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神] 救世从和书记官分手之后开始》 第1页 [bg同人] 《(同人)[原神]救世从和书记官分手之后开始》作者:雾和【完结】 文案: 我其实一直都明白自己很是幸运。 年幼时有神明保驾护航,在我跌落悬崖时有风送我接触星辰;年少时有朋友包容我的性格,恋人指引我前行的方向,家人支持我的决定。 是我太固执太幼稚,始终坚信着命运,又与命运相违背,过分追逐知识与真理以至于触犯禁忌,最后失去了所有想要挽留的人。 我不想要一个命运既定的世界,我不想要一个虚假的世界,我想要昔日重现,也想要完美无缺的大团圆结局,想要一个没有苦难的理想世界。 在和艾尔海森分手之后,我决定压上一切,去实现自己心目中的那个完美无缺的美好结局。 *好早以前想写的,一个非常纠结的女孩子的心路歷程。 *本文写于3.7,边看剧情边写,有逻辑不自洽的地方,完结后再修。 *第一人称练手 内容标籤:强强 大陆 成长 原神 主角视角林风笛互动 一句话简介:我决定创造美好世界 立意:永不屈服于命运 第1章 过去的某天 001. 【璃月3704年,4月3日,晴】 十五岁那年我从璃月来到须弥,通过教令院的选拔考试,成为了明论派的学生。 入学的同一个月,有个少年和我一样进入了教令院,只是不同的是他进入了知论派,且还拥有着到各个学院蹭课的权利。 那个少年就是艾尔海森,也是我如今的男朋友,是这本日记被写出来的最主要的原因。如果不是因为艾尔海森说我思维太跳跃、逻辑稀碎、表达能力令人不忍直视,我是绝对不会写日记这种麻烦事儿的。 毕竟它好浪费墨水啊。我给我妈写信都没有这么多,艾尔海森还说一篇至少要有五百字,不知道到这里有没有了——好吧,没有,那我继续。 嗯。怎么说。该说什么。我觉得我的大脑一片空。希望艾尔海森检查的时候把这一段忽略过去,这只是凑字数的,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好难写啊,比论文还难写!世界上谁会写日记这种东西!(划掉) 好吧,我去问了艾尔海森,他说不知道写什么就自我介绍,因为这是一本日记的开篇,我理应介绍一下自己——我不懂,日记不是写给我自己看的吗,我为什么要介绍我自己,他难不成是怕我之后失忆了要靠日记本来回想记忆?好像有可能——所以在此先介绍我自己。 我,大名林风笛,土生土长璃月人,小名一乐,取自「仰不愧于天,俯不愧于地,一乐也」这句古文中,是我爸的好友钟离先生给取的,可谓蕴意深刻,托他的福,用我妈的话来说,我「乐」得有点过头。 前面已经说过,两年前十五岁时我从璃月来到须弥求学,进入明论派。来须弥的理由是璃月里头没人治得住我,我又对星空的求知慾太过旺盛,向来知识面广得离谱的钟离先生难得对这方面并不是很熟悉,没办法给我客观的答案,干脆就和我爸妈说了一声,三个人把我扔进了教令院,然后撒手欢快地去玩了。 是以我成了明论派的一员,虽然说在教令院呆了这么久,我还是不记得自己的学院是什么名字,我觉得这不是我的错,这是学院取名的错,取那么拗口干什么,果然文化差异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我数了一下,这里已经有五百多个字了。所以停笔。昨天晚上我发现停枢-7号的偏转角度和理论上的昼夜偏转数据出现了0.07的差异,平常的偏差值一般都是在0.01~0.04,这一次这么庞大其中肯定有大问题,要么是运算公式错误,要么就是其他星星的引力迫使它的偏转移动,或者是这颗星星本身出现了问题,我要去研究一下,所以艾尔海森今晚我不睡觉了,明天早上我想吃莲子禽蛋羹,大巴扎里头有个璃月人卖,实在不行,你可以自己做,拜託拜託。 评语:有效信息40%,请抓住重点,不要废话。另:减少熬夜,小心猝死。 002. 【4月4日,晴】 经过大量的数据计算,我发现运算公式并没有问题,只是他的条件有问题。该公式仅限于两颗星辰之间的距离在2.7星以上,在2.7星以下考虑到星星本身的衰变期和星体之间的引力,会对计算结果造成严重干扰。显然编写这条公式的人没有考虑到所有的实际情况,不过这条公式的来歷在千年以前,考虑到那个时候的观星设备,错误也能够理解,我只是有点疑惑为什么到了千年以后的现代,这条公式展现出来的限制性仍旧没有被其他人发现。莫非是他们发现了却不说? 另外,我昨天晚上算数据算得头晕眼花的时候占卜了一下,艾尔海森,明天下雨!你出门记得带伞,还有尽量远离水洼,别去野外。 评价:关于公式限制性,并非是人们发现了却不说,我想,是大多数人都尚未发现。以及,我知道了,但字数不及格,明天记得补上。 003. 【4月5日,大雨】 今晚没有星星。好无聊啊。 关于公式我做了改进,详细数据运算、推理过程如下…… (贴了一张含有大量运算数据和星象图的草稿纸) 评价:逻辑无误,但不许用数据凑数。今天的五百字和昨天的三百字,明天一起补。 第2页 004. 【4月6日,雨】 艾尔海森,你看到这倾盆大雨了吗!这就是此时此刻我的心境!我不想写日记不想不想不想不想不想不想—— 前两天熬夜通宵把论文赶出来了,今天中午我去交论文的时候,碰上了一个奇怪的人,有点眼熟但记不起来是谁了,两个黑眼圈很明显,看样子似乎是我们学院的人,问我去干什么,我说去找导师交论文,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生气起来,说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一个月前才发表过一篇论文,为什么现在又发一篇。 我觉得他莫名其妙,我发论文和他有什么关系,于是懒得搭理他就走了。把论文给导师之后,导师看完了把我压在那儿探讨了一个下午,不明白这东西有什么好探讨的,数据都在那儿摆着了,他可以自己看,用不着问我,浪费我的时间,我本来打算下午的时候去奥摩斯港转一圈看看有没有什么新鲜商品的,结果等他聊完,出来的时候太阳都落了,于是干脆先回家吃饭。 哦,对了,今天菜谱里的食材是我问了提纳里之后才用的,保证没有毒!虽然已经问过你了,但我还是想问一遍,怎么样,好吃吗?好吃的话下次我再看看还有什么能够搭配的。 啊,才四百个字。写日记好难。 我叫林风笛,璃月人,我爸叫林怀,我妈叫云莲,我是教令院明论派学生,现在住在智慧宫底下的某个房子里,靠近大巴扎,里头的东西很好吃,还有祖拜尔剧场,只是可惜的是上面跳舞的人太少了,想把璃月的舞蹈艺术家拉过来跳舞。 对了,艾尔海森,我会弹古筝哦,小时候跟着萍姥姥学了一段时间,萍姥姥是个慈眉善目的人,说话很好听,她有个半仙兽的徒弟,叫做烟绯,烟绯姐姐是学法的,以前我打架就是她帮我骂人,可厉害了。 我们璃月很多仙人仙兽哦,等我读完了书,我带你回去看看。你肯定会感兴趣的。 啊对了对了,玉京台的甘雨姐姐是麒麟,长得很漂亮,说话温温柔柔的,办事相当利索,她的工作量是你我看到了都会敬而远之的数量,据说她会连续好久不睡觉就为了完成工作。真是太可敬了。 璃月好多这种为了国家建设废寝忘食的仙与人呢。决定了,下次我回家的时候带你看看!至少要把钟离先生带给你看看!我严重怀疑他不是普通人!你见了他之后也会同意我的想法的! 评语:第一,我不介意再回答一次,你的创意真是远超普通人,我想不到有谁会用月莲煮蘑菇还往里面加奶油。第二,关于去璃月探访,我拭目以待。第三,你的词彙量真是贫瘠,看得出来是没东西也要硬写,思维发散性太强,段落之间没有联繫,不过比之前流畅许多。第四,欠着的字数记得之后补上。 005. 【4月7日,晴】 艾尔海森长得美若天仙、玉树临风、风度翩翩、鬼斧神工、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仪表堂堂、器宇不凡,得此男友,真是我三生有幸,我受宠若惊! 之前我介绍过了我自己,那么这一篇是属于知论派艾尔海森先生的豪华篇章! 艾尔海森,男,十八岁,知论派学员,两年前入学,如今是知论派的风云人物,目前手上有三个可以自主完成的优质研究课题,虽然都是文字,但都是我看不懂的东西,我非常敬佩。 回忆一下,咱们俩最开始认识应该是你在各大学院串门蹭课的那段时间,你发现学院教的课程都是你学过的东西之后,就干脆秉着不浪费时间的想法去别的学院转悠了。教令院里六大学院各有牵涉,和知论派牵涉过多的当属妙论派和因论派,最开始你选择的也是妙论派,后来才晃荡到明论派。 在你来明论派之前我就听过你的威名了,同学告诉我有个知论派的新生高分入学之后发现本学院的东西自己已经自学过了,干脆就到其他学院听课,人长得好看、脑子也好,让导师们都又爱又恨,常以其作为本学院的榜样,引来了诸多非知论派学员的不满。 我那时有些好奇,不过一直没见着你这个人,和我也没多大关系,好奇心也就慢慢下去了。谁知道几个月后你坐到了我旁边,我赶论文结束之后自己都还没来得及欣赏一下,你就和我来了一句,这份论文你能看一眼吗? 我当时还有点儿懵,看看我的论文又看看你,还以为你是我们学院的人,就干脆把它给你了,然后自己在桌上趴着睡了一觉。 一觉起来之后,脑子清楚了点,我才反应过来我竟然就这么把一篇论文交给了个陌生人,还毫无戒心地睡了一觉,霎时被吓得一个激灵,幸好回头时发现论文摆在我手边,否则我真的会全教令院悬赏你。 现在回想起来,我很好奇,你当时看我的论文看懂了吗?虽然我不敢说自己的论文有多么高深难懂开天闢地,但对于没接触过的普通人来说,应该还算是比较难以理解的吧? 另,真抱歉,初见你后忘了你长什么样了,就记得你眼睛真漂亮,是我见过最好看的。让我有种想往雨林放火的冲动。 评语:首先,给你一天时间弄清楚第一段所有成语的正确使用方法,后天我检查。其次,你的警戒心也确实让我惊讶,你的论文没被人偷走,那是因为在你醒来前一分钟我才刚离开。关于论文,最开始确实没太看懂,不过通过你的论文对明论派知识体系有了深刻了解,之后再看其他课程,容易许多。最后,谢谢夸奖,不要犯罪。 第3页 第2章 过去的某天 001. 【璃月3704年,4月10日,阴】 昨天晚上好像踢了被子,今天有点头晕,和艾尔海森说了之后,他说我发烧了,于是我们去了健康之家。 在健康之家买药的时候,我看到病床上躺着一个胳膊上有灰色鳞片的小姑娘,年龄大概在十岁左右,她的母亲坐在病床前流泪。 我问医生,她怎么了?医生说,那孩子患了魔鳞病,是一种无法被治好的疾病,患者会在虚弱中丧失行动力,直至死亡。 「但是她的父母还没有放弃……还想要救好她。」医生说,「我们都知道结局,但……」 我注视着那对母女,艾尔海森走过来,顺着我的视线看了一眼,随后对我说:「走吧。」 我点点头,跟在他身边回家,心里却忍不住想,会不会有朝一日,我也成为一个病入膏肓的患者,躺在病床上,等待死亡的来临。 人生是很短暂的,谁也无法预料到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大多数明论派的学者秉持着一个观念:星空告诉我们人类的命运,然后星相移动之际,未来也会发生改变,我们在占卜瞬间所得到的只是一种可能性,永远不可能占卜到当下的未来。 可是真的不可能吗? 艾尔海森问我在想什么,刚才的那对母女吗?我说,我在想我会不会也成为那个孩子。 他说我如果不好好照顾自己,那么确实很有可能。 我问他,我怎么没有好好照顾自己了,天冷了我多穿衣服,热了我就脱,饿了我就吃饭,困了我就睡,我觉得我把自己照顾得很好。他看了我一眼,虽然一句话都没说,我却莫名地从那一眼里看出点他对我的无语,完全是一副「不和傻子说话」的态度。 我佯装生气地拿脑袋撞他,他挨了我几下,也没什么动静,好像真把我当成了什么脑子不太好使的傢伙,于是呈现出一种格外的包容。 我真想打他。 评语:欢迎。 002. 【4月15日,晴】 去生论派旁听了几节课,脑子里全都是绿油油的草,我寻思着应该是这段时间挑得不对,就干脆找提纳里借了两本有关于医学的书看看。 所以这两天吸收了很多新知识,看完之后,想要把这些内容运用到实践上,对我来说多少还是有些困难了,因为我实在没法儿记住。提纳里的脑子也太好了,艾尔海森也是,这种需要记的东西真是可怕。我果然还是适合动笔计算。 对了,今天早上导师问我,他手里有一个课题,是有关于三星偏轨,我心说这东西太简单了,把公式套进去算一下就行了,除了计算量大一些,没什么好研究的,于是拒绝了。 这两天没有搞研究的动力,只想躺在家里看会儿书。艾尔海森那本有关于沙漠文化的书就很不错,下次你要去沙发做课题记得把我带上,我可以帮你看星星带路。 顺便闲来无事占了一下卜,明天教令院有大事儿发生,咱们可以去看戏。 评语:好。字数不足。 003. 【4月16日,晴】 昨天占卜到的结果是:智慧殿堂门前爆发的与智慧无关的争执。 上午九点半艾尔海森要去图书馆,我本来不想去,但是他说我的作业该写了,遂无奈去图书馆。 在图书馆知识的海洋中溺水时,我听到外面的吵架声,立即一个激灵跑过去观摩。 吵架的是个素论派的学生和知论派的学生,应该是情侣。吵架的理由不是学术交流,而是情感质疑。 素论派的女学生认为知论派的男学生和另外一个知论派的女学生有一腿,怀疑他出轨,今日正好听朋友说在图书馆看到他们两个人坐在一起,而昨天她邀请他的时候,他说的却是要和另一名男性友人去做课题研究。 图书馆里不好吵架,所以素论派女学生把知论派男学生叫了出来一顿狂骂,言辞锋利,词彙量富足,骂人不带脏字,真让我佩服。 那个知论派的男学生生气地在她的骂声下解释,解释到最后刻薄又尖锐地说:「是,我就是想和她在一起!至少她不会像你一样蛮不讲理!」 「我蛮不讲理?」 「没错!还有,我们观念不合,聊不到一起去。你是素论派的,学的元素反应鍊金术,那些东西不是我能理解的,我也不能给你提供什么有效信息。而且说到底,你都没有神之眼,我不理解你学这些东西有什么用。我学的符文学你也帮不上忙,咱们在一起并没有意义。」男生说,「但是加德尼娅和我志趣相投,我们同学院,对于学术研究更有帮助!日常也更有话题!」 女生安静地看着他,好一会儿问:「就因为这个?」 男生道:「仅仅如此。」 他们不欢而散,我趴在栏杆上对身边跟过来的艾尔海森说:「拥有不同学院的朋友就能够接触各种不同的知识,人们能够接受非本学院的朋友,为什么不能接受非本学院的恋人?」 「我以为你看得很清楚,他们没办法从对方身上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艾尔海森说。 这大概就是人的根本不同吧,我能从艾尔海森身上得到我想要的:与我不同的知识体系、与我不同的看待世界的角度、与我不同的观点理念,有异于本人的想法令我满意,这会让我看待事物更加全面,知道得更多。 第4页 艾尔海森显然也是同样的想法,我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拓宽我们的观察面、知识面。 「至少我们两个要分手不会是因为这个理由。」我看着底下的一群人,绕着头髮说,「而且出轨就是出轨,说的那么冠冕堂皇,如果不喜欢了,坦白说开就好,一边维持着这边的关系一边和别人暧昧,他是认为这种脚踏两条船的感觉很刺激,还是认为这是在保护对方的自尊心?」 艾尔海森没有评价,我认为可能是因为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不过相比起底下的那些人,我倒是更好奇他是怎么想的。 于是我问:「你怎么想?」 他拉过我的手,带着我往我们刚才坐的位置走去,客观地回答道:「幸好我不是那种人。」 这个幸好究竟是在幸好他不用从我身上得到学术帮助,还是幸好他是一心一意的人呢?我觉得两种都有,于是我也说:「彼此彼此。」 只是倘若有一天我们会分手,那会是因为什么呢?普世意义上对方的怪癖缺点对我们来说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问题,我们都支持对方的行为逻辑,所以单纯的理念不同似乎无法在我们之中建造隔阂。 那么对对方的兴趣消失殆尽?可我们无时无刻不在成长与进步,每隔一段时间进行交流时,都会为对方展现出来的知识底蕴程度而感到欣喜,如果这样都有一天会失去兴趣,那么我们最终是成长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地步啊。 我后来想了很久,回家的路上突然意识到一个可能性。就像我的父母会因为我的好奇心而头疼,以至于连钟离先生都曾告诫过我凡事有度,那么极其善于利用规则维护自己的平静生活的艾尔海森,和蔑视规则的我,会不会有朝一日因此走向两端。 这是我想到的最大的可能性。 评语:我认同你的推测。好奇心是你最大的财富,但同时也是会谋害你的剑刃。学会控制自己的好奇心,不要过度接触知识,要知道,知识会召来杀身之祸。 004. 【4月20日,雨】 今天写作业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一个非常好的点子,我想做一个可以帮忙做家务、搞运算的东西,这样艾尔海森就不会再说我把家里弄得乱糟糟的了,也可以不用再写那些浪费时间的作业了! 设计图纸在旁边,我决定去妙论派转一圈看看有没有人可以做这个东西,如果不可以,那我就自己上手好了。 今天是艾尔海森出门研究课题的第三天,没人跟我打辩论了有点儿无聊,遂去生论派找提纳里蹭了几堂课,他的耳朵真好摸,我也想在家里养小狐狸! 而且提纳里的那个叫做赛诺的朋友也非常有趣,他的那些谐音梗是怎么想出来的啊,太聪明了吧!不过提纳里似乎觉得不太好笑,很不理解地看着我们俩,赛诺平常和他讲笑话的时候心理压力一定很大吧。不过反过来想,要是连提纳里都笑了,那不就说明这个笑话非常的高超吗? 赛诺给我讲的笑话是这样的:沙漠里有一个口渴的旅人,他非常渴望遇到一个水史莱姆,而一个非常渴的水史莱姆,此时也非常希望遇到一个旅人! 细想一下觉得有点恐怖,但是还蛮好玩的。他还说他以后想做大风纪官,理由是大风机关的效率不太高。 聊到这个话题之后,提纳里说他要去道成林当巡林员,我觉得很好,他看起来也不是喜欢在教令院这种地方委身的人,还是大自然更适合他。他问我以后要做什么,我说当然是回璃月。 他又问我那艾尔海森是打算怎么办,我说,艾尔海森估计有自己的想法,比如在教令院找个闲职过日子吧。 他很惊讶,说,你们俩一个在璃月一个在须弥? 我说对呀,要是他想来找我,就来找嘛。我要去找他也可以啊。虽然须弥城和璃月港之间的距离有些远,但是以后说不定就会有人发明出来便利行动的工具呢,你看都有风史莱姆运送货物了,以后也可以驾驶风史莱姆到处飞了啊,那样距离就不是问题了。 提纳里的表情好奇怪,我想了想,觉得他可能是认为我们俩离得太远了,一般的情侣总是会在一起吧。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笑了笑道:「那看来化城郭是你们见面的必经之路了。」 我拍着他的肩膀:「所以请务必在化城郭成为人上人,我等着你来招待我,最好是那种我一进去就有无数人欢唿,说『欢迎你来化城郭』的那种。」 提纳里的表情变得很耐人寻味。 赛诺则说:「所以提纳里要努力把化城郭那里变成这里,这样以后提那里时就可以改成提这里了。」 我笑得差点摔下去,提纳里让赛诺闭嘴,否则他真的会控制不住把我们两扔出去。 评语:我确实有在教令院找个闲职的想法,日子过得平静一点比较好。顺便说一句,家里不许养狐狸,猫狗也不行,有个你就已经够麻烦了,再养这些我怕某天我回家发现房子被拆了。 第3章 过去的某天 001. 【璃月3704年,4月18日,晴】 我去找提纳里讨论了一下魔鳞病的病因,询问他有没有解决方法,他告诉我,魔鳞病是一种来源不明的疾病,最早可以追溯到五百年前,最先是沙漠那边的人患有这种疾病,随后逐渐蔓延到雨林。 雨林方面认为,是沙漠人将天谴加注给了雨林人。 第5页 我想知道魔鳞病最初的源头,想知道它的病因,唯一的入手方向就是它的歷史,所以这两天和提纳里借了因论派的书在研究,艾尔海森,如果你发现家里的书少了一些,别惊讶,我没把他们弄丢,只是想搞明白一些事情而已。 书籍里记录的有关魔鳞病的信息,如同提纳里说的,最早的案例出现在五百年前的沙漠,但是同一时间雨林也有,只是沙漠爆发的面积广大,所以雨林方面被人们忽略了。你我都知道,五百年前是个非常重要的时间段,那段时间大慈树王因为一些原因而死亡,而在此之前沙漠中的赤王也死亡。雨林的歷史上对于赤王的评价太过片面,而我怀疑赤王、大慈树王的死和魔鳞病的爆发有关,所以我想去一趟沙漠,找找遗蹟看看有没有更多的关于赤王死亡的真相。 这方面可能需要用到你了,艾尔海森,希望你别拒绝我,否则就我那蹩脚的符文学,真要搞明白,我会渴死在沙漠里的。 评语:你大可直接来问我。 002. 【4月20日,晴】 (都是一些沙漠遗蹟文字的摘抄和翻译,有两个人的笔迹) 【4月21日,晴】 (一张陵墓建筑的图片,一张塔状建筑的图片,一张石板的图片) (大量凌乱的字迹和线条) 沙漠人推崇赤王——赤王与花神、花神与大慈树王的关系? (一段传闻的摘抄段落,边上画了一朵花) 【4月23日,晴】 提纳里热晕了,天气太热了,艾尔海森不喜欢沙漠,我也不喜欢。 (潦草的笔迹和规整的字迹,图画旁边有「死亡」的标註) 【4月25日,晴】 遇到了打劫……差点受了伤,幸好提纳里和艾尔海森身手不错,我们从镀金剧旅团的口中问到了一些奇妙的事情,他们得知我们在探查赤王的过去之后,很高兴地和我们说了很多。 这些人对于赤王的感情十分深厚,我想知道赤王曾经做了什么。 (赤王陵图片,机关图片,笔迹备註,星象图) 占卜的结果是:淹没的真相。 我有点不明白。 【4月30日,晴】 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事情。五百年前是世界级的噩梦,大慈树王只是灾难的一部分,我需要回一趟璃月。 艾尔海森说我探查出现了偏轨,我该查的是魔鳞病的解决方法,而不是五百年前的歷史。我知道,但是我隐隐约约觉得魔鳞病、赤王、大慈树王、五百年前的灾难有一种关系,毕竟在璃月,五百年前发生的那一切,我们仍旧印象深刻。 而且层岩巨渊是璃月与须弥接壤的地方,据说灾厄从层岩巨渊中涌出,这会不会对大慈树王和世界树造成什么灾难? 【5月2日,雨】 询问了钟离先生,他用很奇怪的眼神告诉我,不要探究过多我不该知道的事情。 我不知道什么是该知道,什么是不该知道,这个世界上存在即需要。过往的歷史不应该被掩埋。我告诉他,他不告诉我,我也有办法查出这一切,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假如这是世界级的灾难,那么任何一处都会有破绽,我只需要一个破绽,就能得出所有的事情。 我告诉他,您听过《日月前事》这本书吗? 他反问我知道了多少,我说,大概不该知道的也已经知道了。他皱眉看着我,还是那句话,知道得太多并不是一件好事。 但他还是告诉我了一些事情,他说,这个世界依赖着世界树而生,大慈树王就是世界树的化身。 我知道这件事,便看着他,问,那小吉祥草王呢? 他没说话,我又问,那世界树现在尚好? 他说,你在雨林里看一看,就知道了。 我说我知道了。 想必你也会知道的,艾尔海森。真相就是这样,魔鳞病不是什么病,它真的是个诅咒,来自世界树的污染。人们在雨林当中的发病情况远低于在沙漠,恐怕就是因为大慈树王和世界树的本源力量靠近雨林,有效地缓解了病发。 但世界树的情况也很不好,死域在横行,也许有朝一日,雨林也会退化成沙漠、世界树倾塌。而拯救这一切的关键,就是草神。 评语:你想沟通草神? 002. 【6月7日,晴】 研究虚空的第十五天。我想偷偷进去净善宫,艾尔海森有没有好的办法呀? 提纳里那边的研究进行的热火朝天,我们根据我描述的那么虚浮的雨林的特性研究出了一种药方,可以缓解魔鳞病的发病速度,目前正在进行实验。别担心,不是我吃,是给蕈兽吃。 之前不是讲过雨林的死域和魔鳞病是一种事情的表象吗?死域通过拔除死域瘤就可以恢復生机,所以我们想是不是魔鳞病患者体内也存在着「死域瘤」之类的关键点,只是很可惜不能解剖,否则研究起来大概会更快一些。 药剂的使用成效见微,医师们正在改进。提纳里去雨林採集样本的时候给我带回来了一堆蘑菇,说是没毒请我吃,我打算把这些蘑菇养起来,就养在窗台上,你说怎么样? 要是你觉得蘑菇还是吃了比较好,那我就去挖一点花来养,普通的花没啥好的,不如我们创个新物种?须弥蔷薇大改造怎么样?做个红色的出来。不过比起这个,我更喜欢帕蒂沙兰,还有琉璃百合。决定了,我要养琉璃百合和帕蒂沙兰的杂交,在此之前先把琉璃百合养起来,明天你和我回璃月挖琉璃百合吧?吃虎岩那儿就有几棵,要是半路上死了,你记得用草元素给我激活——还是用雷元素比较好? 第6页 评语:你倒是喜欢想一出是一出,忘了后天你的论文截止? 【6月8日,晴】 蘑菇真不错,留着一点明天做披萨,不要放辣椒!要放很多的奶酪和火腿!还想吃烤螃蟹——! 评语:写日记还惦记着吃,看来你论文进展不错? 【6月9日,雨】 通宵补完论文,头重脚轻。我的手都快断了,呜呜呜,我的小帮手怎么还没有做好啊。 艾尔海森明天我们去妙论派转一圈,看看我的小帮手,两个月了还没做出来,效率也太低了吧!比我写论文都还慢。 对啦,刚才出去看星星的时候,发现爸妈给我寄了封信,说我上次回璃月没去看他们就记得钟离先生了,可是我上次回去主要是问问题呀,我家在轻策庄,跑那么远还不如在璃月港抓钟离先生呢。 不过是时候借搞研究的名义回家看看了,艾尔海森你快申请一个研究璃月古文字的课题,我可以帮你呀,咱俩去璃月瞅瞅,钟离先生学识渊博,你肯定很和他聊得来的! 而且璃月那么多仙人,都是行走的歷史书,你难道不想看看嘛?走吧走吧!轻策庄离蒙德那么近,我们还能顺便去蒙德逛一下呢,我带你去晨曦酒庄呀,我和酒庄主人是朋友呢,采葡萄不要钱的。 评语:可以,正好我确实对璃月古文字很有兴趣。 【6月19日,晴】 今天回璃月,在璃月港果然找到了正在听书的钟离先生,艾尔海森和钟离先生果然很投机,都把我忽略了。 还是香菱好,端了盘史莱姆炒松茸给我,她年龄这么小就这么有创意,长大了肯定了不得。艾尔海森见我吃个不停,怀疑是我把这种创意带给的小孩子,钟离先生说年轻人有创造力是件好事,艾尔海森说怕哪天我乱吃东西被毒死。 他嘴太毒了,我被他毒死还差不多。 偏偏钟离先生还说我小时候确实因为乱吃东西进了不卜庐,我发誓那一瞬我从艾尔海森眼里看到了一种「果然如此」的情绪。 我不想听他俩扒我黑歷史,干脆抱着香菱去了万民堂,万民堂里卯师傅在做事儿,我就拐道在街上乱逛,瞅见胡桃和行秋、重云蹲在桥边不知道在干什么,就上去瞅了一眼。 才发现他们仨在挖洞,说是在找东西。 左右无事,我便和香菱一起蹲在旁边跟着他们几个玩,挖了好几条蚯蚓,然后去湖边钓鱼,鱼没钓上来几条,倒是钓上了只乌龟,孩子们还挺喜欢,拿小碗装了水,把它养在里头,商量着要餵他多点蚯蚓。 我坐在港口甲板上垂着腿玩水,重云玩得浑身发烫,想要跳下去洗个澡,我把他放到水里,又捞出来,来回一次就感觉胳膊要断了,偏偏胡桃还缠着我说也想要这么玩,我说你是在玩我还是在玩水啊,说是这么说,还是抱着她玩了一次,又想着不能厚此薄彼,剩下的香菱和行秋也玩了一次,结果就是腰和手感觉要废了,躺在地上成了一条咸鱼,只能说幸好带着他们玩的时候手没有松,否则都要掉下去了。 璃月港里总是平静得让人幸福,后来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发现我趴在艾尔海森的肩膀上,正和钟离先生一起往望舒客栈的方向走。 我蹭着他的肩膀,抖着手说手好酸,好像被人锤了一遍。 艾尔海森问我做了什么,我把下午的活动说了一遍,他没什么表情地说我对自己的评估能力还有待加强,气得我拿脑袋撞了他一下。边上钟离先生背着手,笑着说,下次尽力而为,玩耍伤到自己多少有些得不偿失。 我虚心点头,在艾尔海森背上晃着腿问他:「你累了吗?」 他只回答我,别乱动。话语里颇有一种再乱动就把我扔下去的既视感。 虽然我知道他不会的,但是还是安静下来,省得给他添加负担。 另外多说一句,归离原的晚上很漂亮吧?星空非常明亮,我看了一眼就知道,明天是个晴天,是个探险遗蹟的好日子。 评语:确实漂亮,但你需要锻鍊。 【6月20日,晴】 今天是个探险遗蹟的好日子,但我发誓再也不手贱了。但是谁知道那颗蘑菇下面竟然会有机关啊!平常人都不会在蘑菇下面装机关吧!还把那个蘑菇做的那么漂亮!是要贯彻「漂亮蘑菇都是有毒的」这句话吗?!回去我就种一种又漂亮又没有毒的蘑菇! 好吧,我确实生气,以后不乱碰东西了。这次是因为我才让艾尔海森受伤的,那么一长条口子,肯定很疼。不然他也不会生气了。 评语:我不是因为这个生气,我有说过,你的好奇心是你的财富,但也有可能给你带来危险。如果你控制不了他,那么最终受伤的只会是你自己,不是每一次我都能恰好在你身边。 【6月21日,雨】 回家见了父母,艾尔海森人模狗样的样子真好玩。 他不是不知道怎么和别人相处,相反,他的洞察力让他太明白该如何和别人相处,只是他不喜欢社交,所以总被人认为古怪又孤僻。但有目的地进行社交时他总能做得很好,至少他让我父母都很喜欢他。 我也很喜欢他。 就是看他这与平常反差这么大的样子,其他人见着了估计会怀疑他鬼上身吧哈哈哈。 而且好奇怪,明明钟离先生也算是看着我长大的长辈,但是他完全没有像对我父母一样地对钟离先生,而是像朋友,因为太出色了所以成为了朋友吗? 第7页 又或者说其实他已经看出来了钟离先生是帝君,而因为不在意神明所以成为了朋友? 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些,总觉得钟离先生已经知道了我们知道他是帝君,但是就是假装不知道。 评语:你说你是由钟离先生带大的,怎么他的文言措辞,你半点没学到? 第4章 过去的某天 001. 【璃月3704年,6月30日,雨】 问了提纳里有没有长得好看又没毒的蘑菇,他给我推荐了树王圣体菇,这东西真的好难找,不仅要被蕈兽追着打还要躲长鬓虎,还长在一堆稀奇古怪的地方,幸亏提纳里对雨林很熟悉,否则七天之后就是我的头七。 按照提纳里的种植方法,我把树王圣体菇种在卧室角落里了,你别说,确实还挺漂亮的,想把整个卧室都种满这种蘑菇。 另外挖回来的琉璃百合也种起来了,好像有点水土不服,一直蔫哒哒的,再去找提纳里,他把我的花拿走了,说看看能不能养活。其实我已经不抱期待了,毕竟琉璃百合在璃月本土都很难长起来。下次还是试试把须弥蔷薇挖到璃月去看看好了。 对了,说起蔷薇,不知道艾尔海森你有没有见过真正的蔷薇花,很漂亮很浪漫的一大捧,我曾经在蒙德看到过有人种了满满一院子,花开时绿色里面冒着粉色和红色,花枝招展的,像是童话里的场景。 听说蒙德人会用那处场景来告白,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要是还有,等我找到了带你去看。 评语:嗯。 【7月4日,雨】 下大雨,没有星星,好无聊,蘑菇长了好多,我的小帮手还没有做好!我从妙论派的学长那里拿回来了,顺便问他借了书,想要自己做。 还有提纳里告诉我,魔鳞病的改进版药剂正在进行志愿者临床试验,如果后续没有问题的话,就可以投入市场了。我看过他们的数据了,和未服用药剂、服用现在市面上的药剂的数据相比,我们的药剂至少能够延缓疾病发病一个星期,而且能够有效地抑制溃疡大面积爆发,疥疮的生长速度也控制在百分之七十。 有个还蛮有权威的医师说,这款药剂能够时魔鳞病患者的寿命延长最少五年,而很多时候,一年就已经足够让人看到希望。 可是我看到那些魔鳞病晚期的患者身上溃烂的程度,会忍不住想,他们真的想要这五年的寿命吗?面部溃烂、疮口溃烂、肢端呈现出灰黑色的僵硬杆枝状,失去行动力,如果他们始终活着,会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外貌变成丘丘人? 不过现有的医疗条件还不至于让他们活那么久,我大概是想多了。魔鳞病患者最多活到三十岁,那个时候他们已经失去了行动力与语言能力,整日整日地昏睡,也许连自己的死亡也不曾知晓。 提纳里说琉璃百合死掉了,问我还有没有多余的样本。我说没有了,要找得去璃月,顺便问他什么时候死的,他说昨天晚上他从实验室回来的时候发现的。这花竟然在他手下多活了好几天,看来生论派天才不愧是生论派天才。 于是我又问他须弥蔷薇能不能和帕蒂沙兰杂交,他问我干嘛要让他俩杂交,我说想要提高帕蒂沙兰的存活率,他看了我一眼,然后让我自己回家折腾。 所以我把帕蒂沙兰和须弥蔷薇搬回家里了,实验设备也搬回来了,房子后面的那片空地我打算刨了种花,来帮忙呀艾尔海森。 评语:不去,另外,我不想看到家里乱糟糟的全是土。 002. 【7月8日,晴】 我把我的小帮手做出来啦!他就叫做海参!嘿嘿,你肯定想不到,现在的这个日记就是我说海参写的。 哎呀,我还是很聪明的嘛,小海参虽然一开始运作有点僵硬,但现在已经好很多了哦,来海参,画个大大的爱心!没错就是这样!哎呀,怎么把这句话也写进去了。还挺好玩的,保留吧。 嗯,要说什么呢。今天早上出门去上课的时候,听到有人在讨论我和你,讨论的话题有点儿奇怪,大概就是在打赌我们两个人什么时候分手。 他们说如果要是分手了,那问题肯定出在你身上。谁让你冷冰冰的不近人情,不懂社交还不会说话,成天独来独往的,思维古怪不合群,仗着自己聪明就蔑视其他人,好像全天下自己第一一样。 我听着觉得好玩,原来你有被这么多人嫉妒啊。不过也有点生气,他们是在认为你没有合群即是有罪吗?如果群体是如此的自大而愚蠢,那为什么要合群。合群只不过是为了让自己享受群体所带来的利益,当群体无法给自己带来利益的时候,独身一人才是最优解好吧。 我本来想说,大概是因为你嘴太毒了,招惹了许多人,后来仔细想了想,你在他们面前好像还是有所收敛的,至少不会随便怼人,但是你老是怼我,某种方面来讲这也算是一种「优待」?毕竟你跟我打辩论我确实很高兴啦。 聪明人大概总会被排斥。我之后又听见他们骂我疯子,说我想一出是一出,好好的明论派学生非要搞一些其他学院的研究,又对自己的学术研究没有价值,没有意义。我心说我喜欢就好了啊,这要什么意义。喜欢就去做,人生那么短暂,不做些喜欢的事情,下一瞬间死了怎么办,总不能让我死的时候再来想,我还有事没做,我还有人想要喜欢吧。 第8页 人们大多喜欢把自己圈定在所谓的领域里,某个领域的人做了其他领域的事就被称之为三心二意。可是我有能力去做为什么不去,他们没能力是他们自己的事。 啊,扯远了。总之他们说了我们的一堆坏话,然后得出结论,我们俩在一起就是怪人配怪人,有一天会因为互相忍受不了对方身上的怪癖而分道扬镳,说不定以后见面了还会大吵一架,成为仇人。 我再一次仔细地想了想,成为仇人还是算了吧,咱们俩要是分手必须和平分手,你的脑子我很喜欢,我还不想丢一个志同道合的朋友。 评语:附议。但是关于你的机器人,我认为你可以给他改个名字。 【7月20日,晴】 不想背符文学!艾尔海森我与你不共戴天!明天我就要带海参出发去道成林,你自己一个人在家里吧! 评语:愿赌服输。 【7月25日,雨】 在雨林里看到了奇怪的小精灵,据说叫做兰那罗,好可爱,有几个长得真像艾尔海森。提纳里说兰那罗是有童心的人才能看见的,现在他已经看不见了,想来艾尔海森也是看不见的,真可怜。 兰那罗给我看了一株名叫毗波耶的花,他说这种花只有在梦境中才能看到,现实里是无法存在的。我问他为什么,他说这是桓那兰那的特产,但是桓那兰那在现实中已经不存在了,只存在于梦境之中。 我想起来,好像须弥人都是不会做梦的,可是为什么身为神明眷属的兰那罗却掌有梦境的力量呢,而且,好像也有记载,草神也有梦境的能力。那么,既然如此,须弥人作为普通人,生理机能与普通人无差,他们的梦境去哪里了?被什么东西收走了吗?又是被收到哪里去了呢?这种收回似乎没有给须弥人带来什么问题,并且须弥人普遍比提瓦特大陆上的其余人更加追求智慧,这其中是否在除了有智慧之神的效用下,还有其他的影响? 我暂且先怀疑虚空装置。不过这都不重要,毕竟我并不依赖虚空,以后警惕一点就是了。 有关毗波耶,我画下来了,问过提纳里有没有看过这种东西,他说没见过,但是曾经在书上看过。我想把这东西制作出来,但是和他折腾了好久也没办法制作出一株,于是干脆做了个模型,放到艾尔海森你的书桌上了,插在花瓶里,里面可以放置香油薰香,我放了一个进去,具有安神效用的,祝你有个好梦。 评语:比起给我,天天熬夜的你更适合这种东西。 003. 【8月13日,晴】 赛诺吃了我的菜晕过去了! 提纳里检查之后说,我用错了蘑菇!蘑菇是有毒的!怎么可能!我明明用的是角落里的那个树王圣体菇!难不成他变异了!还是说是我的案板没有洗干净?但是我之前也没有用毒蘑菇做过菜啊! 总而言之赛诺晕了。 实在是对不起,下一次我一定会好好补偿他的。 评语:去大巴扎请他吃饭就行,别拿你的料理祸害他。 【8月15日,雨】 没有星星,赶论文。好睏好睏,好想睡觉,一点也不想写这个论文……不想查资料不想算不想画图,眼睛好疼好想睡觉,我要猝死了呜呜呜呜呜 评语:没记错的话,七天之前我就告诉过你该动手写论文。你要不要回忆一下你当时是怎么说的,「一个晚上就够了」? 【8月16日,晴】 我发现,除了我之外竟然还有人惦记艾尔海森! 交论文的路上听到有人在和她的同伴说艾尔海森长得帅脑子好身材也好,想让他做男朋友,只是好可惜竟然有女朋友了。 我听了之后真想冲上去告诉她,朋友你真的是好眼力啊!虽然艾尔海森那张脸上八百年都是一个表情,但是他长得好看啊!生气的时候看看他的脸也不生气了。而且虽然他总是说些打击人的话,还嫌弃人笨没法沟通,但是他声音好听啊!但是他脑子好用啊!但是他体力好身手好至少大家一起外出做课题的时候他可以当打手啊! 如此一个全能型人才,多好啊!这位朋友以后就是我的知音了!除艾尔海森之外唯一的一个! 就是她朋友说了我是艾尔海森的女朋友之后,她立马就跑了。破天荒地觉得「艾尔海森的女朋友」这个头衔真不是个好东西,把我都变成洪水勐兽了。 评语:……呵。 第5章 过去的某天 001. 【璃月3701年,8月20日,阴】 今天颳大风,差点被吹跑,坐在教室里上课的时候,有种窗外的东西会砸破玻璃打进来的感觉。本来只是感觉,结果没想到上课上到一半真的有颗石头砸进来打伤了人,幸好手边有急救包,处理完了之后就没有去健康之家了。 这个天气去健康之家,我都怕他半路上再出事。 回来的半路上突然想起来卧室的窗没关,奋力跑回去才发现已经被关上了,只是好可惜后院的花花草草被狂风肆虐,风停以后肯定死一大片。 啊,巴巴托斯,快收了你的神通吧!难不成你是仗着草神才五百岁所以这么兴风作浪吗!信不信找帝君为草神出头揍你! 艾尔海森说这是大自然现象,不要怪别人。我心说可是风神能控风啊。 晚上不想吃饭,艾尔海森下厨,又做了一张饼。我寻思着我开始进厨房,十有八九就是因为他老是省事做饼,让我从小习惯了璃月精物的味蕾非常不适应,所以才会想要自力更生。 第9页 虽然这个自力更生不太到位,最终还是要靠饼来救急。 但是艾尔海森我真的想吃腌笃鲜不想吃饼,我又不会在看书的时候把汤汤水水溅到书本上! 评语:腌笃鲜太麻烦了,换一个。 002. 【9月7日,晴】 艾尔海森的命之座是隼,闲来无事去查了相关信息,最后只记住一句话,「一夫一妻」。 嗯,不愧是我看上的傢伙。 再闲来无事,探查了一下他的命盘,一生顺风顺水,事业有成,青年时可能会参与国之政事,偶有危机自能逢凶化吉,想要的都能得到,始终对所拥有的感到满足。 他的命盘真是我见过最顺利的了,就是有个地方有点儿模煳。我自己猜得到,但是不能说。 另外,还有个地方让我有些在意,但这是会被艾尔海森查看批阅的日记本。所以我不会写上来的,最多吊吊胃口。 除了艾尔海森之外我还探查了一下提纳里和赛诺的命运,好极了,他们仨在同样的时间段里出现了同样的模煳,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为了这个我还特意花了一个晚上对着星星占卜,结果有点不妙,大概是要探查的东西超出了允许范围,被警告了一下,整得我兴趣更浓了。 虽然无法直接探查,但是通过间接探查,我也知道了个大概。更是对这「法则」的边界有了些许头脑,这让我很好奇、很好奇,非常好奇。 竟然连神明的命运都是特定的吗。 如果所有人都如同剧本当中的人物一般运行,那么窥探到了世界的我,是剧本还是意外。 评语:我再一次提醒你,收敛你的好奇心。不要让它伤害到你自己。除非你有能力去探寻所谓的真相。 003. 【9月25日,晴】 发现了双星同行!他们之间的距离竟然只有0.2!保持着相同的运动规律!就像是一体的一样! 太!神!奇!了! 评语:不要熬夜。 【9月30日,雨】 头疼啊头疼头疼头好疼,好想吐。 艾尔海森艾尔海森艾尔海森艾尔海森,我要吃腌笃鲜莲子禽蛋羹咖喱虾杏仁豆腐扣三丝金丝虾球仙跳墙…… 海参我好难受啊艾尔海森去哪里了?提纳里呢?我需要一个医生。 呜哼……海参帮我把医药箱拿过来好不好?诶,你在干什么,你怎么在写日记? 咳咳咳,喂喂,现在是上午十点二十八分,本人头疼嗓子疼,有发热迹象,全身虚软无力,眼前冒星星——哦天哪这个星象图真的好完美,她一点数据都没错,你看看这是199和2号,他们运行轨道没有偏差,完全没有偏差!海参给我拿支笔拿张纸—— 继续继续,上午十点四十四分,嗓子干渴想喝水,胸腔沉闷,唿吸略微困难,头疼,没力气说话,想睡觉,但是好热。 艾尔海森什么时候下课? 海参你去帮我叫一下他,叫他快来救一下他的女朋友,再不来我要死了好难受我怕我要生吃人了好饿啊呜呜呜呜好难受呜呜呜妈妈—— 评语:某人一如既往地改不了不会照顾自己这个习惯。 【10月4日,雨】 生病中,修养中。 和艾尔海森吵架了,究其根本来说,是他看不惯我的作息时间,还不听人劝。 对不起,我知道错了,之后一定好好睡觉,再不把一件事拖到最后时间再来做了,也一定好好听劝,该吃饭就吃饭,该睡觉就睡觉,好好照顾自己,不再让你担心。还有好奇心我一定控制好,不该做的事情就不做,会对自己造成危害的事情三思而后行,尽量不让自己受伤。 希望艾尔海森不要生气了,我真的错了,没有下次了。叫海参把之前说过要给你看但是因为稻妻局势一直没法运出来的《常世国蛇传》送给你了,我请钟离先生帮忙一起写的,他记得比我多,想来对于那段歷史也更加明白——我没熬夜,是他熬的,他不需要睡觉,还可以请仙人帮忙。顺便带进去的还有一套璃月古石板,钟离先生说你之前挺感兴趣,正好留云借风真君那儿有这东西,就一併捎了过来。 另外,双星同行的论文已经发布了。教令院那边请我明天过去开讲座进行讲解。但我明明只是个学生,干嘛要开讲座讲话,但是他们说开一次讲座给的钱都够我买下一套房子了,所以我接受了,明天早上去学院里开讲座,两个小时,你要是有空就来听听,或者不来也行,反正内容和我们平常聊天时的内容大差不差,除了这个我实在是不知道该讲什么给他们听了。 你要是原谅我了,你就和我说句话。岩王帝君曾说,沟通才是人与人之间最好的桥樑。要是你想骂我也大可以骂,拒绝冷战!或者你写信也可以呀,海参可以做传话筒的。总之不要不理我,拜託拜託,全世界最帅气最聪明的艾尔海森先生! 评语:希望你说到做到。 004. 【10月17日,阴】 去沙漠考察,又被抢劫了!镀金旅团这么缺钱的嘛!不过幸好被一个漂亮的女孩子救了,她说她叫迪希雅,我请她保护我进沙漠,发现她人还挺不错,说话很爽朗,和艾尔海森你一样是个好人,很关心我的身体,夜晚休息的时候特意过来问我要不要喝点酒,夜晚的沙漠很冷,我带的东西对我来说可能不够御寒。 第10页 我以前也是带这么多东西的,从没觉得沙漠的夜晚冷过,也不喜欢喝酒,就拒绝她了,结果大半夜被冻醒了,醒来我还有点纳闷怎么会这么冷,最后想起来我为数不多的几次进沙漠,好像都有艾尔海森你在身边,两个人靠在一起才没觉得冷。 我出了帐篷,想在篝火边坐一会儿,结果看见迪希雅在守夜,她见我醒来就明白了,把一壶酒扔给我,让我喝。 酒真不是好东西,好辣。 不过喝完以后确实暖和许多,五脏六腑都烧着了一样,就是我似乎酒量不太行,喝了两口就困得想睡觉,直接在篝火边睡着了,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早上,迪希雅把我叫起来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竟然在帐篷里。 所以我才说迪希雅是个好人呀。 谢谢谢谢,世界上好人真多。 对了,在沙漠里看到了一种鳗鱼,好奇怪,迪希雅说烤了很好吃,还给我烤了一条,确实不错,于是请她帮我抓了一条,塞在包里带回来请你吃。 在沙漠里待了十多天,记下了一大笔数据,迪希雅每天晚上看到我在看星星,都会问我今天能够看出什么,我和她说了一下,她好像听不懂,默默地看着我,我就给她从最基本的讲了一些,比较实在的,像是看星星认路,我觉得这个她应该会吧。 她问我明论派的学生是不是可以看星星占卜?我说可以啊,星空写着人类的命运。只要能找到对应的星象图并进行分析,就能够算出来未来。 她又问我,那算出来的未来是未来吗? 我明白她的意思,于是告诉她,常理来说,占卜得出的只是一种可能性,我们永远无法得知当下的未来。在我们做出选择之前,我们不知道我们要通向的世界树上的哪根枝丫。 她又问我,那能不能知道过去呢? 我说可以。过去是被註定的。星空里都是真相,只是是否允许查阅的问题。 我问她,你有什么想知道的? 她看着星星好久,最后笑了笑说,没什么,过去已经过去,和她没有关系了。 我歪了歪头,不过也没有探究的欲望。我的好奇心也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 数据记录完毕之后我们返回喀万驿,说实在的,在这里看见你真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情。不知道你来这里干什么,反正我就当做是你来接我了,不然你订双人间做什么,对吧。 不过没想到迪希雅在这边也还挺有名气的,很多人都认识她,下次我们要再进沙漠,就请她保护我们吧!这样我们还可以说说话,聊聊天,迪希雅知道很多沙漠的故事哦!是查资料也查不出来的那种! 而且她真好看呀,头髮好多,还有猫耳朵,摸起来一定很舒服。提纳里也有狐狸耳朵,你说,我去研究一款能够让人长出耳朵和尾巴的药剂怎么样?给你喝了你会长出翅膀吗?我觉得你会长出猫耳朵!我希望你能长出猫耳朵!还有尾巴! 评语:做梦比较现实。 第6章 过去的某天 001. 【璃月3704年,10月21日,雨】 艾尔海森生病了。 好惊讶。 艾尔海森竟然会生病! 一直骂我不会照顾自己的艾尔海森生病了! 提纳里同样表示很惊讶,问我艾尔海森之前做了什么。 我仔细地想了想,想起来艾尔海森昨天出门的时候忘记带伞了,我沉迷于卜算忘了看天气,谁知道上午盛阳高照,下午就开始疯狂下大暴雨,艾尔海森不幸中招,他也没等我送伞过去接他,自己一个人跑回来了,回来的时候浑身上下湿透。不过我给他煮了姜汤,按理来说驱了寒应该不会生病了。 提纳里问我姜什么时候拿回来的?我说忘了,结果提纳里很生气地敲着我的头告诉我生姜坏掉了,艾尔海森不是因为下大雨生病的,是因为我给他煮了姜汤生病的。 得知真相的我差点跪在艾尔海森床前说对不起。他根本不想搭理我,闭着眼睛在床上睡觉,任我抓着他的手哭天抢地,最后也只是有气无力地让我出去。 我心虚地坐在客厅里看提纳里忙前忙后,心道真是辛苦提纳里了,明明比我俩都要小,却要照顾我俩,时不时过来收拾我的烂摊子,还要承受我对他的花花草草的祸害,提纳里真是个好人啊,我真对不起他,我以后一定对他好一点,多给他两株琉璃百合,再给他做个机械生物。 下午艾尔海森就能起床走动了,他出来喝水,看到我在客厅里研究蘑菇,就告诉我以后家里的厨房不许我进去,还有蘑菇都要还给提纳里,后院的花花草草可以养,但是不许再出现莫名其妙的东西。 我本来有点儿心疼我的蘑菇,养的那么大一颗,上次提纳里问我要我都没捨得给他,今天就要让他得偿所愿了。但是这点心疼一看到艾尔海森的眼睛就立马烟消云散了,为了我的小命,我觉得蘑菇也不是不能给提纳里,就当做卖他一个人情。 就是它真的是我的心血啊。 提纳里笑得多开心我就多痛苦。 我怀疑艾尔海森是故意的。 他就是想看我痛苦。 评语:你想多了,我没有这种爱好。只是我怕你哪天又把什么奇怪的蘑菇当食材放到我的菜里,这不过是为了杜绝后患。 【11月3日,晴】 艾尔海森试图教我做饭。 第11页 我可以进厨房了。 可惜一个小时以后他又把我赶了出来,重新宣布我不准进厨房。 我据理力争,我的手艺可是卯师傅教出来的,不说有万民堂那么好,起码是能吃。 艾尔海森让我对着赛诺说这句话。 我给他比比划划。 他抱胸告诉我,什么时候我知道了什么东西可以吃、什么东西不可以吃,什么东西完全无害、什么东西有危险,我才可以进厨房。 我说我知道。 他问我那赛诺和他是怎么回事。 我觉得这两件意外过不去了,愤怒地回到了房间。反正家里以后的饭菜不是我负责! 但我总有一天会重新拿到厨房管理权! 评语:不知我寿终正寝前能否看到。 【11月4日,晴】 偷进厨房,试图炒青菜,被艾尔海森抓住了。 我不理解,就是一个青菜而已。蘑菇我不能做,青菜难道吃了也会死人吗!上餐桌之后这不是好得很吗?我们俩也没进健康之家啊! 但是他学了杏仁豆腐的做法,好吃,所以我原谅他了。 评语:真好哄。 【11月5日,晴】 我想起来曾经和香菱一起学过桂花糕的做法,虽然这时候没有桂花糕了,但是用其他的花基本的步骤还是一样的,为了节省时间,我找门路去买了花蜜回来,但是不知道是哪一步出了问题,糕点要么粉碎的不能成型,要么湿哒哒粘手得很,我尝了几口,发现其实能吃,就是不太好看。 下课回来后的艾尔海森看见我在厨房吃东西,估计是还以为我在吃什么毒.药,我告诉他那东西真的能吃,就是我为了让它成型而烤得有点久,这才会呈现出灰黑色,实际上吃了不会死人的。 艾尔海森让我从厨房里出去。然后他拿着我写下来的食谱进了厨房,我搬着凳子坐在门口看着他这边搞搞那边搞搞,不知道怎么就搞出来了一份蜜色的糕点,桂花香很浓郁,甜度正好是我喜欢的,太厉害了。 恭喜艾尔海森又掌握了一项新技能。不过他自己好像不太喜欢吃这个糕点,好暴殄天物。 评语:你知道你的「甜度适宜」对于正常人来说是什么足以将味蕾摧毁的甜度吗? 【11月8日,晴】 艾尔海森和妙论派的卡维共同进行了一个研究课题!这事儿我还是从赛诺口中听到的,艾尔海森都没有和我说! 向来独来独往一个人搞完研究的艾尔海森竟然和别人合作了!太不可思议了! 抱着一种打量珍稀物品的想法,我上完课之后就去艾尔海森他们的研究室瞅了一眼,从门缝里看进去只能看见满桌面的草稿纸和各种绘图工具,一个金髮的青年特别不耐烦地站在桌边说着什么。 我能听到艾尔海森一字一句清清楚楚条理分明地否决他的想法的声音,还亲眼看见那个金髮青年是怎么气到扶着桌子捂着胸口对艾尔海森破口大骂的。骂完之后他俩还能接着继续讨论课题,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我琢磨着平常我和艾尔海森打辩论好像也是这么个样子。但是我好像也没有被气到胸闷吧。 正好奇的时候那个青年突然朝我这里看了过来,然后门就被人拉开了,艾尔海森站在门后垂眼问我在干什么,我顿时有种被抓包的感觉,扣着门板说,来看一看你们在干啥。 艾尔海森转身往桌边走,道:「过来坐着。」 我依言走过去,顺便关好了门。那个金髮的青年就像我好奇地打量着他一样好奇地打量着我,等我坐下之后,他才笑着对问我说:「你好呀,我是卡维,妙论派的学者,艾尔海森本课题的主要合作者。」 我点点头,也笑:「学长好,我是林风笛。明论派的学生。」 「也是这傢伙的女朋友,我没记错吧?」他弯弯眼睛,看起来很漂亮,说话的时候还很温柔,「你比我想像中的要小一点。」 我眨巴两下眼睛,他说话太柔和了,一下子让我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话:「你听过我啊?」 卡维点点头:「当然,明论派的小天才,很多人都认为你会开创天文星象的新时代,你的很多理论现在都正在被录入虚空,成为统一发布的知识。」 我慢吞吞地「哦」了一声,说实话我对这个东西没有什么实感,发出去了我通常就忘了,大概是因为身边都是些天才,所以平常也没人告诉我说我多厉害,现在突然被人夸了,我竟然有点无所适从。 我试图反夸回去:「卡维学长也非常出名,我在明论派里也听过你的名号,妙论派之光,你设计的那些建筑物图纸都非常精妙绝伦,十分具有美感。我曾经看过你对于沙漠城市规划的作业,虽然实际操作性不高,但是单从艺术角度和后续实用角度来看,确实能够称得上是目前为止最佳的设计方案。」 卡维愣了一下,接着笑得更开心了,道:「谢谢你的夸奖,那份作品确实还有些瑕疵,大多数人都只称赞于它的美丽而没有考虑到它的实际操作难度……很少有人注意到这些,毕竟它只是我对于沙漠城市的一个美好遐想,并不是真正要应用到实际情况中的建筑。一个不能兼顾操作性、实用性、艺术美感的建筑不是完美的……这算是我的个人观点吧。」 我有些受宠若惊,他这么长一段话让我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还没想明白该说什么,边上艾尔海森突然「呵」了一声,好像对于我们之间的商业吹捧非常不屑似的。 第12页 然后我眼睁睁地看着温柔可亲的卡维学长暴怒起来,拔高了音调道:「艾尔海森你什么意思?」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且不知道为啥,有点儿想笑。大概是因为学长变脸太快了吧,有点好玩,我要是性格再恶劣一点,可能会故意让他两级反转,在温柔与暴躁之间来回跳跃…… 诶,等等,艾尔海森是不是故意的? 忽略耳边吵起来没有营养的话语,我沉思了好一会儿。觉得艾尔海森可能真是故意的。一方面是为了打断我们,一方面也是为了刺激一下卡维学长。 所以说这个人有的时候还是蛮恶劣的。 评语:你想多了。 第7章 过去的某天 001. 【璃月3701年,11月12日,雨】 艾尔海森做课题研究,把我一个人扔在家里。好无聊,不过从书架上翻出了没看过的书,虽然讲的是符文学,但是里面有很多的遗蹟拓本内容,大多反映着过去的生活,有点像是歷史,讲了沙漠的过往,我对这歷史这东西有些兴趣,所以看得也还算快乐。 就是一本书下来我的脑子里全都是奇奇怪怪的古文字,我晃了晃脑袋想把他们忘掉,但是发现他们还挺根深蒂固,干脆发了一会儿呆整理了一下脑子,然后熘达到门外看星星。 白天下了雨,晚间没有下雨。所以星空还算明朗,我突然来了兴趣,想去野外高一点的地方看,这一次不做什么数据也不画什么星图,就是单纯地、欣赏一下星空的美好。 想起来最开始我对星空生出嚮往之情,也是因为夜晚那条星河绚烂得如同神明纺织的绸布,流光闪烁,暗藏玄机,让人想要知道,华美的缎袍之下,都隐匿着怎样的景色。 兴趣来了之后我说走就走,给艾尔海森留了张纸条,带上伞和海参就出了门,结果没想到半路碰上回家的他,于是最后两个人一起去了。 我本来还以为他会更想要在家里待着看书呢,不过多个人陪我也好。我们跨过道成林的河流,到香醉坡上站好,雨水洗涤过这片土地,草地上有一股水汽味。今天晚上的星星很多,我指着一块区域告诉艾尔海森,星星那么多是因为所有人的命运都在上面,星相会移动,所有人的命运交织在一起,会相互影响,如果想要看到这片星空的全貌,也许追逐星辰是个不错的选择。 年幼时我做过这种事,在璃月的山林里为了追逐一段可视的命运跑到蒙德,在摘星崖的最高处不慎落下时,风救下了我。我张开风之翼,它就带着我飞得很高很高,那次就好像要触摸到天空了,星辰触手可及。 艾尔海森说,看来我从小就不太在意自己的安全。 我想了想,不好意思地笑,大抵是因为我身上有一种学者的本能,为了我突如其来的好奇心,为了我的理想,我会不惜一切。 这种投身大概是艾尔海森不太理解的,他总是很克制,喜欢也很克制,绝不轻易越过某一条线,以此来维护自己的平静。 我喜欢他的平静,喜欢平凡的生活,璃月港的生活是我梦中的乐园,但这和我追逐群星没有关系。人生中总要有一点激情,我的激情就是星辰和他。 夜半时分我们从城外返回,半路上我有些走不动了,缠着他背我回去。走在须弥城的路上时,我们看到城市熄灭了灯火,偶有三两点,是一贯的寂静与安宁。 我想起提纳里说的一些话,于是和他道:「老了的话,你是想在璃月待着还是想在须弥待着?」 艾尔海森想了想,说:「璃月。」 我把头埋在他肩膀上笑:「我以为你会说须弥。」 他声音还是很平静:「你老了身体肯定不好,比起雨林,璃月的气候更适合你。要是有其他的毛病,也可以回须弥治。」 我说好啊,然后没忍住亲了一下他的耳朵,他惊讶地抖了一下,差点没把我摔下去,还压低了声音恼羞成怒地说:「不要在这种时候动手动脚!」 我说:「我没动手动脚。」 我动得明明是嘴。 他红着耳朵懒得搭理我。 我本来以为他好害羞的,没想到回家之后,我刚从他背上跳下来,就被压在墙上亲了一口。 所以不得不说,艾尔海森你的报復心还是蛮强的,不过被吓到的时候真是超级可爱! 评语:…… 【11月13日,晴】 为什么要在我和学妹讲题目的时候亲!我!的!耳!朵! 你的报仇这么长时间的吗! 不应该已经两清了吗! 而且很痒的!你是没看到学妹看你的眼神吗! 学妹:想不到艾尔海森学长竟然是这样的人! 我会报復回来的!等着吧艾尔海森! 评语:随时欢迎。 【11月15日,晴】 卡维问我,我和艾尔海森在发什么疯,干嘛黏黏煳煳地亲来亲去。我告诉他我们俩是在实施报復行动,他惊讶地看着我们,半晌来了一句:「艾尔海森这么幼稚可真少见。」 我:?你的意思好像是我这么幼稚就很正常。 他忍着笑:「啊,是这个意思。艾尔海森平常还是蛮冷静的,冷静到了让人讨厌的程度。」 我问他:「那现在这样你讨厌吗?」 他垮了下脸:「那当然,更讨厌了。」 第13页 我耸耸肩道:「可怜学长你没女朋友。」 他气得像个河豚,也像风史莱姆,我有点好奇我戳一戳他会不会爆炸。 说这话的时候艾尔海森正好从我们身后路过,他戴着一副眼镜,看起来非常严肃,把一沓资料放到桌上,看了我们一眼,对卡维说:「你要的基础数据,我搜集了如今能找到的赤王文明样式图,残损的地方太多,修復的推测数据我已经列好了。另外没法用书面形式绘制出来的,可能存在其它因素影响推算的,我们需要实地考察。」 卡维翻了一下他带来的数据资料,一瞬间就恢復了平静,点了点头说:「给我一周时间,我把能建出来的所有模型建出来,然后我们就去实地考察。」 艾尔海森颔首,他看着卡维把所有的资料收起来放进包里,然后就看向了我,问:「你的论文写完了吗?」 我:「……最近没在做课题。」 最近是休息的时候,没有想要搞研究的欲望。 艾尔海森却显得有点疑惑:「大贤者不是给你批了一个研究项目,让你带队进行研究吗?」 我心说不会吧,什么时候,我又因为太困了关掉虚空屏蔽了所有人所以没接到消息以至于大贤者直接把信息传给了艾尔海森吗?! 我打开虚空,结果并没有发现大贤者给我的消息。艾尔海森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张纸,朝我招了招手,我就走了过去,以为他要给我看的是大贤者的纸质命令,还纳闷了一瞬原来发的是纸质版,难怪我没收到。 结果就在我走过去看他手上的纸的时候,他突然抽走那张明显就是建筑图纸的「命令」,抬着我的下巴弯腰亲了我一下。 我承认我确实被吓到了,这局算他赢。 晚上回家后他坐沙发上看书,我在边上设计一个从来没出现的星相,想让它按照提瓦特星空的规律自己转起来,让它成为「人造命运」。 我其实并不想把它称为人造命运,但是融汇进全是命运的星空之中,即便是最简单的星辰,也依旧会成为学者们口中的命运。但我确实是只想做一个能和所有其他星辰共同相处的纯粹的星群。 建设人造星群,把它融汇到星空里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如果没有放在一个好的地方,那么它很容易被周围的星星影响,从而偏离轨道,最终导致星相崩溃。而本身没有设计好、稳定性不过关的话,最终也会崩溃,从而影响到其他的星星。 我的第一步是把提瓦特的所有星相做出来,让他们按照一定的时间比例自行运转,然后再设计人造群星放进去。前两日这个想法只是个雏形,今天和艾尔海森讨论了一下,有了一个大概的方向,所以现在我已经把一小部分的提瓦特星象图做出来了。 这一小部分大概也就是我们头顶上方能看到的一点星星吧。不多,也就二十个。用高精观星仪比着实验数据画的,按这个速度,估计没个十天半个月造成不了。再加上有些命运的陨落和新生,星辰变位,让这个工作更难了几分,需要考虑到的情况更多了。 不过我也没想着要立即完成这个课题,充其量是打发时间罢了。 做到一半我突然起了兴致,起来离开沙发底下去喝水,端着水杯回来的时候,我把一杯水递给艾尔海森,他接过去没打算喝,放在一边,我趁机按着他的肩膀要往他脸上亲,结果竟然被预料到了,反而被按在沙发上亲,水都差点打翻。 我有理由怀疑艾尔海森其实只是想亲我而已,什么报復行动都是藉口。 评语:我不否认有这种想法。 【11月16日,晴】 今天从赛诺那里拿到了枣椰糖,我觉得不是很甜,所以干脆和他一起研究了一下,把它的甜度等级上升了一个度,然后拿给了提纳里。 提纳里吃了以后说如果我们对他有什么不满可以直说,以后他都不想再看到枣椰糖了。 但赛诺坚持脱敏疗法,给了他很多枣椰糖,烦得提纳里想揍他,但是最终只是把我们两个人扔在了咖啡馆。 我问赛诺他要不要这些糖,赛诺想了想,带走了一部分,说是要给他的同学们吃,然后给我留了一部分。 我下午晃荡到艾尔海森他们的研究室的时候,看到他们在休息,于是偷偷摸摸地进去吓艾尔海森,还往嘴里塞了颗糖,结果他一本书把我挡开了,叫我把嘴里的东西吐了漱了口再去亲他。 我大为可惜,怎么就被发现了呢。看来我的演技有待提高啊。 评语:不仅是演技的问题。你一身甜味,以为我鼻子失灵吗? 002. 【11月21日,雨】 突然发现前几日的星象图画错了……我说它怎么看怎么不对劲,按照它的位置,轨道完全转不起来,运行1/3就会和旁边的撞上,原来是我把北风-7号和北风-2号位置画串了……他俩挨得太近了! 评语:不要熬夜。 【11月22日,晴】 今天导师突然告诉我,有人上报了一个课题,是有关于人造星图与自然星图的融合可能性的,我心说这东西原来除了我还有人研究,于是就晃荡到他们那边看了看,想瞅瞅我们两边的研究有没有重合的地方,如果他们进展还在最开始,我不介意把我的数据拿出来给他们分享一下,毕竟这运算量还蛮大,比较花时间。 第14页 不过大概是害怕我窃取他们的劳动成果吧,领队的那个人在我走进去没几分钟后就把我赶了出来。我又有点儿无所事事了,干脆重新晃荡回艾尔海森他们的研究室。 艾尔海森就不怕我窃取他的研究成果,他跟卡维在桌子边上一边吵架一边建模,其他人害怕地看着,我就捂着耳朵坐在角落里画着我的星图。这份星图已经画了五分之一了,密密麻麻的各种标註各种轨道,缠绕在一起像是毛线团,看得我头晕眼花,最后填上去一条轨道之后,我就不干了,把东西一股脑塞进包里,行尸走肉般对他们说:「我要吃饭了!」 卡维脸上挂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吃饭……?哦,好像是要吃饭了。」 我有点担心他这个状态,真怕他走着走着半路就躺下去了,真的好像我之前连续熬了好几天补论文的时候啊。 我问他:「你还清醒吗?要不你在这儿睡会儿?我们去给你打包带回来?」 卡维睁着大眼睛看着我:「睡觉?怎么能睡觉?一睡下去就起不来了,我还有好多事没干呢!」 「这个又没有截止日期……」 「有。」艾尔海森说,「今天是最后一天,明天我们就要去实地考察了,但是他还剩一个模型没建起来,建造模型的数据到现在都没算。」 我同情地看着他:「需要我帮忙吗?」 别的不说,至少计算我还是很擅长的。实在不行,海参也可以来帮忙。 卡维惊喜地看着我,说我简直心地善良到和艾尔海森是两个极端,艾尔海森何德何能能有个这样的女朋友。 我心说,前一句倒也没到这个地步,我只是看你太惨了,想到了赶论文的我自己,以及确实有点无聊但是不想搞自己的研究。而后一句,嗯,我同意,艾尔海森何德何能。 评语:有自信是件好事,但过度自信只会蒙蔽你的双眼。 第8章 过去的某天 001. 【璃月3704年,12月7日,晴】 在教令院的亭子里画星图的时候,有个人突然很愤怒地问我我是不是偷了他们的研究成果。 我记得他的脸,是之前那个研究团队的人。我问他们为什么会这么想,他们说我的星图和他们的一模一样,数据都没有丝毫差别,我觉得莫名其妙,怎么可能,每个人起初运算的时间不同,画出来的星图也是不同的。特别是像我这种大计算的星图,由最初第一颗星的位点决定一切,之后起码有上百颗星,怎么可能上百颗星都一模一样? 不过既然他们要对峙,我就和他们对峙去了,然后奇异地发现我们的星图不是完全一样,而是在基础部分上高度重合。由此往后的星图计算结果大部分相同,但是有一片区域却截然不同,看着就很别扭。我只看了一眼,就怀疑这部分的数据可能并不是实际算出来的,而是根据其他数据推测出来的理想数据。 我问那高度重合的那部分是谁做的,他们说这是最基础的数据。我觉得好玩,问,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呢? 不说其实我也知道。他们手里拿的那张星图基础数据分明是我最开始画的那张星图,北风7号和2号位置错误,导致两条星轨错误,最终导致周边的星图跟着错误,而计算之人到最后显然是发现了计算结果出现了偏差,所以硬是用理想数据一点一点地把星图掰回了原本的模样。 这么明显的错误竟然没有人发现,还让他保留到了现在,也就是说明拿出这部分数据的人很有威信。但是这却是我的星图,也就是说,那个人很清楚这是我的星图,他对我的实力自信,甚至没有犹豫、没有检查、完完全全地照搬了。 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可笑那几个学生还以为我是抄的,指责我天才之名原来也不过是靠抄袭而来。 我问过了他们的课题导师,去找他要个说法。他却死不承认是拿了我的数据,虽然我不太在意他拿我的东西做课题,但是抄袭毕竟可耻。于是我说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还能保下你的学生和你的前途,他沉默了一下,还是说,这是他自己研究出来的。 人很擅长后悔,冲动之下做出的决定通常会让人痛苦万分。我希望他能够想明白,我会给他一个晚上的时间,第二天如果他向我道歉,更改课题,那么我会把这件事翻篇。 但是如果他死不悔改,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评语:下次记得收好东西,在家里乱放就算了,在外面记得改掉这个习惯。 【12月8日,晴】 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甚至对学生说抄袭者是我。我等着风纪官来找我,这样正好省了时间。风纪官来得意外地快,开门见山地请我提交证据,半点多余的话也没说,这让本来以为要和他们好一顿掰扯的我有点惊讶,把昨晚我和艾尔海森整理出来的证据给他们之后,他们又立即就走了。我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速度快得有点离谱。 后来赛诺对我说,事情的真相他会帮忙查明,让我不用担心,我才反应过来,哎呀,他是风纪官来着。 不过我也并不担心,照旧在空余时间画画星图。卡维和提纳里听说了这件事之后还来安慰我,我谢过他们之后,就带着艾尔海森逃之夭夭,对他说这件事怎么闹得这么大,不就是一个抄袭吗?马上就结束了,我又不是抄袭者,我伤心什么。 第15页 艾尔海森摸摸我的脑袋,不知道为什么从他眼里我看出了一种「你好笨」的纵容,看得我一下子拳头就硬了。 所以你又明白了什么啊! 评语:在他们看来,这是你的心血被盗窃,当然值得安慰。不过在你看来,可能就是随手玩的玩具被人拿去当做了比赛作品,当然不觉得有什么重要的。 【12月9日,晴】 事情结束的也挺快,证据清楚明显地摆在了所有人面前。这个案件在学术之国还挺普通,就像往水面里投了一个小石头,最开始那下会有波动,之后仍旧会恢復到风平浪静。 不过我的导师问我要不要把我的研究申请课题,我想了想,还是申请了,只不过没招收任何一个人,只有我自己慢吞吞地做,院里的贤者隔两个小时就过来问我做到什么地步了,我实在受不了,干脆躲进了艾尔海森他们的研究室。 这就是为什么我不想申请课题的理由,本来是自己可以随心所欲研究的东西,一旦申请课题之后就变得限制多多,真是麻烦。 评语:要你自己随心所欲地做,不知道要花多久你才会把它磨蹭出来。不过对课题的研究和对兴趣的研究,终归是不一样,我本人也更为偏好后一种。 【12月15日,雨】 关于今天中午我们讨论到的绽放体系在各种不同的激化作用下造成的伤害程度高低,我后来去问了赛诺,赛诺把他的笔记本给我了,以下是片段截取。 …… 草种子也许也可以种,只是人们没有掌握到方法而已。这世界上任何东西存在都有其价值,只是人类不会使用罢了。 另外,我不想吃辣椒!你这是在报復我! 评语:你知道就好。 002. 【12月17日,雨】 雨林积水,好多虫子。 我要发明一种强力驱虫药剂!方圆两百里虫子全部死光的那种! 评语:那你最好找到对人类无害的材料。否则风纪官把你抓走,赛诺和我也救不出来。 【12月20日,晴】 不知道海参到了没有——这句话写在最前面。我觉得日记本是个特别好的传话筒。 艾尔海森!我需要你的神之眼!快来帮我养一养我的花!它要死了!提纳里出去做课题了!只有你是草系神之眼!拜託拜託快点来吧我的花要死了她那么脆弱那么好看死掉太可惜了—— 评语:等着。 我的花最终还是活了,被我从课堂上拽出来的艾尔海森好像有点儿不爽,我说他上课也是在那儿干自己的事,要么就直接翘了,那还不如过来帮我做点有意义的事呢。 他问我这东西有什么意义?我说,这是一个新的物种!这是一株能够开在须弥土地上的琉璃百合!它甚至为了符合须弥的特色,变成了绿色!和艾尔海森你特别相配! 艾尔海森盯着我看了一秒钟,然后看了一眼那朵绿色的花,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他想揍我,但是他最终很平静地说,创意不错。 我差点笑死在道成林。 「那把这花送给你如何?」我道,「它现在还太脆弱了,没有浓郁的草元素供给可能活不下来,交给你比在我手上能活得更久。」 他看起来不太想接受这个麻烦,但是在我说如果交给提纳里的话,我可能会经常往雨林里跑之后,他很快就同意了。 我们等提纳里收集资料回来以后询问他养花的方法,记好笔记之后,便带着变异的琉璃百合回了须弥城。 路上我看着海参,对艾尔海森说,用海参送信有点儿麻烦,你说我要不要去学个鸟语,养鸟送信? 璃月人干这事儿的不少,我觉得我可以向老祖宗们学习一下。而且仙人里面那么多鸟,也许钟离先生对这方面会熟悉一些? 艾尔海森说我是准备学不会其他语言就用鸟语来凑数吗?我说怎么算是凑数呢,它也是一种语言啊。就像艾尔海森语也是一种语言。 他莫名其妙地看了我一眼,冷哼了一声,嘴上虽然没说什么,但心里肯定骂我了。 所以说,我也懂艾尔海森语。大概算是全世界独一份? 评语:想多了。 【1月1日,晴】 从钟离先生那里要来了一只隼。 灰毛,和艾尔海森还是蛮像的。就是食量有点大,而且还和艾尔海森不是很对付。 我给他取名海洋,艾尔海森对我这种老拿他名字来给其他物件取奇奇怪怪名字的习惯非常不满意,具体表现在他给那盆花取了一个绿林的名字。 我当时一听,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拍着他的肩膀说:「你是艾尔海森,我是林风笛,咱俩名字里都有木,我是双木,你是三木,以后可以再叫个小木!」 提瓦特通用语言里我们的名字不沾边,但是我知道他明白我说的是哪种语言,要是不明白,我就把他知论派小天才的名号换成知论派小小天才,还要在他耳边循环播放「文字具有共通性,了解了一种文字,再学习其他文字便会称心应手」这句话——看看,你都没反应过来呢。 可惜他反应过来了。 他瞥了我一眼,低头仔细地给绿林灌注草元素。灌得多了,我有点好奇,它这算是普通的植物呢,还算是元素植物呢? 我让艾尔海森开元素视野看看,结论是它是个非常普通的植物,只是过于脆弱了,才会完全靠着草元素活着。 第16页 我想研究出能够野蛮生长的绿林,研究刚开了个头,结果贤者就千里迢迢地跑过来问我,之前那个研究怎么样了,进展到什么地步了,星象图画完了吗? 那个研究已经被我搁置了好久了来着,他不说我都忘了。在家里翻箱倒柜了好久,最终还是艾尔海森回来以后从他的房间里找出了我的研究成果,我看了看,发现星象图才画了一半。 我一看到那些星轨就不想动笔,把图纸一扔,好奇地问:「我的东西怎么在你那儿?」 艾尔海森说:「倒不如问问你自己。」 潜藏含义大概是要不是你在客厅里乱扔东西又找不到,我会给你收起来? 我嘿嘿笑,说,就是因为知道你会帮我收起来,所以我才乱扔的啊。 他给我一个相当不理解的眼神。我拍拍他的肩膀,长吁短嘆道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很复杂的。艾尔海森说这和人与人之间的复杂关系没什么联繫,纯粹是我给自己乱丢东西找的藉口。 我摸了摸鼻子,心说确实有这一部分因素在里面,但是更多的还是因为知道他会把我找不到的东西找出来,所以才会随心所欲地乱放。毕竟反正有他嘛。 评语:你似乎太过依赖我了,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第9章 过去的某天 001. 【璃月3705年,1月10日,晴】 艾尔海森和卡维吵了有史以来最激烈的一架,具体原因我并不清楚,只是艾尔海森在告诉我课题终止的时候我有点惊讶,他和卡维到底是又吵了什么,这次竟然会直接上升到课题。 至少说明这次的情况很严重。就连艾尔海森也动了火气,平常他虽然脾气不好,但是对于各种人格的包容性还是挺强的,所以我多少有点好奇卡维是触到了哪个点。 不过吵完之后艾尔海森的表现是并不在意,我也没有去问。结果晚上从野外画星象图回来,路过酒吧的时候,我发现卡维在里面喝的得酩酊大醉,老闆一脸无可奈何地看着他,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走过去叫了他一声,老闆问我是不是认识他,我点了点头,老闆就说让我把他带走,这傢伙酒量太差了,刚才咕咕哝哝地说个不停,骂着艾尔海森,还问我认不认得艾尔海森,叫人过来把他一起领走。 我一个激灵,心说这是用海洋送信检测训练成果的好机会啊!于是当下唰唰写了封信让海洋送过去,海洋真是个好孩子,没多久我就看到他和艾尔海森一起来了。 艾尔海森来得还挺快,一路跑过来的,后头海洋一直撵他,烦得他脸黑得看上去想炖了这只隼。 我站在门口招唿他,海洋落在边上的留言板看着我们,我俩走进酒吧,艾尔海森抄起桌上的卡维就往外走。 老闆拦住我说:「还没付钱呢!」 我只好先付了钱,跟在艾尔海森身后往卡维家走。 路上卡维好像认出来拖着他走的是谁了,挣扎着骂骂咧咧,艾尔海森瞥了他一眼,给我一种他正在思考要不要把卡维打晕的感觉。 我连忙把口袋里塞着的枣椰糖塞给了卡维。 好消息,卡维清醒了。 坏消息,他吐了,吐了艾尔海森一身,然后才醒的。 我僵硬地站在原地,不敢去看艾尔海森的表情。反正他大概是想揍我一顿吧,还有卡维。 幸好当时离卡维家路不远了,卡维理亏地把我们带进去,给了艾尔海森衣服借给他浴室,然后我们俩在客厅面面相觑,卡维就问我,我给他吃的是什么东西。 我默默抓了一把糖给他:「我和赛诺改进的超高甜度枣椰糖。」 卡维干笑着说:「这东西提神醒脑很好啊。」 我点点头:「我熬夜的时候就用这个。」 他收起来那些糖,看了一眼浴室,沉默了一下,说:「我记得艾尔海森对你熬夜颇有微词?」 我心有戚戚:「这段时间没熬夜了。」 他笑起来:「吵架啦?」 「有这方面的因素。」我觉得他似乎想和我说些什么,毕竟铺垫了很久,可能是有关于艾尔海森的,但是他最后什么都没说,只是扯了一些有的没的,然后一直等到艾尔海森出来把我带回家。 我们从卡维家离开,因为卡维的那种要说不说的态度,把我的好奇心拉到了一种平常探寻星空的程度。但说到底这件事是艾尔海森的社交关系,我没什么立场去掺和。但是这件事真的好奇怪,艾尔海森生了气,卡维想告诉我些什么但是正在挣扎,课题还被终止,这已经不是普通的观念不和了吧。 大概是因为这种情绪太过强烈,以至于到家之后艾尔海森直接对我说:「想问什么就问。」 于是我立即问:「你们吵架是因为什么?」 「理念不合而已。」他回答得很,把衣服扔进桶里放水的动作却透露着一种不耐烦,可能这种不耐烦是因为衣服脏了,也可能是因为回想起吵架内容让他不爽。 如果是后者那真的太可怕了。 他把衣服过了一遍水,冲掉那些脏东西,然后重新扔进水里泡着,一边倒洗衣液,一边看了我一眼,说:「停止发散你的思维。没那么严重。」 我讪讪地颳了刮脸颊,「所以?起因是啥?」 卡维总不可能发善心到把课题拱手送人吧。 第17页 艾尔海森说:「昨天,除了我和卡维之外的最后一个人退出了课题研究。在这件事情上,他认为我太过自我主义,而我认为他太过理想化,顾虑了太多本不该顾虑的事情,而这仅仅是因为他内心奇怪的负罪感。」 我反应慢了两拍,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件事情中的所有细节。 艾尔海森他们的研究室,里面的人似乎确实一直都在减少。最开始我过去看的时候,桌子上摆放着各种各样的笔,桌子边有好多椅子,人们围在一起探讨着问题,或者单纯地为两位主要研究者的争吵而头疼。而最近一次去的时候,研究室里空旷到沉默无声,纸笔接触的声音都算大动静。 学者们一个接一个退出的理由,似乎是无法跟上他们的思考。 艾尔海森没跟我说过这回事,卡维也没有,我自己也没有太过在意。到现在才知道原来这会成为他们破裂的原因。 换句话说,其实这并不是破裂的原因。真正的原因是卡维没法接受艾尔海森的一针见血,再加上日积月累的观念矛盾。 卡维这个人,虽然我和他见面的次数不多,但所有的记忆里他都是个温柔到没什么底线的人。他对于友善对待他人抱有一种补偿心理,我没有了解过他的背景,所以并不清楚这种心理从何而来,但就是因为这种心理,导致他很多时候会对很多事情妥协,太过敏感导致他对他人想法非常在意,好像那些人和他息息相关,好像那些人随时会因为他而失去什么。 我突然想起来他们实地考察之前,卡维没有完成的模型构建,他不是会让自己拖延项目时间的人,而他的那些工作量,不可能会让他连熬夜都搞不完那些模型构建。 所以最有可能的是:「之前他模型构建没做完,是因为他帮别人做了不属于他的工作?」 艾尔海森略微点了下头,不贊同地说:「我阻止过他,这样做除了给他增添负担,不会有任何结果。」 但是卡维显然并不这么认为,他想……留下那些跟不上的人?为什么?同情心吗?还是其他的我不知道的想法? 我嘆了口气,至少到此为止,卡维想和我说的,我差不多猜到了。我猜是他想提醒我艾尔海森太过自我、太过理性,很多时候,他的思维逻辑不被大多数人所接受,甚至有可能伤害到他人的内心。但他没说出口的原因,可能是害怕他这一说我们便感情破裂,那么他就是造成别人分手的罪人,犹豫则是担心要是我们真的分手了我估计会很难过,而他本来有这种提醒我的机会。 不过可能是因为我又想多了。但从这种想法上来看,卡维学长确实是个很好的人,可能等到他清醒一些,他就会略微有些后悔,因为至少从我的角度上来看,他们是很相合的朋友,就像一件事的两面,一面之下隐藏着另外一面,大多数人无法同时看见这两面,但人都能看见其中一面。 我想,他们肯定会和好的,就是不知道要多久。总不至于死了之后再恍然大悟吧,那样我就要上阵了! 评语:你对他的评价比我想像中的要高。以至于你这一篇写得比之前几篇加起来都多。 回:毕竟就连我都有很多朋友,但卡维却是除了我之外你唯一的朋友啊。 002. 【1月15日,大风】 不小心把家里的镜子打碎了,为了防止艾尔海森回来之后找我算帐,我试图把镜子还原回原来的样子,因此去了一趟素论派,偶遇一个学生正在为鍊金术论文发愁,我觉得好玩,就蹲在那里跟她一起探讨了一下。 讨论到最后的时候,突然走过来一个人对我们让我们别白费功夫了,连神之眼都没有如何研究鍊金术,鍊金术的本质是驱动元素力改变事物的状态,而元素力的驱动必须要神之眼。 我有点好奇地问他,人类通过神之眼运行元素力和元素生物运用元素力的异同如何,神之眼的本质是什么,是通过何种方式帮助人类运行元素力的,这个世界上会不会有人能够不需要神之眼就能驱动元素力,如果能,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原因? 我自觉这些问题比较基本,当年见艾尔海森有神之眼的时候我们就研究过,那个时候艾尔海森和我得出的结论是神之眼是一种定向的外置储备装置,拥有者应该是通过一种尚未清楚的联繫运用神之眼的高凝聚作用收集周围的元素力并使用,但是神之眼如何凝聚元素、又是通过怎样的定向联繫帮助拥有者,我们还没弄清楚。 但问题问出来的时候,那个人一下子就黑了脸,好像我问了什么刁难他的问题。我这才发现他不是素论派的学生,而是知论派的,就又多问了一句:「你学过素论派的哪一门专业?」 他盯着我看了好久,冷笑了一声,道:「原来是林风笛啊,我当是哪个明论派的学生这么博览群书呢。你不是和艾尔海森一样不喜欢多管闲事吗,怎么,和艾尔海森吵架了,要来路见不平,针对我这个和他一样的知论派学生?」 我觉得莫名其妙,好好的话题拐到艾尔海森身上干什么,他对艾尔海森的意见很大啊。 当然更莫名其妙的是他的逻辑:「你也知道这是不平啊?」 我看看那个素论派学生,又看看这个知论派学生,总算觉得这个配置怎么眼熟了,当即笑了一声道:「哦,我以为是哪来的大文学家发表意见呢,原来是那个脚踏两条船、出轨还说的冠冕堂皇的渣男啊。怎么,在你的小情人那里受了气,不开心了,所以才来素论派的地盘想用自己的愚蠢来博得前女友的笑容来挽回她?怎么,你不是说你对素论派一无所知给她提供不了帮助吗?我看你这指指点点的,好像精通鍊金术呢。不过我看你也没有神之眼啊,你怎么了解的鍊金术,通过大脑自动演绎?」 第18页 我想了想,又说:「要不你退出知论派吧,我一想到艾尔海森和你这种人同一个学院,他不膈应我都膈应,要是他被你带坏了怎么办——啊,我们家海森是好孩子,不会被你带坏的,大概只有本来心性就不坚定、像你一样的人才会正眼看待你和你成为朋友认同你的观点吧。」 我觉得这一串下来我太厉害了,忍不住在心里復盘了一遍,自认为无懈可击,于是挑眉挑衅地看着他,等着他反驳。 就见他脸红了半天,骂了一句:「你果然和艾尔海森是一丘之貉!」然后头也不回地跑了。 我在他后头大声道:「谢谢夸奖!谢谢夸奖!」 回头时看见那素论派的学生看着我笑,道:「谢谢你。」 我摆了摆手,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是璃月的优秀美德,作为从小就被帝君大人带大的我,出门在外,我代表的可是一整个璃月,怎么可能不有正义感一些。 就是这一出给我忘了镜子的事情,回去之后艾尔海森问我袋子里提的是什么,我才震惊地想起来这里面是我的罪证。 艾尔海森还指着地板角落:「不打扫干净,你是想之后赤脚走路的时候『英勇负伤』吗?」 我立即拿着扫把想要消灭证据,结果在那儿瞅了半天啥都没看到,还以为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就问他在哪。 他说:「我已经处理完了。」 我:「……?」 耍我? 罪证不用消灭了,大人已经通过蛛丝马迹发现我犯下了不可饶恕之罪,遂今晚我又吃饼。呜唿哀哉! 评语:你很有说书天赋。 第10章 过去的某天 001. 【璃月3705年,2月2日,晴】 出门遭遇了一点不测,受了伤,朋友们知道之后纷纷过来看望我,问我是怎么回事,我说得罪了人,被报復了。 提纳里问我是不是之前学术抄袭的事情,我点了点头,当时那个项目被风纪官端了之后,明论派就有很多人指责我,我觉得他们大概是脑子有点问题,才会认为被抄袭是一件值得维护的事情,不过也懒得去管,谁知道他们竟然会把这事儿记在心上,还隔了这么久来报復我。 我真觉得憋屈极了。 艾尔海森说这件事他会去处理,把我放在家里就出门了。赛诺和他一个想法,听完也说会处理,我和提纳里都还没来得及拦住他,他就从窗户那里翻了出去。 提纳里扶着额头表示不想搭理他,然后又回头对我说:「除了断了只手,没别的问题了?」 我仔细地想了想,摇了摇头:「没感觉出来。」 提纳里看着我:「想必脑子多少撞到了。」 我:「?」 艾尔海森当时也是这么说的,一个两个,好好的干什么骂我。 他问:「医生怎么说?」 我:「不知道。」 他又露出那副「脑子有点问题」的表情,看得我真郁闷,忍不住辩解道:「医生没有和我说,他和艾尔海森说的,而艾尔海森又没让我注意什么,那不就是没有什么问题吗?」 他嘆了口气,显然不太信任我:「头疼吗?」 我板着脸回答了他所有的问题,开始怀疑起我在他们这些人眼里的自己到底是怎么样的。 年幼时爸妈说我是好奇心过剩,钟离先生说我聪明伶俐,长大后进入教令院,所有人都称唿我为天才、异类,我知道自己和其他人最大的不同就在于好奇心,好奇心让我略高他们一筹。但远不及聪明的天才程度……所以在他们这些「天才」眼里,我大概就是个三岁孩子天天作死、需要有人看着?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我问提纳里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他莫名其妙地看着我,看了好一会儿,好像理解了什么似的,说:「果然是撞到了脑子。」 我:「……」 这下他让我把他尾巴摸秃了我也不会原谅他的! 提纳里检查了我的身体之后,坐在书桌前洋洋洒洒地写了一堆东西,我瞟了两眼就觉得脑子开始痛了,于是不由得怀疑起自己是不是真的撞到了头。等提纳里写完了,他把纸抖了两下,耳朵也抖了两下,回头过来和我说:「按照上面的方法换药、吃药、休息,这两天不要剧烈运动,也不要过度用脑,不要太过活跃,注意休息,明白吗?」 我点点头,他又说:「记得给艾尔海森看,不要私藏。」 我立即好奇,他写了什么,竟然会叫我不要私藏。他一看我的眼睛,把纸一揣,说:「算了,我拿过去给他。」 我:「?」 这狐狸好黑。字面意思。 提纳里走了之后,家里只有海洋和海参陪着我,海洋叼了朵花放到我床头,我本来正高兴,结果定睛一看发现是后院的绿林,手一抖差点薅掉了他的毛。海洋还特别淡定地看着我,样子和艾尔海森没有区别,我就心说行吧,反正也只是玩玩,你叨两口也不要紧。 然后睡了一个下午,晚上起来发现艾尔海森坐在我床边看书,我就问他进展如何,此人心肠冷漠如斯,看也不看我一眼,就说:「明天你就可以看到结果。」 我「哦」了一句,随手把海洋摘来的花放到他脑袋上,他呆毛那么长一条,好像能和花打个结,我就寻思着把花和他的呆毛缠到一起。好不容易缠完了,他把书「啪」地一关,问我:「你知道提纳里今天和我说了什么吗?」 第19页 我问:「什么?」 他瞅着我:「他怀疑你撞到了脑子,正巧,我也是这么怀疑的。」 我愤怒:「你们怎么老是怀疑这种事情,我好得很!」 他面无表情:「一个断了手的正常人会试图把别人的头髮和花缠在一起吗?还两手并用?嗯?」 我道:「那是因为我无聊啊。」 他嘆了口气,移开目光,默背:「忌辛辣、忌生冷、忌甜腻、忌活跃、忌剧烈运动、忌胡思乱想、忌……」 「难怪他不让我藏!」 提纳里断我生路! 我源源不断的奇思妙想可是我这个人活着的唯一价值! 艾尔海森点点头:「他很有先见之明。」 我愤怒地扑过去咬他,他说不想和断手断脚的人动手。我发誓艾尔海森是这个世界上最阴险狡诈的人! 评语:彼此彼此,你也不遑多让。 【2月3日,雨】 结果出了,那些人被开除出了教令院。我不知道艾尔海森用了什么法子,让这件事的处理变得如此之快,往常的风纪官办事儿没个个把周是搞不好的,也许这一次是有赛诺的帮忙? 总之这事儿翻篇了。就是我的手还需要再养一段时间。 贤者上门问我的伤势如何,我有点烦他,就假装睡觉让艾尔海森打发了。后来陆陆续续有同学院的人过来拜访,我也一併被艾尔海森拦了回去,就摔个手而已,怎么搞得好像我要死了一样,莫非是有人在说我的坏话? 另外,在家里好无聊。翻到一本书,扉页上写着艾尔海森祖母给他留的一句话,我觉得这个法子挺不错,于是动了编写一本星相学书的想法。 打算从基础的开始写,这一本书就是我的知识体系。 以下为大纲…… 评语:章节之间的跳跃度太大,没有接触过的人大概率无法领会到你的逻辑点。……多星共移和多轨道重叠理论之间的逻辑关系不用这么多章节,它没那么难,只是复杂,你不用担心别人会看不懂。……有关于仙球-2号的蝴蝶型轨道成因与蓝山-35号的不规则轨道成因最好不要放在一起讲,相似点太多,大多数人会混乱…… 【2月6号,晴】 卡维从沙漠里回来听说了我的事,就来看我。他给我带了点枣椰糖,甜度不高,我嫌弃的时候他还说这才是正常的,我的糖才不是正常的。 他没坐一会儿就走了,好像是在忙他的其他课题,好累的样子。 评语:你的糖我没收了,提纳里说了,太多甜食对你的身体有害无益。 【2月10日,雨】 写书好麻烦……写了个小传,讲讲那些年我看到过的神奇的星象图,之前看到了一个火炬图案的,还挺漂亮,画下来了。 今天晚上没有星星,打雷打得很厉害,被吓醒之后我灵光一闪,爬起来把之前画到一半的星象图扒拉了出来,发现按照计算,今天晚上出现在我们头顶上方的星辰里,有一些星星连接起来是一个正在梳头髮的小女孩形象,特别好玩,一併画下来了。 评语:专心。 【2月15日,晴】 贤者又上门了! 赶出去了。 艾尔海森真厉害! 评语:无意义的词句,我有理由怀疑你在凑数。 【2月18日,晴】 过了一个海灯节,艾尔海森就毕业了? 好快!都没和我说过!他就毕业了!卡维早就毕业了!赛诺也已经毕业了!提纳里虽然还没毕业但是已经决定好了以后要做什么,他说完成手上这个课题之后再毕业,算算时间也就是今年四月! 为什么一下子大家都毕业了! 好快!只有我手上还有一堆课题没做…… 融合星象图、琉璃百合变种培育、加德留斯的轨道模拟、星相移转模型、「魔神域点」的定位、《星相简述》的撰写……我今年毕不了业了啊。 赶一赶应该不会差太多吧? 首先把加德留斯的轨道模拟搞完。 评语:注意自己的休息时间,我不想又在第二天把提纳里叫到家里来。 【2月25日,晴】 艾尔海森当上了书记官,换了一个房子,离智慧宫好近,五分钟就能跑过去的那种,现在他天天踩点上班,踩点下班……啊不对,他老是在上班的时候在外面闲逛,可以说是约等于没有上班。 真是太好了。 羡慕。 我也想当书记官,有钱还有空闲时间。 他搬家的时候还把我一起打包带走了,现在我的花养在了屋子旁边,码了一排花盆,还挺好看的,就是成活率不太高,艾尔海森说,根系还是太脆弱了,吸收能力不强。我觉得也是,就是对这方面了解不深,只能去磨提纳里,但是提纳里最近很忙,我有点担心他忙完我的花都死完了。 另外感觉最近有点儿提不起力气,不知道是不是前两天赶论文赶得太勐了,头有点疼,但是我绝对没有熬夜,这点艾尔海森你肯定清楚吧,我要是半夜起来会被你抓到的,所以绝对不是熬夜问题。 我觉得很有可能是营养跟不上了,毕竟我还在长身体。 评语:你是运动不足。我没记错的话,你已经连续两个星期没有出过门了。 【3月1日,阴】 被艾尔海森撵出门了。嘤嘤嘤。可怕。 第20页 大概是我真的太久没运动了,採样的时候吓到了长鬓虎,追着我跑了好长一段路,幸亏半路上碰见巡林员把它们赶走了,否则艾尔海森今天晚上就见不到我了。 不过从长鬓虎那里抓到了一只小长鬓虎! 我想养它。但是巡林员说这东西不让进须弥城。 太可惜了。 枉我被它追了那么久,差点断气。 不过我觉得巡林员们可以组建一支野兽巡林部队,训练他们帮忙巡林,这样巡林员自己的安全也有保障。所以他们为什么不训练呢?莫非其中有什么我没有考虑到的隐情? 评语:你还是待在家里吧。 第11章 过去的某天 001. 【璃月3705年,3月2日,晴】 因为出门的风险太大,我收到了大书记官的特别优待——他在上班时间从须弥城来了道成林,跟着我一起在丛林里上蹿下跳,採集样本、对比数据。 路上我们遇到了死域,艾尔海森清理花了点功夫,所幸没有受伤,我绕着他转了几圈,确定安全之后,在巡林员给我的地图上留了一个已清理的符号,然后继续去边巡林边收集数据。 晚上我归总了数据,回忆了一下今天的巡林经歷,觉得还不错,也许毕业之后我会闲得无聊去当个巡林员。 不过到底做什么好,我还没有确切的想法,是留在须弥还是璃月,我也还有些迟疑。但是璃月我肯定是会回去的,问题在于我要在须弥待多久,我要在须弥做什么,回去璃月之后我又要做什么。 我其实挺不喜欢做打算,迄今为止我做的所有的事情,目的都只是因为想到了。因为我喜欢星星,所以想研究星星,所以才进入了明论派,在教令院里所有的课题都来源于我日常生活中的一个点子,后续课题的进度安排也完全是看我什么时候想到了什么时候去做,反正课题只有我一个人。 可以这么说,我已经习惯了高度的自由性。比起无处发挥实力的璃月,学术能力与社会资源挂钩的须弥似乎更能让我好好生活,保持这种自由性。 但是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暗中阻止我定居须弥,那是一种奇怪的想法,可不清楚理由是什么。 评语:璃月毕竟是你的家乡。你的家人、童年、大部分回忆都与之有关,你习惯、喜欢璃月,短暂的离别只会增添你对她的热爱,自然不会想要长久离开。这是人之常情。 【3月3日,晴】 艾尔海森说得对,我不愿在须弥定居可能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璃月是我的家乡,轻策庄和璃月港的生活是我认为最美好的生活。须弥很适合我这种人,却也不适合我这种人,当知识能力成为生活的条件,它就成为了一种无法随心所欲的东西,而我牴触固化的思维,同样也不喜欢须弥学术至上的态度。 真理至高无上,没错,但在我看来,真理之前,自由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我决定赚须弥的钱,住在璃月。 那么首先,我需要一个很快很快的交通工具,或者说像是艾尔海森那样,有个轻松的职位,可以让我每天到处乱跑,这样不用太过多地接触到须弥的僵硬事务,我有玩的时间。 我问艾尔海森有没有这种职位,艾尔海森想了半天,告诉我没有哪个职位轻松,除非我发扬光大他的精神,即上班不在、下班准时。 我:「也不失为一种方法。」 书记官大人亲传摸鱼之法,必须得虚心学习。 评语:你不适合留在教令院就职,确切来说,学不会控制你的好奇心与探索欲,整个须弥都容不下你。 【4月27日,晴】 提纳里毕业了,他去当巡林官了,因为专业能力太过出众,还有神之眼,普通巡林员根本比不过他。 所有人都毕业了,就我还在上学呢。不过看他们这么忙,我突然又觉得,自己上学也不是不好。毕竟学校是很安全的存在呀。 评语:对你来说,不见得。 【4月30日,晴】 还有三个课题……我又想新研究一个东西了,这个不上报,我自己玩,也不让别人知道,省得又把它变成课题。 评语:专心,不要三心二意,你太容易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最终遗忘该做的事情。 【5月6日,晴】 提瓦特星空星河交错变轨,群星移动错位,构成所谓的星空命运。星空里藏有一个巨大的骗局,我们有理由怀疑,星空其实并不能反映所谓命运,而是有某种法则为维护世界当前秩序而设立的弥补逻辑的一环。它隐匿着过往的真相,隐匿着世界的秘密,就像一层布,遮掩着一切。 评语:不要触犯禁忌。 002. 【5月16日,阴】 吃错东西,昏睡两天。艾尔海森冷嘲热讽了我一顿,我觉得特别委屈,我又不知道那东西能不能吃,他也没有给我做饭,而且我以为没什么东西高温之后不能吃嘛…… 总之被说了好一顿。 之后提纳里给我扔了一本雨林生态植物大全,赛诺见状给了我一本沙漠手册,卡维嘲笑我好久,然后给我带了从蒙德买来的蛋糕。 三个人里只有卡维学长好。 艾尔海森看上去一副完全不想和我说话的样子,还让我每天自己做饭给海洋吃。 我怀疑他针对海洋。 第21页 评语:你应该反思自己,为什么会连吃饭这种事情都需要其他人来警示。 【5月18日,雨】 从教令院回来的时候,半路上被一只猫缠上了,灰色的,眼睛偏绿,和艾尔海森蛮像,就是比艾尔海森粘人。 我倒是想养他,但是猫会把家里弄得一团糟。艾尔海森允许我养海洋就是因为海洋不会乱碰家里的东西,它更喜欢在外面飞,但是猫不行。 再说了,这只猫和艾尔海森属性重合了,家里已经有一只猫了,没必要再养一只,何况我连自己都养不好,怎么养猫。 遂给他餵了点东西,把他带到了干燥的地方,然后就跑了回来。 晚上稍微有点儿感冒,也不知道这身体素质是怎么回事,我记得我小时候特别健康的。艾尔海森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因为我乱吃东西、常年不运动所导致的。 我仔细地思考了一下,发现他说的竟然很有道理。但是一般搞学术的都不运动吧,像他这种一身腱子肉打人超疼的是例外。 评语:你在这方面倒是非常清醒地「合群」。 【5月19日,晴】 被那只猫缠上了。 另外头有点晕,好像有点发烧。 在庭院里睡觉的时候,猫竟然把不知道去哪里鬼混的艾尔海森给找了出来,把我带回了家。 这猫太神奇了,他竟然找得到艾尔海森,我都不能总是找到他,他竟然可以。 评语:你要是想养它,就自己照顾。 【5月20日,晴】 今天竟然是我生日。 把这事儿给忘了,爸妈和钟离先生寄了礼物过来,艾尔海森带回来的时候还以为是我托别人带的东西,我一边拆一边想,觉得有可能是旅行者之前说了要给我介绍的那个商人寄来的样品。结果拆了才发现里面竟然是几包家乡特产,还有一对贵重的用盒子装起来的翡玉镯子、一对样式精巧的羽毛挂坠,羽毛挂坠上有着两颗天青色的小珠子。 随同寄来的书信上写,镯子是爸妈请钟离先生帮忙看的玉,然后钟离先生做的,羽毛挂坠是某位蒙德的客人送来的,都是我的成年礼。 我拿着这些东西呆了片刻,才恍然大悟今天是我的生日。不过东西送的都是一对一对的,我想他们可能是叫我也给艾尔海森送一个,因为去年这傢伙没过生日,也没人记得替他过生日。因为我也不过生日。 我拿着东西给艾尔海森戴上,说是他的成年礼,他不理解地看着我折腾,指出他的心智一直很成熟,没有「成人」这种概念。我叫他闭嘴,这是身体上的成熟。 于是他安静地等我折腾。 镯子一大一小,大的给他刚好,他戴上之后忍了忍,结果还是没忍住,说:「这东西很麻烦。」 我深以为然,磕磕碰碰就坏了。但是这毕竟是我爸妈他们的好意,他也知道,适应了一下就没说话了,反而拎着腰间的羽毛挂坠,问:「这是谁送的?」 我想了想:「也许是风送来的。」 神明给予人最大的宠爱,自然是有关于自己的事物。 「反正你的命之座也是隼,羽毛也象徵着自由嘛……」 本质上来说我们都挺自由的,这点很符合某人一贯的作风。 下次去蒙德的时候揣两壶酒过去好了。就是不知道找不找得到那缕喜欢喝酒的风。 另外,猫好像很喜欢这个挂坠,总是扑腾它。我怕给他扑腾坏了,就用海洋掉下来的羽毛给他做了个逗猫棒,坐在庭院里逗他玩。 反手去逗艾尔海森的时候,他却嫌我打扰他看书。看来猫跟猫之间的差别蛮大的。 评语:你要不要去健康之家看看眼睛? 003. 【5月22日,晴】 课题剩下两个,新增一个,变成三个。不是自己想要的,是贤者要求我进行的课题,最开始他要求我解析星空关于须弥的命运,关于神明的命运。 我骂他脑子有问题,神明是法则的一部分,我窥探神明的命运,基本就约等于窥探虚假之天的真相、探寻被更改掩藏的过去。这种已知结局的事情没什么好看,还违反了教令院的禁忌,我如果真去研究了,都不用大风纪官出马,艾尔海森直接把我上报。 于是贤者退而求其次,要求我占卜须弥的命运。探寻国之命运只比探寻神明的命运差一点,国与神明息息相关,从国上就能看见神明,但是又不完全与神明有关,有一定的操作,所以我答应了下来。 占卜须弥的未来需要我去绘制多时间星相图,要跑很多地方,所以干脆拉着艾尔海森当我的保镖,顺便请他帮忙算数据。 好麻烦。占用我的时间。 评语:探寻须弥的未来,贤者能想到这一步,恐怕有别的企图。这个课题你可以适当装傻,毕竟我们也不是必须什么都得会。 第12章 过去的某天 001. 【璃月3705年,5月24日,晴】 绘制星图的时候突然心口疼痛,吓到了艾尔海森,我觉得有点儿奇怪,看了一眼星图,又抬头看了一眼天,转头对艾尔海森说:「这颗星星得作假。」 他沉默地点点头,拽过星图看了一会儿,计算轨道和周期,把几个星星的位置稍微移动了一下,星图呈现出来的模样就发生了变化。 对星象图不敏锐的人可能察觉不到这繁琐的点与线之间的关键,我认为贤者就属于这种人,他不会有时间去核对所有的星辰,所以隐瞒的这一点就已经足够遮掩真相。 第22页 真相是什么?说实话我并没有看得太多,只隐约察觉到一个密闭的空间、笼中之鸟与黑暗。我知道,我能从这些东西里找出很多自己想要的,但没必要,他们离我的日常生活太远了,如果我一身轻松,了无牵挂,我可能会不顾一切地去探寻它。 但我身边的人可能不会允许,我也不想自己的生活被过载的智慧毁灭。我的好奇心还是放在这个世界上比较好,至于世界之外…… 命运终会带来答案。 ——双子星已经降临,破局之光已现。 评语:你能控制自己的好奇心,倒是挺令人欣慰。我并不认为你追寻真理是一件错误的事,事实上,最开始我也是被你的好奇心与求知慾所吸引。但万事万物都有边界,跨越边界,便无限趋近于崩溃,其结局不是如今的我们能够承受的。 002. 【5月27日,雨】 提纳里对绿林进行了改造,成功培育出了有着茁壮根系的绿林,存活率在百分之七十,我在屋子旁边种下后,就开始幻想以后买下一块地,把整个地面都种满绿林的样子。 而且,既然提纳里能够把琉璃百合的变种培育出来,我想他应该也能把琉璃百合培养的能够大量种植,于是便向他提了一嘴,他说有时间他会去试试。 顺便一提,家里种植的原来的绿林被海洋薅了大半,他好像很喜欢这种花,艾尔海森说他偏好真是有够专一,我想了想,想起来他自己也老是站在花盆边上记录数据,比我还尽心地照顾那几盆花,觉得他这话说得也没错。他偏好也挺专一的。 而且我觉得绿林配他也不错,他一身黑绿的,多个翠绿色还能亮眼一些。 就是赛诺上次过来说我那几盆花就像提纳里和艾尔海森,我问他为啥,他说都是绿的,都挺独一无二,还都是草元素的拥有者。 我呆了片刻,摸了摸下巴,心说是不是草系神之眼的人都是绿的?就像赛诺是雷系神之眼,他身上的配色就和紫色很搭。 艾尔海森说这没什么关系,不过是个人穿衣风格,倒不如说须弥雨林人就是偏好绿色,又是智慧的国度,得到草系神之眼的人也多,所以才给了我这种错觉。而赛诺并不是雨林人,成为风纪官之后又总往沙漠那地方抓人,所以配色才没有那么雨林化,再加上他偏好黑颜色,而黑色和紫色确实很搭,所以才最终给了我这种错觉。 我觉得他说的好像有点儿道理,于是有些兴致勃勃,想知道如果我有神之眼,会是什么元素的。 「神之眼属性似乎与人愿望的本质有关。」艾尔海森对我说,「只是猜测,并没有数据支持。」 「如果凭喜好的话,我想要岩系神之眼。」我比了个方方正正的手势,然后说,「要么风系也可以,这样我就可以飞了。」 他合上书,道:「你对蒙德也很有感情?」 「毕竟是自由之都嘛,而且轻策庄离那儿也很近,国界之间并没有区分的那么明显,小的时候追星星追着追着就会跑到那里去。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在蒙德遇到过很多好玩的事?」 他说:「没有。」 我想我可能是忘了,就告诉他:「我第一次去蒙德大概是六岁,不是追星星去的,是迷路去的。我也不太记得自己跑到哪了,只记得周围都是陌生的环境,想找钟离先生和我爸妈,但是怎么也找不到,然后我就一边哭一边走,结果碰到了一个行商经过的商队,领队的商人问了我家在哪里之后就说先带我去他们家坐坐,等他放一下东西再送我回去。那位商人就是莱艮芬德老爷,在他家里我看到了迪卢克和凯亚,也就是现在的晨曦酒庄的主人和西风骑士团的骑兵队长。」 「我后来认路了就会自己去找他们玩,再长大一点就开始追星星,也就是追星星的时候出了意外,从悬崖上摔下来,然后被风救了。」我朝他有点嘚瑟地眨了一下眼睛,「风带着我飞了很高,就像鸟在天上飞一样,那种感觉我很喜欢。降落下来之后我看到一个青色的少年,吟游诗人模样,戴着羽毛挂坠,我就知道他是风神。虽然这傢伙经常睡觉,但是用酒一叫就醒,一来二去我们就熟悉了。」 我晃晃腿告诉他:「所以我差不多也是风神看着长大的,下次我们去蒙德的时候,我把他们介绍给你。温迪知道的故事很多,你肯定能从他那里听到没听过的事情,而迪卢克他还在环游世界,我们可能找不到他。至于凯亚……他有些秘密,并不想让其他人知道,所以就算你发现了,也请不要说。」 「当然蒙德除了这些人之外还有人啦,比如琴和丽莎,没错就是丽莎学姐,素论派的速通小天才。」 我说了很多,艾尔海森听故事一样地听着,完了之后才说:「你过去的生活还真是多姿多彩。」 我点了点头,「我小的时候还是挺外向的。」 他好像在笑:「现在也挺外向。」 我觉得好像不对,没来得及和他辩论,他就把书打开了,一边寻找着之前自己看到的段落,一边不紧不慢地说:「等你现在的这个课题结束,我们就去蒙德看看。」 我忍不住笑,觉得他可能是看出来我有点想去蒙德了,才会这么说的。当然啦,我确信,他对我说的那些人也有点好奇,本质上他和我是差不多的人,我们都喜欢接触未知。 第23页 评语:偶尔出门走走,是拓宽眼界、放松心情的好办法。 【5月29日,晴】 课题告一段落,画星图画得差点猝死,结束的时候突然很想见见艾尔海森,于是收了东西就往智慧宫跑。 很意外,他当时竟然就在书记官的办公室里,见到我进来也有点意外,问我出了什么事。 我告诉他我总算弄完了,快要累死啦,需要休息一下。他就说我可以先回家,见我还往他桌子前走,就有点疑惑。 我存了一点逗他的心思,绕过他的桌子来到他身边,张开手道:「我想抱着你睡觉。」 他愣了一下,很快说:「稍等,我马上整理完这些记录……」 我才不听这句话,一步走过去,掀开他的胳膊,抬腿跨坐在他身上,往前一趴抱住他,脑袋搁在他颈窝里,闻着他身上那种淡淡的书墨味,就觉得很满足很困。 艾尔海森把手放回书桌上,另一只手收下来扶在我腰后,道:「等会儿可能会有人进来送文件,你确定要保持这个姿势?」 我正在和困意作斗争,闻言回答道:「那你快点搞完手上的,然后我们熘出去好啦。至于之后的文件……你可以把我送回家再回来处理。」 艾尔海森没说话了。我于是心安理得地抱着他睡觉,迷迷煳煳地想,这样还挺舒服的,要不以后把我的枕头搬进他的房间好了。 所以等会儿把日记本给艾尔海森的时候,我就顺便把枕头带过去。 评语:你的心思真是坦坦荡荡,而我的回答是,可以。 【5月30日,晴】 昨晚是我这么多年来睡得最好的一个晚上!艾尔海森是人形安神香!万岁! 就是脖子有点疼,好像睡觉姿势不太对,他的胳膊太硬了,没有我的枕头好用,弄得我有点落枕。 评语:昨晚你要枕着我的胳膊睡的时候我就告诉了你这个后果,是你非要坚持,我只能说你是自讨苦吃。 【6月2日,晴】 明天出发去蒙德! 收拾东西收拾出来了好多奇奇怪怪的,发现床底下竟然还有罐装知识,我想了半天没想起是什么时候从哪找到的,于是就去问了艾尔海森,艾尔海森说是我刚搬进他家时我们两个搞罐装知识的制作原理时买的,后来我们俩各自有事,就把这东西给忘了。 我问他还要不要继续研究,他瞥了我一眼,叫我把手上的课题搞定了再说。我想想也是,就把它又收了起来,然后又收了点衣服。 再说一遍,我一定要研究出高效率的长途移动工具,浮生石似乎是个不错的材料,再接着我需要找一个动力装置,之后也许可以去找卡维聊聊。 当然啦,首先,解决我的课题。 我讨厌强制性的课题研究!贤者总有一天会下台的!也许我可以拖到他下台的时候? 评语:真是符合你作风的想法。 【6月5日,雨】 出门在外没写日记,艾尔海森也没有要求我写,从须弥到蒙德花的时间有点长,经过璃月的时候我顺便去拜访了爸妈。 钟离先生不知道去哪了,没找到,爸妈倒是在轻策庄悠闲地生活,据他们说过两天会去一趟枫丹,去旅游看看。 我是没什么意见,还有点动心,问艾尔海森要不要也去,他算了算时间,说回去看看安排。 今天下午我们正式到达蒙德,先去晨曦酒庄拜访了一下莱艮芬德老爷,然后在歌德大酒店住了下来,我带着艾尔海森去吃饭,吃完饭之后到教堂前的广场上看风神像,风神像下方有吟游诗人在弹琴歌唱,我拉着艾尔海森,对他说,那就是温迪。 艾尔海森看了一眼温迪背后的风神像,又看了一眼温迪,对我说:「他的身份没人知道吗?」 我点了点头,他沉默了一下,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只是看着温迪说着蒙德的故事,还有风神的故事。 是风神闯祸的故事,被周围听的人愤怒地谴责了两句,温迪也不恼,抱着琴从人群里跑出来,一路冲到我们面前,对我打了个招唿:「好久不见了呀,风笛。」 他看看我和艾尔海森腰上的羽毛挂坠,笑得很开心:「我就知道这东西很衬你们俩。」 我给双方介绍:「其实你们都对双方有所了解,我也不需要多介绍吧。这是温迪,现在是吟游诗人,目前没钱挣钱中。这是艾尔海森,须弥教令院书记官,我男朋友。」 「幸会幸会。」温迪道。 艾尔海森淡淡地点了点头,语气很官方:「很高兴和你见面。」 我被他们的对话说得想笑,摇了摇头道:「城里人多,我们出去吧。去风起地那棵大树下坐一坐,然后聊一聊。在此之前要给你买点喝的吗?温迪。」 温迪划拉着他的琴弦,眨着眼睛看着我说:「当然可以,苹果酒和蒲公英酒都行哦。去天使的馈赠看看吧?」 「迪卢克还没回来吗?」 「他的旅途还没结束呢。」 我于是只好作罢,心里有点失落,迪卢克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的话,艾尔海森也就见不到他了。我还蛮期待这两个聪明人的见面,特别是期待他俩下棋,每次我和迪卢克下棋都被他杀得片甲不留,我等着艾尔海森帮我报仇呢。 另外凯亚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可能在工作,城里没见着他,我们就和温迪出了城,到大树底下坐着。 第24页 我让温迪带我飞,他拨弄着琴弦,划过去的时候我感觉有风托起我的身体,我张开风之翼,随后便轻巧地飞了起来。 蒙德的天空因为有风而总是显得万里无云,一大片的地方供我来回飞,从天空上往下望风起地的大树,发现它真的很大,葱绿色笼罩了河流交织处,我看不到艾尔海森,也看不到温迪。 好久之后我才下来,落地的时候都有些不适应了。艾尔海森和温迪似乎已经聊过一轮了,这会儿都看着我,我问他们刚才在聊啥呢,温迪很神秘地说,哎呀,今天是个美好的天气哦。 「说我坏话?」我叉起腰。 艾尔海森和温迪同步摇了摇头,可我分明看到他们在笑。 好吧,这么开心我也就不说什么了。艾尔海森也很难得地和别人聊得畅快,我就大人有大量,原谅他们啦。 就是温迪喝酒上头了,非要带我们去摘星崖,走到那边去耗费了我大部分体力,要不是有艾尔海森拽着,我估计要重现小时候的落崖场景。 我们坐在悬崖边,温迪迎着风,和风碰酒杯,问我们道:「这边的风景怎么样?」 「非常好!」我说。我扭头去看艾尔海森,他望着远处的海面,平静地应了一声,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但我看他也是很喜欢的样子,不免得心情更好了。 人果然还是要多出来走走,看看风景啊。大自然中蕴藏的智慧与真理,可不是单单看书就能够知道的,书籍上的终究是别人的智慧,而我们感受自然得出的,却是独属于我们自己的真理。 评语:不无道理。 第13章 过去的某天 001. 【璃月3705年,6月6日,晴】 在蒙德玩了一天,和凯亚见了一面,不知道为什么,艾尔海森和他的气氛有点尖锐。 所幸西风骑士团的鍊金术师阿贝多先生在场,他带的妹妹小可莉是个活跃气氛的高手,才没有让他们之间吵起来。 虽然我觉得也差不多了。 阿贝多在鍊金术上的造诣之高,我向他询问长途高效的交通工具的有关想法,他听了我想用浮生石的想法,便提出了资源问题。 浮生石是璃月特产,如果用它制作交通工具,未免有点奢侈,不适合大面积推广。我便问他普通金属可以吗,他说可以,但重铸比较麻烦,相反,现如今的人力行车如果简单地改造一下,提高动力与自主性导向,加强稳定性,这样的改造就不需要太多人力资源,比较适合人们迅速上手使用。 艾尔海森也有点兴趣,我们花了一个下午画好了设计图纸,材料採用也决定好了,其中的机关术运用艾尔海森表示自己可以做,我也懂得一点。运气好的话,后天我们就能拿到一个成品。 评语:阿贝多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合作对象,冷静客观,学术能力优秀,且对自己有非常清楚的认知。如果像他这样的人多一些,世界上的麻烦事也会少许多。 【6月7日,晴】 艾尔海森一个人顶两个人用,他还有神之眼,可以运用元素力,还能学鍊金术。 我在旁边眼巴巴地看了好久,看着他将一株枯草转化成了茁壮成长的一蓬草。阿贝多还说这是最简单的元素力运用,可是我学不会。如果研究透了神之眼的运行原理,是不是我就可以制作出一个「神之眼」来?反正它本质上也是凝聚元素并方便运用的工具吧。 艾尔海森和阿贝多在那敲敲打打的时候,我没事儿做就帮忙带着可莉,和可莉去炸鱼。可莉的炸.弹做的真厉害,批发生产的话就可以用在各种地方,至少能够用来打魔物。 我研究了一下,可惜可莉的炸.弹竟然是用火元素凝聚做成的,并不是我想的火药。说起来我记得好像之前看到过一种类似的,火骗骗花也可以不停地吐出高浓度火元素球对人造成伤害。 如果对火骗骗花进行驯养,把它变成家养宠物,不知道可不可以。还有火史莱姆。 或者哪个地方其实也有能相互发生反应的材料,这一点也许阿贝多知道的更多一些,我后来问了他,他给我找了很多材料,我们花了点时间一个一个测验,然后被艾尔海森说了一顿。 原因是我把阿贝多也带得注意力涣散了,手上的东西都还没做完,人就没了影。 我自觉理亏,把阿贝多还了回去,让他先完成交通工具的改造。 另外,陪可莉玩的时候炸了鱼,我和可莉干脆就用那个炸.弹里的火元素烤了鱼,吃鱼的时候和可莉商量了一下,觉得她的规格其实可以做不同的,不同规格有不同用处,不一定只用来打魔物炸鱼,还可以炸房子炸山体,埋在地下做陷阱捕捉魔物搞研究,又或者把外壳换一下,就能成为雪山的暖手宝,还具有攻击力。 