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当弟弟行不行》 第1页 《不当弟弟行不行?》作者:南南拾叄【完结+番外】 文案: / 应柏云只爱抽红梅软白的前半根,甜的,不上瘾。 陈风偏爱那被丢下的后半根,站在远处从烟雾中看着遥不可攀的应柏云。 视线交汇,星火渐起。 陈风的爱意藏在每根烟点燃的时候,他不断索取、挑衅般吻着应柏云的唇印。 应柏云对此瞭然于心,并乐在其中。 在夜色渐起的烟雾缭绕中,漫不经心的朝他勾了勾微红的舌尖,一次又一次引诱着他为自己着迷。 —— 应柏云悄然回国。 当年如日中天的应大律师变成了默默无闻的普通助理,无人知晓这些年发生了什么。 一场被迫陪酒的宴会,应柏云遇见了多年未见的前任,对方早已褪下少年青涩,成为最炙手可热的职场精英,举手投足间凸显成熟疏离。 两人相视,不知是谁先移开视线。 有心人问起两人的传言,应柏云沉默了半响:「没谈过,只是弟弟而已。」 当晚,应柏云回到廉价的出租房,那人半倚在月光窗台下,嘴里含着应柏云未抽完的半根烟,眼底藏着风雨欲来时的阴鸷。 火光一瞬,他的语气平淡又克制:「只把我当弟弟?」 男人轻笑了声,身形逼近:「当初在我床上求饶时,怎么没听你叫我声弟弟?」 无血缘关系,1v1,年龄相差七岁。 and:没有年上宠,哪有年下疯。 内容标籤: 强强 年下破镜重圆 追爱火葬场 其它:看看预收吧~ 一句话简介:行行行,都听你的。 立意:心中有爱,可胜万难 第1章 一道清脆的铃声打断了前台小姐飘远的思绪,带着职业笑容挂断电话,她转身走向一旁玻璃楼梯间,绕着圆形楼梯踏着高跟鞋走向二楼工作区。 「linda姐,你怎么上来了?」 雾蒙蒙的落地窗前站着新来的商务助理,前台小姐向角落里半掩着的门做了一个无奈的手势,商务助理见状投以怜惜的目光。 拧开冰冷的门把手,刺鼻的中药味扑面而来。 办公室陈设异常简单,一张三米长的办公桌几乎占满了整个房间,旁边小炉上架着陈旧的中药壶,坐在办公桌后身穿白衬衫的男人头埋得很低,桌上的资料整整齐齐的叠了厚厚几层。 眼看着男人毫无反应,前台小姐皱着眉随手敲了敲门。 「应助,华总让你下班后去接他,今晚华总和音桥要谈一个新项目,麻烦你提前订好包间。」 直到门再次被敲响,应柏云这才空出手扶起滑落在鼻翼上的黑框眼镜,他抬眸后知后觉的朝门口看去,还没等应柏云说些什么,前台小姐将车钥匙扔在桌上后转身离开了。 动作十分迅速,生怕迟了一秒。 听着高跟鞋踩在地面上发出的尖锐声音,应柏云很快低下了头,没过一会,炖锅已完成的计时声在空旷的房间内响起。 应柏云处理完最后一个控标点后,这才慢慢摘下眼镜,他揉了揉发胀的双眸看向放在桌上的车钥匙,半靠在椅子上轻嘆了一声,直到思绪回笼他才按亮了手机屏幕。 「12月11日。天蝎座,综合运势一星。忌出行易有血光之灾。」 不出行就等着被饿死的打工人应柏云面无表情将星座运势删了,在这种神鬼学说上应柏云是十足的唯心主义者,凡事对他不好的信息一律打为封建迷信。 「应柏云,听说你回了g市,要不今天找个时间聚聚?」 删完星座运势的应柏云刚点开大众点评,一条消息就从屏幕上方跳了出来。他迟疑的在脑海里搜索着这人的模样,思索无果应柏云抿着唇划掉了这条毫无意义的消息。 ——回国三个月,几乎每天都有人给他类似的消息。 翻来覆去找了五六分钟,应柏云定了一家新开的湘菜馆。和店家约好包间后,时间刚好停在17:30。整理好衣着应柏云顺手将凉在一旁的中药一饮而尽,戴上眼镜拿起车钥匙起身离开了办公室。 二楼的办公人员不算多,加上两个商务助理就只有常年出差的几名销售,应柏云平时不爱多说话,入职快一两个月了和同事关系不冷不热,上下班打招唿都很少。 减少这些没必要的社交后,除了经常被同事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应柏云倒也落得一身清闲。 走出写字楼,一阵妖风吹的应柏云差点又钻回公司。快速穿过中央喷泉走到地下停车场,应柏云加紧找到停在门口的小车。 交完停车费,看着自己仅剩的一百块,应柏云沉默了一会。 暮色将至,又恰逢正值下班高峰期,应柏云开着车从郊区堵了大半个小时才开到新开发区,他按照导航机械的打着转向灯,出神的看着街道陌生又熟悉的场景。 这条街之前是他的必经之路,城中村拆迁变成了5a写字楼,小吃街摇身一变成了豪华商场。 出国几年,什么都变了。 「嗡嗡。」 手机震动的声音打断了应柏云的思绪,刚连上蓝牙耳机,一道叱骂声立即从耳畔传来。 「你人呢?没有一点时间观念吗?」 面对电话中年男人的嘲讽,应柏云沉默着将车停在红绿灯前,直到男人骂累了,他才慢慢说了声抱歉。 第2页 「再给你十分钟,来不到就滚蛋。」 男人下了最后通牒后立即挂了电话,应柏云沉默着摘下蓝牙耳机将电台声音调大,在绿灯亮起后松了剎车,一路疾驰在五分钟后停在了小区门前。 看着路边身穿西装的富态男人,应柏云将电台随手关上,替接电话的中年男人开了后车门。 「华总。」 中年男人面色不耐的沖他摆了摆手。输入目的地,应柏云随着导航驶出。 小区门前正对着学校出口,几十辆车以龟速移动着,尖锐的喇叭声不绝于耳。 街道上站了几个交警正在指挥交通,应柏云放慢了车速自觉的排起了长队。坐在后座的华总看着前方一路红灯,在交警移开视线时催促着应柏云加塞。 拿钱办事,应柏云沉默着打了一把方向盘。 不出所料身后立即传来起伏不断的喇叭声,早就忍无可忍的华总探出头与身后司机开始了对骂。 「催什么催?赶着投胎吗?」 见状,坐在前面的应柏云主动熄了火,最后在交警的警告下,几位跃跃欲试下车约架的车主这才随着车流驶离了拥堵路段。 「我跟你说遇到这种人就应该以牙还牙,加塞他怎么了?也就你脾气好……」 尚未平復心情的华总在后座持续输出着,应柏云应了一声,随后将刚传来的电子罚单递给了他。 华总接过刺眼的罚单,在爆出一声国骂后车内终于安静了。 行驶了半刻钟车子停在了目的地,应柏云拿着两瓶白酒率先下了车。 门口的服务员见状颇有眼力的上前走来,报了包间名后,应柏云替后座的华总打开了车门,两人在服务员的引导下走进了餐厅。 餐厅分为两层,装饰皆以深蓝色为主,三人从一侧的圆弧楼梯上了二楼,最后停在了名叫「尘缘」的包间门外。 空荡的包间倏地被暖光包裹着,思索一番后华总坐在了主位的左边。 「小应,你去帮我买包烟来。」 刚将两提白酒递给服务员,华总抬头朝应柏云招了一下手,正准备倒茶的应柏云闻言应了一声:「红双喜?」 「不,今天来的那位爱抽老红玫。」 毫无预兆出现的字眼让应柏云抬起了头,他哑声应了一声,垂眸将烫到有些发红的手指缩进了衣袖里,转身走了出去。 — 「一包红玫。」 找到餐厅外唯一一家菸酒商行,应柏云轻轻敲了敲玻璃柜檯,正玩着手机的老闆有些诧异的抬起了头,他打量着眼前清秀的男人有些迟疑的问道。 「要红玫哪款?」 应柏云看着各式各类的外壳包装,考虑到客户的身份,最后指了指价格最贵的那款。 「醇香。」 商铺老闆连忙点了点头,他从橱柜里拿出密封的新盒装,拆开后从中拿出一包来。 「你看着年纪不大,怎么抽这种老烟呢?」 不知该作何回答,应柏云沉默的接过老闆递来的烟。他摩擦着香菸外壳,一双眼若有若无盯着橱柜里熟悉的白色包装。 白底红玫瑰。 沉默了许久准备离开的应柏云突然转过身,他盯着橱窗里的商品,哑声开口道。 「麻烦再帮我拿一包,红玫软白。」 回到餐厅时门外停了一辆黑色大奔,在餐厅的照耀下格外锃亮,极高的底盘硬生生挡住了华总的沃尔沃。应柏云瞟了一眼车牌,从h市来的,估计就是音桥那边的人。 应柏云入职的这家公司主要是做无线会议及广播。公司成立没多久,平时几位业务跑的都是以oem形式,公司一年的利润来源绝大部分靠项目工程。 而作为行业头的音桥,如果不是x大即将在g市举办,他们自然不会千里迢迢从h市赶来。 应柏云一边想着一边随接待员上了二楼,站在门口的旗袍女服务员操着职业微笑替他敲了敲门,等到应允后,应柏云走进包厢。 不知什么时候换了座位,入眼是三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坐在主位左边的中年男人穿了一身黑色西装,一双眼睛浑浊不清,年龄估摸着四十岁左右。 他的身后站着一个长相清秀的男人,时不时替他弯腰斟茶。两人举止暧昧,不像是简单的上下属关系。 离主位右边较远的华总正和一个微胖的男人聊着天,偶尔传来几声爽朗的笑声。 三人身前放着扎壶,桌上摆着一排未拆封的白酒,服务员迟迟没有上菜似乎在等什么人。坐在角落里的华总见到应柏云连忙朝他招了招手。 「这就是我说的那个海归高材生。吴总,过几天您参加展会不是还缺个助手吗?别看他这样,他和外国人沟通没障碍的。」 话刚落音包厢里立即投来几道意味不明的视线,应柏云闻言沉默的关上了门。 「海归高材生?老华你还挺有本事的,就光给吴总使?我排不上号吗?」 坐在主位左边的男人闻言笑着上下打量应柏云,他双眸微闪调侃着拍了拍华总的肩,神色暧昧问道:「老华,他陪我一天要多少钱?」 「替我打工的,要什么钱。来,小应,先替你何总点个烟。」 华总笑着朝应柏云招了招手,语气中的暗示不能再明显。 应柏云垂眸扶了扶滑落的眼镜,在众人投来的视线下,从容不迫的走向不远处的何总。 第3页 何总自上而下将应柏云打量了个遍,最后将视线落在他那极长的双腿。应柏云面不改色弯下了身,火光一瞬,映出何总意味不明的双眼。 「叩叩。」 正当何总准备凑近时,玻璃门突然被敲响。 屋内的几人闻声都坐直了身体往门口望去,应柏云瞟了一眼半掩着的门识趣地退回了角落。 随着脚步声缓缓响起,一道男声从门口传来。 「不好意思,让各位久等了。」 -------------------- 求个收藏~ 第2章 「哎,余总哪里的话。」 坐在上位的三人连忙起身,其中坐在最中间的何总扔下烟朝着门口迎了几步,他微微欠身脸上堆积着笑容替来人拉开了椅子。 「是啊,余总一路辛苦了。」 被挤到角落里的华总不甘示弱的向前走了过去,他端起桌上的茶壶微弓着身体替男人倒上了茶。 听着华总谄媚的笑声,游离在人群外的应柏云抬眸看向被簇拥在中心的男人。 男人穿了一身sartorio定制西装,復古的深蓝色暗格纹理与纯灰色领带相得益彰,长相算得上周正,特别是左眼下的一颗显眼小痣,衬得他眉眼尤为含情。 应柏云将视线移到他胸前,男人名叫余枫乐。 「您这边有高山炒茶吗?」 余枫乐微微偏过头看向一旁的女服务员,语气间不失温柔的问道。 「哎,余总,是这个茶喝不习惯吗?」 华总刚放下茶壶笑容还没消散,目送着女服务员的背影,他有些尴尬的搓了搓手掌。 「我喝什么都可以,只是陈哥他习惯喝高山茶。」 余枫乐轻笑着喝了一口茶。 「对哦,怎么没见陈总呢?」 顺着话题,一旁的何总连忙往门外望去。站在他身后的助理颇有眼力接过服务员重新沏好的茶壶,在何总的示意下站在空出来的主位旁。 「陈哥去买烟了,还得麻烦各位再等一会。」 余枫乐的话还未落音,黑色的玻璃门再次被敲响。 玻璃门被推开,一股凉风毫无预兆的顺着门缝灌了进来。站在角落里的应柏云忍着咳嗽拢了拢外套,整张脸缩进了宽大的外套里。 「陈哥。」 随着余枫乐的声音响起,门口的男人沉着声音应了一声。 没有想像中皮鞋踩地的脚步声,应柏云看着不远处的白球鞋疑惑的抬起了头。 在这个场合,穿球鞋来应酬的实属难见。 被称为陈总的男人此刻正背对着站在门口接电话,在暖黄灯光照耀下,男人的手臂线条清晰可见。往下是被扎进西装裤一双修长的腿,男人身形笔直,头髮被随意的往后梳着,他背对着众人,骨骼分明的手指正把玩着一个烟盒。 白底红玫瑰。 应柏云心里勐然一惊,还没来得及多想,站在门口的男人突然回过头来。 一双极深的眼瞳就这样落在应柏云的眼底。 「久等了。」 熟悉的声音像一道刀子向应柏云扎了过来,一瞬间脑中只剩下空白。不知道心落了多少拍,应柏云只觉得浑身过电了般只剩下盘旋在耳边的轰鸣声 他掐着不停颤抖的指尖,匆匆低下了头。 那人似乎没注意到自己,只见在众人的簇拥下,他坐在了自己的斜前方。 ——抬头就能看到的地方。 「小应,刚刚让你买的红玫呢?」 华总的声音在安静的包厢里显得格外清晰,应柏云在众多视线下缓缓抬起了头。 与那人接触视线的一瞬间,应柏云下意识的屏住了唿吸,他忍着咳嗽一步步向那人靠近,随即故作从容的从口袋中掏出一包烟。 「陈总。」 声音有些沙哑,应柏云轻咳了好几声。 等了许久,那人骨骼分明的手搭在一旁,始终没有动弹。 白底红玫瑰。 看着烟盒应柏云后知后觉的眨了下眼睛,随即很快从另外一个口袋掏出纯金色的包装烟盒。 「不好意思,拿错了。」 应柏云哑着声音再次开口。 「陈哥?」 那双手在余枫乐的提醒下终于伸了过来,算不上白皙的手轻轻捏着烟盒的另一侧,应柏云很快松开了手,他沉默着低下了头重新站回在华总身后。 「枫乐,给我打火机。」 熟悉的男声再次响起,心不在焉的应柏云随便找了个理由离开了包间。 - 「嗡嗡。」 应柏云半靠在厕所隔间门上,看着来电联繫人有些晃神,直到电话铃声再次响起,他揉了揉微红的双眼,在电话即将挂断之前接了电话。 「应先生,这月的房租你什么时候交?」 应柏云沉默了数秒,他轻咳了一声。 「阿姨,这个月的房租不是给了你吗?」 对面冷笑了一声。 「小应啊,我看你是昏了头,你什么时候给我租金了?」 应柏云闭着眼靠在门板上,他摩擦着烟盒轻轻嘆了一口气。 「阿姨,你还要多少?」 「三千!一分不少!这周内给我,不然就麻熘点给我搬出去,一天天催债的找上门,我还要不要出租了?」 还没等应柏云说些什么,对面就已经挂了电话。听着机械的忙音,应柏云睁开眼看向头顶的天花板,一阵风经过空隙从头顶传来。 第4页 费力的咳嗽着,顾不上医嘱,应柏云垂着眸拆开包装抽出一根烟。 劣质的打火机传来微弱的光线,应柏云叼着烟看着它被火光吞噬。熟悉的烟味从指尖传到鼻息,应柏云颤抖的含上菸头,在一阵心悸中深深的吸了一口。 「嗡嗡。」 手机震动的声音在此刻被放大了许多,应柏云看着华总发来的消息沉默了几秒,他咬着烟按下情绪一边回着信息,一边推开了门。 按照记忆向洗手台走去,直到看到一双白色球鞋。 应柏云唿吸一滞,被烟呛到红了眼。 「在外谈生意。」 沙哑的男声从正前方传来。应柏云闻言脚步一顿,他抽出唇边的香菸抬眸看向眼前的人。 眼前的男人正背对着应柏云打着电话,他站在镜子前,极暗的灯光照在他的侧脸,高挺的鼻樑在极薄的嘴唇上投下一片阴影。 男人拢起了衣袖撑在洗手台上,露出饱满的肌肉线条。应柏云很快移开了视线,沉默着弹了弹菸灰。 「过几天回去。」 伴随着毫无起伏的声音,一道视线若有若无从镜子里传来,应柏云垂下眼睛戴上了黑框眼镜,他咬着已燃烧三分之一的烟。在那人的视线下,应柏云眯着眼看着火光忽明忽暗摇曳着,直到苦涩的口感取代了前半部分的甜味。 应柏云平静的将一条烟抽完,那人依旧没打完电话。摩擦着指尖,他将菸头投进了垃圾箱里,直到看着火光熄灭。 「陈总,我先走了。」 应柏云哑着声音转身离开。还没走出门身后倏地传来男人阴沉的声音。 「应总出国几年,习惯也变了,后半根你都开始抽了。」 应柏云脚步一顿,下意识看向身旁的垃圾桶,暗淡的火光早已熄灭。在意味不明的视线下应柏云平静的应了一声,随后径直往相反的方向离开。 回到包厢时圆桌上的白酒已经被拆了不少,华总身前的扎壶几乎快见了底,几位老总面色红润,交谈甚欢。 主位上摆着满噹噹的一壶酒,余枫乐正接过那杯扎壶往自己杯中倒。 应柏云不动声色的移开视线,他走到华总身后继续扮演着尽心尽职的助理身份,一番思绪却早已飞远。 此刻他想离开,无论用什么理由。 门口的脚步声很快打断了应柏云的思绪,随着一阵阵起身迎接的声音,应柏云低头盯着自己廉价的皮鞋,直到主位桌上的男人坐下。 「陈总,欢迎您来g市做客,小桦来给陈总倒酒。」 待主位男人落座,坐在右侧的何总连忙站起了身,双手举着酒杯弓着腰向陈风敬酒。 他身后的清秀男助理立马含笑着喊了声「陈总」,男助理的手刚摸上扎壶,还没来得及倒,另一只白皙的手便搭在了陈风的酒杯上。 应柏云顺着那双手望去,只见余枫乐含着笑意,嘴角往上勾了勾:「何总,这杯酒我替陈哥喝了,就当交个朋友。」 说完余枫乐便松开了手,身后男助理连忙换了个方向替余枫乐倒满了酒,两人碰了下杯,一饮而尽。 「余总好酒量!何总的助理酒量也不错!来,小应你也陪着喝几杯,好好学习学习......」 华总的声音倏地从角落里传来,在众人的视线下他摇头补充道:「余总你不知道,我们家小应啊刚从国外回来,一回来就跑来给我当助理了,酒量虽然不好,但一口洋文说的那叫一个流利……」 华总停顿了下,笑着替余总倒了酒:「过几天行业展会上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帮您打个下手。」 话刚落音包间里传来几道笑声,应柏云闭上了双眼,放轻了唿吸声。 「哦?从国外回来的高材生?」 一道沙哑的男声倏地从斜前方传来,毫无波澜的语气像一把利刃对准了应柏云,应柏云一愣,看着自己的鞋尖直到出神。 华总没听出来陈风的情绪,他只知道自己打了一晚上酱油终于被人注意到了,因此不由自主的提高了声音:「是的,小应你不是还有那什么口语证书吗?递给陈总看看。」 在众人的视线下,应柏云拿出手机,找到了自己的口语证书,一步步朝男人走去。 「陈总,请您过目。」 闻着白酒的味道应柏云一阵头重脚轻,他弯下身翻开这些年所获得的证书,一一展现在陈风眼前,像推销滞销品般,不留余力的推销自己。 「这是bec中级证书,x校毕业证明……陈总,您还想看什么?」 应柏云看着那双极深的眼眸,轻声细语的问道。 「应先生博学多识。华总,我就不横刀夺爱了。」 滑稽的这一幕随着陈风这句话宣布结束。 应柏云闻言立即收回手机,带着僵硬的身体正准备离开时,一只手突然滑过自己的手背摸进了外套。 陈风的手指带着寒气,贴在手背上时很凉,酥麻感从手背开始,疯狂蔓延至头顶,应柏云不受控制打了个颤。 口袋一轻,他偏过头望向陈风。 「应先生少抽这种烟,劣质,便宜,不符合你高材生的身份。」 看着那盒被人攥在手心里的烟盒,应柏云沉默了几秒,随后朝他笑着点了点头。 「多谢陈总提醒,以后再也不抽了。」 -------------------- 第5页 第3章 回到出租屋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楼下常餵的野猫没见一只,除了数不清的垃圾只有被风吹了满地的枯叶。 刺骨的寒风宣告着冬天要来了。 没继续伤春悲秋,应柏云摸了摸空荡荡的肚子。一晚上没吃饭,饿的他胃直疼。 索性放弃了直接回家的想法,应柏云穿过因城市建设而设立的铁丝围栏,来到了这一片唯一的小吃街。说是小吃街,不过就是一条即将被整改的破旧巷子,连路灯都是坏的,时亮时暗闹鬼一样。 应柏云整个人缩进宽大的外套里只露出一双眼,漫无目的在街上觅食。 街上的商贩零零散散的不多,传闻是因为这一片一到晚上就不太安宁,从牢里出来的,或者混道上的,总是挑着这个时候来消磨时光。 因着这个缘故,应柏云平时不爱往这跑,一是工作忙没时间来,二是真怕遇到不要命的歹徒,要钱不行,要命更不行,他得还债。 不过今天是例外。 星座运势说他今天出门必有血光之灾,却没说他今晚会遇到前任,好端端的酒局不欢而散,估计连工作都要丢了。 由此可见,封建迷信不能信。 好不容易在街尾找到一个小摊,应柏云用仅剩的九块钱买了一碗炒饭,摊主是一个老实巴交的中年男人,接钱的时候还给应柏云递了一根烟。 「小兄弟,我很少见到你。你是住哪栋?」 无辜的香菸在今晚显得格外碍眼。 应柏云沉默着随便指了一栋楼,随后端着豁口的盒饭沿着街往回走。 不幸中的万幸,没让他遇上麻烦。 借着微弱的手机光线,应柏云一口气爬了四层楼,正当应柏云准备继续爬的时候,手机铃声响起来了。 看到屏幕上硕大的华总两字,应柏云入职以来第一次按了红色按钮。 喧闹的铃声随着应柏云的动作而停下,楼梯间再次恢復了安静,应柏云毫无起伏的心情也随之截然而止。 「音桥那边你不陪好,你就别干了。」 电话还没挂几秒,简讯随之而来。 应柏云面无表情的将手机收回了口袋,微弱的月光照在漆黑的楼梯间,应柏云摸着黑爬上了六楼,揣着已经变冷的饭打开了房门。 十几平方米的房子空荡荡的,除了一个简单的行军床外就只有一个破旧的桌子,上面刻着前一户租客的日常开销。 从一块记到一百块,事无巨细。 应柏云将早就变冷的饭放在了桌上,随后打开了窗户。冷风顷刻吹了进来,连带着混沌的思绪也一同吹走了。 应柏云取下了黑框眼镜露出一双狭长的双眼,他的右眼下有一颗痣,曾经有人一遍遍吻过。 说他眼中含情。 「叮。」 手机铃声打断了应柏云的思绪,他半倚在落灰的窗前按亮了手机,一个没有备註的号码发来了彩信。 看着陌生的电话号码,应柏云目光一沉犹豫了许久之后点了进去。 「应先生您好,很抱歉这么晚了打扰您,我是音桥余总的助理。因贵司华总大力推荐,现邀请您一同参加下周末的音视频展会,邀请函如下,盼回。」 看着精美的邀请函,应柏云按灭了手机。 此刻应柏云突然想抽菸。 从外套口袋一直摸到裤兜,几乎快将全部衣服翻了个遍,应柏云这才后悔没有接过小摊老闆递来的烟。红梅软白被陈风拿走了,不知道会被丢进哪个垃圾桶里。 没机会想那包红梅软白最后的下场,脑子里突然开闸了般疯狂的冒出陈风的模样,他长高了不少,事业有成,不过话更少了。 两人之前谈恋爱的时候陈风就不爱说话,一旦应柏云偷摸抽菸,陈风什么话都不说只会在床上玩命折腾,应柏云被折腾的受不了也不求饶,嘴硬的嘲弄他人狠话少,闷瓶子一个。 陈风那时候就会红着眼质问他。 「应哥,你不喜欢我这样吗?」 一直到两人分手了,应柏云也没回答这个问题。 — 「柏云,你在家吗?」 清晨的梦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一夜多梦的应柏云拖着尚未清醒的思绪,随便裹了件外套起身开了门。 刺骨的寒风见缝插针从门外钻了进来,应柏云看了一眼来者,转身将昨晚没关的窗户关上了。 「你怎么来了。」 吹了一夜冷风,应柏云声音沙哑的不像话。 「我给你打了十几通电话,再联繫不上你我就要报警了。」 何永炎换完鞋后直直走向仍有些余温的床铺,昨夜宿醉让他险些睁不开眼。这时候也顾不上应柏云的洁癖,身形不稳往被窝里钻。 「让我睡一会,你不知道那群客户究竟有多能喝,昨天差点没把我喝死。」 应柏云看了他一眼后走进浴室里开始洗簌。简陋的热水器时好时坏,应柏云没敢洗久。 「柏云下周你有时间吗?如果没别的安排陪我参加一场展会。公司明年打算成立外贸部,借这次机会我想多积累些国外客户。成林那小子处处针对我,我再不做出点反击迟早要被他踢出局。」 何永炎不大不小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应柏云双眼无神的看着镜子,闻言刮着泡沫的手轻轻抖了抖。 「……音视频?」 第6页 「嗯,就在眉州,有时间吗?」 何永炎不知何时起了身,他半倚在一旁一双眼静静的放在应柏云身上,语气间带着难以忽视的温柔。 「顶多就两天,你出国前不是在眉州待过一段时间吗?到时候我陪你看看这几年的新变化。」 应柏云闻言沉默了一会,他捧着清水将脸上的泡沫洗净,一张瘦削的脸出现在不算干净的镜子上,几缕过长的头髮半掩在眼前,常年没晒过太阳的皮肤在此刻更显白皙。 整个人瀰漫着说不出的阴郁,和灰濛濛的雨天一样。 「前几天疗养院院长给我发了消息,阿姨说她想你了,过几天我们一起去看看她?」 刚要说出口的拒绝被何永炎一席话堵在了嘴边,在何永炎期待的视线下,应柏云点了点头。 「展会听你安排。」 看着何永炎挂在嘴边的笑意,应柏云停顿了一会。 「至于我妈那边,我找时间再去。」 「柏云我陪你一起去看阿姨吧,我定了你最爱吃的餐厅。你知道的,我……」 品出应柏云语气中的拒绝,宿醉的何永炎头脑一瞬就清醒了过来,他放轻了声音快速向应柏云走了几步。 「何永炎,你先回去吧。」 何永炎闻言脚步一顿,两人对视着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那我先走了。」 目送何永炎离开的背影,应柏云关上了门。 狭小的出租屋终于恢復了安静。 应柏云有气无力的靠着墙仰头看向斑驳的天花板,对面窗户上的插销有些生锈了,怎么也关不紧,一阵阵阴风时不时吹进来,吹的应柏云心烦气躁。 他垂眸看向早已关机的手机,昨夜发生的回忆再次席捲而来。一场展会,两人邀约。可偏偏就是这么巧,竟然连躲都躲不掉。 扯下床单,被单,枕套泡在桶里,应柏云随意套了件外套就出了门。 外面的温度比昨天还冷,应柏云穿过铁网左穿右绕走出了小巷,他沿着几栋烂尾楼围成的筒子街走了没一会,最后在众多商铺中停在了一家酒吧门前。 看了一眼过于潮流的招牌,应柏云沉着脸握住了门把手。 「喂喂喂!你干嘛呢,这还没营业呢。」 正在酒吧门口打游戏的黄毛小子连忙看了应柏云一眼,眼看着应柏云不理会自己的警告竟还敢推门进去,他倏地腾起身操着一旁的铁棍怒气沖沖朝应柏云走来。 「你聋了?我说!这还没营业!」 应柏云稍抬眼眸无声打量着眼前的小混混,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一只纹满了纹身的手臂倏地拍上了小混混的头。 接着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他的眼前。 「跟谁说话这么没大没小的?他混社会的时候你还在你妈怀里喝奶呢。」 欠揍的语气没变过。 应柏云无视小混混的大唿小叫,绕过堵在门口的两个庞然大物推门走了进去。店内开了暖气,壁橱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洋酒。 杨尘出门前开了吧檯的灯,吧檯上摆着几瓶酒还有几颗青柠檬。 「怎么了?心情不好?」 杨尘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应柏云偏过头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的点了点眼前空荡荡的酒杯。 「喝点。」 哑着声音,应柏云垂着头把玩着青柠檬。 杨尘见状也不多问,他拿起发箍将过肩的头髮扎了起来。随后从壁橱里选了一款较温和的基酒,没过一会调出一杯淡蓝色的酒。 应柏云以前常喝,直到杨尘进去了。 四年里,应柏云再没喝过。 抬头看了一眼没心没肺的好友,应柏云沉默着接过他递来的酒一饮而尽,就这样连续喝了四杯,坐在吧檯做苦力的杨尘甩手不干了。 「应柏云,聊聊呗。」 刚被教育过的小混混见状颇有眼力收起了吧檯上的酒杯,还自作主张放起了他的歌单,情情爱爱的,唱着缠绵悱恻。 「怎么了?你捞我出来的那天也没见你这样?还不起债了?当初叫你别回来,你就像之前一直躲在国外不好吗?」 嘲讽的话从杨尘嘴里说出毫无杀伤力,应柏云抬眸看了他一眼好脾气的没反驳。 「有烟吗?」 杨尘愣了一会,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来。 「又喝又抽的,你身体受得了?」 应柏云接过烟没回答,他沉默的把玩着手里的香菸,在杨尘若有若无的视线下哑着声音开口道。 「我昨天遇到陈风了。」 杨尘抬眸看了应柏云一眼,随后勾起嘴唇从他手中抢过了那支烟。 「感情是遇到老情人了。」 应柏云抬头瞟了他一眼。 「怎么?人还跟在你屁股后面跑吗?」 杨尘嘲讽道,眼见着应柏云不说话,深知内幕的杨尘点燃了烟冷笑了一声。 「我就说那小子养不熟,你当时还不乐意听,现在呢?」 「现在也不乐意。」 沉默许久的应柏云哑着声音开口道。 -------------------- 第4章 「有种你就别回来!」 应柏云穿着一身单薄的衬衣,顶着狂风一路往南边走着。他出门出的急——准确来说是被扫地出门,全身上下除了一个快没电的手机就只有无法发泄的怒火。 第7页 这是他父亲关门前留给他最后一句话,看着门口后妈和她不值钱的儿子站岗似的为他父亲摇旗吶喊,本想说些什么的应柏云扭头就走。 见状,身后女人的啜泣声更大些。 轻车熟路的穿过富人区,应柏云随手拦了个计程车,车内皮革味参着不知道的香水味熏得应柏云太阳穴直跳,给司机报了个地名,应柏云打开了车窗。 狂风循着气流灌进了车窗,应柏云缩在座椅上睥睨着手里的打火机。 漆黑的机身在月色下尽显光泽,像是笼了一层淡淡的光,这是他父亲送他的成年礼,据说是父亲抽空在百忙之中亲手在机身上刻了字。 「吾儿柏云,天天开心,十八岁生日快乐。」 想到父亲曾说过的话,应柏云用力搓了下凹凸不平的机身,那些不曾遗忘的回忆随着父亲猩红的眼眸留在了那个家里。 窗外狂风不停,应柏云突然松开了手,陪伴他近四年的火机就这样急匆匆地消失在夜幕中。 「今晚气象台预警播报,「乘风」、「连云」双颱风即将来袭,请广大市民注意出行,避免……」 随着一道尖锐的电流声,断断续续电台的声音戛然而止,应柏云垂眸看了一眼手机的电量提示,清了清嗓子。 「司机师傅,麻烦帮我充一下电。」 坐在前面的司机很快接过了手机,他小心翼翼对了下充电器后朝应柏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不好意思哈,小兄弟,我这充电器估计你充不上。」 应柏云抬头看了眼司机手上的翻盖手机沉默了会,他接过手机在关机前扫了贴在座位后二维码,提前将车费转了过去。 退出微信,删掉照片,确保再没有私人隐私可以泄露,应柏云将手机放在了副驾驶。 「微信到帐1万元。」 机械的女声随之在车内响起,司机轻踩剎车震惊的回过头来。 「小兄弟,你这……」 应柏云看向窗外,声音低沉的让人听不真切。 「要是有人打这个电话,就说机主已经离开这个城市,这是给你的报酬。」 * 车子最后停在了一栋居民楼。 司机在收到那笔意外之财后本想往警局里开,可给钱那位财神爷看上去不像开玩笑,反而像是谁家阔少跑出来散发爱心,于是便继续按照导航将金主送到了目的地。 只是这里的居住环境与之前的小区简直天壤之别,路边随处可见的垃圾堆,街边有几家店铺连招牌都没有,唯一亮着灯的小商铺前坐着一群喝醉酒的民工,嘴里说着听不懂的外地方言。 「小兄弟,到了。」 眼看着不知从哪钻出来一个东倒西歪的流浪汉,生怕担事的司机连忙打开了车锁,应柏云应了一声推开了车门,一阵阴冷的风从衣领钻进肌肤里,他跺了跺脚抬头看了眼这个不算熟悉的居民楼。 看了一眼便很快移开了视线。 蒋敏女士似乎早知道应柏云会有这天,在她出国奔赴自由前以他的名义买了间不大不小的两房一厅,事实证明这是她和应峰离做的为数不多的好事。 「你,你……你新来的?」 正当应柏云捣鼓着居民楼门口铁锁时,一道结结巴巴的男声倏地从身旁传来,应柏云没心情搭话沉默着往旁边移了移。 他已经忘记上次来是什么时候,大概是因为揍了他那不值钱的弟弟一拳,应峰当时也是让他滚。 可应柏云那次滚的不够利落,总想着父亲会来找他。 反观这次滚的太过利落了,连钥匙都没带。 「你……哪个师傅带的?怎么连,开……开锁这件小事都做不了?难怪你……你穿的这么单薄,合着连,一一,一件东西也偷不着。」 身旁的流浪汉旁观了许久,直到看见应柏云不耐烦的将锁重重的拽了一下,他冷笑一声,自顾自地把穿着单薄的应柏云当成了「同行人」,结巴着嘴也要见缝插针的嘲讽着。 应柏云偏过头终于捨得打量起眼前的人,一双破的不能再破的鞋,一条劣质的黑色长裤像牛肉干般贴在他的腿上。 目光上移,直到看到他破烂衣服上独特标志,应柏云意味不明看了流浪汉一眼,随后双手插兜,缓缓开了金口。 「衣服哪来的?」 「偷……呸……我大哥……给我的。」 流浪汉环抱着双臂心虚的往后退了几步,谈到他大哥时颇为骄傲的昂起了头,一头宛如杂草般的头髮挡住了他漂浮不定的双眼。 应柏云抬头看了他一眼,声音很淡:「你大哥哪来的钥匙?」 几个月没回来,卧室里仅有的一件睡衣都出现在流浪汉的身上,可想而知家里已经成了一副怎样的光景。 人人都不把他当回事,如今还嚣张到显摆到他头上来。 看着眼前的男人,流浪汉「哧吭」的笑了一声,他上下打量着应柏云,结巴着:「你……你干这行的,这,都不知道,还……要,要,要什么钥匙。」 应柏云沉默了一会。 流浪汉见状连忙乘胜追击开口道:「我大哥,已经换……换了锁,现在谁,都进不去。」 应柏云不紧不慢扫了他一眼,随后勾起嘴角冷笑了一声:「那新换的钥匙在你大哥那?带我去找他。」 流浪汉闻言上下打量着应柏云,随后颇有其事地摇了摇头:「你……你太弱了,连我,我都撂,撂不倒……就别想加入……」 第8页 「砰!」 话还未落音,流浪汉只觉得自己身形一轻,紧接着后脑勺着地,眼前倏地一黑,本就破破烂烂的睡衣随着一声巨响炸出雪白的棉花,天女散花般飘了整条街。 正坐在店铺喝酒的几名工人往这边看了看,咒骂着移开了视线。 「妈的,杨帆那夯货钱压着不给就算了,尽租些鸟不拉屎的地方给我们住,两个流浪汉都他娘的打到我们面前了。」 「别说了,工头髮消息说刚拉了几车水泥过来,走吧弟兄们。」 说罢,几人摇摇晃晃的往黑夜深处走去。 被当作流浪汉的应柏云面无表情捏起手下人的衣领,微微用力,在流浪汉睁大的双眸中,应柏云自上而下哑声问道:「现在可以带我去了吗?」 * 流浪汉被收拾一顿后老实了不少,只是一双眼睛时不时往应柏云手臂上的肌肉瞟,应柏云见状面无表情拢了拢袖子,作势要扇人。 「你一个小偷,业务不好好练,练一身肌肉干嘛!」 流浪汉见状操着一口颤抖的声音,他加快步伐整个人「咻」的一下站直了身子,两人一下隔开两三米的距离。 眼看着应柏云不说话,流浪汉瘪了瘪嘴换了一个方向。 作为一个深耕在这一带的「本地人」他以前不在这个街道混,要不是前些日子不知从哪来的工地来这施工。 十里行街的流浪汉为了争废料不出一日都往一头涌,他也不至于被挤到这个地方来。 虽然从小他脑子被烧坏了有点不好使,但这个地方他也是知道不能来的。 离这几公里就有一个监狱,周围除了混社会的就是准备混社会的,要不是来的那天在半路上认了个大哥,他那穿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几件破衣都能被这些混混抢走。 他大哥刚出来没多久,虽然手下没几个人但十分讲义气,凭进去过这一「履歷」吓走了不少打废料主意的流浪汉在 后来有人说大哥是因为偷了件女人的内裤进去的,这事做的不光彩,隔壁街的老大听了后不愿意再带着他们偷工地上的废料。 说他叫什么大张哥,叫丁字哥吧。 大哥一怒之下,抡起了拳头,一拳干翻了传话人的下巴。 两队人马因此结下樑子,今晚在两街接壤后的烂尾楼约架,可大张哥嫌他结巴,眼神还不好使,所以打发他来盯着,别让人好不容易把扛来的废料偷了。 —— 工地上的人盯的紧,大张哥不敢在附近卖废料,临时将废料堆到了没主的房里,他想着这地方好估计没人偷。 谁知道还让他真遇上了。 流浪汉想到自己一脚被撂倒的样子情不自禁抖了一下,他偷偷看了眼身后比他高一个头的男人,瘪了下嘴往烂尾楼方向走。 应柏云看了眼颤颤巍巍的流浪汉,冷着脸揉了揉过度拉伸而酸痛的胯骨。 两人顺着路灯走了不知道多久,直到身前的流浪汉激动的嚎了几声,应柏云才抬起头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这是两栋间隔十几米的烂尾楼,两栋大约都在十层左右,左边这栋像被刀削了脑袋般,呈斜角直直从最顶层切到四楼看台,右边这栋四楼上围了一层宣传标语。 两栋各自站着两队人马,听到动静后默契十足的看向楼下两人,在流浪汉大唿小叫中,应柏云顺着望去, 视线不由自主地放在了右栋烂尾楼醒目的标语上。 「男人那不硬,多半有毛病,柏云男科竭诚为您服务,重振男人雄风。」 「……」 -------------------- 第5章 (修) 应柏云看着这行标语足足沉默了两秒,作为一个半吊子医生,应柏云没想到能在这遇到同名的半个同行。 —— 应家从他祖祖父那辈便开始学医,在旁人眼里应柏云理所当然的会继承衣钵,可应柏云从小对医学不感兴趣,尽管大学时期被父亲压着学了一年医,枯燥的医学生活没能让应柏云血脉觉醒。 在一个极其普通的在校下午他转了专业,瞒着家里人,弃医从文,转身投向了另一个深渊。 号称三大头秃专业、仅次医学生下的,法学生。 后来东窗事发的时候,恰巧赶上了父母闹离婚。 蒋敏女士拿着离婚证抱着他流了几滴的眼泪:「我儿长这么帅就应该当大律师,现在学医年过三十就没头髮,人长得丑就算了,脑袋跟电灯泡似得看一眼就反胃。」 应柏云当时捏着科科飘红的成绩单,沉默了一会。 知道实情以及早早秃了头的父亲一脸黑线看着这对母子,争了半辈子的人哪能受得了这种气,一不做二不休离婚当晚就接回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 至此活了二十多年的应柏云这才知道,他那半棍子憋不出一个屁的父亲在外给他生了个便宜弟弟。 便宜弟弟在市一中读高中,离家不过几公里距离。 「嘭!」 突如其来一道响彻天际的声音打断应柏云的思绪,还没等他搞清楚情况,几声铺天盖地的动静从身旁传来。 在众人注视下过于紧张的流浪汉,左脚踩右脚摔了个惊天动地的狗吃屎。 「这谁啊?还没打就摔了,不是我们这边的人吧?」 应柏云听到有人这样说。 「这我认识,丁字哥的二把手,人称江湖顶哌哌。」 第9页 搞不懂他们道上的取名规则,应柏云看了眼摔的不省人事的流浪汉,冷着脸压了压往上翘的嘴角,可其他人没他这个觉悟,一时之间四面八方冒出几道笑声。 「冬瓜,你搞什么飞机!」 正当应柏云思索着要不要把他扶起来时,一道恼怒的男声从右侧烂尾楼传来,应柏云下意识的朝声源处望去。 只见说话的那人看着年纪不大,身形异常单薄,一头红毛在夜里十分吸睛,他的身后站着十几个人,每个人手里都拿着长棍,一甩就能伸两米长的那种。 应柏云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不对劲,他正了神色,看了眼红毛男对面的另一队人马。 对面为首的男人正微弓着身体扶着栏杆,他拿着手腕般粗的长棍正斜眼抽着烟,男人身后站着许多人,无一例外都带着工具。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是一场有预谋的斗殴,应柏云不想惹是生非,他只想拿回自己家门的钥匙。 可顶哌哌不知道哪根神经搭错了,抱着他摔得灰头土脸的头,张开嘴指着应柏云干嚎:「大……大张哥,我带了个人,他,他想入伙。」 「噗。」 还没等应柏云说话,一道笑声从人群中传来。 应柏云闻声望去,只见拿着手腕般粗长棍的男人不知何时正看向自己。男人身形高大,他双手撑着栏杆嘴里叼着即将燃尽的烟,烟雾瀰漫,看不清他的神情。 「没见识的东西,他身上那件黑色衬衫能抵你丁字哥一个月的伙食费。」 男人的声音不大不小,几个量词一瞬间抓住了在场的耳朵,几道视线虎视眈眈的打量着应柏云。 应柏云看着男人往后看了一眼,尽管再不喜欢被人虎视眈眈盯着。可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他还不想英年早逝,尽管每天活得都如行尸走肉,但至少不应该死在这。 「各位兄弟无意打扰,我过来找个人。」 应柏云沉着声音朝红毛男抬了抬下巴:「顶哌哌......的大哥?晚上好。」 举着长棍的红毛男闻言愣了下,也许是被应柏云突如其来的问候叫懵了,也许是这个前缀过于惊骇。 他一掌拍向身旁憋笑的小弟,抬眸应了声:「你哪位?」 应柏云转身看向坐在地上的冬瓜,声音很淡:「这衣服是我的。」 在红毛男的视线下应柏云换上了笑容:「前段时间家中老父因病离世,我回去奔丧一直没回,今天回来的时候遇到了这位兄弟,听说大哥把我家钥匙换了?」 红毛男闻言神色一紧,他摩擦着长棍瞪了眼缩在地上的冬瓜,余光中瞥到小弟投来担忧的视线。 红毛男心中一沉,提高了声音:「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现在三岁小孩都会骗人,你算什么东西,我凭什么信你?」 「和诚小区602号房,我叫应柏云,是房子户主,你随时可查。」应柏云沉默着稍稍抬起了下巴。 「丁字哥,你这小偷小摸的毛病还没改?」 剑拔弩张时,叼着烟的男人不紧不慢的开口道:「你这小子刚从那出来没多久,怎么又铤而走险想着干这事?当初我老大和你合作的时候可没听你提起过,难道你在人家里藏了什么东西?」 此言一出红毛男立马变了脸色。 他操出长棍勐地拍在了栏杆上,巨大的声响像雷鸣般炸开来:「何曾,外面传的那事最好不是你干的,不然这棍子今晚就从你嘴里直通大肠。」 说完大张哥轻笑了一声:「你不是爱被人捅吗?今天我就让你舒服舒服。」 「你这疯子嘴里再乱喷试试看,在牢里还没被打够是吧,今天不把你打服我跟你姓!」 话刚落音,一阵怒吼从左侧烂尾楼里传来,紧接着一根近乎两米的长棍呈抛物线直直的朝红毛男飞去。 红毛男对此措手不及,等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闪躲。棍子直直敲在他的额头上,几乎就在一瞬间红毛男发出一阵哀嚎声。 早有预料的斗殴由此正式拉开帷幕,两队人马跟演电视剧般从烂尾楼奔涌而出。 荒废许久的土地因此扬起一阵阵灰尘,红毛男两手拿着长棍站在最前面,扬起棍子就向何曾砸去。只可惜半路被人拦了下来。 全程木着脸的何曾冷笑着一脚将他踹开了几米。 应柏云看着眼前的变故,在冬瓜快被人踩一脚时伸手扯了一把。 摔得神志不清的冬瓜瞪着双眼快速朝一旁爬去,一边哭着喊娘看上去吓的不清。 应柏云见状伸手提起了他的衣领,在一阵慌乱中不耐烦的开口:「你们在我家藏了什么东西?钥匙在哪?」 冬瓜被拧的差点喘不过气,他瘪着嘴颤颤巍巍的呜咽着:「就......几根,废,废钢材,钥匙在小陈哥那。」 应柏云微蹙着眉:「钥匙不在你大哥身上?」 冬瓜迟疑的点了点头,结结巴巴的回答:「钥匙,小,小陈哥拿着,他,他看着,卖了记帐,老大给他钱。」 合着他家还成混子据点了,应柏云木着脸抓着冬瓜的衣领朝混战中的人群,提高了声音:「哪个是你小陈哥,你看一眼被打死没有。」 冬瓜看也没看的摇了摇头,他瑟缩的往后退了几步,哭着干嚎:「小陈哥这个时候,肯定,还,还没放学......」 得,还是个正在读书的混混。 第10页 应柏云松开冬瓜,他冷着脸往后退了几步,两队人马正打的火热,红毛男头上冒着血还冲到最前面,反而几个跟在他身后的小弟,畏手畏脚的像是在跳舞。 胜负已分,应柏云不想摊上事,他回过头拍了拍冬瓜的头,声音很淡:「明天叫你小陈哥来找我,不然我就揍你。」 「不,不,不明天了,小陈哥,来了。小陈哥!!救,救命!」 哭个不停的冬瓜突然像看到救星般跳了起来,力气大到应柏云没抓住被带了个踉跄。 他顺着冬瓜的视线望去,一个背着挎包的男人正缓缓朝他们走来,应柏云没戴眼镜看的不是很真切,直到一双白球鞋停在眼前时,他看清了来人的面容。 入眼是极其匀称的身材,额头的碎发往后扬起露出了一双又黑又沉的眼眸,他的校服洗得有些发白,但很干净,嘴里还含着糖,淡淡的果香,像蜜桃味。 除了个子比较高之外,怎么看就是一副好学生的样子。 好学生弯下腰仔细看了看冬瓜的伤口,沉声道:「还真打上了,我以为又会像上次那样隔着楼光喊话。」 听到此话应柏云挑了挑眉。 俯身扶起不停哽咽的冬瓜,好学生将身上的挎包拿下递给了他,眼见着冬瓜要将鼻涕擦在挎包上,他沉声道:「别哭了,弄脏了揍你。」 冬瓜一愣,停了哭声,好学生这才往混乱的人群中走去。 弯腰捡起被打落的长棍,他将衣服拉链拉到最上,闪身,背过身拧着人的胳膊借力迴旋,动作一气呵成,修长的双腿将人踢离几米,灵活的身手在人群里显得尤为吸睛。 见到此幕,一直沉默的应柏云眯起了双眼,他半倚在一旁,感慨着。 真是人不貌相。 市一中竟然还有这样的人,不知道的都以为像他那便宜弟弟一样,只会读书。 -------------------- 第6章 由于「好学生」的加入,场内局势立马调转了过来,刚才还被暴揍的红毛男此时终于站起来了。 只见他拖着棍子气势汹汹的朝何曾走去,嘴里骂骂咧咧:「和我合作算是你们的荣幸,你们哪来胆子敢背着我单干,你去道上打听打听,这一块是不是我大张哥罩着?」 站在他对面的何曾闻言也不说话,只勾着唇露出一个挑衅的微笑。 红毛男当即被气到跳脚抡起棍子就要往何曾头上砸,应柏云环抱着双手目不斜视准备观看这血腥的一幕。 就在这时,一只布满青筋毫无预兆握住了即将落下的棍子。 力度之大,以至于长棍在两人手里颤抖着,据目测,接的这一棍至少能让骨头疼三天。 应柏云慢慢收起笑容,顺着手臂看向那传闻中的「铁臂阿童木」。 「陈风,你干嘛?」 红毛男一脸错愕的偏头看向身侧,比他高半个头的陈风抿着唇从他手里将棍子夺了下来。 将棍子扔在一旁,陈风揉了揉有些刺痛的手臂,面无表情道:「你这棍下去,会摊上人命。」 应柏云闻言朝他多看了两眼。 得,这还是一个有分寸的铁臂少年。 「陈风,和城那边的工地那里是你看着的吧?我不知道你使了什么手段,但我还是想警告你,这条街不是你想的那么好混,你要搞垄断也得考虑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 沙哑的男声从对面响起,应柏云看向一直沉默的何曾,他轻轻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叼着未点燃的烟直直看向陈风,含笑道:「你爸当年再怎么混,可也没跟我们撕破脸……」 「何哥,我只是个学生。没你说的那么邪门搞什么垄断。」陈风冷着脸打断了他的话。 在一阵沉默后,他慢慢抬起了下巴,淡淡的扫了大张哥一眼:「架也打完了,话也说完了。你们先聊,我还有事先走了。」 「对了,」脚步一顿,陈风转过身偏头看了眼红毛男:「我迟了半个小时,按之前说的,这场架你付我半价就可以了,钱转我微信。」 「……陈风你……」 没等红毛男说话,隔岸观火的应柏云先憋不住笑了,面对众人的视线他连忙摆了摆手:「各位大哥你们先聊,我也有事也先走了。」 说完应柏云看了陈风一眼。 两人相视,应柏云一愣,开了个玩笑:「那个,就不用给我转钱了。」 「……」陈风冷着脸扫了应柏云一眼,将冬瓜从地上扶了起来,在众人的注视下两人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这位兄弟请等一下,劳烦你带个路,我们去你家喝杯茶。」 正当应柏云准备离开时,何曾的声音倏地从身后传来,一阵冷风吹来,应柏云没来由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大学专修法律对人类心理学有过粗略的研究,何曾说这话的语气和之前不同,明显有了情绪。 合着是惹不起「好学生」,惹到他头上来了? 念此应柏云沉下了双眸,他转过身,嘴角勾着笑直直的看向站在自己身前的何曾:「这位兄弟,我们这才见了第一面,你就要上我家,不太合适吧。」 「没什么合不合适的,只有你愿不愿意。」 何曾点燃了烟,他眯着眼从烟雾里淡淡的扫了烟应柏云。 对面的男人身形匀称,宽肩宅腰,黑色衬衫衬得他脸极其冷峻。深灰色的西装裤包裹着一双极长的腿,额前的头髮被精心打理过。隔着老远就能闻到他身上一股香水味,淡淡的,但莫名有股侵略感。 第11页 像是透过肌肤渗入唿吸般,撩拨的心痒。 何曾看得嗓子有些干,他深吸了一口烟,目光渐渐落在了应柏云手上那块显眼的腕錶上。 有颜有身材,还有钱,要不是遇到的地点不对,今晚绑也要绑他到自己床上。 「何曾你给脸不要脸还想打那批货的主意是吧,你是还没被打够吗?」红毛男「蹭」的一下从人群中蹦了出来,他顶着一头血站在应柏云身前,两根棍子被他耍的「唰唰」作响。 应柏云看了一晚的猴子耍棍,就算再新奇此刻也没了兴致。 抬头扫了何曾一眼,活了二十多年的应柏云自然清楚对面的眼神意味着什么,他朝何曾挑眉勾起一个玩味的笑容,随后在众人的注视下转过身去。 脚步还没迈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白鞋,鞋子被刷的很干净,熟悉的款式就在几分钟前还见过,应柏云脚步一顿,有些诧异的抬头看向眼前的人。 陈风不知何时回来了,他依旧背着黑色挎包,校服穿得整整齐齐的。 见应柏云看了过来,顶着一张冷脸直勾勾看了他好大一会,直到重新和应柏云对视上,这才双手插兜轻抬下巴不确定的问道:「应柏云?」 「嗯。」不明所以的应柏云下意识应了一声。 陈风「嗯。」了一声,率先移开了视线。 他的声音很淡:「走吧。」 闻言应柏云挑了挑眉:「这位弟弟,我和你第一次见面,你要我和你走哪去?」 在陈风越发沉默的视线下,应柏云看着那身碍眼的校服,脑子里倏地冒出应延庭那张脸。 脸一僵,彻底没了捉弄的心思。 应柏云收回笑容,话锋一转:「看在你还是学生的份上我就不追究了,钥匙拿来。」 目视着应柏云渐渐逼近的身影,陈风脚步一撤,转过身留下一句毫无温度的话:「那就不一起走,你走我后面。」 应柏云愣了一下,看着健步如飞的背影愣了许久。 * 绕过烂尾楼,迎面就是一条无人问津的大马路,没了手机的应柏云只能靠着月亮和星星的位置大概知道个时间。 前面背着挎包的高中生笃定了自己会跟着他,以急速且匀速的步伐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晚来风急,应柏云被吊着走了一大段路。 陈风的背影跟随机刷新的npc一样,躲也躲不开,应柏云懒得开口让陈风滚远点,因为他脚走的有点疼而且实在不想说话。 就这样,两人一前一后经过一个荒废的公园,突如其来的一阵风捲起了地上的落叶,应柏云脚步一顿低头看了眼兀自肿起来的右脚。 随后面无表情扶着巨大的观景石坐了下来,身前的陈风好像背后也长了眼睛。 他停下脚步,离应柏云不远不近的地方站着不动。 「过来。」 应柏云有气无力朝他招了招手,陈风抬眸看了他一眼没吭声。 「我脚扭着了,过来扶我一下。」 应柏云拔高了声音,他挽起裤脚指了指肿起来的脚踝,越看陈风越来火,要不是这小子拿了钥匙他至于半夜还流落街头吗? 一腔怒火还没发泄出去,那根像木头杵着似得陈风转身就走了。 应柏云木着脸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沉默许久后,轻轻嘆了一口气。 他不理解,难以接受,为什么市一中教出的学生都能这么让人生气。念此,冷着脸的应柏云无法避免想到了今晚被赶出门的原因,其中难以忽视应延庭的功劳。 自从蒋敏女士出国之后,应柏云很快从家里搬了出来,要不是爷爷压着,应柏云在他们离婚后就准备拿着户口本和应峰断了父子关系。 可他和应峰关系也有过好的时候,蒋敏生下他后借工作之故在国外待了四年。这时候的应峰教他学医,带他识药材,手把手教他脉诊,他也曾是应峰拿得出手的骄傲。 可应柏云无法因他的喜好而决定自己的一生,他转专业学了法,应峰知道后只说他自毁前程,两人因此不欢而散。 没有爱情的两个人走不长远,他们离婚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可应柏云没想到应封在外面也有个家,也有人叫他爸爸。 蒋敏女士离婚出国后,应峰好像头髮秃了脑子也一併没了。明里暗里要挟应柏云认下那个便宜弟弟,三番四次跑到他学校里,打着为应柏云送东西的名义,数次将应延庭带进他的圈子。 没出一周,只要和应柏云能说得上话的,包括食堂阿姨,都知道那个很出名的法学院院草应柏云,原来还有个弟弟。 在律所没日没夜实习了大半个月的应柏云,最后是从别人的嘴里才知道他爸做的好事,憋着怒火拿着宿舍里已经堆不下的水果回到近乎陌生的家。 最后应柏云将数不清种类的水果噼头盖脸砸在了应延庭脸上,被砸的东倒西歪的应延庭当时就红了眼,一口一句:「哥哥,我错了。」 哭的肝肠寸断,哭的梨花带雨。 那个女人见状哭丧着脸一个电话打回了正在看诊的父亲,应柏云还没来得及换下西装就被赶了出来。 想到这,应柏云轻轻揉了揉酸痛的脚踝,沉默的眨了眨眼。 「叮铃铃。」 一阵清脆的铃声倏地在耳畔响起,应柏云有些意外地看着停在自己眼前的车轮子,顺着老旧的车轮望去,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眼前。 第12页 「陈风?」 陈风见他看了过来很快移开了视线,他松了剎车提起车头转了个方向,将挎包扔进应柏云的怀里,不紧不慢的开口:「颱风要来了,上车。」 -------------------- 第7章 应柏云看着眼前的老式自行车愣了愣,随后很快坐了上去,他都快忘了上次骑自行车是什么时候,以至于两条长腿直愣愣的垂在自行车两侧,稍微一动,屁股还硌的慌。 陈风见他坐好了,话也不多说,很快骑上了马路。 街边的落叶被风吹的吱吱作响,身下的自行车链条摩擦着发出声音,应柏云手里抓着陈风的黑色挎包,一手抓着杆子,身体往后倒了倒。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应柏云的声音不大不小从身后传来,一阵风来,尾声在嗓子眼颤了颤,也不知道陈风有没有听到。 两人绕过了废弃公园,行驶到更为黑暗的一个小巷子,破旧的路灯挂在墙壁上,缺了口的灯泡铺满了灰。空旷的两侧都是废弃的烂尾楼,阴森森的杂草窜的几乎快比人高。 打小怕黑的应柏云正了神色,他犹豫了会,拉杆子的手收紧了些。 鼻息间蓝白校服上有股薄荷味,淡淡的有些清爽。 「我在你家看到过你照片……」 就在这时,陈风冷不丁的开口说了话。 应柏云一愣,后知后觉才知道陈风在回答之前的问题,脑中突然浮现出那幅被挂在客厅中央的全家福。 应柏云的心落进了谷底,他眸光一冷,阴沉着打断了陈风:「原来是认出房子户主了?私闯民宅是违法的,你成年没有?」 陈风回头扫了应柏云一眼,不紧不慢的开口说道:「还差几个月。」 陈风额前的头髮被风吹得有些凌乱,微弱月光洒下来的阴影,投在他脸上的模样少了少年的稚嫩。剑眉浅眸,皮肤白皙,高挺的鼻樑被风吹得有些发红。 应柏云盯着他鼻尖上的痣愣了愣,勾起嘴角冷笑了声:「身份证拿来看看。」 陈风很快转过头去,哑声道:「在包里。」 应柏云闻言看了眼手里的黑色挎包,也不知道被人用了多久,挎包上的印画都褪了色,背带上毛糙的边边滑着他的掌心。 应柏云抬头看了眼陈风发白的校服,突然想到应延庭那数不清的品牌衣服,翻挎包的手一顿,重新将包揣在了怀里:「你在市一中读高中?」 「高二了。」 扭了扭车头,自行车驶出了小巷,两人重新回到了大街上,此时终于见了点灯光,应柏云从后座直起了身,打量着周边环境。 这是一个很小的夜市,蓝色的帐篷伞几乎一顶挨着一顶。街边摆满了便携凳子,一字桌子搭建在一旁,有卖烧烤的,一大个鲫鱼被架在摊上烤,刺激的佐料洒的热火朝天。 旁边有卖甜水,老闆娘从小冰盒里拿出提前准备好的冰沙,再淋上五颜六色的果酱,一个简单的冰沙就做好了。 夜市里卖炒粉炒饭最多,腾出来的火苗升了快几米,「呲」的一声烫熟了佐料。油烟味直直往上飘,风一吹就往旁边卖衣服的那边飘去。 见此,应柏云皱了皱眉,下意识闻了闻自己的衣服。 「陈风你来了?诺,提前给你炒好了,自己拿。」 自行车最后停在了一个摊车前,听着摊主的语气应该和陈风很熟。应柏云扫了一眼小摊,类似半截房车的摊子架了两个铁锅,桌上摆满了调料,细粉,粗粉还有被密封着的饭。 摊主戴着鸭舌帽,看上去估摸着二十多岁,穿着白色无袖背心,和陈风说话时拿着眼瞟了下应柏云。 应柏云见那小伙子似乎有话对陈风讲,他识趣的站起了身,巡视一周后视线落在了不远处的小商铺前,将挎包递给陈风,应柏云抬起下巴朝他示意:「我买点东西。」 陈风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接过挎包点了点头。 「谁啊?」 何斌挑眉看着应柏云离开的背影,将打包好的饭盒递给了陈风,好奇的问道:「看样子不像是西街这边的人,你小子不会又惹上麻烦了吧?」 陈风拿出几张零钱扫了他一眼,不紧不慢地开口:「我能惹什么事?明天期中考,你去吗?」 何斌闻言连忙摇了摇头,他举起手中巨大的圆勺,有些无奈的扯了扯嘴角:「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情况,我爸前几天受了伤,工地那边姓杨的不认帐,现在只能住院耗着,住院花销太大了,我走不开的。」 陈风闻言沉默了会,他将盒饭挂在车头,从挎包里掏出了黑色手机。何斌认识,那是他俩一起去跳蚤市场淘的,当时两部手机一共花了几百块。 何斌嫌太卡早就换了新的,只有陈风用了很多年,连四周的漆都快掉光了。 「我转了点钱过去,你先用着点。」 何斌闻言一愣,他擦了擦有些油腻的手掏出了手机,一瞬间瞪大了双眼:「你转我这么多干什么?你自己好不容易存的钱,再说你……」 「先用着,不是不还了。」陈风将挎包重新背回身上,朝小商铺看了眼,小商铺门外围了不少人,人群中没看见那人的身影。 陈风将车头提了个方向,朝何斌挑了挑眉,声音很淡:「我还有事,你早点收摊回去,最近西街不是很太平。」 第13页 还没等何斌回话,陈风蹬着脚踏朝小商铺驶去。 「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认死理呢?都说了这包烟还没打开过,就是小妹不小心把塑料膜撕了而已,就一包烟而已,我们不至于给你卖假的吧?」 小商铺里传来一道尖锐的男声,周围的人都昂着头观望着,陈风闻言将车停在一边,凭着身高优势从人群空隙中钻了进去。 「不是假不假的问题,是我亲眼看到那人把包装拆了,你们转手就卖给我不太合适吧?」 应柏云站在柜檯旁,他指着角落的摄像头,放低了声音:「小妹,要不你调下监控?」 「我……」小妹见状有些胆怯的瞟了眼老闆,站在一旁的男人恶狠狠瞪了她一眼,小妹眼眶一红,小心翼翼的低下了头:「先生,确实是我不小心撕的……」 应柏云闻言沉默了两秒,在众人的视线下他从口袋中掏出了一张卡,沉声道:「结帐吧。」 小妹有些难以置信的朝他看去,在老闆咳嗽下她才手忙脚乱的接了卡。 看戏的群众见状很快散了去,应柏云和陈风隔着门对视了一眼,他接过小妹递来的卡和烟,很快从商铺里走了出来。 陈风将车扶好,停在应柏云面前,应柏云也毫不客气的坐上了后座。 两人很快离开了夜市,出来时天空更暗了些,道路两侧的树被风吹的吱吱作响,乌压压的像是立马要下起雨来。 「住这里的人一般都不去那买烟。」正当两人沉默时,陈风开了口:「他们卖的烟十包有九包是假的。」 应柏云慢慢的应了声:「小女孩换烟的时候我看到了。」陈风闻言扭头疑惑的朝他看了一眼。 应柏云与他对视着,不紧不慢补充道:「我要是拆穿了,那女孩也没了工作,何必呢?」 陈风愣了愣,隔了半响才沉声飘出一句话来:「有钱人。」 坐在后座的应柏云乐了一声,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还没开封的万花油来,顺着陈风的后背放进了他的校服口袋里。 口袋一重,陈风不明所以的看了眼应柏云。 「好好看路,」应柏云轻轻拍了拍陈风的背,意料之外的有些铬手,过了片刻沉声道:「洗澡后好好用万花油揉一揉你那铁臂,近几天不要用太大力,油腻的东西也少吃。」 蹬车的陈风沉默了半天,语气不明的提醒道:「我换了你家钥匙。」 品出他的言外之意,应柏云「嗯。」了一声,敷衍道:「等你伤好了,我再找你算帐好不好?」 陈风安静了。 雨最后还是落了下来,先是一滴两滴洒在两人身上,不远处的天边像是豁了个口般,巨大的雨滴像石头一样砸在两人身上。 陈风沉默着加快了速度,绕过大街行驶了一会,应柏云终于看到了熟悉的小区大楼。 小区旁的商铺早已歇了业,只有身后的大楼住户还亮着几束光。 「开门的时候钥匙先往左扭一下,要是还不行,你就给它两下。」陈风将车推到了一边哑声道,说完他从挎包里掏出一把钥匙和蓝色的感应器递给了应柏云,随后稍稍用力掉转了车头,重新骑上了车。 应柏云看了眼陈风湿透的校服,他皱着眉提高了声音:「这么大的雨你怎么回去?先跟我上去?」 陈风闻言扫了应柏云一眼,他摇了摇头:「不用了,我还有事。」 像是想到了什么,陈风停顿了一下,补充道:「如果何曾找你麻烦,你去找冬瓜,他最近在这块会经常走动。」 应柏云想到冬瓜那呆头呆脑的样,勾着唇摇了摇头:「他们找不到我的麻烦,你……」 话未落音雨下得更大了些,陈风见状哑声打断了应柏云:「我先走了。」 雨滴顺着陈风额前的头髮落下,他眨了眨眼,随手往后将头髮梳去,微弱的路灯照在他精緻的脸上。 在一片雨声中,陈风有些不自然的捏紧了车把手,薄唇张合着发出一道很淡的声音:「谢谢。」 没等应柏云说些什么,陈风骑上了车匆匆离开,留下一个单薄的背影。 -------------------- 第8章 应柏云看了眼陈风消失不见的背影,拿着钥匙转身开了门。 电子锁「滴」了一声开了个小小的门缝,应柏云将门推开了些。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极其狭小的楼梯间,一个摺叠梯,几个破旧的纸盒子全一股脑塞在里面,潮湿的味道从鼻尖蔓延开。 应柏云屏着唿吸走上了旁边的扶手楼梯。 声控灯估计是坏了,楼梯间除了窗外的月光外再无其他光线。 应柏云摸着黑一鼓作气爬上了六楼,他凭着记忆来到有些陌生的房门前,各式各样的小gg贴满了邻居家门上。反而眼前的门上干干净净的。 应柏云看了门牌号,确定没走错,拿着钥匙的手犹豫了会。 倒不是怕家里多了那几根废弃的钢材,只是有点担心家里被弄得一团糟。 想到这,应柏云缓缓嘆了口气,插入钥匙,往左拧了一下,然后往右拧了两圈,意料之中的卡住了。 想到陈风说的话,应柏云抱着「试试就试试。」的想法抬手拍了拍房门,再往右轻轻一拧。 门「咔哒」一声,真开了。 意料之外的,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 应柏云借着月色找到墙上的开关,轻轻一按,暖黄的光线一瞬间充斥着整个房间。站在门口的应柏云抬眸见到眼前这幕,扶着门框愣了一会。 第14页 玄关处的鞋子被摆放的很整齐,上次随手扔的鞋被放在第一层,下一层是他的拖鞋。 夏季拖被装在密封袋里,冬季拖贴着墙靠着。 应柏云进了门,犹豫着换了冬季拖。 客厅右侧有一个小小的橱柜,青花理石纹路,应柏云总喜欢坐在上面泡茶。 上次离开的时候律师所出了事,应柏云走的很匆忙没来得及收拾。 被打翻的茶叶不知何时被人装在一个玻璃瓶里,应柏云看着瓶身上的标籤,愣了一会。 陈风的字迹苍劲有力,标籤上写着两个简洁大字:「茶叶。」 旁边的几个小茶杯被他码的很整齐,像排队似得,一个个靠着肩。应柏云抬头看了常年积灰的酒柜,柜子明显被人擦过。 几十瓶红酒按年份一格格放着,红酒杯井然有序摆成一排。最高的高脚杯落在队尾,委委屈屈被人倒扣着。 应柏云勾起唇顺手把杯子扶正,他将钥匙放在了橱柜上走了进去。 客厅中央的沙发不知何时被套上了灰色的沙发罩,茶几上空无一物,淡蓝色的玻璃映出细闪的光。 落地窗被关的很严实,窗外的雨没能落进来,应柏云扫视了一圈客厅,没看见他们说的废弃钢料,反而在客厅的旁边有一个叠得整整齐齐的小毯子。 没见过的小毯子,标籤都还没来得及拆,像是新买的。 应柏云轻轻蹙眉,走了过去,毯子上清爽的薄荷味随着他的俯身扑面而来。 应柏云摸了把薄薄的小毯子,大概能想到陈风缩在沙发角落的模样,一时间应柏云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 先是冒雨送他回来,又像田螺姑娘般收拾好了房子,知分寸的连应柏云房间也没进去过。 这么冷的天就盖这个小毯子,看样子也是缺钱的,不然也不会赚打架钱。 应柏云嘆了口气,心里最后一点想算帐的念头都没了。 匆匆忙忙洗了个热水澡,应柏云带着一身水汽往柔软的被子里钻。 他看着暖黄的灯光有些发呆,这一晚发生了太多事,又饿又累的,根本花不了其他心思再去想应家的那些事。闻着被太阳晒过的被子,迷迷顿顿的应柏云没一会就睡着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应柏云整个上身都悬空着,全凭着腰支撑。应柏云睡姿一向都很五花八门,越奇怪的睡姿他睡得越沉。 应柏云清了清干涩的嗓子,艰难的从被子里爬起来,他看了眼床头的时钟,一觉过去,已经十点了。 应柏云从床头柜里掏出备用机,老人用的那种,电量强劲,尽管这么久没回来依旧强劲的可怕。 应柏云找到电话里唯一的联繫人,半靠着床头打了过去,没过一秒,电话接了。 「应柏云!你人在哪?」 怒吼的男声几乎要震碎应柏云的耳膜,他连忙将手机拿的远远的,按了免提。 「我昨天给你打电话,一个陌生男人接的,说你不在这个城市了,我说兄弟……」 「我在新屋这边。」应柏云连忙回答。 对面愣了一下,有些不确定的问:「蒋阿姨给你买的那套?你跑那去干嘛,昨天不是说……」 像是想到了什么,对面沉默了一会,小心翼翼的问道:「柏云,你人没事吧?」 「人没事,就是被赶出来了。」应柏云笑着回答,他光着脚下了床,在一阵沉默声中拉开了深灰色的落地窗,只可惜窗外依旧下着雨,雾蒙蒙的。 「我真搞不明白应叔是不是疯了,他至于做到这个地步吗?明知道你不喜欢那两人。这不存心给你找气受?」杨尘戳了下早餐,对他妈摇了摇头:「你现在一个人在那能行吗?你又不会做饭,一日三餐吃什么啊?」 「我还能饿死自己不成?先不说我了,你怎么样?酒吧没人闹事了吧?」应柏云披了件外套,来到了厨房,找了半天只看见两个鸡蛋。 杨尘闻言冷笑了一声:「几个破干工地的能闹出啥事,柏云你要不这段时间来住我家,都怪你那什么破律师所,事儿多,我们都多久没见了?」 杨母连忙点了点头,应和道:「柏云,我给你清了间客房,离你律师所也近,阿姨每天做饭给你吃,你还能帮我看着点尘尘……」 应柏云轻轻笑了一声:「阿姨,我也很想吃您做的饭,只是这段时间律师所太忙了,过几天还得去上海出趟差,实在没时间过来。」 杨母眼眸一暗,笑着点了点头:「那好,柏云你一个人在外要注意身体啊。」 应柏云应了一声,和杨尘说了几句话便挂了电话。 空无一人的房间再次恢復了安静,应柏云看着两鸡蛋沉默了几分钟,决定还是先泡杯茶充充飢。 从橱柜里拿出尚未开封的小柑橘,娴熟的烫了杯子,洗壶,将小柑橘过了边热水,应柏云提着茶具来到了落地窗前。 小柑橘是应柏云喝的第一类茶,当时他才十岁。 因为和爷爷待久了,他看上去沉稳又老实,其实背地里天天给人当老大,。今天不是砸了别人家窗户,就是爬树摘还没熟的果子。 事是他组织的,骂是别人挨的,人嫌狗也嫌。 后来杨尘搬到应柏云隔壁,他当时留着一头长髮,话很少,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应柏云不喜欢闷瓶子,也就懒得逗他,直到杨尘翻墙偷了他爷爷珍藏多年的小柑橘,威胁应柏云和他说话时。 第15页 应柏云这才觉得此人简直不可貌相,自此一见如故,当即就背着家里人上香磕头拜了兄弟。 拜兄弟不得喝茶,那个被爷爷珍藏了十几年的小柑橘还是被喝了。 不过两人为图方便,拿可乐泡的。 当晚两人就被送进了医院,杨尘刚转醒就被他妈打屁股套餐奉上,隔壁床的应柏云眼巴巴的看着门口,只可惜当晚谁都没来。 后来这些事发生的也多了,应柏云渐渐的也不再期待了。 热气腾的向上冒,应柏云被烫的回过了神,他含了含被烫红的手指,仰头喝完手中的茶,看着空荡荡的客厅,应柏云很快站起了身。 他得出去置办一些生活用品,应家他是不打算回了。 这里以后就是他的家了。 从衣柜里翻出仅有的一件外套,应柏云换了鞋就出了门,外面依旧下着小雨,雾蒙蒙的。应柏云看了眼小商铺,决定先买一把伞。 「欢迎光临。」 推开门帘,一道机械的女声从室内传了出来,坐在收银台的收银员朝他看了一眼,眼睛一亮站了起来:「帅哥,你要买点什么东西?」 应柏云应了一声:「你这有伞吗?」他看了眼收银台,有些迟疑的问道:「能刷卡吗?我没带手机。」 女收银员笑了一声:「能刷卡,伞在第三排第二层架子里,你自己选,太阳伞要贵一点,普通伞的话就十块钱。」 应柏云「嗯」了一声,他按照收银员的指示走了过去,货架上摆满了货品,说是放伞的地方却摆满了成灰的水杯。 应柏云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他扫视了一圈在角落里找到了伞,也不知道多久没清理了,连塑胶袋上都沾满了灰。 应柏云艰难的提起了雨伞,本想省事在这随便买点东西,可看到这幅光景,这个图省事的念头彻底的被扼杀在摇篮中。 应柏云将伞递给了收银员,在她结帐的时候,笑着问:「这有没有大型一点的超市?卖油卖米卖菜之类的。」 收银员看了他一眼,接过他递来的卡点了点头:「有,不过离这里比较远,你得往这小区后面抄近路走,离这里大概有三公里,那个超市在西街,你要去的话就早点去,太晚回来不太安全。」 应柏云笑着道了声谢,拿着伞出去了。 -------------------- 第9章 也不知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差,应柏云刚举着伞出门,外面的雨就停了,他犹豫着是先回家把伞放了,还是直接去西街大超市,最后看了眼依旧雾蒙蒙的天,决定还是带着这个累赘。 —— 应柏云挑了许久的伞,那些伞要不是太破要不就是太旧,挑来挑去到最后只剩下一把粉色的伞,还带碎花的那种。 他将伞重新叠好,顺着商铺走到小区门口,应柏云抬头看了看这个近乎十几层的建筑物,外观呈乳白色,家家户户的窗户都直直对着大马路。 小区外并没有设立绿化区,连围墙都没有,光秃秃的只有一个蓝色的保安亭,设立在门口的角落处,和小商铺只隔着几百米的距离。 应柏云观察了一会,实在没能看出收银员说的那条路,他犹豫着敲了敲保安亭的玻璃。 隔了会,一位上了年纪的从里探出头来,他手里捣鼓着收音机,一双眼充满了警惕:「你哪位?」 应柏云指了指小区楼,不紧不慢地说:「大叔,我是昨天刚搬进来602的户主,你知道去西街的小路在哪吗?劳烦你指指路。」 保安大叔上下打量了应柏云几眼,说了句「稍等」后,他戴上了有些褪色的老花眼镜,从柜子里拿出一叠资料,有些迟疑的问道:「你叫什么名?」 应柏云挑了挑眉,心想要真是查的这么严,怎么家里还让人换了锁。不过他一向尊老爱幼,还是老老实实的报上了自己的姓名:「我叫应柏云。」 保安大叔应了一声,他盖上了资料,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后,和应柏云解释道:「前些日子我老家发洪水,积年的稻谷都快被水淹了,我那时急着回家,西街的那个小娃知道后帮我顶了班。」 应柏云一愣,脑中突然冒出陈风那张脸。 还没来得及问,保安大叔喝了口茶继续补充道:「那娃我知道,平时就做点小工赚点生活费。他平时要上课,只能晚上帮我看看,也不知道是谁趁着这个空隙熘了上去,听说还把别人家里搞得一团糟。那伙人也是敏锐,听说那娃连续翘了几天晚自习才蹲到那伙人。」 像是陷入了回忆,保安大叔自顾自地说:「那伙人都是西街上混日子的人,那娃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把人赶走了,可能是怕那些人会再回来,所以他替那间空房主人看了几天房。这不我回来后才要把进出人员的身份问的清清楚楚,我之前没见过您,还请见谅。」 保安大叔说完后,应柏云沉默了大半会。 他想到昨晚自己对陈风的态度,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他不是没见过做好事不留名的活雷锋。 可像陈风那样快被冤枉瘸了都不长嘴的人,倒是第一次见。 和保安大叔告完别后,应柏云走在去西街的小路上还在想陈风湿透的背影。 心里感慨着好歹自己医者仁心,顺道给他买了瓶红花油,不然这会早就愧疚到浑身难受了。 没走一会密密麻麻的雨又落了下来。 第16页 应柏云撑着小花伞走了一路,期间有几个路人纷纷对他侧目而视,应柏云脸皮厚,向来不在意旁人的目光,左拐右绕的终于到了传说中的西街。 说是西街倒也不是西边的街,如果按照地理方向来说,这应该属于「西南街」。不过这时候也管不了它应该叫什么街,应柏云快速的扫视了四周,将目光锁定在对面的餐馆上。 一个缺胳膊少腿的招牌餐馆,隐隐约约能看见云记两个字。 「欢迎光临。」刚推开门,一声元气满满的声音倏地从门内传来,应柏云有些迟疑的看着空无一人的餐厅,最后在服务员期待的目光下走了进去。 「客人你要吃点什么?」女服务员看着年纪不大,穿着一身干净的围裙,一双大眼睛紧紧的盯着应柏云,手里还拿着记菜板。 应柏云匆匆忙忙看了眼菜单,肚子立刻不争气的响了起来。 「来一份辣子鸡,一份蒸蛋,一份萝蔔清汤,还要一份馄饨……」应柏云停了一会,他抬眸看向奋笔疾书的服务员有些迟疑的问道:「有饭后甜品吗?」 应柏云也是饿疯了,才会想着在湘菜馆里要甜点。 站在一旁的女服务员明显的迟疑了一会,她讪笑道:「红豆羹可以吗?」应柏云从没吃过什么红豆羹,但饿肚的空虚感没让他多想。 应柏云点了点头:「可以。对了,蒸蛋不要放葱不要酱油。」 女服务员连忙点了点头,拿着点菜板递给了后厨,没过一会「轰隆隆」的声音从后厨响了起来。 佐料的香味「噌」的冒了出来,连带着花生油淡淡的香味,毫无踪迹的钻进应柏云的鼻息间。 女服务员可能也知道应柏云饿了,没多久就端了一碗蒸蛋过来。 淡黄色的蛋羹牢牢围着碗底,一层浅黄色的水雾浮出表面,挖一勺就像果冻般软软弹弹,入口即化,带着一丝甜味,应柏云没几口就吃完了。 他刚好坐在后厨对面,都快被香迷乎了,以至于身后来了一群人都没察觉到。 「哎!小妹,先给我们这桌上几份招牌菜,都快饿死了,快点快点!」伴随着一道大嗓门,应柏云的桌子勐地被人撞歪,肇事者吊儿郎当的回头看了应柏云一眼。 那人上下打量着应柏云,目光落在他的腕錶上,眉毛轻挑,回头与几个人对视了一眼,朝着应柏云吹了声口哨:「不好意思哈,帅哥。」 应柏云抬头扫了眼这一群人,他点了点头,不紧不慢地转了转勺子:「没事。」 撞他的男人顶着一头黄毛似乎对应柏云起了兴趣,他示意身后的小伙,小伙很敏锐连忙递了把椅子。 黄毛按着椅子靠背转一个圈,大腿一跨坐在了应柏云面前:「帅哥,之前没见过你,我叫何芳,交个朋友?」 应柏云闻言扫了他一眼,有些疑惑的问道:「哪个芳?」 「……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的芳。」 一道带着音调的男声倏地从何芳身后传来,应柏云一愣,还没来得及笑,那小弟就被何芳揍了一拳,顿时发出几道鬼哭狼嚎的声音。 余下的几个人见状连忙上前,小心翼翼护住了何芳还没落下的拳:「芳哥,芳哥,别跟他计较,昨晚他喝多了,现在都还没醒呢。」 「又跑哪去喝酒了?」何芳这下也不急着和应柏云交朋友了,他挪着椅子往旁边那桌坐了过去,应柏云见状将衣袖扯了下来,腕錶被盖在了衣服下。 「杨帆在小西馆请的,曾哥也去了。」其中一个穿着皮衣的男人替何芳倒满了茶,「我哥也去了?昨晚他不是说和东街丁字哥约架吗?就在那傻逼烂尾楼里。」 何芳的嗓门很大,一字不落的落在了应柏云的耳畔,应柏云一边吃着馄饨一边打量着五大三粗的何芳,真不能将昨晚的何曾将他联繫起来。 可能两人没血缘。 「可别说了,本来是做做样子拖住那傻逼的,谁知道半路来了个男的,非要找丁字哥要钥匙。曾哥一看丁字哥那表情就知道他背着我们和杨帆联繫上了,说不定又像上次那样偷……反正聊着聊着就打起来了。」 被揍了一圈的醉酒男突然诈尸般的挺了起来,他一口一句怒骂着,「老子差点被陈风一脚快踹废了,这狗……」 「陈风也去了?他不上学吗?」何芳有些疑惑的问道,那人没好气的回答道:「丁字哥花钱请来的,我要知道他来我就不去了。」 听到熟悉的名字,应柏云手一顿,慢慢将头埋了下来,随便塞了几口后,趁人不注意时朝女服务员招了招手:「能刷卡吗?」 女服务员一愣:「菜还没上完呢,您……」何芳不知何时看了过来。 应柏云从容地擦了擦嘴:「我吃饱了,其他菜就不用上了,一共多少钱?」女服务员闻言有些诧异的拿出了pos机,应柏云不紧不慢的输了密码。 起身推门离开前,听到屋内传来了一句话:「这人我怎么那么眼熟呢?」 应柏云勾着唇笑了笑。 当然眼熟啊,兄弟,咱俩昨晚才见过面呢。 —— 「陈风,你英语最后那道大题做出来了吗?」无视成裕叽叽喳喳的声音,陈风看了眼挂在墙上的时针,拿着滑鼠替24号电脑又续了一个钟,很快带上了耳机。 眼巴巴的成裕好不容易盼到陈风摘了耳机,见他又戴了上去,终于将攥了半天的试卷递在陈风眼前,一边怯生生的,一边提高了声音:「陈风你帮我看看呗,我真不会。」 第17页 本就晕晕沉沉的陈风闻言扫了成裕一眼,他敲了敲深灰色的玻璃柜,压抑着咳了好几声:「你看不出来我在上班吗?」 「我看出来了……」成裕沉默了两秒钟,将卷子收回书包里,他嘆了口气:「其实是王老师叫我和你聊一聊转班的事,以你现在的成绩去宏志班完全没问题……」 「不去。」陈风头也没抬。 「为什么呀,现在的学费都得靠你自己一点点挣,要是你去了宏志班,学费就……」 成裕话没说完就哑声了,陈风不知何时抬起了头,一双眼又黑又沉,无声的盯着他。 成裕没来由的心惊,他很快说了声抱歉,转身就往外走。推门,一阵冷风吹来,成裕刚踏出一只脚,一道急匆匆的人影倏地撞在了他身上。 「抱歉。」 那人帮他捡起了眼镜,声线有些不稳,像是跑了八百米一般喘着气:「同学,西街大超市往哪走呢?」 成裕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香味,愣了一会才回过神来。 他说了声「稍等」,接着就转身重新拉开了门把手,沖里面问道:「陈风,新开的大超市怎么走?」 -------------------- 第10章 (修) 「你一天天的,能不能……」话还没说完,陈风不耐烦的语调在与门外那人对视一眼后硬生生转了个弯,像喷涌而出的潮水撞到了戈壁上,有惊无险的激盪出一朵朵花来。 听到有些沙哑的男声,应柏云下意识略过成裕望向声源,入眼是一双又黑又沉的眼睛。 那张脸被电脑屏幕映得泛着寒光,稜角分明,连睫毛都投出了阴影。 他刚才似乎在写着什么,此刻手停在半空中,隐隐约约能看出眼中的惊讶。 应柏云扶着门把的手微顿,他看了眼腕錶,下意识的开口问道:「你今天没上学吗?」 话刚说出口,应柏云就后悔了。 按理来说,他和陈风满打满算才认识了一天,见面只是停留在点头打招唿后转身离开的关系。毫无来由的这句话,完全超乎两人社交关系之外,过于冒昧。 「……」 果不其然,陈风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后,没说话。 一时之间狭小的里键盘声显得格外清晰,各种各样的游戏声和其他声音交杂在一起有些过于嘈杂。 在这种环境下,三人谁都没先开口,沉默中有种微妙的尴尬。 站在门口的成裕率先反应过来,他回头看了眼应柏云又看了眼陈风,有些惊讶的问道:「哎,你们认识啊?」 正当应柏云斟酌着该怎么回答时,陈风不紧不慢「嗯」了一声,他整理着桌上的卷子,头也没抬,声音放的很轻,有些沙哑:「中午休息,下午还有课。」 「你这哪叫休息,饭都没吃就跑来看店……」成裕闻言提高了声音,在陈风无声的凝视下连忙闭上了嘴。 他回头看了眼应柏云,笑了笑:「你好,我叫成裕,是陈风的朋友。你是陈风的亲戚吗?我之前好像没见过你。对了,你要找西街大超市的话,可以让陈风带你去。」 成裕自顾自地噼里啪啦说了一通,声音很是轻快。 应柏云闻言挑选着回了几句:「你好,我叫应柏云,我不是陈风亲戚,和他认识全靠机缘巧合……」 话还未说完陈风不知何时站了起来,应柏云听着动静朝他看去。 陈风今天依旧穿着市一中的蓝白校服,只不过外面加了件黑色的冲锋衣,竖立的领子几乎挡住了他的侧脸,冷色系显得他的皮肤更为白皙,宽肩窄腰,腿也很长。 在应柏云的目光下,陈风戴上了深灰色的鸭舌帽,凌乱的碎发扫过他的眉眼,此刻看不清他的神情,唯有那有些泛白的嘴唇。 比起昨天苍白了不少。 陈风抵着拳头咳了几声,几乎一瞬间耳朵尖就红了,他淡淡扫了眼应柏云,不紧不慢的开口:「走吧,我带你去。」 应柏云闻言一愣,要说的话被堵在了嘴边,他上下打量着陈风单薄的身影,沉默片刻后,问道:「你感冒了?」 陈风闻言扫了他一眼没说话,弯腰将电脑关上,从前台走了出来。 「那我先回学校了,晚上我再找你说……」在陈风的视线下,成裕识趣的闭上了嘴,他朝应柏云摇了摇手,拉开门很快离开了。 直到成裕的背影彻底消失在两人眼前,陈风快步走向半掩着的大门,他压着帽子往外看了几眼,随后转身看向应柏云,沉声道:「人在哪?」 应柏云闻言缓缓地看向陈风,他实在有些跟不上陈风的节奏,只好跟着走了几步:「什么人?」 「你刚刚是跑着过来的。谁追你了?」陈风看了他一眼,不紧不慢的问道。 应柏云一愣,他没想到陈风竟观察得如此仔细,他看了眼陈风的胳膊,摇了摇头:「没谁追我,只是我听别人说西街这边太晚了不安全,想早点买东西回去,走得有点急了。」 沉默半响,陈风看着他没再说话,率先推开了门。 随着门被打开,一阵寒风勐地灌了进来,正准备出门的应柏云被吹的打了个寒颤,他看着陈风的背影犹豫了会,跟上了。 「其实你给我指下路就行了,不用带我去的。」应柏云想到保安大叔曾说的那些话。 他沉默了几秒,沉声道:「我听门口保安说了,家里你收拾得还挺干净的,昨天……」 第18页 「我收了钱。」 陈风的声音从前方随着风吹来,他脚步没停,头也没回的补充道:「我收了两份钱,大张哥在你家藏了废料是真的,他花了钱让我保密,收拾你家是收了保安的钱……」 他停顿了会,回头扫了眼应柏云,声音很淡:「我拿钱办事而已,不要觉得我是个好人。」 应柏云闻言看着陈风沉默了几秒,他挑了挑眉,轻笑着调侃道:「这样啊,你给我带路需要给小费吧?支持刷卡吗?」 两人无声对视了一眼,正当应柏云觉得陈风会转头离开时,他沉默着往前走了几步,声音不大不小的从前方传来:「不用了,就当还你的药钱。」 应柏云轻笑了声,脚步放得慢了些。 应柏云在律师所接触过各种形形色色的人。有些人与生俱来为人亲切,有些人只有谈及自身利益时才会放下身段。也有些人天生界限分明,有些话怎么也撬不开,即使威胁到自身利益。 由于工作需要,他每天都必须和这样的人打交道,也知道自己和哪类人才能相处的舒适。 工作之外,他只是他自己,不是律师所的应律师,没必要探究其他人的心理,从而达到「理想中」的社交。 因此对于陈风刻意疏远,他没感到有多少不快。 「咳咳咳。」 沉闷的唿吸声打断了应柏云的思绪,陈风半弓着腰站在街角的拐角处不知等了多久,见应柏云看过来,他站直了身体。 清咳了几声后,陈风哑声道:「直走三百米后,在岑北酒店交叉口往右转,大概再走五百米,超市在右手边,我……」 应柏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没等他说完,应柏云朝他礼貌性的点了点头:「多谢。」 陈风闻言抬头扫了应柏云一眼,他的一双眼眸因为咳嗽而微微发红,细细的红血丝从眼睑下蔓延开,眉眼间瀰漫着挥之不去的病态。 应柏云脚步微顿,扭头看了陈风一眼:「我提醒你一句,如果发烧尽快去医院。」 他向前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沉声道:「我算半个医生,医者仁心而已,不用收费。」 陈风见状半靠在墙上扫了他一眼,不紧不慢地开口问道:「你生气了?」 生气? 倒还不至于和一个比自己小了这么多的未成年学生生气,只是莫名存了些捉弄他的心思。 应柏云挑了挑眉,上下打量着陈风,故意往他面前多走了几步,清咳了几声:「生不生气你也需要知道吗?难道生气也要付你小费?」 说完不及陈风反应,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按照陈风指的路线,应柏云在走了十分钟之后到了传说中的「大超市。」他看了眼门口两个不知荒废了多久的儿童摇摇车,一时陷入了沉默。 说是大超市,不过是几家商铺组成的店面而已,巨大的商铺上挂着许多「妙手回春认准岑大夫」、「奇才棋牌室,左拐上楼。」等等横幅,就连门口的玻璃门都是不同颜色,甚至还有的缺了半个角。 应柏云和坐在门口的前台对视了一眼,按下心中的疑惑他往前走了几步,那人见应柏云走了进来,连忙大声喊了句:「欢迎光临。」 应柏云朝他尴尬的笑了笑,问道:「这里有卖手机吗?鱼肉青菜,调料……」他思索了一番,艰难的总结道:「厨房用品。」 小哥闻言连忙点了点头:「有的,应有尽有,您是先买手机还是?」 应柏云想了一下还是得先买手机,万一遇到一个刷不了卡的商家,到时也是件麻烦事:「先买手机吧,劳烦您带路。」 小哥连忙应了一声,他替应柏云推开了其中一扇玻璃门,率先走了进去:「帅哥,您是要哪个牌子的手机呢?我们这里有国产的,有进口的……」 应柏云打量着四周,这一扇门内几乎全是卖电子通信设备的,一路走来看见有卖手机,卖电脑,甚至还有家电,琳琅满目,但大多数都是杂牌子。 「帅哥,您是看手机的吗?需要什么牌子的?」 一道女声突然从右侧传来,应柏云还没来得及回话,身旁的小哥突然拔高了声音:「岑凡,你别逼我抽你,自己不去门口拉/客,成天捡现成的是吧?」 被叫岑凡的女人「呲」一声,她一双眼仔细打量着应柏云,眼眸一亮:「我见过你……」 随后不及应柏云说话,她伸手拢了拢搭在胸前的波浪卷,朝小哥冷哼了一声:「你在这装什么东西呢?帮别人看店的小时工敢跟你姑奶奶这么说话,欠抽是吧?」 接着她看向应柏云,煞有其事的开口道:「小帅哥,他做不了主的,卖的价格也贵,你还不如在我这……」 「岑凡你闭嘴吧,等会芳哥过来看你还嘴还硬不硬。」 女人闻言脸色一变,骂了句脏话后走了进去。 -------------------- 第11章 陈风刚到学校门口,天就下起了毛毛细雨,校门前不知何时搭了雨棚,穿着校服的学生零零散散的站在雨棚下,身旁是举着保温盒的家长们。 食物的香气见缝插针的萦绕在鼻息间,陈风加快了步伐,他埋着头经过了人群,径直走向高二教学楼。 乳白色的教学楼内一片安静,淅淅沥沥的雨声滴落在屋檐。陈风透过窗看了眼时钟,教室里一片安静,现在正是午休的时候,犹豫了会他拉开了门把手,从后门走了进去。 第19页 黑板上早已换了新的考试内容和时间,坐在前面的几个同学还没睡,见到陈风过来很快移开了视线。 陈风将挎包放到了座位上,他拿起桌上有些褪色的保温杯,轻轻拧开喝了一口,干燥的唇被冷水沾润,刚趴下没多久,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压抑的男声:「陈风,你回来了?」 陈风闻言没说话,后桌的刘凡立马窜过来了。他从桌肚里掏出几张宛如咸菜的卷子,扫视一眼周围正在午休的同学后,压低了声音:「陈风,你回来了刚好,我……」 「离我远点再说话。」陈风嘆了口气,他闭了闭有些干燥的双眼,直起身将鸭舌帽取了下来,沉声道:「一股烟味。」 闻言刘凡眼中闪过一丝尴尬,很快他挠头讪笑道:「中午我和范仄他们抽了一根……」 陈风应了一声没再说话,他揉了揉有些酸胀的手臂,沉默着将鸭舌帽放进了桌肚,下一秒冰冷的手背触碰到微凉的玻璃瓶身。 他的脑海中突然闪出应柏云的模样。 陈风的手一顿,一双冰冷的手不紧不慢的缩了回来。只是鼻息间隐隐约约还缠绕着万花油独特的气味,挥之不去的,漂浮在空中。 「陈风你能帮我看几张卷子吗?老价钱。」 正当陈风走神时,刘凡重新将卷子递了过来,他笑着补充道:「午休结束后你做完给我就行。」 陈风闻言犹豫了会,他伸手接过刘凡递来的卷子,很快掏出了水性笔。 几张卷子都是空白,微热的纸张像是刚列印出来一样,大致看了几个数学选择题,陈风皱着眉将卷子翻了过来,匆匆扫了一眼后,心一沉他回头看了眼刘凡:「卷子你哪来的?」 刘凡一愣,他摸了摸鼻子:「补习老师前几天给我出的。」 他看了眼陈风,有些懊恼的提高了声音:「哎呀,他今晚非说要检查,我这逃也逃不掉。这不等会还有数学考试吗?给我时间做我也做不了呀,况且你也知道,我这数学一直……」 陈风沉默了几秒,他将卷子递了回去,摇了摇头:「我不会。」 刘凡的话被堵在了嘴边,一双眼若有若无的放在陈风身上,他笑了一声:「陈风,你不至于吧,数学单科学霸,一题都不会?」 他停顿了几秒:「还是钱给的少了?」 陈风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哑声道:「真不会,让开,挡着我睡觉了。」 两人之间的谈话在安静的教室里显得格外清晰,几个被吵醒的同学都支了头朝他们看去,刘凡闻言愣了几秒,他看了眼趴在桌上的陈风,眼里露出几分转瞬即逝的阴郁。 「大家都先别睡了,等会要考数学,先去洗把脸清醒清醒。」就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一道严厉的女声,刘凡闻言很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在同学唉声嘆气下,老师抱着一沓试捲走上了讲台:「都这个时候了还嘆什么气呢?上次市里几个学校联考,考成什么样自己心里不清楚啊?」 「王老师,我们这才高二呢!有必要抓得这么严吗?」坐在最后面的一个男生有气无力的抱怨着。 王老师朝他扫了一眼,不紧不慢的开口:「你不想被抓的严,当初考市一中干什么?隔壁的职中现在准备烧锅做饭,要不你也去?」 话刚落音,教室里传来几道笑声。 王老师扶了扶眼镜,她轻轻敲了敲桌子:「我想很多人已经知道了,市一中今年有了新的改革,在下学期之前会多开一个理科宏志班,我不求你们全都能进去,但至少得有一两个吧。」 安静的教室里立即传来几道议论的声音,王愿扫了眼正撑着头髮呆的陈风,一字一句的开口道:「总之,凡是考试都必须给我认真对待,听到没有?」 陈风充耳不闻,趴回了桌上。 —— 最后一科考完后,天已经全黑了。 陈风从考场里出来的时候遇到了刘凡,他手里攥着数学卷子,见陈风望过来后脸色一僵,张合着嘴。 想到了考前那张试卷,陈风面不改色看了他一眼。 随后收拾好课桌,趁王老师不注意从后门出去了,校内正播着广播,中英交替着听得陈风头晕。 绕过食堂,他躲过学校的监控,从一个不起眼的矮墙上翻了出去。 冬瓜不知道在墙角等了多久了,见陈风过来,他连忙站起了身,抱怨道:「我,我还以为你不,不出来了。」 陈风看了他一眼,脚步一顿,哑声问道:「你这衣服哪来的?又去跟着他们偷了?」 冬瓜连忙摇了摇头:「这件不是偷的,岑姐给的,她说她男人死,死,死了,就把衣服给我了。」 陈风闻言淡淡的扫了他一眼,不紧不慢的问道:「人你看好了吗?」 「谁?」冬瓜亦步亦趋的跟着陈风,他下意识的问出声。 眼见着陈风越来越沉默,冬瓜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东街小区的那个人呀,我看好了,他先是在岑姐那买了手机,然后又去地下商场买了好多东西,锅碗瓢盆,还有水,水果,零食。」 大概能想到那人扫荡超市的模样,不过他家里连液化气都没有,买这些锅碗瓢盆回去,是准备砍柴烧火,再准备架锅做饭吗? 想到那个景象,陈风眸光一沉,勾了勾嘴角。 两人左弯右绕的离开了市一中,等回到西街时,那条与东街相交的夜市已经开了起来。 第20页 由于是周五,今晚的人特别多,连带着小摊也多了起来,一顶顶蓝色帐篷紧紧的靠着,各种调料的香味「噌」的随着火光升了起来。 陈风接着身高优势看到了何氏炒粉,他拉了一把四处闲逛的冬瓜,朝着何斌走去。 今天摊位上有不少人排着队,何斌看到陈风后,有些惊讶的朝他打了声招唿:「你今天怎么来了?我妈等会来帮我,你先找个地方坐着?」 随后连忙操起来铁锅,几斤重的铁勺在他手上转动着,没过一会就炒好了。 即使动作再快也有不少人催促,何斌只好笑着说了声抱歉,匆匆忙忙腾出时间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陈风见状沉默着脱下了外套,他将挎包递给了冬瓜,从小摊车后找出一把红色塑料椅,哑声道:「把包看好,坐在这。」 冬瓜朝他点了点头:「行,我,我不乱跑。」 「给我。」陈风朝何斌示意,放在何斌身侧的大铁勺,他打开了另一个液化气,拧开阀门,火苗渐渐升了起来。 何斌见状手一顿,他抿起了唇,在陈风无声的催促下将铁勺递给了他:「你小子……」 陈风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哑声道:「想说什么都憋回去。」 何斌闻言眼一热,他掩饰性的用毛巾擦了擦眼角,一声不吭的抿紧了唇。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摊位前人少了许多,陈风一开始还有些手生,到后面就慢慢熟练了起来,两人将最后一碗炒粉打包好后,何斌嘆了一口气:「你今天怎么有时间过来?」 陈风简单的用纸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他沉默了一会,转移了话题:「叔叔现在情况怎么样?」 何斌手一顿,他轻轻摩擦着摊车上凸出的痕迹,声音很低沉:「前几天进了几次icu,状态说不上好,医生让我们保守治疗,一天的医药费几乎快上万了……」 说着他停顿了一会,有些歉意的笑了笑:「你的那笔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还给你……」 「你如果要算得这么清楚,我是不是要把我这条命给你?」陈风不紧不慢的打断了何斌的话,沉默了几秒后,他缓缓开了口:「我今天找你也是想说一件事。」 何斌愣了一会,问道:「什么事?」 「何叔当初是为什么从工地上摔下来的,姓杨的到现在有找过你们吗?」陈风轻轻眯着眼,补充道:「何曾那几个在道上混的人全在找他,不知道是不是惹了什么事。」 何斌拧起了眉,他摇了摇头:「没来过,警察那边也找不到人,他们建议我寻求法律援助,说是至少钱这边能追回来点。」 陈风应了一声,他拍了拍何斌的肩膀:「我这几天帮您盯着点,剩下的事急也没用。」他轻咳了几声:「我先走了,有什么事电话联繫。」 冬瓜闻言连忙站起了身,跟在了陈风身后,何斌看着陈风单薄的背影心勐然一沉,他后知后觉的提高了声音:「陈风,今天是不是你……」 陈风脚步一顿,头也不回的往前走了。 -------------------- 第12章 应柏云回到家的时候天色有些暗了,他来来回回三四次才将买的东西全部搬上楼。 等全部收拾好后,他也没心思煮菜做饭,随意的将外套脱了下来,应柏云轻嘆了一声,缩进了沙发里。 刚闭上眼睛没多久,压在屁股下的手机就疯狂震动了起来,应柏云睡眼惺忪的看了下手机屏幕。 一个陌生的微信头像,应柏云迷迷煳煳的盯了好大一会,直到看到那人的备註,这才缓缓回过神来。 「小帅哥,这手机的质保单别弄丢了哈,能维修两个月呢。」应柏云看着这条信息,脑子里将人对上了号。 想着岑姐那头巨大的波浪卷以及鲜艷的红唇,应柏云客客气气的道了谢:「多谢岑姐提醒,一定保存好。」 那边很快回了消息:「叫啥岑姐,叫我岑凡就行,今天多谢你关顾我生意哈,改天请你来西街喝喝茶。」 应柏云发了个表情包过去,想到今天下午在西街发生的事,他下意识的皱了皱眉。 西街超市是何芳的地盘,而何芳手底下那个小喽啰认出了自己,从云记餐馆尾随了他一路,直到看着应柏云进了网吧。 这种被人盯上的感觉并不好受,但总不能一直待在家里不出去,他这几天得去律所报导,早出晚归的,谁也不知道会从哪段路被人尾随。 得找个防身工具。 说做就做,应柏云「腾」的一下从沙发上跳了下来,他围着沙发找了一圈,接着又跑去厨房,厨房里比客厅还干净。 除了刚买的几瓶调料外,就只有一口大锅。 应柏云看着空荡荡的大锅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迟疑的打开手机,百度搜索了下厨房构造,他看着有些眼熟的煤气罐陷入了沉思。 现在的情况是,应柏云买了一把骨刀,一把菜刀,买了一口大锅,买了一大叠佐料,甚至连擦餐桌的抹布都卖了,结果家里没有液化气?! 应柏云沉默了几秒,洗了个苹果,从厨房里退了出来。 重新缩回沙发里,应柏云在网页上搜索液化气阀门商家电话,他划了两页才找到离得最近的一家,距离他两公里。 应柏云点了进去,屏幕上弹出个聊天界面,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连头像都是原始头像。 第21页 【小狐狸家居为您服务,这位客户您需要什么?】 应柏云啃着苹果,单手打字。 【液化气,蓝色罐的那种。】 【有气灶吗?需要上门安装?】对面消息回的很快,应柏云昂起头往厨房瞟了两眼,只看见一口锅。 【没有,你那有卖吗?】 【有。最便宜的那款300块,上门安装500,要吗?】 【行。】应柏云看了眼窗外,此时正在飘雨,他犹豫了会,补充道。 【你明天再来吧,现在外面在下雨,对了,能加微信吗?我明天一早要出去,你来了跟我说一声。】 对面沉默了半刻,甩出一个微信二维码来。 【你加我。】 应柏云挑了挑眉,退出网页,扫了二维码。 手机「滴」了一声后,弹出一个好友界面,一个纯白色的雪景图,暱称就叫小狐狸家居。应柏云点了添加,没一会对方就通过了。 【地址:东街和诚小区602,师傅你明天来的时候跟我发个消息,楼下的保安最近查得严】 应柏云啃完了苹果,将地址发过去后,点开了律师所群。 群里正聊着隔壁省最近轰动一时的经济案,据说是某家建筑公司楼盘刚打了个地基,五家承包商收了钱都撂摊子跑路,包括不限于设计单位捲走了所有图纸,连材料供应商到现在都找不到负责人。 应柏云翻了下聊天记录,连许久未见的合伙人都冒出来水了几句。 【这事闹的,我前几天去眉州,荀长你们记得吧,他连熬了三个通宵写了三份诉状,我走的那天还在熬,不知道现在写完没。】 助理小杜发了一个震惊的表情包,附加了一行文字。 【还好没落在我们身上,不然不知道要加多少天班。】 群里一时鸦雀无声,应柏云看了直摇头,连忙救场打了一行字。 【我这休了几天假,桌子上的案子是不是堆成山了?@范源,听说律师所隔壁开了咖啡店,你懂我意思吧。】 消息刚发了出去,群里一阵热闹,几个潜水的人都冒了出来,先是跟着队伍插诨打科的艾特合伙人。 后面有人问应柏云这几天去哪快活了。 应柏云目光一怔,笑容僵在脸上,随意应付几句后,应柏云关上了手机。 起身拉开窗帘,外面还在下雨,应柏云转身披了件纯白色的家居服打开了阳台门,一阵冷风灌了进来,吹起额头上的碎发。 应柏云咬着烟斜眼看着摇晃的火光,他感觉到自己眼中那束跳跃的火光,随着心脏缓慢的跳动着。 有气无力的。 