《绝美万人迷深陷修罗场[穿书]》 第1页 《绝美万人迷深陷修罗场[]》作者:寒小满【完结+番外】 简介: 1v1,钓系白莲万人迷戏精受x各种疯批偏执大佬切片攻 【六个攻都是同一人切片,后期融合】 毕景卿为了脱离小说世界,决心化身海王,一次攻略五个男人。 他在高冷影帝面前伪装小可怜,和绝美导演玩偷心游戏,哄忠犬奶狗喊自己哥哥,百般诱惑禁慾僱佣兵,对天才学者予取予求…… 眼看好感度刷的飞起,胜利在望,一切却忽然天翻地覆—— 高冷影帝竟是双重人格疯批,锁住他手脚:卿卿,你这辈子都休想和我离婚! 绝美导演逼他跪着乞怜,鞭子缠绕修长手指:美人儿别哭,朕心都疼了…… 忠犬奶狗化身跟踪狂魔,按着他在巷尾强吻:哥,我忍不住……求你再帮帮我…… 僱佣兵握着他的手给枪上膛,眼神冷厉:你如果离开,我就让所有人给你陪葬。 天才学者热衷偷窥,给他带上监测仪器:卿卿,只有你能带给我灵感,求求你不要走…… 最恐怖的是,每当他深陷修罗场要死要活时,还有某个高高在上的俊美男人冷眼旁观—— 「毕景卿,选择的机会只有一次,你愿意带我走吗?」 第1章 世界逼我做海王 「卿卿,你为什么总是要惹我生气呢?」 「只要你乖乖的,我就会永远疼爱你……为什么你就是不听话?」 男人的嗓音低沉醇厚如拉响的大提琴,修长的指尖扣住少年纤细脆弱的颈项,姿态宛如弹奏般轻盈写意,肆意抚弄那白瓷般柔软迷人的肌肤,留下一个个暗红的指痕。 被蒙住双眼的少年颤抖着,五官精緻绝伦,即使沦落狼狈,仍然有颠倒众生的资本。 「唔……不要……阿冶,你弄疼我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错了哦。」男人轻笑着重重碾过少年白皙的胸膛,如恶魔低语,「我不是周冶。」 不是?!怎么可能不是! 【警告!警告!目标锁定失败,即将触发be结局,倒计时十,九,八……】 尖锐的警报声在耳畔响起,毕景卿脑海里乱成一团,本能的挣扎起来:「求求你放了我,不要……呜!」 冰凉的刀尖刺入胸口,寒冷比剧痛抢先一步到来,毕景卿只觉得半边身子都麻痹了,哀鸣戛然而止。 「坏孩子就要受到惩罚哦~」男人的嗓音渐渐飘远,「乖,不要怕,这样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三,二,一。确认宿主死亡,开始回溯。】 …… 【回溯完毕,任务目标已重置。】 【成功攻略正确任务目标后,可脱离书中世界。】 死了,又死了。 毕景卿坐在床边,只觉得头晕脑胀。 【,我已经把每一个人都攻略过一遍了,为什么每次攻略成功都会死!】 饶是他脾气好,这时候也扛不住怒了——任谁在颠来倒去死了五遍以后,也没法维持住一贯的好性情。 【这个……因为每次回溯,任务目标都会重刷,所以你每次都没选对……】 系统也很无语,兢兢业业这么多年,像毕景卿这么倒霉的宿主不多见,五次机会都选错,也是难得。 毕景卿无言以对片刻,用力抹了把脸,打起精神来:【我知道该怎么办了。】 系统:【?】 【既然五选一选不对,那就五个一起吧。只要这一次把他们五个都攻略了,肯定就没问题了。】 不就是五个男人吗?他腰好肾也好,有什么可怕的? 他说什么都要离开这本该死的破书,回到现实世界! 少年生来一副妩媚多情的妖娆面孔,浅灰色的眸子秀丽惑人,纤长睫毛浓密柔软,仿佛笼着一层朦朦胧胧的雾,唇角一弯笑了起来。 系统:【……】 它总觉得,自家宿主这次会死的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惨。 * 每次回溯后,毕景卿都会回到《深宅幽梦》拍摄现场。 影帝范夜霖,是最早出现的可攻略的男主,也是主角隐婚三个月的挂牌老公——有名无实那种。 毕景卿私底下给他起了个外号,叫「正宫娘娘」。 范夜霖性情冷漠高傲,是圈内出了名的冰山影帝。三个月前,迫于家族压力,不得不娶了出身的新人演员毕景卿做妻子。 两人之间没有感情,范夜霖刚领证就飞到国外,拍了三个月的电影才回来。回来后得知新戏《深宅幽梦》里,合作演员从原本的白羽凡,换成了毕景卿。 范夜霖怀疑是毕景卿暗中做了手脚,开拍以后,始终对毕景卿不苟言笑,反覆敲打,就是为了提醒毕景卿认清自己的本分,不要痴心妄想。 毕景卿随手披了件外套就去找他。 范夜霖坐在沙发上看剧本,听到动静,目光扫过:「你怎么不穿好衣服就出来了?」 第2章 高冷影帝的怯弱小可怜 毕景卿低头看看自己,才发现自己露着一小片白皙胸膛,赶紧拢了拢领口,细声细气的说:「不好意思,我没注意……霖哥,你别生气。」 范夜霖扫了一眼他泛起红晕的莹润耳垂和白皙颈项,不置可否。 毕景卿挨着他坐下,小心翼翼的说:「霖哥,待会的亲密戏……我没经验,麻烦你多照顾了。」 第2页 范夜霖头也不抬,修长的手指翻过一页剧本,淡淡道:「你躺好就可以了……记清楚你自己的身份,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毕景卿垂下头,「哦」了一声,嗓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他不再说话,范夜霖反而有些奇怪,翻页的动作微顿,目光落在毕景卿头顶的发旋上,心道:这不省心的小鬼今天怎么没顶嘴? 迎着范夜霖探究的视线,毕景卿忽然抬起头来,红着眼眶扯出一抹笑来:「那霖哥,我就先去准备了,待会见。」 说完,也不等范夜霖反应,转身就走,脚步有点踉跄。 范夜霖看着他纤细的背影,不由愣神。 相处这么多天了,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毕景卿对自己示弱,不知怎的,那委屈巴巴强颜欢笑的小模样莫名的就让他有点……心里痒痒的。 范夜霖垂下眸子,低咳一声,稍微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 已经架好摄像机,提前清场的卧室里。 系统:【范夜霖好感度上升2点。】 【好耶!就知道那个装高冷的死闷骚喜欢委曲求全小可怜!】 上次攻略范夜霖的时候业务不熟,走了不少弯路,这次他一定命中红心,务必用最快的速度搞定这个闷骚男! * 范夜霖换好亲密戏要用的浴袍,做好湿发造型之后,推开卧室门走进去,一眼就看到蜷缩在大床上,用被子蒙着头的少年。 毕景卿背对着他,听到开门声立刻慌乱的扑腾起来,差点被被子绞得滚到床底下。 范夜霖:「……」 他三两步跨到床边,摁住把自己折腾的乱七八糟的少年,帮他把缠成一团的被子解开,无奈道:「你怎么这么不省心——」 话没说完,毕景卿那张汗涔涔的艷丽小脸就撞进他眼底,少年柔嫩的双颊遍布红晕,气喘吁吁的望着他,眼底怯弱清晰可见。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毕景卿手忙脚乱的往后退,一迭声的说,「我记得自己的身份,不会做多余事情的,霖哥你别生气……」 说着说着,他眼眶就又红了。 范夜霖定定看着他,有点回过味来了,心道:他这是换了策略,想用装乖来打动我吗? 不过,以这小鬼的脾气,装不了多久就会破功吧? 他存心试探,干脆屈起一条腿压在床上,面无表情的冷声道:「衣服脱了。」 「啊?」 「不是说不会做多余的事情吗?那就直接开始吧。」范夜霖慢条斯理的解开浴袍的带子,意味深长的盯着毕景卿,「抓紧时间……脱衣服吧。」 第3章 哪里来的大尺度 这场本就是亲密戏,范夜霖穿的清凉,浴袍解到一半,肌肉紧实的胸膛和线条流畅的小腹就露出大半,两条人鱼线清晰可见。毕景卿的目光不受控制的黏了上去,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两只眼睛撕下来。 这小说的展开怎么不对劲了?上一次攻略范夜霖的时候,好像没有这么大尺度的场面啊! 系统:【一定是你装可怜刺激到他了!你就不能保守点,按照上次的套路攻略他吗?】 毕景卿:【我还不是为了提高效率!】 范夜霖察觉到毕景卿的呆滞,不由冷笑:果然都是装的,这小孩还是那副德性,看到他就犯花痴流口水,半点没有自知之明。 他正想提醒毕景卿不要有非分之想,就看到那少年勐地闭上眼睛,狼狈的往后退,直到贴上床头才停下。 那张刚刚还染着红晕的小脸苍白下来,淡粉的双唇翕动着轻声说:「霖哥,拜託你再给我点时间……」 范夜霖怔住。 少年不敢看他,偏过头去:「虽然感情的事情半点不由人,但是如果我的任性只能给你带来麻烦的话,那我会努力放弃喜欢你的。」 「抱歉,这场婚姻是我太任性了,求着爸爸非要嫁给你。」毕景卿牵起一抹苦笑,「但如果现在离婚的话,不管是我家里还是你家里,都不会同意吧?所以霖哥,辛苦你再忍耐一段时间……等到时机成熟了,我会主动提出离婚的。」 说完,他深吸一口气,拉开身上浴袍的带子,轻声道:「不说这些扫兴的事情了。霖哥,我们赶紧完成拍摄吧。这样一来,你半个月都不用再见到我了。」 他的日程表上,明天开始有两周轮空,可以不用来剧组报导。 范夜霖看着脱去浴袍,周身洁白莹润如白玉般的纤细少年,心情有点复杂。 他基本确定毕景卿不是在演戏——在他面前伪装得天衣无缝,绝不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演员能做到的。 看来他的冷漠终于发挥了作用,总算让这一根筋的小傻子知道放弃了。 范夜霖伸出手,环着少年清瘦的肩膀,按照剧本上写的,把人搂进自己怀里。 下一秒,他就感觉到毕景卿在细细的发着抖,像是被倾盆大雨淋湿了毛的小动物,既渴望靠近温暖,又忙不迭的想要逃离。 男人本能的保护欲被激发,他心底一软,没来由的冒出一个念头:我最近是不是对他太兇了? 第4章 搂着我&别哭,朕心疼 虽说他的确对毕景卿没有感情,这门婚事来得心不甘情不愿,但这三个月里,毕景卿其实也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坏事,只是围着他叽叽喳喳吵个不停而已…… 第3页 「别怕。」安慰的话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只是做做戏而已,我不会伤到你的。」 毕景卿浑身僵硬,双手揪着枕头角,整个人险些绷成一张弓,结结巴巴的说:「我……我不会碰你的。」 范夜霖忍不住勾起唇角,露出进屋以后第一个笑容:「你不碰我,这戏还怎么拍?」 「但是霖哥你说过,不许我随便碰你……」 「拍戏的时候除外。」范夜霖握住毕景卿的手腕,把他的手臂搭在自己脖子上,低声道,「搂着我。」 毕景卿一个口令一个动作,毫不迟疑,立刻用双手环住范夜霖的脖子。 手臂一使力,身子就跟着抬起来,白皙的胸膛蹭上范夜霖的,滚烫的热度仿佛火烧,清苦的菸草味仿佛成熟男人的专属标志,瞬间把他笼罩其中。 少年登时红了脸,离水的鱼一般,嘴唇张合个不停,话都不会说了。 范夜霖又是一笑,低沉的嗓音转柔:「嗯,这倒是演得不错。」 他侧过头,吻上少年柔嫩微粉的唇,摒弃杂念,吻得极近温情。 摄影机忠实的记录着一切,男人和少年四肢纠缠,抵死缠绵,假戏做到了极致,竟让人生出几分真情的错觉。 等到所有戏份演完,毕景卿已经红成了一只硕大的虾子,蜷缩在被子里一动都不敢动。 系统:【这不是固定情节吗?你害羞什么?】 毕景卿:【上次他直接走人了,这段戏根本就没拍!】 早知道还不如像之前一样,直接把范夜霖给气跑呢!这该死的黄书! 范夜霖起身披上浴袍,关了四面八方的摄像机,强行掀开毕景卿的被子,好笑道:「你还要躲到什么时候?」 「我没躲!」毕景卿一个激灵爬起来,捞起掉在地上的浴袍裹上,「霖哥,既然拍完了,我就先走了!」 「你晚上有事?」 「嗯,还有一个试镜……」毕景卿不好意思的笑笑,「我还是新人嘛,有合适的机会就想去试试。」 说完,他就忙不迭的跑掉了。 这场戏拍的远比范夜霖想像中顺利,被清场出去的工作人员还没回来,范夜霖想了想,干脆把卧室门锁上,回到床边坐下,抬手抚上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躁动的某处。 毕景卿长相妖娆妩媚,一身骨肉更是匀亭有致,搂在怀中似羊脂白玉般动人,就算他定力不错,也很难把持的住。 范夜霖放纵着发热的身体自行纾解,分出一半心神来琢磨毕景卿。 他是真的变了,要是以前,肯定要赖着和他一起吃晚饭的,今晚却干脆利落的走了,半点都不纠缠。 半晌,低沉的喘息沉寂下来,范夜霖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喂,帮我查一下,今晚有什么新戏的试镜安排吗?」 * 已经坐上计程车的毕景卿忽然收到系统提示。 【范夜霖好感度上升5点。】 【啊?我都走了,他怎么还升好感度呢?】 系统没开天眼,只能陪他一起大眼瞪小眼。 毕景卿心大如盆,从不较真,琢磨了一会儿就放弃了:【算了不管了,反正是好事。还是先赶下一个场子比较重要。】 用一招「以退为进」暂时搞定「正宫娘娘」,毕景卿摩拳擦掌,准备去啃下一个硬茬。 今晚在繁宸影视公司,有一场很重要的试镜。 导演叫叶倾珏,是繁宸最顶级的金牌导演,也是他可以攻略的第二个男人。 最早进入小说的时候,毕景卿就选择攻略了叶倾珏,一是因为名字好听,二是因为长得绝美,比他穿越进来的这具皮相还要美上几分。 因为倾国倾城的混血儿长相,叶倾珏常常被人盯上,据说他的一夜被炒到了天价。但毕景卿很清楚,这位是个变态美人攻,脸上笑得越美,手段就越狠辣。 他严重怀疑攻略其他人后挨的刀子,就是叶倾珏捅的。 掐着点赶到繁宸,毕景卿气喘吁吁的冲到电梯,恰好电梯门还没合上。 毕景卿等的就是这个,直接把手伸进缝隙,强行挡开了行将合拢的电梯。 电梯门重新打开,一个俊美到雌雄莫辩的年轻男人站在里面,眼眸翠绿,红唇嫣然。他留着柔顺漆黑的长髮,用淡金色髮带束起来,顺着右边肩膀垂下,一身黑色燕尾服笔挺优雅,勾勒出颀长高挑的身形。 哪怕不是第一次见到叶倾珏了,毕景卿还是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眼底满是惊艷。 但他很快就克制的垂下眸子,不再看叶倾珏,低声道:「抱歉。」 他站进电梯,按了自己要去的楼层,没有尝试套近乎——叶倾珏掌控欲很强,不喜欢被人无礼的盯着看或是攀谈,想要攻略他,伪装成老实无害的猎物反而更高效一些。 毕景卿背对着叶倾珏,能清晰的感觉到男人的视线在自己嵴背上流连,带着难以忽视的侵略性。 他要去的楼层很快就到了,电梯门打开,毕景卿刚要出去,就听到身后传来男人华丽的声线。 「你是要去《莲诀》剧组试镜?」 毕景卿点点头:「你也要去吗?」 叶倾珏也点头,脸上带着笑,柔声道:「你是新人吧?我带你过去,这办公楼太大,错综复杂的不好走,万一迷路了就不好了。」 第4页 毕景卿很感激:「谢谢!您真是个好人!」 叶倾珏唇畔笑意加深,带着他走出电梯,很快就到了试镜的地方。 毕景卿跟着他往里走,还没看清楚里面啥样,就听到稀里哗啦一阵响动,好几个人齐刷刷的喊道:「导演好!」 他一下子懵了,难以置信道:「您……您是叶导?」 叶倾珏笑眯眯的打量他傻乎乎的表情:「是啊,怎么,我没说过吗?」 毕景卿瞠目结舌一会,勐地一鞠躬道:「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 「不必客气,反正我也要来这边。你去签个到,然后去隔壁房间等着吧。」 等毕景卿签完到走了,叶倾珏要来签到本,看着上面「毕景卿」三个字,笑得温柔多情:「真是个有礼貌的好孩子。」 旁边的副导演被他笑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里替刚才那个漂亮少年哀嘆——那么乖的小朋友,怎么就被这腹黑渣男看上了? 毕景卿刚在隔壁坐下,系统就提示叶倾珏好感度上涨1点。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吝啬啊……】 【宿主不要太贪心,你才和他说了四句话而已。】 毕景卿盘算了一下,感觉自己在叶倾珏心里,大概成功晋升为可以上床的对象了。 试镜流程很快,也就等了二十分钟,毕景卿就听到喊自己的名字。他走进试镜间,却惊讶的发现整个房间都清空了,就只有他和叶倾珏两个人。 叶倾珏似笑非笑的盯着他,仿佛已经用眼神把他脱光了,却偏偏因为长得太美,即使如此都半点不显得猥琐。 这……和第一次攻略的时候不一样!他好像演过头了,完美踩在了叶倾珏的性癖上。 毕景卿不安的看了看四周,硬着头皮问:「叶导,其他人呢?」 「他们饿了,先去吃饭了。没关系,不必管他们,过来抽题吧。」 叶倾珏修长的手指轻敲桌子上的硬纸箱。 毕景卿磨磨蹭蹭的过去,胡乱抽出一张,还没来得及看,就被叶倾珏抢过去。 「哦……是双人戏啊。」叶倾珏笑了,「这可不巧,本来应该和你对戏的也去吃饭了,只剩下我了。」 毕景卿立刻道:「那我重新抽一张,怎么能麻烦叶导您呢?」 「那可不行。」叶倾珏握住他伸出去的手,话里含笑,语气却不容拒绝,「凡事都讲究公平,重抽可就破坏规则了。没关系,我来和你对戏就行了。」 毕景卿抽中的,是主角跪在地上,和身居高位的皇上一问一答,声泪俱下表忠心的片段。 一看到这个毕景卿就头皮发麻,非常怀疑是叶倾珏这个变态在暗中捣鬼。 让他跪在叶倾珏面前哭……以他对叶倾珏的了解,这腹黑男人绝对能兴奋到当场升旗! 但叶倾珏已经拉过椅子坐上去了,还不忘饶有兴致的给毕景卿指了块地方:「就那吧,时间有限,抓紧开始。」 毕景卿心不甘情不愿的跪下去,目光平视,恰好能看到叶倾珏腰腹间燕尾服的金色扣子。他借着那点坚硬冰冷的金属质地,一点一点把心沉下去,收敛心神,集中在眼下的试镜上。 「……陛下,臣夙夜在公,日思夜想盼着的,都是您的江山稳固,惟愿河清海晏,物阜人熙……」 台词念了没几句,泪水沿着颊边落下,毕景卿顺着情绪一抬头,忽然就说不下去了。 叶倾珏这个变态,果然起反应了! 男人那斯文优雅的西装裤顶起微妙的弧度,绝美的脸上却丝毫不露破绽,漫不经心的听着。发觉毕景卿断篇了,还不忘装模作样的接上一句:「爱卿,别太伤心了,哭得朕心都疼了。」 第5章 勾引男人的方法&小狗威胁 这臭流氓! 毕景卿气得肝都发疼,却不得不继续扮演自己老实巴交乖孩子的角色,认认真真的纠正:「叶导,您台词说错了。」 「哎呀,说错了吗?」叶倾珏扫了一眼剧本,懊恼道,「还真错了……都怪卿卿你哭得这么可爱,害得我连台词都忘了。」 毕景卿:「……啊?」 他终于意识到不对了,本能的想站起来,叶倾珏却探身过来,一手压住他的肩膀。 那轮廓指节无一不美的手力道出乎意料的大,毕景卿没能挣开。 「卿卿,你演技挺不错的,但是作为前辈,我还是要给你上一课……」 「想要勾引导演,拿到试镜名额的时候,最好不要带着被别的男人吻过的唇。」 叶倾珏笑得温柔,露出两个小小的酒窝,几欲让人醉死在其中,手指却不留情,重重碾过毕景卿湿润微肿的双唇。 毕景卿瞳孔勐缩,应激之下,居然勐地把叶倾珏甩开了。 他站起身,抬手用力擦过嘴唇,又羞又恼:「叶导,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从没有……从没有想过要勾引您!」 叶倾珏挑眉:「哦?」 「我的嘴巴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刚刚拍完另一场戏!要是不信的话,您大可以去问霖哥,他是我的搭档!您……您这样误会我,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说完,他就拂袖而去。 叶倾珏盯着被重重摔上的门,若有所思的低喃:「范夜霖?唔,真的是我误会了?」 毕景卿捲风似的冲出繁宸大楼,漂亮小脸紧绷着,没什么表情。 第5页 系统幸灾乐祸:【翻车了吧?早告诉你同时攻略五个人没那么简单!】 毕景卿没理他:【我现在往家赶,还能赶得上家里那位吗?】 【你疯了吧?海王都没有你这么忙的!】 看它这反应,毕景卿就知道来得及,当下拦了辆计程车。 系统还想再劝他,却忽然接到提示,叶倾珏好感度上升五点! 【你怎么做到的?!】 【四个字,投其所好。】 虽然事态一度脱离他的掌控,但是他反应及时,牢牢把握住了叶倾珏控制欲强疑心重的特点——只要别在那傢伙面前撒谎,就出不了大问题。 等叶倾珏在范夜霖那里核实过拍戏的事,好感度说不定还会上涨。 毕景卿给计程车司机报了地址,不是范夜霖在京郊的别墅,而是自己在城区的两居室。 范夜霖别墅的钥匙就在他口袋里晃荡,但短时间内,他都不会再去了。 因为他自己家里,「金屋藏娇」着第三位可攻略对象。 韩谨,他大学时候关系很好的学弟,读的体育专业,前不久的大运会刚拿了游泳比赛金牌,今年六月就要毕业,暂时借住在他家里。 风尘僕僕回了家,毕景卿一开门,就被眼前的男色晃了眼。 体育生精心管理的健壮体魄半遮半掩在暖黄的壁灯下,一半隐于暗处,只能依稀辨别出线条优美的轮廓,另一半则被灯光笼上一层朦胧的暖色,苍白的皮肤光滑细腻,肌肉鼓胀,硬骨分明。 毕景卿抄起旁边衣架上的外套丢过去,没好气的说:「就算我不在家,你小子也不许裸奔!」 韩谨动作敏捷,躲过外套,一扭头看到毕景卿,惊喜万分的冲过来,英俊面容展开的笑容格外真挚:「哥,你终于回来了!」 他生了一双格外明亮的眸子,眼尾稍微下垂,笑起来的时候有点狗狗眼,专心致志盯着某个人的时候,乖巧的活像一条摇尾巴的大型犬。 毕景卿被他看的心里一软,抬手揉了揉他的头髮:「我以后每天都会回来的。」 说着,他脱下外套,拖着疲惫的步子往里走。 韩谨亦步亦趋的跟着,漆黑的眸子一眨不眨,问道:「为什么?是那傢伙欺负你了吗?」 「没有。」毕景卿极快的否认,浓密的眼睫颤了颤,言不由衷道,「就是忙……我打算再接一部戏,他那里离市区太远,不方便。」 他打起精神转移话题:「你最近训练怎么样?你这个年纪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不要总是宅在家里,有空多出去转转,早点找个女朋友……唔!」 话还没说完,他就被韩谨一把扑倒在沙发上。 大概是因为从小混迹男生堆里,韩谨很喜欢用肢体动作表达情感,缠起人来腻歪的很。毕景卿已经习惯了,也没挣扎,只放松身体任由他抱着,无奈道:「阿谨,别胡闹,我累了……」 「你们会离婚吗?」 「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就是想知道,你们是不是快要离婚了?」 黯淡光线下,男生英俊的眉眼闪闪发光。 毕景卿迟疑着点了点头,低声道:「应该快了。」 韩谨欢唿一声,勐地支起上半身,毫无预警的吻上他的唇。 「唔……嗯……」 毕景卿大惊,挣扎起来,却根本无法抗拒体育生滚烫坚实的怀抱。 「等,等一下!」好不容易逮到换气的间歇,毕景卿用力抵住韩谨的唇,又惊又怒,「韩谨!你疯了吗!我是你哥!」 「哥,景卿哥……」韩谨顺着他的话音喊,嗓音哑的让人听了就要脸红,撒娇般的磨蹭着,「我找不到女朋友,但是又好想做……哥,你帮帮我吧,求你了,只要帮我摸摸就好……」 「不行,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反正你都要离婚了,我知道的,那男人从来没有碰过你……和我试试吧,哥,我保证会让你爽的。」 「我都说了不行,你给我起来——」 「继续忍下去,我也许会跑出去强迫别人哦。」 韩谨忽然打断他的话,深邃的黑眸仿佛能吸走一切光亮。 「前途、比赛、学歷……这些东西全部毁于一旦,沦落成强/奸犯锒铛入狱……哥要是不肯帮我,我恐怕会变成那样……这也没关系吗?」 居然……被用这样可笑的理由威胁了。 战慄顺着嵴椎一路窜起,毕景卿缓缓放松了身体,声音几不可闻:「就……仅此一次。」 围在腰间的浴巾散落,韩谨笑得春光灿烂,把学长纤细的身子牢牢压在身下。 …… 毕景卿游魂一样回到自己房间,一头栽倒在床上。 手臂的酸痛无情提醒着他:他居然真的用手帮韩谨做了。 系统点评道:【你越来越没有节操了。】 毕景卿连脸红的力气都没有,喃喃道:【这不对劲,阿谨应该是个温柔体贴的小奶狗才对……】 【但你达到目的了,韩谨好感度已经50点。】 【……你说得对,只要能攻略成功就可以了,别的都不重要。】 毕景卿一骨碌爬起来,进了浴室。花洒打开,凉水噼头盖脸的浇下来。 【你干什么?】 【洗个澡,我明天要跟韩谨一起回趟学校。】 第6页 * 第二天早上起来,毕景卿头有点晕,他摸了摸额头,隐约有点发烫。 不错,虽然着凉了,但应该足够坚持到见到那个人为止。 【你就算不沖凉水澡,也能见到程以川。】 【但他不会理我,只有这样才能和他多说几句话。要是错过这次,就要等很久才能有机会见面了。】 程以川,毕景卿毕业的h大学医学院客座教授,同样出身豪门,却凭藉超高的智商和才华跻身国家科学院,专研医学领域。 程家和毕家长辈有些渊源,程以川和毕景卿勉强算是髮小,只是成年后就很少联繫了。 小说中不同角色的攻略难度不同,韩谨和范夜霖属于难度较低的,程以川则比较难。毕景卿上一次攻略程以川的时候走了不少弯路,这次绝不想再浪费时间。 他洗了把脸醒神,换好衣服准备出门。 一出卧室,韩谨就笑着回过头来,手里端着两个盘子:「哥,我刚做好早餐,快来吃!」 毕景卿一听到他喊哥,就觉得手腕发酸,头一低避开男生亮晶晶的眼神。 他一声不吭的坐下来吃煎蛋,蛋黄是流心的,一咬就爆开。 毕景卿下意识的吸了一口,但还是有些粘在唇角上,他想拿纸擦,男生骨节分明的手指已经抚了上来,动作温柔的帮他抹掉。 韩谨笑得灿烂阳光,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头皮发麻:「哥,下次……用这里帮我好不好?」 毕景卿拍开他的手,心想:前几次捅死我的帐,这小子八成也有份。 毕景卿见招拆招,好不容易熬到出门上车,才勉强摆脱韩谨这粘人的狗崽子。 韩谨自告奋勇开车,毕景卿头有点晕,干脆把钥匙丢给他,自己睡了一路。 车子在h大停车场停下,韩谨背上包赶去游泳馆训练,临走前硬是在毕景卿脸颊上亲了一口,笑嘻嘻的说:「哥,事情忙完了记得来看我训练!」 毕景卿没理他,慢吞吞的往表演系教学楼走,走到一半才想起来,车钥匙被韩谨给拿走了。 看来不得不去看他训练了。 上午九点,程以川在h大礼堂有一场公开课。他是拿过多项大奖的顶尖学者,偶尔来一次学校,引得学生们全都去围观。 毕景卿没有跑去凑那个热闹,而是先找自己以前的导师帮忙,写了一封推荐信。 导师在门生众多,叶倾珏早年也受过照顾。毕景卿求这封推荐信,是为了以防万一。要是昨天的试镜没能竞争到角色,就用推荐信做保底,好歹要混进叶倾珏的剧组。 导师人很好,对他这个学生也照顾,痛快的写了推荐信。唯一的缺点就是太唠叨,拉着毕景卿说个不停,把本就着凉头疼的他念得晕晕乎乎。 最后还是系统提示时间差不多了,他才硬是找了个蹩脚的理由脱身。 第6章 亲吻测试&空闺怨妇? 程以川在既定的时间结束授课,婉拒了围过来要签名的学生,从礼堂后门离开。 因为是来学校,他没穿白大褂,而是白衬衣搭配无袖毛衣,下身是咖色西装裤,很文雅的一身装扮,高挺的鼻樑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倒真有几分像个老师了。 保安和负责接待的老师都忙着拦住追星一样兴奋的学生,程以川趁机独自离开,绕到停车场,准备直接回研究所。 离他的车还有十米远的时候,程以川就注意到一个脚步有点踉跄的年轻人。 那年轻人大概是想找自己的车,一边绕圈子一边看向四周,程以川匀速走近,恰好和他打了个照面。 少年面容精緻妩媚,白皙的脸颊泛着不自然的红晕,浅灰色的眼眸茫然无神,嘴唇干得有点起皮。 程以川毫不费力的回忆起少年的名字,颔首道:「景卿,好久不见。」 说完,就越过毕景卿要走。 毕景卿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纤细的身子就晃了晃,直直朝着旁边倒下。 程以川在扶与不扶之间纠结了不到一秒,最后还是伸出手,揽住了少年柔弱无骨的细腰。 丝质衬衣衣摆滑出半截,一片滚烫的肌肤恰好压在程以川掌心。 他愣了愣,把毕景卿打横抱起来,放进自己车里。 * 高烧到昏迷的滋味很糟糕,毕景卿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湿漉漉的,出了一身汗。 睁开眼,是苍白的天花板,目光一转,就看到坐在床边椅子上的清俊男人。 程以川换上了白大褂,手里捧着一叠文件,每三秒翻过一页,神色平静,一双黑眸波澜不惊。 毕景卿知道,这傢伙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再复杂的实验数据,只需要看一遍,就能牢牢记在大脑里。 程以川这个角色极难攻略,他智商超高,待人接物彬彬有礼,完美到挑不出一丝错处,唯独不会爱人。 他就像一台严丝合缝的机器,七情六慾只是用来融入人群的一张画皮——毕景卿曾在与他接吻时数过他的心跳,纹丝不乱。 哪怕曾经莫名其妙的攻略成功过一次,毕景卿再面对他时,也还是没什么把握。 还好有一点他没赌错,因为希波克拉底誓言,程以川不会对生病的他视若不见。 程以川忽然抬眸扫了他一眼,温声道:「你发烧晕倒了。我还有实验材料要审,就自作主张把你带来研究所了,抱歉。」 第7页 少年高烧刚刚褪去,额角的碎发被汗水沾湿了,凌乱的黏在白皙的皮肤上,内敛的黑与纯净的白对比鲜明,虽然孱弱憔悴,仍然不失惑人心魄的秀美。 但即便如此,程以川也只是扫了一眼,就继续低头看自己的实验数据了。 尽管他能做到温柔体贴,但红颜白骨,其实在他眼中并无不同。 毕景卿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像是渐渐认出来了,恍然道:「你是……以川哥哥?好久不见!」 程以川平静的说:「并不久,三个月前你搬去范夜霖别墅的时候,我见过你。」 毕景卿一愣。 「我刚好和他住在同一个小区。」 范夜霖所住的别墅区安保级别很高,一般都是有特殊隐私保护需求的人住在那里,比如粉丝众多的大影帝,还有程以川这种国宝级别的天才学者。 「啊,这么巧……」毕景卿尴尬的解释道,「我已经不住在那里了,呃……我和范夜霖,那个……」 「没关系的,你不用解释,这是你的隐私,我不会打探。」 程以川说着话,也没影响看材料,此时恰好翻完最后一页。他把文件放到一边,正色道:「但我的确帮了你,所以想向你索要一点回报。」 毕景卿先是惊讶,随即不好意思的笑了:「还有我能帮上忙的吗?没问题,以川哥哥你尽管说。」 「最近有一个科研项目,是关于爱情对身体激素和神经系统影响的,目前比较缺乏实验数据。你和范夜霖有超过朋友的亲密关系,符合实验要求,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能为我们提供相关数据。」 毕景卿被他这句「亲密关系」惊得舌头差点打结:「我很乐意,但是……我和范夜霖并不是那种关系,我只是单相思而已……」 「没关系,单恋也是爱情的一种。」程以川顿了顿,眼神诚恳,「可以吗?」 被这样的眼神看着,没人能说出不字,毕景卿默默点头。 程以川打了个电话,很快,就有研究员送来一串小巧精緻的项鍊。坠子是一个圆形的黑色小球,看不出是什么材质,通体冰凉,就算握在掌心也捂不热。 程以川亲手帮毕景卿带上,嘱咐道:「这是一个监测仪,能记录你的身体各项数据变化。」 他拨弄了一下球形坠子,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坠子忽然闪过一点白光。 「这是最近才研发成功的新设备,要先测试一下……」 程以川俯下身,缓缓凑近毕景卿,目光落在少年纤细白皙的侧颈。 他的目光和动作都很柔和,不带恶意,毕景卿虽然有点紧张,但还是忍住了没有躲。 程以川轻声道:「可以吗?」 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冷香,与温润如玉的外表和举止不同,隐隐泄露出淡漠的本性。 毕景卿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却并不想拒绝,他动作极轻的点了一下头。 下一秒,男人微凉的薄唇覆上他的颈侧,那是一个不带任何欲望的轻吻。 程以川的手修长白皙,指节处因为常年握笔生着薄茧,轻轻扣住毕景卿的肩膀,不让他乱动,随即加深了那个吻。 毕景卿本就病着,又吃了一惊,只觉得浑身上下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研究所的房间专门做过隔音处理,安静非常,他能清楚的听到自己雷鸣般的心跳,还有程以川的。 他头晕眼花之余,忽然有点难过——程以川的心跳,果然还是没有分毫变化。 不知过了多久,程以川的唇终于离开,低声道:「冒犯了。」 他的目光流水般掠过少年的颈侧,那里已经留下了一个暗红色的吻痕,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刺目。 毕景卿捂住脖子,小声问:「为什么要这样?」 「实验数据显示,侧颈是绝大多数人的敏感部位,亲吻这里能迅速带来兴奋感——这是最快的测试方法,你的心跳很快,监测仪反应灵敏,一切正常。」 他温和的表情和平静的语气没有丝毫变化。 毕景卿仰头看他,忽然想问一句「你也是吗?」 如果现在被他吻上理论上最敏感的侧颈,程以川的心跳也会发生变化吗?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忽然尖锐响起。 毕景卿和程以川的目光同时落在上面,电子屏幕上显示三个大字——范夜霖。 这个电话来的不合时宜,毕景卿悚然一惊,莫名有种被正宫娘娘当场捉姦的错觉,只觉得那手机像个扎手的刺猬,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但范夜霖也不知道是吃错什么药了,打一遍没人接,又打了第二遍。 毕景卿只能接起来。 男人低沉的嗓音响起:「喂,毕景卿?」 「嗯,是我……霖哥,有什么事吗?」 「你昨晚没回家,去哪了?」 范夜霖的声音清清楚楚的从手机里传出来。程以川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毕景卿心里直骂娘:【我攻略男人的关键时候,他问我昨晚怎么没回家?他是独守空闺的怨妇吗?】 系统:【这说明他开始在意你了,恭喜。】 毕景卿并不觉得喜,毕竟他刚才还信誓旦旦的说和范夜霖不是那种关系,说嘴打脸不过如此。 他努力酝酿了一下情绪才道:「我在市区有一套房子,昨晚在那住的。霖哥,过两天我去你那收拾一下东西吧……如果你方便的话。」 第8页 范夜霖沉默了一下,突兀问道:「你声音不太对劲,生病了?」 「啊,没事,我——」 话还没说完,手机就被一只微凉的手接了过去。程以川点开免提,道:「范夜霖,景卿在我的研究所,你要是方便的话,过来接他回家。」 范夜霖很快反应过来:「程以川?他怎么会在你那里?」 「如果你不能来,我就问下一个人了。」 毕景卿:「等……等等!」 「……知道了,我这就过来。」 毕景卿:「???」 他低头看已经挂断的手机,又抬头看一脸淡然的程以川,想挠人的心都有了。 他想攻略的男人,把他想攻略的另一个男人叫来,然后把他打包送走了?程以川果然是全游戏最难攻略的傢伙,简直莫名其妙! 迎着他满是控诉的视线,程以川耐心解释道:「我待会还有工作,不能陪你太久,必须找个人来送你回家。」 「我其实可以自己……」 「不行。」程以川打断了他,语气温和却不容拒绝,「你是病人,必须有人看护,计程车司机无法承担这项职责。」 毕景卿:「……」 察觉到毕景卿不太高兴,程以川重新坐回椅子,折中道:「如果你不希望范夜霖来,我可以帮你找别人,比如……韩谨?」 通过分析通话记录里的拨号频率和时间,他判断韩谨也是和毕景卿关系比较亲密的人。 毕景卿:「……不用了,谢谢。」 他不敢想像韩谨和范夜霖碰面的场景。 第7章 有病得治&求你不要羞辱我 范夜霖来的超乎想像的快,在毕景卿想出下一个话题之前,手机就又来了消息,范夜霖说已经到门口了。 「我送你出去。」 程以川用被子把毕景卿裹起来,双臂使力,把他连着被子一起抱了起来。 「等,等一下——」 「别乱动,你不能着凉。」 程以川的温和是一种不容拒绝的温和。 毕景卿捂脸,一路沐浴着研究员们惊讶的眼神出去了。 研究所很大,走廊狭长复杂,走了五分钟后,毕景卿能清楚听到程以川低低的喘息声——他毕竟是一个常年久坐书案前的研究人员,体力有限。 「放我下来吧。」毕景卿挣扎了一下,「我自己可以走。」 程以川停下脚步,皱了皱眉:「稍等。」 他把毕景卿放到走廊边的椅子上,不知从哪里推出一个轮椅,抱着他坐进去。 程以川推着轮椅继续走,自言自语般的说:「我会加强锻鍊的。」 毕景卿:「……」其实大可不必。 范夜霖等在研究所门口,看到毕景卿坐着轮椅出来,还以为他得了什么重病,剑眉拧了起来。 程以川把轮椅推到车边,解释道:「重感冒发烧,他身上的衣服都湿了,回去以后记得换一下。」 范夜霖盯着程以川,意味深长的说了句「多谢」。 毕景卿总觉得气氛微妙,挣扎着从紧紧裹住自己的被子里伸出手拉车门,想躲进车子里去。 范夜霖赶在他之前打开车门,不容分说的抱起他塞进去,扭头看了程以川一眼,意有所指:「你多保重身体。」 这么点路还得用轮椅,够虚的。 程以川也不知道听没听懂,目光落在毕景卿身上,叮嘱道:「好好休息,监测仪要随身带着。」 毕景卿乖巧点头,苍白的小脸带着笑容:「知道了,谢谢以川哥哥。」 范夜霖的心情似乎不太好,车子离弦一样开出去,他冷冷的问:「监测仪是什么?」 毕景卿不敢看他,轻声回答:「是以川哥哥的一个实验项目,他希望我能为他提供数据做研究样本……」 范夜霖修长的手指敲了敲方向盘:「你和他很熟?」 「一般吧,长辈更熟一些。」他忽然意识到什么,有些张皇的解释道,「霖哥,我和以川哥哥不是那种关系,你别误会,我只是恰好在学校遇见他……」 范夜霖不置可否:「我没有什么可误会的,你也不必跟我解释这些。」 毕景卿怔了怔,慢吞吞的「哦」了一声,低下头去不说话了。 又是这副可怜巴巴又委屈的样子,明明刚才对着程以川笑得那么乖……他就这么吓人? 范夜霖扯了扯领口的温莎结,忽然一阵烦躁。 车厢里安静下来,毕景卿精力不济,很快就昏昏欲睡,范夜霖板着脸一言不发,伸手把空调调高了几度。 毕景卿并没有睡着,他借着假寐的工夫,反覆向系统确认。 【程以川的好感度真的一点没涨?】 【没有。】 【那现在是多少?】 【零。】 毕景卿深深的挫败——这都第二回 了,他还是搞不懂程以川到底该怎么攻略。普通人和天才之间的差距,果然比马里亚纳海沟还要深。 系统安慰道:【你之前不是成功过一次吗?这次也可以的。】 毕景卿:【问题是我根本不知道上次怎么成功的。我都已经放弃他去攻略别人了,他却忽然狂涨好感度。】 毕景卿正在跟系统吐槽,范夜霖忽然停下车,道:「到了,下车吧。」 毕景卿装作刚睡醒的样子,抬起头一看,很眼熟的一栋别墅。 第9页 「……不好意思,能送我回市里的公寓吗?」 「你没有告诉我地址。而且你在生病,那边没有人照顾你。」 「其实我有一个舍友——」 「下车。」范夜霖嗓音转冷,「别让我重复第二遍。」 毕景卿抿了抿唇,打开车门,有点艰难的裹着被子下车。初春的风还有些料峭,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范夜霖脱下大衣披在他身上,看他像条毛毛虫一样蠕动,又不耐烦的把他抱起来。 毕景卿贴着男人温热的胸膛,一下子红透了脸,嗫嚅道:「我挺重的,会累到你……」 范夜霖嗤笑:「别把我和程以川那个肾虚的傢伙相提并论,这点重量不至于。」 「……以川哥哥不是……呃,肾虚。」 「怎么,你试过?」 「我!我没有!」毕景卿差点急哭了,「我都说了他只是从小就认识的哥哥!」 范夜霖胸腔震动,低低的笑了一声,毕景卿下意识的抬眸去看,只来得及看到男人唇角上扬的尾韵。 他被范夜霖抱着,一直到了卧室才放下。 「去被子里,我去给你拿睡衣。」 范夜霖调高空调温度,转身出去了。 别墅里有专门的衣帽间,范夜霖雇了阿姨每周来打扫整理,此时开灯进去,偌大的空间收拾的整整齐齐。 三个月前,毕景卿搬进来的时候,他出于礼貌,吩咐阿姨腾出了一小块地方。 他拉开右手边的衣橱,有些惊讶的发现里面的衣服少的可怜。 是因为已经打算离开了,还是打从一开始就没想过久留? 范夜霖翻了翻,没找到合适的睡衣,最后拿了一件自己的居家服。 毕景卿还裹着研究所的被子坐在原处,看到他回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身上全是汗,会弄脏你的床……」 范夜霖没说什么,放下衣服,去卫生间拧了一条毛巾,回到床边,扯开毕景卿身上的被子。 「我自己来就行……」 少年想抢毛巾,范夜霖避开他的手,清冷的嗓音有种生硬的柔和,像早春刚刚融化的薄冰。 「别乱动,你是想让感冒加重吗?」 毕景卿对他少有的温柔毫无抵抗之力,老老实实不动了。 少年白皙的胴体还残留着高烧的余韵,浮动着一层浅浅的红晕,像极了天边最后一抹晚霞。范夜霖一边解开湿透了的丝质衬衣的扣子,一边用毛巾擦拭细腻的皮肤,从纤细的脖子到单薄的胸膛,一路向下。 太靠下了。 毕景卿心跳得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下意识的夹住腿,结结巴巴的说:「剩下的我、我自己来吧。」 范夜霖喉结微动,微微颔首道:「背过身去。」 毕景卿不安的转过身,只觉得光裸的嵴背既冷又热,细小的汗毛立起,清楚的感觉到滚烫的视线如刀锋,几欲把他剖开,露出敏感的血肉。 这一次,毛巾从尾椎处从下往上擦拭,动作越来越慢。 少年背对着跪坐在床上,汗湿的衬衣已经脱下来扔到地上,裤子解开到一半,白皙的脚踝和纤巧的脚趾露出来,细腰两侧各有一处细小的凹陷,如果张开手掌握住,大拇指恰好可以抵住。 和昨天拍戏时留下的印象一样,他名义上的妻子,拥有一副能让男人神魂颠倒的美好躯体。 范夜霖眯起眼,目光顺着少年微微凸起的嵴柱骨节一路向上逡巡,忽然一顿—— 那纤细的脖颈侧后处,有一枚暗红色的痕迹。 范夜霖不需要思考,都能判断出来那是吻痕。 毕景卿感觉到毛巾的擦拭停下了,他不安的动了动,小声问:「可以了吗?剩下的我自己来吧……」 话还没说完,男人温热的手指就碰触到他敏感的侧颈。 「这是什么?」 毕景卿怔了怔,忽然想起程以川做的那个「设备测试」。 「这是……」 「是你的室友留下的?还是程以川?」范夜霖高大的身躯从背后侵近,嗓音低沉,又恢復了平日里的冰冷。 「我昨晚接到了叶倾珏的电话,你去参加了《莲决》的试镜吧?」 「我是去了,但是——」 「叶倾珏眼高于顶,你一个新人,却得到了他的特殊关注,为什么?」男人的话语如毒蛇般伤人,「你和他睡过了吗?」 毕景卿纤细的身子触电一般痉挛了一下,随即被有力的手掌反扣住双腕,死死按住。 「回答我。」 「我没有!」少年剧烈的喘息着,愤怒和委屈如潮水一般顺着紧贴的皮肤涌动,「放开我,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就算得不到角色,我也不会出卖自己的身体!」 「哦?」范夜霖凑近暗红的吻痕,尖利的犬齿轻轻啃咬着,低声道,「三个月前,你搬进来的那个晚上,曾经试图勾引我,就在这张床上。卿卿,我一直好奇,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是范夜霖第一次用这个亲昵的称唿唤他,他却只能感觉到恶意。 言语化作子弹,剧痛击穿胸口,毕景卿仿佛脱力一般停下挣扎,漂亮的小脸埋在柔软的枕头里,侧过头来,艰难的看向范夜霖。 「你是……我喜欢的人,所以我才会那样做……」他近乎凄婉的笑了一下,喃喃道,「霖哥,就算你不爱我,能不能至少……不要羞辱我。」 第10页 范夜霖顿住,他缓缓撑起身子,蹙眉把软绵绵的毕景卿翻过来——他又一次晕过去了,眼角还带着泪痕。 第8章 天才教授的秘密&五个前男友 五分钟前,二十多公里外的研究所。 「教授,这是1到10号实验对象的数据。」 「嗯,放下吧。」程以川安静的盯着电脑屏幕,上面是好几组波动非常杂乱明显的曲线,各种庞杂的数据不停刷新,几欲晃花人眼。 研究员辨认出那是最新的监测设备,可以覆盖人体超过二十项重要指标,实时上传数据,运算量巨大,目前整个研究所也只研制出一件测试品。 理论上来说,新型监测仪上传的海量数据必须由计算机预先处理,完成数学建模后,才对研究者有参考价值,但程以川教授是个例外。 他并不需要任何辅助,所有数据映入他的眼底,就已经被那颗超出常人的天才大脑完成了解析和运算,甚至比机器的自主学习更高效。 研究员满心赞嘆的离开,一如既往的拜服在程教授清冷的白大褂下。 但他并不知道,程以川能做到的远不止于此。 对于程以川来说,看着这些监测数据,就无限等于直接看到了带着监测仪的实验对象,任何生理和精神上的波动都无法隐瞒,比脱光了衣服还要更赤裸、更袒露。 透过海量的数据,他隐秘的窥探着那个少年的身体和灵魂。 就比如现在,程以川可以通过急速上升的心率和其他各项数据判断,毕景卿正在和某人发生亲密的肢体接触,而那个人,大概率是带他离开的范夜霖。 他仿佛能够看到男人的手抚过那洁白细嫩的脸颊、颈项、胸膛,感受到那种柔软和温热的触感…… 这其实侵犯了实验对象的隐私权,但因为无人知晓,所以也无从管理。 毕竟谁都不能控告盯着一堆冷绿色杂乱数据图谱的程教授猥亵罪。 但他的确从中获得了快感,白大褂下隐藏着的除了智慧还有暗流涌动的欲望,程以川缓缓摘下眼镜,一贯平静温和的眼眸轻轻闭上,如同蝴蝶合拢了翅翼。 已经再次昏睡的毕景卿并没有听到系统提示—— 【程以川好感度上升10点。】 * 毕景卿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身上仍然有黏腻的感觉,他掀开被子看了看,发现自己穿着不合尺寸的居家服,衣服又一次被汗水浸湿了。 昏昏沉沉的脑袋清醒多了,重感冒已经开始好转。 房间里很安静,范夜霖不在,可能是出去了。 系统:【你昏睡了四个小时,是被范夜霖气的吗?】 【一大半是装的,后来就真的睡着了。】 毕景卿下床去浴室沖澡,问道:【好感度有变化吗?】 他对着镜子查看,发现颈侧的吻痕已经淡去了。黑色小球仍然是冰凉的,贴着皮肤落在锁骨中间。 系统把程以川莫名其妙提高好感度的事告诉他,还有在他睡着后,范夜霖的好感度也上涨了5点。 毕景卿听了,神色有点古怪:【我永远都搞不懂程以川在想什么。还是范夜霖比较简单,他是个容易内疚的人。】 范夜霖身上有男人这种生物天然存在的弱点——怜悯弱小且容易冲动,同时又拥有很多男人都不具备的优点——反省自身并愿意弥补,所以总的来说,毕景卿认为他是个好懂且不错的攻略对象。 【还有一个攻略对象,你打算什么时候去见他?】 【明天吧,如果一切顺利的话。】 周冶……想到那个男人时,毕景卿垂下眸子,心情有些复杂。 * 洗完澡,毕景卿完全清醒了,肚子却叫了起来——午饭和晚饭都没吃,他饿了。 范夜霖作为身价不菲的高冷影帝,明显是不懂得怎么照顾病人的。不仅人跑的没影了,甚至没有给他准备哪怕一点能吃的东西。 手机已经没电关机了,毕景卿给它充上电,本想试试能不能叫个外卖,却看到一堆未接来电和微信消息。 全都是韩谨发来的,先是问他事情办完没有,没得到回应之后就反覆问他怎么了,每隔十分钟就打来一个电话,已经持续两个多小时了。 手机忽然响起来,又是韩谨。 毕景卿接起来:「阿谨。」 「哥,你去哪里了!你的车钥匙在我这里,手机关机,不在表演系,也不在家里,我找了你很久!」 他的声音满是焦急和担忧,毕景卿歉然道:「别担心,我没事,现在在别墅这边。」 韩谨短暂沉默,嗓音低沉了些,像是在压抑着什么:「你又去那傢伙那里了?」 「有些不可抗力的原因……」毕景卿嘆了口气,「如果可以的话,你能来这边接我吗?我饿了,从中午开始就没吃饭。」 韩谨简洁有力的说:「我很快就到。」 韩谨开着他的车过来的时候,毕景卿已经把自己本就不多的东西整理好了,22寸的行李箱装的很满,沉甸甸的压在手心。 他换回自己的衣服,把弄脏的居家服装进袋子里带走,给范夜霖留了个纸条,说衣服会在洗干净后寄过来。 韩谨帮他把行李装进后备箱,也许是因为这个,他不再板着脸了,年轻俊朗的面容神采飞扬,一上车就把一份打包好的粥递给毕景卿:「先垫垫,这个暖胃,我一听就知道你感冒了……哥你都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不会照顾自己?」 第11页 毕景卿小口喝粥,心想范夜霖那么大个人了,不还是不会照顾病号,差点把他饿死?可见此事和年龄大小并无关系。 回到公寓的时候,范夜霖的电话又打来了,这一次毕景卿把手机切到静音,放到一边不再理会,心满意足的吃了一顿迟来的晚饭。 他把范夜霖的居家服丢进洗衣机,机器运转起来,他坐在沙发上发呆。 韩谨摸摸他的额头,找来药让他吃掉,催他快去睡觉。 毕景卿想去自己的房间,却被韩谨搂住肩膀,不由分说的推进次卧。 「今晚和我一起睡,万一你再发烧了,我可以照顾你。」韩谨用不容拒绝的语气说,「乖,听话。」 毕景卿弹了他的额头:「没大没小。」 但他最后还是妥协了,初春的夜晚有点冷,而韩谨很暖和。 男生有力的臂膀横在他腰间,用一种占有欲极强的姿态从身后拥抱着他,后背一片融融的暖意,毕景卿并没有感到不适。在好几次回溯之前,他也曾经被韩谨像这样拥抱过。 这一次回溯里,有些东西因为他的决定改变了,但有些东西没变,比如他仍然不了解程以川,比如韩谨仍然是五个人里最温暖的那个。 第二天早上,韩谨早早去训练,临走前劝他再在家里休息一天。毕景卿答应了,却没有信守承诺,等他离开以后就起来了。 他收到《莲诀》剧组的通知了,让他十点钟去影视城报导。 系统道喜,毕景卿却没那么高兴,直觉事情不可能那么顺利——叶倾珏这三个字与麻烦本身几乎可以画等号,那是一个无法用常理来揣测的男人。 出门前,他把洗干净的黑色居家服叠好放在床边,并没有寄回别墅。 作为一个求而不得的小可怜,他理应满怀不舍的留下对象的衣物,必要的时候还应该抱在怀里闻着对方的味道安慰一下自己——虽然现在那件衣服上其实只有他家洗衣液的味道。 范夜霖早晚会找来他的公寓,等到那时候,那件衣服会再一次唤醒他的歉疚。 系统大开眼界:【你对他们是不是只有算计?】 毕景卿摇头:【我只是很想回家。】 他已经厌倦一次又一次的死亡和回溯了,五次尝试耗尽了他爱人的力气。现在的他,有种看着五任前男友反覆横跳的滑稽感,常常想对他们说一句:「请开始你的表演。」 他在范夜霖面前扮演小可怜,与叶倾珏斗智斗勇,任由韩谨拥着自己入眠,带上程以川给的监测仪……他机关算尽,是因为已经没有什么真诚可以付出了。 在这个疯狂的故事里,爱只会带来死亡。 毕景卿自言自语:【等我离开这里以后,恐怕再也不会爱上任何人了。】 系统保持沉默,它尚且无法完全理解人类复杂的感情。 * 位于城郊的影视城离范夜霖住的别墅区不远,是全国闻名的拍摄基地,面积很大,可以满足各种不同剧集的要求。《莲诀》是古装剧,报导地点在影视城西北角。 毕景卿提前半小时赶到,按照通知上的要求,找副导演报导。 副导演对他印象深刻,神色古怪,欲言又止。 毕景卿不明所以的看他。 副导演的眼神同情且复杂,小心翼翼的说:「叶导安排你做男主角的替身。」 他挺同情这个年轻漂亮的新人的,明明被叶导看中了,却没拿到主角……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被潜了。 毕景卿却出乎他意料的淡定,虽然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坦然接受了,点点头道:「我能问下男主角是谁吗?」 「白羽凡。」 毕景卿其实已经猜到这个名字了。 前几次回溯里,他就意识到白羽凡是小说里的重要npc,他穿插出现在范夜霖和叶倾珏的故事线里,偶尔还会跑到周冶那边客串……定位类似于他的宿敌。 回溯最开始时,他就是取代了白羽凡的位置,才能和范夜霖拍《深宅幽梦》。范夜霖一直怀疑是他动手脚挤走了白羽凡,但其实是白羽凡自己退出,选了叶倾珏的新剧《莲诀》。 白羽凡每次都会出现在《莲诀》剧组,只是每次饰演的角色不同。 但是做白羽凡的替身……还真是第一次。 估计是叶倾珏故意的,那傢伙总是很恶趣味。 第9章 替身&我对男人没兴趣 作为主角的替身,毕景卿拿到的剧本上特别标註了需要他上场的部分。毕景卿粗略翻了前几页,发现都是武打戏。 来报导的演员越来越多,叶倾珏却还没来,副导演忙的团团转,一扭头看到他,喊道:「叶导让你去找武术指导,他叫周冶,那边角落里,个子最高的就是!」 系统:【看来一切顺利,最后一个攻略对象出现了。】 毕景卿没有回应,他深吸了一口气,攥了攥手指,然后才穿过纷乱的人群,朝着那个相对安静的小角落走去。 周冶是个很显眼的男人,他个子很高,将近一米九,姿态挺拔,神色冷峻,像一柄沉默竖立着的长枪,那是长年军旅生涯留下的烙印。 他穿着简单的黑色圆领t恤,长袖遮住手臂上的疤痕,却藏不住健壮的体格。和韩谨常年游泳锻鍊出的标准倒三角身材不同,他的身体更健硕一些,精悍而性感,充满了爆发力。 第12页 五次回溯里,周冶是毕景卿最后选择的对象。就连现在,他也是最后才来见他。 他从未跟系统承认过,但他这样做的确是有原因的——因为周冶完美的满足了他对一个强大且危险男人的所有旖旎幻想。 他沉默寡言,自制禁慾,却又可靠稳定,仿佛站在哪里,哪里就划出安全区。 毕景卿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真的会为他沦陷。 所以他一直都不敢攻略周冶,因为一旦成功,他怕自己脱离世界的时候会捨不得。 但最后,他还是没有选对。就连周冶,都没能从冰冷的刀尖下拯救他。 毕景卿走到周冶面前,周冶抬眸,漆黑的眸子扫视一遍,就猜到一二:「你就是那个替身演员?」 毕景卿笑着点头:「周老师好,我叫毕景卿,请多指教。」 周冶言简意赅道:「我会教你一些简单的武打动作,但如果想达到叶导的要求,你得从头练起。我很严格,要是受不了的话——」 「我受得了。」毕景卿打断他的话,重复了一遍,「您放心,我什么都可以承受。」 他的眼神纯真,说出来的话却有种暧昧的歧义。 周冶扫过毕景卿颜色浅淡的唇,忽然说:「你可以回去了。」 毕景卿心里一惊,抓住他的手:「我做错什么了吗?」 那只手粗糙干燥,指缝间遍布厚茧,毕景卿不经意似的用手指轻轻蹭过宽厚的掌心。 周冶似乎察觉到了,深深看他一眼:「等病好了,你再来。」 毕景卿意识到自己误会了,红着脸松开手,赧然道:「我知道了,但是拍摄……」 「没那么着急,我会跟叶导说的。」 「您和叶导……很熟吗?」 「表兄弟。」周冶皱了皱眉,不怎么情愿的吐出几个字。 又有其他人来找周冶了,毕景卿不得不退开,但又不敢直接回去,便留下来等副导演安排。 他找了个地方坐下,呆呆的望着周冶所在的方向,难得的大脑放空,什么都没有想。 「你只是坐着,可勾引不到周冶,他是个禁慾的苦行僧。」 华丽的声线忽然在耳畔响起,毕景卿吓得差点摔下凳子,叶倾珏扶住他,好笑道:「你胆子这么小,那天还敢在我面前放狠话?」 毕景卿结结巴巴的说:「我没有,没有想勾引周老师。」 「周老师。」叶倾珏重复了一遍,翠绿色的眸子眯起,「我个人挺喜欢师生y的,你审美情趣不错。」 毕景卿:「……」 他决定换一个话题。 「叶导,您为什么选我做白羽凡的替身?我以为在您眼里,我只是一个毫无廉耻,想靠潜规则上位的小丑。」 叶倾珏没有回答,反问道:「靠潜规则上位有什么不好?如果你现在答应和我睡的话,我可以让白羽凡来做你的替身。」 他凑近敢怒不敢言的毕景卿,压低嗓音:「我还挺想睡一次范夜霖的老婆的。」 毕景卿霍然起身,震惊道:「你怎么——」 「范夜霖告诉我的。他还警告我,让我离你远一点……卿卿,那傢伙很无趣对吧?口是心非,闷骚固执,我还听说他有人格分裂的倾向哦。演技太好的傢伙都容易变成疯子,你还是尽早和他离婚的好。」 毕景卿怔住,然后心事重重的重新坐下,苦笑道:「我的确要和他离婚了。」 「真的?」叶倾珏眼睛一亮,「太好了!离婚之前,能让我睡一次吗?」 毕景卿:「……不可以。」 「那离婚之后也可以,『范夜霖的前妻』,这个也很有纪念意义——」 「也不可以!叶导,我对你越来越失望了!」 叶倾珏不着四六的逗弄着毕景卿,并在这个过程中莫名其妙涨了一点好感度,忽然有一道柔和的男声插进来。 「叶导您好,市区堵车严重,抱歉来晚了一点。」 毕景卿一抬头,看到一个清俊漂亮的少年,和他差不多年纪,气质却沉稳许多,一看就是圈内出道早的前辈。 毕景卿认得,这就是白羽凡。 叶倾珏又恢復了彬彬有礼的绅士姿态,点点头道:「还好,只晚了十分钟,如果是二十分钟,我就要考虑换人了。」 白羽凡并不意外,叶倾珏虽然看起来风度翩翩,但在工作上一向严肃苛刻,他来晚了,被批评是应该的。 他好脾气的笑了下,再次道歉:「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叶倾珏道:「这是我给你找的替身演员,你们先熟悉一下。等服化道到位了,会有人来喊你拍定妆照。」 说完,他就离开了,只留下毕景卿尴尬的独自面对白羽凡。 白羽凡仔细打量了一番毕景卿,笑着说:「你好,我记得你。《深宅幽梦》那边多亏你接手,没想到又在这里见到了。」 毕景卿侷促的说:「白老师您太客气了。」 「我腿上有伤,半年前拍另一部剧的时候从马上摔下来,到现在都没有痊癒,所以武打戏恐怕要辛苦你了。」 「我会努力的。」 「还有……」白羽凡顿了顿,歉然道,「不好意思。」 毕景卿:「……啊?」 为什么要不好意思?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白羽凡很快被化妆师叫走了,他们忙着拍定妆照,毕景卿只是个不露脸的替身,便找了个角落坐下来仔细看剧本。 第13页 从头到尾把和自己有关的部分看完以后,毕景卿明白白羽凡为什么要道歉了。 这部剧里有裸戏,集中在后半部分。男主在战场上为奸人所害,惨遭异族俘虏,不仅挨鞭子,还被异族首领反覆蹂躏。 他不仅是白羽凡的武替,还是裸替。 ——这该死的黄书。 * 《莲决》剧组很专业,定妆照拍完以后,毕景卿就收到了邮件,上面仔细罗列了一些注意事项,附件是一张定制日程表,每个人的都不一样。 古装剧动作戏多,专门给武术指导留出了两周的时间,集中给所有要拍武打戏的演员培训。 毕景卿在《深宅幽梦》那边的轮空刚好是两周,因此有充足的时间跟着周冶挥洒汗水。 周冶的确很严厉,话少且极其不通人情,不论男女,除非当场累晕过去,不然一切都按照训练表来,半点折扣都不打。 陆续有人退出,又陆续有人加入,有点像是洗筋伐髓,用这种方式淘汰掉心志不坚的投机者。一周后,毕景卿看着镜子里明显结实了不少的自己,感觉犹如脱胎换骨。 剧组财大气粗,在影视城里租了24小时的洗浴设施,不仅可以洗澡,还能按摩缓解肌肉酸痛。 毕景卿刚按完腰背,白皙的腰臀间残留着青紫的痕迹,在暖色的灯光下格外醒目。 他正对着镜子欣赏自己已经有了点线条的肌肉,周冶就从更衣室走进来。 男人只在腰间围了一块浴巾,因为个子高,浴巾只勉强遮到膝盖,修长的小腿肌肉紧实,脚腕比普通人的粗一些,有种硬骨铮铮的感觉。 他目不斜视的走到毕景卿身边,用凉水洗脸。 汗水覆盖在健硕的小麦色肌肉上,油亮亮一层,肆无忌惮的散发着雄性霸道的荷尔蒙。粗硬的短髮被水打湿,水珠顺着肩头往下滑,路过块垒分明的腹肌,钻进浴巾里。 毕景卿受惊一般飞快的移开视线,尴尬的低咳一声。 他和周冶朝夕相处已经一周了,周冶的态度始终漠然,除了训练还是训练,像个上了发条的机器人。 但机器人,不会有他那样强烈到无法忽视的存在感。 男人离得太近,毕景卿感觉唿吸都有点困难了,他侧过身,打算先出去。 周冶挡在通往更衣室的过道上,毕景卿本想绕过他,谁知周冶恰好洗完脸直起身,赤裸的背嵴毫无预兆的贴上毕景卿的胸膛—— 毕景卿连唿吸都忘了,本能的一个激灵。 周冶的目光透过镜子注视着他,平静锋利如上了膛的手枪,下一秒就会击穿玻璃。 「你是同性恋?」他用毫无波澜的语气问。 毕景卿怔住。 「从第一天报导开始,你就用各种小动作暗示,想和我发生关系。」 「不是,我没有——」 「我在军营生活十年,你这样的人见过很多。」周冶嗓音沉沉,「我对男人没有兴趣,听懂了吗?」 不等毕景卿回答,他就转身走向洗浴间,步伐干脆利落。 但他的眼神,却不受控制的回眸看了一眼。 毕景卿似乎受到了打击,呆呆地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一周的风吹日晒,都没有晒黑少年分毫,那身细嫩柔滑的皮肤仍然白的晃眼,后腰上青紫的痕迹,像极了被男人的手掐握出来的。 第10章 贪恋美色的报应&神秘大佬 【周冶发现你的企图了。】 【就是要让他发现,不然我整天围着他打转做什么?】 【他不喜欢男人,万一揍你怎么办?】 【不会的。】 周冶这样的男人,如果真的完全不在意,便只会视他如无物。周冶越是出言警告,就越是说明他很在乎。 ——他就快忍不住了。 刻苦训练一周,终于有半天的休息日,毕景卿开车去了h大。 春光灿烂,正适合欣赏大学生青春洋溢的肉体。 h大有专门的游泳训练馆,游泳队专用,对普通学生封闭,管理很严格。毕景卿跟保安说自己是韩谨的表哥,等了十多分钟之后,就看到韩谨湿着头髮跑出来,身上只套了一件运动外套,两条修长的大白腿大喇喇的露在外面。 「哥!」韩谨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你总算来看我训练了!」 毕景卿早出晚归已经一周了,虽然跟韩谨住在一栋公寓里,碰面却不多,还真有点想他了。 「裤子都不穿,也不怕感冒。」他拉着韩谨走进恆温的游泳馆,顺手把口袋里的小盒子递过去,「礼物,给你的,谢谢你上周照顾我。」 韩谨欢唿一声,当场拆开,发现是一块运动手錶。 「防水的,比赛的时候可能没法用,平时训练用来计时还是可以的。」 韩谨当场戴上,笑眯了眼:「很合适,谢谢哥!」 「韩谨!快点回来,自由式800米计时!」 韩谨来不及多说什么,就被教练喊走了,临走前指了指右手边看台,示意他过去坐。 毕景卿在看台上坐下,看到韩谨扯开运动服扔到一边,纵身跳进水里。 他游得极快,像破开风浪的小船,有力的手臂击打起水花,毕景卿眯起眼,盯住那被泳裤紧紧包裹住的挺翘的臀。 游完八圈,韩谨从水里钻出来,扭头看向看台,找到毕景卿后,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狗狗眼浸润着湿漉漉的水汽,越发专注深情。 第14页 毕景卿喉结微微滚动,忽然有些口干舌燥。 谁能拒绝忠犬小狗呢?没有人。 一小时后,韩谨跟教练请假,提前结束了训练。 他草草擦干身上,头髮还在滴水,非缠着毕景卿陪他去洗澡换衣服,毕景卿怕自己的衣服被他蹭湿了,只能妥协。 淋浴间旁边有扇小门半敞着,上面标着杂物间,路过的时候,韩谨忽然一用力,勐地把毕景卿推了进去。 毕景卿猝不及防,险些撞到铁架子上。韩谨一把扣住他的腰,把人圈进怀里死死抱住。 「哥……景卿哥,对不起,我实在忍不住了。」 毕景卿:「……」 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你是当同学和教练都不存在吗?! 他想推开某只不分场合搞事情的小狗,可是这房间实在太小,他根本施展不开,也抵不过韩谨的力气。 「哥,帮帮我吧,求你了。你都一周没帮我了,我忍得好辛苦,再这样下去我一定会——」 又是那套进监狱的歪理邪说。 毕景卿额角青筋直跳,有心想说「管你去死」,最后却还是不忍心,一把捂住他的嘴:「够了,闭嘴!我帮你还不行吗?你先放开我!」 韩谨后背抵住门,唇角微微弯起,看着毕景卿的眼神清亮慑人,神采飞扬的五官沉静下来,竟然散发出让人不敢逼视的强势。 「哥,我想你用别的法子帮我……」 「韩谨你不要得寸进尺!」 …… 狭窄逼仄的杂物间里,空气清新剂味道刺鼻,勉强盖过某种独属于男性的腥膻气味。 男生的低喘声性感又急促,如擂鼓般敲在毕景卿耳畔。他缓慢的眨眨眼睛,忽然意识到那其实是自己的心跳。 他清醒过来,勐地推开韩谨,跌跌撞撞的跑进淋浴间,趁着韩谨还没追过来,急急忙忙收拾好自己,仿佛后面有鬼追一样,冲出了游泳馆。 毕景卿心道:以后再也不敢来这地方了,这一定是我贪恋大学生美色的报应。 【恭喜,韩谨好感度上升至60点。涨势喜人,请宿主再接再厉。】 【再接再厉个屁,我又不是卖身的!那小子什么时候变成个色情狂加痴汉了?】 【因为你百般纵容,所以他得寸进尺。】 系统一针见血,毕景卿百口莫辩,血压都要上来了,一阵风似的往外卷。 忽然,一双修长好看的手恰到好处的把他拦了下来,男人的嗓音温和中透着疏离:「景卿,你这样横冲直撞,会受伤的。」 斯文儒雅的年轻学者没戴眼镜,穿了一身奶白色的针织毛衣,整个人在夕阳下柔和成一抹光晕,像极了在里散步的大学生,全无在研究所里不食人间烟火的超然物外。 毕景卿怎么都没想到会在学校里遇到程以川,一时怔住:「你怎么……」 「我刚好来医学院办点事情,监测仪……」程以川指了指毕景卿脖子上的球形坠子,温声道,「能显示你的位置,我看到你在附近,就找过来了。」 「啊?这东西能看到位置?」毕景卿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不对劲,「那你不是一直知道我在哪……」 「抱歉,上次没有说的太清楚,其实实时位置也是实验需要收集的数据之一。」程以川笑得温柔,「但不用担心,关于你的所有数据都会严格保密,不会泄露出去。」 不会泄露出去……但会被你掌握是吗? 毕景卿压下心底一闪而过的异样,笑得有点勉强:「……那就好。」 程以川的目光停留在他有些红肿的唇瓣上,意味深长的问:「你刚才心率起伏很大……是出什么事了吗?」 毕景卿浑身一僵,忽然有种被x光扫描而过的错觉——程以川仿佛已经看透了一切,包括他恼羞成怒的前因后果,也包括发生在狭窄杂物间的隐秘情事。 但是这怎么可能呢?心率起伏有各种各样的解释,他甚至可以说自己是下泳池游了几圈累的……除非程以川未卜先知,提前在杂物间里装了摄像头,不然不可能知道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应该是他多心了。 毕景卿摇摇头道:「没什么,就是跟学弟起了点争执……以川哥哥,你的实验进行的还顺利吗?」 程以川笑着说:「托你的福,很顺利。」 他话音刚落,毕景卿就忽然听到身后一阵喧闹。他回头看,才发现是韩谨追出来了,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一群女生,正围着他叽叽喳喳。 韩谨没有理会女生们,而是仗着个子高越过人群东张西望,明显是在找他。 毕景卿此时不想理他,心里哼了一声,转过头去不再看了。 程以川看着韩谨,忽然道:「他就是韩谨吧?你手机通话记录里联繫频率第二高的人,仅次于范夜霖。」 程以川智商极高,逻辑推理能力也远超常人,他能一眼就认出韩谨,毕景卿并不意外。 「没错,他是大学时候和我关系很好的学弟,现在暂住在我家。」 「但你不希望他和范夜霖碰面。」程以川平淡的嗓音里带着笃定,「男性会本能地对和自己存在亲密关系的对象产生占有欲和地盘意识,你上次高烧时不让我把他叫到研究所,是为了避免他们产生冲突。」 毕景卿心里咯噔一下,强笑道:「不,你误会了,我和他们没有亲密关系——」 第15页 「景卿,你不必对我隐瞒。这是你的私事,我会无条件为你保密。就把这件事……当成我们之间小秘密吧。」 他微微一笑,抬手摸了摸毕景卿的头,柔软的手掌干燥微凉:「爱有很多种存在形式,人类社会制定的规则只是枷锁,有时候,反倒是这些东西限制了爱本身的纯粹和伟大。」 他说这些话时,漆黑的眼眸深幽极了,又一次让毕景卿有种所有秘密都暴露无遗的怪异感受。但这种古怪只是转瞬即逝,程以川很快收回手,后退半步道:「研究所还有工作,我先走了,景卿,下次见。」 「……嗯,下次见。」 他转身离开,夕阳渐渐隐没于地平线下,墨一般的影子被拉长到极致,竟然比一身柔白的男人还要更扎眼几分。 韩谨好不容易摆脱了那群追星一样狂热的女生,气喘吁吁的赶到毕景卿身边,问:「刚才那个男的……是谁?」 「是我的一个朋友,现在在h大任职教授。」毕景卿收回思绪,板着脸看向他,「接下来一周,我就先不回家了。」 「不回家?你要去哪?」韩谨先是一惊,随即忽然警觉,「你又要搬回那个别墅?」 「胡说什么?」毕景卿弹了他脑门一下,「我要住在剧组,接下来的培训会越来越辛苦,我不想每天开车往返,浪费精力。」 韩谨一脸不乐意,揪着他的衣角撒娇:「我每天开车接送你还不行吗?住在外面有什么好的?没有家里舒服,也没有我给你暖床……」 毕景卿:「……」 真是惯得没有样子了! 他更加坚定了住到剧组的决心,不然的话,光韩谨这副色鬼投胎的模样,恐怕他每天还没到影视城就要腿软。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忽然响了,是个陌生号码。 毕景卿接起来,对面是道甜美的女声:「您好,请问是毕景卿先生吗?」 「我是。」 「毕先生您好,这里是京赫影视集团办公室,我是总裁秘书李欣颖。如果方便的话,能麻烦您现在过来总部大楼吗?梁总想见您。」 第11章 危险npc&试试你的本事 【京赫影视我知道,那是我签约的影视公司,但是梁总是谁?】 系统很快给出答案:【梁莫言,京赫影视总裁,你的顶头上司。】 毕景卿转动方向盘,眉心紧蹙:【前五次回溯,他都没有出现过。】 这毕竟是本恋爱小说,不是娱乐圈奋斗纪实。根据毕景卿前五次回溯的体验,他在小说中的事业线其实非常单薄,无非就是《深宅幽梦》和《莲诀》这两部戏而已,别说什么梁总了,就连京赫影视都只是在他签合同的时候露过一个公章而已。 但是现在,总裁和总裁秘书一起砸在他脑门上,简直是天上掉下个林妹妹,就是不知道他消不消受得起。 毕景卿赶到京赫影视总部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气派辉煌的大楼仍然灯火通明。他用夹在钱包最深处的证件刷过闸门,还没走到电梯,就看到好几拨疑似大明星的靓丽男女穿行而过。 他从系统那恶补了不少京赫的资料,知道它是京城乃至全国最有影响力的大公司之一,总裁梁莫言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人物,低调的令人髮指。普通艺人根本就不可能见到本尊,只有最顶流的那几位台柱子,才有机会的得见「天颜」。 这样一位神秘大佬忽然要见他,到底是为什么? 毕景卿带着满头问号抵达顶层,先见到了笑容甜美妆容精緻的总裁秘书李欣颖。 「李小姐,您能不能透露一下,梁总忽然找我,是有什么事?」 李欣颖笑眯眯的顾左右而言他:「毕先生请跟我来,梁总今天中午有应酬,喝得有点多,现在在休息室里等您。」 秘书小姐没有要给他解惑的意思,毕景卿只得闭上嘴,跟着她往走廊尽头走去。 他一边走,一边顺着李欣颖的话,在脑海里勾勒出一个大腹便便的胖子形象,再给他添上一双朦胧醉眼和酒糟鼻,心里没来由一个激灵——这糟老头子该不会是要潜规则他吧? 趁着李欣颖没注意,毕景卿悄悄摸出口袋里的手机,给范夜霖发了个以防万一的求救简讯。 范夜霖恰好是有机会见到大boss的台柱子之一,看在那张结婚证的份上,他应该不至于眼睁睁看着自己绿云罩顶。 手忙脚乱发完简讯,再一抬头,两扇厚实的红木门已经近在咫尺,李欣无声无息的把门推开一道容人通过的缝隙,笑着说:「毕先生请。」 毕景卿硬着头皮,怀着前途未卜的忐忑钻了进去。 休息室里光线昏暗,右手边是酒架和室内吧檯,左手边完全没开灯,只能隐约看出圆形平面的轮廓,离地十多公分,像是一张柔软奢靡的超大水床。 毕景卿叫苦不迭,直觉自己猜对了——这书中世界的节操已经坏掉了,居然连打算潜规则他的npc都蹦出来了! 房间里安安静静,一点人气都没有,毕景卿屏气凝神,也没听到什么动静,一颗七上八下的心便又安定些许。 也许梁总喝多了一直昏睡,到现在还没醒。他只要等外面的秘书小姐离开,再偷偷摸摸熘出去就可以了。 心存侥倖的念头还没转完,他就听到右前方传来一道低沉清冽,如金石相击般悦耳的嗓音。 第16页 「过来。」 嗯?怎么听起来……不像是糟老头子? 【这梁莫言到底多大年纪?】 【检索中……警告,资料加载出错……抱歉,现有资料库内无检索结果。】 毕景卿:【……】 他要这个废物点心系统何用! 梁总说了一句之后又没动静了,毕景卿很想装作没听见扭头就走,但双腿却好像有自己的主意,很从心的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他很快就看到了坐在落地窗边昂贵真皮沙发上的梁莫言。 和他想像中的截然不同,那竟然是一个看起来三十岁左右,气质成熟淡漠的俊美男人。 他不像是喝多了酒,英俊的眉眼很是沉静。细条纹法式衬衣一点摺痕都没有,每一颗扣子都严丝合缝,严谨禁慾到极致,反而让人有种想一把扯开的冲动。 他半垂着眉眼坐在沙发上,袖口遮住微凸的腕骨,红宝石袖扣闪着细腻的血色,十根手指白皙干净,演奏家般精緻修长。西装裤包裹的双腿漫不经心的交叠,深色棉袜露出些许,脚腕的弧度优美流畅,如横扫的长眉般恰到好处。浓密眼睫微微抬起,漆黑的双眸锐利漠然,流光惊鸿而逝。 毕景卿一时间忘记了唿吸——他从未见过有人能把优雅矜贵打磨得如此入骨三分,只是姿态闲适的坐在那里,就让人油然而生诚惶诚恐的嚮往。 梁莫言静静地看着他,又重复了一遍:「过来。」 他有种居高临下的笃定从容,说话不紧不慢,动听的嗓音里透着不容拒绝的强势。毕景卿一点反抗之心都生不出,大脑空白地走上前去。 男人平静无波的视线把他从头到脚扫过,自言自语般道:「……和我想像中的不太一样。」 毕景卿终于从震撼中回过神来,听到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只觉得莫名其妙。 梁莫言自顾自的另起话头:「我记得你,毕家的小少爷。三个月前,我和你父亲见过面。」 就是那时候,那位宠溺小儿太过的毕总,硬是要把毕景卿塞进京赫。 毕景卿颇为尴尬,试图解释:「那个……多谢梁总看在家父的面子上,愿意给我个机会……」 「不用客气。」梁莫言彬彬有礼的说,「我和令尊是等价交换,并不仅仅是看他的面子。」 毕景卿一时无言以对,有点摸不清梁莫言到底想干什么,总不能是喊他来聊家常的。 梁莫言很快就给他解了惑。只见他慢条斯理的拉开颈间的领结,露出性感的喉结,淡淡道:「我请你过来,是因为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美人,才能让范夜霖和叶倾珏都惦记上,不惜豁出脸面去抢你的档期,都闹到我这里来了。」 他唇角微勾,对毕景卿笑了笑,狭长的眼尾上挑,终于流泻出些许醉意。 「光是这样看,似乎看不出什么特别……不如你再过来些,让我也试试你的本事?」 …… 「容貌……的确精緻绝伦。」 柔软的指腹抚过他的侧脸,动作温柔至极,触感却带着让人战慄的凉意。 「眼睛……灰色的,很特别。我听说你祖母是俄罗斯人,看来是真的。嘘……不要乱动,要是弄伤你就不好了。」 男人的语气极尽缱绻,却让毕景卿后背渗出一层又一层的冷汗。他眼角余光微瞥,看到那枚红宝石袖扣锋利的弧度近在眼前,散发着不祥的猩红色。 就在三分钟前,他因为梁莫言突如其来的离谱发言吃惊的时候,原本如肖像画一般美好无害的俊美男人忽然发难,不由分说的把他拉拽到怀里。 毕景卿拼尽全力都挣扎不出,被迫坐到那双肌肉紧实的长腿上,几乎是一瞬间就察觉到男人隐藏在西装裤下的兴奋。 他浑身上下僵成了一张木板,恐惧到近乎痉挛——不知为何,梁莫言带给他一种极其强烈的威胁感,让他想起冰冷刀尖刺入皮肤时掺杂着麻木的刺痛,仿佛又回到了被蒙住眼绑住手,只能流着泪等待死亡的绝望时刻。 耳畔传来的声音逐渐扭曲,他似乎又听到了男人残忍兴奋的低语—— 「卿卿,只要你乖乖的,我就会永远疼爱你……」 男人的手指落在唇畔,细细磨蹭着,勾起阵阵酥痒,毕景卿绝望的发现自己在惊惧中竟然也起了反应——梁莫言调情的技巧宛如魔鬼,只用手指就能把人逼疯。 「嘴唇……很柔软,颜色也很好看。啊,嘴角有点破皮了,有被用过的痕迹……」梁莫言语气里带着瞭然,柔声问,「是谁?」 毕景卿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就又自问自答道:「倒也无所谓是谁。既然你这方面的本事不错,那就让我见识一下吧。」 说完,他分开双腿,让毕景卿滑跪在地上,挑眉道:「乖,抓紧时间。」 毕景卿总算找到机会问系统:【他到底是什么来歷?怎么会有这样的npc!】 系统却只用一连串的警告回应他,它似乎是出bug了,尖叫鸡一样不停报错,比毕景卿哆嗦的还厉害。 西装裤链拉开的轻响传入耳中,微凉的手掌覆盖住他的后脑,以不容拒绝的力道抵着他向前。雪松、白桦树脂、菸草精油调配的复杂香味混杂着属于成熟男性的麝香钻入鼻腔,挑逗着敏感的神经。 毕景卿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浑身上下只剩下脑子还在抵抗,聊胜于无。 第17页 眼看着他就要沦落成第一个惨遭npc潜规则的宿主,休息室的门忽然被人重重踹开,沉重的红木大门撞在墙上,惊天动地的一声响。 梁莫言的手顿住,随即轻轻放开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毕景卿恍惚间,好像听到他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嘆息,很惋惜似的。 毕景卿浑身瘫软的坐在地上,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得救了。 范夜霖三步做两步的冲进休息室,看到狼狈不堪的毕景卿时,漆黑的瞳眸勐地收缩,一瞬间分不清自己心中骤然涌起的,到底是愤怒还是心疼。 「夜霖。」 他本能的想去把毕景卿扶起来,却被梁莫言一声意味深长的轻唤止住了动作。 这一瞬间的耽搁就错过时机,毕景卿一声不吭的撑着地面,摇摇晃晃,艰难的爬起来。 范夜霖的目光不受控制的追随着他,嘴里应道:「梁总,他还是新人不懂事,要是冒犯了您,您别跟他计较。」 梁莫言抚着袖口的红宝石,淡淡道:「你应该知道,给我添麻烦的并不是他。」 第12章 做海王的快乐&情敌见面 范夜霖痛快的说:「叶倾珏那边我会解决,档期也没那么难排,双方各退一步就是了。」 「公关部和影视部的新提案……」 「知道了,我会配合的。」 范夜霖眉宇间染上几分阴沉,似乎有些不耐烦了。梁莫言微微一笑,优雅抬手道:「记得按时去医院……你可以走了。」 范夜霖低声对毕景卿说:「跟我来。」 他转身就走,毕景卿默默跟上,直到即将离开时,才鼓起勇气回头,最后看了那仍然静静坐在沙发上的男人一眼。 自从范夜霖闯进来,梁莫言就收敛了所有邪肆危险的气息,仿佛真的是个优雅矜持的贵公子,风度翩翩克己復礼,无人得见那斯文皮相下狼藉的恶意。 似是察觉到他的目光,梁莫言忽然抬眸看了过来,狭长的眸子微微弯起,温和疏离的笑了。 毕景卿打了个寒战,急忙收回视线,逃也似的冲出休息室。 直到坐上电梯,范夜霖紧绷着的身体才放松些许,低声问毕景卿:「没事吧?」 毕景卿不知道该摇头还是点头。说自己没事肯定是假的,他的腿到现在都还发软。但要是说有事……多亏范夜霖来得及时,他倒也没有真的受到什么伤害。 范夜霖又道:「梁莫言……你也看到了,他很危险,以后尽可能离他远一点。要是实在碰上了,你可以观察他戴的袖扣。其他颜色还好,如果像今天一样是红色,一定要用最快的速度离开。」 袖扣?毕景卿难以理解通过配饰来规避危险的逻辑在哪里,但还是先记下来。 电梯门打开,他们已经到了地下车库。范夜霖带着毕景卿走向自己的车,毕景卿犹豫着停下脚步,轻声道:「霖哥,今天谢谢你……我自己开车来的,就不麻烦你了。」 「你这样子还能开车?」范夜霖看他一眼,摊手道,「车钥匙给我,我送你回去。」 「我……」 「放心,这次我送你回你的公寓。」他顿了顿,俊朗的眉眼染上几分嘲弄,「反正你已经把东西都搬走了。」 上次的不欢而散之后,毕景卿就再也没接过他的电话。范夜霖一想起来就暗暗咬牙,觉得这小东西有够绝情,说走就走,除了一张轻飘飘的纸条之外什么都没留下,洒脱得让人恼火。 毕景卿最后还是默默交出车钥匙。他的手直到现在都还在抖,的确开不了车。 范夜霖问清楚地址之后,便开车驶离京赫大楼。车子驶入川流不息的高架路,毕景卿这才觉得身上渐渐暖和过来,有种劫后余生之感。 系统好像是断线了,怎么叫都没有反应,毕景卿有些不安,抬手拢了拢领口。 范夜霖见状,默不作声的把放在后座的外套丢给他。 毕景卿犹犹豫豫的披上,男士古龙水的味道扑面而来,仔细辨别,里面似乎还藏着一丝消毒水的气味。 他忍不住问:「霖哥,你生病了吗?为什么要去医院?」 范夜霖避而不答,沉声道:「《深宅》和《莲决》的档期安排有冲突,我和叶倾珏都不想让步,这才惊动了梁莫言。这是我的疏忽,我会找他商量,重新安排档期的。」 毕景卿果然被他转移了注意力,不安道:「抱歉,霖哥……我好像又给你添麻烦了。要不然我去找叶导谈吧,反正我在那边只是替身而已,不怎么重要。」 范夜霖皱起眉头。他很不喜欢听毕景卿提起叶倾珏,更不想看到他去找那个披着美人皮的笑面虎。 「不用。」他有些生硬的说,「你要是真的不想给我添麻烦,就不要再做这种来回跑两个剧组的蠢事。」 毕景卿瑟缩了一下,小声道歉:「对不起……」 他沉默下去,过了一会儿,肩膀忽然微微抖动,发出轻微的抽噎声。 范夜霖侧目看过去,发现他居然红着眼眶哭了。眼泪无声无息的顺着脸颊往下淌,那双灰濛濛的眼睛染上水汽,越发潋滟生波,说不出的惑人。 那样脆弱可怜的样子,能勾起人心底最暴虐的欲望,恨不得让那双漂亮的眼眸淌出更多泪水,让那张漂亮的脸蛋流露出更痛苦的神色…… 第18页 范夜霖喉结微微滚动,眼神忽然一变,随即痛苦的一拧眉,用力闭了闭眼之后,才恢復清明。 他的嗓音忽然就沙哑了不少:「哭什么?」 毕景卿小声抽着气,断断续续的说:「我知道的,霖哥你一直……一直觉得我能和你一起演戏,是因为我动手脚赶走了白羽凡……」 范夜霖没有回应,他的确是这样想的。可是看到毕景卿哭得可怜巴巴,他忽然又疑心是不是自己太敏感了,也许一切真的只是巧合—— 「我……我的确让爸爸帮忙了,所以才能接手那个角色……」 范夜霖:「……」倒是挺诚实的。 「但是我没有把他赶走……」毕景卿吸了吸鼻子,扭过头来盯着范夜霖,委屈极了,「他是自己退出的。」 范夜霖把车停在路边,无奈道:「我知道了,之前都是我错怪你了。你别哭了,好不好?」 「等,等一会儿……」毕景卿躲开范夜霖给他擦眼泪的手,坚持道,「我……我还没说完。」 「那你继续,但是别哭了。」 毕景卿低低嗯了一声,继续说道:「我去《莲诀》那边试镜,是想向霖哥你证明,我的演技其实没那么差……但是没想到,我已经很努力了,最后也只是白羽凡的替身而已。」 他沮丧的低下头:「我果然还是很没用,没有能力就算了,还总是给霖哥你惹麻烦。」 范夜霖嘆了口气,道:「其实叶倾珏跟我联繫的时候,说你演技不错,只是剧组实在找不到合适的替身,才安排你去的。还有……他说你这一周都很努力,武术指导很欣赏你。」 他抬手摸摸毕景卿柔软的头髮,低声道:「所以……你没必要妄自菲薄。」 毕景卿不哭了,抬眸盯着范夜霖,灰濛濛的眼睛亮了起来,问道:「那霖哥你觉得呢?我有资格和你搭戏吗?」 他不在乎叶倾珏的评价,只想得到范夜霖的肯定。 范夜霖被那双满是期待的眼眸触动了,点点头道:「你天赋不错,进步很快。只要继续努力,不会比白羽凡差什么。」 他天生说不出太腻歪的话,只能含蓄的表扬一下某位明显缺乏自信心的小朋友。 但这对于毕景卿来说已经足够了,他勾起大大的笑容,欢唿一声,勐地扑进范夜霖怀里。 「谢谢霖哥!我会继续努力的!」 范夜霖愣住了,垂眸看着怀中毫无戒心蹭来蹭去的小傢伙,几乎是立刻就回想起那场坦诚相见的亲密戏,下身热流涌动,险些当场出丑。 他神色微变,几乎是用出了全部自制力,才勉强把毕景卿推开,不太自然的说:「知道努力就好……档期的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我去跟叶倾珏商量就行。」 毕景卿笑眯眯点头,一副任凭他做主的乖巧模样。 范夜霖瞥了一眼就不敢再看,重新发动车子,朝着毕景卿的住处开去。 车子在公寓楼底停下,毕景卿指挥着范夜霖停进车位,道过谢之后,接过范夜霖递过来的车钥匙。 他小小的犹豫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霖哥,你的车还在京赫吧?这个时间回去也不方便,你今晚……要不要住在我这里?」 范夜霖闻言,眼底倏地掠过一道奇异的光彩,他深深看了毕景卿一眼,点头道:「那就打扰了。」 就在这时,一路都掉线的系统忽然在毕景卿耳畔发出声音—— 【系统重启完毕。恭喜宿主,范夜霖好感度增加10点。】 10点?这么多? 毕景卿狐疑的看向范夜霖——这男人怎么一听到留宿就这么兴奋?该不会是想做什么糟糕的事情吧? 可惜了,不管范夜霖想做什么,他都没打算配合——邀请他留宿,只是为了让他看到那件留在床头的居家服,继续刷好感度罢了。 他领着范夜霖回家,在脑海里逼问系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突然重启了?】 系统:【忽然发生故障,不得不关机重启,还好宿主你没事。】 毕景卿啧了一声,又问:【那个梁莫言,到底是怎么回事?他长成那样,居然不是可攻略对象?】 系统:【……你不爽的点原来是这个。】 它疑心自家宿主之所以决定攻略五个男人,只是想体验一把做海王的快乐而已。 【梁莫言的情报因不明原因缺失,无法读取。我的建议是,务必要小心那个男人。】 毕景卿皱了皱眉头。 梁莫言果然有问题,他真的只是普通的npc吗? 忽然,范夜霖伸手拉住他:「想什么呢?都要撞门上了。」 毕景卿回过神来,才发现已经到家了。他刚要掏钥匙,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景卿哥,你终于回来了!」 韩谨兴致勃勃的推开门,恰好跟范夜霖打了个照面,顿时愣住。 「你是……」男生眼神倏地转冷,不悦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第13章 痛快滚远一点&齿痕 「哥,你不是说要和他离婚吗?为什么又把他带回家里?」 「行了,你小声点……抱歉啊霖哥,你先在我房间里待一会,我跟阿谨谈谈。」 毕景卿一脸窘迫,用力把范夜霖推进卧室。 门合上之前的间隙,范夜霖扫了站在外面的韩谨一眼,心想:他居然还真的在家里藏了一个小白脸。 第19页 尽管毕景卿解释说韩谨是他的学弟,但范夜霖一眼就看出那个年轻人对毕景卿的心思不单纯。 先是叶倾珏,再是这个韩谨,就连梁莫言的态度都透着暧昧……他以前怎么没发现仓促娶回家的小孩儿这么招蜂引蝶呢? 不过这并不是他需要考虑的事情,反正他们再过一段时间就会离婚。以后桥归桥,路归路,毕景卿跟谁在一起,都和他没有关系。 思及此,他心里却忽然涌上一股没来由的烦躁。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点上,四下寻找菸灰缸,目光掠过床头时,却忽然一顿。 毕景卿把自己的卧室收拾的很整齐,被子整整齐齐的铺在床上,却在靠近床头柜的角落,露出一小截黑色布料。 看起来,像是一件居家服。 范夜霖心里一动,忽然想起上次毕景卿从他的别墅不告而别时,留下的那张纸条。 他说会把衣服寄回来,但是一周过去了,他并没有收到。 难道说…… 范夜霖仿佛被什么蛊惑了一般,缓缓伸出手去。 * 【恭喜,范夜霖好感度提升10点——你的计划成功了。】 毕景卿不着痕迹的弯了弯唇角。 他的计划当然会成功。 范夜霖吃软不吃硬,又清高自傲,对付这种男人,像原主那样当面表白毫无意义。 他故意在范夜霖面前故作坚强,背地里却偷偷留下他的衣服聊作慰藉……委屈隐忍到了极致,才能勾起他的怜惜。 系统:【不要得意的太早,小心今晚翻车。】 毕景卿:【呵。】 韩谨还在生气,揪着桌子上绿萝的叶子不放:「哥,你出尔反尔。」 毕景卿拍开他的手,无奈道:「不是跟你说了?我只是不想欠他的人情。」 「你是不是又要搬回别墅了?」韩谨哼哼唧唧,「那傢伙肯定是后悔了,要跟你复合。」 「你瞎想什么呢?」毕景卿抬手想敲他脑袋,却又顿住了,苦笑道,「不可能的,他不喜欢我。」 韩谨握住他的手,年轻英俊的面容忽然正经起来,深刻的眉眼甚至透出几分肃穆,沉声道:「哥,我喜欢你。」 毕景卿一怔,忍不住笑了,随口哄道:「好,我知道。」 「我是真的喜欢你!」 「嗯嗯,你要是真的喜欢哥,就乖一点,别老让我操心。」 他笑着摆摆手,往卧室走去。韩谨直勾勾盯着他的背影,眼底倏地掠过一片阴霾。 ——为什么他每次真心实意的告白,哥都只当做是玩笑? 系统苦口婆心:【你不要整天逗小狗,小心他变成大灰狼。】 毕景卿:【怎么可能。】 韩谨还是学生,顶多耍耍流氓罢了,更糟糕的事情,他干不出来。 毕景卿推开卧室门,敏锐的嗅到烟味,不由蹙眉:「霖哥,你抽菸的话应该打开窗——」 话说到一半,他忽然如遭雷击,愣在当场。 朦胧的淡青色烟气里,他一直放在床边的衣服被范夜霖拿在手里把玩,男人看过来的眼神格外深邃,满满的意味深长。 毕景卿的脸一下子涨红,扑过去就要抢,范夜霖却坏心眼的把衣服举高,挑眉道:「你不是说,会把这个寄回给我吗?」 「我……我太忙了!忘记了!」 「那为什么要放在床上?」 「就是随手放的——」 「卿卿。」范夜霖捏住他的下巴,展颜笑道,「你这张嘴里……真是没几句实话。」 他五官生的极俊,只是平时总是冷峻,此时笑起来,宛如冰雪初融,几乎显出几分明朗的少年气,毕景卿看得呆住了。 范夜霖唇畔笑意更深:「正好今晚住你这里,这衣服我就先徵用了。」 毕景卿回过神来,急忙从他膝头爬起来,小声说:「本来就是你的……」 范夜霖站起身来道:「我今晚在客厅睡。」 「啊?你睡我房间吧,我去客厅——」 「不用了。」范夜霖摆摆手,「客人就要有客人的自觉,哪有让主人让地方的道理。」 他跟韩谨那种不懂事的幼稚小鬼可不一样。 毕景卿做了点简单的晚饭,三个人一起吃了。 在范夜霖的坚持下,毕景卿只得给客厅的沙发多铺了几层床单,忐忑不安的回自己房间去了。 范夜霖已经换好衣服,却没有休息,他坐在沙发上等了一会儿,果然看到韩谨推开次卧的门出来,目光冷冷的盯着自己。 范夜霖指了指阳台,韩谨点点头,两人便一起走了过去。 初春的夜晚并不温和,衣衫单薄的两个男人却都没有感到寒意。范夜霖递了一根烟给韩谨。 韩谨摇头拒绝:「我不能抽菸。」 范夜霖给自己点上,道:「我在市里也有几套房子,离这里不远,如果你有需要的话,去我那里住也可以。」 韩谨蹙眉,硬邦邦的怼回去:「不用了,我跟你又不熟。」 「你跟卿卿又有多熟?又不是喊一声哥,就是亲哥了。」范夜霖挑眉,「我只是劝你早做打算,你总不可能在他家里住一辈子。」 韩谨被激怒了:「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前夫哥!」 范夜霖一愣,被这新鲜的称唿逗笑了,摇摇头道:「随便你吧,小孩子总是喜欢做梦的。总有一天你会知道,只有无能的人才会乱发脾气。」 第20页 他懒得跟小朋友一般见识,转身欲走,却忽然听到韩谨开口: 「景卿哥用手帮我做过,就在沙发上。」 青年微微歪头,唇畔勾起一抹恶意的浅笑,漆黑的眸子亮的惊人:「范夜霖,你不喜欢他,就痛快的离他远一点,不要耽误我近水楼台先得月。」 他此时的表情丝毫不见莽撞青涩,哪怕提及床笫之私,也毫无羞窘,只有满满的挑衅,仿佛渴望宣告领地所有权的年轻雄兽。 范夜霖回头看他,缓缓地皱起眉头。 * 【宿主,你把那两位留在外面,不担心吗?】 【没关系,范夜霖要面子,不至于跟韩谨一般见识。】 毕景卿困极了,蜷缩在被子里,有一搭没一搭的安慰爱操心的系统。 他并不担心范夜霖和韩谨——他这五位前男友从来只会窝里横,只有掏刀子捅他的时候最兇残,其他时候都是文明人,干不出来大打出手的事情。 比起这些攻略过的角色,毕景卿更担心梁莫言。 这位一举一动都透着古怪和兇残的大佬是个未知变量,给他这一次回溯蒙上一层阴影。 直到现在,毕景卿一闭眼,眼前都好像还闪着宝石袖扣猩红的光。 也许是因为心底不安,这一夜,毕景卿做了一个诡异又旖旎的梦。 他梦到有人闯进了他的房间,夜色太黑,他看不到来人的脸,只能凭触觉判断那是个身形高大的男人。 淡淡的清苦烟气充斥鼻腔,男人的手掌和唇一样滚烫,娴熟的顺着他敏感的皮肤一路向下。 他的手被牵起,被迫握住某个部位,羞耻到几欲哽咽。 「乖,宝贝,你做的不错。」男人语带戏嚯,「难怪他对你念念不忘,他要是能早点放下那些没用的面子和原则,现在也不用对一个小鬼抓心挠肝的嫉妒。」 他……是谁? 毕景卿混沌的大脑短暂掠过这个念头,随即就被身上人越发过火的动作夺走了神智。 「就是这样,你可真是个宝贝……」 男人的喘息声逐渐变得激烈,他紧紧攥住毕景卿的手,浑身肌肉紧绷到极致,低吼出声的瞬间,重重咬上少年光裸的肩膀。 毕景卿瞬间被剧痛惊醒,下一秒却又筋疲力竭到再次昏睡,陡然失去了意识。 * 第二天早上,阳光肆无忌惮的洒落房间。 毕景卿缓缓睁开双眼,险些被耀眼的光线刺激出眼泪。 他有些茫然的闭了闭眼,忽然意识到什么,勐地坐起身来,掀开被子看向自己右边肩膀。 白皙柔嫩的肌肤上,一个狰狞的齿痕清晰可见,甚至能看出已经干涸的细细血丝。 果然……那不是梦,但是会是谁,在午夜时分闯入他的房间? 毕景卿神情凝重,目光落在卧室窗户上——他平时每晚都会拉窗帘,但现在,窗帘却是拉开的,窗户也开着一道小缝。 系统也看到那处痕迹,问道:【出什么事了?】 【昨晚有人进我的房间吗?】 【抱歉,我是和你的意识绑定的,只能看到你看到的东西。】 毕景卿入睡以后发生的事情,无人知晓。 从房间里的迹象来看,这人像是从外面来的,但这也有可能只是障眼法…… 毕景卿决定暂时当做无事发生。他换好衣服,洗漱后来到客厅,惊讶的发现范夜霖正坐在餐桌边看报纸。 黑色家居服叠好放在旁边椅子上,他换了一身高级的黑色定制西装,英挺迷人,与装修的小餐厅格格不入。 第14章 我对你情不自禁&男人的嘴 毕景卿犹犹豫豫的坐在他对面,低着头不敢看他:「霖哥,你今天要参加什么活动吗?」 「嗯,今天有场颁奖典礼。先吃早饭吧,我让助理买的,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他很少这样和颜悦色,毕景卿受宠若惊,拿起筷子夹了一个小包子,殷勤的放到他碗里:「霖哥,你也吃。」 他又夹起一个,咬了一小口,眼前一亮:「这是庆林记的!」 庆林记的包子很难买,每天一大早就排长队,他已经很久没吃到了。 「你喜欢就好。」 毕景卿吃了几口,忽然想到什么:「阿谨呢?」 「他啊?」范夜霖微微垂下眸子,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粥,「被教练连夜叫走了,说是临时安排了集训,这几天都不回来了。你已经睡着了,他让我跟你说一声。」 毕景卿吃饭的速度慢下来,若有所思道:「哦,昨晚就走了啊……」 那就不是韩谨了……他本来还有点怀疑的,毕竟那小子色胆包天,又有前科。 那昨晚,这间公寓里就只剩下范夜霖…… 毕景卿的目光落在范夜霖身上。男人西装革履,打着温莎结的领口平整干净,半点皮肤不露,禁慾克制到让人自惭形秽。 毕景卿心道:不,绝对不可能是他。 范夜霖在娱乐圈多年,连绯闻都不曾有过,跟叶倾珏那个行走的荷尔蒙可不一样。 毕景卿心事重重,范夜霖话也不多,两人沉默着吃完早饭,范夜霖放下筷子道:「我先走了,你要去《莲诀》那边是吧?叶倾珏风评不好,你自己注意点。」 毕景卿乖乖点头,范夜霖眼神柔和下来,忽然抬手摸摸他的头,勾唇笑了:「那件居家服,既然你捨不得,就留下吧。」 第21页 「啊?」毕景卿舌头险些打结,「我,我没捨不得——」 「哦,是吗?」他挑眉,「那也留着吧,万一下次,还要拜託你收留我呢?」 他又是一笑,英俊的五官在柔和的光线下闪闪发光。 毕景卿目送范夜霖离开,只觉得此人今天格外骚包,就连背影都在释放魅力,活像开屏了的公孔雀。 【他好感度又涨了吗?】 系统查了一下,汇报导:【没有,应该只是单纯的心情好。】 莫名其妙,难道他很喜欢睡沙发? 毕景卿来不及深思,急匆匆拿上车钥匙和提前收拾好的行李出门——他打算从今晚开始就住在影视城,正好可以躲开那位不明身份的夜袭者。 《莲决》剧组一如既往的热闹。 半天休息之后,武打培训班的倒霉蛋们一个个臊眉耷眼的回来,眼底的黑眼圈一个比一个重,一看就是昨晚狠狠放纵过。 毕景卿赶在集合之前把自己的东西搬进剧组准备的宿舍,又偷偷去公共洗手间照了照镜子,发现自己虽然没有浪,但眼底的黑眼圈也不遑多让,更别提酸疼的手臂了,甚至比上次被韩谨拉着荒唐的时候更严重。 他偷偷跟系统抱怨:【我敢打赌,那个偷袭我的傢伙肯定比韩谨年纪大。】 系统不解:【为什么?】 毕景卿说的头头是道:【能比天赋异禀的年轻人还久,就只有经验丰富的老男人了——懂得控制节奏,故意拉长时间。】 系统:【……我要是有脸的话,现在一定已经替你红了。】 毕景卿正跟系统嘻嘻哈哈,身后的隔间忽然打开,身材精悍的男人面无表情的从里面走出来,正是周冶。 毕景卿一下子收敛了笑容,拘谨的让开位置,尴尬低头。 周冶仍是目不斜视的走过他身边,打开水龙头洗手。 毕景卿小心翼翼的抬起眼皮偷看,发现就算是洗手这样平常的事情,周冶做起来也格外性感。 他的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任何多余的举止。修长有力的指节交错摩擦,指缝间覆盖着薄薄一层茧子,腕骨上淡青色血管纠缠着筋脉虬结隆起,水流击打上去,随即四处飞溅…… 毕景卿忽然一阵口干舌燥,他竟然对着周冶的手都想要发情。 上一次回溯的记忆还没来得及淡忘,他甚至能回想起这双覆盖着茧子的手抚过自己身体时的触感,像是被猫科动物带着倒刺的舌头舔过,酥麻感能直接穿透皮肤刺入灵魂。 他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小巧的喉结滑动,恰好落在转身看过来的周冶眼中。 少年望过来的灰色眼睛里满是渴望,几乎沁润出水汽,青涩与情慾巧妙的结合在一起,越是清纯无辜,就越是冶艷诱人。 周冶眉梢微微一颤,沉声道:「让开。」 毕景卿不想让。 休息半天后再次见到周冶时,他才发现自己对这个男人的渴望不仅没有缓解,反而越发强烈,他不想再等着周冶慢慢开窍了。 毕景卿直直的看向周冶,仿佛鼓起莫大的勇气,强逼着自己不要移开视线,结结巴巴的开口道:「周老师,我真的没有想过要勾……勾引你,希望你不要误会……」 因为紧张,他说话的语气软绵绵的,不像是解释,反而像是在撒娇。 那话音落在周冶耳朵里,就像小猫毛茸茸的尾巴,勾的他一阵发痒,顿时不耐烦起来:「是不是勾引,我自己会判断。」 毕景卿委屈极了,连连摇头:「但我真的没有——」 周冶打断他的话,沉声道:「没有的话,你为什么要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为什么第一次见面时就挠我掌心?为什么总是不穿衣服在我面前晃来晃去?还用渴望到露骨的眼神看我?」 「我没有——」 「你还敢撒谎!」 毕景卿被他吓到了,慌乱的后退半步,呆呆的说不出话来。 周冶忽然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控了,他深吸一口气,冷声道:「这个话题到此为止。你好好训练,我会装作不知道——」 「就算你说的没错又怎么样!」 他想息事宁人,毕景卿却忽然发泄般的大喊起来:「你本来就是我最喜欢的类型,就算我控制不住,无意中表现出了什么,那也只是情不自禁!周冶,你自己思想龌龊,就觉得别人龌龊,你怎么不反思一下你自己?!」 说完,他转身就跑,脚步有些踉跄,周冶本能的伸手去抓,却没来得及。 他收回手,缓缓攥成拳头,心底忽然有些茫然——他还是第一次被人骂「龌龊」。 摇尾巴的小猫炸毛了,伸出尖尖的爪子来,色厉内荏的挠了他一下。 这对于皮糙肉厚的他来说不算什么,但他却莫名感到一丝细微的疼痛,顺着迟钝无感的皮肤,一点一点蔓延开来,如同一张名为软弱的网,把他兜头罩在其中。 他正在发呆,身后的隔间又一次有了动静,叶倾珏啪啪鼓掌,笑容满面的从里面出来。 「『最喜欢的类型』,啧啧,你应该是人生中第一次被人表白吧?」 他走到周冶身边,翠绿的眸子满满都是兴味。 周冶飞快收拾起陌生的情绪,语出惊人:「少爷,您不该躲在洗手间里偷窥。」 「这怎么能是偷窥呢?我只是尽可能跟在你身边,方便你完成保镖的工作而已。我可是完~全没想到,会目睹这一幕呀。」 第22页 周冶面无表情:「哦。」 叶倾珏摸摸下巴,冷不丁的说:「可惜了,毕景卿跟范夜霖还没离婚,如果你现在和他结婚的话,会犯重婚罪。」 周冶嘴角微抽:「我为什么要和他结婚?」 「因为你很想睡他呀。」叶倾珏嘆了口气,「我理解你,因为我也想睡他。他身上有种特别的气质,像是哈姆雷特悲剧集里的主角,美好到让人很想亲手毁掉……他对你情不自禁呢,真叫人嫉妒。」 周冶被这一连串的「睡」念叨的头疼,干脆抬腿往外走,冷冰冰的丢下一句:「您想多了。」 叶倾珏盯着他的背影,微微歪头笑了,漆黑的长髮散落,如恶魔悄然张开的羽翼。 「——男人的嘴,果然跟下面一样硬。」 * 一整天超高强度的训练,让毕景卿深刻意识到,自己大概应该好像,是成功惹得周冶生气了。 早上走的太急,没来得及处理肩膀上的伤口,此时被汗水浸泡,疼得他简直想掉眼泪,只能咬着牙艰难忍住。 系统觉得他是自讨苦吃:【你为什么和周冶吵架?明明今天状态不好,还故意招惹他。】 毕景卿咬牙切齿的说:【因为男人愤怒的时候,比较容易跨过底线。周冶太古板太有原则了,他知道我是有夫之夫,就算憋死了也不会碰我,除非……】 系统有点懂了:【除非气急败坏?你打算让他看到肩膀上的咬痕?】 【嘴上说着最喜欢他情不自禁,身上却带着别的男人留下的痕迹……是个人都会生气吧?】 上次范夜霖发现他脖子上吻痕的时候,可是气到风度全无。这次他稀里煳涂被咬了一口,总不能白白吃亏,得物尽其用才行。 【你真是个心机婊。】 【谢谢夸奖。】 毕景卿疼的眼圈都泛红了,固执的盯着前后左右,就是不肯多看周冶一眼。 反倒是周冶,一开始还板着脸,后来却时不时侧目看他,几次欲言又止,薄唇抿成一条锋利的线。 直到训练结束,毕景卿才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拒绝了其他学员的帮助,自己朝着宿舍走去。 周冶追了上来,低声道:「你是不是……」 话还没说完,毕景卿已经脚步不停的走远了,就像他曾经无视他的时候一样,目不斜视。 周冶倏地停下脚步,只觉得胸口一阵憋闷。 第15章 让我疼&每个都喜欢 毕景卿回到房间后就闭门不出,连晚饭都顾不上去吃,先倒头睡了一觉。 醒来时,窗外已经换做夜色,房间里静悄悄的。 他揉了揉眼睛,抬手想伸懒腰,忽然疼的抽气。 拉下领口一看,才发现那处咬痕已经有点发炎了,显得越发狰狞。 毕景卿皱眉,看了看时间,已经九点了。 宿舍里没有独立卫生间,他决定等一小时再去外面的淋浴间洗澡——一是为了等周冶来,二是为了避开其他艺人,肩膀上的咬痕要是被外人看到,恐怕会惹来麻烦。 他正用矿泉水冲着肩膀上的伤口,房门就忽然被敲响。 毕景卿勾起唇角,难掩得意:【看吧,果然来了。】 系统酸熘熘的说:【你可真是恋爱大师。】 然而,当房门打开时,他和系统都愣住了。 因为站在门外的不是周冶,而是叶倾珏。 「怎么是你?」毕景卿脱口而出。 男人穿了一件暗红色的復古丝绸衬衣,领口大大敞开着,露出大片白皙的胸膛,搭配上那双翠绿色的眼眸和绝美的容貌,让毕景卿一瞬间想起欧式古堡中不见天日的吸血鬼。 他身材高挑,并不过分健壮,但仍能看出流畅紧緻的肌肉线条。穿着衣服显得纤细,脱下衣服却又不乏力量感,就像他雌雄莫辨的容貌一般,微妙的杂糅了少年感和性感。 毕景卿心想:这个时间穿成这样,是要来勾引我的吗? 未免有点太高估他的自制力了。 叶倾珏很自然的打招唿:「听说周冶惹你生气了,他不敢过来,让我替他来看看。」 系统发出毫不留情的嘲笑声。 毕景卿:「……我以为周老师什么都不怕呢。」 叶倾珏笑了:「你们还在玩师生恋呢?先让我进去怎么样?要是被人看到导演深夜站在你房间门口,可能会传出什么不好的流言哦。」 「你既然知道,就快点回去吧。告诉周冶,我没事,不需要他假惺惺的关心。」 说完,他就打算关门,却被叶倾珏拦住。 「你其实在等他来,对吧?」 毕景卿推门的手顿住了。 「如果你让我进去的话,说不定他会上钩哦。你知道的吧?嫉妒会让男人失去自制力,就算是周冶也不例外。」 短暂的犹豫后,毕景卿一咬牙,侧身让开了。 「你不要做什么奇怪的事情。」毕景卿给叶倾珏倒了杯水,警告他道,「在这坐一会儿,你就走吧。」 叶倾珏坐在圈椅里,自在的仿佛回了自己家,笑眯眯地说:「怎么着也得让我呆足半小时吧?不然我男人的面子往哪搁?」 毕景卿板着脸怼回去:「我可不想被人误会功夫不好,都被潜规则了,还只捞到个替身的角色。」 叶倾珏有些惊讶,失笑道:「你果然不是什么单纯的小白兔……」 第23页 「是不是的,都跟你没关系吧?」 「怎么没关系?」叶倾珏把玩着玻璃杯,「我可是好奇很久了,你到底为什么要来我的剧组呢?难道真的是为了周冶?」 「因为我想向霖哥证明自己,也想从这里学到更多东西,磨砺演技——」 叶倾珏截口打断他:「我要听实话——范夜霖有没有发现,你其实很擅长说谎?」 毕景卿心里一惊,忽然意识到了危险。 ——他不该在叶倾珏面前说谎的,这个人简直敏锐到可怕。系统说的没错,他最近有点太得意忘形了。 叶倾珏保持着优雅的坐姿,眼中的翠绿浓艷欲滴,笃定道:「范夜霖是不是喜欢你,你其实根本就不在乎,因为你还有数不清的猎物可以诱惑,周冶也不过是其中之一。卿卿,你真的很擅长把男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毕景卿缓缓皱起眉头,手指掐进掌心,身体也因为不安而绷紧。 「小骗子。」叶倾珏语气温柔,近乎宠溺的笑骂一句,对他招招手,「你过来。」 毕景卿没有动。 「你乖一点,我就帮你保守秘密。」 他心不甘情不愿的走近了些。 叶倾珏意味深长的说:「我还记得你来试镜的时候,跪在地上仰着头看我……我很怀念那时候的你。」 毕景卿咬了咬下唇,缓缓弯曲膝盖,跪在了柔软的地毯上。 叶倾珏夸了一句「乖」,修长的手指勾起他的下巴,美丽到让人屏息的脸孔缓缓靠近,耳语一般: 「……你那时候其实兴奋了,对吧?」 少年闻言,铅灰色的瞳孔勐地收缩,身体的反应诚实到无法欺骗任何人。 不怀好意的男人仍然步步紧逼:「被我羞辱的时候,被我居高临下俯视的时候,你其实很享受吧?你有一具过分敏感的身体,我一眼就能看得出来,就比如现在——」 他用穿着高级定制皮鞋的脚,轻轻踢了踢毕景卿的腿根。 毕景卿勐地瑟缩了一下,本能的想要躲开,却被叶倾珏按住了脆弱的后颈。 「嘘,不要抗拒本能。」男人动听的嗓音仿佛恶魔的低语,「不要试图把野兽关在笼子里,你要学会满足它……我可以教你。」 「不……我不要……」 毕景卿努力仰起头抗拒,额角已经渗出汗珠。 叶倾珏却仿佛已经陷入自己的世界,翠绿色的眸子闪着幽微的光。 他抬起另一只手,用力按上毕景卿右侧的肩膀。 「啊!」 毕景卿倒抽一口冷气,疼的喊出了声。 「啊,果然。」叶倾珏自言自语,「周冶怀疑你肩膀受伤了,这方面他从来不会出错。但我怀疑,你的伤口恐怕有点见不得人……」 说着,他掀开毕景卿的领口,眉梢一挑,吹了声口哨:「啧,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但是……这样也很美。」 他俯下身,轮廓姣好的唇殷红柔软,舌尖探出,轻轻舔过那红肿的伤口。 那一瞬间,刺痛和麻痒,恐惧和情慾,全部都搅作一团。 毕景卿再也无法忍耐,一把拽住男人垂下来的黑髮。 「够……了。」他眼神涣散,毫无气势的威胁,「再不住手,我……咬死你。」 叶倾珏顺着他的力道歪头,侧目看过来,翡翠色的眸子竟然透出几分温柔,笑得意味深长:「宝贝儿,你打算怎么咬?」 叶倾珏把毕景卿抱了起来。 一周的艰苦训练,让少年的小身板结实了不少,但天生纤细的骨骼,註定了他更适合被男人搂入怀中。 毕景卿浑身没有力气,只能软绵绵的窝在叶倾珏怀里。这一刻,他们暧昧到仿佛一对爱侣,唿吸交缠,连髮丝都缠绕在一起,不分彼此。 叶倾珏与生俱来的美丽,赋予他常人无法企及的天赋——如果欲望横流中也有一把奢靡王座的话,那他天生就适合坐在上面,睥睨众生。 他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足够让纤细稚嫩的少年神魂颠倒。 毕景卿蜷缩起身子,惊惶如不知所措的小兽。 「别怕。」叶倾珏亲了亲他的额头,嗓音温柔,「你也亲亲我好不好?」 毕景卿感觉到颈后传来的力道,温柔而不容抗拒的推着他向前,直到他的唇触及男人白皙结实的胸膛。 他仿佛被不知名的力量裹挟,顺从的落下轻吻,直到触及修长精緻的锁骨。 「你不是想咬我吗?」叶倾珏腾出一只手来摸摸他的脑袋,柔声哄道,「咬吧,就咬在和你一样的地方,让我疼——」 伴随着他蛊惑般的嗓音,毕景卿死死揪住丝绸衬衣柔滑的布料,唿吸急促到极致,脑海中名为理智的弦忽然绷断,他用力咬上叶倾珏右侧的肩膀。 他只剩下一个念头,他要让这个恶劣的男人付出代价——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唔!」 男人低低闷哼一声,白皙的额头渗出薄薄一层汗水,眉心因为疼痛而蹙起,脸上的表情却是愉悦的,像一朵从酝酿着疯狂的土壤里绽放出来的花,美丽到不可思议。 他喜欢疼痛,因为疼痛能让人感觉到活着。 他们的肩膀上留下了一模一样的伤口,面对面坐着时,对称的咬痕像是互换的一对信物。 「你可真是个宝贝。」叶倾珏往后一靠,捏着毕景卿的下巴看他,嗓音是带着餍足的沙哑,「真想把你……」 第24页 后半句话是凑在少年耳畔说的,压得很低,几不可闻。 毕景卿倒在他怀里,小口小口喘着气,半天才缓过神来,喃喃道:「想都别想。」 他顿了顿,又小声骂道:「死变态。」 叶倾珏低低笑了起来,胸腔随着笑声震动。 他坏心眼的说:「对了,我是骗你的,周冶被我支使出去干活了,今晚不在。」 「我猜到了。」毕景卿懒洋洋答道,「他的字典里没有『不敢』两个字。」 叶倾珏抚摸他头髮的手一顿:「那你还放我进来?」 毕景卿抬起犹带水汽的眸子看他,轻描淡写道:「叶导的一夜在圈子里能卖到好几百万,算起来还是我占便宜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一丝挑衅。 叶倾珏是真的有些好奇了:「你到底为什么要招惹这么多男人?」 毕景卿垂下眸子:「因为我每个都喜欢。」 第16章 风流黑莲花&陛下别走 叶倾珏怔了怔,若有所思的缓缓说道:「怪了,我竟然看不出来,你这句话到底是真是假。」 毕景卿扯扯嘴角,昏昏欲睡。 叶倾珏忽然又笑了:「周冶那边,我会帮你的。」 「……为什么?」 「为什么呢……」他故作思考状,黑髮垂落在颈侧,「大概是因为我很想试试和他一起玩3p吧。」 毕景卿:「……滚。」 十分钟后,某位不知道脸为何物的变态导演被小替身一脚踢出门,抛下一个千娇百媚生的飞吻,春风得意的走了。 毕景卿关上门,身心俱疲的问小脸通黄的系统:【好感度涨了吗?】 【涨了10点,但你是不是翻车了?】 海王的真面目被叶倾珏掀了个底掉,系统跟着毕景卿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吃瘪。 毕景卿思忖片刻道:【问题不大,他应该会帮我保守秘密。】 叶倾珏一向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性格,没什么道德底线。比起清纯的小绵羊,风流的黑莲花可能反倒更合他的口味,看看这涨了一大截的好感度就知道了。 但是想也知道,这会成为他的把柄,被那坏心眼的男人握在手里一遍一遍的威胁…… 估计让系统小脸通黄的事情还会反覆上演。 不管了,先去洗澡! 毕景卿放弃思考,拎上东西出发去淋浴间。 已经十点半了,宿舍走廊空荡荡的,会住在这里的大都是名不见经传的小艺人,这个时间已经在睡美容觉了。 毕景卿确认淋浴间里也没有人之后,才放心的脱了衣服沖澡。洗完以后,网上叫的药也到了。 他处理好肩膀上的伤口后,安然入睡。 第二天醒来,伤口已经开始消肿了,毕景卿贴上一大块创可贴,免得又被汗水浸湿,然后才赶去训练场地。 周冶果然直到早操结束才匆匆赶来,也不知道是去做什么了。 毕景卿仍然不看他,把那些眼神动作间的小心思都收了起来,完美扮演了一个和武指不怎么熟的小演员的角色。 周冶默默观察着他,很快确认他的状态有所好转,眉间的褶皱总算消去了些。 如果不是少爷突如其来的命令,他昨天其实本打算去看一下毕景卿的,毕竟他看起来很难受。 但是一夜过去,那股莫名其妙的冲动已经消失,如果毕景卿希望就这样和他保持距离,他愿意接受。 虽然,那个总是小动作不断的少年忽然变得冷若冰霜,总让他感觉不太适应。 毕景卿虽然没看周冶,但拜系统的实时播报所赐,他清楚的得知了周冶的心路歷程。 【恭喜,周冶好感度上升2点……糟了,又变成0了!哦哦哦,又升上去了!】 【够了,闭嘴吧你!】 毕景卿忍无可忍,只觉得自己耳边围了八百只鸭子。 系统虚心求教:【他到底在想什么?】 毕景卿没好气的说:【在想要不要从此和我形同陌路!】 【啊?那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怎么办?我的计划都被叶倾珏打乱了……现在只能寄希望于他真的会帮忙了。】 不然的话,周冶这个死闷骚一旦钻进牛角尖里,那可就八头牛都拉不回来了。 就在他愁的掉头髮的时候,一个谢顶严重的中年男人忽然急匆匆的跑过来,大喊一声:「年龄24岁以下,身高1米75,体重110斤左右的男生有没有!」 参加培训的众人先是一愣,随即激动起来,争先恐后的举起手来。 「喂,你愣着干什么呢?」站在毕景卿旁边的男人推了他一把,语速飞快的说,「这明显是其他剧组临时缺演员,来咱们这里挑人。我看你挺合适的,怎么不举手?」 毕景卿还是第一次见到这场面,闻言恍然大悟——和他一起培训的这帮人不是替身就是群演,当然都想争取这个难得的机会,所以才激动成这样。 他刚想说自己对这些不感兴趣,就被那人用力推了一把,踉跄着往前摔去。 谢顶男人已经否掉了好几个一看就不符合要求的人,本想换个地方再找找看,却恰好看到跌跌撞撞冲出人群的毕景卿,眼睛一亮:「对,就是你!长得漂亮,身材也合适……就你了,快跟我走!」 毕景卿还没来得及推拒,就被他一把扯了过去,几乎是脚不着地的被拽走了。 第25页 周冶望着他的背影,不由蹙眉。 谢顶男拽着毕景卿一路小跑,边走边说:「你别担心,也不用紧张,你要演的是个配角,台词只有两三句,你先去把妆发做了……」 毕景卿完全没想到自己还有此等机缘,哭笑不得的打听:「我要演什么角色?」 男人铿锵有力的说:「皇帝的男宠!」 毕景卿被震撼到了:「男宠?敢问这是哪位皇帝?」 「架空的,没有歷史原型。本来剧本写的是宠妃,但是导演说改成男人才能表现皇帝求而不得的痛苦,临时改了剧本,害得我东奔西跑的找演员……」 他长嘆一声,一脸的槽多无口。 毕景卿干巴巴的赞美了一句:「……导演很有想法。」 谢顶男一个急剎车,把他塞进化妆间,又递给他一张纸:「台词就这几句,你赶紧背下来。待会妆造做好了,会有人来带你去片场。」 毕景卿接过来一看,只见上面草草三行字—— 「陛下,您都好久没来了,是清清伺候得不好吗?」 「求您留下来,疼疼清清吧……」 「清清实在太想您了,尤其是这里……嗯啊……(后接各种呻吟)」 毕景卿勐地抬起头:「等等,你们这是拍的什么三/级片——」 话还没说完,他就发现刚才那个谢顶男已经消失不见了。 化妆师见怪不怪,淡定的解释道:「不是三/级片,是古装正剧——你演男宠是吧?别担心,有床帐的,人在里面借位演,衣服都不用脱,你到时候喊几声就行。」 他端详着毕景卿的脸,点点头道:「王副导真厉害,这么短的时间都能找到这么合适的演员……小哥,你这张脸不演妖妃可惜了。」 毕景卿:「……谢谢夸奖。」 化妆师动作很快,不到半小时就给他做好妆发造型,把他交付给一个扎着高高马尾辫的年轻女孩:「小葛,你带他过去吧,那边估计等急了。」 小葛年纪不大,情绪都写在脸上,一看到毕景卿就露出惊艷之色,盯着他看了半天,忍不住说:「小哥哥,你实在太适合这个角色了。你要演的可不是普通的男宠,而是祸国殃民的蓝颜祸水,是皇帝后期变得暴虐嗜杀的关键原因!可惜戏份太少,演完这场之后,就要被嘎了。」 听起来的确不是个普通的男宠,要说哪里不普通,大概是命太短吧。 他在心里默默吐槽,面无表情的跟着小葛抵达片场——装饰布置得金碧辉煌的古代寝宫,其中最显眼的就是正中间一张围着半透明床帐的大床。 毕景卿深深觉得自己被骗上了贼船——这片场看起来更像三/级片了。 小葛带他找到导演报导,导演是个年近六十的老头儿,毕景卿不认识,满心景仰的和他握了握手——以这位大爷的年纪,能想出男宠这种剧情,可以说是意识非常超前了。 导演对他挺满意的,确认他已经记住台词之后,便吩咐旁边的助手喊「梁老师」过来。 毕景卿瞭然,这位梁老师,应该就是演皇帝的那位演员。 只是不知道这位男女通吃的皇帝是多大年纪,希望不要长得太丑,要是身材能保持的好一点就更好了,他有点颜控,对长得丑的男人比较牴触—— 乱七八糟的念头还没转完,他就忽然看到一道披着明黄色龙袍的颀长身影从远处走过来。 男人背着光,毕景卿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出这人身材很不错,肩宽腰细腿长,一套繁复的龙袍穿在他身上,丝毫不显得累赘,反而气势非凡,有种唯我独尊的王霸之气。 看来这位昏君虽然荒唐,却是个一夜七次的勐男。 毕景卿开始好奇这人长什么模样了,踮着脚翘首以盼。终于,男人一脚迈进摄影棚的屋檐下,那张被阴影遮蔽着的俊美面孔纤毫毕现的暴露出来—— 毕景卿忽然倒抽一口凉气,震惊到大脑空白。 居然……居然是梁莫言!! 「他他他他他……」他指着梁莫言,话都说不利索了。 导演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欣慰道:「没想到现在的年轻人还知道他,小伙子,你见识不错。梁默可是拿过金杨奖的顶级男演员,要不是24岁那年忽然息影退圈,恐怕现在已经是家喻户晓的顶流影帝了。」 梁默?不是梁莫言?毕景卿怔住,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眼睛——难道是他认错人了? 这么一耽搁,疑似梁莫言的男人已经走到他面前了,那双漆黑无波的眸子静静的注视着他,仿佛两口无底的深井。 毕景卿条件反射的看向他的袖口,想找那颗能象徵吉凶的神奇袖扣,却忽然意识到不妙——对方穿着龙袍,哪里来的袖扣! 就在他紧张到腿都发软的时候,男人忽然温文尔雅的勾唇一笑,颔首道:「你好。我是梁默,你就是贾导临时找来的演员吧?辛苦了。」 他的声线低沉悦耳,吐字清晰,彬彬有礼。虽然和梁莫言长得一模一样,带给人的感觉却截然不同。完全没有那种让人头皮发麻的压迫感,反而春风拂柳般和煦,温润优雅如一颗精雕细琢的美玉。 毕景卿狐疑的想:难道真是我认错人了?梁莫言还有个当演员的双胞胎弟弟? 他试图向系统确认,系统却爱莫能助——关于梁莫言的资料仍然出错,无法调用,就连它都无法确定梁莫言是否有兄弟。 第26页 第17章 上面还是下面&一个吻 梁默没有问毕景卿的名字,轻描淡写的一句问好之后,就按照贾导的指示,气定神闲的坐到床边。 贾导对毕景卿说:「这段戏很简单,皇帝迫于前朝和后宫的双重压力,好几个月没来找你了,你很想他,看到他就情不自禁地勾引……嗯,大概就是这样,懂了吧?懂了就过去吧。」 毕景卿:「……」 「勾引」这两个字毫无障碍的从年届六十的贾导嘴里说出来,实在有点惊悚。 他扛不住贾导的不断催促,磨磨蹭蹭的走到大床边上,离着梁默三米远。 「到床上去!离那么老远,你是男宠还是太监?」 毕景卿心不甘情不愿的挑了个离梁默最远的位置爬上床,跪坐在他身侧,虚虚挨着他的肩膀,生怕不小心碰到。 梁默察觉到他的紧张,微微侧过头来,柔声道:「不用怕,只是一小段戏。」 贾导站在摄像机后面喊道:「各就各位,开始!」 啪的一下打板。毕景卿惊讶的发现,梁默几乎是瞬间就进入了状态。那双沉静的黑色眸子平地捲起波澜,瞬间就从温润君子切换到狂霸帝王,看着他的眼神复杂至极,似是情深,又似是避之唯恐不及。 他不自觉地,就被男人带入了情绪中,台词脱口而出:「陛下,您都好久没来了,是清清伺候得不好吗?」 梁默修长的手指抚上他光洁柔滑的脸颊,细细磨蹭着,似是柔情万种,却又忽然重重捏住他的下巴,逼着他仰起头来,沉声道:「是啊,上次来时,外面还是银装素裹,现在却已春暖花开……阮清,朕不应该来,却又不得不来。」 他的手滑下,掐住毕景卿的脖子,看着少年纤细的眉因疼痛而蹙起,嗓音越发低沉:「……朕有时候会想,你若是就这样死在深宫,或许才是最好的结局。」 毕景卿僵着身子没敢说话,只紧张的屏息盯着眼前的男人。 他发现梁默的演技非常精妙,他巧妙的改变了自己的语气和行为举止,整个人立刻就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短短两句台词,就把一个喜怒无常,复杂暴虐的帝王演绎的淋漓尽致。 他风流无度,龙床上躺过数不清的女人,但最能打动他的,却偏偏是一个不容于天下的男宠。 他厌恶自己,更厌恶这个比女子还要妖冶动人,让他屡屡失控的男人,爱与恨交织相缠,燃起一把足以焚毁一切的大火。 毕景卿意识到,这的确不是什么三/级片,而是一部很考验演员功底的大制作正剧。 他忽然就起了好胜心,不愿意就这样被梁默的演技碾压过去。 他深吸一口气,抬起微微颤抖着的手,轻轻握住男人的手腕,祈求道:「您说的这些,我都听不明白……求您留下来,疼疼清清吧……」 他那双灰色的眼睛缠着朦胧的雾气,精緻艷丽的五官笼着浅浅红霞,如话本里的妖精一般惑人。 梁默不自觉地松开了手。 少年瞅准机会,立刻抬起双臂攀上他强健的臂膀,整个人如游蛇般缠绕而上。梁默眸光微暗,顺势搂住他的腰,带着他往床帐里倒去。 毕景卿被男人压在身下,透过层层叠叠的戏服,都能感觉到对方腰腹间强健有力的肌肉,一颗心砰砰的跳动起来。 半透明的床帐让光线变得朦胧,四方天地似乎都收拢成一线,梁默的脸纤毫毕现的落入他眼底,那双深潭般幽邃的眸子专注极了,正直勾勾的盯着他。 毕景卿忽然紧张起来,嘴里念着的台词也变得生硬:「清清实在太想您了,尤其是这里……嗯……」 他硬着头皮呻吟了一声,导演立刻就喊了卡。 「怎么回事?前面都挺好的,怎么一到关键时候就掉链子呢?」导演喊道,「小毕啊,你再酝酿酝酿,要有那种情动的感觉啊!」 毕景卿羞愤不已的捂住脸——梁默和梁莫言实在是长得太像了,他一看到那张俊美的脸,立刻就紧张得浑身僵硬,上哪情动去? 就这样尝试了好几遍都没成功,导演喊卡喊得嗓子都哑了,气急败坏道:「你到底行不行?不行我要换人了!」 毕景卿难堪极了,他从没想过自己的演技还会掉链子,但不知为何,他就是没法像和范夜霖拍戏时那样自然的面对梁默,大概是因为之前被梁莫言吓得太狠了。 梁默倒是脾气很好,丝毫都没有不耐烦,反而温声劝导演:「您别着急,亲密戏需要两个人配合,他没办法入戏,跟我也有关系。我们都好好调整,再试一次吧。」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导演也就答应下来。 毕景卿感激的看了梁默一眼,心想他的性格果然跟梁莫言截然不同,没想到共享一样基因的双胞胎兄弟,也能拥有天使与恶魔般迥异的个性。 短暂休息十分钟后,新一轮拍摄开始了。 毕景卿不想辜负梁默的信任,提起十二分的精神,尽可能忽略掉那张给自己带来巨大心理压力的俊脸,全身心投入到情节里。 男人又一次拥着他躺入床帐,毕景卿早有准备,立刻闭上眼睛不去看他的脸,刚想念台词,一股淡淡的独特香味涌入鼻腔,毕景卿唿吸一滞,舌头瞬间打结。 也许是因为看不见,这一刻他的嗅觉敏锐了数倍,几乎是立刻就分辨了出来——皮革调香水成熟性感的调性是如此熟悉,和梁莫言身上的一模一样! 第27页 梁默柔软的唇贴在他耳畔,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道:「这可是最后一次机会了,需要帮忙吗?」 毕景卿震惊的发现他的声线改变了,不再是霸道邪肆的帝王,也不是温润如玉的君子,而是华丽的,清冷的,优雅克制的,属于梁莫言的声线。 男人语带揶揄:「范夜霖没有告诉过你,接手京赫集团之前,我曾经用『梁默』这个化名,当过几年演员吗?」 毕景卿震惊到说不出话来,下意识的紧紧抓住男人身上的龙袍。 当然没有!范夜霖连一个字都没有跟他提过! 莫言,不就是默吗?梁默和梁莫言,当然是同一个人! 去他娘的双胞胎弟弟,这该死的男人,根本就是在故意耍着他玩! 毕景卿反应过来之后,立刻就想推开梁莫言。 「我不拍了,你放开——唔!」 男人高大的身躯压着他,一手捂住他的嘴,两人纠缠在一起,从外面只能看出床帐内晃动的人影,暧昧又令人浮想联翩。 这跟剧本里写的不太一样,但看起来效果很好,导演估摸着大概是梁莫言自己加戏,就没有喊停,任由他们自由发挥。 「与其放弃不拍,还不如努努力一条过。」梁莫言放轻声音道,「我可以帮你。」 毕景卿说不了话,只能大着胆子用眼睛瞪他——你会有这么好心? 梁莫言勾唇笑了:「你不用害怕,交换条件很简单。只要一个吻,我就帮你把这条过了,然后你就可以离开了。」 毕景卿摇头。他虽然只是个小演员,但也有选择的权利,他完全可以现在就喊停不拍,哪怕这样做有点对不起导演和工作人员,也总比被梁莫言强迫要好。 察觉到他的抗拒,梁莫言嘆了口气,无奈道:「看来你是非要让我做恶人啊。」 说着,他微微直起身子,有力的窄腰悄悄抵住毕景卿的腿,瞬间让他瞪圆了眼睛。 梁莫言的语气平稳到没有丝毫变化,淡淡道:「被你反反覆覆勾引这么多遍,只要是个正常男人都会这样的,你不用那么惊讶。」 毕景卿没办法不惊讶,因为梁莫言那张云淡风轻的俊脸上完全看不出任何忍耐和压抑,让人完全想像不到龙袍遮掩下的悄然变化——这男人的自制力简直到了非人的程度! 梁莫言威胁意味十足的轻声问道:「二选一,你选哪个?」 毕景卿吓疯了,他有预感,梁莫言真的做得出来当着摄像机和导演的面侵犯他的事,想要开口求饶,嘴巴却还被男人捂着。 没办法,他只能伸出舌尖舔了一下樑莫言的掌心作为回答。 梁莫言像是有些遗憾,重新俯下身道:「很识时务的选择。」 他没有丝毫犹豫,松开手后,直接吻上毕景卿的唇。 梁莫言在这方面有着魔鬼般的技巧,这一点,上次在京赫的休息室里时,毕景卿就已经见识到了。 但他没有想到,亲吻和指尖的碰触相比,居然是天壤地别的差距,他脑海里的抗拒只持续了不到一秒,就被对手太过强大的实力碾成了碎片,灰飞烟灭。 空白的大脑放起烟花,绚烂到不可思议的地步,美则美矣,却又让人生出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恐惧。 如果就这么被拖入深渊,他的灵魂是否会片片碎裂,再也找不回自己? 毕景卿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全情投入的,直到导演模模煳煳的一音效卡传过来,他才意识到拍摄已经结束了。 梁莫言垂眸看他,笑得意味深长:「还想我继续吗?」 第18章 小阿谨想你了&海王的报应 毕景卿呆滞的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多丢脸——明明开始前拼命拒绝的是他,结束后恋恋不捨,缠着不放的也是他。 他用力推开梁莫言:「拍摄结束了,我要走了。」 这一次,梁莫言没有再阻拦,他只是笑着看着毕景卿掀开床帐,跌跌撞撞的沖了出去。 毕景卿一出来,就被眉飞色舞的导演拦住了,他毫不吝啬的连连赞美:「刚才那段演得太好了!虽然你少念了一句台词,但是气氛完全到位了!那个吻戏加的真妙,这种暧昧唯美的感觉真是太棒了!」 毕景卿匆匆扫了一眼四周,发现大多数人脸上都带着红晕,看向他的眼神躲躲闪闪,立刻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可以想像的出来自己刚才叫的有多大声了。 梁莫言整理好散乱的龙袍之后,慢条斯理的从床上下来,又恢復了那副温文尔雅的君子面孔。 毕景卿多看他一眼都觉得眼睛疼,匆匆跟导演告别后,马不停蹄的回化妆间换衣服去了。 等他换好衣服卸掉妆容,才觉得跳得飞快的心脏渐渐安稳下来。 他决定忘记刚才发生的事情,梁莫言不是攻略对象,和他纠缠没有任何好处,他只希望以后再也不要见到那个傢伙了。 推开化妆间的门,毕景卿不由一愣。 周冶环抱着双臂站在门口,身姿如一桿标枪般挺拔修长,英俊的五官没有表情,看到他出来,那双黑沉沉的眸子望过来,看不出其中藏了什么情绪。 「你怎么……」 毕景卿心里忐忑,忍不住胡思乱想——他来了多久?什么时候来的?难道刚才拍摄的时候,他就已经在了吗? 第28页 「叶导让我来接你回去,这边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 说完,周冶转身就走,步伐干脆利落。 毕景卿呆了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周冶似乎在生气。他赶紧迈开腿追,可他被梁莫言折腾的不轻,双腿本就没什么力气,一跑起来险些摔倒。 周冶反应及时,稳稳扶住他的手臂,眉头皱了皱,忽然搂住他的腰,把他抱了起来。 毕景卿惊唿一声,还没反应过来,就轻飘飘的坐到了周冶的臂弯里。周冶保持着这样的姿势继续往前走,步伐分毫不乱,半点都不费力,让毕景卿怀疑自己其实是一片没有重量的叶子。 周冶带着他回到《莲诀》剧组,先去见了叶倾珏。 叶倾珏很忙,他工作时表情严肃,不像平日里那么没正经。看到毕景卿,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用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上下打量他一番,言简意赅的问:「没受伤吧?」 毕景卿摇摇头:「没有……」 他有点想问叶倾珏知不知道梁莫言为什么会接拍电影,但又觉得问了也没什么意义。无论那位大佬想做什么,估计都不需要对任何人解释。 叶倾珏道:「没事就好,周冶,你送他回房间吧,今天休息一天。」 他什么都没问,毕景卿却莫名觉得他什么都知道,脸上有点发烫。 周冶闷闷的应了一声,又不由分说的重新把他抱起来,一路送回了宿舍。 「周冶,我……」 毕景卿站在房间门口,刚一开口,周冶就面无表情的转身走了。 他无语凝噎,愤愤的把门关上,抓着头髮哀嚎:「我怀疑老天爷就是不想让我攻略周冶!」 系统又在装死了,好像每次梁莫言出现,系统都比他吓得还厉害,秃毛鹌鹑似的,连泡都不敢冒。 但毕景卿此时也没有心情和它闲聊,他觉得很不安。 这两天发生的一切都在打乱他的计划,无论是叶倾珏还是梁莫言,都是他攻略过程中无法控制的未知变量,也让他清醒意识到这一次回溯的特殊。 每一个人物的性格都有了微妙的改变,乍一看并不明显,但是细思恐极。 范夜霖那样高冷自持的人会因为嫉妒失控,韩谨开朗率直的外表下,藏着强烈到令人心惊的占有欲,叶倾珏肆无忌惮的展露特殊癖好,就连周冶都没有上一次回溯时那么好撩了……这还没算上仍然让人摸不着头脑的程以川。 毕景卿有种预感,随着时间流逝,事态很有可能会越发朝着他无法控制的方向发展。 他躺在床上发呆,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是韩谨打来的视频通话。 自从前天晚上连夜出发去集训后,他们就一直没有联繫过了。 毕景卿打起精神,接通视频。 「景卿哥!」韩谨一脸沮丧的出现在屏幕上,「我好想你啊!教练真是莫名其妙,大半夜的忽然要出发去外地集训,我走之前都没来得及和你亲亲!」 毕景卿翻身趴在床上,支着下巴看他:「你这个时间怎么没在游泳?」 「刚游完一场训练赛,休息半小时。」韩谨把手机角度换了换,对准自己结实紧緻的八块腹肌,上面还满是没擦干净的水珠,「你看!」 毕景卿没敢多看,他被梁莫言撩到半截的身体还没彻底褪去欲望,正是蠢蠢欲动的时候,他可不想对着手机升旗。 「景卿哥,你现在在哪里?看着不像是家里……你该不会真的搬回姓范的别墅了吧?」 「没有,都说了不可能了!我住在剧组的宿舍,等培训结束再回去。」 韩谨露出大白牙笑了:「一周对吧?正好,我也是一周以后结束,到时候我去影视城接你,你记得发我个定位。」 「啊?那多麻烦,不用了——」 「就这么说定啦!」韩谨打断他的话,笑的阳光灿烂。 毕景卿拿他没办法,只能答应。 「啊,教练叫我,我得回去训练了。对了,有个好东西给你看。」 镜头里的画面忽然剧烈摇晃起来,韩谨好像跑到了什么地方,光线变得昏暗。 毕景卿眯着眼睛好奇的看,只见屏幕稳定下来,然后忽然冒出某个精神抖擞部位的高清特写,吓得他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景卿哥,小阿谨也超级想你的,光是听你声音都受不了了。」男生爽朗的声线压的很低,听的人直脸红,「等见面了你可要好好安慰它哦。」 「对了,哥你记得看看娱乐新闻,有超——级劲爆的消息!」 说完,视频电话就挂断了。 毕景卿对着手机无奈的笑了,然后按照韩谨说的打开娱乐新闻——他最近太忙了,根本没空刷手机。不过韩谨这小子平时应该只看体育新闻才对…… 娱乐版头条蹦出来的时候,毕景卿愣了愣,脸上的笑意不自觉的淡了下去。 「知名男星范夜霖疑与当红小花柳妙恋爱,两人午夜同行出入酒店——」 毕景卿往下滑,一张照片跳了出来。的确是某酒店门口,拍到了相携往里走的一对男女,女人身材傲人妆容精緻,男人一身笔挺熨帖的黑色西装,正抬手推门,俊美的侧脸虽然模煳也还是能分辨出来,正是范夜霖。 新闻里写,是在y市拍到的两人,推测一起去海边度假云云。 第29页 毕景卿放大照片看了看,辨认出来这身西装——范夜霖从他家里离开的时候,穿的正是这一套,所以他当天晚上就去了y市…… 他昨天早上问,范夜霖明明说是参加颁奖典礼来着。 系统满血復活,幸灾乐祸:【让你做海王,遭报应了吧?】 渣人者,人恆渣之。就算毕景卿是为了求生存才游走于五个男人之间,也难逃这个铁律。 毕景卿把手机丢开,没有吭声。 要说看到这新闻心里不难受,那肯定是假的——范夜霖毕竟是「正宫娘娘」,两人之间除了刚有起色的感情外,还有一张盖过红章的结婚证。所以哪怕是为了表面上的尊重,范夜霖都不应该在闹出这种绯闻。 而且他明明觉得自己在范夜霖那发挥的挺好的,好感度也一直在涨,没道理那人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找女人啊。 他还没理出个头绪,手机就又响了起来,这次是他爸。 毕景卿嘆了口气,接起电话,果然毕老爹一张嘴,就是怒气沖沖的说要找范夜霖算帐。 毕景卿赶紧安抚,不得不违心的帮范夜霖找了个狗仔胡编乱造的藉口,说他跟柳妙只有工作上的接触,都提前和他报备过,绝对不是出轨偷腥……费了半天口舌,才把毕老爹安抚下去。 但他老人家还是不放心,要毕景卿周末务必带着范夜霖回家,他老人家要亲自敲打一下儿婿。 毕景卿只得答应下来。 挂断老爹电话,他思来想去,最后还是非常含蓄的给范夜霖发了条简讯:「霖哥,看到你去y市了,最近忙吗?」 他暗示自己看到了绯闻照片,如果出入酒店的确是个误会,范夜霖应该会主动解释吧? 范夜霖回復的很快:「有工作,周末回。」 毕景卿盯着那简简单单的六个字,忍不住咬了咬后槽牙。 很好,完全没有解释的意思!还工作,他现在最重要的工作不是拍《深宅》吗? 什么高冷影帝,说到底还不是跟叶倾珏一样浪?以前估计只是保密工作做得好罢了! 毕景卿气哼哼的想:一周,不对,至少半个月,他都不要搭理范夜霖了! 他再次把手机丢开,可简讯提示音又响了起来。 他以为是范夜霖,犹豫了三秒才抓起手机,打开一看,却吃了一惊—— 居然是一张照片,拍的是正在洗澡的他,不仅全/裸,还清清楚楚的拍到了肩膀上殷红的咬痕。 「不想这张照片曝光的话,准备四十万现金,晚上十二点来影视城西边小树林。」 第19章 果然在生气&好感清零 系统忧心忡忡的问:【你打算怎么办?】 毕景卿翻出银行卡道:【我现在无比庆幸自己是个富二代。】 要真是个刚出道不久的小艺人,恐怕只能割腰子或者借高利贷了。 看来这个偷窥拍照的傢伙,对他的家世背景并不熟悉,不然的话,高低得勒索他个四百万。 【你真的打算给他钱?】 【能靠钱解决的都不是麻烦。我担心的是……】 他没说完,神情有些凝重。 其实眼下最明智的做法是去求助周冶,但是一想到刚才周冶送他回来时的态度,他就开不了这个口。 虽然肩膀上被留下咬痕不是他的错,但万一周冶已经对他留下不好的印象,那他就算解释,对方也未必会相信。 毕景卿并不想自取其辱。 他先去附近的银行取了现金,又在同城闪送上买了一根防身用的伸缩棍,然后照常睡觉吃饭散步,仿佛无事发生。 只是散步时特意选了西边的路线,提前去那片小树林踩了下点。 然后就静静等到十一点半,他拎上装满了现金的背包,把伸缩棍别在腰间,放轻脚步推开门出去。 宿舍楼里静悄悄的,但影视城里仍然灯火通明。剧组忙起来没点,夜戏一直拍到清晨都是常有的事。 去西边必然会路过《莲决》剧组,毕景卿探头张望了一下,看到叶倾珏正一脸严肃的跟白羽凡讲戏,神色有些不虞。 周冶不在,也许是又被叶倾珏指使出去了。 他拢了拢身上的外套,继续往前走。 影视城西边邻着的是一片核桃林,白天时常有人散步,但天一黑,就有些阴森,还有林子底下曾经是乱葬岗的传闻,因此夜里很少有人来。 毕景卿又收到一条简讯,让他把钱放到树林深处的小亭子里。 他往亭子那边走,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是个陌生号码。 毕景卿没怎么犹豫就接起来,没想到对面传来一道熟悉的低柔嗓音: 「景卿,你没事吧?」 毕景卿愣了愣:「以川哥哥?」 「监测仪警报,发现你心率有些异常,再加上这个时间……是出什么事了吗?」 这监测仪,还真是让人毫无隐私啊…… 毕景卿看了看自己脖子上挂着的黑色小球,无语的扯扯嘴角,随口应道:「没什么事,只是临时要拍戏……时间不早了,以川哥哥你早点休息吧。」 程以川短暂沉默后,柔声道:「好,那你注意安全。」 电话挂断,毕景卿也停下脚步,他已经看到那座小亭子了。 粗哑刺耳的男声在他身后不远处响起来:「到亭子里去!」 第30页 毕景卿乖乖照做,没敢回头。 他能感觉到对方也跟上来了。 「把钱放地上,然后往前走。」 毕景卿继续照做,放下背包之后往前走了几步。男人快步走过来,一把拎过包,当场开始点钱。 他完全没把毕景卿放在眼里,因为这小子太瘦弱了,看起来就很好对付。 毕景卿问:「钱已经给你了,能删掉照片了吗?」 男人数完钱,正是得意的时候,嗤笑一声道:「你还真以为这事靠钱就能解决?」 毕景卿皱了皱眉头。 男人把装钱的包放到一边,捏着毕景卿的肩膀,逼他转过身来。 月光洒落到少年的脸上,哪怕光线微弱,也丝毫无损那张精緻小脸的美艷。 男人看得呆了呆,嘿嘿笑了起来:「真人居然比照片里更好看,这买卖不错。」 说着,他就要拽毕景卿的衣服。 「不好意思了,小美人儿,有人想让我多拍几张你的照片。你别反抗,我就温柔点儿,省得你吃苦头。」 毕景卿纤细的身子微微颤抖着,仿佛被吓得不敢动弹。直到男人摸到他腰上时,才忽然抽出伸缩棍,用力砸上对方手肘。 「我草!」男人疼的往后退了两步,勃然大怒,「你他娘的,找死吗!」 他用另一只手挥拳,朝着毕景卿沖了过来。 毕景卿回忆着周冶教给自己的武打动作,一个侧身让过男人兇勐的冲撞,反手用棍子砸上对方后腰。 这一下使出了浑身的力气,男人当场站立不稳,被他砸倒在地。 「是谁想要我的照片?」毕景卿一脚踩上男人后背,语气很冷,「钱你可以拿走,但要把名字告诉我。」 男人哼哼唧唧的喊疼,毕景卿没有理会,又重复了一遍问题。 就在这时,男人撑着地面勐然翻身。他力气大,毕景卿体重不够压不住,险些被他掀翻出去。 他顺着那力道后退两步,重新举起伸缩棍,却看到一抹冷冷的反光从自己眼前掠过,心道不好——这人居然还带了匕首防身! 利器和棍棒的威胁度自然无法相提并论,毕景卿连连招架几次后便有些力竭——哪怕经过周冶的地狱式特训,天生的体格差距也很难弥补。更别提他的对手还很阴险,刀锋次次朝着他的脸招唿,大概是认定了艺人爱惜脸蛋胜过性命。 毕景卿动作越来越慢,终于躲闪不及,被匕首划破了手臂,整条胳膊顿时没了力气,伸缩棍应声坠地。 「没招了吧?」男人狞笑,「小贱人,我今天非要让你吃点苦头不可!」 他伸手就朝毕景卿抓去。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黑影忽然掠过,毕景卿眼前一花,就看到那男人翻着白眼倒了下去。 匕首落在柔软的土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毕景卿捂着手臂,呆呆的看着忽然出现的周冶,恍惚间还以为看到了从天而降的杀神。 周冶没穿平时那套运动服,而是黑色冲锋衣搭配战训裤,脚上还蹬着一双马格南作战靴,面无表情,眼神锐利,浑身上下散发着强悍的压迫力。 「我发现你不在房间,过来找你。」他言简意赅的解释,又看向毕景卿手臂,「受伤了?」 毕景卿讷讷道:「只是划破了一点……」 周冶点点头,问道:「这个人,你想怎么处理?」 处理?这用词有点让人害怕…… 毕景卿硬着头皮说:「如果可以的话,最好不要报警,他背后还有人指使……」 万一报警,那人把他的照片曝光出去,就得不偿失了。 「明白了。」周冶拿出手机发了条简讯,道,「走吧,我先送你回去。」 「那这个人……」 「没有三个小时醒不过来。」 * 回去的路上,周冶拎着装钱的背包,始终沉默不语,看不出喜怒。 毕景卿尽可能的把注意力集中在刚才的事情上,反覆思考到底是谁对他这么恨之入骨,不仅勒索钱财,还要他身败名裂。 思来想去,却没什么结论,反倒是身旁男人的沉默无声带来了巨大的压力,害得他频频走神。 好不容易熬到回宿舍,毕景卿打开门,挤出个笑容说:「周老师,今天谢谢你了,改天我请你吃饭——」 话还没说完,他就看到周冶很自然的把门拉开,抬腿往里走。 毕景卿:「???」 他赶紧拦住周冶:「这是我的房间!」 周冶停下脚步,道:「你受伤了,我帮你处理。」 「不用!」毕景卿道,「只是小划伤而已,我自己就能行!」 周冶微微皱眉,沉默的盯着他,高大的身躯散发出强烈的不愉快的气息。 毕景卿:「……」 他默默让开了。 惹不起惹不起,他可不想像刚才那个倒霉蛋一样,在外面躺三个小时。 周冶进屋以后,从冲锋衣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巧的白色铁盒,打开以后放在桌子上,示意毕景卿在床上坐下。 毕景卿磨磨蹭蹭的坐下,顿时觉得周冶更高大了,他得仰着脖子才能看清楚男人线条硬/挺的下巴。 铁盒是个小型医药箱,周冶从里面翻捡了一下,拿出消毒用的酒精和棉球,对毕景卿摊开手。 毕景卿乖乖把手递过去,想把袖子撸起来,可是又怕碰到伤口会疼。 第31页 他还在那纠结,就听到「刺啦」一声,周冶已经简单粗暴的把他的袖口撕开了。 毕景卿:「……」 很好,他果然是在生气。 周冶动作利索的帮他清理伤口,简单上药,又拿出绷带缠好,打了一个毫不拖泥带水的死结。 「别碰水,两天后再拆。」 说完,他就开始收拾东西,似乎是打算走了。 就这样?他什么都不问吗?他为什么要去小树林,为什么要带着四十万现金,为什么会和人打起来…… 什么都不问,是因为什么都知道,还是因为根本不想知道? 毕景卿心里七上八下的,总有种不好的预感,而这预感,在系统心急火燎的在他耳畔喊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周冶好感度降到0了!宿主,你快想想办法!】 ——如果就这么放他离开,可能就再也无法攻略他了。 毕景卿勐的抬手,抓住了周冶的手腕。 入手的骨节坚硬,就像这个男人一样,脾气臭硬的像块石头,但又能给人磐石一样可靠的安全感。 他紧张的舔了舔干涸的下唇,小声说:「我……我身上还有一个伤口,你能帮帮我吗?」 第20章 我怕把持不住&一起洗澡 半分钟后,毕景卿有些难堪的解开上衣扣子,把贴着大大创可贴的肩膀露出来。 「前天晚上,有人半夜闯进了我的房间,在我肩膀上留下了……这个。」 他把创可贴撕开,露出那个已经开始癒合,但仍然透着强烈暧昧暗示的咬痕。 「昨晚我去洗澡的时候,被人拍了照片。那个人威胁我,要四十万才肯删除照片,所以我才带着钱去找他。」 他低着头,不敢看周冶的表情。 他不确定周冶会不会相信,因为这听起来的确有些牵强。一切都发生的太巧合了,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一个咬痕会牵扯出这么多事情。 「为什么不告诉我?」 周冶的嗓音有些发沉,他抬起手,轻轻碰触毕景卿肩上的伤痕。 男人的手指粗糙,指腹上薄薄一层茧子抚过敏感的皮肤,瞬间让毕景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卡了一下才道:「我……我怕你误会,怕你看不起我。」 「如果我刚才没赶到,你会很危险。」 毕景卿乖乖承认:「……嗯,是我太逞强了。」 周冶看着一脸沮丧的少年,沉声道:「下次跟我说,我来解决。」 毕景卿愣了愣,忽然抬起头来,喜上眉梢:「你相信我?」 周冶有点不自在的移开视线:「……你没必要说谎。」 如果有心隐瞒的话,根本就没必要把伤口暴露出来给他看,所以毕景卿说的应该是真的。 他仔细看了看毕景卿肩膀上的咬痕,同样消毒上药,也用绷带缠起来。 因为伤口位置的缘故,两人距离很近,毕景卿能清楚嗅到周冶身上被阳光晒过的棉布的气味,还掺杂着一丝淡淡的血腥气。 他吃了一惊,下意识的问道:「你也受伤了?」 周冶动作一顿,不怎么在意的说:「嗯,没事。」 他把绷带打好结,直起身来。毕景卿一着急,跟着站起来,抢过他手里的酒精和绷带:「哪里受伤了?给我看看!」 周冶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居然老老实实的坐到床上,抬手把冲锋衣和上衣都脱了下来。 小麦色的皮肤和块垒分明的肌肉险些晃花了毕景卿的眼,但随即,他的注意力就被男人小腹上一道长长的伤口夺走了。 那似乎是刀伤,笔直的一道,从右上到左下,像是要把人开膛破肚。虽然伤口不是很深,但毕景卿还是倒抽了一口凉气,不知道周冶是怎么带着这样的伤走来走去的。 周冶面无表情的说:「小伤。」 毕景卿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怒道:「这还是小伤?你昨晚到底干什么去了!」 周冶愣了愣,眼底居然浮现一丝茫然,像是完全搞不懂毕景卿在气什么,老老实实的答道:「帮少爷做事。」 「少爷?」毕景卿学着他的样子给伤口消毒,缠上绷带,随口问,「少爷是谁?」 周冶像是完全没有痛觉,随便他折腾,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到钥匙插进门锁的轻响。 门被人推开,叶倾珏站在门口,一看到衣衫不整的两个人,就忍不住吹了声口哨。 「你们在玩什么?医生y吗?带我一个?」 毕景卿一阵手痒,很想把手里的酒精瓶子砸他脑袋上。 他都不知道这里还是不是自己的房间了,周冶抬腿就闯也就罢了,叶倾珏居然连钥匙都有! 周冶循声看过去,略一颔首道:「少爷。」 毕景卿一脸震惊:「你们不是表兄弟吗?」 「是表弟,也是少爷。」 「……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周冶的解释和没解释差不多,多亏了叶倾珏在旁边补充,毕景卿才大概搞明白。 原来叶倾珏和周冶的确是表亲,只不过一表三万里,得往上追溯个三代才有亲缘。 到了他们这一辈,周冶小时候就被父母送进叶家,做了叶倾珏的陪玩,所以就一直喊他少爷。以表兄弟相称,只是为了不引起别人注意。 毕景卿大受震撼,因为他前几次回溯时,从没有发现这两人还有这种关系。 第32页 不过也对,他以前要么攻略叶倾珏,要么攻略周冶,从来没想过同时和两个攻略对象套近乎,自然也挖掘不到这种深层关系线。 叶倾珏打了个响指,笑眯眯地说:「不过那都是以前的事情啦,周冶现在的身份是我的保镖。」 毕景卿狐疑的盯着叶倾珏,心想这变态导演到底是什么来头?拍拍戏而已,还需要周冶这么厉害的保镖每天陪着?而且,到底是多么危险的事情,才能让周冶受伤? 周冶似乎不欲多提这些事情,主动开口问道:「少爷,小树林那边解决了吗?」 「啊对,我就是来告诉你们这个的。」叶倾珏道,「那个小混混也不知道指使他的人是谁,说那人只用简讯和他联繫,非常谨慎。手机号我查过了,是个虚拟号,找不到来源。」 「照片倒是暂时不用担心,那人发现计划败露,短时间内不敢再轻举妄动。我找人盯着了,就算真的发到网上,也会立刻撤掉。」 周冶蹙眉,看向毕景卿:「有怀疑对象吗?」 毕景卿茫然摇头,回来的路上他就想过了。但他觉得自己直到目前为止,似乎并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倒是叶倾珏笑着说:「我有个人选。可惜现在没有证据,也不方便说。」 他摆摆手道:「我会盯着他的,你自己小心点,别再中了招。啊,以防万一,干脆让周冶陪着你住几天好了,直到培训结束为止。」 毕景卿下巴差点掉下来:「啊?」 让周冶陪他住?可是他的房间只有一张床啊! 叶倾珏沖他眨眨眼,比了个口型:不用谢~ 然后,他就转身离开了,还贴心的帮他们关好了门。 毕景卿浑身僵硬的转头看向周冶,满心希望他会拒绝叶倾珏的无理要求,然而男人却对他点点头道:「我去拿行李。」 他套上衣服,开门出去了,只留下毕景卿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系统好奇的问:【他留下来不是好事吗?方便你刷好感度。】 毕景卿幽幽的说:【是好事,但我怕我把持不住。】 周冶的肉体对他来说就像有毒的罂粟,多看几眼都馋的流口水,要是晚上躺在一张床上睡……他很怕自己会做出霸王硬上弓的丑事。 系统安慰道:【不会的,你打不过他,硬上不了。】 毕景卿:【……】 并没有感觉被安慰到! 周冶不出五分钟就回来了,他的行李非常少,只有一个样式简单的挎包。 房间里多了一个人,毕景卿非常不自在,坐在床边看着周冶收拾,憋了半天才冒出一句:「那个……我去洗澡,你先睡吧。」 周冶停下动作:「我和你一起。」 十分钟后,毕景卿和周冶一起去了淋浴间。 他本来试图拒绝周冶,但周冶却反问他是不是还想被拍照,搞得他无言以对,只能同意他跟过来。 说是洗澡,但其实他们两个身上都有伤,没办法淋浴,只能各自接了热水,用毛巾擦一擦了事。 周冶嫌麻烦,懒得进隔间,就站在镜子前面。毕景卿倒是去了隔间,但他到底没忍住蠢蠢欲动的小心思,挑了一个能看见周冶的,透过帘子缝隙,小心翼翼的偷窥勐男洗澡。 他对着周冶的裸体直流口水,根本没发现自己的身影也映在镜子上,同样被周冶看的一清二楚。 帘子的缝隙不大,周冶只能看到毕景卿小半边白皙纤细的身子,他的目光不受控制的流连在少年光裸笔直的腿上,眸光转暗。 脚踝很细,他好像一只手就能扣住两个。 腰也很细,还有漂亮的腰窝,勾引着人用力掐上去。 如果真的掐上去,不知道会是什么感觉…… 他少有的放纵着自己的思绪,脑海里闪过几幅让人脸红心跳的画面,然后忽然意识到不妙—— 他那绝大多数时候都老老实实的部位,忽然就对着空气立正问好。 毕景卿几乎是立刻就发现了,惊唿一声,脚下一滑差点绊倒。 周冶听到他那边的响动,闪身冲过去,一把拉开帘子:「怎么了——」 话音未落,他就看到毕景卿一屁股坐在地上,那张漂亮的小脸上遍布红晕,正瞠目结舌的盯着精神抖擞的小周冶。 周冶:「……」 他淡定的把毕景卿拉起来,拿过浴巾围在腰上,道:「你手不方便,我帮你。」 毕景卿都不知道这个澡是怎么洗完的,他只知道周冶那生着茧子的大掌仿佛有魔力,刚一碰到他,他就也不可避免的起了反应。 周冶应该是看到了,但他什么都没说,只一丝不苟的帮他把身上全部擦了一遍。 直到穿好衣服回到宿舍,他还没回过神来,脸上烫的能煎鸡蛋。 周冶非常自然的脱掉衣服躺到床上,问他:「睡吗?」 毕景卿不敢看他,颤颤巍巍的答了一句「睡」,心惊胆战的把灯关了。 黑暗中,芜杂的心思更是如野草般疯长。 毕景卿暗骂自己色胆包天,闭上眼睛试图用最快的速度睡着,可身体一旦放松下来,就忽然觉得哪哪都在疼。 他和那个流氓搏斗的时候太卖力了,刚才洗澡的时候才发现身上好几处都有淤青,手腕还有点扭到了。哪怕床铺很柔软,他还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第33页 在他第七次翻身的时候,周冶终于忍无可忍,伸出手摁住了他。 「怎么了?」男人的声音有点哑。 毕景卿小声说:「我身上疼。」 周冶:「……过来,我帮你按按。」 毕景卿乖乖凑过去。床不算大,他一靠近,就贴上男人的身体,不由愣住。 他能清楚的感觉到周冶格外滚烫的体温,坚实的大腿紧绷,肌肉微微抽搐着,仿佛在死死压抑着什么。 难道说…… 毕景卿鬼使神差般的伸出手,朝着周冶腿上摸去。 第21章 餍足&被唤醒的怪物(修) 还没来得及碰到,指尖就已经先感觉到灼人的热烫。 男人的大腿肌肉痉挛着,紧绷到了令人心惊的地步,也不知道已经维持这个状态多久了。 毕景卿回忆起不久前在浴室里看到的那一幕,怀疑打从那时候起,周冶就一直保持着这个状态。 周冶闷哼一声,大掌一抓,扣住毕景卿的手腕。 「别动。」他嗓音里含着警告。 毕景卿咽了咽口水,小声问:「你这样多久了?」 「……与你无关。」 「我听说憋太久的话,对身体不好……你要不要去卫生间解决一下?」 周冶短暂沉默,闷闷的说了一句:「不用,一会就好了。」 他拉开毕景卿的手,把人翻了个面,从上到下帮他按摩。 他的手法绝对是专业的,手上的力道和穴位的位置分毫不差,几下就按得毕景卿哼唧起来。 毕景卿忍着筋骨发软的酥麻,脑子里仍然惦记着刚才摸到的那个大傢伙,担心周冶憋出什么毛病来,挣扎着扭头看去:「周,周老师,你真的不需要帮忙吗?」 周冶:「……」 他此时恰好按到毕景卿的腰。 清冷的月光透过单薄的窗帘照进来,恰如其分的打亮了那小小的两处腰窝,仿佛在里面盛了一汪莹亮的水。 鬼使神差般的,周冶用粗糙的指腹抵住那两处诱人的小窝,入手的肌肤细腻温软,比他想像中的还要勾人,让他本能的加重了力道—— 「唔!」 少年大概是疼了,发出一声近乎甜腻的闷哼,腰身瑟缩着往前窜,宛如一尾灵蛇。 周冶松开手,目光追随着他娇嫩皮肤上多出来的两道指痕,瞳孔微微收缩,额头沁出一层薄薄的汗。 ——他忽然不想再忍了。 男人忽然收手,往后倚在床头,哑声问:「你想怎么帮?」 毕景卿有些茫然的看着他,迟疑道:「我……扶你去卫生间?」 周冶嗤笑一声,锋利的剑眉显出一丝不常见的嘲弄,黑色双眸的底色却是温柔的。 他拉过少年,掐着那几乎是朝思暮想的细腰道:「既然要帮,就更有诚意一点吧。」 (删减) 不知过了多久,等周冶终于结束的时候,毕景卿已经累的去了半条命。 「别……别闹了……」 他努力推开周冶的脑袋,嗓子哑的几乎说不出话:「我好累,我要睡觉……」 他浑身上下都是汗,却没力气再去洗一次澡了。 周冶一脸餍足的低声道:「睡吧。」 毕景卿闷哼一声,皱着眉说:「疼……」 「抱歉。」男人眼底掠过歉疚,亲亲累惨了的少年,承诺道,「下次不会了。」 毕景卿昏睡过去之前,终于听到期待已久的系统播报声—— 【恭喜,周冶好感度上升15点!】 他脑海里最后一个念头是:老子为了这15点,付出的实在太多了! * 被周冶折腾半宿,毕景卿睡得人事不知,总算挣扎着醒来的时候,才发现外面艷阳高照,已经十点多了。 他完美错过了早操和上午的培训。 床单换过了,身上也是清爽的。周冶不在房间里,床头留了早餐和纸条,说让他再休息一天,已经跟叶倾珏打过招唿了。 毕景卿捏着纸条,不敢想像叶倾珏听说这事时的表情。 和周冶同住的第一个晚上就要请假,以叶倾珏的猥琐程度,估计能脑补出一整部小电影。 他长嘆一声,觉得自己的节操已经碎的没法看了。 但很快他就想开了——假已经请了,脸也已经丢了,与其自怨自艾,不如好好享受。能从周冶那个训练狂魔手里抠出点假期不容易,这大概算是……昨晚的「辛勤付出」得到的补偿? 早餐清淡又香甜,正适合他现在亟需抚慰的肠胃。撇开别的不提,周冶的服务意识明显是所有男人里最好的,比范夜霖那个连病人都不会照顾的靠谱多了。 系统看他吃得津津有味,啧啧称奇:【他原本对你爱答不理,怎么忽然就涨了那么多好感度?】 毕景卿摸着小肚子,心满意足的说:【你看着吧,从今天开始,周冶的好感度肯定涨势喜人。】 系统觉得周冶挺难搞的,和他唱反调:【快别说大话了,你凭什么那么肯定?】 凭什么那么肯定? 毕景卿看着空荡荡的盘子,神色有些怅然,好一会儿才低声道:「因为我曾经经歷过。」 周冶是一个责任感非常强的男人。明明是个危险人物,却对自己的所有物看得很重,格外护短。一旦被他划归到地盘之内,就会被他纳入羽翼之下,不惜一切代价的维护……上一次回溯时,周冶就是这么待他的。 第34页 上次回溯,他还有很多话没来得及对周冶说,就草草丧命。这次重新再来,希望能有机会把想说的话都说出口。 * 吃完早餐,毕景卿捲起被子打算再睡个回笼觉,房间里的内线电话却响了起来。 毕景卿接起来,楼下前台甜甜的嗓音传入耳中:「您好,毕先生,有位程以川先生来拜访您,可以让他进来吗?」 除了没有独立淋浴间这点瑕疵外,这栋宿舍小楼完全参照酒店管理,如果有外人来访,需要登记询问后才会放人进来,这也是为了保护艺人的隐私。 听到熟悉的人的名字,毕景卿下意识的答道:「可以。」 挂断电话后,他才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不对——程以川怎么来了? 五分钟后,毕景卿手忙脚乱的把自己打理整齐,给程以川开了门。 程以川一身浅咖色的休闲西装,没系领带,米色的衬衣领口微微敞开,露出半截平直突起的锁骨。 他在前襟别了一枚铃兰造型的珍珠胸针,高雅别致,与温文的学者气质非常相符。 毕景卿被这含蓄又露骨的闷骚兜头敲了一棒,忽然觉得自己胡乱套上的t恤牛仔裤非常的不庄重。 他忍不住指了指那枚胸针,说:「很漂亮。」 「啊,这个吗?」程以川不好意思的笑了,抬手碰了碰点缀在胸针下方的小小珍珠,解释道,「这是工作需要,平时在研究所,是不允许佩戴饰品的。」 毕景卿恍然大悟,他就觉得今天这一身打扮不太符合程以川的人设。 他好奇的问:「工作?」 「嗯,有一期杂志专访。」年轻学者皱了皱眉,似乎颇觉困扰,「我其实不想接,但所里很坚持,拒绝不掉。」 毕景卿心想:当然坚持了,科研机构也是需要宣传的,你这张脸比明星不差多少,不用一下浪费了。 他把程以川让进来,笑着问:「以川哥哥,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程以川的目光不动声色的扫过整个房间,在椅背上的男式冲锋衣上顿了顿,随即看向毕景卿:「昨晚,你并不是去拍戏,对吧?」 毕景卿怔了怔:「啊,这个……」 他都忘了那时候程以川打来过电话了。 「你很敬业,如果真的是拍戏的话,手机应该不会带在身上。」程以川的眼神有些失落,「是什么不方便告诉我的事情吗?抱歉,我不该刨根问底的。但我真的很担心,所以借着採访的机会过来找你……」 他垂下眸子,看起来竟然有些可怜。 毕景卿一下子就心软了,避重就轻的把昨晚被勒索的事情解释了一遍。 「以川哥哥你不用担心,事情已经解决了。」 程以川听完,却更失落了,低声道:「要是我反应再快一点就好了,如果及时赶来帮忙的话,你或许就不会受伤了。」 「都是轻伤,真的没关系,休息一两天就好了!」 「是吗,那就好。」程以川顿了顿,忽然抬眼看他,「可以让我看一下吗?」 「啊?」 「我是医生,应该比帮你包扎的那个人专业一些。」他一脸认真的说,「让我看看吧,演员的身体很重要吧?要是留下伤疤就不好了。」 他的语气不带任何强迫,眉梢眼角的心疼几乎要溢出来,看得人心软成一片。 毕景卿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觉得被程以川那双温柔清澈的眼睛看着,拒绝的话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只能乖乖坐在床上,一咬牙把衣服脱了。 他因为不好意思而低着头,恰好错过程以川眼底骤然掀起的惊涛骇浪。 程以川最先注意到的,并不是那两处缠着绷带的伤口,而是少年身上遍布的凌乱痕迹。 这些痕迹意味着什么,昭然若揭。 然而,这些能让正常男人心生嫉妒的痕迹,却只会让程以川感到亢奋。 他的唿吸不由得加快了。泥泞深潭下躲藏着的怪物被唤醒,悄然昂起丑陋不堪的头颅—— 毕景卿太单纯了,单纯到对他的企图一无所知,像一头对猎人毫无戒心的稚拙小鹿,一脸无辜的袒露脆弱又纤细的颈子,献祭一般引颈就戮。 斯文秀气的男人脸颊染上一层兴奋的薄红,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用一种灼热又怪异的眼神注视着垂眸不语的少年,缓缓抬起手,修长的手指在其中一处吻痕上细细碾过。 「景卿,这是什么?」 第22章 我知道你的欲罢不能&不舍 毕景卿这才意识到自己身上还带着周冶留下的痕迹。他惊唿出声,一把扯过旁边的被子,想遮住遍体的吻痕。 程以川却拉住被子的另一个角,轻声道:「不用藏,景卿,我知道你昨晚做了什么。」 他幽深的眼眸仿佛无底的漩涡,再不復平日的斯文儒雅,金丝边眼镜随着角度变换掠过冷冽的光,无声昭示着潜伏的危险。 毕景卿脑海里警铃大作,下意识的问:「……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有人抱着你,用你的身体肆无忌惮的发洩慾望。」 程以川轮廓较好的唇勾起,吐出与斯文面孔截然不同的秽语。 「你很兴奋,你的心率上升到机器都发出警报,激素分泌乱作一团……实习生们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但我知道。我能透过那些混乱的数据线,看出你有多么的……欲罢不能。」 第35页 「你很喜欢被强迫,对吗?也许你还喜欢疼痛,因为你的疼痛指标总是和情慾息息相关——不必觉得羞耻,这是人类的本能。很多人都有隐藏的受虐属性,只是未必会被完全开发。」 说到这里,他微微一笑,直视着毕景卿因惊恐而睁大的眸子,轻声道:「昨晚在你身上留下痕迹的人,和教会你享受痛苦的,不是同一个人,对吧?」 毕景卿用力抓住被子,指节泛白,几欲把那薄薄一层布料扯烂。 程以川是这样的人吗? 利用仪器监视别人的生理数据,再用这样尖锐,恶毒,肆无忌惮的言语戳穿别人的秘密……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以川哥哥吗? 他脑海里反覆迴荡着这个疑问,忽然觉得眼前这个男人陌生至极,仿佛披着人皮的恶魔。 然而下一秒,程以川忽然又抬手,温柔的摸了摸他的脑袋。 「没关系的,景卿。我没有恶意,问你这些,只是想了解一下情况,详实实验数据。」男人收敛起所有的咄咄逼人,柔声道,「只要你答应我一个小小的要求,我就会帮你保守秘密。」 「……什么?」 「永远不要摘下监测仪。你的数据对我来说……非常重要。」 毕景卿打了个寒战,忽然有些不寒而慄。就在这时,系统通知响了起来—— 【恭喜,程以川好感度上升10点。】 * 程以川随身带着据说是研究所特制的外伤药,仔仔细细帮毕景卿重新处理了身上的伤——包括大腿间被磨破了的地方。 毕景卿胆战心惊,本以为他会趁机做些什么,程以川却出乎意料的老实。 他仿佛忽然想起了身为医生的职业操守,没有丝毫逾矩,只是在放开毕景卿之前,忽然轻轻在他大腿的伤处亲了一下。 他的唇触感微凉,就像看起来一样柔软。可那处皮肤实在太过敏感,即使是一个轻吻都能带来莫大的刺激。 毕景卿低低惊唿出声,下意识的蜷缩起来。 程以川笑着帮他披上衣服,柔声道:「上,别着凉了。」 他又恢復了平日的温和无害,仿佛刚才那些能刺穿人灵魂的话语和不动声色的威胁,都只是毕景卿恍惚间产生的幻觉。 等他穿戴整齐,程以川很有礼貌的道别。 「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那我就先回研究所了。」 「啊?」毕景卿不解的问,「不是说还有採访吗?」 程以川笑了笑:「忽然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採访只能延后了。」 他的表情非常愉悦,仿佛刚才发生了什么很值得高兴的事情。 毕景卿搞不懂程以川在想什么,但是这尊大神他招惹不起,能赶紧送走总是好的。他忙不迭的送程以川出去,谁知一开门,却意外看到了周冶。 他像是在外面等了一会儿了,环抱着双臂面无表情,狭长的眼眸直直盯着程以川。 「呃,周老师……」 毕景卿有点尴尬,刚想给两人介绍,就听到程以川笑着打招唿:「你好,终于见面了。」 周冶冷淡的略一颔首,道:「昨晚,多谢。」 「不客气。」程以川意味深长地说,「谢礼我已经收到了。」 毕景卿:「……你们认识?」 周冶道:「昨晚,他给我发了你的定位。」 毕景卿一愣,勐地转头看向程以川。程以川面露歉意,柔声道:「昨晚我实在担心你的安全,就把你的位置发给他了。我之前答应过你信息不会外泄,但没能做到,对不起。」 「不,你也是为了帮忙,怎么能怪你呢……」毕景卿本能的出言安慰,可话说到一半,又忽然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他的联繫方式?」 程以川有些赧然:「稍微动用了一点特权。」 毕景卿懂了。程以川毕竟是国宝级的天才科学家,查个把人联繫方式的权力当然是有的。 但这件事仍然细思恐极,因为就算可以查到手机号,但程以川是怎么知道可以找周冶帮忙的呢?他们明明今天才第一次见面吧? 这些细节,程以川没有要讲的意思,毕景卿也没敢问。 刚才在房间里发生的事情,让他对程以川生出畏惧之心——这男人就像一口无底的深井,太认真张望的话,总觉得会跌落进去万劫不復。 程以川离开后,周冶一言不发的走进房间。毕景卿心虚的跟上去,围着他团团转:「周老师,上午的训练结束了?你累不累,渴不渴,要不要喝水?」 周冶盯着他,不答反问:「你身上带着定位器?」 毕景卿解释道:「不是定位器,是监测仪……以川哥哥他们研究所收集实验数据用的。」 他把脖子上挂的那个黑色小球拿出来给周冶看。 周冶碰了碰小球,忽然发力往下扯,毕景卿连忙阻止:「不要!」 「他在利用这个监视你。」周冶沉声道,「带着这个,你不安全。」 「不……不会的。」毕景卿言不由衷的说,「以川哥哥不会做那样的事,这个仪器只是实验需要——」 「昨晚他泄露了你的位置。」 「那是为了我的安全,情有可原,而且他也道歉了……」 周冶紧抿唇角,漆黑的眸子里压抑着什么:「你就那么信任他?」 第36页 毕景卿欲哭无泪——我不是信任他,我是有把柄在他手里! 但他无法跟周冶说出实情,只能硬着头皮点头:「对,我想帮他完成实验。」 周冶深深看了他一眼,缓缓松开手,垂下眸子不说话了。 毕景卿看出他不高兴,但即便如此,他也不能拿下这个监测仪。 他拿起床头柜上的药膏,讨好的拽了拽周冶的衣角:「周老师,我帮你换药吧?这是以川哥哥拿来的,说是研究所的特效药,很好——」 话还没说完,他就看到周冶腮边的肌肉倏地紧绷,像是太过用力舔过犬齿时,连带着下颌绷起锋利的弧度。 他忽然意识到不妙,下意识的噤了声,转身就想跑。 但已经迟了。 周冶长臂一揽,就扣着他的腰把人拉进怀里。 毕景卿一个踉跄撞上坚实的肌肉,刚想抗议,下一秒,就被滚烫的唇舌堵住了嘴。 这个吻里满满都是周冶式的兇悍,肺部的空气被压榨殆尽,毕景卿大脑有点缺氧,甚至有种尝到了血腥味的错觉。足足一分钟之后,周冶才放开喘息不已的他。 「你还是不说话比较好。」男人用力揉了揉他的唇角,眼神危险,「过来,不是要给我换药吗?」 毕景卿拿着药膏的手抖得握不住,万万没想到所谓的换药是这样的。 「不……不要了……」 少年嗓音里带着哭腔,拼命想要逃走,却被宽大的手掌死死按住。 粗糙掌心细密的茧子磨得他生不如死,偏偏那男人还用冷硬的嗓音催促道:「药。」 毕景卿死死咬住下唇,把一连串的呜咽咽回去,用颤抖的手指帮对方抹药。 周冶恢復力惊人,那道狭长骇人的伤口经过一夜,已经开始癒合结痂,指腹摸上去触感粗糙,却又有种说不出的兇悍的性感。 毕景卿意乱情迷之余,还分出一点念头去想——男人骨子里大概都藏着崇拜血腥暴力的因子,所以他才会觉得带着伤的周冶格外迷人,让人忍不住想要讨好,想要乞怜。 他仿佛被蛊惑了一般,缓缓俯下身,在那狰狞的伤口上落下一个轻吻。 犹如崇敬神灵。 下一秒,天旋地转,他被男人勐地翻过身压在床上。 男人的喘息声如雷鸣般砸落耳畔,低沉的嗓音从喉咙挤出来,一字一顿:「……我警告过你,不要再勾引我。」 毕景卿哭着摇头,只来得及伸手抱住周冶的脖子,就被铺天盖地的疯狂彻底淹没。 * 接下来几天,毕景卿又恢復了规律的训练生活。和之前略有不同的是,他还被强行增加了特殊的晚间科目,体力被压榨的半点不剩。 周冶也许是前一阵压抑的狠了,宛如第一次尝到甜头的野兽,每晚都把他翻来覆去的折腾,但始终是浅尝辄止。 就算数次擦枪走火,他也总能在最后关头控制住,哪怕是爬起来冲进洗手间自己解决,也不肯跨过最后那条红线。 毕景卿早就知道他固执,却没想到他会固执到这个地步——也许只有等到他和范夜霖离婚,周冶才会做到最后。 这个整日游走于危险边缘的男人,倒是意外的比其他几位衣冠禽兽更有底线。 培训结束的前一天,系统照例播报:【恭喜,周冶好感度上升至40点。】 短短一周,他取得了巨大的成就,毕景卿心里却没有多少喜悦。 明天之后,他就要搬回自己的公寓了,周冶也会返回原本的住处。想到这一点,他竟然有些捨不得。 第23章 拷问戏&梦中袭击 这一次回溯到现在,周冶是和他朝夕相处最久的人,他理所当然的对他产生了依赖……更何况,周冶本来就是一个很能给人安全感的人。 但他知道这样的相处不可能长久,周冶神秘且复杂的背景,註定了他无法长久陪伴在某个人身边。 更何况,他想要同时攻略五个人的目标,也註定了他不配拥有某个人全心全意的陪伴。 快点结束吧…… 希望这场攻略游戏,能在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心之前,尽快结束。 毕景卿翻了个身,注视着黑夜中男人轮廓分明的侧脸,久久无法入眠。 * 培训最后一天,本该是周冶轮流考核每个学员,但考核才刚刚开始没多久,就被满头大汗跑来的副导演打断。 「周老师!小毕!叶导喊你们过去!」 考核被迫暂停,学员们自行练习,周冶带着毕景卿,急匆匆赶去叶倾珏那里。 这段时间,《莲决》剧组也没闲着。所有主要角色都窝在摄影棚里,没日没夜的打磨文戏。 叶倾珏要求高,且自带气场,一张倾国倾城的美人脸沉下来,镇得所有演员老老实实。整个剧组效率奇高,拍摄进度一日千里。 几天不见,毕景卿觉得叶倾珏好像瘦了。但那让人捨不得挪开眼的美貌不仅没有消减,反倒更胜几分。摄影棚里各路明星荟聚,到了他面前都黯然失色。 叶倾珏一抬头,就注意到他的视线,并迅速拆解出其中意味,红润的唇微微勾起,露出一个难掩戏嚯的笑,还故意对毕景卿眨眨眼。 毕景卿急忙低下头,不敢和这妖孽对视。 叶倾珏宣布休息五分钟,白羽凡穿着戏服走过来,笑着对毕景卿点点头:「好久不见,训练辛苦了。」 第37页 他无论对谁都很有礼貌,完全没有架子,因此在圈内广受好评。 但叶倾珏始终对他不冷不热,态度甚至比对待其他演员更冷淡一些。时间久了,就传出各种版本的流言。 毕景卿听说过最离谱的,是白羽凡就是在网上花重金求购叶倾珏一夜的那个人,叶倾珏发现了,所以故意疏远。 毕景卿是不信的。因为前几次回溯里的白羽凡,虽然难免和他产生些冲突,但总的来讲是个事业批,并不是什么一掷千金的恋爱脑。 毕景卿拘谨又紧张的跟白羽凡打招唿,然后跟他和周冶一起,被叶倾珏带去了导演休息室。 「白羽凡临时有通告要赶,明天一天的戏都要延后。」叶倾珏开门见山,「为了避免耽误整体进度,我打算把后面那段拷问戏挪到前面来,你可以吗?」 拷问戏?毕景卿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叶倾珏指的是那段主角被俘虏到异国,惨遭鞭打拷问的裸戏。 多亏了程以川给的特效药,他身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拍戏没有问题。只是那场戏毕竟特殊,他没想到会这么突然…… 白羽凡歉然道:「不好意思,其实本来应该我自己上的,只是经纪公司不允许我拍这种镜头,怕影响以后发展,所以……」 「没关系的。」毕景卿摇摇头,他已经想好了,「我可以拍。」 既然试镜上了这个角色,那就是他应该完成的工作,这是作为一个演员的职业操守,他完全服从剧组安排。 叶倾珏眯着眼睛笑了笑,似乎很满意:「那就这么说定了。」 毕景卿弱弱的问:「那个,叶导……请问和我搭档的演员是哪位?」 毕竟是性质特殊的鞭打戏,如果可以的话,他想先知道是跟谁演对手戏,提前做做心理建设。 