其实我还想说把炸.弹的剂量调到最小的话,也许还可以用来炒菜。但考虑到误吃问题,或者剂量没有掌控好,那就是大问题了,所以就没有说。 不过凝聚的火元素其实也是可以吃的吧?冷的时候吃一点也许可以暖和一下身体?就像冰元素的可以冻出冰给自己降温,给自己吃,雷元素可以放电,风元素可以飞,岩元素可以做岩造物,草元素可以帮助植物生长,水元素可以喝之类的。 话说回来草元素催生的植物可不可以吃?可以吧,本质没区别。下次试试。 第25页 评语:你的求知慾可以再谨慎一点么。 【6月8日,晴】 来雪山冻感冒了,吃了可莉用火元素烤出来的鱼,准确来说是炸出来的鱼,模样不太好看。 艾尔海森大概是觉得是我带坏了可莉,但我只是给了她一点小建议,也没说出我的那个念头,只是可莉太聪明,我也没想到她真的做了微炸.弹用在了鱼上。 孺子可教也。 搞得我有点想当老师了。 但是艾尔海森估计会说,不要误人子弟。 动力车做出来了,速度挺快,就是有点不好控制,艾尔海森带我玩了一遍,我想自己操控一次,他提醒了我一句我可能没法控制,我不信邪,结果上手之后发现方向舵很难转过来,机关卡得太紧了,而且没有安全保护措施,速度太快到时候发生的灾难也更加严重,如果以这种形态投入市场,那么人的死亡率会直线上升。 可能只有像艾尔海森这样常年锻鍊、或者像迪卢克那种天生怪力的人才能掌控方向舵。 我差点把成品给撞没了,连带着自己也差点飞下雪山,千钧一髮之际艾尔海森转过了方向舵,这才保下了我们的小命,我从车上下来之后就发表了自己的意见,阿贝多拿着记录本站在一边记着数据,表示他会用其他性质软一些的材料更换。 也许明天我就能看到改良版的车了。要是速度快点,说不定我还能骑着车回教令院。 评语:你如果想当老师,那也是个不错的方向,毕竟对于学生来说,有个具有好奇心与探索力强的老师是件好事。至于骑车回教令院,这有点难,且不说我们能否在两天之内把车子改造好,光是动力燃料问题就能限制住你的想法。 【6月9日,晴】 二代出生啦。 比起之前确实要好操控一些,但是精确性不高,危机来临时很容易让人不知所措,以至于用力太大可能会把方向舵拔下来……还有动力持久问题,目前只能持续一个小时,之后就必须补充燃料,燃料是火元素,这还是有可莉的帮忙,想要大批量生产不太可能,总不能往里面塞火史莱姆吧——也不是不行。 有关于车子的材料替换问题,我们都可以研究很久很久,如果不是因为还得回去上学,我觉得我能在这里待上几个月。 在试验车子运行的时候一路来开到了蒙德城,速度提升百分两百,就是到头剎车的时候有点可怕,艾尔海森计算好了距离的,结果真正停下来的时候车子还是勐地抖了一下,差点把我甩出去,吓了我一跳,还以为它要解体了呢。 在蒙德城吃饭的时候看到了温迪,他绕着我们的车转了好几圈,好像很喜欢的样子,我和他打商量,叫他给我一个神之眼,我好研究鍊金术,他苦恼地两手一摊,说神之眼的发放和他没有关系。 我有点好奇了,「法则」果然也统领着神明。在这盛大的虚假制约之下,神明也不过是棋子。 那么执棋者是天空岛的主人吗?制造这虚假的世界是为了什么?圈养宠物? 我没有过多地刁难温迪,只有好奇他作为神明如何操控元素力,他笑了笑,很宽容地告诉我他是风精灵,天生就会运用元素力。 就像是钟离先生是龙,大慈树王是世界树的化身。神明本就是与元素共生之物,那么人类与神明的差距在哪里?运用元素力、与生俱来的权柄?可为什么神明天生具有权柄,按照规则制约,这权柄是否是人为发放的?或者就像我曾经猜测的那样,魔神战争后世界形成七个国家,是否也是命定的? 如果有超出命定的存在,是不是就会被「修正」?所以歷史存在着遮掩与删改。天空岛之人纠正命运、统筹命运所求应该是一个原则,那个原则、那个原因是什么呢? 这些话也只不过是说说而已,我自己知道就好。当然写下来了,就多一个艾尔海森知道就好。反正就算我不说他也知道,说了交换一下纠结,也许就不纠结了。 不过,我真讨厌所谓的命定啊。 评语:那就等着你所观测到的「破局」到来吧。至少此时此刻,你仍旧囚困于命运之中,尚且无能为力。 【6月10日,晴】 明天返程。我问温迪能不能送我们一程,他笑着指了指一个风史莱姆,让我们坐着它飞到石门。 触感还挺好,就是我真怕它被艾尔海森身上那些有稜有角的装饰品戳破了,艾尔海森说至少它比我结实,让我不用瞎担心。 我问他家里能不能养,不出意外地被拒绝了,真是可惜。 不过风史莱姆的速度还是有点慢,而且还难掌控方向。我还挺想把那个半成品开回须弥的,但是艾尔海森说如果我能确保半路上有燃料供应、我开车不会开到悬崖上,那么他就同意。我仔细地想了想,然后格外遗憾地放弃了这个想法。 收拾东西的时候又收出来了一个星盘,艾尔海森拿着研究了一会儿,问我怎么看,我用他的命之座做了个演示,简单讲了下要点,他就自己一边玩去了。也不知道他研究出来了个啥,会不会看到自己的命运。 希望他看到自己的命运之后不会觉得嘲讽,当然我也挺希望他嘲讽的,这样就有人和我持相同意见了。 评语:这就是你故意让我看到它的理由? 第14章 过去的某天 第26页 001. 【璃月3705年,6月13日,晴】 返回须弥,在家里睡了一觉,起来头晕,没看见艾尔海森,起得真早。 维修了一下海参,然后带着海洋出门吃饭。在教令院的庭院里看到了一个在学跳舞的女孩子,跳得挺漂亮的,以后肯定能经常看见她。 另外,学院辩论赛似乎开始了,路上走来的时候一直听到别人在说什么论点,明论派此次的正反辩论分别是「群星是自然的,人为改动即是破坏其实像」与「既然群星有所规律,那么它的规律便能够被利用」。 和我的课题正好相关。导师问我要不要参加辩论,我说我的课题本身就是辩论的答案,而且这就是事实。 群星是可以被利用的,就好比人类无法直接观测到神明的命运,但通过观测群星中他人的命运,便可以反观神明的命运。 但星星就在那里,利用与否也只不过是人类的事情。它始终存在于天上,或者地下。 我去了妙论派一趟,本来是想找人问问有没有好的比较安全可控的材料能够相互碰撞引起燃烧爆炸,走到半路上想起来这不是妙论派的知识体系,于是换了想法,去问了有什么好的建筑材料推荐,能够用来给我改善动力车。 我还是没有打消浮生石的念头,浮生石真的是个非常好的载体,璃月特产,还能垄断市场呢。要不是因为真的没法普及民众,我首选肯定是它。 妙论派的学长给我列了长长的一条单子,我把其中几个一看就知道不符合的材料划掉了,然后让海洋送过去给阿贝多,自己重新去了一趟素论派。 素论派那个女生,叫啥名字,到现在还不知道。见到了就喊那边的朋友,所幸她知道我在叫她,回头看着我,我就过去问了一下。 她敏锐地察觉到了我的想法,然后说会帮我去找一找,我要走的时候,她突然告诉我说这个想法可以做课题,问我要不要和她一起,我说可以,让她先提个申请,等我把手上的课题解决了就去。 所以我又多了一个课题。 可恶。 「魔神域点」的定位我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这个星期肯定能结束。到时候就只剩下人造星图和国运勘测了! 评语:你的《星相简述》不写了? 【6月17日,晴】 域点定位搞定,论文提交之后我去找了素论派那个女生,哦,她叫拉维妮娅。我们俩打报告申请了一个研究场地,就在沙漠,怕靠着雨林把雨林给烧了,所以要离家一段时间。 评语:注意安全。 【6月18日,晴】 大量的分析数据…… 【6月25日,雨】 从火骗骗花身体里提取出来的火元素形态很稳定,但碰撞之后就会炸开,火史莱姆同理。 可以大规模採用。安全性正在测试。 【6月27日,雨】 具有对人类的危害性,需要严加管控。不过对清剿魔物是很好的法子。我们把课题拓展了一下,看看能不能把其他元素从元素生物里提取出来。 【6月29日,雨】 艾尔海森过来办事,办什么事,我看他是想我了,所以顺便才来这边整理一下公务。 不过他来没和我说,我忙活计算忙到很晚,熬夜没睡觉被他抓着了。其实这不能怪我,喀万驿这边的床我睡不舒服,而且空气干燥,我一觉起来就会觉得鼻子难受,所以睡不着,再加上计算量大,我想早点回去,那不就正好趁这个时间把计算算完嘛。 总之最后好好睡觉了,就是感觉浪费了点时间,要是这时间花到统计上,说不定我能早点回去。 评语:如果你对自己都不上心,也没必要对别人上心。 【7月1日,雨】 难得下雨。在旅店里待了一段时间,把之前记录的数据做了整理,顺便对后续计划做了调整。 发现拉维妮娅有点跟不上我的进度,我觉得有点儿抱歉,我不睡觉连累她也没能睡觉了,没有良好的睡眠通常不能保证研究质量,所以我和她说课题停止两天,咱俩都好好地休息一下。 感觉她松了一口气似的,和我们说了再见之后就飘回房间了。 艾尔海森要在这边待一段时间,我的睡眠有了保障,计算到无聊的时候抱着他睡一觉,还能回復一下精力。果然男朋友能够提供的情绪价值的量是可观的,办事效率直线上升。 评语:与我无关,不过是你改了作息。 【7月4日,晴】 高浓度火元素爆炸效力与浓度之间的关系是正比,越过了54的大关之后,每一倍指数型增加,梯度需改变。 评语:不要忘记你们本来的目的。 【7月5日,晴】 艾尔海森到时间回去了,我也要加快速度了!对不起拉维妮娅,要辛苦你努力跟上我的节奏了,早点完成这个课题,你也能早点拿到资金然后毕业吧。所以沖啊! 【7月9日,晴】 弄完了! 回家啦! 拉维妮娅说以前从来没想过,做研究会这么累。她以为我一个明论派的,可能会在这方面生疏一些,需要她来讲解一些基本知识,结果没想到我们俩搞完这个研究的速度竟然是其他人的两倍之多。 我抓了抓脑袋,心说其他人时间拖得很长大概是因为他们在讨论这上面花的时间太长了,以至于实践时间就变短了。不像我是直接计划与实践两手抓,省略了一个阶段当然快。 第27页 啊,最主要的还是我们熬了夜。把时间掰成两半用了。 拉维妮娅说回去之后她就要好好地睡一觉,这个研究把她的脑子和身体掏空了,她还嘱咐我少这么拼,否则身体弄垮是很简单的事。 我说这次是特殊情况,我要是在家里,都是会被艾尔海森说拖延的。 评语:如果你不同时开几个课题,想必你确实不会三更半夜做研究。 【7月10日,晴】 提纳里送来了安神精油,不太明白为什么突然送这东西,艾尔海森说大概是因为他都看出来我的睡眠状况之糟糕了。我一边打哈欠一边说,这是那边留下来的后遗症,我这两天多睡睡肯定能养好精神。 熬夜真的让人头昏脑涨,之前怎么没觉得?是因为一下子放松下来了吗?写字的时候都感觉很困,想睡个觉……睡到明天晚上的那种。 评语:那就去睡。 002. 【7月24日,晴】 拉维妮娅今天告诉我,桑歌啥啥啥老爷想要和我们合作,将我们的课题研究投入市场。她拿不准和那位商人谈话的条件之类的东西,便过来问问我的意见,我对这方面更是一无所知,虽然出身在以经济贸易闻名的璃月,但我还从来没接触过这东西。 本来是想去问钟离先生,但是找到钟离先生可能需要花点时间,所以就去问了艾尔海森。他最近在捣鼓虚空,我也不知道他捣鼓出来了什么东西,反正拿过去问的时候他也没什么意见,只是给了我几个建议。我嫌麻烦,就让他看着办,他嘆口气拿过去,估计是觉得我在给他找麻烦。 下午去提纳里那边的时候,他正好要去巡林,我去看那些琉璃百合,成活率果然不高,让我想起了之前想做的琉璃百合和帕蒂沙兰杂交,被暴风颳完之后我就没做了,现在也没有地方做。想起来不免有些可惜。 在化城郭站着的时候,有点想回璃月看看,就从化城郭一路去了层岩巨渊,爬上最高处的时候手边有一朵清心,我在那里呆了一会儿,看日落,非常好看,有一种悲壮的感觉。 这个时候稍微有点可惜,要是艾尔海森和钟离先生在这里,大概能吟诗一句感嘆一下。然而在这里的是我,我只能说,嗯,确实漂亮,太阳那么近又那么远,高地效应让我想要倒下去,层岩巨渊这么高,摔下去肯定能抓住很多的风。 我本来想等一等星空,但是突然又失去了兴趣,又想到艾尔海森在家里等着,于是赶了回来。路上还买了一点宵夜,糕点味道不错吧? 高处真好啊。会让人有非常多的感触呢。抛开星空,才发现地面上原来有这么多要纠结的事情,这样也才突然发现了艾尔海森你的厉害之处。 倒不如说很多人都很厉害,有自己的目的,一步一步前行着,走向自己的命运。 评语:我们需要谈谈。 第15章 过去的某天 001. 【璃月3705年,7月25日,晴】 昨晚吵了一架。 真抱歉,让你担心了。但那些毕竟是我真实的想法,一个没忍住就输出了。我认为讲出来应该会更好一些吧,至少让你得到了一部分你想要知道的事。 我真的很讨厌所谓的命运。世人皆有命运,我活到现在也依旧遵循着所谓的命运。我不明白大多数人生活的理念,在我看来他们就像是戏剧角色一般行动着。 这个世界上少有人能突破自己的命运,神明亦然。 但年幼时我看到了自己的命运,不甘心成为一个命运的傀儡,所以追逐群星探寻真相。 我看过很多人的命运,看过世界的命运,只有我自己在一次又一次地扭转命运,但很多时候我占卜到的未来会成为自己新的命运,所以我说那是一种可能性,一种被固定的可能性。 有些乱。 但都是我想说的。 我只是烦得有点厉害,一想到某种未来就心烦。昨天和你吵架就更让我心烦了,所以我想把话说开一些,至少不想让那个未来出现。 对了,顺便告诉你一件事。 上次通过星盘,你应该看得出来你的命运里没有我,对不对?我原本的命运里也没有你。你是我扭转命运强求来的。 评语:我建议你思考一个问题,你到底是因为不相信命运而反抗命运,还是因为太过相信命运而不满命运。 002. 【7月26日,晴】 也许你说得对。 评语:我不过是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003. 【7月28日,雨】 再看星图有一种凌乱的感觉。 我仍旧能够从上面看出所有生物、世界的命运,却已经不知道自己是否该相信它了。 我的根基摇摇欲坠,以至于我需要时间来重构我的世界。 评语:已阅。 004. 【7月30日,晴】 赛诺来找我打七圣召唤,闲来无事,陪他打了,结果输得一塌煳涂,给我本来就不美好的心情雪上加霜。 所幸提纳里带来了一个好消息,他模仿了璃月最适合的土壤环境,成功让琉璃百合精神烁烁,说不定之后能够批量种植。 另外阿贝多回信,动力车第五代改造完毕。但是被可莉调制炸.弹的时候不小心炸了,所以只把数据送了过来,我看了看,打算明天把它做出来。 第28页 提纳里说我好像有什么心事,我说发生了一点小事,他笑着说少见,让我说出来听听。我托着下巴问他信不信命运这一说,他反问我,知不知道教令院有一句话,叫做「知识的终极是命运」。 我不知道。 但是这句话听起来像是神明会说的话,意外地有点道理。让我想知道小吉祥草王对于命运会有什么样的想法。 提纳里说,命运是什么,他也不清楚。但若是说命运是一段歷程,那么无所谓信或不信,因为他的歷程不过是他成长到死去的见闻,没什么特别的。 赛诺问我,我的「命运」是什么意思? 我说,是命定的未来。 他说不可能,未来只是一个可能性。人的行为受很多因素的干扰,一瞬之间想法千变万化,决定做什么会导致不一样的未来,占卜得到的永远是过去的未来,不会是当下的未来。 他说的话就是我曾经和迪希雅说过的话。 可我那时没告诉她的是冥冥之中所有的事物都有所安排。一个选择就有一个未来,一个未来就是一条能够被观测到的命运。一个人会做出很多选择,但他的命运从始至终都是被人註定了的。 我可以看见他们的未来,可以看见神明的未来,可以看见自己的未来。哪怕一次又一次地更改,最终预见的,有些东西都是不会改变的。 天上有傀儡师,星空是巨大的幕布,地上的人跳着舞,按照「法则」的剧本,上演盛大的闹剧。 评语:你绕回了原点。 【8月1日,晴】 我放弃思考了。这种鬼东西谁爱想谁想去吧。我还是先把我的研究搞完。 评语:逃避问题并不是一种解决方法。 005. 【8月6日,晴】 人造星图完成。 他没有命运。 只是一些星星。 真好。 上交论文回来以后,偶然碰见了卡维,他似乎挺忙的,一下子从我身边跑过去了,都没和我打招唿。 提纳里也从道成林出来了,我们约着到咖啡馆里坐了一会儿,他拿了个放着香油还是香薰的小球给我闻,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一下子让我清醒了许多。 我觉得提神香料在教令院里应该挺受欢迎的,便劝他把这配方卖了赚钱。他瞅了我一眼说这是独家使用的,而且还在改进中。 我纳闷地问他这还有什么能改进的,他让我抱着闻久一点。闻久了之后确实觉得有点刺激眼睛,鼻子也难受。 他说是因为薄荷加的太多了,最近一直在调整薄荷的用量。 提纳里总有一堆薰香,什么安神香提神香,我说我跟着他去道成林学调香,他说我不正视他的职业,不正视他的专业。 我觉得有点委屈。 然后他叫我去看生论派的植物学书,起码把每一种植物认全了再说,至少不能出现拿有毒的植物配制这种事。 艾尔海森肯定是对他说了我的坏话了。我怎么可能用有毒的植物配香,当然如果它真的很香的话,应该也是能用其他的可以解毒的植物调和一下的吧? 总之,我想调个独一无二的香膏出来,说不定掌握了这门技术之后,我回去都能在璃月开一家香料店了呢。 啊,好像莺儿姐家就是开香料店的……那我去给她提意见打下手? 对了对了,调香膏要符合用香人的特点和喜好,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加一点能够帮助日常生活的植物进去。 比如我需要提神和安眠,艾尔海森估计也需要提神和安眠,那这就是两种香膏了。一个人两种那就是四种,要不我还是直接做两种吧,最后那个安神薰香睡觉的时候点了就行,我非常相信提纳里的手艺。 看了看我知道的各种植物,霓裳花、琉璃百合、清心、甜甜花、琉璃袋、竹子、日落果、苹果…… 艾尔海森也许适合月莲?感觉雪其实更适合他吧?或者是竹子之类冷冷淡淡的。我更喜欢风的味道,拂过雪山的风就更好了,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调,明天去问提纳里。 评语:林间溪水的意境与味道也不错。 【8月8日,雨】 和艾尔海森打着伞去了所谓的林间溪水处,我倒是觉得那应该算瀑布与湖了,艾尔海森很喜欢的样子,我们站在瀑布下,打伞也没用,很容易被扑过来的水汽打湿。不过闻着确实很好闻,是水的味道。 水会有味道吗?但是瀑布落下来时的味道真的很清爽,虽然我个人觉得不是很符合他的气质。他站在那里像是没出鞘的剑,所有人都知道他具有危险性,但是他没有出鞘,所以很安全。那种感觉。 我感觉是一种比较冷淡的味道,然后闻久了会有点日落果的甜的。 在瀑布边待了片刻,在被彻底打湿之前离开了。我们深入雨林,下雨中的树林里有沉默清新的味道,还很潮湿,没有瀑布那种干脆感。 须弥雨林地区树木多,味道大差不差。每个国家都有自己的味道,要是有可能,我还蛮想去各个国家看看,收集一下它们的味道。 最后晚上经过道成林的水池时,看见水里盛开的月莲,那个时候雨已经停了,蹲下去闻到一种清淡的香味,好像能够驱散一身热意与潮湿。我抬头看到艾尔海森在看月亮,又突然觉得,冬日的月下月莲,是个不错的意境。 第29页 很符合他冷淡的外观嘛。拒人于千里之外,但又吸引人忍不住靠近的那种。 于是薅了很多月莲回去,想在家里的水盆里养起来,但是死水养的和自然里生长的不一样,想了想还是算了。 另外,研磨好费力气啊,我都没力气写字了。 评语:哦?你的日记自从海参被造出来之后,不是一直都是它写的? 【8月10日,晴】 最近闻了太多香,鼻子都失灵了!艾尔海森好不容易空出时间给我做了腌笃鲜,我竟然闻不到它的香味! 心好痛,痛到无法唿吸了! 怎么会闻不到呢! 呜哇……! 太可悲了,就吃出来它好好吃,根本闻不到味道。 好痛苦。 不行了真的不行了,我觉得我需要去健康之家看看鼻子。 竟然闻不到腌笃鲜的味道…… 不知道艾尔海森能不能过几日再给我做一遍,我这几天绝对不碰香,好好保护鼻子! 评语:不能。 【8月12日,晴】 调香不是一次性的啊,隔了一段时间再去闻香,才能发现里面的问题。 比如香味也太重了吧,沖人,差点哭了。难怪我闻不到腌笃鲜的味道,鼻子都被荼毒成这样了。 稀释了一下原料浓度,然后给艾尔海森闻了一下,因为我发现我又闻不出来了,所以提纳里的鼻子是怎么一回事,他竟然能做那么多薰香,难道他那个小球就是用来清鼻子的吗? 艾尔海森说还是太浓了。 于是又稀释了十倍。 压根闻不到味道,我怀疑是艾尔海森的鼻子太灵敏。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我的鼻子没用了。 我寻思着我得保护一下。控制一下每天调香的时间。 评语:五十朵月莲加薄荷香精,只稀释了三十倍,你确实应该考虑一下自己的嗅觉问题。 【8月14日,晴】 稀释五十倍的香放了两天之后变得非常浓郁,我打算直接稀释到一百倍,要再不行的话,就得把薄荷换掉,换竹子吧。 评语:月莲香和竹香?你的创意一如既往地令人惊讶。 【8月16日,雨】 我觉得没毛病,就得是月莲和竹,就是调和不出来那天晚上那种水的味道,头秃。 评语:你到底是在做适合我的香还是在做你喜欢的香? 回:适合你的香不就是我喜欢的香吗! 【8月19日,晴】 贤者上门催课题……调香调忘了,最近不是很想看星图,尝试让艾尔海森帮我看,只可惜他的天赋点没有点在占卜上,所以只好我亲身上阵。 让提纳里送月莲过来的时候,他问我们干了什么事,房子里的味道那么呛人,艾尔海森面无表情地说终于有人闻得出来这栋房子的味道了,我有点心虚,没想到连艾尔海森一起被荼毒了,看来以后香不能给他闻了。 提纳里闻了我的香之后,帮忙换了个材料,他说可以把水换成墩墩桃,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我看到艾尔海森已经麻木了,他已经事不关己地开始看书,好像那东西不是给他用的一样。我觉得提纳里的想法非常好,不愧是调香大师。 他还顺便帮我调整了一下浓度,让我出门散散步再回来闻,然后让我们把门窗都开了散气。 我一边寻思着这不就荼毒邻居了吗,一边欣然开窗开门,看见路过我们房子的路人都一脸惊讶地看着我们,不知道为什么就好想笑。 艾尔海森受不了地出门了。提纳里说果然这个世界上只有我能做出让艾尔海森都无话可说的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情,我寻思着,他这应该算是在夸我吧。 反正跟着艾尔海森出去了,海参看家,回来之后我闻了一下香的味道,清清淡淡的,前调冷而遥远,中调微苦,后调有点甜,确实是我喜欢的味道,闻到最后感觉很好吃的样子,有点上瘾。而且香膏还是粉白色的,看起来就像墩墩桃,哎呀,越说越想吃,我先去啃个桃子。 评语:…… 第16章 过去的某天 001. 【璃月3705年,8月20日,晴】 搞定了艾尔海森的香膏,我给它取名为「海云天远」,艾尔海森说我只是把自己喜欢的字放了上去,嗯,他说的没错。喜欢的字配喜欢的香膏和喜欢的人,没有毛病! 我让他涂上香膏给我闻闻,发现果然好闻,真有种想上嘴咬一口的感觉。我涂了点到自己的手上,总琢磨着这截手臂可能会在我饿急了的情况下被我啃掉,于是顿时觉得有点惊悚。感觉艾尔海森的处境变得危险起来了。 结果我忧心忡忡地发表了自己的意见之后,他却说不见得是他危险。我想了想,也是,我又打不过他,怕啥。啊,主要是怕他真就让我啃了,感觉以他这种不在底线上蹦跶容忍度就蛮高的性格真的可能做得出来这种事。 弄完了他的香膏,我就打算给自己做一个,想了好久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材料,寻思着可能得找阿贝多给我空运点带有雪山风味的东西吧,怀疑他会给我寄冷藏肉,然后我又想到雪山上的冷杉,就打算让他给我送过来。 草图还没设计好,艾尔海森就问我难道不应该参考他的意见吗?我又觉得好像有点道理,就问他喜欢什么味,结果他抢了我的工作,让我自己去找提纳里玩,要不就把课题搞完。 第30页 我:? 行吧。 搞课题。 中途出来熘达的时候,发现他的材料里竟然也有竹子,也有墩墩桃,不过不一样的是里面有塞西莉亚花,我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托人找的,有点好奇这味道,就蹲在旁边看他调。 塞西莉亚不愧是温迪喜欢的花,就是花语「浪子的真情」让我觉得自己被内涵了,我不算是浪子吧,长这么大就只喜欢了一个人诶?我这么涣散的专注力在喜欢这件事上高度聚拢了好吧。 不过塞西莉亚挺好闻的。墩墩桃也好吃,因为差点把艾尔海森的材料吃完,他又把我赶回房间画星图,我再三保证自己不会偷吃了,他才允许我抱着星图坐他边上。 好在星图画起来我就没时间吃东西了,香膏熬起来的味道很温柔,闻着挺舒服的,就是浓度好像有点儿高,闻久了沖人。 贤者要求的星图完成了百分之六十,其中略作改动的部分有二十四颗星,星空里需要隐瞒起来的真相比我想的多,让我有点好奇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过暂且不太想去探寻,这会儿我占卜只想知道艾尔海森最后做出来的香膏是什么样的,希望和我做的一样甜。 评语:你见什么都想吃的习惯什么时候改? 【8月22日,晴】 他好像之前就有头绪,所以做起来的速度比我快,只调了几次比例就好了。 通风以后放置了一段时间,等到晚上他给我时,我闻着确实挺甜的,只不过没有他那种特别让我想吃的感觉,可能他是真的怕我吃——我肯定是不可能吃的啊!这又不能吃!我又不是不知道! 后来才发现两款香膏其实是不一样的。我这款前调就是甜,之后味道慢慢淡下去了,中调是一种缥缈的花香,一直延伸到后调,掺杂着一种我一直很想要加到他的香膏里的那种冷淡的味道,和花香一起散开之后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怎么说,好奇怪。好像指尖抓不住的风,确实挺好闻的,但是好遥远。 我问他他喜欢这种味道吗? 他合上盖子说还行,挺符合我。 我有点纳闷自己在他眼里是这种形象?那么淡的吗?他这么没安全感?是我的错? 他让我别多想,香膏本来就是符合使用者气质的辅助品,像我这种把自己喜欢的东西加进给别人的香膏里去的只是例外。 我觉得要不是这香膏是他做的,我就得抢他的香膏用了。 我说我给你一个机会,你再做个你喜欢的。他说不做,麻烦。我琢磨着,有种可能性,这款闻起来很淡的香膏也是他喜欢的。 哎,喜欢就直说嘛。一向直来直往的人怎么突然就委婉了呢。 评语:你想多了。 【8月23日,晴】 艾尔海森做的香膏有安神的功效……晚上睡觉挺舒服的。特别是他身上甜甜的,我一整晚都是好梦。 这个搭配太棒了!我超级喜欢!第二天醒来神清气爽,我觉得我能直接把贤者拉下台自己当贤者! 去教令院的时候,碰到赛诺抓了犯人回来,闻到我身上的味道,知道是艾尔海森做的之后人都呆了,好半会儿才问我这款香膏的效果是不是迷幻,效果挺好的,给他一份。 我说是真的,搭配我给他做的香膏,晚上睡觉的时候超级安神,早上我差点起不来。 他说他也想要一款香膏,最好能让犯人见到他跑不动路。我表示这是香膏不是什么药水,你要找这种药水也得去找提纳里啊,找我干什么。 所以他后来去找提纳里了。不知道提纳里听了他的想法是什么个感想。 另外又碰到了卡维,脸上挂着好重的黑眼圈,走路的时候感觉随时会睡过去一样,我和他打了声招唿,问了一下他的近况,他说自己一直在接单子做工程,搞建筑太累了。 我看他状态实在不好,就把提纳里之前送我们的安神薰香也给他送了一份,他想给我回礼,我让他单子做完了再请我吃饭就行。然后他就离开了。 当前须弥的艺术行业不太好,如果卡维离开须弥前往其他国家,想必更能大放光彩。至少我知道钟离先生肯定会很欢迎他的,七星里头也欢迎他这样的人才。 啊,对了,今天去教令院是因为贤者把我叫过去谈话,询问进度。我告诉他快完成了的时候,他就让我先把一部分资料上交上去,他很急迫,让我有点好奇他究竟想干什么。但这并非是能够直接打探的事情,甚至我在贤者眼中看到了忌惮。 他认为我可能看得到他们的计划。 意识到这一点,我认为我有必要装疯卖傻,或者说,这份星图我绝对不能完成。 正好贤者试探性地询问我,我向来在这方面有超高的水准,为什么这一次的星图却做得如此之慢。我直言国运并不是那么好计算的,有的时候算多了还会头疼,就这么点星图都还是我一天一天磨出来的,到这为止已经是极限了。后续越要看到的更全面,花费的时间也就越长,毕竟与神明也有所关系,以年为计数单位、甚至跨越了未来才能看见未来都有可能。 我还说这份星图可能存在有错误的部分,毕竟事关神明。虽然不比直接探寻神明命运,但作为人类的我们,想要探寻国运仍旧是尤为困难的。 贤者对我笑着说不着急,这点星图就已经足够指引须弥发展得很好了,之后的星图我慢慢画,千万不要伤了身体,损失了整个教令院的财富。 第31页 他问我对未来有什么规划,我假装仔细地想了想,说,很抱歉,虽然教令院对我很好,须弥的学术环境对我而言也十分有利,但是我应该会回璃月,那里毕竟是我的家乡。 我不知道贤者对于我回璃月这件事是认为是逃跑还是其他的什么,反正这句话导致的后果只有两个,要么他处理了我,要么他放了我。 只是让我担心的是艾尔海森。贤者们肯定会注意他,说不准也会对他动手。 后来贤者果然询问了我艾尔海森的事情,我只说了可惜艾尔海森的天赋点没点在看星图上,否则我们两个人做这个课题肯定要快一些,不过艾尔海森在这份课题里还是有出力的,比如他给我做了宵夜。 贤者愣了一下,大概是被信息量冲击到了,我的目的就达成了。之后他放我回来,回到家的那一刻我才算轻松下来,颇为忐忑地等着艾尔海森回来,回来之后他还问我怎么回事。我就把我和贤者的对话告诉了他。 艾尔海森听完之后让我不用担心,贤者不会对他动手,之后我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只是星图确实不能再画了。 顿了顿,他又说,不,还得画。但是只能展现一部分真相。 他似乎在为什么事情做打算,我没想明白,但隐隐约约有些猜测,于是打算按他说的来。 反正,我知道我们能保护好自己。 评语:照常生活就行。 第17章 过去的某天 001. 【璃月3705年,8月27日,雨】 在须弥城里开车被抓了…… 不小心扰乱了秩序,造成了交通堵塞,还撞翻了别人的摊子和家…… 在等艾尔海森来领我的时候,赛诺和我面面相觑,然后他问我这车怎么开,我给他上手了一下,他说这东西利大于弊,大贤者肯定不会怪我的。 我当然知道,事实上他怪不怪我我都不在意,我当时只想着艾尔海森别生气,我只是一时大意,没有把控好方向,加之是新手,对这东西不是很熟悉,所以手忙脚乱了一点,才酿成此等大祸。 艾尔海森过来之后面无表情地和赛诺进行了交接,拎着我的后衣领把我带回了家,看上去好像没生气,还问我有没有哪里伤着,结果我晚上竟然吃的又是饼。 果然男人心海底针。世界欠你一声「知论派大影帝」。 评语:看来你没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回覆:对不起!我错了!我再也不随便开车上路了!大书记官大人,拜託你了,你让我进房间睡觉吧!外面好冷,我心更冷,我相信你不是那种冷酷无情的人的,而且没有我陪你你难道不会觉得不习惯吗!拜託——我真的错了——艾尔海森——求求你了——你真的忍心让你可怜可爱的女朋友在外面孤苦伶仃一个人睡沙发吗! 【8月29日,晴】 图纸送回了璃月,七星写信问我这份图纸的售价是多少,我问了阿贝多,还问了艾尔海森,权衡下来定了个价格,卖了出去。 就我所知的,璃月、蒙德、须弥方面都开始写计划书准备研究制造,也算是能为一部分没有工作的人提供了工作。 顺便,今天好奇地拆了艾尔海森的耳机,掉了个零件拼不回去了,我还以为我要被他骂了,结果他只是相当无语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说了一句幸好今天的事务他已经处理完了。 其他的嘲讽我假装没听到,心里还有点得意,我就知道这个人嘴虽然毒了点,但大体上容忍度还是蛮高的。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我不断挑战他的底线,他才被迫锻鍊了自己的容忍度。 想想就觉得有点儿搞笑。 当然掉的那个零件最后我还是找到了,拼回去之后听了一下他的歌,基本都是一些纯音乐,或者自然的白噪音,戴上之后耳边的声音能小八个度,顿时让我感觉安静极了。 我默默把他的耳机放回去,然后去翻他的腰包,包里东西倒是不多,书占的体积最大,其他的就是一些小东西,随身听、钥匙、纸巾,我竟然还在里面找到了我的发圈,我就说我的发圈怎么找不到了,原来是被他给顺走了。 我拿着他的罪证和他对峙,他翻着书很不想理我似的,说到底是谁乱丢东西找不到就喊他,不知道的还以为丢了的是他。 我尴尬地把发圈塞回他包里,然后把包给合上了。 不过,谁让他要收起来嘛,他不收我找不到我就会收敛一下,就不会到处喊他了呀。 评语: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理直气壮地推卸责任的人。 【8月31日,风】 暴风暴雨好刺激,幸好须弥城排水不错,没有把我们家淹了。 贤者今天开会,艾尔海森心情不好地一大早起床撑伞去了教令院,我则在准备论文答辩,准备毕业。 毕业论文当然是人造星图,说是论文答辩,其实我觉得到时候肯定又是一场讲座,因为当时我的导师问我可不可以让其他的老师同学一起来听听,我怕他后面又让我开讲座,于是直接答应了他。 答辩时间放在下周——其实我就没觉得这东西有什么好讲的,又没有占卜,就是简单的计算,刚入学的新生都搞得来。我搞人造星图只不过是因为想画一幅没有命运的星星。 不过想了想还是在答辩的稿子里加入了一些其他的知识点和方法,算是我个人见解,留给其他人,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第32页 下午艾尔海森回来的时候身上有点湿,看得出来外面的雨挺大的,他洗了澡换了衣服之后就坐在沙发上看书,坐姿豪放,非常惬意。 我当时坐在他对面看一本符文书,看得头晕眼花,骤然抬眼看见他那么悠闲,不禁十分幽怨,把书合起来,踩上沙发唰地一下往他的方向跳过去。他被我打了个措手不及,放下书伸手接我的速度却快得离谱。 我把自己撞得有点疼,拍着他的肩膀夸他反应力不错,他黑着脸问我需不需要去健康之家治治脑子,知不知道这样跳过来的危险性。 我自知理亏,拿着书问他上面一句话是什么意思,想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他也没跟我计较了,接过书看了一眼,就翻译了一遍,我听完只觉得那文字稀奇古怪,长得和蝌蚪似的,看多了还会跑。 不过,文明真是很奇妙的东西。承载着文明的文字,天生有一种厚重悠远的歷史感。 虽然我看不懂。 评语:语言文字之间具有共通性,你没看明白,是因为你还没抓住它们之间的联繫。 【9月2日,雨】 大暴雨一直在下啊,不愧是雨林,树都要被淹了。接着下下去,我不会看到一只游泳过来找我的狐狸吧? 想想就觉得好玩。 这个天气就连海洋也不喜欢,已经蹲在家里的那根专门做出来给它用的树枝上好久了,每次我从他旁边走过去,他都十分无聊地拍着翅膀挥我一脸风,还啄我头髮。 闲起来和艾尔海森一样,不愧是海字辈。 雨下的太大,花全部都搬进来了,连着几天没晒太阳,感觉他们有点蔫,就像艾尔海森的呆毛一样。想用雷元素刺激一下,看看会不会支棱起来。 评语:你要是闲的没事,就把你那本书写完。 【9月3日,雨】 衣服干不了了……潮湿的味道好难闻,用之前的那个实验材料烘了衣服,靠得太近差点烧着了头髮,长发真不好,明天就给它剪掉。 然后突然想起来艾尔海森其实还蛮喜欢我的头髮,除了睡觉的时候,他还是很乐意帮我打理的。 好吧,看在你能够提供情绪价值还能提升颜值的份上,暂且认为你利大于弊,保留吧。 另外烤衣服的时候把手头的材料小小地改造了一下,变成了可携式火炉,外壳材料不太稳定,但所幸内源火元素也不多,摔一下就没了,所以安全隐患算不上太大。反正冬天塞被窝里应该是挺舒服的。调高火力还能在冷的时候烘一烘衣服。 那东西发展成日常活动必需品好像也是可以的。我只需要让它保持稳定,然后有一个能够自由控制它的火力大小的装置,和一个能够较长时间贮藏火元素的装置。这个东西还能和之前那个提取火元素的技术联合起来,至于外壳材料的研究可以交给妙论派,火元素提取技术交给素论派,到时候不管是做的大物件还是小物件都有市场,是个好东西,能够批量。 我把想法告诉给艾尔海森,他想了想给我提了几个意见,比如我要怎么确保装置内的火元素余量能够被人们知晓,火元素採用什么材料保存,具体设计到底该怎么做,是不是真的能够随意做大做小而不用考虑其他因素诸如高密度火元素可能具有的危险性,以及安全问题。 这么一想确实还挺多的,我其实也就是提个想法,找个时间把这个课题报给教令院,我就撒手不管了,反正我是明论派的。 评语:这个时候你倒是把自己的身份记得很清楚。 【9月5日,晴】 终于天晴了。 今天论文答辩过关,本来要走的时候突然被人拉住问了好多无关紧要的问题。 我都看到艾尔海森站在外面等我了,竟然还要回答他们的问题,心情非常不妙。 不过有个人提出的问题倒是令我非常喜欢,他问我星空如果是假的,那么我们所占卜得到的命运,又是真是假? 我直接笑了,对他说,星空是假的,没错。但是这个虚假指的是这片星空是「法则」绘制的命图,不是真正的星空,真正的星空漫无边际,星辰遥远,淹没声音,没有王座与神权。星空只不过是它展示给我们看的命运罢了。 那孩子沉默了一会儿,又问我,那真正的星空在哪? 我说,也许在深渊,也许在星空背后,也许根本不存在。 它也许只是一个概念。但我们确确实实地追崇着,一辈子都在洞察命运、仰望星空、寻求真相。 如果可以的话,真想看到真正的星空啊。至少它肯定不会比提瓦特的星星差吧。 等我从人群里出来,艾尔海森已经等了很久了,他也没说什么,只带我回家吃了饭,然后问我之前想的那个火元素凝聚课题怎么样了? 我都差点把这事儿给忘了,想了想,说用你的名义报上去提供给教令院吧,我已经毕业了,之后又不长时间待在须弥。 他淡淡地点了下头。 晚上赛诺来敲门,风尘僕僕地给我带了枣椰糖,说是庆祝我毕业,又一本正经地和往常一样说了两个冷笑话,把我逗得乐不可支,然后又因为公务在身,没待一会儿就走了。 提纳里也来了,送了我一盆琉璃百合,长势喜人,蓝白色的非常好看,适合放在窗台上欣赏。 晚上更晚一点的时候,卡维过来敲门,送了我一个挺漂亮的腰包,然后就离开了。那个腰包看起来没比艾尔海森的大多少,巴掌宽,但是解开背后的一个扣子时,空间就变成了原先的两倍,里头各种暗袋,非常适合藏东西。 第33页 艾尔海森说卡维是在助纣为虐,我很惊讶他竟然用这种词语来形容我俩,就问他为什么这么说。他只问了我一句话: 「接下来你的东西打算怎么放?」 我当时心想就那么放呗……然后转念一想,完了,口袋这么多,按照我乱塞东西的习惯,怕不是每个口袋里都得有点东西,到时候找起来又是「艾尔海森」。 助纣为虐这个词……嗯,还挺形象。虐的是艾尔海森而已。 评语:找不到东西别叫我。 第18章 过去的某天 001. 【璃月3705年,9月10日,晴】 贤者要求的星图还没有画完,我问他我能不能回璃月画,他并没有同意,反而「请」我留下来,考虑作为导师教授其他学生们。 我怀疑他其实只是想监视我。而我需要一个理由离开教令院。 但是现在还不急。我要等待一个时机。 我没答应成为导师,只是说作为助教在学院里游荡,学生找得到我是他们的本事,找到我我自然会解答他们的疑惑,至于找不到……嗯,那就不关我事了。 不过说是助教,也不知道助的是谁,贤者都没给我安排。也许是大众助教? 评语:也不是不可能。 【9月11日,晴】 还真就是大众助教,「大众」里甚至包含了导师。有人来问我最近有没有想要开新课题的想法,我算了算时间,说不开,傻子才在这个时间点开新课题,我原本的课题都没弄完。 然后就是下班的时候被一群人缠住了,一个个拿着新生刚入学那种等级的问题来问我,甚至还有个人问我停枢1号-7号是哪些的,教科书,不是,虚空里写得明明白白,这么基础的问题看两眼书就能知道了,他问这种问题是故意来拖延我的时间的吧? 不过有个小姑娘挺聪明的,问我水占术倒映出来的星空和我直接观测到的星空占卜时的原理究竟是怎样的,说实话水占术我还没有研究过,但是星空直接观测看得更多是全局。星星之间相互有些关联,一颗星星往往是其他星星的影响因素,只要弄清楚星星之间的作用关系,那就能够轻易地推断出来局势。 可能更多偏向于推理? 这方面我还真没有特意研究过,以往都是直接用的。但那孩子用水占术给我占卜了一次,水面里倒映出的星空与天上的星空略微有所差异,但关系分外清楚明显。很是简单,就是驱动麻烦了点,没办法大面积教授。 我问了她很多有关于水占术的事情,以下是部分摘抄…… 评语:按你的理解,水占术似乎需要水元素的帮助?为什么一定是水元素,其他的介质会不会存在不同,另外,介质究竟是如何对星空加以变动,以符合观察,同时还能确保与直接观测得到的数据完全一致?还是说,水占术与直接观测其实存在差别? 【9月12日,晴】 和小后辈研究了一下水占术的基本原理,比对了我们的占卜结果。 占卜结果没什么不同的,要说有,那孩子看到的东西似乎比我要更加清楚,如果说我只是知道一个节点的存在的话,水占术能够把节点的具体表现给说出来。但是水占术没有办法看得太远,也没办法知道真正的过去,不像直接观测能够直接看到过去与未来。 另外,莫娜认为,占卜是有「限制」的,胡乱使用占卜,会消耗「星空的赐福」。我想与其说这是占卜术的限制,倒不如说是她的原则。 不过这样也好,生命不能完全依靠占卜,事事依靠占卜而活,不就被限制了吗? 啊对了,在研究的时候我还让她帮你我算了一卦,她说我们最终会成为比现在更好的人,在经歷过很多事情之后,还能拥有初心在一起好好生活。 虽然我也看到了这个未来,但是多测一下加个保险也是好的吧。 另外我还算了一下我什么时候能够辞职,莫娜说在不久的将来。她没问我为什么想要辞职,想必星星已经告诉她了。 早点辞职吧! 我不想在教令院待着了! 今天中午贤者在门口晃荡!搞得我饭都没吃好! 他怎么还没有下台! 评语:现在让他下台,你来顶上么? 【9月15日,雨】 找艾尔海森找不到的人都找到我这儿来了。今天在院子里坐着看书的时候,突然有个人跑过来喊我的名字,问我知不知道艾尔海森在哪里,我说不知道,他就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请我看到了艾尔海森之后帮忙说一句,让他把12号提交的申请调阅六月会议记录的申请提交给通过了。他这两天实在要用,但是一直没给批覆,又找不到书记官人,所以才跑到了我这里。 我觉得他运气还是蛮好的,找不到艾尔海森却找到了我,自认为躲了学生和贤者几天之后我的技术应该算得上炉火纯青了,没想到还是棋差一着。 下午去教令院找书记官大人的时候,果然没瞅见他人,倒是书桌上的申请积累了不少,还有一堆的纸质文件等待归纳,我没在办公室待太久,没看见人就出来了,一问他办公室附近的其他人有没有看到艾尔海森,时间最近的一个回答就是他上午刚来没多久就出去了。 书记官的行踪成谜,我绕了两个他常去的地方没找到人,便猜想他可能是又发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出去找答案去了,于是干脆回家等着。 第34页 晚上他回来之后我问他发现啥好玩的了,他瞥了我一眼说,有个冒险家挂了块石板在凯萨琳那儿,上面讲的东西他曾经在古籍里见到过,所以拿过去对应翻译了。我还以为他是发现了什么遗蹟或者惊悚的大事情呢,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不免有些失望。 评语:下周我有个课题正式开始,你要是闲得无聊,来看看也行,就当做是补充一下你那贫瘠的语言知识。 【9月20日,雨】 出发去沙漠! 这次和迪希雅一起去的,三人行小队,迪希雅和艾尔海森负责带路,我负责躺在驼兽身上睡觉。 醒来之后迪希雅和我吐槽说,艾尔海森真是她见过的性格最爽快也是最古怪的人了,和他交流起来很利落,但是偏偏有种憋屈感,经常感觉自己突然无话可说,让她憋屈得很。 她怀疑艾尔海森身上多少带点奇怪的魔力。 我笑得差点从驼兽上摔下来,拍了拍她的肩膀说,放心好了,你不是例外,我也经常被他怼得无话可说,只想把他的嘴堵上。 她十分同情地看了我一眼,摇了摇头,看着远处端着书的艾尔海森,不解地问,他跑那么远干什么? 我想了想,说,耍帅。你不觉得他这样很好看吗? 迪希雅古怪地看了我一眼,笑了一下说:「难怪你们俩是一家人。」 我非常喜欢这句话,决定给迪希雅一个礼物。正好她白天的时候帮我抓了鳗鱼,我觉得可以烤起来给她吃,这东西应该不会太难,加上香辛调味料和盐和蜂蜜就好了,特别简单的。 于是我俩处理起食材,就地烧烤,艾尔海森远远地看到了,幽魂一样地飘了回来,立在我身后十分有压迫力地看着我们,等我心惊胆战地把一串鳗鱼肉递给迪希雅的时候,他没说话。迪希雅尝了一口,然后说:「非常好吃,没想到你在这方面很厉害啊!」 我立即道:「那当然!做饭这种事谁不会!」 艾尔海森在我身边坐下,我把手里拿着的一串烤肉递给他,期待地看着他让他尝尝,他如我所愿接过去,吹凉了咬了一口,然后评价道:「恭喜你,你终于有了唯一的一道拿手好菜了。」 我:「你……」 他好像夸了我,好像嘲讽了我。我一言难尽地转头看着迪希雅,迪希雅似乎明白了什么,哈哈大笑起来,手臂在我背上拍了拍,力道没控制好,差点把我拍出内伤来。但是她嘴上安慰我:「没事的,做饭而已,能吃就行。我们在沙漠里的时候可没什么好吃的东西,经常是有什么吃什么,你见过路上的圣金虫吧?那东西蛋白质含量丰富,是我们赶路的常用食品呢。」 我问她:「好吃吗?」 她歪了歪头:「还可以,你要是想尝尝,等我们明天上路的时候我抓给你吃。」 我兴高采烈地说好啊,问她还有什么能吃的,仙人掌怎么做,蝎子的肉和普通的肉有什么区别,之前我曾经看到一种奇怪的蛇,他掉下来的那种肉又是什么味道,可不可以和其他东西调和一下变得好吃。 边上艾尔海森幽幽嘆了一口气,等我们吃完东西回去睡觉的时候,他才问我,小时候是不是同样有个人以某种方式启发过我,这才让我养成了什么都能吃的习惯。 我想了想,好像确实有这么一个人。 「钟离先生吗?」他淡淡地问。 我抓抓脑袋:「嗯。先生见多识广,在吃方面颇为包容而且讲究,小的时候我问他某个东西能不能吃,每次他都会告诉我这种东西可以用某种方法制作,味道很不错……还会给我演示一遍,味道真的很好。」 于是艾尔海森说:「那看来怪不得你什么东西都吃。」 我嘿嘿笑着,又一本正经说:「璃月美食繁多,在璃月,就没什么不能吃的。」 他瞥我一眼:「某人似乎很骄傲?但你要知道,那些能够使用奇异材料制作出非凡料理的人,是有对材料特性的精确把握和对食材处理的娴熟手法,并非像你一样,仅凭一个念头就毫无准备地直接上手。别人做出来的那叫做料理,你最多叫处理,处理的不仅有食材,还有吃饭的人。」 我:「……」 如果不是打不过,总有一天我会把他的嘴封起来的! 评语:我只是在阐述事实。而且,你并不一定要用打架的方式来让我闭嘴。 第19章 过去的某天 001. 【璃月3705年,9月19日,晴】 在遗蹟里又一次触发了机关,这次不是我,是迪希雅。我们碰上了元能构装体,打架的时候迪希雅不小心踩到了一个停留过久就会消失的平板上,她没有准备地掉了下去,艾尔海森处理完那个大傢伙之后我们就跟着下去了。 所幸她没什么大事,只是摔得有点疼。不过从这个地方看得出来赤王文明的典型风格,这金碧辉煌亮闪闪的模样不管看多少次都会觉得神奇。 我们在遗蹟里头看到了好多古文字,镌刻在壁画上和石塔上,述说着一段过往的歷史。 迪希雅很感兴趣地问艾尔海森上面讲的是什么,他一边看一边给我们翻译,我们听了一耳朵歌颂赤王的赞美诗,还有祭司之类的事情。 和迪希雅、艾尔海森出门真的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迪希雅热情直白好相处,长得又好看,而且武力值超强,她甚至可以单手抱起我!眼睛也非常漂亮,比星空还好看!而且和她说话的时候她听不懂的地方会问,虽然解释之后还是听不懂,但是很可爱! 第35页 虽然她有时会和艾尔海森吵架,经常吐槽艾尔海森,但是实际搭配起来的时候,两个人的效率意外地高呢! 总之根据这么多天的相处,我觉得迪希雅真不愧是一个好孩子,于是更加坚定了我以后来沙漠就找迪希雅的想法。 就连艾尔海森也说在大部分情况下,迪希雅是个对我来说好相处的人呢!不过也只是大部分情况下,我想知道那一小部分情况是什么,涉及到地区差异宗教信仰之类的吗? 评语:放心,你踩不到她的底线。 【9月21日,晴转雨】 从沙漠回到雨林,累死了,还下大暴雨。不知道怎么这么多雨,按理来说秋季不会有这么多雨的啊,真奇怪。 到家的时候从衣服里抖出来了一堆沙子,我对艾尔海森说,如果每次去完沙漠回来以后,我们都把衣服放在同一个地方抖一抖,那么经年累月,会不会出现一个室内沙坑? 他让我最好忘记这个想法,否则家务活全部我做。我倒是觉得不要紧,家务活是海参在做,他又不累。 出门久了点,回来的时候海洋不知道在哪儿,我寻思着大概是跑到提纳里那里蹭吃蹭喝去了,他很有我们家的气质,没事就找提纳里。 晚上他回来的时候还叼了朵月莲扔给我,我说海洋比艾尔海森喜欢我,他总是给我送花。艾尔海森翻过一页书,说,是吗,那你可以和他单独生活,看看能不能好好生活。 好吧,我说,你是不是想侧面衬托我离了你就活不了了? 这下倒是打开了他的话匣子,他抬眼看向我,就说,某些时候我确实过于依赖他了,以至于没了自己的主见,他并不认为这是一件好事,任何人能且只能依靠自己。 我问他是嫌我烦了吗? 他合上书道:「我并没有这种想法。你已经是我生活的一部分,麻烦点也无所谓。但是从你的角度出发,太过依赖于我对你的独自生活会造成很大的影响。简单来说,这世上的意外永远不是意外,人与人不可能相伴一生,假使有一天我们分离,我很怀疑你能否好好生活。」 我说,我一个人肯定能好好生活的,又不是傻子,不知道学。 他肯定了我的想法:「你很擅长学习研究,这点毋庸置疑。但是生活学习和学术学习大不相同。你的生活一直很纯粹,不是吗?年幼时有父母和神明为你保驾护航,让你安全地仰望星空而不用担心脚下的悬崖与所谓的世俗。离开家庭入学之后,又很快遇到了提纳里帮忙打点你的生活,没让你沦落街头、和他人交恶。」 「再之后你遇见了我,搬进了我家,在我们还不是恋人的那段时间,你的个人生活也许不需要我多说,我希望你没有忘记你废寝忘食搞研究最后晕倒在房间里、还是我把你送去健康之家的这件事。而我们成为恋人之后,生活轨迹百分之六十重合,为了防止我的女朋友把自己折腾到与世长辞,你的一切才归我打算。」 他总结:「委婉一点说,你的世界很干净,只有星空和知识。直白一点说,目前的你不具备独立生活的能力。」 「难不成,你打算一辈子都依靠他人而活?谁有这个义务一直照顾你?」 我有点茫然,好像他的话扯开了我眼前习以为常的、遮盖在生活上的白纱。 我从来没有注意过我的日常生活,对我来说不死就足够了,至于其他的精力倒不如放在自己感兴趣的事物上。所以我还真不知道,生活对我来说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我偶尔把视线从星空上拉下来,看向面前的道路。可那个时候我眺望的也是遥远的未来,有关于我大方向的未来和命运的抉择,从来没有确切地低头看过脚下。 这让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好久以前和提纳里他们聊天的时候,提纳里说我像一支风筝,高高地飞在天上,只顺着风拥抱天空,始终凝视着很远很远的地方、接触着星云日月。而艾尔海森就是抓着风筝线的那个人,让我不至于四处乱飞,让我得以飞在天空上而不顺风坠落于地面。 我当时只是为他的文学措辞而感到惊讶与钦佩。现在想来,他却看得很明白。 所以风筝要被放风筝的人收回来吗? 我要尝试着脱离他,学会一个人生活吗? 好像是这样的。但我确切该怎么做,我一无所知。 评语:从最简单的开始,规律作息,至少不要再让我三催四请地让你吃饭、睡觉。 【9月23日,晴】 小莫娜摔了一跤,具体原因是她在直接观测星空的时候看到了我的一段未来,于是匆匆忙忙地跑过来告诉我。 她给我说的那段未来我曾经看过。 大概是十岁的时候,有一次我推演星盘,推演出了一个让我多少有些无法接受的未来。我重复推算了三遍,用了不同的计算方法,最终得出的却是同一个结果。 这些年我时不时想起来了就会再算一遍,一遍接一遍,结局没有丝毫改变,但时间始终尚未到来,所以我并不着急,只是小心着,等待着与命运对抗的时机。 而且现在着急也并没有用。 说来好玩,最终反而要我来安慰这孩子。她看我并不太过在意,慢慢平静下来,便询问我如何看待死亡,我告诉她,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一场漫长的分离,而我们非常清楚,我们终究会重逢。 第36页 我并不怕死,也不害怕别人死。死亡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事,人都是要死的。我对于死亡仅有的想法是失落,因为这代表着以后我可能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看见死去的那个人了。而如果是我自己死的话,我也只会为他人感到抱歉,毕竟就我所知,大部分人面对死亡都抱有极其悲观的态度。 莫娜说很少有人能够像我一样豁达,我当她是在夸我了,于是笑了笑,转而问了一下她最近手头上有没有什么课题,导师们要求的论文准备的怎么样了。 她立即和以前的我一样苦着脸说不想写论文,但说是这么说,初稿一拿出来,距离截止时间却还有很久很久,比我这个拖到最后一刻的人好多了。 评语:原来你也知道拖延是个坏习惯。 【9月25日,雨】 艾尔海森出门,我自己在家里没事儿干,一个不小心睡了一整天,起来的时候头都是晕的,饿死了,简单地给自己烤了个肉,吃完活蹦乱跳的,甚至能出去搞个课题,我觉得我已经掌握了基本生存能力了! 评语:你的基本生存能力是指睡一整天吃一餐? 【9月27日,晴】 胃疼……好疼……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出了问题,疼得我在床上打滚的力气都没有了。 去了医院回来,健康之家的医生说大概是因为以前饮食不规律导致的病发,需要调养一下,正常三餐。 艾尔海森听了之后很淡定地点点头,回了家就问我以后还敢不敢废寝忘食,我哪里敢啊,我现在立马就能昏过去。 我问他有没有什么安眠的药,给我来一把,顺便把薰香点起来,我准备睡觉了,希望一觉起来我的胃疼能够好一点。 艾尔海森不同意,煮了一碗药让我喝下去,然后才让我睡。那药苦得一闻就知道和不卜庐同源,我一口闷了,躺下去之后愣是被嘴里的药味苦得灵台清明,太痛苦了。 药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没有苦味只有甜味啊! 评语:幸好不是甜口的,否则某天你就会因为吃药吃太多而去健康之家了。 第20章 过去的某天 001. 【璃月3705年,9月30日,雨】 下雨天地太滑了,从教令院出来的时候摔了一跤,疼死我了。 最近真倒霉,出门都得算一算运气好不好,真是的。 而且在家里还摔了一个盘子,大概是因为腿不太有用,属于是连锁反应了。 摔了盘子之后我觉得自己还是瘫着比较好,省得给艾尔海森找事儿做了。但是看到他在那收拾东西打扫卫生我就觉得略微有点心虚,因为太闲了反倒不知道该做什么好,又不想看书写论文,实在是折磨。 于是就干脆决定去睡觉。 评语:理由倒是很充分。 【10月1日,晴】 提纳里上门探望,对艾尔海森说,至少对我而言,也许摔断了一条腿是件好事,这样我就不会净整出一些稀奇古怪的麻烦了。 我觉得他这话对我造成了非常严重的攻击,偏偏艾尔海森还很贊同地点了点头。我大声谴责他俩,他俩却故意无视我。 我怀疑他们是在逗我,因为提纳里的耳朵非常愉快地在抖!艾尔海森就更不用说了,他这个人本来就有点恶趣味。所以是这两个人都有恶趣味还是谁带坏了谁?我偏向于前者。 晚上我特意把这件事拎出来说他,他对此并不发表意见,反而让我早点睡觉,自己在那翻书翻得起劲。 典型的只许官州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评语:你是因为太无聊,所以才故意找茬吗? 【10月4日,晴】 骑着轮椅出门玩,头一次发现须弥城的路建设得很没脑子,竟然全是上下坡,轮椅根本不好走,没人帮忙压根去不了任何地方,只能在附近转转。 又不是谁都像我一样有海参。 艾尔海森早就去上班了,我让海参推着我出了家门,上坡的时候真怕海参没抓稳直接让我滑下去,于是一边寻思着回去之后就给他多添加几个功能改造一下,一边心惊胆战地上了智慧宫前的平台。 平台上今天不知道又有什么活动,看到一堆学者聚集在一个地方聊天,我有点儿好奇地瞟了一眼,让海参推我过去看看。在外围的时候听见他们在猜测识藏日要录入的资料有哪些,我有点纳闷地想这东西有啥好猜的,然后突然就听到他们开始赌里面有我的啥啥啥论文。 说起来有点搞笑,他们说的那些论文名字如果不加作者,我都忘了是自己的论文。毕竟这几年论文名字都是艾尔海森给我言简意赅地概括取的,我自己取就几个字代表一下,明白是什么就行。 提出会有我的论文的大多都是明论派的学者,我倒是不意外。然后我听到了艾尔海森的名字,他之前做的那些文字研究因为对语种文化有补全作用,功劳巨大,所以也尽数被录入。 还有提纳里的什么雨林生态研究,没听懂,但是我一直没听到他们说琉璃百合变异种培育成功这篇论文,于是多少有点失望,又有点觉得他们没有眼力。 卡维就更不用说了,和艾尔海森一样的学派之光,妙论派的人讲他就是把他做过的课题和参与过的设计建筑甩出来给人看,得意洋洋的样子看起来还挺好玩的。 让我意外的是卡维和艾尔海森那中止的课题被很多人认为会被录入虚空,仔细一想又觉得没什么问题,因为即便是中止的课题,前期他们做出来的成就依然耀眼……不然艾尔海森也不会搬到现在的家里了。 第37页 我在广场平台上待了一个下午,十月份的天气不算太热也不算太冷,晒晒太阳刚好。就是他们聊完之后聚上来问问题有点儿麻烦,不过我反正没事儿做,干脆就给他们办了个交流会,自己交流,交流完了实在不懂再来问我。 结果途中有个明论派的和素论派的因为我之前的一个论文吵了起来,吵就算了,竟然还直接上手了,看得我是目瞪口呆,海参上去威严地站在他俩中间,才好容易把他俩分开了。 我问了之后才知道他俩吵的那个论文是我和拉维妮娅做的那个课题,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吵了半天,我也没听明白他俩到底在吵什么,一个反覆说元素的抽提非常困难,一个反覆地说技术是人掌握的,感觉他俩不在一个频道上。 在平台上玩的时候,正好抓到了艾尔海森逃班,我看着他从智慧宫那个坡上走下来,不紧不慢的,穿过人群来到我面前,就觉得有点高兴。 他问我要在这儿待多久,我不想待了,就问他要去哪。他扶着我的轮椅和其他人说了声再见,然后和海参一起推着我往下走。下坡的路有一种会滑下去的错觉,可能是轮椅表面真的太滑了,搞得我不得不抓紧扶手坐好。 我本来以为艾尔海森是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比如出去折腾一下自己发现的什么问题,或者找个安静一点儿的地方自在地看小说,没料到他直接回了家。好吧,也是有这种可能性的,毕竟家里很舒服。 某种意义上艾尔海森也挺宅的,如果家里有一个巨大的智慧宫,那么我想他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走出家门。就好像如果家里的天花板就是星空,家里有各种各样我没见识过的新鲜玩意儿,我也会赖在家里一步不出的。 外面的世界很危险,如果可以的话,人还是在家里睡死比较好。 但是这是建立在我的腿完整无缺的基础上的,人总有一点劣根性,我可以选择不出门,但是不可以有其他因素阻止我出门。 评语:我想你的意思是,总之得自由。 【10月6日,雨】 昨晚睡觉好像弄到了腿……早上起来的时候痛得不行,我怀疑是我半夜睡觉的时候压到了,或者是踢到了艾尔海森。总之疼得去了健康之家,医生建议我睡觉的时候安分一点,我瞅瞅艾尔海森,想问他我睡觉很不安分吗,结果艾尔海森问我需不需要个睡袋,还是说拿根绳子把我绑起来比较好。 我反覆观察他的神情,最后终于确定后面那句话是逗我的,但是前面那句话却是认真的。 睡袋……我想也行。 然后我们去买了睡袋。 半路上奇怪地碰到了好久不见的卡维,他问我们是要去沙漠吗。我说不是,他又问我睡袋坏了?我还说不是,然后说,是沙漠用的睡袋比较脏,再新买一个用。 卡维呆呆的好像没理解:「不是,睡袋本来也是……你们要把它放哪啊?」 我说床上啊。我自己用。 他看看我又看看艾尔海森,好像终于忍不住了:「什么意思?你拿睡袋在床上睡?」 我点头,说:「嗯,防止我乱动。」 他问艾尔海森:「你同意了?」 我:「他提的意见。」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我俩,半天说:「你们俩有病吧?」 我一边在心里笑得要死要活,一边还要故作生气:「干嘛,这方法多好啊。」 他摇着脑袋一副不想理我们的样子,摆了摆手说了句「搞不懂你俩」,然后就走了。 之后我们挑睡袋的时候挑了个粉红色的。我对这个颜色没有偏好,不过是更喜欢黑色,但是艾尔海森的床是黑的,他说不想看到睡袋和床融为一体,还是清楚分明比较好。 那我能怎么办,他长得那么好看,我当然是听他的啦。 不过他选粉红色,会不会因为他自己很喜欢这个颜色?又或者说,他单纯觉得这个颜色很配我?不管怎么想都觉得有点好玩儿,不理解,但尊重。 评语:配你。 【10月10日,晴】 演讲的时候看到艾尔海森坐在台下看书不看我,就有点恶作剧的心态,点他起来问了个问题。 他看了我一眼,确定我在问他之后就合起了书,回答了我的问题。真可惜,回答对了,被他秀了一波。回答完了之后他还重新看书,让我稍微有点心里不平衡,很难得地和他的老师共情了。 但他大概不会下课之后还给他的老师送水。 讲完之后我口干舌燥,整理着檯面上的东西的时候,他从台下走上来给了我一瓶水,还帮我把东西收拾完了,我接过来那些东西放在腿上,他就推着我的轮椅带我回家。 这本来只是一件很普通很正常的事,但是当我抬眼看着他迈上台阶朝我走过来的时候,便觉得满心欢喜,想要抬起手拥抱他,但又觉得这个时机不太正确。 所以回家之后我缠着他要抱一下,他不太理解我又是什么稀奇古怪的想法,只是一边说我想一出是一出,一边弯下腰把我抱了起来,把东西都放好,然后才把我放在沙发上。 我挪动着腿坐好,看着他在我旁边坐下,就挨蹭过去靠着他去看他手里的书,发现他看的是物理学的内容,就干脆边看边睡。 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躺在床上,睡袋被扔在一边,我爬起来摸了摸自己的腿,嘆了口气就想,这腿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好啊。真怀念自由自在行走的日子。 第38页 评语:提纳里给出的意见是,最好让你半年都不要乱动。 第21章 过去的某天 001. 【璃月3705年,10月12日,雨】 下雨啦下雨啦,空气好清新呀~ 今天阿贝多给我寄了一份药剂,说是可以短暂地改变人的种族类型,刺激人体产生对应的变化。简单来说就是可以让人变成动物啦! 我上次就只是和他提了一嘴,抱怨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动手,没想到今天他就给我寄过来了!阿贝多超级厉害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药剂有点甜,我觉得还不错,喝下去之后有一段时间是晕乎乎的,但具有基本的思考能力,浑身发热,还有点细微的身体疼痛,类似于猫咪轻轻抓人的程度。过了十分钟,疼痛变成了酥痒,很明显地能感觉到身上多了一些东西,不好控制,但是感觉到它在动。 我长了一双翅膀! 很大的一双,唰地一下张开的时候把旁边的东西都打倒了,我想飞起来,但是翅膀只是胡乱地拍,还把我自己搞得摔下了沙发,然后被翅膀拖着到处撞了一会儿。 多撞两下我差不多就搞明白翅膀怎么用了,飞起来的时候我都想过要不要冲出去找艾尔海森,但外面在下雨,我大概也飞不起来,所以打消了这个念头。 药剂除了让人长了一对翅膀之外没有什么其他的副作用,我抱着配方看了好久,想着怎么把它改进一下,变成特定的物种配方。 好不容易挨到了艾尔海森回来,他一见我长了翅膀,差点关门出去,我飞过去把他拉进来,他看着满室狼藉和我,就要求我给他一个说法。 我把药剂给他,问他难道不想试一下吗?他摸了摸我的翅膀,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问我有没有什么其他的感受。阿贝多的药剂没有意外,要是有意外他也不会寄给我了,我这么和他说,也和他保证没事,然后哄着他喝下试试。 大抵学者身上都有些强烈的好奇心和求知慾,他弄明白没什么大危险和效用时间之后,先请了几天假,把事情处理完了,然后才喝下药剂。 接着他就长出了耳朵! 还有尾巴! 耳朵会动! 尾巴也会动! 我养狼了! 活的!还会说话! 这药真是个好东西啊,我本来以为艾尔海森会变猫的,结果他竟然变狼了,尾巴都不会竖起来欢快地摇的,太可惜了。 他对自己的尾巴很有兴趣,研究了一会儿之后才过来和我一起改进配方。我们俩坐在一起说话的时候,我老感觉到他的尾巴在动,扫得我背后痒痒的,干脆抓过来放在腿上摸。 狼尾巴没有狐狸尾巴好摸,有可能是因为提纳里总是给自己的尾巴擦精油,但是艾尔海森新长出来的,研究了一下就给他抛弃了,所以摸起来没有那么顺滑。 我寻思着明天去找提纳里借一下精油,艾尔海森说太麻烦了,反正只有两天,拿水沖两下就可以。 我对他投以强烈的鄙视,这个人竟然一点都不在意自己的尾巴。他说也不见得我有多在意自己的翅膀。但我那是因为翅膀不用擦精油。 而且尾巴和耳朵可以反映出一个人的心理状态。艾尔海森总是冷冷淡淡面无表情的,不了解他的人可能都看不出来他心里在想什么,有的时候我也不知道他又在想什么,只能猜个大概。 但是尾巴和耳朵就很诚实,他心情好的时候尾巴就会微微地摇来摇去,像扫把一样;思考的时候耳朵立着,偶尔抖两下;我喊他的时候耳朵也会抖,摸他耳朵他就压下去,连尾巴也不甩了,手抬起来的时候又会抖两下,尾巴也跟着摇起来。 可太好玩了。 我觉得我能玩他一整天。 不过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感觉他心情非常的不好,耳朵都是趴着的。我想大概是因为他觉得湿漉漉的很难过?因为我洗完澡出来的时候翅膀湿漉漉的也不舒服,很想展开来拍两下,最后还是用风送暖炉的热气烘干了。 我想做一个工具,能够吹热风的那种。 我写日记的时候艾尔海森就坐在暖炉边擦自己的尾巴和耳朵,这会儿他大概开始觉得麻烦了,擦的动作很敷衍,对尾巴太不好,我得去帮他。 评语:看来你对我的尾巴心思不少,我建议你尽快改进配方,让自己也能有这样一条尾巴。我也好试试手感。另外,当下最重要的一件事是你今晚如何睡觉。 【10月13日,雨】 药剂对艾尔海森的影响比我大。昨晚关了灯之后他眼睛幽幽的,看着我的时候还真有种被狼盯上的错觉。而且他的牙齿还变得更尖了些,咬人生疼,检查之后发现幸好只有犬齿变得锋利,但也没有到野兽那种足以撕碎猎物的程度。 另外习性似乎也受到了影响,吃饭的时候比平常更偏好于肉类,还喜欢咬人磨牙。 不确定是否会对身体造成更进一步的影响,目前正在收集数据调查中。 下午提纳里过来帮我们做了一个检查,他对于我们这种乱喝药剂的行为发表了自己的长篇大论,然后拿过药剂配方带走了,说明天再来看看。 我和艾尔海森面面相觑,都有点在家里待不住了,于是打算晚上出去熘达一下。 评语:习性影响变化在今天傍晚六点回落,目前无其他后遗症。 第39页 【10月14日,晴】 昨晚出去熘达了一圈,试着带着艾尔海森飞了一段距离,他好像挺喜欢这种飞起来的感觉,尾巴摇来摇去的,就是他好重,抓着我的手的时候我胳膊都要断了。 上午提纳里过来重新做检查,确定了我们状况的稳定之后就走了。 中午我的药效到了时间,有点意外的是恢復的过程还挺疼的,感觉像是翅膀被人拔掉了一样,清醒之后我摸了一下背,没了翅膀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差点儿连路都不会走了,虽然目前我本来也走不了路,很有可能是因为太久没走路导致的。 但没翅膀之后要轻松许多,翅膀太重了,我一度认为自己的腰都要断了,而且睡觉的时候相当不好睡,得趴着睡,睡着了翅膀还有可能打到别人。 像艾尔海森的尾巴和耳朵就很轻松,我也想要,就打算和阿贝多研究一下定向物种。 另外,今晚总算能睡个好觉了!幸好药效时间没有太长,但是又有点可惜药效时间太短,我都忘了给艾尔海森拍照! 评语:…… 【10月21日,晴】 因为摔得不重,所以很快腿就好得差不多了,走了两下没什么大问题,就是不能站太久,还是得休息一下。另外不能跑不能跳,反正平常我也不跑不跳的,所以这事儿对我来说没什么难度。 瘫在家里的行为从被迫变成了主动,莫娜上门来问我问题的时候告诉我贤者找我要研究进展,这么些天的好心情一下子破坏得一干二净,此时此刻我只想带着可莉炸了教令院。 好吧,不可能的。别说贤者了,艾尔海森到时候肯定是第一个阻止我的,原因必定是不想丢了这份过于轻松还有钱的工作。 做人没有上进心真可怕,要是他当上了大贤者,贤者就不会催我交报告也不会对我虎视眈眈了。 至于我自己当贤者?不可能的,谁爱做谁做,我才不干。我才不想管理一整个学院,麻烦。 给莫娜的论文提了一点意见之后,她就走了,临走前我让她明天来的时候给我带点好吃的,比如沙冰,那玩意儿有点上瘾。就是化得快,不尽快吃掉,就会变成和水没什么两样的东西。 每到这个时候就会希望自己拥有着冰系神之眼,记得以前的夏天我都是请甘雨姐姐造块冰放到水里,然后我就可以把其他吃的东西一起放进去冻着,比如西瓜比如说水比如面什么的,那样的夏天过得太快乐了,想必艾尔海森没过过,有点可惜。 评语:现在不是夏天。我也不贊同你吃太多冷的东西。 002. 【10月30日,晴】 大贤者来找我谈话,倒是让我有点儿意外。他问我对于星空的看法如何,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是一种虚假的笑意,还有警惕与算计。 我回来后和艾尔海森说,教令院我怕是不能待了,即便我并没有再绘制星图,贤者和大贤者还是对我起了疑心。 他们开始试探我对神明的态度,这让我多少有些好奇,毕竟我看到的未来里,直到真正的时机到来之前,他们其实并没有做什么。难道这一次会和命运不同吗? 我怀抱着这种想法,一边觉得自己有点危险应该尽快离开,一边又想他们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未来会有什么疯狂的想法,而就凭现在这个情景,他们也不至于杀我灭口。 他们还仰赖着我的天赋。试图用星空预测智慧,夺取未来之人的成果。 草神听了都要夸他们一句聪明。真是物尽其用,占卜术算是给你们玩明白了,以后大家都别搞研究了,直接对着未来抄吧。 听起来就好笑。 评语:不排除有其他学者观测到了命运这一可能性。 第22章 过去的某天 001. 【璃月3705年,10月24日,晴】 风纪官清理违逆了六宗罪的学者的时候,有个人走过来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让我小心一点,不要被他抓到我在搞禁忌研究的证据,否则即便我是大风纪官的朋友,他也会让我明白什么是「风纪官」。 我对他坚定的信念表示了钦佩,同时有点好奇地想,倘若他知道贤者也在做禁忌研究,他会怎么做?是屈服于贤者的名声与威压,还是贯彻自己的原则? 少有人能真正做到贯彻原则这一点,我见过的人里很多人都会屈服于各种各样的外因,金钱、权利、名声、安全,威逼与利诱,向来是打碎一个人骨头的好方法。 我希望他能保持这种清明公正,当然啦,如果他只是单纯地因为讨厌我就这么说的话,那我就不多说什么了,最多说如果没有其他的途径的话,他也就只能做到这个位置了。 没办法摒除自己的偏见的人,眼界是很狭窄的。人就算做到了自己客观地去看待事物,都还会因为视野有限而产生「客观偏差」,就更别说专盯着一个人抓了。 在客观看待事物这一方面上,我这么久以来只见过两个人有类似的特性。一个是钟离先生,他看待事物的全面源于他六千年的经验,另一个就是艾尔海森,他的客观源于清醒的格格不入,始终以旁观者的视角观察周遭发生的事情,而歷史与思考为他带来了强有力的支持。 我本身并不是一个客观的人,只不过大多数时候通过隔离而显得客观。璃月有句话说的好,旁观者清,想要看懂一盘棋局,最好的办法当然是混在围观的群众里,搜集其他视角的看法再加上自己本人的看法。 第40页 我有研究过艾尔海森和我的思维方式的差别,虽说都是由外向内的,但是艾尔海森的思维是搜集——整理——思考——结论——深究——结论,后面几步重复进行,会探究到最深层。所以他总是想得很远,看得本质。但是我的思维方式是这样的:搜集——整理——思考——连结——归纳,就像是外界的信息被我抓捕之后经过处理,迅速地和其他的信息连锁,并同时得到好多个线索、结论,然后就没有更进一步了,只是联想的范围特别广而已。 因为对方的思维是自己没有的,也是自己觉得有趣的,多多接触也许会为自己带来不一样的体验——这就是最开始我们成为朋友的理由。 然后我们又迅速地被对方的知识渊博给折服了,艾尔海森是第一个能和我辩论的有来有回的人,在璃月的时候只有钟离先生会和我聊上两句,但是大多数时候他都很忙,我不常看见他。所以碰到艾尔海森之后我就心想,这个人我绝对要他做我的朋友,不做朋友做打辩论的对手也行,思维碰撞、观点互换、知识交流的感觉真的好痛快啊!我当天晚上都没睡好觉!艾尔海森你真是长了个好脑子! 不过教令院里也确实人才济济,在艾尔海森之前,提纳里也会和我交流一下观点。只不过我们的观点通常只是在生论派相关知识和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上,那个时候我的生论派理论不够用,经常是他单方面输出,对我而言只能算是学习不能算是辩论。 而且提纳里看待事物的观点也和我不一样,怎么说,我没有艾尔海森那么耿直地捍卫自己的想法的能力,在我意识到提纳里和我的观点有所出入之后,我就没有再和他说过类似的话题。就算有我也很少发表自己的看法,大概就是因为说出来了他也没办法理解,而我却很能理解他的想法。 至于教令院的其他人……不能说没有和我打辩论的人吧,但这些人真的太容易生气了,而且前言不搭后语的,自己本学派理论都没学懂就想来在我面前炫耀,我又不是他妈,才不惯着他。 说起来有个搞笑的事,在见到赛诺之前我听过他的赫赫威名,除了他那所谓的「能让场面瞬间冷下来」的冷笑话之外,还有他的一个光荣事迹。据说他和同学院的学者打辩论的时候直接把对面学者给怼哭了,他认为对面那位学者提出的论点论据不足,完全是在强词夺理,而且逻辑完全说不通,简直就像是在为了吵架而辩论,而不是为了阐述观点而辩论。 光说这个听起来是不是挺能理解的?但问题是那个学者是喜欢他的女孩子,向他挑起的话题也根本就不是辩论话题,而是一句非常单纯的话。结果这话和赛诺的观点有所冲突,他就象徵性地发表了一下自己的意见,然后女学者不同意就反驳了回去,再然后两个人莫名其妙地吵了起来。 提纳里对此评价为,那个孩子最开始的反驳可能只是一句随口的、没有任何意义的、甚至带了点撒娇意味的反驳。结果赛诺这个钢铁直男直接开启了一段辩论。 我笑了半天,问后来怎么样了。提纳里说没有后来了,那位女学者就不喜欢赛诺了,现在还在教令院读书,而赛诺……赛诺表示他根本就不知道人家喜欢他。 不过我认为以他的性子,就算知道有喜欢他的人和他打辩论,他也不会放水的。素论派学霸也不是盖的,专业能力还是挺过关,虽然我的基础并不是他带起来的,但是看过他的笔记之后确实能感觉到他对于这门课有自己的知识体系,高度集中、逻辑链相当清楚直白、完美整合我以前没法整合的零碎知识点。这笔记放出去都是大神级别。 我没怎么和他辩论过什么事,一直感觉他挺好说话,是我搞事的好搭档,虽然有的时候他并不太理解我的所作所为。 啊,都讲到赛诺了,那不讲下卡维我觉得不合理。妙论派之光啊!我们五个人可谓是学院翘首!组合一下吊打大贤者!就差一个因论派的了,我觉得我看星星看了那么多,还从小跟在六千岁的岩王帝君身边,完全可以做因论派的代表。而艾尔海森见过的遗蹟和书籍那么多,也不是不行!所以我们五个人就是整个教令院知识的拟人化!不说顶一个草神,顶大半个须弥没问题吧! 啊,扯远了。讲卡维。 卡维,嗯,聪明人,很聪明。一般人和他在一起会觉得很舒服吧,因为他很会照顾人,体贴过了头,是个典型的浪漫的理想主义者。 我没和他辩论过,倒是艾尔海森和他吵得不少,那些关于理性与感性的话题不必赘述,除去我认为他过于温柔以至于有时候会伤害自己的性格之外,单单评论他的学术能力,那毋庸置疑。他非常厉害,就像我们一样,在这个专业有着绝对的权威性,他有着那些人说的「天赋」。 他有着天赋,有着热爱。前途光明灿烂,我总设想他最好的结局是鲜花灿烂、名声远扬,一生热爱,一生坦荡。但性格和现实限制了很多。 就像是你说过的,太过理想化就会总有一天被残忍的现实打得头破血流。在崇尚理性智慧的须弥,艺术即将沦为敝履。建筑师只是建筑师,而不是什么设计师。 唉。这么一想……我突然发现我和他差不了多少。同为理想主义者,区别在于他太过温柔而被他人、被社会牵制,我被自己牵制。他对自己做出的所有选择负责,而我从小到大都有避风港。也许如果有人成为他的避风港,他的命运会更加温柔一点。 第41页 评语:本章日记将你的思维跳跃展现得淋漓尽致,你可以看看开头你到底写了什么。 002. 【10月28日,晴】 中午回家的时候发现忘带钥匙了……最后干脆去智慧宫看书,然后被翘班的艾尔海森带走了。他是怎么做到走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发现他离开的?明明他光明正大地从那么多人面前经过了,但竟然没有一个人问他要去哪里。难怪找书记官要到处找。 他是隐身了吗? 我头一次目睹他如此耸人听闻的翘班,半路上就吐槽了一句,他倒是不意外,回答我说教令院的节奏快,里面的大部分人都忙着自己的事,对其他人没有兴趣。这点很好。 我也觉得挺好。翘班翘得特别痛快。 而且特别是在家离上班地点这么近的情况,在家瘫着,有什么事随时能回去……这么一想有点可怕,在家里瘫着竟然都得上班。 以至于我觉得我的工作竟然还算不错。 评语:我一般下班时间不工作。 【10月30日,雨】 把虚空折腾坏了可还行。没法连接上须弥城了,收不到任何的消息,天知道我只是在上面点了两下,然后它就开始警报错误,嘀嘀嘀响个不停,我手忙脚乱地弄了好一会儿也没用,最终只能把虚空终端摘了下来,然后跑去找艾尔海森。 进入书记官办公室的时候他正在处理申请,我过去瞅了一眼他的工作量,确定不多之后就拉着他帮我看虚空。大概他也确实不太想理那堆不符合格式的申请,所以对于我的邀请压根没有半点拒绝,把虚空接过去就开始捣鼓。 我坐在一边看着,视线乱飘的时候瞅见他桌面上有一张申请有点好玩,上面写着请求调阅教令院近百年来发生的所有有关于禁忌研究工作的案宗资料,我看了看申请人的名字和学院,好傢伙,不愧是因论派的。 艾尔海森批准了。然后另外一边他没批准的那一摞,第一张填写的字迹龙飞凤舞,说实话不是很认得出来,我猜艾尔海森是因为他的字太丑了看不懂所以不给批准。 艾尔海森还在拨弄虚空,我指着那一摞打回申请问他能不能看一看,他瞟了一眼,点了下头,然后就没再管我。 我把那一摞扒拉到自己面前,就问他:「文书工作在教令院里的保密级别不是挺高的吗?你就让我这么看了?」 他不咸不淡地说:「如果这些东西也算是需要保密的文件,那教令院早就因为废物资料太多而解体了。」 我被他逗笑,拿开第一张申请表,开始欣赏学入魔了的学者都能给出什么样的申请理由。 不得不说,人类的脑子真奇妙。艾尔海森天天看这些申请理由,心情一定非常好吧,太搞笑了。 有个「为了研究古代人与人之间的必要联繫与生活条件是否呈现正相关」所以要求调阅教令院保存的人文歷史资料,艾尔海森没给理由直接打回,我问他这份为什么打回,他告诉我这东西不需要研究,人文歷史呈现的很清楚,他难不成要让这学者对着资料抄吗。 我不懂,我觉得还行啊,就「哦」了一句。没想到他看着我来了句:「以你的阅歷,不明觉厉也是正常的。」 我:「?」攻击我? 这张嘴怎么就喜欢无差别攻击?对着别人的时候我就很喜欢,看热闹多好啊,对着我的时候我就想把他封起来。于是我干脆咬了他一口,他扶着我的后脑勺,一本正经地说:「这是奖励?」 奖励个毛线。小心明天我就写一堆申请表占用你的时间,然后和贤者提个议,开个会,最好从早开到晚的那种! 评语:是吗?那还请某人不要因为太过无聊就跑到会议上来找我,我不想开会的时候分心,降低我的效率。 第23章 过去的某天 001. 【璃月3705年,11月2日,晴】 莫娜今天来的时候告诉我,贤者也找她谈话了,用的和对那个时候的我是一个理由,想要请我们成为教令院的职工,研究课题里隐秘地添加一个国运探查。 莫娜比我更果断地拒绝了贤者,然后告诉我,她要从教令院里离开,并且劝我也早些离开,否则后面再想要走就困难了。 我当然明白。 但现在还早。我想并不会出什么意外。 评语:我支持你离开教令院,毕竟安全不是可以拿来开玩笑的东西。 【11月4日,晴】 带学生出门研究星相差点从悬崖上摔下去,与我本人无关,若我没记错,当时应该是有人推了我一把,我重心不稳才摔了下去。 幸亏莫娜伸手拽了我一把,我们把事情上报给了风纪官,风纪官说他们会负责审问,等审问完了会告诉我结果。 我对此不置可否。甚至隐隐有些担忧,以赛诺的性格,最终会不会落得和我一个下场。 不过,推人下悬崖的手法太过粗糙而且具有冲动性,我并不认为这是贤者们指使的行动。很大的可能性,动手的那个孩子只是看我不满,或者说我什么时候损害了他的利益。 开课题的时候没有对人进行筛选是我的错,但我的印象里,这孩子以前都蛮温文尔雅,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评语:出门在外,当心危险。 【11月7日,雨】 风纪官今天才来告诉我,那个孩子推我下悬崖的目的。很简单,这是上次那件事的余音,他是那个导师的学生,平常导师对他钟爱有加。而他的导师在流言之后选择了自杀,他便对我怀恨已久。之前他一直没找到机会和我接触,最近听见我开课题招收学生,自然想办法进来了,随后便开始实施行动。 第42页 说来好笑,他进我的课题组有半个多月了,一直想要给我下毒,让我身败名裂什么的,但是我基本上不吃不熟悉的人的东西(除了饭店),又不怎么喝水,平常待在教令院的时间也不多,找人难找,好不容易找到了,身边又总有人跟着。 四处碰壁的他怒火中烧,那日夜间外出,只有我们几个课题组的成员,我放着他们自己走开来去看星空,他就知道这是个好时机,故意用问问题的套路把我引过去了,然后就这么着了。 所幸莫娜比我多了个心眼。关键时候冲上来给了他一脚,然后把我拽了上来。 看来以后我出门还是带着海参和海洋比较好吧。否则真不知道哪天都「啪」地一下没了。 另外,吐槽一下风纪官的办事效率,过了三天才给我答覆,经过上次的事儿我还以为他们改了性子呢,看来只不过是因为是有赛诺在而已。 评语:…… 【11月9日,雨】 感冒了,好奇怪。按理来说,有艾尔海森在我晚上不可能踢被子,平常穿得也还挺严实,怎么就感冒了呢。 思来想去,只能说,这具身体真是江河日下啊。 赛诺从沙漠里回来之后便上门来找我了,确认我没事,便邀请我去提纳里家吃饭打牌,每次和他打牌我都充分地认识到了自己的手气之差,八个骰子各不相同,这还打个毛线。 我说我就去看看,聊聊天。他转头看了一眼沙发上抱着书的艾尔海森,很不情愿地多问了一句:「他呢?」 艾尔海森头也不抬道:「她要是和你一起出去都能出意外,那我想你这个大风纪官——」 「走吧。」赛诺果断地对我说,「我们去找提纳里。」 我忍着笑点点头,和艾尔海森说了再见,然后就和赛诺到大巴扎买了点东西,去道成林找提纳里。 路上他给我吃从沙漠里带回来的赤念果,还给我看枣椰,问我要不要再做一次高浓度的枣椰糖,我本来想说好,但是一想到这糖最后都会被艾尔海森收走,放久了就坏掉了,就只好说算了,做别的吧。 路上碰到了死域,救下了一队巡林员。无论再看几次我仍旧觉得死域的力量充沛而强大,假如能找到一种方法,让死域的能量转化为我们自己的能量,也许困扰在世界树上的灾难也会消弭不少。 我问提纳里有没有这种可能性,他非常严肃地否定了我的这个想法,告诉我究其根本来说死域是世界树表现出来的病灶,就像是人会感冒、器官会衰竭,那并非是一种力量,他本身来源于世界树,是世界树病变,不可能与世界树共生。 我只好放弃了这个想法。 另外,今晚赛诺打牌输给了提纳里,他坚持认为这是因为道成林是提纳里的专属场地,有场地加成,如果去蒙德的大风车下,他就不会输了。 然后他拉着我打牌,估计是想在我身上找点尊严,我本来想着,哎呀少年人的自尊心还是不要打击比较好,结果没想到这局手气好的离谱,把他给打自闭了。 提纳里为了让他振作起来,故意给他输了一把,结果他又说什么绝不允许放水,哪怕输也要坦坦荡荡光明磊落…… 所以我俩打了一个晚上的牌,现在这本日记是凌晨写的,我眼睛都要睁不开了,拜拜,晚安。 评语:提纳里不知道这件事? 【11月11日,晴】 浑身上下都疼,宿醉好痛苦,完全起不来床…… 我脑子里完全没有昨天晚上酒醉之后的印象啊! 我就记得路过酒馆的时候看到提纳里赛诺还有卡维坐在一起聊天,好奇就过去掺了一脚。结果聊天聊到一半的时候我发现提纳里的杯子里竟然是酒,就震惊地问他他不是还要开车会化成郭吗,怎么还有酒喝。 赛诺告诉我提纳里喝的是果酒,墩墩桃的,很甜的,度数不高,问我要不要。我本来不想喝的,但是卡维问我说我以前是不是没尝过,现在尝个鲜也可以,要是我醉了他们也不会把我扔在这儿的。再说了,璃月的酒和须弥的酒是不一样的,我可以先喝喝须弥的酒,然后回去尝一下璃月的酒,看看有什么区别。 我就有点心动,虽然小的时候喝过酒,但是那都是米酒,度数又不高,是个不常吃的零食。所以四捨五入我就没喝过酒,又想起来卡维上次醉到被我们送回家的情况,就有点好奇自己喝醉是什么样的。所以我就点了一款和提纳里一样的果酒。 确实甜。喝了两杯之后感觉自己还挺清明的,我就想换一款。卡维让我别换,就这一款就行,哪有人喝酒是往把自己灌醉的方向走的,我说那今天你看见了,于是毅然决然地点了他喝的酒。 卡维的酒和提纳里的酒简直是两个极端,一个像果汁一样清清甜甜,一个辣得呛喉咙,我没防备,一口下去咳得惊天动地,只觉得酒精味从我眼睛里钻了出来。 卡维嘲笑了我一句,我告诉他再笑下次捡到他就把他扔河里去。他表情扭曲地哼哼唧唧两声,谴责地说我和艾尔海森不愧是情侣。我说谢谢夸奖,他翻了个白眼。 那杯酒虽然不太好喝,但毕竟是我点的,艾尔海森又不在,我就只好自己把它喝完。问题就在于我不记得那杯酒我到底有没有喝完了,我印象里的最后一个画面是喝高了的卡维抱着提纳里阐述他的宏伟理想,提纳里一边敷衍地点头一边和赛诺打七圣召唤,我在喝酒,然后我就没印象了。 第43页 所以应该是然后我就断片了。 而就我刚从家里的床上醒来可知,最后那些傢伙确实没把我扔在酒馆,要么是把我送回来了,要么是喊了艾尔海森去接,要么是艾尔海森在家里等不到我自己出来找,反正这没什么好纠结的。 我主要想知道我昨晚干了啥。为什么中午醒来的时候会浑身上下都疼,这个等级简直就像是上次艾尔海森生气时的那个等级,我是又说了什么还是干了什么惹他生气的事吗? 酒真不是个好东西,如果可以的话请让我看一下艾尔海森的记忆,我再决定要不要道歉。 请岩王帝君保佑我不要是干了傻事。 写信问了提纳里,提纳里说我在酒馆没干啥,没像卡维一样信笔画设计图劝别人喝酒,只不过是抱着他哭着问艾尔海森为什么你变小了还长了耳朵而已。至于其他的事,是艾尔海森从酒馆把我拎回去的,他也不清楚。 我有点尴尬,一边觉得提纳里对我的怨气有点大,一边又有点摸不准艾尔海森会不会因为这事儿生气,毕竟提纳里说艾尔海森找过来的时候都十一点了,当前这种处境下我招唿也不打一声就一个人在外面喝酒喝到十一点,我要是他肯定得生气。 这么一想,我的腰竟然断得不冤…… 对不起,艾尔海森,我再也不喝酒了。这东西以后从我们家除名了,我就是吃一年饼也不喝酒了。酒真不是个好东西。 评语:酒对身体也不是没有好处,我并不反对你喝酒,只要别在没人看顾的情况下喝得烂醉如泥就行。另外,贤者还没那么愚蠢,不会在大风纪官在须弥城的情况下对你动手,你出门也带了海洋和海参,出意外的可能性不大。我去找你不过是去看看你是不是被什么人或事缠上了,最后找到酒馆,发现事实确实如我所料。你也不用担心自己喝醉之后说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你只不过是一直在邀请我,而我顺应了你的邀请而已。 第24章 过去的某天 001. 【璃月3705年,11月14日,雨】 早晨起来是被吓醒的。我认为有必要记录一下这个梦境,虽然艾尔海森说它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每个人都会做这种梦,但我还是觉得得把它记下来,省得以后我忘了。 我梦见很久之后我死了。死亡的原因并不是什么勾心斗角、贤者清除拦路石,而是死在天空当中。 那是一场战争,地面废墟林立,阴云遮盖的天空破开一道漆黑的裂缝,从世界之外流露出一点疏淡的星空。 我从高塔上坠落下来,视野里除了天空和星空,还有璀璨的金光岩石和穿梭在云层中噼裂的雷电,长风肆虐、霜雪与烈火以摧枯拉朽的气势缠绕在翠意之上,水汽逐渐瀰漫成大雾,逐渐蒙蔽了天空上的一切。 那一刻的遗憾太过浓郁,以至于我醒来的时候竟然有一种幸好还活着的庆幸。 这是梦吗?还是未来呢? 我摸着胸口,在梦中这里被刺穿了,痛感也许很强烈,我记得不太清,只是隐约记得有这么一回事。前因后果我当时似乎都清楚,就像是一段经歷,只是是最后一段。 倘若这真的是未来,我不免严肃地思考起一个问题。世界的命运是不允许被直接探查的,像这种直观地昭示未来的梦境更是不可能出现,它的出现意味着很大的一个问题,但那只是我的猜测。而另一种可能性,就是这真的只不过是一个梦而已,但同样的,我为什么会做这样的一个梦?梦境是潜意识的整合,我一直相信这句话,换而言之,我手里掌握的信息被潜意识串联起来,对未来做出了个人推测,然后展示了出来。 我个人倾向于后者。只不过是个人推测,我的死亡不值一提,这可能隐喻着他人的死亡,而大雾之后的战争与崩溃的地面,是我预测的最糟糕的情况。 我忍不住算起星图来,艾尔海森按住了我,让我不要太过在意这场梦境,说到底它只是梦,也许它只是我内心最害怕的场景,这并不代表是什么未来,我没有必要因为这个梦而把自己陷入到恐惧之中。 而且以我的能力,就算这个未来到来了,我也没办法去参与、去改变。 我说他说的对,可能是我想得太多了,所以才会做这种梦。但我多少还是有些放不下,干脆就给自己找事儿做。 事没找到,倒是听到了莫娜离开的消息。她这段时间收拾好了所有的事情,结束了手上的课题和论文,前两天和我说了一声马上要走,今天就彻底离开了。 我送她去往枫丹,港口的风蛮大的,好像能把人吹走。海洋在海面上振翅飞了一会儿,潇洒自在地飞回来,停在我身边的一根树枝上。 他不爱停在我的手臂上,艾尔海森也不会让他停在我的手臂上。我想抱他的时候只能在腿上放张毯子,然后给他清理羽毛,餵点食物。 莫娜的船慢慢驶向地平线,耀眼夺目的阳光模煳船的影子,最后吞噬了它。 我突然想起来,我经常送人登船离开。 你应该记得,小时候的我不太安分,除了在很高的地方看星星之外,我还喜欢在海上看星星。但是我不敢一个人坐船,大海对我来说太危险了,我总觉得我会被海浪拍倒吞噬。 陪我坐船的是个豪气的大姐姐,如今她是死兆星号的大姐头。早年她还没有发展起来的时候,只有一艘借钱买来的不大的船,我就在那艘船上看星星,看海天一色,看倒映在水里的月色和星空。 第44页 有时候父母会随她出海,有时候她带着朋友出海,因为一些原因,我并不离开璃月,所以只是站在港口目送他们离开,也像今天这样看着船被光芒吞噬,地平线遮掩船的影子。 明明知道还有机会再见面,可就这样慢慢地看着他们离开,还是会有点孤单的感觉。不过我的乐观也是天生的,一般扭个头就能把刚才那点情绪抛得一干二净,继续上蹿下跳,然后被钟离先生匆匆赶来压去萍姥姥那里。 啊,上次回去的时候没带你去见萍姥姥真是忘了,我的古筝就是在她那儿学的,虽然用姥姥的话来说我弹得古筝连胡桃这个没学过的都不如,但是还是会弹的。 哪天我给你弹弹看啊,或者你学了弹给我听!我之前让钟离先生弹给我听,钟离先生说他不善乐器,所以我有理由怀疑他弹得和我差不多。 其实我还学过吹笛子,只是吹得不好,学了一个月就没学了,等我什么时候有兴趣了把它重新捡起来,说不定这会儿就能吹好了! 评语:有自信是件好事。但我认为,自知之明也是人该有的基本美德。 【11月16日,晴】 在卡维他们面前秀了一手古筝,卡维说我不如直接唱歌。他是不是往艾尔海森的方向发展了,这嘴怎么说话的,阴阳怪气。下次把他扔河里。 最近天气有点变冷了,出门逛街的时候卡维跟我说有点凉嗖嗖的,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大衣和围巾,又看了看他的前胸后背,觉得这傢伙大概是赶工图赶傻了。 然后我回家发现艾尔海森的衣服穿得也很单薄,就问他冷不冷,他说不冷,我大为震惊,不信地摸了摸他的手,他的手竟然比我还暖。 没道理啊,他最多也就两件衣服,里面的紧身衣还露肩,真就肌肉抗冻?还是紧身衣太暖和? 这傢伙真的无视四季,夏天穿这样不热,冬天不冷的。人和人之间的差别这么大? 评语:同为学者,我的身体素质可和某些人不一样。而且作为一个正常人,我也并没有无视四季,夏天减衣冬天加衣,不像某人对自己的身体没有清楚认知,连穿多少衣服都需要别人来提醒。 【11月19日,雨】 近日暴雨。 评语:这是你今天淋雨知道的? 【11月23日,雨】 发烧烧了几天,今天活过来了。可怜艾尔海森在家里照顾了我几天——其实我觉得他乐在其中,我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所以他就能光明正大地在家里看书而不去管办公室的工作——还有提纳里隔三差五从化城郭跑过来检查我的情况。 赛诺还送了我一些枣椰糖,被提纳里和艾尔海森没收了,理由是病人还不能吃糖。哎,这两个草系真麻烦,不知道心情愉快能让病好的更快一些吗。 另外从提纳里那儿得知,卡维也病了,也是淋雨发烧,高兴得我就差拍个鼓奏一曲了。艾尔海森表示不理解我这么高兴的原因,我大发慈悲地告诉他,看卡维遭殃我就快乐了,损友之情就是这么简单。 我还特意拉着艾尔海森去看他,结果他不识好人心,把我们轰了出来。 我们站在他门口指指点点,直把他说得臭着脸打开门,隔着缝幽幽地说再不走就叫风纪官来抓我们了,罪名就是妨碍学者搞研究。 我觉得风纪官不会管他的,于是沖他扮了个鬼脸,高高兴兴地和艾尔海森去吃饭。 艾尔海森今天把披风换了件长款外套,颜色和他的总体配色还挺搭,黑的,很暖和。至少感觉比我要暖和,真羡慕,到这个时候我才会希望自己的身体素质和他一样好,这样就不会老是生病了。 发烧虽然好了,但还有点鼻塞感冒,吃个饭吃得我鼻涕直流,全身都暖和了,结果一出饭馆的门,兜头来的冷风刺激得我直接一个寒颤打喷嚏,那可真是太厉害了。我顿时就有种重新发烧的错觉,哆哆嗦嗦地躲到艾尔海森身后试图用他挡风,结果这风从四面八方吹来,压根就挡不住。 偏偏我们吃饭的这家饭馆离家还有好一段距离,我被冷得在风中唿唤巴巴托斯收了这神通,他没理我,倒是艾尔海森一张他的大外套把我包了起来,连拖带抱地把我带回了家。 半路上还下了雨。 这天气果然不便出门。 艾尔海森站在玄关甩了一下头,这一下很有大狗狗的感觉,让我一下子想起他长耳朵和尾巴的时候,那个时候他洗完澡出来也会下意识地甩甩头,我给他擦完头髮,起来的时候还会看到他在晃脑袋。 超可爱。 难得的孩子气。 我顿时有一种莫名的慈爱之心,能照顾艾尔海森的机会实在不多,太过罕见以至于我特别珍惜,让他把湿衣服脱下来推他去洗澡,然后我就拿着干毛巾坐在床边等他出来。 他出来的时候看见我拿着个毛巾,也没说什么,坐下来乖乖让我帮他擦头髮。擦头髮的时候他不知道在想什么,我歪着脑袋凑过去,本来想亲一下他,怕给他也传染生病了,就没动,只问他在想什么。 他转过头,勾着我的下巴十分自然地亲了我一下,回答道:「教令院的事。」 我有点儿意外,工作上的?或者换句话说他从工作里发现的奇怪的事情?还是说他想的其实是我的那些破事。 我没那么喜欢猜,直接问他道:「我的事?」 第45页 他点了一下头,「小吉祥草王不问政事,贤者又在推算国运,妄图窃取未来的信息。很明显他们对小吉祥草王的信任程度与尊敬程度已经降到了最低,如果这群学者对于知识的穷尽追求达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你的处境会比我们想的更加危险。」 我问他:「你还发现了什么?」 他直视着我:「大贤者询问我,你是否愿意为了我留在须弥。我的答案是不可能。」 我皱了一下眉,又松了口气,接着瞬间意识到了他的想法,多多少少有些不敢面对,只避重就轻地说:「对,我不会为了你留在须弥。这样他应该不会为难你。」 他不置可否,好像看出来我的态度,换了个话题问:「你学生的课题论文如何了?」 我呆了一下,完全把这事儿给忘了,我现在原来还是个助教呢,手底下还有学生呢,如果要离开这里的话,还得把学生的事情处理好。那些学生的论文,有些快写好了可以交了,有些还只是刚刚开题,要等他们折腾完,我都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艾尔海森说:「尽快处理。」 我慢吞吞地应了一声。心情一点也不好。 评语:离开这里,对你来说才比较安全。 第25章 过去的某天 001. 【璃月3705年,11月25日,晴】 贤者找我谈话,问我什么时候想要转正成为教令院的导师,我对他笑了笑,说,只打算做助教。 我没打算告诉他我要回璃月,到了要走的那天我会交了辞呈直接走。否则如果让他们知道了,走不走得了都还是个问题。 因为这个决定,我开始督促学生们的论文。既然我还是他们的助教,那么我希望至少在我就职的时候,他们能从我这里顺利毕业,或者能够收穫到新的知识。 评语:贤者们似乎有些迫不及待了。 【11月29日,晴】 我和艾尔海森吵了一架。 倒不是什么大问题。 只是就分手问题产生了分歧。 我知道该「分手」。我应该和他断关系断得干净,这样我的离开才有理由,这样教令院才不会在我走之后再用他来威胁我,或者再去针对他,这样他的处境才不会过于危险。但是我只以为这个分手是假分手,只是演出来的,但是他认为可以真分。 我不理解。 因为这完全没有必要。 确实我离开之后,为了保证计划准确性真实性,我们会有好长一段时间如同真的分手了一样不联繫,但不论是我还是你都不是需要长时间陪伴来确认对方感情状况的人,我们完全可以空白一段时间,等风头过去了再重新联络,只是两边离开,各自去做自己的事而已。 而且也不是真的无法联络,至少可以通过提纳里他们进行私下沟通、帮忙带话。 我们呈现出来的与我们真实的情况没有必要的联繫,我不认为有真分手这个必要存在。 如果你是真的想要分手了,总得给我一个理由。不用打着演戏的旗号,毕竟到时候的真情流露总比演戏来得更好,更让人信服。 评语:我会给你我的说法,但现在你要做的,是为你走之后的所有事情做安排。我很清楚贤者们的意图,有方法保住自己,但你的朋友们对此可是一无所知。 【12月2日,晴】 把提纳里调开之后我用药剂迷晕了贤者,站在他旁边思考了片刻之后,决定进行适当诱导。 诱导途中我开始思考在贤者会议室里点燃薰香催眠所有人的可能性,但最终发现这种针对性不强,很容易露出破绽。遂放弃这个想法。 赶在提纳里回来之前收拾好了所有的东西,倒是有想过用点小手段直接把这个贤者除了去,但后来又想,他活着的价值更大。 人类总是惦记着很多东西,不知道他的家人和他的真理比起来,哪个更加重要。 直接把他策反也许是个不错的办法。 评语:你心气浮躁了,需要冷静。 【12月5日,晴】 我为自己找到了一个离开的理由、让他们无法利用朋友来牵制我的理由。 关于这一点,我採用的是打破未来的办法。提前让未来的发明面世,以及让未来中未出现的东西出现,让他们意识到所谓的未来具有随时变动性,以逐渐打消他们对未来的期待。同时拨动时间线创造其他的后果,让他们意识到改变未来会造成的连锁反应,这个反应要超出我告诉他们的危险预测,让他们一时间无法处理,从而对我的结果产生质疑。 质疑的种子只要埋下一点,之后就会长成苍天大树。 这一步已经安排下去了,我认识的人多多少少都被我拜託了一些事情,他们只知道一两件而不知道全貌,但所有的事情串联起来,就会是一个巨大的变动。 比如说,凝缩火元素的危险创意,还有家用型暖炉和车辆行驶的安全问题。这是之前我在制作课题的时候还没解决的问题,只要在这里推上一把,就足以引发动盪。 预计爆发时间在一个星期左右,累加起来的还有教令院大量学术不端问题的爆发、沙漠与雨林的冲突问题的爆发、河流涨水致使溺死率提升、贤者本人家庭情况的危机。 起码这一个月够他们忙了,而且不仅他们忙,整个须弥也会陷入劳碌时期。前面有我们的吵架做过一次底,这个月我们还需要再吵一次架,不需要太多人知道,甚至不需要太爆发,只要在他们心里留下我们有过冲突的痕迹,为我们未来的分手做准备就好了。 第46页 名义上分手的第二天,我会收拾东西离开须弥。那个时间是须弥最混乱的时间,我会从层岩巨渊那里离开,然后再也不回来。 一个月后大大小小的事情可能会逐渐平息下去,但这些爆发会让贤者对未来产生质疑,从而让他们把我曾经对他们说过的「未来只是一种可能性,随时会变动」「改变现在会对未来造成极大影响」而与当前情况连接起来,明论派的贤者对这两条理论原本就深信不疑,他会成为我们最大的帮手。理所当然地会放过我。 但不排除他们意识到我知道了真相想要离开,届时应该会从艾尔海森你这个地方首先入手,但我相信你有办法说服他们。 如果他们连你也怀疑了,嗯,我相信你也能化险为夷。毕竟我们「已经分手了」,「有目共睹」。 评语:想让贤者们彻底将你划出须弥,其实还有一个最简单的办法,那就是利用六宗根源之罪。短期内风险比较大,但是对当前局面来说最一劳永逸。 【12月10日,阴】 伪造了证据,六宗根源之罪中的探索宇宙之外之事作为备选方案。如果艾尔海森无法说服贤者,那么这个方法是所有人最后的保障。 今天有学生上交了论文,我检查了一遍,通知他可以申请发表,然后去了教令院一趟,把他的论文打了分归进档案里。 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毕竟要调阅档案,申请过了艾尔海森的手。他没见我出来就等在外面,我走过去站在他身边,两个人默默无言地往家里走。 我们现在正在「冷战」。 初级阶段。 两天后升级。 那个时候就是互不相看,也许我还要找卡维喝杯酒,吐槽吐槽。酒还是选那次喝的墩墩桃果汁吧,否则我怕喝了酒我就原形毕露了,计划就泡汤了。 再然后是第三阶段,公开冷嘲热讽加阴阳怪气。这点有点难,毕竟大家都知道艾尔海森总喜欢怼我,我也喜欢和他吵,要是让别人认为我们是正常相处就不好了。得想个法子让它看起来好些,要么就换个主题。 评语:换个主题么,无视?要么第二阶段嘲讽撕破脸,你回我的时候不要撒娇,第三阶段无视。 【12月12日,晴】 艾尔海森演技真好。 我有点悬,他总说我在撒娇,可是我很确定自己是在对他的言辞进行犀利的反驳。我怀疑是他有问题,明明我和别人也是这样吵的,别人都没说过我像撒娇。 他美化得太可怕了。一点都不客观。 总之处于反覆练习中,艾尔海森干脆让我背台词。我觉得这对我造成了非常严重的侮辱。我强烈要求自由发挥。 评语:让你自由发挥你就增添新设定,而我们不需要新设定。 【12月16日,晴】 吵架之后我离开了家。本身这只是一次演戏,但演到最后我有点上了头,想起他说的真分手,不由得和他辩论了一番。 艾尔海森坚持他自己的主张,我问他为什么,他说除去客观环境因素之外,我们之间的相处也是问题。我隐隐觉得好像该理解,毕竟以前他就对我的作息颇为微词,对我不好好照顾自己感到不满,但是以这儿作为分手的理由,多少有点牵强。 然后他说:「在我身边,你永远也学不会独立生活。这不仅是你的错,也是我的错。我没办法在你无视自己的时候束手旁观,以至于这么多天来,你在照顾自己这方面没有任何进步,甚至因为偶尔我的放手,把自己折腾得更加狼狈。」 他认为我恃宠而骄,凡事太过依赖于他,以至于失去了独立能力。而他并不认为太过依赖非己之人是件好事,因为没有人能够在一个人的生命中寸步不离。 我能理解他的担忧,理智上他说的没有问题,我们需要分开,藉由分开我来锻鍊自己。但情感上我只觉得他的逻辑不靠谱,我不认为这是分手的理由。 然后他注视着我,问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如今你还信命运吗?」 我当然不信,我从来就没信过。可是不信的话我又怎么会去更改命运,可是不信的话为什么我总坚定地认为人的未来是固定的。 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他交叉双手说:「你相信自己的天赋,所以也相信自己看到的未来。你是因为不满而拒绝接受,拒绝前进,而我,是你躲进的那个避风港。」 「我可以做你的避风港,让你累的时候在这里休息休息,但这并不代表你能不继续向前。你不能逃避现实,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你只有前进。这才是我决定和你分开最重要的原因。」他用最客观冷静的声音串联起我给他的线索,这么说,「我是你超出命运的例外,如你所说,是天外的馈赠。但目前来看你只是在借用我这个例外,想要停在我身边去拒绝自己的未来。」 他说的……没错。一眼望得到尽头的命运里他是唯一的变量,待在他身边,我卜算出了另外一条命运。 这条命运有模煳不清的地方,我无法预测,我觉得快乐。可我注视着它,又觉得悲哀。 我想要留在他身边,是因为「留」这个选择是命运迴转的路口。倘若我离开了,我的命运就回到了最开始的路上。我不想又回到固定的程序之内。所以就像艾尔海森说的,我拒绝接受那条命运的安排。 第47页 逃避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可命运这东西,该如何去解决呢。 这也在吵架的内容之中,最终我说,让我安静一下。然后我离开了家,思索过后去敲了卡维的门,不意外他并不在家,我就只好一个人去酒吧里喝闷酒。 酒吧老闆问我是不是和艾尔海森吵架了,我说是,他问我怎么回事,很难得见我们吵架。我说观点不合,然后向他倒了点苦水,告诉他,我想分手了。 旁边有个学者凑过来笑着说,早就知道我们会分手,因为我们俩那古怪的性格谁也忍不了谁。另一个人问我是不是因为艾尔海森太冷漠太理智了,我欣然点头,洋洋洒洒说了一堆。 真假参半的戏剧总是分外真实。想必要不了多久,我和艾尔海森马上就会分手的消息就会传到整个教令院。 而如今有些问题已经爆发,贤者开始忙碌,不一定听得见这个流言。等我们分手之后,等我离开须弥时,他们才会发现我们之间的问题,想要挽留我也不存在理由,届时我可以自由脱身。 而艾尔海森他们也不会有什么危机。 这就很好。 评语:冷静的结果呢? 【12月21日,晴】 流言发酵得差不多了。 我们准备分手。 提纳里特意来找我谈了一次话,询问我们之间到底是怎么了,怎么突然之间爆发得这么厉害。我说,是之前的小矛盾引发起来的,我们双方都很累,所以认为分开是最好的选择。 他欲言又止地看着我,然后安慰了我两句。最后他走的时候,我猜他可能是去找艾尔海森了,他很聪明,大概多少发现我和艾尔海森之间的矛盾有刻意激化的嫌疑,所以想要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我希望他仅仅把这当做是朋友之间的决裂。 另外赛诺昨天因为教令院学术问题赶了回来,今天听到流言就跑过来问我怎么回事,我说要分手,他就说那肯定是艾尔海森的错,然后请我吃了一顿饭,还讲了几个冷笑话。 我有点摸不着头脑,他看着我就嘆气,颇为忧愁地给我解释了一下笑点,让我怀疑他脑子里想的可能是「她太伤心了,以至于都听不出来我的笑话了」。 最后他似乎也决定去找艾尔海森。 我内心给艾尔海森道个歉,希望他能处理好这件事,不要和大风纪官和巡林官交恶。 评语:你人缘很好,但我想,我们是不是对他们的能力有所低估。 【12月24日,晴】 我们分手了。明天我就会从这栋房子里离开。 虽然从交往的第一天起我就对此有所预料,但是真到这一天,我仍然觉得有些怅然。 说实话,艾尔海森和我的这个决定,多少有些「各自别离,顶峰相见」的意味。 但是就像是很早以前我目送那艘船驶离港口一样,明明知道我们只是短暂的不再相见,明明知道未来我们还会重逢,可当下分离时还是有些失落。 伤心没多少,只是有点遗憾。 遗憾这个日记,以后每一章都不会再有人在末尾留下评语,不会再有人哪怕无奈到了什么都不想说的地步,还是会留下一串省略号。 但我也不会再写日记。因为没有意义。这本日记最开始也只是写给他看的而已。 所以到此为止了。 艾尔海森,祝你前途无量,岁岁欢喜。 评语:一路平安,好好照顾自己。 第26章 出海 站在层岩巨渊的岩石上回望须弥的景色,它带来的感触仍旧如同年幼时我第一次看见它一般。 ——那一片翠绿色真是壮观美丽啊。 但我知道,夜晚的雨林会更加美丽。深邃的绿色当中,如果点起热烈摇曳的火光,那就是世上绝美的风景。 从须弥离开,返回璃月。再次踏上故土,我心里对于未来的规划也算得差不多了。 我不想给贤者任何一点能够找到我的机会,那么行踪不定就是最好的办法。而且,我还需要对命运做出最后的一搏。 在第一个命运的拐角点,我和命运的博弈是我输了。我被命运推着,从我的避风港里出来,重新踏上了原本的命运,但我仍旧想要反抗他。这第二次反抗,就是我父母的死亡。 二十岁那年我的父母会死。而我会推动一切,让他们活下来。 在此之前,我要有足够多的药材、足够多的阅歷、足够多的钱、足够多的武力、足够多的人脉。这样,当危机来临时,我才有与他对抗的资本。 所以我的选择是,游歷四方。 把决定说给钟离先生听的时候,他喝着茶望着我,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只是预祝我一路平安,路上切记安全,不要因为好奇心把自己折腾进什么困境里。 我听得耳熟,想起来日记本的最后一章评语里也是这么说的。甚至在我离开须弥的时候,艾尔海森还特地这么重复了一句。 他一个不怎么喜欢重复说话的人,要我注意自己这种话翻来覆去说了两年了,也不嫌烦。和钟离先生一样。 我胡乱点头应承他的话,钟离先生嘆了口气,正准备说什么的时候,胡桃从他背后探出头来「哈」了一声,见我们俩都没被吓到,撇了撇嘴就道:「你们在说什么呢?」 我说,我要去旅游啦。胡桃要不要和我走? 第48页 胡桃凑过来爬到我腿上。她是很亲近人的性格,古灵精怪的,和小时候的我差不多,但看事情比我通透多了。 她扶着我的肩膀,晃荡着小腿,问:「你要去多久?」 「不清楚呢。」我摸了一下她的双马尾,说,「第一站先去蒙德吧。我有朋友在那边呢。」 去看看迪卢克回来没有,顺便去和克里普斯叔叔打个招唿。要是他还没回来,我去搭他的顺风车。 胡桃「哦」了一声,笑着说:「我不和你去,我还要帮爷爷打理往生堂呢!」 我说钟离客卿不是在吗?你爷爷也能处理好的,现在不出去旅游的话,以后就没有时间了。 钟离先生道:「一乐说得没错,小堂主自记事以来就没离开过璃月,年轻人出去走走、看看世界是件好事。」 胡桃把手搁在桌面上,托着下巴道:「可是风笛姐,你出门的目的不是旅游吧,那样的旅游算得上是旅游吗?」 我笑着说:「我的目的不是旅游,你的目的是就行了。这又不冲突。」 她想想,大概也觉得我说得对,一拍桌面,说:「那我去和爷爷说一声!」 接着她从我腿上跳下去,一下子就没了影。 钟离先生看着我:「关于胡堂主……」 「明年他便会死去。」我对钟离先生说,「疾病缠身。我会带着胡桃出去找点药,让他多活一段时间。」 「这是他的意愿么?」钟离先生问我。 我抿了抿嘴,只不过是我想更改他的命运,否则让胡桃十三岁就成为堂主,实在是太早了。 「往生堂不惧怕死亡。」钟离说,「胡堂主不一定会同意你的想法。一乐,顺其自然便好。」 顺应命运么? 我最讨厌所谓的命运了。 我的命运里纠缠着智慧的国度,我本来不想进入须弥。但是十五岁那年,我看到了克里普斯叔叔的死亡,所以前往蒙德找到了迪卢克和凯亚,述说了我所预见的未来,和他们一起更改了克里普斯叔叔的命运。 克里普斯的死亡是不可撼动的节点,不是平常那种小事情,所以惊动了神明。钟离先生从璃月赶来把我带了回去,温迪从沉睡中甦醒,天空上的王座隐有垂目之视线。我不知道他们做了什么,但那个瞬间我确实觉查到了危机,也正是那件事,让钟离先生把我送进了须弥,重合上了我自己的命运。 我确实更改了克里普斯叔叔的命运,但我没能改变自己、迪卢克和凯亚的命运,我依旧去了须弥,迪卢克依旧从西风骑士团离开,踏上游歷的道路,凯亚依旧和他坦白了真相,分裂在了可近可远的地方。 我们的命运,有些地方就好像是剧本重要的剧情,是逻辑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无论怎么挣扎,也无法改变半分。 所以我讨厌命运。 我说,行吧。我会尊重胡堂主的选择。 就如钟离先生说的,我告诉他他的未来,但胡堂主只是笑了笑,说,生死有命,阴阳有序,往生堂的人,怎么可能害怕死亡呢? 他摸了摸我的脑袋,对我说:「风笛,有的时候不必太过在意所谓的命运……哪有什么命运啊,不过是所有人一起走向死亡时,留在地面上的痕迹。那并非未来,而是过去。」 我觉得他的话似乎隐隐蕴含着一种真理,想要询问他确切的意思,他却只是拍了拍我的脑袋,告诉我总有一天我会知道答案,不用着急。 