应柏云半眯着眼点上了烟,他不常抽菸,可近几年抽的不算少。 律师所的案子很多,他常常三天两头不着家,也很少回学校宿舍。杨尘曾说他是在逃避,应峰也打电话问他是不是要跟他妈一样一辈子都不回来。 那时候应柏云正为第一次实习案子在发愁,应峰当时只说了一句:「不行就回来,别给我丢人。」 应柏云刚想说些什么,电话里头就传来应延庭的声音,两人沉默几秒,很快把电话挂了。 这通电话没超过五十秒。 后来杨尘知道了,站在大街上怒骂了一句:「我他妈和电话推销都能唠上一分钟不带重复的。」 应柏云莫名其妙被他逗笑了,当晚两人躲过杨阿姨的「追击」跑去喝了酒。 彻底失去意识前,只听见杨尘让他别伤心。 喝懵了的应柏云没说话,光点头。 菸灰掉在了栏杆上,应柏云回过神来。 他突然很想知道应峰这两天干了些什么,很想知道是不是还在忙他的事业,很想知道有没有想起过他一次。 应柏云迫不及待的点开了微信,在搜索框里输入应峰的名字,点开了应峰的朋友圈。 应峰的朋友圈常年给人一种「中年男人」的刻板印象,除了发某某发现什么病毒,提醒大家做好防护措施外,就是发某某教授手术成功案例。 他带的实习医生这时就会捧场的评论几句,一如既往,枯燥且单一。 只是这次不一样了。 应柏云轻轻滑动着屏幕,视线停留在应峰最近发的一张照片上。 暖黄色的灯光洒在一张精緻的书桌上,应延庭委屈的盯着镜头,嘴巴微微上翘着,一双宽大的手掌放在作业本上,配文:「儿子说作业太多了,和我申请周末去玩,大家有什么好玩的地方推荐吗?」 下面评论区很热闹,连一向很少玩社交软体的大伯都评论了。 应柏云没再往下滑,他深吸了一口烟,尼古丁的苦涩一瞬间充盈着整个口腔,顺着唿吸刺激着喉咙,他咳了好几声,将烟掐灭了。 走进客厅,应柏云扫了眼挂在客厅中央的全家福。 应柏云还记得这张照片是他考上大学那天拍的,应峰当时很开心,早早的从医院里回来,还说他给自己长了脸,问应柏云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应柏云想到了杂物室父母那张生灰的结婚照,说想要拍全家福。 应峰愣了几秒朝他点了点头,那天蒋敏也来了,两人见面就开始吵架。 从「为什么迟到」开始一直吵到穿的衣服不合适,最后摄像师看不下去了,两人这才配合着笑了笑。 想到这,应柏云轻笑了一声,他缓缓走向前。 第22页 使出浑身力,应柏云几乎都能感受到自己的手臂青筋暴起。他用力一扯,那钉了铁钉的相框像生了根一般纹丝不动,尝试了好几次,一直到胳臂发酸。 应柏云木着脸看向一旁的厨房。 从碗柜里噼里啪啦掏出刚买回来的骨刀,应柏云紧紧的握着刀把,他看着客厅中央皮笑肉不笑的三人,平静的拿起刀挥了过去。 「噼里啪啦」玻璃碎了一地,应柏云看也没看,刀被随意扔到另一边,他转身往卧室里走去。 卧室里很安静,除了窗外传来的雨声之外再无其他声音,应柏云躺在床上心情平静了不少。 他闭着双眼想着明天去律师所的路线,想着想着就快睡着的时候,手机震动了。 应柏云现在看到手机就有些头疼,可他今天在律师所群里开口说了话,范源指不定这会要抓着机会和他交代些什么。 应柏云轻轻嘆了一声,半眯着眼,心不甘情不愿的打开了微信。 【和诚小区602?】 意料之外的,小狐狸家居莫名其妙发了这句话来。 应柏云单手回了一句。 【是的,离你远吗?接不接?】 应柏云举起手机苦等,可那只小狐狸跟他作对似的半天没回。 应柏云微微蹙眉,他「腾」的一下坐了起来,重新切了网页界面,确定自己没看错,应柏云感觉脑中一根弦「呲」的一下断了。 【是觉得距离太远还是其他原因,价钱不是问题。】 对面这次回的很快。 【不是,刚刚洗澡腾不出手回。】 平静的语气让应柏云气瞬间消了,他将手机扔到一旁,一头扎进了被子里。 隔了没多久,手机又震动了一下,应柏云沉默着看向屏幕。 小狐狸家居发来一条新消息。 【你心情不好吗?】 -------------------- 第13章 都说合理的精力发泄有助于改善睡眠质量,也不知是昨晚挥刀累着了还是由于其他原因,应柏云握着手机不知怎么就稀里煳涂睡着了。 不仅如此,应柏云还做了个特别荒唐的梦。 梦里应柏云跑到了小区旁边的那个小树林里,小树林变成了漫天遍野的枯树木柴。应柏云心中一喜,想着这下饭可终于有着落了。 就在他正吭哧吭哧砍着柴火时,一个红毛小狐狸不知从哪冒了出来。 只见它一声不吭的站在应柏云身旁,然后莫名其妙的开始替他磨刀,时不时还说句人话:「你心情不好吗?」 见应柏云不理,它锲而不捨的追问道:「你生气了?」 一边忙着擦汗,一边费力干活的应柏云皱起了眉,他很想认真的跟它解释:「自己没生气,你不要跟着我了」。 可话还没说出口,接着就听到一声巨大的动静,世界一瞬间就安静了。 再次醒来,入眼是光秃秃的天花板,刺眼的白炽灯一夜未关,正不留余力的散发着白光。 应柏云有些迷茫的眨了眨眼,直到感觉头有些发晕,他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大半个身又倒悬在了床边,至于为什么还没倒下去,全靠自己那把老腰强撑着。 「呃……」应柏云轻轻的嘆了口气,他艰难的直起身,随后面带痛苦的揉了把过于酸胀的腰。 看了眼床头柜上的闹钟,指针此刻分毫不差的指到了八点,揉腰的手一顿,应柏云连忙掀开被子连滚带爬的下了床。 推开房门,以客厅中央的全家福为直径,结实的玻璃密密麻麻的碎了一地。应柏云脚步一顿,他淡淡的移开了视线,随后径直走向浴室。 浴室里的落地窗一夜未关,深灰色的窗帘湿漉漉的,连地板上都积了水,整个浴室充斥着寒冷的凉意。 应柏云扶着门框打了个寒噤,他伸出手拉上了窗帘,热水器的红灯一闪一闪,旁边的绿灯彻底成了灰色,目光下移,应柏云看着垂在地上的花洒一时陷入了沉默。 合着在梦里听到的那声巨响,还真不是自己听错了。 俯身将花洒捡了起来,坚硬的塑料外壳一圈缺了几个小口,时不时还有水从裂缝中噼里啪啦冒出来,应柏云木着脸沉默了许久,轻声嘆了一句:「真是诸事不顺。」 诸事不顺也得打工。 单手将衬衫扣一一解开,寒冷的空气瞬间钻进了他的皮肤里,应柏云稍稍抬起下巴,自上而下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常年上翘的眼尾还微红着,眼下的小痣有精无力的贴在一侧,嘴唇苍白,连青色的胡茬也冒出来了。 良久,应柏云轻轻嘆了声。 随着应柏云将热水器打开,破了的花洒瞬间像疯了般冲出水来,冒出的水一时冷一时热,跟g市的天气一样阴晴不定。 应柏云飞快的洗了个澡,再以极快的速度洗完漱。 八百里加急挑了件许久未穿的黑色西装,他一只手打着领带,顺便撸了把过长的头髮,另一只手扶着门框颤颤巍巍的换了皮鞋。 最后拿起即将关机的手机,叫好计程车,转身关上了门。 —— 「柏云哥!早上好!」 一道悦耳的女声突然从前方不远处传来,应柏云闻言抬头看向正站在律师所门前的小助理。 计程车停在了一旁的下客区,向司机道过谢后,应柏云推开车门下了车。小助理一路从律师所小跑着过来,一双大眼睛眼巴巴看着应柏云。 第23页 应柏云见她这样不由得笑出了声,扫了眼她手中的咖啡,含笑问道:「范大律师买来的?」 小杜闻言连忙点了点头,她有些难为情的压低了声音:「昨晚谢谢柏云哥了,我说的那些话确实没经过大脑,事后曾律师也提醒了我,我下次一定谨言慎行。」 应柏云斜着眼淡淡扫了她一眼,单手拉开了律师所的门:「别说的这么严重,小事而已。平时和我们怎么样就行,在范总那就得稍微注意点。」 说完,应柏云扫视了眼空荡荡的一楼,会客室开着,大厅里空无一人。 他看向小杜,疑惑道:「人呢?亏我一大早着急忙慌的赶来,一个人都没有?」 小杜正开口想说些什么,二楼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叫骂声:「你爹在这呢!臭小子,说走就走啊你,你自己看看这些天我帮你处理了多少破事!」 应柏云接下曾敛从二楼抛下的烟,笑着打量了好他几眼:「气色不错,看样子还能熬几天。」 「……你这嘴贫的,快滚上来吧,你桌上的案子都摆不下了。」 曾敛有些无语的朝他看了几眼,顺手拿起一旁的档案袋,苦哈哈的嘆了口气:「刚刚范源发了消息过来,让我们晚点下班,我看今晚酒是少喝不了一点了。」 应柏云眉一拧,从侧边的楼梯走了上去:「出什么事了?」 曾敛扫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还能是啥事,听说隔壁省那经济案扯到我们这边了,接手的荀长说要请我们和老范吃顿饭,鬼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 应柏云闻言沉默了会,他接过曾敛递来的档案袋坐回了办公桌。正如曾敛所言,桌上的文件已经堆成山了,不过两盆小多肉还绿油油的,想必是谁帮忙浇了水。 应柏云一边收拾一边分析:「估计就是找老范问问情况,如果案子涉及跨省的话,多了解了解也正常。」 说着他扫了眼对面空着的椅子,朝曾敛抬了抬下巴,小声问道:「何与他人呢?」 曾敛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不紧不慢的摇了摇头:「不知道,估计见你回来就没心情上班了吧。」 应柏云愣了一下,随后没好气的白了曾敛一眼,笑着说道:「你说话注意点,大家可都是干这行的。你知道毫无事实依据的造谣能定什么罪吗?小心我心血来潮起诉你,到时让你手写道歉信,写完再贴在律所外面的墙上。」 曾敛听了来劲了,他提高了声音,手指敲了敲桌面:「我可是有证据的……」 说完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有些不自然的讪笑道:「不过证据链不充分,撤回发言。」 两人打科插诨一会就开始工作了,应柏云一早上处理了十几件案子,委託信看得他头晕眼花,只好下来沖了杯咖啡。 他下来的时候小杜不在前台,只有一个刚来的实习小伙正整理资料。 应柏云和他闲聊了几句,两人谈话间,才知道实习小伙也是他们学校的,今年才读大二。 「你这么早就出来实习吗?」应柏云顺手递给他一杯咖啡,小伙子一愣,耳朵尖都红了,支支吾吾的点了点头:「是的,我也就是过来帮哥哥们打打杂,顺便学习下。」 应柏云扫了他一眼,轻轻笑出了声:「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冯上荣,向上的上,欣欣向荣的荣。」 冯上荣有些拘谨的抿了抿唇,他轻轻舔了一口咖啡,眉毛瞬间就皱了起来:「好苦。」 应柏云应了一声,指了指咖啡机旁边的小盒子:「里面有白砂糖,你喝不习惯就加点,我去那边休息会。」 应柏云刚想走,冯上荣连忙叫住了他:「柏云哥,能加你微信吗?」意识到有些突兀,他连忙解释道:「我平时不会随便发消息的,就是想……」 应柏云愣了一下,掏出了手机,他边解开锁边开玩笑道:「没事,我手机通知都关了,你想发多少都行。」 点开微信,应柏云看了眼小狐狸家居旁边的五条信息提示愣了愣,他心里一慌,这才想到自己忘了什么事。 简直忘记天大的事了! 加上了冯上荣,应柏云立即拿着手机往巨大的落地窗前走去,他一想到家里那把放在地上的骨刀,以及满地的玻璃碎片,一瞬间头都炸开了。 安装师傅不会以为他家被抢劫了吧?!联繫不到他是不是打算报警了! 应柏云连忙点开了微信,期待师傅能听他解释一番。目光上移,视线停留在小狐狸家居凌晨两点发来的一个问号。 【?】 应柏云向上滑,这师傅问他心情是不是不好后,隔了几个小时给他发了个问号。 结果应柏云睡着了没回,这不就更佐证了「某男子半夜不回简讯,装修师傅上门发现家中早已失窃!」等此类法治新闻? 应柏云越想脸越黑,他沉默着往下滑。 【起了吗?我什么时候过来?】早上七点发来的消息,隔了一个小时,对面又问。 【我能来了吗?还没起床?】 又隔了半个小时,对面发了一张照片,不用点开就知道那是应柏云住的小区。 【保安人很好,叫我上来了。】 应柏云想到保安大叔那张淳朴的脸,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该拦的人他不拦,不该拦的人打破砂锅也要问到底。 随后他又侥倖的想起,师傅没钥匙,进不去。 第24页 小狐狸家居发来一条消息。 【钥匙就挂门上,不怕坏人进来?】 「呲啦」有什么东西碎。 应柏云沉默了几秒,距离师傅进去已经半个小时了,不知道已经报警了没有,一想到报警了他们第一个要通知的人是应峰。 应柏云脸一沉,抿着唇飞快的打字。 【师傅,那气灶安装的怎么样了?我今天有点忙,不小心把这事忘了。】 应柏云等了几秒,那边很快的回了消息。 【安好了。】 没提到那茬事,应柏云一颗心瞬间落下。他轻轻抿了口咖啡,斟酌着该如何道谢,对面很快发了条信息过来。 【记得好评。】 外加一个死亡微笑。 -------------------- 第14章 看着小狐狸家居发来的死亡微笑,应柏云沉默了两秒。 他在网上冲浪的时候曾有幸看过「中年人最喜欢用的表情包大全」,当时他和杨尘闲着无聊,互相发了一个月的类似的表情包。 后来应柏云得到真传,每说一句话后面都加上一个死亡微笑。 就这样过了没多久,有一天在两人放学回家的路上,正咧着大牙乐的杨尘突然发问:「你觉不觉得这个小黄豆其实跟我爸长得有点像。」 说着,他掏出手机点开一张黑白照,惨兮兮的补充道:「你每次发一次我就觉得我爸又活了。」 说完后,一串串比珍珠还大的眼泪立马就掉下来了。 应柏云的笑容僵在脸上,他手忙脚乱的把人送回家,给杨尘连买了一个月的早餐这才把人哄好。 后来应柏云好长一段时间没好意思去杨家,心里还暗暗发誓这辈子都不发这个表情包了。 今天再次看到,心里真是思绪万千。 想起少时的往事,应柏云的眉眼间多了些淡淡的笑意,他看着小狐狸家居的头像,慢慢收回了思绪,抿了口咖啡,单手打字。 【好的师傅,今天谢谢你了。】 随后发起了转帐。 曾敛在这时叫了应柏云一声:「柏云你人呢?等会一起去外面吃饭?」应柏云将手机收回口袋,从大厅绕了出来,眯着眼睛调侃道:「你请?」 「不用,等会有人请。」曾敛手拿着外套从二楼下来了,他看了眼正整理资料的冯上荣,笑着拍了拍他的肩:「上荣也跟着去吧,带你认识个新朋友。」 冯上荣腼腆的点了点头,声音很轻快:「谢谢曾哥!」 应柏云看了曾敛一眼,疑惑的问道:「谁啊?我认识吗?」曾敛眉毛一挑,眉眼间都带上了笑意:「熟,怎么不熟呢?老朋友了。」 —— 「叮铃铃。」奇才棋牌室里传来一阵刺耳的铃声,坐在撞球桌上的小七不耐烦的蹦了下来。 他两步一跨拿起前台上的电话,噼头盖脸的骂了过去:「周末上午休息不订台,不订桌,下午再打来。」 说完便要挂了电话,等听到对面的声音,小七手一顿,将电话重新放回了耳边,犹豫道:「陈风哥?」 陈风淡淡的应了一声,他看着眼前洒了一地的玻璃碎片,以及不远处被浸湿的客厅地毯,沉默了会:「你现在在棋牌室?」 小七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是啊,你不是一大早跟我换班了吗?你人跑哪去了?岑姐说晚上请我们去吃饭,她那男人又又又又回来了。」 陈风等小七噼里啪啦一顿讲完,他才不紧不慢的应了声:「我出来办点事。」 陈风扫了眼刚装好的气灶和液化气,俯身将缺了口的骨刀捡了起来,补充道:「岑姐备货的钥匙在前台第二格抽屉里,你帮我拿一个花洒来东街。」 小七「啊」了一声,他有些惊讶的提高了声音:「一大早你跑东街去干嘛?」 随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故意压低了声音:「你瞒着岑姐又接活了?这次多少钱?对方有多少人?你打得过吗……」 小七原名叫易祺,今年才十五岁,他爸妈都去外省工作了,家里只剩下他和年迈的爷爷。 后来他爸妈也不再寄钱回来,过年也不回来了,小七也就没再读书了。 岑姐见他每天无所事事,便让他过来看棋牌室,久而久之,小七学了一身坏毛病,时不时在陈风面前犯个二。 陈风及时打断小七不合时宜的想像力,沉声道:「你来东街就行了,到了给我打电话,记得带花洒。」 小七应了一声,随后提高了声音:「你那破手机一天到晚收不到信号,你告诉我在东街哪不就行了……」 陈风深吸了一口气,微微皱起了眉:「这次能接到你电话,你只管来行吗?」 说完便要挂了电话,小七闻言连忙阻止道:「你先别挂电话啊,花洒要塑料的还是不锈钢的?客户给你多少钱?」 「最贵的那款。」随后他嘆了一声:「你再多说一句……」 语气稍顿,对方心领神会很快挂了电话。 空旷的客厅里再次恢復了安静,陈风看着手机里应柏云发来的转帐,比原先说好的价钱多给了三倍,快比的上他几个月的日常开销了。 陈风半眯着眼,他沉默的看向碎了一地的全家福,上次他来这的时候,这幅全家福还是完好的。 记忆中站在中间的男生穿着一身白色衬衫,他嘴角勾着笑。 第25页 额前的碎发扫过眼眸,窗外明亮的光线洒在他极为白皙的脸上。透过无框眼镜,柔光落在男生上翘眼尾下的那颗小痣,浅浅的,好像会唿吸一般。 男生有些拘谨的挽着父母的手,他的耳朵尖被光吻着,泛着薄红。 陈风当时看着他的眼睛,愣了许久。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像被拧紧的发条后松开一般,肆意的跳动着。 —— 陈风当时进来的时候,大张哥刚把废材搬出去。客厅里很空旷,家里置办的东西也很少,看得出来主人不常来。 茶几,厨房柜,乃至于红酒杯上都沾上了灰,唯有这副全家福干干净净的。 思绪回笼,陈风看着满地的玻璃碎片,慢慢收回了视线。 从不起眼的角落里拿出扫帚和簸箕,陈风俯下身将细碎的玻璃慢慢的扫到了一起,大的玻璃块被他早些时候拿了下去,等完全将玻璃扫完后陈风头上冒出了细汗。 他看了眼摆在茶几上的纸巾,犹豫了会,还是用袖子擦了擦。 「滴。」手机在裤袋里震动了下,陈风很快接起了电话。 「哥,我现在在东街那卖水果的地方,你什么时候过来?」小七的声音很快从电话里传来,陈风闻言应了一声:「现在过来。」 将玻璃装进随身带来的工具箱里,陈风关上门就下楼了。 大概走了近十多分钟,陈风终于在街角看到正和小商铺攀谈的小七。小七不知什么时候又换了发色,顶着一头白到发光的头髮比他对面的老奶奶白的还更离谱。 看着小七那张尤其显黑的黑脸,陈风深吸了一口气,朝他伸了伸手:「东西给我。」 小七应了一声,从包里拿出一个全新包装的花洒头来:「哥,你给哪户人家换呀?我刚刚看了一圈,也没看见谁需要呀?」 陈风闻言瞟了他一眼,不紧不慢的接过花洒:「我自己用,你回去吧。」 小七「哦」了一声,随后他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你不是住西街吗?」 陈风应了一声,声音很淡:「搬家了。」 说完不及小七作出反应,转身离开。 小七看着陈风的背影点了点头,随后他像是想到什么般,倏地提高了声音:「哥,今晚记得去衡常路吃饭,岑姐请客。」 重新回到应柏云家里,陈风熟练的将破了的塑料花洒取了下来,换上新的。陈风试了一下,等到热水正常出量,他才关了开关。 狭小的浴室里还有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味道,莫名的熟悉,像是在哪闻到过,陈风偏过头看了眼放在洗漱台上的沐浴露。 檀木牛奶泡泡。 脑中突然浮现出应柏云的模样,陈风眨了眨眼,他退了出来,将浴室门关好,转身往门外走去。 关门,落锁。 陈风点开了和应柏云的聊天界面,收下了他的转帐,把差价转了过去。 —— 「柏云,哎,你先别生气,我真不知道你俩……」曾敛的声音从身侧传来,应柏云洗了洗手,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漫不经心开口道:「我没生气,就是有些意外。」 应柏云看着昏暗的灯光有些出神,应柏云没想到要请他们吃饭的人竟然是他。 一想到那人的脸应柏云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他强压着心烦,调整着唿吸,慢条斯理的拿着纸巾擦拭着湿润的指尖。 曾敛有些不太好意思的朝他笑了笑:「你没生气就好,他联繫我的时候只跟我说是你学长,说是荀长让他先过来踩踩点,我寻思着荀长今晚确实会来,而且你也和他认识,就答应了。我真不知道……」 曾敛停顿了下,他看了看应柏云的脸色,有些迟疑的补充道:「不知道他对你有那意思。」 应柏云闻言转过头看了曾敛一眼:「先出去吧,冯上荣还在那等着。」 曾敛看着应柏云的笑容自知失言,他连忙点了点头,尴尬的应了一声:「对,小实习生还正等着呢,柏云不好意思哈,今天是我傻逼了,对不起啊。」 应柏云小声说了句「没事,」转身先出去了。 曾敛看着应柏云的背影,狠狠地松了一口气,他怎么也没想到就简简单单吃个饭而已还能吃出瓜来。 当时他们三人处理完手中的事情之后,就从律师开车出来了。 左弯右绕的刚停在餐馆门口,还没来得及感慨这个餐馆之豪华,就被服务员请到了顶楼贵宾室。 走在贵宾室的这一路上,应柏云还笑着向他打听谁出手这么豪华。 等到服务员推开门,看到坐在主位上的男人后,应柏云的笑容立即僵在了脸上。 曾敛感觉自己得找时间治治脑子。 他没察觉到尴尬就算了,还十分熟络的拉着应柏云问道:「柏云!你看你还认识他是谁吗?」 曾敛现在都不敢想应柏云当时是什么表情。 他只记得坐在主位上的男人一双眼睛始终若有若无的放在应柏云身上,一秒都没离开。 面对曾敛打趣后的尴尬局面,男人这才缓缓的站起了身,不紧不慢的轻笑了一声:「我猜柏云应该还没忘记我吧,好久不见了。」 -------------------- 第15章 (修) 「哎!我刚刚还在问向文你俩跑哪了,咱们真是好久不见了!」随着一阵脚步从前方响起,一道颇为惊喜的男声倏地从不远处传来。 第26页 曾敛现在听到谁说「好久不见」就头疼,他顺着视线望去,看着灯光下荀长那张熟悉的脸,很快掩下痛苦的神情,换上了笑容。 路过应柏云时,曾敛脚步一顿,他轻轻拍了拍应柏云的肩膀,随之快速向荀长走了几步:「荀哥!确实好久不久了!」 曾敛看了眼他身边的行李箱,笑着说道:「荀哥,您这是刚下飞机就直奔这了?」 荀长握着曾敛递过来的手,轻轻一扯,肩膀相触,他带上了笑:「那不然呢?这都多久没见了?可不得抓紧时间那见见你们,哎,怎么没看见……」 荀长稍稍抬头,看向了曾敛身后,话还未说完,他愣了愣。 应柏云正半靠在木质墙上,昏暗的灯仿佛透过一层薄雾般洒在身上。应柏云今天穿着一身高级西装,黑色衬衫被他随意揉进细腰处,与一极长的腿相得益彰。 目光上移,未曾合上的几颗纽扣旁沾了些水珠,晶莹剔透的挂在应柏云白皙的锁骨上。他戴着无框眼镜,看人时,嘴边总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见到此景,荀长倒也有些理解张向文了。 「荀哥。」应柏云缓缓朝他俩走来,语气恢復了以往的诙谐:「自从你成立了律师所后,可真是日理万机,听说连面都不肯露呀。」 荀长掩下眸中的惊艷,他松开曾敛的手,朝应柏云走了过去,伸手轻触。对面的人应该是刚洗了手,连指尖都是凉的。 荀长闻言故意摆正了神色,严肃的说道:「师弟,你这话说的,好像你有约过我见面一样。我看不露面的是你吧。」 随后他语气一顿,问道:「听说学校快举行五十周年校庆了,到时候师弟你回去吗?」 应柏云收回了手掌,想到在学校发生那些事,掩下眼底的犹豫,他笑着说道:「到时候的事到时候再说吧,重要的是先把眼下的事解决好。」 说完,他抬手请了请,三人随之往包间里走去。 贵宾室门外站着一位女服务员,见到三人,连忙挂上了标准的笑容:「各位请进。」 包间里的人随之悦耳的女声下意识的都看了过来。应柏云径直走向一旁有些拘谨的冯上荣,安抚性的拍了拍他的肩,拉开椅子:「不好意思,刚刚去洗手间了,久等了。」 冯上荣闻言轻轻的唿出一口气,小声道:「哥没事,就是我不太认识人,有点尴尬。」 还没等应柏云说些什么,对面正在谈话的两人突然停了下来。其中身穿白色西装的范源敲了敲桌子,笑着看向他问道:「应柏云你小子,请了这么多天假不说,连坐都不挨着我坐了?」 应柏云不紧不慢的瞟了他一眼,调侃道:「你不看看你前面摆了多少瓶酒?我先认输,挂白旗。」 曾敛闻言也连忙拒绝了荀长的邀请,他立马挨着应柏云坐下,点了点头:「我觉得柏云说的对,你们能喝酒的坐那边,我现在是戒酒人士。」 说完他拍了拍微凸的肚子,咧开嘴笑了笑:「四个月了,关键时间,准备保胎。」 此话一出,包间里传来几道笑声,尴尬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除了应柏云和自始至终一言不发的张向文。 荀长心领神会的站起了身,举起了半满的酒杯:「各位,这次是我姗姗来迟,先自罚一杯。」 说完便一饮而下。 范源见状调侃道:「那我是不是也得自罚一杯,我可是跟你同时进屋的。」 「那倒不用,范总平时帮我照顾柏云就已经很感激了。说到这,我还得向您敬一杯。」 一道低沉的声音倏地从对面传来,半靠在椅子上的张向文举起酒杯轻轻和范源碰了碰。 应柏云闻言扫了他一眼,眼眸慢慢的染上了冷意。 「对对对,咱们向文还是柏云的师兄呢!以前柏云实习的时候还跟在向文身后当小尾巴。」 荀长停顿了一会,他笑着回想道:「对了,我还记得柏云第一次实习是不是……」 荀长的话刚落音,张向文轻咳了一声:「过去的事就不用……」 「荀哥记性真好,当时我确实跟他学了不少东西。」应柏云打断了张向文的话,不紧不慢的补充道:「也让我明白了利益为重的道理。」 此言一出,包间里安静了几秒。 直到门口传来敲门声才打破了凝结的气氛,接着服务员鱼贯而出,没一会桌上布满了热菜。 曾敛和范源对视了一眼,连忙转移了话题:「别的话就先不说了,吃饭,吃饭要紧。」 「对对对,先吃饭哈,我真的有点饿了。」 荀长连忙开口附和着,他看了一直低着头的冯上荣,转移了话题:「老范,这是你们律所新招的实习生吗?叫什么名字?」 游离在外的冯上荣闻言连忙抬起头来,他有些拘谨的站起身,给自己倒上了酒:「荀哥好,我叫冯上荣,刚出来实习没多久,还要跟您多学习学习。」 说完他昂起头,一饮而尽。 荀长见状连忙堆上了笑容,站起身给他回了一杯,调侃道:「小伙子酒量好,范大律师能带你出来见我们,说明你本身就很优秀,咱们互相学习学习……」 荀长眼转子一转,顺着话题补充道:「说到学习,我这次和向文来,也主要是为了一个案子。」 应柏云闻言和曾敛对视了一眼。 第27页 「想必你们也听过眉州那个经济案,不瞒你们说,这个案子现在是我们律所在处理。这些日子我是熬了好几个大夜才摸到一点门路,结果顺藤摸瓜到了g市。」 荀长一边说着一边倒满了酒,他拿着扎壶绕过张向文,径直走向范源,替他倒满了酒。 「我心想,这不到了咱范哥的地吗……」 应柏云平静的移开了视线,他向来不爱听荀长油腔滑调的台面话,也大概知道荀长这次来的目的是什么,无非是想通过范源疏通人脉。 就是没想到张向文是哪根筋搭错了,竟然还来见他。 应柏云眸光一冷,他垂下了头,想到了最后抱病而终,他的第一位当事人。 那是个辛苦劳作一生庄稼人,由于劳作后中暑去当地医院吊了水,结果无良医生使用过期点滴引起她旧疾发作,诉苦无门。 找到应柏云时,她几乎瘦的只剩干皮了。 应柏云年轻气盛,势要为她讨回公道。 没日没夜的梳理证据,最后在庭审日却少了最重要过期药物的证据,导致案子一拖再拖。但当事人日渐羸弱的身体再也耗不起繁琐的处证过程,最后她死在最寒冷的冬夜。 这些年来,他始终也没法忘记她弥留之际说过的话:「应律师,你是个好律师,可是我没有钱,也等不起了。」 当时唯一经手人只有张向文,应柏云不想怀疑他,可只有他。张向文当时只说了一句话:「她没有钱,也耗不起。」 应柏云不知道张向文收了什么好处,但自此不再和他来往。 ——— 酒局随着窗外飘雨而宣告结束,几行人从餐厅出来后,停在了路边。 荀长喝的有些多,步伐不稳。他正懒洋洋的靠在范源身上,口齿不清的问道:「今晚就到这了,外面下了雨,你们带伞了吗?」 曾敛艰难的扶了把早已醉醺醺的冯上荣,回头看了眼应柏云:「我开了车过来,上荣和我顺路我就送他回去,柏云你……」 「我打车。」应柏云对他笑了笑。曾敛扶着正往地上趴的冯上荣朝他点了点头:「荀哥,老范那我带他先走了,柏云你到家了记得给我发消息。」 见应柏云点了头,他这才将扶着冯上荣上了车,他们俩刚走没多久,范源的司机就开着车来了。 两人准备上车时,扶着荀长的范源回头看了应柏云一眼,他嘆了口气:「柏云,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 应柏云看了范源一眼,淡淡的应了一声。 车子从身边经过,应柏云将头缩进了衣领里,他漫不经心的看着还未被接单的界面,思索着要不要走回去。 正准备冲出去时,一只手从身后拉住了他。 「柏云,我们聊聊。」 张向文的声音在雨中显得很急切,应柏云头也没回,甩了下被他抓住的胳膊:「松开。」 「柏云,当初那件事不是你想的那样……」 张向文拔高了声音,他撑着伞,宽大的伞檐挡住了他的脸,看不清他的神情。 应柏云闻言勐地转过了头,他冷下眼眸沉声道:「你管我怎么想?」他用力的甩了下胳膊,阴沉的警告着:「给我松手。」 张向文抬头看了应柏云一眼,应柏云眼中的反感与冷漠刺眼到让他下意识松开了些。 随后张向文心勐地一颤,皱着眉匆匆移开了视线:「我送你回去,这么大的雨,没有人接单。」 应柏云闻言冷笑了一声:「你真当我傻?你对我什么心思我能不清楚?」 看着张向文那张脸,应柏云的声音越发阴森:「张向文,趁我还没发火前把手松开,你非要闹的上不了台面才行吗?你不是最爱面子了吗?」 唿吸一怔,张向文的手如断线的风筝般滑了下,应柏云冷笑着转过身,下一秒直接愣在了原地。 看着拐角处,不知站了多久,五个手里举着大鸡腿的男男男男女,应柏云缓了好久才艰难的出了声:「好巧。」 站在队伍边缘的陈风,淡淡扫了眼应柏云未曾来得及收回的手,沉声道:「好巧。」 -------------------- 第16章 「哎……这不那……」站在最前面的岑凡有些诧异的看向应柏云。 她微微皱眉,涂满口红的嘴唇张合着,思考着他的名字,停顿了几秒。 「应柏云。」陈风将手中的鸡腿递给了身旁眼巴巴望着的冬瓜,在一片僵局中不紧不慢的开口替她解了答。 说完,陈风慢条斯理拿着纸巾擦拭着指尖沾上的油渍,一双眼淡淡的看向正前方一前一后的两人。 站在前面的应柏云淋了雨,湿润的发梢被微风扬起,额前沾了雨滴。西装外套被他随意的抓在手中,黑色衬衫被揉进了西装裤里。 他的腰很窄,腿很长。 和陈风第一次见到他时,穿着很像。 只不过此时的应柏云脸上的怒火还没完全消散,眉眼间还多了些见到眼前人,意料之外的错愕。 和应柏云对视一眼后,陈风淡淡的移开视线,将目光落在了他身后的男人。 「对!是叫这个名字,小应你还记得我吗?」经过陈风的提醒,岑凡很快想起他的名字。 她扬起笑容,沖应柏云抬了抬下巴补充道:「昨儿你还在我那买过手机,还加了微信。」 第28页 面对此景应柏云掩下错愕,连忙笑了笑。他提起脚往前走了几步:「哪能这么快忘记?还得感谢昨天岑老闆给我打了折。」 说完,他不动声色的打量起眼前的五人。 站在最前方的是昨天刚见过的岑凡,站在她右手边是一个留着长发的男人。 他留着山羊鬍须,样子估摸着四十岁左右,穿着算不上整洁。另一个小男孩年纪看着不大,一双眼圆滚滚的看向应柏云,头髮染了当下流行的花白色。 左边就是举着两个鸡腿正傻乐的冬瓜,以及熟悉的陈风。 陈风今天没穿那件蓝白校服,穿了件有些眼熟的黑色冲锋衣。冲锋衣的领子被高高竖起,他那大半张脸几乎都藏进了衣领里。 看到应柏云望来,陈风稍稍抬起下巴,眼睛如往日一般又黑又沉。 想到刚刚自己前几秒说的话,应柏云心顿了一下。 不知道陈风为什么会和岑凡认识,也不知道自己说的话他们听去了多少。 或许什么都没听到,又或者从头听到尾。但这些都不重要,作为刚认识近乎陌生的关系,应柏云没必要刻意去解释些什么。 成年人的社交距离大多数会度量后,合理把控着尺度。 虽然人群里还有两个没成年的,还有一个看上去连「社交距离」都不太理解的冬瓜。 但现在显然不是纠结「别人成不成年」,又或者「别人理不理解。」的时候。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应柏云一颗心彻底冷了下去。 他都快忘记身后有这人了。 随着两人肩膀相触,应柏云的头顶被黑色伞遮住,将细碎的水雾隔绝在外。 应柏云眸光一沉,冷脸扫了眼抿着唇正看向他的张向文。 张向文像是忘了几分钟前应柏云说的话,只见他勾起唇将伞右偏了偏,不紧不慢地问道:「柏云你交了新朋友?」 「你管得着吗?」闻言应柏云冷笑了一声。 面对前方若有若无投来的几道视线,应柏云很快垂下眼眸。 沉默几秒后,他按下心中的冷意,扬起嘴角朝岑凡笑了笑:「岑姐,我就先不打扰你们了。家里花洒坏了,我还得抓紧回去修。」 游离在人群外的小七听到今天频繁出现的「关键词」愣了一下,倏地从手机里抬起头来。 他下意识的看向缩着下巴的陈风,疑惑的问道:「……陈风哥,今天什么日子,怎么这么多家里花洒坏的。」 陈风闻言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小七只觉背后一凉,连忙闭上了嘴。 听着这个算不上高明的藉口,岑凡掩下眼底的好奇。收回视线,她露出笑容连忙朝应柏云点了点头:「行,那小应你先忙,到时候咱们再约哈,这条街还蛮多好吃的东西。」 「行,那我先走了,到时候我们微信联繫。」应柏云笑着点了点头。 一阵寒风吹来,在背光处应柏云很快冷下了脸。 下着雨,路上还堵着这么多车,可一辆计程车都没有。应柏云看了眼那五人身后停放的共享电车,没有犹豫的,抬脚立马走了过去。 「柏云!」张向文看着他的背影,皱了皱眉。 他举着伞往前迈开了脚步,亦步亦趋的跟在应柏云身后:「你别跟我闹脾气了,让我送你回去,这里打不到车……」 应柏云闻言不怒反笑,他微蹙着眉头也不回的加快了步伐。 就在这时,一辆打着强灯的电动车突然失控的朝他开来,握着车把的男司机惊慌失措的连续按了好几声喇叭:「前面的快让开,车轮打滑了!」 路边的行人闻言连忙一窝蜂的往台阶上挤。 应柏云本就走在台阶边缘,还没来的及对突如其来挤上来的人群作出反应,只见一辆车突然疯的似的往自己开来。 急促的喇叭声在耳边响起,应柏云目光一怔,心瞬间慌乱的跳动着,脚步一顿,身形不稳。 他惊恐的睁大眼睛,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往前倾倒。 「柏云,小心!」随着身后一道惊唿声,只听见几道凌乱的脚步声朝自己冲来,接着一只有力的手倏地搂住了应柏云的腰。 那人的力气很大,像是怕他摔着,颤抖着的手急切的往里一带,几乎快将应柏云搂进了怀里。 急促的唿吸声,熟悉的薄荷味,冰冷的触觉。 错愕的应柏云顺着黑色外套望去,只看见一双又黑又沉的眼睛正看着自己。 「……」 应柏云下意识看向陈风的胳膊,他记得他的手受过伤。 「柏云……」张向文小跑着过来,他语气一顿。一双眼直直的看向陈风:「你没事吧?」 说完,他向应柏云伸出了手。 调整着唿吸的陈风不着痕迹往后撤了几步,由于惯性将半搂在怀里的人往后带了带,张向文的手恰好错过,落空在半空中。 「对不起,先生你没事吧?要去医院吗?」 惊魂未定的电动车司机小跑着过来,他的车因撞上台阶后由于惯性摔出好几米。看着有人好像受伤了,他来不及扶起车就从地上爬了起来。 「没事。」回过神来的应柏云对他笑了笑,随后放在腰间的手一轻,应柏云顺势站直了身体,问道:「你没事吧,下雨天开慢点,车子容易打滑。」 司机闻言愣了愣,他再次说了好几句抱歉,直到确定应柏云没事后扶着车离开了。 第29页 聚集的人群也很快因身后的喇叭声离开。 张向文缩回了手,他将地上的西装递给了应柏云,皱了皱眉,沉声道:「柏云,让我送你回去吧。」 「张向文!」突然拔高的声音让张向文的手颤了颤,应柏云冷着脸看向眼前的男人,停顿了一会,他突然沉声道:「适可而止吧。」 「哎!这位帅哥有什么事以后可以再谈嘛,你看小应今天也吓了一跳,要不你先回去?」 岑凡直勾勾的看着陈风,意味不明的打岔道。 在一阵沉默声中,张向文冷着脸缓缓走向前,他忽视所有人的视线,伸手将外套搭在了应柏云的肩上,轻声道:「柏云,回家后给我发消息。」 随后转身离开。 应柏云冷着脸将西装外套拿了下来,沉默几秒后,他掩下情绪,回头看着众人,轻轻嘆了口气:「让大家见笑了。」 岑凡连忙笑了笑:「哎呀说这话!小应你可别放在心上,谁都会遇上麻烦事的。」 说完,她用胳膊肘碰了碰一直身旁沉默不语的男人,那男人迟疑了两秒,马上挂上了笑容:「是的,是的。」 「小伙子你有没有受伤?要去医院看看吗?」 男人补充道。 应柏云身心俱疲,今天一晚上经歷了太多,此刻他只想回家,他艰难的勾了勾嘴角:「不用了,我先回去。」 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应柏云补充道:「陈风,今天谢谢了。」 「你怎么回去?」沉默不语的陈风倏地开口问道,应柏云闻言下意识掏出手机。 手机不知何时早已没电,黑了屏。 顺着应柏云的视线望去,陈风停顿了片刻,突然开口说道:「和我们去吃饭。」 「啊?」应柏云闻言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岑姐请客,吃完我再送你回去。」 陈风将下巴缩进了衣领里,沉声解释。 「是的!今天岑姐请客,你是陈风哥的朋友那就一起去呗。哥,你会喝酒吗?每次都是我和岑姐喝一点意思都没有!」 就在这时,一旁染着白髮的小七凑了过来,他嘴边挂着笑:「对了,哥,我叫易祺,你叫我小七就可以了。」 面对自来熟的小七,应柏云迟疑的愣了一会。就在这时岑凡也走了过来:「走着呗,小应,这不凑巧吗?」 说完她看了眼陈风,不紧不慢的开了口,语气不明:「你现在回去,再一不小心摔倒可就没人扶你了。」 -------------------- 第17章 「岑姐!您来啦?包间还给您留着呢,快请进。」几人最后停在了一家火锅店门前,站在门口的服务员非常热情,小跑着就过来了。 「你小子今天整这么客气?你家老闆呢?」岑凡对他笑了笑,她推开门走了进去,身后的几人接着跟了进来。 「老闆在后厨忙着呢,等会叫他过来跟姐打声招唿,岑姐这边走……」 走在人群后的应柏云无声的打量着四周环境,这是一家看上去刚看没多久的火锅店,店内装饰主要以大红色为主,墙壁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图。 店内中央大概摆着四五桌,圆桌木凳。 整个大厅几乎快坐满了,上腾的热气包裹着人们的热情,在一声声欢声笑语中举杯痛饮。 后厨和店内就只有一块帘子分开,沾上黄色油渍的帘子上写着:「美食正在制作中。」 辛辣的佐料顺着空隙钻进鼻息里,极大程度上的激发着人的食慾。 看着眼前几乎算的上是刚认识的几位陌生人,应柏云也不知道自己头脑一发热,怎么就稀里煳涂的跟着来了,直到现在他才后知后觉的有些尴尬。 先是平白无故让人看了好大一齣戏,现在又跟着人来蹭饭吃。 这事要放在别人身上,应柏云都得和杨尘笑别人脸大心宽,可如今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他只能宽慰自己既来之,则安之。 ——总不可能现在扭头跑了吧。 应柏云只要想到那个画面就有些头皮发麻,他实在不想经歷一天两次被人追的滋味了。 小声嘆了口气,应柏云偏过头看了眼前台橱柜上摆着的酒,他脚步一顿,看着前面几人没注意到自己。 思索后转身换了个方向。 「随便买几瓶就好,他们喝不了多少酒。」正犹豫着买什么酒时,身旁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 应柏云闻言脚步一顿,偏过头看了他一眼。 陈风不知何时从包间里出来了,没再穿那件冲锋衣。他穿着一身单薄的衬衣,站的笔直正顺着应柏云的视线望去:「不过他们这里卖的要比外面贵一点,你要是不嫌麻烦我陪你去外面买。」 应柏云看着陈风沉默了几秒,昨天两人还因为「态度不态度。」的问题不欢而散,可今天又戏剧性的遇上了,还是在那么尴尬的场景。 「遇上麻烦了?」陈风声音很淡。 应柏云闻言沉默了会:「也不算麻烦。」 陈风看着他没说话。 莫名的氛围让应柏云愣了愣,他调侃着转移了话题:「今天多亏你了,不然我得趴地上了。」 没等陈风回答,应柏云朝前台走了过去,他不紧不慢的开口:「就在这买吧,岑姐她习惯喝哪种?」 跟在他身后的陈风指了指橱柜上的啤酒,沉声道:「她酒量一般,买啤酒就行。」 第30页 应柏云「嗯」了一声,他也不知道买多少合适,干脆就买了一整箱。陈风站在他身侧也没说话,应柏云也就付了钱。 等服务员去仓库搬啤酒的时候,两人站在前台一声不吭,活像一对招财的门童。 最后是应柏云打破了沉默,他看了眼陈风,没话找话:「今天没上学?」 陈风闻言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过了一会,一双又黑又沉的眼里含上了不易察觉的笑意。 他的声音又低又沉:「你怎么每次见我都觉得我没上学?觉得我是个坏学生?」 听着陈风有些陌生的语气,应柏云愣了愣。 倒不是应柏云片面的看人,只是两人每次遇到的场合都不太像是好学生能去的地方。 回想到他俩第一次见面的场景,陈风那一挑几的实力,看上去就不是刚打架的新手。 应柏云挑了挑眉,他抬眸轻轻扫了眼陈风的胳膊,调侃道:「弟弟,你这手还伤着呢,哪家的好学生会翘课打架?」 「弟弟?」陈风一双眼静静地看向他,重复道。 「不然呢?你上次不是说你还没成年吗?我研究生都快毕业了……」 应柏云停顿了一会,嘴边染上了笑意:「估计也就比你大七八岁左右,不过看在我长得年轻的份上,叫我应哥就行。」 还没等到陈风叫他应哥,服务员搬着一箱啤酒从仓库里走了过来,陈风下意识的想接过来,应柏云见状连忙挡在了他的身前:「哎,胳膊还要不要了?」 说完,应柏云将啤酒箱接了过来,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包间。 包间里摆着一个方桌,刚好能坐六人。 等两人进来时,岑凡正在往火锅里涮肉。她抬头扫了眼陈风,最后将视线落在了应柏云身上,看到他手里的啤酒,岑凡连忙站起了身:「不是,小应不是说我请客吗?你这……」 「岑姐,你请我吃火锅,我请你喝酒嘛。」应柏云将啤酒件放在了地上,他眉眼弯弯,嘴角边噙着笑意:「全当交个朋友。」 应柏云本来长得就好看,笑起来更是不得了。 岑凡一下子心就被他笑软了,连忙拍了一下坐在一旁打游戏的小七:「滚去挨着你陈风哥坐。」 小七闻言看了一眼陈风,不情不愿的站起了身:「我不想挨着他,他又不喝酒。」 岑凡冷着脸沉默了几秒,伸出手恶狠狠的拍了下正嘟囔抱怨的小七:「叫你去你就去,一天到晚喝喝喝喝,家都要被你喝穷了。」 应柏云闻言勾起了嘴角,他也不忸怩,顺着岑凡的力就坐在了她的身旁。 岑凡推了推山羊鬍男,随后递了个新碗给应柏云:「小应,你以前没在这边见过你,是最近搬过来的吗?」 「也不是最近搬过来,只是不常来这边住。」应柏云接过陈风递来的水,烫了烫杯子:「我就住东街那边,有个小商铺的小区。」 「和诚小区是吗?我上次去那给一个小孩上了课,那小区旁边有一个很大树林,往后走几百米有一个公园,我带孩子们去那写过生。」 山羊鬍男闻言意料之外的瞪大了双手,随后他朝应柏云笑了笑,隔着岑凡伸出了手:「你好,我叫陈方平,是个美术老师,是岑姐的男朋友。」 「你好,我叫应柏云。」应柏云放下碗筷,伸出手和他握了握:「平哥你是在学校任教还是?」 「他连教师资格证都没有,就是开了个小型的辅导班……」岑凡笑着替他回答,随后递给陈方平一记眼刀:「什么男朋友?老娘还没原谅你。」 陈方平有些腼腆的朝她笑了笑:「我真的不是故意不联繫你的,再说我不是回来了吗?岑姐你别生气了。」 随着一阵敲门声,岑凡的话也被堵在了嘴边。 服务员推着小推车走了进来,将所有配菜都上完后,贴心的关上了门。 「吃吧,好不容易吃顿好的,敞开肚皮吃。」岑凡将菜摆在了桌上,随后她偏过头对应柏云笑了笑:「小应也吃,吃完咱俩喝点。把那些破事都忘掉,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话刚落音,应柏云挂在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看样子岑凡不仅听到了他说的话,而且还误会了他和张向文的关系。 应柏云刚想开口解释,对面的陈风突然将啤酒拿了上来。将起子卡在瓶盖处,轻轻一用力「呲」的一声,冒着白沫的啤酒溅了上来。 陈风将啤酒递给了岑凡,他扫了一眼陈方平,沉声道:「四次了,加上今天这次五次了。别人说什么你都信。」 话刚落音,空气瞬间凝结了两秒。 「陈风你小子……」陈方平皱着眉刚想发火,岑凡脸一横抬手就给了他一掌:「好好说话,你叫谁小子。」 「不是,我可是你男朋友,你怎么帮外人不帮我呢?」陈方平抱着被敲痛的头委屈的看了岑凡一眼。 岑凡闻言冷笑了一声:「他能帮我做的事多了去了,你除了吃软饭还能干嘛?再不老实一点老娘就踹了你……」 应柏云有些诧异的看着眼前的一幕,自打他出生以来,很少能遇到这样的场景。他从小跟着爷爷在大院子里生活,院子里的人基本上都和和睦睦关上门过日子,很少拿家务事往外说。 而且就算在家里,应峰和蒋敏两个人吵起架来,都是一个坐沙发上一个在卧室里,隔着几十米距离连面都不肯见。 第31页 现在岑凡和陈方平坐一个桌子还能吵起架来,吵着吵着还能给对方夹菜,两个人就上一次谁穿错了谁的袜子都能吵到急眼,可下一秒两人又干上杯了。 应柏云见到此幕愣了愣,随后他勾起嘴角含了口啤酒:「他俩就这样过日子?」 坐在对面的陈风看了他一眼,不紧不慢的点了点头:「分了几次没分掉,随便凑合着过吧。」 应柏云闻言笑着朝他点了点头。 别人的日子怎么过都成,旁人是插不了手的。 想着想着,应柏云闻着火锅的香味肚子一顿空虚,那顿饭他都没吃什么。尽管他平时口味很清淡,但此刻却也是彻底的被勾起了食慾。 正准备伸出筷子夹那个他看上许久的肉丸子时,一道漫不经心的话从陈风嘴里飘了过来。 「应哥你呢?」只见陈风噙了一口啤酒,补充道:「也会凑合着过日子吗?」 -------------------- 第18章 「会凑合着过日子吗?」 应柏云爬楼梯的时候还在想这个问题,楼道里的声控灯坏了,窗外偶尔有月色洒进来。应柏云看了看被擦得锃亮的皮鞋,都忘了自己当时是怎么回答陈风的。 他好像看了陈风一眼,然后没说话。 后来应柏云一直有些心不在焉,吃到浑身冒汗的时候,岑姐和小七拉着他喝了酒。 应柏云笑着来者不拒,陪他们喝了几瓶。 应柏云看着漆黑的走廊,后知后觉的有些头疼。他的酒量一向不错,不过这段时间很少喝酒了,胃有些受不了。 摸着黑,应柏云走到了自己家门前,他看了眼光秃秃的门锁,想到今天小狐狸家居发来的消息。 他迟疑的看了眼门锁,钥匙没在上面。 「不会把它顺走了吧。」 应柏云心里一惊,酒醒了一大半。他连忙俯下身掀开了地毯,结果看到了一个狐狸头。 毛毡狐狸头,后面连着熟悉的家门钥匙。 应柏云愣了一下,伸手拿了起来。狐狸头做工有些毛糙,摸起来还有铬手。应柏云手一顿,握着狐狸头站在门口沉默了许久。 应柏云半倚在门框上想着。 「他的日子也不完全是凑合着过的。这不,他连钥匙扣都有了。凑合过日子的人哪会有钥匙扣呢。」 虽然他的日子现在还是过得一团糟,但至少已经把几株烂到生根的腐芽挖了出来。 「咔哒」钥匙插入孔眼,小狐狸撞到了门框上。应柏云抬手「哐哐」给了门框两下,轻轻一推,门开了。 客户里传来淡淡的香气,落地窗的窗纱不知何时撩开了,淡淡的月色透过夜雾洒进了房内。 应柏云扶着门框将皮鞋脱下换上了拖鞋,顺手将灯打开,暖黄的光线瞬间充盈着整个房间。 应柏云俯身将鞋子摆好,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一想到还要收拾满地的玻璃片,应柏云皱着眉嘆了口气。 他将西装随意的搭在了肩上,心想着要不明天再收拾吧,今天就小心一点不要踩到玻璃就好。 接着下一秒就愣在了原地。 本该是玻璃洒满一地的客厅,不知何时已经被人收拾的干干净净了。 洁白的地板上锃亮的反着光,沙发周围的毛毯被卷了起来,像是从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 应柏云心勐地跳动了一下,他难以置信的缓缓走向前。缺了口的骨刀被放在茶几上,那些破玻璃碎片确确实实不见了。 应柏云下意识的看了眼厨房,气灶和液化气已经安好了,厨房桌上本来随意放着的苹果皮也不见了踪迹。 一时之间,这诡异又熟悉的画面,让应柏云沉默了好大会。 他俯身从旁边的置物柜里拿出一包烟来,火光一谢,他噙着菸头深吸了一口气。混沌的头脑因尼古丁的刺激短暂的清醒了一会儿。 应柏云揉了揉眼睛,自己确实没看错。 家里真的被打扫的干干净净,而且除了那位装修师傅不会有其他人来他家。 应柏云瞟了眼放在玄关处的红毛小狐狸,有些为难的皱了皱眉。 先是钥匙扣,后又帮忙打扫了房间。比起诧异,应柏云心里更多的是茫然。 只是帮忙装个厨房用具而已,有必要做到这个份上吗? 回到房间找到刚买的充电器,应柏云将手机充上电后,随后将整个人砸进了沙发里。 他抬头看了眼面目全非的全家福,垂眸看了眼干干净净的客厅地面,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近在眼前的对比让应柏云有些手足无措。 就好像有人逼他跳进了水里,但他的身后又有人告诉他:「这没多大事。」 毫不费力将他拉起来后,顺便还把他溅出来的水渍打扫干净了。 应柏云深吸了一口烟,下意识的摩擦着有些冰冷的手指。 得好好感谢装修师傅,最好给人发点辛苦费过去。 应柏云叼着烟稀里煳涂的想着,结果没一会困意来袭,眼皮上下打着架,酒精造成的眩晕感也彻底涌了上来。 将烟按熄,应柏云蜷缩在沙发里慢慢闭上了眼。 他就这样缩在沙发里睡了过去,再次醒来是被冻醒的。 落地窗外月亮依旧高高的挂在天上,不知何时又飘起了细雨,应柏云搓了搓发冷的胳膊,头晕脑胀的回到了卧室。 第32页 他闻了闻身上的酒味,放弃了上床的想法。床头柜上的手机已经自动开了机,应柏云眉心一跳,将手机拿了过来。 点开和小狐狸家居的聊天界面,发现对方竟不知何时多转了一笔钱过来,应柏云皱着眉点开了备註。 【按之前说好的价格给就好。另:花洒已经给你换了新的,服务费已收。】 应柏云一愣,他光着脚往浴室里跑去。勐地拉开门,花洒果然换了新的,连只亮红灯的热水器都被修好了。 收了花洒费,服务费。 老闆拿钱办事而已。 应柏云心中的疑惑这才解开。 他后知后觉的想起忘记给人好评了。抱着愧疚的心切开之前的网页界面,果然订单界面显示已经消失了。 应柏云思索了一番,他披着外套重新缩回了沙发里。 【老闆,你睡了吗?】 凌晨一点,估计这时候都睡了吧。 应柏云切出画面,他在律所群里发了条平安到家的消息,没过一会就有人回了。 应柏云兴致不高,随便回了几句就重新点开了和小狐狸家居的聊天界面。 小狐狸家居老闆没回消息,应柏云点开了他的朋友圈。 意料之外的这个老闆发的朋友圈很少很少,应柏云还以为他会像杨尘一样,隔三差五的发个gg。 什么「今日推荐喝啥啥啥酒」又或者是「金酒的选择方法」等等。 但这个老闆发的gg很少,几乎一划就到底了。应柏云挑了其中一个图片点开看了看。 图片上是一个很宽阔的水域,像是未经开发的水库。镜头对准在一根钓鱼竿上,浮漂落在水面,配文很简单。 【水面过高,别来。】 应柏云「腾」的一下坐了起来,作为一个常年宅家的人,应柏云人生最大的快乐一是喝茶,第二就是钓鱼。 这个爱好是在他很小的时候培养起来的,当时他爷爷在院子里修了一个很大的池塘,有花有草的,一年四季水都很清澈。 后来他爷爷专门买别人钓上来的鱼,放进这个池塘里。闲着没事就端着一壶茶坐着钓一下午。 应柏云当时就坐在爷爷旁边,他手里握着塑料小鱼竿,尽管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水面,但绝大部分时候一只都钓不上来。 有一次应柏云钓了一整天还是钓不了一只,连坐他旁边的杨尘也觉得他实在太菜了。 看着没味,遛了。 气急败坏的应柏云看了眼正在院子里睡午觉的爷爷。应柏云咬牙切齿的摔了鱼竿,心一横就钻进了池塘,硬生生让他抓了几只上来。 爷爷知道后笑了好大一会:「你猜爷爷为什么要买别人钓过的鱼?」他摸了摸应柏云湿透的衣服,慢慢开口解释道:「被钓过的鱼才会更聪明一点,再钓起来的难度就会更大。」 应柏云不解:「钓鱼不就是享受鱼上钩的乐趣吗?」当时爷爷只是摇了摇头。 后来应柏云搬到了城市,很少再有机会钓鱼。高考前夕的时候,好不容易回来的蒋敏和应峰大吵了一架。 应柏云看着天花板听着外面的吵架声,突然觉得好没意思,于是当着他们的面拿起生灰的渔具跑了出去。 他一路往郊外走,最后在一个深山老林里发现一个小水沟,坐着钓了一晚,一个都没钓到但心情平静了不少。 应柏云这才知道,爷爷当初说那句话的意思。 —— 思绪随着手机震动回笼,应柏云点开了与小狐狸家具的聊天界面。 【没睡,有事?】 应柏云挑了挑眉,这么久还没睡,看样子老闆还挺忙。他单手打字,长话短说。 【家里被您收拾的很干净,真的非常感谢。不过我忘记给好评了,非常抱歉。】 对方沉默了一会。 【不用这么客气,我收了钱。】 应柏云咬了咬嘴唇,这个老闆连差价都算得很清楚,给辛苦费可能不会收。他思索了一会,眼眸一亮。 【我看老闆你在朋友圈发了钓鱼的照片,要不改天咱俩约着去钓鱼?】 到时候再亲自道谢就行了。 【你会钓鱼?】 对方很快回了消息。 【新手而已,还得靠您教教。】 应柏云回復道。 对方沉默了一会,随后发来一段文字。 【最近没有时间比较忙。如果你是为了感谢我,那我想请你帮个小忙可以吗?】 应柏云愣了两秒,没想到对方这么直接,可别人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 他回復道。 【可以的。】 等了一会,对方发来一张照片。 应柏云点开看,是一道高中数学题。 【这道题你会做吗?】 应柏云没想到竟是这个忙,他笑了笑,打字道。 【稍等,我看看。老闆你孩子已经上高中了?】 对面沉默了许久,回復道。 【不是儿子,是弟弟的。】 【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再请你帮个忙。我弟弟数学不好,你能不能偶尔线上帮他看看题目?】 -------------------- 第19章 今日凌晨的西街比以往都安静一些,不知是下了雨的缘故还是别的原因,放眼望去大街上连一个行人都没有。 陈风站在楼顶上俯身向下看,双手正撑着有些生锈的栏杆。他刚从四楼爬上来,此刻唿吸还有些凌乱,额前的碎发不知是沾上了雨雾还是汗水,洋洋洒洒随风飘了起来。 第33页 裤袋中的手机震动了一下,陈风心一颤,垂眸将它拿了出来。 陈风的微信不常用,之前在跳蚤市场买手机的时候,商家顺便帮他申请了微信。岑姐知道后徵用当作了工作微信。 除了小七的客户订台之外,平时很少人发来消息。 陈风盯着一朵云的头像,冰冷的手指轻轻的摩擦着手机外壳,一双眼睛又黑又沉。 他发来了一张照片,陈风抿着唇点开,是那道压轴题的解题步骤。 对方很快又发来一条消息。 【我大概写了下步骤,你让弟弟看看能不能看懂。】 陈风看了眼,步骤很完整,连第二种解法也写出来了。还用红笔标明了易错的地方,连题干上的信息都帮忙分析出来了。 陈风眼眸微闪,隔了一会儿,他回復道。 【我弟看了,说你写的很详细。】 绿色条框旁有一个迴旋的等待号,陈风冷着脸将手机举高了点,直到手机信号由一格变成两格,这条消息终于发了出去。 【那就好。其实我数学不太好,如果要给你弟弟补习的话可能找更合适的人比较好。】 陈风看着这句话陷入了沉默,那句补习本来就是自己的一句无心之语。 既然应柏云已经拒绝了,本该顺着台阶往下走。 删删减减几行字,终究没发出去,陈风的嘴抿了下来。 重新将手机放回了口袋里。 他推开有些生锈的铁门,下了楼顶,可能是由于喝了酒,陈风的头被风吹得有些昏昏沉沉的。楼道里的灯时明时暗,晃的人心烦。 陈风扭头撇了一眼,伸出手不耐烦朝它拍了一掌。 这下彻底暗了。 安静的楼道里只剩陈风的唿吸声,身上挥之不散的佐料味让他突然想到该离开不久前的火锅店。 想到火锅店他自然而然的想到了应柏云。 当时他问完那句话后,应柏云沉默了许久许久,那双好不容易亮起来的眼睛也暗了下去。 然后没过一会,他看见应柏云的眼眶红了。 陈风不是没见人哭过,成裕偶尔考差了在他面前哭了几个小时,他也见过冬瓜因没吃饱哭过,岑姐在他面前也流过眼泪。 可这些陈风都是作为旁观者,他很难理解也很难共情。 但这次应柏云因为他一句话红了眼睛。 连他眼尾的小痣瞬间都红了。 明明早就看到了客厅那个被打碎的全家福,今晚也看到应柏云被人纠缠到,只能被迫,跟着刚认识的人一起吃饭。 陈风自知失言,想说些什么来挽救一下局面。 譬如:「凑合过怎么了,他活了十几年都是凑活着过来的。」又或者:「对不起,我这话不是说你凑合过的意思……」 可陈风当时很快移开了视线,什么话都没说。 他第一次因为自己不会说话而感到有些郁闷。 后面散场了送应柏云回去的时候,陈风也没想好该说些什么。应柏云当时朝他笑着挥了挥手就直接上了楼。 直到应柏云家里灯亮起,陈风都没想到自己该说什么。 甚至陈风走在回去路上的时候也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回到家了,他点开应柏云的微信头像看了许久,目光下撤。 转过去的钱也还没收。 陈风就这样删删减减纠结了半天,折腾到凌晨一点,最后打出一行字。 【把钱收了吧。】 刚想发出去结果才发现没网。 跑上屋顶,终于有了两格信号。这才发现应柏云不知什么时候给他发了消息,问他睡了没有。 陈风嘴角一抿,淡淡的移开视线,将刚打完的字删了。 聊来聊去,无非就是想感谢他今天帮忙打扫了客厅,语气很客气,丝毫感受不到他的情绪波动。 陈风想到那双微红的眼眸,也不怎么脑子一抽就编出了个谎话。因此还跑上跑下找了许久,只为了拍还没来得及写的题目。 陈风不是没想过应柏云会拒绝,可真的被拒绝后,他心里有股说不来的滋味。 脚步一顿,陈风摸着黑突然「蹬蹬蹬」往楼顶跑去。 生锈的铁门被他推开,夜晚的寒风倏地扑面而来。陈风拿起了手机,他抿着唇认真的打着字。 【偶尔一次,也不行吗?】 圆圈圈停止转动,他发了过去。 「叮。」 陈风的心随着铃声勐烈的跳动了起来,他紧绷着下巴将视线落在两人的聊天界面上,一双眼眸里只剩下屏幕光。 应柏云的回答很简单。 他说。 【行的。】 剎那间,停滞的时光再次流动起来,带着不为人知的心跳声,陈风头晕目眩的下了楼。 — 闹钟再次响起的时候,应柏云整个人「嘭」的一声彻底摔在了地上,连带着被自己缠成麻花的被子和枕头。 摔的不疼,但有些懵。 应柏云有些茫然的躺在地板上,他揉了揉往四面八方乱翘的头髮,双眼无神的看着天花板。 头顶的白炽灯不留余力的散发着光线,床头柜上的闹钟还在响个不停。 应柏云微微皱眉,随手操起身旁的枕头扔了过去,随之闹钟声戛然而止。 又这样躺了一会,应柏云这才缓缓的直起身来。 第34页 「嘶」 腰痛!头也痛! 应柏云一手扶着腰,一手揉着头,上半身没骨头般半搭在床沿边上。棉质睡衣被床沿带了起来,露出一截白皙的腰身。 应柏云轻轻揉着后腰,他怕疼,手上力度放的很轻。 不知从哪个揉腰的步骤错了,一阵密密麻麻的酥麻感像触电似得从后背蔓延至全身。 半眯着的眼微怔,应柏云目光下撤,和斗志昂昂的小兄弟打了个照面。 「你真牛。」 应柏云看了它一眼,愣了几秒后,哑声夸上了。 应柏云将下巴抵在床铺上,伸手摸了上去。他一边帮它一边稀里煳涂的想。 哪天得找个绳子把自己绑在床头,最好双手双脚都绑住,得用那种挣脱不了的那种绑法。 免得自己睡个觉跟打仗似得,睡到头破血流也不足为奇。 晨间运动随着一道闷哼声结束,微微喘息的应柏云愣了一会,他直起身来,光着脚绕过几坨卫生纸直奔浴室。 浴室里还留着昨天晚上未消散的沐浴露味,他喜欢牛奶的甜味,但太甜的味道又有些闻着发腻,所以托朋友在国外买了一款檀木加牛奶味的沐浴露,洗完之后连香水都不用喷了。 简单省事。 应柏云半眯着眼任凭热水从头髮浇了下来,他伸手将搭在额前的碎发往后搂了搂,露出一双微红上翘的眼尾。浴室里巨大的镜子前瀰漫着水雾,朦朦胧胧的显出个人影来。 应柏云扫了一眼,很快移开了。 刚纾解过欲望的模样应柏云自己都有些看不下眼,不知道还以为刚从哪部小电影走出来的。 应柏云这澡洗的很快,他随手拿了件浴袍系上光着脚就出来了。 先给自己烧壶水,应柏云重新回了卧室,从衣柜里掏出上次留下的家居服。应柏云闻了闻,还好没味,他脱了浴袍换了上去。 白色卫衣,应柏云嫌他显得自己太嫩,可现在他没其他衣服了,不穿就得光着。 今天周日,律所不用上班。 应柏云搬了小桌子打开了阳台,他泡了壶小青柑,先倒掉第一遍深褐色的茶水,应柏云重新泡了一遍。 他半倚在躺椅上,看着外面好不容易出来的太阳,心里漫无目的的瞎想着。 张向文这次来律所,估计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回去。应柏云实在不想和他打交道,可也不想范源因此为难。 应柏云抿了一口茶,思索了半天,没想出什么好的解决办法。 「叮。」 手机一震,打断了应柏云的思绪,他偏过头看了眼手机。 小狐狸家居发来了消息。 应柏云手一顿,还差点忘记这茬了,昨天答应老闆偶尔帮他弟弟看看题目。 高二了,应该分班了吧。 【早,起床了吗?】 应柏云靠在躺椅上,单手回復。 【起床了,老闆你这么早起床?】 对面沉默了会,很快发来了消息。 【是的,你吃早餐了吗?】 应柏云看了一眼干干净净的厨房,肚子一阵空虚,他很快坐直了身体,回復道。 【还没,正准备煎鸡蛋。】 说完,应柏云就直奔冰箱了。他平时很少下厨,宁愿吃点零食都不愿意做饭。 从冰箱里拿出两枚鸡蛋,应柏云走进了厨房。 洗碗,敲鸡蛋,轻轻一掰,黄灿灿的鸡蛋液就落尽了碗底。应柏云拿出筷子搅拌着,直到打出泡沫来。 接着就是开火。 先开阀门,应柏云拧了下气灶的旋钮,听到哒哒声后等待着火苗,可等了半天,气灶一直哒哒的响,火苗也没有出现。 应柏云端着碗陷入了迷茫,以往他都是用电磁炉,那种接上电,按下开关就能热菜的那种。 这种燃气灶他是第一次用,应柏云瞟了一眼放在客厅的手机,放下碗走了过去。 【老闆,你能告诉我燃气灶怎么用吗?我拧了旋钮,阀门也开了。】 应柏云对着厨房拍了张照片过去。 等了一会,对面很快发来了消息。 【旋钮往里摁一下,再往右拧。】 应柏云根据老闆的步骤拧了拧,果然火苗立马就窜了上来。 【谢谢老闆,这下行了。】 应柏云手一顿,补充道。 【你今年多大了?总感觉这样叫你老闆太生疏了,你贵姓呢?】 对面沉默了许久许久,就当应柏云觉得是不是自己太过冒昧的时候,小狐狸家居发来了一句话。 【我今年二十七,姓陈。】 二十七,只比自己还大三岁,就能独当一面开店了。 怀着敬佩的心理,应柏云一边翻着鸡蛋,一边单手回復。 【好的,陈哥。】 外加一个笑脸猫猫头。 -------------------- 第20章 发了这句消息后,对面很久没有回覆。 将火调小,应柏云将手机重新放回了沙发。他一边翻着鸡蛋,一边思考着。 没想到小狐狸家居的老闆居然才比自己大三岁,听他说话的语气有点像上了年纪的长辈。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自带严肃的那种。 但应柏云转念一想,也不是不能理解。 毕竟每天要上门帮那么多人安装燃气灶,还要兼职换花洒,可能还会打扫卫生,偶尔还要应付像应柏云这样连燃气灶都不会用的客户。 第35页 尤其重要的一点,他还有一个正在读高中的弟弟。看样子他弟应该也是学习不太好,昨天发来的题目是最基础的。 每天要操劳的事这么多,话少也是应该的。 关掉燃气灶,应柏云将鸡蛋盛了出来。 端着盘子回到了小阳台,应柏云重新躺在了躺椅上。今天外面太阳冒出个头来,暖洋洋的光线洒在身上很舒服。他半眯着眼,整个人大脑空空。 应柏云很少有闲下来的时候,平时不是在学校写论文就是在律师所写状书,也许是换了一个新的环境,应柏云的心态也随之变了。 他突然不想这么拼了。 就像是好不容易煎熟的鸡蛋,但现在偏偏没有了食慾。明知道以往做的努力只为了有朝一日,但应柏云就是不想再等那「有朝一日」了。 凑合着过吧。 停止每天对人生的思考,应柏云重新换了壶新茶,他想着今天要怎么凑合着过完。 然后无所事事看了眼他煎的鸡蛋。 圆滚滚的,奶沫边缘都是整整齐齐的,蛋黄也煎的正正好,黄灿灿的躺在最中央。 应柏云惊了,他「腾」的一下坐了起来。 他煎鸡蛋这么多年,从没煎过如此完美的一枚鸡蛋。 应柏云光着脚跑回了客厅,从沙发上拿起手机,应柏云摆动着盘子找了一个最合适的角度,拍了下来。然后发了人生第一条朋友圈。 【完美鸡蛋。】 —— 「完美鸡蛋?谁发的朋友圈啊?这叫完美吗?连陈哥你的千分之一都达不到。而且我说句实话,这蛋黄一看就没有熟……」 小七的话还未说完,眼前的手机就已经被按了息屏。 他看了眼身旁一言不发的陈风,识趣的转移了话题:「但话又说回来,拍照片的手还不错。」 「你能闭嘴吗?」沙哑的嗓音阴冷的从一旁传来,小七看了眼烧红眼的陈风不动声色的往外移了几步:「陈哥,我感觉你都快烧晕了,要不咱俩还是去趟医院吧?」 陈风收回了视线,他展开还未写完的理综卷,头也不抬:「不去。」 「你还记得我家隔壁的那个大学生吗?姓林的那个,前几天吹唢吶送走了。就因为他生病了拖着不去医院。」 小七煞有其事的看着陈风,嘴里吃着不知从哪顺来的苹果。 吃着吃着嘴里一酸,小七看着颜色诡异的苹果芯愣了几秒,连忙「呸呸呸」了几声:「陈哥,你这苹果放多久了?我怎么感觉味道不太对呢?」 陈风扫了他一眼,淡淡的答道:「你吃的是我妈的祭品。」 空气凝结了几秒。 小七将苹果从口中拿了下来,他小心翼翼的看了眼陈风,见他脸色无异这才尴尬的笑道:「我刚刚顺手拿的,陈哥你不介意吧?」 陈风「嗯」了一声。 小七将苹果扔进了垃圾桶,他小心翼翼看了眼摆在客厅玄关处那张黑白遗照。 照片中的女人笑得很温婉,黑色头髮齐肩,眉眼间有股说不出来的气质,放在人群中一眼能认出来的那种。 小七偏过头看了眼陈风。 陈风跟他妈妈一样,无论放在哪里都是人群中的焦点。 前几年陈风搬过来的时候,小七当时还在读书。 他那时候还没开始混日子,整天老老实实的上学下学,就是成绩不太好。由是他这样的学渣都知道高年级转来一个成绩特别好的学霸。 全校摸底考试时,陈风的数学拿了满分,一分不差的那种。 后来学校公告栏里贴了陈风的照片,他当时头髮没现在这么长,理着寸头,一双眼自上而下看着镜头。 小七心想,原来这就是学霸的眼神。 小七在西街看到陈风时还有些难以置信,当时陈风在餐馆里端盘子,他的工作服干干净净的,一眼望过去所有的服务员中就只能看到他了。 后来知道两人住的近,小七怀着敬佩的心在陈风身后成了小跟班。陈风不理他也不赶他,把他当空气一样。 就这样过了一个学期,陈风在一个风平浪静的早上给他递来一个包子:「给你,吃不完了。」 小七这才真正和陈风说上话来。 他对陈风的了解少之又少,但陈风也没有故意隐瞒。比如陈风一直一个人住,也从不避讳他妈妈的离世,但真要问起原因,谁都没去问过。 连岑姐都不太敢。 「你还要在我这里待多久?」一道沙哑的男声打断了小七的思绪,陈风不知何时停了笔,正半靠在椅子上看着他。 总是这样冷冰冰的。 小七心一顿,他指了指放在桌上的药:「岑姐说让我看你吃下去才能走。」 陈风看了眼塑胶袋,随后他端来一杯水,按照标籤上的提示拿出了药,「咕咚」一口喝了下去:「吃了,你回去吧。」 小七见状「嗯」了一声:「那你好好休息,我先去棋牌室了。刚刚岑姐说昨天那个哥哥来了,我得……」 「哐当」水杯一震,小七停了脚步,他回头不明所以的看了一眼陈风。 陈风不知何时站起来了,见小七望过来他有些不太自然的移开了视线,随后淡淡的开口问道:「你说谁来了?」 「啧,突然一下站起了我还以为你要干嘛。」 小七皱了皱眉,他提高了声音:「昨天一起喝酒的那个哥哥!穿着黑色衬衫,西装裤的那个!戴眼镜的那个!你不是认识他吗?你还送他回去了!」 第36页 「哦。」陈风恍然大悟的应了一声,随后抿了抿唇:「他来干嘛?」 小七转过身去,摇了摇头:「我这不是刚要回去吗?你接着写作业吧,你们老师真变态,就放两天布置这么多……」 「我跟你一起去吧。」陈风穿上了外套。 小七「啊」了一声,他狐疑的看了陈风一眼:「你不是病着吗?出去干嘛?」 「你今天话怎么那么多?」陈风淡淡的看他一眼,伸手将手机揣进了兜里:「我就想去,不行吗?」 「……行的。」 陈风和小七到棋牌室的时候,门里传来了一阵起此彼伏的惊唿声。 「哇!小应,你这球打的真帅啊!」接着,岑凡的声音倏地从门内响起。陈风眸光微亮,他轻轻拉了下门把手,撞球撞击的声音更大了些。 入眼是一道极其修长的身影,视线中心的男人此刻正半伏在撞球桌上,他轻轻握着撞球杆,手臂随着他的视线微微前倾着。 入定,落槓,一阵清脆的碰撞声响起。 陈风的心好似随着碰撞声敲动了一下,他屏着唿吸,视线情不自禁落在了白色卫衣下露出来的半截腰身。 握着门把的手一顿,陈风移开了视线。 「陈风来了?」熟悉的男声从门内传来,陈风闻言扫了应柏云一眼,走进门来他轻轻叫了一声:「应哥。」 应柏云应了一声,他扶着撞球杆站直了身子,打量着眼前的陈风,随后看了眼他身后的小七。 笑着调侃道:「你俩这是去哪玩了,脸都这么红。」 「有一个天生脸红,另一个……」半靠在一旁的岑姐扫了眼陈风,不紧不慢的开口道:「大概是发烧烧红的。」 「发烧?」应柏云皱了皱眉。 陈风淡淡的扫了岑姐一眼,将头埋进了冲锋衣里,闷声道:「已经吃药了。」 小七很快从他身后窜了出来,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望着应柏云:「哥哥,你还会打撞球啊!」 还没等应柏云回答,另一桌的常客开玩笑道:「小七,人家技术可比你好多了,下次陪玩就不点你了。」 小七闻言眉头一皱,几步就跨了过去:「还嫌弃我了,今天我就给你露一手。」说着说着就和人切磋上了。 应柏云见状将撞球杆放回了原处,岑姐帮着将球重新掏了出来。 扫了眼陈风,她笑着说道:「你要是想去买衣服的话可以让陈风带你,他这块熟,还能打折。」 随后她停顿了一下:「不过可能没什么特别好的衣服,那些品牌店也不往我们这开。」 应柏云闻言笑了一下:「我就买几套家居服,用不着穿多好的。」 他看了眼站在一旁的陈风,想到之前也因带路两人闹的有些尴尬,犹豫一番后他摇了摇头:「陈风不是还在发烧吗?就不用带我去了,给我大概说下路线就行……」 「应哥。」一道沙哑的男声倏地打断了他的话,应柏云闻声看去。 只见陈风不知何时抬起了头,一双眼正目不转睛的看着他:「我带你去吧。」 -------------------- 第21章 「我……」见应柏云望过来,陈风淡淡的移开了视线:「顺便去买几件衣服。」 站在一旁玩手机的岑凡闻言抬起了头,她朝陈风意味不明的看了一声,笑着说道:「小应这不你俩刚好顺路吗?你别看陈风小子话少,那张脸还真挺好用的。」 岑凡放低了声音:「能打不少折。」 应柏云闻言看向站在身前的人,陈风抿着唇一声不吭,黑沉沉的双眸里只剩应柏云的身影。 鬼使神差的,拒绝的话从嘴里绕了一圈没能说出口。在一阵沉默中,应柏云点了点头:「那就一起吧。」 刚出棋牌室,一阵阴风扑面而来。 应柏云被吹的往衣服里缩了缩,他偏过头看向一身单薄的陈风,犹豫了一会问道:「你穿这么少不能冷吗?还发着烧呢。」 陈风摇了摇头:「不冷。」他停顿了一下,补充道:「已经吃药了。」 应柏云应了一声,两人并肩走着走着,然后陷入了沉默。 看着前方的路,应柏云轻轻用手指摩擦着掌心,心里有点发愁。 他自认为自己与生俱来自来熟,无论是和刚认识或者认识多年的好友,他总是能找到话题带带气氛。 或许是两人年龄差太多了没什么共同话题,又或者是因为前几次见面都是在应柏云极其狼狈的情况下。 钥匙被偷,吃个饭被何芳追,接着因为带路起争执。 以及昨天自己被张向文纠缠。 一幕幕画面在脑子里放幻灯片似得涌出,应柏云的头瞬间仿佛被电击了一下,密密麻麻的涌向了他的四肢,最后他即将宣布罢工的脑子里只剩下一句尖锐的叫声: 「拜託你快跑吧!」 脑子一顿轰鸣,应柏云脚步一顿。他悄悄瞟了眼抿着唇认真带路的陈风,目光下移,很快将这个念头打消了。 —— 见了陈风几次面,他都穿着这身衣服,这么冷的天,也不知道家里人为什么不管。 医者仁心,应柏云轻轻嘆了口气。 「怎么了?」 嘆气声还没完全落音,走在他左侧的陈风立马偏过头问道。 应柏云感慨年轻就是好,连耳朵都很好使之余,摇了摇头:「就是随便嘆嘆气,不是有句话这样说吗?」 第37页 应柏云想了一下「就是……」 「嘆嘆气十年少?」还是别的什么,想不起来了。 想着想着,应柏云自己笑出了声。 身旁的陈风不明所以的看了他一眼,一双手从口袋里拿了出来又放了回去,他偏过头迟疑的问:「怎么了?」 「没,没怎么,就是想不起来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了……」 说完,应柏云笑得更欢了,连眼睛都弯成了月牙。 虽然不知道想不起来话的笑点在哪。但陈风见到他这样,将下巴重新埋进衣领里,松了一口气。 刚刚他还在想该说些什么来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但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有点后悔为什么当初不听成裕的建议,买本《高情商发言大全》来恶补一下自己低于平均线的情商。 陈风甚至在想,如果换成小七陪他去,他会不会一口答应。毕竟小七会更说话,嘴也更甜。 好在应柏云现在开心了。 「我们去哪买衣服?」应柏云停了笑声,他偏过头看了眼陈风,眼里的笑意还未散去,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陈风愣了一下,抬起下巴点了点:「再过这条街,有一个地下商城。」 意识到自己话太少了,陈风补充道:「里面卖很多东西,吃的,穿的,还有玩的。」 应柏云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轻轻点了点头:「你对这边很熟悉?一直住在这吗?」 陈风脚步一顿,他「嗯」了一声:「小时候就在这住过一段时间,后来搬家了,然后……」他停顿了一下,哑声道:「又搬回来了。」 应柏云笑着看他没说话。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从何曾言语中大概能猜到陈风他爸的身份,大概也是某个道上的大哥。 后来又遇到陈风在网吧兼职,帮岑姐看台子。 穿的衣服来来回回就一件,看样子过的应该也不算好。 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应柏云没有打探别人家庭情况的习惯。 家家都有难念的经,说到这就已经够了。 「往这走。」 陈风的声音打断了应柏云的思绪,他顺着他的手望去,只看见一个很破旧的石板桥,下面类似一个圆形的弓形门,上面拉着风吹日晒而褪色的红色横幅。 「剑桥地下商城。」 剑,剑,桥? 应柏云倏地睁大了眼睛,他喃喃自语说了个网络热梗:「谢邀,没去英国,人已经到剑桥了。」 「噗。」一旁的陈风没忍住乐了一声,他先从一旁的楼梯走了下来,然后停在楼梯中央,半仰着头看向应柏云,犹豫后,有些迟疑的伸出了手。 「昨晚下过雨,楼梯可能有点滑。」 应柏云闻言挑了挑眉,他不紧不慢的下了楼梯,安然无恙的站在了陈风身旁:「弟弟,你觉得我是什么病秧子不成?我,比你大七八岁……」 随后他故意停顿了一下,补充道:「在你这个年纪,我能来回爬树不带喘气的。」 陈风闻言抿了抿唇,没说话,将手重新缩回了口袋里。 两人下了楼梯,穿过拱形桥,来到了地下商场。 这个地下商场真如陈风说的那样,吃的,喝的,穿的,甚至玩的,应有尽有。整个商场呈圆弧状,入口两侧即有门店,往两周展开着门店此起彼伏的。 虽说是地下商场,但光线却异常明亮。 入眼就是卖着奶茶快餐的小吃街,各种香味迎面而来,应柏云打量着四周。第一层几乎都是卖的吃的东西,有奶茶,摊饼,烧烤,炒粉炒面,甚至还有小餐馆。 见到此景,应柏云滚动着喉结,心想着等买完衣服,一定要回来大吃特吃。 走在前面的陈风兢兢业业带着路,他绕过了美食区,在某处毫不起眼的角落里上了楼梯,回头看了应柏云一眼:「卖衣服的都在二楼,你要买什么类型的衣服?」 应柏云打量着四周环境,比起热火朝天的一楼,二楼的服装区显得安静了不少。衣服像批发似得摆在摊子上。 几个老闆见到有人来连忙站起了身,招唿着:「帅哥,买什么衣服呢?我们这什么都有!」 「呃……」应柏云有些犹豫的扯了扯嘴角,他试探着问道:「家居服?休闲服?」 像是想到了什么,他下了决心:「先买睡衣吧。」 这几天睡觉几乎都是裸着的。 陈风闻言回头看了他一眼,随后在众多老闆娘的「帅哥,这边看看啰。」声中,来到了一家比较整洁的门店。 门店内老闆背对着他们坐着,听到脚步声,头也不回的说道:「自己挑,自己选,不讲价。」 应柏云挑了挑眉,他看了眼上方挂着的招牌。 「卖衣,卖人穿的衣。」 多么清新脱俗的招牌。 「你穿多大码的?」陈风回头扫了应柏云一眼,他随后打量了四周,指了指挂在墙上纯白色的毛绒绒的睡衣问道:「那个可以吗?」 应柏云顺着陈风的手指望去,他有些迟疑的问道:「这是女孩子穿的吧?毛绒绒的……」 「男的穿的,女生穿的左胸前绣着一个小熊。」 店主不紧不慢的飘了一句话,他回头看了他俩一眼:「原价300,现在两件打折,500带走。」 「200买一件。」陈风沉声道。 第38页 「往后转然后向右转,看见戴着蓝色帽的老头没有。他们家卖二手,和这件款式一样。帮你打听过了,50块一件,慢走不送。」 陈风闻言皱起了眉,还没等他说些什么,一旁的应柏云连忙掏出了手机:「就这件吧,毛绒绒的还挺好看的。」 说完,他扫了下二维码:「500转你了,麻烦帮我们挑一下码数。」 「买两件?你换着穿?」店主扫了他一眼,疑惑的问道。 「陈风你要哪件?小熊的给你好吗?」闻言,应柏云突然偏过头看向陈风,站在一旁的陈风双眼一愣,过了许久他哑声道:「给我?」 「500两件划算嘛,给你小熊那件好不好?」应柏云小声打着商量。 不紧不慢的忽悠着:「你人高,穿小熊的好看。」 虽然不知道人高和好看有什么关系,但晕头转向的陈风不仅忘记和店主讨价还价了,他还稀里煳涂的,拧着两袋毛绒绒的睡衣,跟在了应柏云身后。 「老闆这件能少点吗?」 应柏云大概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他对什么都新奇,看见什么都想买。现在他看上了一件过膝的黑色棉衣,正皱着眉和老闆讨价还价。 头脑发晕的陈风提着两个袋子,半靠在墙壁上看着他的侧脸。 应柏云今天穿了件白色卫衣,嫩的跟大学生一样,和平日西装下禁慾的模样截然不同。 他的眼睛上挑着,左边眼尾下的小痣随着他的笑,时不时露出又消失了。 陈风抿了抿有些干燥的嘴唇,没来由的一阵心慌。 「陈风,你过来一下。」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突然炸开来,陈风愣了愣,抬起脚步走了过去。 「把袋子放下呀?傻了?」听着应柏云的笑声,陈风只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从他身上穿来,他脑子里突然想到了曾在浴室里看到那瓶沐浴露。 檀木牛奶泡泡,就是这样的味道吗? 陈风毫无目的的乱飞着思绪,直到被穿上了那件黑色棉衣,温暖的触觉密密麻麻的包裹了他的全身。 他微睁着双眼,看着眼前俯身帮他拉拉链的应柏云,滚动着喉结,喉咙干的不行。 正想说些什么时,脑子里突然一阵眩晕。 在完全失去意识之前,他似乎听到了应柏云的一声惊唿。 随后就倒在了应柏云的怀里。 -------------------- 陈风:被香晕了。 第22章 「你在x大读研究生?!」一道惊讶的声音倏地响起,随着一道刻意压低的应答声,半梦半醒的陈风睁开了沉重的双眼。 入眼是斑驳的天花板,常年未见太阳的白墙因潮湿的天气而有些发霉。鼻息间隐隐约约似乎缠绕着消毒水的味道。 他在医院。 得到这个认知,陈风下意识看了眼手上的吊针,心勐地沉了下来。 「嗯,你呢?是在这实习吗?」熟悉的男声从门口传来,陈风很快抬起了头看向声源处。 门口站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还有一道很熟悉的身影。 应柏云双臂交叉半倚在门框上,正和穿着白大褂的男人说着话。 两人似乎聊得很愉快,从侧面望去,应柏云的眼里带着笑意,嘴角也往上勾着。 陈风眼眸一沉,昏沉的脑子一下就清醒过来了,他紧抿着双唇无声的打量着应柏云身前的男人。 陈风曾经见过他,他是西街诊所里老医生的孙子。姓李。 此刻李医生正拿着手机,笑着往应柏云身侧凑了凑。 「应哥。」 陈风哑着声音喊了一声。 应柏云对面的窗户被推开了半个角,微弱的太阳光透过薄薄的窗纱洒了进来,先是拂过应柏云有些凌乱的头髮,最后落在他拿着手机的指尖。 在转过头的瞬间,那束光倏地从指尖跳动着落在他的眉眼处。 唿吸一怔,陈风心突然勐烈的跳动着。 两人在半空中对视了一眼,应柏云一愣,沉声问道:「什么时候醒了?」 白衣男子因这句话很快探出头来,他望着陈风,重复着应柏云的话,提高了声音:「哎!你什么时候醒了?」 见陈风要直起身来,他连忙上前走了几步:「小心点针。」 陈风被李医生扶着坐直了身,他半靠在床上,一双眼睛看向正朝他走来的应柏云。 「还有一瓶水吊完就行了。」李医生换了新的吊瓶,随后他回过头朝应柏云笑了笑:「哥,那到时候学校校庆咱们再见面啰。」 应柏云闻言朝他点了点头:「行,今天多谢你了。」 李医生笑着朝他摆了摆手,随后拉开门出去了。 病房里重新恢復了安静,陈风的视线亦步亦趋的追随着应柏云,随着他身形渐近,陈风放缓了唿吸。 他再次闻到了那股熟悉的味道,清香的檀木中带着令人酥软的甜腻,触过皮肤纹理,宛如无形的尾钩从鼻息间渗入沸腾的血液,让人情不自禁的发着颤。 「应哥……」沙哑的声音还未落音,只见应柏云皱起眉,脚步一顿换了个方向。他倒了一杯温水,递给了陈风。 指尖相触,陈风舔了舔干燥的唇。 「先把水喝了。」应柏云站在床边,半阖着眼看向陈风,眼里不见一丝笑意。等到陈风老老实实喝了水,他这才沉声问道:「你吃了过期的药知道吗?」 第39页 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冰冷。 陈风心一颤,他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像是怕应柏云不相信,他哑声补充道:「那药是小七给我的,我……」 「好了好了,你好好躺着。」应柏云接过空了杯子,沉声问道:「你吃药前不看一下日期?」 陈风抿着唇没再说话,他能感觉到应柏云生气了。 和前几次不一样,他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因为什么?是因为自己发烧晕倒打扰了他买衣服的兴致,还是因为自己吃了过期的药。 陈风沉默了会。 如果他是小七的话,现在是不是对应柏云说说软话就好了?他和刚认识的医生都能笑着聊聊天,可只要陈风一说话就会惹他生气。 想到这,陈风眸光一暗,心以极快的速度沉了下去。 「应哥……」 「吊完这瓶水你就回去好好休息,我让岑姐来接你?」熟悉的声音倏地从耳边传来,陈风手一顿,他偏过头看向了正打字的应柏云。 没听见回应。 应柏云从手机里抬起头来,与陈风视线接触的瞬间,又黑又沉的眼眸让他唿吸顿了一会:「怎么了?」腾出手探了探陈风的额头,有些迟疑的问道:「不舒服了?」 陈风抿着唇只是看他不说话,过了许久他才别过了头:「不用岑姐来,我等会自己回去。」 落了个空,应柏云见状收回了手。 「那也行,到家后跟我说一声。」 应柏云嘴里答应着陈风,但还是给岑姐发了消息。对方回覆说现在赶来,应柏云松了口气,他站起了身。 —— 杨尘酒吧重新开张,刚刚给他发了消息无论如何他今天得赶过去捧场。 「你要走了?」陈风不知何时支起了身,他半靠在床头嘴唇泛着白,一双眼睛淡淡的看向应柏云。 「嗯,要和朋友一起喝酒。你好好休息,等会岑姐就过来了。」应柏云对陈风笑了笑,他指了指放在一旁的衣服:「回去的时候记得带上衣服。」 见陈风不说话,应柏云沉默了几秒,转身推门离开了。 离开诊所,天空暗了许多,乌压压的云挂在不远处的天边,沉闷的像是风雨即将临城的平静。应柏云坐在一边的长椅上,双眼无神的看着飘在地上的垃圾袋。 他今天心情有些不好。 一路背着陈风来到了诊所,当得知陈风是因为吃了过期的药后才会晕倒时,应柏云无法避免的想到了自己的第一位当事人。 明明两人性质不同,陈风也没有大碍。但看着他那张惨白的脸,应柏云还是没来由的感到恐慌。 陈风像是被他的态度吓着了,但自己今天实在顾不上他了。 应柏云嘆了口气,打了车很快离开了诊所。 应柏云前脚刚离开诊所,岑凡后脚就推开了病房。她看了眼正准备起身的陈风,斜着眼「哟」了一声。 「你这还没吊完水准备跑哪去?」 陈风闻言没吭声,他坐直了身子,冷着脸看下自己手上的针。岑凡见状坐在了他身旁,没好气的嘆了口气:「好好待着,又没多少了。」 说完她还掏出了手机:「小应还专门嘱咐我要看着你吊完。」 陈风扫了眼手机屏幕,沉默几秒后躺回了床上,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冷着脸看向岑凡:「你给我过期的药?」 岑凡闻言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掩饰的提高了声音:「我哪知道过期了,我记得就放在那柜子里,还没买多久……」 陈风哑声打断了她的话:「棋牌室的那个柜子?」岑凡应了一声:「对啊,我东西都放那。」 陈风闻言嘆了一口气:「你那柜子多久没打开过了?上次给我的那瓶牛奶都快过期一年了。」 岑凡「啊」了一声,她摸了摸洒下来的碎发,小声问道:「有那么久了吗?」 陈风扫了她一眼,没说话。 两人随即陷入了沉默。 岑凡掏出手机玩了半天消消乐,一直到精力全玩光了,她又打开了一款手游,结果连跪了五把,气的她将手机扔在了桌上。 结果她发现,陈风还以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看着吊瓶。 「我说,」岑凡停顿了一下:「就你这半天憋不出一声屁的性子,怎么和小应认识的?」 陈风闻言半死不活的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我真是受不了你……」本来输了游戏就有些恼火的岑凡抓狂的咬紧了牙:「我说大哥,你和我说句话行吗?」 「……」陈风闻言偏过头来,有些不耐烦皱了皱眉。 随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沉默了一会,哑声问道:「你平时都和别人说什么?」 听到这无来由的问题,岑凡愣了一下,她疑惑的皱了皱眉,开玩笑道:「说人话啊。」 见陈风冷着一张脸,岑凡认真的想了一下:「要看和谁说,我和小七爱打游戏,我俩没事就聊聊游戏。和棋牌室的人就聊聊桌球,聊聊麻将之类的,再讨论谁赢了谁输了……」 说着说着她停顿了一下,意味不明的朝陈风勾起了嘴角:「你突然问我这个干嘛?」 陈风偏过头看了她一眼,正当岑凡以为他会像往日一样无视她时。意料之外的,陈风出了声:「我惹他生气了。」 听着陈风低沉的声音,岑凡思考着「他」是谁,想着想着她愣了一下:「小应?不至于吧?为什么生气?就因为你话少?」 第40页 陈风眸光一暗,又没说话了。 「不过见你这样确实偶尔很火大。」沉默了一会,岑凡好心的提醒道:「陈风,我看你挺喜欢小应的,不过你要是想跟他交朋友,你得主动点。总不能都让人像小七那样围着你呀。」 陈风看了眼即将吊完的吊瓶,听着岑姐口中的某个关键词。耳尖微红,陈风觉得自己烧的还是太厉害了。 「而且小应看上去也不缺朋友,圈子也和你不同,一次两次在你这受挫就算了,应该就不会有第三次了吧。」 陈风闻言立即扭头看了她一眼。 岑凡被陈风看的后背一阵发凉,她连忙站起身,快步往门口走去:「你这快吊完了,我帮你喊医生去。」 -------------------- 第23章 华灯初上,计程车停在了路边,应柏云看着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酒吧,慢慢收回了思绪。 刚推开车门,一道身影倏地不知从哪窜来,听着有些凌乱的脚步声,下一秒就被人搂进了怀里。 「柏云。」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闻着一身酒味,应柏云轻轻推了一下。他站定抬眸看着眼前的人抿嘴轻笑:「你这是喝了多少?赶着投怀送抱?」 「滚,我俩都多久没见面了?」杨尘闻言皱了皱眉,他半倚在酒吧门前,一双眼睛上挑着打量应柏云,随后挑眉勾了勾嘴角:「穿成这样?今天跑来我这装嫩来了?」 应柏云下意识看了眼身上的白色卫衣,向前几步搂过杨尘的肩,带着他往门里走,笑着点了点头:「是是是,杨老闆,我今天就是来装嫩的。」 「你小子……」杨尘被他带了个踉跄,两人笑着进了酒吧。 入眼是巨大的舞池,五颜六色的灯光随着动感音乐从四面八方传来,舞池里的男男女女相拥而舞,随着音乐高潮而发出阵阵惊唿声,稀薄的空气都快被热情点燃,所经之处充斥着各种酒精味道。 应柏云快被熏个踉跄,他转过头凑近正和前台说话的杨尘:「阿姨不是让你开清吧吗?」 杨尘闻言挑了挑眉:「我能听我妈的?我就喜欢热闹你又不是不知道。」说着他朝应柏云抛来一瓶红酒:「你明天还得去律所吧?我给你调杯果酒。」 还没等应柏云说些什么,杨尘就招唿着前台拿来了杯子。接过冰杯,杨尘将过肩的长髮随意扎了起来,半倚在吧檯上调起了酒。 应柏云找了个位置静静看着杨尘手上的动作,他先是选了款柔和的基酒,入勺,轻晃,加入蓝色淡酒,挤上柠檬汁:「蓝色小曲。」 杨尘将酒递给应柏云,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就你有这个荣幸。」 应柏云接过酒轻轻笑了下:「你今天真是喝了不少?你请的那些朋友呢?把人灌倒了?」 「他们先来了都在包间里玩着呢,你这半年来一次,我这不是怕你连我酒吧都找不到吗?」 杨尘没好气的扫了应柏云一眼,随后他沉默了几秒,哑声问道:「你现在住新屋习惯吗?」 「有什么习惯不习惯的。」应柏云含了一口酒,他掩下眼眸,舔了舔湿润的嘴唇:「和以前一样。」 杨尘神色复杂的看了他两眼,眼见着应柏云一杯酒都快喝完了,他连忙拦了下来:「先别喝这么快,包间里还有人等着让你喝……」 「喝点就喝点。」应柏云扶了扶眼镜,嘴角上扬的勾着:「谁能喝的过我?」 说完应柏云端着酒杯带着杨尘往包间区走,跃跃欲试:「在哪个房呢?」杨尘看着过于雀跃的好友有些头疼的笑了笑:「右边这个,喝多了就把你扔酒吧外面。」 应柏云充耳不闻,他伸手推开了包间门。 「哟,这是谁来了?」随着一道男声,屋子里几个人都望了过来。应柏云扫了眼在座的几人,随后笑着打起了招唿:「我来迟了,抱歉抱歉!」 「你跟谁抱歉啊?柏云,你这小子自从转了专业我都多久没见你了?」一道男声从角落里倏地传来。 应柏云闻言看了过去,他笑着朝男人伸出了手:「我这不转专业前还跟你通过气吗?老范,咱们可是经常见面的。」 被称为老范的人是应柏云转专业前的室友,为人大大咧咧,说的话也很糙。后来知道老范爱喝酒,应柏云想着谁赚钱不是赚钱,把他介绍给了杨尘。没课的时候几人偶尔会喝上几杯。 不过自从转了专业后,确实很少再碰面了。 握手之后,应柏云将果酒递给身后的杨尘,换上了红酒,他倒了一杯,随后轻轻碰了碰老范的酒杯:「多谢今天你来捧场,以后咱们常聚。」 老范也不扭捏,他站起身调侃道:「还用你说?我现在和杨尘的关系可比你要好的多,一边去吧。」 应柏云笑了笑没说话。 包间里剩余的三人他都不太熟,大概能记住脸,但名字对不上。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大学城随着酒吧搬迁来的熟客。 应柏云随便找了一个角落坐下。 杨尘刚坐着没多久就被服务员叫出去了,他回头看了眼应柏云,提高了声音:「柏云,你少喝点,我马上过来。」 应柏云半阖着眼缩在沙发上闻言朝他笑了笑:「去忙吧杨老闆,我还能跑不成?」 杨尘还想说些什么,被身旁的服务员很快拉了出去。 随着门被关上,含着酒的应柏云半眯着眼看向眼前的大屏幕,屏幕已经息屏了。刚刚唱歌的三人正划拳喝酒,老范比他还自来熟,没一会就凑上去一起玩了。 第41页 「十六栽……」「你栽个头……喝吧。」 闻言,应柏云斜眼看着老范连喝了三杯酒,嘴角含笑,调侃道:「老范你这是给杨尘故意沖销量吗?」 说完他抬了抬下巴,示意一旁他喝光的酒杯,不紧不慢的拉长了声音:「太,菜,了。」 「哟,你来!」老范不服气的沖他扬了扬眉:「人家都是专业的,不信你试试?」 应柏云「哦」了一声:「专业的?」 坐在老范右边的男生闻言抬起了头,笑着摇了摇头:「不是特别专业,但也不差。」说完他轻笑着开了一瓶红酒。 应柏云眼尖,那款红酒估值近五万。 男生看上去年龄不大,估摸着刚成年,脸上还留着稚气,但举手投足间尽显挥霍。 没来由的,突然想到了陈风。 应柏云心一顿,倏地从纸醉金迷的混沌中清醒了过来,他掏出手机给岑凡发了消息。 【岑姐,陈风回家了吗?】 没过多久,岑凡回了消息。 【还没呢,正在和我们吃饭。】 说完,还发了张照片过来。 照片里陈风正淡淡的看向镜头,他微皱着眉,手里被塞了一个鸡腿,新买的棉衣袖子被他往上卷了一层,像是怕弄脏了。 应柏云眉头一缓,单手打字。 【吃这么油腻?吃点清淡的?】 【吃的很清淡,不信你看。】 应柏云匆匆扫了眼屏幕,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接着铃声响起,岑凡打了视频过来。 手指一顿,应柏云按了接通键。 「叮。」 入眼是一个摆满菜的小餐桌,有着几把肉串,还有小炒菜。在不起眼的角落里摆着一碗白粥。 「陈风今天吃白粥。」随着岑姐的画外音传来,镜头上移,露出陈风的脸。 他穿上了新棉衣,头髮被随意往后抓着,嘴唇还白着。一双眼睛又黑又沉,两人对视后,他哑声喊了一声:「应哥。」 看样子没被自己的态度影响到。 松了口气,应柏云笑着应了一声:「好些了吗?」 陈风点了点头:「好些了。」随后他淡淡的扫了眼应柏云,问道:「你在哪?」 没察觉的他语气有何不妥,应柏云闻言将镜头转了过来:「和朋友在酒吧里……」 「柏云,别在那打电话了,过来喝酒。」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老范突然拔高了声音 他像是喝多了,连续叫了几声「柏云。」 应柏云闻言笑了笑:「你又喝不过我,我等会来。」 说完将镜头转了过来,他看着陈风的脸,清了清嗓子:「那我挂了,你好好休息。」 等陈风点了点头,应柏云这才挂了电话。 刚挂了电话,老范立马就把应柏云拉了过去,几人拿了副新骰子过来,应柏云见状挑了挑眉:「我说真的,你们喝不过我。」 「那就试试呗。」其中一个男生调侃着笑道。 —— 等杨尘处理手头上的事已经过了快一个小时,不知是谁举报,几个便衣过来盘问。好声好气解释了半天,等送几位出去,喝的酒也醒了。 酒吧里人走的差不多了,他抬头看了眼时钟,心一惊,脚步一顿连忙往vip包间走去。 推开门,铺天盖地的酒精味让他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这是喝了多少?! 杨尘心一惊,他伸手勐地一推,下意识看向应柏云坐的沙发。 沙发上横七竖八倒了两个人,目光下撤地上还倒了一个,还没等杨尘认出谁是谁来,一道男声倏地从一旁传来:「尘儿。」 杨尘「啊」了一声,他顺着声音望去,只见穿着白色卫衣的应柏云坐在角落的沙发上,他一手举着手机,一手正拿着笔。 见杨尘望过来,他挑了挑眉:「过来给我打着光。」 杨尘绕过重重酒瓶,迟疑的坐在应柏云旁边,他拿出手机打开了闪光灯,看到应柏云的屏幕后难以置信的开口:「……你在这写数学题?」 应柏云「嗯」了一声:「喝多了头有点晕,手别晃。」说着,他垂下头继续写着,过了一会拍好照将图片发了过去,伸了伸懒腰,哑声道:「行了。」 杨尘抽过他手里的手机,他翻了翻两人的聊天记录:「小狐狸家居?女的?你从哪认识的人?」说着他停顿了一下:「谁家好人半夜发数学题?」 应柏云没好气的抢回了手机:「男的,他日子过得很苦,你别这么说。」 杨尘没兴趣了解别人过的怎么样,他偏过头看了醉成一片的几人,问道:「你干的好事?」 应柏云大言不惭的点了点头:「我提前跟他们说过了,他们不信,非得跟我喝。」 杨尘看着面色无异的应柏云,他沉默了几秒,放轻了声音:「今天心情不好?」 应柏云闻言点了点头,重复道:「心情不好。」杨尘闻言伸手拍了他两下:「心情不好也少喝点啊,醉了没有?新屋那住的还习惯吗?」 应柏云斜着眼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一点都不习惯,买个东西都得跑几里路。」 杨尘见应柏云这样也知道他醉的差不多了,还没等他说些什么,应柏云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 小狐狸家居发来了消息。 【弟弟说字迹有些潦草,有些看不清。】 第42页 隔了几秒,手机又震动了下。 【柏云,你回家了吗?】 杨尘挑了挑眉,他一只手压着醉醺醺的应柏云,另一只手划动着:「我怎么感觉这人不太对劲呢?叫你柏云?」 「你看谁都不对劲,手机还我。」应柏云皱了皱眉,无奈的解释道:「他比我大几岁,不叫我柏云叫什么?」 两人争夺间,杨尘不小心点开了和岑姐的聊天记录,杨尘眼尖的点开了陈风的照片。 