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皇后是个技术活》 第一章 英年早逝 京唐高速。 一辆黑色轿车飞驰而过,驾驶座上的女子抬眸看向后视镜,唇角牵出一抹轻嗤冷笑:“磨磨唧唧,耽误老娘三个月的时间。” 想从她盗圣手里抢走西? 下辈子吧! 她打着方向盘,将码速直接加到了一百码,车子如同利箭一般飞射了出去。 可下一秒,风轻狂脸色大变! 砰地一声巨响,车子突然爆炸,巨大的蘑菇云腾空而起,在公路上掀起轩然大波。 …… “唰!” 杀气! 一股浓烈的杀气袭来。 不知道昏睡了多久的凤轻狂,只觉得头顶发凉,就像是有两道如同利刃般的眸光穿透黑暗,森森冷冷地落在她身上。 带着无限杀气,让人头皮发麻。 是谁? 凤轻狂下意识地睁开了眼眸,匕首的锋芒从眼前闪过,面前一位容颜娇艳的姑娘笑容狰狞,高举着匕首,狠狠地朝着她扎了下来。 “找死!” 凤轻狂那沙哑的嗓音里夹杂着腾腾杀气,她动作敏捷地朝着身侧闪去,那刀锋凌厉的匕首便从她脖子划过,刺破她的皮肤。 只差那么一毫,便能够割断她的喉管。 与此同时,凤轻狂动作轻巧地从床上翻身而起,一记手刀狠狠地劈在了那女子的脖子上。 “啊……” 女子充斥着愤怒的尖叫声,瞬间淹没在口中,一头栽倒在地上。 “蠢货!” 凤轻狂嫌弃地拍了拍手,抬眸打量着周围,见自己竟然处于一个古色古香的婚房里,脑中涌起一股不属于她的记忆! 这具身体的主人也叫凤轻狂,定国公府的废材三小姐,母亲死得早,父亲终日忙于朝政,奔走在外,无心插手内院的琐事。 府中姨娘无数,庶妹颇多,勾心斗角、嫉妒陷害,是原主时常经历的事情,只是原主虽然是个废材,自己也不争气,可到底也是嫡女。 更重要的一点是,原主和三王爷有婚约! 所以定国公府里盼着她死的人,可不是一个两个的。 这不,眼前这位就是其中一个。 凤轻舞是原主的庶妹,定国公府的四小姐,素来欺负原主,一心想害死原主,好代替原主嫁给三王爷,所以设计了今天晚上这一出刺杀。 可怜原主这个嫡小姐了,爹不疼庶母不爱的,空有个嫡女身份,却过得连下人都不如。 “放心吧,我既然占了你的身体,就不会委屈你。” 凤轻狂垂眸看了看自己的这具身体,虽然瘦不垃圾的,但好歹没有缺胳膊少腿,既然因缘巧合来到了这里,那就来之安之。 她蹲在凤轻舞身边,将她翻了过来,从鼻腔里哼出一声嘲讽:“长得这么好看,却这么歹毒,不整整你,都对不起这具身体的原主了。” “看你这珠圆玉润的样子,没少享福吧,既然如此,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凤轻狂狡黠地笑了出来,眼角微微翘起,眼神淡然却生出一抹风情。 凤轻狂直接将凤轻舞身上的衣服给扒光了,她摸了把凤轻舞的细腰,啧啧感慨:“啧啧,这身材,要不是姑奶奶是女人,现在就把你办了!” 说着,她就将人给塞进被窝里。 “凤轻狂啊凤轻狂,你过得可真是凄惨。” 凤轻狂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屋子,房间里一片红,龙凤喜烛灼灼地燃烧着,梳妆台上数不尽的珍宝首饰。 她越发同情原主了,被设计嫁给三王爷,不过同情归同情,她的老本行不能忘! “江湖救急哈,对不住了。”凤轻狂整了个包袱,想了想,还是将花瓶给放了下来,把那些金银首饰给装进去了。 夜色覆盖了下来,三王府里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但对凤轻狂这种在夜间行动的人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 她顺着墙沿摸索了出去,身手矫健得如同猎豹一般,轻而易举地就翻上了墙头。 可就在凤轻狂准备跳下去的时候,利箭在寒风中呼啸而来,丝毫停顿和犹豫都没有,刺破空气,直直地朝着她的肩膀射来。 “哗啦啦!” 金银首饰吊在地上的声音格外清晰,一道凉薄中透着些许阴森的语气传来,似乎有些咬牙切齿:“凤轻狂!” 凤轻狂站在墙头上,看向院外。 清清冷冷的月辉下,银衣华袍的男人高居马背之上,手持弯弓,男人眉目凌厉刻骨,凤眸狭长潋滟,眼神阴森薄冷。 尤其是在看着凤轻狂的时候,男人瞳孔微微收缩,眸光阴鸷冷冽,如同暗夜修罗一般。 “你认识我?” 话刚说完,脑中闪过一系列关于凤轻狂疯狂追逐眼前男人,从花痴到变态的画面…… 古代的太子就长这个样? 还不错嘛。 凤轻狂俏皮地眨了眨眼眸,眼底闪过一抹狡黠,在墙头上坐了下来,垂下一条长腿,在半空中晃呀晃的,似乎在荡秋千。 “你放心,这次我不会再追着你跑了。” 男人低喝了一声,眯着凤眸阴冷地看着凤轻狂,紧抿着薄唇:“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喂大哥,你把我的东西都弄掉了,怎么赔我?” 凤轻狂曲起一条腿来,一只手指着下面散了一地的珠宝,以及古董花瓶碎片,另一只手搁在膝盖上,一下又一下地敲着,姿态悠闲至极。 那凉薄雅笑,和周遭场景格格不入。 男人眸光深邃了许多,眼眸微眯,竟然真的垂眸看了眼地上的东西,再看看凤轻狂,那清澈灵动的眼眸里,都是狡黠笑意。 心里莫名的憋了一口气,他冷漠地开口:“把她带走!” 凤轻狂愣了一下,随即便看到周遭兀地出现两道身影,落在了她身边,她瞪大了眼睛:“等等!” 这就是轻功?不过眨眼的功夫……要是学会了回到现代? 第二章 魂穿古代 慕连城不理会凤轻狂的言语,眉宇间依旧冷冽如冰,调转马头的时候吩咐暗卫:“找顶轿子,把她绕道送回三王爷府上!” “是!” 暗卫领命,丝毫不给凤轻狂反驳的机会,扣住了想要溜走的凤轻狂。 “别别别,有事好商量,不要这么粗鲁……”凤轻狂见慕连城真要把她给送到三王爷慕北拓的府上,不由得慌了起来。 然而不等她话说完,凤轻狂只感觉脖子骤然传来一阵剧痛,脑袋一阵晕眩,身体便已经不受控制地倒下了。 等她再度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一顶轿子里了。 凤轻狂略微动了一下身体,脖子那里便酸痛了起来,她拧着眉头吐槽道:“都这么粗鲁的嘛,我好歹是个女孩子。” 由于抬轿的人走得很快,轿子特别颠簸,这样一来,凤轻狂刚想要坐直身体,头便狠狠地磕到了轿子上,疼得她龇牙咧嘴的。 “喂!” 凤轻狂憋住了怒火,竭力让自己冷静了下来,捏着嗓子虚弱无比地朝着外面喊道:“停下来停下来,我要吐在里面了!” 没人理会她,但是抬轿子的速度慢了一点。 可这不是凤轻狂要的效果啊! “不行了,我要晕过去了……”凤轻狂把声音再放得虚弱一点,也不乱挣扎了,靠在轿子一边,让轿子的重量都尽数往一边倾斜。 随行的暗卫挑开帘子往里头看了一眼,果然瞧见凤轻狂缩在角落里,眉目苍白,他立马和慕连城禀报道:“爷,三姑娘好像真的晕过去了。” “停!” 慕连城终于开了尊口。 纵然只有一个字,也透着冷漠尊贵的威严。 等到暗卫将凤轻狂从轿子里扶出来的时候,凤轻狂悠悠转醒,故意脚下一个踉跄,整个人就朝着慕连城扑了过去:“哎呀,好晕啊……” “你果然是装晕!”男人蹙着眉尖,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凤轻狂,眼底冷漠如冰,下颌线条冰冷,冷得如同雕塑一般。 凤轻狂顿时裂开唇角,露出一个傻乎乎的笑容:“嘿嘿,其实我就是尿急,想扯个理由解决一下!” “粗俗!” 慕连城脸色一黑,眉宇间厌恶之色甚浓。 “这是人之常情好不好,我就不信你没尿急过!” 凤轻狂弯着腰捧着肚子,做出尿急的姿态,苦着脸看向慕连城:“你总得带我去个没人的地方吧,不然我就在这里解决了?” 说罢,她就要伸手去解腰带。 男人看向她的眼神,更加阴森恐怖了,如同淬了冰的刀子一般,冷冷地开口:“带她去!” 两个暗卫将凤轻狂带到一处黑黢黢的巷子里,然后自觉地转过身去,面向外面。 “我要尿了,不许偷看啊,听到没有?”凤轻狂戳了戳两个暗卫的后背,露出了狡黠的笑容,然后深入巷子里,就翻上墙头逃走了。 “跟我斗,还嫩了点!” 凤轻狂轻轻地落在院墙之外,唇角挂起一抹得意笑容,下意识地想打个响指,忽然想起自己还没脱离险境,这才收了手。 她从怀里掏出一块羊脂龙纹玉佩,以及两个暗卫的腰牌,放在手里掂量了一下:“太子爷的腰牌,应该能派上点用场。” 三王府。 一群闹洞房的宾客簇拥着三王爷慕北拓朝新房而去:“恭喜三王爷娶得美娇娘,今天晚上一定精彩极了,定国公府家的嫡小姐,可娇嫩得很啊。” “那是,听说凤三小姐长得倾国倾城……” 话都还未曾说完,几个男人便暧昧地低笑了起来,估计已经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接下来要发生了事情了。 那画面,旖旎糜烂。 慕北拓唇上挂着醉人的笑意,进了新房后,一群男人也簇拥了进来,便看到被子高高地鼓了起来,顿时就不怀好意地笑了:“看来新娘子迫不及待了呀!” “轻狂……” 慕北拓喝了不少酒,嗓音都染上了一抹迷离的醉意,他将被子掀开一角,露出了一张脸,脸色顿时就变了:“凤轻舞!” …… 看着房屋内没有丝毫打斗的迹象,却也再也没有第二个人的踪迹。 “来人!把她泼醒!” 慕北拓一声令下,马上就有婆子端了盆凉水过来,唰地一下泼在了凤轻舞的身上。 “啊!” 凤轻舞被冻得一声大叫醒了过来,一睁眼就看到黑着脸的慕北拓,身后还有几个笑容猥琐的贵公子,低头一看! “啊!” 尖叫声划破天际。 一定是那个贱人脱了她的衣服! 凤轻舞脑中飞快闪过应对之策,两行清泪缓缓落下。 “凤轻舞,你就这么想勾引本王?”慕北拓倏然伸出手去,牵制住了凤轻舞的下巴,迫使她对上他的眼眸,眼底淬满了阴冷。 “王爷…姐姐她……她脱了我的衣服……” 凤轻舞被迫看着慕北拓,被他眼底的冰冷给震慑到,下意识地想躲开,但却怎么也挣扎不开,痛得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 她在心里把凤轻狂给骂得狗血淋头,只想赶紧脱身,便装出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样,哭诉道:“王爷只管不顾青红皂白的杀了我便是,反正你我皆是可怜之人。” 慕北拓并不搭话,绯红的俊颜带着一层薄怒。 凤轻舞咬咬牙,柔柔弱弱的说:“王爷不会不知道姐姐的真实心意吧,您又何必逼她呢?到头来却是将自己的颜面扫了个干净,您仔细想想,我们定国公府上那么多丫鬟姐姐不挑,却偏偏挑中我来陪嫁,这是为何?” “您是何等的聪明,如今却是当真想不明白吗?还是说……” “您不想明白。” 凤轻舞感觉自己的下巴都要被捏碎了,是真的疼得哭了起来。 女人柔弱的哭泣声,引得四周昏头醉酒的男人们瞬间清醒了过来,赶紧晃了晃脑袋,争先退了出门。 末了,还贴心地将门给带上。 这是三王爷的家事,他们还是不要干涉为好。 “三王爷,臣女的身子都被您给看到了,除了您,臣女便不能再嫁给别人了……”凤轻舞裹着被子跪在床上,哭得梨花带雨,让人忍不住想上去好好疼惜一番。 “你算什么东西,也妄想也嫁给本王?!” 慕北拓狠狠地甩开大手,眼底只有冰冷和嫌弃,连一个眼神都没有施舍给凤轻舞,大步朝着门外迈去:“去定国公府!” 凤轻狂除了逃回凤府,还能去何处? 定国公得知凤轻狂竟然敢逃婚,怒不可竭,惶恐地跪在慕北拓跟前:“三王爷息怒,臣这就去寻找轻狂,一定给三王爷一个交代。” “找不到人,你就提头来见!” 慕北拓满脸都是暴戾的神色,心里憋着口恶气,恨不得现在就找人撒火。 可定国公找遍了凤家上下,都没有找到凤轻狂的身影,眼看着三王爷的怒火快要烧出来了,定国公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凤家都被翻了个底朝天,仍然连凤轻狂的半根头发都没看到。 凤轻狂素来胆小无脑,她既然逃婚了,又能逃去哪里? 慕北拓带着满腔怒火回到了新房,一拳砸在桌子上,将桌子都给砸得凹陷了下去。 “凤、轻、狂!” 慕北拓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拂袖,将桌子上摆放着的象征喜庆的东西,狠狠地扫落在地。 看着满屋子艳红,慕北拓一口恶气哽在心口里,将屋子里能摔的东西都给摔得稀巴烂。 衣柜被慕北拓劈开,里面除了衣物,赫然躺着一柄带血的匕首,慕北拓的脸色刹那间阴沉了下来。 他拿起那把匕首,上面的血迹还没有完全干涸。 慕北拓眼底席卷着浓云,瞳孔阴鸷欲裂,咬牙切齿地道:“凤轻狂,你就这么不想嫁给本王?” …… 第三章 不合就散 长安街依旧热闹繁华,几个乞丐围在一起,说着昨个儿三王府里发生的丑闻:“你们听说了没,昨个儿三王府里发生了件惊天动地的事儿……” 凤轻狂蜷缩着身体蹲在角落里,头发凌乱,可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却极为狡黠地转动着。 她没工夫理会凤轻舞跟慕北拓的丑闻,眸光却是落在那些衣着华丽之人腰间的钱袋子上。 那钱袋子那么鼓,应该有不少钱吧…… 凤轻狂想想就觉得手有些痒痒,忍不住想钻入人群中干老本行,但……盗亦有道,她总不能堕落得来偷老百姓吧。 眼前忽然走过两道人影。 一个穿着淡雅的女子走了过去,身后跟着位青衣婢女,那婢女开口道:“姑娘,夜风骤变,大公子恐怕会被拦在水上。” “他自有主意。” 那气质温淡的女子脸上没什么情绪起伏,语气不容置喙:“三日后,不管事成与否,都必须离开,这是最后的期限!” 离开? 凤轻狂眼珠子转了一圈,想都没想就跟了上去。 她不敢跟得太紧,要是这样唐突地出现在这对主仆面前,会被人认为是别有用心吧? 凤轻狂这么想着,便快速穿过巷子,抄小道绕到前面去,远远地就瞧见那对主仆朝这边走来。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端着个破烂的瓷碗,朝着过往行人卑微地乞讨道:“哎哟,姑娘行行好,我两天没吃东西了,行行好吧……” 没人理她。 “各位大哥大姐行行好……” 凤轻狂用眼角余光瞟着那对主仆,继续装作乞讨的样子,眸光在不经意间对上那女子的视线,“姑娘,我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 “真是个可怜的姑娘。” 那女子站在了凤轻狂跟前,眸光有些怜悯,微微侧过头去看向身侧婢女:“兰溪。” 被叫做兰溪的婢女点头,随后从食盒里拿出两个热馒头,递给了凤轻狂:“趁热吃吧。” “谢谢姐姐。”凤轻狂扬起小脸来,朝着兰溪浅浅一笑。 “咱们先走吧。” 江楼月收回了眸光,正准备离开这里,小腿忽然被人一把抱住,她身体僵硬了一下,连忙回头看去。 只见凤轻狂用那两双黑不溜秋的爪子,抱着她的小腿,小嘴一撇,委屈地叫了一声:“姐姐……” 江楼月唇角抽搐了一下,嗓音微凉地吐出两个字:“放开。” “不放,我不放。”凤轻狂耍起了无赖来,趴在地上抱着江楼月的腿,还能腾出一只手来啃馒头。 身旁的兰溪有些怒了:“你这小乞丐,怎的如此不识好歹,我家姑娘可怜你,你竟这么对她?” “兰溪。”江楼月抬手,示意兰溪退下,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凤轻狂:“我再问一次,放不放?” 凤轻狂一边啃着馒头,一边吧唧嘴:“不放不放,我哪里都不去,就要跟着姐姐……” “姐姐你这么漂亮,人也这么善良,一定不会不管我对不对?”凤轻狂表示自己能屈能伸,为了逃离这里,她豁出去了! 江楼月额角都在抽搐:“……” 旁边有好事者围上来看戏,指着江楼月刚要开口,江楼月生怕惹出风波来,连忙吩咐兰溪:“兰溪,带她走。” 随后凤轻狂就被江楼月带到了家里。 眼前这座宅子颇大,里面布置得十分高雅,回廊迂回,仿佛错落有致,掩盖在深深地庭院之中,花草在天光下摇曳着。 “兰溪,你先带她去换身干净的衣衫。”江楼月转头吩咐兰溪,随后便穿过回廊,走入了后院。 等凤轻狂换好衣衫后,兰溪也不知道去了何处,她新市移动,小心翼翼地穿过弯曲小道。 刚想要穿过去,忽然听到房中传来一道清浅的嗓音:“你要去三王爷府拿那颗碧血珠?” 是江楼月! 凤轻狂反应很快,连忙猫着腰躲在了墙下。 男人的嗓音凉淡却好听:“听说慕北拓府上那颗碧血珠,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宝物,因缘巧合被慕北拓得到了……” 碧血珠? 一听就是个宝物。 慕北拓拿了这颗好珠子都没有献给皇帝,那肯定是什么特别重要的宝贝。 她现在都要跑路了,干脆再搞一单吧。 怎么说她都是堂堂盗圣,从来都没有失手过,不知道盗过多少好东西,反正三王爷对原主也不咋地,干脆偷了那颗碧血珠,让三王爷悔恨终生! 这么想着,凤轻狂越发坚定这个念头。 盗圣盗圣,可不是一般人,专爱挑好宝贝下手,现在眼前就有这么个好机会,她怎么能放过呢? 凤轻狂按照原路返回,便瞧见兰溪正在找她,她连忙捂着肚子,苦着小脸道:“兰溪对不起呀,我肚子有点不舒服,想去找茅房,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 “那我现在带你去茅房。” 兰溪不疑有他,赶紧带着凤轻狂去茅房。 可这只是凤轻狂随口扯的一个理由,她只好装模作样地在茅房里蹲了一会儿。 她从茅房里出去后,兰溪便带着她去见江楼月了。 江楼月刚好从书房里出来,走到凤轻狂跟前,浅淡地问道:“姑娘,你叫什么名字?为何成了乞丐?” “姐姐,我跟你说实话吧。” 凤轻狂猛地跪在了江楼月跟前,垂着头小声道:“其实我是被爹爹卖到三王府的,府里的下人对我动辄打骂,我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只能伪装成乞丐。” 她抬头看着她,小脸皱巴巴的:“这一路上就只有姐姐给我两个馒头吃,所以我才想跟着姐姐的,姐姐你千万不要生气,千万不要报官。” “姐姐我求你了……” 凤轻狂那叫一个可怜兮兮呀,跪在地上膝盖往前挪了几步,暗中在大腿上掐了一把,眼泪立马就飙了出来。 闻言,江楼月连忙将凤轻狂扶了起来,擦了擦她脸上的泪水,有些惊讶地问道:“你是从三王爷府里逃出来的?” 第四章 真真假假 凤轻狂忙不迭地点头,楚楚可怜地道:“姐姐,我不敢骗你,我刚被卖去三王府不久,险些就被管家的儿子……我再也不想回那个地方!” 江楼月眸底闪过一抹深邃,轻声问道:“那你想要离开这里吗?” “想!做梦都想!” 凤轻狂不动声色地将江楼月眼底的异色收入眼底,心中暗道,看来这个女人也不是善茬啊,早就觊觎上那颗碧血珠了。 “既然你对我这般坦诚,我也不愿瞒你。” 江楼月眸光深深地看着凤轻狂,徐徐道:“我江家有件宝物被三王爷给夺走了,只是那王府守卫森严,我们进不去,不知道你能不能带我们进王府?” 生怕凤轻狂畏惧三王府,江楼月又连忙承诺道:“我答应你,只要你带我们进王府,拿回了宝物,我便带你一起离开京城!” “真的?姐姐不是想把我再送回王府?”凤轻狂直直地看着江楼月,清澈的眸底闪过怀疑之色。 “我江家同三王府有不共戴天之仇!” 江楼月轻轻地叹了口气,揉了揉凤轻狂的脸颊:“你也被王府里的人虐待过,于我也算是同路之人,我又怎会再推你入狼窝?!” 她字字真挚,为的便是让凤轻狂放下戒心。 可凤轻狂怎么会看不出,江楼月只是想利用她摸清楚三王府的地势呢? 既然她们各取所需,那她就没什么可愧疚的。 凤轻狂看了江楼月半晌,似乎在思索,好半晌后才重重地点头:“好,我可以带姐姐进去,但姐姐你拿到宝物后,一定要带我离开这里!” 江楼月点头,让兰溪将凤轻狂带下去后,脸上的笑容收敛了许多,转身入了屋子。 天光下,窗纸上映出了两道影子。 江楼月柔软的声音响了起来,轻淡柔和:“我带回来的那丫头,正巧是从三王府里逃出来的丫鬟,想必也熟悉王府地势,我们可利用她摸清王府部署。” 她的声音刚落下,男人的声音便跟着响起来了,带着些惊讶和清冷:“你确定她真是从王府里出来的?消息准确?” “没有细查,不管是真的从王府里逃出来,还是刻意引我们进去,那颗碧血珠,咱们都势在必得。” 江楼月从容淡定地说,语气始终温温淡淡地,那是一种经过时间沉淀,才养出来的优雅从容:“若三王府设下天罗地网,那咱们,又何尝不是有备而去呢!” 她的音调冷了一下,却还是轻声道“况且现在,我们对三王府的地势不熟悉,贸然闯进去对我们不利,我们需要这个丫头给我们带路。” 男人没有继续开口了,应当是陷入了思索之中,半晌之后,男人嗓音清淡地开口:“这样也好,就算真是诱饵,也总比咱们贸然闯入好。” “嗯。” 江楼月点头,同里面的人商量好后,便开始准备今晚的行动。 深夜,月黑风高。 一抹黑色身影飞快地掠入三王府,身影几乎和黑暗融为一体。 凤轻狂动作灵活地避开守在万珍阁外面的侍卫,迅速从窗户溜了进去,好一番寻找,才找到了那颗碧血珠。 她连忙打开盒子,便瞧见里面放着一颗夜明珠大小的翠绿珠子,神奇的是,珠子里竟然流动着殷红色的液体,散发着妖异的光芒。 这就是碧血珠? “果然是个不可多得的宝物,归老娘了!”面纱下,凤轻狂唇角弯起一抹邪魅的笑容,拿起那颗珠子掂了掂,得意一笑。 拿到碧血珠后,姑娘一溜烟从窗户跑了,只是刚跑出去…… “有刺客进入了万珍阁!” 门外响起一阵惊呼声,那些守卫如利箭一般冲入了万珍阁内,看到窗户半开着,直接就朝着那个方向追了过去。 “快!快抓刺客!” 这声音顿时就在王府内沸腾了起来,侍卫不断地朝着这边涌了过来。 凤轻狂想都没想,就借着树枝腾跃了起来,忽然有什么东西,咻地一声,撕裂空气而来。 那速度之快,让她脸色猛地变了一下。 凤轻狂下意识地侧身,那枚暗器扎入了她的肩膀里,骨肉被撕裂的声音格外清晰。 “妈的!” 凤轻狂忍不住咒骂了一声,捂紧了肩膀,鲜血从手指缝里流了出来,她又按到了伤口,疼得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刺客在那里,快!”护卫的身影已经朝着这边追了过来,以凤轻狂现在的情况,她绝对跑不过这些有武功的侍卫。 可她总不能什么都不做等死吧! 凤轻狂脚下开始狂奔了起来,但那些护卫的速度却越来越快,就在她以为自己跑不掉的时候,忽然伸出来一只素白的手,揽住了她的腰。 她落入一个陌生男人怀中,对上男人那双凉薄的凤眸,她下意识地想要叫,但在这样的情况下,却只能死死地咬住嘴唇。 也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谁,但他穿着一身夜行衣,估计也是过来盗宝的吧。 男人带着凤轻狂飞跃过亭台假山,凤轻狂来不及感慨这个人轻功有多好,便跟着他一路狂奔,终于甩开了那些护卫。 “你受伤了。”男人缓缓开了口,嗓音低沉,还不等凤轻狂开口,他便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递给姑娘:“金疮药。” 凤轻狂眼眸复杂地看着那瓶金疮药,抬眸问他:“难道你也是来这里拿碧血珠的?” “嗯。” 他点头。 “所以你救我,是为了我手里这颗碧血珠?”凤轻狂的眸光更为复杂了。 “不是。”男人摇头,惜字如金地说:“顺路。” 凤轻狂低头,眸光再度落在手中的药瓶上,眼底闪过一抹挣扎之色,似乎是打定了什么主意。 半晌之后,她深吸了口气道:“我素来不喜欢欠别人人情,你既然救了我,那这颗碧血珠,我就让给你了。” 男人下意识地蹙眉,脸上的情绪晦暗不明。 凤轻狂从怀里掏出那个盒子,塞到男人手中,不冷不淡地道:“不用觉得惊讶,拿一颗珠子换我的命,也不算亏。” 男人看着那颗碧血珠,嗓音淡薄地道:“碧血珠是这世间不可多得的珍宝,你既送我了,我亦不能让你白来一趟。” 凤轻狂看了过去,薄薄月光下,男人掌中的匣子精巧至极,打开来,那红色绒布上,一套精致的首饰便摆放在里面。 男人伸手从里面拿了枚紫玉戒指,戒指中间隐约有个凸起的纹样。 随后他便将戒指调转了一个方向,凸起的纹样朝向地面,按下纹样,只听到一道细微的声响,竟然从戒指里弹出一根寒光闪闪的银针。 紧接着,男人又拿起一根玉簪,在簪头轻微触碰了一下,底部陷空,里面装着白色粉末:“这是软筋散,药效两个时辰,簪子可化刃,无毒。” “这个镯子里也有暗器。” 男人从里头拿起一个碧色手镯,指尖轻轻地触碰在某个不起眼的地方,只见三根细如牛毛的银针一闪而过,齐根没入墙壁里。 匣子里还有一对泪滴耳环,里面藏着可解百毒的药,但只能解寻常的百毒,否则也只是压制。 “这世上竟有如此精巧的暗器!”凤轻狂震惊无比,她这些年也算是见过不少宝贝了,但从未见过设计如此精巧的好东西。 她不会武功,干这行本就有些吃亏,若是将这些东西带走身边,对她的帮助很大。 “多谢!” 凤轻狂也不矫情,当即就收下了这套首饰。 “刺客在那里,快追!” 不知道是谁引开了追兵,凤轻狂再抬起头的时候,眼前男人已经不见了踪影,她二话不说便趁乱离开了三王府。 凤轻狂的肩膀一直在流血,她逃出去后,便找了一处地方脱下那身夜行衣,然后开始包扎伤口。 金疮药撒上去后,肩膀很快就不流血了。 第五章 一步之遥 凤轻狂正激动自己终于要跑路了,然而官兵就追了上来。 船舱外。 带头的官兵拿着三王爷的令牌,冷冷地下令:“有盗贼潜入三王府盗走了宝物,王爷下令即刻封锁码头,全城搜捕!” 凤轻狂:“???” 什么玩意儿? 现在要封锁码头? 那她不就没办法离开这里了?! “该死!速度竟然这么快!”江楼月眸光冷冽了下来,极其不甘心地攥住了手心,把怒火压制了下去:“回京城!” 这厢江楼月气得咬牙切齿,凤轻狂更是一脸生无可恋。 由于码头被封锁住了,江楼月不得不带着凤轻狂连夜返回京城居住。 翌日中午。 江楼月带着凤轻狂和兰溪下楼吃饭,看着那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凤轻狂一点胃口都没有,整个人也都是怏怏的。 好不容易逮到个离开的机会,就只差那么一点点。 凤轻狂肠子都悔青了。 江楼月瞧见凤轻狂神色有异,也没说什么,只是在饭菜撤下去后,才慢慢地开了口:“轻轻,以后你就留在我身边侍奉我吧。” “啊?” 凤轻狂愣了一下。 江楼月心中那个目标已经达成,现在看凤轻狂是怎么看怎么顺眼,她以为凤轻狂是在顾虑什么,当即便笑道:“无需担心,留在我身边,总比被三王府的人发现好。” 凤轻狂撇了撇嘴没有立刻答应,虽然这不是她最终目的,但江楼月总是要出城的,跟着她,总有一天能够离开这是非之地。 况且,江楼月说她同慕北拓有仇,那应该不会主动送上门给三王爷抓吧。 暂时跟着江楼月,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权衡利弊之下,凤轻狂点头:“好,那我以后就跟着姑娘了。” 用过午膳后,江楼月便带着凤轻狂出去逛街。 凤轻狂心不在焉地跟在江楼月身后,时不时听着周围人讨论三王府被盗的事情,现在城门口也是重兵把守,只许进不许出,也惹得老百姓议论纷纷。 她跟着江楼月慢慢往前走,眼角余光忽然瞥到一抹身影:“是他……” 是慕连城! 前面不远处那容颜冷冽的男人一身锦袍,剑眉紧蹙着,眉宇间覆盖着一抹寒霜,似乎不管何时,他都是这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慕连城走路的步伐有些急,身后只带了一位随从,应当是微服出巡。 “慕连城……” 江楼月自然也看到了慕连城,原本淡然凉薄的眼眸里,终于掀起了一丝波澜,眼底深处,还有一抹不易察觉的柔软。 她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慕连城。 这个男人还是一如曾经,不管在什么场景下,始终都是这副冷冷淡淡的模样。 可他越是这种对任何人都没有兴趣的姿态,江楼月就越是欣喜,他就像是一味毒药一般,有毒,却让人欲罢不能。 “快跟上。”江楼月朝着凤轻狂低声道,几乎是不做思索地,就跟上了慕连城。 凤轻狂:“???” 她狐疑地看了江楼月一眼,却在她素来寡淡的脸上,瞧见了一丝女儿娇态。 心中顿时明了。 敢情这妞儿是喜欢慕连城啊。 可凤轻狂一点儿都不想见到慕连城,她本想直接溜走的,但江楼月见她没动,直接抓着她的手腕把她拖走了。 凤轻狂:“……” 不,我不。 我一点也不想见到你心上人。 江楼月一路跟着慕连城,发现他竟然也去了她居住的酒楼,脸上的欢喜之色更浓。 而凤轻狂却是一脸沮丧,还真是冤家路窄啊,遇到慕连城也就罢了,可他怎么也进了这家酒楼? 堂堂太子,你就不能进一家更高大上的酒楼吗? 凤轻狂心虚啊,她可不想在这里被慕连城抓个正着,于是便捧着肚子装尿急:“姑娘,我尿急,快憋不住啦,姑娘你先上去,我去方便一下。” “马上就回来。” 不等江楼月说什么,凤轻狂便跟逃命似的逃走了。 可好巧不巧的,她刚跑几步,忽然就撞到一个男人。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没……”凤轻狂连忙道歉,抬起头来的时候,顿时就愣在了那里,话语也戛然而止。 眼前男人只着了一身简单的白袍,白袍上一丝花纹都没有,可即便如此,他整个人看起来依旧风姿玉立,矜贵淡雅。 男人垂眸看着她,天光照在他脸上,照得他原本深邃、棱角分明的五官多了些许柔软,菲薄唇上勾了一缕浅淡的笑意,眼底一片淡然之色。 看到江明澈这张脸,凤轻狂瞪大了眼珠子:“你你你你……” 他就是昨晚救她的那个男人! 他怎么会在这里? 为什么这么看着她?难道认出了她? 江明澈收回了落在凤轻狂身上的眸光,抬眸看向朝着他走来的江楼月,眼底笑意渐浓,开口唤了一声:“楼月。” 凤轻狂:“???” 什么情况?他们认识? 然而下一秒,江楼月却吐出一句让凤轻狂如遭雷劈的话。 江楼月看着眼前的男人,伸手抚了抚他身前微皱的衣服,眼角眉梢蔓延出一丝温和的笑意,笑道:“哥,你回来了。” 凤轻狂:“……” 她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极为震惊地看着江明澈,如同受到了什么巨大的打击一般:“他是你哥???” 他怎么会是江楼月的哥哥? “嗯,他是我哥。”江楼月温柔地点头,轻声和江明澈道:“哥,这是我新收的婢女,叫轻轻。” “原来如此。” 江明澈点头,随后轻眯眼眸看向了凤轻狂,对上她那双灵动狡黠的眼眸时,眼底蔓延过一抹意味深长,转瞬即逝。 然而凤轻狂却心虚地笑了笑,这一刻她当真是庆幸自己昨晚做了万全之策,否则要是被他看到了这张脸,现在岂不是贼尴尬。 她也不知道江明澈到底有没有认出她,不过她昨晚都裹成那个样子了,就露出一双眼睛,天又那么黑,他应该没有这么好的眼神吧。 江楼月挑了挑眉梢问凤轻狂:“你不是内急吗,怎么?” “呵呵呵呵,我现在忽然又不急了。”凤轻狂一脸尴尬地笑着,脸上多多少少有些窘迫。 眼下这个情况,她可真是骑虎难下,打死她都没有想到,这江楼月的哥哥,跟她竟然是同行啊,看来这江家卧虎藏龙。 第六章 第一美男 像慕连城这样如同神袛般俊美的男人,出现在这种地方,绝对是能引起轩然大波的。 自从他出现在这条街道的时候,身后便跟着无数女子,更有甚者想要上去搭讪,但碍于慕连城身上那股生人勿近的气势,没什么人敢近他的身。 但他入了酒楼后,刹那间,整个酒楼都挤满了姑娘。 紧跟着江楼月进入酒楼的凤轻狂,险些连脚都没地放了,忍不住嘀咕了一句:“乖乖,这慕连城的影响力,比那些小鲜肉都厉害。” “你说什么?”江楼月蹙了蹙眉,没有听清楚凤轻狂到底在嘀咕什么。 凤轻狂连忙摇头辩解:“没、没什么,我只是在想,这太子殿下怎么会来这里,竟然能引这么多年姑娘来这里,害得咱们现在只能堵在一楼。” 她现在假扮三王府的婢女,见过太子慕连城也不是什么奇怪事。 “太子天人之姿,素来有京城第一美男之称,如今这副场景,也不足为奇。”江楼月看向那满脸冰霜的男人,看到他周围围满了姑娘,心里不是滋味。 凤轻狂看透了江楼月的小心思,撇了撇嘴随口说了一句:“他可是太子,就算屈尊来到这里,就算被这么多姑娘堵住了,他也不会看那些人一眼的。” “何以见得?”江楼月饶有兴趣地勾唇。 “那可是太子殿下哎,他什么样的美人没有见过呀,眼前这些胭脂水粉,他会放在眼里吗?” 凤轻狂托着下巴,往慕连城那里看了一眼:“我以前在三王府的时候,府里头的婢女想勾引太子的人多了去,但太子都不屑一顾,还说自己喜欢那种心地善良、容颜清冷的姑娘。” 说罢,凤轻狂微微蹙起秀眉,看向了江楼月,咦了一声:“咦,我怎么觉得太子说的,就是姑娘你这样的类型啊?” “啊?” 江楼月有些错愕,压下心底的一丝激动,呵斥道:“别瞎开玩笑了,太子乃天之骄子,他心中属意的女人,应当也是天之骄女。” “难道姑娘不是天之骄女吗?” 凤轻狂理所当然地说:“京城大多世家的千金小姐,虽然端庄优雅,但嘴上说着喜欢太子,可心里却是惦记他太子妃的位置,太子怎么会看不透那些人的心思呢?” “姑娘你想啊。” “太子为国事操劳已经够辛苦的了,难不成回到府里,还要应付那些娇生惯养的小姐折腾?” “姑娘知书达理不说,脾性也是淡然清冷,是不会做出那种争宠闹腾的事情。” “我要是太子,我当然喜欢姑娘这样的。” 凤轻狂笑眯眯地说着,她这样的人,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一肚子小心思,而江楼月心里,当真起了些许涟漪。 江楼月的样貌的确出众,但为人却不喜欢张扬,所以穿着寡淡素净,身上亦没有女儿家的娇气,瞧着倒是多了几分冷清之气。 慕连城到底是太子,是战场上的不败将军,他在马上能定乾坤、运筹帷幄,在朝堂上能安邦定国,是绝不会拘泥于后院之事的人。 能入他眼底的,也不会是那种只懂得争宠的千金名媛。 如此说来,这丫头说得倒还真有几分道理。 江楼月并未将心思表露出来,可凤轻狂这个鬼机灵,一眼就瞧出对方心里想什么。 凤轻狂若无其事地说:“先前太子去三王府的时候,我听到那几个下人围在一起讨论太子喜欢什么样的,她们说太子也同三王爷一样,喜欢珍宝。” 她垂下眼眸,看着掌中的纹路,继续道:“只不过他常年在外打仗,没有时间搜寻宝贝,而朝中大臣也不敢妄自揣摩他的心思。” “故而太子时常去三王府的万珍阁中,鉴赏三王爷得来的宝物。” 这话说得是一本正经,凤轻狂自己都佩服自己这胡说八道的功夫了。 “这我倒是未曾听说过。” 江楼月现在已经被凤轻狂给唬得一愣一愣的,蹙眉仔细想了想,便道:“我家中还有一幅珍藏的《汉宫春晓图》,太子应当会喜欢吧。” 明仇英的《汉宫春晓图》? 这画在她那个时代,可是十大传世名画之一啊,在这个年代里,也有不少赝品,这东西得遇到行家才行,不然寻常人哪里辨认得出来真假? 她对这些古玩字画也不了解,哪里懂得现在的行情? 不好不好。 凤轻狂抬起眼眸来,眸底清澈不染纤尘,若有所思道:“据我所知,这《汉宫春晓图》描述的是初春时节宫闱的日常琐事吧。” “太子出身宫廷,应当不会喜欢这样的古画。” 她要是慕连城的话,早就厌倦这皇宫里的生活了,哪里会肯将这样一幅画摆在家里? 这不是脑抽吗! “你随我来。” 江楼月想起了什么来,带着凤轻狂穿过人群回到了房间里。 一回到房间里,江楼月便将屋子里的一个匣子抱了出来,啪嗒一声打开:“这些都是我年少时,阿爹和阿娘得来的珍宝,你看看哪个合适?” 那盒子都是紫檀木镶金的,上面还镶嵌着各种各样的宝石,且不说里面装着什么,单单只是这个盒子,就是价值不菲了。 凤轻狂低头看了过去,这一看,眼睛都看直了! 匣子分为三格,里面都装满了各色珠宝,第一格是夜明珠和各色珍珠,第二格是钗环首饰,精巧异常,第三格满是祖母绿、鸽子红等宝石。 看得凤轻狂几乎都要流口水了! 仅仅是一颗猫眼石,都价值白金了,更不要说夜明珠、鸽子红这类珠宝,这一匣子算下来,怕是万金也买不来的。 “姑娘你别急啊,我给你看看。”凤轻狂的手指从那些珠宝上抚摸而过的时候,她都感觉得到自己的指尖都在颤抖,这可都是货真价实的宝贝啊! 她将那些珠宝全都抚摸一遍后,选中了一串绿玛瑙佛珠:“姑娘看这个如何?” “绿玛瑙?” 江楼月看凤轻狂好的不挑,偏生挑中了这款不起眼的绿玛瑙佛珠,不禁有些狐疑:“我这里面可有的是比绿玛瑙珍贵的宝物,太子会看得上这个?” 凤轻狂倒是没想到江楼月会起疑。 她可是21世纪的女性,堂堂盗圣,这还难不倒她。 当下凤轻狂便淡然自若地浅笑,不慌不忙地解释道:“姑娘有所不知,太子战场杀敌,手上沾满无数鲜血,身上也有了凶煞之气,以这玛瑙佛珠镇压,极好不过,也能让太子有感姑娘心思细腻。” 指头般大小的绿玛瑙串成一串佛珠,颗颗玛瑙精致圆润、色泽明净,被凤轻狂放在手中把玩着,散发出淡淡的绿色光晕。 “你说的不无道理。”江楼月似懂非懂地点头,随后双手握住了凤轻狂的手,希冀地看着她道:“既然如此,那就麻烦轻轻你,帮我送给太子。” 她还是闺阁小姐,即便对慕连城有意,但眼前这个档口,她总不好直接去找慕连城的。 “姑娘放心,这事就包在我身上了。” 凤轻狂信誓旦旦地点头,几乎是拍着胸脯打包票的。 随后她便将绿玛瑙佛珠揣在怀里,出门溜达,想看看能不能把这东西给卖掉,卖点现钱花花。 凤轻狂在古玩店里转了一圈,那些掌柜出的价格都太低了,不符合她心底的价格,这一圈走下来,她不免有些颓废。 她举着那串佛珠,无奈地道:“现代的那些绿玛瑙都是人工合成的,这玩意儿是真的,卖太低,也对不起我辛辛苦苦给弄来啊。” 阳光照耀了下来,那串绿玛瑙显得异常美,不管从哪个角度看,不浓艳,却胜似翡翠帝王绿,触感温润,胜过羊脂玉。 瞧着便是贵重无比。 第七章 红娘难当 直到晚上的时候,凤轻狂才回到客栈。 她刚回到房间,另一只脚都还没有沾地,江楼月便急急地迎上前来,迫不及待地问道:“太子殿下可有说什么话?” “太子并未说什么。” 凤轻狂摇头胡诌:“姑娘,这是第一次,还请姑娘莫要心急,总得让太子琢磨一下姑娘的心思,俗话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嘛。” 怕江楼月起疑,凤轻狂接着胡扯道:“只是我瞧见太子那素来不苟言笑的面容,似乎柔软了一些,唇角也微微牵出了一丝弧度。” “想来,应当对姑娘有了些许变化的。”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江楼月的变化,果然瞧见江楼月眼底升起一抹欣喜之色。 江楼月点头:“如此便好。” 第二天中午的时候,凤轻狂再度出门,江楼月递给她一封信,温声开口:“这是我给太子写的信,太子看过便知晓。” 凤轻狂接过信看了一眼,端端正正的梅花小楷,写着一行字:太子亲启。 信封上隐约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梅花香,小楷美得惊世骇俗,清冷雅致,幽韵无双,远远瞧去,像是一朵朵盛开的梅花。 字意间,傲然、庄重,有种娟丽淡雅的风骨。 江楼月这个女人,的确写得一手好字。 这真要是送到了慕连城手上,想来冷漠如他那样的人,也会心有涟漪吧。 凤轻狂应下来之后,便将信揣在怀中,随后绕道去了暗市。 昨天她在外面转了一圈,并非是一无所获,而是已经打听到暗市的存在。 暗市暗市。 自然是不同于长街上的坊市,简单来说,就是地下交易市场,繁华自然是不用说,但因为无人掌控,鱼龙混杂,所以偶尔也会遇到黑吃黑的事情。 暗市每月初一会开门,今天正好是初一,凤轻狂驾轻就熟,跟着原先摸索好的路,来到了暗市之中。 因为能来这里的人,身份背景都非比寻常,所以暗市的保密措施很好,进入之前,都会穿上斗篷,遮盖住容貌气息。 毕竟在这里交易的东西,大部分都是见不得光的。 凤轻狂行走在暗市当中,饶有兴趣地扫视着两边的地摊,上面摆放着琳琅满目的宝物,也有两两私下交易者。 她直接走到一处空摊位上,盘腿坐了下来,将那串绿玛瑙佛珠摆放在黑布上,撑着下巴等买家过来。 周围卖家见她就卖这一件东西,不免有些好奇,很快就有位顾客站在凤轻狂面前,嗓音沙哑地问:“这绿玛瑙珠子怎么卖的?” 凤轻狂刻意易容了,她扬起一张大众脸,满脸笑容地说:“嘻嘻,兄弟你真识货,这可是上好的绿玛瑙,就这一串,五千两,卖完我就走人。” “五千两太贵了,便宜点吧,便宜点我就要了。”那顾客显然也是个砍价老手,分明看出来这串佛珠不寻常,可偏生就要压价。 “唔……反正也就一串了,你要真想要,那就四千五白两卖给你。” 凤轻狂见那顾客不说话,一咬牙,心痛地伸出四根手指头:“一口价,四千两,兄弟,真不能还价了,你也得让我赚点不是?” “四千两。” 那顾客这回倒是豪气得很,直接掏出四千两银票。 两个人一手拿钱,一手交货,这场交易就此结束。 待顾客走后,凤轻狂数着银票的时候,心都在滴血,忍不住骂道:“混犊子!也忒会砍价了,害得老娘白白亏了一千两!” “四千两就四千两吧,也总比一分钱都没有好。”凤轻狂一把将银票揣在怀里,拍了拍屁股站了起来,随后就离开了暗市。 凤轻狂前脚刚进客栈,后脚就被兰溪给拦住了。 “站住!” 兰溪眼神不善地盯着凤轻狂,冷冷地质问道:“客栈离太子府可不远,一来一回半个时辰足够了,你这一去就花了一个时辰。” 她扫了凤轻狂一眼,眼里满是质疑之色:“说,你是不是骗我家姑娘的?是不是把珠宝都当了?” 这个时候,江楼月刚好从房间里出来。 姑娘容色冷清,眸底寒霜顿起,却也没有动怒,依旧温和地问凤轻狂:“轻轻,你说实话,是不是如兰溪猜测的那般,你私自将珠宝当了?” 话中已然是怀疑。 凤轻狂刚想要开口,兰溪便愤怒不已地说:“姑娘,她一定心怀不轨!一个从王府里逃出来的丫头,手脚会干净到哪里去?” “姑娘您大可问问她,太子到底是什么反应,她若说不上来,那便说明她在说谎!”兰溪眸光锐利,已然不相信凤轻狂的话。 这丫头看起来无辜良善,但是心思可多着呢,谁知道她肚子里揣着什么鬼主意。 江楼月眼眸微眯,话语冷峭:“太子如何说的?” 饶是凤轻狂这个盗圣,面对两个人的质问,此刻也不免有些心慌了,脑中灵机一动,她微垂着的眸底,闪过一抹狡黠之色。 “姑娘,您当真是误会了。” 凤轻狂连忙抬起头来,委屈地解释道:“我之所以耽误了这么长时间,是因为我刚到太子府的时候,太子已经入宫了。” “管家连忙追上太子,将此事禀明太子。” 她不紧不慢地解释着,语气里一丝慌乱都没有:“我在府里等了些许时间,管家回来说让我晚点再来太子府取信。” “此话但真?” 江楼月秀眉紧蹙,眸光一直停留在凤轻狂的脸上,也分不清她这话到底是真是假。 凤轻狂模仿着电视上那些宫斗剧里的场景,连忙提起裙摆跪在了江楼月跟前,泫然泪下:“姑娘于我有救命之恩不说,还不嫌弃我是出逃的奴婢,肯让我贴身伺候姑娘,轻轻感激还来不及,怎敢欺瞒姑娘?” “知晓姑娘对太子有意,轻轻只想尽自己所能,帮助姑娘达成所愿。” 