「旅途的路上多看看风景吧,」年迈的老人笑着望着我,他精神烁烁,眼眸里是清澈坦然的光芒,「不要始终望着前方,多多看看自己的四周,你会找到被你忽略的美好。」 活得久的人总是会说出一些真理至言,那是岁月的沉淀。就像我更改旅途的目标,打算去稻妻,父母、胡堂主和钟离先生在我带着胡桃登船的那天,站在码头上对我们说的那些话一样。 「途中海浪大,但无需恐慌。风暴自有风暴的美,关于这一点,我相信北斗船长比我体会得更深。」 我打趣他:「那么海鲜也有海鲜的美味,对吗,钟离先生?」 钟离先生微微地笑了一下:「这番美味,我无福消受。」 我托着下巴笑起来,父母和胡堂主也忍着笑,叮嘱着我路上照顾好自己,别带着胡桃干坏事。我不满地说哪有,人会长大的,我会照顾好自己。 船启程了。 我站在船上,回望着港口。 码头上来送行的人很多,我注视着,似乎看到有道黑绿色的身影站在城楼上望着我,像一棵生长茂盛的树。但那人不会在这个时候来这里,我很清楚,须弥这时候应该是混乱的,艾尔海森亦被裹挟其中,他不可能来送我远行。 于是多少有些好笑,艾尔海森总是看得很清楚。我实在是太过依赖他了,太过习惯他了,以至于这种时候我竟然也凭空生出一种我照顾不好自己和胡桃的忧愁来。 「海洋像一面会动的镜子一样……」脑海里那个稚嫩的童声欣喜地说,「天空好宽广啊。」 我一边走到船头的甲板上去,一边在回答那道童声:「是啊,大海里什么都有,还藏着魔神呢。」 「漩涡之神奥赛尔吗?」年幼的女孩道,「我听过这段故事呢,是被岩神镇压的魔神。」 「其实远远不止,这底下的魔神可不只有奥赛尔。还有更多。」我问她,「纳西妲,你喜欢海洋吗?」 第49页 纳西妲说:「嗯……我很喜欢。」 我知道她会喜欢的。毕竟她很久没有离开过净善宫了,或者换句话说,自诞生被贤者找到后,她就没有亲眼见过这个世界。 我和纳西妲的相遇是在前年,那段时间因为魔鳞病我探寻着世界树的秘密,捣鼓着虚空,寻找着这位神明。经过不懈努力,我终于在梦境里见到了她,她见过我脑海里的星空,被其蕴含的真相所震撼,那之后我们便开始通过梦境频繁交流。 交流的次数和时间多了,她便已经熟悉了我的脑内世界,有的时候会通过虚空联繫迅速找到我和我交流,而在远离须弥的时候,她寻找我就要费些功夫。 好在用她的话来说,她的时间很空闲,足以用来寻找我。 「不过,我也不喜欢海鲜。」她突然对我这么说,「风笛,你很喜欢吗?」 我说还好吧,没有那么讨厌。而且很多东西并不是不能吃,只要做的手法对了,那就是一道美味。 我问她想不想吃炸章鱼,我可以做,这东西做起来很简单的,而且相当美味,北斗姐教过我。 纳西妲连连拒绝,并说:「那位书记官说的没错,你喜欢乱吃东西的这个习惯,是从小被宠起来的。」 我嘿嘿笑,同时惋惜了一下他们没有开拓创新精神,毕竟对我们来说,没什么是不能吃的,只是手法问题。 小胡桃在桅杆之下望着高处,「哇哦」着想要爬上去看看风景,我望着她,突然被人拍了一下肩膀。回头看见北斗姐笑着看着我,道:「好久不见,比原来胖了些嘛。」 我眨巴眨巴眼睛:「要不了多久就瘦回去了。」 「诶?瘦回去干什么,现在这样多好,看起来都可爱许多。」她捏了捏我的脸,嫌不够似的,两只手一起上阵把我的脸搓揉起来,我愤怒地反抗,被她一手镇压下,一只胳膊就把我压进了她怀里。「说真的,这几年没看见你,比之前漂亮多了。看起来在须弥的日子过得不错?」 我笑了一下:「确实不错……生活相当有保障!」 「那就好,我本来还以为,以你的自理能力,在须弥过不了多久就要吃苦头呢。没想到还挺行的嘛!」她动作顿了顿,捏捏我的胳膊,看看我的手掌,又说,「不过你这不像是自己生活的样子……」 我矜持地说:「运气好,进入须弥的头两天认识了一个很重要的朋友,他是生论派的,照顾了我几天。然后就遇到了我……前男友,这几年一直都是他照顾我,总体而言没吃啥苦头。」 北斗姐一言难尽地看着我:「你运气还真好。等等,」她睁大眼睛,「前男友?」 我再次矜持地点头:「嗯,几天前分的手。」 她一下子小心翼翼起来,看了我两眼,道:「那你……」 「我没伤心。」我说,「我们是和平分手,双方都商量过了的。」 「理由是什么?」她怜惜地摸摸我的脸,这么问。 我说:「目前的须弥太混乱了,我留在须弥不仅对我来说很危险,对他和我的朋友们来说都很危险。所以我们一致认为我应该离开。」 北斗木然地看着我,好像不太相信,但她也没说什么其他的,确定我确实不难过而且还想着吃炸章鱼后,就找其他人撒网抓鱼,最好能抓点螃蟹。 我坐在船头看着海面,听见头顶上传来胡桃欢快的唿喊声,便抬头看了过去。 她站在瞭望台上兴奋地看着前方的海面,海风把她的头髮吹得向后飞去,像两条缎带,帽子都差点被吹飞。于是她干脆把帽子取了下来,握在手里,张开手臂抱住涌过来的风,脸上是轻松明媚的笑意。 这样多好。 我就是有点遗憾,没把行秋和香菱重云带过来,行秋要在家里学习,香菱和她老爹出门採集食材了,重云又要练功,这漫漫长旅,看来只有我和胡桃能有福享受了。 第27章 雷暴 海上生活比我想得要好,瞭望台看星星很方便,北斗姐喜欢找我算什么时候起风、下雨,以此来规划后几天的行程。 后来船员们知道了我能占星,便请我吃烤鱼来换占卜的机会,我没有莫娜那么对星空保持敬意,所以当然乐意,让他们欠了我几顿饭。 占卜时难免有人向我询问死亡之事,胡桃趴在我肩上看着他,听我说了死亡原因和死亡日期,也没有发表什么意见。 我摸摸她的脑袋,就问:「我以为你会对生死之事的卜算不太贊同。」 胡桃说:「人都想要活得久一点啦,这是常理。但是人终究是会死的,这也是常理。卜算不会改变生死的结果。」 改变不了结果,只能无限延长吗? 我忽然想到了一些事情,我能够接受死亡这个命定的结果,却为什么无法接受命途上命定的其他事情呢?比如我知道父母终将死去,我知道我会一个人生活,我知道这漫长的时光里我会开心、会伤心,我知道我会经歷什么。有时候这并不是命运的观测,而是人类一生的总结。我们总能知道自己将来会面对什么,但我总想着去驳斥它。 是因为看得太清楚了吗? 我所在纠结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一种事物呢? 我迷茫着,就像是双手空空漂浮在海面上的人,短期内除了随波逐流之外,没有任何能做的事情。 第50页 我们在大海上行驶了一段时间,越靠近稻妻,海路越发困难,雷暴封.锁着海域,似乎能从其中看出雷神对于锁国的坚定。随后在某个白日里,我们终于来到了稻妻离岛,北斗能够在这儿停下来,全是因为离岛上多是非本土人,物质匮乏,做不到自给自足,所以必须有外来贸易。 我和胡桃下了船,举目所见是异国风情,有穿着和服的女人婷婷裊裊地站在街边,也有教令院的学者匆匆掠过,还有枫丹服饰的青年愁眉苦脸,看起来并不非常「正统」。 「这里有……糰子!」胡桃拽着我冲到一家店铺之前,看着人家盒子里装着的糯米糰子,开心地对店家说,「店家!来两串!」 店家应了一声好,问了我们的喜好,便手脚麻利地给我们撒上一层抹茶粉,然后递了过来。 胡桃没吃过,有点儿新奇地一口含了一个,被抹茶粉呛得喷粉,我赶紧拿走她的盒子,转头去边上买了一杯奶茶给她,又帮她拍了两下背。她叼着吸管狠吸两大口奶茶,也不在意自己被呛了,眼睛都放了光,呜哇呜哇地说,这东西真好喝。 我拿出一张纸煳她脸上,叫她擦擦脸。她擦干净脸,拿过糰子,我们两便边走边吃。 离岛不大,但枫叶多。胡桃在路边捡了一堆,和我说想要串起来变成枫叶门帘,我说可以呀,还能做书籤呢,脉络清晰一些会非常漂亮。 我们买了试剂——也不能说是试剂——夜晚回去在船上煮叶子,胡桃想把废液倒进海里,我哭笑不得地拦住了她,然后告诉她废液的危害。 随后我忽然意识到,整个提瓦特除了教令院这个教育机构,好像就没有教育机构了。而教令院的学习有门槛,需要通过入学考试才能进入,一旦进入,就一直读书搞研究,他国人念了书毕业就走了,然而有些须弥人大半辈子都在念书。 也幸亏是现在大陆和平,要不然一开战,须弥这手无寸铁还囚禁神明的,大概是第一个被踏平的。 重点不是神明,重点是教育机构——所以很多小孩子,甚至很多人,这一辈子都是没有念过书的,他们的知识体系仅仅来源于父母长辈,好一些的像我、香菱等人,有幸得到仙人教授,但是那些为生计发愁的普通人呢?他们的孩子都在璃月港四处乱跑,没有自己的知识体系,也没有自己的世界观,这样成长起来,速度是很慢的。 可以说是整个提瓦特的教育文明、科技文明都是缓慢的,如果不是所谓的神明天生带有权柄,我们绝不会像现在这般开明和平。但也有另一种可能性,正是因为有神明存在,人类才习惯了依靠神明,导致文明进展缓慢。坎瑞亚就是非常好的证明。 但是同样无神治理的蒙德,为什么文明进展也依然缓慢呢?被这个时代所困住了吗? 曾经我和艾尔海森探讨过这个问题。我们都认为,每个国度之间的技术交流都太过于缺乏了。而这一切的源头,说到底是因为神明。 国家不是人们的国家,而是神明的国家,是以很多时候他国的事物难以进入本国,因为这是一种「冲击」。但人们追求着便利与金钱,所以在与神明无关的发明上,他们非常乐意进行交易。 回到原本的话题。教育,没错,教育。我们太缺乏低龄教育了。说不定这也是文明发展缓慢的重要原因。低龄教育的缺乏导致适龄人才的缺乏,适龄人才困于无谓的学术研究,而不对实际生活加以改造,所以才会出现学者之国、无知大陆的存在。 我有个想法,也许我能开一家学堂来进行低龄教育,但问题是我需要教授什么。 我要教导出怎样的人? 问题暂且没有头绪,我也不认为自己现在有实力去做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老师。我自己的生活尚且过得一塌煳涂,这种事倒不如交给萍姥姥。 想到这儿,我便起草了一封信写给帝君,反正萍姥姥教一个也是教,教两个也是教,正巧那群仙人整日无所事事,不如来搞教育,要知道,这可是为了璃月! 胡桃是看着我写完了整封信的,临睡前她披头散髮坐在我桌边,趴在桌上看着我写,等我写完了,就把信拿过来看了看,问我:「您打算教些什么?」 「起码得有识字和算数吧?」我理着她的头髮,说,「这些虽然父母们都会教,但是不成体系,孩子们学起来不快。我让他们尽快学起来,然后再教他们看星星、机关术……」 我有些词穷,我会的那些都太过理论化,对实际生活没什么帮助,在须弥我能凭这一身和贤者周旋,但是就生活来说,我和那些孩子没什么两样。 胡桃对我道:「师者,传道受业解惑也。讲述道理,解决疑惑,这个道理可以是学术道理,也可以是人身而为人的道理吧?就像疑惑可以是学术疑惑,也可以是其他疑惑,比如姐姐你就有很多疑惑,你能找到人来帮助你解决这些疑惑吗?」 我惊奇地看着她:「胡桃不愧是个小聪明。」 她得意地抬了抬下巴:「哎呀哎呀,在下不才,只是特别聪明罢了。」 我笑着揉了两下她的脑袋。多少对自己要做的事情有了点想法。 学术之事我不急,教令院里的学者一抓一大把,我还能把仙人们抓过来。只是大家似乎多多少少都不能解答人生的疑惑,我经歷尚浅,没有那个能力,学者死脑筋,仙人不谙世事。 第51页 这个学堂要办起来,比我想得困难。在此之前我还是好好游歷,增加自己的阅歷吧。 在稻妻的离岛待了几天,北斗便问我要不要上稻妻城看看。我有点儿惊讶地看着她,问她能去吗?她说当然能上,走门路办手续就行。 于是我们便换了身衣服,去了稻妻城所在的那个岛屿。但其实也并没有玩得尽兴,因为一直担忧着会被发现,所以只是看了看稻妻城的风景,吃了点东西,便匆匆回到了死兆星号。 不过这也很好了,毕竟见识到了全新的风景。 我们启程回璃月,途中遭遇了暴风雨。北斗姐经验丰富,整艘船上的船员有条不紊地按照指令行动,我和胡桃也被安排了任务,乖乖待在船里睡觉。 隔着一扇玻璃,我们看见外面翻天覆地的海浪,紫光从乌云中流泻光线,雷电蜿蜒噼向大海,雷暴轰鸣着,宛如神明发怒,拔剑对准大海。 我想起那个梦。 想起那片破败的废墟,想起那棵燃烧着火焰的巨树。 那一瞬间脑海里涌现出了大量的、虚幻摸不着头脑、不知来源的念头,其中最为清楚的,是「浮生若梦」。 我头疼地闭上了眼睛,胡桃伸出手,小大人一样地抱住我,问道:「姐姐,你害怕吗?」 害怕吗……?我望着窗外,一个大浪拍过来,砸在玻璃窗上,水液拖着尾慢慢下滑,与雨水融合,沖刷着窗户。大海咆哮着对游船出手,船身摇摇晃晃,失重感无时不在,我们需要费很大力气才能把自己固定在角落里,不被海浪抛向船内八方。 我说:「不怕,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死亡而已。但我知道我们死不了的。」 「万一我们死了呢?」胡桃兴致勃勃地和我讨论起这个话题,「船里进了水,这片大海又这么大,如果没有人来救我们,我们会沉进水里的吧。」 我说不会的。 她又问我:「为什么不会呢?这艘船也许并没有那么坚强。」 我哑口无言,从她的话里听出了言外之意。为什么不会呢,为什么没有意外呢,卜算的命运真的可靠吗? 我会说可靠,但这条命运万一被更改了呢?我很清楚,命运是很容易更改的,虽然它的结局总是指向某一个,但轻轻推动就会走上另外的一条命运。也许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我们已经踏上了另外一条命运了,而我不知道,我的死亡对于这个世界来说,是不是重要的节点。 胡桃紧紧地抱住我,声音小小的:「姐姐你似乎总是在钻牛角尖,为什么要那么在意所谓的命运?那些都只不过是死亡之前的可能性吧,每个人都有非常之多的可能性,因为天生因素而在生命中有特定的点,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她说的正事是我所困扰的,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回答我。于是选择了另外一条路。 「……胡桃想听个故事吗?」 她笑盈盈地看着我:「好,你说。」 暴雨中,死兆星号在与海浪搏斗,我撑着地面把胡桃抱进怀里,给她讲了一个故事。 「在璃月有一对平凡的夫妇,他们恩爱有加,丈夫是个小有成就的商人,妻子是个聪明的歷史研究者,他们相识六年,其中成婚三年,终于有了一个孩子。丈夫和妻子都期待着这个孩子的出生,盼星星盼月亮地等待着,想要给他他们所能给予的最大的宠爱,如果这个孩子出生,他会是家里的小霸王或者是掌上明珠。」 「他们等啊等啊,还没有等到孩子出生,却先等来了一位魔女。披着星空、乘着月色的魔女匆匆来到他们面前,对他们说,他们那还未出生的孩子,是一位观测者。」 「丈夫不明白这个名词的含义,妻子却有所耳闻,并且忧心忡忡。魔女建议他们,将这件事请告知给这个国家的神明,于是他们询问神明的意见。」 「神对此投下了视线。」 「『观测者吗……那便交与我来教导吧。』神这么说。」 「在某个晴朗的、星星非常明亮的夜晚,这个孩子降生了,是个女孩。她的出生和普通的小孩没有任何区别,只是见证她的诞生的除了大夫与她的父母之外,还有一位神明和一位魔女。」 「魔女为她留下祝福,神明承诺保障她的未来。」 「这个孩子一睁眼,看到的就是头顶绚烂的星河。谁也不知道是观测者的命运决定了她看见星空,还是她因看见星空而註定成为一名观测者。」 「……那个孩子就是我。观测者是命运的观测员,当他们看向星空时,就看到了所有人的命运。最终要么毁灭世界,要么毁灭自己,歷代观测者都活不长,也都逃不过这两个宿命。」 我想,那些人都和我一样,我们都在太年轻的年岁看到了世界的终极,有着太高的天赋,却没有对应的承受能力。所以我们纠结、所以我们痛苦,最终毁灭这一切的根源——世界与自己。 第28章 剪髮 「这不是命运的问题,这是天赋的问题。」胡桃对我说,「你不是在和命运作对,你是在和自己作对。为什么一定要去针对它呢?为什么一定要去反驳它呢?只要自己知道自己所做出来的选择都是自己慎重考虑过了的就好了。」 「就是这个问题啊,」我看着自己的手,「看得太清楚、太清楚了。我看着自己走上那条路,就产生一种凭什么的疑问,就产生一种被人安排好了命运一般的既视感。就像所有人都是无知的傀儡,被『天』推着走在路上,却自以为是自己做出的选择。」 第52页 如果我没有看到那条路,那么我走下去也不会有任何感觉。我仿佛是个智者,却又像个旁观的愚者。没办法和自己和解。 胡桃说:「没办法接受的话,那就只能抗争到底了。可是抗争真的有用吗?你在抗争的,是命运,还是未来的自己?」 我不知道。只是这种感觉让我太累了。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沉进海里。 胡桃摇晃着我的肩膀,大声说:「如果实在不想看,那就不要看就好了!难道你真的要去做一个观测者吗?!」 不去看吗? 好像是个方法。 虽然它很像逃避,但它确实是个解决方法。只要我不看,就没有「命运」……哈,这实在是个自欺欺人的法子,我还做不到。 但我说:「好啊,不去看,不做什么观测者,就简简单单,就那么活着。」 ……就那么活着。找一个目标,就那么活着。 我们返回璃月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下船时多少有些不适应。母亲望着我嘆了口气,摸了摸我的脸说,好不容易养胖的,只出去了一个月,就瘦了回来。 我抓抓脑袋,干笑两声,把带回来的特产塞给他们,然后去和钟离先生打招唿,趁机把信塞给了他。 我在家里没待多久,很快便启程去了蒙德。要从晨曦酒庄路过,发现迪卢克并没有回来。我上门拜访的时候,艾德琳看见我时欢喜得好像想把我扣在酒庄里。 我和她拉了点家常,问了迪卢克的事情。他给家里的信不多,只是隔很久才来那么一两封,讲述一下自己目前在哪儿,看到了什么事,要去往哪个地方。信中偶尔提起我,也只不过是简单的一句「代我问好」。 明明小的时候是爱说话的性子,那件事过去之后,他看起来却越来越沉默了。 迪卢克最近的来信写他和愚人众碰上了头,正在追着他们往纳塔跑。这一下打消了我想去找他的想法,只觉得我还是安分点先往枫丹去好了,听说枫丹的车会飞呢,技术这么高,也没见他把动力车传授给相邻国邦。 克里普斯叔叔也不在庄园,据艾德琳说,他是去酒馆了。 于是我告别艾德琳,往前一路去了蒙德城。城内还是原来那副模样,我绕进天使的馈赠,果然看见酒庄老爷坐那儿喝着酒,聊着天。 我走过去到吧檯边上坐下,看向查尔斯道:「一杯落落莓汁。」 「您有段时间没来了。」查尔斯对我说,手脚很利落地开始调制果汁,「在须弥过得还好吗?」 「还行吧。」我翘着腿说,「就是被人盯上了而已。」 查尔斯有点惊讶地望着我:「解决了吗?」 「那可不。你也不看看我是谁。」 「也是,不过上次陪你来的那位先生这次没来?」 我点了点头,没有解释太多。查尔斯很知趣地并没有继续问,只是把果汁放到了我面前,祝我有一个愉快的谈话。 我端着果汁杯去找莱艮芬德老爷聊天,他快乐地喝着酒打着七圣召唤,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快乐起来的,三张牌死了两张,还有一张只剩下两滴血,对面三张平均五滴血以上。 果然,对面一招过来,他最后一张牌也死了。他唏嘘着输掉了一场比赛,回头看着我笑了笑,道:「回来啦?」 我把他拽起来:「对,回来瞅瞅您过得好不好,现在看起来挺快活的——再来一局。」 克里普斯顺从地坐到另外一边去,把手里的牌都给了我,说:「这傢伙赢了我六把,六杯酒!」 「六杯什么?午后之死?」 「哎呀……」 我服了:「等着,我让他倒欠你六瓶!」 对方哈哈大笑,好像并不认为我能做到。 确实,一次性让他倒欠是不可能的,但好在人的情绪很容易被调动,输赢来回之间,一个人的想法心绪就能轻易地被抓住。一个人如果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与欲望,太过于渴求胜利、渴求尊严,那么最终的后果,自然并非其能够承受的。 「欠了几杯了?」打到最后我有点累了,迅速结束了战局,然后问。 克里普斯算了两下,一拍我的肩膀,兴高采烈道:「倒欠六杯!刚刚好!」 于是我客气地沖对方点了一下头:「不玩了。有点儿累了。您还要继续吗?」 对方讪讪地收起东西,摇了摇头。 背后有人懒懒散散地拍了两下手,凑过来语气里带着笑意,道:「不愧是我们的小天才。」 我回头瞅他一眼:「哟,这不是我们的骑兵队长吗?翘班啦?」 他眨了眨眼,严肃地道:「什么翘班,我下班了。」 我「哈」了一句。 克里普斯坐在椅子上笑,让凯亚把我的果汁装满去,西风骑士团的骑兵队长向来无法无天的,也就只有在莱艮芬德老爷面前才会稍稍有所收敛。他拿着我的杯子去找了查尔斯,而克里普斯那与迪卢克颜色类似、不过要厚重些的眼睛便看向了我,道:「这次来,想待几天?」 我摆了摆手:「只是来看看你们。我打算去旅游了。」 「和迪卢克一样吗?」 我撇了撇嘴,很有自知之明:「我倒也没有追着愚人众跑的那个能耐。」 他咧嘴,一点也不端庄地笑起来,火红的头髮毛茸茸的,迪卢克的头髮和他差不多,凯亚也是长头髮,小时候我们仨个睡在草丛里,醒来就有头髮打结的痛苦。 第53页 这段时间,没有艾尔海森帮我打理,长头髮对我来说可太麻烦了,我想了想,决定还是把它剪掉。 克里普斯有些可惜,他说我的头髮很漂亮,颜色黑得和葡萄一样,我说葡萄那是紫的,他说就是紫的发黑啊,但即便如此,仍旧能看出紫色的色彩。 凯亚坚持是蓝色。他坚持是紫色,还试图用迪卢克说过的话来佐证自己的判断。我说你们都别吵了,这是黑的,五彩斑斓的黑。 于是两个人这才停口。 然后克里普斯问我:「真的剪了?」 「嗯。」我道,「你们会剪头髮吗?」 应该不会吧。莱艮芬德家都是长头髮,看也知道他们没有点亮这一技能,会扎头髮倒是真的。 凯亚果然耸肩说他不会,但是他知道有人会。所以他把我带去了大教堂,芭芭拉修女和他打了声招唿,又和我打了声招唿,在知道我的来意之后,脾气很好地答应帮我剪头髮。 巴巴托斯,虽然你人不靠谱,但是你的修女很靠谱。 芭芭拉剪头髮很好看,我心说搞不好她就是下一个巴巴托斯,或者是巴巴托斯的平行世界性转降临。 头髮剪完以后,脑袋轻松了很多,芭芭拉问我剪下来的头髮要怎么处理,我说一把火烧了,不然留着当假髮吗?骑士团有人需要吗? 凯亚说没有。 那就一把火烧了。 火点起来的时候,凯亚随意地问我,艾尔海森和我分手了?我点点头,说,以后再见。 他有些惊讶,问我:「你这是对他念念不忘?」 我说这很正常吧,我们分开又不是因为观念不和,也没有吵架,只不过是为了成为更好的自己。 他无法理解且有点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克里普斯就笑着说:「感情就得是这样才好。成为更好的自己,而不是成为更差的自己。」 我欣然贊同。 我在蒙德城里睡了一觉,隔天醒来以后本打算去雪山找阿贝多,结果没想到路过鍊金台的时候就看见了他。这下省事儿多了,一步蹿上去抓着他聊天,聊之前想到的飞天动力车和移动小火炉,随后我们边聊边往雪山走。 我不得不承认,单纯的学术交流让我快乐,而且阿贝多是个非常好的合作研究者,我们的思路非常契合,他的执行力和艾尔海森不分上下,非常利落,我们探讨完一个观点之后,就会直接开始分析可行性,然后动手操作。 不过在实验上,他又不像艾尔海森那么谨慎,而是和我一样更加遵从本心,追寻可能性。实在是个好玩伴。 呆了几天之后,大概关系是更加亲近了,他和我说,他是一个人造人,这点我早就知道了,就等着他亲口和我说,然后我好问他能不能给我研究一下,我实在好奇他的身体机能构造,还有他的自主意识,这究竟是怎样的力量,才能让一个人造人拥有与人类相差无几的活动能力,甚至还得到了神明的注视? 我问阿贝多把他切一点下来,他的身体会不会自己癒合,他告诉我可以,我又问他是怎么做到的,元素凝练补充的吗?他想了想说,差不多,偶尔他也会检查一下自己。 我问他那切下来的一点能不能变成他,他能不能再造一个自己出来,他很可惜地摇了摇头。我更加可惜地嘆了口气,道那我就不能拥有一个人造人艾尔海森了,那世界上还是只能有一个艾尔海森,真是太糟糕了。 阿贝多说,要是世界上出现两个艾尔海森,活的那个可能会把我和人造人都打一顿,那样会比较浪费材料。 我说他真是太冷漠了,他竟然只想着材料,而不想着我被打了需要安慰我一下,这朋友简直没法做了。他抱着机械零件睨我一眼,语气淡淡的还带点戏嚯:「我认为,我安慰了你那才是真做不成朋友。」 我沉思一秒钟:「是吗,那我还是和艾尔海森保持分手状态吧。有两个聪明朋友和一个男朋友,怎么看都是前者更划算。」 阿贝多回给我一个非常人造人的笑容,下一秒就会说「嘎嘎——机械——嘎嘎」的那种。 第29章 思念 我在雪山待了好长一段时间,这儿寂静苍白,要不是快到了我生日,父母喊着让我回家,我都要忘了时间。 太过与世隔绝,便会遗忘人间、遗忘岁月。如果想要避世,雪山估计是个不错的地方。 我出雪山回璃月的途中还去了一趟晨曦酒庄,和克里普斯打了一声招唿,他听闻我回去过生日,二话不说收拾东西和我一起走了。用他的话来说,便是在家里也没人和他说话,倒不如跟着我去璃月,热闹一些,也好叫他开心。 我寻思着,他这已经有空巢老人的既视感了,凯亚和迪卢克可真是不孝。 没办法,我这人看不得别人不好,当然把酒庄老爷连同他家名贵的酒一併打包带走了,我俩回到家的时候。我爸妈都对老爷的到来表示了热烈的欢迎,我看他们三个聊天聊得很快乐,便晃荡着出门去璃月港转转。 到璃月港时,空中长廊上钟离先生朝我招了一下手,示意我上去,有话要谈。我绕上去,看到他一桌面的糕点,立即有点怂。 这表示他要和我坐席长谈了,小时候但凡我干了什么坏事,他都是这样,给一桌甜点意思意思,安抚一下,然后讲个几天几夜的大道理,还用沙盘把我杀到原地自闭。 第54页 如今我也没做坏事,那就也只有之前给他看的学堂一事了。 我在他对面坐下,扒拉过一个盘子到自己的面前,一边拿起筷子一边问:「先生要谈什么?」 钟离先生说:「前几日你说的学堂一事……」 总结一下,岩王帝君表示可以,在璃月港开放,归属于七星管理,导师从人群中筛选,若有仙人喜欢靠近尘世,也能来得一席位,会按照教学天数开工资。另外关于学生入学的年龄订在了七岁,再小一些的孩子就让他们撒欢玩去吧。除此之外,律法也可以随之改动,要规定好学生和老师的行为准则,不可做出出格之事…… 先生还把烟绯姐姐叫来了,大庭广众之下干这事儿有些不好,容易暴露身份,所以谈到一半,准备进行书写工作的时候,我们就转去了绝云间,在那儿谈了两天两夜,他俩啥事儿没有,精神好得不得了,我困得昏天暗地,困蒙了脑袋的时候,脑子里冒出来一个念头—— 我熬夜这个习惯,恐怕是被帝君从小养成的。艾尔海森冤枉我了。 总之最后在桌上趴着睡着了,醒来时头有点晕,初步诊断是发烧,钟离先生把自己的衣服给了我也没用,我强烈谴责他这种工作狂行为,并且由衷地思念把我的生活安排的明明白白的艾尔海森。 意识到这个念头的时候我有点惊讶,可能是因为人在生病,所以思念肆意地生长,所以变得很脆弱,大脑循环播放着我们的最后一面,回顾着那个时候我的心情。 那个时候我是心情平静的,还在想着离开须弥的路上会不会出现意外。往前推两天,我的心情是压抑的暴躁,那种暴躁并非来源于艾尔海森,而是来源于我重新踏上命运的愤怒。 我不想和艾尔海森分手的最大的一个原因,那就是我不愿意回到原来的那条命运上。可是他把我推了回去,于是我多少有些怨愤。 他明白的,他清楚的。他很清楚自己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很清楚命运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但还是那样做了。 白日里我不愿去思考这个问题,到了黑夜、到了这种时候,情绪无法控制地上涌时,我冷漠地注视着自己对艾尔海森的抛弃行为产生怨恨。 这其实没有必要,我对自己说,艾尔海森明白一些事情,但是他不明白所有的事情。人看其他人都是片面的,虽然我会在日记本里写下自己的想法,但那终究只是一个写给他看的日记本,很多事情我并不会说明。 比如我的观测者身份,比如迪卢克和愚人众,比如纳西妲,比如凯亚和坎瑞亚。他与我之间有信息差,这是他聪明也无法弥补的差距,我不能怪罪他。 我意识得多么透彻,可情绪的我还在怨恨他,怨恨他把我推回了这道註定的命途,重新踏上被安排好的命运,重新让我一眼望到了我余生的尽头。 都是发烧惹得祸。 我迷迷煳煳地想,睡觉就好了。 然而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睡也不太安稳,梦里来来回回的都是旋转的星空,突然之间压下来,像是天塌了一样,穿过我的身体。 穿过星空,我看见很久之前的我。那是还很稚嫩的我,穿着教令院的衣服,被一群蕈兽追得四处逃窜,跑得脸色苍白,朝着远处的一个人拼命挥手唿喊着。远处那个人投过来冷淡的一眼,略略皱了皱眉,手中草元素绽放,光芒穿过我的身侧,精准地打在那群蕈兽身上。 那是我们第二次见面。 我跑过去,撑着腿休息了好一会儿,仰起头来看着他,画面便突然一转,变成我蹲在花坛边,艾尔海森在我旁边拿着纸和笔,他在纸上写写画画,我伸手在他的纸上指指点点,他有些不耐烦地用笔推开我的手指,落下一个略有些潦草但劲道十足的字。 那是第三次见面,那个时候教令院在举办学院争霸赛。生论派的小摊上有个组队任务,要调查须弥城内的植物,寻找到一株符合标准的植物。我对他们的奖品非常感兴趣,但是因为提纳里已经有了队友,所以找不到人组队,瞧见路过的他,就拽着他请他帮我这个忙。 他本来是不愿意的,我说我教你看星星。他这才同意。 于是我得寸进尺,拉着他把所有需要组队的活动都参与了一遍,行动时他总拽着我的思想,让我不至于跑得无边无际,托他的福,我包下了很多很多的奖品。我想和他平分,最终他只拿走了几本书,然后剩下一堆稀奇古怪的东西都留给了我,并且提醒了我一句不要忘了我的承诺,随后便离开了。 我当时心想,和这个人相处起来真是舒服极了。 我抱着奖品往临时住宿里走,踏进门的那一瞬,我浑身发冷,湿哒哒地站在大雨里,手里握着一个幽幽发亮的星盘。 我看着这个星盘,茫然地分辨着四周的方向,直到有人把伞放到了我头顶,隔离了所有的暴雨,站在我身边,问了一句我在做什么。 我把星盘举起来给那个人看,暴雨雷电里他的神色冷冽漠然,我却感受得到他身上传来的热意。 「我的钥匙被偷走了。」我试图让他相信这并不是我的错,认真地给他指星盘上推演出来的结果,「有个人偷了我的东西,现在我的钥匙在一条河里。」 「所以?」他淡淡地问,「你是准备现在去找吗?」 第55页 我说:「那我能去哪里?找个盗宝团的帮我开门?」 他居高临下地瞥了我一眼,没脾气地说:「跟上。」 他往前迈了两步,步子不快,我很轻易就跟上了他,一直走到那扇我很熟悉的门前。 「这是你家?」我站在门口问。 他收了伞,拿出钥匙打开门,并没有回答我这个问题,而是径直走了进去。我迟疑了一下,还是跟着进去了,站在玄关里继续问:「我要脱鞋吗?」 他走到茶几边上倒水:「随意。」 我站在玄关的地毯上看着他,有点拿不准是不是该走进来,进去之后,我又要站在哪里。 他垂着眉眼,一副恹恹的神色,把装了热水的水杯递给我,然后指了一下某扇门:「浴室在那里,湿衣服扔在脏衣篓,我会给你拿毛巾。至于干燥的衣服,将就一下,先穿我的。你可以在客房里睡一晚,等明天再回去。」 他给我指了客房的位置。我说好,喝完水把杯子还给他,然后走进浴室。 洗澡的时候热水氤氲着,模煳了视线和记忆。只有门上轻巧的两声尤为明显。他隔着门说:「衣服给你放在门口。我先回房了。」 我还是说好。 等我洗完澡,洗完衣服,出来的时候果然没有看见他。我在房子里转了一圈,找到晾衣服的地方晾起自己的衣服,然后擦着头髮去客房睡觉。 客厅里的星盘上,幽幽蓝光显示的哪里是什么钥匙所在地。那是艾尔海森的行动路线。 我在命运看不见的地方闭上了眼,再次睁开眼,有人在说话,身边人在看书,我昏昏沉沉地眨着眼睛,念出他的名字:「艾尔海森?」 他翻过一页书以作回答。 我爬起来,缓了一秒钟,扭头朝他伸出手:「我觉得,我需要去健康之家……」随后一头栽倒了下去,被他拽着胳膊重新坐好。他好像在思考,很快思考得出了结论,把书收起来,然后在我跟前蹲下身。 「上来。」他说。 我摇摇晃晃地趴上去。 闭眼、再睁眼。时间跳到黑夜,我还是趴在他的背上,只是这一次伤痕累累。那是因为和我一起租房子的学者搞研究走火入魔,在家里藏了一只无法动弹的遗蹟龙兽·地巡,但那日核心模块突然启动,直接把我打了个措手不及,九死一生逃出去,幸好被艾尔海森给捡到了。 「我无家可归了。」我抵着他的肩膀,小心翼翼地和他打商量:「我给你付房租的话,你能不能让我在你家住一段时间?就一会儿,很快就搬走。」 他问我:「你打算用什么来付房租?你有钱吗?」 我道:「开课题就有钱了,我很快就会开一个课题,最短两个月就能给你钱。」 「也就是说你得在我家呆两个月?」 「我很乖的……」 「没看出来。」他嘲讽了一句,随后说,「第三个月你要是没交上钱,就自觉搬出去。」 我松了口气,笑着说:「好。」 之后他不再说话,可踏下的每一步,我都能看到不一样的景色。那是不同时段的我,或是因为低血糖昏倒,或是因为生病,或是单纯崴了脚,或是被勐兽追得跑不动路……都被他背着一步一步走向我所熟悉的地方,穿过过去,朝现在的我走来。 我看日升,看月起,看时间流转变化,万事万物都在变,不变的是背着我的这个人。 那些怨与恨在这一刻陡然消散了。 第30章 游歷 生日那天我是睡过去的,晚上起来的时候吃了点东西。钟离先生和克里普斯喝着酒聊着天,我坐在树枝上想兽化药剂该怎么进行改变。 突然远远地看到海洋腿上缠着什么东西朝我飞了过来,他逐渐靠近我,落在我身边,我去解他脚上缠着的油纸包,打开来一看,竟然是一份枣椰糖,高甜度,是我爱吃的口味。 我扔了颗糖进嘴里,其余的收起来。抬头望着月光的时候,忽然觉得月光凉如水。 大抵是衣服穿少了。 生日过后,我挥手告别了父母,叮嘱他们照顾好身体,注意安全,随后便启程前往枫丹。 枫丹和蒙德、璃月、稻妻是不一样的科技等级,而且和我想的也不一样。这里的街头有歌手放声唱着歌,行人神色匆匆,穿着大裙摆的贵妇人从马车上下来,绅士们拐弯抹角地对话。河流穿过城市,船上身着劲服的船夫沿途兜售,卖花的姑娘旋转着舞裙,花瓣零落地飘向水面,被船撵着压入水里。 在颜色冷淡而建筑恢宏的城市以外,层叠渐变的树林影影绰绰,它不像须弥那般有着遮天蔽日的雨林,草木都呈现出一种阳光的色彩,仿若秋季和夏季的交杂。 我站在一大片水池旁註视着正中央的圆台,那是一出人偶戏,无人操控,但丝线清楚地牵动着人偶的关节,让它跳着欢快的舞蹈。 它在头与身分离的瞬间转向了我,清亮的眸子空洞洞的。只有宝石的光辉。 「下午好,美丽的女士~」有个年轻人朝我行脱帽礼,动作夸张又滑稽,「您是第一次来枫丹吗?」 海洋扑腾着翅膀落在海参身上,我回看着这位年轻人,露出一个不冷不热的笑容:「是的。」 「那么,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机会,能够带您这般美人认识一下枫丹呢?」 第56页 我的嚮导名字叫做华勒斯,暂且不论是真名还是假名,总之他的专业能力不错,把枫丹介绍的很透彻,还带着我去了几个好玩的地方,当然其中我最感兴趣的是那个所谓的最高法庭。 神明旁观的法庭,我抬眼看过去,似乎就能隐约洞察到他们的未来。但是枫丹与我并没有直接关系,所以我并不在意。 我在枫丹住着的时候,把枫丹的医疗机构逛了个遍,华勒斯还以为我是来求医的人,于是把枫丹有名的几位医生都告诉给了我,我按照他的想法一位一位地拜访过了,虽然短期内可能不会用到他们,但是未来会。 我还记录下了我在枫丹看到的所有不认识的植物,打算什么时候回道成林时把这东西交给提纳里,让他给我看看这到底都是些什么玩意儿,有没有治病的功效。 在枫丹时,我住着的旅馆边上是一条河流,行商要道,每天早晨都能听到有人在河流中招唿客人,声音明朗或者清甜。我其实不太喜欢被人吵醒的感觉,艾尔海森起床的动静几近于无,所以我向来睡得安稳,在家里时房子的隔音效果好,我也不会被吵到。但是在这边,真是吵得我起床气都犯了。 旅馆的老闆是一对老年夫妇,夫人喜欢看着报纸吃东西,摇着椅子吱嘎吱嘎的,先生一边收拾杂乱的台面一边让她不要边吃东西边看报纸,会掉得一地都是,我看着他们便觉得熟悉,想来想去,哎呀,这不是我和艾尔海森的相处吗?艾尔海森老是认为看书吃东西会沾在书上,所以特别喜欢饼这类食物。 人和人之间是有理解障碍的,我就不喜欢吃饼,干巴巴的,没有带汤汤水水的东西好吃,这一点卡维和我观念相同,所以我说我们两个很适合一起生活。 在旅馆住了大概一个月后,我把枫丹混熟了。有天华勒斯上门来说想带我去一个地方,我有点好奇他会给我带来什么样的体验,便跟了过去。 没想到他直接带我去了赌场,请我玩一把,不管输赢都不要紧。 我笑眯眯地说不要吧,这不好。他对我说,反正不亏,不花我的钱赢了还把钱给我。 我不好推脱他的「好意」,于是上手玩了一把猜大小,第一局理所当然地赢了。他把钱给我,问我要不要再来一局。我说再来对别人不太好,他说怎么会呢,和别人又没有关系,我一个女孩子出门在外,钱少不好打理生活。而且我今天运气这么好,赌一把,谁知道会不会直接变成莱艮芬德呢。 我听了面色古怪,多少有点想笑。好不容易控制住了,给了他最后一次机会:「你确定吗?」 他笑着说:「当然啦!我还能骗你不成!」 我也露出一个笑容。你要知道,我是个观测者,是个占星人,同时,脑子还算是比较灵活。 这天我赚的钱大概够买下一个晨曦酒庄或者北国银行了,我心满意足地离开时,华勒斯脸上的那种戾气可真是让人开心。 当然看乐子是要付出代价的,我不想被人谋害,于是当天下午我就收拾东西退了房跑路了,从枫丹东部去了西部,住在了地下水城里头。 水域里的动物都十分神奇,我兴致上来了,像是临摹植物一般把动物画了下来,标註好了它的特点。 有一天下午我画着一条粉红色的水母时,看见阳光穿过粼粼的水面落在它半透明的身体上,像是一条轻柔的丝带在水中飘摇。 我突然意识到,也许我能在行走旅游的路上,把所有我见到的动植物、地区特产都记下来,这样我就有了一本粗糙的地理书,事后如果拿到提纳里那边,他就可以帮我一起写、一起编撰。等到什么时候,有冒险家愿意为我四处跑、四处搜集资料时,我就能把这本书慢慢地丰厚起来。 然后我又想到我的那本星相书,它写了一半还没结束,于是我又把它拿了出来,和那本地理书一併写着。 在海底世界住了一个月,我便回到了地上。海底的生活我住不习惯,我还是喜欢看着星空。于是找了个沿海的屋子住着,在这里我花了两个月的时间,编写完了《星相简论》,然后干脆在枫丹出版了。 出版前编辑问我这本书的前言与后序要写些什么,我想了半天,在前言洋洋洒洒地对整本书做了个概括,后序里我说,这是我给过去生活的结束语,这本书写完了,我的学生时代也终于结束了。 书本出版后我离开枫丹,在去纳塔还是至冬时纠结了一下,不过没有纠结多久,因为认识的一位冒险家对我说纳塔的温泉非常不错,而且他在纳塔有认识的人,可以保护我。 我就跟着他走了。 纳塔和枫丹就是两个极端。如果说枫丹是高度精密的机器,纳塔就是豪放原始的沙粒,恕我这么说,我实在只能用沙漠来形容他们,因为我的知识面只有这么点,我的语言能力表达也不太好。 而且纳塔处于风暴的中心,这里的气候炎热、人民天生热情而富有攻击性,我们在半路上就被打劫,幸好得了本地人的救助。 救我们的人有火红色的头髮和健硕的身材,小麦色的皮肤看起来非常健康,他们的女孩子平均比我高了一个头,男孩子更是强壮。 我们进入那个把我们救下来的人的部落,这个部落是当前区域实力最强的一个部落,首领是个比我壮了几倍的年轻男性。好早以前我认为艾尔海森算是我见过的人里肌肉最扎实的人,毕竟他比我大了一圈,直到我去沙漠被镀金旅团的人打劫,发现他们中武力值高的那些男性比艾尔海森还壮实,然后我现在又发现和镀金旅团不相上下的人。 第57页 我站在首领面前时感觉他就像一堵墙。 虽然首领人长得挺凶,看起来打人也很疼的样子,但是出乎意料的是个心细而且温柔的人。想想也是,毕竟他可是个首领,带领全部落的果断要有,照顾全部落的仔细也要有。 他听我说我是来旅游写书的人之后,便拜託了部落里的人照顾我,叮嘱我们平常出门的时候在领地范围内活动,不要跑得太远,不然会被别人抓走。 他说这话的时候像是我妈妈小时候对乱跑的我说丘丘人会把我抓走一样,他们说的都是真的,但我不是小孩子了。 领地里年轻人几乎都有一身好本领,我借住的那家人家里有个女孩子,说是孩子其实年龄和我差不多,只比我小三个月,英姿飒爽的,拉弓射箭的动作利落漂亮,我很想把她画下来,但是没有阿贝多那种能力,只能干巴巴地夸她真好看。 幸好纳塔人直白热烈,不在意那些弯弯绕绕的话语。我说好看,希帕蒂亚便把我抱起来,举得高高的,对我说我也是她见过最好看的人,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星星。 她很喜欢抱着我,或者把我抛起来,然后再接住。她的臂力能够保证这些活动,而我虽然有些害怕,但那一瞬腾空的感觉让我想起坠落和飞翔,于是也由衷地热爱。 我喜欢一些火系的人,迪卢克、胡桃、烟绯、托马、宵宫、希帕蒂亚,他们身上带着一种燃烧一切、勇往直前的信念感,好像生命里没有什么能够让他们放弃信念的大事,无论到来的危机如何,他们都相信自己能够面对。 希帕蒂亚手把手教我练武,想让我在这里有些拳脚功夫好保护自己,后来她发现我实在没有这方面的天赋,干脆就带我锻鍊跑步,争取跑得快一些。 每天早晨我被她从毯子里拽出来,半死不活地绕着整个领地边跑边巡逻,等好不容易跑完了,随意地擦过脸之后吃馕饼肉类之类的早餐,然后就各自分开去做自己的事。 希帕蒂娅要去训练、去打猎、去巡视,我则四处走着,记录着看到的一切事物,画下来之后去问本地人,那是什么东西。 纳塔本地人多冲突,居住在纳塔时,在蒙德、璃月之类的国家不常见的战争在这儿非常频繁。所幸神明并不参与斗争,所幸大家的武器并不高级,所以危及范围并不广,但是无比混乱而血腥。 盛夏里腐肉上盘旋着秃鹫和苍蝇,猎犬勐兽厮杀搏斗,远处隐匿的人们拉开弓箭,尾羽飞出,精准地命中弱点。勐兽疼得奔跑起来,跑出去一段路,便被蛰伏在那儿的人们一拥上去,利落地杀死。 年轻的男女从血色背后抬出一张轻松的笑脸,收刀入鞘,拖着尸体扛上了嵴背。 血从他们身上流下来。 我感受着这干燥而灼热的空气,远处的火山沉默着,旷远的天空上王座冷漠地注视。人们不常抬头看向天空,最多凝视火山,在决斗前将胜利献给战争的女神,祈祷来年吃饱喝足。 我站在树的影子里,吹了一声口哨。海洋从林中唿啸而出,落在我穿着肩甲的肩膀上,使用坎瑞亚科技和赤王科技、枫丹科技进行改装过后的海参把自己的双脚变成轮子,噼咔地提醒了我一下。 我坐在海参身上,让他把我带回部落。往后投去的目光看着狩猎的人们,他们分割着野兽的血肉,抬头朝我笑了笑,过分刺目的阳光模煳他们的面部表情,但我能看到他们的单纯和快乐,没有半分凌厉。 第31章 愚人 纳塔收集特产的行动,后半段开展得比较困难。所幸阿格纳——就是首领非常乐意带着我出门。我在他们打猎的时候旁观,顺便画画,有时时间过长,需要他们等等我。阿格纳很好说话地让其他人在原地休息,而作为回报,我会告诉他们哪里的资源更加丰富,哪条路线更加安全。 我始终相信是我们之间的交易令阿格纳看出了我的价值所在,所以他才会对我宽容许多,比起同行的冒险家,我能在领地里自由活动、能跟随他们出去打猎、享有优先挑选食物的权利、偶尔出门也会有人陪同。我认为这是阿格纳对于人才的保护。 但是某天晚上我和海参坐在山丘上观星的时候,阿格纳爬上来在我身边坐下,突然便对我告白了。 我停下绘制星图的手,转头过去打量着他的神情,猜测他是否是因为我的才智而试图用这种方式将我留在纳塔。 他等待着我的回答,我则斟酌着词句问:「如果你是想让我为部落提供更多的信息,我并无意见。毕竟部落强大安全起来,我在这里的生活便会更加稳定、往后若要来到此处,我也能保证自己有个落脚点。这桩交易我没有拒绝的理由,所以你不用用这种方式来拉拢我。」 阿格纳摇了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阿格纳部落并不需要你的付出也能强大起来。我这么说只是因为我想这么说,我很喜欢你,阿格纳的大家也很喜欢你,希望你留在这里,和那些利益无关,只是出于私心。当然,你有拒绝的权利。」 我道:「那很抱歉,目前我没有这方面的打算。」 他不意外地点了点头,说:「好,你不用在意,我只是想说出来而已。其实在来告诉你之前,我就已经猜到了你的回答。只是觉得如果不说出来的话,等你走了会很遗憾。」 我沉默地听着他说话。阿格纳看着星星,问我道:「希帕蒂娅是不是有形容过你是天上掉下来的星星?」 第58页 我捏着铅笔点了点头,阿格纳看了一眼我的星图,然后移开了眼睛,往后躺倒在土丘上:「我觉得不是,你从来没从天上下来过。」 我琢磨着这句话,虚心地问:「为什么会这么说?」 阿格纳说:「因为你虽然人站在这片大地上,但是灵魂却非常的遥远。你看我们的眼神就像是在看很遥远的未来,或者换句话说,视线是从非常远而高的地方看过来的。就像我们头顶的这片星空,非常漂亮,站在高处时觉得触手可及,可是实际上距离我们非常遥远。」 我也抬头看着天空,回答他道:「提瓦特的天空距离地面是很近的,它并没有宽广的世界,仍旧有着边界。而只要有边界,就能够被触碰。」 他收回眼神,柔和地看着我:「你也像个小孩子,总是在执着一些东西,死抓着不放手,好像很重要。」 我说:「阿格纳,如果你能看到自己的命运,你会怎么做?」 他回答道:「不怎么做,我不信那东西。看到了也就笑一笑吧,毕竟我要走的路是我自己走了才知道的。」 「那么,如果你做出了选择之后,发现你的所有选择都和命运的那条路重合呢?不管你怎么更改选择,即便当下有了变动,可最终还是走向了同一个结局,你会不会觉得所谓的『选择』,其实是有人在背后引导?你会不会觉得,命运是无法改变的,无论做什么,我们最终都会走到同一个终点?」 「如果这就是你一直以来的纠结,那么我的意见是不要想得太多。」阿格纳坐起来告诉我,「我看不到那些东西,也不认为所谓的『命运』是被人刻意安排的。因为这很简单,我今天吃了坏掉了的东西,所以我会拉肚子、会生病;我昨天伤到了脚,所以今天走不了路;我出生了,我成长了,我在走向死亡,而我的父母、爱人、朋友亦不能避免。我们所有的未来都由当下以及过去决定,换而言之,是现在的我们和过去的我们决定。」 「那都是有迹可循的,命运与其说是命运,不如说是一个推理。这么想你会不会好受些?背后的手只是过去和现在,你在纠结的也只不过是自己。」 阿格纳用轻柔的声音对我说:「和自己和解吧,我的朋友。你该像风一样自由。」 我感谢阿格纳的开导,感谢他的祝福。即便我还是在纠结着一些事情,还没能从那个漩涡里出来,但我知道我已经有了能够解答自己疑惑的答案。只要等到一个时机的到来,我就能彻底明白那些答案的意思。 我还需要见识更多的东西、接触更多的人、获得各种形形色色的答案,直到某天我理解所谓的「命运」。 那一天也许会花费我一生的时间。也许直到毁灭的尽头,我都没有理解命运对于我来说,到底是赐福还是诅咒。 我不可能在一个部落里待得太久,一片地区有一片地区的特色。阿格纳部落附近的风景我已经採集完了,是时候该上路了。 在我走之前,阿格纳帮我把海参进行了攻击性的提升,他把我提供给他的凝缩火元素技术模块装载到了海参身上,而部落里的另外一些人效仿着凝缩了雷元素和草元素,所有的东西封装在海参身体里,让它变得有一个半我那么高、两个我那么宽。 这下我都不需要担心路上会遇到什么危险了。 和阿格纳部落的人告别,我一路向北走,路上也曾遭遇过部落的围剿,我无意参与进他们的纷争,让海参展现了自己的实力之后便绕路前进。 我们还体会了温泉的美好,海参试图下水,下水之后他莫名其妙地开启了螺旋桨,我差点被他整溺水,他潜过来把我托起,我抹着脸问他是不是进水了,但他的核心是枫丹科技和赤王科技的造物,小吉祥草王也帮忙进行了处理,没道理会有「进水」所以运行出错这一说。 那就是不小心撞到了? 我仔细地把他研究了一遍,确认没出问题,这才放过了他。 我在纳塔从头到尾大概待了四个月,出纳塔去至冬的路上,途径了枫丹。枫丹还是我印象里的样子,我在枫丹把自己拾掇干净,又休息了一个月,直到来年春天,才正式踏上去至冬的路。 我在来至冬时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一望无际的雪原和凌冽的寒风还是轻而易举地就把我给击倒了。冻晕过去之后,海参和海洋把我带到了最近的一户人家里,那户人家收留了我一段时间,给我普及了很多雪地生存的本领。 后来我告别他们前往至冬宫,冰雪封住的王宫坐落在城市的中央,向外辐射排列着城镇。城内的冷风不大,只是雪下个不停,马车哒哒行驶着,人们说话的声音洪亮而有中气。 我在找旅馆的时候,店家看我相比起他们来说小小的一个,还以为我是哪里来的孩子,还给我打了折。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我接受了,住进去之后从早到晚只想窝在壁炉边上喝热可可睡觉。这边的天气海洋都不愿出门,只是偶尔才飞出去活动一下,更多的时候都和我一样靠在壁炉边。 我们的採购大多交给海参,反正他不怕冷。 交给海参有一点不好的就是,街上的孩子们对他根本不害怕,反而还好奇地跃跃欲试,想要打倒他来显示自己的威风。头一次碰见这种事时海参飞奔回来缩到我身后,我和那一群孩子面面相觑,他们还让我离那个机器人远一点。 第59页 我好说歹说才让他们明白这个机器人是我做出来的,核心就是为我服务,不可能对我动手的。这些孩子才放下心似的,然后欢快地围着我,叽叽喳喳地问能不能也给他们做一个这样的机器人。 我可惜地告诉他们不可以,没有材料,孩子们才失落地离开。 至冬的气候恶劣,怪物也尤其皮厚。我不怎么敢出门,但至冬的植物也不多,动物又具有差不多的特点,我在冒险家总部挂了个委託,很快就有人过来接了我的任务。 那是个年龄和我差不多的青年,个子高高的,拢着大氅,橘橙色头髮,头上歪戴着面具。 见面的那一天他身后跟了几个小尾巴,一个和他长相相似的女孩被他抱在怀里。他笑意明媚地和他们说着话,迈步走到我面前时,眼里的笑意还保留着。 「我叫阿贾克斯。」他道,「接了你委託的那个人。这是我妹妹冬妮娅。」 我说:「幸会。」 他问我:「现在出发吗?你带着它们?」 我点了点头,阿贾克斯用兴奋的眼神看着海参,问:「他的实力怎么样?」 我道:「还好。」 「要不要和我比试一场?」他笑着看向我,「要是实力还行的话,我想把冬妮娅也带上。」 我不置可否。 我们找了个相对开阔的位置,冬妮娅坐在我手边,看着她的哥哥和海参打架。边上围了很多的人,有聪明人已经开始下注了,我沉吟片刻之后压了海参,这倒并不是我自大,而是海参学习了很多人的招式,它具有着分析模块,运算能力比阿贾克斯强很多。 即便他是愚人众的执行官,那也只不过是最年轻的一任。他的实力比普通人强,但这并不代表他是最强。 一个小时后战斗停止,阿贾克斯从地面上爬起来,直唿痛快。海参从这个爱好打架的人类面前离开,滚着轮子来到我们面前,打开自己胸前放火元素的置物柜,从里面给我拿了一个保温杯出来。 然后他又拿了两个杯子递给我。 我倒了一杯热水给冬妮娅,又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阿贾克斯摸了摸杯子的温度,惊奇地看着海参,说:「你这机器人功能可真齐全。」 我淡然地点点头,说:「他毕竟是个生活机器人。」 除了艾尔海森,谁能知道最开始我做海参的目的只是为了让他帮我写字做家务呢。 第32章 女皇 阿贾克斯是个很好的打手,他对战斗的热爱让我用起来挺不错的。就是有的时候有些控制不住他,我得让海参给他一棍,他才停歇下来。 除此之外,大概是因为家里有弟弟妹妹,阿贾克斯在某种程度上还算是个温柔细心的人,我比他矮了一个头多,可能在他眼里看起来和妹妹差不多,所以日常生活里他习惯性地会按照对待小孩的习惯来对待我。 纳塔和至冬人似乎都会因为太过粗犷而对小巧的东西有天然的保护欲,我被划分在这范围内,所以感觉良好,并且非常欣赏。 我们最长有半个月的时间都住在雪原里,那个时候的夜晚我被冻得昏了过去,好不容易醒来时,发现他不知何时建起了一座冰堡,我们就躺在这冰堡里,火焰跳得老高,一个装了火元素的暖炉放在我脚下,睡袋里裹着一层厚厚的毯子,毯子里还有七八个发热贴,这些东西把整个睡袋都烘得暖洋洋的,甚至有些过了头,活生生把我热醒了。 我睁眼想爬出来,他一只手按住我,漫不经心地道:「别动,小心着凉。」 我说:「我要中暑了。」 他瞅瞅我一头汗,无辜地眨了两下眼睛,说:「可是出来的话你又会很冷的,按照你的身体素质,这个时候出来受冻了,明天就会生病。雪原里的食物有限,你也不想生着病扛着风回去吧?」 我只好躺在睡袋里,往远离火的方向滚了半圈——不是我不想滚,是这个冰堡太小了,塞下了我和阿贾克斯和一个篝火就没什么空间了,海参都在外面帮我做记录呢。 我嘆着气问他:「你怎么不做大一些?」 他托着下巴说:「本来这个冰堡里面只能装得下你,现在这个还是我昨天才扩大的。」 我没脾气了,靠着冰块给自己降温,额头贴上冰块没一段时间,猝不及防打了个喷嚏,把他吓了一跳。 「不是,你的身体素质怎么这么差啊?」他把我拽回来,一脸的无法理解,「你是怎么活到这么大的?」 我觉得他的措辞是艾尔海森听了都会气死的程度,干脆翻了个白眼说:「真不好意思啊,在下福大命大。」 他摇了摇头。我心想,我才是该摇头的那个,我的脾气真是太好了,如果是艾尔海森坐在这里,你得被他嘲讽到人生失去梦想。然后转眼一想,如果艾尔海森坐在这里,那恐怕我也是被说得狗血淋头的那个。 这事儿他还是别知道了。 倒不如说,这段旅途路上的大部分事都不适合被他知道。 阿贾克斯对雪原非常熟悉,大抵是因为他从小在这儿生活。我们在雪地里看见一些野兽的时候,他总是一压我的肩膀,把我按在原地,然后两个人一起自欺欺人地蹲下来看着远处的野兽。他小声对我说,那东西是什么,有什么特点,怎么做好吃,以前他抓它的时候发生过什么趣事。 第60页 他问我要不要吃,这东西是个人都拒绝不了啊!立即点点头,同时看他无比地顺眼。毕竟旅途一路上以来我都不怎么敢吃路上看到的东西,怕吃了出问题,没人带我去找医生,这会儿他这么问我了,我就觉得这孩子真可爱,哪怕他有什么坏心思,我都能够接受了。 雪原上对于阿贾克斯来说不能吃的只有遗蹟守卫之类的机械生物,还有怪物。其余有肉的他都给我抓了个遍,手艺不错,就是没有蔬菜,吃得我不舒服。 途径一片冰湖的时候,他问我想不想冰钓。虽然是问,但是眼睛里写满了期待,我说好,他把东西哐哐放下,反手抽出自己的武器,在湖面上转了两圈,就开始凿冰。 海参过去把机械手换成钻头,抬起来询问他,他就拍着海参说真是个好机器人,然后在冰面上钻了个洞,又从自己包里拽出来一根鱼竿,挥着手问我要不要来看看,我就贴了几张暖身贴过去坐在他身边。 我们冰钓钓了一个下午——应该说他钓了一个下午,我前面还坐得住,后面就睡着了。 我梦见须弥的冬天。须弥城是不下雪的,只是空气湿冷,冻得人浑身发颤。每次我睡觉都缩在被子里,蜷在艾尔海森身边,然后被他捞起来抻平了抱在怀里。他身上总是很暖和,也不计较我把冷嗖嗖的脚贴着他,最多皱皱眉,说我一句不注意保暖,脚上很诚实地供我取暖。 他不会因为天冷而起不来床,只是多少心情会不美好,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要不把这个班翘了吧」的气息。我如果醒得早,就缩在被窝里蛊惑他不去上班,或者嘲笑他打工人太痛苦了,他穿戴整齐回过身居高临下地看我一眼,弯腰亲我一下,然后让我早点起来把早餐吃了,之后便出门离开。 偶尔我们一起出门,他站在玄关里把帽子围巾手套都给我戴上,还要披一件厚厚的大氅,我抗议,他就面无表情地刺一句「要是你能不冷到把手塞进我的口袋,你也不用穿这么多」。然后在推门出去的时候,又要笑着说一句「像只团雀」。 冬天我很少冷着。 梦里的艾尔海森坐在火炉边看着书,我缩在他身边念叨好冷好冷,他微微移开书,一只手拦住我的腰,朝着他的方向往上一提再一放,就把我抱进了怀里,然后继续看书。 我蹭着他的肩膀,感觉暖洋洋的,好像可以就这么睡过去。 我在他怀里睡了一个好觉,醒来的时候睁眼是熟悉的冰块搭建成的圆弧型顶端,篝火燃在我身侧,阿贾克斯全神贯注地煮着一锅不知道什么东西,闻起来还蛮香。 我有些怅然若失,很快收拾好了心情,从地上爬起来,问他在煮什么。他说在煮钓上来的鱼,还有螃蟹,可惜这边不靠海,否则他会给我做他的拿手料理。 之后的野外侦察,去了一次海边,他就真的给我做了拿手料理,是一锅煮海鲜,主要食材是一只大章鱼,放了一些番茄进行调味,吃起来酸酸甜甜的,味道让我颇为喜欢。 这东西帝君和纳西妲大概会非常讨厌吧。 但是我不讨厌,我宣布做饭的阿贾克斯是至冬国最棒的厨师! 我们相性还行,除了他老嫌弃我拖他后腿,我老嫌弃他太喜欢干架之外,我们相处得还算是愉快。不过相处得再愉快,也不能忽略他的本质。他是个愚人众执行官,不是什么冒险家,没有来接我委託的义务……或者说理由。 我等着他开口。 雪原天气比较温暖的时候,他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介绍了自己的身份,然后对我做出了邀请:「女皇想要见你,林小姐。」 我说可以。 于是我们步入了那座冰封的神殿。在进入神殿之前,阿贾克斯——或者说达达利亚把一件厚重的披风递给了我。神殿内温度低,女皇的意志就像是稻妻的雷暴一样,冰封着内心和国家。 我们从花纹复杂而久远的长廊而过时,迎面走来一个高大的男性,他戴着半截面具,容貌威严,垂眼看向我时,眼眸里有一颗星。 「欢迎你,女皇尊贵的客人。」他开口说,「女皇在大殿等候着你。」 两位执行官将我带到那镌写了过去的大门前,他们推开门,请我进去,海洋和海参都被拦在门外。门内空旷冰冷,有一条地毯方便人行走,从门口铺到大殿的三分之二处,往前是冰面、冰阶,高高的冰阶尽头耸立着一座王位,反抗的女皇坐在其上,凝视着我。 「观测者……」她这么称唿我,对我道,「欢迎来到至冬。」 我走进去,一直走到地毯的末端,抬头看着她,轻声说:「冰神……」 「你是对抗命运的神明,那么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如何看待命运?」 她并不回答我这个问题,只是说:「五百年前,同样有个观测者,站在你这个位置,问了我同样的问题。」 我看着她,她缓缓说道:「那个时候我的回答是:世间有天理。」 「然后,他站在了坎瑞亚的一边,是吗?」我问道。 上一代观测者选择了毁灭世界,他做到了,最起码,他更改了一位神明的意志。向那座岛发出了自己的怒吼。 她终于回答我的问题:「命运是一匹华美的绸布,无论在编织时如何改变她的纹路,最终,她也只会是一匹布。但她不该是一匹绸布,她该有自己的样子。」 第61页 我望着她的眼睛,很多人都劝我和自己和解,很多人都说命运不可直视,很多人都说命运是自己选择出来的。但我知道不是。命运从最开始就被纺织好了,无论有多少可能性,最终都会指向一个结局。我始终在为一个又一个的结局而痛苦,星空给予了我洞察未来的赐福,但同时剥夺了我改动的权利,仅仅去做一个「观测者」。 我要改变命运。 可无能为力。 我问神明:「你想要怎么做?」 神说:「我要虚假破碎,我要真理显现,我要这个世上再无神明,我要文明自由发展。我要一个新的世界,告别这腐朽的一切。」 我一下想到那座废墟,当下的命运里没有那座废墟,那么它就是一个「可能」,可那可能太过狼狈而悲惨,于是我否定道:「那太极端了。」 「不破不立,观测者。」她对我说,「你的旅途尚未结束,继续观测你的命运吧。我等待着你的选择。」 于是我告别了反抗的神明,在执行官的护送下离开了至冬,返回璃月。 第33章 无妄 回到璃月时,已经是接近夏天的时间。 轻策庄的空气湿润程度正好,不像至冬那么干涩,也不像雨林那么潮湿。 一年没见的父母拉着我打量,摸着我的脑袋说,又瘦了些,出门在外是不是瞎吃东西了,是不是没有照顾好自己? 我拍着海参说,海参照顾着我呢。 于是他们又去看海参,惊嘆着出门时海参还是一个半人高的八爪鱼模样的小机械生物,怎么回来就成了比我还高的家居机器人。 我说那还用想,因为我需要一个打架贼厉害的机器人保护我,所以海参的定位从代笔变成了打手,还是会照顾我的打手,如果有朝一日他能说话,那么他就可以代替艾尔海森了。 我致力于把他往这方面改造。 返回轻策庄之后,我整理了自己旅行路上做下的笔记,归纳整齐之后由海洋带给了提纳里,然后在璃月境内也搜集特产。这一搜集才知道,虽然很多花花草草都是我从小见到大的,但是它的具体模样我却从来没仔细看过,不卜庐使用他们的功效我也不清楚,只知道煮出来都不太好喝。 而比起在其他国家我找不到专业人询问,只能自己瞎摸索到处问人的情况,在璃月可有大把大把的人供我骚扰。我时常抓着一束花或者草就飞奔进了璃月港,要么去找钟离先生,要么去不卜庐找白朮,有时白朮和七七出门採药看病,我便跟着他们一起去,比旅途路上轻松多了。 毕竟白朮和七七会告诉我哪些东西可以吃。路上看到一株马尾,白朮都说那能入药,能吃,他还会把一些我觉得不能吃的东西放进锅里,然后告诉我它们都有什么效用,能发挥什么作用。 我当时抱着碗就心想,我觉得什么都能吃的习惯明明就是璃月人从小养到大的共同习惯,是艾尔海森见识太少了。 和白朮出门时,我顺便请了他去看看我父母的身体,今年就是他们的死劫。我虽然没有那么在意生死,但还是希望他们不要这么快就离我而去。 白朮说,我父母的身体很健康,母亲可能有些体弱,多运动、开服药调理一下就行。 我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父母的死亡是一场意外,我所观测到的他们的命运终结于一场水难,与疾病并无关系。 时间逐渐往后推移,夏季阳光热烈,临近死劫时,我变得紧张起来。我把我看见的命运告知给我的父母,他们体贴我的恐惧,所以顺应我并不接近一切有可能有危险的地方。 我们只待在家里,就算出门也会三个人一起。 然而死劫前的一个星期,父亲的商队在枫丹出了事,似乎是因为违反了法律而被当地审判官扣下,同时教令院突然派人过来请母亲回教令院做个讲座。 母亲拒绝了教令院的邀请,打算和父亲去枫丹。我劝说父亲放弃去枫丹,他却告诉我不能将那些商队一直留在那里,执意要去,我希望能够及时掌控局面,所以和他们一起上了船。 看到这片海域时,我便知道了危险。所以特意计算好了出海的时间和路线,一路平安地去了枫丹。 在枫丹待着的几天,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我看着命定中的那一天平安无事地度过,心里不禁松了一口气。 松了但没完全松,命运总会指向同一个终点,当显示的终点跨过之后,还会有无数个终点。 我重新推演命运,随后便发现在几天之后的返航途中,会出现海上风暴,有沉船危机。于是我干脆把时间往后推了几天,挑了个日子好的时候回家。此时星盘上显示的一路平安。 那天风平浪静、太阳大得海面都能蒸干,我和母亲躲在阴凉的地方看着书,父亲在和商队的人说话。母亲看书的嵴背挺得很直,与之相反的是我瘫在椅子里像是没有了骨头。 天气虽然热,但海面上挺凉快,船行驶的风吹过来,非常适合人睡觉。 我在椅子里昏昏欲睡,半梦半醒之间感觉天色逐渐沉了下来,阴暗的天和风方便了睡眠的加深,船摇晃着,我跌进睡眠当中。 我其实应该意识到不对劲的,那时正是下午,我从清醒到昏睡的时间怎么想也不可能有四五个小时那么长,天怎么会从白变成黑呢? 第62页 天阴沉起来,那是要下雨的徵兆。 这场雨并不在我的运算之内,当我被雷声轰鸣与船身的颠簸叫醒时,一切都太晚了。 「漏水了!」水手扯着嗓子喊,「下船!下船!」 母亲一把拽起我,匆匆忙忙地唿唤着父亲的名字,我被雨打得浑身发抖,一个大浪过来,船差点翻了,母亲把我抱在怀里,我们一起撞到了船沿上。 我反手抱住她,撑着甲板站起身来,道:「妈妈,你先走,那边救援船已经要开了,我去找爸爸。」 「你去。」母亲的身体随着船一起摇摇晃晃,「你过去。你又不会游泳!」 「我找人比你快!」我不耐烦地抓住她的手,把她拉到救援队伍那边,底下的人朝我们伸出手,我把母亲交给他们,保证道,「你们先走,我坐下一艘船。」 我在这艘不大的船上飞奔,阴天没有星星,我便干脆从包里拿出星图,根据星图的推演确定现在的星相,然后再去判断父亲的下落。 这并不需要花多少时间,但是结果却让我难以置信,以至于我一边喊着父亲,一边重新算了结果、算了三遍、四遍、五遍,甚至怀疑起这幅星图的准确性,都不愿意去相信这个事实。 星空示意我,低头看向海面。 星空告诉我,所寻之人已逝。 仅仅是……一段时间而已。 我不信,我把整艘船都找了一遍,角角落落都扯开来看,暴风暴雨中水面逐渐上涨,我听见远处被遮掩的声音大叫着我的名字,让我赶紧离开。 可我的父亲还没有离开。 我甚至不知道他在哪里。 他不在这艘船上。 我踩着船舷看着海面,大海它多残忍、多贪心、多好吃,它怎么就突然吞噬了一个人呢?那个人怎么就没有发出声音呢?怎么就没有人发现呢? 海参正从海里向我靠近,他来接我。海洋叼着我的领子,在大雨里拼命地把我扯向更高的地方,我依他的想法爬上船头,回头时看见一道巨浪从地平线的方向逐渐奔涌过来,它像天那么高,靠近救援船、靠近沉船。 我的心脏轰鸣、紧缩到让我痛苦,我预见了一个未来,于是疯狂地大叫起来:「快跑!快跑!海参回头!回头!」 可是来不及了,巨浪掀起来,搜救船随之升起,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撞在沉船上,那一瞬间我被拍入海中,五脏六腑都被海水沖灌。 我眼前是一片漆黑,海水挤压着我的耳膜,我在往下沉去,挣扎着想要浮出海面,可是却无能为力,缓缓下坠。 海水呛进肺里,我难受得要命,捂住喉咙也无济于事,声音都被淹没了,被大海吞噬,思维和肉.体都要葬送在这儿。 意识消失之际,我感觉有坚硬的东西抓住了我,那应该是海参的机械手,我想让他先去找母亲,可是身体已经达到了极限,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就已经没有了意识。 静谧无声、黑暗无光的海洋里,我下落着,不知道往下过了多久多久,某个瞬间我那疼痛的双眼看见遥远的高处有一点红色的光芒,它那么远,高高地悬挂在上面,就好像一个看客,注视着我的死亡。 我用酸涩的眼睛同样注视着它,试图看清楚里面是什么、那点光是什么。 我看到一尊王座,我看到它旁边的女人。它们无声无息,没有动静。 我朝着那点光伸出手,拼命地够着、想要抓住它。沉睡的女人突然睁开眼,淡漠地朝我瞥来,然后一道红光勾勒的、黑色方块组成的锁链,以不容反抗的力道,将我推进了更深的深渊。 我下坠。 直到自由落体的感觉太过明显,从而突然醒来。 眼前的天花板是熟悉的木制天花板,花纹古色古香,空气中浮着我讨厌的中药味,我剧烈地咳嗽着,感觉浑身上下都酸涩疼痛,鼻子像是被人捅了一般,肺部撕裂到连唿吸都会流血。 耳边有人说话的声音。 听起来像是白朮。 我缓过来之后抬了一下手,张开嘴想说话,一个机器人嘎吱嘎吱地走过来把我扶了起来,从边上拿了一杯水,递到我的嘴边。 我顺从地把水喝完,白朮从海参身后绕过来看着我,问:「有哪里不舒服吗?」 我哪里都不舒服,但懒得说了,只问:「我爸妈呢?」 白朮面露苦涩。 我沉默了一下,再问:「尸体打捞上来了吗?」 白朮看向海参:「海参把你和他们一起带回来了,另外……海洋也死在了那场海难之中。」 我沉默了一下,我知道这件事,海洋当初一直抓着我,如果他飞得远一些,他肯定能活下来的。 但是事实已经发生,我没有任何挽救的机会。我闭了闭眼睛,得知海参也一併把海洋的尸体带回来了之后,才问:「我怎么活下来的?」 海参不具备救援知识,它只会把我带出海面,做不到人工唿吸之类的事情。 白朮沉吟片刻,道:「枫丹海域临近轻策庄瀑布,那时,有位仙君正好在附近。」 不是仙君,怕是帝君吧。 我苦笑起来,笑着笑着突然有些嘲讽,于是放声大笑起来。 笑真的好痛苦啊,我怎么感觉不止肺部,五脏六腑都在痛呢?就像是有人拿棍子打碎了我的骨头,又施捨般拼接好了大部分,剩下的那些,它就好像要留给我一点教训一样,让我硬生生地捱着。 第63页 「那场雨……」我说,「那是场本来不该存在的雨。」 我该高兴吗?我终于又看到了命运之外的事物降临,可是它的代价是为了让命运回归到原本的命途,为此它正义地带走了我的父母。 不要妄想改变命运。 祂说。 世间有天理。 第34章 愿望 我离开的这段时间,胡桃的爷爷也去世了。 我的父母还有海洋下葬的时间和胡堂主下葬的时间挨得很近,一前一后,胡桃一併主持了,主持得非常完美,没有半分差错。 葬礼完成后,胡桃打理好了家中的一切,问我要不要去无妄坡,那里滞留着对人间还有留恋的鬼魂。 我说,好啊。 于是我们启程去了无妄坡,路上胡桃问我会不会伤心,我说不会,死亡不过是一场漫长的分离,我知道我们会有重逢的一天,但我想去和他们好好告个别。 她笑着说她喜欢我的看法。 无妄坡的白日和夜晚都是莹莹的,鬼火忽闪,阴风阵阵。也许对于常人来说这里是个恐怖而不详的地方,但对于失去了亲人的我们来说,我们迫切地希望看到鬼魂的出现。 我们穿过树林,踩过枯枝败叶,蹚过水流,一直往里面走,步入亡者的世界。在光芒和煦的入口,胡桃和我分开,自行前去寻找自己的爷爷,而我则绕着这不大的空间,转了很久很久。 我们都没看到自己想见的人。我以为是那片海域太大了,他们一时找不到回来的路,胡桃认为自己的爷爷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死了,所以我们便在无妄坡待了一段时间。 大概有五天,还是多少天,我记得不是很清楚了。直到某天我睁开眼醒来,看见母亲蹲在我跟前,父亲站在她身后,无奈地看着我。 葬礼上没有掉过眼泪的我忽然觉得眼眶酸胀,视线模煳起来,抹去眼泪后,母亲抬起手想像以前一样摸摸我的头,但是我感受不到任何的温度。 「回去吧,」她笑了笑,只这么说,「好好照顾自己,爸爸妈妈会在另外一个地方等着你的。」 我问:「一直等着我吗?」 父亲说:「嗯,我们保证。」 他扶着母亲的腰,看着我的眼神就像是很小的时候,面对摔了一跤而嚎啕大哭的我时的眼神,带着温柔与鼓励:「死亡不过是一场未知期限的别离,这段别离之后,我们便不会再分开。」 我点了点头。 他们又看向胡桃,也摸了摸她的脑袋,道:「胡堂主不会在这里的……胡桃,他可是往生堂的堂主。」 胡桃歪歪头笑起来,说:「我当然知道呀。」 「好,那么拜託你带着姐姐回家了。」父母笑着说,「路上小心。」 他们的身影渐渐地淡了下去,淡到看不见时,有星星点点的光辉散出,慢慢地散落在空中。 胡桃牵起我的手,带着我离开了无妄坡。 回到轻策庄之后,望着空荡荡的屋子,我坐在母亲常坐的那张竹椅上想了很久。 我的一生都在试图抓住些什么,都在反抗着什么,但最终我失去了我想要抓住的一切,艾尔海森、父母、海洋、无知无畏的生活、纯粹的学习态度…… 命中注定我无法拥有他们。可我不甘心。 那些我看到的命运是有逻辑的,但这并非代表它是应该的。我想打破的命运是我自己的命运,我想挽救的是他人的命运。 我想要虚假破碎,我想要真理显现。我想要每个人自由地纺织自己的命运,我想要一个所有人都快乐的、都好好活着的、没有那么多「更改」的、十全十美的、自由的世界。 祂说这世间自有天理,绸布有着华美的纹路,那我就灭了这天理,烧了这匹布,撕开天空,哪怕粉身碎骨。 为此我会利用我的天赋。 这是一场战争中,我最大的倚仗。 我向帝君要了一只新的隼,取名海云,它刚刚学会飞,和我还不太熟悉,有些害怕我。但这没关系,我们有足够的时间来磨合彼此,直到我们成为朋友。 夏季末尾时,我处理好了父亲的商队交易情况,随后收拾了东西,对别人说,我要去把我的那些图志补充完整。香菱往海参的背上放了很多的吃食,七七和白朮给了我几服药,行秋把他写了一半的作业塞给了我,重云把一堆符咒折起来放进了我的包裹里。 戴上火系神之眼的胡桃送了我一件披风,黑色的中长款,据说是方便我睡觉的时候盖。 我从轻策庄出发,穿过蒙德,路上会搜集蒙德的特产。帝君陪我走到石门,沿着那条路,我往前走,他停下脚步目送我远去。 我回头看时,在长风摇曳的树影里,他神情肃穆却又温和,让我情不自禁地想,他是否知道了什么。 但那又如何呢?神明也无法阻止我。 我在蒙德滞留了一个月,时间很短暂,巴巴托斯似乎在沉睡,我没有找到他,于是和几位朋友见过面之后,便径直去了至冬。 这一次我熟路多了,花费的时间比上次少了许多。我来到至冬的第一天进酒店休息了一下,第二天便在冒险家协会挂了委託,想要有个人带我探索整个雪原。 第三天,阿贾克斯重新出现在了我的面前,他用惊奇的眼神看着我,开朗地说:「好久不见。」 第64页 我点了一下头,道:「确实有段时间了。这次,我们直接进行最后一步吧。」 他耸了耸肩,「好吧……女皇让我来接你。」 他并不过问冰神和我之间的事,只是像上次那样给了我一件厚实的大氅,然后带着我进了神殿。 这一次,在那条冰冷、宽敞、压抑的长廊上,我看见一个蓝色头髮的青年和一个紫色头髮的少年,他们站在玻璃窗过滤过的光线之下,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我目不斜视地从他们身边走过,在长廊尽头看见了来接我的丑角。 「女皇等着你。」他言简意赅地说。 那扇厚重的大门推开,又合上。我穿过门缝,走到地毯的尽头,和之前一样抬头看着反抗的神明。 她垂下眼问我:「欢迎回到至冬,观测者。这一次,你的选择是什么?」 我注视着她,平静地说:「我会助你一臂之力。」 她心满意足地笑了,笑容一瞬即逝:「我们会得到一个新的世界。」 我则问她:「女皇殿下,你知道这会是一个怎样的未来吗?」 她的眼神倏忽变得很遥远,声音慢慢地,却十分坚定:「当然,我们会有战争。但战争之后,提瓦特将于烈火中重生,创造新的纪元。那是一个没有天理、没有神明、没有欺骗的世界,人类会用自己的力量,站在这片大地上,朝着真实的星空奋尽全力地追逐。」 她在顺应我的想法,但我很满意这个答案,于是笑了:「没错,就是这样的一个世界。」 「我会把我能看到的都告诉给你,会帮助你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布局。但我不会在明面上参与所有的争斗,你的行为仅限于你的行为,与我无关。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人,一个普通的学者,一个普通的……老师。你明白吗?」 她神色淡淡:「这样的话,你会失去愚人众的支持,而你的实力并不能够在这片大陆安全地行走,你,确定吗?」 「我有自己的考虑。」我说,「不劳您挂心。」 「那便依你所言,你只用和我沟通,而不必对愚人众的任何成员进行坦白与解释。现在,将你看到的未来告诸于我。」 我在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打算,只把一些重要的、我认为会影响到局势的事情都和她讲了。神明对此察觉到了什么,那并不关我的事。我只是需要一颗棋子,而至冬女皇是最好用的一把刀。 想必她并不介意成为我的刀,只要最终的结果是胜利。 我们当然会胜利……因为我知道一切。我们站在舞台后方,在命定的命运背后,维持着所有既定命运,以此来迷惑天理,做着天理无法看见的手脚。而当决战那天来临,我们会当着所有人的面撕裂这个世界。 观测者的命运不是只有两个吗?毁灭自己,或者毁灭世界。如今,我选择了后者。倘若我未能完成,也会有下一个观测者,继续我的命运。她会迷茫一段时间,但最终会在命运的安排下,踏上反抗命运的道路。 我想,我大概是和命运和解了,和自己的天赋和解了,和未来和解了。因为我需要它们。 我从神殿离开,回到旅馆。路上我突发奇想,重新卜算了一下自己的命运。就像很久以前我站在艾尔海森身边之后去看我的命运一样,此刻我的命盘上,是不可言说、不可观测的迷雾。 从我和冰神的合作开始,我的后半生就被笼罩在了神明的背后,他人再想揣测我,便如同揣测神明,不被世界所允许。 这方便了我的计划。 而当我回到旅馆房间之后,我突然发现在靠墙的书桌上静静地躺着一颗青绿色的珠子,风神的标识凝聚其中,岩神的形状固定着它的位置。 它降临在这个国度,降临在这个时候的我身边,就好像是两位最初的神明的默许。 既然如此…… 我拿起那颗风神之眼,将它绑在胡桃送给我的披风繫绳上,试探性地凝聚元素力,长风托起我,飘飘荡荡的,有些不稳,但,是我自己的力量。 既然如此,那这颗神之眼,我就收下了。 第35章 生活 璃月的学堂之前就建了起来,我去应聘的时候,钟离先生二话不说让我过了,而且自己也在里面谋了个职位,讲些除了帝君之外的人文歷史,留云借风真君被帝君抓过来教机关术,她自言自己并不是个爱热闹的性格,但我觉得她这理由还不如「不喜欢小孩」靠谱。 因为孩子们会抓她的羽毛,还试图骑着她。 留云真君非常气愤地把他们轻轻扔了下去。 除此之外,还有来教法律的烟绯,来教做饭的香菱,来教除魔的方士,来教人识别草药、简单判断自己病情的白朮,还有善于教导孩子们看待世界的萍姥姥。 固定的教师是萍姥姥、钟离先生,还有七星选出来的曾在教令院学习过的学者,而至于我说的那些其他的老师……都是隔三差五来一段时间,因为大家都比较忙,除了香菱,她边学边教。 学堂起名就叫璃月学堂,学生的年龄范围挺大,虽然帝君设定的年龄是六岁以上,但正式招收那天大大小小的人都来了,我们合计了一下,干脆开了个试听阶段,为期七天,学堂公开,想来听的人就来听,七天之后可以决定是否要正式入学。 我负责的是简单的占星术和元素技术,课本是我自己编写的《星相简论》和之前做的素论派笔记,后者我的知识可能不是很充足,就洋洋洒洒地写了一大堆信给赛诺,请他帮我个忙。 第65页 然后我想起来卡维,他的机关术和建筑学也是好得不得了,于是我又给他写信,让他看看有没有时间,能不能给我写些初学者易懂的小册子。 至于知论派的语言学……我想了很久,真的很久,说和艾尔海森无关,但细究起来又有点关系,反正想到最后,我就说算了。有帝君在这儿,他讲得可能会更好。 提纳里知道学堂办起来了,就从道成林跑到璃月港来看我,还友情开了一次讲座,免费的。讲完之后,他望着那些萝蔔头学生们,回头拍着我的脑袋说真不容易,最幼稚的我都成为一名老师了。 我扮了个鬼脸,说,我要做的事可还不止这些,你就等着吧! 他说,好呀。他等着。希望能在教令院看到我的学生。 我微笑。 这一年的十二月份,我和阿贝多把枫丹那个会飞的马车研究出来了,核心技术并非是枫丹的芒荒力量,而是其他的元素材料。但是测试之后觉得风险太大,便没有提交上去,只是想着再改进一些就好了,至少要保证安全性。 我们实验中的副产品,比如热风机、恆温系列用品(手套、袜子、衣服之类的,至冬产物改进)、高压元素铳(打了愚人众研究的,结果发现他们用的是邪眼,才有元素凝聚的能力,于是改为填充式)、元素投掷瓶(打盗宝团研究的,可以和元素铳搭配用)、一次性护盾(阳华用了五百遍研究出来的结晶护盾,目前没有风和草)、家政机器人(偶尔会报废,目前供应有限)、元素视野眼镜、长效降温贴(提纳里劝我们出一身衣服,最好是带耳朵的那种)……以及大量的学术科普书籍,还有用砂糖的话来说,是凝缩了无数智慧结晶的草稿。 要我说,里面最好用的就是降温贴和恆温系列,救我小命。 另外一个救我小命的……就是白朮老大了。他给我开的药把我救回来好多次,也是在搞研究时我动不动就晕过去让阿贝多终于意识到了我是个人,不是个人造人,是不能和他一起熬夜搞研究的。 然后他就剥夺了我的研究时间,每天定时定点地让我去睡觉。我一下怀疑他是艾尔海森上身,和他大眼瞪小眼好一段时间,他就淡定地把艾尔海森拿出来压我,我说反正他管不着我,也没理来管我。 他终于觉得我有点棘手了,然后不知道怎么回事,胡桃就从璃月港跑来了雪山,说我这一次出来太久了,得回去上课了。 我发誓我看到了阿贝多嘴角那种得意的笑容,海云在他肩膀上慢条斯理地梳理翅膀,令我痛心疾首,这隼竟然投了敌。 新的一年在忙碌中到来,这一年我二十一岁了。距离离开须弥已经三年了,三年里我都没有回去过,唯一对他们近况的认识还是从提纳里那儿得知的。 艾尔海森和赛诺还是老样子,一个咸鱼一个卷王,卡维正在帮多莉建房子,忙得没时间搭理我,只间断性地送过来了几张简略的笔记,我看了半天,不是很理解,便拿去给刻晴看了看。刻晴大喜,问我要这个人,我说大建筑师忙着建房子呢,这点东西还是我压榨出来的。 她有些可惜,接着精神起来,拜託我之后问问这个人,有没有兴趣和七星做一笔交易。 我应了下来。 近来大概是因为生活逐渐丰富且规律了,没人提起艾尔海森,我也不会太经常想起他,至少相比最开始那一年少了很多。 只是有的时候我闲下来了,在家里打扫卫生时看到学生时代的书本,上头各种潦草凌乱的写写画画,便突然想起来和艾尔海森在一起的那几年真是我最快乐的年月。 那个时候命运无法牵制我,我有着健康的父母,好友形形色色,喜欢的人也喜欢我。我肆无忌惮地追着星星在天空上驰骋,自有长风托举着我,有人为我引领前路的方向、为我打理生活中我搞不来的大大小小的事情。 他真的很好。 离开时我坚定地相信我们那时的分离是为了更好地重逢,而现在我看看自己的神之眼,只余下了一点遗憾。 不必再重逢了。也不必再说什么爱和喜欢。我的生活完美无缺,已经不需要其他人来填补什么,多一个人少一个人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我们还可以做朋友,那是很好的事情,毕竟他非常聪明,和他交流我能看到自己看不到的一面。但至于爱,我想没有必要了,还是能断的话还是断掉吧,不然徒惹难过。毕竟我有我的理想和主张,他有他的愿望,我们不会为了彼此退步,也许有一天还会兵戈相见。 就像我在《星相简论》里说过的,这本书是我学生时代的结语,所有的纠结和情爱,都一併放在那个好了。 在学堂教书的这半年,璃月港大大小小的孩子们基本都对星相有了些了解。我的课都是在晚上,下雨天就讲些理论知识,或者让他们写作业。有时放假,从璃月港路过的时候,听到码头的孩子言之凿凿地和水手们说着后几天的天气,有些聪明点的,都能说出点运势,一脸严肃地让他人警惕些。 我看着,就觉得这半年的功夫不算白费。 靠海的地方夜晚风大,我坐在栏杆上晃着腿看着星空,盘算着命运,钟离先生站在我身边,只不过他的目光并不是往上,而是往下。 他注视着自己的子民,好一段时间,才对我说:「如今的璃月,倘若没有岩王帝君,应该也能好好地走下去。」 第66页 我收回眼神,笑了笑问:「帝君是要放开自己的孩子了吗?」 璃月港的灯光倒映在他的眼眸里,这个精心呵护着璃月走过三千七百年的古老神明,似乎也开始决定让子民独立发展。 这很好。未来的世界不会有神明,所有人都该学会靠自己,而不是依赖着他人。 钟离先生说:「再看看吧,不着急。我需要确认,如今的璃月在离开了岩王帝君的护佑之后,是否真的能够开启一个属于自己的时代。」 我只笑,不说话。能吗?当然能啊。没看我正为此而努力吗? 海灯节学堂放假,我没去璃月港,到父母坟前放了两朵琉璃百合,这是提纳里研究出来的新变种,生存率很高,比本土的要健壮,没有柔弱的纤纤姿态,倒像是株霸王花。白朮说药效差不多,可以代替使用,还减了成本。 我坐在他们的墓碑之后,开了一坛酒,酒是半年前他们下葬那天酿的,尝了一口,酸酸涩涩的不太好喝,于是装模作样地全都倒给了他们,还有点心虚地想,他们可以分给别人,比如胡桃爷爷。 只希望不要难喝到老人家说我打算毒他。 晚些时候,璃月港的霄灯和烟花都升了起来,明亮的一片,绽放在夜幕中,取代星空成了银河。我远远地看着,正欣赏着这美景,突然听见身后有什么动静。 像是有人走了过来,我回头看过去,就看见来人撩开竹枝,抬眼时温暖的红色与灯火相得映彰。 「迪卢克?」我不无惊讶地道。「你回来了?」 他言简意赅地应了一声,站在坟前拜了拜,视线扫过墓碑前的两碗酒,然后又瞥了一眼空荡荡的酒罈,拎起来掂量了一下,问我:「你自己酿的?」 「嗯。」我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路过?」 他把酒罈放下,看着远处升起的盛大美景,说:「差不多。」 「那你这路过路得有点刻意啊。」我抱起手,凑过去说,「你这是打算怎么回蒙德?往这竹林子里穿?还这么巧就绕到了这儿?」 他迴避我的话:「我父亲最近怎么样?」 这副想安慰我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模样让我有些想笑,我也不愿意和他说些什么你来我往的试探话,至少在从小到大的朋友面前,我并不想给自己戴上什么「老师」「孩子」的面具,只想有话直说。 于是我靠着墓碑坐好,挑明了说道:「克里普斯怎么样你恐怕比我清楚,嗯?你刚从酒庄过来吧,迪卢克老爷。」 他不动声色地抿了一下嘴,我起身把墓碑后藏着的另一坛扔给他,笑道:「这酒虽然比不上晨曦酒庄的酒,但好在难喝到喝不醉。来陪我坐会儿,讲讲你路上的见闻,我也给你讲讲这几年我身上发生的事儿,怎么样?你应该很好奇吧。」 他接住酒,一言不发地走过来,没在墓碑背后坐下,而是坐在了一边,然后扯开封住酒罈的布闻了闻酒味,脸上露出些许不易察觉的嫌弃。 我笑了起来。 第36章 酒庄 迪卢克的见闻和他在信里写得大差不多,不过不管是信还是他本人的讲述,多少都隐瞒了些事情。我无意拆穿,因为我都清楚,同时多少对他感到些抱歉。 毕竟迪卢克对愚人众的厌恶肉眼可见,而我却站在女皇的身边。将来他所憎恨的、可能发生的一切,都有我的默许与推动。 但这事儿可不能说。我只是告诉给了他我在教令院里发生的所有事情,然后顺便讲了些回来之后旅途路上的事儿,最后讲了神之眼的由来——父母死后,我在旅途的路上对未来做出了选择,当我的选择确定的那一刻,它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现在看看,我和风的缘分真是不浅啊。」我笑着道,「虽然从小在璃月长大,但小时候玩得好的朋友都在风的国度,追星星的时候被风所救,除了帝君之外,第一个认识的神明就是风神。也许……这枚神之眼,也是风承认了我新生的象徵吧。」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但,风向是会转变的」。 那晚在璃月港的热闹之外,我们聊了很久很久。聊到最后时,迪卢克突然警觉地回头看了一眼,我问他怎么了,他说,刚才那儿似乎站了个人。 我沉默了一下,然后打消他的警戒心:「大概是某个和你一样,过来看看我的人吧。」 真是的,怎么一个两个都这样,踩着点过来,以为我会伤心吗? 父母不在身边的感受确实不太好,但我也没有脆弱到这个地步吧?好歹,我也是个成年人了。 迪卢克回到晨曦酒庄之后,偶尔我再去蒙德,便听到城中有人讨论着这突然出现的暗夜英雄。我本人对暗夜英雄没什么兴趣,只是很想看看迪卢克在被人喊这称唿时的表情。那肯定是和闻到我的酒时一样的表情。 我本来没想和暗夜英雄见面,谁知道有天晚上从雪山返回璃月的时候,车子耗尽了燃料,半路开不动了,我下车和海参装填燃料,而一个深渊法师带着一群丘丘人趁势气势汹汹地抢劫了我。 我立即飞起来躲避,海参则负责处理魔物。只是那法师瞬移功夫实在到位,转眼就来到我面前,我还没来得及跑走,一道火鸟就衔着那个深渊法师飞到了一边。 暗夜英雄悄然而至,大剑挥得猎猎生风,三下五除二就把魔物清理得干干净净。 第67页 他本来要走,临走前看了我一眼,似乎想说什么,但顾及着身份。最后看到我一脸的戏嚯,干脆自暴自弃开了口,说:「夜晚很危险,你要赶路,不如明天再赶。」 我摆了摆手:「本来行程不长,一个半小时就到了。今天是意外。」 「先去酒庄歇着吧。」他单手拖动车子,一副轻轻松松的样子,看得我目瞪口呆。 虽然从小就知道他力气很大,玩游戏的时候他扔过来的球能把我砸飞……但是单手拖车也太不讲道理了吧?虽然这车子确实比较轻巧,但是也是有重量的吧?他这么一提给我一种我也可以的错觉。 总之被暗夜英雄送回了晨曦酒庄,我本来想说三更半夜打扰艾德琳似乎不太好。结果进酒庄的时候,发现这个点艾德琳还没有睡觉,于是不由得谴责起迪卢克,自己不睡觉,连带着让别人也睡不好觉。 他对此没有任何想说的,把我扔给女僕长之后就继续行使自己暗夜英雄的职责了。艾德琳看着我,脸上挂着温柔知礼的笑容,问:「这么晚了,您在外面做什么呢?」 我摸了摸鼻子:「这不是,刚结束研究,打算回轻策庄,结果半路车子没燃料了……」 「燃料明日早晨我会让人给您装满。」艾德琳道,「现在您先休息吧,您的房间每天都有打扫。」 我说:「嗯……其实燃料已经填充好了。不过谢谢艾德琳。」 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艾德琳我有点怂。可能是因为艾德琳从小就盯着我长大,我闯下的祸她都知道? 总之觉得她有些可怕,特别是当她微笑着看着我的时候。整个酒庄看似最可怕的是掌权人迪卢克先生,实则不然,迪卢克也会在艾德琳小姐的微笑下服从她的指令。凯亚也会,克里普斯也会。这大概就是女僕长的魔力吧,很会说话。 晨曦酒庄的床非常软,也有可能只是我的床非常软。艾德琳总喜欢给我铺很多的毯子,被子在庄园里晒过太阳后,还夹杂着葡萄的味道,闻起来酸甜酸甜的,睡一觉里面都是小时候的翠意盎然。 年幼时我挺喜欢往酒庄跑,这里空间特别大,而且还有免费的葡萄。酒庄里的两个小男孩又不像普通小孩一样只在意吃吃喝喝过家家,反而颇有自己的见解。 我的记忆里大多都是这样的画面,晴朗无云的天空、温和柔软的风,酒庄里永不散去的葡萄味和醉人的酒香,葡萄架整整齐齐地排列着,晶蝶也不愿离去。我穿梭在葡萄架之间,捂着嘴小心翼翼地躲过同伴,从他们身后突然跳出来,「哇」地一声吓他们一大跳。 凯亚很不高兴地抗议,迪卢克叉着腰教训他,对待女孩子要温柔一点,他委屈巴巴地看着我们,我背着手凑过去,对他说,那下次给你吓回来好啦。迪卢克笑着说,好了凯亚,去吃松饼吧,艾德琳做了松饼。 我们坐在草地上吃着甜品,女僕长和克里普斯站在我们身后看着我们,嘴角弯起在说什么话,我从来没有仔细去听过,因为大部分的注意都在手里的甜品上,吃完了自己的还想吃别人的,凯亚大方地分我一半,迪卢克不爱吃甜的,但是不愿让艾德琳的好意落空,所以只吃三分之一。剩下的不多不少、公公正正地分给我和凯亚。 于是我总是吃到很饱,躺在草地上懒洋洋地晒太阳。迪卢克和凯亚把东西收拾好交给艾德琳,回来坐到我身边,一起躺下来聊着天。 我们在风的抚摸下沉沉睡去,直到有一方醒来、直到艾德琳或者克里普斯把我们抱回屋子。 如果是自己醒来,那就能看到我们和草地缠在一起的头髮,睡觉睡得乱糟糟的,我随意地扒拉两下,看见迪卢克毛茸茸的像只小狮子,立即玩心大发,想要摸摸他的头髮,给他扎辫子。 他睁着还没清醒的眼睛任我折腾,下巴一点一点的,偶尔被拽疼了,就一下清醒了,然后打个哈欠伸个懒腰,看一眼天色,把我和凯亚都领回家。 童年真是美好啊。我心想。我的前半生原来一直这么美好啊,记忆里大多都是这些童话一般的存在,难怪艾尔海森会说我天真得不切实际。 那是温柔的大环境里养成的我,当然不谙世事、无知无畏。你瞧她,多么纯粹,多么顽皮,多么可爱。 我一觉睡到下午,直到艾德琳过来敲门把我叫醒,我才拖着疲累的身子不情不愿地下了楼。 克里普斯不在客厅,估计是去书房处理事务了,所以迪卢克在。他站在壁画边上看着,高马尾扎起来,还是毛茸茸,像小时候一样。 我趴在桌子上请艾德琳给我做松饼,艾德琳说那是甜点,我还是吃点正餐比较好。我从善如流地改口,说,那饭后甜点我吃松饼,正餐的话艾德琳决定就好了,反正只要是艾德琳做的都非常美味。 艾德琳一边说着荣幸,一边笑着去厨房为我准备食物,我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时,感觉迪卢克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了下来,随后对我道:「最近少来蒙德。」 我睁眼:「怎么了?」 他的手指放在桌面上磕了磕,面色冷淡:「愚人众来了。」 我慢吞吞地哦了一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打了个哈欠说:「反正我大多数时候也是在雪山,应该不要紧的吧?」 「愚人众难道在雪山没有营地吗?」他反问我。 第68页 我干笑了一下,确实,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任何一个地方没有愚人众和甜甜花。 「我记下了。等到什么时候他们走了,你再和我说一声吧。」我道,「不过我的研究还没做完呢……就是第十代空中行车的改造,我和阿贝多想让它能够有一个安全保护系统,但是怎么也不能做到完全的保护,只能有效降低死亡率。但是如果把车子的速度控制的话,那太慢了就没有赶路的效果了……」 他静静地听着我碎碎念念,只是很偶尔才会提出一两个疑问。这疑问既是表示他对我的研究的感兴趣,同时也表示他在思考这方面的谋利。 迪卢克虽然对经商无感,但是这么多年以来耳濡目染,多多少少还是会对这方面下意识地注意。 我很卖力地拉投资,把我们的研究吹得天上地下绝无仅有。可惜他不上当,提了几个缺陷问题,把我的信心打击得荡然无存,还一本正经地点点头,说:「缺陷比较多,但对于当前的市场来说,已经完全够了,重点还是安全问题,可以少量购入,试试效果。」 我立即开心起来,有些迫不及待地想写封信告诉给阿贝多,你瞧,我拉到了一个大客户! 第37章 柯莱 依迪卢克所言,那段时间我并没有前往蒙德。一方面是听他的话让他安心,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提纳里告诉我图志他已经整理得差不多了,寄过来让我校对一下。 于是之后的一段时间,我都在忙图志的校阅工作,另外学生里有个受白朮的薰陶,尤其热爱植物的孩子想要得到更进一步的学术指导,请我带她去教令院入学。 我现在还不能出现在教令院,怕引起贤者的关注,所以拜託了提纳里,只负责把那孩子送到层岩巨渊与道成林的那条通道,之后就由提纳里全权负责。 那孩子在提纳里的安排下很顺利地成为了教令院的学者,偶尔给我写信时,经常说些教令院里面的趣事,还说即便她是生论派的,却仍旧能够听见明论派的我的威名。她上虚空搜索了我的论文之后,才知道我原来那么厉害。 我得意洋洋地告诉她,你老师我年轻的时候学术研究还是小事儿,最主要的是我认识了一堆的朋友,你看看大建筑师——我的朋友,大书记官——我的朋友,大风纪官——我的朋友,大巡林官——还是我的朋友。她果然很惊讶,重点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大风纪官是我的朋友,那可是大风纪官啊。 我心说大风纪官怎么了,大风纪官讲的笑话可好玩了,而且你是没有看到大风纪官被巡林官制裁的模样,只要看过一次,你心中那不可侵犯的可怖形象立马就会化为乌有,从此再也对他尊敬不起来。 另外,她还在信里提到了一句话。她说她和别人聊天时透露了她是我的学生,这话被明论派的学者知道之后,便开始对她进行狂轰滥炸,每天堵着她,想知道我教过了她什么。她实在不胜其烦,就把自己上课的时候做的笔记借给了他们,然后被那群明论派学者说这等知识就这么随手教给一个生论派的学者,实在是暴殄天物。她便吐槽了一句,道,知识还有暴殄天物一说吗?只要是知识,那谁都能学好吧。 我夸了她,想法很正确。随即多少有些担忧那些学者会不会跑来璃月港。担忧了一段时间,发现来的学者并不多,而且也没有太打扰我的生活,我就放下了心。 结果后来我的学生在信里告诉我,她听明论派的拉她倒苦水倒了好久,据说是申请外出考察、探访前辈的材料和申请书都被书记官打了回来,通过的人寥寥无几,导致最近大家都对书记官颇有微词,并且绞尽脑汁地想理由,试图让书记官放行。 我有点纳闷,艾尔海森的职责不过是记录会议、记录材料档案,如果说她的学生档案会经过艾尔海森之手被归纳,这我倒是能够理解。怎么这会儿连外出申请也要艾尔海森批准了?这有关经费的事儿难道不是一直是贤者负责的吗? 交流之后我才知道,虚空并没有完全录入我的所有论文,有些较为尖锐的、可能对社会造成动盪的都被扣了下来,不作为正常论文被大掌书收揽封.禁,反而是作为政治材料由书记官负责。 然而就是这些不被录入的论文却是我观点最为犀利且直白的部分,换而言之,核心。学者想来找我,自然要申请调阅资料做笔记,自然要经过艾尔海森,然后就不出意外地被打回来了。 少有的那几个,和我交谈之后我才发现他们多是一些循规蹈矩的学者,有着自己的观点,不容易被我带偏,而且对我的论文也有非常独特的见解。我们讨论起来效率很高,双方都十分愉快。 我拿着信,把那几行有关于书记官的文字看了几遍,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最终笑了笑,回信说,那可得好好帮我谢谢书记官先生啊。 一位学生从学堂毕业,其余的学生都羡慕起来,一时之间学堂的学习氛围十分浓重,浓重到了我都想要开熘的程度。毕竟谁也不想下课的时候被学生缠得吃不了饭、走不动路吧?而且大概是看我比钟离先生好说话,也更加容易亲近,所以缠着我的人比缠着钟离先生的人多,还尽问我些我也不太清楚的话题。 比如问我摩拉数量的膨胀会对经济造成什么影响,既然摩拉是璃月锻造,那么璃月可不可以进行垄断?我说这东西不要问我,去问钟离先生,要不你去问岩王帝君,想必帝君很乐意给你解答。 第69页 帝君表示这都是上课讲过的东西,再问自觉点从孤云阁上跳下去。 我脱身之后去万民堂,远远就看到帝君大人端坐在饭桌边上,喝着茶一副惬意的样子,立即哀怨地飘过去,谴责道:「您怎么走得那么快啊!」 钟离先生一本正经地说:「胡堂主拜託我下了课早点回去帮她忙,自然不敢耽搁。」 我:「那您怎么还不过去?」 钟离先生:「身体是本钱,三餐不可懈怠。」 我:「……」 请客!绝对要你请客! 正憋屈着,突然听见有人喊了一声我的名字。我顺着声音找过去,却在街道上看到了一个披着黑斗篷的熟人。 「哟,赛诺。」我挥了挥手,「来吃饭吗?」 他身边还跟着一个裹着披风的女孩,怯怯地跟在他身边,用警惕的眼神打量着我。 赛诺把她带到餐桌边,让她在椅子上坐下,我去后厨多拿了两副餐具过来摆在他们面前,然后问了那孩子的忌口。她默默地摇摇头,我便让卯师傅帮忙做两道不辣的菜。 我在椅子上重新坐下,赛诺便说:「好久不见,这次,我是顺『道』来把你让我写的书送过来的。」他从怀里拿出一个厚厚的本子,递给我,认真地说,「它很『厚』,这正是因为我是个『厚道』的人,所以我希望以后也能在教令院看到你教出来的如我一般厚道的学生。」 我喉咙一紧,心道完了,这个笑话好冷。冷得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所幸钟离先生没听出来一般,放下茶杯,赞嘆地看着赛诺说:「赛诺先生确实十分厚道,有了你这本书,想必学生们也能从其中学到你的美好品质。」 赛诺矜持地点了点头:「谢谢这位先生的赏识。」 我道:「这位是钟离先生,学堂的老师,也是我的老师。」 「你的老师?」赛诺肃然起敬,「失敬,钟离先生,我是教令院的大风纪官,赛诺。非常高兴能够与您相识。」 钟离先生客客气气地说:「能够与大风纪官认识,也是我的荣幸。」 我赶紧截断这两个人来往的客套,看向那个小姑娘,问:「这孩子是……?」 赛诺道:「这是柯莱,她体内封印着魔神残渣。正是丽莎师姐让我去蒙德的原因。」 我抱起手:「难怪迪卢克不让我去蒙德……是因为愚人众吗?」 柯莱抿着嘴没有说话,赛诺点了点头,道:「现在已经封印好了,我正要带她回须弥,提纳里和雨林也许能够延缓她身上的疾病。」 我眉心一抽:「魔鳞病?」 他应了一声。 我沉默了一下,随后说:「魔鳞病的药我这里也有,这边距离化城郭还有段距离,先喝点药压一压吧。」 赛诺看了一眼柯莱,她垂着眼睛,很乖地点了一下脑袋。 饭后我带他们回了学堂,我在学堂的教师休息室里放了很多东西,魔鳞病的药就在其中。借用万民堂的锅煮开了之后,便给柯莱服下,味道不太好,我就又给了她一颗枣椰糖。 可惜那孩子好像不太喜欢,我看到她脸上那种和提纳里最开始吃时一模一样的震惊表情了,不由得想笑,背过身去给她吐出来的机会。 但这孩子太实诚了些,我给了她好长一段时间,结果再转过身来的时候,发现她嘴里还含着糖,被甜得话都说不出来,眼神都有些飘忽了。 我笑她真可爱,告诉她要是吃不惯,可以吐出来的,不用担心我会难过,因为这糖除了我之外绝大部分人都吃不习惯。我特意拿着糖给赛诺,赛诺瞟了一眼,把糖接过去,反手塞进了怀里,说带回去给犯人吃。 柯莱于是默默地把糖吐了出来,我给她倒了杯水去去味,然后看着她小口小口地喝水。 这孩子像小兔子一样。 赛诺带着柯莱吃了一顿饭便离开了,我用新改装的动力车拖着他们的车一路狂飙送他们到层岩巨渊,下车之后赛诺还算好,科莱的脸色有点苍白,我略微心虚地扶了一把,揉了揉她的脑袋,告诉她以后有空常来璃月港玩,我可以带她去见识些好东西,然后让赛诺帮我向提纳里问好。 赛诺带着柯莱离开之后,我又回到璃月港,日子重新平静起来,重复着在璃月上课、在蒙德雪山搞研究的生活,偶尔在晨曦酒庄过夜,三四点还没睡的时候,常能看见迪卢克和凯亚拌着嘴走进来,然后问我怎么还没睡觉。 我看看他俩,表示大家都是夜猫子,也别说什么了。 最后克里普斯把我们都骂了一顿,骂到一半他咳嗽起来,吓得我们赶紧过去看情况,结果他只是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了,我便一脸无语地给他倒了杯水,让他自己歇着去,年轻人热爱熬夜节省时间是尊重生命的体现。 这话大概多少有点离谱了,迪卢克撇开脸不说话,嘴角微微勾起,凯亚憋着笑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克里普斯点点我,也气笑了。 然后我被赶回了璃月。 钟离先生坐在田铁嘴面前,瞭然地看了我一眼,淡定地说:「欢迎回来。」 我戚戚然地向他问了一声好。 第38章 请求 探访仙人的时候,与申鹤重逢了。她练功练到一半,迎着风立在悬崖边,问我何事。我说我来找留云借风真君,她有好段时间没出现在学堂了,是不是又闭关了? 第70页 申鹤点了点头,说真君前段时间不知从哪儿找来了一个玩意儿,这会儿正在研究,估计没时间搭理我。 我过去哐哐砸门,问她在研究啥啊,让我看看,说不定我能帮忙。砸了半天她终于不胜其烦地探出脑袋理我了,一翅膀差点给我扇飞,我矮身钻进她的洞府内,看到里头的元能构装体,便挑了挑眉:「您是打算改装它?」 留云真君踱步到我身边:「这东西并没有自我意识,本君只是想研究明白,所谓赤王科技到底是何产物。」 「那毕竟是一种不得知的『生物』,确实值得研究,」我笑了笑,道,「仙君从哪儿得来的?」 留云真君瞟了我一眼,「你不肯把海参给本君研究研究,自然有人肯给本君研究。」 我瞭然:「想走捷径的学者吗?」 这可得给赛诺打个小报告——开玩笑的。 我并没有这个闲心,不过因此事也多少对赤王科技产生了好奇。毕竟原本就想研究的,可惜基础不过关,现下有留云真君这个机关术高手在,怎么也能拉我一把吧? 于是我们俩在她的洞府里写了一堆的数据分析,试图还原其核心结构,忙起来我又忘了吃饭睡觉,昏过去之后又被留云真君救起来,转头就给送进了不卜庐。 白朮和七七看着我,十分熟练地拍了拍病床,让我躺过去睡一觉。我打着哈欠刚准备睡觉,长生突然说,我是不是该检查一下身体。 我说不用了吧。 白朮语气难得有些强硬:「你是不是又没吃饭?」 我看了看申鹤:「花花草草算吗?」 白朮敛眉:「你的身体不是靠那些维持基本机能的。」 他拜託七七去煮一碗粥,然后在病床边坐下来要给我把脉。我想躲开,被他一把抓住了,对我说道:「既然不愿意让别人知道,那为什么不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呢?」 我只好由着他给我把脉,支起一条腿撑着脑袋,回答道:「这是不可抗力嘛。平常我还是很照顾自己的。」 他蛇类一般的瞳孔凝视着我,「我并没有看出来你在照顾自己,反倒是有些——」 「嘘。」我伸出手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笑眯眯地说,「才没有呢。这只是阶段性的……我还是很惜命的。」 他眉头紧锁,收了手道:「你不可以再熬夜了,另外,三餐要规律,不可劳心劳力。若是再这么下去,只怕你把自己给折腾没了。身为医者,我决不允许有这样的事发生在自己面前。」 我躺下去盖好被子:「好的大夫,知道了大夫,晚安大夫。」 「……你先睡一会儿,等会儿粥好了我再叫你起来。」 我把脸埋在被子里,没力气答应他。 我有的时候会觉得天地空茫,人生没什么好期望的。我一眼看尽世间波澜,从生到死无风无浪,便觉得眼下这般活着也没什么滋味。 但我又清楚地明白自己要做的是何等逆天的事,也清楚地知道其结果的成败都与我无关了。于是一边期望,一边又茫然,期望那一天早日到来,与命运来个了断,又茫然我这一生的意义,好像会就这么化在风里。 这是人都有的低落期,我很明白。要度过这低落期,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自己忙起来,令大脑兴奋活跃、没时间去想这些抑郁玩意儿。 只不过一兴奋起来我就控制不住,通常都会落到这种地步。 只能说是人生还是太无趣了点,要是它有趣,我也不至于用这种损己的法子来挨过这段无聊的时间。 闲来无聊又不能搞研究的后果就是我开始和千岩军一同巡逻,海参一人顶一支部队,我就负责聚起所有的魔物,然后他一个火元素下去,再扔一个雷元素下去,非常完美地解决所有魔物。 路上凝聚的元素用完了,我便开始现场提取,一边提一边打,打到荻花洲那一带,就和那边的仙人碰了个面。 说起来这位降妖除魔的降魔大圣我不怎么和他见面,印象里仅有的一次是在年幼时。那时我第一次穿过荻花洲,在璃月境内四处乱跑,偶然遭逢魔物,瑟瑟发抖时,仙人从天而降,三下五除二地解决了那些在我看来十分高大而恐怖的魔物。 他认得我,我却不认得他。最终他将我送到璃月港城门口,随后倏忽不见。 我没想到这么多年以后我还能见到他,他正清理着一处魔物,身上业障缠绕,我多少有点兴趣,洞穿了他的命运后有些意外地想,原来我们都是被风救过的人。 巴巴托斯怎么尽抢璃月人,还都是岩王帝君手下的。 虽然知道神之眼的发放与他无关,但是我还是这么吐槽了一句,随后再看那位少年仙人,原本就高的好感立即就更上一层楼,远远地就和他打招唿道:「降魔大圣——!」 他看我一眼,手下动作加快,最后一枪打出,魔物倒在地上,他戴着面具转头过来看我,声音冷冷的:「仙人降魔,三教九流之辈,勿扰。」 我这个人有个帝君都夸赞过的优点,那就是脸皮厚,凑上去道:「好的仙人,谢谢仙人,仙人您辛苦了。」 他偏头,看起来要跑,我就说:「仙人看见钟离先生了吗?据说他是要去翘英庄买茶叶,但是没带钱。」 降魔大圣果然停住了动作,面具从他脸上摘下来,露出一张非常漂亮而且锐利的脸。 第71页 真漂亮。 我心里感嘆。 「……帝君他确实往翘英庄那边去了。」他道,「现在已经过了轻策庄。」 我纳闷:「您怎么知道?」 他不回答,只是又像以前一样倏忽消散,只有业障还略微残留在空中:「荻花洲并不太平,趁早离开。」 我嘆了口气:「好歹咱们属性相同呢!恩人!」 风中并没有他的回应。 我只好一边打怪一边往翘英庄的方向走——钟离先生忘了带钱可不是我信口胡说,那是我推理出来的。他出门不带钱是常态了,钱包都没有,你指望他能带什么钱。 我到翘英庄的时候时间正好,我们可亲可敬的帝君大人正准备付钱,结果突然想起来自己没有带钱,还没为难一秒钟就看到了我,随即露出一个「钱包来了」的笑容,转头对店家说:「还有这一种茶叶,连同这一种,各来一罐。」 我:「?您还真不客气。」 合着我的钱都上交给摩拉克斯了是吧?多莉要是知道岩王帝君是吞金兽,不知道她会不会从此以后再也不拜岩王帝君,改拜她自己。 或者拜我也行。 把帝君大人从翘英庄领走,返程的路上我和他说了碰见降魔大圣的事儿,他摸摸下巴说,确实有段时间没见那孩子了,不如去望舒客栈看看他的近况,希望他身上的业障并没有令他太过痛苦。 我问帝君,业障可有法子消除? 帝君沉声说,业障乃是魔神力量的污染,只有抑制的可能性,目前还从未发现消除的办法。 我慢吞吞地哦了一声,心里却琢磨起来。如果说是魔神力量的污染,是魔神残渣,那么其实应该也就约等于元素力的污染,通过反应应该很容易消除才对。我这么说,帝君却摇了摇头,说并非那么简单。魔神残渣中不仅蕴含着魔神的力量,还有魔神死前的怨恨,那些力量与怨恨长长久久地诅咒着夜叉,侵扰着他们的心智,这才是业障迫使夜叉失去理智的主要原因。 我沉默了一下,倒不是觉得无能为力了。这世上存在的一切问题都有对应的解决方法,我们只是尚未找到而已。 说不定未来某个人就能帮忙呢? 我说:「没事儿,也许会有人能够帮他的。」 钟离先生道:「你又看到了什么?」 这话多多少少藏了点试探和劝诫的意味,我唿出一口气,对他道:「不管看到了什么,我都不会再改变了。生活已经足够无聊了,我还不想失去观测者这个身份。」 他略微皱了下眉,也不知道是在对什么有了些许不贊同。 我们在望舒客栈的顶楼等了一会儿,等来了降魔大圣,帝君询问着他的情况,结果魈就把自己的工作记录一五一十地汇报给了帝君。 我在边上听得好玩,还吃完了一盘杏仁豆腐,最后走的时候请言笑还了一盘。 那位仙人站在屋嵴突出的部分一直目送我们离开,我坐在海参的肩膀上,遥望着天际一瞬而逝的飞鸟,便对帝君道:「我想再出去走走。去见见老朋友……顺便赚点钱。」 帝君颔首问:「打算何时出发?」 「一个星期后吧。」有一只蝴蝶飞过来落在海参的脑袋上,也不知道它停留在这冰冷的机械上是为了什么,怕不是想要歇歇脚?我拢着它,说,「帝君,我想请您答应我一件事。」 他抬头看过来,红棕色的眼眸里跳跃着一缕如烛火般的金光。那是世人追寻的注视。 我仰头看向繁杂无尽的银河,说:「人终有一死。我的未来,如果可以的话,希望能终结在您的手上。」 第39章 局势 我踏上了旅途。 此时离开,要再回来,便是命运之外的旅者踏上这片土地之时了。 临走时帝君的神色还是不太好。我满怀歉意地和他道了别,随后答应了胡桃说的给她找找有什么好木料,也答应了香菱说想要的新奇食材,还有行秋要的没看过的书籍,和学生们其他奇奇怪怪的要求。 答应到最后,我寻思着要不寄回来吧,省得最后太麻烦了。 于是后来我到每个地方,都会深入地考察一下,既是丰富图志,也是在满足那群孩子们的要求,选好了就采一点或者买下来立即寄回去,也会特意地停一段时间等他们给我写信。 我才不像迪卢克那样连给家人朋友留写信的时间都不留呢。 而这一次,我仍旧没有前往须弥。箇中原因恐怕已经不是单纯因为贤者,而是我多少有些心虚。 毕竟前往各国旅游,目的其实也并不单纯。我同先生说,人有一死,倘若可以,我希望我能死在先生的手上。先生那么聪明,对我了如指掌,怎会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呢? 这说明,日后会发生一些不太好的事情。主谋是我,但,我也并不能完全控制住事态发展。 我和冰神的目的是创造一个新的世界,前提条件就是与天理对战,并且胜利。但这註定不是神与神之间的战争,而是深渊、人类、神明与天理的战争。 我观测到了诸多的世界线,每个人的命运都有自己的结局,但是人们的命运彼此影响着,会创造出一个个不同的未来。但这未来终究是有缺陷的,总有一些事情是不会改变的,而这些节点,将会让命运指向同一个结局。 第72页 这是我这么多年来所痛苦纠结的本源,但我如今已不再为之痛苦,因为我正准备要去指引那些命运,将他们引向我想要的结局。那个不可观测,但已经被我观测到的结局,是相较于我所推理得到的其他结局来说较好的一个结局,只需要一小部分人的死亡。 然而做命运的棋手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蝴蝶效应下被推动的雪块最终造成的雪崩可能会杀死天理,可能会杀死我,也有可能杀死其他不相关的人。 再谨小慎微的人,在面对数以万计的命运线时,也会变得无从下手、生怕一厘之差最终导致了最后结局的变化。 我想要看一看这片星空真实的模样,想要所有人不再受限于命运的操控之下,想要大家都和平快乐地生活着,想要一个完美无缺的世界。 但是达成这个目的实在太难了,而且说到底也不过是我们的一己私慾,并没有徵得天下人的同意。 毕竟说到底,对于普通人而言,世界上没有命运一说。 这便是我不敢和艾尔海森碰面的原因,钟离先生了解我,他也不遑多让,和他碰面多了,他便容易猜到我的想法。我不清楚在这条我大概率会死亡的道路上他会选择和我一起,还是会阻止我做蠢事,让我不要太过理想化。 凭心而论,我希望他能够选择我。毕竟向死之路上多一个人陪伴不会太过孤单。当然,我无权干涉他的决定。我也知道,正常人都不会自寻死路。 而对于命运的安排,我从国运显示上推理了一下冰神想要做的事,随后便打算帮她一把。这并不只是单纯地在帮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方便我达成我的计划。 我先是去了纳塔,观察局势,以旅者的身份游走,提升各个部落的实力,使他们相互抗衡。而当他们趋近于结盟以获得和平时,便对他们的结盟动手脚,使其相互仇恨,至少百年之内不会再结盟。 部落之间仇恨着、恐惧着对方,为了不被吞併,便会拼了命地扩张与发展。当然有人明智,主张稳定和平,先行发展内部经济,我并不阻拦,部落强大就有发展成国家的可能,对我没有坏处。 我旁观着,确定局势差不多稳定、后续没有意外之后,便去了枫丹。 枫丹和纳塔不一样,争斗并没有用。但神明下的派系之间竞争十分激烈,而且对于「正义」这一原则,也太过坚信。 一个人具有坚定不移的信仰时,信仰就会成为他的致命弱点。当人类学会质疑神明的决定,对信仰产生动摇,对过去产生质疑,那么神明的国度距离灭国也不远了。 而打破过于坚定的正义,最好的办法就是人性。 制造一系列的罪案,与普通人的生活息息相关。剥离他们的表象,露出他们背后的绝望与孤注一掷。当无可避免的绝境出现在眼前,只有犯罪这一条路可以拯救所谓的人生,普通人会犹豫地、被迫地踏上这条路。而这种被迫在审判下被判刑,那便是最沉重的话题。 换汤不换药地多来几次、制造出符合的逻辑链,有必要的话,可以让上一场犯罪的受害者可以成为下一场犯罪的加害者,上一场的犯罪者成为下一场的被害者。 让人去思考,复杂的生命与分明的法律之间,那一抹灰色存在的可能性。 某天欧庇克莱歌剧院开审,我站在剧院对面的旅馆窗台前望着那宏伟的建筑,几乎能看到里头神明垂眸观赏审判的模样,还有审判官那肃穆的神情。 海云穿过阴暗的云翳朝我飞来,像以前的海洋一样,他没有停在我的手上,而是在窗台上站稳了脚,又抬起一只爪子,示意我赶紧把信取下来。 