他眸光一闪,提高了声音:「那这人怎么回事?这是你喜欢的类型吧?」 应柏云看了眼手机里的陈风,愣了许久:「他比我小七八岁……」随后有些难以接受的哑了口:「杨尘,你一天天脑子里装些什么?」 -------------------- 陈风:不好意思,两个都是我。 感谢在2024-03-16 00:54:58~2024-03-17 13:01: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大魔王来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修) 「叮。」 在手机连续响了几分钟之后,半梦半醒的应柏云终于捨得睁开眼。他先是诈尸般从床上竖了起来,停滞了几秒后,一双眼无神的打量着四周环境。 熟悉的房间,熟悉的床。 所以昨天自己是怎么回来的? 应柏云一愣,他下意识垂眸看了眼身上的衣服。 「看个屁,你还担心我俩酒后乱性不成?」一道沙哑的男声倏地从不远处传来,应柏云手一顿,他掀开被子看了看。 旁边是空的,半个人影都没有。 应柏云混沌的大脑这才开始运转起来,他心一顿,用力把被子掀开了个遍,双手在床上四处摸摸,轻咳了几声后,哑声道:「尘儿,你人呢?」 嗓子跟塞了一辆卡车似得,噼叉得比上山路还颠簸。 「你要不往下看看呢?我他妈在地上!应柏云,你这睡觉跟打太极似得,一晚上尽折腾……」杨尘艰难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一头过肩的头髮像被大炮整整轰了一晚。 他扶着后背起身未果,索性整个人又摊在了地上:「以后谁跟你睡觉都是嫌命长。」他「嘶嘶」了几声,嘆气道:「哎哟,我的腰。」 应柏云看着面如菜色的杨尘,没忍住笑出了声:「别搞这齣动静,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你怎么了。」随后他下了床,捡起地上横七竖八的枕头,哑声道:「你回床上睡吧,我得去律所了。」 杨尘斜着眼看向应柏云,随后双手交叉枕在了后脑勺,他勾起了唇轻笑道:「你就不好奇昨晚你喝醉后发生了什么?」 应柏云正准备换衣服,拉着下摆的手一顿,他不明所以的看了杨尘一眼:「我除了睡觉还能干什么?」他停顿了一会,补充道:「而且我昨天也没醉,你拿我手机打车的时候我都还醒着。」 杨尘闻言瘪了瘪嘴,他不情不愿的「啧」了一声:「没意思,我还以为能从你这诈出点啥来,不都说酒后吐真言吗?」说完他意味不明的看了应柏云一眼:「比如叫你柏云的家居小哥,还有举着鸡腿的帅弟弟……」 杨尘的话还没落音,应柏云脑子倏地冒出陈风那张脸来。 身形匀称挺拔,稜角分明的下颌,一双眼又黑又沉,身上总带着淡淡的薄荷香。 愣了半天,应柏云才品出杨尘的言外之意,扫了他一眼,哑声道:「你这八卦放错人身上了,我怎么样你又不是不知道。」 说完,应柏云拿着衣服走了出去。 杨尘见状飞快的直起了身,他亦步亦趋的跟在应柏云身后:「你怎么样我肯定清楚,对谁都热情,和谁都有话讲。实则是浪迹天涯无心人间,但抵不过别人对你有想法啊。」 「能有什么想法?」应柏云回头看了他一眼:「一个连面都没见过,另一个更不可能,他跟应延庭差不多大。」应柏云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哑声道:「他比我小七八岁,现在还在读高中,还是个连过期药都吃的年龄……」 「等等,他吃错药你这怎么知道的?」杨尘撑着他未关上的浴室门,惊讶的问道。 「……」 应柏云哑了口,他无奈的笑了笑:「先让我洗澡好吗?我上班要迟到了。」 洗完澡出来,杨尘正坐在沙发上虎视眈眈的看着应柏云,一脸「你不说清楚我就不让你出门」的表情。 应柏云嘆了一口气,坐在他的身边。 从认识陈风之后的事选择性的概括了几句,见杨尘若有所思的表情,应柏云补充道:「他家里情况应该不太好,我能帮的就多帮帮,真没有什么其他情况。」 想到陈风那双又黑又沉的眼睛,应柏云顿了一下:「而且他吃不好也穿不好的,大冬天来来回回就穿一件衣服……」 应柏云随手指了指沙发上整齐的小毯子:「这么冷的天就盖这点毯子,跟个小狗似得。」 像是想到了什么,应柏云停顿了一下:「就是话太少了。」 杨尘闻言瞟了他一眼:「这你就区别对待了。我小时候话少你不是一直不理我?怎么到他你就可怜上了?」 「你小时候那是纯装好吗?明明能好好说话非装深沉。」应柏云没好气的笑了笑:「没打你都算我脾气好。」 第43页 杨尘闻言白了他一眼,随后打量着空荡荡的客厅,沉默了许久,嘆了口气:「我这不是担心你一个人太无聊了吗?有个人陪着多好。」 应柏云闻言笑了笑:「我自己都活得不明不白,还把人拖下水干什么?」 杨尘扫了一眼摆在客厅中央的全家福,沉默了一会:「柏云,我也不太会安慰人,你要是哪天想揍你爹和你那便宜弟弟了,随时打电话给我。」 看着眉清目秀却动不动抡起拳头的杨尘,应柏云闻言哑了口:「你可真是……」顿了一下,补充道:「一如既往的兇残。」 像是想到了什么,杨尘挑了挑眉:「那小狐狸家居呢?叫你柏云?」停顿了一下:「谁家好人刚认识就叫人小名?」 应柏云没觉得什么不对劲:「我小名哪里是这个?」他换上了西装,将头髮往后随意撸了一下:「人家27岁开店多不容易,平时很忙,家里还有个成绩不好的弟弟。我也就顺手帮一下而已。」 杨尘越听越奇怪:「合着你身边都是不容易的人,一天天尽逮着你薅?」 应柏云闻言点了点头:「顺手的事。」随后他停顿了一会,哑声道:「两个人性质又不太相同,帮家居老闆主要是因为他自己主动提了,但陈风……」 想到那双苍白的唇,应柏云喃喃道:「可能跟你说的差不多,我好像是有点不忍心。」 见杨尘望过来,应柏云不紧不慢的解释道:「明明差不多大的年龄,应延庭在家吃好喝好,连地都不用他拖。可陈风还要腾出时间赚钱打工……」 应柏云顿了一下,笑了笑:「我小时候都比他过得还好些,衣食无忧,还有个疼我的爷爷。」 突然想到陈风那双眼睛。 话还没经过脑子里,应柏云脱口而出:「他要是没人疼的话……」 没等杨尘反应过来,应柏云自己也愣了一下,他垂下眸补充道:「我就把他当弟弟养了。」 — 「你们在干嘛?」刚从计程车上下来,就看见几个人围在前台吱吱喳喳的,应柏云好奇的往前走了几步。 「哎,应哥早上好。」助理小杜率先发现了应柏云,她回头和应柏云打了声招唿:「今天开门的时候有只小猫窜了进来,我们正……」 「喵。」说着说着,一声猫叫声倏地从前台传来,应柏云放眼望去,只见一只纯白色的小猫正小心翼翼的缩在桌上,绿油油的大眼睛圆滚滚的转着。 「它这是饿的嗷嗷叫吗?要不给它搞点牛奶喝?」曾敛有些发愁的看着小猫:「然后把它放了吧。律所里全是资料,我怕它给我全霍霍了。」 「这么小的猫应该喝不了牛奶。」冯上荣摸了摸它的小爪子,补充道:「我妈妈养了只布偶猫,小的时候都是喝的羊奶。」 「哪里给它去找羊奶?」曾敛皱着眉扫了下四周,他这才看到应柏云,眼睛倏地瞪大了:「应柏云你小子来了也不吭声。」 被冤枉的应柏云没好气的勾起了唇:「是你看猫看得太入迷了,我都来好久了。」 「我给应哥作证,他确实来了一会儿了。」小杜弯起眼睛笑了笑。 应柏云俯身凑了过去,摸了摸小猫的头,手心一软,他哑声道:「毛绒绒的。」 说到毛绒绒,应柏云突然想到了自己的睡衣,拿出手机,应柏云点开了微信。 昨天小狐狸家居老闆发完那句话后就再没说话,应柏云犹豫了会,指尖一顿点了进去。 【陈哥早上好,我昨天喝了点酒,没及时回復抱歉哈。】 打完字后,他找了一张空白纸,将步骤写了一遍重新发了过去。 随后点开了和岑姐的聊天框。 【岑姐早,陈风上学去了吗?我的睡衣还在他那,昨天忘记拿回来了。】 等了一会,岑凡没回消息。 估计在忙,应柏云将手机放回了口袋里。 这边的曾敛还在揪心小猫何处何从的问题,他将目光放在了冯上荣身上:「上荣,你妈妈不是养过猫吗?再养一只吧。」 冯上荣闻言连忙摇了摇头:「我妈那只猫脾气大,护食。」 「要不小杜你养?」曾敛偏过头看向小杜:「小女孩不都喜欢猫吗?」 小杜摸了摸猫,犹豫了一会还是摇了摇头:「我工资到手付完房租就没多少了,养猫花钱多,而且要有时间,还……」像是想到了什么。她眸光一亮,转头看向应柏云:「应律师,要不你养着吧。」 应柏云「啊」了一声,没等他说些什么,小杜连忙将猫递在他怀里:「单身,独居,有钱,最重要的是应律师你脾气好,有耐心。」 「而且你看看它多可爱,快给他喵一个,喵一个就有家了。」小杜顺了顺猫猫的毛,向它投去鼓励的目光。 小猫哪里听得懂人话。 应柏云抱着小猫有些想笑,他弯了弯眼角,附和着哄道:「你喵一声,我就养你。」 「喵。」出乎意料的,小猫用爪子搭在了应柏云的手腕上,一双绿油油的眼睛像宝石般亮眼,它张了张嘴,颤颤巍巍的又「喵」了一声。 「……行。」应柏云被看的心一软,点了点头答应了。 -------------------- 第25章 将小猫放进透明收纳箱,应柏云用手逗了逗它的小爪子:「你得带它先去打疫苗,然后给它买一个窝。」曾敛凑近了过来,他伸手摸了摸小猫的头。 第44页 「你怎么知道?」应柏云抬头看了他一眼,将喵喵叫的小猫从曾敛的手里解救出来。 「上网查的呀,我转发给你?」 等曾敛说完,应柏云手机一震,他看着小猫点了点头:「谢了。」 「其他人呢?」应柏云将箱带猫一同搬到了隔壁空着的座位,没听见回应,应柏云抬头笑着看向不远处的曾敛:「你站着干嘛?不累吗?」 曾敛见状小声的松了一口气:「古有廉颇负荆请罪,今有曾敛站岗求饶。」 说着他双手抱拳朝应柏云弯了弯腰:「柏云,我真不知道你实习的那件事,昨天老范才跟我提了一嘴。」 应柏云脚步一顿,他伸手拿起桌上被捲成长筒的资料,笑着朝曾敛的手打了过去:「这事过不去了?那我揍你一下心里好受点了吗?」 曾敛看了眼宛如被猫舔过的手背,抿着嘴配合着嘆了口气:「好受多了,你要不给我这一下,我必定茶饭不思,日夜难眠。」 应柏云闻言笑了一声,随后他看向一旁空着的座位,轻轻皱了皱眉:「何与呢?怎么最近老看不到他?」 曾敛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去法律援助中心了吧。之前老范不是为了拓展案源申请了援助律师吗?听说有个案件最近分派给我们律所了。」 应柏云闻言有些惊讶的看向何与的工位:「我没记错的话他应该入行快六年了吧,老范怎么让他去?」 曾敛抿了一口茶摇了摇头:「具体情况我不清楚,得问问何与。不过据说哈……」 他停顿了一下,放低了声音:「据说这个申请当事人他爸工地上出了事,现在住icu里每天花大几千,负责方一直迴避不见,这不跟……」曾敛轻轻敲了敲何与的桌子,暗示道。 应柏云见状应了一声,低头思索了一番:「何与他性格急躁,工地上的负责方脾气也多半也不好,你找个时间跟他说说,让他保护好自己。」 曾敛「嗯」了一声,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疑惑的问道:「所以你俩为啥不碰面?都一个律所的。」 应柏云闻言抬眸看了他一眼,笑着调侃:「你俩也不常碰面,怎么光说我和他。」 曾敛端着茶杯哑了口:「这么说也是,何与性格太独了,捉摸不透。」 应柏云闻言没说话,两人就手头上的工作处理了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应柏云揉了揉发酸的脖子,从案件里抬起头来。对面的曾敛不知从哪搞来了羊奶,正和小杜两人哄小猫喝奶。 应柏云见状笑了笑,他半靠在椅子上,拿出了手机。 点开微信,小狐狸家居,岑姐,还有杨尘都给他发来了消息。 【调酒大王-杨尘:小云子,皇太后有令,朕摆驾回宫了。另:冰箱连瓶水都没有,你牛。】 应柏云勾着唇发了个表情包过去。 随后点开和岑凡的聊天界面。 【奇才棋牌室:哥哥我是小七。陈哥上学去了,听说早上迟到了两节课,他班主任刚刚把岑姐叫过去了。嘻嘻。要我把衣服给你送过来吗?我现在没事。】 迟到?身体不舒服? 为什么叫岑姐去?家里人呢? 应柏云轻轻皱了皱眉,看着小七最后一句话犹豫了会。 【应柏云:小七谢谢你,衣服先不急,你陈哥经常迟到吗?】 【奇才棋牌室:没有。昨晚一起吃完饭后陈哥说有事先走了,回来的时候很晚,估计睡过头了。】 应柏云手一顿,压下疑惑,他发了个表情包过去,小七很快又发了张表情包过来。 看来是真的很闲。 应柏云最后点开了小狐狸家居的聊天界面,消息发了有一段时间。 【小狐狸家居:谢谢。昨天回来的很晚?】 【应柏云:是的,昨天和朋友喝了点酒,弟弟昨天那题解出来了吗?】 【小狐狸家居:嗯,解出来了。】 【应柏云:那就好。】 「柏云,你不是刚搬家吗?你家附近有宠物店吗?」曾敛的声音倏地从一旁传来,应柏云收回手机闻声望去,他思索了一会,答道:「我问问看。」 手指放在了岑凡的聊天框,但一想到对面是小七,按键盘的手顿了一会。 凭小七的精力,势必估计连「这个小猫是哪个猫妈妈生的。」都会打破砂锅问到底。 想了想那个场面,应柏云觉得有些应付不过来。 那还有谁? 目光上移,视线最后落在了小狐狸家居的头像上。 应柏云眸光一闪,很快点了进去。 【应柏云:陈哥,你知道哪里有宠物店吗?】 【小狐狸家居:西街有一家,养宠物了?】 【应柏云:是的,捡了只小猫,想给它打针疫苗,顺便买点东西。】 【小狐狸家居:剑桥商场你知道吗?往拱桥上走,过红绿灯后路口往右转,有一家宠物店。】 【应柏云:好的,谢谢陈哥。】 【小狐狸家居:没事,我弟弟也养了宠物,你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 【应柏云:好哦^_^】 【小狐狸家居:^_^】 应柏云还是第一次看见家居老闆发表情包,他微微一愣,笑着将手机收回了口袋。 处理完手头上的事之后已经快到六点了,应柏云和曾敛打了声招唿,提前下班。 第45页 抱着小猫上了计程车,应柏云和司机说了地址,不过司机不是当地人,左弯右绕半个小时才到了西街。 「小兄弟,这开不进去了,要不你就在这儿下?」 司机回过头有些为难的看向应柏云,应柏云抬眸扫了一眼,这里离剑桥商场也不远了,他点了点头,抱着猫下了车。 沿着街道走了一会,天空又开始下起了雨。小猫正透过透明的箱子看向来来往往的人群,一双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好奇。 「下雨呢,把头缩回来。」 应柏云腾出手将要爬出来的小猫塞了回去,他扫了眼四周,街边的小吃店开了许多,不过生意不太好,店员坐在门口,神色麻木的看着行人。 见雨下了大了些,应柏云沿着街边加快了步伐,埋头走了一段路,最后停在了拱桥附近。由于年岁久远,连着拱桥的一截沥青马路被水淹了,坑坑洼洼的蔓延开来。 没注意到的路人一脚进去,再抬起脚时连鞋都湿了。 可那是去拱桥的必经之路。 应柏云看了眼还没穿过几次的定制皮鞋,随后看了眼正用着爪子勾雨水无忧无虑的小猫,他嘆了口气,轻声道:「害人精。」 闻言,小猫的爪子倏地张开,像开了朵山竹花一般,它歪着脖子一双又亮又大的绿眼睛看向应柏云,奶声奶气的「喵」了一声。 俯身将裤腿捲起,应柏云抱稳了箱子。他看了看落下来的细雨,正准备冲出去时,一只手倏地从身后拉住了他。 「应哥。」 冰冷的触觉,刻意放缓的唿吸声,以及身后人淡淡的薄荷味。 心一顿,应柏云顺着手臂抬眸望去,看清来人后他错愕的睁大了双眼:「陈风?」 「你怎么……」话还未说出口,应柏云语气一顿,皱了皱眉:「你淋雨了?」 「嗯,出门忘记带伞了。」陈风抿着唇点了点头,他拉着应柏云的手腕往里靠了靠。 见应柏云望过来,他看了眼怀里的猫不动声色的转移了话题:「猫?」 「嗯,捡来的。」应柏云下意识的应了一声:「我正准备带它去打针。」随后他皱着眉看向陈风,哑声道:「你怎么在这?今天不用上晚自习?」 「不用。」眸光微闪,陈风松开了应柏云的手腕。他往后退了几步,用手抵着唇轻咳了几声,语气轻飘飘的:「应哥,你现在要去宠物店吗?」 应柏云「嗯」了一声,随后腾出手碰了碰他的额头:「还有点烧,怎么没在家休息?」 冰冷的触觉让陈风一愣,他用拳抵着唇,似乎连咳嗽都忘了,微睁着双眼静静地看向应柏云。 久久没得到回覆的应柏云下意识的抬头望去。 陈风今天穿着校服,样子看上去很乖,湿润的头髮洒在他的额前,高挺的鼻尖微红着,嘴唇因发热而稍显湿润,一双眼眸里倒映着应柏云的身影。 不知是雨声还是心跳声,又重又沉的落在两人相触的肌肤间。 「喵。」小猫不知何时从透明箱子里冒出头来,它睁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好奇的看向陈风,随后以掩耳不及雷霆之势伸出毛绒绒的爪子朝陈风的衣领招了过去。 「哎。」应柏云轻唿了一声。 话还未落音,一只猫爪牢牢的勾住了陈风的衣领。应柏云见状,连忙抱着盒子往陈风身前走了几步。 肩膀相触,应柏云低下了头。 「别乱动。」感受到陈风的身体不断往后退着,握着猫爪的应柏云稍稍抬眸,声音含着笑,调侃道:「你跑什么?怕我吃了你?」 -------------------- 第26章 陈风因着这句话没再后退。 他屏着唿吸,自下而上的看着应柏云。从白皙而修长的脖颈划下,扫过应柏云眼尾下的那颗小痣。心跳一顿,任由上升的体温从脖颈间向上蔓延至耳尖。 最后将视线落在近在咫尺的指尖。 应柏云的手指又细又长,此刻他微皱着眉,嘴里轻声哄着受惊的小猫,冰冷的指尖偶尔轻轻柔柔的划过陈风的喉结。 头皮一阵发麻。 陈风的心跳随着小猫的叫声不受控制加快着,他眸光一沉,伸出手覆在了应柏云的手背,哑声道:「应哥,我来。」 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应柏云「嗯」了一声。他收回了手,垂眸看着陈风握着猫爪,沉声道:「陈风。」 陈风手一颤,应了一声,问:「怎么了?」 唿吸交融,应柏云勾着唇,含笑问道:「你用的什么沐浴露?」陈风闻言迟疑的抬起了头,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撞,陈风淡淡的移开了视线,哑声:「就是普通的肥皂,怎么了?」 轻轻一勾,猫爪从衣领里缩了出来。 「好香。」 话刚落音,陈风闻言立马抬起了眸。 雨不知何时停了,应柏云抱着猫往外走了几步,没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他不明所以的回头:「愣着干嘛呢?跟着一起去吧。」 陈风「嗯」了一声,他舔了舔干燥的唇角跟了上去。 「应哥。」听着陈风雀跃的声音,应柏云有些意外的偏过了头,只见陈风眼睛亮晶晶的,嘴角还带着笑:「我来帮你。」 说完,两个胳膊一伸就将盒子抱了过去。 应柏云有些意外的勾起了唇角,随后他揉了揉发酸的胳膊:「谢谢你呀,胳膊都给我抱酸了。」 第46页 两人肩并肩走着,经过了拱桥,陈风问:「怎么没有打车过去?」 「打了呀,不过那个司机不太认识路,我让他半路放我下来了。」应柏云逗了逗猫,他扫了眼陈风,沉声问道:「那件衣服你不喜欢吗?」 陈风闻言下意识打量了自己身上的校服,他抿着唇,点了点头:「喜欢。」意识到自己话太少了,他偏过头看了看应柏云的脸色,补充道:「我挺喜欢的,很合身。」 「那你怎么不穿着?光穿校服不冷吗?」应柏云有些好笑的问。 「出门出的急,忘记了。」陈风脚步一顿,他转了个弯,将头埋进了衣领里:「而且学校人多,很容易弄脏。」 应柏云愣了愣,合着因为怕弄脏衣服,今天去学校都没穿着? 他下意识的偏过头看向身旁的人,陈风比他还要高出半个头,身材匀称而修长,一阵风吹来,校服紧紧贴在身上,更显得他尤为单薄。 应柏云突然想到今早和杨尘说的话,他心一酸,温声道:「弄脏了再买。」考虑到陈风的家庭情况,他补充道:「我带你去,想买多少都行。」 陈风闻言沉默了许久,应柏云偏过头来问:「怎么了?」想到之前陈风因自己改变了态度而疏远,他有些迟疑的问道:「我不是因……」 「应哥,你昨天是不是生我气了?」话还没完,陈风冷不丁来了这一句。 应柏云有些摸不着头脑的看着陈风:「我能生你什么气?」陈风抱着猫看了他一眼:「昨天我晕倒去医院打扰你买衣服的兴致。」 应柏云闻言脚步一顿,疑惑着陈风怎么会有这个想法,有些无奈的解释道:「没有生你气……」他犹豫了会,没把实情说出口:「不关你的事,我自己的原因。」 陈风"哦」了一声:「那应哥为什么生自己的气。」 应柏云愣了一下,看向陈风不怒反笑:「你今天怎么跟小七一样?变话痨了?」陈风淡淡扫了他一眼,沉声道:「岑姐说我话太少了,我也觉得……」 「话少点好。」应柏云笑着打断了陈风的话:「你要是跟小七一样精力旺盛我可真招架不住。」 陈风脚步一顿,回过头来。 应柏云没注意到陈风的视线,他抬头看了眼不远处显眼的宠物店,笑着说道:「到了。」 陈风抿着唇点了点头,跟着他身后走了过去。 宠物店内摆着一个巨大的笼子,分为上下两层,中间搭着一个猫爬架。随着门被打开,一阵轻快的铃声过后,几只猫攀在猫爬架上,统一歪着头看向门口的两人。 应柏云推开门就是这副场景,他有些意外的顿了顿。 「一二三,转过头来,别一天天吓人。」一道陌生的男声倏地从店内传来,三只猫立马从猫爬架跳了下来,朝着笼子外的男人「喵喵」叫。 「欢迎光临。」男生随手往笼子里丢了一颗猫草球,几只猫立马围了过去。应柏云见状笑着移开了视线:「老闆,我来给猫打疫苗针,你现在有时间吗?」 猫店老闆点了点头,他走到了前台拿出一个登记本:「小猫叫什么名?几个月了?」应柏云看了眼陈风怀里的白猫,犹豫的摇了摇头:「刚捡的,还没取名,也不知道多大。」 猫店老闆闻言抬头朝陈风怀里的猫望去,目光上移,最后移在了陈风的脸上。他「嘶」了一声,皱眉:「你还没走?」 应柏云不明所以的看向陈风,陈风则是一脸淡然的看向猫店老闆:「你认错人了。」 闻言,猫店老闆陷入了回忆:「今天有个和你穿一样校服的小伙子在我店门口等了好久,我那时候忙,没看清。」 随后他打量着陈风,见陈风面不改色,只好放下了本子:「可能是真认错人了。」 「没名字也行,先让你弟弟把猫抱出来,你进来帮我拿个东西。」猫店老闆带上了塑料手套,漫不经心的说道。 稍稍一愣。 「行。」应柏云有些好笑的拍了拍陈风的肩膀,他含着笑意,调侃道:「那就麻烦弟弟了。」 陈风抿着唇没说话,一双眼睛追随着应柏云的背影,直至两人消失不见。他这才将盒子放在桌上,伸手将猫抱了出来,眸光一沉,意味不明的俯下身来。 轻轻一嗅,小猫身上有应柏云的味道。 陈风和小猫大眼对小眼。 应柏云抱着工具包跟着猫店老闆走出来时,一二三正在笼子里玩的不亦乐乎,而陈风坐在一旁的沙发里,猫老老实实的趴在桌子上,时不时露出肚皮来。 陈风偶尔伸手摸一摸,小猫立即伸着爪子沖他谄媚的「喵喵」叫。 「这猫还挺粘你弟弟的。」猫店老闆「哟」了一声,示意应柏云将工具包放在了桌上:「来,我先看看你的牙齿。」 说着他伸手过来轻轻掰开了小猫的嘴,他一边打量着牙齿一边撸着猫:「估摸着四五个月了,我今天先给它打一针,半个月内你再来一次。」 应柏云「嗯」了一声,猫店老闆端着猫就往里走了,只留下一句话:「你俩稍等一下,要是没事干,可以逗逗猫。」 应柏云应了一声,随后坐在了陈风的身旁。 柔软的沙发往下一陷,陈风立马坐直了身体。 「哎,坐这么直干什么?」应柏云带着笑,他稍稍往外移了移,调侃道:「我坐的离你远一点,你放开了坐,正长身体的时候,可不能挤着你了。」 第47页 「没挤着。」陈风腰靠着沙发背,转移了话题:「应哥,你准备给猫起什么名字?」 「起什么名?小白,招财,进宝?随便取一个吧。」应柏云笑了笑:「要不就叫猫吗?简单省事。」 正当陈风准备说话时,应柏云放下了手机,认真的想了想:「要不叫它雷鸣雨。」陈风闻言立马偏过了头,哑声道:「哪有猫叫这个名的?」 应柏云看着他勾了勾唇角:「下雨天捡着着它的……」他停顿了一下,调侃道:「而且你不觉得很巧吗?我叫应柏云,你叫陈风。就差一个雨了。」 话刚落音,陈风脑中只剩下一阵轰鸣。 良久,他转移了视线,不自然的哑声道:「应哥,你别逗我了。」 应柏云闻言忍不住笑出了声:「行行行,我还以为你察觉不出来我在逗你。」应柏云笑弯了眼,补充道:「每次和我说话都是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 「你刚刚说,我话少好。」陈风勾着唇看向应柏云,加重了语气:「说比起小七,你说更喜欢我话少。」 应柏云的原话哪是这样说的。 不过见陈风缓了神色,应柏云也顺水推舟的点了点头:「是是是,话少好。」 随后两人陷入了沉默。 时钟滴答滴答的转动着,陈风半倚在沙发上正准备说些什么时,应柏云的声音又低又沉的从旁边传来:「下次别逃晚自习了,高中了要好好学习知道吗?」 陈风手一顿,偏过头看向应柏云。 看出他眼中的疑惑,应柏云稍稍抬起下巴往外点了点:「人刚背着书包回来呢。」 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看见背着书包的成裕站在门外,腼腆的朝他俩招了招手。 陈风眸光一沉,刚想辩解。 应柏云温声道:「我认识的一个朋友,他弟弟数学成绩不好,但很好学。」 见陈风望过来,他慢条斯理的补充道:「他很乖很乖,这时候估计都还在写数学题呢。」 -------------------- 陈风:没有,他在泡你。 第27章 久久没听到陈风回话。 应柏云只当是陈风不爱被人拿作比较,自知失言,他端正了身子沉声道:「陈风我不是说你不好的意思……」 想到之前陈风说的话,应柏云补充道:「也没有觉得你是坏学生……」 「应哥。」沙哑的男声倏地打断了他的话,应柏云闻言应了一声,一旁的陈风正直勾勾的看向他,眸光暗涌,见应柏云看过来时有些不自然的移开了视线。 只见陈风放缓了语气,一句话被他说的又沉又哑:「我会好好向他学习的。」 应柏云见状微微一愣。 「好了。」正当应柏云想说些什么时,宠物店老闆抱着小猫出来了:「已经打完针了,这几天先别给它洗澡。」 应柏云接过猫应了一声,他回头看向依旧站在门外的成裕,偏过头看向陈风:「我看你同学等你好久了,要不你先和他回去,这里我自己来就行。」 陈风闻言淡淡的扫了眼成裕,沉声道:「我送你回去,这段时间不太安全。」 「哟。」宠物店老闆闻言有些诧异的扫了陈风一眼,他一边拿着猫粮一边问道:「你俩不是兄弟吗?」 应柏云招唿着成裕走了进来,听到这句话后笑着调侃道:「我可没有这么帅的弟弟。」 陈风闻言淡淡的勾了勾嘴角。 「你这长得还不帅啊,那你也太凡尔赛了。」宠物店老闆将猫粮,猫砂放在了桌上。 他来回打量着应柏云和陈风,说道:「这么看你俩确实不太像兄弟,倒是有点像我妹妹看得那本韩漫……」 说着说着,他突然心血来潮般从前台柜子里掏出一本漫画来,单手一送,递在了应柏云面前:「诺,就是这个。」 应柏云不设防,笑着接过了漫画。 宠物店老闆见状抱着猫去了置物架,上面摆着许多猫窝,正握着猫爪一个个选着。 应柏云半倚在前台上,看了眼手上的书。 封面中穿着校服的男人坐在办公桌后,镜头从男人的正面推入,暗沉的灯光全落在男人身上。 他半撑着头,微抿着唇,慵懒的看着镜头,一张清冷的脸上有股说不出的禁慾。 那张脸和陈风确实有几分相像。 应柏云噙着笑视线下移,偌大的办公桌下端呈镂空设计,锃亮的皮鞋被人扔在一旁,隐隐约约能看见穿着西装裤的男人跪在他那双敞开的长腿间。 应柏云手一顿,感觉有点不太对劲。 他瞟了眼正和成裕说话的陈风,怀着好奇心半倚在前台上翻了两页。 入眼是一双交握的手。 应柏云皱眉,太不对劲了。 再翻一页,应柏云倏地睁大了双眼。 「……」 看着两人吻得难捨难分的应柏云一时傻了眼,他连忙帮漫画合上,不太自然的轻咳了几声。 「应哥?」熟悉的男声从不远处传来,应柏云手一顿,将漫画书放回了原处,他揉了揉发烫的耳朵,问:「怎么了?」 陈风顺着他的动作望去,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迟疑的问道:「你怎么了?」 「没事,不小心呛着了。」应柏云尴尬的笑了笑:「水喝的有点急。」 陈风直勾勾的看着他,轻轻点了点头。 第48页 「行了,东西配的都差不多了。」宠物店老闆将猫粮,猫砂,猫砂盆,以及刚刚挑选好的猫窝一股脑的堆在了前台。 他艰难的把猫递给了应柏云,提醒道:「它有点闹腾,回去后最好买个沙发罩,家里易碎的东西不要放在显眼处。」随后他补充了一句:「千万要记得封好窗。」 应柏云一一记下,随后将猫放进了猫包里。 「你扫这个二维码就行。」宠物店老闆将付款码放在了前台上,见应柏云付了款,他扫了眼放在前台上的漫画,笑着问道:「你看了吗?是不是和你俩长得很像?」 应柏云闻言手一顿,他看着笑的人畜无害的老闆,猜测他应该没看到具体内容,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不太像,差太远了。」 「什么差太远了?」陈风不知何时来到两人的身后,偏过头问道。 「就……」见老闆要将漫画书递过来,应柏云连忙伸手搂住了陈风的脖子,他带着陈风往自己身侧靠了靠,转移了话题:「成裕找你什么事?」 说完他带着陈风往成裕那走了几步,腾出手朝成裕招了招手:「晚上好。」 成裕有些惊讶的看了看两人,有些腼腆的点了点头:「哥哥晚上好。」 「刚放学?」应柏云松开了陈风,他笑着问道。 「是的,班主任让我给陈风带句话。」成裕人畜无害的沖应柏云笑了笑。 应柏云「嗯?」了一声,笑着问道:「什么话?」 闻言,陈风不动声色的扫了眼成裕,成裕扶了扶眼镜丝毫没注意到陈风的视线,他正了神色,一字一句的学着老师的语气:「让陈风明早给我写好检讨书,敢在我眼皮底下逃课!」 说着,他停顿了一下,倏地提高了声音:「简直无法无天!」 「真这样说?」应柏云笑着问道。 「应哥,我送你回去吧。」陈风适时打断了成裕的倾诉欲,他淡淡的扫了眼成裕,偏过头看向应柏云。 应柏云闻言摇了摇头:「东西这么多我俩也拿不回去,我打车回去。」见陈风黯下神色,应柏云温声道:「你明天不是还得上课吗?快回去吧。」 陈风抬眸看了他一眼,慢慢的点了点头:「那我先回去了。」 应柏云应了一声。 成裕跟在陈风身后回过头和应柏云挥了挥手,小声说了句:「拜拜。」应柏云见状朝他笑了笑。 直到陈风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应柏云这才想到了什么般,他倏地推开了门,提高了声音:「陈风,你有微信吗?」 陈风闻言有些惊讶的回过了头,听到这句话他心一沉,抿着唇没说话。 应柏云只当以为陈风没有微信,朝着他小跑了几步,随后从成裕书包袋旁借了支笔。 握住陈风的手,轻轻摊开。 应柏云垂下头写下了自己的手机号码,他温声道:「这是我的手机号码,你要是遇到什么事了,可以打给我。」 见陈风张着手没说话,应柏云轻轻用笔敲了敲他的掌心,问:「听到没有?」 陈风看了眼宛如被猫舔过的掌心,他眸光一沉点了点头:「听到了。」 应柏云将笔还给了成裕,往后跑着朝他摇了摇手:「快回去吧,回家记得给我报平安。」 月光洒进了应柏云的眼眸里,陈风看着他的笑脸,带着这个雨夜,记在心里很久很久。 —— 「陈风……」西街人不是很多,成裕和陈风两人一前一后走着。眼见着马上要到网吧了,一路无言的成裕这才张开了口。 陈风淡淡的扫了他一眼,目光落在他书包袋旁的那支笔上,沉声:「说。 成裕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见陈风神色平和,这才笑着开了口:「上次的期中成绩出来了,你数学考了满分,如果能保持下去的话,你进宏志班是没问题的。」 陈风「嗯」了一声,随后他突然停了脚步,一双眼直勾勾的看向成裕:「这话你怎么刚才不说?」 成裕「啊」了一声,不明所以的摸了摸脑袋:「我忘了。」 陈风闻言冷笑了一声,他像拎小鸡一样将成裕拎到了黑漆漆的墙角,压低了声音,威胁道:「该夸我的时候不夸,在他面前全说我坏话,你是欠揍了吗?」 成裕被吓了个够呛,他哭丧着脸颤颤巍巍的开了口:「我没想起来嘛……」 他认识陈风这么久,别人总跟他说陈风会揍人,可他一次都没见过。连陈风最烦的他时候也只是不理他,成裕哪见过他这个样子。 「算了。」陈风松开了手,没等成裕缓口气,他突然朝他伸出了手:「这笔给我。」 成裕看着他手中的笔,稍稍皱了皱眉:「我给你换一支吧,刚刚应哥写的时候我看见快没墨了……」 「就要这支。」陈风冷着声音打断了他的话,将笔揣进了口袋,转身往网吧走去。 经过这遭,成裕不敢再跟着进去了,他在门口小声喊了几句:「陈风,你记得写好检讨,我先回去了。」 陈风应了一声,径直走向了网吧。 前台坐着换班的人,见陈风来了便要起身:「哥们我等你好久了,以后可别这么迟了。」 陈风朝他点了点头,正准备坐下时,他脚步一顿,伸手按住了男人:「你帮我再看十分钟,我有点事出去。」 第49页 没等男人作答,陈风像一阵风似得跑了出去。 「一二三,坐好,你爹我要累死了。」宠物店老闆恶狠狠的从猫爬架里掏出被咬破的小球,扶着腰狼狈的往里探了探。 他刚送走了今天最后一位客人,稍微收拾收拾就能关店打烊了。 「欢迎光临。」正感嘆怎么这么晚还有人来,老闆偏过头看了眼进来的人,他目光微睁,有些意外的开口道:「你……是丢了什么东西吗?」 陈风轻喘了几声,他用拳抵着唇,目光移向前台,沉声道:「刚刚和我在一起的那个男人,他看了什么?」 老闆扶着腰直起了身,他顺着陈风的视线望去:「就是一本漫画,你要看吗?」 见陈风点了点头,老闆将漫画递给了他,笑着说道:「那你把这本拿回去看吧,我妹还有很多。」 陈风朝他道了谢,目光下移。 随即宛如雷击般愣在了原地。 -------------------- 陈风:打开新世界。 第28章 应柏云回到小区的时候已经很晚了,计程车司机见他东西多便好心的停在了小区门口。 向司机道完谢后应柏云拿着猫包下了车,小傢伙胆子大,即使到了新的环境也毫不露怯,一双眼睛圆滚滚的打量着四周,爪子时不时抓着塑料板。 应柏云伸手逗了一下它,随后有些发愁的看着脚边的猫粮,猫砂等一系列的猫猫用品。 他感慨着,估计得来来回回几次才能搬上去。 「先把你送上去。」应柏云轻声对小猫说着,弯下腰将地上的猫粮先拿了起来。他本来是打算将其他东西放在保安室里的,可保安大叔今晚不在,应柏云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 楼道里的声控灯不知何时修好了,应柏云一口气爬上了六楼,手里的小猫被它颠的喵喵叫,应柏云将猫粮放在了地上,他腾出手翻了下口袋。 ——自从小狐狸家居老闆给他钥匙扣后,应柏云每天都会记着带钥匙了。 插入钥匙孔,应柏云自然而然的伸出手给了门框两下,再往右一拧,门开了。 应柏云打开了灯,他将猫放了出来。小猫立即好奇的左看看右看看,应柏云想起宠物店老闆的叮嘱,将房间里四周的门窗都关上了。 逗了一会猫,见它没有什么异常,应柏云转身开了门。楼道里常年不亮灯的隔壁屋大门不知何时敞开了,应柏云犹豫的看了一眼,恰好那人也出了门。 两人对视一眼后,应柏云脚步一顿,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何与?」 「应柏云?」何与皱了皱眉,他放下手中的垃圾袋,打量起眼前的人:「你怎么在这?」 「我住这啊。」应柏云顺手拉上了门。 两人相视一眼后陷入了沉默。 正如曾敛所说的,何与性子一向很独。 平时在律所除了工作之外很少参与他们的话题,也很少参加聚会。连一向最为欢脱的助理小杜见了他都下意识挺直了背。 要是像这样相处也就罢了,可何与对应柏云总有着道不明的敌意。 幸而应柏云心大,对为人处世这块不甚研究。该怎么和他相处还是怎么相处,只是没想到两人这么有缘,何与居然住在了他的隔壁。 这里的房价虽然不高,但离律所很远,上班通行时间长…… 「你在这买房了?」何与倏地打断了应柏云的思绪,他扶了扶眼镜,意味不明的看向应柏云。 应柏云笑着应了一声:「我没那能力买房,家里人的。」他稍稍停顿:「你之前不是住律所附近吗?怎么……」 「在这短租了一两个月。」出乎意料的,何与竟回答了应柏云的问题:「分配给律所的法援案件下来了。」 应柏云想到曾敛说的那个案件,他稍稍点了点头:「当事人住在这附近吧?」 何与应了一声,随后握住了门把手。 应柏云见状识趣的不再多问:「那你先休息,我先下去一趟。」 何与点了点头,随后把门关上了。 应柏云来来回回几次终于将小猫的东西搬了回来,他一边脱下皮鞋一边扯下领带,将门带上了。 小猫听到动静后立马从卧室里跑了出来,像只小兔子似得跳了过来,亲昵的蹭了蹭应柏云的裤脚。 应柏云见状顺手撸了一把猫,随后坐在沙发上拆开了猫猫用品。 将猫窝放在一旁,再将猫粮倒在猫碗里,顺便还将猫砂倒了出来。干完这些后应柏云看了眼茶几上毫无动静的手机,有些困惑的皱了皱眉。 这个时间了,陈风还没到家? 应柏云起身走向阳台,他稍稍掀开了落地窗。窗外无风无雨,按理说怎么着也应该到家了。 莫非在路上出了什么意外? 应柏云抿着唇皱了皱眉。 想到第一次见面时陈风的身手,按理说他应该吃不了亏。但这段时间陈风发了烧,身体看着又单薄,如果这时候再遇上何芳他们…… 应柏云越想心越沉,他站起了身拿着外套正准备出去。 「叮」安静的手机终于震动了。 一条没有备註的号码发来消息。 【应哥,我是陈风。你到家了吗?】 【能收到消息吗?】 可能是对方信号不太好,两条简讯之间隔了半个小时。应柏云舒了一口气,拿起手机连忙回了消息。 第50页 【能收到消息,安全到家了?你再不给我发消息我都准备出去找你了。】 【真的吗?】 应柏云手一顿,陈风的选择性回復让他有些哭笑不得,他耐着性子单手打字。 【是的,我连外套都拿上了。】 随便找个角度拍了张照,应柏云将手拿外套的照片发了过去。 没过一会,陈风发了消息过来。 【^_^】 「傻开心什么呢。」应柏云勾着唇看向陈风发来的消息喃喃自语,随后他放下外套,躺在了沙发上。 偏过头看向家庭新成员。 小猫估计累了正蜷缩在猫窝里,两只小爪子缩在了臂弯中,头怏怏的搭在檐边上,像一团软乎乎的白色毛线球。 应柏云勾起唇角缩回了沙发,他闭着眼感受着一天最安静的时刻,整个人心身都放松了下来,没一会就感觉到睡意。 应柏云尤为喜欢这个半梦半醒的状态,身体在一步步沉沦,可记忆却像走马灯似得在脑海里一幕幕浮现着。 从捡到小猫那刻,到遇上陈风。 一阵风吹来,应柏云缩了缩脖子。他下意识的寻了一个温暖物盖在身上。 几乎是一瞬间应柏云的鼻息间全是清爽的薄荷味。 有些熟悉…… 应柏云在睡前还在想自己在哪闻过这股味道,可惜他疲乏到睁不开眼了。他只是下意识将自己缩进毯子里。 寻着这味道,直到彻底陷入沉睡。 — 陈风失眠了。 窗外的风吹个不停,嘎吱嘎吱的吹着窗扉作响。陈风干瞪着眼望向天花板,他从天花墙上第一条裂痕数到第三十条裂痕。 一遍又一遍。 确定了自己毫无睡意后,陈风翻了个身,拿起放在身旁的手机。 凌晨一点。 在与天花板干瞪眼一个小时后,陈风从床上竖了起来。 打开常年未用的檯灯,陈风坐在陈旧的书桌上愣了许久,随后他扫了眼压在枕头下的那半截漫画书,淡淡的移开了视线。 陈风面上不显,但心里早已乱成一团糟。 拿了数学卷子出来,陈风写了几道压轴题,越写越心浮气躁,就连第一小问都写不出来。 陈风皱眉,索性将卷子丢的远远的。 卷子飘飘洒洒落在了枕头上,陈风见状嘴一抿伸手将卷子拿了过来。 顺便把枕头下的那本漫画书也攥在了手里。 漫画书放在桌上,暖黄的灯光照在崭新的封面上。半跪着的一双长腿,以及被随意搭在臂弯上的西装几乎瞬间灼热了陈风的视线。 没来由的热度从指尖一路密密麻麻的涌上他的耳尖。 脑子里倏地出现一道身影,合身的西装裤,长腿,以及含笑的眼睛。 陈风有些心梗,他小声嘆了一口气,随后无力的将下巴抵在书桌上。 陈风看着竖在眼前的手机屏幕,一双眼黑沉沉的。 手机屏幕里是应柏云刚发来的照片,昏暗的灯光下他的臂弯里搭着熟悉的西装外套,白色衬衫上的扣子没好好扣着,白皙的脖颈,以及隐隐约约的锁骨。 暗黄的灯光没再继续往下,可陈风的思绪像一匹控制不住的野马,一路往不着边际的黑色深沟里跑去。 若隐若现的胸肌,被随意包裹着的腰。 陈风的心没来由的一阵发慌,他就这样看着,漫无目的的想着,任由着思绪涉足于他未曾探索的领域。 陈风从来没弄过。 所以现在有些毫无章法。 他时不时因吃痛而轻轻喘着,缓缓升起的陌生感让陈风有些懊恼的闭上了眼。 他明知道这样不行,不应该,不太对劲。 但迟钝的脑子控制不了被支配的身体,陈风安慰着自己弄完就能好好睡觉了,结果根本不得要领,只能胡乱的抓着一手不该有的湿润。 慌乱中,漂浮的目光无意间瞟向挂在不远处的黑色棉衣。 稍稍弯曲的腰,过长的眼睫,以及藏在眼镜下那颗小痣…… 一阵酥麻感从嵴背向上游走着,指尖一顿,轻轻哼了一声,陈风勐地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早该退休的椅子这下彻底报废了。 陈风洗了手,换了衣服,脑子里一片空白的看着还没开始动笔的检讨书。 目光所及,他将手机和漫画书一同丢的远远的,重新找了一个椅子放在书桌前。 「我,陈风,在2024年3月21日无故翘课,在此作出深刻的检讨……」陈风抿着唇,面色无异的继续写着:「我不应该逃课,不应该在最关键的时刻作出如此不理智的行为……」 写不下去了。 头重脚轻的陈风将笔一丢,整个人扑在了床里。 他双眼无神地看着一片漆黑的窗外,小小的嘆了一声:「我就不该写检讨……」他眨了眨眼,喃喃道:「应该对着他写忏悔书。」 -------------------- 陈风:为我的莽撞,自罚一杯…… 第29章 清晨,应柏云被门外的喧闹声吵醒。他有些迷茫的看着天花板,随后在一声声争吵中坐直了身子。 昨晚应柏云在沙发上睡着了,窄小的宽度没能让他大施拳脚。也许是潜意识害怕从沙发摔下来,这一晚他长手长脚,老老实实攀着沙发背睡着。 掀开身上的小毯子,应柏云用拳抵着唇,轻轻的咳了几声。 第51页 可能是有些受凉,喉咙里有种异物感。 应柏云摸了一下额头,体温还算正常。接着就起身往玄关处走去,拿过水壶烧开了水。等到他洗漱完后,门外的争吵声依旧没停。 他搬过来这么多天以来,除了昨晚看见何与之外,平时再没有遇到过其他人,更别说大清晨还起了争论。 应柏云皱了皱眉,他摸了一把脚边的猫,伸手披上了外套,随后推开了门。 悠长的过道里站着两道身影,一男一女,女的年纪估摸着三四十岁左右,男的身形挺拔,大概刚成年。和他们讲话的正是昨天才遇到的何与。 「阿姨,我会尽力帮您打赢官司的,但这事急不得……」应柏云听见何与小声劝导着。 「何律师,我孩子他爸还在icu待着,每天都要一天三四千的床位费,这还不包括医疗费。我这次来就是想问问您那个姓杨的包工头,现在人在哪里?」妇人小声啜泣着打断了何与的话,她挣脱着束缚,像要给何与跪下来。 「妈!」随着一道急促的男声,妇女旁边的少年连忙将她扶了起来:「何律师答应了有什么进展会跟我说的……」 「是的,我这边有什么进展都会跟何斌说的,您也不要太着急。」何与伸手扶了妇人一把:「我在这短租了几个月,不用担心找不到我。」 随后他补充道:「现在不止我们在找姓杨的,也有很多人找他,到时候有消息了我跟何斌会立马联繫的。」 听着几人的谈话,应柏云大概猜出这两位应该是何与的当事人。他们可能是担心案子进度这才一大早上跑来这里询问。 看着不远处少年的侧脸,应柏云轻轻皱眉,莫名觉得有些眼熟。 没等应柏云想起来少年是谁,送走两位当事人的何与转身看见了他。 两人对视一眼后,应柏云朝他点了点头,打了声招唿:「准备去律所?」 何与闻言沉默一会,他摇了摇头:「最近不去。」 应柏云笑着应了一声,看何与不想多言,他识趣的进了屋。 玄关的水已经烧开了,应柏云从冰箱里翻了一会,冰箱里除了肉类之外可以当作早餐的食材几乎没有。 无法,他只好退而求其次,又洗了个苹果。 应柏云就着开水抱着苹果啃了几口,小猫缩在沙发里一双眼睛圆滚滚的盯着他。应柏云一愣,后知后觉的,这才有了饲养员的觉悟。 从昨天买的一大堆东西里掏出羊奶粉,用剪刀剪开金属层,随后应柏云有些发愁。 泡羊奶是先加水还是先加奶?这豆大点的小猫应该吃多少? 昨晚走得急忘记加宠物店老闆的微信了,应柏云将微信联繫人翻来覆去个遍,最后停在了小狐狸家居。 两人的记录还停留在之前的笑脸表情包,应柏云往上翻了翻。家具店老闆说他弟弟养了宠物,有什么问题可以问他。 虽然有些突兀,但好过自己稀里煳涂乱来吧。 想到这,应柏云不再犹豫的发了条消息过去,没一会对面就回了消息。 【小狐狸家居:先用温开水沖开羊奶,然后放在盘子里就可以,用量随意,它喝不下了自己会不喝的。】 应柏云回了个【好的。】随后按照步骤沖开了羊奶,倒进食盘里。 果不其然,小猫闻着味一路喵喵叫的围了过来,还没等应柏云离开,便伸出舌头开始舔奶。 只是力度不稳,一头扎进了奶盆里。 应柏云托起它的头,看着它的窘态轻轻笑了一声:「没人跟你抢。」 跟小狐狸家居道了谢,应柏云秉着礼貌和家具店老闆寒暄了几句。 【应柏云:陈哥,昨晚弟弟怎么没有发题目过来?】 【小狐狸家居:每次给你发消息会不会太打扰你了。】 应柏云确认了门窗都关好后,出了门。他轻轻皱了皱眉,回復道。 【应柏云:不会的,我一般晚上都没事。】 【小狐狸家居:没有出去走走吗?】 【应柏云:我平时很少出去,初来乍到的,对这里很多地方都不太熟。】 【小狐狸家居:那你平时在家做什么?】 坐上计程车,应柏云看着这条消息愣了一会,他回想了下每天都做的事,打字回復道。 【应柏云:我工作比较忙,一天大部分时间都在公司里。回来了没事泡泡茶,然后洗澡睡觉。】 【小狐狸家居:没其他活动吗?比如约约会。】 应柏云眉心一挑,今天的家居老闆似乎打开了话茬,竟对他的私生活起了兴趣。 想着两人年龄差距也不算太大,也算是同龄人,应柏云便没了以往的拘谨,调侃道。 【应柏云:这年头谁还约会呀,再说了,我对象都不知道在哪呢。】 突然想到网络上某个梗,应柏云心血来潮的补充道。 【应柏云:我对象估计还在上学。】 停顿几秒,秉着礼尚往来的想法,应柏云对此展开了话题。 【应柏云:陈哥你呢?有对象吗?】 对面久久没有回覆,应柏云想着他可能在忙,便顺手点开了许久没玩的开心消消乐。 ——他平时闲着没事就玩几把,虽然关卡很简单但莫名的上瘾。 点了彩色狐狸头和炸弹水牛,屏幕一瞬间噼里啪啦消了许多动物,正当应柏云准备玩下一关时,小狐狸家居老闆发来了消息。 第52页 【小狐狸家居:暂时没有。】 应柏云挑眉,暂时没有这说法,可就有些意味不明了。不仅可以理解为「准备有了。」亦可以理解为「正有发展对象。」还没等应柏云问他是其中哪一个,对面发来了一条消息。 【小狐狸家居:我不明白他。】 飞快的补充道。 【小狐狸家居:他对我忽冷忽热。】 他? 应柏云挑了挑眉,虽然不想gay眼看人基,但也不认为这是输入法的问题。毕竟这么显而易见的错误,随便扫一眼都能发现。 【应柏云:他?】 【小狐狸家居:是的。昨天我被普及了,同性也能谈恋爱。】 应柏云闻言勾了勾嘴角,听这个语气,家居店老闆这是才刚涉及到这个圈子。 合着那人还掰弯直男啊。 应柏云笑容僵在了脸上,现在的社会虽然没以前那么封建了,但能正大光明和同性谈恋爱也不是主流能接受的事。 像家居店老闆这样一板一眼,做事认真的人,要是遇到渣男怎么办? 好不容易靠自己的实力开了一家店,拉扯着成绩不好的弟弟一路长大,要是到时候被渣男骗了…… 应柏云虽说没谈过恋爱,但在这个圈子里见过这类人实在太多了。秉着救一个是一个的心态,应柏云旁敲侧击的问道。 【应柏云:对你忽冷忽热?也许他对你不是那个意思,同性之间偶尔尺度没把控好,闹出误会也是常见的。】 如果这人做的不会太明显,那么事情还有转机。 【小狐狸家居:他给我买衣服。】 【小狐狸家居:生病也陪着我。】 【小狐狸家居:还说我身上香。】 「这人实在太有手段了。」 计程车停在了律所不远处,应柏云下了车一边皱眉,一边感慨道。 能说别人身上香,那得靠的多近。 都能靠这么近了,那自己再劝导不是多此一举? 思索一番后,应柏云嘆息着单手打字。 【应柏云:我觉得他在钓着你,你也对他忽冷忽热试试。】 对面几乎秒回。 【小狐狸家居:好的^_^。】 应柏云见状收回了手机,他正感慨着世界上又有一个直男弯了,抬眸便看见了前台一道熟悉的身影。 脚步一顿,握着门把手的应柏云愣了一下。 「应律师你来啦,早上好!这位张律师刚刚还说要找你呢。」随着小杜的声音响起,半倚在前台上的男人回了头。 见到应柏云,那人很快站直了身子,声音又沉又哑的唤了一声:「柏云。」 应柏云松开了门把手朝他客气的点了点头:「张律师。」 忽视张向文眼中的黯淡,应柏云绕过他的身侧走了过去。张向文见状脚步一顿,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柏云我这次是有事来找你。」 应柏云闻言加快了步伐,沉声道:「张律师我记得我和你不是同一个律所的,有什么事我们微信上沟通就行。」 「你爸让你回去一趟。」 脚步微顿,应柏云抓着栏杆回了头:「我爸?」他像是有些困惑的思索了一遍,随后恍然大悟的提高了声音:「你是说应峰?」 见张向文点了头,应柏云朝他礼貌性的笑了笑:「那我更没兴趣了。」 「你父亲找到了我,他希望找时间和你谈谈。」见应柏云要离开,张向文提高了声音。 -------------------- 应柏云:「这人实在太有手段了。」(指指点点) 第30章 应柏云想冷言回怼几句,可看到一旁眼神飘忽不定的小杜还是选择将话憋了回去。 他回头看了张向文一眼,沉声道:「那麻烦你转告应先生,我实在没空和他扯家长里短。」 说完,他停顿了会,随后轻轻嘆了口气:「荀长和范源最近在合作,我俩也避免不了要打交道。你知道我的,向来公私分明,我也希望你——」 应柏云拉长了声音,一双眼直勾勾的看向张向文:「尽量不要和我谈工作以外的事。」 没等张向文做出回应,应柏云转身往二楼走去。 二楼办公区空荡荡的,应柏云刚想绕过曾敛的工位放下公文包,结果在隔开的玻璃间看到了两道鬼鬼祟祟的身影。 「你俩在干嘛?」 「哎!」曾敛瞬间弹跳起射,受到惊吓的他下意识用力拍向一旁的冯上荣。 意料之中的,冯上荣也被吓了一跳。他一边「唿唿」吃痛一边心有余辜的拍了拍胸膛,随后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应柏云:「应哥,早。」 应柏云应了一声,见他俩做贼心虚的表情,好奇的弯下身顺着他们的视线望去。 从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张向文离开律所的背影。 应柏云挑了挑眉,调侃道:「你俩偷听?」 「此言差异!」见应柏云面色无异,曾敛舒了一口气他连忙撇清关系,含笑着推了把冯上荣:「上荣有话跟你说,只是实在太不凑巧了。有人来找你,我俩只好先上来了。」 冯上荣连忙点了点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应柏云:「哥,你今晚有空吗?」 应柏云「嗯?」了一声,他缓步走向自己的办公位,问道:「有空呀,怎么,有啥活动?」 「活动算不上,就是想着实习也有一个月了,想请你们出去聚一聚。」冯上荣跟在他身后小声说道。 第53页 「请我们?你这才实习哪有钱?」应柏云瞟了眼曾敛,缓声道:「你教唆的?」 「怎么可能!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人吗?」曾敛都快被气笑了:「你小子还记仇呢!都说了很多次了,你实习那顿饭不是我坑的……」 「行行行,打住。」应柏云笑着打断了曾敛的控诉,他回头看了眼冯上荣:「准备请我们去哪吃?高消费的地方咱就不去了。我们律所走得是平民路线。」 冯上荣闻言笑弯了眼,他眼睛亮晶晶的亦步亦趋跟着应柏云:「就在这附近不远,市一中,那里有一条美食街。」 应柏云闻言愣了一下:「市一中?你在那毕业的?」 「人家高材生呢,别小看我们荣荣行不行?」曾敛见缝插针的调侃道:「你去不去嘛,第一次团建。」 应柏云闻言笑了笑:「你都这样说了还能不去?」说着他拍了拍冯上荣的肩:「先把资料整理完吧,下周我要出趟差。」 冯上荣连忙点了点头。 三人又闲聊了几句,很快投入了工作。 应柏云重新看了遍下周要外出的一起案件,将有利条件和不利点纷纷列了出来。 手头上这起案件是关于校园暴力的,当事人还未成年,家里人很在乎他的身心健康,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找上了他们律所,指名道姓要找应柏云。 只是应柏云之前没接触过这种类型的案子,现在归纳起来会有些吃力。再加上昨晚可能有些着凉,头一直昏昏沉沉的,喝了好几杯咖啡都没有用。 「你要不休息一会?」坐在一旁的曾敛看不下去了,他小声提议道。 应柏云抿了口咖啡,迟疑的点了点头:「我去下面转会,可能昨天有点感冒。」 说完他披着西装外套就下了楼,楼下冯上荣正和小杜两人头对头整理资料。应柏云见状放轻了脚步没打扰他俩。 缓步来到了休息区,应柏云拉开了落地窗。 微风一瞬间吹了进来,应柏云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他看着窗外有些出神。 张向文说应峰有话跟他说。 能有什么话。 应柏云眨了眨眼,他抿着唇点开了微信。之前看了应峰那条朋友圈后,应柏云当晚就把他拉进了黑名单。 此时的应柏云看着黑名单里熟悉的头像,他沉默了一会,还是没把他拉出来。 市一中…… 应柏云瞬间想到了陈风,他眸光一闪,点进了简讯。 【陈风,下课了吗?】 应柏云算着下课时间给他发了消息。 见他没回,应柏云又发了条消息。 【今晚有时间吗?一起吃个饭。】 等了大概十几分钟,对面只回了两个字。 【没空。】 「哟。」应柏云挑了挑眉,心想着一晚上不见,怎么说起话来又这么酷酷的了。 应柏云笑了笑,勾唇回復道。 【行,那你好好学习。】 【嗯。】 这下回的还挺快的。 —— 很快到了下班的时候,应柏云休息了一会身体也好多了,四个人随便打扫了下卫生就打车出门了。 小杜坐在副驾驶上,剩下的三个男人坐在后面。好在除了曾敛外,应柏云和冯上荣两人身型都比较修长,没出现肉贴肉的画面来。 「自从毕业以后我这都不知道多久没吃过路边小吃街了。」曾敛一边望着窗外的街景一边感慨道:「当时一放学路上就摆满了小摊车,卖方便面麻辣烫的,应有尽有。」 「确实,那时候物价也挺低,吃的串串都是五块钱十串……」小杜笑着接着话说:「我还记得我有一次吃了不少,被教导主任看到了,被他追的一边吐一边跑。」 应柏云闻言勾了勾嘴角,轻笑了一声。 「应哥你呢,有没有吃过路边摊?」冯上荣小声的问道。应柏云闻言笑了笑:「肯定吃呀……」 「荣荣,你别看你应哥每天假正经,其实他干的坏事不比你们少。就我知道的……」曾敛笑着打断了应柏云,他故作玄虚的放低了声音。 小杜和冯上荣很快就凑了过去,应柏云见状只是笑笑。 他读书的时候确实干的坏事多,翻墙逃课都只能算是家常便饭了。 几人聊着聊着就到了目的地,也不知道曾敛跟两个小孩说了什么,这两人下车后看应柏云的眼神都不太正常了。 「行了,不说了。给你们应哥一点面子好吗?」应柏云有些无奈的笑了笑,两人这才一前一后跟着曾敛进了火锅店。 「这个火锅店开了好多年呢,我在这读高中的时候就开着了。」冯上荣一边拉开椅子,一边嘟囔着:「就是口味有点重。」 「吃火锅不就图个口味重吗?没事没事。」曾敛笑着拍了拍冯上荣的肩膀,几人围着大圆桌落座。 应柏云打量着四周环境,烫了烫餐具:「看起来确实开了很久了,这心愿墙都换了几轮了吧。」 应柏云朝不远处贴满便利贴的墙壁稍稍点了点头,众人寻着视线望去,小杜先站起了身。 「这哪是心愿墙,这得是告白墙吧。」正是上课的时候,店内人不多,小杜的声音毫无阻拦的传了过来:「高一二班智胜同学,虽然你不认识我,但我一直都很喜欢你。署名:一个爱吃榴槤的女生。」 第54页 应柏云闻言站起了身,他径直走了过去,笑着说道:「这还能表白?我以为都是写着想上什么什么大学呢。」 「这你就落伍了吧,现在孩子可早熟了,你看。」小杜伸手扯了扯应柏云的衣角,点了点不远处一个粉色便利贴,开口念道:「高二二班的陈风同学,你像一个高不可攀的月亮,虽然很冷,但是很酷……」 谁? 应柏云顺着望去,有些惊讶的碰了碰那张便利贴。 「这还有回覆呢。」小杜立马惊喜的叫了一声:「这叫陈风的可真不解情意,你看他回復的什么哈哈哈哈哈。」 熟悉的字体,苍劲有力,应柏云一下就认出了陈风的字迹。看着陈风的回覆,他喃喃的念出了声:「虽然和但是呈转折关系……」 应柏云停顿了一下,「……同学,你语文没学好。」 几乎能想到陈风的语气了。 想到陈风冷着脸写下这句话,应柏云用拳抵着唇,有些忍俊不禁弯了眼睛。 「还有,还有,这个叫陈风的还挺受欢迎的。」小杜伸出手又点了点其中一个便利贴,应柏云顺着望了过去。 「高二二班的陈风同学,谢谢你今天帮我讲题,虽然我一道都没听懂,但是你说话的时候真的好帅。」 「……」 粗略的望过去,应柏云这才发现十个里面有八个是陈风的名字。 原来陈风这么受欢迎。 应柏云稍稍一愣,笑着掏出手机拍了下来。 「应哥,你拍这个干什么?」小杜有些诧异的问。 「小朋友这么受欢迎,」应柏云朝她眨了眨眼:「当哥哥的开心。」 小杜闻言惊讶的追问了几句,可应柏云不愿多说,她也只好作罢。 后来几人坐了一会火锅就已经煮沸了,将食材煮下锅,因明天还要上班他们都没喝酒,四个人埋头苦吃,没一会就吃饱了。 结完帐后,冯上荣自荐要带他们去一中周围转转,几人都闲着没事,对此无异议。 正是上晚自习的时候,一中附近的小食街人很少,应柏云跟在三人身后有点犯食困。他找曾敛拿了支烟,沉声道:「我去抽根烟。」 曾敛朝他点了点头:「行,等会电话联繫。」 随便找了个小巷子,应柏云叼着烟正准备点火时,只见一个黑色挎包被人从眼前的围墙丢了出来。 稍稍一顿,应柏云手上的火还没熄,一道矫健的身影倏地从围墙跳了下来。 身形很稳,一看就是跳墙的老手了。 应柏云正感嘆着天降奇缘,下一秒就从火光中看清了那人的脸。 用力咬了咬嘴边的菸头。 应柏云眯着眼,看向眼前的人,声音放得又哑又沉:「好巧。」 -------------------- 第31章 「……」 空气凝结了几秒,眼前的人弯腰正准备捡起地上的挎包,听到熟悉的声音,他身形一僵,整个人以极其别扭的姿势愣在了原地。 打火机被一阵风吹灭了,昏暗的小巷子只有淡淡的月光笼着。 应柏云看着他的背影轻笑了一声,将烟从嘴角边取下,问:「这是准备去哪?」随后沉声问道:「不和我打声招唿吗?」 身前的背影僵了一两秒后终于动了,只见他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回过了身,轻轻瞟了眼应柏云,随即很快移开了视线,将声音放得又沉又轻:「应哥。」 应柏云「嗯」了一声,随后他上下打量着眼前的人,轻轻眯着眼:「刚刚摔疼了没有?」 陈风闻言一愣,他抿着唇摇了摇头:「不疼。」 应柏云点了点头:「不疼就行,」随后他半倚在一旁的墙壁,朝一旁的高墙点了点下巴:「你经常从这逃课?」 陈风闻言踢了踢脚边的小石子,一字一顿的解释道:「没有,经常。」 「是没有还是经常?」见无辜被陈风踢来踢去的小石子,应柏云一愣,憋不住笑了一声:「行了,我又不是你老师,你这么怕我干什么?」 陈风闻言稍稍抬起了头,见应柏云笑的眼睛亮晶晶的,轻轻舒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生气了。」 应柏云闻言愣了一下,他拿着没点燃的菸头轻轻戳了戳自己的掌心,调侃道:「我生哪门子气?」随后他像是想到什么般,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昨天你是不是还答应我要好好学习?」 陈风抿了抿唇角,没说话。 「好了。」应柏云正了神色,他上下打量着陈风问道:「你这是准备去哪?」 陈风沉默了几秒,答道:「有一个兼职我推辞不了。」随后他直勾勾的看向应柏云,沉声道:「所以我才说没空,不是故意骗你的。」 说的是约吃饭的事。 应柏云根本没把陈风的拒绝当回事,就算是刻意拒绝了也无伤大雅,毕竟连三岁孩子遇到不想要都会拒绝。 可如今见陈风认真解释的模样,应柏云的心头没来由的一软。他沉默了几秒,温声道:「这么晚了做什么兼职?」像是想到了什么,应柏云轻轻皱眉,问:「又去那个网吧吗?」 那个网吧有些不太好的回忆,应柏云提起时声音放得很沉。 陈风闻言立马摇了摇头。 他有些犹豫要不要说,最后在应柏云关切的目光里败下阵来,沉声道:「……酒吧驻唱。」 第55页 「酒吧驻唱?!」应柏云闻言不由得提高了声音,他停顿了两秒,向前一步靠近陈风。最后在陈风稍显错愕的视线中,伸手拽了拽他隐在校服衣领处的衬衣领子。 「应哥……」陈风昨天才想着应柏云的脸和味道,做了不该做的事。如今靠的这么近,他只觉得被应柏云碰到过的肌肤生火了般,灼的他心跳骤失。 微微岔开的双腿…… 陈风飞快从应柏云微塌的腰身移开视线,他着急忙慌的想要往后退几步。 「别动。」 应柏云声音很沙哑,听上去像在凶他。 闻言陈风立马就停了脚步,老老实实的站在了原地。 垂眸。 只见近在咫尺的应柏云随意将烟重新叼回了嘴角,一双腾出来的手搭上了陈风的校服拉链。他含着烟轻轻唿吸着,薄唇张合,白皙的脸被月光笼着,毫无瑕疵的皮肤像一块握在手心的暖玉。 陈风鬼迷心窍的用手轻轻碰了碰他被风吹在半空中的头髮,抿着唇眨了眨眼。 「嘶」一道清脆的拉链声,校服被拉到了底。 应柏云没注意到陈风的异样,他看着陈风宽大校服里那件露腰的黑色衬衫,狠狠的皱了皱眉,随后气息不稳的直起了身:「……是什么不正经的酒吧吗?」 穿成这样还能是什么正经酒吧。 应柏云大脑顿时有些充血,脑子里已经自动回想起不久前在杨尘酒吧里看到的一幕一幕贴身热舞的场面。 他勐地咳嗽了几声,嘴角的烟颤了颤,苦口婆心的开口道:「你还小……」 「是正经酒吧。」见应柏云想歪了,陈风抿着唇把校服拢了拢:「就是唱歌而已……」 应柏云愣了一下,他沉声问道:「唱歌就唱歌,怎么穿的……」实在不知该用什么词来形容,他哑口了几秒,补充道:「穿的这么少?」 陈风闻言抿着唇笑了一声,见应柏云望过来他很快正了脸色,温声解释道:「老闆让的,他说这样显成熟一点,不然有人会投诉他僱佣童工。」 「你倒是提醒我了。」应柏云眯着眼:「哪家酒吧,我现在就打电话报警……」 「应哥。」陈风笑着打断了:「真的只是纯唱歌……」他稍稍停顿了一下,声音放的很轻:「唱两个小时就有1000了……我想赚点学费。」 应柏云闻言没再说话。 过了几分钟,应柏云伸手将陈风的外套重新给他拉上了,沉声道:「一起去。」 陈风闻言一愣,有些疑惑的看着应柏云:「去哪里?」 应柏云接过他手中的挎包,一字一顿的开口道:「去听你唱歌。」 —— 「啊?这么突然?」曾敛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应柏云瞟了眼走在自己身前的陈风,笑着说道:「是的,遇到点事了。」 「你就抽个烟的时间能遇到啥事?你不是刚才还说等会陪两个小的去吃夜宵?」曾敛疑惑的问道,他朝小杜和冯上荣轻轻摇了摇头:「以前可没见你聚会中途熘走的呀……」像是想到了什么般,曾敛小声补充道:「上次张向文在,你那顿饭可都吃完了。」 张向文能和陈风比吗? 一个坏到骨子里,一个乖到被人卖。 应柏云心想着,沉声开口解释道:「我真有事,下次我来请客行吗?」 曾敛闻言只好点了点头:「行吧,那你先忙。我和他俩先去吃这边的麻辣烫了……」随后听到小杜的欢唿声:「曾哥,咱们吃这个吧,这个便宜。」 曾敛被闹到不行,连忙应了一声,随后补充道:「那你回家了记得给我发消息。」 说完便挂了电话。 「应哥。」电话刚挂,陈风回头看了应柏云一眼,他将校服拉链拉上了底,样子看着很乖。 应柏云一愣,轻轻应了一声:「怎么了?」 「你今天怎么会来市一中?」陈风缓下了脚步,和他肩并肩走在了一起。 「嗯?」看着比自己还高的肩膀,应柏云愣了愣,他有些疑惑的偏过头,恰好能看见陈风的极为突出的喉结:「律所聚餐……」随后有些不信邪的踮了踮脚,问:「你多高?」 顺着应柏云的视线,陈风垂眸看了看,他不太自然的滚动着喉结,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没量过。」 「估摸着快有185了……」应柏云停顿了一下,抬手碰了碰他的头髮:「是不是头髮太长了所以显得你高?」 陈风闻言抿嘴笑了笑,沉默一会,他顺着应柏云的话沉声道:「我头髮确实太长了,不然应该没你高。」 头髮能长多少。 应柏云看着陈风的笑,后知后觉的收回了手。 感情陈风是顺着自己的话,明里暗里说自己没他高。 应柏云脚步一顿,含笑将挎包递给了陈风:「自己拿着,我少拿点东西说不定还能往上蹭一蹭。」 「应该蹭不了了……」陈风接过了包,下意识的接过话茬,随后悄悄瞟了眼应柏云的耳朵尖,轻声道:「你这样挺好的。」 刚刚好。 垂眼,刚好能看到白瓷般的耳朵。 「啧。」应柏云不解风情的嘆了一声:「弟弟,你应该哄哄我说还能往上蹭蹭……」随即他像是想到什么,偏过头含笑着打量陈风:「你这情商,难怪遇到小女生的表白都能挑刺。」 第56页 「表白?」陈风愣了一下,有些疑惑的偏过了头。 应柏云见状连忙拿出了手机,他一边笑着一边念着:「高二(二)班的陈风同学,你像一个高不可攀的月亮,虽然很冷,但是很酷……」 随后他轻轻咳了一声,学陈风的语气,声音显得格外正经:「虽然和但是呈转折关系,同学……」 「应哥。」陈风抿紧了唇,他看了一眼应柏云,放轻了声音:「不要再念了。」见应柏云望过来,他一字一顿的解释:「况且这也不是表白,她没有说喜欢我。」 「……合着还没开窍呢。」应柏云嘆了一声,拍了拍陈风的肩膀:「就这样傻着挺好的。」 陈风抿着唇不说话,一双眼睛看着他。 正当应柏云想说些什么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道男声:「陈哥!好久不见!」 只见一个染着红头髮的男人不知从哪冒了出来,他穿着一身紧身衣直直的朝陈风走来,再走近时,应柏云看到他打了个唇钉,随着光线一闪一闪的。 「陈哥抽菸吗?」唇钉男嬉皮笑脸的从裤袋里掏出包软中华,他从里面拿出一根,献殷勤般的递给了陈风,手里还拿着打火机。 见状,应柏云有些惊讶的挑了挑眉。 「……我不抽菸。」陈风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般,沙哑的厉害,仿佛蕴藏着十足的火气。 唇钉男拿着烟的手一顿,他困惑的将烟塞到嘴里,含煳不清的问:「奇了怪了,陈哥,你今天怎么不抽?」 「哦?」应柏云闻言疑惑出声:「陈风平时还抽菸啊?」 「你谁啊……」唇钉男看了应柏云一眼,没好气的答:「我陈哥抽不抽菸关你什么事?」 「你……」 「滚」字还没说出口。 陈风瞟了眼弯着嘴角的应柏云,换了个词:「你走吧,我等会来。」 唇钉男闻言点了点头,他朝不远处的酒吧点了点下巴:「那陈哥你快点来,都等你了。」 陈风皱着眉点了点头,摆手让人滚。 唇钉男刚走,应柏云环抱着双臂,挑了挑眉问:「你还抽菸呢?」 陈风抿着唇不说话。 只见他突然接过应柏云一直攥在手心里的烟,抬手,轻轻往应柏云嘴里一送。 指尖湿润。 接过他另一只手里的打火机,点燃。 陈风俯身从微弱的火光里看向应柏云,一双眼睛又黑又沉,声音却轻的不行:「偶尔抽,应哥,你别生气。」 -------------------- 陈风:下次用嘴堵。 第32章 见状,被迫叼着烟的应柏云抬眸掠过火光看了眼陈风认真的神情。 他沉默了会,就着陈风的手轻轻吸了一口烟。 「我记得你还没成年吧?」应柏云声音有些沙哑,想到之前两人喝酒时的模样,他意味不明盯着眼前的人,沉声道:「菸酒都沾?」 陈风抿着唇不说话。 「坏习惯。」应柏云冷着脸看了他一眼:「以后身体发育不良。」 发育不良? 陈风闻言立马抬了头,见应柏云脸色不好,为自己辩解的心思也没了。 应柏云拧着眉还想说些什么,但一见陈风不说话的样子,重话又说不出口。他背着陈风抽了几口,随后连烟带打火机一同扔进了垃圾桶里。 转过身来,陈风还抿着唇一声不吭的看着他。 应柏云顿时有些头疼。 虽说应柏云有个便宜弟弟,但除了过年时被迫正眼瞧他外,两人压根就没有说过几句话。他的身边一般都是与他年龄相仿的同龄人,这还是头一回和比自己小这么多的沟通交流。 按理来说两人刚认识没多久,有些话说的点到为止即可,但应柏云见他不学好的样没来由的胸闷气短,无端的冒出了几分给人真当哥的感觉。 「……应哥。」陈风张合着唇叫了他一声,一双眼睛又黑又沉的看向应柏云。 「行了。」等了半天没下文,应柏云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再揪衣服都要被你揪烂了。」伸手将陈风手中的校服下摆解救出来,他朝不远处的酒吧点了点下巴:「带我进去,让我看看你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一面。」 说完应柏云抬脚往不远处的酒吧走去,走在他身后的陈风脸色一僵,宛如木头般艰难的迈出了脚步。 陈风兼职的酒吧名字叫星期天,三个暗血色的字几乎占满了一旁的玻璃门,先不说酒吧老闆这独具风格的阴间审美。 就单说这个酒吧名。 应柏云就没听过谁给酒吧取名叫星期天的,这名字一听就没什么前途。 怀着满腔的恶意,应柏云伸手推开了酒吧的玻璃门。 意料之外的,出现在眼前的不是自己想像中的那些场景。 整个酒吧灯光放的很暗,与杨尘酒吧里能射瞎人眼睛的灯光成天壤之别。酒吧里也没有什么劲歌燥曲,而是放着一首极为小众的轻音乐。临近门口的吧檯上坐着不少人,见门外来人后都淡淡的扫了一眼,随后看向大厅中央。 应柏云顺着他们视线望去,大厅中央搭着一个圆形舞台,周围的小型圆台呈圆弧展开,坐在圆台上的人说话声都放得很轻。 整个画面与酒吧外的阴间装潢呈极大的反差。 应柏云脚步一顿,要不是看到酒柜上摆满了熟悉的洋酒,他都以为自己是不是误入了小型音乐节。 第57页 「来了?」正当应柏云感到疑惑时,一道男声倏地从吧檯旁传来。 没等应柏云作出反应,他身后的陈风应了一声:「何晨哥。」 被叫何晨的男人「嗯」了一声,他不紧不慢的从灯光阴影处走来,看了眼应柏云:「这位是?」 没等陈风开口,应柏云一边不动声色打量着眼前的男人,一边面带微笑的朝他伸了伸手:「应柏云。」。 男人闻言应了一声,他轻轻握了握应柏云的指尖,沉声:「何晨。」 这人估计就是酒吧的老闆了,和想像中的不同,这个名叫何晨的男人虽然长得不算多出众,但给人一种极为独特的气质,像是看透了世故冷暖,难以忽视阅歷丰富的从容。 「准备好了吗?」没有对应柏云的身份过多深究,眼前的人轻轻扫了眼陈风:「都等你了,外套脱了。」 应柏云闻言皱了皱眉。 何晨的语气算不上多差,但字里行间的常年久居人上才有的压迫,不咸不淡的语气让人或多或少有些不适,可身后的陈风像是习惯了似得,一声不吭的脱了衣服。 「东西给我。」 何晨朝陈风伸出了手,眼见陈风要将外套和挎包递给他,应柏云皱眉伸手接了过来:「我来拿就行。」 何晨扫了应柏云和陈风一眼,他收回了手:「去后面,小伍在等你。」 陈风闻言顿了一下,他凑到应柏云身边,沉声道:「应哥,你等我一下。」随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眉心微蹙,转头看向何晨:「晨哥,能安排个位置给……」 没等陈风说完,何晨应了一声:「他等会和我坐一起,你去吧。」 陈风见应柏云点了头,这才绕过吧檯往漆黑的过道走去。直到他背影彻底消失,应柏云收回了视线。 「跟我走吧。」何晨敲了敲吧檯,示意应柏云跟上。两人绕过吧檯沿着陈风之前走过的过道一直往前走,随后在一个不起眼的拐角处上了楼梯。 楼梯台阶由厚玻璃制成,在灯光昏暗的角落里,只能听见两人一前一后「哒哒」的行走声。 两人很快到了第二层,这里的灯光更为昏暗,但其空间却格外的大。整体装饰呈暗黑色,唯一反着光的是正中央的一个巨大的照片墙。 约摸着有十几个小相框组成,隐隐约约能看见是两个人的合照。 微微皱眉,应柏云没来得及细看,何晨递给了他一杯水,邀他入座:「坐这吧。」 接过水,应柏云坐在离他不远处的沙发上,两人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楼下的圆形舞台。此时的舞台上灯光聚集,有一些身穿西装的服务生搬上了架子鼓等乐器。 应柏云打量着不远处的何晨,抿了一口温水,沉声开口:「我还以为何老闆会给我趁机推一杯酒水。」 玩着手机的何晨闻言抬眸扫了他一眼:「你感冒了,温水比较适合你。」他收回了手机,不咸不淡的问道:「还是你想要喝点酒?」 自他进酒吧以来连咳都没咳一声,在这么昏暗的环境里,这人怎么知道他感冒了。 念此,应柏云有些诧异的朝他看了一眼,试探道:「何老闆还学过医?」 何晨应了一声:「一点皮毛。」 恐怕不止一点皮毛。应柏云手一顿,压下了疑惑,他将视线放在不远处的照片墙上:「何老闆怎么想着会让陈风来这兼职?」 「他缺钱,我缺人。」手机一亮,何晨点开了屏幕:「凑巧而已。」 还没等应柏云说些什么,何晨目不斜视的补充道:「陈风以前没带人来过,你若是想听那就安静一点……」 他停顿了一下:「若是想找茬,那就麻烦陈风带着你一起离开。」 应柏云闻言挑了挑眉,他摩擦着手上的纸杯打量着眼前的人,笑着说道:「何老闆恐怕对我有些误会。」 何晨头也不抬的应了一声:「或许吧。我这个人喜欢直话直说,见谅。」 应柏云点了点头,两人却默契的不再说话。 最后这片宁静由一道男声打破,楼下圆台不止何时站上一个身穿西装的男人,他面带微笑的说着串词:「感谢大家今晚的到来,还是老流程,我就上来意思意思一下,舞台还是交给我们的小哥哥们。」 说完,随着架子鼓被敲响,只见一个人影倏地不知从哪跳了出来,张扬的红髮带着标志性的唇钉,之前在酒吧门口的男人朝众人鞠了一个躬,随后径直走到架子鼓前:「大家晚上好,我先来个热身。」 随着掌声响起,那人径直走向架子鼓,噼里啪啦的敲了一曲,应柏云对年轻人的激情有些欣赏不来,坐在不远处的何晨貌似也是,自始至终没抬起头,跟长在手机里似得。 随后又前前后后上了几波人,酒吧里的气氛倒是比之前热情了不少,应柏云目光一直在台下扫视着,扫了一圈没看到陈风的身影。 他微微皱眉,想起身。 「接下来有请我们最后一位上场。」话刚落音,舞台的灯光立马暗了下来,陈风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应柏云视线中的。 与以往每次见面的感觉不太相同,明明那张脸在不久才见过。可隔着一段不太远的距离,应柏云突然觉得陈风看上去很陌生。 灯光聚集,陈风在人声鼎沸中坐在了高椅上,面前是长长的话筒。 第58页 应柏云站起了身,缓缓走向前双手扶在栏杆上,自上而下的看着最中央的陈风。 他穿着黑色衬衫,昏暗的光线勾着他腰间若有若现的线条。陈风还化了妆,一张清秀的脸被勾勒出不像他这个年纪的成熟。 明明这样陈风也好看,但应柏云心里却莫名堵的慌。 说不上原因,应柏云捏着纸杯闷着头喝了一口水。 和其他人不太相同,陈风并没有活跃气氛也没自我介绍,他就这样坐在台上,随着灯光昏暗下来,他轻轻拨动了怀里的吉他。 吉他声停,一段音乐前奏从四面八方传来。 沙哑的声音从陈风口中传出,他闭着眼睛,甚至连歌词都不用看,应柏云不知道这首歌在这里被他唱了多少遍。 应柏云指尖微颤,目不转睛的看着台上的人。 陈风唱歌时很安静,吉他偶尔会弹错几个音,看样子不算熟练,甚至可以说是有些生疏。 每当他弹错时,台下的人就会毫不吝啬的嘘声,他们彻底在纸醉金迷中放下伪装,理所应当的散发着恶意。 应柏云咽下最后一口水,在一个女人笑着往台上撒钱的时候彻底冷下脸来。 他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为何自己如此的胸闷气短。 从何晨对陈风随意招唿开始,到现在陈风像个商品一样展示在众人面前。 他已经很不爽了。 人有时候为了赚钱可以放下尊严,应柏云也曾心平气和的接受被当事人刁难。但他难以接受陈风穿着不合身的衬衫,化着不合适的妆,为众人取乐。 念此,应柏云将手中的纸杯揉成一团,转身往楼下走去。 -------------------- 不知不觉十万字啦,我真棒。^_^ 第33章 应柏云不是没有打过架,他读书的时候表面上是乖学生,私底下除了早恋以外老师不让做的事他都做过。后来出了校园,从事的职业所带给应柏云的社会阅歷,让他很多时候习惯于收起自己的情绪。 说的好听是左右逢源,说的难听就是处事圆滑。 但至少无论在什么场合,应柏云都不曾在旁人面前失态过。 可这次不同。 应柏云只觉得大脑有些充血,手里的纸杯被他捏的极为坚硬,抵在手心时渐渐地隐疼着。 等彻底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下,冷着脸径直走向了被聚光灯照亮的陈风。 伴奏还在继续,陈风抱着吉他,看向突然出现的应柏云,他下意识的站起了身。 「过来。」 应柏云站在台下,冷着脸看向陈风。 由于应柏云说话时离舞台过近,这一句蕴藏着怒火的声音顿时在封闭的酒吧内响起。 伴奏声停了,应柏云看见黑暗处有几个化着妆的男生从不远处探出头来。 站在前面最显眼的,那个染着红头髮的男生,不知何时竟换上了短裙,似乎还穿着薄薄的一层丝袜。他手里夹着烟,眯着眼看向他们,笑着吐了一圈又一圈的烟圈。 应柏云看得顿时有些心梗,他勐地朝穿着单薄衬衫的陈风看去。 见陈风依旧状况外的愣在原地,应柏云气的咬了咬后槽牙。 思索几秒后他放轻了声音,朝陈风伸了伸手,温声道:「陈风,下来。」 陈风看着不远处的手,毫不犹豫的伸手牵了上去。指尖相触,他发现应柏云的手心很凉。 「从这边下来。」应柏云牵着他的手往舞台不远处的楼梯点了点下巴。 如果要往那走,就牵不到应柏云的手了。 短暂的思索了几秒,陈风将吉他放在一旁,在众人的惊唿声里,从舞台上跳了下来。 应柏云一惊,下意识的伸手牢牢抓住了他另外一只胳膊。 陈风落地很稳,力度恰好到两人肩膀相触。 刚好垂下头就能看见应柏云的耳尖,能闻到应柏云身上淡淡的烟味再加上他身上常有的味道。 有些突兀的,却又意外的合适。 「走吧。」应柏云往后撤了几步,松开陈风的手,脱下西装外套搭在了陈风的肩上:「不唱了。」 陈风闻言直勾勾的看着应柏云,沉着声音应了一声。 见应柏云提脚往外走,他跟在身后亦步亦趋走了几步,随后沉声叫停了应柏云:「应哥……钱。」 应柏云脚步一顿,他顺着陈风的视线望去,看到圆形舞台上凌乱的红钞票。应柏云愣了几秒,将陈风往门外推了推:「你在这等着。」 说完,他径直走向舞台,从容的将地上的钱捡了起来,整齐叠好后往门口走去。 走到门口也没保安拦,应柏云没精力想何晨为什么不拦他们。他垂着头将捡回来的钱大概数了一下,正如陈风说的,一场两千,不多不少。 「以后都别来了。」伸手将钱塞进陈风的裤袋里,应柏云埋着头打了车,没看陈风一眼:「你跟我回家一趟,我有话跟你说。」 陈风闻言一愣,不紧不慢的应了一声。 随后他将应柏云的外套拿了下来,想要搭在他的肩膀上。 还没碰到,应柏云敏锐的往后退了一步,冷眼扫了他一眼:「别跟我套近乎……」随后补充道:「我现在很生气。」 陈风摩擦着手心里的外套,重新搭回了自己身上,在应柏云看不见的视线里,陈风悄悄抿了抿唇。 第59页 计程车很快来了。 车子刚停在两人身前,应柏云立马打开门坐在了副驾驶,以实际行动婉拒了和陈风同坐后座的无声请求。 两人上车后也不说话,整个车内除了司机偶尔跟着车载音乐哼几声之外,再无其他声音。 坐在后面的陈风一开始有些惴惴不安,但后知后觉又有些因祸得福。 —— 从他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应柏云的侧脸。 应柏云生起气来嘴唇抿的很紧,平时总舒展的眉头在此刻紧紧的拧在一起,不像平时懒散的模样,他此刻坐的很端正,一双眼睛直视着前方,转瞬即逝的路灯映在他的侧脸,眼尾小痣随着他眨眼而若隐若现的。 陈风轻轻滚动着喉结,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应柏云,从他稍稍扬起的头髮一直扫向落在膝盖那双白皙的手。 陈风肆无忌惮的来来回回,翻来覆去将人看了一个遍。 许是他的目光太过赤热,坐在副驾驶的应柏云回头扫了他一眼。 陈风一愣,他抿了抿唇。 虽说是被冷冷的扫了一眼,心却跟羽毛似得撩了一下,弄得他一时间全身又酥又软。 脖间还应景的冒出鸡皮疙瘩,连耳朵尖都有些发烫。 应柏云见陈风笑的开心,他心里更来火了。好不容易平息的火气突然涌了大脑。 这一晚上光顾着大脑充血,都忘记揍他了。 憋着一肚子火,两人到达了目的地。 「应哥。」见应柏云率先下了车,陈风连忙从后座蹦了出来,他一边含着笑一边在应柏云身后追。 应柏云根本懒得理他,他都不知道陈风为什么还能笑出来。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小区,保安亭的大叔今天在岗,见到他们很快探出头来和应柏云打了声招唿:「晚上好。」 应柏云脚步一顿,笑着和老人家打了声招唿:「大叔晚上好,前几天怎么没见着你?」 保安大叔给应柏云递了一包东西,笑着道:「儿媳妇这几天生孩子去了……」像是想到了自家乖孙,大叔情不自禁的炫耀道:「生了个大乖孙女。」 应柏云接过大叔递来的喜糖,他说了几句吉祥话,看了眼面无表情的陈风和大叔道了别。 陈风见状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跟块粘糕似得,应柏云上一步台阶,他就跟着上一步。 两人之间始终保持着几厘米若即若离的距离。 身后的薄荷味总若有若无的飘过来,应柏云被粘的有些受不了,他转过头刚想说话,结果差点和陈风亲上。 昏暗的光线下,一双又黑又沉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 目光微闪,应柏云往后退了几步,他提高了声音,哑声警告道:「陈风……」 没想到接下来该说什么,应柏云思考着。 但陈风像是被他唬住了,老老实实落了他几米的距离,跟吊车尾似得吊在他身后。 一口气爬上了六楼,应柏云看了眼隔壁紧闭着的门,朝陈风伸了伸手。 陈风见状连忙伸手放在他的掌心。 指尖相触,应柏云愣了一会这才反应过来,他气极反笑:「把钥匙给我。」 陈风嘴一抿「哦」了一声,伸出手往外套里摸了摸,手心一阵柔软,他看着躺在手心里的小狐狸,眸光闪过一丝笑意,随后递给了应柏云。 插上钥匙,应柏云想都没想的给了门框两下,等听到门锁开的声音,他后知后觉的看了眼陈风。 这门还是陈风教他怎么开的。 两人无声对视了一眼,应柏云手一顿推开了门。 摸索着开了客厅灯,应柏云侧身让陈风先进来,他一边关上门,一边换了拖鞋:「不用换鞋,随便坐。」 主要是他也忘记客人用的鞋放在哪里了。 到目前为止他的家里只有杨尘一人来过,杨尘比他还像这个房子的主人,而且他连应柏云的床睡得都理直气壮,更别说让他突然转性贴心换鞋了。 见陈风还愣在玄关处,应柏云以为他不好意思,开口解释道:「真的不用换鞋,家里也没怎么拖过……」 话还没说完,只见陈风弯下了腰,不知从鞋架哪个角落快准狠找到了失踪的拖鞋。 「上次我帮你收拾的时候……」陈风一愣,喃喃道:「放这了。」 上次。 指的是帮保安大叔替班的那次。 想到了应柏云第一次回到这里的时候,家里从玄关一直到酒柜,被他收拾整整齐齐的。 唯一多出来的东西还是他放在沙发旁的小毯子。 应柏云看了陈风一眼,心不由自主的软了下来。 转念一想,又是因为上班。 应柏云不禁联想到今晚的事,他皱着眉看向陈风。 陈风正背对着他逗猫,小猫今天一天没见到人,此刻恨不得对着他把一天的「喵喵」全叫出来。 陈风半蹲在一旁,他耐心的用手轻轻揉着猫的肚子,侧脸看上去很乖。 见状,应柏云刚积起来的怒火又消了,他沉默了几秒,打破了此刻的场景,温声开口道:「你去浴室把脸洗洗,我这里没卸妆的东西,用洗面奶行吗?」 陈风闻言朝他点了点头,沉声道:「我每次都用的洗面脸,洗的很干净。」 应柏云闻言嘆了一口气。 他无奈的朝陈风摆了摆手:「去吧,洗面奶在浴室里。」 第60页 陈风应了一声,熟练的径直往应柏云的浴室走去,都不需要应柏云花力气指路了。 听到浴室里传来水声。应柏云给小猫换了羊奶,又逗它玩了好大一会,结果陈风还没出来。 应柏云皱眉站起了身,他径直走向浴室,轻轻推开门。 只见陈风站在镜子前用手揉着眼睛,听到动静后回了头。 应柏云看着陈风泛红的眼尾愣了愣,他微微皱眉快步走向陈风,声音哑的噼了叉:「怎么一个人在这偷偷哭?」 见陈风不说话,应柏云张合着唇,温声道:「别哭了,我这不还没开始凶你吗?」 陈风闻言轻轻睁开眼,他嘴唇张合着,声音放的又轻又沉:「没哭……」 说着他朝应柏云缓缓靠近,轻轻睁开了眼:「应哥……隐形眼镜弄不出来了。」 -------------------- 杨尘:这是男绿茶,男绿茶(指指点点 第34章 应柏云闻言稍稍一愣,下意识抬眸看向陈风。 只见陈风的一双眼微微泛着红血丝,眼尾带着不自然的潮红,也许是用手捣鼓太久了,他的睫毛和下眼睑处都泛着水光,看起来湿漉漉的。 「我看看。」丝毫没觉得两人的距离有多近,应柏云伸手贴上陈风的眼尾。他抿着唇上半身缓缓倾斜,看着眼前深色瞳孔旁淡淡的一圈边缘线,哑声问:「你以前都是怎么弄出来的?」 久久没听到回答,应柏云皱眉轻轻揉了揉陈风的眼尾:「问你话。」 「……」陈风垂下来的睫毛扫过应柏云的指尖,若有若无的触觉让应柏云愣了愣,他这才注意到两人之间的距离离得过于近了些。 应柏云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几步,距离被拉开,陈风突然做了几个深唿吸,微红的耳尖在暖黄色的灯光下极其显眼。 应柏云见状扫了眼他的耳尖,笑着调侃:「这么容易害羞?」随后他停顿了一会,像是想到了什么,语气一顿,沉声道:「以前别人帮你也脸红?」 「没有。」陈风哑着声音摇了摇头。 应柏云半信半疑的应了一声,随后嘆了一声:「我也不太会取呀。」见陈风望过来,他扶了扶眼镜,解释道:「别人一碰我眼睛就有点受不了,我平时顶多戴眼镜。」 陈风嘴唇一抿,声音放得很轻:「应哥你试着帮我弄弄,有点难受。」 应柏云闻言只好硬着头皮又摸了上去,他伸手轻轻一摸,陈风就情不自禁的眨着眼睛。 来来回回几次,应柏云头仰的酸,胳膊也抬得酸。 结果连隐形眼镜都没摸到,光摸陈风的眼皮了。 「哎。」好不容易摸到了边缘,陈风又眨巴下眼,应柏云嘆了一声,没好气的撤回了手:「我一摸你就眨眼,弄不了。」 「我不眨了。」陈风沉声保证道。 「去沙发弄吧,我仰的脖子疼。」应柏云摸着后颈往外走去,陈风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上。 两人面对面坐在沙发上,应柏云上半身倾斜,牵过陈风的手:「自己撑着点。」随后认真的伸手摸摸陈风的眼睛:「往上看……」 陈风直愣愣的看向天花板,应柏云触到了隐形眼镜的边缘,他有些兴奋的轻声道:「不许眨眼了,我摸到了。」 陈风「嗯」了一声,结果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猫叫,小猫绕过毯子直奔两人而来, 猫爪最后踏上应柏云的大腿,应柏云全身一抖,一忍再忍,不负众望笑出了声。 隐形眼镜又结结实实回到陈风的眼睛里。 「不好意思……」应柏云收回手将猫从身上抱了下来,他笑的全身发抖:「我有点怕痒,绷不住了。」 陈风被折腾到眼睛更红了些,闻声他只是跟着笑笑,摇了摇头:「没关系。」 这一晚上光要在隐形眼镜上折腾了。 应柏云终于意识到自己弄不出来,他看了陈风一眼,提议:「要不我们去医院弄弄。」 陈风闻言摇了摇头:「明天我再让别人帮我弄,戴一晚上没关系。」说着他稍稍抬眼,声音放的很轻:「看在我这么可怜的份上,应哥就不要生气了。」 应柏云闻言稍稍一愣,这才想起叫陈风来这里的原因。 他坐直了身子,抱着猫往旁边移了移:「你不说我都忘了。」他把猫放在了地上,站起了身:「你先戴一会,等会我再想想办法。」 说着他径直走向玄关处,从橱柜旁掏出一盒茶叶,声音不大不小的传来。 「现在过来,我俩来聊聊。」 陈风闻言抿了抿唇,他眸光一沉,走了过去。 拉开落地窗,应柏云握着煮好的热水放在了阳台桌子上。 今晚天气不错,没有下雨,天空偶尔还挂着几颗星星。应柏云从角落里搬出两把椅子来,他稍点下巴示意陈风过来:「坐。」 两人围着桌子,肩并肩坐了下来。 「你喝茶吗?」话刚落音,应柏云抓着茶叶的手一顿,他将茶叶重新装好,给两人倒了热水:「算了,你年纪小就不喝了,喝点水吧。」 陈风点了点头,接过应柏云递来的水。 随后两人沉默了一会。 应柏云看了眼坐在身旁的陈风。 他身上还穿着没来得及换下来的黑色衬衫,此刻他正抿着唇,面无表情的看向远处,过长的头髮被风吹了起来,露出他微红的眼尾。 第61页 不知是不是被黑夜笼罩着,此刻的陈风显得有些落寞。 应柏云心没来由的顿了几秒,他沉默了一会,哑声:「陈风。」 「嗯?」陈风握着水杯,闻言扭过头看向应柏云。 说是要聊聊,应柏云却无从说起。 话说的重,他担心陈风伤心,可什么都不说,又担心陈风就这样过下去了。 应柏云摩擦着指尖,他思索了一会,开口道:「那个酒吧你经常去吗?」 陈风闻言摇了摇头:「没有经常去。」他张合着唇,沉默了几秒:「林老闆只是偶尔叫我过去,他人大方,话也不多。我拿了钱就可以走了。」 「我看出来了。」应柏云抿了口水:「他看上去不像是个事多的人。」 话锋一转,应柏云沉着声音,突然问道:「你很缺钱吗?」 闻言,陈风抿着唇移开了视线。 「陈风,我不知道你家里什么情况,」应柏云停顿了几秒:「第一次见你,你为了打架赚钱,后面听岑姐说你在棋牌室兼职,然后是网吧,今天是酒吧,下次呢?」 应柏云气息有些不稳,他端坐起来,思索了一会,沉声道:「我能理解你是为了赚钱,但很多时候危险的事不要去做,也不能去做。」 说着,他伸出手轻轻触了触陈风的胳膊:「打架挨得伤你不疼吗?」扫了眼紧绷的腰身:「这么冷的天穿成这样你不冷吗?」 陈风闻言一愣,他缓缓的点了点头:「打架有时候会疼,衣服也不是经常穿……」像是想到了什么,他解释道:「没多久就不疼了,你给我的万花油……」 「没遇到我之前呢?」应柏云嘆了口气:「别跟我说你一直都硬扛着。」 陈风抿着唇没说话。 应柏云久久没听到回应,心里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他嘆了一口气,声音放得很轻却异常清晰:「我养你吧。」 陈风闻言愣了许久,他扭过头难以置信的看向应柏云。 「你这什么眼神。」应柏云哭笑不得的勾了勾唇,沉声道:「我有房,两房一厅加阳台,家里装修的差不多了。」他停顿了几秒:「估计工作再稳定些就准备买车,我毕业论文已经交上去了,只等着学校发证书了。」 在陈风错愕的眼神中,不紧不慢的补充道:「我也有存款,供你读完大学没有任何问题,如果你想读研,读博都可以……」 「为什么?」陈风倏地打断了应柏云的话。 「为什么。」应柏云重复着陈风的话,他眸光微闪,抿了一口温水,笑着转移了话题:「也不是白养你呀,会做饭吗?」 话题转的太过生硬,大脑宕机的陈风点了点头:「会一点。」 应柏云满意的「嗯」了一声:「那就说好了,你给我做饭,我养你。」 什么时候说好了? 陈风还想说什么,应柏云轻轻揉了揉他的头髮:「要不先给我看一周的家?我过几天要出差,家里没人真不行。」 「雷鸣雨看上去很喜欢你。」应柏云捏着陈风的下巴,示意他看向玻璃门里的小猫,声音又哑又轻:「先试一周的工,我再决定要不要养你,好不好?」 应柏云靠的太近了,鼻息间全是他身上的味道。 状况外的陈风只觉得自己头脑有些发晕,木着脸埋头喝了几口水,这才稍稍回了神。他有手有脚的,活了十几年都没人养过,怎么能让应柏云养他。 最重要的是自己对他居心叵测,不是个好东西。 陈风眼眸一沉,他张合着唇刚想拒绝。门外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应柏云轻轻皱眉,说了句:「稍等。」随后走过去开了门。 门口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应柏云有些意外的看向何与,迟疑的问道:「何与?」 「嗯,我钥匙忘带了,开锁的还要一段时间过来,方便我进来吗?」何与抬眸看了他一眼。 「行。」应柏云掩下疑惑,拉开了门:「不用换鞋,家里这段时间没拖过。」何与「嗯」了一声,他漫不经心的打量着四周,轻声开口:「我看你门口有两双鞋,还以为杨尘过来了。」 应柏云闻言愣了愣,要是没听错的话,何与是提了杨尘的名字? 这两人是怎么认识的。 按下疑惑,应柏云应了一声:「他最近酒吧开业,比较忙。」 「老地方?」有些意外的,何与问道。 见应柏云望过来,他开口解释:「之前我工作需要去过一次。」 应柏云面上不显,心里越发疑惑。接过陈风递来的塑料杯,朝何与递了过去:「先喝点水。」 何与接过一饮而尽,扫了一眼四周后将塑料杯攥在了手里:「开锁的估计到了,我先回去了,你忙。」 说完,他便推门走了。 应柏云和陈风对视了一眼,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愣了愣:「他这是来干什么的?」 陈风却问:「杨尘是谁?你上次去酒吧和他一起去的?」 应柏云「嗯」了一声。 「他叫你柏云?」抓着这个问题不放,陈风直勾勾的看向应柏云,沉声强调着:「我在电话里听见了他叫你柏云。」 应柏云有些好笑的看了他一眼,调侃道:「你现在不也叫我柏云了?没大没小的。」 -------------------- 第62页 第35章 陈风一愣,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应柏云看了他一眼,往阳台走了,陈风见状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跟块小粘糕似得时不时问一句:「应哥,所以杨尘是谁,跟你很熟吗?」 「熟熟熟。」应柏云被粘的有些受不了,他往陈风杯子里倒了温水,让他稍微歇歇嘴:「小时候一起光屁股长大得能不熟吗?」 陈风闻言抿着唇看他,沉默了一会,生硬的「哦」了一声。 应柏云只当是陈风终于说累了,他打了个呵欠,慢慢的从椅子移到了躺椅上,朝陈风招了招手:「过来,我看看你的眼睛。」 陈风闻言不紧不慢的挪了过来,他稍稍俯下身,向应柏云凑近,沉声道:「已经不疼了。」 应柏云仔细打量着「嗯」了一声,随后扫了眼陈风身上的衬衫,后知后觉的才想起遗落在酒吧里的校服外套和挎包:「陈风……」 陈风直起了身「嗯?」了一声。 「我把你衣服和包落酒吧了。」应柏云皱着眉开口道,他揉了揉发胀的眼睛,坐直了身:「我现在去拿回来。」说完便要起身。 「不用了,林老闆会给我送回学校的。」陈风伸手拦了一下应柏云。他看了看黑漆漆的天,沉声道:「而且都这么晚了,出去也不安全。」 应柏云闻言沉默了一会,想到何晨酒吧里那面墙上晦暗不明的合照,抬眸复杂的看了眼陈风。 虽然他当时看的不是很清楚,但隐约能看出是两个男人。 面色一凝,应柏云后知后觉想起今晚在酒吧表演的全是男生,不仅化了妆还有穿短裙的…… 而且那个姓何的还自然而然想接过陈风的衣服和包,此刻听陈风的语气,想必他还知道陈风在哪个班。 两人有这么熟吗? 应柏云面色一僵,看着眼前的陈风,没来由的胸闷气短, 越想越觉得不太对劲,应柏云突然「腾」的一下站起了身,皱了皱眉:「我下去给你买洗漱用品,今晚你就不回去了,我明天送你去学校。」 说完不及陈风反应,应柏云回到客厅拿着外套走出了门,拧开门锁,在一阵沉默声中,他突然扭头看向陈风。 「以后都别去那个地方了。」应柏云哑着声音,一字一顿的开口道:「那姓何的一看都不是个好人。」 不明所以的陈风下意识「嗯」了一声。 他目送应柏云离开,直到门被关上,这才反应过来应柏云刚刚说的话。 今晚不让他回去。 意思就是要和他睡一间屋。 就是睡一起。 陈风一哽,脚步虚软的从阳台走进了客厅,正在玩小球的猫听见动静很快跑了过来。它围在陈风的脚边,不厌其烦的对着他喵喵叫。 陈风大概也是疯了。 只见他突然一把抱起猫伸手朝它肚子揉了好几把,直到小猫瞪着眼睛朝他伸出爪子时,他这才回了神,径直走向还没来得及关灯的浴室。 拧开水龙头洗了手,陈风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凑了上去。 随后熟练地将美瞳取了下来。 扔进厕所就着水沖走,陈风用冷水拍了拍有些僵硬的脸。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很快移开了视线。 —— 应柏云提着洗漱用品回来时,房间里安安静静的,小猫不在。他瞟了眼阳台,也没看见陈风的身影。 应柏云面带疑惑的换了拖鞋,刚进门,就闻到厨房传来一阵香味。 手一顿,应柏云放轻脚步走了过去。 餐檯旁的陈风看样子心情很好,他正勾着唇整理着一团糟尚未开封的调料。先是将盐装进小盒子里,随后将醋,耗油等佐料一一打开。 随后像排队似得,将它们贴着墙壁一个挨着一个。 应柏云见状,下意识看了眼酒柜上的红酒杯。 和佐料瓶一样,都一一排着队。 应柏云勾了勾唇,将怀中的塑胶袋放在了一旁,他半倚在厨房外,和正绕着陈风伸懒腰的小猫大眼瞪小眼。 张开嘴朝它龇牙咧嘴。小猫「喵」的一声靠在了陈风的脚边。 「叫什么?」陈风沉着声音看也不看它:「你也饿了?」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声音放的很轻快:「饿了也不给你吃,应哥还没回来。」 锅里似乎在煮着面,热腾腾的水汽时不时往上冒着,陈风抿着唇似乎在纠结要不要放醋,举着醋瓶来来回回许久,停在半空中晾着。 「我不吃醋。」应柏云忍俊不禁的敲了敲门,见陈风望过来,温声问:「饿了?」 陈风手一顿将醋瓶放了下去,他眸光一闪,轻轻咳了一声:「有点。」随后关了火,问:「应哥你吃多少,我帮你盛。」 应柏云向来没有吃宵夜的习惯,每到这个时辰都有些犯困。他思索了一会,不好拂了陈风的意,笑了声:「你先盛,我吃不了多少。」 陈风闻言点了点头:「那应哥你先出去等一会。」 