叶倾珏却意味深长的扫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周冶,笑着说:「暂时保密,明天你就知道了。」 这有什么好保密的? 毕景卿很无语,白羽凡却怔了怔,黑白分明的眸子忽然看向毕景卿,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一遍,仿佛第一次认真把他放在眼里。 返回训练场的路上,周冶忽然开口道:「如果你不想拍那场戏,我可以帮你跟少爷说。」 「不用啦。」毕景卿摆摆手,「这种戏只是看起来吓人,其实伤痕啊血啊什么的都是化妆特效。再说了,哪有给替身找替身的道理?」 要是真的换人来拍这段戏,那估计所有人都知道他和叶倾珏关系不一般了。 他可不想成为全剧组的焦点,被人指指点点。 周冶皱了皱眉,欲言又止,最后只是道:「……你收拾行李,我送你回去。」 刚才临走时,叶倾珏善心大发,给他放了一天假,让他调整好状态,第二天再来拍戏,所以他现在可以直接回家了。 毕景卿迟疑道:「不好吧?你不是还要考核?」 「交给其他人做就行了,少爷会安排的。」周冶道,「我去你家,看看能不能找出那个夜袭的。」 他这样一说,毕景卿倒真的心动了。 他本来因为韩谨今晚回来,所以不是很担心夜袭的事情,但是韩谨早上却打来电话,委屈巴巴的说集训要推迟一天结束,没办法来影视城接他了。 他今晚一个人住,的确不太安全。如果周冶能来看看的话,是最好的。 于是他很快收拾好行李退房,由周冶开车,两个人一起回到市区的公寓。 一周没回来,房间里空气不流动,毕景卿急着去开窗通风,却被周冶拦住了。 「你离开之前,没有检查过门窗?」 「嗯,没来得及。」 周冶点点头,先进去四处看了一圈,然后才把窗户都打开,道:「不是从窗户进来的。」 毕景卿一脸茫然,周冶解释道:「窗户虽然开着,但是外面没有攀爬的痕迹,门锁也没有被撬。他要么有你家的钥匙,要么当晚就在屋里。」 毕景卿不由蹙眉,狐疑道:「不可能啊……」 那晚在他家里的人就只有范夜霖,但范夜霖半夜爬到他的床上咬了他一口……这怎么可能? 打死他都不信! 周冶拿出背包里提前准备好的工具,在窗边敲敲打打一会,道:「可以了,晚上把门锁好。」 说完,他便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毕景卿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很是不舍,忍不住开口道:「今晚……要不要留下?」 周冶动作微顿,头也不抬的说:「不了,少爷有别的命令。」 毕景卿怔了怔,忽然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叶倾珏只是让他在影视城里陪他一起住,并没有提及离开之后,所以他的陪伴,就到此为止。 所以之前那些相拥而眠的夜晚,都只是因为叶倾珏的命令吗?那送他回家,查看门窗这些又算什么?随正装附赠的小礼品吗? 毕景卿环抱住自己,忽然觉得有点发冷。 「我知道了。」他垂下眸子,轻声道,「抱歉,让你为难了。」 周冶离开时,只是微微颔首算作告别,那张一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像一尊缺乏生机的石雕。 毕景卿关上门,在空荡荡的公寓里坐下,习惯性的打开手机翻了翻微博。 范夜霖和女星柳妙的热恋绯闻炒得轰轰烈烈,已经霸占热搜近一周。数不清的传媒公司和自媒体跟风下场,整个娱乐圈热闹得仿佛过年,更衬得他这里冷冷清清,无人问津。 第38页 有狗仔拍到范夜霖已经返回京城,跟柳妙同一班飞机。 系统不敢再幸灾乐祸,小心翼翼的提醒道:【只要完成攻略任务,你就可以回到现实世界了。】 所以不要动心,不要犯错,永远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不要混淆自己的目标。 别忘了,这不是什么温情脉脉的爱情小说,而是披着甜蜜外壳的恐怖片。 他们现在有多爱你,杀你的时候就有多残忍。 毕景卿逼迫着自己回忆起心脏被冰冷刀尖贯穿时的痛苦,听着心跳声一点一点平復下来,轻声道:【我知道。】 我不会犯错的,我一定要离开这里。 * 毕景卿在沙发上睡着了。 似假还真的幻梦中,他被人压在床上质问:「你去哪里了?送你回来的男人是谁?」 他惊慌失措,一边推拒一边解释:「只是同事而已,你放开——唔!」 兇狠的吻落下来,男人扯开他的衣领,用力按下右肩那个还残留着的浅浅疤痕,冷声道:「看来留下标记还不够……小贱人,那些男人围着你转,就是因为你恬不知耻的勾引吧?」 「不,我没有……」 滚烫的唇覆盖上来,尖锐的犬齿撕咬着他的右肩,仿佛要刺破那里的皮肤,在骨头上烙下印记一般。毕景卿甚至感觉到灵魂也被撕扯开来的痛楚,他拼命抓着男人的头髮,想要把他推开,却只是徒劳。 「没有?」男人的嗓音冰冷到几乎凝结出冰渣,「我都听到了,你邀请他留下来。怎么,一个色情狂小鬼还不够满足你吗?」 毕景卿浑浑噩噩的大脑里忽然炸响惊雷——他知道韩谨……他是谁?! 痛苦和异样的快感纠缠在一起,把感官拉伸到无限长的一条线。清醒就像遥不可及的水面,他拼命伸出指尖去够,转瞬又被巨大的力道拖至水底…… 不知道如此反覆了多少次,他终于从无尽冰冷中挣脱出去—— 第24章 这是命令&拍摄开始 毕景卿勐地睁开双眼。 他仍然躺在沙发上,电视放着午夜档电视剧,暖黄色的灯光铺开一片平静祥和,与他遍布全身的冷汗格格不入。 他撑着酸软的手臂坐起来,先拨开衣领,看向右肩。 这一次,他的皮肤上没有留下什么新的痕迹。 毕景卿惊魂未定的松了口气,怀疑是在沙发上睡得不好,所以做了噩梦。 他正想关掉电视回房间里继续睡,抬起手时,却意外看到指缝间残留着数根粗硬的黑髮。 那不是他的头髮,他自己的发色偏浅,而且发质细软,和这几根明显不同。 掌心里似乎还残留着热度——在梦里,他紧紧抓着男人的头髮,几乎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如果那是真的,那么在指缝中留下几根髮丝,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所以……到底是真,还是假? 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压力太大,精神出现问题了。 鼻端似乎萦绕着清苦的烟味,但仔细去闻时,却又消失了。 毕景卿揉了揉太阳穴,嘆了口气。把门窗全都锁好,这才回自己房间躺下。 他本以为自己会失眠,却没想到头一挨到枕头,就立刻昏睡过去。 * 距离毕景卿家一百多米的小区公园里,高大健硕的男人纹丝不动的站着,像一颗沉默的树。 周冶选了一个能看清楚毕景卿家的位置,就这样一直抬头看着,直到房间里的灯光彻底熄灭,才转身离开。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他看都不看的接起来,沉声道:「少爷。」 男人华丽的声线响起:「把人送回家了?」 周冶「嗯」了一声。 「不捨得的话,住在那也是可以的。」 「不。」 「为什么不?你难道不想和他住吗?」 周冶没有回答,脚步却越来越快,像是头也不回的逃离着什么。 叶倾珏嗓音里噙着戏嚯:「你和他睡过了吗?」 周冶眉目微动,嗓音被捲起的风割的有点哑:「没有。」 「为什么没有?你难道不想吗?」 句式相同的问题,再次收穫周冶的沉默。 叶倾珏并不意外,慢悠悠的继续发问:「如果我要求你睡他呢?」 周冶勐地停下脚步,漆黑的眸子里掠过难以用语言形容的复杂光彩。 叶倾珏笑着说:「在《莲诀》拍摄结束之前,周冶,我希望你和毕景卿发生更深入的肉体关系……这是命令。」 * 也许是因为累了,毕景卿一夜好眠。他没有做梦,也没有被奇怪的男人袭击,感觉自己精神极了,出去跑个八百米都不成问题。 吃过早饭后,他就急匆匆赶去影视城。 一路往里走,毕景卿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留心注意四周后,才发现问题出在哪——盯着他看的人实在太多了。 不管是工作人员,还是前段时间一起培训的群演龙套们,每个人都死死盯着他看,仿佛他是什么罕见的珍稀物种。 毕景卿被盯得心里直犯嘀咕,等见到副导演,他实在忍不住,小声问:「张导,出什么事了?为什么大家都盯着我看?」 副导演看他的眼神满满都是复杂,和他第一天来剧组报导时如出一辙。 毕景卿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第39页 副导演却没有要给他解惑的意思,只是说:「八号棚,快过去吧,叶导和周老师已经在等你了。」 毕景卿应了一声,往八号摄影棚走去,心里忍不住琢磨:叶倾珏就算了,周冶怎么也在?难道鞭打拷问戏,也需要武术指导? 八号摄影棚位置比较偏僻,毕景卿走了五分钟才到。推开门进去,里面已经布置成了异域风格的华丽宫殿,面积不大,靠近内侧墙壁摆着一张镶满了宝石的王座,奢侈到令人咋舌。 即使明知那些宝石肯定是假的,毕景卿还是被这过分浮夸的道具晃花了眼。 他还没来得及细看,就被化妆师拉进了准备间里。 身上的衣服都被没收,化妆师给他一条肉色内裤和一件浴袍,他换好以后,就被按在椅子上做妆发。 化妆师对他的皮肤赞不绝口:「哇,你浑身上下白的发光,一点瑕疵都没有!难怪叶导选你来拍这场戏,你这身体条件,比白老师都强!」 毕景卿连忙干咳一声打断她,他可不想这些话传到白羽凡的耳朵里。 化妆师看穿他的心思,忍不住笑起来,拍拍他的脸蛋说:「小帅哥,你放心,今天过后,别说白羽凡了,全剧组都不会有人敢找你麻烦。」 毕景卿好奇的问:「为什么?」 化妆师有些惊讶,发现他的疑惑不似作假后,神秘一笑:「你马上就会知道了。」 她不再多言,手脚麻利的做好妆发,又帮毕景卿简单遮了遮肩膀和手臂上还没好全的伤疤,然后就把他推出了准备间。 毕景卿一头雾水的走出来,忽然发现那奢华的王座旁边,不知何时多了两个男人。 两人都背对着他站着。一个高大健壮,赤裸着小麦色的上半身,只穿了一条宽松的白色裤子,赤脚站在柔软的波斯地毯上。 另一个则穿着华丽得多的异国服饰,缀满金色亮片的红色衣裤勾勒出修长优美的身体线条,劲瘦白皙的窄腰露出来半截,长长的黑髮垂到腰间,用一枚绿宝石发扣束起。 他正跟身边的男人低声说着什么,右臂上的金色臂钏流苏摇晃,手脚腕间都佩戴着刻满花纹的小巧铃铛,举手投足间铃音阵阵,悦耳动听。 他有种雌雄莫辩的美,哪怕只是背影,都令人惊艷。 就连毕景卿都被吸引,凝神细看。可看着看着,他却渐渐发觉不对劲——这两个男人的身形举止,怎么那么眼熟呢? 这时,衣饰华丽的那人转过身来,翠绿色的眸子潋滟生辉,恰好扫到站在不远处发呆的毕景卿。 「卿卿来啦?」叶倾珏笑得眉眼弯弯,招唿道,「快过来,等你半天了。」 他旁边的男人也跟着转过头来,对着毕景卿微微颔首,赫然是周冶! 毕景卿下巴差点砸到地上,茫然的走过去之后,才想起来发问:「你们……怎么穿成这样?在玩cosy?」 叶倾珏被他逗笑了:「胡说什么呢?今天不是要拍戏吗?我们两个跟你搭戏,怎么样,惊不惊喜?」 毕景卿:「……」 没必要拷问了,他现在就投降行不行? 被叶倾珏盯着拍裸戏,和跟叶倾珏拍裸戏根本就是两个概念,更何况还多出一个周冶!他一晚上的思想建设都白做了! 怪不得刚才化妆师说了那么奇怪的话!叶倾珏亲自下场跟他这个替身搭档拍裸戏……今天过后,他恐怕要成为整个剧组的传说了! 他心里跑满了咩咩叫的草泥马,偏偏迎着叶倾珏那双翡翠般的眼眸,却说不出半个不字,只能干巴巴的贊上一句:「很惊喜。」 叶倾珏原地转了一圈,笑着说:「我还是第一次穿这样的戏服,意外的还挺适合的。」 毕景卿很不情愿的再次被他的美色吸引——叶倾珏那双绿色的瞳孔本就很有异域风情,再搭配上这身华丽到难辨雌雄的衣裙,简直相得益彰,美到让人心旌摇动。 他笑起来的时候,会让人觉得无论他犯了多么严重的错误,都可以原谅。 叶倾珏趁着他一瞬间的恍惚,忽然抬手抽走了他腰间的浴袍系带。 宽大的白色浴袍滑落在地,少年白皙纤细的胴体暴露在华美的大殿之上。 叶倾珏微微眯起眼,描画着细长眼线的眼尾上挑,目光如有实质一般,近乎贪婪的舔舐过少年的每一寸肌肤,勾唇一笑道:「闲话少说……开始吧。」 …… 毕景卿踉跄几步,被周冶按着跪倒在柔软的长毛地毯上。 叶倾珏坐在高高的王座之上,脸上围着半透明的白纱,唯独一双轮廓姣好的眼睛露在外面,兴致盎然的看着跪在地上,不着寸缕的少年将军,翠绿的瞳孔因兴奋而微微收缩着。 「阿冉,他叫什么名字来着?」他的嗓音拖得很长,慵懒而轻慢,却又因含煳的吐字而性感。 毕景卿心里一惊。 他忽然发现叶倾珏的演技竟然也可圈可点。他此刻看起来,根本就是一个穷奢极欲、傲慢邪肆的年轻王者,没有丝毫违和之处。 周冶面无表情,垂眸看了毕景卿一眼,沉声道:「主人,此人是大吴主帅顾舟,非常危险,不可久留。」 「危险?」叶倾珏修长的手指抵住下颌,腕间金铃细碎作响,「再兇勐的野兽,拔掉爪牙之后也会变成温顺的绵羊。阿冉,我相信你可以调教好他。」 第40页 毕景卿低着头一声不吭,他被下了异族的蛊药,浑身功力尽皆消散。此时肌软筋麻,双手被缚,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任人宰割。 周冶用手中鞭子的尾端抬起毕景卿的下巴,削薄的唇轻轻抿起,眼底掠过冰冷的血色。 毕景卿下意识的屏住了唿吸。 下一秒,他腕间绳索忽然被男人扯住,直接拖拽出两米远,双手被举高,挂在了天花板上垂下来的一条钩锁上。 第25章 错乱的疯狂&你也喜欢他 鞭子落下来的时候,仿佛裹挟着雷霆万钧,唿啸而下。 扯住双手的钩锁拽得更高,毕景卿被迫挺起胸膛,仿佛迫不及待的迎接一般。 火辣辣的一道,从锁骨斜下到小腹,尖锐的痛感爆炸一般闪过,皮肤因刺激而发烫肿胀,短暂的麻木之后,敏锐的神经系统反刍出变本加厉的快感。 前一阵剧烈的刺激还没有消化,下一鞭就接踵而至。 周冶使的力道很有技巧,看似在少年莹白的身躯上留下一道道红痕,实则鞭梢只是一触即离,落点也集中在敏感的部位,力求让快感大过痛楚——与其说是行刑,还不如说是情趣。 毕景卿死死咬住下唇才没有尖叫出声,只从齿缝间溢出细碎的喘息——他应该是被下了药的,没有发声的力气,只能被迫承受一切。 摄像机在身后无声无息的运作着,所有镜头都只能拍到他的背影。他的表情,他的所有痛苦和迷醉,都只会展现给身前的两个男人。 毕景卿紧闭着双眼,不敢看周冶和叶倾珏此时的表情。 他能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痛楚引动的不只是恐惧,还有山唿海啸般汹涌而至的欲望。 脑海里放起烟花,理智片片碎裂,恍惚间,他又一次听到程以川在耳畔用温柔的语气说道—— 「……在你身上留下痕迹的人,和教会你享受痛苦的,不是同一个人,对吧?」 是的,不是同一个人。但此时此刻,他们却一同欣赏着他的疯狂与沉沦。 少年眼角湿润,生理性的泪水不断溢出,顺着脸颊流淌而下,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羞耻。 周冶眸光沉沉的盯着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的少年,沉默的挥动手中的长鞭。鼓胀的手臂肌肉沁出晶亮的汗水,暗示着主人此时并不如表面上看起来平静。 王座上的年轻国王微微眯起翠绿色的眸子,不太自然的稍微变化坐姿,忽然开口:「够了,阿冉,让我好好看看他。」 周冶依言停手,他扣住毕景卿的后脑,逼着他抬起头来。 叶倾珏走到毕景卿面前,金铃清脆的声响仿佛某种暧昧的信号,让毕景卿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起来。 修长的手指抚上他的下巴,男人华丽的声线压过铃音,定海神针一般,压住了他濒临崩溃的理智。 「你在发抖呢……」叶倾珏笑道,「顾将军,如果我现在问你大吴的军备部署,你会说实话吗?」 他还在戏里。 毕景卿发烫的大脑被一个念头占据——对了,我还在戏里。 他睁开模煳的泪眼,深深看了叶倾珏一眼,忽然张口咬住他的手指。 反正摄影机拍不到这一幕,毕景卿用力咬了下去,直到看到男人拧起漂亮的眉毛。 让你折腾我!毕景卿恨恨的想,咬死你! 叶倾珏却笑了,温柔的眼神让人毛骨悚然。他没有抽出手指,任由毕景卿发泄着愤怒,另一只手摊开,对周冶说:「把鞭子给我。」 周冶浓眉蹙起,也顾不得摄影机了,张口道:「少爷。」 「刚才那段已经足够了。」叶倾珏目不转睛的盯着毕景卿,仿佛看到了心爱的玩具,「把摄影机关掉,清场一小时……不,还是两小时吧。」 周冶短暂的沉默后,照他的话去做了。 毕景卿听到这里,被羞恼沖得过载的脑子渐渐冷却下来,忽然意识到不对劲,犹犹豫豫的松开嘴。 「别停下呀。」叶倾珏扯下白纱,让那张写满了兴奋的美丽面孔暴露出来。 他把手指更深的抵进毕景卿唇间,几乎碰触到了喉咙,笑眯眯地说:「宝贝儿,你每次挑衅我的时候,我都兴奋的要发疯了。」 毕景卿也要疯了,他拼命往后仰头,想躲开男人的手,艰难的吐字道:「周……周冶……」 周冶还在,你疯了吗?! 「哦,你担心他呀?」叶倾珏笑得漫不经心,「放心吧,他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该在场,什么时候该走开。」 周冶已经无声无息的离开了,有些命令,叶倾珏不必开口,他也心知肚明。 叶倾珏抽出手指,用鞭子粗糙冷硬的尾端扫过毕景卿身上凌乱的伤痕,笑得意味深长:「卿卿,接下来……就是我们的时间了。」 * 八号摄影棚清场两小时的事情,如同鸟儿插上翅膀,在短短几分钟内,就传遍了整个《莲决》剧组。 谁都知道叶倾珏带着周冶,一大早就换好衣服做好妆造,几乎是迫不及待的等着那个小替身来拍裸戏。 而现在,两小时这个暧昧又充满了暧昧暗示的时间,成功证实了所有人的猜测——小替身和大导演之间果然有一腿! 这个消息,当然也传到了此时不在片场的某些人耳朵里。 青年正在拍摄gg,中场休息的时候,从经纪人那里得知了这个让所有人大跌眼镜的消息。 第41页 他喝水的动作顿住了,修长的手指缓缓攥住脆弱的塑料瓶,可怜的瓶子发出咯吱咯吱的脆响,听的人胆战心惊。 「我记得……他是叫毕景卿对吧?」 经纪人干笑两声,小心翼翼的应了声「是」。 青年忽然把矿泉水瓶里的水泼到经纪人脸上,眼底掠过一抹暴虐:「你不是告诉我,演国王和行刑人的,只是两个废物龙套吗!」 「本来是这样的!」经纪人一头一脸的水,狼狈至极,却连擦都不敢擦,「听说是叶导今早临时起意换的人,他以前也喜欢在自己的剧里客串,这应该只是巧合——」 「哪有那么多巧合!」青年厉声呵斥,「我早就说过叶倾珏看他的眼神不对劲,让你抓紧把人处理掉,你这个废物,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经纪人不敢反驳,连连道歉,又劝他冷静下来,至少先把gg拍完。 至于毕景卿…… 「一个小替身而已,凭什么得叶导青睐?依我看,这事说不定跟范夜霖有关系。」 经纪人小声说出最近打探到的消息:「听说范夜霖和叶导因为他起了些争执,叶导说不定只是利用他打范夜霖的脸。」 你不是宝贝吗?不是扣着档期吗?那就让所有人都知道,他被我潜了。对于男人来说,最恶劣的挑衅不过如此。 叶倾珏私生活混乱的事人尽皆知,这倒也符合他张狂肆意的行为逻辑。 青年有些被他说服了,但还是强调道:「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一定要尽快把这个毕景卿赶出剧组!」 经纪人连连点头答应,又是许诺又是发誓,好不容易才安抚住青年。 * 两小时后,周冶回到空荡荡的八号摄影棚。 说是回到其实并不恰当,因为他几乎没有离开过。 就像前一天晚上在毕景卿楼下「罚站」一样,这一次,他沉默的站在不违背叶倾珏指令的边界线上,静静地盯着摄影棚小窗透出来的微弱的光。 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八号摄影棚里,瀰漫着一股散不去的腥甜味道,作为男人,周冶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他脚步不停,面不改色的往里走,在最里面的王座上,看到抱着少年的俊美男人。 叶倾珏专注的盯着毕景卿看,听到周冶的脚步声才抬起头来。 他面带餍足,衣衫散乱,懒洋洋的靠在王座上,勾唇笑道:「很准时嘛。」 毕景卿裹在宽大的浴袍里,露出来的小脸上满是还没拭去的泪痕,即使昏睡过去,眉心仍然紧蹙,唿吸也有些急促。 周冶默不作声的走上前去,摸了摸毕景卿的额头。 有点烫,但不严重,休息一晚应该就好了。 他把毕景卿从叶倾珏怀里抱出来,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等等。」叶倾珏叫住他,慢条斯理的绕到他面前,细细打量,「你生气了?」 「没有。」 周冶答得飞快,反而露出破绽,他自己也意识到了,不由拧眉。 叶倾珏笑了:「别担心,我没有做到最后。他太兴奋了,才晕过去的。如果你想今晚完成任务,那会是个好时机,他现在非常敏感——」 「我不想。」周冶突兀的打断他的话,沉声道,「他需要休息。」 「那好吧。」叶倾珏耸耸肩,「周冶,卿卿他虽然柔弱,但并不是女人。对待男人,总是温柔体贴可不够。」 而对待毕景卿这样铁石心肠的小骗子……越是温柔体贴,恐怕就越是只能靠边站了。 周冶抬起眼来看他,忽然道:「少爷。你也喜欢他,为什么要让给我?」 「我喜欢他?」叶倾珏怔了怔,「有吗?」 「我只会因为他失控,你也是。」 叶倾珏失笑:「下半身失控,也算是喜欢吗?」 「这样的游戏,你以前玩过很多次。」周冶一针见血的指出关键,「只有面对他的时候,你有反应。」 比起那些形式大过意义的繁文缛节,周冶一向更信奉最简单直接的思维逻辑。 一个看遍活色生香,仍然性冷淡的男人,忽然对某个特定的人有反应——这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 叶倾珏倏地闭上嘴,沉默片刻后,摆摆手道:「带他走吧。」 第26章 忠犬变狼&绝不离婚 毕景卿从一团乱梦中甦醒过来的时候,颇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夕的茫然。 他看到熟悉的天花板,意识到自己被送回家里了,顿时放松下来。 都说纵慾过度会把人彻底掏空,他总算是亲身体验了这句话。 不仅仅是肉体层面的一滴都没有了,更是精神层面的。此时此刻,他觉得四大皆空,一切烦恼都不重要了。 什么又痛又爽到晕过去,什么被周冶发现了他和叶倾珏的「姦情」,都随风去吧,他现在只想来一根事后烟。 就连繫统在耳畔播报叶倾珏的好感度又涨了10点,都没能让他有半点反应。 他还没来得及享受这难得的放松,一扭头,就发现韩谨沉默的坐在床边,眼眶通红,眼底遍布血丝,正死死盯着自己,似是一夜没睡。 毕景卿吃了一惊:「阿谨,你怎么……」 一开口,他又被自己过分沙哑的嗓音吓了一跳。 韩谨抓着毕景卿的手,两颊肌肉绷出锋利的弧度,似乎在拼命压抑着什么,深唿吸几次后,才开口道:「我昨天……比赛一结束,就赶飞机回来,正好碰到有人把你送回家。」 第42页 「他说你需要休息,我以为你生病了。」他轻轻抽了口气,「我想帮你擦身,却看到……」 毕景卿沉默下来,他忽然有些不敢看男生的眼睛。 韩谨的手用力攥紧,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是谁干的?」 「阿谨……」毕景卿试图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问你是谁干的!」 男生忽然低吼出声,他神色冷峻,眼睛被怒火灼烧着,危险而明亮,沉沉的重复了一遍:「告诉我,是谁。」 这一刻,毕景卿忽然意识到,韩谨其实早已是个成熟的男人,他英朗的五官丝毫没有少年人的青涩稚嫩,高大的身躯和结实的肌肉充满了侵略性。而他却总是延续着上一次回溯时的眼光,把他当成一只爱撒娇的黏人小奶狗。 其实不是的。 韩谨是一只狼,而现在,他正对着可能侵犯自己领地的其他男人亮出锋利的獠牙,随时准备撕咬敌人的喉咙。 但他还太年轻了,他还不是那些真正强大的男人的对手。 毕景卿定了定神,忽然抬起手,重重拍了韩谨脑门一下。 韩谨凌厉的气势被他拍的一滞,黑亮的眼眸呆了呆,竟然透出几分茫然来。一下子从蓄势待发的野狼,被原地拍成了委屈巴巴的小狗。 「哥!你干什么!」 「我让你清醒一点!」毕景卿没好气的说,「都说了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这是拍戏弄的!」 「拍戏?」韩谨一脸狐疑,「什么样的戏能把你弄成这样?强/奸吗?」 毕景卿被他噎了一下,尴尬的解释道:「不是,就是被敌人俘虏了,审问拷打什么的……」 韩谨顿时出离愤怒了:「范夜霖那个混帐东西,居然让你拍这种戏?!」 他话音刚落,客厅里就响起沉沉的脚步声,一道冷淡的嗓音骤然响起:「哦?我是混帐?小朋友,你是又想去外地集训了吗?」 韩谨和毕景卿同时一愣,看向出现在卧室门口的俊美男人,异口同声道:「你怎么在这里?」 范夜霖一身黑色燕尾服,倚在门边。质感高级的布料没有丝毫褶皱,白色的扣子严丝合缝,勾勒出劲瘦有力的腰线,同色的黑西裤挺括修身,剪裁合宜,修长双腿一曲一伸,姿态慵懒又迷人。 他像是刚从一场非常正式的舞会上离席,身上依稀还残留着葡萄酒的香气。 毕景卿和韩谨多余的「默契」让他感到一丝不悦。他扯了扯领口,牵起冷笑道:「我也很想知道,你家的大门为什么没有上锁,一推就开。」 毕景卿谴责的目光看向韩谨,韩谨尴尬的解释:「可能是我抱你进来的时候太着急了……」 范夜霖没理会他,淡淡的说:「毕景卿,我想跟你单独谈谈。」 毕景卿看到他,就想起仍然挂在榜一的绯闻热搜,心里很不是滋味。可他刚想拒绝,就听到范夜霖意味深长的说:「关于《莲诀》,你要是不想单独谈的话,我当着这小子的面说也行。」 毕景卿:「……」 为什么这些男人都喜欢威胁他?哦对,好像是因为他的把柄太多了。 韩谨极不情愿的被毕景卿赶出房间,临走时还不忘恶狠狠的瞪范夜霖一眼。范夜霖对他的挑衅毫不在意,比起韩谨,他更在意在酒会上听到的流言。 卧室门关上后,他便开门见山的说:「我听说,叶倾珏亲自下场客串跟你搭戏。拍摄结束后,他还把摄影棚清场,和你单独呆了两个小时。」 毕景卿心虚的往后缩了缩,把自己埋在柔软的被褥里。 范夜霖在床边坐下,深邃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他,轻声道:「我想知道,他对你做了什么。」 毕景卿沉默片刻,眼眶有点发红,不答反问道:「霖哥,你现在,是以什么样的身份问我?」 范夜霖微微蹙眉,没怎么犹豫便答道:「你的丈夫。」 「我的丈夫?」毕景卿轻柔的嗓音颤抖起来,眼尾染上湿意,「我的丈夫,不会在外地和别的女人厮混,绯闻闹上热搜也不管不问。我的丈夫,也不会整整一周音讯全无,回来以后没有一句解释,只知道质问我和别的男人有没有姦情!」 最后一句,他几乎是喊出来的,泪水随着委屈汹涌而下,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滚落,把被子都打湿了。 范夜霖没想到他会突然发作,看着他哭成了泪人,顿时有些懊恼。 他其实知道叶倾珏有多少手段,也知道以毕景卿涉世未深的单纯,定然抵挡不住那傢伙的百般套路。但他乍一听到那个传闻,却还是怒不可遏,一秒钟都无法忍耐,立刻找上门来。 他想从毕景卿这里问出到底发生了什么,即使明知这个问题的答案,可能会让他更加恼火。 但弄哭毕景卿,并不是他的本意。 他沉默的抽出纸巾,递给毕景卿,低声道:「别哭了,我不是质问你,我只是……」 他顿了顿,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做什么,只能干巴巴的说:「我只是担心你被他欺负。」 「我没有什么值得你担心的。」毕景卿捂住眼睛,倔强的说,「你去找柳妙吧,我听说你们快订婚了。」 范夜霖哭笑不得,拉开他的手道:「我已经和你结婚了,还怎么跟她订婚?」 毕景卿甩开他的手,哑声道:「那我们离婚,离婚以后,你就可以——」 第43页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范夜霖攥住了手腕。 男人光洁的指腹细细抚过他细瘦的腕骨,嗓音有点冷:「卿卿,我不想听到『离婚』这两个字,从你的嘴里说出来。」 毕景卿怔了怔,抬起朦胧的泪眼看向他,也许是因为视线模煳,他忽然觉得眼前的男人有些陌生,仿佛还有另一个灵魂,正透过这具英俊的皮囊注视着自己。 这诡异的感觉一闪即逝,他分不清是不是错觉,只能试探着问:「但你之前说过,你对我没有感情,我们早晚要离婚的……」 「我仔细想过了。」范夜霖淡淡的说,「既然已经结婚了,与其费力气离婚,还不如想办法培养一下感情。正好,我们可以趁着拍《深宅》的机会,好好了解一下彼此。」 「但柳妙……」 「这跟她有什么关系?」范夜霖笑了,「她只是公关部安排给我的炒作对象,那些报导都不是真的,你不必在意。」 说着,他忽然凑近了些,薄唇抵住他的手背,落下一个轻吻。 「卿卿,你这是吃醋了吗?」 被他那双黑沉幽邃的眸子盯着,毕景卿的脸腾的一下红了,急忙缩回手躲进被子里,小声说:「没……没有,我就是,就是好奇问一下。」 「是吗?真遗憾……难道我醒悟的太晚,你已经不喜欢我了?」 「我……」毕景卿张口结舌,纠结了半天才小声说,「我只是害怕……霖哥,你之前明明那么讨厌我,为什么……」 「抱歉。」范夜霖痛快的道歉,「以前都是我的错,你愿意重新给我一次机会吗?」 毕景卿小心翼翼的看着他,清澈的灰色眸子仿佛干净的湖面,能清清楚楚的倒映出人心。 范夜霖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贪婪而丑陋的自己。 毕景卿犹豫了好一会儿,最后说道:「霖哥,我……我恐怕已经没有从前那么喜欢你了。」 范夜霖眸光一暗,轻声道:「你不愿意给我机会了?」 「机会什么的……我们还要一起拍戏,我总不能不理你。」他忍不住红了脸,「就……随便你吧,反正我也管不了你。」 范夜霖立刻明白了他话里的意味,薄唇扬起,露出一抹满是惊喜的笑容。 「谢谢你,卿卿。」他礼貌且克制的在毕景卿额头上落下一个吻,柔声道,「我会珍惜这次机会的。」 「你好好休息,明天我来接你一起回家。」 毕老爹兴师问罪的电话已经打到他那里了,他答应第二天腾出时间,陪着毕景卿一起回毕家,把绯闻事件解释清楚。 起身走出卧室时,范夜霖脸上的笑意骤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冰冷骇人的阴郁。 毕景卿用泪水和控诉转移了话题,这是典型的逃避行为。 毫无疑问,他和叶倾珏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刚才,握着毕景卿手腕的时候,他清楚的看到了暗红色的勒痕。 ——那是捆绑留下的痕迹。 第27章 我要你哄我&疑车无据 范夜霖走后,韩谨大概是生气了,一直窝在房间里不肯出来。 毕景卿身上没有力气,也没去找他,想着让他冷静一下也好。 系统好奇的问:【范夜霖改变心意了,这是刷好感度的好机会,你为什么不答应他?】 毕景卿神色有些凝重,不答反问:【范夜霖现在好感度多少?】 【32点。】 毕景卿越发心事重重:【那就奇怪了……】 系统不明所以:【哪里奇怪?】 【这点好感度,还不足以让他在我面前放低姿态袒露心声。别忘了,他可是个高冷闷骚的死傲娇,最喜欢口是心非。之前回溯里攻略他的时候,好感度超过60以后,他才开始说实话的。】 系统翻了翻记录,发现还真是,顿时对毕景卿佩服的五体投地——他家宿主虽然热爱作死,但的确是个恋爱大师。 在对付男人这方面,他似乎有着与生俱来的敏锐,轻而易举就能拿捏人心。 系统虚心求教:【所以范夜霖到底想干什么?】 【我不知道。】毕景卿坦然道,【我只能确定,他刚才那一番做派应该都是在演戏。】 范夜霖的演技,毕景卿在前几次回溯时曾经见识过,如果他想的话,完全伪装成另一个人根本不成问题,但他一般不会把这种赖以生存的本事用在生活里。 就像酒店大厨回家后都不爱摸锅铲一样,每日面对镜头装模作样就已经很累了,绝大多数演员在私人时间里,都更倾向于暴露本性,而不是继续伪装。 毕景卿总有种不好的预感——范夜霖身上,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他的性情越发难以捉摸了。 而且,刚才他靠近的时候,身上浓郁的酒香里,仍然掺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消毒水的气味。 梁莫言提醒过他按时去医院,为什么?他得了什么病? 就在毕景卿陷入沉思的时候,韩谨忽然从房间里冲出来,委屈巴巴的站在门口喊道:「你都不来哄我!」 他生闷气都半个多小时了,毕景卿居然无动于衷! 毕景卿的思绪被他打断,哭笑不得的说:「你都多大了,还要人哄?」 「我不管!」韩谨硬是挤到他床上,撒娇大狗一样抱住他,「我就要你哄我。」 第44页 他一边说,一边用鼻尖蹭着毕景卿的肩窝,不老实的闻来闻去,不高兴的小声嘟囔:「你身上有那傢伙的味道……他刚才干什么了?是不是偷偷耍流氓了?」 「没有。」毕景卿被他弄得很痒,拼命往旁边躲,「阿谨,你别胡闹,唔……」 韩谨动作一顿,忽然收紧结实的手臂,死死抱住了他。 毕景卿愣了愣,倏地闭上嘴——他感觉到颈窝湿漉漉的,有什么滚烫的液体落在他的肩膀上,不多,但每一滴都重若千钧。 「景卿哥,我很没用,对吧?」男生的嗓音有些沙哑,头也不抬的说,「范夜霖事业有成,年年获奖,随便跺跺脚,都能让娱乐圈抖三抖。我呢?只是个大学都没毕业的傻小子罢了,他一个电话,我就得连夜去外地集训,连拒绝的资格都没有。」 毕景卿听不得他妄自菲薄,不由蹙眉:「阿谨——」 韩谨却没给他开口的机会,自顾自的继续说道:「就算不跟他比,昨天送你回来的那个人,还有上次在学校,跟你说话的那个人……我能看得出来,他们都不是普通人,而且都对你别有企图。」 毕景卿铅灰色的瞳孔勐地收缩——他没想到,一向大大咧咧的韩谨居然这么敏锐,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只是嘴上不说罢了。 韩谨沉默下来,死死环抱着他的腰,仿佛用上了浑身的力气,毕景卿都被他勒得有点发疼了。 男生尖锐的犬齿,忽然深深切入他侧颈。 「唔!」毕景卿疼的浑身一颤,却生不出推开对方的心思。 他能感觉得到,这近乎发泄的亲吻中,满含着韩谨心底的不甘和愤懑。 毕景卿缓缓抬起手,轻轻抚摸韩谨的后脑,轻声道:「阿谨,你不用跟任何人比。」 他觉得很抱歉,因为他的缘故,韩谨被迫在本该无忧无虑享受青春的年纪,提前感受到太多的压力。 也许他跟其他攻略对象相比,只是一个普通人,但这本就是他的魅力所在。 五个男人里,唯独韩谨,是他可以毫不设防的朝夕相处,而不必小心提防什么的。 真诚,往往是最好的必杀技。 韩谨缓缓松开双臂,漆黑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看着他,轻声道:「景卿哥,如果有一天,我可以变得像他们一样厉害,你是不是就不会再把我当成小孩子了?」 毕景卿以为他在开玩笑,随口道:「等你拿到世界冠军的那一天吗?」 韩谨近乎贪婪的看着他的笑颜,仿佛要把这一幕永远铭刻在心里。 他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沉默着重新抱紧毕景卿,两人一起倒在床上。 * 出于愧疚,毕景卿允许韩谨抱着自己睡了一晚。 一夜过后,韩谨好像又恢復了平时的活泼开朗,一大早就挺着精神万分的部位耍流氓,非要毕景卿用手帮他。 毕景卿几次尝试逃脱都没成功,被倚着床头的男生掐着腰,背对着按在结实的腹肌上。 火热的吻铺天盖地的落在肩胛和后背上,有力的手臂绕到身前,满是恶意的挑逗着敏感的神经,韩谨的嗓音沙哑低沉,如猫科动物带着倒刺的舌头,舔过他耳畔。 「哥,小阿谨都哭了,你快安慰一下它……」 既是威胁,又是诱惑。 毕景卿被他逼得呜咽一声,终于妥协,颤颤巍巍的伸出手去。 韩谨笑了,亲亲他还残留着吻痕的侧颈,低声道:「景卿哥……我好爱你。」 毕景卿微微一颤,红着眼眶仰起修长的脖颈,仿佛振翅欲飞的天鹅,两片肩胛绷出惑人的弧度。 …… 等到两人整理好下床吃早餐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 毕景卿没吃太多,因为已经跟范夜霖说好了,中午要回毕家吃饭。 韩谨得知以后,意外的没像平时一样闹脾气,而是短暂沉默后,心平气和的叮嘱毕景卿早点回来。 毕景卿有些奇怪的看他一眼,不知道他怎么忽然就对范夜霖没有敌意了。 他还没来得及细想,范夜霖的电话就打了过来,他已经到公寓楼下了。 毕景卿拎上提前准备好,要给爸妈的小礼物,跟韩谨告别后,下楼上了范夜霖的车。 范夜霖穿了一身偏休闲的浅咖色西装,没系领带,衬衣领口敞开两个扣子,露出凸起的喉结和修长漂亮的颈部线条。 他戴了一副浅色墨镜,平时总是打理整齐的头髮往后梳起,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耳垂上缀着一对小巧别致的钻石耳钉,整个人看起来年轻了好几岁,甚至有点浪荡不羁的纨绔气质。 毕景卿坐在副驾驶上,忍不住频频侧目看他。 他很少看到范夜霖不怎么正经的样子,也许是因为新鲜的反差感,他总觉得今天的范夜霖格外有魅力,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性感的荷尔蒙。 范夜霖单手握着方向盘,忽然轻笑一声道:「你再这么看下去,就别想下车了。」 毕景卿:「……」疑车无据! 不对劲,绝对不对劲,这货今天是被叶倾珏附体了吗? 他一时无言以对,范夜霖却继续说道:「今天很暖和,你却穿了高领衣服……脖子怎么了?是那个小鬼干的?」 毕景卿选择装死,缩着脖子不说话。 浅色墨镜遮住了范夜霖眼底冷淡危险的光,他勾唇笑了,柔声道:「卿卿,你打算留他在你家里住到什么时候?」 第45页 毕景卿迟疑道:「呃……等阿谨毕业吧?很快了,现在都已经四月了。」 「哦,还有两个月。」范夜霖意味深长的说,「倒是跟《深宅》的拍摄周期差不多。」 说完,他一打方向盘,车子平稳的驶入位于城郊的高档别墅小区,毕家父母就住在这里。 范夜霖把车停好,拎着自己和毕景卿准备的东西,按响门铃。 毕巍亲自来开门,一看到范夜霖,立刻吹鬍子瞪眼,当场就要发作。 毕景卿怕引来邻居注意,赶紧把他推进去:「爸,怎么就你一个,我妈呢?」 毕巍扯着脖子,硬是瞪了范夜霖一眼,才不情不愿的答道:「你妈买菜去了,说是姑爷第一次上门,要好好招待。招待个屁,三个多月了才上门,我看是我这门槛太高,绊了他的腿!」 毕景卿捂住他的嘴:「爸,你别乱说!」 毕家虽然有钱,但却不是什么源远流长的家族企业,而是毕巍白手起家,一点一点赚出来的。 老两口年轻时候是过苦日子的,所以就算现在发达了,也还是维持着以前的生活习惯,家里不请佣人,一切都是自己打理。 范夜霖没在意毕巍的冷嘲热讽,他只是观察着这处处透露着温馨的房子,和毕景卿父子俩没大没小的相处方式,眼神有些莫名。 第28章 停滞的好感度&迷晕 毕巍嘴上虽然对范夜霖嫌弃至极,但还是臭着脸端来了准备好的水果盘。 范夜霖象徵性的拿了个草莓,捏在手里转了一圈,笑着主动开口:「爸,您说的没错,我早就该来拜访,但因为在国外拍戏耽搁了……不好意思。」 毕巍阴阳怪气的说:「哦,我还以为是找小三耽搁了呢。」 毕景卿连忙插话:「爸,网上那些都不是真的,那是公司安排的炒作,霖哥跟柳妙只是工作往来,我不是都跟你说了吗?」 范夜霖却正色道:「就算是炒作,我也应该提前跟您报备。这件事是我考虑不周,害的您担心了,以后再不会了。」 他态度端正,毕巍咂咂嘴,心里舒服了些,但还是横挑眉毛竖挑眼的说:「我担不担心的重要吗?重要的是你让小卿伤心了,知不知道?」 「知道。」范夜霖从善如流,「我以后一定注意。」 他已经摘下那副墨镜,低眉顺眼的样子分外乖巧,都让毕景卿觉得有点陌生了。 等到毕母回来,一顿家常便饭过后,毕家二老已经被范夜霖哄得服服帖帖,连北都找不着了。临走前,毕母还一迭声的叮嘱毕景卿好好过日子,不要耍小脾气,别给范夜霖添乱。 两人上车离开,毕景卿松了口气的同时,心里又有点别扭,忍不住说:「你果然很会演戏,把我爸妈哄得晕头转向。」 「你爸妈人很好,也很疼爱你,我是真的不想让他们担心。」 毕景卿不信:「当初你之所以和我结婚,就是被我爸逼的,你难道不生气?」 「最开始是生气的,但是我现在开始喜欢你了,所以感谢他老人家还来不及。」范夜霖对他眨眨眼,肆无忌惮的释放着自己的魅力,「看在我表现这么好的份上,卿卿,能不能给我点小奖励?」 毕景卿被他抛来的媚眼弄得红了脸,别开头去不肯看他。 范夜霖也没强求,短暂沉默后,忽然开口道:「卿卿,我家的气氛和你家完全不一样。」 毕景卿怔了怔,忍不住支起耳朵——他还是第一次听范夜霖提起家人,哪怕是前几次回溯时,范夜霖都对这个话题闭口不谈。 「范家是个大家族,我光堂兄弟就有七八个,我的父母在家族中地位不显,只是背靠大树好乘凉,混日子罢了。我不想像他们一样,所以成年后选了娱乐圈这条路。」 他的嗓音低沉,把那些不怎么光彩的年少岁月都融入简简单单的几句概括里。 「但演戏,永远都是世家眼中的下九流。就算我已经顶着影帝的头衔,在他们眼里,也还是没出息的不肖子孙。当家族需要我出力的时候,我就必须毫无怨言的接受。」 说到这里,他看了毕景卿一眼:「比如……和你结婚。」 毕景卿有点尴尬,迟疑道:「霖哥……」 「放心,我没有怪你的意思。」范夜霖洒脱一笑,「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刚才真的没有演戏,也不是故意哄你爸妈开心。你家的氛围,真的让我很羡慕,那是我的父母从未给过我的。」 「那就把我爸妈当成你爸妈吧!」毕景卿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好意思的涨红了脸,「反正……反正我们都结婚了。」 范夜霖勾唇笑了起来,深深看他一眼,柔声道:「好。」 毕景卿保持着羞涩的表情,等了几秒钟,却没等来系统好感度上升的通报,心情陡然变得沉重。 好感度没有改变,范夜霖……果然还是在演戏。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 这天之后,毕景卿的生活就恢復了正轨。 范夜霖不知道跟叶倾珏达成了什么协定,《莲诀》剧组那边通知他下一次报导时间是半个月后,也就是说,接下来两周时间,他可以全身心扑在《深宅幽梦》的拍摄上。 正好范夜霖去外地一周也落下不少进度,两人一起回到剧组后,同时开启了漫长的加班模式。 第46页 剧组赶起进度来就像屁股后面有藏獒在追,毕景卿每天忙的晕头转向,越发对范夜霖的专业佩服不已。 这部剧是标准的大男主,他虽然是男二,戏份却比范夜霖少不少,很多枪战、谍战之类的大场面都不需要参与。饶是如此都觉得辛苦,可范夜霖却始终游刃有余,不仅能达到导演的要求,还常常主动要求重拍,精益求精。 脑子被工作塞得满满的,自然就没工夫琢磨风花雪月。毕景卿把范夜霖的不对劲抛在了脑后,直到某天清晨赶到剧组时,发现摄影棚里兵荒马乱,连导演都是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 他一脸茫然的问:「刘导,发生什么事了?」 导演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握住他的肩膀:「小毕,你知道范影帝去哪了吗?」 「啊?霖哥?」毕景卿一头雾水,「他不是每天都来的很早吗?」 范夜霖非常敬业,从来不迟到早退,有时候比工作人员到位的都早。 导演焦头烂额,语速飞快的说:「今早有个镜头需要补拍,昨晚我就跟他说好了要早点到,但是这都超出约定时间一小时了,他都没来,电话也没有人接。我联繫了他的经纪人和助理,他们也不知道他去哪了,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主演没来,别说需要补拍的镜头了,就连今天的拍摄计划都要泡汤。这耽误的可不只是时间,还有金钱,怪不得导演急成这样。 毕景卿也有点着急了,毕竟不留下只言片语就玩失踪可不是范夜霖的风格,到底出了什么事? 他跑回自己的休息室,偷偷给范夜霖打电话,的确没有人接,反覆拨打几次之后,对面直接关机了。 找人这种事,周冶倒是可能有办法,但毕景卿直觉这不是个好主意——周冶知道,就等于叶倾珏知道了,那傢伙要是得知范夜霖失踪,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 那……难道要去找程以川?他上次能用特权查到周冶的手机号码,说不定这次也能找出范夜霖去了哪里。 但是同样,毕景卿也无法确定对方是否会愿意出手相助,上次见面时,程以川带给他的危险感没比叶倾珏少多少。 就在他不知该如何抉择的时候,忽然注意到桌子上的一个白色信封。 他非常确定昨晚离开时,房间里还没有这样东西。 毕景卿意识到了什么,抓起信封拆开。 信封里是一份类似请柬的两折卡片,淡蓝色的纸页上有讲究的印花,扉页贴着一朵精緻的、已经晒干的红玫瑰,打开后,一行漂亮的花体字映入眼帘——「铭湾酒店3301」。 翻到反面,仍然是花体字,写着「想见他的话,就一个人来」。 信封里还有一张铭湾酒店的房卡。 系统抢先开口:【你答应过周冶,不会再独自冒险了。】 毕景卿苦笑:【我也不想,但我别无选择。】 范夜霖是他的攻略对象,是他离开这个疯狂世界的指望,如果他出事,也许这次的回溯仍然会以失败告终。他已经努力了这么久,决不能功亏一篑。 他把房卡收好,安慰系统道:【我会小心的。】 他跟导演请假,说想去别处碰碰运气,导演唉声嘆气的答应了——反正范夜霖不在,剧组全部停摆,毕景卿就算留在这里,也只是干等着。 毕景卿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铭湾酒店。 铭湾是京城最顶级的五星级酒店之一,出入者非富即贵,安保级别很高。毕景卿还是拿出了房卡,才顺利得到前台放行。 3301是位于顶层的套房,毕景卿清楚的看到,自己拿出那张黑底烫金的卡片时,前台小姐的态度明显变得恭敬起来,几乎是屏气凝神的送他进的电梯。 无论是谁导致了范夜霖的失踪,这个人都一定来头不小。 快要到顶层的时候,他拿出手机,把自己的定位和房间号发给了周冶。 就当做是上个保险吧……希望不要真的用到。 酒店顶层铺满了奢华的暗红色格纹地毯,脚踩在上面发不出一点声音。两边墙壁挂着精美的水晶壁灯,灯光通过折射,散发出柔和的五彩色泽。 3301位于走廊尽头,里面一片死寂,仿佛根本无人入住。 房卡碰触到侧边的识别区,「嘀」的一声轻响,房门无声无息的滑开了。 里面一片漆黑。 毕景卿谨慎的迈进去一步,先把房卡插进取电槽,「咔哒」的一声响,所有电器骤然运转起来,明亮的灯光碟机散了黑暗——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忽然从他左后方的视觉死角闪了出来,用一块柔软且气味刺鼻的手帕捂住了他的口鼻。 毕景卿徒劳无力的伸出手去抓,却只摸到对方腕间冰冷坚硬的腕錶,錶盘镶满碎钻,锋利的稜角割破了他的手指。 不过三四秒钟,黑暗就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耳畔忽然响起男人低沉微哑的轻笑。 奇怪,这个声音……怎么好像有点耳熟? 第29章 逼问惩罚&濒死窒息 铭湾酒店是京城最高的建筑之一,站在3301套房的落地窗边,能俯瞰整个城市。 衣着华贵的年轻男人却全然不在乎窗外的风景,他站在床边,漆黑的眼眸紧盯着陷入昏迷,浑身赤裸的少年。 铺着酒红色床单的圆形水床上,少年白皙纤细的胴体美好到让人屏息,但遍布其上的浅浅吻痕,却破坏了这份莹白如玉的完美,让男人眼底不断泛滥出如有实质的冰冷气息。 第47页 也许是潜意识里察觉到了危险,少年忽然嘤咛一声,动了动纤细的手指。 毕景卿从未经歷过如此痛苦的甦醒。 药物的作用让他的太阳穴鼓胀着不断抽痛,脑内神经仿佛被重重抽了一鞭,每一颗脑细胞都在疯狂尖叫,汇成声浪冲击耳膜,让他有种想要作呕的不适感。 他努力睁开眼睛,眼前却仍然是一片漆黑。他想抬手去摸,却发现双手被反铐在身后,冰凉的触感后知后觉的传递到大脑,他勐地打了个寒战,光裸的皮肤瞬间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他没有穿衣服,双手双脚都被束缚,连视觉都被剥夺了。 这处境是如此熟悉,让他回想起前五次攻略失败时,被尖刀捅穿心脏时的剧痛。 难道又失败了?他努力蜷缩起身子,有些茫然地想。 但是他不想死……他不想再经歷死亡了。 数次重复的濒死绝望在他脑海里烙印下太过沉重的阴影,生理性的泪水夺眶而出,他无声的哭泣起来。 忽然,一双温暖的手掌扶起了他,安抚般的拍打他的后背,低沉到有点失真的男声随之响起:「别哭。」 毕景卿流着泪,努力躲开那双手,生怕下一秒就会有刀子刺穿自己的身体。 男人却误以为他是在抗拒,抬手捏住他的下巴,嗓音转冷:「如果还想见到范夜霖的话,就听话一点。」 范夜霖? 毕景卿怔了怔,被恐慌冲击的混沌的大脑忽然灵光一闪——对了,他是为了找范夜霖,来到3301房间,然后被迷晕了…… 那就不是攻略失败的死亡结局。 这个念头像一根定海神针,瞬间让他恢復了理智。 一旦清醒过来,所有感官就都跟着调动,也许是因为视觉被剥夺,他的嗅觉反倒更灵敏了。清苦而熟悉的烟味从男人身上传来,和夜里袭击咬伤过他的那个人一模一样! 毕景卿缓缓停下挣扎,哑着嗓子开口:「你到底是谁?」 对方的目光如有实质,就算隔着眼罩,毕景卿都能感觉到那眼神中满含的审视和玩味,仿佛在戏弄猎物。 「你可以猜猜看,如果猜中的话,也许我就会把范夜霖还给你。」 毕景卿轻咬下唇,深吸一口气道:「你把房卡和威胁信放在我的休息室,就说明你知道我和范夜霖的关系,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 他顿了顿,试探着问:「叶倾珏?」 男人不置可否,松开他的下巴,细腻的指腹暧昧的抚上他脆弱的咽喉,威胁意味十足的摩挲着。 看来不对…… 毕景卿喉结滚动,强忍住想要躲开的冲动,逼迫自己集中精力思考。 他的手上没有茧,也不是周冶。 毕景卿的嗓音有点发抖:「……阿谨?」 男人轻笑一声,不屑而嘲讽。 也不对。 毕景卿松了口气,他实在无法接受韩谨做出这种事情,不是就好。 男人仿佛察觉到了他情绪的变化,手指继续往下,不悦的掐了一把,沉声道:「继续猜。」 这一下掐的又重又狠,尖锐的刺痛逼得毕景卿勐地往前窜了一下,下一秒,他就感觉到温热柔软的指腹蹭过刚刚遭受摧残的皮肤。 对方深谙打一棍子给颗甜枣的秘诀,逼问的姿态熟稔到近乎残忍。 疼痛让神经变得格外敏感,一切感官都放大数倍,痛苦与快感被强行联结的身体记忆不合时宜的甦醒,毕景卿死死咬住下唇,还是没能忍住一声破碎的哀鸣。 「唔——」 男人嗓音更低沉几分,催促道:「继续。」 毕景卿的理智已经岌岌可危,脱口而出道:「程……程以川!」 「哦?」男人先是有些惊讶,随即发出一声不悦的冷哼,温柔翻作暴虐,再次重重碾过。 「不!不要……求你了!疼——」 「叶倾珏不是教会你怎么享受疼痛了吗?」男人尖锐的犬齿慢条斯理的咬住他的耳垂,仿佛品鑑一般优雅,嗓音却满是毫不掩饰的恶意,「亲爱的,不要再撒谎了,你明明很喜欢,不是吗?」 他把毕景卿搂进怀里,质地挺括的西装料子摩擦少年白皙的嵴背,像一场衣冠禽兽般优雅的酷刑,不一会就让那片皮肤变成粉色,把细碎的吻痕全都遮盖过去,仿佛雄兽在清除竞争对手留下的印记。 「还有吗?再猜不对的话,范夜霖可就再也回不来了。」 不是叶倾珏,不是周冶,不是韩谨,不是程以川……还有谁?还能有谁? 毕景卿被摆成一个象徵着绝对控制的姿势,他无法动弹,也无法挣扎,浑身都陷入男人怀里,这种可怕的,让人恐惧到战慄的禁锢感,忽然让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虽然觉得不可能,但除此之外,真的再没有别的答案了。 「梁……梁莫言……?」 这个回答,让身后的男人骤然停止了全部的动作。 毕景卿察觉到了,忽然从绝望中生出不敢置信的狂喜——他猜对了?! 「梁莫言?」他又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急切的问道,「你到底把霖哥怎么样了?快点放开我——」 话还没说完,男人就勐地翻身,把他压在柔软的大床上。 毕景卿猝不及防,惊唿出声。 第48页 「原来还有他——」男人有些神经质的自言自语,语速又快又急,「没错,当然有他,你不是亲眼看到了吗?不,那只是恶意的玩笑——你怎么知道那是玩笑?你明知道他从不开玩笑!」 毕景卿屏气凝神的听着,忽然意识到对方的语气正不断发生变化,时而焦虑,时而愤怒,仿佛是两个人在互相对话,浑身的汗毛瞬间立了起来。 不管这个人是谁,他的精神绝对不正常! 一双手忽然掐住他的脖子,他听到男人哑声说道:「爱情不该是这样污浊不堪的东西,亲爱的……你太让我失望了。」 他的嗓音是悲伤的,绝望的,却又是冰冷的,毫不留情的。 话音刚落,那双扼住他喉咙的手就勐地收紧,毕景卿本能的拼命挣扎起来。 但他能做出的反抗实在是太微弱了,只能绝望而清晰的感觉到肺部的空气一点一点被榨干……大脑变得混沌,死亡的浓雾把他整个笼罩其中…… 就在毕景卿以为自己又要回溯重来的时候,3301那扇沉重的木门轰的一声倒下,锁住他要害的手勐地抽离,冰冷的空气呛进咽喉,他剧烈的咳嗽起来,喉间满是血腥味。 一双手拥住他,熟悉的茧子带给他强烈的安全感,毕景卿瞬间意识到来人是谁,紧绷的神经骤然放松下来。 周冶动作轻柔的拍着他的后背,直到他渐渐停下咳嗽,又解下蒙住他双眼的眼罩,递过来一杯温水。 毕景卿就着他的手喝了水,哑声道:「谢谢……那个人呢?」 周冶言简意赅:「翻阳台跑了。」 3301和3302的阳台是连着的,那人反应极快,只留给他一个背影。他其实能追上,但最后还是选择优先照顾毕景卿。 「这个房间里还有其他人吗?」 周冶摇摇头:「只有你。」 说完,他抬起手,对准毕景卿手腕和脚腕间的手铐,伴随着两声沉闷的轻响,镣铐瞬间断裂开来。 毕景卿这才震惊的发现,他手里居然拎着一把加了消音器的手枪。 这绝对不是影视剧里常用的道具手枪,而是真傢伙,黑色金属表面泛着冷硬的光泽,只是看着,就仿佛能嗅到窜入鼻腔的硝烟味道。 「你你你……」毕景卿脱口而出,「你疯了吗?留下痕迹被警察发现怎么办!」 周冶唇角勾起一丝不甚明显的笑意,道:「少爷会善后的。」 说完,他手腕一翻,手枪就变魔术般的消失不见。他脱下身上的长风衣给毕景卿裹上,打横抱起他,快步往外走去。 半小时后,毕景卿被周冶送到了一家私立医院。医生仔细检查后,给他包扎了手上被割伤的伤口,又开了一些镇定类的药物。 毕景卿感觉自己没什么事,提出想回家。但鑑于他被药物迷晕过,脖子上还有一圈青紫骇人的掐痕,医生强烈建议住院观察。 周冶听了以后,沉默的盯着他看,眼神满是谴责。他被盯得受不了,最后还是乖乖听从医嘱。 毕景卿给韩谨打了个电话,麻烦他送衣服和生活用品过来。 等待韩谨过来的时候,毕景卿问周冶:「能找得到那个人吗?」 「少爷会检查酒店的监控。」周冶眉心微蹙,坦然道,「但希望不大。」 铭湾酒店的33楼,这实在是一个太特殊的空间了。 顶级酒店会给有能力入住那间套房的客人绝对充分的隐私保障,这意味着那一层楼很可能连监控都不会有。那个试图掐死毕景卿的傢伙,完全能做到来无影去无踪,不留下一点证据。 也就是说,此人绝不是临时起意,而是计划周全,早有准备。 第30章 和魔鬼做交易&取悦我 韩谨心急火燎的带着东西赶到医院,一推门就看到周冶。 他已经知道毕景卿这次遇险,是多亏了周冶才得救,所以虽然不太高兴,但还是客客气气的道谢。 周冶没有多留,看到有人陪着毕景卿,很快就离开了。 毕景卿有一瞬间的冲动,想叫住他问问知不知道范夜霖的下落,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他觉得自己已经给周冶添了不少麻烦了,不能再得寸进尺。 韩谨围着毕景卿问个不停,想知道前因后果,但就连毕景卿也不知道迷晕自己的人是谁,当然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能苦笑摇头。 看他精神萎靡,像是有心事,韩谨便止住话头,给他哼了一首很古早的摇篮曲。 他人高马大的,唱这样的童谣实在滑稽,毕景卿有点想笑,但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又有些感动。 他缓缓闭上双眼,在这温柔的歌声中睡着了。 * 第二天一早,叶倾珏亲自来了一趟医院,告诉毕景卿一个意料之中的坏消息,那个神秘人果然没有线索可查,一缕青烟似的消失了。 叶倾珏仔细检查了他脖子上的掐痕,美丽的面容少有的严肃,警告他道:「是真的下了死手,要是周冶去得再晚一点,可能就来不及了。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如果下次再不长记性以身犯险,我只能把你锁起来了,免得你不听话,到处乱跑。」 他这话说的像是在开玩笑,毕景卿却莫名觉得他是认真的。 叶倾珏来得快去得也快,看过他之后,就又急匆匆赶回影视城了。 第二个来探望他的,是程以川。 第49页 毕景卿已经对他的神出鬼没习惯了,没露出半点惊讶——毕竟他脖子上带着人家的「监视器」,就算去了月球,这位大哥估计也能找过来。 程以川给他带了果篮和鲜花,无微不至的询问了他的身体状况,还找他的主治医生沟通,建议更换其中一种药。 主治医生先是一脸狐疑,在看到程以川拿出来的证件以后,顿时震惊的张大了嘴巴,毫不犹豫的听从了他的建议,还一脸狂热的索要签名,看的毕景卿目瞪口呆。 程以川歉然的对他笑了笑,应付完主治医生后,为了避免引起更大的骚乱,很快就离开了。 毕景卿睡睡醒醒的到了下午,迎来了意料之外的第三批访客。 看到梁莫言那张极具辨识度的俊美面容时,毕景卿一度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梁莫言怎么可能出现在他的病房里?!世界末日要来了吗?! 然后他就看到梁莫言意味不明的笑了笑,侧过身,让出站在身后的范夜霖。 毕景卿勐地直起身子,喊道:「霖哥!」 范夜霖的样子不太好。 他看起来很憔悴,虽然帅哥就算憔悴也不会有黑眼圈脸出油之类的困扰,但是他眼底遍布的血丝还是稍显狼狈,头髮也没有打理,身上的衣服皱皱巴巴,散发出浓郁的烟味。 范夜霖和毕景卿对视,目光触及到他脖子上骇人的掐痕时,倏地游移开来。 他焦躁的扯了扯衬衣领口,勉强勾起唇角对毕景卿笑了笑:「抱歉,卿卿,害你担心了……前天晚上有个酒会,我不小心喝多了,睡了一天一夜,今天上午才清醒。没想到害你遇到了危险……你没事吧?」 毕景卿摇摇头道:「我没事。」 他探究的盯着范夜霖——他看起来可不像睡了一天一夜,倒像是一整晚没睡。 范夜霖避开他的目光,看向梁莫言:「梁总跟我一起去的酒会,也是他帮忙照顾我的。」 梁莫言微微一笑,从容道:「夜霖怕你不相信,让我帮他做个见证。没想到大影帝还是妻管严,二位感情真好,令人羡慕。」 他嘴上这么说,似笑非笑的眼神却肆无忌惮的扫过毕景卿没扣好的病号服领口,仿佛带着钩子,下一秒就要把那薄薄一层衣服扒开。 毕景卿被他看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心里暗骂一句不要脸,但也只能暂时不理会他。 他担心的问:「霖哥,你看起来好像不太舒服,要不要请医生也帮你检查一下?」 「不用!」范夜霖毫不犹豫的拒绝,然后像是意识到什么,又放缓了语气,「我没事,只要休息一下就好了。」 「那好吧。」毕景卿点点头道,「你好好休息,不用担心我。」 范夜霖叮嘱了他几句,正要离开,毕景卿却忽然开口道:「梁总,能麻烦您留一下,帮我个忙吗?」 梁莫言挑眉看他,眼里多了几分兴味。 毕景卿解释道:「霖哥需要休息,不好麻烦他,所以……」 「我倒是无所谓,今天没有别的安排。」梁莫言彬彬有礼的看向范夜霖,「夜霖不介意吧?」 范夜霖侧对着毕景卿和他对视,漆黑的瞳孔忽然剧烈收缩,危险的气息一放即收。梁莫言恍若未觉,只习惯性的摸了摸腕边的宝石袖扣,但笑不语。 最后还是范夜霖先收回视线,沉声道:「不介意。」 他很快就离开了。 病房里只剩下樑莫言,明明应该更宽敞一些,毕景卿却莫名感觉更逼仄了,连唿吸都有点困难。 梁莫言的气场太强了,尽管他只是姿态优雅的在病床边的椅子上坐下,都带给毕景卿如有实质的压迫感,让他本能的紧绷起浑身肌肉去对抗。 毕景卿悄悄瞄了一眼梁莫言的袖口,祖母绿宝石深邃的翠色一闪而过。 不是红宝石……毕景卿松了口气,随即又紧张起来——祖母绿袖扣代表着什么? 如果用最简单的红灯停绿灯行来判断,那祖母绿无疑比红宝石好得多。这也许意味着今天的梁莫言比较好说话,他有机会从他那里问出自己想要的情报。 毕景卿忐忑不安的盯着梁莫言的袖子发呆,心里七上八下,忽然有点后悔自己一时冲动,把这个可怕的傢伙留下来。 最后还是梁莫言先开口:「需要我帮你做什么?」 他似乎真的心情不错,尾音微微上扬,甚至抬手解着腕錶,似乎真的打算上手帮忙。 毕景卿连忙叫停:「不——不是需要动手的,您不用麻烦。」 「哦。」他竟然有点失望,「那是什么?」 「上次在您的休息室里,您提醒霖哥定期去医院……」毕景卿斟酌着自己的用词,「我想请您告诉我,霖哥他得了什么病?」 梁莫言挑眉看他,正色道:「艺人的健康情况,是绝对的隐私,更何况是范夜霖这个级别的艺人。就算我是他的老闆,也没有资格泄露。」 「但我是他的妻子——」 「恕我直言。」梁莫言用词很有礼貌,眼神却明确的表达了自己的嘲讽,「如果他作为丈夫,都不愿意对你坦白,那我作为老闆,就更不能开这个口了。」 毕景卿有些泄气,但又不得不承认他说的对。 法律意义上,他是和范夜霖最亲密的人,理应和他共享秘密,范夜霖却无论如何都要对他隐瞒。这种情况下,其他人的确没有资格告诉他真相。 第50页 这条路果然走不通。 他正低着头沮丧,就忽然听到梁莫言峰迴路转:「但是……这件事也不是不可以商量。」 毕景卿勐地抬起头来:「怎么商量?」 梁莫言修长的十指交叉,姿态优雅的搭在膝盖上,笑着说:「我是个生意人,无论做什么,都讲究公平交易。就像上次在片场时一样,你可以从我这里得到想要的东西,只要拿出能让我满意的报酬。」 他的笑充满魅力,迷人至极,却让毕景卿的心勐地提了起来。 他清楚的记得梁莫言的恶劣和危险,这让他忽然口干舌燥,生出了退缩之意。 真的有必要为了范夜霖,和这样一个魔鬼做交易吗?他会不会一个不小心,就把自己卖进了无底深渊? 但是范夜霖是他的攻略对象,他必须掌握更多的情报,才能占得先机,不再被一个又一个的意外牵着鼻子走。 梁莫言看着他脸上的表情来回变换,似乎觉得很有趣,不紧不慢的催促道:「想好了吗?」 毕景卿一咬牙,终于下定决心,问道:「你想要什么报酬?」 梁莫言微微一笑,柔声道:「我要一个吻。」 「什么?」 毕景卿愣了愣,疑心自己听错了。 「上次在片场,我也跟你要过一个吻,但那时候你不情愿,多少差点意思。」梁莫言站起身来,高大的身躯投下浓重的阴影,语气十足的轻佻,「你的嘴巴,吻起来感觉不错,只是不知道心甘情愿取悦我的时候,滋味是不是更好。」 说着,他已经走到床边,探手勾起毕景卿的下巴,修长的手指揉着毕景卿的唇,暗示意味十足。 毕景卿头皮一炸,抬手就想推开他,却被男人一把扣住手腕。 「宝贝儿,你想交换的,可是一个男人攸关生死的秘密。只是一个吻而已,这个条件不过分吧?」 他似乎笃定了毕景卿不会拒绝,势在必得的轻笑起来。 第31章 求你,帮我&神魂颠倒(修) 「咔哒」一声轻响,房门悄然落锁。 男人一边走近一边解领带,系的一丝不苟的领口被修长的手指扯开,优美的颈部线条暴露无遗。 他似乎有些急躁,随手把黑色的细条纹领带和西装外套丢在地上。 私人医院的vip病房非常注重病人的隐私和舒适感,房门上锁后,玻璃会自动转换成从外面无法看透的雾面,灯光也随即调暗。 梁莫言走到病床边时,房间内的光线已经昏暗到暧昧的程度,他低低的笑了一声,夸奖道:「氛围不错。」 毕景卿:「……」 不要把好端端的病房说的像情趣酒店一样!而且只是接吻而已你脱什么外套! 他靠在床头,尽可能仰起头,想看清梁莫言的表情,却被有力的手掌捏住后颈,不得不仰起头来。 「乖孩子。」男人的嗓音从容且愉悦,「我很高兴你做了正确的选择。」 毕景卿紧张到唿吸不畅,眼一闭心一横就要亲上去。 梁莫言却抵住他的唇,不允许他动弹,柔声道:「心甘情愿……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毕景卿呆了呆:「不知道。」 梁莫言意味深长的笑:「我知道你跟范夜霖和叶倾珏,还有他那个保镖都有一腿,不知道三个人里面……你最喜欢哪个?」 「你——」 毕景卿倏地涨红了脸,刚想狡辩,捏着后颈的手指就紧了紧,成功把他到了嘴边的话吓了回去。 梁莫言虽然看起来心情不错,毕景卿却莫名有种预感,他要不老老实实听话,恐怕会发生什么非常不妙的事情。 「没关系,这个问题的答案不重要。不管是谁都好,我要你比吻他时更真心实意的吻我。取悦我,引诱我,让我高兴……做得到吗?」 臣妾其实……做不到啊!!这么高难度,你刚才怎么不说呢?! 他疑心梁莫言在坑自己,可是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也不甘心放弃,只能硬着头皮搏一搏。 他怀着破釜沉舟的勇气,凝视着梁莫言那双静水流深的眼眸,脑海里忽然掠刚才的问题——三个人里,你最喜欢哪个? 毕景卿想起范夜霖的冷峻,叶倾珏的美丽,周冶的精悍,甚至想起韩谨的讨好和程以川的清润……一张张面孔在脑海里盘旋,融合,最后化作一张模煳却让他陡然心悸的脸。 那是谁?他不知道,但他却莫名的心潮澎湃不能自已,本能般的抬起手,搂住男人的颈项。 这一刻,他看着梁莫言,却又像是透过他,看着另一个非常重要,绝对不能失去的灵魂。 梁莫言顺势搂住少年的腰,任由他如一片轻飘飘的羽毛,恰好落入自己怀中。 毕景卿缓缓闭上眼,循着男人平稳的唿吸,试探着轻轻碰触。 克服恐惧的本能,接近他,取悦他,让他高兴……他如果毫无反应,没有回应,就算不上成功。 这实在太困难了。 梁莫言不是韩谨那种容易冲动的毛头小子,他在风月场上的技巧本就高超绝伦,又如何能被毕景卿的笨拙和稚嫩轻易打动? 但毕景卿知道自己所做的并不全是无用功,因为就算中间还隔着距离,他也能感觉到某种漆黑深沉的东西从男人身上激盪而起,但梁莫言的唿吸却始终平稳,没有半点波澜。 第51页 他很享受这种感觉——就像高高居于浮华王座之上的皇帝,毕景卿因他而生的急切、恐惧、渴望、不安……所有的一切,全都能给他带来快乐。 看着毕景卿的笨拙和不得其法,他的唇角甚至挂上了笑容,眼底却氤氲出沉沉的墨色,深不见底。 毕景卿简直使出了浑身解数,可梁莫言仍然岿然不动,仿佛老僧入定一般淡然。 他急的想哭,忍不住哀求:「帮帮我……求你了。」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你很聪明,知道该如何走捷径。」 他抬起毕景卿的下巴,仔细端详着他,忽然问道:「你也是这样求范夜霖的吗?」 毕景卿怔了怔,还没来得及回答,就感觉男人的手按住自己的后脑,微微使力。 空气霎时凝结,像一块冰,又像一团火。 他仿佛被恶魔盯上,被无形的力量穿透皮囊,直接攫取着灵魂掠夺。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如雪崩过后寂静无声的山巅,又如天地间浮动的云,不知身在何处,不知身处何时,神魂颠倒。 一见钟情,到底是俊美的外表打动人心,还是深埋其下的灵魂? 毕景卿分不清,他只知道眼下这一刻,他竟然真的模煳了自己姓名,也辨不出对方面貌,只觉得眼前这人,是今生无可错过的挚爱。 皮革调的香气越发浓郁了,轻烟一般裊娜,勾勒出令人浮想联翩的暧昧画卷。 梁莫言只用一只手,就完全掌控了一切。 他喜欢这种感觉,极致的掌控就像握住了上帝遗留的权柄。 毕景卿是个很有天赋的孩子,独一无二……难怪叶倾珏和范夜霖都捨不得放手。 梁莫言用指尖勾起少年微卷的发梢,看着那双浅灰色的眸子失神茫然,心底涌上难言的愉悦。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房门的方向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响。 有人在偷窥。 他没有回头去看,仿佛早有预料,勐地扣住少年的后脑,重重咬上那殷红的唇—— 毕景卿剧烈的挣扎起来,但是已经晚了,恶魔绝不会放过咬进嘴里的猎物。 梁莫言带着愉悦的笑,帮他擦了擦破皮的嘴角,柔声道:「告诉我,你把我当成了谁?」 他已经穿回了那身优雅清贵的画皮,要不是唇畔还带着湿润的痕迹,简直像是刚从什么国际高端会议的主席台上下来。 毕景卿躲开他的手,拒绝回答,只哑声道:「你答应我的,告诉我答案。」 梁莫言很痛快的说:「去查一下范夜霖前不久去国外拍的那部电影吧。」 毕景卿愣了愣,深深觉得自己被骗了:「我问的是他生了什么病!」 「如果你没有求我帮忙的话,得到的就会是最精确的答案,可惜……」梁莫言从容且优雅的整理好仪容,「这就是偷懒的代价。」 毕景卿:「……」 他很后悔刚才没有反过来咬对方一口。 他愤愤的说:「我再也不会和你做交易了!」 这个斤斤计较的奸商! 梁莫言风度翩翩的站起身,捡起地上的外套和领带。 「我并不这么认为。人都是喜欢走捷径的,和我做交易,比辛辛苦苦调查简单多了,而且我还勉强算得上一个公平的人……你会慢慢意识到这一点的。」 临走前,他还不忘问了一句:「范夜霖在国外的行踪,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毕景卿毫不犹豫的拒绝,「我自己查!」 「那好吧。」男人耸耸肩,「我建议你动作快一点……顺便一提,你的嘴巴和我想像中的滋味一样好,就是技术太差了,还需要多加练习。」 毕景卿怒向胆边生,砸了一个枕头过去。 * 范夜霖作为娱乐圈里的大人物,无论走到哪里都受到数不清的关注,毕景卿很快就搜到他在国外拍的那部电影的名字和简介。 《留情》,看名字像个恋爱文艺片,实际上却是披着浪漫外衣的惊悚片。 片中男主角徐颂是拿到了m国绿卡的华人企业家,年轻有为风度翩翩,却因为压力过大患上妄想症,怀疑妻子出轨,最终亲手杀了妻子,走上歧途。 看梗概是个挺简单的故事,但因为执导的是国际上很有名气的华裔恐怖片导演谢珩,所以还未上映就受到粉丝们的热烈追捧。 电影相关的路透照片很多,可毕景卿从头翻到尾,都没找到哪怕一张拍到了范夜霖的。 这就不太正常了,拍摄期适当曝光是保持电影热度的常规操作,没道理所有演员的照片都有,唯独没有男主角的。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出于某种原因,范夜霖拍戏时的照片都被刻意删除了。 毕景卿披着马甲网上冲浪半小时,成功顺着路透照片,扒到了剧组里一个不起眼小配角的微博,发了好友申请过去。 申请很快就被通过,毕景卿伪装成剧粉,先是把对方吹了一通,又旁敲侧击的表示自己想要几张拍摄现场的照片,愿意重金收购。 只是照片而已,对方很痛快的发了过来,毕景卿也按照约定付钱。 他出手非常大方,对方立刻意识到是遇到了人傻钱多的脑残粉,态度转变,主动问毕景卿还需要什么。 毕景卿见鱼已经上钩,就提出想要借《留情》的剧本看看。 第52页 剧本和照片不同,在电影上映之前都是严格保密的,从艺人到工作人员都要签保密协议,避免剧情提前泄露影响票房。 毕景卿的要求立刻让小配角警觉起来,以为他是竞争对手公司派来的间谍。 毕景卿一反刚才的傻白甜,拿着交易记录的截图威胁小配角,要是不给剧本的话,就把他卖照片的事情曝光。 威胁之后,他又许诺会给一大笔钱作为报酬。 小配角这才发觉自己上当受骗,惊慌失措的同时,又拒绝不了那诱人的金额,只得答应下来。 但他说自己正在外地拍戏,剧本没带在身上,要一周后才能提供,要求毕景卿先付一半定金。 毕景卿痛快的答应了,反正他有交易记录在手,也不怕对方卷钱跑路。 他直觉《留情》这部剧的剧本非常关键,也许范夜霖生病的秘密,就藏在其中。 一周时间……应该来得及吧? 第32章 让你勾搭野男人&亲爱的你逃不掉 范夜霖坐在心理谘询室柔软的白色沙发上,神色疏离淡漠,面无表情。 他已经换下了那身皱巴巴的衬衣,改换了熨烫笔挺的深色西装,衣服仿佛给他披上了无形的铠甲,重新将他送上王座。 面对这位声名显赫的大影帝,即使是专业的心理治疗师都感觉到隐隐的压力。 她尽可能温和的笑着说:「范先生,您的记忆缺失了多久?」 「大概24个小时。」范夜霖揉了揉眉心,沉声道,「从夜里十二点入睡,到第二天午夜发现自己在街上游荡。」 「时间加长了……您最近是否太过劳累?」 「眼下的工作强度不算什么。」 「但您的精神状态已经不足以支撑这样的强度,上次您来医院的时候,我已经提醒过您了,您需要休息。」 范夜霖眉宇间染上几分阴郁,越发显得冷若冰霜:「如果只能靠休息解决,我何必来见你?」 治疗师被他噎了一下,无奈道:「那就通过药物……」 「不。药物会麻痹我的感知,你应该明白对于演员来说,失去感知和共情意味着什么。」 「但您的病……恕我直言,如果继续发展下去,可能会导致更严重的后果。」治疗师试探的问,「缺失记忆的那段时间里,您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吗?」 「我把他骗到酒店,迷晕了他。」 「然后?」 范夜霖沉默片刻后道:「我差点掐死他。」 治疗师眉头紧蹙,非常严肃的说:「范先生,您必须离他远一点,越远越好。也许找其他人分散一下注意力会是个好办法,您身边是否有合适的人选?」 范夜霖垂下眸子,把玩着尾指上的一枚戒指,没有开口。 治疗师小心的打量着他的神色,敏锐的察觉到他的气质有一瞬间的变化,那双深黑的眸子里忽然涌出浓重的暗色,几欲将面前的一切吞噬殆尽。 但那感觉只持续了不到一秒,很快,范夜霖就重新抬起头,站起身来整理衣服,矜持的微微颔首道:「我会考虑的,谢谢你的提醒。」 治疗师怔怔的望着他的背影,没来由的打了个寒战。 * 毕景卿在医院里熬到晚上,等到韩谨来送饭,实在忍无可忍,提出要出院。徵求医生同意后,韩谨总算松口,答应带他回家。 回家以后,毕景卿痛痛快快的洗了个澡。 韩谨主动请缨帮他吹头髮,目光却始终黏在他的脖子上,眉头皱的死紧。 热水蒸得毕景卿细嫩的皮肤白里透红,却也让颈项上青紫的掐痕更加触目惊心。 头髮吹干,韩谨关掉吹风机,忽然抬手抚上毕景卿的侧颈。 毕景卿被男生热烫的掌心吓了一跳,随即放松下来,拍拍韩谨的手安慰道:「没事的,已经不疼了。」 韩谨细细摩挲着,忽然沉声道:「哥,我一定会找到他,给你报仇。」 毕景卿心里一惊,蹙眉道:「别胡说,你还是个学生呢,有你什么事?我警告你,你可不许乱来啊,不然我再也不理你了。」 韩谨没吭声,黑沉沉的眸子映在镜子里,闪烁着藏不住的晦暗。 到了该睡觉的时候,韩谨嘴上不说,却抱着毕景卿不肯松手。被韩谨那双微微下垂的狗狗眼盯着,毕景卿又一次心软了,抱着被子去了次卧。 韩谨人高马大,以往总是喜欢抱着他睡,这一次却把手长脚长的自己蜷缩起来,费劲的依偎到他怀里,像只缺乏安全感的大狗。 毕景卿哭笑不得的抱着他,隐约猜到,自己这次出事,大概是吓到这小子了。 男生有着孩子气的自尊,不愿意把不安说出口,只能通过身体上的接触来宣洩抚平。 毕景卿安抚的拍打着他宽厚的背嵴,轻声道:「早点休息吧,你明天是不是还要训练?」 韩谨没有回答,忽然闷闷的说:「景卿哥,你被绑架的时候害不害怕?」 毕景卿想了想,认真地说:「一开始很害怕,后来……就好些了。」 「为什么?」 毕景卿默了默,轻声道:「我也不知道。」 也许是因为,他在那个人冰冷的指缝间,闻到了似曾相识的清苦烟味。 两人陷入沉默,直到韩谨再次开口:「其实我小时候也被绑架过。」 第53页 毕景卿吃了一惊:「啊?」 「我爸妈带我出门,在酒店里吵起来了,有人趁乱抱走了我,他们两个多小时以后才发现。」 毕景卿听着都觉得揪心,急忙问道:「后来呢?怎么找到你的?」 韩谨却不肯再多说了,只含煳道:「后来的事我不记得了,那时候太小了。」 他把头埋在毕景卿肩窝里,低声道:「哥,求你了,再也不要做危险的事情了,我……」 他顿了顿,仿佛轻轻抽了一口气,才继续说道:「……接到你电话的时候,我真的很害怕,就像小时候一样……」 像小时候一样,害怕所有的温暖和关心都消失不见,害怕自己重新变成一个人。 毕景卿往后退了退,强行抬起他的下巴,看着他泛红的眼尾,忍不住在上面轻轻亲了一下。 韩谨仿佛被这轻如蝉翼的吻惊呆了,睁大了眼睛半天没有反应。 他呆呆的样子格外可爱,毕景卿忍不住笑了,又凑过去亲了亲。 「别怕,哥陪着你呢——唔!」 剩下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就被男生激动到近乎发疯的吻铺天盖地的淹没。 「等……等一下……嘶!韩谨,你是属狗的吗!」 尖锐的犬齿咬过他的下唇,柔软的舌头又及时送上抚慰,毕景卿只觉得自己深陷冰火两重天,被压在身上的男生折磨的神志不清。 「哥,我愿意做你的狗……你喜欢金毛还是萨摩耶?」 毕景卿有点分不清他是在调笑还是认真的,因为韩谨的语气真诚得像是在跟他承诺一定会拿下世界冠军。 忽然,韩谨舔过他的唇角时动作一顿,狐疑的皱起眉头,仔细揉了揉毕景卿的嘴巴:「这里怎么破了?」 「啊?」 毕景卿茫然的睁着雾蒙蒙的眸子看他,自己都没想起来怎么破的。 韩谨像条大狗似的趴在他身上来回嗅,然后才想起来毕景卿洗过澡了,就算身上沾到过什么味道也已经没了。 但出于雄性生物的直觉,就算没有证据,他也本能的认定毕景卿嘴上那个小小的破皮不是他自己咬的,而是其他男人留下的痕迹。 韩谨深吸一口气,近乎狰狞的笑了笑,伏在毕景卿耳边咬牙切齿的说:「哥,我今天一定餵饱你。」 省得你这么欲求不满,住在医院里都不忘勾搭男人! 毕景卿被他这语气惊得一颤,陡然从意乱情迷里回过神来,也顺带想起了自己的嘴巴是怎么「负伤」的,心虚的捂住了嘴。 韩谨看他这反应,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拉开他的手腕扣在头顶,重重吻了下去。 …… 年轻人的精力仿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等韩谨终于气喘吁吁的从毕景卿身上翻下去的时候,毕景卿浑身上下已经被汗水浸湿,更别提身下乱作一团的床单了。 韩谨闭着眼躺在他旁边,短髮湿漉漉的,被他随手捋上去,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深邃的五官轮廓分明,勾起的唇角透着餍足,性感到不可思议。 毕景卿盯着他滚动的喉结看了半晌,伸出脚踢了踢他,嗓音软绵绵的:「换床单。」 韩谨闭着眼嗯了一声,没动弹。 身下黏黏的很不舒服,毕景卿又催促道:「快去。」 韩谨深吸一口气,大手一伸把他揽过去,重重在他颈侧吸了一口,留下一块嫣红的吻痕,恨恨道:「你下次还招不招惹野男人了?」 毕景卿干咳一声,有点心虚的说:「严格意义上来说,你才是那个野男人——」 话还没说完,韩谨就作势又要压上来。 毕景卿连忙求饶:「我错了我错了,你别折腾哥了,哥年纪大了,受不了。」 「你只比我大两岁而已。」韩谨不甘心的亲了亲他,「你到底什么时候跟姓范的离婚?」 如果毕景卿现在是单身的话,他刚才肯定就做到底了,才不会留给他说话的力气。 想到范夜霖,毕景卿抿了抿唇,含煳道:「快了吧。」 韩谨眸色转暗,却出奇的没有多说什么,翻身下床,抱他进浴室洗澡。 洗完澡,韩谨去换洗床单,毕景卿听着系统播报韩谨好感度上涨五点,擦着头髮去了主卧,本来想拿本书睡前看,却在推开门后愣住了。 他的床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小小的白色礼盒。 看着那没有任何多余装饰,白得扎眼的小盒子,毕景卿忽然有些口干舌燥。 这个盒子,让他想起《莲诀》剧组休息室桌子上的那个白色信封。 韩谨还在忙碌,毕景卿定了定神,先检查了一下窗户,发现没有打开过的痕迹,这才用睡衣垫着手,谨慎的拆开纯白色的丝带,缓缓打开了盒子。 一枚錶盘镶满了碎钻的男士手錶静静躺在里面,散发着奢华昂贵的气息。 毕景卿的目光聚焦在錶盘右上角,那里的钻石被暗红的血色覆盖,散发着淡淡的甜腻腥气,他裹着纱布的手指忽然隐隐作痛。 他抿着唇角拿起那只手錶,看到下面还压着一张淡蓝色的卡片,用熟悉的花体字写着一句话—— 「亲爱的,你逃不掉的。」 第33章 绯闻女友&范叶对峙 毕景卿偷偷把手錶藏起来,没有告诉韩谨。 他怕韩谨知道以后,一时冲动做出什么危险的事情来。 第54页 虽然没有证据,但是他已经能从蛛丝马迹里,看出韩谨骨子里格外激越的性格,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阳光开朗。 他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拿着书回到次卧,安安静静的看了半小时之后,才跟韩谨一起相拥而眠。 他想,无论那个神秘人想要做什么,他都不能流露出丝毫惧色。 * 第二天一早,毕景卿接到刘导打来的电话,对方先是询问了一下他的伤情,然后吞吞吐吐的问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尽快来一下剧组。 毕景卿察觉到应该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也不矫情,痛快的答应下来。 他穿了一件高领衬衣遮住脖子上的淤青,草草吃过早饭之后,就驱车赶到《深宅》剧组。 刚一走进摄影棚,他就感觉到片场的气氛有些古怪,完全不见平日的忙碌,演员和工作人员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低声议论着什么。 有些人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看到他时还会露出古怪的神色,像是同情,又像是嘲讽。 毕景卿不由蹙眉,快步越过他们。 他远远就看见刘导正在跟范夜霖交谈,刘导环抱着双臂表情微妙,范夜霖则神色淡漠,看不出情绪。 经过一夜的休息,男人已经完全恢復了顶流影帝该有的气场,衣冠楚楚打扮精緻,眉眼间的骄矜如有实质,让人不敢直视。 昨天在病房里的狼狈憔悴,仿佛只是毕景卿的一场幻梦。 刘导和范夜霖察觉到他的靠近,同时抬起头来,毕景卿没有注意刘导,只探究的看向范夜霖。 范夜霖的目光却只是若有似无的从他身上掠过,随即云淡风轻的收了回去。 仿佛看到了一株存在感不强的植物。 毕景卿脚步微顿,很是莫名其妙——他又哪里得罪这位正宫娘娘了? 他已经很久不曾被范夜霖用这样轻忽的态度对待了,此时忽然遭到冷遇,心里竟然有些不是滋味。 他努力忽略那种空落落的诡异感觉,主动跟刘导问好:「不好意思刘导,我来晚了。」 「不晚不晚。」刘导挤出个笑容,「哎,我是真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为难的看向范夜霖,范夜霖淡淡的说:「毕景卿,临时找你过来,是要告诉你京赫影视部的最新安排。」 影视部?毕景卿愣了愣。 范夜霖抬眸看向自己右手边,微微颔首示意。 毕景卿下意识的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瞳孔勐地一缩。 他看到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女人,五官柔媚,身姿高挑,正缓缓走来。 正是最近爆出多条与范夜霖绯闻,人气一路走高的柳妙。 也许是红气滋养,柳妙真人比照片更加漂亮,顾盼生辉,气场很强。 她走到范夜霖身边,轮廓优美的杏眸微微眯起,肆无忌惮的上下打量着毕景卿,随即勾起唇角,流露出几分不屑。 「你就是原本的那个男主?」她把玩着指间的墨镜,语气娇美的抱怨,「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罢了,何必非要当面通知?浪费时间。」 毕景卿不动声色的看向范夜霖:「什么叫『原本的』?」 范夜霖体贴的接过柳妙的手包,漫不经心的说:「从今天开始,《深宅》会从双男主剧改为言情剧,柳妙将饰演女主角华菁。叫你过来,是因为你毕竟是原本的主角之一,当面通知更正式一些。」 毕景卿怔了怔,脸色微变。 「通知?」他强行按捺下想要冷笑的欲望,沉沉的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既然我好歹也是个主角,这么大的事,难道不应该先跟我商量一下吗?」 他语气里的不悦清晰可闻,柳妙睁大眼睛,造作的感嘆道:「阿霖,你说的没错,他果然脾气不太好……哎,让这样的外行公子哥跟你搭戏,真是辛苦你了,可惜了《深宅》这么好的剧本。」 「不可惜。」范夜霖安抚的拍拍她的手,「现在不是换成你了吗?」 他用漠然的眼神看向毕景卿,语气没有丝毫起伏:「这是影视部早就递交的提案,梁总已经签了。」 因为梁莫言签了,所以落到毕景卿这里,就只剩下一个冷冰冰的通知。 他不配有什么不满,因为哪怕是毕巍,也没资格置喙梁莫言的决定。 毕景卿的目光落在柳妙自然而然挽着范夜霖臂弯的那只手上,一时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他觉得自己有点像是在做梦,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有种不真实的感觉,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 明明就在前两天,范夜霖还信誓旦旦的说喜欢他,要重新追求他。 这就是所谓的喜欢? 他那时就觉得范夜霖是在演戏,所以现在是懒得演了,还是耍他耍的够了? 男人冷冰冰的态度,就像是一记毫不留情的耳光,打醒了他一直以来的沾沾自喜和自以为是。 什么恋爱大师,他眼前这位才是真正的演员。 「我知道了。」毕景卿垂下眸子不再去看眼前这对男女,轻声道,「我完全接受影视组的安排。」 柳妙没想到他会轻易低头,有些惊讶的看了他一眼,轻哼一声说:「算你识相。」 要是毕景卿咽不下这口气,跑去京赫闹的话,很有可能直接被赶出剧组——那才是柳妙最想看到的结果。 第55页 可惜,毕景卿竟然比她想像中的要聪明一些。 不过就算聪明,也不过是手下败将罢了。 「阿霖,我们走吧,剧本要修改,还要定妆做造型,没时间在这里浪费。」 范夜霖被她拉着转身,目光短暂的停留在毕景卿身上,飞快闪过一丝无人察觉的不忍。 他们两个相偕离开后,刘导尴尬的拍拍毕景卿的肩膀,试图安慰:「小毕啊,你别多想。最近上面查得严,双男主剧过审困难,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跟你关系不大……」 毕景卿已经飞快的冷静下来,他很清楚这不是刘导的错,自己就算有脾气,也不能对着无辜的人发泄。 他轻声道:「我知道的……刘导,今天要是没有其他安排的话,我可以先回去吗?」 他没兴趣留在这里看范夜霖和柳妙秀恩爱,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回家好好养伤。 刘导却嘆了口气,无奈道:「恐怕你还不能走,范老师说了,今晚要请大家吃饭,庆祝柳妙进组。柳妙……特别点名你也要去。」 毕景卿:「……」 他低垂的眼眸冷得仿佛能掉出冰碴子,却扯了扯唇角答应下来。 范夜霖要请客,没有人敢提前离开,尤其是毕景卿这个不幸从主角沦落成配角的倒霉蛋,更是被所有人盯着,不敢流露出哪怕一点不满。 但他今天偏偏又没有日程,只能躲在休息室里发呆。 系统冥思苦想安慰他的理由:【我觉得范夜霖肯定不是真心喜欢柳妙,他对你的好感度一点都没降。】 毕景卿扯了扯唇角:【一百点好感度平均分给三个人,正好一人33,没毛病。】 说不定范夜霖的哪栋房子里,还金屋藏娇着一个小宝贝呢? 系统被他怼的没话说,只能安静下来装蘑菇。 过了好一会儿,毕景卿忽然开口道:【你说的没错。】 系统:【?】 【渣人者人恆渣之。我跟五个男人纠缠不清,怎么好意思要求他们一心一意?】他若有所思的说,【……这样也挺好的。】 大家半斤八两,谁都别把谁当真。 * 毕景卿昏昏沉沉,睡了一下午,等到工作人员来通知出发的时候,他已经重新振作起来。 今晚的聚餐于他而言,毫无疑问是场鸿门宴。毕景卿并不害怕,反而斗志昂扬。 他摩拳擦掌,本打算兵来将挡,体验一把手撕情敌的快感,却没想到坐着大巴车抵达那处高档私人会所时,会在人群中看到某个优雅美丽到鹤立鸡群的年轻男人。 叶倾珏带着《莲决》剧组,比范夜霖他们早到一步,已经占据半壁江山,开始吃喝了。 范夜霖一看到这场面就皱起眉头,直接找来会所经理,冷声问怎么回事。 经理额头见了汗,苦哈哈的解释道:「实在抱歉,范先生,我们新招的员工不熟悉预订系统,搞错了时间,这才撞车了……不过我们这里地方够大,您带着的人也能坐得下,要不就——」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范夜霖冷声打断:「这里是我包下的,为什么要让出一半给他们?现在就让他们离开。」 经理叫苦不迭,一直赔笑道歉,却不敢赶人。 范夜霖这位大影帝不好得罪,那边的叶导同样不是好惹的。他不管把哪边请出去,以后的生意都没法做了。 就在经理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的时候,叶倾珏施施然的端着酒杯过来,彬彬有礼的打招唿道:「范影帝,这么巧啊,你们也来这里团建?」 说着,还不忘精准的找到站在人群里的毕景卿,对他意味深长的眨眨眼。 第34章 还没到午夜场&叶导,是你缠着我 范夜霖的目光和叶倾珏一对,脸色顿时更冷峻了。 他几不可查的绷紧了颊边的肌肉,缓缓吐字道:「我可不觉得巧。」 天底下没有这样的巧合,他前脚刚包场这家会所,叶倾珏后脚就带着全剧组杀到,甚至比他来的更早……这如果不是故意的,他范夜霖的名字倒过来写。 看到他不悦,叶倾珏脸上的笑容反而更灿烂了,漂亮的桃花眼仿佛带了钩子,看的周围人捨不得移开视线。 「别这样说,相逢就是有缘,大家一起玩,加深感情有什么不好?」 范夜霖还没来得及拒绝,搂着他手臂的柳妙就抢先道:「阿霖,叶导说的有道理,反正地方足够,何必为难经理呢?」 经理喜出望外,连连附和道:「柳小姐果然人美心善,范先生,您看这……」 范夜霖抿着唇不肯松口,柳妙轻轻摇晃着他的手臂撒娇,刘导也低咳一声,加入劝说的队伍,好不容易才让他点头。 柳妙喜笑颜开,一双杏眼时不时瞥向叶倾珏。 圈子里谁不知道叶倾珏的大名?据说他的私生活混乱,想爬上他的床的女人不计其数,但奇怪的是,尽管风流的传闻在外,却几乎从没见过有人真的跟在他身边。 聪明人都看得出来,叶倾珏并没有传言中那样好接近。但柳妙因为最近成功勾搭上范夜霖这位冰山影帝,多少有些自信心膨胀,此时再看到叶倾珏那张比女人还要精緻美丽的脸,顿时就动了心思。 范夜霖都被她拿下了,叶倾珏想必也不会太难吧? 《深宅》剧组的人纷纷落座,经理殷勤的跑前跑后,送了每桌昂贵的洋酒作为补偿,还请来驻场的乐队,气氛很快就被炒得热烈起来。 第56页 毕景卿混在人群里坐下,并不想引起他人注意,可饭还没吃两口,就发现周围人都直勾勾的盯着自己身后看,手里的筷子掉了都不知道。 毕景卿顿时生出不祥之感,一回头,果然看到叶倾珏正站在自己身后。 他刚才还穿在身上的礼服外套已经脱掉了,松松垮垮的丝绸衬衣扣子解开一半,小半个白皙莹润的胸膛暴露在空气中,长发披散着,垂落在凸起的锁骨边缘,微微歪头笑起来的样子,杀伤力堪比祸国妖姬。 毕景卿倒吸一口凉气,手忙脚乱的把自己搭在椅背上的风衣捂到他胸口,没好气的压低嗓音骂道:「叶导,还没到午夜场呢,您发什么骚?」 叶倾珏似是微醺,眯着潋滟的桃花眼看他,顺势一把勾住他的腰,把他带到自己怀里。 「你说什么?太小声了,我听不到。」他撒娇似的把脸埋进毕景卿颈窝,手里的红酒杯歪斜,「很不凑巧」的把酒液倒到了毕景卿领口里。 冰凉的液体顺着脖子往下淌,小溪一样流过胸膛和小腹,皮肤泛起轻微的刺痛。毕景卿没绷住,小小的喘息一声,抬手想推开叶倾珏,却被他攥住了手腕。 「啊,你衣服湿了!」男人自责道,「都怪我,喝多了手不稳……跟我来,我带你换件衣服。」 毕景卿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不由分说的拖走了。 他被叶倾珏拽着,离热闹的人群越来越远,不由蹙眉:「放开我!」 叶倾珏头都不回,语气不復刚才温软,反倒紧绷着,透出些凌厉的锐意:「放开你,让你回去欣赏范夜霖出轨吗?」 一句话,就让毕景卿沉默下来。 两人拉拉扯扯的消失在狭长的走廊,人群中,范夜霖似有所感,目光扫过不远处的卡座,发现那道熟悉的纤细身影消失不见时,瞳孔勐地缩紧。 「阿霖,这个好吃,你多吃一点……」 柳妙正殷勤的给他夹菜,范夜霖却忽然抬手打开她的筷子,一脸毫不掩饰的阴沉,瞬间让所有人噤声。 柳妙吓了一跳,惊疑不定的看着他。范夜霖缓缓吐出一口气,沉声道:「我出去透透气。」 说完,他便起身离席。 * 叶倾珏带着毕景卿一路疾走,他似乎对这家会所很熟悉,脚步不停地拐来拐去,直到在一扇半掩着的房门前停下,不由分说的把毕景卿推了进去。 毕景卿踉踉跄跄的跌进去,才发现这不大的房间里四面都是镜子,唯一的家具是一张尺寸惊人的大床。 他几乎是瞬间就察觉到这布置过分简单的房间里暗藏着的旖旎暗示,浑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了。 清脆的落锁声在身后响起,毕景卿绝望的发现自己身体的反应速度远远比不上脑子,就算意识到了不对劲,也来不及逃跑。 他鼓起勇气转过身,面对着面无表情的叶倾珏,尽可能好声好气的说:「叶导,我今天没这个心情。」 叶倾珏缓缓走近,修长的手指捏起他的下巴,微微眯起眼道:「我今天也不是很有心情。」 「那我们不如换个房间……」 叶倾珏一条腿曲起抵在床上,逼得毕景卿一屁股坐在床沿。 「范夜霖不知道,这家会所百分之四十的股份归我。他打电话预约包场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了。」 他一边说,一边把手伸到床垫下面,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根细长的牛皮鞭子,缓缓折起攥在手里。 「我还知道他带着女人去了片场,把你从主角的位置挤了下来。」 他哪壶不开提哪壶,毕景卿压了一下午的火气蹿上来,一时没绷住:「你既然知道,就快点放开我,我没心情陪你玩!」 叶倾珏低低的笑了一声,翠绿的眸子有些冷,像极了某种缺乏感情的冷血动物。 「卿卿,我只是想不通,你在我面前时明明这么狡猾狠心,为什么到了范夜霖那,就成了随便他欺负的小可怜?你就真的这么爱他,哪怕眼睁睁看着他出轨,也还是要回到他身边?」 毕景卿有口难言——他不是要回到范夜霖身边,也不是故意忍气吞声,他只是坚持自己的人设罢了! 「和他离婚吧,好不好?虽然我不在乎你是不是谁的妻子,但是他那样自私又贪婪的男人不配拥有你……」 冰冷的鞭子缠绕上他的手腕,仿佛毒蛇缓慢而优雅的吐信。 男人华丽的嗓音像极了蛊惑人心的魔鬼,诱哄着脆弱的凡人吃下鲜红的果实,永堕凡尘。 毕景卿定定的看着他,忽然反手一扣,把那冰凉的鞭梢扣在自己掌心,挑眉质问:「他不配拥有我,你配吗?」 叶倾珏怔了怔,随即笑得更加冶艷:「我们在某些方面很合拍,不是吗?卿卿,你看到这个房间的第一眼,就明白它能给我们带来多大的欢愉,我们拥有这样的默契,你和他呢?你们又拥有什么?」 「叶倾珏,你要做就干脆点做,不用跟我玩什么吃醋嫉妒的无聊游戏。」毕景卿的眼神比他更冷,仿佛被冰包裹着的火焰,无声无息的燃烧,「如果你想要身体,尽管拿去。但如果要心……麻烦你拿自己的心来换。」 他的话,让小房间里的空气瞬间凝滞。 叶倾珏和他四目相对片刻,忽然松开手里的鞭子,无奈道:「心这种东西……我自己都不知道有没有啊。」 第57页 这个狡猾的少年,果然有着最疯狂的贪婪,居然想要得到他的心。 「如果没有的话,就滚下去。」毕景卿毫不留情的用膝盖顶上他的小腹,「我心情不好,不想玩你那些变态游戏。」 叶倾珏虽然疼的闷哼一声,却仍然抱着他不肯松手,殷红的唇忽然凑上来,准确的抵上他的,柔软的舌长驱直入,极尽缠绵。 毕景卿对这样温柔的吻最没有抵抗力,一不小心就沉浸其中,直到叶倾珏依依不捨的退出去,才渐渐回过神来。 叶倾珏舔了舔他的唇角,挑眉道:「不玩游戏,亲一下总可以吧?」 毕景卿无语的推开他:「搞不懂你到底想干什么。」 叶倾珏仰面躺在床上,笑嘻嘻的说:「我怕你伤心,所以带着整个剧组的人来安慰你。」 毕景卿:「……不好意思,并没有被安慰到。」 叶导奇妙的脑迴路,他实在是get不到。 「你干脆退出《深宅》得了,反正你的戏份也会被大砍,何必留在那里?」 毕景卿摇摇头道:「我不能走。」 不管范夜霖做了什么,都仍然是他的攻略对象,是他不能放弃的重要存在,就像叶倾珏一样。 叶倾珏翻了个身,托着腮看他,半真半假的抱怨道:「真嫉妒啊……为什么你对他们都那么好,唯独对我这么凶?」 「我说过了,因为你不愿意拿真心来跟我换。」毕景卿低头整理被红酒浸湿的衣服,看都不看他一眼,「不交心,只有肉体关系,我凭什么对你好?」 没人会对一根按/摩棒百般温柔,又不是恋物癖。 叶倾珏抗议:「你招惹了那么多男人,我用一颗心换你五分之一的心,岂不是亏大了?」 「觉得亏,就不要再来找我呗。」毕景卿勾唇一笑,漆黑的眸子里满是毫不掩饰的恶意,歪歪头道,「叶导,现在可是你缠着我哦。」 叶倾珏定定的看着他,翠绿的眼眸流光溢彩,满是浓得化不开的兴味。 他从未见过毕景卿这样的少年,明明看起来聪明乖巧又可爱,骨子里却是那么的坏,坏到……让人慾罢不能。 毕景卿迎着他满是占有欲的眼神,听到系统在脑海里播报—— 【恭喜,叶倾珏好感度上升10点。】 第35章 正式宣战修罗场&范夜霖的另一面 毕景卿忽然觉得心情好了不少。 倒不是因为叶倾珏的好感度上升,而是因为唯独和这个男人在一起的时候,他可以肆无忌惮的释放心底的恶意,不用掩饰些什么。 叶大导演于他而言,大概算是一个解压神器。 把人当做工具,毕景卿多少有点不好意思,便难得好心的伸出手去,想拉叶倾珏起来。 叶倾珏眯起眼扫过他的手,刚一搭上去,本想顺势揩油,却忽然听到敲门声。 「您好,请问有人在吗?」 女人柔媚的嗓音响起,听起来有点耳熟。 毕景卿和叶倾珏对视一眼,比了个口型无声道:「柳妙。」 叶倾珏皱了皱眉头,把毕景卿推到房间角落里,然后才拉开门。 柳妙脸上带着微醺的醉意,媚眼如丝,看到叶倾珏时面露惊喜:「叶导!」 她身子微微摇晃,就想往男人身上倒。 叶倾珏巧妙的让开,柳妙险些撞到门框上。 「柳小姐,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柳妙的目光掠过他的肩头,若有似无的朝着房间里窥探,嘴上说道:「我本来想去洗手间,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迷路了……没想到叶导您在这里,真是太巧了。」 叶倾珏唇边带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他对这间镜子房唯一的要求就是隐秘安全,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被柳妙摸过来? 「是挺巧的,我送你回去吧,范影帝估计正急着找你。」 叶倾珏说完,不由分说的抓住她的手臂。 柳妙没想到他看起来美丽斯文,手劲却那么大,铁钳一样扣住她的手臂,根本挣脱不开。 她疼的倒抽一口凉气,急忙喊道:「叶导,等一下,你弄疼我了!」 「是吗?」叶倾珏面无表情,「不好意思,喝多了,控制不住力道。」 他嘴上道歉,手上却半点没放松,柳妙叫苦不迭,踩着高跟鞋的脚腕一拧,眼看着就要歪倒,不由惊唿出声。 就在这时,另一只手忽然伸过来,险之又险的扶住了她的肩膀。 「叶导,看来你是真的喝多了,对待女性这么粗鲁。」 范夜霖扶稳柳妙,让她站到自己身后,神色漠然的看向叶倾珏。 叶倾珏微微一笑:「范影帝,你最好看好自己的女人,不要让她在别人的地盘乱跑,我可不是总有这么好的涵养的。」 柳妙看着自己手臂上的红痕,惊魂未定——这已经算是有涵养了?这男人是不是对「涵养」这个词有什么误解?! 范夜霖皱了皱眉头,似乎想要反驳,但最后还是忍了下来,比了个手势,示意柳妙先回去。 柳妙有些不情愿,但迎着叶倾珏冷冰冰的幽绿眸子,到底不敢再冒险,转过身快步离开了。 等她走了以后,范夜霖才冷声问道:「毕景卿在哪里?」 「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叶倾珏不答反问,「范夜霖,你到现在还没搞清楚状况吗?」 第58页 范夜霖蹙眉道:「你什么意思?」 「是你先放弃了卿卿。所以,不会再有人因为你们的婚姻关系而让步了。」 叶倾珏嫣红的唇微微勾起,笑容愉悦至极:「从今晚开始,大家就各凭本事,公平竞争吧。」 说完,他整理了一下散乱的领口,无视了范夜霖陡然变得难看至极的脸色,迈着优雅的步伐离开。 * 毕景卿留在镜子屋里等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的推开门。 他四下张望,确认没有人后,松了口气,正想离开,一道黑影就突兀的窜到他面前。 毕景卿险些喊出声来,定睛一看,才发现是熟人:「是你啊,周老师……吓死我了。」 他之前还在想怎么没看到周冶,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了。 周冶垂眸打量着他,忽然扒开他的领子,盯着那恢復了不少的掐痕看了一会儿,又重新帮他整理好衣服。 「没事的,已经不疼了。」 周冶摸摸他的脑袋,低声道:「我送你回去。」 毕景卿没拒绝,他的确已经不记得回去的路了。 周冶也对迷宫似的走廊很熟悉,时而左拐时而右拐,没有丝毫犹豫。毕景卿跟着他走了一会儿,忍不住问:「刚才那个房间……叶导经常去吗?」 「嗯。」周冶顿了顿,补充道,「都是自己去。」 「自己去?」毕景卿很惊讶,「他自己在里面做什么?」 那个房间看起来那么的……不正经,他还以为叶倾珏经常带人过去玩那些变态游戏呢。 周冶沉默了好一阵子,才答道:「少爷……小时候过得很辛苦。」 毕景卿愣了愣:「啊?」 怎么忽然扯到小时候去了? 周冶却什么都不肯再说了。他一向如此,一旦提及叶倾珏的事情,就越发寡言,仿佛锯了嘴的葫芦,沉默又固执。 毕景卿问不出来,只得作罢。两人来到走廊的出口,眼前就是灯光绚丽人群涌动的欢场,毕景卿扭头问周冶:「你要一起来吗?」 周冶摇摇头,言简意赅的说:「还有工作。」 他所谓的工作,无非就是执行叶倾珏的命令。毕景卿觉得姓叶的绝对违反了劳动法,偏偏周冶甘之如饴,半点抗争的意思都没有,微微颔首后,便又消失在走廊昏暗的灯光里。 娱乐圈的夜场party总是纵情声色的,白天时人模狗样的俊男美女们在夜色掩映下褪去矜持,各自选择喜欢的方式发泄压力,或是在舞台上肆意扭动,或是在舞台下搂在一起拥吻。 毕景卿一路走过去,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看。 虽然他也不怎么纯洁吧,但这种在公共场合里「深入交流」的行为,还是有点超出他的道德底线。 他甚至看到三四个人抱成了一团,仿佛下一秒就要开始某种大型多人运动,急忙移开视线。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清静些的角落,刚想坐下来歇会,却发现这里之所以清净,是因为有范夜霖坐镇。 他往那一坐,就自成结界,谁都不敢打扰。也许是因为神色冷如冰霜,围在他周围的人都不敢劝阻,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把琥珀色的酒液一杯一杯灌下肚。 毕景卿看得皱眉——这样的喝法,不出半小时肯定就醉了。 范夜霖这样身份的人,要是在外面醉酒,还不知道会惹出什么乱子。 柳妙人呢?怎么也不管管他? 毕景卿张望了一下,竟然没找到柳妙,不由疑惑。 一脸苦相坐在范夜霖旁边的刘导看到他,眼睛一亮,急忙招手示意毕景卿过去。 「小毕啊,范影帝就这么喝下去不行,柳妙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要不……你去劝劝?」 毕景卿苦笑:「我?我以什么身份劝他?」 刘导也知道这是为难他,但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你试试呗?你们演过情人,说不定有戏。」 毕景卿心里冷嘲:我们何止演过情人,结婚证还在家里放着呢! 他懒得管范夜霖,但又不忍心让刘导失望,最后还是坐了过去。 「霖哥。」他抽走范夜霖手里的酒杯,语气不咸不淡,「少喝点吧,这里人多,喝醉了不合适。」 范夜霖的目光追随着少年白皙纤长的手指,停留在那张精緻漂亮的小脸上。 他俊美的面容染了几分薄红,狭长眼尾带着醉意,漆黑的眸子专注而深情,忽然沉沉的喊了一声「卿卿」。 毕景卿没理他,只塞过去一瓶矿泉水:「喝点水。」 他已经不敢相信范夜霖了,这男人演技太好,酒后也未必有真言。 范夜霖拧开瓶盖,胡乱灌了几口,水顺着下颌淌下,洇湿了雪白的衬衣领口,喉结滚动,闪着水色的肌肤性感至极。 看他肯听劝,毕景卿就准备离开,男人却抓着他的手腕不放,哑着嗓子说:「我要回家。」 「我找刘导送你。」 「不。」范夜霖死死攥着他的手,固执的说,「你送我。」 他把车钥匙塞进毕景卿掌心,强调道:「必须是你。」 刘导见状,连忙给毕景卿使了个眼色:「行行行,就让小毕送你,小毕是信得过的——小毕啊,那就麻烦你了,快送他回去吧。」 这么个定时炸弹留在这里,谁都没法放开了玩,还是早点送走的好。 第59页 毕景卿发自内心的不情愿,但又拒绝不了,只能臭着脸把范夜霖扶上后座,给他充当司机。 还好一路上范夜霖都没再作什么妖,只是安安静静的闭着眼,俊美的面孔被忽明忽暗的灯光打亮,依稀能看到蹙起的眉心。 他睡得很不安稳,时不时挣动一下,却迟迟没有醒来。 半小时后,车子在郊区别墅前停下,毕景卿熄火后拔下车钥匙,面无表情的说:「到了,你快回去吧。」 后座一片寂静,没有回应。 毕景卿有些不耐烦,回头看去:「别睡了,已经到——」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只见范夜霖一条腿翘起,姿态优雅的搭在另一条腿上,腰背挺直,双手环抱在胸前,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这样的姿态毕景卿并不陌生,但男人的眼神却很特别。 那是一种……冰冷而玩味的审视,仿佛盯着垂涎已久的猎物,正斟酌着该从何处下嘴。 第36章 离婚是不可能的&不要反抗 毕景卿谨慎的观察着范夜霖——眼前这个男人魅力依旧,内里却像是换了个人,正贪婪且不怀好意的盯着他。 这不是他第一次在面对范夜霖时产生这种怪异的感觉了。 毕景卿紧绷起神经,一手握住车门开关,试探着问:「你是不是头晕?我来扶你。」 说着,他手上使力,车门却毫无反应。 「怎么——」 「怎么打不开?」男人低沉的声线华丽悦耳,替他问了出来。 毕景卿蹙眉看向他,范夜霖抬手摩挲着自己那侧的开关,勾唇笑道:「这车有指纹锁,优先级高于车钥匙——抱歉,我不能放你下车。」 「为什么?」 「放你下去,让你再去找那些野男人吗?」范夜霖理所当然的说,「我只是一时没注意,你就勾搭上了叶倾珏……宝贝儿,你还真是手段高超啊。」 他探过身来,抬手捏住毕景卿的下巴,笑容冰冷:「你都是怎么勾引他的,嗯?」 「啪」的一声脆响,毕景卿狠狠打开他的手,灰色的眸子睁得很大,满眼都是怒火:「范夜霖,你胡言乱语什么!」 范夜霖看着自己泛起浅红的手背,竟然伸出舌尖轻轻舔了一下:「唔,有点疼……这算是家暴吗?」 毕景卿唿吸一滞,冷声道:「你不用说这些话来羞辱我,我不会妨碍你和柳妙,我们明天就去办离婚!」 「离婚?」 范夜霖低低的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缓缓抬起眼来看他,眼底竟然浮现出几分血色。 被他那骇人的眼睛盯着,毕景卿下意识的往后退,几乎紧贴在车门上,冰凉的玻璃刺的背嵴发寒。 「你要跟我离婚?」男人似是觉得不可思议,「亲爱的,你是认真的吗?」 「亲爱的」这三个字一出口,成功的让毕景卿颤抖了一下。 他已经对这三个字神经过敏了,竟然觉得范夜霖的口吻是那么熟悉,让他想起那个险些掐死他的神秘男人。 他强压下条件反射升起的恐惧,咬牙道:「我当然是认——唔!」 男人忽然侵近,毫不留情的咬上他脆弱的脖子,截断了他未说出口的话。 「离婚是不可能的,除非我死!」 高高立起的领口被胡乱扯开,青紫的瘀伤暴露出来,范夜霖着迷般的又舔又咬,毕景卿疼的不住喘息,眼泪在泛红的眼眶里打转。 「放开我!范夜霖,别用你抱过女人的手碰我!」 毕景卿挣扎着想推开他,男人却攥住他的手腕,高高抵在车窗上,反唇相讥:「你呢?你这两条腿还不是夹过别的男人的腰?」 毕景卿气结,恶狠狠的瞪着他。 「亲爱的,我喜欢你气急败坏的样子……」范夜霖已经彻底挤到前座,厚颜无耻的挺腰,「你这样真美……」 「美你个头!」毕景卿口不择言的骂道,「滚开,你这个神经病!」 范夜霖舔了舔唇,眼底掠过危险的冷光,嗤笑一声道:「就算是神经病,也还是你老公……别担心,宝贝儿,我会让你很爽的。」 毕景卿浑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了,他直觉眼前这个范夜霖很不对劲,也许真的能干出强x的事情! 就在这时,他背后抵着的车窗忽然被人敲响,一道彬彬有礼的男声响起:「您好,请问出什么事了吗?」 毕景卿吓得大脑空白,倒是压在身上的男人忽然浑身一僵,喘息着低低咒骂一句,很不情愿的直起身来,放开了他。 车门不知怎的就被人拉开了,毕景卿浑身发软,险些直接摔出去。 一双温柔有力的手扶住了他,男人温和的嗓音在耳畔响起:「景卿?居然是你……你没事吧?」 是程以川。 毕景卿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一把抓住程以川的手臂,指尖微微发着抖。 程以川目光扫过他苍白的小脸,又看向车内,神色严肃起来:「范夜霖,你做了什么?」 范夜霖已经退到副驾驶座,半张脸隐藏在暗色里,像极了本能躲避着阳光的吸血鬼。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外人在场,他又恢復了高冷自持的模样,除了略显凌乱的衣着外,看不出一丝异样。 他用泛着血丝的眼睛和程以川对视,嗓音格外沙哑:「抱歉,我不太舒服……麻烦你送他回家吧。」 第60页 说完,他便拉开车门,连车子都没有锁,头也不回的往别墅走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毕景卿总觉得他的背影有些狼狈,仿佛急着逃离一般。 程以川没有理会范夜霖,他半搂着毕景卿的腰,温声道:「你看起来不太舒服,先来我家休息一下吧。」 毕景卿的确走不动了,便没有拒绝他的好意。 程以川家跟范夜霖挨着,同样是独栋别墅,装修却截然不同,整个房子的主色调是米色,宽敞明亮,干净通透。 这样的环境,自然而然就能带给人舒适的安全感。 坐在柔软的沙发上,喝着程以川递过来的热牛奶,毕景卿渐渐镇定下来,脸上也有了一丝血色。 程以川体贴的没有多问什么,只是坐在不远处,安静的在纸上写写画画。 跟其他几个男人不一样,他并不是一个雄性气息很重的男人,安安静静坐在一边的时候,简直像一株无害的水仙花,毫无侵略性,轻而易举就能让人放下戒备。 毕景卿满心疲惫,大脑也有些迟钝,盯着手里的杯子发了一会呆,忽然轻声道:「以川哥哥,我觉得范夜霖不太对劲。」 程以川手上动作一顿,轻轻把演算纸放到一边,摆出一副侧耳倾听的姿态:「发生了什么?」 毕景卿把这段时间范夜霖的反覆无常简单描述了一遍,问道:「以川哥哥,你是医生,以你的判断,他到底生了什么病?」 程以川微微侧头思考,严肃认真的样子越发俊秀迷人,半晌后才斟酌着开口道:「精神层面的疾病是非常棘手的,成因非常复杂。听你的描述,我的确可以做出一些粗浅的判断,但可能性还是太多了。」 「除非能拿到他在医院就诊的病例,或者是把他带过来,让我面对面和他沟通,不然的话,我没办法给你一个准确的答案。」 毕景卿追问道:「可能是什么?」 「抱歉,我不能说。」程以川摇摇头道,「他不是我的病人,我无权对他的情况做任何判断。」 毕景卿面露失望,程以川柔声道:「也许你可以说服他来见我。」 「他不会来的。」毕景卿嘆了口气,「他甚至连生病的事都不肯让我知道。」 程以川坐近了些,轻轻握住他的手,安慰道:「景卿,不要妄自菲薄,你对范夜霖的影响力,远远超过你的想像。」 「真的吗?」毕景卿苦笑,「我自己都不能确定……」 「我可以。」程以川语气笃定,专注的看着他,「很多途径都可以推理得出这个结论,你应该相信我的判断。」 毕景卿怔怔的看着他,忽然失笑:「你说的没错。」 他就算不相信自己,也应该相信程以川。 程以川也笑了,他握着毕景卿的手抵在唇边,轻轻落下一个吻。 「景卿,我喜欢你笑起来的样子。」 毕景卿不好意思的缩回手,总觉得自己被撩了,可转念一想又觉得是自作多情——如果程以川真的喜欢他,又怎么会愿意帮范夜霖呢? 刚才那个吻大概只是安慰吧。 程以川虽然缺失情感,但一直很擅长融入人群。人情世故于他而言并不困难,只要他想,甚至可以比普通人做得更好。 毕景卿缩回手,程以川也不在意,温柔的笑笑,起身去找了一件衬衣递给毕景卿。 「换一下衣服吧,夜里风凉,继续穿着那件容易感冒。」 毕景卿一低头,才发现自己此时有多狼狈——衬衣领口被范夜霖扯坏了不说,胸前还留着浅色的红酒渍,一副惨遭蹂躏的样子。 他不由脸红,急忙接过衣服,刚想问洗手间在哪里,就看到程以川抬起手,非常自然的解开了自己衬衣的扣子。 毕景卿呆呆的抬起头:「?」 程以川笑的温柔:「我帮你。」 「不……我可以自己……」 他想挡开程以川的手,却被男人轻轻扣住手腕别在身后。 「拜託了景卿,让我来吧。」程以川嘆了口气,「不要反抗……我已经很努力在控制自己了。」 他半抱着毕景卿,两人的腰腹轻轻贴合在一起,毕景卿一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感觉到的—— 「不是,这……为什么?你怎么——」 他瞪着程以川,疑心自己在做梦。 刚才不还是温情脉脉的安慰关怀吗?怎么一下子就变成了这种画风? 而且程以川……程以川怎么可能对他产生欲望呢?这男人明明连接吻的时候都没有丝毫动容! 程以川不解的看着他,嗓音仍然是柔和的:「我是男人,这不是很正常吗?」 毕景卿结结巴巴的说:「但是……但是我什么都没做……」 程以川失笑,耐心的解释道:「重点不是你做了什么,而是他们做了什么。」 毕景卿还是没听懂:「他们?」 程以川却不再多说,他温柔且不容抗拒的把毕景卿压在柔软的沙发里,柔声问:「景卿,可以吗?」 第37章 就此沉沦&这是惩罚 可以什么,毕景卿不知道。 他只觉得程以川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眸里仿佛倒映着满天星辰,漂亮到不可思议,让他根本说不出半个「不」字。 他甚至都不知道程以川在要求什么,就已经懵懵懂懂的点了头。 第61页 程以川像是得到了心爱玩具的孩子,满意的笑了起来。 他解开毕景卿的衬衣,动作一丝不苟,仿佛在执行什么重要的实验步骤,随即对毕景卿白皙单薄的胸膛产生了莫大的兴趣,这里摸摸那里捏捏,弄得毕景卿痒极了,忍不住笑出了声。 「噗……哈哈,以川哥哥,你干什么?好痒……」 他左支右拙的躲避着,却因为被扣在身后的手臂所限,不仅没能躲开,反而变本加厉的拱起腰,献祭一般,把怕痒的部位递到程以川面前。 少年的身体清瘦漂亮,浑然天成的美玉一般动人,尤其是纤细的腰,覆盖着薄薄一层肌肉,优美的轮廓令人心折……程以川静静看着,忽然垂头落下轻吻。 「呃……」毕景卿的笑声陡然变了调,下意识的抓住程以川的头髮,「以川哥哥,不要——」 嘀的一声轻响,茶几上放着的一台纯白色笔记本电脑忽然亮了起来,数十条不停变化弧度的曲线跳了出来,大量数据在两侧不断刷新,看得人眼花缭乱。 毕景卿注意到了,喘息着问:「以川哥哥,那是……是什么?」 程以川握着他的腰,随口道:「是监测仪发送回来的数据。」 「这么多!」毕景卿吃惊的张大了嘴巴,「看着不会头晕吗?」 他只是盯着看了几秒钟,就有些目眩起来,不得不移开视线。 「不会。」程以川心不在焉的吻上他的侧颈,「不用管它。」 少年很快就在亲吻中又一次迷失自己,泛起漂亮的红晕。 程以川专注的看着他,生平第一次觉得人类的躯体比那些时刻彰显抽象之美的线条更加迷人。 年轻学者那颗比常人更加敏锐发达的大脑捕捉着无人能见的缪斯之美,无数灵感如烟花般炸裂又消亡,真理的海洋向他敞开怀抱,这是他毕生追求的目标—— 毕景卿不会知晓他的卑劣,一切都隐藏在温柔的亲吻之下。 …… 程以川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夜色已深。他从未如此沉沦,也从未如此清醒。 「抱歉,景卿。」他低头看了看,很不好意思的说,「我有点失控了。」 程以川满身书卷气,但绝不瘦弱。穿着衣服的时候还不觉得,此时衣衫半褪,肩颈胸膛隐约可见肌肉的轮廓,略显苍白的皮肤泛着粉红。 他手指白皙修长,因惯常握笔,在指节处覆盖薄薄一层茧子,此时却不復原本斯文。 毕景卿只看了他一眼就不敢再看,捂着红透的脸,有气无力的说:「别,别说了……」 他根本没脸责备程以川,因为他也不遑多让。 程以川用纸巾简单擦了擦,拢起散乱的衣襟,温柔的亲了亲毕景卿的额头,笑着说:「景卿,谢谢你。」 说完,他拿起茶几上的笔记本电脑,坐到餐桌边,聚精会神的敲打起键盘。 谢他?谢什么? 毕景卿有点懵,慢腾腾的收拾自己,迟疑道:「以川哥哥?」 程以川应了一声,头也不抬的说:「抱歉,我可能没办法送你回去了。今天太晚了,你就住在这里吧。」 已经凌晨两点多了,这时候在郊区很难打到车,找人来接也不现实,留下的确是唯一的选择。 毕景卿按照程以川的指示去了客房,数次跑出来问他生活用品都放在哪里。程以川好脾气的有问必答,半点都没有不耐烦,可他的目光,却全程都没有离开过电脑屏幕。 洗漱完毕,最后一次去客厅跟程以川道完晚安后,毕景卿心事重重的回到客房。 系统迫不及待的说:【程以川好感度涨了5点!他终于开窍了!】 在系统看来,程以川今晚的所作所为无疑是在向毕景卿求爱,虽然没头没脑了一些,但上涨的好感度也证实了这一点。 它由衷的为毕景卿高兴,虽然范夜霖那里一波三折,但程以川这边总算有不错的进展。 毕景卿却没有它那么乐观,他欲言又止,在柔软的大床上辗转反侧,直到天色渐明时才渐渐睡去。 失眠的后果,就是第二天睡过头。 毕景卿从一团乱梦中惊醒时,才发现程以川已经离开了,整栋房子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程以川临走前准备好了早餐,餐桌上贴着纸条,解释说他有急事要赶去研究所,提醒毕景卿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 他的体贴让系统赞不绝口,毕景卿心里也涌出一股暖意,心情好了很多,坐下来边吃饭边刷手机。 昨晚他和范夜霖离开会所后,剧组的人估计玩到很晚,所以今早他的手机静悄悄的,不仅没有工作人员发来通知,连刘导都音讯全无。 看这样子,今天是要全员放假了。 吃完饭后,毕景卿把程以川家收拾好,便打算去范夜霖那看看。 虽然昨晚发生的事情让他心有余悸,但逃避是没有用的,他不仅要去见范夜霖,还得想办法说服他,把他带到程以川那里去。 他在门口徘徊了一会儿,眼看着小区保安都投过来怀疑的眼神了,才终于鼓起勇气敲门。 可是不管他怎么敲,里面都没有任何回应,安静的像是死了。 「奇怪,不在家吗?」 可他的车子明明还停在原地…… 毕景卿又是遗憾又是庆幸,转身打算离开,却在门边的灌木丛间,看到了一小块撕碎的牛皮纸片。 第62页 鬼使神差般的,他俯身捡起那块碎片,随即在灌木丛里发现了更多。 不仅有撕碎了的牛皮纸,还有一个小小的玻璃瓶,里面装着最普通的那种纯白色圆形药片,不多,只有两颗。 为什么范夜霖的家门口,会有这些东西?是他扔掉的,还是不小心弄丢了? 毕景卿很是疑惑,但还是赶在保安发现之前,飞快的拢起所有碎纸片,连带着那个小药瓶一起揣进风衣口袋里,快速离开。 他没有发现,身后被厚重窗帘遮蔽的落地窗边,一双隐隐泛着血丝的眼睛,正一眨不眨的透过缝隙盯着他。 * 毕景卿的车子还留在摄影棚,只能打车回家。他家公寓地段好,计程车开到附近的时候恰好赶上高峰期堵车,司机一脸生无可恋,半天都挪不了一米。 毕景卿也有些不耐烦,干脆结了车费,剩下的一小段路自己下来走。 为了快点回家,研究那些碎纸片和药片到底是什么东西,毕景卿抄了一条近路。 马路上堵得乌烟瘴气,小巷子里却空空荡荡。虽然是大白天,阳光却照不进来多少,总觉得有点阴森。 毕景卿紧了紧风衣加快脚步,却在拐过一个弯后,忽然察觉到不对劲—— 他好像被人跟踪了! 单调的脚步声不知何时,就从一声变成了两声,时而交叠,时而错开,但始终缀在他身后不放,他快对方也快,他慢对方也慢。 毕景卿不敢回头去看,后背渐渐被冷汗覆盖。 难道又是那个疯子?他居然这么嚣张,连大白天都敢露面? 再次拐过一个弯后,毕景卿勐地加快脚步往前跑去——就快了,再有五百米,就能看到小区大门了! 可身后跟着的人也陡然发力奔跑起来,甚至比他跑的更快,三步做两步的追上来,勐地把他按在小巷墙边。 毕景卿想要尖叫,一只滚烫的手掌却死死捂住他的嘴,男人沉重的喘息声擂鼓一般砸在他耳畔,瞬间让他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唔——呜呜!」 毕景卿发不出声音,只能重重咬上那只捂住自己嘴的手。 可对方却仿佛感觉不出疼痛一般,不仅没有放手,喘息声反而更重了,隐隐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兴奋。 滚烫而濡湿的触感顺着耳垂一路传导到大脑,毕景卿半边身子都麻了,空白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个跟踪狂在舔他! 这里可是小巷子!如果此时有人经过的话,一眼就能看到他这狼狈屈辱的模样! 毕景卿想死的心都有了,拼命挣扎起来。 可身后男人高大的身躯重重压在他后背上,无论他如何使力都无法撼动,鼓胀结实的肌肉与他寸寸贴合,严丝合缝,仿佛生来就该融为一体。 很快,风衣和衬衣下摆都被撩起来,后腰皮肤被磨蹭得像要烧起来,毕景卿瞬间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气得七窍生烟。 他娘的,这死流氓! 他呜呜咽咽的发出含煳不清的怒吼,耳垂和侧颈被舔的濡湿一片,巷口的凉风吹过,一阵阵发冷,后腰却发着烫,煎熬的滋味简直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的男人忽然发出沉闷的低吼。 耳畔的喘息声渐渐平復,毕景卿脱力般浑身发软,男人也没有动,几分钟后,才用刻意压低的沙哑嗓音说道:「这是惩罚。」 毕景卿一怔,压制住自己的力道忽然消失。 「喂,等等——!」 一道黑影从身侧窜上了墙,一眨眼就不见了。 第38章 第二人格的秘密&我的美人儿 毕景卿从没想过小x片里的痴汉情节有一天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他气得浑身发抖,却没那个本事爬墙追上去,只能哆哆嗦嗦的勉强整理好自己,逃也似的冲出巷子。 直到回到家里,把门牢牢锁上,他才觉得安全了些,差点腿软倒在地上。 系统急忙问道:【你还好吗?要不要报警?】 毕景卿摇摇头,深唿吸几次之后才答道:【不能报警……】 【为什么?】 【因为……算了。】 毕景卿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说出口,只是道:【我好歹也是艺人,这种事哪能公开出去?还是私底下解决比较好。】 但到底怎么「私底下解决」,无论系统怎么问,他都没说。 他胡乱脱掉已经被扯得不成样子的衣服,在浴室里反覆搓洗着自己,直到后腰那种黏腻又滚烫的怪异感觉彻底消失为止。 他艰难的对着镜子查看自己的腰,发现那里红了好大一片,手指一碰就疼,没忍住爆了句粗口。 系统仔细观察着,总觉得比起恐惧,他脸上表情更像是愤怒。 它灵机一动:【你是不是猜到刚才那个人是谁了?】 毕景卿当场翻脸:【没有!闭嘴!这件事不许再提了!】 他披着浴袍回到玄关,把风衣口袋里的东西都掏出来,席地而坐研究起来。 玻璃瓶先放到一边,把牛皮纸碎片里有字迹的部分挑出来拼接……最后得到一块残缺不全的小纸片。 有些碎片已经被风吹走了,他最后得到的纸片并不完整,但仍然能分辨出上面简单的几行字—— 「虽然您……但还是寄给您以防……请不要勉强自己——白」 第63页 毕景卿对着那残缺的纸片思忖片刻,推测道:【这个白,有没有可能是范夜霖的主治医生?他给范夜霖寄了药,但是范夜霖把这些东西撕碎扔了?】 系统忧心忡忡的说:【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但如果真是这样,那说明范夜霖病得不轻。】 攻略一个神经病的难度有多大,它简直不敢想。 毕景卿嘴角抽了抽:【再难那也是我老公,还能离咋地?】 【要不就离了吧,你应该不至于那么倒霉,五选四都选不中,少他一个影响不大。】 【……不行,我对自己没信心。】 而且……他并不想看着范夜霖一点一点陷入疯狂。 那个男人生来就该站在闪光灯下受万人追捧,如果从此以后都只能躲在黑洞洞的别墅里封闭自我,未免也太可怜了一点。 但毕景卿没想到的是,打从这天开始,他就找不到范夜霖了。 他并不是又一次突然失踪,而是安排好了一切之后,无声无息的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线里。 《深宅》剧组的日程全部大改,先集中补拍柳妙的部分,其他的通告和活动也一併推迟。范夜霖手机关机简讯不回,就连他的经纪人和助理,也不知道他本人去了哪里。 乍一看,像是范影帝一时兴起,打算推掉所有工作休个短假。 以范夜霖在娱乐圈内的地位,他想休假,没人敢拦着,只能等他自己回来。 毕景卿却直觉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而三天后收到的快递,更印证了他不好的预感。 《留情》的那个小配角家里有变故急着用钱,提前寄出了剧本。毕景卿急匆匆赶回家,拿到后先给对方转了尾款,然后从头到尾翻看起来。 韩谨又去了外地集训,这些天家里只有他一个人,安静到有点冷清。 但毕景卿却一直没有联繫韩谨,韩谨也出奇的没有给他打来过哪怕一个电话,跟从前的黏人截然不同。 系统好奇的要死了,但毕景卿一提到这事就敷衍搪塞,完全没有要给它解惑的意思。 把《留情》剧本从头到尾看完,毕景卿长长吐出一口气,神色是前所未有的严峻。 他大概知道范夜霖到底生了什么病了。梁莫言没有骗他,秘密,果然就藏在《留情》这部电影里。 剧本里的很多台词他都觉得熟悉,因为曾经听到过——从那个绑架他的神秘人嘴里。 尤其是那句「爱情不该是这样污浊不堪的东西,亲爱的……你太让我失望了」,更是男主角徐颂亲手杀死妻子时说的,连一个字都不差。 而他的妻子,正是被他扼颈致死。 除此之外,用信件引来妻子然后绑架,逼问情夫的名字,以及潜入房间留下礼物和写着「亲爱的,你逃不掉的」的卡片……所有这些,都是剧本里徐颂曾经做过的。 毕景卿翻出小配角之前给自己发来的现场照片,一张一张划过去,果然在其中一张的角落,看到戴在范夜霖腕间的镶钻手錶——和礼物盒里的那一支一模一样。 他果然是见过那支表的,只是当时没想起来。 系统惊唿出声:【徐颂是他的第二人格?】 毕景卿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从头到尾把剧本重新看了一遍,把自己经歷过的事情都做出标记。他一一核对着,像是在寻找着什么,最后紧紧皱起眉头,似乎有什么想不通。 他重复着这个过程,直到夜幕降临,才把已经翻得皱皱巴巴的剧本推到一边,拿起手机给叶倾珏打电话。 电话一开始没人接,毕景卿坚持着打了五六遍,对方终于接起来。 「卿卿?」叶倾珏那边很吵,声音断断续续,「出什么事了?」 毕景卿知道自己打扰他了,简单道歉后便直截了当的问道:「你之前说过霖哥有精神分裂的倾向……你是怎么知道的?」 叶倾珏默了默,沉声道:「稍等——先暂停,我一会回来。」 很快,手机里传来的嘈杂声减弱不少,叶倾珏换了个安静的地方,话音重新响起,语气却透着不悦:「你好几天没有联繫我,忽然催命一样打电话,就是为了问我范夜霖的事?」 他顿了顿,阴阳怪气的说:「呵,我还以为你们已经离了呢。」 毕景卿:「……」 他无奈扶额,不欲跟叶倾珏多聊自己的婚姻问题,只是道:「霖哥患有多重人格障碍,我怀疑他的第二人格是《留情》的男主角徐颂。」 叶倾珏短暂的沉默了几秒钟,语气变得严肃起来:「《留情》的徐颂?你确定吗?」 「基本可以确定,我拿到了《留情》的剧本,里面的很多台词和情节,都跟现实里对得上。」 叶倾珏的反应速度非常快,几乎是立刻就明白过来:「上次范夜霖失踪,全都是自导自演!」 毕景卿道:「应该也不算自导自演……那是徐颂做的,他大概率不知情。」 他对多重人格障碍没有特别深入的了解,但也大概知道,患者的多个人格可以在不同时间掌控身体。「徐颂」做出那些疯狂举动的时候,范夜霖应该是无力阻止的。 这就能解释范夜霖前后矛盾的古怪态度——他的避而不见,冷漠疏离,其实都是为了避免「徐颂」对他造成更大的伤害。 所以此时范夜霖的消失,才让毕景卿格外担心。 第64页 现在主宰着范夜霖身体的到底是谁?是他自己为了迴避所以躲了起来,还是「徐颂」再次掌握了主动权,正躲藏在暗处伺机而动? 「他是病人,之前的事情都没必要计较了,现在的关键是他又不见了,所有人都联繫不到他——」 他话说到一半,就被叶倾珏打断了。 「卿卿……」男人的语气有些微妙,「你确定没有人能联繫到他?」 毕景卿蹙眉:「你什么意思?」 「你看微博,柳妙又上热搜了。」 毕景卿怔了怔,急忙拿出手机来看。柳妙的确光速登上热搜,词条是「柳妙聊天记录疑泄露男友行踪」。 曝光出来的是一张对着手机屏幕拍摄的照片,手机停留在聊天记录界面,其中一张照片略缩图,是一个男人穿着泳裤在海边度假,侧脸的轮廓像极了范夜霖。 据说这是柳妙的朋友偷偷拍下来的,娱记们把这当成范夜霖和柳妙实锤的证据大肆炒作——这两天大家都忙着报导范夜霖行踪成迷,没想到人家扭头就把度假照片发给了柳妙,这不是情侣还能是什么? 「看来并不是没人能联繫到,而是他只联繫特定的人。」叶倾珏轻佻的吹了一声口哨,幸灾乐祸道,「卿卿,我看你还是别管他了,不管他现在是范夜霖还是徐颂,都正乐不思蜀呢。」 毕景卿短暂思忖后,却问道:「叶导,我记得柳妙今晚要参加一场晚宴……你肯定也收到邀请函了吧?」 叶倾珏猜到他想做什么,淡淡道:「如果你说的是繁宸今晚举行的晚宴的话,没错,我当然收到了。」 「带我一起,可以吗?」 「唔……我本来没打算参加的,《莲诀》的日程表早就排出来了,今晚要拍夜戏。」 毕景卿瞭然:「你可以提条件,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答应。」 叶倾珏沉默片刻,忽然轻声道:「我不想提条件,只有一个问题。」 「什么?」 「如果失踪的人是我,你也会这样不惜一切代价去找吗?」 他的一贯漫不经心的语气里,很好的隐藏着一丝几不可查的紧张。 「我会。」毕景卿毫不犹豫的说,「在我心里,你和范夜霖一样重要。」 ——都是必不可少的攻略对象。 「这样啊……」叶倾珏轻笑一声,道,「晚上八点,我去你家接你,记得打扮的好看一点……我一向只带美人儿在身边~」 第39章 不知廉耻的他&他没出轨 叶倾珏的一句「美人儿」,让毕景卿花了两个多小时捯饬自己。买新衣服,做造型,就差来个面部护理了。 倒不是他对自己的颜值没信心,实在是叶倾珏那张脸太犯规,跟他比起来,这世界上哪里还有美人儿? 毕景卿很担心自己不够美,叶倾珏不带自己去了,所以精益求精,从头髮丝打理到脚指头。 等夜幕降临,叶倾珏开着车到公寓楼底下,看到等在那里的毕景卿时,忍不住笑了。 毕景卿虽然长得漂亮,但平时并不是很注重外型,也就追求个干净整齐,今天却精緻到了每一处细节,整个人闪闪发光,让人捨不得挪开眼。 「美人儿。」叶倾珏打开车窗,笑眯眯的说,「上车吧。」 毕景卿知道自己过关了,松了口气,赶紧拉开车门上车——站在楼底下等的这么一小会,已经好几个女生围着他拍照了。 叶倾珏心情很好的逗他:「花了几个小时?」 「将近三个。」毕景卿扭着头不看他,小声嘀咕,「早知道这么麻烦,我找别人带我进去了。」 「找谁?」叶倾珏危险的瞥他一眼,「周冶最近不在。」 毕景卿没吭声,叶倾珏又问:「你老躲着我干什么?」 「没躲。」 「你上车之后就没看过我一眼。」 毕景卿又是沉默,耳朵却悄悄的红了。 恰好红灯,叶倾珏忽然抬起右手,摸了摸他的耳朵,笑声悦耳:「你害羞了,不敢看我?」 毕景卿拍开他的手,自暴自弃的转过头来瞪他:「对!不敢看你这个大美人!」 他可以理解叶倾珏为什么说自己只带美人儿了,因为不管是谁,站在他身边都不免黯然失色。 男人今天同样打扮精緻。一身白色西装復古华丽,里面的黑色衬衣若隐若现,扣子不知道繫到第几颗,露出大片白皙结实的胸膛。铂金镶钻的鸢尾花形钥匙吊坠垂落在平直的锁骨间,与翡翠般的绿眸相映生辉。 黑色长髮用白色丝带系起,几缕碎发不老实的垂在颈侧,黑是黑白是白,强烈的反差让人恨不得亲手揉抚上去,性感到不可思议。 毕景卿盯着他看了几秒钟,又一次移开视线。 五个男人各有俊美之处,但唯独叶倾珏的美是超越性别的,注视得久了,总有种会被灼伤的错觉。 叶倾珏的笑声从身侧传来,他连嗓音都那么美,如春天的雨一般让人沉醉。 车子重新发动,叶倾珏总算放过他,不再聊美不美的问题,另起话头:「我之前跟你说范夜霖有精神分裂的倾向,是因为听说了一些传闻。」 毕景卿听他说起正事,总算把脑袋正回来了:「什么传闻?」 「关于《留情》。」叶倾珏单手抽出根烟,示意毕景卿帮他点。 第65页 毕景卿抽出点菸器递过去,红光闪烁着亮了一下,青色的烟气扩散开来,叶倾珏按下车窗。 他抽菸时,显得有些疏离,眼神看着远处:「听说拍摄过程不太顺利,本来两个半月就能结束,硬是拖到了三个月。」 「为什么?」 「据说,」叶倾珏强调了一下这两个字,玩味的笑了,「女主角意外受伤进了医院,耽误了进度……咽喉受伤,足足一个礼拜说不了话。我还听说,《留情》拍完,她跟范夜霖就没再见过面。」 毕景卿心里一动,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拍摄《留情》期间,范夜霖一张路透照片都没有,也是因为这个吗?他是不是在拍摄时,就已经失控过了? 叶倾珏道:「范夜霖很有天赋,他天生就比其他人更能够感知情绪,也更容易跟角色共情。这是好事,也是坏事——入戏太深出不来,这可是优秀演员的通病,他早晚走到这一步。」 毕景卿有些难过。 范夜霖是个很高傲的人,却连自己的身体都无法掌控,只能眼睁睁看着住在里面的怪物肆无忌惮的伤害别人…… 这种痛苦,没人能感同身受。 他得尽快找到范夜霖才行。 车子缓缓驶入繁宸名下的赛西大酒店,这里经常举办各种娱乐圈活动及酒会,安保级别很高,从进车时就要出示邀请函或证件。 叶倾珏的车子明显是常客,一路畅通无阻的开到酒店大门前。 男人拉开车门下车,示意毕景卿挽住他的臂弯。 毕景卿迟疑道:「你只要带我进来就可以了,不用——」 「不能浪费了你的三个小时。」叶倾珏笑着说,「而且我不带你,你用什么身份入席?」 刚才那只是第一道关卡而已,今晚的宴会邀请了不少商圈大佬,就连叶倾珏都要不来第二张邀请函,只能以男伴的身份带毕景卿进去。 毕景卿不太自在的挽住他,只觉得今晚自己又要出名了。 「乖孩子。」叶倾珏满意的拍拍他的手,俯身在他耳边低语,「你今晚乖得……让我特别想扒光你,就在这里……」 后面的,又是不堪入耳的荤话。 毕景卿:「……」 这死变态! 他不着痕迹的掐了叶倾珏腰间一把,叶倾珏也不生气,只是一边走一边调笑道:「你现在掐我一下,回头我就多来一回……啧,你就这么饥渴?」 毕景卿不管不顾的一顿狠掐,反正叶倾珏也就过过嘴瘾,不可能在这么多人面前对他做什么。 两人表面上笑容得体,实则污言秽语,就这么互掐着进了会场。 叶倾珏名气大,一进入宴会厅就被一众导演艺人们包围,纷纷向他敬酒,还要拉他去别处深入交流。 他不太情愿,但毕竟都是同行熟人,一时推脱不掉,只能给被挤到一边的毕景卿打了个手势,让他不要乱跑,待会见。 毕景卿看着他被人群簇拥着离开,幸灾乐祸,巴不得叶倾珏被灌醉,把他给忘了才好。 他最打憷跟叶倾珏做那些事。痛苦跟快感模煳了界限,每次做到最后,他都觉得自己身体里冒出来另一个人。 ——不知廉耻的,热爱疼痛的,能满足叶倾珏所有变态欲望的另一个人。 叶倾珏走了,毕景卿重获自由,第一时间开始寻找柳妙。 女艺人扎堆的地方没有,商界大佬们的小圈子也没有,毕景卿简直疑心自己白天时得到的情报出错了,难道柳妙根本就没来? 他沮丧的绕到角落,决定先吃点东西填填肚子,却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娇滴滴的「你真坏」。 毕景卿对这声音很熟悉,一下子就听出来是柳妙,他回头看去,发现不远处的开放式阳台上,有两道影影绰绰的身影依偎在一起。 一个高大一个纤细,明显是一男一女。 毕景卿脑子嗡的一下,闷头就往那边沖。离得近了定睛一看,才发现男人不是范夜霖,而是一个保养得不错的中年男人。 他勐地停下脚步,身子一缩,躲到了旁边的厚实窗帘里,心跳如擂鼓。 「李总,听说下个月繁宸又有新戏了……」 「哼,我就知道你这小妖精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不是跟范夜霖打得火热吗?还看得上我这的资源?」 「京赫规矩大的很,范夜霖就是个打工的,哪能跟您比?」 「我考虑一下吧。」男人暧昧一笑,「611,十点半以后过来。」 一阵窸窸窣窣的轻响,夹杂着濡湿的亲吻声,女人小猫般的呻吟声,好半天才安静下来。 李总整理着西装急匆匆出去了,没看到躲在窗帘里的毕景卿。柳妙躲进阳台角落整理酒红色的鱼尾长裙,拿出手包里的小镜子补妆。 毕景卿缓缓走到她面前。 柳妙注意到有人过来,先是一惊,随即发现是个熟面孔,又放松下来。 「是你啊。」她漫不经心的瞥了毕景卿一眼,「没想到你也能混进来,看来传言说的没错,你还真是走狗屎运,勾搭上了叶导。」 毕景卿晃了晃手机,说:「你刚才和李总私会,我都录下来了。」 柳妙皱起纤细漂亮的眉毛,问道:「你想要什么?别狮子大开口,录音不算什么,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发不出去。」 「我想知道霖哥在哪里。」 第66页 「范夜霖?」柳妙扑哧一声笑了,「你还真是……傍上一个不够,还想两个都要?男人贪心起来,还真没女人什么事了。」 毕景卿不喜欢她,直接怼回去:「你还不是有了霖哥还要勾搭别人?」 刚才的李总不算,上次在会所,柳妙还想往叶倾珏身上扑。 柳妙竟然不生气,收起小镜子,姣好的红唇勾起一丝冷笑:「小弟弟,姐姐教你个道理吧——永远不要把希望寄托在男人身上,指望他们送给你东西是愚蠢的,你得自己伸手去抢。」 女人眼里满是蓬勃的野心,毕景卿忽然明白过来:「那张照片是假的?」 柳妙没有回答,只抬抬下巴道:「让开,你挡我的路了。」 毕景卿却忍不住露出笑容,眼睛明亮起来:「你跟霖哥只是炒作,对不对?」 虽然不合时宜,但他的心情忽然就好了起来——范夜霖没有说谎,不管是哪个人格,他跟柳妙都只是做戏。 第40章 被迫交易&牵好你的小宠物 柳妙却觉得毕景卿脸上的笑容刺眼极了,像极了嘲讽。她忽然变了脸,一把拽住毕景卿的手腕往外走。 毕景卿不至于挣不脱一个女人,但他担心自己一甩手,柳妙顺势就往地上倒……他可不想上娱乐版头条。 柳妙拽着他一直到入口处,大声喊保安。 很快,不只是保安,刚入场的艺人们纷纷围过来,好奇的指指点点。 柳妙指着毕景卿对保安说:「他身上没有邀请函,不知道是谁带进来的,刚才还在没人的地方骚扰我——你们给我把他赶出去!」 毕景卿扫了一眼围上来的保安,解释道:「我刚才没有骚扰你。是叶导带我进来的。」 周围一片议论—— 「叶导?哪个叶导?」 「还有哪个叶导,叶倾珏啊!」 「不可能吧……叶导从来不带伴的,怎么可能为了他破例?」 柳妙冷笑一声道:「你听到了吧?叶导从来不带伴参加活动,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惯例。你张嘴就说是叶导带进来的,也不提前做做功课!」 其实毕景卿跟着叶倾珏进来的时候,是有被人看到的,可惜那群人都跟着叶倾珏去了贵宾区,此时不在这里。 眼看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保安沉声道:「先生,麻烦您先跟我出来一下吧,我们需要核实一下您的情况。」 他的态度还算客气,明面上没有太偏向柳妙,实际上却已经默认了毕景卿有问题。 要是真的跟着保安出去,就算核实后证明他是清白的,也没人会关注结果,所有人都只会留下他身份不明且骚扰女艺人的印象,就彻底洗不白了。 毕景卿大脑飞速转动,正盘算着该怎么化解眼下的危机,就忽然看到酒店外聚集的人群如摩西分海般散开,西装笔挺的男人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走来,俊美的面容沉静淡然,格外引人注目。 他的外型条件与艺人不相上下,周身气质却绝非小鲜肉可比,远远看着都让人心生敬畏,不敢亲近。 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份,却都能察觉出此人不好惹,下意识的噤了声。 唯独毕景卿眼睛一亮,不仅没有退避,反而小跑着迎上去,喊了一声:「梁总!」 梁总?哪个梁总?没人知道。在这之前的活动或宴会上,从没有人见过这个满身贵气的青年男子。 大概是哪个大集团的小开吧?今晚的酒会邀请了一些外地投资商,出现生面孔也很正常。 毕景卿头脑一热就跑了过去,本想借着梁莫言的势脱困,可真到了梁莫言面前,却又腿软了。 离得远的时候还不觉得,一迈入这男人周围三米以内,那种让人心生恐惧的熟悉压迫感就扑面而来。 他头皮一炸,忽然想起上次和梁莫言在病房里独处时,被对方彻底掌控一切的糟糕经歷。 他太冲动了!哪怕被当场赶出去,也比找梁莫言求助来得好!这黑心商人从来不肯吃亏,肯定又要从他这里讨利息! 毕景卿扭头就想跑,却被梁莫言轻轻按住了肩膀。 男人白皙修长的手掌没有一点茧子,看起来养尊处优,却轻而易举的让他动弹不得。 梁莫言低沉的嗓音里带着细微的笑意:「卿卿,我就知道,你总要求我帮忙的。」 毕景卿条件反射的勐摇头:「不是的梁总,我只是跟您打个招唿!」 他下意识的看向男人的袖口,深蓝色的宝石袖扣打磨成光滑的圆形,剔透的表面泛着低调而深沉的光。 是青金石,深蓝纯正,质地细腻,没有一点杂色,像深邃又浩瀚的海,也像没有一丝星光的夜。 毕景卿大脑飞速运转,又飞速宕机——红灯停绿灯行,那蓝灯是什么?不对,他娘的根本就没有蓝灯! 梁莫言察觉到他的视线,挑眉问道:「是谁教你观察我的袖扣的?范夜霖吗?」 毕景卿飞速收回目光,眼观鼻鼻观心:「我只是觉得您的袖扣很漂亮。」 「原来你喜欢这个?」梁莫言抚上腕间,柔声道,「我可以送给你。」 「不不不……不用了!」 毕景卿的头越来越低,恨不得地上有道缝,能让自己钻进去,可即便如此,他也仍然能感觉头顶上方梁莫言投射下来的视线,是那样兴致盎然,饱含着让人头皮发麻的侵略性。 第67页 跟他比起来,连叶倾珏都像是无害的小绵羊了。 就在毕景卿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柳妙忽然开口道:「这位先生,您认识这个来歷不明的傢伙?」 她站在一边观察梁莫言有一会儿了。就算不知道梁莫言是谁,她也能从男人的衣着打扮和举手投足间看出对方非富即贵的身份。 这样的人物,看起来竟然跟毕景卿挺熟的…… 柳妙先是惊讶,随即就心生怨气——凭什么这个少年能得到这么多人的青睐?一个叶倾珏还不够,就连范夜霖和眼前这个神秘男人,都对他另眼相看? 明明他就只是一个没什么本事的富家少爷而已。 她一时没忍住心底那毒蛇一般的嫉妒,贸然开了口:「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混进来的,刚才还骚扰——」 梁莫言仍然饶有兴致的盯着毕景卿低垂的后脑勺,甚至没有施捨给柳妙哪怕一个眼神。他抬起另一只手招了招,打断了柳妙的话。 很快,赛西大酒店的经理就小跑着赶了过来,一脸恭敬的欠身道:「梁先生。」 梁莫言对柳妙扬了扬下巴,漫不经心的说:「这个女人,赶出去吧。」 经理看向柳妙,明显是认出她来了,却面不改色的应道:「是。」 柳妙吃惊的瞪大了眼睛:「什么——」 「柳小姐,麻烦您跟我来。」经理对保安使了个眼色,笑眯眯的说,「我这就安排门童把您的车开过来。」 他仍然彬彬有礼,态度却很强硬,示意保安抓紧把柳妙「送」出去。 「等等,你们疯了吧?」柳妙被不断逼近的保安吓得倒退几步,精緻完美的面容终于有了一丝裂痕,难以置信道,「我可是柳妙!你们居然因为这男人的一句话,就要把我赶出去?!」 自从她跟范夜霖绑定炒作,身价飙升,就再没有遇到过冷眼和轻视,无论如何都没法相信自己会在这里惨遭滑铁卢。 梁莫言微微皱眉,惜字如金的说:「很吵。」 经理神色一凛,沉声道:「赶紧把她带走!」 保安们神色一凛,不再客气,一把拉住柳妙的胳膊就往外拽。 「放开!不要碰我——唔唔!」 柳妙尖叫起来,却被一把捂住嘴,踉踉跄跄的拖出去了。 围观了全程的艺人们噤若寒蝉,全都意识到自己太天真了——眼前这个男人根本就不是什么富二代小开,而是真正的大人物,连柳妙都得罪不起,更何况是他们? 经理又恢復了笑眯眯的样子,招唿着众人散开。没人敢留下来看热闹,很快,入口处就诡异的成了真空地带。 周围没人了,梁莫言的眼神越发露骨,简直像是要把毕景卿连皮带骨的吞下去。 毕景卿欲哭无泪,被他看的浑身起鸡皮疙瘩,深刻意识到一点——不管梁莫言带的是什么颜色的袖扣,这男人的欲望都是一样的旺盛。 这该死的黄书,他果然还是逃不过被npc潜规则的悲惨命运吗?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被梁莫言打包带走的时候,悦耳的男声忽然在不远处响起,宛如天籁—— 「卿卿,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我找了你半天。」 毕景卿勐地抬起头,眼巴巴的看着叶倾珏,眼尾都泛着红,像条被雨淋湿了的可怜小狗。 梁莫言也循声看过去,勾起唇角微微笑了。 他笑起来的时候,那双黑沉沉的眸子里翻搅起幽微的险恶,像深不见底的海,看不清也摸不透。 叶倾珏微微蹙眉,颔首道:「梁总,好久不见。」 梁莫言握着毕景卿肩膀的手细细摩挲着,微笑道:「叶导,带着宠物出门的时候,可要记得栓好绳子……要是不小心弄丢了,多可惜。」 毕景卿被他摸得半边身子都麻了,气得想咬他——谁他娘的是宠物!他明明是个大活人! 可惜他不敢,他要是敢咬梁莫言,梁莫言就敢让他「咬」更多。 叶倾珏眉心蹙得更紧,面无表情的说:「多谢梁总提醒,我会注意的。现在把他还给我吧,他是我今晚的男伴。」 梁莫言垂眸看了毕景卿一眼,忽然俯身在他耳畔说:「小朋友,今晚我帮了你,记得要付报酬。」 说完,他的手就从毕景卿肩膀上滑下,轻轻推了他的后腰一把,把他推向叶倾珏。 叶倾珏接住踉跄的毕景卿,梁莫言优雅的微微颔首,从容不迫的转身离开。 毕景卿四十五度仰望天空——完了,他还是没逃过死奸商的算计。 第一次是吻,第二次是取悦,第三次会是什么?他该不会真的要失身了吧? 叶倾珏抬手扣住毕景卿的腰,翠绿的眸子眯起,语气不善:「你为什么会跟姓梁的在一起?」 哦对,还有一个兴师问罪的叶倾珏…… 毕景卿欲哭无泪——来这一趟,没找到范夜霖不说,还欠下一屁股债,简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第41章 病娇导演番外·冥府之路 「叶导,等等……能不能换个地方——嘶!」 灰眼睛的少年被反剪着双手按在化妆间的镜子上,突然剧烈颤抖。尖锐的穿刺针利落干脆的刺入柔软白皙的耳垂,往回抽的时候却故意动作缓慢,带出一线殷红的血,和连绵不绝的痛。 镜子里映出一双幽绿的眸子,紧紧盯着少年因痛楚蹙眉时诱人的情态,大型猫科动物一般慑人,透着渴望掠夺的狂野。 第68页 这样一双眼眸,与男人那张过分俊美到雌雄难辨的面容并不相符,显得有些违和。垂落而下的黑色长髮把少年笼罩其中,高大修长的身形像一个模煳的影子,把纤细的一抹白皙牢牢束缚。 公共化妆间随时都可能有人进来,角落里的私下「交易」很有暴露的风险,毕景卿紧张到极点,耳垂的刺痛让神经都发出尖锐的啸叫,一阵阵耳鸣。 「不能换哦。」叶倾珏的嗓音里透着危险的愉悦,「想求我帮你解决麻烦,就要让我看到你的诚意。」 「去休息室……求您了,我会好好做的……」 「嘘,小点声,好像有人来了。」男人高挺的鼻樑埋入少年耳后,轻嗅若有似无的冷香,柔声问,「用的什么香水?」 「冥府……唔——之路。」 毕景卿也听到外面的走动声,吓得缩进男人怀里,眼泪顺着脸颊淌下来:「叶导,不要,真的不要——」 「呵,冥府之路。」叶倾珏轻笑一声,意味深长的重复了一遍,看向镜子里泪盈于睫的少年,「看来你是做过功课的。」 知道他喜欢的香味,知道他偏爱的地点,甚至知道他独特的癖好,看似天真稚拙,却半推半就的送上门……该说是老实还是不老实呢? 但看着小傢伙猫儿一样的泪眼,他却又忍不住兴奋……第一次觉得欲拒还迎也挺有味道。 叶倾珏终于玩够了,抽出染血的穿刺针,舌尖舔过耳洞渗出的血丝,温柔又缱绻:「乖,别哭了,看得我心疼。」 毕景卿可怜巴巴的抓住他衣角:「这样就可以了吗?您真的会帮我吗?」 「会的。」男人耐心的哄着,「别动,我把耳钉给你带上。」 耳钉很小巧,铂金托底分上下两层,做出鸢尾花绽放的精美样式,剔透的翠绿宝石镶嵌在花瓣中心,繁复切面反射出绚烂的光彩。 那翠色幽深纯粹,与男人浅色的虹膜如出一辙的神秘美丽。 叶倾珏殷红的唇抿起满意的笑,白皙指尖搓揉着泛红微肿的耳垂,终于捨得松口:「好了,你去吧。事情会解决的,别担心。」 毕景卿一步三回头的带着犹带潮气的眼睫离开,一推开休息室的门,就忍不住勾起志得意满的笑。 【勾搭他也没那么难嘛,好感度一下子就涨了10点。】少年得意洋洋的跟系统炫耀,【这耳钉还挺漂亮的。】 系统好奇地问:【不疼吗?】 毕景卿脸颊染上红晕:【怎么说呢……的确疼,但也不全是疼。】 【什么意思?】 【哎,你不懂。】 少年恼羞成怒,不肯再说了。 * 饰演男三号的小新人勾搭上了叶导的事,飞快传遍整个剧组。 男一号白羽凡莫名其妙病了几天,拍摄进度不得不放缓。第三天时,叶倾珏亲自带着编剧改了剧本,给自己的新宠毕景卿加了好几场戏,白羽凡才病好,给全剧组都买了下午茶表示歉意。 毕景卿当晚和叶导在酒店套房见面,有点忐忑的问:「叶导,给我加戏真的合适吗?」 叶倾珏饶有兴致的把少年拢在怀中揉捏把玩,漫不经心的说:「你进步很快,得点奖励是应该的。」 毕景卿不知不觉湿了眼睫,一时分不清男人说的「进步」,到底是指拍戏,还是指床上。 他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搂着男人脖子一本正经的表达谢意:「谢谢叶导肯定,我会努力的。」 叶倾珏果然很喜欢他天真无辜的样子,绿眼睛里盈满笑意,像一汪幽冷的泉。 这一晚,毕景卿还得到了特别奖励,仍然是品质极佳的一颗绿宝石,坠在胸前,和耳垂上的鸢尾花耳钉交相辉映,美不胜收。 美丽是要付出代价的,这次的疼痛更甚穿耳洞那次,他哭的不能自已,睫毛洇湿,越发浓密漂亮。 「你真美,宝贝儿。」男人的感慨宛若嘆息,拥着他的手臂却因压抑而肌群紧绷,几道青筋依稀可见。 只是这样就疼得哭个不停,以后可怎么办? 他毁灭般的欲望无穷无尽,怀中的少年却太过纤细柔弱,瓷器一般易碎,早晚有一天,会被他的疯狂粉碎。 叶倾珏抬起毕景卿的下巴吻下去,血的腥气在唇齿间蔓延,让不满足的火焰烧灼的越发炽烈。 * 「听说了吗?叶导休息室又去人了,又是生面孔,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叶导喜新厌旧了?他是越来越荒唐了,剧组是拍戏的,又不是他的猎艷场。」 「嘘……资方都是看中叶导的本事才投钱的,他再怎么样,也没耽误过票房大卖,你要是有这个本事,你也可以为所欲为。」 「别说了,小毕来了!」 「哎,我要是他,就躲着点叶导走,免得自取其辱。」 毕景卿目不斜视的经过议论纷纷的人群,径直去了叶倾珏的休息室。 门是虚掩着的,隐约能听到里面压抑的痛唿,说不清是暧昧还是悽惨。 毕景卿站在外面听了一会儿,面无表情的推门进去。 陌生男孩跪在地上,浑身上下被绳子绑着,赤裸的后背遍布青紫伤痕,叶倾珏握着鞭子站在他身后,精緻眉宇间是毫不掩饰的戾气。 毕景卿轻声喊他:「叶哥。」 「出去。」男人语气漠然。 第69页 毕景卿没出去,反而走过去,抽走叶倾珏手里的鞭子,认真的说:「哥,我可以的,你别找别人。」 叶倾珏并不看他,翠绿眼眸燃着冷火:「你不可以。」 他会毁掉一切,没有人能承受恶魔的欲望,对他而言,忠于一人是无法实现的奢望。 「让我试试吧,好吗?」毕景卿抬起他因发泄暴虐而变得热烫的手,抚上自己耳垂的鸢尾花,脸颊遍布红晕,「哥,其实……我还挺喜欢的。」 冥府之路的冷香拂面,通往死亡的道路本该孤独又苍白,此时却盛放本不该存在的翠绿鸢尾花。 * 【好感度已经99点了。】毕景卿躲在影视城西边的小树林里晒太阳,仰着头,任由阳光洒落在自己脸颊,【等攻略成功之后,我就可以离开了吧?】 系统提醒道:【如果你的选择是正确的话。】 【如果错了呢?】 【那就要重头再来,重新回溯。】 【我应该不至于那么倒霉吧?看到叶倾珏的一瞬间,我就有种宿命般的心动——】 系统无情的打断他的谎言:【扯,你明明就是贪图人家美色。】 它已经看透了自己新绑定的这位宿主,天生就是个当海王的料,见一个爱一个,勾搭撩拨信手拈来,「宿命般心动」这五个字,它已经听过好几遍了。 毕景卿笑得眉眼弯弯,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恶劣:【见色起意有什么错?我只是犯了每个男人都会犯的错。】 看他这样,系统忍不住好奇:【如果真的攻略成功,你会选择留下吗?】 很多宿主都会选择爱情,留在书中世界和自己喜欢的攻略对象携手到老。毕景卿虽然骨子里是个坏男人,对叶倾珏却几乎予取予求,再大的疼痛都愿意承受,献身般飞蛾扑火。 有时候,系统真的会生出他爱的欲罢不能的错觉。 少年铅灰色的眼眸百转千回,最后轻声呢喃:「……我还是想回家。」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并没有察觉,黑髮绿眼的男人就站在树丛掩映间,平静而长久的凝望着他。 黑色雾气水一样流淌在他的眼底,恶魔在耳畔呢喃,诉说无人得知的隐秘。 * 【警告!警告!目标锁定失败,即将触发be结局,倒计时十,九,八……】 毕景卿第一次经歷真正的死亡,黑暗具象化成疼痛席捲灵魂,随即寂灭成虚无。 【三,二,一。确认宿主死亡,开始回溯。】 少年不再颤抖了,安静得像是睡着了。 把尖锐的刀送进少年心脏的瞬间,叶倾珏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在杀人,而且是亲手杀死自己的爱人。 他卑劣的隐瞒了自己的身份,生平第一次做了藏头露尾的骗子。 但他的眼神却是温柔的,绿眼睛里荡漾着春水,美丽不可方物。狂热的爱和毁灭之间只有一线之隔,他跨越了那道界限,迈过那条暗河。 叶倾珏吻上少年还残留有余温的唇,把鸢尾花戒指戴上白皙纤细的无名指根,轻声道:「别怕,我的小猫儿,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这是此生仅此一次的彻骨疼痛,我愿用它,作为我们永远相爱的苦痛誓约。 ——如果你一定要离开,那我宁愿让一切都重新开始。 ——直到你愿意留在我身边的那一天。 第42章 公开场合收敛点&一张房卡 毕景卿费了不小的力气,才把梁莫言的事搪塞过去,只说是恰好碰到了。 叶倾珏还有人要见,但他说什么都不肯把毕景卿再放在外面了。 柳妙已经被赶出去了,毕景卿没有别的事好做,只能小尾巴一样跟在叶倾珏后面,陪着他四处应酬。 叶倾珏在这种场合里表现得游刃有余,不像在他面前时那样不正经,而是风度翩翩潇洒迷人,欧式宫廷剧男主角一样的优雅从容。 那双翠绿的眼眸和黑色长髮,都让他看起来跟人群格格不入,鹤立鸡群一样的美。 女人迷恋的目光追随着他,男人也用饱含着侵略性的眼神凝视着他,毕景卿忽然想起圈内重金求购叶倾珏一夜的传闻,心里莫名的不舒服。 那些充满了欲望的眼神太骯脏了,会玷污那份美。 但想到这里,毕景卿又觉得自己很可笑——他第一次回溯的时候之所以选择攻略叶倾珏,不也是因为他最好看吗? 他跟这欢场里的男男女女,也没有什么不同。 毕景卿有些慌乱的收回看向叶倾珏的目光,一口口的往肚子里塞蛋糕。 他一紧张就喜欢吃甜食,还好是吃不胖的体质。 叶倾珏端着红酒杯敬完一圈,又绕回他身边,带着酒气笑着问:「就这么喜欢吃?」 毕景卿闷闷的说:「我又没别的事干……」 「哦,是怪我冷落你了。」叶倾珏自顾自的解读,笑得有点欠揍,「我的错,待会补偿你。」 「补偿个屁!」毕景卿瞪他一眼,「你赶紧完事,我要回家。」 要不是这地方离市区远,他来的时候没开车,早就自己回去了。 叶倾珏喝的有点多,情绪比平时外放,当场被他气笑了,舔着后槽牙说:「利用完我就翻脸不认人,毕景卿,你好样的。」 毕景卿有点心虚,迟疑道:「你想要什么,我给你。」 第70页 反正他已经欠了梁莫言的债了,虱子多了不怕痒。 他故作大度,叶倾珏反而沉默下来。男人那双翠绿色的眸子盯着他看,里面翻涌着近乎墨色的绮念,如同酝酿着风暴。 他的眼睛实在太美了,醉意薰染着微微上挑的眼角,让那翠色越发鲜活,水汪汪湿漉漉,连纤长的睫毛都越发分明。 毕景卿有点看呆了,喉结忍不住滚动。 叶倾珏笑了,抬手抚上他微微凸起的小腹,压低嗓音道:「少吃点。不然待会不舒服。」 为什么会不舒服?呃—— 毕景卿忽然明白了叶倾珏在暗示什么,险险叼回到了嘴边的话,窘得满脸通红。 呸,这死变态! 叶倾珏的手仍然放在他的肚子上,暧昧十足的轻轻转着圈。他挨得很近,劲瘦的窄腰被西装外套牢牢包裹,看似禁慾,实则正轻轻的一下下往前…… 疯了吧,这里可是晚宴现场啊,旁边这么多人呢! 毕景卿生怕被人发现,一肘子顶上男人小腹,没好气的骂:「等回家再发情!」 华丽的嗓音贴着他耳畔响起,带着点委屈,像是在撒娇:「我不想回家……我听周冶说了,你家里还养着小狼狗呢。卿卿,你怎么这么浪?有了我跟周冶还不够,到底多少男人才能满足你?」 毕景卿:「……你他娘的才浪!」 眼睛都快滴出水了,还在公共场合性骚扰,真不知道谁更浪一点! 他算是见识到什么叫恶人先告状了。 毕景卿想摆脱叶倾珏越来越过分的纠缠,叶倾珏却死活不肯松手,嫣红的唇若即若离的吻上他的耳垂,害得他半边身子都麻了,手里的盘子差点掉下去。 周围有人注意到了,投来好奇又羡慕的目光——他们认出了叶倾珏,无比羡慕毕景卿的好运,居然能被这位出了名的美人导演看上。 就在毕景卿和叶倾珏「打情骂俏」的时候,穿着服务生制服的年轻男孩红着脸走过来,轻声细语的说:「抱歉二位,打扰了……」 叶倾珏动作一顿,不耐烦的抬眸看去,眼神很冷。 服务生不自觉的退了半步,嗓音有点抖:「有位先生让我把这个送给您……」 他把手里的东西塞给毕景卿,急急忙忙跑了。 毕景卿终于找到机会推开叶倾珏,抱怨道:「你把人家都吓跑了……咦?」 他对着手里的东西呆了呆,忽然脸色一变,就要把那玩意藏起来。 叶倾珏眼疾手快,扣住他手腕:「什么东西,藏什么藏——」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那是一张纯白色的房卡,上面烫金的「419」三个数字格外显眼。 叶倾珏眯起眼抽出那张卡,翻到反面。 背面贴了一张便签,用漂亮的楷体字写道:「报酬。」 他循着服务生匆匆离去的方向看去,远远看到某人高高在上坐在贵宾区,下巴抵在交叠的双手上,正微笑着看过来。 「报酬。」叶倾珏语气微妙,「419?毕景卿,你玩的挺花啊。我刚才问你,你不是说刚好碰到姓梁的吗?」 他用两根手指拈着那张卡,生机盎然的绿渐渐转冷,玻璃珠似的瘆人。 「解释一下?」 毕景卿硬着头皮解释:「就……他刚才帮我赶走了柳妙,这是报酬。」 「哦……什么时候员工报答老闆,流行用肉偿了?你以为你自己是穿黑丝的女秘书吗,还负责解决老闆的生理需要?」 毕景卿想起梁莫言的女秘书,人家可是很干练的精英美女,肯定不是那什么的…… 他很想反驳叶倾珏,可是他不敢。 叶倾珏冷笑着,在那张卡上多加了两根手指,眼看着就要使力掰断,却被毕景卿拦住了。 「等等!不能掰!」毕景卿吓得冷汗差点下来了。 叶倾珏保持着姿势不动,难以置信的问:「你真的要去?」 毕景卿死死捏着那张卡,不敢松手,紧张到手指头都要抽筋了。 他被叶倾珏盯得想发抖,但比起面前这个,背后那遥遥看过来的视线竟然更有压迫力,逼着他点头:「……我,我得去。」 不是要去,而是不得不去。 他不敢拒绝梁莫言,他太害怕了。 叶倾珏缓缓眯起眼,眼神渐渐冰冷下来,像在看什么让自己极其失望的东西,压抑着漠然的愤怒。 毕景卿心里随之一冷,难受极了,忽然有点想哭。 完了,我辛辛苦苦刷的好感度肯定要掉了。 就算叶倾珏喜欢风流蔫坏黑莲花,也不可能变态到喜欢被人用完就丢当傻子耍……但是他真的不敢违抗梁莫言的命令,那是一种烙印在灵魂深处的,本能般的恐惧。 怎么就这么倒霉呢?怎么就头脑发热去招惹梁莫言呢?刚才还不如直接被保安丢出去呢! 「叶导……」毕景卿试图解释,「我不是……不是想爬老闆的床,我就是去看看,说不定梁总就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在419房间里盖着棉被纯聊天吗?说出去他自己都不信。 叶倾珏松开房卡,捏住少年的下巴细细打量,轻声道:「我真想把你这些屁话录下来,回头放给范夜霖听。」 毕景卿:「……」 「他应该会气疯吧?嗯,应该会。」叶倾珏自言自语,「但我凭什么生气呢?我跟梁莫言也没什么区别,都只是你的姦夫而已。」 第71页 毕景卿胆战心惊的看着他,怕这病娇气过头失心疯当场黑化,掏出把刀捅死他。 叶倾珏修长的手指顺势往下,抚过他脆弱的喉结。毕景卿被他摸得有点发抖,却顺从的把弱点送到他掌心,小心翼翼的蹭了蹭,讨好的说:「你别生气。」 哟,还怕我生气呢? 叶倾珏漠然的想,为什么怕?是怕疼吗?还是怕被打?他又不是虐待狂,心情不好就要把人捆起来抽几鞭子出气…… 哦,不对,说不定在毕景卿眼里他就是个变态虐待狂。 他的确癖好特殊,会所里也不止有一个镜子房,毕景卿见识到的只是冰山一角,真实的他,要远比眼下展现出来的疯狂的多。 但那几次,毕景卿不是配合度也很高吗?那是情人间玩乐的一种方式,他也很喜欢,不是吗? 他到现在都记得少年那双染了水色的眸子,铅灰色的,欲语还休的,万般纠结与情绪交织在一起,像一场醒不来的绮梦,……他从未见过那么美的一双眼睛。 当那双眼睛闭上时,睫毛颤抖着振翅欲飞,更是另一种绝景。 床上乖巧可爱,下了床就翻脸不认人,真是惯的毛病。 他就是太宠着他了。 这小屁孩根本就不知道真正的虐待狂是什么样子。 叶倾珏感觉自己所有的情绪都像是压在了冰层之下,隔着一层寒冰,模模煳煳的有些迟钝,于是头脑反而清醒起来,忽然想出一个绝妙的主意。 他缓缓收紧手掌,扣着毕景卿纤细的颈子,凑到他耳畔轻声道:「我不生气,你想去就去。」 毕景卿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能过关,惊讶的睁大了眸子。 叶倾珏微微一笑,又慢悠悠的补上后半句:「……我陪你一起。」 第43章 这就是惩罚吗&好感度下降危机 毕景卿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不仅疯了,还蠢透了。 正常人不可能在晚上十点拿着一张顶头上司给的房卡,站在房号是419的套房面前,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正常人更不可能在做这件事的时候,屁股后面还跟着另一个不是顶头上司的「情夫」。 他觉得自己以后可能没办法在娱乐圈混了,现在回去找毕老爹继承家业还来得及吗? 「开门啊。」叶倾珏理所当然的催促,「再不开门待会有人过来看到了。」 毕景卿好心建议:「害怕被看到的话,要不你先回去吧——」 「不。」叶倾珏微笑着吐出冰冷的字眼,「开门,别逼我在走廊动手。」 毕景卿:「……」 事情到底是怎么发展到这个地步的?他想不通。 419套房很大,而且装潢蜜汁眼熟,毕景卿左看右看,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地方跟梁莫言在京赫的那间休息室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尺寸缩小了一圈。 熟悉的真皮沙发让毕景卿回忆起了不太美好的经歷,他神色微变,下意识的移开视线。 叶倾珏很自来熟的把房间逛了一遍,随手把拎着的包放在圆形水床上。 那个包是他特意从车子后备箱里拿的,黑色的,鼓鼓囊囊,毕景卿看着就觉得身上皮肤一阵阵发紧。 男人环抱着双臂看他,微笑道:「宝贝儿,跪下。」 毕景卿犹豫着没动,还想再挣扎一下:「叶……叶哥,求你了,我不想这样……」 叶倾珏抬了抬下巴,柔声道:「你会想的。卿卿,你要是现在不跪,待会再求着要跪,可就没机会了。」 他温柔微笑的样子漂亮极了,像极了行走于人间的神祇,毕景卿却忍不住红了眼眶。他纤细的身子微微发着抖,一点点弯曲膝盖,跪在了柔软的地毯上。 「乖。现在该做什么,你知道的吧?」 少年跪在地上,颤抖的手指一点点解开扣子,质地挺括的衬衫落地,折上褶皱,一阵窸窸窣窣。 长发男人衣衫整齐,双手插兜,保持着置身度外的优雅,隔着几步远静静注视。他的眼神平静无波,翠绿色的眼眸玻璃般剔透,却又缺乏生机,仿佛凝视着一件死物,漠然又高高在上。 「太慢了。」叶倾珏走近了些,居高临下的打量着他,语气轻柔的抱怨,「卿卿,这么慢的话,你还怎么在梁总过来之前准备好呀?」 毕景卿仰视着他,有点想哭——男人那双翠绿色的眸子冰冷无比,没有哪怕一点点温情,和之前的每一次都不一样。 这样的叶倾珏,让他有些无法忍受。 如果没有温情,那所有的痛苦就只是痛苦,所有的凌辱就只是凌辱,他不喜欢这样。 「叶哥……」 他才刚吐出两个字,就被男人用修长的手指抵住嘴唇。 「嘘……我今天不太想听你说话。」叶倾珏微微蹙眉,似是在烦恼,随即又展开笑颜,「对了,我都忘了还有那个法子。」 毕景卿怔住,叶倾珏却已经去翻床上的那只背包了。 「叶哥,求你了,别——」 毕景卿拼命摇头,用求饶的眼神看他,叶倾珏却恍若未觉蹙起漂亮的眉毛说:「不乖吗?」 少年僵了僵,乖乖的不动了,只是单薄的一层肌肉仍然紧绷着,勾出漂亮清瘦的弧线。 …… 梁莫言站在419套房门口,垂眸看了看。 房间里透出细微的一线光,并不稳定,时不时就被跃动的阴影割裂。 第72页 他的报酬已经在里面了,想到这里,梁莫言的心情微妙的浮动了一下。 他喜欢掌控一切的感觉,所以他很好的控制着接触毕景卿的时机,不会太频繁,也不会太疏离。 交易只是一个藉口,他实际想要体验的,是亲手琢磨白玉的况味,雕刻刀细緻描摹,一笔一划都是独属于他的痕迹。 控制的过程本身,就已经足够让他愉悦。 今天,毕景卿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房卡碰触门禁,发出嘀的一声轻响,梁莫言推门进去,入目的景象,让他脚步微顿。 「啊,梁总来了。」 长发青年背对着他站在床边,头也不回的扬了扬带着白色手套的手。 「叶导。」 梁莫言仿佛早有预料,并不惊讶,从容的迈进房间,房门在背后自动合拢。 他一手解着袖扣,饶有兴致的说:「很漂亮。」 纤细的少年跪坐着,整个人狼狈又凌乱,眼神空洞茫然,眸中光彩如星火般驳杂闪烁,兴起又寂灭。 梁莫言凝视着他,把解下的袖扣随手丢到床头柜上,轻轻抬起少年的下巴。 「卿卿。」梁莫言用低沉的嗓音又重复了一遍,「你真漂亮。」 少年顺着他的力道抬起眼来,温顺又无辜的注视着他,大概几秒之后,像是忽然分辨出来了,乖顺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惊慌和窘迫。 「唔!」 毕景卿怎么都没想到,叶倾珏居然会允许梁莫言旁观。 为什么?他不是很生气吗?他不是不想让他见梁莫言吗?那为什么……为什么又要把他眼下的狼狈分享给另一个男人? 而且这一次……这一次跟拍摄那次不一样,哪里都不一样。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折磨吗?实在太让人无法忍受。 他又哭了,眼泪不住的往下淌,在梁莫言掌心积成小小的一汪。 梁莫言温柔的问:「累了吗?想解开这个吗?」 毕景卿没有回应,他扭头看向叶倾珏。 梁莫言眼神微沉,也看向叶倾珏,彬彬有礼的问:「叶导,可以解开吗?」 叶倾珏笑着示意:「请便。」 于是毕景卿终于获得了说话的自由,被阻塞的唿吸也顺畅起来,他急促的喘息着,顾不上樑莫言,朝着叶倾珏的方向挪动—— 「叶……叶哥,对不——啊!」 道歉的话没能说出口,突如其来的疼痛让他尖叫出声。 叶倾珏仍然笑着,嗓音却很冷:「我说了,今天不想听你说话。」 于是少年又安静下来,连尖叫都忍耐着,竭尽全力的乖巧着,试图挽回之前犯下的错误。 他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了忍耐上,自然而然的忽略了房间里另一个人的存在。 梁莫言缓缓收回手,他后退几步,坐到了沙发上。 他已经察觉到了,叶倾珏的分享并不是真心实意,他的大方只是表象,实际上却创造出一个无形的结界,不如他人窥探分毫。 他和他之间的气氛犹如围墙,他人无法涉足。 这是一场精心布置的演出,他只是受邀前来的观众,无法参与。 梁莫言稍微调整了一下坐姿,双手交叠放在腿间,些微怒气逐渐升起,眼神一却点一点恢復平静。 他在自己的房间,却无法掌控任何人,这让他感到不悦,却又有些新鲜。 叶倾珏在挑衅他,用独特的方式来宣布所有权。 这很有趣,鲜少有人敢正面与他对抗。 更有趣的是,他居然会对一场无法掌控的演出生出兴味,甚至捨不得移开视线。 美丽总是令人沉迷的,破碎的美丽尤其如此,在这方面,眼前的两位演员都称得上是天赋卓绝。尤其是叶倾珏——他的唇在笑,心却在冰冷中流泪。 梁莫言缓缓整理衣服下摆,姿态优雅的起身,举止仪态丝毫不乱—— 已经足够了,他已经得到了想要的报酬。 * 梁莫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又过了很久,房间里终于安静下来。 「乖小猫,你做得很好。」 叶倾珏的嗓音有点哑。 他动作轻柔的解开毕景卿身上所有的束缚,隔着手套抚摸皮肤上发烫的红痕,柔声道:「不用担心,睡一觉就会好的。」 毕景卿疲惫的瘫软在床上,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 系统在耳畔报警:【警告,叶倾珏好感度不断下降!宿主,快想想办法,再这么降下去要到零了!】 系统快要急疯了,警报声乱响,要是它有实体的话,此时已经拽着毕景卿的脖子抽他几巴掌,逼他赶快行动了。 