我解开绳子取下信,一目十行地看完了,慢慢唿出一口气:「稻妻和须弥也差不多部署完毕……那么,检查过后,过段时间我也该回璃月了。」 在璃月等故人来,等风来。 旅馆的门被人敲响,我回头说了句进,一个蓝发的个子不高的少年从门外探过头来看着我,面色不太好地说:「老师,旅馆下围了很多人。」 「是吗?」我摸了摸海云的羽毛,笑道,「那你去帮我问问他们吧,我这里有个能让人一夜之间迅速赚到供人一辈子不愁吃喝的法子,亲测有效,想和他们做个交易。」 「您说的该不会是您的占卜术吧。」少年是我在枫丹捡到的小孩儿,单字一个穹,也是我打算留在枫丹帮我看顾局势的小帮手。 我笑眯眯地点点头,他用一言难尽的眼神瞅了我一眼,心里大抵在说「您以为占卜术是谁都学得来的吗」。这孩子的心思太好猜了,就算是以前的我都看得透。 「另外再帮我和那群人带一句话:『她』正看着你们。」 「好的。」 他合上门离开,我折身走到书桌前,坐下来拿起笔,给冰神写去一封信,然后我前往稻妻走了一趟,看了看他们的布局。 有些意外的是,社奉行的主人掌握了我来到稻妻的情报,亲自出来迎接了我。我自知自己的身份并没到能够让他青眼相待的地步,他的邀请反倒让我觉得有什么阴谋。 之后的交谈之中,我才知道原来他是从其他人那里听说了我环游世界编写图志的事情。社奉行认为,锁国令总有一天会解除,我将要发行的图志能够成为一种宣传,为稻妻带来一定的盈润。 第73页 「另外还有一个私人原因,」这位年轻的家主终于流露出一点真实的温柔,「我妹妹很期待您的到来。您知道,在稻妻当下这种情况,人们难以出海远行,而绫华身为神里家的白鹭公主,想要见识稻妻、甚至稻妻之外的地方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作为兄长,我很抱歉让她受困于这一方天地,所以想尽力地满足她的愿望。」 我观察着他的表情,不能否认他有用这招打感情牌的想法,但是我确实很吃这招。我希望那个叫做绫华的孩子能够自由自在地出来玩,不去在意太多。 我斟酌着说:「我确实有在稻妻停留一段时间做图志的想法,不过,我对稻妻不甚熟悉,还缺一位嚮导。」 他声音温和了许多,没有之前那么转弯抹角了:「神里家会替您寻一位好嚮导的。另外,要是您不介意,也可以在神里家住下,出行生活也会方便许多。」 于是就这样,我住进了神里家,多少有点怀疑神里绫人是不是有别的心思,让我住进来是为了更好地监视我。但是他的手没法伸那么长,他也不可能知道我和女皇有着合作关系,我的到来有着世人皆知的正当理由,反覆思考之后确认,他其实真的只是把我当一名普通作家。 不过有一点上,我们心照不宣。他选的嚮导是绫华,给绫华的理由也是请她来当我的嚮导,带我在稻妻里转一转。绫华对这件事很上心,还很紧张,大概是因为她自己懂得也不多吧。 我后来偷偷和她说,不用做什么计划,因为我这个人喜欢走到哪算哪,比起去找什么地方漂亮好看,倒不如我们混进人群里问问哪里的东西好吃。 她有些矜持,正好我不是一个太矜持的人,最后带着她在全稻妻玩了个遍——海祇岛没去,那边关系比较紧张,我不能把白鹭公主带过去出事。 稻妻的很多岛屿都多多少少带点荒芜,海上行程也比较困难,我们出海了两次就没有再出海,而是在稻妻城玩了个透。 长野原家那个叫做宵宫的小姑娘做烟花有一手,我搞过这类的研究,就和她弄了些新花样,见绫华不知所措地站在边上,就和她讲了些原理,三个人一起制作了一款绚烂的烟花。 那是一幅瑰丽的画。 一株幼苗成长成一座郁郁葱葱的森林,它开出了粉色的花,森林湮灭而樱花长存,烟花落下来时,在空中形成淋漓的樱花雨,有一只鸟飞翔在大雨里,每一声响,它都变换一个姿势,拍动翅膀,穿过大雨,进入云层。 那天整个稻妻城都在观赏这场烟花,它是如此漂亮而美好。宵宫问我要不要给这个烟花取个名字,我想了想,说:「就叫生命吧。」 绫华若有所思地看着天际。 第40章 开幕 我们清理了场地,回到长野原家,见时间不早了,便打算回社奉行,结果在路上碰见了等着我们的神里绫人,他袖子里揣了几杯奶茶,分给我和绫华一人一杯,自己一杯,我叼着吸管非常好奇他那是什么袖子,里面是装了口袋吗? 他把那宽大的袖子递过来给我看,我看了两眼,只看见他的手和空荡荡的袖管,不由得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绑定了主人之后只有主人才能看见的异空间吗?」 他笑着问那是什么,我说:「来,绫华,告诉你哥那是什么。」 绫华有些害羞地说:「……是一本里主角神奇的道具。」 我给他分享了一下我们前两天看的这本八重堂出版的新小说,虽然逻辑不太正常加上有点夸张,但是文笔节奏不错,值得一看。 说到八重堂我就想到之前去神社的时候,那只粉毛狐狸笑吟吟地看着我们,对绫华出门玩很惊讶似的,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我好几眼,就问我有没有兴趣来当巫女。 我问她巫女工资多少,酬劳还挺多,我又问她只做一天给不给钱,结果她说不给,我心道那就算了。 结果要走的时候她一拉我,悄声对我说带绫华出来玩,怎么可以不让绫华穿巫女装呢,我觉得有理。 她问我当不当一天巫女体会一下,我说那肯定的。绫华很害羞,结果被我拉着体验生活。神子那傢伙偷拍了很多照片。 我于是想起来,哦对,神里绫人还没看过呢,我是想给他看的,但是通常情况下他都很忙,今天看起来不太忙,就问他要不要看。 绫华震惊地看着我,慌慌张张地拦在我和神里绫人之间,红着脸说不可以,手挥来挥去的像鸟扑腾翅膀。 我可惜地说,那好吧,那就不给你哥看好了。神里绫人也说,那他不看,请妹妹放心。 结果我一抬头,就看到他沖我眨了一下眼,我心里忍着笑,假装点头附和他说的话,实际上是同意了他的提议。 当天晚上,神里绫人端了个盘子避开绫华过来找我,我把绫华的照片给他,他拿过去笑盈盈地一张一张看,我则对他端过来的那盘花花绿绿还带点黑的糰子抱以强烈的好奇心。 他端过来就是要给我吃的,我就尝了一口,那一口下去酸甜苦辣咸在我脑子里打结成一片,我停了很久很久,他笑眯眯地问我味道怎么样,还说他考虑到我的口味,特意加了很多糖,怕糖太多有些腻,还加了胡椒粉和醋。 我一言难尽,喝了口水,深沉地对他说:「你家都没人告诉你你最好别进厨房吗?」 第74页 他说:「嗯……托马是有说过,但是他还阻止不了我。」 托马,神里家的家政官,我想要打包带回璃月的存在。 我发现了一条真理,于是说:「这个家没了托马迟早得散。你的做饭水平和我不相上下。」 他兴致勃勃地要和我比,我们俩就去了厨房,最后做出来的成品互相吃互相嫌弃,然后发给了神里家的其他人。 托马和绫华灵魂出窍,直言说我们俩该工作的工作,该画图的画图,不要再想着厨房了,厨房和我们相性极差。 我和神里绫人幽幽嘆气,对视一眼,顿时生出了一种同命相伶的感觉。 在稻妻游玩的时候,我们曾碰上过一对别扭的小情侣,当街吵架吵得可凶了,当事人也许觉得是一件大事,但始末缘由在我们看来,多少有些幼稚了。 女孩子吵完架扭头就要走,看见我们站在路边,就和我们说了一声好。我看看她,又看看她背后一头雾水又气又担忧的少年,不由得笑了起来,说:「有什么事好好说嘛,人长嘴不是为了吵架的。」 女孩子撇了撇嘴角,气愤地说男孩子压根就不在意她,不懂她。 我始终觉得,人与人之间想要拥有一段稳定的关系,是需要交流的。藏着自己的情绪让别人去猜并没有好处,这浪费时间、沟通效率低,还会造成不必要的麻烦。尤其是在面对亲近之人时。 所以以前和艾尔海森在一起的时候,我向来有话直说,不会让他来猜我的心思,不过他总喜欢在我胡思乱想些和正经事不相关的事情时猜测我的想法,还反过来叫我住脑。这点没多大的影响,反正一般情况下,我们的交流效率要比正常情侣高得多。 坦白这两个字说得很轻巧,大部分人也懂,但对于有些人来说,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过,我很疑惑,人已经知道了一件错事的后果,也知道了解决它的办法,那么为什么不採用呢? 我把我的理论和劝告都说给了那女孩听,她背着手,脚尖在地上划来划去,好一会儿说:「我……我不太习惯这种方法。」 我说:「那就从第一步开始吧。习惯最开始也不是习惯。」 那个男孩子忐忑不安地看着我们,我笑着感嘆道:「如果因为语言的错误就失去某个人的话,那就太遗憾了。可惜世上总发生这种事,大多数人也总在失去之后才开始懊恼。」 女孩子嗫嚅着点了点头,向我们道了声谢,转头回去,回到了男孩子面前。 绫华踟蹰着问道:「您……」 「嗯?」 她摇了摇头:「不,没什么,接下来您想去哪儿?」 我摸摸她的脑袋,这个孩子有些惊讶我的行为,羞红了脸和耳朵。 我放下手道:「想知道我以前是不是有过这种遗憾?可惜,这个道理我一直以来都懂,所以从来没有因为这事儿和别人闹过矛盾,也没有因为它而失去什么。」 「语言是很神奇的东西。」艾尔海森曾经说,文字的力量远比创作者想像的强大,感性的人类会轻易地被语言所诱导,从而走向他人所期望的道路。「它能让一个人意气风发,也能杀死一个人。它能让人与人亲密信赖,也能让人仇恨愤怒。语言所蕴含的能量,在大多数时候都容易被人忽略,但是无人能够否认,人类的歷史曾被语言所左右。」 绫华似懂非懂地看着我,我手欠地捏了捏她的脸,笑着说:「你不需要想那么多,只要记住一句话就好了。有的时候,直言叙述自己的想法,比藏着捏着更容易获得别人的喜爱,尤其是在对亲近的人的时候。」 我小声说:「回去的时候,你可以和你哥还有托马说一句喜欢,然后等一段时间,甚至不用等,你就可以得到一些小惊喜哦。」 越是腼腆的人,难得说一次直白话,那种冲击人的力量就越是强大。绫华对绫人说一句最喜欢哥哥,和我对艾尔海森说最喜欢艾尔海森是不一样的效果。前者可能会高兴一整天,去找些绫华喜欢的东西来给绫华,特意空出时间带绫华出去玩,但后者……只会说「哦」,然后用怀疑的眼光看着我问「你又干了什么事」。 我想起来就觉得忿忿不平,但很快摇了摇头,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我在稻妻待了两个月,确定了稻妻的部署能够达到目的,又从星盘上看到蒙德的风龙之灾停歇之后,便和神里家告别,返回了璃月。 返回璃月后,我照例先去找了钟离先生,和他聊了聊天。他看上去仍旧没有消气,即便我帮他划了往生堂的欠款,他还是一副凉嗖嗖冷冰冰的样子,和艾尔海森生起气来有些像。 不过艾尔海森倒是会跟我理清楚他为什么生气,钟离先生却只用不贊同的眼光看着我,以此来表示他的不满。 我向他述说这一年来我做的所有事,眼睁睁地看着他阴沉下脸,似乎下一秒就要撕掉名为钟离的伪装、化身摩拉克斯替天行道了。 这样很好,我说:「这样您下得了手了吗?」 他的怒气一下凝滞住,眼眸看向我时,有一种复杂的情绪流淌着,介于愤怒和悲悯之间,大概就是这两种情绪,令我不由得笑了起来。 「您最好恨我。」我伸了个懒腰,坦坦荡荡地说,「这样您就不会难过了。杀死一个仇人,要比杀死自己的孩子轻松。」 第75页 他闭了闭眼,似乎不想说话。我识趣地和他说了再见,起身要离开包间的时候,他突然道:「艾尔海森一直在打听你的消息。」 我顿了一下,笑道:「我知道了。」 我自认为很潇洒地离开新月轩,走在大街上抬头看着熟悉的横樑飞檐,想道,如果要再见面的话,就在新世界再见吧。 希望新世界的我们不要有这么多的烦恼,希望新世界的我们坦荡轻松。 我回归了学堂,捡起老师的职责,重新教授起孩子们学习。 在我离开璃月的这一年,发生了不少事情,比如学生们毕业了许多,因为各种喜好而选择了自己的前途,有些进修教令院,有些进入千岩军,有些直接在七星手下工作,还有的成了冒险家。看他们选择自己的未来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若我不去看他们的未来,那么当下他们的每一个选择都是如此纯真而美好。 在万民堂吃饭的时候,我碰上了阿贾克斯,隔着老远他给我打招唿,穿的衣服比在至冬时轻便多了,几步走过来在我身边坐下,就问我之前去了哪里,他在璃月待了几个月了,都没见着我。 我和他说我去稻妻玩了,他多少能从女皇面见我的事情里猜到些别的事,想要和我说些话,被我盯了一眼,就自觉地闭上了嘴,随即痛苦地说不想用筷子。 我嘲笑他:「在璃月待了这么久了还没学会用筷子,筷子也是一种武器啊。」 「你说得对,但是,吃饭的时候总不能用用武器的方式来吃吧!」他放弃了筷子,换了勺子扒拉饭,还讲究地用了另外一个勺子来舀菜,我给他这小孩子吃法逗得差点筷子都拿不稳,看他用勺子在盘子里扒拉半天,气得要和盘子干架,这才用公筷给他夹了菜,放进他的勺子里。 他松了一口气,蔫头耷脑地说:「看来还是得学会用筷子啊。」 我道:「用筷子的目的在于夹菜,夹得起来就行了,不用太在意姿势。」 然后我就看到他把自己的手指扭成了蝴蝶结,夹菜终于夹起来了之后,兴奋地想要回报我,夹了一堆菜给我,最后差点手抽筋。 我要是无聊一点,我能出一本书,那本书的名字就叫做《论愚人众执行官末席达达利亚学用筷子的那些年》。 另外,据提纳里说,卡维建造的卡萨扎莱宫被死域摧毁了,他看上去好像没什么,但是身上的神之眼却出卖了他的变化。以及现在卡萨扎莱宫虽然建好了,在须弥城内被大肆称赞,但建筑师本人却似乎因为负债而住进了死对头家中。 同为理想主义者,他比我倒霉多了,而不管是从哪方面来说,我都不介意捞他一把。 正好刻晴之前有说过想要结识这位大建筑师,我就写了封信过去问他有没有这个想法,过来帮璃月看看,就当做是拓展知识面学习新知识了。 他果然没有拒绝,拎着个工具箱就过来了。工具箱是个和最初的海参一个性质的小傢伙,叫做梅赫拉克,脸上还有小表情,可爱极了,弄得我也想在海参脸上做一个,省得他天天都是同一副冷冰冰的表情,还顶着和艾尔海森差不多的名字。 不过这事儿没过多久就被我抛到了脑后,卡维开始跟着刻晴满璃月到处乱跑,他的临时住所又在我在璃月港的房子边上,有的时候我备课到很晚,突然听见窗外有人走路的声音,推窗出去一看就知道是他。 我小声问:「你们去干什么了?」 卡维仰着头昏昏沉沉地看着我,话都要说不清了:「就,桥?房子?水?承重……」 「……你还是快睡吧。」我目送他回了自己家,屋子里的灯都没亮起来,恐怕是回去直接躺沙发上睡了。 建筑师真可怕。刻晴真可怕。 幸好我只是个平平无奇的老师。 请仙典仪在这之后不久举行,我没有去看,而是靠在窗台上往下望着。 早晨我见卡维伸着懒腰从屋子里出来,金髮的旅行者和空中小精灵说说笑笑地从街上走过,他们一瞬擦肩而过,卡维抬起头来问我要不要去玉京台,我说不了,我年年看帝君,已经习惯了。 他叉着腰白了我一眼,就自己一个人去凑热闹。 那旅行者听着我们的话转头看向我,眼睛里有温暖的光线流淌。 我沖他点了一下头,合上窗收拾东西打算回轻策庄。 我要在那儿待一段时间,至于卡维……嗯,就让他刺激一下吧。至于阿贾克斯,临行前我和他打了声招唿,他问我介不介意他闹出点动静,我说随意,反正我知道你要干什么,我没有阻止,那就是同意。 他笑了笑,说:「幸好,我们没有成为敌人。」 我也笑:「我只有一个敌人。」 那名为天理的存在,才是我的敌人。 第41章 解答 大概一个月后,海上魔神作乱,我远远地欣赏着,看了一齣好戏。隔日返回璃月港,没看到卡维的影子,转了两圈才想起来群玉阁毁了,卡维肯定是被叫去帮忙了,于是就过去看看情况。 凝光在玉京台上和卡维商讨群玉阁的设计。我记得刚来璃月时,卡维就对群玉阁的设计非常好奇,老是远远地望着,嘴里不停地咕哝着这材料、这设计、这空间,还想上去看看。 结果还没等到他看到呢,这就没了。不过也算好事,至少现在他可以参与设计了,也许继卡萨扎莱宫之后,群玉阁也能成为他的代表作之一? 第76页 我欢快地想着,由衷地为他感到高兴,而看到他被作为甲方的凝光挑剔得没脾气,就更开心了。 不过凝光的审美也是一顶一的,至少在这方面上两个人还能达成一致吧? 我和他俩打了声招唿,然后问:「怎么样,材料够吗?」 「浮生石不太够,」卡维耸了耸肩说,「不过凝光小姐已经找到了解决方法,三天之后就有成果了……比起这个,之前你去哪儿了?璃月港发生那么大的事情,你是半点不关心啊?」 「看起来你比我关心。」我交叠双手瞥了他一眼,「而且,这不是没事吗?」 「哪里没事了?你们的神明……」他一下子闭了嘴,有些犹豫。 我笑着拍拍他的肩膀:「生死有命,你看我像是会为了这种事而伤心的人吗?」 他一言难尽地看了我一眼,干脆拎着自己的工图走到一边去。走了两步,突然停下来对我说:「哦,对了,之前有个旅行者来找过你,说是想问问你有关于岩王帝君的事情。」 「什么时候?」 「请仙典仪之前。」 我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转而看向一直盯着我的凝光,挑了挑眉道:「凝光姐姐,虽然你貌若天仙还才高八斗,但我有喜欢的人了。」 凝光轻笑了一声:「那倒是可惜了。」她的手指在座椅扶手上轻轻敲了两下,道,「对于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你可有什么头绪?」 「我哪有什么头绪,」我淡淡地说,「不过就是愚人之愚行……和一场对于璃月的考验而已。」 「那么,你对这份答卷可否满意?」 我笑了笑:「倒不如看您自己的态度。往后璃月是人的国度了,可不再需要什么神明的肯定。」 凝光望着稍远一些的天空,玉京台位置很高,往下望去时无所遮拦,要有也只是作为屏障存在的群山,青绿色绵延一片。群玉阁要能够俯视璃月土地,那得飞得很高很高,比现在再高一些。 「魔神侵扰事件虽告一段落,但璃月民生之事还并未踏上正轨。七星往后要交与的答卷,是给璃月子民的答卷。七星不会让璃月失望,也不会让仙人失望,更不会让……帝君失望。」 我说这才有气势嘛。正笑着,听见后头传来清清亮亮的童声,唿唤道:「凝光小姐!我们回来了!」 「旅行者,还有这位——?」 「她叫申鹤,是我们的队友哦。」小精灵高兴地说着,看向我道,「是你,你好呀,我叫派蒙。他是旅行者空。」 「好久不见,申鹤。还有,又见面了,这位旅行者。」我笑着说,「我是林风笛。听说,你们想找我问些事?」 派蒙苦恼地抓了抓脑袋:「额,本来是的。但现在,应该不用了……」 「是的。」旅行者看着我说,「我们有些事情,想要请教你。」 派蒙错愕地说:「诶?」 我笑了一声:「请教这个词就算了。我还算不上是什么无所不知的人。换个地方说话吧。」 我带着旅行者和派蒙离开其他人,绕到玉京台的边缘栏杆处。在这里,视野很开阔。 我偏头看向空:「你想问什么?」 「是这样的,往生堂的钟离先生说,你在璃月甚至整个提瓦特上都算得上是一个特殊的人,如果有想要知道的关于过去和未来的事情都可以问你,请问,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因为我是一个学者而已。」我托着下巴看着风景,如此说道,「一个学的东西有些多的学者,天生喜欢推演一些事物罢了。」 「推演?」派蒙重复了一遍。 旅行者似乎明白了什么:「那你看到过服饰和我差不多的、长相也和我类似的女孩吗?那是我的妹妹,我们从世界之外而来,但是在这里走散了。」 「世界之外……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我希望你也能回答我一个问题。旅行者,你游歷过很多世界吧?提瓦特的世界之外,是什么样的呢?」我期盼地看着他,希望能从他身上得到我想要的一切答案,穿过星海而来的旅行者见识广泛,想必、不,他一定知道那些世界是多么的美好。 旅行者愣了愣,随后一边沉思一边说:「提瓦特世界和其他世界并没有什么区别,倒不如说每个世界都有自己的特色。我见过高楼广立的世界,也见过气候极端的世界,与之相比起来,提瓦特算不上特别,也算不上平庸。」 我想问他,那里的人会有神明吗?那里的人会看见自己的所有的命运吗?那里的人星空是假的吗? 可是这些问题一旦问出口就将我的心思坦白得明明白白,最终我只能说:「原来如此。」 我回答他的问题:「很抱歉,我并没有见过你妹妹。只是曾经在一些过去的传说中听闻过类似的话题,她和你一样在这片大陆上留下了自己的痕迹,如果你想追寻她的过往,不如去各个国家走一走,观察一下他们的歷史。然后,你会得到一段对于她和这片大陆来说都算不上好的经歷。」 「我能说的只有这些了……另外,旅行者,不要忘记自己的来歷,也不要忘记自己的目的。提瓦特的星空很美,有空你可以抬头多看看,也许你能从其中看出点什么真相呢。」 我摆了摆手,说:「谈话到此为止,当你了解得比现在更多时,再来询问我、得到提示吧。」 第77页 旅行者在璃月的这段时间,我抽空去了一趟晨曦酒庄。 所有的东西都是老样子,不过迪卢克看起来似乎轻松了许多,还有空站在盆栽前欣赏,见我走进来,主动问:「要来下一盘棋吗?」 我沉默了一下,说实话我并不是很想和他下棋。从年幼时开始,我俩的棋局对战我就没有赢过,我也不知道就我这臭棋篓子,他到底是怎么想的竟然会一遍又一遍地拉我陪他下。 有可能是因为凯亚比我还差劲? 总之我们又开始下棋了。 最后我果然还是输了。 我瘫在椅子里不想说话,中途从书房里出来旁观的克里普斯慢悠悠地喝了一盏茶,说:「有点进步,至少没有以前那么悽惨了。」 是啊,以前每一步我走得都极为困难。要不是心里还有最基本的良心和道德使我并不发动占卜,我肯定不会输给迪卢克——好像也不一定。 莫非这也算是命定的一种?我下棋一定打不过迪卢克?这算什么命定。 迪卢克收拾起棋子,贊同地点了点头,道:「布局意识多少有些了,总算不像以前那样看一步走一步。」 我疲倦地摆了摆手,表示自己并不想说话。艾德琳把一杯奶茶放到我的手边,我拿起来喝了一口,味道和稻妻那边的并不一样,茶味要重一些,口感偏苦。 「这是迪卢克的口味吧。」我沉痛地说道,「艾德琳小姐,你被他给荼毒了。奶茶的重点是奶,一定要奶味重些,以减去茶的苦涩味,要是有条件的话,最好……」 「最好往里面加点蜂蜜和糖是吗?」迪卢克淡淡地说,「恕我直言,你的口味令人难以置信。」 我睁大眼睛抬起手虚空点了他半天,差点脑子就转不动了:「……你从哪里进修来的语言的艺术?」 怎么说话和艾尔海森一个味道?难道这两个人在我不知道的时候认识了? 我算了一下,发现没有啊。那就是难不成聪明人最终都会往一个地方发展?那怎么卡维没有?因为他是感性的理想主义者而不是一个现实主义者? 我悟了。我端起茶杯往厨房走:「我想加蜂蜜,艾德琳小姐,或者家里有没有其他甜甜的东西?如果没有的话我也可以贡献一下我的枣椰糖,你要来一个吗?」 艾德琳小姐微笑着,温柔地拒绝了我。然后她给了我一罐蜂蜜,还有一小瓶炼乳。 我兴致勃勃地加进茶杯里,又往里面加了点牛奶。克里普斯跟进来看着我的动作,等我做完了问他要不要尝一口的时候,他竟然退后了半步,告诉我迪卢克大概愿意。 我觉得他只是想把迪卢克拿过来当挡箭牌,因为我拿去问迪卢克的时候,他只看了一眼,就坚定地向我表示了拒绝。 哎,这些人都没有尝试新鲜事物的好奇心和勇气。要是卡维在这里,我说两句他肯定就喝了。要是艾尔海森在这里,他说不定都不需要我说就会先尝尝味道——虽然这大概是怕我把自己毒死,但我不管,反正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虽然那杯奶茶确实味道稍微有点怪就是了。没有奶茶味了,感觉像是在吃融化了的糖。 从晨曦酒庄离开之后,我在雪山呆了一个月,后来被迪卢克从雪山带了回来。我很奇怪,他一般不会管我在干什么的,这次怎么会亲自上雪山来抓我。我问他,他看着文件就说,璃月有个小女孩拜託他帮的忙。 我心说不会是胡桃吧。胡桃对我的要求就是不要那么早地成为她的客户,虽然她知道我一直都是她的客户。 这么说好像有点奇怪,但胡桃算是为数不多的特别关心我的身体的人了,我没理由拂了她的好意。 所以我收拾了东西回璃月,不过回了之后,也没看见胡桃来找我。不知道她去哪里晃荡了。 群玉阁落成那天,凝光邀请了我上群玉阁,我顺手携带家属,把钟离先生带上了,和卡维坐了一桌。 云堇那孩子唱戏,钟离先生喝茶,欣慰且欣赏地听着、看着,卡维一边打量着自己参与设计的群玉阁,一边听着背景戏剧,还一边喝着酒拉着我想和我谈谈他的感想,我拈起一块绿豆糕塞住他的嘴,微笑道:「看戏的时候不要说话,这是对戏曲艺术家的尊敬。」 他是个很为人着想的人,要不是喝酒喝高了也不会这么吵。现在被我提醒了一句,总算反应过来了,乖乖地闭上嘴,晕乎乎地看着戏台。 我托着下巴也看着戏台,上头唱戏的云堇总让我想起枫丹的木偶戏,心情便糟糕起来。糟糕了没多久,那戏达到高潮,起鼓鸣锣震天响里我看见申鹤和旅行者举杯欢笑,场上热闹而灯火通明温暖,那点郁闷便轻而易举地停歇下去,又恢復了平静。 卡维喝蒙了,叭叭叭地说个不停。他从群玉阁的设计意图一直说到璃月的地形地貌、气候特徵,再从璃月的地理说到七国的建筑差异与地理环境之间的关系,最后顿了一下,拐了不知道几个弯,问我:「你还喜欢艾尔海森?」 我说:「大概?」 「那傢伙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一拍桌面大喊,苦口婆心地劝我,「不要念念不忘,要往前走。沉浸在过去是很痛苦的。」 这话听起来像是他发自肺腑的。我看着他的眉眼,笑了笑说:「如果过去是痛苦的,那么沉浸下去当然痛苦。可是我的过去,是我这辈子最美好的记忆。」 第78页 我回顾过去只能算得上是得到向未来的动力,至于其他人,我不好说。 但他似乎没有听清楚我在说什么,只自顾自地讲些自己要讲的话:「艾尔海森那混蛋,日子过得可好了。天天翘班干些不为人知的事情,谁都找不到他。上次我有个学弟去找他调阅档案,结果申请被打了回来,你知道打回来的理由是什么吗?艾尔海森竟然怀疑他调阅档案不是为了学习,难不成就准你们跨专业调阅资料查看,不准其他人跨专业?」 我很有耐心:「他想调谁的?」 卡维盯着我:「哦,是你的。艾尔海森那傢伙不会是在报復你吧?」 我:「……」 我相当怜爱地拍了拍他的脑袋,他愤怒地打开我的手,骂我和艾尔海森一个样,没有半分对学长的尊重。虽然生气,但他还是特别实诚地坐在我身边继续罗列艾尔海森的罪状,试图把我从深渊里捞出来。 「我现在……嗝!」他胡乱地比划着名,我也不知道他在比划啥,反正就看到他的手上上下下地到处飞扬,差点打了我一下,我连忙躲开了,又看见他眯起眼睛又喝了一口酒,说,「住在你的那个房间。艾尔海森说,那个房间没什么用,与其让它空在那里,不如给我住着。」 「你的东西……我也没看到。」他说道,「里面空空的,除了一些基本的家具,另外的东西什么都没有。」 第42章 一跃 我听出来他想表达什么了,于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那个房间我根本就没住过?」 「没住过?」他睁大眼睛看着我,「艾尔海森说那是你的房间。」 「理论上来说,那确实是我的房间。但是,」我歪了歪头,「从原本的房子搬进去之后,我一直都是和艾尔海森一个房间的。」 「什么?!」他嚷嚷起来,「我还以为——」他又奇怪地安静下来,「好像艾尔海森的房间里东西是很多,是很多吧?」他想一想,点点头,「对,他房间里有个星球仪,而且难怪书房里有三张桌子。难道你以前是坐地上写论文的?」 书房里的三张桌子……一张确实是艾尔海森常用的桌子,典型的办公桌,他在家里的时候,有时会坐在那张椅子上看书写字。另外有一张较为正常的书桌,靠着窗台摆放,阳光落下来暖洋洋的,亮度很好,艾尔海森和我会坐在那里搞一些手工。 而在他的办公桌边还有一张矮桌,靠墙放,上面堆着各种各样的书本,那是我看书写论文时的专属座位,还铺着一层地毯,非常方便写累了就往地上一躺。艾尔海森在大部分时间也会坐在地毯上靠着书架看着书,我躺下去的时候,正好可以躺在他身上和他说说话。 那是一段相当和平宁静的时光,以至于我现在回想起来时,还有些隔雾看花的模煳遥远。 卡维戳了我一下:「真的假的?」 我点了点头。 他托着下巴道:「……所以这是怎么回事?艾尔海森显然还留着你的东西,虽然我看不出来他是不是还喜欢你,但是……我没记错的话,你们没怎么吵过架吧?」 我看着他,突然想起来,我们计划离开的那段时间,卡维是不在须弥城的。所以他不清楚我们之间的争吵,也不清楚那些冷战,也许他早从别人口中听闻,但他知道那并不符合艾尔海森的性格。 我试探了一下:「分手之前我们吵得很激烈。」 他果然露出一个郁闷的表情:「我听说了,但是很奇怪。虽然我离开须弥城之前你们也在吵,但我以为你们那是在通过自己的吵架观察别人的反应。你们不是总喜欢做这种奇奇怪怪的事情吗?」 我噎了一下,心想,我的演技有这么差吗?连卡维都看得出来? 「所以后来他们说你们是因为观念不和、性格不合而分手,我才觉得有点不对劲。毕竟,不管怎么说,艾尔海森那傢伙虽然讨人厌,但你们相处得还是挺愉快的吧?他一直很纵容你,最大的危机可能也只有你的身体因素?」 我含煳地说:「有这个原因。」 他扬眉,不可思议:「就这?就这?就因为这个?艾尔海森有什么毛病吧?!」 「如果他的本意是想让你一个人经歷一下社会的磨难好好学会照顾自己,那你现在已经算是放弃自己了吧?他该不会还不知道吧?!」 我沉默了一下,艾尔海森知道吗?他大概知道的,他有时间就来璃月,常见的有钟离先生和孩子们,通过他们,他也能知道我的生活状况,只是从来没发表过意见。 他在积攒着,等着我们重逢的那一天再来教训我呢,还是说,他已经从这些讯息里发现了什么? 我尝试推演他的命运,可是时机已经接近了那段模煳不清的时段,我没办法再看清楚他的想法。 算了。我笑了一声,算是对卡维说,也算是在对自己说:「那也无所谓了。」 卡维迷煳地看着我,有些转不过弯了,他最后灌了一口酒,成功地把自己灌晕了过去。 * 北斗姐带着一个通缉犯过来和我认识的那一天,是旅行者离开璃月的前一个月。 同为风系神之眼的少年随和地和我打了个招唿,报上了自己的名字,我亦告知了他我的身份。 我在稻妻的时候听过他的故事,也看得见他和神里绫人之间的关系。游歷四方的浪人怀揣着一颗陨落的神之眼,这其中故事多多,但总得来说与我没什么关系,于是我也没有过问。 第79页 而旅行者准备离开璃月的那天,卡维也要返回须弥城了。我去送了卡维,临走前他意气风发的,和刚来时不太一样。 如果说刚来璃月时他像是一只毛色暗淡的小鸟,那么这会儿已经被养得精神烁烁,可以和须弥体制打一百八十个来回了。 我有一点成就感,让他之后常来璃月玩,如今璃月刚经歷了魔神侵扰,他是很有机会在这里大放光彩的。但人多少是恋旧恋家的,他赚够了钱,自然就回去了。 嗯,有钱的卡维学长走路都带风了。 我和他说了再见,都想目送对方离开,结果就是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最终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然后约定一起转身。 我背着手从洞口离开,转头爬上了高一些的地方。从这里往回望须弥,它还是一如既往的绿意浓厚。 许久不见的纳西妲趁这个时候终于又连上了我,在我的耳边轻声问:「你什么时候可以来须弥玩玩呢?」 我说:「还要一段时间,纳西妲,不要着急。再过一段时间,我们都会自由的。」 她轻声说:「我没事,倒是你,风笛,我能感知到,你心里充满了沉郁。」 我说是的,但要不了多久,这一切就会结束。 我把她从我的脑海里切出去,自从我的想法定下来之后,我就不怎么允许纳西妲进入了。我又不回须弥,想来她可能很担心我,也有些孤单。 但不用担心。 很快你会成为受人敬爱的神明,自在地在须弥城内行走。而我,会走到世界尽头。 我张开手,背对着大地从悬崖边缘上摔下去,天空距离我越来越远,周围的景色模煳地拉长、闪过,掠过耳畔的风唿啸撕裂,托举着我,似乎想要拯救我。海参也从悬崖上跳下来,推动器让他下落的比我快,最后使他和风一起拥抱住我。 我们安全落地,我躺在他怀里望着天空,良久嘆了口气,让他把我放到肩膀上,随后道:「回璃月港吧。」 他依言迈开脚步。 回到璃月港时,旅行者已经乘船离开了。我在街上逛了一圈,便回到屋子里去做自己的事情。 几天后我出门吃饭,到万民堂的时候,香菱问我要不要尝试一下她的新菜式,我欣然同意,在餐桌边坐下时,一同在那儿坐着的还有重云和行秋。 行秋那孩子又把自己不喜欢吃的东西塞给了重云,还一本正经地说是为了他好。我看着就笑,然后想起来我也老是把自己不喜欢吃的东西塞给艾尔海森,也说这是为了他着想。区别只在于艾尔海森清楚地知道我是在瞎说,而重云大多数时候真的认为行秋是个好人。 新菜上上来了,辣椒加得有点多,我眨眨眼看着香菱,为难地说这我可吃不了,要不叫胡桃来尝尝? 她嘻嘻一笑,说这份不是给我吃的。后头还没煮好的那份才是。 我于是松了一口气。 然后就看她端出来了一碗胡萝蔔汤。原谅我看不出来其他材料,我只看到了好多好多的胡萝蔔,连汤都变成黄色的了。 「这叫黄金云锦!」她得意洋洋地告诉我,「是一个须弥的大哥哥告诉我的做法,他说这碗汤他怎么也做不到合适的口味,就干脆把菜谱告诉给了我,希望我能帮他改进一下——你尝尝,看看怎么样?」 我看着这散发着浓厚的夺命气息的汤,麻木地想,幸好里面不是苦瓜。 然而下一秒香菱以拳击掌,道:「还有一盘菜,也是不辣的。我这就端出来。」 然后她端出来了一盘颜色很诡异的苦瓜。 我问:「这也是那位先生给你的意见吗?」 香菱点了点头:「这苦瓜其实不苦的,而且还是凉拌的,酱料很不错。我想,夏天吃的话,会很凉快吧?」 我握着筷子,不死心地继续追问了一句:「那位先生长什么样子?」 香菱想了想:「嗯,很高,灰色头髮,黑绿色衣服,还有件披风,和钟离老师一起来的……怎么了吗?」 「没什么。」我心如死水,怀疑那天干的事被他看到了,但是问题是我就跳过那么一次啊。啧,那个时候没有占卜一下,失策了。 其实我大可以把这两样菜推却了,但是我没有。有可能只是因为这是来自艾尔海森的报復,而我很乐意被他报復。即便我心里想着就这么一刀两断,各自安生,但实际上他再度和我有联繫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接近。 这可不妙。我苦笑着想。 但是不得不说,香菱的手艺还是不错的,胡萝蔔煮得软烂还带点甜味,虽然浓郁但并没有我讨厌的那种味道,反而像是一碗甜品。而苦瓜酱料是酸甜口,极大程度上掩盖住了苦瓜的苦味,此外吃起来时意外地爽脆,可以当零嘴,就是吃多了苦味也会上升,之后再吃什么东西,就都是苦的了。 香菱问我怎么样,我说很好吃,如上评价了一番,她又问我,有什么要改进的?我说胡萝蔔汤里也许可以考虑放些其他东西,现在它更像一碗饭后甜品,而不是一道菜。 她点点头,说自己也有这种感觉,这才会让我这个爱好甜口的人试试。我听完,又补了一句,说我还是蛮喜欢的,如果以后要来吃这道菜的话,希望能是原版。 她笑着说好,表示这顿饭她请了。我欣然接受,揉着饱饱的肚子和孩子们说了再见,就想晃晃悠悠地去逛街,到万文集舍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看的书。结果才走出去没多远,便听到海参一板一眼地对我说:「小姐,今天晚上你还有课,但是学生的作业你还没有改完。」 第80页 我:「……」 我只好转身回去改作业,顺便咕哝道:「叫海的没一个好东西。」 海参却说:「可是叫海的都很爱你。」 我扬眉,转头盯了他两秒钟,不可思议地道:「你已经从机器人进化成人了,海参,说不定你比艾尔海森都还像个人。」 他冷静且客观地说:「从生理结构上来说,很可惜,我并非人类,并不能代替艾尔海森先生。」 我嘻嘻笑:「这么多年,你不是一直都在代替他吗?」 他说道:「从客观事实上来说,我所担任的职责是您的管家,这是因为我的核心算法是为您服务、您就是我的一切。但据我所知,艾尔海森先生并没有这条核心指令,他对您的爱护全然出自于爱。我还不具备这样的功能,您也从未将我视作艾尔海森先生的代替品,即:过去我从未代替他的存在,将来也永不会代替他。而且,我个人拙见,小姐您也不会让任何人代替他,正如他不会让任何人代替您。」 我很惊讶,踮起脚来拍拍他的脑壳:「你是在我不知道的时候被改造了吗?艾尔海森什么时候背着我动的手脚?你怎么这么维护他?」 他并不说话,哑巴一样,这点倒是和艾尔海森不一样了。艾尔海森心虚的时候也是坦坦荡荡的,好像他做的根本不是坏事,这不值得他心虚。 我犹记得最开始那年,我们刚住在一起的时候。那时我们还并不熟,我只不过是被他捡回了家——大概就像卡维被他捡回家一样,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们俩遭遇相同——所以才比一般人有了更多的接触他的机会。 有一次晚上,我带了一份晚餐回到家里,那本来是我填肚子用的,结果摆在餐桌上我就忘了吃,直到睡前飢肠辘辘,才突然想起来我还有晚餐没吃,于是便想着吃点东西。 然而出去一看,餐桌上干干净净,我绕了半天都没想明白我的饭去哪儿了,于是就地占卜了一下,星相显示它已经没了,已经履行了它的职责。 一碗饭能有什么职责,无非是填肚子。这家里除了我还有谁,那不就是艾尔海森。 于是哐哐去敲他门,等他一脸不耐烦地从里面走出来,我就问他是不是吃了我的晚饭。 他还挺惊讶:「那不是你特意留给我的?」 我:「我哪里说了?」 他交叠双手,比我还理直气壮:「摆在餐桌上却无人问津,客厅里也没人,你在自己的房间里也没有动静。我当然以为那是你留给我的。」 我说:「好吧,现在你知道不是了。可是你吃了我的晚餐,我饿得睡不着。」 他垂眼盯着我思考了两秒钟,这个人真是一点愧疚之心都没有,愣是思考了两秒钟,估计是在想随便打发掉我还是遂了我的愿带我出去吃饭,或者给我做饭——这种事他竟然还要思考,按理来说不应该愧疚地立马说「那我给你做饭吧」? 我紧紧地看着他,最后他好像反而是被逼无奈一样,说:「等着。」然后走进了厨房。 所以你说这个人他心虚吗?很多时候他压根没觉得自己错了,所以在那儿条理清晰地和我掰扯。而有的时候他知道自己错了,却也只是无所谓地耸耸肩,然后继续看自己的书。 难怪一般人会被他给气个半死。 相比下来海参可爱多了。 我再次踮起脚拍拍海参的脑壳,语重心长地说:「千万不要学那傢伙的缺点,海参,我们要做一个温暖的机器人。」 海参向我打开了他的胸膛,字面意义上的,里头存放着一堆的凝缩元素,最多的就是火元素。 我一言难尽地给他合上了:「确实挺温暖的。」 第43章 往昔 穹的鸽子飞到我这儿时,璃月正在下雨。 他被打得东倒西歪,好不容易砸进我家里,便像只废鸽一样一动不动。 我笑着把他腿上的信件取下来,然后用毛巾擦了擦他的身体,把他放到暖炉边烘着羽毛,这才去看穹给我的信。 那是一张工作汇报,我一目十行地看到结尾,确定枫丹的事情没有受到影响之后,才告诉他继续按计划行事。 星盘上的命运轨道已经开始偏移了。旅行者在蒙德和璃月时,命运并没有出现太大的改变,说到底蒙德的灾难终究会由蒙德人和神明在那个时候解决,而璃月的灾难本来就是神明导演的一场戏,只有稻妻是以旅行者为突破点的针对神明的行动,倘若没有旅行者,这个唤醒神明的机会也许要经年以后才会出现。 甚至不会出现。 我注视着星盘上的命途,命途里看不到旅行者的未来。他的命运是世界之外的命运,无法勘测,只能在他做出行为的那一瞬间对整个提瓦特进行推测。 所以我大概是很喜欢他的。他代表了未知和自由,那些都是我终其一生追寻的东西。 我一如往常地查看了星盘,随后出发去了蒙德。倒不是为了什么重要的事,只是单纯地去看看温迪,风魔龙事件发生时我并不在蒙德,也就没有和温迪见过。而如今旅行者出现在世界上,即代表着一种契机,想必温迪不会再选择沉睡,正好给我时间去看看他。 我径直去了晨曦酒庄,没意外地在葡萄架底下找到了唿唿大睡的温迪,正在帮助恩内斯特整理杂物的特纳看见我,正要和我打招唿,我立即比了一个「嘘」的手势,他便没有再继续说话。 第81页 我蹑手蹑脚地在温迪身边蹲下,拿出从璃月带来的桂花酒在他鼻子底下晃了晃,没钱的酒蒙子顺着酒味闭着眼睛坐了起来,我把手一抽,他就睁了眼,笑意满满地说:「哎呀,瞧瞧,这是谁?原来是璃月学堂有名的星相学老师!我这样一位小小的吟游诗人与您相遇,真是荣幸之至。」 我嫌弃道:「你从哪里进修的鬼话?」 我把桂花酒塞进他怀里,在他身边坐下,往葡萄架的阴影里躲了躲,然后干脆也躺了下去。 葡萄味和绿叶的味道很浓郁,盛夏阳光热烈过头了,晒得人浑身发燥,好在巴巴托斯身边总是微风缭绕,所以也算不上是太让人难以接受。 温迪盘着腿兴高采烈地撕开封口布,端着酒罈子喝了一口,身边的风都变得快活起来,他嘆了一声,便道:「入口时甜而清冽,醇厚柔和,但回味略苦,闭眼时似乎都能看见金黄的秋季、桂花香香飘十里,初闻醒神沉意,久处不厌,且天高日远,长风吹过……」 他叨叨一堆,做了总结:「好酒!」 我对他前面说的那些话也做了一个评语:「帝君表示对你的文采非常赞赏。」 「摩拉克斯那老爷子才不会这么觉得呢。他只会说,」他耸了耸肩,咳嗽两声,装模作样地道,「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确实是帝君说得出来的话。」而这话放在温迪身上也算是符合了。 他抱着酒罈子望着我笑,神色有些俏皮的温柔:「突然带着酒来找我,是想和我聊聊天吗?」 我说是啊。 毕竟比起帝君作为另一个父亲的存在,温迪更像是我的朋友。年幼时我就喜欢来找他讲讲自己的烦恼,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是没有半点长进。 「我其实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望着葡萄藤叶子缝隙里的天空,喃喃自语道,「只是觉得有点累了,所以也许来和你看看天会轻松一点。」 「觉得有点累了就稍微休息一下吧。」他把酒罈放在一边,拿起自己的竖琴,抚弄了一下,「你的身边有那么多的朋友,我想他们大概都很乐意倾听你的烦恼,甚至说不定,有人会选择和你一起背负你的烦恼哦。」 「可是那是禁忌的话题……我不想让他们陷入这种漩涡。」 他笑着,漫不经心地拨动了琴弦,音乐声轻飘飘地响起,曲调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 「可我们不都在这漩涡的边缘、无处可逃吗?」他说道,话题轻快地一转,「睡吧,就让全世界最好的吟游诗人为你弹响安神的催眠曲,也许一觉醒来,你就会获得前进的力量。」 「风总是会伴随着你的。」 乐曲淡淡地流泻,青色的吟游诗人带着桂花的香味拨动着琴弦,微风穿过晨曦酒庄,带来我熟悉的葡萄味和绿叶被阳光晒得发烫的味道。 我合上眼睛,想起小的时候被难得有空闲的钟离先生牵着手穿过璃月的竹林,在河水边与山林间嬉戏,想起温柔的父母被我一连串的问题问得稀里煳涂,最后对视一眼露出的无奈笑容,想起他们拥抱我时身体的温度,想起我仰头追着星星不停地向前奔跑的时光。 我想起我在跌落悬崖时风掠过耳畔带来的轻巧的笑意,想起坐在草地上和迪卢克一起看书结果睡得不省人事,想起在湖畔边钓鱼却摔下湖,最后凯亚跳进湖里把我救起来,想起温迪带我爬上风起地的大树看星星,想起他总说的「风会陪伴你」,想起雪山里阿贝多举起试剂瓶透过瓶子朝我看来的平静眼神,想起可莉拉着我的手向前奔跑。 我想起初入教令院时笑着对我打招唿的提纳里,想起无数个赛诺说出来的冷笑话,想起卡维金灿灿的头髮和温和的笑意,想起赶论文赶到头晕眼花时抬头看到的那双漂亮的眼睛,想起那个暴雨的晚上艾尔海森在他的路线里带走了我,想起璃月海灯节我拽着他在层岩巨渊看霄灯时他看我的眼神,想起很多个他纵容我打乱他的生活的瞬间…… 我还是那个想法。在我的十八岁之前,我的生活繁花似锦,活得嚣张又肆意,就像是一场永不会破碎的美梦。我有和睦相爱的家庭,父母尊重我的一切决定;我有伴我成长的神明,指引我前行的道路;我有可以交心的朋友,谈笑之间思维交锋;我有灵魂契合的恋人,弥补我逻辑上的漏洞。 我有天赋,有实力,有勇气,猖狂得无人可挡,自在地乘风追随着喜好,恃宠而骄得意洋洋。只是有时候困于天赋异禀而陷入内耗。 那是一段被赐福的岁月。 而对于我来说,已经是遥不可及的过去。 命运推动着我走到今天这个地步,而支撑着我继续走下去的动力,是重现昔日。 但昔日可以被重现吗?新世界里会有我们的一席之地吗?当星空显露、世界重启之后,「我」、「我们」还会存在吗? 理智清楚地告诉我,这是不可能的,那概率太小了,而我从来不是一个幸运的人。 但感性提出另一个可能:也许存在着什么方法,能挽救所有的悲伤,实现美好的大团圆。 可那样又要付出怎样的代价呢?旅行者是一个巨大的变量,当他加入到提瓦特,所有的命运就要根据他的行动重新推演,若我想要将命运引到一个最适合它的位置,我就需要掌握旅行者的所有行动,并对他的行动做出可能性、加以规划。 第82页 但我所做的一切终究只在一个点结束,当那个点来临之后,我就再也无法看见这个世界了。 说到底,我在意的,还是新世界的模样。 新世界会是新世界吗?我所做的一切对于未来来说是否真的有意义?旅行者的到来是命运之外的命中注定,还是一个彻底的命运变量?为什么我的命运、观测者的命运会是这样一个针对命运的存在? 命运,到底是什么? 有太多太多的疑问。 甚至关于重现昔日,昔日里也包含着艾尔海森。我总说「算了吧」「无所谓」「就这样」「不要再见」,可还是会想,如果他和我一起,如果我们能走到最后,如果我们能有如果。 为了我的理想,为了我的目标,我本该捨去这些无用的情感,一心一意前进。但我好像做不到。我知道该这么做,理智占据上风时也这么做,只记住「重现昔日」这个名词,而不太多地去思考我们的过去。可我的过去里美好的存在也包括着他,回忆不免涉及他。 没办法,最后我终于意识到,我从来不是一个坚强的人,而艾尔海森是个对我来说过于美好的人,我需要从他身上汲取前行的动力。我没有办法将他和我的理智一分为二。 我们分开,在我最爱他的时候。从这以后,所有有关他的记忆只会被美化,而不会有半点瑕疵。我不敢回头,怕一回头,看见他还站在原地,就像我目送很多人远去那样目送我远去,那我真的会不顾一切,重新躲回这个避风港。 我知道他不会拒绝的。而正是因为他不会拒绝我的逃避,所以我更不能回头。再者,我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回头也无济于事了。 我在回忆里翻看我们的过去,苦笑着想,你看,有这样的一个人,他不会说爱你,但是会在你折腾自己身体的时候矫正你的作息饮食,在你侃侃而谈自己的领域时认真提问,在你逃避现实时把你拉出来直面现实,在你遇到难题时和你讨论但不替你解决,在你大开脑洞时和你探讨其实现的可能性,在你难过失落时带你去寻找开心,在你快乐放肆时纵容着你的戏弄行为…… 他包容了你的所有缺点,看得到你的所有优点。你说,谁能够忘记这样的存在。 我是一个懦弱的人,是一个自私的人,是一个即便想要用尽全力谨小慎微,却仍旧会犯错的人。 我想要忘记,但越是这样,越无法忘记,越需要从回忆里找寻支撑下去的力量。忘记和记住并非成了决定理智的选择,而是决定动力的选择。 于是我再一次和自己和解,终于承认,我做不到以朋友的态度去对待艾尔海森。他最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这样我才能安然地走到结局,这样我才能继续欺骗自己,假装对他的消息不甚在意,假装我们没有未来。 即便我们相见,我们最好的道路是复合,但也不会是以前的模样。我还是会往前走,而他只能是我的幕僚,我的见证者,我留在人间的一双眼。 甚至当世界树被烧毁时,他不会记得我。 第44章 须弥 稻妻的消息被北斗带来时,夏季已经到了尾声。 暴雨来临时我生了一场大病,半夜高烧,差点把人烧傻了。幸好海参发现了我的不对劲,把我带过去找了白朮,我在他那儿住了几天,才慢慢地退了烧。 他说我这还是久病爆发,严肃地把我说了一通,然后难得和胡桃达成了统一战线,把我按在不卜庐调养了一个月。 就是那段时间北斗姐带着枫原万叶来看我,她给我带了稻妻的零食,说旅行者还要在那边待一段时间,处理一些事情。 「他的下一站是须弥。」北斗姐说,「我说你对须弥熟得很,问他需不需要你帮忙带个路,那样也好在须弥城过得轻松一些……总不至于又被通缉。」 我咳嗽了两声,提醒她:「我就是因为在须弥出了事儿所以才逃出来的。」 北斗姐这才想起来这回事儿,抓了抓脑袋说:「我以为那是个託词,你只不过是因为和男朋友……前男友分手了才不愿意留在须弥。」 我沉默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微笑。 另外,枫原万叶那好奇的眼神可不可以收一收,我和你不一样,不是因为反抗官方而被通缉——好像也没差? 我沉思了一下,解释道:「北斗姐,你应该还记得我能够卜算未来吧?」 北斗姐很惊讶地说:「这种事忘掉了才不对劲吧?」 我说道:「我和教令院的矛盾就出在这儿。他们想要利用我去探查未来的国事,我不肯,所以才离开的。不过若是旅行者过去解决了这个问题,我说不定就会回去走走了。」 「你这把旅行者当什么麻烦解决机吗?」她吐槽了一句,然后才说,「我知道了。等下次见到旅行者,我会和他说的。」 我点了点头:「如果有需要的话,我非常欢迎他来问我些问题。」 于是,半个月后,旅行者和派蒙出现在了我家门口,连带着的还有钟离先生。 钟离先生并没有上来,只是在一楼和旅行者告别,好像只是单纯来领个路而已,然后就背着手慢悠悠地走了。 我趴在窗户上叫住他,他转身抬头看着我,表情和以往没什么区别。 我问道:「先生带钱了吗?」 第83页 钟离先生淡定地点了点头,我说:「我猜不够用。」然后把手里的钱袋扔了下去,他一扬手接住了,客气礼貌地沖我一点头,把钱袋揣兜里就走人了。 我:……好像也没有多客气。你看这人连「谢谢」都不说。算了,就当是供奉岩王爷加尽孝了。 做完这事儿的时候旅行者正好敲了我的门,海参把门打开,派蒙便矜持地挥了挥手,说:「风笛,北斗说我们可以来找你问些和须弥有关的问题,所以我们今天下了船就来了。」 我点点头,把茶几上已经备好了的甜品推过去递给她,笑问:「稻妻如何?」 派蒙见那东西没见过,刚才那点客气立即荡然无存,抓起来就小小地啃了一口,她忙着吃东西,于是空只好自己说话:「已经处理完了。见过了雷神,但她说,她并不知道我妹妹的事情。」 我理解地点了点头:「也是。她和你妹妹并没有交集,只是一个单纯的武者而已。」 我能说,现任雷神知道的东西也许还不如我知道的多。 空抚摸着茶杯,抿了抿唇问:「据我所知,荧她和坎瑞亚、五百年前的那场战争息息相关。而须弥的小吉祥草王却是在五百年前大慈树王牺牲之后才上任,我想,她会不会和影一样,其实并不太清楚我妹妹的事情。」 我摇了摇头:「小吉祥草王虽然年轻,但她的权柄与智慧有关,本人又是世界树的化身。可以说此世绝大部分事情她都知道,要想追寻你妹妹的过去,她可能反而是最能够帮助你的人。毕竟……她现在正处于困境。」 「困境?」 「这五百年来,她久居深宫不出世、不曾参与须弥国事、不曾出现在众人眼前,所有的事情都是教令院在打理。而结合须弥人对大慈树王的推崇,旅行者,你能想到什么?」 空果然露出一个凝重的表情。 我点了点头:「就像你推测的那样,你要见到小吉祥草王,最大的阻碍反而是教令院那些对小吉祥草王不利的人。」 空问我道:「那我该怎么做才能见到她?」 我说:「我也不知道,我离开须弥已经很久了,很多事情只是有所耳闻而已,对于具体情况不太清楚。你进入须弥之后的所有行动都得根据当下情况来制定,我的建议并没有什么用。」 他好像有点儿失望,连派蒙都看不下去了,放下枣椰糖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是什么大事,你看,改变神明的心意这件事我们都做到了,现在只不过是绕过教令院联繫草神而已,比起和那个时候的雷神打架,不是要轻松多了吗?」 我同意地点了点头,开玩笑一般地说:「当然啦,你要是想,也可以拯救一下神明,这样说不定之后她回答你的问题时,还会多给你一些答案。」 空颇有些哀怨地看了我们一眼,眼神好像在说:「哪有那么容易。」 我耸了耸肩,又道:「虽然我不清楚教令院的情况,但是我在须弥有认识的人,其中就有就任于教令院但敏锐而且心性坚定的人,能够信任。如果你们想要得到更多的消息,我推荐你们可以去问他们。」 「第一个叫做提纳里,他是道成林的巡林官。你们从层岩巨渊的入口穿过去之后就是道成林了,道成林里巡林员的居住地叫做化城郭,你们到那儿一问就知道。提纳里是一只耳廓狐,有大大的耳朵和尾巴,颜色墨绿色,穿着打扮很有雨林气息,很好认。你们见到了他报我的名字就行,他会好好招待你们的。」 「第二位是教令院的大风纪官赛诺,他是提纳里的朋友,算是个在正经事上很严肃的人,对现任草神了解不深,对政治也不太敏感,你们问他可能问不出什么,但能引起他的警惕心,从而让他注意起教令院的问题。我说的这番话你们可以如实告诉他,否则我担心他会怀疑你们动机不纯。」 「第三位是教令院的书记官艾尔海森,他对教令院曾经做过的事情非常清楚,对现在的情况大概也有所怀疑,也是帮我逃出来的重要帮手。但我不是很建议你们在最开始没有任何线索头绪的时候就和他进行对话,容易被他利用,当然你们也能得到好处就是了。不用获取他的信任,你们只要向他坦白你们的来意,他就会有自己的想法。」 至于我为什么不说卡维?嗯,星盘显示卡维这会儿在沙漠呢,得等事情都解决了,他才会姗姗来迟。 我多少有点恨铁不成钢,崽,你知道须弥要发生什么大事儿了吗?旅行者过去了诶!你这个时候竟然在沙漠建乐园! 算了,他在也没啥用。估计也不过是多个人牵扯一下贤者的注意力而已。 旅行者问完话后便打算离开,我问他什么时候出发去须弥,他说没意外的话明天就会去。我祝他一路平安,他点了点头,说海灯节的时候再回来,反正传送锚点很方便。 我有点好奇,又抓着他问了传送锚点的事情,试图让普通人也能使用这个系统。但是旅行者自己也不清楚是为什么能够使用,也不清楚为什么带着派蒙时派蒙也能使用。 托他的福,我试了一遍传送锚点的功效,感觉像是一瞬穿梭千里,头有些晕。睁眼时发现我们已经从璃月港来到了轻策庄,于是多少有些惊讶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为什么还能如此精准地定位。 而且这个传送锚点和旅行者本人一样不可追溯,就像是天外来物。 第84页 旅行者把我送回璃月港,我们又在街上走了一段路聊聊天,之后派蒙说要去吃东西,我们便告别,各自离开。 第二天早上,没和任何人说,旅行者便离开了。他离开时我就坐在窗户边上望着街道发呆,琢磨着该怎么逃过今天的药,看见底下的他手里拿着两袋摩拉肉,派蒙还抓着一把中原杂碎,不由得觉得好笑。 空感知到我的视线,抬起头来向我挥了挥手,并没有停下脚步。 我目送他们远去,消失在桥的尽头,看着他们一点一点地变小,心绪就像在空中逐渐弥散开的烟雾,那是一种平淡又有些耐人寻味的感觉。 空气中传来淡淡的苦味,我皱着脸回头,看见海参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汤安静地站在我身后。他把碗往我的方向递了递,我嘆着气接过来,想要放到一边,却被他拦住。 我解释道:「它现在太烫了,放一边凉一会儿就不会很苦。」 海参接过去放进自己胸前的小柜子里,打开装着冰元素的瓶子,合上小柜门,笔直笔直地立着。 我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只觉得机器人太聪明了也不好。 今日的药想来是推不掉了,我认命地喝了药之后去山林里闲逛,站在轻策庄下的竹林边看水流,思索着未来的事情。 我其实有两个计划,当然如果可以的话,最终会成为一个计划。不去解释太多而直接表明结果的话,那就是我要烧了世界树,和我要成神。 世界树是一棵很神奇的树,与其说是树,我倒觉得它像是一段命运的具象化,我看见的是未来的话,它所代表的就是记忆的过去,是主观意义上的过去,与提瓦特子民的记忆息息相关。我有想过烧掉这棵树之前会发生什么,比如首先我会引起草神的注意,如果她足够狠心的话,可能会在我接触世界树之前就杀死我。而如果我侥倖没被她杀死,那么接着而来的便是天理的维繫者。 在地面上杀死她的概率不是没有,要想试试大概也是可以做到的。如果距离足够近的话,也许她的陨落同样可以摧毁世界树。 但是世界树被毁了之后会发生什么,说到底其实我并不清楚,也许是人们被彻底抹除,也许大家只是在同一时间失去了所有的记忆。 但不管怎么说,我都觉得是个不错的结局,很符合我对新世界的看法。美中不足的就是我们没能离开这片大陆,也许法则仍旧存在,而有朝一日我们还会按照命运的安排那样,重新出现在当下的位置上。但是我必须烧了世界树,以杜绝世界树与人们记忆甚至性命息息相关这一联繫。世界树可以存在,它可以维持着世界,但绝不能像现在这样,拥有着「管理者权限」,对所有依赖于它生活的人为所欲为。 第二个选择是成神。在天空岛——距离天空最近的地方开展一场弒神活动,用神明陨落的力量破了这天。只是我们不知道,究竟需要多少位神明才能打破这虚妄。而虚妄破除之后,又会对这片大陆带来什么。 其实还有第三个选项,那就是从世界之外打破那层壳子。即「从世界之外取得否定世界的力量」。这需要旅行者的帮助,但目前为止,他的力量并不足以离开这个世界,可能到最后我们还是需要与天理一战,夺回他自己的力量,然后请他帮我这个忙。不过这个选项其实也可以归类到第二个计划中,结果都是通过外部力量破除天空。 而它们的问题就在于,我要怎么才能登上天空岛而不被怀疑?第一个选项则是,我要怎么才能接近世界树? 无论是哪个都不是什么好解决的问题,我愁苦地望着水流,因为想不出来解决方法而有些懈怠,以至于有点想睡觉。 我于是抛却了刚才在想的东西,在草地上躺了下来,晒着日光晕乎乎地睡觉。 未来的事留给未来再说吧。说不定聪明的旅行者会给我带回一个答案呢?顺便,想必女皇陛下也很乐意祝我一臂之力? 第45章 博士 提纳里写信告诉我,他已经碰见旅行者了,但是,很可惜他最近并不知道赛诺在哪里,没有办法替旅行者联繫上赛诺。 信里一如既往地说了一些柯莱的情况,还有他听闻的朋友们的情况。闲聊扯了很多,最后他问我,是不是要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说,一点生活中的小刺激而已。 很久之后他给我回信,只回了我六个点,入木三分,看得出来非常不开心。 我泰然自若地把这张信纸和之前他寄过来的信放在一起扔在箱子里,假装没看到。 顺便,以防万一我在之前的日记本上写下了一个小故事。那是个关于草史莱姆的故事,在草元素的国度,大史莱姆备受尊敬,但随着一场灾难的来临,大史莱姆中了毒,她维持整个世界的力量也因此受到了侵染。于是她把希望交给了自己创造的小史莱姆,只是小史莱姆太小了,太脆弱了,她不像大史莱姆那么坚定而自信,她总怀疑自己做不好,从而总是听从别人的意见,导致自己处于一个尴尬的位置,被子民所不信任,所抛弃。但有一天,有一天会有个穿越星海来的大英雄,他会教会小史莱姆什么叫做爱护自己,也会拯救她于水火之中。 写下这个故事后的每一天,我都会去看一遍这个故事,最开始我很清楚里面指代的都是谁。然而有一天,看着大小草史莱姆,我发现自己已经没有这方面的印象了。 第85页 我知道他们象徵着两个人,根据我当时写下这个故事的心情,我也知道这个故事有关于神明,可我的记忆里,草之国须弥从来都只有一位神明。 这说明「过去」被篡改了。而身在数据流当中的我们共享着的「世界数据流」也发生了改变。 须弥发生了大事,涉及到了世界树。大史莱姆——很有可能指代的是前任草神,已经被抹除了,仅仅是因为要抹除灾难的根源而已。 我很讨厌这种感觉。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不断地查阅各种文献,试图寻找到前任草神的蛛丝马迹。 歷史上是如此记载的,在五百年前的那场战斗中,草神为了治癒世界树而耗尽力量退化成了小孩模样,失去了自己的记忆,失去了智慧,随后住在净善宫修养。而根据须弥出来的学者说,大贤者阿扎尔等人囚禁神明、利用虚空装置创造伪神,最终被旅行者和书记官、大风纪官等人一同破除了阴谋,拯救了神明。 听上去似乎没有问题,但我记忆里的纳西妲似乎多少存在了些不自信,她总觉得自己还不是一位合格的神明,默认贤者们的愚行。但如果要说她是惭愧于比不上曾经的自己,倒也能够解释得通。 不知道是不是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即便在逻辑通顺的当下,我仍旧觉得有潜在的漏洞,只不过是我一时之间没有察觉到而已。 但这些其实都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我只要知道了自己的记忆有所偏差就行了。这代表命运仍旧按照轨迹发展,并没有发生任何的意外。 我很欣慰。 穹再一次送来信件,告诉我枫丹群众热爱的戏剧化混乱正在逐渐发酵,我寻思着也许该回去一趟赚点钱了。须弥的动盪刚刚结束,人民和神明都还需要大量的时间来稳定国内情况,再加上不久之后就是学院庆典,想来这段时间不会有人找我。 于是我打理好璃月的教学任务,又再三和白朮胡桃保证自己会照顾好自己,这才能安稳地从璃月去枫丹。 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穹已经买了一栋房子了。海参拎着包和我直接入住,穹还把阳光朝向最好的那个房间留给了我。 其实我不怎么喜欢晒太阳,但是他人的好意没有必要拒绝。所以也就住了下来,顺便当天晚上带着穹去了赌场。 枫丹的赌场倒不止一家,我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在几家里转了一会儿,从每家捞了一笔钱出来,穹拿着支付单笑得合不拢口,脚下还绊了一跤。 真是,明明都算是枫丹负责人了,还这么不稳重。我笑着摇了摇头。 赌场的客人在我们捞钱的时候认出了我们,就和我打招唿,我笑着应了一声,偶然听见他们称唿我为「那个女人」。 我觉得这称唿似曾相识。 在枫丹的日子并没有浪费,我兢兢业业地写着未来计划书,计算着被旅行者影响的他人的命运,捋顺自己的思路,顺便见一见曾经的客人。穹那个时候招揽来的人如今也能够好好工作了,我有时候在大街上走着的时候,都能看见他们隐匿在人群之中,就像是一个普通人一般搜集着情报。 枫丹廷里涌动的风云,不曾下管人世的神明不会知道,管理这些事的管理者却也无从应付。最高审判官将审判一场接一场的进行,也许他已经意识到了风雨欲来,却也同样保持着沉默。 他默许了我们的行为,其背后的含义并不难猜,无非是想借用我们来让醉心于正义闹剧的神明认知到她的缺陷和无法保证的未来。 我就喜欢他这个心理。 有句话说得好,每一步都比别人多想一点,你就能走得比别人更远。他人行为在你看来,都不过是一场意料之中的戏码。 枫丹审判意见爆发的那一天我正好回璃月,和游行的人群擦身而过时,穹问我璃月有没有他可以住的地方。我说枫丹的事情结束了你就要去纳塔了,纳塔去完了就去至冬,怎么,还想回璃月偷懒吗? 他气鼓鼓地看着我,然后说,好吧,您是老大,您说了算。 我笑眯眯地拍拍他的肩膀:「璃月熟人太多啦,我可不能让你被发现。不过要是觉得累了,也可以休息一下……毕竟你今年才十五岁。」 我的十五岁还在教令院追艾尔海森呢。 「纳塔的话,在阿格纳部落可以稍微休息一下。希帕蒂亚和阿格纳会负责保护你,而在至冬……你可以向愚人众执行官寻求庇佑,记住,一定得是执行官,而且只能是公子、丑角。至于其他人,你不用和他们认识。」 穹并没有多问,只是记下了我的话,将我送上枫丹去璃月的道路。船开出去一段距离,我突然回头看了一眼,发现穹还待在原地,就像以前我目送很多人离开一样目送我离开。 我其实真的不太喜欢离别。但这种情绪终究会随着时间消散,唯有当下是确切的难过。 回璃月之后,没多久就要是海灯节了。 有天我在港口和一位婆婆学编织技术,她教我编飞鸟,这东西对我来说难度有点高,我盯着她的手一步一步学,某个瞬间突然感觉有人站在了我面前,有点疑惑地抬头看了看,发现那竟然是个有些眼熟的人。 「林小姐,不知可否借一步谈话?」戴着面具遮住上半张脸的蓝发青年如此说道,「我有些你感兴趣的东西,想和你做个交易。」 第86页 我重新低下头:「等我做完这个。」 编织的鸟歪歪扭扭、毛毛剌剌的,看着不太好看,我泰然自若地把它揣进怀里,和婆婆说了声再见,便和博士往新月轩的方向走。 我们在餐桌前坐下,博士没有点菜的想法,我也没有过问,点完了自己要吃的菜,然后抬了抬下巴:「如果是想用你从草神那里换来的知识来与我做交易,那我们的谈话可以提前终止了。」 他笑容颇深:「您果然如同传闻一样……无所不知。」 「谬赞了。」我交叠起双手。 他将手放在餐桌上,手腕翻转之际,两颗神之心被他放在了桌面上:「不愧是女皇陛下的幕僚。」 我有点受不了他这拖延的性格,直言道:「不用弯弯绕绕地刺探我,我没有那个功夫陪你在这儿浪费时间,想说什么就说。」 「我想要知道,焚烧世界树……」他微笑道,「你的选择里有这个选项吧?女皇殿下恐怕不知道你有这个想法。」 我真讨厌有人在我面前装,有话直说不好吗?同样是聪明人,怎么艾尔海森说话就不弯弯绕绕,这些人就这么喜欢含含煳煳的? 我道:「她知道又如何。」 博士好像终于看出来我的态度,终于道:「我能和你合作。我知道怎么进去世界树,也知道如何毁灭它。」 「你从其中能得到什么好处?」我问,「你知道世界树毁灭的后果吗?」 「当然。」他低低地笑了起来,「这是一场疯狂的、仅有一次的实验,观测者小姐。你会对你看到的结局满意的……当然,也有可能看不见。」 我扬了扬眉,没有犹豫:「合作愉快。」 「那是当然。」他站起身离开,走到门口时突然说,「对了,身为合作者,我不介意多给你一条情报。观测者……本身就是提瓦特命运这场戏里最重要的角色。」 他拉开门走出去,而我坐在椅子上笑了笑。有关观测者的命运,这一点我早有疑问,只是一直没有细想,但如今得到了他这一块拼图,倒是解答出来了这一疑问。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么如今我所做的一切,果然仍旧在命运的安排之中。但最初安排命运的人,是为了要达成什么样的结局才会安排观测者的出现? 我突然想起来自己的目的。我想要打破这个世界的虚妄,出去看看世界之外的模样。提瓦特的星空就像一层屏障包裹着提瓦特的大陆,使得整个提瓦特就像一个封闭的蛋中正在孕育的生命。就像雏鸟要破蛋而出,一切生命要脱离原来被保护的状态,才能获得进一步的发展。 提瓦特也要打破星空,走向下一个阶段。 而观测者就是由内打破蛋壳的工具。 很难说我现在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我自以为的反抗早已谱写在了我无法观测的命运之上,这个世界所有的规定、所有既定的命运都不过是为了在正确的时间破壳。 我想要挣脱命运的束缚,但我放不下去看新世界。沉默良久,我靠在椅子上轻轻地笑了一声,心道,反正我反抗了那么久结局都未曾改变,那这一次,就顺应命运吧。 第46章 真相 海灯节开始的前一天,旅行者和派蒙回了璃月,他们找到我,和我说了须弥发生的事,告诉我小吉祥草王请我回去看看,顺便暂代一下明论派的贤者。 我说这话有点问题,须弥的事情应该在一个月前就结束了,怎么这么久都没有找到贤者?那这一个月都是怎么过来的? 派蒙幸灾乐祸地说:「哦,事情都在艾尔海森桌上堆着呢。」 我有点想笑,叫我回去担任明论派贤者肯定不是纳西妲最主要的目的,她只是想让我回去见见故人罢了。 「等海灯节结束了我再过去。」我对旅行者说,「你可以让纳西妲再请人多撑两天。」 派蒙点点头,点到一半她终于发现不对劲了,大声说:「纳西妲?!你知道纳西妲?」 我无辜地点点头:「我毕竟在教令院待过,也不怎么佩戴虚空,自然还有梦境,能够被纳西妲的权能捕获,当然也曾和她见过。嗯,也算是朋友吧。」 使须弥混乱起来我好脱离的法子里纳西妲也出了不少力、搜集了不少情报呢。而且在我做噩梦的那些时间里,除了艾尔海森,便是纳西妲陪伴着我,开导着我。 最近几年只不过是因为我并没有身处须弥,又封闭大脑,纳西妲才很少联繫我。 旅行者无奈地看着我:「所以,你并不是完全不知道须弥发生的事情吧?」 我笑眯眯地点点头。他又说:「至于提纳里、赛诺和艾尔海森,也是你故意让我们去和他们搭上联繫的。因为他们多少都知道当下须弥的情况。」 我无辜地歪了歪头:「我们可是朋友啊。」 派蒙叉起腰,气鼓鼓地说:「难怪那个时候你说让我们拯救神明,你明明早就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但是竟然不告诉我们,害得我们还被教令院通缉!而且还有博士在捣乱!」 我把一颗枣椰糖塞进她嘴里,好声好气地说:「这不是知道你们非常厉害吗?你瞧瞧你们一路上以来解决了多少难题,我是因为对你们非常有信心才会这么做的。而且,我要是提前告诉了你们会发生什么事,你们还能收穫那么多东西吗?」 第87页 「有的时候,提前知道了太多,也会失去很多乐趣的。」 派蒙含着枣椰糖,用眼睛干瞪着我,旅行者倒是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随后说:「你的想法我等会儿就会去告诉纳西妲。除此之外,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们四个人,哦,还有卡维,之前都是朋友吗?」 我浅浅地思考了一下,艾尔海森虽然和其他人交往不多,但他们之间确实也能算得上朋友这个词,于是点了点头。 空道:「但在沙漠,赛诺和艾尔海森见面的时候,气氛十分尖锐,而且他们还打了一架。赛诺更是对我们说艾尔海森不可信。」 我挑了挑眉:「一般人都不太贊同艾尔海森的观点。」 「但你说他们是朋友。」 「……主要是都是我的朋友,以前他们俩虽然也会拌嘴,但并没有上升到这种程度。」我摸了摸下巴,「大概在我离开须弥之后,他们之间还发生了什么事情吧?」 是艾尔海森帮我伪造证据的事情被赛诺误会了?还是艾尔海森在处理后续的时候和赛诺产生了什么争执? 赛诺没有和我说过这些事,我也没有向他问过艾尔海森的情况,这么多年了,我对艾尔海森的了解都是来源于提纳里信里的三两句话,其他的……实在没有去探索过,只是重复回忆罢了。 「其实我们还听到了一句话,想来问问你清不清楚指的是什么。」派蒙咽下了枣椰糖,我想了一下那颗糖拿出来的地方,有点儿惊讶地看着她,她刚才吃的可是我自己常吃的枣椰糖!她也注意到了我的惊讶,话锋一转,问,「干嘛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我道:「有点惊讶而已……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能够面不改色地吃下我的枣椰糖的人。其他人多少不喜欢。」 派蒙一头雾水地看着我:「这个枣椰糖不就是甜了点吗?我觉得还好啊?」 我把一块糖递给空,然后从柜子里拿出专门给客人的枣椰糖,也一起递给他:「你先吃这个,然后再吃我的那个。」 空依言咬了一口正常的枣椰糖:「没坏。」然后又吃了一口我的枣椰糖,立即停住了动作,表情有点麻木地把嘴里的东西囫囵吞了下去。 我把一杯水递给他,他接过来灌了一整杯,看看手里的糖,不敢相信地道:「这是两倍以上的甜度吧?你经常吃这个牙齿不会坏掉吗?」 我摇了摇头,派蒙从我手里拿过一颗枣椰糖,津津有味地吃起来,对他说:「我觉得还好呀,艾尔海森给我们的那袋也是这个味道。枣椰糖不是就这两种口味嘛。」 我沉默了一下,然后说:「不,只有一种。市面上卖的只有一种,你吃的这种甜度很高的,是我和赛诺学生时代做的,别人都不喜欢吃,所以只有我在吃。」 派蒙慢慢睁圆了眼睛:「所以艾尔海森是把他不喜欢吃的送我们了?!」她看看我,飘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你别伤心,之后我们一定臭骂他一顿,怎么可以把你送给他的东西再转送给别人呢!」 我扶了扶额,又摇了摇头,道:「我倒是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这样本来也不浪费,而且送给你,你看你不是喜欢吃吗?」 派蒙歪歪头:「也是哦。」 我笑了笑。空把手里的糖慢吞吞地全部都吃完了,然后才看着我说:「在阿如村的时候,赛诺对艾尔海森说,『你们瞒着我们的那件事的真相,就算不说,总有一天我也会自己查出来』。我们去问艾尔海森那件事是什么,他却说还没到能说的时候。」 「你们什么时候问的?」我问。 空说:「就在阿如村。」 「之后就没问过了?」 「之后事情太多,他们也都很忙,就没时间问。」 我点了点头:「如果你现在回去问,那他就会告诉你,那件事指的就是我离开须弥的真相。」 「……诶?是因为你吗?」派蒙惊讶地道,「所以原来是你吗?」 「我不是说过吗,贤者想要借用我的智慧来夺取未来的功劳,想要窥测国运。而我隐约看到了未来,知道他们会做的事情,所以为了防止他对我和我的朋友们出手,我和纳西妲挑起了须弥的混乱时期,趁机熘走了。赛诺处理的事情就是教令院学术不端问题,那是艾尔海森和我熬了几个通宵找出来的所有罪证,牵连到了很多学者。赛诺大概是看出来那件事背后有我们的影子,才认为当年我离开的理由并不单纯。」 「等等。」空提出了很重要的一个点,「你没有对他们说你离开教令院是因为贤者?只有艾尔海森知道这件事?」 我点了点头,他继续说:「那你用的是什么理由?而且为什么会是艾尔海森?」 我合掌:「忘了说,大前提是艾尔海森是我男朋友。我离开的理由就是分手了要回璃月。」 这下派蒙手里的枣椰糖都掉了,我有点坏心眼地看着她震惊地僵硬在半空中,而旅行者在最初的震惊之后,干脆扶住了额头。 派蒙冲到我面前大声道:「你说什么?!艾尔海森是你男朋友?!」 我纠正:「前男友。」 「前、前男友?!」她往后一倒,「不行了,旅行者,我的脑袋……?好奇怪?那个傢伙竟然有女朋友?他都没有和我们说过!难怪赛诺和艾尔海森看不顺眼,完全是因为你吧!」 第88页 我仔细地想了想,觉得以我和赛诺的关系,以及赛诺那讲义气的性格和他对艾尔海森的不对头,可能他们打起来我确实要付一点点点点责任。 但现在他们应该和好了。 派蒙还在念叨艾尔海森那傢伙怎么会有女朋友,这个问题很多人都念叨过,我只能说没办法,他的脑子真的非常符合我心意,而且眼睛很漂亮。 旅行者咳嗽了一声,突然对我说:「那你们是真分手还是假分手?」 「真分手。」我平静地道。 他没有意外地点了点头:「如果你不想回须弥的话,我可以帮你和纳西妲推却。」 「谢谢,不用了。」我道,「我和他之间还有一些事要处理,我会去处理的。」 关于站队,他会选择旁观,还是加入进我的计划,说实话,我并没有太多的头绪。我希望他能成为我的同伴,但我也能理解他的旁观。 到时候再说吧。我心想。反正结局是不会改变的,只要多想一想,想到自己会死去,那么有无同伴都不重要了。 第47章 重逢 海灯节放霄灯的当天,我并没有在璃月港。而是和之前一样,回了轻策庄,把去年埋下的酒抱到了父母坟前,浅尝了一口,略酸,但还能喝。 远处的热闹影响不到竹林里的寂静,但霄灯放起来的灯火长河在这边却仍旧璀璨耀眼,宛如银河。 我凝望着璃月港上空逐渐漂浮起来的橙黄霄灯,灯光密集明亮,将黑夜照得泛着浅蓝,星河显得式微。那以移霄导天真君为原型的巨鹿明霄灯悦然跳上高空,化作一场明亮灿烂的烟火,将璃月人民的愿望送进仙人的耳中。此时此刻也许在山林里,存活着的仙人,也如同我一般,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年一度的、独属于璃月的美景吧。 这情景很有一种温暖的氛围。我一年一年地看过来,每年景色都不同却又相同,不同的是明霄灯和主题,同的是家人齐聚、人民畅快的氛围。 所以我在须弥的时候才会特意踩着点去看海灯节。 我去须弥的时候璃月刚过了海灯节,后来经歷的第一次,我借了外出做课题的理由回家,第二次申请不给通过,我就拽着艾尔海森陪我去层岩巨渊和须弥接壤的山崖上看,第三次我带艾尔海森回了家,最后从须弥离开时,距离海灯节也就只剩两个月。 小的时候,海灯节时我会和父母在霄市上吃各种东西,玩各种玩具。灯火放得很明亮,我看不见星星,就背着手给父母默背今天晚上的星图是什么样的。他们听不懂,也不知道哪颗星是什么,只是笑吟吟地看着我,等我说完了才把我喜欢吃的东西递到我嘴边,说一句「哎呀,我们家一乐真聪明」。 这个时候总能在港口看到不常见到人影的钟离先生,他仰头看着那道长河,我扑过去抱住他的腿,他就把我抱起来,给我讲英雄的故事,讲很久之前的歷史。 等我有了朋友,我便热烈邀请他们来海灯节看看。结果凯亚在霄市里迷了路,我和迪卢克着急地四处找他,最后发现他抱着一个霄灯在写字,我们冲上去抢笔,他只写了一半,便气急败坏地让我们自己去拿新的。 后来长大些,我还保持着和父母说星图的习惯,和他们讲星星上的趣事,可不会再去抱帝君的腿,凯亚也不会在霄市迷路。但帝君还是喜欢讲歷史,用他的话来说,英雄是不该被忘记的,他唯愿薪火相传,美德不灭,这是璃月之精神。 我和凯亚迪卢克就站在他身边看着霄灯听着故事,帝君讲到最后,悠悠嘆一口气,脸上多少浮现一点对于过去的留恋。 他回头看着我们,眼神是神明特有的温柔。 有时巴巴托斯醒着,他就乘着风偷渡来璃月港。第一次被帝君看见,他扬了扬眉,问蒙德神明有何贵干。温迪便一把抱起小小的我,说,哎呀,大好的日子,当然是来过节的啦。岩王帝君该不会要把客人赶走吧?这不太好吧? 帝君并不说话,威严的眼神扫了他一眼。温迪嘿嘿笑着,扭头就把我带走了。他一路牵着我一路吃东西,难得不用花钱的节日,他可开心了,玩到最后自己跑不见了,还得我去找他,把他从酒罈里捞出来。 他笑嘻嘻地用筷子沾一点酒给我尝味,我没尝出来,问他要酒杯,他挡住我的手说这可不行,被老爷子看到了他下次就来不了了,然后再用筷子给我沾点,托着下巴笑着看着我抱着他的手啃筷子。 有迪卢克和凯亚的时候,他就只做一个吟游诗人,抱着竖琴坐在摊位边上唱歌,风吹过璃月,像对待蒙德的子民一般友善地对待璃月人民。我们坐在他身边吃好吃的,在他唱歌的时候往他嘴里塞东西,他避无可避,只好在围观人群善意的闹笑声里无可奈何地吃下我们分享的食物,琴声从未停歇。而帝君就站在人群里,穿越千年的眼神落在我们身上,不言不语,却能让人感受到他的愉悦。 后来去须弥了,不让回家,我又不喜欢在这种节日里一个人待着,便打着要让艾尔海森见识一下异国风情的旗号,硬生生地把他从家里拽出来陪我去层岩巨渊。 我们穿过道成林,一路跑到层岩巨渊,爬上一处高耸的山崖,确定视线不受阻挡,然后就坐在山崖边看着璃月港的位置。 时间还没到时,我给他讲我以前的趣事,他静静地听着,视线落在我身上,很专注,虽然偶尔会不轻不重地刺我一句,但确实是在认真听我说话,还给了我反馈。 第89页 然后明霄灯跃上星空,化作小小的烟花,我闭上嘴看着烟花落下,看着霄灯零零星星地升起。距离太远了,没有那种盛大的感觉,远远地看着,就好像在看无声的画,听不见热闹的声音,也没有那种温暖的氛围,有的只是掠过岩石的风,还是冷风。 我看了一会儿,决定明年果然还是要跑回璃月。这是我第一次远离璃月、远离海灯节,这陌生的遥远感让我不喜欢,让我想要回到那种暖和的世界里。 我转头和艾尔海森说,在这里看太遥远了,不如在璃月港看漂亮。 他收回望着远方的视线,对我说不会,这样也很漂亮。 我遗憾地嘆了口气,告诉他海灯节上会发生的事情,告诉他我们的习俗。他听我说霄市不会关门,便问我,现在想不想回璃月。 我愣了一下,他便和我说,速度快点的话,最多三个小时,我们是能到达璃月港的。而且反正我明天的课又不怎么去上,所以今晚还能在璃月睡一觉,明天再回来。 我说,是这样的,那你呢?你也一起? 他看着我,眉眼一如既往地带着点冷淡和理所当然:「不然让你一个打不过蕈兽的人大晚上穿过无安全防护的野外?我似乎从来没有给你留下过这种印象。」 他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弯腰把我也拉起来,然后握着我的手腕沿着路跑下山崖,朝层岩巨渊的出口跑去。 他步子迈得大,我跟上有些费力,他便换成了小跑。我们跑了一段路,他还想跑,但我有些跑不动了,跟不上他的步子,完全是被他拖着跑,于是让他停下来,他停住脚步,看了一眼我们所处的位置,然后低头看向我。 我手脚有点发软,用另一只手抓住他的胳膊撑住自己,说:「走就行。」 我嗓子有点冒烟,咽了咽口水,缓了一会儿,又忍不住说:「你明天没课吗?」 他说有。我说你就这么翘掉了? 他给我一个「你能不能动动脑子」的眼神,「已经知道的东西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去学?」 我干巴巴地说,好吧。 我们慢慢地走了一段路,从层岩巨渊的出口走出去,沿路正好碰到一个冒险家营地,那些支着的烹饪用具都还能使用。艾尔海森松开我,把锅拿去洗了,我坐在营地里仰头看着星星,然后看着他的背影,等着他回来。 他烧了一壶水。还抓了一只冰史莱姆。 想来那个时候他就很会利用工具,一箭双鵰,既得到了不烫口的水,还拿到了史莱姆凝液,到时候可以挂在冒险家协会回收。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锅的原因,那水煮出来有一股奇怪的味道,但我太渴了,就没计较。 喝完水我们重新上路,这次不需要跑了,我们并肩走在一起,我试探性地伸手过去牵他,他没有拒绝,反过来握住了我的手。 我仰起头问:「艾尔海森,你是不是喜欢我?」 他说:「嗯。」 反应太平淡了。我不满意地拉着他晃了两下,问:「就这样?没了?」 他偏头垂眼看向我,手收紧了些:「那么,你对开始一段非亲情、非友情的亲密感情有兴趣吗?」 我问他:「你觉得呢?」 他把手指扣进我的指缝中,抢先十指交叉,随后肯定地说:「我认为你有,因为你对我很有兴趣。」 我摇头晃脑地道:「恭喜你,艾尔海森先生,你答对了。」 艾尔海森也笑了一下,復而扭头看向前方的道路。好像我们刚才只是进行了最普通不过的一场对话,而不是确定了一段关系、更改了我们之间的身份。 来到璃月港的时候,已经大概是十一点多了,千岩军对我们的到来表示了欢迎,我拉着艾尔海森走进人群里,最初坐在山崖上的那点失落荡然无存。 我们吃璃月的小吃,玩璃月的玩具游戏。猜字谜他很在行,得到了很多的奖品,但最终只挑走了两个灯笼,灯笼的纸面上有着一只飞鸟,另外一个是一条龙。 然后我们去放霄灯,写霄灯的时候我瞅了一眼他的愿望,上面啥都没有,他说他的愿望不靠神明,会自己去实现,写上去没什么意义。我说霄灯就是要写字才算得上符合气氛。 他屈服于我的威胁,终于提笔写了字,霄灯上只有我的名字。随后他把我们的霄灯放飞了,灯火升起来之后,他冷不丁地问我灯火灭了之后,这些残骸怎么回收,而且常放霄灯,不会引起火灾吗? 老实说这个问题小时候我也问过帝君,所以我告诉他霄灯会有人负责回收,不会很容易就引起火灾。因为霄灯是用浮生石制作的,那石头的特性就是会漂浮,质量轻,只要里面还有火,就不会落到地面上。若是纸张破损,浮生石落下,也会有专门的人赶过来把它们收走,所以不用担心。 他说,不可能这么多年都没有出现一次霄灯燃火的现象。我拉着他在港口走,和他辩解着海灯节从来没有出过事故。 我们在璃月港内走了两圈,时间已经很晚了,没看到其他朋友,就先在旅馆住下,直到第二天早晨才离开。 后来的海灯节,我们在港口边遇上帝君,他又像以前那样和我们讲英雄的故事,艾尔海森和我一起听着,没有说别的,只是评价他们的行为确实高尚,值得被人铭记。 我们在一起度过了两个海灯节。在第三个海灯节之前,我们就分离了。 第90页 璃月港霄灯的数量逐渐变多,瀰漫上天际,化作星辰万千,人们的愿望像点点金光,蕴含着神秘强大的力量,也许天空岛上的神明也会为之侧目。 我欣赏着,蓦然听到身后传来有人踩过枯枝落叶的窸窣声音,那个人的脚步比较散漫,但也规整,不紧不慢地走到我父母的墓碑前,声音停歇了一会儿,然后才来到我身边。 他坐下来,什么话都没说。但身上有一股初闻冷淡遥远、尾调却清甜得勾人的味道。 我垂下眼,没有再看霄灯,而是慢慢转过头去看身边的人,不出意料地看到那双好久不见的漂亮的眼睛。 好久以前我就说了,那是森林里燃烧起的火焰,是海平面上共生的烈火与日光,也是我被规制的人生中为数不多的意外。 只要和他对视一眼,看见那双眼睛里亘古不变的冷静,我之前做的所有心理防线都会在一瞬间被击破,列阵以待的词句即刻溃不成军。 第48章 谈话 艾尔海森伸手拿过我怀里没喝多少的酒,淡声道:「不会喝就别喝。」 我怀里一空,视线跟着他的手看过去,看着他把那坛酒放到了远离我的那一侧,就像是在以一个合理合法的身份阻止我继续一般。 我扭头看向霄灯,忽然有些脾气了,道:「不要紧,醉了在这儿睡一觉,酒就醒了。」 他说:「这就是你照顾自己的结果?」 我有点想说,你不是早就知道到了吗?话没有出口,堵塞在胸腔里,让我意识到我还是很怨他自顾自地丢下了我,怨他在多年前做下的那个决定。这还带着恃宠而骄的意味。但这不应该了。因为这么多年来拒绝和他见面的,一直都是我自己。 我似乎才是那个不能发脾气的人,他似乎才是那个应该生气的人,因为究其根本,违背了那个我们心知肚明的诺言的人是我。于是我笑了笑,垂了下眼,望着前方黝黑的树林,轻声道:「抱歉,让你担心了。」 身边的他动作窸窸窣窣的,不知道在干什么,我忍了忍才没去看他,而他好一会儿才问我:「你在生气吗?」 我摇了摇头:「没有,怎么这么想?」 他说:「你不敢看我。」 我顿了一下,先是怀疑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感知能力,随后纠结着要不要看他,最终还是选择回头去看他,视线还没有聚焦,模煳的视界中就晃过了一片黑绿的色块,我突然被什么东西裹了起来,暖洋洋的,令我冰冷的手脚一时之间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下来。 艾尔海森低头靠过来,拽着外套的领子,把最上面的扣子扣上,眼睛也没抬地对我说:「看来你对自己的身体素质非常自信,这种天气也敢只穿这么点衣服就坐在地上。」 我说:「没那么冷。」 他终于看了我一眼,眼尾弧度上挑,抬眼的动作像是蝴蝶振翅,洒下了一片磷光。他抬起手,温暖的指尖从我眼下划到眼尾,问:「那这是哭的吗?」 我仿佛人掐住了喉咙,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这道题不管我回答不回答、回答哪个,感觉起来都是我吃亏。 于是一时之间不由得怀疑起自己的口才,是不是璃月生活太过惬意了,以至于我的语言能力退步了,这才轻松被碾压? 他看着我轻笑了一声,虽然没带嘲讽意味,但听得我感觉自己被嘲笑,下意识地抿起嘴,重新去看霄灯。 艾尔海森离开我重新坐好,虽说坐好了但也没完全坐好,盘起的腿膝盖抵着我的膝盖,让人怀疑他的意图。 我忽然想起来,艾尔海森在达成自己的目的这方面可以说是不计手段。以前他不搭理我,只是由着我算计他,对我的意图心里门儿清,最多算计我好好吃饭睡觉。但旅行者说的他和艾尔海森的一系列行为让我多少意识到一个被我忽略很久的事实,那就是虽然艾尔海森没什么野心,但这仅限于某些方面,而在他自己感兴趣的事情上,他向来野心勃勃,而且从无失手。 现在这手段估计是用在我身上了,语言陷阱、行为陷阱,也许在不知不觉中我已经中了他的圈套。这让我不由得警惕起来,同时还觉得有点刺激。 这种刺激和欺骗神明比起来是不一样的,毕竟我期待和他交锋,但和神明的交锋却是我必须去做的。 我回忆起从刚才我们见面开始他的所有动作和话语,最初走过来在我身边坐下的时候应该就有所表现了,这个人来的时候还特意涂了我送他的香膏。许久不闻,我确实对这种味道有点招架不住,感觉想吃点清甜爽口的东西,比如墩墩桃。 除此之外,第一句话很熟稔,像是有意要拉回我们的距离,回到之前的状态—— 「旅行者应该有告诉过你,现如今的须弥可谓是百废待兴,大贤者和四学院的贤者被流放到雨林,贤者之位空缺,各学院都在调查学院人才、推举贤者。而这五百年来教令院出台的法令也在逐一审阅,试图修正。更别说小吉祥草王取消虚空装置,所有的数据都要在这段时间转为纸质文档封存。人们的生活离开了虚空,变得混乱起来,有人想要重启虚空装置,甚至利用它创造了思维平台,建立了所谓集群意志。」 艾尔海森语调平淡得公事公办,我听了一耳朵,慢慢地放下了之前的想法,开始好奇之后他提出来的那些概念:「思维平台和集群意志?」 第91页 他看向我:「在虚空装置停用之后,草神和旅行者发现有人上传意识到虚空之中,用来建立一个虚拟世界,见到过去的人。只是可惜那个平台非常不稳固,很容易就破碎。而后来我和旅行者发现有人以自身意志为主控,使人进行思维分工再统筹,来作为一个『群体』生活。」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又懒得自己算,干脆凑近了道:「你不要概括,把事情好好说一说,什么集群,我怎么听得那么像蚂蚁和蜜蜂?」 他笑着点点头:「没错。」 我:「?」 他开始客观地讲故事,从一个失忆的学者讲起,并不掺杂他的任何观点,只是单纯地描述了当时发生的一切事情,只在自己曾经说过的话里表现出当时的态度。非常有他的风格。 我本来就喜欢听故事,听他说故事又是一种非常好的体验,除了声音好听这点外,不存在主观判断的叙述方式更不容易对我的判断做出干扰。 至于那个叫做西拉杰的,想法很不错。但人本身作为独断的主控,即代表着这个秩序最终就会崩溃,这一点歷史上说得很明白了。倘若他能够撇除所有的人性,作为高效运转的精密机器,倒不是不存在这种可能性。只可惜他的蜂巢从一开始就是因为人性而凝聚起来的。 而伊利亚斯……他和我当初做的决定一样,却又不一样。我们都是为了维护正常的规则体系,都动了其他人的利益,最终他为了合群磨平了自己,而我不在意他人眼光最终却遭受了差点危及性命的报復。 学者之国中这种事情反覆出现却没有更好的处理方法,我只能说纳西妲和现在这些贤者未来的路还有很长要走。 而且,「合群」这个概念我怎么只要听到和须弥有关的事情就反覆出现?在璃月我都没怎么听过,大概是因为璃月的我的同龄人太少了、而我本人又是相当特殊的存在?所以一去到须弥那种地方就开始反覆出现这个鬼东西? 搞得我都不想去须弥受气了,一想到如果我成了明论派贤者,那么纠结那些奇奇怪怪的事情的人就成了我,我就希望把这事儿重新交给纳西妲。 请别人来吧,在下只是普普通通的一个老师而已。 然后我又想到一个问题,西拉杰的共享思维将他对艾尔海森的憎恨传递给了每一个成员,那也就是说曾经有很多人都对他抱有同样的情感,这种情感已经达到了想让他死亡的程度。也就是说在同一时间段里有最少三十六个人希望他死亡。 我一直知道艾尔海森的行事风格在普通人当中颇受质疑与警惕,但我从来没想过有人会上升至这种程度。虽然很想搞笑地说一句恨也是极致的爱,但这种地狱笑话我自己听了都想踹自己一脚。 曾经我因为这种事差点出了意外,那时幸好有莫娜在,而且想我死的人只有一个。但如果那个时候西拉杰没有採用把艾尔海森引来蜂巢而是直接派人杀死他的方法呢? 我头一次觉得命运的结局是固定的也是一件好事,至少我能知道他的准确死期,而不是担心他哪天被人打死。 故事讲完之后,我问道:「这件事赛诺怎么处理的?」 他看了我一眼,没说话。我有点奇怪,心想他这又耍什么花招。但不管是什么花招,我承认他吸引了我的注意力了。 我戳他的胳膊:「嗯?」 他交叠双手:「比起他,你难道不应该问我?」 我从善如流:「那你怎么处理的?」 你能怎么处理?以你的性格,你不应该直接甩手走人、把这事儿都扔给风纪官了吗? 他好像对我有点无语,搞得我莫名其妙,看着他放下了胳膊,说道:「依照教令院律条进行了审判,主谋及从属流放。」 我皱了皱眉:「阿扎尔也是流放,须弥的法律是不是有问题?」 「我以为你早就知道。」 我说:「你这不行,你们的法律得改。主观判断是没有用的,必须制定规则。」 虽然我不喜欢规则,但规则才是使人正常生活的基础。 神明治理的国家似乎都有这个弊端,以神明的意志为最高法律,神明就可以撼动法律,从根本上来说法律根本没有威信。而神明不可能永远不犯错,更别说据我所知目前除了帝君没有任何一位神明没有犯过错,如果要说巴巴托斯没有,也算,毕竟蒙德的奴隶时代是人治的错误。 所以再一次重申,歷史把一些周期说得明明白白,希望神明们能够彼此借鑑。不借鑑也行,反正都活不了多久了。 我心里腹诽着,看到艾尔海森堪称愉悦地点了点头,对我说:「你来当大贤者,那么大多数问题就都能解决了。」 我无语:「你竟然想谋害我?你自己都不愿意当,还叫我当?」 「我不当是因为太麻烦了,占用我太多时间,而且我并没有案牍劳形的喜好。但你似乎对须弥的治理体制很有见解,我是在给你表现机会。」 我道:「我就是提提意见。」接着我想起来一件事,「你不是代理大贤者吗?反正大贤者还没选好,你把它搞起来。」 他垂了一下眉:「我已经辞职了,否则我如何有时间来找你。」 我道:「辞职太早了,那么多的烂摊子都没处理呢。」 他不置可否:「代理大贤者的意思是,我只要稳定当前局面就行。至于改革,那是大贤者和草神的事情。」 第92页 我心说这傢伙真是一点没变啊,不是自己的工作半分不做。他该不会当代理大贤者的时候也踩点下班、找不到人、四处熘达吧?不然西拉杰的事情他怎么碰上的? 艾尔海森再一次看穿了我的想法,说:「容我提醒你,西拉杰的事情是风纪官上报给我,我确定有异常才跟过去看看的。」 我表示他别想骗我:「但你最开始看到汇报的时候多少就有预料了吧?想要去看看,也只不过是想看看西拉杰能够做到什么地步。说到底不还是跟你以前一样,翘班去熘达了?还是光明正大的。」 他颔首:「你说得没错。」 我:「……」你在骄傲什么啊? 第49章 复合 我们坐了一会儿,没再怎么说话。于这种沉默地安静之中,我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气已经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消了,仔细想想,大概是从艾尔海森问我「你在生气吗」那句话开始的。他一套组合拳直接把我的注意力拐走了,弄得我都忘了我原本的目的,现在不说话了,我才注意到。 我在心里幽幽地嘆了一口气,我以为过了这么久我已经进化了,结果我在进化的同时艾尔海森也在进化,扭头还是轻易压制我,多少让我有点不平衡。 我对他一直都是心里苦就直说,毕竟语言的高效沟通是很重要的,这能帮我们省去很多麻烦。如果是和其他人说话,我要考虑后果,防止自己伤了别人的心,但是和艾尔海森说话不用,他没那么脆弱,不会被我轻易地影响,也有自己的判断,与他比起来,我才是那个容易说服的人。 我问他:「你是不是故意的?」 他正望着天空发呆,闻言收回眼神看向我,道:「嗯。」 「从一开始?」 「差不多。」他反问我,「还生气吗?」 我摇了摇头:「没必要。」 艾尔海森反而劝我:「想生气也可以,你有这个权利。」 我笑了笑,没有搭腔。 又沉默无声地看了一会儿霄灯,我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道:「我先回去了。」 他仰起头问我:「不邀请我回家坐坐吗?」 我说:「很晚了,不想留客人。」 他支起一条腿看着我:「我以为,我们之间算不上主客。」 这话算是把我们的关系拉到明面上来讲了。我们现在算什么关系?前任?朋友?我不否认我还是喜欢他,想和他恢復到原本的生活,也想他成为我的战友,和我一起为新世界做准备,但我已经做好了一个人走完这条路的决定,所以我又不希望他进来打乱我的计划。 「我们……」我直直地看着他,笑着说,「以前确实算不上。但是现在不一定。」 他示意我继续:「愿闻其详。」 我不由自主交叠起双手,摆在身前,抿了抿嘴,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对他道:「艾尔海森,你知道吗?观测者的命运就是使世界新生。」 新生这个词都用得不太对,但是出生又有点不合现在的情况。 「想要打破提瓦特的星空,需要很强大的力量。我已经找到了此世最为薄弱的一处,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是利用这道力量打破它。神明也许也勘测到了命运,默许了我的行为,这也就意味着未来总有一天,我们会和天理的维繫者爆发一场绝无仅有的战争,以此来开拓新世界。」 他并没有表现出惊讶的神情,只是看着我,好像在问我到底想要表达什么,但我还没有组织好语言表达出我的意思,他便突然点了点头,说:「你认为我和你要做的事情无关?」 我被他的这个问题问得一楞,仔细想想,摇了摇头说:「这件事和所有人都有关……」 「但你不会让所有人参与进你的行动里,显然我也在那些人的范畴之内。」他站起来,往前走了一步,正好站到我跟前,「你想要我离开这个范围,和你站在一起,同时又拒绝我的靠近。我能问问是为什么吗?」 我没有说话。为什么?因为这条路註定通向毁灭,我并不是很想让他掺和进我的这条命运。但……我瞒着神、瞒着朋友、瞒着合作者,唯独不想瞒着他,不想他和其他人一样站在我的世界之外。 「你总是喜欢把自己陷入到纠结的漩涡之中,思考一些不必要的问题。很早以前我似乎提醒过你,思考是一件好事,但是过度思考并不会给你带来成倍的好处,反而会令你行动迟缓。」 「如果在这项选择上,你没办法做出决断,那不如看看我的选择。因为我的选择向来很明确。」他拽住我的手腕,把我的手从胸前拉下来,握在手心里,弯腰直视我的眼睛,「我可以毫不犹豫地告诉你,我会选择你。」 「即便你会失去现在这种令你满意的生活?」我轻声问道。 他吻住我,在这之前说话的语气几乎是我听过的最温柔的一次:「你也是我生活的一部分。你不该对此有所怀疑。」 他这说的好像我做了错事。可我大概是真的做了错事,一直以来努力撑着的心绪终于放松下来,我感觉自己能睡很久很久,而且是尤为安稳地睡着。 人真是一个神奇的物种。而爱绝对是这个物种当中最为奇妙而不可勘破的存在。神明选择和我站在同一条战线时,我觉得理所当然,还冷静地算计着他们。而艾尔海森选择和我站在一起时,我却觉得好像已经等了很久很久,因为太久了,以至于我看到他走过来的时候,还非常委屈。 第93页 我想,艾尔海森也不能说我怀疑他,我可没有怀疑他。因为你看,过了这么久我还是很恃宠而骄,只要他靠近过来,我就能上天下海地撒欢。因为我知道,地上总有一个人拽着那根风筝线,任我五湖四海乱飞,最终还是能准确地回到避风港。 他松开我,我迟疑了一下,直白地对他道:「我会死。」 他没什么表情:「你不就是想让我陪你吗?」 我没说话,我确实想让他陪我,但是我不想让他陪我一起死。决定其他人生与死的权利从来不在我手上,但在开拓新世界的这条路上,我已经做过了很多次这种错事,决定了很多人的死亡,所以至少在他身上,我不想做决定。 我正要张嘴表达自己的想法,艾尔海森却说:「我知道这种可能性。」 我反问道:「你确定?」 他皱了下眉:「你在怀疑我?」 「我只是想让你再思考一下,不要太冲动。」 他有点不开心的样子,眸色沉了沉,说:「那么我问你,你会因为我的加入而停下这个计划,不去自寻死路吗?」 我当然摇头,不如说整个计划本身就建立在我一个人的基础上。其他所有人的加入都只不过是达成那个目的的手段。 艾尔海森又说:「所以不管怎么样,你都会死。但对我而言,不选择你,那么今天就是我们最后一面,我会对你的计划一无所知,最终可能只是从别人口中听闻你的死讯;但选择你,至少我们还能拥有最后一段回忆,我能明白你去做了什么事,结局怎样。两相比较,谁都知道该怎么选。」 我看着他,又摇摇头,说:「那你也会死。」 「我不选择你,我就不会死吗?」 我一下哑口无言。我不清楚,从人的命运上来说,人都是会死的,这是註定的事实。而我所做的一切,最多是加快这个进程。但我不清楚当终焉之刻降临时,世界树燃烧之后,其他人会不会也因此受到波及——我认为是会的。但小概率不会。 「所以,」艾尔海森捏了捏我的后脖子,问我道,「想明白了吗?」 我缩着脖子点了点头,想,算了,计划赶不上变化,也许之后会有什么线索。如果有机会保下他,那最好还是让他活着。 艾尔海森看了我一会儿,我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可能是在揣测我的想法。但他又什么都没说,只是松开我,拎起地上的酒罈子,掂量了两下,问我还要不要喝。 我摇了摇头,他又问:「现在家里能留人了吗?」 我看着他,思考了一下我们现在的关系,可能是算是复合了吧。于是点了点头。 艾尔海森把酒罈递给海参,走过来拉住我,往我家的方向走。 通往我家的路上,有青石板铺过,方便行走。鞋子的跟落在青石板平面上,会发出一些并不沉闷也并不过于清脆的声音,我们的两道脚步声重合着走,再加上海参奇特的脚步声,听起来有一种别样的韵味。 我在风过竹林的飒飒声和脚步声中问艾尔海森,要去璃月港看看吗? 他反问我:「是谁说很晚了,要回家?」 我道:「过去的我可不是现在的我。」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回答道:「不用了。回家就行。」 我说好,现在的我也没有特别喜欢璃月港的热闹。或者换句话说,我只是一直很喜欢和家人朋友在一起的那种氛围。 我们从轻策庄的梯田穿过,回到家中。家里还剩有之前艾尔海森做客时买的睡衣,我找出来洗干净,用热风机吹干,期间他就坐在我的书桌前翻阅那本提瓦特图志,俨然把它当成了打发时间的工具。 等我把衣服给他,他一边接过去一边说:「沙漠的动植物、怪物,你似乎记录的并不多。」 我说,毕竟须弥部分是提纳里负责,他又进不了沙漠,赛诺又太忙了,做不来这种细緻活。 他点点头,道:「有时间我们可以一起去沙漠看看。正好不久前我在沙漠里看见了一段不为人知的歷史……」 他说着轻微皱了一下眉,我问他讲的是什么,他告诉我说那是有关于草神和赤王的故事,赤王从天外带来了禁忌知识,污染了沙漠,使得沙漠子民患上了魔鳞病,而远在雨林的草神向沙漠伸出了救援之手,耗尽力量变作了孩童。 我又问他这段故事怎么了吗?他说,他脑海里有关于草神的体系出现了问题,这段歷史和其他存储在他脑海里的歷史比对之后,出现了逻辑上的错误。 「比方说教令院对草神的态度,以及沙漠人对于信仰草神的雨林人的态度。拿后者举例,在我的记忆里,曾经的沙漠人对一部分信仰草神的人态度恶劣,而对另一部分信仰草神的人态度虽然算不上好,但并不像前者那么针对。这并非是人这个个体的因素,那么问题就出在信仰上。」 我挑了下眉,没多说别的,只是指了指他面前的一堆书:「你可以把我那本日记拿出来,翻到最后一页。」 他如我所说的去做,一目十行地看完了整个故事之后,很感兴趣地道:「我们的认知被改变了?」 我点了点头:「前任草神被人从世界树上抹去,一併消除的还有魔鳞病。所以可以猜测的是作为世界树的化身,前任草神被禁忌知识污染了,她想要拯救世界,就只能让同为世界树化身的小草神抹去自己的存在,从『记忆』层面,彻底根除禁忌知识,以保证世界树健康。」 第94页 世界树是一张巨大的数据流网络,唯有这个办法,才能解决那些四处横行的病毒。 艾尔海森道:「这不是第一例。」他随便挑了几个例子说给我听,都是一些歷史上的悖论,之前我看的时候就觉得莫名其妙,他则对此提出了更为合理的想法,「这些歷史也曾被篡改过,时下流行的诗歌、文章和正统记录的史记、人们口口相传的『记忆』并不相符。再加上你的这个故事,我是否可以认为,经过美化、隐喻后的事情真相,是可以被保存下来的。」 我点了点头。他略一思考之后又道:「另外,有一点我想你可以思考一下。那就是有关于草神被囚禁的事情。」 我顺着他的话题道:「如果以大草神存在为前提的话,那么贤者将小草神禁足于教令院其实是因为他们不信任她的智慧,也不愿意让小草神成为能够代替大草神出现在人们口中的『神明』。」 「没错。后来教令院困住草神,则是因为愚人众博士不想让草神干涉他的计划。」艾尔海森敲了敲桌面,「问题就在于,他的计划是什么?是造神。大量使用的虚空装置是为了提取人们梦境的力量来供养新神,但那种堪比神明的力量不是普通人能够承受的,所以他们创造了『七叶寂照秘密主』,但那只是毫无思想的死物,大概率需要有智慧的生物来操控。我检查过后发现,它的身上并没有能够容纳智慧的装置,最多是单纯的力量。」 「你的意思是,这里面少了一个人?」我脸色沉重起来,把日记往后翻了一下,那后面并没有文字了,我之前没有特意地去算过这件事。毕竟占卜都是需要具体的对象的,我那个时候并没有想到还有一个人会选择这种方式,「他也进入了世界树,抹除了自己的存在——他应该是博士带来的实验体。」 「正机之神身上有大量稻妻风格的装饰,比如雷印和巴印,我认为他和雷神可能分不开关系。」 我锤了一下手掌:「人偶。」我看向他道,「我从八重神子的命运里得知,巴尔泽布此时管理稻妻的存在并非自己,而是一个与她一模一样的人偶,她本人则活在一心净土当中,以人偶将军为载体。这说明她做出来的人偶至少是能够承受神的力量,而在此之前,她可能曾经做过练习,做出过一些人偶,其中也许有一个产生了自我意识。想必,博士必定是找到了那个产生自我意识的人偶,把他做成了实验品。」 艾尔海森说:「那么,他是为什么要抹去自己的存在,以及,他如何抹去自己的存在,从根本上吗?既然如此,前任草神为什么不自杀,而是要等到现任草神去抹除她?」 他点明一个事实:「人是没有办法从世界树里抹除自己的存在的。只不过是换了一种存在活着罢了。简单来说,那傢伙现在还活着。另外,他是谁,我想我已经有了头绪。」 我叉起腰:「你都知道了怎么还问我?」 他收起日记本,淡淡地说:「我并不知道真相,只是之前就发现有不对劲的地方,而刚才恰好把他们都连接了起来。仅此而已。」 我道:「好吧,那是谁?」 「学院庆典上出现了一位我从未见过的因论派代表人物,在比赛中并不积极参赛,只是暗中观察着,像是早就知道会发生什么事。而且沙漠里他把自己的水让给了提纳里,食物也没有动过,想必那些东西对他来说并不需要。另外,他的档案是草神要求归入教令院的,很不幸,那份档案曾经过了我的手。我虽然疑惑过,但是没有追问,因为那段时间我正准备辞职。」 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勉强理了理头绪,道:「他和草神合作了?叫什么?」 「阿帽。」 我:「真是个好名字。」 想必不是真名。但有关这些过去,我想,询问旅行者应该是个不错的方法。 第50章 风筝 隔天我们在璃月港里找到了旅行者,派蒙对我和艾尔海森的同行如同见了鬼一般的震惊,拉着旅行者让他打自己。 旅行者好笑地看着她,让她别太惊讶,然后询问了我们的情况。 我把我们复合了的事情告诉了他,他也不惊讶,只说:「教令院现在平静下来了,你应该可以去找以前的朋友了。」 我说对,然后说,有点事想和你聊聊。有关于世界树。 他表情严肃了些,看着我们有些迟疑,我把日记本上的那段故事给他看了看,他很快合上,让派蒙到一边玩去,随后才带着我们去了一个偏僻的角落。 「没想到你们反而发现了……」空扶着额头说,「但,最好不要继续了。你们应该知道大……前任草神和禁忌知识的关系,如果深究下去的话,世界树里就又会出现禁忌知识,会再一次造成污染的。」 我道:「我们并不清楚禁忌知识的具体内容,只是知道这个名称而已。应该不至于。」 「以防万一。」他道。 我们耸了耸肩,反正已经从他这里确定了前任草神的存在,那么也就确定了我们的想法是正确的,那就无需过多猜测,直接进行下一个环节好了。 「所以,那个叫做阿帽的是不是也进了世界树,抹除了他自己的存在?」我问。 旅行者睁圆眼睛:「这你也知道?」 「没错。」我说,「我们復盘了之前发生的事情,还真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所以他真的进入了世界树,为什么?」 第95页 空嘆了一口气:「……这是一个关于欺骗的故事。」 他给我们讲了一个童话故事,有关于狐狸、猫和怪物。最终小猫知道了一切,选择抹除造成这一切灾难的自己,但并没有成功。 歷史没有发生改变,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唯有他成了时间长河中的流浪者,经歷了五百年,然后重新拿到了自己的记忆。 我觉得有点奇怪,问道:「他怎么抹除自己的?巴尔泽布还记得他吗?」 空摇了摇头,那是不知道的意思。 我有了自己的想法,于是也没说什么,本打算带着艾尔海森离开,没想到艾尔海森突然问旅行者,说:「你知道《日月前事》吗?」 我看了一眼天空岛的方向,然后才看向艾尔海森。旅行者对他的这个问题多少有些困惑,但还是点了点头,说:「看过。」 「你有这本书吗?」 旅行者摇了摇头:「那只不过是有人曾拜託我收集那些书,我找到之后就都交给那个人了。」 「你是从哪里找到这本书的,有关于这本书的内容,你还记得多少?」 「在渊下宫找到的,但是记的话,没记得多少了。只有个大概。」空说道,「你要是想了解的话,我回去把记得的内容整理一下,然后再给你。」 艾尔海森道:「多谢。」 他稍微侧转了一下身子,拉过我和旅行者告别。 我问他:「怎么突然想起来这事?」 艾尔海森说:「你曾经提到过这本书,似乎和世界本源有关。既然已经决定好了要和你统一战线,那么提前做准备是必要的。」 我道:「你要想知道我说给你听也行,我也看过。」 「你去过渊下宫?」 「没有。」我道,「但曾经,有一位魔女向我讲述过这本书。正是因为这本书,我才会说要打破『蛋壳』。」 第一王座驱逐了提瓦特大陆的龙族,用蛋壳包裹了这片大陆,创造了人类。但是世界有着它自己的意识,想要打破这层蛋壳,所以规划好了一段漫长的孵育时光,利用第一王座造出来的人类,接触崭新的星空。 「所以其实说到底,」我轻声说,「命运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艾尔海森若有所思地看向天空岛的方向,然后很快收回了眼神,没有再和我讨论这件事,而是问:「什么时候回须弥?」 我说,等海灯节过完。 他淡然自若地点点头,好像早知道我会说这个答案。因为这之后他在我家待了小半个月,竟然都没有人来催他回教令院。 我问他到底请了多久的假,他翻过一页书,告诉我,小吉祥草王特许他的假期延长到把我带回须弥,然后告诉我,如果我想在这儿多待一段时间,也没问题,反正他带薪休假。 我一时间既不想让他好过,又不想去当什么贤者,磨蹭着,心说也许再过一段时间,明论派学者就找出来了呢。就不需要我了呢? 艾尔海森告诉我明论派没几个人,唯一一个好点的,都还只是个年轻的学生,是不可能当贤者的。至于其他人,都还在接受调查呢。 我可惜地嘆了一口气,转而又想,纳西妲都没来催我们,怕什么。 然后带着艾尔海森去了蒙德,气势汹汹地杀进晨曦酒庄,就喊迪卢克出来跟我下棋。 在和克里普斯处理公务的迪卢克看看冲进书房的我,还有背后跟上来的艾尔海森,放下笔警惕地看着我们。 克里普斯笑了笑:「哦,艾尔海森来了。」他拍拍迪卢克的肩膀,「这是我的大儿子,迪卢克,现在酒庄的事情大半都是他在管,前几年环游世界刚回来,你可能不认得。这是艾尔海森,教令院的书记官,嗯,现在应该算是这孩子的现男友?」 他转头看着我,笑道:「没错吧?」 我点点头,很嘚瑟地走过去撑在桌面上,对迪卢克说:「快来和我下棋,这次我肯定把你打得落花流水!」 迪卢克忽略我,从书桌后面绕过来站在艾尔海森面前,淡然道:「你好,艾尔海森先生,我是迪卢克·莱艮芬德,很荣幸能与你见面。」 「久仰大名,幸会。」艾尔海森言简意赅地说。 两个人握了一下手,我在旁边看着,就和克里普斯嘀咕道:「怎么是两个面瘫?」 克里普斯反而说:「这倒是很有趣。」 他们两个转头过来看向我们,竟然有点神同步的错觉。我和克里普斯也嘻嘻一笑,假装刚才没说话。 我上前一步道:「所以说,来和我下棋——」 迪卢克交叉双手:「你就算了。我可以直接和这位先生下。」 我大怒:「什么意思?看不起我?!」 艾尔海森把我按住,转了个圈面对克里普斯,说:「去玩。」 我:「?」 啧。 抛下公务的迪卢克和艾尔海森在客厅里摆起了棋局,艾德琳给我准备了水果,放在我手边,我干脆抱着水果盘和克里普斯坐到棋局边上看着,期待着艾尔海森替我杀一杀迪卢克的风头。 没办法,这傢伙从小到大赢了我太多次了,不赢回来我不甘心。 棋局开始了,最开始的几步棋中规中矩,看得出来迪卢克惯用的手法,我很熟悉,所以直接盯着艾尔海森。艾尔海森下棋的套路就和他这个人一样,一套接一套的,阴谋阳谋只要好用就行,和迪卢克那种明谋差距特别大,下起来还惊心动魄。 第96页 好几次我还以为他要输了,扒拉着他的手臂告诉他怎么下,迪卢克瞟我一眼,艾尔海森也瞟我一眼,告诉我「观棋不语」,然后刷地一下吃了迪卢克的棋子,形势立即逆转。 我:「???」 我漏了哪一步吗? 我一脸严肃,收回我的手,决定还是不要参与棋局。然后下一次山穷水尽,我又不忍住指指点点,现在想来迪卢克和艾尔海森没把我扔出去,真是对我有够宽容。 双方死咬着,最后艾尔海森凭藉手段多赢了。迪卢克非常欣赏他,两个人愉快地进行了谈话,虽然三观没多少重合的地方,但是也并不相违背。常年接受我思想薰陶的迪卢克对艾尔海森的思维也接受良好,包括他那典型的利己主义和极端理智,这倒让我有些刮目相看。 毕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迪卢克是个相当柔和的利他主义者。 也许利他主义能够更好地包容利己主义也说不定。 我若有所思,他俩聊到一半,突然神秘地猜起了谜语。就是那种很正常的谈话,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听起来好像别有深意。 我觉得自己的脑子就像是被强行降了智一样地听不懂了,只不过是放飞了一下思绪,再回头来听他们说话,就好像跳了八十一个话题。 我问他们在说什么了,迪卢克把眼神放到我身上,说和我没什么关系,厨房里还有艾德琳准备的松饼,如果我想吃,可以去厨房里拿。 我猜到他这是要把我调走,这点意味我还是听得出来的,不由得狐疑地打量了他俩一会儿。 艾尔海森朝我颔首,道:「去吧。」 我站起来说:「好吧,看来我就是个外人。」 迪卢克交叠双手,表示不满。我哒哒哒地跑开,和艾德琳来到厨房,她着手开始制作松饼,我便说给她帮忙。 艾德琳一只手按住我,微笑着指了指角落,说:「不劳烦您,风笛小姐在那儿坐着休息片刻就好。要是闲得无聊,我给您倒杯葡萄汁。」 我:「葡萄汁是迪卢克的口味,不是我的。我要喝奶茶。」 艾德琳从善如流地说:「我给您泡。」 