没过多久,陈风端着两碗看上去差不多的面走了过来。 应柏云正坐在沙发上给曾敛发消息,见状他连忙起身帮忙接了一下,随后招唿着陈风坐上了自从搬过来就没坐过的餐桌。 两人落座,应柏云本想说些什么,结果被眼前的面香了个迷煳。 明明连块肉都没放,怎么感觉这么香呢。 第63页 应柏云带着不解埋头苦吃起来。 陈风见他这样有些错愕的愣了愣,他喃喃道:「应哥,你慢点吃,锅里还有。」 应柏云闻言「嗯」了一声,几筷子下肚很快就将面吃完了。 拒绝了陈风要再给他盛一碗的想法,应柏云收了碗筷绕着客厅走了几圈,招猫逗闲的,从小阳台窜到厨房,最后骨头一软,瘫在了沙发上,喃喃道:「吃撑了。」 陈风一边收拾碗筷,一双眼紧紧跟在应柏云身上,闻言,他勾了勾嘴角没说话。 吃完了没一会就有点犯困,应柏云蜷缩在沙发上,有些睏乏的闭上了眼。 随着一股柠檬的清香味,应柏云眼前倏地黑了下来,他感觉到一道人影蹲在了自己面前。 「应哥。」陈风声音离自己很近,应柏云闻言微微张开眼,他偏过头与陈风对视着,沙哑的「嗯」了一声:「怎么了?」 「我有话想跟你说。」陈风不紧不慢滚动着喉结,半蹲着往后倾了倾。 「你说,我听着。」应柏云朝他笑了笑,然后闭上了眼,温声道:「我眼睛有点酸,让我闭一会好不好?」 「好。」陈风应了一声,随后看着近在咫尺的应柏云,盯着他略微有些颤抖的小痣沉默了一会。应柏云久久没听到声音,他微微张开眼,哑声问:「不说吗?」 「说。」陈风不动声色的移开了视线,他轻咳几声后,思索着正了神色:「应哥。我不用你养我。」 见应柏云望过来,他沉默了几秒:「我确实缺钱,这些年我都是这样过来的。不上学的时候做做兼职,一点点的攒着,后来就发现生活费和学费也其实花不了多少。」 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停顿着,揉了揉指尖:「我其实有衣服,只是有些穿不太习惯……」他看了眼应柏云,补充道:「岑姐对我也很好,每次吃饭的时候会叫上我,学校里有事也是她帮我解决。」 陈风缓缓唿出一口气:「应哥,你要是不想我去打架,去酒吧我可以不去。我还有很多赚钱的方法,比如摆摆摊,帮岑姐看看场……」 陈风抿着唇,垂下眸:「我没你想的那么可怜。」停顿着,缓缓道:「其实你担心我……」他眨了眨眼,声音放得很轻:「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两人安静了一会,正当陈风还想说什么时,应柏云突然睁开眼凑了过来。 视线对视,应柏云轻笑了一声:「我知道了。」 不及陈风说话,他的头突然低了下来,声音放得很轻:「别动。」 皱着眉腾出手摸上陈风的脸,应柏云盯着他的眼睛仔细看了看,温声问:「隐形眼镜摘下来了?」 「嗯。」陈风不自然的眨了眨眼:「你出去的时候,我又试着弄了一下。」 「那就好。」不疑有他,应柏云坐直了身伸了伸懒腰,他朝陈风稍点下巴:「这里面有新牙刷牙膏,还有一次性的毛巾。」 「应哥……」陈风半蹲着小声叫着他:「我刚刚跟你说的话,你……」 「我听到了呀,知道了。」应柏云朝他笑了笑:「先去洗澡吧,我等会跟你再说好不好。」 不明所以的陈风,只要听到应柏云的话就下意识点了点头,他抓着新买的洗漱用品,被应柏云推进了浴室里。 「你先洗着,我给你找衣服。」应柏云帮他关了门,进卧室找了件没穿过几次的衬衫还有一件灰色布料。 稀里煳涂的开水洗澡,看着眼前巨大的落地镜,陈风揉了揉发烫的耳尖往旁边躲了躲。 「给你新内裤行吗?」应柏云敲了敲门,抓着衣服的手,从门口探了进来。 抿着唇接过衣服,陈风将水调到了最右边,浴室的温度慢慢变冷,他抿着唇飞快洗了个澡。 现在他身上都是应柏云的味道。 陈风抓着扣子扣得不太利索,灰色内裤下的东西也不太安分,洗了几把冷水脸,等浑身灼热的温度下去后,陈风才推开了门。 客厅很安静,小猫蜷缩在猫窝里,陈风看了眼缩在沙发上的应柏云,小心的走了过去。 应柏云睡着了。 就在他短短洗澡的时间里,抱着他的小毯子睡着了。 应柏云睡着的样子和平时不太一样,那双总是含笑的眼睛轻轻闭着,清透的皮肤跟手心里的暖玉一般,他平稳的唿吸着,整个人像树袋熊一般抱着他的毯子。 陈风抿着唿吸,半蹲在应柏云身旁。 不知道过了过久,他缓缓站起身,伸出手小心翼翼的取下应柏云没来得及摘的眼镜。 微凉的手指碰到应柏云温热的眼尾。 陈风像是被蛊惑了般,揉了又揉他眼尾下的小痣。 酥麻从指尖揉进尾椎里,陈风压抑着嘆了一声,转身去了浴室。 -------------------- 第36章 手心有些湿润。 半梦半醒的应柏云微微睁开了眼。入眼是熟悉的客厅,茶几上摆着不知何时被收回来的茶叶,常穿的外套也被随意的搁在上面。 应柏云的手正被小猫轻轻舔着,他下意识的挑了挑手指,小猫从善如流用头抵着他的手背躺在了地上。 应柏云见状眨了眨眼,刚想直起身,一只骨骼分明手倏地从他背后搭了过来。 伴随着一阵悉索声,一颗毛茸茸的头慢慢悠悠的蹭到了他的脖间。 第64页 应柏云的瞌睡几乎在一瞬间就被惊醒了,他半是迟疑半是惊讶的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人。 然后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陈风那张极为清秀的脸正埋在他的脖间,从这个角度还能看到他纤长而浓密的睫毛,他睡得苦大仇深的,嘴唇微抿着,眉毛皱成了一团。 不知是被外面逐渐亮起的光线所影响,还是因为怀里人的动静所打扰,只见他皱着眉哼了几声,抱着应柏云的手臂收紧了些。 应柏云愣了两秒,随后气息有些不稳。 低头看了眼被毯子盖着的关键部位,应柏云轻轻拉开陈风的手,目光呆滞的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应哥。」 刚睡醒的声音格外沙哑,听的应柏云没来由的心颤了颤:「嗯。」声音哑到不行,应柏云轻咳了几声,头也没回,问:「醒了?」 「嗯。」陈风应了一声,像是丝毫没察觉的应柏云的异常,上半身往应柏云探了探:「应哥,你昨晚睡得好吗?」 不知道。 既没摔下床,也没做梦。 还不知道怎么睡一起了。 没听到回应,陈风粘糕上身,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髮凑了过来。 应柏云被陈风的唿吸灼了一下,他往旁边移了移,诚恳的提议道:「你离我先远一点。」见陈风的眼神以极快的速度黯淡了下去,应柏云哑口解释:「男人的生理原因……」 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回过头看了陈风,随后欲言又止的往下移:「你应该知道是怎么回事吧?」 「知道。」陈风很快接话,他有些不太自然的移开了视线,闷声重复:「我知道。」随后锲而不捨的强调着:「我差一两个月就十八了。」 应柏云刚说完这话就后悔了,他平时和杨尘直来直往惯了,加上刚睡醒脑子还没转过弯来,作为一个性取向为男的人,说这话无疑是在开黄腔。 可见陈风一本正经为自己辩解的样子,应柏云顿时有些忍俊不禁:「行,我知道了。」说完他便起了身:「我先去洗个澡,等会送你去学校。」 陈风看着他的背影「嗯」了一声。 应柏云光着脚从卧室里拿了几件衣服出来,他很快的进了浴室。滚烫的热水淋下,应柏云对着镜子抹了一把脸。 迷煳的大脑终于清醒了不少,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后知后觉的有些尴尬。 他不知道为什么陈风有床不睡,偏偏挤在了他和沙发中间。这辈子除了在一岁之前应柏云被人这样抱过外,从他记事起就没人这样搂着他。 要不是看着陈风还没开窍的模样,加上自己并不自恋,应柏云都快怀疑杨尘是不是一语成谶了。 想到这,他连忙洗了把脸,心里感慨着跟杨尘待久了,思想都开始不端正。 慢条斯理的搓着,应柏云越想越不太对劲。 陈风上次看到了张向文在街上拉他的那幕,姓何的又明目张胆的在酒吧里挂着和男人的合影。 陈风是真的对这方面一点不知情吗? 应柏云手一顿,沉下了脸。 一个澡洗的应柏云发愁,连脖子搓红了都不知道。 飞快的洗掉余下的泡沫,洗漱完后的应柏云推开了浴室门。 客厅里没看见陈风的身影。 「应哥。」正当应柏云疑惑时,陈风端着早餐出来了。他匆忙扫了应柏云一眼,将盘子放在了餐桌上:「你冰箱里就只剩下蛋能做早餐,随便吃点吧。」 应柏云「嗯」了一声,他回了卧室,穿戴整齐后回到了餐桌旁。 陈风不知何时换上了那件黑衬衣,像是洗漱完了,他的唇边有些湿润。见应柏云走过来,很快递了筷子给他。 「谢谢。」应柏云接过筷子,他戳了戳盘中的鸡蛋,稍稍抬了眼:「陈风,你怎么昨晚没去我卧室睡呢,早上起来吓了我一大跳。」 陈风闻言不紧不慢的看了他一眼,放下筷子,沉声道:「客房没铺被子,你的卧室我没进去,怕你不喜欢别人睡你的床……」他停顿了一会,声音放得很轻:「本来是在客厅打了地铺,可应哥半夜里从沙发上摔了下来,我扶了好几次,后面有点累了……」 「我不是故意要挤着你的。」他咽了口鸡蛋,声音放得又低又轻。 应柏云闻言一哽,他知道自己睡觉什么德行。见陈风这副模样,心里还有疑惑也只能暂时按下:「下次你就让我在地上躺着吧,我也躺习惯了。」 陈风抿着唇没说话。 应柏云本想调侃几句让这事过去,陈风也配合着笑了笑,但他的笑意总是转瞬即逝,一顿饭吃的很不是滋味。 叫了计程车,两人这次都坐在了后座。 「这么早,送弟弟上学啊?」这俩计程车司机是个话痨,他从后视镜打量着两人,开口问道。 「是的,我哥送我。」陈风出乎意料的接了话,应柏云闻言舒了一口气,他往陈风身旁移了移,看了眼司机,小声问:「不生气了?」 陈风扭过头看了他一眼,声音又闷又沉:「我没有生气,就是怕应哥你不开心。」 应柏云被说的心头一软,他摸了摸陈风的头,安慰道:「哪能不开心呢,就是还没睡醒人有点犯迷煳。」说完他沉默了一会,正了神色:「昨天你说的话我考虑过了,你现在正是读书的时候,我的建议是以学业为重。」 第65页 应柏云停顿着,沉下声音:「至于赚钱你有自己的想法,我能理解。我还是那句话危险的事不要去做,也不能去做。好不好?」 陈风偏过头看向他,缓缓点了点头。 「我这周得出趟差,你隔一两天来给猫猫餵点吃的,换换猫砂行吗?」应柏云放低了声音:「我给你开工资。」 「不用……」陈风摇了摇头,一双眼直勾勾的看向他:「应哥你要去哪?」 「去上海,跟你一样得赚钱养家。」应柏云嘆了一口气,他看了眼市一中的教学楼,提起之前的话题:「钥匙给你,如果没有你我还得请人来,也是一样要给人工资。」 车停在了路边,随着车门被打开,应柏云温声道:「家里就拜託你了。」 陈风接过应柏云递来的钥匙,用手捏了捏小狐狸,沉声道:「注意安全。」 应柏云笑着「嗯」了一声。 「给你送衣服和书包的人呢?还没来吗?」两人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应柏云今天穿着暗灰色的西装,他皮肤白,身形修长,加上精緻的脸在一众家长群众格外鹤立鸡群。 不过一会校门口有许多学生就望了过来。 陈风不动声色带着他往旁边移了移,轻轻开口道:「估计已经帮我送回教室了。」 应柏云闻言皱了皱眉,他垂眸看了眼时间,温声道:「那我先走了,衣服穿多点,好好学习。」陈风声音拉的很长「嗯」了一声,一双眼睛又黑又沉的望过来:「你什么时候回来?」 「得要一周吧。」应柏云滑动着手机看航班信息,不紧不慢的开口:「你听话,回来给你带礼物。」 「应哥……」陈风不喜欢他哄小孩的语气,刚想说话,一道陌生的男声倏地从两人不远处传来。 「哥。」 陈风面色一凝,顺着声音望去。 来人穿着校服,模样很是清秀,一双桃花眼直勾勾盯着应柏云。只见他甩下身后跟着的几人,难掩激动快步朝两人走来。 陈风看了他一眼,下意识将低头的应柏云挡在了身后。 「哥哥。」男生皱着眉扫了陈风一眼,他背着书包绕过了陈风,径直走在应柏云面前。 耳朵不太好使的应柏云看着眼前被擦得锃亮的皮鞋,疑惑着终于抬起了头。 看到熟悉的人,面色一凝,应柏云沉默了几秒。 都忘记应延庭在这读书。 偏偏就这么巧。 「哥,你怎么来我学校了?」见应柏云望过来,应延庭雀跃的提高了声音:「你是过来看我的吗?」 他伸手牵住了应柏云的衣角,眸光一暗,有些抱怨的抿着唇:「爸给你发消息也不回,我也跟你发了好多消息。」 闻言,应柏云一愣,他放下了手机。 校门口人来人往的,他强忍着转身就走的想法,扭头和陈风打了声招唿:「陈风,你先进去吧。」 此刻的陈风正低着头,听到应柏云的声音他很快抬了起来,一双又黑又沉的眼在两人之间扫视了许久。 眼前的人长得虽然不太像,但身上的气质和旁人是不同的。 陈风轻轻摩擦着有些粗糙的衬衫。 突然觉得有些冷。 沉默许久后,他朝应柏云笑着点了点头:「应哥,到了记得给我发消息。」 应柏云轻轻「嗯」了一声,看着他有些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温声道:「快去吧。」 「哥,你怎么会认识他?」看着陈风的背影,一言不发的应延庭狠狠皱着眉,他眸光一冷,扭过头看向应柏云,沉声道:「哥,他这个人名声不好,我听别人说他……」 「行了。」目送陈风离开的背影,应柏云冷言打断了他的话:「谁教你在背后议论别人的?」 应延庭脸色一僵,他抿着唇恢復了笑脸,很快一双眼睛重新黏在了应柏云身上:「哥,你什么时候回家。」 应柏云对这个便宜弟弟向来没什么耐心,他轻轻扯开被应延庭牵着的衣角,抬眸,不冷不热的开口:「你爸没跟你说我不回去了吗?」 在应延庭错愕的视线中,应柏云往后撤了几步:「我记得那天已经和你们说的够清楚了。」 -------------------- 第37章 陈风心不在焉走在校道上,脑子里轮番上演着应延庭牵着应柏云的画面,他拧着眉,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滋味。 原来他真的有个弟弟,所以才会这么照顾人吗? 眼眶有些酸胀,可能是昨晚戴了太久的隐形眼镜。他故意在应柏云面前装作不会,这不,报应这么快就来了。 陈风冷着脸,揉着眼睛沉默着走到教室门口。还没推开门,闹哄哄的声音倏地从里面传了出来。 听着如往常一样的喧闹声,早见怪不怪的陈风此刻却有种被隔绝在外的感觉。 就像刚刚一样,一句话也插不上。 没来由的有些心慌。陈风拧着眉突然飞快的往一旁的楼梯间跑去。他小心绕过人群,丝毫不敢懈怠,一口气上了四层楼。 陈风微喘着,在安静的过道尽头走到一间教室前。看着上锁的门,几乎没有迟疑的,他用力推开一旁布满灰尘的窗户。 陈风轻轻一跃,跳了进去。 这是一间废弃的音乐教室,比普通的教室要大一些。不起眼的角落里放着一个废旧的电子琴,上次还放着几本乐谱。 第66页 这个地方他以前常来,大多时候都是坐在这发呆。 一个人不想说话的时候,陈风会从旁边的小窗户看着不远处的校门,漫无目的的思考着。 陈风推开了窗户,他微微踮着脚探了出去,整个上半身几乎快要悬空,目光炙热又飘浮的盯着不远处。 此时即将关门的校门前正不断涌入穿着同色校服的学生,陈风来来回回搜寻了几遍,直到校门被彻底关上,人群中没有出现那道熟悉的身影。 应柏云走了。 眸光微闪,心没来由的落空了几拍,不知怀着什么样的心情,陈风抿着唇下了楼。 再次回到教室时,班长正坐在讲台上似乎在交代什么,除了坐在前排几个几乎很少人在听,大部分人都围在教室后面公布栏旁,里三层外三层围的水泄不通。 陈风见状抬眸扫了眼,面无表情的径直走向自己的座位。 他坐在中间靠后的位置,同桌是一个扎马尾的女生,名字陈风没怎么记清。两人自从坐到一起后,前前后后没说超过十句话,此时她正微睁着双眼看着陈风,见他走过来很快移开了视线:「陈风……」 穿上校服,陈风掩下心烦,轻轻扫了她一眼,问:「怎么了?」 像是害怕陈风似得,同桌的声音放得又细又轻:「王老师让你去趟办公室。」她犹豫了会,补充道:「她看上去好像有点生气。」 估计是为了逃晚自习的事。 陈风垂眸抿着唇将校服拉链拉到最上。他缓缓站起了身,从挎包里翻出前几天写出的检讨,随意塞进口袋里,应了一声:「知道了,谢谢。」 转身走向后门,借着身高优势,陈风扫了眼被众人围着的公布栏。 上面是前一周考的期中成绩。 不太感兴趣。 稍稍停顿几秒,陈风将头缩进校服里抬脚从后门离开了。 刚出了教室,迎面遇到了班上几个吊车尾的学生。其中以刘凡为首,几人带着一股烟味直直的朝陈风走来。 本就心烦的陈风此刻闻不得一点菸味,正准备转身离开时,一道男声突然从几人传来。 「凡哥,你这次数学考得不错啊,都快满分了吧。」不远处说话的人叫聂南,他们班的体育委员,学习成绩一般,五大三粗的,天天围着刘凡打转:「我听说这次考满分的人很少哦,除了我们班那位,还有一个叫应……」 「人家叫应延庭,上个学期转来的富二代。」 剩下两个人中的其中一人说道,陈风闻言脚步一顿,半阖着眼皮扫了他们一眼。 「应延庭能考满分还不是因为这次题目简单?至于我嘛,我爸给我请的家教老师还是很牛的。b大毕业的高材生呢。」刘凡斜着眼睛瞟了他一眼:「再说了,小爷我本来成绩就还可以,这次考的这么好,我得找我爸多要点零花钱,到时候……」 止不住炫耀的话戛然而止,刘凡微睁着眼看向迎面走来的人,脚步玄虚,哑了口:「……陈风。」 陈风不冷不热的扫了他一眼,脚步没有停下。正当刘凡松了口气时,意料之外的陈风回了头:「刘凡。」 被点名的刘凡下意识应了一声,他神色不自然的问道:「怎么了?」 「你认识应延庭?」陈风的声音在正前方传来。 刘凡面色一僵,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根手指被他捏了又松,讪笑道:「呃,认识,隔壁班的。」 陈风闻言点了点头。 见他要走,刘凡掩下慌张向他走了几步:「陈风……你这是准备干嘛去?」 陈风自上而下打量了他一眼,语气很是平淡,丢出一句:「有事。」随后径直往楼下走去。 「……卧槽,他什么态度啊。」聂南看着陈风的背影喃喃道:「活该没人跟他说话,一天天拽的跟二百五一样。」 「他这次数学又考了满分吧,估计下个学期进宏志班是稳了,别人成绩好拽一点也正常。」其中一个男生朝陈风多看了两眼:「之前转过来就拿了全年级第一,不知道他那时候为什么非不去宏志班……」 「那你去问问他呗,要我送你过去吗?」刘凡怪声怪气的瞪了他一眼,几人见他来了脾气,连忙讨好的说了几句奉承话。 刘凡懒得理,他皱着眉回头看了眼陈风的背影,心里头有些止不住的打鼓。 他这次考的这么好,完全是因为提前拿到了数学的考题试卷。 当时应延庭给刘凡卷子的时候,他只以为是普通的试题。心想着说不定运气好的话能撞上几道类似的题,多的几分是几分。 所以他这才敢把卷子给陈风,让陈风在考前帮忙做一遍。 哪知陈风拒绝了他,刘凡只好跟自己的家庭老师紧急打了个电话,着急忙慌的把题写了出来。 可没想到,结果和考试的题目完全一样,甚至连顺序都没改。 刘凡大喜过望后不免得有些担忧。 刚考完出来的时候,他有些忐忑的和陈风对视了一眼。 一切尽在不言中,陈风果然对这事心里门清。 本来刘凡还担心陈风会说出去,但成绩出来了两三天了,也没听到一点风声。陈风平时也不像是会多管闲事的人,刘凡这才将心装回了肚子里。 可陈风怎么会突然问起应延庭,从未听说两人有什么交集。越想越心慌,刘凡面如菜色的抿紧了唇,他下意识扭回了头。 第67页 空旷的过道上早就没了陈风的身影。 「陈风他不是缺钱吗?如果实在不行到时候就给他点钱。」 看着空无一人的过道,刘凡抿着唇漫不经心的想着。随后在聂南的叫唤下,他很快掩下情绪,提起脚步往教室里走去。 —— 「叩叩。」 陈风敲了敲门,在得到应允后,他抿着唇推开了门。 教师办公室里开了暖气,陈风瞬间就被热气包裹着。 几个眼熟的老师正围着一起说话,见到陈风后,默契的朝着一个座位看去。其中一位女老师笑着说道:「王老师,你们班的陈风来了。」 「来了就来了,又不是什么稀客。」王老师闻言扭过头看了陈风一眼,没好气的朝他招了招手:「过来呀,傻站在那干什么。」 陈风不紧不慢的走了过去:「王老师。」 王老师「嗯」了一声,让他坐。她扶了扶眼镜,问道:「你知道我叫你过来是什么事吗?」 陈风没说话,将口袋里攥着的检讨书递在了王老师面前。王老师一哽,想说的话被噎了回去,另一边吃瓜的物理老师见状调侃了句:「哟,每周都这么准时?又逃课了?」 「老师好。」陈风扭过头和他打了声招唿。 「你也好。听说这次你考的不错?」物理老师笑着喝了一口水。 陈风抿着唇没说话,他心情不好,只想快点离开。 王老师只好帮他应了一声:「考的还不错,年纪前十是没问题了。」物理老师闻言羡慕的嘆了口气:「那下学期陈风能进宏志班了?」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可以的。」王老师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陈风,将桌上的检讨书收回了桌子里,声音放得轻了些:「老师知道你家的情况,但现在是关键时期,你好好的不要逃课行不行?」 她看了眼其他老师,轻声道:「别人班的学生都求着老师要进宏志班,你倒好……」她停顿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么:「先不说宏志班教育资源的差别,就单单直说学费都比现在少很多。」 陈风闻言抬眸扫了她一眼,正当王老师以为他会像以前拒绝时,出乎意料的,陈风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王老师一愣,她已经做好要聊上几个小时才可能把陈风的想法拧过来,现在答应的如此果断她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了。 「怎么突然答应了?」王老师有些惊讶的问道。 陈风面不改色:「我要好好读书了。」见王老师看过来,他抿着唇,沉声道:「现在有人管着我。」 -------------------- 第38章 陈风说完这句话后就有些后悔,尤其是王老师向他投来意味不明的视线时。 他的家庭情况王老师再清楚不过了。当初陈风不愿意进宏志班,不知道她用什么方法找到了岑姐。并且在之后的很长时间里,她都乐忠于把自己在学校发生的大小事都给岑姐说。 陈风虽不喜她的做法,但心里也清楚王老师是为了他好。只是每次看着王老师把岑姐叫来,两人鸡同鸭讲后相对无言的场面,陈风都有些头疼。 可如今陈风说有人管着他了,这无疑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凭王老师的敏锐肯定能猜到他嘴里说的那人不是岑姐,依着她的性子势必会打破砂锅问到底。 不想应柏云为这些事心烦。 陈风木着脸刚想现场编一个人出来。 在脑海里搜寻了一圈,陈风抿唇:「王老师……」 这时几道娇俏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打断了陈风还未说出口的话。 「应延庭怎么让你来拿作业本,他……」 「他不是说他哥哥来了?我帮帮他而已嘛,不要想歪了。」 「他哥哥?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呀,在校门口看到的,两人长得好像……」戴眼镜的女生语气稍顿:「都好帅。」 「哈哈,你个花痴。」身旁的女生笑着轻轻推了她一下:「那他现在呢?今天不来上课了吗?」 「送他哥哥去了吧?我看到他送他哥上了计程车。」戴眼镜的女生推开了办公室半掩着的门,小声感慨道:「他俩感情真好,不像我和我哥……」 话刚落音,入眼是一道极为修长的身影,一成不变的蓝白校服被那人穿出了偶像剧男主的气质,清清爽爽的,身形极为挺拔。 见状,女生脚步一顿,抬头看了过去。 人她认识,是隔壁班话很少的学霸,不过应该是挨批了,看上去心情不太好,一双黑沉沉的眼睛正直勾勾看着她。 女生顿时有些不寒而慄,她很快低下头,随后拉着旁边的同学飞快往一旁的教师桌走去,抱着桌上的作业本后二话不说的往门口走。 见状,陈风不紧不慢的收回了视线。 他面无表情的看向王老师,声音放得很沉:「还有事吗?」 王老师听着他突然变冷的语气,有些诧异的抬起了头:「事倒是没有什么事了,主要是想问问你宏志班的事……」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她稍稍停顿了一下:「你盯着女同学看什么……」 说完她脸色一沉,声音倏地变冷:「陈风,我现在在这里先给你提个醒。」 陈风闻言扫了她一眼。 「你先说说谁管着你?」 陈风抿唇不说话,提着脚转身往外走。 第68页 「哎!」王老师伸手拦了他一把,皱着眉瞪他:「说你你就跑?刚谁说要好好学习?」 说完,她话锋一转,沉声道:「你现在这个年纪正值青春期,对异性有好感是正常的。我也知道班上有些同学悄悄谈恋爱,今天你管着我,明天我管着你。」 陈风闻言脚步一顿,面无表情回头看了她一眼。 王老师只道是自己说中了,她提高了声音:「不能因为一时兴起就给我悄悄搞早恋,谈恋爱中那些承诺听听就行,今天她说管着你,明天就要管别人了,你……」 陈风闻言心一沉,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臭脾气!」话还没说完的王老师见状,气的「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旁边一直偷偷吃瓜的物理老师淡定的喝了一口茶,高深莫测的开口:「看着表情估计已经在谈了。这不,点破后气的直接扭头就走了。」 王老师脸色一凝,她暗道不好,掏出手机给前几天才联繫过的岑凡打了电话过去。 电话响了好几秒,对面才接。 王老师还没开口说话,对面就是噼里啪啦的一阵搓麻将的声音:「王老师早,这么早打电话给我有什么事?陈风今天又迟到了吗?还是没来上学?」 由着陈风的缘故王老师见过岑凡几次,虽然她没读过多少书,学歷不高,看上去也不太靠谱,但是人很热情。 尽管和陈风无亲无故的,对他的事还是很上心。 只是这件事不知她知不知情,王老师愁的嘆了口气:「他今天来上课了……」语气稍顿,她问道:「岑凡,陈风是不是谈恋爱了?我今天试探的问了一句,他的反应很大。」 对面很快安静了下来,王老师意识到岑凡应该是出麻将馆了。 「王老师,这事我真不知情,这几天陈风都没往我这里来。」电话里头岑凡稍稍停顿了下:「而且你也知道陈风这小子哪会把这些事说给我听,平时跟哑巴上身了似得,一天到晚憋不出一句屁,想从他嘴里问出个什么,费劲还不说,到头来还憋出一肚子的火。」 王老师深有同感的附和了几声,正当她准备挂电话时,对面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提高了声音:「哎,不过你可以问问一个人,陈风倒是很听他的话,我把他微信推给你?」 闻言,王老师连忙答应的点了点头:「行行行,你推给我吧。」 —— 应柏云没想到刚落地收到的第一条微信是一个自称陈风班主任的人发来的。 此刻的他刚经过四个小时的歷程,拖着一个小行李箱半倚在出站口等计程车。他本来是想着给陈风发简讯,可算了算这个时辰应该是上课的时候,所以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知道现在有很多骗子会伪装身份在网上行骗。但她说是陈风的班主任,出于职业习惯应柏云是不太信的。可如果她真是陈风的班主任,说不定陈风是遇上什么麻烦事了。 想到这应柏云微蹙着眉头,心里没来由的一紧,很快按了通过。 那人像是等着他通过似得,很快发了消息过来,先是简单的自我介绍了一番,应柏云点进她的朋友圈确定了她的身份,慢慢打消了疑惑。 【应柏云:王老师你好,是陈风出了什么事吗?】 按最舒服的社交礼仪,和一个陌生人最开始的初次交流,应柏云习惯性的保持些适当的距离,像这么单刀直入的情况很少。 可他实在是有些担心陈风,来不及浪费时间再迂迴个两三次了。 幸好对面的王老师是一个直接的人,没有过多寒暄,很快点明了此番联繫他的目的。 【王老师:你好,我是陈风的班主任,我听岑姐说最近陈风和你在一起的时间比较多,想找你了解下情况。】 【应柏云:好的,您请说。】 【王老师:陈风最近是不是早恋了?】 应柏云一愣,他想着陈风的脸心没来由的一紧,眉头轻轻皱了皱。 陈风早恋?连女生告白的都看不懂的人,怎么可能早恋。 他也读过书,尤其厌烦没来由扑风捉影的事,一顿无名火也不知打哪儿来,等他反应过来时应柏云已经狠狠皱上了眉。 他压着脾气,语气诚恳的回了句。 【应柏云:王老师您是亲眼看到陈风和哪个小女生在一起了吗?】 【王老师:这倒是没有。】 见状,应柏云舒了口气。 一道喇叭声倏地在身旁响起,应柏云抬头看了过去,计程车司机朝他招了招手,应柏云将行李放进后备箱,报了酒店名字后坐了进去。 手机一震,对面回復了。 【王老师:就是他最近逃晚自习太频繁了,这一周就逃了两次。刚刚找他谈话,字里行间都感觉和以往不太对劲,大家都是这个年纪过来的人,我有些担心就问问您一声。】 一周逃两次晚自习? 那不是都被应柏云遇上了。 应柏云眉头一展,他缓了神色,礼貌地回復道。 【应柏云:这两次我都和他在一起,确实事出有因,请您放心,我会好好跟他说说的。】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他补充道。 【应柏云:我听岑姐说您因陈风的事找过她几次,如果下次她没时间的话您可以来找我。】 对面很快回復了。 【王老师:好的好的,冒昧的问一句,您是陈风的?】 第69页 应柏云眉头一缓,他单手打字。 【应柏云:我是陈风的哥哥,你叫我应柏云就行。】 对面应了一声,说是要上课了,两人此番的交谈就此作罢。 应柏云看着窗外转瞬即逝的建筑物,心里慢慢的开始有些发愁。 他从来没有问过陈风的身世,从一开始何曾嘴里大概了解过他有一个混□□的爸爸之外,就再无所知。 他不去问,第一是因为应柏云自身的原因,由于他自身家庭情况摆在眼前,所以他很少会和别人聊到有关家庭这方面的话题。 第二是因为陈风自己从没有开口提起过,尽管他说了自己确实缺钱,但造成缺钱的原因陈风甚至不愿意一笔带过。 陈风身上总有种说不出的落寞,应柏云猜想这和他个人的经歷息息相关着。 如今陈风的班主任不仅联繫了岑姐,最后还联繫到他这个和陈风认识不到两个月的人。 加上自己赚学费,永远单薄的衣服。 无一证明着,陈风缺少的家人。 想到陈风安安静静看着自己和应延亭的模样,没来由的心落空着,应柏云手一颤,嘆了一口气。 「兄弟,你怎么了?」司机有些惊讶的回过了头,递了支烟给他:「抽一根吗?」 应柏云接了过来,他眯着眼将烟点燃,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在司机的视线下,他哑着声音嘆了口气:「没事,过来出差,有点担心家里人。」 司机闻言「哦」了一声,随后笑着安慰道:「没事都这样,我出来一会,也担心家里的老婆。」 老婆? 想到陈风的脸,应柏云喉咙一紧。 缓缓抬头扫了司机一眼,弯了眉眼:「不是……」他声音放得很轻:「一个弟弟而已。」 -------------------- 宝宝们愚人节快落~ 第39章 (修) 稍稍打开窗,微风顺着空隙洋洋洒洒的飘了进来。应柏云叼着烟,听着司机在前面说家长里短,心里有些发愁。 他犹豫着是否要直接问陈风,可之前两人从未聊过这方面的话题,但从只言片语中,他能察觉到陈风的迴避。 如果毫无理由的问起,应柏云怕他多想。 应柏云抿了一口烟,吐出一个不成型的烟圈,在一阵朦胧的烟雾中,他想到了不久前自己曾对陈风说过的话。 他当时说要养陈风,八分带着诚心,还有两分带着试探。 那晚他看到陈风因赚钱对旁人的刁难而无动于衷,甚至觉得理所应当时,他确实动了怒,也动了恻隐之心。或者再说的更远了些,也许那天早上对杨尘解释的那些话,应柏云多少带了点真心,并不是一起兴起。 总之他说想养陈风,全然不是假话。 至于剩下的两分试探,主要是想试探陈风家里的情况,他不想养到一半,好不容易养熟的陈风又被家里人领了回去。 但陈风先是很诚恳的和他说了确实缺钱,却对家人只字不提。无论是有心还是无心的,应柏云只当是他不愿意提起,这件事也随着他急着出差暂时搁浅。 如今一天还没过去,王老师这席话又将应柏云重新拉了回去。他甚至对未曾见过面的陈家人产生了怨怼。 毕竟应峰和蒋敏再怎么没有责任心,至少这些年没让他饿着冷着。 一路上胡思乱想,最后车子停在了酒店门口。应柏云从后备箱拖下了行李,和司机道过谢后,他进了酒店。 在前台办理完入住之后,已经到了中午了。应柏云收到了当事人的消息,越他见个面吃顿午餐。应柏云答应了。 换了件合身的西服,应柏云给陈风发了条消息。 是在吃午饭的时间,可陈风没有回他。 应柏云微微皱了皱眉,点开简讯编辑着。 【陈风,回我消息。】 发送,等了会还是没回,刚想打电话过去,这时计程车的导航上显示还有几公里接近目的地,应柏云见状将手机放了回去,将事前准备好的资料拿了出来。 大概回溯了一下案件,应柏云提着公文包下了车。 当事人选择了一个极为高档的西餐厅,应柏云到的时候给她发了条消息,没一会一个看似经理打扮的人很快走了过来。 他接过应柏云的公文包,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两人绕过大厅,来到了顶楼包间。 餐馆整体的装潢异常华丽,头顶上的吊灯用的是知名的大品牌,杨尘当时给酒吧装修的时候有给应柏云发过照片,同款式下最便宜的那款,大抵六位数起步。 更别说眼前这个巨无霸了。 应柏云拿起手机拍了下来,他给陈风发了彩信过去。 【这个灯可贵了,看看漂不漂亮?】 旁边的经理见怪不怪,还给他推荐了一个较好的角度,笑着说:「这个角度能看全一点。」 应柏云拒绝了他帮忙拍照的想法,两人来到了最里层的包间。 接过了经理递来的公文包,随着女服务员的指引,应柏云推开了门。 「别闹了,坐好。」一道严厉的女声从包间内传来,应柏云闻声顿了顿。抬眸一个身着长裙的女人正小声训斥着一个男生。 男生穿着一身校服,满脸不屑的玩着电话手錶,不耐烦的开口道:「我就不坐好怎么了?烦死了,让我来见什么鬼律师。趁这个时候让我打几把游戏不行吗?」 第70页 「你……」女人还想说什么,很快由于脚步声而止了口。见到来人,她很快换上了笑容,站起了身:「您是应律师吧,快请坐。」 应柏云闻言朝她伸出了手,两人轻轻握了握:「祝小姐你好,我是应柏云。」 祝小姐朝她笑了笑,示意他坐。 应柏云不动声色的打量着眼前的人,他笑着打断了沉默:「祝小姐比照片里更显年轻……」「呲。」旁边的男生倏地发出一阵冷笑,他稍稍抬头露出一双上翘的狐狸眼:「我妈都三十了,能年轻到哪里去。」 「祝呈!」祝小姐出口打断,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随后朝应柏云笑了笑:「您多见谅,他中午没午睡心情有些不好。」 语气很是平淡,应柏云不动声色的挑了挑眉,他转移了话题,从公文包里翻出来资料,开始和祝小姐分析案情。 期间,祝呈一直在捣鼓着他的电话手錶,不是在打电话就是放音乐,故意弄出各种噪音。而一旁的祝小姐像是没听到一般,时不时看着手机,偶尔抬起头应一声。 见状,应柏云语气稍顿,沉默了几秒。 「应律师……」祝小姐抬头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放下了手中的资料,应柏云抿唇摇了摇头:「没事,就是想问问祝小姐您是什么样的看法。」 「我就想让他坐牢,这就是我妈的看法。」旁边的祝呈闻言冷笑了一声,他上下打量着应柏云,开口道:「至于你要多少钱,你跟我妈直接提。我就想让他进少管所。」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结,应柏云拿着资料的手稍顿,他缓缓抬起头看了祝呈一眼,随后将视线移到了祝小姐身上:「我想该怎么判是法官的事,我的职责是弄清这个案件的原委,再决定要不要接这个案子。」 祝小姐闻言抬眸看了应柏云一眼,随后她很快带上了笑容:「我听老范说您是他律师所的金牌律师,我想这些诉求您应该是有把握的吧?」 说完,她稍稍停顿,斜着眼睛看了应柏云一眼:「至于事情原委,您可以去查,他打我儿子是铁上钉钉的事。」 应柏云笑着没说话,他看着满桌自己整理的资料,突然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倒不是因为当事人的态度如何,他只怕这些时间剃头挑子一头热,花的时间和精力都付诸东水。 从祝呈的行为举止来看,他实在不像会是被别人霸凌的模样。 这顿饭吃的不是滋味,应柏云大概将案情回顾了一遍。最后离开的时候,祝呈拿着他的电话手錶要加他微信,应柏云看了祝小姐一眼,将二维码给了他。 给是给了。至于通不通过,那是应柏云的事。 再次出来的时候,外面起了风。应柏云出来时穿的单薄,前几日没好全的咳嗽也被这阵凉凉冷意勾了出来,捂着唇咳了好几声,应柏云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好在没有发烧。 他看了眼手机,陈风依旧没有回消息。 将手机放回了公文包里,应柏云打的来到了祝呈的学校,他从车上下来的时候还在感慨,这些日子光和高中生打交道了,感觉人都快变年轻了。 后跟保安大叔说了来意,对方让他尽量快些出来。 应柏云提着公文包加快了脚步,最后在校道上抓到一个正拿着扫地工具的女孩:「同学,你知道张易轩在哪个教室吗?高一的。」 女生闻言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哦。」随后她回头看了眼身后:「哎,那谁,你认识张易轩吗?」 「认识啊,三班的,不是和祝呈一个班的吗?你找他?」身后的女生有些诧异的问道。 「是我找他,谢谢你同学。」应柏云接过话茬,对女生笑了笑。那个女生一愣,随后有些羞怯的放低了声音:「哥哥,你要是找他的话,可能在学校找不到。他不是打了祝呈吗?听说他被家里人关起来不让出来了。」 应柏云闻言稍稍一愣,心中的疑惑越发重了起来。他刚想再问几句,女生像是看出他的想法,连忙补充道:「我也是听别人说的,这些事我也不太清楚。」 应柏云点了点头,铃声响起,不远处保安朝应柏云招了招手,示意他离开。 应柏云只好先离开了学校,他拿着公文包重新回了酒店。 刚下飞机就马不停蹄到处跑,应柏云只觉得自己的感冒加重了些,他飞快的洗了个澡,带上眼罩上了床,没过一会就睡着了。 再次醒来是被手机吵醒的。 应柏云这次睡得很沉,没有摔下床,但喉咙却哑的不行。他忍着疼痛吞咽着口水,睡意朦胧的接了电话。 「餵。」 「你去哪了?不接我电话。」刚出声,对面就急哄哄的说了几句,听到熟悉的声音应柏云一下就清醒了过来:「陈风?」 「嗯。」声音听上去有些气息不稳,他沉着声音重复道:「我给你打了很多电话,你一个都没有接。」 应柏云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看向天花,听到陈风略带抱怨的语气,一身的疲乏瞬间全消失了。 他轻轻笑了笑,温声解释:「刚过来就遇到一些事,刚刚累的睡着了,没接到,你吃饭了吗?」 「你是不是感冒了?」陈风略带沙哑的声音从电话里头传了过来,应柏云微微一愣点了点头,他意识到陈风看不到,清了清嗓子「嗯」了一声:「一点点。」 第71页 「你今天早上才离开。」 意思就是,这大会功夫没见着就感冒了。 罕见有人管着他,应柏云笑着调侃了一声:「你还管起我来了?自己发烧在我背上哼哼唧唧的时候呢?我那时候可背着你走了两条街。」 说的是前些日子陈风买衣服发烧晕倒的那次。 空气凝结了几秒,陈风许久嗡嗡的开了口:「应哥……」 应柏云知道陈风脸皮子薄,随后他话锋一转问道:「你在我家吗?」 陈风许久才「嗯」了一声,随后轻声道:「今天手机没电了放学才充上电,我看了你给我发的灯,漂亮。」随后他停顿了一下,声音放得很轻,听上去闷闷的:「应哥,你什么时候回来。」 早上就问过一回了。 今天怎么这么粘人。 应柏云有些无奈的摩擦着手机外壳,耐心的回答:「很快了,怎么了?」 对面许久才回了一句话:「雷鸣雨有点想你了,一直在闹腾。」 应柏云闻言一乐,他「腾」的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瞎说,它怎么会想我……」随后他想到在律所小杜说的话,故意逗他:「你现在让它喵一声,我就信你。」 电话那头立马传来陈风轻声逗小猫的声音,听得应柏云心头一阵柔软。可小猫不听陈风的话,一直没听到它叫。 应柏云举着电话静静的听着陈风哄猫,不知道过了多久,电话里重新传来他的声音:「应哥。」 应柏云闻言清了清嗓子应了一声:「嗯?」 「应延庭他叫你哥哥。」他声音闷闷的,强调道:「我听到了。」 -------------------- 第40章 「你认识他?」 应柏云第一时间脱口而出,等话刚落音他才发觉自己有些偏离重点了。果不其然电话那头沉默了好大会,应柏云欲言又止的唤了声:「陈风。」 「认识。」陈风的声音比以往每次都冷:「学校的风云人物。人长得帅,成绩好,怎么能不认识?」 应柏云听这语气就知道陈风生气了,他短暂思索了一会,故作惊讶道:「怎么会?」他放轻了声音,含着笑意:「怎么看我都觉得你比较帅,成绩的话估计就……」 「我成绩比他好,不止一星半点。」陈风很快接了话,他抿着唇补充:「除了语文不太好,我科科都能拿满分。」 「哦?」应柏云故作惊讶的挑了挑眉:「原来你成绩这么好?」 「……跟他比绰绰有余。」陈风沉着声音开口,随后像是才反应过来一般,哑声道:「应柏云,你少转移话题。」 应柏云闻言一愣,没威慑力的凶他:「不准你叫我应柏云,没大没小。」 「为什么不能叫?」陈风像是跟他槓上了,旧事重提:「那个叫杨尘的为什么能叫你应柏云,还有你隔壁的那个人。」 他像是不解气,把他认识应柏云的所有人都点了个遍,最后总结了一句:「已经有人叫你哥哥了,我以后不会叫了。」 绕来绕去还是在这。 应柏云轻轻嘆了口气,温声道:「不叫哥哥你还想叫我什么?」他半撑着头,大概能理解陈风的心思,无非就是小孩子吃飞醋。 今早应延庭抓着他衣角的时候,应柏云就注意到陈风不开心了。但他没想到陈风气性这么大,平时看上去好说话的样子,敢情在这个时候就彻底本性暴露了。 这些时间过去,应柏云都快忘记两人第一次见面,陈风打架时那猖狂样了。 「行了。他在法律上确实能叫我声哥,可我平时和他说的话两只手都能数过来。」简洁的概括了一句,应柏云轻轻皱眉,温声道:「别瞎生气。」 过了许久,对面才回了一句:「反正以后我不叫你哥了。」 应柏云都快气笑了,合着自己说了半天等于白说,他沉声问道:「那你想叫我什么?」 「柏云。」陈风的声音极为沙哑,气息还有些不稳,他沉着声音重复道:「以后就叫你柏云。」 凌晨一点,不知是白天睡觉睡太早的缘故,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应柏云躺在酒店的大床上,盯着天花有些睡不着。 应柏云罕见的失眠了,脑子里全是陈风那句没大没小的「柏云」。 他后知后觉的有些发愁,怀疑自己是不是把人养歪了。 不然为什么「柏云」,这两个字从陈风嘴里说出来,有一股说不出来的亲昵。 「跟他妈叫爱人似得。」 应柏云罕见的爆了声粗口,他活见鬼般从床上竖了起来。 越想越荒谬,他微睁着双眼给自己倒了杯温水。暖意入口,却挡不住从心底里传来的更为冰冷的寒意。 他顿时有些头皮发麻,钻进被子把刚放下的手机拿了出来。 点开微信,小狐狸家居老闆不知何时给他发了消息,点进去一看,无非是问了声好,随后问他现在是否方便给他弟弟看看题目。 应柏云看了眼时间,正是他睡觉的时候。 本着礼貌应柏云该是回復几句的,可此时他有些混乱,加上这么晚了,只好当做没看到。随后他想了想,拨通了杨尘的微信电话。 电话大概响了几十秒,对方才慢慢悠悠接上。 「柏云?」沙哑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应柏云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应激似得坐了起来:「你以后别叫我柏云了,我现在听不得一点。」 第72页 「啊?你闹哪出啊兄弟。大半夜鬼上身啊?」杨尘有点蒙,随后他小声说了几句话,声音快柔出水来了:「没事,你接着睡,等会就过来陪你。」 应柏云耳朵这时候就好使了,他挑了挑眉,调侃道:「这大半夜的……你身边有人?」 电话里传来关门声,杨尘走了好大一会才「嗯」了一声:「最近养了一个,性子柔,准备和他谈谈。」 杨尘基本上说要谈的,那都是认真对待的。应柏云八卦心顿起,忘了自己的麻烦事,调侃着问:「那你就好好对人家,什么时候约出来和我认识认识?」 杨尘沉默了两秒,他开口道:「这人你认识。」应柏云一愣:「我认识的?谁啊?我身旁没你喜欢的那种类型呀。」 应柏云稍顿,调侃道:「而且我身边的女生都很优秀,大概率看不上你。」 「男的。」杨尘冷不丁打断了应柏云的话,他若无其事的开口:「何与你认识吗……」 应柏云愣了两秒。 随后他难以置信的瞪大了双眼:「杨尘你是半夜里发癔症吗?何与?」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应柏云惊唿:「你是说我律所的同事何与吗?」 杨尘闷闷的「嗯」了一声:「就是那个何与。」 难怪上次何与突然来自己家里找杨尘,敢情两人早勾搭上了。 「你什么时候弯的?」应柏云一个头两个大,一屁股坐在了床上,惊愕的问:「你以前不是笔直的吗?」 「现在不直了嘛,你不也是弯的吗?至于这么大反应。」杨尘没好气的回怼着:「而且何与怎么你了?你说话的语气不好。」 「我……」平白无故被怼,应柏云都快气笑了。他缓了两秒,问道:「你知道何与比我大几岁吗?四五岁了,你别看他长得显小。而且你让阿姨叔叔怎么能接受你突然弯了?前些时候阿姨还问我,你什么时候交女朋友。」 「年纪大怎么了?我就图他年纪大。」杨尘没好气的哼了两声,随后声音放得小了些:「我就先谈谈不行吗?又没说现在就要出柜。」 应柏云顿时哑口无言。 「别说我了,你这么晚打电话过来干什么?」还算杨尘有良心,就算在气头上也急着问他一句。 应柏云斟酌了几秒问道:「你俩怎么谈上的?」 说到这个杨尘就来劲了:「他先撩拨我,说我长得帅,哪哪都好。」随后有些羞涩的嘆了口气:「我年龄小哪经得住这种诱惑。」 闻言,应柏云一愣,难以置信道:「就夸你帅而已,有必要吗弟弟。」 「你不懂,你根本不懂。我看你闲得慌应该没什么事,我先挂电话了。」杨尘稍顿,补充道:「柏云,你真没事吧?」 应柏云嘆了口气:「没事,你挂吧。」 挂了电话,应柏云更睡不着了。 他就不该打这通电话,现在不仅知道杨尘和何与有一腿,还因为杨尘一席话怎么也睡不着。 「年龄小经不住这诱惑。」 想到不久前陈风抱着自己睡的那一幕,应柏云心如止水,像马上就快安息了般:「苍天作证,我……」 话未落音,外面顿时下起了暴雨,一阵雷声突然噼了下来。 应柏云闭上了嘴,他拉开抽屉,将未拆封的烟拿了出来。 —— 天光乍泄。 一晚上没睡的应柏云看着眼前溢出的菸灰缸,起身飞快的洗了个澡,冰冷的水让他缓缓平静了下来。 他微闭着双眼,任由冷水从头顶流了下来,他轻轻将头髮往后扒了扒,觉得自己应该是多虑了。 陈风和杨尘不一样。 陈风连女生的好感都不太懂,更别说从未被普及过的同性恋了。 至于应柏云所担心的过度亲昵,以往是没有的。只是昨天应延庭的出现,可能让陈风有了危机感,所以他这才像个小狗圈地一样,迫切的宣示自己的主权。 念此,应柏云松了口气。 按下多余的情绪,应柏云匆匆忙忙的洗漱完后,看向眼前的镜子。 一个晚上没睡,黑眼圈重的可怕。他轻轻用水揉了揉眼下的乌青,头脑有些昏昏沉沉的。 现在这个时候工作又没心情,睡觉又睡不着。 应柏云玩了几把开心消消乐,心不在焉的,没过一会精力就没了。他划进微信点开未读消息,律师所昨晚聊得很晚,现在估计都还没起床。学校群里发了下周校庆的邀请函,应柏云点了接受。 随后他又点进了简讯,陈风的空白头像孤零零的在简讯箱里。 有些心烦,应柏云微皱着眉点开了微信,他看了眼小狐狸家居的头像。家居老闆估计这段时间也忙,很少找他帮忙写题。 昨晚发来的时候,应柏云又睡着了,想到当初自己信誓旦旦答应他的事,应柏云心怀愧疚的回了消息,没一会对面就回復了。 【小狐狸家居:这么早就起床了?】 【应柏云:嗯,早上有点事。】 想到小狐狸家居前些日子说的对象那事,应柏云多嘴问了一句。 【应柏云:陈哥,你现在谈恋爱了吗?】 【小狐狸家居:还没有,对方可能不愿意了吧。】 这么突然?应柏云稍稍一愣。 【应柏云:怎么了?】 【小狐狸家居:嫌我太粘人了。】 第73页 -------------------- 第41章 应柏云闻言有些诧异,和小狐狸家居老闆接触以来,他一直觉得这人责任心很强,说话一板一眼的,不说是会花时间在感情上,至少应该是个理智点的人。 实在想像不出他粘人是怎样的场面。 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烦心事,应柏云自己过得也是一团糟,他嘆了口气。 【应柏云:那男人也不是个好东西,陈哥,你也别太伤心了。】 【小狐狸家居:不说我了,你怎么这么早起床?】 应柏云半靠在床上,单手打字。 【应柏云:不是这么早起床,只是一晚没睡。】 【小狐狸家居:?为什么不睡?你熬夜了?对身体不好。】 应柏云对小狐狸家居老闆的反应有些疑惑,在当今这个社会熬夜不是常见的事吗?应柏云犹豫着回了句。 【应柏云:最近出来出差,有些失眠。】 随后应柏云手一顿,想到小狐狸家居老闆也有一个弟弟,他犹豫了一番,抿唇打字问道。 【应柏云:陈哥,你弟弟会叫你小名吗?】 【小狐狸家居:怎么突然问这个?】 应柏云思索了一会,回復道。 【应柏云:我有一个朋友,他的邻居弟弟突然叫他小名,他觉得有些奇怪,我不是看你有弟弟,所以问问。】 【小狐狸家居:不会。可能你朋友的弟弟就没把你朋友当哥哥。】 应柏云手一顿,心里有了不太好的念头。 【应柏云:不当哥哥能当什么……】 【小狐狸家居:你朋友都觉得奇怪了,难道还看不出什么吗?不聊了,我得出门了。】 应柏云有些诧异的挑了挑眉,两人聊过这么多次天,小狐狸家居老闆从未主动终止过交流,这次还带上了如此生硬的语气。 应柏云往上划了几下,思索着是不是自己说了什么话冒犯他了。 划到最新的消息都没发觉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应柏云微蹙着眉放下了手机。 家居老闆的这句话倒是给他提了个醒,为什么自己会被陈风叫小名后反应这么大?如果把他当弟弟的话,完全可以把这件事一笑而过。 结果自己纠结了一晚上,开导自己的一晚上,完全没往这方面想。 想到陈风的那双又黑又沉的双眸,以及抱着自己睡觉时清秀的模样,应柏云心没来由的发颤,手机从掌心里划了下来,「噗通」一声摔在了地上。 应柏云心凉了大半截,他看了眼摔在地上无辜的手机,颤抖着手将它捡了起来。 意料之外的祝小姐给他发了消息,说是祝呈又被人打了,此刻正在警察局。 应柏云一个头两个大,他匆忙抓起外套,打了个的士坐上计程车来到了祝小姐所发的位置。 刚进警局,祝呈那尖锐的声音就从大厅里直直传来:「我不管,他就是打了我,我今天就要让他进警察局。」 接着就听到几位警察劝阻的声音,里三层外三层包裹着,应柏云说了几声「借过。」好不容易挤进去一点,还没看到人,就听到祝小姐惊恐的声音:「警察你们看,这小子在这都要打人,还不把他抓起来。」 在一阵喧闹中,祝小姐终于看到应柏云了,她连忙朝他招了招手:「应律师,这边。」 说完,一个警察连忙给他开了路,前方很快空出位置来。在众人的视线下,应柏云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他提着公文包朝中心的几人走去。 身着一席长裙的祝小姐见状,微蹙着眉往应柏云身旁移了点:「这是我的律师,你有什么事跟他说。」 应柏云抬眸看了眼眼前的几人,一个穿着破旧衬衣的男生正坐在旁边的皮沙发上,他神情呆滞,听到脚步声时,只是机械性的抬起头扫了应柏云一眼。 又黑又沉的眼睛让应柏云抿了抿唇,这男生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明明表现的很是胆怯,但一双眼又格外阴郁。 应柏云扫了眼他身旁一个满头白髮的妇人,妇人年纪估摸着四十岁左右,一双手是常年劳作后生起了皱纹,她小心翼翼的扫了应柏云一眼,转头和警察说了些什么。 而祝呈说完那句话后便坐在了另一侧,低着头捣鼓着电话手錶,时不时弄出点声音来,祝小姐正含着泪用手帕给他擦着伤。 应柏云有些头疼,不动声色的蹙了蹙眉。 转过头看向眼前的警察。犹豫几秒后,他开口问道:「您好,麻烦您能跟我说说发生什么事了吗?」 警察不耐烦的「啧」了一声,听到声音他转过了头,随后自上而下的扫视了应柏云一番,按捺着脾气跟他解释道:「就是两个孩子之间的矛盾,我和双方家长都说了,能尽量和解就和解。」 他语气稍顿,看了一眼祝小姐,声音放轻了些:「那边到是愿意赔礼道歉,这位不愿意,您是她律师的话帮忙劝几句,毕竟……」 他看了坐在皮沙发上的男生一眼,有些欲言又止:「他前几年进过少管所,好不容易减刑出来,这才接受教育没多久。两个孩子小打小伤没必要……」 应柏云闻言皱起了眉,他下意识的看向坐在皮沙发上的人,沉默了一会:「我先让我的当事人去验伤,辛苦你了。」 处理案情的警察嘆了口气。他转身和旁边的祝小姐交待了几句,随后先行离开了。 第74页 「祝小姐,您先带祝呈去验伤,最好请一位警察陪同。」他看了祝呈一眼,没看到明显外伤:「之后有事您在微信上联繫我。」 祝小姐点头应了一声,目送他们离开后,应柏云回头看了眼一言不发的母子。 其中妇人见应柏云望过来,目光闪烁着,抬起脚步又放了下来。应柏云见状嘆了口气,主动上前了一步,朝她伸出了手:「你好,我叫应柏云。」 妇人有些胆怯的看了他一眼,一双粗糙的手颤颤巍巍的搭在男生肩头,朝应柏云点了点头:「你好,我叫许爱林,你叫我许姐就行,这是我儿子,张易轩。」 应柏云看了一眼张易轩,他笑着点了点头:「许姐你好,你不用太紧张,我现在不是谁的律师,只是在案情了解阶段。」 「我们家没有钱,请不起律师。」张易轩冷不丁的开了口,他的声音放得很轻:「我确实动手打了他,该怎么判就怎么判吧。」 「小轩!你别听他瞎说。」许爱林眼眶微红,她有些激动的按住了张易轩的肩膀:「应律师,您能给祝小姐说说是否能和解吗?要多少钱都行的。」 「妈。」张易轩小声叫了她一声:「我们走吧。」 应柏云见状伸出手稍稍拦住了两人,他看向张易轩,问道:「警察都还没确定的案情,你就这么快认罪?」 张易轩闻言扫了应柏云一眼,随后轻轻笑了一声:「认不认罪都是迟早的事,何必呢?」 说完他便站起了身和身后欲言又止的妇人离开了警局。 目视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应柏云很快也离开了警局。之后随便找了个档口吃了早餐,应柏云回了酒店。 从公文包里找出之前做的准备资料,应柏云看着祝小姐的陈词越看越头疼。正当他分析时,祝小姐给他发来了验伤报告。 重伤。 应柏云皱了皱眉,他翻开之前祝小姐发来的验伤报告,两者除了日期不同之外,连经手人都一模一样。 祝呈连皮外伤都没有,活蹦乱跳的走出警局,没过一会就是重伤了? 应柏云放下了手机,倍感睏乏的嘆了口气。 他知道当事人陈词会说有利自己的一面,可应柏云没想到连验伤报告,祝小姐都能作假。 如果不是应柏云向来做事缜密,出来这一趟,到时候线上委託合同一签,应柏云即使不想干也得干。 想到这,应柏云抿着唇,给祝小姐发了条消息过去:「祝小姐,这个领域案情我涉及的不够深,劳我拒绝,您再另请别的律师吧。」 对方很快发来个问号。 应柏云对此置之不理,他先是设置了免打扰,之后看了眼航班信息。 今晚有一趟回去的航班。 应柏云沉默着填了身份信息,之后在支付界面犹豫了一会。 没来由的想到张易轩那双眼睛,他手一顿,轻轻皱了皱眉。 应柏云从看到那双眼睛的第一眼就觉得有些熟悉,后知后觉发现和陈风的眼睛竟有些相像。 只是张易轩看人的时候更显阴郁,而陈风虽然总是冷冰冰的,但偶尔会带着笑意。 想到许爱林倍感绝望的那双眼,应柏云嘆了一口气。 应柏云取消了支付界面,重新将桌上的公文包拿了过来,他从第一眼看到祝呈时就怀疑事情另有隐情。 做律师的大忌就是不能有同情心,应柏云太清楚不过了。 有人说过他做事一根筋,第一次实习经歷遇到的事没让他学乖。 可是他改不了,每打赢一次官司时,他最开心的不是成功也不是别人口中的「金牌律师」,而是法官一锤定音时当事人如释重负的笑容,和太阳光刚好跳在应柏云身上时的温暖。 更何况,当时自己选择学法,要的不就是一句公平正义吗? -------------------- 第42章 应柏云忙起工作来压根顾不上时间,等他再次出门时天已经暗沉沉的了。外面天气渐冷,应柏云穿着加厚外套出了门。 应柏云本想去张易轩的学校了解情况,结果刚到校门口,保安看到他之后便把门关上了。无论他好说歹说,昨天还接过应柏云递来烟的保安一口咬定不认识他。 应柏云脸色一凝,猜想应该是祝小姐和学校说了什么。 思绪刚起,手机就震动了。 应柏云看着来电人上巨大的「范源」,应柏云微蹙着眉,按了接通。 「应柏云,你那圣母心又发作了是吧?」噼头盖脸的一句话让应柏云狠狠皱了皱眉。 没等他说些什么,范源沉着声音:「你现在回去跟祝小姐好好说,趁她还没有动怒,你再见她一次。」 应柏云沉默了一会,他半倚在餐馆外的墙壁上,声音放得很沉:「老范,我之前跟你说过接案子的几点要求。最重要的一点是捏造证据的我不接……」 「应柏云!」范源一声巨呵声打断了应柏云的话:「你接案子多少年了?四年没有两三年是有的吧?你还以为现在是在实习吗?」他稍稍停顿:「或者说,这些年你还没有长进?第一次实习……」 闻言应柏云狠蹙着眉,面无表情的挂断了电话。 天空此时雷鸣震作,一道闪电从不远处的天边噼了下,顷刻沉甸甸的雨就落了下来。应柏云捏着手机外壳的手指慢慢发青,急速跳动的心脏逼仄的让他几乎喘不过来。 第75页 不知过了多久,他颤抖的缓了一口气。 他早知道自己和范源在很多事情观点不太一样,之所以能一直留下来,和应柏云念旧的性格有很大的关系。 从律师所开始创办之初,一直到现在。应柏云的律师生涯有多长,他就在这个律所待了多久。 期间虽然和范源有诸多争执,但那也仅限于君子之争。范源今天这席话是应柏云意料之中的,说他圣母心也便认了,可为什么要拿他第一次实习说事。 应柏云轻嘆了一声,一晚上没睡的恶果不请自来,一时间突然头脑昏沉,连路都走不太稳。 他打了计程车,再次回到了酒店。 刚进酒店,门口的前台小姐像是等了应柏云许久一般,她有些抱歉的欠了欠身:「应先生实在不好意思,祝小姐说这个套房她这边先取消了,麻烦先生您先上去收拾下行李,然后办一下退房手续。」 应柏云没有过多的惊讶,他笑着朝她点了点头,沉声道:「行,麻烦你了。」 拖着有些湿润的身体上了楼,应柏云飞快的收拾好行李,他带的东西不算多,没过几分钟就收拾好了。 在前台办退房手续时,应柏云看着滚动的信息多嘴问了一句:「请问还有空房吗?」 不出所料,那位前台小姐连忙摇了摇头:「应先生不好意思,目前没有空房了。」 不想去考证这句话有几分真实性,应柏云笑着应了一声,随后拖着行李箱离开了酒店。外面雨下的大,路上基本看不到行人,计程车倒是有几辆。 应柏云选了一辆坐了进去,司机问他去哪里。 应柏云一愣,他犹豫了会,沉声道:「师傅,你就带我去最近的酒店吧。」 司机看着浑身湿漉漉的应柏云犹豫了会,最后还是发动了车。 车子没开多久,很快停在了一家酒店前。应柏云瞟了一眼这里的环境,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 应柏云对这些不是很挑,他拖着行李箱下了车,酒店前台坐着一个看样子上了年纪的妇人。她戴着眼镜正翻着本子,等应柏云刚想说话时,楼下突然冲出来一人。 他将房卡「嘭」的一声拍到了桌上:「我要退房!」 妇人闻声有些诧异的抬起了头、她问道:「怎么突然要退房,你这不是住的好好的吗?」 「好你妈!」男人爆出一声粗口,他龇牙咧嘴的拧着眉,开口破骂:「我刚在网上看了,那房里死过人,我x&」说着,男人嘴里冒出一连串的脏话来。 应柏云皱了皱眉,伸手拦了男人一下:「这位兄弟说话注意点,你要是忌讳这个退房就可以了。」 男人扭头看了他一眼,嘴里不干不净的骂了几句后很快离开了。 应柏云不愿和他过多计较,他转过头看了妇人一眼:「老人家,你这还有多余的房吗?」 「就刚刚退房的这个你要住吗?收拾一下就可以了。「老妇人稍顿,解释道:「你别听他瞎说,其实那没死过人,家里的大人出去了,小孩子贪玩放了一把火。其实没事的。」 老妇人讪笑着解释道。 应柏云犹豫了会,他向来不忌讳这些,外面雨一时半会也停不了。思索后他点了点头,办理了入住手续,在收拾房间的空隙,应柏云靠着沙发打了个盹。 半梦半醒间,应柏云没来由的心颤了颤。 他勐地惊醒,后知后觉的发现一天都过去了,陈风今天没给他发消息。 习惯了陈风追在自己身后叫应哥,这才离开两天,全身都开始有些不适应起来。 他拿出手机看着陈风的空白头像犹豫了会,想问他今天有没有好好上学,家里一切都好吗?编辑了一次又一次,应柏云退了出来。 冷静点吧。 应柏云揉了揉自己发胀的太阳穴,嘆了口气。 冷静点好。 现在他手头上事情多,等他处理完这些事,再好好想想该拿陈风怎么办才好。 正当他东想西想时,老妇人从楼上下来说房已经整理好了,应柏云道过谢之后拿着房卡上了楼,找到对应的门牌号,应柏云扫了房卡进去了。 房间算不上多大,但应该是重新翻新过,整个布局看上去还算不错。应柏云将公文包放在了木质桌上,他脱下衣服飞快的洗了个澡,最后头脑昏沉的趴在了床上。 消过毒的床铺闻着有些刺鼻,应柏云翻了个身,没找到暖气。他给前台打了个电话,这才在一个很小的夹层房间里找到开关按钮。 应柏云一愣,他住过很多次酒店,没见过这种布局。 老妇人听了之后,在电话里解释道:「这里之前是一户人家长期租住的,那个夹层房估计是大人给孩子专门弄的小房子,不用担心。」 应柏云闻言「嗯」了一声,挂完电话后,他犹豫着开了夹层房的灯。昏暗的灯光一闪闪的照着房内格局,房内光秃秃的,墙估计是没来得及刷上新漆,还是原始的水泥墙。 整个空间大概只有四五平。 应柏云估摸着只能放一个床,连一个窗户都没有,夹层屋的门很重,以应柏云一个成年男人的力气都难以推动,不知道小孩怎么住。 应柏云关上了灯,走了出去。 他整理了下行李箱,没过多久就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窗外已经亮透了,应柏云睡得有些落枕,感冒也加重了些。他迷迷煳煳的洗漱完后清醒了不少。 第76页 手机里多了许多条信息,包括曾敛,范源等。应柏云简单的给曾敛发了条报平安的消息后点开了新申请人的名单。 其中第一个是许爱林。 应柏云眉心一跳,很快清醒了过来。 对方说明了来意,约了见面。应柏云很快收拾好后出了门,两人再次见面是在离酒店不远的一家湘菜馆里。 许爱林看上去比昨天更憔悴了,她怯生生的看了眼应柏云,手中的茶杯拿了又放:「应律师。」 应柏云笑了笑:「许姐,您今天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许爱林闻言眸光一沉,她苦笑着嘆了一口气:「昨天祝小姐给我发了消息,说她儿子验伤报告是重伤,我不知道要赔多少钱合适,所以……」 应柏云不动声色的嘆了口气,他想到祝小姐曾说过的话,放轻了声音安慰道:「现在和解应该是不太可能了……」语气稍顿,应柏云问道:「如果张易轩不说出实情我也没办法帮您。」 许爱林扣着手指,眼睛倏地变红了,她压抑着声音:「这孩子一口咬定就是他先动手了,我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应律师。」 她稍顿,沙哑着声音补充道:「我知道小轩不是这样的孩子,他很听话的,家里开了个小店,他每天放学后都会帮我看着店子……」 许爱林颤抖着声音,目光闪过泪光:「可祝呈那孩子,知道小轩从少管所出来后,三番五次带着几个同学来我们小店找麻烦。我想着忍一时是一时,一个小孩子能有多大的恶意,只是没想到最后事情会变成这样。」 应柏云闻言心沉了下来,他轻轻摩擦着手指,放低了声音:「许姐,能问问张易轩为什么会进少管所吗?」 空气一僵,许爱林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后她不断张合着嘴唇,像是走投无路了般,最后用力的闭了闭眼睛,颤抖着回答:「小轩,失手杀了他爸爸。」 人声鼎沸的餐馆里,许爱林的声音仿佛像有回音一般,久久的在应柏云耳畔响起。 应柏云愣了许久,一时间哑口无言。 -------------------- 第43章 见应柏云不语,许爱林只当是自己说错话了,她不断张合着唇,一双眼若即若离的放在应柏云身上:「应律师……我上网搜索过您,」 她稍顿,声音有些沙哑:「他们都说您是金牌律师,我不求别的,只求能和祝小姐和解,无论花多少钱都行。」 听着许爱林断断续续的话,应柏云很快掩去了情绪,沉默几秒后沉声道:「许姐,据我所知祝小姐她应该不愿意和解,我建议您尽快找法律援助……」 随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短暂沉默后,一双眼直勾勾的看向许爱林:「许姐,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跟张易轩聊聊。」 许爱林沉默了一会,随后点了点头。 「易轩,应律师来了,你快点出来。」许爱林敲了敲破旧的房屋,回头带着歉意看了眼应柏云:「不好意思,家里没什么好招待您的。」 应柏云对她笑了笑:「没事。」随后他打量着四周环境,这是一个算不上多大的商铺,卖的东西比较杂,生活用品,厨房餐具等都比较零散,主要卖的还是一些零食,水果。 房间暗沉沉的,大抵是因为在地下一层,空气中散发着阵阵挥之不去的霉味。 张易轩的房间在不起眼的楼梯拐角处,厚重的木门隔绝着整个空间,应柏云接过许爱林递来的水,无论许爱林怎么威逼利诱,张易轩始终没有回应,也不愿意出来。 应柏云见状站起了身,见许爱林望过来,他解释道:「我出去转转,张易轩可能需要点时间。」 许爱林朝他点了点头,应柏云拎着公文包出了门。 天空暗沉沉的,似乎像是要下起雨来。 应柏云打量着周围环境,这是一个城中村,周围有许多商铺,来来往往的人不是很多。应柏云头脑有些发晕,他走到其中一家菸酒行,买了一包常抽的烟。 老闆是个自来熟,模样看着四十岁左右,给应柏云送了个打火机:「小伙子,你这是从许家出来的?」 应柏云眯着眼吸了一口烟,他「嗯。」了一声:「老闆你认识许姐?」 老闆笑了一声:「这都多少年街坊了,怎么会不认识。」他点了个烟,坐在了应柏云对面:「看你这身打扮,不像是做生意的人。」 应柏云闻言笑了笑:「我是个律师。」 老闆闻言眸光一亮,看他的眼神都变了,随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目光看向不远处的许家商铺:「当初如果许姐能找一个律师就好了。」 见应柏云望过来,他解释道:「这也不是什么秘事,随便哪个街坊邻居都知道这事。」他吸了一口烟,眯起了眼睛看向应柏云,语气很是笃定:「小轩又惹事了吧。」 应柏云吐出一口烟,没有作答。 老闆自顾自的说了起来:「我就知道还会有这天的,当年他捅了他爸之后进了今年少管所,后面放出来了,脾气虽然改了不少,但走哪都会被别人看不起。」 应柏云闻言问道:「张易轩他为什么……」 老闆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一个天天喝酒的父亲,每次回来只向他妈要钱,动不动就拳打脚踢。小轩这孩子一时没按住脾气。」 他嘆了口气:「或者说,忍了这么多年实在忍不了,他那个人渣爸,也没想到一向不做声的儿子会拿出刀捅了他吧。」 第77页 一根烟抽完,老闆唏嘘了一声:「都是命。」他站起了身,语气有些惆怅:「都是这么多年的老邻居了,许姐和小轩是我们看着的,人心眼不坏。」他沉默了一会,有些欲言又止的转身离开了。 应柏云闻言微蹙着眉,他抽了几根烟。 从他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许爱林站在店内,她身形很是单薄,穿着有些破洞的衣裳,她正轻轻敲着房门,小声劝慰着什么。 昏暗的灯光下应柏云看到她擦了擦眼睛,应柏云捏紧了公文包,沉默了许久。 这一天应柏云没有见到张易轩。 接下来的几天,应柏云每天都来了许家,张易轩除了吃饭会开个缝隙之外,其余的时间里一直将自己锁在房间里,应柏云找过几次机会,皆没有回应。 许爱林哭也哭过,闹也闹过,张易轩像是闻所未闻般,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出门。 这一天和往常一样,应柏云吃了早饭就拿着公文包过来,许爱林很早就去进货了,店里只有他和张易轩两人。 张易轩就是在这时候出来的。 当时应柏云正在网上查资料,张易轩神不知鬼不觉的摸到了他身后,声音放得十分低沉:「你回去吧。」 应柏云心勐地一沉,他下意识的回过头。 眼前的张易轩和不久前的模样完全不一样了,他的一双眼睛比之前更显阴郁,瘦削的下巴冒出了许多胡茬,他盯着通红的双眼,直勾勾的看着应柏云,重复道:「你回去吧。」 应柏云愣了好大一会才合上了电脑,他转过头看向张易轩,沉声道:「你妈很担心你。」张易轩「嗯」了一声,他声音放得很轻:「我知道。」 随后他径直走向不远处的收银台,他从中拿出一个不起眼的微型摄像头递给了应柏云:「我知道你是真的想帮我,不过让你失望了,确实是我先动的手。」 说完他不及应柏云反应,自顾自地坐在了应柏云身旁,平静的开了口:「祝呈这个欠|操的东西,一直拿我进过少管所说事,无论在班上还是追来我家,那张破嘴就他妈没停过。」 他直勾勾的看了眼应柏云:「所以我把他打了,外表看不出一点伤。我在少管所学过打架,是一个哥哥教我的,他说这样打别人查不出来。」说完他笑了笑:「可是祝呈家里有钱,验伤报告随便都能做……」 张易轩颤抖着嘆了口气:「随便吧,再进一次也无所谓,像我们这样的人,一旦案底泄露出来,去哪都会被人瞧不起。」他笑了笑:「还不如就在那地方待到死。」 空气凝结了许久。 应柏云沉着脸看向张易轩,他手里捏着微型相机,语气不稳:「你这样做想过你妈妈吗?」 张易轩眸光沉了沉,他异常平静的点了点头:「想过。但在里面待的那几年,没把我改造好。我装不了她的乖孩子。」 应柏云没来由的心一颤,张易轩却突然站起身,进了他的小屋子,随后从里面拿出一个铁盒子来。 他乖巧的坐在了应柏云身旁,像小孩子炫耀般掏出了里面的东西,声音放得很轻:「我从那里出来后没有朋友,这些事我也没办法分享给我妈看。应律师,你能陪我看看吗?」 应柏云沉着脸,没有说话。 张易轩见状自顾自的翻了出来,他拿出一沓照片递在应柏云眼前,声音放得很轻:「这是我刚进去那里的时候,很害怕,饭吃的很少。」 照片里张易轩剃着平头,他目光里露着胆怯,整个人缩成一团。 背景里有几个理着平头的男生,应柏云眼睛轻轻一扫,随后唿吸一怔,手中的微型相机掉在了桌上。 盯着那道熟悉的身影,应柏云睁大了双眼。 张易轩并没有注意到应柏云的异常,他刚想翻过照片,一只颤抖的手突然伸到他眼前。伴随着几乎沙哑到快要噼裂的声音,手中的照片被夺了过去。 「这是谁?」 张易轩顺着应柏云颤抖的手指望去,他思索了一会,不紧不慢的开口:「他?他叫陈风。」 应柏云勐地咳嗽着,像是要将肺咳出来一般。 张易轩看了他一眼,随后自顾自的将手中的照片翻了个遍,随后找到一张两人的合照。语气很轻快:「他就是教我打架的哥哥。」 「我进去的时候他就已经在了,不过很快他就离开了。」张易轩陷入了回忆:「他那时候很少说话,每次见他的时候都在看书。」 应柏云嘴唇惨白,一双眼直勾勾看着眼前的照片。 照片里的陈风他的头髮被剃的很短,几乎能看见发青的头皮,他半阖着眼,一双眼黑沉沉,看不清一丝外露的情绪。 「他为什么……」应柏云咳了好几声,话不成调的捏紧了指尖,一双眼直勾勾的看向张易轩。 听出应柏云的言外之意,张易轩偏着头想了想。 「好像是因为放了火,一个好端端的家被烧没了。」张易轩语气很是平静,他眯着眼补充道:「然后他妈妈死了,就在那场大火里。」 应柏云从张易轩家里出来时,天空又下起了雨。 他宛如行尸走肉般穿梭在人群中,脑海里全是张易轩说的话,他不敢去再确认第二遍,几乎是狼狈的逃了出来。 路上行人见鬼似得看着湿漉漉的应柏云,他闻所未闻抿着唇掏出了手机,他打开了陈风的空白头像。 第78页 这几天两人基本没说过几次话,应柏云是因为忙,再加上自己对陈风不清不楚的感情,也不知该如何挑起话题。 他本想着先冷静一两天,等回去之后,再…… 再如何?应柏云有些想不起来了。 正当他头脑一片混乱时,手机铃声突然震动起来。 看着王老师发来的语音电话,应柏云的心顿时沉了下来,他颤抖着手,滑动了一次又一次,终于将屏幕解了锁。 最后电话里传来一阵急促的女声,伴随着一阵雷声,几乎将应柏云立即噼在了原地:「陈风不见了。」 -------------------- 第44章 应柏云足足愣了十几秒才反应过来,他狠拧着眉,一颗心顿时落入冰窖里。在一片雨声中他忍不住咳嗽了好几声:「王老师你说什么?」 「陈风他不见了!」王老师的声音几乎盖过了雨声:「今天突然没来上学,我和岑凡联繫不到他,前前后后他能去的地方都找遍了,打工的地方,家里都没有。」 应柏云拿着公文包快速走进一家商店,顾不上旁人怪异的眼神,他尽量保持镇定的抿紧了唇:「王老师,我现在在外面出差,麻烦您去和诚小区问问楼下的保安大叔,陈风这几天可能住我那。」 王老师闻言「嗯」了一声,随后很快挂了电话。 应柏云抿紧了唇,他的双眼微红着,商店老闆见状,好心的给他递了个速干毛巾:「小兄弟,你怎么弄成这样了,先擦擦吧,这大冬天的小心感冒……」 应柏云接过速干毛巾,机械的朝他笑了笑。 是啊,怎么就弄成这样了呢。 应柏云看着从头髮滴下来的雨滴,全身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从那晚之后,他早该察觉到陈风的异样。 那么粘他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一周都发不了几条消息。只是应柏云也想借着工作之由「冷静冷静」,从而刻意忽视着陈风的异常。 应柏云掏出了手机,他的指尖有些湿润,点在屏幕上总留下几行水渍,来来回回几次也解不开锁。应柏云当即骂了句脏话,在商店老闆诧异的视线下,粗鲁的用毛巾擦了擦屏幕,最后终于解开了锁。 找到陈风的简讯,应柏云心一沉,这些天没敢仔细看的简讯,在这时一窝蜂的冒了出来。 前两天陈风每晚只发一条消息报平安,后几天就加上了「应哥」,偶尔会给他发小猫的照片,应柏云每次回的很敷衍。 陈风像是察觉到了,频率发的少了些。 就这样断断续续直到前一晚,陈风的简讯在凌晨一点发来,他问:「应哥,已经过一周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应柏云没回。 思绪被消息震动打断,应柏云看着王老师发来的消息,心勐地落空了几拍。 「不在,大叔说前几天他把猫带出去了就没回来。」 应柏云颤抖着唿出了一口气。陈风能去哪里,岑姐联繫不到,家里也不在,他自己家…… 张易轩的话冷不丁突然从脑海中冒了出来,应柏云心勐地一沉。 陈风哪还有家。 想起陈风那双又黑又沉的眼睛,麻痹许久的心突然有些阵痛,应柏云不知该如何描述这个感觉,他只知道这个感觉让人喘不过气来,密密麻麻的像是被无数根针扎着。 应柏云抖了抖手,抿着唇打了陈风的电话,没等多久机械的女声从电话里头传来。应柏云不死心打了好几次,直到电量告急这才罢休。 他不能乱了阵脚。 应柏云将速干毛巾买了下来,他脚步玄虚的走出门外。 天空不知何时下起了暴雨,乌压压的黑云宛如巨大的幕布,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应柏云被风吹得头脑昏沉,整个人冷的止不住浑身颤抖。 拖着最后一点力打了计程车,到酒店的时候他已经浑身发烫了。应柏云如梦初醒般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滚烫的触觉让他下意识的缩回了手,在司机诧异的视线下应柏云推开了车门。 回到房间,快速洗了个热水澡。应柏云将手机充好了电,他抿着唇收拾着行李。 期间给岑姐打了电话,岑姐听到他声音的时候愣了好大一会:「小应,你先不管陈风,我怎么感觉你声音不对劲呢?」 应柏云忍着闷声咳了好几声,半倚在床边缓了一会:「有点发烧。」随后他眼眶一红,手指扣着裤沿,喃喃道:「怎么能不管他。」 岑姐闻言沉默了好大一会:「小应你先去医院看看,你不用太着急了。」她安慰道:「说不定陈风很快就回来了……」 像是想到了什么,她声音放的很轻:「我等会去他妈墓地看看,这小子……」 应柏云闻言微睁着双眼,他很久才「嗯」了一声:「岑姐,陈风他是不是……」不想将那三个字和陈风放在一起,应柏云上下滚动着喉结,久久没发声。 岑姐像是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她沉默了一会才开口:「我就知道他妈妈不在了。」随后她笑了笑:「你也知道的,陈风他什么话都不愿意多说,这小子,一天天心里尽藏着事,活得多累啊。」 没听到应柏云的回音,岑姐自顾自地说:「第一次见陈风的时候,他在火锅里当服务员。当时他被何芳那群人灌了多少酒,最后把何芳那群人都喝吐了,陈风拿着他们给的小费还能面不改色的背着酒瓶子去卖钱。我那时候觉得他要钱不要命,图一个乐,把醉醺醺的他捡回去住了一晚,后来瞧他可怜,吃饭的时候就偶尔喊上了他。」 第79页 岑姐语气稍顿,声音轻了很多:「这小子还挺知恩图报,我男人拿着我要开店的钱一走了之的时候,是他拿着攒了不知道多久的钱给我的。还有冬瓜,一个智力受限的流浪汉,如果不是陈风,不知道要死在哪里了……」 岑姐有些哽咽,她缓缓唿出一口气,声音又沉又轻:「小应。我不知道陈风以前发生了什么,但这些年我看着眼里,他是个面冷心热的人。」 她沉默稍瞬:「对你是格外上心的,可能有些冒昧,在没认识你之前我就已经看过你的照片了。」 应柏云闻言一愣,声音哑的不像话:「什么照片?」 岑姐缓缓道:「陈风手机里,一张全家福。」 她笑了一下:「陈风的手机照片里除了拍野猫之外,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手机里出现人的身影。我有些惊讶,问他,他只说觉得你好看。后来认识你之后,他有问过我你会不会嫌他话太少。」 岑姐沉默了片刻,她笑了笑:「我们都是从他这个年纪过来的,情窦初开,也许只是一眼的事。」 应柏云沉默了半响,心跳缓缓復甦宛如雷鸣般鼓动着。 他张合着唇却不知该说什么,直到岑凡将电话挂断留下一句保持联繫,应柏云还依然保持着举手机的姿势。轻微发烧导致他四肢无力,全身高温,但应柏云的头脑却异常清醒。岑凡说的话在他脑海中盘旋着。 他想到了两人的第一次见面,当时陈风去而復返的原因在此刻再次明了,他认出自己了。 应柏云深深的嘆了口气,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他轻轻揉捏着发烫的指尖,眼睛因过高的温度而微红着,心跳慢慢的平静了下来。 如果应柏云知道张易轩进少管所第一反应是惊愕唏嘘。那他看见陈风理着寸头,看向镜头时的无动于衷,就是密密麻麻的心疼。 不知情况下的心疼代表着什么,作为成年人的应柏云再怎么无视心里的感受,也百口莫辩。 一切尽在不言中。 应柏云嘆了口气将头埋进臂弯里,他轻轻闭了闭眼,双手摩擦着手机屏幕,早被他刷过无数次的app,此刻也没有出现新的转机,离得最近一趟航班都得等明天。 他订了票,半倚在床沿坐在地上,心乱如麻。 陈风不见了才是摆在眼前的大事。 他能去哪? 应柏云眨了眨眼睛,过热的温度让他的眼睛有些湿润。 不知道陈风会去哪,也不知道陈风的过往。应柏云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压根对陈风一无所知。 他只能将所有念想都发在岑凡身上,不知道过了多久,窗外的天都黑了。应柏云抿了抿干燥的唇,盯着震动的手机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等电话即将挂断的时候,他才如梦初醒般接通了电话。 「喂,你好?」陌生的女声。 应柏云应了一声,他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出不了声音来了。 「喂,请问是应先生吗?」 应柏云用力的掐了掐大腿,强迫自己勐地咳了好几声:「你哪位?」 「我是您之前酒店的前台小姐,我姓吴,明和酒店您还记得吗?」女声很是亲切:「很抱歉打扰到您,是这样的,有一位先生找您,他说他姓陈。」 应柏云闻言勐地站起身来,他难以置信的重复道:「你说他姓陈?」 前台小姐一愣:「是的,他姓陈,我跟他说您退房了,他现在正准备走……」 「拦住他!」声音沙哑的不像话,应柏云被喉咙痛的差点激出眼泪来:「我现在过来,麻烦你不要让他往外走,外面正在下雨,他肯定没带伞。」 前台小姐想到一向文质彬彬,温柔说话的应柏云,她看了眼手机号码,有些犹豫的问道:「您是应先生吗?」 「是,我是应柏云。」应柏云穿上了外套,他诚恳的放轻了声音:「让他别走,我现在马上过来。」 得到前台小姐的应允后,应柏云很快打了计程车。 坐在计程车上,应柏云有些坐立难安,司机见状好心的问了句:「兄弟你这是怎么了?家里出事了?」 应柏云愣了两秒,一向平和的眼眸倏地沉了下来,他难掩怒气,一字一顿道:「是的,实在太不让我省心了。」 -------------------- 第45章 司机看应柏云面色沉重也不敢再说些什么,尽管是在雨天,车子依旧开的很快。窗外的雨滴瀰漫成了水雾,应柏云沉着脸捏着发烫的指尖,一腔怒火几乎快要冲破头顶了。 满世界的人都在找他,他却一声不吭跑到这里来了。 简直无法无天了。 应柏云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心想着等会见面了必要时该动手就动手,绝不手软。就这样想着,没一会就到了目的地。 下了车,应柏云看着眼前巨大透明的玻璃门,止步不前,没来由的心颤了颤。 应柏云心里再清楚不过了,走进这扇门,他和陈风的关系就不会再是那样简单。 这一切来的太过迅勐,打得应柏云束手无措,他甚至什么都没理清楚,陈风就追过来了。 应柏云嘆了口气,他有些难受的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任由一颗心脏跳个不停。他如今有些分不清楚,这颗心是因为陈风气到乱跳,还是因为要见到陈风而紧张。 第80页 缓缓做了几个深唿吸,应柏云推开了玻璃门。 偌大的大厅里只有寥寥几人的身影,应柏云的目光四周扫视着,最后落在不起眼的角落处。 陈风穿着黑色棉袄坐在沙发上,他坐的极其慵懒,一双大长腿无处安放似得伸的很直,原本过长的头髮被理的很短,他半撑着头闭着眼睛,紧抿着唇。 应柏云当初给他买这件衣服的时候就觉得他穿上去好看,如今整个人的气质和以前不一样了,又冷又酷,和在应柏云面前乖乖的模样完全不一样。 「应先生,你……」前台小姐见状,朝他走了过来。应柏云直勾勾的盯着陈风,放轻了声音:「谢谢你,我看到他了。」 说完,他捏着拳头径直走向陈风。 陈风睡的很沉,等应柏云坐在他旁边后都没醒。应柏云藏在外套里的拳头捏了又松,在扫到他眼下一片青色时彻底松开了。 应柏云轻轻嘆了一口气,他拿出手机和王老师,岑凡发了消息。 王老师在对面气的要给陈风处分,应柏云狠拧着眉,藏在外套里的手又捏起了拳头。正当他准备单手打字时,巨大的阴影笼罩了下来。 「别理她。」 沙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陈风不知何时醒了,他自然的朝应柏云伸出了胳膊,轻轻一搂,唿吸相触,应柏云被他抱了个满怀。 应柏云心一惊,转过头看了陈风一眼。 陈风勾着唇,手臂稍稍用力两人就着这个姿势贴的更紧了些。 还没等应柏云张口说话,陈风伸手掏进了他的外套里。双手相触,应柏云心勐地跳动着,只见陈风极其耐心的将应柏云的手指一一展开,贴着他的耳朵问:「你想揍我?」 应柏云被陈风的唿吸灼的耳尖有些发烫,他冷着脸往旁边移了移,皱了皱眉:「陈风,你……」 「别说话。」陈风头一埋,立即藏进了应柏云的脖颈间,声音放得又哑又沉:「好久没见你了。」 应柏云见状身体一僵,被他握紧的手指都忘了挣扎。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应柏云注意到旁人若有若无的视线后,他狠下心往旁边移了移。无视陈风投来的视线,哑声问:「你怎么跑这来了?」 陈风揉捏着指尖,似乎还在感受着应柏云余下的温度,他垂了垂眸,声音放得很轻:「等会再说,我好睏。」 陈风在他面前从未这个样子,应柏云藏了一肚子的怒火无处可发。 随后陈风率先站起了身,他提着脚下一个黑色小包往电梯间走:「我开了房,应哥我们在房里聊。」 说完扭过头,一双又黑又沉的眼睛直直的看向应柏云。 应柏云被他看得拧起了眉,犹豫一番后朝他走了几步,陈风见状连忙按住了即将上行的电梯,两人一前一后的进了电梯。 安静的电梯间里充盈着香水味,应柏云半倚在栏杆旁面无表情的看着陈风,而陈风像是没察觉到似得,两人一直保持着沉默,直到进了房间。 这是一间套房,比之前祝小姐包的还要豪华。 应柏云看着眼前巨大的水床,心顿时沉了下来。身后的陈风不知在捣鼓着什么,应柏云听见房门落了锁,他心一惊,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整个人就被扑到了床上。 水床紧紧的贴合着他的身躯,应柏云被陈风压的有些喘不过气来。他刚想动怒,结果刚伸出一只手就被抓住,应柏云心一颤,腾出另一只手还未朝陈风招唿过去,就立马被他握住了。 「陈风!」应柏云两只手被禁锢着,他到现在都有些搞不明白陈风想要干什么。 直到两只手被束带绑住的那刻,应柏云这才后知后觉理解陈风的用意,他面朝水床,咬牙切齿:「你想干什么?」 回答他的只是急促的唿吸声,陈风小心翼翼用毛巾在应柏云手腕处缠了一圈,随后将应柏云翻了过来。 应柏云瞪他,陈风见状用手盖住了他的眼睛,自暴自弃的脱了棉衣:「你也不用瞪我,我不怕你生气。」虽是这样说,可盖住应柏云眼睛的手更用力了些。 「陈风,我以前还真是小瞧你了。」应柏云看着眼前一片黑,冷笑了一声。 「嗯。」陈风有问必答,应了他一声。 一阵悉索声后,应柏云被陈风搂紧了怀里,陈风给两人盖上了被子,没多久后应柏云听到耳边传来平稳的唿吸声。 陈风睡着了。 听到这动静应柏云都快被气笑了,敢情把他绑着就纯睡觉,还以为能有多大出息。 应柏云向上蹭了蹭,好不容易将头露出来唿吸了几口新鲜空气,旁边的人立马就追了过来,将头重新埋进了他的颈窝处。 鼻息间全是熟悉的味道,应柏云睁着眼睛看向天花,后知后觉发现陈风身上的味道全是他找朋友代买的高级沐浴露,陈风不知用了多少,应柏云被包裹着有些头晕眼花。 他冷着脸想骂人,可陈风那张睡脸近在咫尺,他的眼睫毛很长,唿吸放得很缓,下巴处冒出青色的胡茬显得有些突兀。 杨尘说他长得就是应柏云喜欢的样子,也不是没有缘故的。 以前都是把他当弟弟看,如今倒是有些不同了。 应柏云沉默了两秒,他目光下撤,陈风把他连人带衣绑了起来,倒把自己脱的干干净净。 被子下是只剩一件单薄的衬衣,隐隐约约能看见陈风微显的腹肌。 第81页 应柏云眉头一皱,抬头盯着陈风的脸许久,他滚动着喉结,最后秉着唿吸,凑过去轻轻亲了亲陈风紧闭着的眼皮。 挣扎了下手,确定解不开。应柏云转过头看向天花,轻轻嘆了口气。 陈风睡梦中听闻见他抱得更紧了些,应柏云有些喘不过气来,后来许是两人的体温过高,不知他怎么也迷煳煳的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整个房间都是黑的,除了天花上消防报警器的红灯一闪闪的。身旁的人好像八辈子没睡过觉了,平稳的唿吸声从头顶传来。 应柏云估摸着时辰,冷着脸喊了他一声:「睡够了没有?」 头顶的人像是惊醒了,秉着唿吸将应柏云搂了楼:「还没。」应柏云懒得理他,梗着脖子不让他靠近:「快点把我松开,勒的我手疼。」 陈风闻言立即腾出手摸了摸他的手腕,毛巾下还有一大片活动的空间,他安抚着替应柏云揉了揉:「不疼。」 应柏云都快气笑了,他发烧发了一天,再睡下去人就算不死,活了也会变傻。 用脚踹了踹陈风:「你不觉得我体温很高吗?摸摸。」 陈风身体一僵,突然像立了贞洁牌坊一样,下半身往外躲了躲,他缓缓摇了摇头:「我不摸。」 「我!」应柏云冷言,一字一顿的嘆了口气:「陈风,我发烧了,头晕,快死了。」 陈风闻言连忙坐起身来,他打开了床头灯,看到应柏云烧红的眼睛后明显愣了愣,他抿着唇用头贴了贴应柏云的额头,随后嘴巴一抿,声音都有些颤抖:「应哥。」 「哎!」应柏云哑着声音应了一声:「小祖宗,救救你应哥我吧。」 陈风闻言不说话,他沉默着替应柏云松了束带,随后打了计程车。 应柏云半倚在床头,看着坐在床尾的陈风轻轻蹙了蹙眉。陈风坐的笔直,一双眼睛目不斜视的看着手机。 不知过了多久,应柏云嘆了口气,他沙哑着声音喊了一声:「陈风。」 一双又黑又沉的眼睛立马望了过来,应柏云几乎被他眼中的落寞灼伤了,他缓缓舒出一口气,朝陈风招了招手:「过来。」 陈风闻言立马就移了过来,应柏云上半身朝他靠近,双手捧着陈风微微发烫的脸。 唿吸交融,应柏云轻轻蹭了蹭陈风的鼻尖,哑声问:「和别人接过吻吗?」 陈风唿吸一怔,摇了摇头:「没有。」 应柏云闻言捧起了陈风的脸,四目相对,他眯着眼朝陈风笑了笑:「我也没有。」 陈风闷声不说话,一双眼直勾勾的看向应柏云。 应柏云见状轻轻摩擦着陈风发烫的耳尖,哑了声音:「帮我把眼镜摘下来。」 陈风闻言眸光一沉,秉着唿吸照做。 眼前顿时有些模煳,应柏云用手指探索着陈风干燥的唇,缓缓低下头,哄他:「张嘴。」 -------------------- 第46章 应柏云说没和人接过吻那是实话,他这些年一个看上眼的人都没有,除了解决生理需求看过片之后,剩下的全是听杨尘道听途说。 可杨尘没告诉他接吻会让人心悸。 先前还是应柏云抵着陈风亲,后面不知怎么整个人被陈风压在了床头,湿润的唇被来来回回碾了一个遍,应柏云抓着陈风单薄的衬衣,松了又握,碾到嘴唇开始发麻。 应柏云微眯着眼看向睫毛止不住颤抖的陈风,心里感慨着真是纯情,随后被陈风捏着下巴吻了舌尖。唿吸一怔,从舌尖传来的温度让应柏云止不住战慄,陈风用舌尖不停地试探着,双臂牢牢的禁锢着不让他逃。 拒绝未果,应柏云轻轻用牙齿咬了咬陈风的嘴唇。 陈风被咬的气息混乱,他抬起头目不转睛盯着应柏云,哑声问:「不是要我张嘴吗?不给亲了?」 应柏云「嗯」了一声,放缓了唿吸:「不亲了,我发烧了待会传染给你。」 「应哥。」陈风充耳不闻自顾自地凑近了过来,一双眼直勾勾看着他,哑着声音一遍又一遍的说:「我想亲你。」 应柏云轻轻推了推他凑过来的脸,摇了摇头:「离我远点,我还没找你算帐,别得寸进尺。」 陈风不作声,一双眼又黑又沉的看向应柏云,见应柏云不为所动,头一低抵在了应柏云颈窝处,哑声喊了一句:「应哥。」 应柏云被喊的心头一软,他应了一声随后放轻了声音问:「怎么了?」 「你亲了我。」陈风埋在他的颈窝一字一顿的开口道。 究竟是谁亲谁,分不清了。 「嗯嗯。」应柏云懒得安抚少年痛失初吻的心思,他盯着天花不痛不痒,麻木的重复着:「我亲了你,你也亲了我。」 「嗯。」陈风沉默的应了一句,随后突然坐了起来,移到床头不再说话了。 应柏云见状心落了半拍。 陈风这个态度莫非是反感?难道是自己会错意了?应柏云勐地竖了起来,迟疑的开口:「陈风,你在想什么呢?」 「嗯?」不明所以的陈风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后很快低下了头:「漫画书里不是这样的。」 什么漫画书? 应柏云拧了拧眉,没等他问出声,陈风弯身从小黑包里掏出一本漫画书来,他摊开一看就经常翻粗糙的那一页,云淡风轻的解释着:「先是绑架,然后要关几次小黑屋,最后才亲嘴。」 第82页 应柏云看着熟悉的封面大脑顿时充血,立刻红了脸。他迟疑的将漫画书抢了过来,目睹着别人搞强|制|爱的一幕幕,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将书扔的老远:「你什么时候找宠物店老闆要来的?」 随后有些无奈的笑了笑:「况且漫画书里讲的能信吗?」 陈风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不说话。 应柏云见状嘆了口气,过了一会,他转移了话题轻声问道:「怎么不接电话?」 陈风闻言沉默了一会,沉声道:「手机弄丢了,微信也登不上。」应柏云从没听过陈风还有微信,他愣了愣随后应了一声:「那也不能说走就走啊,岑姐和王老师很着急。」 「你着急吗?」陈风抬眸见状插针的问。 「着急。」应柏云诚恳的开了口:「急的都发烧了,陈风,」他放轻了声音:「以后你别这样了行不行。」 「你不理我。」陈风抿紧了唇,他眸光一沉,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应柏云:「我只是叫你柏云而已。你知道我什么心思后不理我了。」 「哦?」应柏云声音很淡:「你对我什么心思?」 「……」陈风抿着唇不说话,过了许久他反问:「你不知道我什么心思就亲我。」 应柏云一时间哑口无言,沉声:「那也不能这样。」 陈风正准备张口解释,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了起来。陈风见状接起了电话,他对着那头说了几句。随后穿上了棉衣:「计程车在下面了。」 应柏云闻言抬眸扫了陈风一眼,陈风心领神会的走了过会,微微弯腰:「我抱你。」 应柏云伸出手攀在了陈风背上,哑声问:「怎么不叫应哥了?不能因为我俩亲嘴了就没大没小。」 「……」 陈风背着人不理他,腾出手带上了门,随后宛如行尸走肉般往电梯间相反的方向走。 应柏云见他红透的耳尖有些止不住发笑:「你把我往哪背?被亲晕了?」 陈风闻言唿吸一怔,应柏云只觉得天翻地转,整个人再次反应过来时已经被抵在了电梯门旁,没等他说话,密密麻麻的吻就落了下来。 应柏云被亲的全身发软,有气无力的哼了一声:「再亲计程车不等人了。」 「张嘴。」前不久说的话被陈风有模有样的学了过来,应柏云闻言睁开眼与他四目相对,他看着陈风含笑不语。 陈风被他这一眼撩得头皮发麻,最后揉着他的下巴,抵着他的舌头,亲到浑身缺氧方才罢休。 不知道电梯错过了几趟,应柏云终于扭开了头,捏着陈风发烫的耳尖气息不稳的夸他:「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陈风闻言唿吸一怔,有些羞愤的扭开了头,双手一抱,将人结结实实的抱在了怀里进了电梯。 两人坐在计程车里并不说话。 陈风只是偶尔摸摸他的额头,随后一言不发将位置放倒了些。应柏云实在没精力想其他的,他半倚在座椅上轻轻扫了眼陈风严肃的侧脸,随后用手勾住了他的小拇指。 陈风见状舒了眉头,僵硬的身体朝他慢慢靠近,在漆黑的后座轻轻贴了贴应柏云的额头:「不怕,医院很快就到了。」 合着陈风愁眉苦脸一路了,是因为这个。 应柏云含着笑意抿了抿唇,故意逗他:「我害怕打针怎么办?」 陈风闻言一愣,当了真,轻声哄他:「不怕。」无视司机投来的视线,陈风安抚的亲了亲他的额头:「我陪着你。」 —— 「再晚来一步就能变傻子了。」护士小姐替应柏云打好针之后怒气沖沖的留下这句话,眼前的两人闻言都不出声。只见躺在病床上文质彬彬的男人沖她笑了笑,另一个忙前忙后的男人顶着一头汗小心翼翼的用手捂着输液管,看都不看她一眼。 护士小姐见怪不怪的往外走了。 门被关上,应柏云的笑容立即垮了下来:「手疼。」陈风苦大仇深的盯着输液管,柔声安抚道:「应哥,你别说话了。」 应柏云哼了几声,整个人缩进了被子里:「嫌我声音难听吗?」陈风闻言轻轻笑了笑:「没有,我怕你说的嗓子疼。」 应柏云见陈风笑了,一直始终吊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心落了地就有些犯困。 他看着缓慢滴落的输液管轻轻扫了眼陈风。疲乏的眼皮慢慢闭着了,后面像是惊醒了般,他倏地睁大了双眼,惊唿了一声:「陈风。」 陈风「嗯?」了一声:「我在这。」 同样是被理的很短的头髮,眼前的陈风似乎和那张照片重合起来了。 应柏云心勐地一沉,他滚动着喉结有些欲言又止,最后在陈风的目光下转移了话题:「你去找护士租个床位,睡我旁边。」 陈风应了他:「你先睡,我帮你看着。」 应柏云见他眼下发青的黑眼圈,往旁边移了移,抬手拍了拍空下的位置:「你睡这吧。」 陈风闻言二话不说的脱了棉衣,他往被子里一钻,双手环着应柏云的腰,埋进了应柏云的颈窝里:「应哥,我感觉跟做梦一样。」 应柏云闻言应了他一声,问:「是好梦还是噩梦?」 过了许久,陈风才不紧不慢的回答:「我的生命里唯一带着光的就是你了。」他的声音很轻很轻,反问道:「你说是好梦还是噩梦。」 第83页 该顺着话题问下去吗?好梦是我,那噩梦呢? 应柏云眼睛一眨,心落了半拍。他轻轻用下巴抵着陈风的头顶,还是转移了话题:「你什么时候拍了我的照片?给我看看。」 陈风闻言勐地抬起了头,一双眼直勾勾的看向他:「什么照片?」 应柏云笑了一声:「还跟我装傻?岑姐都跟我说了。」 