凤轻狂哭得肩膀都在颤抖,哽咽着抬头,眼眶都红了一圈,哭得梨花带雨,惹人怜惜:“不料竟让姑娘疑心,都是轻轻的错。” 见她哭得这么厉害,江楼月心底升起一丝愧疚感,俯下身来将凤轻狂扶了起来,温柔地替她擦眼泪:“别哭了,我信你便是。” 回到房间后的凤轻狂,立马松了口气。 昏昏沉沉的烛光透了过来,凤轻狂坐在桌子上,拿着羊毫,细心地在纸上写着什么,写了好几张纸都不满意,直到写到第七张的时候,才放下了手中羊毫。 她举起宣纸来,将上面的墨水吹干,然后满意地看着宣纸上的字。 凤轻狂靠着原主对慕连城的记忆,模仿他的字迹,只瞧见象牙白的宣纸上,龙飞凤舞写着这么一行字:东西我很喜欢,还有吗? 第八章 少女怀春 凤轻狂出门装模作样地溜了一圈,回到客栈后,便把她早早临摹好的信递给了江楼月:“姑娘,这是太子给您的信。” 江楼月脸上的喜悦显而易见,缺不慌不忙地拿过信件,拆开来口快速地看了一眼,上面用大燕朝繁复的文字,龙飞凤舞地写着一行字:东西我很喜欢,还有吗? 信纸有些发黄,没有落款,昏黄幽光下,江楼月看着那一行字,甚至能够想象得到,那人写下这行字时的神情,定然是薄唇略微扬起,眼角眉梢上挑,羊毫潇洒收笔。 那才是大燕太子慕连城该有的绝世风姿。 江楼月能够闻到信纸上散发着淡淡的女儿馨香她却觉得那些凤轻狂揣在怀里沾染到的,她只是看着那行潇洒的字迹,心头便是无限欢喜,更是将信捂在胸口。 心底划过一串涟漪。 见此,凤轻狂眼底划过一抹笑意。 就这样,凤轻狂模仿慕连城的笔记,以慕连城的名义,陆陆续续从江楼月这里拿走了十来件东西,她偶尔去暗市出卖,偶尔在京城偏远的地方倒卖,手中也攒了不少银票。 也多亏了凤轻狂模仿字迹足够像,才没让江楼月起疑。 这天凤轻狂又从江楼月这里拿了副古画,此刻正在长安街尽头叫卖:“来来来,有兴趣都可以看一看,文徴明的《千林曳杖图》,保证是真迹。” “小贱人!我呸!”旁边一个摊子老板狠狠地啐了一口,目光不善地瞪着凤轻狂蹲在地上的身影。 这丫头隔三差五就来倒卖字画,开价便宜不说,买的还全都是名家真迹,一连抢走了他好几笔生意。 让他恨得牙痒痒。 “姑娘,这画怎么卖?是真迹吗……”有顾客被凤轻狂吸引了过来,摊子老板怨念满满地看着这一幕,再回头看看自己摊子上这些字画,心中恶念顿起。 凤轻狂嬉皮笑脸地开口:“老板,这绝对是真迹,之所以开价这么低,是因为……”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道冷嗤声打断了:“是因为这是赝品!” “你这小妮子不要仗着自己年纪小,就来坑旁人,你们看,这幅画上的印章……”摊子老板言之凿凿地列举出了一系列证据,将文徴明的真迹说成赝品。 凤轻狂如同一只炸了毛的小野猫一样,跳起来指着摊子老板叱骂道:“你血口喷人!明明你的才是赝品!我这画是……都是我老爹留下来的,我不过是家道中落,迫于生计才拿出来低价贱卖!” 摊子老板冷笑:“你们看她那结结巴巴的样子,要真是真货,她至于那么心虚吗?” 这动静引来了不少百姓,百姓们指指点点的,摊子老板见状,又添了一把火:“我一人之言也证明不了什么,依我看,不如将她送到官府,由大老爷来定夺,大家伙看如何?” “好!送官府!” 百姓们一一附和,这让凤轻狂不由得慌乱了起来。 要是真被送官府了,那她不就是要凉了! “不去,我不去!我没有卖假货,你们凭什么把我送官府!” 凤轻狂奋力挣扎着,忽然瞥见前方一顶官轿缓缓行来,她灵机一动,猛地一口咬在摊子老板手上,这才挣脱了开来。 她扑通一声就跪在那顶官轿跟前,哭天喊地的嚷嚷:“冤枉啊!小女子有冤,求大人替小女子做主啊!” “有冤就去衙门告,赶快让开,不要阻拦我家小姐去路。”随行护卫冷冷地道,他们定国公府的轿子出行,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 端坐在轿子里的凤轻舞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眉头蹙了一下,掀开轿帘一角往外看,一眼就看到了凤轻狂。 怎么是她?! 而凤轻狂也刚好抬头,不偏不倚,正好看到凤轻舞那张脸,心脏都猛地颤抖了一下。 怎么是凤轻舞? 真是冤家路窄,完了完了,上次她把凤轻舞打包送到慕北拓床上,凤轻舞一定恨毒了她! 凉了! 凤轻狂懊恼不已,却没想到凤轻舞淡淡地道:“我瞧这丫头并不像什么坏人,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就无需报官了。” 定国公位极人臣,府中小姐出行的轿子上都有国公府的标志,所以摊子老板一眼就认出那是国公府的官轿。 当下什么都顾不得了,抱着他那一摊子字画逃之夭夭了。 百姓见状也都散开了。 凤轻狂一脸懵逼,以凤轻舞这阴毒的性子,她能这么好心替她解围? 她不知道凤轻舞打得什么主意,但是见纠缠自己的那个摊子老板跑路了,她也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溜走了。 不管三七二十一,她先溜之大吉再说! 可凤轻狂却没看到,在她转身跑走的瞬间,凤轻舞掀开轿帘,冷声吩咐护卫:“去,把这个人带回国公府!” …… 凤轻狂刚跑到一处巷子口,身后忽然飘来一阵冷风,她脖颈一寒,下意识地要转头,却在她转头的瞬间,脖颈骤然一痛。 一阵天旋地转,她便失去意识昏了过去。 “嘶!” 凤轻狂下意识地动了身体,一阵剧痛顿时就蔓延到四肢百骸,她睁开沉沉地眼皮,发现周遭漆黑一片,而她竟然被束缚在十字架上! 她双手双脚都被手铐给绑住了,身上的银票和东西也都被搜走了,只剩下手腕上的手镯暗器和一些首饰。 “怎么回事?难道是凤轻舞?” 凤轻狂拼命地挣扎着,但是她一动,手腕就疼得厉害,铁链将她的皮肤都划破了,殷红的鲜血顺着冰冷的铁链流了下来。 她神智一阵恍惚。 但是凤轻狂的猜测很快就得到了验证。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来,一阵淡香袭来,那身姿窈窕的女子逆光而站,容颜模模糊糊的,但凤轻狂却一眼就认出那是凤轻舞。 凤轻舞双手交叠在身前,手中握着一截鞭子,凤轻狂都能够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暴戾气息,如同从地狱来的修罗一般,身上披了地狱阴风。 冷风吹过凤轻狂的脸颊,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三姐。” 凤轻舞步伐优雅地走了进来,抬眸温温雅雅地看着凤轻狂,嗓音轻柔:“三姐这些天好生逍遥,妹妹可是顶住了不少压力呢。” 她挑着眉梢轻笑:“既如此,妹妹这些天所承受的压力,不妨让三姐也受一受如何?” 说罢,还不等凤轻狂有什么反应,凤轻舞便挥舞着软鞭,狠狠地抽在了凤轻狂的身上,猝不及防的,凤轻狂嘶叫出声。 “啊!” 凤轻狂没想到凤轻舞竟然敢拿鞭子抽她,那鞭子沾了盐水,疼得她脸皮都有些抽搐了。 “我的好三姐,你不是挺能逃的吗,有本事现在逃啊!”凤轻舞脸上的笑容极其妖娆,抬着手一下一下地抽了下去。 每一下都极其的狠,极其的重,发出了骇人的声音。 “凤轻舞!” 凤轻狂压抑着疼痛叫了一声,旋即唇角扯出一抹讽刺的笑容:“你天天撞成一副圣母白莲花的样子不累吗?这才是你的真面目吧!可真够歹毒啊!” 明明疼得要死,凤轻狂却咬牙不叫一声疼,苍白的脸上都是嘲弄的意味:“我也挺佩服你的,能骗了这么多人,要是我,可做不来呢!” 她紧紧地攥着手,冷笑:“若是有朝一日帝都的百姓知道他们所仰慕的女神,是这样一副蛇蝎面孔,会是怎样一种心情!” 凤轻舞却毫不理会凤轻狂的讽刺,掀唇阴恻恻地冷笑:“姐姐你知道吗,那日你逃婚后,我便对凤家说你已经死了,现在,你可不是什么凤家嫡小姐!” “既然凤家都认为你已经死了,那么我现在将你弄死,也是理所当然。”凤轻舞凑到凤轻狂耳边狞笑,嗓音残忍冷酷,淬满了恨意。 “可惜三姐你,身为凤家嫡小姐,却要成为孤魂野鬼,无人为你立碑上香,不过你放心,我会经常去看你的。” 凤轻舞那尖锐的笑容回荡在屋子里,往日清高淡雅的定国公府四小姐,此刻整个人都呈现出癫狂的模样,阴鸷如同鬼魅。 变态疯魔。 凤轻狂被抽得浑身都在抽搐,看着站在白纱内的人影癫狂地笑着,那人,呈现出变态癫狂的模样来。 “凤轻狂啊凤轻狂,你就算是国公府嫡女又如何,最后还不是落得这样的下场。” 凤轻狂笑得脚步踉跄,眼泪都掉下来了。 鞭子重重地落下,一道接着一道,力道极其的大,那架势,是真要把凤轻狂往死里抽。 凤轻狂始终咬紧牙关,哼都不哼一声。 意识逐渐模糊,她感觉到啪嗒一声,手铐似乎被打开了,然后她身子一软就倒在了地面上。 下巴倏然被凤轻舞捏住,指尖陷进了凤轻狂的下巴里,疼得凤轻狂嘴唇都在打颤。 她听见凤轻舞阴冷恶毒的低喃:“凤轻狂,我知道你能听得见,我不会让你这么快死去的,我要慢慢地折磨你,让你生不如死。” 凤轻狂将眼睛睁开一条缝来,趁凤轻舞没注意的档口,她费劲最后一道力气,抬手触碰手镯某个地方,只见三根银针唰唰闪过,没入凤轻舞的小腹。 “啊!凤轻狂,你……你对我做了什么?”凤轻舞死死地捂住肚子,手中的鞭子掉落在地,腹部如同刀绞一般,疼得她只能靠在墙上才能保持一丝力气。 “砰——” 在凤轻狂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瞬间,门被人从外面猛地踹开来,那道肃杀阴冷的影子出现在眼前,她没能看清楚那人是谁,便昏了过去。 第九章 又入虎穴 慕连城居高临下地站在门口,一身肃杀黑衣,姿态端端正正的,那冷硬的眉目如同刀斧雕刻般英挺,灼灼天光下,却美好得好似能发光。 他弯腰一把将昏迷过去的凤轻狂抱起,转身离开的时候,冷冷地丢下一句:“将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关入暗牢。” “是!” 暗卫粗鲁地将凤轻舞给架了起来,跟随慕连城的脚步一并离去。 翌日。 凤轻舞一夜未归,可急坏了母亲林氏,几番打听后,才确定女儿被慕连城给带走了,林氏牵挂凤轻舞的安危,不顾一切地闯入太子府。 侍卫正准备让人将林氏丢出去的时候,慕连城却淡然地摆了摆手,示意侍卫让林氏进来。 林氏一见到慕连城,都没来得及行礼,便急忙开口:“太子殿下,臣妇听说小女在太子府中,不知道小女犯了什么错,被太子带回去教导。” “轻舞是定国公府的小姐,即便有错,也该由定国公教训,太子殿下此举……” 林氏话还没有说话,余下的话便被慕连城一个冷眼吓了回去。 “你是以什么身份同本宫说话?”慕连城眯着那双漆黑的眼眸俯视着林氏,气势凛然,话语阴冷地问:“又是谁告诉你,本宫将凤轻舞带走了?” “我……” 林氏顿时就被慕连城这气势吓住了,可一想到凤轻舞,她便硬起腰杆道:“臣妇派人去查,查到太子殿下来过府上,所以……” “所以你就怀疑本宫?” 慕连城居高临下地睥睨着林氏,气势摄人,声音更是不容置疑的威冷冷酷:“林氏,你是定国公府的人,当明白,污蔑太子是什么样的罪名!” 林氏刚想要反驳,便见暗卫快步上前,轻声同慕连城说了句:“爷,三王爷来了。” 一听到三王爷也找来了,林氏脸上立马就露出一抹喜色,还没等她开口说什么,慕连城便斜了她一眼,摆手:“把她丢出去!”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我女儿……” 林氏手脚并用地挣扎了起来,绝望哀嚎地喊着慕连城,被侍卫架着,正好从朝这边来的慕北拓身边经过,她扯着嗓子哀嚎道:“三王爷,您快救救轻舞,她被太子关起来了……” “唔唔唔……” 侍卫毫不犹豫地就堵住了林氏的嘴巴,也不管慕北拓脸色有多么阴冷了,拖着林氏就往门口的方向走去。 慕北拓得到消息后便急忙赶来,也没工夫搭理林氏,直接朝着慕连城走去。 慕连城脸色清冷,厌倦地坐在那里,见慕北拓来了,他什么也没说,站起身来朝着后院走去,慕北拓懂他意思立马就跟了上去。 来到房间里,慕北拓这才看见凤轻狂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那姑娘身形消瘦得很,身上更是遍体鳞伤,脸上出现了好几道划痕。 瞧着让人心疼不已。 “轻狂!轻狂!” 慕北拓顿时心如刀割,那种心痛的感觉当真是难以说得清楚,他这辈子断过骨头也受过重伤,可从来都没有像这一刻这么心疼。 她是定国公府的嫡小姐,生来尊贵,他亦倾心于她,即便知道她当日逃婚,可也不曾怪过她,一直派人寻找她的踪影。 可不过是半个月的时间,他再度见到她,她便成了这个样子? 慕北拓激动不已,手都在颤抖,几乎是朝着慕连城低吼出来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会变成这样?是谁干的?本王要杀了他!” 慕连城看了激动的慕北拓一眼,神色淡淡,嗓音听不出情绪:“她被关在密室里,我赶到的时候,她已经昏过去了,凤轻舞就在一侧。” “什么?” 慕北拓如同被雷劈中了一般,顿时就愣住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仍是一脸不可置信地摇头:“不,不可能,怎么可能会是她?” “她那么善良的一个人……我不信……” 当日他看到了凤轻舞的身体,思来想去还是将她抬入了府中为侧妃。 原以为她是别有用心的,可经过这半个多月的相处,慕北拓发现他错怪凤轻舞了,她嫁进来之后,对他嘘寒问暖,从未有过什么非分之想。 便是连府中的下人和丫鬟都说她凤轻舞善良得连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这样的一个人,让慕北拓如何相信是她将凤轻狂虐待成这样的? “你是不是对轻舞有什么偏见?”慕北拓蹙眉看向慕连城,依旧坚信凤轻舞的为人:“我相信她,她不是那种人。” 慕连城淡淡启唇,惜字如金:“对峙便可。” 他摆手让侍卫将凤轻舞带了上来。 侍卫可是目睹凤轻舞如何折磨凤轻狂的,对她当然没有什么好态度,直接将凤轻舞扔在了慕北拓跟前,动作粗鲁至极。 慕连城冷冷地看着她:“若敢撒谎,后果自负!” 慕北拓也没有立刻去扶凤轻舞,而是蹲在她跟前,看着她的眼睛问道:“轻舞,太子说是你将轻狂打成这样的,是不是这样?” “不,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凤轻舞脸色也是苍白得很,她拼命地摇头辩解:“她是我三姐,虽非一母同胞,可都是父亲的血脉,血脉相连,我怎么会对她下此毒手?” “爷您是知道我的为人的,这些天我一直派人寻找三姐,我若要害她,早就将她杀了,为何要带回来呢?” 凤轻舞一把抓住慕北拓的袖子,眼泪唰唰地掉了下来,抓着他袖子的手都在颤抖,楚楚可怜地解释:“我找到三姐的时候,她身上便已经有这么多伤了。” “可三姐醒来认为是我伤了她,甚至还用暗器对付我……” 说到这里,凤轻舞噗地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随后便昏倒了过去,手还死死地抓着慕北拓的袖子,脸上满是泪痕。 “轻舞!轻舞!” 慕北拓连忙将凤轻舞抱在了怀里,伸手探上了她的额头,发现她额头滚烫不已,心里顿时慌乱了起来,弯腰将她抱了起来,就要离开。 走到门口的时候,慕北拓忽然顿住了脚步,回头眸光复杂地看了慕连城一眼,随机眸光从凤轻狂身上略过,眼底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情绪。 他没有在太子府过多停留,将凤轻舞带回了府中医治。 看到这一幕,慕连城蹙了蹙眉梢,心里也涌起一股上不上来的情绪,可很快,男人眼锋便凌厉了起来,将那股异样给压了下去。 他刚要走,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道闷哼声。 慕连城脚步一顿,侧过身往后看去,眸底流光暗抑。 躺在床上容颜苍白的姑娘,秀气的眉头几乎拧成了一团疙瘩,她有些难受的哼唧了两声,随后吃力地睁开了沉重的眼皮。 第十章 当场对质 “……好疼。”凤轻狂想坐起来,身上的鞭伤疼得她差点咬破下唇。 慕连城不动声色地上前,扶住凤轻狂的肩膀,扶着她靠在床头边。 “谢谢啊。”凤轻狂吸了几口凉气,忍下一身的伤痛,没再哼一声。 她伸手摸了一下脸颊,果然有一道刺痒的小伤痕,不由地握紧拳头往床板上一砸。 原主这张脸,可是闭月羞花的倾城颜色,凤轻舞这个女人真够恶毒的,下手这么狠。 “是你救了我?我这是在哪?”凤轻狂有些紧张地看了看周围陌生的环境。 “这里是太子府,说出真相,我会帮你。”慕连城负手站在床边。 凤轻狂知道原主给慕连城留下的印象很不好,但她现在心里想的全是她那些财产,这几天好不容易到处变卖换得的银票,全都被凤轻舞那个贱人拿走了。 身上的伤还好,钱是大事,她一定要找凤轻舞把钱都要回来。 “凤轻舞呢?”凤轻狂问,她记得最后自己发出的三根暗器,应该都打中了凤轻舞,估计也伤得不轻。 “被三王爷带回去了,是她出手打伤你?”慕连城露出意料之中的表情,料定凤轻狂肯定会控告凤轻舞。 带回去了? 凤轻狂心里暗骂糟糕,那她的钱怎么办?本来那钱就是她骗江楼月送慕连城东西骗来的,绝不能让慕连城知道。 “凤轻舞没有出手伤我。”凤轻狂避开慕连城的目光,眸子转了转,谎话信手拈来,“我中毒了,是轻舞救了我,我当时神志不清,好像还差点伤到了轻舞。” 慕连城疑惑地皱起眉头,这跟他的暗卫向他禀告的可是完全不一样的事实,凤轻狂为何要瞒着他。 “殿下,凤轻舞现在怎么样了?她没事吧?”凤轻狂露出非常急切关心的表情,眼神中甚至还有愧疚。 这表情把慕连城唬得以为她是真的在关心凤轻舞。 凤轻狂真实的内心想法是,我的钱现在怎样了?它们没事吧? “她受了点伤。”慕连城饶有兴趣地看着小表情丰富的凤轻狂。 “哦。”凤轻狂低头盘算了一会儿,一脸痛心地揪着胸口说,“都怪我害了轻舞,殿下能不能带我去看看轻舞。” 凤轻狂又开始演得不亦乐乎。 慕连城心里充满迷惑,又从凤轻狂的表情上看不出来破绽。 “来人,备轿子。”慕连城挥手命令。 “太好了。”凤轻狂忍不住小声咋呼一下,又连忙皱起眉头继续演戏。 到这里慕连城算是看出来,凤轻狂关心的根本就不是凤轻舞,俊眉不由地轻挑。 “主子,轿子备好了。”太子府的护卫进来抱拳禀告。 慕连城上前,俯身把手放在凤轻狂的肩膀上,正想要把她抱起来。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凤轻狂一手撑着床板,双脚下地就站起来,踉跄了一下但慕连城及时扶了她一把。 凤轻狂站稳之后,微微一笑和慕连城拉开距离,瘦弱的身体上伤痕还隐隐见血,苍白血色却掩不住她爽朗迷人的笑。 慕连城微微一愣,之前的凤轻狂哪次见到他不是眼神痴迷,毫不廉耻地往他扑过来,虽然每次都被他拒之千里。 现在受了这么重的伤,还不让他抱,凤轻狂还真是一次又一次让他意外。 轿子在屋子外面,凤轻狂自己捂着手臂,走进轿子。 她倒没想那么多,穿越她就没少受过伤,而且每次都是自己照顾自己,自己清洗伤口,吊针都是自己扎的,早就习惯了。 这次护卫将轿子抬得特别稳,走得也不快。 慕连城在前面骑着马,回头看了一下被遮得严严实实的轿子,神色复杂。 凤轻狂在轿子里一刻也安静不下来,这是太子府的轿子,坐椅上有一个紫金香炉,燃着沁人心鼻的安神香。 “太子用的东西,果然不一样。”凤轻狂把香炉端起来,用力闻了一下,立刻感到一阵舒爽,“这纹路,这熏香,绝对是宝贝。” 凤轻狂立刻算出香炉在暗市能换的银票,比江楼月的东西也好太多了。 就是这东西不好带,凤轻狂把香炉往怀里塞,又觉得太明显了,一眼就能看出来,袖口也不行,她把脚上的靴子脱下来,往里面塞,塞不了一半就卡住了。 在轿子里折腾了半天,堂堂盗圣居然连一个香炉都兜不走。 凤轻狂托腮泄气。 转眼就到了三王爷府。 下轿子的时候,凤轻狂依依不舍地把香炉揣在怀里,被慕连城一眼看到。 “这熏香,闻着我的伤都不疼了,我能再闻一会?”凤轻狂试探着问,慕连城肯定不是什么小气的人。 “嗯。”慕连城抿唇,嘴角轻扬。 帮凤轻舞诊断的大夫收拾好医箱,跟慕北拓叮嘱了几句话,就退出去了。 凤轻舞只是受了点小伤,发热和吐血可能是心急导致的,醒过来养好伤就没事了。 慕北拓松了口气。 “轻狂?你没事了?”慕北拓欣喜地朝凤轻狂迎过去。 “害,我没事。”凤轻狂无所谓地挥挥手,到床边看凤轻舞。 凤轻舞本来就是装晕的,这时也该醒过来了,她把虚弱就拿捏得恰到好处,醒的时候烟波迷糊令人心疼地把慕北拓成功勾引过去。 慕北拓把她扶起来,又心疼地把她的手放在掌心,然后转头问凤轻狂。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凤轻舞虽然已经打定主意装到底,但要是真的被查出来她对凤轻狂做的那些事情,慕北拓和太子肯定都不会放过她。 她不由地手心发汗,憋着一口血,等着再次吐血装晕。 凤轻狂现在的目的只有把钱拿回来,然后离开京城,凤轻舞顶替她嫁给了慕北拓倒是遂了她的意。 于是,凤轻狂端着香炉,转身踱步,一本正经,“王爷,是这样的。成婚那天,我被两个刺客打晕给带走了。” “后来我不小心听到他们居然想要偷王爷府上的碧血珠,想要通过我来探清府上的地势。” “没想到。”说到这,凤轻狂顿了一下,眉头紧拧,氛围沉重,慕北拓和慕连城一颗心都被她吊起来。 其实她就是还没想好怎么编。 “我好不容易偷偷在守卫睡着的时候溜了出来,但没想到这些人居然给我下毒。”凤轻狂一叹,又继续说,“我的神志开始不清醒,但是我一想,碧血珠对王爷来说是那么重要的东西,要是被人偷了,那该多让人痛心。” “于是。”凤轻狂一个转身,提高声音,“我用刀在自己的手上划出伤口,通过痛苦来保持神智。” “后面又有追兵,他们一看秘密泄露,居然想杀我灭口!”凤轻狂露出恐惧的表情,好像真的在被追杀一样。 “我躲在一处废弃的院子里,就快要失去神智,但我听到那些人的脚步声,他们追过来了!”凤轻狂紧紧握住手中的香炉,“我手里拿着暗器,就算是跟他们拼个鱼死网破,我也肯定不会出卖王爷!更不能会帮他们偷碧血珠!” “昏迷之前,我看到有人来了,就慌乱地发了暗器,没想到竟然误伤了妹妹。”凤轻狂摇头叹息。 “这些人好大的胆子!轻狂,让你受苦了。”慕北拓上前,怜惜地看着凤轻狂,他还以为凤轻狂是执意不愿意嫁给他才逃婚的。 “碧血珠有没有被偷呢?”凤轻狂为了增加谎话的可信度,明知故问。 “被偷了,但这不能怪你。”慕北拓连忙说。 凤轻狂回头看了凤轻舞一眼,果然凤轻舞正瞪着她,不知道她又在搞什么把戏。 “都是我太没用了。”凤轻狂泫然欲泣。 “区区一个珠子,比不上你半点重要。”慕北拓更加心疼了,拉过凤轻狂的手腕,“轻狂,既如此,你可愿意再回到我身边。” 凤轻狂连忙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当然不愿意,她就不明白,慕北拓这个直肠子莽夫,凤轻舞居然上赶着要嫁给他。 反正她一点都不喜欢。 “留下来,你就是本王的王妃。”慕北拓的手并没有收回。 床上凤轻舞恨得牙痒痒的,恨不得把凤轻狂瞪出血窟窿来。 凤轻狂看凤轻舞的眼神心里大爽。 “不可。”凤轻狂还没接话,一边的慕连城先开口。 “有什么不可以?”慕北拓的莽夫脾气上来,整个人挡在凤轻狂前面。 “王爷和三姑娘并未成婚,于礼不合。”慕连城立场坚定。 “殿下说得对。”凤轻狂从慕北拓宽大的身躯后冒出来,小步子走到慕连城的身边,对慕北拓行礼,“我现在的身份还是定国公府三小姐。” “我自己回府去,这件事情就这么翻篇了哈。”凤轻狂就想出了三王爷府,她就溜之大吉。 “我送你回去。”还没转身,慕连城一手拉住她的手臂。 “呵呵……不用。”凤轻狂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她才不想真的回那个定国公府! “你刚遇到刺客,身上又有伤,我送你。”慕连城不容质疑地说。 第十一章 改变心意 凤轻狂心里苦,她左右挣扎了一番,点头,“那就劳烦太子殿下了。” “我还有几句话想跟轻舞说。”凤轻狂抬头。 “好,我在外面等你。”慕连城看了慕北拓一眼,转身走出去。 慕北拓欲言又止,也出去了。 “妹妹,我演得怎样?”凤轻狂捂着嘴就笑起来。 “你到底在耍什么花样?”凤轻舞原形毕露,五指如妖爪般,恨不得将凤轻狂的脸撕开。 “我这是在帮你啊。”凤轻狂一点都不害怕,甚至直接在床沿坐下,把一条腿抬起来放到床上,姿势潇洒。 “你有这么好心?”凤轻舞才不信,她那一顿鞭子可是往死里抽的,凤轻狂怎么可能会放过她。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要是把你的事情都告诉王爷,你说王爷还会不会留你在府上?”凤轻狂爱不释手地把玩着手里的香炉。 “你就是区区一个庶女,还是个侧妃,对三王爷来说一点价值都没有,你居然敢对我这个嫡女下毒手,这罪名,赐你一杯毒酒都是仁慈了。” “啧啧,可惜啊,你这才当上侧王妃几天,这屁股还没坐热,脖子就一凉。”凤轻狂把手在脖子上一比划。 凤轻舞的脸色难看到极点,被逼得真的吐了一口血出来。 她从小就没读书,庶母林氏也没什么见识,在定国公府上横行肆意欺压不受待见的姨娘和庶女,骄横跋扈,欺软怕硬,没什么智商。 “你想怎样?”凤轻舞把指尖收起来,狠狠掐自己手心。 “把我的钱还给我。”凤轻狂把手一伸。 “就这样?”凤轻舞一愣,凤轻狂就是要挟她离开三王爷,给她当奴婢都不为过。 “对。”凤轻狂点头,摆摆手示意她赶紧把钱拿出来,她现在可不想弄死凤轻舞,她只想拿着钱,游荡江湖去。 凤轻舞把之前搜出来的银票全都拿出来,放到凤轻狂手里。 凤轻狂把钱点了点,一分没少,全部塞进怀里,有了这些本钱,她就能离开这里了。 “对了,跟你说一声,我打中你的暗器上面有奇毒,一般的大夫都看不出来,因为不是什么剧毒。”凤轻狂收好钱又开始信口胡说。 “但是,你每天得吐一口血,如果不吐出来的话,这毒就会积下来,不出一年,你的脸就会慢慢烂掉,什么神仙药都救不回来。” “我刚刚就是想帮你把这口血吐出来,不用谢我。” 凤轻狂的话听起来荒唐至极,但在凤轻舞听起来就不一样了,要说凤轻狂啥都没报复她才不相信。 “解药呢?我给你钱,你给我解药!”凤轻舞慌不择路,认定凤轻狂肯定给她下毒了。 “没有解药,你就按时每天吐一口血,坚持三年,这毒就解了。”凤轻狂憋住笑,“要是吐不出来,找个人揍你一拳,不就吐出来了。” 凤轻舞一脸抓狂,丑陋至极。 看到凤轻舞这个表情,凤轻狂简直不能再快乐,她发现原来捉弄别人这么好玩。 从三王爷府出来,凤轻狂不得不又进了太子府的轿子。 但她心情好,一想到凤轻舞的表情,她就忍不住想笑。 一路上,凤轻狂找了好几次机会,都没法溜走。 毕竟之前逃婚她就骗过慕连城,这次没那么容易就能再骗到他。 慕连城把凤轻狂送回到定国公府,并且当面帮凤轻狂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定国公解释清楚。 当然是按凤轻狂瞎编的那套说辞说的。 慕连城一走,林氏立马对着凤轻狂厉声说,“跪下。” 定国公凤衡坐在正堂上,也是一脸愁容。 凤轻狂身上有伤,但她知道她这个爹,有多不待见原主,就算今天她胸口插着刀,鲜血直流,定国公都不会多看她一眼。 “跪下!”林氏站起来,又大喝一声。 伤口实在有些疼,她想喊一句,“爹爹,我伤口疼。” 但她还是什么都没说,皱着眉头跪下。 穿越之前她也没被爹妈疼过,这点她和原主还是同病相怜。 “你看看你给我们都惹了些什么事情!败坏名誉,得罪三王爷,你爹以后在朝中要怎么立足?以后还有谁敢上定国公府娶亲?”林氏激愤不已。 凤轻狂跟着点头,对对,那赶紧把我赶出家门啊。 “这也不能全怪轻狂。”定国公终于开口,他浓眉下双眸深不可测。 凤轻狂的母亲死得早,府中的大小事务一直都是林氏在打理。定国公周旋于权势中,根本无心力管自己府上的事情,也因此给了林氏过分的权利。 “都是因为她,还连累轻舞受伤,老爷一定要重重处罚。”林氏最心疼的就是凤轻舞。 “刚刚太子殿下说了,轻狂也受伤了,而且被刺客劫走,轻狂也是没办法的。”定国公到底还是能分清是非黑白。 凤轻狂抬起头,有些意外地看了定国公一眼。 “可是……”林氏不肯罢休。 “轻狂你先起来吧,回房间休息。”定国公叹口气站起来,对上前纠缠的林氏摆摆手,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处理,没这个时间在这里耽搁。 林氏愤愤不平地跟在定国公身后离开,等定国公上朝了,她自然有的是机会。 凤轻狂失望至极,她本来还想按林氏的性子,可能狗急跳墙就把她赶出府外,这样她就能离开这里。 没想到定国公居然还有半点良心。 “小姐,你怎么伤成这样?” 凤轻狂拍拍手刚站起来,一个穿浅青色衣衫的婢女连忙过来扶她。 凤轻狂立马记起来,这是原主之前在府内唯一信任的婢女青桃。 “我没事。”凤轻狂被她扶着,对她吐了吐舌头。 之后几天,林氏一直派人监视凤轻狂,她连出个门都被两个小厮盯着看,还被规定不能出门超过一炷香。 连定国公府的巷子还没走出去,就被架着带回去。 林氏以反思为名义,把她关在房间里让她成天抄书。 因为定国公在府中,林氏暂时不敢对她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凤轻狂一直想找机会给江楼月传消息,但无奈林氏的人跟苍蝇似的,连她上厕所都盯着。 林氏在等定国公进宫,凤轻狂也在等,她想要离开,肯定要先把林氏这个女人给解决了。 这天,定国公刚进宫,林氏就带着几个婢女,到凤轻狂的房间里来。 不想推开门进去,里面居然是空的。 “凤轻狂呢!”林氏气急败坏地冲守在外面的小厮的大吼。 “怎么回事?”小厮们也慌了,这间房间就一个门一个窗户,他们时刻守着,凤轻狂绝无可能在他们的眼皮底下溜走。 “还不赶紧给我去找!”林氏一甩袖子,“找不到人,有你们好看。” “是是。”几个小厮应诺,连忙跑开了。 林氏气急败坏,对着下人乱发一通脾气,甩手离开。 这时,凤轻狂从房梁上跳下来,拍拍手。 整个定国公府的下人都四处找她,却没想到,她根本就没有从房间出去过。 门外无人守着,凤轻狂把钱全都带上,笑着叹气,这府内就没一个有智商的。 凤轻狂这几天把出府的路摸得差不多了。 顺利地从侧院廊道绕到后院门,这定国公府随便一个下人都见过她,后院门果然有人守着。 这凤轻狂也预料到了,但她是盗圣,她最擅长的,可不就是翻墙,这绝对是林氏预料不到的。 凤轻狂轻而易举地翻上墙头,坐在墙头上的时候她不由感慨。 没想到她穿越到这世界才几天,就翻了两次墙头,第一次还刚好就被慕连城看到了。 等等。 停在这墙下面的轿子怎么有点眼熟。 凤轻狂双脚已经翻到墙外,目瞪口呆地看着骑在马上,仪表非凡的慕连城。 跳,还是不跳。 凤轻狂还没做出决定,慕连城随行的婢女立即伸手指向凤轻狂,“凤三姑娘真是贼心不色,一直纠缠我们太子殿下。知道我们太子殿下今日会经过这里,居然还翻墙头出来表达爱意。” “凤三姑娘为了追我们太子殿下还真是无所不及。” “若是寻常女子,做出这种行径恐怕早就羞愧至死。”这几个婢女知道慕连城对凤轻狂无意,肆无忌惮地嘲讽起来。 我呸。 凤轻狂简直无语,她记得原主之前为了追慕连城确实什么都干过,口水都当面流过不少。 她承认慕连城不是一般的帅,但不好意思,从来还没有哪个男人会让她中意到愿意翻墙头。她翻过的墙头,当然都是为了各种不可多得的宝贝。 “我不喜欢你们殿下。”凤轻狂居高临下,朝着她们摆摆手,“你们挡住我的路了,麻烦让开一下。” 墙下的人面面相觑,都愣住了,不知道凤轻狂这会又是哪一出。 眼看院子里的小厮就要搜到后院来了,再被林氏逮回去那可就不妙了。 凤轻狂回头看了一眼,又连忙对下面的人说,“再说一次,我改变心意了,以后再也不会追着太子。” “麻烦你们快点让一下路。” 第十二章 无处可逃 “让开。”慕莲城拉着缰绳,马蹄往后退了几步。 随行的婢女和轿子也让到旁边。 这时定国公府内的小厮发现了墙头上的凤轻狂,快步冲过来,大声嚷:“快下来。” 凤轻狂对追到墙底下的小厮做了个鬼脸,手一撑脚尖在墙上一借力,一个潇洒的转身轻盈落到墙外的地上。 慕连城的婢女警惕地围成圈看着凤轻狂,慕连城也以为,凤轻狂肯定会跟之前一样朝他冲过来。 “麻烦让一让。”凤轻狂背对着慕连城,推开挤成一堆的婢女,转眼间溜之大吉。 慕连城反应过来想拦都来不及了。 这时,定国公府的小厮从后院门追出来,朝着凤轻狂消失的方向就追过去。 “这个三小姐真会惹事,她一回来,整个定国公府就鸡犬不宁。”又有两个大汉从定国公府出来。 只是这两人并没有穿定国公府小厮的蓝衫,其中一个身材高壮,看两人的身手,估计都是会武功的。 “来人,跟着他们。”慕连城眉头一皱。 两个暗卫出现,朝慕连城一抱拳,又立刻隐去身形,迅速跟上前面形迹可疑的两个人。 凤轻狂先去了一趟暗市,她手里还有一个紫金香炉没有卖出去。 这个宝贝也折成银票,她就能一辈子不愁吃喝,浪迹江湖了。 暗市人来人往,两边摊位密集,各种各样的古玩小件,还有人卖武功秘籍,卖毒药暗器,什么都有。 之前江明澈给她的暗器还真是派上大用场,凤轻狂又给自己买了一堆精巧又便宜的暗器,给自己防身,毕竟想要弄死原主的人太多了。 凤轻狂不知道,她刚进暗市,那两个人下人也跟了进来。 那两个人果然不是普通的小厮,暗中拿着武器,渐渐靠近凤轻狂。 凤轻狂拉低慕篱,弯腰转进一条小巷子,暗市地势复杂范围又大,有一些好铺子,都在深深的巷子里。 那两个大汉跟着就转进去,暗器出手,朝凤轻狂直击过去。 巷子中两阵疾风袭过,那暗器突然便转向,朝着发出暗器的人打回来,那两人堪堪避过。 凤轻狂全然不知,拐进一条长满杂草的路,暗中有一人将一颗药石擦亮,扔到凤轻狂脚边,有细细的白烟冒起。 屋顶上的暗卫迅速出手,暗器准确无误集中地上的药石,把药石弹到路边的枯井里。 见计谋又被破坏,两个大汉绕到前面的路口,手持麻袋,就等着凤轻狂一到,就把人兜住。 屋顶上的两个暗卫无奈地看着仍然毫无知觉的凤轻狂,摇头叹息,“这活太累了,这个三姑娘真是如传言中一样没脑子。” 眼看凤轻狂就要走到路口了,在凤轻狂转弯的钱一瞬间,两个暗卫从屋顶上甩出带铁钩的绳索,缠住两个大汉的腰把人往屋顶上一提。 凤轻狂转弯的时候,已经没有半点痕迹。 酒香不怕巷子深,暗市中最大的一个金铺便深藏在这巷子里。 朝四周看了一眼,凤轻狂弯腰钻进金铺,之前她就卖给这个老板好几个小物件,她刚把香炉拿出来,老板立刻两眼放光。 暗卫把那两个可疑的大汉打晕,用绳子捆起来,扔到路旁的枯井里,等回头再派人把人押到官府去。 在金铺外守了许久,两个暗卫都不见凤轻狂出来。 过了一会儿,其中一个暗卫惊呼一声,“糟糕!” 两人匆忙跳下来,冲进金铺,果然凤轻狂早就不见了。 慕连城的命令可是要他们两跟紧凤轻狂,凤轻狂居然把他们两都骗过去了。 “这个三姑娘,倒还是很聪明。”暗卫不由狠狠打脸。 “小样,想跟踪姑奶奶,等下辈子吧。”凤轻狂拿着银票,从另一条巷子出来,心情愉快。 这暗市中本来就四通八达,随便一个铺子都有好几个出口。她当然知道有人在跟着她,现如今的凤轻狂,可不能小看了。 准备妥当之后,凤轻狂回到之前江楼月住的酒楼。 前脚刚到,还没上楼,官府的人就冲进来。 酒楼里吃饭的客人都神色慌张,但整个酒楼都被官府的人围起来,没有人刚轻举妄动。 “薛大人,这是做什么?”掌柜一脸苦笑。 薛璋一脸严肃,挥手,“本官在缉拿偷盗三王爷府上碧血珠的贼。” “据线报,偷盗碧血珠的江明澈兄妹就住在这个酒楼里。” 糟了,凤轻狂立马慌张地朝江楼月的房间跑去,之前她把碧血珠给了江明澈。 “姐姐快开门!”凤轻狂猛拍江楼月的房门。 “轻轻?你跑哪去了?”兰溪开门让凤轻狂进去。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凤轻狂把房门重新关上,“官府的人来了,姐姐你收拾东西快走。” “什么?”江楼月一慌。 “他们在找碧血珠,要是被抓住你们就死定了。”凤轻狂担心江楼月,何况她还要依赖他们兄妹带她离开京城。 “你跟我们一起走。”江楼月知道事态严重,不由紧张地抓着凤轻狂的手。 “来不及了,我得留下,帮你们争取时间,不然谁都走不了。”凤轻狂把江楼月往窗边推,“你快走,去找你哥哥。” “轻轻,那你怎么办?”江楼月犹豫了一下。 “放心好了,我不会有事的。”凤轻狂想起来江楼月还不知道她的身份,不过也来不及解释了。 凤轻狂之前受了江楼月那么多照顾,她肯定不会让江楼月被官府的人给抓走。 外面传来侍卫冲上楼的脚步声。 “快走!”凤轻狂又连忙推了江楼月一把。 兰溪护着江楼月,两人从窗口一跃。 主仆二人还没走远,门外立刻传来重重的拍门声。 “开门!” 凤轻狂又暗暗等了一会儿,这才把门打开。 “把江楼月给我抓起来。”领头的侍卫一挥手,把凤轻狂错当成江楼月。 “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什么江楼月?我是凤轻狂,定国公府三小姐!”凤轻狂挥苍蝇似的把人挥开。 这时薛璋从后面上来,他自然是认得凤轻狂的,连忙赔罪,“我等在搜查偷碧血珠的贼人,还请三小姐莫怪。” “你是说,我是偷碧血珠的贼人?”凤轻狂抬手就想抽薛璋,想了想又觉得有点失态,又连忙把手放下。 “不敢不敢,我们要抓的是叫一名叫江楼月的女子,她就住在,住在这个房间。”薛璋低声下气,他对凤轻狂的名声早有耳闻,但毕竟是个定国公府的嫡女,不是他惹得起的。 “这里根本就没有什么江楼月,也没有什么碧血珠。”凤轻狂刻意拖延时间。 “我们只是奉公行事,还请三姑娘让开。”薛璋摆出态度。 “让就让。”凤轻狂让到一边,反正江楼月已经走了。 薛璋没想到凤轻狂这么配合,就让手下进去搜,然而已经人去楼空,他们把屋子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翻出来碧血珠。 “我都说了,没有,你们还不信。”凤轻狂叉着腰。 “三姑娘为何会在这里?”薛璋皱眉,他听说过凤轻狂胆小软弱,可眼前这个凤轻狂岂止有三分胆量。 “我不告诉你。”凤轻狂算着时间,以江楼月的身手,应该已经脱身了,她也差不多该撤了。 “我们在查案,还望三姑娘配合。”薛璋为官多年,为人老辣,不是凤轻狂那么容易就能忽悠过去的。 “我不配合,我要回家找我爹。”凤轻狂拿出以前原主装傻的样子,无理取闹。 这些人又不敢真的对她动手。 凤轻狂撒腿就往酒楼楼下跑,谁知刚跑出门口,定国公府的小厮正搜到酒楼这边。 “小姐在这里!”眼尖的一个小厮立马大声喊。 往后看,楼上薛璋带着一帮人也朝她冲过来。 倒大霉了。 凤轻狂心里一阵狂吐槽,然而前后夹击,她根本无处可逃。 小厮们都是听命与林氏,对她毫不客气,押着她回到定国公府。 薛璋也跟着到定国公府,定国公凤衡禀告了碧血珠一事。 定国公勃然大怒,呵斥凤轻狂,“你可知道包庇罪犯,与罪犯同罪,你是要害死我们全家。” “爹,我没有。”凤轻狂一口咬定,她根本不知道碧血珠的事情。 “爹,你别信他,我之前还被偷碧血珠的刺客给绑架了,我怎么可能会帮他们。”凤轻狂站到定国公身后,贴心地帮定国公捶捶肩膀,帮他顺顺气。 凤轻狂从小跟凤衡不亲近,这时候凤轻狂一副贴心女儿的样子,凤衡一时有些恍然,仿佛看到凤轻狂的母亲。 “薛大人,凡事要讲证据。”凤衡咳了咳,端起官腔。 “对对,讲证据。”凤轻狂跟着说一句。 出了说凤轻狂从江楼月的房间里出来,薛璋根本就没有证据。 “没有证据,薛大人这是在污蔑我定国公府的三姑娘。” 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不要说定国公的官比薛璋还要高好几级。 “小人知罪。”薛璋连忙扑到地上,磕头。 凤轻狂眯眼睛偷笑,原来有人撑腰的感觉,这么不赖。 第十三章 这是约定 薛璋无功而返。 “爹爹,我去给你泡茶。”凤轻狂俏皮地对定国公行个礼,就步履欢快地跑出去。 过一会儿,凤轻狂就端着泡好的茶,放到凤衡的旁边,一副等着凤衡夸她的样子。 凤衡端起茶喝了一口,开口说话语气也慈祥了许多,没有半点责备,“今日为何又出府去了?” “爹爹,府里闷,我就是想出去透透气。”凤轻狂把撒娇拿捏得恰到好处,晃了晃凤衡的手臂。 定国公一直以来极少跟儿女亲近,这时耳根子一软,便说道,“以后出门,记得带下人,不要一个人出去。” “女儿知道了。”凤轻狂把手放到身后,装出乖巧听话的样子。 果然撒娇的孩子才有糖吃。 凤轻狂知道林氏就在一边,估计正气得头顶冒烟,脚底长针,恨不得窜到屋顶上去。 林氏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愤怒地把桌子上东西全推到地上。 哐啷好几声响,陶瓷器具摔碎了一地。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林氏对着小厮和女婢大骂。 不但没有抓到凤轻狂把柄,还反而让凤轻狂跟定国公又亲近了,这些废物!饭桶! 这样下去,她是嫡女,迟早有一天会怕到林氏的头上。 林氏被逼急了,她不能这样下去坐以待毙。 “你过来。”林氏心生一计,将心腹小厮叫到面,对他小声耳语几句。 小厮领了命令,脸色立刻变了,跪到地上,“夫人,这万一要是……” “没有万一!”林氏面目狰狞。 “是、是……”小厮叩头领命。 这天夜里,凤轻狂在青桃的伺候下,舒舒服服地定国公里的大浴池中泡了个澡。 凤轻狂穿着一身浅黄色的轻衫,也没有穿外衣,露出肤如凝雪的锁骨,一头如墨青丝披散下来,绰约窈窕,美不胜收。 回到自己的房间里,青桃在她身后帮她梳头,忍不住夸赞,“小姐的头发,真是比天仙还美。” “没想到瘦是瘦,这头发发质还挺不错的。”凤轻狂自己也忍不住赞叹。 凤轻狂用手指把头发往后一撩,一头青丝顺滑得如同丝绸一般。 房间里只亮着一盏油灯,青桃转身到床边帮凤轻狂铺床。 正铺到一半,有东西滚到床底下,青桃便俯下身来,朝床底下一望。 床底下一双布满血丝,几乎要脱出眼眶的眼睛,惨然地和青桃对视上。 她本来胆子就小,这一望把她吓得瞬间失声,一声喑哑的惨叫,整个人往后摔到地上。 这时她看清了,床底下淌着一片猩红的血。 “啊啊……”青桃又破音地惨叫几声。 “怎么了?”凤轻狂站起来,她胆子要比青桃大多了,正想过去扶青桃,一阵风吹过,桌上的灯一下子就灭了。 房间里黑漆漆的。 青桃吓到肝肠寸断,抱住脑袋直接哑了。 “这世上没有鬼的,别怕,有我在。”凤轻狂把青桃扶起来,把整个人都吓软了的青桃扶到椅子上。 