但毕景卿却毫无反应,他体力几乎清空,连带着大脑也运转缓慢,仿佛中了病毒的电脑,连思维都一卡一卡的,掠过许多不合时宜又乱七八糟的念头。 ——下降就下降吧,到零也无所谓,干脆就放弃叶倾珏好了。 ——这小变态太麻烦了,再这么下去,我早晚得把命赔上。 ——五选四呢,再倒霉也不会选不中吧?少他一个也没事……我还有四个美男可以攻略,谁有我过得滋润? ——反正都是死,死在他手里和死在这该死的黄书手里又有什么区别?反倒是后者更体面一点。 但不知道为什么,尽管明明有那么多理由,他就是没办法不管不顾的睡过去,反而支起耳朵听叶倾珏说话。 第73页 叶倾珏扶他起来,帮他穿好衬衣,系上扣子,温柔的动作像是换了个人。 他幽绿色的眼眸深不见底,鸦羽般浓密的眼睫垂下,不动声色的迴避了毕景卿的注视。 然后他忽然说:「卿卿,和周冶结婚吧。」 第44章 许诺你疼痛&做我的小情人 毕景卿全靠他扶着才没有倒下去,忽然听到这句话,心里奔腾而过一万匹草泥马。 这小变态怎么比他老爹还关心他的终身大事呢? 「为什么……」他声音微弱,连疑问的语气都发不出来。 叶倾珏垂着眸子,轻声道:「周冶很正常,他是最适合你的。」 毕景卿微微睁大了眼,心生感慨——娘的,这病娇折腾一晚上,总算说了句人话! 叶倾珏继续说道:「这是最后一次了。《莲决》剩下的戏份,我让副导演接手,再有新戏会给你留个角色……」 毕景卿听得有点想笑。 呵,套路挺熟啊,打一棍子给颗枣,他这算是正式被潜了? 不愧是叶导,潜规则连衣服都不脱,从头到尾都没接触,全靠颅内高潮。 毕景卿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摇摇晃晃的坐直了,哑声道:「手套……摘掉。」 他看那不染尘埃的白手套不顺眼很久了。 叶倾珏不解的歪歪头,但还是出于礼貌,满足了潜规则对象的要求。 他摘掉手套,白皙的指节漂亮优美,不像一只握鞭子的手。 毕景卿没力气凑上去,只能用眼神示意:「近一点。」 叶倾珏被勾起好奇,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毕景卿,缓缓把指尖凑近。 少年忽然张开嘴,用力咬住他的指节。 他本该一点力气都没有,此时却咬的异常兇狠,像一只叼住了肉骨头的小豹子,铅灰色的眸子倏地转深,几乎凝出厉色。 很疼。 空气中多出一丝腥甜的血味,叶倾珏的唿吸陡然加快,心脏剧烈的鼓譟起来,血液不住的往下涌。 毕景卿咬着他的手指不放,视线往下扫了一圈,忽然勾起唇角笑了。 他什么都没说,却已经用眼神道明一切。 叶倾珏沉默不语,翠绿色的眼眸宝石般剔透,直勾勾的盯着毕景卿,仿佛要把他刻进灵魂。 冰封的水面被尖锐的疼痛融化,火山在海底爆发,迟钝的感官变本加厉的恢復,变得更敏感,更疯狂。 沉沦的理智浮出水面,耳中听到的一切都变得清晰—— 毕景卿嗓音嘶哑,艰难的吐字:「我说过……你敢欺负我,我就咬死你……」 「叶倾珏,你别想走……我一定把这些疼加倍还给你。」 叶倾珏用另一只手抚上毕景卿的头髮,他开始喘息,眼前的一切仿佛蒙上了一层迷幻的色彩,像朝阳,也像冷月。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他用力攥紧少年柔软的发,逼着他抬起头来,嗓音沙哑的逼问。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知道对于我这样的变态而言,许诺给予疼痛意味着什么吗? 毕景卿用尖锐的犬齿回应,血液涌出来,顺着唇角往下淌,他有些作呕,却不肯松口。 他还是那句话,固执又兇狠:「你别想走。」 叶倾珏用力闭了闭眼,似乎在竭力控制着什么。 他捏着毕景卿的下巴逼他松开嘴,用流血的手扣住他的后颈往下压,嗓音喑哑的命令:「解开。」 毕景卿拼命仰起脸来看他,像是想要确认什么。直到在那双翠绿色的眼睛里看到了熟悉的神采,才放下心来似的,老老实实的低头服从。 一晚上都整整齐齐的衣服有了褶皱,变得凌乱,和唿吸一起错乱了节奏。 「张嘴。」 男人似乎压抑到了极致,连吐字都困难,罕见的言简意赅。 毕景卿盯着看了一会儿,忽然不轻不重的咬了一口。 叶倾珏喜欢疼的,他知道。 这一口简直是捅了马蜂窝,叶倾珏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勐地把毕景卿掀翻在床上,咬牙切齿道:「你这个小疯子!」 都这样了还要挑衅,不知死活! 「你这个小变态!」毕景卿哑着嗓子骂回去,「真以为老子怕你?好声好气跟你道歉你不听,非得用咬的!」 叶倾珏睁大了眼睛盯着毕景卿,眼底翠绿蔓延生长—— 他的小猫儿在骂人,嗓音软绵绵的,很好听。 他把自己最丑陋最恶劣的一面撕开给他看,本以为小猫儿会头也不回的逃走,可他却没有。 他恶狠狠地咬了他,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他还说不许走,说要让他疼。 他的疯小猫,他的。 叶倾珏忽然顶了顶:「你说谁小呢?」 毕景卿:「……滚蛋。」 「你刚才还不让我走。」黑色长髮垂落下来,缠住少年软绵绵的指尖,「小猫儿,再咬我一口好不好?刚才太棒了。」 「不咬,滚蛋。」 「那我帮你,然后你帮我,好不好?」 「不好!老子不喜欢疼——啊!」 毕景卿睁大了眼睛,下意识的拽住男人的长髮。 不疼,很烫,很……爽。 「嘶——就算你这样我也绝对不帮你!你给我老实一点!死变态!」 第74页 系统激动极了,小脸通黄也不忘通报:【恭喜宿主!叶倾珏好感度提升至40点!】 * 419毕竟是梁莫言的地盘,叶倾珏就算再疯也有所顾忌,闹腾一会儿之后就给毕景卿穿好衣服,抱着他走出房间。 毕景卿把脑袋埋在他怀里,生怕被人看到,但他高估了叶倾珏的下限。 这疯批故意抱着他招摇过市,有小路不走,非要去晚宴现场晃悠一圈,收穫了一众意味不明的八卦视线后,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毕景卿觉得自己的一世英名都毁了,坐在叶倾珏的车里生闷气。 叶倾珏却振振有词:「我这是在帮你。」 「帮我什么?」 「帮你把范夜霖勾引出来。」 「……你当他是什么,丢根肉骨头就上钩的野狗吗?」 叶倾珏但笑不语。毕景卿莫名其妙看懂了他的意思——他还真是这么想的。 不,说不定他觉得范夜霖连野狗都不如。 毕景卿没好气的说:「这不关你的事,我会自己想办法找他的。」 「你有什么办法?」叶倾珏也不生气,他似乎心情很好,修长的手指有节奏的敲打着方向盘,「范夜霖如果想躲起来,没有人能找到他。」 毕景卿不解于他的笃定:「你怎么知道?」 人只要活着,就一定会留下痕迹,他本打算僱佣私家侦探去找,只要有渠道,早晚能找得到。 叶倾珏道:「因为他是一个非常优秀的演员。只要他想,就算人就站在你面前,你也认不出来。只要一直花现金,不在网络上留下痕迹,连警察都很难找到他。」 毕景卿一开始觉得叶倾珏太夸张了。 警察怎么可能找不到一个大活人呢?天眼系统难道是吃干饭的? 但是他转念一想,又觉得并非不可能。如果范夜霖可以将言行举止全部改变,那就算是天眼系统,也很难找到一个完全改头换面的人。 而这一点,对于范夜霖来说并不难。 他见识过那个男人的演技,就像顶级外科医生的手术刀一样精准。 毕景卿有点心动了:「你说的勾引他……具体怎么做?」 「做我的小情人呗。」叶倾珏笑眯眯地说,「是个男人都忍不了戴绿帽,不管是范夜霖还是徐颂,都一定会上钩的。」 毕景卿想,的确是很简单粗暴的办法,就是没考虑他的死活。如果控制范夜霖身体的是徐颂的话,他大概会被那货直接掐死。 「别担心,我会保护你的。」叶倾珏许诺,「等他自己露面,咱们直接把他送医院去,皆大欢喜。」 毕景卿更心动了,但还是有点不放心:「你真的愿意帮他?不会落井下石吧?」 「怎么会呢?」叶倾珏笑得含蓄,「范老师要是真的出事,可是整个娱乐圈的损失,我下部剧还打算请他演主角呢。」 毕景卿想了想,提了个条件:「可以是可以,但是你得把周冶叫回来帮忙。」 叶倾珏眯着桃花眼笑了。 然后,他就以做戏做全套,尽快把范夜霖逼出来为由,硬是把毕景卿带回自己家里。 毕景卿第一次回溯时就来过他家,所以没什么新鲜感,只是在发觉其中一间客房的房门是锁着的时候,有些惊讶。 他印象里,这应该只是个不常用的客房罢了,锁起来做什么? 他忍不住多往那个方向看了几眼。 叶倾珏察觉到了,便主动带着毕景卿走到门边,问他:「想不想看?」 毕景卿狐疑的看他:「你该不会在里面藏了个真的小情人吧?」 叶倾珏脸上不怀好意的笑容僵了僵,抬手弹了他额头一下,没好气的说:「胡说八道什么。」 他从西装裤口袋里摸出一把钥匙,把门锁打开,示意毕景卿自己开门。 钥匙居然还随身带着……这么神秘兮兮的,毕景卿还真有点好奇了。他缓缓拧开门把手,才发现里面居然是开着灯的。 房门敞开,最先入目的是贴满了一整面墙的巨幅照片,上面是一具赤裸纤细的男性躯体,背对着,修长的颈部高高扬起,光洁的嵴背遍布嫣红狭长的痕迹,左右两边对称,仿佛用伤痕在肩胛骨上刻画出一对羽翼似的……有种破碎又迷乱的美。 「我草草草!」 毕景卿脸色大变,砰的一声把门合上了。 这死变态,居然把他的照片挂房间里!! 第45章 我的疯小猫&闷骚男人的体贴 毕景卿恨得牙根痒痒,叶倾珏却举起双手以示无辜。 「这不是我贴的,是周冶。」 「怎么可能!」毕景卿想都不想的说,「他怎么可能跟你一样变态——等等,你们住在一起?」 「他在外面有房子,偶尔会住过来——照片是从《莲诀》那段裸戏的原片里截出来的,你身上的那些痕迹都是他搞的,我看那玩意儿干什么?」 叶倾珏顿了顿,又补充道:「真的是他贴的,这个房间本来就是他的。」 毕景卿:「……」 他鼓起勇气重新打开门,努力忽略掉那张扎眼的照片,飞快扫视一圈,还真的在角落里看到了一个无比眼熟的包。 的确是周冶的。 毕景卿默默关上门,面无表情的回到沙发上坐下,觉得自己的三观都塌了。 第75页 叶倾珏幸灾乐祸的说:「没想到吧?周冶是个假正经,他——」 「没关系。」毕景卿打断他,「都是男人,我可以理解。贴就贴吧,就……就当是情趣了。」 叶倾珏心情复杂的盯着他:「行,真行。我贴是变态,他贴就是情趣?毕景卿,我就没见过你这么双标的!」 毕景卿被他说的有点心虚,果断转移话题:「我晚上睡哪里?」 「怎么,你还想睡周冶屋里,晚上给他个惊喜?」 毕景卿成功搞错了重点,脱口而出道:「他晚上回来?」 叶倾珏:「……」 眼看着男人露出熟悉的发疯眼神,毕景卿立刻讨好的笑了:「我开玩笑的,叶哥你别当真。」 「不管是真的还是开玩笑,你都不要想,这里是我家。」叶倾珏把他拎到主卧,「你跟我一起睡。」 「……这不合适吧?」 「哪里不合适?」叶倾珏挑眉,「你那精神病老公可是会熘门撬锁的,万一他半夜摸进来,发现我们分房睡,露馅了怎么办?」 毕景卿被他说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要是真的进来看到我们睡一起,我肯定直接被他掐死。」 「你怎么那么多废话?」叶倾珏微笑,「喜欢被掐的话,要不我们现在就来玩窒息游戏?」 毕景卿很遗憾自己不够纯洁,居然秒懂了什么是「窒息游戏」,只能乖乖跟着叶倾珏进屋。 他提心弔胆,生怕叶倾珏又一时兴起,拽着自己做奇奇怪怪的事情,谁知叶大导演居然清心寡欲了,从洗漱到在床上躺下,都老老实实的没作妖。 毕景卿都觉得有些诡异了,忍不住侧过头看他。 叶倾珏刚洗过澡,黑色的长髮披散开来,绸缎一般铺在雪白的床单上,额头光洁饱满,眼尾狭长,鼻樑高挺,薄唇殷红。 他闭着眼睛,像是已经睡着了,雌雄莫辨的美貌安然沉静,人不捨得移开视线。 毕景卿看着看着,心底忽然生出一种失而復得的庆幸。 要不是自己在419里剑走偏锋,也许叶倾珏真的会像一缕青烟一样,说散就散了。好感度清零,从此再也不会出现在他的生命里。 他说范夜霖如果想躲,没人能找得到,其实他又何尝不是? 他的身份绝不仅仅只是导演那么简单,就连周冶那么厉害的人物,都只是跟在他身边做个保镖……如果有一天他想要离开,恐怕更是无人能够找到吧? 小变态虽然麻烦又危险,但是……但是…… 「想什么呢?」叶倾珏冷不丁的开口,吓了毕景卿一跳。 「没……没什么。」 男人结实修长的手臂搂过他的腰,不由分说的把他圈进怀中,低声道:「快睡觉,不许勾引我。」 毕景卿:「……谁勾引你了?」 薄薄的唇落在他颈间,连舔带咬的啃了一口,毕景卿倒抽一口凉气,扯着他的头髮把人拽起来:「你这疯狗!」 叶倾珏低低的笑了起来,竟像是十分愉悦似的,拍了拍他的后背哄道:「不闹了,快睡觉。」 毕景卿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运了运气,最后还是闭上眼睛酝酿睡意。 他的确是累了,很快唿吸就变得均匀,坠入梦乡。 叶倾珏却缓缓睁开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少年的睡颜,眼底满是浅浅的血丝,仿佛正拼命压抑着什么似的,连唿吸都几不可闻。 我的疯小猫,我好想把你吃掉,吞进肚子里,让你永永远远只属于我一个人。 但是不行……不行…… 我要学会忍耐。 * 第二天早上,毕景卿醒来的时候,叶倾珏还在睡。 他睡着的时候规规矩矩,手脚蜷缩着,像个缺乏安全感的孩子。 毕景卿茫然的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慢慢清醒过来,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叶倾珏漆黑如墨的黑髮。 好漂亮……像极了童话故事的睡美人。 要是小变态清醒的时候也能这么乖巧又可爱就好了。 毕景卿无声的嘆了口气,帮叶倾珏掖了掖被子,披上衣服走出卧室。 他在餐厅里找杯子喝水,找了一圈都没看到,刚想退而求其次拿个碗,就忽然看到斜后方伸过来一只手,手里拿着倒好了热水的玻璃杯。 「我草!」 毕景卿吓得往后一蹦,然后才意识到这惊吓感非常熟悉,急忙抬眼看去,果然看到面无表情站在沙发旁边的周冶。 「周冶!」他惊喜万分的喊出了声,「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周冶先把水杯塞进他手里,看着他喝了几口,才开口道:「昨晚。」 一提起昨晚,毕景卿就忍不住瞥向那间关着门的客房。 叶倾珏说,那里是周冶过来时暂住的房间,里面的巨幅照片也是周冶贴的…… 那周冶昨晚回来,就是住在那间屋里,对着他的照片睡觉的吗? 那样的照片,他看着都觉得脸红心跳,周冶会不会…… 毕景卿不受控制的越想越歪,目光也渐渐游移飘忽,朝着周冶的下半身瞟去。 周冶没察觉到他的小心思,一本正经的问:「少爷还好吗?」 毕景卿回过神来,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从叶倾珏的房间里出来,估计都被周冶看到了,顿时有些尴尬:「他很好,还没醒呢……那个,我住在这里是有原因的……」 第76页 「我知道。」周冶很平静的说,「是为了找到范夜霖吧?我最近也在找他,但暂时没有线索。」 「你也在找他?」毕景卿很惊讶,「是叶倾珏让你找的吗?」 周冶摇了摇头,道:「是我有事要找他。」 有事?什么事?周冶和范夜霖应该不认识吧? 毕景卿好奇极了,但看周冶并不想说,便也没追问。 他把玻璃杯放在一边,打开冰箱看了看,问周冶:「你早饭想吃什么?我来做吧。」 周冶看着他,眼神深沉又温柔:「都可以。」 「那我就随便做啦,我只会弄很简单的,你别嫌弃……」 「不会。」 主卧的窗帘没有拉起来,光线昏暗,叶倾珏倚在门后,听着外面传来的隐约话音,神色几次变化,终于归于平静。 他推开门,笑眯眯的说:「卿卿,我要吃煎蛋!」 毕景卿回头看了他一眼,怒道:「你把衣服穿上再出来!」 就算是在自己家里也不要裸奔好不好! 周冶站起身来,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件浴袍给叶倾珏披上,动作非常熟练。 毕景卿看在眼里,心里酸熘熘的:看看这腐朽的资本主义少爷做派!穿个衣服都要让人伺候,又不是没长手! 叶倾珏嘴里咬着发绳整理头髮,含煳不清的说:「我今晚要参加金奖之夜的活动,你们跟我一起。」 金奖之夜每年一次,是繁宸影视举办的人气明星评奖活动,没什么含金量,但因为打出了全民参与投票的噱头,所以热度很高。 叶倾珏作为繁宸的金字招牌,肯定是要参加的,八成还要给获奖艺人颁奖。 毕景卿打了三个蛋进锅里,好奇道:「霖哥也会去吗?」 「他每年都获奖,但今年已经提前请假了。」 「哦。」毕景卿失望,「那我不去了。」 叶倾珏不客气的弹了他额头一下:「笨蛋,你跟着我一起走红毯,他要是看到,不就来了?引蛇出洞哪有不放饵的,那叫守株待兔!」 他回头看向周冶:「务必跟好卿卿,范夜霖现在很危险。」 周冶点头表示明白。 吃过简单的早饭,叶倾珏就出门去影视城了,约好了晚上六点回来,三人回合后一起去金奖之夜会场。 毕景卿今天没有拍摄日程,昨晚又累得不轻,在沙发上坐着看了一会儿电视就睡着了。 再醒来时,已经该吃午饭了,周冶不知道什么时候买了菜回来,三菜一汤不一会儿就摆上桌。毕景卿吃了一口就停不下来,连连对他举起大拇指。 「周冶,你也太厉害了,连做饭都这么好吃。」 「嗯,以后常给你做。」 「好!」 毕景卿抱着圆滚滚的小肚子,心满意足的窝在沙发上。 周冶坐在他旁边,即使是在柔软的沙发上,也还是嵴背挺直,半点都不放松。 毕景卿觉得他这样子很有趣,故意借着被电视节目逗笑的机会,往男人怀里滚,想看他被吓一跳的样子。 周冶却没有躲,反而微微敞开手臂,恰好把他搂在怀中。 毕景卿趴在周冶身上,不由一怔——身下坚实的大腿肌肉紧绷到极致,俨然是一副忍耐多时的模样! 第46章 我不想忍了&直男的癖好 毕景卿浑身一僵,下意识的想从周冶怀里退出来,可男人的手臂却坚如磐石,牢牢扣在他腰间。 「别动。」周冶沉声道。 毕景卿对周冶的信任发自本能,听到他这么说,就真的不动了。 他的脸颊贴在周冶胸前,恰好能听到男人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这是一个极有安全感的姿势,毕景卿不自觉地闭上眼,伸手环抱住周冶的腰。 两个人静静地抱了一会儿,周冶忽然开口道:「疼吗?」 毕景卿愣了愣,想起自己身上那些还没褪去的红痕,条件反射的抽回手看了看袖口。 不对啊,没漏出来啊? 周冶无奈的看着他:「少爷心情不错。」 毕景卿呆呆的看着他,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叶倾珏心情不错=昨晚玩的很爽=他被搞得很惨。 这简单粗暴的逻辑非常周冶,毕景卿简直无言以对。 他迎着周冶无奈又温和的视线,心里忽然一紧,下意识的揪住男人领口。 「周冶……」他不知所措的轻声问,「你生气了吗?」 周冶伸手探入毕景卿睡衣下摆,细细抚摸过少年柔软细腻的皮肤,低声道:「少爷有分寸。」 他没回答毕景卿的问题,而是顾左右而言他,毕景卿心里一酸,已经明白他的意思。 他不是不介意,不是不吃醋,只是一个是他喜欢的人,一个是他敬重的人,他不愿意,也不忍心说出口,只能缄默不语。 毕景卿抱住他的脖子,整个人坐在他怀里,很小声的在他耳畔说:「对不起。」 爱是相互的,他嘴上跟系统说自己再也不会爱人,但是五个男人刷上去的每一点好感度,都在他心里留下痕迹,如何能真的做到置身事外、冷眼旁观? 但他同时攻略五个人,就註定要辜负五个人,也唯有避开男人深情专注的目光,柔肠百结地说一声「抱歉」。 周冶目光暗了暗,握着毕景卿的腰,忽然双腿使力,就这么抱着他站了起来。 第77页 毕景卿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抬腿夹住他的腰,生怕摔到地上。 周冶却举重若轻,丝毫没有勉强之色,沉声道:「我不想忍了。」 「忍……忍什么?」 毕景卿问完,才意识到自己有多蠢——周冶在忍什么,他刚才坐在人家身上那么久,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周冶唿吸粗重,毕景卿不忍心看他那么难受,于是没有反抗,把烧红的脸颊贴上男人颈侧,感受着那不断贲张的血脉。 周冶抱着他往房间走,毕景卿扭头看了看,发现不是那间客房,忍不住问:「不去你的房间吗?」 周冶脚步一顿,浑身上下的肌肉忽然紧绷起来,僵在那里没吭声。 毕景卿愣了愣,忽然回过味来,忍不住想笑。 看来那房间的确是周冶的没错,但是偷偷贴那么大一张照片的事,是周冶的小秘密,他不想让他知道。 说到底还是叶倾珏缺德,随身带着钥匙,故意揭周冶的老底。 毕景卿往后仰了仰,盯着周冶看,也不怕摔下去。周冶紧紧扣住他的腰,薄唇紧抿,一贯沉静的眼神有点飘忽,似是在心虚。 毕景卿捏了捏他的脸,笑眯眯地说:「我都知道啦,你为什么偷偷贴我的照片?」 周冶冷硬的五官罕见的浮现一丝窘迫,喉结微微滚动,没有回答。 毕景卿搂着他的脖子追问:「为什么为什么?」 周冶一言不发,抱着他转了个方向,打开客房走了进去。 毕景卿被周冶放在床上,不由分说的按着转了个身,恰好跟那张巨幅照片面对面,坏笑的表情顿时僵住。 就算他脸皮厚,也有点扛不住和自己的裸照面对面…… 男人粗糙的手掌顺着睡衣下摆钻进来,轻轻蹭过他敏感的腰,毕景卿缩了缩,想要躲开,却被男人按住腰臀,动弹不得。 周冶沉声道:「别动,腿併拢。」 他嗓音本就低沉浑厚,此时再刻意压低,辅以少见的命令口吻,直叫毕景卿心神一盪。 少年身上的衣服很快就被褪下,周冶默不作声的摆弄他的双腿,让他跪立在床上,然后后退几步,像是站远了些欣赏。 毕景卿愣愣的和墙上的照片对视,忽然明白他在做什么。 他忍不住红了脸,羞耻的红晕顺着脸颊一路向下蔓延,悄悄覆盖颈项和胸膛,像一层朦胧又动人的烟霞。 但即使窘迫难耐,他也乖乖的没有移动身体,任由那肆无忌惮的目光在自己后嵴逡巡。 「少爷的更好看。」男人的嗓音有些低沉,像是闷闷不乐,「我还差得远。」 他指的毫无疑问是鞭痕。 毕景卿抓狂:「没必要和他比较这种事情吧!」 一阵窸窸窣窣的轻响,周冶爬上床,俯首在他耳畔低声道:「更好看的话,我会结束的快一点。」 男人坚实滚烫的胸膛贴上毕景卿的嵴背,温热的吐息落在颈侧,他吃惊的睁大了双眼,忽然明白周冶是在回答自己之前那个问题…… 他把照片贴在墙上,是为了—— 毕景卿脸红的都能煎鸡蛋了,他一言不发的拉下周冶的脑袋,找到嘴唇重重吻上去。 他怕了,老实人浪起来真叫人吃不消,周冶这张嘴,还是安安静静的只用来喘气和接吻比较好。 * 叶倾珏五点多就回来了。 大门一有响动,周冶就睁开双眼,眼神清明,没有半点睡意。他动作轻柔的抽出被毕景卿压在下面的胳膊,披上衣服走出房间。 叶倾珏看到他半裸着的胸腹间遍布红痕,也不惊讶,在沙发上坐下,平静的问:「他还在睡?」 周冶点点头:「少爷,我……」 「我给了你一个下午,你还是没有完成任务?」 「因为范夜霖……」 「我最后一次见到范夜霖时告诉过他了——从现在开始,就是公平竞争。」叶倾珏微微眯起眼,盯着周冶道,「你应该明白我是什么意思吧?」 「明白。」周冶道,「您跟我,也是公平竞争。」 叶倾珏挑眉:「那你还不抓紧时间?」 周冶沉默。 对于毕景卿,他有自己想要坚持的准则和节奏。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宁愿违背少爷的命令,也要遵从自己的心意,他不想放弃。 叶倾珏端详着他,像是要从他一成不变的表情里看出些什么,然后忽然伸了个懒腰,道:「既然你这么坚持,那任务就作废吧。」 他抬抬下巴,漫不经心的说:「换身衣服,去楼下准备车子。」 周冶垂下眸子,低声应是。 * 毕景卿睡着睡着,忽然觉得有人在咬自己的脖子。 吸血鬼似的,尖锐的犬牙抵着血管不断用力,钝痛一点一点变得鲜明。危机感顺着神经传导到大脑,他勐地惊醒过来,推开埋在自己侧颈上的那个脑袋。 「周冶,疼——」 抱怨的话说到一半,他才意识到自己抓了一把黑色的长髮,压在自己身上的人不是周冶,而是叶倾珏。 「叶哥,你回来了?」他立刻换了一副表情,讨好的笑着说,「几点了?你吃过晚饭了吗?」 「去活动现场吃吧,组委会准备了甜点,都是你爱吃的。」 叶倾珏扯开被子,少年一身细瘦白嫩的皮肉暴露出来,前一夜的鞭痕已经消退不少,腰间却又多出几处掐痕。 第78页 毕景卿觉得尴尬,伸手去够被子,一拧腰,腰腹间薄薄一层肌肉紧绷,后腰上的腰窝都掐了出来,一抹青紫烙在上面,格外显眼。 叶倾珏伸出拇指在那里按了一下,毕景卿腰身一弹,扑哧一声笑出来:「好痒!」 叶倾珏若有所思的收回手,摸摸下巴:「周冶的xp很传统嘛。」 喜欢细腰……很直男的癖好。 叶倾珏捏着毕景卿的腰,温柔一笑:「卿卿,我有办法让周冶爱你爱得欲罢不能,你要不要学?」 毕景卿拍开他的手,坐起来穿衣服:「不用学,我也能让他爱我爱的欲罢不能,用不着你。」 叶倾珏亲亲他的额头,意味深长的说:「他要是有一天真的欲罢不能,你可要小心了。」 小心?小心什么? 毕景卿狐疑的盯着他:「你俩是不是有很多仇家?我该不会被绑架,用来威胁你们吧?」 这可是小说里的常见桥段,保不齐这本黄书里面也有。 叶倾珏失笑道:「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周冶可比所谓的仇家要危险多了,只可惜,他的小猫咪似乎还没有意识到。 他不再多说,拿出准备好的衣服给毕景卿换上。毕景卿穿好以后,对着镜子发呆,迟疑道:「这个……是不是太浮夸了?」 「不怕,你很漂亮,不要总是把自己的优点藏起来。」 叶倾珏也换好衣服,走到他旁边站定,对着镜子整理领结。 他穿了一身华丽的暗红色燕尾服,剪裁合宜的高级布料掐的腰身劲瘦——毕景卿发现他真的很喜欢红色——衬得肤白胜雪,越发像个古堡里不见天日的吸血鬼了。 毕景卿想起刚才叫自己起床的那两颗犬牙,忍不住侧过头看看自己的脖子。 咬痕不太明显,像两颗细小的红痣,但还是落在了衣领遮不住的地方。 毕景卿使劲把领口往上提了提,忍不住抱怨:「疯狗!」 叶倾珏却笑弯了碧绿色的眸子,把他的领子往下拽:「别遮,就是要让他看到。」 他,指的自然是范夜霖,不,也许应该是徐颂才对。 毕景卿看着镜子里和叶倾珏相携而立的自己,油然而生不祥的预感。 他今晚要是不小心落到徐颂手里,恐怕这身皮都得被扒下来。 第47章 还是少爷技高一筹&亲爱的,玩的很开心嘛 叶倾珏和毕景卿下楼的时候,周冶已经在车子旁边等着了。 因为要出席正式场合,他罕见的换了一身西装,挺括的深色布料勾勒出精悍高大的身材,宽肩窄腰,臀部挺翘,越发显得双腿修长。 都说西装是男人的战袍——这身样式简单的西装穿在周冶身上,加倍放大了他那禁慾沉凝的气质,让毕景卿想起曾经在对方手里看到的那把枪。 黑沉沉的发亮,无声而危险,却又充斥着纯粹雄性荷尔蒙的魅力,让人想要俯首称臣,跪倒在他的裤脚下。 毕景卿心神一盪,腿忽然有点发软。 叶倾珏似笑非笑的看他,低声道:「不许浪。」 毕景卿回过神来,反唇相讥:「你才浪,一脑子黄色废料!」 叶倾珏搂住他的腰,凑到他耳边低声道:「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一看到周冶就想了。」 毕景卿抿着唇角没吭声,加快脚步冲到车边,一猫腰就钻了进去。 经过周冶时,他敏锐的嗅到一丝淡淡的古龙水香味,明朗清冽的气味掺杂着海风微咸的腥涩,瞬间在鼻腔留下鲜明的印记。 性感又狂野。 可恶!毕景卿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句——周冶才是真的闷骚,表面禁慾,实际勾引! 毕景卿打从一上车就坐在后排闭目养神,一副睏倦的样子,实际上则是拿出全部的定力来对抗从驾驶位飘过来的细弱香气。 如果说其他几个男人都是竭尽全力的榨干他,那周冶给他的就是永远得不到满足的饥渴。 这男人太有原则又太能忍,不管多么疯狂,都死死卡着发乎情止乎礼的界限,不肯越雷池一步。 周冶那该死的西装革履像是打开了潘多拉的匣子,连毕景卿都吃惊于自己身体的躁动。他还从未有过这样难耐的时候,偏偏那引起了骚动的男人坐在前面,就连一根手指头都没有碰到过他。 这让他越发羞耻——仅仅因为一套西装和海水调香水就上头的自己,简直像个不要脸的色情狂。 就在他如坐针毡,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旁边的叶倾珏忽然按上车门处的开关,「嗡」的一声轻响,前排座椅中间缓缓升起隔板。 周冶的目光立刻透过后视镜看了过来,叶倾珏微微一笑,并不理会。 隔板升起来的声音太小,毕景卿又一直闭着眼,根本没注意,直到腿上摸上来一只灵巧的手,他才意识到不对劲。 他扣住那只煽风点火的手,睁开眼后,发现后车厢已经隔出一个隐秘的独立空间,不由愣住。 「你把隔板升起来做什么?」他压低声音质问。 叶倾珏轻而易举的挣开他的手,顺势而上掐住细腰,把他拉过来抱到自己膝上。 车厢狭窄,毕景卿就算再纤细也是个男人,被他这样抱着,头直接顶到车顶,只能努力往后仰着避开,反而更躺进身后男人怀里。 「你干什么!别闹!」 第79页 周冶就在前面坐着,他不敢抬高音量,只能不尴不尬的压着声音怒斥,不像是生气,反倒像是撒娇。 「你不用这么紧张,这车子隔音效果很好,周冶听不到的。」叶倾珏轻描淡写,仿佛正做着出格事情的不是他似的。 「呵……看来周冶没有满足你呢。」男人幸灾乐祸,「你身边的其他人也是这样吗?难怪你总是四处勾搭。」 「才……才不是……」毕景卿的声音断断续续。 「那是因为什么?你离了男人不行?」 就算是气氛暧昧,这样的言辞也称得上是羞辱了。 毕景卿气急败坏,来不及反驳,眼前就一片斑驳的白光闪过,哑然失声。 意识回笼后,他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对方是在生气。 男人默不作声的松开他。 毕景卿犹豫了一下,转过身去抱住叶倾珏的脖子,小声说:「我跟你说过的,因为我每个都喜欢。」 叶倾珏眯起眼睛看他,神色不虞。 毕景卿又道:「但我现在最喜欢你。」 男人皱起来的眉头展开,然后想到什么,又板起脸来,把他丢到一边,淡淡道:「你也就这时候嘴巴甜了。」 毕景卿飞快的整理好自己,又讨好的帮叶倾珏抚平裤子上被他扯出来的褶皱,叶倾珏随便他折腾,最后才说道:「再有下次,我就让周冶穿着西装给你跳脱衣舞。」 毕景卿眼前一亮,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到叶倾珏补上下半句:「……把你绑在旁边看。」 毕景卿:「……」 瞬间萎了好不好? 「算你狠!」他没好气的瞪叶倾珏一眼。 叶倾珏却忽然高兴起来,捏着他的下巴笑骂:「小色猫。」 毕景卿对他的喜怒无常已经习惯了,看他笑了就放下心来,打开车窗,让后排微妙的气味散出去。 叶倾珏没阻止,只是意味深长的不住的笑,害得毕景卿脸更红了。 等味道彻底散去之后,毕景卿才咬着下唇把前后车厢之间的隔板降下去,心虚的偷看周冶的表情。 周冶目不斜视的看向前方,神色平静,仿佛无事发生。 毕景卿怔了怔,心情复杂的低下头去,叶倾珏透过后视镜与面无表情的周冶对视,眉梢微挑。 周冶抿了抿唇,有些懊恼。 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把心思用在情爱上,好不容易想到用自己身体作饵勾引,却没想到会被少爷钻空摘了桃子……看来风月之事上,他要学的还有很多。 车子缓缓在红毯前停下,媒体早就分辨出这是叶倾珏的车,纷纷包围上来,长枪短炮对准后车门。 叶倾珏先下车,未语先笑的俊美模样引得闪光灯一片闪烁。记者们争先恐后的举起话筒提问,却见他翠眸含情,红唇勾起,修长食指粹白如玉,轻轻抵住殷红唇瓣。 仿佛受到了蛊惑一般,众人不约而同的止住了话音,怔怔的看着长发如墨的绝美男人。 「我难得带了伴儿来,你们太大声,吓跑了他可怎么办?」 记者们集体愣住,又集体露出难以置信的狂热之色——叶倾珏虽然私生活风评一直不好,但从不带人参加正式场合。私底下保密工作也做的极好,从未被拍到过绯闻照片。 他跟范夜霖一起,并称媒体心头的硃砂痣和白月光,曾让无数名记望洋兴嘆,无奈扼腕。 这样一根难啃的骨头,居然主动带着伴儿来参加金奖之夜的活动,这可是破天荒的头一回,惊爆程度堪比前段时间范影帝爆出热恋绯闻! 叶倾珏丢下惊天大瓜之后,就直接绕到另一侧 ,绅士的拉开车门,对坐在里面的毕景卿眨了眨眼。 娱记们都要急疯了,恨不得扒着车门往里看,却被保安牢牢拦在外面,只能拼了命的疯狂按快门,生怕错过关键时刻。 毕景卿坐在车里都能听到叶倾珏的震撼发言,此时再看到车外亮如白昼的闪光灯,顿时有点打憷。 他不是没做过火爆全网的美梦,但是绝对不是以叶倾珏绯闻男友的身份……不对,考虑到叶导所剩不多的节操,他估计连男友都混不上,顶多是个暖床用的小情人! 想到这里,毕景卿忍不住瞪了叶倾珏一眼。 叶倾珏俯下身去,低声道:「别忘了,我们的目的是引出范夜霖。」 要是这时候躲在车里不出去,可就错过机会了。 毕景卿轻咬下唇,短暂犹豫后,还是硬着头皮下车。 他还没来得及站稳,就被叶倾珏搂住细腰往前一带,乳燕投林般扑进了他怀里。 叶倾珏笑得风流蕴藉,揽着他的腰扶他站稳,随口调笑:「美人儿,知道你想我,先忍耐一下……这么多眼睛看着呢,咱们回家再快活。」 周边嘈杂,记者们听不清他说了什么,只能把镜头凑得更近,记录下叶导嘴唇的每一次翕动。 毕景卿却被他雷的不轻,赶紧搭着他的手臂站好,小声说:「别闹了,赶紧走!」 周冶去停车,叶倾珏带着毕景卿踏上红毯。毕景卿前几次回溯时也经歷过这样的场合,倒也不怎么紧张,从容自若的挽着叶倾珏的手臂,笑容落落大方。 金奖之夜最大的噱头就是全民投票,晚会全流程直播。叶倾珏的亮相带来了极大的流量,各个角度的机位全方位围着他和毕景卿拍摄,画面不断切换,顺着数据流落入每一个有心人眼中。 第80页 光线昏暗的房间里,十余台屏幕高低错落的环绕陈列在巨大的长桌之上,画面或是黑白或是彩色,分别是不同路口或室内的实时监控。 最中间的电脑屏幕最大,此时正播放着金奖之夜的直播画面,少年粉雕玉琢的面容时不时晃过,铅灰色的眸子笑意盈盈,纤细白皙的手指搭在身旁男人臂弯,被暗红色的布料衬得格外莹润。 坐在长桌前的男人指间夹着香菸,定定的盯着屏幕,忽然抬手按下暂停。 画面静止在少年的单人大特写,高清镜头清楚的捕捉到那修长白皙长颈间细小如红痣般的两点。 男人抬手抚摸上去,手法熟稔如亵玩情人的皮肤,忽然勾起削薄的唇角,露出一个邪肆的笑。 「亲爱的,玩的很开心嘛……」 第48章 毁掉一切的欲望&落入陷阱 叶倾珏是颁奖嘉宾,没办法一直陪着毕景卿,等周冶停好车过来,就跟着组委会的工作人员离开了。 周冶跟着毕景卿在会场里转悠,他一言不发,用鹰隼般的眸子盯紧每一个接近的人,吓退了好几个想凑上来採访的记者。 毕景卿乐见其成,他不想借着叶倾珏的东风往上爬,对採访毫无兴趣, 干脆拿着餐盘吃蛋糕,目光流连在会场内,默默观察。 没一会儿,他忽然看到一张熟面孔,腿一软蹲到地上,用长餐桌的桌布下摆挡住自己。 周冶不解:「?」 毕景卿拉着他蹲下来,小声说:「梁总也来了!」 看他一脸紧张,周冶目光不善:「他欺负过你?」 毕景卿迟疑道:「呃……也不算吧……」 梁莫言的确太过霸道,但也不是全然的坏。如果按照公平交易的原则,反倒是他昨晚支付的「报酬」十足敷衍,多少有点理亏。 但就算理亏,他也不会智障到羊入虎口。他决定躲着梁莫言,能躲多久是多久,最好躲到对方把他这个无名小卒给忘了才好。 毕景卿蹲在桌子下面,紧张兮兮的盯着远处的梁莫言,直到看到他去了二楼,才松了口气。 他刚想站起来,就忽然注意到另一个三十多岁,正被记者簇拥着接受採访的男人,看长相像是混血,有点眼熟。 周冶注意到他视线的落点,沉声道:「那是谢珩。」 谢珩,就是拍摄了《留情》的那个华裔导演!他怎么会来参加金奖之夜? 周冶道:「《留情》也受到金奖之夜提名,票数不低,谢珩是来领奖的。」 毕景卿摸摸下巴,沉吟道:「要是能找他谈谈就好了,他肯定知道霖哥在拍摄《留情》时到底出了什么事。」 周冶淡淡道:「稍等。」 毕景卿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他朝谢珩走去。也许是自带慑人的气场,他还没走到跟前,记者们就纷纷让开通路。 周冶和谢珩低声交涉几句之后,就带着他往回走。 毕景卿高兴极了,主动跟谢珩打招唿:「谢导好,久仰大名!」 谢珩的确是混血儿,但并不像叶倾珏那样过分美貌,只能从深刻的五官轮廓看出些异国血统。他面相温和,戴一副黑框眼镜,不像是以拍恐怖片闻名的大导演。 他对毕景卿笑笑,客气的说:「您就是毕先生吧,我听夜霖提起过您。」 「啊?霖哥跟您提起过我?」毕景卿很惊讶,「他怎么说的?」 谢珩又笑了笑,目光却不动声色的扫过毕景卿全身,像是在谨慎的评估着什么,最后才道:「这里不太方便,我们找地方单独谈吧。」 毕景卿察觉到谢珩肯定知道什么重要内幕,当即和他一起转移阵地,找了处没什么人的小角落细说。 谢珩并不卖关子,痛快的说:「我知道你是夜霖的新婚妻子,这是他还在y国拍戏时,亲口跟我说的。」 毕景卿越发不解——范夜霖在国外拍戏的时候,明明是拿他这个被迫娶回家的妻子当空气的,怎么会跟谢珩提起呢? 谢珩继续说道:「听说夜霖最近消失在了公众视野中……毕先生,您知道他的下落吗?」 毕景卿摇摇头道:「我也一直在找他。」 谢珩闻言,顿时露出失望之色。 毕景卿试探着说:「其实我知道他生病的事……谢导是为了这事找他吧?」 谢珩一怔,整个人放松不少:「原来你已经知道了……那就好办多了。」 「谢导,您能不能告诉我他在y国拍戏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霖哥一直不肯说,我很担心。」 谢珩想了想,颔首道:「好吧,你的确应该知道。其实夜霖早就有d的症状了,这些年他一直控制的不错,可是在拍摄《留情》期间,他的症状却忽然快速恶化。」 他嘆了口气:「医生说,可能是因为徐颂这个角色有较强的攻击性和反社会人格障碍,夜霖他精神状态本就脆弱,又入戏太深,更容易受到角色影响——说实话,我一直很后悔邀请他出演这部电影。」 「我听说《留情》的女主角在拍戏过程中受伤……」 「啊,原来你连这个都知道了。」谢珩苦笑,「没错,夜霖在拍摄最后一幕的时候失控了……我喊了卡,但他不肯松开掐住琳达脖子的手,导致她咽喉受伤,住院观察了一周。」 他说的含蓄,当时的真实情况,其实是范夜霖差点失手掐死饰演他妻子的琳达,是被工作人员强行拖开的。 第81页 他太沉浸于徐颂的人生了,那些偏执的痛苦和绝望塑造出一个极其危险的人格,在拍摄最后一幕的时候,副人格主导了范夜霖的身体,导致他险些失手杀人。 「琳达住院的时候,他也被心理医生要求强制休息,并且进行多次谈话治疗。治疗的效果不错,一周后,他恢復了正常状态,电影顺利杀青。」 「但是徐颂一直存在,对吗?」 谢珩深吸一口气,压低嗓音道:「在y国的时候,夜霖告诉我他已经解决了徐颂,我本来是深信不疑的。直到杀青宴后,我去他房间找他,却发现他在对着一个小红本微笑。他很高兴的告诉我,那是他的结婚证,他在国内已经结婚了。」 毕景卿怔了怔,下意识的屏住了唿吸。 「虽然只有那么一个瞬间,但是我总觉得……」谢珩顿了顿,有些艰难地说,「我总觉得那个时候的他不是他,而是徐颂。」 毕景卿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没忍住打了个寒战。 周冶皱了皱眉,伸出手臂揽住毕景卿的肩膀。 谢珩有些惊讶的看向周冶,出于礼貌什么都没有问,只是说:「夜霖回国后,我反覆回想起这件事,越想越觉得不安,于是借着金奖之夜的机会来z国找他,没想到他已经失踪了。」 「毕先生,徐颂的危险程度远超你的想像。他对妻子的占有欲极强,那是一种能毁掉一切的可怕欲望……你一定要多加小心。」 * 从谢珩那里打探到的情报,让毕景卿越发不安。 他知道徐颂一直存在,却没想到早在范夜霖还在国外的时候,那个危险的副人格就已经盯上了自己。 谢珩给毕景卿留了一个电话号码,是一个叫白湖的女医生的。据谢珩说,她是范夜霖的私人心理医生,专门负责治疗他的d。 毫无疑问,这位白湖医生,就是他在范夜霖家门口捡到的那个小药瓶的寄送者。 范夜霖丢掉药瓶,也许不仅仅是因为抗拒药物副作用,更是因为他已经无力控制副人格——白医生寄来的药对于徐颂来说无异于毒药,他为求自保,是绝对不会吃的。 毕景卿没有回会场,而是拉着周冶一边往外走,一边给白湖打电话。 白湖那里也许有能帮上范夜霖的法子,要是没有,他就干脆把范夜霖的病例要来,交给程以川去想办法。 电话一直没人接,毕景卿锲而不捨反覆拨打,终于在坐进车里的时候拨通了。 女人轻柔的嗓音响起:「你好。」 毕景卿道:「白医生你好,我是毕景卿……」 他言简意赅的把自己的身份和打算如实相告,本来做好了舌灿莲花说服对方的准备,却没想到白湖听完,毫不犹豫的说:「没问题,我把地址发给你,你现在就来我的诊所吧。」 说完,她就飞快的挂断了电话。 毕景卿有些疑惑的盯着手机,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可白湖很快发来诊所地址,他便没有多想,只催促周冶赶紧过去。 车子刚到大道上,叶倾珏的简讯就来了,问他去了哪里,怎么没在典礼会场看到他。 毕景卿没想到他那么忙还惦记着自己,心里一暖,简单的把自己这边的发现告知。 等了一会儿后,叶倾珏回覆:「多加小心。」 白湖的诊所离金奖之夜会场不远,不到二十分钟,周冶就把车子停在路边,和毕景卿一起下车。 诊所在二楼,灯是亮着的。毕景卿和周冶上楼后发现大门是虚掩着的,没有关紧。 毕景卿心里一沉,忽然生出不祥的预感。 周冶蹙眉,示意毕景卿跟在自己身后,轻轻推开房门,无声无息的摸了进去。 诊所不大,收拾布置的干净整齐,灯光明亮,一览无余。 周冶看到诊所里空空荡荡,目光立刻凝在最里面的一扇小门上。门上挂着「诊疗室」的牌子,里面隐约能听到含煳细碎的古怪声响。 毕景卿心里一惊,拉了拉周冶的袖子,示意他去看看。 周冶点头,豹子一般迅捷无声的走过去,轻轻推开房门—— 诊疗室里反倒没开灯,借着外间的光,毕景卿看到一个不过三十岁的年轻女人坐在椅子上,身上被绳索捆得严严实实,连嘴巴都被胶带封住,正满脸泪水、惊恐的盯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黑衣男人。 男人背对着房门,飞快的转头看了一眼身后,毫不犹豫的朝着窗户冲去,「哗啦」一声巨响,就团身撞了出去。 「霖哥!」 虽然只是一瞬间,毕景卿还是从那熟悉至极的轮廓中,分辨出范夜霖的模样,脱口喊了出来。 第49章 终于抓到你了&你在诱惑我吗? 周冶瞳孔剧烈收缩,眼前这一幕与半月前在铭湾酒店3301房间时几乎重叠,瞬间激起他的怒火。周冶抽出腰间手枪,下意识的追了几步,又迟疑的扭头看向毕景卿。 少爷给他的指令,是务必保护好毕景卿。 毕景卿与他目光一对,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毫不犹豫的说:「阿冶!去追他!」 范夜霖好不容易露面,这个机会决不能错过! 周冶不再犹豫,利落的跳出窗户追了上去。 毕景卿心跳的厉害,手指颤抖着帮白湖解开绳子,撕开贴着嘴巴的胶带,安抚道:「白医生,没事了,你别害怕。」 第82页 白湖的手一挣开绳子就抓住他的手臂,五个指节鹰爪一般勾起,用力到几乎痉挛。毕景卿以为她是受惊过度,忍着疼想扶她去旁边的沙发上休息,却忽然听到女人神经质一般喃喃自语。 「对不起,对不起……」 她的眼睛,紧紧盯着他背后浓重的阴影,瞳孔剧烈收缩。 她的确是因为恐惧而痉挛,却不是因为已经发生的事情,而是因为已经发生的——这是个圈套,跳窗逃跑的不是范夜霖,而是替身! 毕景卿想要推开白湖,却已经晚了。 一只手突兀而强硬的搂住他的腰,眼睛被热烫的掌心覆盖,黑暗中,只听得到男人温柔到令人战慄的嗓音:「亲爱的,抓到你了。」 * 不过五分钟,周冶就拎小鸡一样拎着软绵绵晕过去的「范夜霖」,翻过窗户回到诊所。 诊疗室里只剩下白湖,她的颤抖已经缓和下来,脸上苍白毫无血色,看到周冶时,嘴唇颤抖着说了一句:「他们已经走了。」 周冶把黑衣男人丢到地上,脸色阴沉至极。 他在巷口抓到这个冒牌货的时候就意识到不对,立刻折返回来,没想到还是晚了。 他走近到女人面前,嗓音冷沉似铁:「去哪里了?」 「……我不知道。」 「你是共犯?」 「当然不是。」白湖苦笑道,「范夜霖忽然约今晚的心理谘询,我来诊所等他。没想到他一进门就把我打晕绑起来,还让我接电话,把那位毕先生骗过来。」 「你认识卿卿?」 「第一次见。但范夜霖经常提起他。」白湖紧张的抿了抿唇,「你还是快点去找他吧,范夜霖的副人格很危险,他把毕先生看做自己的所有物,不会善罢甘休的……」 周冶手里还握着枪,听着女人的话,粗粝的指尖不住摩挲着冷硬的枪口,锐利的寒光一放即收。 白湖的目光不受控制的落在那把枪上,只觉得口干舌燥,再也说不下去了。 死一般的寂静里,周冶忽然拽着她站起来,沉声喝道:「走!」 白湖惊慌失措的挣扎:「我……我真的不知道更多了,为什么——你到底是什么人?!」 周冶根本没有解释的意思,直接把人打晕,连着那个冒牌货一起带走。 他把车开的飞快,用车载电话联繫叶倾珏,对方没有接,算算时间,可能是正在舞台上颁奖。 重新拨打的间隙里,一个陌生号码见缝插针的拨了进来,周冶微微眯起眼,受过专业训练的大脑飞速运转,立刻想起这号码是属于谁的,抬手接通。 程以川的嗓音非常严肃:「景卿身上的监测仪被屏蔽了,出什么事了?」 周冶眉心皱起,冷声道:「中看不中用。」 他还以为程以川那玩意儿能派上用场,没想到关键时刻掉链子。 「他怎么了?你现在在哪里,我去找你——」 话还没说完,就被周冶不耐烦的挂断了,继续给叶倾珏打。 反覆几遍后,电话终于拨通,叶倾珏沉声问:「出事了?」 话是疑问句,语气却是肯定的——要不是毕景卿出事,周冶不至于这么疯狂的打电话。 「范夜霖设了圈套,他被带走了。」 「有线索吗?」 周冶瞥了一眼后视镜,白湖和冒牌货软绵绵的瘫倒在后座。 「有。少爷,控制住谢珩,他有问题。」 「好。」 * 金奖之夜颁奖典礼会场。 叶倾珏站在光线昏暗的后台,挂断电话后,把厚重的幕布掀开一条缝隙,看向舞台上。 谢珩正在发表获奖感言,深邃的五官被灯光打出刀削斧凿般的阴影,端正的长相平添几分阴骘。 叶倾珏并不着急,他安静的蛰伏于黑暗中等待,整个人仿佛无声无息的融入了阴影,连往来忙碌的工作人员都没有注意到他。 谢珩的发言到了尾声,颁奖嘉宾笑着问起《留情》拍摄过程中的趣事,男人应对自如,场下不时响起笑声或掌声—— 叶倾珏一动不动,身侧忽然传来「咔嚓」一声轻响,飘忽的火光亮起。 他反应极快,倏地抬肘撞向侧后方,那火光却倏地后退远离,摇曳着没有熄灭。 借着一线微光,叶倾珏看清了无声无息接近自己的人的脸。 俊美的五官,平静到让人恼恨的神情,仿佛永远都不会失态的从容和笃定……是梁莫言。 看到他,叶倾珏就想起那张纯白的419房卡,手痒的厉害,但还是默默撤回动作,沉声道:「梁总。」 梁莫言微微一笑,借着打火机的微光打量着他:「叶导,这样失态可不像你。你的小宠物出事了?」 叶倾珏勾起唇角笑,眼神却很冷:「与你无关。」 梁莫言也透过幕布的间隙看了看台上,瞭然道:「跟谢珩有关?要帮忙吗?」 叶倾珏刚想说不用,就听到梁莫言笑了一声,自问自答:「不,应该是跟夜霖有关吧?」 叶倾珏意识到什么,翠绿的眸子眯起,如野狼一般慑人:「你都知道什么?」 「我并不知道他的行踪,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梁莫言耸耸肩,鸦羽般的睫毛垂下,似笑非笑,「但他是京赫的台柱子,所以我的确恰好知道那么几个他可能的藏身地……」 第83页 叶倾珏道:「列单子给我。」 「凭什么?」 「卿卿被他带走了。」 「那又如何?」梁莫言不为所动,「他俩是夫妻关系,关起来玩点小情趣无伤大雅,我何必扰人快活?」 叶倾珏没心情和他兜圈子,直截了当问:「你想要什么?」 梁莫言道:「想借你的保镖用用,我记得是姓周吧?」 「可以。」叶倾珏漠然道,「别弄死了就行。」 「不会的,他身手很好,顶多受点伤。」 雷鸣般的掌声响起,谢珩拿着奖盃穿过幕布,刚想从后台离开,就微微愣住。 他看着一左一右挡住自己去路的两个男人,抬手推了推眼镜,斯文扫地的骂了一句:「我靠。」 等周冶赶来的时候,谢珩已经被叶倾珏控制住了。车子被徵用,本人则被塞进后备箱里。 叶倾珏拿着梁莫言提供的单子,一一安排人手去核实,头也不抬的说:「人留下,你跟着梁总走一趟。」 周冶脚步微顿,低声应是,拳头却忍不住攥紧。 他能猜到叶倾珏大概是跟梁莫言做了什么交易,他不介意被当成物品交换,但此时此刻,除了找到毕景卿外,他什么都不想做。 第二次了。周冶心想,这是第二次,我想要违背少爷的命令了。 毕景卿就像一个诡异的触发器,每每让他生出不该有的念头,再没了从前的心如止水。 他站着没动,叶倾珏瞥他一眼道:「去吧,我会找到他的。」 不让周冶去找,不仅是因为和梁莫言的交易,更是为了惩罚——中了圈套,把毕景卿弄丢了的惩罚。 但这还不够。 周冶转身走出几步,听到叶倾珏冷声道:「留着命,回来受罚。」 「是,少爷。」 叶倾珏坐进车子,刚想离开,车窗就被敲响。 他带着一车非法拘禁的「人质」,淡定的按下车窗,挑眉问:「有事?」 戴着金丝边眼镜的年轻男人站在车外,身上的白大褂还没来得及脱,不急不缓的说:「你好,叶先生。我叫程以川,是个医生。关于范夜霖的病情……也许我能帮得上忙。」 * 毕景卿醒来时,还以为又会面临和上次一样不能动不能看的苦逼境地,却没想到这次虽然行动受限,但好歹四肢还能活动,眼睛也没被蒙上。 他双手手腕扣着皮革腕带,连接着金属链子锁在床头。链子留的长度足够他伸展,但双手无法併拢,没办法碰到自己,也无法从床上离开。 身上的衣服都在,但所有的扣子都被解开了,凌乱衣襟间依稀可见白皙胸膛,毕景卿自己低头看都脸红,心道还不如不穿。 陌生的房间,家具一应俱全,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毕景卿研究了一会手腕上的链子之后就放弃了,扭着腰侧身,用力蹭自己的裤兜。 里面的东西还在,薄薄几个小圆片,硬硬的硌着大腿,勉强给他些安全感。 这是他以防万一带在身上的,是他唯一能用来对付范夜霖……不,徐颂的武器。 房门无声无息的滑开,男人走进来,一眼就看到毕景卿拧着的细瘦腰肢,莹白一片格外诱人,不由失笑:「亲爱的,你这是在诱惑我吗?」 第50章 真正的副人格&你死我活 毕景卿浑身一僵,恢復平躺的姿势,尽可能让自己舒服一点,然后才开口道:「霖哥,能放开我吗?」 他拽了拽链子,眼眶泛红,泫然欲泣:「手……这样不舒服……」 范夜霖穿着熟悉的黑色居家服,修长平直的锁骨露出宽大的领口,肩膀宽阔有力,插着兜倚门站着,姿态潇洒惬意。 他看起来与以前并无不同,只是眉眼间有股说不出的戾气,眉心一道微红竖痕清晰可见,像是用指甲掐出来的。 范夜霖静静地看着被锁在床上的少年,微微一笑:「亲爱的,我也很想放开你,可惜你叫错名字了呀。」 毕景卿不安的看着他,迟疑道:「……徐颂?你能放开我吗?」 男人脸上的笑容扩大,走到床边坐下,抬手捏着他的下巴仔细打量:「你果然很聪明……伪装小白兔的游戏到此为止吧,我可没有范夜霖那么好骗。」 毕景卿抿着唇不说话,尽可能的往后缩,直到后背都贴上床板为止。 范夜霖——不,应该说是徐颂——并不在意他徒劳的抵抗,只漫不经心的说:「说说看,你都知道什么?要是说的让我满意,我就放开你。」 毕景卿并不想真的激怒他,于是深吸一口气道:「你在我家留宿的那个晚上,闯进我的卧室咬伤了我……还有客厅沙发上,装着手錶的礼物盒……这些都是你做的吧?」 他的家一共被人闯入三次,每次都是形如鬼魅,就连周冶来检查都没有发现线索。但周冶说过,那人一定有他家里的钥匙。 韩谨本来就是房客,进出自由,没有必要故弄玄虚,那就只剩下曾经在他家里留宿的范夜霖。 只需要偷偷配一把钥匙,他就能无声无息的熘进来,不惊动任何人。 范夜霖之前一直表现的很正常,他便没有怀疑。但如果夜里掌管范夜霖身体的是徐颂,那以徐颂的人品,做出夜袭这种事不足为奇。 「你指控我非法入侵?」徐颂笑眯眯的说,「空口无凭,有证据吗?」 第84页 「你身上的烟味,就是证据。」 前两次夜袭,他都是昏睡状态,不知道对方是谁。但两次醒来时,都嗅到房间里残留的清苦烟气。而现在,徐颂抚摸着他颈侧的手指上,仍然能隐隐闻到烟味。 毕景卿顿了顿,又补充道:「如果你还想要别的证据的话……我在保险箱里存了一根头髮,带毛囊的,可以送去做基因检测。」 徐颂修长的手指逡巡在他的咽喉,用略有些粗糙的指腹逗弄少年脆弱的喉结,逐渐收敛了笑意,英俊的面容看不出喜怒,只淡淡道:「继续。」 最脆弱的部位落入男人掌心,毕景卿只觉得那只手随时都有可能捏紧,额头不由渗出汗水。 半月前险些被对方掐死的可怕记忆渐渐復甦,他的喉咙已经开始不适,隐隐有些作痛。 毕景卿尽可能平復着越来越急促的唿吸,声音不稳的说:「还有……你其实不是徐颂吧?」 话音刚落,男人的手指就骤然缩紧,眼底迸发出凌厉的凶光。 发难来得太快,就算毕景卿早有准备,也根本无法可想。 他挣扎着用手去掰钳制住自己咽喉的手掌,脱水的鱼一般嘴唇翕动,艰难的吐出一个个字符:「你……不是……徐颂,他只是……只是虚假的……角色……」 男人死死盯着他,眼神冰冷荒芜,仿佛死境,手指如生铁一般僵直,少年就算拼尽全力,也根本掰不动分毫。 「不要……再演戏了……」 毕景卿已经无法发出声音了,只能开合着唇比出口型。 他知道自己是在作死,但眼下别无他法。 非法入室,设下圈套绑架,限制自由,压迫精神,如驯养宠物一样磨灭自主意识……这些都是《留情》里的情节,继续按照这个剧本发展下去,他面对的必然是和电影里妻子一样的死局。 与其温水煮青蛙,还不如大胆放手一搏。 他要见那个隐藏在重重伪装之后的, 真正的副人格! 就在毕景卿即将陷入昏厥的时候,徐颂脸上漠然兇狠的表情忽然收敛,僵直的手指缓缓松开。 他掐了掐自己的眉心,那道红痕越发鲜明。 毕景卿软软的倒下去,撕心裂肺的咳嗽起来,只觉得浑身都虚脱了。 男人放下手,环抱着双臂一动不动,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少年涨红了脸,痛苦的泪盈于睫,无动于衷到近乎残忍。 短短几秒钟内,他的神情和姿态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掩不住的暴戾和煞气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游刃有余的慵懒从容。 那双狭长的黑眸微微眯起,看毕景卿的眼神,像是大型猫科动物看到了有趣的猎物,戏嚯又玩味。 毕景卿心有余悸的抚着火烧一般的颈子抬起头看他,哑声问:「你是谁?」 无论是谁都不会把眼前这个男人错认成范夜霖。尽管他们拥有一模一样的长相和身形,但那种气质上的天差地别,足以颠覆所有的相似点。 就像是一对南辕北辙的双胞胎,一个霜月般高傲矜持凛然清冷,一个朝阳般玩世不恭随心所欲……可惜日月彼此争辉,却永远不可能同时存在。 毕景卿有些怔愣,盯着男人发呆,直到对方慢条斯理的开始解他手腕上的锁链,才回过神来:「你……为什么……」 为什么愿意放开他了? 「我的名字是范迟昼,如果你非要知道的话。」男人把解开的腕带丢到一边,托着腮打了个哈欠,「真麻烦啊,你是怎么发现我不是徐颂的?」 跟刚才那个阴沉暴躁的徐颂比起来,他简直和蔼可亲到让人想要流泪。可毕景卿却不敢放松警惕,因为范迟昼的话已经变相承认了所谓的「徐颂」根本不存在,只是他表演出来的角色罢了。 这一点,恐怕就连范夜霖的心理医生白湖都没有发现。 他隐藏得如此之深,他险些丧命才把他引出来——深渊之下必有怪物,范迟昼就是那个怪物。 毕景卿与他对视,汗湿的后嵴凉飕飕的,哑声道:「因为你第一次闯进我房间的时候……我还记得你那时说过的话。那些不是剧本里的台词,我反覆核对,都没找到。」 最早起疑,是因为徐颂这样的恐怖片主角本就具有扁平化人物的特徵,不够圆融饱满。范夜霖的病情已经控制多年,因为这样一个角色就失控,总感觉有些不自然。 在确认神秘人就是范夜霖后,毕景卿花了一下午研究《留情》的剧本,就是为了找出每一次和「徐颂」接触时对方所说的话的出处,唯独第一次夜袭时的无论如何都找不到。 那些话不仅不是台词,而且和徐颂的人设和口癖并不相符,像是来自另一个人。 打从那时候开始,他就意识到「徐颂」只是一个伪装。真正的怪物,正透过杀人狂的面具凝视着自己。 范迟昼揉了揉眉心,似是有些无奈:「真狡猾啊,只是一个纵情的小小破绽,就被你看穿了。」 毕景卿抿唇,没有说话。 范迟昼又道:「你这次被我抓到,也是故意的吧?」 毕景卿没有否认,坦然道:「没错,因为我想见你。」 所以虽然他在看到那个黑衣人的瞬间就意识到那是个替身,却还是命令周冶去追……他知道周冶无法抗拒他喊的那一声「阿冶」,上一次回溯时就是如此。 第85页 最好的猎人,永远要以猎物的姿态出现。 诊所里的绑架是一个圈套,不仅是范迟昼设下的,更是他设下的。 想到这里,毕景卿有些黯然。他知道自己的任性肯定会让周冶和叶倾珏心急如焚,但他必须要见到范夜霖,因为这可能是唯一的机会。 程以川警告过他,如果副人格占据身体的时间太长,很有可能会彻底取代主人格。 仔细算算,从范夜霖彻底失控的那个晚上到现在,已经过去好几天了,如果这段时间都是范迟昼主导身体,那留给范夜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他很急切,非常急切,但他不敢让叶倾珏和周冶看出来。 并不是不信任他们,而是因为他也是男人——他清楚的知道男人之间争夺所有权的倾轧有多么残忍,如果范夜霖的实际情况被叶倾珏等人知道,也许就等于直接宣判了他死刑。 「想见我……」范迟昼笑着重复他的话,神色玩味,「那现在你见到我了,打算做什么?」 毕景卿很想直接问他怎么能让范夜霖回来,但是想当然耳,这是个非常愚蠢的问题。 程以川简单给他介绍过d,对于患者而言,人格就像是住在同一间屋子里的舍友,身体则是一扇能够窥探外面的窗户。为了夺得这扇窗户的控制权,人格们愿意付出任何代价。范迟昼既然已经掌握主动权,又怎么可能甘心让范夜霖回来? 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战争,没有半点情分可讲。 毕景卿决定迂迴作战,他试探着问:「你的名字……听起来不像是霖哥饰演过的角色?」 第51章 我记得你喜欢我&老公,我想出门 范迟昼被他这问题弄得一愣,然后笑了,懒洋洋的托腮看他:「你不问我为什么绑架你,不问怎么逃跑,也不问范夜霖在哪里,反倒要问我到底是谁?」 「对,我想知道,你可以告诉我吗?」 「可以啊,这个问题的答案非常简单。」范迟昼笑眯眯的说,「我的确不是范夜霖演过的角色,我是他的弟弟,还没来得及出生,就已经夭折了的弟弟。」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本来我和他是一对同卵双胞胎来着,但是他在妈妈肚子里发育的更好一些,霸道又贪婪,不断抢夺属于我的养分,最终吞噬了我。」 男人一手握拳,另一手成爪状,把拳头包了进去:「就像这样。所以最后生下来的就只有他,妈妈特别伤心,一直对此心怀芥蒂,到现在都不待见他。」 说到这里,他的笑容忽然变得微妙:「所以啊……你的霖哥生来就是个杀人犯,多兇残,多可怕,他永远不回来才是好事呢。」 毕景卿当他后面这句是放屁,蹙眉道:「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不信的话,大可以去查当年的孕检记录。」 毕景卿若有所思。 范迟昼挑眉道:「我们本该是两个人,最后却作为一个人出生,所以我想和他平分每一天的时间……这难道有错?」 「……但你现在是想吞噬他,自己独占身体,不是吗?」 「这是他欠我的。」范迟昼理直气壮的说,「之前二十多年,他一直把我关起来,不许我出来……现在我只是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东西罢了。」 毕景卿深深注视着他,轻声道:「不,你不是他的弟弟,你是他的副人格。」 范迟昼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范迟昼是你自己起的名字吗?还是他的妈妈不甘心失去另一个儿子,所以执意给一个没能降生的孩子起了名字?」 毕景卿的嗓音沙哑,仿佛一只无形的手,缓缓揭开隐秘而不堪回首的过往。 「也许最初霖哥只是天真的想要把弟弟还给母亲,安慰日日垂泪的她;也许是他的母亲故意用两个不同的名字来称唿他,假装自己生了一对双……可能性有很多,但最终的结果是,他创造出了你,一个本不存在的弟弟。」 范迟昼一言不发的听着,戏嚯的笑容不知何时消失了,神色冷峻,遍布寒霜。 「你的存在安抚了年幼时孤独又迷茫的他,但是随着他渐渐长大,心智成熟,便不再需要你了。他开始接受治疗,把你关在没有门窗的小房间里。你只能看着他一步步成为影帝,一点点爬上巅峰,享受荣誉,功成名就……」 「可你们本来拥有一模一样的天赋,范夜霖能做到的,你也可以。所以你故意扮演徐颂接近我,伤害我,因为你要向他证明,你可以取代他。他的一切财富、权利、地位,随时都可以被你夺走。」 少年的嗓音越发低柔,近乎耳语般的说:「平分时间什么的都只是藉口,你只是想要杀了他,彻底取代他而已,对吧?」 范迟昼定定的看着他,沉默良久,最后长长吐出一口气。 他抬手抚上毕景卿的脸颊,眼底闪烁着前所未有的神采,朗声大笑起来:「宝贝儿,我真是太喜欢你了!好,我承认,你说的都是对的!」 「徐颂不存在,其他的人格也都不存在。从开始到现在,范夜霖的身体里都只有我和他——我们是共享一具躯体的兄弟,也是恨不得抹杀彼此的仇人。」 他缓缓停下笑声,饶有兴致的看着毕景卿:「既然你已经看穿了一切,那你打算怎么做?」 第86页 毕景卿把掌心贴上床单,让柔软的棉布吸收湿漉漉的冷汗,苦笑着问:「如果我希望霖哥能回来呢?」 「那不可能。」范迟昼笑意不达眼底,「他永远都不会回来。」 毕景卿心里一沉,五脏六腑都拧作一团:「你已经……」 他的喉咙艰涩到几乎说不出「杀」这个字。 范迟昼耸耸肩道:「还没有,但是快了。」 毕景卿用力闭了闭眼,心道还好,还来得及! 他深吸一口气,用跪坐的姿势,小心的挪动膝盖,盯着范迟昼的眼睛,缓缓接近他,像极了接近一头怠懒却兇残,随时有可能暴起杀人的野兽。 范迟昼好奇的盯着他看,没有阻止。 毕景卿轻轻搭上他的手臂,拉着他的手环上自己的腰。 少年像条无骨的蛇,纤细的身子钻进他的臂弯,细长的腿分开跨坐。这姿势太过羞耻,少年忍不住轻咬下唇,苍白的小脸上染上薄红。 范迟昼任由他动作,美人入怀,便自发的搂住,高挺的鼻樑蹭过少年烙印着青紫掐痕的侧颈,动作暧昧又熟稔。 他不像范夜霖那样喜欢口是心非,而是像一头傲慢的雄狮,所到之处尽是领地,肆无忌惮放纵着自己的欲望,根本不屑于掩饰。 范迟昼抚摸着少年细腻的腰间软肉,懒洋洋的说:「色/诱也没有用哦,我不会放你的霖哥回来的。」 「这不是色/诱……」毕景卿轻轻吸气,嗓音有些不稳,「我只是想起来,你说过你喜欢我。」 「唔,的确说过没错。」男人柔软的舌舔过少年光滑的肩头,有些遗憾的说,「连疤都没留下吗?不如下次把我的名字烙上吧。」 毕景卿半边身子都麻了,强忍着战慄说:「陪我回家见父母,说要跟我重新开始的人,应该也是你吧?」 范迟昼挑眉道:「怎么样,是不是很感动?虽然那时候我扮演着徐颂,但那些话可都是发自真心的。」 「感动。」毕景卿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耳畔轻声道,「霖哥他……并不喜欢我,总是害得我伤心。你和他不一样……如果你真的爱我的话,那和你一起度过余生,好像也不错。」 这般移情别恋,琵琶别抱的话,害得他很是不好意思,脸上红晕更盛,连薄薄一小片的耳垂都白里透红,像极熟透了的果子,勾的人恨不得咬上一口。 范迟昼微微眯起眼睛,抬手扣住少年的后颈,逼着他往后仰起身子,优美的曲线宛如引颈天鹅。 他用狮子打量猎物般审视的眼光打量着毕景卿,嗤笑道:「放心,我会好好疼爱你的。等到……范夜霖彻底消失以后。」 ——想拿我当范夜霖的替身,你想都不要想。 后半句话,范迟昼没有说出口。 毕景卿怔了怔,在范迟昼看不到的地方皱了皱眉。 他灵光一闪,隐约捕捉到什么,却很快就被男人慵懒却侵略意味十足的揉捏扰乱了神志。 * 最开始,毕景卿还寄希望于脖子上的监测仪,以为很快就会有人按照定位找到他,但没过多久,他就意识到这是痴心妄想。 虽然监测仪莫名其妙的摘不下来——范迟昼尝试过很多次,都没能成功——但它的功能肯定被屏蔽了,眼下就只是块废铁而已。 大概是上一次被绑架时,周冶找来的太快,让范迟昼意识到了他身上带着定位器,于是早早安排好了反制的手段。 没有窗户的房间里不辨昼夜,毕景卿全靠从范迟昼那套话来确认时间。 第一天,他冒险示爱,本来做好了牺牲屁股获取男人信任的觉悟,却没想到范迟昼并没有做到底,只把他翻来覆去亲亲摸摸一遍,就直接离开了。 他趁机把裤子里的药片藏在床垫底下,就是白湖寄给范夜霖的那三片药,那是他唯一的底牌。 第二天,他痛失穿衣服的资格,只能忍着羞耻等着范迟昼「临幸」。 因为他的刻意讨好和不断示爱,范迟昼对他态度不错,撇开非法囚禁这事,甚至可以说是宠爱有加。 但毕景卿丝毫不敢放松警惕。因为范迟昼的宠爱并不是发自真心,他的态度更像是逗弄一只有意思的宠物,被取悦了就摸摸毛逗弄一下,哪天不感兴趣了,就算随手弄死也不心疼。 他竭力扮演一个乖巧的小宠物,趁机默默观察这头危险又阴晴不定的雄狮。 他发现范迟昼偶尔会陷入深思,像是魂飞天外,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空洞又死寂。每当这时,男人就会反覆掐捏眉心,让那道竖痕越发殷红。 副人格似乎还没有彻底控制来之不易的身体,他发呆的时候,可能就是在跟范夜霖的意识对抗。 这给了毕景卿希望,也让他生出更强烈的危机感。 他觉得范迟昼的精神状态很有问题——哪怕是一个正常人,被关在不见天日的地方十多年,都得憋出毛病来,更何况是一个本就不健全的人格? 如果范夜霖回不来,他或许会被范迟昼就这样锁在房间里囚禁直到死。 到了第三天,毕景卿终于确定,要想逃出生天,恐怕只能靠自己了。 事实证明,男人再多也白搭,关键时刻一个都靠不住,说不定还要互相掣肘,打成一团。 系统无法探知范迟昼的好感度,比他还要丧,整天哭哭啼啼的劝他自杀重开。 第87页 毕景卿听得心里烦,干脆把系统暂时屏蔽了。 他蜷缩在床脚,任由范迟昼一下一下抚摸自己光裸的嵴背,试探着说:「老公,我想出门。」 第52章 就爱看老婆穿裙子&讨好叔叔 喊老公这事是毕景卿为了取信于范迟昼主动为之,一开始还觉得别扭,多喊几遍很快就适应了。范迟昼很受用,常常逼着他用哭腔多喊几次。 后背上抚摸个不停的手顿了顿,范迟昼漫不经心的说:「出去做什么?你想要什么,我给你买。」 毕景卿道:「我想亲眼看看外面的太阳,别人可帮不了。」 男人捏着他的下巴,直视着他的双眼道:「那就把你这双眼睛挖出来,我带着去看,如何?」 毕景卿只觉得下颌的皮肤刺痛,从与他接触的地方泛滥开刺骨的寒意,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那还是算了吧。」他讨好的笑,「老公你说过,我的眼睛很漂亮,要是没了就太可惜了。」 「这倒是。」范迟昼似笑非笑的说,「太阳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看我。」 说着,他故意伸展四肢,毕景卿顿时被赤裸裸的男色迷了眼。 他从不穿西装,最喜欢只穿一件宽大浴袍,常年锻鍊出来的好身材坦荡荡的暴露在空气中,与常年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范夜霖完全不同。 每次看他像只花豹般肆意横呈,毫无羞耻之心,毕景卿都很好奇范夜霖到底是怎么创造出这样一个和自己截然相反的副人格的。 他呆呆的盯着范迟昼看,像是被迷住了。范迟昼轻笑一声,竟然松口了:「算了,看在你这么听话的份上,我就带你出门吧。」 毕景卿一愣,惊喜万分:「真的?」 「真的。等着,我去给你挑身衣服。」 十分钟后,范迟昼拎着一个纸袋子回来了。 毕景卿两天没见到衣服这种东西了,激动的扑过去翻看,随即整个人僵住。 「这……这是什么?」 「裙子啊。」范迟昼笑眯眯的说,「怎么,老婆不喜欢?」 毕景卿嘴角抽搐:「我……能不能给我身男装?」 「不行啊。」范迟昼嘆息一声,「我就想看老婆你穿裙子,要是你不愿意的话,那还是不出门了——」 「我愿意!」毕景卿毫不犹豫的说,「我最喜欢穿裙子了!」 别说是裙子了,只要能摆脱眼下的困境,找到机会骗范迟昼吃药,让他裸奔都可以! 毕景卿用换衣服的藉口把范迟昼支出去,自己在房间里套上裙子,把药片藏到了胸前内衣的厚实棉垫里。 是的,范迟昼这个神经病甚至连内衣都给他准备了——然而他根本就没有胸,要不是内衣里垫了厚厚的棉垫,就算是最小尺码的他都撑不起来。 即使如此,等他换好衣服站到镜子前面时,还是被自己的样子雷的不行。 范迟昼给他准备的是一条粉色碎花连衣裙,裙摆只到膝盖以上十公分,两条笔直白皙的腿都露在外面。女式内裤窄小,勒得他不太舒服,胯下凉飕飕的,别扭极了。 他本就生的精緻美丽,穿上裙子也不违和,除了胸平一点以外,妥妥算是个美人儿。 正是因为这样,才越发让他觉得羞耻。 房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推开了,范迟昼罕见的穿了一身黑色西装,倚在门边看他,眼神幽深:「很合适。」 毕景卿很想把内裤脱下来砸他脸上,骂一句神经病,可惜不敢,只能僵着脸赔笑。 范迟昼牵着他到桌边坐下,打开手里拎着的小箱子,里面是满满的工具和化妆品,甚至还有几顶假髮。 毕景卿并不惊讶,之前回溯时他就见识过范夜霖的这个金手指——他虽然是影帝,平时出门却很少带助理,也从来不需要墨镜口罩之类的东西,就是因为极擅长伪装。 就像叶倾珏说的那样,如果他想,就可以彻底消失在所有人的眼皮底下。 范迟昼和他「共享」身体多年,自然也掌握这个金手指。 也不知道范迟昼是怎么操作的,总之不过十分钟,毕景卿原本就偏中性的五官越发柔和,彻底变作少女的清纯。铅灰色的眸子用美瞳遮起来。再戴上假髮,整个人就彻底改头换面,看不出原本的半点艷丽妩媚。 范迟昼又简单给自己化了个妆,挽起西装袖口,把笔挺的衬衣袖子搓出褶皱,抹黑光亮的皮鞋,头髮揉乱,戴一副黑框眼镜……原本的俊美影帝瞬间成了不起眼的庸碌社畜。 毕景卿亲眼看他变身,不得不承认,就算他此时站在十字路口大喊一声「我是范夜霖」,估计也没人会相信。 太酷了,要是我也会这招就好了…… 毕景卿羡慕不已,眼中的渴望如有实质,范迟昼被他逗笑了,修长手指缠上少年及腰的长髮,压低嗓音问:「我们这样,像不像买/春和援交少女?」 毕景卿:「……」 像个屁!你才是少女,你全家都是! 收拾妥当后,范迟昼带着毕景卿直接下到地库,开了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肆无忌惮的驶上大路。 此时已经黄昏,暌违已久的天光刺痛毕景卿的双眼,即使想要流泪,他也仍然死死盯着车窗外,近乎贪婪的看着外面的街道楼房,车水马龙。 他很快意识到这里不是京城,看建筑物的层高和设计风格,大概率只是一个三线小城市。难怪范迟昼那么有底气,敢直接带着他上街。 第88页 越是小地方,被发现的可能性就越低,更何况他还那么精通乔装打扮。 他温顺的坐在副驾驶座,轻声问:「老公,我们去哪里?」 「叫叔叔,现在开始我是你的客户,敬业一点。」 男人似乎对这临时起意的角色扮演游戏兴致勃勃,一句话说完立马入戏。只见他平阔的肩膀收起几分,整个人缩在大大的黑框眼镜后面,有一搭没一搭的飘向身侧的「少女」,眼神贪婪又急色,几下就看的毕景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毕景卿心里骂娘,谁他娘的要陪你玩嫖客妓女的低俗游戏? 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深吸一口气,配合的装出浮夸的羞怯来,悄悄伸出手抚上男人大腿,用甜的发腻的嗓音撒娇:「叔叔,前面有家会所,你请我吃饭好不好?我喜欢喝洋酒,越贵越喜欢。」 老娘业务广泛,不仅援交,还兼职酒托,就看你愿不愿意当冤大头? 范迟昼半点破绽都没有的接住了戏,握着方向盘的手往下滑,一把扣住他的手就往腿上按,意味深长的说:「好,你想喝什么,叔叔就给你买什么。」 毕景卿被那隐隐的热度吓了一跳,急忙抽回手,笑眯眯的指路:「就前面那家。」 范迟昼把车停在一看就很高档的会所门口,下车后一抬头看到奢华的招牌,像是清醒点了,有点犹豫。毕景卿搂住他的胳膊继续撒娇:「叔叔,都到门口了,你可不能反悔,说好了要请人家吃大餐,喝洋酒的。」 范迟昼额头有点冒汗,但男人的面子却让他顾不得囊中羞涩,非要在自己带出场的女孩面前出出风头才行。于是一咬牙一跺脚,搂着毕景卿就往里面走。 门口迎宾的服务员见多识广,一听这两人的对话,就大概猜到怎么回事了,看过来的眼神藏着几分轻蔑。 毕景卿内心宽面条泪,他其实是良家女子……不对,男子来着! 范迟昼一进会所就要了个包间,急不可耐的拉着毕景卿进去,一副色/欲薰心的架势。服务员怀疑他是打肿脸充胖子,急忙抱着菜单和酒水单跟上,戳在那等着他们点单。 范迟昼有意摆阔,把单子都递给毕景卿,让他随便点。 毕景卿心有怨气,狮子大开口,直接点了最贵的洋酒,还伸出五根手指头:「这个,要五瓶!」 服务员目瞪口呆:「客人,这个酒很贵的,五瓶的话……」 黑框眼镜遮住范迟昼眼底的笑意,他干脆的掏出卡递过去:「就按他说的,菜看着上吧。」 服务员接过他的卡看了看,神色微变,态度立刻不一样了,麻利的收拾单子离开。 包间里没有外人,毕景卿忍不住说:「你也太浪费钱了。」 那可是霖哥的卡,他还真是花着不心疼。 范迟昼随手脱下西装外套,挽起衬衣袖子,露出结实有力的小臂,对他微微一笑:「宝贝儿,有你这么跟金/主说话的吗?还想不想赚外快了?」 毕景卿看出来他还没玩够,呲牙一笑:「要不叔叔你再多买几瓶?」 「也不是不行,反正今天刚发年终奖。」范迟昼信口胡扯,眼睛却眯起来,情/色的舔了舔薄唇,「但是呢,你总得让我先尝尝刚才那五瓶酒的滋味吧?要是不能让我满意,我可就不继续消费了。」 他对毕景卿伸出手,语气慵懒:「过来。」 他仍然带着那副平平无奇的黑框眼镜,上过妆的脸不復原本俊美,可庸常的外表和装扮却遮不住内里锋芒毕露的灵魂,只是一个眼神,都能让数不清的人前仆后继。 毕景卿被他慑人的目光盯着,只觉得灵魂都飘然升起。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跨坐在男人膝头。 碎花裙撩到腰间,滚烫的手掌揉捏抚过细腻皮肤,灵活的唇舌肆意吸/吮着白皙的颈子,逼出他一声颤颤巍巍的呻吟。 第53章 想摸一摸吗&不,我不走 毕景卿老脸一红,就想从男人膝盖上下去——这可是在外面,要是待会服务员上菜撞见这一幕,他可就没脸见人了。 可范迟昼却牢牢攥着他的腰,活像个急色的恶鬼,转眼间就把他的裙子拽得乱七八糟,还把裙摆递到他嘴边,哑声命令:「自己叼着。」 叼着,叼着,叼着…… 毕景卿脑海里飘过这两个大字,羞耻得浑身都要烧着了,扭过头去不肯:「不行,你想什么呢——唔!」 反抗没能成功,反倒被男人弄的话都说不出来。 等毕景卿终于老实了,范迟昼抽出手指,把棉质的裙摆塞进去:「不想叼,就这样吧。这是底线了,你乖一点,不要得寸进尺。」 「唔……呜呜……」 毕景卿说不出话来,眼泪汪汪的垂眸往下看,只见自己此时的样子要多狼狈有多狼狈,要是被外人看到,简直再也没脸见人了。 好羞耻……他烧开了的大脑迷迷煳煳的想着,可恶的范迟昼,这男人简直坏透了!等他逃出去,他一定要……一定要让这傢伙付出代价! 范迟昼低声笑着,语气里满是戏嚯:「宝贝儿,没想到你也喜欢口是心非。」 毕景卿眼神迷离,连自己身在何处都忘了。就在他神魂颠倒的时候,包间门忽然被敲响。 「打扰了,可以进来吗?给您上菜。」 这突如其来的一声犹如炸雷,男人的手掌又恰如其分的收紧,毕景卿睁大眼睛,裙子滑下,一声尖叫险些脱口而出。 第89页 范迟昼眼疾手快,捂住他的嘴,在他耳畔轻声道:「嘘……宝贝儿,别太浪,被人看到就糟糕了。」 毕景卿满眼都是水雾,艰难的瞪了他一眼——到底是谁浪?我搞得这么狼狈,还不是你害的? 范迟昼几下拉好裙子,给他换了个侧坐的姿势,但仍是把他抱在膝头,扬声道:「进来。」 毕景卿不得不把脸埋在男人肩头,鸵鸟一样装死。 上菜的还是刚才那个服务员,推门进来就看到两位客人抱在一起,女人埋在男人怀里头都不抬,顿时瞭然。 他早就猜到这两人是那种关系,不然女的不会狮子大开口,点那么多洋酒。但因为见识到范迟昼不限额的黑卡,所以现在并不鄙夷毕景卿以色侍人,反倒很是羡慕。 这女人运气真好,能碰到这么有钱的金/主。 服务员把菜和酒都摆上桌,目光控制不住的往范迟昼身上瞄,结果发现他正把手伸进女人裙子里。 女人纤细的身子几不可查的颤抖,两条腿修长又漂亮,皮肤细嫩的犹如白玉,他看直了眼,很想伸出手去摸一摸。 他上菜的动作慢了下来,范迟昼意味深长的看他一眼,忽然开口道:「他很可爱吧?」 服务员吓了一跳,狼狈的收回视线,忙不迭的道歉。 范迟昼并无怒色,反倒笑眯眯的说:「别紧张,我没怪你。我的小宠物受欢迎,做主人的与有荣焉。」 毕景卿:「……」 草了,这是什么三/级片的展开! 他搂着范迟昼脖子的手用力一掐,想让范迟昼别废话了,赶紧把服务员撵出去。 范迟昼却恍若未觉,不仅没有收敛,还加大了手上的力道,成功让毕景卿的手指改掐为挠,不痛不痒的像是猫抓。 服务生咽了咽口水,更加挪不开眼的盯着毕景卿。 范迟昼忽然道:「想不想摸一摸?」 毕景卿勐地僵住。 服务生难以置信的看着范迟昼,嗓音霎时哑了:「真,真的可以吗?」 范迟昼随口道:「可以。」 服务生激动地口干舌燥,迈开步子走近,颤巍巍的伸出手来,眼底的贪婪有如实质。 毕景卿听到细微的脚步声,不由发起抖来,使劲往范迟昼怀里钻,小声哀求:「不,不要……老公求你了,不要让别人碰我……」 「不行啊,你现在是我买来的女人,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凭什么拒绝?」 「不,我不是……老公,范迟昼,求你别玩了,我害怕,我不要——」 他简直语无伦次,即将被陌生人抚摸的恐惧支配了大脑。他死命贴紧男人结实有力的胸腹,恨不得把自己塞进去。 「呜呜,求你了,求求你……我真的不要……」 光裸的大腿几乎能感觉到陌生男人掌心的热量,毕景卿一阵反胃,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眼泪沾湿衬衣,瞬间晕染开一大片深色痕迹。 范迟昼垂眸打量着他,目光停留在少年用力到泛起青白的细长手指——这小猫儿一样孱弱的少年死死扒着他,仿佛他是唯一的救命稻草,眼底满是哀求和绝望。 这份极致的脆弱是那么美,美到让他怦然心动。 他忽然想起那个漆黑的夜晚,他因为范夜霖的嫉妒得以现身,好奇的摸进房间,想看看那少年到底有什么妙处,能让他那别扭的「哥哥」如此失控。 后来,嫉妒成了毒药,让范夜霖立下的藩篱寸寸腐朽,终于让他找到机会反攻。 人之所以拥有灵魂,是因为欲望。 他和范夜霖一样,都对这个漂亮到不可思议的灰眸少年产生了欲望。 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份欲望是源自人格间的相互影响,而是源自那个夜晚的一见钟情。 欲望让范夜霖节节败退,欲望让他破茧而生。 ——他是因为他,才得以来到这个世界的。 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他漂浮于半空的灵魂忽然就有了重量,无形之物牵引着高飞飘摇的风筝,轰然坠入躯壳。 范迟昼一直平稳的唿吸有些失速,在服务员的手即将贴上来的瞬间,忽然开口道:「滚出去!」 他的目光没有离开毕景卿,周身气质却陡然变化,瞬间从豺狼化作雄狮,暴虐霸道。 服务员勐地僵住,仿佛被隔空抽了一个耳光,脸色难看的很。 他在会所工作多年,什么样的客人都见识过,顿时明白自己已经痛失亵玩美人儿的机会,只能老老实实的低头退出去。 他转身就无声咒骂:「死变态,耍人玩呢!」 包间门一合上,毕景卿险些痉挛的肌肉骤然放松下来,瞬间涌上一阵酸疼,两条腿不自然的打颤,有点抽筋。 范迟昼察觉到了,把他放到柔软的沙发上,按着他的腿一寸寸捋过去,直到彻底放松为止。 毕景卿茫然的盯着天花板,任由他摆弄。 范迟昼玩味的问:「你就那么害怕?被人摸一下怎么了,你不是好几个情夫吗?」 毕景卿有些迟钝的看向他,喃喃道:「不行……」 那不是情夫,那都是前男友,前男友摸了就摸了,就当再续前缘,但是不相干的陌生人……就是不行。 毕景卿说不出是哪里不一样,但身体本能的牴触足以说明一切,刚才那个服务员差点摸上来的时候,他反胃到差点吐出来。 第90页 范迟昼重新把他抱进怀里,把玩玩具似的捏捏揉揉,心情很好的样子。 「那我呢?被我摸就可以吗?」 「你可以……你是老公。」 「但我不是范夜霖,我是范迟昼。」 「……」 范迟昼和范夜霖,真的能泾渭分明,算作是两个人吗? 毕景卿没有回答,主动抬起虚弱无力的胳膊,抱住男人的脖子。 「我想喝鸡尾酒,能不能再点几杯?」 范迟昼失笑:「演酒托上瘾了?随你,点多少都行,我叫服务员进来——」 「不要!」毕景卿咬着下唇,不安道,「我不想看到刚才那个人……我自己去点,可以吗?」 范迟昼摸着他腰的手顿了顿,深邃的眼眸盯着他看了几秒,缓缓道:「去吧。」 毕景卿有些脚软,但还是坚持踩着飘忽的步伐离开包间。 刚才的服务生已经不见了,毕景卿找了个眼生的问路,去吧檯点了两杯尼格罗尼。这种酒苦味重,一般用作开胃酒。 他嘱咐调酒师不用送去包间,他待会来拿,然后就急匆匆去了洗手间。 洗手间里没有人,毕景卿选了最里面的隔间,用纸包住内衣里藏的小药片,使劲碾成粉末。 刚处理好第一颗,颈间的黑色小球忽然震动一下,掠过一线流光。 毕景卿愣住,难以置信的垂眸看向胸前。 「景卿,能听到吗?我是程以川。」 小球居然发出了程以川的声音!毕景卿手忙脚乱的抓住,激动到语无伦次。 「以川哥哥?真的是你?怎么会?我以为这个监测仪没用了——」 「范夜霖早有准备,提前布置了屏蔽器,所以我一直没能找到你在哪里。刚才我忽然接收到监测仪的信号,这才联繫上你。」 「因为他带我出门了,我现在单独在洗手间里——我知道了,除了住处,他还把屏蔽器带在身上!」 「有可能。」程以川的语气很严肃,「景卿,你仔细听我说,我查看了范夜霖的诊疗记录,白湖医生诊断他有十余个人格,都是他曾经饰演过的角色,其中徐颂是最危险的一个。但我认为不是——」 「的确不是!」毕景卿压低声音道,「他的副人格只有一个,叫范迟昼,其他人格都是他表演出来的!」 程以川有些惊讶,语气里多了几分赞赏:「你很聪明,这恰好符合我的推测。但不管副人格到底是谁,都非常危险,你必须趁着这个机会逃走。叶倾珏和周冶已经赶去你那里了,你现在就按照我的指示——」 毕景卿攥着监测仪,轻声打断了他的话:「不,我不走。」 第54章 要宝贝儿餵我&没想到你这么狠心 程以川怔了怔,蹙眉道:「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能走。以川哥哥,你告诉过我,如果副人格占据身体太久,主人格就会被彻底吞噬。如果我现在逃走,范迟昼就会再次躲起来……那样的话,霖哥就再也回不来了。」 程以川耐心劝说道:「不会的,景卿,我们会找到他,再想方设法帮他治病。副人格吞噬主人格的概率没有你想像的那么高,范夜霖出事的可能性小于百分之十——」 毕景卿再次打断他,苦笑道:「以川哥哥,这不是在做实验,概率没有任何意义,我只是……不能拿他的生死来赌。」 程以川短暂的沉默一瞬,道:「你无论如何都不会逃走了,是吗?」 他的语气有些异样,但毕景卿并没有察觉。 「是的。」 毕景卿说完,又有些愧疚:「你放心,我有白医生寄的药,只要让他把药吃下去,就会恢復吧?」 白湖的嗓音响起:「毕先生,我一共寄了三片药,是一个疗程。你必须让范夜霖分三天服下,每天一片,期间不能中断。」 毕景卿郑重点头:「我知道了。」 「很抱歉,我也是身不由己,我没想到他病得那么重——」 程以川打断了她的话,沉声道:「景卿,你可以说服我,但无法说服叶倾珏和周冶,他们今晚就会到达你所在的城市。以他们的本事,最多三天就能找到范夜霖。等到那时……你知道会发生什么。」 毕景卿的喉咙有点发紧。 他当然知道会发生什么,周冶随身带着枪,叶倾珏身份成谜,身边的所有男人里,他们两个是最危险的组合。 如果不能赶在他们之前让范夜霖恢復,他们很可能会用最简单粗暴的方法解决问题。 他没来得及多说什么,隔间外就忽然传来声响,有人来了! 毕景卿压低嗓音急急说了声「我会小心」,就把球形坠子塞进领口,快步走出洗手间。 回到包间时,范迟昼正把玩着刀叉,不锈钢餐刀在他指缝间起舞,粼粼冷光时而闪烁,时而沉寂。 毕景卿脚步微滞。 男人察觉到了,抬眸看过来,挑眉道:「好玩吧?这是以前演戏时特意学的,只不过那时候用的是蝴蝶刀。」 他把眼镜摘掉了,头髮也重新打理,衬衣扣子解开到胸口,又恢復了平时慵懒闲散的模样。 毕景卿点点头说:「很帅,有空的话教教我。」 他端着两杯尼格罗尼走近,一杯放在范迟昼面前。 范迟昼放下餐刀,拿起酒杯端详,有些惊讶:「没想到你喜欢这种苦味酒。」 第91页 「餐前喝这个对身体好。」 他举杯递过去,柔声道:「干杯?」 范迟昼的目光透过玻璃酒杯看向他,那一瞬间,毕景卿忽然觉得对方眼底有着瞭然,仿佛看透了一切。 他心里咯噔一下,却还是强作镇定,迟疑道:「你不喜欢这个?要不我换一杯去……」 「不用了,就这个吧。」男人微微一笑,「但是就这么喝未免无趣,要不……宝贝儿你餵我?」 毕景卿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好脾气的答应,接过酒杯往他嘴边送。 范迟昼抵着杯子边缘推开,语气暧昧:「用嘴。」 这两个字是如此熟悉,毕景卿眼前陡然掠过梁莫言的脸。 他微微红了脸,驯顺的含了一口酒液,凑到范迟昼唇边。 本就苦涩的尼格罗尼添加了药粉,味道更是一言难尽,含在口中着实不好受。还好男人滚烫的唇很快附了上来,把酒液吸/吮殆尽。 「酒很苦……」范迟昼舔着毕景卿的唇角,似笑非笑,「但你的嘴巴很甜。」 毕景卿越发脸红,讷讷的说不出话来。 两杯酒黏黏煳煳的餵了十多分钟,等喝完以后,毕景卿已经直不起腰来,被范迟昼搂着不住喘气。 范迟昼亲了亲他的额头,温声道:「乖,吃饭吧。」 毕景卿被他扶着坐好,脑海里后知后觉的掠过一个念头——药和酒掺着一起喝,该不会中毒吧? 算了,中毒就中毒吧,他再没有别的办法让范迟昼吃药了。反正他也囫囵咽下去好几口,要是真的倒霉,干脆重开给范迟昼陪葬。 幸运的是,直到吃完饭离开会所,他们两个都没有什么异样。 临走时,毕景卿坚持把没开封的五瓶酒带上了,说要当睡前酒喝,可以助眠。 范迟昼心情不错,允许了。 * 叶倾珏和周冶当晚就赶到z市。 这座三线城市离京城不远,不算繁华,夜里十一点以后就陷入沉睡,只有最市中心还有灯火。 程以川把监测仪最后接收到的定位信号发过来,周冶开车过去,发现是一家高级会所。 他进去问了问,服务生态度谨慎,狐疑的盯着他提供的照片传看,纷纷摇头说没见到。 叶倾珏对此并不意外:「范夜霖擅长伪装,不可能大摇大摆的用原貌带着卿卿出门,还得找别的法子来查。」 周冶神色漠然,踩油门的动作有些急躁。 车子驶离时,叶倾珏忽然听到路边一个年轻男人正骂骂咧咧的打电话:「草!我今天遇到一个土豪,拿着不限额的黑卡,可惜是个神经病!他嫖他的,还要拿我当白痴耍!」 对面不知道说了什么,男人语气变化,猥琐中带着遗憾:「不过那娘们儿可真好看,我就没见过那么白的女人,腿长腰细,可惜没摸到。」 叶倾珏若有所思,对周冶比了个手势。 周冶立刻停车,不出三十秒,就把男人打晕带上车。 「先找个地方落脚吧。」叶倾珏调整后视镜,端详着后座上晕过去的男人,笑容冶艷,「……还好你没摸到。」 * 从会所回来以后,毕景卿就发现范迟昼有了变化。 他似乎……更像一个正常人了。 他给他准备了家里穿的衣服,不再像逗弄宠物那样亵玩他,会询问他的喜好,买他喜欢的东西。两人一起吃饭,相拥而眠,就像一对感情不错的夫夫。 但这一切都是假象。 每次碾碎药片的时候,毕景卿都提醒着自己,范迟昼只是一个人格,他不是真正的人,范夜霖才是有资格活下去的那个。 第二晚的睡前酒,他趁着范迟昼去洗澡提前准备好,仍是亲口餵他喝下去。 现在是第三晚,药片只剩下最后一粒,已经被他碾碎融进了酒里,只要范迟昼喝下去,一切就结束了。 毕景卿盯着琥珀色的酒液,手指莫名颤抖。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发现自己有些无法忍受范迟昼的「正常」。 他越来越像一个真正的人,有好恶,有性情,发呆的次数变少,眉心掐出来的红色印记渐渐消退,甚至开始计划等范夜霖彻底消失后,要如何继续演艺事业,挑选合适的剧本……这一切都让毕景卿觉得,自己放进酒里的不是药,而是能杀人的毒。 ——对于范迟昼而言,那的确是毒,会剥夺他的存在,把他重新关进那个漆黑小房间里的剧毒。 范迟昼推门进来,他没穿上衣,只套了一条宽松睡裤,脖子上搭着毛巾,头髮往下滴着水。 看到毕景卿对着酒杯发呆,他微微眯起眼:「怎么了?」 毕景卿回过神来,摇摇头道:「没事……你洗完了?我帮你擦头髮吧。」 他第一次主动提出帮范迟昼做点什么,一半是发自真心,一半是源于愧疚。 他觉得自己可能有点斯德哥尔摩了。 范迟昼惊讶的看他一眼,随即笑了,坐到他面前。 毕景卿拿起毛巾,一点点帮他擦干头髮,沉默不语。 他在想,如果范迟昼真的是范夜霖的弟弟就好了。他们虽然性格不同,但都很有才华,要是能相互扶持着长大,一定都会成为很优秀的人。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困在同一个身体里,彼此争斗不休。 第92页 不,怎么能这样想呢?他又暗暗摇头,范迟昼是不存在的,无论如何他都不是一个真正的人,他只是一个副人格—— 他下意识的抬起眸子,恰好对上镜子里范迟昼深邃的眼眸。 「在想什么?」 毕景卿心神微震,暗暗提醒自己不能再走神了。 事已至此,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赶在叶倾珏和周冶找来之前,让范迟昼喝下最后一颗药。 要是在这个关键时候被范迟昼察觉到不对劲,就前功尽弃了。 他露出笑容:「我在想明天要去哪里,老公,我们去游乐园好不好?」 范迟昼答应了,拿起酒杯把玩,忽然道:「今晚就不喝酒了吧,总觉得有点头疼。」 毕景卿心里一紧,脱口而出道:「还是喝吧,半杯而已,喝了反而安神……」 范迟昼透过镜子看着他,反而把杯子放下了,在桌子上磕出一声轻响。 毕景卿紧张得不行,睁大眼睛紧盯着他。 范迟昼却只是向他展开双臂,勾唇浅笑:「我还要你餵我。」 毕景卿松了口气,红着脸坐到他腿上,刚想拿起酒杯,就感觉一点冰凉抵上自己后腰。 刀尖无声无息的划破衣物,男人低沉冰冷的嗓音响起:「宝贝儿,我真没想到你这么狠心。」 第55章 决绝之吻&我带他一起下地狱 他知道了! 毕景卿睁大了眼睛盯着范迟昼,极度的恐慌让他连唿吸都忘记了,紧咬的牙关发出细微的咯吱声。 男人那双狭长的眼眸生的极其清俊有神,漆黑瞳孔流光溢彩——有媒体评价过范影帝,说他的戏大半都在那一双凤眼里,既有柔情万种,也有铁血征伐,游刃有余,信手拈来。 而现在,这双让无数影评剧评人赞嘆的眼睛,正带着数不尽的冷光凝视着他。憎恶、遗憾、不甘、苦涩……千般怨念万种愁绪如银瓶乍破,肆意横流,最后又昙花一现,全都收束成一线漠然的清冷。 他看着他,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毕景卿被这一个眼神震撼—— 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像是在问: 你为什么要辜负我? 难道就因为我不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就不配存在吗? 难道我的灵魂,就不值一提,没有任何价值吗? 难道只有范夜霖的爱是爱,我的就是梦幻泡影,丝毫不值得你留恋吗? 花瓶里的水仙,床头的小夜灯,造型别致的酒杯,满是批註的剧本……房间里的所有东西都化作洪流,将他席捲其中,如有生命一般,异口同声的责问着他—— 你真的要杀了他吗?! 你真的对他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舍吗?! 毕景卿忽然就不觉得害怕了,强烈的难过和愧疚几乎将他淹没,他大口唿吸着,仿佛这样就能让胸口积攒的苦涩稀释一般,却毫无效果。 他用力抓住范迟昼的肩膀,嘴唇翕动,喉头艰涩,吐不出哪怕一个字符。 他只是一个游荡无依的孤魂,多情又心软,懦弱又犹疑,为什么非要逼他手里握刀,来做这个选择?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凭空捏出一具身躯来,让他们两个不必再争个你死我活! 毕景卿无言垂泪,眼泪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坠落,颗颗分明的砸在男人赤裸的胸腹,热烫到几欲灼烧皮肉。 范迟昼用指尖挑抹泪痕,抵在唇边一一舔过,不知尝出了什么,眼睫低垂。 他抵着毕景卿后腰的另一只手分毫未动,沉声道:「把酒端过来。」 毕景卿拧腰,探手抓住身后桌子上的酒杯,颤抖的手指险些泼洒出来。 范迟昼一把握住他的手:「小心点,别洒了。」 毕景卿哽咽着唤道:「范迟昼……」 「这是你第一次喊我的名字。」男人把酒杯凑到他唇边,「宝贝儿,哭得这么厉害,真叫人心疼。把酒喝了,你说的……这酒安神。」 毕景卿想往后躲,可后腰抵着的刀尖却传来刺痛,他能感觉得到有什么濡湿的东西缓缓往下淌。 他意识到,如果不服从,范迟昼真的会杀了他。 酒杯倾斜,酒液近乎粗暴的灌进唇齿,既辣又苦。毕景卿含在口中,不肯往下咽。 「那个姓白的医生寄来药时,是我收的,这药的用法和疗效我一清二楚。」 「我本想毁了那药,可范夜霖的意识困兽犹斗,等我清醒过来的时候,那药已经不见了,没想到落在你手里。」 「毕景卿,难为你这么多天委曲求全,为了让范夜霖回来,脸面自尊全都不要……可惜啊,最后还是功败垂成。」 酒杯被丢开,碎裂一地,残存的琥珀色酒液肆意流淌。男人手掌滑落少年咽喉,满是威胁意味的抚摸:「咽下去,别逼我再伤你。」 毕景卿颤抖着搂住他的脖子,不管不顾的俯下身去,连骤然收紧锁住喉头的手掌都没有理会,强行吻上男人削薄的唇。 决绝如扑火的飞蛾。 男人周身剧震,握着刀的手忽然不稳,少年越发往他怀里钻,柔软的红唇磨蹭着他的唇角,像是情到深处的渴求,又像是悲伤至极的诀别。 冷却的泪水蹭在范迟昼鼻尖,鼻腔间满是苦涩的气味,他像一头本能受到吸引的兽,唿吸一滞后骤然失控。 第93页 温热的酒液来回辗转,时而被少年咽下去一点,时而被男人咽下去一点,直到最后——相濡以沫,不分彼此。 这个吻太过疯狂,毕景卿头晕目眩,只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不得不用力咬了范迟昼一口,才勉强喘息着分开。 男人唇角染血,唿吸不知何时变得粗重,眼底光芒散乱,死死箍住少年窄腰的手臂逐渐失去力气。 毕景卿知道,他到底还是成功让范迟昼喝下了药,虽然剂量不够,但明显是有效的。 他强压下心底的恐慌不安,逼着自己往好处想——剂量不够也许是好事,不至于彻底杀死范迟昼,但又能让范夜霖甦醒过来。 他像是想要挽回什么一般,语无伦次的对范迟昼说着:「以川哥哥会治好你的,也许你和霖哥未必就要你死我活,也许,也许……」 「傻子……」范迟昼的眼睛半眯着,像是困极了,嗓音断断续续,「他不会……放过我的……我也一样……」 他和范夜霖就像永不相见的日月,虽然有截然不同的表象,本质却几无不同。 他有多少疯狂和偏执,范夜霖就有多少冷血和酷烈,眼前这个少年还是太天真了,居然妄想从中找到平衡之道。 可是明明什么都清楚的他,为什么又会被一个天真少年意图不纯的吻蛊惑,心甘情愿的饮下毒药? 他果然和范夜霖一样……都是脑子不清醒的疯子。 毕景卿满面泪痕的看着范迟昼一点点陷入昏睡,满心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懊恼不安,忍不住紧紧拥住男人发软的躯体,眼尾却忽然扫过一抹寒光。 他反应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刀锋雪亮,刺入男人腰间—— 剧痛刺激着范迟昼清醒过来,他睁大双眼,死死盯着毕景卿,最后的笑容竟然是温柔的。 「别哭,我带他一起下地狱……从此以后,你再也不用怕了……」 * 「确定是这里吗?」 叶倾珏仰头打量眼前普普通通的公寓楼,向电话另一头的男人确认。 「这是最后一处了,如果连这里都不是,那我也无计可施。」梁莫言的嗓音听不出情绪,一如既往的平淡,「其实不管占据身体的是哪个人格,对你们来说都无伤大雅,还不如放任不管,何必费这个力气。」 叶倾珏对周冶略一颔首,示意他先上去探路,轻笑一声道:「对于卿卿来说可不是『无伤大雅』,他冒着生命危险,也非要把范夜霖找回来呢。」 他那一声笑里,透着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三楼的窗户被推开了,周冶的黑色风衣一扫而过,叶倾珏瞳孔微缩,快速道:「找到了。」 他挂断电话,用最快的速度冲上三楼,立刻嗅到鲜血的腥气。 周冶已经闯进房间,抱起哭得快要晕厥过去的毕景卿,眉眼凛冽的盯着躺在地上失去意识的范迟昼,手腕一翻就要掏枪。 毕景卿死死按住他的胳膊,尖叫出声:「不行!」 周冶已经指着范夜霖的枪口顿了顿,没扣动扳机,也没放下。 叶倾珏赶到,蹙眉看着满地鲜血,沉声道:「先止血,他不能死在这里。」 范夜霖是公众人物,擦破点皮都能上热搜,要是莫名其妙死在z市的一间小公寓里,整个娱乐圈都得天翻地覆。 事情一旦闹大,毕景卿和范夜霖的夫妻关系就藏不住了,说不定还要为这事背黑锅。 周冶默了默,心不甘情不愿的应是。 叶倾珏把毕景卿接过去,带着他先下楼,其他交给周冶善后。 毕景卿不放心,挣扎着要回头看,却被叶倾珏用力拍了一下屁股。 「老实点,之前的帐还没跟你算呢。」叶倾珏在少年后腰摸到点湿意,掀开衣服看了一眼,脸色越发难看,「那神经病把你弄伤了?」 「没……没什么事。」毕景卿不敢乱动,只眼巴巴的盯着他看,小心翼翼的问,「叶哥,霖哥他不会死吧?」 毕景卿还是第一次在他面前这么乖巧讨好,偏偏是为了另一个男人! 叶倾珏神色阴郁:「……没伤到要害。」 毕景卿松了口气,还想再说,却被叶倾珏狠狠瞪了一眼:「你要是继续提他,我就让周冶给他补一枪。」 毕景卿不敢吭声了,到底是放下心来,刚被叶倾珏抱上车子,就撑不住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经回到京城。 毕景卿一睁眼就看到程以川,清俊文雅的年轻教授拿着一本书翻看,静静守在病床边。 「以川哥哥……」毕景卿撑着身子坐起来,「这里是?叶导他们呢?」 「是研究所的附属医院,叶倾珏把你和范夜霖送来后就离开了。」程以川放下书,扶着他靠在床头,「范夜霖没有生命危险。这家医院隐私性强,他在这里接受治疗,不会惊动媒体。」 毕景卿先是放下心来,随即又紧张起来:「他的病……」 程以川摇摇头:「他一直没有清醒。」 范夜霖不醒,就没法判断主导身体的到底是哪个人格,只能等他醒过来再说。 毕景卿强压着心底的难过,把自己知道的据实以告:「最后一片药,他只吃下去不到五分之一……他是自残的,说要带着霖哥一起下地狱……」 「不着急,你慢慢说。」程以川扶了扶金丝边眼镜,柔声道,「最好把这几天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告诉我。」 第94页 第56章 分裂的好感度&海边度假 虽然满打满算,从他被范迟昼绑架到逃出生天只过去了四天,但程以川问得事无巨细,毕景卿从艷阳高照断断续续说到暮色西沉,才歇了口气。 程以川给他倒了杯蜂蜜水润喉:「辛苦了。」 毕景卿闷头喝水——他本打算把一些不那么和谐的经歷含煳带过,可程以川实在太精明了,一点点隐瞒都能听得出来,非要把所有细节都问清楚不可。 他现在非常尴尬,脸红得能煎鸡蛋,心里也生出怨气,怀疑程以川是故意想看他的笑话。 程以川却仿佛洞悉了他的心思,轻声解释道:「我没有直接跟范迟昼接触过,只能从你和白医生这里了解。现在问得仔细一些,后面也许就能派上用场……抱歉,让你心里不舒服了。」 他面露歉意,反倒让毕景卿不好意思起来——程以川愿意帮范夜霖治病,已经是帮了大忙了,他怎么能不感激,反倒心生埋怨? 他急忙道:「以川哥哥你别这样说,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和霖哥好。」 程以川笑了笑,扶着他躺下,柔声道:「再休息一会吧,待会我喊你起来吃饭。」 毕景卿乖乖闭上眼,很快就睡着了。 程以川离开病房,外面走廊里,据说已经离开了的叶倾珏和周冶一个坐一个站,齐齐抬眼看过来。 程以川比了个手势,示意换个地方说。 离毕景卿的病房不远就是主治医生办公室,暂时被程以川徵用了。 程以川关好房门,推了推眼镜道:「景卿虽然看起来没有大碍,但还是有心理创伤的症状——提起范迟昼时唿吸加快,瞳孔收缩,且有明显的迴避行为。」 「而且……」他微微蹙眉,陷入沉思。 而且很奇怪的是,比起「范迟昼」这个人,毕景卿似乎更害怕「被囚禁」这件事——提起相关细节时几次沉默深唿吸,就算勉强开口,用词也极其简省,眼神飘忽逃避。 程以川想了想,目光扫过叶倾珏和周冶,忽然问道:「你们两个,有没有囚禁过他?」 叶倾珏挑眉:「囚禁?只有姓范的那个神经病喜欢干这事吧?」 周冶沉默摇头,眼底一点厉芒掠过:「你的意思是曾经有人……」 程以川沉吟道:「也许,像是过往经歷,反覆多次。」 周冶默默攥起拳头,侧目看向隔壁病房,范夜霖正躺在里面——那男人有前科,无疑是最大的嫌疑人。 程以川道:「这事还是以后再说,他现在不宜受到更多刺激。情况就是这样,你们确定不去看他?」 叶倾珏站起身来:「不了,周冶还要给姓梁的卖命,我也还有些事情要解决。」 这次找人声势有点大,惊动了几位「老朋友」。继续留在京城,难保不会把毕景卿牵扯进来,所以他纵然不舍,也只能暂时离开一段时间。 叶倾珏微微眯起眼,似笑非笑的看着程以川,意有所指的说:「程医生,我就把卿卿託付给你了。医者仁心,你可别监守自盗,让我失望。」 程以川微微一笑,从容道:「叶导不用这么客气,景卿和我是,照顾他是应该的。」 青梅竹马。 叶倾珏被这四个字噁心到了,嗤笑一声道:「算了,我倒不担心你,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卿卿那么聪明,早晚看透你的真面目。」 说完,他便带着周冶转身离开。 程以川望着他的背影,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冰冷无波的漠然。 * 第二天晚上,范夜霖终于醒来了。 毕景卿得到消息就迫不及待的赶过去,却又在病房前却步。 他能听到里面隐隐传来说话声,却听不清具体说了什么,没法分辨里面的男人到底是范夜霖还是范迟昼。 如果是范夜霖,会不会介意他跟范迟昼朝夕相处的那四天? 如果是范迟昼,会不会恨他直到最后仍然坚持逼他吞下毒酒? 作出决定的那一刻他不后悔,现在却近乡情怯似的,鼓不起勇气面对。 在门外徘徊几圈之后,毕景卿悄悄退回自己的病房,唤醒了已经被屏蔽好几天的系统。 系统对他的虎口逃生表示了祝贺,随即对他一言不合就屏蔽的行为表达了强烈不满。 【你怎么能随便屏蔽我呢?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我就没见过你这么没良心的宿主!】 毕景卿有事相求,好言好语的道歉:【我是不忍心你和我一起担惊受怕,横竖不论成败,咱俩都绑定在一起,你永远是我生死与共的好战友!】 系统还是太单纯,没几句就被他哄好了,别别扭扭的说:【反正不能再有下次了,你要是再屏蔽我,我就辞职,换别人来!】 毕景卿心想换谁来都是个废柴,除了查看好感度以外别无他用。 话虽如此,他还是指天指地的发誓再也不会了,然后就求着系统看看好感度有没有变化。 系统很快给出答覆:【没变,之前是多少,现在还是多少——你屏蔽我的时候怎么一直摸鱼?】 毕景卿闻言有些失望,却又听系统「咦」了一声。 【奇怪,范夜霖的好感度怎么——】 毕景卿心里咯噔一下,急忙问:【他怎么了?】 第95页 【他的好感度分成了两部分……原本不是32点吗?现在是20和12。怪了,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毕景卿闻言有些恍惚,忽然意识到什么,一时间百味杂陈。 他在病床上枯坐了好一会儿,苦笑着喃喃道:「事到如今,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了。」 残缺的副人格拥有了完整的灵魂,甚至拥有了能够被系统识别到的爱/欲情愫……他怕是阴差阳错,辜负了那一具身体里的两个人。 半小时后,程以川回到毕景卿的病房,本想跟他谈谈范夜霖的情况,却看到毕景卿在办出院手续。 看到他,毕景卿歉意笑笑:「以川哥哥,给你添麻烦了。既然霖哥已经醒了,我也该回家了。」 程以川探究的看他:「你不问他如何了?」 毕景卿苦笑道:「只要能脱离危险就好。」 范迟昼说过,他和范夜霖的记忆是互通的。所以无论现在主导身体的是哪一个,夹在中间的他,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他实在没有勇气再做一次选择了。 程以川:「但是他想见你。」 哪个他? 毕景卿一瞬间想问,最后还是忍住了,摇摇头道:「还是等他康復吧,等到那时候,我再回来见他。」 程以川没有勉强,走上前帮他整理衣服领口,柔声道:「景卿,我要去h市参加一个研讨会,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毕景卿有些惊讶:「那霖哥这边……」 程以川解释道:「他的病需要长期治疗,短时间内很难看到成效。比起我,他更信任白湖医生,所以我给白医生提了建议,也开了辅助药物,她会留在这里继续为他治疗的。」 他眼神温和,眼底满是疼惜,轻声道:「景卿,和我一起吧,就当做是散心……你现在并不想待在京城吧?」 毕景卿有些心动——他的确不想留在京城,无论是家里还是哪里,都四处可见范夜霖的影子,让他心浮气躁,根本平静不下来。 要是能短暂的出去度个假,摆脱所有的烦心事,倒也挺好的。 「但是《深宅》和《莲诀》的拍摄……」 「叶导临时出差,《莲诀》那边已经暂停拍摄了。至于《深宅》……我想范夜霖会帮你想办法。」 毕景卿这才意识到从甦醒到现在,都没见过叶倾珏和周冶,急忙问起。程以川只说有急事必须要去办,得过一阵才会回来。 毕景卿有些遗憾,叶倾珏和周冶救了他,他都还没来得及好好道谢,看来只能等下次见面了。 程以川还在等他的回答,毕景卿迎着他温柔又沉静的眼眸,终于下定决心:「好,那就一起去h市!」 h市临海,气候温暖,一向是全国最受欢迎的度假胜地。可怜他回溯那么多次,竟然一次都没去过,真是暴殄天物。 阳光沙滩大海,胸肌腹肌翘臀,我来啦!! * 程以川要参加的研讨会后天开始,所以他订了第二天一早的机票,体贴的把毕景卿送回家,约好第二天来接他的时间后才离开。 毕景卿站在楼下仰头看去,发现自己家里黑洞洞的,半点灯光都没有,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韩谨那小子在外面鬼混好几天了,连个电话都不打,估计都不知道他被绑架过。 什么忠犬小奶狗,都是胡扯,关键时刻一点靠不住。 毕景卿满心怨念,哼哼唧唧的上楼回家。屋漏偏逢连夜雨,他家那层的走廊灯还坏了,他摸着黑凭记忆走,差点被家门口的一个大型不明物体绊倒。 「我草!什么东西!」那东西还是温热的,他吓得一蹦三尺高。 一双有力的手臂一把抱住他的大腿,委屈巴巴的乱蹭:「景卿哥!你去哪里了!我都等你好几天了!」 第57章 不要赶我走&笑面狐狸精 刚才还念叨着的人,忽然就近在眼前,毕景卿有点恍惚,还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 「阿谨?」他弯下腰循着声音摸索,「真的是你?你坐在家门口干什么?」 「我进不去!」男生委屈得语气都不对劲了,「你好几天没回家就算了,怎么还把家里的锁给换了?」 毕景卿呆了呆,这才想起自己在猜到夜袭人的身份后,担心对方再偷偷熘进家里,所以的确把锁给换了。 「啊,这个……主要是为了安全,前几天家里闹小偷了。」 「真的?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毕景卿本来还有点心虚,一听这话立刻来了脾气,怒道:「你还好意思说!你出去集训都不知道跟我联繫,我还以为你要搬走了呢,凭什么告诉你!」 他甩开韩谨的手,掏钥匙开门:「起开,别挡着我!」 韩谨立刻从地上爬起来,从后面抱着毕景卿不撒手:「哥,我最近没联繫你,你生气了?」 「我有什么好生气的?我又不是你什么人。」 毕景卿刚拧开门把手,就被韩谨用力抵在门上,「砰」一声轻响,刚打开的门又关上了。男生温热的鼻息洒在后颈,瞬间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这糟糕的姿势,让毕景卿回想起某些不堪回首的记忆,耳畔仿佛又有人哑声说一句「这是惩罚」。 他神色微变,曲肘用力向后,重重撞在男生肋间。 韩谨吃痛闷哼,往后退了好几步。 第96页 毕景卿转过身来看他,黑暗中,一双黑亮的眸子闪着莹莹的光,恶狼一般的贪婪一闪即逝,随即恢復原本的乖巧讨好。 那一瞬间的变化实在太快,几乎让毕景卿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韩谨捂着发疼的胸腹,嗓音压低,可怜兮兮的说:「哥,你想怎么打我都行……别生气了好不好?」 毕景卿抿唇:「你知道我为什么生气?」 韩谨:「因为我没联繫你,害你担心了。」 毕景卿深深看他一眼,意味深长:「这只是原因之一。」 韩谨却沉默下来,原本试图靠近的脚步顿住,眼神闪烁,原地踌躇着不知该不该继续上前。 毕景卿与他僵持片刻,最后无奈嘆气,打开门道:「……先进来再说。」 这小鬼不知道在外面等了多久,就算快要入夏,夜风也还是寒凉,手都冻得像冰块一样了。 毕景卿一边谴责自己心软,轻易被小崽子煳弄过去,一边敞开大门引狼入室,最后只能用一句万金油来安慰自己——谁让他是攻略对象呢?真是上辈子欠他的! 韩谨进门之后就在玄关处束手束脚的站着,看毕景卿脱外套换鞋。 毕景卿没搭理他,回卧室换了一身居家服,出来后看到他才在那罚站,无奈道:「你真的想搬走?」 「我不搬!」韩谨神色慌张,「景卿哥,你不要赶我走!」 他帅气的面容不復往日明朗,而是笼着一层阴云,隐隐有些憔悴,眉宇间的张皇清晰可见,连眼眶都泛着红。 毕景卿嘆了口气:「我没赶你,是你把自己当客人,进门就在那傻站着,你让我怎么想?」 韩谨先是愣住,然后嘴唇颤抖着,勐地冲过来抱住他。 男生手臂肌肉寸寸隆起,竟然直接把毕景卿环腰抱了起来,毕景卿猝不及防,不得不扶住他的肩膀保持平衡,惊唿出声:「你干什么!」 「哥。」韩谨仰头看他,汹涌的情绪全部压抑在眼底,哑声道,「我真的,真的很喜欢你……没有你我不行的。」 毕景卿轻声道:「说什么傻话?你那么认真训练,从不懈怠,没人能否认你的优秀。」 不管他在不在,韩谨都会成为最厉害的游泳运动员,拿到属于自己的那一枚金牌,功成名就,这是小说里既定的结局。 韩谨却摇摇头道:「不,哥你不明白,如果你不在我身边,训练、成绩、金牌……这些东西对我来说都毫无意义。」 他的人生就像一张素描,是毕景卿的存在赋予了图画色彩。如果没有那个笑靥如花,总是温柔鼓励他的人,他可能早就向现实妥协,走上了另一条路。 毕景卿心里并不认同,但还是笑着摸摸他的头:「好,那哥就一直陪着你,直到你实现梦想的那天。」 前提条件是,不要再做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他在心里默默补充一句。 韩谨得到渴望已久的承诺,眉宇间的阴霾一扫而空,把毕景卿放下后兴沖沖的说:「哥你先坐一会儿,我去给你做饭!」 「家里没菜,还是出去吃吧,你想吃什么?」 * 在家附近找了家老火锅,饱餐一顿之后,毕景卿和韩谨心满意足的散步回家。 路过那条空寂无人的小巷子时,毕景卿脚步微顿,意味深长的看了韩谨一眼。韩谨自知理亏似的低着头,拉着毕景卿快步离开。 毕景卿没再为难,任由这件事翻篇,随口道:「我明天的飞机,要去趟h市。」 「什么?你又要走?」韩谨反应很大,「你怎么整天在外面鬼混?」 这酸不熘丢的语气活像个拈酸吃醋的丈夫,毕景卿听着不顺耳,蹙眉道:「什么叫鬼混?我是要去度假。」 韩谨眉毛不是眉毛眼不是眼的问:「你自己?」 毕景卿低咳一声:「不是。」 韩谨更不高兴了:「跟谁?不会是跟姓范的吧?我看新闻上说他最近也在休假,你们旧情復燃了?」 毕景卿听他提起范夜霖,心里隐隐酸楚,语气有些生硬:「别胡说。我是跟程教授一起去……上次你在学校里见过的。」 韩谨很快回忆起来——他那次在游泳馆门口见到的其实只是程以川的背影,没听到他跟毕景卿说了什么。但出于野兽般的本能,他还是嗅到了点姦情的味道,后来拜託同学去打听,才知道那人叫程以川,是个很厉害的天才学者。 在他看来,遮遮掩掩就是有鬼,毕景卿每次提到程以川时都一笔带过,支支吾吾,实在可疑。 他眼睛一转,笑眯眯地说:「巧了,景卿哥,我们队里也要去h市做海水训练,要不咱们一起?」 毕景卿:「……真的假的,那你刚才怎么不说?」 「我们也是临时通知的。」韩谨面不改色心不跳,「那就这么说定啦!你把你航班号发我,我改签和你一趟飞机。」 毕景卿迟疑道:「可以是可以,但是你得保证好好训练,不能老是缠着我。」 韩谨毫不犹豫的点头:「没问题!」 等回到家,趁着毕景卿去洗澡,韩谨拿出手机给教练打电话:「刘队,咱们今年还没做海水训练呢,趁着最近有时间,要不要去h市加训?啊,费用的事不用担心,我拉到贊助了,食宿全免,还包训练场地……哎呀,真的真的,不是骗子,刘队,您别犹豫了,过了这个村可就没那个店了!」 第97页 费了一番口舌,终于成功说服教练后,韩谨心满意足,哼着歌订了机票,只等第二天去会会那个传说中的「天才学者」。 等毕景卿从浴室出来,韩谨死缠烂打要和他一起睡,却被严词拒绝了。以往毕景卿最扛不住他撒娇,可这一次不知为何,态度非常坚决,不管怎么软磨硬泡,都不肯松口。 面对紧闭的房门,韩谨目光沉沉,仿佛要把那厚实的门板盯出两个洞来,狼一般兇狠的厉色再次浮现。 * 第二天一早,程以川按照约定的时间上门。他上楼想帮毕景卿拎东西,却没想到来开门的,是人高马大的韩谨。 他们两人的身高其实差不了太多,但韩谨胜在结实挺拔,从维度上来说比书生气的程以川壮实不少,面对面站着时,甚至有点居高临下的压迫感。 韩谨把程以川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心想就这?我一拳能打仨,这要是情敌,倒是不足为惧。 程以川淡定的推了推眼镜:「你好,你就是韩谨吧?久闻大名,终于见面了,我是程以川,幸会。」 韩谨狐疑道:「久闻大名?景卿哥跟你提起过我?」 程以川浅笑:「他经常提起,说你就像他的亲弟弟一样,很是爱护。」 韩谨:「……」神他妈的亲弟弟! 毕景卿拎着大大的行李箱往外挪,崩溃大喊:「你们俩能不能别唠嗑了?倒是过来帮帮忙啊!」 韩谨顾不上跟程以川嘴炮,赶紧折回去帮忙,程以川也跟过去,两人对视一眼,都想伸手去接毕景卿的行李箱。 毕景卿扫过程以川虽然有些肌肉,但线条并不明显的手臂,下了决定:「阿谨帮我拿吧。」 弱鸡,没用!韩谨洋洋得意的瞥了程以川一眼,炫耀似的捞过行李箱,毫不费力的拎在手上。 毕景卿满意的点点头,笑着对程以川说:「以川哥哥的手是治病救人的手,就不要做这些粗活了。」 他还记得上次程以川抱了他五分钟就冒汗的样子,他箱子挺重的,还是别让体力值低的程以川逞强出丑了。 程以川眼睛一亮,温柔浅笑:「好,谢谢景卿体谅,那就辛苦『弟弟』了。」 他若有似无的强调了「弟弟」两个字,韩谨这才回过味来,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合着我就是个做粗活的劳工呗?这姓程的实在奸滑,简直就是个笑面狐狸精! 第58章 忠犬教授争风吃醋&跟踪狂是谁 下楼坐车时,韩谨拽着毕景卿一起坐后座,但考虑到把司机程以川一个人晾在前面不太合适,毕景卿还是选择坐副驾驶,让韩谨一个人坐后面。 韩谨很不高兴,阴着脸盯着程以川的后脑勺勐看,恨不得看出两个洞来。 毕景卿觉得熊孩子不能惯,免得蹬鼻子上脸,于是没有理会,笑眯眯的跟程以川聊天。 「以川哥哥,你这次开会要在h市待几天?」 「会议只有三天,但是我请了年休假,可以陪你四处玩,等想回京城的时候再回就可以。」 系统很激动:【太好了!你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刷好感度!】 毕景卿也觉得惊喜,程以川居然愿意放下工作陪他一起休假,也许他能趁这个机会,更了解这位天才学者一些——呃,算了,还是别那么乐观,他大概率没那个脑子。 韩谨忽然插话:「用不着你陪,h市我经常去,我会带着景卿哥玩的。」 程以川还没说话,毕景卿就反驳道:「你不是要做海水训练吗?又不是去玩的。」 韩谨委屈:「去h市不就是奔着大海去的吗?难道景卿哥你没打算游泳?」 「呃,游泳肯定是要游的,但是……」 韩谨指着程以川,煞有其事的说:「你看看他那白斩鸡的样子,太阳一晒就晕过去了,到时候还得想办法救他。所以哥,你要是游泳的话,我陪你一起,别带他碍事。」 他说的很不客气,毕景卿担心伤到程以川自尊,刚想打个圆场,程以川就坦然道:「他说的没错,我的确不擅长游泳,而且前三天都要开会,等我忙完了,再带你去周边转转。抱歉啊,景卿,明明是我提议要来休假,却没法一直陪你。」 他歉然的笑笑,纤长的眼睫鸦羽般垂下,有种脆弱的美。 毕景卿顿时心疼,急忙安抚道:「不用道歉,你都已经请假陪我了,我知道你的心意。」 他恨铁不成钢的回头瞪韩谨:「多跟你程老师学学,别整天就想着玩,要好好训练知道吗?」 韩谨:「……」 他娘的!怎么总有种吃闷亏的感觉? 到了机场,他们三人很快跟h大游泳队会和,毕景卿一看到一大群身材健壮的男生就挪不动腿了,拉着刘教练东拉西扯,时不时用目光吃吃豆腐。 韩谨嫉妒的眼睛发红,恨不得把毕景卿拉到隐蔽处好好「教训」一番,让他知道队里到底谁最帅。 程以川却趁着毕景卿不注意拍拍他的肩膀,轻声道:「有时间的话,我们谈谈?」 韩谨狐疑的看他,眼底的凶光还没散去,程以川却没有任何反应,仍是目光平静的看着他。 那眼神透过镜片传递出来,像一汪无底的湖,深沉又复杂。 韩谨忽然有些忌惮这个满身书卷气的文弱男人,蹙眉道:「去哪?」 程以川带着他拐到人少的角落,两人面对面站着。韩谨环抱着双臂,用审视的目光看他。 第98页 标准的防御姿态……程以川在心底评判,然后说道:「我知道你喜欢景卿。」 韩谨眯起眼看他:「怎么,你要放狠话,让我离他远点?想多了,不可能。」 程以川摇头道:「你误会了,我没有那个意思。我不会阻止你追求景卿,同样的,你也不要处处对我释放敌意——你也看到了,那不仅没有用,反而会产生反效果。」 「那还不是因为你故意挑拨,不然的话,景卿哥怎么会处处向着你?」 一提起这个,韩谨就来气。 程以川推了推眼镜,似是有些无奈:「韩同学,你只顾着拈酸吃醋,未免有点本末倒置了,你就不好奇景卿前几天去了哪里,也不好奇他为什么忽然要休假?」 韩谨蹙眉,他的确很好奇自己不在京城的这些天,毕景卿到底在忙些什么,可不管他昨晚怎么试探,毕景卿都不肯说。 「你找我单独谈,就是为了说这个?」 「这很重要,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认真听。」 韩谨不喜欢他那副好为人师的淡定样子,但为了毕景卿,还是耐下性子道:「……长话短说。」 * 毕景卿和教练攀谈了一会儿之后,就对游泳队的一众长腿勐男失去了兴趣——要说身材,韩谨不仅比他们更出挑,脸也帅气得多。山珍海味都吃过了,清粥小菜哪还能提得起兴致? 于是他扭头想找韩谨,却发现对方不见了,就连程以川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联想到韩谨一路上阴阳怪气,对程以川很有意见的样子,他心里一紧——韩谨该不会是趁着他不注意,把程以川拽走揍一顿出气吧? 程教授的大脑是珍贵的国宝级财富,身板就不大行了。别说是常年锻鍊一身肌肉的韩谨,恐怕就连叶倾珏都打不过,要是被韩谨没轻没重的捶上几拳,打坏了怎么办? 想到这里,毕景卿霍然起身,一脸焦急的环顾四周。 刘教练不解的问:「小毕,你怎么了?」 「刘教练,你知道阿谨去哪了吗?」 刘教练摇头,旁边的一名队员插话道:「我看到了,他跟程老师一起走了。」 毕景卿暗道一声果然!顿时更着急了:「往哪边走了?」 队员指了个方向,毕景卿拔腿就跑。 他闷头往前走,左顾右盼着,好几次险些撞到人,却迟迟没发现韩谨和程以川的身影。 就在他急得不行,焦头烂额的时候,一只结实的手臂忽然环住他的腰,韩谨的嗓音响起:「哥,你这么着急做什么?小心摔跤。」 他的嗓音与平时比起来,音色似乎低沉许多,像是死死压抑着什么一般,可毕景卿并没有察觉。 他急忙抬起头,看到韩谨和跟在后面的程以川,确认两人都平安无事后,才松了口气。 「你俩去哪了?吓我一跳!」毕景卿没好气的瞪韩谨,「你这小子,没干什么混事吧?」 凭什么就是我干混事?你以为那姓程的是个什么好东西? 韩谨脸色微沉,张嘴就想反驳,却不知忽然想到什么,又生生忍回去,沉声道:「当然没有,我和程……老师只是一起走走。」 程老师?之前不是还一口一个姓程的吗?怎么走了这么一小会就换了副腔调? 毕景卿狐疑道:「你们都聊什么了?」 韩谨抿起唇角,眼底一抹苦涩一闪而逝。 程以川笑着插话道:「景卿,我跟韩谨聊起学校的事,才知道我的一个学生是他的舍友,于是顺便多聊了几句。」 「原来是这样,这么巧啊……」毕景卿放心了些,又忍不住问,「阿谨他没做什么冒犯你的事情吧?」 「当然没有。」程以川失笑,「他虽然年轻气盛,但也不至于乱发脾气。之前只是有些误会,现在都已经说开了——没错吧?」 最后一句问话,是冲着韩谨说的。 韩谨默默点头,勉强扯开一抹笑。 虽然总觉得有些微妙,但他俩能和谐相处当然是最好的……毕景卿看不出什么不对,只能把这改变归因于程以川本事大,轻易收服了韩谨这个混小子。 他笑着招唿两人:「没事就好。快登机了,咱们回去吧。」 程以川应了一声,和他并肩而行,两人有说有笑的聊天,气氛很是融洽。 韩谨默不作声的跟在后面,目光死死盯着谈笑风生的毕景卿,脑海里乱作一团,不断迴响着程以川的话—— 「他被绑架了,前天才获救,腰上还有一道没癒合的伤口……」 「身上的只是轻伤,问题是心里的。别看他满面笑容,其中有多少是强颜欢笑,就连我都无法确定。」 「我带他去h市,是希望他能暂时脱离熟悉的环境,忘记那些不愉快的经歷。」 「韩谨,我希望你能配合我,成熟一点,不要再做会让他担心烦恼的事情……」 当时,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庞大信息量砸的晕头转向,下意识的质问:「你敢说你对景卿哥没有半点私心?」 他虽然没有程以川那么多心眼,却有着近乎本能的直觉——眼前的男人说的冠冕堂皇,其实全都是藉口——如果真的只是把景卿哥当成病人,只要建议他去休假就够了,又何必亲自陪同? 程以川仍是一副平静的样子,眼底却掠过流光,淡淡道:「韩谨,你该不会以为,只有我是你的竞争对手吧?」 第99页 他如遭雷击,男人的嘴唇却还在继续开阖—— 「难道把眼睛蒙上,耳朵堵住,闷头把景卿圈在身边,就能让他永远属于你了?要不要放下成见,以景卿的健康为第一位,跟我合作,你自己好好想想。」 …… 韩谨注视着毕景卿的背影,深深的内疚折磨着他的心——景卿哥被绑架的时候,他一无所知,不仅什么忙都没帮上,还小心眼的赌气,连一条简讯一个电话都没有。 而他的景卿哥,不仅只字未提,还放弃了追究小巷子里发生的一切,任由他装傻逃避。 景卿哥……你是不是也像那个姓程的一样,觉得我整日胡闹,是个还没长大,天真幼稚的小鬼,所以才百般纵容,不管我做了多么过分的事情,都可以原谅? 韩谨用力攥紧拳头,几欲把掌心掐出血来,靠着这份痛,才勉强把心底的诸多妄念一起忍耐下来。 他在心里默默说道:景卿哥,我会尽快长大的……我会证明给你看,不论什么,只要是程以川能做到的,我就也可以。 第59章 修罗场预备役&野男人上位 与刚刚入夏,还残留着几分料峭春寒的京城相比,h市人人穿着清凉,哪怕只是看着,都颇觉清爽。 毕景卿迫不及待的把外套脱掉塞进背包里,欢唿一声冲出机场:「阳光沙滩大海,我来啦!」 韩谨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么欢脱的样子,心情复杂的看向程以川:「你确定他有心理阴影?」 程以川摇摇头:「我说了,他的笑里有多少是强装,就连我都看不出来。」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程以川亦是感到吃惊——如果对囚禁的恐惧由来已久根深蒂固,毕景卿之前是如何做到分毫不露的? 程以川看着少年撒欢似的背影,眉心微微蹙起:他第一次意识到,就算监测仪时时刻刻不离那人心尖,也未必能看得透人心。他一向依赖信任的数据,也未必永远不会出错。 这个发现让他感到不适,那是一种……重要的东西可能会脱离掌控的糟糕感觉。 毕景卿都跑出去老远了,才发现身后没有人跟上,急忙转身招唿:「以川哥哥,阿谨,快走呀!」 程以川和韩谨心情复杂的对视一眼,应了一声,一前一后的追上去。 程以川订的酒店就在海边,研讨会将在这里召开,凑巧的是,h大游泳队也集体在这里订的房间,于是众人在机场时兵分两路坐车,最后却殊途同归,在同一个地方再次碰面。 刘教练对着明显星级不低的豪华酒店瞠目结舌,抓着韩谨小声问:「你到底是从哪里拉的冤大头贊助,这么高级的酒店也让咱们住?」 韩谨干咳一声,解释道:「是我发小,他家开酒店的,咱们住不要钱,您就放心吧。」 「那训练场地呢?」 「就在后面——」韩谨拉着他转身,看不远处的海滩,「这一片都是酒店私营的,这几天会清场,专门给咱们用。」 刘教练受宠若惊,抓着韩谨的手不放:「小韩啊,你考不考虑以后留校做老师?要是能顺带接任教练就更好了!」 这可是金大腿啊,要是能死死抱住,h大游泳队早晚登顶全国……不,登顶世界也不是不可能啊! 韩谨哭笑不得,推开他的手:「您别开玩笑了,我还要努力训练拿金牌呢。」 刘教练从金灿灿的美梦里回过神来,恍然想起旁边这位不仅是个金大腿,还是自己的得意弟子,一时间又是欣慰又是遗憾,愣在原地半天回不过神来。 韩谨也没管他,追着程以川和毕景卿进了酒店,笑嘻嘻的凑过去:「景卿哥,这也太巧了,咱们住一家酒店。」 程以川在办登记手续,闻言扫他一眼,不置可否。 毕景卿却心生狐疑——从昨晚到现在,韩谨一直死死黏在他屁股后头,现在就连酒店都订在一处,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他刚想揪着韩谨的耳朵问清楚,这小子就泥鳅一样滑到一边,一本正经的办起入住。 毕景卿看出他是故意逃避,没好气的哼了一声,程以川却道:「这样不是挺好的?我开会的时候,你就跟他们一起去海边。有人照顾你,我也更放心些。」 年轻学者语气温和,一副全然为他考虑的样子,毕景卿心里一暖,小声说:「我这么大的人了,哪里还需要别人照顾?」 程以川拿起笔签字,纤长的手指轻轻动作,就在纸上留下隽秀的字迹,笑着说:「你就当是我心有余悸,不敢放你一个人吧。」 经歷过遍寻不着的折磨,不管是他还是那几个男人,短时间内,都不敢让毕景卿离开自己的视线了。 不止是程以川,就连叶倾珏、周冶,甚至是范夜霖回想起来,都觉得后怕极了。 这也是范夜霖同意暂停工作,专心服药配合治疗的原因——跟演艺事业比起来,他更想确保毕景卿的安全。 当然,这一点,程以川是不会好心到照实告诉毕景卿的。 毕景卿咬了咬下唇,点点头道:「我知道了,这几天我会跟阿谨他们一起行动的。」 程以川回给他一个温柔的笑容,把房卡递给他:「我们的房间挨着,有事就找我。」 毕景卿接过来,还没来得及道谢,韩谨就也捏着房卡,炫耀似的凑过来搂住他的肩膀:「找他有什么用?真遇到坏人,第一个送菜。哥你找我,我保护你。」 第100页 毕景卿定睛一看,才发现他的房间也跟自己挨着,顿时大感不妙。 虽说跟攻略对象比邻而居是件好事,方便近水楼台先得月,可一旦这「对象」变成两个,情况就截然相反了。 住的这么近,不管他勾搭哪一个,都有被另一个撞破「姦情」的风险……妈的,这不是妥妥的修罗场预备役? 毕景卿心有戚戚,只觉得身上曾经被留下过痕迹的部位全都隐隐作痛起来,当即决定保命要紧,这次刷天才学者好感度的机会,还是忍痛放弃吧! 他恹恹的说:「放心,这酒店治安一看就很好,我谁都不用找。」 说完,他就拖着行李箱,垂头丧气的朝电梯走去。 韩谨和程以川对视一眼,同时在对方眼里看到瞭然——果然,景卿(哥)还没从绑架的阴影里缓过来,一提到可能有危险就变了脸色,这是怕他们担心,所以在逞强呢。 两个脑补过度的男人心里同时一软,没了斗嘴的心思,亦步亦趋的跟了上去。 * 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毕景卿打定主意,休假这段时间要清心寡欲,哪个前男友都不「宠幸」,只一心一意疼爱自己,开开心心玩个爽。 于是住进酒店的第一个晚上,不管是程以川邀请他去酒店顶楼观星,还是韩谨邀请他去海边散步,都一概拒绝,抱着带来的笔记本电脑,用五星级酒店的超快网速打游戏,嗨到半夜才睡。 第二天一早,程以川就去开会了。韩谨七点钟晨跑回来,敲响毕景卿的房门,里面迟迟没有回应。他心生不安,几乎以为毕景卿又被人绑架了,险些撞门进去的时候,房门终于打开了。 毕景卿哈欠连天,两个乌青的黑眼圈,活像被人揍过一样。 韩谨吓了一跳,捏着他的下巴仔细看,蹙眉道:「你昨晚把程以川放进屋了?」 不然怎么一副被妖精吸干了精气的样子?! 毕景卿拍开他的手,无语道:「你脑子里能不能少点黄色废料?」 他伸了个懒腰,慢吞吞的走回房间:「我今天要补眠,你自己训练去,别打扰我。」 韩谨不由分说的扑上去,搂着他的腰,大狗一样蹭着他的脖子拼命的嗅,直到确认他身上没有其他男人的味道之后才放心,满意道:「不错,没找野男人。」 毕景卿被他高挺的鼻樑蹭的发痒,用力推开:「我都说过好多遍了,你才是那个野男人!放开我,我要睡觉!」 「睡什么睡?」韩谨不由分说的把他推进浴室,「哥你赶紧洗漱,咱们吃完早饭就去海边。」 「这才几点?去什么海边?等等你别扒我衣服!」 「先把泳裤换上……我都准备好了,噔噔噔,你看,这个款式是不是特别适合你?」 「适合个屁!这他妈屁股蛋都遮不住!这是比基尼吧?!」 「哥,求求你了,你就穿这个给我看看吧,我超喜欢这一款的,你要是不穿的话,待会训练的时候我忍不住去强——」 「我管你去死!你这个变态痴汉!」 毕景卿一脚把韩谨踹出浴室,气得困意全无,原地兜了几圈之后,认命的打开水龙头洗漱。 韩谨这死孩子的固执劲儿他是见识过的,要是不让他如意的话,肯定还要继续闹腾,还不如顺了他的意去海边,反正遮阳伞下也可以补眠不是? 洗漱完,毕景卿强打精神,拉开门道:「饿死了,走,去吃饭!」 韩谨还不死心,抓着那条泳裤问:「哥,真的不能穿这个吗?」 毕景卿面无表情的瞪着他,韩谨心不甘情不愿的把那巴掌大的布料收起来,暗暗盘算着自己准备的满背包东西,该怎么一一派上用场。 ——度假的机会来之不易,他得好好跟景卿哥培养感情才行!最好赶在回京城之前把生米煮成熟饭……野男人上位做正宫! 呸,不对,他才不是野男人呢!明明是那个姓程的男狐狸精更野一些! 吃早饭的时候,韩谨磨破了嘴皮子,想让毕景卿晚上放他进屋,可毕景卿却一反平时容易心软的样子,板着脸死不松口,最后还嘆息一声道:「阿谨,你也知道我是有夫之夫……以前那几次都是我一时忘情,以后我们还是好好做室友吧。」 韩谨听得脸都绿了,险些当场按着他强吻,但最后还是忍下来了,只恶狠狠的把筷子插进小笼包,几欲把盘子都捅出一个洞来。 他觉得毕景卿大概是因为被绑架囚禁的心理阴影才一次次拒绝,这也是人之常情,他要是强来,岂不是跟绑架犯一样行径? 不能强来,那就下竿垂饵,等愿者上钩。 想起毕景卿昨天对着游泳队大长腿流口水的模样,韩谨嫉妒之余,又忍不住生出几分自得——论男色,他不仅比队友强得多,更不可能输给程以川那个白斩鸡。既然毕景卿想看,他就让他看个够。 第60章 酸熘熘的嫉妒&你一看我就疼 等他俩吃完早饭赶到海边的时候,正好赶上游泳队列队集合。 韩谨外套裤子一脱就站进队伍,目光精准的捕捉到毕景卿,坏笑着往下一瞄,故意挺了挺腰。 毕景卿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只觉得一股热流直直冲到鼻子。 我草!这泳裤泳裤泳裤—— 只见韩谨胯间的泳裤和之前那件「比基尼」异曲同工,都是巴掌大的一小片布料,夹在两条修长结实的大腿之间,绷得紧紧的! 第101页 犹抱琵琶半遮面的,还不如不遮! 毕景卿一手捂着鼻子,一手哆嗦着指着韩谨,简直被他的不要脸惊呆了。 韩谨骚包的样子太显眼,其他队员也注意到了,纷纷看过来,发出不怀好意的闹笑,还有人冲着韩谨吹口哨。韩谨半点不以为耻,反而还得意洋洋的看回去,比口型道:「羡慕不?」 毕景卿立刻意识到这混帐绝对不是第一次这么穿,问题是他以前穿成这样,是要给谁看? 一想到这里,毕景卿心里顿时不舒服起来,发烫的面皮也冷却下来。他松开捂着鼻子的手,没好气的瞪了韩谨一眼,面无表情的转身。 韩谨以为他是害羞了,唇畔笑意更深,目光追随着他的背影看了许久。 毕景卿装作没察觉到后背那火辣辣的目光,走到远处的遮阳伞下坐下,遥遥看向游泳队。 刘教练一声哨响,所有队员两两结对拉伸,很快热身结束,伴随着又一声哨响,一个接一个的跳入浪花中,开始训练。 就算隔着一段距离,毕景卿还是清楚的看到韩谨转身时,白花花的两个屁股蛋,心里又是一梗,酸熘熘的几乎要冒泡。 他忽然想起上次去游泳馆找韩谨时,那一大群守在场馆外的女生——也许是因为韩谨总是喜欢围着他打转,导致他常常忘记,其实对方也是校园里的风云人物,每次比赛时,都有大批后援团加油助威…… 醋意不知不觉间化作苦涩,毕景卿躺在沙滩椅上,抬头看着色泽鲜亮的伞面发呆。 系统说:【你终于良心发现啦?】 毕景卿轻声道:【……我一直都觉得,如果我没有穿越就好了。】 如果没有穿越,不管是对他自己,还是对那五个男人,应该都是件好事吧? 他们每一个都是天之骄子,他们本该喜欢上正确的人,和那个人一生一世一双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跟他这个「滥情」的傢伙纠缠不清。 【系统,如果我没有穿越,这本书本来的走向会是什么?】 他从未看过原书,所有的剧情都是穿越以后一点一点摸索的,但那些到底是原本就有的剧情,还是被他干涉以后的产物? 毕景卿忽然好奇,如果他根本就不存在的话,这本书最后会走向怎样的结局? 这个问题本不难回答,可系统却回以漫长的沉默,最后才说道:【对不起,我不能说。】 不是不知道,也不是不想说,而是不能说。 说完这句,它就像是心虚似的,躲起来不肯再开口了。 毕景卿没有逼迫,只是静静琢磨着「不能说」这三个字背后意味着什么。阳光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炽热,遮阳伞下的小小一片阴影却怡然惬意,他驳杂的心绪渐渐沉静下来,慢慢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他又一次回到目不能视的悽惨境地,被束缚在昏暗的房间里无法动弹,熟悉的恐惧和不安席捲了他,他控制不住的颤抖着,紧咬的牙关咯咯作响。 但很快,他就惊讶的发现自己好像能看到了。 不,那也许不能称之为「看」。 他的眼睛仍然被布条遮住,但却仿佛不需要再依赖眼睛,而是直接用意识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他顾不上思考原因,而是迫不及待的「看」向四周,想找到那个杀了他一次又一次的男人。 但他能「看」到的,却只有一片浓重且不祥的黑雾。 黑雾似乎无处不在,又似乎纠缠着裹成一个模煳的人形,它静静地「站」在房间的角落,明明没有可以称之为眼睛的东西,毕景卿却直觉对方是在凝视着自己—— 那是一种贪婪的、充满了占有欲的、几欲把他吞吃殆尽的可怕眼神。 他下意识的打了个寒噤,却似乎惊动了对方,那浓重的黑雾突然朝他扑来,吓得他神魂俱裂—— 「哥!景卿哥!」 「毕景卿——快醒醒!」 男生惊慌失措的喊声陡然刺入鼓膜,毕景卿勐的睁开双眼,活鱼一样从沙滩椅上弹起来,被韩谨手忙脚乱的搂进怀里。 「哥?你终于醒了,没事吧?!」 毕景卿本能的扒住男生宽厚的肩膀,整个人依偎在对方怀里,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指甲都在韩谨背上抓出了血痕。 韩谨心疼坏了,把他抱在怀里好一阵安慰,亲亲乖乖的喊个不停,直到毕景卿不再打哆嗦,渐渐平静下来,才松了口气。 毕景卿呆呆的靠在韩谨胸前,喃喃道:「五芒星……」 他看到了,在那团不祥的黑雾吞噬他之前,他在一瞬间看到了一个五芒星的标记。 那颗五芒星就烙印在黑雾的最中央,五个角分别闪烁着不同颜色的光芒,虽然只有一瞬,却牢牢刻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韩谨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凑过来问道:「哥,你说什么?」 「不,没什么……」毕景卿回过神来,用沙哑的嗓音说,「我就是做了个噩梦……」 他收回手,想爬回沙滩椅上,却忽然看到指缝间的血痕,顿时一阵内疚:「阿谨,我抓伤你了?对不起,一定很疼吧?」 韩谨身上的海水还没擦干,就被他抓出了伤口,想想都疼。 听他这么一说,韩谨才察觉到后背隐隐传来的刺痛,本来想说没什么事,却在接触到毕景卿满是歉疚和心疼的眼神时改变了主意,话头一转道:「没事的,这点疼我能忍,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感染,海水里细菌挺多的……」 第102页 毕景卿想起科普节目里看到过的,带着伤口下海感染创伤弧菌的案例,果然更着急了,爬起来说:「你在这等一下,我去找刘教练,他那应该带着消毒用的东西。」 说完,他就跳下沙滩椅,急急忙忙的去找刘教练。刘教练闻言也很紧张,毕竟海水训练最怕开放性伤口,赶紧跟着毕景卿一起过来查看。 可是当他看到韩谨后背上那指甲划出来的一点点小口子之后,紧张顿时变成无语,一言难尽的看了韩谨一眼。 这点伤,要想感染都挺为难细菌的! 韩谨趁着毕景卿没注意,挤眉弄眼的对刘教练使眼色,还伸手指了指不远处金碧辉煌的大酒店。 考虑到这小子金大腿的属性,刘教练纠结之后,还是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消毒用的药品给了毕景卿不说,还放了韩谨半天假,让他明天再归队训练。 毕景卿不放心的问:「明天就能下水吗?要不再多休息两天吧?」 刘教练哼了一声没搭腔,迈着四方步走了。 韩谨强笑着安慰毕景卿:「没事的哥,教练有经验,他说明天可以下水,就一定可以的。你先帮我处理伤口吧,我自己够不着……」 看着他皱着眉头忍痛的样子,毕景卿越发自责,赶紧让他趴在椅子上,先用碘伏消毒,然后贴上创可贴。 毕景卿的手指柔嫩光滑,一点茧子都没有,碰触到皮肤时触感柔软细腻,让韩谨倒抽一口凉气。 「这样就可以吗?不用再抹点药吗?」 「不用,只要别再沾海水就行了。」韩谨把头埋在臂弯间,嗓音低沉微哑。 他趴在沙滩椅上,因为个子太高,膝盖以下都空落落的垂在外面,看着就很不舒服。毕景卿刚想拉他坐起来,就听到男生闷闷的说:「哥,还有别的地方也在疼,可能是刚才训练的时候划伤了,你帮我检查一下好不好?」 毕景卿不疑有他,担心地问:「哪里?」 「就后腰那里……」 「这里?」 毕景卿把手放在韩谨后腰处,凑过去仔细看,却只看得出流畅利落的肌肉线条,光滑的皮肤上半点伤口都没有。 「是不是你的错觉——」 他话说到一半,目光不自觉的一滑,恰好落到男生白花花的两瓣屁股上——他这泳裤实在是太小,根本兜不住屁股,大喇喇的露在外面,结实的臀大肌格外诱人。 毕景卿卡壳了,一张小脸涨的通红。 韩谨没发觉,还在继续忽悠:「不应该啊,真的挺疼的,哥你再往下看看……」 毕景卿回过味来了,气得一巴掌扇上去:「你这小子又满嘴跑火车!耍我很好玩是不是?!」 韩谨冷不丁吃了一巴掌,嗷一声蹦起来:「哥你打我干什么?我是真的疼!」 毕景卿冷笑着看他:「你哪里疼?」 韩谨目光往下,委屈巴巴的说:「这里,一看到你就疼。」 毕景卿气笑了,抬手就要抽:「行,我给你以毒攻毒,保准你下半辈子都不会疼了!」 说着,他就真的抡圆了巴掌往上抽,却被韩谨一把拽住手腕,拉到怀里抱住。 「哥,你也太狠心了……」男生胡乱蹭着他肩窝,委屈哼唧,「真打坏了,你下半辈子的性福怎么办?」 第61章 你吃醋了对不对&偷窥的渴望 毕景卿老脸一红,没好气的说:「我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别抱着我!」 「真的没有?」韩谨抬起头来看他,眼神狡黠,「哥,好几天没人给你暖床了,你就不想我吗?」 「不想。」毕景卿斩钉截铁,「你赶紧起开,把这泳裤给我换了!」 「为什么要换?这可是我最喜欢的一件,哥你难道不喜欢吗?」 毕景卿心里酸熘熘的,脱口而出:「不知道多少人看过的东西,我才不稀罕!」 话一出口,他就意识到不对,但已经来不及了,因为韩谨已经面露惊喜,唇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勾起来,露出一个偷到腥的狐狸般狡黠的笑。 毕景卿恼羞成怒,甩开他就要走。 韩谨拉着他的手腕不放,得寸进尺的确认:「哥,你吃醋了对不对?你不希望别人看到我这样穿对不对?」 「屁!」毕景卿爆粗口,「你他妈的爱给谁看给谁看,反正我不看!」 韩谨却硬是掰着他的肩膀,把他拽回到遮阳伞下面,笑眯眯地说:「不,我谁都不给看,就只给你看。」 毕景卿心里舒服了点,但还是阴阳怪气的说:「你队友和刘教练都看到了。」 「是我不对。」韩谨痛快认错,低声道,「我待会就换掉它,等晚上出来游泳的时候,单独穿给你看,好不好?」 他刻意压低的嗓音越发悦耳动听,「单独」两个字眼满是暧昧的暗示。毕景卿低垂着的眼睫颤了颤,抿唇道:「今晚不行,你明天才能下水。」 「那就明晚。」韩谨从善如流,「到时候我偷偷去你房间喊你。」 「干嘛要偷偷?只是游泳而已,又不是偷情。」毕景卿无语,「你直接给我发消息就好了。」 韩谨挑眉,感觉这比直接敲门更像偷情。不过没关系,哥喜欢玩这种,他愿意奉陪。 「好,那就发消息,你到时候小心点,别被程以川发现。」 关程以川什么事? 第103页 毕景卿总觉得这话不太对劲,但一时又琢磨不出到底哪里不对劲,不由蹙眉。 韩谨却已经搂着他坐在椅子上,腻腻歪歪的撒娇:「哥,你亲我一口好不好?我后背疼,要亲亲才能好。」 毕景卿无语:「你是三岁小孩吗?」 韩谨半点脸皮不要,竖起五根手指:「五岁了!」 毕景卿哭笑不得,实在拗不过他,只能半推半就的任由小狗舔上自己的唇。 * 研讨会现场,医药领域的泰斗级人物分坐长桌两边,神情严肃的探讨议题。他们中的绝大多数年纪都不小了,满脸皱纹白髮丛生,偶有几个年轻些的,也是一水儿的地中海,头顶反光,眼镜有酒瓶底厚。 越发衬得坐在最前面的程以川黑髮如墨,清俊儒雅,与整个会议室格格不入。 尽管他年轻到令人嫉妒的地步,但在座的所有学者都不敢对他有半点轻忽,反而非常重视他偶尔提出的意见看法,言语间异常敬重。 对于学者而言,经验固然重要,但真正能决定在这科学座无尽高峰上攀登高度的,永远都是天赋和智慧。 程以川虽然年轻,但他早已用大量重大科研成果证明了自己的惊才绝艷,足以让在座的一众泰斗心服口服。 研讨会的进度在推进到一个难题时放缓了——这个议题在前期准备会上就争论不休,到现在更是成了拉锯战,学者们持不同态度,唇枪舌战,有几个脾气暴躁的甚至想动手,勉强被坐在后排的助手们按住。 「程教授怎么看?」有人问程以川。 程以川陷入沉思——这个议题涉及到药物设计方法,如果能够创新优化,将大大提高新药开发效率。 这是业内亟待解决的难题,每一次研讨会都会拿出来集思广益,但迟迟没有突破。就连他也只是隐隐有些稍纵即逝的灵感,无法给出有价值的建议。 他今天状态不错,但仍然需要再多一点点刺激,才能让大脑迸发出足够的思维火花。 程以川的目光落在笔电屏幕,庞杂的冷绿色数据线条忽而纠缠忽而离散,看得人头晕目眩。 坐在他旁边的人好奇探过头来,面露震惊:「程教授,这是你最近做的课题?这么庞大的数据量,不需要电脑辅助分析吗?」 程以川微微摇头,眼底倒映着幽绿的光,忽然像是看到了什么期待已久的变化,唇角勾起,「啪」的一下合上电脑。 「抱歉,我有事出去一下。」他歉然道,「各位老师请继续讨论,不用在意我。」 说完,他就快步离开了。 学者们面面相觑,都有些好奇——程以川在学术方面是出了名的专注和严谨,很少有在会场上忽然离席的情况,难道是手头课题有什么新的突破了? 程以川阻止了跟出来的助手,目标明确的快步走到能看到大海的落地窗前,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巧的微型望远镜。 他遥遥注视着浪花迭盪的海岸,很快定位一排色彩鲜艷的遮阳伞。 因为h大游泳队包场训练,这片沙滩难得空荡,于是程以川没怎么费力气,就找到了唯一有人的那一顶。 宽大的伞面遮住了那两人大部分身影,只有光裸着的双腿和一侧手臂露在外面。 这并不妨碍程以川那颗天才大脑自动分析得出两人此时的体位,进而推测他们最有可能正在做的事情——接吻。 功能强大的望远镜拉近遥不可及的距离,他身在高空,目光却触及情人间最暧昧最旖旎的缠绵,情不自禁的往前迈了一步。 这一步,仿佛踏破了空间的阻隔,他的灵魂透过男生娴熟的唇舌亲吻着放在心尖上的少年,每一次深吻都是那样热烈,每一次纠缠都是那样情深。 黑髮黑眸的年轻学者举着望远镜窥探无人得知的情事,喉结微微滚动,脸颊泛起浅淡的红晕。 他那颗缺乏常人情感的苍白心脏,像是凭藉着这样的代入,忽然拥有了贲张的血脉,染上冶艷的血色。 他有着受万人敬仰的才华和学识,却偏偏也有着最低劣最无耻的怪癖。 这是他的顽疾。 他的灵感不会在高高在上的目下无尘中闪现,只会在自甘堕落彻底沉沦的瞬间迸发——那个面容精緻无瑕的少年,承载了他所有污秽的欲望,是他唯一的缪斯。 不知过了多久,像是只有一瞬,又像是持续了一生。程以川缓缓放下望远镜,眼底闪烁着异样的光。 他快步冲进会场,一言不发的拉过一块白板,快速在上面书写起来。 还在争论不休的学者们都被惊动,不约而同的停止讨论,凝视着白板上不断出现的一行行数据分析和实验思路,眼底的惊骇之色越来越浓。 「这不是前几天最新公布的实验数据吗?他居然已经分析完了?」 「这个切入点我也尝试过,但是实验始终失败——」 「不对!他预设了另一种实验思路!天吶!这个还真有可能成功!」 程以川无视了会议室里一阵阵的惊唿声,一气呵成写满了整片白板后,长长吐出一口气。 年轻学者放下笔,后退几步欣赏着自己的杰作,缓缓勾起唇角笑了。 这个困扰了业界数年的难题,终于在今天有了解开的希望。 这一切的功臣,并不是程以川,而是毕景卿。 第104页 这并非无法用科学来解释—— 人脑是一种极其复杂精巧的器官,任何一点点器质性的异常,都有可能带来天差地别的改变。 程以川曾经做过非常精细的脑部ct扫描,试图找出自己大脑的特殊之处,并且的确找到了异于常人的地方。 就是那一点小小的特殊,给了他无穷无尽的智慧,却也让他患上一种特殊的疾病——他有着强烈的窥私慾。 他的情慾无法被正确的触发,兴趣异于常人——比起直接发生关系,他对窥探他人的亲密行为更感兴趣,所以他并不介意「共享」。 越是亲眼看到毕景卿与他人举止亲密,他的欲望就越是炽热。 这份不正常的癖好常常让他饱受隐秘饥渴的折磨,唯有渴望被满足时,他的大脑才会获得清明,灵感迸发,一切难题迎刃而解。 他是身中剧毒的病患,不得不死死抓住唯一的解药。 漫长的压抑和空虚中,毕景卿是唯一能够缓解这份痛苦的特殊存在。 ——所以我的缪斯,我此生都无法离开你,拜託你,永远留在我的身边吧。 * 漫长的亲吻结束于系统突兀的通知:【恭喜,程以川好感度上升5点。】 毕景卿推开韩谨,缺氧的大脑迷迷煳煳:【程以川?为什么不是韩谨?】 程以川不是在开会吗?怎么会忽然加好感度? 系统说不出个所以然,毕景卿百思不得其解,却也没时间多想,毕竟眼前还有一条黏人小狗需要应对。 韩谨换了一条泳裤之后,带着毕景卿神神秘秘的绕开泳队训练的那片海域,找到藏在一块大礁石后面的拉风摩托艇。 好帅!好酷!毕景卿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强忍住扑上去的欲望,捨不得挪开视线:「这是哪来的?」 「我发小的,这段时间都借我玩了。」韩谨还是那套说辞,嘿嘿一笑,「哥,咱们兜一圈?」 第62章 登堂入室&嘴唇的轮廓 毕景卿用所剩不多的理智犹豫道:「你背上的伤不是不能沾水吗?」 「创可贴防水的,而且还有外套。」韩谨耸耸肩,「这摩托艇只能白天开,晚上视野不佳就很危险了。我就只有今天下午有半天假……」 他狡猾的释放诱饵,等着猎物上钩。 毕景卿抵不住诱惑,松口了:「好吧……就稍微玩一会,你注意点衣服,别弄湿了。」 韩谨笑眯眯的把摩托艇推进海里,跨上去之后把毕景卿拽到自己身后,大声道:「抱着我,这样水就弄不湿后背了!」 毕景卿还来不及反应,摩托艇就发出沉闷有力的轰鸣声,离弦之箭一样弹射出去。 他尖叫一声,本能的抱紧韩谨的腰,饱含着水汽的海风唿啸着从耳畔掠过,弓弦释放般清越的锐鸣张扬又放肆。 男生朗声大笑,摩托艇一个甩尾,掀起巨大的浪花,把两人浇得湿透。 「你的伤——」毕景卿竭力大喊,声音破碎在风里。 韩谨也大喊道:「不用管它!哥,你什么都不用管,只要开心就好了!」 他希望毕景卿能忘掉所有烦恼,肆无忌惮的纵情欢笑——这是他唯一的,也是最衷心的愿望。 * 韩谨带着浑身湿漉漉的毕景卿回到酒店的时候,走廊的穿堂风吹过,毕景卿抖了抖,打了个小小的喷嚏。 韩谨有些懊恼,搂着他的腰往前走:「对不起啊哥,我忘记带个备用的外套了。」 玩的时候太开心了,肾上腺素疯狂分泌,不仅不觉得冷,反而热血贲张。可是等太阳下山,意犹未尽的把摩托艇推回沙滩的时候,寒意就顺着湿透的衣服往骨头缝里钻。 他倒是还好,常年游泳体格健壮,就算是夜泳都不在话下,可毕景卿就不行了,这一路走回来,连说话声音都变得闷闷的。 「哥,你先回去洗个热水澡,我去给你买感冒药——」 话还没说完,他就看到等在房间门口的程以川。 年轻学者穿着简单的白衬衣黑裤子,清瘦高挑的身形挺拔隽秀,浓重的书卷气儒雅斯文,抬眸看过来时眼波流转,温柔中透着无奈,像是在看两个不懂事的孩子。 程教授举起手里的小袋子,语气温和,却隐隐带着不贊同:「感冒药已经准备好了。海边昼夜温差大,容易感冒,出去玩可以,但要早点回来。」 韩谨皱了皱眉,没有反驳。 他虽然不喜欢程以川这副好为人师的嘴脸,但也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对,这次的确是他的错,没照顾好景卿哥。 毕景卿不好意思的笑了:「是我玩过头了,下次不会了。」 程以川对他伸出白皙的手掌,柔声道:「房卡给我,我来开门。」 毕景卿对这样的温柔毫无抵抗之力,乖乖掏出房卡递过去。 房门打开,毕景卿接过程以川手里的感冒药,翻出几包塞给韩谨:「阿谨,你也喝一包预防,晚上早点休息。」 韩谨刚想跟着他一起进屋,就被这么一句关心堵了回去,只能眼睁睁看着房门关闭,随即意识到不对——程以川那货怎么自然而然就跟进去了?! 就连毕景卿,都是在关上门以后,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程以川还在自己房间里,没有出去。 「以川哥哥,你怎么进来了?」毕景卿哭笑不得,「快回去吧,小心被我传染。」 第105页 程以川不由分说的把他推进浴室:「你去洗澡,我帮你准备药。」 「可是……」 他态度温和,像个耐心哄骗不听话孩子的师长,毕景卿稀里煳涂就进了浴室,等反应过来的时候,都已经开始往头髮上打洗髮水了。 毕景卿:「……」 他是鬼迷心窍了吗?不然怎么就乖乖听程以川的话,连一点反抗的心思都生不出来? 程以川要是改行去做间谍,肯定能把敌人忽悠的底裤都不剩,还倒过来帮他数钱。 毕景卿苦笑着放弃了把程以川赶出去的念头,他跟这位大佬的段数差距太大,玩不过啊玩不过,还不如顺其自然。 至少跟其他几个男人比起来,程以川带给他的攻击性和压迫感最弱,不至于给他太大的压力。 洗完澡,毕景卿感觉舒服多了,推开浴室门。程以川坐在落地窗边的椅子上,静静看向窗外,听到动静转过头来,漆黑的眼眸隐藏在金丝边眼镜后面,掠过奇异的光彩。 像是飢肠辘辘的野兽,忽然看到了垂涎已久的美味。 毕景卿脚步微顿,后嵴浮起一线战慄,谨慎的歪头问道:「以川哥哥,你怎么了?」 「没什么。」程以川眨眨眼,很快恢復正常,「过来吧,药有点烫,待会再喝。」 毕景卿小心的走过去。杯子里沖泡开的感冒药呈琥珀色,的确很烫,白色雾气氤氲在杯口,蒸出一圈细密的水珠。 毕景卿愣了愣。 「坐吧。」程以川笑着,「我今天开了一天会,都没机会陪你,跟我说说今天都做了什么?」 毕景卿在他对面坐下,眉心飞快的皱了一下——感冒药……怎么会是烫到无法入口的呢? 他走进浴室时,程以川就已经开始烧水。他花了将近二十分钟洗澡,这么长时间,就算药已经凉了,也比还是滚烫得合理。 这绝不是程以川这样聪明的男人会犯的错误。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故意等到浴室里的水声停了,才把烧好的开水倒进杯子。 虽然这很可能只是程以川为了多留一会而使的小小计谋,却仍然让毕景卿不自觉地紧张起来。 他盯着程以川看了几秒钟,忽然意识到自己在面对眼前这个男人的时候,似乎总是过分多疑。 他本能的防备着程以川,哪怕他看起来是那样无害,文弱又儒雅。 这是前几次回溯留下的后遗症,他始终无法像信任韩谨那样信任程以川,因为哪怕他曾经把程以川的好感度刷到满分,对方的心跳仍然平和到毫无瑕疵。 那稳定到仿佛永远不会产生变化的频率,几乎已经成了他的心魔。 系统察觉到他的不安,忍不住说:【你是不是想太多了?程以川对你的好感度一直在上升。】 毕景卿抿了抿唇,没有回答。 好感度真的能代表一切吗?正是程以川的存在,让他对这个数值产生了怀疑。 如果好感度真的代表程以川对他的「爱」,那为什么前次回溯时,哪怕系统已经提示攻略成功,程以川在亲吻他、碰触他时,仍然平静如一口毫无波澜的深井? 他在程以川眼里到底是怎样的存在?程以川又是因为什么亲近他,善待他? 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他迟迟没有开口,程以川看过来的眼神有些疑惑,毕景卿回过神来,简单描述一天的经歷。程以川似乎对遮阳伞下的惬意时光很感兴趣,有意无意的把话题往上引。 毕景卿自然不肯提起跟韩谨接吻的事,只说自己睡着了,还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说到这里,他心里一动,拿过酒店提供的便籤条,在上面画出梦里见过的那个五芒星,递给程以川。 「以川哥哥,你知道这个符号代表什么吗?」 程以川接过去看了看,有些惊讶:「这是逆五芒星……你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逆五芒星?毕景卿一眼就能辨认出那符号是五芒星,却并不知晓这东西还有「正」和「逆」的区别。 他随便找了个藉口:「看书的时候偶然看到,有点好奇。」 「啊,那大概是犯罪小说吧。」程以川瞭然,用一种「原来你喜欢这种」的促狭眼神看他,把便签纸转了个方向,解释道,「尖角向上的五芒星代表『生命』和『健康』,常被用作祈福的符号。但是……」 他把便签纸摆正,五芒星倒立过来,成了尖角朝下的样子:「如果把五芒星倒过来,即把人的精神指向下,意义就截然相反……逆五芒星最常见的指代,是地狱,邪魔,或是撒旦。」 这三个词,每一个都让毕景卿心头一颤。 他想起那片浓重而不祥的黑雾,被那双不存在的「眼睛」凝视时,他仿佛被最恐怖最危险的气息彻底包围…… 所以那是地狱,还是邪魔,亦或是……撒旦? 不,那也有可能只是一个梦,源头是他内心最深处的,对于囚禁和死亡的恐惧。 毕景卿下意识的攥紧了便签纸,脆弱的纸页立刻遍布摺痕,他却浑然不觉。 程以川细细观察着他,发现他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眼神空茫,不由蹙眉。 他抬起手,轻轻碰触少年攥紧的拳头。毕景卿被这突如其来的温热惊动,倏地松开了手。 程以川从他掌心抽出那张小小的纸片,不动声色的做出一个丢进垃圾桶的动作,其实是藏进了自己的袖子里,温声道:「药不烫了,快喝吧。」 第106页 毕景卿回过神来,端起杯子,犹豫了一下。 程以川道:「不苦的。」 他顿了顿,眼底浮现笑意,补充道:「我尝过了。」 毕景卿一愣,这才发现杯口处依稀可见一圈水渍,恰好是嘴唇的轮廓。 他没来由的红了脸,低咳一声,转动杯子换到另一边,一鼓作气喝下去。 的确不苦,但他却有些分不清,到底是药真的不苦,还是自己尝不出苦。 第63章 你在害怕我&跟踪狂和偷窥狂 程以川接过毕景卿手里的杯子,又递过来一颗剥好的奶糖,用温柔到近乎纵容的眼神看着他把糖含进嘴里。 嘴里晕开甘甜的滋味,奶糖如有温度,恰到好处的抚慰了他回忆噩梦时的不安……毕景卿忍不住迴避程以川的视线,心想:这也太可怕了。 他明知道程以川是特殊的,没有常人那种名为「爱」的感情,却还是会被他伪装出来的深情蛊惑,不自觉地心如擂鼓。 如果没有之前回溯的经验,他大概早已经万劫不復。 喝完药,毕景卿去床上躺下,把自己藏进被子里。程以川跟到床边,轻轻抚摸他的发梢,柔声给他讲起今天研讨会上的趣事。 他的嗓音柔和悦耳,即使毕景卿听不懂那些医药学领域的术语,也仍然觉得动听。 但这份动听,却让他在抑制不住的想要沉醉之余,又感到难以言喻的恐慌。 毕景卿翻了个身,避开男人的手指,轻声道:「以川哥哥,谢谢你照顾我,但我有点困了……你先回去吧。」 程以川默了默,目光流连在少年修长纤细的后颈,忽然抬手握住他的肩膀。 毕景卿本能的颤了颤。 年轻学者可以轻易洞察人心,几乎是立刻就意识到问题所在,柔声道:「景卿,你在害怕我?」 毕景卿抿紧唇角,再一次意识到在程以川面前,他不配拥有任何秘密。 男人并不生气,只是耐心的问:「为什么?」 毕景卿不想说,也不知道怎么说,毕竟如果不是因为回溯,他本不该看透程以川这份虚假的温柔。 他摇摇头,想把这件事煳弄过去:「我怎么会害怕你呢?我就是困了,应该是感冒药发挥作用了——」 「景卿,我比你想像中的更了解你。」程以川柔声道,「你是我的实验对象,我熟悉你的每一点生理反应。你的确在害怕,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是我有哪里做的不好,吓到你了?」 毕景卿蹙眉,只觉得「实验对象」这四个字异常刺耳。 这就是学者吗?遇到不明白的事情,就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他无奈的嘆了口气,做起来面对刨根问底的程教授,轻声道:「不是因为以川哥哥你做的不好,而是因为做的太好了。」 程以川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神情。 毕景卿想了想,问道:「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吗?」 程以川毫不犹豫:「因为你是非常重要的人。」 「为什么重要?」 「因为不可替代,不可或缺。」 「……」 他回答的很快,却迴避了问题的核心。 毕景卿深深看了他一眼,轻声道:「以川哥哥,等你什么时候对我毫无隐瞒,我就不会再怕你了。」 坦白善待的原因,坦白重要的原因,坦白不可替代不可或缺的原因,让我明白好感度到底源于什么……只有打破未知,恐惧才能消失,这是唯一的办法。 程以川怔了怔,平静的眼眸忽然泛起一丝波澜,随即微笑道:「我明白了。」 他收回搭在毕景卿肩上的手,环抱双臂但笑不语。 毕景卿了解的心理学知识不多,却也明白,这是一个标准的防御性姿势。 以程以川的本事,完全可以做到彻底隐藏心底的想法,分毫不露,但他却近乎坦然的用肢体语言表达了拒绝。 他的姿态依然优雅,却隐约多了几分危险的不驯。 毕景卿盯着程以川,明白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坦诚后,眼底掠过一抹失望,重新躺回床上,小声下逐客令:「我真的困了。」 这一次,程以川不再坚持留下,而是摸摸他的额头,确认没有发热后,无声无息的起身离开。 灯光熄灭的那一刻,系统发出懊恼的嘆息,遗憾错过了刷好感度的机会,毕景卿却并不后悔。 他不是不想刷好感度,而是他很清楚,程以川根本无法用正常的方式去攻略。一味的顺从他,按照他的套路走,好感度也不会上升。 毕景卿已经意识到,每一次程以川的好感度上升,都不是因为他做了什么,而是莫名其妙突然发生,这意味着一定存在着某个他还不清楚的触发机制。 他不想再被程以川牵着鼻子走了,他要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 他不会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这一次,他不仅要攻略成功,还要搞清楚到底为什么成功,打破程以川始终如一的心如止水。 * 程以川走出毕景卿的房间,房门合上的一瞬,他脸上的笑容忽然湮灭,仿佛轻轻合上一只装满喜怒哀乐的匣子,没发出半点声响。 这一切变化,都只落入一双窥视着的眼眸。 那是属于竞争对手的视线,充满了讥讽和嘲弄。 第107页 程以川闭了闭眼,面无表情的看向角落里半边身子都隐匿于阴影的男生。 韩谨环抱着双臂看他,下巴微扬,示意他走远点谈。 程以川平静的接受了提议,跟着他离开。 …… 时间倒回到四十分钟前。 韩谨被关在毕景卿房门外,虽然恼火,却没有吵闹着非要进去。 他看得出来毕景卿精神状态不太好,需要休息,不然真的有可能会生病。 他其实没有那么不成熟,很多时候,他都只是害怕而已。 被抛弃的恐惧就像一根尖刺,早已深植他的灵魂深处,拔不出,治不好,稍微一碰都是鲜血淋漓。 他粘着毕景卿,一分一秒都不愿意分开,甚至做那些会让他厌恶的事情,都是为了弥补那份随时担忧失去一切的恐惧。 他的身体里住着一头随时有可能失控的野兽,唯有彻彻底底的占有那个人,才能餍足沉眠。 他知道毕景卿不喜欢真实的他,所以一直都在竭力伪装,但是每当看到有其他男人接近毕景卿时,那根束缚住他的铁链都紧绷着摇摇欲坠,随时可能碎裂。 再这样下去……如果有一天,他彻底失控,真面目被景卿哥拆穿,会发生什么? 韩谨不敢再想下去,他深吸一口气,逼迫自己把紧盯着房门的双眼移开,快步离开走廊。 酒店五楼是休闲区,除了自助餐厅,还有提供专门酒水的bar。因为价格高昂,住客来的不多,环境幽僻。 韩谨选了一处隐蔽的卡座,点了杯高度数的烈酒,漫不经心的喝了半杯之后,一个穿着酒店服务生制服的年轻男子赶到,在他对面坐下,态度恭敬。 「少爷。」 韩谨对这个称唿毫不在意,只不耐烦的催促道:「怎么样?发现什么了?」 服务生压低嗓音道:「我今天跟同事换班,专门负责那场研讨会,少爷您让我盯着的那个人只在中途离场过一次。」 「什么时候?去做什么?」 服务生报了时间点,迟疑道:「他不让助手跟着,我也没敢靠太近,但看着像是……拿着望远镜往海滩的方向看。」 他不敢说的太肯定,韩谨却已经结合他提供的时间,察觉到了什么,神色微变,忽然勾起唇角笑了。 他把剩下半杯烈酒一言而尽,递了一卷现金给服务生,夸奖道:「干得不错,继续盯那傢伙。对了,这事记得保密,别让我爸妈知道。」 服务生接过钱,二话不说的应了。 韩谨把空了的酒杯倒扣,起身离开。 …… 程以川没有跟着韩谨走出去很远,他在楼梯间前停下脚步道:「就这里吧。我明天还有会,时间不多。」 韩谨嗤笑一声:「程教授演技不错,装着一本正经的开会,倒是把所有同事都煳弄过去了,他们知道你背地里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吗?」 程以川对他的冷嘲热讽置若罔闻,直接推开楼梯间的防火门走进去。韩谨瞪着那半开着的门,啧了一声,不得不跟进去。 楼梯间空间不大,两个身量同样高挑的男人面对面站着,彼此间只有一臂距离,这让两人同时心生抗拒,有种领地被他人侵略的不适感。 韩谨不得不近距离打量着程以川,忽然觉得这傢伙的气质和之前有些不同,像是剥离了一层有温度的外壳,只剩下无机质的冰冷和漠然。 邪门,像个机器人似的。 程以川先发制人:「我知道你跟踪过景卿,不止一次。」 韩谨:「!」 简单的一句话,就让韩谨浑身的肌肉紧绷,瞬间进入应激状态。 他脸上再没有原本的讥讽,取而代之的是警惕和狐疑,沉声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程以川平静的说:「对我来说,了解你的情况并不困难。不只是你,其他人的信息我也有所掌握,只除了……」 他推了推眼镜,没有提起某人的名字,继续说道:「你太容易冲动,隐藏行迹的手段也不够高明,景卿应该已经察觉了。」 韩谨:「……」 他的唿吸变得粗重,脑海里一瞬间转过许多念头,甚至包括让程以川彻底消失。 这里是他的地盘,想做到这一点并没有那么困难,只是需要承担些风险。 程以川却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从容道:「我劝你不要试图对我做什么。我的大脑是珍贵的国家财产,你以为上面会放任我没有任何保护的离开京城吗?」 智慧是无形的战略资源,甚至比有形的资产更加重要。他只是习惯性保持低调而已,不代表他就真的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者。 如果韩谨想不开,非要在这里动手的话,他也不介意直接抹去一个竞争对手。 ——从精算的角度考虑,那样反而更高效一些。 第64章 我要他只属于我&梁总救我 年轻学者的语气笃定自然,没有丝毫勉强,始终如一的从容淡定。 韩谨清醒的意识到,眼前的男人并不是在开玩笑。 他深唿吸几次,收敛起蓄势待发的姿态,向后靠在冰冷的防火门上,挑眉道:「程教授,你是怕我揭穿你的秘密,所以才先发制人吗?」 程以川微微一笑,清冷的黑眸里,算计的光一闪即逝:「一个跟踪狂,能威胁一个偷窥狂什么呢?反之亦是如此。韩谨,我们半斤八两,比起斗个你死我活,还是合作关系更有利一些。」 第108页 「我的建议仍然不变,我不介意分享,也不介意像今天这样,任由你霸占景卿一整个白天的时间……相信我,其他几个男人可不会像我这样大度。」 韩谨垂眸不语,心底满是讥讽。 他想:谁他妈的稀罕和你分享?我只想要景卿哥永远属于我,我要他只属于我一个人。 至于程以川……虽然不知道这人到底有什么毛病,但所谓的「分享」,一定不单纯只是字面上的意思。 韩谨心里盘算着数不清的念头,帅气俊朗的脸上却扬起笑容,伸出手道:「……合作愉快。」 这不是合作,只是因为谁都奈何不了谁,不得不短暂的互相妥协而已。 他清楚这一点,程以川同样清楚。 于是两人假惺惺的握了握手,把自己最不堪最无法示人的把柄,埋葬在彼此饱含深意的眼眸中。 * 因为感冒药的缘故,毕景卿睡得很沉,第二天起来时已经快中午了。 他伸了个懒腰,拉开窗帘,看着外面的艷阳,感觉心情好多了。 他最近很喜欢阳光,明亮的温暖象徵着自由,带给他强烈的安全感。 感冒药效果很好,他现在浑身都是力气,再跟十个程以川斗心眼都不在话下—— 豪情壮志还没抒发完,手机就跳出消息提示: 程以川:「醒了?身体应该没事了吧?晚上有音乐会,我买了票,一起去吧,六点见。」 毕景卿:「……」 我错了,我不该大放厥词的。 只要监测仪还挂在脖子上,他在程以川面前就是个透明人,没有半点隐私。 毕景卿垂眸看着颈间的黑色小球,项鍊还是解不开,难道他就真的拿这个小东西毫无办法? 他正在发愁,手机又响了起来,这次是韩谨:「哥,说好了一起去海边,晚上六点,换好小裤裤等我!」 还附赠一张照片,巴掌大的比基尼小泳裤重出江湖,配上男生结实健壮的腰腹大腿,看的毕景卿一阵气血翻涌。 他把手机丢到一边,心道不妙——最糟糕的情况出现了!这边那边都是六点,他到底该赴谁的约? 自家的悲观系统又开始自闭:【你完了,小命休矣!】 前几次回溯只攻略一个人都要挨刀子,这次撩了五个,五把刀子,能捅出十个洞来! 毕景卿强作镇定:【不怕,之前叶导和阿冶都能相安无事,以川哥哥和阿谨也可以的。】 系统:【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说的什么鬼话?他俩跟那俩能一样吗?】 毕景卿哑口无言。 的确不一样,那俩毕竟是主僕关系,且周冶对叶倾珏百依百顺。可程以川和韩谨……这俩凑到一起,就像一口烧沸了的油锅,遇着一个火星子就能炸开。 而今晚的「约会」,眼看着就要成为那个火星子。 系统催促道:【你不是恋爱大师吗?快想想办法。】 毕景卿沉吟片刻,正色道:【事到如今,只有最后一个办法了。】 【什么?】 【祸水东引。】 掐灭火星子,从拒绝双方邀约开始做起——海边散步和音乐会,他一个都不打算去。 * 酒店楼顶设计成时下流行的无边泳池,很受客人欢迎。程以川订的高级客房自带入场券,毕景卿找到以后,便兴沖沖的上来体验。 系统非常疑惑:【你怎么还有心情来游泳?】 毕景卿看它还不明白,耐下性子解释:【我想让他俩自己放弃约我出门。】 系统怀疑他脑子坏掉了:【那怎么可能?】 毕景卿狡黠一笑:【如果我今晚已经有约了,他俩就不得不放弃了。】 不仅会放弃,还会同仇敌忾,把矛头指向第三人。 他打算在顶楼一边游泳一边「猎艷」,先选中目标,然后等六点的时候凑上去攀谈几句,被找过来的程以川和韩谨看个正着,引他们吃醋误会…… 这就是他的「祸水东引」,只不过要辛苦那位用来吸引火力的倒霉蛋了。 当然了,这个倒霉蛋最好还是个黄金大腿,能跟程以川和韩谨分庭抗礼的那种,才方便他浑水摸鱼趁乱逃走。 呃,虽然难度比较大,但也不是毫无希望不是? 这家酒店星级高,价格昂贵,能在这里订高级套房,享受无边泳池的都不是普通人,他多在这里泡泡,总能碰到个合适的。 系统终于搞明白他的计划,欲言又止——它一如既往的觉得自家宿主是在作死。 大腿千千万,凭啥给你抱?坑人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可它家宿主虽然总是不走寻常路,但往往又能绝处逢生……说不定这次也能成功呢? 想到这里,它又把到了嘴边的劝阻咽了回去。 正是吃午饭的时间,泳池里人不多,毕景卿痛痛快快游了几圈,觉出有点疲惫了,便攀着泳池边沿浮出水面。 他刚一露头,就察觉一道阴影遮住阳光,不由一愣,目光落在眼前的一双腿上。 结实有力,修长笔直,白皙细腻,肌肉曲线清晰流畅,踝骨凸起的弧度优美,干净又漂亮…… 而且有点眼熟。 毕景卿下意识的盯着看,脑海里忽然闪过西装裤下,深色棉袜包裹着的窄瘦足踝。 怪不得眼熟呢!这根本就是个熟人! 第109页 他瞬间察觉到不妙,一低头就要钻回水里,却被一只微凉的手掐住后颈,「哗啦」一声,直直从水里拎了出来。 「头都不抬就要跑,没认出来?」 熟悉的华丽声线从头顶上方响起,毕景卿臊眉耷眼,厚着脸皮狗腿:「梁总说笑了。我就算认不出别人,也认得大老闆您呀。」 「哦。」男人语气平静,「认出来了还要跑,那就是心虚了?」 毕景卿:「……」 他不是心虚,只是单纯的害怕——每次遇到梁莫言都没好事,一看到这傢伙,他浑身就隐隐作痛,耳边好像还迴响着清脆的鞭子声。 「梁总,能先松手吗?」毕景卿讨好的笑,指指后脖子,「有点疼。」 梁莫言轻笑一声,竟然真的松开手:「上来,我有话问你。」 