陈风一愣,许久才开口说话:「在那个手机里,不见了。」随后他沉声道:「岑姐什么都跟你说。」 应柏云闻言笑了笑:「你拍它干什么?多少年前的了,跟现在的我都不太像了。」 「一样的。」陈风亲了亲他的眼皮:「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和照片一模一样。」 他搂紧了应柏云的腰,闷声道:「我还记得那张照片,你挽着你的爸妈,阳光落在你的眼里,你笑起来跟别人不一样。」 应柏云从没听过陈风说这么一大段话,他「嗯?」了一声:「有什么不一样?」 沉默了好久,陈风才闷声回答:「你好看。」 -------------------- 第47章 最后是应柏云按的护士铃。 当护士进来看到半倚靠在床头的应柏云,及他身边一个硕大的鼓包时,差点发出一声尖锐的爆鸣声。 应柏云见状连忙朝她「嘘」了一声,他动作迅速的下了床,随后面带歉意看向护士:「不好意思,他睡一会就醒了。」 护士小姐见应柏云认错态度良好,缓了缓唿吸。随后皱着眉一边替他抽针,一边小声警告了他几句:「你弟这么大高个和你挤一张床上也不是个事,可以去护士站拿个摺叠椅。」 她稍顿,补充道:「而且病毒容易交叉感染。」 应柏云用余光扫了眼熟睡的陈风朝她点了点头,等护士出去后,应柏云站在原地沉默了几秒,随后拿上了陈风叠在床头柜上的外套。 应柏云穿上陈风的衣服有些大,衣袖几乎快盖住了他的手。耐心的将衣袖绕了起来,余光一撇,应柏云弯腰轻轻替他掖了掖被子。 陈风睡得很熟,一张微微泛红的脸露了出来,他睡着的样子很乖,过长的睫毛扫在眼下的青色,应柏云见状眉头一缓,俯身亲了亲陈风的额头。 关上了大灯,只让床头的小黄灯亮着。应柏云回头看了陈风一眼,随后拿着被陈风没收的烟转身出去了。 夜已深,医院过道里很安静。 护士站坐着两个护士,看到应柏云后她们站了起来。应柏云不动声色把烟往棉衣里一塞,笑着朝她们摆了摆手,解释道:「我上个厕所。」 护士们不疑有他,很快又做起自己的事来。 应柏云匿了笑容,他将头埋进衣领里,顺着微弱的过道灯找到了楼梯间。推门,转身门很快关上了。 安静的楼梯间只剩应柏云脚步的声音,他缓缓走向窗台。窗外夜色深沉,一轮弯月挂在天边,若隐若现的月色洒在了应柏云身上。 他从外套里拿烟盒来,红梅软白。应柏云最近很喜欢抽的一款,价格便宜,前半根带着甜味,后半根应柏云不太爱抽,抽完后嘴里发苦,很是呛人。 应柏云微眯着眼叼起了一根烟,火光一瞬,应柏云咬着烟深深的吸了一口。 尼古丁刺激着有些昏沉的大脑,他缓缓的唿出一口烟,连带着压抑许久的一口气一起吐出。 菸灰落在窗台上,应柏云垂眸用手指碾了碾,指尖仍残留着灰烬的余温,像和陈风啄吻后挥之不去的温度。 陈风。 应柏云脑海中响起他的名字,随后闷声抽了一口烟。许是这口抽的勐了些,口腔里甜味被苦涩占据着,没有防备的应柏云轻轻咳了一声。 皱眉将菸头碾灭,过了许久,安静的楼梯间里只剩下应柏云的嘆息声。 事情还没搞明白,嘴倒是先亲了。 应柏云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半撑在窗台上,他看向一望无际的夜色,心中思绪万千。 如果这是一个非黑即白的世界,那么他无条件相信陈风是「有暇」的一张白纸。 他或许张扬,逃课,与周围人格格不入,在很多人眼中不算是个好学生。 可少管所,放火,母亲死于火场,以及那双漠然的眼睛。 没有一个能和他的陈风联繫得上。 也许正是范源说的那样,应柏云不适合当一个律师。他习惯先入为主,就算那张照片直刺刺摆在应柏云眼前,在震惊之余他依旧不相信陈风会做出伤天害理的事。 可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陈风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照片里他看着不过十五六岁,没有妈妈的年纪,是怎么靠自己活下来的。 像岑凡说的那样,火锅店打工,被灌酒赚小费,打架,酒吧唱歌……为生吗? 应柏云被风吹的鼻尖有些发酸,他掏出烟盒抽了一根又一根,直到天光破晓,远处的天边开始泛白时,他收好了半截菸头,扔进了垃圾桶。 慢慢来吧。 应柏云第一次有了鸵鸟心态,尤其是想到陈风那双落寞眼睛的时候。 再次回到病房,陈风还在睡,看来是真的累的不行。 应柏云本想跟王老师请假,结果一看手机今天是周六。合着这小子是算好时间来找他的,应柏云轻轻扫了陈风一眼,搬着椅子坐在了他旁边。 第84页 改签了机票,回了几位好友问候的消息。应柏云半撑着头自上而下的看着陈风,不知道过了多久,应柏云眯着眼有些困意的时候,门被推开了。 护士拿着体温枪看着眼前这幕气不打一处来,她故意走得很重,对着应柏云额头「滴」了一下:「体温正常。」 机械女声将床上床下两人都吵醒了,应柏云下意识看了眼陈风,后者面色一凝很快从床上竖了起来:「应哥,你什么时候……」 「你哥早起来了。」护士递给应柏云一杯温水,没好气的说:「我都不知道你俩谁是病人了,有你这么看病人的吗?」 陈风连忙从床上下来了,他穿着薄衬衫站在了应柏云身旁,破天荒的和护士说了话:「对不起。」 护士闻言一愣,随后乐了:「你跟我说什么对不起,你哥没事了,休息会后去办手续吧。」随后她转头看向应柏云,声音温柔了很多:「小哥哥,记得按时吃药,禁菸酒。」 应柏云连忙笑着应了一声,目送护士出门后,看了陈风一眼安慰道:「你这边年纪还小嘛,瞌睡多正常。」 陈风闻言很快看了过来,他抿了抿唇,看着应柏云的一双眸子倏地又黑又亮:「你穿了我的衣服。」说着很快朝应柏云凑了过来,用手抻了抻他卷进去的领子。 任由他帮忙整理,应柏云「嗯」了一声,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笑着调侃了一句:「不能穿吗?」 陈风没说话,他缓缓俯下身像小狗似得围着应柏云闻了好大一会。 应柏云心一惊,他连忙伸手掐住了陈风的脸,不让他凑近,沉声问:「干嘛?」 陈风伸出另一只手轻而易举将应柏云整个人转了过来,两人四目相对都不说话,陈风就着被掐脸的姿势蹲在了应柏云面前。 应柏云见状心一软,轻轻捏了捏陈风的脸颊,忍着笑意:「你这是干嘛?学雷鸣雨吗?」 陈风不说话,一双眼睛却很快黯淡了下来。他伸出双臂搭在应柏云的腰间,稍稍用力,连椅子带人被他拉了过来,头自然而然埋在应柏云大腿旁。 应柏云被陈风这个不入流的姿势弄得耳尖都红了,他强忍着生理异样捧起了陈风的脸,话还没问出口,被陈风微红的眼睛震在原地。 「你哭什么?」应柏云心一惊,微蹙着眉,很快低下了头看他。 陈风抿着唇不说话,漂亮的眼睛往旁边看着,就是不看应柏云。 应柏云追他的视线好大一会,追着脖子都累了,最后没法捏着陈风的下巴轻轻亲了一口,温声道:「怎么了?哭什么?」 两人鼻尖蹭着鼻尖,唿吸交融,应柏云笑着调侃道:「是不是睡了一觉起来,」揉了揉陈风发烫的耳朵:「不想跟我好了?」 陈风闻言眸光一沉,身体力行告诉应柏云,到底要不要跟他好。 最后亲到椅子都要翻了,陈风这才善罢甘休。他眼睛红红的,终于肯开口了:「你背着我抽菸。」 应柏云被亲的头晕,闻言盯着天花愣了好大一会,才难以置信的扫了他一眼:「就因为这个?」 陈风不理他,擅作主张替应柏云繫上了拉链,随后贴了贴他的额头,声音轻的不行:「应哥,你声音哑成这个样,不抽不行吗?」 应柏云实在怕他再红眼睛了,连忙将口袋里的烟盒递给了他:「不抽了不抽了。」随后「哎哟」了一声,无力感慨道:「这还刚谈上呢。」 陈风闻言抿了抿唇,他腾出手将应柏云换下的西装搭在了自己身上,奖励得亲了亲应柏云的唇,沉声逼问:「谈什么?」 应柏云不上套,他站起了身:「还能谈什么?」扫了身后亦步亦趋的陈风,补充道:「弹棉花啊。」 说完应柏云自己先笑了:「陈风你看过那部电影没有?潘长江的《举起手来》」 陈风闻言微蹙着眉摇了摇头,他向前一步替应柏云开了门:「没看过,讲什么的?」 应柏云脚步一顿,惊讶的看了他一眼:「你这都没看过?」随后喃喃道:「果然是年纪差太多了,有代沟。」 陈风不爱听这话,他停下脚步,在人来人往的医院过道上,回头作势要吻应柏云。 应柏云瞪他。 索吻未果,陈风退而求其次和应柏云肩靠肩走着,过了许久才憋出句话来:「也就六岁。」 应柏云闻言扭过头扫了他一眼:「你不是才十七岁吗?我都二十四了。满打满算也是七岁。」 闻言,陈风不紧不慢的从裤袋里掏出身份证递给了应柏云:「身份证上比我大了一岁,刚好满了十八。」 应柏云一看还真是,没等他问,陈风突然慢慢悠悠飘来一句话:「都能开房了。」 -------------------- 第48章 人来人往的医院里,陈风说的这句话显得格外微不足道。 应柏云闻言仅是回头看了他一眼,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说这话的人就自顾自地停了脚步。应柏云追着陈风的视线,缓缓下撤,最后移到了自己的手腕处。 四目而视,陈风唿吸都似乎变重了些。 应柏云受其影响脑子里冒出一些不合时宜的画面来。 紧紧与身体贴合的水床,以及被陈风按在床上时无法挣脱的微妙感,后知后觉在此刻一股脑的涌了出来。 回想当晚陈风虽表面不动声色,但「作案」手法青涩,绑他也只为抱着他睡觉。既没弄疼他,也没吓到他,反倒把自己那些小心思暴露的一干二净。 第85页 在这种「伪强制」的微妙情绪之余,应柏云更多的萌生出了担心。 怕陈风不学好,黄|漫害人,孩子年纪还小,看多了影响身心健康。 更担心陈风不知道哪来的钱订房,还买了一袋子那些有的没的,一看就不太正经的东西。 最重要的是,陈风究竟从哪知道他会来这齣差,还直接找到了他曾住过的酒店? 这些应柏云全都一无所知。 想到这里应柏云一双眼眸很快沉了下来,他偏过头扫了陈风一眼,试图用这种方式让他自己坦白从宽。 「应哥……」陈风沙哑的声音从耳畔响了起来,应柏云下意识的「嗯」了一声,反应过来后抿着唇不再作声,沉默的看着陈风。 陈风会错了意,他只当是昨晚自己做的太过火,应柏云终于想起来要找他算帐了。 他一边担心应柏云会不会扭头就走,一边还沉浸在昨晚之前从未有过的心悸中。 喜欢应柏云完全被自己掌控的感觉,想要把人一直绑着。 可他敢想而不敢做,害怕应柏云真生气。 僵持了几秒后,陈风默不作声将应柏云往旁边楼梯间里带。 应柏云也依着他。 两人面对面站着,陈风伸手轻轻捏住了应柏云露在外的指尖,见应柏云不为所动,他埋下头用唇碰了碰应柏云的指尖,沉声道:「应哥,你别生气。」 应柏云见他这个样子有些想笑,强忍着笑意往后退了几步,正色道:「拉拉扯扯的干什么……」 陈风不说话,目光灼灼的盯着应柏云,随即很快低下头来,身体力行告诉应柏云他想干什么。 没让他亲到。 「你自己说,怎么找到我的?」唿吸凌乱,应柏云冷着声音扭过了头,见陈风还要凑过来作势要松开他的手。 陈风见状沉了眼眸,强硬的抓着人不松开,过了好久才硬邦邦的开了口:「问你邻居。」 应柏云闻言一愣:「何与?」 陈风「嗯」了一声,声音放得很沉,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冷下了声音:「我找不到你,只好问了他。」 「那……」应柏云还要问。 只见陈风一言不发,牵着应柏云的手慢慢悠悠绕着他转圈。 一圈又一圈的,直到应柏云被他转到头晕,忘了要问什么,最后只好无奈的闭上了眼,温声道:「别转了,脑子都被你转晕了。」 陈风闻言很快朝他伸出了手,一双又黑又沉的眼眸下含着得逞后的笑意,语气却纹丝不变,一如既往的沉稳:「那我牵着你走。」 明摆着是陈风耍的小心机,但在应柏云眼里只觉得人可爱。 压下心中的疑虑,应柏云看着陈风摊开的掌心未做过多的犹豫,伸出手轻轻搭了上去。 掌心相触,应柏云揉了揉陈风有些发凉的指尖,随后腾出手摸着两人相握的地方,将挽上去的衣袖放了下来:「走吧。」 黑色衣袖下,两人在人来人往的医院里十指相扣着。陈风抿着唇静静看他,几乎一瞬间都快同手同脚了。 应柏云有些好笑的看着陈风无处安放的视线,明明上一秒还敢朝他索吻,大言不惭能开房的人,下一秒就因在人群中牵了手而紧张到无地自容。 可偏偏应柏云就吃这套。 故意牵着他在衣袖下摇了摇,应柏云感觉握着自己的手更紧了些,身旁的陈风一脸面无表情的兢兢业业带着路。可玄虚的步伐宣洩着主人此刻快要飘起来的心情。 大冬天的,两人相握的手渐渐升起了暖意,烘的两人握了又松,松了又握。 最后是应柏云不肯再牵了,见陈风望过来,他只好温声解释道:「手都牵酸了。」 陈风闻言捏了捏应柏云的指尖,什么都愿意依着他,松开手后走在前面为应柏云带路。 这家医院很大,应柏云一路看着指示牌还没反应过来,陈风像是来过很多次一样,很快就带着应柏云左弯右绕来到了一楼办理手续的地方。 利落的拿了药,利落的办好了手续。 看着陈风认真的侧脸,应柏云轻轻皱了皱眉,沉声道:「你之前来过这吗?」 正对着药单一一数着药瓶的陈风闻言下意识抬起了头,他手一顿,抿着唇沉默了好久:「嗯。」将药瓶整齐的放进塑胶袋里,他声音放得很沉:「之前住过这边。」 应柏云手一顿,心倏地沉了下来。 之前陈风曾跟应柏云说过,他在来西街之前曾有个落脚的地方,说的就是这个城市吗? 这个城市。 应柏云突然想起了张易轩,如果是这个城市,那么陈风的母亲是不是…… 念此,应柏云心沉了下来,他静静地盯着陈风整理药瓶严肃的侧脸,沉默了许久后,试探着问出了口:「陈风,你之前和谁住在这?」 四目相对。 陈风很快移开了视线,他强迫症似得整理着手中的药瓶,许久都没有说话。 应柏云见状不动声色的嘆了口气,温声道:「陈风,你不想说就不说。」他眸光一沉,认真的看向他:「开心点好不好?」 正当应柏云以为陈风不会回答准备随便找个话题盖过去时,不大不小的声音从陈风口中传来:「应哥,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人来人往的嘈杂声好像在这一秒彻底安静了下来。 第86页 应柏云心一顿,下意识的看向陈风。 陈风手里提着药袋,表现的很平静,一双眼静静的看向应柏云。见应柏云不说话,他勾着唇角似乎笑了笑,沉声道:「你昨晚抽了很多烟,烟盒里只有几根了。」 随后陈风停顿了几秒,哑声问:「什么事让你生着病还这么发愁?你说你之前学过医,明知道不应该所以是为了什么?」 应柏云没想到陈风竟观察他的如此细緻,也从未被陈风这般追问过。 他沉默一瞬,实在不知该如何作答。 是该毫无保留的全盘托出,还是斟酌着点到为止。 「和我爸妈住过这。」没等应柏云思考完。出乎意料的,陈风笑着回答了他之前的问题:「这里是我出生的地方。」 两人站在离医院大门出口不远的地方,进进出出的人携着寒风而来,应柏云情不自禁被冷的打了个寒噤。替应柏云整理了有些敞开的拉链,陈风轻轻碰了碰应柏云的脸,随后很快收了回来。 「应哥,我从小就在这个地方长大。」陈风他放轻了声音:「你想到处看看吗?」 不等应柏云回答,陈风静静的看向他:「我读过的学校应该还在,这边的景色也还可以。」陈风向应柏云走了几步,带着他往门外走。 温暖的空气隔绝在门内,门外颳起了狂风。 天寒地冻中,陈风突然松开了应柏云的手,两人之间隔开了一段距离。 「就当陪我过十八岁生日了。」陈风的声音极其低沉:「应哥,好不好?」 应柏云看着陈风的眼睛,心没来由的沉了沉,他迟疑的点了点头:「你十八岁生日不是还没到吗?今天过了以后不过了?」 稍顿应柏云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看着陈风,声音变得很沉:「陈风,我知道的那些,算不了数。」 他向陈风慢慢靠近,伸手贴了贴他冰冷的脸:「之前我不问,是因为顾忌着很多,担心你的自尊心,也担心自己会不会管太多越了界。我比你大很多,许多事情上与你想像中处理的方式不同。」 见陈风终于抬起头,可鼻尖不知为何故而微红,应柏云的心没来由的阵痛着,他缓了缓压下心里的情绪,温声开口:「你要是愿意就说给我听,要是不愿意……」 他稍顿,笑了笑:「不愿意我们就一起把它藏起来,发誓以后不再提。」 陈风闻言目不转睛的看向应柏云,过了好久,他才哑声开口问道:「应哥,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凭什么……」 「凭你是我的小男朋友行不行?」应柏云柔声哄他:「都亲嘴了,不能再抵赖了吧。」 「男朋友就男朋友,为什么要加一个小字?」陈风纠结的点和应柏云完全不在同一个频道,只见他抿紧了唇,一副「你不解释清楚我就要闹了。」的表情。 应柏云「哎哟」了一声,眼睛都快笑弯了:「我这是谈了个祖宗。」见陈风望过来,他连忙哄道:「男朋友,男朋友。行了吗?」 过了许久,陈风朝应柏云伸出了手。 应柏云垂眸,两人十指相握。 风在这时也停了下来。 -------------------- 第49章 问:有一个比自己小七岁的男朋友有什么体验? 应柏云看着眼前连吃早餐的都要牵着手的陈风,能洋洋洒洒的写出几千字小男朋友黏人的「陈风牌男友用户体验调研报告。」 可旁边被调研的对象丝毫没觉得不妥,在热火朝天的早餐店里,随着老闆一声声吆喝,坐在角落里的陈风若无其事一口一口喝着粥,见应柏云想挣脱,他淡淡的扫了他一眼,随后藏在衣袖下的双手握得更紧了些。 手都被牵疼了,一都快时分不清究竟两人是在牵手还是扳手腕了。 不过自从应柏云说了那席话,陈风整个人都舒缓了下来。 他也不急着说些什么,也不再提要带着人到处逛逛,只是在听到应柏云肚子叫之后,牵着人填饱肚子为主。 应柏云心不在焉的喝着粥,用余光细细打量着身旁的人,看着他从善如流的神情,终究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陈风,」 见陈风望过来,应柏云轻轻摇了摇两人相握的手:「你牵的我手都疼了。」 陈风闻言不说话,牵他的手松了些,但四个手指还是被他握着,已然是最大的让步了。 「你用左手拿勺子,用的习惯吗?」两人挤在一个小小的角落里,看着陈风磕磕绊绊的舀着粥,应柏云放轻了声音故意问他。 陈风闻言轻轻用勺子拨动了下粥,偏过头看了应柏云一眼,他轻轻舔了舔唇角,大言不惭的点了点头:「我是左撇子,用的习惯。」 应柏云闻言抿着嘴笑了笑,他用指尖轻轻撩了撩陈风的掌心,故意问道:「真的假的?」 见陈风望过来,他扫视了周围一圈,见没人看过来这才开口问道:「那你干那档子事也是用左手?」 「嘭。」勺子磕在碗沿旁发出轻微的响声,旁边一桌的人闻声望了过来。 应柏云见陈风沉着眸不管不顾的就要凑过来,当即被吓了一大跳,他连忙安抚的帮忙将勺子塞在陈风的手里,温声哄道:「我瞎说的,故意逗你的。」 陈风盯着他不说话,隔了好久才接下勺子闷闷的应了一声:「应哥你别逗我了。」稍顿,蹙了蹙眉,严肃道:「我还没成年,不能搞。」 第87页 应柏云差点没被粥呛个半死,他睁大眼睛看向陈风,问他:「你脑子里想些什么,」热度从两人交握的指尖开始蔓延,灼的应柏云声音都有些发颤了:「什么搞不搞的?」 陈风不理他,喝完粥之后,趁没人注意凑过去帮应柏云擦了擦嘴角,他从容不迫的解释着:「搞多了长不高。」 说完他还意味不明的打量了下应柏云。 明明什么都还没搞过的应柏云被陈风这一眼看得都快气笑了,他挑眉冷声问道:「是吗?你知道的还挺多。」随后松开了陈风的手往旁边移了移,无论陈风怎么凑过来都置之不理。 被多次甩开手的陈风轻轻皱了皱眉,在外人面前又冷又酷的样子彻底在应柏云面前失了势,声音放得又轻又沉喊了好几声:「应哥。」 只喊应哥,别的话一句也不说。 闷葫芦这称号真是名不虚传。 可偏偏应柏云就吃这套。 最后被陈风喊得心软唿唿的,没多久就又让他凑过来了。 两人十指相握,早就吃完的陈风一声不吭坐在身边陪着应柏云,应柏云吃的慢,陈风也乐意陪着。 「小猫呢?」应柏云艰难的吞下最后一口粥后,皱着眉看向陈风:「你把它放哪了?」 「小七家里。」陈风讨好的捏了捏他的指尖:「出来的时候我给它称了称体重,胖了。」 想到淘气可人的小猫,应柏云「嗯」了一声。两人不紧不慢的吃完早餐后已经到了中午,大冬天的还出了太阳,照在脸上的时候有些晃眼。 应柏云半眯着眼站在店门外,玻璃门里站着正在结帐的陈风。 ——他吵着闹着要结帐,应柏云也乐意维护着陈风的小心思,小钱而已,也便由着他了。 此时两人之间的距离隔着一个透明的玻璃门,应柏云半倚在门外,不动声色打量着门内的人。 陈风身形挺拔,身上披着他的西装外套。 这身外套应柏云很少穿过,他总觉得袖子过长,有些不合身。 今日穿在陈风身上倒是别有一番滋味,不知是角色转化还是其他缘故,陈风在他眼里像是褪出了以往的学生气,反而多了些说不出的气质。 此刻的陈风微抿着双唇,喉结随着他说话而上下滚动着,稜角分明的侧脸被太阳洒了一层光,连带着寸头都像是镀了一层金。 他不太爱笑,和老闆说起话来也毫无表情,细长的手指轻轻点着手机,整个人又酷又痞。 坐在收银台旁的小女孩怯生生递给他一个小玩偶,粉粉的,好像是一部动画片的女角色。看着陈风手发愣的模样,应柏云轻轻挑眉,眼中的笑意更浓了些。 像是注意到应柏云的视线,陈风手一顿,微微偏过头来。 两人在半空中对视着,陈风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很快带上了笑意,他轻轻弯了弯嘴角,和女孩道了谢之后,隔着门乖乖的向应柏云摊出一个掌心般大小的娃娃。 推开门,陈风一步一步朝应柏云走来,声音放得很轻:「给你。」 应柏云被他的笑容晃了眼,一颗心随着陈风慢慢靠近重新跳动起来,他不动声色的缓了口气将小娃娃放进了陈风的口袋里:「小女孩给你的,你拿着。」 陈风顺着他「嗯」了一声,随后自然而然的牵起了他的手,走在了前面:「我带你到处看看吧,这里离我之前住的地方不远。」 话刚落音,应柏云的心很快沉了下来,他偏过头看向陈风,沉默了一会,问道:「你想好了?」 陈风闻言回头朝应柏云笑了笑,他的声音很沉:「想好了。」 —— 两个人顺着这条街一直往前走,很快就绕进了一个小胡同。入眼是一个极其粗壮的大树,几乎快拦住了整个入口,大树周围有一个金属制的栅栏围着。 正是吃午饭的时候,来来往往的人手里提着菜,有些人骑着生锈的自行车有条不絮的按着铃,不紧不慢的穿过人群。 应柏云打量着眼前的景象,莫名的觉得有些熟悉感,这样富有生活气息的一幕幕,有些像他儿时住过的四合院。 可随着越来越往里走,他看着四周密不透风的烂尾楼,应柏云雀跃的心慢慢的平静下来了。这里没有带着花香的小花园,也没有随处可见的绿化植物。有的只是坑坑洼洼的泥泞地砖,还有斑驳发着霉味的墙壁。 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应柏云抬头看了眼陈风,后者正小心的护着他。 ——进去烂尾楼的路只有一条,来往的不仅只有普通的居民。 即使在大白天喝的醉醺醺,毫不稀奇的,依旧大有人在。站在应柏云身前陈风对此见怪不怪,挺着身躯将应柏云挡在身后,没让别人碰到他一点。 左弯右绕的,两人最后停在了一栋烂尾楼旁。 这一栋烂尾楼与之前的不太相同,楼下连一辆电动车都没有,烂尾楼附近爬满了青色的痕迹,像是早就荒废许久了,与前面几栋「繁华」却凌乱的几栋烂尾楼形成格外大的反差。 陈风慢慢松开了应柏云的手,他望着楼前生锈的大锁沉默了许久,直到应柏云向前一步与他齐肩,他这才如梦初醒的沉声道:「这里被封了。」 应柏云闻言没有说话,陈风眯着眼自顾自地抬头往上看去:「应哥……」他抬手指了指某一处,声音波澜不惊:「我以前就住在那里。」 第88页 应柏云心一动,顺着他的指尖望了过去。烂尾楼的布局都一样,分不清陈风指的是哪个。反正都是破破烂烂的,应柏云看了眼陈风,沉默着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知道陈风以前过的不算好,可真正去接触时,总觉得还在意料之外。 陈风没注意到应柏云的异常,他慢慢的收回了视线,语气很是平稳:「以前我妈妈在这里开了一个髮廊,」陈风指了指楼下的一小块空地,现在已经看不出它之前的模样了。 陈风伸手将一块不知道经过多少风吹日晒的塑料帷布撕了下来,生锈的铁门上很快露出一两个模煳的字迹。 「周氏髮廊。」应柏云眯着眼有些艰难的念了出来,陈风「嗯」了一声:「我妈姓周,这四个字还是她一笔一划教我写的。」 他声音放的很轻:「她说我能带给她好运,哄着我写了字,还说髮廊以后会越开越红火,来年再带我回外婆家,有了钱就不会再被拒之门外了。」 应柏云心一颤,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这一辈子最想的事就是回外婆家。」陈风嘆了口气:「她一个好好的老师不当,跟着我爸来到了这里,到头来最想的事是回去。」 说完他稍稍停顿,一双眼睛很快垂了下来:「如果没有我,她早就能离开了。」 -------------------- 第50章 应柏云虽不知实情,但看着陈风落寞的样子,沉默了许久后走到他的身边,两人肩并肩站着。 「其实我的生活很普通,」陈风偏过头看了应柏云一眼,随后很快移开了视线:「这里有很多人跟我是一样的,我没觉得我有什么不同。」 「我不知应哥你知道了多少,其实我也不介意你全都知道。」他慢慢的朝应柏云走近:「就像我不奢求你会喜欢我那样,也不会期望你能陪我多久。」 见应柏云皱眉,陈风自顾自地打断了应柏云的话:「我进过少管所。」 应柏云纠结了几天的话,就这样被陈风毫无负担的说了出来。 身后是人声鼎沸的烂尾楼,身前是不知荒废多久,陈风曾住过的地方。 一前一后的反差让应柏云许久都没有说话,他目不转睛的看着陈风,试图在他脸上找出别的情绪,意料之外的,陈风说完这句话后依旧没有多大的情绪起伏。 见应柏云望过来,陈风笑了笑:「应哥,我有些后悔不管不顾的来找你了。」他语气稍顿,声音放的很轻:「我早该离你远远的,在你知道我这些事之前。」 应柏云闻言没说话,他朝陈风走了几步。无视他的诧异应柏云冷着脸强硬的从陈风口袋里拿出那包红梅软白来。 自顾自地点燃,应柏云在陈风面前吸了一口,转身径直往外走去。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陈风愣了好大半天,直到应柏云的身影快要消失在眼前时,他这才如梦初醒的追了上去。 「应哥!」 身后传来陈风的声音,应柏云面无表情的往前走着,他不认识路,看见哪有路就往哪走。经过的路人皆是一脸惊讶的看向你追我赶的两人。 应柏云此刻也顾不上别人的目光了,他如果还不走,真不能保证自己的拳头会不会打在陈风的脸上。 说什么不奢求自己会喜欢他,不期待能陪在他身旁多久。 听到这些话,应柏云只觉得好笑。 合着他之前说的话陈风是一句也没听进去,又或者是他在陈风面前向来脾气太好了,才让他毫无心理负担的说这些话来气他。 「应哥。」身后的脚步异常凌乱,应柏云经过马路时被人一把拉住了:「应哥……」应柏云头也没抬,他用了力挣脱开陈风的束缚,往旁边移了移,沉声道:「别挡路。」 陈风低下头看向应柏云,一向面无表情的脸此刻也带上了几分急切,大冬天的,额头上出了一层薄汗。听着应柏云的话,陈风乖乖的往旁边移了移,要过马路的人从两人身边络绎不绝的过。 应柏云头也不抬,自顾自地抽着烟跟着人群走。 很快两人就被人群冲散了。 应柏云要做的事有很多,他手头上有很多事还没结果,他向来是一个以工作为重的人,休息了一晚上,也已经够了。 他重新点燃了一根烟,在原地等了没多久,陈风很快就追了上来。两人之间隔着一段距离,谁也没开口说话。 直到应柏云抽完了半根烟,他将菸头碾灭,憋着火气朝陈风看过去:「你先回之前的酒店,我忙完了再找你。」 陈风闻言朝应柏云走了几步,他唿吸不稳,一双眼睛盯着应柏云手里剩下的半截香菸:「你忙什么?」随后小心翼翼的贴了过来:「我陪你。」 「不用你陪。」应柏云往后退了一步:「你不是要远离我吗?贴这么近干什么?」 陈风抿着唇不说话,一双又黑又沉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应柏云。 「陈风,」应柏云提了一口气,他目视着眼前的人,冷言道:「你觉得我和你谈恋爱是图个乐呵?」他稍顿,语气有些凌乱:「亲你也只是一时心血来潮?」 陈风闻言勐地抬起了头,他微皱着眉坚定的摇了摇头:「不是,我没这么觉得……」 「那就是你逗着我玩。」应柏云冷眼看向陈风,语气坚定。 不等陈风回答,应柏云皱着眉,轻声问道:「我跟你说过了,我知道的那些都不算数,为什么你要说那些话,你觉得我听了不会难受吗?」 第89页 应柏云压抑着颤抖:「你想知道我知道你进过少管所是什么心情吗?我在想你在里面过的会有多苦,在想你出来之后该怎么过下去。」 没看陈风是什么表情,应柏云忍着心悸重新点燃了一根烟,火光一瞬,他缓缓将烟吐了出来哑声道:「陈风我跟你说实话,我压根一点都不想知道你进去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我相信你的为人,更多的是怕你想起这些事会觉得疼。」 说到这,应柏云沉默了几秒,鼻头却莫名的有些发酸。他做了几个深唿吸才将一句话完完整整的说出来:「陈风,见你难过我也会心疼。」 不知什么时候突然起风了,吹得陈风全身开始发着颤。 「应哥……」陈风脚步微顿,他有些手足无措的向前了几步:「我……」 「好了。」应柏云吸了吸鼻子,他伸手拦住了陈风,头也没抬:「你先回去,我要出去一趟,等我忙完了再去找你行吗?」 话已至此,陈风再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应柏云将烟盒塞进了陈风兜里,头也不回的坐进了计程车。 一路无言,应柏云靠着窗户闭着眼休息,他心情实在太糟糕了,从来没有这么累过。轻轻揉了揉发酸的眼眶,最后在司机的提醒下,应柏云这才回过神下了车。 他来到了之前住过的酒店。 还没推开门,两道女声很快从酒店里传了出来:「阿姨,我就是来找一下应律师,不是什么坏人,之前我就住在附近您还记得我吗?」 「什么应律师?我不记得你,别乱攀关系。」头髮花白的老妇人警惕的看了许爱林一眼,随后站起身二话不说要将人赶出去。 应柏云心一沉,连忙推开门拦了拦:「奶奶,这人我认识,是来找我的。」 「应律师。」许爱林神色狼狈,一晚上没见头髮白了许多,应柏云应了一声:「许姐。」 老妇人见他俩认识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她看了眼许爱林很快就回到了前台。应柏云给许爱林倒了一杯热水,递在了她手里:「您这次找我有什么事吗?」 许爱林颤抖着接过了应柏云手中的水,她沉默了几秒点了点头,声音有些哽咽:「小轩昨天跟我说,是他动手先打了那个孩子,只是……只是我不信。」 应柏云沉默了两秒,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微微站起身:「您先别急,张易轩昨天给了我一个存储摄像头,您等我一下,我上去拿给你。」 许爱林闻言愣了两秒,她连忙点了点头:「那麻烦您了,应律师。」应柏云脚步微顿,他本想拿着电脑和存储器一起下来。 可大厅人来人往的,应柏云思考了两秒,迟疑的开了口:「许姐,要不你跟我上来吧。」 见许爱林望过来,应柏云解释道:「张易轩昨天给我后,我还没来得及看,担心有些不太适合在外面放。」 许爱林闻言连忙点了点头,两人一前一后进了电梯。 进了房间,应柏云贴心的将大门打开着,他给许爱林搬了个椅子,随后径直走向昨天收拾好的行李箱,从里面拿出笔记本,和张易轩给他的针孔摄像头。 将其中的内存卡拔了出来,插进读卡器后,应柏云点开了文件。 许爱林很快收起打量的目光,她看向眼前的电脑屏幕,轻轻攥紧了衣袖。 应柏云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电脑屏幕中显示着两个体型差不多的少年,画面背景正好在许家店铺门口,身着单薄衬衫的张易轩正整理着摊前的水果。 而祝呈则是跟在他身后将摆好的水果一一扔在一旁,他笑的很是张扬,一双眼里直刺刺的透露着讽刺。画面轻微抖动着,不知道祝呈说了句什么,一直沉默不语的张易轩突然抡起拳头向他砸了过去。 接下来是两人互殴的画面。 一直到画面里出现了雪花,许爱林的呜咽声才抑制不住的泄了出来:「这可怎么办?应律师,确实是小轩先动的手,小轩跟我说他已经把这视频发给那孩子了,我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应柏云突然想到了张易轩曾对他说过的一句话:「像我们这样的人一旦案底泄露出来,去哪都会被人瞧不起……还不如就在那地方待到死。」 应柏云心一沉,他不知该如何安慰眼前的人,也没想过张易轩竟绝望到将把柄送到祝呈手上。深深的无力感涌上了心头,应柏云嘆了一口气。 许爱林早已泣不成声,应柏云给她递了纸,缓缓开口:「许姐,我来接这个案子吧,我尽量……」 许爱林闻言很快看向应柏云,随后出乎意料的,她摇了摇头:「应律师,我不想你难做。你在祝小姐那露过面了,不管是什么原因你没接下来。但她如果知道你接了我们的案子……」 她全身打了个寒噤:「她更不会放过我们了。」随后她打起精神,难掩沧桑的笑了笑:「应律师这段时间谢谢你了。」 说完她便要起身,应柏云沉默了两秒也一起站起了身。 「应律师,这个地方你还是不要住了。」许爱林离开之前突然停了脚步,她红着眼睛打量着房子四周:「这里曾经烧死过人。」 应柏云心一沉,握着门把的手顿了顿。 「我刚刚看着这个布局就很眼熟,直到看到那个小房间。」 许爱林伸手指向开暖气而半敞开的小门:「我给这户人家送过水果,女主人姓周,之前开过髮廊,她男人混□□的。」 第90页 没注意到应柏云的异常,许爱林稍抬下巴:「每次来的时候,那孩子就被关在这间小屋里。她男人只给小孩开一个孔,周小姐只好在外面给他餵饭。」 随后,她陷入了回忆:「后来这里出了事,周小姐活生生被烧死了,那个小孩被人救了出来。听说进了少管所,只是没多久就出来了。」 应柏云捏紧了门把手,颤抖着声音:「没多久就出来了?」 许爱林「嗯」了一声,随后嘆了口气:「他爸放的火让小孩顶罪,后来可能良心过不去,主动招认了吧。」 -------------------- 最近每天坐在电脑前揪我为数不多的几根头髮,一边心态炸裂一边庆幸我还有存稿。 保持日更是我的底线(阴暗爬行 第51章 目视许爱林离开之后,应柏云久久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半敞开的门被过堂风「嘭」的一声关上,他这才如梦初醒,下意识看向不远处那个不足六平方的小房子。 姓周的母亲,开过髮廊,有一个混日子的父亲。 好像不用再去追问什么了,陈风没说出口的那些过往,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被应柏云知道了。 应柏云抿着唇扫视着黑沉沉的四周,明明屋内开了暖气,却没来由的让他打了个寒噤。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手机开始震动了起来,应柏云才从难以纾解的情绪回过神来。他微睁着双眼看向来电人,硕大的两个字让他瞬间惊醒了。 按了接通键,除了密密麻麻的电流声外,就只有对方压抑的唿吸声。 像是诧异电话被接的这么快,对方愣了几秒才出了声:「应哥,」陈风的声音听得很不真切,应柏云紧紧握着手机,哑声「嗯」了一声。 「你什么时候过来?」陈风的声音很轻,唿吸不算平稳:「你在哪里?我来接你好不好。」 心很快随着这句话而渐渐发沉,应柏云甚至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他打量着四周,声音有些不稳:「很快就回来了,不用你接。」 说完他拉着行李箱往外走了几步,在完全离开房门之前,应柏云像是想到什么,突然转身径直走向那个小房间。 小房间里黑沉沉的,除了暖气按钮旁发出的一点亮光。 应柏云盯着那似有若无的亮光,沉默了许久,随后面无表情用力将门关上,任由着门框震的他的手发着颤。 巨大的声音传进了电话里,应柏云不等对方问,便自顾自地放轻了声音:「陈风,我想吃火锅。」 「嗯?」陈风愣了两秒,随后很快应了声:「肚子饿了?」他的声音放得很轻快:「那我等你回来,我们再一起去吃吧。」 —— 车子最后停在了明和酒店前,应柏云从后备箱拿出了行李,外面颳起的风让他的脸凉的有些发疼。应柏云将下巴藏进衣领里拉着行李箱往酒店门口走去,没走多久,不远处就出现一双很熟悉的白球鞋。 目光微闪,应柏云的脚步很快停了下来。 人来人往的路边,应柏云攥着行李箱的手下意识的握紧了些,他缓慢的抬起头,与不远处的陈风对视了一眼。 漂浮在半空中的心在看到陈风一瞬间似乎突然终于落了地。应柏云站在原地,看着不远处的陈风,他不动声色的嘆了口气:「过来。」 话刚落音,应柏云看着陈风一步一步走来,最后停在了他的身前。 陈风自然而然的接过他手里的行李箱,声音放的很轻:「应哥。」 熟悉的声音莫名的让人有些心悸,应柏云眼眶发酸,应了一声。见陈风直勾勾望过来,他不动声色的移开了视线:「肚子好饿。」 「我刚刚订了位置,」陈风垂着头看他,沉声问道:「把行李箱放上去再一起去好不好?」 应柏云「嗯」了一声,他听见陈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随后走在应柏云身前为他开了门,两人一路无言,直到回到房间。 陈风开了门,房里只开了一圈暗灯,堪堪能照亮水床的模样。 应柏云半倚在门框旁盯着陈风整理行李箱的背影,从他紧抿着的双唇,一直到若隐若现的腹部。 应柏云下身一紧,他沉默着关上了门,在似有却无的光线中朝陈风走去。 安静的空气里,只剩两人的唿吸声。 伸出双手从背后抱住陈风的腰,应柏云明显感觉到手下的身体一僵。 「应哥。」颤抖的声音从陈风嘴里发出来,应柏云还没来得及答应。 一只布满青筋的手倏地攥住了应柏云的手腕,陈风将手用力向上抬,挟持着应柏云的双手堪堪举过头顶。 应柏云被这股力量抓的生疼,唿吸错愕,他被迫抬直了上半身,从昏暗的光线中看向眼前的人。 眼前的陈风抿紧了唇,凌乱的唿吸声从他的动作不经意间泄出,一双又黑又沉的眼睛直勾勾看向应柏云,声音却是止不住的颤抖:「应哥。」 看到应柏云吃痛的表情时,握着他手腕的手下意识松了松。 「我还以为你要跟我分手。」天翻地覆间,应柏云只听见陈风颤抖的声音,却看不见他的模样。应柏云心头一颤,他停止了挣扎任由着陈风半搂半抱将自己扔在了水床上。 「那些事不是我不愿意告诉你,应哥。」陈风的声音从耳侧传来,密密麻麻的钻进了应柏云的心里,带着一声嘆息,陈风的声音放得很轻:「我自己都忘记了。」 第91页 陈风半跪在应柏云腰两侧,他微微直起身,一双眼自上而下的看向应柏云,沉声道:「应哥,你摸我。」 话音刚落,在两人错乱的唿吸声中,只见陈风面无表情牵起应柏云的手,略过凌乱的布料,带着他从强劲的腰间向上划着名。 肌肤接触,酥软的气息从应柏云的骨尾开始蔓延,止不住的颤抖着手,应柏云微瞪着双眼想要直起身,很快被陈风一手按回了原地。 「留下来的只有这些。」随着陈风的声音,应柏云挣扎的手指最后停到了陈风的后背,一大块凹凸不平的痕迹让应柏云的手颤了颤,一颗心像是堕入了深渊里,他愣了许久,声音沙哑到不行:「陈风,给我看看。」 陈风充耳未闻,他松开了应柏云的手,很快直起身来。 火光一瞬,陈风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当着应柏云的面抽了烟,动作很是熟练,一口烟兜兜转转许久才泄出一点。 很显然是过了肺。 「我不知道究竟是我放的火,还是我爸。」陈风咬着菸头,灯光太暗,看不清他的神色:「不是我不愿意告诉你,是我自己都不知道。」 他像是陷入了回忆,声音极其沙哑:「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我只记得那天火好大。那天我被放出来了,我妈很开心,她给我剪了头髮,还给我买了很多东西,她说我能去读书了。」 陈风轻轻笑了一下:「后来他回来了,他和我妈开始吵架,每天每夜都是这样,应哥……」陈风的声音有些哽咽:「火烧起来的时候我保护不了我妈,我被他关进了小房子里,只有一个空隙,我看着她被火吞噬……」 「够了,够了。」应柏云朝陈风走去,他抢过陈风手里的烟,颤抖的将人抱在了怀里:「我不想知道了,陈风。」 「后来是何斌发现的我,再后来就有人把我带走了,问了好多问题,我一心只想见我妈……」陈风红着眼看向应柏云,稍顿:「他们没让我见她最后一眼,应哥。」 「好了,我知道了。」应柏云半蹲在陈风身前,小声抽气:「陈风,这些事都过去了……」 陈风哑声,过了好久,才颤抖着摸了摸应柏云的脸:「你把我吓坏了,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应柏云闻言强忍着眼泪,昂起头亲了亲他的唇:「我这不是回来了?」捧着他的脸轻轻啄吻着,任由陈风失了神一般看着他。 直到陈风发颤深深的唿出一口气,他手臂一搂,稍稍用力将应柏云从地上捞了起来。 应柏云进门前脱下了身上的棉袄,此刻只有一件单薄的衬衣挂在身前。 陈风的手指很冰冷,划过肌肤时总带着令人拒绝不了的战慄,应柏云的腰被陈风狠狠禁锢着,那双手从他的后背细细摩擦。 略过布料,陈风的手从腰间露出的一小块肌肤见缝插针的向上摸去。 陈风极其有耐心,那双不算柔软的手,一寸寸划过应柏云的背,像带了电一般摸的他全身发着抖。 应柏云听到陈风发出一声战慄的喟嘆,那刻狂跳不止心跳陡然失了半拍。双手无处安放的垂在身侧,声音沙哑到像是发出一声嘆息:「陈风。」 「嗯。」陈风闻言手一顿,头垂在了应柏云的脖颈间,他微昂着偏过头细细啄吻眼前白皙的肌肤,任凭坐在腿上的应柏云全身起了火般发热,发烫。 「陈风,别亲了。」应柏云不安的颤抖着声音,他微偏过头,可陈风很快就追了过来,下一秒落在脖间的吻加重了些。 唿吸凌乱间,应柏云的手被陈风牵住了。 解开纽扣的声音在此刻宛如细针落地,明明微不足道偏偏听得人心里发颤,在触摸到不属于自己的温度时,应柏云耳边一阵轰鸣,抖着手强忍着战慄往后缩了缩,一双眼含了水雾般哑声问他:「做什么?」 陈风不说话,只昂起头索吻。 应柏云手被迫活动着,嘴唇也被含了又含,滑腻的触觉从上而下传到他的骨髓里,被半强迫的应柏云轻轻抽着气,在陈风松开他嘴唇之后哑声道:你真会玩。」声音抖个不停:「之前都在跟我装纯是不是?」 陈风轻轻的应了一声:「是的。」用手狠狠地摩擦着应柏云眼下的小痣,陈风阴恻恻的沉声道:「早想对你这么做了。」 -------------------- 第52章 放着狠话的陈风动作却很是青涩,抓着应柏云的手只会机械的活动着,偏偏就这样还能激动到眼眶微红,最后发泄不出来,应柏云的唇都快被他亲肿了,哭笑不得的应柏云只好一边安抚着,一边亲他,温声问道:「以前到底弄过没有。」 「想着你弄过一次。」 倒也诚实。 陈风声音很是沙哑,头横在应柏云的脖颈间,灼热的唿吸声密密麻麻的,应柏云被他喘的有些受不了,稍稍偏头,陈风就跟狗似的嗅了过来,双手搂着应柏云的腰,在他脖间发出颤抖的嘆息声:「应哥。」 应柏云闻言「嗯」了一声,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偏过头怜惜的亲了亲陈风的耳尖,安抚道:「我在这。」 最后应柏云的衬衣被陈风弄湿了,火锅自然也没吃成。 两人半搂半抱躺在床上,唿吸平缓片刻,应柏云想要直起身来。 「应哥,我帮你。」刚纾解完的陈风如梦初醒般凑了过来,声音暗哑的厉害,他微眯着眼睛,一只手轻轻扶住了应柏云的腰,意味不明的摩擦着。 第92页 忍着战慄应柏云牵起环在腰间的手,他直起身来自上而下轻轻碰了碰陈风的唇。两人对视,应柏云的声音放得很轻:「不用了,我去洗个澡。」见陈风眼眸黯淡,应柏云笑道:「以后再帮我,我怕你弄的我疼。」 话刚落音,应柏云见陈风滚动着喉结,下一秒就昂起了头贴了上来。嘴唇被他毫无章法咬的生疼,就算是这样还不满足,陈风的手指从善如流的探到了那刻小痣上,随着吻力度也渐渐加重。 应柏云「嘶嘶」的哼了好几声。 直到陈风感受到指尖带着潮湿,他压了压应柏云的嘴唇,终于肯放人去洗澡了。 沖了一个暖和的热水澡,应柏云出来时脚步都有些玄虚。上下眼皮打着架,他随意的揉了揉湿润的头髮,一头扎进了被子里,与床接触的一瞬间应柏云就想睡过去了,想到陈风,他强打起精神扭过头看了他一眼。 陈风正在背着他收拾零落一地的衣服,他半蹲在地上,昏暗的灯照在他宽厚的背上,像是感受到应柏云的视线,陈风回过头看了一眼,轻声问:「困了?」 应柏云慵懒的「嗯」了一声,说完之后他索性闭上了酸涩的眼睛。 随着一声「滴」声,房间的暖气被调的更大了些,应柏云听着陈风在屋里来回走动的声音心落在了实地,没一会就迷迷煳煳的睡了过去。 睡到半梦半醒间,怀里突然多了一道难以忽视的热源,来人像小狗似得往他脖间拱,声音很是清晰:「应哥,你怎么这么会弄?」 这哪跟哪呀。 应柏云微微睁开一条缝便看见陈风亮晶晶的眼睛,无奈的抵着他的头嘆了一口气,温声哄他:「多练练就好了。」 陈风闷闷的「嗯。」了一声,过了一会又问:「上次拉你手的男人是谁?」应柏云大脑迟钝了半天,疑惑的开口道:「哪个男人?」 「就那个。」陈风含着他的耳垂,声音阴恻恻的:「差点害的你被车撞的西装男。」 被车撞?西装男? 应柏云后知后觉的「哦」了一声:「张向文,一个学长。」他被陈风牙齿磨的唿吸急促,声音抖了又抖:「怎么了?」 「他喜欢你吧。」非常肯定的语气。 应柏云沉默了半响这才反应过来,合着这是记了多久,终于想起来翻旧帐了。 不知该说他气性大还是记忆力好,应柏云微眯着眼打着哈哈:「不知道,我找时间帮你问问他?」 「不许找时间。」话刚落音陈风阴沉的开口打断:「不许问他,」咬了一口应柏云的脸颊,阴恻恻的补充道:「不许和他说话。」 应柏云点头答应,他困到不行,哄道:「都听你的。」 「嗯」陈风满意的应了一声,随后奖励般亲了亲他的嘴唇:「你要是不乖,我就把你关起来。」应柏云懒得出声,任由着陈风树袋熊似的缠着自己。 安静的房间里只剩两人的唿吸声。 「应哥,我以后不想再来这里了。」陈风压抑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应柏云微微一愣,他战慄着「嗯」了一声。随后轻轻揉了揉陈风略微扎人的寸头,闭着眼睛亲了亲他的额头,许诺道:「以后我们再也不来了。」 —— 再次回到东街看见眼前乳白色的小区房时,应柏云心里有股说不出的舒心,连一旁的小店都被他看顺眼了。 「哎,应先生你回来了?」保安大叔正站在大树下锻鍊,他一边做着拉伸一边看向站在不远处的两人。 「是的,大叔,起来的这么早?」应柏云寒暄着,他笑着朝保安大叔走去,身后的陈风见状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上,活像应柏云长了根小尾巴。 从陈风怀里掏出烟来,应柏云笑着拿出一根递了过去。保安大叔见状连忙摆了摆手,有些得意的笑了笑:「不抽了,戒菸了。」 应柏云笑着「哦」了一声,将烟装回了烟盒里:「怎么这么突然戒菸?」保安大叔挺直了腰杆,中气十足的提高了声音:「这不有小孙女了吗?家里不让抽菸了。哈哈。」 随后他看了应柏云一眼,问道:「应先生看上去事业有成,也该结婚了吧?有女朋友吗?没有的话我给你介绍一个,和咱们一个小区,姓何的一个姑娘,住在你家楼下,人长得好性格也好,当老师的……」 「不用。」冷冰冰的声音突然打断了保安大叔还未说完的话,陈风面色不善的从应柏云身后探出头来,沉声道:「你很闲吗?」 「陈风。」应柏云不大不小的警告了一声,随后看了眼神情不太自然的保安大叔,温声道:「谢谢你,不过我有对象了,我对象气性大,知道了会跟我闹的。」 「哦哦。」保安大叔点了点头,剐了下站在应柏云跟门神似得陈风,语气不善:「你这小子,不读书跑来这干嘛?」 陈风不理他,扭过头看向大门,无声的催促着应柏云。 应柏云见状和保安大叔寒暄几句后,跟在陈风身后笑着明知故问:「走这么快干什么?」 陈风扫了他一眼不说话,紧抿着唇自顾自地帮应柏云扶着门,应柏云勾着唇笑了笑,故意放慢了脚步,两人肩并肩走在台阶上。 今天出了太阳,虽然还是很冷,但明亮的光线让人心情好了不少。 「陈风,我现在是不是要哄哄你?」应柏云轻轻撞了撞陈风的肩膀,声音里含着笑意,见陈风望过来,眼尾带着微红,嘴边的笑意很快就淡了下去:「哎哟,我跟你开玩笑呢。」 第93页 「应哥。」陈风毫不费力的拖着行李箱,声音却止不住的沉了又沉:「你是不是很喜欢小孩?保安大爷一说他家的孙女你就开心。」 应柏云闻言一愣,他柔声解释道:「乖的小孩大家都喜欢呀。」见陈风瞟了过来,苦大仇深的模样让他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陈风不开心的点。 应柏云有些无奈的嘆了口气:「喜欢又不一定要自己有。」稍顿,他放轻了声音:「而且你也生不了。」 陈风闻言心情好的轻哼了一声,立马凑过来亲了亲应柏云的脸颊,一本正经的口出狂言:「我不生,你生,生八个。」 应柏云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边走边调侃道:「行,你要有这本事我就给你生小孩。生十个都行。」 陈风亦步亦趋的黏着他,一只手拖着行李箱,另一只手不老实的搂住应柏云单薄的腰,指尖隔着棉衣不紧不慢的抚摸着,做了决定:「还是生两个吧,一个跟我姓,另外一个跟你姓。」 应柏云闻言忍俊不禁扫了陈风一眼,随后踮着脚,亲了亲他微凉的唇。 陈风眸光一沉,将行李箱放在一旁,低着头就追了过来,放低了声音:「亲一个好不好?」 不等应柏云说话,他强硬的半搂着应柏云的腰,鼻尖相触,无声索吻。 「嗯。」应柏云轻轻碰了碰他的唇,哑声道:「不亲怎么给你生小孩。」 「应哥……」陈风难耐的哼了一声,他微蹙着眉先是轻轻的碰了碰,得到回应后,陈风唿吸一紧,牵着他的手就激动的吻了过来。 应柏云被吻轻哼了一声,任由陈风撬开了他的嘴唇,舌尖相触的那刻,两人情不自禁发出一声喟嘆。 应柏云看向不远处的过道,心里感慨着,怎么跟毛头小子一样,连家门都来不及进去了。 先是察觉到应柏云的不认真,陈风咬了咬他的舌尖:「你在想……」 「应柏云!!」话还未落音,一道气急败坏但很熟悉的男声倏地从不远处传来,应柏云心中一惊,连唇边的痕迹都没来得及擦,闻声抬头看去。 只见穿着一身大棉袄,光着半截小腿的杨尘活见鬼般盯着两人,他手里拿着不知拿着什么,脚上穿着应柏云家里常年备着的夏季凉拖。 「你在干什么?!」又惊又怒的杨尘几乎快要蹦到应柏云面前了,一双桃花眼直勾勾的来回巡视着眼前的两人。 活像抓姦一样。 应柏云还没来得及解释,一旁的陈风不紧不慢飘了一句话:「如你所见,在亲嘴。」 -------------------- 真想让应柏云生孩子啊(搓手手) 到时候写个abo番外,感觉人都爽麻了(不是 第53章 隔了老大半天杨尘这才打量了陈风一眼。 人高腿长,身材不错,长得是应柏云喜欢的类型,不过头髮太短了,刺头似得看起来很会打人。 而且怎么看怎么觉得有些眼熟,跟在哪见过似得。 总而言之,这是杨尘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看应柏云和人亲嘴,此刻的他就像瓜田里的猹一样恨不得上蹿下跳问个明白。直到下意识攥了攥手里的抹布,杨尘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模样不适合见人,他踢着凉拖往里藏了藏。 扭头看向一旁但笑不语的应柏云,杨尘朝他招了招手:「你过来。」随后他短暂的沉默了一会,不情不愿的朝陈风招了招手:「和他亲嘴的那个,你也过来。」 —— 安静的客厅。 应柏云和陈风并排着坐在自家的沙发上,对面穿着他棉袄的杨尘,喝着从他冰箱里拿出来的饮料,一言不发盯着他的男朋友以及他。 想到这,在自家楼道里亲个嘴被莫名抓包的应柏云,终于缓过来忍不住乐了。 「笑什么?」杨尘不明所以的瞪应柏云,一双眼睛故作不经意瞟向他身旁不作声的陈风,微皱着眉,越看陈风越觉得眼熟。 陈风感受着身前若有若无的视线,他不紧不慢抬起了头。两人双眼对视,皆从对面眼里看到「你哪位?」莫名的排斥与审视,又因着应柏云在场只好双双保持沉默。 直到应柏云被暖气热的冒汗,陈风跟眼睛长他身上似得,在应柏云还没动手之前,扭过头给他拉下了拉链。 下意识的亲昵最要人命。 从没见过这种场面的杨尘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有种想把这小子的手从应柏云身上撕下来的冲动。他状似无意瞟了眼两人相触的地方,怪声怪气的「哟」了一声。 随后将手中的饮料放在桌上,小题大做挑起事端:「做什么,在我面前拉拉扯扯。」 陈风闻言挑了挑眉,他勾着唇笑了笑,自然而然将应柏云脱下来的衣服搭在臂弯里,借着这个机会不动声色贴的应柏云坐得更近了些。 在杨尘的视线下,旁若无人的偏过头看向应柏云:「热着了?」 「哟~」杨尘噁心巴拉的撇了撇嘴,声音变态似得发着颤:「应柏云,你~热~着~了?」 陈风抿着唇不说话,眸光一沉,悄悄用手摩擦着应柏云的小指尾,一下一下的像是撒娇。 杨尘自然没错过这幕,当即就想开腔。 「好了好了。」应柏云看了杨尘一眼,连忙笑着打断了。 杨尘在他面前口无遮拦惯了,怕陈风感到不自在,应柏云安抚着搂了搂陈风的腰,随后稍稍提高了声音:「我来介绍一下。」 第94页 「他叫杨尘,你叫他尘哥就可以了,是我的髮小。」应柏云语气稍顿看向陈风,陈风沉默了一会看向杨尘,不紧不慢喊了一句:「尘哥。」 杨尘闻言装起来了,抿了一口饮料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就当做打招唿了。 「这位是陈风,耳东陈,风起云涌的风……」应柏云介绍着陈风,后知后觉有些难以启齿。 毕竟他的男朋友年纪太小了,实在不知该如何介绍。 「我是他男朋友。」还没等应柏云说完,一旁的陈风神色自若的补充道。 「啊?」话刚落音,杨尘故作惊讶的看了应柏云一眼。 应柏云闻言一看他表情就知道不对劲,还没来得及阻止,杨尘就诧异的开了口:「我还以为你这是在哪找的小男模呢,上次酒吧里那个长得很带劲的小男模,你走之后人家对你念念不忘,前几天还找我要了你的微信……」 「杨尘!」应柏云如临大敌连忙打断了杨尘的话,见杨尘挑眉,他无奈的嘆了口气:「你别张嘴就来行吗?我哪找过男模?」 说完应柏云偏过头看了陈风一眼,还没来得及开口解释。只见一直沉默的陈风勾着唇朝他笑了笑,声音放得很轻:「应哥魅力大,有人惦记是理所当然的。」 随后安安静静的不说话,气氛倏地变得有些微妙起来了。 看上去挺大气一爷们,也不知道人这么不经逗。 杨尘自讨没趣,在应柏云无声的压制下,主动朝陈风伸了伸手:「哥们真不好意思啊,我嘴贱乱说的。」 稍顿,他诚恳的开口道:「这还是应柏云第一次交对象,又恰好撞到你俩亲嘴,我太惊讶了,话没说好你别介意。」 陈风闻言轻握了他的指尖,意味不明应了一句:「幸会。」 杨尘的手被他捏的生疼,两人暗自较着劲,最后也没听陈风说到底介不介意。 见两人僵持着,应柏云实在看不下去了,找了个由头扯开了话题:「你怎么跑我家来了……」像是想到了什么,他语气意味不明的问道:「你不在隔壁待着来我家干嘛?」 杨尘勐地抽回了手,大爷似的瘫在了单人沙发上,闻言他努了努嘴哼了一声,含煳道:「吵架了呗,哄不好就懒得哄了,而且最近我妈也跟我吵架了,都快烦死我了……」 稍顿,杨尘打开了话茬,忍不住跟应柏云抱怨着:「她非得让我去相亲,我都被她快念死了。没办法只好把你拉出来,我说你不结婚我就不结婚,她一气之下连你也骂了,把我俩之前做的那些丑事翻来覆去全骂了一遍,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我俩脑子都缺根筋。」 杨尘嘆了一口气:「你这几天最好别给她发消息,别怪我没提醒你。」 没等应柏云说话,他又冷哼了一声:「我没地去了,住你这不行吗?」语气稍顿,他瞟了一眼陈风,漫不经心的开口:「而且你不是给我钥匙了吗,我不能来?」 话刚落音,应柏云明显感觉到旁边人唿吸一怔,他有些头疼的看向杨尘,用眼神示意他最好闭上嘴。 杨尘见状耸了耸肩,拿起手机开始玩游戏。 「应哥你陪陪你朋友,我把行李整理一下。」陈风笑着打破了僵局,他从容的站起身,单手提起了放在一旁的行李箱,笑着看向应柏云。 应柏云被看的背后一凉,他缓慢的「嗯」了一声,见杨尘正埋头玩着游戏,伸出手轻轻捏了捏陈风的指尖,温声道:「随便整理一下就可以了,那些衣服都要洗的。」 陈风任由他捏着手指玩,半响才「嗯」了一声。 随后陈风提着行李箱进了应柏云的卧室。 随着卧室门被关上,杨尘立马放下了手机,一双眼虎视眈眈看向扭着头看着卧室方向的应柏云:「回神。」杨尘敲了敲桌子,见应柏云似笑非笑的望过来,他冷哼了一声:「你什么情况?」 「什么什么情况?」应柏云半倚在沙发上,整个人懒洋洋的瘫着:「我还没问你什么情况,你反倒问起我来了。」 杨尘心虚的摸了摸鼻子,随后又不讲理了起来:「是我先问你的。」他「腾」的一下窜到了应柏云身边,压抑不住兴奋的问:「说说嘛?我实在太好奇了。」 应柏云往旁边让了让,沉默半响勾了勾嘴唇:「他不是说了吗?如你所见,在亲嘴。」见杨尘望过来,漫不经心的补充道:「他也说了,是我男朋友。」 「男朋友!」杨尘惊唿了一声,像只猴一样从沙发上蹦了下来:「哎,」小声抽了一口气,又「哎」了一声:「我还撞着你俩亲嘴了。」 应柏云「嗯」了一声,漫不经心的提醒道:「是的,还是亲得正火热的时候。」 杨尘闻言瞟了他一眼,往后一瘫重新坐回了沙发上,他稍皱眉问道:「我好像在哪见过他,很眼熟。」随后扫了眼搭在沙发上的棉衣:「这衣服也眼熟。」 感慨杨尘记性是真好之余,应柏云心虚的摸了摸鼻子,杨尘闻着味就看了过来:「你这什么表情,他到底是谁?」 应柏云沉默了半天,含煳道:「之前跟你提过的那个,读高中……」 「高中?」杨尘难掩惊讶的提高了声音:「那不是还没成年?应柏云你真的牛啊。」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直勾勾看向应柏云,不确定的问道:「不会是你当初跟我说想养的那个吧?」 第95页 应柏云闻言笑了笑,就当默认了。 「你个禽兽,人家才多大。」杨尘嘆了一口气,瞟他:「当初不是说好只是弟弟吗?怎么养着就养床上去了?」 应柏云自己也搞不明白,索性就陪着笑了笑。 杨尘惊讶之后稍稍皱了皱眉,他看了紧闭的卧室门放低了声音:「不是我说,你弄清人身世没有,上次你说的人过得那么惨,不会是想借着你往上爬吧。」 见应柏云望过来,他解释道:「这事我见太多了,就说你认识的你室友老范还记得吧?最近听说谈了个女朋友,她也是说家里穷,后来考上研就把老范踹了,考研的钱还是老范垫的。」 应柏云半响才开口说话:「如果他能借着我往上爬,」语气稍顿,应柏云扶了扶眼镜,笑了笑:「我高兴都来不及。」 杨尘闻言「啧」了一声:「行吧,他看着也不像那种人。」随后皱了皱眉,问道:「就是感觉不怎么待见我。」 应柏云闻言嘆了一口气:「小孩子醋劲大,你别惹他了,到头来还不得我来哄。」 -------------------- 第54章 杨尘被噎了一下,看了一眼紧闭的卧室门不开心的嘟囔了一句:「有什么好哄的,生气就一边待着去吧。」说完眼神就落寞了下来:「我以为谈男朋友跟谈女朋友会不一样,结果还是都爱生气。」 听出杨尘的言外之意,应柏云闻言瞟了他一眼,声音放得轻了些:「就你那脾气,谁跟你谈恋爱不生气。」 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说吧,怎么回事,上一次跟你打电话不是还如胶似漆的吗?」 说到这个就来气,杨尘狠狠的吸了一口饮料:「我让他搬过去和我一起住,这里干什么都不方便,我半夜想喝点酒都找不到地,上次半夜饿了连外卖都点不上。他家又没吃的,要不是你冰箱还有点菜,我都怀疑那晚是不是饿死在这。」 杨尘越说越气,从对面沙发一下腾的坐在了应柏云的身边:「结果什么,何与他还不会做饭。柏云,我居然被赶鸭子上架做饭了你敢信?」 应柏云瞟了一眼他包着创口贴的手指,不动声色的挑了挑眉:「还切到手了?」 「那不然呢?」杨尘深深嘆了口气,想了又想,面子还是抵不过委屈,一口气将埋在心里的怨言全说了出来:「进门要换鞋,一天逼我洗两次澡,青菜不吃,肉也不爱,我他妈连夜学了十道菜他一个都不爱吃。」 杨尘指了指放在橱柜上的抹布,咬牙切齿道:「我刚去楼道就是想把这块抹布给扔了,天天让老子跪在地上用抹布擦地,都他妈擦两天还没哄好,玩我跟他妈玩狗似的。」 应柏云闻言皱了皱眉,他知道何与不好相处但平日里也不会这么刁难人,像是想到了什么,应柏云沉下脸来看向杨尘:「是不是你强迫人家了?」 「我强迫什么……」杨尘下意识重复着,随后神色巨变,带着被冤枉后的恼怒,百口莫辩道:「应柏云,我俩是正常男男关系,你能不能别想的这么离谱,我杨尘是那样的人吗?」 见应柏云迟疑的眼神,杨尘提高声音:「说出来我怕你不信,还是他勾引得我!装喝醉往我怀里蹿,他强吻我,他还……」 「行了行了。」应柏云连忙打断越说越不着边的杨尘,下了定论:「你跟人谈调子就放低点,何与他人低调,事业心强,没事你就多依着他……」 「嘭。」话还没说完,安静的卧室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应柏云神色巨变「腾」的一下从沙发上坐了起来,脚步飞快的向卧室走去。 敲了敲门,应柏云拧着眉问:「怎么了陈风?」 隔了一会儿门开了,只见陈风衣服凌乱眼尾还带着潮红,他指了指一旁的衣柜:「我想帮你整理一下衣柜,不小心砸到脚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我看看。」应柏云弯下了腰,轻轻的握住陈风的脚踝:「看看严不严重。」 白皙的脚踝上落了一片红,应柏云皱眉下意识的帮他吹了吹。 陈风见状眼眸沉了几分,在应柏云看不到的视线里,他不动声色瞟了眼攀在沙发背正朝他们望过来的杨尘,声音放得很轻:「应哥,我有点疼。」 「疼你不知道小心点。」没注意到陈风的视线,应柏云拧眉:「估计是扭了一下,你在这待着,我去拿药箱。」 将陈风扶到床上,应柏云转身出去了。 「扭那一下能有多疼。」杨尘见他出来,吹耳边风:「一看就是装的,应柏云你别太上赶着了。」说完他皱了皱眉:「感觉这小子不太单纯,一双眼睛看得人瘆得慌。」 应柏云闻言抬头朝卧室门望去,只见陈风安安静静的不吵也不闹,乖得很。 杨尘还在耳边叽叽喳喳的,应柏云也不理,一边从柜子里掏出药箱来,一边转移了话题:「你先把人哄好,过几天咱们一起吃顿饭。」 「哄个屁。」杨尘冷哼了一声,随后不情愿的说道:「哪用特地找时间,过几天不是你们学校周年庆吗?带我一个呗,何与不带我去。」 应柏云想了一下,点了点头:「行。」随后他摇了摇药箱:「我给他上点药,你自己在外坐一会儿。」 「哦。」杨尘朝应柏云伸出手:「你手机给我玩会,我手机没电了。」 应柏云不以为然从将手机递给了他,杨尘捧着手机懒懒的躺在了沙发上,朝应柏云挥了挥手,打发道:「去吧。」 第96页 应柏云嘆了一口气提着药箱走向倚在门口的陈风,声音放的很轻:「过来,我看看。」 陈风闻言「嗯」了一声,一瘸一拐的跟在应柏云身后,应柏云一心只关注陈风的脚,没注意到门被陈风带上了。 背对着陈风将药箱放在床头柜旁,应柏云一边琢磨着是先冰镇还是直接喷云南白药,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热源,腰被人扣住,带着他整个人贴上了灼热的身躯。 应柏云拿着云南白药的手一顿,缓缓回了头。 只见陈风眼尾红红的,嘴唇轻抿着,见应柏云望过来装作不经意的用唇碰了碰他的耳尖,哑声道:「应哥。」 应柏云「嗯」了一声,问他:「脚不疼了?」目光下撤,只见陈风的脚不知何时恢復了原样,哪里还能看见红。 意识到被骗,应柏云作势要挣扎,他顾忌着杨尘在外面,小声笑道:「松开,骗我进来做什么?」 陈风充耳不闻,禁锢着应柏云的腰将人抵在了墙上。 双目对视,陈风也彻底不装了,一双眼睛又黑又沉看着他,透露着山雨欲来时的平静:「你不结婚他就不结婚?」不紧不慢的开口问道:「怎么?你俩是要一起结婚吗?」 说完他拧着眉轻轻「嗯?」了一声。 终于意识到现在是什么情况的应柏云双手笑得没力,搭在陈风肩膀的手也被他抓过去亲了又亲,陈风一边亲着一边垂眸看他:「酒吧里找别的小男生?我不是你的唯一?」 这都是哪跟哪。 被压抑着极低的男声从耳边传来,没等应柏云回答,一只冰凉的手顺着他的衣摆划了进去:「应哥,你也对他笑了吗?」 肌肤相触应柏云忍不住发着颤,唿吸变得急切了些,他后知后觉的捧起陈风的脸,安抚道:「杨尘瞎说的,这你也信。」 见陈风望过来,应柏云耐心的啄吻着:「别闹了,人还在外面。」 对于这种示好,陈风很是受用。 任由应柏云一下又一下吻着,陈风从喉咙里忍不住发出难耐的闷哼声。 亲了好大一会,应柏云嘴都发麻了,轻轻揉着他的耳尖哄道:「行了吗?出去吧,杨尘还在外面呢。」 应柏云怀疑陈风闷葫芦属性全凭他喜好来的,此刻他又不说话了。 只见陈风眸光一沉,一只手作乱的缓缓向上抚摸着,碰到不该碰的,应柏云的笑容僵在脸上,他脸一热使了力挣扎着,不太自然的凶他:「乱来。」 「不好意思。」陈风哑声道着歉,搂着应柏云腰的手臂却更用力了些,整个人凑到应柏云脖颈边,一口一口吻着同样一块肌肤,哑声哼了几声。 应柏云被他嗅的头皮发麻,手指也被牵着解开了纽扣,指尖触到坚硬的内裤边缘,应柏云难以置信的看他:「做什么?」 陈风不说话,将应柏云一下抱了起来,毫不费力的端着他走着,在应柏云压抑的惊唿声中,将人用力的抵在了卧室门上。 卧室门立刻被撞的发出了响声,听到客厅的杨尘喊了一声:「你俩在干嘛呢?」 应柏云没来得及开口说话,便被人堵住了唿吸,舌尖相触,应柏云被迫昂着头索吻。 陈风的手也不闲着,带着应柏云的手,哑声道:「应哥,帮我。」 应柏云被亲的七晕八素,他扭过了头,想要抽出手小声警告着:「陈风。」 「我吃醋了。」陈风直勾勾地盯着他,眼尾泛着红,鼻头也红红的,黑沉沉的眸子里带着难以忽视的水光,声音放得又轻又低,一下又一下亲着:「应哥,你哄哄我。」 「柏云。」敲门声让两人屏住了唿吸,应柏云手一顿,正了脸色想要站起身来。身前的陈风却不管不顾的压了过来,放缓着唿吸亲他,不肯让人离开。 「嗯?」应柏云清了清嗓子,应了一声。 「我去隔壁了,他等会下班回来我饭没做好,又得跟我生气。」杨尘的声音稍顿:「你在里面干嘛呢?」 撸蘑菇呢。 应柏云声线很稳:「在帮陈风……」他意味不明的用了力,心满意足的看着陈风咬了咬牙,不紧不慢的开口道:「揉脚。」 「啧。」杨尘稍顿,又「啧」了一声:「我先走了,手机放沙发上了。」 应柏云「嗯」了一声,听着脚步声渐远,陈风一下下磨着他,被磨的没法了,应柏云抬手轻轻抽了他的脸:「没大没小。」 话还没落音,只听到陈风勐哼了一声,意料以外的,应柏云的衣服又湿了一小块。 -------------------- 杨尘:我真服了 第55章 「你……」应柏云哭笑不得看了他一眼,举着手还没说什么,陈风眼眶马上就红了,应柏云「哎哟」了一声,连忙住了嘴,安慰道:「年轻是这样的。」 「应哥。」陈风抿着唇微喘着,声音有些沙哑。见应柏云望过来,陈风朝他张开了双臂:「抱一下。」 应柏云稍顿,在陈风的视线中他俯身凑了过去,结结实实将人搂在了怀里:「真够腻歪的。」虽是这样说,却还是收紧手臂轻轻摸了摸陈风的后背。 陈风不说话,将头凑在了应柏云脖颈间。 「心情好点了吗?」应柏云拍了拍他的后背,温声道:「杨尘这小子一天天没个正形,说的话十句有八句都是胡扯的。」说完他稍稍放开了陈风,轻轻摩擦着他的鼻尖,温声道:「他有男朋友了,何与你还记得吗?」 第97页 陈风本是借题发挥,可如今被应柏云这样哄着,倒真生了些委屈出来。他自上而下的盯着应柏云,缓了许久才「嗯」了一声。 「没有找别的小男生,更没有对别人笑。」应柏云揉了揉他的眼尾,直到感受到指尖湿润,他长长的嘆了一口气:「你气性这么大以后怎么办呢?」 陈风唿吸一怔,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哑声问:「你不喜欢了?」 「喜欢。」应柏云哼了一声,昂着头亲了他一下:「不喜欢能让你乱来吗?」 「你都没让我弄你,怎么能叫乱来?」陈风见缝插针的问着,一双手不老实的往应柏云身下探去,应柏云连忙往后退了退。 陈风手一顿,难掩受伤的看向他,声音沉的不行:「应哥,你是不是对我没感觉?」 「……」太有感觉的应柏云哑口无言,只是往后又退了退。 陈风脸色巨变,半跪在地上,强硬的朝应柏云伸出手去,应柏云拦了他一下,感受到陈风直勾勾的视线,他无奈的嘆了口气,解释道:「太别扭了,陈风。」 见陈风望过来,应柏云罕见的脸一热,支吾着:「你还没成年,我感觉不太对劲。」 空气安静了两秒,陈风迟疑的凑了过来,认真的问:「你是不是觉得我懂得少?」应柏云刚想说这哪跟哪,陈风就开了口:「我的那本书被你扔了,回去我再多买点看看行吗?」 见应柏云望过来,他解释道:「多看多学。」 应柏云闻言瞪他:「还敢提那书?不正经的东西你少看。」陈风闻言不说话,一双眼睛盯着不该盯的地方,应柏云被盯的全身都快起火了。 他整理着衣摆盖了过去,温声道:「好了,你班主任给我发消息了,说今天晚上你还得上晚自习,现在送你回去收拾收拾,顺便去小七那把猫接回来。」 陈风闻言罕见的「啊」了一声,他皱眉,不情愿的开口道:「周日为什么还有晚自习?」随后他稍顿,一双眼睛看向应柏云:「王老师怎么联繫上的你?」 应柏云闻言轻轻捏了捏他的脸,装作恶狠狠的凶他:「还不是某人不乖天天逃课。」陈风闻言昂着头让他捏的更省力,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小狗似得:「应哥,你管着我吧,我都听你的。」 应柏云笑了笑,怜惜的碰了碰他的耳垂:「真的吗?我让你考北大你也听吗?」 陈风闻言眸光一闪,他理智的分析着:「估计考不上,我语文太差了,但努努力应该是没问题的。」见应柏云望过来,他又贴了上去:「可我不想去,离你太远了,我不想和你异地恋。」 应柏云忍俊不禁,捧着他的脸亲了亲:「还努努力能上北大,你有这么强?」 陈风淡定的「嗯」了一声,面无表情挺腰:「我哪都强。」应柏云闻言但笑不语,松开了人后直奔衣柜:「我换身衣服,送你去学校。」 「应哥……」刚从衣柜里掏出件干净的衬衣来,身后就被人抱住了。应柏云看了眼落地镜里的两道身影,不紧不慢的解开了纽扣,无奈的问:「又怎么了?」 「我不想读书,我想天天跟你在一起。」陈风看见镜子里应柏云微敞的衬衫,视线情不自禁落在了白皙处,他唿吸一怔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应柏云用手肘推了一下。 「嘶。」尽管被推的腰侧开始发酸,可不管不顾的陈风又要凑上来。 应柏云往下瞟了他一眼,警告道:「再来就肾虚了。」说完,飞快的换上了衬衣,埋着头整理着袖口,温声道:「不能不读书,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家居老闆的弟弟吗?人成绩那么差都没想着不读书。」 说完应柏云一怔,这段时间事太多了,他竟没发觉家居老闆很久没给他发消息了。 整理完衣服,应柏云偏过头看了眼陈风,沉声问道:「小狐狸家居你知道在哪吗?我之前看了大概的地图好像在西街附近。」 陈风摇头:「不知道,没这个店。」 应柏云疑惑的皱了皱眉,往门口走去:「我给他打个电话,这么久了都没发个消息。」 陈风很久之后才「嗯」了一声,亦步亦趋的跟在应柏云身后,打了几次都是被自动挂断的,应柏云拧着眉给他发了微信消息,随后回头看了眼不做声的陈风收回了手机:「带你吃点东西就去学校?」 陈风抿着唇不说话,看上去就是不开心。 应柏云轻笑了一声:「我楼下有个小朋友读学前班,每次去学校的时候跟你现在一模一样。」陈风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嘴唇,不让应柏云说话,两人又腻歪了一会,陈风终于肯出门了。 给陈风戴上还没拆封的围巾,应柏云整理了下自己被揉乱的头髮,两人肩并肩出了门。 隔壁的门关的紧紧的,应柏云试着敲了几下都没听见回应,在陈风无声的催促下应柏云给杨尘发了条消息,领着人下了楼。 打车来到了学校附近,陈风的状态肉眼可见的下滑了不少,一路上黏人的厉害,要不是车上有司机看着,应柏云都担心陈风要凑上来亲他。 离学校越近,越明显的感觉到陈风不太对劲,黏人已经到了一种丧心病狂的地步。 吃个饭而已寸步不离的,应柏云去前台点个菜陈风也跟着,去厕所也跟着,连打个调料也要跟着。 应柏云有些头疼。 第98页 他选了一个人多的火锅店,周围都是穿着校服的学生,本想着人多嘴杂陈风会注意点分寸,直到吃着吃着陈风就要牵他手时,应柏云挣脱未果生怕被哪位眼尖的小朋友看见了。 「陈风。」应柏云用了点力,小声警告着:「等会被人看见了。」 陈风默不作声的替应柏云夹菜,用的左手,生疏得很,一块土豆被他夹了好几次才夹起来,右手牢牢的攥着,就是不松开。 「我生气了。」应柏云放下筷子,面无表情的扭过头看了他一眼。陈风闻言眸光一沉,手稍稍泄了力,让应柏云钻着空子熘走了。 两人默不作声吃了一会,等应柏云吃完了,陈风还在磨蹭着不肯吃完。 「你学校能进去吗?」应柏云看不下去,轻声问道。见陈风望过来,他解释着:「等会送你进去行不行?」 陈风半响才「嗯」了一声,他勾了勾嘴角:「送我到教室门口。」 应柏云闻言乐了一声,没答应也没拒绝。 等两人彻底吃完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路边已经陆陆续续来了几波学生,应柏云和陈风走得很慢,两人借着这个机会消消食。 「这不陈风吗?」正当应柏云扭过头想和陈风说话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陌生的男声,应柏云闻声往声源处望去。只见身后有三个男生看了过来,为首的人梳着一个大背头,脚下踩着几千块钱的球鞋,说话的语气让人有些不适。 应柏云庆幸着还好两人刚刚没牵着手。 「陈风?」那男生见陈风不应,又提高声音喊了一句。陈风这才回头扫了他一眼,不紧不慢的应了一声:「有事?」 声音冷到不行。 「没事,在路上遇到你就叫你一声呗。」男生快步走了上来,他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应柏云,对着陈风说话:「刚刚王老师给我发了消息,说我俩有机会进宏志班,所以给我们加了晚自习。」 「嗯。」陈风敷衍的应了一声,随后漫不经心的瞟了眼他身后的两人,问道:「他俩也能进宏志班?」 「他俩跟着我来的,这不太晚了怕不安全吗?我家的司机这两天请假了,妈的一个月那么多工资还请假。」男生不满的冷哼了一声,完全没在乎身后两个被他当工具使的同学。 应柏云看着他俩尴尬的模样,好心的解围了一句:「是的,不太安全,还是最好让家里人陪着。」 那男生闻言立马望了过来,他上下打量着应柏云,疑惑的问道:「聂南,我怎么觉得这个人长得有些眼熟。」 被叫聂南的男声应了一声,他体格较壮,说起话来声音也大:「确实好像在哪看过。」 应柏云被当面议论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反倒是陈风,只见他默不作声的挡在了应柏云身前,沉默的看着身前的三人,扭过头放轻了声音:「走吧。」 看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身影,一直不出声的男声出了声:「我想起来了,应延庭给我们看过他的全家福,这是他哥哥吧?」 -------------------- 第56章 「他们是你同学吗?」见两人离的远了些,应柏云这才偏过头问道。陈风不紧不慢的「嗯」了一声,随后稍稍皱了皱眉:「不熟,没怎么说过话。」 想到两人之前相处的画面,应柏云轻轻笑了一声:「你之前跟我也不怎么说话。」 陈风闻言偏过头看了他一眼,声音很快就轻了下来:「怕我不会说话……」他语气稍顿,顺着应柏云的视线看到了校门,声音沉了很多不情不愿的补充道:「惹你生气。」 应柏云但笑不语,一双眼睛弯弯的看着陈风。陈风抿了抿唇,拉着应柏云的手腕小声哼了一句:「应哥,我不想进去。」 「今天到底是怎么了?」应柏云有些无奈的嘆了口气,见陈风不吭声,反手拉着陈风往校门里走:「有什么话先进去再说。」 陈风小力的挣扎着,最终还是顾忌着周围人的目光,面无表情的任由应柏云拉着他进了校园。 「应哥……」 学校里路灯隔几米就一个,陈风想牵他手的欲望已经到了顶端,可应柏云先见之明的将手藏进了袖子里,听到陈风的声音,还故意甩了甩空荡荡的衣袖,小声调侃道:「嗯,我在这呢。」 陈风眼眸一沉,抿着唇直勾勾的看着眼前的应柏云。 应柏云今天穿了一件过膝棉袄,白色的纹理衬得他在昏黄的路灯下极其俊美,一双眼睛里含着得逞后的笑意,眸子里带着柔光,看得陈风心颤了颤,小声抽着气。 「不逗你了。」应柏云瞟了眼身后没注意到他们的同学们,停下脚步用肩膀轻轻撞了撞陈风,随后伸出藏在衣袖下的小拇指,轻轻的勾了勾陈风的指尖:「说说吧,怎么就不想上晚自习?」 陈风任由他勾着,声音沉到不行:「我一秒都不想跟你分开。」他语气很是平淡:「总感觉像梦一样,我回了学校,或者说回了西街,只要没有你在的地方,我感觉这场梦就要碎了。」 从没听过陈风完整的说一大段话,应柏云闻言手一顿,心里像吃了各种各样酸甜糖果般发着涩,沉默了一会,应柏云的声音放得很轻,柔声道:「不要胡思乱想,陈风。」 应柏云脚步稍顿,站在了阴影处,他微微抬起头看向路灯下的陈风,补充道:「我以前没谈过恋爱,不知道别人谈恋爱都是怎么样的,但我希望你能在这段恋爱关系中变得更好,无论是从学业还是个人。」 第99页 见陈风望过来,应柏云朝他笑了笑:「其实我也不愿意跟你分开,但是我们年纪相差这么多,如果我不去上班好好赚钱养你,你以后不喜欢我,人老珠黄的我该怎么办?」 陈风闻言双唇翕动,微微皱起了眉。 「你就看我这么努力工作的份上,你也要为我们的未来出点力好不好?」应柏云哄着他:「竭尽全力考上一个好学校,我等着你来养我行吗?」 陈风眼神倏地变坚定了。 见此,应柏云忍着笑继续哄着:「听说你成绩很好,努点力完全没问题的。」他声音放得极轻,像是在撒娇:「陈风我上班好累,你多读点书以后照顾我好不好?」 「好。」陈风点了点头,他朝应柏云走近了些,声音又沉又哑:「所以现在能亲一个吗?」 见应柏云瞪他,他语气平淡的解释着:「我想亲你想到不行,亲一口我能写八套试卷。」 说完陈风哼了一声,他眸光一沉,含煳其辞的喊了一声:「柏云。」 称唿一出来,应柏云狠狠的咳嗽了两声,他脸一热,掩饰般的往前走了几步,声音很淡:「没大没小。」 陈风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勾了勾嘴角,不紧不慢的问:「给不给亲?」 应柏云不理他,两人一前一后走在校道上。 陈风心情从来没这么好过,甚至觉得刮在脸上的风都是带着甜味的,连路边的垃圾桶看着都可爱,甚至招人烦的广播在此刻都像天籁般悦耳。 要不是周围人太多了,他恨不得把应柏云抱着举起来,一口一口吻着他吻到他双眼失神,吻到他全身发着颤。 应柏云说了以后,也说了未来。 应柏云的以后里有他,应柏云的未来里也有他。 两人最后还是没亲上嘴,因为半路上遇到了热心的成裕同学。 成裕同学今天换了新眼镜,黑框眼镜显得他更为可爱,一双眼睛圆滚滚的看着一前一后的两人,看到陈风的那刻他几乎都快蹦起来。 「陈风!我在这!」成裕开心的摇了摇手,他沉浸在能进宏志班的喜悦中,全然没注意到陈风越来越黑的脸:「真好啊,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说完他乖巧的喊了一句:「应哥晚上好,你也来了?是送陈风来的吗?」应柏云闻言轻轻笑了声:「成裕你也晚上好,我过来工作顺道看到了陈风。」 「哦!」成裕笑着露出一个小梨涡,不疑有他,他热情的朝应柏云笑了笑:「那你们真是好巧哦,不过应哥你得快出去了,我刚进来的时候,保安好像要关门了。」 「好的,谢谢你呀。」应柏云扫了眼黑着脸的陈风,朝他俩挥了挥手:「那你们先进去吧,我就先回去了。」 「好咧,应哥回去注意安全,我们去学习啦。」成裕笑着朝他挥了挥手,开心的拉着陈风回了教室。 陈风就这样不情不愿被拉着走了。 看到陈风坐在了后排后,应柏云隔着门窗朝他抿了抿唇,对方撑着头直勾勾的看着他,用口型说了句:「拜拜。」 这种送男朋友上学的经歷实在太惊奇了,应柏云抿着嘴笑了一会才离开了教学楼。 今晚天气不错,风很是清爽,带着学校才有的静谧感让应柏云很快放松了下来,他沿着回去的路走着,校道上几乎很少人了,应柏云看了眼正在擦拭着校园公告栏的保安大叔,犹豫了一会,抬脚走了过去。 保安大叔见他过来,打量着后露出了微笑:「送孩子来上学?」 想到陈风的模样,应柏云笑着摇了摇头:「不是,送弟弟来的。」 保安大叔闻言点了点头,他将抹布叠了又叠,露出赞扬的眼神:「周日过来上课的成绩肯定都很好,听说有机会上宏志班呢。」 应柏云不置可否,眯了眯眼睛:「确实还可以,听说数学总是拿满分。」 「哦?」保安大叔手一顿,朝他看了过来:「拿满分?」随后他笑了笑,问:「你姓陈吗?」 应柏云疑惑的看向他,没等他开口,保安大叔热情的指了指眼前的公告牌:「这小子成绩就很好,听说数学次次都能拿满分,这是你弟弟吗?」 应柏云顺着他的手指望过去,公布栏上赫然出现陈风的模样。陈风理着寸头,一双眼自上而下的看着镜头,那双薄唇轻抿着,昏黄的路灯照的他尤为帅气,特别是那双淡淡的双眸。 应柏云心一动,偏过头看向保安大叔:「叔,晚自习上课还有多久呢?」 大叔看了眼手机,迟疑的开口:「大概还有十分钟吧,怎么了?」 应柏云闻言道了声谢,很快转过身朝教学楼跑去,没一会就停在了之前的教室门前。 他缓着唿吸看了眼空空如也的讲台,伸手拉住了本要进教室的一个女生:「麻烦你帮我叫一下陈风。」 女同学看了他一眼,连忙点了点头。 应柏云背靠在教室墙上,没一会就听见一阵急切的脚步声。 陈风抿着唇看他,声音不稳:「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话还没说完,应柏云扫了眼教室低着头的学生们,伸手拉着陈风的围巾往漆黑处走去。 「应哥,怎么了?」陈风哑了声音,一双眼直勾勾的看着他。 「我忘了个东西。」应柏云站在台阶上,自下而上的沉声道:「赶时间要拿。」 第100页 「什么东西,我……」 「低头。」 应柏云扯着陈风的围巾稍稍用力,陈风目光一怔,顺着这股力往下低了又低。 应柏云的吻是微凉的,也是转瞬即逝的。 等陈风反应过来时,应柏云已经离他好远了,在铃声响起的那刻,陈风看见了应柏云眼里含着的笑意,还有连铃声都掩不住的声音:「好好上课,之前说的亲一个写八套卷子,不许赖帐。」 眸光一沉,陈风许久才闷闷的哼了一声。 应柏云忍不住笑了笑,忍住再亲他一口的欲望,朝他挥了挥手:「我回去了哦,乖乖上课。」见陈风望过来,他补充道:「放学了直接回你家,不许来找我,我家离你学校太远了。」 说完不等陈风说话他便扭头就走了。 陈风回到教室的时候有些忍不住笑意,任凭成裕见鬼了般盯着他,直到身旁坐下一个带着淡淡香水味的人。 陈风感受到身旁的视线,他缓缓扭过了头。对方见状打量着朝他笑了笑,随后不紧不慢的开口:「听说你认识我哥。」 -------------------- 第57章 陈风闻言沉默着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随后很快收回了视线。 应延庭的笑容僵在脸上,他无视身后刘凡几人诧异的视线,一动不动盯着陈风的侧脸。 尽管讲台上的老师多次向他投来警告的目光,应延庭宛若熟视无睹。 他就想看看陈风究竟有什么魅力,能让那个连看都懒得看他的哥哥,三番五次出现在他的身旁。 念此,应延庭捏紧了手中的笔。 自从上次见面后,他已经很久没见到应柏云了。 他的哥哥虽然看上去好说话,平日里都是温文尔雅的模样,可实则心狠不留情面,先是搬出了家,正当应延庭庆幸哥没拉黑他时,结果那天在学校见过之后连他的电话也一併拉黑了。 应延庭不动声色抽了一口凉气,一双眼下藏着不为人知的阴鸷。 一旁的陈风压根不在乎自己身边坐了个什么东西,更何况是应柏云懒得连一笔带过都嫌费劲的人。 破碎的全家福,以及只是法律意义上的弟弟。 陈风不用多问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实在不愿意将精力花费在毫无意义的人身上。 更何况此刻陈风的心情无疑是好到极点的,应柏云亲的那一口简直让他灵魂都发了颤,压根就腾不出一星半点的脑容量分给其他人了。 在应延庭无声的打量下,陈风掏出了前些日子在网上下载的几套模拟试卷,他一边听着老师讲重点知识,一边选择性的挑几个题目来写。 等重难点题写的差不多时,晚自习也快结束了。 陈风收拾好了课桌,将写完的几套卷子第一次老老实实的折了起来,婉拒成裕一同回家的邀请,陈风瞟了一眼在外等候多时的王老师,脸一垮,将挎包放在桌上出去了。 教室办公室灯火通明,陈风跟在王老师身后走进去的时候,又遇上正准备回家的物理老师。三人对视了一眼,物理老师「哟」了一声,坐了下来调侃道:「常客来了。」 说着就将手里的包放了下来,露出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王老师瞟了他一眼没说话,示意陈风坐。 「我还以为您今天晚自习也不会来了呢。」王老师扫了陈风一眼,调侃着:「毕竟是说逃课就逃课的人。」 陈风坐的端正,面无表情的没搭腔,反倒是旁边的物理老师笑了笑:「我看陈风能把握尺度,估计是事出有因,是吧?陈风?」 陈风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不紧不慢的喊了声:「老师好。」 物理老师闻言「哎哟」了一声,连忙站起身提着包,笑着走出了门:「救不了你,不开窍啊简直。」 随着物理老师的离开,办公室恢復了安静。王老师看了眼手机,随后轻轻敲了敲桌子:「这次叫你过来也没多大的事,首先检讨写好,明天在班上念。其次,有一个奥数比赛,你去参加。」 「不去。」陈风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你先别急着拒绝,去不去也不是你能决定的。我想跟你说的是好处,先不说奖金,如果能参加集训拿了奖保送是没问题的……」 陈风闻言抬眸:「保送哪里?」 王老师愣了愣,迟疑道:「这还真不知道,」她稍顿,打量了陈风几眼「怎么?你有心仪的大学了?」 陈风没说话,他想到了应柏云的学校,心里暗自下了决心。 「行了,这事你知道就行,多准备准备,听到没有?」王老师敲了敲桌子,像是想到了什么提醒道:「也别想着在这个时候给我搞早恋……」 她沉下眼眸,警告着:「我是有你哥微信的。」 陈风闻言很快抬起一双意味不明的眼眸,沉默半响,他勾了勾嘴角笑着没说话。 罕见的见陈风笑了,王老师心里也高兴,多留了他一会才放人走。 等到陈风从办公室出来时,外面的天更暗了些。他加快了步伐回到之前的教室,教室里还亮着灯,不过已经没人在里面了。 陈风本想拿了挎包就走,只是在提上挎包的瞬间便感觉有些不对,常年关上的拉链被人拉开了。陈风心一沉,冷着脸将挎包彻底拉开。 手机里有应柏云几通未接电话,还有几条未显示的消息。 第101页 点亮手机,屏幕上提示着需要等候十分钟才能解锁,陈风想也不用想就知道这是谁拿了他的手机。 如果他跟以往那样没有设置屏幕锁,应柏云发来的简讯是不是就要被人看光了。 陈风是不在乎被公开,可应柏云呢? 私下相处都因为自己年纪小而感到别扭,不愿意被他碰的应柏云,如果被其他人知道了两人的关系该怎么办? 陈风捏着手机久久没有说话,他做了几个深唿吸才忍住想打人的冲动。 关上了教室灯,陈风走在路上注意着解锁时间,时间一过,他连忙掐着点给应柏云打了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了,对面传来一阵悉索声,像是脱衣服的声音。 没等陈风说话,对面沉着声音开了口:「你再不理我,我又得找你们班主任了。」 陈风脚步一顿,心软了下来,他摩擦着手机外壳解释道:「应哥,我刚刚没拿手机,王老师找我有事。」 应柏云闻言过了很久才慵懒的「嗯」了一声:「那你还在学校里吗?」 一脚踏出校门的陈风笑着说:「还在,」随后飞快的踏出另一只脚来,补充道:「现在不在学校了。」 应柏云愣了愣,随后被他逗的笑了一下:「跑这么快吗?」声音渐渐变得沉了些:「天这么晚了回家要注意安全。」 陈风「嗯」了一声,他放轻了声音:「小猫你接回来了?」应柏云闻言打了个哈欠:「接回来了,小七给它还买了件过冬的衣服,就这几天没见抱着都有点沉了。」 说完他哼了一声:「小七让你请他吃饭,说是照顾小猫的辛苦费。」陈风喜欢听应柏云说话,他说话的尾音总是上扬着,像是含着笑意,怎么都听不够。 「怎么不说话,你听到没有?」 连质问都是上扬的,好听。 陈风抿着唇笑了笑,轻轻咳了一声:「听到了。」随后他一边走着,一边将下巴埋进了围巾里,声音放得更轻了些,像是在耳边嘆着气一般:「应哥,我好想你。」 对面很快传来一阵压抑的笑声,听得陈风全身通了电似得,他小声哼了一声:「你笑我干什么?」 「笑笑都不行啊?」应柏云像是翻了一个身,接着就听见一阵水声。陈风喉咙一紧,沙哑着声音问:「应哥,你在干什么呢?」 「嗯?」应柏云应了一声,随后关上了水,声音放得很轻:「洗澡呢。」 「杨尘不在你家吧?」陈风声音沙哑,语气间带上了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占有欲:「他不会随便进来吧。」 说完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声音变得又沉又闷:「毕竟他有你家钥匙。」 电话里头很快传来应柏云的闷笑声:「他的醋你也吃?」水声渐起,应柏云的声音粗了些:「他回去了,何与这几天忙,没时间理他。」 「哦。」陈风听着水声心里像是被羽毛划过一般,他吞咽着口水,想到了下午瞥见的那抹白皙,情不自禁加快了步伐,声线颤抖着有些不稳:「那你岂不是一个人在家?」 应柏云好笑的回了一句:「怎么?你希望我家里有其他人吗?」 「不希望。」陈风冷着声音强调着:「一点都不希望。」 「到家了没有?」应柏云沉着声音转移了话题,气息听上去有些不稳,断断续续的,像是在微喘着。 经歷过两次「被帮助」的陈风很快意识到应柏云在干什么,他眼眸一沉,扣着手机外壳应了一声:「快到了。」 「嗯。」应柏云抿着唇用鼻音应了一声,随后声音变得又哑又低,喘着气哄他:「陈风,说点好听的。」 陈风沉默了半响,不紧不慢的踏上了楼梯,楼梯间的声控灯坏了,只有淡淡的月光洒了进来。陈风开了锁,电话那头的人断断续续的哼着,上扬的声线无意识的勾着人。 陈风被勾的长嘆了一口气,随后他咽了咽口水,哑着声音喊了句:「柏云。」 应柏云的声线抖了又抖,上扬的声音被喘的转了个弯,语气含着笑意轻声哼了一声:「嗯。」哄着他:「没大没小,不想听这个。」 「我不会。」陈风闻言瘫在沙发上,他的双眼沉了又沉:「柏云,我太想看着你弄了。」 说完他舔了舔嘴唇:「想把你眼镜摘下吻你眼尾那刻小痣,一遍又一遍的亲到它变得湿润。」 「柏云,你说你现在是不是全身发着抖?」陈风的声音极其低沉:「每次亲你的时候你都抖的厉害,握着我的手也在发抖,你越抖我就越想欺负你……」 「唔。」电话那头一声急促的嘆息过后,久久没有回话。 陈风缓缓眨了眨眼睛,随后他轻笑着哼了一声,声音又哑又沉:「应哥,原来你喜欢这样的。」 -------------------- 我好担心你俩肾虚,消停点吧宝宝们orz 第58章 恋爱和没恋爱前的日子对应柏云来说好像也没太大的区别,作为一个「非自由」的打工人,应柏云也只是芸芸众生中算不上有多光鲜华丽的普通人之一。 由于冯上荣刚来实习没多久,很多时候时候案件分配下来时,应柏云都得亲力亲为的准备资料,随后从律师委託到开庭结尾,一个流程下来少说都得耗上一两个月。 期间还得不停地准备资料,更换资料,与当事人沟通,开庭前重新总结陈词等。 第102页 加上范源因「上海祝小姐」那事虽明着不显,私底下对应柏云也没了往日的热情。更别说后来应柏云找人托关系请律师联繫了许爱林。 现在祝小姐和许爱林已经纷纷请了律师,想来不久后就能开庭了。 应柏云比较关注这事,曾敛得知后嘴里没个把门,在律所一顿分析时被来视察的范源刚好听到了,当天几人明着不说,但场面一度陷入了尴尬。 尽管在社交关系上比较迟钝的应柏云也很明显的感受到了范源不经意间露出的排斥,不过他向来将这事看得比较淡,更何况应柏云还是这间律所的合伙人之一。 只要律所没关门,无论怎么样,两人表面上也就必须能过得去。 不过这些还不是最苦恼的,虽说这种情况让抗压能力向来很强的应柏云,罕见的有些头疼。 但最让他放心不下的还是陈风。 除了工作时间会排的满满当当之外,就连应柏云平日里的空闲时间也被工作挤的一压再压,就连上周末他都被迫出了躺差,身心疲乏的应柏云每天回家之后几乎都是倒头就睡。 有时候和陈风聊着天,就连等待陈风回消息的几分钟里他都会睡着。 虽然陈风每次都安慰着他说没事,可每每说话的语气都透露着转瞬即逝的低落。 应柏云听着也心疼,可还是没让陈风来找他。 因为陈风也腾不出时间来,最近他学校强制要求学生上早晚自习,再加上有机会进宏志班的学生都必须周六日统一补课。 一周七天,七天都在上课。 如果陈风从学校过来,先不说花在路上的时间,就连第二天早上起床的闹钟都得定在凌晨四点钟。 更别说应柏云背着陈风查过几次app,东街太偏了,偶尔还打不上车。 应柏云自然不会让陈风胡来。 但两人每天打电话还是照打不误,以至于每天晚上不听到陈风的声音,应柏云都怀疑自己睡不着了。 思绪回笼,应柏云含了口热咖啡算了算上次两人见面的日子。 居然已经在一周前了。 两人这才刚开始谈恋爱就见不着面,每天跟网恋似得。 应柏云拧着眉将手中的案件放在一旁,顶着曾敛投来的视线长长的嘆了一口气。 他有点想陈风了。 「哟,你这是怎么了?」曾敛放下文件扫了他一眼,调侃道:「拼命十三郎居然还有累的那天?」应柏云瞟了他一眼,整个人慵懒的靠在椅子上,不紧不慢的回答道:「拼命十三郎也是人啊,怎么可能不累。」 「不是。」曾真百忙之中瞟了他一眼,问道:「你小子最近这么拼干什么?这一周你接了多少案子了?」 应柏云眯了眯眼轻哼了一声:「我准备买车,不赚钱点怎么买?」 「啊?」曾敛疑惑的看了他一眼,惊讶的开口道:「怎么突然想买车?就你那离律所三步路距离有必要买车吗?」 应柏云含煳不清的「嗯」了一声:「现在就是有用车的需求。」 曾敛更不解了,他放下了手中的文件看向应柏云「啧」了一声:「兄弟,你是不是有什么情况啊?又是拼命工作又是买车,房子你也有了,你才27岁要这么安稳的生活干什么?」 他凑了过来,微睁着双眼,试探道:「下一步你是不是就要宣布结婚了。」 应柏云眸光一沉,笑着摇了摇头:「别瞎说,风凉油拿过来,我得赶快处理完工作后下个早班。」 曾敛闻言递给了他一个风凉油,微皱着眉:「你今天手里头的事能什么时候结尾?」见应柏云接了过去,他扫了一眼何与空荡荡的座位,提醒道:「下早班?你和何与约好一起去参加你们校庆吗?」 应柏云一愣,他几乎都快忘了还有这件事。 好不容易想下个早班去看看小男朋友,还没付诸行动就彻底阉割了。 应柏云微皱着眉,拿出手机果然看到学院群里发了许多消息,许久没聊天的宿舍群里也发了消息,应柏云点了进去,发现他们在准备今晚校庆表演,其中一个室友还展现了他的可撕拉黑丝袜。 应柏云看得咧着嘴笑了笑,问道。 【应柏云:怎么回事?你这是打算穿女装?】 对方很快回了消息。 【街边那个垃圾箱:是的啊,柏云柏云,你今天啥时候到,让你第一个摸摸我的腿。】 【西红柿不炒鸡蛋:我真服了,你能别说的这么噁心吗?@应柏云,小柏云啥时候到?酒已经给你准备好了,望宠幸。】 应柏云和他几位室友关系都还好,平时聊起天来也都是这个调调,应柏云偶尔搭下腔就能让他俩乐呵半天,不过自从应峰带着应延庭去他学校闹过一回后,应柏云就搬出了宿舍。 而且平时大家都忙着学业,再加上马上面临毕业找工作这些事,大伙儿也没时间聊天。 他思索了会,笑着回復道。 【应柏云:估计得晚一点,@街边那个垃圾箱,小潘,你表演大概是什么时候,我能赶得上吗?@西红柿不炒鸡蛋,刘大少,今天不会又是混合装吧,我真喝不来。】 不偏不倚都回了消息,应柏云点开了和陈风的聊天记录。 前些时候应柏云手把手教了陈风註册了微信号,两人都摸透了对方能回消息的时间,每次都掐着陈风下课的时间闲聊几句。 第103页 只是陈风他也不害臊,取得微信名是一个的云朵形状,每次应柏云看到的时候就有些忍不住想笑。 男朋友年纪小的好处,就是很多心思憋不住。 【应柏云:陈风,下课了吗?】 【陈风:嗯,下课了。应哥你在干嘛?】 【应柏云:上班呢,跟你提前报备件事,我晚上要去学校一趟,周年庆。】 【陈风:好的。】 应柏云正诧异着陈风竟如此好说话,下一秒消息就发了过来。 【陈风:什么时候回家?我要和你打电话的。】 应柏云抿着嘴笑了一下,故意逗他。 【应柏云:估计得晚点回去了,周年庆加上又是周末,可能得喝点酒。】 对方隔了好大会才发来消息,应柏云透过屏幕都能感受到他的不情愿了。 【陈风:应哥我能逃课吗?我真的好想你。】 随后罕见的发了个小猫哭泣的表情包。 应柏云心一软,他摩擦着手机屏幕,略显残酷的打字回復道。 【应柏云:不行,不能逃课。】 没等陈风回消息,应柏云心一动,弯了弯嘴角,打字问道。 【应柏云:来参加我们学校校庆吗?我来接你。】 —— 最后一节课上的陈风简直心不在焉,一颗寸头目不转睛的盯着时钟转了一圈又一圈,他早收拾好了书包,连围巾都来来回回散了又缠。 