窗外有月光,凤轻狂摸索了好一会,把油灯重新点上。 一转身,房间里就多了一个人。 江明澈站在她的床边,一身素白长袍。 青桃双眼一翻,直接晕过去。 “青桃?青桃?”凤轻狂叫了她好几声,都叫不醒。 “你把我婢女吓到了。”凤轻狂无奈地挠挠头,对江明澈说。 江明澈一时愣住,目光忍不住停留在凤轻狂穿着薄纱的身体,一头乌丝,以及露出来的奶白皮肤。 “看什么看!”凤轻狂反应过来,立马双手交叠在胸前,对着江明澈一凶。 “冒犯姑娘了。”江明澈连忙抱拳,把目光转向别的地方。 “床下是什么?”凤轻狂探头想去看床下。 “尸体。”江明澈言简意赅地回答。 “尸、尸体?怎么会有尸体!”凤轻狂不由大吃一惊,立马靠近床边蹲下来确认果然床下藏着一个死人。 而且还是一个男人,一个死不瞑目的男人。 江明澈再次对凤轻狂的胆量刮目相看,果然不是一般的女子。 “你知道的吧,快说,为什么我房间里会有死人?”凤轻狂站起来,焦急地问江明澈。 “姑娘莫急,人是在下杀的。”江明澈一脸淡然,好像在说自己拍死一只蚊子一样。 他向凤轻狂解释了一下来龙去脉。 今天江明澈得到消息,知道官府的人一直找到他们兄妹偷走碧血珠的证据,正前往酒楼抓人,但是消息没来得及告诉江楼月。 他心急如焚地赶回酒楼的时候,江楼月已经被凤轻狂救了。 江明澈在暗处,也从而得知了凤轻狂是定国公府三小姐的身份。 见凤轻狂被薛璋带回定国公府,他不放心,就一路跟过来。 本来江明澈在房间里想等凤轻狂回来。 没想到凤轻狂还没回来,一个下人偷偷摸摸地就推门进来。 “对不起了三姑娘,都是夫人让我这么做的。”那人紧张兮兮地把门关好,转身就对上江明澈清明带着杀意的双眼。 然后还没来得及出声,江明澈的剑已经一横,把人当场杀了。 “你是说,这个人是林氏派来陷害我的?”凤轻狂后知后觉地感到后背一凉。 “没错。”江明澈莞尔一笑。 “林氏这女人,还真是什么歹毒的事情都做得出来。”凤轻狂对床底下的尸体默念了几声走好,可惜了一条人命。 不过要不是今天刚好江明澈在这里,可能这会儿小命儿没了的,就是她凤轻狂了。 这定国公府太不安全了。 愁啊。 凤轻狂一阵叹气。 “今日多谢姑娘对舍妹的救命之恩。”江明澈对凤轻狂行了个礼。 “不必这么客气,你之前也救过我一次。”凤轻狂摆摆手。 “还有,我叫凤轻狂,你直接叫我轻狂就行。” “姑娘真是性情中人。”江明澈一脸笑意,“好,那我以后便叫你轻狂。” “现在碧血珠一事已经败露,我和楼月准备出京城,暂避风波。”江明澈说出自己的来意,“轻狂可愿意随我们一起出城。” “好啊!”凤轻狂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她现在手里已经有足够的银票了,她才不想继续待在这个随时可能丧命的地方,她还有太多事情想去做了。 “轻狂真的愿意跟我们走?”江明澈有些惊喜,他本以为以凤轻狂的身份,肯定会拒绝他的请求。 “当然,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走?”凤轻狂说。 “如今城中戒严,自然是越早越好。”江明澈说。 凤轻狂托腮思考,这定国公府估计林氏会派更多人盯着她,眼下机会不太好找。 “有了,三天之后府上会有宴会,到时候进出定国公府的宾客很多,我找机会出去找你汇合。”凤轻狂打定主意。 “好,那三日之后,不见不散。”江明澈郑重点头。 两人又约好了地点,之后江明澈就悄无声息地离开定国公府。 凤轻狂掐住青桃的人中,掐了好一会儿,又给她灌了一碗凉水,青桃总算醒过来。 “小姐,小姐你没事吧?”青桃的声音还是沙哑的,抓着凤轻狂的手腕紧张地问。 “我没事。”凤轻狂自己也喝了一碗水,忍不住吐槽,“你胆子也太小了吧。” 青桃哭丧着脸,瑟瑟发抖地指了指床底,“床、床底有东西。” “死了。”凤轻狂说。 “难道是死人?”青桃反应过来了。 “是林氏的人。”凤轻狂双手交叠,江明澈倒好,直接就把人给杀了,这烂摊子,还真不好收拾。 “这个人想要谋害小姐,但是现在人死了,死无对证,要是林氏反咬一口,那我们岂不是……”青桃跟着凤轻狂一起长大的,这府中的陷害她见过太多了。 “要不我去找几个人,偷偷把他拖出去埋了,毁尸灭迹。”青桃犹豫着问凤轻狂。 “毁尸灭迹你个头。”凤轻狂忍不住拍了一下青桃的脑袋,“做坏事的人是林氏,又不是我们,我们灭什么迹。” “那怎么办?”青桃嘟囔着问。 “这种事情,你越掩饰,就越容易被人抓到把柄。”凤轻狂踱了几步,“你现在马上就出去,告诉府中的下人,三小姐房间里死人了,让人快去报告老爷。” “你也去找我爹,碰到人就说这件事情,越多人知道越好。” 凤轻狂交代。 “小姐,那你去哪呢?”青桃问。 只见凤轻狂抬手将身上系好的腰带一拉,“我当然是回浴池去,晚饭后我一直在泡澡,从未回过房间。” “等会对峙的时候,你就说,我在浴池泡澡,忘记带衣物了,你回房间帮我拿的时候,看到尸体。” “到时候,只要一对身份,就能查出这是林氏院里的人,除了想诬陷我还是想谋害我两条罪名,看她林氏还能编出什么来。” 凤轻狂嘴角一挑。 “是。”青桃连忙答应,她真正感到,她家三小姐,和之前彻底不一样了,现在的凤轻狂,不但胆量过人,而且林氏那点小伎俩,在她这里,休想占到半点便宜。 她要教教林氏,什么叫引火烧身。 第十四章 引火烧身 “来人,快来人啊。”青桃从凤轻狂的房间里冲出来,惊慌失措地大声喊。 而凤轻狂则往另一个方向,回到浴池去。 “死人啦!” 定国公府的小厮纷纷打着灯笼出来,青桃跟几个小厮快步赶到定国公的房间,禀告凤衡。 “轻狂没事吧?”定国公焦急地问。 “回老爷,小姐还在浴池沐浴,并未回房,安然无恙。”青桃回答。 定国公身后的林氏脸色骤然一变,手心冒汗,立即知道她安排的计划已经失败了。 事态严重,定国公府上上下下都提着灯笼出来,往内院凤轻狂的房间去。 定国公到的时候,管家林央正从凤轻狂的房间里出来,抱拳行礼,”老爷,我刚刚搜查了一番三小姐的房间,并没有发现尸体。“ “怎么可能?我亲眼所见,就在床底下。”青桃说完,冲进房间里。 定国公和林氏也进去。 果然如林央所说,床底下空空如也,之前将青桃吓晕的尸体已经不翼而飞。 凤轻狂的房间里一切如常。 “到底怎么回事?”定国公大怒。 青桃吓得立马跪到地上,瑟瑟发抖。 这时,凤轻狂穿好衣服,算准时间回到房间里。 “发、发生什么事了?”凤轻狂自己也有点懵。 “老爷,小姐床下真的有尸体,我回房里帮小姐拿衣物的时候,就看到,床下还有一大片血。”一见凤轻狂进来了,青桃连忙辩解说。 “尸体呢?”凤轻狂一眼也看到了,不但尸体不见了,血也消失得干干净净。 这前后才不过一炷香的时间。 凤轻狂猛地回头看林氏,林氏果然一脸阴险得意的笑。 “青桃胆子小,估计天黑眼花看见鬼了吧。”林氏身边的婢女笑着嘲讽。 “大晚上的,扰乱府中安宁。”林氏颐指气使地命令,“把这个婢女拖下去,打五十大板,赶出府去!” 青桃哭起来,整个人瘫在地上。 “住手!”凤轻狂冲到青桃的前面,把青桃护在身后,大声说,“我相信青桃,青桃不可能说谎!” “事实就摆在眼前。”林氏得理不饶人,“难不成这事跟三小姐有关?青桃,是不是有人指使你,说出来的话就从轻处置。” 青桃抬头看了一下凤轻狂,又连忙拼命摇头,跪着爬到定国公身边,“老爷,这件事跟小姐没有关系,都是我一个人的错。” “拖出去。”定国公把手一挥。 “是。”林央拱手,让两个小厮一左一右把青桃拖了出去。 凤轻狂还是太天真了,这整个定国公府内院,全都是林氏的人,青桃前脚刚出去,林管家和几个小厮立即就冲进去把尸体清理干净,尽管有很多目击的下人,但没有一个人会为一个完全不受宠的嫡女说话。 林央是林氏的表情,这府内大大小小的事情都瞒不过他的眼睛,有他在,凤轻狂根本别想抓到林氏的把柄。 凤轻狂心急,这件事情就是她大意了,现在还连累青桃被打。 “爹,放过青桃,求求你。”凤轻狂向定国公哀求,“不要把青桃赶出去,不要,从小青桃就跟在我身边,我不要她离开。” 外面传来青桃的惨叫,一板下去,皮开肉绽。 定国公不为所动。 凤轻狂心一横,冲到外面,把拿着长板的小厮推开,她拦在青桃的前面,说,“要是赶青桃出府,爹爹你把我也赶出去算了!” “胡闹!”定国公怒斥一声。 林氏捂着嘴,站在定国公身后笑得灿烂。 “堂堂嫡女,为了一个婢女,像什么话。“林氏咄咄逼人。 “嫡女?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嫡女?”凤轻狂整个人的气势一变。 “在你眼里我就是个胆小没用,任人宰割不敢吭声的废物是吧?”凤轻狂一个人站在青桃的前面,面对着林氏和定国公府上上下下几十个家丁,眼中毫无惧色。 “青桃,你说在我房间里看到尸体,你记得他长什么样吗?”凤轻狂回头问。 “是、是林姨娘院内的小厮范六。”青桃虚弱地回答。 “好,那我问你,范六现在在哪?”凤轻狂指着林氏,质问。 在场的小厮面面相觑,因为府中所有的小厮都到场了,唯独范六没在。 “范六家母病故,昨天刚回老家了。”林管家当即胡诌一段。 “回老家?一个尸体,以为你们能藏得住吗?”没有人愿意帮凤轻狂,凤轻狂只能求助定国公,“爹爹,你现在派人去查,尸体肯定还在府中。” 定国公皱眉,看向林氏,已经面露疑色。 “你们急着转移尸体,不就是做贼心虚吗?”凤轻狂往前走两步。 “你血口喷人。”林氏一时意外不已,以前她说话,凤轻狂都不敢顶半句嘴。 “尸体找不到也没关系,你说范六回老家,那你现在就派人去把他找来。”凤轻狂又接着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肯定在想编个病死或者意外摔死的理由。” “你说我在污蔑你,只要你能把活的范六给我找回来,我立马一头撞死在这里给你谢罪!”凤轻狂走到林氏的面前。 林氏往后踉跄两步,被逼得无话可说。 “我相信青桃没有说谎,范六已经死了,而尸体,就在刚才被你派人转移了。“凤轻狂口齿伶俐,“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老爷,这件事和妾身没有半点关系。”林氏慌忙抓住定国公的手臂。 定国公一把把林氏的手甩开,“给我去搜。回范六老家找人。” 这时,一个小厮匆匆跑进来,附在定国公耳边,低语几句。 定国公顿时脸色大变,“此事日后再查。” 说完便匆匆出府,登上小厮已经备好的马车,在夜色中匆忙扬长而去。 “青桃,你怎么样了?”凤轻狂把青桃扶到房间里,看了一眼她被打得皮开肉绽的后背,心疼地一拍桌子,“下次一定要林氏那个女人好看。” “如果没有小姐,我可能已经被打死了。”说着,青桃就想给凤轻狂跪下。 “快起来快起来。”凤轻狂扶住她。 看着青桃,凤轻狂有点纠结,三天后她就跟江明澈走了,如果留下青桃一个人在府里,恐怕日子不会好过。 可是如果带上,她必定没办法那么顺利逃出去。 “青桃,你好好养伤,我一定会想办法安置你的。”凤轻狂在心里想。 第二天,经过这件事情,林氏不敢再派下人缠着凤轻狂。于是凤轻狂便带了两个小厮,在下午出门。 如果出了京城,银票上面京城银庄独有的印章容易留下被追踪的线索,所以凤轻狂想将银票都买成地契。 凤轻狂前脚刚出定国公府,暗中慕连城的两个护卫,大游和二游便连忙从屋檐上下来,跟了上去。 上次他们在暗市被凤轻狂骗了一次,跟丢了。回去之后被慕连城处罚一顿,还派他们两以后就暗中跟着凤轻狂。 大游和二游一路跟着凤轻狂,到了一处隐蔽的院子。 两人一直躲在暗处,便看到凤轻狂在院子里和一个带着面具的人见面。 凤轻狂把这些天换得的银票全部拿出来,厚厚一叠,有几十万两。 “我听暗市的人说,徐老板是个靠谱的人,你现在手上有多少地契?价钱好说。”凤轻狂把银票数了数。 大游不由压低声音,“三姑娘哪来那么多钱?” “可疑。”二游应道,“先给主子发个消息。” 徐老板挥了挥手,他的手下拿着一个木匣子过来,打开从里面拿出一本地契。 凤轻狂拿出五十万两,等价交换。 把地契拿到手之后,凤轻狂不由地感叹,古代的地还真是便宜,这么多地,她到时候雇些人种地,她岂不是就成了大地主。 两个小厮在门口守着,换好地契之后,凤轻狂从院子出来,将风帽戴上,便往回走。 谁知凤轻狂前脚赶走,徐老板便对手下说,“把人给劫下来。” 往回走要经过一片树林,凤轻狂不知道其实这个徐老板是个黑商,表面上做地契买卖,其实是一帮劫匪。 凤轻狂把地契抱在怀里,走到一半的时候,左右两个小厮突然被一刀从背后刺穿,顿时倒地而亡。 凤轻狂猛地一回头,便看到一群带刀的劫匪,朝她扑过来。 “救命啊!”凤轻狂大喊一声,紧紧抱着地契跑起来。 劫匪亮着明晃晃的刀,下的是杀手,谋财害命。 就在这时,一匹棕色的马飞速而来,横着挡住了凤轻狂的去路。 凤轻狂提起一口气,却没想到,坐在马上的,是手持弯弓的慕连城。 慕连城将长弓一挥,搭上三支箭,俊眉一凛,箭无虚发,射到最前面的三个劫匪。 “把手给我。”慕连城说的同时,往下俯身,朝凤轻狂伸出一只手。 凤轻狂连忙搭上他的手。 慕连城一用力,将凤轻狂整个人拉到马上,手环着凤轻狂,牢牢护着她。 “驾!”慕连城一拉缰绳,马蹄稳健地往前一跃,将一帮劫匪甩在后面。 第十五章 真相如此 慕连城一只手还紧紧拉着凤轻狂的手。 凤轻狂侧着身坐在慕连城的前面,头靠在慕连城的胸前,能听到慕连城的心跳声。 她一抬头,便对上慕连城如深海般的双眸,剑眉微蹙,浑身散发着让人不敢亲近的冷漠气场。 此时牢牢地护着凤轻狂,又多了三分稳重的温暖。 凤轻狂低下头,脸颊不由自主地有些发烫,小声嘀咕,“怪不得之前原主会那么痴迷太子,这张脸,换作在我那个世界,下海挂牌估计要几十万吧。” “你说什么?”慕连城没听清她在嘀咕什么。 “没,我在想,怎么这么巧,你也在这。”凤轻狂刚把自己的手从慕连城手里抽出来,顿时一颠簸,吓得她连忙抱住慕连城的腰。 慕连城也搂住她,不容质疑地说,“坐好。” 出了树林,到了安全的地方,慕连城拉住缰绳,把马停下来。 路边有个茶棚,只有几个路人在歇脚。 慕连城把马给茶棚的伙计拉去喂草,然后跟凤轻狂在一张桌子坐下,马上有伙计提着茶壶上来,给他们两倒好茶。 “原来太子殿下也会在这种小茶棚喝茶。”凤轻狂有点意外。 慕连城不置可否,他今天穿着私服出来,虽然掩盖不住浑身上器宇轩昂的气质,但普通百姓自然认不得他。 “三姑娘哪来那么多钱?”慕连城开门见山地问。 刚刚接到二游消息的时候,他正好就在附近,赶过来便看到凤轻狂被劫匪追杀。 “你请我喝茶就是为了兴师问罪的?”凤轻狂不由地一拍桌子,坦荡荡地说,“钱都是我自己辛辛苦苦换来的,关你什么事?” “换来的?用你逃婚偷走了三王爷府上的东西换的?”慕连城想起凤轻狂逃婚的时候带走的那些珠宝。 “才不是!”凤轻狂一拍桌子站起来,“你少多管闲事。” 现在可不能让慕连城逮住把柄,她好不容易攒够这些钱,马上就能离开这里了。 说完凤轻狂转身就想走。 慕连城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凤轻狂挣扎着想还手,被慕连城一扯,把人一转,手臂扭到了背后。 “你放开我!”凤轻狂用力挣扎,两个手却被慕连城牢牢地禁锢住。 慕连城一只手握紧凤轻狂背后的双手,一只手从凤轻狂胸前伸进去,把她的地契拿出来。 眼看地契就要被拿走了,凤轻狂急了,一口就咬住慕连城的手腕。 “松开。”慕连城嘶一声,咬牙切齿地说。 “我不松唔。”凤轻狂含糊不清地唔唔说,咬着慕连城拿着地契的手不放。 慕连城不得不先松开凤轻狂的手,又迅速地把地契换到另一只手上。 “还给我!”凤轻狂果然就松口,追着去抢慕连城另一只手上的地契。 混蛋!那明明都是我的钱。 慕连城看着凤轻狂跟着炸毛的小猫一样,跟着他手上的地契晃过来晃过去,不由觉得有趣得很。 “没收了。”慕连城逗了一会儿,把全部的地契都塞到自己的袖子里。 这可是我全部的家产! 凤轻狂气得跺脚,口不择言地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讨厌!忘恩负义,就知道欺负我!” 慕连城坐下来,重新又倒了一杯茶,嘴角掩饰不住有一抹笑意。 “早知道当初我就不救你,好心没好报。”凤轻狂一把夺过慕连城手里刚喝了一半的茶仰头一口气喝光,啪一声把杯子放到桌子上。 “你救了我?什么时候的事情?”慕连城完全不知道轻狂在说什么。 “四年前,在太子府里,你被人推到水池里,是我跳下去把你救起来的。”凤轻狂指着他说,“你居然不记得了?真是太过分了。” “要不是因为救你,我又怎么会发烧,又怎么会因为生病后来一直被人欺负。”凤轻狂忍不住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 慕连城睁大眼睛,想起来四年前自己落水的事情。 凤轻狂说的是原主的记忆,四年前的凤轻狂,就是因为跳下水去救慕连城。她用尽全力把慕连城拉到岸边,让太监们安全把慕连城拉到岸上。 而她的腿却被水草缠住,整个人被拉到了水里。 后来侍卫们全力搜救,把她救上来的时候,她已经彻底昏迷了。 定国公将凤轻狂带回府中,凤轻狂发烧昏迷了整整半个月,好几次差点就活不过来。再醒过来的时候,人便开始有点傻了。 定国公府的人发现这个三小姐整天笑嘻嘻的,话也说得不完整。 自此她在府中的生活开始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林氏开始肆无忌惮地欺压侮辱她,就连随便的一个下人都敢指着她直呼其名。 而慕连城被救之后醒过来,却被下人告知,他是被凤轻狂推下水的。 而随后传出来的那些谣言,让慕连城彻底误会了凤轻狂,以为她是个懦弱无知,毫无廉耻的女人。 “是你救了我?”慕连城难以置信地问。 “对,我现在特别后悔,早知道当初直接让你淹死算了。”凤轻狂抢不回来地契,气急败坏,“我讨厌你!” 说完,凤轻狂头也不回地跑了。 四年前,因为听说凤轻狂发烧了半个月之后神智不太清醒了,慕连城便没有继续追查落水那件事情。 可是如今,原来那件事情还有那么多隐情。 慕连城飞快上马,回到太子府中,把和当年落水一事有关的太监和宫女都叫过来。 四年前,凤轻狂刚出阁,还是个知书达礼能书善画温柔的人。 那天凤轻狂跟着定国公到太子府拜访。 那是两人第一次见面。 慕连城刚练完箭,还穿着练箭的武装,手中拿着长弓,玉树临风的身姿让凤轻狂一眼便沦陷。 两人对视上的时候,慕连城的眼里定格了一张倾城绝色的容貌,还是少年的他枰然心动。 一见钟情。 定国公和慕连城谈事情,凤轻狂便一个人坐在花园,手里拿着一本书。 前厅谈事情不知道谈了多久,凤轻狂看着书,看着看着就不小心瞌睡过去。 凤轻狂醒过来的时候,便看到慕连城正沿着水池正往这边过来,少年一身潇洒气质,心情万分愉悦,因为他刚问了定国公,得知凤轻狂尚未婚配。 而就在这时,一个穿着太监衣服的人,低着头鬼鬼祟祟地快步跟上慕连城。 那人在慕连城的身后,袖中闪出一道银光,尖利的匕首朝慕连城用力一刺。 “小心!”凤轻狂不由惊呼一声。 慕连城只来得及迅速一闪避。 避开了匕首,却不想另一边是好几米深的水池。 水花溅起,慕连城整个人没入水中。 凤轻狂几乎毫不犹豫地,纵身往水里一跳。 之后侍卫们匆匆赶来,刺客却已经不见人影。 再后来,慕连城得救之后,再次见到凤轻狂的时候,凤轻狂却一脸痴傻,说话没有半点之前温婉如水的样子。 再加上太监说是凤轻狂推他下水的说辞,他愤懑许久,少年第一次倾慕一个女子,却不想才一会儿,便物是人非。 “当初我落水的时候,是凤三姑娘救了我?”慕连城问府中他最为信任的连公公。 “这……确实如此。”连公公犹豫了一会儿,不知慕连城为何突然提起这件陈年旧事。 “是谁告诉我,是凤三姑娘推我下水的!”慕连城突然一怒,将桌子上的杯子往地上一摔。 “奴婢、奴婢知罪。”慕连城的贴身宫女紫玉慌忙跪趴在地上,叩头谢罪。 紫玉倾心慕连城,她看得出来慕连城对凤轻狂的心意,她只是告诉慕连城,当时慕连城在花园里落水,花园里除了凤轻狂,并没有其他人在。 而之后慕连城找凤轻狂对质的时候,凤轻狂一直昏迷不醒。 再后来看到慕连城对凤轻狂的态度,府中的人一致认为慕连城厌恶凤轻狂,便没有人敢提起凤轻狂救了慕连城的事实。 “把她给我赶出太子府!”慕连城揉了揉眉心。 “殿下饶命!殿下!”紫玉大声痛哭,哀嚎着被拖了出去。 原来自己一直错怪凤轻狂那么久了。 晚上,慕连城一个人在树下站了许久,他刚见凤轻狂的第一面,凤轻狂对他娇羞而又甜软的一笑。 又想起那个在墙头上,对他摆手坦荡地说自己改变心意了的凤轻狂。 想起今天那个着急冲着自己大喊我讨厌你的凤轻狂。 慕连城手里拿着凤轻狂的全部家产,或许自己误会她太多了。 心绪复杂,慕连城便骑着马来到定国公府外。 慕连城没想好要怎么面对凤轻狂,无意间绕到了那天凤轻狂翻过的那处墙头。 却不想,墙下站着两个人,其中有一个熟悉的身影,虽然穿着外袍,披着风帽,但慕连城认出来了,那人便是凤轻狂。 另外一人穿着一身白色的衣服,身材修长,眉目温和,正是江明澈。 两人身影亲密,正在窃窃私语。 此时已是半夜,凤轻狂却在府外和一名男子私会。 慕连城不由地握紧拳头,心中莫名烦躁不已。 第十六章 传言 “明天我不能跟你走了。”凤轻狂无奈地摊手,对江明澈说。 “怎么突然反悔?”江明澈露出意外的神色。 “就是,我现在手头有点紧,我得再赚点钱。”凤轻狂也很无奈。还 不是因为慕连城把她的地契全都拿走了,她现在身无分文,出京城之后她还不得饿死。 “赚钱?轻狂你放心,我和楼月虽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但你跟着我们,我肯定会照顾好你的。”江明澈不太明白凤轻狂话里的意思。 只当凤轻狂是习惯了定国公府富贵生活,怕跟着他吃苦。 凤轻狂只是想利用他们兄妹出京城,出城之后就分道扬镳,她必须做自己攒足够的钱。 “总之明天我走不了,你们能不能再等我几天,我再想想办法。”凤轻狂说。 “如今城中到处都是通缉我们兄妹的布告,再不走,恐怕……”江明澈说的是事实,他此番来见凤轻狂,便是冒了极大的风险。 “可是我……”凤轻狂纠结不已,虽然她知道机会难得,而是如果这么身无分文地出城,她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江明澈见凤轻狂不愿意跟他走,以为她是反悔了。 而就在这时,他又听到不远处有几声马蹄声,心中一慌,便突然出手,一掌劈在凤轻狂的后颈。 凤轻狂晕了过去,江明澈将她一把接住。 “得罪了,轻狂,我必须带你走。”江明澈说着,将凤轻狂抱了起来。 刚走到巷子口,一匹棕色的骏马拦住他的去路。 马背上,慕连城脸色阴沉如墨,他居高临下,对江明澈冷冷说道,“把人放下。” “太子。”江明澈自然认得慕连城,他一时错愕。 “劫走官家女眷,可是死罪。”慕连城眼中淬了寒冰一般,他猛然出手,朝江明澈一掌袭过去。 江明澈连忙一躲,同时出手与慕连城对了一掌,但也因此凤轻狂一个转身,被慕连城夺了过去。 慕连城一手将凤轻狂护在怀里,另一只手出掌如风,同时配合身法,竟逼得江明澈连连后退。 论武功江明澈完全不是对手,交了几招手,江明澈便连忙使出轻功撤退。 因为抱着凤轻狂,慕连城便没有继续追过去。 慕连城将凤轻狂打横抱起。 想到凤轻狂这么晚出来,必定没有征得定国公同意,估计又是翻墙出来的,若是他从府门将她送回去,她免不了被定国公责罚。 随即慕连城便长身一纵,跃上墙头。 他的轻功极好,即便带着凤轻狂,也疾步如风,月色下,潇洒落地,将凤轻狂送回到她的房间。 却不想,在回去的半路上,碰到两个盏灯的婢女,和一个女人正在凉亭中说话。 那女人正是之间被凤轻狂反将了一军的林氏。 “明日,你们便将这信封的内容,给我拿到城中的说书堂,偷偷塞到他们后院的门缝里。”林氏压低声音,“跟之前一样,说书堂的人拿到信封,肯定会把这里面的内容讲得满城皆知。” “我倒要看看,以后还会不会有人敢上门娶凤轻狂。” “是。”婢女接过林氏手里的信封。 听到凤轻狂的名字,慕连城留意了一下,跟上那两个婢女。 到一处隐蔽的地方,慕连城从地上捡起两颗石头,随手一击,两个婢女同时晕倒在地。 慕连城上前,将信封拿出来,打开拿出信纸。 提起地上的灯笼,看清了信纸上的内容,慕连城不由得怒从心生。 纸上写着凤轻狂不守妇道,深夜私通府中小厮,行苟且之事。里面甚至详细地描写了无中生有的床笫之事,详尽之至。 慕连城相信凤轻狂的为人,绝对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和之前一样。”想起林氏说的话,他顿时明白之前听到的种种关于凤轻狂名声极坏的谣言,原来都是林氏这个女人传出去的。 他似乎有些明白,为什么凤轻狂一次又一次地想要逃出定国公府。 原来这里,对凤轻狂来说,不禁是牢笼,甚至是地狱。 慕连城将信纸收好,把空的信封丢回地上,便转身离开。 夜色蒙蒙,掉在地上的灯笼亮光一闪。 在黑暗中,有一人悄然靠近,将另一张信纸,塞到了信封里,又把信封放回到原位。 慕连城回到凤轻狂的房间门口,他左右踱步,犹豫了许久,还是伸手推门而入。 床上凤轻狂还没醒过来,闭着双眼,双眉微皱。 慕连城走到床边,看着凤轻狂削瘦的身子。 他记得,凤轻狂四年前,并没有这么瘦,生了一场大病,没有爹疼,庶母又成天想着害她。 她是有多坚强,一个人走到今天。 慕连城心中感慨,便将之前拿走凤轻狂的所有地契都放到她枕头边还给她,又把系在腰上的玉佩解下来,放到地契上面。 “混蛋……”凤轻狂似乎做梦了,嘟囔着喊,“就知道欺、欺负我。” 慕连城怜惜地伸出手,无声地抚了抚凤轻狂姣好的脸颊。 凤轻狂迷迷糊糊地整个眼睛。 天还没亮,但慕连城已经离开了。 她伸了伸懒腰,转头便看到枕头边的地契和玉佩,整个人立刻精神地跳起来。 “天哪!我的地契!”凤轻狂惊喜地欢呼,连忙翻了翻,一张都没有少,全都在,还有一块玉佩在边上。 “我不是在做梦吧,我的钱,这玉佩应该也值好多钱。”凤轻狂欢快地转圈,拿着玉佩猛地亲了好几口。 只是她明明记得昨天晚上去见江明澈了,脖子后面有点痛,但其他都不记得了。 “地契怎么都回来了?”凤轻狂疑惑,转念又想,难道昨晚她把事情都告诉了江明澈,江明澈帮他把地契全都夺了回来。 现在她有这么多地契在手,而且明天府中又刚好有宴会。 真是天助我也。 凤轻狂激动不已,她对着外面喊,“青桃,青桃。” “小姐,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青桃端着洗脸水进来。 “快帮我梳头。”凤轻狂迫不及待地坐在梳妆台面前,等宴会开始,她就去找江明澈,离开京城,再也不回这个鬼地方。 宴会在中午,早上便陆陆续续有宾客到访。 林管家在门口,检查来访宾客的拜帖。 凤轻狂在等江明澈给她信号,他们之前约好,等江明澈安顿好江楼月,就到府中来找凤轻狂,带凤轻狂一起离开。 凤轻狂不知道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所以不知道江明澈以为她反悔了,而且还被慕连城给打伤了。 凤轻狂在府中左等右等,就是不见江明澈的人影。 外面宾客已经到齐了,青桃到房间里来找凤轻狂,“小姐,宴会就要开始了,老爷让我来喊你去入席。” “知道了。”凤轻狂趴着桌子上托着腮,郁闷了好一会儿,一拍桌子,“江明澈你这个大骗子!” “我怎么这么倒霉,碰上个三王爷有眼无珠,碰上个慕连城抢我地契,现在没想到连江明澈这个人看起来温和善良,却放我鸽子。” 凤轻狂把头埋到手臂里,欲哭无泪。 “小姐,你在说什么?”青桃不明所以。 “男人都是大猪蹄子,哼~”凤轻狂拖长尾音,愤愤不平,“青桃,我不想去什么破宴会。” “小姐别任性了。”青桃劝道,“小姐你不知道,今天外面到处都在传林姨娘的事情。” “什么事情?”凤轻狂猛地抬头,问。 “听说是从说书堂传出来的,说四小姐并非老爷亲生。是林姨娘在外面勾搭的男人生的。”青桃压低声音说。 昨夜那两个被慕连城打晕的婢女醒过来,便出府将信封拿到说书堂的后院门,在天亮前塞了进去。 却不想,信中的内容早已经被调换。 换成了林氏在外私会情夫,凤轻舞并非定国公所亲生的秘闻。 此时不但定国公府中,整个京城之中,这件事情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林氏要倒大霉了。”青桃说。 “林氏这女人,心肠那么黑,又恶毒,肯定迟早有一天自食恶果,只是没想到报应来得这么快。”凤轻狂笑着说。 “前院宴会已经开始了,小姐再不入席老爷要生气了。”青桃连忙提醒说。 凤轻狂连忙赶到前院宴会,在定国公右手边的座位坐下,而林氏则坐在定国公的左手边。 有几个娉婷婀娜的舞女进来,在宴席的中间开始翩翩起舞。 桌子上摆着几盘佳肴,不得不说,这几盘菜,色香味俱全,几乎是按着皇宫中御膳的级别来做的。 凤轻狂对宴会中那些人谈天说地晦涩难懂的之乎者也一点都不敢兴趣,她只专心吃眼前的菜肴。 这时,席间有一人,端着酒杯站了起来,先是谦虚客套地说,“在下先自罚一杯,接下来说的话,大家就当是玩笑话,切莫当真。” 他仰头将酒一饮而尽,然后说,“今日在下听闻市井中传言,竟说,定国公府庶女四小姐,三王爷的侧妃,不是定国公亲生的。” “传言还传得有理有据,听说还有证人。” 第十七章 反咬一口 这人说得像是开玩笑,但在座的几乎都知道这个谣言。 席间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甚至对林氏指手画脚。 定国公在上座,脸色发青,一时下不来台面。 凤轻狂拿着桂花糕正吃到一半,差点被噎住,她不知道宴会之前定国公有没有听说这件事情,但是这个人,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这件事情说出来,直接往定国公头上扣绿帽子,实在太过分了。 “荒唐。”定国公把手中的杯子往前面一摔,碎了一地。 下边林氏已经吓得浑身发抖,这时立马跪在地上,朝定国公磕头,“老爷,妾身清白,传言都是诬陷。” “在下手中有一物,不知道林氏认不认得。”那人拿出一对红玛瑙耳坠,在众人面前亮相。 看到这一对耳坠,林氏眼睛都瞪圆了,整个人瘫在地上。 不止林氏,定国公也认得,这副耳坠是林氏的嫁妆,林氏很是珍重这副耳坠。 传闻并非空穴来风,据说自称林氏情夫的男人,拿出了这一对红玛瑙耳坠,说是有次一夜欢愉之后,为了留下证据,男人偷偷把林氏的耳坠摘下来。 林氏面色铁青,她只以为自己的耳坠遗失了,却没想到,留下这么一手把柄。 虽然说这并不能证明,凤轻舞不是定国公所亲生的,但是林氏偷人一事坐实,脏水已经直接泼到定国公面前来。 定国公一向为人刚正不阿,一心只为朝政,少管院内之事,闹得如此难看还是第一次。 面对满席嘲讽的目光,定国公面露倦色,一时无措。 “这对耳坠怎么在你这儿?”凤轻狂看不下去,站了出来。 “三小姐认得这副耳坠?”那人疑惑一问。 “当然,这是我庶母林姨娘的耳坠。”凤轻狂站起来,走到席位中间,承认了这副耳坠就是林氏的东西。 “不过在我小时候,有一次我偷偷翻姨娘的匣子,把耳坠拿出来玩,后来不小心弄丢了。”为了定国公的名声,凤轻狂一咬牙,不就是便宜了林氏,“我当时还很害怕被姨娘,就一直不敢把这件事情说出去。” “这……”那人完全没想到凤轻狂竟然会帮林氏开脱,因为传言可是林氏与三小姐不合,这种场合,凤轻狂应该落井下石才对。 “这已经丢了这么多年的耳坠,算什么证据。”凤轻狂接着又说。 本来就只是一时兴起的传言,虽说确实有几分真实,但一时间并没有翻出来多少证据,全是因为民间以讹传讹,导致定国公府被卷入流言之中。 “今日我们定国公府开宴席,各位赏光到来便是客人,定国公府以礼相待,奉以佳肴美酒,不是让你们来传这些无中生有的流言。”凤轻狂气场全开。 “我爹是皇上亲封的一品大臣,各位可知道诋毁朝臣是什么罪名。”凤轻狂停在拿出耳坠的那个人前面。 席间顿时雅雀无声。 起头的那人连忙又倒了一杯酒,鞠躬赔不是,仰头把酒喝了。 定国公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宴会继续,同时赞赏地看了凤轻狂一眼。 凤轻狂刚回到位置坐下,林氏突然转过头,冲着她喊,“原来是你!” 刚刚耳坠一出现,林氏便懵住了,这时竟又回头一咬,“是你干的好事!是你偷走我的耳坠嫁祸于我!” 才刚安静下来的宴席又沸腾起来。 凤轻狂胸口一闷,差点一口老血,她那不过是为了定国公的面子随口一扯,堵住这些悠悠众口,林氏倒好,现在是什么场面? 凤轻狂帮了她竟然还反咬一口。 这个府内到底有没有一个有智商的。 “我说这件事情怎么可能有人知道,原来是你,还偷走我的耳坠当把柄!”林氏冲到凤轻狂的面前,还没从刚刚的崩溃中反应过来。 “我根本不知道这些人说的事情。”凤轻狂心想,完了,好不容易想辟个谣,林氏这个蠢女人,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上赶着自己承认了。 “外面那些谣言一定都是你传的,就是你!你想害死我!”林氏咆哮着喊,几乎已经目中无人,那些谣言坐实的话,她就彻彻底底完了。 她不知道,其实就是她自己想造谣毁坏凤轻狂的名声,被人利用才会传出她偷人的谣言。 凤轻狂二话不说,站起来一巴掌响亮地甩在林氏的脸上。 真是欠抽!蠢货! 林氏被打得整个人摔在一边,便捂着脸大声哭起来,发髻凌乱,完全不成样子。 场面再度难堪。 “老爷,她打我,你要替我做主啊。”林氏朝定国公爬过去,一边哭一边喊。 当着一众宾客的面,定国公脸色难看到极点。 不管他怎么处置,今天他这张老脸,是真的丢尽了。 “把三小姐带到柴房去,紧闭三天。”定国公无奈地挥挥手,“把林氏给我扶回房间去!” “爹!”凤轻狂满肚子委屈。 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还是忍下去了。 林氏哭哭啼啼地被婢女扶了下去。 林管家林央是林氏的人,而且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们全都认为谣言一事都是凤轻狂-干的。 凤轻狂被锁在柴房里,也见不到青桃。 柴房里不但没有床,林央连一点被子都没有凤轻狂,甚至一天只给她送一顿饭。 地上也没有草堆,凤轻狂晚上只能蜷在角落里,又冷又饿,冻得直打喷嚏。 她真是后悔死了,她真的是疯了,居然去帮林氏那个女人说话。 凤轻狂被关了两天,定国公忙得晕头转向,完全忘了她被关柴房一事。 直到慕连城上门。 定国公以最高的宾客标准,在客厅会见了慕连城。 慕连城寒暄之后,便问,“定国公四年前所说之事,可还算数?” “这?”定国公先是疑惑不已,转而又恍然大悟,想起来慕连城所提是何事。 四年前,定国公第一次带凤轻狂去太子府,便是慕连城落水那一次。 当时慕连城对凤轻狂一见钟情,便在商议要事之后,提出能否与凤轻狂定下婚约一事。 凤轻狂若成为太子妃,对定国公而言,将是如虎添翼。 定国公便应允下来。 然而就在慕连城满心欢喜去花园找凤轻狂的时候,因被刺落水,而凤轻狂为了救他而生病痴傻。 那个口头婚约便不了了之了。 慕连城这天前来,便是想重新和凤轻狂订婚。 “此事,容老夫同轻狂商量之后,再与殿下说。”定国公拱手道。 定国公也察觉出,凤轻狂已经大不同往昔,之前与三王爷的婚约便没有经过她的同意,才闹出了逃婚的事情。 “有劳定国公。”慕连城谢礼。 “本宫能否见见凤三小姐?”慕连城犹豫着又问。 “惭愧,前日轻狂犯错,正被关禁足。”定国公赔笑着说。 凤轻狂被关在柴房里,实在无聊透顶。柴房里除了些柴火,和一些废弃没用的工具,就没有别的东西了。 又没吃又没喝的,关了两天她整个人都虚弱下来,但是饿和冷还不是最难熬的,她生性好动,恨不得上天下地,明明在这里才被关了两天,她感觉像是被关了十年似的。 “来人,快来人呐!”才过了一会儿,凤轻狂又忍不住跑到门边,用力敲门。 林央和两个下人过来,从门缝里对凤轻狂嗤之以鼻,“三小姐又想干嘛?” “我、我要沐浴。”这是凤轻狂想了半天的借口,总之她就是想着找点事情干。 “小姐禁闭就只剩一天了,等明天再沐浴吧。”林央毫不客气。 “我现在就要沐浴。”凤轻狂等不到明天,“你要是不让我沐浴,等我出去了,我就去告诉我爹。” “小姐请稍等,我这就派人去给您准备。”林央虚假地行了个礼。 凤轻狂百无聊赖地等了好一会儿。 柴房的门开了。 四个小厮提着打水的木桶进来了,木桶里都装着水。 “伺候小姐沐浴。”林央站在门边,阴险地笑着说。 两个小厮把水桶提到风轻狂的身边。 “你们想干嘛?”风轻狂警惕地刚想后退,小厮已经拿着水瓢,从桶里瓢满一瓢水,直接泼到风轻狂身上。 “啊!”风轻狂大叫一声,那水冰冷刺骨,顿时浑身颤抖。 有一瓢水朝凤轻狂泼过去,直接泼在她的脸上,她的头发,浑身上上下下全湿透了。 “林央你这个混蛋。”凤轻狂咬牙切齿,抱住手臂冷得几乎要晕过去,全靠勉力支撑着才没有瘫倒在地。 “不要停,好好伺候小姐沐浴。”林央指使左右的几个小厮。 这时,一只靴子从后面猛然一脚踹中林央的后背,把他整个人踹得往前一飞,砸到地上。 “谁给你的狗胆!”慕连城居高临下,双眸中几乎要溅出火星,看狗屎一般瞪着地上的林央。 林央顿时吓得屁滚尿流,翻身跪在地上,猛地磕头。 “好冷。”凤轻狂人已经冻得迷迷糊糊,加上又两天没吃饭,脸色苍白得如同纸片一般。 慕连城心尖上不由一疼。 第十八章 婚事 慕连城迅速把外袍脱下来,披在凤轻狂身上,二话不说把人打横抱起来。 慕连城用力把人抱紧,走出柴房门口的时候,皱着眉头对一同过来的定国公说道,“此事,还请定国公给一个交代。” 说完,慕连城快步将凤轻狂抱回房间里。 “小姐,你怎么样了?”青桃连忙冲进来。 凤轻狂坐在床上,把自己团成一团,头发和衣服都湿透了,脸色发白,更显清瘦,让人心疼不已。 “好冷,好饿。”凤轻狂特别想吃东西,这两天林央扣着她的饭,每天只给她送了一碗清粥和两个馒头。 “还不快去准备!”定国公一怒,他的命令只是让凤轻狂在柴房思过,这些下人倒好,居然虐待凤轻狂。 “是。”几个小厮匆忙赶到厨房去。 其他人都避开,留下青桃帮凤轻狂换衣服。 对定国公府的下人不放心,慕连城亲自到厨房看着。 把一帮下人吓得唯唯诺诺,不敢在饭食里面动手脚。 慕连城回到凤轻狂房间外的时候,林央几个正被定国公责罚,上身赤条条地趴在长凳上,长木板毫不留情地打在后背上。 一片惨叫。 慕连城冷漠地看了一眼。 两个小厮端着菜盘进凤轻狂的房间,满满当当的足足有十二道菜,放在凤轻狂的桌子上。 全都是慕连城指定的菜式。 凤轻狂顿时精神大好,坐在桌边吃起来。 因为有人在,她还是很克制吃相,因为饿得慌,就大口地把肉塞到嘴里闭上嘴嚼动,因此双颊鼓起,心满意足,又十分可爱。 慕连城在一边静静看着,发现凤轻狂并不挑食,但是偏爱肉多一点,青菜会下筷吃一点解腻,但基本上都在吃肉。 慕连城在心里默默记下凤轻狂的喜好。 宴会之后,林氏偷人一事越闹越大,虽然传言没法证实凤轻舞不是定国公所亲生的,但母亲做出这种伤风败德的事情,凤轻舞的日子也不好过。 三王爷甚至晚上都不愿意进凤轻舞的房间。 于是凤轻舞又开始竭尽全力一作二闹,翻出来一截白绫,然后站在凳子上,哭着要上吊。 奴婢连忙去将慕北拓找过来。 凤轻舞站在凳子上,把脖子套在绑好的白绫里,然后双眼垂泪,“妾身没有脸面再活在这世上,妾身对不住王爷。” 哭诉了大半个时辰,在看到慕北拓前脚踏进她房间,她这才恸哭一声,把凳子一踢。 “胡闹!”慕北拓慌忙纵身一跃,冲过去把凤轻舞抱住,把人抱了下来。 凤轻舞在慕北拓怀里继续抽噎,两只眼睛哭得红肿。 慕北拓把她放到床上,“你这是做什么?” “是妾身对不住王爷。”凤轻舞哭得死去活来,她深知慕北拓这个人,喜欢柔弱的女子,柔弱会引起他的保护欲,她也正是抓住了这点,让他将自己纳为侧妃。 “妾身清清白白,本来只想好好地伺候王爷,做好分内之事。可没想到,如今因为妾身而流言四起,败坏王爷声誉,妾身有罪,妾身罪该万死。”凤轻舞抓着慕北拓的手,不住地抽噎,“妾身爱慕王爷,唯有一死,才能保全王爷声誉。” “别胡思乱想,这件事情怎么能怪你。”慕北拓被凤轻舞的眼泪惹得心底瘙痒难耐,一把把凤轻舞搂到怀里,顺着她的肩膀一下一下地摸,“本王不允许你这么说自己。” “可是……”刚开口,凤轻舞又是一哭,“我母亲含辛茹苦将我养大,如今她被人陷害,身处水深火热之中,是我没用,也不知道母亲现在怎么样了。” “好了好了。”慕北拓继续安抚,怀里的人柔软无比,“明日本王便带你回定国公府,这件事情也该跟定国公商讨商讨,不能再任由流言肆虐下去。” “谢王爷。”凤轻舞伸出手,环住慕北拓的腰,整个人温顺地依偎在慕北拓的怀里。 第二天,三王爷府的轿子停在定国公府外面。 凤轻舞从轿子上下来,和慕北拓肩并肩,一起走进定国公府。 这还是凤轻舞跟慕北拓成婚之后,第一次回定国公府。 之前她在府里是仗着庶母得宠,趾高气昂的庶女四小姐,如今,她是三王爷侧妃,进府的时候,她更加目中无人,盛气凌人。 凤轻舞直接往后院去找林氏,慕北拓则在大堂见了定国公。 “见过三王爷。”定国公行完礼,让下人端上茶水。 慕北拓在首座坐下。 定国公坐在侧首,搓了搓手,斟酌着该如何开口,他以为慕北拓便是为了林氏一事前来兴师问罪的。 却不想,慕北拓先开口了,问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情。 “本王想让皇上下旨,让本王重新迎娶凤三姑娘,不知道定国公意下如何?”慕北拓端起茶杯。 “这……”定国公犹豫了一番。 如今民间的传闻,便是说凤轻舞并非定国公亲生,那凤轻舞这个侧妃,对慕北拓而言就没有半点价值。 慕北拓想要利用定国公府的势力,就必须将凤轻狂娶到手。 对凤轻狂来说只是一门婚事,但对于定国公府,对于朝堂来说,这就是一个政治婚姻。 “难道定国公还有其他考量?”慕北拓本以为定国公一定不会拒绝。 如今朝堂之上,三王爷可谓是炽手可热,拥护他的朝臣很多,从而成了一派。若再得到定国公的势力,那便是如虎添翼。 “实不相瞒,昨日太子殿下也跟老夫提起轻狂的婚事。”定国公说,他知道慕北拓权倾朝野,但相比太子一派,还是要弱一些。 而且定国公一向为人正直,并不参与党派之争,他只一心做好分内之事,为官只为民,做事只为本心。 “什么?”见定国居然把太子搬出来,慕北拓把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 “老夫并未答应太子殿下,两位皆是天之骄子,能得王爷和太子垂爱,是小女轻狂的荣幸。”定国公左右逢源,“此事关乎小女终身大事,待老夫与轻狂商量过再回复王爷。” “如此,还希望定国公不要让本王失望。”慕北拓双眸中戾气乍现。 