我认真地告诉她:「我现在会做饭的。能吃。」 艾德琳保持微笑:「我知道,但是您的口味,我想不管是迪卢克少爷还是克里普斯老爷,亦或者是艾尔海森先生,应该都吃不惯。」 我提醒她:「有没有一种可能,只有我吃甜品?」 她慈爱地摸摸我的脑袋:「您忘了迪卢克少爷也会吃的吗?」 你忘了小的时候迪卢克的松饼都是我和凯亚……哦,你确实不知道。我默默地想,感觉自己背负了相当沉重的秘密。 艾德琳手脚麻利地给我做了一杯奶茶,甜度正好,还从外面给我搬来了一张椅子。我坐在椅子上看着她行云流水地制作松饼,感觉特别简单,不就是打鸡蛋分鸡蛋加面粉不停地搅拌,然后放到锅上煎一煎焖一焖吗?最多再个倒果酱,这东西有手都行吧? 我跃跃欲试,艾德琳便松了口,手把手地教我做。做出来除了卖相丑了点,我觉得也还好。 艾德琳说,可以吃。 我尝了一口自己做的,又尝了一口她做的,口感有些不一样,倒让我茫然起来。 按理来说应该是一样的啊,难道是因为我做的量比较少,所以结果不一样吗?可都是艾德琳指挥的啊? 我怀疑人生,艾德琳尝了两口,思考了一下,摸摸我的脑袋说:「应该是手法问题,还有风笛小姐的体力不太够。」 我:「什么意思?」 艾德琳说:「没关系,以后想吃的话可以常来,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会做给你吃的。」 我立即感动:「艾德琳你真好!」 艾德琳:「嗯,你就吃就好了。」 我:「……」你是当我没听出来你在影射我做不好浪费食材吗?把我的感动还给我! 其实也是可以吃的吧?也没有焦,也完全熟了,可是吃起来怎么感觉没有艾德琳做的细腻? 我端出去的时候,艾尔海森和迪卢克已经开了第二局。迪卢克好像被艾尔海森带坏了,当然也有可能是他本来也不想处理公务,然后就干脆借招待客人的理由光明正大地摸鱼。 啧啧,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暗夜英雄。 再看旁边,克里普斯端着茶杯摸着下巴看着他俩下棋,模样比看我和迪卢克下棋认真多了。 我感觉到了鲜明的对比,走过去和艾德琳一起把盘子放到茶几上,然后晃晃手说:「快来,我和艾德琳做了松饼。」 艾尔海森看了我一眼,「你做的?」 我抬起下巴:「能吃。」 他面色不改,「不能吃的话,想必艾德琳小姐也不会让你拿出来。」 艾德琳微笑。 我也微笑。我觉得艾尔海森有的时候还是被打一顿比较好。 对于看我被怼迪卢克显得很高兴,具体表现在他嘴角上扬了两个像素点,看艾尔海森的眼神越发的欣赏。 我心里涌上一股危机感,把松饼放到他手边,道:「好了,吃。等会儿再下。」 迪卢克轻嗤了一声,伸手端起盘子,我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拿起叉子有点疑惑地看了一眼松饼,然后慢吞吞地分下来一块放进嘴里。 我:「怎么样?」 第97页 迪卢克评价:「能吃。」 我:「我当然知道能吃,我是问你有没有什么心得。」 他看着我,好像我给他出了一个难题,把盘子放下了,思考了好一会儿,然后生硬地转了一个话题:「对了,艾尔海森,之前说到风花节——」 我:「不要转移话题啊。」 迪卢克:「……」 克里普斯吃着艾德琳做的甜品,拍着腿笑得很豪放,完全没有救儿子于水火之中的意思。而艾德琳就那么温柔地笑着看着我们,也什么话都不说。 看得出来迪卢克很想离开。 关键时刻竟然是艾尔海森开口了,他指着一份问我,那是不是我做的?我看了一眼,那个被切了一块、有气孔的卖相不是很好的确实是我做的,就点了点头。 艾尔海森捞过去尝了一口,经验老道地问我:「做到一半是不是就累了?」 我转回去到他身边坐下:「你怎么知道?」 他面无表情:「因为你没搅拌均匀。你没尝出来吗?分层很严重。」 他又看了一眼松饼:「而且我想艾德琳小姐应该告诉过你,搅拌的时候不能画圆,只能翻动。」 我:「……啊。」当时一下子忘记了,是混着来的。也没注意艾德琳是什么表情。 我偷偷瞅了一眼艾德琳,艾德琳静静微笑,对艾尔海森点了点头。 艾尔海森:「呵。」 克里普斯笑得能让庄园外的人都听到,迪卢克抬起手握拳抵在唇边轻轻咳嗽了一声,他肯定以为我没看到他在笑。 我愤怒地扑上去揪住艾尔海森的呆毛,道:「反正能吃!」 艾尔海森艰难点头:「确实,至少不会把人吃到昏迷了。」 我:「你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 他语气里带了点笑意:「原来你也知道自己做饭难吃?」 我:「……」 分手!分手!绝对分手! 第51章 晚间 某人虽然说我做得难吃,最后还是把仅有的两份之一吃完了。迪卢克大概也是打算不浪费粮食,给我留点面子,所以也把我给他的那份吃完了。吃完了之后,他很难得地吃了一整份艾德琳的松饼,我想他当时肯定在想,以前怎么没发现艾德琳做的松饼那么好吃。 啧。 艾尔海森对甜品没多大的兴趣,他原本的那一份尝了一口,评价了一下艾德琳的手艺优秀之后,就落入了我的腹中。我端着松饼吃得开心,问艾德琳家里有什么酱,然后在盘子上放了蜂蜜、番茄酱、日落果酱、巧克力酱和奶油。艾德琳做松饼的果酱是落落莓酱,酸酸甜甜的,很开胃。 我把没有沾到落落莓酱的松饼切下来去沾其他的酱,这样一份松饼就能有很多口味。其中最好吃的还数蜂蜜口味。 我问艾德琳,在煎松饼的时候,可不可以淋上蜂蜜再煎,之前我看艾尔海森做甜品的时候,他就会在面包上淋一点蜂蜜,这样煎出来的面包就会很甜。 艾德琳说可以,但是那样会和落落莓的口味重叠,太甜了,除了我大概没人会吃。 我觉得她话里有话,晨曦酒庄是待不下去,我要连夜扛着艾尔海森回璃月。 但我没想到迪卢克邀请我们在酒庄里住一个晚上,我有点疑惑,他不怕艾尔海森发现他暗夜英雄的身份吗?然后又想了想,就算艾尔海森发现了又如何,他对这方面又没什么兴趣。比起这个,他可能对莱艮芬德家的书房更有兴趣。 晚上艾尔海森果然去找迪卢克问书的事情,我洗完澡出来的时候,他正在看一本我完全不会搭理的管理学书籍。我说他不是书记官吗?怎么看起来这个了? 他头也没抬地说知识是共通的,管理人才也是调动人际关系,方便他掌握别人的心理。 我说,你又对别人的心理有兴趣了? 他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毕竟说到底,神明身上总是具有人性的一部分。」 我噗嗤一下笑了:「你这算盘怎么打得和我一样?」 压迫神明做出她的决定,使用外界因素推动神明发动战争。不管世人还是神,只要有了执念和原则,那就太过脆弱了。 我吹干头髮,在他身边躺下,抱着被子闭上眼睛,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便又问他:「迪卢克和你说什么了?」 他慢慢地把视线从书上移开,落在我脸上,想了想,简单粗暴地概括:「他很关心你。」 我扬了扬下巴,扬到一半突然觉得这个时候得意好像不是件好事,于是收敛了一下,道:「他比较在意家人。」 艾尔海森说:「哦?」 我爬起来道:「毕竟我和他认识好久啦,小的时候他就一直照顾我和凯亚。你别看他现在冷冰冰的不爱说话不爱笑,小的时候可是一个小太阳呢。就和他的神之眼一样。」 我对火系的人很有好感,于是有感而发道:「为了守护而战斗,我认识的火系神之眼的人好像都有这种倾向。迪卢克是为了蒙德,胡桃和香菱、宵宫、托马是为了自己所爱的一切,阿格纳和希帕蒂娅则是为了部落。」 「阿格纳?」 我呆了呆:「阿格纳是我在纳塔认识的朋友,是一个部落的首领,帮了我很多,希帕蒂娅也是部落里的一名成员。」 他看不出什么神色,点了点头:「还有吗?」 第98页 「然后,可莉?可莉是因为什么我还不清楚。另外艾莉丝女士也是为了守护这个世界。」我解释道,「就是给我讲《日月前事》的那位魔女。她和预言到我是观测者的那位魔女是朋友,本人是个很神秘的人,我只见过她一次,从她身上看到过守护的命运。她曾是蒙德的守护者,后来游荡在诸多世界之中,我本来在做计划的时候考虑过让她代替旅行者成为从外破除星空的那个人,但是她的核心观念和我冲突了,我便有些不确定。」 说实话这两位出现在我人生当中的魔女我都不太清楚她们的想法,她们一边维护着这个世界,一边又注视着身为命运的反抗者的我,十分的矛盾,但自我知道命运的含义之后,对于她们的行为,我就能够理解了。 至于其他的火系……一时之间想不起来太多了。 说到这里,我就想和艾尔海森讨论一下神之眼,说:「火系是为了守护而採用战斗的方法,风系代表着神明的祝福和新的生活的开始,那么你认为草系是什么?智慧吗?」 艾尔海森否定道:「生存才是目的,智慧只是手段。这是草系的核心,草系神之眼可能与智慧有关,但我个人更倾向于与生命有更直接的关系。」 生命吗? 我仔细地想了想印象中的草系神之眼拥有者:白朮,一位大夫,救死扶伤,对生命抱有最大的温柔;卡维,心很软,是宁愿伤害自己也不愿伤害其他人的性格,就算对着一个普通的小动物,也能叨叨个不停;提纳里更不用说了,生论派天才,认为森林是有生命的,一花一草他都尤其爱护,更别说人和动物;科莱,她是坚强生长的典范,重视自己和他人的生命,是会努力地活着的小朋友;还有瑶瑶,瑶瑶那么小,但是就已经很会照顾人,在她看来所有人都是需要被温柔以待的。 大家好像多多少少都有些善待生命的感觉。那艾尔海森呢?他是平等地看待一切生命,并不介意在不危及自己的情况下帮助他人。所以虽然嘴上说着别人的事和他没关系,但是有的时候总会做些不求回报的事情。 不然也不会把我和卡维捡回家了。 我恍然大悟,喃喃道:「大家都是很温柔的人啊。」 好像认识的有神之眼的人,骨子里都带着点温柔。有些人的温柔很明显,比如卡维、瑶瑶、芭芭拉,有些人的温柔遮掩得严严实实,比如艾尔海森、凯亚、迪卢克。 这不禁让我把一些事情联想起来。比如具有神之眼的人都是能够登上天空岛、能成为「神」的人,比如魔神有一条无法违背的原则:爱人,比如第一王座与龙族战斗、驱逐,随后创造人类,为人类降下福泽。 神之眼的存在,到底是为了什么? 它想筛选出来的人类,最终会承担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提瓦特上有不同种的力量在相互博弈着,人类层面、神明层面、法则层面,各有争执,我觉得自己似乎应该找个机会,彻底地梳理一下。否则这庞杂的线索真的容易把我纠结进毛线团里。 艾尔海森伸手过来捏住我的脸,问:「你又在想什么?」 我扯下他的手,把我刚才想到的事情和他说了一遍。他戳了一下我的脑袋,道:「这很简单,不必分成那么多。你只需要弄清楚所有人的目的即可。」 「人类对神明持追随态度,神明想向天理宣战,深渊想向神明和天理宣战,而天理维护着命运,最终也一定会遵循命运。」他道,「就只是这样而已。至于神明之间是否信息共通,命运在这盘棋局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天理法则又要做些什么,那都只不过是附加的条件。理解与否,只不过会影响你对这场战争的本质的认知,并不会改变它的结局。」 他确实很擅长把我从一堆乱七八糟的细节里捞出来,我瘫在床头,慢吞吞地「哦」一句,「所以你认为神之眼的发放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 艾尔海森说:「大概是天理在挑选员工吧。」 我自己其实也贊同这个说法,甚至更加阴谋论一些,当代神明陨落之后,下一任神明估计就是从天空岛上的人里选,把他们进行改造然后投放到大陆上——这种的。 或者这些登上了天空岛的人就在监视着大陆上发生的事情。作为天理维繫者的眼睛和耳朵,一看到有不对劲的地方就叫醒她。同时也兼顾着守卫边界的职责,毕竟天空岛是距离世界之外最近的地方。 反正不管是那种可能性,「挑选员工」这个说法都能够完美地概括。我心安理得地重新躺下了,准备放空自己的大脑,道:「晚安,艾尔海森。」 他冷不丁地说:「你不想知道迪卢克和我说了什么吗?」 我又睁开眼睛:「你不是说他很关心我吗?那大概是讲了什么让你好好照顾我、让我不要乱跑的话呗。」 他弯腰下来,低头靠近我,我以为他要吻我,虽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闭上了眼睛。但他没有动作,只是把自己的额头抵着我的额头,唿吸平稳。我纳闷地睁眼看着他,他的眼睛距离我很近,近看更漂亮了,有种吞噬人的错觉。 我被这美色晃了神,被他亲了一下才缓过来,不禁再次感嘆艾尔海森的眼睛果然漂亮。突然就能够理解话本子里那些掷千金买美人一笑的人的想法了。 第99页 我果然是个庸俗的人。但我乐意。 艾尔海森保持着这个姿势,低声道:「他说,他回来的这几年,你虽然在所有人面前都会笑,但是别人的目光一转走,你就不笑了,就像是笑容成了面具,只是在让别人放心一样。」 我眨眨眼睛,反驳道:「有的时候我是真心的。他没看见而已。」 艾尔海森没对此做出回答,只是继续说:「但今天你比之前的任何一个时候都要开心,耀武扬威得像小时候。」 这倒是真的。艾尔海森在我身边我就会撒欢地玩,毕竟任谁知道有个人会站在你背后随时给你收拾烂摊子,都会毫无后顾之忧地往前跑吧?毕竟艾尔海森给我的安全感就像是以前帝君给整个璃月人的安全感一样,只要有这个人在,那么天塌下来也不要紧。 「他知道你不开心有我的因素,也知道你开心是因为我。所以特地警告了我……」 我等着他说话。他却停下了,吊人胃口真讨厌。但我差不多也猜得出来,迪卢克肯定以兄长的身份做出了威胁,相比起我爸妈和钟离先生,可能艾尔海森在迪卢克这关比较难过。 毕竟我说过了,迪卢克对家人看得很重,而在下有幸被他划为名誉家人。 「他怎么说?」我好奇地问,「难道是『她如果再不开心,我就给你来个在此宣判』?」 艾尔海森轻笑了一声:「那倒没有。他只是说不希望看到这种事情发生,我要爱就爱一辈子,要么趁早离开,别让你陷太深。」 我一下子被这话震得脑子嗡嗡的,有点意外那个单身二十多年的傢伙竟然说得出来这种话,又不怎么意外,毕竟他是莱艮芬德家的人,有快刀斩乱麻的决断,责任感也很重,更别说深受克里普斯的影响,对于爱人这方面相当谨慎而且专一。 只是这么直白的袒护真让我有点不适应。如果是小时候的迪卢克那倒能够理解,小时候他就是这么真诚热烈。但是现在的迪卢克少爷可是个冷面傲娇,平常都是我在逗他,难得被他一个直球打回来了,差点让我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最后我干巴巴地说:「嗯,很有道理。」 然后我突然想起来他这话是避着我说的,想来是不愿意让我听到的。于是立即精神抖擞起来,心想明天我就去在他耳边循环播放,看看他的反应。 他大概会把我轰出去吧。 但是不知道看不看得到那傢伙脸红?看到即是赚到,看不到那我就顺路去找凯亚,凯亚会代替我完成我的伟业。 我兀自发散思维,幻想明天的事,一时间没注意艾尔海森盯着我看了许久,等我反应过来了,才问道:「你为什么还不起来?」 「这样比较方便。」他略微垂了一下眼睛,低头吻住我。 我睁着眼睛看着他,想说话说不了,就眨眨眼睛,给他传递讯息,因为靠得很近,我甚至能感觉到睫毛上有细微的阻碍。结果这之后他一抬手遮住我的眼睛,我视野里就只剩一片黑暗了。 我抬起手搂住他的脖子,在接吻的间隙里问:「你在心疼我?」 他并没有说话,我倒是从这沉默中得到了答案,干脆带点报復意味地笑了一声,然后说:「你的原因占比没那么大,放心好了。」 毕竟那个时候有太多因素压在我身上,艾尔海森的离开对我来说已经成为了习惯。平日里我没那么容易想起他,比起他,更多的还是世界和自己。 那是计划的最初阶段,有太多事情需要我去处理,人际交往对我来说已经太疲惫了,我需要保存能量,但又不想让别人看出异样,这才练就了微笑神功。 「过去已经过去,无法更改。」我低声道,「比起回顾往昔,还不如把精力放在当下和未来。」 我们都知道这个道理。毕竟现在的怜惜我已经不再需要了,比起这个,我更需要一个能够帮助我整理情报、归纳信息、决策下一步的好帮手。 艾尔海森也清楚。但他对此的回答是:先睡觉,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然后他无情地继续看书,坚决拒绝加班。 我:「啧。」 没有上进心! 第52章 返家 隔天我骚扰迪卢克无果,因为他先一步出门去了。我只好和艾尔海森告别克里普斯,前往蒙德城熘达。之后在广场上看到了正在唱歌的温迪,他在唱的故事是旧蒙德反抗高歌,我们听了一会儿,他唱完之后向观众鞠躬,走到我们面前道:「如何,我的小听众们,对这份故事的讲述方式,可还喜欢?」 我老实说:「很好听。」但喜欢,可能还没到那种程度。 温迪也不恼,看向艾尔海森:「那么,这位朋友呢?」 艾尔海森说:「曲声悠扬,歌声清亮,词句优美。从吟游诗的角度来看,确实是独一无二的。」 温迪笑眯眯地说:「我问的是喜欢不喜欢哦?」 艾尔海森:「好听。」 温迪长长地嘆了一口气:「吟游诗人的诗歌不被人喜欢,可真是一件令人难过的事情啊。」 我一本正经地说:「那我请你喝酒来安慰你,如何?」 他举起手指头:「起码三杯午后之死。」 我道:「没问题。」 他立即高兴起来,收了琴就抬腿往天使的馈赠走:「那可好,快走快走。」 第100页 我本以为迪卢克应该会在天使的馈赠,没想到进去之后没瞧见他,只看见了摸鱼的凯亚和罗莎莉亚,他们两个坐在吧檯边上不知道在聊什么,见我们走进来,明显有些惊讶。 温迪坐在他们旁边,对查尔斯说:「一杯午后之死,谢谢!」 凯亚则说:「你们?」 我给他介绍:「男朋友,艾尔海森。」 艾尔海森看着他,「幸会,亚尔伯里奇先生。」 凯亚的笑容略微淡了些:「叫我凯亚就行。」 艾尔海森不置可否。 他的态度有些奇怪,一般来说艾尔海森不会这么明显地在别人雷点上蹦跶,而且还是在别人没招惹他的情况下。我有些没琢磨明白他的想法,就被温迪拽着胳膊聊起了蒙德城最近发生的事情。 「马上就要风花节了,到时候旅行者应该也会回来。」他笑着说,「你们要在这儿玩玩吗?」 我是无所谓,反正也不想回教令院,就看向艾尔海森,徵求他的意见。艾尔海森问了一下风花节的具体时间,大概就是在一个月后,一个月的时间很长,他不可能一直都待在璃月,便只说风花节的时候会过来玩。在那之前先回教令院。 凯亚抱着酒杯戳戳我的肩膀,说我明明是个受神明教导的璃月人,把晨曦酒庄当家也就算了,竟然还在须弥教令院工作。 我一本正经地告诉他:「这大概就是人的传奇一生吧。普通人最多也就达到我这个高度了。」 我还是清楚我自己和普通人的差距的。 温迪对我们要回教令院这件事有些失望,我想主要原因是他认为我不常回蒙德的话,他就没法在迪卢克少爷不请他喝酒的时候用钱买了。 另外虽然见到了凯亚,昨天晚上也说要把迪卢克说过的话转述给他听,但最后我想了想,还是没有说。毕竟我认为我得给莱艮芬德少爷留一点面子,要是凯亚把这话四处乱说了,那等着我的就真的是在此宣判了。 我们在酒馆里坐了一会儿,温迪不需要人陪,罗莎莉亚和凯亚能够自己聊天说话,我和艾尔海森两个不喝酒的坐在这儿多少有些格格不入,于是就向他们告别,然后到城外走了走。 在河边我想钓鱼,艾尔海森说想想就好,毕竟我们出来又没带渔具,除非我愿意下水抓鱼。 我当然不想,就只坐在石头上休息。没想到碰到莫娜采材料走到这附近,看见我们还很惊讶。 「林老师,艾尔海森先生。」她走过来和我们打了声招唿,看了看我,叉起腰道,「看来那个关键时刻你们已经渡过了。」 是在说我的低谷期吗? 我笑了笑,道:「嗯,过去了。不过你怎么在这儿?我记得你之前说要去找你师傅?」 「哎这个……」莫娜摸了摸鼻子,「老太婆让我过来帮她拿个东西,说那是机密,我不小心看到了,为了不让她发现所以才打算在蒙德避避风头,正好赚点钱。」 我恍然大悟,随即有点好奇:「什么呀?」 莫娜叉起腰:「……林老师,我都为了它躲在蒙德了,你觉得我告诉你之后我还能好好地活着吗?」 我有些遗憾地「哦」了一声,但是好奇心确实很强烈,于是有点依依不捨地看着她,她默默地回望我,两秒之后转身:「再见,老师,书记官先生。」 我看着她逃一般离开的背影,抱起手对艾尔海森说:「那句再见可真有你的风格。」 他不置可否:「那是你的学生。」 我若有所思:「从我这儿学去的吗?」我咳嗽了一声清清嗓子,面无表情地看向他,语调波澜不惊,「再见,我下班了。」 艾尔海森:「……」 他看起来不是很想搭理我,迈开腿直接走了,连再见都没说。 我嘻嘻笑着跟上去,伸手拉住他,走在他身边,继续散步。 我们在蒙德待了两天之后便回了璃月,艾尔海森说不想回去之后看到桌子上的工作堆得比他还高,所以我们就收拾了东西去教令院。 临走之前我照样把工作交给萍姥姥,又和学堂的其他人说了一声,就由艾尔海森开车穿公道去了须弥。璃月到须弥的公道还是这两年开出来的,比层岩巨渊那边直接进去要麻烦许多,绕上好长一段路,但最终花的时间是差不多的。 中午我们到达须弥城,很久没回来了,一时间我对这周围的景色都觉得有些陌生,走在回艾尔海森家的路上,我都还发现以前在这条街摆摊的商家都少了些,换了别人。 六年真是物是人非。 我变了那么多,璃月变了那么多,须弥也变了这么多,卡维他们也变了,但好像只有艾尔海森还是原来那副样子,因为很熟悉,所以在一切变化了的事物中,他的存在反倒让人有了喘息的空间。 车子停在往智慧宫的桥下,这边距离近了,我便听到纳西妲温柔的声音在我脑海里对我说:「欢迎回到须弥,风笛。」 我笑了笑:「好久不见,纳西妲。」 她道:「等你有时间了,来净善宫找我吧?或者,我来找你也可以。我一直很想和你在现实中见一面。」 「好啊。」我点点头,看看正把行李从车上拎下来往门口走的艾尔海森,想了想说,「明天如何?我正好去上任。」 「不需要休息一下吗?」她很善解人意地问我,「须弥的变化这么大,我以为,你会想要和艾尔海森一起逛逛。」 第101页 我道:「诶,我才不要。要是现在就把这些新鲜事儿一次性看完了,那之后该有多无聊啊。」 纳西妲轻轻笑了一声:「好吧,那么,很期待明天早上和你的见面。我就先不打扰你们了。再见。」 「明天见。」 我迈步跨进屋子里,里头的摆设和之前没什么区别,最多书架上的书翻了几倍,大概是因为须弥的纸质书管控松了,什么书都进来了,艾尔海森就买了一堆回来填充书架。 我晃荡到客厅的小书架边上去看,还没把封面名字看清楚,突然听见后头有个人在道:「艾尔海森,你回来了?你终于捨得回来了?事情怎么样,她和你一起回来了吗——」 我笑眯眯地和他打了个招唿:「中午好,卡维,你吃饭了吗?」 「还没——你真就跟着他回来了?!」卡维拔高声音不可置信地看看我,又看看只留给他一个背影,正把所有东西扔进卧室的艾尔海森,痛心疾首地对我说,「他用了什么法子,你这么轻易地就原谅了他?」 我歪了歪头:「艾尔海森没和你说?」 他一脸茫然:「啊?」 「我们分手是因为贤者的威胁,为了安全才分开,我才没有回须弥的。」我有点纳闷地说,「他没和你讲过的话,我应该和你讲过吧?」 是我的记忆出问题了?还是卡维的记忆出问题了? 「什么?我就说!」卡维叉起腰道,「难怪你们两个都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真是,亏我当时还……」 「还?」 「还、还担心了一下你们的状态。」他絮絮叨叨地说,「难怪艾尔海森那时候和没事人一样该怎么做就怎么做,还老是动不动就消失,难怪你看起来也不怎么伤心,提起艾尔海森的时候还很淡定。我以为只是你心态好……」 艾尔海森从卧室里出来,打断了他的话:「要去吃午饭吗?」 卡维点头:「要。」 「我没问你。」艾尔海森看着我。 我瞅瞅咬牙切齿的卡维,又看看一脸淡定的艾尔海森,有预感接下来我的生活一定会多姿多彩、鸡飞狗跳,总之不会太无聊。 遂点点头,往艾尔海森的方向走了两步。卡维咕哝了一句什么我没听清,但他转身要往房间里走,我没多想就叫住了他,问:「不是要去吃午饭吗?卡维,你往哪里走?」 他惊讶地转头过来看着我:「我也去?」 我笑着道:「就当是请客了,我请你,欢迎我回须弥——当然艾尔海森请也是可以的,他有钱。」 卡维看看我,又看看艾尔海森,一下子支棱起来了:「我不会打扰你们就行。」 「我觉得艾尔海森没把你赶出去,已经是最大的默许了。」 他轻轻咳嗽了一声,迈步走过来说:「这、反正艾尔海森请客,不吃白不吃。」 艾尔海森没什么情绪起伏地「呵」了一声,估计是想表达一下自己的嘲讽。 我忍着笑把他推出门,突然感觉我们很像是一家人——爸爸妈妈和儿子,卡维就是那个孩子。 毕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艾尔海森和我都多多少少在惯着他。 第53章 归属 身体不好的人,来例假时多多少少也不太舒服。 十七、八岁的时候,经期痛的我会蔫巴巴地找艾尔海森去帮我开药,或者是抱着热水袋缩在难得好说话的他怀里囫囵睡上几天。 二十二岁的我习惯了清醒地挨过痛楚,捧着热水杯写图志和批改作业,实在受不住了才会蜷在被子里睡一整天。 如今我二十四岁,好像过去快六年的时间都是虚度,疼得冒汗时我还是会在经期痛的时候抱着艾尔海森的胳膊有气无力地喊疼,揪着他的衣角不想让他上班,想让他抱抱我。 艾尔海森也如我所愿,往我腹部上贴一张暖身贴,然后像以前一样把我揣进怀里,兴师问罪道:「按以前的规律来说,你的例假时间应该在月末。」 现在正是月初。 作息紊乱会让例假时间紊乱,这我知道,没他在我身边的这几年我的例假时间总是乱糟糟的,我都习惯了,只凭例假前一天的腹痛来判断是否快到时间。但这个月玩得有点过头,昨天肚子疼时我只当吃错了东西,忘了例假快来了。 我自知理亏,把脑袋贴在他颈窝里,捂着肚子一声不吭。 艾尔海森抬手捏住我的脸,没有再多讨论这个无法改变的事实,只说:「和小吉祥草王说了吗?你今天没法去教令院和她见面。」 「嗯。」我憋出一声,好半会儿环着他的腰说,「你也请假。」 他扯着被子盖在我身上,回道:「腹痛的人又不是我。」 「那你说是你老婆疼得快死了,需要你照顾。」 他被我逗得笑了一声,因为身体贴着身体,所以能很明显地感受到他胸腔闷闷地发出来的震动,靠得太近,以至于连同我的五脏六腑也在同一时间震动了。 他顺了顺我的背,随后说:「行了,睡吧。我已经请过了。」 「大贤者同意了?」 「草神同意了。」 纳西妲真是世界上最体贴的小朋友。我在心里唿唤了纳西妲一声,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听到,可能她听到了,但也只是当做没听到,反正我只是随便喊喊。 我蹭蹭艾尔海森的脖子,他身上有一点浅淡的甜味,昨晚睡觉的时候我缠着他抹一点,这样闻着能做一个好梦。我在这个位置看不到他的神情,只能感觉到他歪了歪头,然后抬手按住了我的后脖颈,用近乎命令的语气道:「睡觉。」 第102页 我疼得有点烦,慢吞吞地又蹭了一下,放空眼神小声说:「为什么不下雨呢?」 「因为乌云还不够。」他很有诗意地回答我道。我想笑一句这就是文学的力量吗?可惜没什么力气。 艾尔海森动了动身子,把我从他身上剥下来塞进被窝里。 现在是初春,以他的身体素质只需要穿件薄长袖盖条不厚的被子就行,但对我来说这种搭配还是太过冷了,所幸他的体温足够弥补剩下的需求。 艾尔海森跟着缩进被子里,他的头髮本来就乱,倒下来陷进枕头里就更乱,我稍微抬着头看他的脑袋,希望他能自觉一点到我手上来蹭一蹭,让我摸一摸。可惜艾尔海森是根木头,他只会伸手盖住我的眼睛,然后再说一遍:「睡觉。」 「我不想睡觉。」我在他掌心的黑暗里眨着眼睛,说,「艾尔海森,人是真实存在的吗?」 「这个话题可以等你状态好了再来讨论,现在,不要让我说第四次,睡觉。」 他的声音本来也偏向冷淡,语气稍微重些,就带着强硬。如果只单单听内容,或者不了解他这个人的话,会觉得他有点凶。可能他现在就是凶我吧。但是他说话的声音低低的,耳语一般,听起来又很温柔。 我几乎能想像到他注视着我的眼神,眉毛会不自觉地轻微皱起,注视着我的眼神就像是初春的森林里渡过了一阵和风,于是树叶温柔地哗哗作响。 我把他的手拽下来,去看他的眼睛。他果然这么看着我,眨了下眼,道:「你不疼了?」 「疼。」我蹭过去,挨他挨得更近,他身上暖烘烘的,让我不想离开。 他给我捻着后背的被子,捻完之后胳膊搭在我腰上,手掌抵着我的后背,暖意源源不断地传来,让我有了些困意。 我把脑袋抵在他胸前,给他讲我刚才的形容。他听完了,心情很好似的拍了拍我的背,欣慰地说:「有进步。」 我得意地拱了他一下,抬脚想要放到他身上,结果被他眼疾手快地按住了,又说:「姿势规矩点,不要之后又抱怨不想洗裤子。」 我只好把脚乖乖放着,感觉浑身不得劲,就缩了缩,膝盖抵着他的大腿。 他却误会了这个动作,问我:「很疼?」 我顺着这话点点头,他收回抵着我后背的手移到我们俩之间,手掌轻轻地按了一下我的腹部,我皱了皱眉头,他的动作就顿了一下,然后整个手掌覆了上来,掌根顺时针慢慢地揉着。他的手指长,手也大,盖住了我整个腹部,不好行动。我干脆侧了侧身子,放下缩着的腿方便他动作。 揉了一会儿,我的痛感没那么强烈了,又闻着他身上的味道、听着他浅淡的唿吸声想睡觉。昏昏欲睡的时候,突然听见他开了口,声音还是平平淡淡的:「你没必要用这种手段来报復我。」 我想睁眼,又懒得睁眼,只听着他说话。 艾尔海森道:「它确实很有用,但对你的伤害远大于对我的伤害。要知道,没人值得你用伤害自己的方式去报復他。」 我在心里回答道,我当然知道,但我并不认为自己很重要,这副躯壳留存在世上也只不过是一个意识的载体,我对它的情感实在不多,远比不上我对我的意志、对艾尔海森的在意。 我喜欢把自己的东西交给放心的人保管,你想要帮我保管的话就好好保管,不想要帮我保管,扔掉也可以,因为那些东西并不是意志存在所必需的——大概就是这么一种态度。 我咕哝道:「那你要来阻止我吗?」 他嘆了口气,认真地说:「我向来认为人是独立的个体,与他人无关,所以从不干涉别人的选择。但你身为我生活的一部分,却没办法对自己负责,这就算是妄图破坏我的平静,这和贤者做的那些事没什么区别。」 我没想到这件事的级别这么高,不过仔细地想一想,以他的角度来看,两者都是破坏他的生活,好像也没差。 「所以?」你要造反?流放我? 「简单来说,你归我了。」他极其省略地说。中间好像跨了一大步,而且他懒得解释。 我多少能理解他的想法,他认为既然我管不好自己、会破坏他的平静,那么他作为生活的主人有权利维护自己的平静,而我身为他生活的一部分,我自然也在被他维护的范围内,自然也是属于他的。 不过他之前拒绝这个概念。正如他所说,「人是独立的个体」,不存在谁属于谁,人只能为自己做出决定。即便我存在在他的生活里,构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但我仍是我,有自由的权利,需要自己照顾自己,需要自己面对该面对的命运,需要自己决定走向一个更好的未来。 但他现在想要接手我的管理权。 我对这个东西没有多大的执念,有人负责我的身体健康是件好事儿。我在和他人相处的时候,想要的只是自由支配的时间和不被限制的思考。他负责我的健康之后,我就有更多的时间去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情,对我来说自然算得上一件好事。 所以我说:「嗯。」 他很客气地问:「接受?」 我睁开眼:「我又不吃亏。」 他很诚实地说:「不一定。不过你也没有拒绝的权利。」 我:「…?」 秀。 我重新闭上眼:「我没有意见。」 第103页 「那很好。」他这么评价道,然后没了下文。 我本来在等着他说话,他却始终保持安静,等着等着,不免意识慢慢下沉。 我一觉睡到中午,醒来时酸痛感还很明显,今天一整天都会这样,要到明天才会消下去。 我讨厌延绵不断的酸痛感,这种感觉和做狠了又不一样,还带着从骨髓里长出来的冷。我坐起来锤了锤腰又敲了敲大腿,靠在床头缓了一会儿,才披上艾尔海森放在被子上的长款外套,把扣子扣紧了下床往客厅走去。 客厅里有人在说话,卡维和艾尔海森分别坐在两张沙发上,一个人悠闲地看着书,一个人挂着青黑的眼圈画着工图,难得没有激烈的争吵,而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我出来的时候他们抬眼看我,卡维放下笔道:「中午好?」 「午安。」我说,「你接了新设计?」 「没错。迪希雅想在沙漠里建造一所小学,所以来找我帮忙,我答应了。」他憔悴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看得我抽了一下眉头。 「她说会付你钱吗?」我问。 卡维睁大眼睛:「这可是朋友之间的帮忙,而且还是沙漠希望工程,这所学校对于沙漠人民来说的意义可不是金钱就能简单衡量的。」 「你就是用这个理由说服迪希雅的?」我走过去在艾尔海森边上坐下,盘起腿把脚藏进了外套里,无奈地提醒他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大建筑师阁下,你都没钱,拿什么去帮别人。」 「这又不需要我出钱,我只不过是画了一份设计稿而已。」他胡乱挥了挥手,道,「你们两个根本不懂它的意义。」 我摇了摇头,对他的做法不想再多评价什么。以我对他的了解,这份设计稿不过是个开头,如果有时间的话,卡维说不定还会自己去监督工程的进度,然后在沙漠里混上几个月,同时为了还债而接其他的同地区工作,把自己折腾成八爪鱼。 谁让大建筑师人美心善呢。 我想起来一件事,就顺嘴提了一句,道:「刻晴之前好像和我说过,如果你有时间的话,再回璃月帮她个忙。」 卡维疑惑地看着我:「什么?」 我说:「好像是翘英庄的事,要建什么东西。据说时间挺紧迫。」 「翘英庄?」卡维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说,「我知道了,等这份设计图画完了我就去璃月。希望不会来不及……」 我点了点头,深藏功与名。 第54章 代理 经期痛结束之后,我便去找了纳西妲。 明论派没人当贤者的这几天,事情一直都是她和艾尔海森在处理,而艾尔海森翘班之后,就全部扔给了她。 是以纳西妲对我说:「我本来想着,艾尔海森应该很快就会把你带回来,因为,你毕竟对须弥还有一点感情,想必不会对此坐视不管。」 「但是你没想到艾尔海森和我都不想工作只想玩。」我补上一句,笑着道,「你应该给他一个期限。」 纳西妲苦恼地说:「我以为艾尔海森清楚当前的须弥急需人手,就算想要放松,也是有节制的放松。那都在我考虑的范围内。但……」她笑了笑,「果然多了一个你之后,他就变得不可控起来了呢。」 我抬起手颳了刮脸颊,有些讪讪地笑笑,把话题岔开了去:「那么我需要处理的事情就这么多了?」 纳西妲正经了一点:「没错。按照你的判断来就行,我相信你能处理好的。」 「我一点也不相信自己……学术上的事情还可以,这种经费申请和人员调令也要我来负责吗?我可不可以给艾尔海森?」 「如果你能说动他的话。」 以艾尔海森那个性格……求他帮忙的时间都够我自己处理完了。 我失落地嘆了口气,认命地接受了我要处理一大堆和本职无关的事情的这个事实,随后和纳西妲说了声再见,便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明论派贤者的办公室。 我决定从现在这一刻开始起,去催一催选举贤者的那些人,其他学院的贤者都选出来了,怎么明论派还没选出来?不会是准备我来了就直接把我扣在这里吧?太残忍了。 这种想法在我处理了一上午工作之后达到了顶峰。我不想再看到什么学院支出帐单、项目申请书、论文递交资料、研究申请单、外出申请单了!那不是我这个年龄该看的东西! 而且这些人写的都是什么东西啊?! 比如,什么叫做《论魔神域点73号点位与赤王文明的建筑性相关》,他俩有啥关系啊!还有,什么叫做《论人工星图实施的可能性》,这个实施的意思是什么,如果说是人工星图的绘制我几年前就完成了好吗?还要谈什么可能?除此之外,什么叫做《星象仪维度矫正计算魔神域点的改进总论》,魔神域点是可以直接算的,你拿星象仪只能看出来星象仪有没有问题! 这些东西也就算了。然而我在外出申请单上看到的理由那才叫千奇百怪。什么回家结婚啦,这个能够理解,所以批准了;什么要追随梦想去丈量世界星辰,说人话好吧,你的梦想是什么?什么因为失恋了很痛苦不想待在教令院想出去散散心,你要不向我学习,直接毕业吧?什么在进行上一场研究的时候对一名异性一见钟情了,有关于人生大事请批准,让我很怀疑他的一见钟情正经不正经。 第104页 再加上密密麻麻的财务计算和项目重查,所有的文件来回处理,处理到最后我瘫在椅子里,浑身上下都痛了起来。 我觉得不行,我需要出去走走。 正好桌面上剩下的一半文件可以明天再处理,于是我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就出门去找人力管理的那些人,想要催催进度,实在不行,我也可以亲自挑选。 我去的时候他们正在办公室里忙得热火朝天,各种各样的文件堆在地上,我一时无从下脚,站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一个人才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问:「林风笛贤者?有什么事吗?」 我说我是代理贤者,我来看看明论派的贤者选好没有。 一时之间整个办公室都静了下来,静得有点不正常,那人看着我,推了推眼镜,道:「我没记错的话,您今天上午才上任?」 我说没错。 然后整个办公室瞬间炸了,一群人挥着手里的纸质文件瞪着一双布满了血丝的眼睛冲到我面前,对我说着他们有多累,熬了三个月到现在都没有停下来。而明论派贤者是一开始就定好了的,所以他们才没有去处理这件事,现在我竟然要给他们增加任务。 我不为所动,交叠双手道:「那么我想问一下,你们目前的工作是什么?」 「教令院里和阿扎尔有勾结的可不止四位贤者。」他们说,「只不过是因为大贤者和四位贤者的位置太过重要,所以我们才优先处理了。确定了他们的职位之后,这才来处理其他和前任大贤者有勾结的人员调动,比如说风纪官、教令院导师、审判员和其他教令院工作人员之类的,甚至我们自己人都人手不足,正在招揽、抽调。」 「那么你们忙了三个月都没处理好?」 「您别说的好容易的样子。」一个浑身上下都是咖啡味的人对我说,「您知道反覆看整个须弥所有人的人员资料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吗?哦,说到这个,虚空装置停用之后,大量的文件都要转纸质,那些人也是我们从全须弥一个一个筛选出来的,总共两百三十一个人!」 这怨气滔天的,我望着一双双猩红的仿佛摄入了禁忌知识的眼睛,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 这一步靠在了谁身上,身高有点熟悉,我就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见艾尔海森低头疑惑地看着我的眼睛。 我立马转到他背后,于是那群学者把猩红的眼睛对准艾尔海森,怨气更加浓重了:「书记官先生,你看起来好像很闲?」 艾尔海森淡淡地点了点头:「毕竟我的工作已经做完了。只是过来找人而已。」 办公室里的怨念都快形成一个魔神了,可能降魔大圣来了都要为之惊讶一下。 艾尔海森拉着我的手把我从门口带走,走了两步我小心翼翼地回头,一回头就又对上了无数双愤恨的眼神。 我思考了一下:「总之,明论派下任贤者选举的事情,还得再麻烦你们。这贤者我当不来,要是出了岔子,我不好交代。」 随后我听到「咔嚓」「哗啦」「啪」的声音此起彼伏,有人愤怒地「啊!」了一声,声音之悽厉、仇恨之浓郁、悲伤之彻骨,足以重现魔神战争的一角。 我只好补上一句:「把明论派学者的资料给我就行,我自己来选。」 后面那群人的声音才小了些。 这两句话让一群人上蹿下跳的感觉太好玩,我没良心地拉着艾尔海森笑,艾尔海森低头看了我一眼,问:「还剩下多少?」 我立即笑不出来了,愁眉苦脸道:「今天送来的文件还有一半,我已经处理不动了,想睡觉。」 我歪着身子,抱着他的胳膊打商量:「你来帮我处理好不好?」 意料之中的,他很坚定而且没有任何犹豫地拒绝了。我求了一路,在餐桌边坐下来的时候他拿饼干堵住我的嘴,十分没有人性地把我们这一路的纠缠画上了句号:「那可不是我的工作,我完成了也没有任何的好处。」 我抬起手捏住饼干咬了一口,含煳不清地说:「那样我就有时间找你玩了。」 艾尔海森没有第一时间回我的话,他对着招待小妹报了两个菜名,又点了两杯饮品,等她走了,才回头对我说:「但我没时间陪你玩——坐好,饼干屑别掉我身上。」 我松开他的胳膊,哼了一声倒在沙发靠背上,三两下把饼干吃完了,谴责道:「残忍的男人。」 他充耳不闻,反手从腰包里拿出一本书,泰然自若地开始看书。 饮品相比起正餐先上过来,艾尔海森点了咖啡和热汤,想也不用想就知道那碗热汤是我的,但我怎么也没搞明白这东西竟然会算是饮品。 不过那是一碗非常养生的银耳枸杞汤,帝君看到了都会非常欣慰地让给我喝的那种。 我发现自己这个想法颇有些诡异,沉默了一下,捞过这碗汤喝了一口垫垫肚子,又伸手去拿桌面上送的小饼干。这饼干的口感是粗糙的,吃起来的味道并不甜腻,反而淡淡的,和须弥通常加满了香料的料理形成鲜明的对比。 艾尔海森在我旁边说:「不要吃太多。」 我偏头过去,看到他正好翻过一页书,眼神还停留在书上,好像只是随口一说而已。 我继续啃饼干。 他抬起另一只手,戳了一下我的腰。我挺直背避开他的手,往边上坐了点,于是他看向我,问:「你很喜欢和别人对着干?」 第105页 我仔细地想了想,愉快地发现自己确实有这个倾向,就是不喜欢听别人的话,别人说不要干什么,我就要干什么。 艾尔海森把饼干盘子拉到他自己手边,然后打开书继续看。等我伸手过去拿的时候,他就一把握住了我的手腕。我挣扎了两下,发现甩不动他,就只好暂时地屈服,用另一只手一直有一搭没一搭地喝汤,直到饭菜被送上来。 是萨布兹炖肉,正常版本的。配套的米饭盛在碗里,送到我面前的时候我满头都是问号,问艾尔海森为什么又是汤,还是绿油油又一股酸味的灵魂炖肉。 这东西我唯一能接受的就是艾尔海森做的饼,吃起来没有那么怪异。 我满脸拒绝,想和他换一下,凭什么他吃咖喱饭我就要吃这个黑暗料理。我伸手扒拉的时候他按住我的手,瞥了我一眼说:「你最近这两天蔬菜的摄入量不足,营养不均衡。」 我说:「那我也可以吃正常蔬菜,我不想吃这种炖的……你可以回去做披萨给我吃啊?」 艾尔海森无奈地看着我,我凑上去亲他的嘴角,把碗朝他的方向推:「拜託——」 他反问我道:「刚才为什么不说?」 「我没反应过来。」 他盯着我看了两秒钟,心里估计转过去一万句话,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放开我的手由着我把我们俩的餐品调了个位置。 但他还没放弃让我吃蔬菜的想法,给我的咖喱饭里倒了几勺含有蔬菜的汤,我只能说幸好他没有倒在咖喱上,那不然那味道真的很诡异。 午饭吃完之后,我不想回教令院处理那些看着头疼的文件,正好艾尔海森要去一趟奥摩斯港买书,我便跟着他上了船,晃晃悠悠地在船上睡了一觉。 醒来之后我们踏上奥摩斯港的港口,木制码头髮出吱呀的声音,如果不是抬眼一片绿意,我都要以为这是璃月的码头。 这才离家没几天,我就又开始想家了。可是家的概念是爱的人存在的地方,我的父母已经离去,只有艾尔海森还存在。可我留恋着那片土地。 如果可以的话,真希望能够和艾尔海森在璃月养老。那一定会是极其悠闲的一段时光。 第55章 轻吻 奥摩斯港那收集提瓦特各地书籍转来售卖的商人把或厚或薄的书都随意地摆在了地面上,最多在书本与地面之间垫了一张布,看起来随意极了。 来买书的人还挺多,我和艾尔海森找了个较为空余的地方弯腰去看有没有自己想要的书,看了半天才发现多是一些游记、轻小说、故事集,学术作品几近于无,讲述歷史的书本翻开一看也都是我已经知晓的内容。 我本来对小说没有多大的兴趣,但还是随手拿了一本来看,没注意书名,倒是看到了作者的名字,叫做枕玉。 我一下来了兴趣,这一看就知道是个璃月人的笔名啊。再往前一翻,好傢伙,《沉秋拾剑录》。再一看文笔,文绉绉的,作者大概率是个满腹经纶的读书人,但也不过于老气,词句里还透着年轻的风采,侠义江湖气息浓郁。 璃月读书读得特别多的人就那么几个,在学堂里都算是学富五车的更是几个指头就数得过来。横竖这本小说不可能是帝君写的,那大概就是我那些学生写的了。 我抱着欣赏的心态翻阅了几页,觉得还有点兴趣,就问摊主从哪里来的。结果摊主说,这书是从稻妻进的,但是却是一位璃月商人送到稻妻去的。 我心说那还真是过程曲折,又问他还有没有其他部分。摊主摇了摇头,说只有这一本,我就把它买了下来。 艾尔海森捞了一本稻妻古语言考究,捞完之后他就没兴趣了,往边上一站,飞快地把前几张翻了一下,我也不知道他看进去没有。 我从人群里挤出来喘了口气,走过去给他晃了晃手里的书,道:「看我发现了什么?」 他扫了一眼封面:「……小说?」 「我猜是我的学生写的。」我有些自豪地抬了抬下巴,道,「文笔非常好,至少比我好。」 「一般人都比你好。」他说。 这傢伙嘴毒得想让人给他封起来。我气恼地拿书砸了他一下,转而说:「是真的好,给你看看。」 我上交小说,他接过去翻开看了两页,然后把书还给我,眼睛里带了点笑意,「可以,你多看看,了解一下语言的艺术。」 我:「……不想了解那种东西,你也没有好吗?」 但凡我们俩有一个人懂得语言的艺术,不是,但凡有一个人会正经地用,也不至于我们两个人都被大环境打上「怪人」的标籤。 艾尔海森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他把自己的书收起来塞进腰包里,看了看我的书,想了一下也拿走挤一挤塞了进去。于是腰包变得鼓鼓的,我拍了一下,因为书本的弧度凸起,它还弹了两下,着实有趣。 我还想再拍,一下子被他抓住了手。他低头垂眼看着我的手,意味深长地说:「大庭广众之下,手别往不该放的地方放。」 我无语地看着他:「我只是碰了一下你的腰包,又不是碰了你的腰。再说了,我男朋友我为什么不可以碰,为什么要看别人的眼色。」 艾尔海森说:「我欣赏你的自信,但有时过分自信并不能给你带来好处。」 我听这话有点耳熟,好早之前他也这么说过,只不过当时我做了什么我已经忘记了。 第106页 「不让就不让。」我哼了一声,眼睛一转,坏笑着凑过去说,「你不会在包里塞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吧?」 「我包里有什么你不是很清楚吗?」艾尔海森说。 我伸另外一只手去拉他的腰包,道:「那是好久之前的事情了,我怎么知道现在你的包里都放什么,钥匙随身听书钱包,还有没有其他的?」 他对我的动手动脚「啧」了一声,按住我的手腕说:「回家再看。」 我说一个腰包而已,又不是要脱了你的衣服。至于吗,果然里面藏了东西。 反正下午不去工作,我们便先回了家。卡维没在家里,不知道去哪儿了,我只希望他别是自告奋勇去帮忙了,他的债额那么大,这样要还到猴年马月。 回家之后艾尔海森才允许我动他的腰包,我打开来,把书拿出来放到桌上,然后就翻着里面的小零件。 钥匙和随身听、钱包是正常的,这些东西一直没变过。不过里面竟然还有其他零零碎碎的东西,一个发圈、几张纸巾,还有一张我的照片。 我看着照片上的我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这应该是学堂落成那天提纳里过来帮我拍的,那个时候他说要拍个照留个纪念,我就答应了,没想到这照片最后落到了艾尔海森手里……但又有点意料之中,毕竟我当时也想过,提纳里拍我做什么,而且拍完了为什么不把照片给我。只不过后来事情逐渐多了,我就忘了这回事。 我抖了抖这张照片,问他:「要拍合照吗?」 他摇了摇头,看起来不太喜欢拍照,我也不喜欢,照片上的我太僵硬了,好丑。 「没收。」我一本正经地说,「不要保存我的黑歷史。」 他抽走那张照片:「你的黑歷史?你是指在房间里养蘑菇吗?」 「那才不算,那是学术上的事情。」 「没看出来。」 我见他还有要说话的迹象,抬手捂住他的嘴,道:「行行,你是我行走的黑歷史记录,我知道了,别说话了好吧。」 我还咕咕哝哝:「要这么说来,我也是你的黑歷史记录呢。比如某人喝了阿贝多的药水长出狼耳朵和狼尾巴,结果半夜被自己的尾巴吓了一跳。」 他立即反唇相讥:「总比某人长了翅膀只能趴着睡觉,还因为控制不好翅膀而在睡梦中把自己扔下床好。」 我们直视对方的眼睛,都从中看出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含义,于是不约而同后退了一步,决定还是不要回顾自己的黑歷史。 我放下手,拿起里面的发圈道:「我现在是短髮,用不上了。」 他看了一眼我的头髮,说:「能扎。」 「能扎是能扎,但就那一个小揪揪。」 他拿过那个发圈戴在手上,按着我的肩膀给我转了个面,然后抬起手小心翼翼地拢起了我的头髮,用手指理顺。 力道很轻,让我有点想回头看看此时此刻他脸上的表情,却因为头髮被他抓在手上而不好动作。 而且头髮绑起来后脖子凉嗖嗖的感觉也让我有点不习惯。他扎完收手后,我左右转了转头,扎起来的那点头髮发尾一簇扎在后脖子上,痒痒的,让我想把它拆了。 我抬起手摸了摸那个小揪揪,往上又摸到发圈,艾尔海森把发圈上的星星装饰端端正正地摆在正上方,算是发挥了它的作用。 他又捉住了我的手掌,我以为他是不想让我破坏他的作品,就放下了手,没想到他的手跟着我的手放在了我的腿上,手指缠住了我的手指。 我有点惊讶地看着他的手,虽然说艾尔海森不是会拒绝亲密的人,但本质上来说他是不会主动亲密的人,和我这种如果有兴趣就会黏在他身上的人不一样,很多时候他都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纵容我的大部分行动。 只有在有明显目的的时候他才会主动一些,比如说我们复合的那个晚上。 所以这个缠过来的牵手令我惊讶也不是一件难以理解的事情了。仔细想想,今天他好像抓了我的手很多次,原来不是为了阻止我,只是单纯地想和我牵手吗? 我有心想逗一逗他,比如说把手拿开,从他的纠缠里脱身出来,但想了想还是换了个法子,只是没有搭理他而已。 顺便假装自己不知道。 于是我说:「艾尔海森……」 想法突然被打断,我敏锐地感受到后脖颈上传来一阵柔软的触感,温热的唿吸洒在颈部的皮肤上,太过亲近,以至于我整个人立即往前窜了一段,捂住后脖子回头看他,道:「干什么?」 他还挺无辜,稍微抬了抬眼,头髮遮掩了过于锋锐的眼尾之后,那双下垂眼看起来无害极了:「只是亲了一下而已,你的反应为什么这么大?」 脖子上好像还残留着那种感觉,让我分外不习惯。毕竟和艾尔海森复合的这半个月将近一个月以来,我们靠近过、拥抱过、接吻过、睡在一张床上,但始终没有做出更进一步的行为。拥抱和接吻都能够很好地适应,睡眠的话,虽然刚开始的那个阶段我有些不习惯,但是睡醒之后陷在艾尔海森的怀抱里的那种舒适感让我安心,所以也很快地找回了以前的感觉。 但是更近的接触我想我还没能适应,有种想跑的感觉。 我离他离得远了些,捂着后脖子警惕地说:「我还在来例假。」 第107页 他往后靠在沙发上,道:「我还没有那种想法。」 他说这话的时候确实很闲适淡定,看起来和平常没两样,可能那个吻只是一个代表着亲近的吻而已,是我反应过大了。 我咕哝着解释道:「不要突然亲我的脖子,很痒的。」 他没说话。我慢慢坐回去,摸了摸头上的发圈,想了想还是保留了。 他的腰包里的东西被我重新整理好,然后放在桌面上。礼尚往来,我也给他看了我的腰包,他从里面翻出钥匙和纸笔、指南针、星盘、小型望远镜、一包枣椰糖、纸巾、手帕,对着这些东西挑了挑眉,好像在感嘆我带的东西多得可以在野外开展观星活动。 我倒是没觉得有什么,本来就是按照这个配置来做的。东西多的时候里面零零散散的能把腰包撑得鼓鼓囊囊,现在已经算少了。 我拿过两个枣椰糖,剥开糖纸,给自己塞了一颗,又拈着一颗递到他嘴边。他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退,含蓄地说他还不想年纪轻轻就咬不动坚果、吃不了酸冷食品。 这听也知道在讽刺谁。咬不动坚果、吃不了酸冷食品却还爱吃的我扑上去掐住他的脸,势必要让他尝一尝三倍甜度的枣椰糖。 他往后躲避我的手,直到靠到沙发上无处可躲时才卡住了我的手腕,把那颗枣椰糖精准地扔到放坚果的盘子里,然后反过来掐住了我的脸。 我两只手都被他抓住了,半个身子压在他身上,另外半个身子的重量靠一条腿撑着,实在撑不动了,就调整了一下坐姿,坐到他腿上,晃了晃自己的两只手,含煳不清地道:「也没有很甜啊,干嘛不吃?」 他匪夷所思地道:「那么多人对你的糖表现出来的态度都没让你对那糖有一个深刻的认知么?」 「派蒙就能吃!」我咔嚓咔嚓咬完糖,扬起下巴,「所以可见不是我的糖的问题,是你们的问题。」 他道:「她第一次吃就表现出来了喜欢?」 「那我不知道,反正,后来我给她吃的时候,她说也就只是比一般的枣椰糖甜了一点而已。」 他沉吟片刻,随后说:「我的错,看来是我给她的那袋糖让她建立了耐受了。」 我愤怒地头槌他:「就不能是她和我口味一样吗?你们几个没品味的!根本不懂它的美味!可恶!我要和派蒙去旅行,你就和旅行者一起住吧!」 艾尔海森挡住我的脑袋,道:「本来就不怎么机灵,就别用头撞人了,我还不想养一个四肢不发达、头脑还简单的傢伙。」 我:「……」 我咬牙,真不知道他哪来的自信敢说我不机灵,某人自己都固执十多年保持一个习惯变都不带变的,观点也一点都不追随时代潮流,还总是偷偷摸摸地违法乱纪,四处不着家要找人的时候找都找不到。要不是他这张脸和那个稍微比一般人聪明一点的脑子,我打死也不和这傢伙住在一起。 人和人之间——尤其是对于情侣来说,果然还是要有一点距离感比较好。所谓距离产生美,距离远一点对方就是天仙,是忘不掉的初恋,一旦近了满脑子都是这傢伙怎么还没被人打死。 为了我们良好的感情生活不轻易破裂,我冷静地提出了自己的建议:「要不我们还是保持一点距离吧,我住智慧宫,你住家里,平常有时间再出来聚一聚。」 第56章 工作 这个提议似乎让他瞬间就不开心了,握紧我的手腕问:「为什么?」 我看着他的眼睛,解释道:「人和人之间果然还是要有距离感比较好,所谓距离产生美。」 「我拒绝。」艾尔海森抿了一下嘴,朝着他的方向扯了一下我的手,我被拉着靠近他时他也靠近过来,低头咬住我的唇,迅速道,「我不知道你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但我拒绝。」 我被他咬得有点疼,挣扎了一下,偏开头道:「说好了选择自由权呢?」 他捏住我的下巴:「本来是有的,可惜,你已经把权利交到我手上了。所以现在我要使用这个权利。不许分居。」 我想起之前自己做的决定,还有那个时候他说的话,不由得纳闷道:「我以为你只是要管我的健康?」 「那你最好再仔细回忆一下我到底用的是什么词。」他看着我的眼睛,那一点红真是摄人心魂,让我一下就放弃了挣扎。 「好吧。」我纵容地说,「恭喜你拴住了风。」 他摩挲了一下我的皮肤,似乎确认了我的想法,于是态度也软化了下来,亲我的时候力道都温柔了许多:「算不上拴……飞翔的鹰隼身边无时无刻不伴有风,这不是常理吗?」 我想笑,可惜他接着吻下来,吻得太深了我没有办法笑,只好等他松开我,才喘了口气缓了缓,说:「艾尔海森,你要是对别人也这么说,想必就不会有西拉杰之流的存在了。」 他显然不同意我的看法:「第一,人不可能取得所有人的喜欢,再完美的人也会被讨厌。第二,我对讨好别人没兴趣,和别人打好关系并不能带给我什么好处。」 我说:「哦,那看来我能给你的好处很多很多咯?」 「至少能让我心情愉快。」 我看着他:「没了?」 他垂眼思考。 我从他手里挣出来,交叠手臂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心道,卡维有句话说得好,艾尔海森的性格里恶劣的一部分占据了百分之八十,这百分之八十里又分那么多,其中最典型的就是喜欢逗弄别人。 第108页 他总是故意气卡维,故意气我,而我们俩也如他所愿,总是被气得想揍他。可能区别在于我清楚他的意图愿意配合他玩,而卡维是真的被气成风史莱姆,每天都想着从艾尔海森家里搬出去。 有的时候我也想打击一下艾尔海森这喜欢逗人的性格,看他破防就挺好玩的。比如说刚才。 「想好了吗?」我问道,「要是举不出来一百条,那我们……」 「一条就够了。」他打断我的话,「你的存在能够我心情愉快,仅凭这一条,就已经足够让我去迁就你。」 他在偷换话题,不回答我的问题,而试图把我绕到他的思路里去,想让我觉得开心而忘记刚才的想法。 我并不介意他玩这种话术,能让他用这种手段就已经说明是我的成功,所以我只是笑着亲了一下他的嘴角,然后从他身上离开。 重新坐好后我看着坚果盘里的那颗糖,不由得挑了挑眉,回头问他:「糖的味道怎么样?」 他眼睛里流露出一种嫌弃:「太甜了。」 我忍不住笑:「那你还要亲我?」 他坦然自若:「因为你没有拒绝我。」 「不要把责任推到我身上啊你这傢伙。」我叉起腰道,「明明就是你自己想亲。你这么说的话,以后我就拒绝了。」 他眼里带了点笑意,望过来时那张惯来冷淡的脸上有些慵懒撩人的风情:「好,我承认,是我想吻你,还请你以后不要拒绝我。」 我心尖颤抖了两下,被美色震惊得差点失了智,默默回过头去把那颗糖拿过来塞进自己的嘴里,心中默念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顺便再次愤怒地谴责了某人的心机。 如果他怼我那我还能给他怼回去,但是谁想到,他就这么认输了。搞得我明明好像是赢了,却又和输了没有区别。 这就是人和人之间的区别吗?好吧,我认了,虽然有点不甘心,但是,谁让他是艾尔海森?谁让他在我这里有特权呢?这么一想我恍然大悟,原来让我输的不是艾尔海森,而是我自己。 这下我心里舒服了。 下午我们在家里看书消磨时光,晚上等到卡维回来,他兴高采烈地告诉我们他新接了个委託,委託人很好说话,简直百年一遇。 他絮絮叨叨地告诉我们这一次委託的内容,饭桌上凭他一个人就把气氛炒了起来,说到他自己的想法的时候,他还有些上头地用筷子比比划划,被艾尔海森一句话给按了下去,「切」了一句,完全没受影响地继续叨叨。 最后我和艾尔海森都吃完了,他还有一半的饭没动。艾尔海森等他说完了一段话,才告诉他最后吃完的人收拾桌面顺便洗碗,卡维瞅瞅我俩,就气鼓鼓地说可以直说让他洗碗。 艾尔海森:「你有自知之明就好。」 卡维:「……」 我:「行了,你快吃吧,饭菜都凉了。吃完了你不是还要赶稿吗?之前迪希雅拜託你画的你画完了?」 卡维扒拉饭,愁苦地说:「还没,没有灵感。等我再修改修改……」 我耸了一下肩:「希望你能在截稿日期之前顺利交上成稿。」 当天晚上卡维熬了个通宵,问我怎么知道的,自然是半夜做了噩梦起来喝水,结果发现他房间的灯还亮着,过去敲门,他半天没理我,我就推门看了一眼,结果就看见他趴在工图上写写画画,连我站在门口都没发现。 我本来想让他去睡觉,他却好像正在兴头上。我明白这种兴奋,不画完是绝对睡不着的,干脆就没说什么,把门直接关上,喝了水就回房睡觉了。 卡维熬了两个通宵,那两天我也忙了整整两天。是我低估了教令院的工作难度,原来上任第一天一个上午就能完成一半的工作量完全是因为纳西妲帮我处理了大部分,第二天我去教令院的时候,除了前一天剩下的一半工作,还有陆陆续续的其他工作。 总是我完成了大半,正欣慰地松口气告诉自己马上就可以下班了,然后笃笃笃就有人过来送资料,告诉我风纪官又怎么怎么了,学者的资料怎么怎么了,需要怎么怎么。 我一个头两个大,让他们把文件放边上,放着放着,一抬头,工作量立即恢復成最开始的模样。 我痛不欲生地趴在办公桌上兢兢业业,与我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艾尔海森翘着腿坐在沙发上悠闲自在地看书,有时来来往往的人太多,他就离开去找别的清净点的地方,顺便降一降我的仇恨度。 这工作量甚至让我无法准时下班,我真怕我一下班,隔天来上班的时候文件堆到能埋了我,打算再处理一点的时候,艾尔海森就把我拎走说要适当休息,那些工作量并不会因为我的加班而有所减少,我还不如让自己放松放松,以便明天有更高的效率。 所以就在这种准时上下班的高压生活里,等到卡维不通宵了,我还在教令院忙得头昏眼花。虽然处理的事务多了也逐渐变得称心应手起来,但这繁多的工作量还是让我觉得心累身累。 于是我让没事儿干的艾尔海森给我找明论派的下任贤者。 他抱着资料找了一下午,把人给我找了出来,资料放在我的桌面上,人消失得无影无踪,让我怀疑他是不想让我继续给他增加工作量才跑的。 拿着那份资料,我让人去和这位贤者候选人谈一谈,看看他有没有这方面的倾向。所幸带回来的是个好消息,那位学者表示等他完结了手上的项目就可以接替我,我高兴地差点冲上去帮他做项目,好不容易才控制住了自己的这个想法,先把今天的工作给做完了。 第109页 当贤者免不了和风纪官打交道,时下是须弥较为混乱的时间段,一切都还在步入正轨的途中,风纪官们清肃有不良行为的学者的活动还在如火如荼地开展。风纪官们的调查申请令不从我这里走,但调查最后的结果还是要给我看一眼,确认无误之后再依据法律审判。 有的时候过来交调查结果的会是赛诺,第一次在贤者办公室见面,他站在我的办公桌前看着我在调查结果上签字,就给我讲了个贤者和风纪官和神之眼的笑话,说我这个闲者不适合当贤者,适合当风纪官。因为我是风神之眼,而且还在法律的修改上给草神提了建议,调查学者、处理有罪学者的手段有的时候比他们风纪官还雷厉风行。 「这大风纪官的位置需要我们两个人来坐。」他一本正经,「只有这样,大风纪官才能雷厉风行。」 我:「我才不要,且不说大风纪官只能一个人当,光看你的工作量,就和大贤者一样麻烦。我这个人只适合当闲者,其他什么都不适合——喏,签好了。」 赛诺一边拿过调查结果表,一边失落地嘆了口气,他往门口的方向走了两步,然后才想起来什么似的回头来对我说:「柯莱第一阶段的学习已经结束了,提纳里说,想要庆祝一下,你要不要也去?」 「第一阶段才结束吗?」我惊讶了一下,然后说,「有时间的话会去的。毕竟我也有段时间没见提纳里了。」 「时间是这周末下午六点,」赛诺说,「记得和艾尔海森说一句,当然,他不来也不要紧。」 「卡维呢?」 「提纳里好像邀请过他了。」 我说好。然后看着自己的工作量,觉得得加快一下进度。 第57章 申请 因为要空出时间来赴那场聚会,前一天我还加了个班,额外在办公室留了几个小时,直到晚上九点才被艾尔海森带了回去。 我很久没有这样长时间地高度集中注意力了,离开办公桌的时候头都有点儿昏,要不是紧急抓住了书桌,我想我也许会直接腿软地摔下去。 当时想的是,幸好那个时候艾尔海森正背对着我往外面走,他没有发现我的异样,否则肯定又要说我了。 我在家里好好地休息了一个晚上,隔天再去教令院的时候,很难得地一大早没看见桌面上的文件堆得比我人都高,让我欣慰了一下昨晚加班果然是个正确的决定。 不过当教令院的日常重新开始之后,送进来的文件又多了起来,其中竟然还有一份联合申请调查。 我看见这东西的时候就很奇怪,把它拿出来一目十行地扫了一遍,然后又扫了第二遍,才把事情全部整理清楚。 那是一份对明论派内部进行调查的申请,理由是怀疑明论派有学者看见了未来的学术成果,随后透露给了其他人,致使学术易主。 一併提交的还有其他学院的证据。本身学术研究的发表就是在拼时间,一个人能想到的事必定会有第二个人能够想到,所以学者见到和自己主题类似的研究论文发布时并没有想太多,都以为是别人比自己更早开启了研究,或者是自己技不如人。 但自从大贤者和明论派贤者倒台之后,他们的罪状被大风纪官整理出并公告于众,其中包含有明论派贤者要求学者林风笛拒绝占卜未来提前学术发展、致使学者为躲避贤者逃回璃月的罪状,才有人怀疑起那些过往抢先发布的研究是盗窃了其他学者的学术研究。 他们敢把这件事报到我这里,大概就是知道我并不会包庇这种事。 但我现在实在是没什么精力去处理这件事了,只能大概想个头绪。 根据其他学院统计的学术成果来看,这些学术成果少有知论派的,多为明论派、素论派与妙论派,前者估计是因为是本学院的,而后两个正好和人民生活息息相关,总是需要研究经费和场地,而且实验一做起来可比其他学院要轰轰烈烈得多。 也就是说那个——或者那些——明论派学者不是直接看到了那些学术成果,而是通过推理,从结果反推过程。 脑子倒是不错,实力也不差,心思正一些,也许他还能混个明论派贤者噹噹。 我挑了一下眉,有些怀疑艾尔海森给我挑出来的那个学者,但是艾尔海森对学术盗窃这事儿应该也不至于一无所知,他能把这个人摆在我面前,就说明这个学者还算干净。 我在纸上点了点,写了几条线索下来,然后出去找了个学者,让他帮忙带给旅行者。 我确实没时间处理这事儿……但旅行者肯定有呀。我又不是不会给他报酬。 果然旅行者在中午的时候带着派蒙过来了,我把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将那些文件资料摆在他面前,朝他笑了笑道:「事情就是这样,我暂且走不开身,所以还得麻烦你帮我查一下犯人、收集一下证据。如果有需要的话,你可以请风纪官帮帮忙,防止对方不止一人。」 「不要紧,旅行者很厉害的,一打多不在话下。」派蒙得意洋洋地对我说。 我点了点头:「我自然是相信旅行者的,但……旅行者终究是一个人,就算有派蒙你的帮助,如果对方人太多了,一旦分开逃跑,你们也无法一网打尽吧?人跑了就很麻烦,到时候又要浪费时间和人力,还不如在一开始的时候就斩草除根。」 第110页 「不过,对方不止一人也只是我的猜测,可能性不大,但还是要注意。」 旅行者是个热心肠的人,并不吝啬于帮我干事儿,看过所有的证据资料之后,又询问了我的想法,我依言给他画了一个我算出来的范围,然后便看着他带着派蒙离开。 他们开门出去的时候,正好碰见艾尔海森过来串门,就站在门口聊了一会儿,随后交错分开。 我按了按太阳穴,放下笔看着他道:「未来学术成果盗窃的事情,你之前担任大贤者职位的时候,应该也有人和你提过吧?当时怎么不处理了?」 艾尔海森在沙发上坐下,道:「没时间。而且我认为,比起我你可能更适合处理这件事。」 就是懒吧。我支着脑袋想,不过……让那些人晃荡一段时间,降降他们的警惕心也好。这样今天旅行者去收集证据的时候,应该也会轻松一些。 下午没见着旅行者,直到我们去参加了提纳里的聚会,谈话时旅行者才将打听到的事情都告诉给了我。 早晨我给他划定的范围已经被他缩小了很多,派蒙抱怨着说他们找了资料上的很多人询问他们的初稿是什么时候写下的,有些人保有纸质资料,但更多的人的数据都是在虚空里,所以他们还特意去调查了档案,比对了所有人的数据,又从那些疑似盗窃的人那里各种游说威胁推理,才找到了他们的上游卖家。 「艾尔海森还给我们提供了前任贤者的联络方式和资料,找起来才轻松了不少。」派蒙说道,「我们打算兵分两路,明天风纪官去这些人家里搜查,而我们去找前任贤者,看看能不能从他们嘴里把他们认识的学者给找出来,进一步缩小范围。」 我点了点头,心里并不觉得明天他们的工作会有多轻松,但是如果多一个赛诺的话,证据充分武力充足的情况下,那倒是有可能。 我道:「除了贤者作为中介的情况,还有一种情况,就是私下交易。不排除有学者拒绝了贤者,而转头独自和其他人做交易的情况。」 毕竟通过贤者贩卖研究,就在贤者那里留下了把柄。但是能够扛得住贤者的压力的学者也不多,毕竟贤者之前势力庞大——哦? 我又突然想起来,艾尔海森给我选的那个人,才华挺不错,但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研究成果了。看来不排除他的成果被盗窃的可能性,甚至,他还可能被贤者打压过。毕竟我看到他的研究经费在艾尔海森批准之前一直都很紧张,是艾尔海森上任之后才给他批了经费,让他一直撑着项目直到被内定为下任贤者。 啧……其实他早就选好了吧。 这件事结束之后我就去看看那个人的项目进展,没道理这么久了还没好,他要是一直不好,我岂不是一直担着这个位置?等等,贤者也是可以搞研究的吧?决定了,这件事情处理完之后我就甩手走人,我还想去一趟至冬,看看邪眼的运作原理呢。 聚会上卡维喝醉了酒,我们和提纳里赛诺分开的时候,就把卡维给抬了回去。幸好我们来的时候是开车来的,返程要轻松不少。 把卡维扔回他房间之后,我去洗了个澡,等艾尔海森也洗完了澡出来,才和他说了一下我的想法。 他问我怎么突然又想到了这个,我说:「神之心是一种比神之眼更高级的外置魔力器官,它可以给提供神明一些特殊的权能。我想,我也许也可以利用神之心的能力,来达成最后一战。」 艾尔海森说:「但神之心无法为你所用。」 我点头:「这就是我要搞懂邪眼运作原理的理由,将神之心改造成能为我所用的工具。」 冰神大概和我想的是同一个办法,但……她可能并没有想到我会把它作用在我自己身上。 「你完全可以利用冰神和天理的战争。」艾尔海森道。 他说的也是我的想法,但:「以防万一。我不能让任何有可能导致失败的可能性出现。」 如果冰神没有走到她的终点,背弃了我,那么,就是我弒神的时候。 艾尔海森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只是看着我,什么话都没有说。如果换他在我这个位置上,他也会尽全力做到没有意外,我明白我们的完美主义,他不是会说出那种让我完全依赖于他人的话,会只说明「利用冰神和天理」的他,实际上心里应该是不想让我死。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会让自己死的,我还想带他一起去旅游呢。但真的要死,那我们也无能为力,只能尽力做好善后。 「冰神已经做好了陨落的准备,」我搂住他的脖子,把下巴抵在他肩膀上,道,「而深渊虎视眈眈——我会尽力找到一个两全之法。」 算算时间,那位深渊的公主殿下也是时候来找我了。但我想我们恐怕谈不拢,因为那位公主殿下的理想是復国,我却要灭了整个世界。 但我想,在不让坎瑞亚的悲剧重演这件事情上,我和她抱有相同的看法。仅凭这一点,再加上对天理的憎恨,我想她并不介意带我一起上天空岛,从天理的维繫者那儿夺回自己的力量,为破除星空添一份力。 很多事情等我到了现在串联起了更多的线索之后,才慢慢地发现计划还有补充更改的地方,我小心翼翼地挪动着棋子,反覆推演未来,但似乎还差一些东西,才能维护我想要的那个世界。 第111页 如今枫丹的部署早已完成了,神与民上演闹剧,愚人众趁乱而入;纳塔的战争达到了顶峰时,战争的神自然会展现出她的容貌。至于至冬,冰神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 我已经为女皇铺好了路,只等她、等深渊向天理开战。至于此后的事情,命运将会指引我。 第58章 纰漏 隔天下午风纪官带着人员表过来给我签字,我一边签字一边问了他情况,发现竟然还有两名学者逃亡在外。 「那两个人提前一天听见了动静,就跑了。」风纪官皱着眉说,「似乎是旅行者他们调查的时候被发现了。现在旅行者和赛诺大人正在寻找他们。」 我点了点桌面:「我也来帮忙吧。」 「您?」风纪官瞪大了眼睛,望着我说,「您的事务应该很繁重吧?」 「还行。主要是抓到那两个人我就能辞职了,我现在无心工作。」我站起来,拿着那张审判单走到风纪官的面前,递给了他,「不用担心,海参会保护我的安全。而且……好歹我曾经也有个天才的名头,找个人不算什么。」 风纪官捏着那张纸呆呆地看着我,我给他报了两个地点,随后道:「我去降诛魔山那边,至于禅那园方向的,就交给赛诺吧。」 「……好。」 我从教令院出来之后,一路跟着星盘去了降诛魔山,路上碰见了旅行者,就和他打了个招唿,顺便替自己收了个打手。 说来搞笑,那逃跑的学者在降诛魔山四处跑,一头扎进了一个秘境出不来了,我和旅行者找到他的时候,他正被魔物追得嚎啕大哭,瞧见我们就是一个飞扑,反而还吓了派蒙一跳。 旅行者把魔物清理干净,我就让海参提熘着那个学者,一起从秘境里出去。 返程的路上那学者似乎是缓过来了,看着我就开始求饶,请我放过他,不要将他交给风纪官,并反覆说明自己的行为没错,他这是在为整个须弥做贡献。 「我将须弥未来的发明挪到现在出现,就提前了须弥的发展,使得须弥比原本的当下更好,这不是一件好事吗?」他絮絮叨叨地说,理由和很多年前贤者对我说的类似,「我们改变了现在的须弥,学者拥有了更好的学术环境,在这种比以前更加好的学术环境里他们就能进行更完美的研究,让须弥变得更好,让学者们拥有更加广泛的知识体系,让所有人有一个更好的生活!这是一个正循环,我们的做法根本就没有错误!」 派蒙叉起腰来反驳道:「偷别人的研究成果还说得这么冠冕堂皇,要是你的研究成果被人用同样的理由偷走了,我看你还敢不敢说一切都是为了更好的须弥!」 派蒙这么一针见血倒是让我和旅行者都惊讶了一瞬,她意识到我们的惊讶,很高兴地在我们身边转圈圈。等到那名学者重新开口申诉自己的理论时,她就继续骂他。 看来她已经掌握了将对方置于相同境地的话术了,不知道是和谁学的。这么能说,还省了我的力气。 「那些贤者让风笛来做这件事,她都因为拒绝而被忌惮了,你们竟然还上赶着做这种事,就不能多思考一下吗?」派蒙的小手点啊点的,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那学者红着脸梗着脖子道:「那是她目光短浅,看不出来这个计划的重要性!看不出来它的好处!」 「你是看出来了,不如也看看自己现在的处境啊?风笛现在是贤者了,但你却犯了罪,要被抓去给风纪官。」派蒙摇了摇头,「聪明没有用在好的地方,那也算不上是聪明了。」 她突然有感而发,道:「这就是艾尔海森说的,这世上总有人因为一点才华便沾沾自喜、低看他人,以为自己高高在上。但也不乏有才华比他们更出众的人被自己的天赋所牵累,迷茫人生。」 我愣了一下,随后笑道:「是啊。」 风纪官很快找到了我们,接手了学者。我见时间还早,就问旅行者要不要随我去见一个人。 旅行者说没问题,于是我就带着他去找了下任贤者。 彼时他正在疯狂地计算,我瞟了两眼他的草稿纸和星图,发现他正在做四星运转的模型,没有虚空的帮助,计算量大得惊人。而且这个模型还是他的项目的基本模型,后续运转都要建立在这个模型上。 要是数据错了,那真是不得了。是艾尔海森看到了都会同情的程度。 他的数据算起来真是太复杂了,我停下来多看了一会儿,没忍住指了指他的星图,道:「你不如以这颗星为基准计算偏轨角度和轨道,它起码和七颗星有重叠区域,计算出这七个位置,基本上就等于知道了另外七颗星的轨道,这样你就只要再借用数据套公式算它的偏轨角度就好了。根本不用这么麻烦。」 那学者盯着那颗星,用手指在上面划了好几道,我看他的手指划来划去都只有五颗星,干脆又给了他一点提示,伸手过去给他比划了一下:「这里,还有这里。」 学者顺着我画的轨道又画了一遍,然后拽过草稿纸计算,字迹连笔成了一条曲线,派蒙偷偷和旅行者说:「他真的在算吗?」 旅行者小声说:「也许人家是心算,只不过是需要写在纸上来帮助确定刚才算出来的结果。」 明论派的学者不管别的能力强不强,反正计算能力都很好。等了一会儿,学者就把轨道曲线算了出来,但是他对这个答案很不满似的,对我说:「这个曲线并不属于任何一个已知轨道曲线,这颗星的轨道曲线不是这样的。」 第112页 我瞟了他一眼:「你自己算出来的,你自己都不信?」 「也许是我算错了?」 「我可以告诉你,没有。」我道,「你也可以选择排查,看看是不是你的星图画错了,前提数据错了。」 他仔细地检查了一遍,摇摇头对我说:「没错……都没错。」 我肯定地道:「那这就是对的。之前你看到的东西是错的。」 他呆了一下。 我有点纳闷:「还有一条曲线呢,你没算出来我就和你讲不了正事,你快点成吗?」 他一个激灵,「哦」了一声,这回速度快多了,又算出来一条,我看他的计算过程没错,曲线公式带数据进去也没错,就正准备和他聊一下就职的事情,却又突然听见他说:「这个也不对。」 我:「……哪不对。」 「之前那个错了。」他喃喃自语,把草稿纸放下了,整个人显露出一种茫然的呆滞,「这是两条新曲线……不对,从这两条新曲线往外看,重合点上有好几个之前没算出来的轨道曲线。难怪那些曲线一直都没算出来,原来是本来就错了!」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哪些曲线没算出来,不是所有的曲线都算出来了吗?」 他一个勐虎扭头看着我:「贤者!有近百颗星的曲线是没有记录的!您连这都不知道?!」 我:「有这事?我人造星图都画出来那么久了,你跟我讲有些星是没有曲线的?大贤者和前任贤者干了什么傻事?几年前我毕业论文也是这东西,我记得我还开了个讲座,敢情那东西从你们记忆里删除了是吧?」 「人造星图的讲座?那东西不是猜想吗?」 我:「……」 搞笑。那你们那个时候怎么不提问问我那些数据怎么得到的。 我还是缓缓吧。这个人可能不适合当贤者。 我也多少意识到一些事,好像……明论派的知识体系和我的知识体系有很大的差距啊,是因为我多是自学自算懒得找标准数据所以一直没发现吗? 我扶了扶额,打算先把这事儿给处理了再说。 我让那位学者改明去把我那些论文都翻出来好好看看,我是没想到原来明论派的发展竟然比我想的差了那么多,我一直以为星辰图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难怪之前有人的论文写的是《论人造星图实施的可能性》,错怪他了。 离开学者的办公室,派蒙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简单地和她说了一下,她并不能理解得很深,却也大概清楚了些,于是满脸都写着无语,问我道:「是不是阿扎尔把你的论文都给封了啊?」 「我的论文是有被封了的,但是人造星图是开了讲座的,不至于封。」我就是没想到他们竟然会认为那是个猜想,要是个猜想那有什么好说的,谁不会猜? 「如果是其他人无知那都还好说,他无知,我就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我嘆了口气。 派蒙奇怪地问:「为什么?他很特殊吗?」 「因为他是下任贤者啊。」我道,「我没跟你们说吗?我本来刚才是打算直接和他交接的,现在我想我还是想把这事给处理了,让他多缓一段时间再说吧。」 派蒙点点头表示理解了,随后道:「你这才上任多久啊,就要卸任了。」 我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将近一个月了!很长了!这工作真不是人能做的,我上学的时候都没这么累!还没有假期!每天都要上班!每天都要看见那些鬼东西!」 到底是为什么会有人拼了命地想要更上一步成为贤者?我现在只想回家睡大觉,如果可以的话,希望身边有一个艾尔海森牌抱枕。 「总之,谢谢你们帮我处理这些麻烦事了。我本来说卸任了就带你们去吃大餐的,看来得过一段时间了。」 派蒙失落地看着我,末了生气地跺了跺脚,对旅行者说:「要不我们把风笛的论文整理出来全部塞给那傢伙吧,他早点看完早点做完研究,风笛就能早点卸任,我们就能吃大餐了!」 旅行者弯弯眼睛:「吃大餐果然是派蒙永恆的动力啊。」 「那可是大餐!」派蒙大声地说。 我笑了一下,安抚她道:「大餐延后不要紧,我今天还是会请你们吃饭的。反正我是不打算回办公室了,直接吃了饭然后回家才好。」 派蒙期待地看着我:「好呀好呀,我们现在就走吧!」 空露出一个很无奈的笑容。 我戳了戳她软乎乎的脸:「现在还不行,得先找到艾尔海森,我要让他知道我吃了晚饭,省得他抓我把柄,说我不规律饮食。」 「啊,哦。」派蒙背起手,「那我们要去哪里找他?」 「应该去找风纪官问我的下落了吧。」他知道我出去了,应该就会直接去问赛诺和风纪官,要不然,就是在净善宫底下的那个亭子里。 当然有更简单粗暴的方法,我拿星盘算了他的位置,然后和旅行者一起去找他了。 他果然和赛诺在一起,我顺势邀请赛诺一起吃饭,结果赛诺说他要先把那些学者审判了再说。 这个人是个工作狂,我提醒了他一句按时吃饭,小心提纳里生气,他才慢吞吞地哦了一句,把人扔了,和其他风纪官叮嘱了些事,才跟在我们身后一起去吃饭。 第59章 深渊 第113页 饭桌上,我把刚才发生的事情都和他们说了一遍。艾尔海森对明论派内部的事情不是很熟,一直以来接触的都是我的思维体系,所以没猜到明论派的信息阻碍问题这么严重。听我说这段时间没法卸任甩手不干,心情都不好了,诚恳地问我要不要换一个候选人。 我说他这都已经算是矮子里拔高个儿了,换来换去也没差。 赛诺则表示他会负责把阿扎尔干的事再检查一遍,看看有没有错漏的情况出现。 我得了他的保证,非常安心。吃过饭就和他们道了别,同艾尔海森回家。 之后我把自己之前算出来的那些据说至今为止还是未知曲线的公式整理了一下,发布出去,顺便解禁了自己的论文。有些这会儿看着确实很不利于社会安稳,所以我就封着了,其他倒是全部对外开放。 明论派这几天因此又热闹了起来,我门口老是站着一堆人问问题,我没时间理,就叫那些导师把人给拦着。 后来我去问贤者候选人研究进行的怎么样了,结果他突然跟我说,他不想当贤者。 这一个晴天霹雳吓得我人都差点没了,我发誓这比天理突然出现在我面前要杀我都可怕! 我问他为什么,他说,他觉得自己还不够格,我才是最适合做贤者的人。 我:「……」我只想摸鱼啊! 最后他还是成了贤者。 因为我动用了贤者的权利,确定他的知识体系过关了之后,二话不说把位置交给了他,给他讲了一遍工作要点,然后扭头跑路了。 我的跑路终点当然是书记官办公室,艾尔海森正准备出门,我先他一步打开办公室的门,冲过去跳起来抱住他,和他分享这个天大的好消息:「艾尔海森!我卸任啦!我辞职啦!我自由啦!」 艾尔海森问我:「全部都处理好了?」 我不停点头:「我已经给他放了模板在桌面上,他要是拿不准主意可以借鑑一下我之前的处理方法。还有文件我都已经给他分类好了,那些都是不需要跟进的,其他要跟进的项目调查我都处理完了,他直接上任开启新阶段就行。」 「可把我累坏了。」 艾尔海森关上门,抬起手捏了捏我的脸,笑了笑说:「一个月的高劳动量,对你来说确实不容易。」 我贊同得不得了,想我一个普普通通人民教师,在学堂里就那么几节课,偶尔拯救一下世界,那工作量都累得我恨不得天天睡觉。这一个月的工作量更是我之前的几十倍,我现在根本就不想看到须弥字,也不想坐在办公桌边上批改文件核算数据了,要不是教令院还需要艾尔海森,我真想把他也打包带走,回璃月进行我的养老生活。 哎。我是卸任了,艾尔海森什么时候能卸任呢。 后背靠上墙壁,我回过神和艾尔海森接吻。虽然不太明白他为什么会想要亲亲,但是宽容大度如我,肯定是满足男朋友这个需求啦。 就是这姿势有点危险,腿盘久了没力气就会掉下去,所以我们也没有亲很久。 艾尔海森把我放下来,我有点晕,缓了一会儿,蹦跶两下提神醒脑加活动筋骨,随后问他:「你是要出去吗?」 他拉开门的同时回答我:「我要去一趟奥摩斯港。」 我跟在他身后出门,顺手帮他把门关好,然后问:「去那里干什么?」 「找个人。」 「我……」 「你待在家里。」很意外,他拒绝了我的同行。但是告诉了我理由,「我需要从其他人的角度,来看看你这些年到底做了什么,获取一些信息。如果你跟在我身边,会干扰我的判断。」 我道:「你高估我了。」 「是你低估了自己。」 我们一路来到教令院门口,就此分开。我看着他沿着路消失的背影,站在原地想了想,发现自己好像无事可做,干脆回家睡觉。 卡维好像也在家里,只不过没在客厅,前两天他熬夜改设计稿,这会儿大概是在补觉。 我一觉睡到晚上吃饭,艾尔海森回来的时候打包了饭菜,没见着卡维,不知道是不是趁我睡觉的时候出去了。 正好方便了我,我就问艾尔海森,他琢磨出什么了?他没有回答我,我想,他的情报可能还是太少了,所以多少有些嘚瑟。 毕竟我好歹是做了掩护的,而且还没有在熟悉的国家,而是去了隔壁。所以就算你去找了凯亚,有些事你还是不知道,因为凯亚也不知道。 卸任之后我变得轻松起来,但多少有些闲不住,于是就回了一趟璃月。我并没有深入璃月去璃月港,只是站在须弥之外的层岩巨渊上,凝视着巨渊之口,在悬崖上坐了一会儿。 有个人站在我背后停了很久。 我也没回头,只是道:「阁下有何事?不妨说来听听。」 我身后那个人最开始没有说话,我们之间只有风吹过。这会儿还是暮春,高山上并不暖和,风冷冷的,我打了个喷嚏,海参从自己的小柜子里拿出一张毯子包裹住我,还顺手塞了一个暖手宝。 我捧着暖手宝望着半空发呆,晃了两下悬在高空的腿,突然想,要是被艾尔海森发现我又坐在这儿,他会不会生气? 应该不至于吧?我没有那种心思。 神思恍惚之际,那个安静的人说:「五百年前,有个人预言了天外来客将会拯救坎瑞亚,带领坎瑞亚回到地面,挣脱天理的束缚。」 第114页 我笑了笑,没有接话。她往前走了两步,靠我近了些,然后来到我身边,和我一起坐了下来。 我侧头看着这张与旅行者相似的面孔,空说,她叫荧,深渊的公主殿下,我的另一枚棋子,我的另一个好队友。 「然后呢?」我温声问她。 荧说道:「他预言了战争,却没告诉他们战争带来的后果。那些信奉他的话的人在那场战争中崩溃,将他视若智者的国度分崩离析,大地的怒火吞噬着违逆之人,而死亡之际,他留下了另一个预言。」 她转头看向我,实际上她的眼眸也很温暖,但经歷的事情太多,于是有一种与旅行者的宽容截然不同的冷淡。也许那并不是冷淡,而是一种千磨万难也无法打消的坚定。 我对那则预言没有什么兴趣,前辈看到的事情我也能够看到,他想说的,无非是关于我的。 果然荧说:「他说,救世的契机在五百年之后。这场世界与命运的棋局,即将分出胜负。」 「风会带来新生的种子,死亡会创造一个全新的世界。」荧扭开头,望着天空,「当终焉之刻到来,王座的拥护者将如约执行命运的裁决,伪神撕裂天际,诸神终将陨落,群星走向命运不可观测之地。」 我笑了笑:「那很好,不是吗?」 荧重新看着我:「如果你是那名伪神……你会怎么做?」 「我会创造一个全新的世界。时至目前为止,所有命运钦定的悲剧都将被逆转。」我轻快地说。「为此我会付出所有。」 「即便是你的存在?」 我愣了一下,随后说:「即便是我的存在。」 荧凝视着我,很久没说话。她的目光穿过我,似乎在寻找往昔。很久之后,她对我说:「那个人的名字叫做一乐。」 我抬眸看向她:「……一乐?」 「嗯,他没有姓。就叫一乐。行走尘世的时候,他会让我们叫他乐一,这样,乐就是姓了。」她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说,「我们曾是很好的朋友。但……我说不准,这份友情在他看来,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我能明白她的疑惑。她是想知道,对于能够洞悉未来的观测者来说,命运之外的她究竟是朋友,还是一样工具。 她之于一乐,正如艾尔海森之于我。也许我们都有藏匿在他们身侧躲避命运窥视的想法,都像抓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握着这份希望,但那并不能否认我们对于他们的感情。 「这份友情当然是真实存在的,而我想,他也会很感谢自己遇见了你。不仅是因为你是命定之外,还因为……你真的值得。」 年少时我死赖着艾尔海森,大概也能这么去形容。不仅仅是因为他是我的意外,还因为我真的很喜欢他。 群星和他,是我这枯燥无味的生活里,为数不多的激情。 「是吗?你都这么说,那大概就是这样吧。」她说,「其实我也知道是这样的。他的心情很好懂,你们这种人都差不多,想的东西都摆在了脸上,一直以来都秉承着喜欢就去追,不给自己留下遗憾。明明是能够洞悉命运、能够观察到自己余生的生命长度的人,却还是竭尽全力地抓住每一个当下,生怕会有遗憾。」 我抬头看向远方的天空,回答她道:「正是因为看到了,所以才想要撇除一切可能会达成不好的结局的可能性,所以才想要把那些美好都握在手里。这样我们就能明白,活着去体会人生,也并非是一件坏事。」 人会因为虚无和悲观而对生活失去希望,但也会因为美好而重燃希望。我曾有很多次注视着这个没有波澜的世界,内心犹如一片荒野。但切身去体会那些生活中点点滴滴的美好的时候,即便早已知晓,却仍旧会如同久旱逢甘霖一般,重新拥有活着的动力。 我是一个很自私的人,所以,为了这些我喜欢的美好,我会走到终点,直到看到他们重新出现。 我们安静地坐了一会儿,荧就要走了。临走前她说了一句正经事,情绪很淡:「我会带你登上天空岛。而你,要成为神,拥有神的力量,帮助我压制天理,从她手里夺回我和哥哥的力量。」 「好。」我说,「在那之后,就拜託你了。」 她已经掠过了我,也许点了一下头,脚步声逐渐离我而去,在我背后三米远的地方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走了。 我拢着毯子,垂下眼看着脚底下此起彼伏的片状山道,思考着,也许我需要找个时间和博士见个面。 世界树的烧毁是破除星空的最后一步,我会斩断过去的所有命运,到那个时候,这个新世界才是彻底成立。但世界树的毁灭会造成的后果是所有人记忆混乱,我必须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而且荧说会带我上天空岛,那就意味着我们需要登上天空岛的时机与方法。不能让天理下来,否则在地面上的话,平民会受伤,坎瑞亚的悲剧会再度上演。 我不知道她该怎么带我上去,这点无法通过观察命运来看,因为不具备命运的旅行者已经掺和了进来。我思考了一段时间,打算对自己的合作者有点信心,只去思考神之心的作用。 邪眼的使用会透支生命力……那么以相同的办法,能不能改造神之心?我不要太长的时间,只要和天理决斗的一瞬间,有我们打斗时的力量倾泻,加上旅行者们在世界之外噼开世界的力量,我想足够打破星空了。如果还是不行,那么深渊呢?掌握深渊的力量? 第115页 ……首先要做的还是和博士取得联繫吧。我要去把邪眼的运作原理搞清楚……等等,博士的切片还挺好玩来着,不知道我可不可以也弄一个出来。这样也许会轻松一点?不不不,还是算了,纳西妲会发现的,到时候她肯定会生气。还是抓着艾尔海森帮我想办法吧。 我看着层岩巨渊的景色,慢慢地嘆了一口气。 时间不多了呀。 第60章 温度 思考太痛苦,我便放空了大脑,只感受着凉风吹来的温度,还有层岩巨渊高空冰冷干涩的空气。 这种感觉很舒服,只看着天空,就会有一种烦恼一扫而净的舒适感,好像整个人都可以融化在这片景色、这阵风中。世界里的每一个分子,都是我的一部分。 我就这么坐在这儿,看着太阳慢慢从天空中落下。蓝白色的天空逐渐变成一片橘橙色,圆日不情不愿地靠在山峦上,被引力拽着,随着逐渐暗淡的夜色一併下沉。 我望着那半颗太阳,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已经傍晚了,现在可不是之前,我不能再在某个地方一呆呆很久,还不回家了。 要是等艾尔海森下班了找不到我,他又要生气了。 我这么想着,抱着暖手宝,慢吞吞地把腿抬了上来,撑着地面起身。保持一个姿势太久了,头有点晕,我努力撑了一会儿,挨过了那段眩晕期,才转身打算回去。 我没想到我会在转身之后看到艾尔海森,他就站在离我几米远的地方,那是一个不会让我发现,却凭他的速度能够在第一时间冲上来抓住我的距离。 他手里拿着本书,这会儿见我起来了,就把书放进了腰包里。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在这儿呆了多久,怎么一直都不说话。 我走过去在他跟前站住脚,抬头问道:「来多久了?怎么不叫我?」 他抬起手,用掌心靠在我脸上,暖暖的很舒服。 「不久。」他回答道。但是没有回答为什么不叫我。 我也抬起一只手,摸了摸他的脸,也是冰冰凉凉的,和手心里的温度截然不同。 「这可不是什么不久啊。」我说,换了另一边给他捂了捂脸,然后就把他的手从我的脸上抓了下来,一边握住他的手,一边沿路往下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艾尔海森道:「直觉。」 「那我们还蛮心有灵犀的嘛。」我笑了笑。 他应了一声,没有再继续说话。他本来也不喜欢说什么废话,我现在也没有聊天的想法,便拉着他一直走。 走着走着,我突然想到一件事,如果这会儿下了雪,我们一路走回去,可不可以也算白头? 须弥没有下过雪,璃月最冷的时候倒是下过,可惜艾尔海森没有和我一起看过。但是我们在龙嵴雪山看过,那个时候在山上到处走,他的头髮落了雪,颜色就好奇怪,我说就像是灰灰的地面上落了雪。 那个时候也能算白头吧。虽然我头髮挺黑,遮不住。 唯一一次被雪遮得严严实实,还是在至冬和阿贾克斯在雪原上狩猎的时候。我们蹲在一个地方一动不动,大雪纷飞,很快就把我们变成了雪人。我冻得发慌,差点没晕过去,幸好最后没事。否则艾尔海森就见不到我了。 我想了很多很多,不说话的时候我的思维总是很跳跃,很发散,这么多年了都没有改变。 走路发呆的后果就是很快我被绊了一跤,没摔下去,只是绊了一下,很快就恢復了平常的走路节奏。 我们回到大路上,我过来时没有开车,是海参带我过来的。不过艾尔海森来的时候开了车,我坐到副驾驶系好安全带,海参把自己固定在后座,我敲着车门,思考着这款车要不要再叠代一次,否则下雨的时候,遮雨的篷子要升起来也太浪费时间了。 不如一直都有的好。 就是那样不太方便放东西,要么就在车子后面按个方便放东西的位置,扩充一□□积。 艾尔海森开车带我们回了须弥城,这时候已经很晚了,我们在家门口停下来之后,他就带我去吃饭。 我问他卡维没回家?他说没有,要明天才能回来。 看样子又是接了什么工程,监督去了。但那明天都不一定回得来。那就不是接了什么工程,大概是有其他的事? 我们在餐馆里吃饭的时候,意外碰见了妮露。我和她不熟,只是从艾尔海森口中听说过,知道她参与了计划。妮露和朋友来聚餐,见到艾尔海森也只是打了一个招唿,随后有些好奇地看了看我。 艾尔海森介绍我的身份:「林风笛,璃月人,毕业于明论派,璃月学堂的教师,我的女朋友。」 「林老师,我叫妮露,是祖拜尔剧场的成员。」妮露笑了起来,道,「以前听说过你的事迹,要是我没记错的话,其实我们还见过面。」 我记得这事,很久以前我路过教令院的庭院时,有看过一个女孩子在跳舞。那个时候我还和艾尔海森说,以后说不定能常常看到她。 「嗯,你没记错,我们见过。」我笑了笑道,「在我还在上学的时候,偶然看到过你在练舞,很柔美漂亮,我之前一直在忙教令院的事,没来得及去大巴扎看过,但是我想,你现在应该更好了。」 「……也没有特别好。」少女羞涩地背起手说,「我还有进步的空间,之后我会更加努力的!」她热情地邀请我,「要是林老师有空的话,就来祖拜尔剧场看看吧,保证不会让您失望的!」 第116页 「艾尔海森夸过你,凭他的眼光,我想我一定不会失望。」 妮露有点讶异,很快她笑着说:「艾尔海森先生也很厉害,当初……那些计划全部都是他想出来的,顺利执行之后,我都感觉自己还在梦里呢,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我也会在拯救神明的计划当中作为一个非常重要的角色。」 她语气很欢快,看样子想和我继续唠嗑一会儿,不过多少还顾及着同伴,也不想多打扰我们,所以只说了几句,便朝我告别,再一次邀请我有空去大巴扎看表演。 我点了点头,看着身姿窈窕的少女转身回到了同伴之中,不免觉得有些恍惚。 这是一种油然而生的情绪,我感觉……这样的生活很美好,很平淡,所有人都很快乐。 对于妮露来说,现在的生活就是她嚮往的生活吧。 我希望每个人都是妮露,希望每个人都有一个并不特别遗憾的生活。 艾尔海森摸了摸我的脸颊,唤回了我的神智。我抬眸看着他,他便和我说:「风花节到了,之前答应了温迪,要去蒙德看看的。」 「哦,对。」我想起来这回事儿了,道,「要请假去吗?」 「嗯。在那边待一周?」 「好呀。」我轻快地点头,道,「风花节小游戏还蛮多的,要是不出意外,晨曦酒庄今年应该也会开放一批名单,是最近几年的热款,都可以在风花节上喝到,而且价钱也有折扣。」 我凑到他耳边,小声说:「咱们说不定还能走后门,一点钱都不用付就可以喝到呢。」 想必迪卢克应该不介意我占点小便宜,因为我之前都没怎么喝过酒,我还是他可爱的合作伙伴和,于情于理也该送我一杯。 要是他不送,那我就去买好了。 艾尔海森点了点头,食指抵在我的脸上,我以为他要把我推开,正准备往后撤,他却捏了捏我的脸颊。 我眨了眨眼,随即笑起来问他:「手感如何?」 他又捏了两下,道:「好好吃饭。」 「你还嫌弃起来了?」我把他的手拉下来,哼了一声,心道谁都可以嫌弃,就你不可以嫌弃。 他摇摇头,说:「我只是针对性地提个建议。」 我咕哝道:「我最近有没有好好吃饭你不是很清楚吗?」 他笑了:「嗯,继续保持。」 这傢伙笑起来真好看,他一笑我就也想笑,凑上去黏黏煳煳地要抱抱,他阻止我的动手动脚,却亲了我一下,说回家再让我抱。 你说这个人真奇怪,亲我却不让我抱,难道他认为拥抱比亲吻还要亲密吗? 回家之后我就知道我想错了,他那哪是抱啊。咱俩脑子里想的东西不一样,我那么单纯,只想要抱一下,简单地贴贴,他倒好,只想着把我搞上床。 我琢磨着,难怪他之前烦那贤者备选人搞研究搞那么慢,合着他一直等着我下岗休息、好让我第二天起不来床? 我反覆和他说饿了这么久不能一次性吃太多他都不理我,搞得最后我在心里发誓,我后天就要去找博士! 待在须弥,草神压榨我,好不容易摆脱了工作,书记官又压榨我,精神和身体双重受到迫害,由此可得知须弥不太适合我生活,我要投奔我的合作伙伴! 在我睡着之前,迷迷煳煳感觉到艾尔海森收拾好了东西,在我边上躺下。我想给他一脚,把他踹下床,只可惜刚才累得过头,身体不受大脑控制。 艾尔海森转过来搂住我的腰,我努力掀了掀眼皮,强打起精神道:「我后天就走。」 「你走不了。」他把下巴搁在我脑袋上,「凭你的身体素质,你彻底缓过来至少需要三天,乖乖养着。」 「而且,我们大后天还得去蒙德,别想着乱跑。」 我说:「我讲的就是去蒙德。」 他笑了一声,道:「那很好。我以为你忘了。」 我闭上眼睛,不是很想搭理他。 第61章 梦境 隔天醒来的时候,正是中午十一点,我那不常用的肌肉过度用力导致的酸痛感不出意料地出现了,酸得我只能躺在床上发发呆,顺便向海参打听最近须弥发生的大事。 艾尔海森不在家,想必是去上班了,他也料到我早上起得晚,所以只在床头给我留了杯水,估计是打算中午在外面打包了饭菜回来和我一起吃。 我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海参说话,须弥城里的事最近已经走上正轨,就算还在初期阶段的法律推行也十分平稳,没有乱子。然而因为太平静了,没什么好说的,过一遍留不下痕迹,所以让我多少有些感到无聊。 我从床上爬下来,简单地洗漱了一下,随后叼了颗枣椰糖补充补充能量,一边敲着自己的老胳膊老腿老腰,一边往书房里钻,随便抽了本书,就缩在椅子里看了起来。 我还是不怎么喜欢符文学,哪怕这种书总是用遗蹟上的文字来举例,可以让我看看故事,我还是不喜欢。 于是看了没两页我就换了一本天文的,这本书的专业性不是很强,都是在讲故事,所以还算是有趣。 在艾尔海森回来之前,海云带过来了一封信,我补充了鸟食,展开信看了看,信上言及所有准备已经暗中全部对接了愚人众,尾巴清扫干净,愚戏已然上演,他于前几日退出了枫丹,这会已经在阿格纳部落住下了。 第117页 「首领问我,您是否需要帮助?我按照您说的回答了他,但最后阿格纳首领道,纳塔不会和和平共存,但纳塔人追求着和平。另,我曾在火山口看见博士徘徊,他的身边跟着丑角。丑角大人发现了我,试图接手我们的棋局,希望在纳塔的所有布局由他来决定,不知您意下如何。」 我敲着桌面,其实我并不是很在意由谁来掌控比较好,在我手中那当然不错,但是在女皇和愚人众手中,也排除了我现身的隐患。也正是因此,枫丹的正式戏剧,我才会让穹偷偷地将愚人众扯进去,这样才不至于让那位审判官聚焦在我身上。 于是我回答他:「埋下引线之后就给他吧。早日离开纳塔,前往至冬。对了,替我抓住博士,告诉他,我需要知道邪眼的制作原理,也需要神之心能够为我所用。」 博士不忠于任何一方……他和我一样,不,准确来说,他比我更加过分地追求着实验,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并且从不在意他人的目光,大概算是学者的极端发展。 这样的人很好操纵,操纵他就像是在操纵我自己,只要给我们感兴趣的东西,我们会排除万难,用自己的方式追寻一个实验结果。 其中付出的所有都是值得的。 我落下最后一个字,书房的门突然被人敲了敲,随后从外面打开,艾尔海森站在门口看着我,视线移到我手上,随后道:「来吃饭。」 我点了点头,招唿了海云一声,他从海洋以前站的那根树枝上飞过来落在我的座椅扶手上,我把信纸折起来给他绑好,摸了摸他的小脑袋,让他休息一会儿,吃饱了再送信。 等做完这事,我才抬头重新去看艾尔海森。他还等在门口,靠在门框上,像是在看我什么时候不拖拖拉拉,一叫就去。 我寻思着这也不算拖拉,只不过是先把手头上的事做好罢了。不过懒劲确实上来了,于是突发奇想地朝着他张开手,笑着要求道:「我想你抱我。」 他挑了下眉,走过来绕过书桌,站到我边上,弯腰伸手把我横抱起来。我攀着他的肩膀,因为拉扯到了手臂肌肉难受得不行,疼得吸了口气,缩了缩手,问:「你昨天是不是有一点生气?」 他抱着我往餐厅走,闻言摇了摇头,说:「没有必要。」 我轻轻地笑了一下,蹭了蹭他的嘴角:「虽然是没有必要,但你确实是生气的,对吧?你自己不知道,我知道。每次你一生气,就不爱说话了。」 本来还是会说话的,一生气就绷着个脸一言不发,连吵架都不吵了。 卡维大概巴不得他天天生气吧,但是他做不到气艾尔海森,只能做到气自己。 我靠在他肩上说:「跳是不会跳的,要再跳,被你抓住了,我又要吃苦瓜了。」 他把我放在椅子上,不咸不淡地回答我:「既然不想吃苦瓜,那就乖一点。」 我捧着脸看着他:「我很乖呀?」 他一根指头把我戳得靠在椅背上,自己在边上坐下来,说:「重修一下语言学吧,就日常用语那一类,看看你理解的『乖』和世俗意义上的『乖』是不是同一个意思。」 我哼哼唧唧地拿起勺子吃饭,想了想,默默地朝他竖了个中指,垃圾艾尔海森,越活越回去了,生气不说话就知道折腾人,祝你今天加班。 他抓住我的手指,「嗯?」了一句,我赶紧把手收回来,假装无事发生,把碗里的胡萝蔔夹给他,碎碎念念:「多吃点胡萝蔔啊,我记得你特别喜欢吃,一天不吃就浑身难受。你看我对你多好呀,全部都给你,帮你补充营养。」 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反问我:「胡萝蔔汤喜欢喝吗?」 我警惕地说:「当然不喜欢。」 他点点头:「可惜。我还想试试香菱之前帮我改的食谱,我特意和她说了要做的甜些。既然你不喜欢,那么那份食谱就没什么用了。」 我问:「是之前你给香菱的那个『黄金云锦』?」 他道:「哦?不错的名字。」 「……那个我可以,那个挺好吃的。」 他看着我道:「那份料理可是以胡萝蔔为主要食材的料理,你不是不喜欢吗?」 我叉腰道:「那你不是做出来了一份没那么浓的胡萝蔔汤吗?那种我喜欢。」 「喜欢胡萝蔔?」 「不喜欢。」我着重强调,「我只喜欢那道菜,因为那是你给我研究的。」 「不喜欢就别勉强,没人说你必须为了其他人而喜欢一道菜。」 我觉得他真的烦极了,怎么就抓着胡萝蔔不放,那么喜欢胡萝蔔吗?胡萝蔔有什么好的。 「我没有,但它真的好吃。」我拽着他的胳膊撒娇,「没人说不喜欢胡萝蔔就要不喜欢一切和胡萝蔔有关的东西好吧?做人不能太绝对。我就喜欢那道甜品,你给我做,拜託拜託,艾尔海森,我想吃——」 他垂眼看了一眼自己盘子里的胡萝蔔,「做可以,把这些胡萝蔔吃了。」 我试图和他讲道理:「吃胡萝蔔是为了补充营养,黄金云锦里面有那么多的胡萝蔔,会给我补充到对应的营养的,所以我现在可以不用吃胡萝蔔。而且这个胡萝蔔又不好吃。」 他没再坚持了,只说:「挑食成你这样,身体素质低下也是正常的了。」 我笑眯眯道:「我打架又不用亲自动手,更何况,在下是脑力派,不是体力派。」 第118页 艾尔海森撑着下巴看着我,点了点桌面,说:「快吃吧,别拖时间。」 我扒拉着咖喱饭,慢吞吞地吃完了中餐。艾尔海森把垃圾收拾起来扔掉,回来又伸手抱我去床上,我戳戳他的脸,问:「吃饱了就睡难道不会胃不舒服吗?」 他放下我道:「胃不舒服是因为吃得太多了,正常来说七分饱就行。」 我往床的另一侧滚了一圈,让出他的位置,摸了摸自己的胃,嘆了口气说:「你买的饭有点多,我十分饱……不,是十二分饱,现在不想睡觉。」 「你没有自己的判断吗?吃多少会撑不清楚?」 我理直气壮地说:「不是你要掌管我的饮食吗?」 他很难得地被我堵得哑口无言,交叠双手居高临下地看着我,道:「那起来散下步,消化一下。」 我合上眼:「我困了。」 他冷哼了一声,坐过来靠在床头,捏了两下我的脸,道:「实在难受就坐起来,看看书,过会儿再睡。」 我依言爬起来,往他怀里寻了一个好位置,然后推推他的手说:「你不是要看书吗?看呀?」 他把床头柜上昨晚没看完的书拿过来翻开,那又是一本物理学书籍,和天文有点搭边,但我不是很想去逐字逐句地理解它们的含义,随着他看了一会儿,便困意上头,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我这一次又做了个梦,但其实有些分不清到底是梦还是又是一个预言。 我看见血红且瀰漫着黑气的天空,龟裂的大地上涌动着深渊的气息,古老的遗址被魔物侵占,它们并没有看着我,而是逐渐聚集起来,浩浩荡荡地前往一个方向。 在那个方向,地面上有一个巨大的窟窿,什么东西在热烈地燃烧着,世界都被烧得扭曲起来,我能听见这个窟窿背后所有的恐慌与无助,人们四处奔逃着,唿唤着,一个人影站在不远处,扶着额头笑着看着面前的这一幕。 有什么巨大的力量正在压迫他,但他并不在意。他的目光通过燃烧之物,看见了窟窿里血红色的天空和密集的魔物,笑容愈发大了些。 可是他没想到,没想到有三个人穿过了那个窟窿,他们扛着魔物的攻击,在窟窿的边上种下了一颗种子。 那只是落地的一瞬间,种子萌发、成长,它正在变成一颗银白的大树,与之相比的是燃烧之物的迅速泯灭、龟裂大地上犹如流水般的深渊力量孱弱、持续了千万年的红色天空中间撕裂开一道口子。 那道口子越来越大,我看见它背后冷淡而漆黑遥远的星空,看见一抹红色的身影,看见种子汲取一切能够汲取的力量,它飞快成长,从一颗种子,变成一株幼苗,变成半人高的小树,达到一人高的高度,随后超越。 它生长的越来越茂盛,挤占了窟窿的位置,只留下仅供几人进出的大小。它往上生长,树干越来越宽大,树根越来越粗壮,人站在上面,随着它的成长而缓慢向外移动。 魔物想要靠近,但每一次靠近,都会沦为肥料,被那颗银白的树吃下。它吞食着与深渊有关的一切,树顶逐渐接近苍穹,接近天空之上的裂口。 那抹红色的身影从星空外落下,折下了一根树枝,她将什么力量注入进树枝里,于是银白色的枝干里涌动起火一般的力量。 那根树枝从她的手里坠落,落进窟窿的缝隙里,一瞬后化成了点点红光,极具目的性地分散出去。 此刻,地面开始下沉,天空彻底粉碎,星空显露出原本的模样。 第62章 计划 我从梦中清醒,睁开眼睛,喃喃道:「艾莉丝?」 旁边的艾尔海森问我:「嗯?」 我没有回答,扶着昏涨的头坐起来观望四周,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外面深沉的夜色,显然这一觉睡得很久了。连艾尔海森都离开又回来了。 我问艾尔海森道:「什么时候了?」 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晚上七点一刻。」 我掀开被子下了床,抄起书桌上的笔,在信纸上记录下我的梦境。艾尔海森走过来站在我身后,弯腰看着我的字。我没时间搭理他,把梦境记录下来之后,便反覆回忆着那几个画面的细节。 根据我要做的事情,我可以猜测燃烧的东西是世界树。世界树被燃烧之后,似乎打通了和另外一个区域的连接。那片天地是古城遗址,被深渊的气息浓郁裹挟,是魔物的巢穴,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里一定是坎瑞亚遗址。 只不过那个画面…… 从世界树根系的角度望过去的时候,我看到的是天空。和传闻中的一样,坎瑞亚所在之地,与提瓦特的世界是颠倒的。 五百年前的战争魔物会通过裂缝进入到提瓦特,那么当世界树的缺口撕裂时,残留在坎瑞亚的魔物也必然会通过那道口子涌向提瓦特。 到时候提瓦特的居民势必会陷入五百年前那般的战争,而如今各大神明的实力远不如从前,且,燃烧世界树时,神明一定在天空岛上,根本来不及庇佑提瓦特的人民,不提来不来得及这件事,光提他们记不记得就是个问题。 所以才会有被种下去的那棵树的出现,它会剷除魔物。还有艾莉丝、还有那片消融的天空、还有下沉的大地……坎瑞亚的大地下沉,即代表着提瓦特人民的生存空间被压缩,他们不能再居住在提瓦特。 第119页 所以,生机不在提瓦特,生机在坎瑞亚。 世界树燃烧之后会发生什么,我终于能够确定了。这条线到底该怎么进行下去,也终于确定了。 我需要一些帮手,但好在……有人可以帮忙。 我转头看向艾尔海森,他正看着那些字句进行着思考,目光缓缓地对上我的眼神,便道:「想要我做什么?」 「我需要你到时候带领所有的提瓦特人民进入坎瑞亚。」我利落地说道,「在这之前,我会散布预言,提前宣告世界的末日,以此让各个国家的领导者有所准备,同时凭藉这份预言,引出能够带领我们进入坎瑞亚的人。」 这个人要对坎瑞亚有足够的了解,有足够坚定的意志,才能在通道开启的时候,带着「种子」进入到满是魔物的坎瑞亚遗址中。 而我需要一个我能够信任的人和他一起,不仅是为他助力,同时也是为了保护那颗种子。 那颗种子,新世界的种子,具有炼化深渊的能力,它会成为整个世界稳固的基石,净化坎瑞亚,我必须找到它,否则构建新世界根本只是说说而已。 我知道该找谁……不管是帮手还是种子的所在之处,命运自有指示。 「明天出发去蒙德,我们顺道去龙嵴雪山,找一下阿贝多。」我道。 艾尔海森道:「你认为阿贝多手里会有那种种子?」 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其实不是阿贝多有,而应该是莱茵多特。」 艾尔海森皱了皱眉:「……创造了阿贝多的那位大鍊金术师?魔女会的成员之一?」 「没错。魔女会……」我笑了起来,「她们在其中贡献的力量了不少啊——莱茵多特创造了阿贝多,应该也会偷偷藏下一些东西。要知道,她的同僚里有一个可是占卜师,窥测未来不在话下。我怀疑那棵树其实也是鍊金的造物,因为它能汲取深渊的力量成长,而坎瑞亚里对深渊格外有研究的就是莱茵多特。」 甚至我认为,魔女会那位占卜师的技术应该在我之上,她们能离开这个世界、维护这个世界,就已经在了世界之外,而我不过是禁锢于世界的囚徒,天赋由命运赠与。 想法被截断,我没再去想另外的事情,又重新看了一眼梦境的细节,艾尔海森抬起手绕过我的身体,食指点在纸上,问我:「四条线同时开始进行,但你如何能够确定,各国领导者必定会听从那缥缈的预言,跟随我前往坎瑞亚?你又如何能够确认,在我们进入坎瑞亚的时候,坎瑞亚遗址里的深渊力量已经被清扫干净?新的世界树成长成能够稳固新世界的力量?且提瓦特所有人赶向须弥世界树需要时间,在提瓦特的生存空间被减小至无之前,有多少人能够进入坎瑞亚?」 我捏着笔,如何让他们听从预言,这其实很好办,但也不好办。 「首先凭藉我的身份,」我慢慢地说,「蒙德、璃月、至冬部分一定会有人响应我说过的话,提前做好准备。须弥有你在我不用担心。我以前也曾在纳塔当过一段时间的旅者,想来余威还是有的,如果没有办法,保下阿格纳部落一族也不失为一种存活的法子。我在枫丹有一批人可以用,那边可以成为流言最重的地方,以舆论使民众恐慌,审判官和其他协会想必必须向民众通知他们已经做好了准备,预言是为流言。但只要做了准备,在赶来须弥的路上就会轻松一些。」 「但稻妻……」太远了。那边真的太远了。如果要提前来的话,雷神势必会知道,以她的性格,在一切还未确实之前,她不可能放任自己的所有子民离开稻妻。 「另外,假如地面上有了大量入侵的魔物,他们撤离的途中也会遭遇很多麻烦。」艾尔海森扶住我的肩膀,「你如何能够确定,五百年前坎瑞亚进攻提瓦特时的那些通道不会随着世界树焚烧、神明不在大陆而被重新打开?」 「也就是说,第一条线,你和其他神明、旅行者、深渊踏上天空岛向天理索取力量,打碎屏障;第二条线,博士烧毁世界树,但你似乎并不打算让他进入坎瑞亚;第三条线,有人迎着魔物狂潮进入坎瑞亚,种下种子,等待移民;第四条线,全提瓦特大迁徙,从须弥世界树洞口进入坎瑞亚,抵御魔物,创造新的家园;补充第五条线,有人必须为群众断后,以防止魔物屠杀他们。」艾尔海森道,「需要的人手不少,除了你自己能够动用的那批人之外,你还得思考哪些是不属于你,但是你能够用的。以及最重要的一点,移民的时间。你不可能等我们遗忘了再迁移。」 我下意识地想要自己画图来确定细节,刚落下第一笔,我突然想起来,我现在不是一个人,还有个人能替我动动脑子。 于是我仰起头看着他,笑了笑道:「关于人手的调用情况和具体细节计划,想必书记官很乐意帮我分忧吧?我现在头痛腰酸,实在不是很想动脑子。」 艾尔海森扬了扬眉,视线落在我手里的纸上,道:「我没意见,但你得告诉我,你在各国曾经做过的事情,现如今民众的态度如何,我好根据你的情况设定方案。」 我把纸放下,转身抬起两只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弯弯眼睛笑道:「好的,没问题,谢谢书记官大人,书记官大人辛苦了!」 「口头上的说说可没什么诚意,」他弯腰靠近我的脸,眼神专注、一眨不眨地凝视着我,声音低沉道,「还是得拿出一点实际行动来。你说呢?」 第120页 我迎着他的气息吻上去:「好说,在我能够承受的范围内,随你折腾。」 艾尔海森说:「我暂且保留这个权力。」 隔天我们出发去了蒙德,去赴温迪的约,路上经过雪山时,我们还去找了阿贝多,只可惜他那会儿并不在雪山,想来大概是留在了蒙德城内。 我于雪山上占卜了一次,星空将命运的终点指向阿贝多,我若有所思,把结果给艾尔海森看了看,他并没有说什么。 我们从雪山上出来,途径小路前往蒙德城。这会儿的蒙德城内挂满了气球彩带,空气中漂浮着蒲公英,洋洋洒洒的一大片,很让我好奇对蒲公英过敏的蒙德人这个节日是怎么过的。莫非在野外过? 「风花节是象徵自由与爱情的节日,每年这个时候,人们都会向自己尊敬或者喜爱的人送上鲜花,并且会在节日末的时候选出一名风花节之星,代表蒙德人向风神送上今年的风之花。」