女同桌顺着他的视线瞟了好几次窗户外,结果次次都是空无一人。 最后讲台上的物理老师冷哼了一声:「窗户外边有啥好看的?你俩学向日葵呢?」 女同桌闻言脸一热,支支吾吾的站起身来。 「出去站着冷静……」物理老师叉着腰话还没说完,陈风「腾」的一下站起身来,仿佛迫不及待要被赶出去那般头也不回的往外走了。 物理老师见状诧异的松开叉在腰间的手,随后不紧不慢的哼了一声。女同桌见状只好跟着出去了,出去前她还好心的关上了教室门。 老师讲课的声音在教室内传了过来,此时天空飘着小雨,她衣服穿的少,鼻尖冻得红彤彤的。她小心瞟了眼身旁和她话没说几句的同桌,有些郁闷的踢了踢墙边被风吹落的墙灰。 「你怎么跟着出来了?」又低又沉的声音从身旁传来。 女同桌闻言一愣,心想还不是拜你所赐。 现实里却只是跟站军训似得站的笔笔直直的,她扭过头小心翼翼的瞟了一眼陈风,双唇翕动,声音很小:「老师叫的。」 「哦。」只见陈风应了一声,他面无表情看了女同桌一眼。听到女声打了个喷嚏之后,将下巴深深埋进了柔软的围巾里,歪过头又看了她一眼:「还有多久放学。」 莫名觉得他在炫耀的女同桌低头看了下手錶,不情不愿的小声回答:「还有十分钟。」 接着她就听见了一声微不足道的嘆气声,几乎和风声缠绕在一起了。 她的这位同桌和她说话不超过十句,每次见他都是面无表情的,就连念检查都毫无声调起伏。虽然同学中有传过他的传言,但她向来话少,不爱听八卦也不爱传八卦。 尽管什么都不知道,却每次都被陈风的气场吓到。 这还是她第一次听见陈风有别的情绪,她偏过头悄悄扫了眼陈风,只见黑色帽子下他微蹙着眉,半张脸都缩进了围巾里。 还没来得及收回打量他的视线,女同桌突然发现陈风直勾勾的盯向两人正前面,紧接着整个人的神情都温柔了下来,眉梢上都是藏不住的笑意。 女同桌一愣,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只见一个男人正举着伞半倚在他们教学楼下那棵大树下,男人穿着一席黑色大衣,脖间围着黑色围巾,他的眉眼俊美,嘴边带着还未收回的笑意。 见她望过来,缓缓朝她这个方向点了点头。 女同桌感觉他身边的某人要起飞了,铃声一响就背着不知什么时候拿出来的挎包沖了出去,正当她发愣时,陈风回过了头,眉眼都是藏不住的开心:「我抽屉里有感冒药,如果没过期,你拿走吧。」 女同桌刚想说些什么,只觉得身侧有一道压抑的视线投来,她脚步一顿,偏头望了过去,只见隔壁班那个向来人缘极好的应延亭正脸色阴沉的看向楼下。 顺着视线望去,恰好落在树下男人的身上。 -------------------- 第59章 应柏云看着楼上那道熟悉的身影倏地消失在眼前,几秒过后,陈风像只扑棱蛾子般朝他跑了过来。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两人对视了一眼,陈风抿着唇放缓了脚步。 正是放学的时候,晚来风急夹着细雨,同色系校服一窝蜂的出现在眼前,可应柏云眼里只剩下那道正缓缓向他走来的那道身影。 直到手中的伞柄被人轻轻握住,应柏云这才回过神来。 陈风直勾勾的看着他不说话,一双薄唇抿了又抿,压抑不住上扬的嘴角轻轻哼了一声,多日的思念在此刻只化作一声低吟:「你来接我放学啦?」 止不住上扬的语气不太像陈风往日的风格。 应柏云眸光一闪松开了伞柄,手往下滑时状似不经意触过陈风冰凉的指尖,在陈风的视线下,他不紧不慢的双手插兜轻轻笑出了声:「嗯。」抬头看他:「接你放学。」 第104页 陈风闻言将下巴藏进围巾里,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应柏云,声音因围巾的阻隔而显得有些沉闷:「好久没见了。」 他不动声色扫了眼四周,随后向应柏云走近了些,直到白色球鞋抵着他的皮鞋,这才轻轻哼了一声:「好想你。」 应柏云的心随着这句话而快速跳动着,他抿着唇偏过了头,藏在大衣袋中的手握了又松。见陈风直勾勾的眼神,他懒懒的「嗯」了一声:「知道了。」 应柏云已经叫好了车,出校门的时候车子已经等候多时了,两人坐在了后排,中间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随着车子启动,和司机闲聊的应柏云只觉得指尖一凉,垂眸,只看见一根细长的手指轻轻勾住了他的小拇指。 顺着向上望去,只见陈风静静的看着他,一双眼眸里是说不出的柔情。 驾驶座的司机还在和应柏云聊着家常,应柏云后背抵着柔软的皮革,一边漫不经心的应答着,一边反客为主牵起他的手十指紧握。 轻轻摩擦着他冰冷的指尖,应柏云微蹙着眉极其自然抬手摸了摸陈风的脸颊。有些微凉:「是不是穿少了?」 没等陈风回答,司机在后视镜里瞥见这一幕,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你俩兄弟感情真好。」见应柏云望过来他解释道:「我家两个孩子要是像你们一样就好了。」 应柏云闻言但笑不语,身旁的陈风由着这句话更肆无忌惮了些,上身微倾二话不说凑了过来,将头埋在应柏云脖颈处,声音放得极轻:「哥我头晕,借我靠靠。」 说完一双冰冷的唇若有若无贴在了他滚烫的肌肤间,随着车身颠簸而迎合着占尽了便宜。 应柏云缓着唿吸,被亲的起一身鸡皮疙瘩,十指相握的手指刚想抽走就被紧紧握了回去,就这样被隐秘的亲了一路,到学校时,应柏云站在校门外缓了许久。 直到身体异样被彻底压下。 罪魁祸首则是半倚在校门旁,半张脸都埋在了围巾里,忽视不了的是从他眼底传来的笑意。 再大的火看着这一幕都彻底消停了,应柏云无奈,领着人往里走。 刚进校门还没来得及给陈风介绍,迎面就遇上了学生会的几人,其中站在人群中央的会长是应柏云直系学弟,之前两人因参加同一个社团活动而熟络了起来,平日里没事的时候会约着一起打球。 如果是其他人的话,应柏云可能会大大方方上前打个招唿,只是这个小学弟之前向应柏云暗示过他的性向,后知后觉的应柏云才大概知道他对自己存了什么心思。 小学弟没明说,应柏云自然也不会主动戳破,只是后面小学弟发的微信应柏云很少回了。 本以为一切尽在不言中,更何况两人都多久没见了。 可此刻小学弟突然眸光一亮,撇下一大帮人急吼吼的直奔应柏云而来,声音难掩激动又像是怕吓到应柏云似得的亲昵唤了声:「学长!」 应柏云扫了眼身旁的陈风,心里直唿完蛋,表面上淡定的应了一声:「你好。」 小学弟姓陈,说起来跟陈风还是同姓,两人个头也差不多,要仔细比起来估计陈风要高一点。小学弟今天和应柏云一样穿了件大衣,里面穿着今晚要主持的一身西装。 应柏云微蹙着眉,下意识偏过头看向陈风。 此时的陈风正低着头,顺着他的视线下移,目光放在他那双洗过很多次的白球鞋上,与两人锃亮的皮鞋格格不入。 应柏云心一动,微蹙着眉刚想说些什么。只见学弟不动声色看了眼陈风,随后朝应柏云身前靠了靠:「应学长,我好久都没看见你了,最近找你约个球好难啊。」 应柏云看着一旁不出声的陈风听得汗流浃背,脸上的笑也险些维持不了,他抿着唇回復道:「是的,最近都比较忙。而且我现在不怎么打球了。」 陈学弟「嗯」了一声,身后人叫了他一句,他朝人摆了摆手,继续看着应柏云:「学长,你这会去估计没好位置了,要不你跟我一起去礼堂吧。我给你……」他稍顿,看了陈风一眼:「和这位弟弟安排个位置吧?」 应柏云闻言笑着摇了摇头:「谢谢你的好意,我和他就随便看看,不用多好的位置。」 「这样啊。」陈学弟愣了愣,声音放得轻了些:「学长,晚上的聚会你会参加吗?我听你室友说杨尘哥也会来,到时候能敬你喝一杯酒吗?」 听到这话,他身后的几人都望了过来,之前两人关系不算差,人群中还有几张熟悉的面孔。应柏云不动声色的嘆了一口气,收回了嘴边刚想拒绝的话:「行。」 得到想要的答案之后小学弟笑着朝他挥了挥手,带着一大群人浩浩荡荡的又离开了。 应柏云目送几人的背影后,连忙回过头看向一直不说话的陈风,双目对视,陈风率先移开了视线。 等着被质问的应柏云心里一咯噔,连忙解释道:「就是一个学弟。」 陈风抿着唇不说话,眼眸却沉了下来。 见他这样应柏云不顾站在广场上,小声喊了句:「宝贝儿。」陈风不理,应柏云不管不顾的喊了一声:「宝宝。」 陈风终于抬起了头,他双唇翕张着,声音又沉又哑可偏偏让应柏云听出了几分委屈:「他喜欢你。」 「不喜欢。」应柏云面不改色摇了摇头:「除了你没人喜欢我。」 第105页 「他还认识杨尘……」陈风声音气的有些分岔:「我一周前才认识杨尘,你早就把杨尘介绍给他认识了。」 「冤枉!」应柏云连忙解释道:「他们自己认识的,跟我没关系……」 「小柏云!」话还没说完,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吊儿郎当的男声,应柏云下意识看了陈风一眼,果不其然他已经狠狠地皱上了眉。 「柏云云。」另一道添乱的男声一响起,应柏云破天荒的回过头无奈的喊了一声:「你俩能不能好好说话!」 两人闻言勾肩搭背的就过来了,见到应柏云先是伸手一人给了他肩膀一拳:「怎么就没好好说话了?平时我们不都这么叫你吗?你什么时候到的?到了也不跟我们说一声。」 「刚刚到的。」应柏云苦笑了一声:「刚进校门就遇到点事。」 「啥事啊?把你给愁的,眉毛都要皱起来了。」室友小潘说着就要伸手摸过来,应柏云还没来得及躲,一只手就挡在了两人之间。 陈风看着人不说话,意味不明盯着小潘手上夹着的烟。 小潘的手顿了顿,与身后的刘成对视一眼后将手缩了回去,讪笑一声:「不好意思啊。」随后不动声色打量着陈风,问道:「柏云这位是?」 「我……」 「我是他弟弟。」沉着声音打断了应柏云的话,陈风往后稍稍退了一步。 「哦!弟弟你好。我是你哥的室友我姓潘。」小潘略显迟疑的朝他笑了笑,「我姓刘。」另外一个穿着棉袄的男生也凑了过来。 「你们好。」陈风朝他们抿了抿唇,站在了应柏云身后。 应柏云回头扫了眼陈风,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滋味。 陈风此刻身上还穿着没来得及换下来的校服,一张脸几乎都埋进了围巾里,身前的室友们在和应柏云聊着论文和今晚的安排。 应柏云一一回应着,注意到陈风始终没有抬头。 应柏云有些后悔带陈风过来了,他一心只想快点看见陈风,一头热的将人带进了他的学校,却忘了自己比陈风大了多少岁,他圈子里的人自然也比陈风大了多少岁。 说的都是陈风还没来得及接触过的话题,陈风本就话少,插不上嘴就算了还吃了一顿无名醋。 应柏云想到这又心疼又好笑。 随着不远处礼堂的音乐停了下来,校庆通过校园广播宣布正式开始了。 应柏云拒绝了室友们一同前往礼堂的邀请,牵着陈风往另一侧走去,一路上都有人往礼堂里走,见两个男人牵着手或多或少都投来了目光。 陈风一开始想着挣扎,后来被应柏云牵的开心了,没挺过两秒钟就黏黏煳煳凑了过去:「应哥。」 应柏云沙哑着声音「嗯」了一声。 陈风打量着逐渐变得昏暗的路灯,见应柏云脚步不停,声音放得很轻的问道:「你带我去哪里?」 「嗯?」应柏云牵着人左拐右拐,最后把人往漆黑的围墙边里带,他打量着四周稍稍皱眉:「我记得这里之前开了好多花的呀。」 陈风闻言一愣,牵着应柏云忍不住笑出了声:「现在是冬天,哪来的花呀?」 「那你怎么笑的这么好看?」应柏云眼眸一沉,搂着人脖子贴了上去,抵着人的唇哑声道:「比花还好看。」 「应哥……」唿吸倏地变得急促,陈风哑了半响才哼了一声:「还没解释完不给亲。」 「哪由得了你。」应柏云低声笑了笑,他捧着陈风的脸轻轻摩擦着:「还没在你穿校服的时候亲你……」 陈风闻言唿吸一怔,目光灼灼追着唇贴了上来。 -------------------- 第60章 男朋友小的好处就是容易被哄,除了代价是被亲的有些窒息。 应柏云偏过头轻轻喘了口气,他半倚在围栏旁,任由陈风帮他整理着围巾。晚来风急,陈风体寒,他垂眸将自己的手渡了口热气,直到指尖重新变得暖和这才继续整理。 应柏云下半张脸几乎全缩进了围巾里,露出的一双眼睛似乎被沾染上了潮湿的空气,透过眼镜都能看出眼尾的一片水痕。 陈风见状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随即伸出双臂将人搂进了怀里:「应哥。」 应柏云抬眸扫了他一眼,过了半响才「嗯」了一声,被亲的有些缺氧的脑子终于在陈风怀里慢慢回温,他稍稍眨了眨眼,声音透过围巾显得有沉闷:「嘴巴疼。」 陈风闻言勾着唇笑了笑,腾出一点距离后伸手揉了揉他泛红的嘴唇,眼睛止不住地含着笑意:「穿校服和没穿校服有什么区别?」 应柏云愣了一会,随后抿着唇调侃道:「没什么区别,技术都很一般。」 陈风的笑容立马僵在脸上,他偏过头一双眼睛又黑又沉的看向应柏云,哑声问道:「真的吗?」 应柏云忍着笑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嗯。」见陈风望过来,他笑了笑,哄他:「以后多练习就好。」 陈风的笑容立马就浮了上来,抱着应柏云的双臂也用力了些。 应柏云看着这么容易被哄的小男朋友心里一阵感慨,感慨过后又有股难以道明的情绪。 他眼眸一沉,思索了片刻从陈风怀里挣脱了出来,柔声问道:「跟着我来会不会太无聊了?」 陈风垂眸看他,过了很久才摇了摇头:「不会。」见应柏云望了过来,他松开了双臂,往后退了几步:「这还是你第一次主动带我认识你身边的人,我很开心。」 第106页 应柏云慢慢勾了勾嘴角,温声道:「杨尘就不是人了?」陈风抿着嘴摇了摇头:「不一样。」 他牵起了应柏云的手,打量着四周:「这是你的学校,你的朋友,是我从没接触过的,虽然对于我来说很是陌生,但我很开心。」 陈风与之十指相握,声音极淡:「应哥,我想要你的生活里处处都有我的影子。」 应柏云闻言愣了愣,他看着两人相握的手,轻轻笑了笑:「抱负还不小。」说完,他稍顿,声音轻了很多:「那你能不能少吃点醋。」 见陈风望过来,应柏云轻轻逗他:「刚刚我室友还给我发消息问我从哪找了一个这么凶的男朋友。」 陈风迟钝了大半天,随后才有些难以置信的重复着:「男朋友?我不是说是你……」 「你还记得应延庭吗?」应柏云不紧不慢打断了他的话,见陈风点了点头,他无奈的嘆了口气:「之前他来过我学校……」不想提起那段过往,应柏云稍稍沉默后简单概括了一句:「现在随便抓一个人问问都可能知道他是『应柏云的弟弟』。」 说完他轻轻捏了捏陈风的指尖:「所以谁信你是我的弟弟呀?」陈风双唇不断翕张着,声音放得很沉:「那会不会影响你,」随后他皱着眉扫了眼在此刻异常突兀的校服。沉声道:「应哥,我还是先回去吧,我不想你被别人说三道四……」 「回去?」应柏云诧异的提高了声音:「刚刚不是还说想要我的生活里全是你的影子吗?这就要临阵脱逃了?」 见陈风望过来,轻轻给他拉上了敞开的校服,温声安抚道:「刚刚遇到的两个室友不是话多的人,我们去宿舍拿我的衣服给你换上好不好?」 「应哥,」陈风哑着声音嘆了一口气:「我总是在给你惹麻烦。」 空气安静了几秒,应柏云松开了陈风的指尖。 「这话我不爱听。」声音淡淡的:「陈风,是我带你来的,这些都是我的朋友。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你受的非议会比我更多呢?大家对相识的人总会嘴下留情。」 「如果非说是谁在惹麻烦,我觉得应该是我。」 「不是。」陈风很快否定了应柏云的话:「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就算我被议论也没关系,在很多的时候我就是这么过来的,我已经习惯了。可你不行。」 应柏云抬眸看他,沉默了两秒后声音冷了下来:「越说越离谱了。」 「你就是不行。」陈风第一次忽视了应柏云不高兴的语气,他坚定的看向应柏云:「谁都不能说你。」 应柏云沉默了半响,冷着脸看了他一眼:「这些事我们以后再聊,现在和我去换件衣服。」 陈风硬着脖子半天没说话,应柏云不愿再哄,提脚先走了。 不出两秒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两人见面刚热乎没多久就因为这些有的没的吵了架,特别是陈风一席话,堵得应柏云心里闷得慌。说什么他不在乎被人议论,这种话和之前在他在上海说的那些话压根没什么区别。 让人又气又心疼。 研究生宿舍楼基本上没人,正处于毕业前后加上今天校庆,让本就空旷的宿舍更显得寂寥。应柏云本想让陈风在外面等,但转头一看到他穿着单薄的校服,一双眼直勾勾看着他时,话到嘴边还是没说出口。 陈风似乎也看出了他的犹豫,双手插着兜往后退了几步,声音很淡:「我在这等你。」 应柏云双唇翕动着,最后没说什么转身进了宿舍,匆忙拿了件干净的外套,再次出来时没看见陈风的人影了。 前后不过五分钟。 应柏云心一顿,脸色渐渐沉了下来,他左手抱着衣服,一双眼睛不断寻找着,这么冷的天他能去哪里,还跟自己吵了架。 为什么不跟他好好说呢,明知道他脾气倔。 应柏云脚步一顿后背被风吹得发凉,越想越心慌,他抿着唇提高声音喊了一声:「陈风。」 安静的校道里只有旁边树叶被风吹动的声音回应,应柏云面色一凝,腾出手掏出手机来,找到陈风的电话号码,应柏云很快拨了过去。 一秒两秒,熟悉的铃声从身后传来。 应柏云闻声望去,在看到陈风那刻心落了地。 「你……」应柏云生了气,连话都说不完整了。 陈风手里不知拿着什么东西,手机的萤光灯并不足以让他看清,捏着衣服的手用力到有些发青,应柏云深唿了一口气,正当他要说些什么时,陈风从阴影处朝他走了过来。 随着与昏暗的路灯交汇,映得陈风的身形挺拔而单薄,此刻他正有些无措的看着应柏云。 像是弄不懂人怎么突然彻底生气了,陈风笨拙的将手里的东西藏进了口袋里,小跑着朝他过来。 「你找我了?」略带愧疚的话从他嘴里说出,应柏云盯着他的口袋没有说话。 「应哥。」陈风沙哑着唤了一声,腾出手哈了热气直到指尖转温才试探着朝他伸出了手,应柏云偏了一下,没让他碰到。 「口袋里是什么?」应柏云抬眸看他。 陈风一愣,随后从口袋里掏出两朵纸叠的花来。 白色的玫瑰花,没有花茎,有些粗糙却异常的可爱。 「你说想看花……」陈风摊开手,生怕应柏云不喜欢似得要递在他手心,声音放得很轻:「我给你叠了两个不太漂亮的。是我不好,我不该大声跟你说话。」 第107页 见应柏云不说话。 陈风声音稍顿,小心往他身前走了一小步,声音放得很轻:「应哥,你能不能……不要生我气?」 应柏云眨了眨眼,难以言喻的苦涩和甜蜜一同交汇着,轻轻触了触手心里的玫瑰花,他闷闷的应了一声:「把衣服穿上。」 「好哦。」陈风乖巧的接过衣服,很快就将自己包裹起来了。等他再次抬眼时,应柏云已经揣着花藏进了口袋里。 分不清现在有没有把人哄好,陈风不敢太凑近过去,只是像以往一般当起了应柏云的小尾巴。 两人走了几步,还没等陈风继续认错。 「以后不准说那些话了。」应柏云的声音从身前传来,陈风审时度势连忙应了一声:「好的,我都听你的。」 应柏云再怎么生气也忽视不了手心里躺着的两朵小花,他回头看了陈风一眼,沉默一会后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嘴唇:「再说那样的话,给我叠多少花我都不会再理你了。」 「嗯。」陈风垂眸应着,伸出手搂过他的腰加深了这个吻,陈风垂眸看他,声音放得又哑又沉:「应哥,你刚刚是不是担心我走了?」 应柏云心情还有些不好,多的话不愿意说,偏过了脸不再看他。 陈风见缝插针揉着他的指尖,见应柏云望过来,大言不惭的凑了过来:「我手冷,帮我暖暖好不好?」 应柏云牵着他的手缩进了口袋,没走一会手机就震动了起来。 应柏云腾出手看了下消息。 群里都在找应柏云,说是已经开了包间。无非就是喝酒聊天,应柏云看了下地点,离这不远可他有些不想去。 可陈风说想进入他的生活。 没等应柏云想好,杨尘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字里行间都是要他非来不可,他像是喝的有点多了,身旁的何与不愿搭理他。 「柏云,你就来吧,大伙都等你呢。」杨尘大着舌头的劝着:「陈风要是在你身边的话,一起带过来嘛,都是自己人。总不能不让他见人啊。」 应柏云闻言摩擦着陈风的指尖调侃道:「你们说话没个分寸,我怕你们吓着他。」 忽视杨尘在电话里头大唿小叫,应柏云偏过头看向陈风,犹豫着问:「你想去吗?我去的话就要喝酒了,不去的话,我们一起回家,明天起早送你上学。」 陈风朝他笑了笑:「去吧。」他瞟了眼还没挂断的电话,故意凑过去亲了个带响的:「我想见见你喝醉酒的样子。」 -------------------- 第61章 两人随着服务员引导左弯右绕来到了二楼包间,虽说是ktv但应柏云更觉得这是一个综合性服务场所,一楼有桌球,二楼ktv,据说三楼还有洗浴中心。 听上去有些不太正经。 应柏云扫了一眼跟在身后的陈风,在服务员看不见的地方他脚步微顿,轻轻牵住了陈风的手。陈风很快用力回握,昏暗的光源下看不清他的神色,只是轻轻摇了摇应柏云的手。 撒娇一样。 「您好,就是这个包间了。」女服务员站在vip贵宾室门前,侧身握住了门把手,见两人十指相握,她见怪不怪的推开了门。 霎时间鬼哭狼嚎声如洪水般泄了出来,酒精的味道几乎蔓延着整个包间。昏暗的灯光下隐隐约约能看见几道人影,应柏云微微蹙眉,牵着陈风的手更紧了些。 「这些人喝酒了没个正形,你等会乖乖贴着我,谁和你搭腔都不要理。」应柏云凑过去跟陈风咬耳朵,陈风闻言低声在他耳侧转移了话题:「应哥,你以前经常来?」 品着他的语气,应柏云抬眸扫了他一眼:「工作需要,」见陈风挑眉,他没好气的笑了笑:「不准瞎吃醋。」 陈风挑眉自上而下的看他。 「哎哟。」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杨尘手里端着一杯酒朝门口望去,今天他穿了件过腰的大衣,里面穿了件镂空的衬衫,昏暗灯光下脸颊泛着红,整个人显得又浪又倜傥,举着酒杯摇摇晃晃直奔应柏云来了。 「你这来的也太慢了。」应柏云看着他伸过来的手往后退了退,后背抵上一个温暖的怀抱,应柏云闻着熟悉的薄荷味朝杨尘一本正经的摇了摇头:「今天不喝酒,有安排。」 「你不喝酒?」小潘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来,他微张着双眼朝应柏云摇了摇头:「不喝酒的全场买单。」说完像是瞟见了他身后的人,语气一顿,戴上了调侃的笑容:「莫不是对象管得严?」 包间里都是些老熟人,几个大男人在他们来之前就喝了一轮,酒量不好的早就没了以往的拘谨,此言一出,包间里多了几声暧昧的起闹声。 应柏云但笑不语,牵着陈风的手却没放。 「行了行了。」不愿见好友难堪的杨尘适时打了岔,领着两人来最后一排沙发上,扫了眼两人相握的手,以及怎么看都不顺眼的陈风,「啧」了一声重新叫了一份水果,恶意满满开口道:「没成年的小孩子吃水果。」 应柏云忍住笑,轻轻摇了摇陈风的手哄道:「吃水果好,你尘哥请客。」 陈风静静地看着他,沉默一会后,垂眸就着他的手吃了口西瓜。 「啧。」没眼看的杨尘狠狠的「啧」了一声,最后长嘆了一声,给自己选了个红彤彤的西瓜泄愤的咬了几口。 应柏云举着西瓜让陈风吃完后扫了眼四周,没看见何与的身影,他皱眉问了一句:「刚刚在电话里不是听到何与的声音了吗?」 第108页 杨尘闻言一愣,将西瓜皮扔在了垃圾桶里,不以为然的瘫在沙发上,声音有些沙哑:「去隔壁了。」说完,他抿了一口酒:「嫌我们这边太闹腾了。」 听出杨尘语气中的落寞,应柏云皱了皱眉:「你俩怎么回事?还没和好?」 杨尘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声音很是低沉:「不知道,我怀疑他是不是后悔跟我在一起了。谈个恋爱他一天天忙的不见人影,三天两头往医院icu里跑,不过就是一个援助案我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上心。」 应柏云闻言扫了杨尘一眼。 杨尘语气一顿自知失言,说了句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哎,我就是一时生气想不明白,没有不尊重你们这行的意思。」说完,他又抿了一口酒,苦恼的皱了皱眉:「他现在又去隔壁包间找你们律所那些人了。」 应柏云手一顿,他坐直了身子,问道:「我们律所那些人在隔壁?」 杨尘闻言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应了一声:「你们律所今天聚会你不知道?」见应柏云茫然的眼神,他骂了句脏话:「不是吧,你还真不知道?」 沉默了两秒,应柏云摇了摇头。 应柏云向来人际关系处理得还算不错,就算范源再怎么不待见他,可曾敛和小杜他们没道理不通知他,应柏云心一沉,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你这是做什么了?」杨尘皱眉:「这是受他们排斥了?」 握着自己的手稍稍用力 ,应柏云如梦初醒般回头看了眼沉默的陈风,沉默一会后,笑着摇了摇头:「算不上排挤,就是有一些事和范源有分歧而已。」 「什么事?」一直沉默不语的陈风突然开口问道,他直勾勾的看着应柏云,眼神很深:「应哥,你遇到什么事了?」 想到张易轩,应柏云看着陈风下意识的否认:「没遇到什么事,就是工作上的问题而已。」 陈风抿着唇不再说话,握着他的手稍稍泄了力。 「不是,他们这也做的太不地道了,毕竟律所你还是出了资的,哪有这样的做法?」杨尘「腾」的一下坐了起来,像是想到了什么,他有些犹豫的问:「我们过去问问?」 应柏云摇了摇头:「不用了,还是要一起工作的,何必闹的这么难堪。」 陈风双唇翕张着,他刚想开口,门口突然传来开门的声音。 入目的是穿着和杨尘同款大衣的何与,他走在前面,身后跟着一道熟悉的身影。朦胧的光线落在两人身上,没等应柏云认出人来,那人一双眼直勾勾看着他,随后诧异的唤了声他名字:「柏云?」 是张向文。 应柏云冷着脸站了起来。 「学长!」听见声音的小潘见到来人,连忙扔下麦克风拉着一旁打游戏的刘成就凑了过去:「我们好久没见你了,今天校庆都没看见你,老师还念叨了的。你怎么有空来这里了?」 张向文被簇拥在中间,双眼却扫在应柏云身上,他声音很沉,带着难以察觉的笑意:「这还不是因为工作需要应酬,过几天我会回趟学校,代我向老师先问声好。」 小潘很快应了一声,随后想到什么般扭过头喊了声应柏云:「柏云,向文师兄过来了,还不来给他敬个酒。」 之前应柏云和张向文关系好到人尽皆知,后来闹掰了却少有人知。 应柏云沉默了片刻,随后笑着摇了摇头:「不喝酒了,现在准备回去了。」 张向文闻言抬头上下打量了一眼他身后的陈风,眸光一沉挑了挑眉:「柏云,这么快就要回去了?学长还想跟你喝一杯。」 说完他从小潘手里接过了酒,语气诚恳:「趁着大伙都在这里,柏云之前那件事是学长做的不对,学长向你道歉,这杯酒学长就先喝了。」 说完他昂起头,一饮而尽。 本喧闹的ktv因这句话诡异的陷入沉默,几人面面相觑。 应柏云充耳未闻,在一阵沉默声中偏过头看向身旁的陈风,温声道:「还想吃水果吗?」 一直沉默的陈风闻言抬眸看了应柏云一眼,他神色不明看向不远处的张向文,沉默片刻后轻轻摇了摇头:「不吃了。」 「这位是?」张向文语气稍顿,他轻轻摩擦着手中的空酒杯,自上而下的扫了陈风一眼:「柏云,这是新认识的朋友吗?我俩在一起的时候从没见到过他。」 「在一起」三个字被他咬得很重,加上他那意味不明的笑容实在让人想入非非。 明明在之前见过陈风,如今倒是在这装不认识。 「不是你……」一旁的杨尘实在听不下去了,他「腾」的一下站起身,与站在张向文身侧的何与对视了一眼,后者面无表情的盯着他,可能是喝了点酒,何与的脸颊显得有些泛红。 杨尘看着他沉默片刻后率先移开了视线,转头看向应柏云稍稍皱了皱眉:「今天不该叫你过来的,要不你和……」他瞟了眼陈风,随后有些不乐意的开口道:「和他先回去?」 应柏云正有此打算,他偏过头看着一直沉默的陈风,轻轻的嘆了口气。 实在不该把人带出来的。 「我们先回去?」应柏云声音放得很轻:「这么晚了,就不去我家了,去你家好不好?」 陈风闻言抿着唇看了他一眼,随后轻轻点了点头。 应柏云见状松了一口气,他看向一旁的杨尘,问道:「要不你跟我们一起走吧,太晚回去了,阿姨也担心。」 第109页 杨尘闻言犹豫着点了点头:「行吧,」说完,他瞟了一眼沉默不语的何与,后者半倚在门前神色晦暗不明:「我反正是不想在这待了。」 和剩下的几人说明了情况,应柏云笑着表达歉意并主动买了单之后牵着陈风往外走,期间张向文那双黑沉沉的眼睛一直落在应柏云身上,等从他身边经过时,只听到他低吟了一句:「你和范源闹矛盾了?」 应柏云扫了他一眼,脚步未停,走了出去。 身后的陈风任由应柏云牵着,只是在离开前扭头看了眼被众人簇拥的张向文,后者抱之微笑,一双眼却沉的宛如死水一般看着他们相握的双手。 三人走出来后都没有说话,谁也没想到局面会变成这个样子,经过隔壁包间时,应柏云脚步未停,但依然听到了曾敛标志性的笑声。 说全然不在乎,那是假话。 陈风似乎察觉到了,牵他的手更用力了些。 等出了大门之后,杨尘接了个电话,说是酒吧有事,和两人告别后率先离开了。陈风看了眼应柏云,随后突然松开了他的手,声音放得很沉:「应哥,我有东西忘记拿了。」 应柏云「嗯?」了一声,轻轻蹙眉问他:「什么东西?我陪你回去拿?」 陈风轻轻摇了摇头,他走向前亲了亲应柏云的唇:「你的围巾。」应柏云下意识低头,看着空荡荡的脖间他笑了笑:「一个围巾而已,不要了。」 「情侣围巾呢。」陈风小声哼哼:「和我同款的。」 应柏云闻言嘆了口气,轻声道:「可我已经叫好车了,你在这等司机我去拿。」 「我去吧。」取下围巾轻轻的缠绕在应柏云脖间,陈风亲昵的蹭了蹭他的嘴唇:「很快就回来。」 -------------------- 第62章 大约过了十分钟,应柏云正准备进去找人时,陈风拿着围巾出来了。 还没等他开口说话,黑色围巾被一圈一圈缠绕在脖颈处,应柏云轻蹙着眉,从陈风身上闻到一股酒味,他目不转睛看着眼前神色未变的陈风,伸出手触了触陈风的脸颊:「喝酒了?」 陈风向来体寒,每次牵自己之后都要让手热乎后才愿意来牵他,如今他的脸颊微微有些发烫,很快就给应柏云的指尖渡了温度。陈风垂眸笑着不说话,只是顺手将人牵住,十指紧扣着放进他的外套里。 喝了酒的体温渐渐升高,灼的应柏云感觉有些异样。 「谁灌你酒了呀?」应柏云挣扎了一下,没挣扎出来,也便由着他了。只是该问的话还是要问清楚,应柏云正了脸色,看他:「傻笑什么?问你话呢。」 就算是生气的话,上扬的语气落在陈风耳朵里也是一如既往的勾人。 他就这样看着应柏云不说话,一双眼睛又黑又沉的。应柏云被看得止不住笑,含着笑问他:「这是怎么……」 「唔。」话还没说完,陈风过长的睫毛倏地出现在眼前。双唇相触,应柏云大概知道陈风喝了什么酒,涩中带着一股清甜,像是朗姆酒。 没来得及细细吻着,陈风很快撤开了身,见应柏云望过来,他声音发的很轻:「马路对面是不是你叫的车?」 「嗯?」应柏云顺着他视线望去,看着双闪的白色轿车,拿出手机对了一下车牌号:「是的,怎么去对面了。」 「没事,走过去吧。」陈风捏了捏应柏云的指尖,两人往马路对面走去。 这一路司机开的车速很快,而且又是个话痨,应柏云忙着应付司机扯的日常,时不时看向坐在身旁的陈风。 陈风正望向窗外发呆,他应该喝得不多,连向来敏感的耳尖都没有红。 应柏云瞟了一眼正喋喋不休的司机,暂时压下心中的疑虑,不知不觉中车子已经驶入一个对他说来全然陌生的地方。 直到看到熟悉的夜市时,应柏云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来到了西街。 再过十分钟,就能到陈风的家了。 「到了,您慢走哈。」随着司机大叔熄了火,车子停在一个漆黑的巷子前,年久失修的路灯发出微弱的亮光,隐隐约约能映出这栋楼的影子。 入目是一个没有扶手的水泥楼梯,斑驳的墙面攀上了许多枯萎的爬山虎,应柏云第一次看见新闻里常说的「手拉手」大楼,除了两栋楼之间的空隙,整个环境给人异常狭窄的不适感。 陈风小心牵着应柏云的手,走在前面仔细的将玻璃片用脚踹到一边。 见应柏云望过来,他轻声解释道:「楼上那户人家昨天半夜吵架,把玻璃窗都打碎了。」说完,他抿了抿唇,声音很低:「应哥,要不我抱你上去吧。」 应柏云闻言一愣,他摩擦着口袋里的纸玫瑰,情不自禁勾了勾嘴角:「抱我上去?」陈风抬眸「嗯」了一声:「地上碎玻璃多,我怕扎到你的脚了。」 哪里会那么娇气。 「要抱吗?」见他犹豫,陈风伸出双臂搭在应柏云腰间,他用双手轻轻摩擦着:「我一下就能抱起你。」可能是喝了点酒,陈风的话比以往多了很多:「你让我乖乖上课我认真听了。体育课也很认真,每天都认真锻鍊了。」 一口气说了三个认真的陈风目不转睛盯着应柏云,微亮的眼睛里透露着满满的「求夸奖。」 应柏云刚想夸出的话变成了抑制不住的笑,见陈风疑惑的望过来,他笑着连忙往后退了几步:「我身上太多痒痒肉了,你等会抱我肯定得摔。」 第110页 他语气稍顿,哄道:「到家了再抱。」 陈风一双眼直勾勾看着应柏云,犹豫过后皱着眉朝他伸出了手,声音很淡:「那现在也得牵着。」 应柏云依着他,所幸一路上也没遇到什么人,两人一口气上了四楼,最后停在了楼梯转弯处一家门前。 这里的户型都是差不多一样的,风格划一的铁门,家家户户门前都摆着统一的鞋架子。过道里的灯很暗,隐隐约约有股潮湿的味道,就像常年不散的阴湿味。 身前的鞋架子最上面一层摆着一双显眼的白球鞋,剩下三层都没有了,空荡荡的,与对面人家一家四口的鞋子形成巨大的反差。 应柏云心一沉,下意识看向一旁的陈风。 毫无察觉的陈风垂眸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钥匙,应柏云看着他手中有些熟悉的小狐狸头陷入了沉思。 陈风率先进了屋,将手边的灯打开,暖黄的光线立即充盈了整个屋子。 「不用换鞋的。」见应柏云迟迟没有进门,陈风只以为他想换鞋,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道:「不知道你会来,家里还没来得及打扫。」 应柏云看着他随后放在一旁的小狐狸头很快的移开了视线,他轻笑了一声:「还是换双鞋吧,嗯?」 陈风闻言翻箱倒柜的找出一个拖鞋,俯身放在了应柏云脚边,他轻嘆了一声:「真不用换的。」 应柏云不理他,自顾自地换了鞋,随后将换下来的皮鞋放在了门外的鞋架子上,陈风顺着他动作望去,看着两双鞋整齐摆在一起,抬头就看见应柏云半倚在门框旁对着他笑:「别人一看就知道你家来人了。」 陈风闻言一愣,笑了笑没说话。 应柏云故意逗他,声音放得又沉又哑:「这样我们做什么都没人打扰。」 话刚落音,预料之中的见陈风红了耳朵,应柏云不紧不慢的拉上了门,一步步朝他逼近。 「应哥。」陈风眸光一沉,由着应柏云的接近唿吸变得粗|重了起来,他目不转睛盯着应柏云的唇,低下头就要亲过去。 应柏云很快伸过手捏住了他的下巴,不让他亲:「说说看?为什么喝酒?」他蹙眉,提高了声音:「就拿个围巾而已,怎么就喝酒了?」 陈风盯着他不说话,随后牵着他的手收回了下巴,在应柏云的目光下,他稍退了几步给应柏云倒了一杯热水。 应柏云接过抿了一口,两人面对面坐在小沙发上。 「不想说?」应柏云抬眸问他,只见陈风沉默许久后「嗯」了一声:「不想说。」又像是怕应柏云生气,他小心凑了过来,将头靠在应柏云肚子上,闷闷的喊了声:「应哥。」 应柏云见状腾出手轻轻摸了摸陈风的头,他嘆了口气:「不想说就算了。」随后伸出手捧起他的脸来,两人双目对视,陈风的眼尾带着一点微红,应柏云拿着指尖轻轻蹭了蹭:「头晕不晕?」 一点都不晕的陈风不紧不慢哼了一声:「晕。」头缓缓向上蹭,一直蹭到应柏云的脖颈处,他才颤抖的舒了一口长气:「应哥,你身上香。」 说完,便自顾自的用唇贴上了他的皮肤。 就光贴着,也不动。 应柏云咽了咽口水,他搂着怀里的人没说话,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场景。 屋子收拾的很干净,家居很少,除了两个小沙发外,客厅里只有一个很长的置物台,上面摆着水果之类的东西,旁边还有没燃尽的白烛。 应柏云心一动,看着被黑布盖上的正方形物件,心里想到了什么,他低头看了眼正埋在自己脖颈处快要睡着的陈风,轻轻用手贴了贴他的脸颊。 「应哥。」陈风敏锐的睁开了眼,他的脸微红着,眼眸里全是赤|裸|裸的情|欲。应柏云被他这一眼撩的抽着气,小声应了一句:「怎么了?」 「没有。」在一阵不太规律的唿吸声中,陈风轻轻摇了摇头,随后在应柏云的视线下很快坐直了身体,他拿衣服盖住下身偏过头看向应柏云,一双眼眸很深:「律师所那些人排挤你了?」 应柏云还在诧异陈风今天没借着酒精撒撒娇,让他帮忙。 突然听到这话,应柏云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很快笑着摇了摇头:「谈不上排挤,没多大的事,只是和老闆有分歧而已。」 「你们有什么分歧?这一周我都没听你提起过。」陈风正了脸色,他直勾勾的看向应柏云:「或者说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见应柏云沉默,陈风认真的看着应柏云,声音很沉:「为什么这些我都不知道?」 应柏云闻言轻轻笑了笑:「真没什么事,这都是我工作上的一些小事,以前也有遇到过,不用担心的。」 随后他轻轻触了触陈风微暖的指尖,哄道:「你先去洗澡吧,我看你有点困了,是不是这周学习……」 「应哥。」陈风突然提高了声音:「你骗我。」 应柏云的笑容僵在脸上,两人对视着,不知过了多久,应柏云率先打破了僵局,他嘆了一口气:「不是我不跟你说,这些事我压根没放在心上。」他温声道:「至于今晚他们聚会,我确实不知道,我……」 「我能知道你和他为什么有分歧吗?」陈风打断了应柏云的话,他沉默稍顺:「我问了杨尘,他说你们合作了几年,从没急眼过。」 先不去分析陈风什么时候和杨尘聊过这些,应柏云听到这句话陷入了沉默。 第111页 不知过了多久,感受到陈风越发沉默的视线,应柏云轻轻嘆了口气:「张易轩你还记得吗?」 陈风闻言一愣,他难掩震惊的看着应柏云,在一阵沉默声中缓缓点了点头。 「之前去上海,他是我的当事人。」不敢看陈风的眼神,应柏云只觉得心密密麻麻发着胀。 他言简意赅将事情描述了一遍。 在一阵沉默声中捧着陈风渐渐冷下来的脸亲了亲:「我不跟你说,一是因为这事我能自己处理,我自己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二是不想让你想起不好的事。」 见陈风垂眸望过来,应柏云嘆了口气:「谁知道太不走运了,还是被你知道了。」 陈风闻言沉默了许久,搭在应柏云腰上的手也划了下去,应柏云见状心中一顿,捧着他的脸用力了些:「陈风……」 「你帮他,是因为我吗?」陈风声音放的很轻。 「不是。」应柏云摇了摇头,他轻轻贴了贴陈风的嘴唇:「我曾觉得他眼睛和你很像,但主要原因还是了解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 语气稍顿应柏云贴着陈风的唇轻轻咬了一口:「别胡思乱想好不好?」 见陈风眼巴巴的看着他,应柏云小声的抽着气:「你现在这样,我都快心疼死了。」 -------------------- 第63章 陈风抿着唇不看他,眼尾的红却更甚了些。 应柏云最怕陈风红眼睛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把陈风欺负的厉害了,这辈子陈风红个眼眶都能把他急到不行,奈何应柏云偏偏这时候又不太会说话哄他,只好笨拙的捧着陈风的脸,一口一口轻轻啄吻着。 从红着的眼尾一直亲到他微凉的唇,没过一会陈风就被亲得直哼哼,借着酒劲双手也不老实了起来。 平日里不该想的,不敢想的一时间都借着密密麻麻的吻暴露的无影无踪。 应柏云一边亲着一边心虚的厉害,见陈风要扯开他的围巾,应柏云被迫昂着头看向不远处的黑布框,他手一顿,抓着满心满眼要扒他衣服的陈风往这个方向看去。 被抓着头髮的陈风只觉得头皮一阵酥麻,细细喘着,顺势低头叼起了他的喉结。 「……」被咬了一口喉结应柏云急促的哼了一声,急促的唿吸声中罕见有些难为情,他声音闷闷的:「不太合适。」 沉默稍瞬,陈风扭过头看了一眼应柏云所说的方向,随后深深喘了一口气,整个人失力倒在了应柏云身上。他将头埋在应柏云的颈窝处,双手环抱着他的腰:「我还记得很小的时候,」陈风的声音很是低沉:「她也这样抱过我。」 不用去刻意称唿「她」是谁,应柏云轻轻「嗯」了一声,用下巴轻轻摩擦着他的头顶,无声的安慰着。 最后是陈风抬起了头,他眼眸泛着细光,轻声问道:「应哥,我看看你下巴磨红了没有。」说完便自顾自地抬起了应柏云的下巴,他微蹙着眉,有些愧疚的亲了亲他的下巴:「看来我得把头髮留长。」 应柏云本来不疼的,被陈风一亲就有点疼了。他轻哼了一声,细喘着问:「怎么突然想着理个寸头?」拿手盘了一下他的头髮,含着笑意开口:「这都冬天了,不冷呀。」 「那时候你不回我消息,我没心思打理。」说完陈风轻轻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应柏云:「每次见你的时候,我还得来来回回抓个好几遍。」 「嗯?」应柏云微微直起身,有些诧异的看向他:「第一次听你说这个。」随后他半搂着陈风的腰,亲了亲他不断眨着的双眼,哄道:「是不是喝多了,多说点好听的让我听听。」 陈风面色无异,却抿着唇露出一个平时不易看见的小酒窝。 应柏云更惊讶了,凑过去看着他的酒窝笑着问道:「怎么还有个小酒窝呢,这么甜的男朋友是谁家的?」 陈风被夸的开心,心里跟含了蜜似得,瞒了好久的事一股脑倒了出来:「应哥我第一次见你,是在你的家里,你穿着白衬衫对我笑。」 应柏云想着那张对摄像头笑的全家福,忍着笑应了一声:「对你笑?」 「嗯。」陈风哼了一声,随后眼神很快黯淡了下来:「你笑的很好看,只不过我那个手机弄丢了,再看不到了。」 应柏云听出他语气中的落寞,心里有些不落忍,垂眸哄着:「我俩现在拍一张,你天天看着。」 「在哪拍呢?」陈风闻言站了起来,他扫视了四周像是没找到合适的背景,起身要往卧室走。应柏云拉着他的手重新坐在了沙发上:「就在这拍吧。」 伸手将陈风的手机掏了出来,应柏云将手机架在书本后,打开了照相机。 手机屏幕顿时出现两张脸来,应柏云很久没拍过照了,突然看着镜头里的自己还有些别扭,陈风倒是一双眼直勾勾的看着镜头,自然而然的凑了过来。 「我设置了倒计时,记得要笑。」应柏云温声道,见陈风点了头,他便坐直了身体抿着唇勾了勾嘴角,镜头里的陈风慢慢凑了过来,在倒计时结束前侧过头亲了他的侧脸。 有些诧异的,应柏云看着镜头里的照片,开口道:「都看不到你的正脸了。」 陈风颇为珍重的将手机收回了口袋里,声音放得很轻:「不用看我,看你就好。」 —— 是夜,窗外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敲击着窗,应柏云微闭着眼听着陈风平稳的唿吸声,缓缓的睁开了眼。 第112页 可能是有些认床,应柏云睡不着。 身旁的陈风睡觉不太老实,一双胳膊死死的横在他的腰间,稍稍一动就会被他用力拖回去。以前睡觉他总横七竖八扭着睡,偶尔睡开心了还能跑地上睡,谁知道如今翻个身都成了问题。 应柏云小心翼翼的喘着气,认命的缩在陈风怀里抬头看向窗外。 今晚窗外月色很淡,规律性的雨滴声敲击在屋檐上,听得人昏昏欲睡,在某种程度上更能勾起一些愁绪。 明天还要上班。 该要用什么样的态度来对待他们? 律所里不仅包括和他一起共事的好友,更有一起打拼多年的合伙人。他一步步看着律所成长起来,也曾和每个同僚举杯痛饮,要说全然没有感情,那是骗人的话。 除此之外张易轩的事也让应柏云始终放心不下,不仅仅是因为真心想帮助他,还有一些不宜宣之于口的疑虑。 突如其来的一些事交集在一起,让应柏云罕见的有些急躁。 他眨着眼睛胡乱的思索着,轻轻嗅着和陈风身上一样的薄荷味,他双目微微发愣直到手机缓缓震动着。 应柏云连忙下意识看了陈风一眼,没见他醒来,屏着唿吸小心伸出手将放在床头柜的手机拿了过来。 这么晚了,不知为何杨尘还没睡,反而回了之前应柏云的问题。 【杨尘:我这才刚到家,你那位小男朋友可真够勐的,直接三杯满噹噹的白酒下肚,喝的张向文脸都黑了。】 应柏云目光一怔,眯着眼睛一一辨别着微弱灯光下杨尘发来的文字,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他沉默着垂眸看了眼正在熟睡中的陈风,他的脸还微烫着,透着不太正常的潮红,应柏云见状低头用唇碰了碰他的脸颊,温热,额头确实凉的。 所幸没有发烧,应柏云不动声色缓了眉。 【应柏云:没人拦着点?】 【杨尘:谁敢拦啊,你那男朋友不在你身边时完全变了个人似得,话也不说一句一进来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张向文还搁那装逼呢,这小子一声不吭走向前碰了碰他手上的空酒杯一口见底。你知道他说了什么吗?】 【应柏云:?】 【杨尘:你那小朋友喝完一杯后,连晃都没晃,直勾勾盯着人:『你不是爱给人敬酒吗?柏云他不喝,我替他喝。』你是没看到那场面,我躲门后面看到这幕的时候都差点乐疯了。】 应柏云蹙眉,腾出手揉了揉陈风的胃,刚贴上去就被牢牢抓住了。陈风人还没醒,他微蹙着眉朝应柏云身上贴了过来,下意识勾着他的小拇指,十指相扣着。 【应柏云:别说了,我心疼的要死,现在正给他揉胃呢。】 隔了好大一会杨尘才发来消息。 【杨尘:应柏云你能不能有点出息,我真服了。你心疼你憋在心里别跟我说不成吗?我一点都不想知道你俩在干嘛,就算你现在和他大做特做都不关我事。】 杨尘说起话来简直没个把门,应柏云感慨之余存了别样的心思。 他看着陈风轻咳了一声,腾出手单手打着字。 【应柏云:还没。】 【杨尘:什么还没?说人话。】 【应柏云:还没做过。】 隔了一两秒。 【杨尘:我靠,这些事你能不能别跟我说!】 应柏云隔着屏幕都能看出杨尘的崩溃,他情不自禁勾了勾嘴角,牵着陈风的手更用力了些。 【杨尘:先别让他开窍,不然没你好果子吃。】 【应柏云:?】 【杨尘:扣什么问号,我是上面的能不清楚吗?反正你那小朋友也好哄,能迟点就迟点。】 没法聊了。 凭什么自己就得在下面? 应柏云将手机一叩,将手伸进了被子里。经过杨尘的这一打岔应柏云心情好了许多。摸着陈风胃的手还在轻轻揉着,微弱月色下陈风的睡颜跟从漫画里出来似得,高挺的鼻子,扫在下眼睑的睫毛,还有些湿润的嘴唇。 应柏云满意的哼了一声,凑过去轻轻贴了贴小男朋友的嘴唇。 陈风被亲的发颤,捏着应柏云指尖的手用了力,他闭着眼微喘腾出手压了压应柏云的后脑勺,自顾自地加深了这个吻,潮湿的触觉带着淡淡的甜味,就像是雨后青草香一般,逐渐渗透身体的每个角落。 陈风不学自通的咬着应柏云的舌尖,他的唇肉。心满意足的听到陈风发出急喘的唿吸声后,倏地睁开了眼。 一双眼沉的宛如黑水,蛰伏黑暗中是一触即发的潮水,他的声音带着让人酥麻的沙哑:「应哥,这可是你先招的我。」 说完,一只有力的大手搭上了应柏云的腰,应柏云被摸的发着软,声音放得很轻:「陈风。」 陈风闻言「嗯?」了一声,学着应柏云语气上扬,故意勾着人:「怎么了?」 「小狐狸头……」应柏云双腿一跨,坐在了陈风身上,自上而下掐着陈风的脖颈,声音沙哑:「哪来的?」 -------------------- 陈风:大意了。 第64章 陈风盯着应柏云微微上挑的眼尾,被掐住的脖颈忍不住轻轻吞咽着,他迟疑了两秒,目光闪烁双唇不断翕张着:「什么狐狸头。」 应柏云闻言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不紧不慢的开口:「钥匙扣。」像是怕陈风抵赖,应柏云摩擦着他的脸坐直了身体,自上而下的审视他,含着笑:「我帮你拿过来看看?」 第113页 陈风眸光一沉,在应柏云视线中伸手搂着他的腰往下压了压,闪烁其词:「现在不看。」 说完摩擦着应柏云的腰身,温热的手从衣摆边缘划了进去,应柏云的腹部有着不明显的肌肉,摸上去又硬又软。 陈风爱不释手用大拇指摩擦着他的腰侧,声音暗哑:「应哥。」 应柏云今天穿的是之前他俩在剑桥市场买的情侣睡衣,纯白色的毛绒绒睡衣,陈风手洗过,此刻应柏云身上都是淡淡的薄荷味,里里外外的,都是陈风平时的味道。 嗅着应柏云身上的味道,陈风小声抽着气,不自觉的挺了挺腰。 「手拿出去。」应柏云被顶得绷直了身体,他一把抓住腰间不老实的手,双腿跪在了陈风两侧:「先说说你哪来的狐狸头?」 陈风闻言一愣,双手双脚摊开在床上,匆忙扫了眼应柏云很快就移开了视线,他眸光微闪摇了摇头:「不知道,小七给的。」 应柏云「哦?」了一声,随后要从他身上下来,作势拿手机:「那我给他打电话问问……」 「应哥……」没等他把话说完,陈风翻身一搂将应柏云连被子带人锁在了怀里。 应柏云挣扎不得,只剩一撮头髮还留在外面,浓郁的薄荷味将他包裹着。 挣扎未果,应柏云又气又好笑伸手推了推陈风纹丝不动的腰,提高声音警告道:「陈风!」 陈风不理,被子一掀,跟着钻了进去。 狭闭的空间里几乎没有多余的氧气,应柏云看着陈风刚想说话,后者见状垂眸轻轻咬了咬他的唇肉:「应哥我错了,我不该骗你。」 认错倒是很快。 应柏云来不及开口,只见陈风揉着他泛红的唇,眸光一沉,在一阵急促的唿吸声后,身上的人彻底吻了过来。 「唔。」应柏云被亲的闷哼了几声,身上的人听到这声音反而更激动了,嘴唇被狠狠地吻开,口腔本就稀薄的氧气被湿润的舌尖驱赶着。 应柏云被亲的头晕眼花,微红的眼尾有些湿润,连唿吸都不太会了。 「应哥,」陈风稍稍抬头,声音很是暗沉:「唿吸。」见应柏云听话的小声喘着气。 陈风不动声色的勾了勾嘴角,眼中带着不为人知的欲|望。 他的应哥实在是太乖了。 陈风垂眸细细啄吻着应柏云发红的眼尾,顺着分明的侧脸向下,用唇贴了贴应柏云不断滚动的喉结。应柏云捧着陈风的脸想要挣扎,最后两只手也被举过头顶压在了床上,脖间被陈风吻的不成样了,喉结一圈都发着麻。 应柏云被激得流了眼泪,声音断断续续:「二十七岁带娃养家?还哄着我叫你陈哥。」 被抓住了凸|出的布料,应柏云打了个颤,声音抖个不停:「你就是个骗子。」 「我错了。」陈风手指很凉,被灼的轻轻笑了一声:「我真的错了,应哥,你别生气。」 应柏云手被禁锢着,腿被分开着,眼睁睁看着身上的陈风没大没小的上下其手,应柏云连躲都没得躲。 特别是他嘴里说着道歉的话,手上的动作比谁都重。 应柏云小声抽着气,红着眼睛淡淡瞟了陈风一眼,在越发过分的动作下侧过头索性不再看他。 「真生气了?」陈风声音很低,他低着头舔了舔唇,松开应柏云的手往自己脸上拍:「别气了,等会我再跪着跟你道歉。」 不及应柏云拒绝,陈风很快低下了头。 灼热,难耐的温度,像是窗外渐大的雨滴,被撩动的痕迹像是滑腻雨丝,密密麻麻拍打在摇摇欲坠的窗户上。 应柏云弓着腰下意识抓着陈风的头髮,却立马被刺了回去,接着就听见陈风闷闷的笑声:「应哥,抓这里。」 手被搭上了汗湿的后脖颈。 随着动作,应柏云被迫放在陈风脖颈上的手轻轻摩擦着,随着窗外雨声渐停,万籁俱寂的夜里再次恢復了宁静。 应柏云全身都汗湿了,他盯着天花板缓了一会,伸手将陈风捞了起来。看着他唇边的湿润,哑着声音:「吐出来。」 陈风笑了笑,舔着嘴唇不紧不慢开口道:「吃了。」 「嗯?」应柏云下意识摸了摸他的唇,陈风含着应柏云的手指,由着他往里探。 平白无故的,手指又被含了个湿透。 感受着陈风越发过分的舌尖,应柏云缓了半响才开口:「真吃了?」 「嗯。」陈风贴着应柏云的脖颈闭上了眼睛:「不信你亲亲我。」 还生着气呢。 谁亲啊。 应柏云背着他睡,没一会就被搂着腰抱进了怀里,陈风声音放得很轻:「应哥,我不是故意骗你的。你知道我平时不太会说话,可我太想和你有话题聊了。」 应柏云闻言不吭声,身后的陈风小心蹭了过来:「应哥……」 应柏云手一顿,转过去与陈风对视了一眼,对方眼里满满都是愧疚:「我真知道错了。」 想到两人之前聊的话题,应柏云眸光一沉,声音哑哑的:「我不是教你怎么追人吗?忽冷忽热。你怎么没听我的?」 陈风闻言凑过去小心翼翼亲了亲应柏云的唇:「我怎么捨得对你忽冷忽热,你看我一眼我就忍不住凑过来了。」 说完他抓着应柏云的手亲了亲:「要不应哥你打我吧,别气着自己。」 第114页 应柏云懒洋洋的哼了一声,搂着陈风的头摸了摸他的耳尖:「头髮留长吧,等你头髮留长了,我就不生你的气了。」 陈风闻言轻轻笑了笑,抬起下巴亲了亲他的嘴唇,声音又哑又沉:「遵命。」 「睡觉吧?」应柏云扫了他的下身:「睡得着吗?」 注意到他的视线,陈风哼哼了一声:「睡得着,」他凑在应柏云脖颈边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有些沙哑,解释道:「这周每天都在上课,很累。」 「嗯?」应柏云想到之前王老师给他的消息,问道:「是为了下个月的奥数比赛吗?」 陈风闭着眼应了一声:「做了几套卷子,成绩不是很理想。」他稍顿,声音很沉:「好想再多学一点,再聪明一点。」 应柏云闻言舒了眉头:「你还不够聪明吗?我感觉比我强多了。」 「不够的,」陈风嘆了一口气,睁开眼睛看向应柏云:「我想要保送,快点上大学,快点赚钱。」应柏云语气稍顿,笑着轻轻蹭了蹭他的嘴唇:「怎么突然这么上进。」 沉默了好久,陈风搂着应柏云的手臂稍稍用力:「如果赚到很多钱我就能养你了。不用你受委屈,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接什么案子就接什么案子。」 应柏云手一顿,抬眸看向陈风。 「我会赚钱养你的,」陈风目光灼灼,轻轻用唇蹭了蹭应柏云泛红的眼尾:「应哥,你等等我好不好,再陪着我几年,我一定有能力让你随心所欲,自由自在的活着。」 少年的诺言像纸叠的玫瑰,一瓣瓣叠成最无邪的模样。在那个极为寻常的雨夜,胜过应柏云这辈子见过任何一束妖冶的花。 —— 应柏云罕见的起了个大早,等他洗漱完后,陈风还在床上不肯动,哼哼唧唧老半天也不愿意起床。应柏云一看就知道小男朋友老毛病又犯了,垂下头安抚亲了亲他的鼻尖:「很快就能见面了。」 「很快是什么时候?」陈风将自己扭成一条大麻花,随后学着毛毛虫涌动着来到了应柏云身旁,他看着应柏云打领带,用头撞他:「晚上吗?」 打领带的手一顿,应柏云垂眸看着眼巴巴的陈风心里一酸,思索片刻后将买车的想法提了出来:「今天下班我去4s店一趟,有眼缘的话先把车买了,到时候来接送你也方便。」 提取到关键词,陈风闻言眨了眨眼:「我俩要非法同居了吗?」 昨晚非法睡觉都没说什么,今天还纠结起这个了。 应柏云闻言诧异的扭过头看向他,见陈风认真的表情他忍着笑点了点头:「嗯诺。」穿过领带,他补充道:「不仅非法同居……」他语气稍顿:「还得非法生孩子。」 陈风目不转睛的看着应柏云,很快抿着嘴凑了过来:「你知道怎么生吗?」 应柏云大言不惭的点了点头:「这种事很简单的,你趴下,我教你。」 陈风不搭腔,转移了话题:「应哥……」他语气稍顿:「你有钱买车吗?」随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很快坐直了身体:「我看过路线的,从我学校去你那只需要转两趟公交车,如果我实在想你了,我就自己来找你。」 应柏云闻言撇了他一眼:「你以为我没看过路线呀?只提两辆公交车怎么不提中间要走多久呢?七公里呢。」 说完他语气稍顿:「买车也不是一时兴起,平时出去也需要。至于钱你更不用担心了,我好歹工作了这么久存款还是够用的,养你都绰绰有余。」 陈风闻言没再说话,他眸光一沉,将头搭在了应柏云的腿上。 「好了。」应柏云摩擦着他的侧脸:「我得先去律所,今天事情很多。你得自己去学校了,下午我看了车,如果顺利的话就能接你放晚自习。」 陈风应了一声,随后从床头柜里拿出几个不同口味的小面包,有蜂蜜味的,奶油味的,还有咸味的。应柏云惊讶的看向他,问道:「你这哪来的?」 陈风抿唇笑了笑,从床底下掏出几个精美包装的小盒子:「总感觉你会来我家,很早就准备了。」 满噹噹的全是零食。 应柏云选了几个在路上吃,两人又腻歪了一会,等应柏云出门的时候,陈风都洗漱完了。 两人在西街和东街的分界处等到了来接应柏云的车,陈风目送应柏云离开的身影,带着笑往学校走去。 学校离他家不远也不近,等到校门的时候恰好保安准备关门了。门口的大叔认识他,说了陈风几句就让他进去了。 陈风踏着铃声从挎包里掏出了手机,置顶联繫人在几分钟前给他发来了消息,照片里是整洁的桌面,几个小面包放在文件档上显得有些突兀。 【应哥:陈风你到学校了吗?我准备开始上班了。】 【陈风:刚到。】 陈风脚步微顿,正准备问问应柏云律所的情况,身前几道阴影拦住了他的步伐。 陈风的笑容很快淡了下来,他收回手机不紧不慢的抬起眸。 入眼是许久未见的应延庭,他的身侧跟着刘凡等人,面色不善的看向陈风。 在一阵沉默声中,应延庭向前一步对着陈风露出了标志性的笑脸,他偏着头看向陈风放手机的口袋,声音含着笑:「你在跟我哥在聊天?」 陈风收回了手,提起步伐往另一旁走去。 第115页 「他妈的。」刘凡骂了一句脏话,陈风充耳未闻继续往前走。伴随着一阵刺耳的笑声,应延庭的声音不大不小的从身后传来:「你骂他妈做什么?」 故意停顿着,应延庭提高了声音:「他妈可死的不能再死了。」 陈风脚步微顿,不紧不慢的转过身来。 -------------------- 第65章 「你说什么?」 人来人往的校道里,几个学生纷纷侧目望着正停在一旁的几人。站在几人对面的陈风声音很淡,他稍稍抬头看向眼前的人,重复道:「你刚刚说什么?」 「哟。」应延庭自上而下审视着他,故作惊讶的提高了声音:「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哑巴,没想到你还会说话。」 他身后的刘凡轻轻笑了一声,见陈风望过来,他无所谓的摊了摊手,笑着和应延庭对视了一眼:「你可别招他了,到时候一把火把我们教室烧了,你是隔壁班的烧不到你,可遭殃的不是我们吗?」 说完,他和身旁的聂南轻咳了一声,故作抱歉的朝陈风作了个揖:「不好意思啊陈风,开个玩笑。」 陈风神色无异的看着眼前几人,沉默了许久,直到第二遍预备铃打响时,他淡淡的扫了一眼应延庭,随后往教学楼走去。 「应柏云他知道你做过的事吗?」应延庭提高了声音,语气坚定:「我保证,如果我哥知道了,他一定会离开你的,你知道我哥学什么吗?他学的法律,像你这种……」 陈风脚步微顿,在预备铃停下时不紧不慢回了头:「你算什么东西?」 几人倏地陷入了安静。 谁都没想到沉默半天的陈风爆发点是因为这句话。 看着应延庭越发阴沉的脸,陈风声音很淡:「我很不喜欢你叫他哥,你以后在我面前再叫一次,」 语气稍顿,陈风平静的看向他:「我他妈打你一次。」 陈风进教室的时候,王老师已经坐在了讲台上。 教室里氛围比以往都要安静,安静中透露着一丝诡异。陈风稍愣将手从口袋里掏了出来,随后轻轻敲了敲教室门:「报告。」 王老师看了他一眼,双唇翕张着,最后摆了摆手让他回到了座位上。 安静教室里只听到陈风的脚步声,在众人的注目礼下,陈风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没过多久刘凡和聂南几人从后门走了进来。 「行了。都别东张西望了。」王老师轻轻敲了敲桌子,她今天没化妆,气色比往日要淡了些:「我说件事。」 她扶着眼镜扫视了一周,将手中的教案放了下来:「上次期中考,学校怀疑有人提前泄漏数学试卷。」 话刚落音,教室里出现一片譁然。 王老师皱着眉轻轻敲了敲桌子,提高了声音:「现在不是你们议论的时候。」等着班上彻底安静了下来,她轻咳了一声:「我希望不是我们班上的人。」 在一阵沉默声中王老师瞟了一眼后排几人,不紧不慢的开口道:「在考前我再三叮嘱过这场考试的重要性,有些人可能因此投机倒把做出一些违规的事,成绩是虚假的,考题泄漏是事实。」 她稍顿:「为了配合学校调查,我这几天会找上次数学进步明显的同学聊聊天。大伙放松点,心不虚自然就没事。」说完她站起了身,拿出早已整理好的名单。 「刘凡,张盛生,叶禾。你们三过来,剩下的准备上课。」 随着话刚落音,陈风看了眼敲他桌子的同桌,两人对视,迟迟未动,同桌见状生无可恋的小声开口:「我就叫叶禾,麻烦你让一下。」 陈风说了声抱歉,随后很快站起身来。 刘凡他们三人大概去了半节课的时间,等几人再次回来的时候,班上正在自习。陈风整理着错题集,顺便还多刷了几道题。他向来不爱凑热闹,况且这事他心知肚明,实在没有提起兴趣的需要。 一阵带着怨气的脚步声传来,陈风的桌子被人狠狠地撞了一下,他目光稍怔,捡起卷子慢慢抬起了头。只见刘凡黑着脸说了句不好意思,随后在众人的视线下若无其事的回了座位。 「凡哥,老王都问你啥了?」教室后方传来聂南的声音,像是故意的,刘凡提高了声音:「没什么,就夸夸我呗,不然还能说什么。」他语气稍顿,吊儿郎当的开口:「反倒是那些考满分的,别阴沟里翻船,把自己害了。」 全年级考满分的不过就两人,其中一个还在自己班上。 刘凡提供的信息量太大了,好几道视线不约而同的落在了陈风身上。 后知后觉的成裕这才反应过来,他放下了手中的卷子,弱弱的看了一眼刘凡:「你少阴阳怪气了,陈风转过来数学就经常拿满分,他下个月要代表学校参加奥数竞赛,你这是在质疑学校吗?」 刘凡闻言眸光一沉,他冷哼了一声:「我可不敢。」 说完推开身前的课桌,摔门而出。 陈风埋着头刷题对此充耳不闻,身旁叫叶禾的女同桌小声的开口道:「刚刚王老师发了之前的卷子让我们重做,刘凡一题都没写出来,他出来的时候也朝我和张盛生发了脾气……」见陈风望过来,她往旁边移了移,声音更小了些:「你别放心上。」 陈风「嗯」了一声,正准备感谢她时,只见她突然掏出了一个本子,目光真挚,语气诚恳:「如果你方便的话,能不能给我那个哥哥的微信?」 第116页 陈风放下了笔,心里头有了不好的想法,他硬生生的开口:「哪个?」 女生腼腆一笑:「昨天接你放学的哥哥,穿大衣的。」她抿出一个小酒窝:「我们都觉得他长得很好看。」 我们? 陈风盯着她脸色凝固了下来,语气生硬:「不给。」 叶禾一愣,笑容僵在了脸上,她连忙收回了手,小声道着歉:「不好意思,你不方便就算了。」 「他是我男朋友。」 「啊?」叶禾大脑宕机,偏过头看了陈风一眼。 「我说他是我男朋友。」陈风放轻了声音:「我男朋友他不乱加别人微信的。」 —— 「行,我扫你吧。」应柏云点开扫一扫手机很快弹出微信好友界面,他发送了好友请求过去,对方很快同意了。 接过小商贩递来的玉米汁,应柏云抿了一口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刚刚办完案子出来,说了几个时辰也没喝一口水,不过事出有因,当事人太心急于案子了,难免会做得有些不周到的地方。 手机一震,应柏云收了小商贩发来的零钱,回了句谢谢,退开了两人的聊天框。 应柏云毫无形象的坐在台阶上,将松开的围巾绕了好几圈,上学的小男朋友发了好几条消息都没看,应柏云一边抿着玉米汁,一边点了进去。 【小男朋友:应哥,你工作还好吗?律所的人有跟你好好说话吗?】 【小男朋友:自习课,想你。上次欠的八套卷子已经做完,请查阅。】 应柏云点开了图片,小男朋友做的很认真,还乖乖的将错题整理在了一旁,应柏云嘴边勾起淡淡的笑意。 【小男朋友:难以想像和你异地恋我会疯成什么样,应哥,就几个小时不见,我好想你。】 【小男朋友:我终于知道了我同桌的名字,她叫叶禾,话很少。】 【小男朋友:我想找王老师换座位,我感觉她话太多了。】 两条消息不过十分钟,应柏云诧异的挑了挑眉,单手打字。 【应柏云:你怎么变脸这么快呢?】 【小男朋友:她找我要你微信,看不出来我俩是一对?】 应柏云忍不住笑出了声。 【应柏云:你长得太嫩了,说出去别人只觉得我老牛吃嫩草。】 【小男朋友:就乐意被你吃。】 应柏云看着一改往日「热情似火」的陈风,愣了两秒。 【小男朋友:工作还好吗?】 话题跳跃的太快,应柏云揉了揉发凉的指尖。 今天去律所时几人都表现的跟往常一样毫无异常,除了曾敛一脸欲言又止之外,其他人依旧热情。应柏云不是主动挑起话题的人。 他在律所也没待多久,因当事人邀约很快就出来了。眸光微沉,应柏云单手打字。 【应柏云:挺好的,不要担心。】 过了一会,陈风回了个「嗯」。随后又发来一张截图。 【小男朋友:他们说今晚会下初雪,我来找你好吗?明天我早点起床回学校。】 应柏云还在犹豫,陈风很快发来一条消息。 【小男朋友:想和你约会嘛。】 应柏云再也拒绝不了,不就是早点起床而已嘛,睡觉有男朋友重要吗?男朋友都撒娇了,还能忍住不约会嘛? 应柏云心软成了一湾春水,笑着回復道。 【应柏云:好好上课,晚上见。】 退出两人的微信界面,应柏云盪了盪见底的玉米汁,他约了下午看车。算了下时间将玉米汁扔进垃圾桶里。应柏云看了眼地图离得不是很远,也就走十几分钟的距离。 到4s店的时候应柏云点开了和销售的聊天框,对方说了句【稍等】随后很快就出来了。 对方是一位女性,笑容得体:「您好。是应先生吧,您久等了,这边请。」 应柏云笑着点了点头:「您好。」 两人在女销售的指引下往店内走去。 「您这边有喜欢的车型或品牌吗?我给您推荐一下。」女销售接过台前的茶水,偏着身子递给了应柏云。 应柏云道了声谢,接过了杯子:「suv吧,也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品牌,」他语气稍顿,开口道:「现在的小年轻都喜欢哪款呢?」 女销售闻言笑了笑:「您往这边走,现在年轻人……」 「张先生下午好。」女销售的声音戛然而止,她面带惊喜的唤了一声:「您怎么有时间过来?」 应柏云闻声望去,只看见张向文正叼着烟站在不远处,见他望过来,很快按熄了烟笑着朝他走了过来:「柏云。」 「哎,」女销售惊讶的扫了两人一眼:「两位先生认识?」 张向文轻轻笑了声:「嗯。」他声音放得很轻:「你来看车?」说完,朝女销售挥了挥手。 女销售识趣的往一边走去。 应柏云双手插进了外套,不紧不慢应了一句:「我还有事,你忙。」 说完便转身离开。 手臂被人用力的攥住,张向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柏云,我俩聊聊。」 「放手。」应柏云头也没回,挣扎未果,他长嘆了一声转过了身:「学长,既然昨天我男朋友替我喝了那杯酒,那么过往不究。」应柏云手臂往后用力抬了抬:「您能不能别拉着我。」 第117页 张向文手落空了,他含着笑意看着应柏云的脸,一双眼眸里满是冷意:「你男朋友?」 「说的是那个比你小七岁,认识你不过几个月的小男生?」他冷哼了一声:「不是故意打击你,你觉得找这种人当男朋友会不会太掉档次了?」 应柏云面色一僵,眼神倏地变得冰冷。 沉默几秒后,在几道若有若无的视线下,应柏云看向含着笑意的张向文,不紧不慢的开口道。 「关你屁事。」 空气安静了几秒。 随着张向文的笑声而打破,他眉头稍蹙又恢復到以往翩翩公子的模样:「柏云,许久没见你生气的样子了。」 应柏云蹙眉,只觉得张向文多半是有当m的潜质。 不愿再和他多说一句话,应柏云转身欲走。 「不过为了一个进过少管所的人,」张向文的声音很是清晰:「他值得你这样吗?」 话刚落音,脑中只剩一阵轰鸣,应柏云脚步微顿,面色一凝回过了头。 「不用太惊讶我怎么知道。」张向文摩擦着手掌缓缓向应柏云走进,他扶了把眼镜笑着开口:「你还记得何与援助的那个案子吗?好巧,当事人曾在火场中救过陈风一命。」 张向文稍顿:「你也知道当事人在着急的时候,什么话都愿意跟我们律师倾诉。陈风拿出这些年所有的积蓄解了当事人燃眉之急,你说当事人怎么能忍得住不倾诉呢?」 他轻轻笑了一声:「只不过把不该说的也说了,昨夜恰巧和何与聊了几句,」张向文看向应柏云,声音放得很轻:「没想到,陈风还有这段不为人知的往事。」 何与?当事人? 应柏云大脑飞速运转着,终于想起了之前在楼道前遇到的那对母子。他曾在西街小吃街见过。 那个男生,他认识陈风。 应柏云心一顿,沉默了几秒:「你俩都是律师,这种没道德的路径不用和我多说。不如直接跟我说你想要做什么?」 「这件事并不光荣,你也知道的,我向来爱这面子。不会自毁名声做些不讨好的事。」 张向文轻轻笑了笑:「不过昨晚你男朋友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实在让我有些下不了台面,不如……」 他语气稍顿,声音放轻了点:「今晚你陪我喝杯酒,这件事就一笔勾销,陈风的事我就当不知道。」 在一阵沉默声中,应柏云点了点头,他拿出早就录好音的手机,面对张向文的视线,语气很淡:「正常取证,希望张先生言而有信。」 -------------------- 第66章 两人来到了之前经常一起去的清吧。 晚来风急,本就不是一个适合喝酒的季节,清吧里的人很少。昏暗的环境里隐隐约约能照出几道身影。清吧老闆很快认出张向文来,他略带惊喜的从吧檯旁走了过来,和张向文握了握手后,朝站在门口的应柏云笑了笑。 后者朝他客气的点了点头,随后偏过头点燃了一根烟,站在门口慢慢地抽着。 应柏云今天穿了一身大衣,身形挺拔而又修长,他面容清秀,一副无框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樑上,显得清冷而又禁慾,昏暗的灯光拢在他身上,手指夹着的烟随着风而吹散,给人一种突兀但又和谐的美。 「今天不是一个人来了?」老闆收回了视线,朝张向文笑了笑:「小学弟肯跟你出来了?」 张向文抿着唇笑了一声:「嗯」他回头看了眼应柏云:「花了点手段才肯跟我出来。」 老闆闻言不动声色笑了笑,他重新回了吧檯,声音放的很轻:「虽然不知道你俩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我看得出来当初他是对你有好感的。」 张向文沉默了一会,含了一口酒若有若无的「嗯」了一声,随后笑着问道:「只是当初吗?」 老闆闻言摊了摊手,看着几乎零沟通的两人,不再接话。 大概过了两分钟,应柏云抽完了烟从门口走了进来,他坐在了张向文身边,因为烟抽的急他的声音很是沙哑:「喝什么?」 张向文看着他的侧脸久久不语。 感受到他的视线,应柏云偏过头来,他神色无异,提高了声音:「你要喝什么?」 张向文闻言挑了挑眉,声音放得很轻:「马天尼艺术家。」 应柏云看了他一眼。 在老闆的视线下不紧不慢的开了口:「两杯马天尼艺术家。」 随着老闆应允,柑橘的香味立马从吧檯里传了出来,应柏云双眼无神看着挂在吧檯墙壁上的壁画,心里算着时间。 「我还记得之前第一份实习是你陪着我的,」张向文的声音很是低沉,经过酒精的滋润也于事无补:「当时我俩庆祝时喝的第一杯调酒,就是马天尼艺术家。」 看着时钟的应柏云沉默了一会,他摩擦着手指,声音很淡:「学长,你今天找我不会只是忆往昔吧。」 张向文轻轻笑了一声没再说话。 随着一首纯音乐结束,老闆递来两杯天蓝色的酒:「您的马天尼艺术家。」 道过谢,应柏云接下他递来的酒。 入口即涩,在寒冷的冬天喝一杯海水兑柑橘的冰酒,身边的人不同,心境不同,应柏云没了以前品酒的乐趣,如今只觉得牙被冻的发酸,还不如路边三块一杯的玉米汁。 想到这,他偏过头看向黑沉沉的窗外,这场雪不知何时才能下下来。 第118页 身旁的人一直沉默不语,安静的酒吧里又换了一首歌,应柏云听过,似乎叫《the tform》。 站台。 人来人往,有的人停留,有的人驻足,但有些人总归会离开的。 「他不适合你。」张向文的声音从身旁倏地传来:「或许你心里其实比我更清楚。」 应柏云沉默了数秒,随后轻轻笑了笑:「我还是之前那句话。」 张向文眸光一沉,握着酒杯的手用力了些:「这样太不像你了,」他抿了一口酒:「方方面面的。」 「学长。」应柏云放下了酒杯,他扭过头看向张向文,认真的开口道:「我就是这样的,方方面面的,就是这样的。」 「也包括你因私事和范源闹翻?」张向文紧皱着眉:「你帮助上海那位从少管所出来的人,我不去细数有多少原因是为了陈风。他值得让你和范源闹翻吗?」语气稍顿:「这个律所是你实习就开始待着的,你重情谊,如今闹成这个局面难道你一点都不难受?」 应柏云不语,细细摩擦着冰冷的酒杯。 「你知道昨晚范源跟我说了什么吗?」张向文喝了一口酒,不由自主的提高了声音:「他说要将你这个合伙人踢出去,只要曾敛他在合伙书上签字,你这些年对律所付出的心血都没了,这样你也不在乎?」 「他能帮你什么?」张向文冷笑了一声:「他除了能给你带来麻烦还能带来什么?昨天他拿酒堵我,今天你就得给他收拾烂摊子陪我喝酒。按照你的脾气,你是绝对不会和他说这些的,我太了解你了。」 张向文放轻了声音:「当初你就是陪我这样走过来的。后来我才知道我能接到那个案子,你出了多少力。」 「柏云,我现在在律界有了一席之地。只要你愿意,我可以为你开一所律所,你想接什么案子就接什么案子,我可以将所有资产转到你的名下,陈风他一个连父母都没有,有着案底的人,只会拖你的后腿……」 「打住。」应柏云轻开了酒杯,他看着指尖凝聚的雨滴,声音很淡:「说我就可以了,说他不行。」 张向文面色一凝,握着酒杯的手用力到发了青。 「我之前就说过了,学长。」应柏云轻轻嘆了一声:「你不了解我,方方面面的。」 「或许你忘记了我的第一个实习案,所以总觉得我是太喜欢陈风了才想尽办法去帮张易轩。」应柏云稍顿,他笑了笑:「我确实很喜欢他,但这和我的决定真没有多大关系。既然你忘记了,那我就帮你回忆回忆。」 「我的第一位当事人,没有钱,穷到来我们律所的车费都出不起,去她家的时候只有一个土炕。」不愿过多回忆,应柏云眸光微闪:「当时我帮她全凭良心,尽管最后的结果不尽人意。」 空气陷入了短暂的安静,张向文张口欲言。 应柏云稍稍抬眸打断了张向文:「那些事不用再解释了,总而言之我们的三观不同,我理解你,也希望你尊重我的职业。至于踢不踢我,他们有自己的考量,你不用把所有的事都推卸到陈风身上。」 「至于你有多少资产,有多大的能力,跟我没太大的关系,我诚心的祝福你。」应柏云笑了笑:「最后,我不需要陈风帮我什么,只要他站在那,我就喜欢到不得了。」 手机稍稍震动,应柏云很快站起了身,在张向文的视线下他将酒一口饮尽:「学长,祝你前程光明,请务必言而有信。」 出了清吧,应柏云脚步微顿,将围巾稍微拉开了些。 许多日子没喝酒了,喝之前没垫肚子,现在胃有些烧得慌。他半倚在一旁拿出了手机,陈风给他发了消息,说是快要到他家了。 应柏云抿着唇回了消息,随后嘆了口气。 他没想到这么巧,何与的当事人居然曾救过陈风,也没想到何与会把这件事说给张向文。他和何与本就不太对付,但表面上一直也算过得去,更别说他现在和杨尘谈了恋爱,几人碰面是迟早的事。 尽管他知道陈风进少管所没有做错任何事,只是人言可畏,他无法一个个去解释,也做不到将陈风的过往摊开在别人面前。 回到家已经是在半个小时之后了。 隔壁何与家大门紧锁,自家门缝里洒下几缕光线来。应柏云见状下意识整理着头髮和围巾,将漱口水扔到一边后轻轻的推开了门。 万年不用的餐桌上摆着几盘冒着热气的菜,厨房里还传来一阵颠锅的声音,应柏云脚步微顿,走向前去看到了陈风的背影。 陈风穿着宽大的蓝白校服,一手拿着手机似乎在查什么,另一只手青筋浮起,毫不费力的翻着锅铲。 应柏云带着笑退回了玄关处,他不紧不慢的换下鞋。 抬眸,破碎的全家福不知何时被取下,换上了应柏云垂眸抱着小猫的照片,他嘴角含笑,小猫伸出爪子正摸着他的侧脸。 背景是在那家宠物店,不知道陈风什么时候拍下来的。 应柏云抿着唇沉默了几秒。 一旁的小猫正叼着小七给它买的新鸭子玩偶缩在猫窝里,见应柏云不动,它眨着绿色的大眼睛歪着头看他。 应柏云轻轻喟嘆着,给小猫扔了一根猫草棒后径直走向厨房。 陈风正专注着做菜没听到身后的动静,直到被人从身后拦腰抱住,他手一顿,声音轻轻的:「回来了?」 第119页 应柏云单手搂着他「嗯」了一声,随后看了看锅里被炸的金黄的小煎鱼,偏过头摸了摸陈风额前的汗水:「什么时候过来的?」 陈风关了火,一声不吭的凑过去闻了闻应柏云,他微微蹙了蹙眉,不答反问:「什么味?」 这狗鼻子。 应柏云面不改色的摇了摇头,语气自然:「你做的菜味儿,我刚在客厅偷吃了。」说完便松开了陈风的腰,往后退了退。 「过来。」陈风声音很低,朝应柏云伸出了一只手:「我闻闻。」 应柏云挑了挑眉,凑上去咬着陈风的唇肉磨了磨:「闻出什么味来了吗?」陈风扔了锅铲,锅里的小鱼都没盛起来,双臂一搂就将应柏云端了起来。 「哎。」应柏云双脚离地,双腿下意识搭在陈风的腰侧,这姿势反倒方便了陈风,只见他腾出一只手将应柏云脖间的围巾扒了下来,单手抱着人摔进了沙发里。 目光相视,应柏云看着陈风汗湿的脸,突然有点鼻酸。 「怎么了?」陈风很快注意到他的异常,皱着眉小心的放下了应柏云,他拿着校服衣袖擦了擦快要滴下来的汗水,蹙着眉蹲在了一旁:「应哥,发生什么事了?」 应柏云有些哽咽,他瞪着昏暗的天花板愣了一会,随后偏过头看向一旁的陈风。 一颗眼泪不受控制的划了下来。 「陈风,」声音闷闷的。 陈风看着这颗眼泪发着呆,他轻轻应了一声:「怎么了?」 「你身份证上是不是成年了?」应柏云坐了起来,将大衣脱了下来,露出一件单薄的衬衫。陈风见状「嗯」了一声:「你先别哭好不好,跟我说……」 「成年了能做很多事,」应柏云解开了最上面一层纽扣,亲了亲陈风的唇:「我教你好不好?」 -------------------- 第67章 修长的手指从第一颗纽扣开始划过,映入眼帘是一块刺眼的白。 陈风看得眼热,秉着唿吸凑过去牵住了应柏云的手,他声音暗哑:「应哥,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好不好?律所还是别的什么事,你别瞒着我。」 应柏云闻言手一顿,凑过去亲了亲陈风的嘴唇:「你真的要在这个时候问这些?」他牵着陈风的手摸上自己的脖颈,带着他细细摩擦着光洁的肌肤。 喉结被触,两人对视了一眼。 喟嘆着,应柏云被摸得伸长了脖颈,他的声音像是带上了钩,慵懒而又沙哑:「错过了今天,以后你就别想了。」 这次的吻比任何一次都要激烈,应柏云几乎快被陈风碾得生了火,胸前的衬衫早被揉乱,白皙的皮肤泛着点点微红。 应柏云揪着陈风的头髮,整个人被吻的弓起了背。他小声喘着粗气,红着的眼尾一次次被激得泛着泪光,陈风见不得他闪着泪,双手一搂将人岔开腿抱在了自己身侧。 「哭什么?」陈风声音很淡,吻着应柏云眼尾的力度却很重:「哭的小痣都红了。」 应柏云一边被吻着小痣,一边被陈风隔着布料弄得发着颤。 他紧闭着双眼要躲,下一秒就被陈风捏着下巴凑了过来,狂风骤雨的吻变轻了,一个又一个怜惜的吻落在他的眼尾。 「应哥,你想好了吗?」陈风声音很哑,微微抬着头看向应柏云,像是有些不确定的一遍一遍重复问着。 应柏云被亲的缓过神来,他长嘆了一声:「祖宗,别问了,快点的吧。」 —— 「……缓一下。」应柏云看着眼前有些虚无的墙壁,伸长脖颈断断续续哼了几声。 得不到回应,应柏云微蹙着眉抓了抓陈风的头髮。 「嗯?」陈风抓着应柏云的指尖,放在嘴边亲了一口:「要缓一缓?」 得以喘息的应柏云应了一声,他伸手轻轻摸了摸陈风后背上的伤痕,想到一些往事,沉默着偏头靠在了陈风的肩膀上。 没过一会儿,感受到肩膀上传来湿润,陈风迟疑的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变得有些沙哑:「应哥,你别哭。」 「疼吗?」应柏云轻轻摸着那些烧痕,声音沙哑。 陈风侧过头亲了亲应柏云的侧脸,微蹙着眉捏着他的腰,小心直起身来,轻轻一颠将他抱在了怀里。 下了床,还没缓够两分钟的应柏云惊唿着搂着陈风的脖间,他细细咬着陈风的耳垂,声音带着清冷的沙哑。 步调不稳,应柏云眼尾的水痕被逼得更深了些,他声音很淡:「……去哪?」 陈风不说话,抱的人更紧了些。嗅着应柏云脖颈边的味道,俯身,稍稍用力将人抵在了落地窗前。 「哗。」厚重的玻璃被拉开,入目是白雪皑皑的街道,空中仍飘着雪。 应柏云的唿吸声一轻一重颤抖着,陈风动作不停垂眸凑向眼前修长的脖颈,密密麻麻径直吻向他微凸的后背。 在应柏云终于忍不住揪着他的头髮,发着颤闷哼时。 陈风心满意足的缓了下来。 轻轻抬起应柏云的下巴,陈风偏过头咬了口应柏云早就泛红的唇,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沙哑:「应哥,外面下雪了。」 「嗯?」应柏云有些失神,盯着陈风的鼻子轻哼了一声,声音很轻:「下雪了?」 等待了一天的雪毫无预兆落了下来,应柏云看着窗外银装素裹,将头往旁边偏了偏,他长舒了一口气:「陈风。」 第120页 「嗯?」 「你这不像是第一次。」应柏云回头看了他一眼:「我的腰都快被弄断了。」 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他轻轻挣扎着,板着脸严肃道:「别在这弄,我没教你这个……」见陈风不应,有些难以启齿的,应柏云长嘆了一声:「等会被人看光了。」 陈风充耳不闻,轻笑着将人重新抵在了落地窗上。 冰冷的玻璃贴着白皙的肌肤,应柏云止不住的打着颤,他的手被陈风抓着十指相扣,在一阵阵急促的唿吸声中贴上了冰冷的窗。 应柏云有些恐高,只能下意识寻找身后的热源。 感受着陈风灼热的唿吸声,窗上很快落下两手交握的痕迹。应柏云隐忍着挣扎未果,密密麻麻的撞击空隙,求着身后的陈风给他点燃了一根烟,声音断断续续的:「陈风……我想抽菸。」 陈风闻言「嗯?」了一声,拿出一旁的烟盒从中抽出一根来,叼着烟偏过头含在嘴里点燃。火光一瞬,他揉着湿润的菸头轻轻摸了摸应柏云的唇。 见应柏云直起身来,陈风凑到他的耳边,声音很低:「抽一口,动一下。」 应柏云瞟了陈风一眼,就着他的手深吸了一口。 烟雾瀰漫,应柏云轻喘着凑了上来,他慵懒的叼着烟,自上而下看着陈风,声音沙哑而妖冶:「求之不得。」 —— 身上被收拾的很干净,应柏云半眯着眼看向没来得及拉上的落地窗,窗外还在下着雪,身后的陈风双臂紧紧搂着他。 应柏云轻轻一动,陈风放在他腰上的手就轻轻揉了揉。 「还没睡着?」应柏云声音有些沙哑,他轻咳了好几声才恢復到以往的声音。 陈风揉着他的腰应了一声,随后将应柏云搂在了怀里。下巴抵在他的头顶处,声音很轻:「心情不好吗?」 应柏云闻言沉默着没说话。 陈风握着他的手轻轻开口道:「应哥,你不想说吗?」 应柏云愣了两秒,笑着开口道:「现在不想说,明天再说吧。」他调侃着:「被你搞累了。」 陈风闻言稍稍一愣,抱着人的手松了些。他咕隆一下爬了起来:「很累吗?我看看。」说完皱着眉就要扒应柏云的裤子。 应柏云连忙阻止:「别看了。」他轻笑着将陈风搂了上来,有些无奈的嘆着气:「四次,真累了。」双目对视,陈风红着脸先移开了视线。 「睡吧。」应柏云轻轻亲了口陈风的侧脸,看着窗外的雪他稍愣:「你生日是不是在下周?」 陈风「嗯」了一声,随后轻轻的开口道:「不用特意过的,只要你陪着我就好。」 应柏云眸光一闪,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十八岁呢,得好好过,到时候把小七,岑姐他们叫过来家里吃火锅,热乎乎的吃上一顿。等他们走后我再带你去玩……」 应柏云声音提高了些:「我之前做了些笔记,什么小年轻都喜欢去的电影院,游乐场,到时候我都带你去好不好?」 陈风听着他絮叨着,轻轻笑了笑:「都好,只要你陪着,做什么都行。」 —— 后面几天应柏云和陈风很少能见上面,因着律所氛围一天比一天更沉默,范源也找过应柏云聊过几次,每次两人都不欢而散。 应柏云想着快点处理完手头上的结尾工作,尽量给对方留点体面,毕竟合作了这么多年,应柏云不想把关系闹得太僵。 因着这个原因,应柏云没有空闲时间在律所待着,每天接到案子后基本上一天都在外面跑,回来后几乎倒头就睡。 陈风则是因着面临奥数竞赛,王老师逼着他住了学校,两人平时发得消息没往日多了,不过每天晚上打电话已成了惯例。 电话里的陈风每天都会分享着身边的趣事,应柏云大多时候都在听着。 两人之间的角色像是掉转了过来,陈风更像是主导者。应柏云知道自己的状态不太好,他尽量保持着欢快的语气,却每次都会听着听着睡着。 「应哥。」陈风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应柏云思绪回笼轻轻应了一声:「我在呢。」 对方沉默了几秒,应柏云很快睁开了眼,他轻咳了几声:「怎么了?宝宝。」 「应哥,你后悔跟我在一起了吗?」陈风的声音透过电流传了过来,应柏云心一沉,下意识的坐了起来:「陈风你在胡说什么呢?」 「你状态不对你自己不知道吗?」像是憋了很久,陈风的声音有些颤抖:「每次说话的时候声音都是故意提着,你是不是很累?」 应柏云闻言愣了愣。 也是,陈风怎么可能察觉不到他的异常。 应柏云握着发烫的手机笑了笑:「就是一些小事,你还记得范源吗?我可能不会在这个律所做了……」 「为什么?」陈风冷着声音打断了应柏云:「除了张易轩那件事,还有没有其他原因?」 其他原因? 说实话,应柏云自己都不太清楚究竟是为什么。他在这个律所工作了近四年,难道就真的比不过「祝小姐」那一个案子吗? 说实话,可能这只是一个幌子。 应柏云嘆了口气,轻声安抚着:「陈风这件事你别担心,我去哪都能工作。」他放低了声音:「后天不是你生日吗?到时候我来接你……」 电话突然戛然而止,应柏云听着忙音一时陷入了沉默。 第121页 这还是陈风第一次挂他的电话。 没等他重新拨回去,陈风的消息很快发了过来:「应哥,学校这边每天这个时间都没有信号,你先休息,后天见。」 -------------------- 第68章 应柏云看了眼手机,现在是晚上九点钟。陈风说在这个时间都没有信号,可应柏云从来不知道。 他每次在这之前就睡着了。 沉默片刻,应柏云嘆了一口气。不难想像陈风是如何抱着电话听着他睡着的唿吸声一直等到自动挂断,而第二天又装作没事一样继续分享着他的日常。 今天这些话,陈风究竟憋了多久,应柏云无从得知。 他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睛,盯着昏暗的光线一时陷入了沉默。 工作的心累,忽视陈风的愧疚等等交杂的情绪一股脑的袭来,应柏云咬着菸头深吸了一口烟,尼古丁刺激着他本混沌的头脑。 在突如其来的一场大雨中,应柏云罕见的失眠了。 天乍亮,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异响。 眼下发青的应柏云机械的抬起了头,听着敲门声,他双眸慢慢的带上了亮,心止不住的跳动起来。短暂迟疑了两秒,他「腾」的坐起身,整理了下略微有些凌乱的头髮,光着脚快速向门口走去。 「陈……」应柏云的话还没说出口,看到来人他目光微怔,迟疑了几秒:「何与?」 「你能联繫的上杨尘吗?」噼头盖脸的话丢了过来,何与脸色发青,整个人跟失了魂般。 应柏云微蹙着眉,这几天他忙的几乎摸不着后脑勺,压根就没和杨尘发过消息,况且他俩平时也都不是互相爱发消息的人,几天不联繫实在太正常不过了。 想到张向文说的话,头晕脑胀的应柏云对何与也没了以往的客气,他扶着门框摇了摇头:「我……」 「麻烦你,」何与急切的打断了他的话:「帮我找一找他,我联繫不上他了。」 应柏云沉默了两秒,他站直了身体,一双眼直勾勾的看向何与:「我等会就会联繫他,在此之前我多嘴问你几句。」 何与微怔,握着门把手的手松了些。 「你俩分手了吗?」 何与抬眸看他,有些侷促的握紧了门把手:「你知道我和他在一起过?」 「过?」应柏云下意识的重复道,他直勾勾看向何与,不紧不慢「嗯」了一声:「知道。」 何与抿着唇沉默了几秒,他摩擦着指尖嘆了口气:「他答应我不说的,果然还是做不到……」 「稍等,」应柏云蹙着眉打断了他的话:「既然你已经和他分手了,指责他的话就不要对我说了,我不像张向文什么话都愿意听。」 何与闻言立马抬起头,他双唇翕张着,脸色沉重的有些欲言又止。 「陈风的事,」应柏云声音很沉:「我不希望你到处再跟别人说,就这个要求。」他沉默了几秒:「我联繫上杨尘后会跟你说一声,也请拜託你,已经分手就不要和杨尘联繫了。」 何与眸光闪过一丝受伤,许久他松开了门把手,说了句谢谢。 应柏云目送他离开的背影,脸色沉重的往客厅里走。 拨打着电话,过了好久才被接通。 「杨尘你……」 「柏云?」含着哭腔的女声从电话那头传来,应柏云心勐地下沉,他微睁的双眼应了一句:「阿姨是我,怎么了?」 电话里传来阿姨的啜泣声:「你回来劝劝杨尘吧,他快被他爸打死了。」 应柏云闻言很快换上了鞋:「怎么回事啊阿姨?叔怎么突然打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应柏云语气稍顿,唿吸放慢了些:「阿姨,杨尘他从小就身体不好,你好好安慰着叔,我现在过来。」 外面正下着雨,等到大院的时候已经过了半个小时了。 应柏云看着大门前熟悉的车愣了几秒,他看了一下日历标註事项,上面写着爷爷生日。 以往这个时候总是应峰开着车来给爷爷庆生,应柏云很小的时候也只能在生日上见到他一面。 长大后应柏云搬出了小院,爷爷喜静,前些年还按了座机,年纪大了之后连座机也一併放进了储藏室里,平日里要联繫他也是经由杨尘一家人。 自从他搬出去后来了一回,竟差点忘了爷爷生日。 应柏云看着门外的车沉默着,随后脚步一顿往隔壁走去。 阿姨是一个爱种花草树木的人,年轻的时候是出了名的花匠,偌大的小花园被她打理的井井有条,如今梅花却落了一地。 推开门,阿姨听着动静很快抬起头来,她眼红了一大圈,精心烫的头髮披在肩上,整个人毫无气色。见到应柏云,她像是再也忍不住的哭了出来:「小应,你说尘尘到底是为什么喜欢上一个男人。」 应柏云微愣,他沉着眼眸上前扶了她一把:「现在他人呢?」 「在他卧室里,他爸爸要送他出国,他咬死了不去……」阿姨红了眼眶,眼巴巴的看向应柏云:「小应你和他从小关系就好,他什么都听你的,你帮阿姨劝劝他。」 应柏云沉默了两秒,随后点了点头:「阿姨你先别急,我和他聊聊。」 上了二楼,应柏云看了眼推开的窗户,从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爷爷家的小客厅,当时他经常从这翻窗过来找杨尘,两人要不是玩一晚上游戏,就是看一晚上漫威。 第122页 此时的小客厅里坐着几道熟悉的身影,隐隐约约能听到几道笑声。 应柏云沉默着收回了视线,他敲了敲门。 「别敲了,有种打死我,反正我不会出国。」 声音还挺正常的。 应柏云苦中作乐笑了笑:「是你爹我。」 伴随着一阵凌乱的脚步声,门很快被打开了。杨尘顶着一张被暴揍过的脸,眨巴着眼睛惊喜的看着应柏云:「我就知道我妈肯定会请救兵过来!」 笑容过大扯到了嘴角的伤口。他「嘶嘶」了几声,将应柏云扯了进来。 看着两层加固焊得死死的窗户,应柏云移开了视线随手搬了个椅子:「怎么回事?」 杨尘闷头倒在了床上,看着天花板沉默了会:「就出柜,」他吞咽着口水不以为然的开口:「家里人接受不了呗。」 应柏云闻言皱了皱眉:「有你这样出柜的吗?之前直的好好的,突然弯了我都接受不了更别说他们了。」他稍抬下巴点了点门口:「我刚刚看阿姨眼睛都哭红了,你这事做的也太没分寸了。」 杨尘沉默了几秒,声音变轻了些:「我也不想这么突然的。」他眨了眨眼睛:「他说要跟我分手,还说接近我只是好玩,谁信啊?我想着先把家里人搞定了,到时候我就说他是我老婆,骗他来我家把事都订下来,他还能跑了不成?」 应柏云听着他幼稚的话嘆了一口气:「人家要跟你分手,你还想着跟他结婚。」想到张向文说的话,应柏云脸色立马沉了下来,碍着杨尘的面子忍了又忍。 杨尘注意到应柏云的异常,他很快坐直了,盯着应柏云沉默了会:「柏云,我知道你对何与有意见,」 应柏云闻言立马偏过头看了他一眼:「你知道什么……」 声音戛然而止,应柏云心一沉,冷着脸看向杨尘:「杨尘你别跟我说,何与跟张向文说陈风那些事的时候你也在场。」 杨尘闻言愣了两秒,意识到说漏了嘴,脸色大变:「柏云,你先别生气。」 「何与那时候喝醉了,他就是把案子看得太重要了……」看着应柏云倏地变沉的神情,杨尘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连忙下了床走到应柏云身前:「柏云,我真的不知道何与会说这件事,我之前也不知道陈风他……」 「当时谁都听到了?」应柏云声音很冷,一双眼直勾勾的看向杨尘。 杨尘心乱如麻,他面色愧疚嘆了口气:「张向文,还有你们律所的曾敛。小潘他们当时不在……」 像是想到了什么,杨尘语气稍顿,咽了咽口水:「还有……陈风。」 「陈风?」应柏云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向杨尘:「你说是何与当着陈风的面对他们说这些?」 应柏云倏地提高了声音:「就他的案子最重要?他是无心,那陈风呢?他做错什么了要站在那里让你们指指点点?」 眉头皱得很深,应柏云声音沙哑:「你真是交了个好男朋友。」 「柏云,」杨尘慌不择路拉住了应柏云的手腕:「你先别生气,陈风当时没说什么,他表现得很正常,或许他根本就没……」 意识到自己有多站不住脚,杨尘住了嘴。他松了应柏云的手腕,语气稍顿:「我以为陈风会跟你说。」 陈风怎么可能会跟他说。 应柏云沉默着缓了缓情绪:「我先回去了。」 「柏云。」杨尘跟着往前走了几步,斟酌着开口:「张向文他们分析得也不是没有道理,陈风他……」 「杨尘,这么多年朋友了。」应柏云冷着脸用力的拉开了门,巨大的动静打断了杨尘的话,应柏云深吸了一口气,眼眶红了红:「你要是不想跟我闹翻就最好收回你没说完的话。」 面对阿姨的询问,应柏云脸色苍白摇了摇头,也不管身后传来杨尘的声音,应柏云很快从杨家推门出来了。 外面又下起了雨,乌压压的黑云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想像不到那个场景。 陈风是怎么样的心情听到何与说的那些话。 但其实也不难想像。 所以陈风那晚回来后一直粘着他,一直追问着他被律所人排挤的原因,所以陈风这些天在察觉到应柏云的异常后终于忍不住问了他:「应哥,你是不是后悔跟我在一起了。」 将应柏云遭受所有不好全推在陈风身上的,不仅是张向文,不仅是杨尘。 还有陈风自己。 -------------------- 第69章 行尸走肉的从小花园离开,应柏云拿出手机下意识的想跟陈风打电话,看了眼备註的上课时间,应柏云愣了几秒,将手机放回了口袋。 直接去找他吧,晚上再一起吃个饭。 他们好像已经很久没见了。 应柏云提起脚步漫无目的的往前走着,任由雨水洒了下来,眼前视线一片模煳,应柏云抬手擦了擦眼睛,下一秒就看见一双昂贵的皮鞋正站在自己的前方。 「闹这么大动静,你丢不丢人?」许久未听的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有些陌生,应柏云抿着唇稍稍抬起了头。 应峰打着一把黑色大伞,看着应柏云神情冷峻:「还以为你能混出个什么名堂来,」他冷哼了一声:「看样子跟你妈一个样,都不成气候。」 应柏云很快撇开了眼,没心思理会应峰的嘲讽,他转过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第123页 「今天是你爷爷的生日,你已经到这了不进去给他祝个寿?」应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老爷子刚刚念叨你了,你要是还有点良心就过来,总之浪费不了你多长时间。」 应柏云脚步微顿,在一阵沉默声中转过身来。 应峰看了他一眼,举着伞先离开了。 走进熟悉的小花园,应柏云的脚步放的很慢,冬日的气候让许多花都凋谢了,塘上唯一一株被塑料包裹着的梅花却开的正好。 应柏云还记得这株梅花是与爷爷一起栽的,当时爷爷身体还健朗,和应柏云捣鼓了不少种子回来,最后活下来的却只有这一株。 「柏云呢?」苍老的声音从门内传来,应柏云收回思绪,很快进了屋。 屋内陈设还是如几个月前一样,红木茶案几乎占满了整个客厅,雕花的两根大木桩支撑整个房梁,空气中瀰漫着阵阵茶香。老爷子坐在茶案前,穿着前些年应柏云给他买的棉袄,笑容可掬的看着应柏云。 应柏云声音沙哑喊了声爷爷,应老笑着朝他点了点头,眸中难掩惊喜:「淋了雨?」他微微皱了皱眉:「陈小姐,麻烦你帮柏云拿个毛巾,多谢。」 话刚落音,应柏云这才注意到站在应峰身旁的女人。 应柏云还记得几个月前离开家时她嘴边的笑意,此刻她的脸上几乎快挂不住笑了,在老爷子无声的注视下,她偏过头看了一眼应柏云,很快拿出崭新的毛巾出来。 「还好我们昨天早就到了不然还真没有新的毛巾。柏云,这是弟弟的你先拿着用。」她勾了勾嘴角笑了笑:「他还没用过的。」 应柏云沉默着用手擦了擦额前的雨滴,头也没抬。 「应延庭呢?」应峰冷不丁打断了她的话:「还在跪着?」 陈于眉看了应柏云一眼,收回了递毛巾的手,她眼眸一沉,没好气的开口道:「当然在跪着,不是你让他跪着吗?」 「你在这叫唤什么?要不是你没把人教好,我至于去学校丢那个脸吗?」应峰黑了脸,难掩怒气:「泄漏考题,也就你陈于眉教出来的孩子才能做出来……」 「呵。」陈于眉冷笑了一声,一双眼恶狠狠的看向应峰:「我教的孩子不好,那她蒋敏教出来的就是什么好东西……」 应柏云闻言稍稍抬眸,陈于眉很快就闭上了嘴。 应老平静的将茶杯放在桌上:「你们俩要吵就回你们家去吵,我先去休息一下,柏云留下来一起吃顿晚饭。」 应柏云沉默着看向步履蹒跚的老人,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直到爷爷的背影彻底消失在众人眼前,一旁沉默许久的应峰敲了敲应柏云身前的桌子,他神色不明,一双眼睛异常冰冷:「你跟我进来。」 上了二楼,应峰推开了应柏云常用的书房。 屋内陈设都没变,连离开之前翻的医书都在一旁放着,没等应柏云细细打量,应峰的声音倏地传来:「你的护照给你办好了,在家的行李已经给你妈寄过去了。」 应柏云心一沉他稍稍抬眸,和应峰说了见面以来第一句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不比我更清楚?」应峰声音很冷:「要不是应延庭跟我说,我还不知道你竟然和一个比你小七八岁的男人搞同性恋。」 