他慕北拓想要得到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道理! 凤轻舞进了林氏的房间,往外看了一眼,吩咐林央在外面守着,不得让任何人靠近,然后就把门重重关上。 林氏坐在床边,不过两日,她整个人憔悴削瘦到几乎不成样子。 虽然谣言没有被彻底坐实,但定国公心如明镜,就算他没有责罚林氏,只是责令她在房中不得外出。 但定国公现在连看不看她一眼,林氏知道自己已经完了,定国公不可能会再相信她。 “轻舞,轻舞,我该怎么办啊?”林氏一看凤轻舞来了,便哭哭啼啼地抓着凤轻舞的手。 凤轻舞厌恶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用力一甩,把自己的手给抽出来。 “你告诉我,外面那些人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凤轻舞居高临下看着林氏,在慕北拓面前软弱无辜,在林氏面前又全然是另外一幅模样,原形毕露。 “不是真的,轻舞你要相信娘,不是真的。”林氏哭着说,声音越来越低,明显地心虚了。 凤轻舞是林氏带大的,她何尝不了解林氏,这时候便已经猜出大概。 “我不管外面那些人怎么说,我都必须是定国公府的小姐,我必须定国公的女儿!你懂不懂!”凤轻舞用力抓着林氏的肩膀。 从小在定国公府这样的深院里长大,凤轻舞太明白身份的重要性,有些人就是投胎投得好,天生高高在上!而凭什么她一生出来就是个庶女,就只配给嫡女当一个陪嫁。 好不容易她现在将三王爷抢到手,她是侧王妃,富贵名利她都要到手了。如果她真的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男人的私生女,她会被一脚狠狠踩进烂泥里。 凭什么!这一切凭什么! 凤轻舞手上的力气突然加重,她狠狠掐着林氏的脖子,整个人魔愣了一般,眼睛里充满血丝,神智已经失去控制。 林氏整张脸都涨红了,她已经被掐得说不出话来了,她看魔鬼一般瞪着凤轻舞,双眼里全是难以置信。 我、我是你亲娘啊! 林氏张着嘴,无声地呜咽着,终于,眼角流下两行悲哀的泪水。 “我、我在干嘛?”凤轻舞突然醒过来神来,双手猛然一抖,把林氏松开。 林氏整个人一瘫,伏在床上剧烈地咳嗽起来。 “……娘。”凤轻舞捂住脸,轻轻叫了一声。 刚刚她的心里,是真的想要林氏死,林氏死了,就没人能再追查她的身世,她就能高枕无忧继续当她的侧王妃。 当初为了当上侧王妃,她不择手段举起匕首连她的姐姐凤轻狂都下手。 可是,林氏是她娘啊。 从小到大,宠爱她,无条件无理由偏爱她的娘,这么多年为她遮风避雨的娘。 林氏脖子上粗目惊心几道红到发紫的手指印,她已经发不出来声音。 只要再多一会儿,凤轻舞就亲手杀死她的母亲。 第十九章 围猎 “娘。”凤轻舞轻轻捧起林氏的脸,喃喃叫了一声,眼中的血丝还没褪下去。 林氏后怕地往后缩了缩,她脸色发青,嘴唇发白,头发凌乱,想说话却只发出几声哑唤。 林氏在凤轻狂的母亲死后,便得宠,在定国公府中何等尊贵,没有人敢欺她半分,如今却被自己的女儿,逼到这种地步。 “不能说话了好。”凤轻舞嘴角一扬,笑了起来,“你就永远都不要开口。” “啊唔……”林氏猛地摇头,眼中都是泪水。 “呵呵。”凤轻舞低沉地笑了几声,“哑了就好,不管再发生任何事情,你都给我闭嘴就行。” 林氏可怜又难堪,哭着去抓凤轻舞的手,她知道凤轻舞这是放弃她了,定国公不要她了,凤轻舞也不要她了。 凤轻舞无情地把自己的手抽出来,转身走出林氏的房间。 留下林氏一人,在房中无声地痛哭。 慕连城让太子府中的厨房做了十二道菜肴,装好,让他的两个手下提着。 骑着马送到定国公府中来,而且特意让人去向定国公通报,让他知道,慕连城是真心倾慕凤轻狂。 那日从柴房回来之后,凤轻狂夜里便发烧了,小病一场,很快又生龙活虎起来。 慕连城让大游二游把菜肴都拿出来,一一摆在桌子上。 “喜欢吗?”慕连城和凤轻狂一起在桌边坐下,他想跟凤轻狂一起吃饭。 “还不错。”凤轻狂拿起筷子,笑得一脸幸福,然后又忍不住问,“干嘛突然对我这么好?” 定国公还没有跟凤轻狂提起太子和三王爷求亲之事,凤轻狂还蒙在鼓里。 慕连城之前明明那么讨厌她,而且她还当面对着慕连城说过那么难听的话。 “之前是本宫不对。”慕连城言简意赅,他就是想跟凤轻狂道个歉,之前误会她,还抢走她的东西。 凤轻狂动筷子,吃了一口整个表情都化了。 也太好吃了!这太子府的饭菜做得比定国公府的要好太多了! “过几天宫中举行围猎,三姑娘有没有兴趣一同前去。”慕连城盯着凤轻狂看。 “围猎?好玩吗?”凤轻狂转过头问。 “今年围猎的首奖,是一座城池。”慕连城不动声色地说。 凤轻狂筷子上的排骨瞬间掉到碗里,一座城池! 这围猎玩这么大,皇上居然这么大手笔,拿一座城池当奖励。 啧啧。 那今年这场围猎,相必会相当热闹。有多人会挤破脑袋想要赢得这座城池。 “带我去呗。”凤轻狂一脸笑容,她简直太喜欢看热闹了,她也想看看,是什么人,能赢到那一座城。 “好。”慕连城点头。 围猎场在京城郊外的一片树林,林中树木繁杂,常年在林中生活的动物都狡猾无比,善于利用地势。 常常在发现猎物之后,稍一追赶,猎物便蹿进林中,消失不见。 所以围猎难度极高。 在树林外的一片空旷场地上,轻骑集结,浩浩荡荡,迎接皇上的銮驾。 皇上慕尊是不下场的,由他最后判出,这场围猎唯一的赢家。 凤轻狂远远地看到慕尊一身金黄色龙袍坐在銮驾上,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威风凛凛。 凤轻狂骑在马上,她这两天刚练习,还不是很熟练,但挑了匹温顺的马,倒不至于出丑。 只是…… 她看了看两边的拿着弓箭,一身劲装坐在马背上,摩拳擦掌的众人,不由小声嘀咕着问慕连城,“怎么我也要下场?” 那天凤轻狂让慕连城带她参加围猎,她只是想来看热闹而已,没想到慕连城错会她的意思,以为她也要下场,把她也记在名单里。 大燕朝有不少女的武状元,也有很多女将军,甚至官员家中女眷也多有习武的。 因为在大燕朝开国早期,国本动荡,内有旧敌未肃清,外有强军压境,开国几年战争不断,战士伤亡无数,大燕朝曾几度岌岌可危。 因为士兵战死无数,国力危亡,后来便兴起女子习武之风。 “我不会武功。”凤轻狂有点抓狂,压低声音对慕连城说,而且她也不会射箭。 “有我在。”慕连城语气很平,却让人无比心安。 凤轻狂便胆大起来。 三王爷慕北拓也下场,此时和所有人一样已经整装待发,看到凤轻狂和慕连城并肩在一起,不由地握紧拳头,眼中一抹戾色。 “殿下!” 一个少年策马朝慕连城过来,这人一张天生的嬉皮笑脸,一副懒散无赖的打扮,连箭筒里的箭都是长长短短,参差不齐。 凤轻狂认得这个人,是宋太傅的儿子,也就是慕连城的老师的儿子,宋亦枫。 此人虽然看起来极为不靠谱,却是慕连城的至交,从小跟慕连城一起长大。 “凤三姑娘。”宋亦枫朝凤轻狂鞠一躬,撩开垂落在额前的发丝。 参加围猎的每个人都是将所有头发都束起,拢成一个发髻,再绑上头巾,干净利落。 唯独宋亦枫,半披着头发,只松散地将一半的头发绑住,惬意得仿佛是来踏青放风筝一般。 宋亦枫还好喝酒,箭筒旁边绑着一个酒壶,打完招呼便拿下来,仰头喝一口。 便是这样一个人,凤轻狂却发现,慕连城看他的眼神,带着尊重,说话的时候也是,两人不分臣下。 场边礼部的仪仗队开始擂鼓,司礼监走到众人前面,宣读今天的围猎规则。 胜者,将赢得京城以东的一座城池,卞城。 林中已经由御林军事先设下近五百个葫芦,葫芦中放置有绿、紫、红、金四种彩绸。有的葫芦被绑在动物身上,有的挂在树上,甚至有的位置极为凶险。 参与围猎者射下葫芦,取得葫芦中彩绸,绿绸记一分,紫绸记五分,红绸记十分,而金绸,记百分。 说到这里,场下的人不由唏嘘,射到一个金绸的葫芦,一下就顶一百个绿绸。 金绸也是葫芦中最少的,整个场中只有五个装有金绸的葫芦,而且位置都极为凶险刁钻。 围猎总时间三个时辰,最终以所得彩绸总分最高者胜出。 听完规则,凤轻狂觉得做自己说不能还能碰巧捡到一两个绿绸,她对自己的要求就是坚决不得零分。 慕北拓的马蹄已经不安分地躁动起来,他嘴角高挑,“这场围猎,我赢定了。” 参加围猎有一百人左右,在皇上亲自敲响金鼓,宣布围猎开始之后,百来轻骑,有序散开,朝林中飞驰而去。 “驾!”慕北拓好胜,驾着马远远超过慕连城。 围猎开始之后,凤轻狂才知道自己真的是太天真了,什么路上捡一个葫芦,根本不存在的。 这片林子之大,完全超出她的想象。 她刚学会骑马,骑得不快,慕连城便也不着急,放慢速度和她一同骑着。 要说这场中所有人,对着奖品最不感兴趣的就是慕连城了。 慕连城是太子,将来整个天下都是他的,区区一座城池,他还真的没放在眼里。 只是这两天他见凤轻狂在府中的生活甚是烦闷,便想着借此次围猎,带凤轻狂出来透透气,只要凤轻狂玩得开心就行。 而凤轻狂很有自知之明,连射箭都不会,奖品肯定跟她半点关系都没有。 所以他们两人成了整个场中最佛的两个人,就在所有人如火如荼地争抢彩绸的时候,凤轻狂和慕连城慢悠悠地骑着马,真当是来玩的。 “快看快看,那儿!”凤轻狂兴奋地指了指一个高大的槐树上面,在一个树杈上,挂着一个葫芦。 “嗯。”慕连城也看见了。 “可算找到一个了。”凤轻狂拿手挡在眼睛上面,朝葫芦望去,葫芦被放置得很高,而且被很多树叶挡住,不容易发现,她寻思着这个葫芦这么难发现,少说也应该是红绸,说不定运气好,打下来一个金绸。 凤轻狂摩拳擦掌,便从箭筒里抽出一支箭,然后搭在箭弓上,拉弦,瞄准,放。 箭抛上空中,连树都没上去,就往下掉。 凤轻狂尴尬地笑笑,想摔箭弓,原来射箭这么难。 这时有几个骑马的过来,也看到葫芦,不过看慕连城在,便直接就策马离开。 “我就不信我射不下来。”凤轻狂执着抬头,搭箭又连续射了好几箭,依然没有一箭能射上去。 “再来。”凤轻狂不放弃,又取出一支箭。 刚把箭搭在弦上的时候,还没拉,身边的慕连城纵身一跃,从自己的马上一个转身,落在凤轻狂的马上。 “我教你。”慕连城在凤轻狂的身后,伸手握住凤轻狂拉着弓箭的手。 两人靠得极近,凤轻狂感到慕连城温热的手心,心烦意乱一阵,但此时的心思都被树上的葫芦给吸引住。 “这样,瞄准。”慕连城矫正凤轻狂射箭的姿势,握着她的手,将箭一拉,对准树上的葫芦。 凤轻狂感觉浑身好像充满力量一般,箭飞快离弦,直穿树上的葫芦。 葫芦瞬间落地,砸在地上,摔成两半。 葫芦中间,躺着一段绿绸。 第二十章 针锋相对 这一箭射得相当漂亮,没有半点拖泥带水,直接就击穿葫芦。 虽然是慕连城握着自己的手射出去的,但凤轻狂还是激动不已,惊喜地打呼一声,“耶!” 然而落到地上的葫芦,居然只有绿绸。 凤轻狂从马上跳下来,气呼呼地跑过去,把绿绸捡起来。 “废了这么大劲,居然是绿绸。”凤轻狂有些挫败,只有一分。 凤轻狂从马上跳下来,跑过去把绿绸捡起来,收好,一分也是分。 慕连城也从凤轻狂的马上下来,刚刚两人的亲密举动,让他心情十分愉快。 “你的箭术好厉害,教教我好不好?”凤轻狂想想刚刚那一箭,就觉得简直太帅了。 “好。”慕连城毫不犹豫地点头。 凤轻狂又在另外一棵树上发现葫芦,她从马上下来,从箭筒里拿出箭,慕连城站在她身后,手把手教她。 箭离弦,射中葫芦。 葫芦落在地上,又是一段绿绸。 “又是绿绸,难度这么高都只能得到绿绸。”凤轻狂把绿绸捡起来,心想,这围猎,还是真不简单。 这时,宋亦枫悠哉地骑着马过来,手里提着酒壶,眯着眼对凤轻狂笑。 他的箭筒边,赫然绑着四段红绸。 围猎开场不过一炷香不到,果然眯眯眼都是不好惹的。 “只要挂在树上的葫芦都是绿绸,因为难度最低。”宋亦枫喝了一口酒对凤轻狂说。 “哪里有红绸呢?”凤轻狂疑惑地问。 “会跑的猎物身上,小猎物身上的葫芦是紫绸,大猎物身上是红绸。”宋亦枫分析道。 凤轻狂顿时明白了,为什么刚刚那些人也看到树上的葫芦但没有跟她抢,原来就是不屑于树上这毫无难度的一分。 想到这里凤轻狂就很佩服宋亦枫,她进场到现在连一只动物都没见到,宋亦枫就已经到手了四段红绸。 “听说三王爷已经射到一段金绸。”这时两个世家公子骑着马路过,其中一个穿着绿色衣衫的公子说。 “王爷运气也太好了,看来今天的获胜者十有八九就是三王爷了。”他边上的蓝衫公子不由地面露羡慕之色。 “什么运气好,那金绸根本就不是三王爷射的。”这时又一名穿着金色锦袍的公子纵马过来,从衣着上看,便是非富即贵。 那两人连忙拱手行礼,金袍公子一脸不屑,甚是高傲。 这人便是护国将军家的独子杜宏泽,只喜欢别人称呼他为“杜小将军”。 “那金绸绑在从天上飞过的雄鹰身上,雄鹰翱翔于十丈之上,是宋公子一箭将鹰射下来的。”杜泽宏对那两个人说,“鹰落地的时候,恰好离三王爷比较近,金绸就被三王爷夺走了。” “三王爷就是强抢豪夺,算什么本事?”杜宏泽胆子也是大,当着人面刚如此辱骂慕北拓。 “谁说金绸不是本王的?” 慕北拓这时面色阴鸷,骑着马朝杜宏泽过来。 绿衫蓝衫两个公子一时都吓得勒紧马头,连忙抱拳行礼。 杜宏泽明显就是看不起慕北拓,但碍于身份,便勉强地朝慕北拓行了个礼。 慕北拓将自己箭筒上的金绸取下,“比赛没有规定一定要用箭射下葫芦才能得到彩绸,金绸是本王亲手拿到的,就是本王的。” 慕北拓说这话的时候,一脸挑衅地看向在慕连城身边的宋亦枫。 宋亦枫倒是一脸无所谓,甚至面带微笑。 反而杜宏泽不服气了,驾马到宋亦枫的身边,踢了一下宋亦枫的马臀,“金绸都被抢了你还笑得出来。” “不过一段金绸,又不能决定胜负。”宋亦枫无所谓地一笑,这比赛不过刚刚开始。 “今天的围猎,本王赢定了。”慕北拓炫耀地拿着一段金绸和两段他自己射到的红绸,如今场中,确实是他手中的彩绸最多。 这个慕北拓,也太不要脸了。 凤轻狂不由地在心里吐槽,别人把葫芦射下来,他占为己有还好意思在这里显摆。 不过凤轻狂没有兴趣去争这个输赢,她倒是发现了一个好玩法,反正没有人愿意去射树上的葫芦,正好她就拿这些葫芦练箭法。 凤轻狂翻身上马,正准备离开。 慕北拓突然策马,挡在凤轻狂的前面。 “轻狂,本王将城池赢下来,送给你可好?”慕北拓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 “再说这场中还有那么多彩绸,三王爷恐怕太自信了点吧。”凤轻狂忍不住实话实说。 “只要你想要,本王马上就可以去帮你赢下来。”慕北拓就想讨好凤轻狂。 慕北拓最开始是因为凤轻狂的身份,他需要定国公的势力,便想将凤轻狂娶到手。直到第一次见面,他便对凤轻狂的容貌见色起意,凤轻狂在京城的名门闺秀中,容貌绝色,数一数二。而现在,他曾差点和凤轻狂成婚,却被凤轻狂逃走了,越得不到手的东西,他越想得到。 对于凤轻狂,成了他着魔一般的执着。 “要是靠强抢其他公子射下来的彩绸赢的城池,三王爷也好意思拿出手?”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慕连城在场,凤轻狂说话挺直脊背,正义凛然。 “再说,三王爷想要赢得城池,难道真的是为了我?如果我说不要,三王爷真的就放弃争夺彩绸吗?”凤轻狂字字铿锵有力,“三王爷不过跟在座大多数一样,为了追名逐利罢了,就不要拿我当借口,装什么清高。” 凤轻狂的嘴说话一向毒辣,又有慕连城在,便更加不留情面。 慕北拓这个人强势又蛮横,她真的喜欢不起来。 “你……”慕北拓的脸简直黑得堪比煤炭,凤轻狂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如此贬低他,他赫然一怒,将马鞭朝着凤轻狂迎面就是一抽,“不识好歹!” 还没碰到凤轻狂的头发,慕连城便已经出手,一把抓住鞭子,力气之大,让慕北拓无法再进退半分。 慕连城手腕一翻,一用力将鞭子一扯。 慕北拓不肯放手,从马背腾起一翻身,重重摔到地上,狼狈不堪。 “我们走。”慕连城毫不将慕北拓放在眼里,对凤轻狂宠溺地一笑。 “嗯。”凤轻狂点头,跟慕连城一起转身,背对着慕北拓离开。 慕北拓气愤不已,这时突然翻身起来,拿过弓箭,迅速将箭对准凤轻狂,随即“嘭”一声,箭离弦,朝凤轻狂射过去。 “小心!”杜宏泽大喊一声。 但已经来不及了! 慕连城想都没想,朝凤轻狂便跃了过去,整个人挡在凤轻狂的前面。 就在箭射入慕连城胸口的前一瞬,一阵疾风,一道箭光骤然出现,将射向慕连城胸口的箭格开。 “嗖嗖”两声,两支箭齐齐插到一边的泥土上。 一边宋亦枫将弓箭放下,脸上的笑容收敛起来。 “殿下你没事吧!”凤轻狂慌忙扶住慕连城,刚刚极为凶险的那一刻,慕连城为了她居然连命都不要。 “我没事。”慕连城抬头,眼底一层冰霜,他猛地将随身的佩剑抽出,剑光一划,便架在慕北拓的脖子上。 只要一动,能让慕北拓瞬间血溅三尺。 “你敢动她,我要你的命。”慕连城手中的剑光锋利无比,恰似他眼中的锋芒。 慕北拓艰难地吞咽了一下,他也不甘示弱,手一挥,他的随从都拔剑逼近。 “住手。”凤轻狂连忙上去,握住慕连城的手臂,让慕连城把手里的剑放下。 现在可是在围猎,要是慕连城真的伤了慕北拓,那在皇上面前,慕连城肯定要受责罚。 若慕北拓添油加醋一告状,慕连城可能连太子都当不了。 生在帝王家,容不得犯错,一点点小错都不能。 慕连城心里也清楚。 于是,慕连城将剑收回鞘中,冷冷道,“那座城池,三王爷别想从本宫手中得到。” “哼,太子拿什么跟我争?”慕北拓嘲讽地一笑,指了指凤轻狂手中的两段绿绸,“就凭这两段绿绸?” 慕连城看了慕北拓一眼,翻身上马,只是对宋亦枫说了一句,“我们走。” “殿下准备认真了?”宋亦枫笑着跟上去,同时看向慕北拓一声叹息。 以慕连城的箭术,他想认真玩了,那十个慕北拓都别想赶上他。 “你们几个,给本王跟上他们,往死里干扰。”慕北拓不惜放阴招,他紧紧握着弓箭,从牙缝里挤出,“这场围猎,我必须赢。” 凤轻狂的马术还很差,只能骑着马慢悠悠地跑,以她的速度,连只兔子都追不上。 为了让慕连城放开了去找猎物,凤轻狂提议,她自己找棵树练箭术,跟慕连城分开。 慕连城不放心,怕慕北拓找她麻烦,可是如果不分开,带着凤轻狂他绝无可能赢得过慕北拓。 “别担心我,我可以保护好自己。”凤轻狂拍拍胸脯。 “大游、二游。”慕连城一招手,大游和二游两个暗卫便立刻出现,“保护好三姑娘。” “是。”大游和二游拱手领命。 “快去快去。”凤轻狂摆摆手。 有两个暗卫在,而且慕北拓也不至于胆大包天到真的敢在这里杀了她。 第二十一章 陷害 慕连城的骑术和箭术都让慕北拓望尘莫及。 一袭银袍棕马,慕连城几乎箭无虚发,他的视野之内没有任何猎物可以逃脱。 不过半个时辰,他便斩获了十几段红绸,虽然没有金绸,但红绸的分数加起来,也已经超过慕北拓了。 慕连城勒马回到树下,宋亦枫正在树下等着他。 “这几个人,殿下准备怎么处置?”宋亦枫脚边,几个侍卫被困成一团,鼻青脸肿,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这几个人,正是慕北拓派来干扰慕连城的,谁知根本还没动手,就被宋亦枫一个个当成靶子,揍一顿再捆起来。 慕连城于是畅快无阻地射杀猎物。 围猎已经进行了一个时辰,如今场中容易被射的猎物已经被猎得差不多了,但金绸除了被宋亦枫射下来的那一段,另外四段还没有出现。 那四段几乎可以让一个没有任何猎物的人瞬间翻盘,所以,围猎的结果还完全无法预计。 “哪里会有金绸呢?”慕连城也百思不得其解。 天上的雄鹰这样难以射杀的猎物才会掉下来金绸,那剩下的金绸也必定在难以寻找的地方。 慕连城转身朝丛林的深处看去,目光凛凛。 这一片丛林中有一处密林,因为其中有瘴气,而且据说有凶兽出没,其中凶险莫测。其他参加围猎的人,都自动绕开这片密林。 就算里面真的有金绸,但是为了得到金绸,万一把命丢了,那得到城池又有何用。 “殿下,三思啊!”宋亦枫看出来慕连城的决心,连忙劝阻道。 “驾。”慕连城头也不回,就纵马朝密林冲进去。 “殿下!殿下!”宋亦枫喊了两声,无奈地摇头,也跟在慕连城身后,朝密林冲进去。 那些树木错综庞杂,枝干古怪地缠绕生长,笼罩着一片朦胧让人无法看清前路的迷雾。 慕连城和宋亦枫两个身影迅速被迷雾吞没。 猎物大部分被猎杀了,但树上或草丛中的葫芦却大部分没有人去射。 绿绸要射满十个,才顶一段红绸,这些人都不愿意浪费时间在绿绸上面,都宁愿去寻找猎物。 于是也就没有人打扰凤轻狂,她自己骑着温顺的马,慢慢地从树下经过,看到葫芦便搭上箭,拿这些葫芦来练箭。 凤轻狂的天赋极高,刚开始常常要射偏好几箭,才能把一个葫芦射下来,慢慢地就掌握诀窍,即使位置刁钻的葫芦,她也能一箭瞄准,直接射下来。 不一会儿,凤轻狂的箭筒里已经塞满了绿绸。 大游和二游在暗处保护着凤轻狂,也不由地赞赏不已。 凤轻狂又射出一箭,葫芦应声落地,然而就在她准备过去捡葫芦的时候,马正好咬了路边的一株草。 嚼了两口青草,凤轻狂座下温顺的马突然地便发狂起来。 圆圆的马-眼发红,马鼻里不断地喷出热气,马蹄用力地撅着地,完全不受控制。 凤轻狂用力拉着缰绳,整个人不停地晃动,差点就被直接摔下马去。 大游和二游连忙跳下树来,朝凤轻狂冲过去。 这时,马突然仰头一声惨叫,然后便飞快地狂奔起来。 凤轻狂坐在马背上,用力拼命地往回拉缰绳,但是马已经完全失控,一边嘶鸣着好像忍受着极大的痛苦,一边朝树林里狂奔。 眼看凤轻狂就被疯马给带走了,大游和二游只能敲晕刚好经过的两个世家弟子,抢身上马,飞赶着追上去。 “停下!快停下!”凤轻狂恐惧不已,不管她怎么用力,马都没有反应,不停地朝着一个方向飞奔。 马蹄下脚极为用力,所过之处,腾起一阵阵泥土。 凤轻狂尽量压低身体,准备寻找合适的机会从马上跳下去,不然再这样下去,这匹马肯定会把她摔死。 大游和二游骑着马追赶着凤轻狂,但尽管他们的马已经拼命跑到口吐白沫了,还是离凤轻狂有好远一段距离。 这时,在凤轻狂前面不远处,出现一道陡峭的斜坡,坡下长满了藤类植物。 时机来了。 凤轻狂瞬间冷静下来,在马的前蹄踩上斜坡的瞬间,她立马扔开缰绳,从马上一跃,滚落在一边的草藤中,顺着坡势往下连滚了很远,拽住一根树藤才停了下来。 而马就没有这么幸运了,马的前蹄踩上斜坡的时候,狠狠一折,整个马头朝坡一头栽下去,顿时头破血流,紧接着朝着陡坡滚下去,一直滚到底。 凤轻狂紧紧抓着草藤,往下面看了一眼,顿时心里一阵冰寒。 这个坡其实和悬崖差不多一样陡,只是坡底不深,从凤轻狂的角度可以看到摔在坡底一动不动的马。 如果她刚刚没有跳马,或者时机选得不对,她现在的下场就跟那匹马一样了。 凤轻狂松了口气,想着大游和二游应该很快就会过来。这个陡坡上有很多突出石头,她暂时怕不上去,便在一块石头上落脚,她离坡顶不远,大游和二游过来的时候应该就能看到她。 就在这时,凤轻狂惊喜地发现,往右边看过去几丈远的草藤上,挂着一个葫芦。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凤轻狂一乐,想着葫芦挂着这种地方,那肯定是金绸。 虽然凤轻狂不会轻功,但是她胆子大,再加上穿越之前她为了偷东西可没少爬楼墙外面的水管。 这点坡度对她来说,完全可以驾驭。 有风从脸上吹过,凤轻狂抓着草藤,踩着石头朝葫芦挪过去,不一会儿,手一伸便将葫芦拿到手。 凤轻狂迫不及待地将葫芦打开,果然里面躺着一段金绸。 这一瞬间,她竟然觉得比以往偷到任何宝贵的东西都要开心。 凤轻狂把空葫芦丢到坡下,把金绸塞到怀里。 而此时,大游和二游赶到坡边,还没来得及往坡下看,就看到慕北拓骑着马朝这边过来,身后跟着两个手下。 大游和二游立马背对着坡,朝着慕北拓。 他们两认定一定就是慕北拓陷害凤轻狂,而现在凤轻狂生死未卜,慕北拓这是要来确定凤轻狂的生死吗? “发生什么事情了?”慕北拓一脸显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他看着大游和二游两张充满敌意的脸,疑惑地问。 “三王爷派人下毒,害得三姑娘的马发狂,竟然还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大游愤怒地说。 “胡说八道!我怎么可能会对轻狂下毒手?”慕北拓辩解道。 大游和二游刚刚也是亲眼所见慕北拓一箭射向凤轻狂的要害,要不是慕连城舍命相护,凤轻狂已经被他杀了。 慕北拓这时候居然有脸说出这种话。 慕北拓知道这两个人不信,但他刚才那一箭,其实是想射慕连城,情急之下失手,才会朝凤轻狂射过去。 他也不想解释给这两个暗卫听。 “下毒一事本王回去立马让人调查,现在要紧的是找到轻狂。”慕北拓皱紧眉头。 这件事情必有蹊跷,若凤轻狂真的有个三长两短,慕连城必定会认定这件事情就是他做的,如此一来,他和太子之前必将一触即发,朝堂之上免不了一场动荡。 下毒之人,目的就是让三王爷和太子彻底反目。 大游和二游互相看了一眼,便朝坡下看去。 这个地方就是马摔下去的地方,他们都看到了躺在坡底的死马,但没有看到凤轻狂的身影。 “轻狂肯定还在附近,你们跟我一起下去搜。”慕北拓对两个手下说。 “可是……王爷,现在围猎还在继续。”慕北拓的手下抱拳提醒道,“如果去搜寻三姑娘,那我们必定会落后他人,到时候……” 慕北拓握着缰绳的手一紧,犹豫了一下把手一挥,“给本王下去搜,先找到轻狂再说。” “轻狂,你可千万别出事。”慕北拓在心里想。 大游和二游往坡底下面去找,慕北拓轻功好,便沿着坡面找。 凤轻狂拿到葫芦之后,正想往回到落坡的地方,她抓住草藤往回踩上一块石头的时候,突然一脚踩空。 “啊……”凤轻狂一声惨叫,突然一个身影迅速掠过来,把她一把抱住。 慕北拓一手抱住凤轻狂,一手抓住藤蔓,用力一荡,便落在一块石头上。 “没事吧。”慕北拓焦急地问,手还抱着凤轻狂。 “没事……”凤轻狂刚缓过来,突然发现救自己的竟然是慕北拓,便一用力把他推开。 “本王为了救你,连围猎都放弃了,你就是这么对待本王?”慕北拓不由神伤。 “谢谢。”凤轻狂低下头,还是倒了声谢,她还挺意外,慕北拓居然会下来救她。 两人离坡顶不远,而以慕北拓的轻功,带凤轻狂上去,便是轻而易举。 而就在这时,慕北拓一眼看到了凤轻狂怀中的金绸,他的表情瞬间狰狞。 这场中只有五段金绸,如果他能得到两段,那他几乎就可以说赢定了。 意识到慕北拓的目光,凤轻狂下意识把金绸一抓,紧紧握在手里。 “给我!”慕北拓突然出掌,朝凤轻狂袭去。 第二十二章 蛇窝 “你别过来!”凤轻狂反应迅速,往后一退,站到另外一块石头上。 “这就装不下去了?”凤轻狂觉得十分讽刺,慕北拓一边说为了救她放弃围猎,看到金绸又是这么一副嘴脸。 “在你眼里,我估计都比不过这一段金绸吧?”凤轻狂冷冷一笑,毕竟拿到这段金绸,慕北拓说不定就能赢下这场围猎。 “轻狂,你为什么一定要和本王过不去呢?赢了这场围猎,本王可以把整座城池都给你。”慕北拓伸出手,“只要你愿意嫁给本王。” “做梦!”凤轻狂嘴角一挑,“有本事你就靠自己去赢,强取豪夺算什么本事!” “那你就别怪本王不客气了。”说完慕北拓便出掌朝凤轻狂袭击过来。 凤轻狂不会武功,被慕北拓狠狠掐住脖子。 “除非你杀了我,不然我不会把金绸交给你的。”凤轻狂瞪着慕北拓,手里紧紧攥着金绸。 这时一道寒光,大游的刀迎面朝慕北拓劈过来,慕北拓分不了身,不得不松开手,和大游交起手来。 凤轻狂连忙往后一撤,被二游稳稳接住。 二游携着凤轻狂,施展轻功,随即便跃到坡上,将凤轻狂放下。 而这时,慕北拓追着大游,也飞了上来。 大游到底不是慕北拓的对手,被一掌击中,直接摔在凤轻狂和二游前面,当即吐了口血。 “把金绸给本王,不然本王立刻杀了这两个人。”慕北拓的剑指着大游和二游。 “无耻。”凤轻狂觉得特别窝火,又不甘心把金绸就这么交给慕北拓。 她算是明白了,慕北拓怎么那么笃定自己会赢,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想好好地遵守比赛规则,他早就准备通过抢夺,来拿到这座城池。 而慕北拓想要得到的东西,这围猎场中,根本就没有几个人敢忤逆他。 慕北拓将剑一横,抵在大游的脖子上,“本王数三个数,再不把金绸放下,本王立马杀了他。” “三、二……一。” “给你!” 慕北拓刚喊到“一”的时候,凤轻狂把金绸甩出去,丢给慕北拓。 “哈哈哈……”慕北拓手里便有了两段金绸,他自负地狂笑起来,“都是本王的,你也会是本王的!等着瞧!” 慕北拓骑着马转身离开。 凤轻狂上前把大游扶起来,他伤得不重,但一脸颓丧地道歉,“对不起。” “不过一段绸子而已,哪有你们的命重要,再说,这场中还有另外三段金绸,也不见得慕北拓就一定能赢。”凤轻狂乐观地安慰他一番。 “可是……”大游还是不甘心。 “就是这个人实在太讨厌了!”凤轻狂忍不住破口大骂,“什么三王爷,根本就是劫匪头目,尽使些下三滥的手段。气死我了!” 凤轻狂忍不住跺脚。 眼看围猎还有一个时辰就结束了,而大游又受伤了,马发疯一事若不是慕北拓所为,那凶手便还在暗处。 凤轻狂认为,这人的目标肯定是太子。 于是她干脆放弃围猎,让大游和二游陪着她,查找马发疯的线索。 沿着坡上走了一段路,他们便找到一条小路可以通向坡底。 这边已经很少有人过来,凤轻狂和两个护卫三人一直走到坡底,又往回绕,往马落下坡的地方走。 坡下的地势复杂,杂草凌乱,灌木丛茂盛。 凤轻狂害怕有蛇,便拿着一根树枝,拄着走,她胆子大,深一脚浅一脚,毫不在意地往前走。 三个人走了近半个时辰,来到马的尸体旁边。 马已经死了,而且死得极其痛苦,马身上好几处血肉被直接刮下来,血肉模糊,马头已经整个变形了,口中全是血沫。 这匹马是凤轻狂从马厩里挑了很久的,最温顺的一匹母马,不管她的技术再烂,这马都没有尥过蹶子。 凤轻狂缓缓蹲下来,摸了摸马的尸体,眼角一阵酸涩。 大游和二游检查了一下马的眼睛,又检查了一下马蹄,刚刚他们已经确认过了,马发狂钱,吃的青草很普通,并没有任何毒性,并不是马发狂的原因。 这里检查一圈下来,也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凤轻狂不由地大失所望。 而就在这时,在凤轻狂背后的草丛里响起一阵“嘶嘶”声。 蛇吐信子的声音。 凤轻狂脊背一阵发寒,整个人一僵。 蛇的动作极快,突然地从草丛中窜起来,朝着凤轻狂飞过来。 大游的动作也很快,手起刀落,那蛇便成了两截,掉到地上,蠕动了几下,便不动弹了。 凤轻狂松了口气。 而就在这时,他们面前的草丛中,响起密密麻麻一阵又一阵“嘶嘶”声。 “我的天。”凤轻狂顿时头皮发麻,脚好像被钉在原地一般,动弹不了。 这时从四面八方,密密麻麻的各种颜色的蛇,从绳子一样粗到碗口一样粗的蛇,纷纷吐着蛇信子,蠕动着朝凤轻狂三人围了过来。 往上是陡如天梯的坡,往下四面全是蛇。 “这、这地方难道是蛇窝。” 凤轻狂连忙将死马上面她的弓箭取下来,把箭筒背在背上,往坡下退。 凤轻狂猜对了,他们确实捅了蛇的老巢。 大游和二游也从未见过这种场面,两人拿着刀,将凤轻狂护在身后。 “保护三姑娘。”大游和二游对视了一眼,把朝他们扑过来的蛇一刀两段。 但蛇太多了,包围圈越来越小。 密密麻麻的蛇将整匹死马覆盖住,不一会儿,一匹强壮的马便只剩下一副骨架。 “三姑娘,你先走。” 大游和二游将蛇击退,但很快有蛇缠上两个人的脚。 凤轻狂抓着坡上的草藤,往上爬,但很快蛇也沿着坡爬上来。 这时候,凤轻狂突然异常地冷静,越是这种时候,只要一慌,下场必定和那匹死马一样。 凤轻狂用弓箭挡开靠近的蛇,她朝蛇爬过来的方向看过去,突然眼睛一亮。 在一丛一人高的灌木上,一条赤红色的蟒蛇,缠在树枝上,整个身体立起来,两只眼睛血一样红,又清透得如同水晶一般。 而在它的腰部,绑着着一只葫芦! 难道是! 凤轻狂脑海里迅速闪过一个想法,往下看的时候,大游和二游两人已经被逼着爬到坡壁上,下面蠕动的蛇已经有厚厚一层。 触目惊心。 再拖一刻,恐怕大游和二游就会被这些蛇拖下去。 凤轻狂毫不犹豫地,扯过藤蔓缠到自己的腰上,然后一转身,抽箭,搭箭,拉弦,动作一气呵成。 她将箭锋瞄准那灌木上的赤红大蛇,手心冒汗,止不住颤抖。 草藤随时会断开,她随时会掉到蛇窝里。 “啊!”凤轻狂大喊一声。 箭离弦射了出去,刺啦一声,穿透赤红大蛇的头颅。 那蛇的身体从树丛上栽下来,挂在树上不一会便不能动弹,血沿着箭身滴落下来。 凤轻狂那一箭爆发了所有的力气,而且就在她拉弦的时候,一条蛇落在她的手臂上,箭离线的瞬间,那蛇张口便是一咬。 射完箭,凤轻狂用力将蛇摔到地上,又连忙抓住藤蔓稳住身形。 下面大游和二游也几近竭力。 而这时,下面的蛇群,又迅速想四面八方退开,就想刚刚出现的时候一样迅速。 坡底下躺着很多蛇的身体,大游和二游松了口气,正想迅速带凤轻狂离开,却不想凤轻狂往下一跳,又回到坡底。 “三姑娘,危险!”大游连忙也纵身跟着跳下去,现在蛇群虽然散开了,但还不一定安全。 凤轻狂跑到赤红大蛇的尸体旁边,将尸体上的葫芦取下来,一打开,果然里面是一段金绸。 “太好了!”凤轻狂一阵欣喜。 大游和二游也顿时明白,估计这条蟒蛇就是蛇群的首领,正是凤轻狂将这条蟒蛇射下来,才将蛇群给逼退。 他们两人不由地打心底里佩服起凤轻狂。 凤轻狂刚学习箭术,却能在如此危急的情况下,爆发出如此惊人的一箭。 不但救了他们三个人的性命,还拿到了金绸。 “慕北拓肯定做梦都没想到,在这坡底居然还有一段金绸。”凤轻狂得意地说,接着又想,“这御林军也太不厚道了,居然把金绸放在这种地方,这简直就是要人命啊。” “三姑娘,你被蛇咬了?”这时大游一眼看到凤轻狂手臂上的两个齿印,慌忙问。 “是咬了一下,不过没事,这蛇看起来应该是没毒的。”凤轻狂自己没什么感觉,而且伤口流出来的血是鲜红色的。 大游不放心,掏出来一颗解毒丸让凤轻狂吃下去,又仔细帮凤轻狂包扎好伤口。 两人又带着凤轻狂,施展轻功回到坡上,大游和二游的两匹马正绑在树下。 “糟了,围猎是不是已经快结束了?”凤轻狂看向已经偏向西边的太阳,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金绸。 “估计还有一刻钟就结束了。”二游判断了一下时辰。 “走,我们快赶回去!”凤轻狂翻身上马,一把拉住缰绳,“绝对不能让慕北拓那个孙子赢了围猎。” 第二十三章 大快人心 “驾!”凤轻狂骑着马,从林中飞快穿过。 这时她开始感到手臂上一阵细密的针扎一样的痛,而且毒发得非常快,她的整个手臂迅速没有了知觉。 但还好伤口在左手,她便用右手拉着缰绳。 在凤轻狂的马踏出围猎场的时候,正好金鼓敲响。 围猎结束。 参与围猎的人以返场的先后为顺序,依次排开,由负责裁判的御林军清点每个人所得的彩绸,记在场地两边的榜上,榜上第一名,则成为本场围猎唯一的胜出者。 慕北拓和慕连城都已经回来了,两人的箭筒里都是满满的彩绸。 慕北拓趾高气昂,他手里有两段金绸,一下子计分便是两百分,再加上红绸和紫绸的分数,总分达到四百一十分。 但御林军念出来这个分数的时候,凤轻狂看到慕连城的眉头一皱。 凤轻狂绕到宋亦枫的身边,小声问,“殿下有金绸吗?” “有。”宋亦枫肯定地回答,但眉目间愁云惨淡,“殿下在密林里找到了两段金绸。” “太好了!”凤轻狂兴奋地一握拳头,自己拿到金绸都没有这么高兴。 宋亦枫摇头,“但是殿下的红绸和紫绸比三王爷略少。” “略少?”凤轻狂心里头一慌,要是慕连城都赢不了慕北拓,那这场上肯定没有人赢得了,一想到这,她就气得牙根痒痒的。 “略少是少多少?”凤轻狂一阵叹气。 “少十分。”宋亦枫眉头一挑,极为不甘。 宋亦枫本来想把自己所得到的红绸全都给慕连城,但慕连城一段都不肯要,全都塞回宋亦枫的箭筒里。 他以为,慕连城有两段金绸,应该可以赢了慕北拓了,却没想到慕北拓居然不知道从哪里又弄来了一段金绸。 如今就差一段! “哼,这孙子要不是抢走了我那一段金绸,他比太子殿下可就差得远了。”凤轻狂环住手臂,愤愤不平地说。 这时,御林军开始清点慕连城箭筒里的彩绸。 慕北拓也有些紧张地看着慕连城的箭筒。 如宋亦枫所料,两段金绸,加上红绸和紫绸,一共数出来四百分。 慕北拓捧腹大笑起来,刚笑到一半。 “等等,还有一段。”清点的御林军这时从箭筒底部,又拉出来一段。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心都吊到嗓子眼了,如果是绿绸或者紫绸,那就是慕北拓赢,如果是红绸,那就是平手。 慕北拓嗤之以鼻。 “金绸!” 人群看着被拉出来的金绸,一阵欢呼,大喜过望。 这些人早就看不惯了慕北拓在场中的行径,这时候简直是大快人心。 “怎么可能?”慕北拓难以置信地冲过去,然而从慕连城的箭筒里清点出来的彩绸,里面赫然有三段金绸。 这时连慕连城也是微微讶异,但他立马又恢复一脸平静。 计分榜上,慕连城的名字升到第一位,而慕北拓在第二位,相差九十分。 慕北拓气愤地将弓箭摔到地上,在皇上面前又不敢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他以为志在必得的城池,就这样拱手让人了。 “是你?”宋亦枫猜出来大概,小声问凤轻狂。 看到慕北拓吃瘪有气无处撒的样子,凤轻狂心里爽快不已,她不置可否地笑笑。 刚刚从围猎场出来的时候,她从慕连城的身边经过,以她盗圣的身手,自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她的金绸塞到了慕连城的箭筒底下。 “喂大哥,轮到我了吗?”凤轻狂提着塞得满满的一筒绿绸,来到一位清点的士兵前面。 这位士兵看到这堆绿绸头都大了,但一看凤轻狂是定国公府的三小姐,又不敢敷衍,就仔细地帮凤轻狂清点起来。 “三姑娘,总共五十七段绿绸,计五十七分。”士兵数完,恭敬地对凤轻狂说。 凤轻狂自我感觉非常良好,要不是后面发生事情,她可以把林中的绿绸都给收集起来,得益于这些绿绸,她的箭术可是突飞猛进。 这时,场上的彩绸已经清点完毕,林中的五段金绸都被找到,两段在慕北拓名下,三段在慕连城名下。 围猎的胜出者是慕连城。 皇上慕尊亲自宣读了比赛的结果,他身边的林公公托着一个锦盒。 慕连城在慕尊面前跪下,慕尊拿过锦盒,欣慰地递到慕连城的手上。 有了这个盒子里的金印,便能调动卞城所有的资源。 “谢皇上。”慕连城叩谢,起身退到一边,脸上仍是宠辱不惊的平淡神色。 而慕北拓则在场下,看得双眼发红。 “皇上,臣有一事请奏。”见卞城已失手,慕北拓上前行礼,道。 “何事?”这场围猎的精彩,让慕尊龙颜大悦。 “臣想请皇上下旨,为臣赐婚。”慕北拓看向慕连城,“赐臣与定国公府三姑娘成婚。” 这一句,参加围猎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不可!”慕连城转身拱手,朝着慕尊说。 “臣与凤三姑娘本来便有婚约,之前因为误会而未能完婚,恳请皇上为臣做主。”慕北拓长身而跪,只要皇上下旨,凤轻狂就别想再跑出他的手掌心。 慕连城正要说话。 凤轻狂从人群中,对着慕尊跪下去,坦荡地说:“皇上!小女不愿嫁与三王爷。” “之前逃婚不是误会,婚约是府中姨娘擅自做主,我并不喜欢三王爷,不愿意与三王爷成婚。” “轻狂!你说什么?”慕北拓简直没想到凤轻狂会胆大包天到这种地步,居然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如此侮辱他。 大燕朝国风开放,爱慕自由,婚娶已不是媒妁之言父母之约就能决定的。 “哈哈。”慕尊大笑两声,“定国公府的三姑娘果然名不虚传,爽朗率性,朕便听你的,此后你与三王爷之前,没有婚约,你自由了。” “谢皇上。”凤轻狂连忙叩头行了个礼。 慕北拓简直脸面丧尽,不但围猎失败,如今又被凤轻狂当众拒婚,他愤然离场,在一块无人的地方,一拳重重砸在树上。 硬生生将树干砸出一道裂痕出来。 “啊!”慕北拓仰天长啸一声,双眼发红,“凤轻狂!你这么对待本王,本王一定不会让你好过!” 皇上的銮驾回宫,参加围猎的人都各自回家。 慕连城这才得到机会,来到凤轻狂的身边。 “你的手怎么了?”慕连城一把拉住凤轻狂的手腕,刚刚凤轻狂下跪行礼的时候,他就发现凤轻狂的手臂根本抬不起来。 “没事,一点小伤。”凤轻狂不在意地摆摆手,虽然她的左手没知觉了,但应该过会儿就会好了。 “怎么弄的?”慕连城不放心,抓着她的手臂问。 “我在一个坡底下面发现金绸的时候不小心弄的。”凤轻狂咧嘴一笑。 “果然是你。”慕连城虽然刚刚就已经猜到了,最后一段金绸应该就是凤轻狂给他的。 “快给我讲讲,另外两段金绸在哪呢?你是怎么找到的?”凤轻狂一想到自己拿到两段金绸的危险经历,就知道慕连城拿到金绸肯定也不简单。 “先跟本宫去看太医。”慕连城发觉凤轻狂的脸色不太好。 “这点小伤过会儿、它自己就好……”凤轻狂这话还没说完,突然意识好像瞬间被抽走了一般,眼睛一闭晕了过去。 慕连城连忙把人接住,搂在怀里,焦急地唤了两声:“轻狂!轻狂!” 凤轻狂脸色异常苍白,唇色有些发青,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回府!”慕连城将凤轻狂打横一抱,翻身上马。 慕连城召了府中最资深的医官,在医官帮凤轻狂解毒的时候,大游和二游把围猎中慕连城离开之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都一一告知慕连城。 包括马发疯坠坡,慕北拓抢走金绸,三人陷入蛇窝意外再得金绸的事情。 慕连城也知道了,凤轻狂是为了救大游和二游,一箭射中赤红蟒蛇才会被毒蛇咬中。 “凤三姑娘赤诚果敢,若不是凤三姑娘,恐怕我们两都没法回来向主子复命。”大游和二游单膝跪地,拱手道。 “起来吧。”慕连城没想到他离开之后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他突然有些懊悔,自己竟然丢下凤轻狂一个人,让她经历了那么多危险。 这时医官出来了,向慕连城行礼,“殿下,毒已经解了,但因为拖得有些久,毒素扩散开了,所以需要一些时间才能恢复。” “本宫明白了,退下吧。”慕连城转身进房间里。 凤轻狂缓缓醒过来,她一眼便看到自己的左手臂上,扎着一根根长长的银针,银针没进肉里面,看得她头皮发麻。 还好她现在手臂已经没有感觉,不然扎这么多针,她还不得痛死。 “我这是在哪?”凤轻狂撑着身体坐起来,除了左手不能动,身体其它地方并没有问题。 “太子府,本宫的房间。”慕连城简略地说。 “……”凤轻狂努力回想自己失去意识之前的记忆,然后就石化了。 当着围猎场那么多人的面,慕连城把她直接带回了太子府。 还是用抱的! 第二十四章 宝刀相赠 在众目睽睽之下,就那样被太子殿下抱着走了,在场的那些人会做何感想? 凤轻狂不由面色一窘,用右臂锤了锤自个儿尚且有些昏沉的脑袋,懊恼不已,怎么就不能晚一点再晕呢? 