我给艾尔海森介绍道,「今年的风花节之星,我想应该是旅行者吧。毕竟他可是蒙德的荣誉骑士,拯救了风龙特瓦林的大英雄。」 「不过这会儿他好像还在璃月。大概过会儿才会来吧。」 我先是拉着艾尔海森去了天使的馈赠,今天没有迪卢克,只有凯亚和克里普斯,两个人坐在桌边,和其他人拼着桌,也不知道在聊些什么。 我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捂住凯亚的眼睛,他的身体紧绷了一下,很快又放松下来。我咳嗽了一声,克里普斯很上道地问:「哎呀,这不是凯亚队长吗?猜猜我是谁啊?」 凯亚歪了歪头:「嗯?我想想,这个时间还能来这里的人,是旅行者吧。哎呀,在外游歷了那么久,终于回蒙德来看看了,不知道你有没有带些好酒啊?比如须弥的冷浸蛇酒?可千万不要像某人一样,天天来晨曦酒庄蹭吃蹭喝,还让我请客坑我那微薄的工资,在须弥的时候连封信都不肯送回来。可怜我们这些做哥哥的,还天天盼望着她的消息,倒是不知道某人乐不思蜀啊。」 我:「……」 你这戏也太过了,去须弥看了话剧之后表演欲上头了吗?那个时候和你见面的艾尔海森怎么都没这样啊! 第63章 白垩 看出他已经猜到是我,那就没什么好玩的了。 我松开手,重新将手背到身后,冲剋里普斯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唿。 克里普斯问:「须弥的事情已经处理完了吗?」 「嗯,找到能用的人了。」我道,「所以这不是就匆匆忙忙赶回来了吗?」 我左右看了看,道:「那位诗人酒鬼呢?不是请我回来玩吗?人怎么不在?」 「这会儿他大概是在教堂前的广场上唱歌吧,」凯亚晃了晃酒杯,说。 我转而看向艾尔海森:「那么,要出去走走吗?」 他点了点头,我便和凯亚、克里普斯道了声再见,推开酒馆的门,朝教堂的方向走过去。 路上我听见有人在讨论送花的事情,便问艾尔海森道:「你想要什么样的花?」 他略加思索:「我有花。」 「绿林吗?」我想起以前种的花,回忆了一下它最终的结局,有点尴尬地想,这花被我带回璃月后,因为缺少了精心照料和草元素的补充,很快就死了。 艾尔海森好像知道我在想什么,嘲讽地「呵」了一声,随后说:「如果你要送,我建议你不要拿蘑菇扎成一束花的样子。」 我震惊道:「我在你心里就是这种人吗?!虽然说你这个方法真的很有创意,我都没想到。」 「这是为了以防后面你想到了,所以我提前说出来,打消你这种莫名其妙、稀奇古怪的想法。」 我道:「你能想到这种法子说明你也不遑多让。」 「向你学习。」 「你不是说不要随便学些奇奇怪怪没有用的东西吗?」 「我倒是不想。但是谁让你天天在我耳边详述这种思维,就算我有意识地不去学习,潜移默化中还是受到了影响。这是不可控的。」 我说不过他,知论派高材生牙尖嘴利得很,什么都有理。 我伸手想拽他后腰上的耳机线,手刚抓上去,便听他道:「你好好思考一下,拽坏了拿什么赔我。」 我立即找到了可以接话的地方,回答道:「把我赔给你呀。」 他冷笑了一声:「那怕不是没多久我就亏了。」 我讪讪地颳了刮脸颊,嗯,这话真不好接。 所幸他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此时我们已经到达了广场上,温迪的歌声正好停歇,艾尔海森看着他向围观群众讨着酒,语气很平静地问我道:「风神知道多少?」 我说:「风无处不在。」 他用一种潜藏的算计的目光看着温迪,即便我知道他只不过是想从温迪身上得到一些他从未了解过的事情,却还是为温迪打了个寒颤。 艾尔海森看向我:「冷?」 我抬起手:「有点儿。」 他把我的手握在手心里,暖洋洋的很舒服,像个自动发热机。 温迪没讨着酒,而是拿到了几块摩拉。他珍惜地数着这些摩拉,走到我们面前来后头也没抬地道:「你们终于来了——呜唿,一百摩拉!上次欠迪卢克老爷的帐可以平掉一点点了!」 我:「你欠了多少?」 第121页 「也不多。」他笑眯眯地说,「你要帮我平了吗?」 我骂骂咧咧地道:「我的钱就是给你们这些神平帐用的。」 幸好赚钱不难。 我把来之前准备好的钱包递给温迪,他端着一副正经模样拒绝了,我准备收回来时,他又扑上来抱住我的手,把钱包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他还摇头晃脑地说:「哎呀,我想了想,不能辜负你这一片好心呀。」 我:「……平帐去吧。」 他乐颠颠地走了,临走前对我们道:「砂糖那孩子的实验似乎出了点小问题,那位鍊金术士这会儿正在帮她排除错误因素,也许你们去星落湖的时候,能够正巧遇上他们哦。」 我有点困惑地看着他的背影,咕哝道:「什么实验要跑到星落湖去做?」 找阿贝多不急于这一时,我们在城里逛了几圈,玩了点小游戏,之后便碰见了旅行者。 派蒙很高兴能在这里见到我们,远远地挥了挥手,飞过来道:「你们竟然也来过风花节了。」 艾尔海森说:「这好像不是什么不能让除了蒙德人之外的人参与的节日吧?」 派蒙跺了跺脚:「我只是感嘆一下!」 艾尔海森道:「重复所有人都看得出来的事实并没有意义。」 两句话让派蒙气成风史莱姆,她指着艾尔海森向我控诉道:「你是怎么和这种人相处的,他真的好容易气人。」 我安慰她道:「气不过的时候打他就好了。」 「啊?」她惊讶地看着我,再看看一只手就能揪住她的艾尔海森,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她便气弱地往旅行者背后躲了一下,道,「我还是换个办法吧。」 我笑,旅行者也笑了,温声道:「风笛是骗你的。」 派蒙又蹿出来愤怒地说:「又骗我!怎么每次都骗我!我看起来很好欺负吗!」 我略显疑惑:「不好欺负吗?」 派蒙指挥旅行者:「上啊!旅行者!帮我报仇!」 但旅行者说:「嗯……怎么办,我打不过风笛呢。」 「怎么可能?」派蒙道,「你别想骗我。」 「我没骗你。」旅行者笑吟吟地看着我们道,「风笛自己有占星之术,可以预测到我们的行动,而且她还有艾尔海森、海参、迪卢克、凯亚、几位神明做后盾,我要是和她打架,不就相当于和很多人打架吗?」 派蒙迟疑了一下,才说:「你说得好像有点道理。」 空一脸的欣慰,我在心里啧啧道,派蒙啊派蒙,你不仅玩不过艾尔海森,你还玩不过旅行者呢,一听就知道他是在骗你啊。 不过我不打算拆台,而是换了个话题说:「我们正准备去星落湖找阿贝多,你们要跟着一起来吗?」 「阿贝多?」派蒙摸了摸下巴,「有段时间没看见他了,去看看他也好吧?」 旅行者点了点头。 于是我们一同踏上路程,路上派蒙问我们道:「你们要去找阿贝多干什么呀?」 我回答她的话:「去向他借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我神秘兮兮地说:「是一个鍊金术的产物,和世界的秘密有关哦。」 派蒙那仿佛星空一般的眼睛疑惑地看着我,很好奇地问:「什么呀什么呀,不要猜谜语啦!」 我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没有再讨论这个话题。 我很喜欢派蒙,可能是因为她身上有着星空的气息,就像我热爱的星空变作的小精灵,有的时候我也会产生一种把她带跑、不还给旅行者的想法。 这样一个神秘的小精灵啊……你在命运的棋局中,又会是一枚怎样的棋子呢? 我们在星落湖附近找到了阿贝多,他正和砂糖、蒂玛乌斯站在一起,两位学生在土地上搜寻着什么,他则站在画架前注视着风神像。 派蒙隔着很远便和他打招唿:「阿贝多、砂糖、蒂玛乌斯!我们来找你们啦!」 阿贝多那和艾尔海森一般平静的眼眸看向我们,他的平静是一种如湖的平静,和艾尔海森略显尖锐的平静并不相同。如果说艾尔海森有存在「火」的那一面,那么阿贝多就始终是一种湖面、雪山的存在。 可能是因为他是人造人吧。 「你们竟然一起来了?」阿贝多放下画笔,道,「找我有什么事吗?」 「是风笛和艾尔海森找你有事,我们只是顺路过来看看你们。」派蒙凑到他的画前看了看,「你的画技还是这么好呢,简直一模一样!」 阿贝多说:「谢谢夸奖。」 他看着我,道:「到一边说吧。」 我跟着他往旁边走了一段路,这里距离旅行者他们稍远些了,阿贝多便问我:「是动力车的事情吗?」 「唔,这个等会儿也可以一起谈谈。不过我今天的主要目的是想问问你,你和莱茵多特女士学习的时候,有没有看见过一颗种子?」 「种子?」他思考了一会儿,「师父的笔记里似乎有提到过……我能问问,为什么你会想要知道这件事吗?」 我道:「你知道我有预言的能力,我在卜算未来的时候,发现今后的世界可能需要一颗种子来维护。那颗种子具有吸收深渊力量的能力,这很容易让人想到研究深渊的坎瑞亚与愚人众,但我并不认为愚人众有创造生命的能力,反之,鍊金术士『黄金』有创造杜林、你的经歷,非常符合这一条件。」 第122页 阿贝多道:「我并不知道种子的去向,也不清楚如今师父身在何方。很抱歉,我没法帮上忙。」 我摇了摇头:「莱茵多特和莫娜的师傅曾预言过未来。倘若命运是一匹布,那么她们早已知晓其上的花纹。在知道那样的未来之后,她们不可能无动于衷,必定会留有后手。既如此,那么我的存在、你的存在,都是她们可观测的定数。她们知道我也能够预言未来,知道我们有所关联,就会将一些关键通过你转交与我。」 「莱茵多特失踪前,你在收拾东西的时候,有收拾到什么特殊的东西吗?」 阿贝多摇了摇头:「我来蒙德时携带的东西很少,只有师父的推荐信和一些书籍。如果你说的没错,那么种子应该只有线索,至于它在哪里,需要你们自己去寻找。我会回去查看一下师傅的笔记,要是有线索,会通知你的。」 我点了点头:「那就麻烦你了。再说说动力车的事情吧,我觉得安全装置和动力装置可以改进了……」 那天我们的谈话以「鍊金术制作出来的草种起来容不容易死」结尾,分别前,阿贝多给了我一把鍊金术创造的绿林,没有根系,我问他能不能养在水里,阿贝多说可以试试。 于是回去之后,我把花瓶里装满了水,又把那一捧颜色养眼的绿林放进了花瓶里,然后把花瓶放在了阳台上。 「希望它能活久一点。」我对艾尔海森这么说,「要是蔫了的话,你就用草元素刺激一下。」 艾尔海森拨弄着翠绿的花瓣,淡淡地说:「总是要凋零的。」 我道:「那就让它早点留下种子吧。话说绿林是怎么繁殖来着的?它会结果吗?」 艾尔海森没有回答,他只是转过头来,若有所思地看着我,我也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只是突然有一种被惦记上了要遭殃的感觉。 第64章 信封 我们在蒙德城滞留了两天,阿贝多便带着莱茵多特的日记本找到了我们。过程不必累述,分析也可以暂且略过,总之最终回到须弥之后,我们确定了种子所在的地方。 那里是渊下宫。 「我会请旅行者陪我一起去,你就不用担心了。」我亲了一下艾尔海森的嘴角,安慰他道,「大概需要一两个月吧?旅行者不会花太久的时间,他下一站还要去枫丹呢。而且他可以带我坐传送锚点,非常迅速。」 艾尔海森没说别的,只是让我别带着旅行者进火坑,我有点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想,他好像知道了点什么。 我并没有告诉艾尔海森一些比较麻烦的事情,比如我和女皇之间的具体交易。艾尔海森对我所有的计划仅限于知晓我与神明有合作、要烧世界树、要与神明和天理开战,以及终局的计划,在那之前的事情他并不了解。一般来说,细节缺失则会导致结局的变化,但我们所预测的结局是命运的收束之地,所以细节知晓与否并不重要。 只是根据我对艾尔海森的理解,他有那种藏在我之后掌握全局的能力,让他知道太多未必不会对我的计划造成一定程度上的阻碍。 但我也知道他不太可能阻止我,最多,帮我收一下尾? 或者说他会藏起自己的记忆,逃避世界树的清洗。 我对此并不介意,倒不如说我也希望他能如此。我才不是什么做了好事不被人记名的笨蛋,其他人不记得也就算了,但是艾尔海森得记得我。 就算不记得我,他也不可以有第二个女朋友,否则我死了也会重新气活过来。 他有他的计划,我有我的计划,目前来说他并没有阻止我的倾向,所以我也没有太过在意。 临行那天,旅行者和派蒙一大早便站在家门口等着我,卡维出门的时候和他俩聊了会儿天,才知道我为了我的地理图志要去渊下宫一趟。这是我此次出行的理由。 艾尔海森把旅行者招唿进来,派蒙看着早餐,表达出了想吃的想法,我看早餐还剩了点,便将剩下的都分给了她。 空对此有些无奈,大概是拦不住小精灵嘴馋吧。 早餐之后,我和艾尔海森说了句再见,两个月之后就回来,他颔首,旅行者便拉住我和派蒙,我紧紧地抓住海参,眼前模煳了一片,瞬息之后,便出现在了无光的地下。 这段长途旅行被压缩,我扶了扶额头,胃里涌上来一股噁心感。我来不及去抑制,头脑里还残留着刚才所看见的东西。 「你有看见吗?」我咽了咽口水,艰难地问空,「刚才那些……影子?」 「什么?」空有点担忧地看着我。 我说:「刚才那一瞬间,我看见了很多的影子,挤挤攘攘的。我们从他们中间穿梭过去时,我还听到了很嘈杂的声音,就像是有无数个人在说话。」 空缓慢地摇了摇头:「我从来没有听到过。一般来说,在穿梭时,我看到的只有白光,或者是黑暗。」 我道:「……这样啊。」 我不会觉得是我看错了,我只觉得,锚点的存在果然有些问题,它扎根于地脉,但,地脉并没有这种使人穿梭的能力,反倒是深渊有。 我揉了揉自己的胃,先把这事儿放在了一边,随后对旅行者说:「莱茵多特的迷题我们已经解开了。首先我们需要去寻找三把钥匙。」 「三把钥匙?」派蒙飘过来看着我手里的日记本,道,「他们在哪里啊?」 第123页 「有渊下宫的地图吗?」 空拿出一张地图递给我,是手绘的,看来是他自己做的。我在这张地图上找到了莱茵多特藏东西的地方,圈了起来,然后说:「就是这几个地方,范围有点大。可能需要花点时间。」 「没有关系。」旅行者说,「有锚点,很快的。」 我点了点头,旅行者确定了距离搜索范围最近的锚点之后,便拉着我们穿梭了过去。这一次似乎是因为路途很短,我没有再看见那些影子,也没有听见声音,就像旅行者说的一样,我只看见了白光。 我们从锚点的位置离开,按照地图和莱茵多特的日记找到了一个位于悬崖下的洞口。它的门前有着两个元素方碑,分别是草元素和风元素。 不是我太敏感,而是莱茵多特作为莫娜师傅的友人,而我和艾尔海森的神之眼恰好是草系与风系,这很难不让我认为,莱茵多特其实真的一直在等着我们。 不过这会儿并没有艾尔海森,但幸好,旅行者能够操控元素力。有的时候我也很想研究一下他,他身上汇聚了四种元素力,假如有天他走遍七国,那是不是就会拥有七种元素力? 我始终怀疑着一个问题,旅行者的到来究竟是意外,还是一种命运? 但纠结再多也没用。 我们走进这处封闭的空间,它内部辽阔空旷,似乎贯穿了整片悬浮陆地的地下的部分,一眼望不到边,但你能看到地下水缓慢地流动着,河水幽深阴暗。 我们拎起一盏灯,沿着水流的方向往前行走着。走得久了,就会发现这里除了黑也没什么,连魔物也没有,只有贯穿岩洞的呜呜风声和我们的脚步声。 派蒙有点怕黑,不停地说话。我举着灯观察着四周,没多久就叫停了行动:「等一下。」 旅行者回头过来看我,我把灯移过去,墙壁上露出一个奇怪的符号,像是哪里的文字。要是艾尔海森在这儿,应该认得出来是什么。 「这是线索吗?」派蒙道,「总之先记下来吧。」 我点了点头,记笔记的时候不免想,我们来的路上会不会也有这种符号,我会不会漏了哪个? 这种疑惑和担忧在我们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总算放下了,我们一共看到了五个符号,而最终我们顺着符号来到了一个幽闭的空间,一座蛇首石像高大沉默地注视着我们,在它身后,是五个眼熟的符号。 派蒙提醒道:「应该是我们来的时候看到的顺序吧。试试看?」 旅行者上去对着每个符号敲了敲,接着我们听见轰隆隆的动静,这面墙化成齑粉落在地上,露出内里的一个宝箱。 宝箱里装着第一把钥匙,同时还有一张我挺眼熟的字迹。 「写给风笛——唔,是给你的。」派蒙把纸张递给我,它不知道沉寂在这个宝箱里多久了。 有人预料到了我的到来,还给我留了封信。 我猜得到写信人是谁。 【写给风笛: 好久不见。你应该猜得到我会在这里和你见面吧——虽然也不算是见面了,但是璃月不是有句话叫做见字如面吗?所以也算是见面了。 我是很想和你叙叙旧的,不过我写这封信的时候,我们才见过一面。等我从渊下宫出去,我会再去找你聊聊天,告诉你一点小事情。 现在看到这封信的你一定明白是什么事情。所以我就不多说了。我也清楚你看到这封信是什么时候,所以我想告诉你的是: 小心深渊。 第二把钥匙的迷题答案如下,真不好意思呀,背叛了莱茵多特和芭比洛斯,偷偷告诉你了。 祝,顺利。我们很快会再次见面。 ——a】 「信上写了什么?」派蒙背起手,好奇地看着我。 信上没有什么值得遮掩的内容,所以我转手把信给了她,看向旅行者道:「走吧,第二个地方。」 有了艾莉丝的通风报信,我们接下去的搜寻非常容易。几乎没有花费多少时间就找到了第二把钥匙,和第二封信。 这封信的撰写人是莱茵多特,但说实在的,我和她从来没见过面。她应该也不会有什么要留给我的话,除了有关坎瑞亚。 【给未来者: 我是莱茵多特。依照芭比洛斯的要求,于此留下第三把钥匙的所在地线索。 关于种子,到时候我会和你详细说明,但在这里,我先提醒你:不要让种子落地,不要让种子见光,不要让深渊接触到种子。 假如芭比洛斯的预言正确,这是我们唯一的希望。 另,代我向阿贝多问好。我们终将重逢。 ——r】 我在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就意识到了,艾莉丝以为自己是主动留下的线索,但其实还在芭比洛斯的预测之内。 没人能够瞒过一个占卜师,我们总是能看见很多东西。莫娜师傅在这方面更是佼佼者。 第三封信留的很长,来自芭比洛斯。 【给风笛: 好久不见,风笛,或者一乐。 在这里先回答你一个问题,关于乐一和你。我想你其实也猜到了这件事吧?一乐就是你,你就是一乐。命运偷了个懒,歷代观测者都是同一个人,他们的命运也大同小异。 但虽然都是一个人,最终做出的选择却是不一样的。有些你成为了很优秀的人,有些你对世界失去了信任,放弃了自己的生命,有些你仇恨世界,与深渊合作,有些你看得更远,为下一世做准备。 第124页 不过,你就是你。林风笛承接过去,但不会有未来了。你是最后一任观测者。 这么说大概有点让人难过,但是不必担心,天无绝人之路,爱你的人总愿意和你一同面对危机与挑战,也愿意替你与这个世界对话。 这些话其实应该面对面和你说,但可惜现在世界的边缘摇摇欲坠,在种子落地之前,我们还不能让它消散。 风笛,屏障是必须拥有的。这个世界还没有能够完全直面星空的能力,你必须思考这样一件事——当天穹崩溃,当屏障消失,当星海暴露,脆弱的生命能否接受来自真实的冲击。 它很脆弱,深渊和星空都会粉碎它。你必须思考,思考如何保护它,而不是让它仅仅只能看一眼星空。 种子会帮你承担来自深渊的伤害,但星空是你的目标。 写到这里,突然想告诉你一件事。你本来其实应该是我的学生,莫娜是你的小师妹。但可惜命运决定了你被神明选择,这是我们也无法更改的事实。但假如你成为了我的学生,那么大概你也就不会走上今天这条道路了。 就说这么多了。祝,一切顺利。 星空赐福你。 我们很快会再次见面。 ——b】 第65章 古国 拿着钥匙和最后的线索,我们走上了最后的搜索道路。 那颗被寄予厚望的种子并不在某个封闭的安全空间之中,相反,它居于坦荡裸露、没有任何遮蔽的空中,唯有黑暗簇拥着它,它本身却散发着莹莹白光。 我们在四周破解了一个机关,从中找到了莱茵多特留下的说明书。依照她的要求,用风元素力和草元素里塞满了一个小瓶子,然后由我腾风而起,飞上去将那颗种子装进了瓶子里。 这颗种子还没有我的食指指节长,只有它的一半,在瓶子里悬空着,生机勃勃,蕴含着保护一整个世界的力量。 意外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深渊使徒从浓重的黑暗中凭空而来,明明是黑暗力量的造物,却升起了璀璨的光明,夺取我手中的瓶子。在那刺眼的光亮起之前,我迅速地把瓶子塞进了怀里,海参朝着深渊使徒开出一枪浓缩火元素弹,我向后倒去,从空中跌落,躲在了海参的身后。 旅行者上前一步,把我和派蒙拦在了身后。 我看着那个深渊使徒,道:「你来夺取我手里的东西,你们的公主殿下知道吗?」 「公主殿下不清楚种子的威力。」深渊使徒交叠双手,优雅而冷漠地注视着我,「但是,我们清楚。深渊……必将夺取神座!」 正是因此,他们才不会让能够与深渊对抗的种子出现。 我笑了笑,道:「那不防来拿。」 派蒙惊讶地说:「你疯了?你怎么还邀请他们呢!快跑呀!」 「跑是跑不掉的。」我看见很多深渊使徒从黑暗里漫步走出来,呈现包围的姿态,转头看向旅行者,「麻烦你再坚持一段时间,大概十分钟就好了。」 「你有什么好法子吗?」派蒙紧张地问我。 我笑了笑,只问:「可以吗?」 旅行者点了点头,把从他背后冒头出来的派蒙重新按了回去,一抬手,就挡住了一个深渊使徒的攻击。 接下来简直就是一场混战,身上揣着种子的我是重点的攻击对象。他们发现抢没有用之后,就开始发动大规模的攻击,势必要让我们和种子一起化成灰留在这里。 所幸海参的防御机制还算是优秀,即便是深渊的力量也对他无可奈何,更别说还有旅行者这个和深渊打了很久交道的老手在。要说第三个助力人,那大概就是派蒙,她上下胡乱飞的时候每次都避开了攻击,甚至还能拽我一把,也不清楚是和旅行者一起旅行磨练出来的,还是天生具有的。 我计算的时间很准。 十分钟后,一片星空突兀地出现在我们脚下。我注意到这一幕时,另一只迅速手抓紧了海参,下一瞬,犹如使用传送锚点一般,我们从原地消失,直接出现在了另外一个光线暗淡的地方。 这里原是一片黑暗,但有人在其中设置了一片星空,星体的光芒晦暗不明,群聚起来微微照亮这一方天地。 在星海里坐着的人将派蒙吓了一跳,她躲到我身后,听见那人发出来的一声轻笑,才慢吞吞地把脑袋伸了出来。 「你是谁?」她问道。 那是个披着黑色斗篷的女人,她取下了斗篷,露出一张我很熟悉的脸,眼睛里倒映着宇宙万物:「初次见面,我是芭比洛斯。这个名字你们可能不太清楚,那么我这样介绍自己好了,我是莫娜的师傅。」 「莫娜的师傅……老太……啊?你看着也不老啊?」派蒙嘀嘀咕咕地道,「很年轻呀。」 「艾莉丝也很年轻。」芭比洛斯微笑着说,「抱歉用这种方法将你们从包围中带出来,但是时间不多了。」 「怎么了吗?」派蒙疑惑地说。 我则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从这里过去吗?」 芭比洛斯露出一个苦笑:「对。条件简陋了些,你适应一下。」 我摇了摇头:「已经很好了。」 「什么啊,你们两个不要把我们抛下好吗?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派蒙生气地抱起手臂,看着我们道。 我戳了一下她的脸颊:「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们,但你们很快就会知道的。」 第125页 「会有危险吗?」空温声问我。 我想了想说:「这是没办法的事。想要做出能够改变世界的行为,就必须拥有强大的力量。」 空皱了皱眉,派蒙代替他说出了很重要的一点:「但如果你不和我们回去的话,艾尔海森问起来了怎么办?」 「不必担心,我已向他说明我需要两个月的时间。」我看见芭比洛斯瞟了一眼身边流光溢彩的沙漏,最上方的那点沙子已经快要落尽了,于是说话的速度也快了起来,「而且我需要你们再帮我一个忙。旅行者,你已经去过了蒙德、璃月、须弥、稻妻,应该知道五百年前那场灾难当中,坎瑞亚遭逢的巨变。我需要你深渊曾经降临过的地方,去採集一些材料,比如兽境猎犬。」 派蒙问:「你要它们做什么?」 「制作一款药剂。当你们拿到了这些东西,请转交给阿贝多——还有这封信。后续的情况阿贝多会告诉你们。」我把莱茵多特的信递给空,拉着海参迈步踏入了芭比洛斯的阵法,随后回头看向他们,「我的事情办完之后,我会直接回须弥。假如我没有算错……旅行者,我们要很长一段时间之后再见面了。下次见面,我会告诉你一些你想要知道的事情。现在是说再见的时候了。」 「好吧……」派蒙往前飞了一下,说「下次见,注意安全呀。」 空也说:「注意安全。」 我笑了笑。 芭比洛斯打了一个响指,为我们的对话做了终结。响声过后,我从漆黑无光的渊下宫转移到了如血的天空下,红色的、岩浆般流动的天空沉重而压抑,迟缓而浑浊的风带来危险的味道。 我看见很多奇形怪状的生物,它们翻过颓垣断壁,身上带着不祥的气息,像是嗅到了腐肉的秃鹫,虎视眈眈地注视着我们。 空气中带有着很奇怪的味道……你没办法想像这种味道具体是什么样的,像是厚重的尘埃、糜烂的血肉、焚烧的树木、生锈的机械,它们交织成末日的气息。 这里是坎瑞亚。 遗落的国家。 第一个被深渊吞噬的国家,它是人的国家,为了寻求改变命运的契机而触犯禁忌。神曾来过这个地方,却是为了毁灭它。 「呜——」我听见集结的信号,在那群怪物当中,我看见了眼熟的兽境猎犬,它们每一个都像是两个人那么高,光是看着,都觉得遍体生寒。 他们朝我冲过来,我并没有躲避。有一个高大伟岸的身影从破败倒塌的废墟后飞跃而来,他抬起沉重的大剑,就像举起一根蒲公英那么轻松,轻巧地将一只兽境猎犬噼成两半。大剑尚未落下,又被他向旁边一扫,横噼向另一只兽境猎犬。 海参泼出一瓶水,我召唤起风场坍缩,牵引着怪聚集,并且为他们附上水元素,下一瞬一支冰箭从远处飞射过来,冻结了所有的兽境猎犬,使得那个高大的人轻而易举地它们砸得四分五裂。 一声响亮的哨声传来,接着有个人说:「这边!」 我们不和源源不断的魔物作斗争,由那个人断后,再清除了身边最有可能迅速扑上来的其他怪物,就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飞奔过去。 我们跨过七零八落的建筑物,倒下的白骨森冷地横亘在路上,失去动力能源的机械无声无息。 我们跳进一个洞穴,领路人等断后人进来以后按下某个按钮,轰隆隆的声音里,机扩咔哒咔哒地运作,将洞口封闭。 我们从地表向下深入,越是往里走,就越能远离地面上那种奇怪的气息和压抑的气氛,仿佛又回到了正常的提瓦特大陆。 我知道,这是因为坎瑞亚和提瓦特大陆是对立着的。坎瑞亚的地面是提瓦特的地面背面,是最接近深渊和星辰的位置。 「身体有不舒服的地方吗?」领路人问。 她和阿贝多有些像,性格像、长得也像,有些科学家的冷淡客观。 我回答道:「胸有点闷。」 「一会儿就好了,不必担心。坎瑞亚遗蹟内的深渊气息浓重,你会觉得不舒服是很正常的事情。」莱茵多特这么说。 我点了点头,借着甬道的漆黑,自以为隐秘地扫了一眼身后的人,问道:「队长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他低沉的声音闷闷地迴响在甬道内:「丑角交给我的任务。」 我点了点头:「那想必你也把博士带过来了。」 他沉稳地应了一声。 前方有光逐渐亮起,是微弱的淡蓝色光芒,像是流明石一般柔和,能够驱散一部分深渊的力量。 我踏入这座不知设立在这里多久了的实验室,环绕周围冰冷的器械,抬眸看向倚靠在堆放了一堆乱七八糟东西的桌子边上的博士。 莱茵多特掠过他,弯腰拿起了那两枚神之心,还有一个装着金色液体的锥形瓶。 「人到齐了。」她冷淡地说,「预实验已经完成。准备一下,十分钟后开始正式实验。」 第66章 温言 我不愿去回忆实验时的感觉。 原本我的打算是和博士一起利用邪眼的原理改造神之心,导出它的能量,以便未来我能够使用。但是莱茵多特否决了我的想法,不仅是因为我不具备「资格」,而且神之心并没有我想的那么强大,它导出的能量并不会为我的计划提供太大的帮助。 神明使用的元素力从根本上来说,那是来自龙的能力。而神之心是天空岛给予的证明,也就是说我追寻的那些力量,本质上来说是元素龙王的能力,是元素力量。 第126页 而只要这个世界存在着,我就能持续性地吸收元素力为己所用。但人类并不能承受太过强大元素的力量,这会导致人爆裂而死。 不过莱茵多特和博士有他们自己的想法。这个世界由很多种能量此消彼长、相互抵抗而维持平衡,基于这种理论,他们往我的身体里一点一点地注入以对抗维持平衡的能量——元素力和深渊的能量。 明明是两个月的时间,我却仿佛活了两百年。深渊的力量会使人疯狂,当配比失误、深渊浓度高于元素浓度的时候,我曾看到扭曲的红色图景和咆哮的勐兽,看到深蓝色的星空层层叠叠,看到畸形的人和动物彼此杀戮,看到无数微小的分子在碰撞、分裂、融合。 当元素浓度高于深渊浓度时,我感觉自己成为千风中的一缕,穿越过时间,成为跃动的火焰,燃烧在人的血液里,成为神罚下的霜雪,没有唿吸与心跳,成为大地的一抹记忆,注视人来人往,成为流水中的一滴,凝聚着繁重的悲欢,成为万丈雷光中的一线,引自天空,成为一颗种子,成长、成长—— 扎根在世界上,汇聚所有的记忆。 两个月的时间,莱茵多特趁着实验空挡给海参做了升级,而我的耐受力得到了明显的提高。虽然人也变得有些精神诡异,但是再经过几次实验,就能够达到一次性掌握大量能量,并加以使用的程度。 莱茵多特记录了我的数据,便让我离开。 临行之前,我看到博士非常满意地看着我的数据,给我一种莫名其妙的恶寒感,我怀疑他要用这些数据做什么奇怪的事情。 队长将我送出了坎瑞亚。他为人还不错,至少比博士好得多,看我刚结束实验,身体和精神状态都堪危,就照顾了我一路。 我到须弥的时候,人已经勉强好得差不多了,向他道过谢、说过再见之后,便从奥摩斯港回了须弥城。 我的运气还不错,回家的第一眼就看到了艾尔海森。他翘着腿在看书,听到动静就瞟过来一眼,最开始大概只以为是卡维,看清楚我之后才勐地放下了书,起身朝我走过来。 我也朝他跑过去,跳起来缠在他身上,高兴道:「我回来啦!」 艾尔海森揽着我,皱着眉看着我,他能看到我身上发生的明显变化,也能感知到我体内发生的变化,但他没有询问我,最终只说:「小吉祥草王会不会发现?」 「有可能。」我亲亲他的嘴角,嘆了口气说,「说不定还会把我赶出须弥哦。」 大概是我说话太轻松了,他没信,眉头松开来,显然放下了心,然后问我:「现在已经过了饭点,你从奥摩斯港回来,路上有没有吃东西?」 我趴在他肩上委屈巴巴地说:「没有……饿死了。」 艾尔海森没有太过苛责我,估计是懒得说什么,也有可能是心疼我。毕竟我身上确实掉了很多肉,在别人眼里看来,大概就是一副骨头架子吧,看来得再养养。 海参去把我的东西放好,艾尔海森让我先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再带我去吃饭。否则现在带我去,他觉得别人会说他带了个流浪汉出门。 我觉得这个词真的很严重,于是立马冲进了浴室,把自己打理得干干净净,又出来吹干了头髮,然后和艾尔海森一併出门。 回到艾尔海森身边,实验和返程路上的颠簸带来的疲倦和紧绷感便消失了大半,这会儿如果不是饿得慌,我是真的很想倒头就睡。 所幸我们在路上并没有碰上什么熟人,顺顺利利地吃完了饭,回家之后我就缩进被子里安安稳稳地睡了一觉,一直睡了两天,第三天下午才醒过来,头昏昏沉沉的,根本没什么力气。 这可能是试验带来的后遗症,也可能是疲倦过后的生病。总之管他是什么呢,反正我觉得很难受。 在实验室里,再痛苦我也忍下来了。这会儿却完全忍不了,下意识念叨道:「艾尔海森?」 艾尔海森不在卧室。 海参倒在,他走过来检查了一下我的情况,便道:「您发烧了。」 「呜……」我抱怨道,「我好饿。」 海参尽职尽责地说:「我会让海云给艾尔海森先生送信,让他尽快回来,您先稍等,我去给您倒杯水,然后再给您做饭,吃了饭再吃药。」 我陷在被子里点了点头,想要用睡觉把等待的时间挨过去。但是之前睡得太久了,现在完全睡不着,我的脑子里有各种想法在打架,悲观和乐观的情绪扭成一团,几乎分不清他们的样子。 我静静地感受着这些情绪的翻涌,他们不失为一种打发时间的好办法,至少在我的意识里,我觉得艾尔海森回来的还挺快。 我从床上坐起来,捞着窗外透进来落在床上的阳光,它亮得晃眼,将黑色的被子都照得发白。我把我的手放在阳光下看着,就感嘆道这真是一双骨骼清秀的手,字面意义上的骨骼清秀,皮包骨头,指甲下略微发紫,真叫人不知该说什么。 艾尔海森是没有对我说重话,但要是换了钟离先生,他肯定又失望又无可奈何,说我两句,但最终也会变成艾尔海森的那种沉默。 因为那些都没有意义。 艾尔海森推门走进来,带着外面的余温,边接近床边,边问我道:「测过体温了吗?」 「三十八度多,还好。」我沖他笑。 第127页 他坐下来,屈起食指蹭了一下我的脸颊:「烧傻了?」 我摇了摇头,说:「我好饿啊。」 「海参在做饭。」他这么说。 有海参在,其实他能做的很少。准确来说回来了也没什么意义,但他还是跟着海云回来了,所以书记官先生又翘了一次班。 我慢慢地笑,他捏住我的手揉了揉骨头,然后让我继续睡,等饭好了再叫我。我摇了摇头,横竖睡不着,就跟他说了一下正事:「我去找种子的时候,有些人给我留了信,我带回来了,在包里,你可以看一下。」 前几天没把信拿给他,是因为我太累了。今天天气正好,我也舒服许多。 艾尔海森从边上的包里找出三封信,粗略地浏览了一遍,而后又看了一遍,摸了一下下巴,说:「你已经见过了莱茵多特和芭比洛斯,假如这上面说的『再见』都是真的,那么艾莉丝你也应该要见到了。」 「我想,时间是会稍微晚一些的。」我淡淡地说,「我会在须弥待一会儿,进入沙漠,然后回到璃月、蒙德、枫丹,去找那些龙王。」 我合上眼睛,道:「莱茵多特对稻妻的深海龙蜥做了实验,她把他们和深渊的力量结合,最终结果显示元素力和深渊此消彼长、平衡抵抗。龙王们尚且不和僭越者举旗开战,而神还不能死,那么想要获得大量的元素力,就只有去寻找元素龙王了。」 「他们不会主动把力量给你。」 「这就需要艾莉丝和莱茵多特了。」我睁眼道,「主动的当然好。如果要反抗,那就只能用武力解决了。」 艾尔海森看了我一会儿:「草龙阿佩普居于沙漠,你去的时候记得和我说一声。」 我笑:「你要和我一起?」 「你的沙漠图志还没有收集完成,需要一个人陪你一起,不是吗?」 我道:「啊,对。好。」 其实找元素龙王的麻烦这事儿,叫上愚人众肯定好使多了,但……这样会被女皇发现,我不清楚女皇对于龙王的态度,也不清楚她是否会从我的这个行为猜测到我的具体想法,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不让更多人知道,就还是保密稳妥些比较好。 我松下肩膀,有些疲倦地看了一眼艾尔海森手上的信,问他道:「这些信里还有额外的内容吗?」 艾尔海森晃了一下莱茵多特的那封信:「阿贝多可以为你所用,你应该看出来了。」 我点了下头:「白垩之子可以放进坎瑞亚,如若没有意外,最后我会让他成为种下种子的人。」 「那么世界树清洗记忆的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博士告诉我,世界树是烧不死的。」我整理着思绪,道,「人的记忆是没办法具象化的,世界树是信息洪流,我们能做的只有在里面投放病毒,让它侵蚀整棵树。而这件事一旦发生,提瓦特人的认知就会发生巨大的改变,但同样的,有些信息也会被额外放大。我们打算利用这一点,放大『避难』信号,同时从根本上摧毁世界树。『她』由我牵制,博士会留在现场,时刻把握进度。」 「并且在世界树的位置,放下一个通往坎瑞亚的通道。这个通道会从世界树那里打穿,直接连到世界各国的主城,方便人们逃避。」 「进入世界树真实位置的人多了,世界树存在的区域也会崩溃。」我说,「从另一种方面上来说,这也是杀死世界树的办法。而若是世界树通道崩溃,剩下的那些人,我想艾莉丝也会去帮忙。」 那个时候地面上将不再有人能顾得上危及世界的大事是否发生,人们不会清楚从坎瑞亚奔涌而来的灾变源头是什么,他们只知道逃亡、逃亡。 从提瓦特逃回坎瑞亚,那里将会是天空坠落的地方。 而在虚假的高天之上,我们会终结世界所处的这个阶段。 「假如——啊,不,是肯定。最后我肯定会死的,」我拉起艾尔海森的手,轻轻地吻了一下他的指尖,笑着道,「但我会化身世界最后一道屏障,直到这个世界能够承受住星空的绚烂璀璨。而从我身死以后,我无处不在。」 「那样的话,世界就是我,我就是世界。整个世界都会很爱你,还算浪漫吧?」 第67章 神明 病好了以后,我们还在须弥城待了一段时间,和旧友见面。 旅行者早已离开了须弥,前往枫丹。不知道他对于我留在枫丹的戏剧评价如何,现在是听不到他说话了,不过过段时间,我可以亲自去枫丹看看,毕竟想来枫丹的预言就要到时间了,我很期待那儿的神明会做出什么违抗命运的举动。 从本质上来说,我期待她成功,打破命运,告诉我这个世界上命运不会成为人未来唯一的道路。另一方面我又不希望她打破命运,过早地引来天理的注视不是一件好事,且,那会让我认为最终我要做的事是存在风险的。 提纳里和赛诺带着柯莱从道成林里来看我,见面第一眼就皱着眉头说:「才两个月的时间,你怎么就把自己搞成了这幅样子?是没吃过饭吗?」 我道:「没办法,旅途路上太辛苦了。」 「得好好养一养。」提纳里絮絮叨叨地说,「你这和柯莱刚来道成林的样子差不多,脸色苍白得和吃了毒蘑菇一样。」 我说不愧是巡林官,打个比喻都这么具有丛林色彩。 第128页 然后我就见赛诺一抖擞,对我们说:「她『菇』单一人上路,没有人看着,以她的『蘑』怔情况,肯定真的在旅途路上吃了很多的蘑菇。」 我们都僵了一会儿,他又接着说道:「而且说不定都被同化了,你看她,喜欢蘑菇,脸色苍白——之前我们不是见过一个白色的蘑菇吗?该不会那就是你的本体吧?」 我道:「你这已经超出了冷笑话的范围了。」 「只是在陈述事实而已。」他用和艾尔海森一般的语气瞎说。 我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对艾尔海森道:「我想喝蘑菇浓汤——」 赛诺用「你怎么吃同类」的表情看着我,我差点让他滚出去和雷史莱姆打超导,缓了一会儿才说:「过段时间我要去沙漠。」 「啊?你不是刚回来吗?」提纳里有些担忧地说,「会不会太频繁了?」 我笑了笑道:「不要紧的,这次艾尔海森和我一起去。」 他听我这么说,一下子就放松了,点了点头说:「那就好。」 我觉得他的情绪起伏很有趣,好像有艾尔海森在,我所遇到的一切难题都会迎刃而解一般。 随后我仔细地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样的。艾尔海森几乎解决了我遇到的大部分困境,年少时的住房问题和生活自理问题,如今每次计划改变之后的细节处理问题。可能在别人眼中,艾尔海森始终是我生活的维繫者。 和他们分开之后,回家的路上我对艾尔海森说出我的想法。他也很同意,道:「我庆幸有的时候你还有点自知之明。」 我嘟囔了一句:「我一个人生活的也很好啊。只是会想你而已。」 他什么都没说,等我们回到家,我已经把这句话给忘了,只顾着去房间里拿纸笔处理接下来的事情,却突然听见他在我身后说:「我亦是如此。」 我头也不回地说:「我知道。」 我们打算在一个星期之后前往沙漠,在此之前,我写了很多封信,两封给穹,一封给僕人,一封给丑角,一封给钟离先生,还有两封送往至冬宫。 穹给我的回信是和冰神的信一起送来的,这会儿他已经在至冬了,最近承蒙公鸡关照,另外说明了他的工作已经完成,情况都被负责人接受,以及他被女皇召见了,并且告诉我,女皇似乎知道我想做什么。 他们这些神明都有一种天生的直觉,亦或是经歷年岁够久,对情报掌握的多,人心思把握很到位。 我有点遗憾没有再瞒着她更久一些,但想想也知道不太可能,乐一早已在她面前袒露了自己的目的,而我们自始至终是一个人。 果然,在接下来女皇的回信里,神明用最云淡风轻的话对我的行为进行了回復。 【做你要做的事,顺应命运,然后击败它。不必担忧未来,至少我会抗争到底,直至最终的和平。】 我感谢她的支持,却又觉得在意料之中。毕竟我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女皇想要一个没有天理注视的世界,想要法则回归正常有序的状态,想要人民为自己谱写命运的篇章。而我想要一个自由的未来。 为了这些,我们义无反顾地压上了性命。 同样的话语呈现在钟离先生的回信里,他同意了我拜访若陀的请求,但也说明了一件事。若陀龙王经歷漫长的磨损,理智残留一线,我想要与他正常的沟通,恐怕要费不少力气。所以他准备和我同行。 「同行」的意义即表明,他接受了我对自己结局的安排,也准备接下这个本不属于他的责任,成为新世界的创始人。 这很好。我把最大的荣耀赠予了他,即便在新世界里,人们不会记得神明。 而在僕人的回信当中,她向我说明了旅行者的动态,表明她已经和旅行者见过了面,此时对方已经进入梅洛彼得堡,探查公子的行踪。 我有意探寻公子的所在之地,得到的却是模煳不清的命运。这让我稍微觉得有些棘手,毕竟这种命运的模煳并非是与神明纠缠的模煳,而是无法探查、世界之外的模煳。 我意识到,达达利亚已经接触了宇宙,或者其所属物。 于是我重新写了封信告知给僕人,并询问具体情况,但短时间她并没有给我回信。 另外丑角回答了我纳塔的情况,顺便告诉我队长会负责纳塔的主要工作,假如我有任何情报需求,可以直接询问队长。除此之外,他给了我一条非常好的情报,火龙王承认我们的所作所为,答应丑角,假如有需要他的地方,他会助我们一臂之力。 我不知道丑角怎么做到的,也不清楚他如何知道我准备和元素龙王联手,但大概猜得出来他的推测途径,毕竟目前为止,我拉拢了神,拉拢了深渊,拉拢了坎瑞亚,只剩下元素龙王了。 他的动作帮我减轻了负担,枫丹的水龙王那维莱特先生我会抽时间和他见面,而当下最重要的,是与草龙王阿佩普见面。 我不知道纳西妲对我的行动会做出怎样的决定,毁灭世界树就相当于毁灭她,同时也相当于毁灭人类的记忆和未来。假如她足够狠心,她会选择杀了我、以更加温和的手段同冰神一起反天理,而假如她有孤注一掷的疯狂,她会选择注视我走下去。 我无法去等待她的理智和疯狂,所以我决定抢在她反应过来之前行动,这样无论她想怎么做,结果都已经产生了。 第129页 在一个星期之后,我和艾尔海森踏上去须弥的道路。 但直到我们步入沙漠,艾尔海森才告诉了我这样的一件事:「小吉祥草王会读心,你清楚这件事吗?」 我愣了一下:「我只知道她有梦的权柄。之前虚空还在的时候,她能借用虚空直接和我对话。但如果能够读心……」 「她告诉我,她不怎么使用这项能力,但这次你决定前往沙漠,让她有些在意,所以昨天和我的谈话中採用了这一方式,并从我的心理活动中分析出了你此行的目的,和未来的目的。」 「她只知道我准备违抗命运。」 「没错。」 只知道这个就已经足够了。任何手段都是为了达成目的的。纳西妲不会去追究手段,她是个很实际的人。 「她说,」艾尔海森把手揣在兜里,下巴往衣服里埋了埋,躲过风沙,才道,「天理是难以撼动的存在。但你的命运,就是与天理为敌。她早已为此做好了准备,只待『命运』从提瓦特大陆上消失,世界树失去它的职责。」 我嘆了口气:「怎么会呢。世界树不会失去职责的。它只是会少了很多的权利而已。」 世界树就只会是世界上最大的一棵树,顶天立地,扎根于地脉,维护着世界的稳定。除此之外,它只是一棵脆弱的树而已,总有一天,会有另一个人将它砍倒,于是人们真正步入星空。 我们在沙漠中艰难行走,一边记录沙漠中的植物和动物、怪物,一边顺道去探险了遗蹟。 艾尔海森在破解文字的时候揪着我过去看,美其名曰获得更多的资料,而我则觉得,他只是想看我对着那些文字一头雾水的样子,明明他可以念给我听的。 最后我还是把那些文字翻译都记了下来,然后严肃认真地对他说:「这些东西你一定要帮我保存好,等到世界平息下来,你就把它们发出去,绝对不可以让它们丢了或者落灰,否则你就等着天天出门下雨打雷掉进沟里吧!」 艾尔海森道:「反正距离你的最终行动还有一段时间,你不如回去之后就把它们发行——去枫丹吧,正好找个理由。」 我道:「你其实只是觉得很麻烦不想帮我这个忙吧,逃跑路上背着一堆东西,听起来就很麻烦的样子。」 他坦然地看着我:「既然你很清楚,那为什么还要问我?」 我大声道:「我宣布和你分手一分钟!你失去我这个女朋友了!一分钟之后你再来找我复合!」 艾尔海森说:「哦。」 我决定把这个时间拉长到五分钟。 第68章 寻龙 寻找阿佩普比我想得要简单。 他的行踪并不像神明一样被天理的法则笼罩着,对我来说勘测算不上困难。 只是我们在接近他的洞穴入口的时候遭到了相当剧烈的抵抗,如果不是艾尔海森和海参保护住了我,我可能会直接飞到对面的崖壁上。 或许用「拍」比较好。 我围着围巾,抓着艾尔海森和海参,在恶劣驱逐的风沙中大声地喊:「草龙王阿佩普,我来寻求你的帮助,以违逆命运之人的身份!」 风沙猎猎作响,我却清晰地听到一道威严的声音说:「违逆命运之人……」 「你可知何为命运?」 我回答:「命运即为不可、无法违逆之物。」 「即便如此,你也声称自己为违逆命运之人?」 「没有做到最后,我们怎么确认,命运是真的无法违逆呢。」我抬起头看着风沙里那道巨大的黑影,「假如我真的成功了,那么所有人不是都自由了吗?」 阿佩普说:「渺小的人类,你的能力无法为你的猖狂提供任何的支持。痴人说梦,不过如此!」 「那么您甘心就这样吗!委于虚假的天空之下,放弃昔日的尊容与子民,困顿于一方之地,所作所为被天上的王座注视,直到磨损来临,也始终无法拥有广阔天地?!」 「不要妄想激怒我,人类。」它沖我低吼道,「离开这里,放弃你的幻想!」 我道:「我不要求您的切实帮助,不需要您替我举起刀枪,我只来寻求一个承诺。一个有关于未来提瓦特命运的承诺。」 「怎么,你也说,命运?」 「存亡,抱歉。」风沙渐渐停歇,我慢慢地吸了一口气,拍了拍身上的沙子,说,「我请求您,走出沙漠,保护须弥的人们,直到他们到达安全的地方。而当那个时候,您自然会明白,我、我们在做什么。」 风沙停止,模煳的影子也显露出他的模样。那是一只对我来说过于巨大的龙,他挺立上半身,站稳在我们面前,翠绿的草绿色在贫瘠的沙漠中,是希望的颜色。 「……我不会拒绝你。观测者。」草之龙注视着我,说,「当那一天来临,我会保护须弥人。」 我露出一个微笑:「那真是太好了,谢谢您。不过,须弥人恐怕不会记得您所做的一切。」 「人类最擅长遗忘,」阿佩普不在意地说道,「我也不是为了千秋留名而做出这番举动。观测者,告诉我,你所看到的未来,是什么模样的?」 我朝他鞠了一躬:「命运只有一条路,阁下。」 阿佩普冷笑了一声,风沙又卷了起来,这次并没有那么剧烈。 他的身影逐渐远去,留下声音散在空中:「那就去反抗它吧。违逆之人,去迎接属于你的命运,去审判高天之上的僭位者。」 第130页 我最后鞠了一躬,表示我的感谢。然后被艾尔海森和海参拎着走了出去。 我们在平静一些的地方处理着身上的沙子。我把衣服脱下来在空中狠狠地抖了两下,然后操控起风元素,想把我们身上的沙子吹下来。艾尔海森却一把按住了我的手,示意我低头看看脚底下的沙,别让风带着他们一起飞。 我讪讪地放弃了御风的想法,转而拍打着衣服上的沙子,道:「草龙王比我想像中好说话,也比我想像中对人类更加友善。我以为它会毫不留情地拒绝我。」 「它猜到了你说的那些话背后的含义,」艾尔海森淡淡地说,「也知道你的身份,这些才是它同意你提议的原因。」 「被命运选中的违逆命运的人啊……」我笑了笑,「真是个光荣的头衔啊,不是吗?」 被傀儡师操控的傀儡向傀儡师发出了攻击,这究竟是傀儡有了自我意识,还是傀儡师心存死志? 啊,举错了例子。毕竟我们本身的命运,就是为了迎接星空啊。 沙漠的星空明亮清透,我抬起手试图触摸银河,望着绚烂美丽的星空,对艾尔海森轻声说:「它真漂亮。」 我热爱我头顶的星空,热爱着宇宙,热爱着深邃沉默的冷静和蓬勃生长的生命,热爱着如风一般的无形自由。 假如可以,我希望我化身成风、成雨、成宇宙尘埃、成万物,拥抱这个世界。 在那之前—— 我把手放下来,转了个方向,朝着同样凝视星空的艾尔海森张开了怀抱,对他说:「艾尔海森!快抱我!」 ——我要先拥抱这个世界上我最爱的人。 * 我们从沙漠返回用了一个月的时间。 回到须弥城之后,我琢磨着下一站去璃月,然后去蒙德。 纳西妲对我们做的事情心知肚明,所以准许了艾尔海森的请假,横竖他也只是个书记官,最大的工作也不过是时常进入净善宫和草神谈论政事。 只不过在我们临行之前,纳西妲把我叫了过去。我以为她想问问我当时和阿佩普的谈话,又或者问我今后的行动,但是都没有,她只问了我一个问题: 「你会消散吗?」 我道:「我已经做好了准备。」 「和准备无关,我只是想知道,你必须要成为这个牺牲者吗?」纳西妲望着我,将手搭在自己的胸膛上,「我认为没有必要,你只是一个普通人。」 「我从来不这么认为,」我说道,「也许在你看来,我是个普通人,最多是个神之眼拥有者,但是……纳西妲,别忘记了,我在最开始就是被选中的人。我是观测者,但今日,同样也是棋子、棋手,这场棋局,本身就有我的位置。而这场棋局不会有平局,我们必须胜利。」 「但这并不代表,你必须牺牲。」 「下棋的时候棋子被毁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你不要躲过我的话题,风笛。」她的语气加重了几分,「你没有必要牺牲的,我们就已经够了。」 「你们?」我摇了摇头,「你是这样看的?纳西妲,神明神座死后,元素、权柄回归元素龙王,一切回到最初的样子。你觉得这很好?但实际上完全不够,遗留在世界上的那些力量完全不足以构建保护一整个世界的屏障,必须要有人能够夺取那些力量,而我,是最好的选择。」 纳西妲面色严肃:「你把自己改造了。」 「我和博士做了交易。」我坦诚地说,「共鸣所有的元素,当神明陨落之后,我就能控制它们,不让它们重归元素龙王的控制,而是在提瓦特外层构建出一道屏障。而因为我的身体无法容纳太多的元素力,所以採用深渊的力量与之中和,确保我能够在达到最大阈值之前存活。」 她站起来,声音抬高了质问我:「你疯了?!你知不知道那对你的身体有多大的伤害!」 「冷静些,这是价值最大化。」我安慰了她一句,「反正我都是要死的。」 她气得叉着腰在净善宫的地面上走来走去,小小的人来回地晃。我撑着下巴看着她,看了一会儿,她就扭头过来盯着我问:「摩拉克斯知道这件事吗?」 「他知道,我委託了先生,最后杀死我。」 纳西妲用不可理喻的眼神看着我,过了会儿她才说:「等等,你不是说,是等神明死后,你才会吸取所有的元素力吗?」 我摇了摇头:「那是控制。在控制那些元素力之前,首先我就必须成为所有元素的统领者,否则我无法操控。另外,因为不能确保我是否能够真正地控制元素,不让他们返回元素龙王的手中……所以我还留了后手。」 纳西妲喃喃自语:「你要杀死他们?」 「没错,那样得到的能量会更加庞大,屏障也会更加稳固,能够维持很长的一段时间。」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问:「你打算怎么杀死他们?神明的力量来源于龙,他们比神明更加强大。」 「愚人众的执行官会帮我这个忙。一个执行官做不到,那就两个、三个、四个、所有。直到杀死他们,释放大量元素。而在神明陨落之前,龙王会负责保护地面上的人们。假如当星空袒露,他们预料到危机、知晓了我的选择,从而主动放弃权柄、维护世界,那就更加简单了。」 纳西妲慢慢地摇了摇头:「你真是物尽其用。」 第131页 我眉飞色舞起来:「艾尔海森教我的。」 她哑然。过了一会儿才气鼓鼓地把我赶了出去,可见不想和我说什么了。 于是我从净善宫离开,一蹦一跳地走出教令院。艾尔海森正靠在平台扶手上往下看着风景,我走过去撩开他的披风,从他背后抱住他的腰,粗声粗气地说:「打劫!」 他扣着我的手臂,问我:「劫什么?」 我从他胳膊底下钻出脑袋仰头看着他,道:「劫财也劫色。」 他笑了一声,把我从他背后捞过来抱进怀里,下巴压在我脑袋上,说:「财也是你的,色也是你的,还劫什么。」 我乐不可支,抱着他的胳膊蹭了两下,随后说:「接下来便是若陀龙王和特瓦林了。特瓦林不需要我提醒,他也会做出我想要的那个选择,他始终是蒙德的东风之龙。而若陀先生……我们需要做一点准备,唤醒他的理智。」 第69章 往返 我们在和纳西妲见过面的第二天前往璃月。须弥和璃月之间的道路我很熟悉,有车的话更是简单,我们花了一段时间从须弥城回到璃月港,而钟离先生就站在城门口等着我们。 我挥手和他打招唿,邀请他上车,海参往边上坐了坐,给先生空出来一个位置,先生打开车门坐进来,随后道:「若陀龙王歷经磨损,早已失去了正常沟通的能力,被仇恨和怨愤吞没,你要如何去与他谈话?」 「靠这个东西。」我把一个正方体盒子递给他。 钟离先生举起那个花纹繁琐的木盒子,看了一会儿,问道:「有霓裳花的味道?」 「算是一种清醒剂……能够让人遗忘痛苦的回忆。假如磨损来源于那些痛苦,那么当遗忘之后,我想若陀先生应该很乐意和我们交谈。」我说,「莱茵多特给了我这个东西。」 神明知晓这个名字,所以并没有表现出疑惑与拒绝。钟离先生把盒子放在身侧,打量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很久之后他才嘆息了一声,而我淡淡地笑了笑。 在命运这条路上,我们别无选择。唯有前进。 我们来到古龙树下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艾尔海森下车的时候望着被峰峦遮掩的暮色,我顺着他的视线过去看了看,问:「很漂亮吗?」 他道:「自然的美总是惊心动魄的。」 「那过会儿上山去看星星吧。」我邀请他,「璃月山间的星星也很漂亮。」 他收回目光看向我:「在你看来,星星就没有不好看的。」 「嗯,是这个道理。」我弯起眼睛笑了笑,但相比起虚假的夜空,我更喜欢真实的星星。虽然我也不知晓,真实的星星长什么样子。 由钟离先生打头,我们进入潜藏的洞口之内,来到洞穴深处的封印之前。钟离先生抬手覆在移转着黄色光芒的封印上,岩元素的印迹忽然浮现,接着那道封印就荡漾开一道波纹。 他走进去,我和艾尔海森对视了一眼,也跟着走了进去。刚穿过那道封印,就听到震耳欲聋的怒吼声在喊着「摩拉克斯」,其间蕴含的恨意让人心寒。 我从先生那里听过很多若陀龙王的故事,知道他们曾是理念相通的旧友,一起创造了璃月。但昔日旧友,如今沦为被仇恨支配的仇人,当目睹磨损切实发生并成为灾难时,钟离先生是抱着怎样的心态呢? 我无法去揣测神明的想法,只是看见先生眉眼微垂,便想,大概他也是难过的。 神从来都是过于柔软的生物,只是精神足够强大,能够容纳许多许多的痛苦而已。 在龙王有关于「蝼蚁」的斥责声中,我点燃了带过来的木盒,木盒里放着的香料在火烛燃烧下逐渐挥发,霓裳花的浓郁香气从我们身边瀰漫开。 这处封印之地太大了,香味不知道要挥发到什么时候才能起到更好的效果。于是我把盒子递给了先生,先生明白我的意思,拿着盒子走到石柱封印之前,将木盒贴着封印放下。 他嘆了口气,道:「若陀……」 若陀先生很配合地愤怒喊他:「摩拉克斯!」 我拉着艾尔海森,让他低下头靠近我,附在他耳边说:「虽然很不合时宜,但总觉得现在这一幕有点搞笑。」 艾尔海森瞥了我一眼:「知道不合时宜还说?」 我咕哝:「这不是觉得气氛太沉重了所以开个玩笑嘛。」 虽然是地狱笑话。 他捏了捏我的后脖颈,我立即噤声,安安静静地等着药效挥发。 大约等了十来分钟,我都有点站不住了,靠在艾尔海森身上拜託他支撑着我,他竟然还带了书过来,在钟离先生背着手看着逐渐平息下来的若陀时,他就一手拿着书一手搂着我,淡定悠闲地好像只是在须弥山头找了个安静的地方看书。 我佩服他的定力,因为我已经无聊到和海参玩剪刀石头布,目前我俩已经23:36,海参胜。 而到若陀先生彻底平静下来之后,他的声音也终于不再混合着咆哮与嘶吼,而是如同山川大地的轰鸣,低沉而平稳,唿唤着我们:「摩拉克斯,还有这三位小友,真抱歉,让你们看笑话了。」 我直起身子,走过去:「别这么说,若陀先生。您始终值得璃月人民的爱戴与敬佩。」 岩龙摇了摇头,询问道:「那么,几位特意前来找我,是否有要事相谈?」 第132页 我道:「此次前来,确有要事与你们二人讨论。我希望帝君能够放开若陀龙王的限制,请龙王在璃月遇难时保卫璃月人,直至他们安全。」 若陀龙王凝视着我:「……我似乎见过你。」 我坦坦荡荡地放任他打量,而古老的龙王在观察我许久之后,悲悯道:「高天选中的命定之人啊,你的命运是毁灭。」 「我已经接受了我的命运,」我抬起手说,「也决定使它成为最后的命运。所以我需要您的帮助,保护璃月的子民。」 「璃月亦是我的心血,我不会放任它步入危难。」若陀稍微站了起来,往前走了一步,在距离我们很近的地方重新趴了下来,继续说,「所以我会保护璃月所有的子民……至死不休。」 我笑了笑,真诚地向他行了个礼:「我们亦是如此。」 在正事讨论完毕之后,我们决定把空间还给这对老友。临走之前我将第二个盒子交给了帝君,对他说:「这样东西,烦请若陀先生一直带在身上,虽然麻烦了点,却能帮他维持理智,行走在人世。」 钟离先生道:「有心了。」 我摇了摇头,和两位说了再见,便带着艾尔海森和海参离开。 从古龙树下把车开走的时候,我看见那棵巨树颤颤巍巍地抖动着,并没有发出很大的声响,只是在某一时刻突然化作了岩石的模样,留在此地的封印消散。 远处有清凌的鸟鸣声响起,似是警鸣。 但这都和我们没什么关系了。 我带艾尔海森和海参去看星星,在山上休息一个晚上,第二天菜去蒙德。 蒙德城一如既往地热闹安宁,生活慢悠悠的,人们无忧无虑,自在的风在城里欢快地奔跑。 我们在广场的风神像下找到温迪。那个时候他并没有在弹琴,他只是仰着头看着自己的雕像,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直到他感受到我们的存在,才回过头来朝我们笑了笑:「你们来啦?」 没有过多的言语,他直奔要点:「在这里唿唤特瓦林可不是个好时机。我们先出城去吧,找个高点的地方——摘星崖如何?」 我道:「当然是你说了算。」 我不意外他会知道我前来的目的,风无处不在,身为千风中的一缕,巴巴托斯总是能听到很多很多的秘密。 神明都是如此吧。岩石始终存在于我们脚下,弱小或坚韧的生命扎根成长,水流潺潺不息,雷鸣伴随着阴霾威吓罪恶,极冷之地落下白雪的精灵,火种驱逐寒冷与恐惧。 我有时想,风、岩几乎是提瓦特大陆上无处不在之物,是否也隐喻着那两位留存至今的初代神明呢。 可能只是巧合吧。 我们乘车前往摘星崖,温迪拨动琴弦唤来特瓦林。风龙注视着他,听他将来意说明,便转头看向了我。 我先向他行了一个礼,随后才客客气气地坦白了自己的需求。 特瓦林挥动翅膀,道:「保护蒙德本身就是我的使命,但你想说的恐怕不止如此。」 我立在他扇动的风里浅笑:「我要说的话都藏在终局之时。当那一天来临,您就会知道此刻我说不出口的话是什么了。」 特瓦林随意地说:「那就到了那天再说吧。还有其他的事吗?」 我们摇了摇头,特瓦林便一扇翅膀飞走了。我们目送蓝色的身影遁入高空,温迪侧转了身子看向我,淡淡地微笑时,很有世人对神明想像的风范。 仁慈的,怜悯的,温和的,悲伤的,支持的。 「不论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他将手搭在身前,闭上眼说,「风始终陪伴着你。风笛。」 我背起手道:「我知道的。」 一直、一直以来,我都在被神明偏爱着啊。 或者说,我被很多人爱着。而正是这些爱,才支撑着我一步一步走到现在。 从蒙德走水路前往枫丹廷,路途略有些遥远。我带着艾尔海森住进穹给我留下的房子,我收拾东西,他就探索新世界,三层楼从上走到下,看着厨房里一应俱全的厨具,便道:「枫丹的生活很适合你。」 「你指甜品?」我靠在厨房门口笑,「那倒确实。」 他转过身来看向我,道:「过来。」 我一凛,头皮有些发麻地走过去,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有点心虚。 可能是因为他说这话的时候带了点强硬的色彩,然而很多时候艾尔海森并不会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 我一直走到他面前,抬头看他,问:「怎么啦?」 他扣着我的肩膀,带着我走到冷制储物柜前,打开了储物柜,然后看着里头满满当当的做甜品的材料,问我道:「你准备一日三餐都吃甜品?」 我心说怎么回事,你都没打开就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了?你偷看我写的信? 总之先转身抱住他,找了个理由说:「枫丹人都爱吃甜品,我多做点,和水神打好关系,到时候她心情好了,说不定会帮着我们说话,多好呀。」 「你继续扯。」他不动如山,关上了储物柜,好整以暇地看着我。 我最后只好说:「哎呀,吃饭去外面吃啊!甜品就在家里吃嘛,外面卖的都不甜!」 艾尔海森拉开我,往外走,道:「那你自己做。」 我急急忙忙跟上去拉住他的手:「别呀,我会炸厨房的。你也不想我们家到时候没有厨房了还要去看病找医生吧?拜託拜託,你最——好了,帮我做嘛?好不好啊?」 第133页 他冷酷无情地说:「不好。」 我哭天喊地:「你把我的幸福夺走了!」 艾尔海森睨了我一眼,无动于衷。他一直走到门口,才转头过来看着我,道:「收拾东西,出门吃饭。」 我申请:「两块蛋糕。」 「一块。」 哎,一块也行。谁让我勤俭持家,美丽善良呢,和某个傢伙才不一样! 第70章 规避 那维莱特在我提交见面申请之后的一个星期才排出时间来和我见面,艾尔海森对这位审判官先生很感兴趣,所以我就带着他一起去应了约。 见面的第一瞬间,他给我一种矜贵优雅的冷淡既视感,周身非人的气息很强烈。 我习惯性地推演了一下他的命盘,随后惊讶地发现,我无法看到他的未来。 无法看到一个人的未来有很多种情况。第一,他并不属于规则下的统治物种,第二,他被更高的规则所保护。前者如旅行者,后者如神。而神和旅行者的观测命盘又不相同,神是不被允许观测,但能够推测,而旅行者也是无法观测。 那维莱特这位水龙王显然是提瓦特物种,他的命运观测情况属于后者。 这一发现让我没有第一时间回应他的问题,还是艾尔海森接过话头表明了我们的来意。 那维莱特目光有如实质,看着我问:「我能否询问一下你们,为什么需要我的帮助?」 我回过神,交叠双臂说:「在回答您这个问题之前,我想反问一句,那维莱特先生,你相信预言吗?」 「你指的是枫丹水面上涨的预言?」那维莱特淡淡地说,「它已经实现过了。」 我说道:「我指的是预言本身。」 他沉默地看着我,良久以后才道:「在僭越者之下,命运无法抵抗。」 「没错。」我点了点头,「但您刚才说枫丹的预言已经实现,那么我想知道,水神用的是什么样的方法,才规避了命运的终局?」 我努力很多年,妄想打破命运,时至今日成功的只有克利普斯。而救下克利普斯之后,天理隐约睁眼,是温迪和钟离先生救下了我。我不清楚他们如何操作,所以直到现在都不知道,命运该如何规避最坏的结局。 假如能够规避……也许我就有活下来的机会。 「林小姐,你是观测者。」那维莱特轻轻地抬了一下手,「不妨直接卜算水神的过去。」 我皱了皱眉,神的命运如何能够观测,我只能推测。 我是这么想的,但当我观测时,却发现天空之上早已缺失了水神的席位。顶替她的是一头睁眼的巨龙,正直视天空岛的方向。 当我注视那条龙,犹如看到神明。但它身上并没有神明层层缠绕的锁链一般的结构,它无拘无束。 我接着卜算了芙宁娜的存在,但她……存在且能被观测。 「这……」我低声呢喃道,「这是怎么做到的?芙宁娜还活着,但神……」 那维莱特看向艾尔海森:「观测者的存在是一种例外,但这位先生,有些事你恐怕不能再听下去。」 「没有必要,」我道,「他总会想清楚的,隐瞒对他来说不存在。」 艾尔海森抱起胳膊,没有气恼,也没有任何其他的情绪,只是看着那维莱特说:「你应该算是第一位拿回所有权柄的龙王?」 他只用了一句话就让那维莱特明白了他掌握的情况,所以那维莱特没有再发表什么意见。他的视线穿过办公桌后的明净玻璃,声音明明平静且稳重,外头的天上却逐渐积起了阴云。 那维莱特说:「正是如此。我将向僭越者和他的从属们发起审判,復还龙之权柄,贯彻这一正义。」 我合掌说:「那么,先生,我们的目标其实是一致的。我看不惯被安排的命运,想要让提瓦特拥有自由选择的权利,为此我决定对天空上的王座拔剑相向。但我的力量实在过于微弱,若要抵抗他们,就势必透支自己的身体,以命为烛。」 「这也是你的命运。」那维莱特略微皱了一下眉,看着我道,「我记得在规则的体系下有这样的一个漏洞,观测者最终会毁灭世界。而且,你的身体也同正常人的身体格外不同。你对自己进行了改造?」 「没错。命运规定了我对抗命运、然后死亡,」我摇了摇头,看了看艾尔海森,想起很多的朋友,「但我仍旧想活着。我还想看看……这个世界之后会不会如同我所期望的样子运行下去。所以我恳请您告诉我,枫丹的命运是如何规避的?」 窗外淋淋漓漓地下起了小雨,那维莱特声音低沉地说:「……你们需要了解到一个前提:在我掌握完全的权柄之前,枫丹人是厄歌莉娅窃取胎海水的力量由纯水精灵转变的人类。」 「是之前那件案子吗?」我对艾尔海森说,「枫丹有一件少女连环失踪案发生了好些年都没有被抓到兇手,当时我推测的结果是有人动用原始胎海水做研究,将那些少女全都溶解了。」 「……我想知道你推测出来时是什么时候。」那维莱特眼神不太友善地看着我,我凛然打了个冷颤,赶紧解释道:「三年前……但,警卫并没有相信我说的话。」 那维莱特沉沉地嘆了口气,他闭了闭眼睛,随后道:「厄歌莉娅将原始胎海水的力量藏在枫丹人的体内,当枫丹人接触到原始胎海水时,他们体内的力量会挣脱血管的束缚,重回原始胎海中,而人也会因之溶解,回归为纯水精灵。这就是厄歌莉娅犯下的罪,是全枫丹人的罪。为了清除这场罪孽,高天上对此降下了惩罚,于是有了预言的产生。但芙卡洛斯她选择了欺骗和隐瞒。」 第134页 「预言有几个要素,不可更改:枫丹海平面上涨,枫丹人消失,水神坐在神座上哭泣。为了达成这些要素,同时为了拯救枫丹,她将自己的神格与人格分离,告诉芙宁娜,拯救枫丹的唯一办法就是假扮神明,于是芙宁娜成为神明、作为预言的亲歷者,目睹海平面上升、所有枫丹人溺于海中,而她因人类身份被戳穿,自认为无法拯救枫丹而坐在神座上哭泣。到此……预言已经实现。」 「但这中间缺少了一环,」艾尔海森指出,「海平面上涨,指的应该是原始胎海水。溺于其中的枫丹人为何没有溶解?是因为你?」 雨下的更大了。 我瞅了瞅外面的天气,很想喊一句「水龙水龙别哭了」,他这么悲伤,我已经知道最后的结局了。我想艾尔海森也知道了,他只是在寻求一个答案。 「芙卡洛斯用谕示裁定枢机中积蓄的能量毁掉了水神神座,神明的权柄还给龙王。原始胎海水的心脏本就是水龙王,我对于其有着一定的控制力,所以我赦免了所有枫丹人的罪孽,让这场清肃从根源上没有了清肃对象。」 我点了点头。果然就如我所知道的那样,当神明连带神座消失,他们的权柄会回归到龙王身上。我必须从他们手里抢过来……但如今那维莱特已经拿到了自己所有的力量,就算我杀死了他,也会有新的龙王产生。所以那维莱特必须和我一起完成维护屏障的事情。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随后我意识到,也许我能借鑑芙卡洛斯的方式,骗过天理。那么问题来了,我死的时候天理已经死了,还是我俩一起死的,还是我先死然后才是他死? 应该是后两者吧。这样的话,该怎么死一次?还是说復活一次?怎么復活,去偷火神的权柄吗? 我想了好久好久,直到和那维莱特说明了情况,达成统一,一起上天揍天理之后,我都没有折腾清楚到底应该怎么做。 而我从枫丹返回须弥的时候,旅行者已经踏上了前往纳塔的脚步。 他的旅途快要到终点了。 我失神地想着,我的也是。 第71章 双方 从枫丹返回须弥之后,艾尔海森回归到教令院继续做他的书记官。我收拾了点东西,再一次离开了须弥城。 海参开车的时候,我回头看了看家的方向,有点想知道艾尔海森对于我一次又一次的离开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会感到悲伤吗?会感到无能为力吗?还是一种平静冷淡,好像不会有什么情绪波动? 他的心思有的时候很难猜,有可能是因为我对这方面不太敏感,揣摩他的时候总习以为常地带入自己。 我设想他一次一次地离开,为了他的大义和理想,忽然便觉得,有一种被抛弃的失落。 他在世界和我中选择了世界。是的,没错,我在世界和他之间选择了世界,选择了我自己,选择了一条永不回头的不归路,还拉着他见证我的死亡。 虽说是艾尔海森自己的决定,但我还是会想,这会不会对于他来说太残忍了。 他那么喜欢平静、平淡的生活的人,认识我之后,好像就与普通人的生活分离了。 假如我能找到活着的方法,假如我最后能活着回来,我想和他度过最平凡的生活。 畅想未来归畅想未来,当下还是得注意自己真正要做的事情。 我回到坎瑞亚,又一次地进入那座地下实验室,莱茵多特坐在一堆瓶瓶罐罐后面,抬起一双玻璃珠一般没什么情绪的眼睛看向我:「在那边等一下,我马上好。」 我应声道:「好。」 我在坎瑞亚里又待了很久很久,出来的时候,已经快要到海灯节了。 我确实是踩着这个时间点出来的,只不过出来之后碰上了点意外。 我在废墟之中看见了荧,她背着手站在坎瑞亚凝滞不动的暗红天空下,远处有深渊魔物舒展开墨水一般黑、沼泽一般浓稠的四肢,它们远远地看见我们,于是爆发出一阵沉闷而如同山岳倾倒的吼声。 荧朝着那个方向投去冷冷的一瞥,我看见她那双金色的眼眸中浸染的厌恶和仇恨,当她看向我时,那些负面情绪又在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风笛。」她学着空的语气唿唤我。「你在做什么?」 我抬起手:「如你所见。」 坎瑞亚没有自然的风,有的只是生物行动时带动的空气流动。荧站在那块颓圮的砖墙上看着我,身影也凝固在我眼前的景象中。 她问我:「你选择了和她合作,融汇深渊的力量和元素本源的力量。但你该知道,你无法承受的。」 我摇摇头:「我当然知道。所以我并没有让它们留在我的体内啊。」 她的眸光深邃:「这就是你做出的选择?」 我将手搭在胸膛上,笑着对她说:「打破命运,让剧本消失……这就是观测者的使命啊。」 无限循环的观测者,存在的意义早就已经被命运确定了。 荧用悲伤的眼神看着我,或许是在看我,又或许是透过我去看乐一,但不论她看着我想说什么,最终她都没有说。 她只是把目光投向了我背后,那点情绪立即化作了复杂而沉默的冷淡。深渊的在她身后打开,她收回眼神,一边转身一边对我说:「哥哥已经结束了纳塔的旅行,我们的时间,就快到了。」 第135页 我目送她离开。 莱茵多特在我身后说:「你该走了。」 我回头说:「你会回去看看阿贝多吗?」 莱茵多特的眼神望着很远很远的地方,那里只有一群魔物,她却仿佛在看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嘴角抿出一点浅淡的笑意:「我们会见面的。」 我垂眼笑了笑:「好吧,真搞不懂你们这些人啊……」 为什么要顺应着时间和命运呢?如果想要见一个人的话,现在就去见他就好了呀? 抱着这种心态,我踏上了回家之路。不过回家之前我思考了一下,究竟是直接回璃月等艾尔海森心有灵犀地过来找我,还是先去须弥找他。这其实应该不用纠结的,想要早点见到他,当然是直接去须弥啦。 所以我就去须弥了。 去的时间还挺巧,艾尔海森不在家,卡维也不在。我在家里转了两圈,然后掏出星盘算艾尔海森的位置,结果显示他这会儿在雨林的某个遗蹟里,于是我只好乖乖在家里等他,顺便进厨房给自己做了顿饭。 晚上我坐在沙发上看书——他新买的,是我看不懂的文字,不知道讲了什么东西,看配图应该是纳塔那边的什么文化遗蹟,还挺漂亮的,就是我看图说话能力不太行,看得一知半解。 书本哗哗过了大半本,我就听见门口传来钥匙开门的动静了,凭我的直觉,回来的人是艾尔海森。于是我把书一扔,就跳下了沙发,蹦跶到离门口有些距离的地方,等门被人从外面一推,我就冲过去跳起来砸他身上。 艾尔海森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抱着我的腰,像以前那样黑着脸说我:「你准备谋杀谁?」 我大声说:「这是爱的拥抱!」 他走进来,反手合上门。一边把钥匙塞进腰包里,一边哼了一声,问:「想什么时候回璃月?」 我搂着他的脖子问:「你什么时候放假?」 「草神大人不会不给请假的。」 我摸了摸下巴说:「但是璃月的海灯节和须弥没什么关系对吧,你打算用什么理由请假?还是说,直接用和纳西妲的关系?这就算那什么了吧?以私?」 艾尔海森说:「不会用成语就别用。」 我忽略他这句话:「所以?」 艾尔海森把我放在沙发上,我配合地松开手,往边上挪了一下,给他空出位置。艾尔海森把我扔在一边的书捡起来,回答道:「以两国交流的名义去就行了。」 我肃然起敬:「不愧是你。」 他拿书本磕了一下我的头,看了一眼手里的书,道:「这本你看得懂?」 我说:「看不懂呀。」 他似笑非笑:「看图也看不懂?」 我感觉自己被嘲讽了:「我又不是因论派知论派的,没有点亮看图说话这个技能。」 「星图不也是图?」 「星图不一样,星图每一个点都有自己的含义的。」 「遗蹟上的图也是如此。」 我摆了:「我觉得不一样。星图简单多了。」 艾尔海森把书放在桌面上,低头瞅了我一眼:「所以为什么挑了这本?」 我道:「听说旅行者去了纳塔嘛,闲来无聊就去翻了翻纳塔的故事……说起来,你这儿怎么多了这么多纳塔的书?」 「和你一样。」他平静地说,「有点好奇纳塔。除此之外,我还买了稻妻相关文化和至冬相关文化的书。」 我:「你打算不出门就环游世界了?」 「做点准备。」艾尔海森说,「以后有机会再说。」 我眨了眨眼睛:「那你直接拿我的手册看也行啊。」 「你的手册收集是动植物和怪物,不讲人。」 「那倒也是。」 我仰躺在沙发上,说:「等你请好假……不是,拿到纳西妲的任务,咱们就出发吧。今年海灯节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子的呢。哦,对了,咱们今年可以一起酿酒哦,前几年我酿的酒被迪卢克说难喝得醉不了。」 他把我捞起来抱进怀里,手指按在我后背的嵴椎上,反问我:「我怎么记得这话是你自己说的?」 我思考了一下,没有记忆,茫然了一会儿,才说:「好哇你什么时候偷看我?」 他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捏着我的手腕,垂眼看着我问:「晚饭出去吃还是在家里吃?」 我被他看得心生欢喜,抬头去亲他,顺便说:「在家里吃,我给你展露一下我的厨艺!」 艾尔海森不是很看好的样子:「你确定我们不会进健康之家吗?」 我:「不会,中饭我自己做的,现在不是活蹦乱跳的?你对我的厨艺有点信心好不好,都说了吃不死人的,刻板印象不要太根深蒂固,这都多少年过去了……」 晚上我们去睡觉时卡维都没回来,我猜测他应该是接了工程,就问艾尔海森是不是这样的,他梳着我长长了的头髮,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句。 我往后靠在他的肩膀上:「年轻人,你很没有活力啊。」 艾尔海森把梳子放到一边,指腹贴着我的喉咙,低声道:「我可以很有活力,你想试试吗?」 我说不想。然后赶紧把他的手扯下来,掀开被子躺进去,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好睏……快睡觉吧。」 闭着眼睛就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我似乎听见他轻轻笑了一声,然后他起身从床上下去,估计是去放梳子顺便倒水。室内因而安静了一会儿,没多久他从外面走回来,床头柜上有瓷杯落下时的轻微磕碰声。 第136页 艾尔海森掀开另一边的被子躺下,我很有自知之明地挪过去抱住他,碎碎念念地说:「为什么这床被子不是毛绒的?」 艾尔海森是这么回答的:「我睡着又不冷。」 我坚定地给他洗脑:「不,你冷。你决定以后每个冬天都用毛绒被子,这样暖和。」 艾尔海森很叛逆:「不,我不冷。你冷就自己换。」 我目光幽深地告诉他:「以后你肯定会换的,你信不信?」 艾尔海森把我伸进他衣服里的手拽出来,语气笃定:「不信。」 我深沉地想,艾尔海森不愧是艾尔海森,直成这样也没谁了。他甚至不愿意顺着我说话哄哄我。如果没有我,这傢伙大概一辈子都是一匹孤狼吧。太可怜了。 我还是对他好点吧。 第72章 过节 艾尔海森找纳西妲批假花了点时间,如我们所想,纳西妲很轻易地就让我们走了。只不过她有些遗憾,因为如果艾尔海森不在须弥,她就没办法去璃月,这种热闹的节日,她也想去看看。 我说不是还有大贤者吗?你把事务交给他处理一段时间,然后拾掇拾掇,也可以去啊。反正须弥到璃月的距离不远,在那儿玩几天又不要紧,教令院总不可能连几天的事物都处理不了吧?如果什么都需要神明来做,那还不如把阿扎尔那群人带回来压榨,还不用发工资。 她採取了我的意见。于是隔天我们出发的时候,纳西妲便出现在了我们眼前,陪同一起的还有迪希雅。据说是赛诺想跟着一起来,但是他没法走开,才喊上迪希雅去保护纳西妲。 我觉得他有点过于忧虑,毕竟海参就可以保护好我和纳西妲呀。 后来我们五个从须弥城走公路回到璃月港,车子停在城门口,之后徒步进港口。因为我是东道主,所以我很积极地把他们带回了我在璃月港的家,又因为房间不太够,就把隔壁租了下来,让他们俩住了进去。 这之后我们去找了钟离先生和若陀先生,我把纳西妲託付给了他们。两位神明都很清楚对方的身份,但迪希雅看着钟离先生和若陀先生那种温雅的气质,大概是觉得他们不太能打,所以被我拉走的时候很是忧虑,结果转头看到香膏店,就好像扎根在里面了一样,拖也拖不动。 我只好让香膏店的店主莺儿姐姐帮个忙,带着她去好玩的地方走走。 这下就只剩我和艾尔海森了,海参跟在我们身后,肩膀上停着海云,勉强算两两一组,大家都不孤单。 我带着艾尔海森在璃月港里逛时,很多人都看见了他。有些人与他认识,便和他打招唿,也和我打招唿,然后一点也不惊讶地看着我们,问:「艾尔海森先生终于又和林老师在一起啦?」 我眨了眨眼睛,道:「我们之前在一起的事情你们还记得啊……」 「那可不,」港口边的老伯乐呵呵地说,「你的变化太大了,大家都知道。哎呀……不过,那群小孩可能不清楚,你们要是到他们眼前转一转,那他们才会震惊一些。」 我有些跃跃欲试,同他们道了别,便兴致勃勃地拉着艾尔海森去学堂。结果到了学堂之后,看着空荡荡的教室,这才想起来已经放假了,学堂不上课。 艾尔海森没有对我的错误安排表现出什么遗憾和不满,他站在教室门口,看着讲台的位置,然后慢慢地把视线往下投到了整齐排列的课桌上。 我问他:「怎么了?想起在教令院念书的日子了?」 他回头来看我,没说话,只是招了招手。我有点纳闷地走过去,想问他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吗? 艾尔海森就站在讲台边上,撑着台面看着我向他走过去。等我来到他身边,他也没等我问,径直伸手把我抱了起来,然后放在讲台上。 我连忙按住他的肩膀,道:「干嘛干嘛?」 他低头凑过来说:「林老师?」 然后吻了下来。 我被他叫得昏了头,也有可能是因为接吻导致的窒息晕眩,比以前更容易喘不上来气,抗议了两声,他才松开我,手指还搭在我腰上。 我努力把他推开,道:「回家再亲!」 他松开手,站直身体,睨了我一眼,平静地说:「又没有人,怕什么。」 我从桌上跳下来,嘀嘀咕咕地说:「传播知识与真理的神圣之地,容不得尔等放肆。」 我总说艾尔海森一身反骨,但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这么反了。听我这话不但没有愧疚感,反而又转头过来亲我,让我恨不得给他脑袋来上一下,问他今天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不过在这之后,他就没有闹腾了。我们在学堂里逛了两圈,便打算去别的地方看看风景,或者回璃月港准备海灯节的相关事宜。 这种日子,大概温迪也会来凑凑热闹。到时候钟离先生作为东道主,大概是要请吃饭的,他请吃饭,帐却是从我这儿划走,其中酒就要一大笔。 毕竟钟离先生要喝酒也是喝佳酿,温迪那个酒蒙子在这方面有品味但不挑,先生只要一开头,他十成只会说那就再多来几瓶。还不如我去晨曦酒庄转一圈,让克里普斯和迪卢克给我点酒。还能省笔钱呢。 于是打着这种主意,我拖着艾尔海森和我一起去了酒庄。今日正好迪卢克不在,克里普斯听清我的来意,十分慷慨大方地给了我一箱。我只挑了其中的两瓶,然后问他要不要来璃月港玩一玩? 第137页 他说确实想去,只不过要再等等。等凯亚他们有时间了再一起去,否则他一个人太孤单了。 我表示理解,就告诉他去了璃月港记得找我。 回璃月的路上,果不其然地碰上了温迪。大老远他就沖我招手,左右看看,没见着有其他人,于是唿啦一下飞到海参面前停下来,朝他怀里的酒伸出了罪恶之手:「哎呀,这是给我准备的吧?我来拿就好~」 海参背过身子躲他,我揪着他的小披风把他拉回来,道:「是给你们喝的,但是不可以现在喝。」 「反正都是要喝的,现在喝以后喝都差不多呀。」温迪长吁短嘆,捧着脸看着我,说,「我只喝一口、一口行了吧?」 我大不敬地上手揉他的脸,严肃地说:「不行——」 温迪「嗷呜」一声,任我揉搓,扣着我的手腕,看起来可怜极了。 「但是可以让你去酒馆里买别的酒。」我善良地说,「璃月本土的酒也很好呀。」 他眨眨眼睛,笑眯眯地说:「那也不算亏。就这么说定了!」 返回璃月港后,我们去酒馆里买了两壶酒。随后我带着温迪去找钟离先生,找到他们的时候,先生正带着纳西妲赌石。 若陀先生蹲在纳西妲身边说悄悄话,钟离先生全神贯注地看着石料,等若陀先生站起来,纳西妲就指着一块石头和老闆说开这块。 我瞅了一眼他们三个人身上有口袋的地方,然后默然地摸了摸自己的钱包。 温迪蹿上去问:「嘿,三位~带我一个呗?」 若陀先生差点脱口而出一句「巴巴托斯」,我看着他把这几个字咽了下去,然后露出一个客套的笑容,说:「当然可以。」 我和艾尔海森走过去问道:「几位带了钱吗?」 钟离先生把手伸进自己的口袋:「带了,不必……」 随后他沉默了一下,在口袋里捞了一把,有点茫然地回头看向若陀先生:「我好像忘记带了,你带了吗?」 若陀先生比我还无奈:「出门的时候你不是说你带了吗?」 我:「……」你们还带着纳西妲呢,她才五百岁啊!你们两个几千岁的老爷子忍心让她来付钱吗!她还是个孩子啊! 我认命地上交自己的钱袋子:「下次别忘了啊两位!」 钟离先生熟稔地接过我的钱包,点点头说:「我记住了。」 我觉得他记不住。 温迪随意地摆了摆手道:「钱没带不要紧的,到时候我们一起在街头唱歌啊。总会赚到点钱的。」 纳西妲点头说:「是个不错的方法呢。」 我疲惫地对艾尔海森微笑:「四捨五入,这些人都是我在养。我厉害吧?」 艾尔海森看着神明们,拉着我往旁边走了两步,说道:「其实你大可以不去掺和他们的生活。神明并非需要你才能活下去。」 我笑了一下,说:「嗯,你说得对。也许不是我在照顾他们,而是他们在照顾我。」 我迟钝又冰冷,只好通过他们来寻找自我存在的价值,来确认自身的存在,来感知世界。 所幸他们不会觉得我烦。 我握紧艾尔海森的手,晃了两下,然后问:「你还想去哪里玩?」 艾尔海森抬头去看楼阁的二楼,道:「去书舍看看。」 我对这个回答不觉得意外,毕竟他这个人嘛,最大的爱好就是看书了。 海灯节的前一天,我们回轻策庄扫墓。两座墓碑还是和以前一样沉默地待在竹林后,这儿靠着山崖,举头有明月。 我在路上采了两株清心,分给爸妈一人一朵,然后托着下巴看了看,又去搜罗了琉璃袋、琉璃百合、霓裳花,都放在他俩墓前,对他们说:「要不我在这儿种点花?以后开起来多漂亮,你们看着也赏心悦目。」 可惜艾尔海森对这件事不怎么看好,他说按照我的习惯,种子种下去发不发得了芽都是个大问题。 我也想起来被我不幸养死了的绿林,于是这件事只好就这么放下,我决定还是摘花给他们比较好,多摘点也很漂亮啊。 扫完墓之后又过了一天,也就是海灯节当天。我们碰见了从纳塔返回的旅行者。 一路上的经歷似乎让他有了很大的变化,即便他作为旅行者,在见证了许多提瓦特的故事之后,也多少改变了旅行的初衷。 他和派蒙越过人海朝我们走过来,派蒙还是以前的样子,快活地和我们打了个招唿,然后说:「好久不见了,风笛!还有艾尔海森!」 我说:「确实好久不见了,两位。旅行怎么样?」 派蒙看了看空,道:「认识了很多的人,学到了很多新的道理,也知道了一些和他妹妹有关的事情。但是好像知道的越多,我们反而有更多的问题。比如,风笛,你知道荧她究竟想要做什么吗?」 我说:「攻陷天理,不是吗?」 「可是她也说了很多奇怪的话,」派蒙摊开两只小手,露出一副不太能够理解的表情,「什么『这个世界有了太多的牺牲』『无限循环的未来只有一种歷史』,还有什么,额……『深渊会蕴养新生』之类的,你明白是什么意思吗?」 第73章 愿望 「上一次分别的时候,我承诺过这次见面我会为你们解决一部分疑惑。」我说,「让我们换个安静一点的地方,我再来为你们解释吧。」 第138页 「好哦,去新月轩吧!边吃边说好了!」 旅行者温和地笑了起来,同我望了一眼,显然也是同意的。 于是我们便在新月轩要了一个包间,派蒙举着菜单从第一道菜点到最后一道菜,我们听着她点的东西,听着听着,我便对旅行者说:「你旅行经费够用么?」 旅行者微笑:「没有的时候通常把派蒙扔出去就会有了。」 我直唿聪明。 派蒙深得璃月文化之精髓,有什么要紧的事就在饭桌上谈。等待上菜的时间里,她问我:「所以,刚才的那些事……」 「你们来提问吧,想问什么,我视情况回答。」 派蒙和空对视了一眼,两个人凑到一边去讲悄悄话。我给了他们时间,在等他们提问的时候,把最先上来的梨花冻端到自己面前吃。 艾尔海森摊开一本书,往后一靠,就陷入了自己的世界。 我吃了两口,他俩就转头过来了。派蒙作为旅行者的嘴替,一如既往地最先开始说话:「首先,我们想要知道,那次我们在莫娜的师傅面前分开时,你去做什么了?为什么说时间不多了?」 我缓缓地眨了一下眼睛:「嗯,这真是一个好问题。想要解释这个问题,首先我想让你们回忆一下你们在枫丹遇到的一切,用一句话来概括枫丹的核心主旨。」 「我们在枫丹,从始至终见证的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预言的发生。」派蒙询问旅行者,「以预言为中心造句的话,那就是打破预言,让枫丹人成功地活下来吧?」 「嗯。」我点了点头,又说,「如果你们和莫娜进行过深入的交谈,应该知道这样的一件事。预言,向来是无法改变的,它最终会走向一个命定的结局。就像是一场戏,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走向。占星师将其称之为命运,命运牢不可破,无人能够动摇。而在此之上,有人认为,提瓦特大陆上的一切都是一个被人写好了结局的故事,有无数人翻阅,那就有无数次循环。未来,实际上是过去。」 「这句话我们听说过!」派蒙惊讶地说,「旅行者,你记不记得?在枫丹的时候,有个自称莫娜师傅的朋友的人和我们说过这个话题!当时她还说,命运会指引我们。」 「这个问题有待商榷……到底是命运指引了人类,还是人类的无数次选择决定了命运,以至于最后人类的活动轨迹被命运所『预言』?」我抱起胳膊,道,「这是很难解释的问题。」 派蒙煳涂地看着我,道:「你说话真绕。」 我笑了笑:「听不懂也不要紧,不是什么重要的问题。刚才那个问题有解释清楚吗?明白了的话,就下一个吧。」 「哦哦,明白了,那下一个——诶,不对!」派蒙跺了两下脚,大声说,「我们的问题你没有回答呢!我们明明问的是那天你去做什么了?」 「是哦。」我差点忘了,于是只好说,「嗯,这个问题嘛。我只是去了一趟坎瑞亚,在那里和莱茵多特见了一面。还记得当时我们一起拿到的种子吗?我们后来要做的事情,就和那颗种子有关,为了让它更好地生根、发芽、成长,而做了些准备。」 派蒙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这下清楚了,那下一个吧。」 我示意她说,同时心想,旅行者怎么不说话,派蒙都被我带到沟里去了。 我看向他时,他也正看着我,眼神很平静,像是我的回答有所猜测。他是个很聪明的人,应该知道我的回答其实掩藏在第一次的回答里,而第二次的回答,不过是在回答我的态度而已。 派蒙的第二个问题有关于深渊,说实话,我对于深渊了解不多,我和荧的合作也不会告诉给他们。所以就像是之前一样,半真半假地告诉了他们荧要做的事情。 第三个问题是空提出来的,他问我:「你想要做什么?」 我笑着重复了一遍:「我?」 「我们在纳塔的时候,遇到了队长和丑角。丑角说了这样的一句话:『命运让一个人在轮迴中轮迴,只为追寻一个真理』。而在之后,我们从戴因斯雷布那儿得知,五百年前的坎瑞亚中,有个人预言了双的到来,将其称之为破除命运之剑。这个人的名字,叫做一乐。最后,艾莉丝告诉我们,观测者从始至终只有一个,无限轮迴,这一代的观测者,不像从前任何一代一样自由生长,她被命运安排在爱人的神身后。」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派蒙严肃地说,「莫娜告诉我们,观测者的命运只有两种,一,毁灭自己,二,毁灭世界。一乐的做法,是走的毁灭世界的道路。」 我摇了摇头:「你们真的认为,那是在毁灭世界吗?」 我看向他们,一字一句地说:「在所有的观测者里,我们做的都是同样的事情。以毁灭自己为前提,摧毁这个世界。有人死在了半途中,有人还未开始,尚且没有人走到最后。」 「魔神芙卡洛斯用五百年审判积蓄的力量毁灭神座,而这个世界,将会用无数次循环积攒的力量,直面星空。我是被命运选中的献祭者,然而旅行者,你的到来,亦在命运之中。」 * 我们从新月轩离开时,正好碰上放霄灯的时间。 反正是一起出来的,我们干脆就一起走去看霄灯。路上的摊子敞开着,密密麻麻地排列,食物的香气在半空中妖娆地勾人,我没有那么好的毅力,巧的是派蒙也没有,于是我拉着艾尔海森给我买吃的,派蒙拉着旅行者给她买吃的。 第139页 我们还特意挑了不同的零食,这样花一份钱,可以吃到两种不同的味道。 我和派蒙在前头跑的时候,这两个人就走在后面聊天。也真是稀奇,旅行者那个半哑巴也能和艾尔海森聊得起劲,看来平常还是派蒙太能说了,一个人说了两个人的份。 路上还遇到了其他的朋友,璃月港码头很是热闹,温迪和钟离先生、若陀先生、纳西妲站在一块,迪希雅和北斗站在一块。 我绕过去轻轻拍先生的肩膀,他回头来看我一眼,看见我手上那么多的东西,便微微笑道:「这节日倒是满足了你的口腹之慾。」 「平常也满足了呀。」我说道,顺便把手里的零食分给他们。 派蒙问纳西妲:「纳西妲怎么有空过来玩?我还以为你必须要待在须弥城呢。」 「有大贤者帮忙照看,出来玩几天不要紧的。我也想和其他人一起过节,」纳西妲拿着一串中原杂碎,轻轻晃了两下,看得出来心情很好,「非常热闹,我喜欢这种氛围。」 「喜欢以后就多来玩玩呗?」温迪笑眯眯地说,「风花节也快到了,你也可以过去玩的哦。我们很欢迎你的,啊,还有芙宁娜。」 「今天可是璃月团聚的日子。」我单手叉腰,很想把另一只手举起来晃一晃,可惜感觉有些危险,所以只是放在胸前,然后摇头晃脑地说,「要是整个提瓦特一起热闹就好了。」 「全体瓦特一起罢工么?」艾尔海森在我身后问道,「那治安得混乱成什么样子。」 「哎呀……可是这样很好啊。」我嘀嘀咕咕。然后嘆气,「怎么没见着迪卢克他们,不是说好了要来吗?」 「迪卢克老爷他们还在新月轩呢。」温迪不知道从哪里捞出来一壶酒,一边喝一边对我说,「刚才我们出来的时候看见了。」 我惊讶:「你们也在里面啊!」 怎么都不去万民堂了?难道是因为香菱今天放假?我觉得很有可能。 再过一会儿,霄灯就升起来了。今年的霄灯在海上的钿珠舫上升起,垂眸凝视我们的夜叉仙人目光温和而美丽,我看见旅行者从人群中离开了,前往某处山头,似乎是想要去找人的样子,就不由得笑了笑。 派蒙差点被旅行者落下,人群拥挤,她跟上去的时候撞到了别人,退后时被艾尔海森一把接住。 她愣了一下,道了声谢,又急匆匆地跟了上去。 我对艾尔海森说:「你猜旅行者要去找谁?」 他顺着他们离开的方向看了一会儿,道:「在这种时候远离人群的,是那位夜叉?」 我连连点头:「真聪明。」 他不知道什么意思地笑了一下,一拉我的手,把我从看霄灯的人群里拽出来,道:「去放霄灯吧,省得过会儿人多了。」 「现在人也很多啊,你看天上那些小一点的霄灯都已经升起来了。」我指着我们头顶那道明黄色的灯流瀑布,小的霄灯簇拥在仙人身边,像是无数颗星星,无数个愿望。 真好看啊。 我喜欢海灯节,喜欢这种温暖的希望汇聚成银河,缓慢流淌,步入时光的长河。 在霄灯上写祝福的时候,我许愿:希望能够亲眼看见真实的星空。 许完愿之后我去看艾尔海森的愿望,他没有遮掩,让我看了。而那个愿望就是最开始我带他来海灯节放霄灯时他写的愿望,除了我的名字,什么都没有。 第74章 秘密 海灯节霄市热闹,但我的精力支持不了我玩的太久。所幸艾尔海森也对这种喧闹的兴趣不大,在我和他说想回家后,他很果断、甚至迫不及待地把我带回了家。 我在璃月港的屋子距离霄市还算有一段距离,这会儿还挺安静。海参把灯开起来,然后去给海云准备鸟食,而艾尔海森站在灯下换衣服。 我给我和他倒了杯水,捧着水杯边喝边问:「你先洗还是我先洗?」 「我先。」艾尔海森说。 我点头,坐下来趴在桌子上休息。艾尔海森拿着睡衣从我身后走过去,我确认他进了浴室,才转头看向了窗外。 今天晚上大概大多数人都在外面玩,所以这边的灯火不像以前那样星星点点,只有两三盏是亮着的。远处霄市上传来的欢唿声和吵闹声浮荡在清冷的夜色里,听起来遥远又缥缈,夹带着的是冷风的味道,而不是记忆里温暖的味道。 在街上时嫌累,回来了以后又嫌太过冷清。浴室里淋淋漓漓的水流声隔着门和窗外的喧闹声混在了一起,水声比它们更加贴近我。 我从窗边离开,来到浴室门口,坏笑着敲门,问:「这位先生,需不需要特殊服务?」 不知道艾尔海森在里面是什么表情,但想来应该是无语的。他在不停歇的水声中回答我:「等着。」 我不喜欢等着,等着的后果就是到时候被他弄得很惨。如果这个后果无法改变,那不如在这之前多折腾他一下,好歹满足一下自己的趣味。我想这应该是在多年与命运的对抗中总结出来的经验,运用在艾尔海森身上也极为贴切。 于是我继续敲着门,特意掐起嗓音问:「真的不需要吗?我们这里有妖娆小狐狸、柔弱小白兔、娇气小猫咪,您喜欢哪一款?随便挑哦~」 艾尔海森没说话。我又多敲了两下:「先生对这些没有兴趣?我们还有其他的款式的,您喜欢青梅竹马的邻家小妹,还是迷煳可爱的学妹?风情万种的学姐和温柔如水的人妻也有哦?」 第140页 艾尔海森一直不说话,我忍着笑继续给他举一些奇奇怪怪的例子,最后说:「难不成其实您并不喜欢异性,而是喜欢同性?同性也行,我们愿意为您去街上……去物色一些与您有同样需求的男人。不过冒昧问一下,您喜欢在上还是在下?喜欢粗暴一点的还是温柔——」 水声停止的瞬间,门一併被打开了。我有点错愕地想,这个时机不太对啊,艾尔海森该不会没穿衣服吧? 但他出来的时候却又是穿了衣服的,浴袍裹在身上有些潦草。我慢了一拍,惊唿着要跑走,他往前一伸手就拽着我的帽子拉了回去,捏住我的脸,语气听着很平稳,但是隐隐有些风雨欲来的气息:「去洗澡。等你洗完了我再找你算帐。」 我迟疑了两秒钟:「我打算明天白天再洗澡,现在洗太冷了。」 「也行。」艾尔海森解开我的衣服扣子,「那现在为你说的话付出代价。」 我赶紧拍掉他的手,跑出去拿睡衣,连滚带爬地越过他进了浴室,刚把门甩上,就听见他在外面冷酷无情地宣布:「给你十分钟。十分钟后没出来,我就进去。」 我隔着门大声沖他说:「我就随便说一下!你怎么这么斤斤计较?」 「还以为你早就知道这点了。」艾尔海森的语气天经地义一般,「也早就知道你的结局了。现在还有九分钟。」 「谁家计时是这么记的!」 他淡淡地说:「我家——八分钟。」 「你这明明是秒!」 我气恼地赶紧脱衣服洗澡,大冬天的冻得慌,虽然有艾尔海森之前洗澡时闷出来的热气,但对我来说还是有点过冷了。更别说有人还在外面掐秒计时,他数到零的时候我正在穿衣服,浴室门被打开的那一瞬间,外头的冷气跟着跑进来,和他一样杀了我个措手不及。 艾尔海森已经披上了一件大衣,我系好浴衣腰带,抬起手捂着嘴打了个喷嚏,说:「好冷。」 他把大衣从自己身上取下来盖到我身上,说:「璃月港的冬天已经算是暖和了。」 「但毕竟是冬天啊。」 「没事,」艾尔海森半拖半抱地把我往外面带,「运动起来就不冷了。」 海参和海云已经不在屋子里了。我刚才打开的窗也被关上,床边放了一个正发着橙红色光芒的暖炉,看着就很舒服。 室内的气温其实不低,靠近床边更是暖和。我倒进被子里的时候,伸手摸到被子里的温度,才发现已经被烘过了。 应该是海参烘的,以往的冬天就是他帮我烘被子,烘完之后,他的手臂会烫的和火炉中的钢铁一样,拿到外面去,还会冒白烟。 现在我得以陷在暖和的被子里,都要得益于我对他手臂的改造,海参不愧是家居兼战斗的好机器人,我这辈子干过的第二大好事就是发明了他。 虽然他也是导致艾尔海森一点都不会因为冬天气温低就放过我的罪魁祸首。 左右最后都会很惨,我选择皮一把,在艾尔海森细碎的吻问他:「所以你喜欢什么样的?温柔的还是粗暴的?主宰者还是服从者?」 他把这些问题抛回给我:「那要看你认为自己是属于哪一种。」 我认真地说:「我是最厉害的那种。」 他好像被逗笑了,说:「我怎么不知道还有最厉害的?什么样的。」 我手脚并用地压在他身上,试图把他掀翻过去,掀了一会儿,他还是坚强地撑在我上方,动也不带动的,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我讪讪地把腿放下来:「配合我一下啊?」 他嘴角抿出一点笑意,放开我,在旁边躺了下来。我立即爬上去,按住他的手腕,严肃地逼问道:「我看到你给派蒙塞小纸条了,说,你要干什么?」 派蒙撞到别人之后,艾尔海森接住了她。本来我没怎么在意,只是有点担心派蒙会不会撞得头晕,于是多关注了一下,就这一下,我隐约看见艾尔海森把什么东西放进了派蒙的口袋里,派蒙似乎察觉到了,但什么也没说。 他有什么东西要给派蒙?还是说给旅行者?还用这种方式,是不想让我知道? 但人都会有秘密,我相信艾尔海森瞒着我不是害我,而且我也没有这个资格去过多地管束他的行为。但这并不妨碍我去刁难他,如果他说了,那么说明这件事他没有太在意,可以让我知道。如果他不说,那也不要紧。 「没什么。」艾尔海森是这么回答我的。大概是清楚我不会过于询问,所以连藉口也没编。 我嘀咕:「你好歹编个理由啊?」 他歪了歪头:「你想听什么理由?」 我松开他的手,捏住他的下巴,兇狠地问:「哼,当着我的面和别的女人拉拉扯扯,你是不是打算出轨?」 艾尔海森不置可否:「有这种可能。」 我愤怒道:「什么,我还活着呢你就出轨,你眼里还有没有我了!我要告诉帝君和纳西妲!」 他闭上眼睛,一副打算睡觉的样子。我不依不饶地去揪他的眼睫毛,没想到真揪下来一根,立即有点心虚地扔到地上,回头看见他幽幽地盯着我看,显然是疼了。 我努力理直气壮:「干什么,你心虚了吗?要和我道歉吗?」 艾尔海森抬起手扣住我的后颈将我往下压,我不喜欢这种被掌控的感觉,后背上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密密麻麻地爬,往上爬到了头皮,整个人都不太舒坦,就拉着他的手腕,想让他把手放下来。 第141页 他停下动作,突然腰部发力,翻身起来的同时把我掀了下去。 「给了你机会让你休息,」他用手指蹭了蹭我的眼角,淡淡地说,「还偏要闹,做好准备了?」 我惊奇地看着他:「原来你不打算做?那你还放狠话。」 「本来有这个打算,后来想了想,还是决定让你早点睡。」他低头亲了一下我,手往下探进衣服里,嘆了口气说,「但显然你不想太早睡,我只好满足你了。」 我说:「不对。应该是,温柔善良如我,就满足你这点小小的要求好了,谁让你这么可怜呢。」 「哦?需要我提醒你,一走半年杳无音信的是谁吗?真是难为你还记得自己有个男朋友,要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陪他了。」 我赶紧抱住他亲两口,不敢说什么其他的东西。 这天晚上我们折腾到很晚。隔天早上艾尔海森起床的时候,我突然惊醒,问他几点了。 他没料到我会这么早就醒过来,正准备下床的动作都停住了,瞟了一眼时钟,然后压了压我的被子,低声说:「七点,还早,继续睡吧。」 我本来也只是半梦半醒,感觉他轻轻拍了我两下,然后就没有意识了。但等我中午醒过来的时候,艾尔海森却也在床上,看起来像是睡了个回笼觉。 远处的桌子上放着两个食盒,我有点困惑地看看那两个食盒,又转头回来看看边上的艾尔海森,不是很明白他一大早爬起来然后在这个时间点不吃午饭又重新睡下是为什么。 早上是有什么事要做吗? 和派蒙有关? 算了懒得想了。 第75章 欢乐 海灯节的轻松延续了很长一段时间,但旅行者这段时间似乎也没有停下旅行的脚步,在附近到处乱逛着,问他他就说正在做任务,和谁谁要干什么。 我真佩服他和派蒙的精力。假如我有他们这么好的精力,我觉得我还能再干一次大事,而不是在床上囫囵睡了七天,最后被艾尔海森忍无可忍地抄起来去散步。 这种天气冷的要命,最适合躺在床上睡觉了,真搞不懂他把我捞出来是干什么,他要出门玩就自己出门嘛,这么大个人了,又不是不知道照顾自己。 哎,算了,谁叫我心地善良,陪陪年轻人吧。 我们从璃月港走到轻策庄,去我父母的墓碑前逛了两圈,采了点花给他们打扮了一下,然后又去了翘英庄,说意外也不是很意外地在附近看见了钟离先生。 他是和胡桃一起来的,两个人走在水面的石桥上,一前一后,胡桃手里拿着一根不知道从哪里薅过来的马尾一甩一甩,钟离先生则背着手走在她身后看着风景。 青绿色的湖和天在他们身后延伸出去,融入黛色的山。 我抬起胳膊和他们打招唿:「钟离先生!胡桃!」 胡桃回头精准地找到我,「哎哟」了一声,跳起来晃晃手道:「那不是风笛姐吗?风笛姐,你怎么也来了?」 我拉着艾尔海森跑过去,在他俩跟前停下:「准备买点茶叶回去喝。你们呢?」 「我们也是来採购茶叶的,堂里的存货不够了,来补补货。正好一起?」 我点头,反正到最后也是钟离先生买哪种我们就买哪种,不用动脑子,多快乐啊。 四个人加海参从石桥上走下来,胡桃拉着我聊天,不知不觉中我就把艾尔海森落在背后了。他也并不在意,正好后退两步和钟离先生并排走着,我们在前面说话,他俩就在后面说话。 又过了两座石桥,胡桃握住我的手腕,就问:「你去不卜庐看过了吗?怎么忽然间就瘦了这么多啊?」 我笑了笑:「不是生病了,只是最近的事比较多、比较忙。」 「忙到没时间吃饭吗?」她像摆弄什么木偶一样,举起我的手摇晃了两下,严肃地说,「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别提前投入死亡的怀抱。」 「我明白。」 我颇有些唏嘘地想,怎么每个人看到我都这么说呢?莫不是这幅身躯的模样实在太过清减可怖?应该不至于吧? 我将手抬起来对准日光,看着光线穿过指缝落下来,它照穿血肉,就像是一盏点燃了的红灯笼,颜色介于橙与红之间。 每个人都是这样的啊。 我只是瘦了点,之后会好的。 这么想着,我突然记起来之前陷在潮湿的暖香里时,艾尔海森握着我的手臂,低头亲吻我的肩膀。那时我似乎听到了他口中没能控制住的嘆息,而那个落在锁骨上的吻轻得就像是一缕风。 越回忆越觉得我欠下艾尔海森很多,好像去年海灯节我做了一个错误的选择,应该将他推得远远的,这样他什么都不知道,我也就不会有如今这么多的愧疚。 但过去不可更改。艾尔海森的选择是他做出的,他要为自己的决定负责,而这实际上与我无关。 况且,我想得再多,也没什么用。我无法去补偿他,连承诺都难以给予。 大概正是因为这种心态,所以我包容他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做出的所有事,不去过多地揣测,也不去询问。 步入翘英庄,钟离先生轻车熟路地带着我们找到了他认为最好的那家茶商,然后胡桃购置了茶叶。我们要买的量比他们的少,但这茶是真的贵,付钱的时候我就在思考这茶叶以后怕不是得供起来,真不愧是岩王帝君喝的茶。 第142页 胡桃在翘英庄似乎还有正事要办,先生和她一起去了,我们就先行回家。 路上我紧张地看着艾尔海森手里的茶叶,对他说道:「这二两茶叶比我都贵重,你可要悠着点。」 艾尔海森说:「你不是说自己价值连城吗?这似乎还没到连城的地步,至少买下一个翘英庄不太够。」 我被他噎得一时半会儿想不到该怎么反驳,歪了歪头才咕哝着说:「总之它在我们家,已经算得上是需要很多钱的程度了。」 然而艾尔海森一边伸手撩过我的头髮别在耳后,一边说:「我提醒你一下,你屋里放着的那些陶瓷摆设,如果想卖出去,每一样的起步价都为百万摩拉,甚至是千万,上不封顶。」 我倒抽一口气:「我知道他们很值钱,毕竟是帝君和其他仙人送的,但也不知道他们这么值钱——我该不会是我们家最不值钱的吧!」 艾尔海森的脑子抵得上一个国家,海参这种具有自主意识的机器人世间难寻,家里随便一个摆设都那么贵,这样看下来,好像我真的最不值钱。 但艾尔海森是这么说的:「换个角度想,你是最有钱的,毕竟那么多值钱的东西,都是属于你的。」 我立即眉开眼笑:「你说的好有道理。」 这么一想,哦,原来我是隐藏富豪啊。 海灯节过后,旅行者踏上前往至冬的旅程。临行前他来找我,道:「我还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 艾尔海森往我肩膀上拢外套,我伸着胳膊把手套进袖子里,看着旅行者的眼睛,示意他直接说就行。 他略微抬起眼,目光越过我,似乎和艾尔海森对视了一眼,随后说:「我想知道,你和荧是什么样的关系?」 我说:「我和你是一种什么关系,和她就是什么关系。」 空摇了摇头:「你们之间似乎达成了交易,你无法登上天空岛,所以,荧会带你登上天空岛,是吗?」 我将手交叠着放在腿上,微笑着道:「是这样没错。」 空慢慢地说:「你需要我做什么?」 他很聪明,非常聪明。我承认了我和荧之间的交易关系,如今他也来向我索要交易了。 而这正是我所需要的。 「我需要你做的事情和我需要荧做的事情差不多,我会帮助你夺回你的力量,而你,需要帮我从世界之外破除这个世界。在这之后,如果你还有余力的话,希望你能够帮助这个世界重新恢復秩序。」 「我尽力。」他这么回答我。 在这之后,我们去送了旅行者。他和派蒙的身影在传送锚点边一闪而过,消失得无影无踪,我抬头看向天空岛的方向,隐隐觉得有人正在注视着我。 是命运吗。 谁也说不准。 和艾尔海森返回须弥之后,我在家里待了蛮长的一段时间,卡维都有点习惯一回来就看到我瘫在沙发上看书了,还问我我的植物志补完了没有。 我告诉他补得差不多了,已经交给提纳里校对去了,我现在的任务就是吃饭睡觉,致力于把自己重新养的白白胖胖。 哎呀,就是须弥的伙食不比璃月,只能靠海参做点营养价值高的璃月菜,补一补我流失的营养。 海参的厨艺越发精湛了,我有次一下子没控制住,吃得太饱,胃里撑得难过,被艾尔海森拎出去散步。 走路的时候我摸着我的肚子,靠在艾尔海森身上休息,顺便看看妮露跳舞,结果她下了舞台就跑过来问我,是不是怀孕了? 艾尔海森作为知情人,毫不客气地笑出了声。我窘迫地告诉妮露没有,只是我吃得太饱了。她也有点尴尬,我们俩面面相觑,都笑了两声,又聊了一会儿,她才返回剧团。 我赶紧拽着艾尔海森回家,半路上他伸手过来摸摸我的肚子,一本正经地问我:「几个月了?」 我把他的手拍下去,气恼地说:「我怎么知道。」 他若有所思:「四个月显怀。那个时候我不在你身边,所以,孩子是谁的?」 「我的。」我斩钉截铁地说。 他看了我一眼:「你什么时候掌握了自交这个新技术?」 我叉起腰:「就不能是实验进行的体外受精培养然后体内孕育吗?」 他点头,然后又问:「所以另一方是谁提供的?」 我神神秘秘地说:「运用鍊金术创造出来的。」 他哼笑了一声,我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得意地问他:「我厉害吗?」 艾尔海森反问道:「你指的是什么?体外受精技术和胚胎培养技术?还是鍊金术造生?」 「当然是全部——!」 他笑着低头亲亲我的唇角,低声说:「很厉害。我自愧不如。」 难得听他口中说出这些话,我第一时间思考了一下他是不是讽刺我,但看见他的眼睛,我就把这个问题抛到了一边。 管他呢,他讽刺我我听不懂那不就相当于在夸我吗? 于是我嘿嘿笑着靠过去抱住他的腰:「你多夸两句呀?」 艾尔海森默然无语地看看我,转头把我拎进了家门,说:「少吃点蘑菇。本来就不怎么聪明,万一吃到有毒的,那可算是雪上加霜。」 我愤怒地抗议:「你不要诋毁我,我妈和帝君都说我很聪明的!而且蘑菇怎么你了?你身为一个须弥雨林人,你怎么能对蘑菇有这么大的意见?!蘑菇可是神的恩赐!多吃点没有坏处!」 第143页 「明天你把这句话去和提纳里说一遍。他要是同意,我就带你去采蘑菇。」 我思考起威逼利诱小提同意的可能性。 第76章 风铃 我打算在家里待到四月份,天气暖和起来了再离开。 离开前需要准备的事情我都有特意做准备,比如到冒险家协会那里挂了委託,找到旅行者,请他帮我找一个人。 那个人的名字叫做戴因斯雷布。 他认识一乐,也许也从旅行者口中听说过我,但时至今日也未曾同我相见,可能是真的没有时间,也可能是故意避开了我。 这让我有些好奇。 不过我无意去理解他的想法,我只是需要他帮我做些事情。 在这一次实验结束之后,时间就差不多了,荧在深渊的准备就绪,至冬女皇也将得到七颗神之心,我亦完成对自身的改造,可以举剑向天理。 因此现在很多事情都必须处于预备状态,以便随时可以启动。 除了寻找戴因斯雷布之外,我还写信给了阿贝多,寻求他的帮助。 阿贝多没有拒绝我,他接下了前往坎瑞亚的工作,会帮助我种下新世界的种子,以白垩之子的身份守护世界树,抵抗深渊。 接着我去寻找了荧。 找她是件麻烦事,但其实也算简单,她一直有注视我,所以我给她留了纸条,等她看到了,她就过来问我有什么事。 我问她道:「你可以操控深渊的力量吗?」 她有点疑惑地看着我,随后慢慢地摇了摇头:「不能完全控制。」 「有倾泻的风险?」我确认。 她点了点头。 我也点了点头:「我需要的就是倾泻。荧,你可不可以引流?将深渊的力量通过引入到某个特定的地方,不需要你控制,你只要将它们转移过来就行。」 荧利落地说:「可以。但你准备做什么?」 我慢慢地握拳,然后松开,活动着筋骨,道:「让它们和元素力相互攻击。」 她皱着眉,好一会儿道:「我明白了。」 我轻松地笑起来:「谢谢你。」 她摇摇头:「时间到了,我会来找你的。下次见。」 她走进,从我的视野里离开。我往后靠在椅子上,过了一会儿,才从抽屉里拿出纸笔,写信送往至冬。 这封信并不是给女皇,而是给在至冬的穹,他在那儿休息那么久了,也该做做事了。这件事之后,如果他还活着,我想他也不用再帮我做事了,去作为一个正常人,好好生活吧。 在这之后的几天,我陆陆续续地写信送往其余六个国家,阐述我所看到的「未来」,叮嘱各位做好应对措施。 而就在我临行前,须弥城内出现了一个被诅咒的青年。他敲响了我们家的房门,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我是戴因斯雷布。」那双十字星的眼睛凝视着我,平静地说。「我听闻,你在找我。」 我侧身让他进来,微微一笑:「你没听错,是我在找你,护卫长。」 他拒绝了我的好意:「我早已不是什么护卫长了。而且,我想,我并不认识你,这位女士。」 「那么一乐呢?」我背起手看着他,道,「这个名字你听过么?」 他无声垂眸,眸光尖锐。 我将手搭在锁骨部位,认真地道:「戴因,我想重新布下一个预言……这个世界会有一个美好的未来。但这需要你的帮助。」 他摇了摇头,神色隐隐有些哀切:「我已行将就木,恐怕无能为力。」 「那么,难道在你的生命的最后一刻,你不想看到因提瓦特再度开放吗?」我劝说道,「我仅需要你返回坎瑞亚,种下一颗世界树的种子。这颗种子会替坎瑞亚抵抗深渊的侵蚀,将坎瑞亚重新变成人能够生活的模样。」 「你想移民?不,移民恐怕只是生存的手段。你难道……」 「我只是顺应着命运的指引,斩破这虚假之天而已。」我低头看了一眼他的披风,那道披风和派蒙一样,隐隐流转着星空的色彩。「提瓦特需要面对真实的星空,而只有坎瑞亚遗址,才是人类最后能够生存下去的地方。」 「你可以再多思考一下,决定选择后,可以前往龙嵴雪山寻找阿贝多。我知道你认识他,把你的选择告诉他,他会做出反应。而不论你选择同行与否,都不会改变我的决定。」 他冷冷地说:「你和以前一样一意孤行。」 我轻轻地笑了一声:「这说明我的心性从来就没有改变。也正因为从来不会改变……观测者才能一直延续下来。」 话说到这里,就已经没有再说下去的必要了。我收敛笑意,开始赶人:「好了,戴因先生,烦请您换个地方好好思考吧,我家里不留其他男人。」 他面无表情地从门口离开,忽然又转身过来问我道:「她知道这件事吗?」 「你指什么?」 「你要做的事情。」 「可能知道吧。我们总是这样,不是吗?明明清楚,也不会说出来,毕竟说出来也不会改变什么,所以没有说出来的必要。」 我慢慢地合上门,真诚地说:「再见,护卫长……希望我们在新世界再见。」 这是我和戴因斯雷布的第一次见面,也会是最后一次。我和很多人都在逐步走向的分别,到今天这一刻,我已经和很多人说过再见。 第144页 四月份时,艾尔海森忽然提前给我过了一个生日。他给我买了一块玉,雕琢成平安扣的样子,系在我脖子上。 我不喜欢手镯手鍊项鍊这类东西,束缚在身上很难过。艾尔海森知道我的习惯,要给我买东西也不会买这种,更何况他常给我买的都是吃的和用的,首饰和小挂饰之类的从来没买过。 忽然买个平安扣,在如今这种情况下,有一种讽刺的意味,好像陷于沼泽的蝴蝶进行无用的挣扎,却越陷越深,无法改变结局。 不过它很漂亮,红绳串着平安扣落在锁骨上,白玉无瑕,红绳艷丽。虽然绳子绕着脖子不舒服,不过我还是没摘下来,只是问他道:「我给你也买一个?」 他点了一下平安扣,语气淡淡地说:「不必。」 我笑着轻吻他的嘴角,往上又去亲吻他的眼睛,他合着眼任我亲,又安静又冷淡。好像复合之后,他就一直是这幅样子,比之前少了很多锐气,嗯……虽说对着别人还是有的,但是对我好像就没有了。 明明我记得少年时期的时候他才没这么温柔,是会冷嘲热讽我到自闭的程度的。果然时间还是改变了很多东西吗?我总认为艾尔海森是水枯石烂的变化中亘古的存在,时至今日才恍然意识到,其实他也变了很多。 其实也是呢,在经歷了那么多事之后,人都会改变的。 虽然艾尔海森说了不用给他买什么东西,但我走之前还是给他留了份礼物,吊在他的神之眼下刚刚好。 那是一串玉风铃,走路起来会叮叮噹噹地响,声音没有铃铛那么吵,但是风吹过总会有点动静,不过玉石敲起来还是挺好听的,况且这块玉可是我托帝君去找的,神玉也说不定,可能可以保存很久呢。 