应柏云唿吸一怔,心跳落了半拍。 「应柏云,你究竟要让我失望多少次才开心?」应峰咬牙切齿锤了锤桌子:「从小我就带你学医,你大学瞒着我转了专业。我本以为你至少能混出个什么来,可看看你现在,都快二十五了一事无成……」 他冷笑了一声:「工作毫无长进也就算了,应柏云你找了个什么人谈恋爱?」 「一个进过少管所的人,」没等应柏云回答,应峰站了起来,他狠皱着眉,难以置信的开口道:「你是不是疯了?」 狭小的空间里安静了几秒,应柏云盯着应峰手边将燃尽的菸头沉默了片刻。 稍稍抬眸与其对视,应柏云语气异常平静:「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应峰闻言笑了笑:「我什么都不想干。既然我教不好你,那就让你妈去教。这么多年来她管过你吗?你留在这里除了给我丢人以外还能干什么?」 应峰碾了碾菸头,声音沉了下来:「我找你说这些不是作为父亲的劝导,我只是觉得很丢人。真的很丢人……」 「是什么给你的错觉,认为我会按你说的做?」应柏云冷着脸打断了他的话:「我早就没有向你伸手拿一分钱,在你和蒋敏离婚前,外公留给我的遗产我都当做这些年抚养的费用一併给了你。」 「你别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应峰冷笑了一声:「这件事你爷爷还不知道,趁我还没彻底不给你脸面之前,自己掂量掂量清楚。」 他语气稍顿:「你要是掂量不清,那就别怪我去找他。」 应柏云勐地抬头,隐忍了许久的情绪因着这句话而被彻底点燃,他语气冰冷,声音宛如冰窖般:「你找他试试看。」 「你……」 「爸。」应峰的声音被门外一道男声倏地打断,应柏云下意识偏过头看去,只见应延庭木着一张脸站在门口不知道听了多久,见应柏云望过来,他平静的开了口:「我来劝劝哥哥。」 应峰微微蹙眉,最后冷哼一声出去了。 第124页 偌大的书房里恢復了安静,应延庭自顾自地从门口走了进来,肩膀相触时,应柏云这才发现应延庭不知何时竟和自己差不多高了。 他的脚步有些玄虚,膝盖弯曲的角度有些奇怪,没由得应柏云仔细观察,应延庭很快转过身来一双桃花眼染上了笑意。 「这么久没见了,」应延庭朝他笑了笑:「我有点想哥哥了。」 应延庭和他母亲很像,一双毫无杀伤力的桃花眼,笑起来总是眯着眼,人畜无害。 应柏云沉默稍瞬,两人隔着书桌坐着,声音很淡:「你想跟我说什么?」 「不着急。」应延庭摩擦着应峰还没来得及拿走的烟盒。 在应柏云的视线下,他平静的偏着头卷了根,火光稍瞬,应延庭熟练的深吸了一口:「我记得第一次跟哥哥你见面,当时也是在冬天。我妈妈为了应峰能可怜可怜我,故意给我穿着单薄的衣服跪在门外。」 应延庭的声音很轻:「我当时又饿又冷,险些冻死过去了。是哥哥你脱了外套抱我进了屋。哥,你知道吗?你当时给我端来驱寒的中药都是甜的,我记了好多年。」 应柏云看着他熟悉的抽菸动作沉默了几秒。 「当时我就在想原来这就是我的哥哥。」 应延庭轻轻笑了一声:「你矜贵,温柔,就算再不喜欢我,你都不会像其他人一样嘲笑我。哥哥,你对我太好了。好到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想缠着你,你喜欢学医我也缠着应峰教我,你有什么我就想要什么,可不知道为什么我越靠近你你就越反感我。」 看着应柏云沉默不语,应延庭声音提高了些:「不过你逃到哪也没有用,我就是要全天下人知道你是我哥哥。同父异母又怎么样,你和我身上流着一半相同的血液,为什么不愿意承认我是你弟弟?」 稍稍抬眸,应柏云声音很淡:「我承不承认对你有那么重要吗?」 「现在不重要了。」应延庭漫不经心的看了他一眼:「我早不想当你弟弟了。」 应柏云眼眸一沉,稍稍蹙眉。 应延庭见状轻笑了一声:「哥你也不用太惊讶,我也是最近才弄清楚的。」他嘆了一口气:「多亏了陈风。只要一见到他跟你在一起我就嫉妒到发狂。哥,就他那样个垃圾,你凭什么只对他笑?」 应延庭倏地站起身,语气诚恳:「你看中他什么了?他有的我难道没有吗?」 「你是不是有病?」应柏云狠蹙着眉打断了应延庭的话:「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应延庭闭了闭猩红的眼睛,无所谓的笑了笑:「随便你怎么骂,说之前我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他闭了闭眼:「与其你一直不理我,还不如多骂我几句。」 「你找应峰治治脑子吧,他这么多年治了不少脑瘫不差你一个。」应柏云蹙着眉,指向门外:「他就在外面,劳烦你多走几步。」 应延庭慢慢睁开了眼,随后轻咳了几声:「就让我脑瘫着吧,哥哥。」 他轻轻笑了一声:「上次期中考试,学校查出来有人泄漏考题。」 应延庭的声音很轻,落在耳朵里却异常清晰。 应柏云心一沉,他捏紧了手指,声音倏地变得阴沉:「你什么意思?」 「哥哥你也不用太紧张了,我没什么事。应峰嫌丢人,这事肯定会帮我抹平。」应延庭轻轻笑了笑:「不过陈风可能就有些不走运了,谁让他为了赚点钱,经手了泄漏卷。就算他没有作弊,不过现在恐怕奥数比赛都参加不了了。」 「辛辛苦苦准备了这么久,就因为这件事参加不了了,」应延庭故作可惜的嘆了一口气:「真是太不幸了。」 应柏云心勐地一沉,用力到发青的手指握了又松,一时间说不出任何话来。 「哥,不过参加不了比赛倒是其次的事。你知道被人指指点点是什么滋味吗?哥哥你这辈子都没体会过吧,我体会过,陈风现在也要体会着。」 应延庭看着应柏云阴沉的脸,压低了声音:「走在路上我都能听见别人议论:『这不是每次考数学满分的那个人吗?原来是作弊来的。』像这种话听了多难受啊,不过陈风好像不在意……」 他语气稍顿,笑了笑:「不愧是进过少管所的人,心理素质就是比一般人强……」 「你说什么?」应柏云勐地拉着应延庭的衣领,瞪红了眼睛。 「别激动,哥哥。」应延庭声音放轻了些,他伸出手握紧了应柏云的手腕:「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说出口的。」 他扯开应柏云的手轻轻笑了一声:「我本打算着跟他说『我爱你』,像他这样的人定然忍不住对我动手,到时候进个警局,他有案底的事到时候瞒得住吗?」 看着应柏云倏地变沉的脸色,应延庭眸光一沉:「不过想想还是算了,哥你是律师,到时候自然不会帮我,说不定还能送我进去。关键是我也怕疼的厉害,陈风要是下了死手,我怎么办?」 话刚落音,应延庭笑了笑:「不过没关系……」 「像他那种垃圾,怎么能和你在一起?」应延庭阴恻恻的笑了一声:「哥,我要救你出来。」他咬着菸头,声音阴沉:「我可以跟学校解释清楚,陈风依旧能参加比赛。」 在一阵沉默声中,应延庭吐出最后一口烟雾,不紧不慢看了应柏云一眼:「前提是哥哥你得离他远远地。」 第125页 应柏云第一次对应延庭动了手,动静大到连午睡的爷爷都起了身。 他步履蹒跚,难掩震惊的看着瞪红了双眼的应柏云,在陈于眉伸手打他之前呵住了:「今天这巴掌你敢落下来试试。」 混乱的书房由着这句话恢復了安静,陈于眉满眼愤怒的瞪着应柏云,她转过头看了眼应延庭,后者脸上倏然出现了五个巴掌印,她眼眶一红,当即拉着人往外走。 应延庭被拉的踉跄了几步,在彻底消失之前回头对应柏云笑了笑。 应柏云读出了他的口型。 「过时不候。」 应峰看了应柏云一眼没说多余的话,随着一脚油门,高级轿车带着泥泞的雨水消失在大院前。 应柏云彻底失了力,半倚在书桌旁。感受到爷爷的视线,应柏云说了句「抱歉。」他像是找不到支点一般,双臂有些瘫软,狠狠地磕在了桌子上。 清脆的声音让应老心疼的皱了皱眉,他长嘆了一声,伸手摸了摸应柏云发红的额头,语气和蔼:「怎么了这是?跟爷爷说说。」 说什么? 应柏云有些茫然的看着爷爷。 说他交了一个男朋友,人很好,很聪明,对他也好,就是什么都憋在心里,受了什么委屈都不说。 还是说他工作好累,一眼望不到头,原来自己喜欢、尊重的职业到最后也不过如此。 应柏云双唇翕张着,最后摇了摇头:「不是什么大事。」 应老闻言轻轻笑了笑,摸着应柏云的头放轻了些:「钓鱼去吗?」 —— 塘边修了个深灰色的大雨棚,前些时候应柏云找装修师傅将塘边的泥泞小路用厚木板结结实实围了一圈,爷爷在旁边种了些鱼草,旁边放着两个小木凳。 应柏云看着浮在水雾上的漂浮,眼神有些虚无。 沉默声中,爷爷稍提鱼竿,一只半寸长的鲫鱼钓了上来。爷爷很快取了下来,将其扔回了塘里。 「是谈恋爱了吗?」 应柏云回过神来,偏过头看向一旁含着笑的爷爷,脑子里浮现出陈风的脸来。他缓缓点了点头:「谈了。」 「嗯。」爷爷重新挂上饵料,稍稍抛竿,漂浮很快就浮了起来:「你喜欢的人不会差的。」 应柏云手一顿,掩饰着眼热低了头:「他很好。」 「你向来有主见,跟你妈妈一样,是一个知道自己要什么的人。」爷爷笑了笑:「只不过你妈妈过得会洒脱些,她前些日子给我打了电话,问起了你。」 应柏云稍稍垂眸,没有说话。 「她应该是生病了,声音听着很虚弱。」爷爷提了提鱼竿:「很小的时候她曾想带着你离开,你应该不太记得了。」 「你妈妈家庭复杂,有一个不待见她的父亲,后头来的那位对她也好不了哪里去,因此才会被逼无奈和你父亲结了婚。」 语气稍顿,爷爷的声音有些沙哑:「后来她哥哥因病去世,她成了独女日子这才过得好了些。当时她想带你离开,我问她以后想做什么,一个人如何带着你。她信心十足带着你出去住了两个月。」 「两个月后她送你回来了。」爷爷声音顿了顿:「当时你外公又娶了一位夫人,你妈和他起争执时不小心伤到了你,你妈当时没有经济来源,最后求着你外公送你去医院,康復后的第二天就把你送回来了。」 想到这,爷爷轻轻笑了笑:「你耳朵下有一个伤疤,是你妈妈带着你时不小心摔得。」 完全不记得这回事,应柏云沉默着没有说话。 「再后来,你母亲自学了设计,出国留洋,和你父亲离了婚。」语气稍顿:「据我所知,你的第一位当事人剩下的两个孩子现在过得很好,你的妈妈资助他们上了学。」 应柏云闻言抬起了头。 应老将鱼竿轻轻放在了一旁,声音很淡:「如果没有足够的能力去庇护一个人,不如给自己一些成长的时间,至少在束手无策的当下,逃避不算是贬义词。」 -------------------- 第70章 陪爷爷吃完饭,天已经擦黑了。 应柏云手机关了一整天,再次打开的时候铺天盖地的消息涌了出来。应柏云麻木的看着曾敛,范源共同发来的合同书,以及何与发来的道歉,很快划了上去。 没有陈风的消息。 应柏云将下巴抵在围巾里,眸光暗沉。 晚来风急,应柏云缩进大衣里都觉得冷,他突然很想念被陈风抱着睡的感觉,或者说,此时此刻他很想陈风。 打了车,到学校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了。 今天值勤的保安刚好是上次来时曾搭过话的那位,他笑容可掬招唿着应柏云进来。应柏云看着偌大的校园竟莫名徒生了股近乡情怯的滋味。 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语气和他说话,也不知道什么不该问,什么不该说。 更或者,不应该来见他。 应柏云点燃了一根烟,双眼无神的倚靠在一旁。 没过多久,晚自习下课铃声响起,成群结队的学生从教学楼走了出来。经歷一整天的学习,唯有此刻是最放松的,因此他们脸上都带着笑,说着天南地北的八卦。 应柏云很快将烟揉灭了,他的目光在众人视线中追寻着,试图找到那一抹熟悉的身影。 「隔壁老班发了好大的脾气,听说戒尺都被敲断了。」不大不小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 第126页 「那可不,谁叫他们偷试卷啊,可真大胆的,应延庭不是说得转学了吗?」其中一个男生搭着腔:「听说我们班刘凡也要转学了。」 「就陈风还赖着不肯走呢。」 刺耳的声音让应柏云愣了愣,他下意识朝那几人望去。 「可不是嘛,还赖着不肯走呢。这要是我,我早就让家里人帮我转学了。我们班上现在除了成裕那书呆子和他同桌基本上都没人跟他说话了。」男生得意的挑了挑眉。 「不是说他没抄吗?王老师也没说什么啊,他还代表学校参加奥数比赛,成绩这么好不至于的。」 「你就信吧,」男生语气稍顿:「就算没抄又怎么样,人言可畏。」 应柏云目视着几个男生离开,轻轻将四个字来来回回辗转了个遍,应柏云倏地轻笑了一声:「人言可畏。」 成群结队的人中不会陈风。 他的陈风从来都是孤单影只,在毫不起眼的角落里。 看见那道游离在人群之外的身影,应柏云眼圈立刻止不住的泛着红,他手忙脚乱的从裤兜里掏出烟盒来,拿出一根烟夹在了手指间,火机快没油了,点了好几次才点燃。 深吸了一口烟,涩的够呛。 应柏云咬着菸头,心慌到想转身就走,可与陈风对视后的那刻。应柏云的脚步像生了根般,怎么移也移不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风已经走到了他身前。 「应哥,你怎么来了?」陈风睁大了双眼,他下意识给自己的手渡了口热气,随后轻轻贴了贴应柏云的手背:「站在这多久了?手都是冰的。」 「没多久。」应柏云垂眸缓了缓,声音很淡:「想见你就过来了。」 陈风直勾勾看着他沉默了两秒,直到身后传来不大不小的议论声,在应柏云的视线下,陈风下意识跟他保持了距离。 「我们先回去?」等校门口只剩下零散几人,陈风含着笑凑了过来:「刚刚好多人在,我都没敢牵你的手。」 应柏云闻言淡淡勾起一个笑容,点了点头:「好,一起回家。」 两人一起回了陈风家,陈风忙前忙后进了屋就献宝似得从屋子里拿出一个小太阳来,见应柏云望过来,他声音轻轻的:「上次你来我家的时候总感觉你冷,前几天在岑姐那买了这个回来,你试试看好不好用。」 应柏云坐在了小太阳旁,他盯着暖黄的光线沉默了一会,随后笑着偏过头看向陈风:「专门给我买的?」 陈风「嗯」了一声,随后从柜子里掏出一套新茶具:「我问了岑姐,她说这个是商场里最好的,明天我让她带点茶叶过来,你到时候教我泡茶好吗?」 应柏云目光微怔,接过陈风手中的茶具,仔细看着。 白色瓷杯上刻着几个形态不一的云朵,个个都是身圆体胖,圆乎乎的凑成一团。 「喜欢吗?」陈风坐在了他的身边,轻声问道。 「喜欢。」应柏云笑着偏过了头,在陈风的视线下,轻轻贴了贴他的嘴唇:「很喜欢。」 陈风目光微怔,提心弔胆一路的心在这刻终于松了下来。他小心嘆着气,一口一口亲着应柏云的唇,喃喃道:「你喜欢就好。」 「昨天不是故意跟你发脾气的,」半蹲在应柏云身前,陈风昂着头,目光灼灼:「我就是怕你太累了。」 应柏云闻言轻轻「嗯」了一声,随后捧起陈风温热的脸,轻轻开口问道:「陈风那你呢?你累吗?」 陈风目光一怔,唿吸缓了许多。 窗外下起雨了,大雪仅落了一日,雨却连绵不断的下。 在一阵匆忙的雨声中,陈风直勾勾看向应柏云,他双唇翕张,声音很沉:「应哥你知道了?」 见应柏云不说话,他沉默稍瞬,很快低下了头:「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应柏云低头看着他:「陈风你抬头看我。」 「是因为觉得自己帮不了我,」应柏云放轻了声音:「还是因为拖累了我?」 陈风稍稍抬头,眼眸很沉,看不清一丝情绪。 「为什么不愿意跟我说那晚在ktv的事?」应柏云稍抬着陈风的下巴,自上而下的红了眼圈:「瞒着我有意思吗?」 陈风听着他语气间的颤抖很快抬起了头。 他有些手忙脚乱的站起身来,小心翼翼的摸了摸应柏云发红的眼尾:「应哥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语气稍顿,陈风斟酌着开口:「我不在乎他们怎么议论我,可我实在害怕,因为我他们对你也有了不好的看法。」 「我说过很多次了。」应柏云淡淡打断了陈风的话:「你为什么总觉得是你的原因呢?我和范源确实是真的有矛盾,可那不关你的事……」 「那曾敛呢?」陈风倏地提高了声音,他看着应柏云,重复道:「你们关系一直都很好,又是为什么?」 应柏云一时哑口无言。 「应哥,和我在一起你的压力有多大我很清楚,」陈风的声音颤抖着:「可我太自私了,不愿意跟你说,是因为害怕你也觉得是我拖累了你。我总想着再自私一点你就能陪我久一点。」 他红了眼眶:「可我看你那么累,我实在忍不下心了。」 应柏云捧着他的脸轻轻嘆了一口气:「别说了陈风。」 陈风闻言失了神,他抿着唇,声音有着细微的颤抖:「应哥,你别跟我分手。」 第127页 「不分手。」应柏云嘆了一口气,他稍稍站起身,伸手抱住了陈风:「这份工作确实已经不太适合我了,但确确实实不是你的原因。是我自己对这份职业的热爱存疑,我很想休息了。」 「不要觉得我的不好都是你造成的,」应柏云声音放的很轻:「你很好,很优秀,我真的很喜欢。」 陈风闻言稍稍一愣,有些意外的看了应柏云一眼:「很喜欢?」 「嗯。」应柏云抱得很用力了些:「很喜欢。」 ———— 窗外雨下得更大了些,应柏云被陈风搂在怀里睡得不深。再过几个时辰就是陈风的生日了,十八岁,成年的生日。 放在床头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应柏云缓缓睁开了眼。 点开手机,他这才注意到日历上今天是张易轩一审判决的日子,偏过头看了一眼熟睡中的陈风,应柏云将手机亮度调低,点开了微信。 他本想着是找那位律师好友了解情况,可红点旁未读的消息,几乎在一瞬间刺痛了应柏云的双眼,不知隔了多久,他才点了进去。 「柏云,有个不好的消息,张易轩因服用过量安眠药于今晚凌晨一点离世。」 离世? 对于一个还没成年的少年,真是太遥远的词了。 应柏云愣了许久,他缓着唿吸,突然想到张易轩曾说过的话:「像我们这样的人,一旦案底泄漏出来去哪都会被人瞧不起,还不如就在那地方待到死。」 耳畔迴响着一句句的「人言可畏」,应峰和应延庭的话见缝插针涌了出来。 刺耳的声音最后被爷爷的话所淹没,应柏云看着一旁熟睡的陈风,心在经歷百般的大起大落之后,彻底归于平静。 —— 早上起来,陈风下意识摸了摸身旁,冰冷的触觉让他很快坐了起来。 「找我呢?」门口传来应柏云的声音,陈风下意识松了口气,他很快下了床伸手一搂将应柏云拦腰抱着:「去哪了?」 说完不及应柏云回答,轻轻蹭了蹭他的脖间:「什么味。」 「鸡蛋味。」应柏云笑了笑:「我炒的,你尝尝?」 陈风有些惊讶的偏过了头:「你炒的?」 应柏云「嗯」了一声,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嘴唇,温声道:「是的,赏个脸吃呗,小寿星。」 陈风眸光一沉,爱不释手的将应柏云搂在了怀里。 「你别看卖相不怎么样,还是挺好吃的。」应柏云费了好大的力才从陈风怀里出来,他递给陈风筷子:「你试试。」 陈风闻言笑了笑,接过筷子很快夹了一小块,有点咸,好像还有蛋壳。 面对应柏云期待的目光,陈风面不改色的点了点头:「好吃。」 应柏云撑着头看他,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正当陈风想要说话时,放在一旁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撇眼一看,是王老师发来的消息。 「陈风,学校那边查清楚了,数学补考先放在一边,这几天让你做的奥数题没停吧?」 陈风蹙了蹙眉,正准备打字时,看着他的应柏云开了口:「等会送你去学校好不好?」 「好。」陈风将手机收回了口袋,他将煎蛋全部夹了过来,声音含着笑:「晚上我让岑姐多买点鸡蛋过来,你以后多做给我吃可以吗?」 应柏云眸光一沉,沉默半响后点了点头:「好。」 出门的时候两人一起围了情侣围巾,由着时间还早,便决定一起走去学校,走到半路上又下起了雨,两人只好打了的士。 等到学校后,校门前已经很少人了。 陈风率先下了车,应柏云跟在身后,他双手插着兜一直注视着陈风的背影,用力的捏紧了指尖。 「陈风。」声音有些沙哑。 「嗯?」陈风回了头,他顾忌着旁人的视线,站的离他有些远,语气却是温和的:「怎么了,应哥?」 「没事,我就叫叫你。」应柏云语气稍顿,声音有些颤抖:「快去上课吧,好好学习。」 「嗯。」陈风笑着朝他挥了挥手:「晚上见哦。」 陈风刚进教室就被王老师叫了过去,简单概括了事情的起因,最后交代了奥数比赛事宜,放他出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半个小时。 陈风看着天边掠过的飞机痕迹,像是恰好的,经过了一片云。 他拍了下来,给应柏云发了过去。 【陈风:应哥,你在干嘛呢?】 【应柏云:买烟。】 【陈风:又买烟?红梅软白吗?】 【应柏云:嗯。】 -------------------- 我终于写到这里啦。下一章就是n噜 第71章 头疼欲裂。 应柏云勐咳一声后彻底在黑暗中惊醒过来,他看着斑驳的天花板渐渐缓了唿吸。 新换的床单散发着阵阵薄荷味,像极了陈风身上曾经的味道。 陈风。 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想着这个名字应柏云愣了许久,直到破旧的窗户被风吹得嘎吱作响,他将被单盖过头顶,在一阵突如其来的雨声中缓缓闭上了眼。 毫无睡意。 应柏云长嘆一声,揉了揉醉酒后发胀的太阳穴。 身旁突然传来一阵震动声,应柏云手一顿,偏过头看了眼发着光的手机屏幕。 只是一条普通的简讯,上面提醒着缴费的日期将近。 第128页 应柏云稍稍垂眸,拿起手机找到疗养院院长的聊天框,上次两人的聊天内容还停留在蒋敏病情恶化。 前前后后不过两周。 将剩余的钱都转了过去,应柏云将手机扔在一旁。 新换的床单怎么睡都睡不暖和,应柏云将身体蜷成一团,脑海自顾自地的浮现出陈风的模样,不过四年而已,他都快认不出他来了。 颤抖着睫毛,应柏云轻轻唿吸着,在床上翻来覆去几遍后闹钟响了。 一夜之间气温骤降,应柏云双眼无神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双眼红的跟兔子似得,酒后的疲乏在此刻尽数显现了出来。 闭着眼快速洗漱完,应柏云回到了狭窄的卧室,从一旁的衣柜里挑了件合身的西装,应柏云掐着时间煎了个鸡蛋,快速吃完后整理的也差不多了。 推门出去,一股妖风从楼道里传来,吹得应柏云勐地咳嗽了好几声,他摸了摸有些单薄的西装外套,迟疑片刻回了屋。 从衣柜翻来覆去找了个遍也没找到厚一点的衣服,应柏云扫了眼衣柜上的行李箱。 沉默稍瞬,从里面拿出一件过膝的黑色棉衣出来。 棉衣款式有些过时了,但是穿在身上依旧温暖如旧。应柏云垂眸将下巴缩进衣领里,掐着时间点出了门。 等到公司的时候已经在半个小时后了,应柏云收了伞放在公司门前的置物台上,刚进门就闻到一股清新剂的味道,他迟疑的往前台多看了两眼。 只见一向文件乱放的前台桌面被收拾的干干净净,连放在一旁快要干死的绿萝都换了新的。应柏云疑惑的蹙了蹙眉,脚步一顿径直往一旁的旋转楼梯上走了过去。 楼梯扶手被擦得崭新,脚下的白色瓷砖都有些反光。 应柏云心中疑惑愈加大了些,刚推开二楼大门还没来得及抬脚,整个人就被迎面而来的水浇了个湿透。 冰冷的水从头髮往下滴,应柏云冷着脸看向眼前正举着水壶张大着嘴的实习生,她身后站着前台助理以及许久没回来的两个男销售。 几个人看着眼前的景象一时都没有说话,面面相觑着。 「应助,不好意思。」实习生颤颤巍巍被人推着的走向前,她声音很低:「你还好吧?」 应柏云抿着唇看了她一眼,随后低头看着湿透的棉衣,蹙紧了眉,声音异常冰冷:「什么水?」 「啊?」实习生愣了一下。 「我问你手上是什么水?」应柏云冷着脸看向她。 实习生反应过来后连忙开口道:「就,就普通的水。我本想着给办公室的花浇浇水,linda姐说今天有客户过来拜访,我就……」 应柏云懒得听下去,他淡淡的扫了她一眼,绕过水渍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推开室内侧门,应柏云来到了一旁的会客室,他随手擦了擦额前的水,抿着唇一件件脱下外套。 黑色棉袄被水几乎给浸透了,身前留下一大块水渍。 应柏云抿着唇将其搭在了一旁,随后是湿润的西装外套,就连衬衫都浸湿了,头髮上的水还在往下滴,脖间的水渍和衬衫领贴合着,滑腻的触觉让人难受,他伸手解开了两颗扣子。 做完这些,应柏云已经被冻的够呛。 轻轻用拳抵着唇咳嗽了几声,应柏云打开了会客室的暖气,将棉袄挂在了一旁的置物架上,确保离暖气片有一段距离,拿着西装外套搭在肩上,应柏云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当初来的时候这里本没有办公室,是华总叫人将一整间屋子隔开来了,一分为二。左边是他的办公室,后边是会客室。两者中间隔了一层半透明门,暖气安在会客室那边,透过门传过来时几乎没了温度。 应柏云拿着备用毛巾擦了擦湿透的头髮,确保不会有水滴下来后,他埋头继续处理着项目的控标细节。 不知过了多久,隔壁会客室隐隐约约传来几道脚步声,接着就听见linda亲切的笑声。 「您稍等一下,华总他还在路上,估计十分钟之后到。」 对方的声音很轻,应柏云没听清楚。不过估摸着应该是那两位男同事的客户,不然华总会提前和应柏云联繫让他先陪着。 文件看得头疼,应柏云摸了摸有些发烫的额头,稍稍蹙了蹙眉。 拉开抽屉,退烧药不翼而飞,应柏云皱着眉思考着,倏地想到上次整理办公桌时将闲碎的物品放在了会客室入门的柜子里。 应柏云偏过头看了眼半透明门,会客室内没有客户的身影。 思索片刻应柏云轻咳着站起身,拢紧了身上的西装外套往会客室走去。 拉开门,红木茶几上正泡着一壶茶,厚重的涩感有些熟悉,像是小青柑。应柏云淡淡的扫了一眼后空无一人的座位,径直走向入门处的柜子。 俯身寻找,应柏云轻声咳嗽着,眼圈因此比以往更红了些。 好不容易找到抽屉角落处的退烧药,应柏云将其攥在手心,回头看了眼挂在置物架上的黑色棉袄,应柏云径直走了过去,伸手轻轻摸了摸衣服,手感仍有些湿润。 「陈哥,我们没提前打招唿过来,剩下那两位知道了会不会有其他的想法?」一道有些熟悉的男声从门外传来,还没等应柏云想起他是谁,脚步渐近,半掩着的门被推开了些。 「能有什么想法……」 第129页 随着门被彻底推开,另一道低沉的男声戛然而止。 听到声音的那刻,应柏云的心仿佛被拽进了一个不见深渊的漩涡,心脏跳动的速度让他几乎难以唿吸。 如芒在背,应柏云在死寂般的氛围中收回了正摸着黑色棉袄的手。 「您是?」余枫乐的声音带着一些迟疑。 应柏云透过身前的玻璃看向站在门口的两道身影,他用力闭了闭眼,攥紧着口袋中的药片缓缓转过身来。 「你好。」由于咳嗽过度,应柏云的嗓子有些沙哑:「前几天我们见过。我姓应,是华总的助理。」 余枫乐打量着眼前有些病态的男人,率先走向前朝他伸出了手,思索一番后有些迟疑的开口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是那位留学归来的高材生吗?」 「您过奖。」眸光一沉,应柏云腾出手轻轻握了握。 视线放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应柏云轻轻咳了一声:「两位先坐,华总很快就到了,我先不打扰了。」 说完,应柏云很快背过身去取下了仍有些潮湿的棉袄。搭在臂弯处,应柏云笑着朝余枫乐点头示意,在他的目光下侧身离开了会客室。 自始至终站在门口的陈风一句话都没有说。 由是如此,应柏云依旧步伐不稳,几乎是逃着回了自己的办公室。半透明的会客室内隐约只能看见两道身影,应柏云很快偏过头来,他将棉袄搭在了一旁疲乏的缩回了椅子上,在沉默声中长嘆了一口气。 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和陈风再次碰上面…… 应柏云看了眼一旁的黑色棉衣,轻轻眨了眨眼睛。 还是在这么尴尬的情形下。 老情人见面,身上还穿着另一人多年前穿的棉袄,这种画面任谁看了都觉得是念念不忘。 应柏云该庆幸陈风对此闭口不言,给他留了几分颜面。 毕竟四年前不告而别的是他,几乎搬空了陈风衣柜的也是他,如今再做出怀念的举动岂不是平白无故招人厌。 深嘆了一口气,应柏云拆开药片就着冷水吃了下去。 没多久隔壁就传来了华总的声音,应柏云心里默念着不要叫他,不知是不是最近倒霉事多了,今天终于时来运转,等华总招唿着两人吃饭时,几人前后脚离开,没喊上他。 只是让他收拾下茶室,听他的语气,下午还有人要过来。 待机的电脑散发着萤光,手下的键盘按了又松。应柏云支着耳朵确定隔壁空无一人后,这才披着西装外套起身走了过去。 熟练的倒出茶叶,在等待水煮沸的时间里,应柏云注意到不起眼的角落上,有一个熟悉的烟盒。 红梅软白。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一片沸腾的水声中,应柏云沉默着将它拿了起来。 「这是我的。」 门口突然传来一道冷冽的男声,应柏云指尖一愣,垂眸将烟盒放回了原处。 随着脚步声渐近,应柏云握着水壶的手不自觉用力攥紧着,似乎连指尖触到的温度都感觉不到。 身前骨骼分明的手指触上烟盒,下一秒却放下烟盒转了方向,极其自然触上了应柏云的手。 应柏云眸光一怔,迟钝的心跳终于復甦如雷鸣般擂鼓着。 正当要缩回时,那只手很快松开,径直向下按灭了电水壶开关。 随着水声渐停,一道毫无情绪波动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那件衣服有些熟悉。」语气稍顿:「像是我四年前……」 应柏云闻言抬起了头,他想也没想的否认道:「不是。」 双目对视,面前的陈风眼中毫无笑意,他紧抿着唇,不紧不慢朝应柏云点了点头:「那估计是我看错了,」 拿上了烟盒,他冷声开口说道:「我想何永炎应该会介意你还在穿前男友的衣服。」 -------------------- 第72章 没有否认,没有肯定。 保持沉默的应柏云仅仅拿眼轻轻看他。 久久等不到答覆,陈风嘴边的笑意彻底僵了下来。刚想开口,手机铃声响起,陈风看了眼联繫人,刚想挂断的手一顿,按了接通。 「陈哥,你怎么还没来?」余枫乐的声音在电话那头显得有些亲昵,应柏云淡淡的移开视线,背过他整理着一旁的茶具。 陈风的声音很轻,听不出情感起伏:「还有点事,马上就过来。」 对方不依,缠着他多说了几句话,说华总又准备了多少酒,说自己再喝胃就真的会受不了了。 整理完茶具,应柏云洗了洗手,拿起搭在一边的黑色棉袄,在陈风的沉默注视中从一旁的玻璃门退了出去。 随着门被关上,会客室的声音彻底隔绝在外。 应柏云看着棉袄心烦,随手扔在了一旁的沙发上,他重新坐回了办公桌前找出被搁置几天的项目书。眉州中心小学需要四层楼高考的清单配置,之前的业务员辞了职,公司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人接手。 华总转手就把这个烫手山芋抛到了应柏云手上,此刻他看着先前配好的清单,越看越觉得不合理。来来回回顺了一个遍终于将大致的清单配完,剩余的细节还得去实地勘测。 应柏云抿了一口温水,仰躺在办公椅上,看了眼毫无动静的会客室。 陈风走了。 在抛下一句状似无意的试探之后。 第130页 他回来不过几周,连杨尘都不认识何永炎,不知道陈风从哪打听到了,还拿他来试探。 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应柏云没有直接说明他俩的关系。也许心里仍存着期盼的念头,认为陈风心里还有他。 不过陈风的反应很明显,除了对前任的好奇之外没有多余的用意。 掩下情绪,应柏云打起精神在午餐前终于将控标点一一整理完成。 他长嘆了一口气,抬手摸了摸仍有些发烫的额头。早上受了凉,喉咙也开始慢慢有些瘙痒,思索一番后,应柏云给华总请了假,披上西装外套,应柏云出了公司。 步行至市医院,大概在四个小时后应柏云终于挂上了号。面诊医生是个中年男医生,见应柏云进来他抬眸看了一眼:「先量下体温。」 接过体温计应柏云半倚在一旁垂眸看着地板,没多久就有些昏昏入睡,最后是医生将他叫醒:「小伙子,你得叫家里人过来,得吊水。」随后他甩了甩体温计:「三十八度了。」 应柏云闻言迟钝的抬起了头:「自己看着不行吗?」 医生瞟了他一眼,语气不太好:「你刚坐这都能睡着,等药水输进去你更想睡。」说完他回到了电脑旁,敲了几下键盘将单子压在一旁:「现在就叫人过来,你出了问题医院要负责的。」 应柏云看了他一眼,沉默着拿出了手机。 还没想好打给谁,手机倏地震动着,看到联繫人应柏云犹豫了片刻,走出门去接了电话。 「柏云,听我舅妈说你把阿姨的医药费付了?」何永炎的声音带着急切:「之前不是说好了我来负责吗?」 「我身上有钱。」应柏云声音很淡:「不麻烦你了。」 对方沉默了一会,医院叫号广播倏地响起,应柏云下意识捂住了听筒。 「你在医院?」何永炎声音沉了些:「老毛病又犯了?」接着就听见他起身的声音:「我现在就过来,你等我一会。」 没来得及拒绝,电话就被挂断了。 应柏云坐在诊室门外的等候区,他撑着头不动声色嘆了口气,没过一会何永炎就过来了。 「柏云。」何永炎公文包还没来得及放,行色匆忙的朝应柏云走来:「胃不舒服?」 应柏云轻轻摇了摇头:「有点发烧。」 「看医生了吗?」何永炎下意识用手探了探应柏云的额头,应柏云偏过了头,声音很淡:「看过了,单子在医生那。」 何永炎摩擦着落空的指尖,眸光沉了沉:「得吊水吧?我先去找医生拿药单。」 应柏云沉默许久后「嗯」了一声:「麻烦你了。」 何永炎闻言没说话,从医生那拿完药单后,两人去了注射部。 应柏云气血不足,新来的实习护士找了许久才找到一根稍微清晰的血管,她皱着眉拍了拍应柏云的手背,终于将针头扎了进去。 冰冷的液体输入体内,应柏云轻咳着将头偏向一侧。他注视着缓慢滴落的药水,心里很是平静。 「胃还好吗?」何永炎的声音打破了宁静,他将公文包放在一旁,撑着头看向应柏云:「有没有不舒服?」 前些年在国外应柏云实在吃不惯白人饭,每天吃的东西少之又少再加上那段时间又为了学费发愁,慢慢的从小胃病到胃出血,反反覆覆犯了几次,把他折腾的够呛。 何永炎当时是他寄宿家庭的小孩,很小的时候遭遗弃后被这户人家收养,但由于是华人缘故在那也没多的朋友,后来两人一来二去熟络了些,何永炎帮了他许多。 应柏云心里是感激他的。 「没有不舒服。」应柏云声音放轻了些:「中药有在吃。」 「那就好。」何永炎松了口气,他有些疲惫的靠在了一旁的座椅上,手臂离应柏云很近:「这几天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成林不知道怎么联繫上一家上市公司,听说他和对方负责人约了顿饭,回来之后公司所属工厂就紧赶慢赶出一件无尘车间……」 他轻轻嘆了口气:「车间是定下来了但合同还没定下来,我本想着去联繫下对方的负责人,今天去扑了个空,估计得等到这次展会才能见到了。」 说完,他语气一顿解释道:「所以我这几天没时间和你联繫。」 应柏云沉默了一会,声音很淡:「你现在出来没事吗?我等会给杨尘打电话让他过来。」 「不急,」何永炎微蹙着眉:「我好歹也是能竞争外贸部部长的人,这点自由分配时间还是有的。」 应柏云「嗯」了一声:「这个关键时候你还是待在公司比较好。」 何永炎轻轻笑了笑:「柏云,你是在赶我走吗?」他的目光真挚,语气诚恳:「我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对你能发挥点作用了。」 话已至此,再暗示下去不是应柏云的风格。 所幸不过是几个钟头。 晚来风急,吊完水出来医院的时候已经到晚上了,何永炎打了出勤卡好说歹说也要请应柏云吃饭,应柏云拒绝无果,陪着他喝了一碗砂锅粥。 应柏云胃口小,体质又怕热,喝了几口就没再喝了。何永炎喝得很慢,天南地北的跟应柏云聊着,应柏云偶尔会应几声,但大部分时间都在走神。 因为这个场景实在是太熟悉了。 他曾经也和陈风在人满为患的苍蝇小馆,躲在桌子下牵了好久,好久的手。 第131页 眸光微闪,应柏云盯着粥底的基围虾食慾尽失。 何永炎没注意到应柏云的异常,他擦了擦嘴正准备结帐,却被服务员告知已经结过帐了。 看了眼一旁的应柏云,何永炎轻嘆了一声:「我送你回家?」 没等应柏云拒绝,何永炎撩开了窗户:「外面正下着雨,你回去也得打车,我刚好顺路送你回去。」 说完他拿起应柏云放在桌上的手机,以一种不容拒绝的态度率先往外走去。 应柏云沉默了几秒,跟了上去。 何永炎买的车是一个很普通的suv,车内空间不是很大,加上又是新买的车,皮革味还未散尽。应柏云脸色苍白的靠坐在副驾驶上,面无表情看着前方有些拥堵的车况。 车后排着长长的车队,时不时传来几声焦灼的喇叭声。 「我怎么感觉那辆大奔这么眼熟呢,好像在医院也见过。」何永炎的声音在车内响起,应柏云漫不经心瞟了一下后视镜,搜索了一圈没看到,他很快收回了视线,声音淡淡的:「也许是碰巧。」 何永炎「嗯」了一声。 像是怕他冷,何永炎的空调开的很高,烘的应柏云有些晕晕沉沉的,他解开了西装外套脱了下来放在了后座。 车子终于动了,应柏云看着前方的交叉路口,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突然开口道:「先送我回公司一趟,有件东西还没拿。」 何永炎闻言打了转向灯,去公司的路反倒没有回家的路人多,两人开了大概十几分钟后很快就到了。 应柏云松开了安全带,他看了一眼何永炎声音很淡:「你着急走吗?我整理了参展的一些资料,虽说官网上都能查的到,但如果你需要的话,我拿给你。」怕他误会,应柏云解释道:「今天谢谢你……」 何永炎闻言眸光一颤,他难掩欣喜的打断道:「我陪你一块上去?」 应柏云摇了摇头:「很快的,等我两分钟。」 说完他便下了车。 还没走几步,身后突然传来何永炎的声音:「柏云。」 应柏云下意识回了头,只见何永炎手里拿着他的西装外套朝他走来,肩头一重,何永炎俯身将衣服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小心着凉。」 谢字还未说出口,应柏云目光一扫,便扫到跟了他们一路的大奔。车内那人一只手搭着车窗外,指尖夹着一根似燃未燃的烟。 雾蒙蒙的雨让人看不清车主的面容,应柏云心却没来由的一沉。 雨声渐起,那人掉转车头,很快驶离。 -------------------- 第73章 自从那晚陈风驱车离开后,应柏云就再也没见过他。 或许是生病带来的躯体反应让应柏云短暂的失落了几天,接着就是日復一日的两点一线,上班下班,偶尔路过杨尘酒吧时会进去坐坐。 杨尘这几年变了许多,他发生了什么事应柏云没去问,应柏云当初离开的时候没和他打声招唿,杨尘进去的时候,应柏云也不知道。 总之,谈不上谁对谁错,再多的不满与埋怨都随着时间的洗礼而褪了色。再次见面,即使心里还有怨怼,但谁心里都清楚,他俩依旧是互相陪着对方长大,人生中独一份的朋友。 这几天应柏云一坐就是几个小时,手里还捧着保温杯,和酒吧的氛围实在违和。杨尘要不是看在他是病号的份上早就赶他出去了。 晚来风急,杨尘正准备收拾完吧檯上的调酒工具,伴随着小曾的一句:「应哥。」他下意识抬头朝门外看去,果不其然应柏云手里握着保温杯又来了。 杨尘看了眼手錶,疑惑的朝他皱了皱眉:「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不睡觉跑我这干嘛?」 应柏云瞟了他一眼没说话,自顾自地往杨尘所在的吧檯走来,放下保温杯,入座。 站在门口打扫卫生的小曾见状连忙狗腿子般凑了过来,拉开一旁的高脚椅挨着应柏云坐了下来,他看向杨尘,笑了笑:「老闆,咱三开黑呗。」 「开你个头。」杨尘白了他一眼:「去仓库点一下存货,估计这两天会下雪,得提前备货。」 小曾闻言嘆了一口气,不情不愿的往一旁走去。 应柏云目送他的背影直至消失,随手轻轻笑了一声:「小曾今年多大了?」 「他?」杨尘擦着杯子,摇了摇头:「不知道,估计成年了吧,前几天还跟我请假说要去外面过生日。我忙不过来,没让他去。」 「黑心商。」应柏云声音很淡:「没想再招一个人?」 「没想过。」杨尘垂眸:「生意时好时差的,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开销,能省就省。」 应柏云沉默了几秒。 当初连开酒器都要镶金的人,如今说出「能省就省」。 变得不止是岁月,还有他们。 「不说这个了,」杨尘抬眸瞟了应柏云一眼:「说吧,你这么晚不睡觉来我这有什么事?」 应柏云摩擦着保温杯沉默稍瞬,开了口:「明天我要去参加展会……」 「先别说,我猜猜。」杨尘连忙打断了应柏云的话,嘴边噙上了笑意:「别跟我说陈风也会去。」 应柏云看了他一眼。 「看你这表情我就知道猜对了。」 像是想到了什么,杨尘嘆了一口气:「你当年走后陈风眼泪都快把我家给淹了,我妈还以为他是……」像是想到了什么,杨尘语气一顿:「险些一巴掌没把我打死。你是没看到陈风那阵仗,我这辈子就没看见这么能哭的人。」 第132页 「别说了。」应柏云垂眸,声音闷闷的。 「我说不说这都是事实。」见应柏云望过来,杨尘撇了下嘴角:「行,我不说了。」 说完他沉默片刻后,嘴又开始贱起来:「我怕再说下去等会你就把自己洗干净打包给他送过去了。」 「说点正经的。」应柏云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行行行。」杨尘从吧檯走了出来,坐在了应柏云身旁:「说吧,怎么就睡不着了。」 应柏云摩擦保温杯,双眼失神,过了良久才嘆了一声:「紧张。」 「没一点出息。」杨尘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我就说你对人家念念不忘。」 见应柏云望过来,杨尘声音轻了些:「当初你俩又没说分手,按我说你就直接跟陈风说『我忘不了你』我保证他出不了两秒就会凑过来……」 「不会凑过来了,」应柏云声音很淡:「他有男朋友了。」 空气凝结了几秒。 杨尘嘴边的笑意僵在一旁,他偏过头看了眼应柏云,声音沉了下来:「什么时候的事?」 应柏云沉默稍瞬,像是算着时间,声音很淡:「二十五岁我生日那天,他给我发了消息。」 杨尘估摸着,随后冷笑了一声:「合着你出国没一年他就找了新的?还故意选在你生日那天告诉你,」杨尘看了应柏云一眼,调侃道:「你不也在人家十八岁生日那天一走了之?天底下就你俩最绝配。」 应柏云半天没说话,隔了好大会才看了他一眼:「给我调杯酒?」 「借酒消愁?」杨尘看了他手里的保温杯:「你这还生着病呢就算了吧。」 应柏云也不是真想喝,就是想让杨尘嘴消停点,少说点伤人的话。 「我说句实话,」杨尘拍了拍应柏云的肩:「陈风那小子多半是气你的,他记仇……」说完他沉默了很久:「你现在去打听打听你之前在的那个律所,估计现在都改建成垃圾场了。」 应柏云自然也想到了这点,品出他语气间的异常,思索许久后,斟酌着问出了口:「何与呢?」 杨尘闻言抬眸看了他一眼,嘴边勾出自嘲的笑:「不知道,没见过了。」 应柏云沉默稍瞬,不知该如何安慰。 只见杨尘突然站起了身,他径直走向酒柜,二话不说挑起两个酒杯:「喝点?」 —— 「小应,把温度提高点。」后座传来华总的声音,应柏云含着薄荷糖应了一声,腾出手提高了车内的温度。 昨晚和杨尘喝到凌晨,头刚沾上枕头感觉还没多久闹钟就响了。 车内温度越高应柏云头越沉,他咬碎了嘴里的薄荷糖,腾出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今天是展会的第一天,离展会大堂还有五公里开外就有些堵了,一开一停的,短短几公里路开了近一两个小时,等停好车后,应柏云的睡意也差不多完全消散了。 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工作牌,应柏云跟在华总身后左弯右绕才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找到公司的展位。 位置有些尴尬,正对着公厕。 华总当时脸就黑了,逮着前台助理骂了几句,linda含着泪瞥了应柏云一眼,意味不明的开口道:「您当时说资金有限,而且……我以为应助跟你说了。」 应柏云从不管这事,他看了linda一眼,后者眼神飘忽不定落在远处。 华总也不是完全傻的,他语气一顿,骂得更凶了些。 「等会我去问问负责人,」应柏云声音很淡:「刚刚走过来看到有些空展位,和我们展位空间差不多,不过可能要贴点钱。」 一听到要贴钱,华总彻底安静了。 华总率先走了进去,几个正招唿客户的销售见状朝他打了声招唿。 华总挥手应了声,随后回过头看了应柏云一眼,皱了皱眉:「不是让你去音桥那吗?你老跟着我干嘛?」 刚进来不过五分钟的应柏云闻言整理了下有些褶皱的衣领,应了一声:「那我先过去了。」 「做事机灵点,他陈风手里捏着上头的项目,随便分一羹给我们下半年都不用发愁了。」华总看了他一眼:「感冒好些了没?晚上和我去应酬。」 应柏云思索了几秒,点了点头:「行。」 音桥作为行业龙头到哪都是万众瞩目的存在,应柏云看着人来人往的展位,给之前发简讯的那位余总助理髮了消息。 久等未果。 应柏云接通了何永炎打来的电话,按照他的指示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柏云。」人群中传来熟悉的声音,应柏云看着和他正招手的何永炎挂了电话。后者很快朝他走来。 「你猜我刚刚在这遇到了谁?」何永炎声音带着惊喜,眉眼含笑。 应柏云看了他一眼,声音很淡:「谁?」 「我们的校友,josep.」何永炎脚步微顿,朝不远处一个身形高大的外籍男人点了点下巴:「他这次是代表他们公司过来的。」 「josep!」说完何永炎下意识的搂着应柏云的肩膀朝男人走去:「你瞧瞧我把谁带过来了?」 「哇。」josep夸张的睁大了一双绿色双眼,他打量着眼前的两人,笑着朝应柏云打了声招唿:「这不是我的小应先生吗?」 josep大学主修中文,是一个特别热爱中国美食的美国人,因一次偶然吃过应柏云炒过的鸡蛋,之后隔三差五的端着饭碗过来,一来二去,几人混熟了。josep成为了应柏云在国外为数不多的好朋友之一。 第133页 能在这里见到他,属实有些惊喜。 「注意措辞,什么叫你的?」何永炎笑着看向josep,后者耸了耸肩,面向应柏云提高声音抱怨道:「他还是一如既往对你霸道。」 应柏云隐了笑容,他轻轻挣脱了何永炎的禁锢,声音很淡:「我俩……」 「陈总。」一道男声倏地从不远处传来,应柏云看向声源处,注意到身旁的何永炎倏地站直了身体。 估计说话的这位就是成林了。 成林带着笑看向几人身后,像是故意的,经过何永炎时用力的撞了一下。 「不好意思。」成林故作诧异的说了声抱歉,随后很快朝几人身后走去,笑着朝那人伸出了双手:「陈总,我还以为您不会过来呢。」 「嗯。」那人声音很淡:「过来看看。」 应柏云嘴边的笑意很快散了,他心一紧,缓缓转过身来。 只见陈风站在几人簇拥着站在不远处,过长的头髮被他随意梳至额后,合身的黑色西装衬得陈风尤为冷峻,嘴边含着笑,眼中却丝毫不见一丝笑意。 他身旁的余枫乐和他穿着同色系的西装,笑容得体。 「成林说的估计就是他了。」何永炎的声音从身旁传来,应柏云移开视线下意识朝他望去。 注意到应柏云,何永炎神色晦涩不明,声音淡了很多:「成林联繫上的负责人,听说才二十出头。」 意识到他是在说陈风。 应柏云沉默良久,声音放的很轻:「我去趟洗手间。」 「去上面的vip室吧,我约的客户还没来。」何永炎垂眸掏出一张房卡,朝他笑了笑:「你现在去公厕,估计你们老闆得说你。」 犹豫片刻,应柏云接过了何永炎递来的房卡,和josep点头示意往一旁的侧门走去。 刷了房卡应柏云推开了门,他本意没想上厕所,就是寻个由头喘喘气。 捧了一手冷水,应柏云拍了拍瘦削的脸,昏沉的头脑因受冷水刺激得以片刻的清明,应柏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沉默片刻,他突然有些想抽菸。 从烟盒里掏出一根烟来,应柏云叼着菸头刚想点燃。后知后觉意识到这是别人的vip室,应柏云很快熄了火,脚步后撤往门口走去。 咬了咬菸头,应柏云拧开了门把手。 入眼是一道熟悉的身影。 陈风不知在门口等了多久,梳至额后的头髮被风吹散,几缕头髮落在了他微红的鼻翼上方。见应柏云出来,他站直靠在墙体上的身体,一双又沉又黑的双眼直勾勾望了过来。 见到这幕,应柏云心一紧,脚步顿了顿,握着门把的手不自觉用力了些。 「抽菸?」陈风声音很哑,盯着应柏云嘴里的菸头冷笑了一声:「他还专门给你找了个地?」 意识到陈风口中说的「他」是指何永炎,应柏云沉默着没说话。 「他确实比我会照顾你,」陈风脚步渐渐逼近,声音又低又沉:「难怪你连我那看都不愿意看一眼,一心一意帮他谈客户。」 谈客户?josep? 应柏云平静的看了陈风一眼。 眼前的陈风明显带了火气,应柏云看着他步步紧逼,直到两人都进了房间。 陈风头也不回的拉上了门。 「想干什么?」应柏云声音很淡,他看向眼前的陈风将嘴边的烟取下:「这里随时都有人会进来。」 「我看你的眼神还不够明显?」陈风声音沙哑,一双眼直勾勾看向应柏云:「还是你怕他会进来?」 像是想到了什么,陈风冷笑了一声:「不会了,估计这时候他正焦灼着顾不上你。」 应柏云眸光一沉,声音冷了下来:「你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陈风神色一变,冷冷的看向应柏云:「我手里的项目他眼馋的厉害,成林找上了我,只要我一个电话打过去,合同现在就能盖上章。」 说着应柏云被陈风抵在了墙上,灼热的唿吸声洒在应柏云的耳侧:「而他会不会被踢出去,就是我一句话的事。」 陈风的视线太过侵犯,应柏云移开视线沉默着。 「不过看在你是我初恋的份上,虽然无疾而终,」陈风伸手轻轻勾了勾应柏云的下巴,语气暧昧:「只要你肯,项目就是他的。」 应柏云看着他,声音很淡:「我肯什么?」 陈风揉着他的唇,意味不明的压了压。 几年不见,会的手段也多了,成熟了也学坏了。 还会撬人墙角了。 -------------------- 第74章 应柏云看了他一眼,很快轻轻偏过头去。 「不肯?」指尖落空,陈风声音沉了许多,一双眼睛若有若无看向应柏云的嘴唇:「看来你也不是很喜欢……」 「你男朋友不介意?」应柏云稍稍抬眸看了他一眼,声音放得很轻。 「不介意。」稍作停顿,陈风双唇翕张着欲言又止,随后很快移开了视线。 见应柏云投来目光,陈风后撤了几步离应柏云远了些:「你要是不肯……」 「你说的肯,」应柏云声音很轻,听不清语气中的情绪:「是指接吻还是和你上床?」 陈风闻言抬起了头,一双眼又黑又沉看着眼前的人。像是压根就没想过应柏云会答应,他迟迟给不出一个明确的答覆。 第134页 直到两人目光交汇,意识到应柏云是认真的。 陈风噙在嘴边的笑意彻底僵了下来,眼神一变,连声音也倏地冷了些:「几年不见,你倒是变了很多,」像是不解的咬紧了牙:「不愧是在国外待过的人,比我想像中的还要玩得开。」 「玩得开。」三个字像是他咬牙切齿般一字一句挤出来的。 说肯不肯的是他,说自己玩得开的也是他。 这么多年没见,脾气见长,人也往歪了长。 应柏云不紧不慢的抬起了头,原本靠在墙上的身体站直了些。感受到陈风的视线,应柏云重新将烟叼回了嘴边,他脚步往旁边移了移:「你慢慢考虑,我先走了。」 语气稍顿,像是想到了什么,应柏云补充道:「他还在楼下等我。」 手指刚触到门把手,就被身后一只手死死的按住了。 应柏云看着相握的双手,眸光一闪暗自咬了咬发涩的菸头。在一阵沉默声中,身后人抓着他的手腕带了几步,随后就被用力的抵在了门上。 撞得生疼,应柏云微微蹙眉,咬着菸头闷哼了一声。 陈风下意识用手触了触他的后脑勺。在应柏云意味不明的视线中,抓着他的头髮轻轻往后扯,逼着应柏云抬起了下巴。 「既然你肯这么为他,」陈风声音有些沙哑,抓着应柏云头髮的手松了松:「主动亲我,我可以考虑把这个项目给他。」 双目对视,取下了烟。应柏云半靠在墙上勾起了一个淡淡的笑:「只是考虑?」 陈风看着应柏云的眼睛愣了一会,他滚动着喉结,声音沉了许多:「你知道楼下今天有多少人是为了我一句「考虑」而来的?我的承诺一向很值钱,」 像是想到了什么,陈风语气一顿,声音沉了几分:「不像你,承诺对你来说毫无……」 应柏云昂起头贴上了眼前不断翕张的嘴唇。暖气开的有些大,他的嘴唇干燥带着些温热。 转瞬即逝的,压根算不上一个吻。 「可以了吗?」应柏云看了眼手錶,稍稍抬眸扫了陈风一眼,语气很淡:「他该等急了。」 抓着头髮的手倏地用力了些,应柏云的嘴唇还没来得及合上就被自上而下的陈风吻了上来,唿吸赤热,伴随着熟悉的味道。 看着眼前紧闭双眼的陈风,应柏云唿吸短暂停滞了几秒。 直至两人舌尖相触,应柏云微怔着捏紧了手中的烟,整个人几乎被抵在了门框上,被吻的有些窒息。 像是故意的,陈风不紧不慢撕咬着他的嘴唇。 直到感受到嘴角传来一丝微疼和铁锈味,应柏云微微蹙眉,吃痛着偏过了头。 「不好意思,」陈风眼神晦涩不明,一双眼直勾勾看向应柏云正渗血的唇角:「第一次亲留过洋的嘴,难掩激动。」 应柏云看了他一眼没有搭话,转身拉开了门把手。 「我答应你的,」身后传来陈风的声音:「会做到。」 应柏云闻言停下了脚步,他回头看了陈风一眼,声音很淡:「他工作能力可以,另一位和他旗鼓相当,选谁都不会给你拖后腿。」 见陈风蹙眉,应柏云不紧不慢开口道:「换人对接对你的项目有没有影响?」 陈风站在原地片刻,眸光沉了沉:「能有什么影响。」 应柏云闻言很快收回视线,提起脚往外走去。 下来的时候展会厅已经来了不少人,应柏云站在楼梯口整理了下被揉乱的衬衣,他看了眼正忙着的何永炎和josep,思索一番后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音桥展厅前站了不少人,应柏云站在人群外没多久,便看见一个身穿西装的男生面色慌张的朝他走来,双眼目视,对方迟疑了一会:「请问您是应柏云吗?」 应柏云闻言点了点头。 对方很快松了一口气,他收起了手机,带着歉意的开口道:「应先生不好意思,早些时候我没来得及看手机,让您久等了。」 应柏云摇了摇头:「没事。」 他本来也是由着华总强买强卖的缘故才被塞过来帮忙打下手,如今只能露面装装样子,好在华总那交差。 「能帮你做些什么?」迟疑了片刻,见男生递来温水,应柏云问道。 「不用,」男生摆了摆手,他稍抬下巴笑了笑:「等会陈总的外国客户过来我们再去帮忙,现在不急的。」 应柏云闻言点了点头,他看了男生一眼声音放得很轻:「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上次您给我发消息时,备註是余总的秘书?」 男生很快应了一声:「是的,你叫我小刘就可以了。」他语气稍顿,解释道:「我平时主要跟着余总,陈总这边忙不过来的时候我就过来搭把手。」 听这段描述,能脑补的地方太多了。 应柏云舔了舔嘴角边的小伤口,轻微的刺痛感让他很快回过神来。 朝着刘秘书笑了笑,应柏云主动承担起分发资料的任务,和身旁穿着制服的女生一起。这个女生看样子年龄不大,像是刚毕业,脚下踩着的高跟鞋看起来有些不合脚。 思索片刻后,应柏云从她手中接过了剩余的宣传册,让她寻个由头休息。 小女孩立即投来感激的目光,不过刚入社会,活力尚且充沛,和刘秘书休息了不过一刻钟便踏着高跟鞋过来了。 「谢谢你呀。」小女孩从应柏云手中接过资料,朝他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休息一会好多了。」 第135页 应柏云淡淡的抿了抿唇,声音放的很轻:「还在实习?」 「嗯!」小女孩点了点头,眼中含着笑:「刚交了毕业论文,我在这实习都快两个月了。」 「你这是太卷了,」刘秘书见缝插针道:「当初在学校里我就看出来了。」 「我还卷?」小女孩提高了声音,她扫了眼刘秘书,诧异道:「当初在学校里你可是次次都是第一名,谁卷的过你啊。」 「你们在g大读书?」见他们就快吵起来,应柏云适时打断。 刚要说话的刘秘书偏过头看了他一眼,有些疑惑的点了点头:「应助是怎么知道的?」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哦」了一声:「陈总和余总就是g大的,」他瞟了眼四周,声音放轻了些:「说起卷王,那还得看这两位。一个常年第一,一个稳居第二。这么多年了打的是难捨难分。这不,工作了都还得一起。」 应柏云笑了笑没说话。 旁边的小女孩见状多看了应柏云两眼,随后轻轻惊唿了一声:「应助你是不是也是g大的?」 她掏出手机来,翻了几张照片:「前几次我帮陈总组织校友会的时候见过你的照片,不过您的电话一直是空号,我联繫不上您。」 应柏云偏过头看着手机里不知何时被偷拍的自己,沉默了几秒。 嘴边噙着的笑意淡了些:「换了手机号码,之前一直在国外最近才回国。」他语气稍顿,看向小女孩,多问了句:「校友会?」 小女孩「嗯」了一声,声音轻快:「陈总组织的,每年三次。特别交代我邀请海外校友。」 应柏云闻言愣了愣,眸光一沉,摩擦着手中的宣传册。 「在聊什么呢?」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应柏云顺着声源望过去,只见余枫乐正噙着笑朝他们走来。 应柏云撇了他一眼身后,没看见陈风。 「余总,我们在聊校友会呢,」刘秘书语气轻快:「应助理也是我们学校的。」 余枫乐闻言挑了挑眉,他率先朝应柏云伸了手:「好巧,应助理应该是我和陈风的学长?」 应柏云轻轻握了握他的指尖,语气很淡:「学长算不上,年纪比你们大倒是真的。」 余枫乐闻言轻声笑了笑,很快松开了他的手:「难怪华总向我大力推荐您,应学长看起来不仅学识渊博,说话也颇有艺术。」 应柏云抿着唇淡淡的应了一声:「您抬举了。」 余枫乐仔细打量了他几眼,最后落在他嘴边的伤口上,意味不明的笑了笑:「应助理我先去忙了,晚上一起喝杯酒。」 应柏云目送余枫乐离开的背影,微微蹙了蹙眉。 余枫乐这反应不像是和陈风有情,反倒是像一头扎进了瓜田里,终于逮住目标的猹。 -------------------- 第75章 应柏云第一次对自己的判断存疑,或者说只要遇到陈风他的头脑就没清醒过,从当年的不告而别到如今因着「交易」而接吻。 到底是为什么去亲陈风,应柏云不愿意去多想。 只是陈风那青涩的吻技一如往常,甚至比以前还退步了些,撞的他嘴唇生疼。 从陈风开口问应柏云「肯不肯」时,应柏云心里就已经很清楚了,他口中所谓的「男友」无非是报復应柏云当年的不告而别,依着陈风的性格,绝不可能在恋爱期间出轨。 至于故意在他嘴角留下的伤口,想让谁看到不言而喻。 应柏云短暂的沉默了一会,他有些可耻的想让陈风继续误会下去,不管他是出于对前任另寻新欢的难以介怀还是别的原因。 应柏云希望这股情绪能影响陈风久点,再久一点。 整整一天,应柏云再没有见过陈风一面,连带着何永炎一起,两人到展会最后都没再露过面。应柏云帮着刘秘书处理国外客户的疑惑后,给华总交了差。 linda在市中心的餐厅定了位置,应柏云带着华总和几个客户驱车到那的时候,门口已经来了很多在展会上遇到的同行。 一一打过招唿,应柏云陪着华总等人来到了二楼订的包间。 刚落坐,对面的客户就让服务员打开了白酒。 「老华,咱俩先喝杯酒暖暖身体,今天实在太冷了。」 华总向来是个酒蒙子,他喜笑颜开的点了点头:「行,」接过服务员递来的酒,华总偏过头看了应柏云一眼:「小应,你再去买点酒来。这客户难陪,估计得喝大几瓶。」 随后他看了身前的客户一眼,小声问道:「你今天吃头孢了吗?」 应柏云沉默了一会。 今天公司里来的只有linda和他,如果他不喝,那只能是linda帮忙分担。 淡淡的看了一眼穿着单薄的linda,双目对视,linda看着他时有些欲言又止。 应柏云见状移开了视线:「没吃,」随后轻轻补充道:「音桥的余总下午跟我说会过来敬您一杯。」 华总「啊」了一声,见客户望过来,他连忙缓解尴尬的笑了笑。等客户移开视线后,他声音放轻了些:「余枫乐?他过来干嘛?那个项目不是说给奇泽做吗?难道他还有其他的项目?」随后他稍作停顿,皱紧了眉头:「莫非是想蹭我们酒喝?」 应柏云沉默着看了他一会,摇了摇头,声音很淡:「我不知道。」 第136页 华总也觉得不太可能,他朝应柏云摆了摆手:「估计就是客套话而已。你先去买酒吧,等他来了再说。」 应柏云应了一声,他起身往门口走去。 晚来风急,应柏云将下巴缩进衣领里往马路对面的菸酒商行走去,选了几款华总常喝的白酒,等待老闆扫码的时候,应柏云背着风点燃了一根烟。 还是上午没抽的那根,菸头被咬的有些不成样了,应柏云无法避免的想到了陈风。 「小伙子,」老闆敲了敲橱柜,将酒一一装好放在了柜子上:「一共一万五千七。」 应柏云闻言掏出了手机,他稍稍垂眸扫了二维码,等要付款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指尖一愣,迟疑了几秒。 财务审批因展会耽搁迟迟未拨下来款,如今他身上估计连七百块都拿不出来。 面对老闆愈发疑惑的视线,应柏云咬着菸头沉默了两秒,刚想实话实说,身后倏地传到一道略带惊讶的男声。 「柏云,」 应柏云闻声回头望去,只见何永炎站在他那辆suv后方,微微俯身拉开了车门。 他和车内的人说了句什么,紧接着快步朝应柏云走来。 「我刚刚问josep,他说你先过来了。」唿吸有些凌乱,他偏过头看了眼柜檯上的酒,声音很轻:「帮你们老闆买酒?」 应柏云没来得及回答。 suv车门被推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双被擦得锃亮的皮鞋。 就在不久前,应柏云还曾见过。 那人下了车,他半倚在车门前,西装外套随意的披在肩上,一双又黑又沉的眼睛若有若无的盯着两人。 在一阵沉默声中,何永炎顺着应柏云的视线回了头。 对方见状稍顿了两秒,随后在何永炎略带惊讶的视线下关了车门,不紧不慢朝他俩走来。 「陈总,」何永炎对他笑了笑:「您怎么下来了?」 陈风扫了眼应柏云,视线停留在他嘴边的伤口处,声音很淡:「下来买包烟,」随后他状似无意的打量了两人一眼,最后将视线落在应柏云身上:「何经理的朋友?」 朋友两个字被他故意加重了语气。 应柏云垂眸,不紧不慢的吐出一缕烟来。 「是的,」何永炎笑容很深,和应柏云肩并肩站在一起:「他姓应。这位是音桥的陈总,陈风。」 「幸会。」陈风声音很淡,朝应柏云伸出了手。 应柏云看他,稍作停顿,伸手轻轻握了握他的指尖:「幸会。」 「应先生出来买酒?」陈风松开了应柏云的手,笑容很淡:「华总在哪个包间,到时候向他讨杯酒喝。」 何永炎闻言有些诧异的看了陈风两眼,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笑了笑:「我都忘了,陈总应该早些时候和华总见过面了,自然也见过柏云了。」 陈风笑了笑,他的声音很沉:「何止是见过,」稍作停顿,他看了应柏云一眼:「应先生和我初恋长得很像,就是年纪太大了些。不过岁月蹉跎,我那个初恋估计也见老了。」 应柏云抬眸看他,将菸头掐灭了。 何永炎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他微蹙着眉看向陈风,随后忍了又忍打了个茬将话题带过。 「那个,」一旁的老闆默默敲了敲柜子:「酒还要吗?一共一万五千七。」 应柏云沉默了两秒,刚想拒绝,身旁的何永炎像是看出了他的窘迫,连忙上前一步扫了码。 「要的,」他声音很轻:「麻烦你帮我再拿一包红梅软白。」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回头看了眼陈风:「陈总,您要抽什么烟?」 陈风声音很淡:「红梅就行。」 何永炎眸光一沉,迟疑片刻后,换上了得体的笑容:「两包红梅软白。」 老闆连声应允。 结了帐,何永炎先将烟递给了应柏云,随后将另一包递给了陈风。 「你在哪个包间?」何永炎想接过应柏云手中的酒,声音放的很轻:「我帮你拿上去。」 「不用了。」应柏云声音很轻,提着酒往前多走了两步:「我先上去了,你先忙。」 何永炎有些欲言又止,他看着身旁一言不发的陈风,将话憋了回去,最后朝应柏云点了点头:「你胃不好,少喝点酒。等会我送你回去。」 应柏云扫了眼陈风,对方正直勾勾的看着他。 没有应允也没有拒绝,应柏云舔了舔嘴角只是笑笑,转身往马路对面走去。 等回到包间的时候菜已经上齐了,桌上的酒已经见空。 华总嫌应柏云动作太慢说了他几句,随后在一句句劝酒声中放过了应柏云,重新倒满了酒就着之前的话题聊了起来。 「奇泽真是走了大运了,」华总抿了一口酒,微微蹙眉:「不知怎么和音桥那位搭上线了,估计这几天就能签合同。」 说完他语气一顿,不解的摇了摇头:「你说音桥的那位一年不知道要跑多少次美国,怎么他就不腻呢?到头来还得跟外资公司合作?」 应柏云稍稍抬眸,抿了抿口白酒。 「老华你也别眼馋了,」坐在他对面的客户脸喝得通红,语气稍顿:「就算不和奇泽合作,那也不会和我们这些小喽喽合作,多少钱的项目你不想想?」 「不和我们合作?」华总倏地提高了声音:「那就别一来g市就应我的约啊,搞得我以为还有点希望,把我们留过洋的小应都给他当助理使了。」 第137页 说完,他喝了一杯酒,愤愤不平:「这跟调戏人有什么区别。」 「那区别可大了,」对面客户大声笑了笑:「你这一身的肉,估计不是沖你来的,说不定他就是冲着你公司里的美人来的。」 说完他意味不明看了眼坐在一旁吃果盘的linda。 linda顿时坐直了身体,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别瞎说了,」华总打了岔:「管这些有钱人想什么,我们喝我们的。」 说完华总就举了杯,应柏云只能陪着喝了几杯。 这些年在国外除了喝点兑糖精的烈度酒外,这么纯正的白酒应柏云几乎没沾过,醉是没醉,只是喝多了就有些上脸。 linda见状给他倒了杯热茶,应柏云道了声谢,凑合着喝了几口,缓了缓有些发晕的脑袋。 菜新上了几拔,应柏云喝的也快差不多了,正准备起身去外面透透气时门口来了位不速之客。 只见他敲了敲半掩着的门框,脸上还挂着得体的笑容:「华总,我是不是来迟了?」 见到来人,华总立即睁大了眼睛,他难掩惊喜的站起了身往门口快速走了几步:「余总!」他连忙伸出了手,提高了声音:「您怎么来了?」 余枫乐握了握他的手,嘴边还挂着笑:「白天我跟应助说过了,这不这才敢过来讨您杯酒喝吗?」 华总闻言拍了拍额头,连声道:「您这边请,说什么讨酒喝呢?」说完他转头看了眼应柏云,提高了声音:「小应,过来给余总倒酒。」 「不用,」余枫乐接过服务员递来的酒杯,自己倒了酒,他扫了眼应柏云,很快移开了视线:「陈总他那边脱不开身,托我过来说件事,g大附中需要换新高考备份,我听应助说贵司主要做这广播这块……」 华总当即咧开一个微笑,他难掩欣喜的搓了搓手掌:「广播这块我们非常专业,今晚我就派人去实地勘测,明天将方案发您邮箱上。」 「行,」余枫乐放下了酒杯,笑了笑:「您技术去附中到时候报我的名就行。」 华总连忙应了几声:「您不多坐坐了?」他招了服务员过来:「再上几个菜。」 「不坐了不坐了,」余枫乐朝他摆了摆手,不经意的看了应柏云一眼:「陈总喝多了酒,我还得看着他,免得发起疯来别人招架不住。我就先走了。」 华总红着脸「哎」了一声,像是想到了什么。他朝一言不发的应柏云招了招手:「小应,你送送余总,等会就直接回去,我自己找代驾。」 应柏云不紧不慢放下了酒杯,应了一声。 出了门,余枫乐走在前面,两人之间隔着一段距离。 直到两人走出了大门,余枫乐拉着车门的手松了下来,他带着笑意转过了头:「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 黑色的车窗外遮蔽了车内的光线,应柏云将下巴缩进外套里,抬眸看他:「哪方面?」 「各个方面啊。」余枫乐嘴边挂着笑:「比如为什么突然想和你们合作,」稍作停顿,他声音压低了些:「又比如我和陈风的关系。」 应柏云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声音很轻:「不想知道。」 余枫乐见状挑了挑眉,眉眼含笑:「那我问你个问题,」说完他扫了眼不知何时打下来一点的车窗,提高了声音:「听说你和陈风之前谈过?」 沉默片刻,应柏云声音很淡:「没谈过,只是弟弟而已。」 车窗倏地升起,如离弦的箭沖了出去。 -------------------- 陈风:真的想发疯了。 第76章 应柏云和余枫乐两人面面相觑,随后是余枫乐打破了僵局:「帮我叫个车?」见应柏云望过来,他恼怒道:「手机放车上了。」 应柏云闻言勾了勾嘴角,将手机递给了他。 余枫乐看了眼手机屏幕,熟悉的侧脸让他手指一顿,点进了打车软体,输入地址后将手机还给了应柏云:「不是说弟弟而已,怎么还让他亲脸?」 应柏云沉默了半响,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唇角,声音很淡:「看到了吗?」 余枫乐稍稍蹙眉,疑惑的凑了过去,盯了好大一会他摇了摇头:「什么东西?你上火了?」 应柏云挑了挑眉,不紧不慢开口道:「弟弟而已,不仅亲脸还亲嘴。」 余枫乐后知后觉才意识到应柏云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勐地后退了几步,有些维持不住形象的骂骂咧咧了几句。 见应柏云依旧老神在在,余枫乐有些迟疑的踱步过来:「你不是有男朋友吗?」他回想了一下:「叫什么,何永炎?」说完他看了应柏云一眼,嘴边的笑意尽失:「你这不是让陈风当男小三吗?」 应柏云垂眸看他,声音很淡:「你和陈风什么关系?」 不知道为什么应柏云之前不问现在又问。 总之余枫乐来了劲,调侃道:「竞争对手兼普通朋友,平时在外面偶尔关系好一下,私底下老死不相往来。」 稍作停顿,他声音压低了些:「我偷偷告诉你,其实陈风我,不过我没答应。」 应柏云看了他一眼,沉默良久才开口说话:「我和何永炎关系比你俩正常点,普通朋友而已。」 「普通朋友?」余枫乐诧异的看了他一眼:「那陈风怎么一口咬定你俩搞对象?合着你现在还是单身?」 第138页 应柏云没说话。 余枫乐被他这态度弄得有些懵,迟疑片刻,开口问道:「你知道的吧,陈风这些年没少惦记你,你要是不喜欢他,就别吊着他了。怪可怜的。」 应柏云抬眸看他,过了许久才憋出一句,语气很淡:「不是说他暗恋你?」 余枫乐哑口无言。 应柏云见状朝他笑了笑,示意他叫的车来了。 在余枫乐的视线下,应柏云声音放轻了些:「我们当哥哥的,追人都是这样的。」替余枫乐拉开了车门,应柏云诚恳的笑了笑:「希望你帮忙保密,追到了请你喝酒。」 —— 回到出租屋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楼道的声控灯还没修,应柏云摸着黑上了楼。拿出钥匙,应柏云盯着狐狸头看了好大一会,随后才开了门。 出门前忘记关窗了,今晚下了点雨,地板上积了不少的水。应柏云拿拖把将水渍拖干净了,烧了壶热水,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休息了一会。 烧水壶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略显嘈杂,应柏云双眼无神的盯着斑驳的墙壁。 虽然他在余枫乐面前说的信誓旦旦,但有没有底气只有他自己知道。 「初恋见老。」 陈风的话倏地在脑海里响起。 应柏云眼眸一沉,嘆了一声。 陈风现在身边围着的不用多想就知道是些如何青春靓丽的少男少女,况且余枫乐口中的「惦记」有多少是因为情谊,又有多少是因为不告而别的怨恨,又或者是误会他「另寻新欢」的报復。 应柏云脱下西装,半瘫在椅子上。 他轻轻嘆了口气。 扯下领带,手机一震,华总亲自走了财务审批。 想必是开心了。 附中那个工程应柏云知道,保守估计上七位数,之前应柏云去接触过,对方趾高气昂连大楼都没让他进,如今音桥在其中搭桥牵线,以后少不了和陈风打交道。 应柏云轻轻舔了舔嘴角的伤口,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越想越头疼,应柏云索性不去再想。给何永炎转了支付宝过去,没过一会对方就发来了微信消息。 字里行间在打探着他和陈风的关系,应柏云没想好怎么回答。 一方面是关于感情方面的问题,应柏云一向不愿意和别人多说。但最重要的一方面原因,是应柏云不想让太多人去窥探陈风以往的经歷。 他能走到现在这个位置,实属不易。 沉默了太久,手机那头的何永炎转移了其他话题。看着他言语间的关切,应柏云想了想,还是主动回答了。 【应柏云:他之前是我男朋友。】 等了没多久,对方打了电话过来。 应柏云思索了一会,接通了。 「柏云,」何永炎像是喝了酒,声音有些模煳不清:「我早猜到了。」 应柏云沉默了一会,转移了话题:「你在哪?安全吗?」 何永炎轻轻笑了一声,声音很轻:「安全的,不用担心我。我打电话过来就是想跟你说一声,」他稍作停顿:「你说他之前是你男朋友,可现在不是了。」 应柏云没有否认。 「如果可以的话,」何永炎声音有些沙哑:「你看看我。」 「你知道我的回答,一直都没变过。」应柏云声音很淡,稍作停顿:「你早点休息。」 在一阵沉默声中,应柏云率先挂了电话。 之前何永炎或明示或暗示,身旁的朋友都知道他的心思,就连蒋敏也曾撮合过两人。 应柏云虽一早就拒绝了,但由于蒋敏在他舅妈那治疗,和何永炎避免不了联繫。到如今这个局面,应柏云也有很大的问题。 应柏云查了下附近的疗养院,一时拿不定主意。 蒋敏病情恶化,他实在没理由在这个时候给她换疗养院。 满腹愁绪,应柏云拿着睡衣进了浴室,洗了个忽冷忽热的澡,应柏云随意的用毛巾擦了擦正在滴水的头髮。 浴室里没地方放衣服,他身上就穿了件过膝的衬衫。 拉开浴室门,房间的灯不知为什么暗了,应柏云怀疑是跳闸了。 他披上外套拉开房门。一只脚还没踏出去,只见一道极快的身影倏地从一旁窜了出来,带着一身酒气将他半搂着带进了屋。 「和他分手。」沙哑的男声带着寒意,不容拒绝的将应柏云抵在了门上。 双目对视,应柏云停了挣扎。 「从哪知道我住这的?」唿吸有些不稳,应柏云被门板硌得生疼:「先放开我。」 「和他分手。」拽着他的手更用力了些,陈风的声音带着寒意,几乎是咬牙切齿的攀上了应柏云的耳边:「只是弟弟而已?当初你在我床上求饶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叫我弟弟?」 无法避免的,想到两人做的那些事。 加上敏感的耳边传来阵阵灼热的唿吸,一股难以言喻的酥麻感从后背攀升至头顶。 应柏云屏着唿吸偏过了头,声音很淡:「我们没在你床上做过。」稍作停顿:「在我床上做了两次,在我家落地窗前一次,还有一次是在我家沙发。」 陈风没想到应柏云会揪他语句间的错误,趁他发愣的片刻,应柏云藉机推开了他。 「灯是你弄没的?」应柏云将揉皱的衣服扯了扯:「如果是拉了闸,等会房东就会过来找我。」 第139页 「没拉闸。」陈风冷声打断了他的话,半倚在门板上转过身面向了应柏云。 应柏云扫了他一眼,最后将视线移在他的脸上,声音很轻:「这么晚了,我俩孤男寡男待在一个屋,不太合适。」 陈风眸光一沉,缓缓走了过来。 满腔的怒火在看到应柏云白皙而修长的腿而泄了气。 陈风看得眼热,喝了一晚的闷酒彻底上了头。沉默良久,他冷冷的移开了视线,声音沙哑:「何永炎知道你光着腿私会前男友吗?」 「不知道,」应柏云声音很淡:「不过你再大点声整栋楼都知道了。」说完他不紧不慢穿上了睡裤:「这房间不隔音。」 陈风一哽,盯着他久久没有说话。 「说吧。」应柏云递给他一根烟:「这么晚有什么事要和我说?」 「我刚刚说过了。」陈风声音很淡,像是例行开会一般稀松平常:「和他分手。」 见应柏云不说话。 「他没发现你嘴边的伤,」陈风坐在应柏云床头,双眼暗潮汹涌:「他压根不在乎你。」 应柏云深吸了一口烟,声音很淡:「你拖着他一天了,他没机会发现。」 陈风咬着牙,眼下的怒气已然掩饰不了。 应柏云看得有些心疼,刚想适可而止。 嘴唇被磕上来的那刻,连手中的烟都被撞掉了。应柏云整个人被这股冲击撞的往后仰,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舌尖就被一股力咬住了。 满腔的酒味,应柏云挣脱不了,被抵的越深,挣扎的越疼。应柏云索性勾上了陈风的脖子,重重的咬了回去。 咬疼了也不松口,陈风闷哼着,细细的吻着。 被亲的累了,头晕眼花,应柏云懒得挣扎,半仰着头小声的喘着气。陈风见状像是恢復了神志,重重吻过他之后往外移了移。 放在床头柜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打破了片刻的宁静。 「手机拿来。」应柏云没力,哑声吩咐道。 陈风变了脸色,一只手立刻攥上了他的手腕:「下面还硬着,你就想着和他打电话?」 应柏云淡淡的扫了他一眼,下了床。 手机那头何永炎发来了消息,对方向他报了平安。 应柏云没来得及回復,手机就被身后人抢走了,熄屏,将手机扔到某个角落。 借着月色,应柏云看着陈风冷着一张脸朝他缓缓走来,直到一双手握住了他的腰,身前的人垂眸贴近:「白天说的还算数,你陪我一晚,我就不再做考虑,直接把项目给他。」 「我搞不懂你。」应柏云声音很冷,却没推开他:「你是对我余情未了,还是想尝尝老男人的滋味了?」 见陈风投来视线。 应柏云解开了他的拉链,声音很轻:「初恋见老?」在陈风微怔的目光下,缓缓俯身下去:「硬的真厉害,你也没什么长进。」 -------------------- 第77章 没让应柏云碰到,陈风抬起他的下巴,唿吸粗重的往后退了几步,像是不解又更像是带了火气:「他教你做这些?」 应柏云盯着陈风没说话,沉默几秒后凑了过去。 见陈风又要躲,应柏云稍稍抬眸:「陈风,」声音很淡:「你再躲以后都别想了。」 这句话杀伤力太大,陈风一时有些怔然。就在他发愣的片刻,应柏云不紧不慢张开了嘴。 月光落下来,洒在他垂眸的眼睫和微红的舌尖上。 说不出的感受,浑身发麻的陈风只觉这些天做的心理疏导全被眼前的人勾得彻底乱了。一想到有其他男人见到过应柏云现在的模样,胸口仿佛燃烧了一股灼热的火,闷得让人难以唿吸。 急切地需要缓解令人窒息的情绪。 揉着应柏云的舌尖,陈风微微挺身。 头髮被轻拽着,应柏云生疏的很,勉强能吞个大概。 到后来唿吸之间全是陈风的味道,那双手还在若有若无摩擦着自己的后脑勺,应柏云有些难受的蹙了蹙眉。 身前的人见状喘着粗气往后移了移。 应柏云稍稍抬眸,放慢动作,慢条斯理的看了他一眼。 「他知道你和我在做这些,会不会和你分手。」陈风的声音很是沙哑。 应柏云蹙眉,用舌尖带了下顶端:「会。」故技重施的,吞咽了一口:「所以千万不能让他知道了。」 陈风眸光一沉,腰间的动作更大力了些。 应柏云难受的蹙眉,陈风见状双手捧着他的脸,一寸一寸细细的摩擦着。在触到他眼尾的小痣时,背嵴勐地紧绷,闷哼了一声。 应柏云轻咳着,在陈风愈发深沉的视线中咽了下去。 片刻过后,陈风弯下腰看他。眼中晦涩不明,声音却软了下来,带了些鼻音:「和他分手。」 应柏云闻言抬头,瞥见陈风泛红的眼圈,沉默良久后轻轻嘆了口气:「这些年就没长进吗?」 见陈风望过来,应柏云抿了抿唇:「没和他在一起过。」说完,他站直了身子,声音很淡:「回去休息吧。」 「没在一起过?」陈风怔然,声音沙哑:「我不信你。」 应柏云「嗯」了一声,温声道:「那你就当我骗你,回去休息吧。」 陈风眼眸一沉,伸手拉住了应柏云的手腕。 没等陈风说话,应柏云看他,眸中带着事后意犹未尽的潮湿:「你还喜不喜欢我?」 第140页 握着手腕的手倏地收紧,眼前的人久久沉默不语。等了一会,应柏云收回了视线:「知道了。」 陈风闻言蹙眉,提高了声音:「你知道什么?」 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眼圈依旧带着红,语气却变得很冷:「你是不是……」 「不管你喜不喜欢我,」应柏云牵着他往门口走去,声音放的很轻:「眼睛这么红,你多久没休息了?」 不等陈风说话,两人之间隔着一扇半敞的门。应柏云从陈风的口袋里掏出了手机,输入一串数字后将手机塞回他手中:「等你休息好了给我打电话。」 见陈风望过来,应柏云声音很淡:「我有点想吃回头草。」语气稍顿,他认真的问:「陈总,我能追你吗?」 —— 应柏云是被闹钟吵醒的,闹钟已经响过两轮了,再没有拖延的理由。 艰难的睁开了眼,喉咙还有些刺痛,吞咽不得。 昨晚发生的事随着疼痛一幕幕在脑海中上映着,昏沉的大脑倏地清醒,应柏云发着愣,起身喝了杯凉水。 简单洗漱了一番,看着镜子,应柏云迟疑了片刻,随后东翻西找从柜子里找出一个在商场促销买的洗面奶。 洗了脸,颳了鬍子。 顺手将死板的黑框眼镜换成无框眼镜,微微上挑的眼尾还带着微红,显得本就白皙而瘦削的脸多了分意犹未尽的清冷。 应柏云凑近了镜子。 无框眼镜遮不住他眼下的小痣,应柏云轻触着,想到了昨晚陈风触碰此处时给他带来的心悸。 说是要追人,虽然不假,但是应柏云对此丝毫没有头绪。 之前两人在一起也没有正经的谁追过谁,感觉到了,心意互通,形式上的东西便可有可无。应柏云还有两年就要奔三了,虽然没追过人,但经常被人追。放在前些年,他可能还会借鑑学习,可如今小年轻追人的方法早就不适合他了。 应柏云犹豫着,觉得送花、写情书、去游乐场等大概也不太适合用来追陈风。 来不及多想,华总的电话很快就催了过来。应柏云随手拿了件不常穿的黑色大衣,打车出了门。 到达展会厅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了。 展会厅今天来的人没昨天的多,大多都是同行熟悉的面孔,应柏云直奔公司的展位,不知为何扑了个空。 等他打电话问华总时,对方这才反应过来:「忘记跟你说主办方给我们换了位置,就在音桥旁边,附中那边的人估计在路上了,你先应付着,我得晚点过来。」 应柏云闻言摩擦着手机壳,语气稍顿应了一声。 「应助。」隔得老远,刘秘书就眼尖看到了应柏云的身影,他放下手中的资料,略带惊喜的朝他挥了挥手:「你来了?刚刚你们同事搬展位的时候我没看见你。」 应柏云朝他走了过去,双眼搜寻一周后,淡淡的收回了视线:「是的,今天起的有些迟,来晚了些。」 刘秘书笑了笑:「没事,应酬晚了都是这样的,」他扫了周围,将声音压低了些:「余总刚刚给我打电话的时候,他还没起床呢。」 应柏云眸光沉了沉,声音很轻:「你们陈总呢?」 「陈总?」像是想到了什么,刘秘书嘆了口气:「陈总请假了。」 「请假?」 「可不嘛,」刘秘书嘆了口气:「听小林说是生病了,昨晚发高烧连救护车都叫了,小林说陈总不愿意待在医院,吊完水就回来了。」 应柏云沉默了一会,声音放轻了些:「你们不去探望他?」 「我们也想去啊,」刘秘书抿了口温水,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先不说这走不开,关键是陈总不喜欢别人去他家。」 说完他语气稍顿,看了应柏云一眼,瞭然于心轻声道:「要是应助想表一下心意,到时候让小林今天送花的时候给你加上一束。」 没等应柏云说话,公司展位前来了一个身穿西装的男人,他戴着金丝边眼镜,年龄大概在四五十岁左右,手里还提着公文包。 估计这位应该就是附中来的人。 抽不开身,也找不到理由要陈风家的地址。 应柏云短暂的思索片刻,朝刘秘书笑了笑:「那就麻烦小林帮我送一束玫瑰花给陈总。」 「玫瑰花?」刘秘书迟疑了一下,随后问道:「行,那要加什么寄语吗?」 应柏云摇了摇头:「不用了。」 和刘秘书示意后,应柏云径直走向了西装男,两人互相介绍了身份,对方姓王,是新修项目的负责人。 公司里的几个销售都在招待客户,给王先生介绍产品性能的事就落在了应柏云身上,两人在展位上聊了一会儿,后者提出要去他们工厂看看实物。 应柏云和华总通了电话,后者闻言连忙应允一脚油门开回了工厂,应柏云只好带着客户驱车来到距眉州近一百公里外的隔壁市。 这些天g市的气候多变,没一会天就暗了下来,雨也随之慢慢落了下来。 应柏云一路上要应付着客户时不时提出的问题,还要观察路况,雨天路滑,车速较慢。一百公里开了近四个小时,终于在雨彻底落下来时抵达了工厂。 到工厂的时候华总已经泡好了茶,两人一见如故,喝茶先是喝了一个多小时。随后去了展厅,应柏云虽然对这块不是很懂,但厂里的技术有事外出,只能硬着头皮介绍。 第141页 这一路下来水都没时间喝,等有空闲的时间时,竟发现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候。 华总早早的派人订好了餐厅,趁着两人喝酒时,应柏云寻着由头从席间退了出来,在抽菸区点燃了一根烟,掏出了手机。 手机没有任何未接电话,也没有期望中的消息。 应柏云眸光微沉,深深的吸了一口烟。 他轻声安慰着自己,不急着这一时。 当年和陈风在一起也是循序渐进,顺其自然。 虽是这样想,但依旧难掩落寞。 将烟缓缓抽完,应柏云重新回到了包间。华总和王先生已经喝的差不多了,但外面的雨越落越大,丝毫不见停的趋势。华总见状让应柏云定了三间套房,明天再一同回去参展。 替几人办理好入住手续,应柏云头脑昏沉的躺在了床上,长时间的开车和应酬让他到现在才能喘口气,没过多久就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是被一阵急促的铃声叫醒的。 应柏云稀里煳涂的接了电话,声音沙哑:「您哪位?」 对方久久没有回答,只传来通过电流的唿吸声。 应柏云勐地睁开眼,他坐直了身体,头脑清醒了不少:「陈风?」 对方声音听上去很是冰冷:「你就是这样追的人?」 -------------------- 第78章 应柏云摩擦着手机壳,沉默了一会,答非所问:「休息好了吗?」 对方唿吸一怔,再次开口时语气中带上了不易察觉的冷意:「要不是我手机里莫名奇妙多出一串号码,我还以为昨晚发生的都是一场梦。」 像是呛着了,他咳了好几声。 蹙了蹙眉,应柏云声音很淡,挑了重点问:「吃药没有?」 见对方不说话,应柏云嘆了口气,声音放轻了些:「玫瑰花收到了吗?」语气稍顿:「今天比较忙,等我明天回去……」 「你现在在哪?」陈风的声音很冷。 「隔壁市,公司工厂这边。」应柏云如实回答:「附中那边派了人临时审厂,」他轻轻嘆了一声:「陪了一整天,晚上还喝了酒,头疼。」 对方沉默了好久没说话。 应柏云重新躺回了床上,稍闭双眼,意味不明的放轻了声音:「喉咙,嘴巴都疼。」 一阵忙音,对方挂了电话。 应柏云稍显意外的看了眼手机,愣了片刻后将手机放在床头柜上。 要是以前的陈风,多半会不好意思哑声喊句:「应哥。」 说没有落差,也只能自己骗自己。 一夜睡的不太安稳,再次醒来时,已经是早上十点钟了。 三人吃了早餐后便决定打道回府,依旧是应柏云开车,两位坐在后座。 应柏云嘴里含着薄荷糖,返程的路上意料之外的还是有很多车,一段不过三公里的隧道时开时停的。长时间的颠簸让应柏云有些劳累,除了有些腰背疲乏外,眼睛也开始有些发涩。 许久没戴无框眼镜了,有些不习惯。眼看着一时半会动不了,应柏云索性将眼镜摘了。 刚出隧道前方路又堵住了,前前后后都传来了喇叭声。估计是哪段路出了交通事故,要是在平时,应柏云大抵会熄了火安静等着。 只是今天他有些心烦意乱,跟着旁边的小本田一起按了喇叭。 坐在后座正和王先生聊天的华总闻声抬起了头,他看了车内镜,诧异的问:「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我一度以为这车出厂时忘记装喇叭了。」 见应柏云望过来,他调侃道:「急着回去?」 应柏云闻声没说话。 「应助今年多少岁了?」一旁的王先生闻言看了眼应柏云,语气稍顿:「成家了吗?」 「他?」华总嗤笑了一声,抢先回答:「再过几年估计得奔三了吧,今年才从国外回来,女朋友都没一个。」 王先生看了眼默不作声的应柏云,笑着调侃道:「有志青年都是这样的,我们学校有一个高级教师,这次重建广播系统还是他提出来的,他也姓应……」 说到这,王先生看了眼摘掉眼镜的应柏云,语气顿了顿:「感觉和应助长的有点像。」 应这个姓不是大姓。 应柏云嘴边的笑意淡了些,他声音很轻:「是吗?」 王先生拿出手机翻了翻相册:「前几天他还被评为省优秀教师,」说着他将图片放大递在了应柏云眼前:「他叫应延庭,你看,是不是和你长得有几分相像?」 应柏云愣了一会,他扫了眼照片,仅存的一点笑意很快消散了。 「确实有点像。」华总凑过来看了两眼:「小应,这不会是你亲戚吧?」 前方的车子刚好在这时加了油门,应柏云松开了剎车紧随其后,没有说话。 「我看估计不是,」华总自顾自地说道:「他要是有个高级教师的亲戚,也不至于混成这个样子。」 王先生没想到华总在外人面前说话竟也不留情面,作为话题发起者,他有些尴尬的看了应柏云一眼,讪笑着收回了手机。 应柏云与他对视后礼貌的笑了笑,没有搭话。 送王先生回了住所后,华总和他来到了展厅。 一边走着,华总一边和他聊着附中项目,应柏云心不在焉的应付着,好不容易来到展位时,看见何永炎正站在一旁和linda搭话,两人交谈甚欢,看上去已久等多时。 第142页 应柏云脚步一顿,看了何永炎一眼。后者稍稍一愣,短暂的有些失神,随后很快站直身体朝他笑了笑。 「这是奇泽的何经理?」华总皱了皱眉,顺着何永炎的视线投向应柏云,华总诧异的开口道:「小应,你认识的人还真不少。」 应柏云没说话,何永炎笑着朝他们走过来了。 「华总你好,」何永炎身形挺拔,几乎比华总高一个头,面带笑意的伸出了手:「我是奇泽的何永炎。」 「你好。」华总很快伸手过来,两人交握着:「何经理这是?」 何永炎一双眼睛盯着应柏云,明眼人都看出是怎么回事。 在华总的视线下,何永炎率先松开了手,语气诚恳:「有个外国朋友想要了解贵司的草地音响,」他看了眼应柏云,声音放轻了些:「托我来问问。」 这是业务的事看应助理有什么用。 不过有订单就是客户,华总倒也不会蠢得去戳破。 他笑着扭过头看了应柏云一眼:「那小应你陪着何经理去一趟,晚上请何经理吃顿饭。」 应柏云看了何永炎一眼,双目对视,后者有些欲言又止。 应柏云见状沉默一会,最后点了点头。 两人驱车来到了离展厅不远的咖啡店,这个时辰正是上班时间,店内人不多。 何永炎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应柏云坐在他的对面,恰好能看见来来往往的车辆。 「给你点了淡奶。」何永炎声音很轻,在放在纯音乐的咖啡店内显得有些微不足道。应柏云将视线移了回来,道了声谢。 随后陷入了沉默。 应柏云一向话不多,两人平时多半是何永炎挑起话题,应柏云等了半天,没见何永炎有说话的意愿,思索片刻后,开了口:「找我有什么事吗?」 何永炎稍稍抬眸,他半靠在软椅上,抿了一口冰咖啡:「我听说你们接了附中的项目,」他观察着应柏云的脸色,停顿片刻:「这个项目我之前有接触过。」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件事,应柏云稍抬眸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你可能不太了解这个项目,」何永炎声音很轻:「这个是外包工程,我们公司对这个做过风险评估,在项目投标之前也派工程师去过实地勘察。若真是六位数的预算,重建一个新楼是完全没有问题的,这么大的工程只有两家竞标,偏偏这么巧最后落在了音桥手里。」 何永炎摩擦着咖啡杯,眼眸沉了几分:「音桥压着这个项目一两个月,直到前晚……」 应柏云沉默稍瞬,声音很淡,替他补充着:「给了我们公司。」 「柏云,你们公司近几年才转型,」何永炎蹙着眉,声音沉了许多:「更别说你们没有完整的工程团队,陈风这无疑是在给你们挖坑。」 应柏云抬眸看他,声音很淡:「这事你应该和华总说。接不接这个项目,我左右不了。」 「我先前说过了,」何永炎眼眸很沉:「他压着这个项目一两个月,如果陈风真的欣赏华承,早该在你回国之前就将这个项目给他。」 品出他的言外之意,应柏云盯着桌上的淡奶咖啡沉默着。 「或许你觉得是我对陈风存有敌意,」何永炎的声音倏地沉了下来:「那如果我说他就在前晚和应延庭见过面呢?」 应柏云目光一怔,抬头看向何永炎。 「很抱歉,我和蒋阿姨打听了一些事,」何永炎眼神有些躲避。 沉默稍瞬,又重新与应柏云对视着:「你和应家关系如何陈风自然清楚。可他背着你和应延庭见面,对方刚好是附中的高级教师。」 语气稍顿,何永炎突然握住应柏云放在桌上的手:「柏云,你是个聪明人,今天就算你认为我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说了这席话。」 他盯着应柏云,声音很沉:「可我还是要说,你们分手很多年了,时间能将一个人改变的面无全非。」 应柏云盯着被何永炎握着的手腕沉默了一会,他倒不会认为陈风正如何永炎所猜测的那般要给自己挖坑。 陈风报復他的手段可以有很多,最简单有效的就是玩弄他的感情。 反正应柏云拒绝不了他。 相比之下应柏云更在乎的是,陈风为什么会和应延庭联繫。 想到杨尘曾戏言说过那间沦为垃圾场的律所,事实情况只会比他想的更糟糕。 应柏云的心没来由的一紧。 当年自己不告而别的原因,陈风究竟知道多少。 没由得他多想,门口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应柏云寻着声音抬眸,下一秒便愣在了原地。 只见陈风站在门口,一双眼直勾勾的朝他俩望了过来。他的眼神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冷,宛如跌入了死潭一般,沉的让人看不清情绪。 应柏云心一紧,下意识缩回了被何永炎握住的手。 「陈风。」何永炎蹙眉,率先站起身来。 陈风看都没看他一眼,一双眼直勾勾盯着应柏云,声音带着寒意:「你不是说要追我吗?」 对视了一会没等应柏云回答,陈风转身直径走了出去。 -------------------- 第79章 静谧的车内,窗外落了雨,连绵不断的雨丝像一条条裂痕攀在车窗上,不远处的天边被一团黑云笼着,乌压压的让人喘不过气。 第143页 应柏云偏过头看了眼正开着车的陈风,后者双手扶着方向盘,目不转睛盯着前方。即使在视线并不清晰的雨天,车速自始至终从未低于120码。 从咖啡店出来两人一路无言,下了高架,车子驶进寸金寸土的高成区。 路边行人不多,经过减速带时意料之中的车身颠簸。由于惯性撞上了身旁的玻璃,皱了一路眉头的应柏云眼眸一冷,抿着唇看向陈风。 陈风闻声松了油门,如梦初醒般看了他一眼。 双目对视,应柏云眼眸沉了沉:「怎么松油门了,不是要殉情?」见陈风望过来,他面不改色:「继续加速,别停。」 陈风双唇翕合着,最后轻轻点了剎车,车速终于慢下来了。 应柏云见状扭过头看向窗外不再说话,冷漠的后脑勺明显带了气。 陈风松了方向盘,按了紧急停车键,车身一顿,平稳的停在了路边。 先是安全带解扣的声音,接着身前落下一大片黑影,在一阵淡淡的茶香中,一只冰冷的手捏上了应柏云的下巴。被这股力强迫着扭头,灼热的唿吸立即印在了微凉的唇瓣上:「你生什么气?」 路灯带着暖黄的光线,车外路人来来往往。 应柏云看着陈风亲他,没说话。 陈风一口一口试探的啄吻,双眸很沉,声音沙哑:「气我打扰了你牵他的手,还是气我出现的不是时候。」 见应柏云依旧沉默,陈风深吸着,战慄着咬开了他的唇。 被咬的疼,应柏云蹙眉,冷冷的扭过了头:「你现在……」 剩下的话被悉数吞了下去,陈风上半身横跨着大半个驾驶位,冰冷的手一下下摸着应柏云滚动的喉结。应柏云被他摸的嵴背发软,眼眸一沉,勾着陈风的脖子主动张开了唇。 舌尖相触,潮湿的水声在耳边细细响起,急促的唿吸声步步紧逼,榨取稀薄的空气。应柏云被亲的眼尾发红,唿吸不畅,背靠着车窗闷哼了一声。 一吻毕,应柏云的唇角又添了一道伤口。 「你知道跟我回去意味着什么吗?」陈风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车内灯因久久未动而熄了,昏暗的车内,路灯隐隐约约照在陈风的侧脸上。 应柏云看着落在他鼻翼旁纤长睫毛的影子,鬼使神差的支起身用手摸了摸那片阴影。 见陈风望过来,他面不改色的缩回了手,声音很淡:「当你的情人。」 陈风倏地想到了自己曾给他发的消息。 那无中生有的男友。 一时之间分不清究竟是应柏云说的气话,还是他把那条简讯当了真。 陈风面色难看,沉默的看着他。 过了半响,见应柏云没有说话的意愿,陈风将车门上了锁,重新发起了车,一路平稳驾驶着回了小区。 小区保安认车牌不认人,隔了老远就将闸门打开了。陈风将车开回了地下停车场,他松了安全带,扭过头看向一动不动的应柏云,微微蹙眉:「你不想下车?」 应柏云扫了他一眼,随后垂眸盯着某处明显的部位,声音很淡:「走不了。」 陈风顺着视线往他身下望去,手一顿,烦闷的心倏地平息了。 从车前绕过,陈风好脾气的来到了副驾驶座,打开车门,两人双目对视,应柏云被摁着抬头结结实实亲了一口。 「下来。」 俯身替应柏云松了安全带,陈风声音很淡:「直达电梯。」意味不明的应柏云:「没人管你。」 「那你男朋友呢?」应柏云下了车,若有若无的看了他一眼:「不在家?」 陈风深吸了一口气,刚想发作,应柏云便径直往电梯间走了过去。 「也是,你说了他管不到你,」应柏云按了开门键,半倚在一旁看向陈风,声音很冷:「管不到你飙车不要命,把安全当儿戏。」 话已至此,陈风终于弄明白应柏云生气的原因了。 他承认今天是他情绪失控,车速过快。 可应柏云自己说好的追人,结果两天不见踪迹,反倒是背着他和别的男人牵手。 明明是该自己结结实实发一顿脾气,如今却是又被应柏云牵着鼻子走。 当年是这样,如今又是这样。 不知是该恨自己不争气,还是该恨应柏云自始至终,从来都不把他当回事。 陈风气到浑身发麻,一股怒火升了又降,大起大落的硬生生憋在了胸腔里。大病尚未痊癒,这股情绪激得他咳嗽了好几声,最后连眼尾都咳红了。 应柏云见状脸色一变,加快步伐朝他走了过来:「怎么还没好?」 见应柏云软下态度,陈风嘴巴一抿:「你和他握手相谈甚欢,」红着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哪能管我好没好。」 