见状,慕连城有些紧张地询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没、没什么。”凤轻狂呵呵地笑,忽又想起在围场时慕连城为自己舍命挡箭的场景,心下甚为感动。 “殿下今日救了我两次,真是多谢你啦!” 薄唇微弯,慕连城轻声道:“你也救了我两个下属的命,且助我夺得头彩,何言谢字?” 凤轻狂见外面天色已然不早,指着左臂问:“这几根针……什么时候可以拔下来?” “约莫两个时辰之后。” “啊?”凤轻狂倍感苦恼,她半只胳膊袒露在外,怎么回去? “殿下,能不能麻烦你给我准备一辆马车?” 慕连城看她似乎要走,按住她的肩头道:“你身上的蛇毒尚未清除,需休养几日才行,眼下还不能乱动,这几天你便在我这里养伤吧。” 这怎么行? 今天被慕连城当众抱走,已经够人议论的了,要是再住在太子府几天,两人的关系岂不是愈发说不清? 凤轻狂是不在意别人怎么说啦,她是为慕连城的名声着想。 “我还是回去养伤吧,就不给殿下添麻烦了!” “适才我已经派人去国公府说明,你爹应允了。”慕连城依旧按着她的肩,不准她动,“再说了,太子府也不是龙潭虎穴,住两天还能要了你的命不成?” 这……凤轻狂无语,摊摊手道:“好吧,那就等伤好了再回去。” 慕连城特意派了两个机灵的丫头过来服侍她,饮食起居照顾得无微不至。 慕连城公务繁忙,但也会抽出时间来看望凤轻狂,并让人搜罗了不少新鲜玩意儿过来给她解闷。 三天后,凤轻狂身上余毒消清,慕连城不好强留,遂派大游和二游护送她回府。 临别前慕连城从衣袖里掏出一把精致的匕首来。 “你身手不好,正需要一件事好武器防身,这把匕首乃是西域进贡的,削铁如泥,你拿着。” 凤轻狂接过来,立刻两眼放光。 匕首外观精巧漂亮自是不必说,但她看中的,是上面镶嵌着的十几颗红宝石,手指轻抚在上面,冰冰凉凉的,她仿佛看见白花花的银子在向自己招手。 这都是真宝石啊,要是哪天穷了,挖一两颗去典当,何愁吃穿? “多谢,多谢……” 慕连城见她这副高兴的小模样,自己的整个世界都跟着明亮了起来。 “对了,上回送你的那块玉佩可还喜欢?” 凤轻狂一愣:“什么玉佩?” 随即想起那天清晨起来在枕下发现的玉佩,一脸错愕。 “那块玉佩是你送的?那,那地契也是你还回来的?” “你以为是谁?”慕连城挑眉看着她。 凤轻狂暗自叹气,她还以为是江明澈…… 话说回来,慕连城为什么又把地契还给她?他之前一直都很讨厌她,这段时间却一反常态,待她越来越好,究竟是怎么个意思? 算了,管他呢! 回身笑眯眯地拱拱手:“多谢殿下关照,轻狂告辞!” 慕连城望着马车渐行渐远,眼底难掩喜色。 刚进国公府大门,青桃就一脸喜色地迎了上来,乌溜溜的眼睛上下打量她。 “小姐,你没事了吧?” “没事啊。”凤轻狂刚得了好东西,心情极佳,回屋后就把匕首和地契同放一处,珍藏了起来。 话说那日慕北拓当众遭到拒婚后,气冲冲地回到王府发了好大一通火,吓得府里的下人丝毫不敢靠近,连日战战兢兢。 凤轻舞听闻围场发生的事,心里又恨又慌。 原来三王爷还日夜惦记着凤轻狂那个贱人,虽然这次求娶亲未成,但以她对慕北拓的了解,知他不会善罢甘休。 而她只是个侧妃,倘若将来凤轻狂成了正妃,哪里还有她的容身之处? 如今最紧要的,是要想办法加深三王爷对凤轻狂的憎恶以及对她的怜惜。 但凤轻舞脑子里就那么点主意,思来想去,还是只会用那个老招数。 即,哭闹上吊博同情。 慕北拓前脚刚进门,丫鬟就神色焦灼地跑来。 “王爷不好了,凤侧妃她伤心欲绝,正欲上吊呢,咱们几个下人拉也拉不住,您快去瞧瞧吧!” 慕北拓皱紧眉头,十分地不耐烦。 “几个人还拉不住她,都是干什么吃的?本王还有要事,没这闲工夫!” 说罢,头也不回地往书房去了。 凤轻舞折腾半天,连慕北拓人影都没见着,不禁灰心气馁。 难道王爷已经厌弃她了? 又想了半晌,凤轻舞打算来一招以退为进试试。 于是装模作样地收拾了一下,来到慕北拓跟前。 “你这是作甚?”慕北拓见凤轻舞肩挎包袱,心生疑惑。 凤轻舞咬着红唇,泪眼莹莹道:“妾身自知身份卑微,又无所长,难免惹王爷嫌弃,遂特来辞行,请王爷赐我一纸休书,我这就走。” 慕北拓果然心头一软,忙起身拉住她的手。 “本王何曾嫌弃过你?你自进了门,对本王悉心照料,本王喜爱你还来不及呢。” “可是,可是我终究比不得三姐姐那般尊贵伶俐,也远不如她贴心漂亮,将来三姐姐进了门,王爷定然就会与她恩爱缠绵,再也不理我。” 晶莹的泪珠滚落,凤轻舞抽噎着,双肩轻轻颤动,活像一只无辜的小兔子,惹人怜爱。 “在妾身心里面,王爷就是一切,若失去王爷,妾身真是生不如死,与其,与其日后看着你与她双宿双栖,还不如现在就……” 话到尾处,凤轻舞抽抽搭搭的,讲不出话来。 慕北拓心疼地将她搂进怀中,柔声抚慰:“说什么傻话呢,本王怎么会不理你?” 想起凤轻狂当众拒婚,丝毫不将他放在眼里,对比凤轻舞这番真情告白,简直是天壤之别。 凤轻舞对他一片痴心,他又怎能不感动? 倒是凤轻狂那个不知好歹的女人…… 哼!总有一天,他会将她踩在脚下,狠狠地蹂躏践踏! 眸中掠过一丝狠戾,转瞬间又变回温柔,慕北拓抱紧凤轻舞道:“轻舞,你放心,即便将来本王娶了正妃,她也不敢把你欺负了去,本王永远是你的依靠。” “真的吗?”凤轻舞抬头,满脸感动地望着他。 可心里并不是很喜悦,说来说去,她还是坐不上正妃之位,到底因为她是庶出,不是吗? 不过,她也不用着急,等有了孩子,地位自然就不同。 “只要王爷不忘记妾身,妾身便心满意足了,来日三姐进了门,妾身一定好好服侍她,绝不与她争宠。” 凤轻舞明知慕北拓被拒绝了,却故意反复提起凤轻狂,目的很明显。 但慕北拓认定她是个善良单纯的人,并未生疑,只想着如何对付凤轻狂。 凤轻狂在围场被慕连城抱走,并在太子府小住了几天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京城,许多人都认为凤三姑娘有望成为太子妃,连着国公府里的下人也如此猜测,纷纷对她恭敬起来。 这日早上,凤轻狂吃了早点,准备出门一趟,不料走到花园,竟被林氏堵在浮桥之上。 “姨娘有事?” 林氏睁着布满血丝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凤轻狂。 在别人关注太子殿下和凤轻狂的关系时,林氏关注的却是三王爷求娶凤轻狂一事,这两天一直焦虑不安。 虽然对凤轻舞心灰意冷,可终究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林氏即便舍了命也要维护她的周全。 因此,只要能除掉凤轻狂这个祸患,她会不惜一切代价。 “三王爷是轻舞的,谁也不许跟她抢!”林氏阴冷的声音传入凤轻狂耳中。 从被凤轻舞吓到后,她失语了两天,后来才慢慢好转,声音还带着丝许喑哑。 凤轻狂觉得好笑:“姨娘请安心,三王爷那坨宝贝疙瘩,只有四妹才喜欢,我可一点不感兴趣,否则那日我也不会拒婚。” 人人皆知,凤轻狂喜欢的是太子,要说她对三王爷没兴趣,林氏是信的。 然而有句话叫做“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林氏的戒心依然不会消,谁让三王爷偏偏对凤轻狂念念不忘呢? “你少跟我装模作样了!”林氏紧紧揪住凤轻狂的衣襟。 “你干什么?”凤轻狂见对方目露凶光,心一跳,连忙去挣脱。 岂料林氏突然拔出匕首,凶狠地刺了过来。 凤轻狂剧烈挣扎,堪堪躲过,但两人因为站立不稳,先后“噗通”两声跌入了水中。 “小姐!小姐!”青桃急得大喊,“快来人啊!” 这是花园中的一方池塘,水并不深,加上凤轻狂会水,不多时就游上了岸。 闻讯赶来的下人赶紧下水去捞林氏。 青桃抓住主子的手臂,焦急询问:“小姐,你没事吧?” 凤轻狂蛾眉紧蹙,恼火至极,一边拧着衣袖一边低声骂道:“真是倒了血霉,出门不利遇到个疯婆子!” 待林氏被捞上岸时,人已经晕过去了。 凤轻狂准备回去换衣服,忽然听见一声惊叫:“林姨娘受伤了!快去请医官来!” 第二十五章 扯谎自救 受伤? 凤轻狂回眸一瞥,果见林氏胸前池水和鲜血混合齐淌,衣裳染红了一大片。 该死的!这个疯女人竟然在水下捅了自己一刀! 饶是凤轻狂见识过形形色色的人,可遇到这种不要命的,也忍不住胆寒。 回到房里,青桃为凤轻狂重新梳起头发,担忧道:“小姐,林姨娘要是反咬你一口,反污蔑你伤了她怎么办?” 要知道林氏虽然是妾室,可到底是长辈,要是残忍谋杀庶母的谣言传出去,小姐的名声就扫地了。 凤轻狂正在思索对策,可想了半天也没想到如何应对,莫非这回她又要背锅了? 她这个背锅侠倒也不在意什么名声,只是不想再被关进小黑屋,像上次那样惨兮兮。 “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话音刚落,就有人来传话,说老爷让三姑娘过去一趟。 林氏的房里,定国公凤衡满脸怒色地坐在桌旁,林氏则躺在床上,半睁着眼,面上没有血色,一副快要断气的样子。 屋里氛围冷凝而压抑,凤轻狂缓步走进去,乖顺地福了福身。 “爹。” 凤衡重重地拍响桌面,怒道:“你给我跪下!” 凤轻狂见他满面寒霜,像要吃人般,心里还是有些发怵的。 但倘若她这一下跪了,就等于是认罪,责罚难逃。 “女儿不知自己又犯了什么错,惹得爹您这么生气?” 冷哼一声后,凤衡抬眼看向凤轻狂,厉声道:“有胆子谋害庶母,倒没胆子认了?你姨娘此刻还重伤躺在这里,装傻有何用?” 凤轻狂头疼。 林氏这个疯婆子果然将她告了!凤衡也是,好歹一堂堂高官,居然如此偏听偏信,让个女人耍得团团转! “分明是姨娘将我推入池塘的,怎么她反倒成了受害者了?爹,我本来还想着您公务繁忙,此事就这么算了,没想到……” 说着,凤轻狂抹了一把泪。 言下之意就是林氏恶人先告状。 凤衡顿了顿,偏头瞥向林氏。 “三小姐你……”林氏挣扎了两下,苍白的脸上尽是委屈,“你怎么能这样污蔑我呢?我身上的伤不是你刺的?难道我还能自己捅自己不成?” 这话相当有道理。 凤衡当即横眉竖目道:“都怪我平日对你太过放纵,导致你养成这无法无天,心狠手辣的性子,看来是得好好治你一治了。” 虽说经过之前那阵谣言风波,凤衡对林氏已然厌恶,但他看重子女的品行,绝不容许子女心存歹毒,胡作非为。 因此,这一次他是真的对凤轻狂动了肝火。 “老爷,的确是林姨娘先要对姑娘不利,她们挣扎下才掉进池塘的,奴婢当时在场,看得很清楚!请老爷明鉴!” 青桃急忙说。 林氏冷笑:“你是三小姐的人,自然替她说话。” “奴婢……” “住口!”凤衡呵斥一声,“轻狂,你犯了错非但不知悔改,还倒打一耙,真是太令爹失望了!来呀,上家法!” 家法是啥来着? 凤轻狂努力回忆原主的记忆,登时脊背一凉。 最轻惩罚三十大板! 就她这个小身板,三十大板打下去还不掉半条命? 林氏嘴角上扬,眸底流出阴险的笑意。 凤轻狂转动脑筋暗忖,忽然挺直腰板,镇定道:“既然姨娘一口咬定是我刺伤了你,何不让人去池塘将匕首捞上来,看看那是属于谁的,真相不就大白了吗?” 然而林氏并不慌乱,因为那不过是在路边地摊买的普通匕首,说是谁的都行。 “好啊,就这么办。” 凤轻狂微蹙秀眉,又说:“我的话还没说完,只要一个人用手拿过一个物件,上面必定留下掌纹,而根据《洗冤集录》记载,每个人的掌纹都不同。” “只要把匕首掌纹采集出来,一对比,就会知道谁拿过,谁没有,昔日闲来无事时,我曾研究过如何采集掌纹,不如今天我就让姨娘你开开眼界?” 这段话绝大部分是在胡扯。 不过,这个时空虽然历史上确有《洗冤集录》这本书,但并非普及读物,原主也只是听说过而已,究竟里面写了些什么,恐怕连好些从事与刑事案件相关工作的人也未必清楚。 凤轻狂笃定林姨娘不懂,故意诈她。 凤衡倒是知道这本书,却也的确不清楚凤轻狂此言是真是假,狐疑地看了她一眼。 “怎么,林姨娘不敢赌了么?”凤轻狂笑嘻嘻地说道。 果不其然,林姨娘立时心虚。 尽管她努力掩饰,但对着林姨娘这么多年,凤衡还是对她有些了解的,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慌乱没有逃过他锋利的眼睛。 凤衡当下心中了然。 “轻狂,你回去吧,这里没你的事了。” “是,轻狂告退。”凤轻狂松了一口气,扭头就走。 幸好林氏没有稳住,凤衡也还不算太愚蠢,否则要真让她采集什么掌纹,那可糗大了! “老爷,”林氏挺起身子,抓住凤衡的手臂,“你听妾身说……” 凤衡把手一摔,冷冷地俯视林氏。 “听你继续添油加醋地抹黑轻狂吗?今日在我眼皮子底下你都敢污蔑轻狂,真不知往日里你背着我如何欺侮她!” 凤衡常年忙着政务,疏于关照儿女,此乃事实,可这并不代表他不在乎他们,可以任他们遭人欺负。 见他眸中火焰跳动,林氏几乎要绷不住。 “老爷,妾身没有说谎啊,的确是……” “够了!”凤衡瞪着她,目光如炬,“你听着,以后离轻狂远一点,不许再找她麻烦!否则我就夺了你的掌家之权!” 如再不给林氏点教训,她都要忘记自己什么身份了! 林氏见凤衡震怒,未敢再多言。 入夜后,凤轻狂坐着发呆,目光停在手臂的伤痕上。 这是白天推搡间,林氏抓的。 那个疯婆娘,居然想要她的命,要不是当时她反应快,说不定就被她一刀捅死了。 林氏认定她是凤轻舞的威胁,日后肯定还会出手,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纵然凤轻狂再谨慎,也难保日后不会中招。 看来是要尽快计划离开京城,否则小命呜呼,白穿越了一回。 “小姐,再上点药吧。”青桃走过来,轻柔地给凤轻狂的伤口涂抹药膏,“今天真是好险呢,奴婢还以为难逃这顿家法了,没想到小姐这么机灵,最后竟然扭转了局势。” “小姐,你真是聪明啊,什么洗冤录,采集掌纹的,懂这么多,太厉害了。” 小丫头一脸崇拜。 凤轻狂噗嗤一笑,说:“什么呀,我胡诌的。” “咦?”青桃讶然,嘴巴张得大大的。 “好了,我要睡了,你也休息去吧。”凤轻狂拍拍她的肩膀,一头栽倒在床上。 房门掩上后,屋里安静下来。 凤轻狂睁开眼,不禁犯愁。 这个虎狼之地不能再留,可她还没筹够钱。 愁…… 倦意渐渐袭来,凤轻狂打了个呵欠,翻转身去,眼皮刚落猛地又掀起来。 外面有人! 凤轻狂霍然起身,脚一落地,窗户便被推开,一道身影闯入。 定睛瞧去,凤轻狂心头揪紧,面色骤然一变。 慕北拓! 这个死变态,居然夜闯人家闺房,不要脸! “三王爷深夜闯入国公府,不觉得不合礼法吗?” “轻狂不需要害怕,我只是想来看看你而已,不会对你怎么样。”慕北拓面带笑容,语气温和,看似并无恶意。 虽然他心里记恨凤轻狂,可当看到她这张美丽动人的脸,终究忍不住心软。 经过围场之事,凤轻狂对此人相当反感,自然给不出什么好脸色。 “想来那天我说得很清楚,我对你没有兴趣,还有啊,皇上都已宣布婚约解除,你我再无干系,所以,你最好离我远些!” 慕北拓攥紧拳头,眸光转冷。 “你真就这么厌恶我?” 凤轻狂哼了一声,不想理他。 “本王哪里比不上太子?你要这么待我?” 之所以看不上这家伙,完全是因为他人品不行,本就不关慕连城的事。 凤轻狂甚不耐烦,随口道:“你不是太子,而他是,这个理由够了吧?” “你……”慕北拓气愤不已,“太子又如何?我未见得就不是最后的赢家!” “关我毛事?”凤轻狂一不留神就想爆粗口骂死他,“滚犊子”三个字差点溜出口,“我要休息了,请你离开。” 谁知慕北拓非但不走,反而朝凤轻狂走近几步,阴冷的笑意爬上嘴角。 凤轻狂后退两步,喝道:“你再过来我喊人了!” “好啊,你喊啊!”慕北拓肆无忌惮地笑着,脚步还在向前,“最好把府里所有人都叫来,让大家都知道,你凤轻狂已经是我慕北拓的人,到时候由不得你不嫁了。” 不得了! 凤轻狂吓出一阵冷汗,要是让人知道这死变态在她房里,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慕北拓猛然欺近,轻易将凤轻狂推倒在床上。 “等做了我的人,不怕你不依。” “混蛋!滚开!”凤轻狂力气小,手脚并用地反抗,但效果不大,嘴里骂骂咧咧,“姑奶奶死也不会屈从你这种龌龊小人!” 第二十六章 深夜投奔 听得凤轻狂骂自己龌龊,慕北拓手上的动作一顿,笑容逐渐消失。 “好,今天我就叫你好好见识一下什么叫做龌龊。” 嘶的一声,凤轻狂肩头的中衣被撕破,露出雪白的肌肤,淡淡的幽香袭入鼻端,慕北拓更觉心头激荡,伸手又要去解她身上的衣物。 不料左手臂上突有一阵刺痛,紧接着一股麻痹感自痛处迅速蔓延开来。 凤轻狂用力踹了慕北拓一脚,起身披上外衣,跑得远远的,手指触摸到手腕上的碧玉手镯,樱唇弯起,发出一声冷笑。 多亏今日戴了这镯子,否则怕要清誉不保。 慕北拓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整个上半身已经使不出半点气力。 “你,你对本王做了什么?”声音有气无力。 凤轻狂半眯着眼睛,幽然道:“没什么,不过是几根牛毛针而已,死不了人的。” 这时除了身子局部麻痹之外,慕北拓又感到浑身又痛又痒,脑袋似要裂开一般。 “是不是觉得很难受?”凤轻狂明知故问,笑得有些得意,“那是因为银针淬了毒。” 原本这镯子内的银针并不带毒,是她自己后来改装了一下,目的就是对付像慕北拓这样武功高强的人。 “果然最毒妇人心,”慕北拓恨恨地骂了一句,伸手命令道:“你给我下了什么毒?快把解药交出来!” 因着毒药的影响,他的舌头也渐渐木了,说话已有些模糊。 凤轻狂嗤笑,骂她毒?到底是谁毒? 这般不要脸的男人,真是活久见! “这种毒嘛,不会很快要你的命,至少要维持此时的状况半月,你才会毒发身亡,解药我是没有的,不过可以把配制的药方给你。” 慕北拓狐疑地盯着她,想说什么,却发现舌头动不了了,浑身上下还能活动的只有两条腿。 凤轻狂摸了摸下巴,眸底划过一丝狡黠。 “你先答应,往后不得再来纠缠我!” 思索片刻,慕北拓点点头,想先应承下来,解了毒,往后再找这女人算账。 凤轻狂也不傻,没多在意,转身拿了笔墨,数行漂亮娟秀的字跃然纸上。 写罢,折好塞进慕北拓的怀中。 然后好心叮嘱:“这里面大部分都是常见的普通药材,不过有一味药,叫做地红菇,要在深山里才找得到哦。” “当然,三王爷手下能人众多,相信找个药不难,你还是赶紧回去解毒吧!” 慕北拓愤恨地瞪了凤轻狂两眼,灰溜溜地跳出了窗户。 “死变态,不毒死你已经算是老娘手下留情了!”凤轻狂关上窗,撇嘴轻笑。 其实根本没地红菇这种药,她临时胡编的而已,而银针上的毒药也不会致死,只会让中毒之人半个时辰后腹泻不止。 “哼!叫你欺负我,三天三夜拉肚子,拉不死你!” 凤轻狂望着散发出淡淡绿光的手镯,不由感激起江明澈来,这套首饰可比那劳什子碧血珠实用多了。 江明澈…… 想起此人,凤轻狂忽又有些埋怨,明明讲好一起离开京城,那厮倒好,抛下她走了。 算了,靠别人不如靠自己! 慕北拓赶回王府后,果然很快就肚子翻江倒海,腹泻-了三天,整个人都虚脱了,差点没死在茅房里。 而凤轻狂这几天心情舒畅,过得相当愉快。 今日上街时,一家首饰铺老板说,户部尚书杨大人酷爱珍藏玉宝,两天前刚进了一尊玉佛,价值连城,凤轻狂听得耳朵痒痒的,打算今夜去探探路,看能否盗出几样宝贝来。 等钱凑够了,就立刻离开京城这个鬼地方。 夜深人静时,凤轻狂刚正欲换夜行衣,房门却突然响了。 “是青桃吗?什么事?” 门外的人没应答,只缓慢无力地敲着门。 凤轻狂好奇地打开门,一个身影撞了上来。 “江明澈?你怎么……” 只见他满身血污,脸色惨白,气息很弱,已是精疲力竭。 凤轻狂看了外面一眼,见并未有人看见,赶紧将人搀扶进屋,安置在软榻上。 “水,水……”江明澈迷迷糊糊地喊道,凤轻狂随即倒了茶水喂到他嘴里,“慢些喝。” 过了好一会儿,江明澈才恢复些许精神,朝凤轻狂抱拳道谢。 “你不是离开京城了吗?怎么会伤成这样?” “说来话长。”江明澈抬眸瞧了凤轻狂一眼,很快又移开视线,“我门中出现了奸细,将我们的行踪以及藏身地点泄露了出去。” “楼月和我父母都被官府抓住,押解到了京城,眼下落在慕北拓手里。” “我本想在半道上劫人,可惜孤身力薄,非但没有救出亲人,还打草惊蛇,引来追杀,走投无路之下只能来姑娘这里避祸。” 这里是定国公府,慕北拓的手下不敢进来搜查,自然比外面安全。 “在下只借今夜躲避,明日一早就走,绝不连累姑娘。” 江家兄妹对自己诸多照顾,凤轻狂不可能见死不救,遂说道:“外面肯定到处有人在抓你,你又伤成这样,出去不是送死?” “还是先留在我这里,等伤好些了再说吧。” “可是……” “不用担心,我这里很少有人来,只要你不出去晃悠,不会有人发现的。”凤轻狂说罢,起身将药箱捧了来。 摸出一瓶药递过去。 “这是金疮药,你先抹上,止了血再说,我去叫青桃打盆水来。” “三姑娘,”江明澈叫住她,唇角微动,“谢谢你。” 凤轻狂回眸一笑:“小事一桩,不必客气。” 得知小姐房里藏着一个人,青桃吓得不轻。 且不说江明澈是个男人,多有不便,而且还是个逃犯,万一让外人知晓了…… “小姐,这太冒险了。” 凤轻狂道:“我知道,可江明澈对我有恩,我不能不帮,这几天小心些就是,不会有问题的。” 打来清水后,主仆俩又退出了房间。 虽说不太方便,但碍于不能叫小厮来,也只有让江明澈自己处理伤口。 约莫过去半个时辰,江明澈终于上完药,凤轻狂让青桃小心将血水倒掉,免得被人看见。 “如何,现在感觉好些了没有?” 江明澈微笑颔首:“这金疮药果然神奇。” 那是,这可是凤轻狂新添的上等金疮药,一小瓶几十两银子呢,药效当然好。 “有效就好,你肯定累了,好生休息吧。” “那你……”江明澈不大好意思,这是凤轻狂的房间。 凤轻狂道:“我去跟青桃挤一挤,你歇着吧。” 江明澈实在是疲累不堪了,凤轻狂出去不久,脑袋一靠下就沉睡了过去。 翌日清晨,江明澈睁开眼,见一缕阳光透过窗棂照射在地板上,凤轻狂推门走了进来。 “你醒了?” 凤轻狂看他脸色好了很多,笑问:“饿不饿?我拿些早点过来给你吃?” 江明澈望着她的笑脸,不禁有些恍神。 “有劳了。” 用过早膳后,凤轻狂吩咐青桃去药铺抓一些伤药回来,江明澈的伤看起来很重,光靠金疮药是不够的,得煎几服药给他喝了才好得快。 “难得江公子落难时还记得来找我,我还以为你早不把我当朋友了呢。”凤轻狂终于还是旧事重提。 江明澈不明所以,问道:“这话从何说起?在在下心里,姑娘一直是朋友。” “是吗?”凤轻狂扬眉看着他,“那你为何不守信用,在约定的那天抛下我自己离开了京城?” 她倒没有质问对方的意思,只是心里不爽,非问个明白不可。 江明澈倏地一怔,激动和喜悦交织着涌入心头。 “轻狂,你是说那天其实要跟我走?” “你说呢?我像个傻子一样等了你半天,结果失望而归。”这话含着满满的抱怨。 江明澈瞬间喜上眉梢,不由自主地握住凤轻狂的手,柔声道:“对不起,轻狂,那天你说不能跟我走,我很灰心,所以才没来找你,我不知道原来你又愿意走了。” 凤轻狂愣了愣,这才想通整件事。 那天送回地契的人是慕连城,而她误以为是江明澈,于是欢天喜地地准备跑路,殊不知江明澈压根就不知道她改了主意。 “原来是个误会。”凤轻狂实际有点小庆幸,幸亏没跟着江家人走,否则现下恐怕落到慕北拓那个变态手里了。 凤轻狂低头看向两人的手,发现江明澈的手很白,手指又长又直,甚是好看。 江明澈连忙把手收回去,又恢复成原来那副不冷不淡的模样。 “轻狂,你……你生我的气吗?” “一开始很气啊,”凤轻狂答得很坦然,“不过现在解释清楚就好多了。” 那就好。 江明澈垂下眸去,掩下眼中的一抹柔和。 接下来两天里,为免被人发现江明澈藏身在此,凤轻狂没再出门,熬药端药都是由青桃一人经手,有人问起,都说是给三小姐补身体的药。 无人起疑。 然而这天早上,凤轻狂在院里散步时,林姨娘带着一伙人突然闯了进来。 对方来势汹汹,派头十足,凤轻狂恼火道:“姨娘这是要找我干架吗?” 林氏笑道:“三小姐别误会,我养的那只猫今儿早上不见踪影,有下人说看见往你院里来了,过来找找看,你不会介意吧?” 第二十七章 震慑林氏 猫不见了? 凤轻狂看着笑里藏刀的林氏,自是不信这种鬼话。 只怕林氏已得知她屋里藏了人,以找猫为借口,实际是跑来抓人的。 但是,江明澈藏身国公府的事情只有她和青桃两人知道,林氏又是如何得知的? 难道是青桃? 凤轻狂斜眼朝青桃瞥了过去,见她神色焦灼,眼里尽是担忧的模样,很快便就否定了这个猜测。 “找猫可以,但我院里干净整洁,你们可要手脚放轻些,别把我的住处弄脏了。” 若是不准他们搜,反会给林氏以口舌,倒不如装得坦荡,只要这些人不闯入房间就无碍。 林氏于是示意身后的丫鬟和婆子动手。 凤轻狂表面不动声色,注意力却始终放在房间那边,打算若有人要闯进去,便立刻上前去阻拦。 这院子并不大,几个人用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就把几件屋子搜了个遍。 结果当然是一无所获。 “看来姨娘的猫并不在我这里,你们还是去别处寻吧。”凤轻狂笑道。 林氏掀起唇角,目光投向卧房。 “我那只猫甚是调皮,向来就喜欢往寝房钻,想来此时极有可能就藏在三小姐的闺房呢,还不快进去找找?” “不行,你们不能进去!” 青桃忽然蹿出去,挡在门口,毕竟心理素质比不得凤轻狂强,慌乱都显现在了脸上。 林氏愈发肯定屋里有鬼,恨不得立刻就冲进去,眉眼一横,喝道:“放肆!这里哪轮得到你大呼小叫,起开!” 两个婆子得令就要上去拽人。 “慢着!”凤轻狂上前几步,把青桃护在身后,“我的房间是你们想进就进的吗?” “我好歹也是嫡女,你一个妾室,又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大呼小叫?未免把自己看得太高了吧?” 正庶有别,林氏的地位原本是要在凤轻狂之下,但由于原主的母亲早死,内院无人打理,只能交给林氏。 这么多年来,林氏仗着手里有权,处处打压其他的妾室和子女,地位就相当于国公夫人了,她刁钻跋扈惯了,经常忘记自己的身份。 地位问题一直是令林氏最不满的,她这些年将内院打理得井井有条,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老爷却始终不肯抬她为正室,就因为她并非名门出身。 “三小姐要拿身份来压我吗?我虽然是妾室,到底也是长辈,三小姐就是用这种口吻跟长辈说话的?” 凤轻狂嗤之以鼻。 “要是我爹知道你又来纠缠我,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呢?” 那天凤衡向林氏发出警告时,虽未有旁人在场,却因嗓音过大,叫门外守着的几个丫鬟听了去。 丫鬟嘴碎,私下传说,很快就人尽皆知,凤轻狂自然而然也就知道了。 林氏神情一滞,犹疑片刻后又坚定决心。 只要找出凤轻狂藏在房内的情郎,就能令她身败名裂,老爷发起怒来,哪还管得着其他事? “三小姐这么紧张,莫不是房里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凤轻狂故作镇定,耸了耸肩。 “没有啊,我就是不愿意让你们这些人进去而已,怎么,我的地盘我还做不了主了?” 眸底闪过一丝冷芒,林氏立刻向身边的婆子使了个眼色。 两人会意,径直冲过去将凤轻狂抓住,令她无力阻拦,另外几人则夺门而入。 凤轻狂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额上沁出一层冷汗。 完了完了…… 林氏笑得阴险,笃定凤轻狂死定了,心中雀跃不已。 小贱人,等我将你这点龌龊事公诸于世,看你还怎么嚣张! 几个人很快走了出来,却是几脸菜色。 “林姨娘,里面……什么也没有。” 咚一声,凤轻狂的心又稳稳当当地落了回去。 “什么?”林氏不肯相信,大步流星亲自进去搜查一番。 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连床底下都看了,可别说人了,就连头发也未见着一根。 最后只得悻悻走出。 凤轻狂甩开束缚,横手拦住林氏,冷声道:“你屡次欺侮于我,越来越过分了,今日不给出个说法,别想出这扇门!” 今时的凤轻狂已不是昔日的那个傻子,林氏也知她不好欺负,况且还有先前凤衡的警告,因此尽管心里窝火,也不敢再向以往那般蛮横对待。 “三小姐息怒,我只是着急找寻猫的下落,情急之下才闯了你的卧房,并无恶意,望你原谅则个。” 林氏除了在凤衡面前之外,向来都是趾高气扬,这姿态已是少有摆得低的了,众人都认为凤轻狂会见好就收。 不料,这位三小姐却做出一个令人吃惊的举动。 “不,你根本不是来找猫的,而是故意来找茬!”凤轻狂脸现狂怒,立马拔下发间的玉簪,抵在林氏白皙的脖子上,另一只手快速钳住她的手臂。 众人脸色大变,欲上前救人。 “都给我退下,要不然我一簪子刺穿她的脖子!”凤轻狂低吼道,整个人笼罩着杀气。 青桃吓得花容失色,以为自家小姐给气糊涂了,连忙劝说:“小姐,你冷静一点,不要乱来啊!” 林氏丝毫不敢动弹,生怕一动冰冷的簪子就会没入皮肉。 “凤轻狂你疯了不成?快放开我!” “林氏,你当真以为姑奶奶好欺负是不是?”凤轻狂加大手上的力道,语气阴冷。 “且不提以往你如何欺凌我,单说最近这几个月,你就几次三番迫害我,欲置我于死地!” “我要不是命大,早就去见阎罗王了!本来我不想跟你计较,只盼着大家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过日子。” “可你非要一再找我麻烦,不将我弄死就不甘心,既然如此,我今天就先下手为强,杀了你再去爹面前请罪。” “就算被赶出凤家,流落街头,也总比天天活在你这个恶毒妇人的淫威之中要强!” 凤轻狂声情惧厉,旁人听了不禁心里发毛,对她生出几分敬畏。 俗话说得好,狗急了也会跳墙,更何况是人,林氏见此状况,登时慌了神,喉咙似被刺卡住一般,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青桃忙劝道:“小姐,有话好好说!你要是杀了林姨娘,不止会被赶出家门,是要砍头的……” 这一点凤轻狂当然清楚。 为林氏这么个渣渣而落到砍头下场,她才没这么蠢呢! 不过是唬唬她罢了! 凤轻狂微垂眼眸,假装犹豫,许久才收回玉簪,推开身子发软的林氏。 “你记住,本小姐不是好惹的,以后别再打我的主意,快点走!” 死里逃生的林氏稍微定下了心神,不敢再逗留,由丫鬟搀着离去了。 青桃捏了一把汗,大大松下一口气。 “小姐,你可吓死奴婢了。” 随即又面露焦虑:“这次事情闹大了,老爷很快就会知道,只怕小姐你又难逃责罚啊。” “不用担心,我就是要让爹知道。” 凤轻狂嘻嘻地笑,把玉簪戴回去,转身进屋。 卧房的窗户都是面向院门的,又没有后门,江明澈无处可逃,屋内几乎每个角落都被搜了,却没找着人,江明澈只能是躲在了房梁上。 果然,凤轻狂刚进去,江明澈便跳了下来。 凤轻狂笑道:“还好你机灵,那几个人又蠢,否则可要倒大霉了。” 江明澈扯开嘴角勉力一笑,脸色逐渐难看,前胸的衣裳透出点点鲜红。 “你的伤口裂开了?快坐下吧!” 凤轻狂扶着他回到软榻上坐着,只得拿来药和绷带等物,再重新包扎一次伤口。 因伤势严重,情形紧急,凤轻狂没顾及许多,亲自解下江明澈上半身的衣衫,又亲手给他上药。 这对于凤轻狂来说,自己不过是帮一个朋友治伤而已,没什么问题。 但在青桃看来,江明澈身为男子,上半身袒露,小姐一个女子为他上药委实不妥,尤其两人又无婚约。 大燕朝虽然国风开放,并无太多的男女大防,可也还没开放这个程度。 青桃一时着急,赶忙把房门掩上。 “青桃,你去厨房熬碗药来吧。”凤轻狂说着,把药瓶放回药箱。 “现在去吗?”青桃瞥了瞥江明澈,好像怕发生什么似的。 凤轻狂不由失笑,轻拍了一记她的额头。 “快去吧,难道你要看着江公子伤重而死啊?” 青桃犹豫须臾,转身去了。 “要不,我还是自己来吧。”江明澈说。 “你的伤口已经开裂,不能再乱动,否则很难好,况且你自己也不好包扎啊。”凤轻狂拿起一把绷带,回到江明澈身侧。 “可是……” “怎么,你信不过我的手艺?” 江明澈摇摇头,唇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不再多言。 凤轻狂遂俯下身,开始包扎伤口。 动作轻柔而熟练,江明澈半点不觉疼,垂眸望着凤轻狂姣好的面容,闻见淡淡清香,心像被一只猫爪轻轻挠过,瞬间变得柔软。 不多久,伤口处理完毕,凤轻狂直起身,正欲开口,“嘭”的一声门被推开,青桃气喘吁吁跑入。 “小姐不好了,太,太子殿下过,过来了!” 第二十八章 同台演戏 得闻慕连城过来,凤轻狂不由自主地慌张了一把。 慕连城跟林氏可不同,他武功高强,哪怕只是在院里停留,很可能也会察觉到房里藏有人。 若他知道这人就是江明澈,其后果可想而知。 所以,不论如何都要阻止他进院门。 “江明澈,你好好待在屋里,千万别出来,我去应付太子。” 说完便如风一般飘出了房间。 才跑出院子不远,果见一身青袍的慕连城正往这边而来。 凤轻狂提起裙摆,连忙踩着莲步小跑过去。 “太子殿下大驾光临,轻狂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慕连城见她笑呵呵的,对自己还挺客气,顿了一顿。 “是我特意没让人来通报,唐突了。”说着就要向前。 凤轻狂拽住他的双臂道:“咱们去那边的花园里叙话吧?” “你的院落不是更近吗?” “近是近,可太子殿下一个大男人,不方便进去啊,还是去花园更妥,走吧走吧!”凤轻狂说着,两只小爪子就使力去推慕连城。 慕连城是何等敏锐之人,凤轻狂率性惯了,非是拘小节之人,先前他进她的卧房时,也不见她讲甚么不方便呢。 再说,这丫头闪烁的眼神岂能逃得过他的法眼? “可我还就想去你院里坐坐呢。” “啊?”凤轻狂一呆,秀眉微微蹙起,姣好的面容上似有纠结。 慕连城看她如此,忽然轻笑道:“逗你的。三姑娘既然不欢迎本宫,本宫又怎么好意思舔着脸为难你呢,就去花园罢。” 凤轻狂哂笑着,暗暗捏了一把汗。 回头瞟了不远处的院落一眼,慕连城若有所思。 步入花园,两人在凉亭中的青石桌旁相对而坐。 “不知殿下今天来,所为何事呀?”凤轻狂笑得眉眼弯弯,带有一丝小俏皮。 慕连城微笑道:“没事就不能来了?” 凤轻狂摆摆手说:“不是这个意思,只不过殿下公务繁忙,没个什么事儿,想来也不会到处走的。” “近期手头上的事确实不少,”慕连城薄唇轻言,目光中添上几许柔情,“不过,即使再忙,也要抽身过来看望轻狂。” 额…… 这个,这个算是表白吗? 凤轻狂脸上的小表情变了又变,只得用傻笑掩饰心内的无措。 大游提了食盒过来,将里头的食物一一端出,随后又识相地退了下去。 “这是不久前刚做好的,还热着,你快尝尝。” 这些时日慕连城已然把凤轻狂的喜好摸了个大概,知她除了喜欢金银珠宝之外,还有一样爱好就是美食。 有人说要抓住男人的心,首先得抓住他的胃,慕连城想,抓住女人的心应该也可用这招吧? 看着香气四溢的佳肴,凤轻狂顿觉口水狂涌,忍不住想要大快朵颐。 “这是叫花鸡?” 慕连城颔首道:“这是近年民间最有名的菜色,菜名虽不好听,但味道一绝,你试试。” 叫花鸡何等美味,我当然清楚了,你还当我没吃过哟? 凤轻狂吐槽完毕,不客气地撕下了一只鸡腿。 “没想到太子殿下还挺接地气的,这种民间百姓才吃的食物都能入你眼。” 慕连城笑而不语,他猜想凤轻狂会喜欢,果真没错。 除了叫花鸡这道主菜外,另还有几道特色小菜,加上两碟点心。 凤轻狂都一一尝过,肚子填得饱饱的,差点没忍住打嗝。 见她樱唇上沾了些许油和糕点碎,慕连城又贴心地送上手帕。 “多谢。” 凤轻狂有点囧,赶紧擦了擦嘴,然而洁白的手帕多了几个油印,也不好再还给人家了,只好攥在手心。 “你不会大老远过来一趟,就是为了给我送吃的吧?” 慕连城不置可否。 “你喜欢就好。” 这个慕连城怎么越来越怪了? 难道…… 不,不,不会的……吧? 凤轻狂偷瞄慕连城一眼,甩甩脑袋,摒弃脑海中的念头。 “以后还是不要这样麻烦啦。” “我不觉得麻烦。”慕连城很自然地接话,让凤轻狂又是一怔。 又聊了些话,慕连城因还有公事忙,遂起身告辞。 出得国公府大门后,面色逐渐凝重起来。 “派两个人在国公府附近守着,监视这里的动向,每天向本宫汇报。” 大游二游相视一眼,抱拳领命。 凤轻狂揉揉肚子,倒了杯茶喝。 “小姐,太子殿下对你是越来越好了,奴婢瞧着,您一片痴心总算没有错付,真替您开心。” 小丫头满脸欣慰。 凤轻狂却犯愁,嫁给慕连城是原主的心愿,可不是她的啊,她可是要去策马奔腾,浪迹天涯的人,不能再跟慕连城有什么纠葛。 看来往后还是避着他点的好。 天色擦黑时,凤轻狂被定国公叫了过去。 不出所料的,林氏就在一旁。 她双眼红肿,泪痕犹在,委屈得不行,见到凤轻狂近前时,又面露惊恐,瑟缩着挪远了两步。 仿佛对凤轻狂避如蛇蝎。 呵,谁还不是个演技派了? 未及问安,凤轻狂便跪了下来,小嘴一扁,抽泣道:“爹,您要为轻狂做主啊!林姨娘她,她欺负我,呜呜……” 本在装可怜的林氏顿时一脸问号。 这小贱人是闹哪出? 凤衡原要问责凤轻狂,但见她哭得凄惨,不禁心生不忍,又想起林氏先前的做派,恐误会了这孩子。 决定先听听她怎么说。 “先起来吧,哭哭啼啼成何体统?你说林氏如何欺负你了?” 林氏一惊,赶忙抢先:“老爷,她倒打一耙,分明是……” “你让轻狂先说。” 凤衡难得英明一回,凤轻狂简直老怀安慰,抹着泪站了起来,哑声答道:“林姨娘欺负轻狂生母走得早,爹又不疼,无人撑腰呗。” 听了这话,凤衡不由神色黯然。 凤轻狂继续说。 “她手里又有掌家之权,内院里谁都不敢违抗半分,女儿胆子小,素日总是敬着供着,还以为这样就可以相安无事。” “谁曾想,林姨娘就是不肯让我过安生日子,从前的事也就不提了,今日她竟带着几个人闯进我院里,还强行搜查卧房,爹,您说说,哪有这样欺负人的?” “我搜查你的卧房,是因为听下人说你院里进了外人,我是为国公府和你的名誉着想!”林氏义正言辞,端的是正义凛然。 凤衡面色微变,不悦地看向凤轻狂。 凤轻狂哼道:“那你里里外外搜个遍,可有见着半个外人?” “我……”林氏哑口无言。 “爹,咱们府里守卫森严,外人岂可随意进出?我看林姨娘就是存心与我过不去,随意找个借口为难我罢了。” 林氏满脸愠色,大声驳斥:“你今天差点要了我的命,众人都看见的,究竟是谁为难谁?” 凤轻狂一掐大腿,豆大的泪珠又滚落面颊。 “冤枉啊!我连一只蚂蚁都不敢踩死,又哪里敢杀姨娘?当时我是被逼急了,想吓唬吓唬你,以求自保而已。” “我早知姨娘会来找爹爹诉苦,已准备受罚,反正这些年都是如此,委屈我也受惯了,不怕这一回。” “姨娘既容不下轻狂,轻狂在这家里也活不下去了,还不如去九泉之下陪伴娘亲,请爹成全……” 凤轻狂又跪了下去,可怜兮兮地缩成一团,睫羽轻轻颤动,水泽在眼眶打转。 身为父亲的凤衡自是心疼,遂起身去扶凤轻狂,叹气道:“轻狂,你这说的是什么话,难道要爹白发人送黑发人?” 林氏眼见势头不妙,气得心肝肺都疼,眼睛快要冒火。 “凤轻狂,你……” 凤轻狂立刻躲到凤衡身后,小小声道:“爹,她要吃人。” “林氏,我早警告过你不许纠缠轻狂,你都当了耳旁风,怎么,我的话在你这里不管用了是不是?” 见凤衡冰霜敷面,林氏心尖一颤,忙摇头:“妾身不敢。” “以后不得再靠近轻狂的院落半步,下去吧!” “还有,即日起,闭门思过三个月!” 林氏掀眼瞥向凤轻狂,咬牙应诺。 凤轻狂轻拍胸口,嘴角漾出一抹笑。 其实得知凤衡给予林氏警告后,她就知道凤衡对儿女存有维护之心,只是多年来忙于公务,不管内院之事,被林氏蒙骗了。 只要方式得当,这位父亲可以成为庇护自己的一棵大树。 因此跟他处好父女关系是关键。 凤轻狂摆出崇拜脸,道:“爹爹没有轻信林姨娘的挑拨之言,真是太英明了。” 说着,十分殷勤地倒了杯茶给凤衡,然后又捏肩捶背,活忙起来。 这小模样分明是在讨好,凤衡斜眼瞧着她,忽而又想起亡妻,不禁感慨万千。 林氏能突袭搜人,必是有人通风报信,可既然不是青桃,又会是谁呢? 凤轻狂院里统共就六个丫鬟,除了青桃和四个洒扫庭除做杂活儿的二等丫鬟之外,就只有个叫春红的丫头。 春红也是一等丫鬟,虽然心思灵活,干活勤快,但由于是五年前调过来的,跟原主并没有多么亲厚。 “青桃,如果没记错的话,春红是五年前林氏拨过来的吧?” 青桃略一回想,颔首道:“不错,当年林姨娘说小姐身边缺人手,便将春红连同另外两个丫鬟调过来了。” “去把人叫过来。” 第二十九章 考虑一下 春红十八九岁的年纪,生得眉清目秀,颇有几分姿色。 低眉顺眼地走进来,福身行礼:“小姐。” 凤轻狂冷冷地应了一声,上下打量她,手中握着茶杯把玩,目光如炬。 直到春红被盯得掌心出汗,突然厉声质问:“为什么出卖我?” “小姐?奴婢不明白您的意思……”春红紧张地揪住衣袖,心狂跳起来。 如今的三小姐可真是不同往日了,这寒气逼人的样子直教人不敢直视。 凤轻狂重重地一摔茶杯,霍然站起。 “是你向林姨娘透露,说我屋里藏了人,坏我名声,以为我不知道么?” 春红双腿发软,跌在地上。 “没有,奴婢没有,小姐明鉴!” 这种人好好审问是没用的,需得恐吓才行。 凤轻狂冷笑:“你不说也行,赶明儿我就说你手脚不干净,将你送到官府去,倒看你后半辈子怎么过。” “我,我……”春红立刻就崩溃了,啜泣着求饶,把事情全盘招出。 “奴婢也是不得已,林姨娘要奴婢在小姐身边做眼线,将你的举动禀报给她,否则就发卖了奴婢,奴婢没办法才……” 哼,这个林氏果然是坏得很! 凤轻狂恼火地跺脚,难怪以前原主一点什么事都能让那女人知道了呢,原是身边有鬼。 “你既然是林氏派来监视我的,那就更不能留了,看来还是将你送去官府妥当。”凤轻狂咧嘴阴笑。 春红恐惧万分,连声哀求:“小姐不要啊,奴婢知错了,从今往后奴婢只为小姐办事,绝不再与林姨娘往来,您就饶了我吧。” “当真?”凤轻狂眼角微挑,促狭一笑。 “既然你如此诚心,那就把这颗药丸吃了吧。” 春红望着她手里黑乎乎的丸子,怯怯地不敢动。 此乃毒药? 凤轻狂说:“不错,这就是毒药,不过放心,只要你表现好,每个月来我这里拿解药,我担保你安然无恙。” “奴婢……” “你不愿意?” 春红想哭,很想哭,谁愿意吃毒药啊? 可若不吃,只怕很快小命不保,权衡之下,她还是选择服下药丸。 凤轻狂满意地笑了。 “好,本小姐信你了!你继续保持跟林氏的联系,只当什么也没有发生,但那边若有动作,一定要让我知道,明白了吗?” 春红点头:“是,奴婢谨遵小姐之命。” “嗯,下去吧。” 凤轻狂端起茶盏饮了几口香茶,不住叹气。 春红这人易反复,在她面前轻易就出卖了林氏,难保到了林氏那里又卖她。 她信不过,只能想办法约束,那丸子实际上不过是补肾健体的一般药物,不是什么毒药,往后每月都给春红一颗就是了。 唯有如此,才能放心。 数日过去,江明澈的伤好了大半,已经无有大碍。 