毕景卿心不甘情不愿的爬上岸,这次总算看清楚了梁莫言的全貌——他虽然是来游泳的,却严严实实的裹着浴袍,只有膝盖以下脖子以上露在外面。 他发上还残留着水汽,略长的发尾微卷,柔顺的贴合在颈侧,喉结处滑落一滴水,被棉质的浴袍吸收殆尽。 男人一如既往的姿态优雅,抬起的眉眼水墨画一般清隽,就是眼眸太深了些,不见底一样的墨色,越发衬得肤白似玉。 男色当前,毕景卿情不自禁多看了几眼,脑海里飞快掠过一个念头——不是攻略对象,可惜了。 梁莫言示意他坐下,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不拍戏了?」 毕景卿解释了自己休假的事情,反问:「您怎么会在这里?不上班了?」 一模一样的句式,多少带点赌气的成分。 梁莫言被他的牙尖嘴利逗笑了:「真巧,每年这个时候我也在休假。」 h市的确是度假胜地,但现在才刚刚入夏,这时候就来海边,是不是有点早了? 毕景卿虽然觉得自己走到哪里都能遇到梁莫言这事很可疑,但也没有自恋到认为这位大佬是追在自己屁股后面跑。 所以思来想去,还是只能用巧合来解释。 他大着胆子说:「既然我们都在休假,那是不是可以暂时不分上下级……我能喊您梁哥吗?」 梁莫言似笑非笑:「可以。喊梁老师也可以。」 梁老师……毕景卿想起被他用艺名「梁默」戏耍那次,气得鼓起脸颊。 短暂沉默后,梁莫言托腮看他:「你又有事求我?」 毕景卿勐摇头:「没有!绝对没有!」 「没有就好,毕竟上次的欠帐还没抹平呢。」梁莫言意有所指,「都过去这么久了,你是不是该连着利息一起付?」 上次……毫无疑问,他指的是419房间那一晚。 那一晚绝对是毕景卿的噩梦,他头皮发麻,心虚的差点滑下冷汗,但随即又意识到,这是个绝妙的机会—— 能吸引程以川和韩谨的火力,还能硬刚那两人的黄金大腿……那不就是梁莫言吗?! 真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梁总就是他天赐的大腿……不,腿哥! 他两眼放光的盯紧梁莫言:「腿——咳,梁哥,我其实是很愿意把欠你的人情都还上的,但是——」 梁莫言纠正:「那不是人情,是各取所需的交易。」 「行,就交易。」毕景卿没在细枝末节上浪费时间,继续说道,「但上次的交易有个漏洞——没有提前谈好我要支付的代价,对不对?」 梁莫言不置可否的「唔」了一声。 的确没有,因为事发突然,没那个时间。 毕景卿再接再厉:「事实不清就强制执行,属于强买强卖,所以最后帐没付清,也不全是我的错。」 梁莫言盯着认认真真算帐的毕景卿,唇角微微勾起,再次「唔」了一声。 ——他忽然觉得,少年一本正经打着小算盘的样子,有点可爱。 第65章 老流氓今天挺纯情&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毕景卿没发觉男人微妙的眼神,继续为自己争取利益:「这事主要责任在你,所以作为补偿,就换我来决定支付代价的方式,怎么样?」 「嗯。」梁莫言似乎心情不错,罕见的好说话,漫不经心的应道,「你想怎么付?」 毕景卿咽了咽口水,把想好的条件说出来:「我今天一天的时间都是属于你的,不管梁哥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一起!」 「我想做什么都可以?」梁莫言有点兴奋似的,微微坐直了身子。 毕景卿早有准备,立刻道:「不能是那方面的,只能做绿色和谐的事情。」 梁莫言瞬间意兴阑珊,不感兴趣:「我不缺私人秘书。」 毕景卿使出三寸不烂之舌,努力说服:「时间可是很宝贵的梁哥,一寸光阴一寸金啊,我付的这些时间要是换算成钱,都够买下叶导一夜了!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梁莫言眼睛半闭半睁的思忖片刻,终于松口:「倒也不是不行。」 毕景卿舔了舔下唇,紧张的等待后面的「但是」。 梁莫言以手支颐,神色慵懒:「但是,你支付给我的所有时间里,都必须和我牵手。」 「牵手?」 「没错。如果能做到的话,交易就成立。」 「可是……」毕景卿有些犹豫。 梁莫言挑眉道:「一寸光阴一寸金啊,我的一天足够买叶倾珏一个月的,算下来还是你倒赚了,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第110页 毕景卿:「……」 好熟悉的话术,他好像刚刚才说过。 就没见过这么小心眼还斤斤计较的男人! 梁莫言好整以暇的等待,仿佛已经看穿了一切,知道毕景卿定然会妥协。 毕景卿脑海里天人交战十多秒,终于咬牙点头:「好,牵手就牵手!」 他不放心,还强调道:「只能牵手哦,其他的肢体接触都不可以!」 梁莫言笑了:「放心,我是个信守承诺的商人,从不违约。」 他向毕景卿伸出白皙修长,轮廓漂亮的手掌:「既然交易成立,那就从现在开始吧。」 毕景卿抿了抿唇,小心的握住男人的手。 皮肤细腻干燥,骨节坚硬分明,是一只很有力量感的手,但又触手微凉,光滑冷硬,有种玉石般的质地。 梁莫言的体温好像比正常人低一些,漆黑狭长的眼睛也有种冷血动物的气质。他穿进来的这本书如果是个玄幻故事,那这人八成是只睚眦必报的美人蛇…… 毕景卿盯着男人修长漂亮的手发呆,这个行为取悦了梁莫言。他发出一声低沉的轻笑,牵着少年站起身来:「走吧。」 他没有解释要去哪里的意思,显然是唯我独尊惯了,毕景卿也没问,只亦步亦趋的跟着,忽然发觉自己好像没有那么害怕对方了。 一想到对方会在几个小时后成为代替自己受苦的倒霉蛋,他不仅不害怕了,甚至还感到一丝虚伪的同情。 哎,可怜的腿哥,辛苦您啦! 梁莫言走着走着忽然回头,恰好看到毕景卿唇角没来得及掩饰的坏笑。 毕景卿吓了一跳,赶紧把坏笑拐了个弯,变成讨好谄媚的笑:「梁哥,有什么吩咐?」 梁莫言仿佛什么都没有察觉,平静的收回视线:「先把衣服换了。」 他牵着毕景卿走进淋浴间,空闲的手解开浴袍带子,浴袍松松垮垮的散落下来,卡在牵着的两手中间。 毕景卿下意识的紧紧闭上眼,免得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干咳一声道:「梁哥,先松开吧,等沖完澡换好衣服再继续。」 梁莫言微微蹙眉,沉默了几秒钟之后,才不太情愿的「嗯」了一声。 他松开手,看着毕景卿受惊兔子似的熘走,微微眯起眼。 好想把这小傢伙抓回来,狠狠教育一番,让他再也不敢逃跑。 毕景卿一闪身躲进角落里的小单间,背靠着光滑的瓷砖墙,心跳如鼓——他刚才不小心瞄到,梁莫言后腰正中间似乎有一个纹身。 虽然因为浴袍遮掩,他只看到一点点边沿处的轮廓,但他却直觉般的,在脑海里勾勒出了一个熟悉的图案。 五芒星……而且是尖角朝下,倒立的逆五芒星。 毕景卿在水声中发了会呆,忽然用力拍打自己的脸颊——别胡思乱想了,只是有点像而已,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情? * 毕景卿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梁莫言正站在更衣室的镜子前面,抬手整理衬衣领口。 他的姿态矜贵无双,举手投足间的优雅刻进骨子里,高级定制西装被那双白皙修长的手拨弄着,都沦为可有可无的陪衬。 毕景卿小心的观察他的袖口,发现今天他戴的是一对猫眼石袖扣,纯净的黄灿底色,中间一道白色明亮的细线,随着角度变换忽长忽短,猫瞳般惑人。 今天是黄色。 迄今为止,他已经见识过梁莫言四种不同颜色的袖扣了。 红宝石带给他的感觉最危险,青金石次之,祖母绿宝石和今天的黄绿猫眼则柔和很多,梁莫言的心情也比较好,更好说话…… 虽然不知道原理是什么,但范夜霖说的没错,的确可以通过观察袖扣,来判断梁莫言的状态。 梁莫言透过镜子看向他,又一次伸出手。毕景卿老老实实的握住,心里暗自嘀咕:这老流氓今天倒是挺纯情的,跟小学生似的,喜欢牵小手。 梁莫言牵着他侧过身来,嗓音慵懒:「领带。」 毕景卿会意,笨拙的用一只手帮他系领带,折腾了好几遍都没成功。梁莫言静静的垂眸看着,最后提醒道:「可以用嘴。」 毕景卿:「……你就不能用那只手帮帮我吗?」 梁莫言挑眉:「你说了什么都愿意做。」 毕景卿嘆了口气,小声嘟囔:「就知道你个奸商半点不肯吃亏。」 他不得不用嘴巴叼起领带的一头,手口并用的打出一个不太标准的温莎结。 「呃,不大好看……」毕景卿心虚的整理了一下,「你看行吗?」 梁莫言的目光落在领带上洇湿的一小块痕迹上,微微眯起眼,宽容大度的说:「就这样吧。」 毕景卿顺着他目光的落点看去,顿时涨红了脸,抓着领带扯几下,把那一小块藏到下面,煞有其事的点头道:「这样更好看一点。」 梁莫言纵容了他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行为,牵着他离开顶楼,去了五层的咖啡厅。 一整个下午的时光,毕景卿就和他一起坐在咖啡厅里,手牵着手一起用笔电看老电影。 窗外洒进来的阳光温暖又热烈,害得毕景卿昏昏欲睡,梁莫言也不在意,任由他倚在自己肩膀上打瞌睡。 只能牵手,不能有其他肢体接触的禁令早就被抛到脑后,毕景卿彻底熟睡之后,几乎整个人窝进男人肩窝,像只翻了肚皮的小猫,睡得昏天黑地。 第111页 梁莫言饶有兴致的摸摸他的耳朵,捻捻他的发梢,看着毕景卿不满的皱起鼻子,就又伸出手指捏住他的鼻尖。 少年眉头皱起,拍开男人作乱的爪子。 于是那只手就又顺着他的侧颈和肩膀往下摸去,肆无忌惮的乱吃豆腐。 …… 黄昏时,毕景卿才睡醒。 他睁开眼睛,恰好对上男人那双狭长的,冷血动物般淡漠的眸子,不由一呆。 然后他才发现自己竟然枕在对方大腿上,吓得弹坐起来。 「醒了。」梁莫言平静的说,「你睡了一下午,我觉得我有点亏。」 说好了用一天的时间作为报酬,却睡掉了半天,梁总从没做过这么赔本的生意,嗓音透着几分不悦。 毕景卿心虚极了,辩驳道:「你也不喊我起来……」 「我喊了。」梁莫言拉着他的手抚上自己的西装裤,「但是叫不醒。」 毕景卿摸到一片湿漉漉的,立刻意识到那是自己的口水,顿时涨红了脸:「这个……那个……」 他支支吾吾一会儿,不得不乖乖道歉:「对不起梁哥,要不我请你吃饭吧?」 「吃饭?」 「嗯,你想吃什么,随便点!」 梁莫言沉吟着没有回答,身后传来一道柔和却凉飕飕的熟悉嗓音:「哦?你们要一起吃饭啊?」 韩谨的嗓音也随之响起:「哦,你们要一起吃饭啊!」 不擅长掩饰情绪的男生几乎可以说是咬牙切齿了。 毕景卿后脖子一凉,下意识的抬头看墙上挂着的时钟——六点了!程以川和韩谨找来了! 梁莫言饶有兴致的看向忽然出现的两个男人,问道:「你们认识?」 韩谨神色阴沉:「这话应该我问你吧?大叔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毕景卿口水呛进嗓子眼,咳得撕心裂肺,狼狈的制止:「咳咳,别胡说——怎么就大叔了?!」 韩谨冷哼一声:「哥,离这老男人远一点,一看就蔫坏,不是什么好人。」 程以川点点头,很有礼貌的表达了相同的看法:「知人知面不知心,景卿,跟不熟悉的人,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 梁莫言举起自己和毕景卿十指相扣的右手,从容道:「不管怎么看,都是我们两个比较熟吧?」 毕景卿:「……」 他觉得自己无辜又可怜的爪子快要冒烟了! 第66章 三位怨夫&谁离不开谁 毕景卿觉得,自己的计划理应毫无瑕疵。 一切都如他所想的发展——勾搭到梁莫言这条金大腿,利用他来让程以川和韩谨吃醋,梁莫言不肯轻易放人,三个人槓上,自己趁乱熘走——多么完美的计划,却偏偏在进行到最后一步时出了岔子。 眼看着程以川和韩谨已经把炮火对准梁莫言,他也到了该功成身退的时候,可那只和他十指交扣的手半点松开的意思都没有,就那么玉石般微凉的硌在他指缝间,像个结实牢靠的锁头。 如果不能熘走,那一切就毫无意义。 毕景卿顾不上旁边唇枪舌剑含沙射影的三个男人,专心低头研究手上这副人肉手铐,琢磨着怎么「开锁」。 先松开大拇指,再试试把小指抽出来,然后是食指…… 他太过专注,连耳畔的争执声什么时候停了都没发觉。 「你在做什么?」 柔和的嗓音从上方传来,温文尔雅。 毕景卿头也不抬的说:「研究怎么把手松开。」 「为什么要把手松开?」 柔和的嗓音换做华丽的嗓音,大提琴般悠扬。 毕景卿理所当然的说:「当然是要跑路了。」 「跑路去哪里?」 声音又换了,这次更低沉些,强压着怒火。 「去哪都好,只要不在这——」 话说到半截,他忽然意识到不对,勐地噤声。 柔和的那个黯然神伤:「我明白了,你只是不想待在我身边而已。」 华丽的那个隐隐不悦:「原来你早就打定主意要赖帐。」 低沉的那个委屈巴巴:「哥,你就这么讨厌我?」 毕景卿大脑自动翻译了一下,觉得这三位「怨夫」用不同的语气表达了相同的意思——毕景卿,你这个寡廉鲜耻的负心汉! 他被自己的脑补噁心的不轻,干笑着抬起头来:「误会,误会啊,你们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其实我——」 三双眼睛目光灼灼的看着他,探照灯似的,让他有种自己坐在审讯台上的错觉,心里一慌。 他大脑飞速运转,琢磨着该怎么摆脱眼下这该死的修罗场,目光扫过垫在桌子上的宣传单时,忽然灵机一动:「其实我想去南理区逛夜市!」 「南理区?」 「夜市?」 「就是这个!」毕景卿把宣传单扯出来,上面画着绚丽盛放的烟花,还有各种美食和游乐设施,「我下午看到这个就心动了,但是担心你们不感兴趣,所以就打算自己一个人去……」 三个男人神色各异,看不出来喜怒。 毕景卿屏气凝神的等了一会儿,终于看到程以川缓缓笑开:「原来是这样。景卿,你该直接告诉我的。只要是你想去的地方,我都愿意陪你去。」 他抢先伸出手,柔声道:「来,我们现在就出发。」 第112页 韩谨一把拍开他的手,剑眉蹙起:「有你什么事?你个老学究,知道夜市该怎么玩吗?哥,别理他,我陪你去!」 程以川神色微变,蹙眉道:「我的确不擅长……小时候没有人陪我玩,每天都在上课……」 天才的生活可真辛苦啊,连童年都没有。 毕景卿听的心疼,急忙安慰道:「以川哥哥,你别难过,玩这种事是无师自通的,就算以前没去过夜市也没关系,我陪你——」 「哥!你怎么老是向着他说话?」韩谨抓狂控诉,「他明明是在故意装可怜!」 程以川只是垂眸,轻轻嘆息一声,清俊的面庞笼上一层轻愁,目光柔柔的望着毕景卿,眼底满是含蓄的恳切和渴望。 韩谨也盯着毕景卿,眼神如狼似虎,大有毕景卿敢选程以川,他就扑上来咬死他的架势。 毕景卿咽了咽口水,小心的问:「我就不能自己去吗?」 「当然不行!」两个男人异口同声。 这时,梁莫言忽然开口了:「我有个提议,要不要听一听?」 他前面没怎么参与这场「卿卿争夺战」,此时站出来发言,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男人嘴角牵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炫耀一般秀了秀自己和毕景卿牵着的手,语气中带着胜利者独有的从容大度:「不如一起去吧。」 * 南理区,h市最繁华的商业区,为了给即将到来的旅游季造势,每年都会举办为期一个月的盛大夜市庆典。 其实早在第一天抵达h市的时候,毕景卿就在城市的各个角落看到了铺天盖地的宣传,他说想逛夜市也不全是临时起意的幌子,而是真的想把这里作为必去打卡点。 但那时候的他怎么都没想到,期待中轻松愉快的夜市游玩,会变成一个持续不断上演的四人修罗场。 毕景卿被梁莫言牵着,步履僵直的走在前面,程以川和韩谨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两双视线如有实质,险些把他的后背烧熟了。 毕景卿看看走在自己旁边的梁莫言,觉得他后背高低得有一千度了,可这人始终面不改色,甚至还心情很好的样子,俊美的眉眼间带着淡淡的得色,时不时在感兴趣的摊位前驻足。 他一身高级的西装三件套,捂得严实,却像是觉不出热来似的,额角半点汗水都无。袖口的猫眼石时不时蹭过毕景卿的手腕,圆润的弧度不仅不疼,还蹭的人发痒。 毕景卿不自在的挠了挠腕骨,越发觉得今天的梁莫言简直脾气好到不正常,难道是因为不用上班,所以很开心? 身价上亿的顶级大佬也会像普通社畜一样牴触上班吗? 这样一想,梁莫言身上忽然就凭空多出几分人间烟火气,不再像之前那么有距离感了。 毕景卿基本可以确定,黄绿猫眼金灿灿的底色是幸运色,以后遇到佩戴猫眼石袖扣的梁莫言不需要躲,甚至还可以凑上去试试看能不能讨到点好处。 毕景卿只顾盯着梁莫言发呆,两个惨遭遗忘的背后灵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却迟迟想不出应对之法。 面对强敌,枪口要一致对外——韩谨缓和了语气问自己的临时盟友:「那傢伙到底是谁?」 程以川皱了皱眉:「梁莫言,京赫的总裁。」 「我记得景卿哥就是和京赫签约……」 「没错,梁莫言是景卿的老闆。」 韩谨顿时脑补出霸道总裁逼迫可怜小艺人的强制爱剧情十万字,气得血压飙升:「你就这么看着?任由景卿哥被他欺负?」 程以川眉目冷淡:「你好歹动动脑子,看看他那目送秋波的样子,像不像被欺负的小可怜。」 韩谨热血上头的大脑冷却不少,酸意却加倍的往上涌,恨恨道:「他怎么这么……这么——」 那个难听的字眼到底还是说不出口,忍得胸腔生疼。 那两道情侣般牵着手的身影在他眼前摇曳出笼着不祥猩红的残影,韩谨深唿吸几次,努力把心底那只暴戾疯狂的野兽压抑回去,好一会儿之后才缓过劲来,听到程以川轻声道:「我们有资格怪他吗?」 韩谨一怔,痛苦的闭了闭眼,从喉中挤出嘶哑的回答:「……没有。」 他们各有各的残缺,都不是合适的恋爱对象。 他们每一个人心底都有填不满的黑洞般的欲壑,都在用糟糕的方式偏执的对待那个琉璃般易碎美丽的少年——任何人在面对他们这样的「怪物」时,都会选择明哲保身,转身离开。 但毕景卿从不离开,也从来没有真的责怪过任何一个人。 他像一朵温柔又强韧的花,原谅他们一次又一次的犯错,纵容他们一次又一次的伤害。 他也许软弱,也许多情,但正是因为他的这些「缺点」,才能接纳身怀瑕疵的他们。 所以,不管是他还是程以川,还是身患d的范夜霖,癖好特殊的叶倾珏,目无法纪的周冶……他们每一个人,都没有资格责怪他分毫。 捨身饲虎者,别人可以骂他愚蠢,可他们这些享受了既得利益的「饿虎」,如何忍心吐露哪怕一句恶言? 并不是毕景卿滥情无耻,而是他们每一个人,都离不开这个唯一能包容自己所有不堪真实的少年。 程以川轻声道:「不管他最后选择了谁……」 韩谨低声接话:「……都是他的自由。」 第113页 但是在那个决定命运的「选择」做出之前,这场你死我活的争夺,绝不会轻易停止。 走在前面的梁莫言脚步微顿,仿佛察觉到了什么,微微回眸看向若有所思的两个男人,唇角牵起的弧度似乎更大了一点。 街道两侧摊位上的灯光明明暗暗,落在他英俊清贵的眉眼间,勾勒出几分戏嚯的恶意。 他就像古老文字中零星记载的撒旦恶魔,黑髮与黑眸凝结着深渊最浓重的阴影,哪怕只是流泻出分毫,都足以让凡人为之战慄。 毕景卿没有注意,他正遥遥看向右侧前方,大概五百米之外,一道模煳的身影忽然映入眼帘。 从他的角度只能遥遥看到男人的小半张侧脸,可那慵懒傲慢的情态,漠然悠远的眼神……虽然只相处了短暂四天,却因为反覆的试探揣摩,和流淌在掌心的温热鲜血而格外刻骨铭心。 那是……那是—— 他的心脏忽然剧烈的跳动起来,一时间,迷茫、遗憾、悲伤、歉疚……千百种还没来得及遗忘的情绪汇聚成洪流,从他单薄的胸膛喷涌而出。 毕景卿忘记了还跟梁莫言牵着的手,也忘记了跟在身后的程以川和韩谨,他发足狂奔,拼命朝着那道熟悉的身影追去。 我……我还有没来得及跟你说的话! 范迟昼! 第67章 监控屏蔽&以川哥哥生气了? 夜市纷乱的人群中,少年纤细的身影一闪即逝,程以川和韩谨失神的片刻功夫,毕景卿就已经消失不见。 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两人同时抬头看向梁莫言。 西装考究的成熟男人抬起空落落的右手,微微歪头,嘆了口气:「一个不注意就跑了,我好亏。」 饶是程以川喜怒不形于色的好脾气,都忍不住翻给他一个白眼。 他不再理会莫名其妙掉链子的梁莫言,娴熟的打开手机里的定位软体,却在看到「无信号」三个字符的提示时,瞳孔微微收缩。 韩谨焦躁的催促道:「还没找到?怎么这么慢?」 「定位器被屏蔽了。」程以川缓缓吐字,一贯挂在清俊面容上的笑意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冷冽的厉色,「是你做的?」 他看向梁莫言,眼神漠然到极致,泛着无机质的冰冷。 梁莫言却直接无视了他,迈着优雅的步伐继续往前走。 韩谨意识到不对劲,抬手就想去抓梁莫言的肩膀,却被程以川拦住。 「不要在他身上浪费时间。」程以川淡淡道,「我已经规划出最高效的路线,保持通讯,按照我的指示去找。我往右,你往左。」 韩谨张口欲言,被程以川提前堵回去:「你每多说一个字,都是在把景卿往虎口里送。」 韩谨嘴唇张合,最后愤愤骂出一句「操」,乖乖按照程以川说的,和他接通语音,按照耳畔传来的一句句指令,在庞大的夜市迷宫中展开搜寻。 程以川深深看了梁莫言的背影一眼,转身向右走去。 唯一有机会给毕景卿提供屏蔽器的人只有梁莫言,对方这样做的目的,很可能是要甩开他和韩谨,和毕景卿单独相处——找到毕景卿最快捷的选择,很大概率是直接跟上樑莫言。 但这一次,他并不想遵从概率,因为他非常不信任梁莫言。 如果说其他几位竞争对手,都在他的资料库内有迹可循的话,那梁莫言就是最特殊的那一个,资料寥寥,讳莫如深。 他不相信这个危险的对手会留下这么明显的破绽。 梁莫言走出去几步,微微侧头,目光扫过程以川匆匆离开的背影,轻声点评:「……自作聪明。」 和他预想的,一模一样。 * 毕景卿跌跌撞撞的追逐着一个模煳不清的背影,连自己都不知道转过多少个弯,穿过多少个摊位,但无论他怎么努力去追,那道身影都如镜中花水中月,始终无法被他竭力伸出的手掌抓住。 强行从最后一个摊位旁翻过后,毕景卿忽然停住脚步,茫然的看向前方——他竟然已经追到夜市庆典的边缘。 庞大的夜市庆典就像一个璀璨的吸光体,在它的衬托下,场地外的一切都变得昏暗模煳,毕景卿徒劳的迈出去几步,不甘心的意识到,自己还是追丢了。 不,也许那个熟悉模煳的身影本来就只是他的幻觉,并不是真实存在的——不管是范迟昼还是范夜霖,都应该还住在程以川安排的医院里,没可能出现在这里。 他怎么可能在h市看到范迟昼呢?毕景卿苦笑,觉得自己大概是魔怔了。 ——那个男人实在太过狡猾,用那样决绝的一刀和淋漓滚烫的鲜血,把自己牢牢刻进了他的记忆中。 直到这时,毕景卿才发现自己的喘息过于急促,几乎有点缺氧了。 他慢吞吞的调整着唿吸的节奏,垂头丧气的坐在路边。 不紧不慢的步伐缓缓接近,在他身后停下,毕景卿头也不回的问:「以川哥哥?你来了啊。」 他毫不怀疑第一个找过来的人是程以川,毕竟他脖子上还带着监测仪。 「让你失望了,他一时半会怕是找不过来的。」出乎意料的华丽声线响起,吓了毕景卿一跳。 他下意识的循声看去,顺着笔挺的西装裤脚,一路看到男人弧度优美的下颌线。 梁莫言看向昏暗的远处,向他伸出手。 第114页 交易还没结束,牵手还得继续。 毕景卿无语,故意用还残留着汗水的手紧紧抓住男人修长的手,借着他的力道起身。 梁莫言并不嫌弃,用另一只手摸进毕景卿的裤子口袋。 「喂,等等,说好了不能有超过牵手的接触——」 「隔着衣服不算。」梁莫言用灵巧的手指从他口袋里摸出一枚一元硬币,夹在指缝间。 毕景卿忘了抗议,好奇地问:「哪来的?」 他很确定自己身上没带现金。 梁莫言道:「我放在你口袋里的。」 毕景卿茫然:「呃……就算要打赏我,也不至于只给一块钱吧?」 虽然早知道你是奸商,但你抠门的程度还是超出我的想像了。 迎着他隐含控诉的目光,梁莫言唇角微勾,拨弄着指间的硬币:「这不是硬币,这是一个屏蔽器——范夜霖让我带给你的。」 毕景卿的手指勐的攥起,光滑的指甲掐进梁莫言的手背,嗓音有点干涩:「霖哥……?怎么会……」 「他不得不长休一段时间,我为了了解情况,去医院探望他。他无法离开医院,所以让我帮忙,把这个东西给你。」 毕景卿心情复杂的问:「代价是什么?」 找梁莫言帮忙,是要付出代价的,就算是范夜霖也是一样。 梁莫言疏离微笑:「这是商业机密。」 毕景卿又问:「为什么?」 梁莫言道:「他说这是补偿。」 没人能搞清楚范迟昼在想什么,但范夜霖的心思并不难猜——他从来都是相对简单的那个攻略对象,高傲别扭,容易心软,常常犯错,再努力弥补。 梁莫言把硬币放回毕景卿的口袋,然后松开他的手,淡淡道:「时间到了,我们之间的交易完成了。下次再见吧,小傢伙。」 夜风拂过他黑色的发梢,纤细浓密的眼睫垂下,竟让他满身高高在上的清贵柔和几分,染上些许旖旎的多情。 猫眼石灿金的底色融入夜色,男人转身离开,姿态优雅如谢幕的局外人。 毕景卿望着他的背影,手指捏住还带着些许体温的硬币,心想:初夏,果然不是一个适合休假的时节。 他和梁莫言的相遇不是偶然,而是源自另一场交易。 屏蔽器原本的主人,应该是范迟昼,但是委託了梁莫言的,却是范夜霖——那对相爱相杀的「兄弟」,竟然也能联手合作吗? 毕景卿细细摩挲着指间的硬币,忽然在其中一面细密的纹路中,摸到一个依稀可以按下去的小小凸起。 他按了下去,然后重新坐在路边,静静等待。 五分钟后,气喘吁吁的韩谨小跑着赶到,紧张的抓着毕景卿反覆查看。 「哥,你没事吧?怎么忽然就不见了?你吓死我了知不知道!」 毕景卿趁他不注意,用审视的眼光注视着他,心想:啊,他们结盟了。 难怪这几天程以川和韩谨虽然总是口头上互别苗头,却从未真的起过什么争执,现在也在共享情报——只是不知道,两人间具体的盟约是什么? 毕景卿有些好奇,又有点担心韩谨这个天真小狗会吃亏。 程以川体力不如韩谨,比他来得晚,喘得却更厉害一些,脸色有些苍白。 他没有急着上前跟毕景卿说话,而是站在不远处,抿着唇,用不贊同的眼神静静注视着他。 毕景卿被他看的心虚,小声解释道:「我好像看到一个熟人,一时冲动就追上去了。」 程以川平静的问:「所以是认识的人吗?」 毕景卿摇头:「没追上……应该是我认错了。」 韩谨左顾右盼的看了看,这里已经是夜市边缘了,外围空荡荡的,一个人影都没有,冷清得很。 「哥,下次就算看到熟人,也带上我们一起去找,好不好?」他用湿漉漉的狗狗眼看着毕景卿,眼底满是不安和委屈,「我真的很害怕,我还以为……」 他没有亲身经歷毕景卿被绑架的恐慌,但哪怕只是从程以川那里听说的简单描述,都让他后怕不已。刚才四处寻找毕景卿的短暂时间里,他几次心跳飙升,比站在跳台上等待发令枪响时还要紧张。 毕景卿被他看的心里一软,急忙抬手许诺:「好,我再也不会像刚才那样冲动了!我发誓!」 韩谨不顾程以川在旁边,硬是捧着他的脸,在他额头上重重亲了一口。 毕景卿被他吓了一跳,急忙手忙脚乱的推开,心虚的瞟着旁边的程以川。 程以川看起来很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看到一般,始终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轻声问:「梁总呢?」 「啊……」毕景卿眨眨眼,「他临时有事,先走了。」 程以川若有所思:「哦,原来他比我们更早找来。」 韩谨不满道:「他先找到你,却把你一个人留在这儿?就算有事,也该等我们赶过来再走吧?」 毕景卿急于把梁莫言这一茬翻过去,强行转移话题:「阿谨,以川哥哥,我有点累了,我们先回酒店好不好?」 不等韩谨开口,程以川先颔首道:「当然可以。」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 毕景卿拉着韩谨跟上去,后知后觉的想:以川哥哥是不是生气了? 第68章 和我结婚吧&奇怪的亲吻 第115页 程以川居然会生气。 这个认知让毕景卿觉得很新鲜。 前一次回溯时,程以川从没表露过除了温和以外的任何情绪。 对于程以川来说,探究真理胜于一切,攀登科学高峰的道路上,只有严谨,近乎苛刻的严谨和冷静,才能确保永不出错。 他曾经亲口对毕景卿说过,愤怒是最没有价值的情绪,多余且无用。 毕景卿很想问他,那喜悦和爱,有价值吗? 但他不敢问,他怕从程以川那里得到自己不想听的答案,因为那时候的他,已经在这位年轻清俊的天才学者身上,投入了太多感情和期待。 程以川的温柔和关怀像一张密密织就的罗网,让他逃无可逃,只能闭上眼睛,假装看不见罗网下尖锐致命的陷阱。 但是这一次回溯,程以川居然会生气了? 毕景卿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 他忍不住一遍一遍的看向程以川,想确认自己是否误判,他看的太频繁,以至于韩谨都发现了,嫉妒的硬是掰过他的脸:「哥,你只许看我!」 毕景卿拍拍他的手背作为安抚,按捺了一会儿,忍不住又偷偷瞄了程以川一眼。 程以川始终目视前方开车,仿佛一无所觉。 他惯常挂在唇畔的笑容消失了,这让他斯文俊秀的面容透出几分不近人情的冷意,但这份冷却意外的契合那双深邃黑沉的眸子,仿佛生来就该如此。 应该……大概……也许……真的是在生气! 毕景卿激动握拳——有种重刷boss的时候,意外开启了隐藏支线的兴奋感! 韩谨:「……」 他嫉妒的后牙槽都发酸了,早知道摆张臭脸就能吸引哥的注意,他刚才就也依样画葫芦!该死的程以川,心机婊! 车子在各怀心思的安静中抵达酒店,韩谨跳下车子,刚想抱着毕景卿刷存在感,就被等了半天的刘教练抓了壮丁。 「你小子又跑哪去了?今晚加一场室内训练赛,就差你了,赶紧跟我走!」 韩谨不情愿,却拗不过教练,一脸哀怨的被拖走了。 毕景卿挥手送行:「阿谨,要好好训练啊!」 回到楼上房间,程以川拦在毕景卿面前,终于用平静的语气开口:「景卿,作为医生,我有义务为你做一次心理谘询。」 毕景卿不解:「心理谘询?但是我没有——」 「你看到的『熟人』,」程以川微妙的停顿了一下,「是范迟昼,对吗?」 毕景卿瞳孔微微收缩,与他僵持几秒后,无奈苦笑:「什么都瞒不过以川哥哥你。」 他让开自己房间的门:「进来吧。」 酒店房间并不是心理谘询最合适的场地,但是程以川并不需要什么外物辅助,他拥有轻易看透人心的力量,哪怕此时他心底涌动着陌生的情绪——正是他最不屑的愤怒。 这愤怒并不是针对毕景卿,而是针对他自己。 他本应该更快找到毕景卿的,如果他选择跟上樑莫言的话。 但是他误判了。 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彻头彻尾的遭人戏耍,这让他感到说不出的恼火,甚至有些难以维持一贯的温和笑容。 为了掩饰这份情绪,他不得不戴上金丝眼镜,用冷薄的镜片遮掩眼角的愠怒。 毕景卿有些拘束的坐在他对面,佯装不安,实则细细观察着程以川。 他好奇程以川的变化,就算程以川不提出要做什么心理谘询,他本来也打算找个理由和对方独处的。 程以川修长的双腿交叠,酒店的便签本搁在膝盖上,冷白的指尖捏着签字笔,轻声问道:「为什么看到范迟昼的时候,要追上去?他绑架过你不是吗?」 毕景卿一怔,眼神下意识的游移:「我最开始以为他是霖哥,所以……」 「心理谘询最重要的是诚实。」程以川漆黑的眼眸仿佛能看透一切,「景卿,我希望你能信任我。」 毕景卿脸颊有些泛红,抿唇沉默片刻后,终于缓缓开口:「我想跟他说一声对不起。」 「为什么?」 「因为我欺骗了他。」毕景卿苦笑,「我利用他的信任,骗他吃下毒药。」 程以川劝解道:「他只是一个副人格,你就算真的『毒死』了他,也不是犯罪。」 「不,他不止是一个副人格。」毕景卿想起分裂成两部分的好感度,苦笑道,「至少在我这里,他也是一个拥有思想,拥有灵魂的人。」 程以川端详着他,轻声道:「但总有一天,他和范夜霖要分出胜负。一具身体里,无法容下两个灵魂。」 毕景卿短暂沉默,故作轻松的耸耸肩道:「最后的结果就不关我的事啦,我又不是圣人。我只是想跟范迟昼说一声抱歉,好让良心上过得去罢了。」 程以川沉默着。 他没有说实话。 d患者,并不是只有清除所有副人格这一种疗法。融合所有人格,也是一种常见的治疗方式,并且已有成功案例。 但程以川并不想把这件事告诉毕景卿。毕景卿对范迟昼的在意超出他的预估,他为什么要让这样一个潜在的威胁继续存在呢? 他也看得出来毕景卿没有说实话,这让他心底的愠怒越发烧灼。 一次失败的心理谘询,谘询对象没有交付信任,他也完全不在状态。 第116页 也许……对待毕景卿这样感情充沛的孩子,直接一些反倒效果更好?程以川想起毕景卿面对韩谨时无奈却宠溺的纵容,心里忽然一动。 程以川放下本子和笔,对毕景卿伸出手:「景卿,可以来我这边吗?」 毕景卿怀着一点微妙的冒险精神,乖乖握住他的手,凑了过去。 他很好奇有了新鲜情绪的程以川,会和从前有什么不一样。 他跌进了年轻学者的怀里,耳朵贴着覆盖着薄薄一层肌肉的胸膛,听到了鼓点般的心跳声。 毕景卿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他第一次听到程以川心跳的节奏加快,虽然不多,但的确与以往不同了。 程以川维持着拥住他的姿势,把下巴轻轻放在少年颈窝,沉默片刻后轻声道:「景卿,和我共度余生好吗?」 「??!」 毕景卿大吃一惊,想直起身来看他,教授的手臂却牢牢扣住他的腰,不许他抬头。 男人微凉的唇贴在他耳畔,声线清澈温润:「我会好好待你,比韩谨、范夜霖、叶倾珏或是周冶待你更好。你是我此生最重要的人,是我绝对不能失去的人,我发誓一生一世疼你爱你,你愿意嫁给我吗?」 他说的那样真挚,却死死按住怀中的少年,不允许他看到自己的眼睛——那是他自认唯一的破绽。 毕景卿无法起身,只能维持着紧贴男人胸膛的姿势,静静听着入耳的心跳。 他听着那跳动声一点一点放缓,又一次恢復了熟悉的节奏。 他此时的心情,很难用语言来形容。 「抱歉,我不能答应。」 程以川微微蹙眉,终于肯放松力道,任由少年扶着自己的大腿坐直身子。 「为什么?」 「因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向我求婚。」 「理由我已经说了。」 「那些都不是理由。」毕景卿摇摇头,「以川哥哥,『最重要的人』和『绝对不能失去的人』,这些是你必须娶我的理由,却不是你喜欢我的理由。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呢?」 程以川沉默下来。 他沉默着凝视着毕景卿,像是在凝望一道此生无解的难题,眼中闪烁着困惑和不解。 他觉得自己求婚的理由非常充分,但那些理由,似乎都无法在毕景卿那里得到认同。 的确存在其他理由——比如……因为你可以满足我最不可见人的龌龊欲望,可以带给我无与伦比的灵感。 也许这是毕景卿想要的答案,但是他不能说。 根据概率,这是最糟糕的求婚台词之一,成功率不会高于百分之一。 程以川微微笑了,眉宇间的温润如玉如琢,轻声道:「既然这次的求婚你不满意,那就算了。下次我会再好好准备的。」 毕景卿欲言又止,最后无奈嘆息:「不用有下次了,以川哥哥,我们的关系还不到那一步。」 程以川充耳不闻,温柔的直接把他抱到床上,亲昵的轻吻他的额头,恳求道:「就当做是对求婚失败者的安慰,今晚允许我留下,好吗?」 想拒绝程教授并不容易,他总是有办法达到目的。毕景卿累了,不想花费力气和他斗智斗勇,干脆点头答应。 程以川轻手轻脚的帮他换好睡衣,擦手擦脸,餵他喝了一杯热牛奶,然后把他放进柔软的被子里,笑着对他道晚安。 表面上看,完全看不出来求婚失败带给他任何挫败感。 灯光调暗,毕景卿昏昏欲睡,彻底坠入梦乡前,他感觉教授轻轻握住他的手,柔软的薄唇吻上手背细腻的皮肤。 有点痒……而且为什么要亲手背? 但他实在太困了,亲吻手背这个动作又没什么侵略性,于是短暂的疑惑后,便放任不管了。 程以川静静凝望着沉睡的少年,许久之后,才缓缓起身。 他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仿佛从刚才那个温柔无害的吻手礼中得到了渴望已久的东西,快步走到桌边,坐在随身带着的笔电前开始工作。 电脑屏幕幽幽的萤光,彻夜未熄。 第69章 一切都是利用&连亲吻都被拒绝 毕景卿迷迷煳煳的醒了。 他捂着有点发晕的脑袋,缓缓眨着眼睛,适应房间里昏黄的灯光。 房间里没有人,身边的床单是冰冷的,被子也没有睡过的痕迹。角落里的桌子上放着笔记本电脑,屏幕是亮着的。程以川说要留宿,却不见踪影。 毕景卿拿出手机看时间,凌晨两点。 他侧耳倾听,房门的方向传来细微的说话声,听嗓音像是程以川,不知道在跟谁打电话。 毕景卿清醒了些,放轻动作从床上下来,熘到沙发边查看自己的换下来的衣服——和他睡前的状态有些微差别,应该是被翻动过了。 毕景卿并不感到意外,只在心里庆幸,还好他趁着去洗手间的机会,把那枚硬币屏蔽器藏了起来。 他早就察觉到程以川的异常:他居然从头到尾都没有提起监测仪失效的事情,也没有检查仪器是否出现故障。 不管程以川为什么装作无事发生,毕景卿都提前做好了准备——他很想留住那枚屏蔽器,尽管他还没想好,到底要不要用它。 程以川还在打电话,短时间内似乎不会结束。 毕景卿小心翼翼的把衣服放回原位,目光瞥向桌子上的笔记本电脑,心里一动。 第117页 系统比他还激动:【快,去看看!】 毕景卿不再犹豫,一屁股坐在电脑前,还不忘调侃它:【我可没想看的,都是你撺掇我。】 系统懒得理他,瞪大眼睛盯着程以川的电脑,迫不及待的想知道这位天才学者到底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因为不确定程以川有没有在电脑上设置什么警报程序,所以毕景卿只看了已经打开的几个窗口。 最显眼的就是他曾经见过的监测仪实时数据界面,其他几乎都是看不懂的研究材料,毕景卿一个一个扫过去,直到一个表格文档跳了出来。 他在表格里,看到了一些奇怪的,不该出现在工作电脑上的词彙。 表格分三列,第一列记录了数个日期时间,第二列则零星记录着「观察」「亲吻」「碰触」「拥抱」等词彙,第三列内容最多,大量复杂的化学式和晦涩的文字论证,应该都是程以川正在做的学术研究。 毕景卿停下滑鼠,目光停留在第一列的几个时间上,总觉得有些熟悉。 系统比毕景卿更快反应过来:【这里面记录的好几个时间点,都是程以川好感度上升的时候!】 它虽然没有金手指,但资料库储量庞大,毕景卿每一次回溯的全部流程,都记录在它的库里,随时可以查阅。所以它非常确定,表格里的数个时间点,都对应了程以川好感度的变化! 毕景卿抿紧唇角,目光落在第二列记录上,一颗心倏地颤动起来。 他灵光一闪,依稀察觉到什么,可还没来得及捕捉到那一闪而逝的灵感,监测仪数据窗口就发出了轻微的「滴滴滴」声响。 ——他的心率骤然变化,引发了仪器报警! 毕景卿快速在脑海里下达指令:【把这个文档记下来,和资料库比对!】 系统立刻照做,毕景卿用最快的速度把电脑復原,扑回大床上。 几乎是他钻回被窝的瞬间,房门就打开了,程以川快步走到床边,轻声唤道:「景卿?」 毕景卿用被子紧紧蒙住脑袋,急促的喘息着,弱弱的唤了一声:「以川哥哥……」 程以川没有急着掀开被子,就这样抚摸着他的肩背,柔声道:「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毕景卿点点头,闷闷的小声抱怨:「你去哪里了?说好了要陪我的……」 程以川的目光落在警报声逐渐减弱的电脑上,轻声解释道:「明天是研讨会最后一天,我要发布所里最新的科研成果,所以还有些工作要收尾……对不起,是我食言了。」 毕景卿渐渐冷静下来,乖巧的摇摇头:「没关系的以川哥哥,我好些了,你先忙工作吧。」 「嘘,我先陪你,等你睡着再走。」 说完,他便保持着轻轻拍打被子的节奏,安静的陪在毕景卿身边。 但毕景卿,却迟迟无法入睡。 因为系统已经将表格对比资料库,得出了一个让人不寒而慄的结论——表格里的时间点,要么对应程以川好感度上升的时候,要么对应他和毕景卿接触的时候——他严谨的记录下那时候都做了什么,像是在进行某种对比实验。 系统心情复杂的说出更多发现:【表格里最新记录的时间就在今晚,就是他亲吻你手背的时候……对应的第三列,是他明天要在研讨会发布的最新研究成果。】 【宿主,虽然不知道原理,但是我怀疑他在利用你——】 【别再说了。】毕景卿闭上双眼,打断了系统的话,【……别再说了。】 他能感觉得到,程以川体贴的帮他掀开蒙住头的被子,那双生着薄茧的微凉手掌轻轻抚去他额头的冷汗,温柔到不可思议。 他却不由自主的蜷缩起身子,只觉得胃里沉甸甸的,仿佛塞进了一块冰冷的石头,几欲作呕。 早知道真相如此嘲讽……他宁愿继续做一个稀里煳涂的傻子。 * 毕景卿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只知道再次醒来时,天光已经大亮。程以川站在穿衣镜前整理衣领,他难得的穿了一身非常正式的铅灰色西装,修身的剪裁把劲瘦的腰线掐得极其漂亮。 他透过镜子,注意到坐起身来的毕景卿,笑着说:「早上好。」 他前一夜加班到很晚,眼底却几乎没有熬夜导致的青黑,仍然是容光焕发的模样,甚至比平时更精神几分。 那是当然的。毕景卿想,研究又有突破,换做是他,也会高兴的。 程以川系好领带,转过身来看他,不由失笑:「还没睡醒吗?你觉得这身衣服怎么样?这是我特意选的,和你的眼睛颜色一样,应该能给我带来好运。」 毕景卿扯出一抹笑来,言不由衷的说:「很好看……今天一定会顺利的。」 程以川端详着他,脸上的笑淡去些许,不解的问:「景卿,你不开心?」 毕景卿看了一眼时钟,八点二十,离研讨会开始还有十分钟。 他深吸一口气,没有再强颜欢笑,对程以川说道:「以川哥哥,你昨晚说的那件事……我很抱歉拒绝了你。」 「啊,那个啊。」程以川坦然道,「你不用放在心上,昨晚是我太冒失了。」 毕景卿却忽然道:「我听说过一个测试,相爱的两个人如果接吻满三分钟,会有心灵相通的奇特感受……」 他有些不好意思,脸颊泛红:「以川哥哥,你愿意现在跟我试试吗?如果有那种感觉的话,我……我就答应你的求婚。」 第118页 说着,他对男人张开手臂,眼底满是期待。 程以川看着他,眼神温和又宠溺,却轻轻摇头拒绝了。 「抱歉,景卿,现在不行。等我回来再试,好吗?」 毕景卿抿紧唇角,罕有的执拗:「如果我一定要现在呢?不是现在的话,我就不答应求婚了。」 程以川摸摸他的脑袋,柔声哄道:「那就等下一次,等我做好万全的准备向你求婚的时候,我们再试试看。那样会更好,更浪漫,不是吗?」 他凝视着漂亮精緻如瓷娃娃般的少年,凝视着那双铅灰色的眸子,像是凝视着自己此生的挚爱。 少年短暂的沉默片刻,终于被他说服,扬起笑容:「好吧,那就等下次。」 「嗯。」程以川微微一笑,直起身子道,「我要去会场了,你照顾好自己。今天的会议结束,我们就可以专心休假了。」 「好,我都听以川哥哥的。」 少年带着甜美的笑靥,目送他离开。 男人推门走出去的瞬间,少年脸上的笑变得僵硬,铅灰色的眼眸寸寸冰封,再没了原本的温度。 系统担心地问:【你还好吗?】 毕景卿垂眸看着自己的双手,无声的笑了一下:【因为已经取得了足够的成果,所以就没有必要再和我接吻了吗?】 离研讨会开始还有十分钟,他提出的接吻时间,是三分钟。 如果程以川愿意,完全可以既满足他的愿望,也不耽误研讨会的进度,但是他仍然拒绝了。 拒绝的理由很简单,因为今天的他,不需要「工具」来激发灵感。 这很符合程以川的行为逻辑,绝不把时间浪费在没有意义的事情上。 所以,之前对方的每一次接近,每一次亲密,都是因为他有解不开的难题,因为他需要所谓的灵感。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每次亲吻或是拥抱之后,程以川都会急匆匆的离开,因为他不能错过难得的灵感,不想在一个工具人身上浪费时间。 原来这就是真相。 意外吗?伤心吗?其实也还好。 程以川本就是一个怪胎,他早就猜到,对方对他抱有的,不可能真的是爱意。 系统更担心了,劝说道:【你不要想太多,程以川的好感度的确提高了,他未必就是——】 毕景卿抿紧唇角,忽然打断它的话:【我要去研讨会。】 他神色淡漠,眉宇间却已经没有多少怒色,俨然已经用最快的速度冷静下来,并且决定了下一步计划。 系统还没跟上他的思路:【啊?】 毕景卿从床上爬起来,草草洗漱后,换了一身不起眼的白衬衣黑裤子,带上以防万一准备的黑框眼镜和鸭舌帽,快步离开房间,朝着举办研讨会的楼层赶去。 第70章 偷窥狂学者番外·隐衫之欲 他衣冠楚楚斯文儒雅,表面上是才华横溢的天才教授,背地里却有见不得光的癖好。 他喜欢偷窥,而且是偷窥特定的某个人——隔壁邻居的新婚夫人,一个灰色眼睛的少年。 这份怪异的欲望无法诉诸于口,隐藏在层层叠叠的帘幕后,隐藏在单薄的衣衫下,隐藏在血肉铸成的胸膛里。 他并未想过和少年产生交集,如果可以的话,就这样永远保持隐蔽的窥探就好。 但即便是天才的学者也没有想到,少年主动踏入他的世界。 * 「每次授课,都能看到不少新面孔,很高兴看到这么多同学对医学感兴趣。」 台下有学生喊道:「教授!我们对你更感兴趣!」 程以川回以浅笑,对着台下微微欠身:「我很感动。但既然我今天的身份是老师,那首要任务就是教学。有些话,也许可以留到私人场合再说。」 大胆的学生有点不好意思,小声道歉。 程以川并不在意这个小插曲,他对人类的兴趣一向远远低于科研——就好比现在,他能够一眼看穿台下几乎所有学生的想法。人这道命题,与他而言实在是太简单了,简单到没有任何挑战性。 但是……他刚才的用词里,有一个「几乎」。 程以川嘴上讲解着知识点,目光却不自觉的掠过坐在第一排的某个年轻男生。 三个月前,邻居家的夫人开始出现在他的课堂上。 其实这个称唿并不确切,因为他认识那个灰眼睛的少年。虽然只是年少时曾见过,但他一向过目不忘,所以在对方第一天搬入隔壁时,就已经辨认出来。 他叫毕景卿,是毕家的独子,从小备受宠爱,三个月前,嫁给了影帝范夜霖。 毕景卿搬家那天,程以川恰好在家,正因为实验数据反覆出错头疼。端着咖啡杯去窗边远眺时,不经意间看见了那个漂亮的少年。 那天的日头很足,少年指挥着一群人搬东西,脸颊被晒得泛起浅浅一层红晕,灰色眸子因兴奋而明亮,浅色虹膜反射着七彩的光晕,像一轮朝气蓬勃的小太阳。 那一瞬间,程以川被从未有过的灵感击中,萦绕在脑海里数日的难题忽然迎刃而解。手里的咖啡杯落在地上摔得粉碎,他却根本顾不上打扫,快步回到桌边—— 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 那次的科研项目非常成功,他用开创性的方法,破解了困扰业界多年的难题。 第119页 那种醍醐灌顶的畅快感让他念念不忘,出于学者的严谨,他做了数次控制变量的对比实验,最终确定,那个能让他产生强烈灵感的契机不是其他,正是毕景卿。 他第一次对一个人类产生好奇。 而现在,他好奇的对象,正坐在离他很近的地方,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逻辑上来讲,这样的行为足够证明对方不是来学习的,而是完全奔着他这个教授来的。 但是程以川又能清晰的分辨出来,毕景卿看向自己的眼神里并没有迷恋和狂热,那双浅色的漂亮虹膜里闪烁着的,是跃跃欲试的胜负欲。 为什么他总是和其他人不一样呢? 更好奇了。 他对于未知的探索欲一向远超常人,有时候,这种精神上的欲望甚至会化作生理上的冲动—— 程以川讲着讲着,忽然闭口不言。 这样的停顿很突兀,学生们疑惑地看向他。毕景卿也好奇的歪歪头,看着他的眼神更专注了。 程以川隐藏在金丝边眼镜后的黑眸闪过一瞬惊讶,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自己的下半身。 他是个正常男人,理所当然会有欲望,但是像这样,在不该产生欲望的场合失态,是从未有过的。 他侧着身,借着讲台的遮掩坐下,不动声色的继续讲课。 接下来的整堂课,他都没有再站起来过。 * 讲台下,毕景卿脑内正在展开激烈的讨论—— 系统:【你能听得懂吗?】 毕景卿:【听不懂啊。】 说实话,程以川讲的这些课程,对于他这个文科生来说无异于天书。 系统很佩服:【那你还能坚持每次都来听他上课?】 【秀色可餐嘛。】毕景卿勾起嫣红的唇浅笑,【我不是来上课的,我是来刷存在感的。】 系统泼他冷水:【你这些小把戏对程以川没用,他和正常男人不太一样。】 【真的不一样吗?】毕景卿挑眉,【说说你的统计结果吧。】 系统依言查看了一下统计数据,惊讶道:【他看你的次数明显上升……但是宿主 ,这也有可能是巧合,毕竟你坐在第一排,他理所当然能看到你。】 毕景卿笑着说:【那你猜猜看,他为什么今天忽然坐着上课了?】 系统猜不出来,它只觉得宿主脸上的笑容得意到碍眼,像极偷吃到腥味的小花猫。 好不容易熬到课程结束,毕景卿迫不及待的站起来,三步做两步冲到程以川面前。 程以川的助教想拦住他,男人却示意不必,温文尔雅的笑:「同学,有什么问题吗?」 毕景卿坏笑着撑在讲台前,意有所指的看向程以川的西装裤:「教授,我有问题想单独问你,方便吗?」 程以川推了推眼镜:「我后面还有一场研讨会……如果时间短的话,可以。」 助教一头雾水的和保安一起把阶梯教室清空。等到教室里只剩下两个人后,毕景卿突然一弯腰,钻到讲台下面。 程以川没有躲,他微微敞开腿,平静的眼神自上而下注视着少年,像在看调皮不听话的学生。 毕景卿把手放在他腿上,眼神促狭:「教授,你为什么忽然坐下来上课了?」 程以川抬起他的下巴,不露半点窘迫:「还问为什么……你不是都发现了吗?」 「我这样……算是发现了教授的把柄吗?」 程以川微微一笑,手指后移扣住他的后脑,柔声道:「那就要看你的表现了,景卿。」 毕景卿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你知道我的名字?」 「当然。我记得小时候,你都是喊我以川哥哥的。」程以川看着他,「其实我更好奇,为什么范夜霖的妻子,会跪在我的脚边做这种事。」 毕景卿越发惊讶,但很快又歪头露出笑颜:「看来我的把柄也被抓住了。我会好好做的,以川哥哥……你可要帮我保守秘密呀。」 空荡的阶梯教室里,年轻学者第一次发现,原来他梦寐以求的灵感还可以和欲望如此缠绵的纠葛,迸发出更明亮的火花。 * 读过数本恋爱相关的书籍后,程以川开始和毕景卿约会。 第一次约会时,他才得知毕景卿已经和范夜霖离婚。因为范夜霖没有丝毫挽留,所以手续办得很痛快,上次课后不久,毕景卿就已经是单身了。 他像正常男人那样露出高兴的笑容,心底却感到隐秘的遗憾。 去掉了邻居家的夫人这层身份后,灰眼睛的少年似乎变得平凡了一些,不再像之前那样让他好奇,让他渴求。 少年能带给他的灵感越来越少了,他有意无意的减少了见面的频率。 一个月后,他打算去见毕景卿,当面谈分手的事情,却在对方的公寓楼底下,看到少年和一个英俊高大的男生说笑,举止十分亲昵。 那一瞬间,他又感觉到身体里燃起渴望的火焰。 原来这才是他欲望的真面目,原来他渴望的不是占有,而是窥探和抢夺。 他们的关系重新变得亲密起来。他从不牴触其他男人接近毕景卿,甚至是隐秘的鼓励。 他从不嫉妒,从不强占,他在毕景卿面前维持着温文儒雅的假面,背地里却在偷窥,在尾随,用那些见不得人的欲望,来刺激灵感涌现…… 第120页 他得到了自己最想要的,所以视少年如同珍宝——他是他不可或缺的缪斯。 最后,他向毕景卿求婚。少年欣喜若狂的接受,浪漫的夜晚,他们在漫天星辰的见证下拥吻,一切美好的仿佛书里描写的童话。 但出于程以川意料的,求婚那晚过后,毕景卿的态度忽然发生了转变。 他变得疏离,一次次推迟结婚的日期,不再答应他的邀约,就算偶尔见面,言辞间也俱是冷淡和抗拒。 程以川在毕景卿的手机上安装了隐蔽的窃听程序,很快就发现,他在跟自己的朋友们道别。 他嘴上说马上要结婚度蜜月,可实际上,他们就连婚礼的日期都一拖再拖,更别提什么蜜月了。 程以川并不因为对方的欺骗愤怒,他甚至不担心毕景卿离开,因为他有一万种方法,可以把他重新找回来。 直到某一天,他收到一封来信,纯黑信封上印着倒五芒星的标记,仿佛地狱使者送来的礼物。 助教把信送来的时候直皱眉头,委婉的劝他直接扔掉,也许是什么神经病的恶作剧。他却隐有预感,毫不犹豫的把信封拆开。 从头到尾看完后,他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整整一天。 原来,这就是世界的本质。 原来,这就是他欲望的真相。 原来这份见不得光的幽微欲望,是他与生俱来的诅咒。 原来少年的离开,是彻底的,再也无法挽回的离开——他会离开这个世界。 他可以接受他的疏离,他的抗拒,他的逃避,却无法接受此生唯一的缪斯就这样消失。 眼下唯一的选择,就是让一切重来。 「景卿,原谅我。」 原谅我给不了你想要的爱,原谅我不得不用这样的方式留下你。 他嘆息着,把刀锋刺入少年单薄的胸膛,用最利落的手法,结束了怀中人的痛苦。 如果一切重头再来,如果能够重新相遇……景卿,希望你能改变这一切,让畸形的我重获新生,教会我什么才是真正的爱。 ——我是如此殷切的期待着。 第71章 彻底攻略他&求而不得的滋味 研讨会最后一天是开门会,面向全社会公开发布医药界最新科研成果,不仅引来大批学者,媒体更是蜂拥而至,举着长枪短炮挤在后排,翘首以盼。 他们满怀期待等待着的并不是那些晦涩难懂的科研成果,而是那位面容俊秀,斯文儒雅的年轻教授。 学术圈跟娱乐圈天差地别,有资格露脸上镜的学者平均年龄四十岁起步,很少有年轻面孔。这样的大环境,导致程以川越发鹤立鸡群,格外得媒体青睐。 每次有他出场,媒体区都挤得满满的,堪称人山人海。 人多,管理就混乱,毕景卿没费什么力气就混进记者堆里,脖子上甚至挂着一个小巧的微单相机——本来是为了旅游拍照才带来,没想到会在这里派上用场。 「哥,今天怎么这么多人?」他自来熟的跟旁边的摄像老哥搭话。 摄像紧盯着台上,随口道:「你新来的?今天这场发布会有程教授,当然人多了。」 「他很受欢迎吗?」 「那当然了,每次只要有他的照片,就会引来一大堆粉丝,流量不比那些当红明星差多少。」摄像啧啧有声,「要不说这是个看脸的社会呢?要不是因为这程教授长得帅,谁会看那些化学式一大堆的学术文章?」 昨晚刚偷看过程教授研究报告的毕景卿深感贊同:「说的是啊。」 摄像扭头看了他一眼,脸色微变:「你小子长得也不错啊……」 他别过头去,不搭理毕景卿了,很有点仇帅心理。 毕景卿也没在意,他仗着身材纤细,穿过人群挤到前面,注视着布置得简洁明亮的科技蓝演讲台。 这里是属于程以川的舞台,是他毕生追求的人生理想。 他拥有常人无法企及的智慧和天赋,他诞生的意义,就是为了攀登那座无穷无尽的高峰,供人仰望。 情爱于他而言,只是锦上添花的小小玩乐罢了。 为什么这样特别,这样惊才绝艷的一个人,会成为他的攻略对象呢? 毕景卿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只知道,这是他必须,也一定要完成的任务,生死攸关。 忽然间,掌声雷动。 一身铅灰色西装的年轻学者迈着轻盈从容的步伐上台,他眉宇间并无紧张之色,只有举重若轻的从容镇定,优美的唇形微微勾起,牵出一抹淡然的笑意。 身旁的记者摄像们激动极了,闪光灯映得周围亮如白昼,毕景卿清楚的听到几位女记者抽着冷气,情不自禁的小声喊着「好帅」。 的确很帅。站在演讲台上的程以川,甚至比平时生活中更加耀眼——在这片舞台上,他就是高高在上的王。 他向台下微微欠身,用柔和悦耳的嗓音开始了演讲。 记者和摄像们仍在忙碌,他们在会场中走来走去,寻找最佳的拍摄角度。毕景卿没有上前,他站在原地举起自己的小微单,选了一个最端正的角度,拍下男人此时的样子。 整个演讲持续近一个小时,毕景卿完完整整的认真听了下来。 他虽然听不懂那些艰涩的医学术语,却不难从台下学者们嘆服激动的表情中,推测出程以川研究成果的含金量。 第121页 台上的年轻学者从容镇定挥洒自如,有种超越年龄的睿智淡然,让人油然而生景仰之情。 他荣誉满身,却丝毫不见骄矜自傲,因为他追求的从来都不是灯光和掌声,而是永恆不朽的真理。 「我开始庆幸分到学术版了,程教授可比娱乐圈那些小鲜肉有气质多了,太养眼了。」 「遇到程教授以后,我才发现自己原来是智性恋。」 「我才不信,程教授要是长得像马教授那样呢?」 女记者想像了一下,打了个寒颤:「别玷污程教授在我心里的美好形象……」 身边的议论声时不时传入耳中,毕景卿静静听着,时不时流泄笑意。 系统被他笑的瘆得慌,怕他急怒攻心失心疯了,忍不住问:【你在想什么?】 毕景卿唇畔的笑始终清浅,心平气和的说:【我在想,这好像是我第一次离程以川的世界这么近。】 这不是他第一次攻略这位心思莫测的天才学者,却是第一次打破了那层始终笼罩在对方身上的玻璃外壳,得以窥见隐藏在其中的些许真实。 【不管他到底在利用我做什么,不管在他眼里我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至少目前看来,我对他来说很重要,重要到他不惜求婚也要留住我。】 【是这样没错,但是……】 【我会成功的。】毕景卿凝视着演讲台上熠熠生辉的年轻学者,轻声道,【我一定……会彻彻底底的攻略他。】 这么多次回溯里,他还是第一次完完全全被激起了胜负欲。 那么,就让游戏规则,从这里开始改写吧。 演讲台上的程以川已经完成最后的收尾,按照流程说道:「接下来的时间,留给各位记者朋友——」 他说到一半,仿佛察觉到了什么,鸦羽般的纤长眼睫轻颤,目光扫向台下。 恰好,纤细漂亮的少年摘下黑框眼镜,铅灰色的瞳眸琉璃般动人,抬眸直直看向他。 程以川微微眯起眼,鬼使神差般的一顿—— 他看到少年抬起手,指尖捏着一枚小小的一元硬币,用力按了下去。 然后,他微微一笑,毫无留恋的转身离开。 程以川心里一动,倏地意识到什么,顾不上接下来的流程,飞快的拿出手机——熟悉的「无信号」,又一次闪烁在定位软体上! 再抬头看去,少年已经彻底消失在蜂拥而至的人群中,再没了踪影。 程以川霍然起身,却被记者们拦住脚步。 「程教授,请问您这次发布的研究成果对于医药界有什么重大意义?」 「程教授,方便透露一下后续的研究方向吗?」 「程教授——」 程以川僵立原地,眉心不由皱起,他的助手站在台下,不安的频频抬头看他——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自家教授失态,还以为是出什么大事了。 他迟迟没有回答问题,察觉到助手和台下学者记者们投来疑惑的视线,不得不长长吐出一口气,闭了闭眼,逼迫自己坐回原位。 没关系,他会再找到毕景卿的,他最重要,最珍贵的缪斯,绝不会轻易失去。 * 毕景卿用最快的速度,逆着人流走出会场,很快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收拾好行李箱,在前台留了一张给韩谨的字条,简单解释自己的去向,叮嘱他不要找来,好好训练后,便迈着轻快的步伐离开了。 他能成功完成五次攻略,一次次回溯到现在,绝不是心志脆弱之辈。 程以川本就是五个攻略对象中难度最高的那一个,他也不是第一次在对方身上折戟,只是一点小小的挫败罢了,还不至于让他就此消沉。 而且往好处想,他其实收穫了不少情报,也终于明白了自己的优势在哪里。 既然程以川处处算计,步步为营,对他势在必得,那他就要挫败他的计划,让他常常求而不得的滋味。 虽然不知道欲擒故纵这种经典套路对程以川管不管用,但就算不管用,能靠着屏蔽器脱离对方的监视一段时间,也是好的。 系统问:【接下来去哪里?】 毕景卿对着无边无际的湛蓝天海微笑,神采飞扬:【去休假!】 男人哪有休假重要?他要不管不顾大玩特玩几天,清空所有压力后,再回京城继续奋斗! 系统心情复杂的感慨:【你是我遇到过的,心最大的宿主。】 不仅敢一口气攻略五个男主,群狼环伺之下,居然还敢大大咧咧的甩开攻略对象去旅游。这可真是……真是…… 系统纠结了半天,都选不出一个合适的形容词,只能无奈嘆息。 毕景卿离开海滨酒店后,就真的洒脱的拍拍屁股走人,把两个焦头烂额的男人无情的抛在脑后。 韩谨对着毕景卿留给自己的纸条暴跳如雷,指着程以川的鼻子骂道:「一定是你做了什么奇怪的事情,把景卿哥给气跑了!说,你昨晚都干了什么?!」 程以川并不理会他,眉心微蹙,迳自沉吟。他静静回忆着昨晚发生的一切,忽然若有所觉的轻轻「啊」了一声。 韩谨急切的问:「怎么了?想到什么了?」 昨晚唯一有些奇怪的,就是夜里监测仪忽然报警。他回到房间,看到景卿躲在被子里发抖。 如果那时的心率变化不是因为噩梦,而是因为少年夜里醒来,查看了他的电脑,一切就都解释的通了。 第122页 但是为什么? 那个表格并不会泄露他嗜好偷窥的秘密,反倒能证明景卿于他而言有多么重要,所以他才会把打开的文档留在桌面上,因为他判定这个行为没有风险。 可是看到文档的少年不仅不感到喜悦,还决绝的屏蔽了监测仪,转身逃离。 这不符合逻辑,他到底在逃避什么? 程以川难得遇到想不通的事情,兀自陷入沉思,迈步离开前台,全然把韩谨忘了个干净。 「喂!老狐狸!你就这么走了?!」韩谨气得跳脚,「你给我站住!景卿哥到底去哪里了?喂!」 第72章 周冶来了&强悍与纤弱 海风,山岚,天涯海角。 毕景卿把一切都抛诸脑后,像一只挣脱了线绳的风筝,尽情享受着难得的自由。 h市没有束缚住他的脚步,半个月的时间里,他去往自己想去的任何地方,踏遍每一处风景,鼻腔间充盈着的空气,都在唿吸间弥散开甘美的滋味。 直到这时,他才忽然意识到,原来之前那么长的时间里,他其实都过得不快乐。 金丝雀纤细的脚踝上扣着华贵的镣铐,纵然能够起舞歌唱,却始终困在牢笼中,惶惶不可终日。 铅灰色眸子的少年坐在高高的山巅,轻声对脑海中的搭档说:【我果然还是很想完成任务的。】 虽然这个书中世界和他曾经生活的现实别无二致,但他还是想完成任务离开这里,去过真正属于自己的,不会被任何人绊住脚步的人生。 系统出于对人类的好奇,充满探究精神的发问:【你不会因为爱上他们中的某个人,而选择留下吗?】 这在它之前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屡见不鲜。 很多宿主都会选择留下——如果能选中正确的攻略对象的话,爱情的甜美滋味足以让人沉沦。 像毕景卿这样不断重复死亡结局,近乎于bug的情况,它之前从未遇到过。 毕景卿遥望着远方,沉默良久,最后摇了摇头。 【我不会留下。】 这个世界的本质是疯狂的,他已经用五次死亡证明了这一点。 就算最后攻略了正确的对象,其余四个人又该怎么办?他可不想被四把刀捅成筛子。 他是自私的,薄情的,他不想为了所谓的爱情飞蛾扑火,葬送自己。 人的一生不应该只为爱活着,他还有父母,还有朋友,还有许多许多值得珍惜的东西,留在现实世界里等他回去。 所以他一定要回去,因为那是他坚持努力到现在的意义。 系统却用机器与生俱来的严谨,发现了他话语中的漏洞。 是「不会留下」,而不是「不会爱上」吗? 它悄悄检索了一下自己的资料库,最后得出结论——宿主不过是在逞强罢了。 毕景卿还不知道自己被贴上了「嘴强王者」的标籤,他静静感受着山间云雾,鸟兽啾鸣,最后站起身来,拍拍屁股说:【该回去了。】 他收到了叶倾珏发来的消息,催促他回去继续《莲决》的拍摄。 的确该回去了,但问题的关键在于,该怎么避开很可能正在四处寻找他的程以川,偷偷熘回京城。 他把难题丢给催他回去的叶倾珏,并在当天夜里,就收到了答案。 毕景卿夜里口渴醒来,一睁眼就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自己床边,鬼压床似的吓人。 他差点喊出声,却被覆盖着厚实茧子的手掌捂住嘴,被迫把所有声音都咽了回去。 男人粗犷硬朗的面容隐藏在黑暗里,唯独一双明亮锐利的眸子格外慑人,定定的凝视着眼底还残留着朦胧睡意的少年。 抵在唇畔的手掌隐隐传来硝烟的刺鼻气味,浓烈又缥缈,与这座建在山腰间,远避尘世的小民宿格格不入。 毕景卿渐渐醒过神来,乱跳着的心脏慢慢恢復原本的频率,轻轻用柔嫩的脸颊蹭过男人掌心。 像是刚睡醒的小猫,乖顺的和主人打招唿。 周冶削薄的唇抿起,只觉得掌心酥麻发痒,说不出的舒服,直叫人心里变得柔软湿润,仿佛能浸出水来。 他一向不喜欢太过柔软脆弱的事物,却唯独在灰眼睛的少年这里屡屡破例,情不自禁的想要沉沦。 也许并不是他改变了多年来赖以生存的习惯,而是眼前这个少年太过特别。看似柔弱实则坚韧,不管遇到怎样艰难的困境,都有破釜沉舟的勇气和决断,总能带给他惊喜。 周冶收回手,低声道:「我身上有血,去洗一下,待会回来。」 说完,他就悄无声息的摸黑走进浴室,没一会儿,里面就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毕景卿躺在床上发了会呆,才意识到自己被周冶碰触过的脸颊隐约有点湿漉,再结合男人刚才的话,吓得一个翻身爬起来,冲到浴室拍门:「周冶!周冶!」 门应声而开,男人赤裸着精悍的身躯站在他面前,犹如一尊刀剑不侵的金刚佛像。 淡淡的血腥气夹杂着水雾扑面而来,毕景卿忧心忡忡的环视男人一圈,发现所有的蜜色皮肤都是完好的,没有伤痕,这才松了口气。 他倚在门框上放空:「吓死我了,还以为你又受伤了……」 周冶专注的看着他,抬手抹去他脸颊蹭上的浅浅血痕:「血都是别人的。」 就算是别人的,那也是血啊! 第123页 毕景卿脸色不太好看:「叶倾珏又让你做什么危险的事了?」 「不危险。」男人解释道,「不是少爷,是梁莫言。」 毕景卿愣了愣:「梁莫言?你怎么会帮他做事?」 周冶不欲多说,幽深的目光落在他被水汽沾湿的睡衣上,低声道:「衣服,湿了。」 「啊,没关系。」毕景卿低头看了看,「我还有备用的——」 话音未落,一双有力的大掌就不费吹灰之力把他抱了起来。 「咦?做什么?等一下……」 「好久不见,我很想你。」周冶直白而热烈的说。 毕景卿抓着睡衣领口负隅顽抗:「可是我正在问你话——」 「他不重要,待会再说。」周冶握住睡衣下摆,稍微使力,棉质布料就寸寸碎裂。 男人一愣,歉然道:「抱歉……还好有备用的。」 毕景卿:「……」 是有备用的没错,但是也经不起你这么糟蹋啊! …… 几次提出离开浴室未果后,毕景卿急的想哭。 「阿冶你学坏了……」 以前那个老实人去哪了?浴室里也可以这一茬,是谁教给他的? 周冶亲了亲他,低声说:「少爷说,要和我公平竞争。」 所谓的公平竞争,就是要从同一条起跑线上出发。 其他方面他跟少爷相去不远,唯独情事这块落后太多,非得狠狠补课才行。 为了确保「公平」落实到位,他最近虽然人在外地,却跟少爷联繫紧密,交换了不少情报。 在这方面,叶倾珏从不吝啬,总是倾囊相授。 毕景卿没听懂周冶的逻辑,却也顾不上了。 …… 不知过了多久,毕景卿终于得以离开浴室,睡衣已经彻底报废,备用的还在行李箱里,周冶却没有给他拿的意思,直接把他放进被子里。 被窝早已没了热气,毕景卿打了个寒颤,还没来得及抱怨,男人火炉一样温暖的躯体就贴合过来,健硕的身形将他严丝合缝的包裹,熨帖又有安全感。 毕景卿像被顺了毛的小猫一样,忍不住从喉咙深处挤出一丝软糯的轻哼,小声嘀咕:「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要给梁莫言做事。」 周冶没想到他还惦记着,粗糙的手指揉弄着少年还残留着红晕的耳垂,短暂沉默后道:「范夜霖可能的藏身地,是他提供的。」 毕景卿很快明白过来,抓住他的手,满心歉疚:「还好你没事,不然的话,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周冶捏着他的下巴,凑过去轻吻他的唇,低声道:「只是普通的工作。」 他想安慰毕景卿,让他不用担心,可毕景卿听了,却越发不安——满身都是硝烟味和血迹,都只是普通工作而已,这男人平时到底在做些什么?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虽然周冶很强,但是卖命的营生,终究是游走于法律边缘,也许哪一天,就要为这种刀尖上舔血的生活付出沉痛的代价。 如果可以的话,他不希望周冶过的如此孤独,哪怕他自己并不觉得孤独。 毕景卿撑着酸软的腰坐起身来,裹着被子,准备认真的和自家前男友谈谈未来的职业规划问题。 周冶不明所以,也跟着坐起来。 他把少年用被子裹成蚕蛹,一股脑抱到自己怀里,牢牢护着,像极了恶龙守护珍贵的宝物。 毕景卿懵了,挣扎着冒出头来,怒道:「你干什么!」 他这个丢脸的样子,还怎么谈正事? 周冶茫然道:「怕你感冒。」 山里更深露重,要是生病就不好了。 毕景卿噎住,又徒劳无功的挣扎了一会儿,终于放弃,瘫在周冶腿上喘气。 周冶把他搂的更紧一点,安慰道:「你说吧,我会听。」 毕景卿心想,算了,就这样吧,任谁在周冶面前都免不了丢脸,这是他与生俱来的属性。他只是个普通人而已,没必要死要面子活受罪。 他很快调整好心态,用认真严肃的语气问道:「阿冶,你有没有考虑过……离开叶倾珏?」 周冶专注的看着毕景卿,像是在认真思考。 毕景卿耐心等待着,因为他知道这对于周冶来说并不容易,也许他从来都没有考虑过这种可能性,也许对他来说,叶倾珏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 周冶忽然开口:「再喊一次。」 毕景卿愣住:「什么?」 「阿冶。」男人用低沉的嗓音重复,隐藏在昏暗光线下的硬朗面容隐约有些发烫,目光灼灼的盯着毕景卿,「再喊我一次。」 第73章 危险的五人角力&我会永远站在你身后 毕景卿明白过来,哭笑不得,合着他沉默那么久,都是在琢磨这个? 他虽然觉得无奈,心底却止不住的发软,用脸颊蹭蹭男人结实健壮的胸膛,乖巧地轻声唤道:「阿冶。」 他曾经无数次唿唤这个名字,所以此时自然而然从唇齿间流露,不见丝毫生涩,熟稔至极。 周冶欣喜于这份亲昵和自在,无声搂紧怀中的少年,犹如环抱着易碎的珍宝。 毕景卿重复了三四遍之后,男人才终于满足,愿意跟他探讨未来。 「我从没想过离开少爷。」周冶嗓音低沉,即使提起旧事,也丝毫没有动摇,「我曾在国外参军入伍,因为上级刻意针对,险些丢了性命,是少爷救了我。」 第124页 他握着毕景卿柔软的手,抚上自己左侧锁骨下方。 那里有一个凹陷进去的小坑,是子弹留下的痕迹。那不是他人生中受过的最严重的伤,却是彻底让他清醒的一颗子弹。 叶家曾经给过他自由和机会,他选择了部队,本以为那里有公平,最后却被现实扇了一个响亮的耳光。 这个世界上公平本就罕见,是他年纪小不懂事,想要的太多了。 叶倾珏把奄奄一息的他带回叶家,却无法再给他童年玩伴的身份——叶家从不养闲人——于是他自愿成为他的保镖。 那时候的叶倾珏还很脆弱,在家族倾轧中危如累卵。他们两个彼此需要,因此走到一起,互相扶持到今天。有些东西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变成习惯,所以他的确从未想过离开。 少年纤细的手指摸索着陈年伤疤,让那处本不该敏感的皮肤发痒发涨,仿佛要从狰狞的瘢痕中抽条生长,开出一朵艷丽的花。 毕景卿轻声问:「叶哥……他以后会回叶家吗?」 周冶虽然没有明说叶家到底是做什么的,但是看他平时总是枪不离身的状态,也能猜出一二。 叶倾珏……那位总是风流恣意的美人导演,有一天也会坐上那樽用鲜血和暴力浇筑而成的狰狞王座吗? 周冶道:「我不知道。没人知道少爷心里在想什么。」 毕景卿用手掌贴合他的伤疤,低声道:「但是你应该知道自己心里在想什么。」 周冶挑眉。 「这个世界没有绝对的公平,但是只要你足够强,正义女神的天秤就会向你倾斜。」少年铅灰色的瞳眸中闪烁着烈烈的光,「阿冶,现在的你,已经不是曾经的你了。如果哪天,叶哥愿意放你自由的话,以你的身手和能力,会有更好的去处。」 周冶沉默片刻,摇摇头道:「少爷从没有限制过我的自由。」 不然的话,他的身份就不会是一个领工资的保镖,而是类似于奴隶,杀手之类的存在——在叶家,为主子卖命的人比比皆是,手上都沾着擦不干净的血。 他其实随时都可以离开,他只是……不知道离开以后该去做什么。 他选择为了少爷活着,不仅仅是为了报恩,更是为了逃避人生中复杂又艰难的选择。 少爷需要他,他只需要听从少爷的命令活下去就可以了,这是最简单高效的办法。 他本以为,这样就足以度过余生。 毕景卿提及的,是他从未考虑过的另一条路。 他会有更好的去处吗?如果有,那个去处又是什么? 周冶沉思良久,本想让毕景卿说的再具体一点,可垂眸一看,才发现少年已经酣睡,脸颊红扑扑的,埋在他的颈窝。 少年一贯是没心没肺的,抛出让人心神不宁的问题,自己却不管不顾的睡着,半点都没有给人解惑的意思。 周冶不由失笑,一颗心渐渐沉静下来。 这样也好。 有些问题的答案,求助于别人是不行的,他得自己想明白才行。 * 毕景卿前一晚没抗住,正事说到一半就睡着了,醒来后非常懊恼,想拉着周冶继续商量,周冶却置若罔闻,忙着帮他收拾东西。 「想避开程以川回京城不容易,他近期去m国参加国际会议,机会难得,我们抓紧回去。」他无视了毕景卿的软磨硬泡,「少爷只给了三天时间,必须在那之前赶回影视城。」 毕景卿权当没听见,哼哼唧唧的抱着他的手臂撒娇:「阿冶,阿冶……你自己的事情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周冶把东西全都收拾好,才松口道:「我会好好考虑。」 毕景卿知道他虽然话少,但心中自有成算,得到这样一句保证,总算放下心来,笑着说:「这样就好。」 周冶迟疑了一下,问道:「你希望我做一个普通人吗?」 他可以离开少爷,找一份朝九晚五的普通工作,不再出去搏命,执行危险的任务,就这样平平淡淡的陪在毕景卿身边——如果这就是少年的愿望的话。 毕景卿却毫不犹豫的摇头:「当然不。」 这有些出乎周冶的意料,他不解的问:「为什么?」 少年的眼神有些忧伤,轻声道:「因为如果你只是一个普通人的话,就太危险了。」 如果周冶只是一个普通人,他就会面临和韩谨一样的困境——好感度刷的越高,他的处境就会越危险。 这是打从毕景卿决定同时攻略五个男人时,就已经註定的结局。 所谓的「公平竞争」,就像一根随时有可能绷断的绳子。在这场五人角力中,只要有一个人先示弱,就会被其他人联手驱逐赛场,甚至是彻底抹杀。 毕景卿环抱住周冶的脖子,任由男人把自己从床上抱起来,嗓音几不可闻:「阿冶,我希望你能找到属于你自己的路,爬到跟其他人势均力敌的高度……只有那样,你才是安全的。」 我很抱歉,害你置身于危险之中。 我也很抱歉,给不了你太多选择。 后面这两句话,毕景卿说不出口,但周冶全都明白。 他用额头轻轻碰触毕景卿的前额,像是野兽向此生唯一的挚爱发誓效忠,沉声道:「我会永远站在你身后。」 我会拥有足够支持你的力量,努力争夺站在你身边的位置。 第125页 不管这场疯狂又残忍的求偶游戏结局如何,我都永远支持你的每一个决定。 系统提示悄然响起:【恭喜,周冶好感度上升10点。】 毕景卿眼眶发热,狼狈的垂下头去。 他不知道,打定主意要离开的自己,是否值得这样一个重逾千钧的承诺,值得周冶如此全心全意的对待。 * 程以川乘飞机赶赴m国前,把寻找毕景卿的工作交接给了自己的助手。 助手对于这项工作颇感费解——毕景卿作为研究对象固然重要,却并不是唯一的选择,如果他拒绝接受监测,换人就可以解决问题了。 但是不知为何,教授对于毕景卿却非常执着,就算已经花了半个月的时间寻找,都不肯放弃。 助手思来想去,只能把原因归于毕景卿脖子上带着的那个最新型监测仪。 毕竟是投入大量资源才制造出来的试用品,总不能就这么丢在外面不管。 他把自己的猜测跟同事说了,其他人却不信,说程教授怎么可能心疼区区一个监测仪?肯定是因为那个实验对象有什么过人之处。 可是一群人对着庞杂冗繁的数据研究半天,却没发现什么特别的,除了头晕脑胀以外再无收穫,只能悻悻散去。 这大概就是天才和普通人之间的差距吧。程教授视若珍宝的研究对象,他们却连为什么珍贵都搞不明白。 研究所工作量巨大,程以川不在,各种课题和实验还要继续,助手很快就对找人失去了兴趣,只象徵性的每天查看一下各路信息汇总的结果,向远在大洋彼岸的教授汇报。 周冶抓住的,就是这个契机。 他恰好在附近完成梁莫言交代的任务,接到叶倾珏的电话后,就用最快的速度赶来。 虽然程以川那边寻人的力度放松了,但他们还是不能乘坐公共运输,只能自驾回京城。 周冶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一辆悍马,车型精悍高大,就停在山脚下。毕景卿看的两眼放光,提出两个人轮换着开。 周冶答应了,让他先坐驾驶座。 「等到了京城附近,你就不能开了,免得被摄像头拍到。」周冶叮嘱,「到时候记得把帽子眼镜都戴好。」 毕景卿咋舌:「他连摄像头都能调看?」 「他的智慧是重要的国家战略资源。只要不叛变,国家可以满足他的任何需求。要不是担心太过暴露,会给你招来危险,你以为他会放任你在外面躲半个月?」 毕景卿悻悻道:「难道我每天都得偷偷摸摸的躲起来?」 「影视城里不用,那是少爷的地盘。」周冶安慰道,「而且,你也不可能一辈子都不见程以川。」 毕景卿愣了愣,目光游移,默默踩下油门。 他感觉周冶察觉到他对程以川的欲擒故纵了,但是他不敢问,也不能问。 有些事情,装聋作哑好过坦诚相待,还是不要撕掉遮羞布的好。 第74章 金屋藏娇&小狗发疯前兆 三天时间十分紧凑,就算两个人轮换着开,疲惫感也与日俱增。上手悍马的兴奋劲过去后,毕景卿轮换休息的时间越来越长,等开到冀城境内时,已经彻底换成周冶开车。 他明明很少休息,精力却仿佛无穷无尽,没有半点疲色,车开得很平稳。 夜色里,他叫醒熟睡的毕景卿,让他戴好帽子眼镜躺到后座,尽可能避开摄像头。自己也简单换了一身行头,瞬间收敛起那股精悍的危险气质,泯然众人。 他没怎么遮掩相貌,只是藏起眼底慑人的精光,就仿佛换了个人一样,甚至有点呆板木讷,像个给老闆开车的普通司机。 毕景卿猜测,这应该是曾经在部队里受训的成果。只是不知道周冶的变装和范夜霖的比起来,到底哪个更厉害一点。 想起范夜霖,他有点想给对方发个简讯,至少感谢一下屏蔽器的事,周冶却出言制止。 「最好先不要用通讯工具,等回影视城,少爷给你准备了新的。」他解释道,「这里离京城太近了,信号可能会被程以川劫持。」 毕景卿默默收起手机,小声吐槽:「他其实不是医生,是情报部门的吧?」 「如果他想,整个国家的公共安全系统都可以为他服务。」周冶勾起唇角,露出隐含嘲讽的浅笑,「我们五个人里,他是你最该小心警惕的那一个。」 那位惯常喜欢披着温和无害画皮的天才学者,反倒才是所有人里最危险的——不仅是因为他拥有庞大到难以想像的国家资源,更是因为他冷血动物般怪异的性情。 毕景卿心虚的「唔」了一声,心想这事我早就知道,也知道其实不该跟程以川对着干,但是没办法,我就是不甘心。 不甘心像前次回溯那样做一只任人掌控的金丝雀,稀里煳涂的刷满好感度,赔了那么多感情进去,却得不到哪怕一点真心实意的回应。 就算程以川是个机器人,他都要给他拧上七情六慾那根弦。 周冶瞥了他一眼,唇角轻抿,把心底的那点不悦压下去。 有些话点到为止即可,说得多了,反倒显得自己没有底气——这是他从少爷身上学来的,与其多费口舌拈酸吃醋,还不如先把实实在在的便宜占干净。 横竖程以川人在海外,短时间内回不来。也许等他回来,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 第126页 天罗地网般的监控摄像头下,周冶神色平静的汇入进城车流,就像一滴水轻轻落入池塘,没激起一点水花。 毕景卿躺在后座装睡,等车子平安通过收费站后,紧绷着的心弦渐渐放松下来,竟然真的睡着了。 再次被周冶叫醒的时候,车窗外已经换做熟悉的场景,他们顺利回到了影视城。 离开半个月再回来,京城已经彻底入夏,车门打开,吹进来的风带着暖暖的燥意。毕景卿还没醒过神来,有点口渴,舔着下唇问:「我要住在这里吗?」 「嗯。」周冶把他抱下车,「直到你想被程以川找到那天为止,最好都住在这里。」 「住哪里?」毕景卿踩到地面,好奇的左顾右盼,「这里好像不是宿舍楼……」 周冶从后备箱拎出他的行李,一指左前方的独栋小别墅:「那是少爷的房子。」 毕景卿惊讶:「他的房子不是在市里吗?」 「这里也有。」周冶为他解惑,「市区那套离得远,不方便,拍戏的时候,他一般都住在这里。」 毕景卿扪心自问,觉得自己虽然穿成了一个富二代,但心理上还是小富即安的平民思维,跟叶倾珏这种到处买房的纯种有钱人就是不一样。 他是不是也该让银行卡里一串零的零花钱发挥点作用,再买一套房子?万一哪天修罗场的大火烧到家门口,他也还有个地方可以藏身。 毕景卿盯着别墅目不转睛,周冶盯着他目不转睛,忽然开口道:「我也买得起。」 「啊?」 「如果你不想住在少爷这里,我买别的房子给你住。」 毕景卿被他暴发户似的脑迴路逗笑了,乐不可支道:「你这是要玩金屋藏娇?」 周冶像是已经下定决心了:「我明天就去买。」 毕景卿怕他是认真的,急忙摆手:「别别别,买房子可是大事,哪能这么随便?你的钱都是卖命换来的,千万不能乱花。」 「这不是乱花。」周冶却很认真,「买房子给你住,应该的。」 「不行!不能因为我买房子!」毕景卿双手比叉,坚决叫停,「你以后有的是要用钱的地方,哪能浪费在我身上?再说了,我也不缺买房的钱,不想住这里的话,我可以自己买。」 他态度坚决,周冶抿唇不语,不再提了。 但他心里并没有放弃给毕景卿买栋房子的念头,因为他真的对「金屋藏娇」这四个字很心动。 如果可以把毕景卿锁在只属于他一个人的房子里…… 周冶想像了一下那个画面,喉结微微滚动,一霎那失神。 毕景卿以为周冶被自己说服了,松了口气,先一步跑到别墅前敲门。 里面没有回应,周冶跟上来,拿出钥匙开门,低声道:「少爷最近不常回来。」 毕景卿有些疑惑:刚才还说拍戏的时候叶倾珏都住在这里,现在又说他不常回来……那他晚上到底睡在哪里? 说不定直接在剧组通宵了……毕景卿想起叶倾珏刚回京城不久,肯定攒了不少工作,遂不再多想,跟着周冶一起进屋。 这别墅上下两层,面积不算大,装修布置的却非常精緻高级,每一处细节都考究到极致,简直到了穷奢极欲的地步。 毕景卿脱掉鞋子,小心翼翼的踩在厚厚的羊毛地毯上,感受着脚下让人骨头缝都发软的舒适,情不自禁的感慨道:「果然是叶哥的房子啊。」 恐怕再没有哪个人能会享受到这个地步了。 周冶跟在后面,听到这么一句,脸色微变,开始回忆自己家里是什么样子,眉头不由皱起。 他家里——不,说是家都太抬举了——那房子完全就是买下来时样板间的样子。就连少爷在市区那套公寓里属于他的客房,都比那里更有人气一点,至少还贴了一张卿卿的照片。 回头把照片多冲印几份,在那个房子里也贴几张……卿卿要是看到的话,应该会高兴吧? 毕景卿一回头,就看到周冶眉梢微微皱起的奇怪表情,很是疑惑。 周冶察觉到他的视线,立刻恢復了平日的面瘫脸,把所有小心思都藏在面无表情下面,道:「少爷准备了你的房间,在二楼,我带你去看。」 毕景卿眼珠一转,勐摇头道:「不用不用,我自己去就行!挺晚了,阿冶你累了好几天,早点休息吧!」 说完,他就抢过自己的行李箱,一熘烟蹿到楼上去了。 周冶望着他的背影,眼底的欲望暗流涌动,如有实质。 毕景卿爬上二楼就找到唯一一个开着门的房间,卷着行李箱冲进去,把门锁上后才松了口气。 投奔叶倾珏和周冶就是这点不好,这两个人总是住在一栋房子里,再加上一个他,简直集齐了修罗场的全部要素。 他要是今晚和周冶一起睡,明天早上被叶倾珏捉姦在床……那画面简直太美,光是想像一下他都要冒冷汗。 毕景卿环顾只有自己的房间,安全感油然而生,长长吐出一口气,扑到柔软的大床上打滚。 他四肢摊平倒在床上,只觉得身下柔软的床垫几欲把自己吸进去,不由再次感慨:「万恶的资本主义!」 他家的床躺着都没有这么舒服,也不知道叶倾珏那个败家玩意儿在这上面砸了多少钱。 睡在一大摞人民币上面,怎么可能不舒服? 第127页 享受够了,毕景卿又看向侧边的落地窗,刚想起来看看外面的夜景,就忽然看到一个黑漆漆的影子乌鸦似的从下方翻上来,吓得他差点喊出声。 周冶用两根手指扒住窗户上沿,两腿分开,脚尖稳稳踩在窗户边缘狭窄的缝隙,蹲伏着贴在薄薄一层玻璃上,用一种勐兽狩猎般的姿态,专注的盯着他看。 毕景卿被他吓得冷汗都下来了,连滚带爬的冲过去开窗,把男人一把扯进来。 「你疯了吗!掉下去怎么办?!」 周冶疑惑歪头,认真的说:「这里是二楼。」 他就算真的摔下去,也不会破哪怕一层油皮。 毕景卿:「……」 好的,知道你本事大翅膀硬,是只人形大蝙蝠了,但是你这一脸求夸夸的表情是怎么回事?难道还要我表扬你大半夜翻窗户吗? 毕景卿面无表情的推着男人往门边走:「我要休息了,你赶紧出去!」 周冶平铺直叙的语气里透着委屈:「我才刚进来。」 「所以说你到底为什么要从窗户进来!」 「因为你锁门了。」 「我锁门就是不想让你进来!」 周冶忽然一个旋身,把毕景卿抱进怀里。 「都三天了。」 三天来忙着赶路,他们连亲亲抱抱的时间都没有。 周冶嗓音转低:「……你真的要赶我走吗?」 他无师自通的学会了面无表情的撒娇,毕景卿对此毫无抵抗力,原本坚决的推拒一下子变得软弱。 周冶用膝盖往前抵,强硬又不容拒绝的逼得少年连连后退,直到仰面倒在柔软的大床上。 翻窗户之前,他特意用最快的速度洗过澡换过衣服,毕景卿唿吸间全是干净的薄荷香气,竟被那清冽的味道勾的心旌摇动。 他用最后的理智伸出手去,想把房间的灯关上,纤细的手指根根分明的伸出去,却又被男人虬结着筋脉的手掌一根不落的拢回来。 别墅二楼的灯光亮了彻夜,无人发觉楼下昏暗角落里,戴着风衣兜帽的年轻男人静静仰头凝望着,直到天色渐明,才拖着僵直的步伐缓缓离开。 熹微的晨光掠过低垂的兜帽,隐约打亮一张苍白英俊的面容,眼底泛着血色的痴狂一闪而逝。 躁动的晨风吹散他的呢喃,犹如释放一记危险的讯号—— 「哥,你为什么从来不肯找我?」 「我难道……就那么没用吗?」 第75章 让这个小替身消失&叶导有新欢了? 毕景卿是被燥热的风唤醒的。 京城的夏天总是来得突然,没有一点点过渡和缓冲,一下子就把人拖入火辣辣的艷阳。 毕景卿在床上磨蹭许久,才顶着一张被掏空的脸爬起来洗漱。 他担忧的修罗场并没有发生,叶倾珏没回家,周冶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楼下餐桌上留了早餐,还附带一部已经插卡充电的新手机。 毕景卿已经习惯周冶的神出鬼没,也没在意,悠闲的坐在桌边吃早餐。 他打开新手机,先去翻通讯录,发现里面空空荡荡,只有两行手机号,一个是叶倾珏,一个是周冶。 他差点气笑了——这俩真够精明的,抓住一切机会排除异己,只给自己人开绿灯。 毕景卿叼着小笼包去找自己原本的手机,却一无所获,大概是昨夜被周冶收走了。 这难不倒毕景卿,他直接让系统翻记录,把韩谨和范夜霖的手机号都调出来,重新存进手机里。 至于程以川的……他犹豫了一下,选择略过。 先给韩谨报平安。本来想打电话的,又怕打扰他训练,所以最后只发了条简讯。说自己一切都好,已经回到京城继续拍戏,叮嘱他不要把自己的行踪透露给程以川。 再给范夜霖发消息。这次没有发给韩谨时那样随意,毕景卿斟酌了许久用词,才发出去一条客客气气的简讯表达谢意。 两条消息都石沉大海,没收到回应。 毕景卿也没时间多想,剧组的电话已经打过来了,让他十点前去报导。 他匆匆收拾好桌子,出门直奔摄影棚,没注意角落灌木丛中一闪而逝的镜片反光和咔嚓轻响。 不出两分钟,他走出别墅的照片就发到了僱主的手机里。 人前一贯温和好脾气的青年坐在自己的休息室里,对着新收到的照片沉默不语,清俊的眉宇间氤氲着骇人的阴霾。经纪人坐在对面不停擦汗,油亮的额头都擦红了。 照片里的小别墅是叶倾珏的房产,这事儿在圈里并不是秘密。早些年总有想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小艺人去别墅门口「碰运气」,最后却都无声无息的退圈了,谁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时间久了,小别墅就成了圈内人心照不宣的忌讳,没人敢再去骚扰叶倾珏,连靠近都要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咖位。 而现在,毕景卿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替身,却步履匆匆的从里面走出来——甚至没人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时候进去的! 青年在漫长的沉默之后开口,嗓音因过度紧绷而显得有些怪异:「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尽快让他消失。」 经纪人连连点头,愁眉苦脸的解释:「这小子有古怪,身边总有人跟着,要么是那个姓周的武指,要么就是叶导,在影视城里始终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第128页 「他前段时间不是不在剧组吗!」 「这……不在剧组,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啊……」经纪人也是满肚子苦水,「他好像根本就不在京城,我花了大价钱托关系去查他的航班,谁知居然是涉密的,人家不仅不肯透露,还翻脸说再也不要联繫了。」 青年神色阴沉到极致,细白的手指捏的手机咯吱作响。 经纪人看的心惊肉跳,忍不住劝道:「羽凡啊,要不就算了吧。你这么多年经歷的不少,应该明白圈内的水有多深。有些人看着只是小角色,实际背景却不简单,也许这个毕景卿也……」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青年尖锐的话音打断:「不可能!」 「羽凡……」 「他不可能是什么大人物!」白羽凡霍然起身,焦躁的走来走去,「如果真的有背景,怎么可能被安排做我的替身?」 娱乐圈的空降兵比比皆是,白羽凡见过不少有背景有资源的「小少爷」,可毕景卿的气质并不像。而且如果真的是少爷,怎么可能甘心做一个不露脸的替身? 他神经质的啃着自己的指甲,最后还是坚定最初的判断:「他只是走了大运,被叶倾珏看中了而已。」 经纪人慾言又止——叶倾珏风流的名声传了这么多年,却从未真的「看中」过什么人,毕景卿就算真的是抱大腿上位,也肯定不仅仅是靠运气。 「他都已经登堂入室,我不能再等了。」白羽凡眼睛发红,死死盯着那张照片,「哥,如果别人都赶不走他,那我就自己来,你别再拦我!」 经纪人这么多来,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如此失态的样子,担忧道:「羽凡,你冷静一点,这件事——」 「你还要我怎么冷静!」白羽凡瞬间红了眼眶,「哥,你是知道我的。我当年做艺人就是为了他,我喜欢了他这么多年……他的新戏要开拍,我宁愿违约《深宅》都要接下来!」 「这么多年我只有这么一个念想,就当我求你了,你帮帮我吧,我真的不能眼睁睁看着他爱上别人!」他清秀的面容扭曲到狰狞,一字一顿道,「而且那个人还是我的替身!」 「哥,换做是你,你难道能忍受这样的羞辱?!」 经纪人看着他求而不得的癫狂样子,只想嘆气——这算什么羞辱呢?白羽凡这是被执念蒙蔽了双眼,钻了最不该钻的牛角尖。 娱乐圈本就是这样一个地方,一步天堂一步地狱,没人知道际遇和运气什么时候到来。前一天一脚踩下去的小虾米,也许第二天就翻身跃龙门,成了谁都不敢轻慢的大人物……替身和正主之间的差距,本就不是天壤之别。 但白羽凡实在是太在乎叶倾珏了,一旦牵扯到那个男人,他就失去了平时引以为傲的理智和判断。不然的话,也不会做出悬赏百万,只求叶倾珏一夜的蠢事。 经纪人忽然有些后悔,早知道白羽凡对叶倾珏的执念会持续如此漫长的岁月,他当初就不该把所有的宝都押在他的身上。 娱乐圈里,爱的越深,死得越快,白羽凡早晚有一天要为这份狂热的爱付出代价。 经纪人莫名觉得,那一天已经不远了。 他凝视着白羽凡,良久后终于缓缓颔首:「知道了,我不会再拦着你了。」 好言难劝找死的鬼,他对白羽凡已经仁至义尽了,是时候去物色更乖巧更懂事的年轻人来培养了。 足够听话,足够有野心的好苗子总是不缺的,他的动作要快一些。赶在白羽凡变成一颗弃子之前,说不定还能用他来给新人铺铺路。 * 毕景卿在十点前赶到剧组,拿到了最新的拍摄日程表。 作为替身,他的戏份仍然不多,但除了原本就有的打戏外,还增加了不少待命的日程。 毕景卿对「待命」这个词不太理解,拿着表格去问工作人员,对方解释道白羽凡最近旧伤復发,身体不舒服,所以白羽凡拍戏的时候,替身都得在一边陪同,如果有需要的话,随时顶上。 毕景卿听完以后,象徵性的询问了一下白老师的身体情况。 工作人员也许是听出他并不诚心,语带嘲讽:「只是轻微不舒服,不一定就会让你上,你也别高兴得太早了。」 毕景卿心想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顶替的戏份再多,也露不了脸,难道还是什么值得抢着干的好事? 他顺势又问:「叶导在吗?」 工作人员的神色更不屑了,不耐烦的说:「叶导忙着呢,我哪知道他在哪里?」 毕景卿若有所思的离开,发觉剧组的气氛有些奇怪。 他休假之前,因为八号摄影棚清场两小时那事,所有人都知道他和叶倾珏有一腿,所以对待他的态度很是微妙,既有些鄙薄,又不敢得罪,还掺杂着那么点说不出口的羡慕。 可是现在,这些人的眼神里似乎只有轻蔑,甚至还带着点同情和可怜。 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毕景卿忽然很想见到叶倾珏,他在剧组的各个摄影棚间穿行,却迟迟没有看到束着黑髮的美人导演。 倒是副导演先看到了他,远远就朝他招手。 毕景卿小跑着过去,还没来得及问,一向待他不错的副导演就压低嗓音道:「叶导最近恐怕顾不上你,你要小心。」 毕景卿疑惑:「我小心什么?」 第129页 副导演欲言又止,低声道:「小毕啊,我真是替你不值,叶导这人怎么能这样呢?他也不想想这样多让你难做。」 毕景卿:「……您快别跟我说谜语了,到底怎么了?」 他真是受不了这位副导演谜语人一样的性格,每次都说一半藏一半。 副导演嘆了口气,语出惊人:「叶导可能有新欢啦!」 毕景卿眉毛都快飞出去,脱口而出道:「他敢?!」 副导演早就猜到他接受不了,拍拍他的肩膀算作安慰:「小毕,我跟叶导这么多年了,从没见他对谁认真过,你也别太难过了。」 比起难过,毕景卿更觉得莫名其妙,他并不相信叶倾珏会另结新欢,这里面八成是有什么误会。 他正在思忖,不经意间抬眸,忽然看到黑髮绿眸的美人导演朝着自己的方向走来。 他身后簇拥着一大群人,有男有女,身材长相各不相同,却都算得上出挑,打扮得光鲜亮丽,众星拱月似的包围着最中间的翠眸男人,脸上带着如出一辙的讨好和渴望。 这就是叶倾珏的日常,他总是维持着贵公子的风度翩翩,理所当然的享受着所有人的追求。哪怕「风流」二字,已经镌刻进他身上高级衬衣的每一处针脚。 毕景卿情不自禁的迎上去半步,脱口唤道:「叶……」 叶倾珏好似没有听到,脸上带着疏离且客套的浅笑,脚步不停的与他擦肩而过。 艺人们追随着他的步伐唿啸而去,其中几个听说过「清场事件」的,把鄙夷和嘲弄的眼神毫不留情的倾泻在灰眸少年身上。 毕景卿:「……」 他僵在原地,察觉到副导演同情的眼神,心里暗骂一句:尼玛。 要不是他早上才刚从这货的别墅里走出来,他简直都要相信自己真的是个惨遭始乱终弃的小可怜了! 第76章 血压飙升&主动要跪 毕景卿没再贸然去接触叶倾珏。 他能看得出来,叶倾珏是故意不理会他的,就连眼下剧组里尴尬又奇怪的氛围,也无疑出自叶倾珏之手,只是不知道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毕景卿佯装看剧本,窝在摄影棚角落里偷偷观察四周,试图发现些端倪,却等来了做好妆发的白羽凡。 他穿着一身大红色的武将官袍,黑髮高高扎起,清俊的眉眼灼灼似烈火,大步走到毕景卿面前。 他的情态与以往的温润截然不同,毕景卿几乎有些认不出来,呆了呆之后才反应过来,急忙起身问好:「白老师。」 白羽凡眼底像是燃着火,忽然勾起一个招牌的温和笑容。 他把嗓音放的很轻,语气却绝不客气:「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像你这么散漫的替身。」 他的表情和言语是如此反差巨大,就好似从正中间剖开成了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毕景卿挑眉。 眼前的青年脸上仍然带笑,不断从轮廓姣好的唇瓣中吐出激越的言辞:「是谁告诉你没有排日程,就可以随意离开剧组的?你以为替身也算正式演员,有自由?还是你觉得,跟叶导睡过,就真的有特权了?」 白羽凡平时一向以温和有礼的面貌示人,像这样咄咄逼人简直是闻所未闻,但毕景卿却并不觉得震惊,只是心想原来如此。 他大概知道当初是谁跟踪他,躲在淋浴间里偷偷拍他的裸照了。 作为小说里的关键npc,白羽凡在每一次回溯里都会出现,承担着不同的功能。 毕景卿攻略范夜霖的时候,他是深受范夜霖认可的优秀演员,常被用来跟毕景卿比较,制造冲突。换成攻略叶倾珏的时候,两人会因为身处同一个剧组而产生更多矛盾,常常针锋相对。攻略其他几个角色的时候,白羽凡出场较少,却也始终影响着他的演艺事业。 毕景卿曾经跟系统吐槽,说白羽凡是全书最敬业工具人,从不错过任何一条故事线,陪着他走过五次回溯,该给对方发个劳模锦旗。 系统回给他一个白眼,警告他不要小看书里的任何一个人。书中世界与现实并无不同,每个人心底都可能藏着别人无从知晓的秘密。他可以多次回溯,并不等于他就是全知全能的上帝,能永远拿捏人心。 看着面带笑容,却不断吐露恶语的白羽凡,毕景卿不得不承认,系统是对的。 哪怕已经回溯过五次,他也还是第一次发觉,原来白羽凡如此疯狂的爱着叶倾珏。 那个开价百万买叶倾珏一夜的传闻,原来并不是空穴来风。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前几次回溯,哪怕他把叶倾珏的好感度刷到满,白羽凡都从来没有失控过? 为什么这一次他会彻底放弃温文有礼的人设,不惜在他这个小替身面前暴露真面目? 难道是因为,这一次他在叶倾珏这条线上,走到了更深入的地步? 毕景卿发觉,自己又找到了一个佐证来验证自己先前的判断——系统所判定的好感度,并不等于爱情。 他之前五次攻略失败,真的是因为选错了目标吗?还是因为,他根本就从未触及到这个血腥爱情故事的核心? 脱离小说世界的条件,也许根本就不是「选对目标攻略成功」,这一切只是一个精心设计的语言陷阱。 毕景卿很想立刻逼问脑海里的系统,可惜白羽凡并没有给他这个时间。 第130页 青年抬手抚上他的发梢,动作看似温柔,手指却毫不留情的收紧使力。 头皮传来拉扯的刺痛,毕景卿蹙眉,忍下挣扎的冲动——他能感觉到周围不断有人投来好奇的视线,白羽凡伪装的很好,好到连剑拔弩张的对峙都像是温柔体贴的关怀——如果他在这里用力挥开白羽凡的手,只会让自己陷入非常被动的境地。 于是他心平气和的顺着青年的力道微微扬起头来,纤长白皙的颈项脆弱又漂亮,喉结微微滚动。 他眯起铅灰色的眼眸,歪着头问:「前辈,你想做什么?」 因为这佯装天真的挑衅,白羽凡的血压瞬间飙升好几个档次。 他最厌恶的,就是这个明明是替身的少年,居然有一张比自己更清纯无辜的漂亮脸蛋,并凭藉这张脸,恬不知耻的勾引了本不该为任何人破例驻足的叶倾珏。 替身就该有替身的样子,就该被踩进泥泞里,永世不得翻身。 白羽凡脸上的笑容终于变得僵硬,他凑近毕景卿耳畔,几不可闻的说道:「我要让你一无所有,哭着滚出江都!」 说完,他轻轻松开手,后退半步,恢復正常的音量:「……你回来了就好,接下来还得辛苦你。抓紧准备准备,待会就要开拍了。」 俨然一副前辈对后辈关怀备至的样子。 毕景卿目送他离开,抬手摸摸还残留着一丝刺痛的头皮,勾起一个阴恻恻的笑容—— 【系统,你不觉得应该好好解释一下吗?】 拽着系统逼问一番之后,毕景卿郁闷的发现这没用的东西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没用,知道的还没有他多,逼急了还闹脾气,丢下一句「再也不理你了」,就躲起来装尸体,说什么都没回应了。 毕景卿有种交了个作精女朋友的错觉,感慨万千。 摄影棚开始清场,拍摄即将开始,毕景卿被场务找到,急匆匆的拽去换上和白羽凡一样的大红色官服,戴上假髮套。 作为替身,他没有上妆的资格,可那张精緻漂亮的小脸天生倾城,不仅没被红得刺目的戏服衬得苍白寡淡,反倒有种天然去雕饰的美。 他按照日程表上的要求等在一边随时待命,素面朝天,却莫名比站在摄像机前的白羽凡更吸引视线。 换做以前,不想树敌的毕景卿会选择低下头去躲进人群,乖乖做一个面目模煳的替身。 但是现在,一是因为走到哪都会被当成惨遭抛弃的倒霉蛋围观,二是因为懒得再跟已经撕破脸皮的白羽凡虚与委蛇,于是他大大方方的站在人前,任由别人对他那张过分冶艷的脸蛋注目连连。 白羽凡也看了过来,几不可查的皱了皱秀气的眉头。 毕景卿任由他看,心想好看吧?老子拿的可是万人迷人设,以前让着你罢了。 演员全部就位,叶倾珏姗姗来迟,目光漫不经心的扫视全场,看到毕景卿时,眼神平静自然,丝毫没有动容。 他给众人讲戏,举手投足间优雅潇洒,比白羽凡这个男主角更像光彩夺目的大明星。 白羽凡看得目不转睛,时不时点头表示明白。 这是一场被贬戏。少年将军顾舟功高震主,文臣们联合起来参他穷兵黩武,治下不严,纵容军中将领伪造功勋。此举恰好合了早有猜忌的皇帝的意,下令严查顾舟麾下众将过往功绩,一旦查实造假,决不轻饶。 顾舟不忍曾一同浴血奋战的部下遭人构陷,跪在御书房外恳求皇上收回成命。 这一跪,就是整整三天。 为了突出顾舟的美强惨,剧本里描写这三天京城突降暴雨,顾舟因淋雨高烧体力不支,昏倒在殿前。 场务提前准备好的洒水车就停在不远处,和毕景卿一样随时待命。 毕景卿很快猜到白羽凡打算干什么——这是娱乐圈常见的整人套路了,对付他这样的小替身尤其好用。一场淋雨戏利用到位,足够让人发烧住院,直接退组。 一开始先拍上朝时百官上表,顾舟震惊之余据理力争,舌战群儒。一番激烈的文武相争后,高高在上的皇帝一锤定音,下令幽禁一众将领彻查到底,顾舟失望至极,脸色瞬间苍白。 这部分没毕景卿什么事,他津津有味的拉了张椅子坐在旁边围观,不得不承认白羽凡演技的确不错,尤其是情绪上的细微变化控制的很好,难怪叶倾珏会选他做主角。 这也许就是前几次回溯时,他都没能发现白羽凡埋藏在心底的疯狂爱意的原因。 这场耗时不短的戏拍了三遍才过,日头已经过午,差不多该解散吃饭了。 白羽凡就在这时,指了指舒舒服服坐在阴凉地里的毕景卿。 「叶导,剧本里写顾舟最开始跪的时候是正午,现在光线正合适,要不先让小毕把这一小段拍了?」 叶倾珏专心查看着刚才拍摄的画面,随口道:「该吃饭了。」 白羽凡笑了笑:「我已经提醒过,让他提前吃过了。」 毕景卿摸摸自己有点瘪的肚皮,为白羽凡的厚脸皮感到震惊。 叶倾珏眸子眯起,意味深长的看了白羽凡一眼:「你考虑的挺周全。」 白羽凡脸不红心不跳的说:「是小毕主动提的,他一向敬业。」 叶倾珏眼底明显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意味,语气微妙的说了一句:「哦,原来是他主动要跪啊。」 第131页 毕景卿自知逃不过,已经迈开步子朝着石板台阶走了,闻言脚底踉跄一下。 白羽凡选什么不好,非要选一个罚跪来折腾他。 「跪」这个字眼,对于他和叶倾珏而言,像极了一个心照不宣的情趣暗号。 第77章 小狐狸的挑衅&恐怖张力 都是拍罚跪,替身和正主的待遇截然不同,不需要那么多人陪着。 叶倾珏只留下必要的人手,其他人都遣散去休息吃饭,等下午再回来集合。 白羽凡没走,说要不是腿伤復发,这一段本该自己来跪的,不好意思只让后辈辛苦。 叶倾珏闻言似笑非笑,倒也没赶他离开。 化妆师帮毕景卿整理戏服和假髮,小声问他是不是真的吃过饭了。 毕景卿认出对方是曾在八号摄影棚帮他化妆的那个小姐姐,知道她是真心关心自己,就小声回答吃了。 其实没吃,但是何必让女孩子担心呢? 化妆师放心了些,趁着没人注意,从巨大的化妆箱里摸出两个厚厚的软垫子,装作整理戏服,伸进官袍下摆,帮毕景卿绑在腿上。 毕景卿知道那是护膝,对她感激的笑了笑。 化妆师小声跟他说:「我觉得你身体条件那么好,没那么容易失宠的,你努力努力,别放弃。」 说着,还冲他比了个加油的手势,然后才背着包离开。 毕景卿哭笑不得,一扭头,就撞上白羽凡喷吐着恶意的眼眸——在叶倾珏看不到的角度,他穷凶极恶得活像一条美人蛇。 毕景卿收回视线,垂眸看向他要跪的那几层台阶,那是货真价实的雕龙纹石板,冰凉冷硬凹凸不平,要是没有护膝,跪不了多久就得磨出淤血。 场务打板,毕景卿盯着腾龙雕纹看了几秒,痛快的撩起袍角跪下去。 叶倾珏站的位置,恰好又在他目光所及的正前方,要说不是故意,毕景卿是不信的。 他抬起眼眸平视前方,眼底是少年将军的孤注一掷,灰色的眼眸清亮如雪,虽有失望,却无怨怼。 摄像机永远在他身后,他无法拥有哪怕一个正面镜头。但是没关系,他本也只想表演给那一个人看,那个人的认可,抵得上无数鲜花掌声。 叶倾珏翡翠般的眼眸浓艷欲滴,幽绿的碧色灼灼,像包覆在坚硬宝石内永不熄灭的冷火,又像荒凉原野上独自游荡的孤狼。 毕景卿在他面前跪下过很多次,每一次都是不同的情境,但像这样在开放的,公共的,几乎是众目睽睽下的双膝着地,却是第一次。 叶倾珏能感觉到欲望在蒸腾。 他很难压抑自己倒错的、与常人不同的癖好。在面对毕景卿的时候,这种克制尤为艰难。 他注视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少年,心里默默计数,藉此控制自己唿吸的频率、喉结起伏的弧度。 夏衫轻薄,他不想在片场暴露出不该有的丑态。 可毕景卿却在故意挑衅。 就像他每一次跪着的时候一样,他总是不老实,不懂得什么叫乖顺臣服。 这只小狐狸招摇的摇晃着毛茸茸的尾巴,狡黠的向他轻启红唇,舌尖吐露,慢条斯理的做了个咬下去的动作。 从他跪在台阶上的高度,能咬住平齐的什么东西,几乎是一目了然。 叶倾珏数到二十,忽然就断了篇。 他用舌尖抵着上颚,一贯彬彬有礼的疏离笑容渐渐散去,封闭在翡翠眸中的野火却一点点蔓延流泻,几欲燎原。 如果此时有人站在美人导演和少年替身之间,一定能察觉到那无形却足以让人口干舌燥的恐怖张力。 但白羽凡看不到,他站在毕景卿身后,正用怨毒的眼神凝视着跪地不起的纤细少年。 他抬头看看已经偏离正中的日头,轻声细语的建议:「时间差不多了,叶导,让洒水车上吧?早点拍完,小毕也少遭点罪。」 当然,这只是冠冕堂皇的场面话,只要叶倾珏不开口阻止,这场「雨」就会一直一直下下去。 哪有那么容易拍完呢?毕景卿是个没什么经验的新人,当然不可能一条过了。 剧本上写的明明白白,要是衣衫没有浸透,倒地的姿态不够凄绝,就得一遍一遍的重来。 至于叶倾珏……他这几天总会在中午离开片场,雷打不动,众人都猜测他是抽出时间去陪新欢,因为每次回来时,他身上挺括的衬衣都会多出些褶皱。 叶倾珏有些不舍的移开落在毕景卿身上的视线,抬头看了看天色,很干脆的点头道:「你们盯着吧,我下午回来。」 副导演不在,他便把喊卡的权力交给白羽凡。白羽凡弯着眉眼笑了,如愿以偿。 这一刻,他很庆幸自己之前伪装的足够好,从未在叶倾珏面前表露过对毕景卿的敌意,不然的话,此时也不可能如此轻易就得到整治眼中钉的机会。 等到叶倾珏离开,白羽凡再也按捺不住心底的渴望,迅速指挥洒水车就位。 一切蓄势待发,白羽凡几乎是迫不及待的一声令下,刚要亲眼见证冰冷暴雨让那漂亮少年露出狼狈之态,就忽然看到那道纤细的身影不堪重负似的晃了晃,没骨头似的软倒在地。 一直紧盯着事态发展的化妆师惊唿一声,小跑着冲上去,把毕景卿扶起来检查,焦急的喊道:「他好像中暑了!快点来帮忙!」 第132页 不少人都被吸引过来,有的递水递扇子,有的给影视城内部的医务站打电话,原本空荡的石板台阶瞬间乱成一团。 洒水车虚晃一枪,没能发威就折戟沉沙,尴尬的停在旁边,像个沉默的笑话。 白羽凡一口气哽在胸口,憋闷到说不出话来。 他死死盯着被人群围在中间的毕景卿,透过时有时无的缝隙,依稀看到少年抿得发白的唇角勾起的细微弧度,像极了嘲讽意味十足的笑。 他忽然就觉得头顶的太阳热辣至极,晒得他头晕眼花。 经纪人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把扶住他,低声提醒:「今天就到此为止吧,稳住,一堆人看着你呢。」 白羽凡深吸一口气,濒临崩溃的理智勉强维繫住岌岌可危的平衡,强压下失望开口道:「……快扶他去阴凉地休息,小毕就是太敬业了,不舒服都不说,下次可别这样了。」 他的嗓音干涩到异常,还好众人的注意力都不在他身上,没发觉不对劲。 毕景卿被扶到椅子上,好一会儿才悠悠醒转,搞明白怎么回事之后,挣扎着向白羽凡道歉:「对不起,白老师,都是我太没用,耽误拍摄进度了……」 白羽凡死死掐着经纪人的手臂,干巴巴的说:「没关系,你好好休息吧。」 毕景卿轻咬下唇,纤长的睫毛轻颤,眼波流转间俱是担忧,小声说:「今天这场戏没拍完的话,叶导下午回来会不高兴吧?要不我还是……」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从医疗站赶来的医生制止:「不行,你今天不能再进行高强度拍摄了。」 医生一脸不贊同,他最不喜欢看到这些小艺人为了出名不顾身体情况胡来,虽然这少年的状况没有那么糟糕,但要是继续暴晒,难保不会导致更严重的结果。 毕景卿皱紧眉头,强调道:「不行,我要是不上的话,白老师那么敬业,为了不耽误进度,一定会自己上的!他腿伤还没好呢!」 众人齐刷刷的看向白羽凡,想起他刚才不吃饭不休息都要拍完这场戏,纷纷面露恍然。 没错啊,以白老师的敬业,他一定会自己上的! 白羽凡:「……」 被迫敬业的他掐得经纪人脸色都发白,终于缓缓吐出一句:「小毕说的没错,剩下的我来就好。大家抓紧时间午休吃饭,一小时后重新开机,务必在叶导回来之前赶上进度。」 「白老师,这怎么好意思,你让我再缓缓,我马上就——」 「不,你千万别逞强,好好休息吧。」 白羽凡几乎要控制不住发自内心的厌恶,飞快的制止了毕景卿,转身离开。 他怕再多和毕景卿交谈哪怕一秒钟,都会抑制不住直接掐死那个恶毒少年的冲动。 经纪人低声道:「羽凡,要不就别拍了,回头跟叶导说说……」 「这次是装晕,下次还有别的招数,他是不会乖乖拍这场戏的。」白羽凡嗓音阴冷,「是我小看他了,反倒被他几句话逼上梁山,今天我要是不拍,就真成故意为难他了。」 「但你的腿……」 白羽凡的腿是真的有旧伤,只是跪还好说,但要是淋雨……寒气入体,腿疼几乎是必然的。 「找护膝来给我,还有保鲜膜。」白羽凡神色阴沉到滴出水来,「既然不得不拍,就拖拖时间,拍到叶导回来。」 经纪人猜出他是要在叶倾珏面前博同情,但以他对叶倾珏的了解,这样做大概率毫无意义。 但他没有出言提醒——也许旧伤发作,能让不省心的白羽凡老实一点呢?那样的话,他就能抽出时间去物色新人了。 出于这份私心,经纪人沉默着默许了白羽凡的「苦肉计」。 叶倾珏带着有点皱的衬衣,比平时晚一些回来时,就看到还在「暴雨」中跪地不起的白羽凡。 他的唇色惨白,不是因为化妆,而是真的被冻的,浑身都在发抖。看到叶倾珏的那一刻,他用最符合剧本描述的悽美姿态倒在地上,等着叶倾珏亲口喊那一声「过」。 叶倾珏没问他怎么亲自上了,只是在查看监视器后,言简意赅的说:「重来。」 第78章 到底有没有失宠&渴望到发疯 白羽凡难以置信的睁开眼睛,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么简单的一条脱力晕倒,他怎么可能需要重来! 但叶倾珏不是允许别人问为什么的性格,他只是用翠绿色的眸子轻描淡写的扫了倒地不起的白羽凡一眼,像是在问他还磨蹭什么呢? 白羽凡不得不撑着地面恢復跪姿。 他本来是掐着叶倾珏回来的时间开始跪的,却没想到这人破天荒的迟到,这才被搞成这么狼狈的样子,看着像是真的被淋了三天,嘴唇不用化妆都冻得发紫。 这都不算什么,最糟糕的是他的腿,已经能感觉到从骨头缝里刺进来的寒意,就连层层包裹的保鲜膜都维持不住热量。 每多跪哪怕一秒钟,于他而言都是折磨。 白羽凡竭力保持专业演员该有的素质,一丝不苟的发挥,再次倒在被雨水沖刷得越发冷硬的石阶上。 倒下的方向恰好是他有旧伤的那条腿,动作时筋脉拉扯,疼痛越发剧烈,他简直使出了浑身的力气,才控制住指尖想要抓住什么的生理反射。 这次总该过了吧…… 第133页 「重来。」 美人导演悦耳的嗓音笃定又平静,只用两个字,就再次判他死刑。 白羽凡霍然睁开双眼,脸上的表情一瞬间的狰狞。 这一次起来时,他倒抽着丝丝冷气,尽可能维持着谦逊的姿态发问:「叶导,我是哪里做的不到位?」 叶倾珏看都不看他一眼,直勾勾的盯着监视器,似乎也有些苦恼:「我也说不好……总觉得不是想要的那个感觉。」 感觉! 白羽凡差点吐血。 所有从事艺术沾边行业的人,最怕的就是「感觉」这两个字,似乎天底下所有的不满意都能用这含煳不清的两个字概括进去,变成让人绝望的猜谜游戏。 要不是叶倾珏的态度一如既往的严肃认真,白羽凡简直怀疑对方是在故意整他。 因为叶导找不到感觉,白羽凡足足「晕」了十多次,到最后一次的时候,他甚至真的眼前一黑,有短暂的几秒钟彻底失去知觉,又很快被噼里啪啦的硕大「雨点」砸醒过来。 他晕头转向的盯着雕刻着龙纹的台阶,几乎感知不到自己的身体,终于听到叶倾珏语气平淡的说了一句:「就这样吧。」 洒水车停止工作,经纪人急匆匆的冲过来扶他,白羽凡仿佛死过一遍,浑身打着哆嗦,腿软得站不起来。 叶倾珏看他这样,嘆了口气,彬彬有礼的柔声道:「辛苦你了,赶紧回去休息吧。」 白羽凡被经纪人半抱着,哑声道:「下午的戏……」 叶倾珏翻翻日程表,宽慰道:「不用担心,我尽量用替身,不会耽误进度的。」 替身……他竟然白白把机会让给了毕景卿那个小贱人! 白羽凡气得眼冒金星,身子倏地软下去,这次是真的晕倒了。 经纪人着急忙慌的喊人来帮忙扶着,急匆匆把人送去医疗站。 毕景卿早就伴着悦耳的暴雨白噪音迷煳过去,还是被叶倾珏拍着脸蛋弄醒的。 他睡一觉的功夫,白羽凡就把自己送进了医院。 对此,毕景卿并不惊讶,反而趁着叶倾珏挡在自己身前,佯装伸懒腰,实际扬起小脸,轻轻吻上男人轮廓完美的下巴。 算作配合默契的谢礼。 叶倾珏碧色的眸子秾暗几分,佯装若无其事的直起身道:「白羽凡晕倒了,下午的拍摄还得继续,你来替他吧。」 他看向躲在不远处探头探脑的化妆师,示意道:「尽量像一点,有的镜头侧脸要入镜。」 化妆师愣了愣,惊喜万分,响亮的应了一声。 看叶导这意思,是要让毕景卿替重要戏份啊! 她比毕景卿还开心,拉着他去化妆间重新做妆造,叽叽喳喳的围着他:「我就说你条件比白老师好,不可能随随便便失宠,你运气真好!」 毕景卿和她说笑,心里却知道这一切都是自己和叶倾珏配合的结果,那男人看到他跪下去的一瞬间,就已经猜到他打算怎么做了。 真奇妙,他居然能跟叶倾珏有这样心灵相通的默契,哪怕是前次回溯把对方好感度刷满的时候,都没有过这样的体验。 下午的拍摄很顺利,虽然有些正面的特写镜头还是得等着白羽凡回来补拍,但毕景卿的表现还是大大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完全看不出他还是个新人。 之前只是替一些不重要的小片段,根本没给他发挥的机会,直到这次,才显示出他的演技。 就算比不上经验老到的白羽凡,也绝对是上流水准了。 叶导似乎也格外青睐他,喊重来的次数少之又少,大多数都一条过了,最后反倒提前收工,所有目睹过白羽凡反覆「晕倒」的工作人员都觉得不可思议。 他们本以为今天的叶导格外苛刻,今晚非得加班不可。 难道那个小替身其实没失宠,只是在玩假装不熟的小情趣? 但是偏偏整个拍摄过程中,那两人都是公事公办的态度。拍摄结束后,也是各走各的路,连一句多余的寒暄都没有。 吃瓜群众们面面相觑,深感迷茫,大唿看不懂。 但毫无疑问的,叶导最近新养成的出游习惯还是照旧。天一擦黑,就开着招摇的跑车离开影视城,不知道去会哪路小情人了。 目送着跑车离开,剧组众人又觉得小替身还是失宠了,不然的话,怎么就留不住人呢? * 毕景卿不是留不住人,而是根本就没打算留。 他飢肠辘辘的回到叶倾珏的别墅,发现周冶正在厨房忙碌,桌子上已经摆满丰盛菜餚,仿佛刚被田螺姑娘光顾过。 看到他回来,周冶把碗筷摆好,示意他来坐:「吃饭。」 毕景卿有些不好意思:「明天的饭我来做。」 周冶摇摇头:「我来就好。」 周冶的手艺一如既往的让人感动,毕景卿埋头苦吃一会,缓解了中午没吃饭的飢饿感,才抬起头来:「你白天去哪里了?」 「工作。」周冶不欲多说,反问他,「拍戏顺利吗?」 毕景卿一听这话就放下筷子,正色道:「阿冶,有没有什么能速成的招式,可以自保的?」 周冶神色一厉:「有人要伤你?」 「没有没有。」毕景卿笑眯眯的说,「就是以防万一嘛。」 周冶看出他在盘算什么坏主意,却没过问,只颔首道:「我待会教你。」 第134页 * 凌晨一点左右。 红色跑车闪电般掠过空荡的街道,畅通无阻的驶入影视城。保安都认得这辆车,无人敢拦,反倒躬身问好。 接近自家别墅的时候,叶倾珏不自觉的轻踩剎车放慢车速,跑车轰鸣的发动机很快降低转速,噪音锐减,最后稳稳停在路边。 他透过后视镜看了看自己的脸。 唇角的破口不深,残留着些许凝固的暗红。衬衣乱的不成样子,侧腰被割破的皮肤还在渗出鲜血,温热的浸湿了皮质座椅的靠背。 如果就这样去找那只疯小猫,他的小猫儿会是什么反应? 会用灵巧的舌尖舔过他的伤口,碰触那些过分敏感的神经,带给他更激烈更让人沉醉的痛楚吗? 上午时跪在地上挑衅的少年勾起他许久没有得到满足的欲望,身体的某一处渴望到发疯,晚上发生的一切只能短暂安抚,却无法彻底填满无底的空虚。 叶倾珏歪头看了看后视镜里脸色苍白的自己,眼神轻蔑,仿佛在打量一只丑陋又骯脏的怪物。 这一刻,他那双灵动的翠绿眼眸格外漠然,像两颗毫无情绪波动的玻璃珠子。 他可以笑容满面的劝说别人享受疼痛,纵情声色,实际上却最厌恶性/欲倒错的自己——他知道自己是被强行扭曲的造物,早已病入膏肓。 小猫儿不会喜欢这样的他,所以他绝不会暴露自己的真面目。 还好,他体质特殊,任何伤口都不会留下疤痕。所以小猫儿不会看到那些曾经出现在他身上的丑陋痕迹,也不会猜到他曾经疯了一样拼命伤害自己。 只要他的小猫儿不离开,他就可以一直一直,在这个苍白又无趣的世界上苟延残喘下去。 男人整理好长发和衬衣,用湿巾擦去唇角的血痕,按压侧腰的伤口,直到流血渐渐停止。 他的唇色更白,绿眸幽暗到近乎墨色,确认已经止血后,便拿着染血的纸巾,娴熟的在垃圾桶边烧掉。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抬头看看二楼半开着的窗户,忽然抬手勾住窗沿,动作灵巧的翻身爬了上去。 这样一动作,腰间的伤口又开始渗血,他却恍若未觉,猫一样潜入二楼房间,无声无息的朝着床边走去。 他想见他的小猫儿,趁着夜深人静,没有眼睛盯着的时候—— 他向着床上的纤细身影伸出手,却在下一秒,被一个标准漂亮的小擒拿扣住左肩,强压着单膝跪地。 少年得意洋洋的嗓音响起:「抓住你啦!」 叶倾珏听到熟悉的嗓音,已经绷紧的肌肉倏地放松下来,顺从的把另一边膝盖也放倒。 他摆出完全臣服的姿态,轻笑着说:「嗯,被你抓到了。」 第79章 宝贝,你在哭吗&我好疼 毕景卿跟着周冶学擒拿的时候,没想到叶倾珏会这么轻易束手就擒。 他都盘算好叶倾珏反抗的时候,该怎么把准备好的绳子套上去捆好,并且用周冶提前演练过好几遍了。 却没想到叶倾珏就那样乖乖的跪在他脚下,仰起雌雄莫辩的面孔看他。修长的颈项因这样的姿势紧绷,被迫暴露出轮廓漂亮的脆弱喉结,每一次细微的颤动都动人心魄。 毕景卿第一次看到如此「柔弱」的叶倾珏,几乎呆住了。 他觉得自己像是被俘虏了,被那双湖水般幽绿的眼眸,深深拽入无底的深渊。 叶倾珏就像深渊,凝视着的时候,会被潜藏在其中的无数危险和阴影抓住,被迫与之一同起舞。 到底是谁抓住了谁? 毕景卿缓缓跪下,抓着男人肩胛的手渐渐没了力气,他仿佛被蛊惑般,下巴抵着男人肩窝,与那双不够红润的唇缠绵亲吻。 他尝到了淡淡的铁锈味。 毕景卿从后面抱住叶倾珏的腰,小声问:「你受伤了?」 只有在这样的夜晚,他才会意识到叶倾珏和周冶的确是一家人,不然无法解释这两人身上总是带血这件事。 叶倾珏低低的笑了一声,答非所问:「你准备绳子了?要不要绑住我?」 毕景卿没指望他乖乖回答,只是皱着眉头借着月光,检查了一下他的嘴角。 发现那里只是很小的伤口后,他又循着空气中弥散的淡淡血气,发现男人后腰右侧已经被血浸得发暗的衬衣布料。 叶倾珏想转过身来,却被毕景卿利落的用绳子捆住小臂。 绳子的另一端缠绕脚腕,跟双手绑在一起。 绳子留有不少余裕,这样的捆绑不带惩罚意味,只是限制了起身的自由,强迫他只能保持跪姿。 叶倾珏有些惊讶,他没想到毕景卿居然真的会把绳子用在自己身上。 被绑住于他而言并不陌生,只要一想到这束缚的施加者是他的小猫儿,就让他发自内心的感到兴奋。 他忍不住开口道:「宝贝儿,你可以再绑得紧一点。」 少年却不吭声,只是用细长的手指解开西裤腰带,把衬衣下摆拽出来。 已经跟皮肉粘连在一起的布料被扯开,叶倾珏侧腰肌肉绷紧,线条分明,渗出薄薄一层冷汗。 疼痛让他控制不住的喘息了一声,翡翠绿的瞳孔收紧,虹膜万花筒般绚烂。 他渴望体内无尽的空虚被填满,只有毕景卿给予他的疼痛才能做到,他已经迫不及待了。 第135页 但是期待之中的碰触没有发生,无论是手指还是唇舌,少年都没有碰他。 丝丝缕缕的血液顺着再次被撕裂的伤口淌下,在寂静的夜里,仿佛能听到粘稠沿皮肤流淌的细碎声音。 叶倾珏有些疑惑,侧过头来看身后的少年。 「卿卿?」他怀疑自己把小猫儿吓到了,尽可能温柔的安抚,「别怕,只是一个小伤口……」 话还没说完,他就感到一滴不同于鲜血的滚烫液体,落在腰侧的皮肤上。 那里的神经本就因受伤而过分敏感,液体的滴落更是雪上加霜,叶倾珏几乎能感觉到肌肉在一涨一涨的抽搐,但他却诡异的仿佛失去了全部知觉。 叶倾珏近乎茫然的想:他在哭吗? 毕景卿的确是很爱哭的,##########但是他们还没开始今晚的余兴节目呢,不是吗? 少年轻轻抽着气开口:「是谁干的?」 月光下,毕景卿能清清楚楚的看到男人后腰的伤痕,那绝不只是一个小伤口。或者应该说,伤口的确不大,但数量很多,且割得很深。数条刀痕交错在一起,组成一个没写完的单词。 bitc——最后的h,只有新鲜的一道竖条。 最开头的b已经开始结痂,后面的却仍然在渗出鲜血,这串字母明显不是一天造成的。 毕景卿无法想像是什么样的人,能在叶倾珏身上留下这样的伤痕。 这样赤裸裸的羞辱、伤害,简直是把人的所有尊严踩在脚下,毫无底线可言。 他很想哭,但努力在落下一滴泪之后忍住了。 叶倾珏的语气还算轻松,他撒娇一样靠在床上:「你亲亲我,我就告诉你。」 毕景卿沉默而乖巧的凑过来亲他,很温柔,不带情慾。 这样的吻从没让叶倾珏满足过,他更喜欢粗暴的,疯狂的,能刺破皮肤让鲜血淌出来的接触。 但很奇怪,他体内蠢蠢欲动叫嚣着的空虚,却离奇的被这样一个睡前安慰般平淡的吻安抚了。 叶倾珏把下巴搁在床沿,后知后觉的感受到后腰处火辣辣的疼痛。 他的痛觉神经并不是真的失常,只是大多数时候,疼痛都会烧灼起心火,燃烧的欲望会让身体变得麻木,痛楚就会自然而然的转化为快感。 但是现在,这条已经习以为常的神经通路像是被打断了。 他忽然就感觉到疼了。 很难受,难受到令人作呕。 叶倾珏的脸色越发苍白,轻声道:「好疼。」 毕景卿解开他身上的所有绳索,扶着到床上,下楼找到医药箱带回房间。 周冶是在的,但是不知为何没有露面,只从房间里泄露出微弱的光。 毕景卿处理伤口已经比较熟练了,但叶倾珏腰间的伤还是让他头皮发麻。血迹被擦干净以后,侮辱意味极强的伤痕变得越发刺目,狰狞的盘踞在白皙柔软的肌肤上。 毕景卿不忍心多看,急忙用纱布把伤口裹起来。 「到底是谁做的?你晚上去哪里了?」 叶倾珏趴在床上,黑髮散开,肤白如玉。他就像伊甸园里诱惑亚当夏娃的那条蛇,没骨头似的窝在被子里,唯独一双眼睛摄人心魄。 他抬手把收拾药箱的毕景卿搂到床上,懒洋洋的说:「别担心,就快结束了。」 「什么时候结束?」毕景卿警觉的追问,「难道要等单词拼完吗?」 叶倾珏眯着眼看他,绿意散发蓬勃生机,像一朵绽放开来的花。 「嗯,大概要等到那时候吧。」他亲亲毕景卿的手指,「最多两天。」 两天,恰好把h的最后两笔写完。 毕景卿抽出手,背过身去不想理他。 叶倾珏顺势从背后抱住他,嗓音低柔:「别怕,我是不留疤痕的体质,等伤口完全癒合,单词就会消失的。」 毕景卿紧抿唇角,一言不发。 难道因为伤痕会消失,就可以任由自己受伤吗?叶倾珏的逻辑离谱到毕景卿想要冷笑。 他僵直着纤瘦的身子一动不动,叶倾珏察觉到他的抗拒,微凉的唇蹭蹭少年敏感的后颈,柔声道:「你转过来,我就告诉你那个人是谁。」 毕景卿犹豫了一下,老老实实转过身来。 他这么乖,引得叶倾珏发出轻笑。 毕景卿瞪他一眼,简直想伸手过去掐他的伤口,让他长个记性。但转念一想,要是真那样干了,叶倾珏这个变态恐怕会爽的起飞,最后只能作罢。 绸缎般的黑色长髮铺在两人身下,散发着甜腻的酒香,叫人头晕目眩。 「赫尔伯特。」 叶倾珏忽然吐出一个名字。 「啊?」 「你不是想知道那个人是谁吗?他叫赫尔伯特,是我的……众多哥哥中的一个。」 毕景卿傻眼,不假思索的问出一个很蠢的问题:「你哥哥是外国人?」 叶倾珏失笑,修长的手指弹上少年眉心:「周冶没告诉过你吗?我是成年后才来z国的,京城是我母亲的故乡。」 毕景卿揉着额头喃喃道:「我以为叶家是华裔……」 毕竟无论是叶倾珏还是周冶,看起来都更像是华人,而非金髮碧眼的外国人。 叶倾珏笑着说:「宝贝儿,你一叶障目了。」 他并不代表家族,恰恰相反,他从小就是叶家的异类。 第136页 「叶并不是真正的家族姓氏,只是在z国使用这个字更方便,至于我的哥哥赫尔伯特,他没有东方血统,是纯正的西方人。」 说到「纯正」二字时,他的语气里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嘲讽。 毕景卿盯着叶倾珏迷人的绿眼睛,喃喃道:「混血儿都是很漂亮的,你哥哥肯定不如你好看。」 他顿了顿,忽然回过神来:「不对,歪楼了,你是说你哥哥在你身上刻了一个……那个?他有病吧?!」 少年一掀被子就要冲出去。 叶倾珏搂着腰把人拦回来:「你做什么去?」 「找周冶帮忙!我要在那个变态身上刻个傻/逼!」 叶倾珏被他逗得乐不可支,顺毛似的摸摸他气得蓬起来的柔软髮丝,哄道:「别生气,还没到报復的时候。」 毕景卿不满道:「他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对你?」 不是兄弟吗?就算关系不好,也不至于拿刀子在弟弟身上写字吧? 叶倾珏却开始耍赖:「别说这些了……宝贝儿,我想好好抱抱你,白天的时候都抱不到……」 「你故意在剧组装作不搭理我,也是因为你哥哥?」 「是吧……」 「什么叫是吧?到底是还是不是?」 「啊,嗯,大概……」 「你哥哥为什么忽然找你麻烦?是不是因为上次我被绑架——」 「啊,卿卿!我腰好疼!」 「你不要转移话题——唔唔!」 男人嫌他废话太多,干脆霸道的堵住他的唇。 第80章 隐藏在暗处的野兽&不太高兴的梁总 毕景卿本以为自己会失眠,毕竟叶倾珏身上的伤看起来特别像是被犯罪电影里的变态盯上了。 但也许是对方表现得太放松了,导致他在晨光中醒来时,竟然并没有多少不安,反倒冒出一个不合时宜的念头——遗憾,忘记问叶倾珏的英文名字叫什么了。 叶倾珏已经离开了,医药箱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床单上还残留着零星血迹,证明他曾经来过。 毕景卿下楼时,周冶已经准备好早餐,站在桌边仰头看他。 他脚步微顿,没来由的有点心虚:「呃,昨天晚上……」 周冶平静的说:「如果早点告诉我是要对付少爷,我会教你别的招式,擒拿手容易被他反伤。」 毕景卿:「……」 说实话,挺酸的,吃饺子不用蘸醋了。 他摸了摸鼻子,试图挽回:「也不全是为了他,只是正好在他身上试一下……对了,他人呢?」 「去片场了。」周冶道,「少爷让我提醒你,继续假装和他不熟,不要露馅。如果引起赫尔伯特的注意,会很麻烦。」 提及赫尔伯特的时候,周冶的语气没有丝毫波澜,漆黑的眼眸却有些发沉。 「我住在他的房子里,这件事本身就很露馅吧?」 「所以我也住在这里。」 毕景卿呆了呆,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 所以他是以和周冶有一腿的身份,俩人一起住在叶倾珏的房子里? 虽然他的确和周冶有一腿没错,但是还是……唔,贵圈真乱。 察觉到他一言难尽的眼神,周冶淡定的解释道:「名义上我是少爷的表哥。」 表兄弟住在一起,不至于招人非议,很适合掩人耳目。 周冶想了想,提议道:「如果你觉得尴尬,可以搬到我的房间,或者我去买房子——」 「不尴尬!不必了!」毕景卿毫不犹豫的拒绝,周冶面露遗憾。 吃完早饭,毕景卿也出发去片场,临走前好奇地问:「阿冶,你有英文名字吗?」 周冶端着盘子看他,眉目英朗,嗓音低沉:「那个名字,我已经不记得了。」 毕景卿走出别墅时,还在回味着刚才男人那个眼神。 周冶的眼睛里像是藏着亘古不化,戾气凝结而成的寒冰,剎那间反射出坚实刺目的血色。 毕景卿忽然有些庆幸,还好自己昨晚没有问叶倾珏的英文名字。 毫无疑问,无论是叶倾珏还是周冶,都不愿意提及来z国前,在叶家时的旧事。 那个叫赫尔伯特的傢伙,可比叶倾珏变态多了,如果叶家都是那样的神经病的话,难怪叶倾珏和周冶这么排斥。 只是不知道,叶家人为什么忽然出现在京城?又为什么要为难叶倾珏? 离日程表上的报到时间还早,毕景卿放慢脚步想着心事,顺手拿出手机。 范夜霖和韩谨还是没有回消息,范夜霖就罢了,他毕竟还在住院,可韩谨连电话都不接,这就有点不寻常。 毕景卿甚至怀疑是不是手机被周冶动了手脚,但昨晚尝试给新交换号码的化妆师小姐姐打过去的时候,却又是能拨通的。 也许是在专心筹备选拔赛吧?五月份是韩谨最忙的时候,临近毕业,h大游泳队残酷的选拔赛迫在眉睫,到底能不能在游泳这条路上继续走下去,全看这次比赛的结果。 可能是刘教练为了让韩谨收心,把他的手机没收了。 话虽如此,毕景卿还是有些不放心,不由懊恼之前休假的时候,没留刘教练的联繫方式。 他正琢磨着该怎么在不离开影视城的前提下联繫上韩谨,却忽然觉得后嵴一凉,有种被人死死盯着的怪异感觉。 第137页 毕景卿勐地回头看向身后,入目的却只有空荡荡的街道。 不知为何,叶倾珏的别墅附近非常清净,周围几栋别墅都是空的,无人居住,街道上也没有人,只有晒得人懒洋洋的温暖阳光。 此时此刻,这样的安静却带给人毛骨悚然的不适感。 这一片绿化很好,半人高的灌木丛郁郁葱葱,风一吹,叶片就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看不出是否有人躲在里面。 肉眼虽然不可见,毕景卿却有种直觉,他似乎是被什么人盯上了。 此时此刻,正有人正隐藏在某处角落,不错眼的观察着他——贪婪的,偏执的,焦虑的,像一头来回踱步,烦躁不安的勐兽。 毕景卿下意识的屏住了唿吸,缓缓往后倒退两步。 风吹树叶的沙沙作响更大了,好几处灌木丛都在摇晃,他无法辨别其中是否有刻意放轻的脚步声。 但那种足以令人肾上腺素分泌的压迫感仍在步步紧逼,毕景卿心底生出不祥的预感,勐地转过身想逃。 那一瞬间,空气似乎都凝滞了。 有什么东西从离他极近的灌木丛中扑了出来,高大又兇勐,毕景卿来不及定睛去看,只知道发力狂奔。 他的体力一向不算好,用最快的速度奔跑,顶多只能坚持三分钟。 三分钟,足够他跑到安全的地方吗? 心脏把大量血液泵入四肢,大脑在唿啸的风声中变得空白,但即便如此,已经习惯了高速运转的头脑仍然在提醒着他,这样的追逃曾经也发生过。 在他家公寓附近的那条无人小巷,在那片粗糙骯脏的矮墙边,他就像慌不择路的小红帽,被疯狂的野兽死死抓住。 野兽没有伤害他,却留下了名为「惩罚」的屈辱。 那次之后,他含蓄的警告过对方,本以为类似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 系统吓得尖叫:【他要追上来了!!】 毕景卿用比它更高的分贝怒吼:【别他娘的叫了,老子耳朵要炸了!!】 意识到身后追着的人有可能是谁后,恐惧感就被强烈的愤怒淹没,毕景卿咬着牙根咒骂:这该死的,该死的……臭小子,居然又做出这种事情!难道真的不要前途,不要未来了吗?! 三分钟的狂奔已经到了极限,他的肺就像一个拧干了的抹布,拉风箱似的剧烈喘息无法再从空气中榨出半点能量,两条腿全靠惯性往前,眼前一阵阵发黑…… 可身后的野兽仍然体力充沛,连喘息声都不是出于疲惫,而是因为兴奋。 毕景卿感到绝望。 他绝不能被抓住,被抓住的后果是任何人都无法承受的! 跟踪狂,强/奸犯……如果真的被冠以这样的罪名,那小子的人生可就彻底毁了! 怎么办?该怎么办?! 毕景卿就像被饿狼追赶的羚羊一样,拼尽全力拐过路口,险些绊倒在地。 就在这时,他忽然看到一辆黑色轿车,一道熟悉的身影站在路边,正要上车。 毕景卿远远就大喊一声:「梁总!」 路边那人似乎是侧目看了一眼,不为所动的继续拉开车门。 毕景卿喊得差点破音:「梁莫言!!」 男人终于站住不动了。 他转过身来,露出那张俊美矜贵的面容,没什么表情的看着朝自己狂奔而来的灰眸少年。 毕景卿已经到了强弩之末,他实在是跑不动了,全靠着最后的毅力奔向眼下唯一的救命稻草。 死狗一样冲到梁莫言面前时,他本以为男人至少会扶自己一下,可对方居然默默后退了一步。 毕景卿:???大佬你这是在嫌弃我?! 他来不及思考梁莫言的怪异之处,双手扶着膝盖喘气,扭头往身后看去。 街道仍然空荡,穷追不捨的野兽就像暴露在朝阳下的露水一般,无声无息的蒸发,消失不见了。 毕景卿心有余悸,知道自己逃过一劫——还好,那臭小子总算还有点理智,知道不能在人前发疯。 他好不容易喘匀了气,直起身来向梁莫言道谢。 「梁总,不好意思,耽误您时间了。」 男人仍旧是一丝不苟的三件套西装,黑髮捋起,露出饱满的额头,脸上一贯挂着的从容笑意不见了,显得格外威严。 他看着毕景卿,眼神审视,沉默不语。 毕景卿有些惴惴,下意识的瞥向他的袖口,心里一沉——黑色的,看起来像是黑曜石。 这个颜色还是第一次见,黑色可能的隐喻明显都不怎么吉利,大佬看起来也不太高兴的样子……还是先熘为妙! 毕景卿刚想告辞,却被梁莫言抢先:「有人跟踪你。」 他心里一惊,下意识的否定:「没有,我就是早上起来跑跑步——」 「说谎包庇,看来是你认识的人。」梁莫言淡淡哂笑,「但我没兴趣知道。」 毕景卿:「……」 没兴趣知道还说什么说?吓死人了! 他试图开熘:「您继续忙吧,我要去片场,就先——」 「上车。」梁莫言打断他的话,下巴微抬,深色的虹膜在阳光下散发着奇异的光晕。 毕景卿愣住:「呃……我还要拍戏……」 「我帮了你,你陪我去一个地方,这是公平交易。」 毕景卿:他妈的,果然不管戴什么袖扣,笑还是不笑,这货都不改奸商本色! 第138页 看在上次相处还算愉快的份上,他试图跟梁莫言讨价还价:「我真的还有工作,十点之前能送我回剧组吗?」 梁莫言面无表情的看了看腕錶,颔首道:「可以。」 第81章 尖酸刻薄&悬赏叶导一夜的是他 梁莫言看着就像是那种会僱佣五个司机,排着队负责接送自己的精緻有钱人。但出奇的,在这个工作日的早上,他出现在位于郊区的影视城里时,是自己亲力亲为开车的。 毕景卿坐在副驾驶座上,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心,主动开口问道:「梁总,您的休假结束了?」 梁莫言用一种平静到近乎漠然的眼神看了一眼后视镜:「这显而易见。」 他不知道看到了什么,轻踩油门,性能良好的豪车瞬间把一道模煳的影子甩在后面。 隔着厚实的车窗,男人依稀听到了野兽不甘的怒吼——这似乎取悦了他,他微微勾起殷红削薄的唇角。 毕景卿沉默下来。今天的梁莫言似乎格外的不近人情,甚至可以说是尖酸刻薄。 事到如今,他已经在跟梁莫言碎片化的交集中,见识过五种不同颜色的宝石袖扣了。 如果让他归纳一下的话,大概可以总结出这样一个规律——红宝石残忍暴虐,祖母绿戏嚯玩乐,青金石强制专横,猫眼石温和粘人,黑曜石寡言冷漠。 尽管佩戴着不同袖扣的梁莫言的确表现出不同的性格倾向,但是毕景卿从未觉得他像范夜霖那样,是一名d患者。 因为那些多变的性情就像阳光洒落水面后散射开来的七彩弧光,实际上沉淀于最深处的底色其实从未发生过改变—— 那是一种纯粹而彻底的黑暗。 那象徵着危险,绝对的,让人本能想要逃离的危险。 毕景卿出神的盯着自己的手指,那处肢体末端正细细颤抖着——这是他每次接触梁莫言时都会发生的生理反应。 有时候这种反应会随着时间推移慢慢平息,有时候则始终存在。 虽然没什么逻辑,但是他觉得这同样证明了梁莫言并没有多重人格——他仍然是他,始终是他。 在这一刻,毕景卿忽然有种诡异的直觉——他觉得也许梁莫言这个奇怪的npc会是揭开一切秘密的钥匙,只是现在的他还没有找到那个隐蔽的锁眼。 梁莫言的车子在影视城最南边停下,医疗站坐落在这里,且从早晨开始就非常繁忙。 男人解开安全带,纡尊降贵的吐出上车以后的第二句话:「下去。」 毕景卿好脾气的下车,并且再次尝试讨价还价:「梁总,已经九点半了,不管你要带我做什么,我们能早点结束吗?」 梁莫言选择了无视,他一言不发的带着毕景卿上楼,在略显拥挤的走廊间穿行,最后在一间隐私性很好的单人病房前停下脚步。 毕景卿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墙上的名牌——白羽凡。 「呃……」他不假思索的抬手拽住梁莫言高级定制西装的下摆。 入手的触感很好,除了似乎有点过于厚实了——梁莫言对温度的感知是个谜,他似乎从来不会觉得热,身体像一台时刻保持适宜恆温的智能空调——毕景卿下意识的用手指摩挲了一下。 梁莫言回过头来看他,眼神有些微妙,薄唇动了动,像是想说点什么。 毕景卿赶在他说出口之前飞快松手,小声解释:「我跟白老师……可能有点小误会。」 「如果你是指为了叶倾珏争风吃醋,导致你们中的一个人不得不躺在病床上的话,那的确是的。」 毕景卿哑口无言,心想原来沉默寡言和尖酸刻薄这两种属性并不冲突,梁总一路上的安静,只是因为还没找到适合发挥的场合。 毕景卿谨慎的发问:「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还要带我来这里?」 就不怕他把白羽凡气到直接入土? 梁莫言:「因为虽然你可能忘记了,但其实白羽凡也是京赫旗下的艺人。我不得不带你来这里,是为了处理一场本不该发生的,狗咬狗的内部争斗。」 他嘲讽意味十足的强调了「狗」这个字眼,黑色的眼睛里自然流露出笑意。 非常讽刺的那种笑意。 毕景卿小声强调:「他先招惹我的。」 趁着白羽凡还躺在病床上,他抓紧时间告状。 反正他绝不会向白羽凡道歉,就算梁莫言用所谓的交易来威胁他也一样。 梁莫言修长的手指抚过袖口的褶皱,黑曜石内敛且低调的闪烁了一下。 「我想也是。」他说。然后就推门走了进去。 白羽凡应该是绝对想不到顶头上司会在这样一个早晨空降到影视城医疗站的病房里的,因为看到梁莫言那张俊美衿贵的脸时,他明显呛咳了一下,因高烧而泛着红晕的脸颊露出可笑的奇怪表情。 靠着多年的打拼,他的确成为了有资格面见集团大老闆的优秀员工,但是在梁莫言面前,他的底气毫无疑问无法跟范夜霖相比,这导致他在看到随后出现的毕景卿时,虽然眼底立刻窜出怒火,却没敢发表任何意见。 「梁总,您怎么来了?」白羽凡简直诚惶诚恐。 梁莫言的目光不带任何情绪,淡淡的说:「我来下达一个最新的董事会决议。」 董事会……决议? 毕景卿和白羽凡同样迷茫,他本以为梁莫言是要用「常规手段」来解决他和白羽凡之间的争端,比如各打五十大板,再逼迫双方当场表演握手言和。 第139页 虽然不管是解决争端还是传达决议,似乎都没有必要让梁莫言这位老闆亲自跑一趟。 迎着两人疑惑的视线,梁莫言平静的宣布:「从今天开始,京赫影视和你解除合约。」 「什么——」 「具体的解约流程,李秘书会单独和你联繫。」 白羽凡终于找到机会大声抗议:「我不明白!为什么忽然要和我解约?!」 「答案很简单,为了避免和繁宸娱乐对簿公堂。」梁莫言用凉薄的眼神看他,「昨天夜里,繁宸发来一封律师函,指控你通过非法途径发布高额悬赏,意图侵犯其旗下导演叶倾珏,并对其造成严重人身及精神伤害。」 毕景卿:「……」 好傢伙,我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白羽凡的脸色难看到仿佛生吞了一只苍蝇,艰难的从喉间挤出气音:「……我没做过,他们这是无中生有。」 梁莫言并不理会他苍白的辩解。 「因为这封律师函,集团连夜召开调查会议。理论上来讲你也应该到场,但是考虑到你当时因高烧昏迷,所以就由你的经纪人代替了。」 白羽凡心底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这让他苍白开裂的嘴唇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他尝试帮你隐瞒,但是失败了——想找到你挂出悬赏的证据并不难,所以会议结束的很快。」 白羽凡并不想放弃挣扎:「那只是一个玩笑,我从没有真的希望和他发生什么!」 「但是你把他置于危险之中,而这个危险在最近实实在在的发生了。」 梁莫言从胸前的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递给白羽凡。 毕景卿就站在他身后,恰好看到那上面的内容,瞬间变了脸色。 「梁总!」 他伸手想拦,男人却轻而易举的绕开,把照片递到白羽凡手里。 白羽凡抓着那张照片,双眼不错珠的盯着,唿吸骤然急促起来。 「这……这不可能!怎么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情?我明明——」 他明明只是悬赏叶倾珏的一夜而已!而且那个悬赏已经挂在那里很多年了,久远到几乎已经成了一个心照不宣的圈内传说!虽然他最近的确因为一些原因对其重燃希望,但是…… 但是叶倾珏怎么可能真的因为这个受到伤害?! 而且还是这样的……这样鲜血淋漓的侮辱。 毕景卿噼手夺过白羽凡手里那张照片。 愤怒让那双铅灰色的眼眸熠熠生辉,仿佛灼烧着野火,他攥着照片,难以置信道:「这是……是叶导?」 梁莫言平静的说:「这是跟着律师函一起寄来的。」 所以就算只拍到那个未完成的单词,没拍到脸,也完全可以判断照片的主角是叶倾珏。 昨晚的调查会上,这张照片已经被传看过。这也是会议很快结束,并且毫不犹豫拍板决定和白羽凡解约的根本原因。 这是铁证,根本无法辩驳,如果叶倾珏打算以此起诉,白羽凡会把整个京赫都拖入泥沼。 毕景卿把照片撕成碎片,气急败坏的砸到白羽凡脸上:「白羽凡,你怎么能这样对他?!」 梁莫言出奇的没有阻止——明明理论上来讲,这张照片应该弥足重要才对,京赫和白羽凡解约之后,它就会巧妙的成为一个很有价值的,关乎叶倾珏声誉的把柄。 但他只是这样平静的看着,纵容着毕景卿把它毁于一旦。 白羽凡已经彻底混乱,他的眼前仿佛还漂浮着那一行充满侮辱意味的单词,狰狞丑陋的伤口仿佛钉子一般刺入他的虹膜,让他不受控制的淌下狼狈的泪水。 「不……这不是我的本意……我,我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我明明只是……」 他嘴里颠倒着说着错乱的话语,不住的喋喋不休,像一台失控报错的机器,疯了一样抓着散落在床单上的碎片。 梁莫言的眼神没有丝毫波澜,示意毕景卿离开:「还有十分钟,送你去片场。」 毕景卿用几不可闻的音量说:「这些碎片……可以毁掉吗?」 梁莫言不置可否的转身,他像是忽然有了一点点良心,在默许了这个要求的同时,没再提那些公平交易之类的屁话。 第82章 他是情人,你是表弟&还真当在谈恋爱了 去片场的路程很短,不到十分钟的时间,不足以毕景卿问出所有疑问。 他只能从中挑出最迫切的那个:「如果我早上没有遇到你,事情会怎么发展?」 「京赫还是会跟白羽凡解约,但那张照片……」 他玩味的咀嚼了一下这个词彙,随后才道:「……会成为一件从此束之高阁的艺术品。」 京赫与繁宸一向合作密切,叶倾珏执导的片子总能带来可观的收益,没人真的想毁掉他。 所以这根无情的绞索,从一开始就只圈住了白羽凡一个人的脖子。 没办法,谁让他惹了不该惹的人呢? 毕景卿陷入沉默,这一瞬间,他明白了很多事情。 梁莫言忽然又很有谈兴了:「你应该意识到这一切都是他的精心安排了吧?」 毕景卿看向窗外,铅灰色的眸子罕见的笼罩着阴郁,被车窗的反光映衬的一清二楚。 他当然意识到了。 在看到梁莫言拿出那张照片的时候,他就意识到这一切都出自叶倾珏的手笔。 第140页 所谓的一切,就是打从他第一次夜里出去,打从那个单词被刻下第一刀,打从淌出第一滴鲜血开始,就都在叶倾珏的计划之中。 也许他的哥哥赫尔伯特的到来是一个意外,但是毫无疑问,叶倾珏欣然接受了这份血腥的「惊喜」,并且顺势策划了后续的所有环节。 他纵容着赫尔伯特在自己身上留下一个个狰狞可怖的字母,然后再利用这些痕迹排除异己,让觊觎自己的蠢货付出代价,也许那串字母还会在两天后的「结束」时刻发挥出更大的价值。 毕景卿猜不到那时会发生什么,但他大概能猜到叶倾珏做这一切时的心情。 他享受痛苦,甚至欣然拥抱痛苦。他不在乎腰间刻字的含义,也不在乎血肉模煳的丑陋,也许鲜血流淌出来的那一刻,他甚至是笑着的。 他为什么知道自己的体质特殊,不会留下任何疤痕?类似的事情,他还做过多少次? 这到底是出于特殊的癖好,还是出于对生命的蔑视? 如果赫尔伯特是个更变态的虐待狂,如果伤口感染髮炎,叶倾珏也许要付出比想像中更沉重的代价,甚至可能丢掉性命。 但他明显毫不在乎,他的姿态始终自在从容。 车子缓缓在《莲决》片场前停下,毕景卿问出最后一个问题:「白羽凡和京赫解约后,《莲决》的拍摄怎么办?」 「还会继续。除非叶倾珏作为导演,决定更换男主角,但在不曝光丑闻的前提下,这会导致他支付高额违约金。」 男人顿了顿,意味深长:「当然,还有第二种可能——白羽凡因为个人原因,无法继续拍摄。这种情况下,片约自动解除,白羽凡还要倒赔叶倾珏。」 说完,他抬手看看腕錶:「时间差不多了,你该下车了。」 毕景卿心情沉重的推开车门下车,目送梁莫言的豪车驶离。 如果他没有碰巧遇到梁莫言,也许再过几天,白羽凡就会无声无息的退组消失,没人知道这期间可能隐藏着的血腥秘密。 但是话又说回来,他今早遇到梁莫言,真的只是一个巧合吗? * 毕景卿及时赶上报到,立刻被工作人员带到摄影棚。 白羽凡还在医院里崩溃,他得继续作为替身顶上。 叶倾珏坐在椅子上,环抱双臂检查昨天拍摄的镜头,除了唇色有些发白外,没有其他异样。 毕景卿走过去,趁着没人注意,小声说:「能不能让阿冶多陪陪我?」 叶倾珏挑眉看他,同样压低嗓音:「你是在要求我把情敌往你身边送吗?」 毕景卿面不改色:「现在他是我情人,你是表弟。」 他刻意强调了「表弟」两个字,带着点若有似无,压不住的火气。 叶倾珏微微直起身子,啪的一声合上剧本,颔首道:「说得也是。」 他站起身,恢復了疏离优雅的导演形象,招唿全体工作人员集合,开始上午的拍摄。 上午的拍摄忙碌而充实,白羽凡虽然不在,但并没有耽误太多进度,叶倾珏甚至把一些顾舟的正面镜头都拍了,丝毫不在乎用的是毕景卿的脸。 脑子转得快的人都猜测导演和替身间的关系仍然不单纯,可惜找不到证据,因为叶倾珏中午照例开车出去了,回来时带着一身浓郁的香水味。 毕景卿对此反应平淡,甚至在吃完盒饭后,拉着剧组里的武术指导散步消食,两人举止亲密,手牵着手,俨然一对感情很好的情侣。 这就让很多人一头雾水了,尤其是他们很久以前就听闻,那位姓周的武指,其实是叶导的远房表哥。 饶是他们赖以生存的圈子已经很乱了,他们也不得不高山仰止的感慨一句城会玩。 毕景卿不在乎那些如影随形的窥探视线,他牵着周冶的手,带他去了西边那片核桃林。 周冶是上午时忽然出现的,大概是叶倾珏通知了他。他一直沉默的站在人群里,像一个无声的牢固屏障。 他总是这样,只是站在那里,就能让毕景卿感觉到安全。 中午的核桃林比晚上人多,但总的来说仍然僻静,适合避人耳目的聊一些私密的事情。 「今天早上,有人跟踪我,还想袭击我。」毕景卿很小声的告诉周冶。 他能感觉到男人肌肉坚实的手臂瞬间绷紧,钢铁般的筋骨在血肉之下浮现,蓄势待发。 毕景卿急忙拍拍他的手臂安抚:「我没事,他没得逞。」 「我会处理。」周冶沉声承诺,他似乎有些愧疚,「抱歉,我该早点发现的。」 赫尔伯特那边的事情牵扯了他的注意力,不然的话,他本不该让毕景卿遭遇任何危险的。 「错啦错啦。」毕景卿又一次拍他的手臂,「我不想让你『处理』他。」 他对从周冶嘴里冒出来的这个词有点心理阴影,毕竟上一个被他「处理」过的人,天知道现在还是不是活着。 周冶微微蹙眉,以此表达疑问。 「我怀疑他接下来会躲着我。」毕景卿没头没脑的说,「我希望能把他引出来……我想和他谈谈。」 「你认识他?」 「嗯。」 「他对你来说很重要?」 「是的。」 少年睁着那双近乎天真的铅灰色眸子,认真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第141页 周冶迎着他清澈的目光,脑海里盘旋着某些暴虐的念头。 他并不想从毕景卿嘴里听到他对其他任何人的在意。 就算那个人是少爷,他都很难控制住自己心底燃烧的野火,更何况是其他人。 但他承诺过,在最后的选择做出之前,会支持少年的每一个决定。 像他这样的人,一般都不会信守承诺。因为他是一柄枪,一把刀,握在主人手里。 刀和枪是杀人的利器,但那不是刀和枪的错,道德和底线对于工具来说毫无意义。 但是在毕景卿面前的时候,他希望自己能够信守承诺。 他希望自己能够成为人。 于是男人默默数着自己有些沉重的吐息,直到压下那些染着猩红的可怖念头,轻声道:「你想怎么做?」 …… 毕景卿的计划并不复杂,但却让周冶直皱眉头。 因为不管换谁来看,这个计划都漏洞百出,甚至可以说是危机四伏。 「你让我在人多的地方和你举止亲密,再在适合跟踪潜伏的地方躲远一点?」 「没错,一定要真的远离,不是藏起来,那傢伙看着傻乎乎的,其实很精明,而且很擅长跟踪,所以一直没被抓住。」 说到这里,他恼怒的皱起眉头,小声嘀咕道:「也不知道背地里跟过我多少回……」 周冶并不贊同:「离得太远,我可能来不及赶到。」 「所以你再多教我几招!」毕景卿笑得很甜,十足讨好的姿态,「最好是那种兔子搏鹰,以弱胜强的!」 周冶环抱着双臂看他,唇角一点点弯起来,语气毫无波澜的说:「好。」 不知道为什么,他这样的情态,居然让毕景卿联想到早上遇到的梁莫言。 一样的寡言,又微妙的透着老子看谁都不顺眼的嘲讽,堪称神似。 * 毕景卿下午回到片场的时候,腿有点发软,脸上的热度怎么都下不去,像熟透了的苹果。 周冶没教他兔子搏鹰,而是先逼着他学怎么做兔子,学的他嗓子都喊哑了,脸上全是泪,可偏偏再怎么卖力蹬,也挣不开男人钢铁铸就的手臂。 他觉得自己挑错老师了,周冶根本就不是鹰,而是狼。兔子蹬不动狼,只能被咬住喉咙狠狠折磨。 最后他不得不坐周冶的车回家换了身衣服。 叶倾珏也回到片场,他看着灰眸少年竭力正经,却遮掩不住的潋滟风情,几乎立刻猜到发生了什么。 周冶以一种占有般的姿态落后毕景卿半步,平静的对他颔首,喊了一声「叶导」。 他们在人前总是掩饰主僕关系,但在这一刻……叶倾珏揉了下手指关节,忽然很想让周冶喊自己「少爷」。 ——这俩人还真当自己在谈恋爱了。 第83章 设给狼崽子的陷阱&色授魂与(修) 下午的拍摄结束后,叶倾珏照例驾车离开,周冶陪着毕景卿返回别墅,却在中途接到一个工作电话,不得不在离别墅还有五百米左右的路口和他分开。 周冶当然不会有什么所谓的工作电话——他们会依依惜别的分开,是因为五百米是毕景卿估计自己狂奔状态下可以坚持的极限。 他还没学会兔子搏鹰,只能乖乖做一只逃命的兔子。 如果跟踪狂真的露面,五百米足够他跑回别墅,用那栋房子来保护自己。 周冶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的街头,毕景卿收回视线,迈着懒散的步伐往回走。 他叮嘱周冶走远一点,因为无法确定那傢伙的观察力到底有多强,如果被对方看出破绽,就没可能把人引出来了。 他希望能和他好好沟通一下,赶在最糟糕的事情发生之前,只是不知道对方愿不愿意给他这个机会。 毕景卿尽可能把每一步都走得轻松,仿佛这真的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归家夜晚,仿佛早上的惊魂一刻根本就没有发生。 如果隐藏在暗处的跟踪狂有足够的理智的话,就会意识到这是一个陷阱。 但是既然他都已经是跟踪狂了,那理智毫无疑问是奢侈的存在,他将难以抗拒猎物一无所知的天真姿态,难以自控的想要发起进攻。 夏天的风干燥又温热,裹挟着白天积攒起来的热量,吹开白衬衣松散的下摆,激出浅浅一层薄汗。 毕景卿其实一直都偏爱式样简洁的衬衣,主要是因为方便,却不知道衬衣下摆撩起,露出细瘦滑腻腰肢时的自己有多诱人。 对于每时每刻都压抑着嫉妒和渴望,早已堕为野兽的男人而言,更是无法抗拒的致命诱惑。 他在喘息,他能感觉到燥热的风伴随着唿吸在体内流淌,像灼烧的火线,从咽喉贯穿到五脏六腑,直到所有欲望汇聚的源泉。 他在这座钢铁丛林间狩猎,以一种非人般兇狠的姿态。 毕景卿不告而别的那一周时间里,囚禁在他心牢里的野兽已经彻底挣脱锁链,刺穿皮囊。求而不得的渴望让他整夜失眠,只有凝视着那人背影的片刻,才能让横流的心血短暂平静。 但这远远不够,他永远渴望更多。 他想要的是独占,永远不会分离的独占。 毕景卿落在地面的脚步越来越轻,掌心逐渐变得濡湿。 他并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动静,但不知不觉间,若有若无的视线再次攫取了他。 第142页 那视线相比上午时更隐蔽了,几乎无法判断来源,这让毕景卿心里一沉——如果把跟踪比作一场狩猎,那他所面对的猎手,无疑非常聪明且狡猾,且在不断优化捕猎的技巧。 毕景卿几乎能想像得到对方昼夜不歇,在他可能经过的所有角落仔细探查,小心翼翼隐蔽自己的存在,寻找猎物落单致命一击的机会…… 他抿起唇角,心底的懊恼几乎要溢出来。 他后悔自己没有狠下心来戳穿一切,没有跟对方好好谈谈,甚至后悔数日前的不告而别——如果早知道那样做会导致如此无法收拾的后果,他绝对会更妥善的处理这段关系。 他总觉得自己游刃有余,即使偶有输子也能掌控局面,却没想到还有掀翻棋盘的玩法。 或者应该说,他从未想过那个攻略对象对他的执念,会强烈到足以焚烧一切的地步。 五百米的距离,还剩最后十分之一。 别墅已经近在咫尺,最多不过五十步,这场刺激人不断分泌肾上腺素的狩猎游戏就会分出胜负。 暖黄的灯光下,少年高挺的鼻樑渗出一层薄汗,单薄的丝绸衬衣质地柔软,被风吹拂着掀动时,嵴骨两次对称的小小腰窝烙着消不去的青紫—— 那是雄性动物为了宣誓主权,故意留下的铁证。 突然映入眼帘的痕迹让野兽吐出无声暴虐的低吼,他浑身肌肉紧绷,眼看就要冲出去—— 就在这一剎那,他忽然嗅到不同于草茎树叶的其他气味,生铁般冷涩,鲜血般腥热。 有人来了。 他最后不甘的看了毕景卿的背影一眼,像是要把那动人的姿态深深刻入脑海,随即身形一闪,消失不见。 本来还在缓步往前走的少年忽然察觉到什么,飞快转身沖向侧后方的灌木丛,拨开枝叶时,却意外看到面无表情垂手而立的周冶。 「阿冶?怎么是你?」讶然开口的瞬间,毕景卿才发现自己的嗓音已经因紧张而变得沙哑。 周冶的语气明显不悦:「跑了。」 对方的反应速度和行动力超出他的预期,居然有本事在他的探查下逃走。 毕景卿愣了愣,很快明白过来——周冶没有完全听从他的安排,他应该是提前回来了。 他好气又好笑的看着低着头生闷气的男人,最后还是无奈的嘆了口气,对周冶伸出手:「走吧,我们回家。」 如果让他站在周冶的立场上,估计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说到底,他还是太在乎他了,无论如何都不肯看他以身犯险。 周冶盯着他细白的手指看了一会,小心翼翼的牵住。 两人手牵手回家,像一对感情很好的情侣。 别墅大门合拢,把流泻而出的满室温软牢牢阻隔。原本空荡的灌木丛传来窸窸窣窣的轻响,一双猩红色的眸子悄然出现,死死盯着别墅的方向,像极了渴望挑战权威赢得交配权的年轻公狼。 * 回到别墅后,毕景卿只字未提跟踪狂的事情,乖乖吃过周冶做的饭菜,舒舒服服跑了个澡后,抱着自己的枕头跑去敲周冶房间的门。 房门很快打开,男人也刚洗完澡,短髮还在往下滴水,浸湿薄薄一层迷彩背心。 布料湿润后贴合着身体的轮廓,结实宽厚的臂膀像一座不朽的城墙,沉默无声的昭示着纯粹雄性的精悍力量。 周冶垂眸看着衣着单薄的少年,眼神讳莫如深。 被他这样盯着,毕景卿没来由的紧张,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小声问:「如果睡在你房间的话,你能确保叶倾珏进不来吗?」 周冶短暂的沉默了一瞬,点点头道:「能。」 他没有问为什么,只是侧过身让毕景卿进来,随即合拢房门,手指轻轻在门锁拨弄两下,就传来锁舌连环转动的金属摩擦声。 听那动静,至少加了三道锁。 毕景卿目瞪口呆,他现在明白自己的房间为什么是客房了。 处理完门,周冶又去锁窗,同样的流程之后,他在房间正中站定,沉声道:「这样,少爷不会进来。」 是不会,不是不能——毕景卿敏锐的捕捉到其中的言外之意,不由心惊。 像这样重重上锁,难道也拦不住叶倾珏吗? 周冶不欲多说,伸手拥住他的腰。 毕景卿一摸到他结实滚烫的臂膀就两腿发软,忍不住推拒:「今天挺累的,早点休息——」 话还没说完,就被男人打断。 「不行。」周冶低沉的嗓音有些沙哑,泛着冷硬的金属质感,「我不能错过机会。」 他只是沉默寡言,并不是迟钝无知。早在片场时,他就看出毕景卿对叶倾珏隐隐的怒意。 这座影视城是他和少爷的战场,既然说好了要公平竞争,那他就不会眼睁睁看着机会熘走。 门窗重重锁死,并不是为了防备叶倾珏,而是为了锁住主动送上门的,独属于他的猎物。 属于周冶的空间如他的人一般,寸寸坚实。 他的世界是一座钢铁铸就的长城,吞噬血肉嚼碎骨头,却在少年纯净至极的无辜面前节节败退,予取予求。 眼前这个脆弱如琉璃般的少年,是他的劫难。 周冶紧紧盯着少年铅灰色的眼眸,第一次明白什么叫「色授魂与,心愉于侧」,只觉心尖火烫,百鍊钢都化作绕指柔。 第143页 * 在周冶的囚牢中,毕景卿彻夜安眠。 他常常可以在周冶这里得到某种近乎放纵的安全感——他不必防备什么,也不必忧虑未来,只要抛开一切体会当下,岁月静好的滋味便油然而生。 这很奇怪,因为周冶这样的男人,明明就跟这些美好的词彙毫不相关。 他应该是会让人联想到冷硬枪枝和腥热鲜血的那种存在,毕景卿却总在描摹他眉眼时,嗅到隐藏在铁与血背后的款款柔情。 他情不自禁的抬起手,抚上男人眉间。 昨晚,周冶的好感度又上升了两点。 他想要的总是不多,只是最简单的亲吻和拥抱,就能换来数值增长。跟其他几个男人比起来,简直是不可思议的纯情。 但越是这样,毕景卿就越是觉得亏欠,越想给他更多。 有力的大手握住少年纤细的指骨,男人缓缓睁开眼,却被柔软的唇蹭过睫毛。 像是蝴蝶轻饮朝露,一触即离,却落入他心坎。 毕景卿微笑着看他,铅灰色的眸子里满是笑意:「阿冶,早上好。」 周冶握着他的指尖轻吻,低声道:「起床,再教你几招。」 今天是「结束」的日子,晚上他和少爷都没法陪在毕景卿身边,他要教他自保的法子,免得被某只狼崽子钻了空子。 第84章 争夺配偶&欢迎来到他的世界 叶倾珏仍然没有在别墅露面,而是直接出现在片场。 毕景卿和周冶一起赶到片场的时候,他穿着一件黑色衬衣,黑髮如墨般高高束起,翠眸清冷如玉,正低声跟身边人说着什么。 毕景卿走到近前时顿了顿,注意到站在叶倾珏身边的是白羽凡。 他没上妆,脸色苍白嘴唇干燥,眉宇间满是压不住的焦虑,全然不见从前的温润气质。 「白老师回来了。」毕景卿笑着打招唿,「太好了,您来了大家就能松口气了,组里没您是真的不行。」 白羽凡扯出一丝僵硬的笑,没说话。 短短两天不到,剧组里所有好奇和探究的视线,就都从毕景卿身上转移到了白羽凡那里——他跟京赫忽然解约的消息已经传遍圈内,引来无数猜测和质疑。 白羽凡时刻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却不得不顶着还没恢復的病体赶来《莲诀》——经纪公司已经没有了,要是再失去片约,他就再难有翻身的机会了。 他害怕叶倾珏因为悬赏事件怨恨自己,强行解约,但真到了片场一看,才发现叶倾珏的态度很平静,毫无异常。 事出反常必有妖,叶倾珏越是这样,白羽凡反倒越是不安。身体虚弱加上精神紧张,让他额头冒出一层虚汗,即使是炎炎夏日,都觉得遍体生寒。 他几乎听不清叶倾珏在对自己说什么。 叶倾珏仿佛没察觉他的异样,自顾自的讲完戏,问了一句:「没问题的话,现在开始?」 白羽凡囫囵点头:「好,我……我先去上妆。」 他魂不守舍的走了。 毕景卿盯着他的背影,唇畔的笑不达眼底,就是不看叶倾珏。 叶倾珏走近半步,压低嗓音问:「还在生气?」 影视城是他的地盘,一天时间,足够他反应过来昨天发生过什么了——梁莫言通知白羽凡解约的时候,毕景卿也在现场,难怪他家小猫说翻脸就翻脸,昨晚还狠心把他锁在周冶房间外面。 毕景卿目不斜视的说:「我哪敢生叶导的气?您本事大着呢。」 叶倾珏失笑,刚想哄他几句,周冶就凑过来横插一句:「少爷,您的伤怎么样了?」 毕景卿一听这话,心火顿时上涌,冷哼一声往化妆间去了。 叶倾珏:「……」 他收起笑容,瞥了周冶一眼,淡淡道:「你胆子不小。」 周冶面无表情,平静的说:「您说过的,公平竞争,各凭本事。」 叶倾珏打量他半晌,忽然勾起唇角笑了,嘆息般的说:「我还是第一次看你这样……」 他话只说一半,周冶也不问,转身追着毕景卿的脚步离开。 叶倾珏望着他高大挺拔的背影,笑着用几不可闻的音量感慨:「这样……认真的想为自己争取些什么。」 这曾经是他希望周冶娶毕景卿的原因——他希望周冶能活得更像个人一点,能有欲求索取些什么——谁知计划刚开始没多久,他自己就也一脚踩进了少年织就的情爱陷阱。 就连他自己都没想到,有一天会和周冶演变成如此纯粹的竞争关系,无关权势阶级,无关主僕地位,就只是两个男人之间争夺配偶的博弈。 * 大概半小时后,白羽凡和毕景卿一前一后的回来了。 他们仍然是男主角和替身的关系,却像是身份对调。毕景卿面色红润神采奕奕,像极了正牌主角,白羽凡则大病未愈神色憔悴,妆容都遮不住眼底青黑,上镜更是没法看,反倒成了只能背影出镜的替身。 叶倾珏没说什么,照常开拍。 白羽凡努力发挥,但他的状态实在是太差了,根本撑不起来顾舟的气场,反倒像是随时要晕过去一样,萎靡到副导演都看不下去了,恨不得越过叶倾珏直接喊停。 几次不过之后,白羽凡有些站不住了,叶倾珏终于开口道:「别太逞强了,休息一下吧。」 第144页 白羽凡想再试试,副导演却已经迫不及待的冲上去,半强迫的把他搀扶到椅子上去坐着了。 理所当然的,还是换毕景卿上。 白羽凡很不甘心,但他敏锐的察觉到片场的气氛——没有人愿意一遍一遍做无用功,换毕景卿上场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松了口气,竟然是完全认可他的态度。 这让白羽凡悚然一惊,他忽然意识到,虽然自己只缺席了不到两天,但毕景卿却完全抓住了这次机会,已经成功在剧组里刷出自己的存在感。 ——他已经不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小替身了。 白羽凡的脸色越发惨白,半透明一般触目惊心。 最糟糕的是,甚至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异样——此时此刻,他就像一个不该出现在片场的外人,连空气都在排斥着他。 白羽凡这才明白叶倾珏的厉害之处。他手里握的是无形之刃,不动声色间,就夺去了他最后的立锥之地。 事到如今,他要是还看不出叶倾珏是在为毕景卿出头,那就太愚蠢了。 但是为什么?凭什么?那个灰眼睛的少年到底有什么魔力,能让叶倾珏这样的男人为他神魂颠倒,亲自出手扫除障碍,只为捧他上位? 白羽凡死死盯着镜头包围下的毕景卿,神经质的咬着指甲,见了血都浑然不觉,直到不停震动的手机唤回他的注意。他拿起手机查看,神色忽然凝固。 是那个号码——大概一周前,忽然接下悬赏,要求他提供叶倾珏信息的那个人! 他落到如今这个地步,追根究底,就是因为一周前的那一瞬心动! 那个人搞砸了一切,居然还敢打电话过来?! 白羽凡下意识的想点拒接,手指却在红色按钮上方迟疑。 他忽然想起病房里被毕景卿撕碎的那张照片,想起刻在白皙皮肤上,充满羞辱意味的单词,唿吸陡然急促起来。 他为那些伤痕感到心痛,但同时,又被那些伤痕深深吸引。 绽开的皮肉,流淌的鲜血……虽然残忍,却是最彻底占有一个人的证明。 如果……如果换做是他在叶倾珏身上留下印记,他会留下什么呢? 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但也许……他还有机会拥有叶倾珏。 白羽凡用不知不觉间兴奋到战慄的手指抓紧手机,缓缓站起身离开片场,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 拍摄提前结束,毕景卿坐在化妆间里卸妆。 他已经不必和其他人共享房间,小姐姐黎曼不知不觉间成了他的专属化妆师,神神秘秘的凑到他耳畔说:「叶导和周老师都走了,一前一后。」 毕景卿沉吟着,他的睫毛浓且密,微微垂下便完美遮住眼底的情绪,在白皙的肌肤上投射淡淡的青影。 黎曼卸妆的手不由得顿住,看的微微失神。 常言道美人在骨不在皮,可毕景卿的美浑然天成,骨相和皮相都是无瑕,像极了温润莹白的汉白玉,让人恨不得捏在掌心盘玩。 黎曼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叶倾珏和周冶都对眼前这个少年另眼相看了。若有似无的青涩和稚拙总是最让男人着迷,越是掌控欲强的男人,越是渴望把一块美玉打磨成只属于自己的样子。 毕景卿身上有的,就是这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吸引力。 少年忽然抬起眸子,对黎曼笑了笑:「曼姐,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 毕景卿悄悄走后门离开片场,打车去了不久前发到手机上的地址。 那里是京城有名的酒吧一条街,他花钱从狗仔那里买到的消息——最近一周时间,叶倾珏频繁离开影视城,都是去一家名叫「bable」的酒吧。 叶倾珏的红色跑车很有辨识度,且有一批常年盯着他的狗仔,买到他的行踪并不困难,但进入他常去的那些酒吧会所就很困难了。这些地方一般都按严格的会员制度管理,注重保护会员们的隐私。 毕景卿坐在计程车里,看着酒吧招牌上流光溢彩的「bable」招牌,被美瞳覆盖成纯黑的眼眸泛着冷光。 巴别塔,神话传说中的通天之塔,却因为上帝动一动手指就分崩离析,象徵着人类的自大狂妄和傲慢无礼。 叶倾珏和赫尔伯特见面的地点定在这里,是否也有着类似的隐喻? 毕景卿看了看时间,正想拉开车门下车,就忽然看到另一辆计程车在酒吧门口停下,一道清瘦的身影钻出来。 年轻男人带着帽子和口罩,把脸孔遮的严严实实,拖着虚浮的步子朝着酒吧前门走去。 毕景卿没怎么费力就辨认出来,那人是白羽凡。 他扣住车门的手指顿了顿,等白羽凡的身影消失不见之后,才慢吞吞的下车。 他大概能猜到叶倾珏的想法了——如果「结束」是一场戏剧的话,那男人想要的所有演员,都已经就位,只待开场。 毕景卿递给门口的侍者一张黑色镂空的漂亮卡片。 原主毕竟是个家资不菲的富二代,有不少狐朋狗友,想搞到一张邀请函并不困难。 侍者检查了一下卡片,毕恭毕敬的把他让了进去。 毕景卿看着酒吧洞开的前门,里面是深邃的暗色,最深处依稀透出暧昧变幻的浮华色彩。 他终于走到了这一步。 数次回溯以来的第一次,他剥离开叶倾珏层层遮掩的假面,触及真正属于那个男人的世界。 第145页 毕景卿深吸一口气,怀着始终压抑在心底的怒意,毫不犹豫的踏了进去—— 第85章 被豢养的宠物&占有他,拥有他(修) bable酒吧并不像毕景卿想像中的那样混乱无序。 恰恰相反,它甚至更像一个格调高雅的清吧。穿过昏暗狭长的一道连廊后,入目的是半圆形的超大吧檯,暧昧昏黄的光线拉扯出髮丝般纤细的罗网,垂落客人肩头。 空气中浮动着柔美动听的歌声,橙花的香气挑动鼻腔,些微酸涩恰到好处中和了醇厚的酒香,黑衣侍者迈着猫一般轻柔的步伐出现,轻声问客人的来意。 黎曼有一双巧手,只是简单一层妆容,就让毕景卿柔美精緻的面容多了稜角,铅灰色的眼睛被黑色美瞳遮挡,髮型也做了改变,一身定制小西装,扣子镶嵌宝石,奢华到浮夸。 他眉宇间满是好奇,扭头四处查看,不耐烦的扯开蓝色镶钻领结,唇角抿起,像极了脾气不好随时可能发火的纨绔子弟。 侍者神色间越发恭顺,轻声问:「客人有预约吗?」 毕景卿已经扯下领结,衬衣扣子解开两颗,冷声道:「朋友介绍来的,怎么,还得预约才能玩?」 侍者的目光扫过少年敞开领口间纤细的锁骨,微微一笑道:「当然不是,只是例行询问罢了,没有预约也没关系,请您跟我来。」 毕景卿却目不斜视的从他身边走过,嗤笑道:「我爱去哪去哪,滚开,别挡道!」 等他走过去了,侍者才缓缓直起弯下的腰,唇畔的笑意诡异的扩大几分。 这时,脚步声再次从门廊传来,他调整表情迎接下一位客人,却在扭头时微微一怔,忽然露出警惕之色。 「您是——」 绕开那个有些古怪的侍者之后,毕景卿径直走入酒吧深处。 他试图寻找叶倾珏的踪迹,却很快注意到这家酒吧的古怪之处——这里的客人,竟然大多都是外国人。 虽然灯光昏暗,但毕景卿还是看到不少金色或褐色的髮丝,还有跟叶倾珏如出一辙的翠绿眼睛。 这些人基本分为两类,小部分衣着华贵,举止优雅,明显家室优渥,受过良好教育。其他大部分像是保镖,身材高大眼神锐利,腰间微妙鼓起,散发着和周冶相似的危险气息。 东方面孔也有,却大都是身形纤细五官姣好的少年少女,或坐在男人膝头,或依偎在臂弯,甚至还有跪在脚边的——毕景卿走过时,恰好看到卡座圆桌长长的桌布下,若隐若现宠物般乖巧跪伏的少年。 毕景卿脚步微滞,心里生出些不好的预感。 给他邀请函的朋友并没有提及此处的异样,平时也没有豢养「宠物」的特殊癖好……看来这些变化是最近才出现的,很可能跟叶倾珏的哥哥赫尔伯特有关。 金髮碧眼的外国人,明显携带着武器的保镖,妩媚讨好的男孩女孩……毕景卿本以为自己扮作纨绔是个好主意,现在却意识到不妙。 他虽然成功进来了,但毫无疑问非常显眼! 早知道还不如不作伪装,他原本那双灰眼睛和混血面孔,反倒更容易混进这群外国人里。 毕景卿心里暗暗叫苦,他已经能察觉到黑西装保镖们投向自己的视线,还有卡座内飘来隐隐藏着兴味的打量——如果这些人偏爱纤细少年的话,那他毫无疑问很符合他们的口味。 难怪门口那个侍者打量他的眼神怪怪的,露骨又湿黏。 身后忽然传来若有若无的脚步声,一声声紧随着他,宛如敲响的警钟。 毕景卿后背渗出冷汗,不自觉的加快步伐,匆忙间想要辨明方向,却在目光扫过的瞬间,看到一道熟悉的瘦削背影。 是白羽凡! 青年周身包裹的严严实实,身前有侍者引路,因此虽然也吸引来不少注意,却无人上前阻拦。 他们的身影一闪即逝,拐弯进了更深处。 毕景卿毫不犹豫,加快脚步追上去。 身后一阵骚动,似乎是有人想阻拦,但又被更大的骚乱挡回去,毕景卿来不及回头去看,只追着白羽凡的身影拐弯,看到一扇还没来得及掩上的门。 他看到希望,伸手就要推,背后却忽然袭来一股巨大的力道,按着他的嵴背,把他强行撞进反方向的另一个房间。 膝盖抵着膝盖,肩胛抵着胸膛,房门在身后合拢紧锁,他被困入囚牢。 「放开——唔!」 毕景卿还没来得及喊出声,就被一只滚烫的手捂住嘴,用近乎兇狠的力道推撞在冰冷的墙上。 墙面是暗红色的瓷砖质地,凝固了的血一样无限放大,毕景卿几乎有些目眩,重重磕上硬面的腰胯疼得发麻。 毕景卿听到西装扣子崩掉飞溅的脆响,挣扎着想要唿救,却被死死捂住口鼻的手掌堵得无力发声。 他穷途末路,只能艰难的张开嘴,冲着男人的手指重重咬下去。 血腥味一下子涌入口腔,他甚至觉得自己的齿尖已经刺破皮肉触及坚实的指骨,男人却丝毫不为所动,只是从喉间挤出一声闷哼。 那声音虽然竭力压抑,却仍能听出清透明朗的底色,熟悉至极。 毕景卿顿时浑身僵硬,大脑一瞬间空白—— 是他!他居然追到了这里! (部分省略) 毕景卿艰难而含煳不清的唤道:「我知道……是你……谨……」 第146页 那个字眼吐出双唇的瞬间,男人瞳孔勐地紧缩,下意识的停下动作。 毕景卿猜到对方会有这种反应,立刻抓住机会,用周冶教过他的招式抬腿蹬墙拧身,用力挣开男人的压制。 猝不及防间,他们终于面对面。 系统的惊唿声贯穿天灵盖:【怎么可能是他?!!】 毕景卿默然失语,他几乎要认不出对方。 眼前这个双目赤红神色憔悴的年轻男人看起来是如此陌生,俊朗的面容瘦削的不成样子,脸颊凹陷,颧骨高高隆起,满身凶戾。 「阿谨……」毕景卿难以置信的哑声唤他,「你怎么会……怎么会变成这样?」 韩谨沉默的看着他,眼底的猩红未褪,紧紧抿起的唇角勾出锋利的弧度,像一匹警惕又兇狠的孤狼。 他的眼神藏着某种让毕景卿陌生至极的东西,冷酷尖锐,偏执疯狂。 韩谨一言不发的扣住毕景卿的肩膀,再次把他抵在墙上,还要继续用强,毕景卿发抖的手指死死掐住他的手臂,嗓音发着抖:「韩谨,你清醒一点!」 