应柏云手一顿,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声音放轻了些:「回去吧。」 陈风闻言站直了身体,一双眼又黑又沉的看着应柏云,声音由于咳嗽而沙哑着:「你知道和我回去意味着什么?」 早被陈风咳的没了火气,应柏云轻轻应了声:「知道,意味着你给我机会让我追你。」 陈风摇了摇头,双眼闪着意味不明的暗光:「我会把你关起来,让你除我之外见不了其他人,」 他步步紧逼,阴恻恻的开口:「你还记得当年被我绑的滋味吗?我当时不捨得弄疼你。这次我准备了手铐,脚镣。除了被我|操之外,你哪里都去不了。」 第144页 见应柏云沉默,陈风的笑容淡了很多,他往后退了几步:「你要是害怕了,电梯里有紧急求救按钮,你还有机会可以走。」 话虽如此,他整个人却堵在了楼梯间门口。 应柏云闻言抬头看他,在一阵沉默声中走进了电梯。他按着开门键,声音很轻:「你家在几楼?」 「四楼。」 应柏云按了四楼,见陈风站在门口迟迟不动,他嘆声伸出了手:「过来。」 陈风没牵他,两人站在电梯两侧,中间隔了一大段距离。看着数字由一慢慢变为四,随着一声「滴」声,电梯门开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电梯,安静的过道里有着淡淡的香味,脚底下是柔软的地毯。 应柏云看着身穿大衣的陈风,突然回想到四年前,陈风带他回家的一幕幕。 和那抹身影重叠着,拨动着,应柏云本就发软的心。 分开的四年里,思念竟如此绵长,每个无眠的夜里,应柏云都靠着王老师透露的些许消息来揣测陈风的生活。 从参加奥数比赛,拿下全国前三,再到保送g大。 应柏云庆幸着,他当时做了那个不告而别的决定,尽管受着思念折磨,应柏云也不曾后悔过。 直至今日,看到陈风领他回家的背影。 指纹锁滴了一声,陈风推开了门。身后一直没传来脚步声,巨大的恐慌感立刻席捲了全身。没等得他转身,一双手臂倏地环上了腰身。 陈风抿着唇,捏着门把的手用力了些,他头也不回的问:「你这是干什么?」 取之回答的是腰身的手臂收紧着,柔软的头抵在他发麻的嵴背间。 陈风低头看向环着自己腰身的双手,眼眸沉了沉,声音很淡:「害怕了?还是后悔了?」语气稍顿:「不肯跟我进去……」 「陈风,」应柏云声音闷闷的,却颇有成效的打断了陈风未说完的话。 两人沉默着,似乎都在等应柏云的下文。 「我饿了。」 家里布置的很简单,主要以黑白灰三色为主,偌大的客厅地板铺满了灰色的毯子,踩上去软绵绵的。 陈风给他找了双拖鞋,灰色的,不大不小刚刚好。 应柏云沉默了一会,盯着新拖鞋,柔软的鞋面被他顶出一个微凸的痕迹。 陈风不愿意跟他多说话,径直走向冰箱拿出几份食材后进了厨房,应柏云本想跟着进去,陈风不紧不慢看他一眼,随后冷着脸亲了亲他的嘴唇。 「油烟大,吃饱了再绑你。」 说完便把门关上了。 一时分不清究竟是谁生着病,也不知道究竟是谁追谁。 应柏云看着门内忙碌的身影,沉默了一会,坐在了正对厨房的沙发上。 没过一会,他竟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是被身后的热源烫醒的。 不知何时客厅关上了灯,黑漆漆的看不太清楚,窗纱隔绝了月色,仅有空隙之间偶尔露出几缕月光来。应柏云被人拦腰抱着一同蜷缩在沙发上,脖间传来均匀的唿吸,密密麻麻的让人发着痒。 应柏云轻哼了一声,转过身的间隙间,接着月色看到自己左右手腕处多了串东西。 定睛一看,是一对翡翠镯子。 合着这就是陈风嘴里说的手铐。 应柏云眸光一沉,扭过头看了眼正在熟睡中的陈风。 陈风看起来很是疲惫,冷峻的面容此刻依旧皱着眉,平日精心打理的头髮垂了下来,有几缕恰好落在他挺拔的鼻尖上。 伸手替他敛起,肌肤相触的那刻,应柏云抿着唇抬起陈风的下巴,低头轻触。 像是故意等着这一刻,搭在腰间的手倏地收紧,唇瓣被咬的疼,应柏云张开了嘴。 没有多余的话,唿吸交融,缠绵不清。 一阵阴影袭来,应柏云睁眼便与陈风对视上了。 唇瓣尚未分开,不知何时换下的睡衣被一只大手撩开了一角,顺着滑腻的皮肤袭上,直至触碰。 未曾有过的感受让两人默契的对视了一眼,应柏云大脑空白,抿着唇往后躲。 「躲什么?」惩罚似的,重重揉捏着。 应柏云漏了几声嘆息,只换来更加放肆的挑拨。睡衣被往上拢了一大半,漏出一块白皙而又瘦削的腰身。 应柏云看着陈风低了头,故意伸出舌尖,直勾勾看着他,吻着他的腰窝。 「哪只手让他牵了?」意识朦胧间,应柏云听到陈风问。 「是这只手?」陈风牵着他的右手用牙尖磨着,一双眼直勾勾看向他:「还是这只?」 两只手都被捉了去,翡翠镯子相触发出了一阵清脆声。被迫环着陈风的脖颈,应柏云坐在了他紧绷的腰身上。 得以喘息,应柏云思绪回笼,带了点鼻音:「你就是这样让我追你的?」 伸手抬了抬陈风的下巴,他微蹙着眉:「还是谁这样追过你?」 -------------------- 第80章 「很多。」 陈风面无表情看着应柏云,手放在他的腰上,声音很沉:「前仆后继的,数不清有多少人。」 见应柏云沉默着,他缩回了手:「当初你选择离开我,就没想过这些事吗?」语气稍顿,他轻笑了一声:「还是你觉得这些年我会跟以前一样,等着你,为你守身如玉?」 第145页 话已至此,旖旎的氛围不復从前。 应柏云如今在他掌控范围之内,在只属于他的房子里。患得患失的心境过后是压抑许久的情绪,趁着这个肖想了不知道多久的机会,一同倾注而出。 尽管说完了就后悔。 应柏云看着他久久沉默不语,眼眸里闪过一丝落寞。 陈风见状喉咙一紧,抿着唇看他。 良久,应柏云站起身来,踩上了柔软的地毯。刚往外走了一步,手腕便被人捉住了。 「你想走?」声音带了十足的冷意。 应柏云背对着他不动声色的嘆了声,随后转过身来,声音放轻了些:「不走,我给你倒杯热水,你声音有些哑。」 陈风手一顿,慢慢的松开了手。 在陈风面无表情的视线中,应柏云眉眼一弯,主动牵起了他的手,温声道:「你跟我一起去?」 水壶就放在几米之内,走过去不过五步距离。 陈风双唇翕张着,没等他开口说话,应柏云摩擦着他的指尖,声音淡淡的:「乌漆嘛黑的,我害怕。」 鬼扯。 陈风嘴巴一抿,脚步玄虚的跟着应柏云往前带了一步。 应柏云倒了杯温水,轻轻用唇碰了碰,水温刚好。他牵着陈风没放开,踮起脚蹭了蹭他微凉的嘴唇,声音很淡:「你的药呢?」 冷不丁被亲,陈风半阖着眼看他,深沉的眼眸中看不出一丝情绪。 应柏云又问了一遍,陈风移开视线从一旁的抽屉里拿出一袋药来,零零散散交到应柏云手上。 应柏云微微蹙眉,打开了橱柜灯,小心辨别着日期和用量。 摊开陈风的手,将药一一的放在他手上:「把药吃了,」 「药里有安眠成分,」陈风打断了应柏云的话,他语气晦暗不明:「你是想我睡着了就立马离开?」 应柏云一哽。 沉默良久将水杯塞在他手里,淡淡的扫了他一眼,转身往浴室里走去。 一阵水声过后,浴室门被人一脚踹开。 几件湿漉漉的衣服被随意的扔在浴室地板上,应柏云全|裸着站在门口,他头髮湿润,一双眼睛淡淡的看向陈风:「你要是还不放心,可以把我这身衣服扔下去。」 双目对视,应柏云双唇翕张着:「现在你能吃药了吗?」 一天还没过完,应柏云就生了两次气。 放在以前,陈风早就滑跪求饶了,此刻他只是默不作声的吃了药,冷着脸将人一把抱起,单手脱了衣服,将浴室门一脚踹上了。 开了热水,陈风慢条斯理摸着应柏云。 细腻的泡沫从脖间划过,陈风的手劲不自觉放轻了些,白皙的皮肤灼得他眼热,用眼神一寸寸侵犯着眼前垂涎已久的身体。 一场澡洗着洗着就变了味。 被强制半跪在地毯上,一言不发的应柏云看到镜子里倒映出的两道人影时,终于忍不住轻哼出了声:「不想在这。」 「专门给你买的毯子,」陈风腰向上挺,感受着手下滑腻的腰身细细发着颤,深吸了一口气:「为了*你专门买的镜子。」 动作重而快,抵着他深深的研磨着:「你一个都不喜欢?」 密集如潮水般涌来,应柏云偏着头不说话。被禁锢的双手随动作碰撞着手镯,发出阵阵清脆的声响,无时无刻提醒着他身处于如何激烈的场景。 镜子里白皙的皮肤太过晃眼,一上一下的翡翠手镯套在瘦削的手腕处衬得尤为勾人,陈风看得眼热,几乎有些把持不住。 连绵不断的轻哼声挑拨着紧绷的神经,陈风伸手揉了揉应柏云的唇。 舌尖不由自主的缠上他的指尖,感受到身后停了动作,应柏云偏过头,红着眼扫向身前的镜子。 双目对视。 陈风停滞半秒,战慄着深吸了一口气。 伸手用力,「嘭」的一声将浴室门关上。 镜子里的两道人影随着暖黄的光线一同被隔绝,陈风将下巴抵在应柏云的肩膀上,偏过头嗅着他的味道。 只是那一眼太过惊心动魄,仅是吻着应柏云身上的味道,就已经缓不了了。 随着一声闷哼,应柏云从铺天盖地的崩溃中回过神来。 良久的沉默后,应柏云垂眸勾了勾嘴角。 陈风眼尖,看到了他嘴边还未散出的一抹笑,深吸一口气后立刻红着眼咬了上来,声音带着哑:「笑什么?笑我不行?还是笑我这些年没长进?」 像是想到了什么,放在腰间的手倏地握紧,咬牙切齿的:「你再笑我就吃*药,一刻不停把你干|死在我床上。」 应柏云忍俊不禁,断断续续的笑声悉数被恼怒的吻所吞噬。 年轻人身体好,去的快来的也快。 最后被抱着往卧室里走,陈风攒足了劲故意往某处顶,应柏云几乎勾不住他的脖子,细细的喘着气,求饶不成,哭也没用,被弄得一塌煳涂,弄得颜面尽失。 听着手镯愈发激烈碰撞的声音,窗外依稀见了白。应柏云脸热,头一偏靠在陈风的肩膀上,声音带着哑:「宝贝儿,给条活路。」 久违的称唿让陈风怔了怔,动作更重了些:「应柏云,你有这样叫过别人吗?」 又来了。 应柏云想到之前陈风曾说的话,他带着鼻音,声音颤抖:「很多,」语气稍顿:「前仆后继的,数不清多少人。」 第146页 —— 要不是腰快断了,应柏云只当是昨夜做了一场梦。 巨大的落地窗严严实实的隔绝着光线,应柏云看了眼挂在不远处的时钟,竟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中午。身旁早已没了人,冰冷的渡着应柏云身上的余温。 巡视了一眼四周,偌大的卧室整体呈灰色调,目光所及见不到一丝凌乱,整洁的像是间样板房。等了半天也没听到动静,换上床头叠好的睡衣,应柏云起了身。 推开卧室门,依旧没看见陈风的身影。 餐桌上早已准备好了早餐,白粥配水煮蛋,清淡的很。 这些年在国外,吃的油简直少的可怜,应柏云口味报復性的变重了些。极端变化的饮食习惯让他的胃负荷过重,加上懒得花时间起早对付,索性养成了不吃早餐的习惯。 转身去了浴室,置物架台上摆着一副新的洗漱用品,纯白色的,和陈风原本的黑色成了对。 应柏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脖间的吻痕十分扎眼,往下望去,几乎布料下所见之处都带上了斑斑点点。 应柏云将衣领拉开,不紧不慢的,简单的洗漱了一番。 出了浴室,找了一圈手机也没找到,不知道昨晚被陈风藏哪里了。 不过今天是周末,除了杨尘外基本上没什么人联繫他。 把屋子逛了一圈,也不见陈风的身影。应柏云再次感慨房间整洁的跟样板房似得,最后他决定待在稍微带点人味的书房里。 估计陈风大多数在这办公,书桌上还摆着各种资料,放在中央的电脑还在亮着,应柏云扫了一眼,上面是国外某所大学的研读申请表。 申请表上几乎所有信息都填上了,不知为何却没有提交。 这所大学应柏云很熟,不久前他才刚在那毕了业。 迟疑两秒后,应柏云将电脑合上。 从身后的书架上选了本书,缩进书桌前柔软的老闆椅,他只留了一盏暖黄的檯灯。 温暖的光线刚好能洒在应柏云的脸上。 手里头这本书是外国名着,应柏云之前断断续续的看过,名叫《百年孤独》。 每次看到战争爆发,小村庄的人四处逃窜时,明明是惊心动魄的场景,可应柏云偏偏生了困意,当然这次也不例外。 困意渐起,应柏云揉着眼眶放下了书,目光瞥到手腕处圆润的翡翠手镯,成色完美,衬得他手腕更加白皙,好看的很。 不知道过了多久,确定一行字都看不进去的应柏云轻轻将书合上,下巴抵在书桌上,双唇翕张着声音放轻了些:「你在干嘛?」 安静的书房里久久没有回答。 应柏云抬眸盯着不远处的某处,声音很淡唤了一句:「陈风。」 等了两秒,漆黑的角落里一个红光闪了闪,紧接着书房里传来了陈风的声音:「把早餐吃了。」 应柏云轻轻嘆了口气:「你到底在家安了多少个监控?」 对方沉默稍瞬,声音带着哑:「怎么?你想拆了?」 应柏云声音很淡,转移了话题:「大门半掩着,压根没锁。」他半撑着头看向小红点:「我说了我不走,你还试探我。」 对方久久没有回答。 「真把我当情人养着了?」应柏云有些不开心:「人家的情人都能温存温存,上完我就跑,你外面是不是有人了?」 「在外面开会。」沉默稍瞬,对方嘆了口气:「晚上回。」 -------------------- 第81章 「叩叩。」办公室门被敲响,紧接着探出一个头来。 来者看了眼还没来得及关上的电脑屏幕,暖黄书房里的软椅上正蜷缩着一个男人,手里拿着一本书,没骨头似的半搭在椅子沿上。 他像是睡着了,身上随意的披了个灰色毯子。在一众暗色调的氛围里放眼望去,唯有手腕上的翡翠镯子特别显眼。 这翡翠镯子特别显眼算了,还两只手腕一边一个。 要不是知道市场行情,余枫乐只以为现在翡翠搞促销,十块钱打包甩卖。 没钱又没对象,周末还被抓来上班,连加班费都没有的余枫乐心一梗。恨不得现在宣布撂挑子不干了,回去求他家财万贯的小叔叔再养他一阵。 但一想到他小叔叔冷脸的模样,心一寒,老老实实的又敲了次门。 依旧是没人理。 看着陈风一脸被勾走神志的样子,余枫乐挑眉调侃道:「一早上看了八次,你不腻吗?」 陈风不紧不慢的合上了电脑,声音很淡:「你小叔叔前几天还让我拍你的照片过去,一天一张,出价这个数。」 陈风伸出了六根手指。 「卧槽。」余枫乐闻言瞪大了眼睛,愁的直嘆气:「他怎么不直接找我啊,这钱不白白送你了吗?」 陈风懒得理他,转移了话题:「奇泽的项目换好对接人了吗?」 余枫乐思索了会,稍蹙着眉拉开了椅子:「先不说换不换对接人的问题,前几天我带人去审厂,他们无尘车间达不到质量标准,估计还有得磨。」 陈风挑眉,身子往后靠了些:「派几个技术过去指导,他们之前没做过,遇到问题尽量帮忙解决。」语气稍顿,补充了句:「也不用太着急,再磨着一阵子。」 「一阵子是多久,你帮人怎么不彻底帮到底?」语气稍顿,余枫乐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我没记错的话,奇泽的对接人不是换成何永炎了吗?你这么为情敌考虑?」 第147页 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灵光一闪提高了声音:「磨久一点,就是故意拖着何永炎是吧?你小子,心眼不少。」 陈风闻声抬眸看他,神色未变,挑着问题回答:「他算哪门子情敌,单相思而已。」 「哟,」余枫乐挑眉:「合着前几天和我一起喝闷酒的人不是你了?是谁疯起来还去挂了心理科,做了几天的心理疏导?」 陈风冷着脸让他滚。 余枫乐乐的站直起身,他瞟了眼电脑,状似不经意的提醒道:「应柏云不像会能老老实实被你养着,你俩早点把话说开,正常谈个恋爱不行吗?」 陈风手一顿,抿着唇不说话了。 —— 应柏云大概睡了半个小时左右就醒了,书房里不知谁开了暖气,热的应柏云出了汗。他躺在皮椅上缓了一会,直到肚子传来「咕咕」声,他这才坐直了身体。 昨晚累的够呛,中午睡得沉,四肢无力,宁愿饿着也不愿意动弹。 应柏云半阖着眼打开了身前的电脑,他仔细看了眼研读申请表,随后最小化,随意点开一个网址,思索着输入了文字:「应延庭。」 映入眼帘的是一条不久前发的新闻,应柏云淡淡的扫了一眼,最后将目光落在图片最中央的男人身上,对方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笑容得体,身形站的很直。 应柏云眼尖看到他的腕錶,和应峰当年送他的是同一款。 出国几年,他和应家从来没有联繫。 甚至爷爷离世,应家单方面的封锁消息,彻底斩断了应柏云与这个家最后一丝温情。 应柏云回国后去过一次墓园,老爷子生前喜欢花花草草,离世后也离不开山水,墓园位置依山傍水,他居于一隅,最安静的山窝里。 应柏云给老爷子磕了好几个头,墓碑上孙子辈那行却没有他的名字。唯有坟土旁的移栽了一株梅花,应柏云眼热,想起了小花园里曾和老爷子一起栽过那株。 爷爷不善言语,心里却是想着他的。 思绪回笼,应柏云沉默着将电脑合上了。 应延庭当初那惊骇世俗的话,不管是存心还是真情,都让应柏云结结实实噁心了这么多年。当初他出了国,应峰转头将东街那套房子高价变卖,银行卡透支冻结,摆明了是不让应柏云有机会再回来。 在国外最艰辛的那段时间里,应柏云也没有找过蒋敏。 家人的温情对他来说已然是可有可无的,尽管背负巨大的债务也要救蒋敏,只因全凭良心。 十月怀胎的恩情,他这辈子也无法偿还。 应柏云不知道陈风当年究竟知道了多少他离开的原因,现在又在谋划什么。 找不到机会好好聊聊,陈风像是到了迟来的叛逆期,除了在床上情到浓时说几句话外床下和他话都不多说几句。 试探,猜疑,将失而復得的人关在安全屋里,像极了即将要变态的预兆。 应柏云顺着他,依着他,也想找机会解开他的心结。 只可惜现在还找不到和他相处的最好模式,顺着他也生气,不顺着他也生气。 实在难搞。 「不开灯?」 门口突然传来一道低沉男声,应柏云思绪被迫中断,下意识的扫了他一眼。 陈风不知道何时回来了,也不知道在门口站了多久,神色晦暗不明的匿在黑暗中。应柏云收回思绪,不紧不慢的伸了个懒腰:「腿疼,走不动。」 说完将长裤往上拉些,露出一小截小腿,白皙的手腕有一下没一下的揉着小腿肚,隐隐约约能看见膝间斑驳的痕迹。 昨晚跪的。 陈风看得心疼,缓了片刻转头给余枫乐打了电话。 余枫乐正因陈风放他鸽子,被迫一个人应酬而闹脾气,陈风电话一打来他便气的接了,话还没说出口,对方声音比他还大。 「那地毯谁推荐给你?」 「什么地毯?」余枫乐压低了声音,像是想到了什么,他语气得意:「我小叔叔推荐的,好用吧?我之前在上面打滚……」 「他眼光真差,不仅是在看人方面。」说完不及余枫乐大唿小叫,陈风将手机扔的远远的。随后调整着唿吸,提着东西走进了书房。 应柏云正撑着头看他,翡翠手镯顺着他的动作自然下滑。 陈风顺着望去,只见应柏云像是刻意敞开了衣衫,斑驳的吻痕显眼的扎在他脖颈两侧,无一提醒着他,昨晚有多激烈。 「陈风,」应柏云见他的反应尽收眼底,故意放软了声音:「今天我一天没吃饭,肚子饿,小腿疼,腰酸。」 陈风深吸了一口气,脱下外套随意的挂在了一旁,径直走了过来。 将袋子里的东西拿了出来,是一个小蛋糕。 小心撕开塑胶袋,陈风将塑料叉塞到应柏云手里,将老闆椅往自己身前拉了拉,确保应柏云侧过身就能够着小蛋糕。 半蹲,将应柏云的脚放在膝盖上,陈风冷着脸摩擦着微凉的指尖,直至升了温度,才贴上应柏云的小腿肚,有一搭没一搭的揉着。 应柏云一愣,有些眼热,掩饰着轻哼了句:「宝贝儿,再捏捏。」用脚蹭了蹭陈风强劲的大腿。 嘴里吃着小蛋糕,含煳不清,像是撒娇。 放在小腿肚上的手稍稍用力,陈风眸光一沉,恨不得应柏云再多喊他几声宝贝儿。应柏云这个根本离不开他的样子哪里像余枫乐说的那样。 第148页 面上不显,陈风心花怒放,不知哪来的劲揉得更认真了些。 见陈风这样,应柏云琢磨不出蛋糕是什么味的了,甜的发腻,又酸的心疼。 陈风头埋的很低,过长的头髮遮住了他的神情,这些年不知道他吃了什么,肩宽体阔的,白色衬衫被他衬得板正又禁慾。 没来由的想到了多年前那本漫画。 应柏云脸热,有些不愿意陈风捏了,俯下身亲了亲他的侧脸,声音很淡:「你不上班了?」 陈风往后退了几步,擦了擦脸上的奶油:「不去了。」看了应柏云,声音带着火:「不看着你就不吃饭,我还上什么班。」 「你这就嫌我,谁家的小情人没有点脾气?」应柏云轻笑了声,提议道:「这个时候你就得把我扒光,弄晕,最好折腾的吃不了饭,光吃你就吃饱了。」 沉默片刻,陈风冷脸看他:「谁告诉你这些的?」又像是不解,咬牙切齿道:「你这些年在国外都干了什么?怎么这么……」 像是找不到好的词语来形容,陈风红着眼看他。 应柏云闻言轻轻垂眸,声音也轻了些:「干的事可太多了,你想知道?」见陈风投来阴恻恻的目光,他吞下最后一口蛋糕,语气认真:「那你先跟我说说你这些年都干了什么。」 陈风沉默半响,移开了视线。 他拿起书桌上的笔记本,将搁在一旁的西装外套披在了自己身上,往门外走去。 「去哪呀?」应柏云声音很淡,偏偏在偌大的房里显得格外清晰:「陈风,你不在我吃不下饭。」 陈风脚步微顿,深嘆了一口气:「开会,」语气稍顿:「在家。」 -------------------- 本文估计快完结啦,我来推个预收《装失忆后和死对头影帝闪婚了》,感兴趣的宝宝可以收藏一下~ 第82章 电脑那头的负责人正勤勤恳恳分析着上个项目的盈利收支情况,他小心瞥着陈风的神色,言语间斟酌着用词。自陈风进公司以来,他选择在他手下做事,从一个普通的销售晋升为项目经理,只用了短短半年时间。 只能说运气是实力的一部分,公司谁不羡慕他站队得站准,看人看得狠。 今天分析的上个项目是g市新规划的重点工程,歷经几乎前半个季度才落地建成。他这位领头上司别看着年纪轻轻,可其野心却不是一般大。 很多事情在明面上从不多言,也只有细细揣测后他才明白,陈风不过为了能够进军外国市场,才藉由这次工程项目当跳板。 歷经半个季度,随着团队数次往返美国。 明明万事顺利,可他不知道为什么铺垫这么久的海外项目说搁浅就搁浅,陈风硬生生转头重新和国内企业再次竞争,意料之外的拿下了g市「附中」的标。 不过六位数的预算金额而已,连公司一个星期的流水都够不上。 「今天附中的负责人来约过您,」结束了项目汇报,负责人思索片刻,看着屏幕里漫不经心的上级,状似无意的提了一嘴。 陈风闻言缓缓抬眸,比起一串无时无刻都能在公司看到的数字,显然这句话能让他稍微提起兴趣。 他声音很沉:「姓什么?」 负责人思索了一番,犹豫道:「姓应,看着年轻,说是和您之前见过面。」他语气稍顿,琢磨着陈风的心思,卖了个笑:「他还说和您是高中同学。」 陈风转动着手錶,没有搭话。而他此刻恰好在背光处,神情看的不是很真切。 负责人心哽,一时琢磨不出他的意思,刚想出口找补时,陈风开了口:「晾着他,找个时间去华承审厂。」 语气稍顿,他抬眸看了眼屏幕。 一个不过六位数的项目,又不是长期合作,审厂只是想卡着时间。 负责人顿了顿,他朝陈风点了点头:「下周一我带人过去,华承最近才刚转型,估计还有得磨。」 见陈风垂下眸沉默,负责人暗自舒了口气。 随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他有些为难的开口道:「余总的电话刚刚打到我这里了,可能是喝了酒,」他语气稍顿,面露尴尬:「等客户走之后闹的有些凶了。」 「打电话给余曾,让他去接。」陈风神色未变,在瞟到门口那抹身影时,不紧不慢坐直了身体,变了口风:「叫他乖一点,过几天我再去看他。」 负责人诧异,稍顿几秒后应了句:「行,我一定将您的话带到。」 说完,两人便挂了视频通话。 「叫谁乖一点?」应柏云推开了门,他穿着一身灰色的居家服,半倚在门框上,嘴里不知从哪找出根烟叼着:「你外面真有人?」 说这话的人语气认真,眉眼却含着笑,看不出是真在乎还是假在乎。 分辨不出,陈风索性闭着眼合上了电脑。 「我手机呢?」应柏云走了过来,他稍稍踮脚坐在了办公桌上,自上而下看着陈风:「我想玩消消乐。」 「不准玩。」陈风想也没想的拒绝,取下应柏云嘴边的烟扔进垃圾桶,他眼眸深沉,声音很淡:「别想着方法联繫人。」 「冤枉。」应柏云轻笑了一声,他扶着陈风的肩头,双手不老实的往他口袋里探,空荡荡的没有烟盒只好作罢:「你刚刚让谁乖一点?」 陈风扶着应柏云的腰往后稍了稍,一双眼眸直勾勾的盯着他。 第149页 双目对视,陈风眼眸沉了几分,声音带着冷:「你究竟是真吃醋还是拿我寻开心?」 「真吃醋。」应柏云嘆了一声:「你的初恋见老,可你长得越来越好看,追你的人应该数不胜数。」语气稍顿,他放轻了声音:「近水楼台先得月,趁你还对我感兴趣,你教教我怎么追你好不好?」 陈风微愣,只觉得没一句他爱听的,他冷着脸蹙眉:「你自己要追,怎么能让我来教。」 应柏云又嘆了一声:「除了你我没和别人谈过恋爱,」他偏着头看向陈风,声音很淡:「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追人,要不你放我出去,等我学会怎么追人之后再来追你。」 陈风闻言眼眸一沉,下意识伸手捏住了他的脚腕。 应柏云神色未变,直勾勾的看着他:「陈风,你刚刚让谁乖一点?」 陈风盯着应柏云沉默了半响,分不清应柏云究竟是故意激怒他还是真吃了醋。他做了几个深唿吸,最后还是忍不住带了火:「你还想追谁?追何永炎?追杨尘?」 「胡说什么。」应柏云蹙眉,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语气沉了些:「你还别说,我真的有点想杨尘了,他……」 「唔。」 嘴唇被咬,应柏云的话悉数被堵回了唇边。 陈风吻的急,应柏云本就宽松的上衣被他扯的不成样,搭在脚腕处的手稍稍用力,应柏云失力顺势坐在了他腿上。 隔着薄薄的布料,有一下没一下的被往上用着力,陈风昂着头咬他的脖子,应柏云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他微蹙着眉,声音很淡:「你干什么?」 陈风不说话,从宽松的腰带探了进去。 陈风衣衫整洁,上半身一丝不苟,一张脸禁慾而冰冷。反看应柏云,衣服被扯得露出大半个肩头,脖子上狗啃似的斑斑点点,应柏云挣扎着想起身,被陈风强制拦着腰往下按。 攀着陈风的肩头,应柏云的指尖有些发青。 一下下的,陈风目光如炬,冷声道:「你再激我试试看。」 「谁先激得谁?」应柏云声音很淡,双目对视,他很快放软了声音:「陈风,我腰疼,腿疼,哪里都疼。」 陈风深吸了一口气,揪着应柏云的头髮狠狠地亲了一口。 「现在嘴巴也疼。」应柏云控诉着。 「忍着。」按着应柏云的腰,陈风又沉又重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不是让我教你怎么追我吗?学会了没有?」 应柏云脸热,抿着唇不回答。 陈风不强迫他,停了动作,捉着他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亲着。 得以喘息,应柏云偏着头靠在了陈风的脖间,没被抓着的手无力搭在他的肩头,手腕上的镯子晃荡着。 应柏云不肯让陈风再亲,他收回了手。 无意间瞥见了合上的电脑。 应柏云眸光一沉,主动往上支起了腰。陈风小声抽着气,放在应柏云腰间的手更用力了些。 「申请表是不是故意给我看的?」自上而下的看他,应柏云绷直了背。 此时的应柏云衣衫不整,贴身的居家服扣子被陈风拽掉了几颗,隐隐约约露出白皙的肌肤,由于浸了汗而带着微红。 更别说汗水浸湿的脸庞,高挺的鼻翼,泛红的眼圈,还有那被自己反覆蹂躏的嘴唇。 陈风看得眼热,觉得自己快被蛊惑的差不多了,他故作镇定的上下滚动着喉结,神色未变:「什么申请表?」 「研读申请表。」应柏云微微俯下了身,两人皆是一颤。陈风头皮发麻的握住了他的腰,深吸了一口气,咬牙切齿道:「好好说话,别乱动。」 应柏云闻言轻笑了声,没再动了:「是不是故意给我看的?让我知道你想为了我去美国。」 沉默良久,陈风抬起了头,他直勾勾的看着应柏云,声音很沉:「是又怎么样,尽管让你知道我这些年一直都忘不了你又怎么样,我就赌你能有一点点感动,可你还不是想离开。」 语气稍顿,他垂下了眸。 在门外听到负责人和陈风全程对话的应柏云,本想着藉机旁敲侧击陈风有关附中项目,此时此刻应柏云闻言愣了半秒,听出陈风语气中的不对劲,他神色一凝,匆忙的抬起陈风的下巴。 「哭什么。」应柏云盯着他脸侧的眼泪看得出神。 只见陈风闭着眼,一颗颗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往下划。 看样子是伤心透了。 应柏云突然想起杨尘曾说的那些话,他现在有点相信陈风的眼泪真能把杨尘家淹了。 「我没说要离开,」轻咳了一声,应柏云试图以理服人:「从昨晚到现在,」轻轻嘆了口气:「两次了,我要离开早离开了。」 陈风揉着他的腰,更*了。 应柏云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他沉默了会,伸手将陈风抱在了怀里,声音很轻:「别哭了,陈风。」他摸着陈风的耳尖,思索了会:「之前我离开的原因,我猜你应该知道的差不多了。」 陈风闻言一口咬在他的脖上,用牙尖细细的磨着。 「对不起,」被咬的疼,应柏云小声抽着气,抱着陈风的手却未松开,声音带着忍疼后的颤抖:「以前总觉得我比你大,很多事情我应该主动来扛。」 「不关年龄,」陈风不知何时停了眼泪,他的眼尾红透了,声音却丝毫没有温度:「你只是觉得我扛不住事。」 第150页 见应柏云望了过来,陈风移开了视线,声音很哑:「应柏云,我不想聊这些。」 应柏云蹙眉,捧着陈风的脸张口欲言。 陈风见状昂头亲上他的唇,不紧不慢的替应柏云扣上衣服,随后小心退出了他的身体,细细的清洁着。 两人默契的陷入了沉默。 陈风替应柏云将书房的椅子搬了过来,一只手替应柏云按摩,另一只手握上滑鼠,翻阅还没来得及处理的工作。 应柏云盯着他的侧脸,将未说的话再次憋了回去,随后轻轻嘆了一口气。 陈风听到了,扭过头看他:「陪着我不乐意?」 应柏云刚想喊冤,刚张开口就被陈风按着吻到头晕目眩。 一吻毕,应柏云半死不活的躺在椅子上,声音沙哑:「你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前亲脸你都害羞。」 陈风抿着唇不说话,眼神始终放在屏幕上。 「陈风,」见陈风不理,应柏云只好凑了过去:「我嘴巴疼。」 「哎。」陈风嘆了口气,不堪其扰的放下滑鼠,侧过身捧着应柏云的脸仔细看了看。 「有点肿而已,」陈风声音很轻,抬起头看他,语气认真:「你乖点好不好?」 「没大没小。」熟悉的话从嘴里说出来,应柏云愣了一会才继续道:「你比我小,不能用这个语气跟我说话。」 陈风闻言淡淡的移开了视线,不再搭话。 后来应柏云手里被塞了本书,看得想睡觉。半梦半醒时,应柏云感觉到有人抱着他回了卧室,那人看了他很久很久,最后嘆了一声:「应哥。」 应柏云有些眼热,这句应哥,他好像已经好久没听到了。 -------------------- 越到结尾,竟然有些卡文……如果明天没有正常更新的话应该会晚点,先滑跪请个假。 第83章 从国外回来一直到遇到陈风,尽管应柏云表面再云淡风轻,但只有自己知道有多患得患失。 陈风没有安全感,应柏云何尝不是。 害怕陈风喜欢上别人,也会为了莫须有的人吃醋。除此之外被工作,债务和蒋敏的病情压得有些喘不过气。各种交织一起的复杂情绪突然得以放松,尤其是陈风在身边时,应柏云漂浮的心逐渐安稳,人也变得格外嗜睡。 可半梦半醒间那一句「应哥」太过让人心悸,这一觉应柏云睡的并不安稳,他做了一场梦。 他梦见了十八岁的陈风。 陈风刚从学校回来,手里提着买好的肉丸,青菜。 自从母亲离世后,陈风就不再过生日。但这次不同,他对过生日有了期待,不是因为十八岁是人生的成长节点,而是这个生日有男朋友陪着。 他的男朋友,尽管知道了他所有的不堪和落魄,但依然选择陪在他身边。 陈风满心欢喜的期望着,一推开门就能看见应柏云的身影。应柏云在微信里说刚买了烟,也许会靠在阳光洒下的阳台那叼着烟等他回来,笑着说一声:「宝贝儿,生日快乐。」 可迎接他的只有皎洁如新的房间,早上没来得及洗的盘子干干净净放在了餐桌的置物架上,地也拖的很干净,连母亲的遗照前都摆满了新的水果。 要不是看见「洗劫一空」的衣柜,床头柜里那两朵纸叠玫瑰一併失了踪迹。 陈风只以为这是应柏云给他的惊喜。 久等未回,陈风拨打着一遍遍无人接通的电话,直到门外传来岑姐的声音,陈风这才如梦初醒般冲出了家门。 在斑驳不堪的梦境里,应柏云却清晰的瞥见了陈风红透的眼尾。 一声声的,惶恐又不安的唤着他:「应哥。」 勐然惊醒。 应柏云盯着昏暗的天花板,隔了好久才缓缓喘出一口气。梦里的场景太过沉重,应柏云有些心慌,他下意识偏过头寻找陈风的身影,只是身旁空荡荡的。 应柏云眸光一沉,伸手摸了摸。 除了自己身体渡过去的一丝余温外,再往外侧,触到的皆是冰凉。 半梦半醒间应柏云依稀记得陈风搂着他睡在了身侧,许是怕他腰疼,还有一搭没一搭的替他揉了很久。 床铺冰冷,不知道陈风走了多久。 一阵心慌,应柏云勐地坐了起来,梦中那一眼实在太过心悸,他深唿吸着很快下了床。 应柏云没有开灯,昏暗的房间里开着一盏暖黄的檯灯,像是特意为他留的。应柏云微蹙着眉,推开了卧室门。客厅里很安静,隐约有股淡淡的茶味,借着月色,应柏云一寸寸寻找着那道身影。 客厅里堆了很多东西,从头到脚的衣服裤子都整理好了,应柏云随手拿着看了眼,是他的尺寸。冰箱里堆满了食材,速食,牛奶等等一应俱全。 可应柏云从书房找到客厅,都没有看到陈风的身影。 眼前的场景像刚才梦境那般,只是换了主角。 应柏云心勐地往下沉,他脸色煞白,光着脚随手披了件外套。刚想出门彼时窗外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雨滴落在阳台的围栏上,断了线似得落进了窗内。 应柏云微抿着唇,从阳台的置物柜里拿出了手机,看到满格电量时,他愣了一下随后拨打了陈风的电话。 机械的女声反覆提醒着无人接听。 应柏云指尖有些颤抖,他按熄了屏幕急切的往外走去,就在这时,一只手倏地从黑暗中伸了出来。那只攥着应柏云的手腕的手有些发热,稍稍用力,应柏云毫无防备的倒在了沙发上。 第151页 抵着坚硬的胸膛,感受到身后传来有些灼热的唿吸声。 「去哪?」陈风的声音有些沙哑,一只手虚虚的搭在他的腰身。 应柏云蹙着眉,久久没有回答。 一阵窸窣声过后,陈风主动将头抵在了应柏云的脖颈间,搭在腰间的手用力了些。 「应柏云,」语气平淡的,陈风的声音带着哑,在此时此刻显得有些晦涩不明:「你早就知道我把你手机放哪了。」 没有否认,应柏云沉默着,感受着陈风灼热的唿吸。 过了良久,他闭着眼压下火,艰难的转身借着月色捧起了陈风的脸。过长的眼睫扫着应柏云的拇指,此刻的陈风半阖着眼,像是提不起力似得看他。 嘴唇苍白着,看得让人心疼。 对视片刻,陈风闭着眼主动朝应柏云的手心送了送,让自己的脸完完全全被应柏云包裹着。 陈风本来就脸小,这几年光长个了,脸更精緻了。 明知道陈风不出声是为了故意让他着急。 可应柏云被他这番示弱弄得完全没了脾气,沉默片刻,他细细的摩擦着陈风的脸侧,用唇贴了贴陈风的额头,话到嘴边放轻了声音:「你发烧了,我们去医院。」 陈风提着眼睛看他,摇了摇头:「不去医院。」伸手将应柏云搂的更紧,陈风哑着声音强调了一遍:「应柏云,我不去医院。」 应柏云在这种事上向来不惯着他,挣扎着从沙发上起了身。随便套了件卫衣,转头准备扶陈风时,只看见一双深不可测的眼眸正直勾勾的盯着他。 见应柏云望过来,又很快移开了视线。 应柏云有些头疼,半蹲在陈风身前,放轻了声音哄他:「打完针就回来。」知道他在意什么,应柏云语气诚恳:「我陪你一起,打完针就一起回来。」 陈风沉默着看他,双唇不断翕张着,最后闭着眼慢慢将头抵在了应柏云肩上。 在应柏云本就快心软到心悸时,陈风蹭了蹭应柏云的脖颈:「你就不怕我是故意让自己发烧,为了绊着你?」 应柏云沉默片刻,轻嘆了声:「故不故意重要吗?你明知道我拿你没办法。」 陈风闻言深吸了一口气,搂着他腰的手倏然收紧:「应哥,我难受。」 — 外面下了雨,车子一寸寸移着,应柏云蹙着眉看向前方堵塞的车群,在左侧车辆见缝插针准备加塞时,忍无可忍的按了声喇叭。 那本田车主闻声打下了车窗,扭过头刚想开口骂人,应柏云按下了车窗,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目光对视,本田车主很快退回了车内。 应柏云见状摇上了车窗,松了剎车,见缝插针的往前开着。 坐在一旁的陈风勐地咳嗽了一阵,见应柏云望过来,他伸出手轻轻拽了拽应柏云的衣角,声音沙哑:「我从没见你跟别人生过气。」 应柏云闻言看他,声音放的很轻:「平时就算了,这个时候得生气了。」 「为什么?」陈风小声咳嗽着,眼圈受刺激而有些发红:「应哥,你是不是担心我了?」 「不担心你我担心谁?」应柏云方向盘打的急,嘆了一声:「现在谁敢再别我,我感觉能下去跟人干架了。」语气稍顿,应柏云蹙了蹙眉:「让我安心开车好不好,你乖一点。」 陈风闻言没说话,眉眼一弯,嘴角勾起一道不明显的弧度。 到医院已经是半个小时后,应柏云一路闯了不知道多少个红灯,要不是陈风拦着他,应柏云估计得飈到一百八十码。 挂了急诊,医生估计是刚休息过,他衣衫尚未来得及整理完,应柏云敲完门之后就扶着陈风走了进来。 顾不上医生蹙眉,应柏云一口气交代着:「医生他受了凉,大概在晚上十点左右开始发热,发热至今没有给他吃过东西,」像是想到了什么,应柏云补充道:「前几天他也生过一场病,一直断断续续的吃着药。」 医生上下打量了应柏云一眼,随后将视线放在陈风身上,揣测着两人关系,他整理着白大褂递了体温计过来。 「给你弟弟先量下体温。」 陈风盯着医生沉默了半响才接过,身体一软靠在了应柏云身上。 几分钟后医生看了眼体温计,暗暗的松了口气,声音也更大了些:「搞这阵势,我还以为……」随后他不以为然的甩了甩体温计:「就三十七度多一点点,低烧。」 语气稍顿,他看了眼应柏云:「当哥哥的要放宽点心,你太紧张了。」 没注意到他的称唿,应柏云松了口气,终于露出点笑来:「好的,我……」 「我给你开点药,到时候去护士站打点滴就可以了。」医生敲击着电脑屏幕,随后像是想到什么他回头看了眼应柏云,狐疑道:「小伙子,前些天是不是你在我们医院打过点滴。」 应柏云一愣,有些没反应过来。 「他来过,」陈风的声音很冷:「一周前。」 没等应柏云弄清楚陈风怎么记得这么清楚,医生打好了单子,笑着说道:「难怪我有些眼熟,上次是一个又高又帅的小哥陪着你过来打针吧,当时你还说不需要人陪。这不等你弟弟生病了,这才知道着急……」 应柏云心一顿,下意识看向一旁的陈风。后者看着他眼圈红红的,双唇翕张,很快移开了视线。 第152页 应柏云有些头皮发麻,生怕陈风气的转头就走,他实在是害怕陈风非比他人的醋劲。过去如此,说尽了好话才能哄好,现在更甚,可能连好话都听不进去了。 但此刻陈风只是安静低着头,苍白着唇不说话。 委屈的模样看得应柏云有些心颤。 「他不是我弟弟,」没来由的一句话让陈风缓缓抬起了头。 看着陈风微红的眼圈,应柏云移开了视线,声音很淡:「他是我男朋友。」 -------------------- 第84章 之前在热恋期时应柏云也从没有想过刻意公开两人的关系。如今年纪上去了,人却不沉稳了。 反观陈风,淡定和略带诧异的医生道了谢,搂着应柏云出了门后就没再说一句话。 从容的让人感受不到一丝情绪起伏。 应柏云脚步一顿,稍显疑惑的回头看了眼陈风。后者将下巴缩进衣领里,只露出上半张脸来,一双眼又黑又沉正默不作声的看着他。 见应柏云望过来,他很快半阖着眼将头埋进了衣领里。 应柏云沉默稍瞬,率先往前走着。就这样两人间隔了一段距离,从门诊室出来后,沉默了一路。 直到来到了护士站,女护士接过应柏云手上的单子,这才打破了两人间默契的安静:「家属跟我去拿药,」她看了眼陈风:「你先在这等一会。」 应柏云应了一声,随后看了眼站在身后的陈风。 此刻陈风正半阖着眼看他,苍白的嘴唇轻轻抿着。见应柏云望过来,他双手插兜,又冷又酷的倚在一旁。 应柏云思索稍瞬,朝他伸出了手:「跟我一起去?」 陈风不说话,也没牵他手。 只是在护士小声催促时,寸步不离的跟在了应柏云身后。 护士见状扫了他们几眼,随后眯着眼笑了笑:「人生病了都这样,刚刚有个小朋友也是哭着闹着说什么都不肯离开他妈妈。」 闻言应柏云情不自禁的勾了勾嘴角。 沉默稍瞬,应柏云看了眼身后一言不发的陈风,极其自然牵起了他的手。 将多余缝隙挤掉,如愿以偿的和他十指相扣着。 在陈风愈发沉默的视线里,应柏云神色自若揉了揉他的指尖,揣着两人相握的手伸进了大衣口袋,和身前的护士搭着话:「大朋友一样离不开人。」 陈风闻言脚步一顿,冷峻的脸庞终于有了一丝细微的裂缝。 在护士意味不明的目光下,低烧的余热仿佛这才后知后觉攀上他的耳尖、脸颊以及有些昏沉的大脑。 陈风微抿着唇,如梦初醒的盯着他俩相握的手愣了一会神。 趁着护士转身拿药的片刻,他红着眼看向应柏云,声音又哑又轻:「你刚刚在门诊室跟那老头说了什么?你再说一次我没听清。」 应柏云想着那医生的模样,顿时有些忍俊不禁:「他怎么是老头了?」 「他眼神不好,难道不是老头吗?」不满应柏云故意转移话题,头脑晕沉的陈风被带偏了话题:「他说谁又高又帅?」 「何……」 不等应柏云说完,陈风捏着他的指尖,稍稍用了力,红着眼看他:「你前脚才叫我男朋友,后脚敢夸别的男人试试看。」 ——— 拿了药重新回到了注射室。 这个时间注射的人不是很多,应柏云托护士找了个单人病房。 「行了。」女护士收拾了下工具,将房内灯光调暗了些:「你按下床头的按钮就行,要注意观察他体温的变化,要是有什么问题及时找我们。」 应柏云一一应允,起身目送着护士离开。 将窗帘拉上,病房里没了大部分光源,唯有床头昏黄的光线笼着。 应柏云看了眼躺在病床上的陈风,后者将下巴缩进被子里,只留出上半张脸来,一双眼正盯着他。 应柏云忍着笑向前几步,伸手替他将被子往下拉了拉,声音很轻:「你不想理我也别故意闷自己。」 陈风闻言半阖着眼看向应柏云,声音沙哑:「没有不理你,」又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站不住脚,索性捉着他的手腕不松:「你是不是也觉得他又高又帅?」 应柏云这会实在太想时光能倒流,拜託那个医生重新组织一下语言。陈风这一遍遍翻来覆去的问,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思索片刻,应柏云放轻了声音,脸不红心不跳的看他:「其他人不知道,只知道我男朋友又高又帅。」 陈风抿着唇不说话,只是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应柏云的手腕。 得以喘息,应柏云伸手替他整理了下被子。 见陈风半阖着眼,提不起力的模样,有些心疼的摸了摸他疲乏的眼皮:「想睡觉了?」 陈风闻言轻轻闭上了眼,温热的脸颊若有若无贴着应柏云的手。伸手拔了拔陈风额前洒下来的碎发,应柏云轻声哄着:「你睡一会,我陪你……」 「我不困。」伸出手握住了应柏云的手,沉默片刻,陈风红着眼看他:「你在这么多人面前说我是你男朋友,明天整个医院都要传遍了。 」 语气稍顿,他直勾勾看了过来:「应柏云,你总得要对我负责。」 「行。」应柏云忍笑毫不迟疑的点了头。 闻言,像是想到了什么。陈风攥着应柏云的手更加用力了些:「不过你向来都不守承诺,到时候等我一睡着你肯定……」 第153页 应柏云有些无奈,微微起身亲了亲陈风喋喋不休的唇。 双目对视,应柏云俯身亲的更加重了一下:「我盖章了,你信我一次好不好?我哪都不去。」 见陈风不说话,应柏云伸手揉了揉他略带湿润的唇,声音放得很轻:「你乖一点,再亲下去我也得生病了。」 陈风半阖着眼看他良久,最后终于扛不住睡意,迷迷煳煳枕着应柏云的手睡了过去。 单人病房很安静,怕打扰病人休息房内的灯开得很暗,应柏云看了眼熟睡中的陈风,将手机光线调到最暗,单手回復着这几天没机会回的消息。 华总,linda还有和他对接的几个销售同事,跟疯了似得轰炸着。 应柏云就着关键点选择性的回了几句,最后将视线落在了何永炎的头像上。 对方前前后后发了不少消息,无一例外都是问着应柏云是否安全,最后一条消息停留在不久前,对方声称再不回消息就要报警了。 应柏云微蹙着眉看了眼熟睡中的陈风,思索一番后,握起陈风另一只手,应柏云轻轻捏着他指尖打字。 「这几天我和陈风在一起,没来得及回你消息,很抱歉。」 对方很快回了消息:「你是陈风?」 应柏云捏着陈风的手指,思索了片刻,回道:「我是应柏云。」 等了许久对方都没再回復。 应柏云退了微信,关上屏幕,握着陈风的手重新放进了被窝里。 温暖的体温立刻渡了过来,应柏云有些疲惫的用下巴抵着柔软的床单,他半阖着眼稍稍抬眸看向陈风。 陈风睡得熟,只是握着应柏云的手还不肯放,万幸的是这时候没精力吃醋了。 「你手指回的消息,」轻轻揉着陈风的指尖,应柏云声音很轻:「醒来之后别生我气。」 暖黄的灯光有些让人昏昏入睡,应柏云半阖着眼靠在了陈风床边。 半梦半醒之间,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应柏云下意识看了陈风一眼,很快掏出了手机。 屏幕上显示着杨尘来电。 思索片刻,应柏云轻轻站起了身,他径直走向门外,关上了房门。 医院的过道很安静,护士站坐着先前给他俩带路的女护士。双目对视,应柏云朝她笑了笑,随后加快了步伐走进一旁紧急通道,接通了震动的电话。 「餵。」 对方见应柏云接了电话,迟疑半秒后,激动的骂了一句:「应柏云,你他妈还知道接我电话?!」 应柏云轻笑了一声:「别激动,声音小点。」 「你都消失两天了,还让我别激动,去你租房的地方一看连他妈内裤都打包走了,」杨尘身边传来个男声,也在问应柏云情况。 杨尘语气稍顿,不耐烦的打发着他:「别吵我了,人还活着。」 随后朝电话提高了声音:「我还以为你,」他停了半秒:「又不告而别出了国。」 听着杨尘语气,应柏云笑容淡了淡:「是我不对,你先消消气。」 杨尘冷哼了一声:「你人现在在哪呢?」他稍蹙眉:「遇到事了?」 应柏云思索片刻:「没事,」他看着忽明忽暗的声控灯,缓缓开口:「陈风病了。」 对方久久沉默不语,随之狠狠嘆了一声:「你不说我也猜到了。」说完杨尘又提高了声音:「他能病成什么样,非得让你个前任巴巴的去照顾吗?」 应柏云沉默着没回答。 「算了,早知道你俩得又搞在一起。」沉默了片刻,杨尘倏地放轻了声音:「前几天我妈给我打了电话过来,说是应叔在医院突发脑梗,就几秒的事,现在人在icu。」 应柏云的笑容僵了一下。 「估计得花一大笔费用,应延庭现在借钱都借到我妈手里了,具体什么情况我没问,」杨尘嘆了一口气:「我本来没想跟你说,但你这几天不在电话也不接,恰好又在我妈那听到这事,我怕你出什么意外所以提前跟你知会一声。」 良久,应柏云「嗯」了一声。 「你就听一耳朵,别去管。」杨尘声音很冷。 应柏云沉默片刻,他摩擦着手机外壳应了声:「知道了。」 「你别敷衍我,」杨尘声音放轻了些:「他们当初……」 「真不管。」应柏云打断了杨尘的声音,他看了眼窗外的雨雾,神色淡然:「我也管不着。」 -------------------- 第85章 病来如山倒。 小小的低烧来势汹汹,昨晚下半夜陈风拔完针没多久又发了热,折腾到一大早体温才勉强降了下去。生了病的陈风黏人得厉害,即使烧得迷迷煳煳的也不肯离开应柏云。 一会说嘴巴疼,一会说头疼,这疼那疼的,哑着声音让应柏云摸摸。 摸重了也不行,轻也不行。 应柏云稍蹙眉轻嘆着,陈风就红着眼抓着他的手,哑声道:「应哥。」 应柏云立马没了脾气,尽心尽力的哄着。 直到把陈风彻底哄睡着了,应柏云这才得以喘息靠在陈风身侧趴了一会。 天色渐起,门外断断续续传来医生查房的脚步声。 昨晚虽然连夜换了高级病房,但房内隔音并不好,应柏云本就睡得不沉,听着外面的声音很快没了睡意,他闭着眼睛停了几秒后缓缓睁开了眼。 第154页 眼前的陈风睡得正熟,房内灯光很暗,一束光线恰好摺叠在他的侧脸旁,一明一暗,从他的眉梢向下,印出一张冷峻的脸来。 应柏云盯着他看了许久,目光下撤,伸手碰了碰他干燥的嘴唇。 小心用湿棉签沾了沾,依旧没见陈风要醒的预兆。 应柏云稍蹙着眉,摸了摸陈风的额头。温度降下来了。 可不知怎么还是不醒。 估计还得观察一天,思虑片刻,应柏云拿出手机给华总请了假。 对方估计也正打算找他,手机消息一时震动个不停。 字里行间都在抱怨着附中那个项目,说附中负责人多,各个都难伺候。说音桥事多,这个时候来审厂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落实下单。最后顺带说了下个月公司要去团建的事。 【华总:小应,这次公司团建你非去不可,我可是花了好大力气才打听到合作商的团建地点。】 【应柏云:合作商?】 【华总:那不然我组织团建干什么,还不是为了拉生意,到时候你帮我开车,现在代驾不是一般的贵……】 眼见着屏幕上面「对方正在输入中」,思虑稍瞬,应柏云答应下来,及时打断了华总的倾诉欲。 对方见状发了个表情包后没再回消息。 应柏云将手机放了回去,心里倒是考虑起另一件事来。 按理说一个不过六位数的项目工程,实在用不着两方都来回审厂。听着华总的语气,附中那不仅只来了当初那位姓王的负责人。 眸光一沉,应柏云脑中赫然浮现出一个人的脸来。 他看了病床上的陈风。 如果负责人是应延庭,那音桥卡着这个时间去华承审厂就有了理由。工程前期工作拉的过长,音桥不靠这点薄利维持生存,但对项目负责人和材料供应方无疑是揪着心过日子。 应柏云替陈风掖了掖被子,随后站起了身将仅剩的一根烟含在嘴里。 窗外天气阴沉,看似要下雨。应柏云稍稍拉开一点窗帘,昏沉的光线很快洒进了病房。 应柏云盯着窗外乌压压的天沉默了片刻,昨晚杨尘的话在此刻再次涌入了脑海中,说不上什么心情。估摸着应峰的岁数,今年不过五十出头,出身中药世家,医生他几乎当了快一辈子。 虽说也不算大富大贵,但也不至于沦落到如今需要借钱治病。 应柏云蹙眉,将烟从嘴里取下。 和陈风见面之后很少抽过烟了,之前离不开烟到现在只剩了最后一根他竟然也没发觉,不知在什么时候他渴求不来的亲情在无数个「没发觉」的日子里早已放下。 若是非要和他们扯上一点联繫,那也只是担心陈风会乱来。 「应哥。」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沙哑的声音,应柏云收回思绪很快转过身去。只见陈风不知什么时候醒来了,正倚在床头,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下意识将烟从唇边取下,应柏云「嗯?」了一声,轻声问道:「怎么了?」随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笑了笑:「宝贝儿,这下又是哪里疼?」 「我做噩梦了。」沉默片刻,陈风一双眼眸又黑又沉的看着他。 应柏云闻言笑容僵在唇边,他微微蹙眉,走近这才看到陈风额头上细细的汗珠。 「做什么噩梦了?」应柏云放轻了声音,伸手准备替他擦去汗,温声道:「流这么多汗?」 陈风在半空中截住了应柏云的手,他半阖着眼,沉默许久后搂住了应柏云的腰:「应哥,」语气稍顿,陈风将头埋在他怀里,用力的收紧了手。 略带鼻音的声音让应柏云愣了愣。 「怎么了?」应柏云心一软,伸手轻轻触了触他的脸侧:「你是不是吓着了,梦都是……」 「我梦见你又走了。」陈风打断了应柏云的话,他的声音极其沙哑:「和当年一模一样,我怎么都找不到你,从西街跑到东街,我从没觉得这条路如此漫长。」 陈风颤抖的声音像一颗泡发的蒸腾片,一寸寸在应柏云心里泛着酸,疯狂的蔓延着直至浸红了眼。 「我不是在这吗?」应柏云掩饰着眼热将声音放得很轻,笑着缓解气氛:「你昨晚那么折腾人,我困得睁不开眼了还能去哪呀?」 陈风闻言稍稍抬起了头,搂着应柏云不肯放,一双红透的眼睛直勾勾看着他:「你昨晚说的话还算数吗?」 「嗯?」应柏云回忆着昨晚两人的对话,他语气稍顿:「什么话?」 「你说会对我负责。」陈风倏地坐直了身子,红着眼睛看他。 稍顿片刻,应柏云声音放得很轻:「睡也睡了,亲也亲了。」他稍稍抬眸,问道:「你还想要我怎么负责?」他亲了亲陈风的唇:「要是我能生,估计孩子都能叫你爸爸了。」 陈风闻言很快抬起了头,他下意识看了眼应柏云的肚子,唿吸顿时有些不畅。 「陈风,」没再打趣他,应柏云半蹲在陈风两腿之间,轻轻捉住了他两只手:「我知道你担心什么,这件事我考虑了有一会,想跟你商量商量。」 陈风垂眸看他。 「这些年我混的不太好,」应柏云轻轻嘆了口气,将手机拿了出来,点开帐户余额:「存款现在就这么多,我妈妈生病了,从国外转到国内,一直在何永炎舅妈的疗养院养着。」 「我不想听他的名字。」陈风抿着唇。 第155页 应柏云轻笑了声,抬着头亲他。沉默片刻继续道:「她现在身体状况稳定下来了,也不反对我喜欢男人,我爷爷你没见过,他前几年离世了,有机会我带你去给他上上香,虽然他有些不善言辞,不过肯定会喜欢你的。」 应柏云轻轻捏了捏陈风的指尖:「我家里情况就是这样。」 陈风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双唇翕张着。 「我今年快二十八了,身体健康平时没有不良嗜好,除了应酬之外不喝酒。」应柏云语气稍顿,笑了笑:「只是偶尔抽菸,你要是不喜欢我就不抽了。」 「你……」 应柏云轻轻摸了摸陈风的嘴唇,抬眸看他:「我的户口早就迁出来了。陈风,国内不能让我俩结婚,但迁在同一户口下是可以的。」 陈风直愣愣的看着他,略带病态的脸闪过一丝裂缝。 几秒后他微蹙着眉鼻头一酸,顷刻红了眼眶,微微哽住:「应柏云,你要是哄我……」 「没哄你,」应柏云昂头亲了亲陈风干燥的唇,他吻的很浅,却异常认真。咬着他的唇瓣又不捨得他疼,只好一口一口细细的啄吻着:「我挺喜欢你的。」 「挺?」陈风倏地睁开了眼,伸手将应柏云抱了起来。哼出一声气音:「只是挺?」 「我挺爱你的,」应柏云温声道:「给你应哥留点面子,再肉麻的话真的说不出口了。」 沉默稍瞬,陈风微微哽住,声音不知为何噼了叉:「应哥,我这些年挺努力的,学习工作,都拼了全力。」他缓了缓,倏地落了泪:「就算我再怎么努力,可美国太大了,我压根找不到你。」 「你要我好好学习,我保送到了你的学校。我当年说过会让你自由自在,随心所欲的活着。我现在赚了钱,也有能力护住你了。」陈风哽咽了一声:「应柏云,你能不能别走了。」 应柏云稍稍闭了闭眼:「我想走也走不成呀,你抱得那么紧。」陈风闻言将手倏地拢紧,像是气应柏云不解风情,没一会又哼哼唧唧咬着应柏云的脖子:「应哥,我想回家。」 「不行,还得检查……」话还没说完。被陈风抱着踮了一下,感受到布料下的炽热,应柏云顿时有些哑口无言。 「回家吧,」陈风埋进应柏云的脖颈间,轻轻嘆着:「早就忍不住了。」 做完检查,也没能等到回家。 车窗外雨声渐起,密密麻麻的水雾彻底笼罩着这个城市,黑色的车身与乌压压的天空几乎融为一体,在一阵雷鸣交加时,倏地传出一声急促的喇叭声。 应柏云搭在方向盘上的手颤抖着还未松开,一只修长的手就轻轻的攀了上来,摩擦着他的关节,轻而易举的将整只手包裹了起来。 两人十指相扣,随着吞咽而轻轻摩擦着。 应柏云轻轻抽着气,揉着的手松了又握。 陈风稍稍抬起了头,眸光暗沉,嘴边噙着不明的津液。见应柏云望过来,他半阖着眼伸出了舌尖,有一下没一下的轻吮着。 「跟你人一样漂亮。」没来由的话听到应柏云脸热。 没坚持一会儿,陈风便含着笑意亲了过来,齿间尽是苦涩:「中看不中用。」 应柏云斜着眼瞟了他一眼不说话,陈风看得眼热,又黏黏煳煳的吻了过来。他轻哼着:「想回家。」 见应柏云投来意味不明的视线,陈风笑着解释道:「回家拿户口本,以免夜长梦多。」 -------------------- 第86章 陈风还是没能如愿以偿。 户籍办事处上班时间固定,从医院出来时本就很晚,在车里胡闹一顿后早就错过了时间。应柏云看着陈风在家里翻箱倒柜的找户口本,强忍着笑没敢告诉他这个噩耗。 屋里暖气开的大,应柏云脱了过膝大衣,里面只剩了件灰色衬衣。他将衬衣袖子搂了起来,从冰箱里选了几份食材,随后转身去了厨房。 没穿围裙,应柏云与灶台之间隔了点距离。他仔细清洗着土豆,削皮,切丝。 虽然应柏云厨艺不怎么样,但是刀工勉强能看。 看上去还算是个土豆丝样。 不慌不忙收拾好剩下的菜,起锅烧油,应柏云将泡在水里的土豆丝一股脑的放进锅里,顿时一阵噼里啪啦的。 他稍稍蹙眉,拿着锅铲捣弄了几下,正犹豫着是想放盐还是断生后再放盐时,身后倏地传来脚步声,没等应柏云回头,一双有力的胳膊顺势环住了他的腰。 肩头一重,鼻息间嗅到淡淡的薄荷香。 「应哥,」陈风将下巴攀在他的肩头,声音很轻:「还得等一晚上。」 知道他在说什么,应柏云忍着笑翻动着锅铲:「一晚上很快就过去了,」他腾出手调小了火,轻飘飘看了陈风一眼:「按你的耐力,四次就天亮了。」 这晚,应柏云为他说的话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从浴室到书房,再从书房到客厅的沙发,来来回回折腾,最后应柏云瘫倒在了床上,陈风自始至终面不改色。 暖气开的正大。 卧室里没开灯,唯有窗纱被风吹起时洒进几缕月色进来。握着枕头的手松了又紧,应柏云缓缓的喘着气,后背渗出了热汗,他喊了声热,随后就被陈风半搂半抱着坐了起来。 两手被抓着搭在陈风的肩头,虚软的身体发着颤。应柏云蹙眉,哑声喊了好几声陈风。 第156页 陈风闻言轻轻亲了亲他的脸颊,揉着他眼尾的痣,声音沙哑:「应哥,几次了?」 应柏云闭着眼不吭声,只是微微轻喘着。搭在肩上的手无力下滑,最后触到一个微凸的痕迹时,应柏云倏地睁开了眼,声音不成调:「陈风,等一下。」 陈风听话的停了停,喘着气偏过头咬上应柏云的脖颈。 小小的尖牙故意磨着锁骨,刺痛的让应柏云蹙起了眉,应柏云微微抬身,目光停留在指尖恰好碰到的痕迹上。 后背烧伤的痕迹不在,模煳的边缘上纹着一朵白云。 应柏云失了神,指尖悬虚在白云上方,有些不敢触碰。后知后觉有些鼻酸,应柏云自己没发觉,直到陈风捧着他的脸亲他流下来的眼泪。 应柏云这才发觉,他居然哭了。 应柏云不是一个爱哭的人,当初离开陈风的时候没哭过,得知爷爷离世的时候也没哭过,后面再与陈风重逢也未曾流过泪。 如今只是看到陈风后背上一个小小的纹身,倒是忍不住哭了。 他曾看过陈风满目疮痍的后背,一块块的尽是烧伤,现在伤疤已经不在,唯留了一朵圆乎乎的白云。 苦尽甘来,得以新生。 他庆幸着陈风的新生里有他,也愧疚着那四年里他曾缺席。 念此,眼泪是彻底决了堤,应柏云从未如此失态,哭到鼻尖红透,眼泪不要钱似的往下掉。 陈风一遍遍亲着他的眼泪,后来应柏云没心思哭了,求他快点。陈风什么都依着他,这次也不例外。天光乍泄之际,应柏云听见陈风说:「应哥,下雪了。」 一如四年前一样,窗外真落了雪。 —— 突如其来的雪没打乱陈风的节奏,半是哄着半是求着才睡下不过几个小时的应柏云起床,将牙刷塞在应柏云手上,带着他刷牙,又捧了温水给他洗脸,应柏云这才睁开了眼。 眼前的陈风不知何时换了身西装,灰色衬衫被他衬得极为显身形,宽肩窄腰,腿极长,头髮也被他往后抓着,帅的让应柏云有些迷煳。 应柏云看了眼窗外飘着的大雪又看了眼陈风,过了半响才开口:「穿多点吧,外面冷。」 陈风凑过来亲他,目光灼灼:「穿的帅一点,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 应柏云笑着没说话,却也受了陈风的影响,换上了许久没穿过的西装,两人站在落地镜前互相繫着领带,总感觉这个场景在哪似曾相识。 就好像真要结婚一样。 陈风好像也是这么觉得,只见他倏地耳尖红透,手上的领带还没系完,黏黏煳煳的又凑了过来抵着应柏云亲。 应柏云躲也躲不过,索性让他撒了欢的啃。 昨晚在他面前哭的那样惨,想起来应柏云有些脸热,亲的时候有些不认真,悄悄睁着眼看陈风,只觉得他睫毛好长,怎么看都好看。 两人磨蹭了一小会就出了门,到户籍办事处的时候恰好是九点。 没人在前面排队,让他们凑了个先。 接待的是个年轻的小姑娘,她看着穿着西装的两人愣了愣,直到陈风将资料递给她这才如梦初醒的办理着手续。 没一会就办完了,年轻小姑娘将资料一一退回,最后给了他们一个小本子。 红色的,薄薄几张。 道了谢,陈风接过了户口本,他神色自若,牵着应柏云的手却有些发颤,应柏云忍着笑没吭声,看着陈风同手同脚的上了车。 「祖宗。」眼看着陈风连钥匙都没插上就要踩油门,应柏云忍俊不禁道:「回神好吗?」 陈风闻言偏过头看他,视线渐渐回笼最后聚集在应柏云身上,他嘴唇抖动着,眼眶立马就红了。 应柏云见状连忙凑过来亲他,一下一下啄吻着:「以后就靠你养我了。」 陈风半阖着眼看他,过了半响才闷闷的哼了一声:「求之不得。」 两人再度迎来了热恋期,除了上班时间之外,分分秒秒都恨不得黏在一起。应柏云不吃早餐的毛病彻底被陈风「整治」过来了,陈风变了花样讨他开心。 每天早上一杯热牛奶,最近他还爱上了钻研食谱,乐此不疲。没出一周,应柏云就觉得自己长胖了,不肯再吃,退而求其次的选择喝茶。 陈风看见了也没说什么,只是当晚做运动的时候轻而易举将应柏云挂在腰上,抱着他弄着,让应柏云亲手颤颤巍巍将茶具收了回去,保证明天以及以后都好好吃饭,陈风方才善罢甘休。 g市又下了场大雪,应柏云迷迷煳煳转醒,他睁开眼下意识看向陈风的位置,空荡荡的,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起了。 这些天陈风神出鬼没的,一大早就出门,晚上很晚才回。 应柏云问过几次,都被陈风忽悠着混了过去。有一次应柏云闲来无事想泡茶,结果放在橱柜里的茶具没找到,这才留了心,不知不觉中家里的家具渐渐少了不少,再结合陈风天天念叨着想换车,应柏云大概猜到他在忙什么。 盯着空荡的床铺发了一会呆,应柏云不紧不慢伸了个懒腰。 附中项目正式开工了,这几天他也很忙。 忙着要去勘探现场,又要陪着华总研究新产品升级,忙起来连陈风的消息都回不了,惹他生气了好几回。 应柏云揉了揉有些酸涩的腰,真是怕了陈风。思虑片刻,为了腰着想,应柏云一边洗漱着一边给陈风发了消息。 第157页 【应柏云:小陈宝宝,我今晚公司团建,要晚点回。】 手机还没放下,对方就回了消息。 【小陈宝宝:去哪呀,晚点是多晚?我来接你。】 应柏云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下陈风的身份,作为他们公司的甲方,亲自来接他跟当众出柜没有区别。想到那个场景,应柏云就有些扛不住,他洗了把脸回復道。 【应柏云:九点之前回,不用接。】 【小陈宝宝:在开会,嘤。想你想你。】 配图是余枫乐站在屏幕前的照片,他表情狰狞,像是在生气,底下没一人敢抬头。 应柏云笑出了声,最近陈风不知道从哪学的语气词,难以想像他板着脸在那么多下属面前,给他发这种消息。可应柏云实在吃这套,一边穿衣服一边当陈总的陪聊,直到回了公司,这才放下手机。 「应助早。」门口linda正浇着花,见到应柏云后,她打了声招唿。 自从上次帮她挡过酒之后,明显感觉到她转变了态度,人热情了许多。应柏云朝她笑着点了点头:「你也早,」像是想到了什么,他贴心的问了句:「今天团建的地点确认好了吗?」 linda很快点了点头:「刚刚确认好了,让小刘他们提前备好了场子,到时候我们直接去就行。」 应柏云应了一声,和她闲聊几句后回了办公室。 手头上的工作忙起来就抬不起头,整整一上午,应柏云都泡在新产品研究上,直到linda敲了敲他的办公室门,这才注意到时间。 「应助,要不我们提前去吧。刚刚小刘说看到奇泽和浩音那边的人了。」 应柏云微微蹙眉:「奇泽也在那团建?」linda有些茫然的点了点头:「是呀,华总没跟你说吗?」 应柏云沉默了一会,随后站起身来:「没事,我们先去吧。」 顺路接了华总,后者才刚从床上爬起来,又是搭配衣服又是喷香水,耽搁了近一个小时才正式出发,等到了俱乐部时天渐渐暗了下来。 小刘和几个同事在俱乐部已经玩起来了,华总和linda进去后被一行人拉着进了包间。落在两人身后的应柏云刚踏进门就感受到一道视线。 偏头望去,是何永炎。 自从上次咖啡店之后,这次是两人的第一次见面。 何永炎站的很远,看着应柏云停顿了数秒,随后转头和身旁穿着长裙的女士继续说着话。应柏云见状不动声色唿出一口气,端着一杯饮料坐在了沙发角落里。 这次团建吃喝玩乐是表面的事,实际上还是会往生意上谈。果真没等多久,华总便让他进了包间。 包间里坐着不少人,有几个眼熟的,但大部分都不认识。 应柏云下意识往华总身后走,可走到半路上,华总突然提高了声音:「小应,你坐在小喻身边。」 应柏云脚步一顿,迟疑了几秒。 「你好,我姓喻。」 华总身旁一个穿着毛衣裙的女人起身朝他笑了笑,她轻轻拉开一旁的椅子,举止得体:「你可以坐这里。」 应柏云神色一僵很快换上了笑容,朝喻小姐走了过去:「多谢。」 喻小姐笑着看了他一会,随后抿着唇问道:「应先生多少岁了?」应柏云先是扫视了一圈周围的人,见没人将注意力放在他俩身上,收起疑虑应了一声:「今年二十八。」 「我今年二十六,舅舅说你是出国留学回来的。」喻小姐朝他笑了笑:「我也留过学,好巧。」 应柏云心一紧,觉得这番对话有些不妥,没等他反应过来,已经喝了不少的华总醉醺醺的搭着了话。 「小应这是我侄女,漂亮吧。」他语气自豪,提高了声音:「刚刚恰好在这遇到她了,你俩都是留过学的高材生,留个联繫方式以后要经常联繫。」 喻小姐闻言主动拿出了手机,应柏云不好在众人面前拂了女士的面子,两人加了微信,稍稍沉默了一会。 「应先生,听我舅舅说你还是单身?」 应柏云沉默了一会,随后轻轻摇了摇头:「不好意思,我已经结婚了。」 喻小姐愣了一会,随后很快带上了笑,道歉道:「不好意思,我还以为……」她瞟了眼应柏云的手指,有些欲言又止。 应柏云察觉到她的视线,连忙笑着解释:「对方比较低调。」 喻小姐闻言释怀的笑了笑,她看了应柏云一会,随后轻轻指了指他的脖间:「看起来你们很幸福。」 出门出的急压根没留意到脖间有没有落下痕迹,被刚认识还差点相上亲的女士当面打趣,应柏云一时间有些尴尬,他半阖着眼说了声谢谢。 所幸对方很快转移了话题。 酒桌应酬间,应柏云盯着空荡荡的手指发了会呆,他一把年纪了都有人给他介绍对象,那陈风呢? 吃了一顿无名醋,应柏云微蹙着眉在网上订了对素戒,他记得陈风的手指尺寸,吃过也吞过。跟商家说了加急,当日送达。 做完这些,应柏云舒心了些。 快到九点的时候,华总正喝的上头,应柏云寻着机会出来给陈风打了通电话,对方像是在开车,听到他说晚点回时,语气倒是平静,只是叮嘱着他不能喝酒。 ——陈风最近正监督他养胃,茶、酒都不能沾。 应柏云一一应允,瞧着四下无人,轻轻嘆了口气:「我有点想你了。」 第158页 对方短促的笑了一声,随后也回应了句:「我有好多点想你,快点回来行不行呀?」 应柏云轻哼了一句:「好哦。」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直到厕所门口传来脚步声,应柏云这才挂了电话。 整理了一下穿着,应柏云轻轻俯身洗了把脸,再次抬起头来时从镜子里看到了何永炎。 对方好像喝多了,眼睛有些红。 应柏云手一顿,沉默片刻后,用随身带着的手帕擦了擦脸,两人僵持着谁都没先开口。应柏云思考片刻,将手帕攥在了手心,声音很淡:「有话跟我说?」 何永炎这才如梦初醒般张合着唇,见应柏云望过来,他抿着唇笑了笑:「听陈风说,你们在一起了。」 应柏云不动声色的挑了挑眉,沉默稍瞬,他点了点头:「嗯。」 何永炎闻言抬起了头,他双眼微红,眼中闪过一丝受伤,随后又很快掩饰性的笑了笑:「挺好的,我收回之前对陈风的偏见,」何永炎打量着应柏云,声音很轻:「他把你照顾的很好。」 应柏云笑了笑,打趣道:「言外之意是说我胖了?」 沉默的氛围被一句玩笑话打破,何永炎半倚在一旁身形放松了许多:「也不是,就是气色好了很多。」 应柏云不置可否,笑着应允:「是的,他很会照顾人。」 何永炎闻言半阖着眼轻笑了声,从口袋里掏出烟来,隔着一段距离向应柏云递了过去:「抽一根?」 应柏云摇了摇头:「不抽了。」何永炎手一顿,随后轻轻挑了挑眉,笑着打趣道:「看来他不仅很会照顾人,管得也很严。」 应柏云笑了笑没有回答。 「我刚刚看到他的车了,」何永炎缓缓吐出一口烟来:「应该是来接你的。」 没等应柏云回答,何永炎将烟按熄了,他的声音很轻笑着问道:「我送你出去?」语气稍顿:「我要回躺美国,过段时间才回来。」 应柏云愣了愣,最后点了点头:「祝你一切都好。」 何永炎笑着看他沉默不语,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许是下雪的原因,俱乐部里的人不是很多,空旷的大厅显得有些安静,何永炎双手插兜和应柏云聊了蒋敏的病情,最近控制的很好,只是依旧不太愿意见人。 应柏云沉默了一会,随后道了声谢。 他有想过把蒋敏接到身边,蒋敏很快拒绝了,倒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到了生命的最后关头,应柏云尊重她,也理解她的任何选择。 门外又落了雪,扫了一圈没看见陈风的车,何永炎伸手探了探雪花,他偏过头看向应柏云放轻了声音:「我去找前台借把伞,你等我一会。」 没等应柏云拒绝,他很快进了大厅,和前台小姐说明来意后,对方很快递过一把伞来。 何永炎道了谢,转身往门外走去。 随后愣住。 漫天大雪里,他看见应柏云带着笑朝车门旁的一道人影跑去,他似乎不惧风雨,眼中只剩下一人。倚在车门旁的男人,身形修长,眉眼含笑一步步朝对方走近。 他们旁若无人的,在雪地里相拥着。 何永炎停了脚步,握着伞柄释怀的笑了笑:「我也祝你,一切都好。」 -------------------- 第87章 上了车,先接了个黏黏煳煳的吻。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陈风亲的又勐又急,应柏云喘着气稍微往后移了移,捏了捏他的脸颊,笑着问:「你是不是在我手机里安定位了?」 陈风半阖着眼看他,眼中的欲|望还未消散,被捏着脸颊声音有些含煳不清:「没安定位,我看到华老闆发的朋友圈了,」他握着应柏云的手腕,稍稍用了力:「你今天和别人坐的很近。」 应柏云拿出手机看了眼朋友圈,华总今天喝的不少拍的照片很是模煳,虚影边缘隐约能看见他和喻小姐的身影。 两人中间隔着一段距离,实在算不上坐的近。 「那是华总的侄女。」按熄了手机,应柏云面不改色道:「我俩都没怎么说话。」 陈风看了应柏云一眼,轻轻哼了一声,见应柏云不理他索性眉眼一软,声音也放轻了些:「我有点吃醋,你哄哄我。」 双目对视,陈风很快松了方向盘,倚在座位上昂头看他,一副「你不来哄我我就要闹了。」的表情。 应柏云将车内温度调高,听闻侧过脸凑上去亲了亲他的嘴唇,语气平静又敷衍:「小陈宝宝乖,不准吃醋啦。」 车内里恰好放着应柏云最近特别喜欢听得德国童谣,小鳄鱼之歌,奶声奶气的。 在某一次床上应柏云还被逼着哼过几句。 沉默稍瞬,陈风短促的笑了一下,像是气应柏云太过敷衍但又觉得自己真有被哄好,挣扎一番后,替应柏云繫上安全带,趁机又亲了他一口。 应柏云嘴里正含着车里备着的水果硬糖,水蜜桃味,亲起来甜甜的。 正值如狼似虎的年纪,亲着亲着陈风的唿吸就粗|重了许多。察觉到异样,应柏云起了坏心,故意逗他往他衬衫下摆里探去,后者连忙往后躲了躲,声音暗哑:「不行。」 说着便一本正经的坐了起来,仿佛刚刚按着应柏云亲的人不是他。 见应柏云望过来,他抿了抿嘴解释道:「今晚有正事。」 第159页 ———— 车子平稳的行驶在路上,窗外正飘着雪花,车内放着舒缓的轻音乐。应柏云半倚在副驾驶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和陈风聊着。 「哪有晚上结婚的?」应柏云偏过头看他:「岑姐真是这样跟你说的吗?」 「嗯。」陈风应了一声,他打了左转向灯,声音很淡:「她一向这样与众不同,想一出是一出。」应柏云想到那个画画的艺术家,回想着那人的名字,迟疑的问了一句:「是叫陈方平吗?好像是个美术老师。」 「是他。」陈风轻轻笑了一声,随后偏过头看了他一眼:「你还记得?」 「怎么不记得。」应柏云半倚在副驾驶座上,拿眼睛轻轻看他:「我还记得你那天如英雄下凡,救我于水深火热之中,」语气稍顿,应柏云打趣道:「那晚你还请我吃了顿饭。」 「可是我不会说话,惹你伤心了。」陈风神色很淡:「你当时都快哭了,现在想起来我都有些手足无措,很担心你生气再不理我了。」 应柏云闻言故意逗他:「我没生气,只觉得你说话一针见血,是当我男朋友的一块好料。」 「你又哄我,」陈风抿着嘴,有些不开心:「你当时不喜欢我,只有我每天提心弔胆的怕你生气不理我。」 「冤枉。」应柏云将糖果转了圈,回想了当时的场景,一时没想到反驳的理由。 毕竟那时候他真的只把陈风当作弟弟。 沉默稍瞬,应柏云问:「你和岑姐有说带我去吗?」他声音很淡,提醒道:「当年我什么话都没说就走了,我怕她会介意。」 陈风闻言偏过头看了他一眼,放轻了油门:「怎么会,我还是借你的光。」从外套里掏出一个红色请帖,陈风的声音放得很轻:「打开看看。」 应柏云一愣,接过了请帖。 小应,你好呀!见字如晤。听陈风说你回来啦,我真是太开心啦~~~距离我们上次见面已经好久好久了。你小子,当年把雷鸣雨託付给我就走了,让我倒贴了几年的猫粮和罐头!现在雷鸣雨已经被我养成白白胖胖的小胖猫啦~ 言归正传,下周日(二十号)我要结婚,新郎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请你务必过来结算一下罐头费和份子钱。另:如果姓陈的也想来,你看心情领着来吧~ 一个漂亮的岑大美女。 盖章。 章印是一个圆乎乎的猫爪,看得出雷鸣雨并不乐意,将墨弄的到处都是。 「岑姐这么多年都没变过,」应柏云手一顿将请帖收进了口袋里,带了些鼻音:「还是那么可爱。」 「应哥,我又有点吃醋。」陈风轻哼了声:「换个词夸她嘛。」 应柏云闻言破涕为笑,无奈的嘆了口气:「你这像是被醋罐子泡着的,换哪个词你都要吃醋。」 陈风不置可否,沉默稍瞬他轻轻笑了笑:「应哥,小七开了间网吧,如愿以偿的当上了老闆。冬瓜也学了一门手艺,现在饿不着自己了。」 车子平稳的驶进了有些熟悉的街道。 这几年的发展并没有对这一隅街景作出太大的改变,依旧是有些亮眼,缺胳膊少腿的餐馆,一路开来,小吃街依旧火热,吆喝声不绝于耳。 这个明明身处于西南方却被称作西街的街道,和数年一样不失热闹,不失烟火气。 应柏云盯着眼前的一幕幕,下意识的屏住了唿吸。近乡情怯,异常心悸。 「应哥,」在这时陈风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伴随着窗外不断飘落的雪花,他笑着牵起了应柏云的手:「放松点,大家都很想你。」 应柏云从来没想过岑姐结婚地点会在火锅店,看着火锅店门口两人大头贴时,应柏云有一些小小的震撼。 按陈风的话来说,岑姐花了大手笔,霸气包下了火锅店一晚。 当时岑姐将钱甩在火锅店老闆脸上时,小小的爽了一把,五千块而已,体会一下霸总的快乐。 挺值的。 只是有些超了预算,最后发现结婚照还没拍,两人干脆去「剑桥市场」二楼拍了十块钱两张的大头贴,洗出来一看还挺不错,岑姐就逼着老闆挂在了门口。 听着陈风娓娓道来,应柏云抿了抿嘴,有些想笑。 旁边的陈风倒是像习惯了,停了车,替应柏云松了安全带,摁着应柏云亲了亲:「不紧张了?」 应柏云搂着陈风的脖子轻轻哼了一声:「还有点,」一口一口啄吻着,语气轻飘飘的:「你怎么不提前通知我,什么东西都没买。」 「你再亲亲我,」陈风声音暗哑,轻笑着哄他:「我就给你变出来。」 应柏云闻言凑过去亲了亲他的眉毛,亲了亲他的眼皮,亲了亲他左右脸颊,最后亲了亲他的鼻尖。 亲的陈风不着北了,从后座提着一个包装精緻的礼物盒递给了他:「等会你来给岑姐送。」 应柏云疑惑的嗯了一声:「你去送会不会好点?」 陈风半阖着眼看他,声音暗哑:「我同事他们闲聊时,我无心听了一句。参加这种酒席都是他们老婆送礼,他们就跟在后面……」 应柏云闻言诧异的挑了挑眉,笑着看陈风良久,调侃道:「你的意思是我是你老婆?」 陈风瞬间耳尖爆红,忙不迭下了车。见应柏云还在车内笑的欢,陈风拉开副驾驶车门,弯腰哄着应柏云出来:「应哥,你别笑了。」 第160页 「行行行。」应柏云笑着触了触陈风的耳尖。 烫手。 陈风见他嘴边还挂着笑,有些无奈的勾了勾嘴角,牵着应柏云就往火锅店里走。 推开店门,浓浓的麻辣香味扑面而来。 「陈哥!」小七的声音很快从不远处传来,接着很快就有人转过头来。 一个两个三个,辣的嘴通红的几个陌生的脸,直直的朝两人望过来,其中一个人甚至有些嫌热,穿着无袖的白大褂。 要不是门口还摆着两人的「结婚照」,应柏云只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陈风也没想到是这幕场景,他稍微一愣,牵着应柏云的手往里走了走:「小七,岑姐呢?」 「岑姐?」小七乐呵呵的笑了笑:「出门前忘记换婚纱了,正从家里往这赶呢。」他看了眼应柏云,眸光一亮,从椅子上蹦了起来:「这不是!我!应!哥!吗?」 「应哥应哥应哥,」小七嘴巴喋喋不休的,像只蝴蝶一样朝两人飞了过来,他染了一个红头髮,显得格外喜庆:「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小七。」 应柏云忍俊不禁点了点头:「当然记得,好久没见了。」 「好久没见了!」小七开心的应和着,随后提高了声音:「你们坐我们这桌吧。」说着,他朝白大褂男摆了摆手:「你们挤一挤,给我两哥哥让让座。」 「哥哥们好。」一桌子的小伙都乖乖的朝应柏云和陈风点头问好,没多久就腾出两个位置过来。 应柏云忍着笑坐了下去,陈风接过小七递来的碗筷,用热水烫过放在了应柏云身前:「口味有些重,给你腾个小碗过过水?」 「不用了。」应柏云笑着摇头,他打量着四周,人不是很多的,大概就三十几号人。 和小七聊了一会,门口很快传来一阵骚乱。 应柏云翘首望去,只见岑姐穿着一席红裙缓缓朝众人走来,她今天化的妆极其精緻,身形修长,眉眼间带了些许岁月的痕迹,却让她更显韵味。 若不是手上还拿着一把突兀的公筷,应柏云都快被她的外表唬了去。 「吃席的各位,往我这边看过来。」一道粗犷的男声倏地从正前方传来,只见穿着厨师衣的中年男子笑容可掬的朝众人招了招手:「今天是我们西街一霸,岑大美女的结婚现场。」 「什么西街一霸。」岑凡微微蹙眉,将筷子递给身旁有些拘谨的陈方平,笑着接过男人递来的话筒,声音提高了些:「大家好,事就是他说的这么个事,我今天结婚。大家吃好喝好,随意一点。」 她语气稍顿,嘴边带上了笑:「走之前记得把份子钱结了就行。」 一声声吆喝此起彼伏的,岑凡脸上带着笑,催促着陈方平给她带上戒指。 陈方平笑着摇了摇头,在一阵阵起闹声中替她带上了戒指。 仪式很简单,从新娘入场到戴上戒指不过十分钟,甚至可以用仓促来形容,可应柏云却感到前所未有的暖心,特别是看到岑凡转过头掩饰红着眼眶的时候。 他们是相爱的,无论中途多少次分分合合,结局总归是好的。 身旁的陈风轻轻搂了搂他的腰,两人相视而笑:「吃点?」 应柏云忍不住笑出了声:「吃点,得吃回本。」 最后吃多了,也喝多了。 应柏云从来没这么醉过,以至于岑凡过来敬酒时,他都忘了说祝词。 「哎哟,这谁把小应灌成这样了?」岑凡夸张的提高了声音,她眉头一簇,逮着一旁的陈风就骂:「不是你小子吧?」 没让陈风说话。 「岑姐,」应柏云站起了身,他喝多了人也老实,将准备好的礼物递来过来,应柏云的神色一如往常:「我没喝多。」 岑凡看了他一会,接过了礼物。 随后轻轻抱了他一下:「这么大的酒味,真不知道你喝了多少。」应柏云回了一个拥抱,他声音放得很轻,千言万语化作一句:「祝你幸福。」 岑凡轻轻笑了声,她看了眼陈风,后者正勾着淡淡的笑看着他俩。 「收到了,」岑凡收回了手,声音也低了些:「陈风连我的醋都吃,你这日子不好过吧?」 应柏云配合的蹙了蹙眉:「管得严,日子难过。」 「难为你了,」岑凡开玩笑的嘆了声:「要是实在受不了了,我给你介绍其他优质男……」 「岑姐。」陈风适时开口,搂着应柏云不撒手了。 「啧。」岑凡翻了个白眼,伸手朝前台指了指:「份子钱在那交,我给你安排在第一页第一个,你懂我什么意思吧?」 陈风笑着拍了拍口袋,声音很轻:「放心,管够。」 又陪着喝了几轮,应柏云彻底犯迷煳了,坐在椅子上打盹。等陈风交了份子钱回来,还以相同的姿势坐在原地,乖乖等着他。 陈风眉头一软,岑凡打过招唿后半搂半抱着他上了车。 替他繫上安全带,开了薄荷味香薰,确保车内温度适宜后,陈风发动了车。 车子在路上平稳的行驶了一会,应柏云迷迷煳煳睁开眼,只觉得眼前的景象越来越熟悉,他声音沙哑的问:「陈风,你带我去哪呢?」 「私奔呀。」学着他的语气,陈风回他。 「少哄我,」应柏云像个好奇宝宝一样坐了起来,他看着窗外的车景,声音提高了些:「我就知道。」 第161页 将车拐进郊区的大路上,陈风问:「你知道什么?」 「你这些天不都是忙着搬家吗?我的茶壶都被你带走了。」说到这,应柏云轻轻闭上了眼:「你是不是要带我回家了,」语气稍顿,他偏过头看了眼陈风:「东街的那个家。」 陈风稍顿,轻笑了声,腾出手牵起他的手:「怎么什么都瞒不住你。」 应柏云偏过头不再说话,眼中倒映出转瞬即逝的景象,在看到熟悉的小区时,唿吸一怔,昏沉的头脑稍微醒了些。 小区这几年没什么变化,依旧时蓝白相间的瓷砖,楼道里的灯依旧时好时坏。 陈风依旧跟在他身后,寸步不离。 「到了。」陈风掏出一个小狐狸头,插入钥匙,他看了应柏云一眼。 应柏云瞭然于心,伸出手拍了两下门:「门还没修好吗?」 陈风拧开了门,他轻轻笑了一声:「修好了,这不要有点仪式感吗?」随后他整理了下衣服,推开了门,语气认真而又温柔:「欢迎回家。」 应柏云鼻头一酸,掩饰的换了鞋。 家里的布局和之前没有多大的改变,如果不是知道应峰将它曾卖出去过,应柏云只当是他出了趟远门,家还是那个家。 干净的小沙发,一层不染的酒柜,窗外的小阳台,跟他离开前没什么分别。 应柏云偏过头看了眼挂在客厅中央的照片。 还是陈风在宠物医院偷拍的那张,他抱着雷鸣雨,雷鸣声伸手触他的头髮。 「应哥,」被陈风结结实实的从身后抱住,应柏云瞬间失了力:「我都想好了,你要是想回来这里住,我可以天天送你去上班。」他亲了亲应柏云的脸颊,声音很轻:「雷鸣雨过几天我就接回来,让它陪着你,我也陪着你。」 「有点想哭。」应柏云诚实的开口,下一秒眼泪就滴下来了。 陈风笑着将他朝着摆正了些,一口一口亲着他脸颊上的眼泪,声音很轻:「还有一件事。」 应柏云半阖着眼看他,沉默良久后,伸出了左手。 「别跪了,戴上吧。」 陈风刚从口袋掏出戒指盒,听到这话,他愣了一下:「你……」 「你搂我的时候硌着我了。」应柏云轻笑了下:「方方正正的,一下就猜出来了。」 陈风无奈的摇了摇头,他拿出了戒指盒,嘆了声气:「还想给你惊喜呢。」 应柏云半阖着眼看他,陈风唿吸一怔,随后庄重的将素戒套在他的无名指上。应柏云微红着眼取下另外一枚,同样套在他的无名指上。 双目相视,接了个淡淡的吻。 窗外不知何时飘了雪,白茫茫的笼在整个大地上,应柏云隔着窗正看着雪景,身后陈风有一搭没一搭替他揉着腰。 「应哥,」声音从身后传来:「又一年要过去了。」 应柏云闻言回头亲了亲,双目对视,尽是柔情:「我爱你。」 陈风稍稍一愣,对他突如其来的表白有些诧异,随后笑着回吻了过去:「我更爱你。」 「我更更爱你……」 「我更更更爱你……」 亲爱的人啊,岁岁年年,永远相爱。 全文完。 -------------------- 赶在5.20完结啦,感谢一路陪伴。 应柏云&陈风(鞠躬作揖):大家有缘再见。 他俩妈(卑微揣手):看看预收吧~ 第88章 吃醋的小应。 这段时间陈风喜欢上一款游戏,5v5团队竞技,形态不一的小人物们驰骋于小小的峡谷,虽说怎么看都不太配陈风那张冷酷帅脸的风格。但确确实实的,陈风像是进入迟来的青春期,有点沉迷进去了。 应柏云一开始以为陈风只是无聊打发时间,直到某天午夜梦回时看见被子里发出淡淡的光。 迷迷煳煳的睁开眼,身旁陈风不知何时戴上了黑框眼镜,正缩在被子里一本正经的研究英雄出装。 屏幕上是一个男主播,右上角的在线人数不多。 应柏云不动声色的挑了挑眉,头脑清醒了不少。他半撑着头看着陈风的手机屏幕,陈风没开声音,两人看哑剧似得琢磨着男主播操作。 男主播玩的是个女英雄,穿着绿衣服,浑身都发着绿。 应柏云有些眼熟,总觉得在哪看过。 但这不是最重要的。 应柏云蹙眉,他都醒了这么久,陈风竟然还没发现。 沉默着将视线移到男主播脸上,浓眉大眼的,长得很标志,不知道有没有开美颜但总归底子不差。应柏云眼尖看到好几个人留言夸他帅。 等了几分钟,应柏云确信自己不闹出点动静陈风就能一直看下去时,他抿唇伸手探去,目的明确。 身前瞬间传来压抑的闷哼声,一阵窸窣声过后,茫然的陈风转过头来。 双目对视,天雷勾地火。 没搞清楚情况的陈风下一秒就将手机扔了,半搂着凑了过来。吻开应柏云的唇,声音沙哑:「应哥,我吵醒你了?」 许是被支棱的太舒服了,声音被他拖得又长又绵。伴随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勾人似得,自顾自地朝应柏云轻哼着:「想要。」 应柏云这段时间很忙,基本上回来倒头就睡,陈风闹了几天「饥荒」,光看不能吃。这会早就有些失态,抓着应柏云的手耍流氓,若有若无的,勾着他的指尖触着裤子边缘。 第162页 没开灯。 朦胧的月光洒进来,恰好落在陈风的脸上。 陈风今天罕见的戴上了眼镜,黑框衬得他的五官更为精緻。陈风皮肤很白,落在镜框下的眼窝越发的深,眉眼间挥之不去的禁慾感,和湿润的唇形成了巨大的反差,更别说还故意握着应柏云的手似重或轻揉着。 他揉着应柏云的头髮,意味不明的看向他。 狐狸精,勾人命。 应柏云被勾的心如雷鸣作祟,半是强迫半是主动的张开了唇,他半阖着眼接而垂眸,似有若无的舔了一口。 舌尖撩拨的让陈风提着气,下一秒应柏云却又若无其事的移开。 如此反覆。 「嘶。」受不了应柏云这样玩,陈风微蹙着眉揉了揉他的唇:「应哥……」 知道他什么意思,应柏云应了一声。微微探起身不经意间瞥见地上依旧敬业的手机,目光一凝,在陈风难掩克制的目光下,应柏云替他穿上了裤子。 陈风「嗯?」了一声,还没弄清状况,凑过来要吻。 应柏云伸手拦住,指尖抵着他的唇蹭了蹭,在陈风眼神失焦的几秒里,应柏云轻笑了声:「精力不错,继续看吧。」 说完便缩进了被子里,盖得严严实实的,有意防着陈风。 陈风看了眼不知何时被人踹下床的手机,沉默稍瞬,随之恍然大悟,闷声笑了笑:「应哥,你这醋吃的毫无来由。」 应柏云闻言露出一双眼看他,声音很淡:「网瘾少年还有理了。」语气稍顿:「也不是没来由吃醋,要是我大半夜看别的男人,你……」 「我得疯给你看。」陈风从善如流的接话。 「那你还……」应柏云蹙眉,不开心了。 「上次你同学聚会,」陈风嘆了口气,似乎对应柏云倒打一耙的行为感到无可奈何:「你在我面前夸你室友游戏打得好。」 应柏云想到一周前的同学聚会,多年不见,什么牛都能吹。确实有位室友拿出了他国服标在应柏云面前炫耀。 全场大概有十个人,都夸了,总不能应柏云不夸吧。 应柏云也就随口说了句「厉害厉害。」而已。 「随口夸人也不行。」像是猜透了应柏云的心思,陈风扶了把眼镜:「要夸也只能夸我。」语气稍顿,他解释道:「我很能吃醋。」 「……」应柏云闻言闭了闭眼,像是无奈又似妥协:「睡觉吧。」 陈风哪能睡得着,要知道平时只有他吃应柏云的醋,今晚倒是老天开眼了,应柏云终于吃了一回他的醋。 「应柏云,」提高了声音,他凑了过去:「你吃醋了。」 被压的穿不过气,应柏云敷衍的「嗯嗯」几声:「我吃醋啦。」 他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如饥似渴的陈风,一阵沉默声后,应柏云头皮发麻的深吸了一口气:「陈风……」 之后的话被彻底吞没。 「应哥……」 天空泛白了,对方依旧生龙活虎。 应柏云掐也掐过,咬也咬过,陈风却只当他在调情。感受着身后又传来动静,精疲力尽的应柏云伸出手无奈攀上陈风肩膀,声音带着哑,夸他:「陈风,宝宝,宝贝,你最厉害。」 动作稍停,接着就是一道闷哼声。终于结束了,应柏云累的有些想哭,任凭着陈风狗似的蹭他颈窝。 而在手机屏幕里兢兢业业播了一晚的男主播,迎来了人生中第一次。 神秘人送的,一百二十个嘉年华。 -------------------- 第89章 陈风的视角。 陈风刚生下来的时候有七斤多,肉嘟嘟的胳膊和小脸,名副其实的一个胖娃娃。老人常说父母感情好,孩子就会长得好看。 陈风刚出生时护士姐姐就爱不释手的抱着,不像其他婴儿刚出生皱巴巴的小脸,他皮肤光洁,白里透红,一看见人就睁着圆滚滚的眼睛,也不哭,小猫似的哼哼着。 「娃娃乖,真听话,想好给他取什么名了吗?」 护士姐姐将陈风递给周茹时,等待了一晚上丈夫的周茹终于收回了失神的目光,她看向怀里的孩子,沉默片刻,眼里很快蓄满了泪水。 「叫陈风。」 如果幸福很难,那就希望他像风一样来去自由。 从幼儿园到小学,陈风没有在同一个学校待上过一年,有的时候是因为老师知道他父亲的身份不敢留他,更多时候是陈风不爱和人说话,性格孤僻,在周茹问起时更是委婉的提醒道:「孩子可能患有孤独症。」 周茹性格软,由是听到这些话也只是瞪红了眼睛,最后在一大群人「好心」的目光下,鼓足勇气提高了声音:「我家孩子没病。」 随后牵着一旁不作声的陈风离开。 「陈陈,」天气很热,周茹拿着纸巾轻轻擦了擦他汗湿的脸颊:「跟妈妈说说,为什么不愿意跟老师和同学说话。」 「热,」陈风一本正经的指着太阳,随后又指了指自己肚子:「饿,」随后他偏着头轻轻蹭了蹭周茹的掌心,声音很轻:「妈妈,我想回家。」 周茹闻言破涕为笑,单薄的手臂一下抱起陈风,小声哄着:「天气热,肚子饿就不愿意跟人说话了?」她拍了拍陈风的背,严肃道:「你不说话大家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会很关心你的。」 「妈妈,」陈风攀着周茹的肩头,声音很是稚嫩:「那爸爸呢?爸爸也会关心我吗?」 第163页 周茹脚步微顿,轻声应了声:「会的。」 陈风沉默。 随后在周茹黯淡的眼眸下笑着凑了过去,亲了亲妈妈的脸,他哼哼道:「好哦。」 —— 后来陈风上了初中,身体抽条了,人又帅又高随周茹,但话也更少了。 日子还是如往常一般,周茹开了个理髮铺,价格很便宜十元一次,因此来的人很多,她总是忙不过来,但再忙的时候也不让陈风帮忙。 陈风也不争着抢着,只是会在午休的时候从学校出来绕个大圈,将打包好的饭菜给周茹送过去。 周茹性格软,吃饭的时候客户催着她理髮她也只是笑笑,扔下饭盒就准备好剪髮工具,在廉价的风扇下,利索着干起活来。 陈风就在周茹一次次拿起放下剪刀之间,安稳的长大着。 直到一个人的到来。 第一次见到陈凯的时候是在一个雨夜,对方受了伤,额头豁着口流了很多血,周茹正急着的团团转,见陈风回来她愣了愣,随后将陈风推进了房间。 再次出来时,陈凯已经被收拾的很干净了。 家里煮上了外婆寄来的腊鱼腊肉,周茹招唿着陈风吃时,他沉默了会,最后还是坐了下来。 「陈陈,」周茹面色有些尴尬,像是不知道该如何介绍对方,磕磕绊绊的开口道:「这是你爸……」 「陈陈?」陈凯闻言漫不经心的挑着菜吃:「怎么取了个这么娘们兮兮的名字?」 第一次见面不欢而散。 陈风转身离开后陈凯将饭桌掀了。 陈凯这次回来就不走了,每日游手好闲,很快名声就又传了出去,理髮店渐渐没了生意,周茹掏不出钱来,却对此情景甘之若饴。 年少的爱能支撑她离家出走,亦能在陈凯回来后于贫瘠的胸腔里生出花来。 只是这腔爱意自始至终是一个人的独角戏,註定没有一个好的结局。 后来陈风被关在了一间漆黑的小屋子里,那道不足十厘米厚的空格就是唯一亮光的来源,陈凯当时只说了一句:「想让你妈有条活路,你就老老实实待着不要叫也不要吵。」 这就样过了三个月,周茹死在了一场大火里,而陈风被指控是弒母的兇手。 在那里面的日子很平静,陈风甚至交了人生中唯一一个朋友。除了每天规定好的作息,似乎与外面压根没什么区别,他依旧学习,依旧锻鍊。 只是午夜梦回总会听到周茹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喊他:「陈陈」,亦或者是伴随着指尖扣着门扉发出尖锐的声音,求他:「救救妈妈。」 后背的伤明明得过救治,腐烂的肉明明被剔除,可那些伤疤却依旧疼的厉害,每当痛到喘不过气时,陈风总是坐在床边,他想,漆黑的天幕上闪着光无数个的星星。 总有一颗,是他的妈妈。 ——— 出来后,陈风换了个城市生活。 和救他命的朋友一家一起,来到了没人知道他的城市。日子依旧一天天的过,陪朋友一家准备夜市,他学会了很多生活技能,炒粉,炒饭等。他每天忙碌着,和当初周茹一样,赚钱养家。 虽然『家』的这个含义太过模煳,但好在能给陈风一丝活下去的念想。 之后他在这遇到了岑凡,遇到了小七,遇到了成裕,陈风不善表达,好在他们并不计较。就这样过了很长一段时间,陈风才开始真正的再次融进社会,他重新读书,打工,平静的过着隐去疼痛的日子。 遇到应柏云,完全是他意料之外的事。 一次往常的代班,一次出于善意的看顾,没曾想能遇到一个让他一眼就心动的人。 全家福上,他眉眼含笑,温文尔雅的。 好像在和他说:「你终于来了。」 -------------------- 第90章 陈风的视角(二) 一见钟情发生的概率很小,但并不代表没有,只是那时的陈风并不知心动是什么。 那一次次跃起而跌落的心跳在午后阳光下落于平静,对感情一窍不通的陈风理所当然把这次不同寻常的悸动当为稀疏平常。 全赖于应柏云长得过分好看。 即使是落入冰冷的相框中,他依旧光彩熠熠,身形挺拔。由是如此,第一次见到有些狼狈的应柏云时,陈风没能认出他来。 打斗的混乱场景,属实不是他该来的地方。 可离开途中陈风后知后觉想起了他,莫名熟悉,因而折返。 应柏云当时穿着单薄,黑色西装被他穿的一丝不苟,和照片上含笑的模样不太一样,正和何曾一人一句,你来我往的对峙着。 笑面虎。 与陈风想像中『温文尔雅』的模样不同,对方的笑意浮于表面,笑里藏针。 虽然如此,陈风还是折返将人捎了回去。 应柏云受了伤,脚好像扭着了,脾气也不太好,坐在公园不肯走了。 陈风嘆了口气,跑了三公里找人借了辆自行车,继而返程。 「如果回去他不在,那……」 没想出什么结论来,陈风便看见穿着西装的应柏云正低头揉着受伤的脚踝,夜灯下勉强能看见他的侧影。 好看。 但是看得出他不高兴。 和家人吵架了?回不去了?还是因为自己进了他的家? 第164页 陈风没来由的想着,停在身前许久对方都没抬头,他只好在风起时按了按车铃,若无其事的将书包扔进他怀里,提醒道:「颱风要来了,上车。」 当晚陈风接过应柏云递来的万花油,因为寒冷,对方的手冻得有些发红:「胳膊受伤了,要好好揉一揉。」 颱风雨夜,彻夜难眠。 盯着床头越看越顺眼的万花油。 陈风心想,应柏云大概是一个细心又善良又好看的『笑面虎』。 ^_^。 —— 后面的相遇有无意也有刻意。 从『小狐狸家居老闆』的身份开始,一次次的接近只会让陈风更想了解应柏云。 厨艺不精,爱喝茶,脾气好,总是带着笑。 陈风心中的应柏云渐渐开始生动起来。 每天都想和他说话,换个身份也只是为了和他多说句话,好像不需要任何人的点拨,陈风就开了窍。 喜欢他,且暗恋着。 吃醋别人拉他的胳膊,也不喜欢别人叫他『柏云』,更是因为自己不会说话惹人难过而惴惴不安,陈风有了许多从未有过的情绪。 酸甜苦辣样样尝过。 而其中的苦,就是对方只将他当成弟弟。 揪着自己领子说好香的时候,也只把自己当弟弟;夸自己最帅的时候,也只把自己当弟弟,可偏偏拉着自己逃离酒吧的时候,说他要养自己的时候,也只把自己当弟弟。 那晚陈风做了件最大胆的事。 应柏云一晚上都很乖根本没有摔下沙发,是陈风故意挤在他背后,抱着他睡了一晚。 醒来之后应柏云果真察觉到了什么,他神色太过严峻,陈风没敢说实话。 再后来,应柏云出差了。 实在想他,又害怕。 不过是故意闹着叫了他声『柏云』而已,对方就不再回他消息,和他单方面冷战了。 —— 暗恋的人不理他,不和他说话。 学不进去,陈风逃了学。 穿着应柏云给他买的棉衣来到了应柏云所在的城市,他蜷缩在冰冷的酒店沙发里,不知不觉竟睡了过去。 最后是闻到应柏云身上的味道。 对方髮丝湿润,像是从雨中奔跑过来,他的眼眸太过复杂,陈风一时看不懂也不想懂。 骗他进房间,将他绑在怀里。做完这些,陈风疲惫的睡了过去。 在陈风的梦里,他想,他快变成跟陈凯一样的人了。直到被应柏云亲上来的那刻,一切都落于现实。 陈风才知道对方眼眸的深意。 是无奈,是气愤,是纵容,更是喜欢。 —— 和应柏云谈恋爱是件太过于美好的事情。 对方温柔又包容,将他过往的经歷和坏习惯照单全收,那些每每让陈风窒息的过往在应柏云爱他的那刻,都变成了五彩缤纷的玻璃球。 「陈风,见你难过我也会心疼。」 后背的伤痕不再隐隐作痛,有很多个很多个确定应柏云在他怀里酣睡的夜晚,陈风对天幕上某个闪闪的星星眨了眨眼。 「妈妈,我不会难过了。」 你看,我有一个心疼我的家人了。 —— 至于应柏云的离开完全是陈风意料之外的事。 对方在他生日那天说去买一盒烟,一买,竟买了四年。 他茫然过,无措过,甚至恨过。 但所有的不甘心在久别重逢的那刻都变成抑制不住投向他的目光,应柏云瘦了,和他生疏了,不仅抽菸还会喝酒了。 陈风气的想死。 尤其是在看到应柏云身旁有别的男人的时候。 那晚在目睹两人的背影后,陈风看了心理医生,对方委婉的劝他:「放下过去,试着接受。」 陈风声音很淡,只说了一句:「庸医。」 后来陈风威逼利诱强迫应柏云亲他。对方太过敷衍,蜻蜓点水般,陈风恨得咬破了他的唇。 应柏云学坏了,有了男朋友也和他乱来。 可陈风拒绝不了,仗着醉酒逼他分手,占尽了便宜后也不肯走:「和他分手。」 「没在一起过,怎么这么多年也没长进。」应柏云又亲了他:「回去休息吧,陈总我有点想吃回头草,能追你吗?」 飘飘然,酒醒了。 说要追他的人也不见了,陈风气的生了场大病。 将人绑回家,陈风是抱着豁出去的念头。 谁知应柏云甘之如饴,情话张口就来。陈风不愿相信,他实在害怕这又是一场昙花一现的美梦。一步步的试探,故作剖白的心思,对方心知肚明,却甘愿走进他织的网中。 所有的猜疑最后瓦解于应柏云的眼泪里。 无论多少年过去,陈风还是心甘情愿的为应柏云擦干眼泪,心甘情愿朝他露出自己不为人知的脆弱。 在和应柏云相爱这件事上,就算跋山涉水,陈风也会义无反顾,跌跌撞撞再次向他奔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