但由于外面的搜查还没松懈,一旦离开国公府,多半会被抓,江明澈必须继续留在这里,将之作为庇护之所。 然而,总住在凤轻狂房里也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思来想去,江明澈想到一个办法。 “轻狂,听青桃说,国公府这两天正在招家丁是不是?” 凤轻狂点点头,奇怪地看着他:“是啊,怎么?你该不会想要应征吧?” “正是。”江明澈语气坚定,“我需要个安全的容身之处,做了家丁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暂住在国公府,无需躲躲藏藏了。” “闲暇之余还可以外出打探消息,设法营救楼月他们。” “而且,我看你在府里处境艰难,那林氏时刻谋算着害你,我也甚不放心,留在府上还可以保护你,岂不是一举两得?” 凤轻狂看他危难之际还能为她打算,心下感动。 不过就江明澈这身段和气质,哪里像个干粗活的家丁了? 凤轻狂伸出食指点了点脑瓜,俏皮一笑:“若你真要这么做,却得易一下容。” 这事凤轻狂十分擅长,于是当仁不让地担当起了江明澈的化妆师。 折腾一个多时辰后,大功告成。 凤轻狂摸着下巴欣赏自己的成果,甚为满意。 一旁的青桃抿着嘴匿笑。 只见江明澈冠玉般的面容被涂得黝黑,左边脸颊点点黑斑,右脸蛋上一道两指节长的刀疤,鼻下两条胡须,配上他刻意流露出来的憨笑,全然没有原来的风姿。 这样子,鬼才能认得出来! “小姐,您的易容手艺太好了!” 江明澈回头看向铜镜,乍一看自己的样貌也是一惊,随即弯唇露出清浅的笑。 然后又换上粗布麻衣,装扮成农民,化名明江,前去管家那里应征。 江明澈虽然“长的丑”,但胜在力气大,会做事,顺利做了国公府的家丁。 月黑风高的深夜,整座城已然灯火尽熄,宁静非常,只余凉风轻动。 江明澈悄无声息地翻上院墙,离开了国公府。 穿过数条街道后,终拐入一道僻静的小巷。 “公子。”身着夜行衣的年轻男子上前来,抱拳见礼。 江明澈负手而立,沉声问:“离散的弟兄都陆续会合了吗?” 那人答道:“除了少数几人尚未有音讯之外,十来名弟兄已经到了京城,现分散藏身在城外,若有号召,必来响应,一切听从公子的安排。” “好。”江明澈满意地点了点头,忽又皱眉,“天牢守卫森严,要救人光凭这么点人是远远不够的。” 黑衣人道:“属下查探过了,天牢并没有派重兵把守,待飞鸽传书,召来门中其他兄弟,直闯天牢救人不成问题。” “不行!”江明澈立即否决这个提议,“眼下江家正处在风口浪尖上,若出动其他门人,声势过大,必定引起官府注意。” “况且,天牢不派重兵把守,本来就不正常。” “只怕,那是三王爷的诡计,他故意做出松懈的表面,实则早已布下天罗地网,就等咱们去投。” “因此,此时不能鲁莽,必须从长计议。” “可万一三王爷对小姐和夫人他们不利该如何是好?” 江明澈摇首道:“不会的,至少在捉到我的之前,他还需要诱饵,不会杀他们。” 沉默须臾,江明澈又说:“你设法招揽一些会武艺的有能之士,使他们为己所用,最好是与官家攀得上关系的,方便行事。” “是,属下着手去办。” 近日,太子殿下出现得越来越频繁了。 隔三差五地便来看望凤轻狂一回,即便有时人来不了,也会派下属送来各种各样的礼品,可谓是羡煞旁人。 凤轻狂原本不想收的,但慕连城出手实在阔绰,每回送的不是美味佳肴,就是奇珍异宝,她贪嘴又贪财,委实难以拒绝。 人家如此慷慨,不要白不要,挣扎两秒钟,她也就照单全收了。 于是乎,凤轻狂的私人小金袋一天比一天地鼓了起来。 是日,慕连城休沐,想带凤轻狂出去游玩。 凤轻狂憋出一个呵欠,有气无力地道:“不行啊,我可能是感染了风寒,身体不适,不能陪殿下出门了,不如你找别人吧。” “严重吗?看大夫了没有?”慕连城信以为真,关切地抚上她的额头。 凉凉的触感在额上传开,凤轻狂不好意思地想躲开。 “倒是不发烧,面色稍差些,还是宣医官来瞧瞧吧。” “不,不用了。”凤轻狂讪笑着,“我已经喝过药了,休养两天就好。” “真的不用吗?”慕连城还是不太放心,“风寒这病可大可小,不能马虎。” 他这么关心自己,凤轻狂又不禁歉然。 慕连城是标准到不能再标准的高富帅,风迷万千少女,只可惜他是太子。 而她,早打定主意离开京城。 “咳咳咳,我没事的,殿下不用担心。”凤轻狂捂着嘴咳了几声,“殿下还是赶紧离开吧,免得将病传染给你。” 慕连城观察她的神色,总觉有古怪,尤其她的眼睛,怎么看都像藏有三分狡黠呢? “这倒是不担心,本宫身体底子好,寻常病不会找上来,对了,本宫也略通医道,既然你不愿麻烦医官,不如让我给你把把脉?” 说着,伸手过去探凤轻狂的脉搏。 凤轻狂连忙把手一缩,干笑道:“这多不好意思啊。” 这丫头果真是在扯谎! 慕连城扯开嘴角轻笑。 凤轻狂掩着半边脸,偷偷看他,心想,这家伙不会看出来了吧? 正欲再次下逐客令时,对方抢先道:“轻狂,来做本宫的太子妃吧,怎么样,考虑一下?” “太,太子妃?” 凤轻狂看他面带笑容,虽语气轻快,有开玩笑的嫌疑,目光却是诚恳。 “殿下别拿我开涮了。” 慕连城轻握她的手,柔声道:“我是认真的,先前我就已向你爹提过亲,只不过他说要与你商量之后才能做决定。” “我也觉得该先问过你的意见,是以未曾直接向皇上请婚。” 还有这么个事? 凤轻狂暗忖,怎么凤衡未曾提过? “我,这个,我……” 凤轻狂支吾其词,两道蛾眉都快拧到一块儿去了。 慕连城笑道:“不必现在答复,慢慢考虑。” “呵呵,好……”凤轻狂着实松了口气。 第三十章 不怕牵扯 回府后不久,慕连城收到了大游的回禀。 “殿下,属下等人几经查探下,终于查到那个躲在国公府的人是谁。” “是江明澈?”慕连城早已有猜测。 记得那天夜里,江明澈在国公府外叫凤轻狂跟他走,显然两人关系匪浅。 半月前江家人被慕北拓捉住,关在了天牢,江明澈必然要来京救人,他在京城没有安全的落脚点,又身受重伤,唯有去投奔凤轻狂。 大游颔首:“正是,江明澈现下易了容,在国公府当家丁,看来是想利用凤三姑娘做庇护伞,伺机营救江家人。” “如此说来,定国公是毫不知情的。” 慕连城垂眸,面容阴沉,满目愠怒。 轻狂跟江明澈究竟是何等的交情,竟然肯冒险收留他在府里? 想到他们这些天朝夕相处,他的心就似被火烧了一般,气不打一处来。 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那个江明澈天天缠着轻狂,想做什么? 大游看穿主子的心思,提议道:“殿下,江明澈是逃犯,万一被人知道他藏身定国公府,三姑娘一家定要受牵连,不如设计将他捉了……” “不可。”慕连城立即摆手。 以凤轻狂那性子,若知道是他抓了江明澈,必定翻脸,那他们的交情就彻底完了。 再说,江明澈并非大奸大恶之徒,不过偷了慕北拓一颗珠子而已,还罪不至死。 “派人继续盯着就是了。” 大游这又不明白殿下的心思了,不过做下属的不该多问,他也只有依令行事。 这几天闲来无事,凤轻狂又开始四处搜罗珍宝。 白天出门踩点,夜里便潜入人家府邸盗取宝物,一连几天收获颇丰。 昨夜总算将那惦记了半月的玉佛从杨府偷了来,今晚正好与其他的珍宝一起拿去暗市倒卖。 待府里的人都睡下后,凤轻狂揣着宝贝翻墙而出。 几单生意加起来,怎么也能赚个上万两吧? 想到自己就快成为小富婆,凤轻狂不禁心情激动,脚下生风。 岂料刚拐过街角,迎头就撞上了什么东西。 “疼……”凤轻狂揉着脑袋抬头一看,淡薄的月色下,英俊的面庞映入眼帘。 “江明澈?” 江明澈愕然问:“轻狂,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里?” 环顾四周,不见其他人影,凤轻狂不答反问:“这话该我问你吧,你怎么在这儿?” “我方才去联络旧部了,晚间行事方便。” 既然江明澈答得坦荡,那么凤轻狂也不隐瞒。 “我去暗市那边,有点东西要转手,赶时间,拜拜了。” 江明澈顿了顿,伸手拉住她。 “我陪你。” 手腕上传来的温度,化作暖流直达心底,凤轻狂轻轻颔首:“好啊。” 两人并肩而行。 江明澈的话不多,总是在旁默默地观望凤轻狂。 看着她痞痞地跟人胡扯吹嘘,被买家砍价后气恼到炸毛,卖得了好价钱后,又美滋滋地数钱。 她那张绝美的脸好像可以有无数的小表情,正应了那句“女人的脸三月的天”。 凤轻狂收好银票,回过头时,发现江明澈在走神。 拉了拉他的衣袖道:“喂,走啦,发什么愣呢?” 江明澈忽然反手握住她瘦小的手,低声说:“轻狂,等我救出楼月和爹娘,便跟我走好不好?” 本来凤轻狂也是这么打算的。 虽说江明澈兄妹现在处境危险,她自己想办法离开倒更好,可做人不能太没义气,抛弃朋友独善其身的事她做不来。 “当然好。” 见她应答得这般爽快,一向沉毅的江明澈也喜形于色。 “这是约定,轻狂应了就不许反悔。” 凤轻狂不由失笑,上次也不知道是谁失约了。 “只要你别再像上回那样抛下我自个儿走就好。” “不会。” 凤轻狂想把手抽回来,奈何江明澈抓得太紧,挣扎几下挣不脱,也就放弃了。 “话说,你好像很缺钱?”江明澈随口一问。 “我很穷。” “可你最近倒卖不少好东西,没少赚吧?还没够?” “哟,江大公子会嫌钱多吗?” “呵呵,不会。” 接下来数日里,江明澈继续暗中联系旧部发展势力,计划营救家人,凤轻狂则又得手了几样宝贝,赚到上万两。 是夜,凤轻狂还上夜行衣,偷摸到七王府。 据说七王爷酷爱收藏字画,府上珍藏许多名家真迹,皆是价值连城,少则几千两,多则上万两。 如能入手一两幅,可抵之前几天的收入,赚大发了。 不过,七王府守卫森严,凤轻狂不敢大意,一路十分谨慎。 七王爷有一座专门用来珍藏字画的阁楼,起名叫清雅阁,王府太大,地形又复杂,凤轻狂费了些时间才找着。 阁楼的大门落了锁,窗户紧闭,但难不倒凤轻狂。 取出早先就备好的撬锁工具,很快就将门撬开,悄无声息地走了进去。 里面一片漆黑,凤轻狂掏出夜明珠,开始一通翻找。 可惜她对字画这种高雅的艺术不是很懂,这楼里这么多字画,不知哪一幅才是最值钱的,最后随意拿了两幅准备离开。 忽然,脚下好像踩着了什么东西,嘎嘣一声,一张网从天而降,将她兜了个正着,紧跟着外面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有人闯进了阁楼,快抓贼!” 这张网就像钉在了地面一样,凤轻狂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挣不开来,后背冷汗涔涔下。 一伙人急匆匆跑进,三两下治住凤轻狂,扯下了她的面纱。 “咦,居然是位漂亮的小娘子!” “绑起来,带到王爷那儿去。” 完犊子了,这回怕是要凉…… 凤轻狂急得想哭。 那位七王爷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经他手审讯的人没有一个最后能四肢健全地活着。 “放开我!” 凤轻狂拼命反抗,还是被五花大绑抬出了阁楼。 快绝望的时候,一道黑影自屋顶纵身跃下。 护卫大喊:“不好,还有同伙!快去叫人!” 黑影持剑与几名护卫混战,身手相当敏捷,不一会儿就把人全部放倒,而后挑开凤轻狂身上的绳索。 “快走!” 声音很耳熟,凤轻狂一下子就辨认出,紧揪着的心也放松开来。 这边的动静引来更多的护卫,十几个人很快包抄到两人前后。 黑影只好揽住凤轻狂的腰身,一个运力跃上屋顶。 咻咻几声,下方射来暗器,两人左右闪躲,跳到楼阁的另一边,快速穿过花园,翻墙越出。 一口气跑出几条街,见后方没有追兵来,才停下休息。 “好险,差一点就死了,呼……”凤轻狂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身旁的人道:“你也太不小心了,不是每一次我都能出现的。” 凤轻狂直起腰,握住他的手臂,感激道:“江明澈,这次真的多亏你相救了。” “嘶~”江明澈吃痛一声,低头看去,原来是手臂中了一只镖。 “你受伤了?”凤轻狂看着他流血的伤口,焦急万分,“很痛吗?” “还好。”江明澈挤出一丝笑容,安慰她道:“这镖没毒,只是流点血而已,不妨事。” “那赶紧回去上药吧,伤口蛮深的,恐会感染。”凤轻狂顾不上自责,拉着江明澈赶紧赶回了国公府。 灯火下,凤轻狂的脸颊白里透红,格外艳丽,江明澈静静地望着,全然忘了臂上的伤痛。 包好伤口后,凤轻狂紧皱的眉头总算稍稍舒展。 抬首间正对上江明澈柔情似水的眸子,心倏地漏停一拍,赶忙移开视线,耳根有些发烫。 “这两天千万不要用力,否则伤口要开裂的。” 江明澈“嗯”了一声,目光依旧不离凤轻狂,光是看着她忙碌的背影,就觉心满意足,嘴角也在不经意间向上扬起。 回过身来,见江明澈嘴边带笑,凤轻狂奇道:“伤成这样还笑得出来?你不怪我连累你么?” “就算往后余生你都这样连累我,我也心甘情愿。” 想不到像江明澈这般内敛之人也是会哄人开心的。 凤轻狂倒有点意外。 “轻狂,你这么着急筹钱,还甘愿冒如此大的风险,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为了离开京城后可以衣食无忧啊。”这话问的。 江明澈一脸真诚道:“有我在,你就算身无分文,也足可以衣食无忧。” “我总不能一直靠你吧?”凤轻狂蓦然失笑,“我这个人爱吃又贪玩,会把你拖累穷的。” 江明澈这才明白,凤轻狂并未把自己当做依靠。 她说跟他走,恐怕离京后也就与他分道扬镳了。 “轻狂。”江明澈忙扣住凤轻狂的手腕,“我的心意你还不明白吗?” “我……”我当然明白。 心突突直跳,凤轻狂赶紧背过身,伸手捂住脸颊,连忙道:“你好好休息吧,我去青桃房里睡。” 像出逃似的快步出门,凤轻狂抚了抚前胸,心想,活了两世,又不是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了,怎么还会紧张至此? 这一晚上,凤轻狂睡得极不安稳,起来时,脸上挂着两个乌青的眼圈,整个人没精打采的。 青桃开玩笑说,一看就是昨夜做贼去了。 凤轻狂暗笑,要是这丫头知道自己说中了,还不晓得急成什么样呢。 第三十一章 冤家路窄 江明澈现在是国公府的家丁,白天事情很多,晚上又要去想办法营救亲人,自然没时间来见凤轻狂,接连几日两人都未再见面。 从那天晚上听了江明澈的告白后,凤轻狂便总是梦到他,就连白天也时常想起他,每当他的身影浮现在脑海,心中就如涌入一片暖洋。 这种感觉并不是第一次有,以前也谈过恋爱的凤轻狂深知,自己是喜欢上江明澈了。 她并非腼腆之人,喜欢了就大大方方地喜欢,也敢于让对方知晓。 这天夜里,江明澈终于又来见凤轻狂。 “你的伤怎么样了?有及时换药吗?” “不过一点小伤,没大碍的。”江明澈这么说,是为了宽她的心,这几日忙得团团转,根本没工夫顾及手臂上的伤。 凤轻狂放下心,忽而又问:“对了,营救楼月小姐他们的事情进展得如何了?需不需要我帮忙?” 江明澈惊异于凤轻狂突如其来的关怀,心内一阵欣喜。 “不用,我不想你牵扯进来。” “可我不怕牵扯啊。”凤轻狂说得很认真,眼神中透着坚定,“我也希望你的家人能够尽快脱险,到时候咱们一起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江明澈激动之余,将她柔软的手纳入掌中,轻轻地握住。 “轻狂,有你这句话,我就很开心。” “你放心,不用再等多久了,不用多久我便带你远走高飞。” 凤轻狂笑着颔首。 自穿越醒来后,她这颗心一直是七上八下,忐忑不安的。 她先要逃离慕北拓的魔掌,化解慕连城的偏见,后要应付林氏和凤轻舞母女的迫害,几乎没有安生过。 无人可以相信。 但此时此刻,她可以相信江明澈。 飘忽的心终于获得片刻安定。 既然江明澈不向自己寻求帮助,凤轻狂便也不多问。 将在七王府盗取的两幅字画倒卖后,她手上的银票和地契加起来已然快有十万两,足够跑路后用,于是就此收了手, 林氏被禁足三月,不能来找麻烦,凤轻狂终于得以在府里安闲度日。 可就因为太闲了,凤轻狂呆不住,古代又没有手机电视啥的,为消磨时间,唯有到街上闲逛。 是日,凤轻狂在青桃的陪同下,到城外仙女湖游湖泛舟,回到城内已是午时。 “还是先找个地方吃饭吧。”凤轻狂摸摸早已饿得咕咕叫的肚子说。 青桃笑道:“听说最近新开了一家酒楼,他们的菜色很受欢迎,就在这附近。” “那就正好。” 酒楼的名字叫月起楼,镶金牌匾,红木雕漆,很是气派。 凤轻狂拉着青桃欢快走进,立时有伙计迎上前来,热情地将她们引上二楼。 “雅间已经客满了,只能委屈两位姑娘在堂里将就一下。” 凤轻狂笑道:“无妨,只要你们的酒菜不将就就行。” “咱们这儿的酒菜是全京城最好的,姑娘今日必能吃喝尽兴。”伙计弓着腰在前方引路,相当殷勤。 上得二楼,见厅堂也几乎是座无虚席,这里生意可真是红火。 凤轻狂只顾看满堂顾客去了,未曾注意到走来的人,一个转身不慎撞了上去。 “喂,走路没长眼睛是不是?信不信我砍了你的胳膊啊?” 对方劈头盖脸一顿骂。 “对不起,咦……”凤轻狂微微愣住,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 猛一抬头,映入眼帘的是凤轻舞那张暴怒的臭脸。 冤家果真路窄啊,这样都能碰上! 凤轻舞见是她,登时怒火更盛。 “凤轻狂,是你!” “原来是三王府的侧妃娘娘啊,真是不好意思,适才我一时走神,冒犯了你,还请恕罪。”凤轻狂拔高嗓音,特意在“三王府”三字上加了重音。 凤轻舞素来好面子,善于在外人面前把自己伪装成白莲花,这众目睽睽之下,纵然有火,也不敢乱撒。 果不其然,当食客门齐刷刷看过来时,凤轻舞立刻换了一副嘴脸。 “三姐姐也不是有意的,妹妹怎敢责怪……唔……”凤轻舞突然脸色大变,捂着腹部倒了下去。 “好疼啊,肚子、好疼……姐姐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姐姐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你好狠的心啊!” 凤轻狂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凤轻舞这又是唱的哪出。 思绪纷乱间,见一个藏青色身影冲过来,抱凤轻舞入怀,关切地问她:“轻舞,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正是慕北拓。 凤轻狂扶额,看来今天不宜出门,一碰就碰到两个仇家。 只见凤轻舞缩在慕北拓的臂弯里,瑟瑟发抖,苍白的脸上盛满痛楚。 “王爷,我肚子好疼,孩子,孩子……” 慕北拓握住凤轻舞的手,神情凝重地看向她尚还平坦的腹部,“怎么回事?方才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就肚子疼了?” 旁边的丫鬟道:“是凤三姑娘,都是她撞到侧妃,必是动了胎气了!” “我?”凤轻狂简直欲哭无泪。 青桃见状连忙为主子辩白:“你别含血喷人!我家小姐不过是碰了一下她的胳膊而已,怎么能怪到她身上?” 慕北拓细声安抚着凤轻舞,狠狠地剜了凤轻狂一眼,愤怒的火焰自窗口他墨黑的瞳孔里迸射而出。 “碰一下当然不会导致轻舞动胎气,但谁知道她是否暗中动手脚,蓄意谋害?” “说,你究竟对轻舞施了什么邪术,还是下了什么药?她可是你的妹妹,你如何下的了此等狠手?” “这凤三姑娘属实手段残忍,不论如何,也不该迁怒于孩子啊。” “据说她本来就不什么好人,做出这样的事也不奇怪。” “唉,可怜了凤四姑娘了……” 食客们议论纷纷,多是表达对凤轻狂的唾弃。 凤轻舞斜眼瞥向凤轻狂,嘴角牵出似有若无的笑意。 遇到这种高段位碰瓷,凤轻狂就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 慕北拓将还在表演中的凤轻舞交给丫鬟,低吼道:“你这个恶毒的女人,竟敢残害本王的侧妃和孩子,跟我去见官!” 上次被差点被凤轻狂害死,这次不把这死丫头扔进天牢出掉这口恶气,他就不姓慕! 凤轻狂甩开手腕上的爪子,冷笑道:“凤侧妃都快疼死了,难道不应该先带她去看大夫吗?王爷还在此与我纠缠,看来也未见得多在意他们母子呢!” “是啊,还是赶紧带她去看大夫吧,再耽搁下去怕是大人孩子都有危险啊!” “还是说,在三王爷心里,惩治凤三姑娘远比救治孩子重要呢?” 慵懒的声音飘荡在堂中。 这话颇有深意,在场的人都不是傻子,自能领会弦外之音。 凤轻狂循声望去,只见慕连城和宋亦枫两人踱上楼来。 慕连城还是一贯的冷然,面无表情,只有在触碰到凤轻狂的身影时,目光才回暖些许。 若说他是冬天,而他身旁的宋亦枫便是春天。 他满脸堆笑,眉眼弯弯,手中折扇缓慢地摇动着,颇有翩翩佳公子风范。 他们俩怎会在此? 慕北拓冷眼相对,只当没听到适才宋亦枫的话。 “凤轻狂心肠歹毒,企图谋害本王的侧妃,本王捉拿她去官府有什么错?” 宋亦枫笑道:“三王爷莫要心急,凤三姑娘反正也跑不掉,先给侧妃治疗是正经,你也不想她腹中的孩子有什么不测吧?” “正好我和太子殿下带了一名医官随行,现在就让他给侧妃瞧瞧,来来来,李太医,您请给把把脉。” 一个须发微白的老者缓步上得前来,却是太医署资历最老的李太医。 “我不要你看!” 凤轻舞身子一抖,本能地往后退。 “我,我已经好多了,不需要看,王爷,咱们走吧!” 慕北拓很明白,此地不宜再留,遂拦腰抱起凤轻舞。 “此事本王暂不做计较了。” “哎,不计较可不行。”宋亦枫咧嘴一笑,横在慕北拓面前,挡住他的去路。 “你想如何?” 慕北拓咬牙切齿地瞪着他,真恨不得一掌拍飞这个多管闲事家伙。 宋亦枫忽略他眸中的狠戾,行至凤轻狂身旁。 “在下不过是为凤侧妃和她肚子里孩儿的安危着想,是好是坏,叫李太医瞧过了才放心呐。” “你说是不是,三姑娘?” 凤轻狂点头道:“正是,若不诊断清楚四妹的身子状况,我会日夜不安的。” “本王说了不用就不用!”慕北拓抱着人径直要走。 慕连城悄无声息地挪动两步,堵在了楼梯口,也不说话,负手而立,笔挺得像个护卫。 意思很明显——就是不让你走。 以少对多只有吃亏的份,这点自知之明慕北拓还是有的。 他是只好又把凤轻舞放下。 凤轻舞不甘愿地伸手细白的手腕,李太医取出手帕附在其上,仔细探脉。 不一会儿,霜白的眉毛微微蹙了起来。 “凤侧妃并无喜脉。” 在场的食客当中,也有不少官宦子弟,深知李太医的名望和医术是其他医官无法企及的,他的诊断绝不会有错。 他说无喜脉,那这女子就必然未有身孕。 众人又开始窃窃私语。 “原来根本没身孕啊,还诬赖人家谋害她的孩儿,真是不要脸。” “是啊,她这样也就罢了,怎么连三王爷也跟着胡闹?” 第三十二章 情投意合 被当众揭穿了谎言,凤轻舞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十分有趣,面对众人的指指点点,她偏头躲在丫鬟身后,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慕北拓脸皮一向厚得厉害,此时却也觉颜面挂不住,面色发绿。 “哼!凤轻舞,你为了陷害三姑娘,竟胆敢欺骗本王,害得本王差点做了回恶人,实乃过分!” 为博回面子,他将罪过都推到凤轻舞身上,而把自己塑造成冤大头。 嫁给这等自私自利的男人,凤轻狂都为凤轻舞感到悲哀。 “王爷……”凤轻舞抓住慕北拓的手臂,脸上满是惊惶。 慕北拓一把甩开她,当即拂袖而去。 “王爷!”凤轻舞不甘地瞪了凤轻狂一眼,急忙狂奔追去。 一场闹剧唱罢,食客们接收到来自慕连城的冰冷目光,纷纷回过头去,不敢再叨叨。 凤轻舞追出去时,慕北拓正准备上马车。 她三步并作两步地抢上前去,焦急道:“王爷,请听妾身解释啊!妾身不是故意要让王爷丢脸的,只是没想到太子他们会突然出现,我……” “本王原本以为你是个柔弱单纯之人,却不曾想你还有阴险狡猾的一面,今日你可着实让本王惊喜呢。” 慕北拓微眯双眼盯住凤轻舞,狭长的眸中寒流涌动。 方才之所以配合凤轻舞演戏,是想借此机会报复凤轻狂,结果仇没报成,反而脸面尽丧。 眼下正是恼火之际,凤轻舞此时过来解释,撞在了刀口上。 而且,慕北拓最恨被人戏弄,凤轻舞本是只恶狼,却装成小白兔骗了他这么久,更是叫他愤怒。 凤轻舞委委屈屈地看着他说:“妾身这么做纯粹是为了王爷啊,上次三姐将你害得那么惨,妾身便想以牙还牙,好好整治她一番,为你出口恶气,谁料……” “妾身虽说是一片好心,但事没办成,反而连累王爷,妾身真是没用。” 说着,抬袖抹泪。 见她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可怜,慕北拓却又不忍了。 说到底她是满腔情意,好心办了坏事。 “本王知你是一片真心,快别哭了。”慕北拓拭去凤轻舞面颊的清泪,动作十分轻柔。 凤轻舞听他语气缓和,知道装可怜这招奏效了,抬眸甜笑道:“王爷不生轻舞的气了吗?” “轻舞这么好,本王怎么舍得真跟你生气?”慕北拓环住她的腰,柔声细语,“往后莫再自作主张就是。” 凤轻舞点点头,乖顺地靠进他怀中。 酒楼这边,凤轻狂与慕连城宋亦枫二人在靠窗的桌上落了座。 “多谢宋公子和太子殿下解围了,轻狂敬你们!”凤轻狂举杯一饮而尽,没有丝毫扭捏。 宋亦枫见她豪气干云,不由爽朗大笑,也把杯中酒饮得干净。 慕连城关切道:“月起楼的酒后劲很大,轻狂还是莫要喝得太急。” “殿下说得对,小丫头,一会儿醉了,还得麻烦殿下抬你回府呢。”手中折扇一转,盖住宋亦枫的下半张脸,只余笑意迷人的桃花眼在外。 此话分明另有深意,慕连城剑眉一蹙,斜眼瞥过去。 凤轻狂没察觉什么,不服道:“你们也太小瞧我了吧,本姑娘虽不算酒量很大,但这点酒还不放在眼里。” “三姑娘性情好爽,在下欣赏,来,再干一杯!” 宋亦枫遂又将三只酒杯斟满。 “亦枫,你不是还有事情要办吗?怎么还在此耽搁?” 耳边飘来太子殿下略带不善的话音,宋亦枫抿嘴一笑,摆出“我明白”的表情,起身告辞。 “是了是了,多亏殿下提醒,我还要去办件很重要的事儿,三姑娘,在下先行一步了,你们,慢慢吃。” 说完还特意瞧了凤轻狂一眼,这才潇洒离去。 凤轻狂一头雾水,这货挤什么眼? “这里的醉鸡很不错,尝尝。”慕连城夹了两块肉放入凤轻狂的碗中,神情逐渐柔和。 “我自己来。”凤轻狂四下瞟了瞟,果然收到周围少女们利箭般嫉妒的眼神。 汗……大庭广众的给她夹菜,慕连城是想让她成为箭靶子吗? 刚说完,慕连城接连又往她碗里添了几筷子。 “水煮鱼片也不错。” “还有烤乳鸽。” “你怎么不吃?”慕连城看凤轻狂皱着两条眉毛,神色不大愉悦的样子,以为是菜不合口味。 凤轻狂:“……” “那我让伙计撤下去重做。” “不用了!” 凤轻狂连忙按住慕连城的手背,生怕他再有什么动作。 太子殿下,你可放过我吧,没看见我都快被你那些爱慕者的眼神大卸八块了吗? 好容易安宁一些,凤轻狂总算放心吃饭,又听见慕连城问:“那件事考虑得如何了?” 握筷的手蓦然一顿,凤轻狂躲着他的视线问:“什么事啊?” 她故意装傻。 “你明知故问。”慕连城闷声闷气道。 “这个,我、我……”凤轻狂担心直接拒绝,会引起他不满,太子殿下一发怒,她要遭殃的。 可是吧,这样拖着人家,也不大厚道,玩弄感情要遭雷劈的。 支吾了半晌,她把心一横,鼓起勇气道:“我不愿意。” “你觉得本宫配不上你吗?”慕连城倾身向前,直望进她的眼底。 “不不不……”凤轻狂连忙摆手,讪笑道:“是我配不上你。” “你看,我这个人好吃贪玩,还贪财,游手好闲,不求上进,长得呢,也面黄肌瘦,实在是没有一点长处,哪儿能做太子妃呢?” “还有啊,我的名声有多臭,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殿下要是娶了我,往后会连带你的名声也变差的……” “说完了吗?”慕连城打断她的话,眼角浮出一丝不可察觉的笑意来。 “这自吹自擂的本宫见得多了,开口就是一连串自贬的,你还是头一个。” 凤轻狂呵呵地笑:“我这叫有自知之明。” “可本宫就是喜欢你浑身都是缺点。” “啊?” 慕连城的语气极是认真,凤轻狂呆住了。 他墨黑的眸如同古井,一眼望不到底,唇角微微弯起,笑意却是温柔,这家伙真该死的有魅力! 凤轻狂赶紧转移视线,若非已有意中人,只怕真要被他蛊惑了。 倏地,慕连城发出一声轻笑,眼睑下垂。 “你再考虑考虑,本宫有的是耐心。” “我……”凤轻狂张了张嘴。 算了,再说多,这顿饭就吃不下去了,还是慢慢来吧。 用完午饭后,慕连城坚持要送凤轻狂回府,凤轻狂拗不过,只好顺着他。 快到定国公府的时候,慕连城忽然沉声道:“轻狂,私藏逃犯是重罪,若让老三知道了,整个国公府都会受牵连。” 凤轻狂心里咯噔一下,眸底闪过一丝慌乱之色。 “殿下为何突然说这话?” 慕连城也不把话挑明,只说:“我是不想你被人利用,更不愿看到你陷入险境,所以提醒你一句,凡事要多考虑后果。” 利用?他是暗指自己会被江明澈利用吗? 凤轻狂抬首去看,慕连城已经转过头去了。 他怎会知道江明澈躲在国公府内? 难道他有派人监视? 想到这里,凤轻狂有些不悦,语气冷淡道:“我自己的事自己会处理,就不劳殿下操心了。” “你……” “就到这里吧,我走了。”凤轻狂敲了几下车壁,跳了下去。 慕连城挑开车帘,望着凤轻狂远走的背影,不由面露忧伤。 轻狂,在你心里,江明澈真就这么重要吗? “大游,把监视定国公府的人撤回来吧。” 凤轻狂没将慕连城的话放在心上。 江明澈无处容身,不得已才躲在国公府,而且是她应允的,又何来利用之说? 喜欢一个人,就该全心全意,深信不疑,怀疑来猜忌去的,还有什么意思? 转眼又过去半月,江明澈忙里偷闲,终于得了空闲来见凤轻狂。 是夜月色皎洁,风和气清,两人拿上美酒玉杯,跃上屋顶,一边赏月一边闲聊。 清风拂过面颊,闻着淡淡的酒香,凤轻狂只觉心旷神怡,毫无倦意。 “太舒服了,要是以后每天都能这般惬意,那人生就圆满了。” 江明澈侧首望着朦胧月光下的绝美侧颜,不禁心神俱醉。 “轻狂,等救出爹娘和妹妹,回到无忧门,我每天都陪你赏月饮酒,谈天说地,好不好?” “唔……”脸颊有点发热,好在夜色中看不出来。 凤轻狂垂眸眼下赧色,偏头靠在江明澈的肩头,轻声应答:“好,当然好。” 这是不是就叫做花前月下了呢? 两人望着悬挂于夜空的圆月,沉吟不语,享受着难得宁静的良辰美景。 良久后,凤轻狂问道:“对了,你的营救行动进展如何?” “差不多了,所需人手已经到位,只是……”江明澈话语中隐约藏了些担忧。 “只是什么?”凤轻狂抬头看他。 江明澈蹙眉答道:“慕北拓此人狡诈阴险,疑心很重,但凡有点风吹草动,就会有所察觉,要在他眼皮子底下救人并非易事。” 的确如此,慕北拓虽然人品一言难尽,能力和手段还是很强的。 “如此说来,要救人就得先将慕北拓引开了。”凤轻狂思忖着说,“这个并不难,交给我吧!” 第三十三章 分头行动 “你?” 对上江明澈充满质疑的目光,凤轻狂不服气道:“喂,江公子,你不要这么瞧不起人好吧,本姑娘虽然不像你那么武功高强,但自认智力还是不差的。” “是我错了,我不该轻视你,”江明澈饶有兴趣地看着她,“请凤三姑娘说说看?” 凤轻狂笑道:“我只要写封信将慕北拓约出来,拖住他一天半天的,不就行了?” 慕北拓一直想征服凤轻狂,她越是不从,越让他无可奈何,他内心想要得到她,甚至是折磨她的欲望便越是强烈。 同时,此人还很自恋,收到凤轻狂的主动邀请,肯定以为她回心转意了,喜出望外,准时赴约。 当然,这么做的话,凤轻狂是要承担很大风险的。 “这怎么可以?”江明澈立即摇头,“你几次让慕北拓丢尽颜面,他正恨着呢,你还主动约他,这不是送羊入虎口吗?” 凤轻狂胸有成竹道:“你放心,我有自保的办法。” 江明澈犹疑片刻,还是摇头:“不行,我不能让你冒这个险,还是另想办法的好。” “楼月小姐和你爹娘都已经关在天牢二十来天了,还不知何等煎熬呢,你忍心让他们继续在里面受苦吗?” 凤轻狂耐心劝说着。 “你也说慕北拓疑心重了,寻常人要支开他,他是不会上当的,只有对我,即便心里有怀疑,也会冒险前来。” “可是万一……”江明澈依然在犹豫,“你要是有何不测,让我怎么办呢?” 看他对自己如此关怀,凤轻狂不由欣喜雀跃。 伸手附上他的手背,笑嘻嘻地道:“我的命很硬的,死不了,就算死了,也能起死回生哦。” 江明澈只当她在开玩笑,想了很久才说:“我必须派几个人暗中保护你,确保你的安全。” “也好。”有人保护,凤轻狂就更有信心了。 两人说定了之后,开始制定离京的计划。 江家老窝已经被官府端了,不能再回去,江明澈思来想去,决定救出家人后立即南下,前往邬州青鹤岭,无忧门的另外一处隐蔽地盘。 行动前一晚,凤轻狂随便收拾了几件衣裳,收好把所有的家产,准备后天在城外与江明澈会合,然后一同离开京城。 翌日上午,收到凤轻狂来信的慕北拓,果然欣喜若狂,几乎没有犹豫,扔下手中的公务,立刻兴冲冲赶赴信中所写的地点——清露寺。 城外山间官道上,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徐徐行驶着。 “小姐,今日为何忽然去上香拜佛?您以前可是从来不信这些的。”青桃不解地询问。 “以前不信,现在信了呀。”凤轻狂搪塞她。 本来不打算带这丫头来的,毕竟是要跑路,但她说路途遥远,放不下心,执意跟随,凤轻狂只好答应。 青桃有些疑惑,但也没多问。 清露寺距离京城有半天的路程,好在一路都可乘坐马车,不必徒步旅行。 黄昏时抵达目的地,刚在禅院安顿下来,慕北拓就赶到了。 凤轻狂不想见这个人,但不见又不行,在慕北拓上门时,还是大大方方出面相见了。 两人在院中就座,凤轻狂亲自为慕北拓倒了杯清茶,笑道:“三王爷速度好快啊,我前脚刚到,你后脚就到了。” 慕北拓见她态度大转变,心情愈发畅快。 “既是轻狂你相邀,本王怎能不快马加鞭赶来呢?” 闻言,青桃差点惊掉了下巴。 什么?小姐竟邀了三王爷前来?她不是最讨厌这个人了吗? “不知轻狂特地约本王在清露寺见面,所为何事呢?” 凤轻狂信中只说,约慕北拓到清露寺见面,有要事相商,并未说明具体什么事,慕北拓心猜,她定是有求于自己,否则不会主动邀约。 尽管明知这鬼丫头肚里必定装了什么坏水,他还是毅然决然地来了。 凤轻狂这个女人,让他牵肠挂肚,又爱又恨,既想得到又想毁灭,矛盾的情感、征服的欲望使人无法自拔。 “我……”凤轻狂佯装讨好,“我有件事想请王爷帮忙。” 果然如此! 慕北拓暗自得意。 “求我办事,何必约在这么远的地方?” “京城人多眼杂,哪里比得上这里清静,方便说话?”凤轻狂笑着说。 慕北拓又问:“本王跟你早已没关系了,凭什么要帮你呢?” 凤轻狂暗暗翻白眼。 切!还拽起来了。 “以前轻狂不知好歹,对王爷说了许多冒犯的话,做了许多过分的事,是轻狂错了,还望王爷大人不计小人过,饶恕轻狂。” 凤轻狂举起茶杯,继续违背良心说:“轻狂以茶代酒,向王爷赔罪了。” 她眉眼带笑,眼眸明亮而灵动,还藏着三分狡黠,面颊微有些泛红,活像只小狐狸,端的是动人心魄。 慕北拓一方面防备她,另一方面又被她吸引,饮下了这杯茶。 “是否帮你,还得看你怎么求我了。” 瞧他这股得意的劲儿,凤轻狂忍不住心里把他骂了十几遍。 呸,想让我求你?没门儿! “原来三王爷竟是这般小肚鸡肠的人啊,喝了我的致歉茶,还念念不忘前尘旧怨么?我是想着王爷为人大度,才敢舔着脸来找你的,却不料……” “唉,算了,怪只怪轻狂从前得罪王爷太深,让你记恨至此,想必就算我跪下来求你,你也是不肯的,我还是不浪费这个唇舌了。” 说罢,起身就要走。 慕北拓本来想吊凤轻狂的胃口,逼她低声下气来求自己,没想到这么轻易就玩脱了,连忙叫住她。 “等等!要帮什么,你先说说看。” 凤轻狂掩嘴偷笑,看了眼天色说:“这件事事关重大,一两句话讲不清楚,现在天色已晚,明日我再与王爷细说,可好?” 还要待明日细说?此事肯定有猫腻。 但慕北拓转念又想,谅凤轻狂也不敢对自己如何,且看看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好,那就明天再说。” 凤轻狂压根就不曾想什么话来答慕北拓,只是要拖住他这一晚而已,现计谋得逞,心中再无甚顾虑,心情愉悦。 “三王爷快去安歇吧,明日一早,上完香我去找你。” “明天见。”慕北拓自信满满地走了。 待他身影淹没在黑夜中,青桃好奇地问道:“小姐,您有困难,怎么不找太子殿下,反而找三王爷帮忙呢?三王爷这人心术不正,哪里是能相托的人?” 太子殿下……眼看就要离开了,凤轻狂脑海中浮现那个人的身影,心底竟有几分不舍。 凤轻狂没有答话,径直进了禅房。 从枕头下取出一只精致的小木盒,递给青桃。 青桃打开一看,里头竟满满当当躺着十来样珠宝首饰和一叠银票,不由得呆了。 “小姐,这是……” “这是给你的,好生收着。”凤轻狂握住青桃瘦削的手,心怀感激,“青桃,这段时间多谢你的照顾,我会一辈子记得你的。” “这话何意?”听她话里的意思,似乎要远走。 青桃的脸色瞬间变了,慌忙问:“小姐你要去哪里吗?还是要赶奴婢走?” “事到如今,我也只能跟你坦白了。”凤轻狂缓缓道,“明天我就要离开京城,以后不会再回来了。” “我突然失踪,必定连累你,所以,国公府你是回不去了,你拿着这些钱,回老家也好,去别的地方也好,往后都可衣食无忧了。” “怎、怎么会这样呢?” 青桃不敢置信,之前任何征兆都没有,小姐怎么说走就走? “小姐,你为什么要走?你要去哪里呢?” 凤轻狂道:“去哪里还不一定,但铁定是要走的,这京城就是虎狼之窝,我早就呆腻了。” “奴婢跟你一起。”青桃把木盒塞回给她,“钱奴婢不要,只要跟在小姐身边,服侍小姐一辈子。” 凤轻狂觉得既感动又好笑。 “傻姑娘,你怎么能跟着我一辈子呢?你迟早要嫁人的,趁现在年纪正好,赶快去找个大帅哥嫁了,不比跟着我东奔西跑强啊?” “可是……”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或许注定你我这段缘分就到此为止,勿再多言了。” 其实凤轻狂也舍不得青桃,如果条件允许,她一定会带她一起走,但她与江明澈一伙人同行,前路茫茫,还不知结果如何,怎能带着她去犯险? 青桃知小姐主意已定,多说无用,只得作罢。 只是跟在小姐身边十几年,突然面临分离,内心不免伤悲。 “小姐,不管你去哪里,一定要多保重自己啊。” “我会的,你也是。”凤轻狂笑着颔首,给了青桃一个大大的拥抱。 躺下后,凤轻狂久久未能入眠。 也不知江明澈那边是否已经救到人,明天能否顺利离开。 夜越来越静,凤轻狂的思绪却越来越乱。 迷迷糊糊的时候,突然听见窗户被推开,好像有人跳了进来。 猛地睁开双眼,只见黑暗中一个高大的身影慢慢朝床边走来。 不妙!难道是慕北拓那个变态又想对她行不轨之事? 凤轻狂紧攥住被子,心跳急剧加快,后背渗出了一层冷汗。 第三十四章 你骗我 凤轻狂拔出枕下的匕首,跟自己说,要是慕北拓这变态胆敢动她,就一刀把他结果了。 那人先走到青桃床边,停留了一会儿,这才转而走向这边。 手心因紧张已经出汗,凤轻狂一咬牙,将匕首刺了出去。 对方侧身躲避,伸手捂住了她的嘴。 很快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轻狂,是我!” “江明澈?”凤轻狂惊喜交加,连忙收起匕首,压低声音问:“你怎么会来?” “我来接你。”江明澈说,语气里掺杂着丝丝喜悦,“青桃已经被我打晕了,几个时辰后就能醒来,不用担心,咱们走吧。” “现在就走?”凤轻狂愕然,“人已经救出来了?” 黑暗中的江明澈顿了顿,答道:“明天一早,自会有人带他们出城,你我只要在山下的城隍庙等候就是了。” 凤轻狂虽不知他究竟做什么安排,但听他似乎胸有成竹,便很是放心。 于是起身穿好衣物,把行囊拿出来挎在肩上,走到青桃床边,轻声道:“青桃,我走了,你要珍重。” 两人出了禅房,悄无声息地离开清露寺。 因为要跑路,不宜乘马车,所以江明澈准备的是两匹骏马。 凤轻狂之前学了骑马,但尚不很熟练,况且现在是晚间,到处黑漆漆的,马又比不得那天在围场的温顺,她就有点怵了。 犹豫了一下,转头对江明澈道:“那个,我不怎么会骑马……” 江明澈微微扬起眉峰,竟面露喜色。 “那就与我共乘一骑,可好?” 他的声音很温柔,凤轻狂听了只觉心里头暖暖的,心情也跟着格外愉悦。 “好。” 江明澈翻身上马后,伸手将凤轻狂一带,护在怀里,扬鞭绝尘往山下而去。 夜晚的风比寻常凉,凤轻狂觉得有点冷,忍不住往身后靠过去一些,江明澈的胸膛很暖,很快就暖和了。 说起来,他们这一次逃离京城,倒颇有种私奔的感觉。 不知为何,凤轻狂竟隐隐觉得不安。 大概是头一次将信任交给个认识不到两个月的男人,总会多虑的缘故吧? 江明澈见怀里的人靠过来,知她是冷了,立刻勒马停下,解下披风给她盖上。 “你呢?”凤轻狂扭头问他。 “我不冷。” 她的头发掠过下巴,阵阵清香扑鼻,江明澈忍不住轻勾唇瓣,把人护得更紧些。 约莫一个时辰后,两人终于抵达山脚,进了路边的城隍庙。 吃了这许久的风,凤轻狂已是没什么睡意了,但念及天明后还有大事要做,还是找了个叔父点的角落,靠在墙上小憩。 再睁眼时,太阳已经从对面的山头探出半个脑袋。 江明澈手持长剑站在门前,翘首望着官道的方向,眉宇间忧色尽显。 凤轻狂揉着眼睛走过去,沙哑着声音宽慰道:“慕北拓不在京城,天牢守卫松懈,你的手下救人顺利得多,现下想必已带着你爹娘和楼月小姐赶来,不要太担心。” “希望是吧。”江明澈低头看向凤轻狂,眸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 又再等了近一炷香的工夫,终于有马蹄声自远处传来,凤轻狂赶忙跑出去看,只见官道上尘土飞扬,一伙人纵马狂奔而来。 打头的人身着黛蓝色衣衫,距离还远,所以看不清样貌,但凤轻狂看他的身形,总觉有点眼熟。 待那人奔袭将至,凤轻狂骤然变色。 “不好,是慕连城!快跑!” 拉住江明澈扭头欲跑,不料他愣着没动。 “我等的就是他。” 江明澈的话飘进耳朵,凤轻狂回头看他,倏地松了手。 这话什么意思? 她实在糊涂了。 思索间,慕连城已下得马来,手握马鞭上前两步,神色焦灼地上下打量凤轻狂。 “轻狂,你没事吧?” 凤轻狂一脸蒙圈,慕连城怎么这样问? 下一刻,慕连城又道出一句令她更懵的话:“江明澈,你要的人本宫已经带来,快把轻狂放了!” 江明澈抓住凤轻狂的手腕,冷声道:“我要先看家父等人。” 慕连城挥了挥手,大游二游几人押着三个人走上前来。 正是无忧门的门主江京以及江夫人和江楼月。 慕连城让人解绑,放他们过去。 “爹,娘!” “澈儿!” 一家人重逢,自是欢喜非常。 “咦,轻轻,你怎么也在?” 江楼月行至凤轻狂身旁疑惑地问道,凤轻狂却在发愣。 “现在可以放轻狂了吧?”慕连城没有心思观看他们一家团圆的场面,整颗心都放在凤轻狂身上。 江明澈将凤轻狂拉到身后。 “对不起,轻狂不能跟你回去,她早已答应与我离开京城。” “你……江明澈,你敢出尔反尔?”慕连城登时怒火中烧,“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本宫手下不留情了!” 话音刚落,就听得四周一阵嗖嗖的声音,十几名黑衣人自林中冲出,将江明澈等人团团护住。 是江明澈事先埋伏在周边的下属。 “太子殿下,是你关心则乱,上了我的当,对不住了。”江明澈有些得意。 慕连城攥着拳头,神情凛冽,身上的寒气比冬日的雪还重。 “留下凤轻狂!” 江明澈面色阴沉道:“现在力量悬殊,殿下还要动手吗?” 眼底已闪现杀意,但凡要跟他抢轻狂的人,就算是太子也得死! 江楼月连忙求情:“哥,不要伤害他!不管怎么说,我和爹娘都是他救出来的,不要。” 心知妹妹钟情于慕连城,江明澈不忍伤她的心,便打消了杀念。 “好,咱们走吧!” 然而,脚步还没迈出,手就被重重摔开了。 “轻狂?” “你骗我!” 凤轻狂瞪着江明澈,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自诩精明聪慧,能看透一切,想不到今天却让江明澈欺骗得如此彻底。 可笑至极! 江明澈一时无措,连忙抓住她的手,急声解释:“轻狂……” “啪~”一声脆响,凤轻狂一巴掌扇过去,江明澈白皙的面庞立刻浮出一道红掌印。 “江明澈,你混蛋!” “你做什么打我儿?”江夫人爱子心切,欲出面相护,江明澈忙将她拦住,“娘,是我不好,不是她的错。” “轻狂,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 凤轻狂退开两步,不让他靠近自己。 “不是哪样?” “难道不是你一面诓我引开慕北拓,一面又暗地里利用我去威胁太子,逼他去天牢劫囚?” “从一开始你就盘算好了,这场局,你其实早就设好了,是不是?” “我……”江明澈很想说不是,但事实真相令他实在说不出口。 正如凤轻狂所说,今日之事是他一早就计划好的。 天牢重地,守卫森严,慕北拓又是个谨慎疑心的人,仅凭江明澈手下这些人,是难以营救成功,并安全脱身的。 所以要想在己方损伤最小的情况下救出家人,第一步,就是要先引开慕北拓。 第二步,则是借别人的手劫囚,自己只坐享其成。 江明澈很清楚,能同时让慕北拓和慕连城两人上当的人,只有凤轻狂。 故而,他选择隐瞒真相,引导凤轻狂主动提出帮忙。 “轻狂,我这么做是有苦衷的。” 此时此刻,凤轻狂只觉得自己像个傻子,有生以来还未如此挫败过。 被自己最信任的人背叛是何等滋味,她总算是尝到了。 “我不管你有什么苦衷,你都不该利用我,两个人要走到一起,最重要的就是信任,而你从一开始就把它扔了。” 江明澈急忙认错:“是,是我错了,轻狂,你原谅这一回,往后我再也不敢了,咱们先离开这里,好吗?” 不用多久,京城的追兵就会赶来,目前最重要的,是离开京城,不能在此耽搁。 凤轻狂逐渐冷静了下来,嘴角蓦地露出一抹嘲弄的笑。 事到如今,凭什么认为她还愿意跟他走? “从此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你我再不相干。” “什么?”江明澈料到会惹恼凤轻狂,但是没想到她的反应如此之大。 听她语气冷淡,神情漠然,他的心一下子紧紧揪住。 “轻狂,别说傻话了,咱们不是约好一起走,往后再不分离的吗?你怎么……” 江明澈伸手想去牵凤轻狂的手,但被她侧身一躲,捞了个空。 “怪我有眼无珠,遇人不淑,那些话,全都不作数了。” 这话如同利箭,狠狠地插在江明澈心上,生疼。 江楼月见哥哥对凤轻狂难舍难离,心知他已情根深种,不可能扔下她不管,遂赶紧过来相劝。 “轻轻,有什么气留待日后再撒吧,咱们得走了。” “你们走吧,”凤轻狂冲她挤出一个苍白的笑,“咱们就此别过。” 话说完,看也不看江明澈,扭头便要走。 “不许走!”江明澈一声惊吼,强拉硬拽扣住凤轻狂,“我绝不允许你走!” 话语中透着不容反抗的霸道。 在凤轻狂面前,江明澈从来都是柔声细语的,这还是第一次用这种口吻。 他属实被逼急了。 凤轻狂摔了好几下手,怎么也摔不开,登时又怒了。 “放开我!” “跟我走。” “放开!” 江明澈心急如焚,又百般无奈,浓墨般的剑眉皱起,沉声道:“轻狂,不要逼我。” 第三十五章 甘愿受罚 凤轻狂向来吃软不吃硬,听到他警告的口气,更是火冒三丈。 “我叫你松手!” 江明澈不再多说,拦腰抱起凤轻狂,要强行带她走。 凤轻狂又打又骂,奋力挣扎,可力道实在太小,压根不起作用。 这时,一道怒喝传来:“江明澈,你以为你走得了吗?” 又是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一群身着黑衣的人打马奔来,将整个城隍庙围了个严严实实。 原来慕连城早做好了两手准备,先带着江京等三人来做交换,而后让下属尾随在后,以防事情生变。 慕连城有几十手下,局势陡然扭转,莫说治住江明澈这些人了,就是活捉了他们,也绰绰有余。 面对突然出现的变故,江家人纷纷拔出刀剑准备做殊死搏斗。 趁江明澈愣神之际,凤轻狂从他怀里挣脱开来,大步奔向慕连城。 “太子殿下,我跟你回去!” “轻狂?” 精心的一场布局眼看功亏一篑,江明澈愤恨难当。 见心上人毫不犹豫抛弃自己,跑向了慕连城,一颗心更是被震得稀碎。 原来被背叛的痛楚这般难捱。 慕连城抓住凤轻狂的手腕,心里是欣慰的。 开始他怀疑过凤轻狂是否与江明澈联手欺骗他,好在不是,万分庆幸。 “殿下,我有一个请求。”凤轻狂忽然说。 慕连城心思通透,已猜到七八分。 “你要本宫放了他们?” 凤轻狂颔首:“是,江明澈兄妹于我有恩,我不忍看到他们落到三王爷手里。” 慕连城神色转冷,缓慢地松开了手。 “本宫有什么理由要答应你这个请求?江明澈盗取碧血珠,无忧门又常年作案,搅得国家不得安宁,罪行累累,早就该伏法了,要是放了他们,本宫岂不是成了罪人?” 凤轻狂拧眉,不知如何是好。 慕连城说得不错,按照律法,无忧门的人个个都该打入天牢,可江明澈…… 纵然江明澈欺骗她利用她,令她伤透了心,可毕竟付出了真心,她还放不下。 “只要殿下肯放过他们,我就答应你那件事。”情急之下,她脱口说道。 慕连城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但并不感到欢喜,面色越发阴沉了下来。 她竟然用自己的婚姻来换江明澈自由! 她就真的这么在乎这个人吗?哪怕他欺她骗她也在所不惜? “怎么样?”凤轻狂用充满期盼的目光看着慕连城,手拉住他的衣袖,小心翼翼地问他。 一口气堵在心口,慕连城差点就要爆发。 但最终他又忍住了。 “你当真要做本宫的太子妃?不会反悔?” 特意拔高了音调,让江明澈听得清晰。 “轻狂,不要!不要嫁给他,你不能这样对我!” 江明澈嘶声大喊,不管不顾地冲过去。 但很快又被江楼月等人拉了回来。 凤轻狂没有理睬,坚定地点点头,说:“不会反悔!” 慕连城垂眸思忖,俊容上没有一丝表情,过得片刻,突然抬头:“好,本宫就给你这份情面。” “放他们走!” 得到诺许,凤轻狂紧绷的神经顿时一松。 “轻狂!轻狂!” 耳边全是江明澈的呼唤声,但凤轻狂咬着牙,没有去看他,只是眼角余光瞟见他被江京和几个手下牢牢扯住,强制性拽走了。 那边的江楼月回头望向慕连城,杏眸中盈满眷恋缱绻,可他却在看身旁的凤轻狂,从始至终,一个正眼都没扔给她。 “月儿,还不快走?”江夫人催促道。 江楼月回过神,转头离去。 “走吧,送你回国公府。”慕连城见凤轻狂还在遥望远处,心头五味杂陈。 待凤轻狂转过头来,就见他翻身上了马,神情冷冽,像块冰一样。 二游牵马过来,将缰绳递给她。 “三姑娘请上马。” 凤轻狂本就伤心,只想找个地方大哭一场,浑浑噩噩地接了缰绳,准备上去。 不料一脚踩了个空,眼看要摔下去,所幸二游及时扶住她,并借力将她送上了马背。 慕连城闻声看过去,剑眉一拧,驱马返回,语气不善地道:“下马,到我这儿来!” “不用了,我……”凤轻狂想一个人静一静,便开口推辞。 “本宫不想再说第二遍。”这次是命令的语气,不容拒绝。 以凤轻狂此时的状态,慕连城担心她会被马摔下去。 好吧,反正都是骑马,跟慕连城共乘一骑,倒省得自己费心了。 凤轻狂乖乖照做了,待在怀里坐定,慕连城的眉头才逐渐舒展开来。 忽然间想到昨天夜里,自己跟江明澈也是这样同乘在马上,那时她还满心欢喜,以为很快就能拥有一个幸福美满的未来,如今两人却各奔东西,鼻子一酸,红了眼眶。 慕连城低头看着,不禁冷嗤:“不就遭了一回欺骗吗,至于如此悲伤?” “你知道什么?又不是你被人欺骗,你当然不伤心了!”凤轻狂扁着嘴反驳。 慕连城淡淡道:“就算被欺骗的是本宫,本宫也不会似你这般哭哭啼啼,伤心得死去活来。” “谁死去活来了?”凤轻狂气鼓鼓地扭头瞪他。 眼角泪泽还在,眼波流转间透着怒色,脸颊沾染了些许灰尘,像只被惹毛的小花猫。 慕连城看她这个样子,心里的气竟就消了一大半。 “你啊,你伤心得连马都不会骑了,还不承认?” 被他这么一奚落,凤轻狂立刻来了脾气,扭着身子要下去。 “谁说我不会骑马了?我要回自己的马背去,放开我!” 慕连城忍俊不禁,收紧手臂佯装恼怒:“别动,否则把你扔在这里,让你走路回去。” “你……”凤轻狂更觉委屈,想哭却不能哭,心下暗骂:“男人都是混蛋,大猪蹄子!就会欺负人!以后老娘再也不谈恋爱了!” 到了国公府门口,慕连城贴心地将凤轻狂从马背上抱下来,用衣袖轻柔地为她擦拭着脸颊,轻声道:“回去好好休息几天,不该想的都不要去想了,都会过去的。” 凤轻狂像灵魂出窍了似的,木木地点了点头,转身进去了。 “王爷,属下看三姑娘状态不太对,她该不会想不开吧?”二游担忧道。 “不会的,”慕连城说得笃定,“轻狂是个坚强的人,相信伤心一阵也就没事了。” 大游二游相视一眼,都忍不住感叹,王爷也只有在三姑娘面前才会有如此宽容和耐心了! 今晨天光微亮之时,慕北拓就收到消息,得知江家人被劫走了。 很快意识到此事与凤轻狂有关,盛怒之下去禅房寻她,不料房间已空空如也。 慕北拓气得牙齿打颤,匆忙赶回京城,一经查探才知,原来劫囚者竟然是太子。 这个消息却令慕北拓转怒为喜,大大地高兴了一番。 要知道私自释放囚犯可是重罪,只要一状告到皇上那里去,太子的地位必然动摇,自己也又朝那个高高在上梦寐以求的宝座更近了一步。 这一成果可比灭了无忧门来得有意义得多。 于是乎,慕北拓连忙进宫面圣,添油加醋地把江家人被太子私放一事讲述给皇帝听。 皇帝龙颜大怒,当即让人去宣太子进宫。 慕连城回到太子府不到一刻钟,内侍就来传旨了。 早料到这一场风波是避不过去的,且早想好了如何应对,所以慕连城并不慌张,接了口谕后,换身衣裳便进了宫。 御书房内,皇帝满面怒容地坐在书案前,已有皱纹的脸皱成了一团。 慕北拓站在旁侧,低眉顺眼却嘴角含笑,见慕连城缓步走来,斜眼朝他投去一个幸灾乐祸的眼神。 慕连城没看他,恭敬地躬身行礼:“儿臣见过父皇。” “是你把无忧门的罪犯放了?”皇帝直接质问。 “是。” 慕尊怒极,忽而发出一声冷笑:“你倒是坦白,身为太子,知法犯法,你有何面目面对朝堂文武百官和天下百姓?” “儿臣知罪。”慕连城也不解释,只坦荡地承认罪行。 这让慕北拓深感意外。 难不成他有什么后招? “太子明知有罪,却依然擅作主张释放江家人,究竟为了什么?难道,你跟无忧门有什么渊源不成?” 慕连城抬眸对上慕尊如炬的目光,纵使有些紧张,也仍然维持镇定。 “父皇,儿臣与无忧门无任何瓜葛,之所以释放江家人,是有苦衷的。” “什么苦衷?”慕尊怒问。 “无忧门的少主江明澈抓了凤三姑娘,拿她的命做要挟,言明若是儿臣不放了他的家人,就杀了她。” “儿臣不忍三姑娘殒命,被逼无奈才去劫了牢,虽然儿臣自知有罪,但儿臣并不后悔。” 慕连城的应对之策,就是实话实说。 纸是包不住火的,这件事的来龙去脉,皇帝迟早会知道,早些交代出来倒更好。 “简直荒唐!”皇帝气得青筋暴起,一掌拍在案上,茶盏被震得哐当作响。 慕北拓已想通事情经过,不由阴笑,慕连城,你也有上当的一天? 慕尊指着慕连城的鼻子厉声呵斥:“堂堂太子,竟为了一个女子去劫天牢,这可真是闻所未闻!朕这张老脸都要让你丢尽了!” “儿臣有罪,请父皇责罚!”慕连城当下伏首在地。 抛开私情不讲,身为太子万不该知法犯法,做了就要承担,他甘愿受罚。 第三十六章 太子禁足 “太子真是巧舌如簧,三言两语就将责任归咎到凤家三姑娘头上,把自己跟无忧门的关系摘得干干净净。” 慕北拓阴阳怪气地笑道。 慕连城冷眼瞥过去,说:“凤轻狂是受害者,何来责任?况且,我说的乃是实情。” “那为何江明澈偏偏找你,而不是找作为三姑娘亲爹的定国公?” “人人都知,太子殿下心思缜密,常能运筹帷幄,对付区区一个无忧门岂是难事?” “但凡你有点儿灭掉无忧门的心思,也不会让江家人全数逃了去,依我看,你根本就是有心包庇吧?” 这话让慕尊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慕连城冷笑道:“老三,你一口咬定我包庇江家人,那我倒要问问你了。” “从头到尾追捕剿灭无忧门,追捕江家人就是由你负责的,为什么快一个月过去了,你却迟迟没有将江明澈捉拿归案,还任由他在你眼皮子底下作案呢?” “要论起来,倒是你跟无忧门有渊源的可能性更大吧?” “你……”慕北拓噎住,“在这段时间我一直在追查其他无忧门余孽的下落,日日殚精竭虑,从不曾停歇过,只是那江明澈太过狡猾,始终未能抓到而已。” “那你昨天夜里人在何处呢?”慕连城又发一问。 “我在……”慕北拓差点就将清露寺三字脱口而出,“昨晚多喝了几杯酒,醉得不省人事,在府里的歇息。” 凤轻狂跟慕连城是一伙的,他要是说自己去了清露寺,只怕被他们合伙诬陷,倒不如编个瞎话蒙混过去,最多只是个监管不力之罪。 慕连城就知道慕北拓这个人谨慎过头,不敢说实话,又问:“你素来处事严谨,严于律己,怎么单就昨天晚上喝醉了?” “碰巧而已,我也正后悔呢。”慕北拓咬牙答道。 上首的慕尊见两个儿子你来我往,互相指摘,甚为恼火。 “行了,都别吵了!” “父皇,太子他……” 慕北拓还想再往慕连城身上泼点脏水,却被慕尊一口打断:“朕把无忧门的案子全权交给你处理,你却玩忽职守,让犯人逃了,你自认为就没有一点责任吗?” “儿臣,儿臣知罪!”慕北拓立马伏在地上,却是心不甘情不愿。 这个老家伙,果然还是偏向慕连城! 慕尊俯视着两人,冷声说:“太子,你私自放走逃犯,实在令朕失望,虽说是为救人,也算情有可原,但错了就是错了,有过当罚。” “从今天开始,停下一切职务,在太子府面壁思过,没有朕的允许,不得出府半步,否则严惩不贷!” “儿臣谨遵皇命。”慕连城欣然受之。 这一处罚看似只是关禁闭而已,实际上已是不轻。 革了职务,还幽禁府中,无法与外界往来,实质上说,就是半个废太子了。 慕北拓暗自想到,在这段期间,没了慕连城碍手碍脚,自己终于可以放开手脚大展身手了。 慕尊又道:“老三,人既然是从你手里逃走的,那就由你负责追捕回来,戴罪立功!” “是,儿臣定当竭尽全力。” “嗯,退下吧。”慕尊揉了揉额头,脸现倦意。 慕连城和慕北拓遂默默地退出了御书房,而后各自离去。 脑袋又开始胀痛,慕尊只好放下手边的政务,到偏殿休息。 内侍担忧道:“皇上,要不要传太医过来瞧瞧?” “不用了,瞧来瞧去一点作用都没有。”慕尊摆摆手说。 他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怕是没多少年岁可活了,可几个儿子却还是一点不争气,将来这大燕朝该交到谁手里? 话说今天清晨时候,青桃醒来发现小姐已不在,便带着那些珠宝盒银票也离开了清露寺。 可是一时间她也不知道该去哪里,于是打算先回国公府收拾一下行装。 不料回来竟发现小姐没走。 “小姐,你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再这样下去会饿坏身子的,奴婢特意做了你爱吃的莲子羹,你多少吃一点好不好?” “没胃口,端下去吧。” 凤轻狂回府后就把自己关在了房里,茶饭不思,一声不吭。 这会儿还是青桃今日听到出自她口的第一句话。 苦劝不得,青桃只好摇头叹气,端着膳食出门去。 到了第二天,凤轻狂总算稍微进食,但吃的依旧不多。 接连三天,她都在混混沌沌中度过。 直到这天早上,青桃从外面跑回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小姐,奴婢听说太子殿下因放走江家人一事获罪,被皇上革职禁足了。” “什么?”凤轻狂手一抖,茶杯掉落碎了一地。 “都怪我,是我连累了他。” 被囚禁的太子,前途渺茫,慕连城本该辉煌的人生怎能因她而毁了? 思及此,凤轻狂赶忙穿好衣物下床。 “青桃,快帮我梳头,我得赶紧去太子府一趟。” 青桃惊道:“小姐不行的,皇上下令任何外人不得进太子府,据说门口还有守卫呢。” “我自有办法进去。”已凤轻狂身手,躲过守卫溜进太子府不难。 只是不知道现在的慕连城是不是还想见她,要不是她,他也不会落得这个下场,他心里一定很恨她吧? 稍微梳妆一下,凤轻狂便只身前往太子府。 到得附近,她躲在一棵大槐树后面,远远看见朱漆大门前果然有四名侍卫把守。 于是绕了一圈,来到侧面院墙外,翻了进去。 太子府原主是来过的,并且特意将里面的地形和布局记了清楚,是以凤轻狂很轻易地找到了慕连城的院落。 还在院门口就听得羽箭穿行的“咻咻”声音,待她踏过月门,正好三支箭射中箭靶。 慕连城再取出三支箭,齐发,再次齐中红心。 这人神箭手的名声可真不是吹嘘来的! 凤轻狂忍不住赞叹。 “查探到什么了?”慕连城忽然问道。 原来他以为是下属回来复命了。 “太子殿下。”凤轻狂轻唤了一声,带着歉疚的口吻。 慕连城手上一顿,回过头来,忽而露出一个轻浅的笑。 第三十七章 “轻狂?怎么是你?” 慕连城放下弓箭,徐徐走来,俊容带笑,“你怎么进来的?” 见他并未如想象中悲伤颓然,凤轻狂惊讶之余,也安心些许,微笑道:“翻墙溜进来的。” 想起当初凤轻狂在三王爷来去自如,又怎么从自己手中逃脱,慕连城觉得自己好像问了句废话。 “既然来了,那就进来喝杯茶吧。” 慕连城领着凤轻狂进到凉亭,唤来小厮奉上茶水点心。 “这是刚进贡的毛尖,口感鲜嫩,很是不错,快尝尝看。” 凤轻狂饮了几口,果然滋味浓醇,回甘生津。 不过,此时的她却没有品茶的这份心思。 “殿下,你,你不怪我吗?” “怎么这么问?”慕连城当然知道她有此一问的缘故,只是忽然想装傻罢了。 凤轻狂面露愧疚,说:“都是因为我,你才会被皇上责难,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是我把你害惨了。” “本宫还是有点糊涂,皇上降罪于我,是因我擅自放走了无忧门的人,我罪有应得,与你何干?”慕连城继续装傻。 “可要不是我逼迫你放人,你本可以把他们抓回来!” “你怎么逼迫我了?” “我答应嫁给……”凤轻狂说到一半,却见面前的人睁着一双好看的凤眸亮晶晶地盯着自己,脸上透着一丝坏嗖嗖的笑意。 这厮原来是故意的! 算了,看在自己有愧于他的份上,忍了。 “总之,是我把你害成这样,对不起!” 慕连城莞尔而笑,却不说话。 凤轻狂看着他,不禁有些纳闷。 “你不恨我?” 慕连城突然敛住笑容,板着脸道:“本宫当然恨你,要不是你,本宫也不会像现在这样。” 像现在这样儿女情长,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凤轻狂以为他指的是现今的处境,一张俏脸立刻垮下来,手指揪住衣袖,内心忐忑不安。 低着头闷声道:“那你骂我一顿出出气先吧。” “骂你有什么用?” “那就打我一顿?”凤轻狂微抬起下巴,目露怯意,慕连城武功那么高,被他打一顿恐怕得残。 只盼他下手的时候能留些情。 慕连城冷冷地道:“打你又有什么用?” “那,那你要怎么样?”凤轻狂惶恐了,“难不成你还想……咬我?” 听了这话,千年冰山慕连城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原来聪明又机灵的凤轻狂也有犯傻的时候,还傻得很可爱! “你又戏弄我!” 凤轻狂圆瞪眼眸,气得腮帮子都鼓起来了,是她想多了,原以为慕连城会因为遭到责罚而伤心,特意来赔礼道歉,抚慰一下,结果人家压根就不放在心上。 慕连城轻握凤轻狂的手,认真地说:“轻狂,我不怪你,更不恨你,因为这是我自己做出的选择,并非受你所迫。” “假如我不心甘情愿,你就是跪下来求我,我也不会动摇的,你可明白?” 是啊,慕连城当时只要一声令下,江明澈等人谁也别想走,莫说她答应嫁给他,就是答应给他当牛做马,结果也一样。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不想伤她的心。 此时此刻,除了对不起之外,凤轻狂只能再说一句:“谢谢。” 第三十七章 虎落平阳 “我会去向皇上说明一切,求他收回成命,要降罪就降罪于我,所有责任都由我来扛。”凤轻狂郑重道。 她不喜欢欠人情,而慕连城这个人情她还不起,只能替他受罚。 慕连城闻言,眉头一皱,霍然站起身来。 “凤轻狂,你就非要跟本宫分得那么清楚吗?” 这次他是真的动怒了。 凤轻狂有些不知所措。 “我,我只是不想你代我受过,被软禁在太子府,我过意不去。” “好,你去告诉皇上,说江明澈是你放走的,皇上一怒之下杀了你,再迁怒于定国公府,将你当父亲给贬了,这样你就过意得去了?” 慕连城忽然安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轻狂,你做事怎么总是不考虑后果呢?” 凤轻狂被他骂得哑口无言。 她从醒来后,行事的确不怎么顾虑后果,每走一步都往于自激有利的方向走,那是因为她根本没在乎什么国公府。 沉默一阵,慕连城又说:“轻狂,你放心,我现在虽遭了软禁,却并不打紧,我有办法改变现状,所以,你不必愧疚,更不必去向皇上请罪。” “真的?”凤轻狂持怀疑态度,心想,你都被困住了,职务也被革了,还能怎么蹦跶? 想是这样想,但不能说出来打击人家。 “那我暂且听你的好了。” 见她肯听劝,慕连城心头的怒火逐渐消下,遂坐回去饮茶。 茶水刚咽下,一小厮跑进来,喘气禀报:“殿下,三王爷带了一帮人上门,说要,要……” 慕连城侧首看去,目光一凛:“要怎么?” “说要搜查太子府!” 慕连城身为太子,身份地位之高,为人之冷酷,令许多人都对他又敬又畏,即便有时个把案件涉及到太子府,也无人敢上门找死。 胆敢明着说搜查太子府的,慕北拓还是头一个。 “过分!凭什么他说搜查就搜查?他有几个脸?”凤轻狂愤愤不平地骂道。 慕连城冷声说:“虎落平阳被犬欺,他看着我如今职权被剥夺,拿他没奈何,所以故意来找我麻烦,想羞辱我一顿。” 凡事不能做得太绝,否则日后要遭报应的,这慕北拓竟连这点道理都不明白。 凤轻狂焦急问:“那你现在怎么办?” “既然他要搜,就任他搜好了。”慕连城整了整衣裳,淡定起身,“轻狂,为免出去被慕北拓的人撞到,你暂时先去内室躲一躲,我去会一会他。” 凤轻狂望着他走远的身影,担忧和愧疚溢满胸腔。 正厅这边,慕北拓正负手站立,摆出一副威风八面的模样,笑容中透着几分得意。 “三弟久等了。” “见过太子。”慕北拓拱拱手,场面工夫还是做足了。 慕连城瞥他两眼,径自走到上首落座。 “听下人说,你要搜查太子府?” “这也是按规矩办事,但凡与无忧门有过接触的,都必须接受调查,虽说你太子身份尊贵,可也不能例外不是?” 慕北拓振振有词,好像很不得已似的。 “但父皇说过,任何人不准进出太子府,你这么大摇大摆地闯进来,只怕是违抗了圣意吧?”慕连城手里端着茶盏,面上笑意似有若无。 “父皇那边,我会去交代的,太子就不必操心了。”慕北拓煞有威严地摆了摆手,有点目空一切的意思。 慕连城也不想跟他多说,起身道:“既然如此,那就请便吧!” “来人!”慕北拓招来侍卫,“吩咐下去,给我仔细搜查,不得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为了让无忧门的人尽快落网,皇帝特意将一部分禁卫军交给了慕北拓调遣,仗着手上有权和兵,他才敢来慕连城府上放肆。 “太子,我的人可能手脚不知轻重,要是损坏了你什么东西,可千万恕罪啊。” 慕连城没搭理他,转身回到原位,继续喝茶。 很快,府里到处都响起哐哐当当的声音,家具饰品摆设等全部被翻得乱七八糟,瓷器碎了一地。 这不是在搜查府邸,分明是在拆房子! 慕北拓故意让人这么折腾一通,就是想在失意后的慕连城头上狠狠踩一脚,以出多年来被他强压一头的怨气。 本以为慕连城会愤怒,可他斜眼瞥过去,却见他依旧在慢悠悠饮茶,眉头都没皱一下。 倒是慕北拓自己眼里冒火了,想不到慕连城如此沉得住气! 侍卫们将太子府翻了个底朝天后,回来禀报:“启禀王爷,属下等人仔细搜查过,没什么可疑之处。” “哦?”慕北拓眉峰一扬,问:“太子殿下的寝院也搜过了吗?” “还没有。” 慕北拓勾唇道:“那还不去搜?” “这个……” 侍卫们面面相觑,心想,那是太子最隐私的地方,谁吃了豹子胆敢去作乱? 于是纷纷朝若无其事的慕连城看去。 慕北拓见他们到这时候还这般忌惮慕连城,不由怒火中烧,立刻拍案而起。 “本王亲自去!” 一行人跟着来到慕连城的寝院。 慕北拓站在门口,放眼望了一圈,大手一挥:“搜!” 有他领头,侍卫们当然不再顾忌,又开始以毁坏物品为目的地四处翻找。 慕连城还是一副淡然处之的模样,仿佛这一切跟自己无关。 最后,连书房也被破了门。 “本宫提醒你们一句,书房里有不少皇上赏赐的物件,损坏了是要杀头的,最好小心些。” 侍卫们投鼠忌器,只在书房遛了一圈就出来了。 最后,又闯入卧房。 慕北拓没能成功看到慕连城抓狂气愤的模样,十分不甘心,咬咬牙,亲自走进卧房去搜。 慕连城是太子,皇帝自然什么都给最好的,整个府邸规格就不用说了,就连卧房都比慕北拓的大一倍,里面的陈设饰品等无一不是上等中的上等,让慕北拓看了更是嫉妒得发狂。 就因为他是嫡长子,所以能享受比其他皇子高一等的待遇吗? 哼!庶子又怎么样?只要有能力,他一样坐上皇位宝座! “府里每个角落都搜完了,没问题了吧?”慕连城站在门口问。 “没问题,可以收队了。”慕北拓转身往外走,走了两步忽然又顿住,思忖着微微侧过身,拧眉吸了几口气,随即又转头离开。 待慕北拓领着一众侍卫出了太子府,慕连城再回到寝院时,凤轻狂已经坐在了凉亭下。 “那帮瘟神终于走了?” “嗯。”慕连城缓步过去,脸色不太好看。 好好的府邸被人搅得一片狼藉,换了谁都不会高兴的。 而且,府里很多值钱的东西都被砸坏了,慕连城这回肯定损失惨重。 凤轻狂安慰他道:“等以后东山再起了,你也去三王府搅一搅,把慕北拓的那些宝贝砸个稀巴烂,出了今日这口恶气!” 这话让慕连城心里的郁闷一扫而空,他嘴角漾出一抹笑,说:“你这话说的,好像本宫心眼小得可怜。” “这不叫小心眼,而是以牙还牙!” “我看是睚眦必报吧?” “呵呵呵……” 两人说了会儿笑,凤轻狂便离开了。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刚翻出墙外,迎头就撞上慕北拓那张阴险的嘴脸。 “凤轻狂,本王就知道躲在太子房里的人是你!” 方才在慕连城卧房的时候,他忽然闻到一阵香气,心猜是有女人躲在房梁上,只不过没有戳穿而已。 因为他想单独跟凤轻狂碰个面。 凤轻狂吃了一惊,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你想怎么样?” 慕北拓靠近一步,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轻狂,你这颗心装了江明澈,又装着慕连城,可真是博爱得很啊。” “那天你将我引到清露寺,是为了江明澈,还想跟他远走高飞是不是?” “跟你有什么关系?”凤轻狂瞪着他,欲再次后退。 慕北拓则不再给她躲避的机会,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幽幽道:“本王很好奇,那江明澈有什么好处,竟让你愿意跟他私奔,连慕连城都能抛弃了?” “神经病!放手!”凤轻狂使劲挣扎,但他的手就像铁环一样,怎么也松动不得。 “为什么你当初能疯狂追求慕连城,现在又能跟江明澈私奔,偏就不能正眼看看本王呢?本王有哪里比不上他们?你说!” 慕北拓的手劲越来越大,抓得凤轻狂手腕快要断了似的。 “你放手!想谋杀吗?” 见她说话带了哭腔,慕北拓反而觉得很开心,立即倾身过去。 在她耳边说道:“你本来就是我的,谁也不能抢走你!就算是死,你也必须死在我手上,听清楚了吗?” 凤轻狂暗叫命苦,为什么会招上这种变态?她特么的做错了什么? 眼看要疼死过去,凤轻狂一咬牙,屈腿往慕北拓的下身某处狠狠一蹬。 听得“哎哟”一声惨叫,慕北拓疼得龇牙咧嘴,差点摔倒,摇摇晃晃地弯下了腰去。 凤轻狂趁机逃开,回头冲他做了个鬼脸。 “哼,想要姑奶奶死,姑奶奶我先让你断子绝孙!” “你……”慕北拓恨得牙痒痒,可实在疼得厉害,仍是直不起腰来,狼狈至极。 第三十八章 难逃家法 凤轻狂为人豁达,并非喜欢钻牛角尖的人,关于被江明澈利用欺骗一事,一阵伤心过去,也就不再去想,很快能重新振作起来。 思量过后,她决定暂时不离开京城了,等慕连城的境遇好转之后再说。 然而,此事还没了结。 这日上午,宫里来人,将凤轻狂召进皇宫,直接带到了毓秀宫门口。 凤轻狂抬头看向鎏金的牌匾,心里不禁疑惑,说是皇上召见,为何却来了兰妃的寝宫?会是为了什么事呢? 跟着内侍走进偏殿,只见慕尊一身龙袍,端坐在主位之上,苍老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却是不怒而威。 慕北拓的生母兰妃却没有在场。 灵眸一转,一道粉红色的身影映入眼帘,对方正转过头来看她。 凤轻舞? 她怎么会在这儿? 一种不祥的预感掠过心头,凤轻狂一边暗忖一边福身行礼:“臣女凤轻狂参见皇上!” 慕尊端详她两眼,抬手道:“平身吧。” “谢皇上!”凤轻狂微垂着头,像个乖宝宝一样站着,等着皇帝大老爷发话。 “凤轻狂,你与无忧门的少主江明澈是什么关系?”慕尊开门见山地问话。 心颤抖了几下,凤轻狂努力保持镇定,仔细斟酌着语句。 “回皇上,江明澈那个人,臣女跟他有过接触,但只是萍水相逢而已,算不上有什么关系。” 慕尊扬了扬语调:“但你的四妹轻舞却说,你跟江明澈交情甚厚,私下里来往密切,甚至还跟他一起潜入三王府盗取了碧血珠,你又怎么解释?” 凤轻狂斜眼瞟向旁边嘴角阴笑的凤轻舞,攥紧了拳头。 “臣女实在冤枉,那江明澈不过与我在外面碰过几次面而已,话都不曾说几句,更遑论有私交?” “至于盗取碧血珠,那就更是无稽之谈了,臣女是弱质女流,怎会有那样的身手?” “也不知道四妹从哪里听来的闲言碎语,竟胡乱给我安上这么大的罪名?”说着,一脸委屈地看向凤轻舞。 “三姐,你就不要再狡辩了,所谓江明澈掳走你,要挟太子殿下,根本就是在演戏。” “其实你与他早就勾结在一起,打算拿了碧血珠,救下无忧门的人后远走高飞,你瞒得了别人,却瞒不了我,更加瞒不了英明的皇上!” 凤轻舞辞严厉色地指控道。 凤轻狂暗想,真是要死了,这女人胡诌都能把故事编得跟事实相差无几,难道是从慕北拓那里听到了什么? “我没有!江明澈拿我要挟太子殿下,我事先毫不知情,请皇上明鉴!”事到如今,只有抵死不认。 “你有!在与三王爷成婚的那晚,你逃跑时还能顺手盗走府里的珠宝,可见身手了得,你与江明澈分明是共犯!” 凤轻舞步步紧逼,一口咬定。 慕尊看着她们,一时半会儿也辩不出谁的话是真谁的是假,很不耐烦。 “呵,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凤轻狂冷冷一笑。 “四妹一直视我为眼中钉,怕我抢走三王府正妃的位置,自然抓住这个机会,往我身上泼脏水了。” “若是真要借皇上的手除掉我,那就请拿出真凭实据来!” “我……”凤轻舞要是有证据,早就上交给皇上,凤轻狂也早就进天牢了,还用得着叫她来对质? 慕尊的眼眸中凝聚起一抹狐疑。 凤轻舞一惊,连忙辩解道:“我只是实话实说,三姐扯到私仇上做什么?” 这就是承认有私仇了!凤轻狂简直要笑死,这凤轻舞的智商真是忽上忽下,发挥不定。 “那你拿出证据来啊!若你能证明我跟江明澈有勾结,我甘愿俯首认罪!” “皇上,我……” “好了,不用再争了,朕听都听乱了。”慕尊揉揉额头,头又开始胀-疼。 好不容易休息几个时辰,结果被这两个丫头给搅和得不安生。 “无忧门的案子,已经全权交给三王爷去查,究竟凤轻狂是否与江明澈是共犯,不用多久就会水落石出,都下去吧。” 凤轻舞还算有眼力见,没再揪住不放,与凤轻狂一同退出了寝殿。 到了门口,凤轻狂拍拍屁股就要走。 “你的丑事总有一天会公诸于世的,别以为可以逍遥多久!”凤轻舞咬着牙道。 凤轻狂撇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还有事,没功夫跟你纠缠,走了。” 这一遭进宫,算是有惊无险。 但是,凤轻狂这口气松得早了些。 凤轻舞素来擅长于告状,在皇上这儿没能告倒凤轻狂,一转头又去了凤衡那里。 凤衡委实不如皇帝英明,仅凭凤轻舞的一面之词,就定下凤轻狂的罪,立刻让人将她带过来,家法伺候。 没来得及开口,凤轻狂就被下人摁在了板凳上。 遇到这种不听解释的,凤轻狂这张三寸不烂之舌发挥不成作用,终于还是栽了。 “三姐,这都要怪你自己做事没分寸,竟然跟江明澈那种人厮混,闯下大祸,你说爹能不生气吗?”凤轻舞摆出痛惜的神情。 “我是很想为你求情的,可惜爹爹不允,只有委屈你了,五十大板不轻,但妹妹相信,三姐你一定能熬得住。” “呸!少在这儿嘚瑟,今天我要是死不了,早晚跟你清算这个仇!”凤轻狂低吼道。 凤轻舞不屑地哼了一声,直起身走到凤衡那边去了。 也不知她又说了什么,凤衡脸一黑,竟突然下令:“六十大板,狠狠地打!” 妈的!还带往上加数字的?真想要老子的命不成? 凤轻狂想死的心都有了。 手腕粗的板子一下接一下打在身上,嘭嘭地作响,凤轻狂开始还咬着牙硬撑了十来下,到后来实在疼痛难忍,哇的一声叫了出来。 “爹……我知错了,您……您、就饶了我吧!”凤轻狂断断续续地哀求。 骨气什么的,也顾及不上了,还是保命要紧。 可惜这一次凤衡并未心软,任由她怎么叫喊也没反应。 渐渐地,凤轻狂已经没有力气哭喊,感觉自己视线越来越模糊,快要断气了。 穿越一回,竟被板子打死,她大概是穿越界死法最挫的人。 迷迷糊糊之时,不知从哪里传来一句怒喝:“住手!” 话音未落,蓝色的身影如风一般奔向凤轻狂,将几个下人踹倒在地。 “轻狂,轻狂?你怎么样?” 凤轻狂艰难地抬起头来,眼中一片氤氲。 “慕、慕连城?” “是我。”慕连城握住她的手,见她后背全是血,气若游丝的可怜模样,心都要碎了。 “轻狂,你要撑住,我这就叫医官来。” 凤轻狂是有点意识模糊了,但清楚听见慕连城的声音,心志又清明了几许。 “我、没事,还死不了……” 凤衡走了过来,神色凝重地说道:“太子殿下,这是臣的家事,还请你不要过问。” “本宫若偏要过问呢?”慕连城冷眼看着他,清冷的眸子里怒气涌动。 “定国公,轻狂究竟犯了什么错,你要往死里打她?” 凤衡只好说实话:“这逆女跟无忧门少主往来,是盗取碧血珠的共犯,臣教女无方,羞愧难当。” “碧血珠的事情,至今尚未查清楚,究竟是不是无忧门的人盗了都不一定呢。” “不知道你是听谁搬弄的是非?” 慕连城那如利刃般的目光移向站立在凤衡身后的凤轻舞身后,吓得她身躯一震。 “这……” “轻狂要是江明澈的同党,又怎么会被他掳走,差点丧了命呢?” 凤轻舞鼓起勇气出声反驳:“那是他们俩在演戏,欺骗殿下您呢,您可千万不要上当了!” 慕连城冷笑一声:“轻狂是本宫亲手从江明澈手里救下来的,是真是假,难道本宫不会分辨吗?” “还是说,你连本宫都要质疑?” “我……”凤轻舞本欲继续反驳,结果碰到慕连城冷冰冰的眼神,忽然就忘了要说什么。 慕连城身上这股冷冽的气势,就连久经官场的凤衡都有些畏惧,不再接话了。 “本宫会想办法查清事情真相,尽快还轻狂清白,但是在那之前,要是再有人敢对他动用私刑,本宫绝不放过!” 扔下一句狠话,慕连城抱起半昏迷状态的凤轻狂径直走了。 原以为这次即便打不死凤轻狂,也能要她半条命,却没想到太子居然能出现得如此及时! 凤轻舞狠狠绞着衣袖,双目红得几乎能沁出血来。 慕连城以最快的速度把凤轻狂带回了她的房间。 “小姐!怎么会变成这样?”青桃看见小姐这满身血,吓得差点晕过去。 慕连城将凤轻狂卧放在床上,吩咐青桃先给她在伤口处撒金疮药,再换上干净衣物。 不多久,大游二游两人扛着女医官赶了过来,赶紧为凤轻狂治伤。 折腾了一炷香的时间后,医官从内室走了出来。 “她的情况怎么样?”慕连城心急如焚地问道。 女医抹了一把汗,答道:“三姑娘身体底子弱,挨了这么多板子,元气大伤,不休养十天半月下不了床,不过所幸性命无碍。” 第三十九章 养伤期间 慕连城稍稍松了口气。 女医写下药方后,他又嘱咐手下去抓药。 等药煎好,凤轻狂正好苏醒过来。 “醒了?喝药吧,来。” 凤轻狂见坐在床边的人竟是慕连城,这才想起昏睡过去之前,是他救了自己,不禁深受感动。 “还是我自己来吧。”说着就要伸手去接碗。 “都伤成这样了,还不安分?”慕连城责备她,按住她的手臂。 凤轻狂也实在无力,就不跟他客气了。 皱着眉头将黑乎乎的药喝完,凤轻狂抱怨道:“这药也太苦了,要吐了。” 慕连城柔声说:“良药苦口,每天还得按时喝才行,要实在嫌难喝,就吃一些蜜饯。” “嗯。”凤轻狂点了点头,又软趴趴地卧下,下巴抵在软枕上。 “后背还很疼吗?”慕连城关切询问。 “已经好多了。”凤轻狂冲他挤出一丝笑,忽然想到了什么,忙问:“你不是不能出太子府吗?怎么到这儿来了?万一被皇上知道,该如何是好?” 慕连城看她为自己担心,心生安慰。 “你就不用操心我的事了,还是专心养伤吧。” 凤轻狂默默叹气,又欠下慕连城一个大大的人情,何时才能还清呢? 三王府这边。 凤轻舞丧气地回到府里时,天色已经擦黑了。 她打算先回房洗漱一番,睡一觉,等明天再另想办法对付凤轻狂。 刚进院门,就看见灯火下,慕北拓坐在青石桌旁喝茶。 凤轻舞心头一喜,快步走了过去,挨着慕北拓坐下,抱住他的手臂细声软语:“王爷,你是特意来看妾身的吗?” 慕北拓没有出声,面无表情地抽出手臂,将茶杯一摔。 “王爷……”凤轻舞被他的冷气场震慑住,大气都不敢出,“王爷、你怎么了?” “本王上次告诫过你,不许再自作主张,你都忘了是不是?” “妾身、妾身不明白王爷的意思……”凤轻舞的声音很小,眼神飘忽,显然是心虚。 慕北拓冷哼一声:“本王还真当你是有孝心,特意去进宫看望母妃,没想到你是冲着父皇去的!” “究竟是谁给你的胆子,让你跑到父皇跟前去告状?” 凤轻舞心跳如鼓,怕得掌心出了汗。 她就知道在三王爷舍不得凤轻狂,放着这么个大好的机会都不用,所以只好自己想办法了。 “王爷不是一直想要凤轻狂死么?凤轻狂屡次迫害、欺骗您,您是那么地痛恨她,妾身这也是为了给您报仇啊。” 慕北拓拧眉道:“这是本王自己的事,不需要你来插手。” 他恨凤轻狂,恨得咬牙切齿,日夜都不安,但是,他要自己动手。 这只猎物是属于他一个人的,她生也好死也罢,都要由他来掌控,绝不容许其他人染指。 凤轻舞并不懂这种扭曲的心思,只以为慕北拓是对凤轻狂余情未了,不忍下手,于是心里的嫉妒越发深重,几乎要发狂。 凤轻狂必须死! 当然,她眼中的杀意不能叫慕北拓看了出来。 于是掩下眸子,细声细气地道:“看来是妾身多事了,轻舞向您赔罪!” 说着,屈膝跪了下去。 慕北拓见她如此做派,心中闷气渐消,将她扶起来。 “以后不得再自作主张,这是本王最后一次提醒你,莫要再忘了。” 凤轻舞柔声应答:“是,妾身记得了。” 慕北拓满意地点了点头,负手准备离去。 “王爷,”凤轻舞拉住他的手臂,满目柔情道,“天色已晚了,不如在妾身这里安歇了吧?” “本王还有点事要处理,不用等我。”慕北拓一甩袖,头也不回,身影很快就淹没在夜色之中。 凤轻舞眯了眯眼睛,温婉的笑意消失不见,随之而来的是满面阴骘。 哼,什么事要晚上处理?分明就是要去找秀云那个小蹄子! 等解决了凤轻狂,一定把府里的那些个魅惑主子的贱命丫头通通给收拾干净! 自从慕连城被撤除职务,软禁在太子府后,就一概不管事了,原来手里的政务都由其他人接手。 不过是换了个领导而已,本也没什么大问题,但一应事务交接之后,匀州那边却很快就出了大事。 匀州在大燕国的西境,与西夷想接,当地民风彪悍,匪患甚多,很难彻底剿灭,常年来都令朝廷颇为头痛。 三年前,土匪拉拢百姓,建立起了一支几千人的庞大队伍,并联合西夷人聚众起义,慕连城主动请缨,领兵前往镇压。 仅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就将这帮反贼打得四分五裂,投降求饶。 之后皇帝就把匀州交给慕连城监管,土匪们忌惮这位太子殿下的厉害,都把头缩进乌龟壳里,再没敢闹事。 但这次慕连城突然被革职,连原来驻守在匀州的主将,也被新接任的杨将军给撤了,憋了好几年的土匪头头们兴奋不已,又开始作起乱来。 短短半个月里,各路土匪在当地烧杀抢掠,闹得民不聊生,杨将军出兵镇压,结果出师不利,半路遭到埋伏,全军覆没。 消息传到京城,皇帝雷霆大怒,立即召集群臣,上殿商议剿匪大事。 “启禀皇上,这几年匀州由太子殿下监管,一直太平无事,殿下对匀州情势最为了解,所以臣以为,由他去平乱是再适合不过的了。” 兵部尚书王洋说道。 接着,其他好些个大臣纷纷附和。 慕北拓忽然出言讥讽道:“我大燕朝人才济济,还用惧怕一群乌合之众吗?需要出动堂堂太子?” 丞相李良说:“太子现今已被革了职,确实不宜再领兵。” 也有不少大臣响应。 慕尊正犹豫时,慕北拓站了出来。 “皇上,臣愿领兵前去剿匪,一个月内必定完成使命!” 当年慕连城只用一个月,他也可以,他甚至可以做的更好! 王洋蹙眉道:“非是微臣质疑三王爷,只是匀州形势复杂,您又缺少经验,恐怕难以胜任,臣认为,还是……” “王大人,你是看不起本王吗?”慕北拓脸有愠色,半眯着眼瞥过去。 “臣不敢。”王洋低下头去。 “哼,本王虽然经验尚浅,但自认还有几分能力,对付那些土匪绰绰有余!” 慕北拓郑重道,“皇上,臣愿立下军令状,若不能在一个月内平定匀州匪患,甘当军法!” 太子固然才能出众,且是熟悉匀州情况,但皇帝早已下令要他禁足四个月,若此时收回成命,难免有损君威。 慕尊思忖半晌,点头道:“好!三王既有此雄心,朕心甚慰,此次剿匪重任,便交给你了,你可千万不要让朕失望啊!” 慕北拓喜出望外,连忙谢恩。 “是,臣一定不负皇上的信任!” 