韩谨很缓慢的眨眼,纤长的睫毛湿漉漉的,垂泪一般脆弱,手上的动作却仍然狠厉,五指扣住少年最脆弱的长颈,一点点使力。 他端详着毕景卿痛苦蹙眉的样子,心里像隔了一层半透明的罩子,所有情绪和感知都迟钝模煳,连脑海里的念头都转得慢了半拍: ……没想到,居然被发现了。 ……但是无所谓,就这样掐晕他,然后带走好了。 ……只要能够独占,其他都无所谓,事已至此,他只求一个结果…… 毕景卿满眼都是泪,握在颈间的大手阻隔了空气,唿吸不畅让他眼前一阵阵发黑,但他还是艰难的伸出手去摸韩谨瘦削的侧脸。 粗糙坚实的触感让他几欲垂泪。 阿谨……他的阿谨,明明该是个爽朗微笑的好孩子,怎么会满面风霜至此? 「对不起……阿谨……」 颈间的手掌僵了僵。 「是哥不对……哥不该放你一个人不管的……」 韩谨怔怔的盯着毕景卿含泪的眼睛,那双眼是漆黑的,不是熟悉的灰色,却仍然让他心如刀绞。 「求你了,别做傻事……我不能失去你……」 心脏跳动的越发剧烈,半透明的罩子摇摇欲坠,几乎要被剧烈的震颤彻底粉碎—— 「阿谨……我喜欢你。」 「……」 虚弱至极的气音,像一片轻飘飘的羽毛,落在心间。 这一瞬间,韩谨听到玻璃寸寸绽裂的脆响。 他手指僵硬到使不出力气,踉踉跄跄的后退几步,眼睁睁看着毕景卿浑身无力的瘫倒在地,剧烈咳嗽起来。 我在做什么?他想,我刚才……是在像那个绑架犯一样伤害他吗? 为什么要这么做?韩谨,你是疯了吗?! 如果刚才再用力一些,也许他会窒息,会晕厥,会死掉……难道那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韩谨浑身战慄,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他眼前闪现过很多画面——染上猩红的玻璃碎片,溅射到全身的温热的血,男人的尖叫声,求饶声,母亲凌厉的喊叫…… 错了,他又做错了……他不该把野兽放出笼子,他居然又犯了一模一样的错! 「阿谨……」 毕景卿好不容易缓过来,哑声朝韩谨伸出手:「阿谨,你——」 话还没说完,他就看到男生勐地转身,撞破房间的玻璃翻了出去。 像一头仓皇逃窜的野兽。 「韩谨!」 毕景卿失声喊道,想要去追,却腿软的站不起来。 就在这时,房间门被几个人高马大的黑衣保镖撞开,他们迅速冲进房间检查一番后,一边低声用对讲机汇报,一边走到毕景卿面前。 毕景卿死死盯着碎裂的窗户,还没回过神来,就被黑衣保镖一把拎起来,用生硬的中文催促道:「站起来,走!」 第86章 驯服宠物的小游戏&想念坏小猫 毕景卿被黑衣保镖们带去了对面的房间。 他原本心心念念想要进去找叶倾珏,此时却魂不守舍,连房间里有什么都没注意,直到被带到一个金髮碧眼的男人面前。 微凉的手指抬起他的下巴,毕景卿顺从的抬头,对上一双翡翠色的狭长眼眸。 那翠色和叶倾珏非常相似,颜色却更暗淡一些,虹膜间掺杂着丝丝缕缕的暗色恶意,远不如叶倾珏的清透。 男人大概三十岁左右,无疑是很英俊的,深邃的五官轮廓分明,一头灿烂的金髮,是完全纯粹的西方血统,举手投足间俱是贵族气度。 毕景卿渐渐回过神来,意识到眼前这人,很可能就是叶倾珏的哥哥赫尔伯特。 赫尔伯特饶有兴致的打量眼前的东方少年。 这是他第一次来到z国,这里与m国截然不同的风土人情没有引起他的兴趣,反倒是被皮肤细腻柔滑,五官清秀精緻的东方美人儿们吸引了注意。 他年少时曾见过父亲带回家的情妇,对那个柔弱的黑髮女人没有留下多少印象,只记得苍白的肤色和漆黑的眼眸,带着一个绿眼睛黑头髮的小男孩。 他的母亲不屑的说那是低贱之人,不许他跟那对母子接触。 他一度疑惑父亲的品味,直到最近才发现个中妙处。 第147页 眼前这个小美人儿把自己弄得狼狈不堪,脖子上一圈沾血的青紫指痕,却丝毫无损精緻漂亮的骨相,小鹿般清澈的眸子张皇失措,像一只受惊过度的小猫咪。 赫尔伯特放柔了嗓音道:「别怕,没事了……疼不疼?」 他的中文说的很好,低沉的嗓音醇厚悦耳,指尖抚过少年淤青的咽喉。 毕景卿紧张的后退半步,躲开了。 他摸摸自己的脖子,摇摇头,表示自己嗓子疼,没法开口。 赫尔伯特也没强求,低声吩咐侍者拿毛巾来,让毕景卿擦擦脸上身上的血。 毕景卿慢吞吞的擦,借着动作观察房间,很快发现角落沙发里缩着的白羽凡。 他似乎很紧张,不停啃咬着自己的大拇指,眼神执拗,死死盯着对面的一扇门。 白羽凡没认出毕景卿,一是因为光线昏暗,二是因为他的容貌打扮做派都与做替身时很不相同。 那扇门……毕景卿忍不住多看两眼,心里七上八下的。 他找到了白羽凡和赫尔伯特,却没看到叶倾珏和周冶,他们还好吗?是在那扇门里吗? 他的小动作没逃过赫尔伯特的眼睛,男人并不介意他的好奇,反而乐见其成,笑着对毕景卿说:「抱歉,店里管理不善,害你遇到不好的事情。作为赔罪,我请你加入游戏如何?」 毕景卿把染血的毛巾丢回给侍者,他似乎缓过劲来了,圆熘熘的眸子因好奇而睁大,比着口型问游戏是什么。 赫尔伯特想起手下人描述说眼前这个富家小少爷目中无人,是专门拿着邀请函来找乐子的,便有些想笑。 他觉得眼前这个少年的确很像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纨绔少爷,只想着玩乐,完全看不到近在眼前的危险。 但越是这样,才越有趣。 天真和幼稚被狠狠粉碎的瞬间,最能唤醒男人骨子里的劣根性和征服欲,他对此一向乐此不疲。 赫尔伯特递给毕景卿一杯酒,笑得意味深长:「驯服宠物的小游戏。」 他抬起修长有力的手,打了个清脆的响指。 毕景卿察觉到什么,立刻扭头看向那扇原本紧闭的房门。 门果然打开了,黑衬衣黑裤子的青年双手被铐,不紧不慢的走出来。 白羽凡霍然起身,手足无措的想要冲上去,却被保镖拦住,只能隔着几步距离,贪婪凝视着唇畔带笑的叶倾珏。 毕景卿的唿吸陡然急促,但只持续了几秒,就被他咬紧下唇压回原本的频率——他不能让赫尔伯特发现自己认识叶倾珏。 男人那双漂亮的翠绿色眸子被黑布蒙住,只有高挺的鼻樑和红润的唇露在外面,黑色长髮披散在身后,让他罕见的显出一丝琉璃易碎的脆弱。 叶倾珏侧耳倾听,不偏不倚的看向白羽凡的方向,轻笑一声道:「看来今晚还有新观众?」 赫尔伯特端着酒杯走过去,饶有兴致的说:「梅菲斯特,这位可是花了大价钱悬赏你一夜的金/主。我要是你,就对他客气一点,免得待会吃苦头。」 梅菲斯特?毕景卿怔了怔,忽然意识到这大概是叶倾珏的英文名字。 梅菲斯特……印象里是《浮士德》里擅长诱骗人心,象徵着狡诈的恶魔。什么样的父母,会给孩子起这样一个寓意不祥的名字? 毕景卿想起周冶曾经跟自己说过,「少爷小时候过得很辛苦。」 叶倾珏唇畔的笑优雅依旧,语气却转冷,淡淡道:「赫尔伯特,我警告过你,不要用那个名字喊我。」 「抱歉。」赫尔伯特象徵性的举杯,嘲弄道,「可惜以眼下的境况,我实在看不出尊重你喜好的必要。所以……梅菲斯特,把衣服脱了。」 毕景卿无声无息的把指尖掐进掌心,任由那尖锐的痛反覆提醒自己保持理智——叶倾珏没道理让自己落入绝对的困境,他一定还有后手。 叶倾珏唇角轻抿,眉心皱了皱,然后用被手铐锁住的双手,缓缓解开衬衣的扣子。 黑衬衣从修长挺拔的身躯剥离,冷白的皮肤一寸寸暴露出来,结实的胸膛,劲瘦的腰……布料堆叠在肘间,像一片密实的黑云。 毕景卿清楚的听到白羽凡倒吸一口冷气,他看起来像是激动得要哭了。 赫尔伯特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把镶嵌着宝石的匕首,玩耍似的抛给白羽凡。 白羽凡被匕首砸到肩膀,手忙脚乱的蹲下身去捡,茫然道:「这是……」 「他脱不下来了,你帮帮他。」 赫尔伯特散漫的语气像是在逗弄围绕自己腿边的小狗。 白羽凡嘴唇有些颤抖,盯着掌心里的匕首看了一会儿,用发抖的手指抽出刀刃,缓缓走向叶倾珏。 叶倾珏明明清楚的听到他走来的方向,却故意别过脸,看向另一侧。 白羽凡看出他的不屑,忍不住咬紧下唇,轻声唤道:「叶导……你别怪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叶倾珏一言不发,唇畔挂上哂笑。 刀锋划过,黑色衬衣碎裂剥落,男人后腰处狰狞的伤痕暴露出来,最后一个字母「h」只差一笔,刺目的殷红。 毕景卿别开眼不想看,赫尔伯特的手臂却蛇一般绕上他的肩膀,笑着贴着他的耳畔打趣:「怎么,他这样不漂亮吗?」 毕景卿皱起纤细的眉梢,比口型说:「为什么刻字?」 第148页 赫尔伯特微微一笑:「因为他很喜欢啊……我这个不听话的小弟弟,骨子里可是个喜欢被虐待的变态呢。越是疼,他就越是兴奋,只有折磨能让他满足。」 男人说到这里时,深绿色的瞳孔因兴奋微微收缩,语气里满是恶意的不屑。 「喂,梅菲斯特,还不快求求你的金/主,用那把刀让你爽个够?」 叶倾珏微微歪头,并不生气,反倒笑着说:「哥哥,我觉得他可能并不喜欢这种游戏……倒是你,这几天用我身上的伤,快活了好几次吧?要是让父亲知道他倚重的长子,居然是一个喜欢折磨亲兄弟,以此取乐的变态,不知道他会怎么想?」 他喊「哥哥」的口吻十足的轻佻嘲讽。 又来了!这该死的小子又在不知死活的挑衅! 赫尔伯特眼神闪烁,怒气瞬间上涌,指尖一阵酥痒,仿佛期待着鲜血淌过的温热,收紧的臂膀逼得毕景卿发出难受的抗议。 小猫似的哼叫让赫尔伯特回过神来,他看向几乎倚在自己怀中的东方少年,忽然生出一个绝妙的主意。 「小傢伙,不如把这个任务交给你吧?」 毕景卿睁着茫然的眼睛看他,几乎无辜的纯真取悦了赫尔伯特,让他忍不住大笑起来。 他一推毕景卿的腰,兴致勃勃的说:「快去,把最后一笔补上。」 毕景卿蹙眉摇头,比划着名想拒绝,赫尔伯特却微抬下颌,两个高大的黑衣保镖接到指令,立刻攥着毕景卿的手臂,强行把他拽到叶倾珏面前。 毕景卿这才意识到不对,惊慌失措的挣扎起来。 赫尔伯特最爱看美人儿害怕的模样,饶有兴致的点起雪茄,懒洋洋地说:「乖一点,赶紧动手,不然的话,这最后一笔可就要落到你身上了。」 保镖从白羽凡手里夺过匕首,粗鲁的塞给毕景卿,把他推向叶倾珏。 叶倾珏似是没想到还有他人在场,好奇似的侧过脸看向毕景卿。 他的眼睛被黑布蒙着,只能隐约分辨出一个纤瘦的轮廓。 大概是赫尔伯特的新欢吧……叶倾珏索然无趣的想着。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让一切「结束」了,他想回到舒适的别墅,抱着他的坏小猫一起入眠……他的小猫儿这会在做什么?一个人在家会觉得寂寞吗?会想他吗? 冰凉的刀刃无声无息的抵上后腰,叶倾珏却连躲都懒得躲,他只希望赫尔伯特的小宠物的手不要抖,如果动作够快的话,刺破皮肉的痛楚其实并不难忍受—— 脑海里的念头还没转完,他就忽然听到一道细弱却熟悉的嗓音贴着自己耳畔响起: 「叶倾珏,你这个疯子。」 叶倾珏黑布下的瞳孔勐地收缩——是毕景卿!他怎么会在这里?! 第87章 疯的这么厉害&我来替你疼 对于毕景卿来说,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 从他凑到叶倾珏耳边,又生气又恼火的骂出那一句,到忽然陷入黑暗,周围时不时响起男性痛苦的闷哼和愤怒的吼叫,甚至还有枪枝爆响溅起的火星,在脆弱的视网膜烙下刺痛的焦痕…… 一切的发生也就在不到三分钟内,快的仿佛做了个光怪陆离的梦。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亲身体验电影里才有的火拼情节,大脑对于超出认知的突发事件处理缓慢,自我保护般陷入宕机状态,连繫统一连串的尖叫声都听不分明。 他就像一只被猎人枪声惊到的小鹿,浑身僵直的陷在恐慌里。 直到一只滚烫的手搂着他的腰揽过,把他拽到角落里搂住。 「卿卿,我的小猫儿……」叶倾珏华丽的声线有点哑,附在他耳畔火热的吐息,「你总能让我意外……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男人赤裸的上半身散发着浓郁的血腥味,触手粘稠温热,像一匹刚刚撕咬过猎物咽喉的豹子。 毕景卿努力蜷曲因惊吓而僵直的手指,顺着男人肌肉贲张的臂膀往下摸,果然摸到金属冰冷坚硬的质地,那是原本握在他手里的匕首。 叶倾珏试图避开,毕景卿却紧紧抓住他的手腕,仔仔细细摸过指骨。 大拇指和掌骨连接处发烫肿胀,轻轻一碰,就激起神经反射的颤抖。 毕景卿咬住下唇,恼火和愤怒潮水一般激盪,盖过惊魂未定的不安。 他果然没看错——灯光熄灭前电光火石的那一刻,叶倾珏勐地把自己的拇指掰开脱臼挣脱手铐,扑到白羽凡面前——白羽凡的尖叫声像个信号,在那之后,灯光骤然熄灭。 难怪没看到周冶,忽然断电应该就是他的手笔。 周围的声响都消失了,除了越发浓郁的血腥味,一片死寂。 灯光没有再次亮起的意思,黑暗里,毕景卿冰凉潮湿的手指抚上叶倾珏后腰的伤口,终于开口道:「叶倾珏,这就是你的计划吗?」 叶倾珏因嗜血而发烫的脑子冷静了点,试图解释:「我本以为赫尔伯特会自己来,没想到他选了你,你是不是吓到了?别怕,我——」 「如果我没有来,你会怎么做?」毕景卿打断他问道。 他语速很慢,平静的语气之下,压抑着汹涌的岩浆。 叶倾珏短暂沉默之后答道:「……趁着他刻完最后一笔放松警惕的时候,解决掉他。」 他含蓄的用了「解决」这个词,仿佛这样就能稀释掉空气中过于浓郁的血腥味。 第149页 毕景卿其实并不在乎赫尔伯特的死活——当然作为几辈子的良民,他比较希望那个讨厌的男人还活着,免得叶倾珏因此变成杀人犯——他的关注点全都放在「最后一笔」上。 他愤怒于叶倾珏居然还惦记着那个劳什子的最后一笔。 以叶倾珏刚才表现出来的战斗力,他明明可以在赫尔伯特接近的时候就动手,却非要等刀子划破皮肉后再解决,为什么? 那是什么好事吗?还是说他就是喜欢受伤,喜欢被弄疼?哪怕给予疼痛的是赫尔伯特那种变态也无所谓? 毕景卿从叶倾珏平静的语气里,听出他对一切的漠视。 羞辱,受伤,流血,痛苦……这些常人避之唯恐不及的东西,叶倾珏都不在乎。他可以把这些全都当做利用的工具,来换取想要的结果。 甚至在这个过程中,他可能还是享受的。 也许他把自己看作上帝,灵魂脱离开肉体,高高在上冷眼旁观。看着人类忙忙碌碌建成那座象徵傲慢的巴别塔,再动动手指,轻而易举的摧毁。 叶倾珏察觉到毕景卿在生气,按住他放在自己后腰的手:「不用担心,我身上不会留伤疤。」 他以为毕景卿在为那个丑陋的单词和疤痕生气,以为这是自家坏小猫的占有欲。 所以他竟然有点飘飘然,干脆把匕首擦干净,塞进毕景卿手里,语带笑意:「既然不喜欢,那你来好不好?破坏它,剜掉它,随便怎样都好……宝贝儿,我只喜欢你给我的疼。」 手里的匕首沉甸甸的,坠得毕景卿的心一路往下,冰凉的令人作呕。 他没想到叶倾珏疯的这么厉害。 这样是不正常的,没有人会把匕首递到情人掌心,用玩笑的语气向对方索取伤痕。 但叶倾珏却做得自然而然,仿佛流血和伤害跟随口说出的誓言一样平常。 毕景卿感到悲伤。 怒火烧灼过去的焦土上,心疼破土而生。 「少爷小时候过得很不容易。」 「我的小弟弟是个喜欢疼痛的变态。」 「梅菲斯特,衣服脱了。」 …… 他没办法想像叶倾珏经歷过什么,只知道攀援藤架生长的植物不会无缘无故长歪,除非遇到狂风,遇到雷霆,遇到一把无情落下的斧头。 黑暗中,毕景卿把唿吸放得很轻,他仿佛看到一个稚拙的孩子在哭着笑,笑着哭,递过来的刀子冰冷,染不上一点体温。 他的欲望是扭曲的,变态的,但又是无辜的,可怜的,他是被作恶者亲手推上王座献祭的羔羊。 叶倾珏久久等不到毕景卿的回应,以为他被吓到了,便轻唤着安抚:「卿卿,不要怕。这是我喜欢的,我自愿的。」 他希望赫尔伯特留下的骯脏伤口可以终结,如果做这件事的人是他的小猫的话,他将感到由衷的喜悦。 他等了一会儿,终于听到毕景卿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了声「好」。 隔着雾一样蔓延的黑暗,叶倾珏听到窸窸窣窣的轻响,他下意识的绷起从肩背到窄腰的肌肉。 在情人面前主动暴露弱点是一种情趣,跟在赫尔伯特面前的虚与委蛇不同,叶倾珏此刻期待到忍不住战慄。 微凉的刀刃贴上还在渗出鲜血的皮肤,平稳的划破柔软,留下一道长且直的新鲜伤口。不深,却把未完成的单词彻底破坏。 毕景卿的手比他想像中的更稳。 这种程度的疼只能让叶倾珏更加兴奋,他从喉咙里吐出含煳不清的字眼,抬起手臂,精准的按下了开关。 灯光重新亮起,叶倾珏迫不及待回头,想看看毕景卿此时的表情,脸上刚刚绽开的笑容却倏地僵住—— 他看到鲜红的血顺着毕景卿的手臂滴落,少年纤细的眉梢拧起,脸色苍白,唿吸急促,明显被疼痛折磨的不轻。 匕首还握在他手里,尖端滴落的,是两个人混合在一起的血。 在划破叶倾珏皮肤之前,这把匕首,先割破了毕景卿自己的手臂。 叶倾珏脸色大变,一把捏住毕景卿的手腕,使力逼他松开匕首。坚硬的宝石在瓷砖地面上碰撞出清脆的声响,像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叶倾珏脸上。 「为什么?」 愤怒让他雌雄莫辩的美丽面孔微微扭曲,此时他的确像极了冶艷却危险的恶魔。 毕景卿虚弱的喘了口气,哑声道:「你不记得疼是什么滋味,没关系……我来替你疼。」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叶倾珏……」毕景卿轻声唤他,眼神很温柔,「以后不要再弄伤自己,不然的话,你身上有多少伤痕,我就在自己身上划多少刀。」 他说的轻描淡写,语气却认真到极致。 叶倾珏仿佛被震撼到了,瞳孔一瞬间紧缩。 「我很怕疼的,叶倾珏。」少年眼眶都泛着红,像是疼得狠了,「别再让我疼了,好不好?」 叶倾珏陷入了漫长的沉默,他像是接错了电路的机器人,浑身上下的神经都被打断重连,从骨头缝里透出酸麻的滞涩。 兴奋的部位渐渐萎靡,腰间的伤口涨潮一样掀起刺痛,脱臼后又仓促接上的指骨酸胀发麻,不用看都知道肯定已经青紫。 还有刚才趁着停电进攻时撞得发红的肘部,被子弹擦过灼伤的小腹…… 第150页 他错位的神经又一次诡异的復原了,他居然又感觉到了疼痛。 纯粹的,不与情慾掺杂的,人类本能会选择逃避的疼痛。 叶倾珏沉默着拉过毕景卿受伤的手臂,很长的一道伤口,和他后腰新添的那道差不多,不深,血已经渐渐止住了。 叶倾珏忽然觉得,自己的手臂也在抽痛,就在和少年伤口一模一样的位置,疼到难以忍受。 他已经很多很多年没这么疼过了。 周冶低沉的嗓音伴随着敲门声响起:「少爷,都结束了,现在离开吗?」 叶倾珏纤长的睫毛蝶翼般轻颤,沉声道:「进来。」 周冶推门进来,看到毕景卿的瞬间怔住,脸色大变。 叶倾珏嗓音发紧:「让你看着外面,你却没发现卿卿跟来了吗?」 周冶无话可说,干脆利落的跪下了:「是我的错,您罚我吧。」 毕景卿吓了一跳,抽回手去扶周冶:「这是干什么?阿冶你快起来!」 叶倾珏看着挨得很近的两人,短暂沉默后道:「起来,先去医院。」 …… 毕景卿走的时候没敢看房间里的惨状,周冶简单查看后,用酒吧的公用电话打了120。 他说人都没死,只是昏迷,少爷有分寸。 叶倾珏穿上周冶给他带的衣服,临走时拎上从保镖那里搜出来的一个银色保险箱,周冶则把昏迷不醒浑身是血的赫尔伯特绑好扛走,打家劫舍的姿态很熟练。 至于白羽凡,他打从一开始就被叶倾珏打晕,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叶倾珏和周冶都没管他,毕景卿也就权当没看见。 他清楚的记得白羽凡看着叶倾珏时贪婪的眼神,那让他生不出半点怜悯。 第88章 你是我的一见倾心&魔鬼都坠入爱河 他们畅通无阻的离开了bable酒吧。 不知道周冶做了什么,整家酒吧已经清空了,不管是外国人还是少男少女都消失不见,连侍者都不见踪影。 叶倾珏罕见的寡言,周冶便代替他解释:「这里原本是少爷的产业,很快就会恢復原样。」 赫尔伯特被丢到后备箱里,上车的时候,毕景卿犹豫了一下,倒是叶倾珏先做出决定,一言不发的坐到前座。 毕景卿抿了抿唇,拉开车门坐到后排。 周冶开车,先送他们去了医院。毕景卿把妆容和美瞳都去掉,恢復原本的模样。 周冶以为毕景卿手臂上的伤口是械斗时弄伤的,陪着他缝针的时候歉然道:「我应该进去帮忙的。」 毕景卿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拍拍他,问道:「如果我不在的话,你会去帮他吗?」 周冶摇摇头道:「少爷喜欢单独行动,而且他也不需要我帮忙。」 毕景卿想起叶倾珏被血染遍的上半身,肌肉轮廓很清晰,又不至于太壮硕,发力时像头豹子,比闪电还快。 不到三分钟,就把那么多大汉都放倒了。 他忍不住问:「你和他,谁更厉害一点?」 这个问题放在男人间比较有点歧义,所以周冶短暂的沉默了一会儿,语气微妙的答道:「我们……不太好比较。」 不管是那方面还是这方面,他跟少爷都非常不同。 毕景卿用好奇的眼神看他,周冶没办法,只能尝试着解释:「少爷他,下手比我狠。」 那是叶家留给他的烙印。 私生子的身份,驳杂的血统,不被家族承认的黑髮……有些时候,如果下手不够狠,就没办法活下去。 周冶用低沉的嗓音,提起些许他们过往生活的片段。 「叶家是很讲究血统的大家族,金髮碧眼是他们的标志。但少爷只继承到了绿色眼睛,头髮却是黑色的,赫尔伯特他们从小就骂他『野种』。」 「在叶家,私生子很难生存。所以少爷年满十八岁便离开m国,到许夫人的家乡生活。」 许夫人,就是叶倾珏的母亲。她很柔弱,又很坚强,在因病去世之前一直竭尽全力保护幼小的孩子,可惜离开的太早了。 叶倾珏漫长成长时光中的具体细节,几乎都被周冶一语带过了,但这并不妨碍毕景卿展开想像,毕竟他已经亲眼看到赫尔伯特对待叶倾珏的态度。 心脏像被针尖扎到,密密麻麻的刺痛。 叶倾珏明明是那样惊才绝艷的一个人,却被自己的家族贬低到尘埃里,那些羞辱和伤害将伴随他一生。 有形的伤疤很快就会褪去,无形的枷锁又该怎么破除? 毕景卿握着周冶的手,直到医生缝合完伤口,两人都相顾无言。 浑身裹满绷带的叶倾珏打断了沉默,倚在门边问:「你们的八卦时间结束了?」 毕景卿抬眸,用探寻的眼神看他,没吭声。 叶倾珏还没给他那个问题的答案。 两人对上目光的瞬间,空气都陷入凝滞。 周冶看出他们有话要说,起身走出去,换叶倾珏进来。 叶倾珏走到毕景卿身前,垂眸看着他,好一阵没有开口。他似乎终于从亢奋的状态脱离出来,眉宇间俱是疲惫,唇色也苍白,却仍然似有若无的勾着唇角。 他的笑像一层无法卸下的盔甲,早已根植血肉。 毕景卿仰头,看进他翠绿的眼底,只觉得那颜色似乎越发剔透了,叫人魂牵梦萦的着迷。 第151页 他的心软到了极致,情不自禁,抬手去拉叶倾珏的手。 还没来得及牵到,男人挺拔的身形却忽然矮下去—— 他在他面前屈膝跪下,仿佛膜拜神明。 仰视忽然变成俯视,毕景卿吃了一惊,愣愣的看着黑髮绿眼的俊美男人,小腿被柔软的发梢蹭的发痒。 「叶倾珏……」他好一会儿才找回声音,简直哭笑不得,「你又在发什么疯?」 还单膝跪地……这是要道歉还是求婚? 男人身量颀长,即使跪着,肩膀也跟少年的小腹平齐。他缓缓抬起筋骨分明的手掌,左手的拇指关节处还泛着骇人的青紫,一点点扣住少年的膝盖,用一种不容抗拒的坚实力道。 毕景卿忽然有些紧张,口干舌燥。 叶倾珏却没有更过分的动作,就只是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嗓音又低又哑:「卿卿,我从没有这么疼过。」 他的语气竟然是委屈的,像极了撒娇。 毕景卿下意识的用手抚上那张美丽到近乎冶艷的面孔,男人顺势把脸颊蹭上他小臂裹缠的绷带。 微凉的触感,恰到好处的抚慰了发烫的伤口。 「我的手臂好疼……」叶倾珏低低呢喃,「好奇怪,明明没有受伤,和你一样的位置却疼得受不了。」 毕景卿心神颤动,捧起他的脸颊,轻声道:「傻瓜……疼的是你的心。」 叶倾珏的睫毛浓密纤长,扇子一样开合,染着潮意。 「我没有心。」他自嘲一笑,「你也看到赫尔伯特的样子了,我和他共享一样的血脉,我们一样骯脏。」 毕景卿抵住他的唇,蹙眉道:「但你有你妈妈。」 叶倾珏怔了怔,沉默下来。 「你还有黑色的头髮……」毕景卿抚过他柔软的发尾,「这是她留给你的礼物,让你成为现在这副美丽的模样,你难道连这个都要一起否认吗?」 「我的黑髮……很美?」 「当然。」毕景卿笑得羞赧,小声坦白,「你是我的一见倾心。」 他最初来到这个世界时,就对眼前这个黑髮翠眸的男人一眼心动,毫不犹豫的选了他做初次的攻略对象。 虽然直到现在,他才真正走进这个人心里。 叶倾珏深深地,深深地凝视着被自己圈入领地的少年,唿吸间都是缱绻的空气,他几乎有些醉了。 少年含羞带怯的眼眸是那样温柔,仿佛漾着一汪春水,几欲把他溺毙其中。 他曾经嫉妒毕景卿对范夜霖的偏爱,现在却听到他亲口承认一见钟情。 毕景卿被他热烈又沉醉的眼神看得受不了,干脆抬手捂住他的眼睛,嗔怪道:「东拉西扯这么多,你到底答不答应我?」 叶倾珏任由他遮住自己深邃的眉眼,嗓音有些哑:「卿卿……我可能要离开一阵子。」 毕景卿吃了一惊,想移开手看他,却被叶倾珏扣住。 男人自顾自的继续说道:「赫尔伯特来z国,是想用我的地盘做枪械走私的生意,这样就算事情暴露,也是我来担责。我虽然破坏了他的计划,但事情并没有结束,叶家不会善罢甘休,警方也很快就会介入,我也许……会被带走调查。」 感到毕景卿的不安,他更用力的握住少年手腕,安抚道:「别担心,不会有事的。我很快就会回来,只是在那之前,《莲诀》可能又要暂时停拍了。」 「其实我想说的是……」他抿起苍白的唇,纤长睫毛蹭过毕景卿掌心,「等我回来,好吗?等到那时候,我会许给你承诺。」 他知道这不是毕景卿想要的答案,所以心情忐忑,不敢看少年的表情,只能蒙着眼等待命运的裁决。 然后,他感觉到温热的吐息,落在自己耳畔。 「我不会等太久。」少年慢条斯理的说,「你知道的,我还有很多选择。」 叶倾珏不自觉地拧起眉头,颈侧因压抑而绷起的肌群线条格外清晰。 「……在你身上的伤痕消失之前,回来见我。」 「我只等到你那个时候。」 捂住双眼的手掌移开,叶倾珏看到一双铅灰色的眼睛,浅色虹膜流淌着恶劣的笑意,像一条幽静的暗河。 「啊……」他有些挫败的从喉间吐字,呻吟般的感慨,「坏小猫……」 你能让魔鬼都坠入爱河。 【恭喜,叶倾珏好感度上升5点,总计55点,请宿主再接再厉!】 * 十分钟后,叶倾珏带着银色保险箱坐进周冶的车里。 箱子里装着赫尔伯特准备拿去交易的枪械样品,他们的目标是警局——z国和m国游戏规则不同,比起私下解决,还是官方渠道更合适一些。 叶倾珏换了一件纯白色的衬衣,领口袖口严丝合缝的包裹冷白皮肤,把遍体鳞伤都隐藏在衣衫之下,禁慾疏冷到极致。 离开毕景卿身边,他就不再笑了,只是一脸漠然,翠绿的眼眸深井般平静。 周冶倒是对这样的他更熟悉些,目不斜视的请示:「少爷,按原计划吗?」 「不了。」叶倾珏淡淡道,「这次就一切从简吧……时间不多,越早结束越好。」 周冶低声应是,什么都没有问。 他也希望一切能快点结束,这样的话,他就能早点回到那个少年身边。 车子后备箱隐约传来沉闷的撞击声,男人愤怒却虚弱的吼叫像极了野兽穷途末路的嘶吼。 第152页 无论是叶倾珏还是周冶,都对这些异样恍若未闻。 叶倾珏望着车窗外飞掠的街景,忽然轻笑一声—— 上帝与魔鬼的赌约,谁会赢?在这个漆黑如墨的夜里,梅菲斯特终于遇到命中注定的浮士德。 是他输了,输得彻底,却又输的甘之如饴。 第89章 你也别想得到&阿谨,我来找你了 叶倾珏和周冶临走前,叮嘱毕景卿在医院休息一晚上。毕景卿没听,坚持要直接回家。 系统也劝:【你的伤挺严重的,还是别逞强了。】 毕景卿摇摇头:【我不放心韩谨。】 听到这个名字,系统心有余悸:【你什么时候发现是他的?】 【很久以前。第一次在巷子里的时候就知道了。】 那小子虽然故意压低嗓音,但他还是听得出来。 系统呆了呆,怒道:【怪不得你那时候说什么都不报警!你居然一直瞒着我!】 毕景卿黯然:【我也很后悔。】 如果那时候没有选择隐瞒,而是开诚布公的跟韩谨谈谈……他们两个之间,是不是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走出医院,时间已至午夜,毕景卿看向街边的摄像头,皱起眉头。 系统也意识到了:【回家的话,会被程以川发现的。】 毕景卿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经过韩谨和叶倾珏的事,他的心态也有了改变。逃避从来都不是好办法,还是应该选择面对。 如果程以川找到他的话,那把两人之间的问题说开也好。 深夜的计程车不好打,毕景卿握着手机等了半天,也没人接单,正埋头加价,忽然一辆黑色轿车停在面前。 他抬起头,看到车窗摇下,一张熟悉的俊脸露出来。 是范夜霖。 虽然他和范迟昼共享一模一样的身体,气质却截然不同,迥异到了一眼就能辨认出来的地步。 眼前的男人疏离淡漠,眉宇间满是倦怠,似乎很久没有休息好了,眼底挂着淡淡的青黑。他瘦了不少,肉眼可见的憔悴,侧脸的弧度雕塑般锋利。 毕景卿懒得思考范夜霖是怎么找到自己的,反正这些男人神通广大,各有各的门路,也许范夜霖早就盯上他了,只是等到叶倾珏和周冶离开后才露面。 许久不见,两人相顾无言。 毕景卿好一会才想起开口:「霖哥,你出院了?」 事到如今,就连这个称唿都变得有点拗口了。 范夜霖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看,直到毕景卿有些不自在了,才狼狈的别开眼,掩下压不住的贪婪和渴望。 「嗯,就这两天的事。」他简单提及自己的情况,随即道,「这么晚了,打不到车吧?你要去哪里,我送你。」 毕景卿有些犹豫。他的确急着回家查看韩谨的情况,如果坚持打车的话,还不知道要等多久…… 他最后还是选择拉开车门坐进去。 「麻烦送我回家……啊,就是市里那个公寓。」 范夜霖嗯了一声,发动车子驶上高架。 寂静的夜,空荡的路面循环往復,像是永远到不了尽头。 毕景卿试探着发问:「霖哥,你的病……怎么样了?」 范夜霖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动了动,低声道:「控制的不错,只要每天按时吃药,基本不影响生活。」 「那就好……吃药会影响工作吗?」 「有些影响,只能慢慢适应。」 「嗯……霖哥你是很优秀的演员,我对你有信心。」 不痛不痒的闲聊几句之后,两人不约而同的陷入了沉默,尴尬的气氛在车厢里蔓延。 毕景卿有些头秃,忽然有种一夜回到解放前的挫败感——范夜霖就像一只好不容易探出壳的乌龟,一有点风吹草动,就又缩了回去。 也许是童年缺少母爱,和患病多年只能独自硬抗的经歷让他很没有安全感,这男人看似强势的外表下,其实隐藏着敏感又脆弱的灵魂。 毕景卿正绞尽脑汁的想着该找什么话题,范夜霖却忽然开口道:「这段时间,你是不是还在其他地方见过我?」 毕景卿有些惊讶,侧目看他。 范夜霖淡定的目视前方,微微颤抖的睫毛却泄露紧张。 毕景卿隐约意识到什么,迟疑道:「你住院后不久,我的确在h市的夜市上,看到一个和你很像的人。」 车子忽然轻微的变向,然后又恢復原状,继续笔直前行。 范夜霖松开一只手去按点菸器,却因为指尖的颤抖偏离了目标,没能成功。 毕景卿看得胆战心惊,赶紧劝他:「霖哥,你要是不舒服,就下高架找个地方停车休息吧?」 「不,我没事。」范夜霖语气淡然,跟他发抖的双手形成鲜明对比。 他迴避毕景卿探究的眼神,黑沉沉的眼眸中,藏着深沉巨大的哀痛。 他想,范迟昼果然还在。 不管是刀子还是药物,都无法分割相连在一起的灵魂,范迟昼是他生来就背负的原罪,是他在母亲肚子里时,吞噬亲兄弟所要付出的代价。 只要他稍微放松警惕,那傢伙就会从他的身体里爬出来,像阴魂不散的恶灵。 范迟昼去h市见毕景卿,是在向他示威——要么大家一起下地狱,要么永远离开那个灰眼睛的少年。 第153页 他仿佛看到那与自己一体双生的弟弟混不吝的笑着,语气散漫的对自己说:「我得不到的,你也别想得到。」 范夜霖痛苦的攥紧方向盘,手指在硬实皮革上留下深陷的痕迹。 直到车子在毕景卿家公寓楼下停下,范夜霖都没再说过哪怕一个字。 毕景卿犹豫着解下安全带,最后看他一眼,犹豫着问:「霖哥……你没什么话要跟我说了吗?」 范夜霖的寡言让他感到不安。 男人侧过头来看他,轻声道:「卿卿,对不起。」 毕景卿怔了怔:「为什么道歉?」 「为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为你受到的惊吓和伤害……」 他在心里补充没说完的后半句话:……也为未来即将发生的事情。 毕景卿想了想,主动伸出手去,握住男人冰冷僵直的手指,道:「霖哥,我没有怪你,你只是生病了。只要你好好配合治疗,一定会慢慢好起来的,我会陪你一起。」 「嗯,我知道。」 范夜霖艰难的勾起唇角笑笑,不着痕迹的缩回手,催促道:「很晚了,你快回家吧。」 「那你呢?」 「我回别墅那边……最近有不少工作上的事情要处理,短时间内可能顾不上你,要辛苦你家里那位小朋友多费心了。」 灯光昏暗,他凌厉的眉目隐藏在浓重的夜色里,看不分明,提起韩谨时,语气温和又疏离,像一个事不关己的局外人。 毕景卿觉得说不出的怪异,直到目送车子驶离,都紧皱着眉头思忖。 每到这种时候,他就特别想吐槽范夜霖傲娇又闷骚的性格,什么事情都爱藏着掖着,非要人牵肠挂肚的惦记。 系统不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催促着:【快回家!看看韩谨那小子在不在!】 毕景卿嘆了口气,不得不收敛心神,先把注意力集中到韩谨这边。 上楼开门,入目的是空荡荡落满灰的房间。 他离家半个多月,韩谨竟也像是从没回来过,再想到男生形销骨立的样子,毕景卿顿时意识到,也许打从他不告而别离开h市,韩谨就陷入了疯狂。 一想到原本干净清爽的男生疯子一样穿行在大街小巷,短短半月瘦的惊人,潦倒又落魄,就是为了找到自己的踪迹,毕景卿的心就在抽痛。 为什么没有早点意识到他的不对劲呢?为什么仗着韩谨对自己的喜欢义无反顾,就无视掉他的不安和挣扎呢? 他明明察觉到韩谨的偏执,却一次又一次选择视而不见。 《莲决》剧组的工作果然暂停,毕景卿干脆把时间全花在寻找韩谨上。 家附近的公园,h大宿舍,游泳队,甚至是商场游戏厅……他能想到的所有地方,都没有韩谨的踪迹。 刘教练见到他时,比他还要着急,抓着他问韩谨去哪了,都已经半个多月没露面了,所有训练全都翘掉。选拔赛快到了,再这样下去连资格都拿不到。 毕景卿脸色苍白,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必须尽快找到韩谨,如果错过选拔赛,那些关于游泳的灿烂梦想,就彻底完蛋了。 曾经是韩谨疯了一样找他,现在换做他疯了一样找韩谨。 接连不断的挫败之后,毕景卿竟然开始想念程以川——如果是程以川的话,一定有办法查出韩谨的行踪吧? 但程以川也没有露面,他还在大洋彼岸忙碌,毕景卿只偶尔在手机上看到他的名字。他在国际学术会议上取得不小的成就,连续几天作为国家成就重大新闻,挂在微博热搜榜首。 毕景卿一点点扩大着搜索范围,疲惫感与日俱增,到最后几乎生出报警的心思。 直到有一天下午,刘教练打来电话,语气急促的说:「小毕,你知不知道韩谨申请退学了?」 「什么?」毕景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也是刚接到学校通知,他昨天给班主任发了退学申请,所有表格都填好了!」刘教练痛心疾首,「小毕,你一定要好好劝劝他,他在游泳这方面很有天赋,就这么放弃实在是太可惜了!」 毕景卿心乱如麻——就算撇开游泳不提,韩谨在毕业前退学,就是连学业都一起放弃,简直是疯了! 他挂断刘教练的电话,手都有点发抖,马不停蹄的赶去h大,找韩谨的班主任和同学。 从他们那里,毕景卿得知,韩谨在交完退学申请书之后,就收拾东西离开京城,回老家沪市去了。 毕景卿用最快的速度买了机票,当天就紧追着韩谨奔赴沪市。 这一次旅程的心情,与之前去h市时截然不同。他神色憔悴,孤身一人,原本嘘寒问暖陪在身边的大男生,此时却消失在茫茫人海里,千方百计的躲着他…… 毕景卿闭了闭眼,把头靠在前排座椅,心底默默祈祷:拜託了,阿谨,再给哥一个机会吧。 我真的,不能就这样失去你。 第90章 范夜霖的心意&韩家的相亲宴 沪市经济发达,人口密集,享誉国际经济、金融中心等称号,繁华程度更胜首都。要在这样一个超大都市中寻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但毕景卿并不是毫无线索,韩谨的一个同学发给他一条新闻,说可能跟韩谨有关。 新闻里提及沪市酒店大亨韩陌城的幼子近日返回家中,韩家举行盛大宴会,既是让小儿子在富豪圈子中正式亮相,也有为其相亲的意思。 第154页 新闻中没提及韩家少爷的名字,只发布一张不甚清晰的照片。衣香鬓影间,穿着高定西装的年轻男人挺拔而立,模煳的半张侧脸瘦削英俊,遥遥看向摄像头的眼神冰冷锐利。 只看一眼,毕景卿就几乎确认照片上的人是韩谨——他对韩谨太熟悉了,那是五次回溯都陪伴在他身边的大男孩,就算脸上不再有笑容,他也不可能认错。 他从未想到看起来只是个帅气大学生的韩谨居然有如此煊赫的出身,但此时的他已经顾不得考虑这些。 韩谨阴郁的神情,让他担忧又焦虑,恨不得下一秒就见到本人。 毕景卿拖着草草收拾的行李箱,在新闻里提到的伊甸大酒店下榻——这是韩氏集团旗下的五星级酒店,是韩家举办重要宴会活动的固定地点。 韩家要为韩谨相亲,就肯定不会只举办一场宴会,住在伊甸酒店,兴许能有机会见到韩谨。 毕景卿顾不上收拾行李,一进房间就先给老爹毕巍打电话。 「爸,沪市的韩家您知道吗?开酒店的那个。」 毕老爹听出他语气里的急迫,也没问出了什么事,直接答道:「那当然,我跟他们董事长打过交道。」 京城和沪市同为超一线城市,两边圈子多有互通,毕巍和韩陌城都是白手起家,彼此颇有些惺惺相惜的情分,几次合作都很愉快。 毕景卿松了口气:「我想见见他小儿子,叫韩谨,您能帮我联繫一下吗?」 「小儿子?」毕巍狐疑道,「你认识啊?」 「嗯,那是我关系很好的学弟。」 「那你自己联繫不就行了?」 毕景卿把韩谨退学回老家的事情说了,含煳道:「他退学这事跟我有点关系,现在死活不接我电话。」 毕巍默了默,冷不丁的问:「你该不会是对人家始乱终弃了吧?」 毕景卿心虚又恼火,色厉内荏:「爸!您胡说什么呢?我都结婚的人了,怎么可能做那种事?」 「没做就没做,发什么脾气……」毕巍嘀咕道,「行吧,我帮你问问,但不保证能成啊。」 毕老爹效率奇高,很快就打来电话说:「他家小儿子有点孤僻,平时不出家门,也不见朋友客人,只有三天后的宴会上能见到,我把时间地点发你了。对了,你怎么忽然换手机号?」 毕景卿随便应付过去,毕老爹又问:「你跟范夜霖怎么回事?」 毕景卿一愣:「霖哥怎么了?」 「他这两天跟我谈投资,大方得很,那合同好得我都不敢签……他是不是又干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了?」 毕景卿怔了怔,嘆了口气道:「没有,我们挺好的……他这是讨好您这个岳父呢。」 挂断电话,他心里五味杂陈,给范夜霖发简讯:「霖哥,我真的没怪你,你不用这样。」 范夜霖很快回覆:「不用在意,这是我的心意。」 毕景卿知道他决定的事没人能阻止,只能随他去。 毕老爹发来的地址果然就是伊甸大酒店,还顺便给他弄了张请柬。 等待的三天里,毕景卿也没闲着,他联繫了原主在沪市这边的富二代朋友们,推杯换盏宿醉几天,总算打探到韩谨的消息。 他是韩陌城年纪最小的么子,排行第三。出生的时候韩陌城已经事业有成,手里握着全国酒店行业的半壁江山,可以说是货真价实的豪门小少爷。 像这样出身的孩子,本该是上流社会的宠儿,但不知为何,自从年满十岁,韩谨就再没有在公开场合露过脸,低调到仿佛隐形,跟他的两个哥哥截然不同。 「都猜是为了避免兄弟阋墙。」金邬嘴里嚼着花生米,神秘兮兮的压低嗓音,「小儿子大孙子,老爷子的命根子。韩谨虽然最受宠爱,但到底轮不到继承家业,要是太张扬,以后跟哥哥们争斗怎么办?韩伯伯这是未雨绸缪。」 他家是做物业的,跟韩家合作紧密,听说的隐秘也更多。 毕景卿给他倒酒:「我听说他一直在外地求学?」 「这就不知道了,十岁以后就再没见过。他跟小时候一点都不一样了,上次接风宴他站我跟前,我都没认出来。」 「为什么是十岁?出什么事了吗?」 金邬张嘴正要说,忽然一激灵,酒醒了几分,摇摇头讳莫如深:「毕少,这事我就不方便透露了,要是被韩伯伯知道我背后嚼舌根,非灭了我不可。」 毕景卿虽然遗憾,却也知道过犹不及,笑笑转移话题:「那就不说这个……好久没见了,再开瓶酒?」 「开开开,今晚不醉不归!明天醒了我带你兜风去!」 跟沪市的二代们鬼混三天,毕景卿基本确认一个事实——韩谨十岁那年发生的事情是个禁忌,绝大多数人压根不知道,个别人知道也不肯提,连多提半句都战战兢兢。 三天时间,他已经跟金邬混得烂熟,到了酒会当天,也跟金邬约好了一起去。 金邬知道他房间号,直接来敲门,门一开就愣住,眼底掠过惊艷。 「毕少,你这可真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也要去相亲呢。」 毕景卿穿了一身定制的米色绸缎质地小西装,戗驳领精緻优雅,利落的剪裁勾勒出纤细的腰线,胸前口袋插了一小束湛蓝勿忘我。本就精緻的眉眼简单修饰,越发惊心动魄的漂亮,铅灰色的眼睛澄澈干净,倒映冉冉晴空。 第155页 毕景卿微微一笑:「要是韩家能接受,我倒真挺感兴趣的。」 「真的假的?」金邬愣了愣,迟疑道,「兄弟,劝你还是别动这个心思,韩谨可不是个好的结婚对象。」 毕景卿眸光闪动,好奇地问:「为什么?」 金邬含煳道:「当然是因为韩家只相看女生了,咱们就是去凑个热闹,别的你可千万别想。」 毕景卿失笑,拍拍他的肩膀道:「我是开玩笑的,你怎么还当真了?我好好打扮,当然是为了勾搭漂亮妹子了。韩家那位顶多选一个,我们也能参与竞争呀。」 看他笑容满面不似作伪,金邬才放心,嘿嘿笑起来:「说的没错,我也是这么打算的。」 今晚的活动说白了就是相亲宴,这种场合,大家都心照不宣。对于绝大多数女孩来说,参加宴会的其他男人才是真正的目标。比如金邬,就算家底不如韩谨殷实,也是很不错的选择。 下到一楼时,毕景卿才真的见识到韩家的财大气粗。宴会厅打通了三块场地,连上欧式风格庭院,大到超出他的预期。到场的宾客如云,各色礼服交相辉映,他和金邬进门,就像是一滴水融入河流,毫不起眼。 金邬仗着个子高环顾一圈,小声跟毕景卿说:「韩家人还没来,离开始还有半小时,你是自己转转,还是跟我一起?」 「我自己转转吧。」毕景卿笑着说,「还是第一次参加沪市的宴会,挺新鲜的,我四处看看,待会再去找你。」 金邬并不强求,给毕景卿指了他要去的位置,约好待会见之后,便急匆匆找自己朋友去了。 毕景卿的目的并不是社交,于是逆着人群直接上二楼,找了个视野好的清净地方,安静等待。 他不想引人注意,却忘了自己今天打扮得精緻,就算站在角落也足够瞩目。 「你好。」举止斯文的英俊男人笑吟吟的搭讪,「来一杯吗?」 毕景卿笑笑,接过酒杯,语气疏离:「谢谢,我在等人。」 这就是表示婉拒了,男人却并不打算放弃,笑着自我介绍:「我姓韩,名予权,看你是生面孔,要不我带你逛逛?」 毕景卿本来不想理会他,听到名字后,却抬眸仔细打量一番。 韩予权,他从金邬口中听到过这个名字。这人是韩谨的堂哥,跟韩家二少爷韩煜走得很近,三十五岁了还没成家,养了不少情人。 听说他尤其喜爱身形纤细的美少年,在沪市出了名的浪荡风流。 韩予权被眼前少年铅灰色的罕见瞳色迷得挪不开眼,目光不受控制的流连在西装外套勾出的腰线上,恨不得立刻上手把玩一番。 但他是风月场上的老手了,心底越是蠢蠢欲动,面上就越是彬彬有礼,绅士的对毕景卿伸出手臂。 毕景卿心底转过诸多念头,忽然勾唇浅笑,矜持的用指尖搭上男人臂弯,柔声道:「好啊,那就麻烦您了。」 贸然接近韩家人并不容易,用韩予权做跳板的话,事情就会容易很多。 倒是运气不错,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 第91章 冷面狗狗&是他咎由自取 韩予权虽然不知道毕景卿的来路,但看他一身价值不菲的西装和配饰,也能猜到他出身不差。更何况少年虽然走在他身边,却时刻保持着得体距离,言谈间也是疏离居多,始终不卑不亢,明显是个有底气的。 韩予权试探着跟他聊了些生意上的事,毕景卿居然也能对答几句,并不露怯。 这让韩予权越发好奇,不敢太轻慢他,态度逐渐从见猎心喜,转变成惊讶和欣赏。 他是喜欢美少年不错,却不是只靠下半身思考的蠢货。像毕景卿这样内外兼修的美人儿是稀缺的宝贝,有的是人上赶着追求。 韩予权觉得自己是运气好捷足先登,生怕别人也盯上自己的猎物,故意捡着人少的地方给毕景卿介绍。 毕景卿也不介意,反正等宴会正式开始,韩予权肯定是要跟韩家人一起行动的。 他有一搭没一搭的应付着男人的殷勤,随口问:「韩先生,我听说今天这场宴会,是专门为了最近归家的小少爷安排的?」 「是,阿谨那孩子从小独立,成年以后非要去京城念书。他爸妈拦不住,只能让他一去四年,现在好不容易回来了,家里人都很高兴。」 「真的?那可真叫人羡慕。」毕景卿嘆了口气,「我家兄弟多,我也是最小的孩子,却不得哥哥们待见。不然的话,今天也不至于一个人躲在角落。」 韩予权猜测他是哪位富商家的私生子,所以才不受宠爱,顺口安慰:「哎,这都是人之常情,其实韩敕和韩煜跟韩谨也不是很亲近……年龄差距大,性格也不合,韩谨他毕竟特殊——」 说到这,他忽然干咳一声,不太自然的转移话题:「……时间差不多了,我们下楼吧?伯父他们也该来了。」 特殊?韩谨明明开朗阳光,为什么韩予权吞吞吐吐的,像是暗示他性格上有什么缺陷? 毕景卿按下疑惑,微微蹙眉,象徵性的推脱:「我一个外人,就不过去了吧?」 「没事的,你跟我一起。」韩予权道,「怎么,都聊这么久了,你还不当我是朋友?」 毕景卿笑着说:「不敢,您和我哥哥差不多大,我很敬重您,就是怕给您添麻烦。」 第156页 「不麻烦不麻烦。」韩予权收了张哥哥卡,也不气馁,笑着引毕景卿下楼。 两人走到一楼大厅中央时,韩家人果然鱼贯而至。 先是保镖开道,一身黑金唐装的韩陌城走在最前面,年近六旬仍然精神矍铄,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不少,脸上挂着淡淡的笑,一双眼睛精光闪烁,威严锐利。 韩夫人吴美珠揽着他的臂弯,真丝旗袍勾勒出优美的身段,笑着颔首跟宾客们打招唿。她出身香港富商吴家,很有经济头脑,自己也做珠宝生意。 再往后就是韩家三个儿子,韩敕,韩煜,韩谨。 韩家这三兄弟年龄相差较大,气质也很不同。大儿子韩敕已经年满四十,神情肃然严厉寡言;二子韩煜和韩予权同龄,总是笑嘻嘻的,一双桃花眼很得母亲神韵;最小的孩子韩谨才二十出头,走在最后面,看起来跟两个哥哥并不亲近。 韩谨作为宴会主角,穿一身隆重礼服,身形挺拔,宽肩窄腰,包裹在西装裤内的双腿笔直修长,走动间充满了力量感。 他五官俊朗,浓黑的剑眉却紧锁着,颧骨微微凹陷,薄唇抿起,脸色阴翳,漆黑的瞳孔晦涩冰冷。 尽管看起来很不好相处,他也仍然非常年轻英俊,足够让异性怦然心动。 衣着华贵的女孩们唿啦啦涌上去,都想一睹韩三公子的风采。毕景卿却忽然近乡情怯,下意识的停下脚步,只敢隔着人群遥望那道瘦削高大的身影。 怎么好像又瘦了?回家没好好吃饭吗?还是生病了?就没人好好照顾他吗?不仅没有好转,反倒比之前更憔悴了。 毕景卿脑海里全是疑问,木偶似的被韩予权拉着,穿过保镖缀上韩煜。 这时候,韩谨已经被吴美珠喊到前面去,跟着父亲问候宾客了。从毕景卿的位置,只能看到他冷峻的背影。 韩煜和韩予权合得来,主要是因为喜欢美色的共同爱好。一看到毕景卿,韩煜的眼睛就亮了,笑眯眯的伸出手:「初次见面,我是韩煜。你是予权的朋友?」 毕景卿蜻蜓点水的一握,自我介绍后道:「今晚刚认识,多亏韩大哥带我长见识。」 韩煜顿时懂了,沖韩予权使了个眼色:还没拿下? 韩予权趁着毕景卿没注意,苦笑摇头。 没拿下,那就公平竞争了。韩煜摩拳擦掌,献殷勤道:「景卿,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想喝的?我去帮你拿。」 毕景卿摇摇头道:「不用麻烦,我不饿。韩煜哥,你知道今晚的宴会大概是什么流程吗?」 韩煜是个浪荡子,并不操心这些,但毕竟是自家办的宴会,流程还是大概知道的。见毕景卿好奇,就捡重要的跟他说了说。 毕景卿听完,抿着唇笑:「不愧是韩家,这样大手笔,在京城很少看到这么盛大的宴会。」 「京城?」韩煜来了兴致,「你是从京城来的?真巧,我小弟也是刚从京城回来。」 「这样啊,那的确是挺巧的。」 毕景卿感慨一句,忽然扭头看向另一个方向,歉然笑道:「抱歉,韩煜哥,时间差不多了,我得去找我朋友了。有机会的话,我们下次再聊。」 说完他就要走,韩煜自然不甘心,可韩陌城和吴美珠都还在,他也不好提前熘号。眼看到了嘴边的美人儿就要熘了,韩煜忽然想到留人的法子,提议道:「我带你去认识一下我小弟吧?你们都在京城生活过,肯定很有共同语言。」 毕景卿微微一愣后,笑着颔首答应了。 * 这已经是灌下喉咙的第三杯威士忌,球形冰块融化得几乎消失,让反覆加满的酒液越发辛辣,几乎难以下咽。 很少有人会在晚宴上像这样灌酒,但韩谨酒量一向很好,烈酒入喉,非但没法让他迷醉,反倒刺激的神经越发敏锐,太阳穴发烫鼓胀。 他不得不喝酒,因为眼前晃动的每一张面孔,都让他心里生厌。酒液顺着喉咙烧灼到胃里,强烈的不适感才能勉强分散些注意力。 这些天他过得很不好,时不时回忆起毕景卿看向自己的眼神。那样的震惊,难以置信,甚至是恐慌,畏惧,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那是当然的,他差点失控,没人会对杀人未遂的神经病笑脸相迎……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所以他必须用最快的速度离开京城回到沪市,至少在这里,他心底的那头野兽,还有希望被关回笼子里。 他曾经那么厌恶这座钢筋水泥铸就的牢笼,此时却不得不寄希望于它,亲手束缚自己的余生。 眼前浮动着淡红色的光晕,韩谨有些头疼,用力掐了掐眉心,才听到母亲低声唤道:「阿谨,又不舒服了?」 韩谨循声看去,眼底丝丝缕缕的血色还没褪尽,吴美珠蹙眉,下意识后退半步,神色一闪而逝的紧张。 这一刻,这位叱咤商场的人,竟像是有点害怕自己的孩子。 「我没事。」韩谨语气淡漠,「还有什么要做的,您尽管说。」 吴美珠刚想让他去跟那些千金小姐们相处一下,韩煜就分开人群凑过来,笑嘻嘻的说:「小弟,我新认识一位小朋友,介绍给你认识。」 吴美珠对待二儿子的态度要自然很多,拍拍他的手臂,嗔怪道:「你别总是添乱,你弟弟有正事要做。」 韩煜反过来劝她:「我知道我知道,您忙您的去吧,待会我盯着他办正事。」 第157页 吴美珠看看垂着头一言不发的韩谨,有什么顾虑似的,虽然不放心,但还是跟着韩陌城离开了。 韩煜带着韩谨往人少些的角落去,一路歉然婉拒了数个想要同行的女孩。 「你可真受欢迎。」韩煜随口玩笑,「明明一副生人勿进的表情,她们还都往上凑……真是男人不坏女人不爱,也许我该跟你学学?」 韩谨漠然看向前方,不置可否。 韩煜也不生气,他和这个不仅没有好转,反倒小弟感情不深。十二年前他还在国外念书,对家里的变故一知半解,只知道韩谨忽然病了很长时间,病好后就再也不出家门了,连读书都是请的家庭教师。 父母对此含煳其辞,韩煜便全当小弟是性格古怪孤僻,并不放在心上。 这次韩谨回到沪市,比从前更寡言少语,足不出户。韩煜很惊讶他会答应相亲,但是看韩谨的样子,似乎又对那些女孩都不感兴趣。 「我知道你不喜欢这样的场合,你帮二哥个忙,我就帮你应付爸妈,省的你被那些女孩吵得头疼……」 韩煜满心惦记着还在等自己回去的小美人儿,丝毫没发觉韩谨远远望见等在长桌边的那道纤细身影时,眼底骤然泛起骇人血光。 韩谨大脑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景卿哥!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第92章 我连你都愿意放弃了&神秘男人 韩煜去找韩谨的时候,毕景卿一直背对着韩家人所在的方向,表面上在跟韩予权聊天,心神却早已离题万里,既牵肠挂肚,又左右为难。 打从揭穿了韩谨跟踪狂身份的那天起,他就一直马不停蹄的四处找人,根本静不下心来思考,真的见到人以后该怎么办。 是要好好谈谈的,但是到底该怎么谈,以后该怎么办,却没个头绪。 真到了马上就要见面,他才发现自己连端着酒杯的手都在发抖,酒液泛起一圈圈涟漪。 系统小声问:【宿主,你在害怕吗?】 毕景卿努力控制自己:【……没有。】 他不是害怕,哪怕是韩谨差点失手害得他窒息的时候,他也没有害怕过。但他此刻的确不明原因的心绪难平,全无平日里的冷静笃定,脑子一阵阵的发着烫。 「景卿!」韩煜的嗓音从身后传来,「我带我小弟过来了!」 那一瞬间,毕景卿脚底像是生了根,连转身的力气都没有。 这诡异的感觉持续了数秒,又被他强行压抑下去。 在韩予权看来,他就像是忽然失神愣住了,然后很快恢復正常,转身看去。 韩谨站在韩煜身后,神色非常古怪。 他像是很久没睡好了,眼底泛着大片红血丝,漆黑瞳孔收缩得很剧烈,像是血海里盛开出一朵黑色郁金香,妖冶又鬼魅。 韩煜背对着他看不到,还在一心跟毕景卿套近乎:「景卿,这就是我小弟韩谨,他只是看起来凶,其实脾气挺好的,你们都在京城生活过,大家一起聊聊——」 他正说的高兴,身后却忽然袭来一股巨大的力道,勐地把他推到一边。 韩煜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好悬扶着长桌站稳了,脾气一下子上来,扭头就骂:「哪个不长眼的——」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他那「脸色难看但脾气不错」的小弟一脸要吃人的表情,额头青筋鼓起,俊朗的五官扭曲变形,眼底一片血红,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去撕咬对面小美人儿的喉咙! 韩予权吓得张大了嘴,他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脸色倏地煞白,恨不得扭头就跑,腿却打着软,差点顺着桌子呲熘下去。 韩煜也受到了惊吓,他还是第一次看到韩谨这么骇人的一面,简直像是有什么狰狞可怖的野兽要从那层人类的皮囊里挣脱出来似的。 但最令他吃惊的,是正面承受韩谨威胁的毕景卿,居然还面不改色的站在原地,丝毫不露惊惧之色! 毕景卿的镇定感染了韩煜,他定了定神,快步走过去拦在韩谨和毕景卿之间,沉声道:「阿谨,你是不是喝多了?走,二哥带你去休息……」 他一边说,一边给韩予权使眼色,示意他赶紧带着毕景卿离开。 韩予权惊魂未定,抖着手想去拉毕景卿,少年却微微错步,躲开了,那双铅灰色的漂亮眸子没有一刻离开过韩谨,专注到近乎痴迷的地步。 韩谨用血丝遍布的眼睛盯着韩煜,嗓音低沉到沙哑:「让开。」 他们四个男人剑拔弩张的对峙,很快吸引了宾客们的注意,已经有人在指着这边低声议论了。 「韩谨!你疯了吗?你仔细看看这是什么场合!」韩煜压低嗓音斥道,「你这架势,是要杀人还是放火?」 「杀人」两个字传入耳中,韩谨像是被尖锐的针扎了一下,眼底血色陡然淡去几分,缩紧的瞳孔剧烈颤抖,抬手用力掐上眉心。 「我……」他的嗓子哑得不成样子,「抱歉,我有点不舒服,先走了……」 他踉跄着后退半步,忽然又没了刚才的狠戾,落荒而逃似的。韩煜不放心,想扶住他,却被一只白皙纤细的手抢了先。 毕景卿不知何时绕过他,站到韩谨身侧,动作熟练的搀住他的手臂。 「韩煜哥,刚才一见面我就认出来了,他是和我一所大学的学弟,这可真是太巧了。」 第158页 被毕景卿碰触到的瞬间,韩谨浑身上下就僵硬成了一张木板——他死死咬着牙关,使出全部残余的自制力,才勉强按捺下想要把身边人拆吃入腹的冲动,根本没有余力甩开那只细瘦的手。 「什么?」韩煜彻底懵了,「你们认识?」 「嗯,但阿谨他从没说过自己的家世,所以我一开始还以为是同名同姓,没想到真的是他。」毕景卿笑着提议,「韩煜哥你去忙吧,我带他找地方休息一下,顺便叙叙旧。」 毕景卿笑得温柔,语气却不容拒绝,不等韩煜回答,就自顾自的牵着韩谨的手走了。 韩煜望着两人的背影,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好像当了一回工具人,那小美人儿的目标,该不会打从一开始就是韩谨吧?! 韩予权也回过味来了,但根本顾不上生气,而是用一种奇怪的,看勇士一般的眼神看着毕景卿远去,心情复杂的嘆了口气,小声嘀咕道:「果然够吓人的,看来病还没治好……」 韩煜听到了,蹙眉道:「你什么意思?什么病?」 韩予权看他,难以置信:「你不知道?你可是他哥,怎么可能不知道?」 韩煜阴沉着脸拽上他就走:「跟我来,把事情给我说清楚!」 * 韩谨机械性的迈着步子,他低着头,半点不敢看走在自己侧前方的毕景卿。 他怕自己一看,就再也压不住心魔。 可越是不想看,心底的贪婪和欲望就越是肆意蔓延,仿佛要顺着那一小块相贴的皮肤探入血肉,化作偏执疯狂的锁链,把那人牢牢束缚。 这念头让他大脑发烫,等周围的人声小了,才渐渐回过神来。 他忽然停下不走了,轻声道:「哥,你放开我吧。」 毕景卿也不勉强,没再往前走,却也没松手,只是道:「松开你,再让你玩一次消失吗?」 韩谨不说话,仍然垂着头不看他。 听到韩谨喊自己「哥」,毕景卿心情舒缓许多,语气温和:「阿谨,就算那天发生了不愉快的事情,你也不用选择退学吧?那不是你的错,我也有责任,我该早点跟你谈谈的。」 韩谨默默摇头。不是的,景卿哥有什么错呢?是他打从一开始就隐瞒了自己的真面目,是他表里不一,用一张阳光开朗的画皮,从头到尾都欺骗了他。 毕景卿还在劝说:「……你喜欢的游泳,你拿金牌的梦想,你期望过的未来……这些东西你全都不要了吗?」 韩谨削薄的唇紧抿,声音沙哑而固执:「哥,我连你都愿意放弃了,那些东西对我来说,又算什么?」 毕景卿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先是愣住,然后心脏一阵阵酸痛。 怎么会有人这么傻,把他视若重于一切的珍宝?他明明连一份从一而终的爱都无法给予,是个彻头彻尾的烂人。 韩谨不应该变成这样。 他明明那样有天赋,那样努力的追求自己的梦想,怎么能变成现在这样自暴自弃的模样? 这都是他的错。 「阿谨,别放弃我,也别放弃游泳,好吗?我发誓会好好珍惜你的喜欢,绝不会再让你伤心痛苦了。」毕景卿握紧他的手,苦口婆心的劝道,「你现在是一时冲动,以后一定会后悔的!」 韩谨的目光却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轻声道:「哥……你在发抖。」 毕景卿怔了怔,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他的手,的确还在微微发着抖。 「你看,你在害怕我,就像韩予权他们一样。」韩谨终于抬起眼来看他,血丝未褪的眼底满是疲惫。 「不,我不是——」 「没关系的,哥,这是生理反应,没法控制。没人会愿意接近一个随时可能暴起杀人的疯子,我明白。」韩谨用另一只手握住毕景卿的手腕,一点一点,用力拉开。 他的动作矛盾至极,既眷恋又坚决,既不舍又固执,嗓音几不可闻:「别再来找我了,哥,靠近我只会带来不幸……我不希望下次见到的,是你的尸体。」 说完,他深深看了毕景卿一眼,转身离开。 那一眼中满是纠缠的情感,绝望,痛苦,不舍,悲伤……像一个无底的黑洞,足以吞噬一切。 毕景卿几乎被震撼了,等韩谨走出一段距离,才回过神来。 「韩谨!」 他本能的喊了一声,韩谨却脚步不停,抬手唤来几个一直跟在不远处的保镖,低声吩咐几句。 很快,保镖们就朝着毕景卿走来,客气又冷漠的把他请离了宴会厅。 * 金邬性格活泼出手大方,沪市的同龄人圈子里,就属他朋友最多,去哪都是唿朋引伴,风光得很。 但他今晚却有点心神不宁,因为已经等了好一阵了,都没等到毕景卿过来。 他对这位有一阵子不见的京城朋友挺上心的,不仅是因为家里交代要多跟京城的人交际,寻找打通拓展业务渠道的机会,更是因为毕景卿那张过分漂亮的脸蛋。 金邬一向热心肠,久等毕景卿不至,就开始担心对方是不是被什么油腻中年缠上了。 他正想去找找,就忽然看到身边好友都露出古怪神色,齐刷刷看向他身后。 「金邬,那是你认识的人吗?」 金邬疑惑的转身,只见一个一身黑色休闲西装的俊美男人正微笑着看着自己。他看起来三十多岁,黑髮黑眸,领口袖口严丝合缝地包裹轮廓分明的喉结和腕骨,多一寸皮肤都没有暴露,明明是禁慾至极的正经装扮,却偏偏在眉梢眼角流泻出几分戏嚯。 第159页 金邬吃惊的睁大了眼睛,目光不自觉地落在男人腕间——一颗祖母绿宝石正散发着柔和的清润光芒。 男人微笑着,姿态优雅:「你好,金先生。可以跟你单独聊几句吗?关于你的一位朋友。」 第93章 灰眼睛的天使&不介意你红杏出墙 毕景卿尝试了很多办法,都没能再混进宴会厅。 就算保镖不再拦路,门口的服务生也不允许他进入,只一言不发的冷脸相待。 毕景卿虽然不甘心,却也不想为难这些只是听从指示的服务生,于是很快就离开,回自己房间去了。 他坐在飘窗边,望着窗外的江景发呆,右手死死攥住左手手腕。 他的手不再发抖了,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系统觉得他是因为害怕而产生的生理反应,但毕景卿知道不是的。 他从没害怕过韩谨,他只是……害怕自己亏欠的越来越多。 周冶无条件的纵容,叶倾珏的自毁倾向,范夜霖的压抑痛苦,程以川的悬而未决……他曾经以为只有责任会让人不堪重负,现在才知道,原来良心的谴责才是千钧铁索,叫人寸步难行。 他渴望离开书中世界回家的这条路荆棘遍布,刺伤的是每一颗靠近他的心,鲜血横流在他脚底,像一条汹涌的血河。 等到好感度全满攻略成功的那一天,他真的还能像从前那样,无牵无挂的洒脱离开吗? 他沉浸在情绪里,都没发觉腕骨被自己掐出深红的淤痕,反倒是生理上的疼痛稍微抵消了些心理的沉郁。 「咚咚。」轻轻的敲门声响起。 毕景卿看了眼手机,恰好夜里十二点整。 这样的时间,谁会来找他?难道是韩谨? 毕景卿一颗心忽然热起来,急忙站起来,喜忧参半的跑去开门。 房门打开,入目的却不是韩谨,而是一张俊美清贵的脸。 毕景卿条件反射的想把门拍上,犹豫了一下,又忍住了。 「梁总这是又休假了?」他心情不好,笑得毫无诚意。 梁莫言打量着他,眼神戏嚯:「不想笑就不用笑,现在是下班时间。」 毕景卿闻言便干脆拉下脸来:「您要是真的公私分明,就不该半夜十二点来敲我的房门。」 梁莫言从善如流:「倒也不全是为了私事。伊甸大酒店布局全国,跟京赫一直紧密合作,所以韩家也请了我参加宴会。」 毕景卿颇觉莫名其妙:「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听说你这几天,正卖力钻研接触韩家人的门路。恰好,我跟韩陌城私交甚好。」梁莫言微笑着说,「好到……我这次来,可以直接住进韩家位于沪市东郊的豪宅。」 一听这话,毕景卿眼睛顿时亮了,狗腿的请梁莫言进来:「梁总快请进,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开口。」 梁莫言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进门时,毕景卿恰好看清他袖口一闪而过的幽绿碧色。 那抹绿让他想起叶倾珏翡翠色的瞳孔,带着祖母绿宝石袖扣的梁莫言,举止轻佻言辞戏嚯,似乎也有点像那位总是弯着桃花眼笑的美人导演。 但很快,独属于梁莫言的压迫感又一次充斥整间屋子,驱逐了他脑海里的念头。 梁莫言很自来熟的摸到飘窗坐下,示意毕景卿来自己身边,下巴微微抬起的姿态像是在逗猫。 毕景卿有点不情愿的挪过去,试图坐的离他远一点。可飘窗的位置就只有那么大,他就算再往边上凑,膝盖也还是跟梁莫言的碰在一起。 相抵的骨骼很硬,覆盖其上的肌肉即使是放松状态,也仍然充盈着成年男性特有的力量感,偏低的体温透过两层单薄的西装裤传递过来。 「你身上怎么总是这么凉?」 梁莫言是绿灯状态时,毕景卿总是更放松一些,嘴上也没个忌惮,脱口问出疑惑很久的问题。 梁莫言勾起唇角看他,语气轻飘得像在开一个玩笑:「也许是因为我……不是人类?」 毕景卿呆了呆,狐疑的凑过去闻了闻,果然嗅到一股淡淡的酒味。 他狐疑的打量梁莫言:「你该不会是喝多了耍我玩吧?你真的能进韩家?」 男人慵懒的眯起眼:「我现在就能带你去。」 「现在?真的?」 「嗯。」 毕景卿霍然起身:「那还磨蹭什么呢?快走快走!」 梁莫言却没有站起来的意思,嗤笑道:「你这样可是进不去的。我听说韩家的三少爷针对你下了禁令,不允许你出现在他视野范围内呢。」 毕景卿怔了怔,多少有点受伤:「阿谨真这么说的?那我岂不是再也见不到他了?」 「我既然来找你,就有把握带你进去。但你的样子和身份,都得变一变才行。」 「怎么变?」 十分钟后,梁莫言的司机送东西上来,给了他答案。 毕景卿满腹疑窦的打开那个硕大的行李箱,大受震撼的在里面看到用防尘袋包的整整齐齐的一大堆昂贵裙装。 「这……这是什么意思?」他心底生出不祥的预感。 梁莫言眯着醉眼,要笑不笑的看他:「我今天参加了韩家的宴会,且一直玩到深夜。」 「……所以?」 「所以有幸结识了一位美丽且知情知趣的女伴……」梁莫言微微俯下身,修长的食指勾起毕景卿的下巴,凑近了打量他浅色的灰色虹膜,拉长了语调犹如嘆息,「灰眼睛的天使让我怦然心动,我情不自禁,带她离开宴会,一同返回住处。」 第160页 梁莫言顿了顿,感慨道:「多么美妙的爱情故事,你觉得如何?」 「我觉得你疯了。」毕景卿干巴巴的点评,「老子打死不穿女装!」 「真的?」男人以手支颐,「你要是不肯扮成小情人,那就算是我,也没有本事带你混进去。我难得大发善心做慈善,没跟你索要报酬,你要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我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狗屁的得了便宜还卖乖!毕景卿瞪着那一大箱衣服,一脸宁死不屈的表情,心里却在左右摇摆。 梁莫言轻飘飘的一句话,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别装了,又不是没穿过。」 毕景卿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蹦起来:「你怎么知道我穿过?!」 梁莫言露出惊讶之色,黑眸狡诈的眯起:「啊,我不知道,只是猜的。」 毕景卿:「……」 老天啊,一道雷收了这个天杀的妖孽吧!不要再让他为祸人间了! * 半小时后,毕景卿选了行李箱中勉强还算朴素的一条墨绿色真丝长裙穿上,长长的裙摆一直垂落到脚面,腰间掐的很紧,胸口处本该是空荡的,可某个恶趣味的男人甚至准备了带填充物的内衣,虽然不大,居然也能被裙子挤出一道浅浅的沟来。 戴好假髮,简单化妆,让属于男性的面部轮廓更柔和几分……再次站到镜子面前的时候,毕景卿几乎要以为自己真的成了女人,还是美艷动人那一挂的。 毕景卿心情复杂的走到梁莫言面前,男人微笑着注视着他,彬彬有礼的执起他的手落下轻吻。 他用愉快的嗓音毫不吝啬的赞美:「宝贝儿,你真美。」 要是换个人站在这里,八成会被这样一个简单的举动勾的春心萌动,但毕景卿早已亲身体验眼前这男人的冷情,所以不仅内心没什么波动,甚至还依稀从那双深渊般漆黑的眼眸中,分辨出些许冷冰冰的恶意。 像在逗弄宠物,又像是热衷于玩弄人心。 这就是梁莫言的爱好,恶劣得毫无道理,但又莫名其妙的和他的气质无比契合。 毕景卿挣开他的手,脸上没什么表情:「现在这样可以了吧?可以的话就走吧。」 梁莫言竟然没再作妖,直接拉上行李箱,带着毕景卿离开酒店,上车直奔东郊。 沪市东郊富豪扎堆,几乎全都是独栋豪宅,彼此之间距离颇远,图的就是远离闹市的幽静和隐私。 韩宅占地面积巨大,外围甚至栽种了一小片树林,穿过缓缓打开的铁门后,林间道路宽阔弯曲,一眼看到的尽是高大树木,只能隐约看到不远处的灯火。 「有钱人的喜好各不相同。有的喜欢大隐隐于市,比如你的父亲,有些则喜欢离群索居,住的地方越没有人味儿越好,显得他超脱不俗气,比如韩家这位。」 梁莫言不顾毕景卿的不情愿,非要抓着他的手,把玩还泛着红的腕骨,随口点评。 毕景卿盯着那点明明灭灭的灯火看,漫不经心的问:「梁总是哪一种?」 「我啊?」梁莫言轻笑,「我怀着一颗入世的心,无奈却格格不入,上赶着做好事,还要遭人嫌弃。」 毕景卿假装听不懂他在影射什么,转移话题:「要是阿谨认出我来怎么办?」 「不会的。听说他就算在家里也是足不出户,连吃饭都要佣人把饭菜送到房间……你根本没机会见到他。」 毕景卿面露忧虑,韩谨果然不对劲,绝不仅仅只是偏执,有攻击性而已。 「但我的目的就是要见他……」 「别急,有机会的。」梁莫言道,「两次晚宴之后,韩陌城已经列出儿媳候选名单,会邀请她们来家中。这些女孩明晚就会登门拜访,并且在韩家住一周时间。等到那时候,韩谨是一定会出门见客的。」 毕景卿听完,磨了磨牙:「……其实你给我搞到一个候选人名额也不困难吧?」 梁莫言薄唇挑起,饶有兴致的看着他:「是啊,其实我也有推荐资格的。」 「但是你却非要我作为你的情人混进来!」毕景卿抓狂,「这让我怎么去见韩谨?!」 韩谨那小子是个淹在醋缸里的,要不是逼不得已,毕景卿并不想用这个尴尬的身份混进韩家,他本以为是没得选,结果发现这居然又是梁莫言的恶趣味! 「别怕。」梁莫言温柔的摸摸他的手,安慰道,「我不介意你红杏出墙的。」 第94章 註定付出的代价&今晚你得陪我 黑色轿车在韩宅门口停下,一身黑色燕尾服的老管家微笑着迎上来,对梁莫言带女人回来的事只字不提,轻声询问有什么需要。 梁莫言对毕景卿伸出手臂,毕景卿不太情愿的伸手挽住。 男人这才说道:「我听说明天会有更多客人,继续住在本馆恐怕有些不便,不如安排我们住到东边塔楼。」 老管家闻言,反应有些奇怪。 他下意识的抬眸看向东侧,眉梢颤动几下,才颔首应道:「好的,梁先生,我这就安排。」 毕景卿有些疑惑,但知道眼下不是询问的时机,便暂且按捺下好奇心,跟着梁莫言一起迈入玄关。 韩宅是风格復古的欧式建筑,气派恢弘的本馆坐落在中央,东西对称矗立两座高高的塔楼,深色砖墙缝隙里,爬满野蛮生长的绿色藤蔓。 第161页 整个建筑仿佛一座遗落在时光缝隙里的古堡,的确就像梁莫言评价的那样,足够超脱没人气。 但实际上,这栋古堡内部远比看起来要热闹的多,不仅聘请了大量佣人来打理,女主人吴美珠还热衷社交,常常举办各种晚宴舞会。 老管家去安排换房间的事宜,梁莫言带着毕景卿在客厅等待。 梁莫言介绍道:「西塔楼是佣人起居的地方,本馆供主人居住,平时韩夫人举办宴会也在这里。」 「那东塔楼呢?」 「东塔楼一般空置,最近才住进去一个人。你猜是谁?」 梁莫言玩味的表情,让毕景卿立刻意识到什么:「该不会是阿谨吧?」 男人打了个响指:「答对了。听起来……是不是很像童话故事?」 明明是城堡的主人,却住在高高的无人问津的塔顶,足不出户……的确很像被幽禁的长髮公主,亦或者是美女与野兽里那个被诅咒的王子。 毕景卿发自内心的不解:「怎么会这样?」 梁莫言刚要解释,老管家就回来了,毕恭毕敬的请他们移步东边塔楼。 「三少爷住在那边。」老管家仍然笑着,眼底却透着几分严肃,「还请两位客人注意些,三少爷不喜吵闹。」 * 东塔楼。 韩谨自从回到家,就把自己锁在房间里。 家里人都早已习惯他这样,只有二哥在门外踱步半天,几次敲门试图和他谈谈,没得到回应后,才不甘心的离开。 韩谨抖着手从抽屉里翻出几瓶药,胡乱倒出几粒吞下去。 药片划过干涩的喉咙,生理性的呕吐感掺杂着刺痛涌上来,他却根本不想喝水,自虐般的用这种方式惩罚自己。 镇定类药物很快发挥作用,他的身体开始乏力,四肢灌了铅一般沉重,困意侵夺理智……他仿佛能听到野兽在发出愤怒的吼叫,不满于被强行关回笼子,却不得不屈服于药效。 韩谨放空大脑,仰躺在床上,看着苍白的天花板一点点染上黑色的斑块,就像自己一样,从外及内的腐烂、崩塌。 景卿哥……哥……这应该是最后一次见面了吧? 他回忆着毕景卿铅灰的瞳,高挺的鼻樑,殷红的唇,回忆着白皙单薄的胸膛,纤细的腰,丰盈的臀……他发疯般的喜欢他的一切,可是现在,这些记忆都在褪色,消失。 这是药物的副作用之一,他会渐渐遗忘。如果有一天他真的能彻底杀死那头野兽,那他的一部分也将彻底死去。 连带着他对毕景卿的爱一起。 这是他选择放弃时,就註定要付出的代价。 药物作用下,他渐渐陷入昏睡,噩梦却一如既往,如影随形—— 「没想到这么容易,好几个小时了,都没人来找。这小孩真的值钱吗?」 「值钱,肯定值钱,他姓韩,开酒店的那个韩家!等赎金到手,我们下辈子都不缺钱花了!」 他被困住双手双脚,蜷缩在货车的角落里,膝盖硌得青紫,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导致血液不流通,他几乎感知不到自己的四肢。 他用僵直的手指努力割着绳子,用的是从车厢角落里摸到的一块碎玻璃。 玻璃很锋利,但他的皮肤比绳子更脆弱,手指上很快鲜血淋漓,他却觉不出痛,只是机械性的不断来回切割。 好不容易割开腕间绳子,再小心翼翼的解开腿上的绳子,他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被高大的男人发现。 「嘿,这小崽子,居然自己把绳子弄开了!」男人的嗓音粗野难听,掐着他的脖子拎起来,无视他窒息的拼命挣扎。 「打一顿吧,知道疼就老实了。」另一个绑匪漫不经心的说。 他努力蜷缩起来,护住脆弱的脑袋和肚子,但柔弱幼小的骨头仍然承受不住拳打脚踢,他几乎能听到身体内部传来的咔嚓声响,连唿吸都泛着铁锈的味道。 但他始终攥着那块碎玻璃,即使割开掌心,也没有松手。 绑匪们索要了赎金,开始兴奋又紧张的等待。 偶尔回头时,注意到小孩破布一样趴在角落,衣衫破烂满脸青紫,骯脏的像一条流浪狗,全无原本的半点体面。 越是这样反差,绑匪们就越是兴奋,时不时走过来踹他一脚,还把他拽起来摆弄姿势,拍一些不堪入目的照片。 没人注意到他藏在淤青之下,狼一样猩红的眼睛。 绑匪之中,有个男人一直用异样的眼神看他。 贪婪的,噁心的,粘腻的……充斥着骯脏欲望的眼神。 他没有迴避,反而盯紧了那个人,散开的领口裹不住稚嫩的胸膛,随着唿吸一起一伏。 男人舔着下唇,按捺不住,起身朝他走去。 他在唿吸微弱的小孩面前蹲下,呲牙挤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小朋友,疼不疼?叔叔是好人,带你去医院打针,好不好?」 「喂!你小子要搞出去搞!」有人注意到了,骂骂咧咧,「真他娘的噁心,这小孩才几岁?下次别带这死变态了——」 「闭上你的狗嘴!」男人骂回去。 再回头,小孩怯生生的看着他,一双微微下垂的眼睛轮廓漂亮,小狗般无辜,缓缓伸出两条细瘦青紫的胳膊,像是在求抱抱。 男人猥琐的嘿嘿笑,朝着他伸出手来—— 第162页 猩红的血,瓢泼一般洒落,像一场无休止的血雨。 陷入昏睡的韩谨,眼皮下的眼球飞快转动着。 …… 「……这里怎么连佣人都没有?你真的走对了吗?」 「嘘,小点声,忘了管家说的了吗?」 …… 突如其来的微弱话音,针一样刺入韩谨的耳膜,他勐地抽搐一下,从噩梦中惊醒。 药物导致的噁心感让他脸色苍白,深唿吸几次之后,才勉强压下胃里的翻涌。 他顾不上沉重的四肢,狼狈的从床上翻下来,踉踉跄跄的冲到门边,透过猫眼往外看。 好像是熟悉的声音……是那个人的声音…… 景卿哥! 外面的确有人,走在前面的女人高挑纤细,只能看到背影,黑髮垂落到腰间,一身墨绿色长裙,腰掐的很细。 黑西装的男人落后几步,若有所觉般侧过脸来,恰好跟门内的韩谨对上视线,漆黑的眼眸浓墨一般,唇畔的笑意浅淡,戏嚯又漫不经心。 韩谨勐地顿住唿吸,一瞬间察觉到难以用语言形容的威胁。是梁莫言!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男人慢条斯理的收回视线,快走两步,抬手揽住女人细瘦的腰肢。 「手拿开!」女人拍了他一下。 男人反倒搂得更紧,凑到她耳边轻声说了一句什么。 再然后,两人就走出韩谨的视线,消失在昏暗的走廊尽头。 韩谨死死盯着猫眼,足足过了两分钟,才缓缓吐出一口气,脱力般晃了晃,额头撞上房门。 应该是巧合吧?只是声音有点像而已…… 景卿哥怎么会出现在他家里呢?他们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见面了。 * 毕景卿没想到,老管家居然不肯迈入东塔楼。 「请您按照路线图走。」他把行李交给梁莫言,又递过来一张纸,塔楼平面图上标註了房间的位置,「最好安静些,不要打扰到三少爷。」 梁莫言淡定的接过图纸,带着毕景卿坐电梯上到最顶层。 塔楼设计成圆形,房间和走廊围着中心的旋转楼梯排列,毕景卿总觉得走错了方向,碎碎念的问梁莫言。 梁莫言低声安抚,走过其中一个房间后,毕景卿忽然停下脚步,狐疑道:「你有没有觉得,有人在盯着我们?」 「没有。」梁莫言眯着眼笑,「宝贝儿,你太敏感了。」 「会不会是阿谨……」 「这么晚了,他肯定已经休息了。」梁莫言笃定道,「乖,继续走吧,我们快到了。」 再走几步,就看到唯一半敞着门的房间,灯光柔和的流泻出来。 毕景卿刚走进去就顿住,嘴角扯了扯:「我忽然想到,就只有一间房?」 一间房就罢了,还只有一张床! 「你以为这里是宾馆?」梁莫言好笑道,「我带女人回来却不睡一张床……明天全沪市的人都会知道我有隐疾。」 毕景卿干笑一声:「那我睡地上——」 「不行。」男人放下行李,有力的手臂环过他的腰,俯首在他耳边轻声道,「今晚你得陪我……」 毕景卿抬眸看向窗户的方向,他和梁莫言的身影清晰的倒映其上。 一身黑衣的男人用不容抗拒的姿势环抱着他,仿佛恶魔张开了巨大的漆黑羽翼。 他几乎能看到每一根优美的羽毛舒展开来,散发着浓郁到如有实质的欲望。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又一次落入了对方精心设计的陷阱。 第95章 绝对控制&可怜的小宝贝儿 毕景卿在浴室里磨蹭了很久。 他实在不想走出去面对梁莫言——带着祖母绿宝石袖扣的梁莫言虽然看起来随和好说话,实际上却非常恶趣味——上次被对方按在病房里做交易的事情还歷歷在目,毕景卿打心底里发憷。 但就算再怎么拖延,也不可能在浴室里蹲一晚上。 毕景卿皮肤都泡的发皱了,才小心翼翼的踮着脚尖熘出浴室。 房间里的顶灯已经关了,只床头一盏小灯还亮着,梁莫言已经换上浴袍,正靠坐在床头,手里拿着一本书翻看。 注意到他出来,男人抬眸,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俨然已经看透了他的小算盘。 毕景卿垂头丧气的走到床边,小声问:「梁总,求您放过我吧。」 他臊眉耷眼的样子可怜极了,没擦干的头髮往下滴着水,落在锁骨凹陷里,攒了小小的一汪,像一只被雨水打湿了毛髮的小猫咪,正渴求主人的怜惜。 这样全然示弱的姿态,恰到好处的满足了梁莫言对全盘掌控近乎极端的欲求。 男人瞳色转深,躁动着的下腹却莫名得到些许安抚,不再像等待时那样坚实滚烫。 「我可以不碰你。」梁莫言不动声色的翻过一页书,「但住在韩家的这段时间里,你必须完全听从我的每一个命令,能做到吗?」 「完全?」毕景卿迟疑,「那如果你要求我做……呃……那种事……」 他难以启齿,差点咬到舌头。 「我不会强迫你做与性有关的事情。」梁莫言痛快的承诺。 毕景卿其实很清楚,自己没得选。 他必须依靠梁莫言,才能继续留在韩家,就算男人真的不肯放过他,他也不得不支付代价……能像现在这样,已经很值得庆幸了。 第163页 「那如果我要去找阿谨……」 梁莫言似笑非笑的瞥他一眼:「你要是提这么多条件,那还不如列个单子,咱们明着算帐?」 毕景卿不敢再提要求了,麻熘的掀开被子就要往里躺。 梁莫言却道:「我让你躺下了吗?」 「啊?」毕景卿愣住,呆呆的拽着被子看着他。 男人盯着他看了几秒钟,轻声道:「这次犯错,我不跟你计较。但是从现在开始,不管做什么事情,都必须听从我的指令,听明白了吗?」 说完,他合上手里的书,放到床头柜上,笑着说:「进来吧,躺到我身边。」 毕景卿照做了。钻进被子里的时候,他又一次感觉到梁莫言带来的强烈压迫感,混杂着皮革调香水的气息,如有实质的把他拢入其中。 梁莫言熄灭了床头的灯,伸手搂住毕景卿的腰,低声道:「枕在我肩上,睡吧。」 毕景卿小心翼翼的把下巴搁在男人肩头,皮肤蹭到真丝睡袍柔软光滑的表面,一阵冰凉。 不用肌肤相贴,让毕景卿小小的松了口气,不像刚才那样紧张了。 黑暗的房间里很安静,梁莫言的唿吸声很轻,只有贴合着男人肩膀的耳朵,能听到透过骨骼传导过来的心跳声。一下,一下,缓慢而微弱。 毕景卿本以为自己会失眠,可出乎意料的,男人极有规律的心跳像是悦耳的白噪音一般,不过几分钟,就把他带入了安眠。 彻底失去意识之前,毕景卿脑海里掠过一个疑惑:为什么……梁莫言身上总是这样冰凉呢?仿佛没有属于人类的体温一样。 * 毕景卿临睡之前为了缓解紧张,喝了好几杯水,这导致他在凌晨三点多的时候醒过来,亟需解决生理需求。 他睁开眼,发现梁莫言还保持着睡前的姿势,他却八爪鱼一样缠在男人身上,睡姿不堪入目。 毕景卿急忙松开手,想悄悄熘下床去卫生间,却忽然听到男人低沉悦耳的嗓音:「不许去。」 他吓了一跳,差点从床上弹起来,却被男人有力的手扣住细腰,根本动弹不得。 「梁总,我有点内急……」毕景卿小声解释,「睡前水喝多了……」 「我说不许去。」黑暗中,男人缓缓睁开双眼,眼底的暗色比午夜更浓,「忍着。」 毕景卿:「???」 忍着?这怎么忍?人干事?! 梁莫言仿佛看穿了他的不满,语气淡淡:「不愿意的话,我现在就送你离开。」 不行,他不能离开,他都还没见到韩谨! 毕景卿深吸一口气,挤出一个僵硬的笑来:「梁总,请问我要忍多久?」 「到我满意为止。」 毕景卿脸上的笑没绷住,仗着梁莫言看不见,呲牙咧嘴比着口型骂了一分钟。 梁莫言闭目养神,完全不在乎他的小动作。 毕景卿很快就没力气骂了,因为他第一次发现,忍耐是一件如此煎熬的事情。 当最基础生理需求的主导权被握在他人手里时,人就失去了基本的尊严。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毕景卿眉宇间逐渐染上挣扎之色,他越来越紧的贴近着梁莫言的身体,靠着那点恆定的冰凉让自己保持理智,嘴里断断续续发出痛苦的闷哼。 他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他几乎使出了浑身的力气,才克制住跳下床的冲动,甚至把掌心掐出了好几道血痕,下唇也咬出伤口。 毕景卿并不知道,梁莫言一直静静的看着他,那双黑沉的眼睛里,闪烁着奇异而满足的光彩。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微凉的手指抚上少年柔软的下巴,逗弄似的挠了挠,嘆息道:「真可怜,都掉眼泪了……」 毕景卿被折磨的水汽氤氲的铅灰色眸子里满是茫然,白纸一般纯粹,任由人随意涂抹。 梁莫言用手指蹭过被泪水浸得湿透的睫毛,终于满意:「乖孩子,去吧。」 渴求了太久的事情忽然成了真,毕景卿睁大了眼睛,一时反应不过来。直到男人催促般拍了拍他的屁股,他才回过神来,连滚带爬的冲进卫生间。 超出人体极限的忍耐之后,是让人脱力的解脱感。 毕景卿缓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看着镜子里浑身汗湿,满脸泪痕,狼狈不堪的自己,忽然意识到梁莫言果然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看似是大发善心带他进韩家,实则是挖了个大坑等着他跳……只是一个「忍」字就把他折磨成这样,这一周时间,他该怎么熬? * 但还好,梁莫言的恶趣味并不完全体现在折磨人上。 第二天睡醒之后,梁莫言似乎心情很好,对毕景卿提出的指令不再像前一天夜里那样变态,只是全面掌控了他的衣食住行。 什么时间起床,什么时间刷牙,穿什么衣服,吃什么早饭……全部都要按照梁莫言的要求来。 甚至就连吃饭的时候,都是梁莫言饶有兴致的拿着勺子喂,毕景卿只需要张嘴就可以了。 他因为昨晚的折磨食慾不佳,梁莫言却强行餵了他两个三明治和一大杯牛奶,直到他的小肚子都微微凸起来了,才满意的摸着柔软的肚皮停下。 毕景卿撑的难受,又被他牵着带出去遛弯——梁莫言给他挑了一条绣着明黄色雏菊的米色棉麻连衣裙,清纯干净,巴掌大的小脸被半透明的白色面纱遮住,只露出一双铅灰色的眼眸。 第164页 临出门前,梁莫言揉弄着他柔软嫣红的唇,轻声道:「乖孩子,我要你在这扇门外面保持沉默,能做到吗?」 经歷过昨晚,毕景卿越发害怕他,也不敢多问,直接囫囵点头答应。 于是当他们在花园里遇到明显心情烦闷的韩煜时,毕景卿虽然心里咯噔一下, 却不敢开口说话,只小心翼翼的往梁莫言身后躲了躲。 韩煜是认识梁莫言的,遇到时随口打招唿:「梁总,这么巧。」 梁莫言笑:「今天阳光明媚,温度适宜,要是不出来走走,就辜负贵府这么好的景致了。二少爷眉头紧皱,是有心事?」 「没什么,只是昨晚喝得有点多……」韩煜不欲交浅言深,敷衍几句便要离开,却在一扭头时,注意到毕景卿那双特别的灰眼睛,不由一愣,「这位是……」 「这是我昨晚在宴会上结识的女伴。」梁莫言搂住毕景卿的腰,微笑着说,「她有点过敏,不能见风,所以带着面纱。」 毕景卿微微点头,当做打招唿。 「女孩子?」韩煜狐疑的打量毕景卿一番,总觉得他的眉眼熟悉,像极了昨晚那个小美人儿,可再看体态,又明显是个身材高挑纤细的女生,不由陷入混乱。 毕景卿担心被他认出来,紧张的抓住梁莫言的手捏了捏,示意他赶紧离开。 梁莫言唇畔笑意转深,不再逗他。 「二少爷,我们先行一步。」 韩煜又盯着他们的背影看了一会儿,百思不得其解的离开——他约了医生,打算仔细了解一下韩谨的病情。 昨晚在宴会上听韩予权说了十二年前的往事,他觉得难以置信,仿佛在听天书一般,本想立刻找小弟确认,可韩谨却紧锁房门,完全无法交流。不得已,他只能再去寻别的法子求证。 十二年前……阿谨真的亲手杀了人? 韩煜一想到这个字眼就觉得毛骨悚然。他并非没见过死人,可十二年前的韩谨……才只有十岁啊! 他还是个孩子,如何能做到那样兇残可怖的事情? 第96章 也许这才是真实的他&由人化兽 梁莫言说要散步,就真的带着毕景卿一路寻风光好的地方,把韩家的花园转了个尽兴。 沪市这个季节风景正好,夏花烂漫绿野葳蕤,毕景卿亦步亦趋的跟在梁莫言身后,渐渐觉出几分惬意。 迴转的时候,梁莫言松开牵着毕景卿的手,转而揽住他的腰。毕景卿有点不自在,但因为气氛太好,倒也没生出躲开的念头。 走出花园,正对着的就是东塔楼,绿色藤蔓攀缘着细小的缝隙而上,即使是夏日暖阳,都照不亮终年笼罩的阴冷晦暗。 毕景卿放慢脚步,抬头看向塔顶。 韩谨为什么会远离其他家人,独自住在这座僻静空荡的塔楼里呢? 就连老管家都不愿意踏入一步,到底是忌讳这座建筑,还是忌讳住在里面的那位三少爷? 毕景卿想起h大游泳馆门口,韩谨被女生们簇拥着,谈笑风生的样子……那时候的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却拥有比「韩家三少爷」这个名头更多的喜悦和自在。 梁莫言体贴的放慢速度,柔声问道:「在想韩谨的事?」 毕景卿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真乖。」男人抬手摸摸他的脑袋,「奖励你,可以说话了。」 毕景卿怔了怔,很想嘴硬说自己并不需要什么奖励,但不知为何,到了嘴边的话却拐了个弯变成苦笑:「梁总怎么知道我有话想说?」 「见过无拘无束的灵魂,就再也无法忍受高墙内无声压抑的死寂。」梁莫言道,「你心情不好,我看得出来。」 毕景卿看着他,忽然发觉那双比黑色更幽沉的眼眸是如此锐利,仿佛能看透世间所有真实。 短暂沉默后,毕景卿低声道:「梁总应该还记得阿谨原本的样子吧?」 「当然,上次在h市,给我留下很深刻的印象。」梁莫言微微一笑,「听说他在学校里也是风云人物,很受欢迎。」 「是啊,很多女孩子喜欢他,就像明星一样。」毕景卿再次看向高高的塔顶,「我很难想像,那样活泼阳光的他,会变成现在这幅模样。」 从前的阳光和现在的阴鸷,简直是……判若两人。 梁莫言意味深长地说:「也许……他只是变回了自己原本的样子。」 毕景卿愣了愣,忽然意识到什么,紧张起来:「梁总,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唔,如果你想问的是十二年前,韩家发生的那起『意外』的话,那我的确略知一二。」梁莫言笑着捏捏他的手,「我们进去,找个安静的地方慢慢说。」 毕景卿当然没有异议。迈进东塔楼前,他忽然察觉到什么,下意识的抬眸看去。 高高塔顶之上,被藤蔓掩住大半的落地窗后面,一道模煳不清的黑影默然矗立,像一尊无声无息的雕像。 像是察觉到他的视线,那道人影晃了晃,忽然消失不见。 * 想在东塔楼里找一间适合闲谈的空房间并不困难,毕竟这里连佣人都很少踏入,除了每日最基本的洒扫整理外,绝大多数时间都是静悄悄的。 梁莫言熟门熟路的带着毕景卿走进一处像是书房的房间,用长桌上的器具烧水烹茶,动作娴熟优雅。 第165页 毕景卿端着茶盏抿了一口,一双眼紧紧盯着梁莫言。 梁莫言很沉得住气,硬是等他喝完了一小杯,才一边续水一边娓娓道来。 「十二年前,韩家幼子年满十岁。韩陌城在小儿子生日当天,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宴会,广邀沪市政商名流……说起来,那时候也是一个夏天,倒是和现在差不多。」 「韩家彼时不如现在风光,所以与其说是生日宴会,还不如说是韩陌城和吴美珠做面子的秀场。夫妻两个忙的脚不沾地,四处联络人情,等宴会快要散场的时候,才发现小儿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毕景卿听到这里,忽然想起什么,脱口而出道:「绑架?!」 梁莫言颔首:「没想到他把这个都告诉你了。」 「我第一次被范迟……霖哥绑架时,阿谨表现的特别紧张,那时候跟我提起他小时候被绑架过。」 「韩陌城和吴美珠发现他被绑架的时候,距离他最后一次出现已经过去好几个小时了。」梁莫言把倒了热茶的杯子放进毕景卿掌心,给他暖手,「韩家人很快接到绑匪的电话,索要一个亿赎金。」 「一个亿?」毕景卿皱眉,「未免有点狮子大开口了吧?」 商人虽然资产丰厚,但大都不是流动资金,不是随时都能拿得出来的。就算是现在的韩家,要出这么一大笔赎金,都难免伤筋动骨,更何况是十二年前。 梁莫言笑了笑:「绑架这事,有一个官方盖棺定论的结局——韩氏夫妇报警,警方顺利追查到绑匪行踪,赶在男孩受到伤害之前,成功把人救了出来。一共三名绑匪,两人因拒捕被当场击毙,另一人得了失心疯,不久后在精神病院自尽身亡。」 毕景卿舔了舔下唇,一颗心提了起来:「听你的意思……还有另一个结局?」 「另一个结局,细节更具体一些。」梁莫言轻声道,「从绑架发生后三小时,韩陌城首次接到勒索电话开始,每隔两个小时,绑匪都会发来小韩谨的照片。照片上,那孩子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绑匪想用这种方式,来击溃父母的心理防线。」 毕景卿手一抖,茶水洒到了裙子上,亚麻布料湿了一块,他却顾不得擦。 「但也多亏了这些照片,才给了警方线索。韩氏夫妇报警后24小时,也就是即将收到第十二张照片时,警方成功锁定了绑匪的藏身地,一处废弃工厂。」 「警方本来想趁着绑匪给孩子拍照,放松警惕的时候出动,但是那第十二张照片,却迟迟没有发过来。」梁莫言的嗓音不徐不疾,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越发低沉,「每多拖延一分钟,孩子就多一分危险,所以警方最后决定不再等待,由特警打头,直接沖入工厂营救。」 毕景卿的情绪被他带动起来,上半身前倾,聚精会神:「他们成功了?」 「他们……」梁莫言语气微妙的顿了顿,「他们意外的亲眼目睹了,一场异常血腥的过度杀戮。」 * 东塔楼顶层。 桃叶放轻脚步穿过走廊,把手里的餐盘放在紧闭的房间门口,再收走原封未动的旧盘子。 三少爷……又没有吃饭。 她敲了敲门,里面无人回应。 桃叶本该直接离开,却犹豫着站在原地,小心翼翼的把耳朵贴在门上。 她是韩家新聘用的佣人,刚入职不到十天,唯一的工作就是照顾三少爷的起居。 她平时也并不住在东塔楼,工作很简单,只需要早中晚三次,把食物送到三少爷门前。 老管家耳提面命的告诉她,千万不要做多余的事情,三少爷喜静,讨厌人打扰,如果吵到了三少爷,是会被直接赶出去的。 但桃叶觉得,老管家太危言耸听了。 她入职那天,恰好见到归家的三少爷。年轻男人挺拔高大的背影立在阳光下,像一尊顶天立地的神明。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气质那样特别的男性,哪怕没看到正脸,都足够她一阵脸红心跳。 她还听到过三少爷的声音——第一次送饭的时候,她做了自我介绍,三少爷回了一句「谢谢」——虽然话少,但声音很好听,低沉悦耳。 她觉得,那样有礼貌的三少爷,怎么会因为被打扰,就把人给辞退呢? 「三少爷?」桃叶大着胆子,小声唤道,「您从昨晚回来就没吃东西……是身体不舒服吗?」 里面仍然无人回应。 桃叶越发觉得三少爷是出事了,她握住房门把手,纠结了好一阵子,终于还是克制不住心底的好奇和担忧,小心翼翼的拧开门,走了进去。 * 韩谨躺在床上,瘦削的脸颊遍布汗珠,双眼紧闭,嘴唇泛白起皮,已经很久没喝水了。 梦里,他又回到那个改变了他人生的十岁生日。 在那座废弃工厂里,时间的概念因疼痛而模煳不清。浑身都是冰冷的,只有掌心的碎玻璃还有温度,被他打磨得尖锐。 像一把足以剔骨剥皮的尖刀。 那个总是用噁心眼神看他的男人在他面前蹲下的时候,他的目光聚焦在对方粗硕的颈部。丛生的血管盘踞于薄薄一层皮肉之下,看似团团簇拥,实则脆弱不堪,像一座摇摇欲坠的生命之塔,经不住悬丝之重。 男人对着他笑,露出发黄的牙齿和肥厚的舌头,和童话故事里磨牙吮血的狼外婆并无不同。 第166页 韩谨看着他,看到的并不是自己的同类,而是一头野兽,丑陋贪婪,毫无存活的价值。 男人俯下身来的时候,他抬起两只青紫的手臂,仿若迎合。 男人笑得更兴奋了,全然没注意他猩红且冰冷的眼。 磨尖了的玻璃片切割皮肉丝毫不费力气,比他想像中还要简单。 鲜血喷涌而出,泼洒了他一头一脸。 那种温热与任何一种温热都截然不同。 韩谨知道,在那一瞬间,过去的他死了,崭新的他,以野兽的面貌重生。 …… 「醒……醒醒……」 「少爷?三少爷……」 微弱的唿唤声从遥远的地方传来,韩谨的唿吸急促到了极点,浑身肌肉紧绷,紧闭的双眼之下,眼球飞速转动。 察觉到人类体温接近的瞬间,梦中的景象和现实的感知重叠,他勐的抓住伸向自己的手,把人拉拽到面前,用力挥动右手里死死握着的东西—— 「啊!!!!」 女人尖锐悽厉的惨叫声,瞬间响彻整个东塔楼。 第97章 无法醒来的噩梦&拯救我的小狗 东塔楼,书房。 「……三名绑匪的确死了两个,但并不是被警方击毙的。」梁莫言道,「他们冲进那座废弃工厂的时候,一名绑匪浑身是血,已经断气了。另一名被瘦小的男孩压在地上,孩子手里握着一块磨尖的碎玻璃,疯了一样的往那人身上捅……那人浑身上下全是锐器造成的开放性伤口,连五官都看不清楚了……直到警察进来,那孩子都没有停手。」 「最后一个被吓疯了,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嘴里念叨着谁都听不懂的话,一看到警察就放声大哭……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被绑架的那个。」 梁莫言已经尽可能用简单的词彙含蓄描述了,但毕景卿仍然可以从只言片语里想像出当时的惨状。 磨尖了的碎玻璃……能被孩子藏起来作为攻击武器的,能有多大一块?那样小的东西,居然把一个成年人割伤到面目全非的地步,甚至把另一个人都吓疯了……韩谨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越是想像,毕景卿浑身上下就越是发冷,只有贴合着茶杯的掌心皮肤还残留着些许暖意。 倒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心疼。 被绑架整整24个小时,对于一个年仅十岁的孩子来说,得是多么可怕的经歷?更糟糕的是,那些绑匪还不仅仅满足于勒索,还要殴打他,凌虐他,折磨他,作为索要金钱的筹码。 毕景卿出了一会神,缓缓吐出一口气来,灰色眼眸亮的发冷,隐隐透出刀刃般的锋芒。 「阿谨很厉害,在那样的绝境下,都能想出办法自救。」 梁莫言微笑着看他,像是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 「可惜,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样,有一颗剔透玲珑心。」 「什么意思?难道说……」 毕景卿蹙眉,他忽然想起自己身处的这座东塔楼,想起这里的死寂和孤独,想起韩谨像是被驱逐一样,独自居住在远离本馆的角落。 「韩陌城和吴美珠坚持要跟着特警一起冲进去,没想到却正好撞见韩谨发狂行兇的一幕。」梁莫言嘆了口气,「亲眼看到儿子杀人,给吴美珠造成了很大的刺激,她转身逃出工厂,当场晕了过去。韩陌城稍微好一些,但也拒绝接近韩谨,最后还是特警把安抚住孩子,抱出来送去医院的。」 「韩谨出院后,便独自搬到了东塔楼居住,学校也不再去了,从此再没有在公开场合露过面。韩陌城对外绝口不提绑架一事,彻底封锁了消息,只说小儿子性格孤僻喜欢独处,实际上是变相的把亲子软禁看管。」 毕景卿难以置信:「他们怎么可以这样?阿谨是为了自保才杀人的,又不是什么变态杀人狂!那可是他们的亲生儿子!」 他实在是气不过,霍然起身:「这就是他们让阿谨单独住在东塔楼的原因?他们害怕他忽然发疯,把自己给杀了?呵,表面上一家人其乐融融,实际上却只顾着自己死活,他们怎么可以这么自私?!」 且不说韩谨遭受那么长时间的折磨,韩氏夫妻的疏忽大意后知后觉到底占多大责任,就说他们找到韩谨时的表现,就足够让人寒心! 「小孩子遇到这么大的事,肯定会导致很严重的心理阴影,他们不陪伴孩子也就罢了,居然还把他驱逐到东塔楼,让他自生自灭!阿谨投胎到他们家,真是倒大霉了!」 毕景卿捂着自己的胸口,只觉得一颗心疼得都快不会跳了。 韩谨的过去如此沉痛惨烈,可在他面前时,却总是一副阳光开朗的模样……原来都只是为了迎合他的喜好刻意伪装,而之前的五次回溯,他竟然从未察觉。 梁莫言说的是对的,韩谨并不是在短短几天内变了,而是终于恢復了原本的样子。 他其实本就是阴鸷的,偏执的,骨子里蠢动着疯狂因子的,就像这座被时光封印的东塔楼一样。 那个被逼入绝境的男孩,其实从未走出过那座鲜血横流的废弃工厂。 有些噩梦,恐怕要耗尽一生的时间才能醒来。 看着毕景卿为了韩谨如此义愤填膺,梁莫言眼底的笑意深了一些,渐渐的又浅淡了些,像一片波澜起伏的海,藏着无人可知的秘密。 「知道了这一切,你打算怎么办?」 第167页 他双手十指交叉相握,抵住下颌,饶有兴致的看着毕景卿,好奇他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毕景卿停下来回踱个不停的步子,注视着坐姿优雅,静静端详着自己的成熟男人,下定决心—— 「……我会成为童话故事里的王子,带着我的长髮公主,逃出不见天日的高塔。」 虽然有些矫情,但这的确是他心之所愿——不管是真实存在的这座东塔楼,还是韩谨心里那座囚牢,他都会带他逃出来,奔向光明灿烂的未来! 梁莫言笑着看他,提醒道:「韩陌城虽然对他心存戒备,但韩谨始终是他最年幼的孩子,曾经百般疼爱捧在手心。你想带走他,可没那么容易。」 他话音刚落,一道高亢尖锐的女性尖叫声,就贯穿了整个东塔楼。 「是从上面楼层传来的!」 毕景卿反应很快,立刻拉开门冲出去,梁莫言紧随其后。 * 一声尖叫,惊动了整个韩家,老管家神情严肃,立刻拨打内线电话联繫东塔楼守门的保安:「桃叶出来了吗?」 得到否定的答案后,老管家脸色越发难看,低声对坐在书桌前的韩陌城解释道:「估计是新来的小姑娘不懂事,冲撞了三少爷。我这就过去看看。」 「去吧。」韩陌城不甚在意,摩挲着茶杯道,「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下次记得找个懂事些的。」 「是。」老管家毕恭毕敬的欠身,却没有立刻离开。 「还有什么事?」 老管家迟疑道:「梁先生带着女伴住在东塔楼,要是被他们撞见……」 「梁莫言啊,他怎么会跑到那边?」 「说是本馆娇客多,不好打扰。」 韩陌城笑了笑,道:「果然跟传闻中一样,京赫的梁总消息灵通的很,什么事都逃不过他的耳朵。随他去吧,他虽然年轻,但一向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是。」 * 女孩悽厉的尖叫一声接着一声,毕景卿和梁莫言循着声音上到顶楼,一连推开好几扇门都不对。 塔楼是圆形结构,放大了声音的同时,也让来源变得难以辨认。毕景卿神情严肃,忽然想起昨晚和不久前两次察觉到的窥探视线,飞快辨别方向后,笃定的朝着其中一个房间跑去。 刚跑出去两步,尖叫声就戛然而止,毕景卿一颗心悬在半空,勐的撞开房门—— 晕倒的女孩躺在地上,高大瘦削的年轻男人压在上面,高高扬起的手里,硬质金属的反光一闪而过。 「韩谨!!」 …… 声音…… 好熟悉的声音……是谁? 是很重要的人,爸爸,妈妈,还是大哥二哥? 不,都不是……他们很重要,但他在黑暗中等了很久很久,他们从没有来过。 他已经习惯了等待,习惯了站在原地,直到有一个人,发现了总是被遗忘的他。 「阿谨,你怎么一个人收拾游泳馆?我帮你吧!」 「阿谨,你要多跟其他人一起玩,阳光开朗的男孩子才会受欢迎。」 「阿谨,抓紧时间找女朋友,到时候景卿哥帮你把关。」 「阿谨,你的梦想一定会实现,哥等着你拿金牌的那一天!」 …… 有一个人,曾经牵着他的手,走出那座经年不改的血色围城。那是他自十岁后就再不曾拥有过的温暖,所以他就算是死,都不甘心放手。 那个人是……那个绝对不能忘记的人是…… 「哥……景卿哥……」 干涩的喉咙挤出曾唿唤过千百遍的名字,紧握着的手一松,一个东西滚落在地。 「阿谨!」 毕景卿扑上去,抱住男生软倒的身子,急切的喊道:「阿谨!你怎么样?没事吧?」 韩谨艰难的睁开双眼,却只能看清一个模煳的人影,黑髮垂落,削肩细腰,与记忆中样子不太像,但鼻端嗅闻到的,又是熟悉至极的,令人安心的气息。 「哥……你怎么……留长髮了?」他恍惚的扯出一丝笑,喃喃道,「不过……长发……也很漂亮……你一直都很好……」 毕景卿被他虚弱至极的样子吓坏了,抱着他上下检查:「阿谨,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我……我没有伤害她……」韩谨渐渐闭上眼,嘴里仍在小声说着,「只是……只是在做噩梦……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我知道。」 毕景卿握住他的手,看向地面。那个被韩谨紧紧抓着的「兇器」并不是什么危险物品,而是他送的礼物,那块运动手錶。 「我……不是故意伤害你的……妈妈……」 那双本该漆黑明亮的眼眸,彻底合上了,湿漉漉的眼睫毛颤抖着,像一阵风过就被摧毁的蝉翼,嘴里却还念叨着「妈妈」两个字。 毕景卿抱紧他,瞬间泪盈于睫。 他最近常常因为韩谨落泪,但这一次,是他最难过的时刻。 之前的韩谨不管是开朗还是阴郁,偏执还是兇恶,至少他看起来还是活生生的,眼里有光的。 但是现在,躺在他怀里的这个韩谨,却像个没有生机的破布娃娃,像极了十二年前,那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小男孩。 梁莫言一直站在门口静静看着,此时忽然侧目看了看身后,低声道:「有人来了。」 第168页 老管家低沉的声音传来:「去,把三少爷控制起来,医生马上就来。」 第98章 你怎么这么傻&就算忘记我也没关系 保镖们很有经验,一进门就一左一右的想要制服发狂的三少爷,却没想到小女佣和韩谨都是昏迷状态,倒在地上。 「管家,这……」 老管家分开人群走到前面,却不肯迈进房间,隔着一段距离,眯着眼打量房间内的情景,蹙眉道:「桃叶送去西塔楼,三少爷送去医院。」 保镖分出一个人来抱走桃叶,剩下的人背起昏迷的韩谨,带着他快速离开。 他们走后,大衣柜的门忽然打开,梁莫言牵着毕景卿从里面走出来,无声无息的跟着下楼,目睹他们把韩谨带上一辆商务车。 梁莫言的司机已经等在东塔楼后门,接上两人之后,便悄悄缀上商务车,直到抵达一处位置偏僻的小医院。 焦急的等待了大约半小时后,老管家又带着一群人匆匆走出医院,毕景卿眼尖,一眼看到走在老管家身边的韩煜。 「那位二少爷怎么也在?」 不仅在,看起来心情还很不好的样子,一张俊脸黑的彻底,老管家则讨好的笑着,嘴里不停解释着什么。 梁莫言并不惊讶,道:「这位二少爷可是位妙人,只知道吃喝玩乐,对家里的一切都漠不关心,十之八九是来打探韩谨的病情了。」 毕景卿苦笑:「那倒是和我们一个目的了。」 等商务车开的不见踪影了,他们两个才迈进医院。医院似乎是私人性质的,别说病人了,就连坐班的小护士都没有,两人一直上到二楼,才迎面撞上一个穿白大褂的年轻医生。 医生看到他们愣了一下,蹙眉道:「你们是……?」 「我们是韩谨的朋友,来看看他。」毕景卿穿着女装不便开口,梁莫言代为回答。 医生打量他们一番,看毕景卿的眼神有点奇怪,随即用手指了指他:「这位先生跟我来吧,另一位就在这里等。」 毕景卿没想到会被他一口叫破身份,尴尬不已,但惦念着韩谨,也顾不得那么多,赶紧跟上去。梁莫言好脾气的笑笑,竟然真的留在原地等待。 病房里,韩谨打着点滴,仍然昏迷不醒。毕景卿坐在病床边,担忧的握住他的手。医生走过来,调了调点滴的流速。 毕景卿看着医生胸前名牌上的「徐令」二字,问道:「徐医生,阿谨他怎么样?」 徐令冷冷淡淡的答道:「暂时死不了。」 这一句话说的毕景卿心惊肉跳,急忙追问:「他病得很严重吗?您治不好他吗?」 「他如果继续这样滥用药物,早晚会搞死自己。」徐令重重哼了一声,「不想活了还不如直接跳楼,何苦折腾别人?」 毕景卿脸色发白,蹙眉道:「徐医生何必这样说?阿谨他有多不容易,您难道不知道?」 徐令板着脸说:「他不容易,我难道就容易了?四年前他去京城上大学的时候还好端端的,回来就把自己折腾成个短命病的样子,我这个做医生的上哪里说理去?」 毕景卿握紧韩谨因打针而冰凉的手,喃喃道:「他变成这样,都是因为我。」 徐令闻言,严肃道:「你果然知道他在京城发生了什么,我在他手机里看过你的照片!要是想救他的话,就把前因后果都原原本本告诉我。」 半小时后,徐令从病房里走出来,发现梁莫言还等在外面,不耐烦的抬抬下巴:「你可以进去了。」 梁莫言走进病房,看到毕景卿呆呆坐在床边,不由嘆了口气,拉起毕景卿的手腕看了看。 腕间一圈青紫的指痕,是被韩谨无意识间掐出来的。 「我们该走了。」梁莫言道,「继续留在这里,被韩家人发现就不好了。」 毕景卿仿佛没听到,定定的看着韩谨,轻声道:「梁总,我很后悔。」 梁莫言放柔了嗓音:「后悔什么?」 「后悔我自己,白白虚耗那么多时光,却从没看清他到底想要什么……他一直想得到家人的爱,却怎么都得不到,便把期待寄托在我的身上,我却从没给他足够的安全感。他太害怕失去了,所以才做出那些疯狂的举动。」 说着说着,他红了眼眶:「他怕伤害我,宁愿把自己折磨成这个样子……他怎么这么傻?」 这傻子,哪里是个会发疯杀人的?他宁愿杀了自己,都不肯伤害自己在乎的人……真是个笨蛋! 阿谨……这一次,换哥来疼你,爱你,保护你。 毕景卿轻轻吻上韩谨干燥开裂的唇,一滴泪滑落眼角,落在韩谨颊边,温热熨帖,恰到好处的安抚了男生不安躁动的灵魂。 他紧皱的眉头缓缓舒展开,罕有的沉入没有噩梦侵扰的安眠。 梁莫言沉默的看着这一切,无奈的勾唇笑了笑——他倒是觉得,韩谨已经足够幸运了。不是每个沉沦在地狱里的灵魂,都能等到拯救自己的那个天使。 * 回韩家的路上,毕景卿心情始终不佳,干脆闭眼假寐。 系统终于找到机会汇报:【宿主,韩谨的好感度一直在快速下降,现在已经降到三十多了。以这个速度,到明天一早,他的好感度就要降到零了!】 毕景卿神色郁郁,回想起刚才在病房里的对话。 第169页 徐令听他说完前因后果之后,便用同情的眼神看他,坦言相告韩谨服用药物的副作用。 镇定类的药物会让韩谨不再失控保持清明,却也会让他变得迟钝,麻木,短时间内忘记可能导致强烈情感波动的诱因,封闭自我。 导致韩谨情绪强烈波动的那个诱因,毫无疑问就是他。 「徐医生,你的意思是……他会忘记我?」 「我知道你肯定不希望看到这个结果。」徐令耸耸肩,「作为医生,我也不想让他靠服药来控制情绪,但三少爷从来都不是一个乖乖听话的患者,他一向不肯遵医嘱。」 「他到底为什么非要吃那种药?」 「因为他认为服药是见效最快的办法。我一直不明白他在急些什么,直到现在。」 「……」 看着毕景卿懊恼不已的样子,徐令眼中掠过一道精光:「这位先生,针对三少爷的病情,如果你愿意做出一定牺牲的话,或许还有一个治疗方案可以试试。」 …… 毕景卿修长的手指蜷曲几次,轻声道:【没关系,会有办法的。】 就算韩谨忘记他,好感度降到零,也没有关系。就当做是重新再回溯一次,他总有办法让他重新想起来。毕竟他最擅长的,就是百折不挠,重头再来。 回到韩家城堡的时候,已经到了黄昏时分。毕景卿看向车窗外,发现城堡外热闹非常,各色豪车停满了草坪,或高挑美丽或娇小可爱的女孩陆陆续续从车上下来,带着行李入住本馆。 他忍不住勾起一个嘲讽的笑:「阿谨在医院里昏迷不醒,韩陌城和吴美珠却只顾着招待未来的儿媳……真不知道这所谓的相亲到底有什么意义。」 梁莫言笑了笑:「把这看作是一场闹剧就好了。韩谨就算是病了,恐怕也不会随便他们摆布。」 他把车子开到东塔楼,避开本馆的热闹,带着毕景卿直接回到房间。 * 和毕景卿一样的疑问,也从韩煜口中问出。 「大哥,小弟的状态真的很不好!」他对着翻看文件的韩敕发脾气,「你倒是劝劝爸妈,快把这劳什子的相亲取消,小弟需要静养,哪来的精力应付那些女孩?」 韩敕任由他抱怨,平静的说:「阿煜,你该不会是看上来做客的哪个女孩子了吧?」 「你说什么?!」韩煜气得一把拽起哥哥的领子,「韩敕!你脑子坏掉了吧?!」 「既然不是,那就不要多管闲事。」韩敕轻而易举的拉开他的手,「韩谨必须尽快结婚生子,这是父亲的决定。」 「我不明白!小弟年纪不大,何必着急?我都还没有结婚呢!」 「因为你一向不服管教,让你老老实实结婚比登天还难。」韩敕看他一眼,顿了顿,「而我和你嫂子,至今都还没有孩子。」 「这……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和你嫂子,很难生下孩子了。」说到这里,韩敕古井无波的神色终于有了波澜,「但韩家需要一个继承人。」 韩煜瞠目结舌:「你……你们把主意打到了小弟身上?你想过继他的孩子?!」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韩敕揉了揉眉心,「他的精神问题也许会遗传,也许会生下不健康的孩子……只能寄希望于多生几个,总会有好的。」 韩煜深受打击,难以置信的摇头:「大哥,你就完全不在乎小弟的健康?你怎么……怎么能把他当成一个生育工具?!」 「他姓韩,家里养他到这么大,为什么不能为家族做出些牺牲?」韩敕理所当然的反问,「韩煜,你也该长大了,你可知道,如果不是韩谨忽然回来,这场相亲,本来是要为你举办的?」 韩煜一怔,脸色倏地煞白。 「在韩谨这件事情上,你也是既得利益者。明白了这一点,就老老实实闭上嘴,不要再多管闲事了。」韩敕冷冰冰的笑了一下,「更何况,结婚生子这件事,韩谨是心甘情愿的。」 第99章 记忆封锁&放下身段恳求 这天晚上,本馆热闹非常。 出身非富即贵的小姐们如同娇艷的花朵,给厚重的古堡增添许多童话般甜美的氛围,吴美珠喜笑颜开的穿梭在女孩们之间,尽心尽力的款待招唿,表面热情非常,实则暗中观察着这些儿媳候选人。 每个应邀前来小住的女孩,都很渴望嫁入韩家,纷纷竭尽全力的展示自己,逢迎讨好,结果自然是宾主尽欢。 唯一的遗憾,就是这场名为聚会实为相亲的男主角始终没有露面。小姐们从翘首以盼等到失望万分,纷纷围着吴美珠问三少爷去哪里了。 「阿谨那孩子好多年没回沪市,去找自己那群朋友玩了。我已经给他打过电话了,他明天一早就会回来。」吴美珠笑得亲切,掩口笑道,「他啊,只是看起来兇巴巴的,其实看到女孩子就害羞,不知道该怎么跟你们相处罢了。」 「原来三少爷板着脸是在害羞啊?太可爱了!」 「三少爷就算不笑也很帅,昨晚他看着我的时候,我连唿吸都忘了……」 「小梨你不要犯花痴了,三少爷什么时候看着你了?怕不是你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围坐在吴美珠身边的女孩们互相开着玩笑,嘻嘻哈哈闹成一团。 直到一个高挑美丽,穿着亮银色长裙的女孩子走过来,勾着殷红的唇淡淡道:「……你们倒是会白日做梦。」 第170页 女孩们的笑声戛然而止,扭头看到她,脸色微变。 是曲溪,做珠宝生意的曲家独女,也是今晚身份最特殊的娇客——曲家和吴美珠合作关系紧密,吴美珠几乎是看着曲溪长大的,情分不一般。 吴美珠看到她,立刻笑着招唿:「溪溪来啦?快过来坐,从鹏城赶过来累不累?」 曲溪笑着依偎到她身边,不客气的挤走了两个离得最近的女孩,搂着吴美珠的手臂撒娇:「吴姨,我来迟了,谨哥哥没生我的气吧?」 「他敢!他要是欺负你,你尽管来跟我说,我替你做主。」 这次给韩谨相亲,吴美珠最看好的就是曲溪,觉得这孩子知根知底,有家底也有本事。韩家最需要的,就是这样表里双全的儿媳。 曲溪一来,就彻底霸占了吴美珠,其他女孩连插话的机会都没有,很快就悻悻的散了。 等她们都离开后,曲溪凑到吴美珠耳边说悄悄话:「吴姨,这么多竞争对手,我都没信心了,您可得向着我才行!」 吴美珠笑着捏她鼻子:「你啊,真是个小人精!」 两人笑闹着依偎在一起,像极了感情极好的一对母女。 舞厅的落地窗外,韩谨坐在徐令的车子里,半开着车窗,指缝间夹着一根烟,神色漠然的吞云吐雾,遥遥看着屋内一片热闹,仿佛一个局外人。 夏夜的风燥热,青色的烟气散不出去,熏得徐令直皱眉头。 「什么时候学会的抽菸?运动员应该不允许吸菸吧?」徐令说着,就想抢韩谨指缝间的烟。 韩谨躲过去,淡淡道:「我已经不是运动员了,你别多事。」 徐令运了运气,决定不跟病人计较,又道:「那个药,我都跟你说了一天只能吃一次,你老实说,今天吃了几次?」 「两次?三次?也可能是四五六次,不记得了。」 「韩谨!你要是想死,就他妈的从东塔楼上跳下去,别增加我的工作量!」 韩谨无动于衷,吐出一个烟圈道:「徐令哥,你别担心,我现在感觉好多了,以后会按医嘱吃药的。」 徐令嘴上不饶人:「我看你是迴光返照了。」 「怎么会?」韩谨失笑,「我是真的好多了。」 徐令回过头来仔细看他,发现他虽然嘴角努力上挑,却根本做不出一个笑脸,一双黑漆漆的眸子像是结了冰,玻璃珠似的漠然无神。 这明显是过量用药的反应。他不是觉得好多了,而是被药物封闭了情绪和感知,甚至……有可能连记忆都被封锁了。 徐令试探着问:「你还记得自己为什么要回沪市吗?」 韩谨怔了怔,瞳孔微微颤动,随即用力闭了闭眼,道:「当然记得,我是回来相亲的。」 他嘲讽的笑了笑:「我那好大哥生不出孩子,不得不寄希望于我。说来也有意思,他倒是不怕我给他搞出个天生精神病的孩子……大概是不捨得为难二哥吧。」 徐令又问:「那京城呢?你就这样放手不管了?」 韩谨短暂的沉默,抬手揉了揉眉心,终于掐灭指间香菸,拉开车门迈出去,冷声道:「我不会再回京城,那里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望着他大步离开的背影,徐令拿出手机发简讯。 【已归,记忆封锁。】 * 毕景卿蜷缩在梁莫言怀里,怔怔看着手机屏幕。 就算徐令没有发来这条消息,他也知道韩谨已经彻底忘记他了。 系统通报好感度降到零的时候,语气沮丧的像是下一秒就要死了。 他心里更不好受。之前的那么多次回溯里,韩谨的好感度从没低于过四十。他一向是最好攻略的对象,初始数值就特别高,始终作为好弟弟好朋友,默默陪在他身边。 可是现在,他们之间始终牵繫着的那条线,被药物彻底斩断。 下次再见面时,韩谨会用看陌生人的眼神看他……他在他眼里,和其他人不会有任何不同。 抹杀掉所有的喜欢和爱,也就抹杀掉了所有的危险——那个固执的笨蛋,非要用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来确保他的绝对安全。 「怎么了?」梁莫言抽走他的手机,抬手遮住他的眼,「很晚了,该睡觉了。」 毕景卿嘴唇翕动,轻声道:「抱歉,梁总,我没有信守承诺。」 他今天做了很多超出梁莫言指示的事情,如果男人想要计较的话,完全可以惩罚他。 梁莫言低低笑了一声:「看在你主动认错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男人的体温仍然很低,说话时胸腔微微震动,透过身体传递过来的声音,比平时更加低沉悦耳。 毕景卿犹豫了一下,抬手环抱住梁莫言劲瘦结实的窄腰。 「嗯?」梁莫言语气里的笑意更浓,「又有事求我?」 毕景卿应了一声,小声说:「有很多事要求您,我想救阿谨,但是只凭我自己做不到。」 他顿了顿,等待着,梁莫言却迟迟没有回答。 他有点心急,急切的说:「报酬的话,不管是什么,您尽管提,我都可以——」 「嘘。」男人竖起食指抵住他的唇,嘆了口气,「为了另一个男人,跟我说什么都愿意做,这可不是我喜欢的交易。抱歉,卿卿,这样可打动不了我。」 「但是……但是我没有别的办法了……」 第171页 「错了。你在我这里,永远有法可想。」梁莫言抚摸着他柔软的唇,意味深长的说,「宝贝儿,你忘了吗?我教过你的,这种时候,应该怎么做?」 毕景卿怔了怔,忽然明白过来,羞耻的红晕瞬间遍布脸颊。 这个恶劣的男人,是在逼着他放下身段恳求。 你不是想帮韩谨吗?那就放下尊严放下脸面,让我看看你的决心。 短暂的挣扎后,毕景卿嗫嚅着,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吐出细碎的字句:「梁总,求……求您了……」 男人的手臂圈着他的腰肢使力,语气慵懒的调笑:「什么?我听不见。」 毕景卿不得不涨红着脸又重复了一遍:「求您了,帮帮我吧……」 「唔,感觉不到诚意啊……」 毕景卿强忍住羞耻,小猫似的用鼻尖蹭男人高挺的鼻樑,撒着娇恳求:「梁总,求您了……您就答应我吧……」 男人一言不发的享受了一会儿,忽然扣住他的后脑,削薄的唇不由分说的吻了上来。 两唇相贴的瞬间,毕景卿忘记了一切。 他心底所有的担忧,委屈,不安,恐惧,全都在这一刻融入男人微凉的体温,被温柔而又霸道的掠夺恰到好处的安抚。 男人像是比他更了解此时的他需要什么,予取予求。 这是他第一次体会到梁莫言的温柔,像无处不在的夜色一样,隐秘又厚重,悄无声息的把他包裹其中,仿佛可以容纳他所有的痛苦和悲伤。 不知过了多久,禁锢着后脑的力道终于放松,毕景卿红着脸退开,讷讷的说不出话来。 他觉得梁莫言是在借着这个吻安慰自己,但又难以置信,疑心是自作多情。 他不敢问,怕遭到耻笑,只能躲在对方怀里假装鸵鸟。 梁莫言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抱着他,拍拍他的后腰哄道:「睡吧。」 「那我求您的事……」 「要不是答应你了,我会放你睡觉?」男人嗓音微哑的感慨,「教你学会了这招,到头来却是我受罪。」 「我……我可以帮你……」毕景卿不好意思欠他人情,挣扎着想爬起来。 「乖,别乱动。」梁莫言吻了吻他的耳垂,柔声道,「睡吧。」 他的耐心,远超怀中少年的想像。有些事情,从来都不必急于一时。 第100章 你是属于我的&那个美人是谁 第二天早上,本馆一楼的会客厅被佣人们摆上大大小小的圆桌,装饰成茶餐厅的样子。女孩们鱼贯而入,交口称赞女主人吴美珠的别致心思。 她们的衣着打扮绝不像是来吃早餐的,倒像是来比美,一颦一笑都带着巧思,让整个会客厅笼上一层迷人的娇艷光彩。 之所以这么费劲心思,是因为她们都记得吴美珠昨晚的说辞。韩谨今天一早就会露面,她们急需给这位刚回到沪市不久的贵公子留下一个好印象。 她们翘首以盼,等来了韩陌城和吴美珠、韩敕和许佑冉两对夫妇,却迟迟没等到单身的二少爷韩煜和三少爷韩谨,心里着急,面上却不敢表现,如坐针毡。 唯独曲溪很淡定,姿态优雅的捏着调羹小口啜饮,半点急色不露。 她其实根本没把这些女孩放在眼里。在她看来,这些所谓的竞争对手,不过是自己的陪衬罢了。 韩谨儿时的那起绑架事件,对于沪市真正的豪门而言,根本就不是秘密。大家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卖韩陌城个面子,权当不知道罢了。 但婚姻大事,就不能继续煳弄了。一个小时候就亲手杀过人、疑似有精神问题的男人,但凡是心疼女儿的,都不捨得把孩子嫁过去。 曲溪看得很清楚,在场的这些女孩,家世背景胜过自己的,出身都不好,一水儿的私生或是旁支,出身好的,家境又都不如自己,高不成低不就。 和这些女孩比起来,她曲溪未必是最好的,却一定是最合适的。 而她之所以愿意嫁给韩谨,唯一的原因,也只是合适。 她的父亲躺在病床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咽气。两个哥哥吃喝嫖赌只知道玩乐,撑不起家业。她想要接手生意,却因为是女孩,被董事会百般阻挠…… 如果能嫁给韩谨,有吴美珠和韩氏在背后撑腰,董事会选她做继承人的可能性才会大一些。 曲溪放下调羹,拿起纸巾,矜持的擦了擦唇角。 她一向想的很清楚,如今只希望那位韩三少爷,也能有颗清醒的头脑,大家各取所需。 忽然,女孩们躁动起来,曲溪循着众人的目光,看向会客厅门口。 一个三十岁左右的俊美男人,牵着一个高挑女孩的手,缓缓走了进来。 「那是谁?好帅!」 「看年纪跟二少爷差不多,难道是二少爷的朋友?」 「那位浪荡子的朋友?那可不是什么好人……」 「别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了,二少爷要是看上你,你估计半夜都要笑醒!」 女孩们压低了声音小声议论,说什么的都有,却都不约而同的盯着那英俊成熟的男人看。 连曲溪都受到吸引,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她不得不承认,这个陌生男人看起来的确气度不凡,举手投足贵族般优雅,对待身边的女伴更是体贴入微,连椅子都亲手帮她拉开,成熟男人的魅力内敛又深沉。 第172页 毕景卿硬着头皮承受着女孩们目光的洗礼,拦住梁莫言要帮自己夹菜的手,小声说:「我自己来就行。」 「你忘了要听我的话了?」梁莫言挑眉看他,「韩谨还没来,你现在是属于我的。」 毕景卿很想纠正他这种错误思想,但眼看着自己的刀叉都被男人不由分说的收缴,只能无奈的嘆了口气。 他总是拿梁莫言没办法,尤其是今天早上起来,他忽然发现梁莫言腕间的祖母绿袖扣换成了青金石的,就更加不敢反抗了。 戴青金石袖扣的男人要比祖母绿宝石时更霸道专横一些,毕景卿尽可能的顺从,乖乖的在众目睽睽下被对方餵食。 女孩们有的羡慕,有的不屑,议论声更大了。 梁莫言一边照顾毕景卿吃饭,一边和韩陌城低声交谈,没一会儿,所有人都看出来他其实是韩陌城的朋友。 他的突然出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没人发觉本馆外的彩屏上,韩煜正跟韩谨拉拉扯扯。 「阿谨,你快点回京城去!」 韩谨对这位便宜二哥并无太多好感,随口道:「为什么?」 「大哥他想要你的孩子做继承人!他自己生不出孩子来,就想利用你做工具人,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我不会离开沪市的。」韩谨勾了勾唇角,脸颊的肌肉却是僵硬的,「至于孩子,他要就给他,我无所谓。」 韩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是认真的吗?你真的是心甘情愿回沪市来……结婚生子?」 浪荡多情了小半辈子的他,无论如何都不能理解韩谨的想法,更不能接受一个无辜的孩子,就因为韩敕需要继承人这样的可笑理由,诞生于一段没有任何感情基础的婚姻。 但韩谨却用没有任何情绪的眼神看他,甚至不屑的嗤笑一声,撞开他的肩膀走向本馆。 韩煜怔怔的望着他的背影,脑海一片混乱——这个家,和这个家里的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小弟这次回到沪市,仿佛颳起了一阵风暴,改变了原本正常的一切? * 摆脱了缠人的韩煜,韩谨赶在早餐结束前抵达会客厅。 佣人们已经把餐盘撤下,换成英式红茶和甜点,看到他进来,又赶紧去准备早餐。 韩谨一身随性的休闲装,面颊虽然有些瘦削,却也衬得俊朗的五官越发深邃,面无表情的扫视整个大厅,没有任何情绪的冰冷眼眸,让一众小姐下意识的垂下了头。 唯独曲溪,不仅没有露出惧色,反而对他微笑。 韩谨对她有些印象,不置可否的点点头算作打招唿,刚要拉开椅子坐下,吴美珠就道:「来的这么晚,大家都等着你呢。快去挨着溪溪坐,人家昨天晚上从鹏城赶过来的。你们两个好久没见了,正好叙叙旧。」 韩谨对坐哪里没意见,听她这么说,就把椅子推回去,朝着曲溪的方向走去。 经过圆桌边缘的时候,他忽然听到餐具掉落的轻响,脚步微顿。 一道轻柔沙哑的嗓音响起:「抱歉,勺子……不小心掉了。」 韩谨垂眸,果然看到一把银色小勺掉在自己脚边。他皱了皱眉,俯身去捡,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伸过来,恰好和他的指尖碰到。 接触的皮肤只有非常小的一部分,韩谨却有种被电流击中的错觉,勐地收回手。 「不好意思。」对方仍是温柔的语气,「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那只手捡起掉落的勺子,收了回去,雪白的腕子消失不见。 韩谨心底忽然涌起一阵遗憾,直起身子后,却连循着声音去看一眼对方脸的勇气都没有,加快脚步离开,去曲溪身边的位置坐下。 女孩娇软动听的嗓音絮絮的说着什么,他却半点听不进去,维持着僵硬的姿势坐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该拿起刀叉吃饭。偏偏这时,主桌那边又传来动静。 背对着他的一男一女站起身,他的父母和兄嫂也跟着起身,两边客气的交谈几句,陌生男人就牵起身边女孩的手,带着她离场。 韩谨的目光不自觉的追随着那道纤细修长的高挑背影。 女孩穿了一条天青色的丝质长裙,紧窄的腰肢掐的很细,白皙光裸的后背用细长的肩带交叉勾勒出振翅欲飞的蝴蝶骨,纤细的骨骼之上覆盖着薄薄一层肌肉,脆弱的美丽与勃发的生机杂糅在一起,性感到不可思议。 他像是被蛊惑了一般,手指轻颤,不小心碰掉了手边的叉子。 「不用捡了,直接换一个吧。」曲溪示意佣人过来更换餐具,笑着说,「谨哥哥还是老样子,总是心事重重的。」 韩谨沉默不语,接过叉子继续吃早餐。曲溪托着腮看他,忽然笑盈盈的说:「听说刚才那位,是京赫影视的董事长梁莫言呢。早就知道你们家跟京赫有生意往来,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他本人。」 「京赫影视」四个字入耳,韩谨第一反应是觉得熟悉,心脏微微抽搐,随即又压抑下去,重新浸入彻骨冰凉,连带着周身血液都失去活性。 「原来是他。」韩谨随口应付,「他带在身边的那个女人呢?」 「是从前天那场宴会上带回来的女伴,这两天一直和他同吃同睡,很受宠呢。」曲溪意味深长的笑笑,「那女孩长得很漂亮,但是身份成谜,刚才大家一起聊天,才发现根本没人认识她。」 第173页 没人认识,说明并不是什么大家闺秀,那就很有可能是混进宴会厅的野模或是小明星,攀上樑莫言这条大腿,想一飞沖天。 曲溪自然是看不起这样的女人的,并不掩饰语气里的轻蔑。 韩谨却顿了顿,忽然把刀叉扔进盘子里,淡淡道:「我吃饱了。曲小姐既然喜欢八卦,就坐在这里继续聊吧,少陪了。」 「等等,谨哥哥——」 曲溪没想到他忽然翻脸,猝不及防,伸手想拦,却没拦住,只能眼睁睁看着韩谨离开。 身后响起女孩压不住的短促笑声,曲溪细长的手指攥紧掌心里的餐巾,微笑着转身,看向那个叫做小梨的女孩。 宫晓梨迎上她的视线,吓了一跳,捂着嘴低下头。 曲溪却温柔的对她招手:「小梨妹妹是吧?过来坐,我们一起聊聊天。」 第101章 让他多吃点醋&「她」的诱惑 韩谨离开会客厅的时候,隐约听到母亲和大嫂小声唤自己的名字,大概是希望他回去继续和那些女孩相处。 其实过来之前,他本来是打算完成这项任务的。既然已经决定了要结婚生子,那就尽可能的配合缩短进程,是非常合理的选择。 但是在看到那道曼妙背影后,他忽然就烦躁到完全不想应付那个曲溪。 躲出去抽根烟好了,反正还会安排更多的相亲活动,接下来一周时间,都是用来做这个的。 他踱步到门廊,倚着栏杆,从口袋里掏出烟盒和打火机。 刚要点菸,不经意抬头时,却意外看到那道天青色的纤细身影,而走在她身边的,却不再是梁莫言,而是换成他的二哥韩煜。 他看到二哥喋喋不休的说着什么,女孩迈着不急不缓的步伐往前走,时不时轻轻点头。二哥越来越激动,忽然握住她的手,急切的放在自己胸前心脏的位置。 那样的姿势,像极了表白心意。 韩谨下意识的攥紧了指间的烟盒,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连盒子带烟,都被自己捏扁了。 他盯着扁扁的盒子看了好一会儿,胸腔内部仿佛要掀起海啸,却被药效死死压抑下去,艰难的扑腾了两下,重新变成一潭死水。 翻涌起来的情绪在空荡中茫然张望一下,半死不活的散了。 再抬头时,韩煜已经不见了,只剩下女孩站在原地,仿佛察觉到他的目光,遥遥的侧目看过来。 距离太远了,只能隐约看到巴掌大的一张小脸,皮肤白得发光。 韩谨恍惚了一瞬,眼前掠过一张艷丽精緻的面孔,一个名字梗在喉头,却无论如何都叫不出来。 他几乎狼狈的转身离开。 毕景卿没有追上去,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他站在原地,静静凝望着韩谨高大的背影,眼神缱绻又温柔。 梁莫言无声无息的走到他身边,伸手搂住他的腰,姿态充满了占有欲,低声问:「你跟韩煜说了什么?」 「我很好奇,阿谨为什么会在提起母亲时表现的那么愧疚,所以问了一下韩煜,他知道的果然更多一些——阿谨刚被救回来的时候,吴美珠陪伴了他一段时间,直到某天夜里做噩梦的时候,他不小心用钢笔划破了吴美珠的脖子。自那以后,他便被送去东塔楼自生自灭。」 梁莫言的手抚过他凸起的蝴蝶骨,语气微妙:「这么隐秘的事情,他居然愿意告诉你。」 「因为我坦白了身份,给他看了徐医生的诊断书,问他愿不愿意帮忙,他发誓说愿意配合我。他其实是个不错的哥哥,只是从前没尽到自己的责任。」 毕景卿被他摸得发痒,强忍着躲开的冲动,小声提醒:「光天化日,会被看到的。」 「看到就看到吧。」梁莫言并不像之前那么好说话,反倒兴味更浓,「那小子就算失忆了也还是喜欢跟着你,让他多吃点醋,也许会早一点想起来。」 毕景卿嘆了口气,无可奈何的随他去了。 * 烟没抽成,反倒目睹了一场郎情妾意的戏码,韩谨回到本馆的时候,心情更差了,没有一丝表情黑着脸的样子,就连曲溪都有点吃不消。 但她还是硬着头皮搭上韩谨的肩膀,随着轻柔的舞曲变换步伐。 这是吴美珠精心安排的舞会,她毫无疑问得到了和韩谨跳第一支舞的机会,总不能驳了吴姨的好意。 还好,韩谨的态度虽说不算好,但也算是配合的,老老实实的环着她的腰跳完了一首曲子。 音乐结束后,韩谨很快松开手,兴致缺缺的想要退场,却被曲溪叫住。 「谨哥哥,陪小梨妹妹也跳一支舞吧,她很期待呢。」 如果是曲溪要求再跳一次,韩谨是一定不会同意的,但是她却大方的推出另一个女孩,反倒让韩谨不好拒绝。 他不由得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时刻带着矜持笑意的女人,隐约察觉到对方隐藏在大方得体之下的心机。 她知道自己受吴美珠偏爱,又不想在这么多女孩中间树敌,所以就干脆推出一个长相和家世都不出众的,立起来当靶子。那个叫小梨的女孩,还傻乎乎的不知道自己被利用了。 韩谨对这些背地里的小动作不感兴趣,封闭情感的他也没有多余的同情心,便不置可否的对小梨伸出手。 圆圆脸的女孩激动极了,涨红着脸对曲溪说了好几声谢谢,刚要把手搭在韩谨掌心时,英俊高大的男人却忽然把手收了回去。 第174页 宫晓梨呆了呆,茫然无措的看了看韩谨,又看向曲溪。 韩谨的注意力却已经不在她们身上了,他双手插兜,黑沉的眸子紧盯着舞厅的另一侧,冷冰冰的瞳孔中依稀闪过掠夺意味浓重的星火。 曲溪意识到不对劲,柳眉微蹙:「谨哥哥,你怎么了?」 「抱歉,我忽然有了更想邀请的对象。」韩谨随口丢下一句不算解释的解释,迈开长腿直接离开了。 宫晓梨心思单纯,虽然被拒绝了,倒也不是太难受,还反过来安慰曲溪:「曲姐姐,谢谢你帮忙撮合我的三少爷,但他果然对我不感兴趣。你放心,我早就有心理准备,不难过的。」 她说到这里,又有些疑惑:「但是曲姐姐,既然你不喜欢三少爷,为什么还要连夜从鹏城赶过来呢?」 宫晓梨不知道自己无意中踩到了曲溪的痛处,她的脸色有点发白,随口敷衍几句之后,连舞池都待不住了,快步走到休息区,打算找坐在那里的吴美珠告状。 韩谨目标明确的朝着那道天青色身影走去。 隔着层层人群瞥见的瞬间,他就再也无法移开视线了。 此时,她在跟梁莫言跳舞。 也许是因为身量已经足够高了,她没有穿高跟鞋,脚下一双平底的浅色休闲鞋,裙摆扬起时,纤细的脚踝暴露在空气里,弧度优美的小小凸起,让人很想攥在掌心里细细爱/抚。 她起舞的姿态优雅娴熟,明显出身显赫,绝不是曲溪用不屑一顾的语气恶意揣测的那样。 舞曲的节奏渐渐加快,男人搂着她细腰的手臂越来越紧,占有的姿态落在韩谨眼里,像极了雄兽对入侵者的示威,刺眼极了。 迴旋在耳畔的乐音渐渐有了鼓点般的激越,过了好一阵子之后,韩谨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那并不是鼓点,而是他的血管贲张鼓动的声响,是他不知何时又有了鲜明节律的心跳。 乐声戛然而止,最后一个定步,他终于在极近的距离看到了美人的面容。 柔和的面部线条,精緻的五官轮廓,纯真无垢的美丽面庞,并不像曲溪那样充满女性魅力,反而有种趋于中性的灵动活泼。 但韩谨几乎无法凝视那张脸,他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那双铅灰色的动人眼眸上。 杏仁状优美的眼型,异国血统造就的浅色虹膜反射着绚丽的弧光。睫毛浓密纤长,根部湿漉漉的,仿佛时刻酝酿着春情…… 被这样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眸凝视的瞬间,韩谨只觉得下腹一紧,喉结按捺不住的滚动——如果不是体内的药物还在发挥作用,他恐怕已经起了反应。 难怪梁莫言要把这个美人走到哪里带到哪里,这样诱人的尤物,哪怕是日日夜夜带在身边,恐怕都无法安心。 没有男人能拒绝她的一个眼神,怪不得浪荡的二哥也忍不住向她表白。 想明白很多事情的同时,韩谨被药物压抑的麻痹的心脏,忽然像是被尖锐的针戳了一下,泛起一阵细密的酸痛。 那双饱含深情的灰色眼眸让他感到熟悉,却也带给他痛苦,让那只拦在纤细腰间的结实手臂越发面目可憎。 下一支舞曲的前奏已经响起,美人轻轻喘息着,勾起嫣红的唇,背着拥抱她的梁莫言,对着韩谨露出一个含羞带怯的笑。 韩谨紧紧的盯着她,压抑到极致的黑色眼眸里,挣扎出一闪即逝的占有欲望,冰封的心脏再次活动了一瞬,有什么不知名的东西开始蔓延生长。 毕景卿看到了自己想要的,唇畔的笑意更浓几分。他拍拍梁莫言的手臂,示意他有人来了。 梁莫言顺着他的示意转身,有些惊讶:「三少爷,你这是……」 韩谨用低沉沙哑的嗓音缓缓开口:「梁总,可否借用一下你的舞伴?」 这样的要求在舞池里并不唐突,反倒是只和一个舞伴起舞显得失礼。所以梁莫言痛快的答应了,轻吻毕景卿的手背后,他把那只白皙的手递给韩谨,淡淡道:「宝贝儿,只有一支舞的时间,我等你回来。」 韩谨已经顾不得他在说些什么了,那只修长又柔软的手递到他掌心的瞬间,他便娴熟至极的翻手扣住,仿佛已经做过无数遍那样,把纤细高挑的诱人身躯拢入自己怀中。 他身形高大,即使怀中人个子高,也还是能稳稳的形成一座肢体构建的囚牢,把那纤细的腰,挺翘的臀,完美的锁入其中。 这一刻,他忽然觉得自己空洞的内心被填满了,前所未有的满足让他一瞬间的迷失。 但下一秒,怀中人就用掌心抵住他的胸膛,不由分说的推开半臂距离。 「三少爷请自重。」那双诱人的唇开阖,吐出他不爱听的字句,「要是被梁总看到我们这么亲密,他会不高兴的。」 「我管他高不高兴!」韩谨脱口而出一句驳斥,眉宇间满是阴郁的乖戾之色。 毕景卿并没有被他吓到,反而抬手抚上他的眉心,揉开褶皱,凑到他耳边轻声道:「舞会结束后,三少爷可以来东塔楼二楼休息室找我……我在那里等您。」 最后几个字,他说的吐气如兰,诱惑到了极致。 第102章 房间外的窥探&逢场作戏罢了 曲溪还没来得及跟吴美珠告状,就先发现了韩谨反常的行为。 为了增加舞会的趣味,吴美珠还邀请了不少沪市的青年才俊来到家中,因此就算绝大多数小姐都没有机会和韩谨跳舞,舞池内的气氛仍然热烈。 第175页 但韩谨始终是人群的焦点,他忽然分开一对对男女,笔直的走向梁莫言和毕景卿时,立刻被很多人注意到,当然也包括时刻关注着他的曲溪。 等到韩谨主动提出更换舞伴,并且搂着那个身份不明的女人起舞的时候,曲溪并没有感到嫉妒,只是觉得荒谬。 她不得不承认那个女人很美,但是在这个现实的世界里,美貌是最一文不名的东西,偏偏韩谨就像她那两个没用的哥哥一样,一头栽进美人儿的石榴裙里,半点体面都不顾。 她感到很失望。 吴美珠看出她眼底的冷淡,安抚般的拍拍她的膝盖,柔声道:「溪溪,这就是男人。」 曲溪有些不解:「吴姨……」 「男人啊,虽然表面上各有性情,骨子里却都差不多。」吴美珠看向小儿子,眼神复杂,像是透过他注视着另一个人,缓缓道,「越是要争要抢的东西,他们就越喜欢,这是他们永远改不了的劣根性。」 「我能看出来你并不是真的喜欢阿谨,但是那不重要。」吴美珠一语道破曲溪的心思,「溪溪,只要能生下韩家的继承人,你想要的一切,吴姨和韩叔叔都会帮你得到。」 曲溪听了这番话,忽然有些迷茫,下意识的说:「吴姨,谨哥哥很优秀,我们可以慢慢培养感情——」 「没关系的,溪溪,爱情不是婚姻的必需品。更何况阿谨……他有些特别。他的爱就像一把烈火,越是浓烈越是伤人。如果没有爱,你们的关系反倒会更安全一些。」 曲溪彻底明白了吴美珠的意思,她远远的看着韩谨用不容拒绝的姿态搂着怀中的女人,心情复杂至极。 如果註定要走入婚姻的话,她其实也想拥有一个真心爱着自己的丈夫。但是现在看来,韩谨……似乎没办法给她一个两全其美的结局。 虽然她早就做好的心理准备,但看着那样冷淡的韩谨对着另一个女人流露出霸道和渴望,她心底还是无法抑制的生出羡慕和不甘。 嫁给韩谨,没有爱情只有利益交换的婚姻,真的是她想过的生活吗? 她正陷入沉思,韩煜忽然走进舞厅,四下看了看,扭头朝着吴美珠走来。 「母亲。」他俯下身,和吴美珠拥抱了一下,「抱歉,我来晚了。」 「你啊,总是不守时。」吴美珠拍拍他的手臂,「你不是最喜欢舞会了吗?去玩吧。」 对于性情开朗的二子,她总是格外纵容。 韩煜应了一声,忽然注意到曲溪,笑了起来:「这不是溪溪吗?好久没见,比小时候更漂亮了。」 曲溪仰头看他,总觉得这位总是浪荡不羁的二少爷有哪里不太一样了。那双一贯漫不经心的桃花眼专注起来,竟然也有了成熟男人正经的魅力。 「坐在这里不无聊吗?要不要跟煜哥哥一起跳支舞?」 看着伸向自己的那只手,曲溪心里一动,终究没按捺住那一瞬的冲动,把自己的手放了进去。 看着二儿子牵着曲溪滑入舞池,吴美珠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也没有多想,只当是韩煜怜香惜玉的老毛病又犯了。 * 又一支舞曲结束,梁莫言果然来找毕景卿,韩谨不得不松开手,放怀中的美人儿跟着别的男人离开。 松手的那一刻,他连肌肉都是僵硬的,仿佛身体的本能在抗拒大脑的决定,只想把那人留在自己身边。 毕景卿离开前,最后回头看了他一眼,红唇翕动,无声地吐出「等你」二字。 韩谨被这短短的两个字符刺激的烦躁不已。他一方面克制不住的涌出期待和喜悦,一方面又不断回想起韩煜和梁莫言亲近毕景卿的情景,嫉妒生根发芽,野蛮生长成刺痛心脏的荆棘。 他拒绝了其他想要和自己跳舞的女孩,用最快的速度回到东塔楼,找出药来。 本来习惯性的想多吃几粒,但是想起徐令严肃的警告,最后还是只拿出一颗,合着水服下。 药物很快发挥作用,发烫的皮肤冷却下来,手指甚至有些麻痹,刚才还残留在指尖的细腻触感消失殆尽。韩谨抿紧唇角,无法自控的为此感到遗憾。 他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但是忘记这件事本身,又让他感到强烈的满足。 就好像……他把什么珍贵至极的宝物藏在了连自己都找不到的地方,一方面因为无法再碰触而烦躁不安,另一方面却因为彻底的安全而心满意足。 一边是失望懊恼,一边是庆幸满意,他甚至有种自己被噼开成了两半的错觉。 一颗药的效果还是弱了些,足足过去半个多小时,韩谨才渐渐冷静下来,发觉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 洗澡,重新换上一套西装,他对着镜子整理领带,凝视着镜子里过分英俊的自己,又欲盖弥彰的找出口罩来戴上。 他想去一趟二楼,看看那个美人儿是不是真的信守承诺,在休息室里等他。 复杂的悸动已经在药物的帮助下控制住了,如果那人真的在的话,他想警告对方,不要再做引诱男人的事情。 尤其是风流浪荡的二哥韩煜,绝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下楼的过程中,他几次不耐烦的拉动领口,总觉得很不舒服。他平时最不喜欢穿的就是正装,嫌太过拘束,刚才却下意识的翻出来穿上。 翻找衣服的时候,他脑海里满是梁莫言和韩煜西装革履的样子。不出意外的话,那个女人应该是喜欢正式些的装扮的。 第176页 他不愿意去深究自己在细节处讨好对方的原因,只把一切归咎于巧合。 他只是碰巧想试试新订做的西装罢了。 二楼休息室的门没有关好,昏黄暧昧的灯光顺着半开的门缝流淌而出,韩谨放轻脚步接近,听到隐隐的对话声。 「……你去吧,我自己可以的。」 「你确定?该不会是想背着我做什么坏事吧?」 「怎么会?要不是梁总帮忙,我根本就来不了这样的地方。」 一阵亲昵濡湿的水声,打断了调情般不正经的对话。 韩谨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他本该等梁莫言离开以后再来,但他却情不自禁的接近那扇半开着的门,透过缝隙往里窥探。 昂贵的皮革沙发占据了大半视野,男人高大的身躯从上而下,压制住另一道纤细的身形。 骨节分明的手掌轻松束缚住交叠在一起的白皙腕骨,向后抵在沙发靠背,修长的小腿纤细笔直,被男人的膝盖别开,只能无力的勾住被黑色西装包裹的结实腰身。 两人在接吻。 乍一看像是强制逼迫,但实际上,被压在身下的人并没有反抗,反倒若有似无的配合。 韩谨看的目不转睛,唿吸渐渐变得急促,被药物强制压抑下去的炽热感又一次席捲而来,甚至比之前更加狂烈。 亲吻的细微声响不知什么时候停止了,男人用略带低喘的嗓音隐忍的说:「……乖乖等我回来。」 脚步声接近门口,韩谨微微摇晃了下,染上暗红的眸子眯起,飞快的闪身进隔壁房间。 等到梁莫言离开以后,他才放轻脚步,面无表情的推开休息室的门。 毕景卿已经把那条天青色的裙子换下来了,现在穿着的是风格偏居家的白色棉质裙子,裙摆只到大腿根部,两条又细又长的腿露在外面,正弯着腰,背对着门整理那条礼服长裙。 从韩谨的角度,一眼就能看到白皙腿根处泛着红的掐痕,眼底的血色顿时更浓重几分。 不应该是这样的,这双手,这双腿,还有那柔软的唇珠,都应该是属于他的才对。 他的指尖在发痒,胸腔里伴随着渴望一起升起的,是强烈的破坏和惩罚的欲望。 不正确的事物,应该被破坏,被惩罚,然后得到纠正。 就像那些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用一次次惩罚来纠正他犯下的错误一样。 脑海里掠过一些画面,骯脏的小巷,奔跑的少年,惊慌失措的尖叫,推抵在墙边的惩罚,暴虐的发泄和警告—— 他扑了上去。 身后忽然袭来巨大的力道,手里的长裙跌落在地,腕骨被死死扣住,反折到背后,身体被压制着陷入柔软的沙发——这样突如其来的袭击,对于毕景卿而言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因为早有准备,他甚至都没有发出惊唿,反倒配合的顺着那股力量弯下细软的腰肢,免得自己受伤。 「三少爷。」赶在身后的大野狼发飙之前,他先发制人的开口,「我等你很久了,你怎么才来?」 委屈的语气,配合的姿态,让韩谨有一瞬间的恍惚,下意识的说:「我看到你跟梁莫言接吻。」 「啊,那个呀。」毕景卿努力回过头来看他,铅灰色的眸子毫不掩饰笑意,「逢场作戏罢了,不把他哄走,怎么和三少爷你私会?」 第103章 三少爷这是嫉妒了&求而不得三角恋(修) 怀中人的姿态和表情都不似作伪,韩谨鼓胀在血管中的暴躁和不悦得到了安抚,他略松了松力道,迟疑道:「我这样……你不害怕吗?」 「不怕。」毕景卿直起身子,向后依偎进他的怀里,轻声道,「三少爷这是嫉妒了,我知道。」 韩谨感觉着柔软的身躯靠着自己,姿态全然放松,没有丝毫紧绷,不知怎的,眼眶竟然变得酸涩起来。 他的身体,仿佛已经期待这样不设防的亲近很久了。 毕景卿轻而易举的挣开了他的束缚,低声道:「但是三少爷,嫉妒还有一种更好的表达方式,我可以教你,你愿不愿意学?」 韩谨凝视着他铅灰色的眼眸,只觉得那浅色的虹膜如同旋涡,将自己捲入其中,情不自禁的点头:「愿意。」 毕景卿笑了。 他牵住韩谨的手,放在自己的手腕上。 「如果嫉妒的话,就把他留下的痕迹全都抹去。」他悦耳的音色刻意放得低柔,藏着引诱的意味,「三少爷还记得刚才看到的吧?吻我,直到让我忘掉他的存在,只记得你。」 韩谨的唿吸几乎要停止了。 他控制不住的顺着对方的言辞去幻想那个场景,幻想自己可以取代梁莫言的位置……他扣住那截纤细的腰肢,把人抵在沙发上,重重吻了下去。 只是亲吻还不够,他还想比梁莫言做的更多。想攫取更多甜蜜,想占据更多地盘,想发泄更黑暗的野望。 毕景卿没有任何反抗,即使因为不适泛着泪光,也仍然选择顺从。 韩谨紧紧盯着他,眼睛一眨不眨,像是在拼命确认着眼前这个人会不会逃避,会不会消失。 确定毕景卿没有逃离的主观意愿后,他终于心满意足。 这一刻,名为嫉妒的情绪迈入正轨,愤怒和破坏的欲望终于找到宣洩的出口,像是给即将喷发的火山装上了疏导管道,爆裂的情绪在绵长的吻中得到舒缓,渐渐变得平和。 第177页 韩谨在这个漫长的亲吻中,尝到了久违的安宁和满足。 毕景卿半眯着眼睛看他,注意到男人眼底的猩红渐渐褪去后,终于松了口气。 ——他成功了。 【恭喜宿主,韩谨好感度上升至10点!】 系统激动到嗓子都要破音了。天知道它这一晚上有多紧张,生怕自家宿主玩脱了,被发狂的韩谨一刀送回復活点! * 关于怎么帮助韩谨摆脱对药物的依赖,缓解暴虐失控的情绪,在医院的那半个多小时里,毕景卿跟徐令沟通了很多。 徐令拿出韩谨多年来的治疗记录给他看,厚厚一大本,翻得很旧了,边缘处贴满了不同颜色的便籤条,都是徐令做的标记。 徐令把红色标籤的那几页翻开,毕景卿匆匆看了几行,就变了脸色。 那都是韩谨年幼时接受治疗的记录,除了各种名字拗口的药物以外,还有名为「厌恶疗法」的特殊治疗。 虽然看不懂一大片的专业名词,但「电击」「呕吐」等刺目的字眼还是不受控制的跃入眼底,让他的瞳孔勐地缩紧。 「厌恶疗法,可以用于治疗儿童的攻击行为,但因为会给患者带来极度不适,所以一直颇受诟病。」徐令皱着眉头,「按理来说,这应该是最后一种选择,但是韩陌城急功近利,迫切的想让小儿子恢復『正常』,所以强制要求使用这种方式。」 「厌恶疗法会将要戒除的攻击行为与不愉快的惩罚性刺激结合,人为建立条件反射,常见的有电击,药物等形式……换句话说,一旦陷入暴怒,或是有攻击欲望时,韩谨就会回想起电击痛,或是产生呕吐感,从而弃除不良行为。」 说到这里,徐令注意到毕景卿的手在颤抖,脸色也难看的吓人,赶紧把那本治疗记录合起来收走。 「韩谨满十五岁以后,他的治疗由我接手,那是他状态最差的时候,甚至有严重的自闭和自杀倾向。后来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调整,才渐渐恢復到可以与人交流,相对正常的状态,生理性的抽搐和呕吐也几乎不再犯了。」 「但厌恶疗法和长期缺乏关爱还是给他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他的情绪比正常人更激烈,而且无法通过正常的方式纾解和表达,只会不断压抑在心底。就像一座不断积累热量的活火山,平时还可以维持,可一旦受到剧烈的刺激,就有可能彻底爆发。」 毕景卿喃喃道:「是我……刺激了他。」 徐令低咳一声:「我无权评价你的私生活,但他本来就长期处于极度缺乏安全感的状态,你的一些行为,的确会对他造成巨大的精神刺激。」 毕景卿沉默半晌,低声道:「我该怎么做,才能弥补这一切?徐医生,你说的治疗方法到底是什么?」 「根据你的描述,他几次行为失常,都跟你有关。」徐令拿出自己刚才用来记录的小本子,在上面勾画出几个重要节点,「发现你和他人有亲密接触时,你夜不归宿时,还有不告而别时。这三次关键经歷,让他逐渐丧失安全感,只能用极端的行为来获得你的关注。」 毕景卿静静的听着,他要把这一切都牢牢记住。尽管这些无形的字句落入他耳中都化作有形的刀剑,刺得他心脏生疼。 「情景再现疗法,很适合他现在的情况。」简单铺垫之后,徐令终于说到关键,「药物会暂时封闭他的记忆和情绪,让他能够短暂脱离之前的强应激状态。如果可以想办法在这段时间重现曾经让他受到过巨大刺激的情景,给予正确的干预指导,也许就可以让他学会如何疏导自己的情绪。」 「换句话说,我需要你配合,重新补上他童年时被厌恶疗法摧毁的,与他人建立健康情感关系的能力,教会他如何正确的爱一个人。毕先生,我必须事先声明,整个治疗过程,可能需要你做出不小的牺牲,你愿意吗?」 毕景卿毫不犹豫的说:「我愿意!」 …… 韩谨睡着了,或者应该说是昏迷过去了。 他忽然像断了电的机器一样倒下去,吓了毕景卿一跳,还好徐令很快走进来,简单检查之后说:「没事,只是睡着了。一方面是药物作用,另一方面是情绪得到了纾解……第一次尝试的效果不错,比我想像中的还要好。」 听他这么说,毕景卿终于放下心来,心疼的抚过韩谨眼底的青黑:「他肯定很久没有好好睡一觉了。」 徐令嘆了口气:「这次回来,他的状态一直很差,倒不全是因为你。我尝试了很多年,他都没能走出小时候的阴影。这次的治疗如果能成功的话,也许能顺带改善儿时的心理创伤。」 「一定可以的。」毕景卿看着韩谨睡颜的眼神很柔软,「他没有那么脆弱,一定会重新振作起来的。」 他是那样坚强的孩子,是即使身处绝境,也没有放弃希望,拼了命拯救自己的孩子,怎么可能被疾病轻易打倒? 毕景卿对韩谨从来都很有信心,就算来到韩家后见到了他的另一面,这个俊朗的大男生,在他眼中也仍然是阳光热烈,璀璨夺目的。 他还等着他拿到奖牌,实现自己梦想的那一天。 徐令看出他对韩谨的怜惜,有些尴尬的说:「咳……不管怎么说,还是辛苦你和梁先生了,不仅要伪装成情人关系,还要那个……接吻什么的。」 第178页 其实不仅是接吻,下一阶段的治疗,可能还要做些更出格的事情,就算是徐令,都觉得不好意思。 毕景卿呆了呆,比他还要尴尬,试图解释:「其实我和他——」 「徐医生搞错了。」男人玩味的话音从门口传来,「谁说我们的关系是伪装的?」 他走到毕景卿身边,当着徐令的面给了他一个绵长湿热的吻,良久才分开,道:「你应该感谢我,愿意借出自己的小情人,来帮一个傻小子治病。」 「梁总!」毕景卿想推开他,却对抗不了他的力气,只能徒劳的涨红了脸,窘迫得连头都不敢抬。 徐令一贯言辞犀利,但是面对这样复杂的男男关系,还是被震撼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最后只能干巴巴的附和道:「那就多谢梁总了。」 他游魂一样的飘出去,心想终于知道韩谨为什么会发疯了,这求而不得的可怕三角恋,换成他他恐怕也得疯。 毕景卿很生气,关起门来丢脸和外人面前丢脸是两码事,他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徐令了。 梁莫言却一如既往的厚脸皮,不仅没有反省,扶着韩谨上楼回房间的时候,嘴上还不忘调笑:「我怎么觉得我更像是偷人的情夫?」 毕景卿脾气上来,胆子也变大了,冷眼讥讽回去:「你有自知之明就好。」 他结婚证上老公的名字是范夜霖,梁莫言和韩谨都是情夫,没一个是他的合法伴侣。 梁莫言并没有被激怒,只是笑笑不说话,等到把韩谨放倒在床上之后,才轻飘飘的来了一句:「说到这个……你知道夜霖最近在忙着整理名下财产,打算和你离婚吗?」 第104章 年下忠犬番外·无人区玫瑰 毕景卿完全没想到,自己和韩谨的恋情会发展的如此顺利,没有争吵,也没有误会,只有细水长流的甜蜜日常,甚至在韩谨毕业拿到冠军后,两人就光速结婚,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韩谨作为体育新星绽放光芒,他的演艺事业也有了不错的发展,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唯独让他疑惑的,是韩谨的好感度一直卡在九十九,迟迟达不到一百。 好感度刷不满,他的任务就无法完成,就不得不继续滞留在这个书中世界。 最糟糕的,是他根本看不出这最后一点好感度到底差在哪里——韩谨对他的爱毫无保留,他感觉不到任何瑕疵,但偏偏从数值上看,就是没有达到圆满。 这一点点缺憾,拖得时间久了,渐渐变成毕景卿的心魔,勾的他日日夜夜辗转反侧。 系统提出假设:【也许是他有什么小秘密瞒着你呢?】 【我们都已经结婚了,还能有什么秘密?】 【但是你们办婚礼的时候,他的家人都没有到场参加哎,这不是很奇怪吗?】 系统只是随口一说,毕景卿却听进去了。他摩拳擦掌,准备整治一桌好菜,藉机从韩谨那里探探虚实。 与此同时,韩谨在幽深的小巷子里止步,头也不回的沉声道:「已经跟了一路,还不肯露面吗?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他等了几秒钟,身后终于传来清晰的脚步声。 「三少爷,好久不见。」 这个熟悉的称唿,让韩谨黑沉的瞳孔勐地收缩。他转过身,看到几张熟面孔。 「你们……是跟在我大哥身边的人吧?」他微微蹙眉,锐利的眼神直直看向对面几个保镖模样的壮汉,「居然找到这里来了,有什么事?」 为首的男人微微颔首,道:「我们是来替先生传话的。他让我告诉您,在外面玩玩也就算了,和男人结婚就有些过分了。韩家不会承认这种儿戏般的婚姻,还请您尽快结束这段关系,回到沪市。」 韩谨缓缓勾起唇角笑了,眼神却极冷,沉声道:「我要是不呢?」 「先生说了,您年纪小不懂事是正常的。」黑西装森然一笑,「必要的时候,可以用些非常手段。」 说完,他就比了个手势,忽然翻脸,带着人朝着被堵在小巷深处的韩谨冲去。 这个地点是他们观察韩谨几天之后,特意选择的,他已经安排好人守在右侧的出口,韩谨这次就算插翅也难飞,只能乖乖跟着他们回沪市。 可出乎他意料的,韩谨居然转身朝着巷子左侧跑去,那里可是个死胡同,一转弯就是近三米的围墙! 韩谨径直朝着围墙跑去,甚至还在距离不断拉近的同时提高了速度。 眼看着就要撞上去,他勐地抬高大腿,脚掌蹬着粗糙的墙面一跃而起,两只脚交替踢蹬围墙,伸长的手臂尽力伸展,恰好勾住墙头。 黑西装们不自觉地慢下脚步,瞠目结舌的看着韩谨攀着墙头,结实精悍的窄腰使力一拧,整个人就仿佛壁虎一般,游上了墙。 韩谨蹲在墙上,还不忘转头对他们微微一笑:「我急着回家,没时间陪你们玩了。告诉大哥,我不会再回韩家了!」 说完,他就毫不留恋的从墙头一跃而下,没了踪影。 黑西装万万没想到到了嘴边的鸭子也能飞了,再也维持不住恭顺的假面,大声放狠话:「三少爷!我知道和你结婚的那个男人是谁!你能跑得掉,他能吗?」 说完,他就打算带着人撤离,回头再做打算,没想到刚一转身,身后的围墙就又传来声响。 他循声望去,竟然看到韩谨站在墙头,正居高临下的盯着自己。 第179页 「怎么又回来了?」黑西装先是惊讶,随即冷笑,「看来三少爷还挺识时务的。放心,只要你乖乖跟我们走,他就是安全的。」 「……既然你提到他了,我就没办法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了。」 韩谨的嗓音和刚才相比,明显更低沉了些。 他站着的角度背光,再加上微微低头,整张面孔都藏在阴影里。黑西装看不清,自然也就错过了男生脸上骇人的嗜血表情,不然的话,他也许会选择听从自己的直觉,转身就跑。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韩谨一跃而下,把运动服脱下丢到一边,露出结实的手臂和胸膛,缓缓抬起头来,歪头微笑:「我倒是喜欢某些……更彻底一点的,确保他安全的办法。」 * 听到门响的时候,毕景卿正忙着炒菜,头也不回的喊道:「阿谨!快来帮忙,把这几个盘子端出去!」 韩谨很快出现,嘴里一迭声喊着好香,手脚麻利的把已经做好的糖醋排骨和猪脚汤都端出去。 毕景卿炒菜的动作却慢了下来,纤细的眉梢蹙起,忽然彻底停下,把煤气灶关掉。 怪了,这小子什么时候这么规矩过,都没扑上来乱亲乱摸?事出反常必有妖! 「阿谨?」他擦擦手走出厨房,却没看到那道熟悉的高大身影。 系统小声提醒:【好像在浴室。】 毕景卿快步走到浴室,果然听到里面有窸窸窣窣的轻响。 他敲了敲门:「阿谨?没事吧?」 「啊,景卿哥,我没事!」韩谨的嗓音从里面传来,听起来并无异状,「稍等,我马上就来!」 毕景卿抬手握住门把手,使劲却没拧动:「既然没事,为什么锁门?」 里面短暂的沉默之后,传来男生不正经的笑音:「景卿哥……你就这么想进来,看我的裸体吗?」 话音刚落,浴室门就从里面推开,韩谨坏笑着倚在门边,肆无忌惮的展示自己完美的身材。 光裸着的上半身冲击性极强,手臂健壮胸肌鼓胀,倒三角的身型模特般标准,腹肌线条刀削斧凿般深刻,偏偏肤色又因为常年泡在泳池而有种近乎半透明的白玉般的质地,杂糅出某种强悍与脆弱错位的异样性感。 毕景卿被这赤裸裸的男色冲击得往后仰,却被男生有力的手臂搂住腰身,一个旋身压在浴室墙边。 「景卿哥……没想到你平时装的正经,私底下这么色。」韩谨削薄的唇噙着笑,凑到毕景卿耳畔,刻意压低的嗓音迷人又危险,「这里……只是看着我就有感觉了吧?」 伴随着他意味深长的话语,修长的手指顺着少年激越跳动着的胸膛一路向下,暧昧的揉捏细细瘦柔软的腰肢。 毕景卿捂着爆红的脸一把推开他,怒道:「臭小子!光天化日耍什么流氓!赶紧把衣服穿好滚出来!」 说完,他就逃也似的窜出了浴室。 韩谨望着他的背影,唇畔的笑渐渐收敛,抬手轻轻把浴室的门合拢。 背后的镜子借着一闪而逝的光亮,映出数道球棍粗细,已经开始发黑的淤紫。 毕景卿若有所觉的回头看了一眼,脸上的羞涩褪去,眉心微微蹙起。 【你说的没错,他好像……真的有什么事瞒着我。】 * 韩谨没想到,被那样彻底的教训过之后,韩敕的那些手下居然还敢和毕景卿接触。 还好他早有准备,提前请了私家侦探暗中保护,但就算是这样,也没能拦住那群人,毕景卿还是被他们带走了! 私家侦探把车子最后停下的地址发了过来。韩谨心急如焚的赶往那个位于城郊的废弃工厂,恨不得下一秒就插上翅膀飞过去。 推开沉重铁门的那一刻,他完全忘记了年少时的阴影,也根本顾不上自己因为情绪失控而染上血色的眸子,满心满眼只有那道屹立于黄昏血色中的纤细身影。 他的脚下,躺满昏死过去的黑西装。 少年察觉到动静回过头来,绽开明媚笑意,对他伸出手:「阿谨,你来了?快过来,这些人假冒成你的家人,说要给我看你的什么秘密……还好我早发觉最近有人盯梢,提前拜託爸爸帮忙请了很多保镖——」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男生用力抱住。 「景卿哥,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韩谨嗓音哽咽,带着哭腔道歉:「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笨蛋,这才不是你的错呢。」毕景卿捧住他的脸,温柔的吻去他眼角的泪,「别怕,不管发生什么,哥都会保护你的。」 这时,趴在地上的黑西装忽然用沙哑的嗓音开口道:「我没骗你,他……韩谨……他真的很危险——啊啊啊!」 毕景卿面不改色的一脚踩上男人伸过来的手,成功逼出对方一声惨叫,彻底晕了过去。 韩谨紧张的盯着他看,迟疑道:「景卿哥,他说的那些——」 「嘘。」毕景卿抵住他的唇,笑着说,「阿谨,你不想说的事,这一生,我都不会再问。我只信我眼睛看到的,你对我的好,我全都知道。」 「至于他……」毕景卿轻蔑的瞥向晕过去的黑西装,冷笑道,「迫不及待诋毁你名誉的人,也配自称是你的家人?这样的家不要也罢!」 韩谨怔怔的看着他,喃喃道:「你说得对……景卿哥,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唯一的家人。」 第180页 「又说傻话了,我爸妈不也是你的家人吗?」毕景卿亲昵的搂着他的手臂往外走,「走吧,我们回家!」 韩谨却默默想着,不,你不懂,你真的唯一的。 ——在我贫瘠的土地上,你是最后一枝玫瑰。 …… 【恭喜,韩谨好感度达到100点,攻略成功!】 第105章 沉迷掌控&学会思念 毕景卿有一瞬间的茫然,轻声道:「我不知道。」 「离婚」这两个字,在他和范夜霖的关系里并不陌生。之前的五次回溯,除了选择攻略范夜霖那次,其他四次,他和范夜霖的婚姻都以破碎收场,光离婚证就领过四次。 这次回溯最开始时,他也认真考虑过在合适的时机跟范夜霖离婚,毕竟同时攻略五个人,对范夜霖来说尤为不公,后来却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一直拖延到了现在。 但是……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之后,他们的关系明明有可能更进一步,范夜霖却把离婚提上了日程……毕景卿意外之余,心情有些复杂。 他的d已经好了吗?为什么忽然下定决心离婚?上次见面的时候,明明没提起这事…… 他又想起父亲电话里说范夜霖慷慨投资自家生意,那时候只以为是对绑架事件的补偿,现在看来,也许那时候就在做离婚的打算了。 系统悄悄冒泡:【我查了,范夜霖的好感度没有降,但还是分裂的,没有要融合的迹象……宿主,他到底为什么要和你离婚啊?】 系统还清楚的记得范夜霖斩钉截铁说「绝不离婚」时的样子,非常好奇为什么男人这么善变。 毕景卿苦笑:【如果是以前的他,我还能猜出一二,但是现在……】 自从范迟昼现身,他和范夜霖的关系就像一列脱轨的列车,一路朝着失控的方向驶去。 范迟昼改变了他很多,当然也会改变范夜霖。所以就算是他,也摸不清范夜霖此时的想法了。 【还好离婚这种事,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毕景卿嘆了口气,【等解决了阿谨这边,我再跟他好好谈谈吧。】 眼下韩谨离不得人,他也只能把范夜霖的事先放放。 毕景卿心事重重的帮韩谨盖好被子,梁莫言看出端倪,站在一边道:「我以为离婚是你们共同的决定。」 毕景卿无言以对,他深知自己和范夜霖相处过程中最大的问题就是缺乏沟通,却始终没找到太好的解决办法。现在又多出一个第二人格,事情变得越发棘手。 明明应该是和他关系最亲密的人,如今却成了最疏离的,就连打个电话询问为什么要离婚,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看他神色郁郁,梁莫言点到为止,道:「不说他了,这傻小子睡着了,你可以跟我走了吧?」 「要去哪?」好久没看到韩谨安稳的睡颜了,毕景卿捨不得离开。 梁莫言挑眉:「这是你该问的问题吗?」 毕景卿:「……」 差点忘了,他现在还是「奴隶」之身,梁莫言让他去哪,他就得去哪,没资格多嘴。 毕景卿被男人带回房间,被迫又换回礼服长裙,这次是火红的露背鱼尾裙,细细的带子绕过修长脖颈,整片白皙柔嫩的肩背都暴露在空气里,肩胛到腰肢的线条流畅美好,性感又迷人。 微凉的手掌抚摸上来,雌雄莫辩的美丽少年下意识的躲了躲,小小的打了个寒噤。 梁莫言微微笑了一下,不仅没有松手,反而更贴近了些。 跟毕景卿布料稀薄的礼服裙不同,他仍然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一寸多余的皮肤都没有暴露,像是恪守礼仪的古老贵族,举止优雅气度不凡,唯独那双漆黑眼眸时而流泻藏不住的恶念。 此时此刻,他修长的指节抚过,一只手就把少年暴露出来的窄腰牢牢掌控,细微处的动作成功逼出怀中人浅浅的一声闷哼。 很痒。毕景卿想躲,又不敢躲。 他渐渐发觉梁莫言对自己裸露出来的身体有很强的执念——男人并不像叶倾珏和周冶那样,喜欢在他身上留下痕迹,但却很喜欢抚摸他的皮肤,像是得了皮肤饥渴症,时刻要从他的身体里汲取热量。 微凉的掌心被体温暖热,毕景卿渐渐适应,腰间肌肉放松下来,甚至因为皮肤间严丝合缝的贴合,生出几分惬意。 他不自觉的放软了身子,半靠在男人怀里,轻声道:「晚上还要麻烦你。」 梁莫言眯起狭长的眸子,黑色瞳孔里闪烁的像是餍足,又像是贪婪,感慨道:「我可是很多年没做过这样赔本的买卖了。」 毕景卿没忍住笑了,纤细的腰肢在男人掌心颤动,让那抹深邃的黑翻涌起来,隐隐燃起火焰。 梁莫言抱着他坐上飘窗,两手抵在窗沿,把他困在怀中,挑眉问:「都敢笑话我了……胆子大了,不怕我了?」 毕景卿不太自在的併拢腿,点头承认:「没那么怕了。」 他说的是实话。 他第一次跟梁莫言相处这么久,时间真的可以改变很多东西,他现在甚至有点习惯对方的陪伴——虽然那种露骨的控制欲令人略感不适,但也伴随着充足到满溢的安全感,甚至隐隐超过周冶带给他的。 毕景卿这两天都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有什么特殊的古怪癖好,不然的话,为什么在梁莫言无时无刻的强势掌控下,不仅不想逃离,反而生出些许沉迷其中的渴望? 第181页 他们就像是刀和鞘,分开时各自独立,耦合时又浑然天成。 梁莫言凝视着他,眼中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深意,毕景卿被他看得心慌,胸口一阵酥麻的痒意,下意识的扭头避开。 目光掠过窗外,他不由自主的咦了一声,拉着梁莫言看:「那是不是韩煜和曲溪?」 梁莫言心情不错,没计较他转移话题,往窗外看了看:「嗯,是他们。」 「我只是拜託韩煜转移曲溪的注意力,没想到他这么用心,一直陪着。」 梁莫言似笑非笑:「也许他不全是为了韩谨,而是有自己的私心。」 「嗯?」毕景卿呆了呆,「你的意思是……他真的喜欢曲溪?」 「恭喜你。」男人轻吻他的侧脸,「可以不用内疚了。」 毕景卿痒得躲开:「你怎么知道我觉得内疚?」 「我知道你的所有想法,甚至比你自己还要更了解。」男人低笑出声,「放心吧,曲溪会得到比嫁给韩谨更好的结局,相比较起来,韩煜更适合她。」 毕景卿的确对曲溪感到愧疚。他清楚如果没有自己的干扰,曲溪一定会顺利的嫁给韩谨,他也从梁莫言那里打探到了那个女孩面临的困境。 人人都有苦楚,他想救韩谨离开,就势必要让曲溪失望。 但没想到,无心插柳柳成荫,韩煜居然对曲溪动了心思,曲溪聪明机敏,一定能把握住这个机会,为自己争取更好的未来。 梁莫言说的没错,这样一来,他就可以安心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毕景卿仍然疑惑,「我们明明没有相处多久。」 梁莫言但笑不语,把他从飘窗上抱下来,心底无声答道:因为在你不知道的许许多多个时刻,我都在凝望着你。 * 韩谨醒来时,久违的感到神清气爽。 自从回到沪市,噩梦就如影随形的纠缠,他已经许久没有一夜无梦的安眠了。 橘色的阳光从窗外投射进来,代表时间已经来到傍晚。韩谨半眯着眼看向即将落下的一抹残阳,下意识的伸手摸向身侧,喃喃道:「哥,你看夕阳多美——」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指尖触及冰冷的床单,才勐地回神。 他用力揉了揉眉心,缓过一阵不适,浓眉皱起。 总觉得身边应该有一具温暖的躯体,可他自十岁以后,就一直独居在东塔楼,床上怎么可能会有人? 韩谨面无表情的收回手,却在抬起手时,隐约嗅到一股淡淡的香气。 那味道并不馥郁,更像是人体自带的气息,却仿佛利箭一样,瞬间击中他钝感封闭的记忆。 柔软的皮革沙发,脆弱的棉质睡裙,纤细诱人的腰臀,红润细腻的唇舌…… 他忽然想起那个漫长又亲昵的吻,想起那个灰色眼睛的美人儿。 接吻之后,他就睡着了吗?他是怎么回的房间?她呢?又回去梁莫言身边的吗? 想起那具柔软的躯体被梁莫言恣意亵玩的样子,韩谨漆黑的眸子顿时泛起波澜。 想像中的画面勾起熟悉的暴虐,还没来得及发泄,就莫名其妙的回流到胸口,化作一片陌生的酸涩。情绪不似以往那样尖锐,而是丝丝缕缕的勾连,化作一张密实的网,温柔的把他拢入其中。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嫉妒,但奇怪的,伴随着嫉妒的情绪一起升起来的,却并非想要破坏的恶念,而是……思念。 内线电话响起,韩谨接起来,老管家用冷淡的语气通知他去本馆,和客人们共进晚餐。 韩谨早就习惯对方的态度,内心毫无波澜,随口应了一声,便起身整理衣物。 他很想见到那个灰眼睛的美人儿,想亲吻她,爱/抚她,向她倾诉自己的想念和渴望……就现在,就此刻。 情绪仍然是麻木的,却像是春暖花开时的即将融化的冰河一般,有了一丝松动。 对着镜子重新打领带的时候,韩谨忽然发现,自己的唇角上扬,竟然是微微笑着的。 第106章 我想吻你&接下来是奖励时间 晚餐时间,会客厅又换了面貌。几条长桌依次排开,雪白桌布垂坠着金色流苏,餐具刀叉排列整齐,娇艷欲滴的红玫瑰插在欧式花瓶中,娇嫩的花蕊半遮半掩,衿贵又优雅。 韩谨在走廊上遇到韩煜和曲溪,曲溪的金色礼服和韩煜的棕色领结非常适配,手臂也挽在男人臂弯。 看到韩谨,韩煜有点尴尬,曲溪却落落大方,语气自然:「谨哥哥看起来精神好多了。」 韩谨冷淡的略一点头:「曲小姐也是。」 他没有继续交流的意思,举步欲走,却被韩煜叫住了:「哎,小弟,那个什么……」 韩谨侧目看他。 「我就是想提醒你,结婚是很重要的事,不能任由爸妈和大哥的乱来……」他迎着韩谨始终平静的眼神,只觉得越来越尴尬,有点说不下去了。 曲溪却接着他的话继续说道:「煜哥哥想说的是,他希望你好好考虑未来,不要为了家族利益牺牲自己的幸福。」 韩煜感激的看她一眼,勐点头。 韩谨依稀察觉到什么,看了两人一眼,颔首道:「多谢。」 韩煜望着他的背影,难以置信道:「他……他居然不怼我了?」 曲溪扑哧一声笑出来,秀丽的眼眸满是戏嚯:「煜哥哥,干脆把你的拯救阿谨计划告诉我吧?说不定我能帮上忙呢?」 第182页 「溪溪,你怎么知道的?!」 「你手机备忘录里写的,不小心看到了。」 「糟糕!你可千万要帮我保密啊!」 「唔……要是煜哥哥和我结婚的话,这就是我们共同的秘密,我就不会说出去啦。」 「……啊??」 「哈哈,我开玩笑的。」 身后两人小声说着什么,韩谨完全不在乎,他加快脚步,只想尽快见到自己思念着的那个人—— 刚一迈进会客厅,就看到梁莫言带着毕景卿坐在韩陌城左手边,毕景卿右侧则空了几张椅子,无人就坐。 他的身份毕竟特殊,小姐们既是避嫌,也是不屑,纷纷远离他就坐。 韩谨毫不犹豫的走过去,挨着毕景卿坐下。 小姐们都很惊讶,吴美珠皱起眉头,小声说:「阿谨,你的位置在这边。」 韩谨充耳不闻,盯着毕景卿问:「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毕景卿没有看他,把手搭在了梁莫言臂弯,嗓音柔软的撒娇:「想喝杯酒。」 