只是最后我不知道艾尔海森是把它放在了窗户上还是戴在了身上,我希望他戴在身上,毕竟他给我的平安扣我都是戴身上的。咱俩得平等。 我花了点时间重新回到坎瑞亚,这回没有在里面看见博士,问莱茵多特他去哪儿了,她只告诉我,博士据说有别的安排。 我心道他该不会是回至冬给旅行者找麻烦了吧?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毕竟至冬是愚人众的地盘,解决了各国麻烦的旅行者到了至冬,于情于理愚人众得「欢迎」一下他。 就是不知道是怎么个欢迎法。 不过想来也不用担心,穹在那儿呢,要真出了什么他们无法兜住的事情,穹会帮忙。 想明白这一点之后,我便对莱茵多特说:「直接开始吗?」 她摇了摇头:「你等一会儿,我有些事。」 我只好在边上找了个位置坐下来,随手拿过她放在边上的资料看。这些都是我的身体数据,看字迹不是莱茵多特的,而是博士的。上头除了每一次我能够承受的深渊能量阈值和元素能量阈值外,还有其他表观的数据,类似身高体重,仔细地排列比较着,有几项还标上了重点符号。 如果只是这样,其实我不会觉得有什么,毕竟这也算是处于影响范围内,但是上面竟然还有指甲长多少头髮长多少,我就很不理解。 我琢磨着咕哝:「数据需要记录的这么详细吗?这东西影响头髮的生长情况……难道也很重要?」 博士不在,莱茵多特忙着自己的事情,当然没有人回我。我把资料放下,转头无所事事地拿了一本书看了起来,在莱茵多特忙着的这段时间里,自己开始了一项新的研究。 她结束之后过来找我,也没急着把我按上手术台,在边上看着我的动作很久,随后开始指点我的实验。 于是回到实验室的第一个星期,我没有进行改造,反而通宵完成了一项根本没什么大用的实验研究,折腾出来了一个自动凝缩元素力和深渊能量的装置。 这之后我把这个装置给海参接上,又调整了他的迴路,确保他能够随时使用元素力,这项实验才算到了尾声。 但因为熬夜做实验,我的身体情况出现一些问题,没能达到实验要求,于是我只好又休息了两天,将身体调整好,才躺上了实验台。 注射器针头连接上我的四肢时,莱茵多特沉声对我说:「这一次的能量会比前面几次都要剧烈,会很疼。你要是受不了,记得喊停。」 「不喊停会怎么样?」 「你会疼死。」 「明白了,开始吧。」我笑着说,「我会尽力坚持得久一些的。」 第77章 交代 莱茵多特的那句话并不是一句夸张的话,而是客观事实。 它完美地模拟了暴虐的深渊能量进入人体后的情景,能量在我的经脉里横冲直撞,其目的似乎是撞碎我的血肉,从我的身体里迸发出来,或者生根发芽,以血肉为养料,蓬勃生长。 忍耐的力气会在这些冲撞中逐渐丧失,到最后仿佛觉得自己的血液已经流干,躺在这里的只不过是一副陈年的枯骨,掩藏在风沙之下多年。可疼痛总鲜明地昭示着自己的存在,啃食着骨头,上蹿下跳地,像是要从七窍中蹦出。 我好痛、好痛,每一次唿吸都要花费全身的力气,扛着粉身碎骨一般的痛吸入空气,用最大的意志力维持自己活下去。 我一度认为自己发出了悽厉难听的尖叫声,在实验床上剧烈地打滚折腾,将所有的器材都打翻在地,莱茵多特用上了绑带才将我控制住。 第145页 我甚至看到了走马灯,看见我的过去,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一瞬间那个女孩子抽条长高,背着手站在料峭春风里,不言不语地对我微笑。 她小的时候很可爱,脸颊上有软软的肉,长辈喜欢捏她的脸,亲亲她的脸颊。当热的时候,或者害羞的时候,脸颊上会呈现出健康的粉色,眼眸里盛着如玉的月光。 她在竹林间穿行,在葡萄架下矮身小跑,在溪边卷着裤腿感受水流,在宽阔的平原上仰头注视着头顶绚烂璀璨的星空,在温柔的风里奔跑。 她跑着跑着,从小小的一个逐渐变得苗条高挑起来,脸上带着天真的轻狂和无畏,手里攥着一把星光,笑容里有少年意气。 我很少认认真真地去看自己,此时注视着这个年轻的少女,觉得有些陌生,又十分熟悉。 她在教令院就读期间,穿着教令院统一的服饰,头顶的帽子上有明论派的标识。学者的长袍束手束脚,她不怎么爱穿,在不去上课的时间里更喜欢穿自己的衣服,上衣是蓝白色的,衣领交叠,由细小的绳结相扣,最顶上那枚扣子向来不扣,露出清晰的锁骨和修长的脖颈。腰间挂着一支洁白的羽毛,深蓝色的裙摆遮住一部分大腿,长袜拉到膝盖,给予极大程度的行动方便,同时也避免野外环境带来的伤害。 她有一头长髮,过肩,差一点及腰。如果有人帮忙打理,头髮会妥帖乖顺地垂落在背后,被扎成低马尾,发圈上有简单的装饰,有时还会有精緻一些的髮型。如果没人帮忙打理,那么那一头长髮散落在身后,有时也会被她随意地扎起来或者盘起来,乱糟糟的,在脑袋上冒出一圈杂毛。 她有奇思妙想,有高傲的脾气,有古怪的爱好,有点安静,有点吵闹,有点冷漠,有点多愁善感,懒懒散散,轻佻随意,无视权威,一身反骨。 她坐在教令院的凉亭下看书,站在某处的人群里和同学说话,站在高台上阐述自己的理念,在朋友面前骄傲地接受夸奖,缠在恋人身上激烈地发表看法。 她只在某些时候沉默冷然地注视银河。注视着、注视着,她的头髮剪短了,身份发生了改变。 她不再有长发,短髮懒散地落在肩头,不需要再扎成什么髮型。她不再穿着浅色明亮的衣服,换上更加方便的黑色系,偶有暗蓝色的丝线缝缀在衣服边缘。虽然仍旧是交领右衽的上衣,但肩上披上了朋友送的披风,或者用斗篷称唿更加适合。而在她的斗篷繫绳上,一颗青色的风系神之眼注视着前方的道路,这是她浑身上下唯一的亮色。 她变得更加爱笑了,只是是很温和平静的笑容,像她喜爱的星空一般的眼睛里有着浅淡的光芒,遥远而冷淡。 她会站在寒冷的高处俯视人间,行走过这片大陆上诸多地区,坐在高大冰冷的机器人身上,回首向我看过来的眼睛里,有着不可动摇的坚定和决心。 我似乎进入到了她的身体里,看着现在的我,于是此刻看见一具缠绕着不详气息的躯体立在我眼前,这个女人的眼神明亮得可怕,瘦骨嶙峋,仿佛在蓝白的火中静默而热烈地燃烧。 这火烧着真疼。 我从恍惚中醒来。 莱茵多特还坐在我的身边,我没有被什么东西束缚着,只是浑身疲软无力,像是对身体失去了掌控权。 莱茵多特发现我清醒了,端着一杯水,扶着我坐了起来,然后把水杯递到我嘴边,慢慢地餵我喝下了一杯水。 随后她把一张数据表递给我:「这是你目前为止能够承受的深渊能量,只是单一变量。在有元素力的平衡下,数据可能会不一样,保守估计,你的清醒时间会延长半个小时左右,这个需要后续的实验验证。」 我很想点头,然而现在还没有这个力气,只好费了大劲小声问她:「我痛晕过去多久?」 「只有五分钟而已。」 「接受实验到我痛晕过去呢?」 「承受时间六分二十一秒。」 仅仅不到十分钟。 我有些讶异,又并不是太过不敢置信,只是慢慢地抬起手,用力抚平衣服上的皱褶,问道:「我的表现如何?很激烈吗?」 莱茵多特微微合上眼,摇了摇头:「你很平静,完全没有声音。」 「这样……也是。」人在极端痛苦的时候是发不出声音的,因为全身的力气都在承受痛苦上了,我自认为自己还有余力去尖叫,然而事实就是我完全无法从这种苦痛中获得片刻喘息。 「不妙啊……」我轻声感嘆道。随后很快打起了精神,道,「下一次换我自己来控制注入吧?」 注入的仪器是博士根据邪眼的原理和神之心的功能制作出来的仿制神之心,在博士口中,它就是神之心,是改进版的神之心,它的权柄即是操控所有的元素力和深渊能量。虽然在我看来这算不上权柄,但能满足我的需求,我也并不在意他的说法。 这个仪器制作出来之后,博士只是给我看了看它的制作原理和功能,使用一直都是他和莱茵多特用,我基本没碰过。但最终上天空岛之后,能够操控装置的只有我一个人,我现在需要熟练它的使用。 只是莱茵多特摇了摇头:「还不到你能用的时候。」 我困惑地问:「为什么?」 莱茵多特看着我的眼睛像是某种凝滞不动许久的深潭,盛夏里接近潭边,能感受到水的清凉和静谧。 第146页 她说:「因为你会死。」 我不太理解。为什么给我用,我就会死,虽然我最终使用它的目的就是为了死,但现在不是啊? 搞不明白,但好在在这种事上我还是比较听话的,她都这么说了,我也就没有再继续要求。 第一轮注入的后劲太强,我歇了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就在实验室里吃吃喝喝。不得不说,实验室里的伙食差得要命,莱茵多特不用进食,而且对食物的要求不高。但我的胃口被璃月菜和艾尔海森养刁了,每次吃这里的饭都觉得痛不欲生,偏偏食材不足,只能吃这些鬼东西。 我说这糟糕的伙食养不好我的身体,我们想个办法吃点好的吧,派人出去也行啊!莱茵多特师傅您都研究深渊了,就不能把深渊研究出来吗?再这样下去我只能敲碗请荧过来带我去吃饭了。 莱茵多特大概是嫌我烦了,也不知道她怎么做到的,之后博士来时,拖了一车的食物。 他这个疯魔的愚人众执行官、在教令院里被唾弃恐惧的研究怪物,身后跟着满满当当的一车土豆白菜之类的食材站在实验室门口,有一种做梦一般的荒谬。 然后我们遇到了第二个问题,不管是莱茵多特还是博士,这两个人都不会做饭。我心说还好我和海参会做饭,否则我真能饿死在坎瑞亚。 第二轮注入没有对深渊能量和元素力进行配比,只是混合注入,痛感仍旧十分强烈,但痛得多了,总会麻木。我该庆幸的是,现在的我已经不会像第一次时那样产生幻觉,不会像之前那样难受。 第四次注入结束休息时,莱茵多特问我要不要回去看看,我说不了,还是抓紧时间吧。来回奔波对我的身体不好,虽然路上我也能休息,但赶路的疲惫是心灵上的。 于是实验仍旧重复着。 这次离家的时间有点久了,我写信回去给艾尔海森,吐槽了一下这里的生活,表示我很想念他和他做的菜,希望我下次回去的时候,他可以做满汉全席给我。 信是博士带出去的,他来来回回的也不知道干什么。我想大概是至冬那边的指令,因为每次他回来都会给我们带来一些提瓦特的讯息,比如说旅行者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改变了什么地貌,比如说新鲜新闻或者老旧新闻,比如说又出现了什么新玩意儿。 我听得很想出去旅游,但没这个能力,于是让博士给我带回来。他对这些东西不屑一顾,但我威胁他不带就让海参揍他,所以他还是给我带了。 海参的功能真是越来越强了,我总疑心博士现在是把他当成了造神计划的主体,什么功能都给他往上加。 再加上我有的时候也提出些稀奇古怪的功能,让他和莱茵多特帮忙改造一下,两个人一边说着自己不擅长,一边找材料,最后做出来的海参几乎就像是一个人。 一个内部搭载了足以毁灭神明的机关能量的人。 最近一次改造结束后,海参从机械台上下来,张开手任我打量。我绕着他转圈,惊奇地感嘆他们俩的手艺,上手拍了拍海参,触感是温润柔软的,有种冬暖夏凉的既视感。 不愧是「黄金」莱茵多特和教令院的天才疯子,我要给他们颁奖! 第十二次实验结束后。 我让海参带我到实验室外面走一走。来这里这么久了,我还没有好好逛过坎瑞亚遗址。最开始的时候莱茵多特会制止我出门,因为我无法长时间承受坎瑞亚的深渊气息,但现在她不会阻止我了。 只是我没什么力气。 和以前一样,我坐在海参的胳膊上去参观这个世界。坎瑞亚是荒芜的,冷寂的,这里几乎没有生命,有的是游荡的魔物和倒塌的房屋、宫殿。 我们走到一处较为宽阔的地方,这里也许在以前也是荒无人烟之地,深渊的气息格外浓郁。 我让海参在这里做了个记号,随后告诉他:「到那个时候,你带着阿贝多和戴因斯雷布来这里,把种子种下去。然后建立一个新的世界,维持它的秩序。」 「在各国彻底稳定之前,你要是这里唯一的统治者、维护者。」 海参说:「我记住了,小姐。」 第78章 返家 和旅行者的重逢来得猝不及防,他也终于抵达了坎瑞亚,在这片遗址上,他找到了实验室。 我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不知道重逢的场景如此……嗯,怎么说,令人尴尬。 他进来时我正在接受实验,现在我已经能在高强度的痛苦下保持清醒,但那时我宁愿自己不清醒。 旅行者一看见我身上的根管和边上的博士,好像误会了什么,立即就怒了,追着博士打。博士不想把实验室和我这个试验品给毁了,于是两个人打出去十几里路,派蒙惊慌地在我身边打转,想碰我身上的管子,又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莱茵多特制止了她,并告知了实情,说明这是我的意愿。她才半信半疑地看着我,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慢慢地说:「你想一想,我要做什么。」 「这样你会死的。」她那双蕴含了星光的眼睛注视着我,给我一种命运和星空怜悯我的感觉。「如果你死了,艾尔海森怎么办?钟离怎么办?还有很多很多人,都会因此难过的。」 「忘记了就好了。」 「但也许他们不想忘记呢?」 第147页 我摇了摇头,那又如何呢。我的善意就是让他们忘记我,如果他们不接,那也没什么。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空回来时,我的实验正好结束。派蒙和海参扶着我从手术台上下来,我让她去帮我倒杯水,她在室内转了两圈,才找到水杯放在哪儿、水桶又在哪儿。 空推开门走进来,金色的眼眸看向我们,眼睛里沉淀着金玉一般的色泽。 我回忆起最初见到他的温润,不出意外地发现,他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风笛,」但他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温和,对我说,「好久不见。」 「嗯,好久不见。」海参接过派蒙递来的水,我说了声谢谢,就着他的手慢慢地喝完这杯水,随后说道,「你已经走到这里了啊,时间过得真快。」 他抿了抿嘴,好一会儿说:「我还不知道,这里是不是终点。」 我说:「几步的距离而已。时间总会带着你见到她的。不必着急。」 他俩陪着我在实验室里呆了一段时间,最后一次实验时,博士计算出了我的承受量,将数据给了我,并带我尝试了一次逼近极限的感受。 我记下这种感觉,随后意识到,时间差不多了,我该回去了。 旅行者在这片土地上还有要探索的谜团,莱茵多特判断这恐怕会是我们的最后一次见面,所以她把实验器材留给了我,实验室留给了旅行者,随后便独自一人离开。 我想,她应该是去找阿贝多了,再不见面就来不及了。 博士正好要回至冬,顺路送我。临走前派蒙和旅行者从实验室里走出来两步,望着我们,好像要说什么话。 我疑惑地看着他们:「怎么了吗?」 派蒙抿着嘴,慢慢地摇了摇头,空靠在墙壁上问我:「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我笑着说:「当然会了。此刻对于你我来说,并不是终点……但下次见面的话,我们聊天的时间可能不会太多,希望你还记得我的请求。」 他沉默地点了下头。 实验室里的灯投射到实验室外就变得模煳晦暗了,更别说旅行者还靠在实验室外的墙壁上,少年人的身影隐匿在倾斜的灰暗中,他低垂着头,我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能感受到一种凝滞的静默。 我对他说:「下次再见。」 派蒙跟着我们走出去了一段路,远离了旅行者,才念着我的名字:「风笛……」 我看着她:「怎么了?小派蒙。」 「我……」她忽然沉静下来,眼眸深邃地注视着我的眼睛,语气很笃定,也很坚定,「我会帮你的。」 我对她的话并不感到意外,微笑道:「谢谢你。」 她背起手,送别我们。 直到离开了坎瑞亚,博士才攥着我的手腕说:「她打算怎么帮你?」 「我不知道。」我把手从他手里抽回来,他用的力气有点大,捏的我手腕疼,给我一种他并不是想问我这个问题,而是想要从我身上拿到什么东西的感觉。 而且这个问题很傻。 博士对我的动作没有产生多余的情绪,他只是低低地笑了一声,然后突然迈开了步子,走到我前面。 「派蒙……真是个好名字,不是吗?」他莫名地嘆了一口气,「我之前在至冬的时候试图研究她,只不过很可惜,旅行者把她保护得太紧了,好不容易抓到手,结果竟然还有其他人的阻拦。」 我淡淡地说:「是吗。你最好把这个念头给我打消。」 「当然。」他笑眯眯地应声。 独自和博士待在一起的时候,我浑身不自在,半路上就把他给扔了下去,让海参带着我回须弥。 我们途中经过了璃月,璃月还是老样子,和平温暖,钟离先生和若陀先生都在听书,不过比起钟离先生,若陀先生似乎更加热衷于听岩王帝君的光辉战绩,每次说书人讲到这里,他都尤其捧场,于是说书人讲得更加来劲,由此形成一个正循环。 胡桃也还和原来一样,蹦蹦跳跳的,看着没什么大问题,闲来无事还会去吓一吓香菱,和小时候没差。 我粗略地在璃月港里转了一圈,就去轻策庄给父母送花,依旧是沿途看到什么好看采什么,然后把各种颜色的花摆在他们的墓碑前,拍两下墓碑,再离开。 就这样,等我到达须弥时,已经是我从坎瑞亚离开的两个月后了。 这一走将近大半年,我到家的时间是深夜。倒不是我特意选在这个时间点回来,而是今早启程之后算算路程,发现也就这么点路了,干脆一次性走完算了。还省的夜晚休息浪费时间。 只不过这个时间他们都在休息,还正是睡得熟的时候。我庆幸自己带了钥匙,轻手轻脚地打开门,带着海参走进去后,意外地发现卡维的房间竟然还亮着灯,门缝里透露出些许光线。 那就是只有艾尔海森在睡觉了。 我同情了一秒钟卡维。 我懒得开客厅里的灯,打算直接去艾尔海森的房间。然而隔了好久,我都有点忘记了客厅里的摆设,它们似乎也发生了变化,黑暗中我看不清,一个不小心就撞上了什么东西,发出一声响。 海参眼疾手快地拉了我一把,我揉着腿龇牙咧嘴,像个盲人一样往前摸索着,而后卡维的房间突然打开了,骤然出现的刺眼光芒差点晃瞎了我的眼,我下意识闭上眼睛,听见卡维厉声喊:「谁!……诶诶?怎么是你们?!」 第148页 那亮瞎眼的光一下子暗下去了,我揉揉眼睛,睁开眼看着模煳不清的他,眨了两下,让视野清楚了,才发现他手里拎着个手电筒,脸上的表情又惊又喜。 他的声音太大,我抬起手往下压了压,示意他放低声音。本身他的房间就在艾尔海森房间隔壁,这屋子木头做的,隔音效果还不太好,他晚上建模型叮铃哐啷地都惹艾尔海森嫌,现在这么吼一句,要是把艾尔海森吵醒了,我们俩都得完蛋。 他好像也才意识到这个问题,走过来低声说:「你怎么现在回来了?多晚啊,吃过饭了吗?你怎么瘦了这么多,旅行路上该不会是吃草的吧?」 我沉思了一秒钟:「怎么不算呢。」 就坎瑞亚那饭菜,博士带来的食材焯水煮都算救命。 卡维怜悯同情地看着我,什么话都没说,好像又什么都说了。 我没忍住,笑道:「所以我这不是回来改善伙食了吗?好了,你去忙你的吧,我洗个澡睡觉了。」 「哦,好。」 他抓抓脑袋,转头回去了。 我也是被自己提醒,才记起来我应该先洗澡,这样等会儿就可以直接上床睡觉了。 于是海参帮我把换洗衣物找出来,我去洗澡。洗完澡出来的时候,他已经把我们的行李收拾好了放在角落,等明天就可以往艾尔海森的房间里直接搬。 海参坐在沙发上,我路过他的时候和他说了句晚安,顺便让他看着点时间,提醒卡维睡觉。 他回答我:「好。晚安,小姐,祝你好梦。」 我点点头,走过去蹑手蹑脚地打开艾尔海森的房门,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他的房间里拉上了窗帘,一点光线也没透进来,乌漆吗黑的一片,我什么都看不清,关上门之后就完全是瞎子了,凭着印象走到床边,手指刚刚摸到床边缘的被子还是床单,就突然被抓住了手腕,然后被一道力气勐地拽上了床。 我没有防备地惊叫了一声,等到撞上一个熟悉的怀抱,才无语凝噎,抱怨道:「吓我一跳。」 艾尔海森摸着我的后背,似乎是在比较我和他印象中的差距一般,手指一寸一寸地摸下去,嘆息着道:「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而已……你不是也想吓我吗?」 「没有。我没打算吵醒你,我只是想给你个惊喜。」 「确实挺惊喜的,我还以为家里进贼了。」 我尴尬地笑了笑:「原来你早就醒了啊……」 他沉闷地应了一声,抚摸着我的后背,另一只手停留在我后脑勺上打转,没转一会儿,就低头精准地吻了下来。 我仰起头尽力地配合上他的节奏,只是这个吻多少有些悲怆的抵死缠绵意味在里头,让我不知该如何配合。他掠夺我的一切,好像只有这种手段才能拥有我一般,又好像是在发泄被放弃的怨恨,拥抱我的力道几乎将我生生折断。 我不想抵抗,也不想安慰,那都没有意义。所以我只是承受,等到腰酸脖子酸腮帮子都酸了的时候,他才平和下来,松开我,手臂交叠在我身后,一言不发地抱着我。 他情绪的爆发只有刚才的那一段时间,来的突然,去的也快。我满怀歉意地抱住他,徒劳地说:「对不起。」 艾尔海森冷冷地笑了一声:「我不会说没关系。」 我也笑:「那你恨我好了。」 恨比爱更长久呢。 但他只是在我肩颈上咬了一口,疼得我直抽气,咬完这一口后,他的声音又平静了下来,问我:「饿了吗?」 我捂着肩膀,道:「有一点,但是不要紧,可以直接睡觉,明天起来再吃。」 艾尔海森把我从他身上抱下去,窸窸窣窣地下了床,拉亮床头灯,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也不说话。 我乖乖端坐好任他看,他看了一会儿,面无表情地拉开门走了出去,语气不怎么好地和海参打了招唿,声音消失在厨房。 我躺下来,抱着被子蹭了蹭,有点想笑,又有点想哭。 第79章 观火 时隔好久好久,终于重新吃上了艾尔海森做的饭。我坐在餐桌边晃着腿,邀请他和我一起吃,但艾尔海森不想在晚上吃东西,所以拒绝了。 我很遗憾地说:「你是为了维持住自己诱人的身材吗?」 他瞟了我一眼:「很馋?」 我的直觉告诉我这句话背后的含义不是我能承受的,于是立即往嘴里扒饭,含煳不清地说:「不馋不馋,有饭呢。哎呀,这饭太好吃了!我可以吃两碗!」 艾尔海森好像不太相信我说的话,因为他半点反应也没有,就坐在我边上看他的书,让我多少有点觉得冷清。 不过后来卡维出来找东西吃的时候就不冷清了。 深夜的餐厅里开了灯,卡维端着他的宵夜出来和我一起吃,问我旅途的路上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我就把碰见旅行者的事告诉了他,也是在告诉艾尔海森。 掐头去尾的故事内容显然让卡维一头雾水,他不太明白旅行者的态度,也不太明白我那些含煳掉的内容是什么,于是前后无法连接,逻辑不成立,难以理解。 但他也没有追问,只是换了话题,问我其他的事情,比如旅途路上碰上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我挑挑拣拣地和他讲了,讲的都是返程路上偶然看见的人间百态,有一些是好久之前的故事了,这样的时间线混在一起,他也听不出来,只一个劲地说有趣、好玩、他也想去尝试一下。 第149页 后来时间太晚了,艾尔海森把我们赶回去睡觉,卡维站在门口和我说了晚安,然后打着哈欠合上了门。 我和海参说明天想要吃什么,他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记了下来,就坐在客厅的角落休眠。 有一段时间没见的海云亲热地和海参靠在一起,他站在海参的脑袋上,低头用喙敲着海参的脑壳。海参没有一点反应,很像是艾尔海森在被我吵的时候。 我一边乐一边走进卧室里,掀开被子爬上床,躺下去之后才扯着被子嫌弃地说:「不是毛绒的。」 艾尔海森从另一边上来,说:「现在是秋天。」 「秋天也很冷。」我在被窝里缩成一团,抱怨道,「手冷脚冷心也冷。」 他一言不发地把我捞进自己怀里,我抱着他的腰蹭着他的胸膛,喟嘆一声道:「哎,还是有人抱着比较舒服。」 实验室的床又冷又硬,我想拿火元素加热都要顾及会不会炸掉实验室,在那住着就是遭罪。 幸好以后都不用去了。 艾尔海森拍拍我的后背,低声说:「睡觉。」 我合上眼睛,应了一声。 回到艾尔海森身边的感觉真的很好,可能是因为他身边才是我能称之为家的地方,精神上的舒缓和身体上的惫懒一点一点地爬上来,好像是某种勾人堕落的妖姬,一点别的东西也不想在意了。 我睡眠质量一直不好,今天可能是终于歇下来了,不管不顾地睡过去之后,什么梦都没做,一直睡到下午,陷在床里起都起不来。 海参问我要不要吃晚餐,食材他已经买回来了,现在开始做的话,等艾尔海森回来刚好能吃上。 我抱着被子扭头继续睡,睡前道:「回来了再叫我。」 他应了一声,就出去准备晚餐了,我又睡了一个多小时,才被回来的艾尔海森喊起来吃饭,好像还有点没睡够一样,又好像是睡过了头,于是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 艾尔海森坐在床边,拉开被子,卡着我的腋窝把我拖出来放在他腿上。我枕着他的手臂往后仰,他揉着我的手,说:「晚上不打算睡了?」 我有点懒得张口,于是声音都含煳不清,还有些微弱:「睡……我可以睡到明天。」 他转着我的手掌,活动着筋骨,道:「这我信。但你得起床吃点东西。」 我忧愁地说:「好烦啊,不想吃了。」 艾尔海森道:「有金丝虾球。」 我腹诽着我确实是喜欢吃东西,但是其实我的食慾没有那么重啊,有的时候再好吃的东西摆到我面前我也懒得吃的。 懒病大过馋病就是这么个下场。 我没吭声,闭着眼。艾尔海森握着我手腕的手也换了个姿势,指腹压在手腕内侧上,过了会儿,又来摸了摸我的脖子。 「别睡。」他对我说,「醒醒,睡得够久了。」 我哼哼唧唧地扭了下头。 艾尔海森另一只手绕过我的膝盖弯,轻而易举地把我抱了起来。他好像掂量了一下我的重量,然后才迈开步子走出去。 我感觉我就像是一匹布一样挂在他胳膊弯里。 只差一点就能倒下去摔在地上。 可惜没摔成,最后坐在了椅子上。椅子上竟然还放了坐垫,惊奇得我一下子来了精神,摸了两把坐垫,然后看了看其他的椅子。 都是光板椅子,只有我这把上面放了一个柔软的坐垫。 我摸着这毛茸茸的触感,问道:「这是谁买的?」 「这家里还有人会给你买这东西吗?」艾尔海森这么反问我。 我笑嘻嘻地道:「卡维那么贴心,他说不定也会买呀。」 他点了下头:「你可以去问他是不是他买的。」 我笑着拽着他的手腕直起腰去亲他,亲了两下说:「谢谢海哥。」 他把我按回椅子上:「吃饭。」 晚餐是我昨天和海参说想吃的菜式,还多加了一道金丝虾球,太多好吃的了,我一时间有点夹不过来,只好把所有想吃的菜全都夹进碗里,吃的时候再一个个宠幸。 新鲜食材吃起来的味道果然不一样,我觉得这简直是山珍海味一般的珍馐,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吃东西的速度,然后不意外地因为吃得太急了结果卡住了嗓子眼。 我捶着胸口朝艾尔海森伸手,他满脸写着无语,给我倒了杯水,看我的眼神好像是在看什么难民,拍了两下我的背,就问:「你在防谁和你抢?」 我费力地把卡在嗓子眼里的食物用水咽下去,缓了缓道:「防我自己。」 艾尔海森一副「不理解也不想理解并且开始怀疑这人出门久了是不是脑子也落在外面了」的表情。 我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也怀疑了一下自己的脑子,然后干脆把这事儿扔到了一边。 没关系,他嫌弃归嫌弃,又不会把我也扔出去。 吃完饭后,睡意没有那么沉重了。我发现家里好像多了点东西,干脆在房子里探索起来,熟悉这个好久不见的房子。 我指使着海参把厨房高处的柜子打开,海参看了一眼,比对着记忆中的画面,对我说:「少了点东西。」 「是坏掉了所以扔了吗?」我好奇地问了一句。 海参客观地给我回答:「大概率。」 他肩膀上站着的海云张开翅膀抖了两下,好像很同意他的话。 第150页 卡维今天晚上没有回来,我也不知道他去做什么了,可能他出门的时候和艾尔海森讲过,所以我就去问了艾尔海森。 他给我的回答也确实如我想的那样,卡维昨晚赶完设计稿,今天中午吃过饭就出去和委託人见面了,如无意外,这会儿应该寄宿在委託人给他订的旅馆里,十天半个月都不一定回得来。 我感嘆道:「不愧是妙论派之光。」 这有家没家都差不多,天天在外奔波。 艾尔海森翻过一页书,不冷不热地说:「你明论派的也不遑多让。」 我嘿嘿笑了两声,说:「其实我是很喜欢宅在家里的。」 你看我以前上学的时候,艾尔海森还要把我赶出门呢,这充分地说明了我的宅家属性。但是现在的情况不容许我悠闲宅家嘛。 艾尔海森没搭腔,我凑过去在他身边坐下,拉起他的手臂钻进他怀里,陪他一起看书,看了两句话,指着上面的图问:「这是什么,一只鸟吗?」 「神鸟西摩格。」他调整了姿势,让我靠得更舒服,淡淡地回答,「沙漠地区的一个传说。据说花神在很久之前便预料到了五百年前发生的那场灾厄,因此将花中的一点灵光託付给草神,草神将其塑造成神鸟西摩格。而在五百年前的那场战争中,西摩格为了抵抗深渊,化作了灵光百种。灵光与前任水神寂灭后留下的甘露之水结合,催生出甘露花海,而花灵便诞生自其中。」 我:「所以花灵有三个妈妈?还都是神,它们背景好强大。」 艾尔海森道:「现在仍旧存活的只剩下一位神明了,所以背景没有你强。」 我想想我的后台,骄傲起来,道:「那是,我可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天选之子!」 然后我拍拍他的胸膛:「天吶,那你也是。」 「我可不算。」他说。 他用拇指撩过去一页纸,视线落在白纸黑字上,眉眼冷淡平和,有种看淡世俗、无欲无求的气质。 虽说他本身也是这种人,但我总感觉现在的他比之前的他还要置身事外。是因为我离开得太久了,所以已经不习惯他的性格了? 我努力地思考了一下,告诉他:「亲,你要热爱生活啊。」 艾尔海森睨了我一眼:「相比起你,我还不够热爱生活?」 我歪了歪头,心道,好像也是。如果不是因为我有要事在身,我平常的活动就十分寡淡无味。他的生活比起我确实要多姿多彩、精神富足一些。 那看来确实是我的问题啊。 第80章 前夜 我回来以后,就算是在待命状态。 趁着局势还没有乱起来、神明未开战、深渊未拔刀,我很努力地在养自己的身体,然后时不时地去研究一下邪神之心。 艾尔海森对这东西也很感兴趣的样子,甚至我觉得他还有点遗憾自己没有见过神之心的构造、不知道神之心的运行原理,但通过邪神之心,似乎也能补足这方面的空缺。 我在家里好好地养了一个月,可能是因为心情好,吃得也好,所以身体比之前好了很多,身上有了点肉,抱起来总算不会硌得慌了。 虽然艾尔海森说按我从早到晚就没停过嘴的那种吃法,还不出门走路运动,换谁都会长胖,这和伙食好不好没什么关系。但我觉得还是伙食的问题,毕竟我天天大鱼大肉、甜品零食的,待遇不知道比在实验室里好了多少。 就是虽然我感觉着我好像健康了,但是上称一称,还是体重过轻的营养不良状态,愁得我对着家里的其他几个人长吁短嘆,甚至开始考虑做增肥计划。 艾尔海森坚决不同意我粗暴的进食方法,他要求正常健康的锻鍊,并且每天试图把我拽出去跑步。 我直接给他表演一个什么叫做原地昏厥。 这后来的日子里,我去找了阿贝多,也去看了克利普斯,和温迪聊过天,甚至还回过璃月一趟。 老朋友们并无太大的区别,和他们比起来,我才是变化过大的那一个。 入冬之后,体弱的种种不适便袭击而来,家里的火炉长时间开着,艾尔海森穿一件衣服坐在火炉边时,我都还要穿上两三件,缩着腿往他怀里趴。他一边嫌弃太热了,一边揉着我冰冷的手脚,言行不一得可爱。 而临近海灯节时,我带着艾尔海森回璃月住,便又与旅行者重逢。 这年他站在路灯下望着远处的霄灯,面带笑意地看着夜幕上的点点星火,好似眼里也燃烧着什么。 我趴在栏杆上和他们打了声招唿,派蒙抓着烤吃虎鱼和我晃晃手,看着轻松又惬意。 我们和旅行者聊了会儿天,他就因为有事而被申鹤叫走了,我抱着塞满了火元素瓶的暖手袋,长吁短嘆道:「人间几何美景啊……」 艾尔海森思考了一下:「别乱把词凑在一起。」 我说:「你又知道了,你住在我心里?哦,你确实住在我心里。」 我被自己逗得不行,竖起手指对艾尔海森晃了两下道:「年轻人,要像我一样,嘴甜一点,真心一点。」 他弯腰下来亲了我一下,笑道:「是挺甜的,又偷吃糖了。」 因为近来有点咳嗽,所以家中糖是禁品,艾尔海森不让我吃,最多让我吃薄荷糖。 但是今天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我偷吃了两块枣椰糖,三倍甜的那种。 第151页 我心虚地挪开了眼睛:「说不定是你太喜欢我了,所以亲我才是甜的。」 「但我又不喜欢枣椰糖。」艾尔海森捏住我的下巴,道,「所以不可能会出现这种味道——偷吃了几个?」 我只好说:「两个,就两个。」 他哼了一声:「你很喜欢半夜被自己咳醒?」 我钻进他怀里要抱:「哎呀,大过年的就别说教了,对我们的感情不好。」 艾尔海森一边抱我一边不为所动:「那你就别吃糖,别倒药。」 我认真申明:「我没倒药。我都喝了。」 「哦?那是谁在我一转头就被海参抓了个正着。」 我尴尬地笑了笑:「我说我是失手,你信吗?」 艾尔海森没说话,他看着我,眼里写着:「你看我信吗?」 哎……我的信誉值在他这儿大概是负的吧。但这能怪我吗?显然不能啊,如果不是因为白朮老大的药太苦,我怎么可能不喝?他如果做成甜的,我一天喝五十碗。所以不是我的错啊,要怪就怪药太苦了,谁喜欢天天喝苦药啊。 璃月的海灯节期间热闹而且,不知道是因为喜欢这种氛围,还是想要来见一面自己的血亲,在这之后,我又遇上了荧。 她站在浮华闹市里沉默地注视着这欢快的一切,明明身影是金色的、璀璨而温暖的,那一瞬却给予人日光的疏离、金属的冷淡。 她看见我,朝我走过来,眼神柔软了下来:「最近还好吗?」 我回答道:「挺好的,比之前都好。」 「也是。」荧笑道,「在他身边,你是会放松许多。」 我也笑道:「毕竟是家啊。」 荧重复了一遍我的话:「家啊……是的,家是温暖的地方。」 有哥哥在的地方就是她的家。我想,她应该是这么想的。是和我差不多的念头,最信赖最喜爱的人身边就是我们的家。 我和她一起静静地看了一会儿这街道上的繁华,然后说:「在这条路上,你有过后悔吗?」 荧道:「没有。为什么会这么问?」 「突然想这么问了。」我抱紧暖手袋,低声道。「回忆过往、设想未来……我没有未来,所以喜欢回忆过往。既然常回忆过往,就自然会想到过去犯下的错误、过去做出的傻事,然后冒出一点『如果当时怎么样就好了』的想法。所以才会问你这种问题。」 荧点了点头:「那你后悔吗?走到今天这样的地步。」 「这不容许我后悔。我无法后悔,也不曾后悔。」我说,「我做过的每一个决定,都是那个时候的我的挣扎与思考,现在的我没有权利当时对的我来指手画脚。」 「你经歷了很多。」 「你也不遑多让啊。」我抿起嘴笑,「空和派蒙也是啊。」 这一路上见证了如此之多的歷史,了解了提瓦特大陆上的过往与未来,了解了人们的命运,旅行者与最开始有了很大的变化。 也或许,没什么变化。因为他的目标始终没变。 「他快要抵达旅途的终点了,」荧将目光投向天空,声音冷淡,「我也将抵达终点,在那儿迎接他的到来。」 我应了一声,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递给她道:「对了,这个给你。」 荧有点疑惑地伸手接过去:「什么?」 「是留住你的存在的东西。」我道,「世界树拔除之后,人的记忆会被格式化。你被世界树记录其中,很有可能受它影响,这样东西能够让你留住关于提瓦特的记忆。我想,你不会愿意忘记他们的。」 荧合拢掌心,把那一片叶子收紧,问我:「只有我一个人有这东西?」 「嗯。」 她道:「我明白了。」 她最后看了一眼我,说:「我该走了,不久之后,我会来接你的。」 我道:「好。」 于是她往阴影处走了几步,穿过,消失在这片喧譁中。 我也打算走了,可才转了个身,视线穿过来来往往的人群,便看见旅行者站在远处,视线落在荧刚才离开的地方。 我不知道他看了多久,但空什么话也没说,他只是温和平静地沖我点了点头,带着派蒙在街边路摊上买食物。 派蒙指着一样吃的雀跃地和他说着话,他笑吟吟地点点头,让人看不出心里在想什么。 我再走几步,就又碰上了艾尔海森。他倒不是意外在这儿的,只是给出了我和荧谈话空间,一直等着我罢了。 我走到他身边,问:「你看见旅行者过来了吗?」 「看见了。」他仔细地整理好我身上的外套,道,「你过去没多久,他就来了。」 「哎,」我嘆了一声,「真能忍。」 「大概是因为知道不久之后就要再见面了。」艾尔海森的声音都快要被嘈杂的人声盖过去了,以至于我不得不支棱着耳朵听他说话,听见他用陈述事实的语气说,「而等一切结束后,他们可以一直在一起,所以不必急于一时。」 我嗫嚅着说:「可能吧。」 也许是因为越接近终点我越不安,这不安里夹杂着太多的愧疚。我知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没有错,我将做的一切会为这个世界带来新生,但是我不愧于命运、不愧于星空、不愧于天下,好像单单有愧于爱我的人。 第152页 在这些人中,尤其是艾尔海森。他是独留在世间的。 我想让他永远记得我,想让他不要再喜欢别人,想让他越过承诺有效性永远爱我,想让他将此作为原则,不准背叛。 但我好像没有这个资格,也无法这么做。我不想他记得有个他曾经很喜欢的人义无反顾地抛下他走向终末,不想他因为爱而囚困终生。 我抗拒着人心会变的真实性,抗拒他会不爱我的未来,却又害怕着人心会变是个谎言,艾尔海森真的会只爱一个人。 但先离开的人没法再接受爱与不爱,两相比较,如果能让他更轻松,我自然会选择让他轻松的那个未来。这是我能做到的唯一一件事。 所以我请求艾尔海森,我说:「忘记我,别记得我,好吗?艾尔海森。」 不要动用那些能够留下记忆的手段,顺其自然,忘记我,重新开始一段新的人生。 但艾尔海森回应我的语气是有史以来我从未听过的冰冷。 他说:「不可能,你不用再想这件事了。」 有那么一瞬,从那双眼睛里我看见了失控的疯狂,我以为是我眼花了,但心里又忍不住想,他本来也不是一个守规矩的人,理性里总带着点疯。结合他这些天对邪神之心的浓厚研究兴趣,难说他会不会把我关在这里,然后动用别的手段换个载体启动邪神之心。 应该不至于。他不会做这种枉顾我意愿的事。 我看着他的眼睛,虽然没再感受到刚才那种一盆冰水浇在脑袋的冷意,但还是没再提「忘记」这件事,聪明地服了软,向他道了歉,保证不干扰他的行动。 只是这件事显然不可能这么翻篇,就算最终我被折腾得不轻,身上疼得厉害,隔天醒来看见他的表情,还是无可奈何地意识到在这件事上,我们始终无法达成一致。 算了。就像我对空和荧说的那样,人要为自己的选择承担起责任。我做了我能做的事,承担了我的后果,而艾尔海森做出了决定,也该承受这份决定将带给他的一切。 就像当年他选择和我同行,换来的不仅有真相,还有无能为力的旁观。 第81章 天理 三月。 春生。 好时间。 前夜是个雷雨夜,白噪音干净纯澈,还有爱人的怀抱温暖,香膏的气味清甜安神,让我睡得挺舒坦。 而经雨清洗过后的世界也如此清新美丽,好像为我的身体也注入了满满的活力,是以一大早醒来我就精神烁烁,绕着艾尔海森转圈圈,把他转得嫌我烦,最后将我赶到沙发上。 我横躺着占据整张沙发,而艾尔海森不知道在干什么,就好像是取代了继承了我的活跃一样,来来回回地在房子里走,我的视线也跟着他转来转去,转了没一会儿,就困得要命。 临睡前一道极其明亮的紫色雷电划破天际,雷声轰鸣乍响,像是给全世界敲响了某种警钟,也将我从昏沉的睡意中惊醒,捂着受了刺激而跳个不停的胸口,惊疑地望着窗外的沉云。 半开的窗户上风铃哗啦作响,暴风勐烈地拍打着窗棂,暴雨愤怒地捶打世界。艾尔海森合上窗,回身坐到沙发上来抱住我,将头埋在我的颈窝处。 我收回望着天空的视线,抬起手摸摸他的脑袋,半是调侃地哄他:「原来你还怕打雷呀?乖哦,不怕不怕。」 又是一道惊雷,刺耳响亮,毫无徵兆,炸得我心一紧,不由得又回头看了一眼窗外的暗沉天色。 也许那不能用暗沉来形容了,它如同世界末日,五百年前的画面重现,太阳被吞噬,黑暗笼罩大地。 我有某种预感。艾尔海森也许也有。 他扣着我的后脑勺,突然吻了上来,激烈而强硬地掠夺一切。他的手臂压在我的后腰上,拥抱得很紧,让我有种窒息的感觉,很不好受。我有些想要推开他,手指搭上他的肩膀,最终还是没有推开,而是抱住了他。 如果这是最后一个吻,那么再怎么疯狂也不为过。我们对对方的所有怜惜与愤恨、对命运不公的抗争与顺从,全数交织在口舌中,被吞咽下去,点燃身体里的火焰,燃烧这一生命以作烛火。 暴雨顺着风的方向击扣着窗户,唿唤着我,冰冷的潮湿气息也从屋外渗透进来,冷眼旁观。这个吻最后变得很温柔,他抚慰过我有些麻木的舌尖和红肿的嘴唇,顺着我的气息,是安抚,也是支持。 这所有的过程好像他一如既往的态度,不贊同我的做法,但却始终支持,还会为我改掉计划中不合理的漏洞。 在雨声中,家门忽然被敲响了。 艾尔海森松开我,摸了摸我的脸,垂下来的蓝绿色眼眸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亲在了我的眼角。 我眨了眨眼,有些难过,有些悲伤。他拭去我眼角的湿意,道:「哭什么。都到这一步了,你该想想之后会遇到什么,别目的没达成,先把自己搭进去了。」 「不会的。」我抱了抱他,「我会活着走向我该有的结局。」 我们放开彼此,走到门口。 荧孤身一人站在屋檐下,撑着一把伞骨莹润的黑伞,视线越过我看向艾尔海森,倏忽以后,又落在我的身上:「告别的话说完了吗?」 我想了想,回头又抱了一下我的爱人,说:「我爱你。艾尔海森。」 他抿着唇低下头,眼里的红色沉甸甸的:「我知道,我也是,一直很爱你,我相信你会成功的。」 第153页 我笑了起来。有这样一个回答就很好了,我感觉一切都圆满了,信心十足地转头对荧说:「走吧!」 我走进她的伞下,一起步入雨幕中,雨珠噼里啪啦地打着伞面,伞下的世界被雨声包围。我抬起手和艾尔海森说再见,他看着我,嘴唇微动,似乎说了什么,我没听见,但想来是一些我爱听的话。 是不是都不要紧,这一启程,就是再也不见了。就像他相信我能做好我该做的事情,我相信他也会做好我交付给他的事情。 而离开最后的避风港后,我问荧:「神战开始了?」 她声音淡淡:「天空岛上的对峙已经展开。」 「我们需要做什么?」 「夺回天理维繫者封存的我和哥哥的力量。」她冷冷地说,「我会带着你一起去,尽量避开神战,让你活到最后。你记得跟紧我,或者,跟紧哥哥。」 我点头说好。 荧的面前忽然出现一道破空的漩涡,如同星空般流转,她拉住我的手,带我一起走进那道中。 一进入漩涡之中,我便听见了来自遥远天外的声音,好像是星空的唿唤,又像是无数人的低语,切切嘈杂,听不太清,仔细去听时,反觉头脑晕眩。 荧用力地握了一下我的手指,我才从那种玄之又玄的状态中抽身,努力地晃了晃脑袋,让自己清明一些。 而从漩涡中出来之后,我们便站在了一条无所凭依的空中长廊上。在这里更能看清楚远处的深绿色风暴和紫色雷鸣,某一处天空是昏黄的,巨大的陨星从阴云中挤出,斜向朝向地面。 我似乎看见冰封万里,雨落即化为冰冷的刀锋,火蛇流淌在坚冰之上,燃烧芳草,而植物疯狂生长。 但暗红色的锁链无视一切攻击,如同更高维的神明之手,撕裂空间,吞噬神力。 这就是神战……? 我感觉好冷。 荧扔掉伞,拉着我沿着长廊往远离战争的方向飞奔。她的动作太突然,我脚下踉跄了一下,匆匆忙忙跟上她的脚步,在烈风中问:「我们该去哪里?」 「我能感应的到,」荧大声说,「它就在那些建筑的正中央!」 我抬起头看向空中廊道的尽头,隐约觉得这条路十分眼熟,好像在这条路的尽头,应该有一扇门。 我们在暴雨中狂奔,沿着漫长的道路来到断裂处,荧带着我就地一跃,像是安装了弹簧一般飞上天空,落在另一处石块上。 我感觉自己似乎是一个大型挂件,被她一路拽着,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全凭她拉着我走。 她的速度太快了,我实在跟不上。在跳跃时,有块石头我没有落脚好,脚下滑了一下,眼见着就要摔下去,忽然从远处横噼过来一条暗红色的方块链条,火上浇油一般打碎了那块石头。 我心里一惊,下意识地蹬着那条方块锁链,借力站起身。荧手里幻化出一柄长剑,对着那条锁链就是一噼,但那条锁链无动于衷,转了个弯就朝她袭去。荧一击不成,并不恋战,用剑挡住方块锁链并躲开,而后一揽我的腰,拔腿就跑。 我缩着腿倒吸着气想,要不是海参还有别的用途,我说什么都得让他和我一起过来! 而天理的维繫者似乎洞悉了我们的想法,放弃了那边的战斗,转身朝我们飞来。我回头望见她的面容,那张淡漠的脸居高临下地望着我们,犹如俯视蜉蝣尘埃。 「观测者。」她对我说,「你来了。」 我惊讶却又不是很意外地发现,她的语气里并没有对我在这里的一丝讶异,反而像是早就知道我会到来。 我抬高声音,回答她:「如命运所示,我来了,你自该顺应命运!」 维繫者轻蔑地笑了笑:「命运从来就不是顺应的。」 金色的冷漠眼眸无情地注视着我们,铺天盖地的黑色方块吞噬空间,我下意识地抬手招来风,可那点力量如蜉蝣撼树,她吞噬了我的力量,转眼之间来到我眼前,毫釐之间,贴着我的手指擦过。 荧带着我躲开了那道攻击,反手扔出一团暗色的能量,和不知从何处飞出的空一起将那块锁链打飞到一边。 空站在了我们面前,将我们挡在身后。 荧停下手,呢喃了一句:「哥哥。」 天理的维繫者轻轻地「哼」了一声,布下天罗地网,如此多的数量,哪怕空的反应速度再快,也绝不可能避开! 幸好暴雨仍旧在下,冰的力量蔓延到了此地,雨落成刀,冷厉地砸开了那些方块。而长风从远处渡来,将空从原地掀飞出去。 「去做你们该做的事情,」雷电的女王握着刀,踏着雷鸣对维繫者道,「天理,你的对手是我们。」 巴巴托斯召来风,托举了我们一把,暴风构成屏障,阻挡了维繫者对我们的进攻。 他在屏障的另一侧平静微笑,沖我挥了挥手,声音顺着一缕温柔的风传到我的耳侧:「去吧,风笛,风永远陪伴你。」 我转身展开风之翼,风鼓吹着,送我们飞向远方。我没有回头,但能听见暴雨中的铮鸣,感受到神战时倾泻出的元素力正在涌入我的身体。 荧瞥了我一眼,重新握住我的手腕,深渊的力量从我们接触的位置扩散开,从她的身体,进入我的身体,平衡元素力过多时带来的疼痛。 空拉住我的另一只手,这兄妹俩带一个大型挂件——我,辗转的速度都变快了。我唯一要做的就是开着风之翼,努力地汲取空气中的元素力和荧身体里的深渊能量,然后被他们带着飞来飞去。 第154页 要是这不是在战场上,我会觉得非常有趣。 「就在附近了。」最后我们踏上一座高耸的圆顶建筑,地面花纹繁琐复杂,穹顶高而四面通风,它像是某个落魄国家最后的遗址、一所破败的教堂、一座豪华华丽的神殿凉亭。 在它正中央的位置,悬浮着三样缠绕着黑红色方块锁链的物件,它们静静地待在这里,不知道存放了多久。 「没有人看守吗?」我皱眉问道,「天空岛……这么空旷?」 荧和空都摇了摇头。 我思考着,也许他们去干别的事情了?……不会是回到下面去了吧? 我紧张了一下,而荧和空已经松开我往左右两边的高台前走去。 他们仰头看着那两柄被封存的剑,有些感嘆似的道:「终于重逢了。」 而我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中间那个方块所吸引。和剑缠绕着锁链不同,中间不知道封着什么东西,只有一个方块,像是一个盒子一样关着某种东西。它唿唤着我,吸引我靠近,就好像里面的东西是我的东西。 我迟疑了一下,伸出手放在方块上方,接触的那一瞬,方块突然鼓胀起来,仿佛里面的东西是个活物,拼尽全力想要突破封印。 方块的囚困抵挡不住它的奋力挣扎,当荧和空握上坚剑柄时,方块勐然炸开、粉碎,同时一道白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我的额头撞过来。 我下意识地抬起手进行格挡,那道光却穿过了我的手,目标十分明确地扎进我的大脑。 那一瞬间,仿佛有万千世界的记忆在同一时刻涌入我的脑海。我看见无数个我自己,看见无数个艾尔海森,看见无数个空和荧,无数个神明,无数个人。 所有的东西都是翻了倍的存在,磅礴的记忆是海啸,吞没我的理智、淹没我的存在,将想要浮出海面的我拽进深不可测的海底、亦或者星空中出现了一道诡谲神秘的黑洞,妄图吞噬我的存在。 直到我无力再抵抗,顺从它们,承受这所有的记忆、所有的苦痛。 那些记忆具有高度重复性,究其根本来说,只是一个人的回忆罢了。 它是一个人的记忆、却是无数个选择导致不同结果的记录。 我看着那个眼熟的少女在死亡之后破开禁锢、站在摘星崖的边缘、伸手触碰星空,看见她跨越无数数据与时空,连接上名为现实的世界,观赏玩家,看见她以疯狂的姿态将所有人拉入虚空,进行破坏与重建。 她以一己之力测试几千万条世界线,在千万次选择中,迎来新生的毁灭。 ——她的疯狂与绝望,只为挣脱出那名为「游戏」的世界。 在虚无泯灭的终点,被给予厚望的旅人承接她的愿望:创造一个新的提瓦特,一个有血有肉的提瓦特,不再是一串数据,而是真正的世界。 旅人询问:可是这个世界实在是太脆弱,它无法生存在星空中,随时都有可能因为维度不合而消失。 那女孩沉默很久,然后笑了:那就为它建造一层保护罩吧。在壳内,持续运转命运的轮迴,积攒足够多的生命力量、足够多的信念、足够多的感情和时间,最后让人们在成熟时自发打碎屏障。 她消散在宇宙中,最后一缕数据被旅人抓住,旅人将这点数据与提瓦特的数据揣在怀里,游歷四方,选择了一个妥善的锚点,安置好了世界数据。 按照女孩的叮嘱和过去的歷史,他们编织了一场命运的轮迴,将女孩投入轮迴中,因为没有人比她更适合破除腐朽的旧世界、创造新的世界。他们请来旅途路上的朋友,看顾此方世界、维护命运的轮迴。他们将自己投入轮迴,就像在那千万次选择中一般,成为她的助力。 过去的提瓦特曾是一个游戏。如今的提瓦特是真实的、脆弱的世界。 我明白了一切,当睁开眼后,望着熟悉的神殿与担忧的友人,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原来我一直抗争的命运,真的是我自己。原来我一直寻求的未来,就是过去的我定好的目标。 ——在这个世界,我,即是天理! 第82章 玉碎 拿回记忆并不代表我重新拥有力量,我本来也没有力量,唯一拥有的,只有这具改造过后的身体。只是不免在意识中想,啊,怎么到头来,我还是以身奠定新世界啊。 假如艾尔海森有过去的记忆,比较一下后,他可能会生气地揍我一顿。但是我也同样可以理直气壮地顶撞他,你凭什么骂我,在第一个世界,那个游戏世界里,你都不喜欢我,是我一个人苦苦支撑下来的!最多,最多我有偷别的数据,创造了一个辅助我的机器人。 但本质上来说一直是我艰苦奋斗,艾尔海森只想着抓我、坑我! 记忆太多,我的思维有些混乱。好不容易把第一世界的记忆压回去,将第二世界的记忆巩固,就感受到了地动山摇的动静,像是维繫者打了过来。 荧把我扶起来,抚着我的后背,问我:「风笛,你还好吗?」 我道:「前所未有的好。」 她仍旧皱着眉看着我,暖金色的眼眸盈满了忧虑。随后她抬起手,从我的唇角擦过,我看见她的指腹上沾染了红色,才意识到在不知不觉中,我竟然吐了血。 「我没感受到痛呀……」我嘀咕了一句,在他们俩的眼神中后知后觉,感受不到痛,似乎是一种更为可怕的状态。 第155页 空不容置喙地让我在地上坐下:「你在这里等着,我们去解决外面的事情。」 我没有阻拦他们,消磨彼此的力量,利用外泄的能量盈满天际,向外挤压,本身也是过去的我计划的一部分。更何况,我的身体需要大量的能量,但神明暂且不能死亡,所以只能採用这种方式。 不过我也没有听他的话,空和荧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后,我就站起身默默地跟在了他们身后。可惜脚步声有点沉重,被他们听见了,两个人同时回头看着我,一副不贊同的样子。 我道:「不用担心。」 荧握紧了剑:「这在你的计划内吗?」 我说:「当然。」 空垂下眼,而后坚定地往前走去。荧连忙跟上他,两位战士踏出神殿,来到暴雨中,展开的光翼在昏暗的天色中,显得那么明亮。 我不可避免地想,地面上会是怎样的状态呢? 第二世界的记忆并没有消褪,也就是说世界树还好端端地存在着。难道博士遇到了什么危机?但小草神已经在这里了。 我困惑着来到神殿的边缘,战争似乎已经进入白热化状态,深渊参战,暴风不分敌我,在我身上刮出道道血痕。我往后退了几步,离开争斗的区域,踮着脚眺望着天空上,神与深渊与命运的看守者进行命中注定的战斗。 隔着很远的距离,维繫者冰冷的眼神落在我身上。我平静地望回去,似乎看见她笑了一下。 于是我也笑了一下。 其实我们从来不是敌人,神与深渊也不是。 这偌大的世界,所有的矛盾都只为了一个结果而存在。那就是新生。 雏鸟将要破壳了,它会成长为雄鹰,翱翔在星海中。但雏鹰成长到可以独自生活前,仍旧需要父母的照料,而我们这些註定死去的人与神,就是它成长前为它遮风挡雨的翅膀。 越来越多的力量通过邪神之心涌入我的体内,痛感消失后,我有点困扰,因为这样我就不知道自己身体的极限在哪里了。 我只能一直不断地吸收、吸收。 直到我看见自己的指尖冒出一点殷红,直到我连站立的力气都消失,直到我感知到—— 我的记忆在消失。 深渊与神应该都感知到了。 因为他们中的有些人不约而同地停下来,捂住了自己的脑袋。 我所有身为人的记忆都在消褪。 这种消褪应该很早就开始了,只是消失的那些记忆当时的我们并没有去回忆,于是他们就在无知无觉中告别了我们。 直到我们开始忘记自己是谁、所爱之人是什么模样、为什么要站在这里、为什么要和别人打架,为什么…… 所以,我是谁呢? 我记得,我是林风笛。我有一个机器人,他叫做零一。我要挣脱游戏剧情的束缚,成为一个真正的、有血有肉的人,为此我在各国犯下罪孽,我杀死无数平凡又普通的人,我以病毒的姿态入侵伺服器,更改所有玩家帐号里的剧情,让他们见证我的所作所为,与现实进行连接。 我记得我失败了,也成功了。在千万个帐号中,我与深渊合作,打上天空岛,夺取它的力量,发展自己的力量,破开虚空。我在剧情力量的拉扯之中,走进剧情中不存在的宇宙,利用千万条与现实世界的联繫、无数普通人的数据生命,构建了一条通往现实世界的通路。 在那千万条世界线中,我和我的同伴穿过这条通路。无数个我们死去,最终只有一个我们存活,熬过时空的牵扯与维度的碾压,我们站在了浩瀚的宇宙中。 而后我的生命迎来了尽头,我听到旅人问我那个我思考了很久的问题:提瓦特……如此脆弱,该如何存在? 于是我交付我的答案:构建命运的轮迴,积累力量。 像我过去做的事情一样,打破世界的壁垒。 随后我不再拥有意识。 所以我如今重活了吗? 似乎不对…… 我的脑海里有另外一道声音在说:活下去,往坎瑞亚(坐标)去!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 坎瑞亚……我记得这里。但是为什么这个信念如此的强烈?就像是仅剩的记忆…… 我抬头看向天空,看见那些伫立的人们无不神色空荡,像是遗忘了自己,但仅剩的记忆让他们脱离那个包围圈,往下走去。 他们也在遗忘。如此大范围的遗忘,必定是世界树的功劳。我现在站在这里,那么极有可能,世界树出现问题,是我的手笔。 深渊的记忆总是破损的,而相对来说,就算是只活了五百年的神明,遗忘全部的速度也远慢于他们。 更不要说摩拉克斯和巴巴托斯,他们的记忆存在上千年,遗忘的时间更加漫长。 但与之相反,空和荧似乎完全没有遗忘。 他们降落在我的面前,问道:「风笛……?」 我轻轻地笑了一下:「抱歉,我忘了很多事。我有告诉过你们在这种情况下,你们应该做什么吗?」 空抿了抿唇:「你说过。在吸取元素力和深渊力量达到阈值时,让钟离亲手杀死你。」 我有点意外。在这个世界里,我和摩拉克斯的关系比之前好。哎,但是结果大差不离,以前还是他想杀我。 「那就去吧。」我说,「我应该快要到极限了。」 第156页 衣服上的血越来越多,胸口的平安扣似乎也浸润了血,指尖都开始洇出血液,像是这具身体撑不住了,就要粉碎了。 荧轻轻地抱住我,声音有些哽咽:「你还说你要整合所有的元素力和深渊能量,不让它们在神明死后回归到龙王体内,以此构建屏障。」 我瞭然了:「原来如此。」 我的身体不知道经过了什么改造,正在收容元素力和深渊能量。我的目的应该是把自己做成一枚炸.弹,让摩拉克斯在距离此世最薄弱的一处杀死我,释放出大量的能量,同时空和荧在世界之外击碎屏障。 我死之后,所有的能量必定在一段时间内是不可控的。而屏障崩溃有一定的时间,在这段时间内,神明和其他人会负责稳定星空带来的灾难,而我负责统领所有的能量。 等到我逐渐能控制能量,覆盖补充崩溃的屏障时,就到了神明死亡的时候。他们需要贡献自己的力量,来帮助这个巨大的屏障延伸、坚固。而在这之后,等到事情差不多稳定下来,就是地面上保护人类的龙王的献身。 条理很清楚。我欣慰地点点头。 因为我无法使力,所以空和荧带着我升上了天空。 维繫者幻化出锁链给我支撑,随后不冷不热地说:「到时间了。」 我轻声道:「是啊,到时间了。」 空和荧离开这个世界。 我看向面前的诸位神明,他们的记忆也在流逝,但神似乎都清楚我要做的事情。 在上个世界中作为我的合作伙伴的冰神合上了双眼,我便知道,这个世界我仍旧和她达成了协议。 我曾伤害过草神,这位智慧、虽有感情但不通感情的神明,过去我曾让她愤怒,让她对我做的事情感到悲伤。但此刻她虽然同样在落泪,情绪却是平和的,于是我知道,我与她曾有一段温情时光,如今她坦然地迎接了我和她的命运。 曾经用悲悯的眼神注视着我、给予我「愿你梦想成真」的祝福的巴巴托斯眼神温柔,神情坚定,我便知道,他清楚我的所有计划,也许在这个世界,也曾引导过我。 而我最后的神明,岩王帝君。我前十五年的信仰,我和所有普通璃月人一样信任爱戴着他。而在那段踽踽独行的时光中,我犯下滔天大罪,他不惜放弃凡人的身份也要杀死我,但最终却将我送入了宇宙。 此刻他上前来,一步一步接近我,瞳孔中烛火恆定不灭地燃烧,如磐岩千年不动。 我唿唤他:「帝君大人……」 帝君大人。 请杀死我。 他弯下腰,轻柔地抱住了我,怀抱没有温度,但仍旧令我觉得暖和。 它掌中岩元素幻化的利刃,抵在我后背心口位置。 我靠在他肩上,慢慢地说:「真抱歉,钟离先生。」 他抚着我的后脑,声音似乎有些颤抖:「无碍。」 那把岩元素匕首刺入我心,打破了体内的平衡,于是一瞬间能量反扑,吞噬、分解了我的身体。 我散开在摩拉克斯的怀抱里。 视野中最后倒映出来的,是空和荧的光剑自天外而来,背后隐约有星空的色彩,而不知何时来临的白髮小精灵站到了巴巴托斯身边,她脸上那些天真稚嫩荡然无存,望着我的目光如神明一样慈悲怜悯、坦然坚定。 维繫者建起隔离的保护罩,巨大的能量轰击着世界的屏障,里外叠加的力道对冲着、挤压着、碾碎着。 终于,于某一时刻。那坚固了数万年的屏障上,裂出一条美丽的缝隙,向这个满目疮痍的世界渡来星海的气息。 第83章 落幕 能量不可控地四处冲撞,裂缝越来越大。 神明各显神通,雷鸣召来阴云遮住缝隙,维繫者的锁链在云与裂缝之间构建屏障,岩石与雨、冰一同延伸,风裹挟着火吹拂过世界,扫荡一切妄佞。 我努力地伸展四肢,把那些被囚困的能量塞进自己的身体。说来有些好笑,我竟然还有这种意识——我有身体。 真奇怪。 就像是玩贪吃蛇游戏一样,不停地吃啊吃,直到吞噬完所有的能量,我「看」向那道裂口,目睹一片璀璨绚丽的星空,惊嘆了一瞬它的美丽,而后从方块锁链中逃了出去,将自己铺展开,堵上了那个裂口,并随着它越来越大,也拉长自己的身体,做到密不透风地连接原本的屏障。 空和荧穿过我的身体,落进世界里,对所有人道:「好了!可以了!」 维繫者收回能力。 神明收回能力。 于是一片无害且晴朗的星空展现在他们眼前。 我听见巴巴托斯说:「哎呀,确实挺漂亮的,难怪风笛一直惦记着呢。」 摩拉克斯静静地笑了一下。他手里握着什么东西,我没有看到,但他递给派蒙时,我发现那是我身上的平安扣。 真奇怪……他怎么把那个拿下来了?什么时候拿的? 我疑惑了一下,但没有想太多。只听维繫者以平和的态度询问他们:「准备好了吗?」 神说:「当然。」 这是怎样的画面啊。所有的神引颈受戮,而在天空岛之下,人民的数量已经很少了,他们大多逃去了坎瑞亚,于是只有少数人目睹了这一幕。 目睹自己的神明陨落。 然后被我吞噬。 第157页 一位、接着一位。 最后一位是巴巴托斯,他抱着自己的琴,和派蒙对视了一眼,笑着道:「遗忘总是令人遗憾的……但诗歌记得一切。」 「我说过了,会帮你的。」派蒙紧紧地握着那枚平安扣,背起手,看着天空对我说。「英雄不该被遗忘,他们会流芳千古、永远被人传唱。」 于是一缕希望与转机之风将过去的歷史吹到了现在,能够支配时间的星空精灵捧住了这缕小小的希望。 她合上手掌,转身消失在了这里。 巴巴托斯最后消散,盪开的风涤清世界,仿佛真的把诗歌传唱到了世界的各个角落。 天空岛上只剩下三个人。 这样……一切就都结束了。 我能感受到坎瑞亚那边的屏障完全破裂,足够多的能量已经能让我包裹住整个世界,但仅仅是包裹还不够,犹如屏障,那太脆弱,我需要与这个世界合为一体。此后我是世界、世界是我,这才能稳定。 所以只剩下龙王了。 我投下视线。 空和荧窃窃私语一会儿,似乎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立即往地面上去。 维繫者回到神殿内,坐在椅子上,闭上了眼睛。 我也闭上了「眼睛」,但还是能看到底下的画面,能看到坎瑞亚的混乱,也能看到提瓦特的沉默。 我等待着,汲取着大陆上剩余的能量,逐渐改造自己的形态,使自己塞入空气的缝隙,以更加微小的形态存在于这个世界。 而在某个瞬间,我突然感知到了大量的能量泄露,龙王的死亡充盈着世界,清洗着世界。 有了这股力量,我融入山川、河流、芳草、长风,与世界合为一体。 当我一头扎进水中时,听见一道声音在说:「林小姐?」 我一愣:「那维莱特先生?」 他不是死了吗? 那维莱特的声音缓慢冷静:「你好,我在水中,似乎听见了芙卡洛斯的声音?」 我:「啊?」 于是一道很像芙宁娜的声音响了起来,仿佛就在我身边一般,说:「你好,林风笛小姐。」 我倒吸一口冷气:「原来你们还活着?」 「恐怕不能算活着,只能算存在着。」芙卡洛斯的声音比芙宁娜要稳重温和一些,很有神明的风采。她说道,「恐怕是因为你收拢了所有的元素力,所以连带着我们残留的意识也被聚集起来了。哪怕我已经死了很久了,却还是因此有了清醒的意识。」 「她说的没错。」那维莱特说。 我思考了一下:「如果死去的魔神还有意识残留在元素力上,那岂不是意味着……」 过去死亡的神明,可能仍旧停留在这个世界上。就像水神的本体是水,那么水中存在的,应该不仅有那维莱特和芙卡洛斯,还应该有厄歌莉娅。同理,岩石中存在有摩拉克斯、尘土中有归终、风中有巴巴托斯和迭卡拉庇安、小草中有纳西妲、大树中有大慈树王…… 芙卡洛斯带着笑意的声音说:「是的,我想你是正确的,因为我确实找到了厄歌莉娅。」 于是水中传来第三道声音,这道声音对我来说比较陌生,有些冷冷清清的,像是山间清泉:「夜安,林小姐。」 我道:「夜安,厄歌莉娅小姐。」 厄歌莉娅道:「我想你一定很期待去验证自己的猜测……所以我就不拉着你多说什么了。我想,之后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 芙卡洛斯说:「没错……啊,不过有点可惜。我们的记忆正在消失呢。」 我说:「不要紧,会回来的。」 说完这句话,我冒出水面,融化进风里,穿梭在半空中,唿唤道:「温迪!温迪!」 好一会儿,温迪轻快地声音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问我:「哎呀,叫我什么事?」 我道:「你怎么跑那么远去了。你知道自己有意识呀?」 「唔,不知道哦。我只是以为自己在做梦呢。」他这么说。然而我是一点都不信。 但最后我还是大人有大量地放过了他,让他到一边玩去了,自己上天入地地把其他神明和龙王都找了出来。 但世界树的死亡似乎影响到了他们的意识,等我找到纳西妲的时候,她已经失去了自己的记忆,就像一个普通的孩子一样,好奇地和我聊天、询问自己的存在。 我有些遗憾,在空中静静地飘荡了一会儿,注视美丽的星空夜色,忽然觉得有些孤独。 真奇怪,我应该早就不感到孤独了才对。在第一世界时,那么长的路、那么漫长的时间,我一个人都走下来了。怎么还会感到孤独呢? 这种孤独还不是普通的孤独……就像是忘记了什么,于是心里空荡荡的孤独。 世界树清除了我在这个世界的记忆,那么那些记忆里,是不是尽是些美好的存在呢?比方说有关温迪和帝君的态度,否则我怎么会感到孤独? 我摇了摇头,打算去坎瑞亚看一看。 这片红色的大地在经歷五百年的荒芜后终于再度有了人间烟火,经过一天的奔跑逃命,人们疲惫不已。他们和路上的同伴扎堆睡在一起,神色不安而茫然。 须弥离得最近,状态也最好。他们处于正中央区域,似乎隐隐管理着所有人,而这些人又以艾尔海森为首,围坐在他周围。被围住的那傢伙正靠坐在一处废墟石块边看着一本书,在他的身侧,站着一个机器人。 第158页 明明没有了身体,看到这两个人的时候,却好像又有了心脏。心脏软下去,于是连我化身的风也变得温暖,吹过他们,晃晃悠悠的。 不过艾尔海森可真厉害,逃命的路上都不忘抱着一本书。人家都累得要死,就他精神得不得了,还能坐在这儿看书。 果然人比人气死人呀。 我没有兴趣看他在看什么东西,记得在第一世界的时候,被他抓起来关过一段时间,那时候他给我的书就全都是物理和政治相关,看得我头疼。那之后我都不喜欢看书了。 突然有点好奇这个世界的我和艾尔海森是什么关系,啧……他总不会还想着把我抓起来吧?我这个世界应该没有再干坏事了。应该……?应该!毕竟草神都没对我发脾气。这说明我没有伤害草神,艾尔海森没有理由抓我。 我又在坎瑞亚的国土上转了一圈,发现所有人都是一副累得不行的样子,但并没有很慌乱无知。每个国家都有人能够管理他们,这就说明,假以时日,人们总会在这里重建秩序,或延续过去的生活、或迎接一段新的生活。 百废待兴,也有欣欣向荣之势。这很好。 此后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神,也再也没有龙。人类将是星空下这片大陆唯一的主宰,坎瑞亚的荣光将永世绽放,再也没有诅咒和神罚。 山川,草木,风雨,雷电,霜雪和烈火,将会永远庇护这个世界,直到它强大到能够直面星空。 第84章 风过无痕 初恋是最难忘的存在。这句话大概没说错。至少对于艾尔海森来说,初恋是刻骨铭心的存在。 十六岁那年春天,他遇到了一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的少女。 她以为他们的初次相见是在教室里的那篇论文欣赏要求,实际上在此之前,艾尔海森在路上见过她好几次。 她匆匆忙忙地抱着一堆书跑去上课,或者低着头拧着眉看着手里的星盘。在总是一群人唿朋唤友的走来走去的教令院里,她一个人风风火火、又沉默安静得实在独特。 但也仅仅是独特罢了。在教令院里,独特的人不少,如果每个人都能引起艾尔海森的兴趣,那他大概会沦为平庸之辈,更别说他不怎么关注己身之外的事物。 但架不住那个女孩身上的标籤多,引人注意,名声大——异国的学者,出众的容貌,独特的气质,优秀的才能——于是他身边所有人都在讨论这个女孩。 她进入教令院的第一个星期问的问题就把教授问得哑口无言,至今还没回答上来;第二个星期就吃透了明论派所有的论文着作,写了一篇综述,点明明论派如今的研究壁垒,给出了一系列具体的研究问题来帮助壁垒破除,而这些问题后来都成为了研究热点,推动明论派的学术发展。 第三个星期她翘课不知道干什么去了,第四个星期她上交的论文让她的导师请了贤者帮忙审阅,但两个人都有问题,于是最后只能请她自己上来解答。 第五个星期她又翘课了,明论派的导师们气得要死,让她不要自以为自己聪明绝顶,滚回来上课。第六个星期她回到课堂,每节课的老师都经歷了她的魔鬼提问,最终她被贤者叫去谈话。 第八、九个星期她如常翘课,第十个星期她发表第二篇论文,被虚空装置收录,成为教科书级别指导文件。第十一个星期她继续翘课,而第十二个星期她来上课,在课上写论文。 这个星期,艾尔海森正好来明论派听课。 她的身边没有人,自己埋头写着论文,看起来不是会找他聊天然后打扰他的性格。 于是他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听了一会儿台上导师讲的课之后,艾尔海森突然明白了她为什么喜欢翘课。 无他,这老师讲课对着书念,完全没有自己的理解,就算有,也是一些似是而非、听起来高深莫测实际上瞎说一通的废话,很让人怀疑他是不是自己都没有理解课本上的内容。 艾尔海森深觉自己浪费了时间,秉持着不能空手而归的基本理念,他把自己的视线落到了旁边的女孩子手里的论文上。 反正他们专业不相干,他也没接触过明论派知识,想抄她的也抄不了,看看不要紧。 于是他发现她的思维跳脱得像是胡椒粉撒在了皮鞋上,主打一个上一秒我在枫丹,下一秒我在天空岛。 明论派学者请她过去解答一定是因为看不懂她的逻辑吧。这逻辑只有她能懂,毕竟上一步和下一步之间差着一整个深渊。 女孩子在导师讲了半堂课后终于写完了她的论文。她扔下笔,甩甩手,手指捏着纸张似乎想翻面到首页看看。艾尔海森突兀地开口问:「这份论文介意给我看看吗?」 少女茫然困惑地抬头看向他,眼睛很漂亮,是一种干净的墨蓝色,透着书香气,也有着星空一般的绚烂美丽、沉静活力。她愣了一下,好像没有多加思考,就点了点头,把论文递给了他。 艾尔海森以为她会看着自己阅读,结果这姑娘倒头就趴下了,睡得死死的,仿佛几天没睡觉。 他哑然地看了一眼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低头把这篇论文从头看到尾,整理了一遍她的思路,承认了传闻的真实性。她的才智并不是鼓吹出来的,虽然文笔糟糕、词不达意、太过跳脱,但内里蕴含的知识却禁得起考究推敲,同时也让他对明论派的理论学习多了一个框架了解。 第159页 自这之后,他有关于明论派知识的所有理解,全部建立在这个框架上。 论文之遇结束后,艾尔海森便很少再看见她,大约是这姑娘又翘课了。而艾尔海森乖乖上课的时间也不多,两个人错过着错过着,就错过了很长的时间。 直到一次野外偶然的遇见。 不知道她做了什么,后面跟着一群蕈兽,可怜地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脸色苍白,远远地看见他,好像看见了救星,唿喊着救命。 艾尔海森帮她处理掉了后面那些蕈兽,她慢慢地在他跟前停下来,扶着膝盖弯着腰喘气,最后站直身体仰起脸,朝他露出一个有些腼腆的笑容:「谢谢。」 艾尔海森冷淡地道:「不必。」然后他转身,女孩子亦步亦趋又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似乎生怕自己又被追得抱头鼠窜。 也许是因为不太熟悉,她只说了一句话:「那个,我叫林风笛。」 艾尔海森应了一声。 随后她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他的回答,就闭上嘴安安静静的,直到回了须弥城,才支棱起来,和他说了「谢谢」和「再见」。 和后来的模样大相迳庭。 再是学院庆典。艾尔海森从热闹的浮世中路过,然后被人揪住了披风。 「艾尔海森?」她有点迟疑地说,「是吧?」 艾尔海森道:「什么事?」 她弯起眼睛讨好地笑了笑:「你有时间吗?可不可以陪我参加一个活动?」 艾尔海森还没拒绝,她便看出他的想法,匆匆忙忙地说:「我可以教你看星图!还可以拿两篇论文和你换!」 说不准是什么心思,也许真的觉得她的论文很有价值,所以艾尔海森没有拒绝,陪她参加了生论派对须弥城内植物多样性的调查,寻找一株特定植物。 这回大概是因为有话题,她的话多了起来,絮絮叨叨的,有点吵闹,天马行空的思想飞得乱七八糟,一路上艾尔海森反省了无数遍自己有没有必要去看星星和论文,最终臭着一张脸拎着她、陪她在庆典上转了一圈,然后抱走了奖品里的所有书。 这之后偶尔碰上了,她会抬起手打个招唿,两个人约了时间,一起去看星星、学星图。 她对于星空有着令人不解的痴迷,和教令院内那些人穷究真相的痴迷不同,她所爱着的星空,似乎只是星空本身,以及星空背后代表的东西。 彼时艾尔海森并不清楚,后来他知道,那是命运的落子。 那个时候的艾尔海森只是喜欢学习新知识,仅此而已。 他们之间的相遇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艾尔海森在大雨中将丢了钥匙的她带回家,她的星盘落在桌面上,艾尔海森低头看了一眼,回忆着过去从她那里学到的知识,饶有趣味地想:她计算他的行动路线,是打算做什么? 他冷眼看她算计自己,顺从她的心意把受伤了还没房子的她带回家,养在家里,当多了个租户。 租户很安静,不找她就不会主动说话,喜欢赖在家里不知道干什么,因为生物钟紊乱、三餐不正常,几天没动静。要不是艾尔海森敏锐地注意到她几天没出过门,出于人道主义关怀地去敲了敲她的房门,她恐怕能把自己饿死在他家里,让这栋房子从此成为鬼屋。 为了不让自己的房子落得如此境地,这之后艾尔海森总会随手去敲她的门,看看她是不是又沉迷于学术无法自拔,因而好几次都及时地把饿晕过去的笨蛋送进健康之家。 有了这么多次的救命之恩,他们之间熟络起来,两个人又都是喜欢研究的性格,便总凑在一起讨论着各个学派的问题。有时意见不和,激烈地吵起来、抨击对方的观点是很正常的事,不过就算这样,当辩论结束之后,艾尔海森还是会把她叫上去吃饭,她也还是会跟在他身边絮絮叨叨地纠结该吃什么东西。 于是一种艾尔海森从来没有体验过的情绪在他的心里扎了根,经年累月,在一次一次的辩论、分享、拌嘴、帮助中发芽、蓬勃生长。 不论林风笛算计他是因为什么,艾尔海森都必须承认,她赢了。他喜欢上了这个有点鬼机灵的女孩子,喜欢她惊奇的想像力和创造力,喜欢她看待世界的角度,喜欢她针对一个问题和他辩论,喜欢她饿得半死不活躺在沙发上请他带饭,喜欢她装可怜的时候巴巴看着自己的样子,喜欢她拿着自己通宵赶出来的论文站在讲台上进行解说时自信闪亮的模样。 于是他能在海灯节的深夜陪她徒步去璃月港看霄灯,承认她的试探,在那年放飞的霄灯上写下她的名字。 十七岁的艾尔海森,心愿是林风笛。 在那天过后,他的心愿成真,家里的租户变成了可以不用交钱的女朋友。她敢把东西扔在他的卧室,找不到了就四处叫「艾尔海森」,仿佛丢的是他。敢在深更半夜坐在他床边披头散髮,把他吓醒了,却只幽幽地告诉他她熬夜赶论文现在肚子好饿。敢被他明令禁止进入厨房后还偷偷摸摸地倒腾食物,最终把两个人一起送进健康之家,好了之后却还不服输地想要大显身手。 女朋友好麻烦,好任性,好娇气,好吵闹。艾尔海森年少时的轻狂锐气被女朋友磨得一干二净,硬生生地锻鍊出强大的心脏,外人面前八风不动,仿佛什么都算到了,所以从不对事物的发展感到惊讶。回家之后却能被女朋友整出来的各种突发事件惊得心脏停跳,偏偏罪魁祸首总是一副欢喜而无辜的模样,以至于他只能面无表情地阴阳怪气。 第160页 如果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不可以。艾尔海森有足够的耐心去容忍她的存在,去矫正她的过度依赖,但时间从不给他机会,而有的时候,艾尔海森的观察力和推理能力优秀到让他自己都有些怨恨。 这个星空的孩子、命运的观测者一点一点地向他展示最真实的自我。这是一个在命运中沉浮的绝望之人,对他的算计,是对命运的反抗,也是怯懦的逃避。 人不能始终逃避困难,唯有越过困难,方能继续行走在未来的道路上。彼时艾尔海森隐约意识到这是她的心病,意识到她该自己解决,因为唯有自己才能拯救自己。 他尊重她的独立人格,以平等的姿态爱着她,因而考虑她的人格发展、考虑她的未来,希望她能成长成一个不必依靠他、充分发挥自己天赋、人格健全强大的人。 但他掌握的信息还是太少了,对命运所知甚少,以至于借着危险将她送离后,就再也没能把十八岁的爱人找回来,所有与她有关的事情都变得遥远而模煳,仿佛隔着一整个世界。 后来他很难再看到她,更多的是从他们共同的朋友口中听闻一点有关于她的消息。 听说她离开了璃月,前往其他国家进行游歷。于是谁也没有她的消息,这个人宛如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听说她在海难中失去了父母,于是他动身去寻找她,但她不在家,重新启程去游歷,他只看到了两座墓碑。 也就在这两座墓碑之前,艾尔海森意识到,她一直坚信的命运又把她带回了那条与命运抗争的路上,而这一次,她如他所想,再也没有尝试去逃避,而是选择了朝命运举剑,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开始了属于她与命运的战争。 人生的分叉路上,她放弃了他,选择了另一个未来,一条充满了孤独的道路,要想走下去,全凭一个人必死的决心。 人各有路。站在自己的道路上,艾尔海森看着林风笛的路,一言不发。有时他注视着书桌边上的星图仪,会问自己这样一个问题:会后悔吗? 后悔让她从自己身边离开、后悔将她推出这个避风港、后悔让一只小鸟自己飞翔? 也许有一点,但那不是后悔,而是遗憾。 如果当时还有更多的时间,他也许能够更加理解她的困难,也许他能有更好的方式教她如何处理这个问题,也许他们还有别的可能。 但命运从来没有给人那么多的选择。 他无法改变过去,只能进行补救,去争取一个稍微好一点的未来,给自己一个清楚的结局。 于是在分离的六年后,她终于停止了游歷,似乎她的旅程已经进入了下一个阶段,于是他抓紧时机,又是一个海灯节,他短暂地找回了自己的爱人。 一个支离破碎的爱人,笑起来还是很好看,只是眼里沉淀着很多事物。她还会撒娇和吵闹,只是比起年少时安静许多。她成长成他欣慰的模样,独立自主、有自己要走的路、不逃避自己的困难、有人帮忙会更轻松、没人帮忙也不会怎么样,她比以前强大、自信、内敛,也比以前更加遥远、脆弱、无情。 如一颗高悬于天际的星。 如一阵变化多端的春风。 要么触不可及、要么无痕无迹。 艾尔海森参与她的计划、修改她的计划,落笔的每一次,思考她的最终结局时,总会恍惚一瞬。 他给自己选择了一条同样很残忍的道路,他目睹她的自杀,不阻止,反而体贴地为她选择最好的地点、时间与方式。 他在参与谋杀她。谋杀自己的爱人。 但他其实不愿意的。 如果林风笛只存有死志,那么他尊重她的决定,仅擅自保留有与她相关的所有,不去干预她的决定。但她还想活着,她说她爱他,想要拥有未来,又软弱悲观地表示死亡也没什么,她会成为一整个世界,那也是一个很好的结局。 他想起少年的她做过的那个预言之梦。 ——他的爱人于高空陨落,流光一瞬。此后万千星辰是她,风云日月是她,花草树木是她,世间万物都是她,却也不是她。 她问他浪漫吗?艾尔海森不觉得,他喜欢平静的生活,这意味着,他要有自己想要的一切。他想要拥有她,但人不可能拥有一整个世界。 她有想要活下去的想法。于是为了这一瞬的念头,他开始了自己的计划。 建立在她疯狂的献祭计划上的,是一场不知能否成功的重生计划。 她要毁灭世界树,摧毁所有的记忆。那么艾尔海森首先决定要保存下所有的记忆,他整理好她的日记、整理好自己的记忆,以故事的方式留存下来,留下伏笔,供失去记忆的自己查阅。 他找到那曾在世界树中抹去自己存在的流浪者,与他探讨世界树的运作原理,他的过去与「过去」,思考世界树中的漏洞。 他与世界树的守护者草神会面,坦白所有的计划,与她一起进入世界树,复制过去的洪流,植入一段执念。 他找到传唱诗歌的风神,无所不知的风神借给他力量,编织一段漫长史诗,告诉他风只能带来过去的种子,只有「时间」才能使之发芽。 他找到凯亚,询问有关坎瑞亚的过去,从他口中得知他知道的一切,提醒他作为坎瑞亚遗民的身份。他找到迪卢克,向他了解愚人众与冰之女皇,向他了解他游歷时发现的所有不合理,了解邪眼的使用感受。 第161页 他询问旅行者,得知高天的秘密,得知大陆的隐秘过去,发现派蒙身份的疑点。 他联合阿贝多,了解元素、地脉、深渊、鍊金术与创生。他联繫上艾莉丝和芭比洛斯,得知世界的真相、未来的歷史、观测者的所有命运、天理的存在。 他向派蒙递了一张纸条,寻求一份时间的承诺。他在奥摩斯港的船上找到博士,达成一段合作关系,从那人手中得到了一份详细到令人恐惧的身体数据。 他会编织一张笼罩世界的巨网,在命运的算计之上,缜密地安排所有棋子,下放所有的筹码,去赌一个她可能存活的未来。 她有所察觉,但不言不语,仅笑着看着他,默许他的利用,包容他难得的野心。 拥抱时,艾尔海森亲吻她瘦削的肩头,无奈地想,这具脆弱的身体怎能承担起一整个世界。 但她确实撑起来了。 雷鸣与暴雨的唿唤中,他站在门口目送他的爱人远去,就像八年前她离开他的世界,一走就是不回头的整整六年。他曾在群星比不过明灯的深夜找回了自己的爱人,但自此以后,也许不会再有一个六年,也不会再有那个爱人重回的星夜。 风终究还是穿过了这片森林,乱了一切,除此之外,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离开提瓦特、走入坎瑞亚时,艾尔海森漫不经心地捏着一串玉风铃,感知着记忆中有关于她的一切都变得空白,神色淡淡地想,不,还是留下了些东西的。 倘若最后的命运真的带走了她,那么在这个命运不存在的新世界,他将重新找回她。 第85章 方生方死 一本书已经看到了尾声,头顶的星空悠然自在地运转,明月光辉璀璨,令人头晕目眩。 艾尔海森翻到这本日记的第一面,指尖蹭过那个笔记潦草的名字,似乎看见了一个女孩趴在书桌上不情不愿地落笔写字的模样。 林风笛…… 这个名字在唇齿之间滚了一边熟悉又陌生,陌生于它的发音,熟悉于它带来的所有感觉,那些酸涩与无力、好笑与好气,满涨着充斥在全身血管中。 这是被他遗忘的恋人。亲手造成他所有遗忘的罪魁祸首。也是导致世界如今如此混乱的原因。 而她留给这世界最后的帮助……是一个机器人。 海参?真不想叫这个名字。这是那傢伙的恶趣味。和海洋、海云一样。 艾尔海森屈起食指,在身后的残垣断壁上敲了两下。身侧承担着守卫工作和总管理工作的高大机器人低头「望」过来,语气毫无波澜:「艾尔海森先生?」 艾尔海森把手放回日记本上:「关于林风笛,你的创作者,你了解多少?」 这份十六岁少女写的日记没有唤起他的回忆,哪怕有没有失去记忆的艾尔海森简明扼要地在本子后面补充上了他的回忆和计划,也没有让艾尔海森回想起来半点过去。 显然是因为世界树被毁得彻底。 但海参显然记得,因为艾尔海森的名字是由他叫出来的。 也如艾尔海森所预料的一样,海参的回答是:「我记得自我被创造出来后的全部,但我不敢说我完全了解小姐。」 这也是能够理解的,毕竟相互交心的两个人都不能完全了解对方。正如笔记中所透露出来的,林风笛对他的计划有所察觉,但一无所知。她并完全不了解他。他也没有完全了解这个人。 实在是一件现实的事。 艾尔海森突然失去了继续询问的欲.望,他把日记本翻到少女日记的最后一篇,看着那句「前途无量,岁岁欢喜」,以旁观者的态度想,艾尔海森确实前途无量了,但想必这之后,他从来没有过「岁岁欢喜」。 但那又能怎样,有人一意孤行。他无能无力,只能动用身边所有的资源,压上所有的筹码,赌一个谁也不知道可不可能的未来。 这个时候,距离他们约定的时间,还剩下十七个小时。 长风从远处吹来,已经失去了作用的神之眼下,玉风铃轻微地碰撞出声。 艾尔海森在风中抬了抬眼,感知着这缕风不分好坏地拂过所有人,从他身边轻巧地路过了,于是心里生出一点怨怼。 说好了整个世界都会爱他呢? 世界也忘了这回事是吧。 他就知道这傢伙不靠谱。 熟悉的被气的感觉又回来了,艾尔海森面无表情地合上日记本,把书放回了腰包里,然后打开了另一本书。 但没过多久,他又突然察觉到头上有风来来回回地吹,像是一阵抚摸,又像是……在玩他的呆毛。 他凭藉看日记总结出的那些经验,确定这缕风就是在玩他的呆毛。 好吧。看来她哪怕失忆了,却还是喜欢黏在他身边。 艾尔海森的心情稍微好了一点,纵容地让这缕风绕着他转圈圈,淘气地吹起书页、撩动他的髮丝、把玉风铃吹得哗啦啦地响。 她比想像中要活跃,有点坏心眼。 远方吹来的大风宛如一场声势浩大的唿唤,捲起尘沙与埃土,带着这片区域特有的悲凉与荒芜。 也许她终于意识到这里太过冷淡苍白,举目只有破碎的城墙与凄凉的白骨,因而吹来了提瓦特的种子,在无人的区域落了场雨,催促着绿意生根发芽。 艾尔海森望着那棵最先被种下的银树,那是最靠近提瓦特的地方,如今从洞口往回望去,只能看见碎裂的大地、无限逼近的星空,神明和龙王死亡的余威堆积深重,尚未来得及被完全吸收。 第162页 坎瑞亚仍旧在平稳地下降,压缩提瓦特的空间,新的世界还在持续建成。 来到这里的第十个小时后,夜色浓重,所有人在疲惫中睡去。艾尔海森靠着墙壁,手指捏了捏那串玉风铃,在轻柔的微风中睡去。 第二十个小时后,天色大亮,人群活动起来,在海参的提醒下开始试图就地取材,为自己创造一个正常的居住环境。 这会儿仍旧是一个混乱的时期,所有人都没有自己的记忆,只能听从部分人下意识的指挥,但大家谁也不了解自己,也不了解对方。 不过在计划时艾尔海森考虑到了这一点,这之后林风笛也做了准备。海参观察了一会儿,便带着所有人前往实验室附近,那里留有倖存的材料和种子、改良土地的药剂,还有一群势必会统领人们步入更好的生活的……魔女。 在第二十七个小时后。 一位白髮的小精灵穿过人群,走进了实验室内。 她来到艾尔海森面前,和他打了一声招唿:「你好呀,艾尔海森,还记得我吗?」 「你说呢。」艾尔海森淡淡地道,「我留有备份。派蒙。」 「我想也是。」派蒙笑了笑。她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拿出了一样东西,慢吞吞地递给艾尔海森,「这是从她身上拿下来的,其余的都没了。」 小手攥着缠绕着红线的翠玉,放进摊开的大手里。艾尔海森将平安扣翻了个面,看见平安扣背后浸润的血液,下意识地用指腹擦拭了一下。 没有擦掉。 这些血奇异地渗透了进去,于是半面红、半面绿,绿的部分大于红的部分,像他的眼睛。 他将平安扣收起来,道:「谢谢。」 「不客气。」派蒙摆了摆手,笑道,「接下来才是我要做的重要的事情,麻烦你和大家说一声,让大家做好准备吧。」 艾尔海森点了点头,和海参说了一声,让外面的人停下手上的动作,做好接收记忆的准备。 消息在短时间内迅速地传播出去,派蒙飞上天空,取出一粒缠绕着风元素和草元素的种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她张开手,翠绿的种子落地,消失在泥土当中。在她的头顶,一小片乌云聚集起来,下了一场淋漓的雨。 派蒙双手合十,以己为中心,时间飞速流转。于是种子生根、发芽、开花、结果,蒲公英张开了绒毛,风元素带去了它的种子,散落在周围的土壤上,在时间和草元素的催促下,再一次进行生命的新生与死亡。 一片区域的生长与繁殖速度快的惊人,世界似乎意识到了她的目的,于是一阵风将种子吹散的更远,于是一瞬间世界步入春和秋,一瞬间见证生与死。 萌芽的绿意与死气沉沉的灰褐共存,蒲公英的种子飞散在半空中,被风送往世界各地。 过去的记忆亦如植物的生长一般,从年幼到如今、从过去到现在,逐渐丰满人们空白的大脑。 风带来过去的种子,时间使之发芽。 这是神明留下的珍宝,是神给予子民们最后的恩赐。 也是一个人费尽心机留下的私心。 这片大地上不只有派蒙种下的那一粒种子,但这粒种子的生长改变了这片贫瘠土地的状况,在一次又一次的催生之中,逐渐开始有新的植物出现。 回归的记忆让世界分工明确起来,于是大地开裂、雨落成河,于是山峦迭起、芳草丛生,于是风渡万里、引来远方被魔女们救下的、倖存的动物。 所有的一切都会好的,因为这个世界满怀慈爱、追求新生的美好与灿烂。 派蒙的身影逐渐消散在空中,空远远地唿唤了她一声,她一惊,抬头看过去,而后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再见!旅行者,」她说。「要和你的妹妹好好生活呀!」 空朝她飞奔过去:「等等!派蒙!」 最后一位神明完成了她的使命,见证了旧世界的陨落与新世界的生成。她是最后一位神,铭记所有的歷史、记录所有的时间。哪怕没有艾尔海森的要求与谋划,最终她也会用自己的记忆补全世界的记忆,而后化为世界的一部分。 如今,按照命运的指示,她该暂时离开了。 屋外下了一场温和的轻雨,太阳始终悬于天际,带来阵阵暖意。 艾尔海森站在实验室的窗边,手肘下垫着的,是一叠实验数据,这些数据来源于同一个人、记录了不下五十次突破身体阈值的灌输实验。 「林风笛。」他沉沉地念了一句。 急急忙忙吹来的风撞响风铃,心虚地绕着他转了两圈,无声地缠绕着他的手指,偷偷地把那沓实验数据往角落里吹。 艾尔海森按住了那沓实验数据,却也没去看那触目惊心的数值,拉开实验台下的抽屉,把这沓资料放了进去,然后锁了起来。 风徒劳地打了个转,讨好地蹭了蹭他的脸颊。 艾尔海森道:「撒娇也没用,做了就是做了。整间实验室都是证据。」 风不会说话,于是只好用四处乱窜表示自己的委屈,把他的头髮吹得乱七八糟,在他的披风下四处乱拱,从他的披风里往上窜,吹得人后脖颈凉飕飕的。 艾尔海森忽视了她的闹腾。 孩子大了,总得教训一下,长个记性。 第86章 秩序重建 第163页 新世界仍旧维持了旧世界的秩序,仍旧划分为七个国家。 当诅咒的力量和深渊的力量消散后,那些丘丘人、依靠着深渊而存在的坎瑞亚人都步入了死亡。而倖存的坎瑞亚遗民又早就融合进了七国之中,像凯亚这般人,对他们来说, 也许故国难以復国反而是件好事。 不过如今每一个国家都算得上是坎瑞亚。因为神明已经不存在了。曾由神明执政的国家如今挑选了人才顶替神明的位置,或是顶替龙王的位置,以维持国家的运转。 人类的力量总是强大的。 但这个地方的生活比提瓦特上难多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所以在各国统治者之上,还有一个游离的统领存在。 或者称唿他为顾问比较好? 毕竟这位主要统治者其实听从下属某国统治者的指令。最近在干的事是研究转译风的语言,试图和自己的前任主人对话。 依照林风笛下达的指令,在各国稳定之前,海参会统领所有人和平生存。而他经过分析和询问艾尔海森之后,决定放任这群人自由生活、自主管理,他只负责镇压暴.乱,解决当权者无法处理的问题,给予他们前行的提醒。 这样一来,既没有干扰到人们的选择,也完美地完成了林小姐的指令,还能空出很多很多的时间做研究与林小姐取得联繫,海参分析得出,这种生活非常好。 就是艾尔海森先生不觉得好。 大概是因为艾尔海森先生又被赶鸭子上架当代理贤者了吧,谁让现在只有他能处理这混乱的局面、迅速做出简单有效的决定,快刀斩乱麻地把所有人都安排好、发布可行法令作为指导。 所以他很忙、很忙。 忙得连搭理女朋友的时间也没有。 不过女朋友自娱自乐也很快乐就是了。 吹着一张纸四处乱跑,看起来就像是这张纸长了腿一般在地面上无聊地四处走。 艾尔海森处理公文到一半,偶然注意到她这个动作,忽然灵光一闪,抽过一张从实验室里搬出来的用过了的草稿纸,在纸上撕出了一个有胳膊有腿有脑袋的小人。 边上的风裹着玩了半天的白纸爬上桌子,把白纸往他手边一扔,捲走了那只小人,饶有趣味地研究起来。 她还操控不好风的细微控制,于是那张小人可怜地在地上打滚,时不时用头走路,翻着跟斗连连磕头。 一个小人而已,就将无形的风化为有形。艾尔海森看了一会儿这荒谬搞笑的默剧,便重新投入到工作中,早点把事情处理完、国家安稳下来,他也能早点休息。 窗外建房子的声音叮铃哐啷的,有人踮着脚在通向提瓦特的洞口看能不能出去搬点东西回来,但是能看见的,只有空荡的苍穹。 提瓦特的空间已经被压缩到快要没了。 但魔女们一合计,算了算坎瑞亚彻底下沉的时间,确认提瓦特还留有一点行动空间后,便回头去扫荡了一圈,把提瓦特上能找到的还有用的玩意儿都捞了些回来。 这些东西极大地缓解了如今人们生活的困难。 而人们在捣腾的时候,残留的神明意识也没闲着,彼此合作着更改坎瑞亚的地形,为自家子民们尽可能地创造好一点的生活环境。 只不过神明里有忙得热火朝天的,自然也有闲得发慌的,闲得发慌的那些干脆就组团看人工作去了,要不是没有瓜子,他们估计能边嗑瓜子边讨论谁干的最卖力。 当然也有些神明会选择跟在特定的一些人身后。 比方说派蒙喜欢跟着空和荧,看他们像以前一样接个委託上天入地,然后碰上什么奇怪的事情,她就兀自跳脚或者哈哈大笑,引得其他神一起过来看热闹。 比方说芙卡洛斯喜欢跟在芙宁娜身后,看她因为有着五百年的记忆而被迫默写审判记录和看过的书、演过的戏,一边写一边呜呜呜地怀念那维莱特。 比方说影和真喜欢跟在八重神子的身后,看她和芙宁娜一样,因为有着漫长的记忆,而被民众和三奉行要求书写歷史和文化。 神子写得发晕,对着御建鸣神主尊大御所大人的雕像,自言自语「不如我来找你吧影」,吓得影立即打雷警告她「你不许过来啊你过来也看不到我我们俩是不一样的!」。而神子似乎从那突兀产生的雷中意识到了什么,于是之后尤其爱自言自语,然后稻妻区域上方不停打雷。引得稻妻人民感慨:咱们的神果然还在。 奇怪的地形变化、晴空里的雷、奇特的落雨、缠着书记官的风,这些种种异象让大家都意识到……他们逝去的神明,只是换了一种方式陪伴着他们。 这种精神力量是难以评估的,对于信仰神明多年的提瓦特人来说,神明存在,那么自信就存在,一切事情都会顺利,世界不会崩塌。 因此这生活还真是越来越有盼头了。 时间慢慢过去,所有的事物都踏上正轨,房子慢慢建好,地里的蔬菜长势也良好,天气始终晴朗美丽,世界温和宁静。 林风笛卷着小人,终于学会了走路,于是摇摇摆摆地飞上桌面,嘚瑟地在艾尔海森眼前走秀。 艾尔海森伸手按住小人,任凭风掀着它也一动不动。他支着脑袋看手下的风费力地用小纸人没被按住的地方疯狂打他,实在撼动不了这个人类,就只好往他脑袋上来一阵狂风大作,吹得艾尔海森眯起眼睛。 第164页 女朋友变成风之后,脾气真是大了许多。尤其喜欢给他来大风,让他享受一下被风拥抱的感觉。 左右不能真的把风惹急了,于是艾尔海森松开了手。小纸人一个鲤鱼打挺从桌面上站了起来,目标十分明确地扑到艾尔海森脸上,煳了他一脸。 艾尔海森把纸人揪下来,风还在不停歇地吹着,他把纸人捏得紧紧的,冷声道:「你刚在地上爬过。」 蹭了一身灰!还往他脸上扑! 小纸人的动作一下子平静下来,取而代之的,是面上袭来的清风,有些心虚,有些讨好意味。 艾尔海森轻哼了一声,松开手,小纸人软趴趴地贴在桌面上,没过一会儿就被风捲起来,在桌面上慢吞吞地走,继续她未完成的炫耀。 改造成临时办公室的实验室大门被人敲了两声,艾尔海森收回落在小纸人身上的视线,转而投向门口:「进。」 原先的大贤者抱着一堆的公文走了进来,道:「艾尔海森大人,这些已经处理完了,请您过目。」 艾尔海森应了一声,点了点桌角:「放这儿。」 大贤者把公文撂下,低头看见桌面上一晃一晃的小纸人,愣了一会儿:「额,请问这是……」 「女朋友。」他淡淡地说了一句,随后拿起最上面的那份公文看了两眼,问,「两天前布置下去的城区规划书写好了吗?」 「已经写好了,一併放在这里了。」 艾尔海森在手里这份公文上盖了个「通过」的章,又问:「人员安排已经落实到位?」 「都到位了,保证每个人都有事做。」 艾尔海森:「那你可以承担起一半工作了么?」 大贤者:「……」 大贤者又明白了他的意图,硬着头皮道:「也许?」 艾尔海森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抬笔用笔尖点了点边上的那一摞公文:「把这些带回去处理了,让我看看你的效率如何。」 「好。」 大贤者抹了一把头上的汗,辛苦地把这一摞和刚才搬进来的那摞没什么区别的公文搬了出去,背影中写满了灰败与痛苦。 小纸人趴在艾尔海森的手腕上,仿佛笑完了腰,又站起来在公文上跳了跳,明明没说话,艾尔海森却好像听见了她的声音,在调侃道:「你这是压迫!剥削!太黑心了!」 艾尔海森捏住纸人的小脚,道:「只是在合理地利用人才资源而已,他毕竟是大贤者,这点事都处理不好、还需要我来坐镇整个须弥的话,那就要换个人当大贤者了。」 小纸人飞起来在半空中摇摆,动作像是在甩脚。艾尔海森松开手,它就哗啦一下飞开,又匆匆忙忙飞回来。 须弥不同于其他国家,学识材料、纸质文件尤其多,体制问题导致他们很容易重建、却也很难重建,于混乱中进行秩序的重新建立,这并非是大贤者擅长的事物,强人所难也不会有好结果——所以艾尔海森并没有立即卸任的打算,至少等局势更加稳定一些、大贤者的能力得到了锻鍊、有了明显的提升、能够承担得起须弥目前的运转工作了,他才会离开。 然后去做他该做的事情。 那也许是一段很长的时间……顺利的话,也许也不长。 艾尔海森把飘着的小纸人抓在手里,风吹不动它了,就只好用它的脑袋拍打艾尔海森的手,有些莫名其妙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 艾尔海森只好松开了,放她自己去玩。小纸人在半空中飞来飞去,看得出来她玩得不亦乐乎,一点也不在意他心里在想什么。 所以「别着急」这句话,艾尔海森只能对自己说了。 ——别着急,她会重新以人的姿态站立在这个世界上的。 第87章 风的语言 一阵风,来无影去无踪。 林风笛并不是时时刻刻陪在艾尔海森身边,风中总有新鲜事物的声音,也总有那些神明与龙王们聊天或唿唤她的声音,更别说海参的风语装置也需要她的参与。所以在这种时候,她往往会离开,前往那些地方。 只是她大部分时候会留在他身边,是出于一种补偿心理,也是因为她发现艾尔海森会突然叫她,就像是在抓她翘没翘班一样。 如果未能及时回头去找他,这傢伙的脸色就冷得像是什么冰块一样,这种状态下谁进来都得挨一顿骂,于是外面传着传着,就变成「艾尔海森大人喜怒无常」。 风听着流言,又一次心虚起来。艾尔海森的名声在新世界里真是变得越来越怪了,继「女朋友消失之后只能用一个小纸人代替女朋友的存在」之后,又多了一个「脾气不好」的标籤。 虽说以前在须弥的时候,也有人觉得他脾气不好。但熟悉艾尔海森的人都清楚他的情绪其实很稳定,没事不会找别人的茬。所以到头来,被熟人也贴上这种标籤,并且用关怀的语气询问他「最近没事吧」这种情况,罪魁祸首还得是时有时无的风。 提纳里怀疑着是因为林风笛消失在那场灾难中、直至今日也没有现身、因此可以被判定为死亡的原因。爱人下落不明,换谁都心情不好,提纳里甚至还挺担心他会不会是悲伤过度,才会把一张小纸人认成林风笛。 只不过后来他瞧见好多次偏爱于艾尔海森的风,也看过小纸人在桌面上慢吞吞地走路,还和他打招唿,这才慢慢意识到,也许这个世界真的存在有一种奇蹟……让林风笛和那些神明、龙王一样,融化在了世界里。 第165页 所以他在确认了艾尔海森的状态正常后,就放下心来离开了办公室。艾尔海森注视着办公室的门被关上,垂眼看着桌面上毫无动静的小纸人,问:「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小纸人飘了一下,又落下去,显然在说:「我能说什么,我只是一道风而已。」 于是艾尔海森也没说话,他移开目光看向手里的公文,眼睫缓慢地落下又抬起,思绪也逐渐回拢。 他重新看起公文。 风在静静地吹着,昭示着自己的存在。 虽然大部分时候是林风笛主动离开艾尔海森身边去找好玩的东西,以至于艾尔海森不知道她在干什么,但这并不代表风时时刻刻都找得到艾尔海森。 第一次林风笛出门玩回来、结果没看见艾尔海森的时候,她在办公室里窜了几遍,也出门找了两圈,却仍旧找不着艾尔海森的存在。 这个人一下子消失在了世界中一般。 她着急地找到所有神明和龙王,说明了这个情况,于是一群非人类上天入地,翻天覆地地去找这个消失了的人,焦急忙慌地思考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难道这个地方有什么吃人的怪物? 那天下了好大的一场雨,电闪雷鸣得可怕,所幸民众的房子已经建好了,在这种糟糕的天气里,人们都窝在家里听雨休息,感慨着新世界的第一场暴雨如此的勐烈。 直到艾尔海森出现在办公室中。 他是从地下实验室里沿通道走上来的。 那个地方是林风笛接受灌输实验的地方,隔绝了当时坎瑞亚的深渊气息,是一个隐秘性和保密性绝佳的好地方。在艾尔海森成为代理贤者、将地上部分的实验室改造成办公室时,地下实验室就被锁了起来,禁止任何人出入。 风进不去那个地方,实验室又与土壤隔离,自然谁也不知道他的去向。 回到办公室后,艾尔海森看着窗外的大雨,有些惊讶。他一直认为林风笛能够控制这个世界的自然气象,所以按理来说,至少在这会儿,不应该有这么大的暴雨出现,暴雨会对重建工作造成影响,她不会不知道。现在看来,也许是因为她的心情也影响着世界? 从雨中飞奔而来的风气势汹汹,夹着豆大的雨水冲进来噼头盖脸地砸了他一身。 艾尔海森猝不及防被雨水殴打,下意识眯起了眼睛,感受着雨水的冷意和风唿唿吹的暴躁冰冷,抬手合上了一面窗,虽然并没有完全合上、留下了另一面,但落进来的雨和风确实小了。 被打湿的头髮黏在脸上,雨水顺着他的脸部线条慢慢滑落滴在深色的衣服上,所经之处留下一道晶莹的水痕。艾尔海森转了个身背对窗户,站在合上了的那面窗后,撩了一下湿发,询问道:「怎么了?」 风把他衣服上的铃铛吹得哗哗响,杂乱无章,表现着她的恼怒。 艾尔海森猜测着她的想法:「你没找到我,所以担心?」 风上上下下地扫着他的脸,表示肯定。 艾尔海森淡声道:「我没事,只是借用一下实验室,确定一些猜想而已。」 林风笛有点疑惑,但是艾尔海森并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打算。他回到办公桌前,看了两眼剩余的文件,没打算现在处理,便走到一边的一扇门前,推开门走进去,在这间由档案室改成的卧室里拿了一套干净干燥的衣服,重新沿着通道往下,去了盥洗室。 风慢吞吞地跟了过去,看着他进了盥洗室,随后便盘踞在盥洗室门口。 这座莱茵多特的实验室地上和地下部分有着明显区分,原本地上是不住人的,只有地下住着人,所以地上部分的空间并不大,地下空间倒是很宽敞。 但艾尔海森选择住地上。 他将杂物室整理成办公室,档案室整理成卧室,就这么住了下来。而不论是办公室还是卧室,都常开着窗,于是风畅通无阻,只要是没关门的地方,她都能从窗户外钻进来,然后顺着各种通道钻进去。 艾尔海森洗了个热水澡,出来的时候带着氤氲的热气,风没往他身上扑,只是在稍远一些的地方轻巧地掠过,偶然带走了一丝热气, 窗外的雨已经快要停了。对于其他人来说,这场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仿佛只是为了给这个世界多一些水分。 有了第一次找不到人,后续再找不到人的时候,林风笛就没有那么慌张了。反正做人的时候她也常常找不到艾尔海森,现在顶多算是倒回过去,没差,不用担心。 所以她玩回来没看见艾尔海森,就会自觉地再出门玩一会儿,比方说去找海参。 海参做了一个奇怪的装置,测试与风有关的一切数据,并记录下来。 他会说话随后等待风给予反应,装置将风速、风向、湿度、风力等等测试出来,而海参将每一次的对话对对应的数据、猜测表达的意思写上去,就这么写了一本「风语」。 他把这个本子拿给艾尔海森看,想看看艾尔海森这个知论派能不能破译每个数据代表的含义。艾尔海森拿着这个本子,又重新做了几个试验,记录上新的数据和猜测含义,抽空和海参提了一下自己的想法,比如说可以指定林风笛录入一些含义明确的话语,交给机器自己分析比对,最后测试以前没说过的话进行翻译。 而因为他太忙,所以这项工作更多是海参自己一个人摸索。他找林风笛录了很多风的语言,收集起来交给数据分析,温迪他们也好奇这事儿究竟能不能成,所以每次她工作的时候,边上总有一堆傢伙旁观,非常好奇,且跃跃欲试。 第166页 大部分神龙都居住在不同的载体中,无法使用风来进行说话,但温迪特瓦林等神和龙这种生在风里的就不一样了,他们就是风本身。 特瓦林还要稳重些,没干出抢人玩具的事情,但温迪和迭卡拉庇安就不一样了,一个满脑子都是「什么有趣的东西我也想要玩一玩」,一个是「什么新鲜东西让我瞧瞧」,于是时不时出现抢在林风笛跟前录入话语。 然而每道风说的同一句话都有差别,他们录入的话转成数据,与林风笛说的话转成数据是不一样的。这就像是人的声音和语气不同。 海参发现同一句话的数据不同后,又多测了几遍,最终发现了三种风纹。他以为这是林风笛刻意改变的结果,于是拿过去问艾尔海森是什么意思,她想要表达什么,为什么会有三种「吃饭」。 难不成是愤怒的「吃饭」和悲伤的「吃饭」以及平常状态下的「吃饭」? 艾尔海森看着数据,想了想说:「有一种可能,这句话不是由她一个人说的。」 林风笛在风中鼓掌:你真聪明啊! 海参道:「您指巴巴托斯和迭卡拉庇安?」 「没错。」 海参沉默了一下,这些神,很无聊吗? 只能吹吹风在世界上四处乱晃、看得见别人吃各种好吃的东西自己却完全吃不了的各位神和龙:是啊,是啊,我们真的好无聊啊。不然为什么会喊「吃饭」啊!看得见摸不着实在太痛苦了 第88章 一人岁月 再见到博士真是一件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的事情。 他竟然待在地下实验室里,要不是他自己出来透气,林风笛都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难得出来一趟的多托雷仍旧裹着他那一身蓝色的衣服,站在实验室的门口空地上,手里拿着一个巴掌大的黑色三稜体,这玩意儿静静地悬浮在他手上,似乎吸收着周围所有的光线。 林风笛没敢去碰,谁知道多托雷研究出来的这鬼东西会是什么样的,他脑子里稀奇古怪的东西太多了,难说他会不会对当下风形体的她产生偌大的兴趣,然后把她抓走去搞研究。 但多托雷面具下的那半张脸上勾着意味不明的笑容,他笑了一会儿,随后低低地念了一个名字。 「林风笛。」 如果还有人的形体,那么林风笛这会儿一定会浑身起鸡皮疙瘩,她震惊地盯着这个傢伙,不明白他喊她做什么,发疯吗?还是又有什么不好的目的? 然而就在这个想法冒出来的下一秒,她的视角忽然发生了两次扭曲。这是一种怪异的体验,仿佛她的意识在一瞬间产生了摺叠,同时看见了一片黑色、多托雷的手和衣服、以及他们面前的景色。 她有点晕,这比掌控元素力之后俯视世界还要晕,风似乎都有了实体。 多托雷盯着手里的那个三稜体看了两眼,抬起另一只手。这只手里拿着一个怀表之类的东西,指针正在扇形錶盘上逆时针移动。他轻轻地「啧」了一声,然后回头一头扎进了地下实验室。 林风笛有点后怕地躲了躲,一头雾水地看着他的背影,踟蹰着,不知道该不该找艾尔海森。 她怀疑艾尔海森和多托雷在进行某种实验,目的不明。她相信艾尔海森不会害自己,但多托雷不是什么善良的好人。 抱着以防万一的想法,她最终还是决定把这件事告诉给艾尔海森。可惜语言有些不通,她找艾尔海森聊天的时候,两个人聊得牛头不对马嘴,急得屋内狂风大作。 艾尔海森把桌面上的纸张文件都按住,不让它们被吹走,听着风铃无规律地响着,淡声道:「着急没用,冷静些。」 风哀怨又委屈地停歇下来,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风铃。 艾尔海森撩拨了一下自己的风铃,低声哄了一句:「乖。」 风顿了一下,缠绕上他的脖子,吹得艾尔海森凉飕飕的。 他没怎么在意,起身到办公室边上堆积的那一摞箱子前蹲下,翻箱倒柜起来,没一会儿从里面翻出两块包装得严实的方形盒子,接着重新回到了办公桌前。 那是一块墨,还有一个砚台。 ……等等,这东西是哪儿来的? 林风笛稀里煳涂地看着艾尔海森态度闲适自然地加了点水就磨起了墨,待砚台中积了一点墨之后,他就拿起了一张白纸,撕成长方形,随后放进砚台中。 墨顺着白纸条迅速往上爬,艾尔海森收回手,纸条提在手里,把剩下的白纸放在纸条下。沾了墨的纸条在白纸上留下了一点黑色的痕迹。 艾尔海森言简意赅地道:「来写。」 林风笛操控着风吹着纸条的下方,把握落笔的方向,艾尔海森跟着她移动,笔墨在纸上留下一条又一条的痕迹,他们默契地配合着,直到林风笛停了下来,艾尔海森才把这张快要废了的纸条扔进垃圾篓。 他在写的时候已经知道了她要表达的意思,把那张写了「我看见博士和三稜体,头晕」的纸条拎起来晾了晾,回答道:「我知道他要做什么,不必担心。」 风慢吞吞地、无声地「哦」了一句。 艾尔海森还是有着自己的小秘密。 林风笛也依旧宽容地选择不去询问。 两个人安静地过着自己的日常生活,风温柔轻快,人沉静自然。 在日升月落许多次之后,世界已经步入正轨,人们的生活快要恢復到提瓦特上的平静生活时,艾尔海森卸任了大贤者的职位。但须弥没有书记官这个位置给他坐了,于是他干脆找了个编写的工作,日子和做书记官时一样轻松,每天复写一下自己还记得的书籍内容,其余时间不是被大贤者抓住问问题,就是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167页 他每次消失都在那座地下实验室里,林风笛很好奇里面的东西,怀疑是不是和自己有关,想要知道他们在做什么、技术原理是什么,可惜无法说话,而艾尔海森也不会回答。 明明已经空闲下来了,但他的时间慢慢分出去,最终却比变得以前还难和风交流。就算在地上待着,也更爱坐在椅子上看着魔女们从其他世界带回来的书时,感受着风晃晃悠悠,好像只需要风的存在,又好像不是很需要风的存在。 虽说知道艾尔海森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冷淡性格,不喜欢无意义的聊天,更喜欢做自己的事情。但无形无声的存在还是感知到了一点陌生。人与风终究是不同的个存在,哪怕都具有记忆,能够进行短暂的接触与交流,却始终无法参与进对方的生活。 在这种情况下,渐行渐远似乎也能够理解吧?大家最终会走向不同的未来。 岁月轮转,新世界继承旧世界的习俗,却也改了规矩。他们将来到这里的那一日作为新生日,于是在一年之后,重新迎来新生日时,人们以璃月的礼节对待它,祭奠所有死去的神明、龙王、还有人类。 明灯在慢慢升上天空。 艾尔海森坐在窗边,举目注视着灯火长河,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这一天是世界的生日,也是他爱人的祭日。 然而此时此刻,除他之外所有人都在欢庆,死去的爱人也正欢快地把所有的明灯都送上更加遥远的天空,同他们一同欢笑。 风一视同仁地拂过所有人,没有悲伤,只有快乐。 窗边落下的阴影半拢着男人的身体,风铃静默地垂挂着,人们的欢声笑语从屋外传进来,仿佛隔了一整个世界的距离。 艾尔海森借着室内的灯光和室外的灯光,翻了一页手里的书。保管得当的书本仍旧无法承受岁月的消磨,略有些泛黄的纸页诉说着过去的时光,展现着一个明亮的女孩子那璀璨的青春。 在这之后一段时间,六月天气热起来时,海参的翻译机终于做了出来。他和林风笛把这东西的正确率调到了百分之九十五,能够翻译风绝大部分的话语,以达到自主交流的目的。 翻译机的体型差不多是两台留影机那么大,放在桌面上,屏幕上的绿色字体滚动着,勤勤恳恳地翻译风的语言。 风雀跃地喊他:「艾尔海森!」 艾尔海森「嗯」了一句,滚动的字幕上一时之间全是「艾尔海森」,看得久了,他差点不认识那些字。 好久没和他正经聊天的林风笛唠唠叨叨地说:「艾尔海森,我和你说,昨天我们在外面熘达的时候,碰上的那个和你打招唿的傢伙不是好人!看着人模人样的,背后竟然喜欢讲别人的坏话!我听到他骂你了,他嫉妒你以前是大贤者,还和现任大贤者关系好,还嫉妒你长得比他好看!我给你报復回去了,昨天晚上我撞了他的窗户好久,他肯定没睡好!」 昨天他们出门时有许多人和艾尔海森打了招唿,艾尔海森应了几个后就不堪其扰,挑了个没人的小路去了溪边。她这么一说,让人很难明白她在说谁,艾尔海森等她说完了,才问:「那个穿黑灰色衣服、带着他女朋友的?」 林风笛笃定地说:「对!」 她绕着他转了两圈,忧心忡忡地说:「你别和他玩,会被带坏的。」 艾尔海森对此不发表任何意见,只问:「怎么突然注意到了?」 「谁让他那么迫不及待,还没离你远远的就和他女朋友说你的坏话。我又不是聋子。」她愤愤道,「我今天还要去吹他,他说一次别人的坏话,我就吹他一次。他要是去树林里,我就操控藤蔓抽他;靠近水边,我就泼他水。」 艾尔海森抬了抬眉毛:「闲得没事做?」 「对啊。」 一缕风有什么事可以做?遨游天际、逍遥云间,这轻松惬意的日子把时间拉得很长很长,又把时间压缩得很短很短,一眨眼过去了好多个日夜,而风没有岁月流逝的感觉。 「那趁着翻译机已经制作出来了,你可以把你还记得的明论派知识默写出来。」 风停了一会儿,道:「明论派的知识啊……唔,不知道还能不能用呢。哎,也算是提瓦特过去的歷史了吧?也许这之后它不能算明论派的内容了,应该算因论派的内容。但是谁来写呢?你来吗?」 艾尔海森毫不客气地道:「想多了。我没这个时间。」 风似乎嘆了口气,哼哼了一会儿,就道:「那太遗憾了,我只好继续玩了。哎呀,上天註定我做个游手好闲的咸鱼……」 艾尔海森:「你的机器人也没事干,你们可以合作。以他的效率,只要你不停默背,他就能不停地写。」 林风笛嗷嗷叫:「我听见钟离先生在找我!他一定看到什么好东西了,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看看!」 风逃似的卷了出去,艾尔海森瞥了眼窗口,哼笑一声。 第89章 不见风影 世界是她的最好证明在于…… 艾尔海森出门从不带伞,从没碰见过下雨。一般来说,雨就算要下,也都会在他出门前停下,在他进门之后才开始下。 有次大家出门处理事情,到一半的时候一起吃饭,看着窗外阴沉的天气,卡维有些担忧地说了一句:「这天看起来要下大雨啊,你说我们之后回得去吗?」 第168页 艾尔海森正在看菜单,头也没抬地说:「嗯。」 卡维怀疑他根本没听清他们在说什么,继续担忧这个糟糕的天气。 后来果不其然地下了大雨,他们边吃饭边看着窗外的雨势,见外面的树都被雨水打得垂头丧气的,不免道:「这看起来要下好久,我们要不要和供货商说一下晚点到?」 艾尔海森摇摇头:「不用,过会儿就停了。」 其他人几个人都不太信。毕竟这雨下起来噼里啪啦的,根本不像有要变小的趋势,反而慢慢地还颳起了大风,似乎要把花草树木都连根拔起。 然而等他们吃完饭后,这雨却忽然停了。虽然没放晴,但确确实实地停了,地面上湿漉漉的,空气沉闷压抑,似乎还有要继续的模样,但这会儿却没有再下。 艾尔海森带着一群人推门出去,一路上有风无雨,虽然有些冷,但比下雨时淋在身上要好得多。 而等他们踏入室内,屋外的雨便忽然落了下来,就像是之前有人关上了水,而这会儿又重新打开了。 雨势比之前还勐。 艾尔海森见怪不怪,和供货商客气地打了声招唿,在沙发上坐下,开始进行交易谈判。 谈判中途,双方休息。艾尔海森靠着墙喝水,视线偶然落在窗口,发现了一株顺着墙爬上来的藤蔓,重重叠叠的叶子中藏了一个花苞。 艾尔海森静静地看着那条藤蔓。