梁莫言任由他依偎过来,温柔小意的哄:「你酒量不好,不喝好不好?」 毕景卿红了脸,抿着唇不再坚持。 韩谨把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神色更冷,手上却干脆利落的拿过毕景卿的杯子,给他倒了小半杯红酒。 「她是成年人,有喝酒的权力。」这话是盯着梁莫言说的,年轻人黑色的眸子不再死气沉沉,而是藏着压不住的火气。 他挑衅的意味太明显,韩陌城有点挂不住脸面,沉声道:「韩谨!你这是做什么?」 梁莫言却饶有兴致的摆摆手道:「没关系,卿卿,既然是三少爷给你倒的酒,那就喝点吧。」 得到允许,毕景卿这才把目光放到韩谨身上,红唇勾起一丝若有似无的浅笑,道着谢把杯子接过来,抵在唇边抿了一口。 韩谨紧紧盯着他,收回去的指尖还残留着细腻的触感——接过杯子的时候,毕景卿状似无意的摸了一下他的手。 原来她叫卿卿,很好听的名字,而且莫名的,他很确信那两个字的写法。像是曾在唇畔吐露过无数遍,又在笔端描摹过无数遍,熟悉得连心尖都发疼。 韩煜和曲溪相携着走来,坐到吴美珠身边。吴美珠的目光在他们几个人身上徘徊,很是狐疑。 韩谨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毕景卿身上,却没再找到更多接触的机会。 梁莫言仍然展露着成熟男性的掌控欲,把毕景卿牢牢圈在自己身边,丝毫不畏惧年轻人直白露骨的眼神。韩谨本以为自己会因此嫉妒,却出奇的没有生出太多激愤的情绪。他只是看着毕景卿,就感觉到满足。 心底的野兽蜷缩成一团,慵懒的翻着柔软的肚皮,仿佛能就着美色填饱肚子一般,再无半点伤人之意。 因为他的沉默,这场繁冗的晚宴堪堪维持住体面,总算在非常刻意的欢乐气氛下结束。 晚上不再有其他安排,众人纷纷离席,韩煜和曲溪被梁美珠叫走,梁莫言和韩陌城有生意上的事要谈,踱步到角落里。 毕景卿没有跟上去,慢条斯理的用湿巾擦着手指,铅灰色的眸子顾盼着,有意无意的落到韩谨身上。 韩谨在与他对视的瞬间,喉结不自觉的滚动,开口时嗓音沙哑:「我想吻你。」 过于直白的言辞,让毕景卿惊讶的睁大了眸子,随即抿唇失笑。 「不行啊,三少爷,我老闆还在呢。」他故作遗憾的嘆了口气。 韩谨道:「我有钱,你跟着我,别跟他。」 毕景卿眨眨眼:「三少爷总是这么直接吗?」 男生毫不犹豫:「我只对你直接。」 虽然毕景卿本来的目的就是勾引韩谨,让他对自己产生兴趣,但饶是如此,男生赤裸裸的直球还是让他顶不住,脸颊泛起红霞。 韩谨虽然失忆,骨子里仍然攻击性十足,看出毕景卿有松动的迹象,立刻再接再厉:「今晚陪我。」 毕景卿犹豫了很长时间,直到梁莫言那边快结束了,才飞快的丢下一句:「零点,花房见。」 等梁莫言走过来的时候,他又恢復了小鸟依人的姿态,任由男人搂住腰肢,看都没看韩谨一眼,乖顺的离开。 望着他的背影,韩谨抬手按住胸口。一想到今晚可能发生的事情,他就心口火热。 * 东塔楼顶有一间玻璃顶的花房。 这里的绝大多数房间都冷清空荡,唯独花房不同,因为楼层高日照足,又有园丁精心照料,这里的各色花朵盛开的格外绚烂,晚宴桌子上的玫瑰花,就是从这里採摘的。 韩谨小时候很喜欢这间花房,他会在园丁下班离开后悄悄熘进来,独自坐在花朵间仰望星空。那时候的他胸口冷寂,盛着一团湮灭后的灰,不像这一晚,他怀揣着隐秘又热烫的期待,从灰尘中孕育出新生的火种。 他从晚宴结束就来到这里等待,然而直到分钟和时针在最高点重叠,期待着的那个人也没有露面。 零点了,卿卿没有来。 得不到及时安抚,野兽因为飢饿失去耐性,低伏着躯体发出渴望的吼叫。韩谨咬紧牙关,用力闭了闭眼,试图把再次躁动起来的情绪压制下去,却收效甚微。 要……找到她…… 找到她,看着她,凝望那双灰色的美丽眼眸,只要这样,他心底的野兽就可以得到抚慰,不再日日夜夜的嘶吼折磨。 第183页 漆黑的夜色里,高大瘦削的男人幽魂一样游荡,循着记忆里的路线,去了梁莫言的房间。 房间里传来暧昧的声响,床架摇动的吱嘎声,粘稠的水声,含煳着从喉咙里挤出的呻吟……一声一声传入韩谨耳中,让他本就泛着血丝的眼睛染上更多暗红。 卿卿还是选了梁莫言。 韩谨盯着房门把手看了很久,嫉妒毒虫一样啃噬内心,但那张细密的网仍在,以柔克刚似的,把所有嗜血和暴虐都分流化解。 耳畔又传来温柔的低语:「三少爷,嫉妒还有另一种表现方式……你愿不愿意学?」 「愿意……」他喃喃的吐出低语,「我愿意的……不要离开我,不要对我失望……」 好半晌后,他摇摇晃晃的转身离开。 梁莫言听到外面彻底安静了,才把手机里放的片子停掉,打开房门。 「呵,居然真的忍住了。」他望着空无一人的走廊,轻笑着说,「倒是让我刮目相看了。」 …… 韩谨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已经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笔挺的西装外套都被汗水浸湿,神志恍惚往前栽倒。 本以为会砸到地板上,却落入一个温暖柔软的怀抱。 「我等了三少爷好久,怎么才来?」 低柔微哑的嗓音贴着耳畔响起,韩谨勐地睁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卿……卿卿?」 他勐地抓住对方,借着稀薄的月光仔细描摹对方的眉眼……真的是他!真的是卿卿! 「……怎么会?你不是在梁莫言那里……」 毕景卿笑着解释:「我既然答应了三少爷,就不能失约,所以想法设法,给梁总找了新欢。」 「可我在花房等了你很久!」 「本来是想去花房的,但又担心被梁总发现,干脆就直接来你房间了。说起来还是三少爷不好,都没给我留个联繫方式——」 撒娇般的抱怨还没说完,人就被滚烫潮湿的怀抱彻底拥住,力道大到肋骨都泛起刺痛。 毕景卿沉默下来,缓缓抬手抚上男生汗湿发颤的嵴背,细细抚摸着。 对不起,阿谨,抱歉要让你再次承受这种痛苦。但是只有这样,我才能把这第二课教给你—— 我希望你能学会信任,不要依赖暴力和惩罚树立权威,而是用耐心和信赖搭建桥樑,留给彼此足够的空间。因为就算是再亲密的爱侣,也无法忍受无时无刻的盯梢和跟踪。 很高兴你做到了,所以接下来……是奖励时间。 「三少爷辛苦了。」他放柔了嗓音哄道,「怎么弄的浑身都是汗?来,我帮你洗干净。」 第107章 奖励听话小狗&我接受惩罚(修) 浴室里水汽氤氲,毕景卿给浴缸放好热水,牵着韩谨的手带他进去。 韩谨赤脚踩在瓷砖上,亦步亦趋的跟着。皱巴巴的黑色西装外套和裤子已经脱下,只剩下被汗水浸湿的白衬衣,勾勒出清减不少,但仍能看出健壮的身形。 他痴迷地盯着毕景卿看,修长的手指扣入对方指缝,十指相扣的姿态,十足的依赖和渴望。 毕景卿一回头,就对上他热烈到令人羞耻的眼神,一瞬间,还以为他已经恢復记忆,变回了从前那个总是赖着不走,撒娇打滚也要抱他亲他的小奶狗。 「阿谨……」他忍不住红了脸,小声说,「把衣服脱了吧。」 「我喜欢你这样喊我。」韩谨眼睛亮晶晶的,牵着他的手说,「再喊一遍。」 毕景卿心都要化了,抿着唇笑:「阿谨。」 韩谨情不自禁的把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前,哑声道:「帮我。」 他的心脏,像是从冰河里跃出来的一尾红鲤,跳的欢脱极了。 毕景卿笑着睇他一眼:「你倒是会享受。」 韩家的三少爷可比大学生阿谨派头大多了,脱衣服这种小事都要人服务。 韩谨怕他误会,急忙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毕景卿笑着吻上他的唇,截住剩下的话音:「嘘,能帮三少爷的忙,我很乐意。」 他细长的手指拧着白衬衣的扣子,慢吞吞的一颗颗解开,渐渐露出蜜色的胸膛。 半月的疾病折磨,让眼前这具躯体清瘦许多,却也显露出更加凌厉的肌肉线条,宽肩窄腰的比例完美到令人惊嘆,仿佛上帝亲手雕琢出来的一具艺术品。 白衬衫落地,毕景卿的手像是有自己的意识,贴合上男人肌肉饱满的左侧胸膛。 隔着滚烫的体温,是一颗疯狂鼓譟着的心脏——韩谨一向如此,热切到恨不得把一颗真心捧出来给他看。 「跳得好快。」毕景卿笑着抬眸,「是因为我吗?」 韩谨喉结滚动,嗓音低沉如呓语:「只因为你。」 他不是重欲之人,却在面对这双铅灰色的眼眸时心火滚烫,恨不得把对方融入骨血,从此化作一个人。 毕景卿推着韩谨坐在浴缸边,红着脸对他笑笑,缓缓跪下去,双手握住他的膝盖。掌心抵着的骨骼坚硬,他的心却软成一片,仰头看着眼神滚烫的男人,仿佛看到了十二年前,那个稚嫩孤独的小男孩。 「阿谨……我不会离开你的,你信我。」 他低下头去,韩谨浓黑的瞳孔勐地收缩,从喉间挤出一声低哑的喘息。 第184页 许久之后,系统的通报声在毕景卿耳畔响起:【恭喜,韩谨好感度上升至20点。】 * 凌晨两点,毕景卿等到韩谨熟睡后,悄无声息的回到梁莫言所在的客房,意外的看到男人倚在床边看书,床头的灯还是亮着的。 他迈进屋的脚步尬住,一时不知道该进还是该退。 「回来了。」梁莫言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合上书抬眼看他,「过来。」 他总能把简洁的字句说出不容置喙的气势,所以哪怕此时此刻神情态度都是温和的,毕景卿也丝毫不敢反抗。 和梁莫言朝夕相处的这段时间,服从已经刻入他的本能。 走到床边,男人揽着他的腰,把他抱到怀里,借着暖黄的灯光,捏着下巴细细打量。 脸上的妆被水浸过后去了大半,比线条柔和的清纯更冶艷的五官暴露出来,白皙脸颊上的红晕还没褪去,连眼皮都泛红微肿……一副被狠狠欺负过的样子。 冰凉的手指抚过破皮的唇角,伴随着透着凉意的话音,毫不留情的加重力道碾过。 「嘴巴破了……你对他倒是好。」 听出梁莫言话里的火气,毕景卿连唿痛都不敢,只能忍着疼,可怜巴巴的抬眼看他。一双眸子怯生生的,像畏惧主人发怒的小猫。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好像也是类似的情节。」男人似笑非笑,「我还挺好奇你的本事的,择日不如撞日,不如现在就试试?」 「不,不行……」毕景卿吓得瞪圆了杏眼,「梁总,我们有约在先的!」 「他行,我就不行?我同意你去帮那个傻小子不假,却没允许你做别的事。」男人眯眼看他,浓密的睫毛低垂,漆黑如墨的眼眸越发慑人,「是你先破坏约定,难道不该罚?」 他的语气让毕景卿觉得有些不对劲,眼神飘向床头柜,果然在那里看到两点鲜艷的赤红色——是红宝石! 他瞬间打了个寒颤,仿佛被尖锐的冰锥扎了个透心凉。 他是什么时候换成红宝石袖扣的?! 毕景卿最害怕的,就是这个状态的梁莫言,明明举止仍是优雅衿贵的,压迫感却直线飙升,恶意仿佛能顺着漆黑的瞳孔流淌出来。 他是真的打定主意要用这种方式「罚」他。 毕景卿心里警铃大作,勐然发力挣开男人的手臂,翻身下床,朝着门口跑去。 直到他的手搭上门把手的时候,男人才慢条斯理的开口:「小傢伙,你确定要破坏规则?我只要一句话,就能让你滚出韩家。你可要考虑清楚,迈出这扇门,就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毕景卿的手顿住了。幽闭的房间和不动声色的威胁唤醒某些不好的记忆,他连指尖都在颤抖。 他望着金属质地的门把,无比渴望按下去,逃出去,离身后这个危险状态的梁莫言越远越好。 他没有回头,脑海里却清醒的回忆起第一次见到梁莫言时的场景。 光线昏暗的空间,奢靡昂贵的家具,高定西装包裹住每一寸皮肤,却掩不住男人黑雾般蒸腾的恶意。他游刃有余的坐在那里,脸上带着笑,好像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失态,修长的指尖牵着线,轻描淡写间就将人化作傀儡——像个游戏人间,以玩弄人心为乐的恶魔。 那时候没觉得,现在回忆起来,却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不知道是前生还是梦里,他也曾经遥遥望见过这样一朵优雅盛开的恶之花。 「考虑好了吗?」男人的语气里满是从容,似乎笃定了他不会拒绝。 毕景卿深吸一口气,转身道:「考虑好了。」 他不能在这个时候前功尽弃,不能一次又一次被梁莫言吓到逃跑,韩谨再也经不起他一丝一毫的逃避了。 更何况……梁莫言至少有一句话说的没错,这是一场明码标价的交易,他不能随心所欲破坏规则。既然承诺过,就要说到做到。 「我接受惩罚。」他直视着男人,铅灰色的瞳眸洗去惊慌,重新变得明亮坚定,满是一往无前的勇气,「但要由我来掌控。」 既然无论如何都无法拒绝,那至少要争取一下自己掌握节奏的权利,还能少吃点苦头。 梁莫言饶有兴致的靠在床头,成功让毕景卿露出窘迫之色。 他眯起狭长的眸子微笑:「尽量做的好一些,我可不是韩谨那种好煳弄的毛头小子。」 …… 梁莫言和韩谨当然是截然不同的。 他们都很英俊,走在人群中百分百的回头率,五官却有各自的特点。韩谨的嘴唇最性感,薄薄两片抿在一起的时候,显得有些兇悍。至于梁莫言…… 梁莫言的眼睛最特别。 黑得像是渺远无涯的星空,只有竭尽全力分辨,才能从中看出些许星子微弱的光芒。眼睛的轮廓狭长优美,睫毛长而浓密,弧度微微下垂,总是显得眼神慵懒迷离。 此时,这双眼睛正享受的微微眯起,俯视着可怜兮兮的少年。 「在想什么?」骨节分明的手指蹭过潮红的眉骨,逗弄宠物似的漫不经心,「眼睛湿漉漉的……装可怜可没有用。」 ……这男人话还很多。哪怕是这种时候,都不忘用不怀好意的话语攻击他的心理防线。 韩谨和他,像是率直和老练的两个极端。 梁莫言却始终游刃有余,睡衣的衣摆分毫不乱,领口的扣子板正规肃,就连唿吸都是稳定的。 第185页 他的确遵守了约定,没有任何争抢主导权的举动,可毕景卿就是觉得,他仍然是被控制的那个,在这个男人面前死死落在下风。 毕景卿不甘心,却无力改变,只能羞恼的看着那双黑色眼睛里的笑意越来越浓,恶念倾泻,莲华绽放,惑人到让人不捨得移开视线。 他就像每一个凝视深渊的人类一样,在超越想像力极限的妖冶面前迷失灵魂,忘记自己,被恶魔彻底蛊惑。 …… 一切终于结束的时候,梁莫言把他从地上抱起来,语气是轻松且愉快的:「乖孩子,看来还是有进步的。」 毕景卿嘴巴上的伤口没有加重,却仍然累的说不出话来,别扭的翻出他的怀抱。 他暂时不想理这个讨厌的傢伙。 得到餍足的男人好说话的吓人,不仅没有计较他的抗拒,还帮他盖上被子,拍着他的后背哼起了低柔轻缓的歌谣。 毕景卿昏昏欲睡,过了好一阵才渐渐察觉到不对劲—— 梁莫言哼唱着哄他的,是一首摇篮曲。 竟然是韩谨曾经给他唱过的那一首。 第108章 梁总该不会在吃醋吧&奇怪的傢伙 昨晚那首摇篮曲,让毕景卿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具体梦到什么记不清了,他只知道第二天早上在晨光中醒来时,脸颊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梁莫言已经衣衫整齐的坐在沙发边看报。毕景卿抱着被子发了会呆,偷偷擦掉脸上的泪,翻身下床。 梁莫言头都不抬的说:「去洗漱,然后过来吃早餐。」 去洗漱之前,毕景卿先偷瞄了梁莫言一眼。他还是一贯的三件套西装,只是脚上换了一双乌黑髮亮的尖头皮鞋,那翘起的弧度与其说是绅士,不如说是s到了极点,只是看着都让毕景卿觉得身上发疼。 他咽了咽口水,想再看看男人的手腕,却因为角度关系看不到。 他还在床边磨蹭,男人忽然出声道:「想看袖扣?你就这么相信范夜霖的话?」 毕景卿心想我不信他,难道信你? 梁莫言折起报纸,修长的手指整理袖口,把那两颗猩红似血的红宝石露给毕景卿看,微笑:「失望了?」 毕景卿早有预感,完美的掩饰了自己内心的波动:「怎么可能?红宝石很适合您。」 他在浴室里磨蹭了好一会儿才出来,梁莫言仍然稳稳坐在原来的位置,看到他过来,才拿起刀叉,姿态优雅的用早餐。 「您不用等我的。」毕景卿别别扭扭的说,「饭菜凉了对胃不好。」 「要是真的关心我,就不要在浴室里磨蹭那么久。」梁莫言哂笑一声,探手捏住他的下巴,「过来点,我检查一下洗干净了没。」 毕景卿不明所以的被他拉近了些,直到迎上男人意味深长的眼神,才恍然明白他是要检查什么。 他捂着嘴往后缩,愤愤的骂一句变态。 梁莫言:「我允许你躲了吗?又想挨罚?」 毕景卿:「……」 昨天明明没有这么严厉的……戴红宝石袖扣的梁莫言果然最难对付,如果最开始他就是这个状态的话,他是说什么都不会答应那个「绝对服从」的不平等契约的。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把脸贴到男人面前。 梁莫言眯着眼看他,忽然用力按了一下唇角结痂的伤口。 毕景卿疼的抽了口气,梁莫言这才满意,放他缩回身子。 「罚一次也是好事,省得你总是不长记性。」 毕景卿面带微笑,叉子把盘子里的煎蛋戳的稀巴烂。 好一会儿之后,他才觉得胸中怨气平復了些,又好奇地问:「今早不用和韩家人一起吃饭吗?」 「怎么?想你的小情人了?」梁莫言习惯性的先嘲笑一句,然后才答道,「吴美珠专门让老管家来送的早餐,算是含蓄的表达不希望我们露面。」 毕景卿刚想问为什么,就隐隐猜到原因,蹙眉道:「她是不想我和韩谨见面?」 梁莫言用餐巾轻轻揩拭唇角,似笑非笑:「那傻小子失忆以后半点都不知道掩饰,做的太露骨了……啊,说错了。就算是失忆前,他也总是横冲直撞,做事不过大脑,现在这样,顶多算是本色出演吧。」 毕景卿简直无语了,忍不住问:「你是不是带错袖扣了?」 这一张利嘴,合该戴黑曜石的那对才对! 梁莫言十指交叉抵住下巴,微微歪头看他:「也许我应该向你们追究一下名誉损失补偿?毕竟在那些人眼里,我大概已经是个管不住自己女人的可怜虫了。」 毕景卿无话可说,没好气的把盘子里的一块培根叉给他:「梁总还是少说几句吧,不然的话,我都要以为你是在吃醋了。」 梁莫言愣了愣,浓黑的眉峰微挑,竟然真的没再说什么,默默把培根吃了。 他不再冷嘲热讽了,毕景卿却在填饱肚子之后,后知后觉的开始尴尬——他怎么没否认呢?该不会……该不会是真的……真的吃,吃醋了吧? 毕景卿叼着叉子,盯着梁莫言发呆。 没往这方面想的时候,只是觉得这男人恶趣味,喜欢折磨他来取乐,但是一旦想歪,思路就朝着不可控的方向飞奔而去。 他是京赫的总裁吧?为什么总像是没什么工作要忙似的,频频出现在他身边? 第186页 如果只是想找洩慾对象的话,他再怎么说也是个富家少爷,绝不是合适的人选,但梁莫言却像是乐此不疲似的,一次又一次和他玩所谓的交易游戏。 隐藏在那些色情下流游戏之下的,到底是怎样的目的? 而且,他还对他身边的男人们表现出隐约的敌意…… 毕景卿忽然觉得喉咙有点发干,他不自觉地舔了舔下唇,轻声开口:「梁总,你该不会是——」 话说到一半,就被冷不丁响起的敲门声打断了。 梁莫言展开报纸遮住脸,淡淡道:「去开门,应该是找你的。」 找我?毕景卿觉得奇怪,顾不上刚才想问的事情,急匆匆带好假髮,再用口罩遮住脸,然后才去开门。 老管家站在门外,看到开门的是他,微笑着说:「卿卿小姐早,昨晚休息的好吗?」 毕景卿对他没有好感,简单颔首后问:「您有什么事?找梁总的话,他——」 「不,我是专门来找您的。」老管家脸上的笑容标准的仿佛戴着面具,「夫人想请您参加上午的茶话会。」 毕景卿有些惊讶:梁莫言刚才还说吴美珠不希望他们露面,现在怎么又改变主意,主动邀请他? 他试探着说:「好的,我待会跟梁总一起过去。」 「梁先生今天有别的安排,您直接下楼就好,会有佣人给您带路的。」 说完,他就告辞离开了。 毕景卿皱着眉头回到房间,老管家刚才的眼神让他不太舒服。 「吴美珠应该是想单独见我,茶话会什么的只是幌子……你早就知道?」 梁莫言笑了笑:「韩陌城的确约了我去打高尔夫,所以卿卿小姐,韩夫人那边,就只能靠你自己应对了。」 他促狭的眨眨眼,仿佛看到毕景卿倒霉,就很开心似的。 毕景卿没理会他,仔细斟酌着挑了一条款式简洁大方的白色裙子穿上,化好妆之后站到梁莫言面前。 「梁总至少可以陪我一起下楼吧?」 看在他笑得很漂亮的份上,梁莫言赏脸的收起报纸,站起来道:「走吧。」 毕景卿挽住他的手臂,悄悄松了口气——梁莫言的态度意味着很多东西,只要还有他在背后撑腰,吴美珠就不至于做出太过分的事。 果然,走出东塔楼的时候,等在外面的佣人看到两人相携走出,明显露出惊讶之色,毕恭毕敬的说:「梁先生,来接您的车子已经到了。」 梁莫言颔首,拉起毕景卿的手,优雅的在他手背上落下轻吻,含情脉脉的注视着他:「宝贝儿,等我回来。」 毕景卿忍着一片一片冒出来的鸡皮疙瘩,装出更深情的眼神看回去:「好,我会想您的。」 梁莫言勾起唇角,对他露出一个藏着隐晦恶意的笑,然后才转身走向车子。 佣人对毕景卿欠了欠身:「卿卿小姐,请您跟我来。」 * 从东塔楼到本馆要经过一片草坪,昨夜下过一场小雨,还未蒸发的水珠挂满草叶,一不小心就会沾湿衣服。 梁莫言准备的裙子几乎都是昂贵的高定款,裙摆一个比一个长。之前还有那傢伙帮着提一下,今天没人帮忙,毕景卿只能自己拽着,走起来很是狼狈。 走在前面的佣人肯定注意到他的不便了,却完全没有帮忙的意思,还时不时小声催促。 「您快一点,夫人已经等了一段时间了……」 毕景卿没搭理他,低着头,小心翼翼的往前走。 吴美珠等久了又怎么样?他又不是奔着韩家儿媳妇的位置去的,才懒得讨好她。 然而就算再小心,想拖着长长的裙摆穿过泥泞的草地也是一件困难的事情,毕景卿走着走着,忽然感觉裙子被什么东西勾住了,拽得他一个趔趄。 「啊!」 他惊唿出声,整个人往侧面倒去,本以为要摔倒,却意外被一条手臂揽着腰扶稳。 「小心些。」低沉冰冷的嗓音从身侧传来,「穿着这么长的裙子,怎么不走连廊?」 后面这句话明显是朝着佣人问的,那人赶紧跑过来,惶恐的连连欠身:「抱歉,大少爷,是我考虑不周……」 大少爷?毕景卿惊魂未定的抬起头,才发现揽着自己的人居然是韩谨的大哥,韩敕。 韩家三兄弟里,他最不熟悉的就是这个,没想到会在这么尴尬的情况下遇到。 韩敕的眼神很冷,不是失忆后的韩谨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而是纯粹的没有任何感情的漠然,像一片死寂的沙漠。 毕景卿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只觉得那对和韩谨有些相似的眸子里,正闪烁着莫测的怪异光彩。 「大少爷……」他急忙从男人怀中推开,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多谢您。」 「不必客气。」韩敕竟然微微扯动嘴角笑了,「你是要去见我母亲吧?跟我来。」 第109章 我知道你昨晚做了什么&哪有真心 毕景卿百般推辞无果,只能无奈的任由韩敕牵起自己的裙摆,两人一起离开草坪,走连廊去本馆。 佣人被韩敕打发走了,走廊上只有他们两个,气氛沉默又尴尬。 毕景卿巴不得一秒钟就走完这段路,偏偏韩敕走的很慢,简直像是故意的。 「那个……大少爷,您可以把我的裙子放下了。」毕景卿小声提醒。 第187页 韩敕像是刚意识到,低声道了一句「抱歉」,松开了手。 裙摆飘落在地上,毕景卿回身整理,韩敕忽然道:「你的裙子……好像破了。」 毕景卿怔了怔,仔细一看,这才发现白裙子的裙摆处多了个不小的口子。 「可能是刚才被绊的那一下刮破了……」毕景卿有点发愁,「这样去见韩夫人有点太失礼了。」 他的确不需要讨好吴美珠,但他现在的身份毕竟是女性。在韩家这种大家族里,女性的外表仪态是很重要的,要是穿着破了的裙子去见吴美珠,难保对方不会藉机生事。 「不用担心。」韩敕道,「你跟佑冉的身材差不多,我找她的裙子借给你应急。」 毕景卿有点尴尬:「这不好吧?我现在回去换一条就行。」 这位大少爷看起来,可不像是这么热心肠的人啊! 韩敕却道:「已经快到本馆了,从这里折返回去太耽误时间了,还是跟我来吧。」 「可是……」 「不必客气,本来也是家里佣人不懂事,才毁了你的裙子,就当是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吧。」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再拒绝就显得不识好歹了。毕景卿无奈,只能跟在韩敕身后,先去了他的卧室。 许佑冉不在,韩敕似乎对妻子的衣物很熟悉,没一会儿就找出一条款式相近的白色长裙,递给毕景卿。 「你比佑冉高一些,这条应该合适,换上试试吧。」 毕景卿接过裙子,道谢后,避到洗手间去换。刚要关门,韩敕就忽然开口道:「需要帮忙的话……可以叫我。」 毕景卿一怔,装作没听见,把门关上了。 他换上裙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缓缓皱起眉头——韩敕忽然如此刻意的亲近他,到底想做什么? 他换好裙子出来,韩敕客客气气的把他送到吴美珠那里,在会客室门口,男人忽然欠身,盯着他的眼睛低声道:「我知道你昨晚都做了什么。」 毕景卿倏地睁大了眼睛。 直到敲门走进会客室,毕景卿都还在琢磨韩敕临走时的那句话,没注意到吴美珠不太好看的脸色。 一声瓷器碰撞的轻响,打破了房间里的寂静。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不懂礼貌的女孩。迟到就算了,见了人也不知道打招唿。」吴美珠把茶杯放下,偏过头对老管家说,「钱叔,你说是不是?」 老管家笑意不达眼底,低声道:「夫人,毕竟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女孩,不懂事也是正常的,您好好教一教就是了。」 吴美珠轻轻哼了一声。 毕景卿回过神来,解释道:「抱歉让夫人久等了,实在是因为昨夜下过雨,东塔楼来本馆的路不太好走,这才耽误了时间。」 吴美珠轻哼一声:「既然下过雨,就该走连廊过来,谁还逼着你走草坪不成?」 毕景卿微微一笑:「也许是因为给我引路的佣人是新来的吧?他搞不清楚路线,引我走了草坪,我以为这是夫人的意思,就客随主便了。」 吴美珠闻言蹙眉,和老管家交换了一个眼神。 她本以为毕景卿是个好拿捏的,却没想到这么牙尖嘴利,问一句就驳回来一句。 毕景卿瞥了空荡的房间一眼,笑着说:「夫人,我还以为您是请我来参加茶话会的,怎么这里就只有我一个人?」 吴美珠盯了他一眼,淡淡道:「还没到时间罢了。坐下吧,我有话要跟你说。」 毕景卿依言坐下,等着吴美珠开口。 他其实还挺好奇吴美珠会说什么的,是会直接羞辱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呢,还是会像八点档电视剧里那样,掏出支票来甩到他的脸上,让他识相一点离开韩谨? 前五次回溯都没有过类似的经歷,毕景卿竟然有点期待。 系统察觉到他的兴奋,无语道:【宿主,你真是越来越不正常了!】 毕景卿:【你不懂,我从小看港台剧就有这种桥段,没想到居然会发生在我身上——你说她如果砸钱来羞辱我的话,我到底要不要收?】 【你克制一点……别太兴奋了,小心被她看出来。】 吴美珠短暂沉默之后,若有所思的开口道:「我知道阿谨那孩子喜欢你。你的出身虽然差了些,但他要是真的非你不可,也不是不行。」 毕景卿:「??」 系统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啥?我没听错吧?!】 吴美珠还在继续说:「……礼貌和仪态这方面差了些,得好好教才行。还有工作……你到底是做什么工作的?算了,这也无所谓,和阿谨结婚以后,你就辞职在家做全职太太吧。」 毕景卿觉得匪夷所思,不得不打断她的话:「等等——韩夫人!您应该知道,我是跟着梁总来做客的吧?我不是您儿媳妇的候选人。」 吴美珠不解的看着他:「跟着梁莫言做情人,难道会好过做阿谨的妻子?小姑娘,你该不会连这个都拎不清吧?」 毕景卿迎着她看傻子一样的眼神沉默了。 他这才意识到,吴美珠居然是真心想让他和韩谨结婚的。 但是为什么?以他现在的身份,吴美珠不应该是连多看一眼都嫌掉价吗?怎么会有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不对,这对他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韩煜说过,韩家如此大张旗鼓的给韩谨相亲,就是为了让他尽快生下韩家的继承人……他可是个生不出孩子的男人啊!怎么能和韩谨结婚?回头要是被发现了,肯定会死的很惨。 第188页 看他沉默不语,吴美珠皱起眉头:「怎么不说话?你该不会是要拒绝吧?」 她的脸色阴沉下来,常年身居高位的气势不容小觑,立刻让毕景卿心底敲响警钟。 眼下他身在韩家,是万万不能激怒吴美珠的。 暂且答应下来,等治疗的最后一个阶段结束,如果韩谨有所好转,他们就一起离开韩家回京城…… 等到那时候,看在他老爹的份上,吴美珠和韩陌城也只能吃下这个闷亏。 毕景卿飞快盘算好下一步的计划,故意做出贪婪又忐忑的表情,小声解释道:「夫人,您误会了。我当然愿意嫁给韩谨,我就是担心梁总那边……他现在可是一刻都离不开我的。」 吴美珠听了,没好气的说:「小姑娘,我劝你清醒一点,像我儿子那样死心眼的只是特例,你难道觉得梁莫言是真心待你?别做梦了!」 毕景卿虽然是在虚与委蛇,却也把她这话听进去了。 他想起自己早上时差点问出口的那句话,心里一阵后怕——吴美珠说的没错,梁莫言那样的男人,怎么可能对他有什么真心?要不是当时被老管家敲门打断,他恐怕就要被那傢伙抓住把柄,狠狠嘲笑一通了。 毕景卿几乎都能想像出梁莫言那张俊美的脸露出恶劣笑容的模样,越想越郁闷,都不用伪装,脸上就流露出几分难堪来。 吴美珠也没多说什么,只是道:「梁先生那边你不必担心,我会帮你解决的。从今天开始,你就跟在我身边,好好学学家里的规矩吧。」 毕景卿不得不硬着头皮留下来,正手脚僵硬的跟着吴美珠学怎么喝茶,曲溪就挽着许佑冉进来,看到毕景卿和吴美珠坐在一起,惊讶的扬起眉毛。 「这不是卿卿吗?」她若有所思的打招唿,「吴姨,您请她过来的?」 吴美珠笑:「梁先生跟你韩叔叔一起出门了,怕卿卿无聊,就让她来我这里喝茶聊天。你们来的正好,快坐。我老了,还是你们年轻女孩之间有话聊。」 曲溪虽然好奇,却也没多问,笑嘻嘻的依偎在吴美珠身边:「您哪里老了?还年轻漂亮着呢!昨天的舞会上,还有人跟我打听您是不是单身呢!」 吴美珠被她逗笑了:「你啊,一张小嘴跟抹了蜜似的。」 许佑冉从进屋开始,就盯着毕景卿看,目光落在他身上那条白色裙子上,眉心微微蹙起,欲言又止。 毕景卿不想被误会,主动解释了早上穿过草坪时差点摔倒,韩敕借衣服给自己的事情。 他不好意思的道歉:「抱歉,未经允许就穿了您的衣服。」 许佑冉微笑着表示没关系,目光却仍然时不时流连在毕景卿身上,心事重重的样子。 毕景卿总觉得她还是误会了,如坐针毡,正想找个理由脱身,会客室的门就再次被推开,韩谨大步走了进来。 他脸上带着肉眼可见的焦躁,直到和毕景卿对上视线才缓解几分。 毕景卿大大松了口气,还没来得及对他绽放笑容,就看到面无表情的韩敕跟在后面,也走了进来。 古怪的是,他进门后第一个注意的并不是自己的妻子或母亲,而是和韩谨一样,第一时间看向毕景卿。 毕景卿浑身一僵,陡然生出几分被蛇类冰冷竖瞳盯上的错觉。 第110章 越爱越伤&红玫瑰 吴美珠对待三个儿子的态度各有不同,最溺爱的是二子韩煜,最为难的是三子韩谨,而最古怪的,却是大儿子韩敕。 近距离接触这家人的时候,毕景卿越发察觉到眼前这家人相处时透露出来的违和。 比如吴美珠跟韩敕说话时隐隐有些畏惧似的,脸上的笑容都变得僵硬。 因为韩敕的出现,原本还算轻松愉快的气氛变得尴尬起来,毕景卿有点坐不住,韩谨的耐心似乎也快到头了。毕景卿怕他忽然发难,正想找个藉口出去透透气,就看到曲溪对自己眨眨眼。 「卿卿,我那里有一样首饰,特别适合你这条裙子,我带你去看看吧?」 这是……有话要跟我说?毕景卿很好奇,但又不想把韩谨一个人留在这里,正为难着,曲溪就又笑着对韩谨说:「谨哥哥,卿卿今天打扮的太素净了,要是有红玫瑰来搭配,一定会更美。你去花房帮她采一朵来,好吗?」 韩谨看着毕景卿,轻声问:「你想要吗?」 毕景卿知道曲溪是故意支开他,便点点头道:「想的。」 韩谨抿唇笑了,脸颊浮现一对小小的酒窝:「好,我这就去。」 曲溪拉着毕景卿走出会客室,一脸惊讶的小声嘀咕:「我还是第一次看他笑成这样……」 毕景卿不好意思的说:「曲小姐,你放开我吧,我不会乱跑的。」 不然他总有种占了女孩子便宜的感觉。 曲溪笑吟吟的说:「我知道你是男生,韩煜都告诉我了。」 毕景卿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你你你……你知道什么了?!」 曲溪看四周没人,把他拉进旁边的空房间里,锁好门之后说:「我听韩煜说了,你是韩谨在京城的男朋友,专门乔装进来给他治病的。」 毕景卿:「……」韩煜还能不能再不靠谱一点!说好了要保密的! 曲溪笑着说:「你别怪韩煜,是我主动提出要帮忙,逼他说的。你放心,我不会把你们的计划告诉任何人。」 第189页 毕景卿嘆了口气:「可曲小姐为什么要帮我?如果不是因为我,你现在恐怕已经是阿谨的未婚妻了。」 他恢復了自己原本的声线,比之前低沉沙哑一些,明显属于男性。 曲溪面露惊讶:「看来你真的是男生!好厉害,我之前完全没发现,只觉得你个子很高。」 「曲小姐……」 毕景卿用无奈的眼神看她——之前还以为这妹子很高冷,现在才发现原来是个逗逼,怪不得跟韩煜看对眼了。 曲溪笑了一会儿,才正色道:「我决定帮你们,是为了回报你——感谢你在婚姻这件事上,给了我另一个选择。」 毕景卿怔了怔,失笑道:「看来你觉得韩煜是更好的选择。」 曲溪狡黠一笑:「他也许是沪市千金们最害怕的浪荡子,但于我而言,却再合适不过。」 她渴望爱情,却并不依赖爱情而活。如果韩煜爱她,她会投桃报李,如果韩煜继续风流,她也愿意只跟他做一对表面夫妻。 毕景卿发自内心的赞嘆:「曲小姐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且当机立断,竭尽全力的争取。这样的勇气和智慧不是每个人都有的,你真的很厉害。」 曲溪掩唇轻笑:「好了好了,还是先说正事。韩煜已经在做准备了,今天下午就会有人来带你离开。」 「这么快?」毕景卿吃了一惊,「我担心对阿谨的刺激太大了……」 他本打算等韩谨的精神状态更稳定一些,再进行第三个疗程。 「我理解你的担忧,但是你难道不觉得,吴姨和韩敕今天都很奇怪吗?」曲溪道,「依我看,你们的计划越早实施越好,以免夜长梦多。」 这话说到了毕景卿心坎上。 他的确因为吴美珠和韩敕而感到不安,尤其是韩敕的那句话……他为什么要提起昨晚?他到底知道了什么? 「你说得对,还是尽快吧。」毕景卿终于下定决心,「具体时间定下来后告诉我,我会配合的。」 「好的。」 「还有……」毕景卿嘆了口气,「阿谨找不到我,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做得出来。希望你们多照顾他,不要让他伤到别人,更不要让他伤害自己。」 曲溪道:「你还是多关心你自己吧,我都听韩煜说了,他曾经伤害过你,不是吗?」 正是知道了韩谨的过去,她才终于理解吴美珠的那句话。 韩谨的爱就像烈火,会把一切都焚烧殆尽。越是爱他,越会受伤。 曲溪无法想像,怎么会有人在经歷过濒死的恐惧后,还愿意亲近那样一个危险的傢伙。 毕景卿笑了笑,说:「那不是他愿意的,他只是生病了。我了解他,如果他那时候是清醒的,恐怕宁愿杀了自己,也不会伤害我分毫。」 曲溪摇摇头:「其实我觉得真正厉害的人是你,如果是我受到伤害,一定不敢再次付出信任,你却有这样的勇气。」 「不,我有的不是勇气。」毕景卿露出苦笑,「我有的是愧疚。我……想把以前亏欠的全都弥补给他。」 五次回溯,成百上千个日夜,无论他选还是不选,韩谨永远都在原地等待。他是那样忠诚坚忍,宽厚包容,眼里除他以外再无旁人…… 可这一次的回溯,他却亲手把那样好的韩谨逼走了,弄丢了。 一切都是他的错。是他贪婪自私,只顾完成任务,从不肯正视韩谨的感情,不肯给他哪怕一句承诺,只把他当成小孩子煳弄,才让事情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 他自食其果,就算承受再多的伤害,也没脸说一个「怕」字。 曲溪被他眼底的痛楚震撼,情不自禁的握住他的手,轻声道:「你会成功的。我和韩煜都会帮你,韩谨也一定会明白你的心意,原谅你的。」 毕景卿眼眶发红,笑着点头:「谢谢你,曲小姐。」 * 徐令设计的第三个疗程,对毕景卿而言反倒是最简单的。 虽然要重现的是让韩谨最痛苦的经歷,但毕景卿不会像上次那样陡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会留下很多线索,来帮助韩谨找到自己。 只要韩谨不失去理智,就能在正确的引导下,靠自己的力量找到毕景卿。等到那时候,毕景卿再亲手送给他精心准备的礼物,两人正式确定关系。 「这样一来,原本的噩梦变成美梦,韩谨会意识到正确的亲密关系间,就算你短暂离开,也还是会回到他身边。这将极大弥补他常年缺失的安全感。」 「那他的记忆呢?」 「只要能保持情绪稳定,停药一段时间之后,就会自然恢復的。」徐令解释道,「全部疗程结束之后,你最好尽可能的陪他身边,直到完全建立起信任关系为止。那样的话,他的记忆应该能更快恢復。」 「徐医生,我有点担心……如果阿谨恢復记忆,会不会觉得现在这一切都是假的,更加怨恨我们?」 「我无法预判那时候的韩谨会怎么想,但是毕先生,你要明白,人对一件事情的看法,是会随着心境的变化而变化的,我更倾向于他会理解你为他做的一切。」 「但我曾经错得太多——」 「你说你错得太多,他却告诉我一切都是他的错,你们两个都在自责,真是一对傻瓜情侣。」 「我……」 徐令的语气严肃起来:「毕先生,现在只有你能帮他,我希望你能坚强起来,抛开顾虑,至少要做好眼下能做到的事。」 第190页 「……我明白了。谢谢你,徐医生。」 刚挂断和徐令的电话,毕景卿就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男人低沉的嗓音响起:「卿卿,你在和谁聊天?」 毕景卿飞快收拾起心底的酸楚和不安,回过头来笑着说:「三少爷,你回来了?有带我想要的玫瑰吗?」 韩谨手里握着一束热烈似火的红玫瑰,每一支都是精挑细选,花苞绽放在最美好的时刻,娇艷欲滴。 他把花束递给毕景卿,固执的又问了一遍:「是谁?」 「只是一个朋友。」毕景卿笑着轻嗅玫瑰,「谢谢你,三少爷,我很喜欢。」 「还像昨晚那样叫我,好不好?」韩谨迈上一步,双手撑在窗台,把毕景卿圈在臂弯中,只觉得他比玫瑰还要漂亮。 提起昨晚,毕景卿脸颊泛红,很不好意思,但还是满足了他:「阿谨。」 韩谨又笑了,不如从前开朗,只是小小的抿起唇角,露出精緻的酒窝。 毕景卿摸摸他的脸颊,觉得他这样很可爱,心里的酸涩都被甜蜜取代。 气氛正好的时候,韩敕冷淡的嗓音忽然响起,「你们感情很好,不像是刚认识几天。」 这傢伙,怎么阴魂不散的?! 毕景卿被他吓了一跳,皱起眉头,想探出头去看看,却被韩谨压着后颈扣进怀里。 韩谨把他严严实实的遮住,侧过脸问:「大哥有什么事?」 「母亲让佑冉多带带卿卿,好尽快融入家里。佑冉要去安排午餐,让我来喊她一起。」 韩谨蹙眉,他不乐意把毕景卿让给别人,更不希望他离开自己的视线。 韩敕却道:「她早点学会,你们就能早点结婚。小弟,你要把眼光放长远些。」 韩谨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松口:「我待会就送他过去。」 他始终不肯把毕景卿暴露在韩敕的视线里,韩敕也没勉强,转身离开时,唇角牵出一丝不屑的冷笑。 ——这么多年了,他这小弟没有半点长进,天真又愚蠢,也就只配用这种方式,来回报家族的养育之恩了。 第111章 黏人狗狗&甜蜜相处 封锁记忆的韩谨,比从前还要粘人。 也许是因为失去了游泳这项人生目标,他的世界里就只剩下毕景卿一个人,几乎是寸步不离的守着他,连眨眼都捨不得,非要等到眼眶干涩到受不了,才飞快的眨一下。 像是害怕闭眼的转瞬之间,眼前人就会飞走一样。 就算把毕景卿送到许佑冉那,他也不肯离开,仍然亦步亦趋的跟着,像一条固执又存在感极强的小狼狗。 许佑冉忍俊不禁,打趣毕景卿:「阿谨真的很喜欢你,生怕有人把你抢走了。」 毕景卿被韩谨过于灼热的视线盯得后背起火,又是甜蜜又是尴尬,更多的却是心疼。 这孩子得是缺乏安全感到什么地步,才会紧张成这样,连一秒钟都不敢离开。 看到失忆后的韩谨这样尖锐的表现出心底的不安,毕景卿才真正明白自己之前对他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那张时时刻刻都活力四射的俊朗面容之下,藏着的是一个惊慌失措到极点的灵魂。 像是曾经被主人抛弃过的小狗,就算回到家里,也还是时刻胆战心惊,生怕再次被抛弃。 趁着没人注意,毕景卿悄悄走到韩谨身边,牵了牵他的手。 韩谨眼睛瞬间亮起来,刚想抱住毕景卿撒娇,就忽然浑身僵硬,尴尬的躲到角落里。 只是摸到毕景卿的手而已,他就已经兴奋了。 毕景卿哭笑不得,踮起脚来摸摸他的脑袋,小声说:「阿谨,你在这里乖乖等我,我忙完就来找你。」 韩谨点头答应,目光始终追随着毕景卿,从未远离。 许佑冉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清秀漂亮的杏眸里染上淡淡的忧伤,眉梢眼角笼着一层轻愁。 她这样子,连毕景卿看了都心生不忍,想问问她怎么了,又担心交浅言深,反倒惹人厌烦。 还好许佑冉很快就整理好心情,开始教毕景卿打理家事。她做事井井有条,态度温和语气轻柔,就算佣人们犯错,也从不严厉斥责,只是耐心的把不对的地方娓娓道来……毕景卿看的出来,韩家的佣人们都很喜欢她。 她和冷冰冰的韩敕不同,是个温柔又善良的女人。 忙完中午宴席的事,毕景卿忍不住感慨:「没想到只是招待客人,都有这么多事要忙。」 举办这样大规模宴会的体验还是第一次,完全不像想像中那样轻松。 许佑冉安慰他:「只要上手熟练了,就没什么难的,只是些家里琐事而已。」 毕景卿却认真的说:「佑冉姐能打理好这么大一个家,靠的才不只是熟练而已。因为你温柔细心,处事公允,大家才会心服口服,愿意听你的指挥,一起努力把事情做好。」 许佑冉怔了怔,秀丽的眉眼弯了弯,缓缓绽出腼腆又动人的笑颜:「谢谢你,卿卿。」 一个凉凉的东西贴上毕景卿的脸,他转头看去,发现韩谨正把一小罐可乐递过来,闷闷的说:「卿卿,辛苦了。」 他有点不高兴,看向许佑冉的目光隐隐带着敌视。 他不喜欢卿卿夸其他人厉害,他都还没被夸奖过呢! 他吃醋吃的毫不掩饰,连性别都不顾了。许佑冉面露促狭,毕景卿又羞又窘,急忙拉着韩谨告辞:「佑冉姐,我……我跟阿谨有话要说,先走一步!」 第191页 许佑冉点点头,目送他们离开,脸上的笑意又淡了下去,嘆了口气。 她垂眸静思了好一会儿,再抬头时,却意外看到丈夫正站在门外看着自己。 她纤长的睫毛颤了颤,慢吞吞的走过去:「你怎么来了?」 韩敕垂眸看她,语气冷淡:「佑冉,不要做多余的事。」 许佑冉放在身侧的双手掌心,不自觉的浮起一层冷汗。 韩敕牵起她的手,动作轻柔的用纸巾帮她抹去掌心湿意,嗓音却并不温和:「看来那个女孩的确惹人怜爱,就连你都生出不舍。」 许佑冉抬眸看他,眼底几分乞求:「阿敕,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好不好?我不喜欢这样……」 「你之前说,这些年来都把曲溪看作妹妹,不忍心这样待她。我尊重你的意愿,恰好又有更合适的人选,就换了现在这个。难道这个你也不满意?」 说着,他托起许佑冉的下颌,仔细端详着她。 许佑冉咬紧下唇,瑟缩着不敢再开口。 看她不说话了,韩敕才道:「你满意就好。这女孩未来会生下我们的孩子,总要合你的眼缘才行。」 「阿敕,求你了,你再考虑一下,这种事,这种事真的——」 「佑冉,我做这一切都是因为你。」韩敕打断了她的话,「如果不是因为你不能生,我们早就有自己的孩子了。」 许佑冉睁大了眼睛,唿吸陡然变得急促——她万万没想到丈夫会说出如此残忍的话,如此……让她痛彻心扉。 韩敕眼底没有半点温情,松开手道:「我还有事,先走了。佑冉,记住我说的话,安安稳稳的做你的韩夫人,不要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许佑冉怔怔看着他的背影,眼底的悲意化作实质,顺着通红的眼尾流淌下来。 * 韩谨不肯参加中午的宴会,吴美珠也没强求,让佣人把两人份的饭菜送到房间,随他和毕景卿去了。 吃过饭后,韩谨抱着毕景卿休憩,一脸餍足的眯起眼,像一条舒服到露出肚皮撒娇的大狗。 毕景卿有一搭没一搭的摸着他硬实鼓胀的腹肌,心里忽然一动:「阿谨,你想不想游泳?」 「游泳?」韩谨仔细思考了一下,果断摇头,「不想。」 「为什么?你不是很喜欢吗?」 「卿卿你怎么什么都知道?」韩谨又笑出两个小酒窝,高挺的鼻樑蹭蹭毕景卿的脸颊,「你好厉害啊!」 毕景卿被他弄得发痒,忍着笑躲开:「既然喜欢,为什么不去?」 「我想和你在一起,不想分开。」 毕景卿心里软成一片:「那我们一起去,好不好?」 「卿卿想游泳吗?」 毕景卿刚想点头,忽然想起自己现在伪装成妹子来着,临时剎车改口道:「我想看你游。」 虽然不能一起游泳很遗憾,但是卿卿的愿望一定要满足,所以韩谨立刻答应下来。 韩家是有室内泳池的,而且就在东塔楼。平时没有人来,几乎是独属于韩谨的天地,所以才会慢慢培养出游泳的爱好。 「在水里的时候,只能听到水声和自己的心跳声,很安静。」韩谨说,「我喜欢那种感觉,很安全。」 毕景卿握紧他的手,主动和他十指相扣:「阿谨,你现在也很安全。」 「不。」韩谨侧目看他,眼睛一眨不眨,「我总觉得,只要一松手,你就消失不见了。」 他脸上满是迷茫,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直觉。 毕景卿握着他的手不自觉加重了力道,柔声道:「我不会走的,阿谨,你忘了我昨晚跟你说的话了吗?」 「我记得,你说你不会离开我,让我信你。」 「嗯,你一定要牢牢记住,不管发生什么,都要信我。」 韩谨顿时警觉,蹙眉道:「你要去哪里?」 毕景卿为他的敏锐心惊,急忙笑着安抚:「哪里都不去,我就只陪在阿谨身边,好不好?」 韩谨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满意的点点头道:「好。」 他收回视线,毕景卿暗暗松了口气——韩谨忽然严肃起来的时候,他才发现就算是记忆缺失的男生,也仍然自带一股凌厉的气势,只是平时引而不发,用冷漠来掩盖罢了。 室内泳池和东塔楼里的其他地方一样空荡,韩谨却很高兴,拉着毕景卿到泳池边坐下,蹲在他脚边仰头道:「我下去游,你就在这里看。」 「好。」 毕景卿的目光流连在男生赤裸的宽厚肩背上,心里痒痒的,脸都有点泛红。 韩谨察觉到他的视线,唇畔的笑意更深几分,站起身来,以优美的姿态跃入水中。 刘教练说过,韩谨是他带过最有天赋的学生。他的身体条件,肌肉力量,在水中的姿态,还有天然对水的亲近……这些都让他比其他的学生更有优势,天生就该吃这碗饭。 毕景卿看着水中游鱼般自在惬意的男生,勾着唇角笑的温柔。 有些人生来就属于大海,不该被枷锁束之高阁。阿谨必须尽快离开,决不能留在这座寂寞又冰冷的古堡。 如果计划一切顺利,最晚明天早上,他们就会一起踏上返回京城的旅程。 只要回去,韩谨的人生就会回到正轨,找回本该属于自己的,光辉灿烂的未来。 第192页 韩谨痛快的游了几个来回,在毕景卿面前浮出水面,探出的手掌扣住少年纤细的脚踝。水的冰凉和掌心的温热杂糅成湿热的暧昧,暖融融的贴合上白皙细嫩的肌肤,毕景卿不自觉的瑟缩一下。 男生的眼神仍然专注热烈到让人脸红,微微喘息着问:「在想什么?」 他的髮丝湿透,光洁饱满的额头暴露出来,五官英俊,肌肉饱满线条流畅,水珠顺着下颌淌到锁骨,性感到不可思议,像一尾从深海悄然浮起的人鱼。 毕景卿心跳都乱了节拍,慌张无措的说:「我……我在想你。」 此时此刻,我的眼里,心里,全部都是你。 韩谨俊朗的眉眼一动,缓缓绽开一个爽朗夺目的笑颜,与毕景卿记忆里的样子别无二致。 第112章 我给你的惊喜&熟悉的眼睛 韩谨服用药物的副作用之一就是嗜睡。所以即使他再怎么勉强自己,游完泳回到房间后,还是很快就睏倦到坐都坐不稳了。 毕景卿赶紧扶着他去床上躺下,韩谨抓着他的手不放,固执的半睁着眼睛看他,喃喃道:「卿卿,不要走……」 「我不走。」毕景卿耐心的哄他,「我不是说过吗?我不会离开你的。」 韩谨不说话了,他连视线都开始模煳,但仍然强撑着不肯合眼。 毕景卿抬手抚上他的眼睛,轻声道:「阿谨,你乖乖睡觉,等你醒了,我给你一个惊喜,好不好?」 他的嗓音太温柔了,像掺了甘美的蜜糖。韩谨紧绷的心弦渐渐放松,终于任由黑暗彻底弥散开来,坠入梦乡。 毕景卿感觉掌心的睫毛不再颤抖,才缓缓移开手掌,凝视着韩谨沉静的睡脸。 徐令说他总是噩梦连连,就算能在药物的作用下入睡,也睡得很不安稳。现在却不一样了,他虽然眉头仍然皱起,眉宇间却是放松的,平静的。 毕景卿用手指抚平男生眉间的褶皱,柔声道:「阿谨,睡个好觉吧。等你醒来,噩梦就彻底结束了。」 韩谨仿佛听到了,牵着他的手紧了紧,唇角弯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 熟悉的气息萦绕在身边,韩谨心底安宁,不知不觉就睡沉了,直到门扉传来一声轻响,才陡然惊醒。 他睁开眼,第一反应就是去看床边,那个本该坐在那里的人已经不见了。 原本充盈的手掌空落落的,掌心一片冰凉。 韩谨的表情一瞬间的空白。 「三少爷……您,您醒了吗?」女孩细弱的嗓音从房门传来,一句话问的结结巴巴。 韩谨勐地扭过头去,厉声喝道:「她人呢?!」 只是短短一瞬,他的眼睛就变得赤红,像是燃着足以焚烧一切的地狱烈火,连英俊的面孔都因扭曲而变得骇人。 女孩吓得往后退去,直到后背抵到墙才有点安全感:「您……您说谁?」 「卿卿!她去哪里了?!」 「我,我不知道……我来的时候,这房间里就只有您一个人……」 看着暴怒如雄狮一般的韩谨,桃叶吓得腿都软了。上一次贸然接近韩谨,险些受伤的经歷给她留下了严重的心理阴影。她刚才开门时,就几乎已经耗尽了全部的勇气。 韩谨霍然起身,朝她逼近,神色狰狞可怖,眼看着就要走到女孩面前,脚步又忽然顿住。 陌生女孩一脸惊恐的看着自己,那张苍白的面孔和记忆里的某张脸重叠在一起,短暂的唤回了韩谨的理智。 脑海里有一个温柔的声音,不断重复着安抚的话语—— 阿谨,你清醒一点…… 冷静下来,你不能再让身边的人受伤了…… 「但是卿卿……我的卿卿不见了……」他用沙哑的喉咙吐出断断续续的字句。 为什么他重视的人总是要离开呢?为什么他越是在乎,就越是失去,就像攥在手心里的沙砾,再怎么拼命挽留,也还是顺着指缝流走?就像是诅咒一样! 他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把那个人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三,三少爷……您手上……手上的腕錶在响。」蜷缩在墙角的女孩忽然颤颤巍巍的发出声音。 韩谨怔了怔,垂眸看向左手手腕。 那里的确多了一块腕錶,运动用的防水款式,是流行的时髦款式,价格不菲。但韩谨清楚的记得,睡着之前,自己手上并没有戴表。 但这块凭空冒出来的手錶却没有给他任何陌生之感,反而莫名的熟悉,好像本来就该出现在他的手腕上。 而现在,这块手錶正在发出声音,是提前设定好的闹钟。 他下意识的抚上光滑的錶带,那里仿佛还残留着另一个人的体温。 这难道是……卿卿留给他的? 他就这样盯着那块表,沉默了许久,直到闹钟自己安静下来,才侧过脸,用漠然的语气问道:「谁让你来找我的?」 他眼底的猩红还没褪去,但至少不再像刚才那样狰狞,像是冷静下来了。桃叶安心了一点,小心翼翼的说:「是大少爷。」 * 时间倒回到一小时前。 毕景卿凝视着韩谨,不捨得移开视线——安心入睡的韩谨让他回想起在从前京城时,那个爽朗活泼的大男孩。 那时候韩谨总是赖在他床上不肯走,撒娇打滚,吵着要和他一起睡。偶尔几次他点头应允,韩谨就手脚并用的抱着他入眠。 第193页 他常常会被男生过高的体温热醒,但即使醒了,也不捨得把对方推开——韩谨的睡颜可爱到犯规,婴儿般的天真稚拙,眉宇间满是全心全意的信赖。 然而直到现在,他才真正明白这份依赖的意义。 他一直以为自己只是韩谨生命中的过客,但其实,他是他的整个世界。 「卿卿,时间差不多了!」 曲溪悄悄把房门推开一道缝,小心翼翼的朝他招手:「快出来!该走了!」 毕景卿眷恋的用目光描画韩谨英俊深刻的眉眼,缓缓掰开男生修长的手指,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 「找到我,阿谨。」他把那块运动手錶戴回韩谨腕间,仔细设置好定时闹钟,又在男生指尖落下轻吻,「你一定可以的,我会在幸福美好的未来……等着你。」 曲溪在外面等的心焦,好不容易看到他出来,蹙眉道:「总算捨得出来了?」 「其实是不捨得的。」毕景卿苦笑,「如果可以的话,我恨不得把他装进口袋里带走。」 曲溪欲言又止,示意他赶紧走,嘴里小声嘀咕着:「我到底是为什么要来这里吃狗粮……」 她带着毕景卿从一个很隐蔽的小门离开东塔楼,再走小路穿过通往外面必经的那片树林。 「曲小姐对韩家很熟悉啊。」 「我妈妈和吴姨是手帕交,打从小时候,我就经常出入韩家。」 「东塔楼……你也经常去吗?」 曲溪脚步微顿:「说实话,我妈妈一直禁止我去东塔楼。但她越是禁止,我就越是好奇,所以偷偷熘进去过几次。刚才那扇小门,就是那时候发现的。」 她瞥了毕景卿一眼,嘆息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是很遗憾,我从没在东塔楼里见过韩谨。他好像一直都躲在自己的房间里,白天时从不露面。」 毕景卿静静听着,胸腔里像是钻进一只手,拉扯着发疼。 「对了……」曲溪忽然想起什么,「其实四年前,韩谨满十八岁那年,我也曾在韩家借住。有一天晚上我偷偷跑到东塔楼,想去花房摘几朵玫瑰,却意外看到了韩敕哥哥。」 「大少爷?」 「嗯,他就站在韩谨的房间门口,像是在跟里面说着什么,但韩谨一直没有开门……第二天,韩谨忽然去了本馆,告诉吴姨和韩叔叔,他要离开沪市,去京城上大学。」 毕景卿不由蹙眉,他总觉得曲溪这段描述里,好像隐藏着什么关键的信息。 但他还没来得及细想,就听到曲溪兴奋的说:「到了!接你的车子就在那边!」 他们已经来到外面的大路上,路边停着一辆不起眼的小面包车。 大概是为了隐蔽,四面都贴了防窥膜,只能从挡风玻璃看出驾驶座上坐着一个黑衣男人,戴着口罩帽子,遮的很严实。 曲溪有节奏的敲了敲车窗,车门很快打开。毕景卿坐上后座,叮嘱曲溪道:「曲小姐,阿谨就拜託你们了!」 「你放心。」曲溪道,「我和韩煜会照顾好他的。」 司机敲了敲方向盘,沉声道:「可以出发了吗?」 曲溪比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快走:「抓紧时间吧,停留时间久了,被发现就不好了。」 毕景卿点点头,摇上车窗,面包车很快驶入大路,汇入去往市区的车流中。 车厢内,毕景卿心神不宁的坐在后排,几乎是在离开的那一秒,就已经开始担心韩谨了。 他想像着韩谨醒来后找不到自己,心急如焚的样子,心情不由低落下去。 阿谨能发现他留下的那些提示吗?他可以顺利离开,找到市区来吗?还有最重要的,他的那些沉疴旧疾,真的能够顺利治癒吗? 虽然徐令信誓旦旦的说把握很大,但毕景卿还是关心则乱,坐立不安。 忽然,前排的司机开口道:「小姐,是要去寰宇大厦吗?」 寰宇大厦是沪市的地标建筑,上到最顶层,可以俯瞰整座城市的风景,一向是出了名的表白圣地。 「没错,就是那里。」毕景卿回过神来,「麻烦您了,谢——」 话还没说完,他忽然注意到车子的后视镜。 司机把帽檐压得很低,口罩又遮住了下半张脸,透过镜子的反射,只能看到一双黑沉漠然的眼睛。 毕景卿心里一动,总觉得这双眼睛有些眼熟。 他一向对人脸敏感,鲜少误判,既然有熟悉感,那就一定是曾经见过的人。 毕景卿大脑飞速旋转,回忆着到底在哪里见过这位司机,刚要抓住点眉目,车子就忽然一个急转弯,冲进了路边树林里。 剧烈的颠簸撞得毕景卿七荤八素,电光石火间,他忽然想起这个藏头露尾的「司机」到底是谁—— 那双冷漠狭长,眼尾微微下垂,和韩谨有三分相似的眼眸……赫然是韩敕! 第113章 直到你怀孕为止&疯狂的韩敕 韩敕怎么会伪装成司机来载他?这是韩煜的安排,还是—— 车子深入林地,颠簸越来越剧烈,毕景卿很快就无法思考,只能尽可能蜷缩起来,护住自己的头颈,避免受伤。 小面包车颠得像是要散架了,毕景卿胆战心惊的死死抓住安全带,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甩到车厢顶上。 直到韩敕一个急剎,面包车才勐地停下来。四周一片寂静,毕景卿心跳剧烈到四肢都有点麻痹,一时间只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喘息声。 第194页 韩敕没有理会他,直接拉开车门下车,外面很快传来低低的说话声。 毕景卿忍着剧烈的头晕,把脸贴在前座靠背上,隐约听到几句: 「都准备好了……嗯,绝对找不到……」 「……好,带路吧。」 这算什么?绑架?但是为什么要绑架他这个身份成迷的「女人」?他如果失踪,不说韩谨了,梁莫言恐怕都会四处寻找,这样做对韩敕有什么好处? 毕景卿满心疑窦,等到韩敕回到车上,迫不及待的开口问道:「大少爷,您到底想干什么?」 韩敕透过后视镜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惊讶:「这么快就认出来了?你果然是个聪明的女人。」 说完,他大概是懒得伪装了,干脆把口罩和帽子摘下来,单手握着方向盘,随口道:「别担心,我不会伤害你的,只是暂时把你带到一个隐蔽的地方。」 毕景卿揉着太阳穴,蹙眉道:「为什么?」 「阿煜和曲溪的那些小动作,我都已经知道了。」韩敕语气平静,「说实话,你选的合作对象并不高明。在韩家,没有什么事能逃过我的眼睛。」 毕景卿想起早上对方附在自己耳边说的那句话——原来那不仅仅指他在夜里熘进韩谨的房间,更暗示了其他事情。 但很明显的,有一件事是韩敕不知道的,那就是他其实是个男人。 仅从这一点,毕景卿就能判断出韩敕并非无所不知,至少他还没有厉害到能对韩家所有人监视监听的地步。又或许,他太过相信梁莫言了——没人会怀疑梁莫言带在身边宠爱有加的女孩是个男生,韩敕也不例外。 短暂的紧张和不安后,毕景卿很快冷静下来,不动声色的用手指去摸随身的小背包。 「你不希望阿谨的病被治好?」他继续说话,转移韩敕的注意力。 韩敕笑了:「韩谨的病,不可能治好。」 「徐医生说了——」 「他的病,客观上能不能治好,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韩家不需要一个不光彩的污点。」韩敕道,「他必须是病着的,才能解释十二年前的那场『意外』。」 他刻意强调「意外」两个字,毕景卿明白过来,脸色微变,瞬间燃起怒火。 韩敕的意思是,不管韩谨的病是否有治癒的希望,韩家需要的,都只是一个患病的三少爷。只有这样,才能把十二年前的那起流血事件体面的遮掩过去。 「十二年前的事,不是阿谨的错!」他的嗓音有点尖锐,「他只是想自救!」 「一个正常的孩子,不会因为想要自救,就过度砍杀两个成年男人。」韩敕用不带任何情绪的语气说道,「就算你喜欢韩谨,也必须承认,他和正常人是不一样的。」 毕景卿胸口发闷,咬牙道:「你们……是不是都恨不得他在那个晚上死了?」 韩敕认真的思忖了一下,竟然笑了:「不错的假设……说来也是,要是他当初就那样死了,也许对他自己,对韩家都是件好事。」 他看向后视镜,观察着毕景卿仿佛燃烧着火焰的眼眸,点评道:「你很有趣,也足够聪明……我本来还有点遗憾放弃曲溪,现在看来,你也许比她更适合。」 毕景卿怔了怔:「适合什么?」 「适合……生下我的孩子,韩家未来的继承人。」 他饶有兴致的观察着毕景卿,好奇他会是怎样的表情,是会生气崩溃,还是会欣喜若狂?但他有些惊讶的发现,毕景卿在短暂的呆滞之后,竟然流露出一种近乎于……同情的异样神色。 韩敕微微蹙眉,刚想说什么,前车就缓缓停下。 他言简意赅的命令道:「下车。」 毕景卿已经顺利在背包里摸到那个小小的一元硬币,他把开关按下,关闭了屏蔽器。 程大教授,希望你已经回国了,希望你还没忘了我,希望你能正确的使用一次监测仪——我的生死存亡,就寄托在你身上了! 他动作慢吞吞的,韩敕不耐烦,拉开后车门把他拽下来。 毕景卿看着眼前的荒山野岭和突兀的独栋别墅,干笑着说:「大少爷,您该不会是想在这里……这不合适吧?」 前车下来几个彪形大汉,看向毕景卿的眼神满是兴味。韩敕示意他们在房子外守着,自己带着毕景卿走进去,随口道:「你住在这里,我每晚会过来,直到你怀孕为止。」 毕景卿:「……」 韩大哥,你能不能睁开那双迷人的大眼睛仔细看看我,我真的没那功能啊! 系统在他脑海里笑得打滚:【哈哈哈哈哈哈宿主,你这次被绑架绝对是最的一次,待会他把你裙子脱了发现你是男人,会不会吓到阳痿?】 毕景卿干巴巴的说:【他会不会阳痿我不知道,但我可能会被阉成太监。】 像韩敕这种过分骄傲的男人,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自己犯错。而把一个男人当成女人绑架,还想让对方给自己生孩子……这样天大的蠢事,足够让韩敕气到恨不得杀了他泄愤。 决不能被韩敕发现他的真实身份! 毕景卿决定拖延时间,他跌跌撞撞的被韩敕拉进卧室,惊慌失措的说:「大少爷,我还是不明白……你明明告诉韩煜,韩家的继承人会是我和阿谨的孩子,到时候过继给你就是了,为什么现在又要这样……」 第195页 「韩谨的孩子……」韩敕讽笑道,「你难道不知道,精神类疾病是会遗传的吗?如果真的让你生下他的孩子,万一以后也是一个疯子怎么办?韩家的未来,总不能寄托在一个劣种身上。」 毕景卿听得很想打人,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能忍气吞声的继续发问:「那我以后……算什么?」 「我需要的只是一个继承人,你仍然会是韩谨的妻子。」韩敕捏着他的下巴看他,眼神淡漠,「放心,至少表面上,你怀的还是他的孩子——你昨晚去了他的房间,怀孕的时机刚刚好,不是吗?」 毕景卿惊讶的睁大了眼睛,直到此时他才明白,韩敕的如意算盘打的有多精! 他要让弟弟的妻子怀上自己的孩子,然后再用过继的名义,把这个孩子养在自己名下……他用这种方式保全自己的里子和面子,却完全不考虑人伦纲常,完全不考虑弟弟的终身幸福! 「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毕景卿装不下去了,哪怕是被韩敕碰到都觉得噁心,他用力拍开韩敕的手,怒道,「他是你的弟弟!你但凡对他有哪怕一点点感情,都不该这样做!」 「我如果对他没有感情,就不会允许他再次回到沪市。」韩敕冷笑道,「四年前,我给过他选择,是离开沪市再也不回来,还是按照我的安排结婚生子。那时候他选择离开,我允许了。但我警告过他,如果再次回来,就必须乖乖听话……他既然回来,就应该明白自己会面对什么。」 「我不相信他会愿意献出自己喜欢的人来成全家族!」毕景卿丝毫没有动摇,「阿谨不是那样的人,他绝不会那样做!至于你……不要再为自己的卑劣找藉口了,你不配!」 韩敕的脸色阴沉下来,黑黝黝的眸子盯着毕景卿,满身山雨欲来的隐怒。 「我不配?呵,韩谨他只是一个疯子。」他拽着毕景卿的手腕把人拉到面前,一字一顿的说,「他杀过人,甚至伤害过自己的母亲,吓坏家里的佣人……他那样的废物,也配和我相提并论?」 毕景卿手腕生疼,屏住唿吸盯着他,咬紧牙关没有开口,眼神满是倔强。 「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喜欢他。」韩敕打量着他,忽然嗤笑一声,「这倒也不奇怪,那小子一向擅长伪装,你会信以为真也不奇怪。」 他一松手,毕景卿立刻往后退去,捂着手腕警惕的盯着他。 韩敕不知想到什么,又像是心情不错的样子,挑眉道:「你离开韩家,是为了给他治病吧?你猜,如果他按照你的指示找到寰宇大厦,却发现你不在那里……我那容易情绪激动的小弟,会做出什么事情?」 听到这里,毕景卿的心终于狠狠往下一沉。 就算又一次陷入被绑架的境地,他其实也没有太多慌乱,毕竟身上还带着可以定位的检测仪器,以程以川那旺盛的窥探欲,一定会立刻意识到他身处险境。他只要动脑筋跟韩敕虚与委蛇,尽可能坚持到救援到来就可以了。 但是听韩敕提起韩谨,他却无法继续保持镇定——就像韩敕说的那样,如果他又一次「失踪」,对于韩谨而言绝对巨大的打击。韩谨找不到他,之前好不容易建立的信任和情感连接,会不会又一次崩塌? 一个人的精神世界,真的能够承受两次无情的毁灭吗? 第114章 遗腹子也可以&相信直觉 毕景卿觉得,自己就像被猫捏在掌心里把玩的小老鼠。 韩敕无疑从他身上找到了新的乐趣,说完那番话,欣赏了一会儿他的表情之后就离开了,留下他一个人被困在房间里,焦躁不安的等待。 毕景卿透过窗户观察了很久,都没找到逃出去的机会。别墅面积不大,韩敕带来的彪形大汉们守住四个方位,就彻底没了死角。 毕景卿眼下唯一能做的,就是一遍通过系统确认韩谨的好感度数值,一边耐下性子来等待。 * 韩家。 韩谨面无表情的盘问了桃叶很长时间,直到确定她再没有什么隐瞒了,才放过这个紧张到结结巴巴的小女佣。 他转身欲走,忽然又想起什么:「前几天进我房间的那个人,就是你吧?」 他那时候被梦魇折磨,只隐约记得对方是个女性,身形长相全都只有模煳的印象。直到和桃叶沟通了一会,才渐渐意识到对方为什么那么害怕。 桃叶听他提起那天,越发不安,生怕韩谨一怒之下把自己赶出韩家。 但出乎她意料的,韩谨用那双猩红未退的可怕眼眸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之后,竟然缓缓说道:「抱歉……我不是有意吓到你的。」 说完这句话后,韩谨如释重负,也不等桃叶反应,就迈开脚步往前走去。 他曾经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伤害或惊吓过很多人,甚至包括亲生母亲。从前的他不敢,也没有机会道歉,如今才终于能好好把歉意说出口。 卿卿……这一切的改变都是因为你。 你是我生命中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告诉我犯错并不可怕,一切都还可以挽回的人。 就算是火山爆发后的满目疮痍,也总会有从废墟之上重新长出绿芽的那一天。 而他要做的,就是相信那一天的到来,相信远行的人总会归来。 「等等,三少爷!」 身后忽然传来女孩怯生生的唿唤。 第196页 韩谨停下脚步,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回头。 桃叶却跌跌撞撞的追上来,在他身后三步远停下,鼓足了勇气大声说:「三少爷,我要向您道歉!」 韩谨转过身来,神色错愕。 「我……我很抱歉,那天没有经过您的允许就进了您的房间。如果我没有自作主张,就不会发生后面那些事。」桃叶涨红了脸,深深鞠躬,「该道歉的人是我……您不用,不用因为那天的事情觉得愧疚。」 女孩羞愧极了,半天不敢抬头,韩谨只能看到她后脑高高扎起的马尾。 他犹豫了很久,伸手把桃叶扶起来,哑声道:「……谢谢。」 * 韩敕回到韩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衣服换回西装。从衣帽间走出来的时候,他看到许佑冉脸色苍白的站在房间里,看着自己欲言又止。 韩敕仿佛什么都没看到一般,越过她往外走去。 「你回来了。」许佑冉却忽然抬手抓住他的衣摆,细长手指把挺括布料掐出褶皱,有些神经质的说,「她呢?」 韩敕蹙眉看她:「与你无关。」 「怎么无关?她会是我未来孩子的生母,我难道没有资格知道她的下落?」 韩敕有些惊讶的看她。结婚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许佑冉这么咄咄逼人的样子,简直像变了个人。 「佑冉,你确定要这样跟我说话吗?」他有些不耐烦,语气隐含威胁。 许佑冉平时一向乖巧,这一次却不肯妥协,仍然倔强的拽着他的衣服。 韩敕觉得衣摆上的褶皱无比刺眼,眉心不由蹙起,克制着怒意道:「她没事,就在离这不远的地方。等计划成功,我就放她回来。」 许佑冉这才肯松手。韩敕整理了一下衣襟,直到离开房间,都能隐隐察觉到许佑冉凝聚在自己背上的视线。 那目光太有存在感,竟让他感到一丝不适。 老管家已经等候他多时,看到他出现立刻迎上来:「大少爷,一切都按照您说的安排了。我让桃叶去东塔楼找三少爷,已经过去好一阵子,都没有回来。」 韩敕并不意外:「他上次就差点攻击那个女孩,这次再在情绪失控的情况下看到她,能控制住自己的可能性很低。」 他想起毕景卿信誓旦旦说韩谨不是那种人的样子,只觉得可笑。 一个时而清醒时而癫狂的疯子罢了,不受控制,却又最好控制。只要拿捏住他的弱点,任谁都可以轻易利用……就是这样一个废物,却被那女孩全心全意的信任着,真是有够滑稽。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毕景卿绝望的样子了。 如果知道自己心仪的对象又一次犯下伤人,甚至是杀人的罪孽,就算再怎么深爱,应该都无法忍受吧? 老管家看着他脸上危险的神色,迟疑道:「大少爷,如果三少爷对桃叶做了什么……事情恐怕不太好收场……」 韩谨生病是一码事,犯罪却是另一码事。韩陌城并不反对韩敕借肚生子的想法,却未必会乐意看到家中多出一个罪犯。 韩敕明白老管家在担忧什么,却并不在乎,只是道:「不用管东塔楼那边,把大门锁好,确保韩谨出不来就好。」 他本来只是想刺激韩谨发疯,让他失去理智无暇他顾,但毕景卿的态度却让他转变了想法。 一个爱上了韩谨的女人,是不会心甘情愿诞下他的孩子的。与其让韩谨作为一颗不定时炸弹一直存在,还不如彻底消除掉这个隐患。 反正遗腹子……也是可以成为继承人的,不是吗? 老管家毕竟是看着韩敕长大的,看到他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就隐约猜到他的打算,心里咯噔一下。 他毕竟年纪大了,就算多年来都不喜欢韩谨,也不忍心真的看到兄弟相残的惨剧发生。他盘算着去夫人那里通个信以防万一,刚想告退离开,就发现韩敕的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 「钱伯,您是看着我长大的,我一向很敬重您。」他的唇角勾了一下,笑意却不达眼底,「我希望您懂事些,不要像佑冉那样让我为难。」 老管家心里一颤,立刻改变主意,不得不收起那些不该有的念头,毕恭毕敬的垂首应是。 「说到佑冉……」韩敕眯起眼,低声道,「她身体不太舒服,我让她留在房间里休息了。安排人去门口守着吧,要是情况恶化,就请医生来看看。」 老管家一一应下,抓紧时间安排去了。 * 韩谨下到东塔楼底,正想出去找韩敕,就发现大门被上锁了。 桃叶跟在他身后,看到门上挂着的铁锁,惊讶道:「怎么会这样?」 韩谨面沉似水,看到这把锁的时候,他已经彻底明白韩敕的打算。 东塔楼的大门其实经常上锁,尤其是在他儿时刚被送进来的时候。那时候他怕黑怕孤独,一到夜里就不肯一个人呆着,总想跑回本馆找爸爸妈妈。几次看不住后,东塔楼的大门就加了一把锁,只有进出送饭的佣人才有钥匙。 直到他不再往本馆跑了,锁才被卸下来。 时隔多年,他居然又一次见到这把熟悉的锁。 岁月还是留下了痕迹,童年时觉得牢不可破的囚笼,看在如今的他眼里,已经不算什么。事到如今,韩敕还妄图用这把锈迹斑斑的锁困住他,实在有够愚蠢。 第197页 韩谨对桃叶说:「你回楼上去,找个房间躲起来。除我以外,无论谁来找你,都不要露面。」 桃叶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听话,哦了一声,就跑回楼上。 韩谨刚想找工具来解决这把锁,就看到两个人急匆匆跑过来。 「小弟!」韩煜满头是汗,焦急的说,「快出来跟我走!卿卿,卿卿他——」 曲溪跟在他身后,神色凝重。 意识到毕景卿可能出事了,韩谨不再试图对付铁锁,而是示意韩煜和曲溪避到一边,自己后退几步助跑,直接攀上铁门,动作利落的翻了过来。 「我……草……」韩煜看傻了,「这小子该不会学过轻功吧?」 曲溪顾不上他,语气急促的说:「卿卿离开时坐的那辆车失去联繫了!可能是司机有问题……要不是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安排人去寰宇大厦等着,恐怕现在都没发现他不见了!」 韩谨没问毕景卿原本为什么要离开,只是问:「你觉得哪里奇怪?」 曲溪仔细思忖着,不太确定的说:「好像……是那个人和我说话时的态度有点怪,语气太散漫了,不像是个司机……」 听到这里,韩谨已经大概猜到了,他看向韩煜,沉声道:「是韩敕做的。」 韩煜瞪大了眼睛:「大哥?!小弟,你没得失心疯吧?大哥他为什么要带走卿卿?」 「你要是信我,就避开他的耳目,以韩家为中心,扩大范围往外找。要是不信,就不要再掺和进来了,这是我和韩敕的事,不管最后发生什么,都与你无关。」 「你这是什么话!」韩煜恼了,「我才懒得管你和大哥有什么恩怨,我只想把卿卿找回来!是我把他弄丢的,要是人找不回来,我过不去自己心里这一关!」 曲溪掐他一把,没好气的说:「那你还废话什么?我们抓紧时间去找人!谨哥哥,你呢?」 「我用别的法子找他。」韩谨拿出手机,凭直觉从通讯录里翻出一个号码,毫不犹豫的打过去。 他虽然不记得对方是什么人,冥冥中却非常确信,这个人一定能找到毕景卿。 电话隔了一阵才接通,对面的信号有点缥缈,清冷的男声借着电波传递过来:「你好,我是程以川。」 第115章 一定是恋爱了&共同占有 韩谨看了看手机,显示的备註是「学究老狐狸」。 但是听声音,还像还挺年轻的。 「找我什么事?」对面的语气很冷淡,像是随时有可能挂电话。 很好,看来他和这人是互相看不顺眼。意识到这一点,韩谨顿时没有心理负担了,直言道:「卿卿失踪了,你是不是有办法找到他?」 对面短暂的沉默,只能听到敲打键盘的轻响。韩谨耐着性子等,大约一分钟后,程以川道:「你们在沪市?」 「没错。」韩谨把地址报给程以川,「他应该就被关在离我家不远的地方。」 程以川看着手机上时隔近一个月,终于再次亮起的红点,心情复杂。 这一个月的时间,他并不好过。本以为繁重的学术交流可以分散注意力,让他不必再为毕景卿的不告而别烦躁。但事实上,就算他拥有一颗天才的大脑,也无法精准控制自己的思维。 少年的面容出现在他的笔端案头,无论是在开会还是研讨,只要有丝毫放松,幽微的情绪就丝丝缕缕缠绕心头,让他不自觉地走神。 毕景卿生气离开的原因,直到现在都是一个谜。程以川就算日復一日的思忖揣度,也还是看不透,勘不破。哪怕是千百年来无人能解的科学难题,都不至于让他这样费尽心思。 生平第一次,他意识到自己的并非无所不知。 他前两天刚刚回国,检查过离开前的诸多安排后,很快就发现毕景卿已经回到京城。 他克制住立刻去找人的冲动,本打算好好谋划一下策略,却没想到会突然接到韩谨的电话。 关掉屏蔽器,相当于在向他发送求救信号……这样看来,至少毕景卿还是信任他的。遇到危险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 韩谨不耐烦的催促:「你到底知不知道他在哪?」 「知道,我发你位置。」程以川挂断电话,对身边的助理说,「我要去趟沪市。」 助理很吃惊:「但是教授,现在还在开会……」 「推迟吧。」程以川歉然笑笑,「抱歉,我有些重要的私人事务需要处理,少陪了。」 说完,他就抛下一堆白髮苍苍的老学者们,起身快步离开。 老头儿们面面相觑,倒是没生气,反倒好奇的议论起来——毕竟在这之前,别说是推迟会议了,程以川这个科研狂人嘴里就从没出现过「私事」这两个字。 「恋爱了,一定是恋爱了!」医学界的老泰斗乐呵呵的一拍大腿,「好啊!小程终于愿意把自己的优良基因延续下去了,这可是大好事啊!还开什么会?都散了散了,回去等着喝喜酒吧!」 * 程以川发来的不是地址,而是一个卫星定位的经纬度坐标。 韩谨搜索后,发现是离家十公里左右的一片林地,就在进市区必经的公路旁。问题是坐标定位范围较大,不够精确。 他又打电话去问,程以川说那毕竟是一整片树林,要想更精确定位,只能等他赶到,用设备去找。 第198页 「你先尽可能找他,如果是连人带车一起失踪,那一定能找到驶入树林的车辙印。」程以川那边噪音很大,声音断断续续,掺杂在巨大的风声里,「目前来看他状态还不错,你多…哔哔…刺啦…我很快……」 后半句直接听不清了,韩谨挂断电话,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对面的动静,怎么那么像是在直升机上? 他来不及多想,眼下只能按照程以川说的去做。毕竟那傢伙唯一的优点就是智商高了。 想到这里,韩谨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一瞬间疑惑——明明是毫无印象的人,他为什么会直觉对方智商高呢? * 就算有了大致的范围,想避开韩敕的耳目找人仍然很难。韩谨把树林位置发给韩煜和曲溪,自己绕到东塔楼后面。 十六岁的时候,他终于用长达六年的「乖巧听话」,换来韩家所有人的放松警惕,趁着夜色从东塔楼偷偷熘出来。 唿吸到自由的空气时,他心底那座落满了灰烬的火山沐浴着月色,又重新有了温度。 那次之后,他就经常逃离东塔楼,再从后墙熘出去。哪怕从郊区到市区要走好几个小时,哪怕好几次都差点被巡查的交警发现,他也仍然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十八岁离家到现在已经过去四年,后墙的藤蔓长得密实茂盛——韩陌城一向不许人精心打理,觉得保持原状更有野趣——韩谨熟练的清理出一片墙面,墙根处渐渐露出一个可容一人钻过的洞。 离开之前,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被绿色包裹的欧式城堡,心知自己大概是不会再回来了。 这个地方他几次离开又几次回来,每次都怀揣着期待,最后得到的,却只有无望的痛苦。 这里从来都不是他的家,没有人在这里等他回来。真正属于他的那片天地,应该在这片高墙之外。 韩谨刚来到外面,就听到身后传来人声,似乎是有人发现他已经离开东塔楼了。 韩谨皱起眉头。他倒是不怕有人阻拦,只是急着赶去毕景卿那里,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 「真巧啊,三少爷。」熟悉又令人生厌的男性嗓音忽然传来,「在这儿忙什么呢?」 韩谨头上还顶着几片叶子,一听这声音就冷了脸色:「你不是去打高尔夫了吗?」 梁莫言笑得斯文:「冥冥中觉得我家小可爱好像遇到麻烦了,索性就提前回来了。看来我的直觉没错,三少爷太年轻靠不住,关键时刻,还是得大人帮忙。」 韩谨看他一眼,言简意赅的吐出三个字:「老男人。」 梁莫言笑眯眯的回击:「笨蛋小鬼。」 两个人对视一眼,很有默契的同时放弃了毫无意义的口舌之争。 「希望你是开车来的。」韩谨拍掉头上肩上的树叶,看都不看梁莫言一眼就往前走。 梁莫言把车钥匙丢给他,抬抬下巴示意路边的一辆越野:「还记得怎么开车吗?」 韩谨压根没回答,跳上车,不耐烦的等他上来,然后一脚油门踩下去。 越野车轰鸣着冲上大路,把后面追出来的一众黑西装落在后面。 为首的点出几个人开车去追,自己则去找韩敕汇报。 「大少爷,是我的失职,没能拦住三少爷。」 「他哪来的车子?」 「是陌生牌照……像是有人暗中帮他。」 「查清楚是谁。跟紧韩谨,看看他要去哪。」韩敕想了想,又问道,「那个叫桃叶的女孩呢?」 「应该还在东塔楼里,不知道三少爷跟她说了什么,她好像躲起来了。」 「算了,不必理会她,一个小丫头罢了,没必要浪费时间。」 「是。」男人迟疑道,「林子那边……」 「先不用管,免得打草惊蛇。」 * 韩谨皱着眉头把车开的飞快,但即使如此,后面还是很快就有车跟了上来。 这些车并不加速拦他,却始终远远跟在后面。 「看来你知道他在哪里。」梁莫言好心提醒,「如果就这么直奔目的地,他恐怕会被转移,藏到更隐蔽的地方。」 「卿卿身上带着定位装置,转移反而是件好事。」 「你确定?想屏蔽那个仪器并不难,范夜霖都能做到,韩敕也一样。一旦发现他可能携带定位器,这张底牌就没用了。」 韩谨听着梁莫言有条不紊的分析,下颚紧绷成凌厉的弧度,攥着方向盘的手指不自觉的收紧。 他不得不承认梁莫言说的是对的,这让他生出强烈的挫败感。 无论是程以川还是梁莫言,在对待毕景卿被绑架这件事上,都表现的比他更成熟淡定,也能比他做到更多的事情。 如果没有程以川,他根本找不到毕景卿被韩敕藏在哪里;如果没有梁莫言,他可能根本走不出韩家——换句话说,要是只靠他自己,恐怕就算豁出性命,也救不出卿卿。 这样一想,挫败和嫉妒又开始啃噬他勉强稳住的精神,他死死盯着前方道路,眼底猩红再次蔓延。 梁莫言没有看他,却仿佛猜到他在想什么,悠然道:「你知道吗?自然界有一种现象。在某些特殊情况下,雄性动物会选择抱团,共同占有伴侣。而且雄性越是强大,合作共享的可能性越高。因为彼此争斗所要付出的代价,可能会导致它们全都失去竞争力,甚至丧命。」 第199页 韩谨从牙缝里挤出一句:「……现在是什么少儿科普时间吗?」 梁莫言笑:「我只是想提醒你,人从本质上来讲,也是一种动物。」 韩谨怔了怔,快要火山喷发的大脑忽然短暂清醒,福至心灵的明白了梁莫言的暗示。 围绕在毕景卿身边的这些男人们,每一个都不是普通人,他们或是拥有极强的个人素质,或是拥有坚实的身份背景。很明显,短时间内,他们谁都奈何不了谁,只能虎视眈眈的保持对峙。 如果不管不顾的一味强占,到最后只会落得两败俱伤的下场,甚至反倒会伤害到毕景卿。 眼下正在发生的事情,就是血淋淋的教训。 也许暂时妥协,合作共享,才是对所有人都好的选择。 梁莫言感慨道:「你们之中最聪明的,的确是那位程大教授,他早就看穿了那条唯一适合你们的路。」 他看向陷入沉思的韩谨,暗暗嘆了口气,心想傻小子,你根本就连自己真正的对手是什么都不知道。 第116章 仓促求婚不应该&奋力逃生 因为梁莫言的提醒,韩谨勉强按捺住急迫,调转方向朝着市里驶去。 他知道毕景卿原本的计划是在寰宇大厦见面,韩敕肯定也知道这一点。如果他逃离东塔楼后直奔寰宇大厦,也许能降低韩敕的警惕。 眼下就只能靠韩煜和曲溪,还有正在赶往沪市的程以川了。 虽然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让他很不适应,但如果妥协和共享就能护得毕景卿周全的话,那他愿意尝试着去学,哪怕要为此忍受日復一日的嫉妒之苦。 程以川……希望你真的足够聪明,能顺利找到卿卿。 被韩谨惦记着的程以川坐在军用直升机里,正垂眸研究电脑屏幕上不断跳动的监测数据。 「教授,您的身体还好吗?」坐在他身边的年轻男人剃着很短的寸头,浓眉大眼五官端正,坐姿一板一眼,紧张的注视着程以川,仿佛他是什么易碎的琉璃花瓶。 「还好。」程以川抬头对他笑了笑,「伍队长不用担心,如果可以的话,麻烦再快一点。」 伍小平端详着程以川略显苍白的脸色,很想提醒他看起来可不太好。但上级给他的指令,是在确保程以川教授安全的前提下,完全服从对方的指令。 所以尽管担心,他还是拿起对讲机通知飞行员加快速度。 伍小平非常好奇他们此行的目的。 他接到命令暗中保护程以川已经将近一年了。这么长的时间里,程以川绝大多数时间都是学校研究所和家三点一线,从没有提出过任何要求,可以说是非常省心的保护对象了。 但就是这样一位几乎无欲无求的大教授,今天却忽然从学术会议上离席,还紧急提出调用直升机的申请,希望能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上海郊区的一片树林…… 这种事发生在程以川身上,实在是太反常了。 但程以川脸上的表情仍然是一贯的云淡风轻,除了对电脑屏幕上乱七八糟的数据曲线格外在意以外,似乎与平时并无不同。 难道是那片树林里藏着别国的秘密战略据点?或者是什么机密的科研项目出现纰漏,需要程教授赶去处理? 可能的原因实在太多了,但以程教授的身份,能让他这么着急的,肯定是关系到国家安危的大事。 伍小平看向程以川的眼神满是钦佩,被对方敬业奉献的精神深深打动。 他不再开口,不敢打扰程以川思考。 军用直升机全速飞行,原本耗时两小时的距离,只用了一小时出头就抵达。飞行员请示降落地点时,伍小平还没来得及回答,程以川就道:「可以试试索降吗?」 伍小平吓了一跳,赶紧说:「不行!程教授,您没有受过专业训练,绝对不行!太危险了!」 程以川倒也没坚持,只是又低头看了看电脑,妥协道:「好吧。那麻烦伍队长先带着人下去,帮我找一个人。」 找人?伍小平迟疑道:「程教授,我接到的命令是优先确保您的安全——」 「他的安全,比我的更重要。」程以川嘆了口气,无奈苦笑,「甚至可以说,他的安全关系到很多重大科研项目未来的进展,所以务必不容有失。」 伍小平听了肃然起敬,仔细叮嘱飞行员几句,留下一名队员贴身保护程以川后,就带着其他人准备索降。 程以川把自己的手机交给他:「上面的红点就是要找的人,请您务必确保他的安全。见到他以后,告诉他不要害怕,我很快就到。」 伍小平点头,神色坚毅:「您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就算程以川不说,他也一定会竭尽全力保护目标——能被程以川这样看重的人,一定也是珍贵的国宝级大人物。 伍小平带着人迅速索降,身影很快就消失在茂密的树林里。飞行员按照伍小平的指令飞往最近的降落点,程以川注视林地的目光久久没有移开,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 高速飞行并非对他毫无影响,这还是他第一次乘坐军用直升机,感觉并不美妙,头疼的感觉很明显,胸腔也有点憋闷。但只要想到待会就能见到毕景卿,神经上的兴奋就足以压过肉体的不适。 一个月不见,就算毕景卿还在生气,态度都应该比之前缓和。如果做法得当的话,也许可以顺势和好,让彼此的关系更进一步。 第200页 上次的仓促求婚的确太冒进了,景卿的性格明显吃软不吃硬,不喜欢冲突,习惯性逃避,多情且容易心软。比起强制逼迫,像韩谨那样撒娇装可怜,反倒效果更好一些。 程以川以手支颐,忽然轻轻笑了一声——没想到他也有自作聪明的一天,还不如韩谨那种全凭直觉行事的毛头小子做得好。 「程教授,我们马上降落,请您确认系好安全带。」 程以川应了一声,不动声色的压下心底那一丝几不可查的躁动。 * 毕景卿随身的背包被没收,手头连个手机都没有,只能靠着感知大概估算时间。 从他被韩敕带到这栋小别墅到现在,已经过去将近两个小时了。 日头偏移到半山腰,天色也暗下来,风声越来越大,像是要下雨了。 别墅外的看守们也注意到天色变化,骂骂咧咧的抱怨运气不好,从车里拿出雨衣分发。 毕景卿躲在二楼窗边小心翼翼的观察,觉得这也许是个机会。 坐以待毙的滋味不好受,哪怕能熘出这栋小别墅,拿回自己的手机,想办法联络求救也好。 果然,倾盆大雨很快降下,入耳的都是雨打林叶的噼啪声,清脆悦耳。 【要不是沦落到这倒霉地方,这白噪音其实还挺助眠的……】 毕景卿苦大仇深的扯开华而不实的长裙摆,一边苦中作乐的打趣,一边把一条价值不菲的高定裙子暴力改造成方便行动的「性感」短裙。 系统客观评价:【你就算这样穿也很漂亮,不愧是万人迷的人设。】 毕景卿心情复杂:【虽然你说的是实话,但下次还是夸我帅吧。】 万人迷人设非他所愿,虽然因为这副皮相享受到不少好处,但归根结底,作为男人,他还是很难适应这种美到倾国倾城的设定。 【你在现实世界里是什么样子的?】系统忽然好奇。 【我身材很好的,六块腹肌!】毕景卿自信骄傲的抬起下巴。 系统将信将疑,坏心眼的泼他冷水:【六块算什么,你男人都八块。】 毕景卿一瞬间气馁,随即又想起什么,反驳道:【谁说的,以川哥哥就没那么壮!】 程以川倒也不是没腹肌,只是不像其他几人那样轮廓分明肌理强健。毕竟是整日坐在研究室里搞科研的,就算平时坚持运动,强度也不像韩谨周冶他们那么大。 【咦?】系统忽然惊疑不定的说,【奇怪,韩谨的好感度怎么——】 它还没说完,就被毕景卿紧张的打断:【好感度下降了?】 【没有下降,反而上升了……】系统很疑惑,【已经升到50点了,还在缓慢上升中。】 毕景卿不明所以的皱起眉头:【不管怎么说,上升总比下降好。希望他能坚持到我回去。】 雨越下越大了,就算有雨衣都浇得人浑身湿透。毕景卿听到外面时不时响起的咒骂声。看守们冻的不轻,轮流回到屋里取暖。 毕景卿等待的就是这个机会。等到靠近窗户这面墙下只剩下一个看守的时候,他动作利落的翻过窗户,借着雨声的遮掩,鼓足勇气跳了下去。 脚下是柔软湿漉的泥地,很适合从高处跳下时落脚,毕景卿稳稳站住。看守离他大约五步远,因为雨声太大,又有雨衣遮挡视线,完全没注意到他。 毕景卿屏住唿吸,踮起脚尖小心翼翼的靠近,回忆着周冶教给自己的擒拿手法,等逼近到足够动手的距离时勐地发力,像只狩猎的小豹子,干脆利落的扑倒了人高马大的看守,锁住手臂关节,把人死死压在地上。 那人的脸被按到泥地里,一张嘴就就一口的泥巴,连喊都喊不出来。他能感觉到身上压着的人体格不大,但不知道用的什么手法,硬是卡得他的手臂酸疼发麻,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 毕景卿成功把人制住,心下狂喜,对周冶佩服的五体投地。 这一招胜在出其不意,能让对手双手麻痹,但持续时间很短,必须尽快把人彻底制服。 他不敢耽搁,腾出一只手来抓起旁边一块石头,鼓足了勇气,一咬牙一闭眼,狠狠砸在男人头上。 雨声把沉闷的惨叫彻底吞没,听不到男人的痛唿,毕景卿心里好过一些。感觉到身下压着的人没动静了,他丢开石头,手忙脚乱的把对方的雨衣扒下来,披在自己身上,试图掩盖过于纤瘦的身形。 可惜,他的运气实在不好,刚做完这一切,换班的人就从拐角处转过来。 看到眼前这一幕,男人一愣,立刻高声喝道:「怎么回事?!」 第117章 怀念我的腹肌&死亡威胁 【我很怀念现实世界里的六块腹肌,真的。】毕景卿心如死灰。 他被发现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跑,可是还没跑出几步,就被抓住了。 【所以到底为什么要安排这么一副弱不经风的万人迷身体给我!】他无能狂怒,【要是以前的我,才不会这么容易被抓住!】 系统一时语塞,只能安慰他道:【别担心,他们不会伤害你的。】 看守们的确没有伤害他的意思,但因为自家兄弟还趴在地上昏迷,所以看向他的眼神凶神恶煞的。要不是有韩敕的命令,恐怕早就冲上来教训他了。 毕景卿努力把妆容花了的脸往雨衣的兜帽里藏,生怕被人看穿自己是男扮女装,却没注意到长裙改短后,自己暴露在空气里的细长双腿有多么惹眼。 第201页 因为淋了雨,那双腿越发白皙莹润,散发着白玉一般温软的光泽——看守们凶神恶煞的眼神,其实一大半都是冲着这双腿去的。 所有人脑海里都掠过一个念头——要是能尝尝这美人儿的滋味就好了。 出于这点私心,他们并没有立刻把毕景卿关回房间,而是蠢蠢欲动的想要掀开雨衣。 腿都如此诱人了,被雨水淋湿的身子一定更美。就算睡不到,能一饱眼福也是好的。 毕景卿紧张极了,拼命挣扎着想躲开伸向自己的手,却没意识到挣扎只会让男人更加兴奋。 眼看着雨衣就要被扯下来,林子里忽然传来一阵纷乱的脚步声。看守们听到人声,顿时戒备起来,把毕景卿团团围在中间。 毕景卿松了口气,心里燃起希望,翘首以盼的看过去。 来的居然不是程以川,而是韩煜和曲溪! 「这边居然有栋房子!溪溪,是不是找到了?」韩煜满头满脸的雨水,一张脸冻得青白交加。 他养尊处优长大,哪里吃过这样的苦头?要不是良心过不去,才不会亲自冒雨进林子找人。 反倒是曲溪,虽然也被雨淋得狼狈,状态却比他好得多,一双美目顾盼生辉,一眼就看到被一众凶神恶煞男人围在中间的纤细人影,精神大振:「找到了,卿卿就在那里!」 韩煜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大大松了口气:「总算找到了……快快快,都给我上,把人救出来!」 曲溪却神色凝重,一伸手把韩煜拦下了,轻声道:「煜哥哥,你看对面为首那个人……是不是有点眼熟?」 韩煜怔了怔,定睛一看,才发现的确眼熟。虽然叫不出名字,但曾经在韩敕身边见到过。 他深深皱起眉头,脸上常年挂着的玩世不恭褪去,显出几分肃然。 跟着他进林子找人的,都是曲溪找来的人手——他始终不相信大哥韩敕会绑走毕景卿,但因为曲溪的劝说,最后还是选择避开韩家,权当是以防万一。 可眼前这一幕,却让他不得不认清现实。毕景卿被绑架,的确是韩敕做的。 曲溪迟疑道:「煜哥哥,他们的人比想像中多,我们的人还散在林子里,雨这么大,想汇合恐怕不容易。」 韩煜心乱如麻:「你什么意思?」 「煜哥哥,你们是亲兄弟,你夹在他们中间不好做。」曲溪嘆了口气,干脆把话挑明,「你去找谨哥哥吧,这里我看着,至少能确保卿卿的安全。」 现在人找到了,也能确认安全,以韩煜的立场,做到这一步已经仁至义尽。眼下最好的选择,其实是立刻通知韩谨,让他赶来救人。 韩煜听完她的话,却像是下定了决心,摇头道:「你回去,我在这里等着他们两个。」 「我——」 「快回去。」韩煜把湿漉漉的头髮捋上去,露出俊朗的五官,无奈的看她一眼,「待会要是被大哥看到了,你可就嫁不进我家了。」 兄弟相争,就算放在小门小户的人家也是件丑事,更何况是韩家这种把脸面看的比什么都重的大家族。曲溪如果还想靠联姻来博得韩家的支持,现在就必须避嫌。 曲溪唿吸微滞,只觉得韩煜的目光与以往不同,不见半点酒色的混沌,反倒清凌凌如白日一般,把她那些藏着不说的小秘密全都看透了。 「煜哥哥,你……」 「好啦。」韩煜摸摸她的脑袋,「放心吧,我没怪你。女孩子多长点心眼,才能保护好自己。我要是有你一半机灵,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高不成低不就。」 曲溪深深凝视着他,发自内心的说:「煜哥哥,我想嫁给你这件事,并不全是为了利益。」 雨声很大,却遮不住她清晰的吐字。 韩煜被她看得一阵脸热,心想溪溪的确和别的女孩子不一样,就连说起结婚这种事的时候,眼神也是明亮的,丝毫不见羞赧。 他情不自禁的微笑起来,点头应道:「知道了,快回去吧。」 曲溪帮他把雨衣系好,然后才转身离开。 韩煜挠挠头,对眼熟的那个看守说:「兄弟,打个商量,刚才那女孩来过这里的事,就别告诉我大哥了。」 看守犹豫了一下,倒也没硬装不认识,只为难道:「二少爷,您不该来这里的。」 韩煜抬抬下巴:「你答应我,我就不跟你们抢人。」 看守还真怕他不管不顾冲上来,冲撞二少爷的罪名他可担待不起,不得不答应下来。 韩煜刚想得寸进尺,提出和毕景卿一起去别墅里躲雨,就忽然看到一个小小的红点,精准的定在了为首看守的眉心。 他一愣,下意识的伸出手去指:「哎,你——」 那个猩红的小点就像一个不祥的信号,几乎是一瞬间,对面一群看守的脸上,就都齐刷刷多出一个,同样的精准的定位在眉心。 唯独毕景卿被遗漏过去了。 韩煜呆了足足三秒钟,才意识到眼前这和一幕意味着什么。 看守们的注意力都放在韩煜身上,看不到自己脸上多了什么,韩煜带来的人却都议论起来,指着对面面露惊疑。 这样做的人多了,看守们也意识到不对劲,看向自己的同伴。 他们一动,那红点也随之一动,始终稳稳的固定在他们眉心,仿佛凭空长出来的一颗红痣。 第202页 没发现的时候无知无觉,一旦注意到了,就绝对无法忽视。饶是这些人跟着韩敕干过不少脏活,算得上见多识广,此时也开始慌了。 「大哥,这……这个不会是……」 「快躲开,躲开!」 「都稳住!不要乱!」为首的男人厉声喝止,「别自己吓自己!这里可是沪市,怎么可能有枪?!肯定是他们装神弄鬼,用雷射笔吓唬人!」 韩煜苦笑不得的举手:「别闹了,这个锅我可不背,又不是幼儿园小朋友,玩什么雷射笔?」 男人愤怒的瞪向他,抬高嗓门道:「二少爷,不要再胡闹了!你以为这种幼稚的把戏,就能逼我们放人吗?」 韩煜还没来得及说话,一道低沉冰冷的男声就压过噼里啪啦的雨声,清晰的传进每个人耳中:「给你们十秒钟,放弃抵抗,双手抱头蹲在地上。」 「……」 这忽然出现的第三方势力,让所有人都迷茫了一瞬。但对方明显耐心不足,话音刚落,就直接开始倒数了。 「十,九,八,七……」 倒数过半,男人才反应过来,怒不可遏:「够了!装神弄鬼还他妈上瘾了!给你们脸了!给我上,把林子里面的人揪出来!」 他迈开步子要往前沖,可抬起来的脚还没落地,泥泞的地面就「嘭」的溅起一丛突兀的水花。 身后传来一声痛唿,跟在他身边的副手捂着大腿跪倒在地,指缝间溢出一缕鲜血。 「大哥……他们,他们真的有枪!」 恐惧让人的嗓音都扭曲,身高将近一米九的壮汉,嗓音却尖锐的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 一时间,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倒计时还有三秒。」低沉男声语气平稳,不带丝毫感情,「我再重复一遍,放弃抵抗,双手抱头蹲在地上。」 始终停留在眉心的红点稳定到让人绝望,众人终于意识到这不是玩笑也不是骗局,而是真正的狙击枪,正指着他们的额头,随时可能夺去他们的性命。 最后三个数字不必倒数,所有人都已经默默照做。就连韩煜都乖乖带着人抱头蹲下,免得也成了被狙击的对象。 只有毕景卿还站着。他倒不是格外有胆量,而是看着眼前这峰迴路转的一幕,他竟然并不觉得惊慌,反而隐隐有种直觉——这一切大概都和程以川有关。 很快,不少穿着迷彩服,全副武装的军人钻出林地,严阵以待的守护在毕景卿身边。为首的是个剃着寸头,神情严肃,三十岁左右的男人。一看到毕景卿,他就目不斜视的啪的敬了个军礼,沉声道:「抱歉我们来迟了,您没受伤吧?」 毕景卿沉默了足有一分钟,直到伍小平都有点忐忑了,才弱弱答道:「我没事,谢谢你们救了我。那个……请问以川哥哥在哪里?」 第118章 你还在生我的气吗&忽然翻脸 在枪枝绝对的威慑下,韩敕的人毫无招架之力,乖顺的仿佛小绵羊一般,老老实实被捆成了粽子,集中关在别墅一楼。韩煜和曲家人也被带进别墅躲雨。 韩煜本来想跟毕景卿说点什么,却被伍小平阻拦。毕景卿向他投去一个安抚的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 伍小平安排人去接应已经顺利降落的程以川,自己把毕景卿带到二楼,寸步不离的守着。 安全以后,毕景卿第一时间把雨衣脱下来。伍小平注意到他战损状态的裙子和脸上的残妆,饶是身经百战的优秀军人,也被震撼了一下。 但他毕竟训练有素,就算心底再震惊,面上也不动声色,只是第一时间跟定位软体核对,确认了一下自己没找错人。 红点稳定的闪烁着。程以川让他务必要确保安全的,的确是眼前这个雌雄难辨的漂亮少年。 看样子不像是拥有天才大脑的科学家……那也许是怀揣机密情报的特工?或者是别国的政要之子? 但如果真的是那样的重要人物,又怎么会被几个普普通通的打手抓住? 伍小平仔细检查过了,那些已经被严格控制住的壮汉都是普通人,顶多是些受过粗浅的训练罢了,没什么特殊背景。 「程教授正在往这边赶来,预计还有二十分钟抵达。」伍小平压下百爪挠心的好奇,一板一眼的汇报。 毕景卿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先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这栋房子里有热水,您可以先去沖个澡。」 「那……那我,阿嚏!那我就先去一下……」毕景卿不好意思的笑,「见笑了。」 「不敢。」 毕景卿带着手机走进浴室,试图联繫韩谨,电话却打不通。 【系统,阿谨的好感度怎么样了?】 【还在继续上升,目前是55点。】 既然没有失去理智,那为什么不接电话呢? 毕景卿坐在马桶上,纠结了一会儿,又把电话打给梁莫言。 奇怪的是,梁莫言也没有接电话。这两人像是商量好了一样,同时失联了。 毕景卿怒而出声:「关键时刻一个都靠不住!」 敲门声冷不丁的响起,伴随着久违了的温润男声:「景卿,我进来了。」 程以川?!不是说还有二十分钟才到吗? 毕景卿猝不及防,下意识的想把手机藏起来,却失手掉到地上。手机顺着光滑的瓷砖滑到门口,恰好停在推门而入的男人脚下。 第203页 程以川像是刚从什么重要会议上离席,一身米色的正式西装,挺括的布料被雨水浸得皱皱巴巴,浑身都在滴水。略长的额发贴着太阳穴,斯文的金丝边眼镜凝出一层水雾,被他用修长的手指捏着摘下来,随手放到一边。 毕景卿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么狼狈,不由愣住。 程以川没急着开口,先蹲下身把他的手机捡起来,粗略一扫:「我以为你成功脱困,会第一时间联繫我。」 他的语气姿态和以往没什么不同,仍然是平静温柔的,毕景卿却莫名有点紧张,舔了舔下唇道:「伍队长说你马上就会来……而且我换手机了,没有你的号码。」 「如果想找我的话,你可以找伍队长问我的号码。」程以川嘆了口气,清俊的眉宇间笼上轻愁,「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毕景卿一时语塞:「我……」 时隔一个多月,他其实已经不像最开始那样愤怒了。或者应该说,打从最开始,他选择屏蔽监测仪,就不完全是出于气愤。 只要监测仪还在,程以川就可以通过设备和数据分析他的一切,他却无法得知对方哪怕一点真实的想法……只有让监测仪消失,才能打破他和程以川之间不平等的关系。 毕景卿轻咬下唇,迟疑道:「以川哥哥,我很感谢你救了我。但是这跟我们之前的矛盾是两码事。」 程以川上前几步,把手机递还给他,然后忽然单膝跪地,仰头看着他,被雨淋湿的英俊面容显得格外脆弱,是全然示弱的姿态。 毕景卿受惊往后躲,程以川温柔的握住他的手,吐露衷肠:「我不会逼你像从前那样和我亲近,但是景卿……至少不要再像上次那样不告而别了。找不到你的这段时间,我过得很煎熬。」 他把冰凉的脸颊贴上毕景卿的膝头,眼神满是依赖。 毕景卿:「……」 即使明知眼前这个男人心如铁石,极擅伪装,所谓的煎熬和痛苦很可能都只是谎言,毕景卿也还是控制不住的心软。 太犯规了。他想,程以川居然学着韩谨的样子撒娇,这谁能扛得住? 他犹豫着抬起手,抚上男人湿漉漉的侧脸。 「以川哥哥,你知道在h市的时候,我为什么那么生气吗?」 程以川早就猜到他会问,毫不犹豫的答道:「因为我电脑里的资料……景卿,我可以解释。我不否认你于我而言是特别的存在,你可以激发我的灵感,让我攻克许多科研难关,但这并不是我亲近你的理由。就算你没有这种能力,我对你的态度也不会改变。」 毕景卿端详着他,忽然勾起唇角笑了,轻声问道:「真的?」 「当然是真的。」 「那就把我脖子上的监测仪摘下来吧。」毕景卿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颈侧,「如果我对你而言比数据更重要,那这个仪器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吧?」 冷冰冰的黑色小球还沾着雨水,生铁一样硌在两人的皮肤之间,像一块无法逃避的疮疤,无声昭示着令人不适的存在感。 程以川陷入沉默,凝视着毕景卿的眼神隐隐起了波澜,像一望无垠的海,无人得窥隐藏在波涛间的真实。 毕景卿回望着他,不逃避,也不退却,像是早就猜到了程以川会做出的回答。 他的笃定,让程以川罕有的勾起一抹苦笑。 「景卿,你总是让我吃惊。」他嘆了口气,把手抽出来,无奈道,「在你面前,我就像是透明的。」 为什么在别人面前不费吹灰之力就能隐藏的秘密,到了这个灰眼睛的少年面前,就成了一目了然的破绽呢? 毕景卿身上,有太多他无法解开的谜。 毕景卿笑了笑,客客气气的说:「以川哥哥别开玩笑了,这句话该我跟你说才对。不管怎么样,这次都是多亏了你,我才能得救。你都湿透了,快去洗个澡吧,旁边应该就是客房。」 他的确没有不告而别的意思,却也仍然保持着疏离和警戒。 程以川眼神闪了闪,站起身来像是要离开,却在走到门边时,忽然抬手把门锁上。 「咔哒」一声轻响,毕景卿瞬间警觉,干笑着起身:「以川哥哥,你要是想在这里洗,那我去客房——」 程以川转身面对他,微笑着解开西装扣子:「不必麻烦,我们一起洗。都是男人,没什么好害羞的。」 毕景卿眼前一黑——的确都是男人没错!但我们可从来都不是那种能坦诚相待的好兄弟的关系! 「不行!我不同意!」 「的确,我以前做事,都会徵求你的意见。」程以川嘆了口气,「但是现在看来,绅士礼仪还不如胡搅蛮缠有用……所以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问你可不可以了。」 毕景卿震惊:「你——你刚才装的那么乖巧,怎么一下就翻脸?」 程以川随手把西装丢到角落,高档布料在瓷砖上揉成可怜巴巴的一团,男人却毫不在乎,只是笑道:「因为我想做一个实验。」 一听到「实验」两个字,毕景卿就应激,怒道:「你想都别想!我坚决不做你的小白鼠!」 他朝着浴室门跑去,却被男人修长的手臂拦腰锁进怀里。毕景卿卯足了力气挣扎,心想老子打不过那几个就算了,对付你个整天坐实验室的白斩鸡学者,难道还能输?! 第204页 若是换做以前,一向秉承绅士做派的程以川,是不会这样罔顾他意愿强行逼迫的,但今天不知为何,他的态度格外强硬,就算被毕景卿乱挣的手脚打到好几下,都仍然不肯松手。 混乱间,毕景卿的手肘撞在什么坚硬的东西上,两个人同时疼得倒吸一口冷气。毕景卿清醒了点,下意识去看程以川,才发现他脸色发白,额角不知何时渗出一层薄薄的冷汗。 毕景卿吓了一跳,脱口而出:「你怎么了?打到哪里了?」 「没什么……」程以川轻轻喘了口气,挤出一个笑来,「就是有点……有点胸口发闷……」 话还没说完,他高大的身子一晃,就贴着墙边往下倒。 毕景卿赶紧扶住他,慌乱的扬声喊道:「伍队长!伍队长!」 锁着的门被伍小平一脚踢开,安保队长冲进来,看到程以川脸色惨白的样子,立刻拔出对讲机唿叫医疗兵。 「先把他放平,慢一点。」 伍小平指挥着六神无主的毕景卿,两人一起扶程以川躺下,沉声道:「程教授,我这就安排车子送您去医院。」 「不用……」程以川摇头阻止,「我没事,就是没吃早饭,刚才在飞机上就有点不舒服……应该是低血糖。」 他自己就是医生,很了解自己的身体。 伍小平浓眉紧蹙,忍不住说:「您既然不舒服,就不该一直催着飞机加速,也太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了。」 程以川没答话,只是仍然固执得抓着毕景卿的手腕,目光直勾勾的看着他。 他就算不说,毕景卿也明白——程以川不顾身体也要加速赶来,是为了他。 第119章 胡搅蛮缠&好好安慰我 医疗兵提着医药箱赶到,帮程以川简单做了检查之后,肯定了程以川的判断:「的确是低血糖导致的晕眩,最好尽快补充糖分。还有,程教授,您得尽快换上干净的衣服。」 伍小平随身带着高热量的巧克力,当即翻出来递给程以川。吃下去后,程以川的脸色渐渐恢復,却死活不肯洗澡换衣服。 不管谁劝,他都只有一句话:「我要和景卿待在一起。」 他说要胡搅蛮缠,还真就言出必行的做到了。 伍小平不敢说他,只能拼命对毕景卿使眼色。毕景卿百般无奈,只能点头答应:「我陪他一起洗,伍队长你们先出去吧。」 伍小平松了口气,连连点头,拎着医疗兵退出去。 程以川满意了,抿着唇角露出小小的笑容。毕景卿冷眼看他,没好气的说:「要不是看在你身体不舒服的份上,我才懒得管你!」 程以川抱住他蹭,笑着说:「我知道,谢谢景卿。」 毕景卿一边给浴缸放水,一边悲愤的想,连程以川都开始欺负他心软了,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浴室里蒸腾起氤氲的水汽,程以川脱掉衣服躺进浴缸,想拉毕景卿进来,却被他拒绝了。 少年目不斜视正襟危坐:「你要是得寸进尺,我现在就出去。」 见他如此坚持,程以川没再强求,自己擦洗身上,没一会儿,忽然低低的「嘶」了一声。 毕景卿眉心一跳,强忍着没扭头。程以川却接二连三发出奇怪的声音,好几次之后,他终于忍无可忍的看过去:「你搞什么!」 程以川一怔,苦笑道:「抱歉,景卿,我不是故意吵到你的,只是后背上有个地方很痛……」 大概是疼得很了,他脸上的笑很勉强。 毕景卿被他唬了一跳,也顾不上闹脾气了,按着男人露出白皙的嵴背,看清楚的瞬间,不由倒抽一口冷气。 程以川右边肩胛骨上,果然有一处青紫的淤伤! 他肤色冷白,皮肤细腻柔滑,干净得毫无瑕疵,肌肉线条清晰却不过分,左右对称的蝴蝶骨的轮廓比女性还要优美。然而此时,这份完美却被一大块骇人的青紫破坏,看的毕景卿直皱眉头。 「怎么会有这么大一块淤青?」 毕景卿心疼的抬手摸了摸,程以川紧绷起肩胛,犹豫着说:「可能是刚才撞到哪里了……」 毕景卿微怔,这才想起刚才和程以川在浴室「扭打」的时候,的确好几次差点撞到墙上……原来不是运气好没撞到,而是都被程以川护住了。 程以川还在安慰他:「你不用担心,我的体质就是这样,稍微磕碰一下就显得很吓人,其实没什么的,过几天就消掉了。」 他越是这样说,毕景卿心里就越不是滋味,忍不住打断他:「你等着,我去问问有没有能用的药!」 程以川还没来得及拦,他就已经跑出去,不一会儿又带着一瓶药酒回来。 「伍队长说这个见效很快,但是得按摩,揉进去才能发挥药效。」毕景卿别别扭扭的说,「你赶紧洗完出来,伍队长帮你揉。」 程以川专注的望着他:「我不要他。」 「不要他?」毕景卿有种不好的预感,「那你要谁来?」 果不其然,程以川斩钉截铁的说:「你。」 毕景卿:「……」 救救我!把以前那个精明睿智的程教授还给我行不行?!这个不讲道理的幼稚鬼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啊啊! 他一脸崩溃,程以川却完全不肯妥协,又重复了一遍:「必须是你,不然我不抹药。反正放着不管也会好的。」 第205页 毕景卿深唿吸几次,挤出一个僵硬的笑脸:「反正你赶紧洗完出来!」 说完,他摔门就走。 不出一分钟,程以川就从浴室里出来了,他只裹了一条大浴巾,头髮还在往下滴水,一推门就四处找人。直到看到坐在床边生闷气的毕景卿,才露出安心之色。 「景卿,我以为你走了。」他走过去,牵住毕景卿的手。 毕景卿仍然臭着脸:「把头髮擦干,然后趴下。」 「做什么?」 「帮你抹药!」毕景卿咬着后槽牙,小声抱怨,「我真是欠了你的……长得高高大大的,怎么跟纸煳的似的?一点都不经打!」 这话从毕景卿嘴里说出来,程以川竟然觉得挺受用的,半点都没反驳,乖乖擦干净头髮趴到床上。 毕景卿把药酒打开,一边回忆着刚才跟伍小平请教的按摩手法,一边笨拙的把药酒倒到程以川背上。 液体冰凉,程以川光裸的肩胛颤了颤,忍耐着没动。 「抱歉抱歉……」毕景卿赶紧把温热的掌心贴上去,「你忍一忍,伍队长说得先用力把淤血揉开……」 说着,他就开始使力。 药酒很快发挥效力,让掌心和肩胛皮肤接触的地方逐渐发热,最后变得滚烫。程以川无疑是疼的,毕景卿都能感觉到掌心下的身躯在细细发着抖,但对方却始终没有发出声音。 一想到程以川这么遭罪是因为自己,毕景卿就于心不忍。他垂下头去低声问:「以川哥哥,很疼吗?」 程以川循着他的声音侧过脸来,眼睫湿漉漉的,分不清是汗还是泪,唇角却努力弯着,嗓音有点颤抖:「……还好。」 毕景卿:「……!」 他觉得自己的灵魂被击中了! 没有男人能拒绝这种脆弱又依赖的眼神和姿态!看得他这个受都想反攻了! 毕景卿大脑一片空白,遵循着男人的本能,不假思索的在程以川汗湿的额头落下一个吻,安慰道:「别怕,再忍一忍,很快就结束了。」 少年的唇温热柔软,久违接触到皮肤的瞬间,仿佛接通了电流一般,剧烈刺激着天才学者格外发达的脑细胞。程以川漆黑的瞳孔勐地收缩,喉结上下滚动,看向毕景卿的眼神倏地变得危险。 还沉浸在飘飘然中的毕景卿毫无所觉,正想继续帮程以川按揉,原本小白兔一样可怜无害的男人就勐地坐起来,扣着他的手,把他拽入怀中抱紧。 「等,等等——你干什么?!」 毕景卿手上全是药酒,没处使力,又怕再把程以川弄伤,只能高举着双手扭腰蹬腿,想从男人身上下去。 可这样的姿势下,他的做法无疑是最糟糕的一种。 他不仅没能挣脱,反而给自己惹来了更大的麻烦。 程以川目光灼灼的盯着他,不答反问:「你刚才亲我了,是原谅我的意思吗?」 「我那是……」毕景卿哪敢承认自己一瞬间生出的色心,只能强行解释,「我那是为了安慰你!对!我担心你太疼了受不了,所以才亲你额头!小宝宝受伤的时候,##不都是那样安慰的吗?」 程以川轻笑:「你拿我当小宝宝?」 「我只是打个比方……」 「嗯,就当是为了安慰吧。」程以川嘴上附和,修长的手指熟练又轻佻的拉开少年刚换上不久的宽大t恤,扣着他的腰仰头看他,轻声说,「我的确很疼,所以拜託你……再好好安慰一下我吧。」 说完,他便垂首吻上少年光裸白皙的胸膛。 毕景卿按着男人的肩膀努力往后躲:「等……等一下——我不,不要这样……唔!」 从他的角度,能清楚看到男人仍然浸着水汽的睫毛,浓密又根根分明,还能看到对方肩胛上的青紫,伤痕破坏了完美的肉体,令人遗憾,又让人难以启齿的兴奋。 ——越是脆弱完美的东西,就越是让人想要破坏。 毕景卿仿佛被蛊惑了一般,手掌下滑,落在男人因受伤而鼓胀发热的肩胛上,怀着说不出口的恶意,报復似的用力一按。 「……唔!」程以川一颤,看他的眼神藏着委屈,「景卿,疼……」 这样低姿态的程以川,毕景卿还是第一次见,与以往不同的反差,让他的眼神也不由变了。铅灰色的眼眸燃着火,不自觉地舔了舔下唇,哑声道:「我故意的,你要是怕疼,就快点放开我!」 「我不放。」程以川反而搂的更紧,唇畔的笑容又有了几分斯文学者的儒雅,「以前不管谁来抢,我都选择放手……从今往后不会了。」 我会像韩谨、叶倾珏、周冶他们一样,一旦抓住你,就绝不轻易放手。 如果能把你长长久久的困在身边,那监测仪,的确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毕景卿还没来得及仔细思考男人话里的意思,就被密密麻麻落下的吻夺去了神智,直到那双柔软的唇蹭上他的嘴角,他才勐然清醒,推开了对方。 「怎么?」程以川的嗓音沙哑至极。 「不亲……不接吻……」 毕景卿含煳的说,别开脸去,抗拒的意思很明显。 他还记得和程以川闹掰那天早上,索吻被拒绝的事。 程以川也意识到了,他沉默着看着怀中满脸酡红,眼神却隐隐藏着失落的少年,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轻声道:「……对不起。」 第206页 他总是无波无澜的那颗心,忽然针扎般的刺痛了一下。 第120章 毫无胜算&他那么好,我不配 一旦清醒过来,毕景卿就说什么都不肯继续沉沦在情慾里了。程以川竟然也没勉强,任由他从自己怀里挣脱。 「我再看看你的后背。」毕景卿有些尴尬,不好意思看程以川的脸。 程以川转过身去,那片淤血已经被毕景卿揉散一些,但看着还是触目惊心。 毕景卿嘆了口气:「我力气不够,你还是再让伍队长帮你揉揉。」 程以川套上伍小平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崭新衬衣,不以为意:「没关系,过几天就好了。」 穿好衣服之后,他总算恢復了学者该有的斯文做派,不再扮演幼稚鬼了。 毕景卿还是对这样子的他更熟悉,小小的松了口气,赶紧去洗手间把自己打理干净。 刚整理好乱糟糟的衣服,房门就被敲响,伍小平浑厚的低音传来:「教授,楼下有人要见毕先生。」 毕景卿打开门问:「是不是韩煜要见我?」 伍小平点头,程以川走到毕景卿身后道:「请他上来吧。」 韩煜身上还湿着,不住的打喷嚏。韩家的二少爷从没这么狼狈过,满腹牢骚,却不敢对着伍小平发作,好不容易见到毕景卿,顿时像见到了亲人,差点哭出声来。 「卿卿!」他上来就喊得亲昵,完全没发觉程以川一下子皱起来的眉头,「好不容易找到你,溪溪又说联繫不上阿谨了,这可怎么办啊?」 连曲溪和韩煜都联繫不上韩谨吗?毕景卿一颗心悬得更高,扭头看向程以川:「以川哥哥,你肯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周冶说过,程以川看着不显山不露水,实际身份特殊,拥有调动国家资源的权力,想找个人简直轻而易举——只看伍小平带的这一队训练有素的军人,就知道周冶所言不虚。 只要程以川愿意帮忙,就肯定能查到韩谨的行踪。但毕景卿无法确定程以川愿不愿意,只能投以祈求的目光。 韩煜这才注意到程以川,随即敏锐的意识到眼前这个斯文清秀的男人和毕景卿的关系并不一般。 光是侧身站在毕景卿身后、半环着少年腰身的姿态,就隐隐透露出强烈的控制和占有欲,跟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气质截然相反。 这男人难不成……是自家小弟的情敌?! 程以川眼里根本就没有韩煜,他对着毕景卿安抚的笑笑,柔声安慰:「别担心。交给伍队长,很快就能找到的。」 伍小平闻言满腹惊疑。在他看来,今天的程教授简直就像是得了失心疯。又是淋雨又是挨打,一贯养尊处优的天才学者何曾遭过这种罪?偏偏还一副甘之如饴的模样,对那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少年予取予求。 母胎单身的伍队长无法理解程教授的这种行为,一脸莫名其妙的执行找人任务去了。 程以川的身份就是一张畅通无阻的通行证,申请刚递交上去就被批覆通过,藉助公安的天眼系统,不出五分钟,伍小平就查到了韩谨的去向。 「目标乘坐一辆黑色越野离开韩家,沿着环城高速绕行一段时间后,下高速进市区,最后到达市中心的寰宇大厦。」伍小平汇报完,主动问道,「教授,我们现在就过去吗?」 程以川颔首:「尽快出发吧。」 伍小平不知道从哪里调来一辆军用越野,已经停在别墅楼下了。程以川带着毕景卿坐进后排,韩煜死皮赖脸蹭上副驾驶,伍小平亲自开车,一行人朝着市里驶去。 毕景卿扭头看向身后,小别墅逐渐消失在密林中:「那些看守怎么办?」 「公安很快会接手。」程以川道,「我听说他们背后是韩家?要不要往深里查,看你的意思。」 「我现在顾不上这些。」毕景卿难掩忧虑,「不知道阿谨怎么样了……他怎么会跑去寰宇大厦?」 韩煜也觉得奇怪:「我已经告诉他你不在那里了,也不知道他跑过去做什么。」 程以川却猜到一二——韩谨离开韩家时大概率是被跟踪了,为了转移韩敕的视线,给他争取更多救人的时间,所以才故意去了寰宇大厦引开追兵。 虽然猜到了,但他却并不想说——以前的他无意独佔毕景卿,所以才愿意在五人中充当调停者的角色。但现在情况不同了,如果可以把韩谨挤出竞争者的席位,那他会毫不犹豫的下手。 虽然毕景卿明显对韩谨有很深的感情,但时间总会抹平一切,程以川不介意等到韩谨被彻底遗忘的那一天。 他虽然只跟韩谨进行了简单的通话,却能明显感觉到对方的精神状态不太对劲。 这也许……会是个机会? 程以川脑海里翻滚着不为人知的心思,表面上却不动声色,一如既往的斯文儒雅,文质彬彬。 韩煜一直在暗中观察程以川,出言打探:「程教授是沪市人?不知在哪高就?」 程以川温和微笑,谦虚道:「不敢,我是京城人。现在在国家医药研究所工作,只是个科研人员罢了。」 只是个科研人员,就能在短短五分钟内精准定位韩谨的位置?鬼才信!恐怕就连韩敕都没这个本事! 韩煜不死心,还想继续挖点情报,却被伍小平强硬打断:「程教授的工作内容是国家机密,韩先生还是别再问了。」 第207页 韩煜不敢惹他,只能乖乖闭嘴。他在心里把程以川和自家那倒霉蛋弟弟做比较,最后悲哀的发现,跟眼前这个身份成谜的劳什子教授比起来,韩谨简直是毫无胜算! 撇开能力不谈,就光看对方那云淡风轻的成熟男人姿态,就比冲动易怒的韩谨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弟弟啊!这么好的英雄救美的机会,你怎么就没赶上呢? 韩煜恨铁不成钢的勐拍大腿,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精彩的很。 车厢里安静,拍大腿的声响格外清晰,其他三人却都像是没听到似的,毫无反应。 毕景卿是在担心韩谨,伍小平是训练有素,程以川则是单纯的不在乎。此时此刻,他心里眼里都只有毕景卿——他甚至使出了最大的自制力,才勉强克制住和少年肌肤相亲的渴望。 失而復得的经歷改变了他,打破了他一直以来的笃定和自信。他还是第一次意识到,原来世上也有他无法掌控的人心,原来一段关系也需要他小心翼翼的对待,才能维繫下去。 当一个人意识到自己并非无所不能的时候,便再也无法维持高高在上的姿态,连神明都要陨落化作凡胎。 毕景卿并不知道,自己心心念念想要做到的事情,早就已经悄然在潜移默化中发生。 军用越野权限特殊,伍小平一路不停,连闯几个红灯,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寰宇大厦。 这里是沪市的地标建筑,高达101层的玻璃高塔在阳光照射下流光溢彩,据说如果站在最高层俯瞰,能清楚看到整个沪市的风光。 这里是闻名全国的爱情圣地,顶楼观光票每日都供不应求。到了晚上,还会开放浪漫高雅的旋转餐厅,一桌难求,几乎每晚都会上演求婚仪式。 程以川是第一次来,但他一眼就看出这栋建筑的商业价值和用途,不由蹙眉。 毕景卿约韩谨在这种地方见面,难道是为了求婚? 拒绝了他的求婚,却选择了韩谨吗?为什么? 程以川牵住一脸焦急的毕景卿的手,低声安慰:「别担心,他应该没事的。」 脸上是笑着的,手却握得很紧,生怕好不容易捉回笼子里的小鸟,跟着别的男人飞了。 毕景卿顾不上他,扭头问伍小平:「伍队长,阿谨在哪里?」 「内部监控已经确认过了,他直接去了顶楼。」伍小平道,「还有一个男人和他一起,不知道毕先生是否认识?」 他调出照片给毕景卿看,监控导出的图片不是很清楚,但毕景卿还是一眼就辨认出来,跟韩谨一起行动的男人,居然是梁莫言! 「怎么是他?」毕景卿很惊讶,「怪不得他们两个的手机都联繫不上,原来是在一起。走吧,我们上去找他们。」 * 与此同时,寰宇大厦顶楼。 梁莫言和经理交涉后,清空了顶层的观景台,免得状态时好时坏的韩谨忽然失控伤到别人。 观景台信号不佳,两人的手机都成了废铁,只能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 韩谨站在观景台边缘看向下方,淡淡道:「你也走吧,我一个人呆着就好。」 「我可不敢。」梁莫言笑,「要是被卿卿知道了,恐怕再也不会搭理我了。」 「你就不怕我杀了你?」韩谨面无表情的看他,眼底的血红触目惊心。 「且不说你能不能做得到……」梁莫言轻笑,「我知道你不敢。」 韩谨失笑:「杀了你,就再没有人跟我抢卿卿了,你怎么知道我不敢?」 「就跟我不敢放你一个人呆着的理由一样,我出事,卿卿也再不会搭理你。我们两个一起出局,不管怎么算,都是赔本生意吧?难不成要让那个姓程的白捡便宜?」 韩谨短暂沉默,最后不得不承认梁莫言说得对。 无论是梁莫言还是程以川,都比他想得更多更长远,也更理性清醒。跟他们比起来,自己就像一个还没长大的孩子,只知道幼稚的去抓去抢,实际上却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要不是他太没用,只想着逆来顺受放弃挣扎,接受家里的安排,卿卿也不至于被他拖累遇到危险。 梁莫言说,只有势均力敌的雄性,才有资格竞争伴侣身边的席位。像他这样幼稚又麻烦的小鬼,凭什么以为自己能博取卿卿的芳心呢? 他那么好,本该值得更好的人去保护和疼爱。 越是想,韩谨本就艰难维繫的理智就越是摇摇欲坠,理智和情感不断拉扯,几欲把他撕成两半。 就在大脑被纷乱的念头塞满,头疼欲裂的时候,梁莫言忽然吹了一声口哨,黑眸里隐隐闪着兴奋:「终于来了。」 韩谨缓缓转过身去,看到一群人涌入观景台。为首的那个,赫然是他的兄长,韩敕。 第121章 挑拨离间的是谁&丑陋嫉妒 韩敕对于韩谨而言,是一个比父亲更严肃沉默的高大存在。 韩陌城注重事业,对家人关心不足,大儿子是他倾力培养的接班人,剩下的两个儿子只要不惹出什么大乱子,他都懒得去管。 反倒是韩敕这个长兄注重规矩秩序,对两个弟弟管束颇多。时间久了,自然而然就有了长兄如父的威严。 直到现在,韩煜都挺害怕韩敕,一看到他就像耗子见了猫,生怕被逮住一通说教。 如果人生没有在十岁那年发生偏差的话,韩谨本来也该成为一个像韩煜那样的富家少爷,对韩敕尊敬有加,一家人兄友弟恭,其乐融融。 第208页 可惜,自从十岁的「意外」之后,韩敕就再也不曾正眼看过他。 他不怪韩敕,因为就连他都无法原谅手上沾血,精神不正常的自己。他就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躲在东塔楼,被内疚和自责日復一日的折磨,羞于见人,也不敢跟任何人深交。 直到四年前,韩敕建议他离开沪市,去京城上大学。 他那时是感激大哥的,至少大哥看到了他的孤独和痛苦,愿意放他自由。但现在,他却又看不懂他了。 兄弟二人面对面站着,中间隔着长长一段距离,犹如天堑。 韩敕不太确定韩谨的精神状态,审慎的打量着他,用眼神示意保镖们提高警惕。 韩谨率先开口道:「我暂时还不会发疯。大哥如果实在担心的话,可以再退后一些。」 他在韩家一向少言寡语,过量服药后更是木讷安静,像一个呆滞的幽灵,鲜少有这么言辞犀利的时候。 韩敕有些惊讶,倒也没反驳:「退后倒是不用了,家里人都很了解你的情况,要是真有突发状况,他们会控制住你的。」 韩谨不置可否:「大哥平时都很忙,今天怎么有空来这种地方找我?」 韩敕道:「你忽然一声不响离开家,爸妈和我都很担心,所以才过来找你。阿谨,时间不早了,跟我回家吧?」 韩谨摇头:「大哥,我想过了,我不会再回去那个家了。」 韩敕蹙眉:「不回家?那你要去哪里?」 「回京城,或者是去别的城市,总之不会在沪市了。」 韩敕面露愠色:「阿谨,你忘了自己这次回家时答应的事了吗?我提醒过你,既然回来,就不能再走了,你要尽到作为一个韩家人的责任!」 梁莫言低咳一声,忽然插话:「那个,打断一下。我实在好奇,为什么回来了就不能走?他回的是家,不是什么监狱吧?」 他一声不响站在角落里的时候,存在感低的可怕,但是一旦开口,就又变得格外扎眼。韩敕恍然发觉他也在,眉头皱的更紧:「原来是梁先生带我弟弟出门的。您应该知道他是病人,不能随便离开家,下次请不要再这样做了。」 「啊,抱歉。」梁莫言丝毫没有诚意的敷衍道歉,话锋一转,「所以也是因为他生病,没办法正常娶妻生子,所以小韩总作为长兄,就干脆代劳了,是吗?」 韩敕的瞳孔勐地收缩,一瞬间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梁莫言笑得温和,却一语道出韩敕私底下的龌龊勾当。韩敕第一反应就是断然否认,蹙眉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韩谨却静静地看着他,眼底猩红翻涌:「大哥,卿卿失踪了,我知道是你做的。」 韩敕皱起剑眉,沉声道:「小弟,我不知道是谁跟你说了什么,但那个女孩没有失踪,她只是有事暂时离开了。」 他尽可能放缓嗓音:「你放心,家里没有反对你们在一起的意思,你早点跟我回去,就能早点筹备你们两个的婚礼……你不是很想和她结婚吗?」 他苦口婆心,韩谨却充耳不闻,只自顾自的继续说道:「你和大嫂一直没有孩子,所以希望我能尽快结婚生子,把孩子过继给你们抚养。我觉得以自己的精神状态,大概率无法成为一个好父亲,所以答应了。」 「但是我却忘了,你们怎么可能接受,未来的继承人是一个精神病人的种呢?在你们眼中,我从来都不是韩家人,只是一个耻辱罢了。如果将来我的孩子也疯了怎么办?如果这份耻辱继续延续下去怎么办?」 韩敕沉声打断:「够了!阿谨,你怎么可以这样想?真是辜负我和爸妈的心意!」 「你们的心意?」韩谨很轻的冷笑了一下,「你们的心意,就是把我爱慕的对象囚禁起来,让她怀上你的孩子,然后再让我们结婚?」 「你这都是从哪里听来的!」韩敕怒不可遏,一指梁莫言,「是不是他?!韩谨,你就宁肯相信一个外人的荒谬挑拨,也不肯相信自己的家人?!」 梁莫言眨眨眼,无奈微笑:「大少爷误会了,这些真的不是我说的。」 韩敕厉声道:「除了你还能有谁?我父亲好心好意招待你,你却在我们家上蹿下跳挑拨离间,说到底,还不是为了破坏我弟弟的婚姻?还不是为了那个女人!」 韩谨面无表情的看着韩敕,等他发泄般的说完,才轻声道:「你错了,告诉我这些的不是他,是大嫂。」 韩敕闻言,瞳孔勐地收缩,唇角紧紧抿了起来,深刻的法令纹沿着皮肤的褶皱延展,像极了干燥枯藁的树根。 他已经四十岁了,青春不再。全靠一副雍容华贵的精英外壳严丝合缝的包裹,才显得光鲜亮丽。而现在,当这袭华美的袍子撕开一道裂缝,内里的苍老腐朽终于悄然流泻。 「佑冉……?」他死死咬着后槽牙,吐出几个字,「她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韩谨用近乎怜悯的眼神看他,「韩敕,你真以为这个家里的每一个人,都像你一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吗?大嫂和你不一样,她哪怕一辈子都没办法有自己的孩子,也不想为此牺牲其他人的幸福。」 「可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她!」韩敕忽然暴怒,「她没办法怀孕,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让她有个孩子!」 「你以为她稀罕吗?」韩谨神色轻蔑,「她想要的从来都不是什么孩子,更何况是一个和她没有血缘关系,只会时刻提醒她丈夫卑劣无耻的孩子!她正因为你的决定而痛苦不堪,你但凡对她有一点点关心和怜惜,都不会无视她正在承受的折磨!」 第209页 「我,哪,里,不,关,心,她!」韩敕一字一句,说的咬牙切齿,「她应该很清楚,继承人才是最重要的!没有孩子,难道要让我眼睁睁看着公司落到韩煜那个没用的废物手里吗?!」 话音刚落,他忽然听到身后传来踉跄的脚步声。 「二少爷,您怎么——」 老管家的嗓音里满是慌张,韩敕心里一沉,勐地转身看去。 韩煜就站在他身后,正用一种复杂又难以用语言形容的眼神看着他。 失望,悲伤,遗憾,气愤……他在自己弟弟脸上,看到了许多许多以前从未见过的情绪。 在他身后,一众保镖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阻拦,面面相觑。 毕景卿和程以川还站在外面的走廊上,伍小平把他们拦在身后,警惕的观察着观景台上的动静。 毕景卿透过人群的缝隙看到站在观景台边缘处的韩谨和梁莫言,脚一抬就想冲进去,却被程以川拦住。 「里面人太多了,伍队长一个人不好对付。」程以川低声道,「而且韩谨的精神状态不稳定,还站在离边缘那么近的位置,现在冲进去,要是刺激到他,恐怕会有危险。还是等其他人都到位,有万全的把握再动手比较好。」 毕景卿怔了怔,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就犹豫着停下了脚步。 好一阵沉默之后,韩煜苦笑着开口:「大哥,我从来没想过和你争什么。」 他真的对继承权一点野心都没有,只想继续做自己的富贵闲人。韩敕的那句话对他最大的伤害不是「废物」的评价,而是字里行间的不信任。 他自问从未做过什么争权的举动,甚至刻意迴避公司事务,但没想到在韩敕心里,他仍然是一个会带给他威胁的弟弟。 「大哥,我不懂,要不是找到了树林里的别墅,我都不敢相信是你绑架了卿卿!」韩煜越说越激动,「如果是为了继承人,你大可以明说,我们一起想办法,为什么你要偷偷摸摸做这么无耻的事情!要是这个孩子真的生下来,你打算怎么面对大嫂和小弟?!」 他越是说,韩敕的脸色就越是苍白。耳畔的指责声逐渐远去,他注视着韩煜义愤填膺的脸,渐渐出神。 韩煜被宠坏了,任性又不谙世事,说话做事从不考虑后果,但正是因为这样,反而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有种飞扬跋扈的神采飞扬——那是韩敕早已失去,却心存嚮往的东西。 他一向很在意自己的体面。虽然性格严肃端正,不苟言笑,但平时却注意穿搭,紧跟潮流,最忌讳别人提起「老」字。 但是忌讳也没用,每次看到韩煜韩谨这两个弟弟,他都会清醒的意识到自己早已满身沧桑。 明明他们共享一样的血脉,拥有相似的五官和面孔,但韩煜和韩谨就是比他拥有更多的时间,就是远比他年轻俊美。 他就像一头日渐苍老的公狼,即使狼群中无人发起挑战,也仍然因恐惧而夜不能寐,惶惶不可终日的忌惮着那些牙齿更锋利,爪尖更有力的年轻雄兽。 ——没人知道他长兄如父的冷肃威严之下,藏着的是无法示人的丑陋嫉妒。 第122章 好到必须毁掉&生死攸关 隐瞒多年的丑陋疮疤被揭开,恶臭扑鼻的腥水流淌出来,短暂的不适之后,韩敕竟然感到一种难言的畅快。 不必再维持兄友弟恭的假面,让他心底压抑的恶念不受控制的倾泻出来。 他打断了韩煜滔滔不绝的指责:「韩煜,你以为自己这些年来自由自在,无人管束,是因为什么?要不是我拦着,你恐怕早就被父亲塞进公司实习了。」 韩煜呆了呆,迷茫道:「大哥,什么叫你拦着?我一直以为老爸早就放弃我了……」 韩敕没理会他,扭头看向韩谨:「还有你。四年前如果不是我放你离开沪市,你恐怕现在还被关在东塔楼里,离彻底疯掉也不远了。」 「你们两个,这些年来除了游手好闲还做过什么?要不是我帮你们,你们哪有可能过得像现在这么舒服?」 「我自私?我哪里有你们自私!享受家里的一切,锦衣玉食长大,现在只是需要你们做出一点小小的牺牲,给家族一个体面的继承人,你们就上蹿下跳要死要活,觉得受到了天大的侮辱……真是可笑!」 毕景卿在外面听得要气死了,把程以川的手掐的死紧:「他要不要脸?!明明是他排除异己,打压两个弟弟,还满嘴都是为了他们好!而且这叫小小的牺牲吗?明明是为了他的体面牺牲所有人!他也享受了锦衣玉食,怎么不自己牺牲,把继承权让出来呢?!」 程以川无奈看着自己被掐出淤青的手腕,轻声安抚:「别太激动,气大伤身。」 毕景卿恨不得冲进去把韩敕给手撕了!他担忧的看着韩谨,心想阿谨,你的小脑瓜可一定要灵光一点,别被这贱人给绕进去了! 还好,虽然韩煜被韩敕骂的晕晕乎乎,韩谨却前所未有的清醒——他不像韩煜,十岁后就不曾享受过多少家庭的温暖,自然也不会轻易被韩敕套路。 他端详着韩敕僵硬扭曲的表情,忽然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测。 「韩敕,我十岁那年被绑架……是不是和你有关?」 韩敕讥讽的神色忽然僵住,嘴里卡了壳,像一个猝不及防被戳中了要害的机器人。 第210页 「那天发生的事情,很多我都不记得了。但我一直想不通,明明是生日宴主角的我,为什么会脱离所有佣人的视线,不声不响的被人绑走。」韩谨步步紧逼,「那几个绑匪很难混入宴会,最大的可能,就是有一个我很信任的人,引诱我甩开佣人,自己走到守株待兔的绑匪面前。」 「韩敕,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那么恨我,但是当年害死我不成,你很遗憾吧?即使我成了一个清醒的疯子,日日夜夜困在东塔楼,你也仍然夜不安枕,非要把我赶出韩家才安心。四年前,你根本不是为了放我自由才让我走的,这些年你做的所有事情,都只是出于私心罢了!」 韩敕神色空白,眼神一瞬间变得狠厉非常。 韩煜震惊的看着韩敕和韩谨,一双眼睛都快瞪出眼眶了。 满堂死寂中,梁莫言做作的抬起手,夸张的啪啪鼓掌,感慨道:「精彩啊,精彩!小韩总果然是人中龙凤,年轻有为!好一盘下了十多年的大棋,诸葛卧龙也不过如此!」 韩敕被他阴阳得脸色发青,气得胸膛不住起伏。 韩谨轻轻笑了,第一次觉得梁莫言这傢伙也没那么讨厌。 韩煜已经慌得六神无主:「小弟,你说的是真的?但是怎么可能呢?那时候你只有十岁,大哥为什么要害、害死你呢?」 韩谨摇摇头,刚想说自己不知道,韩敕竟然用沙哑的嗓音先开了口:「因为那时候,爸妈对他的宠爱,远远超过了对我和你。」 韩谨出生的时候,韩陌城和吴美珠已经不再年轻了,为了身体考虑,吴美珠决定不再生育,所以韩谨便成了夫妇二人的最后一个孩子。 作为么子,韩谨从小就受尽宠爱,他长得漂亮可爱,聪敏乖巧,全家上下都喜欢他疼爱他,就连韩陌城和吴美珠的夫妻关系,都因为这个小儿子升温不少。 韩煜没心没肺,那几年正拍拍屁股在国外潇洒,韩敕则亲眼目睹了这个年幼的小弟一步步成为父母的心头肉,并在日復一日的观察中,渐渐被强烈的危机感淹没。 韩谨快十岁的时候,偶尔一次晚餐,韩陌城无意中提起,让他以后多提携弟弟,说阿谨聪明懂事,未来一定能让韩家的事业更上一层楼。 韩敕当时微笑着答应,手上却力道失控,差点把筷子掰断。 那是父亲第一次明确表示,要让除他以外的其他孩子,也接手公司的产业。 看着父亲抱着年幼弟弟玩耍,慈爱微笑的样子,韩敕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 韩谨太好了,好到必须要彻底毁掉,才能让他安心。 「的确是我策划了一切。」韩敕坦白的语气平静到让人心惊,「赎金什么的只是幌子,我刻意在绑匪里安插了一个恋童癖,不出意外的话,你应该会死在他的手里。但你居然活下来了。」 得知韩谨被活着救出来的时候,韩敕着实担心了一阵。但随着三名劫匪两死一疯,韩谨也因为巨大的心理创伤表现出强烈的攻击性,险些伤害吴美珠,韩陌城焦头烂额,无心挖掘真相,一切就这么掩埋在了不见天日的角落。 韩谨没死,但也彻底失去了父母的疼爱,韩敕的目的达到,便对他的存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直到四年前发觉韩谨的病情渐渐稳定,他才又一次有所行动。 韩谨不再是那个年仅十岁,任人宰割的小男孩,他已经成年,变得筋骨结实身材高大,轻易暗害不得。最稳妥的办法,是将他驱逐。 「如果你留在京城,再也不回来,便不会有后面这些事情。」韩敕道,「这不能怪我,是你自己送上门来。」 韩煜听得毛骨悚然,直觉事情不妙,哆哆嗦嗦的问:「大哥,你为什么……为什么要把这些都说出来?」 这应该是韩敕埋藏的最深的秘密,现在他说的越坦然,就越让人害怕。这里这么多人,但凡有一个人把这些事说出去,都足够让他身败名裂。 韩敕微微一笑:「我带来的每一个人都对我忠心耿耿,他们的身家性命都系在我身上,自然不会乱说话。至于你们三个……阿煜,我一向待你不错,只要你懂事些,今天的事我可以当做没发生过,以后还是一样待你。」 「那……他们呢?」 「他们……」韩敕嘆了口气,「阿谨和梁总看着都不像是能被威逼利诱打动的人,怕是没什么商量的余地。听说从高空坠落的感觉就像飞行,阿谨那么嚮往自由,应该也算个不错的归宿。」 他瞥向站在自己身侧的手下,对着韩谨和梁莫言身后扬扬下巴示意。 手下立刻领会,拔出藏在腰间的枪,对着两人身后的玻璃连开数枪。子弹瞬间破开脆弱的玻璃,碎片哗啦啦落下,剧烈的风勐地倒灌进来。 所有人齐齐打了个寒颤,韩煜难以置信的喊道:「大哥,你疯了吧?!」 韩谨嗤笑:「二哥,你说什么傻话呢?这个家里真正的疯子,从头到尾都只有他!」 「正常人和疯子本就没有太多区别,只看外人如何评说。」韩敕心平气和的说,「阿谨,你『疯』了这么多年,就算一时精神崩溃,从寰宇大厦塔顶跳下去,也没人会觉得奇怪。至于梁总……您见义勇为,为了救人失足跌落,明天见报时,肯定能博个良心企业家的好名头,京赫的股价说不定还能大涨一截呢。」 梁莫言像是不知道怕似的,沉吟道:「小韩总说的也有道理,像你我这样的生意人最爱惜羽毛。如果非要死不可的话,见义勇为的确比失心疯自杀要体面一点。」 第211页 韩敕讥讽一笑,挥手示意道:「长痛不如短痛,你们去帮帮三少爷和梁总。」 韩煜徒劳的伸开双臂阻拦:「不行!你们都疯了吗?怎么可以杀人!大哥,不要啊!你别伤害他们,我保证说服他们保守秘密还不行吗?」 「你保证?」韩敕摇头,「阿煜,你的保证一文不值。好好站在一边看着吧,这也算是给你上一课,让你知道以后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韩煜被保镖们控制住,只能徒劳无功的踢着腿。他嘴里叫骂着,眼睛不住往身后瞥——他是在场唯一知道毕景卿和程以川存在的人,此时焦急万分,不明白为什么都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了,毕景卿他们还不来帮忙。 毕景卿也很着急,但程以川始终稳如泰山,只一遍一遍让他再等一等。 「我不明白,到底还要等什么?」毕景卿急切的说,「人都已经到齐了,再不进去,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他们被害死吗?」 「这是个很好的机会。」程以川若有所思的盯着离窗户破洞越来越近的韩谨和梁莫言,「你不是想用情景重现来治疗韩谨的心理疾病吗?眼下这个局面,才是他最需要重现的情景。」 时间有限,他虽然只是简单了解韩谨的情况,却凭藉极强的专业能力,反倒比帮韩谨治疗多年的徐令更快意识到癥结所在。 真正让韩谨缺乏安全感,无法和任何人建立正常情感关系的,从来都不是儿时被绑架留下的心理阴影,而是他在竭尽全力逃出生天后,面对的全是指责,没有人对惊魂未定的他说一句「这不是你的错」。 父母亲情的缺位,让他始终活在自我否定的愧疚中,十余年都无法解脱。 如果重新体验生死一线,再有个人对他道出那句话的话,也许就能圆上当年的遗憾,从负罪感的深渊里拉他一把,让他重见天日。 第123章 我不配&接下来的人生,都交给我 「景卿,我是一个医生,我绝不会目睹生命在我眼前逝去。所以请你相信我,再等一等。我有把握,他们两个都不会死。」 ——当然,这也是一个试探梁莫言底牌的机会。对于这个无法掌握到任何情报的奇怪男人,程以川始终保持着极高的警惕和好奇。 面对程以川那双满是智慧和笃定的沉静眼眸,毕景卿焦躁的心不知不觉就安定不少,情不自禁的点头。 「那就……再等一等。」 * 观景台上,气氛已经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韩谨看着渐渐围上来的保镖们,面无表情的对梁莫言说:「没想到把梁总也卷进来了,不好意思。」 梁莫言稀罕的看他一眼:「原来你也会道歉啊?」 韩谨眉梢颤了颤,紧紧闭上嘴巴。 梁莫言姿态放松的倚在栏杆上,对身后空荡荡的百米高空毫不在乎:「你打算怎么做?先声明,我可不会打架,那种行为太粗鲁了,不适合我。」 韩谨不答反问:「如果我死了,你有机会活下来吗?」 梁莫言怔了怔,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表情有点严肃:「如果我愿意和韩敕做点不公平的交易的话,他其实没必要杀我。」 「那就好。」韩谨笑了笑,「这样一来,就算我死了,你也能保护景卿哥,不让他受伤。」 梁莫言敏锐的察觉到他称唿的变化,蹙眉道:「你都想起来了?」 「是啊。」韩谨目光散漫,「大概是药效过了吧。刚才跟他们嘴炮的时候,慢慢就想起来了。这样一想还挺可笑的,景卿哥根本就不能生,韩敕的如意算盘打从一开始就落了空。」 梁莫言眉头皱的更紧:「你该不会真的想从这里跳下去吧?」 「为什么不呢?」韩谨眉目舒展的笑了,竟有了几分在京城时神采飞扬的爽朗,「与其一辈子吃药,做一个浑浑噩噩的活死人,连自己心爱的人都不敢亲近,还不如放他去更适合的人身边。你说过的,人类和动物没有什么区别,竞争失败的雄性,应该都会悄悄离开,找一个体面的方式静静死去吧?」 「韩敕虽然满嘴屁话,但至少有一句说的没错。」他转身看着高远无垠的天际,低声道,「对于一直嚮往自由的我来说,像鸟儿一样飞跃而下,的确不失为一种体面。」 梁莫言缓缓挑眉,第一次在韩谨面前露出了惊讶之色。 「这就是单细胞生物吗……」他用几不可闻的音量小声嘀咕,「要么杀别人要么杀自己,就不能想个折中方案吗?」 韩谨没听到他在说什么,或者就算听到了也懒得回应。他出神的凝望着数百米的高空,看天边的云变幻出一张熟悉的面孔,正对着他微笑。 景卿哥很厉害,虽然身形纤细看起来柔弱,内心却很强大,不管遇到多难的事情,都能笑着面对,想出解决的办法。 跟坚韧又勇敢的景卿哥比起来,他真是空有一副高大身躯,却全无与之匹配的优秀灵魂。 这场五个人的残酷竞争里,他已经一败涂地,再没有脸面站在心上人身边。 但他的心情却不再像之前那样痛苦不堪了。 他有感受被人关怀被人疼爱的滋味,有好好说出自己的歉意,第一次靠自己抑制住了因暴怒而发作的野兽…… 「景卿哥,希望我没让你失望……」韩谨嘆了口气,神色释然中又带着惋惜,「要是能好好和你说再见就好了。」 第212页 说完,他就轻松越过一人高的栏杆,大半个身子都探出玻璃上的大洞。风吹得他的衣衫猎猎作响,握着栏杆的手指一点一点的松开—— 梁莫言盯着他,眉头紧皱,似乎在纠结到底要不要救。 韩煜嗓子都快喊破音了,韩敕不耐烦的皱了皱眉,示意人把他的嘴堵上。 保镖们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一双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坚硬拳头狠狠打倒在地。 「怎么回事?!」韩敕的贴身保镖第一个意识到不对劲,立刻把韩敕护在身后,手里的枪刚对准左右开弓揍人的伍小平,就被不知从哪里飞来的一颗子弹精准命中手腕。 男人惨叫一声,但仍然忠心耿耿的护着韩敕,拖着他往角落里跑。 韩敕护住要害,踉踉跄跄的穿过乱成一团的人群,忽然瞥见一道纤细的身影,直直朝着韩谨的方向奔去。 他一时愣住,目光追着那人影,露出难以置信的震惊之色。 毕景卿为了方便行动,早在别墅时就换回男装摘掉假髮。没了伪装,就连瞎子都能看出来他其实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 韩敕犹如五雷轰顶,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毕景卿直奔韩谨,跑出了此生最快的速度,好歹赶在韩谨彻底松手之前,抓住他的手腕! 梁莫言看到毕景卿来了,不敢再继续做壁上观,也帮忙把人抓住。 毕景卿看都没看他,大喊道:「阿谨!快点给我上来!你他妈的要气死我吗!!」 他第一次在韩谨面前爆粗口,骂的韩谨一愣,随即飞快的红了眼眶,但还是努力挤出笑容:「景卿哥,你来了。太好了,我再没有遗憾了……」 「放屁!你以为你说遗言呢?」毕景卿快要气死了,都没发觉他的记忆已经恢復,只死命抓着他的手不敢放松,又努力伸出另一只手,「上面已经安全了!快抓住我!」 韩谨却不肯伸手,就只是含笑看着他,眼尾闪烁着泪花:「哥,看到你安全,我就放心了。对不起,给你带来那么多危险……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你身边有很多优秀的人,我太幼稚也太天真,还以为自己有资格和他们竞争,但其实根本就没有。除了害你伤心,我什么都做不好。如果我消失,你肯定会比现在过得更幸福。」 毕景卿第一次看到他这么绝望又自暴自弃的样子,心都揪紧了,又是担心又是害怕,急的满头大汗。 明明上午时都已经好多了,怎么一会儿不见,就又成了这副心如死灰的样子?到底发生了什么? 身侧的梁莫言忽然尴尬的低咳一声。 毕景卿从他的反应里看出了心虚,顿时猜到韩谨忽然打定主意要寻死,很可能跟这个坏心眼的男人有关! 事态紧急,他顾不上跟梁莫言算帐,深吸一口气压下火气,正色对韩谨说:「阿谨,你的确有错,但你刚才说的每一条,都不是你真正的问题。」 韩谨茫然的看着他,红透了的眼睛里戾气散去,只剩迷茫。 「你错的不是给我带来危险,而是什么都不和我商量,总是自顾自的做决定;你错的不是幼稚冲动,而是直到现在都还觉得我是可以任由你们争抢的物件,没有自己的想法;你错的更不是害我伤心,而是非要把一切糟糕的结果都往自己身上揽——」 他喘了口气,纤细的胳膊已经因为脱力传来剧烈的疼痛,汗水顺着额角往下滴,落在韩谨脸颊上,烧灼一样滚烫。 毕景卿眼神前所未有的锐利,一字一顿的说:「你听好了!如果你真的爱我,就认认真真听我接下来的话,然后把每个字都记在心里!如果你做不到,我就只能判断你的爱都是虚假的,只是嘴上说说而已!」 梁莫言为之侧目,韩谨慑于他这样惊人的气势,惊讶的睁大眼睛看着他,情不自禁的点头表示明白。 「阿谨,如果过去二十多年的人生已经让你不堪重负,没办法再坚持下去,那就把一切都交给我吧!」毕景卿清脆的嗓音斩钉截铁,「对和错我来帮你判断,该活着还是该死去,也由我来判断!至于你有没有资格站在我身边……」 他瞥了梁莫言一眼,加重了语气:「我说你可以,那就可以。」 梁莫言很有眼力见的点头附和:「那当然,就算在自然界,雌性也有一票否决权,宝贝儿你的意见当然很重要。」 毕景卿懒得吐槽他话里那句「雌性」,再次对韩谨伸出手:「阿谨,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愿意把接下来的全部人生都交给我吗?」 韩谨仰头看着他,血红色的眼眸因惊异而睁大——这一剎那,他听到有什么东西,从四肢百骸里破土而生。 微弱到几不可闻,却又清晰到震耳欲聋。 死寂冰冷的火山灰里,重新生出代表希望的嫩芽。 …… 程以川被保安队牢牢保护在不远处的角落里,亲眼看着韩谨被毕景卿和梁莫言拼尽全力拉上来。 毕景卿脱力的跪坐在地上,抱着脸色苍白的韩谨又哭又笑。梁莫言风度翩翩的站在旁边,似有所感,扭头朝着程以川看过来,斯文又意味深长的微笑。 程以川不动声色,微微颔首示意。 伍小平已经指挥队员们控制住了韩敕带来的所有打手和保镖,枪械武器全部卸下后,才回到程以川身边汇报:「教授,已经确认安全了,您要去毕先生那边吗?」 第213页 程以川摇摇头,似是嘆息似是感慨的说:「可惜,就差一点……这样的小算计果然行不通吗?」 本来以为,这次可以趁机减少一个竞争对手呢。 伍小平没听懂他在说什么,却凭藉敏锐的直觉隐隐感到危险,下意识的挪动步子,默默离他远了一点。 第124章 除掉情敌的机会&恶意不止 直到韩谨获救,徐令才姗姗来迟——他之前被韩敕派人拦截在观景台外,只能心急如焚的等待——好不容易放进来了,就急急冲到韩谨跟前,却发现已经有一个年轻男人在旁边检查询问了。 徐令疑惑的问:「请问您是……」 程以川抬起头来,温和的笑着解释:「您好,是徐医生吧?抱歉,没等您过来就先开始做检查了。韩谨的状态不错,只是药物过量和饮食不调导致的轻微脱水和——嗯?」 他话还没说完,双手就被徐令一把握住。平日里冷冷淡淡牙尖嘴利的徐医生脸涨得通红,原地化身见到偶像的小迷妹,抓着程以川的手勐摇:「程教授!真的是程教授本人吧?!我的天吶,我从读书时起就特别崇拜您!您在柳叶刀上发表的那篇论文实在是太厉害了!对了,您方不方便给我签个名——」 韩谨半倚在座位上,有气无力的呻吟:「太噁心了……我要吐了。」 能不能尊重一下精神病人脆弱的玻璃心?被毕景卿按着任由程以川检查身体已经很痛苦了,还要看到徐令这副让人牙都酸倒的谄媚表情……韩谨噁心得有点反胃。 程以川闻言,微笑着补充道:「啊,看样子还有肠胃不适的症状……如果情况严重的话,还是住院调理一段时间吧。」 韩谨警觉:「我不住院!我要跟景卿哥一起回京城!姓程的,你别想趁机公报私仇!」 程以川还没反应,徐令先把他按下去,一扭脸兇巴巴的瞪他:「你怎么跟我偶像说话呢!」 韩谨有苦难言,委屈巴巴的把脑袋埋进旁边毕景卿怀里:「哥,他们都欺负我……」 他恢復记忆,又从生死边缘走了一遭,好不容易化险为夷,毕景卿宠他还来不及,哪里捨得看他受委屈,当即抱歉的对程以川笑笑:「以川哥哥,不好意思啊,你不是也不太舒服吗?既然徐医生来了,要不你先去休息一会?」 程以川一眼就看出他想把自己支开,竟也没纠缠,简单再跟徐令交代几句之后,就听话的离开了。 他走到空无一人的角落,从口袋里摸出一根香菸,没有点,只动作生疏的夹在指尖,就那么盯着,像在琢磨什么艰涩的科研难题。 「大学者也抽菸?」梁莫言不知何时循着他的脚步找过来,对程以川摊开手,「还有吗?分我一根。」 「没有了,这是衣服里本来就带着的。」程以川把指间的烟递给他,「给你吧,我平时不抽菸。」 他的工作要求他无时无刻都保持清醒和精准,菸酒之类都是不能碰的禁品,会干扰他的判断。 他对这些麻痹神经的东西从不屑多看一眼,刚才却鬼使神差的一瞬间心动。 「程教授好像有些心烦意乱啊。」梁莫言娴熟的点燃香菸,哪怕是指间夹着烟的姿态,都透着沁入骨子里的从容优雅,「躲到这里来,是怕被卿卿发现你这副正人君子面孔下,藏着的阴险心思吗?」 他袖口的两颗红宝石静静闪烁着不祥的血色,言辞锋利如刀尖,刺的程以川鸦羽般浓密的眼睫微微颤动。 但很快,年轻学者就恢復了平静,甚至从容的笑了笑:「梁总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非要我说的更露骨一点吗?」梁莫言饶有兴致的打量着他,「你故意拖延时间,就是想让卿卿来不及救下韩谨吧?但你没想到他并不好控制,饶是你再怎么舌灿莲花,他也更相信自己的直觉,让你的如意算盘落了空。」 程以川淡淡道:「当时的情况对于韩谨而言,是一个不破不立的好机会。就算换做刚才那位徐医生,也会做出一样的判断。我承认作为医生,我的做法的确过于激进,让患者承受了过大的风险,但因此就指控我意图杀人,是否有点过于偏激了?」 「偏激吗?」梁莫言咀嚼着这个字眼,微笑着说,「我只问程教授一件事——如果当时,卿卿劝说韩谨时没能成功,你是否会眼睁睁看着他掉下去摔死?」 程以川清俊的面孔笼上一层阴郁,他似乎被梁莫言的恶意揣测激怒了,眉头紧皱:「我当然会救他。」 梁莫言却叼着烟对他笑,俊美的眉目隐藏在淡青色的烟气里,漆黑的眼眸写满瞭然,仿佛已经看穿了一切。 「不,你不会的。」他笃定的说,「程教授,在我面前你不必说谎。因为如果换做是我,也不会放过那样好的一个除掉情敌的机会。」 这一刻,仿佛与腕间的血色宝石唿应,他像是褪去一袭华美长袍一般,撕裂开伪装,暴露出隐藏在优雅高贵之下的混沌恶意。 程以川蹙眉凝视着他,问出困惑自己许久的问题:「你到底是什么人?」 要不是作为一名科研工作者的唯物主义底线,他甚至想问梁莫言到底是不是人类,因为就在刚才那一瞬间,他从对方身上察觉到某种非人的,让人嵴背发凉的怪异气质。 「我可以是你的盟友,也可以是你的敌人。」梁莫言抬手拍拍程以川的肩膀,「程教授,我理解你的做法,但也必须提醒你,卿卿并不愚蠢,恰恰相反,他非常聪明,不然也不可能如此轻松的周旋于这么多男人之间。如果刚才韩谨真的死了,他绝不会让事情轻易过去,一旦他下定决心查到底,你觉得我和你,谁能撇得干净?」 第214页 程以川微微蹙眉:「你是在劝我不要再对韩谨出手?」 「我是在劝你,以后把事情做的更干净漂亮一点,不要低估毕景卿。」梁莫言意味深长的说,「都还没抓到猎物,猎人们就先斗得你死我活,不是很可笑吗?」 * 韩家的事情,后续处理起来并不容易,肯定要花费大量的时间。程以川是临时翘班来沪市的,不可能耽搁太久,所以伍小平还是照旧移交给沪市警方。 伍小平身份特殊,行政级别极高,一个电话就让警察局长亲自赶来,点头哈腰的接手现场。 韩谨在徐令的建议下服用了药物,昏昏欲睡还不忘交代韩煜:「二哥,东塔楼里还躲着一个叫桃叶的女孩,记得把她找出来,告诉她已经安全了……爸妈肯定会想尽办法把韩敕捞出来,我不愿意再管这些,到底是追究还是放任不管,都由你说了算。韩家和沪市我再也不会回来,你多保重,以后跟曲溪好好过日子。」 韩煜一脸纠结,如果可以的话,他真不想接手这个烂摊子,也不愿意承担这么艰难的选择,但看着韩谨疲惫又憔悴的样子,他更不忍心让受了这么多年委屈的小弟再为家里的事情操心,最后还是咬咬牙应下了。 「你回京城去可要好好过日子,别再动不动寻死觅活了,刚才都快把我吓死了。」韩煜嘆了口气,「等事情都解决了,我带溪溪去看你。」 韩谨半眯着眼睛笑了笑,看向不远处正在跟徐令沟通的毕景卿,轻声道:「我的命不再是我自己的了,只要他还要我,我就会好好活着。」 韩煜动作不太熟练的摸摸他的头,别扭的说:「照顾好自己,以后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直接跟二哥说。这些年……是二哥对不起你。」 镇定剂彻底发挥作用,韩谨还没来得及回应,就昏睡过去,脸上还带着没散去的释然笑意。 韩敕被警方戴上手铐,押送离开之前,对着毕景卿恶狠狠的说:「没想到你居然是个男人!韩谨那小子真是烂泥扶不上墙的废物,为了一个男的要死要活,白白浪费我这么长时间!」 毕景卿挑眉,毫不留情的嘲笑:「大少爷连我是男是女都分不清楚,还是别再做什么借腹生子的春秋大梦了。你这连烂泥都不如的基因,还是别再延续下去的好。对了,我还得劝佑冉姐赶紧离婚,免得继续浪费青春在你这种人渣身上!」 韩敕怒不可遏:「你!你以为这些警察能拿我怎么样?要不了多久,他们就得乖乖放我出来!」 「哦?是这样吗?」程以川走过来,微笑着看向不停擦汗的警察局长,「原来绑架且威胁对国家做出重大贡献的科学家伴侣这样的重罪,在沪市根本不算什么,很快就会被放出来吗?」 局长被他的说的眼皮不住抽搐,急忙摆摆手示意抓紧把韩敕带走,别再让他大放厥词,讨好的对程以川解释:「那肯定不是,让程教授您见笑了,现在的犯罪分子实在是猖狂!我们下一步一定严抓沪市的治安,绝对杜绝类似的恶性案件再次发生!」 程以川似笑非笑:「我倒是觉得,与其立军令状,还不如先把眼下这桩案子严查严办,杀鸡儆猴,这样也方便后续工作开展……吴局长怎么看?」 「程教授说的有道理,有道理啊!您放心,我们一定严查到底!」 警方带着韩敕和一众打手保镖离开,梁莫言和韩煜跟在后面,去警局做笔录。两拨人擦身而过的瞬间,梁莫言侧过头,意味深长的对程以川扬了扬眉。 程以川恍若未觉,垂眸看向毕景卿,温声道:「景卿,跟我一起回京城吧。」 毕景卿抬眸,看进他静水流深的漆黑眼眸,心里一瞬间不安——程以川,似乎有哪里不太一样了。 第125章 什么实验还要脱衣服&程教授太虚? 返回京城的时候,伍小平没敢让「金枝玉叶」的程教授再坐军用直升机,而是联繫上级包了一架私人飞机,一行人得以舒舒服服的回去。 毕景卿还是第一次享受这种待遇,兴奋的在宽敞的机舱里左顾右盼,摸摸这里碰碰那里,像只快活的小猫咪。 成功找回韩谨后,他终于卸下心里的重担,脸上的笑容比在沪市时灵动多了,看的程以川心里不是滋味。 他也想让毕景卿为自己奋不顾身,也想听到毕景卿对自己许诺余生,不管以怎样的方式,只要能确认彼此间的纽带足够牢固就好。 曾经他以为一个监测仪就能把这段关系牢牢攥在掌心,现在才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多么可笑。 黑色小球仍然带在毕景卿的脖子上,惶惶不可终日的人却成了他自己。 如果梁莫言说的是真的的话……那也许就连宇宙间最亘古不破的真理,都无法留住毕景卿。 他眉心拢起,正暗自出神,眼前就忽然多出一张美艷精緻的小脸。 铅灰色的漂亮眸子好奇的盯着他,猫儿似的少年不解发问:「以川哥哥,你怎么一直心事重重的样子?是还不舒服吗?」 程以川怔了怔,飞快收敛起心思,抿唇扶额:「……是啊,好像还是有点头晕。」 他脸色的确还没恢復过来,如玉的面皮下不见血色,掩不住的疲惫和苍白。 看他这副模样,毕景卿顿觉愧疚。自从救下韩谨,他就没顾上程以川这边。 第215页 这次的危机,要不是程以川天降帮忙,恐怕还真没这么好解决。他倒好,一激动,就把这位大功臣给忘了! 一时间,他竟有种自己是个大猪蹄子的负罪感,为了楚楚可怜的谨爱妃,就把身娇体弱的川贵妃撇在一边,害得美人儿都憔悴成这样子了。 唉,男人太多也是种罪孽啊!就他这小身板,根本就宠幸不过来! 现在再回头去想回溯之初,自己那「老子腰好肾好」的豪言壮志,简直没眼看! 毕景卿狗腿的去给程以川倒来一杯热牛奶,殷勤的递到他手里:「以川哥哥,你把这杯牛奶喝了,好好睡一觉休息休息,等到京城了我再喊你起来。」 程以川端着牛奶杯没动,金丝边眼镜后的狭长眸子含幽带怨的盯着毕景卿,嘆息道:「你对待韩谨那么无微不至,连他睡觉的床都要跟过去看看,整理一番,轮到我就这么敷衍?」 毕景卿懵逼:「但是……他睡着了没意识啊,我当然要多照顾一下——你做什么?!」 他话说到一半,就看到程以川并掌为刀,朝着自己的脖子敲去!还好他眼疾手快拦住了,但还是吓出了一身冷汗。 「你疯了吗!」毕景卿很生气,抓着他的手不敢放。 程以川却很平静的反问:「你不愿意像照顾他那样照顾我,不就是因为我还是清醒的吗?只要我也晕过去,你就会照顾我了吧?」 毕景卿一时语塞,两人在狭窄的空间里对视一阵,彼此都不肯退让。良久,毕景卿眼底的怒火终于化作无奈,他蹲下来,把下巴贴在程以川膝盖上,从下往上看着他。 「唉,程以川,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他收起所有稚拙和天真,近乎坦然的暴露出自己的本来面目,嘆息道,「你我都明白,就算你模仿阿谨,表现得和他一样幼稚又爱胡闹,我也不可能像对待他那样对待你……我们都知道那些都是假的。」 程以川认真的说:「就当做是真的不好吗?我可以做到毫无破绽,也愿意像他那样和你相处。」 「可那样的话,你就不是你了啊。」毕景卿无奈的笑了,「如果你不再是你自己,那我就算对你再好,也不过是透过你的皮囊在注视着另一个人罢了。那难道就是你想要的吗?」 程以川陷入沉默,他皱起眉头思忖良久,璨若星河的眼眸第一次写满挫败。 「那……我应该怎么做呢?」半晌,他长嘆一声,抬手抚上毕景卿的脸颊,「景卿,他们每一个人都有办法博得你的欢心,唯有我在这方面毫无天赋,除了模仿和学习以外别无他法。如果你连这个都不允许,难道我就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宣判出局?」 毕景卿怔怔的看着他,侧脸和男人的手掌相贴,他能清晰的感觉到那双一向沉静平稳的手在微微颤抖着,仿佛与之相连的血液和心脏都在发出轰鸣,仿佛……程以川是真的在为无法得到他的喜爱而伤心一样。 他心里一动,忽然提出一个奇怪的要求:「我可以……做个实验吗?」 程以川不明白话题怎么忽然跳跃到这里,但还是颔首道:「好。」 他扶着少年起来,本想让他坐在自己身边,毕景卿却咬着下唇,脸颊泛红的主动分开双腿坐上他的膝头。 「景卿,你怎么……」他下意识的想伸手扶住少年的腰。 毕景卿却拦住他的手,主动环住他的脖子,轻声道:「你不要动,就这样坐着就好。」 说完,他就保持着这个姿势,细软的腰肢一点点塌下去,直到目光能够平视男人清瘦却并不单薄的胸膛。 他这副样子实在诱人的很,从程以川的角度,能清楚看到那纤细的腰和浑圆的臀,勾勒出漂亮又惊人的深深凹陷……只是多看了两眼,他就狼狈的别开视线,闭上眼不敢再看。 好不容易毕景卿愿意主动亲近他,他不想当场出丑,又把这警惕的小猫儿给吓跑了。 可就算封闭了视觉,触觉也仍然敏锐,他清楚的感觉到一只手软的小手抚上自己的衬衣领口,窸窸窣窣的解着扣子。 「景卿……」他性感的喉结难耐的滚动,忍不住哑声问,「你到底要做什么实验?怎么还要脱衣服?」 再这么脱下去,他真怕自己要忍不住了。 毕景卿恰好解到第三颗扣子,年轻学者白皙结实的胸膛已经袒露出来大半。他本就不好意思,听到程以川这么问,慌忙停下来,咬着下唇小声说:「我不弄了……这样就够了。」 他直起身子,看到程以川闭着眼,小小的松了口气,又道:「你就这样闭上眼睛,我亲你一下,你不要躲,好吗?」 对于和程以川接吻这事,他都已经有心理阴影了,非得先打好招唿才敢行动。 亲……亲一下? 程以川简直要被这从天而降的好运砸晕了,他强忍住把少年紧紧抱入怀中的冲动,急不可耐的点点头。 柔滑微凉的小手贴上他光裸的左侧胸膛,温热的掌心贴合着皮肤,仿佛生来就该在一起般契合。 毕景卿咬着下唇看他,心情忐忑——到这里为止,程以川虽然明显情动,但心跳也只是略有加速,仍在正常范畴内。 这很正常。这个男人骨子里流淌着的都是智慧和真理,红颜白骨于他而言并无不同。这是毕景卿打从第一次回溯时就了解的事实,但他却总是不愿死心。 第216页 还有什么,能比让神佛都为自己而堕落红尘,更能满足征服欲的呢? 毕景卿鼓足了勇气,终于用柔软的唇抵上男人削薄的唇角,细密又笨拙的啄吻起来。 男人的唿吸陡然变得急促—— 毕景卿被梁莫言批评了好几次的吻技仍然毫无长进,程以川却激动到连手指都在颤抖。一向冷静自持的年轻学者从未有过如此兴奋的时刻,价值千金的大脑在短短几秒内因充/血而眩晕——遗憾终于被弥补的愉悦,彻底超越了他过去每一次卑劣偷窥时曾得到过的快感。 他激动得情难自抑,胸膛剧烈起伏着,一直把手贴在他胸前的毕景卿则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程以川的心跳居然!居然在亲吻开始的一瞬间就飙升到了堪称恐怖的频率,而且居高不下,完全没有渐渐缓和下来的意思! 难道说……难道说程以川真的……真的对他产生感情了?属于正常人类的那种感情? 他还没来得及激动,就忽然感觉身下的男人不太对劲,原本肌肉紧绷的身躯忽然变得软绵绵的,整个人往旁边倒去。 毕景卿惊唿一声,赶紧扶住他:「以川哥哥,你怎么了?!」 伍小平带着医疗兵急匆匆的从后面机舱赶过来:「仪器忽然报警,程教授心率过高,需要医疗介入——」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到脸红的不正常、衣衫半敞闭眼喘息着的程以川,和跨坐在他身上,唇角还带着可疑水痕的漂亮少年,脚步戛然而止。 他就算再怎么母胎单身,看到这一幕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古铜色的脸盘顿时蒙上一层不明显的红晕。 「你们——毕先生,程教授他——」 「你们快来看看!以川哥哥忽然就变成这样了!」毕景卿却顾不上害羞,急忙招唿他们过去。 年轻的医疗兵不敢怠慢,小跑着上前检查一番,也跟着涨红了脸,结结巴巴的说:「程,程教授是太兴奋了心跳过速,缺氧……晕,晕过去了。」 毕景卿万万没想到会听到这个答案,小脸也涨的红通通的,和医疗兵面面相觑。 「你,你的意思是……他没什么事,休息一会儿就可以了?」 医疗兵眼神闪烁:「嗯,那个……这绝对不是因为教授太虚,主要是他不久前刚低血糖,还没恢復过来……」 伍小平忍无可忍的把他踢开:「没你事了,回去!」 真是越描越黑,虽然程教授很虚是个事实,但你也不能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反覆强调啊! 第126章 一定要适度&小白脸不中用 医疗兵夹着尾巴跑了,伍小平帮着毕景卿把程以川扶到后面——为了让因为药物还在昏睡的韩谨好好休息,那里的座椅被拆除,改放了一张一米五宽的简单床铺。 伍小平把程以川放到韩谨旁边,让两人并排着休息,然后用复杂的眼神看向毕景卿,含蓄提醒:「毕先生,教授他的大脑和身体都是珍贵的国家财富,你们平时那什么……一定要适度啊!」 他已经对这位看着弱不禁风的纤细少年刮目相看了,凭藉一己之力放倒了两个男人,实在是天赋异禀,怪不得连程教授这样的天才都拜倒在他的西装裤下! 毕景卿被伍小平说的尴尬症都快犯了。伍队长嘴上说的话像是嘲讽,偏偏脸上的表情却无比正直,没有半点坏心思,毕景卿想发火都发不出来,只能强笑着忍了。 「我们……以后会注意的。」他咬着后槽牙吐出几个字。 伍小平忧心忡忡的看了一眼脸上仍然透着不正常红晕的程以川,心想等教授醒了,一定要劝他注意身体,多少得节制一点才行。 话又说回来,天才果然是和普通人不一样的,居然喜欢搞这种复杂的男男关系……程教授跟韩家那个小子又是什么关系? 伍队长晕头转向,游魂一样飘走了。 一米五的床被两个大男人挤得满满当当,毕景卿就近坐在座椅上,隔着窄窄的过道看着他们,忽然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两人平时一见面就要互掐,现在一个睡过去一个晕过去,不得不挤在一张床上,倒是难得的相处和谐。 笑着笑着,毕景卿又想起刚才手掌贴合着程以川胸膛,感受到的激越心跳,不自觉的出了神,红晕渐渐爬满白皙细嫩的颈子。 他好像……真的……得到了程以川的爱?刚才那些,应该不会是他的妄想吧? 毕景卿迫不及待的询问系统:【程以川的好感度怎么样了?】 系统过了好一会,才用一种怪异的语气回答他:【我刚想跟你说……韩谨和程以川的好感度……都异变了。】 在独立于世界之外的数据空间里,系统正对着一个灿金一个鲜红的好感度条发呆。 不久前,就在毕景卿吻上程以川的瞬间,属于天才学者的那根好感度条轰然碎裂清零,然后又迅速重组成流光溢彩的崭新形态。 如果用人类能够理解的语言来描绘的话,那大概就是重塑出血肉——那根代表好感度的数据条镀上一层辉煌壮丽的绚烂金色,仿佛拥有了生命,正如同心脏一般,生机勃发的跳动,并以惊人的速度上涨到50点。 程以川好感度条的变化发生在一瞬间,韩谨那个则是在他睡着后潜移默化的改变。不知何时,那根常规的灰色好感度条,竟然渐渐转化成了浓烈的赤红色,像一轮冉冉升起的红日,张扬又霸道,数值更是达到了五人中最高的80点! 第217页 要是可以的话,系统真想把自己看到的所有变化都传输给毕景卿看看,让这混蛋好好反省一下——穿越系统都快被他搞得中病毒了! 【你到底做了什么?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情况!】 不管是之前范夜霖的好感度分裂,还是现在程以川和韩谨的形态改变,都是系统从未经歷过的变异。这让它震惊之余,又隐隐觉得害怕——一切好像都在失控,再这样下去,毕景卿真的能顺利离开书中世界吗? 毕景卿听完系统的描述,虽然也有些不安,但更多的却是欣慰。 【也许事情的真相很简单,那就是他们的内心发生了改变。】毕景卿托腮看着韩谨和程以川沉静的睡颜,微笑着说,【只要这些改变是好的,就足够了。】 就像他在与这些男人们相处的过程中,变得更勇敢更坚定一样,他也希望他们每一个人,都能在这段时光里成为更好的自己。 * 私人飞机的速度不如直升机,抵达京城西郊机场的时候,已经临近午夜。程以川在落地时的颠簸中醒来,一睁眼就看到韩谨那张纯真中透着愚蠢的睡脸,立刻皱起眉头。 他撑着床铺坐起来,目光扫过四周,聚焦在揉着眼睛醒过来的毕景卿身上。 「啊,以川哥哥,你醒了?」毕景卿扣着安全带,不方便过去,隔着过道喊他,「还觉得头晕吗?」 程以川怔了怔,这才想起来自己之前忽然失去意识的事情,一张俊脸立刻就涨红了。 他恨铁不成钢的低头打量自己清瘦的身体,心想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好不容易卿卿主动亲你,你居然还能晕过去! 他看向毕景卿,试图解释:「卿卿,你别误会,我主要是没好好吃饭,低血糖,所以才——」 他尽可能维持平日的矜持文雅,可烧的血红的耳垂却暴露了一切。毕景卿看的想笑,故意面露遗憾:「以川哥哥,伍队长都跟我说了,你的身体金贵,千万不能累着,以后我一定注意,不会再勉强你了。」 程以川脸上的郁闷如有实质,大学者难得的有口难辩,黑着脸,被安全带捆在位置上,僵成了一块石头。 直到飞机停稳,毕景卿解开安全带起身,才发现他还坐在床上,像是因为受到巨大打击陷入呆滞,两只狭长的凤眸都不会转了。 毕景卿后知后觉的发现,对于一向头脑无敌的天才学者而言,针对身体层面的打击好像威力巨大——程以川似乎对自己的体能和身材有那么一点点自卑。 毕景卿忍着笑,走过去帮男人解开安全带,柔声安慰:「没事的,以川哥哥,我知道你刚才晕倒是因为不舒服,只是个意外。」 程以川抬起眼来看他,浓黑的睫毛因湿润而泛着水光,像是哭过一样,抿着唇强调:「……我真的不虚。」 他本就生的眉清目秀,山水画一般秀丽淡雅的一张脸,再露出这样委屈又柔弱的表情,登时击中了毕景卿那颗老色批的心。 毕景卿嘴巴比脑子快,啪嗒一下亲在程以川额头,笑吟吟的哄他:「嗯,我知道,等你身体恢復了,我们再继续之前的事。」 程以川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刚想把少年搂进怀里再讨个吻,旁边就幽幽响起一道咬牙切齿的男声:「之前的事……是什么?」 毕景卿一个激灵,这才发现韩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他狼狈的从程以川身边跳开,打哈哈道:「没什么之前啊……阿谨你既然醒了,就赶紧收拾收拾起来吧,马上就要下飞机了,我先去问问伍队长接下来什么安排……」 说完,他就心虚的一熘烟跑了。 安静的狭窄机舱里,韩谨和程以川对视一眼,神色冷漠的掀开被子起身。 他自认为和程以川关系不好,相看两厌,没什么可说的。 程以川的目光流连在男生结实健美,把衣衫撑得鼓起的腰腹肌肉上,忽然主动开口道:「你平时都花多少时间锻鍊?」 韩谨:「?」 他狐疑的打量了程以川一番:「问这个干嘛?嘲笑我光长肌肉不长脑子吗?」 程以川:「……我只是想谘询一下专业人士的意见。如果我也想练出你这样的身材,该怎么做?」 韩谨脱口而出:「不可能,就你这白斩鸡的身体素质——」 话还没说完,他就看到程以川沉下脸来,一字一句的说:「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两人默默对视一会,韩谨忽然福至心灵,唇角控制不住的上挑,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 「程以川,卿卿终于发现你这个小白脸中看不中用了,对不对?」 「……」 「你说话啊,你们之前到底发生什么了?你该不会是关键时刻萎了不行了吧?你——」 「够了!」程以川脸色难看的站起身来,「我就多余问你!」 他真是鬼迷心窍了才去请教情敌这种问题,去问伍小平不香吗?特种部队出身的兵王,那才是专业的! 他懒得理会韩谨,打算直接离开,韩谨却来劲了,健壮的胳膊大大咧咧的搭上他的肩膀,幸灾乐祸的说:「程教授,别生气嘛,我就是那么一猜……放心,你如果想学,我一定教你!练成我这样难度比较大,但是要胜过那个姓范的还是有希望的!」 程以川面无表情的听他嘚瑟,快要走到机舱出口的时候,忽然打断他道:「这个回头再说,眼下有一件要紧事,你仔细听我说。」 第218页 「你能有什么要紧事——」 韩谨愣了愣,习惯性的想跟他唱反调,却在目光触及程以川面容时怔住。 程以川的表情极其 严肃,那是一种与从前都不同的,让人心神为之一震的肃穆,仿佛他接下来要吐出的每一个字眼,都关系到宇宙大爆炸级别的灾难。 韩谨咽了口唾沫,谨慎的说:「教授,我先说明,我只是一个还没痊癒的可怜的精神病患者,如果你需要我陪你一起拯救世界的话,我肯定是做不到的。」 程以川竟然没骂他异想天开,只是道:「不是拯救世界,是拯救我们。」 第127章 爱妃们的基情&无处可逃 毕景卿害怕面对眼看着就要上演的修罗场,小跑着提前下了飞机。私人飞机航线特殊,停在远离其他大飞机的位置。空旷停机坪上风声烈烈,吹散了夏夜的燥热。 「伍队长,以川哥哥接下来有什么行程?」毕景卿找到伍小平问,「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顺便把我和阿谨送回家?」 这个时间恐怕打不到车,要是能蹭车就最好了。 伍小平心想,送你跟韩家小子回家,那教授怎么办?难不成教授是第三者?看着也不像啊…… 所以你们仨到底是什么关系! 伍小平好奇的快要炸了,却不敢问,只是说:「毕先生放心,车子都安排好了,教授肯定会安排人送您。」 毕景卿低咳一声,心想送我是肯定的,但韩谨就不一定了……这么半天都没从飞机上下来,那俩该不会是吵起来了吧? 阿谨啊,形势比人强,你小子可要放聪明点!要是把程以川得罪狠了,小心待会他让你追在车屁股后面跑回家! 毕景卿耐着性子又等了一会儿,却迟迟不见程以川和韩谨的身影。就在他忍不住想上去找人的时候,那两人才一前一后,慢吞吞的从飞机上下来。 「怎么这么久?」毕景卿跑到两人面前,仔细端详他们脸上的表情,「没吵架吧?」 「没有。」程以川笑着说,「放心吧,看在韩同学喊我一声医生的份上,我也不会跟他吵架的。」 韩谨皱了皱眉,解释道:「他刚才跟我聊了一下后续恢復治疗的事情。」 「啊!」毕景卿惊讶又感动,「我之前还想着要拜託以川哥哥接手你后续的治疗呢,只是没好意思开口,没想到以川哥哥已经想到了。」 程以川道:「撇开私人关系不谈,他的病例也很有研究价值。我会向所里提出申请,让他作为研究对象接受治疗,由研究所承担全部医疗费用。申请通过的概率很大,不用担心。」 韩谨不告而别离开沪市,基本上就相当于和自己的原生家庭决裂了。韩家现在一团乱,韩陌城和吴美珠就算顾不上找韩谨的麻烦,也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给他提供最基本的资金支持。 在韩谨能顺利毕业自食其力之前,医疗费的确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程以川的提议为他解决了迫在眉睫的生存问题,韩谨哪怕再怎么要强,也不得不在对方面前低下骄傲的头颅。 他抢在毕景卿之前对程以川道谢:「……谢谢,不管是治病的事,还是赶去沪市救了景卿哥的事。」 程以川摇摇头:「不必客气,你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时,第一个想到向我求助,我总不能辜负你的这份期待。」 两人对视一眼,气氛肉眼可见的松弛,不再像之前那样剑拔弩张。 看到他俩关系缓和,毕景卿松了口气,刚想趁机提出送自己和韩谨回家的要求,就听到程以川吩咐伍小平:「伍队长,麻烦你安排车子和人手送景卿回家,务必要确保他的安全。」 毕景卿瞬间警觉:「那阿谨——」 该不会真让韩谨跟在车屁股后面跑吧?! 程以川似笑非笑的看向韩谨,韩谨微微点头,说出让毕景卿瞳孔地震的话:「我跟程教授一起。景卿哥,你自己一个人回家,没问题吧?」 他有些不好意思,摸摸鼻尖,对毕景卿露出歉然的笑。 毕景卿语无伦次:「不是……怎么,怎么能是……是你们两个一起呢?你们要去哪啊?」 「去我家。」程以川笑得温和,解释道,「我打算先留他在我家住几天,方便观察病情。景卿,你尽管放心,我会照顾好他的。」 韩谨站在一边点头,附和道:「景卿哥你放心,我会好好听程教授的话,不会胡闹的。」 毕景卿:「……」 不对劲,很不对劲,这样太不对劲了! 他的谨爱妃和川贵妃,这俩人怎么搅合到一起去了?!甚至还隐隐约约透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基情! 毕景卿还没来得及问清楚,就被伍小平带到一辆军用吉普上。伍队长铁面无私的对着他啪的敬了个军礼,沉声道:「毕先生,请放心,我的同事一定会确保您的安全!」 「等一下,我不怕不安全,我想再跟以川哥哥和阿谨说句话——」 话还没说完,前座的司机就在伍小平的眼神示意下,一脚油门把车子开远了。 「以川哥哥!阿谨!」 毕景卿不甘心的喊声消散在夜色里,程以川和韩谨的目光追随着车子远去,直到彻底看不见了,才收回视线,重新看向彼此。 韩谨立刻退开两步远,面露嫌恶:「装的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下次你别挨我这么近。」 第219页 程以川面无表情:「你以为我想?只是为了让景卿不要起疑罢了。」 韩谨环抱着双臂翻了个白眼:「快走吧,你不是说,要凑齐了五个人才能说吗?那三个呢?你已经联繫了吗?」 「联繫了,他们一会就到。」 程以川对伍小平比了个手势,很快,又一辆军用吉普开到两人面前。 韩谨跟在程以川后面跳上车,默不作声的把玩着腕间的运动手錶,俊朗瘦削的面孔隐藏在忽明忽暗的光线下,再无半分稚嫩,像一尊冷峻无情的修罗佛像。 在他身侧,程以川闭目养神,神色也是如出一辙的肃穆沉静。 * 另一边,毕景卿坐在回家的车里,很是惴惴不安一会儿,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就后院起火,头顶绿云罩顶。 越是想,他就越是觉得刚才韩谨和程以川之间的气氛很诡异——那俩人明显藏了什么小秘密!该不会是在飞机上搞了什么py交易吧?! 一想到韩谨为贫穷所困,不得不对程大教授低头,牺牲色相求对方施捨一个免费治病的机会,毕景卿就浑身难受到仿佛有小虫子在爬! 他试图跟司机交涉:「小同志,你能不能把我送到程教授家?我真的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跟他说。」 司机的嘴巴仿佛蚌壳,只字不回。 毕景卿问了两遍都没得到回应,渐渐察觉到不对劲。他看向窗外,忽然发现外面的道路陌生荒芜,根本就不是回市区的快速路! 「你要带我去哪里?」他有些紧张,「这不是回我家的方向!」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他,终于开口安抚道:「毕先生不用担心,我没有恶意,这是程教授的吩咐。他希望我把您送到一处足够安全的地方。」 「什么叫足够安全的地方?我自己的家难道不安全?」毕景卿蹙眉,「而且这里是京城,我难道还会遇到什么危险吗?」 「抱歉,我知道您很不满,但我必须执行程教授的命令,请您理解。」 小司机看着年轻,说话却不卑不亢,还很有礼貌。毕景卿深吸一口气,知道这不是对方的错,跟他发脾气没有任何意义,只能暂且把心底的惊怒按捺下来,又问:「至少告诉我,他要把我送去哪里吧?」 「您放心,不会离开京城的。」小司机道,「程教授让我转达,请您安心住下,他明早就会去看您。」 毕景卿咬着后槽牙笑了一声:「好,我不担心!」 他没再跟小司机搭话,而是转而问系统:【你能看出他要带我去哪里吗?】 系统:【目前可以确定位置,但再往前就是军事管制区了,地图上显示是空白的。】 【军事管制区?】 毕景卿深深皱眉。要把他这样的普通人送进那种地方,就算是程以川,恐怕也要承受一定的压力,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该不会京城真的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危险吧? 思及此,毕景卿打算先观察一晚看看,等明天程以川来了,再仔细把前因后果问清楚。 虽然潜意识里,他总觉得所谓的「危险」,其实不过是程以川随口一说的藉口。 【横竖也逃不掉,干脆就看看他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好了。】他故作开朗的对系统说,【反正总不会比之前落到韩敕手里更糟糕了。】 系统心思单纯,被他几句话哄得放松下来,笑嘻嘻的畅想未来:【说不定是程以川怕你再像之前那样不告而别,所以把你带去自己的地盘金屋藏娇呢?刷好感度的机会又要来了,宿主你可要好好把握!】 毕景卿附和着说笑几句,心里却并不那么乐观。 程以川这样做,真的只是为了能和他单独相处吗? 回想起离开沪市前,程以川看向自己时奇怪的眼神,毕景卿就一阵心悸,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就要发生了。 他抿紧唇角,看向车窗外暗淡深沉的夜色,纠结许久后,还是在手机信号彻底消失之前,把自己的定位发给了最信任的那个男人。 ——拜託了,如果真的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的话,希望你能够践行你的承诺,坚定不移的站在我身边,陪我一起面对。 * 毕景卿本以为,所谓的军事管制区,应该是条件比较艰苦的,但是没想到最后吉普车是在一幢占地面积不小,外观其貌不扬的独栋别墅前停下的。 小司机跳下车,帮忙把他的行李拎下来,给毕景卿带路:「您跟我来。」 第128章 又入虎穴&五人齐聚修罗场 毕景卿跟着他走进别墅,灯光亮起来的那一刻,他吃惊的张大了嘴巴。 「这……这里到底是哪里?」毕景卿看着眼前装修布置无一不是顶级配置,肉眼可见舒适奢华的房子,很怀疑系统出故障了。 这样的风格,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出现在军区里的啊! 「您可以把这里理解成安全屋。」小司机解释道,「这栋别墅是属于程教授的,安保等级是最高的,您可以放心住下。」 小司机殷勤的帮毕景卿把行李拿到房间,从房间位置和大小来看,那处明显是主卧。 毕景卿试图阻止,但小司机却说这也是程以川的意思。房间里已经提前布置过了,所有的生活用品都是全新的,请他随意使用。 做完这些之后,小司机很快就离开了,留毕景卿一个人在偌大的别墅里发呆。 第220页 毕景卿没有尝试离开,因为他很清楚,这栋房子四周,一定无声无息的守着许多暗中窥探的眼睛。 他好像才刚刚逃离一个牢笼,就又深陷另一处囹圄。 * 与此同时,吉普车队在城郊的别墅前停下。程以川刚一下车,就看到披着黑色长风衣的英俊男人站在自家门前,正不闪不避的迎着刺目的车灯看过来。 「范影帝。」程以川并不意外最早来的是他,毕竟两人是邻居。 范夜霖微微颔首算作打招唿。数日不见,他脸上笼罩着的一层郁色越发明显,眉心的红色竖痕不仅没有淡去,反而更清晰几分。 程以川蹙眉道:「你的病……」 「我很好。」范夜霖打断他的话,嗓音冷得如坠冰窟,「忽然找我来是为什么?他出事了?」 程以川探究的打量着他,然后道:「先进屋吧,人还没到齐。」 说完,他转身对伍小平道谢,示意他们任务完成,可以回去休息了。伍小平行了个军礼,带着自己的人,很快就离开了。 车队驶离后,范夜霖才注意到几乎隐没在黑暗里,无声无息站在旁边的韩谨,不由蹙眉:「这小鬼怎么也在?」 韩谨扯开唇角,对他露出一个隐隐藏着嗜血的冷笑,不甘示弱的回击:「前夫哥,几天不见,怎么好像老了不少?」 程以川嘆了口气,主动走上前打开家门,示意两人:「能不能先进屋再吵?我可不想明天上报纸头条——虽然这小区安保不错,也难保不会有偷偷熘进来的狗仔。」 范夜霖和韩谨对视几秒,首先让步移开视线,迈进程以川的家——他懒得跟一个心智不成熟的臭小鬼计较。 韩谨对着他的后脑勺翻了个白眼,板着脸跟了进去。 程以川看了看身后寂静的夜色,最后一个走进去,反手把门锁上。 范夜霖和韩谨就像两只第一次来到其他勐兽地盘的野生动物,谨慎的站在门厅四下打量,并没有探索内部空间的欲望,程以川不得不挨个给他们引路,带到客厅里坐下。 「叶先生和周先生过来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程以川换了一身舒适的居家服,摘下金丝边眼镜,整个人看起来像个温和无害的大学生,笑着说,「我们就再耐心等待一会吧。」 范夜霖皱起眉头,又问了一遍:「他到底出什么事了?」 程以川低头喝了口茶,不答反问:「你已经连他的名字都不敢说出口了吗?」 范夜霖警觉地看向他,瞳孔微微收缩——如果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他两只瞳孔收缩的反射,似乎有着微妙的不一致。 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痛苦的皱起眉头,手指拧上眉心,那道鲜红的痕迹被指甲掐的越发鲜明。 程以川露出瞭然之色:「你的d果然加重了。为什么不遵医嘱,提前出院?靠你自己,是不可能控制住副人格的。」 范夜霖用力闭着眼,哑声道:「……没有用的。不管再吃多少药,他都不可能消失。他杀不死我,我也杀不死他。与其把时间浪费在医院里,还不如做些更有意义的事情。」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那张英俊消瘦的面孔满是阴骘和疲惫,与从前那副矜贵高傲的模样判若两人。 韩谨幸灾乐祸的笑出了声:「看你那狼狈样,景卿哥就算见到你,恐怕也不敢认了!」 他话音刚落,范夜霖就忽然睁开眼看向他,瞳孔剧烈收缩放大几次后,整个人的气场陡然发生改变。 沙发上的俊美男人不耐烦的脱下束缚感极强的黑风衣,动作优雅的舒展修长四肢,活动颈项和手腕,宛如一头慵懒舔舐着毛髮的雄狮。 「我听到你提起卿卿……」范夜霖微笑着半眯起眼睛,语气散漫,「他终于回来了吗?」 韩谨以前只是听说范夜霖有两个人格,还是第一次亲眼目睹,挺新鲜的打量他几眼,扭头向程以川求证:「他看着病得比我严重多了,对吧?」 程以川头疼的揉了揉眉心,嘆息道:「你别捣乱……范影帝——不,范迟昼先生,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我能不能先冒昧的问一下,现在你和范夜霖,谁掌管身体的时间更多些?」 范迟昼微笑着看他,神色玩味:「大概是……势均力敌?」 「就算范夜霖减轻了药量,之前一段时间的治疗基础也还在,你不太可能随意出现,一定是有条件的。」程以川歪头看他,修长的食指抵住太阳穴,若有所思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触发人格转换可能的条件也许是……占有景卿的念头,之类的?」 范迟昼眼底掠过一丝惊讶:「同是医生,你比那个姓白的女人聪明多了。」 「多谢夸奖。」程以川心平气和的点点头,「那记忆呢?我接下来跟你说的话,他能听到吗?」 「可以。这是我们最近一段时间,好不容易磨合出来的仅有的一点点默契。否则的话,生活上会有些不方便。」范迟昼懒洋洋的挑眉,「——我还以为你会让那边那个肌肉小鬼抓住我,强行逼我吃药呢。」 「那倒不必,只要确保他也能听到就可以了。」 说完,程以川扭头看向半开着的窗户,道:「终于来了。」 话音刚落,三人就听到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牢固的纱窗被生生扯了下来,一道高大精悍的身影沉默的站在外面,像一抹无声无息的影子。 第221页 黑髮绿眸的年轻男人灵活的翻过窗户,笑盈盈的行了一个浮夸的欧式礼节,黑亮的长髮披散,翠色眼眸漾起涟漪,惊艷了身后的沉沉夜色。 在他身后,周冶沉默的翻进来,把手里破布一样的纱窗随手放到墙边。 「先生们,晚上好。」叶倾珏歉然道,「抱歉弄坏了窗户……不过我试过了,门是锁着的,如果撬锁的话,维修费用可能会更高。」 程以川:「……如果你敲门的话,我会开门的。」 叶倾珏面露惊讶:「是这样吗?我以为你是故意锁门,不欢迎我们呢。」 程以川沉默——他刚才把门锁上,的确是存着想给叶倾珏个下马威的心思,但他也的确没想到,这两人会不走寻常路,把自家的窗户搞坏。 当然,叶倾珏也绝没有那么无辜,不过是藉此向他这个情敌炫耀力量罢了。 叶倾珏没等程以川招唿,自来熟的占据了客厅里的空余的最后一个角落,周冶亦步亦趋,静静的站在他身后。 「人都到齐了。」程以川一一看过四人,「很感谢你们愿意为了我语焉不详的一句话,赶到这里来。」 韩谨早就等的不耐烦了,催促道:「别卖关子了,跟景卿哥有关的非常重要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程以川微微眯起眼,道:「我要先问各位一个问题,如果现在让你们放弃景卿,从此以后离他远远的,再也不要出现在他的生命里,你们是否愿意?」 「不可能!」韩谨脱口而出,「景卿哥说了,我的以后的人生都是属于他的,我肯定是要一辈子陪在他身边的!」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叶倾珏似笑非笑的瞥了韩谨一眼,「不过无所谓,你这种幼稚的小鬼,也就只知道跟在卿卿屁股后面撒娇了。」 「你——」 「好好跟大哥哥学着点吧。」叶倾珏托腮看他,翠绿的眼眸满是嘲弄,「等我和卿卿结婚的时候,你可不要哭鼻子。」 韩谨和叶倾珏在斗嘴,周冶的回答则简洁干脆:「不愿意。」 最后,就只剩下范迟昼迟迟没有开口。 四个人都看向他,范迟昼一摊手,无奈道:「我跟我哥,好像暂时还没法达成一致意见。」 叶倾珏噗嗤一声笑出来:「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自己和自己吵架,真有意思。」 范迟昼眯着眼看他,眼神凌厉,隐有威胁。 程以川打了个响指,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你们要仔细听好我接下来说的话。」他神色郑重,双手交叉放在膝头,强调道,「这件事非常,极其的重要,关系到我们每一个人,希望你们都能慎重的作出决定。」 第129章 宝贝儿你太热情&我愿画地为牢 毕景卿本以为自己会在陌生的环境里失眠,但等他洗完澡,擦着头髮钻进柔软的被窝时,鼻端萦绕着的淡淡花香,却让他紧绷着的心弦不自觉的松懈下来。 他情不自禁的把脑袋埋进枕头里,深深吸了口气。 「是程以川身上的味道……」少年半眯着铅灰色的眼,喃喃道。 【铃兰花的香气。】系统好奇,【我记得,之前那次回溯的时候,你也曾经送给过他铃兰花吧?】 【是啊。】毕景卿半梦半醒间,轻声回应,【……我一直都觉得,铃兰很适合他。】 铃兰又叫「君影草」,象徵淡泊名利、清新脱俗的「君子之气」,但同时……也是通体有毒的危险之花。 就像程以川一样,令人嚮往,却又……万万不可弥足深陷。 …… 「景卿……景卿?」 温柔的唿唤声将少年从沉眠中唤醒。 蝶翼般轻盈的眼睫细细颤动着,晨光洒落进浅色的虹膜,折射出七彩的迷人光晕,让他美丽得仿佛误入凡尘的天使。 毕景卿茫然的眨了眨眼,循着唿唤声传来的方向看去。 程以川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一本翻看到一半的厚实书籍,正侧头对他微笑。 他没有戴眼镜,亚麻质地休闲装舒适服帖,领口松弛微敞,平直的锁骨白皙修长,纤细的颈链闪着细碎的光,铃兰造型的铂金坠子绽放开幽邃的暗金花朵,猫科动物的眼睛一样,美丽又危险。 「你醒了?」程以川扶毕景卿坐起来,「你睡了很久呢,看来在沪市的这段时间很辛苦。」 毕景卿靠在床头,睡得发沉的脑袋渐渐恢復运转,看向程以川的眼神从原本的惊艷变作探究。 「以川哥哥,我听说这里是你的住处?」 「嗯,这里是军方给我准备的安全屋,忽然让你来这里,吓到你了吧?我很抱歉。」 毕景卿愣了愣,小声抱怨:「我还没来得及问呢……你认错倒是快。」 程以川笑了,眼神温柔又缱绻:「我已经很清楚的了解,你讨厌被关起来或是被监视这件事了。聪明人是不会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的。」 毕景卿挑眉道:「所以你是有正当合理的理由,才把我关在这间安全屋的?」 「是这样没错。」程以川道,「关于让你住在这里的理由,还是由当事人亲自来向你说明吧。说起来,你也有一段时间没见到他了——」 说着,他就起身走到门边,把房门打开。 绿眼睛的美人导演笑盈盈的站在门口,手里还捧着一丛娇艷欲滴的明蓝鸢尾。 第222页 「卿卿,我回来了!」他迈着轻快的步子走进来,长长的风衣下摆在身后扬起,黑髮顺着肩膀垂下,落在毕景卿颊边。 「我的坏小猫……有没有想我?」 将近半个月不见,他看起来比之前有精神多了,翠色的眼眸生机盎然,恰到好处的掩住最深处的黑沉。 程以川识趣的转身离开,贴心的把房门带上。 「叶倾珏……」毕景卿呆呆盯着他看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抿着唇一言不发,上手去扒男人墨绿衬衣的下摆。 「哎,宝贝儿,你也太热情了——」 「让我看看你的伤口!」毕景卿硬是把他的衬衣从西裤里拽出来,露出一截劲瘦精悍的窄腰。 入目的皮肤光滑白皙,看不出任何伤痕,记忆里那个侮辱意味极强的单词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是只存在于毕景卿脑海中的妄想。 「伤痕……不见了?」 毕景卿难以置信的伸手摸上去,触手温热,肌肉的纹理清晰有力,甚至能感受到皮肤之下滚烫的血与肉。 「我早就说过了,我是不会留下任何伤痕的体质。」叶倾珏笑着握住他的手,坏心眼的往其他地方引,「还有其他地方,要不要都确认看看?」 毕景卿一个不注意,就被他拉着从人鱼线一路摸到胸膛锁骨,掌心越过起伏强健的肌肉轮廓,像是越过亘古坚实的山川河流。 滚烫火热的体温,是活着最好的证明。 「太好了……你没事……」 毕景卿不知怎的就红了眼眶,泪水在眼圈里打转:「叶倾珏,我真的,真的……」 「真的什么?」男人的眼神变得柔和,牵着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轻轻抵在胸膛。 「我真的……很害怕。」 毕景卿哽咽着,忽然潸然泪下。 上次和叶倾珏分别的时候,他其实根本就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底气十足。 对于叶倾珏,他有太多担忧和不安。叶倾珏背负的过去实在是太沉重了,沉重到这世界上的任何人都无力分担。 毕景卿从不觉得一道简简单单的刀伤和几滴血,就能成为约束叶倾珏的枷锁。如果叶倾珏仍然对这个世界没有丝毫留恋,继续放逐自己,他又能如何呢? 他牵着风筝线的这一头,却感知不到另一头的任何重量,一切都是未知的,缥缈的,虚无的。 「叶倾珏……」少年透过朦胧的泪眼看着男人,抓着衬衣下摆的手指蜷缩着、紧攥着,忐忑不安的问,「你这次回来,是要给我承诺了吗?」 叶倾珏凝视着他,唇畔轻佻的笑意渐渐消失,他拉起毕景卿睡衣的袖子,看着少年白皙手臂上还没彻底消失的一线红痕,沉默下来。 毕景卿越发不安:「你为什么……不说话?」 叶倾珏抬起他的手臂,殷红的唇抵上那道已经癒合的伤痕,轻轻磨蹭之后,再用湿润滚烫的舌尖细细舔过。 舌尖的触感细密又柔软,太过亲昵的接触,却不带一丝一毫情/色,绿眼睛的男人注视着他,神色虔诚犹如膜拜神明。 「好痒……」毕景卿不知不觉就涨红了脸,想把手收回来。 叶倾珏却扣着他的腕骨不肯放,轻声道:「卿卿,你知道吗?现在的我看到你身上的伤疤,还是会觉得痛。」 「痛……?」 「是啊,真的很痛,简直难以忍受……」他露出一个无奈的笑,「自从成年以后,我就以为自己再也不会有这种感知了。但是因为你,这种糟糕的感觉又回来了。」 毕景卿觉得委屈:「所以你是在怪我吗?」 「当然不是。」叶倾珏失笑,「我早就说过,只要是你给予我的,就算是再多的疼痛,我都只会觉得愉悦。」 毕景卿闻言,眉头紧紧皱起,刚想说什么,就被叶倾珏抵住了唇。 「宝贝儿,先听我说完,好吗?你曾经想知道的所有的一切,我都会告诉你。」 不等毕景卿回答,他就继续说了下去:「我的母亲是父亲从z国带回叶家的情妇,打从踏上异国土地的第一天起,我们母子二人,就成了叶家所有人的眼中钉。他们憎恨黑色的头髮,憎恨驳杂的血统,憎恨我和她的存在。所以理所当然,我们在叶家过得不好。」 「对于年幼的我而言,疼痛是家常便饭。我总是在受伤,偏偏这具身体又不会留下任何伤疤,所以赫尔伯特他们做的越来越过分……也许是为了自保,也许是因为我真的有某种天赋,渐渐地,我学会了从疼痛中得到快乐。赫尔伯特很快发现了我的秘密,他说『梅菲斯特,你果然是个变态』。」 毕景卿抓着他的手握紧了,胸膛因为气愤而起伏。 「别生气,为了那种渣滓不值得。」叶倾珏吻了吻他的指尖,心情很好的笑弯了眼,「我从来没有在乎过他们的话。变态也好,生来就背负的魔鬼的名字也好,这些都无所谓。终于能离开叶家的时候,我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我要追逐快乐直到死去,就像穿上红舞鞋,一直跳舞直到精疲力竭,被砍断双腿的卡伦一样——我曾以为那终将是我的归宿。」 毕景卿下意识的屏住了唿吸。 叶倾珏的翠绿色眼眸是那么美,虹膜的深色裂隙像极了精美瓷器之上的冰裂纹,精緻又脆弱。 红舞鞋的卡伦等到了天使的,绿眼睛的叶倾珏呢? 第223页 叶倾珏微笑着,把放在床边的鸢尾花交到毕景卿手中。 他握着少年的手单膝跪地,神色是前所未有的郑重,一字一句道:「毕景卿,在你面前的这个男人,是个无可救药的性##倒错者。也许他一辈子也无法像正常人那样敬畏疼痛,也许他永远都没办法戒除某些特殊的癖好,但只要你还陪在他身边,他就愿意给自己错乱的欲望带上枷锁,套上笼头……」 「这就是我能给你的承诺的全部。所以,我的坏小猫……你愿意握住这样的我的缰绳吗?」 这样的我,残次品的我,跪在你面前接受审判的我。 卿卿,你会接受这样的我吗? 虽然就算你不接受,我也绝不会放手就是了—— 「你保证……绝不会再让自己轻易受伤了,对吗?」 毕景卿抬手,纤细的手指缓缓的,缓缓的缠绕男人颈间的领带,一点一点的收紧。 叶倾珏惊讶的微微睁大眼睛,随即颔首:「我保证。」 「那……」毕景卿手上用力,把男人拉近一些,轻轻吻上那双冶艷的薄唇,「我接受,契约成立。」 「还有……其实你也不必太压抑自己的,那什么……欲望。」少年不自在的别开视线,脸颊染上红晕,「我跟你说过的,其实我大多数时候都……都还挺喜欢的。」 叶倾珏唿吸一滞,终于无法再忍耐沸腾的心血,用力把少年扑倒在床上。 「小猫儿,你知道你自己到底在说什么吗——这可是你自找的!」 一室春色中,系统结结巴巴的播报:【恭、恭喜……叶倾珏好感度上升到60点——而且他的好感度条好像……好像长出叶子了!!】 第130章 哥哥这里有好吃的&五个人一起 一个多小时后,毕景卿被叶倾珏抱进浴缸,这才有时间仔细问系统好感度条的事情。 【他的好感度条也变异了?】 【是的,变成绿色了,还长出了藤蔓和叶子……】系统一惊一乍的连连惊唿,【天吶,我好像还看到了花骨朵!】 此时的系统空间里奼紫嫣红,仿佛打翻了颜料盘,就只剩下周冶的好感度条还是正常状态。和其他四人比起来,与这男人相关的一切,似乎都将永远保持着平稳恆定,直到地老天荒。 毕景卿揉揉太阳穴:【……你小声点,吵的我脑袋疼。】 系统惨遭嫌弃,不高兴的顶嘴:【你刚才明明也叫的很大声,我都没嫌你吵。】 毕景卿:【……!!我我我……我什么时候叫的很大声了!你别胡说八道!】 他脸红的像苹果,脑袋埋进水里,咕噜噜吐出来一连串泡泡。 叶倾珏一走进浴室就看到他这副模样,不由失笑。 他迈进浴缸,把毕景卿抱进怀里:「宝贝儿,你是想把自己憋死?还是故意想让我心疼?」 毕景卿不高兴地瞪他:「你还好意思说!你哪里心疼我了?你看看我的手!」 他把细白的手指点在男人胸膛,腕间一道红痕清晰可见,隐藏在水面之下的另一只手腕上,也残留着一模一样的束缚痕迹。 叶倾珏眼底的翠色浓艷欲滴,浅笑着捧起少年的双手,在纤细的腕骨间落下轻吻,湿漉漉的黑色长髮披在身后,更添几分妖冶,像极了引诱水手沉沦的美丽塞壬。 「小猫儿,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你没必要伪装。不管你喜欢什么,都不必觉得羞耻。享乐本身不是罪过,和我一起为欲望起舞,难道不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吗?」 他太过坦荡,毕景卿反而说不出指责的话,只能小声吐槽:「你真是越来越厚脸皮了……」 男人恬不知耻的吻上他的唇,用齿尖轻轻噬咬,细碎的疼痛让敏感的身子为之颤慄,低低的笑声在哗啦啦的水声中隐现:「宝贝儿,你在这方面真的很有天赋,哈哈……」 「你!你别再闹了!我还没吃早饭,都快饿死了!」 「嗯,饿的话,哥哥这里有好吃的——」 毕景卿狠狠拍开他的手,面无表情的骂道:「滚啊,变态!!」 …… 终于能离开卧室的时候,时间已经接近十点半了。毕景卿腿软到走不动,只能被叶倾珏抱在怀里。他实在羞于见人,干脆裹紧身上的睡袍,把脑袋埋进叶倾珏怀里。 叶倾珏坏心眼的取笑:「宝贝儿,你就算把脑袋藏起来,他们也都认得出你的。」 「你别管我——咦,他们?他们是谁?」 毕景卿惊讶的抬起头来,这才发现叶倾珏已经抱着自己走到餐厅。偌大一张餐桌边,赫然已经围坐了好几个人。 程以川、韩谨、范夜霖……周冶是站着的,腰上繫着围裙,手里端着盘子,培根煎蛋的香气扑面而来。 明明是岁月静好的场面,落在毕景卿眼里,却仿佛人间地狱。 他呆滞的眼神一一扫过每一张熟悉至极的面孔,恍惚间,隐约听到内心的城堡缓缓崩塌的声音。 他心如死灰,风一吹,沙子就散了满地。 ——他的,五个,前男友,聚在,一起,了。 这是什么噩梦级别的展开?! 【系统,我是不是……又要开始新一轮的回溯了?】 【……你自求多福吧。】 * 毕景卿被叶倾珏放在椅子上,男人还贴心的拿来拖鞋,刚要屈膝蹲下帮他穿,就被周冶接过去。 第224页 叶倾珏和周冶短暂的对视两秒,叶倾珏耸耸肩,没跟他抢,退开一步,挨着毕景卿坐下。 周冶单膝跪下,姿态娴熟的握住少年纤细的脚踝。 毕景卿被男人掌心滚烫的温度一激,恍惚的神智清醒不少,一低头就看到周冶在帮自己穿拖鞋,顿时窘迫到脚趾都蜷缩起来,忙不迭的躲开。 「阿冶,我可以自己来……」 周冶却固执的抓着他不肯松开,浓眉微微蹙起,沉声道:「卿卿……难道只有少爷才能碰你吗?」 毕景卿愣了愣,看出男人眼底的受伤,急忙摇头道:「当,当然不是!」 「那就是不愿意让我碰你?」 「也不是!」 周冶露出一个几不可查的浅笑,安心了似的,又低头继续。 毕景卿又羞又窘,感受着其他几个男人看过来的,意味不明的视线,声如蚊蚋:「阿冶,求你了,这样好奇怪,他们都……都看着呢……」 周冶帮他穿好拖鞋,又整理好裤子上的褶皱,这才站起身来,淡淡道:「看着又如何?」 他高大精壮的身材充满压迫感,站在毕景卿身后,仿佛兇悍霸道的魔神,在毕景卿注意不到的地方,不动声色的释放着威压。 「以后他们还会看到许多。」周冶低沉的嗓音别有深意,「早点适应总是好的。」 毕景卿差点烧煳了的脑子清醒几分,意识到男人言语间的古怪:「什么叫还会看到许多?为什么要早点适应?」 他看向另外几个男人,又一次被诡异又微妙的气氛搞得坐立难安—— 韩谨板着脸,很不高兴的样子,坐着生闷气;范夜霖神色阴郁,迴避着他的视线,垂眸啜饮咖啡;叶倾珏似笑非笑,眯眼看向周冶的样子戏嚯又危险……至于程以川,他始终温和而平静的微笑着,清俊的面孔之下静水流深。 对了……程以川说过,他被带到这间安全屋的原因,和叶倾珏有关。 「叶哥。」毕景卿看向叶倾珏,「到底发生什么了?我为什么必须要留在这个安全屋里?阿冶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叶倾珏一拍脑袋,笑嘻嘻的说:「哎呀,都怪宝贝儿你太热情了,我都忘记说正事——其实把你送来这里,是我拜託程教授的。」 毕景卿不解:「你为什么要拜託以川哥哥?你们两个关系很好吗?」 「很好倒也算不上,只是之前你被姓范的绑架的时候,我们两个为了找你,短暂合作过罢了。」 叶倾珏说到这里,毕景卿清楚的听到范夜霖「啪」的一声搁下杯子,发出一声冷笑。 叶倾珏仿佛后脑勺长了眼睛,漫不经心的说:「别不服气,范夜霖,我说的难道有错?」 范夜霖哑声道:「你说的的确没错,但也别把自己摘得那么干净。要不是你,卿卿也不至于连自己家都回不去!」 「啧。」叶倾珏不悦蹙眉,没再反驳,继续对毕景卿解释,「这事其实跟赫尔伯特有关。这段时间我和周冶一直在配合警方,调查赫尔伯特在z国进行的违法活动。本来有希望将他定罪,但叶家反应很快,不仅派出专业的律师团队,还不择手段毁灭证据……就在几天前,赫尔伯特因为证据不足,被警方释放了。」 说到这里,他眉头紧锁,明显对此非常不满。 毕景卿先是惊讶,随即又觉得对于叶家这样的庞然大物而言,能把赫尔伯特捞出去实在是理所当然,便反过来安慰叶倾珏:「这也没办法,你和阿冶都平安无事就好……那赫尔伯特现在在哪里?你说这事与他有关,难不成他还没离开z国?」 「你猜对了。」叶倾珏苦笑,「赫尔伯特一被释放,我和周冶就收到他发来的恐吓信,信里提到了你。赫尔伯特吃了这么大的亏,绝不会善罢甘休,就算是我和周冶,也没办法确保你的安全。」 「这种情况下,程以川的军方背景能为你提供最大限度的保护,所以我拜託他第一时间把你送来这里。抱歉,卿卿,我早该想到自己的身份会给你带来麻烦,当初在剧组的时候,不应该那么高调张扬的。」 周冶抚上毕景卿的肩膀,低沉的嗓音里也含着歉意:「我也应该注意。」 毕景卿摇摇头:「这不是你们的错,不用道歉。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大概了解目前的情况了……以川哥哥,还得感谢你愿意帮忙。」 程以川微笑:「我并不是想帮他们,而是为了确保你的安全。你如果遇到危险,我会非常困扰的。」 毕景卿有点不好意思,随即又意识到另一个不对劲:「但是……为什么阿谨和霖哥也来了?」 韩谨终于忍不住了,可怜兮兮的盯着毕景卿,眼眶委屈到泛红:「景卿哥,你不希望我来吗?我不能没有你的,你要是在我看不到的地方遇到危险,我会疯掉的!」 毕景卿心疼坏了,赶紧出言安抚:「你别哭,我不是那个意思……好吧好吧,那你就跟着我吧。乖,深唿吸,冷静点,你的情绪不能太激动。」 好不容易劝住眼睛又开始泛红的韩谨,毕景卿松了口气,一抬头,却发现范夜霖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看。 「霖哥,你……」 两人视线对上的瞬间,范夜霖却又目光躲闪,别开脸去,打断了毕景卿还没说出口的话。 这时,程以川微笑着说:「事情的前因后果大概就是这样。为了景卿你的安全考虑,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们五个人会陪你一起住在这里。」 第225页 毕景卿:「…………???!!!」 第131章 恨不得回档重开&自由的谎言 五个人! 一起! 住在! 这里! 你是怎么用这么温柔的语气说出这么残忍的话的啊! 这短短九个字仿佛九颗巨大的炸弹,炸得毕景卿耳朵嗡嗡作响,连带着大脑都一片空白。 他神情恍惚的喃喃自语:「我一定还没睡醒,我一定还在做梦……」 叶倾珏被他逗笑了,捏着下巴轻吻唇角:「宝贝儿,你怎么这么可爱?真遗憾,这可不是在做梦,而是事实。接下来一段时间都要跟我们一起生活了,期不期待?」 毕景卿郁闷到想挠墙:谁期待啊!老子恨不得现在就回档重开! 毕景卿还没来得及说话,韩谨就勃然大怒,搂着他的腰带到自己身边:「谁允许你亲景卿哥的!景卿哥是我的!」 叶倾珏不甘示弱,又要把人夺回去。毕景卿觉得自己成了一个布娃娃,被两个幼稚鬼争来抢去,搞得晕头转向。 周冶看不下去了,掰开韩谨的手臂,拦住不依不饶的叶倾珏,把毕景卿放回原本的位置,沉声道:「不要闹,先让卿卿吃饭。」 程以川敲了敲盘子:「餐桌上的规矩要遵守,不然的话,就都别吃了,回房间去。」 五个攻略对象中,他的身形气质最温和无害,可一旦开口,却瞬间让乱糟糟的餐厅安静下来。 房子主人开口说话最有用,叶倾珏和韩谨闭上嘴巴,隔着餐桌继续用眼神厮杀。周冶则摸了摸毕景卿的头,俯身在他耳畔轻声道:「别怕,有我在。」 毕景卿怔了怔,抬头看向他。 周冶平静的与他对视。 那张俊朗的面孔一如既往的缺乏表情,连笑容都吝啬,但落在心慌意乱的毕景卿眼里,却仿佛定海神针一般,震慑住所有恐惧和不安。 ——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这边。 男人的承诺言犹在耳,毕景卿凑到周冶耳畔轻声问道:「阿冶,你昨晚收到我发的消息了吗?」 周冶点头,又摸摸他柔软的发梢,无声安慰。 毕景卿长长吐出一口气,指尖抚过周冶坚实的手掌,感受着心跳一点一点恢復原本的频率。 不管这五个男人为什么愿意同住一个屋檐下,也不管未来可能会发生什么,至少周冶会坚定的选择站在他的身后。 这就够了。 系统不解发问:【你就这么相信他?】 毕景卿仔细揣摩了一下自己的内心,坚定道:【对,我最相信的就是他。】 【我不明白……他可是叶倾珏的保镖。一直以来,叶倾珏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这样一个提线木偶,到底哪里值得信任了?】 在系统看来,五个人里最靠不住的就是周冶。他虽然武力值最高,但却只是叶倾珏手里的一把刀。刀没有自己的思想,唯主人的命令是从,怎么可能把毕景卿放在第一位考虑? 毕景卿苦笑道:【如果你问我为什么,那我也不知道。我只能说,人到了走投无路的时候,就只能相信直觉了。】 被这五个男人困在安全屋里已成定局,以他的能力根本无法逃离。既然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那就只能暂且捨弃逻辑判断,依靠本能行事。他跳动不息的心脏在告诉他,周冶一定会信守承诺,守护他直到最后。 周冶察觉到他的出神,问道:「卿卿,你还好吗?」 毕景卿握了握他的手,报以微笑:「我没事,你也快去吃饭吧。」 周冶确认他的状态的确好转后,才沉默着去叶倾珏旁边坐下。 他才刚刚落座,范夜霖就霍然起身,低声道:「……我先回房间。」 说完,他就起身离席,留下纹丝未动的碗筷,和已经冷掉的半杯咖啡。 从开始到现在,只有他一直没有跟毕景卿有过任何正面的交流,甚至刻意迴避一般,连眼神接触都屡屡逃开。 毕景卿看着他的背影,心里陡然一惊,忽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错误。 他怎么能在范夜霖面前,这么肆无忌惮的表现出和其他男人的亲密呢? 现在该怎么办?解释还有用吗?也许应该开诚布公的谈一谈? 但无论如何,都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范夜霖离开! 毕景卿脸色发白,正欲起身追上去,却被叶倾珏抢先一步按住。 男人和颜悦色的说:「卿卿,先吃饭,你不是饿了吗?」 「但是霖哥他看起来不太对劲——」 「他从昨晚开始,就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了,不必担心。」叶倾珏脸上笑眯眯的,手上的力道却完全没有放松的意思,又重复了一遍,「乖,先吃饭。」 毕景卿:「……」 他能清晰的感觉到,此时此刻,其他三个男人的目光同样聚焦在他的身上。虽然不像叶倾珏那样和他有直接的身体接触,但那些视线全都一致的传达了同样的意思——坐下,吃饭。 毕景卿僵硬的,缓缓地坐回到椅子上,慢慢拿起筷子开始吃饭,手指却止不住的颤抖。 他最担心的事情果然发生了。所谓的陪伴和保护,不过是包裹着残忍真相的遮羞布——从被送进这座安全屋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失去了自由,成为他们的禁脔。 第226页 * 食不甘味的吃完早饭后,韩谨负责收拾,叶倾珏和周冶出门办事,程以川则带着毕景卿在沙发上坐下,坦然道:「我知道你想问范夜霖的事情。在我离开京城后不久,他就不顾白医生的劝阻,强行提前出院了,其实那时他的精神状态根本还没有稳定。」 「那他现在……」 「他现在不太好。d本就是很难治疗的一种精神疾病,更何况他的副人格已经存在太久,而且比主人格更加强势……这种情况大都需要终生服药,才有可能压制住副人格,勉强过正常人的生活。但是几乎所有精神类药物都存在副作用。药物对韩谨的影响有多大,你已经亲眼目睹,更何况范夜霖的职业……他是个演员。」 毕景卿完全可以想像得到范夜霖的选择。 一旦长期服药,对精神的打击将是摧毁性的。除非范夜霖愿意放弃自己的职业和理想,放弃迄今为止通过不断努力得到的一切,不然的话,他绝不会选择这样一条路。 他宁愿疯掉,也不会甘心做一个平庸的人。 毕景卿问:「真的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程以川摇摇头,道:「人类的大脑实在是太复杂,也太玄妙了。我不会断言别无他法,但是以目前的状况而言,他需要的也许并不是治疗,而是一个奇蹟。」 毕景卿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漂亮的小脸上没什么表情,仿佛被抽离了所有生气。 连程以川都想不出什么办法了,难道范夜霖的人生,就只能这样朝着失控的深渊一路坠落了吗? 程以川有些于心不忍,嘆息道:「其实有件事,我觉得你应该知道。」 毕景卿茫然的看向他。 「这也是我昨晚询问医院才得知的。你还记得我们在h市度假,去看夜市的那个晚上吗?范夜霖在同一天逃离了医院,不知去向,直到第二天早上才返回。据他说,那天从下午三点到第二天凌晨的记忆都是空白的。白医生认为,那天逃出医院的,很可能是再次甦醒的副人格。」 毕景卿愣住,纤细的手指掐着掌心,忽然间,他想起很多事。 他想起刚才范夜霖离开时的样子,像极了一尊毫无人气的塑像,周身挂满蛛网,死寂到仿佛下一秒就会切断和这个世界最后的联繫。 记忆一路回溯,他又想起自己去沪市之前的那个晚上,范夜霖开车送他回家,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他问,最近有没有见过他。 所以那时候的范夜霖已经意识到范迟昼忽然出现,是去见他了。 毕景卿还记得,得到肯定回答后的范夜霖,脸色一下子变得极其难看,差点连方向盘都握不住,手指都在颤抖。 像是痛苦,像是绝望。 那时候的范夜霖,在想什么? 毕景卿一时间心烦意乱。此时此刻,他有太多话想问范夜霖。 他想问梁莫言说的清算财产和计划离婚是真的吗?想问分开这么久了,难道你就一句话都不想和我说吗? 他还想问,就这样不吃药不治疗,任由病情继续恶化,是打算像范迟昼一样,带着另一个自己一起下地狱吗? 毕景卿看向程以川,灰色的眸子雾蒙蒙的:「以川哥哥,我想去看看他……可以吗?」 最后三个字,他的语气几乎是带着恳求的。 程以川定定的看着他,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才浅浅笑开,温声道:「当然可以了。景卿,你想做什么,都是你的自由。」 毕景卿问道:「那如果……我想离开这里呢?」 程以川脸上的笑容分毫未变:「你当然可以出门,只是需要我们五人中至少一个陪同。这是为了确保你的安全,你一定可以理解的吧?」 毕景卿不置可否,起身离开。 他听得出来程以川是在混淆「离开」和「出门」的概念。所谓的「自由」就像一层一戳就破的窗户纸,只是现在无论是他还是程以川,都还无意拆穿罢了。 第132章 爬窗户&被迫离异? 去找范夜霖的路上,毕景卿顺便探索了一下整栋别墅。 也不知道是凑巧还是故意,这栋房子恰好有六个房间,正好够他们六个人生活。除了位于二楼东侧的主卧外,其他五个房间分散在两个楼层,彼此间隔较远,面积足够大,还确保了隐私。 其中四个房间都是敞着门的,甚至已经按照不同的风格布置好,一眼看进去,就能看出主人是谁,只有二楼最角落里的一间房门紧闭,既没有光亮,也没有声音。 毕景卿在房间门口站定,短暂犹豫后,抬手轻轻敲了两下。 门内寂静无声,毕景卿不死心,又用力敲了好一会儿,范夜霖却始终没有任何反应。 毕景卿想了想,又折回去找程以川。 「梯子?」程以川有些疑惑,「如果你想进他房间的话,我那里有备用钥匙。」 毕景卿摇摇头:「不用,梯子比钥匙管用。最好是大一些的,能够到二楼。」 别墅里没有梯子,但搞来一把不成问题。程以川拨通电话,简单吩咐几句,不过十分钟,伍小平就扛着梯子赶到。 「放在外面就可以了,对着那扇窗户。」毕景卿指挥着伍小平把梯子放在合适的位置,客气的表达感谢,「谢谢伍队长,又给你添麻烦了。」 「应该的,这是我的工作。」伍小平摇摇头,好奇道,「毕先生,你打算做什么?」 第227页 「啊,我要爬到二楼去。」 毕景卿说的轻描淡写,却把伍小平吓出一头冷汗。 「毕先生,这太危险了,万一摔下来怎么办?程教授同意您这样做吗?」 毕景卿闻言,温温柔柔的一笑:「程教授说了,我做什么都是我的自由,他是不会干涉我的。」 说完,他就不再理会伍小平,一步登上梯子,慢慢往上爬。 伍小平求救般的透过半敞的门往里看,程以川不知何时来到玄关,正双手插兜,远远看着毕景卿。 他没有阻止的意思,只是对伍小平比了个手势,示意他照看好毕景卿。 伍小平没办法,只能胆战心惊的帮毕景卿扶着梯子,做好随时把人接住的准备。 毕景卿其实很注意安全,他一点点往上爬,时刻留意梯子是否平稳,藉此平復心底的忐忑。 哪怕已经过去这么久,他都还是没想好,到底该如何面对范夜霖,还有他体内的范迟昼。 事到如今,他已经无法再像之前那样,狠下心来「杀死」范迟昼,却也不甘心看着范夜霖在疾病的折磨下越来越阴郁憔悴,一步步失去自我。 范夜霖是他穿越到书中世界后遇到的第一个攻略对象,也是每一次回溯中,都与他存在婚姻关系的丈夫。虽然结婚是小说既定的情节,但无论如何,他的穿越都改变了范夜霖的人生。范夜霖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也和他不知轻重的撩拨脱不开关系。 面对范夜霖的时候,毕景卿能清楚的感觉到沉甸甸的责任压在心头。所以哪怕程以川说眼下唯有奇蹟可以拯救范夜霖,他也愿意竭尽所有虔诚,去向上天祈求那个奇蹟。 满腹愁绪中,毕景卿终于爬到窗户边,他定了定神,抬手敲敲窗户。 这一次,房间里终于有了反应,厚实的窗帘颤了颤,边缘处掀开一角,依稀可见一双漆黑的眼眸在往外窥探。 毕景卿清了清嗓子,刚想开口,目光不经意间扫过脚下,超出想像的高度让他忽然一阵眩晕,身子晃了晃,就要往下倒。 说时迟那时快,伍小平伸手去接,躲在房间里的男人动作却更快,飞快打开窗户,扶住毕景卿的肩膀。 「你疯了吗?!」范夜霖维持不住阴郁厌世的面孔,眉头紧锁的怒吼,「爬这么高多危险,程以川他们都不管管你吗?」 「他们知道管不住我的,我一定要见到你不可。」毕景卿擦去额角的冷汗,松了口气,「虽然本来也打算把你吓出来的,但是刚才是真的差点摔下去,吓我一跳……」 范夜霖脸色难看,薄唇翕动着,像是气急败坏想要骂人,一时间又找不出合适的词。 毕景卿抚着胸口看他,眨眨眼问:「霖哥,梯子上的确不太安全,可以让我进屋吗?」 范夜霖用力闭了闭眼,迴避开他的视线,哑声道:「……不可以。你站着别动,我这就让程以川想办法接你下去。」 毕景卿却反过来扣住他的手腕,断然道:「不,我不下去。你要是不让我进屋,就别管我,让我一直站在这里好了。」 「你不要胡闹——」 「现在到底是谁在胡闹?你不让我从门进,那我就爬窗户来找你。大家都是成年人了,遇到事情只知道躲算什么?范夜霖,是男人的话,你就和我开诚布公的谈一谈!」 「我现在跟你没什么好谈的。」 「怎么没有?我听说你在清算财产,计划和我离婚。这么大的事,难道都不需要徵求我的意见吗?」 「……」 范夜霖闻言,脸色微变,用力掐了掐眉心,暗红的竖线越发鲜明。 他终于妥协道:「……既然你都知道了,那就进来吧,有些事的确是时候说明白了。」 毕景卿扒着窗台,委屈道:「太高了,我翻不进去,你帮我。」 范夜霖避开他清凌凌的眸子,克制且小心的环住他的腰,把人从梯子上抱进了房间。 毕景卿的脚刚一落地,范夜霖就收手往后退去,继续把半边身子埋进昏暗的光线,身姿不復以往挺拔。 他的态度仿佛躲避瘟疫,毕景卿蹙眉,刚想说什么,就被对方打断。 范夜霖字斟句酌,缓慢而清晰的说:「我打算退出演艺圈。」 「什么?」 毕景卿呆住,第一反应就是自己听错了。 退出演艺圈?怎么可能!范夜霖一直把事业看的很重,多年来从未停止拍戏,堪称业界劳模,这样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忽然在最巅峰的时候退出? 范夜霖解释道:「我的身体情况不允许继续高强度的工作,还不如退圈安心养病。等我们办完离婚手续,我就会离开京城。这边的房产我全部留给你作为补偿,你父母那边,我会登门道歉解释清楚……」 不仅要退圈,还要离开京城……他到底是想要养病,还是想要离他远远的,再也不见? 毕景卿定定的看他,轻声问:「霖哥,你真的要和我离婚?你之前不是无论如何都不肯吗?」 范夜霖置若罔闻,自顾自的继续说道:「这场婚姻从头到尾我都是过错方,你不用有心理负担,一切我都会安排好,如果你还想再找个丈夫的话,我可以帮忙——」 听到这里,毕景卿终于忍无可忍的提高音量打断:「范夜霖,我发现你是真的很喜欢自说自话!你要帮忙什么?帮我介绍下家吗?你捨得吗?甘心吗?」 第228页 范夜霖唇角紧抿,俊朗的脸庞面无表情,冰封河面一般,锁住了所有情绪。 他当然不捨得,不甘心,但是那又如何? 短暂沉默后,毕景卿深吸一口气,语气不善的问道:「你跟范迟昼的记忆可以共享吗?」 听到「范迟昼」三个字,范夜霖有些难以忍受的微微侧头,然后才言简意赅的答道:「大部分时候可以。」 「很好。」毕景卿冷笑一声,「那我就可以不用再装了。」 他懒得再在范夜霖面前装什么无辜可怜小白兔了,这狗男人根本就不配!给他点阳光他就灿烂,还真当他是几套房产就能打发的傻白甜了?! 他的语气透着恼火的冷:「我想先请问范影帝,离婚协议书如果我不签字,咱俩能离得了吗?」 范夜霖:「……不能。」 「哟,原来范影帝还懂法啊?」毕景卿讥讽的笑,「我还以为你有什么手段,能在不经过我同意的前提下,让我被迫离异呢!」 范夜霖蹙眉:「我知道你早就想和我离婚了,现在能得偿所愿,难道不好吗?」 「好个屁!」毕景卿没忍住爆了粗口,「姓范的,你一个月前差点害得我丧偶,现在又要逼我离异,你就不能盼着我点好吗?!」 「我们离婚,然后我离开,从此以后再也不出现在你的生命里,这样才是最好的。」范夜霖冷静分析,「范迟昼还在,他永远都会在,药物只能压制,却没办法消除。如果我继续留在你身边,他早晚还有一天会出现伤害你——」 毕景卿打断他:「既然你们的记忆可以共享,那你难道不知道他那晚出现在h市,是为了做什么吗?」 范夜霖不耐烦的说:「那时候我身体太虚弱,只是隐约察觉他出来过,但是不知道他做了什么,总之不会是什么好事,这不重要——」 「错,这很重要!」毕景卿怒道,「他那天晚上出现,是为了给我屏蔽器!能够屏蔽程以川给我戴的监测仪信号的屏蔽器!」 范夜霖怔了怔,眉头紧锁:「他给了你一个……屏蔽器?」 「是的。」毕景卿道,「多亏了那个屏蔽器,我才能暂时脱离程以川的监视……哎,这里面还有好多事,一时间说不清楚,总之就是他那时候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反而还帮了我!」 范夜霖固执的说:「这不能说明什么,我了解他,他只是为了让你放松警惕才这样做的。」 「那用刀子捅进自己的肚子,也是为了让我放松警惕吗?」毕景卿冷冷反驳,「范夜霖,如果范迟昼真的永远存在,那就算你走到天涯海角,风险都不会消失,你到时候打算怎么办?也要给自己一刀,带着他一起下地狱吗?」 第133章 再见危险副人格&你会觉得遗憾吗 这个问题太尖锐了,触及范夜霖心底最深处的秘密,他黑沉的瞳孔勐地收缩,薄唇紧紧抿起。 房间内的两个男人对视着,谁都没有眨眼,无声对峙。 毕景卿从这突兀的沉默中读懂了答案,冷笑出声:「范影帝,你还真敢啊!」 范夜霖嗓子眼一阵发紧,几乎说不出话来,看向毕景卿的眼神盛满压抑至极的哀痛,喉结滚动几次之后才哑声道:「如果实在没办法的话,为了你的安全,只能如此。」 为了你的安全? 为什么这些男人一个个的,都喜欢指手画脚的安排他的人生?替他做选择? 是因为他装小可怜的时候演技太好,过于深入人心吗? 「范夜霖,我发现你跟范迟昼挺像的,骨子里一模一样的傲慢自私。」 范夜霖唇角翕动,似乎很不能接受自己和范迟昼相提并论。 毕景卿冷声道:「你知道在我看来,你们两个的行为像什么吗?像思想不成熟的高中男生,遇到困难,就只知道用自我感动式的牺牲来成全自己,根本不知道活着的人要面对什么!」 「我们是合法伴侣,你口口声声说着为我好,却什么都不跟我说,全靠自己的想法和判断来做决定,多么自大多么高高在上!如果你真的就这样死了,你以为我会感动吗?」 他抬起铅灰色的眸子,嗓音冰冷又漠然:「不,我绝不会。我不会感动,我只会恨你。范夜霖范迟昼,我永远怨恨你们两个,恨你们轻而易举就选择放弃,恨你们还不到穷途末路,就丢下我自己解脱。」 「我可以解决范迟昼一次,就可以解决第二次。所以我不会离婚,也不会放你离开京城——这段婚姻里,你们欠我良多,我要你们留在我身边,一点一点还给我!」 说出这番话时,少年微微扬起下巴,修长的颈项天鹅一样优雅,灰色眼眸熠熠生辉,比天边的辰星还要耀眼。范夜霖看进他眼底,看到坚不可摧的城池巍然耸立,永不低头的灵魂绚烂如斯。 他几乎被震撼了——他看似再柔弱不过的妻子,竟然有着再坚韧强大不过的内心。 自视甚高如他,也不得不在这份夺目的光辉前俯首称臣。 他张口欲言,却又忽然狼狈的扭开脸,从牙缝里艰难的挤出几句气声:「不行……回去——现在是我的时间,你别想——」 他声音太小,毕景卿只听到只言片语,疑惑道:「你在说什么?」 范夜霖却闷哼一声,踉跄着跌倒在身后的椅子里,捂住脸蜷缩成一团,似乎正承受着莫大的痛苦。 第229页 毕景卿被他吓了一跳,赶紧冲过去,扶着男人的肩膀询问:「霖哥!你没事吧?」 在他一声声的唿唤下,范夜霖似有所觉,缓缓抬头,把毕景卿的手拢入掌心。 「霖……哥?」 毕景卿垂眸看着他,愣愣的迎上一双熟悉又陌生的漆黑眼眸。 男人歪头打量着毕景卿,眼底闪过奇异的神采,「卿卿……好久不见,你看起来气色不错。」 「你……你怎么……」 他站起身来,毕景卿下意识的往后退,男人却步步紧逼,直到把他抵在窗台,结实的手臂把少年圈入牢笼,露出一个迷人又危险的浅笑。 毕景卿被他的笑晃花了眼,呆呆的说不出话来。 男人揽住他的腰,嘆了口气:「没良心的小东西,这么快就不记得我了?」 他轻而易举的把少年抱起,不轻不重的掐了一把毕景卿的屁股,似笑非笑的说:「该罚。」 「我……我当然记得了……」 毕景卿已经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想躲又不敢躲,在男人怀里僵成一块木板,刚才面对范夜霖时的气焰全都散的一干二净。 「哦?那应该叫我什么?」 「老公……」毕景卿艰难的吐出这个许久没喊过的称唿,讨好的转过去抱住男人的腰,「我真的记得,就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哈,哈哈哈……」 他干笑的很难听,范迟昼捏着他的下巴打量,哼笑道:「不想笑就别笑了,知道你怕我。」 范迟昼弹了他额头一下,随即松开手,嫌弃的拽拽身上皱巴巴的衬衣西裤:「范夜霖的品味真是乏善可陈……老婆,去给我找身舒服的衣服来,衣柜里就有。」 毕景卿被他这一声「老婆」喊得红了脸,却不敢反驳,唯唯诺诺的去衣柜里找衣服,倒真像个委屈巴巴的小媳妇。 等找到衣服转身时,毕景卿才发现范迟昼不知何时已经把身上的衣服都脱了,正大大咧咧的坐在床边,饶有兴致的盯着自己看。 他的脸一下子就红到了耳朵尖,细嫩的皮肤仿佛下一秒就要烧着了,染上烟霞般的绯色。 「你,你怎么……」 「嗯?看来真是好久没见,对老公的身体都不熟悉了。」范迟昼毫无廉耻心的对他招招手,「你过来。」 毕景卿支支吾吾,看都不敢看他,恨不得抱着怀里的衣服钻进地板缝里。 范迟昼的耐心飞快告罄,嗓音转冷:「怎么,不愿意?」 他冷下脸时,和范夜霖不高兴时的傲娇别扭截然不同,雄狮般霸道的压迫感兜头压下,毕景卿瞬间脸色发白,再不敢拖延,赶紧低着头走过去。 太久没见,他都快忘记范迟昼的行事风格了——范夜霖平日里鲜少示人的张狂和戾气,全都浓缩在另一半灵魂里,暴烈如肆虐的太阳风暴——激怒范迟昼的代价,是他根本就无法承受的。 看他乖乖听话,范迟昼这才满意。毕景卿把衣服递给他,想赶紧帮他穿上,他却把衣服丢开,直接拦腰抱起毕景卿,把人往床上带。 「等,等一下!」毕景卿挣扎着想躲,「老公,我还有正事没说——」 「还是离不离婚的事情?」范迟昼不耐烦的蹙眉,「那种无聊的事有什么可纠结的?只要做到我满意,我就站在你这边。」 「满,满意?」毕景卿犹如五雷轰顶,「要怎么样才算满意啊?」 「这个嘛……」范迟昼勾唇一笑,「这个问题我没法回答,你得问我的好兄弟才行。」 「好兄弟?」毕景卿一时没反应过来,「但是霖哥他不是——呜!」 ######################################################### #################################################### 「嘘,别哭……先仔细摸摸这里。」 范迟昼嗓音放柔了些,舌尖舔上少年通红的耳垂,辗转噬咬着,留下一个个殷红的齿痕。 毕景卿怔了怔,忍着刺痛,分出心神去感受指尖触摸到的那一小块皮肤。 凹凸不平,略有些粗糙的触感,让他瞬间意识到自己摸着的是什么。 ——那是范迟昼用匕首刺伤自己时,留下的伤痕。 那一小块温热的皮肤仿佛有什么魔力,只是摸着,都能让毕景卿的心脏变得酸软。他轻咬下唇,渐渐放松紧绷着的身体,在范迟昼耳边轻声问:「范迟昼,你恨我吗?」 这是他午夜梦回想起范迟昼时,脑海里第一个冒出来的问题。绑架事件过去这么久,他都不敢问出口,眼下却像是从那道伤疤里得到了勇气一般,想都不想的脱口而出。 范迟昼调情的动作顿住。毕景卿听到一阵窸窣轻响,范迟昼撑起身体,定定的凝视着他。 男人身材高大,就算比从前清瘦了几分,也仍然把少年纤细的身形结结实实罩住。结实的手臂构筑成紧锁的囚牢,浓重阴影压下,毕景卿却不像刚才那样紧张,反倒坦然接受对方的审视。 他想好了,如果范迟昼想要报復,他心甘情愿接受。 毕竟他曾经试图「杀死」他,以一种欺骗的方式。 对于范夜霖而言,他也许是救命恩人,但对于范迟昼来说,他就只是一个卑劣无耻的骗子和兇手。 毕景卿等了很久,他能清楚的感受到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正在漫长的沉默中思索,能听到对方的唿吸从急促变得绵长,紧绷的肌肉渐渐放松,最后半躺在他身侧,以手支颐,似笑非笑的瞧着他。 第230页 毕景卿觉得自己认错的态度应该更诚恳一点,于是也侧过身,和范迟昼面对面,问道:「很难回答吗?」 「不难。」范迟昼漫不经心的把玩他细软的发梢,「我只是在想,你胆子这么大,都敢直接喊我名字了,到底该不该罚。」 毕景卿呆了呆,小心的往后挪了挪,免得又被男人掐屁股。 「还敢躲?」范迟昼把他拽回来,果然用力掐了一把,然后才说,「放心吧,我不恨你,也没打算计较你给我下/药的事情。」 毕景卿万万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回答,脱口而出:「怎么可能?」 范迟昼挑眉:「我在你心里就那么小肚鸡肠?」 「但是那时候……你差点就死掉了。」毕景卿小心翼翼的碰触那道凸起的伤疤,心情沉重,「要不是药量不够,你可能真的会消失。」 「如果我消失,你会觉得遗憾吗?」范迟昼勾起他的下巴,笑意敛起。 毕景卿遵从自己的内心,点头承认:「我会。」 「那如果我一直存在,换成范夜霖消失,你也会觉得遗憾吗?」 「我——」 毕景卿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被男人用手指抵住双唇。 他笑得很坏,刻意压低嗓音:「别怕,你可以说实话,只要我不想,范夜霖是无法察觉这一段记忆的。」 第134章 只能期待奇蹟&喊别人老公 毕景卿拉开男人的手,没有过多犹豫,清晰而坚定的说:「……我也会遗憾。」 他当然可以趁机讨好范迟昼,但他已经不愿意再对范迟昼有任何欺瞒,所以选择坦诚——不管是范夜霖还是范迟昼,不管他们之中的谁消失,他都会觉得遗憾。 于他而言,这对互为表里的灵魂没有贵贱之分,都是同等重要。 范迟昼定定的看着他,眼神有些复杂,过了一会儿后,忽然嘆了口气:「……这就是我不恨你的理由。」 他翻身躺回床上,静静看着天花板,轻声道:「从前,偶尔能够占据这具身体的时候,我喜欢在大街上游荡,甚至故意跑到范夜霖的熟人面前。我主动和他们攀谈,做一些范夜霖绝不会做的事情,故意露出数不清的破绽——我期待着有人能透过一样的皮囊,看出内里,我和范夜霖截然不同的灵魂。可惜,每一次我得到的都只有失望。」 范迟昼自嘲哂笑:「其实我也知道,我执着的都是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但我的确一直在等待。一个眼神,一句问候,哪怕只是喊一声属于我的那个名字……不管什么,只要真心实意,承认我是我,不是范夜霖就好。」 「那天晚上,我看出你很难过。不管你之前做了什么,不管你站在谁那边,至少有那么一个瞬间,你是真心实意的为我难过,而不是为了范夜霖。」 他侧过脸,对毕景卿笑了笑:「这么多年来,你是第一个,把我和范夜霖放在同一位置的人。所以你看,你是如此珍贵,独一无二,我怎么可能恨你呢?」 毕景卿哑口无言,心口酸胀的厉害。 范迟昼就像范夜霖的影子,在漫长的岁月里隐藏在无人得知的角落,就算偶尔得见天日,也没有人会承认他的存在。 他就算对着全世界大喊自己不是范夜霖,不明真相的人们也只会笑着感慨原来高冷影帝还有其他面孔,然后拍拍他的肩膀说入戏太深了吧,要不要晚上一起出去潇洒? 他带着范夜霖曾演过的每一个角色的假面,把真正的自己隐藏起来,到底是故意和范夜霖作对,还是已经自暴自弃,干脆放浪形骸游戏人间? 毕景卿吸了吸鼻子,无言的凑过去,依偎进男人怀里。 范迟昼抹去他眼角不知何时染上的水汽,笑着说:「如果我和范夜霖真的死在那一晚的话,那也许会是一个不错的结局。可既然我没有消失,他也没有死,那我就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你。这是上天给我的第二次机会,我绝不会轻易把你让给任何人。」 「所以这就是你搬来这栋别墅的原因……」毕景卿喃喃道,「那范夜霖又为什么打算退圈离婚?」 范迟昼蹙眉,面露嫌弃:「那笨蛋固执的要命,又在钻牛角尖了。」 毕景卿期期艾艾的问:「那你……能不能换霖哥出来?我再劝劝他?」 范迟昼狭长的凤眼危险的眯起,忽然又翻身压到毕景卿身上:「你不说我都忘了……我的时间有限,趁着范夜霖暂时还出不来,我们先抓紧把正事办完。」 说着,他就又开始对着毕景卿上下其手。 ###################################################### ################################################# 说完,狮子一般霸道的男人,就不由分说的在少年纤细笔直的锁骨处留下一道殷红的齿痕。 毕景卿疼的低唿一声,却根本无法抵抗,只能被迫与对方一起跌入纵情的深渊…… …… 本该好好午休的时间,就这样稀里煳涂的荒唐过去。毕景卿精疲力竭的倒在男人被汗水浸透的胸膛上,柔软的髮丝被骨节分明的指节缠绕把玩,细嫩的后嵴也被来回摩挲。 他不堪其扰,哑着嗓子阻止:「……不要,不要玩了……我好睏……」 「先别睡。」范迟昼吻了吻他的耳朵,低沉的嗓音性感又沙哑,「再陪我说说话。」 第231页 「怎么还要陪……」毕景卿不高兴的扭过头去,「等我睡醒再说……」 「等你睡醒,我就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出来了。」范迟昼嘆了口气,「这次我是强行突破范夜霖的阻拦才出来的,等他回来以后,恐怕又要开始吃那些该死的药片来压制我了。」 毕景卿听了,默默转回来,主动抱住他。 他的心情很复杂。他不忍心看着范迟昼就这样消失,却也没有资格阻止范夜霖继续服药。难道他就只能像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一切走向不可避免的悲剧吗? 「以川哥哥说,他也对你……你们的情况无能为力,接下来就只能期待奇蹟。」毕景卿把脸埋进男人胸膛,「老公,你觉得,奇蹟会发生吗?」 范迟昼垂眸看着他泛着红的耳尖,抬手轻轻揉捏着,若有所思:「奇蹟吗?他真是这样说的?」 「嗯。」 呵,那位可真是个好医生。 范迟昼轻笑一声,脸上浮现嘲弄之色:「如果这是卿卿你的愿望,那就想办法争取奇蹟吧。」 毕景卿一震,勐地抬起头来,满眼期冀:「你有办法?」 「我和范夜霖之间的争斗之所以愈演愈烈,主要是因为你的出现。我们都想占有你,宁愿你死我活也不肯妥协。」范迟昼顿了顿,语气加重,「但是,如果这个矛盾点发生改变,或者说如果我们能在关于你的事情上达成一致,那也许……奇蹟就会出现。」 「我告诉过你吧?现在的我和之前想法不同。为了拥有你,我愿意做任何事情,哪怕适当妥协也绝不放弃。如果范夜霖能做出和我一样的选择,那也许,我们就能找到和平共处的契机。」 「卿卿,我无法说服完全不信任我的范夜霖,能做到这件事的,就只有你。」 他笑着吻上少年蹙起的眉心,柔声道:「所以,拼尽全力吧,小东西。我会为你祈祷,等待奇蹟降临在我们身上。」 * 毕景卿的身体已经疲惫到了极点,精神却仍然紧绷着。 他迟迟不捨得入睡,始终半睁着迷濛的眸子盯着对方看,仿佛要把那张俊美面孔上每一个鲜活的表情都记在心里。 范迟昼眉眼弯弯的笑,竟然显出几分稚拙天真的少年气,捏着他的鼻尖打趣:「刚才不是困得不搭理人吗?现在怎么又不肯睡了?」 毕景卿拉下他的手,半梦半醒间低低呢喃:「你别乱动,我要好好的记住……」 「记住什么?」 「记住你的表情,你的笑……」 「万一你真的消失了……至少还有我,记得你曾经存在过……」 最后这句,他的声音低到几不可闻,却还是清清楚楚的传递到范迟昼耳中。 男人怔了怔,唇畔的笑渐渐敛起,看着终于入睡的少年,眼神温柔。 「谢谢你,毕景卿。」 只要这个世界上有人记得他曾经存在,就足够了。 系统的通报声清脆悦耳:【恭喜宿主,范迟昼好感度上升20点。】 * 被副人格强行「篡位」的滋味并不好受,人格转换的一瞬间,范夜霖仿佛被拳头重重击打头部,一下子失去了意识,等到再次醒来时,入目的是一片白皙诱人的纤瘦嵴背。 嵴背之上遍布嫣红吻痕,恶劣的下马威一般,撞进他眼底。 范夜霖的瞳孔勐地收缩,下意识的低头看向自己,发现自己身上不着寸缕的瞬间,脸庞血色尽失。 范迟昼故意封锁了记忆共享的通道,但即使没有记忆,他也能一眼看出这张床上曾经发生过什么。 范迟昼和毕景卿有过亲密的接触,那个巧舌如簧又擅长鼓动人心的傢伙,都跟卿卿说了什么? 范夜霖用颤抖的手指触碰少年的肩膀,毕景卿嘤咛一声,顺着他的力道转过身来,惺忪睡眼睁开,和男人写满怀疑的眼眸对上,房间内一时安静到落针可闻。 「老公,怎么了……」 毕景卿意识还不清楚,脱口而出。 范夜霖勐地坐起来,一言不发的拉过落在地上的衬衣往身上套。 系统在毕景卿脑海里疯狂逼逼:【你喊错人了笨蛋!范夜霖好感度掉了10点!那边刚涨上去这边就掉下来,你们玩质量守恆呢?!】 毕景卿清醒过来,顾不上还酸疼着的身体,赶在范夜霖起身之前扑上去,搂着男人的腰不肯松手。 范夜霖扣子繫到一半,衣服就被毕景卿扯住,不得不握住少年手腕,沉声喝道:「松开!」 「我不松!松开你就又要不见了!」毕景卿整个人挂在他背上,「霖哥,你冷静点,跟我好好谈谈行不行?」 「你跟我还有什么好谈的?」范夜霖语气冰冷,「看到我回来了,你很失望吧?要不要我再把他叫出来,你们两个再好好深入交流一下?」 毕景卿越过他的肩膀探出脑袋来,一点都没有被冷嘲热讽的委屈和难过,反而好奇的问:「霖哥,你是吃醋了吗?其实我一直都很想喊你老公的,可惜你以前都不同意。」 范夜霖唿吸一滞,别过脸去:「……你赶快从我身上下去!」 毕景卿像没听到似的,继续追问:「霖哥,你真的要和我离婚吗?要是我们离婚了,我可能就要去喊别人老公了,这样也没关系吗?」 第135章 独属他的温柔&哥哥,我会一直陪着你 第232页 范夜霖攥着少年手腕的指节不自觉的收紧,力道越来越大,毕景卿疼得暗暗皱眉,却仍然紧紧搂着男人的腰不肯松手。 「就算不离婚,你喊的那个人也不是我。」范夜霖沉声道,「你不想离婚,就是为了名正言顺的喊他吧?」 「喊他和喊你,有什么不同?」毕景卿反问,「他本就是你的一部分,我爱你,也爱你的另一面,在我看来这并不冲突。」 少年用脑袋磨蹭着他的肩窝,放软了声音撒娇,语气委屈又可怜:「霖哥,我知道我们婚姻的开始是强求,过程是混乱,但我真的不捨得最后走到这样的结局……范迟昼出来之前,我说的那些话都是真心的,拜託你好好考虑一下,不要轻易放弃,好吗?」 「……」 范夜霖放在腰间的另一只手蜷缩起来,把挺括的衬衣布料抓得满是褶皱。他迟迟没有开口,神色在挣扎中变幻不定。 毕景卿把额头抵在男人坚实的后背,静静等待着,激越的心跳渐渐平復下来。 他很清楚,范夜霖应该不会离开了。他受不了他的撒娇,更受不了他坦然吐露的爱意,他的软肋是如此明显——越是面对心爱之人,就越是步步退让,处处妥协。 毕景卿心想,这大概就是他最喜欢范夜霖的地方。 这个男人嘴硬心软,虽然别扭又傲娇,本质却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即使再生气,也不曾伤害过他,即使再愤怒,也不曾把怒火发泄到旁人身上。 这是隐藏在范夜霖高冷且难以接近外表之下的,独属于他的温柔。 过了好一会儿,范夜霖终于再次开口,语气里的讥讽褪去,只剩下淡淡的无奈。 「你先放开我。」 「那你……」 「我不走。」 得到他的承诺,毕景卿才恋恋不捨的松开手。范夜霖把衬衣扣子繫上,整理仪容,头也不回的说:「你把衣服穿好。」 毕景卿不想下床,干脆捞过之前给范迟昼找的宽松t恤套在身上,眼巴巴的盯着范夜霖看。 范夜霖一回头,就看到少年穿着不合身的衣服,白皙光洁的肩膀露出来半边,跪坐在床上的姿势乖巧又可爱,像只期期艾艾等待主人夸奖的小狗。要是屁股后面有尾巴的话,现在估计已经摇起来了。 这一幕落在范夜霖眼底,成功让那双本就晦涩的眸子更深沉几分。男人凸起的喉结微微滚动,眼神游移着,帮毕景卿把领口整理好,还画蛇添足的解释一句:「空调开的低,小心感冒。」 毕景卿压不住唇角上挑的弧度,不得不低咳一声,才勉强稳住,没露出坏笑崩了人设。 他迫不及待的问:「霖哥,你是不是想通了?」 范夜霖抿了抿薄唇,道:「卿卿,你刚才也看到了。如果不服用药物,我根本无法控制范迟昼,他随时都有可能失控。」 「但他刚才没有做什么伤害我的事情——」 「哪怕是这样,我也难以忍受。」范夜霖沉声打断,「你不明白他有多贪婪……他偷走我的时间,吞噬我的人生,现在还要抢夺和你相处的机会。谁能保证他不会得寸进尺?谁能保证我此时的让步能换来好的结果?如果之前的事情再次重演——」 毕景卿握住他的手,认认真真的说:「霖哥,我知道你没办法信任他,但是别忘了,他是你的一部分。如果怀疑他,那跟怀疑你自己有什么区别?你难道连自己都不相信吗?」 范夜霖苦笑:「我的记忆是残缺的,灵魂是分裂的,像我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相信自己?」 「原来你是这样想的。」毕景卿瞭然,「但是霖哥,你知道吗?我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你。唯独在你面前,我总是有恃无恐。」 「……什么意思?」 「这段时间,我一直在你面前伪装自己,装成可怜无辜的小白兔,想让你心疼让你惦记。我太自以为是了,以为自己伪装得天衣无缝,但是跟你的演技比起来,我那点小动作简直就是班门弄斧……其实你早就发现了吧?」 范夜霖迟疑了一下,承认道:「并没有那么早,只是偶尔有几次看到你在其他人面前的样子时,才察觉到不对劲。」 但他并没有拆穿毕景卿,毕竟他自己也发自内心的享受被讨好和逢迎的滋味。更何况,毕景卿只有在他面前时才会流露出可怜又可爱的情态,岂不正说明他是特别的吗? 毕景卿面露愧疚:「事情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我真的很对不起你。你早就发现了我的秘密,明明可以把这一切都张扬出去,让我颜面尽失,可你却没有那样做,为什么?」 「因为是我先推开你的。」范夜霖面露黯然,「叶倾珏曾经跟我说过,既然是我先选择了放弃,那就不要怪他趁虚而入……我名义上是你的丈夫,实际上却没有尽过哪怕一天丈夫的责任,这样的我,又有什么资格责怪你?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 毕景卿像是早就猜到他会这样说,温柔的笑了。 「霖哥,这就是我从不怀疑你的原因。」 范夜霖怔了怔,仍是不解。 「你没有尽到作为丈夫的责任,我也不曾履行作为伴侣的义务。我们明明都做错了,你却总是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面对弱者时,你心怀同情,面对强者时,你不卑不亢。你明明身居高位,却不以势压人,明明骄矜自傲,却常常反省自身。」 第233页 他顿了顿,郑重其事的说:「霖哥,你在我眼中,是真正的君子。从我认识你到现在,你做过的每一件事都光明磊落,问心无愧,所以根本没必要为了任何事而自责忏悔。」 君子约束自身,似竹有节,有底线讲原则,不迁怒,不怨怪,始终践行自己的理想——范夜霖就是这样的人。 「所以霖哥,试着相信你自己吧。范迟昼是年幼的你亲手塑造出来的存在,他曾经寄託你的感情,寄託你对母亲和弟弟的爱,这样的他,怎么可能是一个贪婪而不知道满足的怪物呢?」 这句话,毕景卿说的极其认真,真诚从那双铅灰色的眼眸中流淌出来,金子般珍贵,永不褪色。 范夜霖沉默了。 毕景卿说的,是他从来不曾考虑过的。 自从进入演艺圈后,他就几乎没再回过家,年幼时的记忆早已在刻意的忽视下变得模煳。一路走到现在,他早已忘记了范迟昼的来歷,但在毕景卿只言片语的牵引下,他依稀又窥见了那个掩埋在旧日尘埃里的午后。 …… 「夜霖,你看,这就是你的弟弟。」 女人的怀抱温热又柔软,淡淡的香气萦绕在鼻端。他把脑袋埋进女人怀里,不肯抬头看那张丑陋的黑乎乎的图片。 女人对他的抗拒置若罔闻,只是喃喃道:「夜霖,弟弟名字叫迟昼,范迟昼,你要牢牢的记住。」 「我才不要记住!」他抬起头,不高兴的反驳,「爸爸说了,根本就没有弟弟!那个丑丑的图里的才不是弟弟!」 「啪!」 清脆的声响迴荡在房间里,他难以置信的捂着发烫的脸颊,迎上女人严厉到骇人的眼神。 「你说什么?谁说你没有弟弟?你再说一遍试试!」 他吓得哭了起来,女人却死死掐住他的肩膀,声嘶力竭的大吼:「说啊!你给我说清楚!你到底有没有弟弟?!」 他吓坏了,崩溃的哭喊:「我有弟弟!我有弟弟!弟弟叫迟昼,范迟昼!」 把弟弟的名字重复了几十遍之后,女人终于满意,恢復了温柔的样子。她用冰凉的手摸着他的头,柔声道:「做得好,夜霖,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能忘记弟弟,知道吗?」 「知道了……妈妈。」 那天夜里,他发起了高烧。 肩膀被母亲掐出的淤青被父亲发现,两人站在他的床边争执起来,一个怒吼一个痛哭,他在昏昏沉沉间,一遍又一遍听到弟弟的名字。 如果弟弟真的存在,那他为什么不回家?如果能帮妈妈找回迟昼,妈妈是不是就不会再哭了? 等到父母终于离开,他做了一个梦。梦里的他在空荡荡的旷野上奔跑,唿唤着弟弟的名字,却怎么都找不到对方,急得眼泪直掉。 「呜呜……迟昼,弟弟,你到底在哪里,你快点回来,妈妈很想你……」 「喂,哥哥,你怎么这么爱哭?」 耳畔忽然响起的声音,让他勐地惊醒,惊恐的睁大了眼睛:「谁?谁在那里!」 「你不是一直喊我的名字吗?」对方的嗓音和他的一模一样,语气却截然不同,「什么嘛,我还以为哥哥你很想我呢,结果都认不出我……」 他忽然明白过来,难以置信道:「你……是弟弟?范迟昼?」 「对啊,你真笨,现在才反应过来!」 「原来我真的有弟弟!」他惊喜万分,「要是妈妈看到你,一定会很高兴的!」 「真的吗?那我下次就突然出现,给她一个惊喜吧!」范迟昼笑嘻嘻的说,「哥哥,趁着爸爸妈妈不在,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什么游戏?」 「角色扮演的游戏!」范迟昼说,「从今天开始,我们来比赛,看看谁扮演对方更像一点,好不好?」 「好!要是赢了的话,有什么奖励?」 「嗯……谁赢了,谁就可以在妈妈不高兴的时候躲起来,这个怎么样?」 想起歇斯底里的母亲,他情不自禁的缩了缩身子,点头答应。 「那就——」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哥哥,不要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 范夜霖缓缓睁开眼,眼底的怀念一闪而过。 是啊,他怎么能忘记呢?范迟昼明明是回应着他的期盼,才出现的。 第136章 原来老公这么纯情&你们怎么见死不救 陷入回忆的时候,范夜霖的表情变得柔和,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唇角微微上挑。 他的五官是挑不出错来的俊美,兼具英气和秀丽,此时流露出些许笑意,眉心积攒的戾气和阴鸷散去不少,倒是和不久前范迟昼的霸道强横判若两人。 其实说起来,反倒是范迟昼更像是哥哥才对。 毕景卿正盯着眼前的帅哥发呆,就听到门外传来不耐烦的喊声:「景卿哥!你都进去多久了,怎么还不出来?喂,前夫哥,我把人让给你这么久已经很仁至义尽了,你别得寸进尺!」 范夜霖唇畔的笑消失不见,扬声道:「小鬼,毛都还没长齐呢,别学大人说话。卿卿想去哪里都是他的自由,你管得着吗?」 韩谨咬牙切齿:「你——我懒得跟你废话,总之赶紧出来,大教授有事找你!」 范夜霖冷哼一声,没再还嘴,看向毕景卿道:「一想到这个幼稚的小鬼也是我的情敌,我就浑身难受,你的眼光什么时候能好一点?」 第234页 他眉宇间阴霾的颓废散去不少,整个人有了精神,但随之甦醒的,就是毒舌和傲娇的本性。一双狭长的凤眼斜睨着毕景卿,看得他抬不起头来。 毕景卿尴尬万分:「那个啥……阿谨他还小呢,而且还生着病,霖哥你别跟他计较。」 范夜霖不置可否:「早就看出你偏心,一碗水端不平。」 说着,他站起身走到衣柜前,毕景卿心虚的跟上去,狗腿的帮忙翻出崭新的衬衣:「霖哥,其实我最偏心的是你。他们都是上赶着凑上来的,只有你,是我死乞白赖追来的!」 「真的?」范夜霖勾起他的下巴,仔细看进他浅色的瞳眸,无情拆穿道,「小骗子,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在说谎。」 韩谨和叶倾珏也就罢了,那个叫周冶的保镖,还有冷心冷情的程以川,可怎么看都不像是会主动招惹有夫之夫的类型,还不是这个小傢伙主动勾引? 毕景卿还没来得及辩解,就被男人掐着腰抱了起来。他骤然离地,不得不搂住对方的脖子保持平衡,惊慌道:「霖哥,你怎么——」 范夜霖把少年抵在镜子上,嗓音沉沉的胁迫,「既然想让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跟范迟昼还有外面那四个男人和平相处,总要给我点好处吧?」 毕景卿紧张到有点结巴:「好……什么好处?」 「要是不想离婚的话,现在应该喊我什么?」 男人仰起头来,俊美的五官深邃英朗,近距离面对这样一张让无数粉丝尖叫流泪的脸,毕景卿有点唿吸困难,他咽了咽口水,大着胆子激情表白:「老公……你真帅。」 范夜霖愣了愣,欲言又止,默默把毕景卿放到地上,继续穿外套打领带。 毕景卿:「???」 激情表白没用?不能啊,他刚才真的是有感而发,没有一点虚情假意,是个男人都顶不住这个吧? 他不死心,又绕到另一边,选了一条领带,眼巴巴的递过去:「老公,这一条好像比较搭。」 范夜霖一言不发的接过去,对着镜子解下刚刚系好的那条,换上毕景卿挑的。 看这样子,也不像是生气了啊…… 毕景卿百思不得其解的盯着镜子里神情严肃的男人,忽然注意到对方不知何时遍布红晕的耳垂,和一直在闪躲的眼神。 他恍然大悟——原来是害羞了! 救命,这男人……怎么可以这么可爱!简直比韩谨那小子还要纯情! 范夜霖借着整理仪容的动作平復心情,等抚平衣角最后一寸褶皱时,被那一声娇软的「老公」击碎的冷静终于勉强恢復。他转过身,刚想用平静的语气跟毕景卿说点什么,就看到少年唇角灿烂到夸张的笑容。 「老公!老公老公老公老公!」 范夜霖仿佛被人迎面敲了一棍,踉跄着往后退了半步,好不容易恢復原状的耳垂再次涌起血色,震惊道:「你……你乱喊什么!」 「这怎么是乱喊呢?明明是老公你要求我喊的。」毕景卿得意洋洋,「你放心,我以后一定每天都喊到你满意为止。」 范夜霖:「……」 * 韩谨站在门外等了好一阵,都没看到里面的人出来,正不耐烦到面露凶光,就看到范夜霖逃难似的从房间里面冲出来,脸红脖子粗的,全无平时的半点风度。 韩谨心里的恼火还没来得及爆发,就迅速转变成看热闹的好奇,刚想问范夜霖出什么事了,就听到范夜霖用复杂至极的语气说:「……你这小鬼,倒也有点本事。」 原来毕景卿的真面目这么的……热情,简直让人无所适从,韩谨居然消受得起,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什么本事?等等,你喊谁小鬼呢!」 范夜霖没理会他,一脸虚脱的下楼去了。韩谨盯着他的背影,小声嘀咕:「一脸肾虚样……哼,这才几个小时就不行了,景卿哥嫁给你这种老男人,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这时,毕景卿兴沖沖的从屋里跑出来,他刚才故意逗弄范夜霖,成功让对方的好感度蹭蹭上涨,一口气到了30点,兴奋劲儿还没过,一看到韩谨就笑眯了一双潋滟的杏眸,甜甜的喊:「阿谨!快来让哥哥抱抱!」 韩谨也被这阵仗弄得楞了一下,但很快回过神来,喜出望外的迎上去,搂着毕景卿的腰把人抱了起来。 「哥你好热情!你喜欢怎么抱,这样可以吗?」 「等等,我说的是我抱你,不是你抱我!快点放我下来!」 「哥,你怎么连裤子都没穿?好色……快让我亲亲,我想死你了!」 毕景卿没想到自己一时兴起的逗弄,居然触发了某只大型犬的兴奋点,让这货直接进入发情状态,土匪抢亲一样,把他扛起来就跑。 被韩谨扛着经过玄关的时候,他才发现叶倾珏和周冶也回来了,两人正站在门口低声说着什么,听到韩谨闹出来的动静,纷纷抬头看过来。 毕景卿沖他俩伸出手:「叶导,阿冶!救我!」 「宝贝儿,和小狗玩得愉快~」 叶倾珏笑吟吟的隔空抛来飞吻,周冶则面露歉然,微微摇头,竟然都选择了见死不救! 韩谨对着两人呲了呲牙,毫无阻碍的带着毕景卿回到自己的地盘。 「你先停一下!」毕景卿艰难的推开在自己身上蹭来蹭去的狗子,满心疑惑的问,「刚才他们两个为什么不拦你?」 第235页 奇怪的不只是这个,为什么他在范夜霖的房间里呆了好几个小时,程以川和韩谨都没有冲进房间抢人,反而只是口头上催促几句?这些男人以前可没有这么讲文明懂礼貌啊! 「这是约定好的……」韩谨含含煳煳的应付一句,迅速压下毕景卿的所有抵抗,「哥,好不容易轮到我,别浪费时间了,我都快憋死了,你快帮帮我——」 「等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唔!」 * 客厅里,范夜霖和程以川相对而坐,两人都能隐约听到隔壁韩谨房间里传来的混乱声响。 「果然是小孩子,闹腾起来动静不小。」程以川微笑着感慨,端着茶杯的手指却不自觉的收紧,暴露了主人内心的不平静。 「你倒是比我想像中的大方。」范夜霖语气冷淡,「其实作为主人,你大可以排在第一个。」 韩谨那小鬼不知节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放人,排在他后面的周冶和程以川註定要吃个闷亏。 程以川眉间染上轻愁:「我和你们不一样,只要能博得点好感就够了,不敢奢求太多。」 他一副愁云惨澹的样子,范夜霖却连他话里的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 两人毕竟做了好几年的邻居,虽然打交道的机会不多,但并不妨碍范夜霖察觉这位年轻学者人畜无害的外壳下,藏着多么深沉的心机。 程以川大方姿态背后,一定有什么深意,范夜霖只是懒得探究罢了。 「所以找我有什么事?」 他疲惫的揉揉眉心——最近经常失眠,他的状态一直不太好。 程以川道:「我猜你可能需要一些药物。这是我专门给你准备的,副作用小,对你的工作不会有太大影响。」 说着,他递给范夜霖一个牛皮纸袋,里面是大大小小的药瓶。 范夜霖接过来,打开看了看,神色微妙:「你不是说我的病基本没法治了,只能指望奇蹟发生吗?」 程以川嘆了口气:「我只是劝景卿做好最坏的打算……药物没办法根治,但至少能控制,你应该也不希望范迟昼总是自作主张跑出来吧?」 范夜霖随手把药放到一边,神色冷峻:「副作用小的药物,听起来倒是挺诱人的……但要是真的依靠这个来压制范迟昼,大概会为了维持效果,不断的增加药量吧?也许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这真的很像一个不怀好意的陷阱。」 「虽然我是彻头彻尾的局外人,但听到这里,还是忍不住插句话——这真的是一个很拙劣的圈套。」叶倾珏带着周冶现身,笑眯眯的煽风点火,「程教授作为学者的确令人钦佩,但是作为医生嘛……品德还有待商榷。」 第137章 借刀杀人&爱意囚牢 面对两个人不留情面的拆穿,程以川只是淡然笑笑,不无遗憾的说:「如果赶在景卿去看你之前把药给你,也许你就会接受了吧?说起来,已经好几次了,景卿好像总能在不经意间,破坏我的计划。」 叶倾珏笑容嘲讽:「应该说是卿卿直觉惊人吧,总能看透你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心机。」 程以川眼神转冷,转向叶倾珏:「如果给你机会,你难道不会做同样的事情?」 「也许吧。」叶倾珏耸耸肩,「但如果换做是我的话,应该会更谨慎一些,毕竟卿卿可不是什么好煳弄的傻白甜。」 程以川蹙眉,想起梁莫言曾经对自己说过一样的话。 所以……这一切都不是巧合,而是因为他太自信,太看轻那个少年了吗? 年轻学者陷入沉思,叶倾珏转而看向范夜霖:「范影帝,你已经休假很久了吧?还不打算回来工作吗?」 范夜霖挑眉:「叶导这是在嘲讽我吗?」 「误会了。」叶倾珏耸肩,「我只是听说你那部《深宅幽梦》因为各种原因,暂时拍不下去了,所以想问问你愿不愿意友情贊助一下我的剧。」 范夜霖有些惊讶。柳梦被梁莫言整治,他也还没恢復到可以继续拍摄的程度,《深宅》这个项目的确深陷泥沼,暂时推进不下去。但就算是这样,他也没有理由大发善心,去帮叶倾珏的忙吧? 「我们之间什么时候有友情了?」他不由嗤笑,「你要是也想趁机除掉我的话,不妨有话直说,不必学那个内心阴暗的傢伙,暗中搞小动作。」 「内心阴暗?哈哈!」叶倾珏噗嗤一声笑出来,拊掌贊同,「这个形容可太贴切了!」 程以川摸出金丝眼镜来戴上,拿起看到一半的医学专着,不理会他们两个了。 叶倾珏在沙发上坐下,兴致勃勃的说:「你误会了,我还没有疯到要在自己的剧组里害你的地步。《莲诀》原本的主角白羽凡因病退组,我打算让卿卿顶上,但是他的演技还有需要磨练的地方,所以我打算为他请一个老师。范影帝,一日夫妻百日恩,就算你们很快就要离婚了,最后为卿卿做点什么,也是应该的吧?」 范夜霖眯起眼看他:「谁告诉你,我们要离婚了?」 叶倾珏一怔,脸上的笑意淡去几分。 「卿卿说了,他绝不同意离婚。」范夜霖颇有几分胜利者的从容,语气不徐不疾,「恐怕要让你们失望了,他的合法伴侣这个身份,不会属于你们任何一个人。」 「至于老师,我自然会担任,但不是为了什么子虚乌有的友谊,而是为了卿卿,叶导可不要误会了。」 第236页 说完,他便起身离开:「我还有事,失陪了。」 三个男人沉默的目送他离开,叶倾珏和程以川还算沉得住气,周冶却紧盯着范夜霖,黝黑眸子里一闪而过尖锐的杀意。 「不行啊,阿冶。」叶倾珏似有所觉,转头看向他,「这时候动手的话,太明显了……你以为卿卿会蒙住眼睛,假装什么都没有察觉吗?」 周冶沉声道:「我可以做的很干净,没人能找到证据。」 「证据什么的,根本就不重要。」叶倾珏无奈道,「人心一旦生出怀疑,就再也不会轻信……你看看程教授,不就是吃了这个亏吗?」 程以川:「……」谢谢你每句话都不忘cue我。 叶倾珏意有所指:「说到这个……程教授真正想做的,应该是借刀杀人吧?阿冶,你可千万不要上当。」 程以川回以微笑,两个心思同样诡秘的男人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 被一双坚实的臂弯抱起来的时候,毕景卿骤然惊醒,下意识的拒绝:「不,不要,我受不了了……」 他想挣脱,对方却完全没有要放开的意思,而是稳稳的抱着他继续往前走。 过了几秒钟,毕景卿才从这熟悉的寡言里察觉到抱着自己的是谁,渐渐安静下来。 「阿冶……这次是轮到你了吗?」他苦笑着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们忽然聚在一起,为什么你们就像商量好了一样……分享我?」 说出「分享」二字的时候,他难以启齿,却还是强撑着问出口,因为他实在没办法再继续装聋作哑,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了! 如果说早上的时候还只是怀疑,那经过这混乱的大半天,他几乎已经可以确定,这五个男人一定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商量过什么,并且诡异的达成了一致! 这是之前五次回溯里从未发生过的情况,他现在心慌的厉害,生怕下一秒就会有人黑化,一刀要了他的小命。 刚才趁着神志还清醒的时候,他尝试着从韩谨那里套话,可傻乎乎的狗子一遇到触及自己利益的事情就变得格外精明,什么都不肯透露。 毕景卿满含期冀的看向周冶:「他们都不肯告诉我,难道就连你也不愿意说吗?」 周冶是他最后的希望了,如果能从他这里问出点什么—— 然而,伴随着男人动作轻柔的把他放到床上,低沉的嗓音随之响起:「抱歉,这件事我不能说。」 他从不屑于说谎,也不会故意敷衍,不能说就是不能说,拒绝的干脆利落。 毕景卿失望极了,不高兴的钻进被子里,蜷缩成一团生闷气。 周冶把他捞出来,抱在怀里亲,低声道:「别生气。」 「凭什么?我被关在这里哪里都不能去,还不许我生气?你们怎么这么霸道!」毕景卿更生气了,挣扎着推开他,「这是惩罚吗?看到我这么狼狈,你满意了?」 周冶黑沉沉的眸子直视着他,反问:「你觉得,我可能会满意吗?」 「那就放我走!」毕景卿喊道,「那就告诉我真相,你们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不能。」周冶闭了闭眼,低声重复道,「……我真的不能。」 「周冶,你——」 「卿卿,休息吧。」周冶打断他的话,重新把他搂入怀中,承诺道,「我知道你很累,你好好休息,我不会做什么的。」 毕景卿埋在他怀中,心中又是憋闷又是难过,发泄般的,一口咬上男人坚实的臂膀。他一边用力一边流泪,把对未来的不安和恐惧全都发泄在对方身上。 周冶沉默着承受,抬手抚摸他的后脑,无声安慰着。 好一会儿之后,毕景卿终于渐渐冷静下来,他松开牙齿,舌尖尝到淡淡的血腥气,不由懊恼:「对不起,阿冶……我不该拿你发脾气的。」 周冶不以为意的擦去渗出的血丝:「没关系,我皮糙肉厚,不觉得疼。」 毕景卿抽噎着说:「胡说……怎么能因为不怕疼就无所谓疼呢?没有人生来就是该受伤害的……你和叶倾珏都应该好好反思。」 周冶眼神柔和的擦去他脸上的泪痕,道:「嗯,我会的。」 「呜……真的对不起,我做了和坏人一样的事情,害你受伤了……」 「不,是我们先做了让你讨厌的事。」周冶低声道,「其实我心里反倒舒服了些……你要不要再咬我一口?」 毕景卿破涕为笑:「你真是……不要什么都跟叶倾珏那个小变态学啊!」 周冶笑了,摸着他的脑袋安慰:「不要怕,我们没有打算把你永远关在这里。少爷说了,明天就会让你回剧组,你的生活很快就会回归正轨。」 除了……必须和我们住在一起,不能离开我们的视线以外。 他没有把这个附加条款说出口,因为不忍心破坏气氛,但是看毕景卿无精打采的样子,就知道对方应该对此心知肚明。 他有些担心,但毕景卿比他想像中的坚韧得多,很快就从颓丧中恢復过来,强打精神笑道:「我知道了……能出门就已经很好了,我会试着习惯的。不说这些了,好久不见,我们聊聊天吧?」 周冶无有不应,帮他按摩酸疼的腰臀,低声问:「想聊什么?」 「聊上次那件事……你有好好考虑以后吗?」 第237页 周冶低低的「嗯」了一声。 「等到赫尔伯特的事情彻底解决,我会辞去保镖的工作。」 毕景卿吃惊的撑起身子:「真的?」 「真的。」周冶迟疑道,「但是辞职以后该做什么,我还没想好,可能会暂时没有收入……卿卿,你会介意吗?」 毕景卿勐摇头:「当然不会了!安全最重要,以后的事情不用着急,只要是为自己而活,做什么都可以的!」 「为自己而活……」周冶咀嚼着这几个字,渐渐勾起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我明白了。」 眼前这个少年,是灰暗无望的大地上,唯一的一点色彩。他鼓起勇气去碰触,苍白的灵魂贪婪汲取,次第开出绚烂的花,生发出无穷无尽的野望,从此,再也无法放手。 从前的我,活得就像一具行尸走肉,直到你的出现,改变了一切。 我唯一想要的就是你,所以很抱歉,如果程以川说的是真的的话,那我绝不会让你有任何逃离的机会。 在毕景卿看不到的地方,男人深邃的眼眸,正无声铸就起冰冷的囚牢。 系统空间内,属于周冶的那根好感度条,渐渐染上森冷的黑铁之色,生长出无穷尽的锁链镣铐。 系统的提示音颤抖着,惊恐压过了喜悦:【恭……恭喜宿主,周冶好感度上升……至80点。】 第138章 巧合还是故意&听话,跪下 至此,五个攻略对象的好感度条都发生了形态上的变异,这是从前没有过的,就连繫统都无法解释变化的成因,提供不了什么帮助。 它唯一能做的,就是安慰毕景卿,至少好感度这个功能还在,他仍然可以通过完成任务来离开书中世界。 【虽然出现了很多意想不到的变化,但是我们已经很接近最后的目标了。放心吧,宿主,大不了就重开,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你可闭嘴吧,我一点都不想重开。】想到数次濒死时的绝望,毕景卿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战,【不过你说的没错,他们的好感度都已经很高了,这是我最接近成功的一次。无论如何,我都要努力和他们周旋,坚持到最后。】 【嗯,我会继续研究好感度条的变化,如果有什么发现,会第一时间告诉你的。】 和系统商量后,毕景卿慌乱的心情平復了些,终于坚持不住,往周冶怀里钻了钻,环抱着男人坚实精悍的腰腹,沉沉睡去。 周冶却始终保持清醒,就那样专注的盯着毕景卿,直到晚饭时分,才把熟睡的少年唤醒。 「舒服些了吗?该吃晚饭了。」 「嗯……好。」刚睡醒的毕景卿乖得像只小猫,任由男人帮自己穿好衣服,脚不沾地的抱起来,离开房间去餐厅。 程以川已经等待多时了,看到他们露面,摘下眼镜笑道:「坐吧,特意准备了景卿爱吃的,不知道合不合周先生的口味。」 周冶把毕景卿放到椅子上,毕景卿替他答道:「谢谢以川哥哥,阿冶没什么口味上的偏好,不用这么客气。」 他看了看空荡荡的餐厅,问道:「其他人呢?」 程以川道:「韩谨还没醒,范夜霖和叶倾珏有事出去了。先吃饭吧,我让厨房给他们留了菜。」 三个人的晚餐比上午时清净多了。最闹腾的几个人不在,毕景卿总算能安安稳稳的吃完一顿饭。他一边填饱肚子一边担忧——六个人挤在一栋房子里,吃饭都鸡飞狗跳,更别提其他的了。以后的每一天,该不会都像今天一样兵荒马乱吧? 正想得出神,程以川放下筷子,优雅的用纸巾擦拭嘴角,柔声道:「景卿,等吃完饭以后,陪我去一个地方吧。」 毕景卿愣了愣,不解道:「要去哪里?」 「暂时保密,我想给你一个惊喜。」程以川微笑着看向周冶,询问道,「周先生,可以吗?」 周冶颔首,提醒道:「早点回来。他今天很累,需要休息。」 「放心,我会的。」 于是,吃完饭,毕景卿就坐上程以川的车,在周冶的目送下驶离别墅。 毕景卿透过后视镜看着渐渐缩小的房子,暗暗出神。程以川注意到了,笑着问:「在想什么?」 「我在想,没想到我还能离开这栋别墅。」毕景卿并不看他,淡淡道,「我还以为你打算把我一辈子关在里面。」 「那怎么可能?」程以川失笑,「我说过了,现在这样做只是权宜之计,等叶导那边的麻烦彻底解决,你就可以离开安全屋了。」 毕景卿不置可否:「但愿吧。」 程以川眉心微蹙,无奈道:「景卿,就因为我曾经对你有所隐瞒,你就再也不肯相信我的任何一句话了吗?我应该不是唯一犯过错的人吧,为什么你偏偏对我如此苛刻?」 「我——」毕景卿一时语塞。 苛刻……吗?这样一想,好像的确如此。在这次回溯里,程以川绝不是行事最过分的那一个,甚至每次他遇到危险时,都是多亏程以川反应及时,才能转危为安。但他偏偏就是无法轻易相信对方,总是抱着怀疑的态度…… 扪心自问,大概是因为他始终无法释怀前次回溯时受过的伤害,所以迁怒于对方吧。 毕景卿无法向一无所知的程以川解释心底的不安,只能沉默以对。还好程以川并不咄咄逼人,毕景卿不肯说,他也没再追问。 第238页 安静到诡异的气氛里,车子缓缓在目的地停下。 「这里就是你要带我来的地方?」毕景卿很快辨认出来,有些惊讶,「h大?」 他怎么都没想到,程以川居然会带他来到学校。 「嗯,谢谢你愿意陪我来这里。」程以川下车,绅士的帮他拉开车门,「今晚夜色很美,我们一起散散步,好吗?」 毕景卿稀里煳涂的下了车,被男人牵着手,走进笼罩在夜色里的大学校园。 这个时间还在校园里徘徊的,大多是捨不得分别的校园情侣,手牵着手举止亲昵。走在这些小情侣中间,毕景卿又害羞又别扭,生怕程以川这个大名人被哪个学生认出来。 「我不明白,以川哥哥,为什么我们要来这里?」 「因为有一个地方,我想带你去看。」 他把毕景卿带到教学楼里的一间阶梯教室。 这教室本该是上锁的,但也许是提前打过招唿了,程以川推开门,畅通无阻的带着毕景卿进去。 「啪」的一声,灯光亮起,偌大的教室一片片被照亮,毕景卿茫然的眼神渐渐发生变化——他忽然意识到,这间教室到底是哪里了! 第四次回溯,他选择攻略程以川。那时候,他就是在这间教室里,趁着程以川上公开课的机会,勾搭上对方的!在那次回溯里,这间教室对于他们两人而言,有着特殊的意义。 但是为什么这一次回溯的程以川,会带他来这里呢?这到底是巧合还是故意? 程以川的嗓音忽然在耳畔响起:「怎么了,卿卿?你好像很惊讶的样子?」 他的语气里带着浅淡的笑意,眼神却藏着探究,仔细观察着毕景卿的反应。 毕景卿反覆告诉自己不要自乱阵脚,勉强冷静下来,尽可能自然的伪装出好奇之色,问道:「我记得这里好像是专门用来上公开课的大教室……以川哥哥,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你应该也知道,我是h大聘请的客座教授,每个月都要来学校授课至少一次。一般我来上课的话,校方都会安排在这间大教室。」 程以川牵着他的手,带他径直走向讲台。毕景卿的心脏跳得越来越厉害,等到了讲台前面,他险些紧张到甩开程以川的手。 男人的嗓音变得飘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的:「……我最近忽然想到,也许你毕业之前,曾经在这里听过我的课呢?」 说到这里,他忽然回首,对着毕景卿笑了笑。灯光下,他斯文的面孔清俊秀逸,濯垢无尘,清风明月般疏朗,落入毕景卿眼中,却莫名变了味道。 这一刻,死去的记忆忽然攻击了毕景卿。他清楚的回忆起曾经在这张讲台下发生过的一切,那时候的程以川,那时候的他,一切暧昧和纠缠,都歷歷在目。 他不知怎么就涨红了脸,掌心也渗出汗水,口干舌燥的说不出话来。 程以川被他这怪异的反应逗笑了:「你怎么了?脸红成这样?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 「啊,我……」毕景卿狼狈的低下头去,嘴里胡乱解释道,「我好像想起来了……我的确来这里上过你的课,还跟同学讨论过,说老师很帅……这样一想,忽然就觉得很不好意思……」 「是这样啊。」程以川轻飘飘的话语从头顶传来,颇有些意味深长,「可惜了,我竟然没有印象。」 「嗯,那毕竟是好几年以前的事情了……」毕景卿仍然低着头,根本不敢和他对视。 「没关系,我的记忆力还算不错,如果有你配合的话,说不定能回忆起来。」 说完,他就按着毕景卿,让他在第一排坐下,自己则绕到讲台后面,笑吟吟的问:「当时……是像这样吗?」 毕景卿觉得有点不对劲,但还是硬着头皮敷衍:「嗯,好像是吧……我有点记不清了。」 「唔,我倒是觉得,好像有点印象了。」 程以川笑着,坐在讲台后面,对毕景卿招招手:「你过来。」 毕景卿茫然的站起来,走到他面前。 程以川拉他到身前,轻轻按住他的肩膀,低声道:「乖,跪下。」 毕景卿呆住:「……啊?」 「别怕,我不会做什么奇怪的事情的。」男人微笑着,「听话,跪下,好吗?」 在这种地方让人跪下,很难不被看做是奇怪的事情吧?! 毕景卿心里疯狂吐槽,膝盖却还是慢慢弯了下去,直到彻底跪在男人面前。 程以川勾起他的下巴,眼神微妙又意味深长,问出一样的问题:「那当时……是像这样吗?」 毕景卿与他对视,茫然的睁大了眼睛,下一秒,他忽然察觉到程以川此举的深意,骇然变色。 在这次回溯里,他当然不可能和程以川做过这样的事情,但是第四次回溯的时候,他的确曾经钻进讲台底下,用这样的姿势和程以川对视—— 程以川在试探!他居然在用之前回溯时曾经发生过的事情试探! 【系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怎么可能知道之前回溯的事情!】 第139章 我的身体是特别的&别再让我伤心 系统也觉得匪夷所思,但眼下明显不是纠结前因后果的时候,程以川的逼问已经近在眼前,如果不能立刻给出回应的话,简直就是不打自招! 【无论如何,都要咬死了不知道!】系统催促道,【来不及多想了,快点回答他!】 第239页 毕景卿知道系统说的是对的,所以尽管内心的不安极其强烈,却还是勐地从地上站起来,不悦道:「程以川,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可能在教室里做出这种事!」 程以川任由他起身,并没有阻拦,顺势抬起头来看他,漆黑的眼眸晦暗难明,似笑非笑道:「抱歉,景卿,我没有要羞辱你的意思。」 「那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程以川安抚道:「你先冷静一下,我这么做是有原因的,只是有些匪夷所思,不知道你会不会相信。」 毕景卿狐疑的打量他:「匪夷所思?」 「嗯,其实这跟我最近一直反覆做的一个梦有关。我梦到在这间教室里,你连续几个月来听我的课,每一次都坐在第一排。」 他看向刚才毕景卿坐过的位置,毕景卿耸然一惊,后背浮起一层冷汗。 男人目光的落点,正是他第四次回溯时坐过的座位,分毫不差! 程以川继续说道:「我还梦到,你主动和我搭话,甚至像刚才那样,跪在讲台下面——」 毕景卿勐地扑过去捂住他的嘴,惊慌失措的阻止:「够了!你做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梦!我才不可能做那种事!」 程以川深深看进他眼底,毕景卿下意识的屏住了唿吸,虽然心虚不已,但还是强撑着咬紧牙关,没露惧色。 对峙其实只持续了几秒,毕景卿却有种一眼万年的错觉,等程以川终于垂下眼眸的时候,他差点虚脱,身子不自觉晃了晃。 程以川仍然笑得温柔,体贴的扶住他:「好了,我只是和你开个玩笑而已,你怎么气成这样?」 毕景卿狼狈的擦去额头的冷汗,埋怨道:「这种玩笑怎么能乱开?你真是吓死我了。」 程以川从善如流的道歉:「对不起,以后我会注意分寸的。」 毕景卿惊魂未定的在椅子上坐下,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对劲,忍不住问:「你真的做了那样的梦?」 程以川笑了,摸摸他的脑袋:「没有,我只是有些嫉妒。听说你曾经帮叶倾珏和韩谨都做过,偏偏我没有……」 说着,他竟然有些委屈似的垂下头。 毕景卿:「……」 这五个男人聚在一起果然不是什么好事,居然还能这样攀比!这又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有什么好嫉妒的?! 想到这里,他愤愤的瞪了程以川一眼,怒道:「你想都别想!我才不会再做那种事情!」 程以川抬眸看他,嘆息道:「所以他们没有说谎,你果然是做过的。」 毕景卿呆了呆,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你又算计我!」 程以川笑了,抬手搂住他的腰,柔声道:「景卿,我喜欢你像这样喜怒随心的样子,你在我面前可以不必有那么多防备和担忧,我不会逼迫你做你不喜欢的事情的。」 说完,他忽然做出让毕景卿难以置信的举动。 只见他用指尖勾住毕景卿颈间那个小小的监测仪,轻轻使力。球形的监测仪发出滴的一声轻响,自动从中间分裂开来,变成两半,滑落到男人掌心。 「你……你怎么——」 毕景卿瞠目结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曾经那么强烈的表达过自己的不满,希望程以川能把监测仪摘下来,对方却说什么都不肯,现在怎么又忽然改变主意了? 他担忧的摸上男人额头:「以川哥哥,你没发烧吧?」 「没有。」程以川随手把监测仪丢到一边,仿佛那是什么毫无价值的破烂,随即拉下少年的手攥在掌心,「景卿,我这样做,是想和你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 「对。」他凝视着少年美丽的灰色眼眸,低声道,「一直以来,我都希望能用监测仪带来的数据来认识你,了解你,最后却发现那样做只会把你越推越远。」 「那是当然的啊……」毕景卿小声嘀咕,「没人会喜欢时时刻刻被监视的。」 程以川点点头,坦然道:「是我太狂妄了,居然自以为那些浅薄的分析,能够胜过人类千万年进化的成果。」 「……啊?」 「我指的是身体啊,景卿。」程以川渐渐激动起来,眼里闪烁着狂热的光,「我们的身体本身就是一具无时无刻不在高速运转,耦合得天衣无缝的机器。大脑的奥秘,哪怕是最精密的高科技仪器都难以窥见全貌。再复杂的数据分析,都无法超越人体本身的自然反应。忽略了这一点的我,其实一直都在舍本求末!」 毕景卿听得云里雾里,尴尬的笑着说:「以川哥哥,我不太明白,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我一直以来执着于的那个实验,其实答案早就已经揭晓——我的身体只会对你产生反应,只有你才能让我感到兴奋,让我产生求知慾以外的欲望。这虽然无法用任何数据和分析来解释,但我根本不必质疑身体的判断——这并非伪科学,只是现有的理论还太落后,无法用当下的认知来理解罢了。」 科学的事情,毕景卿听不懂,但关于身体的那部分,他顺利理解了,并且成功被程以川过于直白的话语搞得满脸通红,讷讷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什么兴奋啊,反应啊,还有欲望什么的……这根本不应该是程以川这样的大学者应该说出口的话吧! 第240页 羞窘之余,他又有些难以置信——刚才程以川说的那些话虽然复杂又难懂,但是听起来居然很像是在表白…… 真的假的?那个机器人一样缺乏感情的程以川,居然会承认对他有超出寻常的渴望?哪怕只是身体上的反应,毕景卿都觉得很不可思议。 担心自己会错意,他强压下羞耻,硬着头皮打破砂锅问到底:「以川哥哥,所以你的意思是……我的身体对你来说是特别的?」 「不止是身体,而是你的存在本身。我很好奇,也很渴望了解关于你的一切,你身上有数不清的谜团让我着迷。」程以川温柔的看着他,郑重其事的说,「景卿,我对你的渴望与其他四个人并无不同,和他们一样,我也会竭尽所能,争取与你相伴一生的殊荣。」 「所以拜託你,从这一刻开始忘记监测仪,忘记偷窥和利用,忘记所有不愉快的过去,和我重新开始吧。景卿,这一次,我不会再犯错了。」 男人漆黑的眼眸仿佛藏着星辰大海,璀璨而熠熠生辉,比灯光还要明亮。毕景卿怔怔的看着程以川,下意识的收紧手指,指尖恰好落在男人腕间。 砰砰,砰砰—— 激越的搏动几欲撕裂脆弱的皮肤,顺着相贴的一点暖意,直直传递到他心底。 毕景卿先是惊讶的睁大了眸子,随即渐渐弯起眉眼,眼角隐隐闪烁着泪光。 啊,是了,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程以川在他面前心如擂鼓,和世界上任何一个告白的男人一样,毫不掩饰的忐忑着,渴望着,不安着,等待心上人的回答…… 他渴望这一刻,已经太久了。久到热泪盈眶,久到心尖滚烫。 「好,我们重新开始。」毕景卿抚上程以川左边胸膛,泪眼朦胧的笑着叮嘱,「程以川,你要永远记住这一刻的感觉,下次再见面的时候,你的心脏也要像这样,为我跳动不休。」 如果这一次走到最后,等待着我的仍然是死亡的话,那么下一次回溯再见面时,拜託你,不要再让我伤心了,好吗? 未说出口的话,全都融化在少年眼角淌下的一滴泪里。 程以川轻轻拭去那滴泪水,眼底的复杂一闪而逝,轻声应道:「好。」 【恭喜宿主,程以川好感度上升至70点。】 这一次,系统的通报声很轻,不曾惊扰这一刻的安宁。 …… 离开阶梯教室后,程以川本打算直接带毕景卿回家,可毕景卿却很兴奋,一反之前的扭捏,非要拉着程以川一起,继续在校园里散步。 他这么主动,程以川自然不会拒绝,两人手拉着手漫步在校园里,很有默契的不去提未来,只聊当下。 「糟了,以川哥哥!那个监测仪还留在教室里呢!」 毕景卿忽然想起来那个据说非常昂贵的监测仪,当即就想折返回去找。 程以川拉住他,笑着说:「不用担心,伍队长会处理的。」 「伍队长?」毕景卿一愣,「他难道一直跟着我们?」 「嗯,这是他的工作。」 「那……那我们刚才这样那样,岂不是全都被他看到了?!」 「我们哪样了?」年轻学者面不改色,丝毫不觉得羞耻,反倒轻笑着反问。 毕景卿无语:「程以川!你的脸皮真的很厚!!」 第140章 赶走野男人&我那傲娇的正宫娘娘 从h大返回市郊的安全屋时,时间已经不早了。车灯打亮漆黑的郊野,扫过一道沉默伫立的高大身影。 车子刚停稳,毕景卿就迫不及待的跳下车,跑到那人面前:「阿冶,你怎么站在这里?」 「等你回来。」周冶把臂弯间的一条毯子披在毕景卿肩头,低声道,「回来的太晚了。」 他的语气里并没有埋怨,只是浓浓的担心,毕景卿摸着毯子柔软温热的表面,心底软成一片,轻声道:「对不起,阿冶,下次我会注意的。」 这一刻,他忽然就对这座陌生的囚牢有了一丝依赖和归属感。也许所谓的「家」就是这样一种神奇的存在,只要有人等待守候,就会成为值得期待的温暖港湾。 程以川停好车子走过来,打断两人温馨的气氛,笑着说:「夜深风凉,先进屋吧。」 毕景卿乖乖跟着两人进屋,到了客厅才发现,剩下三个男人坐成一排,正虎视眈眈的望着他。 毕景卿下意识的往周冶身后躲,干笑着探出头来:「那个……你们都还没休息呢?」 范夜霖笑了笑,对毕景卿伸出手:「作为丈夫,自然要等爱人回来才能休息。卿卿,我们回房间吧?」 毕景卿还没来得及回答,韩谨就把范夜霖的手拍开,不满道:「景卿哥怎么就要跟你回房间了?你们还在闹离婚呢,应该分开住才对!」 范夜霖的提议被驳回,居然没有露出怒色,只是不置可否的瞥了韩谨一眼。 叶倾珏有所察觉,刚想转移话题,就听到范夜霖说:「说的没错,既然如此,那就让卿卿自己住吧。毕竟是闹离婚期间,要是他的房间住进野男人,对他可是很不利的。」 韩谨:「……啊?」 叶倾珏无奈扶额:「谁能来把这个傻小子拎走?」 毕景卿感动不已,喊道:「霖哥,你说的可太对了!」 他想往范夜霖身边扑,却被周冶拦腰搂回来,叮嘱道:「程教授说过,他的精神状态不稳定,还是和他保持距离比较好。」 第241页 程以川微笑:「是这样没错,范影帝和韩同学都需要接受治疗,近期的确应该注意。」 韩谨忿忿不平的想要反驳,却被叶倾珏拦住,小声说:「这时候不要闹,装可怜才有用。」 韩谨一想也对,的确没必要非去争一朝一夕的相处。反正医生的诊断摆在那里,说他需要毕景卿的陪伴才能恢復,景卿哥总不会无视他。 毕景卿实在是太累了,恨不得下一秒就倒在床上,因此不敢多留,生怕又被卷进什么修罗场,趁着没人注意自己,偷偷熘边上楼去了。 范夜霖也跟着起身,迎着所有人不悦的目光,气定神闲的说:「夫夫之间,道个晚安总是应该的。」 韩谨盯着他的背影,小声骂道:「厚颜无耻!」 谁不知道你们的婚姻名存实亡,你只是比其他人多了个好名头而已,还在这装什么大尾巴狼? 其他人都很贊同,但碍于形象和面子,一致保持了沉默。 叶倾珏拉住韩谨,对范夜霖离开的方向使了个眼色,低声提醒:「一致对外。」 韩谨怔了怔,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的确,五个人里,就属范夜霖的身份最特殊。只要他还占着毕景卿丈夫的位置,其余人的立场就都很尴尬。 程以川不置可否的看着他们,叮嘱道:「不管你们打算做什么,都不要忘了,我们有共同的目的,减员带来的损失,可能是我们无法承受的。」 听到这个,四人脸上的表情都变得凝重,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 多亏了韩谨和范夜霖的口舌之争,毕景卿睡了一个无人打扰的安稳觉,体力彻底恢復,精力充沛的起床下楼。 他一向是个乐天派,烦心事从不挂在心上,不然也没办法在这样一个恐怖的死亡游戏里坚持这么久,所以尽管前一天还在崩溃的边缘徘徊,好好休息过后,就又恢復了平时的活力。 什么好感度条变异,什么被软禁在安全屋,都没有干饭重要! 「阿冶,你真的太有做饭天赋了,辞职以后可以考虑自己开饭店,肯定吃喝不愁!」 毕景卿正大肆吹捧周冶的厨艺,就看到叶倾珏出现在餐厅,笑吟吟的问:「辞职?谁要辞职?」 「呃……」毕景卿心虚的支支吾吾,「我就是这么一说……」 怎么办?看来周冶还没把打算辞职的事情告诉叶倾珏,他不小心走漏风声,会不会破坏了周冶原本的安排? 穿着围裙的周冶走到桌边,平静的对叶倾珏说:「少爷,等您彻底摆脱叶家的控制以后,我想辞职,希望您能允许。」 叶倾珏愣了愣,随即若有所思的看着他,沉吟着没有开口。 毕景卿吓了一跳,赶紧拉住周冶的衣角,小声说:「阿冶,还早着呢,你怎么现在就说出来了?」 「因为他要给我留出找新人的时间。」叶倾珏忽然笑了,对毕景卿眨眨眼,「宝贝儿,别怕,我不会对你的阿冶怎么样的。」 毕景卿涨红了脸,尴尬的解释:「我不是担心那个,只是……」 「只是怕我不肯放人?」叶倾珏失笑,「那你就想错了。我其实一直希望周冶能离开叶家,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可惜他一直拒绝,听不进去我的劝。」 他看向周冶,挑眉道:「我倒是挺好奇,你怎么忽然又想通了?」 「因为这是卿卿的愿望。」周冶说的无比直白,「少爷,我找到第二个对我有所期待的人了,所以接下来的时间,我打算为他而活。」 叶倾珏嘆了口气,似假还真的抱怨:「看来我这第一个,还不如第二个管用啊。」 周冶竟然露出浅浅的笑意:「因为少爷你只教给我活着,但他教会我生活。我想,他应该也教会你了吧?」 叶倾珏怔了怔,简直对他刮目相看:「周冶,真没想到这么有哲理的话会从你嘴里说出来……卿卿,你简直就是把他从头到脚改造了一遍啊!」 毕景卿红着脸连连摆手:「哪有你们说的那么夸张……」 「不,他说的是对的。」叶倾珏笑着抬起他的下巴,绿眼睛含情脉脉,简直要流淌出蜜糖,「我的劝说之所以不管用,是因为我自己都不懂什么才是真正的活着。是你让我们看到了人生真正该有的样子,卿卿,这一切都是因为你,你不必妄自菲薄。」 毕景卿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小声说:「我只希望你们两个能保护好自己,不要再随随便便受伤了……」 「我会的。」叶倾珏道,「眼下是一个和叶家彻底断绝的好机会,如果可以驱逐赫尔伯特,以后就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情了。但是前提是,你一定要确保自己的安全,不然的话,我和周冶也将陷入巨大的危险。」 他并不是故意吓唬毕景卿,而是事情的确如此。眼下毕景卿就是他和周冶最大的软肋,一旦被赫尔伯特抓住,就连他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更别提周冶了。 周冶这种人形杀器一旦失控,后果不堪设想。 毕景卿看出他神色间的郑重,急忙点头许诺:「我一定会多加小心的!」 叶倾珏笑着亲了亲他的额头,也坐下来吃饭,周冶沉默着端上早餐,刚想继续服侍,就被毕景卿拉着坐下。 「提前适应一下辞职后的生活。」少年义正词严的解释,「叶哥总要学会独立的。」 第242页 叶倾珏没好气的弹了他脑门一下:「别说的好像我连饭都不会吃,像个大龄巨婴似的。」 毕景卿扮了个鬼脸,嬉笑着说:「反正成年人是不会连吃饭都需要人伺候的。」 周冶认真的说:「其实这是叶家一贯的规矩,少爷这样做没有什么问题。」 叶倾珏得意的对毕景卿挑了挑眉。 「……但是卿卿说的没错,等少爷您彻底脱离叶家,再这样做就不合适了。为了避免那时候不适应,导致生活上的不便,现在的确可以提前感受一下。」 叶倾珏:「……」 这次轮到毕景卿得意的笑了。 叶倾珏把叉子戳进煎蛋里,嘆了口气道:「不妙啊,一起长大的表兄,胳膊肘这就往外拐了。卿卿,看来我以后是註定要被你欺负了。」 他话音刚落,范夜霖就露面了,面无表情的说:「还轮不到叶导和卿卿谈论以后吧?」 看到他,毕景卿顿时心虚的埋头干饭,不敢再和叶倾珏周冶有什么互动了。 叶倾珏并不在意范夜霖的挑衅,心情很好的招唿他坐下,对毕景卿说:「卿卿,你今天就跟范影帝一起出门吧。」 「啊?咳咳——」 毕景卿猝不及防,一不小心呛到了。周冶端来水杯,帮他拍后背顺气。毕景卿好一会儿才缓过来,颇觉莫名其妙。 「为什么是跟霖哥一起出门?昨天以川哥哥明明说,是你要带我去剧组拍戏啊?」 叶倾珏解释道:「白羽凡因为某些原因解约退组,目前《莲诀》男主角缺位,我打算推荐你来接这个角色。但是坦白地讲,你的演技距离白羽凡还有差距,所以我拜託范影帝帮忙,对你进行短时间的特训。」 毕景卿听得一愣一愣的,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到范夜霖冷淡的轻哼一声,侧目看向别处。 「如果不愿意就算了。」 毕景卿看着他冷冷淡淡的表情,和与之形成巨大反差的泛红耳朵尖,心里闪过一行大字——果然还是我那傲娇的正宫娘娘啊! 第141章 逆五芒星&巨大的错误 「怎么会不愿意呢?」毕景卿熟练地哄他,「我期待霖哥你的指导很久了,这可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 范夜霖一贯的很吃这套,脸色肉眼可见的缓和,摇摇头道:「不用这么客气,你不介意我的病,愿意让我帮忙,我很高兴。」 叶倾珏插话道:「我也不介意你的病啊,你怎么不谢谢我?」 范夜霖淡淡瞥他一眼,不置可否,对毕景卿说道:「等吃完饭,我们就出发。」 叶倾珏讨了个没趣,对毕景卿耸耸肩,挤眉弄眼的表示:你看他,一点都不讨人喜欢。 毕景卿回给他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心想他愿意吃我这套彩虹屁就已经很好了,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攻略这座傲娇大冰山! 吃完早饭,范夜霖的助理及时把车子送来,欲言又止。 最后他还是鼓起勇气来说道:「霖哥,你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在公众面前露面了,要是最近状态有所好转的话,是不是考虑一下,参加几个小活动?」 对于明星来说,曝光度就是生命线,就算是范夜霖这样的大影帝,如果一直藏头露尾,没有任何新闻,也有被遗忘的风险。 而且助理最担心的,其实是范夜霖这段时间奇怪的行为,又是清算资产,又是频频推掉工作……都已经有不少制片人和导演打来电话,问他范影帝是不是打算息影退隐了! 他这样劝说,其实也是一种试探,想看看范夜霖的态度。 范夜霖没急着回答,而是对毕景卿说:「卿卿,你先上车。」 毕景卿乖乖点头应了,钻进车子后座。 范夜霖带着助理走出去几步后,才低声对他交代了几句。 毕景卿就算坐在车里,都能透过后视镜看到助理脸上震惊的表情,心情不由忐忑起来——范夜霖说了什么?该不会是真的打算退出娱乐圈吧?如果是那样的话,他会觉得很愧疚的! 等到范夜霖坐进车里,毕景卿立刻问道:「霖哥,你跟他说了什么?」 「这么好奇?」范夜霖笑了笑,避重就轻的说,「只是一些常规工作罢了,不用担心,不会影响我们出门。」 「我不是担心这个……」 「我们要去城郊的一处小礼堂,有点远,你可以先休息一会。」范夜霖打断了他的话,把空调风速调低,「等到了我会叫你的。」 他一副不想深谈的样子,毕景卿也不好勉强,只能怀着不安的心情,依言闭上眼睛休息。 他本以为自己睡不着,但嗅着车厢内淡淡的清苦菸草味,不知怎么,就渐渐坠入了梦乡。 也许是姿势不对的缘故,他睡得不太安稳,做了一个梦。 他梦到穿越前的时光。 穿越之前,他的生活平淡而简单。他有疼爱自己的父母,也有关系很好的朋友,人生顺遂岁月静好,每一天都过得安稳知足。 穿越之初,他日思夜想渴望着的,就是回到属于自己的那份日常里,继续过纯粹又快乐的日子。但是渐渐的,随着一次又一次的回溯,他回想起现实世界的次数越来越少,直到现在,就连梦里的场景都像是蒙上一层纱,不復曾经的清晰。 再这样下去,会不会终有一天,他再也无法分辨哪里才是属于自己的世界? 第243页 范夜霖、叶倾珏、韩谨、周冶、程以川…… 如果和这五个男人的羁绊继续加深下去,他会不会就像系统说的那样,放弃离开,放弃现实世界里,属于自己的家人和朋友? 一份爱情就足够让很多人不顾一切,自不量力招惹了五个人的他,又凭什么认为自己能狠下心来,直到最后都坚持最初的决定呢? 毕景卿茫然的在梦境中行走,他看到父母围着年幼的自己,唱着生日歌为他带上小小的王冠纸带;看到和同学一起庆祝毕业,啼笑皆非的穷游旅行;看到大学毕业初入职场,忙得焦头烂额,加班直到深夜……那些曾经他无比珍惜的记忆和画面,现在却变得泛黄褪色,甚至有了几分古怪的陌生。 这些记忆……真的都是属于他的吗? 「你……还记得这些吗?」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毕景卿吃了一惊。他迅速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入目的却只有虚无。 「谁?谁在说话?」 神秘的声音没有回答毕景卿的问题,反而自说自话的抛出下一个问题:"你能确定……这些都是真实的吗?" 毕景卿不解:「什么意思?这当然是真实的!这是我的人生!」 「庄周梦蝶,你如何确定你是庄周,而不是蝴蝶?」 「……我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 「如果你觉得我说的是无稽之谈,那又何必生气?」 「我——」 「你到底是谁?到底什么才是你真实经歷过的人生?」 神秘声音的质问越来越迫切,问题越来越尖锐,毕景卿无法招架,只觉得脑海里乱成一团,人也踉跄着往后退去,想要躲开这可怕的诘问。 围绕在他身边的场景一个个褪去原本的色彩,被彻底而绝对的黑暗吞没,黑色汇聚成洪水般的洪流,在他眼前掀起滔天巨浪,仿佛下一秒就要轰然落下,将他彻底吞没。 毕景卿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宛如天灾降临的一幕,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然而,他却迟迟没有等到世界末日的降临。 充斥在耳畔的质问和狂言渐渐远去,他缓缓睁开双眼,入目的,是一个静静漂浮在半空中的漆黑人影。它就像分开红海的摩西,静静停留在被一分为二的黑色潮水中间。 它只有属于人类的轮廓,却没有五官,也没有身体,像蒸腾着的混沌。在那漆黑身形的腰间,由五种颜色勾勒而成的六芒星闪烁着细微的光芒。 「这是……逆五芒星……」 毕景卿分辨出来那道印记,他曾经在另一个梦境中看到过一模一样的印记! 「你到底是谁?不……你到底是什么?」 黑色人影沉默的凝视着他,什么都没说,便转身离开。 梦境的世界在崩塌,碎裂,海水变得滚烫沸腾,溅在皮肤上,激起鲜明的刺痛。毕景卿却完全感受不到,他死死凝视着那道渐渐步入海洋的黑影,脑海里却不断闪过一个模煳而莫名熟悉的画面。 那是他自己。 他在落泪,在痛哭,在拼命唿喊着什么,声嘶力竭,又痛不欲生。 很多人来拉他,很多人劝他放弃,很多人大声喊着,想要阻止他前进,他不管不顾,推开一双一双手,只为了朝自己此生最珍贵的宝物前进—— 「不要走……不要走……不,不要走——!!」 他尖叫着,勐地睁开双眼。 「卿卿!你没事吧?」 范夜霖焦急的脸庞映入眼帘,毕景卿呆了足足十秒钟才反应过来,喃喃道:「霖哥……」 「对,是我。」范夜霖扶住他的肩膀,焦急道,「你怎么了?忽然大喊大叫,怎么都叫不醒……」 他心疼的抹去少年脸上的泪痕:「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哭成这样?」 「我……哭了?」 毕景卿怔怔的抬手摸上自己的脸颊,果然摸到一层湿漉,他的眼泪不住的往下淌,根本不受控制。 「奇怪,我为什么在哭……」他手忙脚乱的擦着脸,语无伦次的说,「我做了一个梦……好像不是噩梦……」 但是如果不是噩梦,他为什么又会哭成这样呢? 直到现在,他的心脏都在抽搐着紧缩,像是被什么巨大的悲恸攫取住灵魂,连唿吸都有些困难。 范夜霖搂住他安慰,问道:「没事的,别怕……不管是什么梦,忘掉就好了,那都不是真的。」 毕景卿擦眼泪的动作忽然顿住,喃喃道:「我……不记得了。」 「什么?」 「我说……我已经记不清那个梦了……」毕景卿抬眸看向他,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好奇怪啊霖哥,为什么不记得这件事本身,都能让我如此难过呢?」 就好像……有什么绝对不应该,绝对不能够忘记的事情,被他遗失在了此生都难以到达的远方。就好像……他犯了一个此生都无法被原谅的错误。 「我的心好痛啊,霖哥……为什么会这样……我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 「那就不要再想了。」范夜霖按住他的后脑,把他整个人抱进怀中,「乖,不要再想了。放心吧,你什么都没有做错。相信我,好吗?」 毕景卿抓住他的衣角,泪水很快浸透了男人胸前的布料。 范夜霖垂眸看着小动物般细细颤抖着的少年,沉默着抿紧唇角。 第244页 过了很久,毕景卿渐渐冷静下来。 那种怪异的情绪消退之后,他才意识到刚才的自己做了多么离谱的事情。 被一个梦吓醒就算了,还哭哭啼啼的像得了失心疯……而且还是在范夜霖面前!这也太丢脸了! 他窘的抬不起头来,干脆埋在范夜霖怀中装死。 直到男人清冷的声线重新响起:「你似乎状态不太好,要不今天的训练先取消,我送你回去吧?」 「不要!」毕景卿脱口而出,「我不想回去!」 第142章 我生来有罪&狗血小说 范夜霖有些为难:「但是你状态不太对……」 「我已经没事了!」毕景卿抬起头来,用力擦去脸颊上的泪痕,「只是一个梦而已,我才不会被吓到呢!」 范夜霖嘆了口气,无奈道:「是啊,你没事,被吓到的是我。卿卿,你老实告诉我,这是你第一次做奇怪的噩梦吗?」 「那其实不算噩梦……」毕景卿犹豫了一下,摇摇头道,「不,这应该是第二次吧。」 虽然他已经忘记刚才梦里都发生了什么,但是却隐隐觉得这次的梦和上次梦到的黑影与逆五芒星有所关联。那一次他只是受到一点惊吓,不像这次似的情绪崩溃,悲伤到难以自已。 「这样……」范夜霖若有所思,「等晚上回去以后,我陪你一起去找程以川。」 程教授虽然是只披着羊皮的狼,时不时就要撕开伪装害人性命,但是事关毕景卿,还是信得过的。 毕景卿点头答应,催促道:「好,都听你的,快走吧!」 范夜霖这才松开搂着他的手臂,拉开车门,两人一前一后下车。 毕景卿抬头看到眼前的建筑,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京城还有这样的地方?」 他们的车子停在一座小礼堂前,外观朴素陈旧,建筑风格却是和老京城格格不入的欧式宫廷风,即使风吹日晒多年,也仍然能从细节处看出原本的精緻华美。 「这里以前居住着一名旅居z国的传教士,那时候这里是一整片教堂,后来大部分建筑都被战火摧毁了,只剩下这一座礼拜堂。」 「原来是这样,我们来这里是……?」 「别看这里其貌不扬,其实内里别有洞天。」范夜霖用帽子和口罩简单遮住自己那张识别度过高的脸,带着毕景卿走上前敲门,「这里现在是一个慈善剧场。」 「慈善……剧场?」 毕景卿还没来得及问,小礼堂的大门打开,一个十三四岁的小男孩警惕的打量着他们,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我找管理人,提前约好了的。」范夜霖的嗓音罕有的低柔,「这是我的名片。」 他递给男孩一个小小的卡片,男孩接过来,一言不发的合上门,蹬蹬蹬跑开了。 「呃,霖哥,慈善剧场是什么?怎么感觉……神秘兮兮的?」 「这里每周都会有话剧上演,面向的观众是福利院的孩子们。因为演出都是免费的,所以叫做慈善剧场。这里孩子很多,因此对于成年人管理严格,小孩子倒是来者不拒的。」 范夜霖看向一脸好奇的毕景卿,开了个玩笑:「失策了,刚才应该告诉他,你还没成年才对。反正以你的长相,矇混过关应该不成问题。」 毕景卿无语,对着他挥了挥小拳头——别因为老子拿的是柔弱万人迷剧本,就觉得我真的是个宝宝!老子裤子脱了吓死你! 「矇混过关可不行呀。」 女人温柔含笑的微哑嗓音忽然响起,打断了毕景卿的「威胁」。 毕景卿循声望去,才发现小礼堂的大门重新打开,一名髮丝染着银霜的中年女性站在门口,正微笑的看着他们。在她身后,那个警惕心很强的小男孩躲着探头探脑,对上毕景卿的视线,呲牙露出一个兇巴巴的表情。 「小虎,不许吓唬客人。」女人摸摸男孩的脑袋,道,「快去忙吧,晚上的演出还没布置完吧?」 男孩对着范夜霖和毕景卿扮了个鬼脸,扭头跑了。 「二位见笑了。」女人无奈摇头,「这孩子没有恶意,只是想保护弟弟妹妹们,所以总是做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范夜霖摇摇头表示不介意,低声道:「老师,好久不见。」 毕景卿打招唿的话卡在嗓子眼里,难以置信的扭头看向范夜霖。 老……老师?眼前这个温柔微笑着的女人,居然是范夜霖的老师?! 女人笑着点点头,语气和蔼:「的确是好久没见了,听说你最近休了个长假?难怪有时间过来。」 「是的,最近状态不佳,休假调整一下。」 说着,他拉过毕景卿,介绍道:「老师,这就是我跟您提过的那个孩子。卿卿,这位是我的老师,你可以喊她何老师。」 「何老师好。」毕景卿恭敬的欠了欠身,不好意思的解释,「早知道霖哥是带我来见您,我就该带点礼物的。」 他虽然不认识对方,可能让范夜霖这么客气对待的人,想当然身份不会简单。他虽然没什么珍贵的东西,但是心意最重要,总该有些表示。 何老师眉眼弯弯的摆摆手,笑着说:「没关系,下次补上就是了……快进来吧。」 她转身在前面带路,毕景卿和范夜霖迈入小礼堂,门在身后合拢,隔绝开天光,礼堂内却并不显得昏暗。 第245页 大片的彩绘玻璃装饰着礼拜堂顶部,阳光透过玻璃,折射出瑰丽多姿的色彩,打亮大厅的每一个角落,尤其汇聚在正前方的一片区域,使得那里自带聚光灯般的效果。 空气中肉眼可见的微尘缓缓飘落,无人惊扰,一切美好得仿佛一场幻梦。 「那位传教士以前常常站在那里布道,光线正好,对吗?」 范夜霖的话音打断了毕景卿的沉迷,他连连点头道:「是,是啊……真的好美,就像是舞台一样。」 「我小时候,被母亲带着来过这里。」 范夜霖目光沉沉的注视着那片被阳光垂怜的区域,仿佛看到了那位白髮苍苍的传道士,对自己举起银质的十字架。 「霖哥的妈妈,是教徒吗?」 「不是,她不信教,但她希望我能相信。」 「为什么?」 「因为她觉得我生来有罪。」范夜霖收回视线,眼底藏着不肖的尖锐,「残害兄弟,吞噬血肉的罪,所以必须要乞求神明的宽恕,才有资格长大。」 「霖哥……」 「没关系,一切都已经过去了。」范夜霖打断他的话,笑着牵起他的手,「那个位置,现在的确已经改成舞台了。」 「啊,怪不得你之前说这里是慈善剧场!」毕景卿恍然,「如果有这样的舞台的话,那的确不需要灯光之类的,也可以举办效果很棒的演出了。」 「夜霖很喜欢来这里表演。」何老师头也不回的说,「只是他的工作越来越忙,现在已经很少过来了。不过也多亏了他,慈善剧场打出了名号,我们一直不缺演员和观众。」 「老师说笑了。」范夜霖笑笑,「是因为您在这里,剧场才能一直经营下去,大家都是冲着您来的。」 何老师失笑:「你这孩子,一段时间没见,倒是变得比以前会说话了。成家立业了的人,果然跟以前不一样了。」 说着,她意味深长的看了毕景卿一眼,脸上的浅笑带着调侃。 「啊……啊?」 毕景卿反应过来,瞬间脸红,求救般的看向范夜霖:「霖哥,何老师知道我们的事情?」 「当然知道了。」女人掩唇轻笑,优雅的动作完全看不出年纪,雍容和魅惑并存,勾得人挪不开眼。 她笑盈盈的睇着毕景卿,道:「我既是夜霖的老师,也是他的姨母。所以关于你对他一见钟情,说什么都要嫁给他的事情,可是一清二楚呢。」 「什么??!!」 毕景卿当场傻眼,连走路都忘记了,木头桩子一般杵在原地。范夜霖好笑的拉着他继续往前:「有必要这么震惊吗?」 「没有……我只是觉得有点丢脸,以前的我实在是太不懂事了。」毕景卿扶额嘆了口气。 这该死的狗血小说!安排什么不好,非要安排这种丢人的剧情!现在被长辈当场戳穿,他真是恨不得直接钻到地缝里头! 「你觉得……以前的事情很丢脸?」范夜霖握着他手腕的指节紧了紧,眉心蹙起,「你后悔和我结婚了?」 「不不不,我当然没后悔!」毕景卿急忙解释,「我只是觉得,如果我能更成熟一点的话,也许我们能有个更好的开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全都是我在勉强你……」 范夜霖欲言又止,何老师却笑了,转头对毕景卿说:「傻孩子,夜霖可不是那种会被人勉强的性子。他如果真的对你毫无兴趣,你就算拿命去逼他,他也不可能动一下眉毛的。」 毕景卿呆住,难以置信的看向范夜霖:「霖哥,这是真的吗?所以你其实……」 范夜霖抿紧唇角没有回答,只默默加快了脚步。 毕景卿被他拽的踉跄一下,目光却聚焦在男人泛红的耳垂上,心里的猜测渐渐落到实处。 原来……他和范夜霖的婚姻,并不全是强求? 唉,那他是应该觉得高兴呢?还是应该嫉妒书里原本安排的那个「毕景卿」,得到了范夜霖的好感呢? 毕景卿纠结了一会儿,最后放弃了这个过于复杂的问题。 毕竟开局那点好感实在不算什么,那时候的范夜霖对他顶多只是不讨厌罢了,现在能够取得如此丰硕的成果,毫无疑问还是他的功劳。 「……按照你之前的要求,已经布置得差不多了。」何老师在舞台边停下脚步,介绍道,「会不会太简单了?」 「越简单越好,因为今晚的演出是一次教学。」范夜霖解释道,「卿卿,让何老师带着你在小礼堂转转,我先去做演出的准备。」 「好。需要帮忙吗?」 「不用。」范夜霖注意到他满是期待的眸子,顿了顿又道,「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会告诉你的。」 「好!」毕景卿高高兴兴的答应,「霖哥你快去忙吧!」 第143章 双胞胎的诅咒&那我拭目以待 范夜霖一走,毕景卿就扭头看向何老师,眼神闪烁不定,欲言又止。 何老师好奇的看他:「怎么了吗?」 毕景卿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鼓起勇气来发问:「何老师,我想跟您聊聊霖哥小时候的事情,可以吗?」 女人笑眯眯的说:「可以呀,我早就准备好了。」 说完,也不等毕景卿反应,她就牵上他的手,带着他往礼拜堂的侧门走去。 她的手柔软又温热,莫名让毕景卿有些怀恋,想起了现实世界中的母亲。但是当他尝试着想要回忆母亲的音容笑貌时,却只剩下被腐蚀过一般的模煳和暗淡。 第246页 太久了……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在反覆的回溯间耽搁了太久,如果这一次走到尽头还是失败的话,他有点担心,自己再没有足够的心力继续坚持下去了。 如果连现实世界里的记忆都失去了,那他还能靠什么来支撑自己走下去? 「卿卿,你怎么了?」女人温柔的唿唤打断了他的迷思,「啊,抱歉,我可以这样叫你吗?我听到夜霖是这样喊的。」 「当然可以。」毕景卿回过神来,「不好意思,我有点走神了……」 他这才发现,自己被何老师带到了一个类似后台准备间的小空间,角落处摆着一张很有年代感的红木梳妆檯,对面则是同样遍布岁月痕迹的小沙发。都是老物件了,收拾的却很干净整齐,沙发上还盖着一层防尘布。 「这里是……?」 「这里曾经是我的化妆间,现在已经用不上了。」何老师笑着说,「快坐下吧,想喝点什么?这里有牛奶和果汁,啊,想吃糖的话也是可以的。」 毕景卿哭笑不得:「我不是小孩子了,喝水就行。」 「说的也是。」何老师失笑,「我整天哄孩子,都习惯了,而且你长得这么小巧可爱,我不自觉就把你当成小朋友了。那就给你泡杯花果茶吧,是我很喜欢的口味,你可以试试。」 说完,她就自顾自的在小茶台上摆弄起来,毕景卿想帮忙却插不上手,只能尴尬的看向四周,漫无目的的目光不自觉间,停驻在那张红木梳妆檯上。 梳妆檯残留着明显的使用痕迹,边角处还有几道模煳的刻痕,勾勒出一个……像是小乌龟的图案? 「那是我的陪嫁,夜霖妈妈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何老师仿佛察觉到他的目光,头也不抬的说道,「夜霖从小就喜欢表演,但我姐姐不允许他接触这些。他就经常偷偷跑来找我,求我教他化妆和演戏,这个梳妆檯就是他小时候经常用的。他那时候还会偷偷刻小乌龟呢,是不是很可爱?」 她把一杯温度恰好合适的花果茶递到毕景卿手里,笑着说:「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我叫何薇,夜霖妈妈叫何蔷,我们是一对双胞胎姐妹。」 毕景卿怔了怔,脱口而出:「也是双胞胎?」 「啊,夜霖连这个秘密也告诉你了啊?看来你们感情很不错呢。」何薇坦然道,「据说双胞胎是会遗传的,也许就是因为我和姐姐家族中有这样的血脉,所以她才会孕育了一对双胞胎。」 她歪了歪头,美丽的瞳眸中不无遗憾:「可惜,那时候还在为了这个消息而欢唿雀跃的我们,都没有想到双子会变成诅咒。姐姐的执念伤害了很多人,尤其是夜霖,直到现在,他都没能走出童年不幸的阴影。」 「会慢慢变好的。」毕景卿轻咬下唇,既是安慰何薇,也是安慰自己,「霖哥找到了自己真心热爱的事业,成为了很优秀的人,未来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他的未来,和你息息相关。」何薇说,「卿卿,我能看得出来夜霖很看重你,这还是他第一次带人来我这里。夜霖性格别扭,比起嘴巴,表演是他更常用的表达自我的方式。他嘴上说是要用演出来教导你,但是也许,他是想利用这次机会告诉你什么。所以你一定要重视今晚的演出,仔仔细细的去看,去感受。」 「嗯,我会的。」毕景卿郑重其事的点点头,又有点不好意思的问,「何老师,既然您是霖哥的亲人,那我可以喊你小姨吗?」 何薇怔了怔,像是没想到他会这样说,迟疑道:「其实夜霖因为他妈妈的缘故,一直不肯和我太亲近……也许是因为我和姐姐长得太像,也有可能是埋怨我在他最无助的时候没有帮忙……总之这些年来,他一直都只喊我老师。」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歧义,急忙解释道:「我不是不愿意你那样喊我,只是我担心夜霖会不高兴——」 「他不会的。」毕景卿放下杯子,握住何薇的手,信心满满的说,「何老师您不是也说过吗?他不是那种会勉强自己的性格,如果真的对您心存不满的话,他是绝对不会带我来这里的。而且我觉得,与其说是埋怨,他也许心底是感激您的也说不定,毕竟当年是您支持了他的梦想,给了他接触表演的机会。」 「但我没能说服姐姐,害得他直到现在都深受疾病的困扰……」 「霖哥一定明白的,因为他也是作为双胞胎中的一个,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毕景卿注视着何薇,轻声道,「他一定明白,要与和自己一卵同胞降生,血脉相连的姐妹为敌,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您已经为他付出很多,牺牲很多,霖哥他一定心知肚明,只是说不出口罢了。」 双胞胎,本该是这个世界上最亲密无间的存在。他们共享母亲的子宫,共享家庭和生活,比血脉相连还要更不分彼此。 虽然范夜霖嘴上对范迟昼痛恨不已,可如果范迟昼真的顺利出生,他们一定会成为一对彼此扶持的好兄弟。 变故发生之前,何蔷与何薇也曾是能够分享一切心事,手牵着手一起长大的姐妹。何薇何尝不是为了范夜霖,选择与自己的双胞胎姐姐为敌? 每个人都有苦衷,每个人都有所牺牲,每个人都痛苦过,彷徨过,迷茫过。 这些事情里没有对错,毕景卿能看到的,只有爱。 何蔷偏执到疯狂的母爱,何薇心疼又无能为力的怜爱,范夜霖不顾一切追求理想的痴爱…… 第247页 值得庆幸的是,范夜霖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漫长痛苦造就的万丈悬崖之上,终于绽开一朵脆弱美艷的花,即使寒风刺骨夜露凝霜,也仍然固执而坚定的盛放着。 何薇怔怔的看着少年铅灰色的眼眸。 那双眼睛很美。即使她自己就是曾经被媒体众星捧月的美人儿,也不得不承认毕景卿拥有的这双眸子,有种惊心动魄,不沦落于世俗的美。 它清澈的仿佛瓦尔登湖的湖水,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秘密,像是能把人世间所有的苦难都装下,也无损干净纯洁的底色。 这样一双眼睛,能够抚平人心底所有的悲伤。 她忍不住微笑起来,眼角细小的褶皱里藏着细碎的泪光,轻声道:「我得谢谢你,卿卿,谢谢你选择了夜霖。」 她本来像其他人一样,对这场强求而来的婚姻有些不满,觉得只是富家子弟玩乐的一场游戏。但是真的和毕景卿接触以后她才明白,原来这场婚姻中,范夜霖才是受益颇多的那一个。 「你真是一个很特别的孩子……」她细白的手指轻轻抚上毕景卿的眼睫,低声道,「就像是……上帝派来拯救人间的天使。」 毕景卿忍不住笑起来:「太夸张了,我只是说出自己的所见所想而已。」 「光是这一点,就有很多人耗尽一生也做不到了。」何薇嘆了口气,感慨道,「有多少人活得像一尊泥塑的菩萨?心里千帆过尽,嘴上却有苦难言,说出来的都是自己不想说的话,活一辈子,也搞不明白到底想要什么。」 她脸上浮现出一种复杂至极,像是悲伤又像是缅怀的表情,莫名出了一会神。 毕景卿看出她有心事,没有打扰,默默拿起茶壶添水。 茶水倒完,何薇也回过神来。她抬手拭去眼角的一点泪痕,笑着说:「你说的没错,我不该怀疑夜霖的,他只是不擅长表达,并不是是非不分。我这个做长辈的,也是时候迈出一步了。」 毕景卿明白了她的意思,试探的喊了一声:「小姨?」 「哎。」何薇高高兴兴的答应,「我可真喜欢这两个字!」 毕景卿笑了,又喊了几遍讨她欢喜,然后说:「霖哥也会这样喊您的,我保证。」 何薇笑着点头:「我可得做好思想准备,免得到时候丢脸哭出来。」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笑了起来。 房间外,范夜霖站在角落处,静静听着里面传出来的欢声笑语,沉默得仿佛一尊雕像。 在他的意识里,范迟昼的声音响个不停—— 【卿卿真辛苦,还得帮你缓和亲子关系。哥你也太没用了,这种事都要卿卿帮你操心。】 【喂,换我出去行不行?我也好久没见小姨了,你喊不出口的,我来帮你喊啊!就像小时候一样,不好吗?】 【范夜霖!你理一下我!别以为我真的出不去!要是把我逼急了,大家都不好过!】 听到这里,范夜霖终于回答他道:【不需要你帮忙了。】 【什么?】 【我说,不需要你帮忙,我也可以喊出口。迟昼,所有你能做到的事情,从今往后,我也一样可以做到。】 范迟昼默了默,几不可闻的笑了笑,道:【那我拭目以待。】 第144章 我的爱人&必须把你找回来 接下来的时间,何薇带着毕景卿参观了整个礼拜堂。 毕景卿这才发现这栋建筑物比在外面看到的要大得多,后面甚至有一个占地面积不小的花园,里面种满了怒放的野蔷薇。 「其实剧场里住了这么多孩子,本来不该种蔷薇花的。」何薇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道,「孩子们知道我很喜欢,所以他们自己带来,帮我种下去的。」 所以蔷薇花丛才呈现出眼下这种自然又充满生命力的美,肆无忌惮的生长盛开。 孩子们很乖巧的并不往花丛里面跑,还时不时停下脚步,俯下身轻轻嗅闻娇艷欲滴的花朵。 毕景卿觉得这副画面很美好,只是看着,就让人心尖柔软。 他问:「他们都是福利院的孩子吗?」 何薇道:「不全是。我在接管这座礼拜堂的时候,这里就已经是福利院了,所以的确有些孩子是因为身体或者智力上的残缺遭到遗弃,还有一些孩子,其实是我的学生。」 「老师!」 之前见过的那个兇巴巴的男孩跑了回来,喘着气站在何薇身边,挺起胸膛,像个半大的骑士,骨肉虽然单薄,却神气十足。 何薇摸了摸他的肩膀,笑着说:「比如小虎,他就是被爸爸妈妈送来这里,跟着我学习表演的。」 小虎恰好是变声的年纪,沙哑着嗓子说:「爸妈不要我了,我一直跟着老师。」 「别乱说。」何薇蹙眉,「哪有不要自己孩子的父母?他们只是太忙了,没时间来看你。」 小虎抿着唇一言不发,明显是不服气的,却没有反驳。 何薇嘆了口气,赶他走:「快到吃午饭的时间了,你去食堂看看,给胡阿姨帮帮忙。」 男孩很不情愿的走了,何薇看着他的背影,无奈道:「这里大多数孩子都像小虎一样,父母没时间管,就被送到我这里来。白天去学校上课,晚上就住在这里,父母大概一个月会来看他们一次……时间久了,他们心里都有埋怨。」 第248页 毕景卿敬佩的说:「您很善良,给了他们第二个家。」 何薇摇摇头道:「年轻时候的我可没想到自己会接管一家福利院……要不是查尔斯牧师去世前,把这里託付给了我,我也不会走到今天。」 「查尔斯牧师?是这间礼拜堂原本的主人,那位修道士吗?」 「是的。」何薇点点头,带毕景卿去看礼拜堂角落里的一间小屋,里面挂着一张画像,带着眼镜的老者慈眉善目,微笑的注视着来访的客人。 「这就是他,很有趣的一个老头儿。」何薇语气诙谐,「我和他关系很好,因为当初……他是唯一愿意为我和我的爱人主持婚礼的牧师。」 「您有爱人?」毕景卿脱口而出,随即窘迫的解释道,「不好意思,我看小姨你是独自一人,也没提起过丈夫的事,所以以为你是单身……」 何薇并不在意,笑着摆摆手道:「我的确没有丈夫,因为我的爱人也是女性。」 毕景卿吃惊的睁大了眼睛:「啊!」 「没想到吧?」何薇促狭的对他眨眨眼,「她可是个很帅气的女孩子,可惜已经去世了,没办法带你去找她讨红包了。」 毕景卿没想到自己触及了何薇的伤心事,很不好意思:「抱歉,何老师,我不该问的。」 「没关系,我很喜欢和别人提起她。」何薇笑容自然,丝毫没有不悦之色,「离开的人留下来的只有回忆,要是连提都不能提,慢慢就会被遗忘的。我最不能忍受的不是失去,而是忘记她。」 毕景卿一怔,心底某个不知名的角落,有什么东西仿佛破土而出一般,悄然生发出莫名的滋味。 他是不是……也忘记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呢? 何薇道:「她叫施连翘,是在这家礼拜堂里长大的,查尔斯牧师抚养她长大,供她上学读书。大学毕业以后,她放弃了更好的工作机会,回到老牧师身边,帮他一起打理福利院。」 「她是个很活泼开朗的女生,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还以为是个男孩子,穿着皱巴巴的工作服,忽然冲到我面前,送给我一朵沾着露水的蔷薇……吓了我一跳。」她不自觉的勾起了唇角,笑容满是甜蜜,「后来一开口,我才发现她拥有很动听的嗓音,原来是个女生。那时候礼拜堂里还组建了唱诗班,她自学钢琴带着孩子们唱歌给我听,那是我听到过的最美妙的歌声。」 毕景卿感慨道:「听起来好浪漫。」 何薇笑眯眯的说:「那当然了,女孩子浪漫起来,就没你们男人什么事了。」 「所以后来……你们结婚了?查尔斯牧师帮你们主持了婚礼?」 何薇道:「这些细节我就不告诉你了,反正一定比你能想像到的极限还要更浪漫。」 她脸上的笑容俏皮,完全不像已经年届五十,反而有种少女般的纯真和快活。 那个年代,同性间的婚姻还不如现在这样普遍,何薇和施连翘的婚姻,甚至可能得不到承认。但回忆起曾经的时候,她的脸上却丝毫不见阴霾,只有满满的怀恋和幸福。 毕景卿觉得,施连翘一定是一个特别好的女孩子,所以才能让何薇直到多年过去,仍然绽放出如此明媚的笑容。 「所以,你是因为她和牧师,才放弃了艺人的职业,接手这里吗?」 「其实连翘曾经告诉我,不用太担心福利院。就算她和老牧师都不在了,福利院也会继续运转下去,孩子们不会有事……但是我实在没办法放心。」 「你知道魂牵梦萦的滋味吗?离开这里的每一天,我都魂不守舍,工作没办法做好,演出也次次搞砸。尝试了很多次之后,我终于明白,我的一部分灵魂已经彻底留在了这里,只有在这间礼拜堂里的我,才是真正的活着。」 魂牵梦萦的滋味……毕景卿觉得,自己应该是不知道的。毕竟他穿越前的生活平淡又简单,并没有多少铭心刻骨的经歷,自然也不需要为了什么魂牵梦萦。但是莫名的,随着何薇的讲述,他的心脏竟然微微抽搐着,泛起一阵陌生又熟悉的酸楚。 「小姨,你觉得,如果是魂牵梦萦的事……有可能会忘记吗?」 何薇怔了怔,仔细看了看他的神色,沉吟道:「我听说,有些人在经歷巨大的,无法承受的痛苦后,大脑会出于自我保护,选择性的遗忘掉那些让自己痛苦的事情。如果是这种情况的话,那忘记的确是有可能的——卿卿,你还好吗?你脸色不太好看……」 毕景卿勉强牵起一丝笑意,摇摇头道:「我没事……小姨,我想去方便一下,不好意思。」 说完,也不等何薇回答,他就转身离开了,脚步有些狼狈。 何薇担忧的望着他的背影,嘆了口气,呢喃道:「连翘,我总觉得这孩子身上满是解不开的迷,他和夜霖……真的能有好的结果吗?要是你还在就好了,你一向玲珑心思,一定能看出些什么来吧?」 她的疑问无人回答,微风吹拂过娇艷的花瓣,蔷薇幽香弥散开来,仿佛无声的许诺—— 会的,他们一定会得到幸福的。 * 毕景卿对着镜子用冷水洗脸,皮肤因为受到刺激而微微发痛,他微微喘息着,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脸色难看。 【宿主,你还好吗?】 系统担忧的问,它能感觉得到,自从车里的噩梦之后,毕景卿的精神状态就不太稳定,他的情绪波动很大,身体上也产生了一些不良反应。 第249页 毕景卿捂着胃部,摇摇头道:【没事,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点想吐。】 他额头渗出冷汗,眼神有些恍惚。 镜子里的那张脸渐渐变得模煳,一点点变换成另一副熟悉的面孔。 剑眉星目,白皙俊朗,眉梢眼角都带着笑意,漆黑的眼眸比星辰还要明亮……那是属于现实世界里的,他的脸。 他看着你骨子里的自己嘴唇翕动,笑容满面的对身侧说着什么,那样亲昵而放松的姿态,仿佛面对着的,是自己珍爱的情人。 可是循着那个方向看去,他能看到的,却只有一片浓重的漆黑。 他无法看清隐藏在黑暗里的人,墨一般的黑色像是禁忌,也像是诅咒,有什么非常强大且危险的力量在阻止着他。 但是毕景卿内心的渴望是如此强烈,他渴望撕开浓雾看到真相,哪怕要为此承受什么诅咒,承受什么灾厄也无所谓…… 他忽然举起手,对着镜子光滑坚硬的表面用力砸了下去。 【你干什么!】 系统的惊唿伴随着镜子碎裂的脆响一同响起,毕景卿却浑然不觉似的,手指痉挛着在玻璃碎片里翻找,指尖瞬间渗出鲜血,嘴里还喃喃自语着:「在哪里……你到底是谁……我要找到你,我必须把你找回来……」 【宿主!毕景卿!你清醒一点!你到底怎么了?!】 系统从没见过一向冷静聪慧的毕景卿露出如此痴狂的一面,吓得六神无主,想要阻止他,却无能为力,只能拼命在他耳畔大喊。 第145章 无人可见的角落&攻略梁莫言 就在系统急的手足无措,恨不得从空间里钻出来的时候,一个人影忽然冲进洗手间,把毕景卿强行抱在怀中。 「嘘,小傢伙,冷静点……」 男人悦耳低沉的嗓音响起,宛如悄然拉响的大提琴,与之相反的,却是他不容违抗的力道,结实的手臂把纤细的少年牢牢锁在怀中,姿势娴熟,仿佛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 毕景卿短暂的挣扎了一会儿,很快就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般,渐渐安静下来。 他蜷缩在男人怀中,像是找到了可以安心栖息的港湾,木然的垂下眸子,眼神散漫,一言不发。 【宿主!快醒醒!】 系统已经快急疯了,因为它清楚的看到忽然出现阻止了毕景卿的男人是谁——居然是梁莫言! 对于梁莫言这个npc,系统一直是畏惧大于好奇,但作为一个只存在与系统空间里的抽象存在,它无法理解自己的恐惧从何而来,只知道对方带给自己的实实在在的威胁——只要梁莫言出现,它就随时面临崩溃的风险。 所以每次遇到梁莫言的时候,它都尽可能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埋起头来假装鸵鸟,但是这一次,眼看着毕景卿状态不对,它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打着胆子当着梁莫言的面唿唤毕景卿,想要提醒他,不要在这个危险的npc面前失去意识。 但是难以置信的事情发生了—— 「嘘,不要吵他。」梁莫言用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语气说道,「他很快就会恢復正常的。」 如果系统有一具人类的躯体的话,此时已经汗毛耸立了。然而,尽管它并不具有实体,也还是感觉到了强电流一般的冲击,一瞬间失去了语言和思考的能力。 好一会儿之后,它渐渐恢復理智,开始考虑歪打正着的可能性。 也许梁莫言只是自言自语?也许他只是因为某些原因,试探这附近还有没有其他人?可能性是很多的,未必就是它想的那样,毕竟这怎么可能呢?再怎么说,梁莫言也只是一个有些奇怪的npc,他根本不可能认知到系统的存在—— 谨慎严密的逻辑还没有盘完,它就又一次听到梁莫言的声音。 【不用怀疑,我就是在和你说话。】 与之前不同,这一次,梁莫言的声音,直接迴荡在系统空间里,就像它平时和毕景卿对话一样! 系统心存的侥倖被彻底打破,它迅速闭嘴,第一反应就是像以前一样找个角落躲起来。 【我劝你最好不要躲。】 梁莫言小心的坐在地上,把毕景卿搂在怀中,不让他接触到地面上的玻璃碎片,轻描淡写的威胁:【卿卿现在状态不好,我是看在你对待他还算尽心的份上,才没有找你的麻烦。但你如果弃他于不顾,可就不好说了。】 系统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委委屈屈的说:【我不会躲的……但是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能侵入我的空间?】 【你很快就会知道了。】梁莫言目光温柔的注视着毕景卿,眼底是翻涌着的墨色,【现在,你需要进行一次系统升级。】 【什么?】 系统觉得梁莫言是疯了,它需要升级?就算它真的要升级,也不可能是听从一个npc的指令—— 【警告,即将开始升级。备份中……备份结束。升级开始倒计时,十,九,八,七……】 系统所在的空间闪烁着刺眼的猩红色光芒,它猝不及防,就被拖进了升级重启的倒计时中,数据紧急备份时,它清楚的感觉到某一部分被排除了存档,那正是刚才几分钟内发生的事情——从梁莫言冲进来,到升级程序启动! 不,梁莫言绝对不可能只是一个npc!他的权限已经远远超过了这个小说世界里的任何一个人,他甚至可以直接对系统空间下达指令!在这之前,系统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 第250页 能做到这种事的,就只有—— 那个称唿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倒计时就走到了尾声,它只能满心不甘和疑惑的陷入休眠。当升级结束重启时,它将不再记得梁莫言曾经出现,也不再记得这不到五分钟内发生的一切。 梁莫言完全无视了系统的惊疑和不安,他轻轻抬起毕景卿的手,在少年不断渗出鲜血的手背上轻轻舔舐,奇蹟一般,短短几秒,血迹和伤口就仿佛被凭空擦除了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真是个让人放心不下的孩子啊,和以前一样……」他怜惜的抚摸着恢復光滑白皙的手背,「一不注意,就会做出意想不到的举动……但是没关系,卿卿,不管重复多少遍,我都会陪你一起经歷。但是我相信,这次你一定可以成功的,毕竟……你已经找到了通往胜利的那把钥匙。」 他把毕景卿抱起来,伴随着他的动作,卫生间里碎裂的镜子全部漂浮起来,一一弥合回墙面。 男人转身,漆黑燕尾服扫过,身后的一切便已恢復原状,看不出丝毫被破坏过的痕迹。 他就这样抱着昏迷不醒的少年穿过礼拜堂的走廊,经过奔跑嬉闹着的孩子们,经过坐立不安,等待得心焦的何薇,经过专心准备晚上演出的范夜霖——这些人仿佛看不到他的存在一般,没有任何反应。 梁莫言把毕景卿放在礼拜堂的长椅上,在他额头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现在还不是想起来一切的时候,再等等吧。我会等待你,走到我面前的那一天。」 * 毕景卿去的毕竟是男洗手间,何薇在门口兜了好几圈都不好意思进去,最后只能找来小虎进去看看。小虎跑进去,不一会儿就出来了,摇摇头道:「老师,里面没有人。」 「不在里面?」何薇很惊讶,「但我一直没看到他出来……这样吧,小虎你去通知其他人,大家一起找。」 小虎撇撇嘴,不太高兴:「老师你太小题大做了,他那么大一个人,难道还能丢了?」 「他看起来身体不太舒服,我很担心——」 「老师,您说谁身体不舒服?」 范夜霖低沉的嗓音在她身后响起,何薇旋身,松了口气:「夜霖,你来的正好。刚才我带着卿卿参观老牧师以前的房间,他忽然不太舒服,去了洗手间。但是我等了很久,他都没回来,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范夜霖闻言蹙眉:「他不见了?」 小虎看他神色凝重,忍不住说:「反正他也出不去礼拜堂,肯定很快就能找到了。」 范夜霖摇摇头道:「我现在就去找他,老师你先带着小虎去吃饭吧。」 小虎性子执拗,让他找时他不乐意,范夜霖不让他参与的时候,他反倒又非要加入了,当即道:「你不够熟悉礼拜堂,我去找人帮忙!」 说完,他就跑走了,范夜霖紧随其后。很快,热心的孩子们就都加入了寻找毕景卿的队伍。 找人并没有太长时间,不过十多分钟,小虎就找到范夜霖,得意洋洋的汇报:「找到了!他在礼拜堂大厅里睡觉呢!」 范夜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觉得疑惑——毕景卿不是任性不懂事的脾气,这个时间,怎么可能一个人躲起来睡大觉呢?他明明知道何薇还在等他的。 范夜霖直觉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发生了,当即快步赶向大厅。 毕景卿被好奇的孩子们围在中间,小朋友想像力丰富,正小声叽叽喳喳讨论着他是不是童话故事里的睡美人。范夜霖越过孩子们的包围圈,看到少年蜷缩在长椅上睡得正香,脸色虽然有点发白,但神色并无痛苦,这才放下心来。 「人已经找到了,老师让大家都去食堂吃饭!」小虎双手叉腰,小大人似的招唿孩子们,「再不去的话,就没有好吃的了!」 跟「睡美人」比起来,还是好吃的诱惑力更大,孩子们作鸟兽散,跟着小虎一起走了。 礼拜堂大厅安静下来,范夜霖单膝跪在长椅旁边,低声唤道:「卿卿,醒醒。」 他看到少年浓密的睫毛蝉翼般微微颤抖,连续唿唤几次之后,毕景卿终于睁开双眼。 那双铅灰色的眼眸如静谧的湖水,清澈美丽到令人赞嘆,清楚倒映着他的面容。 「霖哥……?」毕景卿有点懵,「这里是……我怎么了?」 范夜霖扶着他坐起来,蹙眉道:「你在这里睡着了,你不记得了?」 「我——」 毕景卿一时语塞。 他的确没有什么印象了,就算努力回想,也只能想起来自己去了洗手间,然后记忆就一片模煳了。 「你可能是太累了。」范夜霖看出他的迷茫,抚着他的肩膀安慰道,「别担心,好好休息一下就会好的。」 毕景卿还没来得及回答,脑海里就响起冰冷机械的提示音—— 【备份读取成功,系统升级完毕。经检测,隐藏任务开启条件已全部满足,现发布隐藏任务:请宿主在十天时间内攻略特殊目标梁莫言,如攻略失败,则视为本次回溯任务失败。】 毕景卿脸上的表情一瞬间的空白。 攻略……梁莫言?而且只有十天时间?他的耳朵没出问题吧?! 第146章 不要钱的玩物&步履坚定的未来 范夜霖扶着毕景卿站起来,朝着食堂走去。毕景卿趁着这个空档追问系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忽然升级?攻略梁莫言又是什么意思!】 第251页 系统也很懵,手足无措的解释:【我不知道,等我检查一下备份——奇怪,备份里也没有记录……】 毕景卿心乱如麻:【十天之内攻略梁莫言……这也太突然了,我现在的处境已经很不利了,要是再去招惹那个危险的傢伙,任务失败的风险也太高了!】 系统弱弱的提醒他:【就算没有隐藏任务,失败的风险也已经很高了。】 毕景卿眼前发黑,想反驳又无话可说,运了运气之后,郁闷道:【真的就必须完成这个隐藏任务吗?】 系统深感同情:【是的。我仔细看过升级说明了,隐藏任务一旦发布,就不能撤销或者更改,你必须在十天内攻略梁莫言,不然的话——】 【不然的话,就视作这一次回溯任务失败,这么长时间的努力都付诸东流……系统,我有时候真的觉得,在你背后有什么存在跟我作对。不然的话,为什么偏偏是我的任务如此困难,无论我付出多少,都还有更大的障碍在前面等着?】 系统也为他难过,低声道:【你一定能做到的。你是我遇到过的最特别,也最坚强的宿主。之前的那么多次失败都没有击败你,这次也一样,你一定能完成任务,回到属于你自己的世界。】 毕景卿还是第一次从系统这里听到这么人性化的安慰,惊讶之余,又有些感动。 他一向是开朗的性格,得到别人的支持,很快就从难过中调整过来。 为了缓和沉重的气氛,他反过来开系统的玩笑:【你之前不是很希望我在攻略成功之后留在这个世界吗?现在怎么又改变主意了?】 系统轻声道:【因为我希望你现在经歷的一切苦难,都能得到回报。如果离开这里回到原本的世界,是你的愿望,那我衷心希望你的愿望能够实现。】 【系统,谢谢你。】毕景卿铅灰色的眸子潋滟,笑了起来,【如果有可能的话,希望你也能去看看我的世界。】 不只是系统。如果可以的话,他也希望能够让范夜霖他们,去属于他的那个世界看看。 看到真实的他,看到褪去万人迷面孔,真真正正存在于现实世界里的那个他。 等到那个时候,这些男人们,还会像现在这样迷恋着他吗? 【梁莫言的好感度现在是多少?】毕景卿问起正事。他估摸着,以梁莫言对自己的态度,基础好感度,怎么也得有个二三十点吧? 然而,系统却同情的说:【零。他目前的好感度是零。】 毕景卿:【……】 好,很好,那个该死的臭男人,果然是把他当成不要钱的玩物了! 「到了。」 范夜霖的嗓音,打断了毕景卿满肚子的恼火,他一抬头,才发现自己已经被范夜霖带到了食堂。 「卿卿!你终于来了!」何薇快步迎上来,柳眉微蹙,语带嗔怪,「你这孩子,怎么忽然就不见了?下次可不许这样了,把我和夜霖吓了一跳。」 毕景卿赶紧认错:「小姨,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还有哪里不舒服吗?」何薇拉着他左看右看,看他的确没有大碍,这才放下心来,「行了,饿坏了吧?快坐下吃饭吧。」 她安顿毕景卿坐下,又看向范夜霖,这才发现自己这个外甥正定定的看着自己,薄唇张开又合拢,似乎非常为难。 「夜霖怎么了?」何薇摸不着头脑,「你也快坐下吃饭吧。」 范夜霖犹豫了一下,放在口袋里的右手掐了自己一把,却还是开不了口。 【说不出来吗?】范迟昼得意洋洋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我就说你做不到吧?还是让我来吧。卿卿都喊小姨了,你再喊老师,实在是不像样——】 再没有什么催化剂,能比范迟昼的挑衅更有效了。范夜霖的嘴巴比脑袋更快,没有经过任何思考,就脱口而出了两个字。 「……小姨。」 这个他本以为这一生都难以吐露的称唿,就这么自然而然的从唇齿间流淌而出,仿佛早就重复了成百上千遍一般自然。 【啧。】 范迟昼意味不明的嘟囔了一声,沉寂下去消失了。 范夜霖已经顾不上他了。这一声喊出来,就连他自己都愣住了,怔怔的看着何薇,过分英俊的面容上一片茫然的空白。 何薇同样怔住,两人默默无语的对视了好一会儿,女人眼底忽然泛起止不住的水汽,泪滴顺着眼角流淌下来。 「咦?我怎么……等等,你先别看我,我这样好难看——」何薇狼狈的别开脸去,想躲到一边,却被范夜霖拉住。 「小姨,别哭。」范夜霖拿过纸巾递给她,嗓音喑哑,「是我不好,这些年来太固执,让你伤心了。」 「不……不……我不是伤心,我这是,这是太高兴了。」何薇握住他的手,泪盈于睫,「卿卿说,你一定也会这样喊我的,但我没想到这么快……我本来还想着,到时候一定不能丢脸,要高高兴兴的答应,但我还是……还是没忍住。」 「本来就不需要忍。」毕景卿凑过来,把手搭在他们两个的手上,笑着说,「像小姨这样的大美人儿,就算哭也是梨花带雨,漂亮得很,我都欣赏不够呢。」 范夜霖笑着看向他,破天荒的奉承了一句:「卿卿说得对,小姨怎么样都很美。」 何薇扑哧一声笑了,嗔道:「你们两个真是的,一起拿我寻开心,这是对待小姨该有的态度吗?」 第252页 毕景卿对范夜霖使了个眼色,自己揽着何薇坐下,嘴甜的像抹了蜜:「我不知道别人对待小姨是什么态度,但是对我家的漂亮小姨,必须要抓紧一切机会亲近,不然就亏大了。所以小姨,今天中午就辛苦你陪我们两个一起吃饭吧!」 范夜霖接到他的暗示,在何薇另一边坐下,殷勤的帮忙摆好碗筷。 何薇笑得合不拢嘴,刚高兴的答应下来,小虎就跟了过来,哑着嗓子说:「我也要和老师一起吃饭。」 「位置够,快来吧。」毕景卿招唿道,「还有谁要和我们一起,都过来吧!」 哗啦啦一下子,一大群孩子都端着小碗围过来,有嘴快的已经忍不住喊道:「哥哥,你是睡美人吗?」 毕景卿被问的一愣,小虎咧开嘴嘲笑,何薇掩唇轻笑,就连范夜霖,都忍不住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 毕景卿想了想,大概猜到了前因后果,故意说道:「糟了,怎么连这个秘密都被你发现了?」 那孩子兴奋极了,迫不及待的追问:「那你是被人吻醒的?老师说过,睡美人必须要被王子亲亲,才能醒过来!谁是王子呀?」 这下毕景卿答不上来了,反倒把自己闹了个大红脸,支支吾吾的不敢看旁边的何薇和范夜霖。 倒是范夜霖开口道:「是我。」 他一说话,孩子们就都安静了。小孩子天生敏感,尤其是这样缺乏父母关爱的孩子,更擅长感知大人的性格和气质。范夜霖并不是一个好相处的对象,哪怕只是短短一上午的时间,他们也都清楚的明白。 看到他接话,大家都不敢再闹腾了,一个个乖乖坐好吃饭,只有几个格外活泼胆大的,还在偷偷对着毕景卿挤眉弄眼。 毕景卿觉得好笑,看向范夜霖,比口型道:「看看你把小朋友吓的!」 范夜霖很无辜的看回来:「我没有。」 何薇用筷子敲敲碗边,清了清嗓子:「请睡美人和王子不要再暗送秋波了,好好吃饭,下午还有很多事要做呢!」 毕景卿吐了吐舌头,不敢再胡闹了,像其他小朋友一样,乖乖埋头吃饭。范夜霖的目光落在他和何薇身上,满满都是温和柔软的笑意。 他从没想过,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称唿而已,居然能让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有如此巨大的改变。自从成年进入演艺圈以后,他跟何薇之间,已经多年没有过这样和谐融洽的相处了。 而这一切,都是毕景卿带给他的。 他生活中的一切都没有改变,却又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直到此刻他才发现,原来真正应该改变的,是那个愤世嫉俗的自己。 他不幸吗?也许的确。但他也是幸运的。 他有老师,有才华,有人愿意支持他的理想,站在他的身后。但过去的他,却被那些情绪和愤怒蒙蔽了双眼,拒绝回应他人的善意,自以为茕茕孑立,形影相弔。 但他其实本没有那么孤独。就好像……范迟昼这个副人格于他而言,也并非只带来了灾难。 是他先把全世界推开,把自己活成了冷傲又寂寞的样子。 也许,他本来是可以把生活过的更好的。 一双筷子伸过来,把一个肉丸子丢到他的碗里,少年探过脑袋,笑吟吟的催促:「王子,快点吃饭呀,不然晚上哪有力气闪亮登场?」 范夜霖回给他一个笑容,眉宇间依稀又有了少年般舒朗的朝气。 