它在暴雨中一动不动,花苞却慢吞吞地从叶子里钻出来,成长、绽开,让一簇温柔的粉红色在风中摇晃。 他握着水杯走过去,伸出食指拨弄了一下那朵花,叶子底下的藤蔓捲起来,偷偷摸摸地碰了碰他的手指,然后缠绕上去,一圈绿色松松垮垮地勾着指根。 正好实验室如今仍是艾尔海森的办公室和家,于是艾尔海森决定在办公室边上种点有藤蔓会开花的植物。 只是很可惜,林风笛更喜欢作为风而存在,而且翻译机只能翻译风的语言,所以大部分时候,办公室窗台下生长着的植物只是一株植物而已。 最多,一些神明对它尤为钟爱,所以它长得比别的植物快而且茂盛,还乖乖地顺着墙往上爬,绕过了窗户,仿佛把自己当成了某种固定房子的工具网。 这间实验室,在花期到来的时候,整栋房子都开满了绚烂美丽的花,宛如一场烂漫的梦。 艾尔海森突然记起来,很久之前林风笛曾经和他说过,蒙德有一个地方种满了蔷薇花,花开时星星点点、有春的浪漫与夏的热烈,总有人在花丛边告白,总有情侣在蔷薇花下拥吻。 她说要带他去看。 所以如今这在神明和风的帮助下生长起来的花,正是蔷薇。 风会四处乱跑、无声无形,总让人捉摸不透,也抓不住她的痕迹。风坦坦荡荡地坦白爱意与偏袒,携带整个世界对人告白,热切又明朗。 她给予人空荡的不安,又给予人沉甸的信赖,就好像渐渐添加的筹码、渐渐垒实的砖瓦,将原本就已坚决的信念,一次又一次地捶打凝练,成为某种无法动摇的执念,催促着人尽快行动、越快越好。 因此某人越来越忙,有时林风笛会想,他干脆住在地下实验室里得了。 总往那儿跑,却又不告诉她他究竟在做什么。难道他认为这件事不能告诉她吗?还是说在避着谁的耳目呢? 风有些不高兴。 又找不着发泄口。 干脆憋着一口气出门玩。然而吹过新世界的万里山河,望着圈了地逐渐发展起来的国家城邦,忽觉这个世界有些寥落。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坎瑞亚遗址并没有过于陡峭的山崖和密集的雨林、一望无垠的沙漠与稀疏的海岛,她有些怀念提瓦特的风光,怀念过去的景象,于是趁着艾尔海森在地下实验室的时候,从新世界树的缺口下跑回了提瓦特。 但这里也不復过去的光景。 山林、海岛、沙漠、雨林、升起的海、火山、冰雪都夷为平地,建筑物破碎,这里下沉到大地与星空紧紧相邻,星光晦暗,夜色深沉,但星辰不再流转。 这里缺乏生机,沉寂死气。 林风笛在寂静的星空和漂浮的废墟中安静地呆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行动起来,掠过半空中的半截塔顶,拂过青石砖的风龙废墟残片,寻到了璃月的旧址。 她在破败的建筑中找到了一座岩神像,还算完好无损,狂妄的神明懒散地坐在神座上,支着腿半举着一个方块。 她凑过去贴了贴这个神像,而后突然起了兴趣,风风火火地冲到蒙德旧址,把风神像吹来了璃月,和岩神像排排放在一起。 风绕着两神像转了一圈,往须弥的方向去,最终搬过来一座草神像。 三座神像各自有各自的风采,林风笛蹭蹭这个、贴贴那个,非常可惜只有她能过来提瓦特,但是这个神像应该可以送到两个世界的交界处吧?让子民们瞅一瞅他们的神明。 于是她哼哧哼哧地开始转移神像。 艾尔海森从实验室里出来,没感知到她的存在,便喊了一声。等了一会儿,风中无人回应,他微微蹙起眉,又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室内平和无风,风铃无声无息。 艾尔海森的心脏一下子沉了下去,一直以来他都在警惕这种事的发生,警惕意外的出现,会让那道人类的意识消散在自然中,使他再也无法找到她的存在。 第169页 因此他一直试图捕捉风中的人类意志,将她復生,以人类的姿态重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 孰料如今还是找不到了她的行踪,他们还是慢了一步。 恐慌和阴郁堆积在心中,但这并没有吞噬他的理智。艾尔海森换了一个名字,问道:「巴巴托斯?你知道林风笛去哪了吗?」 轻快温和的风从很远的地方吹过来,还带着一点酒气。他从林风笛的翻译机上吹过,词句混乱地跳了好久,才勉勉强强地蹦出来一个字:「嗯。」 艾尔海森知道这个翻译机无法识别温迪的风纹,于是简明扼要地问:「她是否还在这个世界上?」 风迟疑了一下,才回答:「是。」 艾尔海森缓缓松了口气,既然还存在,那么就还算是好事。只是,「她存在」是一种什么状态?怎么不回应他? 他的指尖下意识地在桌面上点了点,而后问:「她清醒着吗?」 风给予肯定的回答。 艾尔海森略微皱眉:「她没听见我的声音?」 「是的。」 似乎较为流畅起来了,风悠悠地多说了一个字,翻译机上词句不通的话语也慢慢地蹦出几个能看得懂的词:「她,回去了,暂时,有点远,听不见。」 艾尔海森思考了一下这个「回去了」是指哪里。风能去的、遥远的、可以被称之为「回」的地方,好像只有提瓦特了。 所以她是跑到提瓦特去了,才没有回应他吗?但那个地方,如今应该已经是虚空了才对。 「能找到她吗?」艾尔海森撑在桌面上问。 温迪吹了一下他的风铃,似乎觉得很有趣,而后回答说:「我找找。」 于是风从窗户里出去,艾尔海森走到窗边,抱起胳膊,视线往远方地平线上望去,看着远处那遮天蔽日的银色巨树。 果然还是要把人抓回来才行啊,一缕风四处乱跑,人也找不着。哪天她消失了,他也无知无觉。 她的自由度太高,反让他觉得惴惴不安。惶恐于她的离开,也忐忑于她的无声。 林风笛被温迪喊回来的前一刻,还在为自己把七神神像聚在一起而高兴。然而当温迪飞过来和她说艾尔海森在找她,没找到,好像有点生气时,她的那点高兴立即荡然无存,吓得赶紧从洞口飞了出去。 留在原地的温迪看了看这么多的神像,上道地接替了她的活,大风吹呀吹,势必要把这些神像吹到洞口去,最好能吹进新世界。 艾尔海森在窗边看着外面的景色,看见银色的枝叶忽然摇摆、走在路上的人们惊叫着抬起手,有些尘埃被卷着飞扬,天空都有些模煳。 风撞进他怀里,吹起他的披风与髮丝。风铃轻灵作响。 翻译机跳着匆忙的字:「我回来了!」 艾尔海森走过去坐下,靠在椅子上,看着翻译机,神色冷冷淡淡、平静又稳定:「去做什么了?」 「去看了一下风景。」风说,「很漂亮。像梦一样的,所有的破碎的建筑物都漂浮在空中。我看见了温迪的神像,然后我就想把所有神的神像都聚起来,然后送回来。就差一点就能完成了。」 艾尔海森问她:「玩得很开心?」 风迟疑地说:「还好。」 她绕着他转了一圈,软声软气地道:「艾尔海森,你别生气呀。」 艾尔海森说:「我没有生气。」 林风笛看着他那张波澜不惊的俊脸,他始终用那双冷静的眼睛注视着面前的虚空,让她有些捉摸不透他的心情,于是只说道:「不生气就好。」 艾尔海森摩挲着手腕上缠着的平安扣,半晌没说话。 林风笛找话题道:「你今天怎么出来的这么快,我以为你要在里面待很久,才出去熘达的。」 艾尔海森垂下眼:「最近都不忙。」 「那很好呀,你可以出门走走了。上次提纳里来找你去吃饭你都没去,这下可以和他们约着吃饭了。哎,我也想吃好吃的,好久没吃东西了,感觉嘴巴里没有味道,好怀念我的糖啊……」 她吧唧着不存在的嘴,又馋又可怜,道:「你替我多吃一点。」 艾尔海森拒绝道:「我们口味不合。我不想荼毒我的味蕾。」 林风笛哭唧唧:「怎么这样,你不爱我了是吗?只不过一顿饭而已,你都不愿替我吃……呜呜呜人心不古啊,我好可怜啊……」 艾尔海森很想睨她一眼,但可惜看不见风,瞪翻译机又怪怪的。于是只是抱起了胳膊,稍微抬头缓了缓有些紧绷的精神,才说:「你可以自己吃。」 翻译机的文字戛然而止,好一会儿吞吞吐吐地道:「埋在土里吧。我应该能吃。」 艾尔海森不置可否。 第90章 作为藤蔓 书记官……不是,前大贤者大人孤身一人久了,总会有有勇气的人接近他。 近日须弥城内事务繁多,要说原因的话,大约是夏季来临,天气逐渐热起来了,人心也浮躁起来。新须弥城的建设不如老须弥城好,也没有冰史莱姆可以制冰。总是大太阳的天气让人厌烦,高温下滋生不满,让风纪官的工作量增加了不少。 艾尔海森频繁出门便是因为这些事。 从忙得几天没睡以至于哭唧唧地请求他帮忙的大贤者那儿接过了一部分工作量,顺手推了文字编辑的工作。艾尔海森秉持着现在自己不是大贤者就绝对不把工作带回家的基本理念,维持着朝九晚五期间间歇性失踪的工作时间,在新建起来的教令院里处理近期以来发生的所有事情,并且对尚未发生的混乱进行提前安排。 第170页 无所事事的风看着他高效处理事情,发出了一连串毫无意义的感嘆,并试图看看他现在到底有多少钱。 文件处理时不能避免和他人打交道,艾尔海森的办公室隔三差五就得进来几个人询问问题,偶尔他也会出门找人,于是出现在他人眼中的时间大大增加。 一次公文交接,前来汇报的女性下属在汇报完已处理的事务后,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询问道:「艾尔海森大人,今晚有空闲的时间吗?」 艾尔海森没有回答,而是问:「有什么问题吗?」 干练的小姐在停滞的风中无知无觉地说:「想请您吃顿饭。」 艾尔海森看了她一眼,合拢手里的纸质文件:「不必了。我没有兴趣。」 对方顿了顿,轻松地一笑而过:「我明白了,很抱歉占用了你的时间。」 艾尔海森随意地点了下头:「出去请带上门。」 虽说从头到尾都并没有表露出能够被轻松解读的意思,但对于两位主人公来说,情感的苗头已于无声无息中被按下。聪明人的谈话总留有相当的余地,既不会让对方尴尬,也不会让自己尴尬。 林风笛只是凭藉着那一点直觉看出了端倪,等人走之后,她才慢吞吞地问:「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不是单纯的吃饭?」 艾尔海森「嗯」了一声。 林风笛嘆了口气,字符一个接一个地蹦出去:「其实也可以啊……」 艾尔海森眸光幽幽地盯着翻译机:「我没有当面出轨的爱好。」 明明没有形体,此时此刻却依然感受到后背发冷的林风笛撤回了刚才的发言,表示自己的坚定立场:「做得好,该拒绝就拒绝,你是我的人!」 艾尔海森收回了目光。 风悠悠地绕着他转了一圈,愁苦又高兴。高兴于他仍旧维持着爱与责任,愁苦于他仍旧困于爱与责任。 他们都明白,如果艾尔海森放开手,那么风一定会远离,收回偏爱,沉默地祝福他的未来。主动权在活着的人手上,死去的人只有接受权。所以活着的人固执地不放手,那么死去之人也无法拒绝。 更别说最先离开的是过错方。还是个责任心奇高无比的过错方。如果艾尔海森想的话,他完全可以利用她的愧疚,再势利刻薄、野心勃勃一些,pua也不是不可能。而且凭着林风笛的性格,只要不关乎于世界,无关于他人的性命与未来,她甚至是清醒地接受pua,放任他的操控而不远离。 但到那个程度的话,过不了多久她也会失望厌倦,只分出一点心神回应他,随后逐步消散,假装自己已经失去意识。 所以从理性与感性的角度来看,如今这种仅维持自己的责任就能拴住一道风的做法,是最好的做法。 时值八月,天气炎热。 艾尔海森的办公室窗户常开,风进进出出,询问他道:「你热吗?」 艾尔海森摇了摇头:「没那么热。你觉得热?」 他有些好奇,无形无体的风难道也能感知到温度? 风诚实地说:「还好。我跑来跑去的,挺凉快。你要是热的话,我下场雨降降温。」 艾尔海森道:「不必。有风扇。」 她似乎笑了起来:「也是。造风神器,这样你把门窗关上我也能在家里出现啦。哦哦,话说回来,莱茵多特前两天不是制作了一个鍊金术冰鉴可以降温吗?你要是热的话,把那东西用起来也行啊。」 艾尔海森没答应。冰鉴一开,风再吹来吹去的,他怕自己被吹生病了。所以有风扇就行,或者有风就行。 林风笛后知后觉意识到他的顾虑,咕哝道:「我可以换个形体啊。你把家外面的藤蔓拽进来,然后把门窗合拢,就不会太冷了。」 艾尔海森把处理完的公文放到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道:「回家再说。」 风「哦」了一声,扭头就跑了。艾尔海森猜到了她的目的地,所以也没说什么,只是在她跑走的时候停了下笔,很快就重新审批起公文。 林风笛跑到实验室的墙边才停下,她抛却了风的形体,操控起藤蔓来,慢吞吞地把自己从墙壁上扯下来爬进卧室里,用好几根藤蔓纠缠着,翻箱倒柜地找出艾尔海森扔在角落里的冰鉴。 这东西要放水进去。 她想去浴室里接个水,然而藤蔓的长度不够,使劲伸最多只能接触到浴室门,可把她郁闷了好一会儿。最后蔫蔫地放弃了,重新化成风去教令院找艾尔海森,摇着他的风铃让他回家放水。 艾尔海森被她吵了半天,心如止水、情绪稳定地做完今天的工作,然后对她的毅力发表了自己的看法:「你这份坚持不懈放在锻鍊上,也不至于被蕈兽追着跑、跑还跑不动。」 风骂骂咧咧:「现在不会了!」 艾尔海森整理好桌面,揣上翻译机,打开门走出办公室。沿途有人礼貌客气地和他打招唿,问道:「艾尔海森大人,您下班了?」 艾尔海森随口说:「显而易见。」 然后他带着风从那人眼前路过了,也没给对方回应的机会。毕竟他没想着要进行这种无意义社交,能搭理对方一句话,那都算他今天心情好。 他买了晚餐回家后,就见卧室里从窗外垂进来两条藤蔓,搭在床边,翠绿而枝条细长,看着不太结实。 冰鉴就搁在床头柜上。风停了,藤蔓从地上支棱起来,沿着床头柜往上,攀附在冰鉴上摇了摇,无声地催促他。 第171页 艾尔海森进浴室里洗了把脸,顺便接了盆水,一半倒进冰鉴里,剩余一半留下。他把盆放在地上,然后伸手抓过那两条藤蔓,把它俩扔进了水里。 藤蔓很自觉地搓搓自己,还扒拉着水盆到窗台底下,尽量给自己做个全身清洗。 等她洗完,艾尔海森扔了条毛巾过去,就把水盆端走了。等他回来时,冰鉴已经开始了工作,在床头散发着冷意,藤蔓把湿毛巾拎出去晒着,顺便还扯着风扇、打开了开关,对着冰鉴吹风。 冷意在瞬间扩散开来。室内的温度有明显的降低,不復之前的炎热干燥。 艾尔海森合上窗,只留下一条缝隙供藤蔓进出。他盯着窗看了一会儿,思考了一下在窗上凿个洞的优劣,打算改天就这么做,省得大冬天风灌进来也蛮冷的。 他在书桌边上坐下,随手拿出一本书打开,边吃饭边看书。洗干净的藤蔓从窗台上落下来,爬过书桌,缠绕到他手上,用叶子贴着他的手心。 艾尔海森从书上移开注意力,摸了摸藤蔓的枝条,问道:「蔷薇枝条不是有刺?你刺呢?」 藤蔓画了一个问号,摸索着找到他的笔,在纸上一笔一划地写:「蔷薇没有这种藤蔓。我是新物种!」 艾尔海森捏着这根藤蔓打量了一会儿,比对着记忆里仅有的植物学知识,半晌道:「鍊金术造物?什么时候有的?」 藤蔓气唿唿:「和蔷薇一起种的!」 你看了那么久的蔷薇,都没有发现藤蔓吗!心思都去哪里了——哦,在风上。蔷薇本来种着就是给林风笛当备用形体的。 她不轻不重地抽了他一下。这傢伙最开始找莱茵多特要种子的时候,只说了要求,都没问到底是什么种子。还是蔷薇长起来之后他才认出了蔷薇,又因为没怎么关注而忽略了新物种,导致她现在心情稍微有点微妙。 艾尔海森不动声色地收拢掌心,把枝条尖端握在手心里,任凭她徒劳挣扎,自己支着脑袋,很没良心地欣赏了一会儿。 于是另一根藤蔓爬上来又打了他一下。 艾尔海森伸手把她揪上来,一起制裁。 两条藤蔓挣扎了一会儿,无果,干脆趴下去一动不动。艾尔海森见她安静下来了,用手指绕着她转了两个圈,把一根藤蔓缠到手指上,随后便放开了另一根。 自由的那一根藤蔓爬到书本前立了起来,仿佛自己是个人,正在陪着艾尔海森看书。她看完了,会自己翻页。艾尔海森要是看得比她快,她还会按住他的手不让他翻,得等她一起琢磨完,才能翻到下一页。 途中她要是有理解不了的,藤蔓就趴下来指着那行字,等着艾尔海森给她解释。如果他没搭理她,缠着他的那根藤蔓就收紧起来,着急地动来动去,催他去看指着的那一处。 艾尔海森饶有趣味地打量这两条藤蔓,揪了一下她的叶子,心道,他就说藤蔓比风好。看得见抓得着,行动起来方便极了,不需要翻译机也能明白她的意思。 但是很快,他就有点后悔。 因为有了实体的女朋友,闯祸的本事也翻了个倍。 第91章 风若无声 睡前艾尔海森习惯开着夜灯看会儿书。 林风笛不想去看他这会儿在看的书了,就自己在卧室里乱窜,无聊地东摸摸西摸摸,藤蔓缠着一些小物件四处飞。 艾尔海森选择性地忽略她的动静,岁月静好地翻过一页又一页的书,直到…… 藤蔓钻进了被子里,窸窸窣窣地勾住了他的裤腰。 他勐地伸手抓住了这个不知道要干什么坏事的傢伙,把她从被子里拎了出来,语气危险地问:「做什么?」 藤蔓没说话。她当然不会说话,她只是缠绕住了他的手腕,然后绷直了自己,将他的手控制在原地。 艾尔海森往自己的方向拽了一下,明显地感受到另一端传来的拉力。她绷得很紧,以至于艾尔海森不太敢用力,怕会生生把这截藤蔓拽断。 于是这只手被一条还没有手指粗的藤蔓轻而易举地束缚在了原地。 另一条从床边爬上去,钻进被子里,然后重蹈覆辙。 艾尔海森用另一只手捏住这根藤蔓,有些明白她的行动计划了,指腹贴着茎秆摩挲了两下,道:「闲的没事干,就去外面跑上两圈。别动手动脚。」 藤蔓无辜地晃了晃自己,在艾尔海森凉嗖嗖的视线里慢慢地蔫头耷脑下来,搭在他的手指上没了声息。 艾尔海森将目光放到还拴着他的那条藤蔓上,眸光微动,正准备把这条藤蔓拆下来,另一只手里的藤蔓瞬间迅速地抽了出去,接着第三条藤蔓闪电般缠住了他的手腕,同样绷得紧紧的,不让他动弹。 得了空闲的第二条藤蔓欢快地钻回被窝,艾尔海森轻轻收了两下手,没收动,察觉到那条藤蔓已经贴着他的腹部往下,不免绷紧了身体、停住了动作。 那细长柔软的藤蔓一圈一圈地缠绕,不怀好意地用带着细小绒毛的绿叶磨蹭着敏感的顶端,裹紧脆弱的存在,拥进自己的怀抱,上下顺着它的经络。 它逐渐舒张,朝着天空生长,而藤蔓始终攀附着它,缠绕着它,枝叶安抚着颤抖的它,效果却不尽人意,只换来它愈发炙热强硬,似要焚烧束缚着它的茎叶。 体格匀称的青年屈起腿以试图阻拦这场性质恶劣的玩弄,然而藤蔓这样的存在紧紧地贴附着他的身体,完全不受影响,慢条斯理而且得意洋洋。 第172页 她仗着他的宠爱与心软,用不堪一击的枝条控制住他的行动,张牙舞爪又极尽温柔地恶作剧,招惹得他唿吸沉重、眼角漫着情.欲的潮红。 那片清冷的绿色黯淡下去,如墨深重,于是当中半遮半掩的一点红白尤为明亮,旋转着制成引人入深渊的漩涡,摄人心魂。 他在毫无顾忌的抚弄中失了分寸,深深地喘了口气,反手拽住了一条藤蔓,往回扯时没控制好力道,径直把它拽了过来,绷紧的藤蔓不堪重负,幸亏及时泄了力气,才避免了当场断掉的结局。 这次反抗预示着某种糟糕的未来。藤蔓分出心神瞅了眼艾尔海森的状态,对上他的眼睛,看清里面积聚的情绪,当机立断地停下了动作,然后撤得飞快。 目的已然达到,再不跑就遭殃了! 至于那根被抓住了的藤蔓……嗯…… 她果断选择脱离藤蔓状态,重新化成一道风,从窗户缝隙里钻进来,热情地贴了贴艾尔海森的脸颊。 艾尔海森咬了咬牙,把那条这会儿真的无辜的藤蔓扔下,闭上眼缓了缓,发现缓不过来了,干脆掀开被子下了床。 风瞥到自己一手造成的局面,心虚地转了个圈,目送他一言不发地走向浴室,然后钻回了藤蔓里,快乐地在被子里打起滚来。 ——嘿嘿嘿,看他想要又要不到的样子好痛快啊。谁让他以前做的时候总无视她的挣扎,现在是她报復回来的时候啦! 然后她又突然爬出来,伸到浴室门上,尽力往前贴了贴,然后敲了两下门。 艾尔海森警告地念她的名字:「林风笛……!」 藤蔓应声地又敲了两下,很是幸灾乐祸。 大概是气狠了,他反而笑了起来,喑哑的声音里不无沉郁阴狠:「你给我等着。」 藤蔓迟疑了一下,决定快乐到底,于是又敲了两下门,把自己给敲乐了,就再敲了两下。 门内的艾尔海森给她狠狠记了一笔,已经准备好了几十种姿势,势必要让她以后付出代价。 等他处理好出来,藤蔓了无生息地搭在床上,看着像是没有意识。艾尔海森也不管她是不是真的没有意识,拎着这两条藤蔓走到窗边,打开窗,一抬手就把她扔了出去,然后毫不客气地关上了窗。 就在他关窗的下一秒,窗户上响起了可怜的拍窗声。艾尔海森仿若未闻,把被子上看到一半的书收起来,关了床头灯,掀开被子躺进去,安宁入睡。 被锁在窗外的藤蔓悽苦地敲着窗,见室内光都没了,无声地嘤了两句,默默地放下了藤蔓。 嗐……还能吵他睡觉不成……被锁在窗外,说到底还是她自找的嘛…… 哎呀,这么看,她大概是第一个被男朋友扔出房间的女朋友?她苦中作乐地想。 这场恶作剧的后果林风笛早有预料,果然第二天艾尔海森就不理她了。哪怕她给他开出漂亮的小花,他也当做没看到一样,还面无表情地合上了窗,连风都不让进了。 林风笛蹲在外面晃了一会儿,选择下一场雨来表示自己的悲伤,刚下没一会儿,就听见艾尔海森的声音从室内冷冷地传来,说:「我的衣服还晒在外面。」 于是这场才下了两滴的雨戛然而止。 林风笛灰头土脸地去把他的衣服吹干,唉声嘆气地和温迪抱怨:「男人的心,海底的针。男人的脸,四月的天。」 温迪正对着苹果流口水,暂时没心情搭理她。 于是她选择去找海参诉苦。 海参看着翻译机上跳着的字,沉默两秒钟,诚恳建议:「要不您用云在天上写个『对不起』?」 林风笛:「哇,好浪漫哦。」 纳西妲一言难尽:「……相信我,他会更生气的。」 林风笛沉重嘆气:「年轻人气性真大。」 海参对此保持沉默。啊,是啊,艾尔海森先生,正是血气方刚的年龄呢(微笑)。 风的道歉还没出结果,艾尔海森就迅速地解决了教令院的事情,然后一头扎进了地下实验室。 林风笛半点没怀疑他是懒得看见她了,失落地在房间里转了好几圈,用藤蔓绑着笔在纸上写下好几个可怜兮兮的「我错了」,没有得到回应后,就蔫不拉几地出门玩去了。 她没有跑很远,还停留在这个世界,只是去璃月看了看,绕着胡桃他们转了几圈,把孩子们逗得开怀大笑。 等到艾尔海森没找着她,喊她名字的时候,她才依依不捨地回到他身边,讨好地给他吹了吹风。 艾尔海森似乎没生气了,只是照例询问她的动向:「去哪了?」 风回答了他的问题,末了哭唧唧地说:「对不起,我真的错了。我就想着稍微报復一下你,你以前也不听我的话的。我都没生气!」 艾尔海森挑眉:「你只在后来不生气。」 那时心有愧疚,总是顺着他的要求,就算求饶了被忽略,也没什么怨言,最多隔天起来时抱怨一下。和十八岁时气到拿枕头砸他可不一样。 风也回忆起来了,嗫嚅着说:「那我吃亏得多,你更不能生气了。」 艾尔海森不置可否。毕竟他没有真的生气,他要是真的生气了,可没有这几天这么好说话——至少现在她还能一边道歉一边毫无负担地出去玩不是么。 确认他不会再不理她。林风笛就又快活了起来,风绕着他转圈圈,裹着小纸人在桌面上走来走去,被按倒了,就气势汹汹地扑他一脸,出了气再自己玩。 第173页 这也只是闹小脾气而已。不是风的真正生气。 但会不会真的生气呢…… 当然也是会的。 偶然的一次吵架,是极其偶然。毕竟风总是很温和,艾尔海森的情绪也一贯稳定,两人都是冷静的,向来喜欢打开天窗说亮话。 年少时候还会因为意见不和而吵架,后来总是包容和支持,一方守望着另一方,没有吵架的时间。 但说到底……人的底色是不会变的。矛盾是永远存在的。 关于未来的意见不和也是风和人主要矛盾点,吵起来也是理所当然。 真正生气起来,风反而冷静,不像之前那样扑人一脸,只是沉默,顺从了风这种存在的优势,彻底无声无息,扭头离开,试图拉开距离,让双方冷静冷静,让自己静静待着。 于是翻译机上的话语戛然而止。 空间凝滞,静默无声。 艾尔海森抬起眼睫,视线停留在窗口,语气平静地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没有风回应。 办公室里是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抿了抿唇,喊了第二遍。 依旧没有风的动静,人无法寻找到无形无色的风的痕迹。 只有风愿意出现的时候,人类才能感知到她的存在。所以如果她想要放弃某个人的时候,只要再也不给出回应就好了。 那样他就无法知道,她究竟还存在不存在。 沉默使人心生负面情绪,假如一个人本就有某种偏执的念头,全凭热切的回应安抚,那么一段沉默足以催生它的生长。 艾尔海森给出一段时间,给她一个机会,声音难得带上强硬:「不要让我喊第三遍。」 风执拗地一动不动,停驻在窗口,憋着一口气犹豫是否离开。 于是浸染开一片粘稠冰冷的死寂,落进室内的阳光也无法柔和这种氛围。 她看着他眼睫微垂,没什么特别的表情,连动作也没有发生变化,只是在时间的流逝中,他的眼神一点一点地冷下去,好像在按耐着什么即将喷涌而出的情绪,眸色也逐渐沉抑。 她踟蹰着,忽然心生一种惊惧与惶恐,有些害怕这种状态下的恋人。直觉告诉她,如果再不靠近他,会发生一些不好的事情,等级不是普通的玩闹可以比拟的,她可能会后悔。 但自尊心在作祟,不想向他低头。 她犹豫了一会儿,眼见静默中那种不安的预感越发强烈,她才咬牙下了决定,不情不愿地靠近过去。 风铃轻轻响了一声。 动静不大。很快停歇。 艾尔海森侧头看着风铃,神色莫名,眼里的情绪晦涩不清。他轻轻眨了下眼,刚才那种压抑的状态就被撇去了,转而变得正常起来。 他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指,道:「沟通才是解决问题的手段。不要不说话。」 风沉默了一下,借着翻译机闷闷不乐地说:「哦。」 第92章 死而復生 秋季天高气爽。 艾尔海森最近扎根地下实验室,最多每天晚上上来找一次风,确认她的存在。 地下实验室进不去,于是林风笛在他不在的时间,就在璃月待着,和帝君、若陀聊天,对着香菱做出的美味流口水。 旅行者偶尔会和他们说说话,问他们想不想吃,每当这个时候,平地总平白颳起大风,温迪和林风笛异口同声地愤怒道:「当然想!」 可恶!这群可恶的人类啊!天天拿他们吃不了的东西在他们眼前晃!旅行者甚至还倒了酒! 温迪如果有眼睛,现在一定眼睛都红了,恨不得趴在酒杯上面喝个痛快,然后他们只能闻闻味道…… 太气人了。 巴巴托斯气到哐哐撞墙。 林风笛安详躺平:「哎呀,看得多了,就不想吃了。」 温迪自我安慰:「没错,也就那样,我又不是没喝过。」 特瓦林呵呵一笑:「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温迪:哐哐撞墙.jpg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让他们短暂地!变回人类! 他只是想喝杯酒啊!又不是什么大事!怎么就不行了呢! 原本这个话题也只是说说,但谁料到,某天下午艾尔海森突然提早出现,站在实验室的门口找林风笛。 林风笛听见他的声音,匆匆忙忙飞回去找他,刚来到他跟前,就听见他喊第二遍:「林风笛?」 她连忙绕着他转圈:「在呢在呢……」 她太着急,没有注意到他手里拿着样怪异的东西。那是一个玄黑的三稜体,吸光材质,颜色浓郁,漂浮在他手心上,静静地旋转着。 当她应声的那一刻,她眼前忽然一黑,意识仿佛被一只大手一把抓住,随后塞进了浓稠的黑暗当中。 这是什么葫芦吗……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她才反应过来,默默吐槽了一句。 三稜体沉甸甸地落入艾尔海森手里,他握紧手里的装置,看向面前的虚空,叫了第三遍。 这次没有回应。他反倒轻松起来,转身又进入了地下室。 * 我有些头晕,很难说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仿佛缩在罐子里被人狂摇三百遍,浑身酸软无力,还噁心想吐。 视野里隐隐约约地透进来一丝光线,那缕光像是有什么魔力一般吸引着我,哪怕我现在难受得要死,却还是忍不住朝着那缕光跌跌撞撞地走去。 第174页 越接近光,有什么声音越发明显,很熟悉的音色,慢条斯理而且充满了欣赏意味。 「数据活跃……体徵正常……她……不久……等着。」 另一道清冷低沉的声音说:「……多久?」 原先那道声音说:「也许十分……也许下一……不必着急,我们……成功。」 清冷的声音说:「……什么后遗症?」 另一道声音:「不……有点晕,休息一下……好了。你知道的,不会……意外。我先走了……留给……你们。」 场景安静了一会儿,我还在追着光。 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触碰着我,有些冷。 清冷的声音没有离开,低声念着我的名字,声音很轻:「……风笛。」 我心想,好耳熟啊。记忆里有人是这种声音……谁来着? 有什么东西落了下来,软软的,带着一阵温热的气流,转瞬即逝。 「……醒来。」他说。「林风笛。」 我愣了一下,啊,这个声音。 是艾尔海森啊。 我朝那道光飞奔过去,周遭的声音越来越明显,感官也越来越清晰。 触碰着我的,似乎是他的手指,落在我的脸上,带着凉意的指腹蹭着脸颊,动作很轻柔,让我有些痒。 我闻到一种奇怪的味道,有些像是消毒水,又像是某种粘稠的营养液,还带着一点清甜的果香,类似于几种味道混合在一起,变得有些令人反胃。 我听见嘈杂的声音,什么机器正在运转,轰隆隆的,很吵。 我奔向光的尽头,入目是夺目的白光,视野周围逐渐黯淡下来,中心的光却仍旧在发散。 艾尔海森的动作停了下来,而后他弯腰靠近了我,遮挡住了明亮的光线,俯身看着我的眼睛。 他背着光,我的眼睛刚接受过光的刺激,这会儿也还没能缓过来,所以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好闭着眼缓了缓,重新睁开后,总算能看见他的模样。 他注视着我,指腹蹭过我的眼角,问道:「还记得我是谁吗?」 我眨了眨眼睛,试着张开口说话:「抱……抱、歉。」 有些生涩,估计是因为好久没说话了。 艾尔海森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你如果真的失忆,现在看见我不会这么平静。」 我又眨了一下眼睛,有点遗憾就被他看出来了,还想继续演下去呢,他却突然低头亲了下我,声音里带着点疲惫和欣慰:「欢迎回家。」 我那点想搞事的想法一下子全没了,有些别扭地操控着手臂抬起来搭在他肩膀上,慢慢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艾尔、海森。」 他笑了笑,应声道:「嗯。」 重新变成人挺不适应的。胳膊和腿像是什么多出来的玩意儿一样,有一种接受控制但又不是很接受控制的陌生感,我有点忘记了该怎么走路,总以为自己是风,轻而易举翻山越岭,绕着他转圈圈。 艾尔海森把我扶起来,博士给我做完检查之后,便和艾尔海森说了些什么,我没听清,注意力都在自己的手脚上,操控着它们从实验台上下来,踩在地上。 脚底接触地面,因为没穿鞋,感知的触感是粗粝冰冷的。我慢慢地撑着实验台,屈起手臂、后仰身体、下滑身体,试图落地,但落地的那一刻忘记了怎么控制腿,于是这俩玩意儿根本没起支撑作用,整得我直接摔在了地上,后脑勺还狠狠地磕了一下实验台。 疼得我眼前直冒金星,又挺新奇地想,好久没感受到痛了,它果然是一种能够强烈证明自己存在的感觉。 我倒是没什么其他抱怨的念头,新身体怎么弄都挺好玩的。倒是给艾尔海森吓了一跳,他走过来把我从地板上拉起来,结果发现我软得和面条似的,干脆一抄我的腿弯把我抱起来。 我仰着脑袋看着天花板,费力地转了转头,开玩笑道:「有种全身瘫痪的感觉诶……」 博士站在边上说:「有一段不适期很正常,过个一两天就好了。在此之前,我建议你坐个轮椅。」 艾尔海森低头看了一眼我:「我已经让你的机器人做了。」 博士又说:「她的情况我已经和你说得差不多,没什么需要注意的,哦……只要她不折腾自己。」 我觉得他这话很是嘲讽,忍不住谴责地看他,结果他看也没看我,单手叉腰和艾尔海森继续说:「另外为期十四天的观察期,最好交个报告给我。」 艾尔海森「嗯」了一下,带着我离开实验室。我们沿着地下长廊一路往上,长廊尽头的门是关着的,所以看不见外面的天光,等艾尔海森抬脚踢开门之后,我才从边上的狭小窗户看见外面的景色。 以人的视角来看……这扇窗真小啊。 地下长廊与艾尔海森的办公室相隔不远,走两步再推个门就能进办公室,海参已经等在了办公室里,还扶着一个轮椅。 艾尔海森把我放在轮椅上,我努力挺直背坐稳,然后抬起手和海参打了个招唿:「上午、下午好?海参。」 「现在是下午四点二十七,小姐。」海参平铺直叙地说。但我好像从他的机械音里听出了点愉快,「欢迎回到人间。」 我咕哝了一句:「一直都在啊。」 艾尔海森把我推到窗边晒太阳,然后对我说:「这两天你的主要任务就是进行康復活动,尽快恢復行动能力。」 第175页 我泄了力,躺倒在轮椅上,道:「怎么我刚醒就有任务?」 「难不成你想瘫一辈子?」 「就不能顺其自然嘛?」 他捏着我的手指骨,独断专行地说:「不能。给你一天时间,恢復行动力。」 我睁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这么不讲道理?你是不是当大贤者当久了,我又不是你的下属。」 艾尔海森松开我的手,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说:「你只是适应身体,找回控制权。又不是身体受损、需要逐步锻鍊康復。按照我和多托雷的计算,两个小时内你就能正常行动。你不喜欢一天这个期限,那就两个小时。」 我骂骂咧咧:「强人所难。」 他哼了一声,朝我伸手:「试试看,站起来。」 我搭着他的手,下意识地把力气压在他的手心里,另一只手扶着轮椅,脚底踩实了地面,从小腿开始发力,然后补上大腿、臀部、腰。 从来没想过站立都需要花费心思,但等到绷直腿稳稳地站在原地时,我又隐隐找回了从前的感受。 下一步是迈腿走路,我信心还挺足的,走路谁不会啊。于是果断地大腿带动小腿、踢出左腿,同时身体跟着往前,再就是把右腿往前……是站到左腿前还是左腿边上来着……交替的话应该在左腿前面吧…… 脑子和身体好像没法同时运行,思考的时候身体不由自主地松懈下去,我腿一软,径直往前倒下,刚才想的那些东西瞬间清零。 所幸没摔到地上,只是倒进了艾尔海森的怀里,他似乎早有准备,所以一点也不紧张意外。 我扶着他的胳膊幽幽嘆气,收回刚才狂妄自大的想法,诚恳地建议他:「你要不给我整一个外骨骼装置吧。我觉得我最开始需要这玩意儿带我。」 第93章 岁月沉淀 艾尔海森没同意——所以说为什么不同意啊,外骨骼这东西很好用的好吗?完全可以支撑我力量不足带来的缺陷……! 结果我这么据理力争的时候,他只漫不经心地问了我一句:「外骨骼能拦着你摔跤吗?」 我:「……但它能减少我摔跤的次数。」 「该摔还得摔。」 我以拳锤掌、恍然大悟:「其实你就是想抱我吧。」 他没承认,但也没否认,只道:「可以继续了。」 我嘿嘿地笑:「你早说呀,既然这样那就不用外骨骼了,我多摔两次也不是不可以。」 艾尔海森充耳不闻:「站好。」 我嘆了口气,傲娇什么啊傲娇,这年头不吃口是心非了好吗?直球才是硬道理。 不过调戏他和学走路之间,正事显然是后一样。我按照印象调整着自己的肢体,一步一步地走着路,比海参还要像个机器人。 练到中途的时候,海参就出去了,我本来不清楚他是出去干什么的,然而等艾尔海森喊了暂停之后,我才在轮椅上坐下来、一杯水都没喝完,海参就端着一张桌子从门外走了进来。 这张长方形的桌子上摆着四样菜,准确来说是三菜一汤,我一眼看过去,都是我喜欢的菜色,于是立即激动地从轮椅上站起来,迈着还不算很熟练的腿踉踉跄跄地跑过去,然后撑着桌面喊:「啊!我终于能吃饭了!」 我又扭头冲着窗外喊:「温迪——!」 温迪这之前都没有来找过我,恐怕是以为我和艾尔海森待在一块,他也许并不清楚我身上发生的事情,但等我把他喊过来,他就什么都知道了。 而且让我惊喜的是,虽说我的意志被这具躯体所束缚了,但是我还是能听懂自然界的声音。 能听见温迪大唿小叫地绕着我转圈,而后羡慕地看着我边吃饭边露出享受的表情。 他语气沉重地对我说:「我也想吃东西。风笛,你快想个办法。」 我咬着鸡腿,勉强分了点心神给他,道:「我去找博士,再造几具身体出来?有我的实验数据作基础,之后应该会简单一些吧?」 我求知慾旺盛地看向艾尔海森,他把一块排骨放进我碗里,回答道:「应该是。你自己去和他说你的要求。」 他这话就是说他不参与后续活动了,我想也是,要不是因为我,他本来也懒得去做这种没什么意义、一个不小心还会出现伦理问题的实验。 我给自己找了个事做,还挺开心,至少以后不会无所事事了。 当然首先的任务是重新掌握人类的身体。饭后艾尔海森带我去散步,锻鍊的同时正好练习走路,用他的话来说,我路上蹦蹦跳跳、大跨步跑步什么的都可以,要是我想的话,他还能带我去璃月找萍姥姥教我武功。 我说后面那个就不用了,这个世界又没有魔物,我只要能走能跳能跑就可以了。 他拉着我的手,虽然没有说同意,但是看表情也没有反对的样子。为了配合我的动作,他速度放得很慢,我低头看着自己的腿,他就看着前面的路,把持着我们前进的方向。 路上我们也碰到了熟人,最先是妮露。她震惊地看着我,好久之后才迟疑地喊了一声我的名字,问道:「林小姐?」 我晃了晃手:「好久不见,妮露。」 「真的好久不见。我还以为你……」她摇了摇头,没有说下去,只是道,「你看起来状态不错啊。」 第176页 我点头:「之前在家里养身体嘛。」 她没有怀疑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现在来看,你修养的效果很好呢,比以前看着健康多了。」 我但笑不语。这休养可厉害了,直接换了具身体,我敢打赌这个世界上绝对没有人能和我用同样的休养方式。 我们没有和妮露聊太久,因为我看她好像还有事情要做,于是也说自己还得继续散步,先和她告别了。 妮露并不是这一路上我们碰到的唯一一个熟人,之后我还碰到了以前在教令院里带过的学生,他们看到我都很惊喜,有些问我为什么这两年都没回来,是不是因为璃月那边很忙,有些问我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最近才醒过来,还有些问我是不是之前和艾尔海森分手了,现在又复合了。 前两种理由我都打哈哈煳弄过去了,不说对也不说错,唯有最后那个,我赶紧澄清,说:「从来没有分手!」 虽说确实两年无声无息,但是真的没有分手啊!那缕老是缠着艾尔海森的风就是我啊! 不过除了熟人之外,也有些不认得我只认得艾尔海森的人,毕竟我在教令院里沉寂太久了,新生的学者不认识我很正常,那些年数够大的老学者们不是明论派的都不一定认识我呢。 所以他们只和艾尔海森打招唿,然后再好奇地问他我的身份。 艾尔海森用十分自然而且理所应当的语气介绍我:「我的妻子,林风笛。」 我眨了眨眼,等艾尔海森把他们打发走了,才扒拉着他的手臂说:「没结婚啊。」 「那我换个称唿,」艾尔海森从善如流地说,「我的未婚妻。」 我继续纠正:「女朋友。」 他直视前方,握紧我的手,思维跳跃得比我厉害:「教令院的婚证处明天上午八点开门,我们七点五十齣门,到那里刚好。你的身份证明材料不用担心,我已经备好了。」 我后仰身体:「你早就做好打算了。」 「自然。」他停下脚步,用另一只手摸了摸我的脸,低声道,「这是本该在十年前就完成的行动。」 我提醒他:「璃月的女性法定结婚年龄是二十岁,男性二十二岁,十年前我俩都没达标呢。」 「须弥是十八岁。」他反过来提醒我。 我道:「可我是璃月人。」 两者相交取并集,所以十年前肯定定不下来。毕竟我不打算改国籍。 想到这里,我突然警惕起来,问他道:「你没有把国籍给我改掉吧?在下生是璃月人死是璃月魂,唯一信奉的神明只有岩王帝君——」 「没有。」艾尔海森打断我的话,道,「你没拒绝,很好,明天我们就处理掉这件事。」 我咕哝道:「我是没有拒绝,但你这句话说得好像它是什么公事一样,不得不办。」 「那你想怎么样?放个烟花庆祝一下?在婚证处吹个喇叭告诉所有人?」 我连忙道:「不不不,我们不搞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没必要让那么多人知道,太恐怖了。」 大庭广众之下求婚宣告什么的,对我而言不是那么友好。我这个人非常低调的。 艾尔海森很满意:「那就这样。」 我点点头,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被他绕进去了,扣着他的手指哀怨地说:「我明明不是这个意思,我的重点是你看起来『不得不办』。」 他若有所思地拍了拍我的脑袋,感觉像是疑惑我的脑袋是不是出现了什么损伤,就在我露出「你敢说点鄙视我的什么东西我就咬死你」的表情之后,他认真地说:「本来就是『不得不办』的事情。」 我一下理解了他的含义,不是敷衍地顺应,而是这件事的性质就是这样。 于是我收回尖锐的眼神,轻轻咳嗽一声,道:「哦,确实不得不办。」 这回我听见他很轻松地笑了起来,不太像嘲讽的意味,但是我感觉自己被嘲笑了,不由得羞赧地抬头威胁道:「笑什么,很好笑吗?不许笑!」 艾尔海森客观地说:「挺好笑的。」 「我宣布你将失去我一分钟!」 他轻轻地嘆了一口气,低声问我:「这么残忍吗?」 我犹豫又惊恐地看着他的表情。他静静地看着我,本身就是自带委屈的下垂眼眼型,这会儿眼神下落时,犀利的眼尾不復存在,那一湖青绿捧着娇艷的红,似乎也晕染到了眼周,怎么看怎么令人同情。 我只吃特定人的颜,很不幸艾尔海森就在行列当中。他这么看着我的时候,我后背有点发麻,一方面可能是因为他的反常让我有点不习惯,一方面大概就是因为太好看了让我有点兴奋。 我感觉我的脑子都在发烫,勉强按下那点心动,问他:「你被鬼上身了?」 他眨了下眼,像蝴蝶扇动着它的翅膀一样,握着我的手捏了捏我的手指,收起了这幅表情,又成为了那个有些犀利冷淡的书记官。 「驳回。」他接上我的上一句。 我还是比较习惯他这幅样子,但刚才的表情也很可爱,于是贴着他提要求:「驳回也可以,咱俩来做个交易。我收回我刚才那句话,你再做一次那个表情。」 他冷酷地说:「想得挺好。」 我拖着尾音道:「那我就不收回了——你真的要失去我一分钟了——你忍心吗?你忍心放弃这么可爱又聪明的女朋友吗——」 第177页 艾尔海森斩钉截铁地说:「忍心。」 我:「呜呜呜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书记官抛弃糟糠之妻——好狠心啊——」 艾尔海森抬起手,单手卡住我的下巴,食指和拇指捏着我的脸颊,低头在我嘴上亲了一下,然后说:「你想让所有人都看着你挂在我身上走路么?」 我讪讪地把压在他身上的大半重量挪回自己腿上,撇了撇嘴,「嘁」了一声。 我还以为他不会发现呢。 「可是我好累啊。」我抱怨道。「我想回家。」 艾尔海森看了一眼前方的路:「不远了。」 我左看右看,确定周围没啥人,才把自己的手从他手里挣出来,然后朝他打开手臂,期待地看着他:「我走不动了,你背我!」 他按下我的手臂:「突破极限对现在的你来说是好事。」 「我不要。」我又把手抬起来,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我就要你背我。」 艾尔海森抱起胳膊:「那做个交易?我背你回去,你欠我一个要求。」 我放下手:「什么样的?好歹也得等值吧?」 艾尔海森思考了一下:「你可以视情况判断那个要求是否等值。如果你的依据充分,我会考虑换要求。」 我满意地点头:「成交!」 交易达成,他也不扭捏,往前一步,背对着我在我跟前半蹲下来,我趴在他背上,他捞过我的腿弯扶好,往上颠了一下调整好我的姿势,便重新迈开脚步。 我晃了两下腿,依稀找回了年少时那种猖狂又无忧无虑的感觉,不免笑了起来,凑到艾尔海森耳边说:「没想到这么多年,我还是好喜欢你。」 从十六岁到二十八岁,我们之间有太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这段感情最开始居心叵测、目的不纯,谁料经过岁月的发酵,如今反而清澈纯粹。 真是太不容易了。 第94章 宁静睡夜 散步的效果是显着的。 到家后我从艾尔海森背上跳下来,虽然腿软了一下差点跌坐到地上,但是也还算是对身体有了更好的掌控。 至少行动不再生涩,可以自在地行走。 艾尔海森脱下披风外套搭在椅子上,而后拿起睡衣去洗澡。 我蹲在窗台下扒拉藤蔓,推开窗挥了挥手,问风中的温迪:「身体还要之前的身体吗?」 温迪沉吟片刻,还是说:「嗯,可以的话,就那具身体。」 我点点头:「帮我去问问其他人,看看有没有同样的需求。有的话我到时候一起处理了。」 温迪轻快地说了句「收到」,而后去找其他神了。我则从艾尔海森的书桌上拽了一张白纸过来,落笔写下了我需要制作躯体的名单。之后问了博士和艾尔海森具体的制作方法,就可以在这上面填补数据、规划时间了。 艾尔海森做我这具身体花了两年,我同时开始其他人的躯体制作,两年应该也差不多了吧? 另外我也可以问一问影人偶的制作方法,我记得散兵其实是有味蕾能够品尝到美味的,而且存在的期限也很长。要是断胳膊断腿了,影还能给他们自己修一修。 温迪回来的速度没有那么快,我等的有些无聊,就把桌上的翻译机拿过来看了看。这东西的制作过程我也算是参与了,如今我更称得上是世界的沟通者,既能听出风纹也能听懂风的语言,做个通用翻译机应该也行……究竟是录用声纹还是自己编码推导是个问题,我想了下,录声纹可能要好些,也算是给那群老傢伙找事做了。 就是有些神可能录不了,也无法翻译……啊,果然还是风比较方便啊。 我把翻译机的改造也挂上行动日程。 温迪还没回来,浴室的水声倒是停了,过了一会儿,推门的声音又响起。 我回头看了艾尔海森一眼,晃了晃写了字的纸,和他说明情况:「我打算给他们都做一副躯体,你觉得怎么样?」 艾尔海森擦着头髮,声音混在水汽里,有些缱绻柔和:「随你。」 我很喜欢这两个字,笑着点点头,又问:「你应该有实验记录本吧?给我看看?」 他说:「在实验室里。」 我道:「一直想问你,为什么不把这件事和我说一声,难道你以为我会阻止你吗?」 「以免惹出额外的事端罢了。」艾尔海森淡淡地说,「我不能保证你那边的所有人都同意我的做法。而显然,在现在这个世界,这项技术也不是能够被公开的存在。」 我有点好奇这具身体到底如何做出来的了,明显人类身体,却没有人类的意识,就像是特意被限制了一样。因此他担心有神会通过与人交流而阻止他?我认为不至于吧,他小心得有点过分了,大家都不是这种人……或者说至少这两来,大家都惦记着成为什么。 即便我没说话,艾尔海森还是从我的表情上看出来了我的想法。他把毛巾从头上拽下来,搭在脖子上,一边朝我走来,一边说:「在这件事上,再怎么小心也不为过。」 我「哦」了一句,没忍住笑:「原来如此呀。」 他在我背后停下脚步,扶着椅背,抬起手扶住我的脸,同时弯腰下来亲了亲我,然后说:「去洗漱吧。」 我往后仰了仰脑袋避开他,然后摇头:「等下,温迪还没回来。我让他去问大家的想法了。」 第178页 他应该快回来了。 我正准备这么说,忽然听见风中传来温迪的声音,从窗外到窗内,轻快地对我说:「大家都同意了!不过纳西妲问你可不可以拥有两具身体,一具人的身体,一具猫的身体。」 「怎么忽然有这种想法?」我道,却也没拒绝,「到时候看看吧。再帮我问问影人偶的制作流程是怎么样的,我可能有用。鑑于过程应该挺复杂的,就明天白天再和我说好了。」 温迪应声说:「好。那我就先离开了,晚安,风笛。」 「晚安,温迪。」 风颳了出去,艾尔海森抬手关了窗。我站起身,准备找衣服去洗澡,结果起身的那一瞬忽然头晕目眩,意识仿佛要被拉扯出身体,以至于对身体失去控制权,毫无徵兆地倒下。 艾尔海森眼疾手快地侧身把我接住,他搂着我,往前跨了一步,在椅子上坐下,将我放在腿上,先是探了一下我的脉搏,然后摸了摸我的脸。 我缓过来的速度不慢,只是两三秒钟而已,错乱的视野就固定了下来。我抬起有点发软的手,搭在他的手臂上,有气无力地道:「这是正常的吗?我感觉自己要脱离出去了。」 艾尔海森把我搂紧了些:「正常的。刚开始会出现身体与意识的排斥反应,之后适应了就不会了。」 我说:「十四天观察期?」 他点了点头。 我闭上眼,休息了一会儿,撑着他的大腿坐直身体,道:「既然不是什么大问题,那就不要紧。我去洗澡——等等,我有睡衣吗?」 艾尔海森语气很平淡:「没有。」 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有些难以理解:「难道我只有这一套?」 「两套。」艾尔海森似乎笑了一下。他掠过我来到自己的衣柜前,从里面拿出另一套衣服,展开来给我看了看。 熟悉的上衣下裙,花纹和款式都是璃月的风格,交领上衣是浅色的,袖子偏宽大,布料边缘还带着点深蓝。 是我好久以前的穿衣风格。离开艾尔海森之后,我穿的基本都是黑色。就像我现在身上这套一样。 我叉起腰:「……只有两套?冬装也没有?」 「明天去买。」他把衣服收起来放进柜子里,然后扔了一件自己的衣服给我,「睡衣穿这个将就一下。」 我把他的衣服从脑袋上扯下来,揶揄地问:「你是故意的吗?」 他坦坦荡荡地看着我:「你说呢。」 我说:「好得很,准了——还有我的贴身衣物,我里面总不能什么都不穿吧。」 艾尔海森用那张冷淡的脸正经地说:「我没有不允许。」 我顿了一秒,哀鸣:「时间把你变成了小黄人。」 他困惑地看着我,虽然没懂它的寓意,却直接明白了我想表达的意思,交叉手抱在胸前,问道:「你做风的时候难道穿了衣服?」 我沉默了一会儿。啊这,一直没想过,原来我一直在裸.奔啊…… 我满脸复杂,他又说:「而且你这具身体的参数也是我调的。」 摸透了是吧。 我一下觉得浑身上下都有种被人摸过的感觉,冷静了一下,道:「我不管,现在我要穿衣服!!」 艾尔海森露出一个明显的惋惜的表情,然后从他放贴身衣物的那一格抽屉里找出了我的衣物。 我走过去看了两眼,道:「这你准备的还挺全……你到底什么时候准备的?」 艾尔海森说:「最近,你出去玩的时候。」 我点点头,很想问他他买这些东西的时候不会觉得尴尬吗?但转念一想,他大概不会觉得尴尬,毕竟别人可能只把他当女朋友派出来买小衣服的可怜男朋友吧……可我真没这么想过。 我郁闷地抱着「睡衣」去洗澡,好久没洗澡,这么一洗有种久违的感觉,尤其是热水暖洋洋的好舒服。 我还顺便洗了个头,洗完之后清点着艾尔海森的洗浴用品,心想我得给自己重新买一份适合自己用的。 这么想来,明天要买的东西有点多,要做的事情也有点多啊。好烦,婚证处能不能以后再去,又不着急…… 我擦着头髮走出去,从床头柜里找出热风机,塞上火元素瓶,按下开关吹头髮。 呜呜风声中,艾尔海森靠在床头看书时的翻页声几近于无。我仔细地顺着自己的头髮,将一大缕顺成小缕,让热风吹拂过滴水的髮丝,提高效率。 吹到半干时,艾尔海森突然从我背后抱上来,脑袋靠着我的颈窝,有些限制我的行动,还有点湿的头髮蹭着我的脸,痒痒的。 我用热风机吹着他的脑袋,伸手穿过他的头髮,调侃着说他:「学长,你好像有点黏人哦?」 他没带情绪地简单「嗯」了一声,平缓地唿吸着。热气也贴着我的皮肤,带来别样的感觉。 我其实能够理解他的心态,换我,男朋友变成风飘荡了两年,虽然一叫就到,但谁知道他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做了什么,谁知道他有什么想法,想要去做什么。这样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存在,如果不是信心足够坚定,要不了多久就会被不安全感给击败。 现在对方终于有了熟悉的形体,还是以前的模样,我肯定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和他贴贴,最好一整天挂在他身上。 所以艾尔海森这会儿黏人一些也是能够理解的,而且,得趁着这个时候多享受一下他的黏人。不然等他恢復正常了,就只能我主动去黏他了。 第179页 我以指为梳,将我们的头髮吹得差不多快干了,才关掉热风机。 身上靠着个人有些阻碍我的行动,我只好动了动肩膀,催促道:「先放开我,我把热风机放好……」 艾尔海森拿过我手里的热风机,朝侧前方倾身伸手,拉开床头柜抽屉,把热风机放了进去,随后合拢抽屉,手收回来搭在我腰上,往后一用力,就带着我一起躺倒在床上。 我感嘆道:「手长就是好啊……别硌着我的腰了。」 于是他调整姿势,我配合地重新坐起来,再躺下去的时候,我便枕在了他胳膊上,被他抱在怀里。 我转身与他面对面,看他闭着眼睛,就凑上去和他碰碰鼻尖,然后又爬起来,伸手越过他关了灯,再重新躺回去。 黑暗会滋生宁静与孤独,但好在我并不是一个人。于是在这份黑暗中,我感知到的是温暖与平和,内心空缺的安全感被全然满足,思绪和身体都平静放松放下来,毫无顾虑地陷入一场不知是否还有明天的沉睡。 第95章 结婚证明 庆幸我还有一个清明的第二日。 我的实验结束后,艾尔海森的时间明显地空闲下来。须弥的事务也不需要他处理,他要做的只有在家里编写他的知识体系。这东西什么时候写都行,又没有截止日期,也没有固定的工作地点,因而我觉得他生活得比过去书记官的生活还要悠闲自在。 今日要做的事不少,总得一件一件地来。 早起之后,我换上仅有的另一套衣服,等把洗衣机里的洗干净的衣服晾了,就被艾尔海森拉着去了教令院婚证处。 也许是因为我们来得早,也许是因为最近都没什么人□□,婚证处比我想的要安静许多。 办理处的工作人员坐在工作檯后挂着耳机写着什么东西,艾尔海森走过去敲了敲桌面,简明扼要道:「你好,我们来签协议领证。」 说起来,我还不知道须弥和璃月的领证流程有什么不同,也不知道可不可以在须弥领一份结婚证明,然后再到璃月去领结婚证。 那位工作人员从写得乱七八糟的本子里抬头看向我们,看见艾尔海森那张脸,立即站起来,略有些惊讶地说:「艾尔海森大人。您来……呃,领证?」 艾尔海森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我替他说出心里话,用艾尔海森的腔调道:「我以为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于是这位先生才终于意识到我的存在,尴尬地挠了挠头,说了句「抱歉」,然后匆匆忙忙地从边上拿出两张纸,道:「请两位把身份证明材料给我,然后填写完这张表,在纸上籤个字、按个手印,这之后去拍照就可以了。」 我点点头,接过纸张递给艾尔海森。工作人员给我俩一人递了支笔,然后就拿着我们的身份证明去了一个小房间里,我一边填表一边好奇地道:「原来须弥领证也要拍照。」 我以前只听过枫丹和璃月领证要拍照。 艾尔海森迅速地填着表,头也不抬地说:「不然你怎么证明结婚证是你的。」 我写下自己的名字,咕哝道:「也是——啊,你写那么快干什么?」 我写两个字的功夫,他已经行云流水地写完了大半张。我本来以为两年多没握过笔写过字的我经过昨天的练习已经恢復到了原本的速度,结果这么一看,我原来还在康復中。 艾尔海森瞥了一眼我只写了姓名性别和国籍的表,开始按手印了:「不着急,你慢慢写。」 我:「……」所以你写那么快干什么。 事实证明我写字的速度不慢。是艾尔海森太快了。那位拿着我们材料离开的工作人员回来之后,见艾尔海森已经写完了,便说:「艾尔海森大人写得真快,以前看过吗?」 艾尔海森道:「你说呢,格式都是我批准的。」 很平淡的语气,好嘲讽的内涵。 我没忍住抬头看了一眼工作人员的脸,果然他又露出了那种「我是废物我为什么要开口」的表情,于是我善解人意地扯了个话题:「为什么这种格式还要你来批准?」 艾尔海森看向我:「我也想知道。」 好,连那位上交申请的人一起被攻击了。但他人不在,所以可以当做无事发生。 我埋头抄着声明,道:「也许人家看出了你有兴趣,所以拿来给你过过瘾。」 艾尔海森的沉默震耳欲聋。我匆忙之中抬头看了他一眼,就看见他用一种「能怎么办呢只能忍了」的眼神平静又暗含无奈的眼神盯着我,看得我把话从脑子里过了一遍,愣是没想明白又是哪个点蠢到他了。 男人心海底针这句话不是玩笑话。 我一脸沉重地写完了协议证明,大概是表情太奇怪,以至于工作人员盖章之前还盯着我俩瞅了又瞅,欲言又止好一会儿,才忧心忡忡地问我:「这位林小姐,您该不会是被迫的吧…?」 我诚恳地劝他:「这句话对我说说就好了,别被艾尔海森听见,否则他要怀疑你是不是靠关系上岗了。」 年轻人,留点情商吧!这话能是这样直接说的吗?你就算给我递个小纸条也好啊! 而在他同情怜悯的眼神中,我申明道:「纸上写着呢,我自愿。」 「哦哦,」工作人员把协议证明列印了一份还给我们,说,「自愿的就行——拿着这张纸去拍摄处,等拍好了照,照片列印出来,再带着照片去那个房间领结婚证明就行了。这份协议要收好哦,离婚的时候要用的。」 第180页 艾尔海森拉着我就走。 我笑得无法自拔:「人家只是客观地说了那么一句。」 艾尔海森评价道:「如果这都没人举报他,那说明他运气过人,碰见的都是不计较的人。」 「那你要举报他吗?」 艾尔海森说:「麻烦。」 我道:「那他运气确实挺好。」 拍摄处的工作人员是个小姑娘,看着二十五岁左右,很有活力,个人风格强烈,还专业素养挺高。 她让我们把协议纸先放下,然后指导着我们整理好自己、姿势该怎么摆才能在规定的动作下看起来更好看,我左看右看艾尔海森的脸,对她说:「你难道不觉得这张脸怎么拍都好看吗?」 小姑娘摸着下巴:「……还可以更好看。帅到惨绝人寰的那种?」 「那岂不是压不下去了?」我严肃地说,「衬托着我不好看了。」 小姑娘睁圆眼睛,急迫证明道:「怎么会!你怎么拍也很好看啊!你俩看着就有夫妻相!不存在谁压过谁的情况!」 我道:「你想个办法,让我压过他。」 她看着我憋了很久,冒出来一句:「姐姐,这有点为难人了。」 我微笑:「嗯?」 「哦对对对,这个表情很好。」她把脑袋藏在留影机后头,指使艾尔海森,「艾尔海森先生,麻烦您也笑一笑,温柔一点,哎不是这种!看着像嘲讽!您想一想,要那种温柔柔软的、像一朵迎风而立的小雏菊一般的清新秀气!」 我差点没绷住,很想抬头去看看艾尔海森脸上的表情,看他怎么做到「阳光小雏菊」。 我觉得艾尔海森应该挺后悔这个婚证处的人员配置的。 等小姑娘叫了好之后,我就窜起来去看留影机。照片里我笑容浅淡,眼神微微沉下,虽然在笑着,却威胁意味十足。而边上的艾尔海森我怎么也没看出「小雏菊」的风采,他只是宁静地露出一个笑容,最多,脸上有些微粉。嗯,看着像自愿被强抢过来的。 我奇异地回头去看脸冷白得和大理石雕像一样的艾尔海森,他回看我,挑眉无声地问我怎样。 我捧着那两张照片:「奥斯卡欠你一座小金人,枫丹欠你一个芙宁娜奖。」 艾尔海森不置可否,站起身往小房间的方向走。 小房间里坐着一个气质温婉沉稳的老人。这儿灯光很明亮,她比对着我们和身份证明上的照片,问了我们几个问题,检查过协议纸,然后拿出两个红本子,让我们把照片贴上去,顺便填好信息。 我惊奇地看着红本子,对艾尔海森说:「这也是你批准的吗?和璃月的红本本一样诶。」 艾尔海森道:「是吧。」 「是吧」? 我撇了撇嘴。 等照片贴好、信息填完之后,老人家慢悠悠地盖了章,随后把身份证明和红本本都给了我们,温柔地祝福我们:「希望你们岁岁欢喜、白头偕老啊。」 艾尔海森很有礼貌地说:「谢谢。」 我也说:「谢谢奶奶。」 从婚证处出来,我就把两个本子和协议纸、身份证明往海参的储存柜里塞,叮嘱他道:「保护好它们。」 这些可是身份的证明,以及是离婚的必要材料!——我很想皮这么一句,但直觉告诉我皮了之后可能会挨骂,所以我忍住了。我实在太有先见之明了。 解决完了一件事,第二件事就是买东西。 我原本是打算看到哪家店就买什么的,为此计划好了可以花一个上午的时间慢慢找。但这种计划对于艾尔海森来讲好像过于浪费时间了,他在听完我的安排之后很果断地放弃了我的计划,并且要求我跟着他走。 于是我看着他迅速地定下了一条最短路线,我们先是目的明确地走到成衣店购置了两套夏装和十几套秋天和冬天穿的各种衣服,接着到隔壁买好了四双鞋,然后走过一条街,在一家店里配置好了围巾、手套、帽子之类的东西。 以上是我的装备。 艾尔海森先生说:「先这么穿着,之后再根据季节找时间添置。」 接下来他带着我们到了另外一条街上,走进了一家百货超市,脑子里就像有一张清单一样,挑好了洗浴用品、家居鞋、生活用品(杯子牙刷什么的),结帐之前确定了一下所有东西,确定没漏什么东西,结了帐就径直前往下一家。 他问我要买什么护肤品。我迟疑地回忆着自己的过去,说:「我好像不用这东西,一直都靠喝中药调理?等等、面霜身体乳还是可以要的,万一冬天太冷了皮肤开裂就不好了。」 艾尔海森:「什么牌子?」 我:「忘记了……我们再回去看看?话说起来,现在还有这东西卖吗?」 所幸还是有的,就是没有我以前用的牌子了,不知道是不是在璃月那边,看来还是得找时间回去一趟。 总之,购物这个环节,在聪明伟大的艾尔海森先生的帮助下,我们成功地只花了两个小时就解决完了所有的事情。 我回头看着海参身上的大包小包,愧疚了起来,问他:「你要不要先回去?」 虽说机器人不会觉得累……但是我看着他感觉好累啊! 海参倒是没有这种情绪,只是客观地评估了一下:「艾尔海森先生能够保护好您。而虽说我可以保护这些东西不被人盗走,但目标终归来说还是太大了,我回去放下东西比较好。」 第181页 我点点头:「回吧。我们吃个饭也回去了。」 海参利落地转身:「我在家里等你们回来,小姐。」 我说:「好。」 海参走后,我和艾尔海森去酒馆吃饭。他常去的那家店熟人多,从店主到顾客,扫一眼过去,十之八.九都是认得我们的。 因此我们踏入酒馆时,室内有一瞬间的寂静,接着重新嘈杂起来,七嘴八舌地和我们打招唿。 我挑了几个应下来,回答了他们关于我过去去哪儿的问题,统一说回璃月了,最近回来。然后拉着艾尔海森到角落的位置坐下,松下身体,倒头趴在桌面上。 艾尔海森抬手点餐,老闆亲自走过来,笑眯眯地看着我们,问:「想吃点什么?」 艾尔海森面色如常地点了两盘菜,然后又点了一碗汤和一份甜品、两杯水。老闆记下来这些东西,瞟了我一眼,和蔼可亲地说:「林老师回来之后,艾尔海森看着都好说话许多。」 我揉了揉自己的脸:「唔,我是什么百分百柔光滤镜吗?我的意思是,我太可爱了?」 艾尔海森用「你有点自知之明」的眼神看着我,老闆却说:「可能是的呢。林老师的存在就像在告诉所有人,你们面前的这个人,也是有七情六慾的,不是始终客观冷静的。」 我下意识地反驳了一句:「爱与客观并不冲突。」 老闆摆了摆手:「有点人情味,就是这个意思。庆祝你回来,今天你们这一单我请客。」 我没有推脱,一口答应下来,说:「好呀,谢谢老闆。」 老闆拿着菜单离开,我趴在桌面上瞅着艾尔海森,他原本目光在周围的环境上,被我看着,就移回眼神来看向我,还抬起手,曲起手指用指背蹭了蹭我的脸颊,问:「很累?」 我感嘆道:「我真厉害。」 艾尔海森瞭然地笑了一声。 第96章 普通平淡 老闆的手艺没变,还是很好吃。就是香料加多了有些呛,再加上我吃得有点急,一个不小心就呛住,咳得撕心裂肺的,好像五脏六腑都要咳出来。 艾尔海森把水推到我面前,又给我递过来一张纸,将勺子搭在碗边缘,对我道:「不赶时间,你可以慢一点。」 我捏了捏鼻樑,喝水缓了缓,擦掉呛出来的眼泪,小口嘆了下气,哑着嗓子「嗯」了一声。 接下来我没敢吃得太快,也没敢分心,专注地把正餐吃完之后,才去拿那一份从上上来就摆在艾尔海森手边的甜品。 是蔷薇奶煳,饭后吃刚刚好。就是不怎么冰了,如果是刚从冰柜里拿出来的话,味道更好。 但想想也知道不可能,艾尔海森不让我吃太冷的东西。问题是现在这个身体没有那么多的毛病啊,应该不需要有太多的讲究…… 但我不敢问。 家庭地位如此,我深觉自己可怜。 酒馆里很热闹,只不过我们这一隅分外安静。艾尔海森将空餐盘空碗摞在一起放在旁边,而后从他的腰包里拿出一本书。我叼着勺子瞅了一眼那本书的名字,见是看不懂的书籍,就不感兴趣地挪开了目光。 逐渐逼近午饭高峰期,酒馆里比之前更嘈杂了。我侧头看着他们,一瞬间听见背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清明地掠过人声,喊了一声我的名字。 我扭头追着声音找了一下,就看见卡维穿过过道走到了我们附近,满脸的震惊,看看我又看看从书本边缘露出眼睛看着他的艾尔海森,道:「真的是你啊?」 我笑了一下:「是我,我回来了。」 「啊、欢迎,欢迎回来。」他走过去掀开艾尔海森,抢了他的位置坐下,问我,「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回来的?你不是……?」 艾尔海森往里面一格坐了坐,烦心地不看我们,抬起书挡住了大半张脸,我还看见他按了耳机,颇有些不耐。 即便如此,他还是没有打断我们的谈话。 我对卡维说:「昨天回来的,但关于我的具体情况,你就当我可以变成人了吧。」 卡维咕哝道:「看起来和以前没什么差别……不,差别还是有的,现在看着健康了很多。以前瘦成那样,真让人担心你走在路上都会被风吹走。」 我笑嘻嘻地说:「以前是以前,那段时间心情不怎么好,所以连带着身体也不好了。现在不会了。」 他看着我的眼睛,好一会儿欣慰地说:「是因为要做的事情做完了吗?」 我道:「是啊。」 「还希望你以后都能保持这种好心情。」他摸了摸身上的口袋,有些懊恼地道,「今天这次重逢实在太突然了,下次吧,下次我给你带点礼物。现在我也有存款了,你有什么喜欢的,学长帮你买!」 我失笑道:「感谢学长的好意,不过不需要那么多啦。我有钱。」 「你刚回来肯定有很多东西缺啊,」卡维道,「我没猜错的话,你们今天出来就是买东西的吧?」 「是这样没错……」 「那不就对了。你住艾尔海森家里,不需要家具,但衣服什么的肯定需要吧?你要是不嫌弃,我帮你参考。」 我思考了一下,爽快地把这个任务给了他:「那就拜託你了!正好上午买衣服的时候根本不知道还买什么衣服!」 「好,有什么需求吗?你喜欢哪种的?还是说适合你的都行?」 第182页 「适合我的都行。」我说,「现在又没有什么需要额外注意的地方啦,当然是怎么穿好看怎么来。」 「没问题。我到时候再问问妮露和柯莱她们的意见,就算我们给你的重逢礼了!」他活力满满地站起身,沖我摇了摇手,「我先走啦,过会儿在教令院还有课呢。」 我抬起手晃了晃,目送他的身影走到点餐处,拎起了被打包好的食物离开,感慨了一句:「感觉他现在的头髮终于闪闪发光了。」 如今世界各处都急需建筑师、设计师的参与,正是卡维这种人大放光彩的好时候。他就是最直接的新世界的代表。 艾尔海森问我:「吃完了没?该回去了。」 「你不是说不着急吗?」 艾尔海森放下书:「我怕你再待一会儿,又要吸引过来其他人。那么恐怕我们一个下午都得耗在这里听你和他们叙旧了。再说,你不是还有事情要做吗?」 我一想也是,还是先回家吧。于是说:「我马上吃完。」 外头太阳正大,我不喜欢大太阳。做风的时候没什么感觉,太阳大些还方便我看清楚人们的表现。但是这会儿只觉得热,明明已经是秋天了。 艾尔海森在前台付钱,我盯着天空看了又看,然后微微闭了闭眼。等艾尔海森出来的时候,刚好一片乌云飘过来遮住了太阳,还有轻微的风袭来。 我迈下台阶,转身背起手看着推门走出来的艾尔海森,邀功道:「我厉害吗?」 「厉害。」他不吝啬于让我开心,顺着我说了句夸奖,然后一揽我的肩膀,把我转了个圈,道,「好好走路。」 我摸摸他肩膀上的风铃:「摔一下而已,不要紧。」 艾尔海森嗤道:「你确定你不会哭着和我说疼?」 我义愤填膺地捍卫自己的清白:「瞎说!你别污衊我!」 艾尔海森不置可否。 我们一边聊天一边回到家中,即便半路上都有阴云遮日,但回家我还是觉得热得头都在冒烟,脸颊烫烫的,像是发烧了一样。 我喝了杯水,休息了一会儿,就坐在书桌后和温迪聊天——阴云中的影的声音有些遥远,只能拜託温迪转述,而我拿着纸笔,将影有关于人偶制作的步骤和要点记录下来。 艾尔海森靠着书桌看了一会儿,许是站累了,就把我从椅子上拖起来,然后抱着我坐好,压着我的肩膀看。 我问他道:「博士有参与散兵的修理,并且改进过他的身体、释放了被雷神封印的力量。最开始你们合作的时候,他没有给你提出这个方案吗?」 「有。」艾尔海森说,「但我否决了。」 「已知的人偶制作应该会简单些吧?而且更有保证,能够承载的意识与能量也会更加强大,排斥反应不会太严重,怎么看也是最优解才对?」我有些不解。 艾尔海森说:「没错。但我不希望我们之间存在有一方恆久停留在过去的情况。」 我瞭然了:「你想要正常的生活。」 但是啊…… 「这具身体虽然终有尽时,但我的存在却是实实在在的恆古长存啊……」 「留下记忆,还是删除记忆,选择权在于你。」他大方地说,「反正到时候我死了,也无法看见你的选择。」 我思考了一下,说:「那我会期待,来生再见。」 他似乎笑了:「嗯,来生再见。」 过了一会儿,我听见温迪小心翼翼地问我:「你还要不要听了?」 我突然记起来他还在,连忙道:「听听听。你继续讲。」 温迪忍着笑说:「你也可以当我不在的,我会偷偷走哦。」 我捂住脸,捏着笔,选择将窘迫化为愤怒,对艾尔海森说:「艾尔海森,你回你房间睡觉。」 艾尔海森对温迪道:「温迪,你继续。」 温迪哈哈笑:「哦,好呀。嗯,第十四步,在确定好了关节材料之后,就是……」 我放下手,秉持着我不尴尬就是别人尴尬的原则冷静下来,忘记刚才发生的事情,重新把注意力投到温迪的讲解中。 温迪花了半个小时给我讲完基本步骤,我拿了张白纸在旁边按照我的理解模拟实验的进行,期间不出意外的遇到很多问题,于是一个接一个地问影。艾尔海森也会提出些问题,有些比较刁钻,影回答得很认真,实在答不上来的,也有真作为补充。 我们一个下午的时间都花在了这上面,而吃过晚饭之后,我就去了地下实验室。 博士不知道在捣鼓什么,见我进来,指了指手术台,道:「衣服脱了,躺下。」 我道:「我不是来做检查的。」 他漫不经心地说:「那是做什么?」 「我要这具身体的实验记录。」 他从络合物逐渐下沉的玻璃试管后看向我,微微弯起唇角:「怎么,你也想制作一具人类的身体?」 「这项技术应该是你的切片基础技术吧。」我在他对面站住脚,仰起头看着他,「或者换句话说,是二十六岁的我理应有的身体,所以才不曾具备二十六岁的我的意识。」 「将想像中的人具体化……真亏你们做得出来。」 博士缓缓地说:「我想这是一句夸奖。」 我道:「年纪大了,耳背了?」 他嘆了口气:「许久不见,你还是如此牙尖嘴利。」 第183页 我有些不耐烦地敲了敲桌面:「实验记录。」 「你想要给谁做身体?」博士好整以暇地看着我,没等我回答,又道,「让我猜猜,是那些神明?」 「人类的身体可能无法承受他们的记忆吧?」 博士瞭然地说:「你掌握了制作人偶的技术。」 「没错。」 他笑了笑:「你们这对男女真是有趣。你将自己的身体视为工具,进行改造;艾尔海森提出『理想过去』切片,创造完美容纳世界意识的身躯;现在你又要创造一群容纳世界意识的人偶,我猜,你一定还有其他的条件,比如他们可以随时抽离,对吧?」 我点了点头。 博士放下试管,饶有趣味地对我说:「即便可能得到的还是同一个答案,但我还是想问问,你们是否愿意加入我的项目?」 我面无表情:「不愿意。」 他嘆气,一点也不意外:「你们明明和我是同类人。」 我瞥了他一眼,强调:「我们不一样。贊迪克,艾尔海森没有那种兴趣,而我还有道德的观念,有爱的人和事物。从前对其他人出手已经是迫不得已,如今復生,我不想再做这种事。」 「那么,对你自己呢?」他问道。 我揉了揉自己的指骨,说:「如果是我自己的身体,那无所谓了,但这具身体是艾尔海森的作品,如果我破坏它,你敢说他不会生气吗?」 博士笑意沉厚地说:「不知道他会不会,反正,我不会。而且,很高兴你如此善待我的作品。」 他加重了「我的作品」这个词,我一阵寒慄,叉起腰恶声恶气地说:「总之!我要我的实验记录!另外,我也需要你的帮助,我一个人恐怕无法完成那么大的工作量,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帮忙?」 博士爽快地说:「为神明塑造躯体,我当然乐意至极。」 我很满意他的爽快,拿出一叠草稿纸,道:「可以。咱们现在开始吧,这是我的实验思路。」 第97章 坐怀不动 做实验我向来很感兴趣,尤其是在做自己喜欢的实验。而且我无法否认贊迪克是一个非常好的合作伙伴,他的思维敏捷、开阔,深厚的知识储备让他能够提出无数个备用方案来顶替无法使用的方案,我们的实验虽有磕碰,但并没有到进行不下去的地步。 我不太清楚自己在实验室里待了多久,只知道最后艾尔海森下来找我回去睡觉,说现在已经十点多了。 我趴在实验台上盯着材料在试剂中出现的变化,口中嘀咕着自己也不知道的话语,准确来说是不太记得自己说了啥了,但想也知道应该是些什么「马上再过一会儿」类似的话。 于是艾尔海森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在照明灯附近坐下了,随手翻开了我们讨论时用的草稿纸。 又过了一段时间,我拿到了材料的预期反应数据,一边整理一边对博士说:「这个不行。配比还得再改,稳定性不够,时间长了就会氧化。」 「你的时间长是以多久为单位?」博士问我。 我说:「几百年?」 他拿过我手里的记录本:「那确实不太稳定。使用鍊金材料代替应该会更方便一些。」 我抱起胳膊:「配比怎么弄?」 「梯度实验吧。」 我刚点头,肩膀上就按上来了一只手,指腹压着我后背的骨头,体温穿过棉麻布料传递到我身上。 这动作有些突然,我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同时听见艾尔海森说:「时间已经很晚了。梯度实验可以明天开始。」 我嘀咕了一句:「都有头绪了干嘛不做下去,马上就做完了……」 艾尔海森没说话,只是看着博士。博士笑了一声,整理起了东西:「我记得你之前才说,这是他的作品,你不能乱来?」 我头皮发麻:「嗯……」 是这样说没错。 艾尔海森捏了捏我的肩膀,问我:「可以回去了么?」 我乖巧地脱下手套,说:「好。」 从实验室离开之后,我才问道:「几点了啊?」 艾尔海森淡淡地说:「凌晨了吧。」 一个不小心又熬了夜,我讪讪地搭上他的胳膊,窘迫地说:「你听我解释……」 艾尔海森说:「解释什么?我不会自己看吗?」 我噎了一下,抬起脸戚戚地看了他一眼,见他神色冷淡,忽觉自己要遭殃,小声地辩解了一下:「这具身体很健康,没有毛病,熬下夜不会出问题的。」 艾尔海森低头看着我,疑惑地说:「你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 我茫然地「啊?」了一声,心想什么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熬夜啊……咦,好像也能说是故意的。 这么一想我心虚起来,艾尔海森把我拉进办公室,再从办公室进入卧室,反手关上门,松开我,双手交叠置于胸前,眉尖微微蹙起。 「还记得你以前做过的约定吗?」他问我。 我说:「什么约定?」 他放下手,往前一步贴近我,弯腰低头扶住我的脸,指尖从唇上蹭过:「记不清了也不要紧,我可以强调一遍这个客观事实——你的管理权归我。而现在你的这具身体,也属于我,你只有居住权,所以最好我说什么,你做什么。听明白了吗?」 我眨了眨眼睛,在他有如实质的眼神中歪了歪头,感嘆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感觉你变得好像越来越有控制欲了。」 第184页 好像以前的艾尔海森没有这么有控制欲,他都是放养的,我就算要把自己弄死,他都只是默默地看着。 难道说我弄死自己之后还真给他搞出什么心理阴影了?不可能吧,他可是艾尔海森。 但是想想他对属于自己的东西都有一种隐隐的控制欲,比如说强势地维护自己的生活、不喜欢把书借给别人、对于掌握在自己手上的东西总是很有信心能完全把握,所以好像也不是很难理解他对我的控制欲?嗯……不太能说服我自己的样子。 我纠结了一下,就没再继续纠结了。反正艾尔海森说是这么说的,但是到头来他肯定只会在我的健康上管我。我觉得我也是属于「他对他的东西很有自信」的那一栏的,所以不会做出阻止我正常活动的那种行为,毕竟他都放我和博士在地下室里捣鼓了那么久,直到要睡觉才找过来。所以由此可见,他的控制欲只在某些时候。 梳理清楚这么个逻辑,我就瞭然了。抬起手按住他的手掌,脸贴过去蹭了蹭他的手心,干脆地服了软:「我明白了,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我现在这样可以吗?」 艾尔海森垂眸看着我:「可以。」 我盯着他的嘴唇:「那我亲你可以吗?」 薄唇勾了一下,低声应道:「当然。」 我抬起手仰起头亲上去,贴在他唇上的第一瞬间,就被他利落迅速地反攻,唇瓣被叼着吮了一下,随后口齿便被强硬地打开了,潮湿温热的舌尖相触,带来灵魂上的战慄。 我被他抱在怀里,明面上任他予取予求,实际上心中暗忖,哼哼,这不就拿捏住你了。 只不过我以为他会做到最后,但他并没有,只是等我跟不上他的节奏时就松开了我,随后拍了两下我的腰,道:「去洗澡,准备睡觉。」 我有点迷煳地抱着他:「嗯?你不继续了?」 艾尔海森说:「很晚了。」 我慢慢缓回理智,吐槽道:「我以前说很晚了你怎么说来着?『反正你白天总躺在家里不出门,没什么区别』。」 艾尔海森道:「那是以前。」 他说着把我拎进了浴室,还迅速地给我关上了门。我敲了两下门,怒道:「衣服!」 他的声音远了些:「我给你拿。」 我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门说:「你是不是对我没兴趣了?啊?艾尔海森,你说话呀?你是不是厌倦我了?这具身体你看腻了摸腻了是不是?所以现在开始嫌弃我了?回答我……」 艾尔海森的声音在短时间内迅速靠近,然后他拉开了门,把他的衣服递给我,说:「我要是腻了,你以为你现在还能站在这里鬼哭狼嚎?」 我笑嘻嘻地接过睡衣,摸着只有一件薄薄的长袖,抖了两下发现真的什么都没有了,纳闷道:「我的小裤子嘞?内衣可以不穿,但裤子怎么能没有?」 艾尔海森关上门:「我看你不是很想穿的样子,所以没拿。」 我对着合上的门深沉地说:「你果然还是馋我身子。」 「不要浪费时间。」 我哼了一声。 但是洗完澡爬上床之后,他只是关了灯搂着我,安安静静的,什么动作都没有。 我转身胡乱地摸他的腹肌和胸肌,直到他一把攥住我的手腕,让我好好睡觉别乱动,我才思考了一会儿,轻声问他:「艾尔海森,你是不是太久没那个,不行啦?你现在甚至都没支棱起来——嗷嗷嗷痛!」 他捏得我的手腕疼,疼得我眼泪都要冒出来了,察觉到他松了力,开始揉着那一片被他捏疼了的区域,我吸了两口气,才又重新捡起顽劣,问他:「真的啊?被我说中了?」 黑暗中艾尔海森的声音也冷冷的:「不想睡觉了?」 我跃跃欲试:「现在不太想,我就是有点好奇。」 我是真的好奇,他怎么和柳下惠似的坐怀不动,难道我没有魅力了?七年之痒了?不是,我们认识都十二年了……哦,仔细算算,我们具体的在一起的时间也只有四年而已,算上风的时期,也不过六年,那确实是该七年之痒了。 所以我的实体只是他的执念?其实他本人纯爱无比,并没有那方面的想法? 我深思着,屈起膝盖悄悄往上,抵着他的大腿找位置。他大概是发现了,手掌按着我的腿,警告道:「说了别乱动。」 我撇了撇嘴:「我就是想伸个腿。」 艾尔海森沉重地嘆了口气。我抿着嘴偷笑,就喜欢看他被我整得无可奈何的样子,毕竟让这种情绪稳定的人变得不稳定是非常美妙的一种爱好,我相信有人会理解我的。 虽然艾尔海森的操作到最后都会让不稳定的人变成我来说就是了。 「能不能行你不是最有发言权了吗?前几个月是谁在作乱?需要我跟你好好算帐吗?」 他换了另一只手扯着我的手往下,途中手腕在他手里转了个圈,就变成手心贴着他的身体。我察觉到他的想法,暂时按耐着没动,等按上去感知到蓬勃的力量,才抽了下手,往后躲了躲。 艾尔海森用手臂卡住我的腰,问:「跑什么,这不是如你的意了?」 我搭着他的胸膛,虚弱地说:「好了,我确定了,你好爱我。我想睡觉了,我们睡觉吧,哎哟,再不睡觉我头都要疼了……」 「你睡你的。」他这么说。随后靠近了过来,摸索着寻找到我的脸,吻过脸颊,最终咬住了我的唇瓣。 第185页 手心里的温度烫得惊人、坚硬得让我想起一些腰疼的事,他的膝盖抵着我的腿,似乎有种要做什么的趋势。不过我并没害怕,因为我还有杀手锏。 「十四天观察期呢。」我小声提醒他,「做着做着我飞了怎么办?」 艾尔海森的声音里压着一点笑意:「我没打算进去。」 我瞬间挣扎起来:「啊?我不要用手!我明天还要做实验的!拿不了东西怎么办?」 他压着我腰的那只手往上摸了摸我的脸,指腹压在我的嘴唇上,微微用了点力:「那用嘴?含得下吗?」 我炸毛:「含不下!」 他敢让我这么做我就直接咬他!! 他笑了两声,亲了下我,安抚道:「我知道。没这个打算,但是你招惹我总不能什么都不付出。」 我跟他商量道:「你压一压呗?我们观察期结束了之后再算总帐?」 艾尔海森如此回答:「今天就不用忍了,你又逃不掉。」 我反思了一下到底是为什么要招惹他——哎,人的劣根性啊。记吃不记打啊! 他松开我的手,我把手拿出来,在他衣服上擦了两下,然后听见他说:「转过去。」 因为冷淡而显得像是一句简短的命令。可惜我不是士兵,我没动,反问道:「干嘛?」 「手不让用,就用腿吧。」他拍了下我,「速度。我还想睡觉,别浪费时间。」 我骂骂咧咧地转身:「那你忘记它不就行了吗?不就可以现在睡觉了吗?我这可是新身体,好脆弱的,被你磨破皮了怎么办……啊疼!咬我干什么!」 艾尔海森一边把我搂紧,调整好姿势,一边松了口,亲了下刚才咬的我后颈,道:「你话太多了。」 我嘟囔:「两年多没说话当然要多说点话。嘶……你这人真麻烦,不能说话的时候你嫌我安静,让我不要不说话,现在能说话了,你又嫌弃我吵。左右都嫌弃我,那还给我个实体干什么——你不是不进去吗!」 「没进去。」 「你贴那么近……!别蹭了!下去一点!换个地方!」 「闭嘴,我说了算。」 我抓了两下他的手臂,怒道:「我要收回这项权利!!」 艾尔海森冷酷地说:「晚了。这具身体是我、的、作、品,如何使用她是我的事情,他人无权干涉。」 我锤了下床,这就是寄人篱下、受制于人的感觉吗。好的,我了解了,我要给自己一具身体!! 第98章 往后余生 衣服和腿上都弄脏了,床单也湿了一块。我去清洗的时候,艾尔海森换床单,深更半夜开了洗衣机,轰鸣运作声里我瓮声瓮气地喊他:「艾尔海森。」 他走过来说:「怎么了?」 我道:「我的新睡衣干了吗?」 「我去看看。」 「等等,你把这件衣服拿去洗了。」我将门打开一条缝,把脱下来的衣服递给他,他接过去离开,过了会儿才回来,把新买来的、下午洗过的睡衣递给我。 这次没忘记给我带贴身衣物。 我一边穿衣服一边嘟哝:「你是不是算准了我会继续折腾?所以才只给了我件衣服?还是说你希望我继续折腾,所以那一件衣服是一个心理暗示?」 艾尔海森说:「也许是。」 我吱哇乱叫:「好阴险!」 「有时间在这里喊,不如快点出来。已经两点了,再折腾一下,你的生物钟又要乱了。」 我随口道:「乱了就乱了呗,乱着乱着也会稳定下来的,那何尝不是一套全新的生物钟?」 年轻人睡没有作息问题啊,睡得太多浪费时间好吗?俗话说得好,生前何必久睡,死后自会长眠。 我熘熘达达地回到床上,拉起被子盖好。艾尔海森关掉灯,在另一边睡下,距离我稍微有点远。我蹭过去抱住他,道:「大贤者,你怎么不抱我?」 大贤者的贤者时间? 这个冷笑话赛诺肯定会喜欢的——哦,他也许不会说,毕竟有点荤。 艾尔海森捏了捏我的脖子,手掌往下落在了我的腰上,道:「现在抱了,睡吧。」 我道:「晚安。艾尔海森。」 他回答:「嗯,晚安。」 这之后我长时间待在地下实验室里,只在朋友们来的时候上去接待一下。 卡维把我回来的消息告诉给了提纳里和赛诺,他带着我的礼物过来找我时,提纳里和赛诺、柯莱也带着礼物跟着一起过来了。 艾尔海森下来找我上去,我为难地看着手里的实验,让他和他们聊会儿天,我过一会儿就来。 反正他们几个凑在一起总是很有话题,应该不至于让场面变得太冷清。 我处理完了手头上的流程,才回到办公室里,那四个人已经围了桌子开始聊天,柯莱坐在窗户边上和海参说话,窗台上还站着一只隼。 那是海云。 海云在这两年归提纳里养,估计都忘了我了。 我是这么想的,但等我出现在它的视野里时,海云忽然一拍翅膀朝我飞了过来,随后在边上的衣架上落下,安静的棕色瞳孔注视着我,鸣叫了一声。 它看起来还记得我。 我摸了摸它的小脑袋,说:「好久不见,海云。」 它像猫一样蹭了蹭我的手心,温柔地又叫了一声。 第186页 我把它抱起来,一直走到艾尔海森身边,才沖朋友们露出一个笑容:「各位,好久不见呀?」 他们谁都没有询问我的死而復生,只是欣慰而高兴地说:「好久不见,风笛。」 赛诺问我:「要来一把七圣召唤吗?找回过去的手感。」 我说好呀,然后把海云交给艾尔海森,又把他掀到一边。卡维把他的牌组递给我,然后帮着提纳里收拾了一下桌面,空出一半给我们打牌。 提纳里招唿着柯莱坐过来一起吃东西聊天,海参也走过来了,从艾尔海森手里接过海云,站在我们身后,听着我们聊天。 我一边花骰子出招,一边说:「以前就想问了,柯莱在生论派的学习生活快乐吗?」 已经是个大姑娘的柯莱点了点头:「虽然因为要登记统计新物种麻烦了点,但生活很充实,同学们都很热情友好。」 「来到一个新地方生活就是这样,处处是机遇,也处处是危险。」统计物种进行观察分析的工作还很漫长,从他们出现在这儿才两年而已,甚至新世界还在成长,这就意味着,以后会有更多的、与提瓦特不同的生物出现。 提纳里也会很忙的。 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就说:「你们觉得我重新回教令院上班怎么样?明论派的知识体系已经全部被打乱了,我觉得他们急需要我这种人才带领他们对星空进行更真实的研究。」 「我觉得行。」赛诺回答道,「最开始他们不就来找过艾尔海森问你的去向吗?现在你加入他们,他们高兴都来不及。」 柯莱说:「我也听莱依拉——明论派的一个同学说过,他们学院很多人都感慨过如果风笛姐还在就好了。」 我知道这事,风无处不在,在教令院里闲逛的时候,总会听见有人念叨着我的名字。 和他们的直接支持不同,艾尔海森只是客观地说明了一下明论派如今的情况:「现如今各大学院仍旧在整理过去的知识体系,世界变易对素论派和明论派的打击最为强大,几乎全盘否定了他们的根基。还活着的老学者纷纷上阵,比对提瓦特和如今的异同,同时在已经确定无用的领域建立新体系,可谓工作繁忙。不出意外的话,十年之内他们都将持续进行比对、分析、淘汰的过程。唯有彻底理清楚了过去的知识哪些不再适用,他们才会在新的领域有所成就。」 「是这样,老师这两年也回到了教令院,参与知识筛选重建的工作。」赛诺肯定了艾尔海森的分析,对我们说,「他的番茄都是我在打理。」 卡维笑了起来:「萨赫哈蒂老师也忙得抽不出身。」 赛诺点头:「所以番茄大赛他们都没去参与,不存在谁赢过谁的情况。」 我略有些心虚,毕竟现在大家这么忙都是因为我,然而我本人这两年却是最闲的那个…… 艾尔海森道:「不过就算你不去找教令院,再过一段时间,等消息传到贤者那里,他也会过来找你去担任讲师、参与筛选工作。」 「筛选就算了。」我道,「太麻烦了。我有相关的新知识体系,已经建立好了的,可以直接教给他们。」 「那他们就会要求你参与编书。」提纳里道。 我放空了一下眼神:「嗯……好多事。不想去了。」 「不想去就不去,」艾尔海森拿着书说,「你教给他们的,就不算他们自己研究出来的了。」 好像也是这么个道理。 我觉得自己还需要思考一下。 这一思考就思考了好多天,直接过了观察期。艾尔海森把观察记录给了博士,博士看完之后就放在了一边,让我做了个检查,就没了后续。 我问这是没问题了吧? 艾尔海森点头:「意识已经融合进去了。除非这具身体死亡,否则无法脱离。」 我摸着下巴问他:「你说,这算不算是一种别样的小黑屋?」 至少对于风来说,应该是吧。 艾尔海森不置可否。 观察期结束之后,就能算总帐了。明明我只是拿藤蔓逗了他一下,他也生气过了,最后却还让我付出了代价。 而且问题是这具身体是第一次,做起来累人得很,隔天我趴在床上给艾尔海森记帐,边写边道:「今天我腰疼,我不高兴。遂记艾尔海森一次,日后算帐。」 艾尔海森看着那个本子,目光移到我身上,问:「怎么算帐?」 我乖巧地笑:「大概就是惹了你之后就跑吧。」 他也笑:「那你最好从现在开始锻鍊,不然我很怀疑你会永远也算不了帐。」 我用力地捏住笔,试图把它捏断,可惜没有这样的力气,于是咬牙切齿地说:「我可以换个办法。比如说把你的书都藏起来。」 他问我:「你打算藏哪?」 我其实只是随口一说,于是下意识地顺着他的问题想了起来,思考半晌没想出来我有哪个地方可以藏,这房子不大,哪里都能一眼看穿,实在没有隐蔽的地方。 要不然藏教令院去……或者给小提他们。 我想完了,就说:「怎么可能告诉你。」 艾尔海森好整以暇地道:「你打算藏提纳里家?」 我:「?」 不是,有读心术啊。 他下床离开,道:「对我来说,你太好猜了。」 第187页 我嘟哝了一句:「对你来说谁不好猜。」 过了段时间,如艾尔海森所说,明论派贤者找上了门,请我去担任讲师。我和他提出了条件,我可以讲课,但是其他的事情我不是很想管。 他连连点头,并没有提其他的要求,于是隔天我就去了教令院上班,重新开始了我的生活。 上课、学习、做实验、陪艾尔海森、和朋友们聊天,我觉得这样的生活很不错,人在这种细水长流的岁月里,会逐渐安静下来,如同一条平静的小溪。 经歷了前期的材料选择后,制作人偶的耗时其实很短,我拉着艾尔海森和博士陪我通宵,一个接一个组装起了所有的人偶,终于在一个明朗的晴天把所有的人偶都做完了。 人偶当中有着博士的意志捕获装置,我们录取了他们唿唤自己名字的声音,转为波纹,刻进装置的感受器中。这样一来,当他们想要成为人时,只要对着自己的人偶喊一声自己的名字,就可以钻进人偶里去了。 人偶的模样是按照过去的身体制作的。派蒙的身体我们还给她用上了浮生石,让她能够飘在半空中。纳西妲的小猫造型是一只白猫,耳尖有着翠绿的毛。 大家和我差不多,刚进入身体的时候都四仰八叉地摔成一堆,我热心地拿出准备好了的外骨骼给他们套上,然后饶有兴趣地坐在旁边看一群人偶生涩地操控着自己的四肢。 尤其是海参还站在他们边上。 看起来都不知道谁才是机器人。 艾尔海森给我递了一杯牛奶,我一边喝一边乐得拍自己的大腿,毫不客气地嘲笑道:「温迪你怎么有了外骨骼还能摔啊!」 按理来说他们这些非人生物的神明们,应该有变成人的适应经验,难道是因为身体是人偶、并没有原装化形那么好用吗?龙王们除了那维莱特和若陀,我都能理解他们的磕磕绊绊。 不过大概经验是真的有的,天赋大概也是有的,因为他们能完全操控身体时花费的时间比我少多了,我就看着他们摔了几跤,随后大家就都麻熘地走起路来了。 我问他们:「是打算一起走走,还是各自回自己的国家看看?」 「各自回去看看吧。」钟离先生说。「但显然,我们无法在故土停留太久。」 「那还不如大家一起四处游歷呢。」温迪两手一摊,道,「走到哪儿算哪,不好吗?」 这是风的习惯啊。 芙卡洛斯道:「我没有意见。都有身体了,不四处走走看看太可惜了。」 「其他人嘞?」温迪转头问。 钟离先生换了主意:「急不了一时,也行,先四处走走吧。」 大家都没有反对。 于是这群刚刚学会走路的神啊、龙啊,和我们挥了挥手,就叽叽喳喳地离开了这个地方。 就连纳西妲也没留下。 她怀里甚至还抱着自己的另一具小猫身体。 我捧着我的牛奶,对这件事情的发展表示了我的不理解:「他们就这么走了?」 艾尔海森说:「嗯。」 我说:「这么快的嘛?我们见面甚至还没有两个小时,他们就跑了?」 艾尔海森说:「没错。」 我抬头看着他:「我也……」 「你不行。」他斩钉截铁地说。 我嘆了口气:「你辞职吧,我们也出去玩。」 「那你做好了辞职教令院的准备?」 我想了想,有点惋惜,教令院那边肯定不会让我走的,我要是想出门玩,还要好久好久呢。 艾尔海森拍了拍我的脑袋:「没关系,我们之后还有时间。」 「是这样说没错……」我笑着道,「余生起码省了五十年吧?好长好长呢。」 长到我们可以切实地感受平淡的生活,体会世界上所有普通的美好,拥有漫长到说不定会让人厌倦的日常。 「艾尔海森。」 「怎么了?」 我说:「找个时间,我们去看看迪卢克和胡桃他们吧。」 艾尔海森说:「可以。」 我们坐在阳光下懒懒地晒着冬日的太阳,海参站在我们身后打理着墙边的花花草草,海云站在树梢枝头望着远方。 某一瞬间它展开自己的翅膀,忽地振翅而起,乘着风追逐着云彩,飞向天际线。 这是现在。也会是未来。 至死方休。 第99章 第一世界 十四岁那年,有个女孩死在了高耸的山崖之上。她追着头顶绚烂的银河,抬手想要捉住其中一颗,而后失足从摘星崖上跌落。 临死前的那一秒,她在坠落的风中看着头顶沉默冰冷、美丽宏大的星空,心中怀有的不是对于死亡的恐惧,也没有猜测父母知晓她死讯后会悲伤的愧疚,只有难言的震撼与一瞬的真知。 这个世界的真相在她落入海中、在溅起的巨大水花中展现在了她的眼前,有关于一整个世界的秘密,有关于世界之外的秘密。 她从死亡中得知自己不过是一串规律的数据、抬笔落下的一滴墨水、某人于电光火石间的剎那灵感。 她生存的十四年落在纸上是「这是一个十四岁的女孩」,她追逐的星辰是流淌的零与一,她本人、这不知未来的生命,是最普通的模型。 她不知道别人要经过什么样的事才会接受世界是虚假的这样一个事实,也不知道正常人在遭逢世界观的全盘否认时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她只知道自己无比自然地接受了这个空荡的真相,就好像别人只是在告诉她「我该喝水了」。 第188页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因为当时她已经死了,所以无法对这样的真相产生任何感情波动。也有可能,她天生就是这样一个麻木、迟钝、无知无觉的人所以她才会在短暂的思考之后,就做出一个赌上世界的残忍决定。 让我来给你分析一下吧,不知名的朋友。那个十四岁的女孩死于溺水,但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接下来我要告诉你的事情。 当世界的一角真相展现在她眼前时,她看见了无数张神情各异的脸、看见了这个她生活了十四年的大陆上无数的过去与未来、看见了密密麻麻的、高速流动的本不该认识的文字符号,听见了无数不同音色、本不该听懂的语言。 她在生与死的界限中,窥探到了真正的神的存在,从世界之外得到了一个这样的印象。 她看见世界存在着一位旅行者,「神」操控着他处理这片大陆上的麻烦事、帮助人们解决他们无法解决的灾难、记录这片大陆的过去。她看见认识的或不认识的人以某种特殊的形式存在于一隅之内,靠着几个按键不知疲倦,无数个他们在无数个世界做着一样或不一样的事情,但总体没有差别。 世界的剧情恆定不变地在每个世界上演,木偶们牵着数字丝线,在一只大手的安排下翩然起舞。 这就是她在一个字节跳跃时所看见的所有。 在知道了这样的一个情况之后,我们对于她的行为就更好分析了。须知,这个女孩只有十四岁,她非常的普通,没有什么大聪明,没有十分突出的地方,她从小在一个平凡的、拥有所有普通家庭该有的优缺点的家庭中成长,唯一的乐趣不过是追寻曼妙的星空。 也许她偶尔会有「人为什么要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疑惑浮出心头,但最终这种问题都会如泡沫消失在阳光下一般,消失在母亲的诘问与温柔、父亲的空缺和宠溺、生活的平淡如水中。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十四岁孩子。 所以当庞大的数据信息在千兆分之一的瞬息中涌进她的大脑时,她无法做出任何的回应,仅仅是为了让自己不在洪涝、海啸中倖存就已经拼尽了全力。而当她好不容易破水而出,抱住海面上的一根浮木,回头看那辽阔深沉的海面,才忽然意识到刚才碾压过全身的压力是怎样的存在。 她大概吓坏了。信息流淹没了她的情感,疲惫阻断了她的情感,于是在没有感情的参与下,她整理完了所有已知的情报,将自己送上了一搜救援船,用最平静的语气告诉救援人员:「我经歷了一场海啸,九死一生。我知道这场海啸发生的原因是什么,但是非常抱歉,我没有能力去阻止、也无法告诉你们。」 如此。她对世界说:「我死了一次。知道了这世界的真相,但我知道我说出来没有人会信,我甚至不清楚我是否会作为某种bug而被修正,就像我的死亡被修正一样。」 但思想是一种病毒。朋友,「她」知道了世界的真相,于是在这之后,「她们」全不知道了真相。如果仅仅是一个bug,伪装起来不一定会被发现,像他这种始终游离在剧情之外的,更不容易被造物主发现。但如果每个世界都有她呢?她是否能够保证,自己在这种思想下的所作所为,完全不会干扰到正常世界的运行?她是否能够百分百的把握,确定造物主不知道他的世界中有人觉醒、脱离了剧本?或者在确定之后,仍旧能留下她? 谁知道呢。 她不知道。她也不敢信。而就算被留下来,过去的认知仍旧与新知碰撞着,告诉她,她应该是个人,而非一串数据。 是的。这就是她最终得出的答案。 并非为了存在而保护自己,她想要的是个人认知中存在的真实性。 世界本无意义。她给自己寻找了一个意义,那就是成为一个真正的人,哪怕成为人的代价,是失去这串数据生命。 到此你可能疑惑,所以,这和她要做的事情有什么关系吗?她做这一切有意义吗?倘若她失去了生命,那么她所寻求的一切就是一场空,那有何意义? 意义就在于,她在自己的生命里确定了这样的一个目标,从此摆脱了虚无主义的笼罩。她有了一个理想,为让这个理想价值最大化,她带上了整个游戏世界,哪怕她死了,在千万条世界线中,只要有一条世界线按照她所想的突破了维度,那这场赴死就并非毫无价值、毫无意义。 生命对于她来说不值一提,而假如这条早该死去的、被主人轻视的、认为毫无价值的生命能够达到某一高度、完成一个宏大的理想,那么它才算是有价值、物尽其用。 这即是那个十四岁孩子在一个小时之内做出的决定。 而往后的三年,她都为此蛰伏着,规划自己的每一条生命。 她从世界的边缘、造物主的手中盗窃了一串数据,为自己创造了一个帮手,取名为林一,或者说,叫他零一更容易理解一些。 她藉由自己已知的所有信息,在每个已开启或未开启的世界里埋下自己的引线。 她决意用数据的崩溃与现实的数据谈论作为连接与锚点,打开通往现实世界的大门,为此她创造盛大的舞台,利用极致的恶绑架所有的善,将生命置于天平之上,以生命换取微薄的可能。 这是一场豪赌。每一步都是豪赌。但对于她来说,输与赢,是同样的下场,区别只在于世界的性质。 第189页 所以,旅行者,我邀请你们观赏了一场闹剧。 在蒙德,我们玩起了「狼人杀」。你见到了哭泣的狼和狂妄的平民,见到了愤怒的神与挣扎的神,见到了举剑向裁判、却被恐惧的人民镇压的英雄。 蒲公英焚烧在烈火中,祈礼牧师无声痛哭,暗夜跌落高塔,霜冰举起黎明。最终风神选择了前任管理者的保护方式,在烈风中稳定所有的暴.乱与恐慌,驱逐了我的存在。 在璃月,我们玩起了「指令抱团」。神明一手策划的神明已死的恐惧之下,为了不让自己陷于死亡,有人选择杀死其他团队中的成员,顶替他的存在,保存自己的命。你善意地统领大家,每日清点人数并进行安排,试图寻找我的存在并勒令我听下。但最终,规则的约束之下,减少的人数让璃月人不再信任你,自己投入死地。 你和自曝身份的岩神在群玉阁中找到了我,将我打成重伤,保住了璃月。而我,被追杀。 在稻妻,我们没有玩游戏。哦,准确说,我们也算是玩了一场游戏。我煽动了海祇岛的军队,向他们提供了小队暗袭的方法杀害了幕府军。我让人乔装成海祇岛的子民,进入稻妻城,发布对雷神的恶意言论,杀害稻妻子民。我让仇恨中的幕府军在海祇岛子民的嘲讽中拔刀结束对方的生命,让幕府军的阵营前高悬俘虏的尸体…… 我推动战争爆发,天狗的箭光夺去巫女的生命。我暗令眼狩令的军队暴力收缴、激起民怨。幕府军向上申报战况,请求神明镇压,于是神明出战,你代表海祇岛与其交战,最终一败涂地,军队被抓,幕府军登陆,恢復正常生活。 只是内忧不断而已。 待你解决了稻妻的眼狩令,才从社奉行那儿推测出我的存在,一路追着我来到了须弥。 在须弥,你先是经歷了博士的计划,随后,我带你玩了一场大逃杀。我用一封信将参与拯救神明计划的所有人引回了须弥城,林一清点了你们所有的物资并焚毁,带领机械们围困住了这座城市。于是你又见到了蒙德城出现的困境。 为了活下去,人会穷尽手段。当食物不再能支撑生命的运转,当神明慈悲温和,他们选择吸取神明的骨髓,以道德绑架她的善良,跪地乞求她透支自己的力量、使用草元素催生所有的植物。有点可惜的是,这场戏最终没能看到最后,你大概很熟悉我的行动轨迹了,所以和那位书记官先生制定了计划,抓住了我,解决了须弥城的麻烦。 他提议杀死我,但草神却拒绝了这项提案,转而阅读了我的记忆……而后被污染。这之后我被书记官先生关押,哎,那真是一段不太好的日子,虽然他人长得挺不错,但心比一般神之眼拥有者冷多了,再加上一个赛诺……嗯,我庆幸自己的心理素质强大、忍受能力也还算不错。以及,林一的动作够快。 那是我给你们的最后一场戏,在大火中焚烧的雨林摧毁这个国度。我发誓我没有想要做的这么绝,但是如果不这样,你们的书记官怎么会离开房子、怎么会带着我也离开、然后被我抓住逃跑的时间呢。 这之后我休息了好久、好久,才前往枫丹,开始了「谁是卧底」的游戏。这次你没有找到我,你在闹剧中筋疲力竭,而我在梅洛彼得堡内被公爵扣住。他是个不错的典狱长,只可惜他要顾及的人命太多,而背负越多的人,对上赤脚的人,往往束手无策。 我从梅洛彼得堡出来之后,旅行者,你终于找到了我。五场经歷让你身心俱疲,你问我究竟要干什么。我给出了答案。 我要破坏所有的已知信息,使游戏崩溃、使更多的人关注这场崩溃,让他们在对此加以讨论。我要造物主不计一切代价地追杀我,我要你离开这个世界,帮助我在世界灭绝的瞬息寻找到唯一的未来。 你不理解地看着我,问我是不是疯了,陷在自己的幻觉中无法脱离。我仔细地思考了一下,笑着说:「可能我早就疯了。」 你不想帮忙也得帮忙,这场计划一旦开始,就没有结束的余地,你只能陪着我放手一搏,寻找那千万分之一的可能性。 于是我走过了纳塔、走过了至冬,我与深渊合作,掠夺他们的能量,摧毁重要角色、颠覆所有的剧情。我杀死了天理的维繫者,剑指神明,看见世界隐隐崩溃。 你应该是把我的打算告知给了所有的神,所以当数据崩溃时,他们没有再杀我。一直追杀我的摩拉克斯反而应我的要求,将我和你们送入了那道缝隙中。 在空茫而时空破碎的通道里,倒下了无数个你们、无数个我,最终我们抓住了那一线生机,活生生地存在于星空之中。 我们成功了。但我和你们不一样,我没有跨越星海的能力,当真正置身于星空中,我感到窒息,察觉到生命即将流逝。 我交给你们我偷过来的提瓦特的核心数据,庆幸于它此刻不再是数据,而是一颗旋转的星球。我请你们寻找一个锚点,建立一个新的世界。而你们在我的脑海中询问我,它是二维存在,体系过于庞大,可能和我一样无法抵抗星空的宏伟,该如何是好。 我回答道:那就为它建立一个屏障。世界在玻璃球里会自行运转,雏鹰需得在成年鹰的保护下方能积蓄经验与力量,待他们积攒好力量,会有像我一样的人,察觉到命运的重复、察觉到星空的虚假。 第190页 到那个时候,他们自会为自己破开蛋壳、去追寻一个新的世界、去创造真正属于人类的秩序。 第100章 过去、现在与未来 001. 第一世界我遇到艾尔海森时,可算不上是个美好的体验。如今回想起来,仍旧觉得当时的场面危险而刺激。 我脑海中关于世界的真相不被纳西妲所接受,她在读取了我的记忆结果被反向污染后,艾尔海森就将我标记成了高危人物。 他不确定我的死亡会不会带来什么扩散性污染,所以干脆决定把我关了起来。又因为不确定其他人能否仔细身边动向、抵抗住我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所以向纳西妲申请了一间距离教令院不算远也不算近的房子,把我关了进去。 然后每天和赛诺一起审问我我的罪行与目的。这没什么好隐瞒的,我当然都说了。 我还问他们:「假如这个世界是一场盛大的虚假,你们会怎么做?」 他们都说会破除虚假、寻找真实,不知道是真话还是假话。毕竟当我对他们说这是个游戏世界时,赛诺直言我分不清事实与幻觉。 我无奈地看着他:「你看,我说了,你也不信。」 这之后他没怎么出现,倒是艾尔海森守着我。他知道林一会来救我,也知道我准备着什么计划,只是不清楚我的具体操作罢了。 以防万一,他收缴了房间里一切能造成危险的工具,还把我控制在床附近,最长距离不过两步,上个洗手间都还得和他说一声。 虽说是我自找的……但是被拴起来也太令人难过了。 闲得无聊时我问他在看什么书,借我一本打发下时间。他竟然应了我的要求,拿了本书给我,结果我在翻开书之后就知道了他为什么会把书拿给我了——那本书上满满的都是物理学相关内容,看得我头昏脑涨,最终看着看着就睡了过去。 可能后面逃跑的速度过快也有这个因素在吧。 火烧起来那天,我趴在窗台饶有兴致地看着窗外的浓烟与火光,灼烧得天空是一片沉重的灰色,橙红亮丽的火焰咆哮着奔赴而来,热意也翻山越岭。 艾尔海森匆匆从外面跑进来,解开了我手腕上的锁链,拉着我往外跑。 我跟在他身后扬声笑道:「我以为你会放任我在火里烧死呢。」 他头也没回地说:「把你放在身边才是最保险的手段。」 他不信我会放任自己被烧死。 我说:「那你相不相信,你也带不走我?」 他的脚步停了下来,不仅是因为我的话,也是因为在熊熊烈火中,林一缓缓走了出来,手上拿着的枪指向了他。 「请放开她,艾尔海森先生。」林一客客气气地道,「你打不过我。也不能和我纠缠下去,否则你会死。」 艾尔海森问道:「你们准备的逃生路线是哪儿?」 我把自己的手腕从他手里拽出来,揉了揉有些发疼的骨头,掠过他往林一的方向走去,回答道:「这可不能告诉你……但我建议你们尽快离开须弥城,往水天丛林的方向跑。」 我走到半路时,浓烟飘起来烧灼着人的心肺,我咳嗽了两声,回头看了他一眼,他似乎正打算离开,见我有话要说,又停下了脚步。 看着还挺乖,虽然我知道他是不想错过什么信息。 然而我要说的可不是什么对于他而言很重要的信息。 我问道:「艾尔海森,我还是想问那个问题——假如你生活在一个虚假的世界当中,有朝一日忽然得知了世界的真相,你会怎么做?」 艾尔海森的视线蜻蜓点水一般从我身上点过,而后他迈步离开,道:「我首先会确认所谓『真相』的真实性。」 他的背影淹没在火与烟雾中,我哂笑了一下,和林一一同离开。 002. 那之后我们再也没见过面,但老实说,我当时还挺欣赏他。 可能是因为他是第一个抓住了我的人吧。不计算神明,排除旅行者外,他看穿了我煽动人心杀死贤者的动机,客观理智地评判了我的危险程度,以及对神明的威胁,事后更是把我关着好长一段时间,让我和林一两个调虎离山的计划落空。 如若不是他太聪明,林一最终也不会选择火烧须弥的做法。 不过……喜欢还说不上。第一世界的艾尔海森不会喜欢任何人,而我不需要爱与被爱。 第一世界的林风笛没有人爱,也不渴望爱,是个孤注一掷的、闲得没事干的疯子。 但现在的我嘛…… 我看着靠着床头看书的艾尔海森,不满地拖长尾音:「艾尔海森——为什么不抱我?」 艾尔海森一只手抓住被子,开始一目十行,同时敷衍地对我说:「过一会儿。」 我蹬着被子,他给自己的阅读结了个尾,合上书放到一边,关了灯后躺下来抱住我,亲了下我的额头。 我抬起手抱住他的腰,欢快地蹭了两下,说道:「香膏香膏,你的香膏用完了吗?我再给你配点?」 艾尔海森说:「没有。」 我道:「那你擦一点嘛,闻着舒服,擦一点?」 艾尔海森在我的折腾下已经锻鍊出了非常强大的心脏,淡淡地反问我道:「我去擦了就不抱你了,你愿意吗?」 我嘟囔了一句:「小气鬼。」 「难道你很大度?」 第191页 「我不大度,我超级小气,我是个小心眼。你明白吗?就是那种你和别人说话,我就会不高兴的那种。」我说着突然支棱起来,兴奋地握着他的手腕说,「我要把你关起来,然后给你手上挂上链子,这样你就不能乱跑了。」 「想得真好。」 我笑着说:「也许你曾经做过这种事呢,我只不过是在用你对我的方式对待你。」 他嗤笑了一声:「梦里?」 我道:「不是哦,是在很久很久以前。」 他配合地问我:「那是多久?」 我说:「在比提瓦特还要是个旧世界的时候。」 「听起来像是一个新的故事。」 「它是很久以前的老故事啦。知道不知道都差不多。」 艾尔海森没有深问,他只是摩挲着我的腰,问我道:「你做了什么坏事?」 我诧异地睁圆眼睛:「你怎么知道?」 「我没有随便关人的爱好。」他思考了一下,说,「你的危险程度很高,以至于其他人都无法看管,且草神拒绝了我提出的斩草除根的方案。所以我才只能把你锁着?」 我都不惊讶了,只说:「果然你谁都猜得到,自己也不例外。」 「正是因为是自己才更容易理解他的思维方式。」他又说,「当然,也不排除有你到处乱跑,而我找不到人,最终只能把你关起来的可能性。」 我比之前更惊讶地看着他,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脸,有点惶恐地说:「你是艾尔海森吧?」 你真的会搞小黑屋啊?夭寿了,我是不是死里逃生好多次? 他握住我的手腕,移到嘴边,亲了下我的手心,懒散地回答:「货真价实。所以建议你平常乖一点,不要做些挑战我底线的事情,我猜你不会喜欢被关在家里的。」 我激动地否认:「不,我超喜欢被关在家里的。你快来关我小黑屋吧!理由都帮你找好了,『看你天天待在实验室里不出来,都没时间陪我了』,快!关我小黑屋!」 艾尔海森沉默了一下,把我凑到他面前的脑袋按下去,抱在怀里,拍了拍我的后背:「早点睡。梦里什么都有。」 我瓮声瓮气:「我要怎样你才肯关我小黑屋?噼腿?」 「你准备好对象了?」 我思考了下:「……迪卢克?好像只有他和你差不多,和我的审美相差无几。」 艾尔海森情绪很稳定地回答我:「他能陪你的时间不多,不能解决你天马行空的各种问题,也不能陪你做实验。另外你要是噼腿,我不会关小黑屋,只会离婚。」 我遗憾地说:「你给我透个底。怎么样才算是天天到处乱跑找不到人?我要不接个野外实验?」 「不是这种……」他低声说了一句,沉默了好一会儿。我用胳膊怼了怼他,催他快讲,他才勉为其难地开口说,「我指的是风形态。现在你在什么时候会干什么,我能猜得到。」 我自言自语地说:「难怪我做风的时候总感觉你的情绪不对劲……嘶,我觉得现在我就是在被关小黑屋,这何尝不是一种小黑屋,我的意识被关在身体里了啊!我就说它是小黑屋吧!」 艾尔海森点了点头:「嗯,你已经被关起来了,可以好好睡觉了吗?」 我迅速推翻了自己的结论:「不不……这不算小黑屋,这不能算小黑屋,小黑屋应该是不用工作只要吃吃喝喝睡觉就行了——」 「那是在养废物。」 「我不管,我要这样的小黑屋——我就要这种——」 我鬼哭狼嚎地抱着他胡乱地蹭,强烈表达自己的想法。他无声地由着我蹭了一会儿,才终于放弃容忍,一个翻身压在我上方,捏着我的脸颊道:「按你看的那些小说,囚禁往往伴随过量的强制爱,你要是那么想尝试一下,我也不介意陪你试试。」 我立即麻熘地滑跪,恳切地说:「对不起,我错了,是我想得太美好了。人怎么能被关小黑屋呢,人要自立自强、生活自足、学会爱自己学会爱他人、赚钱养家并且积极地上交自己的工资、要遵守美好的道德品质、不乱搞……唔?」 我大概又吵到他的耳朵了。 003. 很久之后的某一天,我问艾尔海森,他死后我能不能把他的意识容纳进世界意识里,这样也算永远陪着我了。 艾尔海森花了一段时间思考,最终回答我:「你能办得到的话,我不会拒绝。」 得了他的答案,我转手给我们俩做了人偶身体,让博士保存起来,以方便我们之后使用。 出于前期准备的原因,我死得比艾尔海森早,其实按理来说这具身体应该会比他死得晚的,只是我为了方便,选择了自.杀。 随后等艾尔海森到达寿命的极限,那天他靠在窗台下的摇椅上,慢悠悠地吹着风看书,某个时刻忽觉困意翻涌,于是合上了眼,平静地辞别人间。 我扒拉着他的意识,搂进怀里,另一只手拽了一缕风,把两者糅合到一起,等艾尔海森适应之后,他就也成了一缕风。 他对于自己的新形态很是好奇,一缕风跑得比我快,飞到天涯海角,一下子就找不到了。 我好脾气地由着他琢磨自己去了,然后去撞邻居家的门,请他们来给艾尔海森收个尸。 他的身体下葬的那天,我俩围观完了全程,如今还活着的人里只剩下了赛诺,他的血统里带着长寿的因子,比一般人要活得更久一些。 第192页 他主持完了整场葬礼,随后坐在教令院的凉亭下休息,我吹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似有察觉地睁开眼睛,苍老的声音唤了一声我的名字:「风笛?」 我应声摇晃。 他笑了笑:「你一直在啊……会难过吗?我们所有人的生命都如此短暂,而你,亘古长存。」 我摇摇头,当然不啦。神明们和龙王们都会陪着我呢。现在还有艾尔海森陪我,我只会觉得余生太漫长了,要多睡几觉才好呢。 似乎是听懂了我的回答,赛诺合着眼,低声说:「那就太好了。」 过了十几年后,赛诺也去世了。 而我认识的朋友们如今一个不剩,全部进入了轮迴之中。我和艾尔海森游荡在空荡荡的、陌生的世界里,忽而对彼此说:「我们要不也进轮迴吧?」 艾尔海森问我:「你进得去?」 「进不去诶……」我失落地低下头,世界意识是不允许进入轮迴新生的,我唯一能做的只有旁观。 于是我只好说:「我想睡一觉了。」 「嗯,睡吧。」艾尔海森拥住我,说,「见到故人,我会叫醒你的。」 于是我在他的怀里闭上了眼。 而这一合眼,就是千年时光。 004. 千年之后的世界比原先的提瓦特更加热闹。虽然建筑都还保留着提瓦特的部分风采,但科技高级多了。 我一个刚睡醒的老古董在艾尔海森的帮助下勉强弄明白了智能家居和光屏的使用方式,然后才被他牵出了门。 这个世界道路繁多,地面上车水马龙,高空中飞车竞速,古时候的建筑耸立其中,是古风与现代化的激烈碰撞。 我全程惊嘆不已,眼睛都看不过来了,一路上走走停停好久,突然有些后悔之前怎么没醒着,这可是见证歷史啊! 我们第一站去了蒙德,在喷出的泉水会化为流淌的荧幕的喷泉前,我们看见温迪抱着里拉琴歌唱,人群里站着一位妩媚但端庄的淑女,身边扎着高马尾的年轻女人正看着眼前展开的光屏。 「丽莎。」女人说,「今天骑士团新成员入团考核,你要和我一起去看看吗?」 「唔,有什么好苗子吗?」丽莎问道。 在人群之外,一个火红头髮的少年和一个深蓝头髮的少年背着包拌着嘴地路过,我听见琴对丽莎说:「有的,有一个叫做迪卢克·莱艮芬德的少年,还有一个叫做凯亚·亚尔伯里奇的少年,资质不错。」 「哎呀……真是熟悉的名字呢。和千年前的两位名人一模一样。」 琴淡淡地笑了:「科学研究表明,生命是一场轮迴,途中有新生与湮灭,也许他们真的是那两位的转世呢。」 「就像你一样。」丽莎笑道。 琴莞尔道:「也像你一样,指不定在前世,我们也曾是要好的朋友。」 「那个年代可是十分惊心动魄呢。」 「所以所有的感情都会变得弥足珍贵而持久不变。」 「哎呀,琴,你真不愧是文学社团的副团长。」 「谢过团长的夸赞。」 温迪似乎也听到了她们的谈话,于是指尖一转,音乐变得欢快起来,像是开春时化冰的山溪,溪水跳跃着往下。 广场上有白鸽振翅飞起,扯出一张漂亮的翱翔画卷,我招来风,吹拂过蒙德,在细微的风声里听见零星有人在低声地念着祷词: 「愿风神护佑你……」 很高兴又见面了,故友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