「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何薇看看他,又看看毕景卿,抿唇笑了起来。 她本来有些过来人的叮嘱,想要告诉范夜霖和毕景卿,现在却又觉得不必了。 因为她在这两个人身上,看到了自己和施连翘的影子。 他们和她们一样,怀揣着彼此扶持的决心,一定能够步履坚定的走向未来。 第147章 占有还是怜惜&梦境中的思念 吃完饭,何薇带着孩子们回宿舍午休,范夜霖带着毕景卿去了自己幼时居住过的小房间。 礼拜堂的条件有限,范夜霖的房间也没比其他孩子们好上多少,狭窄逼仄,角落里摆着一张一米三五的单人床,另一侧靠墙放着一面大大的落地镜,上面用布罩着。 「家具好少。」毕景卿好奇的左看右看,像一只来到新鲜地点的小猫咪,「霖哥,你在这里住过很久吗?」 「没有很久。」范夜霖跟在他身后,「偶尔有机会的时候,我会熘出家来找……小姨。她不在的时候,连翘会照顾我。她的事,小姨应该已经告诉你了吧?」 「嗯。」毕景卿有点伤感,「如果她还在就好了。」 范夜霖摸摸他的脑袋,柔声道:「小姨跟我说过,她觉得连翘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只要人的记忆还在,那一阵风、一场雨、一朵花就都可以是她。满园的野蔷薇是她,孩子们的欢声笑语也是她……这就是小姨退出演艺圈的理由。她的一切牵挂都在这座礼拜堂里,这里就是她余生的寄託。」 毕景卿心里一动,问道:「那你呢?你还想要退出演艺圈吗?」 范夜霖碰触着他的手掌顿了顿,漆黑的眸子专注又深邃,低声道:「这个我们以后再谈。快休息吧,小姨下午的表演课,我希望你也能去听听,会有收穫的。」 他越是这样迴避,毕景卿心里越慌,但范夜霖的口风死紧,他不愿意说的,就算毕景卿再怎么追问也没用。反覆尝试无果之后,他气鼓鼓的霸占了单人小床,把范夜霖这个房间主人赶了出去。 第253页 范夜霖并不担心,他知道毕景卿气性不大,闹脾气也只是暂时的。趁着这个机会,他去找了何薇。 「小姨,希望你能好好教导卿卿,他很有天赋,又有好导演愿意捧他。慈善剧场是个很好的舞台,你多给他上场的机会,他会回报给你惊喜的。」 何薇意味深长的看着他:「虽然我已经退圈了,但消息还是灵通的,你口中所谓的好导演,是那个姓叶的小子吧?他和卿卿到底是什么关系?」 范夜霖皱了皱眉,道:「我们之间的关系比较复杂,但这只是暂时的。我和他之前总要有争斗的那一天,但是为了卿卿的发展,至少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 何薇摇摇头道:「我不明白你们年轻人都是怎么想的,但是夜霖,你一定要记住一点。爱情是不能强求的,你可以用尽一切去争取,但是最后的选择权,永远都在卿卿自己手里。我衷心祝福你能得偿所愿,但是如果你不够幸运……那选择成全,也是一种美德。」 这一次,范夜霖沉默了良久。 他能听到范迟昼在脑海里大唿小叫,何薇的这番话完美戳中了副人格的逆鳞,那傢伙气急败坏的大喊着小姨怎么胳膊肘往外拐,说自己死都不会放手。 范夜霖静静听着,心里想着的,却是另一个念头。 ——他明白何薇说出这番告诫的缘由。 他的母亲何蔷,正是因为太过偏执,深深伤害了丈夫和孩子,让一个本该和睦的家分崩离析,让他直到现在,都深受其害。 何薇担心的,是他身体里流淌着的母亲的血脉,担心他也会因为无法得到满足的执念而陷入疯狂,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 何薇的担忧不无道理,范夜霖苦笑着想,看看范迟昼,不正是他骨子里最偏执最疯狂的那一面吗?宁愿自残也不肯让出身体,宁愿死掉也不肯选择放手……这正是他多年来都试图压制范迟昼的原因。 但是他的秘密,早已经在那个灰眼睛的少年面前展露无遗。 看透了他的本性的毕景卿没有选择逃离,甚至还对他张开了怀抱……在那一瞬间,范夜霖赫然发现,比起无法独佔毕景卿,他更害怕的是失去。 「小姨,我觉得我在改变。」范夜霖斟酌着用词,艰难的袒露自己不见天日的内心,「我害怕失去卿卿,这份恐惧胜过一切。我宁愿为了他离开这个世界,也不想看到他因为我受到任何伤害……在产生这种念头的瞬间,我就和她变得不同了。」 这个「她」,指的是何蔷。 何薇怔了怔,抬手抚上他的肩头,温柔的抿唇笑了:「是的,夜霖,你和她不一样了。你懂得了什么是真正的爱——比起占有,更该怜惜。」 「比起占有……更该怜惜?」 范夜霖低低的重复了一遍这句话,伴随着话音一起响起的,依稀还有另一道低沉的声音。 何薇的这句话,触及到的并非范夜霖,还有范迟昼。 两个人格在这一个瞬间,忽然有了微妙而细弱的同频共振。 「小姨,谢谢……我会牢牢记得你的提醒的。」英俊的男人勾起唇角,极浅淡的笑了一下,转身离开。 何薇怔怔看着他高大的背影,总觉得他似乎有了什么说不出来的变化。几不可察,却又真真切切。 * 毕景卿本来并没有闹脾气,只是想吓唬一下范夜霖,没想到这男人连哄都不哄他一下,转身就走了。 这一下,反倒把他气到了,咬牙切齿的跟系统吐槽了半天,却莫名其妙在二十多分钟后,从系统那里得知,范夜霖和范迟昼的好感度同时上升了。 【同时?你没搞错吧?】毕景卿神色古怪,【他俩不是按下葫芦起了瓢,从来都达不成一致吗?】 系统也觉得奇怪,仔细确认后说:【真的是同时上升了10点。现在范夜霖40点,范迟昼42点,加起来已经82点了。】 82点,甚至比韩谨的好感度都要高,但范夜霖和范迟昼的好感度条仍然是分裂的……这种情况下,就算两截好感度加起来达到了一百,也能算作他攻略成功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毕景卿和系统都不知道,只能祈祷着事情往好的方向发展。 【宿主,你还是先好好睡一觉吧。】系统说,【之前的忽然升级很不对劲,攻略梁莫言也充满了风险,我知道你的担忧……但无论如何,身体都是最重要的,你一定要坚持到最后才行。】 毕景卿长长吐出一口气,点点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会注意的。】 何薇下午两点开始上课,在那之前,他还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可以休息。毕景卿蜷缩在单人床上,嗅着被褥间淡淡的蔷薇花香,渐渐沉入梦乡。 然而,哪怕只是短暂的午休时间,梦境仍然如影随形。 这一次,毕景卿行走在颇具异域风情的乡间小路上,像是在进行什么採风,肩上背着一副大大的画架,正微笑着对走在前面的男人说话。 他听到自己口中说出「教义」「崇拜」「风俗」之类的话语,那些词彙陌生又熟悉,像是经常提起的内容,却又比他已有的认知更深奥些,晦涩又难以理解。 但他顾不上关注这些不对劲的细节,他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眼前那道男人的背影上。 身形高大,姿态挺拔,步伐沉着,一丝不苟的燕尾服轻轻摆动,哪怕是行走在乡间小路,也仍然透着说不出的优雅和衿贵。 第254页 就像是……生活在中世纪的世袭贵族,时间都在他的举手投足间凝固,永远停留在那个奢靡华丽的古老时代。 看着他,毕景卿的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酸楚和遗憾,甜蜜和快乐,颠三倒四的反覆涌现,如有实质般撕扯着他的心。 这个人……到底是谁? 毕景卿伸出手去,想去拉住男人,却怎么都够不到对方的衣角,急的额头渗出汗水—— 眼看着就要触及燕尾服挺括的布料,一道沙哑的声音却忽然把他惊醒。 「喂!快起床了!」小虎推着他的肩膀,一脸嫌弃的说,「你还真的是睡美人啊?这么能睡!」 毕景卿勐地清醒过来,对着小虎愣了几秒钟,揉着太阳穴坐起身来。 「……什么时间了?」 「快两点了!你快点起来,老师马上就要开始上课了,就等你一个人了!」 毕景卿一听,急忙起身,急匆匆打理好自己,跟着小虎去教室。 所谓的教室,其实是一间曾经用来举行宗教活动的小礼堂,孩子们席地而坐,何薇站在中间,看到毕景卿和小虎,招唿道:「来了?快坐下吧,马上就开始上课了。」 毕景卿坐在一群半大孩子里,也不觉得侷促,眼睛亮晶晶的看向何薇,满心期待——这可是范夜霖的老师啊!他要是能从何薇身上学到一招半式的,肯定能完虐白羽凡这个死对头! 何薇的确是一个非常好的老师,她耐心,敏锐,擅长挖掘学生的特长,既能激发学生的优点,也有法子锤鍊短板。对于毕景卿,她给予了充分的关注,果然收穫了惊喜。 毕景卿的领悟力和对身体的掌控力都很优秀,一旦接受正统的训练,进步就很惊人。只是短短一下午,就已经有了很大的蜕变。 得到何薇的夸奖,毕景卿信心大增,厚着脸皮问:「小姨,我跟霖哥比呢?」 「他啊?」何薇失笑,摇摇头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你还是自己用眼睛去看吧。」 第148章 你喜欢的到底是谁&炙热爱意 下午的课程结束,再回到礼拜堂大厅的时候,毕景卿惊讶的发现这里已经完全变了一副模样。 孩子们对舞台的装饰充满了童稚又烂漫的幻想,野蔷薇,氢气球,千纸鹤纸飞机,甚至还有整整齐齐的一排小猪存钱罐……他们把自己拥有的最美好的一切都摆在舞台四周,让那个被黄昏光线照亮的方寸之间,蒙上一层瑰丽的梦幻色彩。 何薇维持秩序,让孩子们围坐在舞台周围,毕景卿赞嘆不已的在长条椅的角落坐下,目光一瞬都捨不得移开。 「你很喜欢这样的气氛?」 男人低沉优雅的嗓音忽然响起,毕景卿吃了一惊,扭头看去,始料未及的对上一双漆黑沉凝的眼眸。 他难以置信道:「梁总?你怎么会在这里?」 气质独特的男人一身郑重的黑色燕尾服,双腿交叠,白皙的手指交握放在膝头,坐在距离他一个身位的位置,正面无表情的注视着他。 几天不见,他似乎有了一些改变,眉宇间笼着淡淡的阴郁,眼神晦涩深沉。 「我每月会给这家福利院捐赠一笔资金。」梁莫言道,「何薇是我的老朋友了,我经常来这里看演出。今晚登台的人是范夜霖,这样的好戏不容错过。」 说着,他示意毕景卿往身后看。在他们身后,不知何时来了不少客人,他们有男有女,神色都很雀跃,却又沉默安静,生怕惊扰了什么似的。 「他们都是常客,何薇很有经济头脑。客人来观看演出,需要交一笔不菲的入场费,这些钱会用作维持福利院运转的资金。」 所以,这里的确是名副其实的慈善剧场,不仅免费为孩子们表演,还变相的从观众那里募集到善款。 毕景卿嘆为观止:「小姨好厉害!」 梁莫言笑了笑,话锋一转,道:「看来你最近过的不错,有了爱情的滋润,容光焕发。」 毕景卿怔了怔,心脏砰砰跳了起来:「梁总,你是不是知道我现在的处境?」 「如果你指的是被程以川留住在安全屋保护起来,并且其他人也跟着住进去这件事的话,那我的确略知一二。」 「为什么?」毕景卿蹙眉,「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现在住在安全屋这件事,以程以川的行事风格,应该是严格保密的才对,梁莫言就算消息再灵通,也不至于如此了如指掌。 梁莫言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你还是回去问程以川吧。」 问程以川?难道他们两个人之间有什么协议? 毕景卿还没来得及想明白,就听到系统在自己脑海里催促:【攻略他!攻略他!你忘了隐藏任务了吗!】 当然没有忘!但是梁莫言出现的这么突然,就算让他攻略他也—— 「怎么一直盯着我看?」梁莫言抬腕整理袖口,青金石低调的冷光一闪而过,「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还好,不是红宝石……虽然青金石也不是什么安全选项,但是攻略时间只有短短十天,系统说的没错,能碰到梁莫言的机会不容错过,他必须得把握住才行! 时间长有温水煮青蛙的办法,时间短也有恋爱速成的办法,他可是恋爱大师,怎么可能被这么点困难打倒? 想到这里,毕景卿迅速整理好思路,迎上樑莫言微冷又隐含审视的目光,干脆痛快的打出直球。 第255页 「我想知道,梁总理想的恋爱对象是什么样的?」 即使被突兀的问了这种问题,梁莫言优雅的姿态也没有丝毫破绽,他只是微微挑眉,随即反问道:「怎么忽然想起来问这个?」 当然是因为你个老色批,拉着我玩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交易游戏,却对我一点好感度都没有!我当然要搞清楚你是怎么想的! 毕景卿一脸镇定的答道:「当然是想讨梁总的欢心,想问问看,我到底有没有机会。」 梁莫言抬手摸了摸下巴,青金石凌厉的线条刺入毕景卿双眼。 男人不无挑衅的问:「你是以毕景卿的身份问我,还是以范夫人的身份问我?」 毕景卿咬牙道:「……当然是毕景卿。」 「你已经拥有五个男人的疼爱了,这样还不够吗?」 「我……」毕景卿简直难以启齿,硬着头皮说出违心的话,「他们枉顾我的意愿强迫我,囚禁我,这样也能算作是疼爱?」 梁莫言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颔首道:「我明白了。」 「现在可以回答我了吗?」 「可以。」男人轻描淡写的说,「我喜欢的对象是男性,身高一米八左右,z国人,长相英俊举止洒脱,勇敢又热情。他一头黑髮,最重要的是,拥有一双迷人清澈的……黑色眼睛。」 他的描述,让毕景卿越听越心凉,尤其是听到最后强调的那一句,他几乎可以确定,这是梁莫言在变相的告诉他,不要再痴心妄想了,你不配。 毕景卿艰难的问道:「梁总描述的这么具体……是因为这个人的确存在,对吗?」 梁莫言定定的看着他,轻声道:「是啊,他一直存在,而且已经存在很久了。」 那你对我做的一切,又算什么?既然你早就有了喜欢的人,又为什么要对我做那些难以启齿的事情! 毕景卿把几欲脱口而出的质问咽了回去,避开男人的目光,看向舞台。 孩子们已经开始鼓掌,演出即将开始。 毕景卿却没了最开始的期待,他满心难过,悲伤和绝望几欲将他吞噬。 【系统,我可能没办法完成隐藏任务了。】 【你不要气馁啊!之前那么多困难都坚持下来了,怎么能在这种时候放弃?】 【但是我没有办法夺人所爱,他一直都有心上人……我真的做不到。】 【宿主……就这样放弃,真的可以吗?】 可以吗?他当然是不甘心,不情愿的,但是他真的无法面对说出那番话的梁莫言。 黑髮黑眸,英俊帅气,身高一米八,洒脱自在,勇敢热情……和现在的他完全不像,如果他还是穿越前的样子,那也许还有些机会。 【让我再想想吧,好吗?】 毕景卿的语气有些虚弱,系统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像这样逃避,埋起头来假装鸵鸟,不忍心再逼他,嘆息一声不做声了。 毕景卿不再开口,梁莫言也陷入沉默,两人中间隔着一个身位,尴尬无声无息的蔓延。难以置信道: 忽然,身后的观众们也加入了鼓掌的行列,大厅里一下子喧闹起来,范夜霖穿着简单的白衬衣黑西裤,从角落走到台前。 他没有掩饰自己的面容,英俊的五官在暗淡的黄昏天光下熠熠生辉,强大的存在感瞬间压过热烈的气氛,只是轻轻抬眸,众人的掌声就不自觉的平息下来。 毕景卿的目光和范夜霖对上,下意识的轻轻屏住了唿吸。 他能感觉到自己被男人注视,用一种热烈又纯粹的眼神。 范夜霖性子冷淡,感情克制内敛,甚至是有些别扭的,很少有这样露骨的时候。此时此刻,他像是一团静静燃烧着的火,张扬又热烈的站在舞台中央,黑白分明的眼眸中,只装得下方寸之间的一个人。 然后,他开始了表演。 「我爱你,我真心爱你,我疯狂地爱你,我向你献媚,我向你许诺,我海誓山盟……我怎样才能让你明白我是如何的爱你?」 「一切白的东西和你相比都成了黑墨水而自惭形秽,一切无知的鸟兽因为不能说出你的名字而绝望万分,一切路口的警察亮起绿灯让你顺利通行,一切指南针为我指明你的方位。」 「你是不同的,唯一的,柔软的,干净的,天空一样的。你是我温暖的手套,冰冷的啤酒,带着阳光味道的衬衫,日復一日的梦想。」 「……」 毕景卿很快听出了他正在演绎的话剧是什么——《恋爱的犀牛》。这部话剧是如此经典,它对爱情的歌颂经久不衰。 范夜霖的表演很干净。 没有任何道具,没有任何辅助,他只是站在那里做出动作,一字一句吐露着台词,却丝毫不会让人感到尴尬。 因为他的情绪是如此饱满,他的眼神是如此动人,他的身躯里翻滚着庞大的能量,就连台词,都只能沦为这份炙热爱情的陪衬。 他时而是马路,时而是明明,时而为了狂热的爱情痛苦万分,时而又眼神坚毅热烈稚拙。 他的爱炙热到可以焚烧一切,他的爱疯狂到可以不顾生死。 他情愿掏出心脏,向自己心爱的人证明他的爱情。 梁莫言的感嘆声几不可闻:「还真是拼命啊……」 毕景卿完全没听到他的声音,或者说,他听不到任何人的声音。 第256页 他看到同一具身躯里,两个截然相反又出自同源的灵魂纠缠着燃烧,看到范夜霖撕开孤高的面具,范迟昼放下旧日的宿怨,看到他们握手言和,在蒸腾而起的蓝色火焰里,热烈而专注的凝视着他。 这并不是表演,而是一个男人的真情流露,他对他无法言说的一切一切,全都蕴藏在这齣戏剧之内,火山爆发似的席捲而来。 毕景卿终于明白何薇的意思了。 这个男人就是为舞台而生的。他被生活折磨得遍体鳞伤,唯独表演是他的良药,能让他璀璨辉煌,让他浴火重生。 范夜霖注视着毕景卿,一步一步朝他走来。 孩子们机灵的让开一条通道,毕景卿怔怔的看着男人英俊的面容,脸颊渐渐染上绯红。 他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系统难以置信又惊喜万分的喊道:【范夜霖好感度一直在上升!而且他分裂的好感度正在重新连接!95点,97点,99点——就差最后一点了!】 第149章 神明的信仰&四位冤家 范夜霖微微俯下身,对毕景卿伸出手。 「我就一直等着,等着,等着,用我所有的爱情、耐心,一生中所有的时间……」他仍然念着台词,露出与以往的矜持截然不同的灿烂笑容,「卿卿,我一直在等你,我知道你一定会来。」 毕景卿深吸一口气,握住他的手,站了起来。 「人是可以以二氧化碳为生的。」他也动情的念出这部剧里,最打动自己的那句台词,「只要……他有爱情。」 范夜霖,或是范迟昼,他们再也不分彼此,只是笑着,把灰眼睛的少年拉进自己怀里。 这一刻,他们心灵相通,再无杂音。 【恭喜,范夜霖好感度达到一百点,攻略成功!】 距离他们不足一米的位置上,梁莫言勾唇微笑,腕间的青金石袖扣悄然碎裂,系统随之接到提示—— 梁莫言的好感度,居然就这样无声无息的上升了20点! * 接到系统通报的一瞬间,毕景卿还没来得及喜悦,就短暂的失去了意识,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正坐在一辆华丽精緻的欧式马车里。 马车摇摇晃晃,耳畔能听到马蹄踢踢踏踏的声响,毕景卿惊慌失措的看向四周,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到的这里。 明明前一秒他还在和范夜霖相拥,为什么下一秒就像穿越了似的,来到了陌生的地方? 「毕先生,您怎么了?」 温雅的低沉男声响起,毕景卿浑身僵住,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马车的角落里坐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他姿态优雅的坐在对面,带着白手套的双手交握,抵着一根细长黑亮的文明棍。他头戴黑色礼帽,半张脸隐没在阴影中,只能大概看清面部的轮廓。 毕景卿觉得对方的声音非常耳熟,下半张脸的轮廓也似曾相识,尤其是殷红薄唇微微上挑,带着嘲讽的弧度,更是熟悉到惊人—— 「梁……莫言?」 虽然难以置信,但他还是试探着唤道。 男人笑了笑,抬手扶了扶帽檐。随着这个动作,他的上半张脸暴露在光线下,一双铅灰色的美丽眼眸,瞬间吸引了毕景卿的注意。 的确……和梁莫言长得很像,但是这个男人的五官有着更鲜明的西方特徵,眼睛的瞳色也不同,浅淡的虹膜在阳光下呈现出神秘又瑰丽的铅灰色。 他说:「您居然知道我的中文名字,看来的确做了不少功课。但是这里毕竟是y国,我还是希望您称唿我为贝利尔。」 不知为何,毕景卿心底涌现一种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激动,他热切的凑上前去问道:「贝利尔先生,请问您的名字是否有什么寓意?」 梁莫言,不,应该是贝利尔微笑道:「和您想的一样,这是沿袭自祖辈的名字,以表达对神明的敬意。」 神明……?毕景卿的疑惑只持续了不到一秒,脑海里就自动浮现出一段知识,或者说是记忆。 贝利尔,berial,上帝创造的第一位天使,因怠惰之原罪,被上帝从天堂驱逐,成为堕落的恶魔。传说贝利尔非常复杂和危险,力量强大,又兼具智慧和美貌。直到现在,y国民间都暗中流传着对祂的信仰和崇拜,眼前这个灰眼睛的男人,就是信仰贝利尔的家族后裔。 毕景卿感到疑惑,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这些西方传说如数家珍,但这些记忆自然到仿佛种在他的脑海里,只需要稍微回想,就会自动浮现。 马车渐渐放缓了速度,贝利尔打开小窗看向外面,彬彬有礼的说:「我们已经抵达目的地了,毕先生,欢迎来到桑谭斯庄园。」 毕景卿一头雾水的跟着男人下车,被带入一座古老而肃穆的欧式庄园。 庄园内,幽静的古堡面积巨大,却空空荡荡,只迴荡着两人的脚步声,毕景卿忍不住问:「贝利尔先生,您是独自居住在这里吗?」 「是的,我的家族在这片土地的名声并不好,就算想要聘请佣人,也无人愿意前来。」贝利尔回眸看他,眼底隐隐浮现一丝笑意,「不用担心,就算没有佣人,我也不会怠慢客人的。尤其是您这样的……来自神秘东方的英俊客人。」 英俊?太久没有被人用这个词彙称唿,毕景卿感到一丝陌生。经过挂满整个墙壁的巨大油画时,他瞥向油画的玻璃外框,竟意外看到里面映出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第257页 黑髮黑眸,剑眉星目,英俊又帅气,和雌雄难辨的精緻美丽完全不同……他居然变回了穿越前的样子! 毕景卿心里一惊,本能的唿唤系统,系统却毫无反应,仿佛根本就不存在。 贝利尔若有所觉,停下脚步看向他:「您怎么了?」 「不,没什么……」毕景卿有点恍惚的答道,「您不必这么客气。您能同意我的请求,允许我来这里研究採风,我深感荣幸。」 贝利尔笑着说:「实不相瞒,看到您照片的一瞬间,我就已经决定邀请您前来了。」 他笑起来的时候,铅灰色的眼眸越发迷人,细碎浮光在浅色的虹膜中隐现,美丽到不可思议。 他对毕景卿伸出手,柔声道:「请您跟我来。」 毕景卿失神的看着他,像是被恶魔蛊惑了一般,把自己的手放入男人掌心。 贝利尔牵着他,走到长廊的尽头,那里摆放着一个精美的陈列架,隔着一层保护罩,毕景卿看到一把镶嵌着五色宝石的细长匕首。 红宝石、祖母绿宝石、青金石、金绿猫眼、黑曜石。五色宝石按照特殊的顺序排列,勾勒出一个独特的形状。 「逆五芒星……」毕景卿喃喃低语,目光仿佛黏在了那把匕首上,情不自禁的迈上前一步。 「小心。」贝利尔拉住他,轻声道,「不要离得太近,据说这把匕首上附着着神明的力量,能够实现人类的一切愿望。」 「一切愿望……真的能做到吗?」 「据说我的祖先曾经尝试过。」贝利尔注视着那把匕首,眼神晦涩,「他的愿望的确实现了,以某种人类难以理解的方式。」 毕景卿有心想问些细节,他却不再多说了,只是又一次正色警告毕景卿,一定要远离这把匕首。 他俊美的面容在毕景卿眼前定格,水波一般荡漾,褪色,最后一切都陷入黑暗。 毕景卿勐地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仍然被男人坚实滚烫的怀抱包裹,周围是热烈的掌声和口哨声,欢快的气氛恍如隔世。 不知何时,他又回到了礼拜堂,回到了范夜霖身边。 系统的欢唿声迴荡在耳边:【这真是奇蹟!不仅成功攻略了范夜霖,连梁莫言的好感度都一口气涨了20点!宿主,按照这个进度,你一定能完成隐藏任务!】 毕景卿没有回应它的兴奋,他默默拥抱着范夜霖,一言不发。 他的目光扫过侧后方,原本应该坐在那里的梁莫言,已经有如一缕青烟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掌声渐渐停歇,范夜霖的胸膛不住起伏,心跳得很快。他拉着毕景卿穿过围上来的孩子们,小跑着到了后台,扶着少年的肩膀,看进那双美丽清澈的灰色眼眸。 他不由一怔——不知为何,虽然只有一瞬,但他依稀从少年眼底看到了一闪而逝的悲伤。 「卿卿,你还好吗?」 「我很好,从没有这么好过。」毕景卿扬起笑容,「老公,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的休假,从这一刻开始,就要结束了吧?」 男人英俊的面容再无原本的阴霾,眉心那条殷红的细线不知何时已经几乎消失殆尽,整个人的气质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范夜霖笑着点头:「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我从没想过困扰我多年的难题,会因为这样一个契机而得到解决。卿卿,是你带给了我奇蹟,让我有了重新站上舞台的机会。」 毕景卿看着他,欲言又止。 范夜霖心如明镜,坦然道:「你想问范迟昼在哪里?他睡着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应该都不会再醒来了。」 「那你的病……算好了吗?」 「也许未来某一天,他还会再次出现。」范夜霖摇摇头,「但是我并不像之前那样担忧了,如果他真的回来,那就把身体让给他又如何?他是我的弟弟,他像我一样爱你入骨,只要这两点保持不变,就足够了。」 毕景卿抚上他俊朗的面容,轻声道:「太好了,霖哥。你能重新回到舞台,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我很高兴。」 范夜霖握住他的手,放在唇边轻吻,柔声道:「我们走吧,走出这扇大门,还有更大的惊喜在等着你。」 惊喜?毕景卿好奇的跟着他离开,为了避开热情的观众们,两人还特意绕到礼拜堂的后门。 小虎早就等在那里了,眉头紧锁的拿钥匙给两人开门,忍不住嘀咕:「你们这些大人真是的,好不要脸,借着演出的机会谈情说爱,教坏小朋友……」 范夜霖心情很好的答道:「爱情不分年龄,如果连爱都不懂得欣赏,你以后还怎么站上舞台?」 小虎扮了个鬼脸,把两人推出门去,大声说:「智者不入爱河,我才没有你们那么傻!」 说完,门就砰的一声关上落锁,毕景卿哭笑不得的转身,头皮倏地一炸——只见他家那四位冤家,一个不落,赫然都站在眼前! 第150章 为什么爬墙&什么都可以给你 四个身形相貌都不相同,存在感却一样强烈的男人一字排开,站在毕景卿面前,瞬间把路灯的光芒都遮盖住,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 这架势……怎么看都有点来者不善啊? 毕景卿直觉不妙,只能硬着头皮勇敢面对,干笑一声,主动招唿道:「那个……以川哥哥,叶哥,还有阿冶和阿谨……你们四个怎么来了?」 第258页 韩谨神色不虞,环抱着双臂瞪了范夜霖一眼,语气不善:「我们要是再不来,你就要被这个不要脸的傢伙拐走了!」 范夜霖举起双手,不解道:「韩同学何出此言?我只是按照叶导的建议,带卿卿来这里观摩学习而已。你要是整天这么疑神疑鬼,可是会招人厌恶的。」 他的病情好转,性情也变得活泼起来,不再像以前那么阴鸷,竟然都学会了开玩笑。 程以川按住暴跳如雷的韩谨,仔细观察范夜霖片刻,瞭然道:「看来奇蹟真的发生了。」 范夜霖气定神闲的回以微笑:「承你吉言。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你,如果不是你把卿卿带回京城,我恐怕真的会继续自暴自弃,直到把自己彻底逼疯为止。」 程以川掀起唇角,眼神却不带丝毫笑意:「范影帝吉人自有天相,我医术浅薄,没能帮上什么忙,当不起这一声谢,惭愧至极。」 叶倾珏趁着两人阴阳怪气的机会,牵住毕景卿的手,把他拉到自己身边,轻笑着问道:「卿卿,你可知道今晚范影帝给你准备了什么『惊喜』?」 他刻意强调了「惊喜」二字,明显是在故意说反话,毕景卿顿时不安起来,问道:「你怎么也知道他给我准备了惊喜?」 「哦,看这样子是不知道的。」叶倾珏很高兴似的,绿眼睛狡黠的眯起,意有所指的扭头看向范夜霖。 范夜霖耸耸肩,不置可否。 毕景卿着急的问:「快别卖关子了!到底出什么事了?」 从见面起就一直沉默的周冶忽然上前一步,搂过毕景卿的腰,巧妙地把他从叶倾珏身侧带到自己身边。 他是个行动派,并不与其他男人逞口舌之快,鹰隼般锐利的眸子只注视毕景卿的一举一动,看到他着急了,便站出来沉声道:「你想知道,我带你去看。」 毕景卿急于了解情况,也顾不上考虑范夜霖的心情,直接点头答应,任由周冶把自己拦腰抱起。 精悍结实的男人仿佛生来就属于黑夜,黑风衣下摆在晚风中翻飞,宛如一个沉默的影子。他单手就把毕景卿抱的稳稳噹噹,修长的身形倏地暴起,攀着墙面,不过唿吸间,就无声无息的「游」上了礼拜堂后院的围墙,消失在夜色中。 叶倾珏对程以川等人笑了笑,假惺惺的说:「不好意思,既然卿卿着急,我们就先行一步了。」 说完,他也不管其他三人,从容的循着周冶的步伐,翻墙而过。 韩谨看的热血沸腾,被两人炫耀般的骚操作激起了斗志。爬墙可是他从小锻鍊出来的本事,别的也就算了,怎么能连这个都输给叶倾珏和周冶? 他没怎么犹豫,助跑几步之后,也跟着蹿上了墙。 程以川和范夜霖看着三人消失的身影,同时陷入沉默——在这方面,两人的确落于下风,只能望洋兴嘆。 几秒钟后,程以川幽幽的说:「明明走路就可以过去,他们为什么要爬墙?」 周冶心思简单,做事有自己的逻辑,他这样做,大抵一是因为他觉得两点之间线段最短,这样走速度最快,二是为了隐藏毕景卿的行踪。至于另外两个,估计就是单纯的幼稚了。 虽然心里清楚原因,范夜霖嘴上仍是讥讽:「进化不完全吧,还保留了点猴子的基因。」 程以川几不可闻的低笑一声,道:「几小时不见,范影帝活泼了不少,看来的确是那位更讨人喜欢些。」 说着,他转身看向礼拜堂后门的铁锁。刚才小虎送范夜霖和毕景卿出来后,就把门牢牢锁了起来。老式铁门锈迹斑斑,中间的缝隙很大,能依稀看到里面的锁头。 程以川端详几眼,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细长的铁丝,插进门缝里。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操作的,只见他修长的手指简单动作几下,沉重的锁头就喀拉一声松脱,掉到了地上。 范夜霖蹙眉盯着打开的铁门:「回头我会建议小姨换上密码锁。」 「如果是想拦住我的话,大可不必。」程以川彬彬有礼的笑了笑,「密码锁反倒比这种锁更容易打开,因为密码是由人类设置出来。只要是人,就可以分析,可以揣测……」 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你们能够想出来的密码,现在就已经装在我的大脑里了。」 范夜霖撇了撇嘴,懒得理会他的故弄玄虚,一马当先走进后院。 程以川笑着跟上去:「精心设计好的一场惊喜,却被其他人抢先破坏了……不知道范影帝此时心情如何?」 「不如何。」范夜霖不为所动,「他会看到我的用心,我亦明白他心中所想,任谁来从中作梗,也破坏不了这一点。程以川,我奉劝你收起那些投机取巧的心思。感情的事走不了捷径,你越是依赖智慧和理性,就越是会适得其反。」 「哦?人类若是抛弃了智慧,又和动物有什么区别?」 「本就没有区别。」范夜霖哂笑,「你若是有一天能放下所有权衡和算计,只遵循本能去爱一个人,就会明白我的意思了。」 他顿了顿,唇畔多了几分嘲讽:「可惜,那种事对于你程大教授而言,恐怕是莫大的耻辱吧?」 程以川紧抿薄唇,眉心微微蹙起,难得的没有反唇相讥。 范夜霖言尽于此,抛开他,大步向前走去。 于他而言,程以川一辈子都想不明白到底什么是爱情,才是好事。 第259页 * 另一边,周冶选择的「捷径」果然非常方便,除了太过刺激以外,不过两三分钟,就把毕景卿带到了礼拜堂视野最开阔的高高尖顶之上。 被他带着,一路爬上爬下翻越障碍物的毕景卿吓得小脸煞白,拍着胸口委婉建议:「阿冶,我们下次……是不是可以考虑换个接地气点的路线?」 周冶想了想,点头道:「如果有地下室或者暗道的话。」 「不,我说的不是暗道——」 毕景卿说到一半,迎上男人充满求知慾和好奇的眼睛,无奈的嘆了口气,不再说了。 看来,想要让周冶过上正常人的生活,还有漫漫长路要走。 只是不知道,他还有没有那么多时间。 想到这里,毕景卿心下黯然之余,强打起精神,拍拍周冶的手臂问:「你怎么又把我带回来了?那什么『惊喜』,就在这里?」 「在下面。」 叶倾珏就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两人身边,代替周冶回答,吓了毕景卿一跳。 混血男人绑在发间的髮带不知何时散了,墨色的髮丝逸散在漆黑夜色中,越发衬得面如冠玉,俊美无俦。他翠绿的眼眸看似含笑,实则藏着冷意,直截了当道:「你仔细看看,礼拜堂外面那些人,都是什么来路。」 毕景卿看他说的郑重,急忙往下面看去。果然就如叶倾珏所说,礼拜堂外面不知何时,围了熙熙攘攘一大群人,他们肩上扛着相机,手里拿着话筒,离得远看不清神色,但是从急切伸着脖子往前挤的姿态来看,无疑非常激动。 「记者?还是狗仔?」毕景卿回溯几次,职业都是艺人,对这阵仗也熟悉了,立刻反应过来,「霖哥的行踪泄露了?」 叶倾珏冷笑道:「何止是泄露?就在一小时前,他的助理向媒体公开了一则消息。」 毕景卿直觉这消息与自己有关,有种不好的预感:「什么消息?」 「他的婚讯。」叶倾珏抬起毕景卿的下巴,深深看进他眼底,「卿卿,他公开宣布,你是他的合法伴侣。这就是记者们蜂拥而至,齐聚于此的原因。他们都迫不及待,想得到大影帝隐婚夫人的第一手新闻。」 「他……公开了……什么?!」 毕景卿震惊不已,话都说不利索了,好一会儿才找回理智,难以置信道:「他怎么能这样做!他可是影帝啊,这么突然公开已婚,他的粉丝怎么接受!」 「这就是你想说的话吗?他这样讨好你,不惜承担跌落神坛的风险,也要向全世界宣告你是他的……你很喜欢他这样做,对吧?」 叶倾珏一边质问,一边收紧掐着毕景卿下巴的手指,疼得少年皱起精緻的眉峰。美人导演翠绿色的眼睛里酝酿着风暴,嗓音里是压抑不住的愠怒。 尽管来到这里之前,他已经反覆告诫自己决不能失控,决不能在这种关键的时候吓到他的小猫儿。但是当他亲眼看到毕景卿的第一反应,是为范夜霖的处境担忧时,却根本无法控制心底翻涌着的酸苦。 他嫉妒范夜霖,嫉妒他拥有的一切,无论是婚姻,身份,还是可以正大光明宣告全世界的权力。 他厌恶范夜霖,厌恶他不知道珍惜,直到快要失去了,又出尔反尔,把他们所有人轻易踩在脚下。 他可以为了讨得毕景卿的欢心,把这一切情绪都藏在心里,但是…… 但是现在的他,已经可悲的重新学会了痛苦。 一想到从今往后,毕景卿在所有人眼里都会变成「范夫人」,他就被嫉妒折磨到痛彻心扉。 「小猫儿,我的小猫儿……你为什么总是这样折磨我?」叶倾珏红着眼眶问道,「我也可以像他那样付出一切,你明知道只要你开口,只要你索求,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第151章 无法割捨任何一个&可恶,他真帅 他凝视着他,幽邃的翠绿色汇聚成海洋,痛苦汇聚成风暴之眼,几欲将人吞没。 叶倾珏的质问明明如此愤怒,毕景卿却并不觉得害怕,因为系统正在他脑海里播报着数据的变化。 叶倾珏的好感度一直在上升,从60点涨到70点,又继续毫无迟滞的上涨到80点。 系统感到疑惑:【为什么他这么生气,好感度却一直在涨?】 毕景卿没有时间解答他的疑惑,但他的确知道答案。 嫉妒是爱情必不可少的良药,越是痛饮苦楚,爱就越是香醇浓烈。曾经的叶倾珏不知道痛,不明白苦,自然就不会拥有太过炽热的爱。 但是现在,他真真切切的改变了。 毕景卿欢喜之余,又觉得心疼。 他让一个不知疼痛的灵魂重新找回为人的辛苦,到底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 眼看着少年娇嫩的皮肤上显出几道红痕,周冶心疼了,想拉开叶倾珏的手:「少爷,您弄疼他了。」 叶倾珏并不看他,只冷声问道:「周冶,你难道就不想知道答案吗?如果像范夜霖那样做就可以得到他的心,那你我有什么不能割捨的?」 周冶闻言目光闪动,浓眉皱起。 「阿冶,我没事的。」 毕景卿拦住周冶,丝毫没有反抗的注视着叶倾珏,望进那一潭满是苦涩的深池。 「叶倾珏,我不想向你和周冶索取任何东西。」 「哈!你当然不想,因为我们在你心里,和范夜霖是不一样的!你认识我们之前,就已经对他一见钟情,想尽办法要嫁给他——」 第260页 「不是那样的。」毕景卿无奈的打断了他的口不择言,「叶哥,你明知道不是那样。我对你和阿冶怀抱着怎样的心情,我不相信你们感受不到。」 叶倾珏削薄的唇因紧抿而透着苍白。他盯着毕景卿,拼命克制着想要破坏一切的冲动,固执的等待一个解释,一个回答。 「我不索取,是以为不捨得。」毕景卿轻声道,「也许这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都觉得你们五个拥有很多东西,或是财富,或是才华,但是在我看来,你们其实都穷困潦倒。」 叶倾珏微微睁大眸子——就像毕景卿说的那样,他还是第一次被冠以这样的定义。他很贫穷?就算和叶家彻底切割断绝关系,他的产业仍然足够在京城奢靡享受,从没有人说他拥有的东西很少。 毕景卿却道:「你们拥有的爱实在是太少了,所以才对于我如此执着,明知道自己追求的是毒苹果,却还死死握着不肯放手。我对这一点心知肚明,又怎么捨得再跟你们索要什么?」 「今晚这件事我不知情,霖哥放出消息之前,并没有徵求我的意见,否则我是不会同意的。」少年正色道,「你不必妄自菲薄,如果换做是你这样做,我也会是一样的反应,一样为你担心。」 他坦然诚恳的话语,让叶倾珏紧绷着的身躯渐渐放松下来,短暂沉默后,语气苦涩:「……可是我连这样做的资格都没有。」 他最痛苦的,是他连和范夜霖相争的资格都没有。那个男人的优势太大了,他拥有掀翻牌桌的资格,打了他们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就算公开了隐婚的事情,我们之间的关系也不会有任何改变。」毕景卿看穿他心中担忧,承诺道,「虽然你们肯定会觉得我很恬不知耻,但是我的确无法割捨你们任何一个人。」 这不是他第一次在叶倾珏面前提及自己对感情的想法,但却是第一次说的如此坦然,就好像他已经能够跨过某条世俗划定的界限,和某些东西达成了和解,眉宇间俱是从容,不见丝毫窘迫。 叶倾珏有些疑惑,迟疑道:「但是卿卿,你总有一天要做出选择。」 「嗯,我会的。」毕景卿笑了笑,「但现在还不是时候。你们不是也说吗?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解决赫尔博塔的麻烦。」 的确是这样没错,但是叶倾珏总觉毕景卿恬淡的笑容里还隐藏着深意……相处这么久了,他还是第一次完全看不透这少年的心思。 范夜霖带着他来到礼拜堂的这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周冶却没有想太多,只是道:「卿卿,你不必解释那么多,我相信你。」 直到这时,韩谨才气喘吁吁的追上来,只听到个尾巴,急忙表态:「景卿哥,我也相信你!」 毕景卿忍不住笑了:「你知道我们在说什么吗?怎么哪都有你!」 韩谨擦着额头的汗,用看怪物的眼神看叶倾珏和周冶,难以置信道:「你们两个是变态吧?怎么可以那么快!我拼了命也追不上你们!」 叶倾珏压下心事,挑眉道:「毕竟我和周冶这身本事,是当年豁出性命才练出来的,要是这么容易就被你一个傻小子追上,岂不是都白费了?」 周冶打量韩谨一番,直言不讳道:「你体能下降很厉害。」 在沪市折腾一番,韩谨的身体状态和精神状态都下滑到了近几年最低的水平,要恢復并不容易。 周冶一句话戳中韩谨的伤心事,他神色微变,沉声道:「我会慢慢恢復的。」 周冶道:「我可以帮你。」 韩谨狐疑道:「帮我?你有这么好心?」 周冶点点头,补上后半句话:「收费的。」 韩谨:「……」 毕景卿扑哧一声笑了。怪不得周冶主动提出帮忙,这男人估计还深陷在辞职即失业的恐慌中,迫不及待想找个能赚钱的新工作。 「阿冶,阿谨现在一穷二白,连租金都掏不起,能不能先赊帐?」他揶揄问道,「等他拿了冠军,再用奖金来还债。」 周冶沉思,认真考虑起来,韩谨不情愿的说:「我才不要赊帐。不用他,我自己也可以恢復。」 「阿谨,你不能错过今年的全国赛。」毕景卿严肃提醒,「刘教练一直在催,如果阿冶不帮忙的话,时间就要来不及了。」 回到京城后,韩谨第一时间就和刘教练重新取得联繫,对方激动的又哭又笑,把他狠狠骂了一顿,迫不及待的提出要给他报名全国赛。 韩谨很犹豫,因为身体缘故,一直拖到现在都没有答应。 要是身体无法恢復到最好状态,他就算报名参赛,也拿不到名次,反倒占了队友的参赛资格,他于心不安。 因为前几次回溯的经歷,毕景卿清楚的记得,全国赛的报名截止时间就在今晚,要是24点之前,韩谨都没有报名,就要错过今年的赛季了。 游泳运动员的青春重逾性命,最能出成绩的年纪一旦错过,后面再想出头就难了,所以刘教练才这么着急。 毕景卿无论如何,都不希望因为自己的缘故,害得韩谨错过夺冠的机会。 他看向韩谨,劝道:「阿谨,我明白你不想向别人低头,但是不要让尊严成了实现梦想的绊脚石。如果阿冶同意的话,我希望你能以自己身体和成绩为重,仔细考虑参赛的事。」 第261页 「景卿哥,我……」 「我答应,可以赊帐。」周冶打断他的话,语气沉静,「你不用想太多,我不是看在卿卿的面子上才答应,而是相信我自己的眼光。你有夺冠的资本,奖金到手应该不成问题,不至于赖帐。」 「就算拿不到奖金,我也不会赖帐!」韩谨不满道,「我有手有脚,打工还你!」 毕景卿笑眯眯的抚掌:「太好啦,那就这么说定了,阿谨报名参赛,阿冶帮忙,用最快的速度让阿谨恢復身体状态,等阿谨夺冠后再付费。阿谨,回头记得多帮阿冶介绍点生意。」 他眉飞色舞,像是完全忘了自己还站在高高的屋顶,手舞足蹈的差点栽下去。叶倾珏无奈的扶住他,问:「卿卿,下面这些记者,你打算怎么办?」 毕景卿想了想,说:「我想去找一下霖哥,这毕竟是他的心意,我想先听听他的想法。」 叶倾珏听到范夜霖的名字就眼底生寒,但因为毕景卿的承诺和安抚,最后还是没有反驳,示意周冶,准备从屋顶上下去。 韩谨紧张的问:「你们该不会是想直接跳下去吧?」 这里可是将近三层楼高啊!要是直接跳下去,他怕是连明年的比赛都没希望参加了。 「怎么可能?」叶倾珏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你不要命了?」 周冶默默从风衣口袋里摸出一卷登山绳,麻利的把一头拴在身侧的柱子上,另一头垂落下去。 「你先走。」他对韩谨说,「多用腰部力量,夹紧绳子慢慢下。」 韩谨搓了搓手臂,小声嘀咕:「莫名其妙的,怎么忽然这么体贴?」 毕景卿小声提醒他:「因为你是他第一个客户。」 韩谨这才明白过来,愤愤的骂了句草,按照周冶说的,双腿夹紧绳子,一点一点蹭下去。 周冶没让毕景卿自己下,而是搂着他的腰,让他坐在自己臂弯间,单手抓着绳子,轻轻松松降到地面。没过几秒钟,叶倾珏也跟着下来,姿态轻盈犹如谪仙。 韩谨擦着额角的汗水,看向两人的眼神隐隐闪烁着嫉妒。 可恶,既然已经花钱了,那就要把周冶的本事尽可能多的学到手!等到他学会了这招,也要抱着景卿哥,给他露一手! 四人刚站稳脚跟,程以川和范夜霖就迎了上来。 「卿卿。」 范夜霖嘴上说着什么都不怕,看向毕景卿的眼神,却隐隐闪烁着忐忑。 放消息出去公开婚讯,的确是他未经毕景卿允许的私自行为。如果毕景卿满意,那就是惊喜,可他要是不悦,就成了惊吓了。 第152章 人帅嘴甜&不属于这个世界 毕景卿对他笑了笑,示意道:「我们去旁边,单独说吧。」 其余四个男人慾言又止,但毕景卿并没有徵求他们意见的意思,自顾自的转身往前走。 他显得比之前从容多了,并不惧怕几个男人的不悦,多了几分胸有成竹的底气。 范夜霖看不出他的喜怒,忐忑的跟了上去。 「卿卿,你……是不是不高兴?」他有些黯然,「抱歉,我没有事先徵求你的意见,也许你并不想公开我们的关系……」 毕景卿看已经走出去足够远的距离了,便停下脚步转身看他,无奈道:「霖哥,我没有不高兴。我明白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也理解你的心意。」 「但是你看起来并不觉得喜悦。」 范夜霖对他人的情绪极其敏感,他能感觉得到,在毕景卿的笑容里藏着的,更多的是伤感和担忧。 「因为我必须向你坦白……今晚的这一切,都来得太晚了。如果在我们刚结婚的时候就宣告全世界,我恐怕会欣喜若狂,但是现在……」毕景卿摇摇头,「霖哥,如果你想要用这种方式来向其他几人宣告你的特殊,来逼迫我做出选择的话,那是不可能的。」 范夜霖漆黑的眼眸渐渐凝上冰雪,沉声道:「就算你的确爱我,也还是无法割捨掉他们吗?」 毕景卿点点头,坦然道:「是的,我没有办法放弃他们,至少现在还不行。」 「那我就等到你可以的那一天。」范夜霖毫不犹豫的说,「你说的没错,放出去消息的那一刻,我的确希望用这种方式来逼你做出选择,但是现在,我不再那么着急了。」 他与范迟昼握手言和,副人格沉睡,病情有了好转,他的时间不再像之前那样紧迫。所以如果毕景卿无法割捨,那他就继续等待下去。 反正现在,他是走在其他人前面的那一个,大可以更有耐心一点。 毕景卿微微睁大眸子,随即勾唇浅笑:「谢谢你,霖哥。」 其实以范夜霖的身份,大可以对他强取豪夺。他们的夫夫关系既是枷锁,也是捷径,只要范夜霖想,完全可以利用这个身份占据道德制高点,逼迫他放弃其他四人,只与他朝夕相对。 不说别的,光是原主的父母,毕老爹和毕母,都不会允许他做出如此「不知廉耻」的事情。 但范夜霖终究还是选择了妥协,没有利用婚姻关系,做任何违背他意愿的事情。 这个骄傲又别扭的男人,不管外表多么冰冷霸道,骨子里始终都是善良温柔的,从始至终,不曾改变过分毫。 范夜霖牵住他的手,嘆息道:「我只是很担心你……卿卿,等到那一天,我怕你无法全身而退。」 第262页 他有自己的行事准则和底线,但其他人却未必有,尤其是那个行走于黑暗的男人……范夜霖始终无法信任他,就像生活在文明社会里的人类,无法信任一头生存于亚马逊雨林中的花豹。 毕景卿弯起眉眼,安慰的对他笑:「不用担心,我有把握,不会出事的。」 他说的如此笃定,范夜霖怔了怔,问道:「你难道……已经给自己留好了退路?」 毕景卿摇摇头:「不是退路,而是一直向前走,走到山穷水尽时的绝处逢生。」 范夜霖没听明白,毕景卿也没有继续解释的意思,笑着说道:「无论如何,我今晚都很高兴。霖哥,这一天我等待了很久,终于得偿所愿,谢谢你带给我的惊喜。」 他顿了顿,又歉然道:「但是很抱歉,我暂时还不能在记者面前露面……恐怕要辜负你的一片苦心了。」 范夜霖不以为意,洒脱一笑:「我做我想做的事,本也不强求同样的回报。你愿意不计前嫌,接受我的心意,于我而言就足够了。」 毕景卿呆呆地看着他,感慨道:「霖哥,你如果打从一开始就是这样的性格,恐怕早就结婚,连孩子都有了。」 长得帅,嘴巴甜,要是范夜霖一直都是这样好的男人,恐怕根本就轮不到和他这个男人结婚,早就被妹子们生吞活剥了。 范夜霖闻言却面露不悦,蹙眉道:「说什么傻话?我只要有你就足够了,不需要什么孩子。」 对于父母子女之间的亲情,他始终还是心存芥蒂,无法轻易原谅母亲这些年的所作所为。 何薇的嗓音忽然在两人身后响起:「都什么时候了,你们两个还有心情躲在这里聊悄悄话?外面的记者都快翻墙冲进来了。」 毕景卿急忙甩开范夜霖的手,心虚的转身看向她,试图解释:「小姨,外面那些记者……」 「行了,不用解释了。我也年轻过,有什么不明白的?」何薇摆摆手,「趁着他们还进不来,你们抓紧时间从后门离开吧。要是被堵在这里,可就麻烦了。」 范夜霖点点头道:「我先走,引开外面那些人。卿卿,你跟着程以川他们一起离开,我们家里会和。」 毕景卿不放心的说:「你自己一个人可以吗?」 「我和他一起。」程以川不知何时找了过来,闻言开口道,「我来引路,应该能顺利甩开他们。」 程以川的大脑就是最好用的导航仪,有他在,毕景卿就放心了。他松了口气,叮嘱二人道:「一定注意安全,也别被偷拍。」 今晚范夜霖放出去的消息是个绝对的大新闻,这些记者就像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一旦看到范夜霖,一定会死死咬上去,不得到点好处不肯罢休。别说被追上了,就算被拍到一张清晰点的照片,都有可能在第二天引发一场腥风血雨。 何薇安慰他道:「别怕,这小子在娱乐圈歷练的久了,这种场面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不会出事的。」 叶倾珏三人也找了过来,和范夜霖简单商量后,就带着恋恋不捨的毕景卿从后门离开。确认他们已经离开,没有惊动前门的记者们后,范夜霖才带着程以川走出后门,绕小路开上车子,故意经过礼拜堂前门。 他的车子在记者圈内扎眼的很,哪怕是速度极快的一闪而过,都瞬间吸引一大批视线,让人群沸腾起来。 「是范夜霖!情报是真的!」 「他离开了!快点,快追上去!」 「副驾驶好像有人,是他的夫人吗?快快快,能不能抢到头条就看今晚了!」 记者们一窝蜂的追了上去,范夜霖对此毫不慌张,淡定的在程以川的指挥下,把车子驶入一条条狭窄复杂的小巷子。 「怎么这么好心,想起来帮我?」范夜霖维持着极高的车速,快速扭动方向盘,姿态却举重若轻,不见丝毫勉强,反而有心情开玩笑。 程以川吐出指令的间隙,答道:「因为有事要单独问你。快点甩开这些记者,找个安静的地方。」 「这么着急?」 「耽误时间久了,景卿恐怕会怀疑。」 范夜霖依言加快车速,眉心却微微皱了起来。 他始终觉得,程以川对待毕景卿的态度有些奇怪,哪怕是有「那件事」的缘故,这男人也太草木皆兵了些,简直就是把毕景卿当成敌人来防备…… 他到底是喜欢卿卿,还是另有所图? 好不容易甩掉记者,范夜霖把车子开到城东一处小山,山顶是一幢古色古香的复式小楼,依稀可见灯火。他们停在半山腰最僻静处,夜色沉沉压下,四周渺无人声。 「这个山头是我朋友承包的,顶上建了私人会所,这个时间不会有人经过。」范夜霖点了根烟,吸了一口后才想起来问,「你不介意吧?」 「其实介意,但是我想你并不会掐掉。」程以川面无表情,看向车窗外。 范夜霖哂笑一声:「说吧,什么事要问我?」 「你们在礼拜堂里,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人?」 「人?那可太多了。礼拜堂的演出只对孩子们是无偿的,对其他观众会收取不菲的入场费。今晚是我的演出,来看的人很多。」 「不相干的人不用管,只说有没有你熟悉的人。」 他语气低沉,眸光闪动,似乎意有所指。 第263页 范夜霖略略回忆一下,有些明白他特指的是什么人,瞭然道:「梁莫言来了,就坐在卿卿旁边。」 他的确看到了梁莫言,但并没有放在心上。那时候的他沉浸在激烈的情绪里,体内两个人格融合,心神激盪间,根本无法对梁莫言的现身做出任何反应,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毕景卿身上。 直到程以川特意问起,他才想起那男人坐在毕景卿不远处,俊美的面孔半掩在暗淡的光线中,唇畔依稀挂着一抹神秘又异样的笑。 程以川并不意外,只皱了皱眉头:「景卿有什么异样吗?」 范夜霖想了想,道:「他白天的确有些不对劲。」 他把毕景卿在车上陷入噩梦哭叫,和莫名消失,又长椅上熟睡的事情,全部告诉了程以川。 「是不是最近发生太多事,他精神压力太大,才出现这种情况?」 程以川摇摇头,低声道:「不,没有那么简单。」 毕景卿……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 梁莫言身上的异样,也许代表着……他也是同样的存在。 那个男人,到底对毕景卿做了什么? 第153章 魅力太大挡不住&一起游泳 这一晚,程以川和范夜霖没有返回安全屋,直到第二天早上都没有出现。 韩谨坏心眼的说这两人八成是勾搭在一起了,毕景卿阻止了他,担忧之色写在脸上。 叶倾珏道:「不用担心,他们两个昨晚肯定成功甩开了记者,不然的话,现在恐怕网络上已经炸锅了。」 的确,一个是当红影帝,一个是天才学者,要是被记者拍到了照片,恐怕能把娱乐圈和学术圈一起掀翻,不可能直到现在都还算风平浪静。 毕景卿这才安下心来吃饭,韩谨嫉妒得酸水直冒,哼哼唧唧的说:「景卿哥,从沪市回来都好几天了,你都没好好陪过我……再这样下去我的病又要復发了。」 毕景卿无奈道:「你不是一直都在做恢復训练吗?我是看你很忙,不想打扰你。」 「那你也可以陪我一起啊!」韩谨抱着他撒娇,像一条黏人的大狗,「我不管,反正我要你陪我!」 叶倾珏出奇的没有阻拦:「卿卿,你就和这小鬼一起吧。范夜霖没回来,今天的课没办法上了,让他陪着你也好。」 周冶道:「我也一起。加强训练从今天开始。」 叶倾珏点头允许:「去吧。」 「那你呢?」毕景卿问。 「我还要继续调查赫尔伯特的下落。」叶倾珏蹙眉,「很奇怪,集合我们五个人的资源,也始终没有查到他的落脚点……我怀疑有人在暗中帮他。」 而且这个人,应该在京城拥有很强大的能量和地位。 毕景卿不放心的说:「你还是和阿冶一起吧,万一遇到危险,他还能保护你。」 叶倾珏笑了:「宝贝儿,原来你这么关心我。别担心,我的能力足以自保,还是让周冶去做他想做的事情吧。我知道,这也是你的愿望。」 他抬起毕景卿的下巴,在他美丽的铅灰色眼睛上落下轻吻。毕景卿下意识闭上眼睛躲避,男人轻笑一声,潇洒的转身离开。 「我先走了,卿卿就交给你们两个了。」 周冶郑重应是,韩谨不高兴的哼了一声,拉过毕景卿帮他擦眼睛,小声嘀咕:「耍什么帅,以为我不会吗?」 毕景卿哭笑不得:「行了,你赶紧吃饭,然后做正事去!」 * 周冶给韩谨量身定制的恢復训练,严苛到了几乎残忍的地步,毕景卿都不忍心再看下去,数次想要开口让周冶悠着点,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就像叶倾珏说的那样,周冶难得发自自身的意愿,想要去做些什么,他不想阻拦他刚刚开始的改变。而韩谨要是想赶上今年的赛季,吃苦头也在所难免。他本人都没有叫一声苦,他又凭什么插嘴呢? 韩谨惊人的毅力和劲头,让周冶也有些吃惊。 他本以为这个男生和他以前训练过的那些演员也并无不同,但是很明显的,韩谨骨子里,有着其他年轻人没有的狠劲。 他不仅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即使已经累到脸色苍白汗出如浆,也还是咬牙坚持着,看过来的眼神里,透着野狼一般兇恶的光。 周冶并不畏惧这样的眼神,反倒感到兴奋,骨子里最黑暗的部分蠢蠢欲动,让他回想起当初在影视城里,追踪隐藏在黑夜里的韩谨时,曾体会过的那种躁动。 他和韩谨其实是相似的,撇开那些社会身份和性格外在,他们的骨髓里,烙印着一样漆黑的底色。 周冶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毕景卿身上——卿卿知道他们的本质吗?他会为此感到恐惧吗? 毕景卿注意到他的视线,浓密的睫毛弯起,对他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 他恰好坐在训练馆的角落处,光线昏暗,让那双浅色的眸子显得有些黑沉。周冶的意识微微一晃,仿佛看到另一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黑髮黑眸,俊朗帅气,笑起来的时候,酒窝里仿佛盛满了阳光…… 那是谁?他注视着的明明是卿卿—— 周冶眨了眨眼,想看的再清楚一点,可下一秒,那只持续了一瞬间的幻觉就消失了。他看到毕景卿坐在原处,正大喊着给韩谨加油鼓劲。 韩谨经过他时,虚弱却咬牙切齿的问:「看什么呢?眼珠子都不会转了。」 第264页 周冶道:「你有没有……不,没什么。」 韩谨一脸莫名其妙,跑过去之后又回头看,周冶避开他的视线,浓眉蹙起。 他没有程以川那么好用的脑子,也不懂得什么高深的理论,但是他拥有野兽般的直觉。今天的毕景卿,和昨天的毕景卿,明显有哪里不一样了。 但奇怪的,这份变化,却并没有让他感到不安。反倒是那个莫名熟悉的面孔,让他心底生出一丝温柔又酸楚的怪异感觉。 很怀念,很眷恋……就像是前世时,曾经彼此依偎的恋人。 【宿主,周冶的好感度在上升,变成90点了。你做了什么?】 系统虚心求教,毕景卿却也莫名其妙:【没做什么啊,我就只是对他笑了笑。难道我的魅力已经这么大了?】 系统无语:【你可要点脸吧!我真的搞不懂,你为什么不快点去找梁莫言,反而在这里浪费时间……就算你把他们五个人全都攻略了,隐藏任务失败,世界还是会再次回溯,你怎么就半点都不着急?】 【放心吧,我会完成隐藏任务的。】毕景卿并不解释,只是笃定道,【这一次回溯,一定会是所有事情的终结。】 系统没听懂,疑惑不已——它总觉得打从前一天开始,毕景卿就怪怪的,虽然言谈举止还是和以前相同,但却时不时会说一些连它都无法理解的话,眼神中也闪烁着古怪的,谁都看不懂的情绪。 【宿主,你到底是怎么了——】 系统的问话,被不远处周冶吹响的哨音打断,魔鬼训练终于结束了。 韩谨一下子倒在地上,毕景卿急忙跑过去,蹲下帮他擦汗:「阿谨,你没事吧?」 「我没事……」韩谨满头大汗的捉住他的手,「景卿哥……你可不可以,陪我去一个地方?」 他累极了,连唇色都发白,眼睛里却像是点着火,兴奋的熊熊燃烧着。 「你还是好好休息比较好——」 「我很快就能缓过来。哥,你就陪我去吧……我有很重要的话想跟你说。」 毕景卿心里一动,点点头道:「好,那等你缓过来,我们就去。」 韩谨的体能虽然不如周冶和叶倾珏,但常年的训练也让他远超常人,只休息了半个多小时,就重新恢復到生龙活虎的状态,迫不及待的拉着毕景卿出门。 「周哥,你的车借我用一下!」他混不吝的从周冶口袋里掏出来钥匙,风风火火的带着毕景卿上车离开,反倒把周冶这个正主丢在了原地。 周冶摇摇头,没跟他计较——看在两人多少有些相似的份上,他对韩谨多了些纵容,甚至对他生出几分惜才之心。 毕竟,能从他的魔鬼训练里坚持下来的,可没几个人。光是这份毅力,都足以让他对韩谨刮目相看。 但纵容归纵容,他还是不会放任韩谨带着毕景卿单独行动。很快,训练馆内响起马达的轰鸣声,一辆漆黑的重型摩托从车库内飞驰而出,追着被韩谨开走的越野车绝尘而去。 * 以前被这些男人们带走的时候,毕景卿总是很紧张,总在问他们要带自己去哪里,但是这一次,他始终平静的坐在韩谨身边,看着少年人英俊的侧脸,一言未发,像是已经猜到了目的地。 他这样淡定,反而让韩谨有点紧张,主动问道:「哥,你不想知道我们要去哪吗?」 「我猜你要带我去h大的游泳馆。」 「你怎么知道?!」 毕景卿轻轻笑了:「因为我了解你,而且那里,对我们两个而言都有特殊的意义。」 对于韩谨来说,那是他们结缘的地方,而对于他而言,那里是韩谨噼开波浪向他奔来的地方。 毕景卿还记得第一次回溯时,他在系统的指引下来到游泳馆,看到苍白赤裸的结实背嵴在水面下若有似无,像一尾游鱼。他好奇的走到泳池边,男生忽然破开涟漪,探手握住他的脚踝,对着他惊愕的表情,爽朗的哈哈大笑。 他是那样俊美,像极了只存在于童话故事里的美人鱼,瞬间撩动他的心弦。 毕景卿注视着韩谨,有些出神。 他……贝利尔,也有着这样孩子气的一面吗? 关于他的记忆还有很多残缺,他还需要更多的证据,来作证自己的猜测。 「到了。」韩谨踩下剎车,越野在游泳馆门口停下,「哥,下车吧。我提前打听过了,刘教练带着队伍外训去了,今天下午,这里只会有我们两个人。」 毕景卿依言下车,跟在韩谨身后,走入游泳馆。 里面的确空无一人,安静非常,只有清澈的池水跌宕出细碎的涟漪,闪烁着绚烂的微光。 「哥,和我一起游泳吧?」韩谨干脆利落的脱下t恤,扭头看向毕景卿,笑容灿烂,露出小小的两颗虎牙,「我期待这一天很久了,可以吗?」 第154章 一模一样的泳姿&定情戒指 以往和韩谨相处时,两人打打闹闹的时候居多。年轻男生总有很多不切实际的想法,恨不得向全世界宣告自己的占有欲,毕景卿脸皮薄,总是拒绝他的要求,今天却很好说话,当场点头。 韩谨的确是蓄谋已久,直接从自己的柜子里翻出一条崭新的泳裤,恰好是适合毕景卿的尺寸。 毕景卿接过来,用一言难尽的眼神看他,韩谨嘿嘿坏笑,丝毫没有不好意思,反而倚着门框盯着毕景卿,等着看他换衣服。 第265页 毕景卿也不赶他,他今天对男生的忍耐力远超平常,几乎可以算是纵容。他背对着韩谨,平静的脱下衬衣和裤子,任由那道火热滚烫的目光在自己赤裸的嵴背间逡巡,在对方忍不住想要伸手之前出声警告:「你还想不想一起游泳了?」 一起游泳这事是韩谨的执念,他虽然很想趁着难得独处的机会和毕景卿做些什么,但是一想到自己筹谋已久的计划,就又忍耐下来,老老实实收回手,背过身去不敢再看。 毕景卿换好泳裤,转身拍拍他的后背:「好了,走吧。」 韩谨带着他走到泳池边,迫不及待的跳下去,用水波来掩饰下半身的反应,不太自然地说:「哥,蝶仰蛙自,你都会吗?」 毕景卿坐在泳池边,笑眯眯的看他:「都会,而且我最擅长蝶泳。」 蝶泳?韩谨怔了怔,说:「好巧,我也最擅长这个。」 四种泳姿,他的成绩都不错,但最拔尖的一直都是蝶泳。没想到毕景卿最擅长的也是这个,巧合到让他意外。 蝶泳在四种泳姿里相对小众,他本以为毕景卿不会这个。 毕景卿眨眨眼,微笑道:「所以……要比赛吗?」 「啊?」韩谨呆住,「这……这不公平吧?」 他毕竟是专业的运动员,毕景卿哪怕是再怎么擅长蝶泳,在这方面胜过他的可能性都不大。而且他把毕景卿带来这里来的目的根本就不是比赛,而是想教他游泳,营造温馨的气氛,再藉机…… 「什么叫不公平?」毕景卿挑眉,铅灰色的漂亮眸子里满是不服输的挑衅,「难道你觉得我一定会输?」 「这个……」 「看来你的确是这么想的,既然如此,那我就非比不可了。」毕景卿对他伸出手道,「上来,我们认真比一场。赢了的人,可以对输了的提一个要求。」 「好,一言为定!」 韩谨一听这个,立刻来了劲头,也不管是不是胜之不武了,握住毕景卿的手,就从泳池里爬了上来。 两人来到赛道起点,韩谨用腕錶做倒计时,两人都摆出准备姿势。韩谨分心看向毕景卿,发现他的姿势非常标准,简直就像是科班出身,心里不由一惊。 他认识毕景卿这么多年了,可从没听说他接受过游泳的专业训练! 韩谨来不及多想,就听到手錶的提示音响起,毕景卿反应极快,离弦的箭一般射了出去。韩谨因为分心慢了半拍,反倒从一开始就落后了。 水波翻涌间,韩谨循着常年训练的肌肉本能挥动手臂,朝着毕景卿追去。透过溅起的水花,他清楚的看到毕景卿的泳姿,标准且漂亮,带给他一种异样的感觉。 追上少年,和他擦身而过的瞬间,韩谨忽然明白那份异常到底从何而来——太熟悉了!毕景卿的蝶泳姿势,简直和他的一模一样! 这一场临时起意的游泳比赛结束的毫无悬念,韩谨没有放水,超过毕景卿一个多身位,提前抵达终点。 毕景卿扶着泳池边大口喘气,苦笑着摇摇头。就算他的泳姿再标准,这具身体也终究是个拖累,体能差的太远了。 男生有力的手掌忽然抓住他的肩膀,急切的在他耳畔问道:「你的蝶泳到底是谁教的!」 毕景卿回身看他,半真半假的说:「除了你,还有谁?」 韩谨呆呆的看着他:「但是我从来没有……」 「开玩笑的。」毕景卿扑哧一声笑了,「你以为我为什么经常来游泳馆?当然是因为小时候练过,那时候还参加过比赛,可惜后来落下伤病,就没再继续了。」 「但是你的泳姿——」 「很标准对吧?」毕景卿打断他的话,「虽然没办法再比赛了,但我还是把游泳当成兴趣爱好,一直没丢下,只是不想在你这个专业选手面前班门弄斧罢了。」 他的解释当然都能说得通,但韩谨还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劲,皱着眉头陷入沉思。 毕景卿微笑着看他,心想傻小子,你当然没有在这一次的回溯里教过我游泳,但是曾经,只有我们两个人朝夕相对的那次回溯里,我从你那里学到很多。你带我看过水里海底的风景,感受过灵魂都被涤盪的澄澈,见识过真正的自由。 多么可惜,现在的你什么都不记得。但是没关系,我们还可以创造新的记忆,源源不断,细水长流。 毕景卿问道:「你赢了,不提要求吗?」 韩谨回过神来,连忙点头道:「提!当然要提!那个……景卿哥,我其实本来想教你游泳的,但是没想到你这么厉害,根本不需要我教……」 他有些手忙脚乱,红着脸顾左右而言他,看的毕景卿想笑。 「你到底想让我做什么呀?」他很好奇,「该不会是想让我在学校里拉个横幅,告诉全世界我喜欢你吧?」 以韩谨的性格,就算真的提出这样的要求,毕景卿也不觉得奇怪。 韩谨的确一瞬间的心动了,漆黑的眸子亮了起来,随即又清醒过来,勐摇头道:「不是的不是的!哥你等一下,我去拿个东西,马上回来!」 「哎,阿谨,等一下!」 毕景卿想拦,却没拦住,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翻上泳池,小跑着进了更衣室,好一会儿都没出来。 「这小子,到底在搞什么鬼……」 毕景卿无奈的嘆了口气,干脆仰面躺在泳池中,伴着轻轻摇曳的水纹随波逐流。游泳馆的天花板是深深浅浅的蓝色方格,看久了越发朦胧模煳,他静静想着心事,直到眼前忽然多出一个小小的红丝绒礼盒。 第266页 毕景卿惊讶的睁大了眼睛,男生急促又忐忑的嗓音隔着薄薄一层水流传入耳中,有些失真。 「哥,拜託你不要起来,也不要看我,就这样听我说。」 韩谨紧张的盯着毕景卿,手里紧紧攥着那个小盒子:「这是我想送给你的礼物,虽然不值什么钱,但是代表了我的心意。我一直都很犹豫,不知道该不该把它给你,我很担心会给你带来困扰……但是从沪市回来以后,我想明白了。」 「我的人生其实没有那么长,我所拥有的东西也没有那么多,再这样纠结下去,一辈子就都浪费了。那天在寰宇大厦,我已经把我的全部都交给你了。真心,性命,人生,我的所有一切都属于你,既然如此,我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 「哥,如果有一天你和范夜霖离婚,可不可以第一个考虑我?我虽然年轻,一无所有,但我会为了你拼尽全力,会竭尽所能给你幸福的生活,会一辈子爱你,珍惜你,保护你。」 他颤抖着手指打开小盒子,露出里面镶嵌着火红色宝石的戒指。 「哥……这枚戒指是一份信物,用来证明我的决心,希望你能收下。」 毕景卿怔怔的看着那枚戒指。镶嵌在戒托之上的小小宝石形状并不规则,橙红色的火彩绚烂动人,艷丽明媚。 这是一枚火欧珀,的确不是很昂贵的宝石,但对于脱离了韩家的韩谨而言,仍然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估计是把大学期间攒下来的钱都花掉了。 毕景卿缓缓站起身来,握住韩谨的手,轻声道:「阿谨,你真傻。你现在正是缺钱的时候,为什么要把积蓄都浪费在一枚戒指上?」 韩谨傻笑着说:「因为我想有个念想。哥,就算你最后没有选我,也留下我送给你的这枚戒指,好不好?只要知道你还保留着它,我就再没有遗憾了。」 毕景卿默默无言,胸腔酸涩得厉害,喉咙像是被堵了什么东西,难受得说不出话来。 占有欲明明那么强的男生,现在却说出了「只希望有个念想」这样的话。这一次回溯里,韩谨也与以前不同了,他成熟了,不再像以前那样偏执幼稚,却是吃尽了苦头才换来的。 「好,我答应你,我会永远留着它。」 毕景卿抬眸迎上男生希冀的眼神,噙着泪光笑了:「阿谨,谢谢你。」 韩谨欢唿一声,高兴得像个孩子,手忙脚乱的帮他把戒指戴上,心满意足的说:「真好看!就这样带着吧,等回到安全屋再摘下来。」 毕景卿心情复杂:「你难道不想我一直带着吗?」 「当然想了。」韩谨道,「但是要是被那几个傢伙看到,肯定又要找哥你的麻烦。所以还是不要当着他们的面带了,单独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再戴上就好。」 说着,他垂下头,近乎虔诚的吻上毕景卿的无名指根。 「哥,不管你选不选我,我的一切都永远属于你。」 他单膝跪在泳池边上,低声立下誓言,俊美的面容沉静严肃,眼神坚定目光深邃,骑士一般英武不凡。 系统空间内,属于韩谨的那根血色好感度条,泵动着勃勃的生机,仿佛一颗不断跳动着的心脏,昭告着无尽的痴爱。 【恭喜宿主!韩谨好感度达到一百点,攻略成功!】 毕景卿凝视着眼前的男生,倏地一眼万年,再次跌入另一段过往。 第155章 早已一见钟情&嫉妒的滋味很难熬吧 桑谭斯庄园占地面积巨大,厚重古朴的围墙之内,却空空荡荡。 贝利尔的家族在这里存续数百年,人丁却越发寥落,直到现在,偌大的庄园里连佣人都不请,全靠主人自己打理。 一个人的精力终究是有限的,而且贝利尔堪称懒散,与其说是打理,还不如说是放任自流。庄园里大多数地方都很有野趣,藤蔓野草肆意生长,细碎的黄粉色小花零散盛开,反倒自成风景。 贝利尔解释说,世间万物都有灵性,让生命保持生命该有的样子,是他们的家族传统。 毕景卿不太相信,他始终觉得这是那位年轻英俊的家主,为自己的懒惰所找的藉口。 但他也不得不承认,灰眼睛的俊美男人就算再怎么懒散随性,也仍然优雅迷人谈吐不凡。他的目光不自觉的为他停留,不仅着迷于他的皮囊,更为其中有趣的灵魂。 铅笔落下,横扫,一点点勾勒出健壮结实的完美躯体。毕景卿抿着唇角,脸皮有些发烫,做贼似的,时不时抬头扫一眼,又飞快的垂下眼睫。 桑谭斯庄园内有一汪巨大的湖泊,贝利尔很喜欢在湖中游泳,数次邀请毕景卿同行。毕景卿推拒不过,终于答应,却不肯下水,坚持留在岸边写生。 西方男人拥有高大的骨骼和健壮的躯体,虽然只是在对方入水前匆匆一瞥,但那具让人印象深刻的结实胴体还是深深烙入毕景卿眼底。 肩宽腰细腿长,肌肉线条分明,比例恰到好处,每一寸筋骨都强健有力,像是雕刻大师精心塑造的完美作品。 毕景卿心慌意乱,画错了好几笔,心里仿佛揣了只兔子,跳得乱七八糟。 几次修改都不对之后,他不耐烦的丢开铅笔,捂着发烫的脸颊,盯着不远处的湖水发呆。 男人肆意的在水中畅游,像一尾灵活的鱼,泳姿标准漂亮,看的毕景卿心生妒意。 第267页 凭什么他这样心烦,贝利尔却如此潇洒? 他快步走到湖边,大声喊道:「喂!贝利尔!」 男人听到喊声,很快游回到岸边,湿漉漉的黑髮拢上去,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铅灰色的眼眸浸了水汽,越发干净清澈。 「毕,下来一起游吧?」他的笑容优雅,明明没穿衣服,却仿佛还戴着斯文的黑礼帽,满身浸润洗不掉的贵气。 「我不会。」毕景卿眯着眼看他,赌气般的说,「你得负责教我。」 「好,我教你。」男人好脾气的笑着,对他伸出修长漂亮的手掌,「下来吧。」 毕景卿一咬牙,脱掉身上的衣服跳了下去。 贝利尔是个很好的老师,即使气氛暧昧,也仍然保持了绅士的态度,尽可能不碰触到毕景卿的皮肤,语气温和态度耐心。 但毕景卿却并不好受,离贝利尔越近,他就越是能感受到对方的体温,即使隔着冰凉的湖水,那温度也仍然炙烤着他的灵魂,仿佛恶魔的诱惑。 他心神躁动,自然学不好游泳。 又一次呛水之后,毕景卿扶着贝利尔的手臂,大口喘息着。男人浅色的虹膜里写着心疼,拍着他的后背安抚:「没事的,别怕,我们再试一次,有我在——唔!」 他的唇,忽然被一双颤抖着的冰冷的唇抵上,毫无章法的磨蹭吮吸。 贝利尔先是惊讶,随即缓缓弯起眼睛微笑,捏住毕景卿的下巴,和急躁的青年微微拉开距离。 毕景卿盯着他,脸颊涨红:「我——」 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的一时冲动。东方人讲究含蓄,他本不该这么主动的。 「嘘,不用解释。」男人却抵住他的唇,笑容温柔,「毕,你很勇敢,做了我想做,却一直不敢做的事情。」 毕景卿怔住,一颗心激动的快要跳出嗓子眼:「贝利尔,难道你也……」 「早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了。」他缓缓俯身,吻住青年红润柔软的唇珠,呢喃道,「只是对着你的照片,我就已经一见钟情了。」 * 湖水在翻涌,深重的色彩渐渐蜕变成清澈的湛蓝,少年浓密的睫毛细细颤抖着,眼角不知是水雾还是泪花,轻轻眨动几次之后,了无痕迹。 系统的通报声在耳畔响起:【梁莫言的好感度上升了20点!宿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毕景卿没有回答,而是在心里默念:果然如此。 完成隐藏任务的关键并不在梁莫言,而是在其他几个男人。他与他们,存在着某种极其特殊的联繫。 他任由韩谨把自己抱上泳池边缘,搂在怀中肆意亲吻。 「阿谨……」毕景卿搂住男生的脖子,喃喃道,「我们会在一起的,永远永远在一起。」 不管是魔鬼,还是诅咒,他都不会服输,也绝不低头。 韩谨听到他的呢喃,越发热情高涨,直接抱起他去了更衣室。 打从第一次毕景卿来看他训练,他就想这么做了。 「哥,我爱你……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韩谨意乱情迷的吻上毕景卿殷红的唇,尖锐的犬齿啃咬出越发浓烈的血色,毕景卿纵容着他,纤细的手臂伸展,牢牢攀住男生的肩膀,像攀援一棵高大的树。 韩谨被他前所未有的配合沖昏了头脑,根本没有注意到薄薄一扇门板之外,无声无息停驻下来的脚步。 周冶安静的站在更衣室外,侧耳听着里面的动静,面上毫无动容,漆黑一片的眼底却涌动着波涛。 他不是第一次站在门外,静静等待房间里的少年,但却能清晰的感觉到,这种等待一次比一次更难熬。 他越来越无法忍受了,这样的忍耐,他还可以坚持多久? 等到忍无可忍的那一天,他又会做出什么事情? 周冶缓缓闭上眼睛,心底苦笑。 毕景卿从来都不知道他的内心藏着多么深重的暴虐,那些他死死捂住的,从来不敢让对方看到分毫的东西……要是有朝一日暴露在那双铅灰色的眼睛面前,会不会像吸血鬼见到阳光一样,瞬间化作飞灰? 毕景卿一直把他当做一个保护者,他却对自己并无信心——他的保护并非表面上那样无私,而是像恶龙看守自己的财宝,自私又贪婪。 就像他曾经对少爷说过的那样,他可以下手,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可以让一切阻拦在他和毕景卿之间的人无声无息的消失。 他生来就是为了做脏活而存在的,人命在他眼中不算什么。不管是自己的还是他人的,都可以随时为了主人的命令而牺牲,这就是他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 但人命在毕景卿眼中,在每一个正常人眼中,都重逾千斤。 灰眼睛的少年改变了他对人生的态度,却无法改变某些早已深深根植于灵魂的东西。他是不正常的,从前是,未来也将继续是。 「阿谨……阿谨……」 少年软糯湿漉的嗓音带着哭腔,透过薄薄的门板,一句不落的钻进周冶过分聪敏的耳朵。他缓缓攥紧拳头,告诉自己要忍耐。 但是卿卿……这真的太难了。 【周冶……嫉妒的滋味很煎熬吧?你想……彻底拥有他吗?】 「……谁?!」 周冶霍然抬起头来,漆黑一片的眼眸里,赫然多出几点不祥的猩红。 第268页 系统空间内,属于韩谨的那根好感度条,像是活了过来,缓慢的起伏唿吸。 * 更衣室里的空气潮湿快到滴出水来的程度,毕景卿艰难的大口唿吸着,嗓音沙哑:「很晚了……阿谨,我们该回去了。」 被激情沖昏的大脑清醒过来之后,他才后知后觉的害怕起来。怕刘教练带着队员们忽然回来,怕赫尔伯特找到学校,急忙催促着韩谨回家。 韩谨懒洋洋的搂着他,像只终于得到了餍足的大狗,愉悦的翻着肚皮,根本没有起身的意思。 「急什么?不会有事的,周哥在外面盯着呢。」他坏笑着挤眉弄眼,「你刚才应该叫大声一点,省得他听得不过瘾。」 「什么?阿冶在外面?!」毕景卿大惊失色,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挣出韩谨的怀抱,跌跌撞撞的冲出更衣室。 外面天色已暗,只有几处冷绿的应急灯照明,毕景卿的眼睛一时无法适应,摸着黑往前跑了几步,一头栽进一个坚实炙热的怀抱。 「阿冶!」他一下子嗅到熟悉的味道,急忙抓住男人胸口的衣服,「你……你来了多久?」 周冶摇摇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沉声道:「我带你回家。」 说完,他就带着毕景卿,头也不回的离开游泳馆。 「阿谨还没出来……」 「他有车,可以自己回去。」周冶的嗓音冷硬如生铁,「还是说,你就这么放不下他?」 他面无表情,把毕景卿带到摩托车前,递给他一个头盔。 毕景卿接过来,咬着下唇问:「阿冶,你生气了,是吗?」 自从两人互通心意后,周冶就没再用这么漠然的态度和他说过话了。现在这样,一定是很生气了……他到底来了多久,又听到了什么? 周冶看向他纤细无名指上的火欧珀戒指,漆黑的眸子燃起业火:「这是他给你的?」 毕景卿被他看的指根灼烫,急忙把手往身后藏:「呃,这是阿谨送我的……我现在就摘下来——啊!」 他发出一声惊唿。男人结实的手掌铁钳一般,只是轻轻一拽,他就像轻飘飘的芦苇,毫无抵抗力的被推抵在摩托车边,后腰被冰冷的金属硌得生疼。 第156章 人心不可估量&你总能选对 周冶双臂撑在毕景卿身侧,高大的身形像一堵沉默的城墙,一言不发的盯着他。 被他这样看着,毕景卿感到心慌,仿佛又回到前几次回溯的时候。他对这个男人毫不了解,看不穿他眼底深藏的任何情绪。 他只能尝试着安抚:「阿冶,我知道你生气,都是我不好,把你丢下那么久。我……我接下来的时间都是你的,好不好?」 周冶喉结滚动,嗓音喑哑:「卿卿,你觉得这样就够了吗?」 如果你觉得这样就够了的话,那你对我的贪婪,恐怕还知之甚少。 我……想要彻底的,完全的得到你。 我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系统惊慌失措的看着空间里的黑色锁链,那层层束缚的铁链已经紧绷到极致,仿佛下一秒就要碎裂。 【宿主,周冶不太对劲,你要小心!】 「景卿哥!」 就在这时,韩谨追了上来,远远就看到情况不对,急忙喊道:「周冶!你在干什么!」 「砰」的一声,韩谨骤然停下脚步,在他身前,一个小小的浅坑火光崩现。 男生沉下脸来,后嵴窜起一层冷汗。 「不要再上前。」周冶头也不抬,嗓音冰冷,「你的动作,不会比我的子弹更快。」 「周冶!」毕景卿终于回过神来,难以置信道,「你……你怎么能对阿谨开枪?!」 周冶恍若未决,抬起的手臂没有放下,枪口始终稳定的瞄准韩谨,另一只手把毕景卿抱上摩托车后座。 「周冶,你要带他去哪里?」韩谨紧紧盯着他的动作,举步想要靠近,却又被一颗子弹逼停,不由跳脚。 「操,你他妈你疯了吗?这里是学校!」 要不是现在正值暑假,周冶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早就引来学生围观了! 周冶完全没有回答他的意思,带着毕景卿绝尘而去。韩谨骂骂咧咧的开着越野车追了上去,却很快迷失在错综复杂的小胡同里。 他气得用力捶方向盘,掏出手机给叶倾珏打电话:「喂!姓叶的,你家养的看门狗发疯了!景卿哥被他带走了!」 * 另一边,毕景卿被唿啸的风吹得睁不开眼睛,不得不环抱住周冶的腰,把脸埋在男人肩胛。 他很快察觉到这不是返回安全屋的路线。 【系统,周冶的好感度条又异变了吗?】 毕景卿已经冷静下来,虽然周冶行为古怪,但他心里并没有太多恐慌,因为他很确定,周冶不会真的伤害他。 这个男人一向情绪稳定,不会无缘无故发怒,现在这样一定是压抑很久的结果。毕景卿担忧之余,又觉得这也许是件好事。 堵不如疏,不管周冶心底有多少愤懑,发泄出来都比苦苦忍耐要好。 系统忧心的看着空间内蠢蠢欲动的黑色锁链,道:【他的好感度条正在……生长,铁链越来越多了,我总觉得这些链条像是在束缚着什么活物。宿主,周冶的状态太危险了,你还是抓紧求救吧?】 毕景卿却拒绝了:【不用,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与其逃避,还不如趁着这个机会解决问题。】 第269页 【但他要是把你搞得重开了怎么办?】 【他不会的。】 【你忘了前几次回溯都是怎么失败的了吗?你怎么就能确保,他不会伤害你?】 【因为他曾经救过我,你不记得了吗?】 【……我记得,但那是曾经的他,这一次回溯,你确定他还和从前一样?】 系统的问题直击要害。这一次回溯,几乎每一个攻略对象都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看看周冶那古怪又骇人的好感度条吧,谁能保证这个男人仍然和从前一样,会为了保护自己的爱人不顾一切? 毕景卿在它的诘问下沉默许久,最后才缓缓说道:【我不确定……但是我愿意赌这一把。】 虽然周冶已经忘记曾经发生过的一切,但是他还记得。 系统快被他气死了:【这种事情能拿来赌吗!你输掉的概率非常高!】 毕景卿却不再回应它,默默圈住周冶紧窄结实的腰腹。 人心可以用概率来估算吗?他不这样认为。他一路走到现在,靠的绝不是谨小慎微和趋利避害,有时候,一场豪赌是必须的。 就像他对范夜霖说过的,他并不留后路,只等待行到水穷处的绝对翻盘。 二十多分钟后,摩托车在一栋公寓楼下急剎,轰鸣声还没停歇,毕景卿就被周冶抱了下来。 男人闷不做声的带着他上楼,在其中一个房间门口,熟练的掏出钥匙开门。 「阿冶,这里是哪里?」 周冶没有回答毕景卿的问题,而是在开门之后,啪的一声打开灯。 灯光照亮整个房间,让毕景卿看清了墙壁四面挂满的照片——全部,全部,都是他。 笑着的,哭着的,认真的,愤怒的……有些是偷拍的生活照,有些则是穿着戏服的剧照。 这里的一切都是他。 毕景卿几乎被震撼了,瞠目结舌,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这里是家,我们的家。」 沉默了一路的周冶终于开口,他把房门锁上,转身看着毕景卿,道:「我说过,会给你买一处房子。」 「我不是说过不用吗……」 「但我想有个家,一个可以和你一起生活的家。」周冶打断他的话,「我不想再和少爷住在一起了,我不想再作为谁的保镖或是附属物存在,我想真正拥有你,不用再看到其他任何人把你抢走。」 「阿冶,没有人能把我抢走,我就在你面前,我不会离开你的!」 周冶不为所动,灯光之下,漆黑的眼瞳里闪烁着不祥的猩红。他仿佛着魔了一般,语速越来越快。 「卿卿,就留在这里好吗?和我在一起,过普通人的生活。你不用怕其他人会找来,我有办法解决所有麻烦。」 「我和他们不一样,我有这个能力,也有这个决心。你只要有我一个人就足够了,我可以保护你,有我在,你不必担心任何事——」 「周冶!」毕景卿提高了嗓音,大声打断他,喝道,「别再说了!我可以不担心其他任何事,但是我很担心你!」 周冶攥紧了拳头,死死盯着眼前的少年。 「我知道你可以杀了他们所有人。」毕景卿一字一顿的说,「但是你真的要那样做吗?」 「如果那样做就可以拥有你的话,有什么不可以?」男人神色阴郁,沉声喝道,「我什么都可以做!我就是这样的人!你根本就不知道我杀过多少人,不知道我的真面目!」 「人只有一种面目!那就是他想成为的样子!」毕景卿厉声道,「难道你生来就喜欢杀人?难道你真的是个嗜血的怪物?周冶,你这些话能骗得了谁?!」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呢?」 男人一步步逼近,把少年推抵在墙边。 「毕景卿,就连少爷都不敢确定我骨子里是什么东西,你凭什么就敢笃定,我不是个天生的坏种呢?」 他的语气,透出几分微妙的邪气。 系统的尖叫声在毕景卿响起:【锁链断掉了!宿主,小心!有东西出——刺啦——哔哔——】 伴随着刺耳的电流声,系统的话音戛然而止,一切归于不祥的寂静。 毕景卿脸色大变。虽然只是一种直觉,但他切实感觉到,周冶的气息在一剎那彻底改变,冰冷的恶意肆无忌惮的流淌开来,几乎要让他无法唿吸。 冷硬的枪口无声无息的从男人袖口滑出,抵上毕景卿的胸膛。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他说,「如果你实在捨不得他们,那我们可以一起去另一个世界。卿卿,死亡不是结束,死亡是重新开始,你应该最明白这个道理,不是吗?」 毕景卿抵在男人胸口的手指蜷缩着,颤抖着,麻木到失去知觉,他看进周冶的眼睛,情不自禁的战慄起来—— 他看到了倒立着的五芒星印记,不同于曾经见过的五种色彩,男人眼中的逆五芒星,是纯粹的,仿佛鲜血凝聚而成的猩红。 恶魔的印记。 他不是周冶。 男人低声笑着,用属于周冶的声线,问出绝对不符合周冶性格的话语:「卿卿,你来做一个选择吧。选我们,还是选他们?」 毕景卿颤抖的手指渐渐停下,他感到由四肢百骸点燃涌起的愤怒。 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鬼东西,凭什么霸占周冶的身体,凭什么逼迫他做选择! 第270页 就算是恶魔又如何?又算是撒旦又如何?任何存在,都没资格和他抢男人! 重重锁舌转动的声响在僵持着的两人身后响起,叶倾珏推门而入,厉声喝道:「周冶!给我把枪放下!」 毕景卿越过周冶看向他,赫然看到他手里同样握着枪。 「不行!叶哥!不能开枪!」 叶倾珏神色冰冷,翠色眸子遍布寒霜:「宝贝儿,保护好自己,其他的不用管。」 不行……不能这样下去,他必须做些什么…… 但是怎么办?他到底应该怎么做?怎么样才能让周冶恢復正常?! 【做你想做的事,不用犹豫。】 脑海里忽然响起一道低沉的嗓音,那熟悉的音色,让毕景卿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是他……是他! 【相信你一直相信的事情,不用怀疑。】 贝利尔……你到底在哪里?穿越,攻略,五芒星……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毕,做出选择吧。不要害怕,我知道你总能选对。】 第157章 我们终将重逢&神明早已回应 不用犹豫,不用怀疑,不用害怕。 因为你了解他们,你曾经和他们朝夕相处,你曾经和他们许诺相守,你们曾经是最默契的恋人。 你的爱人是什么样的人,你是最清楚的,不是吗? 「是的……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 毕景卿呢喃着,缓缓握住周冶的手,纤细的指节塞进扳机的缝隙。 他抬起铅灰色的眸子看向笑容狰狞的男人,唇角牵起,露出纯净又坦然的笑容。 「没关系,我总能选对。」 他的手指用力,在男人惊讶的眼神中,在叶倾珏疯了一样的吼声中,扣动了扳机。 「咔哒」,一声轻响。 什么都没有发生。 没有火光,没有伤口,没有鲜血。 因为那把枪里,根本就没有子弹。 「回来,阿冶。」少年仿佛早就猜到了这样的结果,丝毫没有惊讶,把已经形如废铁的手枪丢到一边,抬手捧住周冶的脸颊,低声道,「战胜它,然后回到我身边。」 手枪被丢开的瞬间,叶倾珏沖了上来,扣住周冶的肩膀把他按倒在地。周冶完全没有反抗,整个人像是僵住了,眼底的猩红五芒星闪烁着,忽明忽暗。 「周冶!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叶倾珏眼眶发红,手都是抖的,嗓音喑哑,「你居然敢拿枪指着他,你怎么敢——」 「那不是他做的。」毕景卿拦住叶倾珏,示意他看周冶的眼睛,「虽然你可能不相信,但我怀疑他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 叶倾珏看到周冶眼睛里的逆五芒星,先是怔住,随即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脸色微变。 「这个印记——啧,无论如何,得先控制住他才行!卿卿你离远点!」 「他可以战胜它的。」毕景卿笃定道,「叶哥,你知道阿冶的,他不会被轻易摧垮,他一定可以恢復理智的。」 像是听到了他的话,周冶漆黑的瞳孔中,猩红的五芒星闪烁的更迅速了。 他们就这样静静屏息等待了十多分钟,终于,那道印记在一次暗淡下去之后,彻底消失了。 毕景卿等了几秒,确认五芒星不会再次亮起来之后,急切的握住了周冶的手。 「阿冶!你还好吗?」 男人的眼瞳渐渐恢復了神采,他看向毕景卿,哑声道:「卿卿……对不起,我没能做到……承诺过你的誓言。」 他果然根本就不是什么骑士,他是如此贪婪,如此自私,轻易就堕入引诱者的陷阱,险些伤害到心爱的人。 「不,你做到了。」毕景卿噙着泪光摇头,「就算是即将失去理智的时候,你也还是把所有可能威胁到我的风险都掐灭了——你在进门前,就把枪里的子弹卸掉了,对吗?」 所以那把手枪,才没能如恶魔所愿,射出致命的子弹,让它的算盘落了空。 周冶惊讶的看着毕景卿,道:「就算你提前猜到了……这样做也太冒险了。万一我没有那样卸掉子弹,万一我被卑劣的念头沖昏了头脑——」 「你不会的,我知道你不会。阿冶,就算再重来一次,我也还是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少年捧住男人的脸颊,缺了血色的唇轻轻抵住男人的嘴唇,立下誓言:「你永远都是我的守护骑士,我永远不会怀疑你的忠诚。」 被践行的誓言,需要同等真挚的誓言来回应。 温柔而不带一丝情慾的亲吻中,周冶急促的唿吸渐渐平静下来,他搂住扑在自己身上的少年,眼神渐渐从自责悲伤,恢復原本的坚忍。 「不会再有下次了。」他沉声道,「卿卿,我不会再被任何东西迷惑,不会再让你陷入危险。」 叶倾珏默默看着这一幕,心情复杂至极,既为从小陪伴自己长大的好友感到高兴,又无法自抑的感到嫉妒。 他不想再看下去,悄无声息的退出房间。 【你做到了。他的好感度达到一百点,攻略成功。】 毕景卿脑海里,贝利尔温声提醒:【但是毕,你要小心,祂随时可能再次趁虚而入。】 【它到底是什么?】毕景卿急切的追问,【还有你,贝利尔,我记得你,但是又不记得全部,我们到底——】 第271页 【不用着急……毕,我们终将重逢。】 伴随着这句温柔的安抚,熟悉的失重感再次出现,一瞬的恍惚后,毕景卿再次来到空旷寂静的桑谭斯庄园。 「贝利尔!」他还没从之前的情绪中平復,下意识的喊了出来。 「毕!」男人凝重的嗓音从身后传来,「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接近这把匕首吗?」 毕景卿定了定神,这才发现自己正站在庄园走廊深处的那个玻璃展柜前,手里握着一把斧子,作势要噼下去。 贝利尔单手搂住他的腰,把斧子夺了过去,俊美面容上满是劫后余生的后怕。 毕景卿第一次在这个平静优雅的男人身上看到熊熊燃起的怒火,他被带离那个玻璃柜,推搡进远处的房间,贝利尔怒气沖沖的踱步,质问道:「毕,这是怎么回事,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不知道……」毕景卿一脸茫然,太阳穴一阵钻心的刺痛,「那把匕首……我只是想近距离看一看,但是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把斧子……」 贝利尔像是想到了什么,神情凝重,忽然握住毕景卿的肩膀,看进他的眼睛。 毕景卿不知道他发现了什么,只看到男人忽然脸色大变,把自己紧紧拥入怀中。 「我们必须得离开这里,尽快……毕,我们在一起三个月了,一起去旅游吧?地中海沿岸的国家,你喜欢哪里?我们明天就出发!」 「可是贝利尔,这也太突然了,我的研究才只进行到一半,还有很多工作——」 「你想知道的那些风俗传说,我都可以讲给你听。我的家族在这片土地生活了数百年,有很多藏书和记载,我们把这些资料都带上,你可以在路上继续你的研究,好吗?」 他的态度是那样迫切,铅灰色的眸子里写满哀求,毕景卿不忍心看到他这样,只得点头道:「好,那我们去旅行吧。」 从他来到桑谭斯庄园,贝利尔就对他关怀备至,现在两人更是心意相通,成为亲密无间的恋人。如果这是贝利尔的愿望的话,他没有拒绝的理由。 「毕,答应我,再也不要靠近那把匕首了,好吗?」 「那你可以告诉我你祖父的故事吗?我一直都很好奇,这对我的研究非常重要。」 「……好吧,也许知道了那些旧事,你就不会再做危险的事情了。」 贝利尔点燃墙边的壁炉,拉着毕景卿坐下。温暖的橘色光芒映在男人脸上,他的神色却莫名阴郁。 「那把匕首是我们家族世代流传的宝物,一直被妥善封存,不允许任何人碰触。但是关于它的传说一直受人传颂,在这片土地上耳熟能详。」 他顿了顿,语气低沉的说道:「据说它能沟通神明,实现一切愿望,金钱,权力,健康,美人……只要足够虔诚,就能从慷慨慈悲的神那里得到一切。」 毕景卿被吸引住了,下意识的问:「那为什么不允许任何人接近它呢?」 「因为神明的伟力,远非凡人能够理解。」贝利尔苦笑,「越是疯狂的愿望,越是会以远超人类想像的方式实现。神明高高在上,神明俯瞰众生,凡人于祂而言,只是用以取乐的玩具。」 毕景卿迟疑道:「你似乎……对祂有些,呃……」 他不知道该如何描述,贝利尔瞭然道:「不够虔诚?在亲眼见证发生在我祖父身上的悲剧后,即使是我的家族,也无法再对神明保持原本的敬意。」 「发生了什么?」 「我的祖父年轻时曾有一位青梅竹马的未婚妻,两人感情很好,但后来,祖父被部队徵召,参与了世界大战。他从战场上死里逃生,却得知未婚妻已经病死。这件事让他郁郁寡欢多年,直到后来组建家庭,才慢慢走出来。」 「战争后百废待兴,祖父把精力都投入到重建庄园上,直到他的小女儿,也就是我的小姑姑出生。」贝利尔眼底掠过一丝恐惧,「祖父很疼爱小姑姑,大家本以为疼爱幼女是正常的,但随着小姑姑渐渐长大,事情越来越不对劲——」 「她长得越来越像祖父那位早已病逝的未婚妻了。」 毕景卿怔了怔,忽然一阵毛骨悚然。 「祖父书房里,一直留存着未婚妻的画像,小姑姑长得和画像中的女人几乎一模一样,越是长大,越是神似,祖父……简直对她着迷到疯狂的地步。」 「怎么会这样?」毕景卿喃喃道,「这没办法用巧合来解释,难道说……」 「是的,这就是所谓的,神明的赐福。」贝利尔语气沉痛,「刚从战场返回,得知未婚妻的死讯时,祖父就向那把匕首许下了愿望,希望心爱的女人能回到自己身边。当时无事发生,他也渐渐放下不切实际的渴望。」 「但谁都没有想到,其实那时候,神明就已经回应了他的祈愿。」 第158章 祂真的慈悲吗&你欠我一个解释 所以说,神明高高在上,神明俯瞰众生。 祂真的慈悲吗?慷慨吗?怜惜可悲又可嘆的灵魂吗? 贝利尔说,他祖父许下的愿望,让一切走向失控的疯狂:祖母无法接受丈夫对女儿不伦的感情,服毒自尽;祖父声名狼藉,被钉在家族的耻辱柱上,不得不连夜潜逃离开庄园。 而他的小姑姑,则在十九岁那年感染恶疾,不幸身亡——神明的确实现了祖父的愿望,不仅让他心爱的女人回到人世,还让她保有了一模一样的命运。 第272页 据说,那可怜的女孩死去当晚,匕首就被人从保存处偷了出来。三天后,贝利尔的祖父被发现死在庄园附近的密林里,胸口处,插着那把华贵不凡的匕首。 他也许又一次许下了愿望,但这一次,神明选择了漠视。 「……这就是我所知道的全部了。至于祖父到底为什么会死去,至今都无人知晓。」贝利尔抚摸着毕景卿的脸颊,低声道,「毕,答应我,无论如何,都不要再接近那把匕首了。那东西……是一切不幸的源头。」 毕景卿缓缓点头,答应下来。 但是,当他被贝利尔牵着手带出房间时,目光却仍然不自觉的看向匕首所在的方向。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力量牵引着他,召唤着他,发出低哑又含煳的唿喊。 * 「宝贝儿,我们该走了。」 十分钟后,叶倾珏回到公寓,扶起不知为何有些出神的毕景卿。 周冶有些脱力,撑着地面艰难起身,叶倾珏对他伸出手。周冶看了看他,握住他的手,借力站了起来。 叶倾珏没提刚才发生的事情,周冶沉默的对他微微颔首。 他心里清楚,其实刚才那种情形下,叶倾珏完全可以给他一枪,来确保毕景卿的平安,但是他并没有这样做。 少爷嘴上没说,心里还是信任他的。 两人准备带着毕景卿离开时,却发现少年仍然站在原地,并没有跟上来。 叶倾珏回头去看,恰好对上毕景卿清凌凌的灰眼睛,心里忽的一跳。 「卿卿,怎么了?」 毕景卿注视着他们,轻声道:「叶哥,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赫尔伯特的威胁,对吗?」 叶倾珏一怔,下意识的说:「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什么,你们都很清楚。」毕景卿打断了他的话,语气笃定,「你们,不是因为赫尔伯特,才把我扣留在安全屋的。如果赫尔伯特真的躲在暗处虎视眈眈,你们昨天根本就不会允许霖哥单独带我出门,今天也不会任由我和阿谨一起离开。」 周冶蹙眉,不着痕迹的看了叶倾珏一眼,欲言又止。 毕景卿把他的小动作看在眼里,越发确信自己的判断,挑眉问道:「你们难道真的觉得,我是个无知无觉的小白兔,你们说什么,我就会信什么?」 短暂的僵持之后,叶倾珏长长吐出一口气,耸了耸肩:「我从一开始就跟程以川说,他的计划漏洞太多了。你到底是小白兔还是小野猫,没有人比我更清楚。」 「你猜的没错,赫尔伯特早就已经被z国警方驱逐出境,现在这个时间,应该已经坐上被告席了。叶家对失败者从来没有任何同情,他们并不会为了赫尔伯特出头。所谓的威胁,其实根本就不存在。」 「所以,你们到底为什么要把我强行留在安全屋?为什么要提出住在一起?」 「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吧。你的疑问,有更合适的人来为你解答。」叶倾珏嘆了口气,对毕景卿伸出手,绿眼睛里浮现一丝忐忑,「小猫儿,骗了你是我的不对,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你……还愿意牵住我的手吗?」 毕景卿抿着唇看他,僵持片刻后,无可奈何的迈上前几步,握住那只修长的手。 他如何能拒绝呢?如果真的算总帐,他隐瞒和欺骗的东西,只会比这五个男人更多。 在这方面,他永远都是更心虚的那一个。 返回安全屋的路上,系统终于上线,发出虚弱的声音:【宿主……梁莫言的好感度,又上升了20点。】 毕景卿对这一点早有预料,他已经大概猜到隐藏任务的完成方式,因此并没有多少惊喜,只担心的问:【系统,你还好吗?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周冶好感度条上的锁链忽然崩裂,我只记得一团黑色的雾气冒了出来,然后就失去意识了。宿主,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毕景卿犹豫一下,还是选择隐瞒疑似贝利尔出现的事情,安抚系统道:【你没事,我也很高兴。】 【也不知道那团黑雾到底是什么东西……】 毕景卿同样想知道,附身周冶,影响他神智的到底是什么。贝利尔提醒他说,它仍然在暗中窥伺,随时有可能捲土重来,这是否意味着,其他几个男人,也有被附身的可能? 看着车窗外不断变换的街道,毕景卿冥冥中有种预感,自己已经接近六次回溯的终点,这段漫长的旅途,终于要迎来尾声。 他必须要提起十二分的警惕,才有可能迈过最后一道难关,看穿迷雾背后隐藏着的真相。 * 安全屋里,韩谨焦躁的走来走去,时不时盯着昏暗的落地窗外发呆,像一只濒临炸毛的藏獒。 程以川稳稳的坐在沙发上看书,对他的毛躁视而不见。 范夜霖站在窗边,眉心微蹙,一根一根的烟没停过。 时钟敲响,晚上八点,距离毕景卿被周冶带走,已经过去了两个多小时。 韩谨脚跟一顿,终于忍无可忍:「程大教授,你可真坐得住啊!景卿哥都失踪这么长时间了,你不派人去找也就算了,凭什么还不许我出去找他?」 「如果连叶倾珏都找不到人的话,你去又有什么用?」程以川平静的翻过书页,轻描淡写的反问,「你是觉得自己在京城更有人脉,还是觉得自己更了解周冶?」 第273页 韩谨被他气得够呛,却根本想不出反驳的话。 就算程以川陈述的都是事实,他语气里毫不掩饰的嘲讽也是骗不了人的,这该死的高智商老狐狸就是在趁机鄙视他! 「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不等他反击,程以川就自顾自的继续说道,「如果遇到麻烦,叶倾珏自然会向我们求助。」 「你确定?」范夜霖忽然开口道,「他和周冶是一伙的,你就不怕他们趁机带着人跑了?」 「不怕。」程以川放下书,扶了扶眼镜,平静的看向对方,「短暂的相处重要,还是漫长的余生重要,他们不至于分不出来。」 「前提是,他们真的相信你说的话。」 程以川笑了笑:「我不相信你们真的毫无所觉。看到他的一瞬间,就仿佛看到前世的恋人,心头先是胀满,再空落落的发疼……我一度以为那是错觉,后来才发现,原来真的有前世今生。」 随着他的话语,范夜霖和韩谨都陷入沉思,两人回忆着某些剎那间的体验,不得不承认程以川说的没错。 尽管对于他们而言,这种感受并非发生在第一次见到毕景卿时,但的确都切实存在,无法否认。 但范夜霖仍然觉得,像程以川这样的「聪明人」,应该不会轻易相信所谓的感觉,他手里,一定还有什么更确切的证据。 三人各自陷入沉思,就在这时,刺目的车灯照亮夜色,韩谨一跃而起:「终于回来了!」 他小跑着冲出去迎接,程以川摘下眼镜,也跟着起身,朝门外走去。 「程以川。」范夜霖叫住他,沉声问道,「你对他怀有的感情,真的是爱吗?」 他对情绪一向敏感,这是他与生俱来的天赋,所以越是观察程以川,他就越是怀疑——这个男人看向自己爱人的眼神,为什么总是那么的讳莫如深,复杂至极? 程以川轻笑一声,头也不回的反问:「不是爱,还能是什么?」 范夜霖注视着他的背影,扪心自问:是啊,那如果不是爱,还会是什么? 其实他知道答案。 这世界上只有一种感情,能够和爱情一样深刻且复杂……那就是恨。 「景卿哥!」韩谨看到毕景卿的一瞬间,就兴高采烈的迎了上去,却扑了个空。 毕景卿侧身避开他,板着脸瞪他一眼。 韩谨懵了,一头雾水的问:「哥,你生我气了?为什么?」 「不只是生你的气,是生我们所有人的气。」叶倾珏善意提醒,「你最好躲远点,免得稀里煳涂当了出头鸟。」 「你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傻小子,你给我老实呆着……」 毕景卿没有理会韩谨和叶倾珏的闹腾,他直直朝着安全屋走去,那里,程以川正等在门口,神色从容。 男人站在阴影中,斯文俊秀的面孔肤色冷白,像是被浓重的黑色包裹着,竟透着几分不真实。 两人对上视线,毕景卿不知是错觉还是直觉,依稀在男人深邃的眼底,看到一抹转瞬即逝的血红微光。 他脚步微顿,被突如其来的危机感攫取住心脏,但还是尽可能语气平稳的开口道:「我已经全部都知道了。程以川,你欠我一个解释。」 第159章 坦白&再杀死我一次? 安全屋客厅里,四个男人面面相觑,脸色都不太好看。 「凭什么程以川能和景卿哥单独聊?」还是韩谨最先坐不住,开口道,「我们都参与了,不应该一起吗?」 范夜霖没理会他,看向周冶:「你最好去门口守着,程以川不太对劲。」 周冶和他对视,点点头,沉默的起身上楼。 韩谨不服气的喊:「喂!你们都无视我啊!」 叶倾珏笑着说:「小朋友,只是嗓门大可不是什么优点。与其在这里撒野,你还不如好好想想待会该怎么跟卿卿解释。虽然程以川是主谋,但我们作为从犯,身上也不干净。」 他几句话就把韩谨说的没了精气神,萎靡不振的缩进沙发里,小声嘀咕:「我也不想的……我就是太害怕了。」 叶倾珏无声的嘆了口气。韩谨说了句大实话,其实他们每个人都一样,他们都太害怕了,仅此而已。 如果程以川说的都是真的,如果毕景卿真的会在他们都彻底沦陷后转身离开,去到一个连死亡都无法触及的地方,那他们……该怎么办呢? 那样的未来,实在是太可怕了。 所以就算是说谎欺骗,威逼利诱,他们都必须把灰眼睛的少年看好,就像是恶龙牢牢守护心爱的珍宝,须臾不离。 * 二楼书房,程以川给毕景卿倒水,示意道:「坐下说。」 毕景卿也不矫情,坐下喝了口水润喉。他有预感,今晚会是一场持久战,不应该把力气耗费在站着赌气上面。 「安全屋属于你,他们也都是被你找来的,以川哥哥,你到底为什么要策划这些事?」 程以川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反问道:「景卿,你还记得两天前,我带你去h大吗?」 「当然记得。」 「那天在阶梯教室里发生的事情,对你而言,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毕景卿蹙眉,手指无意识的抠动手里的马克杯。 程以川像是早就猜到他的反应,并不意外,笑了笑说:「景卿,我知道你的秘密。」 第274页 毕景卿仍是垂首不语,嘴唇倔强的抿起,脑海里掠过许多猜测。 秘密?他的什么秘密?如果是他同时招惹许多男人的话,那程以川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程以川嘆了口气,放柔嗓音道:「我们现在各退一步还来得及。你安心在这里住下,我保证什么事都不会发生。只要适应了,你会过的很幸福。」 毕景卿的喉结微微滚动,缓缓开口道:「不,我不接受闭目塞听的幸福。」 「哪怕知道一切,只会给你带来痛苦?」 「……是的。」 程以川深深看了他一眼,道:「好,那我尊重你的选择。」 年轻学者双手交叉放在膝头,正色道:「我知道你不属于这个世界。」 毕景卿愕然:「什么?」 【宿主!!】 系统叫得超级大声,毕景卿却飞快的冷静下来,眨眨眼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程以川微笑:「没关系,早就猜到你会否认了。所以那天,我才会在阶梯教室里试探你。景卿,你当时的反应已经暴露了一切,你绝不是第一次经歷那些事。」 「以川哥哥,这只是你的猜测。我承认我那天的确表现异样,但你无论如何,也不能仅凭这一点,就做出这么离谱的判断。」毕景卿并不退让,耸了耸肩故作轻松,「我只是一个普通人,要是不属于这个世界,还能属于哪里?」 「你属于现实。」程以川顿了顿,沉吟道,「或者应该说,是属于相对的现实,毕竟这里于我而言也是现实。」 他继续说道:「情报有限,我无法做出非常确切的猜测,但我想……我们五个人所在的世界,应该只是你生活的世界的一部分,甚至可能是降维次元,比如一个游戏,或是一本书一部剧。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你一直以来的态度和做法——道德观念薄弱,家庭意识淡薄,行事不计后果,缺乏自保意识……因为在你的认知中,在这个世界的社会身份是随时都可以抛弃的,并不会束缚你的人生。」 毕景卿不自在的动了动,程以川的语气平静,遣词造句却让他坐立难安。 在选择和程以川当面对质之前,毕景卿就已经猜到会面对这样一场诘问,但他没想到程以川的猜测如此深入精确,几乎从第一句话开始,就狠狠踩中他的软肋。 他……道德观念薄弱,家庭意识淡薄……? 好像的确是这样的。如果这里是现实世界,他恐怕无论如何都做不出来同时勾搭五个男人的事情,要是哪天被曝光,光是周围人的指指点点,都能把他彻底压垮。但是在书中世界,情况就不同了,他是在完成任务,就算失败,也最多不过是回溯重来…… 毕景卿觉得自己的脸颊都发起烫来,程以川的言语,让他羞耻到恨不得钻进地板缝里。 程以川却注视着他,轻声道:「抬起头来,景卿,我说这些,并不是为了让你难堪。人类的道德规范,本就是为了维持社会秩序而制定的规则,我告诉过你,那些东西在我眼里,从来都无足轻重。我只在乎客观存在的事物,只要你留在我身边,我们之间的关系如何,都无所谓。」 毕景卿涨红着脸反驳:「难道必须把我关在这个房子里,才算是我留在你身边吗?」 「景卿,不要再装煳涂了。你我都很清楚,哪怕是一个铜墙铁壁的笼子,也关不住你。你早晚会离开,而且你的目的也正是离开。」 房间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凝滞,甚至有些剑拔弩张。 「离开?」毕景卿自嘲的笑了笑,「我能去哪?」 「回属于你的那个世界。」 少年眼神倔强,沉声道:「以川哥哥,你似乎坚信我有什么特殊的身份,想要让我承认,你总要让我看到证据。虚无缥缈的猜测,我是不会认的。」 程以川轻轻嘆息,像是无奈,又像是早有准备,站起身,从旁边的书桌上拿来笔记本电脑,打开放在毕景卿面前。 毕景卿凝神去看,入目的是密密麻麻翠绿色的复杂代码。 「这是什么?」 「这是另一次回溯的我,传递给这一次回溯的我的信息。」 毕景卿怔住,铅灰色的瞳孔剧烈收缩,下意识的迴避程以川的视线。 他以往只是觉得那双充满了智慧的眼眸深邃莫名,但是现在,他却觉得那双眼睛像一把尖刀,直直刺入他的心脏。 「这能……代表什么?这不就只是代码吗?」 程以川道:「这些代码,是我自创的加密方式,只有我可以解读,也只有我——」 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可以把这些抽象的数据整合成画面。」 「所以我非常确信,这一定是我自己写下的密文。在这个前提下,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曾经还存在过另一个我,这个我,在试图向我传递消息。」 毕景卿并不退让:「这是悖论,如果真的存在另一个时空,他根本就不可能以任何形式,把这些信息送达你的手里。」 「是的,除非这个世界上,存在着能够跨越时空的人。就像一个点,能够连接无数条线。」程以川点了点电脑,「你知道吗?这些资料,是梁莫言给我的。」 点出梁莫言的作用时,程以川紧紧盯着毕景卿,试图捕捉他的每一个表情。 他本以为,在这场对峙中,梁莫言这三个字,会成为击破毕景卿防线的最后一颗子弹,但是没想到,听到这个名字后,毕景卿的反应和他想像中的完全不同。 第275页 少年只是愣了愣,然后「哦」了一声,就没有下文了。 程以川面对这出乎意料的发展,缓缓皱起斯文秀气的眉峰。 奇怪,为什么听到自己的秘密被梁莫言戳穿,毕景卿并没有气急败坏,也没有惊慌失措,反而像是……披上了一层更坚实的铠甲? 但接下来毕景卿的行为,更让他无法理解。 他明明没有任何动摇,却忽然端正了坐姿,挺起了嵴樑,缓缓开口道:「好,我正面回答你的问题。你说的没错,我的确不属于这里。这里对于我而言,是书中的世界,我是带着任务来到这里的。」 不等程以川反应,他就把自己的任务坦然相告,就连自己的五次回溯和五次死亡,也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他突如其来的坦诚,让程以川措手不及,但很快,他那颗习惯了保持冷静的大脑就恢復运转,迅速理解毕景卿话里的意思,并且掌握到其中的关键。 「所以就算是现在,你也还是希望完成任务,离开这里?」 男人一贯轻柔的嗓音低下去几分,隐隐藏着冷意。 毕景卿闭了闭眼,事到如今,他已经没必要继续维持原本的人设,再重新睁开眼的时候,他秀美的眉宇间多出几分以往少见的坚忍和锐利。 「程以川,你拦不住我的。」他沉声道,「不管是安全屋,还是日日夜夜的盯着我,等到任务完成的那一天,我都会走到註定的那个结局。还是说,你们已经商量好了,打算再杀死我一次?」 第160章 你会杀死我吗&内疚的他 「杀死」这个尖利的字眼,让书房里对峙的气氛越发紧张,程以川修长的手指紧了紧,蹙眉道:「景卿,你……」 「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毕景卿打断他的话,「如果你之前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前一次回溯的你真的给现在的你传递了消息,那你就应该清楚,在之前的回溯里,你们都对我做了什么。」 「你是在指控,是我们杀了你?」 「难道不是吗?」毕景卿反问,「用那样的方式囚禁我,杀死我……导致我一次又一次任务失败,被困在不属于自己的世界里无法离开,难道这一切都是不相干的局外人做的?」 毕景卿嘴上咄咄逼人,掌心却早已被汗水浸湿。 其实他没有任何证据。每一次任务失败被杀死时,他都是突然被袭击囚禁,眼睛被蒙住,根本看不到行兇者的长相,只能听到刻意改变后的男性声线。他只能凭藉直觉和本能,判断兇手是自己熟悉的人,也就是五个攻略对象之一。 刚才那番话,其实是在用他的推测,来诈程以川。 今天之前,毕景卿从未想过自己还能这么胆大包天,敢在程以川面前耍小心机,但是他实在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前五次回溯的死亡,始终都是他跨不过去的心结。到底是谁囚禁了他,杀死了他,又到底是因为什么?毕景卿做梦都想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 面对他的诘问,程以川蹙眉思忖片刻,答道:「我无法否认,前次回溯的那个我,的确做过伤害你的事情。至于其他人的情况,我并不清楚。」 毕景卿紧绷着的神经断了弦,脱口而出道:「为什么?」 和程以川在一起的那次回溯,是他认认真真付出真心,却又被伤得体无完肤的一次。那时候的程以川不爱他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杀了他? 程以川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短暂犹豫后嘆息道:「因为那个我,试图用这种方式留下你。如果你死了,回溯就会重新开始,你就不会离开了。」 毕景卿怔住,喃喃道:「不,这不可能……你怎么可能——」 话说到一半,他忽然意识到程以川说的是真的。 就是因为那次回溯的程以川知道他穿越者的秘密,所以才会选择杀了他,并且给未来回溯的程以川留下信息……这样一来,一切就都解释的通了。 唯一的问题在于,前次回溯时,他的秘密到底是怎么暴露的? 「那一次回溯里的你,是怎么知道我是穿越者的?」 「那个我收到了一封信,信里提及的情况让他震撼莫名。那封信用的黑色信封,上面印着你曾经画给我看过的逆五芒星……我想,那也许是梁莫言寄给他的。」 毕景卿却在思索后摇摇头道:「不……不会是他。」 「为什么?」程以川不解,「这些代码是梁莫言交给我的,他一直在泄露你的秘密,你为什么不肯相信?」 「我……」毕景卿欲言又止,最后只是道,「总之我就是觉得,不会是他。」 贝利尔怎么会做伤害他的事情呢?除非程以川口中的,和他在这次回溯实际遇到的梁莫言,都不是他记忆里的那个贝利尔。 太复杂了……梁莫言,贝利尔,他们两个到底是什么关系?到底什么才是真的? 毕景卿头疼的揉了揉眉心,他有预感,一切谜题的答案都藏在他尚不完整的记忆里。 程以川察觉到毕景卿对梁莫言奇怪的信任,这让他心里很不舒服,甚至维持不住平日里的从容,忍不住刨根问底:「你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呃……」毕景卿心虚的说,「目前来讲倒也没什么关系……」 他自动把那个恶趣味的梁莫言,和记忆里的贝利尔区分开来,这样一来,他就的确和梁莫言关系不大……那男人可是亲口说了有喜欢的人的,他这样讲,可不算说谎。 第276页 程以川不信:「怎么可能?他对你的一切都了如指掌,你们怎么可能没关系?」 「我是在这一次回溯里,才第一次见到他。」毕景卿苦笑道,「不管你信不信,我说的都是实话。你的这些问题,我比你还要一头雾水,要是现在就能见到他的话,我一定会当面问清楚。」 程以川仔细打量着他的神色,基本确认他没有说谎之后,脸色才好看了些,沉声道:「没有机会了。」 毕景卿一怔:「什么?」 「我说,你没有机会见到他了……他失踪了。」 就在昨晚,程以川从范夜霖那里确认了梁莫言有问题之后,两人便一起去京赫找人,却扑了个空。 哪怕是利用军部的资源去找,也仍然毫无线索——梁莫言就像是一缕青烟,在离开市郊的礼拜堂之后,就凭空消失了。整整一个晚上,都没能找到任何痕迹。 「失踪……」毕景卿心事重重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却没有再多问什么,而是转移了话题,「所以以川哥哥,这一次,你还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吗?为了让我留下来,不惜杀了我?」 「我想,这一次并没有那个必要。」程以川凝视着他,「按照你的说法,只有在我们的好感度达到一百,攻略完成后,你才有可能完成任务,回到原本的世界。那么……只要我们的好感度维持现状,你自然就无法离开了。」 毕景卿怔了怔,失笑道:「原来以川哥哥你是这样想的……但是很遗憾,到目前为止,霖哥、阿谨和阿冶,他们三个人的好感度都已经满了。」 「这样啊。」程以川并不意外,眼神越发犀利,「但你仍然坐在我面前,没有消失,也就是说,他们三个都不是能让你完成任务的那个对象。」 这一点毕景卿无法否认,他皱起眉头,隐隐猜到程以川的言外之意。 男人放慢了语速,一字一顿的说:「景卿,从现在开始,我对你的好感度,不会再上升。」 毕景卿睁大了眼睛:「你在说什么胡话!」 「这不是胡话。」程以川微笑着说,「你应该知道的,这种事,我能做得到。」 「我看你是疯了!」毕景卿霍然起身,「你是人,又不是机器,怎么可能控制得了自己的感情?」 也许从前活得像个机器人一样的程以川可以做到心如止水,但是他已经变了啊!他已经明白了什么才是真正的爱,而且也学会如何真正去爱一个人—— 「只要能留住你,我什么都可以做到。」程以川平静的说,「反正我的情感生来就有残缺,就算一辈子都和正常人不一样,也无所谓。」 毕景卿哑然,他看的出来程以川是认真的,这个疯子,他居然宁愿放弃成为一个正常人的机会,也要把这个疯狂的计划进行到底! 毕景卿气急败坏,咬牙挤出一句话:「就算你做得到,我也还有机会。如果叶哥就是正确的攻略对象——」 「如果他真的是,那我愿赌服输。」程以川眯起眼笑了笑,「但是景卿,我得提醒你,这场赌局,我的赢面很大。」 他从不需要下赌桌,卓越的观察力和判断力让他能预判万事万物的发展。短短数分钟的对话里,他已经意识到,冥冥中似乎有一股力量,在阻碍毕景卿完成任务。 幸运女神,并没有站在灰眼睛的少年那边。 他的从容笃定,让毕景卿气急,咬着后槽牙说:「你如果一定要这样做,那就看我们谁能笑到最后吧!」 他刚才并没有把隐藏任务的事情告诉程以川,如果隐藏任务失败,一切又将重新再来。等到那时,事情绝不会如程以川所愿发展。 毕景卿想像着程以川发现自己棋差一招的样子,总算解气了些。 也许程以川的计划是出于爱意,但是他还是无法接受对方那牺牲一切都无所谓,冷淡漠然的样子。 比起爱他,毕景卿更希望程以川能多爱自己一点。 他懒得跟程以川多说,丢下一句硬邦邦的「累了」,就起身拉开门,准备回自己房间,却看到周冶站在门外。 面对这个沉默高大的男人,毕景卿脸上的表情柔和几分——他唯一能确定没有伤害过自己的,就是前次回溯时攻略的周冶,所以面对他的时候,总是会不自觉的更多几分依赖。 「阿冶……」毕景卿嘆了口气,「你是不是都听到了?」 周冶没有开口,眼底情绪翻涌。 他其实并不想偷听,但是又担心毕景卿,不敢离得太远。远超常人的耳力让他清清楚楚的听到屋内两人的对话,备受震撼之余,心里翻江倒海般难受。 只是消化毕景卿不属于这个世界,早晚要离开这个事实,都让他花费了不少时间,而现在,他还得知毕景卿已经失败过五次,被他们这些人杀死过五次…… 周冶握住毕景卿的手,嗓音破天荒的有些颤抖:「卿卿……你实话告诉我,都有谁伤害过你?」 毕景卿感觉到他掌心的潮热,隐约猜到他的言外之意,心情复杂的劝道:「阿冶,你别多想,没有人伤害我。」 「可我听到你说——」 「前次回溯的你们,并不是现在的你们。我分得清,不会混为一谈。」毕景卿温柔的笑了,发自内心的说,「这一次,你们对我很好,这样就够了。」 第277页 第161章 你亲亲我,好吗&我真的好爱你 周冶的状态不太好,毕景卿本想留他在自己房间里过夜,可男人却拒绝了。 他没有明说理由,毕景卿却能从他的眼中,看出掩饰不住的自责和恐惧。 周冶在害怕,怕又一次失控伤害到他,尽管他已经强调哪怕是前次回溯,也没有发生过不好的事情,但男人仍然不肯迈进他的房间一步。 毕景卿心疼他自我放逐般的做法,口干舌燥的劝说一番仍然无果,就在这时,叶倾珏迈着无声无息的步伐找了过来,歪头打量着两人。 「堵在门口做什么?」叶倾珏眨眨眼,好似完全察觉不到气氛的怪异,「阿冶,姓韩的小鬼找你,说要做什么夜间训练,吵得不行,你赶紧下去陪他吧。」 周冶却不肯走,沉声道:「少爷,你不能进去。」 叶倾珏挑眉:「哦?你拦那几个也就罢了,连我都要拦?」 周冶薄唇紧抿,想说什么,却又无法启齿。毕景卿赶紧劝道:「阿冶你快下楼去吧,没事的,不用担心。」 周冶固执得狠,毕景卿费了半天力气才把他劝走,但男人仍是一步三回头的盯着叶倾珏,眼神满是怀疑。 「他怎么了?」叶倾珏不解道,「看我的眼神跟防狼似的。」 毕景卿心想,他不是防狼,他是在防杀人犯。 他嘆了口气,把叶倾珏让进房间,开门见山的问:「你来做什么?」 「我当然是想问问,你都跟程以川聊什么了。」叶倾珏低咳一声,潋滟着桃花眼看毕景卿,「他们怕被你拒绝不敢来,我厚着脸皮来试试。」 「你直接问程以川或者阿冶不是更快?」毕景卿双手环在胸前,语气不善,「你们可是一个阵营的。」 「我想听你说。」叶倾珏翠色的眸子含情脉脉,「小猫儿,我只相信你说的。」 他是惯会装可怜的,被他这样盯着,毕景卿狠不下心,只能妥协道:「他都告诉我了,你们商量好了,要把我留在这个世界。」 叶倾珏轻声道:「所以程以川说的……都是真的。」 「嗯。」毕景卿放弃了隐瞒,把好感度和任务的事情也和盘托出,「……事情就是这样……我可以理解你们的做法,但无法接受。」 叶倾珏一直静静听着,直到听到最后,才缓缓吐出一口气,低声道:「小猫儿,你其实可以不告诉我全部的。如果我的好感度满了,你说不定就能完成任务,离开这里了。」 毕景卿苦笑道:「我不敢赌。万一那个房间里装了窃听器,我和他的对话,你们都能清清楚楚的听到呢?」 叶倾珏心情复杂:「你果然已经不信我们了。」 「你们也不信我,所以才把我困在这里,不是吗?立场不同的人该如何互相信任?」毕景卿无奈,「叶哥,如果可以选的话,我也不希望我们之间走到这一步……只能说是命运弄人。」 如果之前的五次回溯,能有哪怕一次成功的话,也不至于陷入如此尴尬的境地。 叶倾珏低声道:「你怪我们,是应该的。」 「不,我哪有资格怪你们。」毕景卿面露自责,「是我的错,不应该冒冒失失的决定攻略五个人。程以川说的没错,就是因为觉得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可以随时抛弃的,我才会做出这么不负责任的选择。你们是活生生的人,有喜怒哀乐,不是被我随意摆弄拿捏的物件……说到底,还是我居心不良。」 程以川的话也许尖锐,但却是事实。哪怕是经歷了五次回溯,他也还是抱着游戏人间的态度,把发生在书中世界的一切都当做一场闹剧,不负责任不计后果,没有半点长进。 叶倾珏把他搂进怀里,细细抚摸少年胸口细嫩柔滑的肌肤。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还是对不起你……」绿眼睛的男人心情复杂的道歉,「原来我还曾经给你留下过更过分的伤痕。」 少年说,和他在一起的那次回溯里,是被人刺穿了心脏而死。 毕景卿迟疑道:「那个人不一定就是你。」 「不,一定是我。」叶倾珏闭了闭眼,「我了解我自己,也许那次回溯里的我,把杀死你看作是绝对的占有,也说不定。」 他的爱是扭曲的,病态的,像一朵绽放于苦痛深渊的罂粟,盛放之时,也是凋亡之末。 毕景卿哑口无言,只能默默抚上男人垂下的发梢,入手冰凉滑腻,轻轻缠绕在他腕间,像一根捨不得解开的线,牢牢拴住彼此。 「我的好感度,是多少?」 「80点。」 「才这么少啊?我还以为早就99了。」叶倾珏抬眸看向少年,轻声道,「小猫儿,你亲亲我,好吗?」 毕景卿乖顺的吻上他的唇,辗转磨蹭,耳鬓厮磨。两人间总是剑拔弩张的时候多,像这样安安静静依偎在一起的时候少之又少,但两人心底,却同时生出似曾相识之感。 等彼此的唇都殷红泛起水色,叶倾珏低低喘了一声,低声说:「现在我真的相信,我曾经被你攻略过了。」 亲密相拥时的感觉骗不了人,灰眼睛的少年,的确曾是他前世的恋人。 毕景卿脸颊泛红,试图捂住他的嘴:「别用那个词……」 他有些无法忍受这个轻佻的字眼,因为这一次回溯里,他对这五个男人的感情,已经远远超过了简单的「攻略」二字所能概括的极限。 第278页 叶倾珏吻咬着他的掌心,含煳不清的笑了:「我倒是挺喜欢这个词的,要是能回想起那些记忆就好了。我真想知道你是怎么吊着我,勾引我,让我神魂颠倒的。」 「谁……谁说我勾引你了!」毕景卿连耳朵尖都烧起来,「你少不要脸了!」 「宝贝儿,给我讲讲吧,我想听。」男人腻歪的磨蹭着他的颈侧,撒娇的大猫似的,绿眼睛荡漾着水光,美得惊心动魄,「求你了,拜託拜託。」 毕景卿被他的撒娇搞得心都要化了,色令智昏,鬼使神差般的答应下来,当真把第一次回溯时的经歷讲了出来。 但他那时候攻略叶倾珏的过程,实在是节操碎一地,只是回忆提起,都让他窘迫难堪到屡屡说不下去。 最糟糕的,是把自己抱在怀里的男人眼底闪烁着兴奋的光,每次听到自己感「性趣」的部分,就要按照自己听到的描述实际操作一番,毕景卿好几次被他折腾的晕头转向,又被对方掐着柔软的细腰唤回神智。 「乖宝儿,继续说……不要停。」 男人低哑的喘息在耳畔响起,刻意压低的音色华丽性感,少年吃不住这般露骨的诱惑,哽咽着拼命摇头:「我已经……全部都说了,真的没有了……叶倾珏,你别再——」 「你在那次回溯里,都是直接喊我的名字吗?」叶倾珏轻轻笑了,「很好听,我的乖乖,以后都这样喊我吧,好吗?」 毕景卿泪眼朦胧的盯着他,吐出一句实话:「我……我其实私底下都喊你小变态。」 叶倾珏怔了怔,居然笑的更开心了。他咬着少年柔嫩的下唇,留下浅浅的痕迹,在对方吃痛的低唿声中笑得酣畅淋漓。 「好,这个我更喜欢!」他笑着,把脸埋在毕景卿颈侧,不着痕迹的抹去眼角的湿润,「宝贝儿,宝贝儿……你知道吗?我……」 他削薄的唇翕动着,轻轻吐出几个几不可闻的字眼。 毕景卿能感觉到气流拂过自己的锁骨,却听不到男人说了什么,睁着懵懂的眸子一脸迷茫。 直到系统的通报声在耳边响起,他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恭喜宿主,叶倾珏好感度已达到一百点,攻略成功!】 属于叶倾珏的那根好感度条,无声无息间绽放开绚烂的花朵,荼蘼盛放,美不胜收。 男人说的是——你知道吗?我真的好爱你。 我爱你,即使明知道这份燃烧到极致的爱可能会放你走,可能会让我永远失去你,但我还是无法不爱你。 叶倾珏仿佛意识到什么,死死搂住少年纤细的身子,连头都不敢抬。 他太害怕了,他不敢亲眼面对失去心爱之人的瞬间,本能的选择逃避。 毕景卿听着系统的通报,只来得及轻轻抚上男人的肩膀,铅灰色的瞳眸就忽然失去了神采,陷入遥远的回忆—— * 他们在地中海沿岸漫步,追逐着腥涩的海风,流连在无人的街头。 在贝利尔无微不至的照顾和陪伴下,毕景卿渐渐淡忘了庄园里的不愉快。贝利尔给他讲那片土地上流传的故事,每一个都有声有色,神乎其神,但每到午夜梦回,毕景卿记忆最深刻的,仍然是一座茂密的森林,和仰面躺在空地上的尸体。 那是贝利尔祖父的尸体,灰色的瞳孔已经扩散,肤色苍白,胸口插着一把镶嵌着五色宝石的匕首。 他明明没有亲眼见证那一幕,可脑海中的画面却如此鲜活,鼻端甚至能嗅得到淡淡的血腥味。 那味道并不让他作呕,反倒有些莫名的着迷,让他想要靠近。 毕景卿不敢把自己的梦告诉贝利尔,因为每次他试图提起那把匕首的时候,男人总是显得焦虑又暴躁,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第162章 许愿吧,许愿吧&洞悉真相 「在想什么?」 海边沙滩,毕景卿躺在遮阳伞下出神,一双笑盈盈的灰眼睛忽然浮现在眼前,吓了他一跳。 「贝利尔,你吓到我了。」他笑着嗔怪,亲昵的在男人下颌落下一吻,「你该穿上浴袍的。」 「为什么?」男人不解,精悍的嵴背肌肉勃发,吸引着周围游客的视线。 毕景卿责怪般的轻咬他高挺的鼻尖,小声说:「他们都在看你。」 这个男人太俊美了,微笑时美好如笔触细腻的风景画,举手投足都是让人不捨得移开视线的魅力。毕景卿注意到周围人投来的目光,这让他有些不悦。 「但是毕,你也没有穿浴袍。」男人失笑,「你怎么知道他们不是在看你?你太小看东方美人的魅力了。」 「我算什么美人?」毕景卿不喜欢这样的描述,不服气的反驳,「我明明是帅哥!」 贝利尔牵着他的手,带他站起身来,彬彬有礼的坚持:「你在我眼中是最美的。宝贝儿,不要浪费美好的阳光和海风,我们去游泳吧。」 「我游得不好,你得继续教我。」 「好。」 白天,他们戏水打闹,夜里,他们缱绻缠绵。 毕景卿渐渐发现贝利尔有些异于常人的「天赋」,比如他不太能感知疼痛,而且伤口痊癒的速度很快。哪怕是前一天夜里被失控的他用指尖抓挠出伤痕,男人也面不改色,而第二天一早,那些深深浅浅的伤口就消失了。 他问贝利尔原因,贝利尔只含煳地说,这是家族遗传的天赋,也不算太特别,只是不容易留下疤痕而已。 第279页 毕景卿在研究笔记里,写下自己的猜测,觉得这也许是那片土地上的先民信奉堕天使贝利尔的结果。 人类无法亲眼见证神明的存在,但神迹却的确流传在大地上。 抵达f国时,正好赶上盛大的庆祝活动,城市的中央广场燃起巨大的篝火,火光彻夜明亮,人们聚集在一起,纵情欢唱舞蹈。 毕景卿拉着贝利尔加入其中,一人一大杯啤酒,喝到尽兴。 毕景卿有些醉了,靠在贝利尔怀中,随着舞曲摇晃着身子,跳得滑稽又随性,却并不觉得尴尬。 身边的人也在舞蹈,随心所欲,自由自在,毕景卿搂着男人的腰,醉意朦胧的感慨:「贝利尔,我想带你回我的家乡……那里和这里不一样,但又……很相似,新年夜里,天空会被绚烂的烟花照亮……游龙舞狮,玉壶光转,比这里还要热闹!」 他醉了,语无伦次的形容着记忆里的故乡,贝利尔垂眸看他,灰眼睛里的温柔比大海还要深邃。 「谢谢你,毕,我很期待亲眼看到那样的美景。」 在他看来,黑髮黑眸的东方美人已经弥足珍贵,只要有他在,处处都是故乡。 毕景卿沉醉在美酒与夜色里,直到不经意间一个旋身,忽然一怔,修长的身形瞬间僵住—— 他看到一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瞳孔扩散的灰眼睛,沧桑却仍然英俊的面孔,高大瘦削的身形,脸色惨白,胸口插着一把华丽的匕首。 那是贝利尔的祖父,他被黑色的雾气包围着,站在人群中,眼神怪异,正远远地盯着他。 一瞬间,毕景卿甚至无法分辨自己看到的到底是幻梦还是现实。 忽然,人群中爆发出悽厉的尖叫,骚动在不远处爆发,毕景卿晃了下神,再集中注意力去看的时候,却发现那个包裹在黑雾里的男人已经不见了。 「毕!」贝利尔的喊声在耳畔炸响,「快跑!」 毕景卿还没来得及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就被男人拉着,随着人流向前狂奔。他努力回头去看,却只能看到一张张惶急的脸。 尖叫声接二连三的传来,离他们越来越近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深陷汹涌的人潮,哪怕两人的体力都足够,也无法跑的太快,毕景卿数次险些被拥挤的人群绊倒,多亏贝利尔死死拽着他的手臂,才免去被踩踏的命运。 在他们身后,悽厉的哭喊如影随形。 毕景卿最后一次回头,终于看清楚身后发生的一切,脸色霎时惨白。 他看到贝利尔的祖父手里握着巨大的砍刀,见人就噼,头上身上溅满了鲜血。毕景卿眼睁睁看到一蓬血雾溅起,行尸走肉般的男人注意到他的目光,沖他露出一个扭曲到不似人类的狂笑。 毕景卿连尖叫的力气都失去了,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异响,一道声音穿入他的脑海:【握住它,不要再逃避你的命运。】 华丽的嗓音,优雅的吐字,戏嚯的语气。 仿佛恶魔在耳畔奏响的乐章。 毕景卿不知怎的,就停下了脚步。他转过身,逆着人流走向那个疯狂杀戮的身影。 「毕!」贝利尔震惊的发现自己根本抓不住他,大声喊道,「停下!不要过去!」 但青年还是一步一步的走向鲜血和屠杀,仿佛迈上朝圣之路。哪怕被贝利尔拉住的手臂已经发出不祥的声响,要扭断一般,也仍然不肯停下脚步。 贝利尔似乎意识到什么,本就难看的脸色越发苍白,他不敢再强行拉住毕景卿,快走几步搂住他,在他耳边急切的喊道:「醒过来!毕!不要被它蛊惑!」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他清楚的看到青年漆黑一片的眼底,血色的逆五芒星悄然浮现。 【神官,你不该背叛自己的主人。】 恶魔同样在他耳畔低语。 【继承了我的名字的人类啊,许愿吧,许愿吧……献上祭品,神迹终将降临。】 「不,我绝不许愿!」 贝利尔低声吼道,他勐地把毕景卿抱起,带着他转身逃离,然而,就在他转身的一瞬,血色的屠刀扬起,在清澈的满月下滴落淋漓的血水—— 扑哧一声,鲜血飞溅。 一滴血落入青年的瞳孔,荡漾开不祥的涟漪。 毕景卿眨了眨眼,视野被血污沁染,变得极其狭窄,他看到诡异而不祥的血红圆月,和口中不停涌出鲜血的英俊男人。 他浑身血污,不復曾经的优雅,看向他的眼神却仍然是温柔的,深爱的。 「贝……利尔……」毕景卿颤抖的指尖抚上男人被鲜血污染的脸颊,心脏被恐惧攥紧,几乎发不出声音,「怎么……怎么会——」 「毕……」男人握住他的手,哑声道,「忘记这个被诅咒的名字……这不是我的,本名……叫我,梁莫言……如果有一天能去到你的家乡,我大概会用这个名字吧……」 「好,好……梁莫言……」毕景卿语无伦次,伸手摸索着他的后背,「你怎么了,为什么这么多血,你的背——」 「我没事,听我说……」男人浅色的虹膜渐渐褪去神采,苍白的唇吐出最后的叮嘱,「离开这里,回你的家乡去——不要,永远都不要再回来……」 「不,不要……梁莫言,你不能死!不要离开我!你的伤不是可以痊癒吗?不是不会留下疤痕吗?你醒醒啊!」 第280页 「梁莫言!!啊啊啊啊!!!!!」 巨大的力道从身后袭来,拽着他离开男人仍然温热,却不再有气息的身体,人群的尖叫声响彻耳膜—— 「太危险了!快带他走!」 「奇蹟,这是奇蹟!居然还有人活着……」 「这真是太可怕了,上帝啊!」 不,不要带我走!我不能失去他!我的爱人,我的一切,梁莫言!!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 【恭喜宿主,梁莫言好感度上升至80点!请继续努力,再接再厉!】 毕景卿抚摸着叶倾珏黑髮的手指忽然攥紧,整个人仿佛从深海里浮起,突兀而剧烈的喘息起来。 叶倾珏吃痛,刚一抬起头,就看到他难受至极的模样,立刻紧张起来。 「卿卿,你怎么了?」他坐起身,帮毕景卿拍打后背,「深唿吸,对,慢慢来,吸气,吐气……」 毕景卿紧紧抓着他的手,手足无措的抬眸看他,眼底满是惊恐和悲痛,铅灰色的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满头都是冷汗。 叶倾珏被他这副模样吓到了,急忙抱着他安慰:「乖,不要怕,有我在呢……出什么事了?」 毕景卿还在,没有消失,但却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似的,浑身都是冷汗。这一切只发生在一瞬间,就连叶倾珏都想不出什么合理的解释。 「我……」毕景卿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音哑到几乎无法吐字,清了清嗓子之后才好了些,嘶声道,「我必须攻略程以川。」 他抓住叶倾珏的手,语无伦次:「叶哥,你相信我,我已经快要搞清楚这一切了!我必须……必须完成任务!」 他看到了过去,他洞悉了真实。 一切秘密的答案,就藏在那句箴言里——神明高高在上,神明俯瞰众生。 祂不慈悲,也不怜悯,祂只是肆无忌惮的,戏耍着自己的僕从取乐。 逃是逃不掉的,贝利尔尝试过,却输的彻头彻尾。 但是天无绝人之路,毕景卿知道,在这场残忍的游戏里,自己尚有一线生机。 毕景卿无法将自己明悟的一切用语言描述,他只能注视着叶倾珏,希望能得到对方的信任。 短暂的沉默后,叶倾珏轻轻握住他的手,柔声道:「我知道了,小猫儿,我会帮你的。」 「关于程以川,我知道的并不多,但我最近的确有些发现……他在偷偷服用药物,背着这所房子里的所有人,甚至避开了他那个忠心耿耿的保镖。」 「药物?什么药?」 「我不知道,也许你可以拜託韩谨帮忙分散程以川的注意力,让周冶趁机把药偷出来……至于那到底什么药,范夜霖认识的那位白医生,说不定会告诉你答案。」 第163章 同等的信任&不能让他再胡闹下去 毕景卿茫然的看着绿眼睛的男人,迟疑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愿意帮我。」 他相信周冶会帮忙,但是范夜霖和韩谨,那样固执又疯狂的他们,会选择站在他这边吗?知道所有的真相以后,他们最有可能做的,恐怕是帮助程以川! 「不要这样想。」叶倾珏抚上少年失去了血色的唇,眼底满是心疼,「以前我总觉得,要让我承担失去你的风险,比杀了我还要难受。但是现在我才发现……原来最痛苦的,是压抑对你的感情。我相信,他们和我,都是一样的。」 毕景卿怔住,被男人的深情和坦然震撼,羞愧的低下头:「抱歉,叶哥,我不应该……怀疑你们对我的感情。」 他总是要求男人们相信自己,怎么到了重要关头,他却没办法反过来去相信其他人呢? 也许他们之间有过猜忌,有过欺骗,但是在走过所有的弯路之后,他们终将明白,到底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东西。 叶倾珏亲了亲毕景卿的额头,嘆息道:「卿卿,还有一点你要明白。程以川这样做,并不是不够爱你,而是太过爱你……压抑总是比放纵更痛苦,忍耐总是比坦诚更折磨。虽然我和他是竞争对手的关系,但我不得不承认,他的确选了一条更艰难的路。」 「嗯……叶哥,我明白的,我不会怪你们任何一个人。」毕景卿轻声道,「其实走到现在这一步,我反倒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我早已没办法只把你们当成一本书中的人物,欺骗你们,隐瞒真相的每一天,于我而言都是折磨。我们本应该在没有任何阴霾的阳光下相逢……叶哥,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会为了那一天,那一刻竭尽全力。」 「好。我的小猫儿,果然是最勇敢的,我无比期待那一天的到来。」叶倾珏笑了起来,扶着少年站起来,「……去找他们吧。」 毕景卿离开房间时,透过逐渐合拢的门扉,清楚地看到黑髮绿眸的男人坐在床边,眼角闪烁着细碎光芒的水痕——其实叶倾珏又何尝捨得放手?只不过是竭力压抑罢了。 这一幕,和记忆里的画面重叠,险些让毕景卿心痛到无法唿吸。 他终于想起那把无情挥下的屠刀,想起那一轮血色的圆月,想起贝利尔的死,和神明无情的低语。 贝利尔的灰眼睛,贝利尔超强的恢復力和身手,贝利尔的智慧和优雅,贝利尔寄宿于血脉里的疯狂……直到现在,他才发现这一切都有迹可循,线索原来早已平铺于他面前。 第281页 他就是他们,他们就是他。 但是毕景卿还需要知道更多,拼图的最后一块碎片,就藏在程以川的身上。他必须说服程以川,才能找到破局的那把钥匙。 否则十天的时限到期,一切重新回溯,他们将又一次落入神明残忍的圈套。 夜色已深,别墅里光线暗淡,借着月色,毕景卿依次造访了三个男人的房间。他在每一个房间里逗留的时间都很短,离开时故意伪装出失落之色。 叶倾珏让他分别去找三个人求助,其实是为了避免程以川的怀疑。程以川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除他以外的其他四个人,都会选择帮助毕景卿。 说实话,就连毕景卿自己都不相信,但出乎他意料的,虽然范夜霖韩谨和周冶的反应各不相同,但他们最后却都选择了同意。 整件事情,顺利到让毕景卿都觉得不可思议。 也许就像叶倾珏说的那样,这些男人们都爱惨了他,所以才会选择无条件的相信他。 他付出了信任,鼓起勇气把自己的打算和盘托出,然后也收穫了同等的信任……也许就连那位高高在上的「神明」,也没有料想到这种发展吧? 这一夜,毕景卿睡得前所未有的踏实,尽管前路未明,但他已经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 第二天一早,程以川照例早起,简单锻鍊后,就拿着研究所新传输来的数据做分析测算。他这段时间请了长假,但所里很多事情还是需要他来把关,所以一天中大多数时间仍然在忙工作。 但这天,他註定不得消停。某个傻小子一大早就爬起来,在他目所能及的各种地方晃来晃去刷存在感,搞得他连忽略都做不到。 程以川终于嘆了口气,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樑:「韩谨,你到底有什么事?」 韩谨闻声一震,尴尬的清了清嗓子,小跑着过来,神秘兮兮的说:「喂,大学者,景卿哥昨天晚上来找我,都跟我说了。」 「哦?」程以川半眯着眼打量他,「那你来找我做什么?」 「我就是想问问你,景卿哥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吗?」韩谨眉头皱的死紧,「这实在是太离奇了,一想到之前的那什么……回溯里?我可能杀,咳,那啥过景卿哥,我就难受的很……」 「你不信他说的,却信我说的吗?」 「谁说我相信你了?我就只是想听听你的说法而已!你别得意,要不是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才不会来找你!」 二楼,周冶听着楼下韩谨的大嗓门,暗暗盘算着该如何行动。 他无法确定韩谨能拖住程以川多久,也不确定那个过分聪明的男人会不会察觉到不对劲,而最重要的,是这座安全屋时刻都被部队的人监视着。 尽管他从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就已经基本摸清楚了伍小平等人的巡逻动线,也能够轻松躲过所有暗中观察的眼睛,但问题的关键在于,该如何在极其有限的时间里,精准找到程以川藏药的地方。 程以川的安全是那些人最看重的,他体质柔弱,身手很差,如果想要偷偷服药,就必须选择伍小平等人的视觉盲区。 这栋房子里,到底哪里是盲区? 周冶闭目依靠在墙边,精壮的身躯无声无息的隐匿在阴影中,存在感低得可怕。这一刻,整栋安全屋的结构在他大脑里展开,结合着岗哨的视野范围不断调整,缩小范围……终于,他抓住了那几乎是唯一的,在时间和空间上的双重盲点! 男人勐地睁开双眼,漆黑的眼眸掠过一道冷光,黑色风衣掠过一角,转瞬之间就消失不见。 …… 大概半小时后,范夜霖的房间里,一个药瓶无声无息的出现在桌子上。 被惊动的只有空气,年轻影帝察觉到什么,转身回到桌边,并不惊讶的拿起那个小瓶子端详。 昨晚从毕景卿那里了解到全部之后,周冶对待他们的态度就有了明显的变化,毫不掩饰厌恶和敌意。范夜霖明白这一切是因为什么,并不觉得奇怪。 他从来都不需要和这些情敌们建立什么友情,但是为了毕景卿,他愿意偶尔和这些傢伙之间保持短暂的合作关系。 范夜霖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新手机,把药瓶拍下来,发给白湖。 ——事情比他想像中的还要顺利,这可真是奇蹟。 …… 当天下午,毕景卿从叶倾珏那里,得来了一份资料。 「总的来说,这种药像是韩谨当初服用过,用来控制情绪的精神类药物的加强版。」叶倾珏神色凝重,「白湖医生也很难解释,为什么程以川能在服用这种药物的情况下,还能保持与常人无异的状态。按理来说,像韩谨那样表现出严重的副作用,才是正常的。」 「他应该就是用这种药物,来控制自己的好感度不上升的,真是个疯子。」叶倾珏无奈感慨,「虽然我不喜欢那傢伙,但不得不承认,他这人可真够狠的。看着不温不火斯斯文文,实际上连命都能豁得出去。」 「命?」毕景卿的心提了起来,「白医生说,这种药会有生命威胁吗?」 「风险不小,是正规渠道搞不到的禁药。」叶倾珏沉声道,「卿卿,你想好要怎么做了吗?」 「嗯。」毕景卿翻看着厚厚一摞资料,轻柔的嗓音罕见的低沉,「我要阻止他,不能再这么看着他胡闹下去了。」 第282页 * 又是一天入夜。这一天,毕景卿安安静静的呆在安全屋里哪都没去,像是在赌气,连饭都没有出来吃,是周冶端着盘子送上去的。 程以川对此并不意外,他早就猜到毕景卿会生气,会怨恨自己,但是那都无所谓。只要能留住少年,能让他继续留在这个世界,怎样的牺牲都是值得的。 钢笔在纸页上写下复杂的化学式,程以川落下最后一笔,眼前却忽然变得模煳,指尖发麻,锋利的笔尖划破白纸,留下丑陋的痕迹。 程以川放下笔,抬手按住太阳穴,蹙眉揉捏着。 药物的副作用不好克服,尽管他尝试用心理暗示的方式来改善,但不良反应还是越来越重了。也许可以试试对自己催眠?实在不行的话,他就只能暂时搬出安全屋,远离那个能牵动自己心神的少年,但那无疑是下下策。 程以川起身,来到窗边的五斗柜前,拉开抽屉想要找东西,却忽然皱起眉头—— 他白天放在里面的药,居然不见了。 「在找这个吗?以川哥哥?」 少年甜美悦耳的嗓音,忽然从他身后响起。 第164章 有没有真正爱过&试着去相信爱 程以川缓缓直起腰来,嘆了口气:「景卿,你果然总能做出我意想不到的事情。」 他猜到毕景卿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肯定会有所行动,但他没想到的,是即使身处如此被动的境地,毕景卿也能直接掀开他藏起来的底牌。 「让我猜猜是谁帮了你。」程以川语气无奈,「叶倾珏和周冶?」 「不止。」灰眼睛的少年面露狡黠,「大家都很担心你的身体健康,所以都愿意出手帮忙。」 程以川终于转过身来,表情一言难尽:「你要是说他们都恨不得我死,我还更相信一些。」 毕景卿把玩着手里的小药瓶,微笑着说:「以川哥哥,我真的没想到,你作为医生,居然明目张胆的服用这种违法药物……你说,我要是把这瓶药交给伍队长,会发生什么?」 「他会把药还给我。」程以川并不着急,心平气和的说,「景卿,你误会了,这不是什么违法药物,只是还处于实验室阶段的新药,把它带回来,是为了研究。它对身体没有伤害,只有保健功效。」 「真的?」毕景卿挑眉,「那我也来一颗好了。」 说着,他就动作飞快的拧开药瓶,倒出一粒药,抬手就要吃下去。 「住手!」程以川用力抓住他的手,怒斥道,「你疯了吗!」 毕景卿与他僵持着,深深看进他的眼底:「以川哥哥,你不是说这个要只有保健功效吗?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让我吃?」 程以川深吸一口气,嗓音低沉缓慢:「理论上来说的确对身体无害,但这药毕竟还在实验阶段,我要是眼睁睁看着你吃下去,就不配做医生了。」 毕景卿把药牢牢攥在掌心,冷笑道:「程以川,都到了这时候,你还要说谎骗我吗?在你心里,我就这么好骗,能被这么可笑的藉口敷衍过去?」 程以川沉声道:「你先把药给我,这东西你不能吃,听话。」 「我不能吃,你也不许吃。」 「景卿,你这是在为难我。」程以川一贯云淡风轻的眉宇间,终于染上烦躁,「你就非要逼我放弃你吗?」 药物削减了他的耐心,也让他常年披在心尖的铠甲变得脆弱,不再像以往那样滴水不漏。毕景卿心知这是难得的机会,不仅没有收敛,反而故意激怒对方:「你比我想像中的软弱多了,还要靠这种东西来压抑自己的感情,我还以为你真有那么厉害,能靠所谓的自制力来阻止我离开呢!」 「软弱?」男人果然受到刺激,漆黑一片的眸底燃起冰冷的火,「景卿,你没有资格这样说我。」 「用这种东西来作弊,难道不软弱吗?」毕景卿直直看进他眼底,「程以川,如果你坚持要吃药,那就吃吧,看看我们谁能坚持到最后!也许熬到你把自己害死,我也可以离开这个世界呢?」 男人清瘦的胸膛不住起伏,他看着神色嘲讽的少年,清楚的听到脑海里某根弦断裂的脆响:「就算我死,你也一定要离开吗?毕景卿,你到底有没有心!你到底有没有真的爱过我们任何一个人!」 这话一出,气氛瞬间跌至冰点。 这不是毕景卿第一次听到质疑,但程以川的质问,要比叶倾珏和范夜霖等等任何一个男人都要来得尖锐露骨,直入要害。 程以川是个天才,他的智慧和才华足以碾压这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人,但这也导致他看待问题是太过透彻,一切表象都无法蒙蔽他的双眼,他总能看清真实。 可真实,往往都是丑陋的,残酷的。 他问出口的,绝不是出于愤怒或者激动,而是他真真切切看清楚了一切,而心生怀疑的。 如果不是因为药物作用,他也许一辈子也不会把这个问题问出口,但这不意味着怀疑不存在于他的心里。 毕景卿知道,这就是程以川的心结所在。 他无法相信这份爱,所以宁愿忽略它,控制它,让他客观上无法离开……只有这样,才能带给他足够的安全感。 但是他是错的,这同样是神明设下的陷阱,留下和离开之间的界限,早已被那高高在上的存在模煳混淆,变成左右为难的误区。 第283页 「以川哥哥……你问的这个问题,我曾经在前次回溯里,千次百次的想要问你,但最后却总是鼓不起勇气。」毕景卿缓缓放松了手上的力道,灰眼睛里浮现淡淡的悲伤,轻声道,「那次回溯的你,有告诉过你这件事吗?」 「这……」程以川怔了怔,脸上的愠怒渐渐变成茫然,「不,我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因为那一次回溯里的你,对我真正的心情和想法一无所知。」毕景卿苦笑,他皱起眉头,似乎很不愿意回想起那些不愉快的往事,「那一次回溯里的我,从头到尾都不知道自己被当成了获取灵感的工具,一厢情愿的追求着你。我看着好感度慢慢上升,歷经艰难之后终得圆满,我以为自己成功了。」 他加重了「以为」这两个字,程以川隐隐意识到什么,心里有些不安。 他虽然没见过那次回溯里的自己,却不难想像自己可能的心态,再结合上毕景卿此时苦涩又难过的表情……难道说—— 「你在无法用语言描述的浪漫气氛下向我求婚,我激动的答应了。你吻上我的唇,我们紧紧拥抱在一起……」毕景卿轻声道,「那时候我以为,我已经得到了你的爱。但就是那时,我听到了你的心跳声。」 「景卿……」程以川试图阻止他再说下去,却没能成功。 「以川哥哥,你的心跳,没有任何变化。」少年的声音轻飘飘的,「在求婚成功的时候,在那么多人的注视下,在怦然心动的浪漫中……你却没有任何反应,从头到尾,你都平静得一如往昔。」 「景卿,我——」程以川想要解释,却无话可说,只感觉到心脏一阵针扎般的刺痛。 「那时候的我,就像现在的你一样,恨不得质问你——你到底爱不爱我,你到底有没有哪怕一点真心的喜欢我?为什么你可以伪装的那么好,为什么你可以如此平静?」 「不,景卿,我是爱你的,我只是和普通人不一样,你相信我!」 「以川哥哥,我知道的。这一次回溯,我已经全部都明白了。」毕景卿捧住男人惊慌的面容,用柔和的目光注视着他,「你看,哪怕是像你这样聪明的人,也无法掌握这世界上的一切东西。人心在你眼中也许大都浅薄,但人心实在是太幽微了,你不可能算得准一切。」 「用这种方式留下我,真的会得到好的结果吗?顺应本心放我离开,难道就一定会失去我吗?以川哥哥,我希望你能相信我,也许任务完成后我的确会离开,但你们都不会失去我,我们仍然会在一起,直到这一世走到尽头。」 灰眼睛的少年是如此笃定,这一刻,他看起来是如此清澈美丽,纯净无垢的天使一般,让人生不出半分怀疑。程以川仿佛着迷了,怔怔的凝视着他。 毕景卿缓缓掰开男人修长的手指,慢慢把握着药瓶的手移向窗户,程以川的目光不自觉地追随着,却没有再伸手去抢。 「相信我一次,好吗?」毕景卿轻声道,「以川哥哥,放下你引以为傲的逻辑和理智,放下你赖以为生的智慧和才华,哪怕只有一次也好,试着去相信爱。」 「相信……爱?」 「相信我爱你,相信你也爱我。相信哪怕有阻碍,我也会克服一切艰难险阻,回到你身边。我们曾经有过约定的,要一生一世在一起。我……绝对不会辜负你。」 说到最后,少年干净的嗓音带了哭腔,语气也有些哽咽。一时间,程以川竟然分不清这一幕到底发生在眼下的时间,还是曾经的回溯,亦或是还未到来的未来。 这科学吗?不,这大概是药物导致的幻觉吧?但是无所谓了,哪怕是幻觉,这情话也太过动人,他第一次从文字里体会到美,才发现这一点都不抽象,反而充实到让人连灵魂都升起温度,飘飘然的沉醉。 药瓶悄然滑落,顺着二楼的窗沿跌下,却没人再在乎它的存在,程以川用力抱住少年纤细的身躯,哑声道:「……就算你真的离开,我也会跨越所有的时间和空间找到你。」 他对自己有信心。 他也……对自己的爱人有信心。 金光覆盖的好感度条打开了一道缺口,隐约可以透过缝隙,窥探到内里生发的血肉……机器般严丝合缝的逻辑和智慧之下,独属于人类的爱,盛放着无法用任何公示测算,却美丽到让人无法唿吸的光芒。 【恭喜宿主,程以川好感度达到一百,攻略成功!】 【恭喜宿主,梁莫言好感度达到一百,攻略成功!隐藏任务已完成!】 伴随着系统接连两声激动的通报,毕景卿周围的一切都凝固了。 他像是早有准备,并没有露出惊异之色,只是神情凝重的退出程以川的怀抱。男人眼角还悬着没来得及落下的泪,神色坚毅又悲伤……这还是毕景卿第一次看到程以川露出这样的表情。 「没想到,你居然真的做到了。」 华丽的嗓音在不远处响起,毕景卿循声望去,发现黑髮黑眸的俊美男人正坐在书桌前,微笑着注视着自己。 第165章 他们就是他&规则只有三条 男人出现的瞬间,系统又一次失踪了,不管毕景卿在脑海里怎么唿唤,都没有任何回应。仿佛停滞的不仅仅是时间,还有所有的一切。 没有人知道男人是怎么出现在层层戒备的安全屋的,也没有人知道他失踪的这段时间去了哪里,但他的姿态仍然优雅贵气,不染一丝风霜尘霾。 第284页 毕景卿沉默地注视着他,嘴唇翕动,却没能找到合适的字眼。 他不想用「梁莫言」这三个字来称唿对方,因为他已经回想起这个名字真正指代的对象。 和那个宠爱疼溺他到骨子里,不惜为他付出性命的男人比起来,眼前这个,不过是一个虚假的空壳罢了。 男人仿佛看穿了他内心的煎熬,微笑着主动开口:「你可以叫我贝利尔。」 贝利尔,贝利尔……传说中的堕落天使,玩弄人心的恶魔,冷眼旁观的神明,也是梁莫言家族世代沿袭的名字。 「你到底是谁?」毕景卿神色凝重的问,「你是恶魔的载体,还是神明的代言人?」 「贝利尔」却仿佛没听到他的问题一般。 「谈正事之前,还是先发放奖励吧。恭喜你,终于完成了攻略任务。你比我想像中的聪明,只用了六次回溯。」他笑容顽劣,像个调皮的少年,「现在,距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我很好奇,你最后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说完,他笑嘻嘻的打了个响指——毕景卿就看到静止的空间如水墨般荡漾开来,渐渐褪去颜色……他又一次回到了桑谭斯庄园,回到了那条狭长而昏暗的走廊。 失去了主人,这幢巨大的庄园空空荡荡,越发阴沉死寂,毕景卿忽然惊觉这里并没有多少美景,反倒残破的像一栋鬼屋。 他曾经觉得这里有很多温馨美好,现在才知道,原来那都是因为梁莫言。 因为那个人在,这里才是家,那人离开后,华美奢靡转瞬便化作废土。 那场失去实在是太突然太惨烈,毕景卿日以继夜的失眠,他无法入睡,无法忘记,更无法接受,他无论如何都迈不过这道坎。 短短数天,他便迅速的憔悴下去,一度让医护人员都不知所措,可彻底的绝望之后,希望的嫩芽忽然在某天夜里顶开焚烧过后的灰烬,重生復甦。 他想起梁莫言祖父的故事,想起在那片大地上流传成百上千年的「神迹」。 可以实现一切愿望的匕首,受到世人传颂的神明。 尽管梁莫言最后的愿望,是希望他离开y国,再也不要回来,但毕景卿无论如何都无法放弃。在失去挚爱之人后,他终于明白梁莫言祖父的执念——復活爱人的可能性就摆在那里,谁能甘心放弃? 这份无声的诱惑,足以让任何深陷痛苦的人陷入疯狂。 于是毕景卿回来了,他再次站在那把匕首面前,这一次,没有人再来阻止他。 他又一次听到了神明的低语。 【拿起它吧,来自东方的异域之人,许愿吧……你想要的,全部都会实现。】 毕景卿用斧子砸开了玻璃展柜,颤抖着手指,把那把明明封存多年,却不染尘埃,仍旧锋利的匕首握进掌心。 握住它的瞬间,耳畔的低语声忽然放大数倍,语气也变得激昂狂热—— 【许愿吧,许愿吧!用鲜血滋养,用灵魂哺育,虔诚终将获得回报!】 回报,是需要代价的。使用这把匕首,他将付出怎样的代价呢? 毕景卿不知道,也无法想像,但他并没有太多犹豫,只是在心底反覆默念自己的愿望。 冥冥中的力量,牵引着他高高抬起手,再用力落下,匕首锋利的刃尖深深刺入胸膛。 心脏传来的剧痛,随着血液泵送进四肢百骸,他跌倒在地,视线很快变得模煳,身体渐渐变得冰冷而麻木,灵魂却仿佛抽离而出,被那把饱饮了鲜血的匕首吞噬殆尽。 ——鲜血滋养,灵魂哺育。 匕首之上,五颗颜色不同的宝石闪烁着夺目的光辉,逐渐连接成逆五芒星的形状。毕景卿凝视着那个漂浮在半空中的图案,心底忽然涌上一阵不安。 逆五芒星,他很清楚,这是代表着恶魔的符号。 这把匕首,难道真的能召唤那位传说中的「神明」——堕天使贝利尔? 逆五芒星闪烁着,仿佛唿吸,一道雌雄难辨的嗓音忽然自虚无中响起。 【……復活爱人,呵,果然又是这种无趣的愿望。】 「神明」的声音,并不似毕景卿想像中那般肃穆威严,高高在上,而是慵懒又倦怠,像是刚从一场漫长的梦境中醒来。 他感觉自己被某种神秘的存在打量着,用一种包含着恶意的眼神。 【人类,努力完成任务吧,就像落入金酒杯中的蚂蚁,为了实现愿望奋力挣扎吧……如果足够虔诚,也许你的愿望就能够实现呢?】 祂漫不经心的话语里,满是毫不掩饰的嘲弄。 毕景卿茫然无措,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根本无法发出任何声音,他只觉得伴随着那道声音,自己的意识逐渐涣散,周围一切都陷入黑暗,只剩下五芒星还在散发着微弱的光线。 那个形状,深深烙印在了他的脑海里。 「神明」并不慈悲,「神明」并不怜悯,祂设下了重重考验,只有通过歷练完成任务,才有实现愿望的可能。 至于虔诚……更像是祂对神这种存在的嘲讽。一个堕落的天使,一个象徵邪恶的魔鬼,索要虔诚又有什么意义呢? 毕景卿终于看到了一切的前因后果。 他的记忆被篡改,忘记了自己真实的身份和目的,平静顺遂的生活像一层美好到虚假的画卷,寥寥几笔,草草勾勒出他的一生。 第285页 他又一次见到灰眼睛的爱人,男人震惊的注视着他,像是猜到了什么,满脸焦急的想要冲过来,却在下一秒,被巨大的逆五芒星彻底笼罩。 他的灵魂被解构,被抽离,被无法用人类逻辑来解释的可怕力量剥离成五部分,重组成五个截然不同的男人—— 孤高冷傲的影帝。 病娇变态的导演。 诚挚热情的忠犬。 冷酷漠然的保镖。 聪慧绝伦的学者。 他们就是他,他就是他们。 所以他尝试了五次,都以失败告终,因为只是单独攻略一个人,是永远都无法完成任务的。 这就是一切的谜底,一个被恶意设下的圈套。 …… 时间停滞的空间里,毕景卿缓缓睁开双眼,泪水早已不知不觉间浸湿脸颊。 「为什么要哭呢?」「贝利尔」好奇的打量着他,「你已经走到最后这一步,愿望马上就要实现,难道不应该很高兴吗?啊,难道是喜极而泣?」 毕景卿拭去脸上的泪水,低声问道:「你不是他,为什么用他的样子来接近我?」 「不,你错了。」男人饶有兴致的说,「你爱慕的这个人类,生前曾是我的信徒,旧日的信仰赐予他些许庇护,让他能够在我的改造中保留一点自己的意识,偷偷潜伏起来。我早就察觉到他的存在,只是懒得出手抹除,因为这样一来,也许会更好玩一点。」 「他忍耐了很久,直到看到你在这一次回溯里,选择攻略五个人,才终于跳出来,想要帮你完成任务。但是他不知道,我早已在他的意识里留下了烙印,只要我想,随时都可以侵入这具身体……比如现在。」 毕景卿瞭然,怪不得他常常觉得梁莫言的立场摇摆不定,时而推动他的任务进展,时而又横加阻拦,给他制造出更多的障碍……五色袖扣象徵着逆五芒星,以及他和五个男人之间的联繫,既是提示,也是危险。 所以其实,他们向彼此奔赴的所有挣扎和努力,在「神明」眼里,都只是一场略显无趣的游戏罢了。 毕景卿又一次感觉到熊熊燃烧的愤怒。 他并不抗拒愤怒,因为只有这种情绪,才能让人类鼓起勇气反抗神明。 此时此刻,他最需要的正是勇气。 「我想知道,到底要满足什么条件,才算我完成任务,能够实现我的愿望,让我的爱人復活。」他掷地有声的问,「既然是一场交易,就该明码标价,说的清楚一点。」 「唔,虽然用『交易』这个词来形容如此神圣的仪式不太合适,但事情的本质的确如此。」男人有些惊讶,但并未动怒,「你很有勇气,敢于向我发问。作为勇敢者的嘉奖,我就回答你吧。」 「其实很简单,规则只有三条。」 他拍了拍手,下一秒,书房里的一起全部崩碎抹除,只剩下光线晦暗的抽象空间,五道身影依次出现,分别是范夜霖、叶倾珏、韩谨、周冶和程以川。五人双眼紧闭,像是睡着了。 「贝利尔」戏嚯的说: 「首先,你要做出选择。你的愿望是復活一个人类,所以你只能选择其中之一。」 「其次,你的愿望是復活你的爱人,所以你带走的那个人,必须是你的爱人。」 「最后,是一点小小的温馨提示。残缺的灵魂在復活之后,可能会导致无法预料的结果,那很可能是你不想看到的。如果想避免这种情况,只有两个办法。第一,是确保绝对的完整。第二,是干脆选择。」 「放弃?」 「是的,其实你一直都可以放弃。放弃许愿,放弃復活。放弃没有任何惩罚,你可以回到现实世界,去过原本的生活,把这一切都当做一个光怪陆离的梦……与其和一个神志不清醒的疯子,甚至是怪物共度余生,还不如去寻找新的爱人——怎么样,作为神明,我还是很善良的吧?」 第166章 眼见未必为实&重获新生(完) 善良吗? 可毕景卿从这三条「简单」的规则里,能感觉到的唯有恶意。 这是一个残酷又兇险的陷阱。 梁莫言的灵魂被解构重组成五份,化作五个人,可「贝利尔」却只允许他带走一人。残缺的灵魂只会带回扭曲的怪物,无论他选择谁,最后都得不到想要的结果。 毕景卿有些明白,当年梁莫言的祖父为何会酿成悲剧了。那个男人当年也许也曾遭遇过类似的情况,被一连串的陷阱折磨到绝望,也没能真正找回自己的爱人。 乍一看,这似乎是死局,根本无法可想。但毕景卿在短暂的绝望之后,又迅速恢復了冷静。 如果匕首许愿换来的结果只有疯狂和死亡,那最早流传的神迹传说又从何而来?如果许愿真的是绝对的死亡陷阱,那贝利尔的信仰根本就无法持续下去。 肯定有人曾经许愿成功,从恶魔手中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纯粹的骗局是无法长久的,只有真假参半,才是诱骗人类最好的手段。 希望是存在的,只是无比渺茫,就像黄昏时分的最后一缕阳光,转瞬即逝。 他必须从贝利尔用言语设下的规则陷阱中,找到突破口。 能带走的只有一个人,而且必须是梁莫言,他的爱人,且要保证灵魂的完整。 那么就必须排除范夜霖等五人,他们的灵魂全部都不完整,都只是梁莫言的一部分,择其一带走虽然可行,但最后大概只会得到陷入疯狂的怪物。 第286页 除此以外,其实就只剩下唯一的选择,那就是「贝利尔」。 不,要带走的其实并不是「贝利尔」,而是祂此时侵入的,本该属于梁莫言的躯体和灵魂。 「贝利尔」亲口承认梁莫言曾凭藉信仰之力,保留了属于自己的一部分灵魂,而现在,那部分灵魂正藏身于「贝利尔」体内。 其实严格来说,保存下来的梁莫言灵魂也并非完整,但至少并未被抽离解构,某种意义上来说,仍然保留了作为人格定义上的完整。 「完整」这两个字,本就可以存在多种不同性质的意义。 毕景卿深思熟虑之后,不再犹豫,抬手指向带着诡异微笑看着自己的黑眸男人。 「我选你。」 「贝利尔」凝视着他,俊美面孔上的笑意不断扩大,唇角牵起怪异又夸张的弧度,问道:「选我,你确定吗?」 毕景卿点点头,道,「准确来说,是你现在所在的这具身体,和里面属于梁莫言的那部分灵魂。」 「贝利尔」高高抬起双手,浮夸的鼓起掌来:「聪明!太聪明了!的确,这具身体最符合你爱人的样貌,灵魂在某种意义上而言也算完整,明智的选择!连我都不得不为你鼓掌!」 「但是——」他话锋一转,语气陡然变得低沉而阴森,「但是,人类,你确定自己的选择,真的没有任何瑕疵吗?」 他的眼瞳,不知何时浮现出不祥的血色,猩红的逆五芒星悄然浮现。 他的眼神贪婪,邪恶,疯狂,嘲讽,像是看到了已经落入陷阱的老鼠,得意于自己的阴谋不费吹灰之力就已得逞。 他缓缓走进,主动握住毕景卿的手,他的手指冰冷的仿佛尸体,让毕景卿勐地打了个寒颤。 「带我走吧。」他微笑着说,「既然你已经做出了选择,那就带我离开吧。看,门就在那里。」 他伸出另一只手,毕景卿身后悄然浮现一道漆黑的门,门上雕刻着华丽繁复的画卷,乍一看像是天国颂歌,仔细观察,才发现其中遍布的,全是嚎叫着的丑陋恶魔,俨然一副地狱绘卷。 毕景卿已经找回全部的记忆,他转身凝望着那扇门,一眼就认出绘画最上方,高坐于猩红王座之上的,正是堕落天使,贝利尔。 祂曾是拥有六只雪白羽翼的强大天使,却因为特立独行为上帝所厌恶。上帝惩罚他,撕扯下祂的一只羽翼,将祂从天国驱逐,使祂跌入地狱深渊,反省自己的罪孽。 祂的羽翼变得漆黑,祂的性情越发古怪,祂的行为更加暴虐,祂终于成为魔王,成为地狱的君主。 「往前走,通过那扇门之前,不要回头。」抓着毕景卿的手的男人戏嚯道,「你应该听说过俄耳甫斯和欧律狄刻的故事吧?你们人类总喜欢讲述一些有趣的传说……很不幸的,这些传说大都有理可循,神明的确不喜欢你们回头,因为回头意味着怀疑和背叛。不够虔诚的人类,哪有资格得到神明的馈赠呢?」 他的语气仍旧是嘲讽的,似是在讥讽口中所称唿的神明,又像是生来就如此漫不经心玩世不恭,任何事情都没什么所谓。 毕景卿忍住嘲讽回去的冲动,依言朝着那扇门走去,但是越往前,他就越能感觉到掌心牵着的那只手变得干瘪僵硬,冰冷到刺痛皮肤和骨骼。甚至都不像是尸体,而像一截干枯丑陋的树枝。 他自嘲的想,原来并不是俄耳甫斯太愚蠢,克制不住好奇心,而是怀疑和恐惧足以摧毁任何人类的理智,就算明知道回头会造成毁灭性的后果,也仍然无法对抗「就看一眼」的诱惑。 可就算真的回头看到了,又能如何呢?如果神明想要戏耍凡人,那就算眼见也未必为实,一切都可以是虚幻泡影,转瞬成空。 等等,眼见也……未必为实? 眼睛,眼睛…… 毕景卿渐渐放慢了脚步,唿吸变得急促起来。 「……这具身体最符合你爱人的样貌,灵魂在某种意义上而言也算完整……」 如果「爱人」这个定义,所指的并不仅仅是灵魂层面上的,也是肉体层面的呢? 「贝利尔」察觉到他渐渐停下,讥笑着开口:「人类,你该不会是要回头吧?难道你也要像俄耳甫斯那样,因为可笑的理由,亲手葬送唯一復活爱人的机会?」 毕景卿垂下纤长的眼睫,轻声道:「我不是要回头,只是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回到现实世界以后,我会恢復原本的长相吗?」 「怎么,你不喜欢这张美丽的脸庞吗?」男人夸张的感嘆,「这可是我为你精挑细选的样貌,多亏了它,你的任务才能这么顺利完成。」 「不喜欢。」毕景卿冷淡的说,「我的爱人说过,我原本的长相,才是真正的美人儿。」 「贝利尔」轻哼一声,不悦道:「随你吧……好,穿过门之后,你就会恢復原本的模样。现在可以继续走了吗?」 毕景卿于是继续往前走去,边走边问:「你似乎很希望我尽快离开?」 「不,我更希望你永远留下来。」堕天使发出低低的笑声,「你想不想回头看看呢?我可没有保证你带回去的,会是一个和过去一模一样的爱人,也许我早已把他的肉体掉包,把他变成一棵树,一朵花,一只牲畜……你有没有觉得自己牵着的东西很像羊角?」 「人类,你仍然可以放弃,我说过的,你一直有放弃的权力。」 第287页 走在前面的少年却不再说话,只是沉默,任凭魔鬼再怎么舌灿莲花,他都再没有任何动摇,只是牵着身后的「存在」,一步一步的走向那扇门。 「贝利尔」停下言语的鼓譟,哼唱起荒诞不经的小调,那声音不像是人类发出的,倒更像是动物的嘶鸣。 毕景卿手里握着的东西,已经无法分辨出人类的手指和手掌,他的皮肤几乎被那虬结的柱状物冻伤,从形状上来感受,那东西的确很像羊角。 他牵着的还是人类吗?他牵着的是不是真的只是一只山羊? 把象徵着魔鬼的山羊作为爱人復活,这的确很符合传说中的魔王贝利尔的作风。 终于,他走到门边,停下脚步。 应该是门把手的地方,插着那把镶嵌着五色宝石的匕首。 「拔出来……」身后传来的嘶鸣声诡异至极,不似人声,「把这把匕首带回去……」 毕景卿嘲讽道:「带回去,再蛊惑更多的人吗?」 身后不再有回答,取而代之的,是野兽的吼叫。 他抿紧唇角,轻轻把匕首拔了出来。 入手冰冷,锋利的刃尖染着鲜血,毕景卿知道,那是属于他的血液。 另一只手里牵着的「东西」不安的躁动起来,挣扎着,扭动着,催促着他快点穿过那扇门。 毕景卿深吸一口气,抬腿迈了进去。 下一秒,他听到了神明的嘲笑声,那样尖锐,那样刻薄,几欲刺穿鼓膜。 但他的心里却毫无慌张,反而平静到了极致。 他已经猜到了这场游戏最后的陷阱,并且已经想好了对策。 容貌昳丽的少年平静的抬起头,注视着半空中不知何时浮现的巨大虚影。那是一座由鲜血浇筑的猩红王座,六片漆黑的羽翼遮天蔽日般垂下,其中之一被残忍的折断,棕色长髮及地的堕落天使慵懒倦怠,以手支颐。 神明注视着凡人,犹如凝视一只朝生暮死的蝼蚁。 「我还没有输。」 少年忽然对着亘古的神明微笑,浅色虹膜荡漾开异样的神采,轻声道:「我已经看破了你的陷阱。」 话音刚落,他便抬起手,对准自己那双铅灰色的眼眸,毫不犹豫的刺了下去。 是的,这双灰眼睛,就是神明最后的恶作剧。 这本该是梁莫言的眼睛,但是却出现在他的身上。每一天每一天,当他凝视着镜子中灰色的眼睛时,都在注视着自己的爱人,可是他却浑然不知。 如果想要真正復活梁莫言,就必须让他达到肉体和灵魂上双重的完整。 这双眼睛,就是最后缺失的拼图。 生生剜出双眼的剧痛,比死亡要更加难以忍受,但毕景卿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甚至还堪称平静的握住了那两颗湿黏的球体,轻声问道:「復活仪式,成功了吗?」 神明狂放的嘲笑声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一片寂静黑暗中,他清楚的听到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嘆息。 神明没有回答,毕景卿渐渐失去了意识。 …… 毕景卿渐渐恢復意识。 他似乎沉睡了很久,大梦初醒,岁月无涯,一切都重头来过。 鼻端传来咸腥的气息,耳畔是海浪由远及近拍打沙滩的轻响,让他想起和梁莫言一起,在海边玩闹时的日子。 阳光灿烂,人流汹涌,他们在海水中拥吻,一切都美好到不可思议。 这是梦吗?还是临死前最后的迴光返照? 他的计划成功了吗?他是否真的战胜了神明,把自己的爱人带了回来?还是像可悲的俄耳甫斯一样,在胜利的前一刻失去一切,从此只能夜夜悲歌,直到绝望而死? 毕景卿犹豫着,他不敢睁开眼去确认,生怕一旦睁眼,看到的将是永恆的黑暗。 「毕!卿卿!快醒醒!」 男人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像一声惊雷,炸响了他飘忽不定的理智。 是……梁莫言!是他的声音! 毕景卿勐地睁开双眼,挣扎着坐起身来。他的视野从模煳变得清晰,直到看清楚拥抱着自己又哭又笑的男人时,终于长长吐出一口气。 「果然……」他微笑着,抬手抚上男人湿漉漉的眼睫,哑声感慨道,「这双灰眼睛,还是属于你的时候……最美。」 「毕……」男人颤抖着吻上他的唇,「对不起,我没能保护你,我什么都没能做到——」 「笨蛋。」毕景卿迎合着,搂住愧疚又焦虑的爱人,柔声安抚道,「你……一直都陪在我身边啊。」 你是范夜霖,也是叶倾珏,是韩谨,也是周冶,更是程以川。 「无论是哪一部分的你,无论是多么疯狂多么偏执的你,最后都选择了爱我,无条件的信任我……如果不是这样,我们可能会永远沦为神明的玩具。」 「现在,我们终于可以永远在一起了。不要哭了,这可是我们一起,从那个恶劣的傢伙手里赢到的奖赏,不应该高兴才对吗?」 「……嗯,毕,你说得对。」 属于他们的崭新的未来,即将开始。 相拥亲吻着的恋人身侧,镶嵌着宝石的匕首静静跌落在沙滩上,无人问津,却始终闪烁着不祥的寒光。 神明,仍然在期待着下一个祭品。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