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皇帝对自己委以重任,慕北拓激动又兴奋,暗暗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 他要让所有人都看看,他这个庶子丝毫不输于太子! 凤轻狂的伤已经慢慢转好了。 虽然还是不能下床,也不能躺着睡觉,但至少不会再半夜痛醒,偷偷抹眼泪,稍微动一动就全身撕扯一般地疼了。 连日来睡眠好了很多,凤轻狂的面色也总算有了血色。 这让青桃很欣慰。 晚上,青桃给主子换了药,掖好丝被退了出去。 凤轻狂趴在床上,枕着手臂望向窗户,不由有些愣神。 不多时,轩窗被轻轻推开,一道颀长的身影跳了进来。 “太子殿下夜闯私宅,是越来越得心应手了。”凤轻狂取笑道,这阵子慕连城每天都是这个时候过来看望她,从没间断过。 慕连城行至床边,薄唇紧抿,神情里透出一丝忧色。 “今日可有好些?” 凤轻狂笑吟吟地说:“有殿下特意送来的上等金疮药以及伤药,我就是想不转好也不行了。” 看她还会说笑,慕连城的眉头逐渐舒展开,搬来圆凳坐下。 “再忍忍,过几天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嗯。”凤轻狂微垂着眼睑,忽然想起今天听到的一桩事。 “听说,三王爷要奉命前往匀州剿匪?” 慕连城扬眉看着她:“是啊,怎么?” “我能怎么?我是想问问你有没怎么?”凤轻狂知道,匀州原是他镇守的地盘,如今却让慕北拓抢了去,而他自己也困在太子府,什么也做不了。 想来他心里应该很焦急吧? 然而,她又一次想错了。 “我在思过期间,外界的事与我无关。” “你就不着急吗?”凤轻狂不敢相信,难道这人气糊涂了不成? 慕连城倏地一勾唇,扯出一抹饶有深意的笑,眼底的轻蔑之色显而易见。 “匀州匪患没那么容易消除,凭慕北拓一心只想建功立业,太过心急,所谓欲速则不达,他这一去只怕非但解决不了问题,还会把事情越闹越糟,皇上很快就会换人的。” 哇,就这么小看人!幸亏慕北拓本人没在场,否则必定气得跳脚。 可凤轻狂又觉得,慕连城这话听得超级爽。 “你觉得若慕北拓被撤,皇上一定会换你去?” 慕连城自信地笑了笑,说:“朝中没有比我更熟悉匀州形势,更懂得跟土匪过招的人,除了我,皇上没有更好的人选了。” 所以,他不着急。 凤轻狂半信半疑地瞟了他一眼,暗叹,太子殿下自信心爆棚啊! 第四十章 戴罪立功 转眼间一个月过去。 一切正如慕连城所料,慕北拓在匀州剿匪失利,且深受重伤,最后铩羽回到京城。 皇帝极为失望。 这时候朝中支持太子的大臣们纷纷上书劝谏,再提派太子前往镇压贼寇之议。 现在匀州情势危急,一时间找不到比慕连城更适合的人选,皇帝只好提前解了慕连城的禁,命他戴罪立功,即日赶赴匀州平乱。 临走前的晚上,慕连城来向凤轻狂告别。 “恭喜太子殿下重获自由啊!”见他意气风发的样子,凤轻狂忍不住笑道。 回想起当日慕连城成竹在胸地说自己有办法解除困境,她都要怀疑这家伙是不是早就料到会有今日。 慕连城微微一笑,接过她递来的茶,说:“还需得立了功,才能算是真正的获得自由。” “我想,以你的威名,那些贼匪得知你来了,定会吓得四散奔逃,不战而降了。”凤轻狂开启拍马屁模式。 慕连城抬眸望去,只见微光之下,她笑意盈盈,星眸璀璨,白里透红的面颊更显明艳动人。 令他不禁心头微动,赶紧别过头去。 “看你现在又能活蹦乱跳,我就能放心地去了。” “我?”凤轻狂面带疑惑,她有什么不让人放心的? 正待开口,温暖的手掌突然附上了手背,听得慕连城温声道:“轻狂,我不在的时候,你千万保重自己,少出门,免得碰上慕北拓和凤轻舞等人惹来麻烦,到时候我赶不及回来救你……” 凤轻狂愣了一下,想不到慕连城会这样郑重其事地跟自己说出这番言语。 “我,我知道了。” 想把手从慕连城掌中抽出来,却又被他紧紧握住。 “还有,等我回来。” 凤轻狂在他眸中捕捉到一抹像是掺杂了担忧的复杂情绪,心头倏地一震。 先前虽承诺过嫁给慕连城,但那是为了救江明澈,情急之下说出来的话,其实在内心深处,她并没有当真,依然盘算着日后去浪迹天涯。 可现在看到慕连城待自己一片深情,忽然间生出些许不忍。 假如她真就这么跑了,会不会显得太无情? “你此去匀州才是凶险万分,得多多保重才是。”凤轻狂顾左右而言他。 慕连城掩下心底的落寞,轻笑道:“最多一个月,我必能返京。” “那一个月后,我准备好一桌酒菜,为你接风洗尘,如何?” 闻言,慕连城的眸子霎时明亮了起来。 “你说的,可不许食言。” “当然不会。” 慕连城走后,凤轻狂又在府里乖乖地呆了几天,等到身上的伤彻底痊愈,就迫不及待地上街游逛。 “小姐,你跑慢点儿,伤才刚好,莫又摔着了!”青桃操心地喊道。 凤轻狂回头看,见她上气不接下气,只好停下来等。 “青桃,你小小年纪,怎么跟个管家婆一样,唠唠叨叨的,什么都要操心。”她伸出右臂搭在青桃的肩头,嘻嘻地说。 青桃咧嘴呵呵地笑:“奴婢这不是关心小姐吗?” “是了,青桃一直是最关心我的人,在养伤的期间,要不是你无微不至地照顾我,我的伤哪里能好得这么快?” 凤轻狂是由衷地感激,“青桃,谢谢你。” 青桃笑道:“照顾小姐,是奴婢的本分,小姐怎么还说谢字呢?” “要谢的。”凤轻狂身为一个思想开明的人,可是从来没有把这丫头看作下人,而是把她当妹妹看待。 “今天难得出来一趟,咱们去酒楼吃一顿吧,青桃,你想吃什么?” 青桃一脸受宠若惊,忙摆手说:“奴婢怎么能跟小姐同桌用饭呢?” “我说可以就可以!”凤轻狂故意板起脸,“青桃,以后在没外人的时候,不许再在我面前自称奴婢,听见没?” “可是……”青桃茫然地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提出这个要求,“可奴婢本就是下人……” 凤轻狂眉眼一瞪,说:“你要是不听话,我就要生气了哦。” 青桃只好乖乖听话。 “是,奴婢……不,是我……记住了。” “这才对了嘛……”凤轻狂当即眉开眼笑,像个登徒子般捏了捏青桃细嫩的脸蛋,搂着她继续走。 两人进了一家气派的酒楼,又要了个雅间,坐下边喝茶边闲聊。 青桃还是头一回跟凤轻狂坐在同一张桌上,显得很拘谨。 凤轻狂也不说她,反正她会慢慢适应的。 饭用到一半的时候,青桃忽然有点内急,遂起身去茅房。 凤轻狂坐在桌旁,喝着小酒,欣赏着窗外的湖光美景,心情久违地舒畅。 清风拂面,带来外面阵阵花香,和着杯中的酒香,实在沁人心脾,令人迷醉。 不一会儿,身后脚步声渐近,凤轻狂笑着说:“这么快就回来啦?适才伙计端上了特色糕点,你快尝尝……” 最后几个字消失在了风中。 凤轻狂盯着面前的人,震惊、怨恨、恼火等同时涌上心头。 “怎么是你?” “轻狂,许久不见。”江明澈的语调很温柔,眉宇间都藏了笑意,身上的白衣胜雪,风度翩翩,一如当初。 吃惊过后,凤轻狂适时转开视线,冷声道:“我不想见你,你走吧!” 江明澈却没有动。 “轻狂,我特意来找你的,我要向你赔罪。” 凤轻狂勾起唇角,露出一抹嘲弄的笑:“不必,你我早已没有瓜葛,请立即离开。” “轻狂……”江明澈上前两步,蹲下身握住她的手,“你还在为那件事儿生我的气对不对?你心里有气,那就打我骂我吧,只要能令你好受一点,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只是请你不要不理我。” 凤轻狂-抽出手,冷眼瞥向江明澈,面上没有丝毫表情。 “朝廷正在追捕无忧门的人,这段时间京城查得很严,我劝你还是赶紧离开,免得落入官兵之手,到时候可没人再救你。” “轻狂,你还是关心我的,就跟之前一样,是不是?”江明澈面露欣喜。 “不,我只是想你快点走,免得被你连累。”凤轻狂说。 江明澈的心像是被一把刀狠狠地捅了一下,登时鲜血淋漓。 “轻狂,你……我们就不能坐下来好好谈谈吗?” “我跟你实在没什么话好说了,你快点走吧,我还要吃饭呢,请不要坏了我的胃口。”凤轻狂继续说着伤人的话,绝美的脸庞依旧看不见任何表情。 江明澈很伤心,却不觉得对方说这些话过分,因为原本就是自己先对不住她。 “不管怎样,今天不把心里话跟你说了,我是不会离开的。” 说着,他径自挨着凤轻狂坐了下来。 凤轻狂没想到这人还可以脸皮这么厚,一时又气又急,一掌拍在桌上,蹭的一下站起来,怒道:“你不走是吧?” “那行,我走!” 取出一锭银子抛在桌面,甩头就走。 “轻狂!”江明澈赶紧追出去,想拉住凤轻狂的手,强行留住她,可又担心适得其反,把她惹毛了反而不美,遂把手缩了回来。 “轻狂你慢点走!” 凤轻狂不睬他,快步下了楼来到后院,准备叫了青桃一块走。 方才那丫头说要内急,要来茅房的,这么久时间过去,也该出来了吧? 可为何迟迟不见人影? 凤轻狂便扯着嗓子呼喊青桃的几声,没人回应。 于是又在后院四处寻找,但找了半天也还是没见到人。 屋廊下有个伙计正在扫地,凤轻狂跑过去询问:“小哥,你看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来过吗?她去哪儿了?” 伙计摇头道:“我才来不到一盏茶的工夫,除了你们,没看见有人来啊。” 算算时间,青桃从客房出去已经有超过一炷香时间了,她行事向来稳重,不会招呼都不打就离开,可又没回去,难道…… 难道出事了? 凤轻狂赶忙转身,准备去外面寻找。 如果是有人掳走了青桃,肯定从后门走,因为大堂那边人多显眼,容易引起注意。 于是她也往后门去。 跑到后门不远处时,脚下突然踩到什么东西,捡起一瞧,是一颗翡翠珍珠耳坠。 这是今天出门前,凤轻狂硬给青桃戴上的。 她心头一紧,脸色都变了。 “青桃……” “这是那个小丫头的东西?”江明澈凑过来问道。 凤轻狂心急如焚,把耳坠收入掌心,推了后门跑出去。 后面是一条深长的巷子,快步流星跑了好一会儿才跑到尽头,来到长街。 “轻狂……”江明澈拉住她的手臂,要说什么。 但话还没出口,就被凤轻狂喝住了:“别吵,我现在没功夫跟你纠缠!” 江明澈心里委屈,但他没说。 “青桃肯定是被人掳走了,你一个人这么满大街地找,就算找上十天半个月也找不着人的!” 虽然话不中听,人也很讨嫌,但凤轻狂缓过神来,却不得不承认此言有理。 到底谁会掳走青桃?把她带到哪里去了?为什么带走她? 一连串的问题涌进男孩,凤轻狂只觉得头都要炸了。 青桃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她却乱成一团,无计可施。 真是没用透顶! 第四十一章 青桃惨死 “别太着急,我立即发动在京城的手下全城探,相信不用多久就能找到青桃。”江明澈安抚道。 凤轻狂两眼一亮,随即顿了顿,点头:“好,拜托了!” 原本她是不想再跟江明澈有什么瓜葛的,但事态紧急,也顾不得许多了。 此时京郊某一座宅院的暗室里面。 “哗啦”一瓢水正当脸泼下,青桃浑身一激灵,猛然惊醒了过来。 艰难地睁开双眼,入目的是昏暗的四周,火光下一道樱红倩影慢慢走来,但因为眼睫上沾了水珠,看不清她的面容。 “终于醒了?” 短短一句话,青桃便吓得一震,脊背发凉。 “四、四小姐……” 凤轻舞灿烂一笑,伸手捏住她尖细的下巴,笑说:“啧啧啧,瞧瞧这可怜的小模样,脸蛋都白了,怎么,你很怕我么?” 怕,当然怕,简直惧如蛇蝎,这么多年来,青桃可没少在凤轻舞这里受欺负。 “不用担心,今天我找你来,并不是要对你做什么。”凤轻舞轻声说,像是抚慰般用手帕擦干青桃脸上的水。 而后又说:“只要你乖乖听话的话。” 青桃爬起来,低头站着,大气都不敢出。 “不知四小姐有什么事吩咐奴婢去做?” 凤轻舞莞尔而笑:“果然是个聪明的丫头,既然你问得这么爽快,那么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 “我三姐姐勾结无忧门少主盗取碧血珠,又设局放走江家人,实在罪大恶极,但可惜我手上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她犯下罪行,所以,我要你去七王爷面前指证她。” 从慕北拓接下剿匪重任后,追捕无忧门的事就交给了七王爷慕风炎,要指证凤轻狂自然该去找他。 青桃虽然有时候傻傻的,但关键时候脑子转得很快,立即领会了凤轻舞的意图。 “既然没有证据,就说明三小姐是无辜的,怎么指证?” 凤轻舞勾唇露出阴险的笑。 “本妃教你怎么指证,你照做就是了。” “这……”青桃面露难色,抿着唇不说话。 “放心,事成之后,好处少不了你的,本妃保证,你下半辈子可以享尽荣华富贵,做人上人。”凤轻舞开始抛出诱饵。 这世上没人不渴望荣华富贵,她相信这小丫头绝不可能抵制住这么大的诱惑。 青桃垂下眼睑,暗忖须臾,平静地说道:“四小姐恕罪,这件事奴婢做不来。” “你说什么?”这个回答是凤轻舞万万没想到的。 本以为对方是要提要求,却不料听到的竟是毅然决然的拒绝,这让她怒火中烧。 “青桃,我这是在跟你好好商量,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奴婢不敢!”青桃的心在剧烈颤抖,以致声音也跟着抖了,“三小姐待奴婢恩重如山,奴婢绝不会做出出卖主子的事。” “你……”凤轻舞气结,长这么大还是头回因一个贱婢这般动气。 好,既然威逼利诱都不成,那就只有给她点颜色瞧瞧了。 “来人,上刑!” 青桃很快被捆上十字架,两只手套上竹夹,极度的恐惧袭入心头,很想现在就开口求饶。 但想起昔日小姐的恩待,她还是忍住了。 “啊……” 惨叫声响彻宅院。 凤轻舞走出暗室,站在璀璨的阳光下,脸上的阴毒越发浓重。 约莫过了半柱香时间,里面的叫声停止,手下出来禀报:“禀侧妃,那丫头昏死过去了。” “泼醒,继续用刑,什么时候肯点头了,什么时候停。”凤轻舞冷酷地说。 “可是,万一打死了……” “打死又怎样?不过是个婢女而已。”凤轻舞丢给手下一个阴骘的眼神,转身走了。 凤轻狂焦急地等待了几个时辰,等到太阳快落山时,江明澈的人才传来消息,说在京郊找到了青桃的下落。 凤轻狂立刻赶往,一行人闯入宅院暗室时,只看见黑暗中,地上躺着一具满身血污的尸体。 “不,不会的……”凤轻狂跑过去,翻过肩膀一看,青桃煞白的脸映入眼中,像一把利刃直插入她的心脏。 “青桃,青桃!” 为什么?究竟是谁要下这样的狠手? “青桃,你醒来,你醒来啊!” 江明澈伸手想去探鼻息,却发现身体已然冰冷。 “轻狂,她早已经断气了。” 凤轻狂不想接受这个事实,仍旧抱着青桃的遗体不肯放手。 江明澈无奈,只好陪着,让她将悲伤的情绪发泄出来。 也不知哭了多久,凤轻狂终于慢慢止住哭声,将青桃轻放在地上,满面冰霜地问道:“这所宅院是谁的?” “据探查,今天下午凤轻舞来过。”江明澈做出简短地回答。 “凤轻舞……”凤轻狂攥紧拳头,双目赤红,仿佛有一团火焰要燃烧起来。 “又是凤轻舞!” 面对林氏和凤轻舞的迫害,她屡次退让,不曾反击,只不过想过个安生日子,想不到她们却步步紧逼,不留余地,现在竟然直接打死了青桃! 早知如此,当初刚在三王府醒来时,就应该一刀将凤轻舞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给结果了! “凤轻舞,你杀了青桃,我要你偿命!” 说罢,她摸住别在腰间的匕首,扭头就要出去。 江明澈疾步追出:“轻狂,你做什么去?” “我去杀凤轻舞报仇!” “不可!”江明澈拉住她,“三王府守卫森严,盗取碧血珠尚且差点被抓,更遑论杀人?再说,杀人是要砍头的,你难道不想活了吗?” 凤轻狂脚步一顿,目光瞬间暗淡下来。 是啊,她真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凤轻舞怎么说也是三王侧妃,她死了,官府必然彻查,到时候她哪里跑的了? 再说,滥用私刑始终不妥,况且她也没杀过人,凭着愤恨到了三王府,关键时刻却未必下的了手。 是以,要报仇,还需从长计议。 凤轻狂逐渐冷静下来,返回暗室。 “青桃,是我对你不住,我连累你在此花样年华便命丧黄泉,对不起……” 她推测,肯定凤轻舞是要逼迫青桃做什么事,青桃宁死不从,这才被打死的。 “但你放心,我一定不会放过她,你今天受了多少苦,来日我必十倍奉还给她!” 虽然江明澈的人查探到凤轻舞来过这座宅院,但这院子的主人却不是凤轻舞,因此,就算告到官府,没有证据也无法将凤轻舞绳之以法。 凤轻狂只好将青桃下葬。 “轻狂,吃点东西吧,你已经一天一夜没有进食了,这样下去身子会吃不消的。”江明澈端了一碗粥放到凤轻狂面前。 可凤轻狂坐在桌旁,只是直直地发愣。 两只眼睛又红又肿,脸色苍白如纸,整个人相当憔悴。 从来到这个时空后,陪伴她最久的人就是青桃,她无微不至照顾她,一直不离不弃,可如今却因她而死,这叫她如何接受得了? “你不是说,要为青桃报仇吗?不吃饱饭,养足精神,如何报仇?”江明澈一边劝说,一边拿起筷子递过去。 这话果然奏效,凤轻狂总算有了反应。 她接过筷子,夹了青菜放进嘴里,然后开始大口大口地喝粥。 吃饱之后,也不管一旁的江明澈,放下银子就走人。 “轻狂!” 江明澈只得又追过来。 “你现在要去哪儿?” “不用你管。”凤轻狂又恢复了冷漠脸。 江明澈有种想要撞墙的感觉,本来还以为自己帮了这丫头一个大忙,又全心全意安慰她,总也能令她有所感动呢,没想到一夜过去,又回到一开始的状态了。 “你要对付凤轻舞,光凭一己之力是不够的,让我帮你,好不好?” “不用。”凤轻狂拒绝得斩钉截铁。 江明澈耐心地继续说:“你一个人无权无势的,凤轻舞背后却有林氏和慕北拓撑腰,即便你再有谋略,又要到何年何月才能报得此仇?” “青桃死得那么惨,你忍心让她在九泉之下等那么长时间,不能瞑目吗?” 凤轻狂侧身瞪了他一眼,却没有发火。 “借你手底下的人用一段时间,让他们完全听我调度,这样可以吗?” “当然可以!”江明澈喜出望外,一口答应。 只要轻狂不再把他往外推,他就有自信可以重新赢得她的心。 凤轻狂稍微缓和了神色,继续往前走。 上次江家人能顺利脱逃,是她功劳,江明澈欠了她一份恩情,这次让他帮自己做事,就算是讨回人情了。 待事情了结,他们也恩怨两清,再无瓜葛了。 “现在你第一步打算怎么做?”江明澈做出唯命是从的姿态,认真地问道。 “请先派你的人去查林氏和凤轻舞的底,包括林氏嫁过来之前的事情,我一一都要知道。” 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林氏母女在国公府作恶多年,干过不少见不得人的事,她要查出来才好办事。 “尤其,我听说林氏在外面有个相好,此人的身份务必派人去查清楚。” 江明澈乖乖点头,笑着说:“好,你放心,不出两日,一定给你一个详细的汇报。” 第四十二章 深夜幽会 在等候江明澈消息的期间,凤轻狂将春红叫了过来。 “近来林氏可有找你?” 虽说林氏还在禁足,但她在府里根深叶茂,要想找春红做事并不难。 “回三小姐,自从被禁足之后,林姨娘就再也没有派人来找过奴婢了。”春红老老实实地答道。 凤轻狂点了点头,忽而眼皮往上一掀,露出一丝冷芒。 “那你呢?你有去找过她么?” 春红连忙摇头:“奴婢不敢!” “不敢就好,不要忘了,你的命还捏在我手里,要是胆敢耍花样,我决不轻饶!”凤轻狂用恐吓的口吻说。 之前她就是太仁慈了,对谁都太友好,导致这些人个个以为她可以任人揉圆搓扁,青桃亦因为她的无能而被凤轻舞害死。 从现在开始,她不会再这么好说话了。 春红缩了缩脖子,赶紧表明忠心:“奴婢绝不敢背叛小姐!” “嗯,下去吧。”凤轻狂摆摆手,凝眸陷入沉思。 青桃,你看着吧,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无忧门的人办事果然很有效率,第二天晚上,江明澈就带来了查探的结果。 “林氏乃凉州人士,出身商贾之家,是家中长女,后来家道中落,十六岁时辗转来到京城,不久就被定国公看上,纳入府中做了什么妾。” 这些往事都很平常,凤轻狂也早就大致清楚,所以不怎么上心。 于是直接问道:“那她外面的那个男人呢?”这才是她最感兴趣的,也是打倒林氏的最关键一环。 江明澈沉吟须臾,答道:“打听那个人的身份,着实费了一番功夫,因为他现今改名换姓,入了朝堂做官。” “是朝廷的官员?”凤轻狂有些惊讶。 林氏自己出身就不高,又是人家的小妾,怎么勾搭上别的大官的? “正是,他就是大理寺少卿贺兰弛,原名叫做李泽,也是凉州人,与林氏乃是同乡,他们自小一起长大,是青梅竹马。” 江明澈细细讲述出来。 “不过李泽的家世跟林氏有很大不同,他家里很穷,父亲只是个教书先生,而他自己也是考科举两次,只中了秀才。” “所以,林氏父母不很待见李泽,硬生生将这对鸳鸯给拆散了,从来了京城之后,许多年里林氏和李泽都没有见面。” “直到后来李泽改名贺兰弛进到大理寺当差。” 原来是初恋! 凤轻狂冷嗤了一声。 “一个穷酸秀才,是如何做到大理寺少卿的呢?” 江明澈笑了笑,又答:“贺兰弛生得一副好皮囊,曾经让万千少女为之倾倒,又在机缘之下救了文远侯府的大小姐,被她一眼相中,招做了夫婿。” “有文远侯这样一位岳父在朝中周旋,加上他自己善于拍人马屁,巴结权贵,事业自然是蒸蒸日上了。” 凤轻狂脸现嫌弃,说白了,不就是靠女人,吃软饭?这种人做实事的能力没有,只会溜须拍马,结党营私,最为可耻。 “照你方才的意思说,这两人如今还有联系?” 江明澈轻勾唇角,戏谑地笑道:“可不止有联系,这几年他们背地里往来密切,每个月的初一和十五都会出去幽会,并且有一个秘密的私会地点。” “这都让你们查到了,可以啊!”凤轻狂不经意间露出了八卦的本质,“在哪儿?” 见她突然变得这么兴奋,江明澈讶异了一小会儿,说:“就在城东一座偏僻的宅院。” 凤轻狂嗤笑道:“这个林氏,一把年纪了还这么耐不住寂寞,呵!” 要是让定国公知道了,看她怎么收场! “初一十五,今天是十三,那就是后天了!” 江明澈看出了点苗头,忙问:“你打算跟去偷窥?” “哎,话不能说得这么难听啊,我是去看看那所宅院的具体位置!”凤轻狂摆出义愤填膺的姿态,“林氏竟敢给我爹戴绿帽,我可不能让她有好日子过!” 不过一天的时间是来不及布署了,后天先去踩个点,之后再想办法带定国公去捉奸。 江明澈看凤轻狂不再板着脸,在自己面前呈现了这般活泼灵动的一面,心里不由欢喜。 “那行,到时候我陪你一起。” 闻言,凤轻狂脸上的笑意散去一大半,冷淡道:“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轻狂……” “江公子,你给我带来这么有用的消息,我很感激,多谢!”凤轻狂的语气中充满了疏离,与适才截然不同。 江明澈的心凉下半截,情难自禁地捉住凤轻狂的人手腕。 然而尚未开口,就被她推开。 “夜色已深,江公子还是赶紧回去休息吧。” “你……”江明澈有许多的话要讲,可惜对方不愿听,他虽心中苦闷,却也不好强迫,只得悻然离去。 “好吧,轻狂早些歇息,我走了。” 待脚步声远去,凤轻狂方回头望着江明澈身影消失的方向,不禁怅然若失。 哪怕她表现的再潇洒,亦或是再冷漠,始终是欺骗不了自己的内心,跟江明澈站在一起,几乎每时每刻都在矛盾和煎熬。 只因,还不能放下。 十五日晚。 入夜不久,凤轻狂便悄悄地躲在林氏寝院外面的角落里,观察动向。 一等就是一个多时辰,里面仍不见有什么动静,凤轻狂打了个呵欠,夜风吹来,有点冷了。 她拢了拢衣襟,忽觉肩上一沉,一件披风盖了上来。 转头望去,月色下江明澈的脸庞格外俊美。 “多谢了。” 还是这样不冷不淡的语气,不过,江明澈很知足了,因为至少她没有再躲避他。 正要开口时,凤轻狂立即抬手示意他别出声,猫着身子往院门那边看。 只见一个黑影快步走出,往侧门那边去了。 “是林氏,走,跟上去!” 两人远远尾随在后面,出了国公府,拐过街角后,却看见林氏上了辆马车。 以凤轻狂的两条腿,即便跑得再快,也是不可能追上的。 “我嘞个去,竟然还有人来接?失策,失策!”凤轻狂拍着大腿气呼呼地骂道。 江明澈拍拍她的肩膀,说:“不用急,我早有准备。” 说罢,立即手放嘴边,吹出一声道哨响,很快有一辆马车从斜路驶出。 不得不承认,江明澈是个设想周到的人。 凤轻狂面露喜色,赶紧跳上去。 马车动静大,只敢远远跟着,越走越是偏僻,最后到了一条狭窄的街道入口,见林氏走了下来,两人也只得下来步行。 不多时,跟入狭长的巷子,黑夜中,看见林氏在一座宅院门口站定,左右视顾后,推门而入。 凤轻狂小声道:“看来那就是他们幽会的地点了!” “不错,”江明澈微微颔首,“地方已经找到了,那咱们走吧。” “走?”凤轻狂发出一声轻笑,“既然来了,不进去瞅瞅岂不可惜?” 江明澈愕然:“这个、这有什么好看的?” “那你先走,我进去瞧瞧。”凤轻狂说着就翻上院墙进去了。 江明澈担心她被发现,只好跟上。 宅院并不大,只有一间房内亮着灯,两人便蹑手蹑脚地爬上屋顶,揭开瓦片往下看。 下方明灯通亮,桌上摆着美酒小菜,桌边两人相拥在一起,柔声细语,说着情话。 “泽哥哥,许久不见,你、你可有想念我?” 泽、泽哥哥? 呕…… 凤轻狂捂住嘴巴,差点把隔夜饭都吐了出来。 还当自己是十几岁的小姑娘呐?还哥哥地叫,真是不知羞! 从她这个角度看不见贺兰弛的样貌,只能看到他大概的穿着打扮,听得他温润的嗓音飘出:“柔儿,我的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你。” 林氏轻轻打掉他的手,嗔怪道:“骗人,你家里那位夫人贤良温柔,将你服侍得红光满面,你哪里还记得想我?” 贺兰弛笑道:“她再好也比不上你,柔儿是我这辈子最心爱的人啊!” “咦……” 凤轻狂满脸嫌恶,浑身鸡皮疙瘩乍起,两个几十岁的人了,谈情说爱还这么肉麻,真是要死了。 江明澈并没有偷看,只光听见谈话就要受不住,斜眼看了一眼凤轻狂,低声说:“都说没什么好看的了,还是走吧。” “去……”凤轻狂摆摆手,继续往下看。 “柔儿,你上几回都没有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贺兰弛言语中透着担忧。 林氏颦眉道:“我被凤衡禁足了,每天都有人监视,不敢随意出门,这算时间监视的人松懈了,我才敢出来。” 原来凤衡有拍人监视林氏? 凤轻狂略有惊讶,看来凤衡已经受了谣言影响,怀疑上林氏了。 现在只差一把火而已…… 贺兰弛怜惜道:“柔儿,你受委屈了。” “只要能见你,我什么都不在乎了。”林氏把头靠回他的怀里,柔柔地说:“我真的很想现在就跟你远走高飞,去过逍遥自在的日子。” “你舍得吗?定国公府的荣华富贵,还有你的女儿,你舍得抛下吗?”贺兰弛微扬语调,似乎在怀疑。 林氏凄然道:“如今凤衡对我已生厌倦和怀疑,他不把我赶出家门就不错了,还有什么荣华富贵?” “还有轻舞那丫头,比他爹还心狠,从当上三王侧妃之后,就嫌我碍事了,看都不愿意回来看我。” “她的手段比我厉害,身份又比我高,只怕根本用不着我了,你说,我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 第四十三章 拜见皇后 这个林氏也算还有点自知之明!凤轻狂如此想到。 “轻舞不过是个孩子,偶尔任性也是有的,你这个做娘的,怎么还跟她置起气来了?”贺兰弛笑着揽住林氏的肩,“让她一个人留在这个虎狼之地,独自面对一切,你当真放得下心吗?” 林氏挣开他的双臂,霍然起身,脸上已有愠色。 “哼,说来说去,舍不得荣华富贵的人是你吧?这些年我一直跟你说离开这里,可你总有各种理由托辞,你是舍不得你那位如花似玉的夫人,是不是?” 贺兰弛连忙走过去解释。 “柔儿,你误会了,如果可以跟你走,我当然求之不得,只是你也清楚,现在我是朝廷命官,又是文远侯的女婿,身份地位与以前不同。” “要是我跟你私奔了,不但文远侯和定国公不会放过咱们,就连朝廷也会派人追捕,你难道想后半生在流亡中度过吗?” 林氏身子一扭,别开头去。 “天下那么大,咱们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生活就是,怎么会流亡?”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只要还在大燕国,你我就不可能躲得了。”贺兰弛握住林氏的肩头,将她掰过来。 “我自己倒是没什么,但我不愿苦了你。” 林氏看贺兰弛语气诚恳,面目温柔,终于缓和了神色。 “难道后半辈子你我都要这样偷偷摸摸地过了吗?” “不,你放心,再过得几年,待我登上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什么文远侯、定国公,都不必放在眼里的时候,你我便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一起了。” 说这话时,贺兰弛的语调是高昂的,言语中透着浓浓的野心。 林氏只当他在哄自己开心,挥拳在他胸口一锤,嗔道:“你说的恐怕要等下辈子吧?” “怎么,柔儿不信?” “你的能力,我是信的,只不过朝堂除了能力,更多的要看背景和出身,你只是文远侯的女婿,不是他的儿子,你适才说的那个位子,就是轮到谁坐,也轮不到你啊!” 听了她带有奚落意味的话,贺兰弛有些恼。 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沉声道:“终有一天,你会明白你这话是错的。” 林氏开始有些好奇:“哦?你是不是又攀上了什么权贵?” 这个问题,也是在屋顶上偷听的凤轻狂想听的,当她竖起耳朵,想要听贺兰弛的回答时,传来的人却是他的调笑。 “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哎呀,你慢一点……” 很快,不可描述的声音传上来,凤轻狂赶紧把瓦片盖上,瞄了身旁满脸尴尬的江明澈一眼,一本正经地说道:“咱们可以走了。” “不再听听?” 啥? 凤轻狂差点把下巴惊吓掉。 这家伙平素看着老老实实,怎么还有这等癖好? 随即,见他嘴角勾起,笑意盈满眼眸,凤轻狂才知,这厮原来是在揶揄自己,于是沉下脸说:“你自个儿看个够吧!” 纵身跃下屋顶,扬长而去。 江明澈笑得宠溺,摇摇头追上去。 两人乘车回到国公府这边。 到了街角,凤轻狂跳下马车,扔下一句“谢了”,挥挥手准备走人。 “轻狂!”江明澈忽然叫住她,“我送你进去吧。” “不用了,你回去吧。” 凤轻狂不想给江明澈错误的念想,当即拒绝,然后头也不回地翻墙进了后院。 江明澈垂下头去,终究难掩落寞。 轻狂啊轻狂,到底要如何才能让你原谅我? 匀州,军营。 军帐之中,慕连城正坐在书案前处理军政事务,如墨般的眉毛习惯性地微微蹙起,眉宇间却是淡然。 大游自外面快步走进,抱拳道:“殿下,西夷俘虏邬云王带来了。” “押进来吧。”慕连城点点头,目光却不离手上的公文。 不一会儿,一个蓬头垢面,满脸络腮胡的精壮男人推了进来,他被缚住了上半身,一边挣扎,一边愤愤地瞪着上首的年轻男子,大喊着:“放开本王,放开!” “饿了三天还老实!跪下!”二游不由分说,抬脚就在他膝盖窝上狠踹一下。 这位邬云王被迫跪了下来。 慕连城这才放下公文,抬头看过去,脸上带着似有若无的笑,说:“是你闹着要见本宫,如今到了这儿,又蹬鼻子上脸,却是为何?” 邬云王冷哼一声:“本王听说你们大燕国是礼仪之邦,对待客人向来奉若上宾,以礼相待,可殿下却将我囚禁在牢里,还不给饭吃,是何道理?” “奉若上宾的,那是我朝的客人。”慕连城微笑道,“但你邬云王是客人吗?你带领西夷兵在我国的土地上烧杀抢掠,涂炭生灵,你是强盗啊!” “现今你是本宫的手下败将,本宫没将你推出去斩首,已经是仁慈了,你还想做我的座上宾?” “你……”邬云王自知理亏,也不好争辩,可嘴上依旧不服软,“那你要不就斩了本王,要不便放了,就这么关着算什么?难道你们大燕人喜欢饿死俘虏吗?” 慕连城从座位上起来,揉着因写字过久而发酸的手腕,露出慈祥的笑容。 “不是大燕人喜欢,只是本宫的一点小癖好,本宫听说王爷一顿能吃十几碗米饭呢,那你落在本宫手里,可是倒大霉了。” 邬云王咬牙切齿地瞪着他,心里面把他咒骂了十几遍。 他生来食量惊人,一顿不吃都饿得慌,现在已是三天滴米未进了,早就没什么气力,想到要被活活饿死,不禁戚戚然,比死还难受。 “到底要怎样,你才肯给我个痛快的死法?” 慕连城走过来,俊容上浮现出笑意。 “只要你答应本宫一个条件,本宫就饶你不死。” “当真?”邬云王两眼一亮,“什么条件?” “写封信回去给你哥哥,叫他拿百万黄金来赎你,另外,派遣使臣到大燕京城,与我皇和谈,保证从今往后再不兴兵侵犯大燕国土。” 慕连城的话里透着不容置喙。 “百万黄金?”邬云王睁大眼睛,又惊又怒,和谈倒没什么难的,但西夷贫穷,百万黄金哪里筹来? “殿下深知我王拿不出这么多钱来,这不是刻意为难吗?” 慕连城转了两圈,又回到座位,笑着说:“这本宫可不管,本宫只知道,你邬云王是西夷第一大将,你的命在西夷王心里,绝对值得起百万黄金,就是砸锅卖铁,他也会筹来的。” “当然,这信写与不写,就看你自己了,本宫不逼你。” 邬云王简直要把牙齿都咬碎了,满是横肉的脸气得直抽抽。 “好,我写。” 慕连城示意大游二游给人松绑,然后递上纸笔。 待邬云王写完信,又亲自仔细地过目,认为无不妥之处了,才露出满意的笑容。 “现在,邬云王才是本宫的座上宾了,来人,带王爷下去梳洗用饭!” 人被带下去后,大游上前问道:“殿下,这个邬云王力大无穷,十分生猛,只怕不老实,还是得多派些人手看着,以免发生变故。” “不用担心,他不会跑的。”慕连城淡定地说道,对自己的判断没有半点怀疑。 “可是……” “明天启程回京,速去准备吧。” 大游只好退下。 慕连城负手行至军帐门口,抬头望着万里无云的天空,在那一片蔚蓝里,仿佛看见了一张美如画的笑脸。 不知道那丫头此时此刻在做什么呢? “阿逑~” 正在院里晒太阳的凤轻狂拉紧身上的衣物,揉揉鼻子,纳闷道:“怪了,这大太阳底下,又没起风,怎么还打起喷嚏来了?” 她躺在长椅上晒了这许久,已是有些昏昏欲睡,上下眼皮打架时,丫鬟匆匆跑来道:“小姐,宫里来人了,皇后娘娘召见您呢。” “什么?皇后娘娘?”凤轻狂蹭地坐起身来,睡意顿时消散。 杨皇后便是慕连城的娘了,她跟原主似乎并未单独见过面,未有交集,怎么今天突然要召她去? 莫不是又有什么麻烦事儿? “小姐,您快去吧,内侍还等着呢。” “好吧,去就去。”凤轻狂没办法,只得换了身衣裳,匆匆赶去正厅那边。 走之前,凤衡严肃地叮嘱道:“到了宫里,要谨守规矩,莫冒犯了皇后娘娘,闹出笑话,给你爹丢脸。” 凤轻狂想起原主以前那傻乎乎的样儿,的确给凤衡脸上添了不少灰色,这也不能怪他说话不中听。 于是点头道:“是,轻狂记住了。” 来传懿旨的内侍姓刘,深受皇后信任,服侍她已快二十年了,长得倒是慈眉善目,看上去不难相处。 “刘公公,皇后娘娘召我进宫所为何事呐?能否透露透露?”凤轻狂一脸讨好地问道。 刘公公笑道:“等一会儿见了娘娘,三姑娘不就知道了?” 凤轻狂撇撇嘴,也不多问了。 到得云华宫,刘公公将她领进寝殿,又去内室禀报皇后。 只片刻的工夫,一身着枣红凤袍,头戴凤冠的中年妇人款款而出。 她脸上虽带有些许倦意和病态,但笑容和善,举止雍容,给人一种亲和的大气之感。 “凤轻狂拜见皇后娘娘!” 第四十四章 你不如他 皇后抬手道了平身,然后满脸堆笑地对着凤轻狂好一番打量。 “果然是倾国倾城,气度高华,本宫看着都甚为喜爱,难怪太子总爱提起你呢。” 凤轻狂蓦地一顿,慕连城跟皇后提起过她? “娘娘谬赞了,轻狂只是个见识短浅的小丫头,不会让娘娘嫌弃就知足了。” 皇后朝她招招手:“不用这么拘谨,快过来坐吧。” 凤轻狂抬起头,缓步走过去,于座位上坐了。 又听得皇后说:“本宫原本早就想召你进宫来说说话了,奈何身体不争气,前几天闹了风寒,躺了数日,不得已拖到了今天。” “近来天气多变,一会儿冷一会儿暖的,最容易生病,娘娘要多多注意凤体才是啊。”凤轻狂关切地说道。 皇后听她一言,眼中的喜爱又深了几分。 “原来城儿夸你是个善解人意心地善良的孩子,本宫还心存怀疑呢,现在看来,我儿的眼光果真没错。”她伸手拉住凤轻狂,满眼都是慈爱。 凤轻狂听这话感觉有些不妙,难不成皇后是要选她做儿媳妇? 虽说皇后和蔼可亲,有这么一位婆婆应该不错,可她没有想嫁人啊。 “轻狂惭愧,是太子殿下过誉了。” “轻狂,你还没定亲吧?”皇后突然问。 她知道凤轻狂先前跟三王爷有过婚约,后来解除了,想来这么优秀的女子,应该有不少人家上门提亲。 纵使从前她名声不太好,可这世上不乏慧眼识珠之人。 凤轻狂微愣,摇摇头答道:“还没。” “你觉得太子如何?” 我的姑奶奶啊,太子殿下是什么人,当着他娘的面,谁敢说他不好? 凤轻狂笑道:“殿下继承了皇上的智慧和娘娘的美貌,自然是人中龙凤了,轻狂这样的顽石是不能攀望的。” 皇后只听到前半句,后半句自动给忽略了,笑得合不拢嘴,直夸凤轻狂会说话。 “那是你还不了解他,那孩子身上的毛病可多着呢。” 凤轻狂见她这么好亲近,忽而生起玩笑心,咧嘴一笑说:“在轻狂看来,殿下倒有一点不好,就是总爱板着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好似谁欠了他五百块钱似的,害得别人都不敢跟他说话。” 皇后闻言呵呵直笑,觉得这话着实有趣。 可能因为笑得太开了,一口气没喘上,剧烈咳嗽了起来。 凤轻狂连忙轻拍后背给她顺气,又倒了水让她喝。 好半天才回过气,脸却已红透。 “本宫这身子,是一天不如一天了,只怕命不长久。”说话间,面上流露出悲伤之色。 皇后身子骨弱,这些年一直深居简出,几乎每天浸在药罐子里,可身体并未好转,长期下来,身上也有了淡淡的药味。 凤轻狂不禁为之动容,安慰道:“娘娘不要如此悲观,您善人自有天庇佑,定会长命百岁的。” “唉,本宫也不敢求什么长命百岁,只要能再活个一两年,看到太子娶妻生子,和乐美满,也就能放心了。” 皇后说话还有些喘,语气也显得沉重。 凤轻狂忽然间倒有些羡慕慕连城了,他虽生在帝王家,长在没有人情味的深宫,可他有个好母亲,这是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的。 无形中,她对皇后又多了三分敬意。 “轻狂,本宫看得出来,城儿那孩子很中意你,否则也不会几次跟本宫提及你,本宫见到你也甚是喜爱,若能有你这么个儿媳,本宫万分欢喜,只是不知道你,怎么想的?”皇后是用征求的口吻问出话的。 在大燕朝婚姻相对自由,哪怕是皇室,也少有在不经过当事人同意就指婚的情况。 是以,皇后今天叫凤轻狂来,就是要探探她的口风。 凤轻狂暗忖,好在慕连城没有将那天随口答应嫁给他的话说给皇后听,否则今日还不好拒绝了。 “能得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青睐,是轻狂三生修来的福分,只是,轻狂目前还不想嫁人,想在家多陪伴父亲几年。” “况且,况且轻狂无才无德,配不上太子殿下,殿下值得更好的人。” 皇后的目光逐渐暗淡,忍不住叹气。 既然这孩子不愿意,也是勉强不来的。 凤轻狂偷偷看过去,观察皇后是否有生气,所幸并未见有怒色。 “轻狂,陪本宫去外面走走吧。” “是。”凤轻狂乖顺地搀住皇后的手臂,扶着她往殿外去。 两人在花园中闲聊许久,直到皇后倦意加深,凤轻狂才离开云华宫,由宫人领着出了皇宫。 “好在皇后是个脾气好的,否则拒了她一番好意,今天必定没有好果子吃……”凤轻狂轻拍胸口,边走边说。 话音未落,便见前方一道藏青色身影迎面走来。 慕北拓? 怎么会遇到这个变态? 这么近的距离,躲是躲不过了,凤轻狂只有挺直腰杆,硬着头皮继续往前。 “凤轻狂,你怎么在这里?”慕北拓对她出现在皇宫也十分吃惊。 凤轻狂露出得体的笑,说:“皇后娘娘召见,去了一趟云华宫。” “皇后见你?”慕北拓转动眼珠,眸底掠过一抹异色,“见你做什么?” “这……”凤轻狂扬着下巴,嗤笑一声说:“这不关你的事吧?我要回去了,拜拜!” “站住!” 慕北拓转头一把捞住她的手臂,脸色变得阴沉。 “本王准许你走了吗?” 凤轻狂真是想一榔头敲开这厮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什么,导致能活得这般不要脸? “我想走就走,还要经过你的同意么?请把你的手给我松开!” 慕北拓咬牙狞笑,反而加大了手上的力道。 “你眼里当真就只看得上慕连城是不是?” “要不然呢?”既然他这么讲,凤轻狂便也顺着他的话说,“我还要看上你不成?你跟太子殿下比起来,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任谁也会选他!” “就拿匀州剿匪来说,你无功而返,还带了一身伤,但太子殿下一去,不到二十天就收拾了残局,这就是水平!说句难听的,三王爷你这辈子恐怕也难以望其项背了!” “你……”这是慕北拓有生以来听到过最令人恼恨的话。 他十几年都被慕连城压过一头,不论再努力依然如此,此刻凤轻狂的话像刀子般在一下又一下地剜着他的心。 凤轻狂原本想借慕连城来气气慕北拓,哪知他如此受不得刺激,眼中竟然就浮出了杀意。 糟了糟了,玩脱了!要是这家伙发起狂来,一把将她掐死,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正当她想说几句好话,来缓和慕北拓情绪时,却见他突然大笑了两声,然后凑到她耳边道:“你以为,本王当真没那能力吗?” 慕北拓的眼瞳如古井般深不可测,笑容里带有几许神秘与自信,令凤轻狂觉得古怪。 蓦然,慕北拓松开了凤轻狂,整整衣裳,挺直脊背往宫门走去。 凤轻狂回头看向他的背影,心下纳闷,他适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在匀州通往京城的官道上,一条两百来号人的队伍正在缓缓前行。 慕连城骑马在队首,望了望即将西下的太阳,对身边的大游二游道:“天快黑了,传令下去,到得前面的山谷则停止行进,安营扎寨,埋锅造饭,明日一早再继续赶路。” 这附近多是山岭,周遭荒芜,没有人烟,到下一个驿站还有半天的路程,只能在天黑之前野外安营,将就一晚。 这对于慕连城来说,并不算什么,昔日他领兵征战时,曾被敌军围困,在雪地里躺了三天三夜,靠雪充饥,再恶劣的环境也经历过了。 营帐搭好之后,慕连城便坐在帐中看公文。 邬云王大咧咧闯进来,粗声粗气地道:“太子殿下,你不是在跟本王开玩笑吧?今夜居然要夜宿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本王千金之躯,怎么能屈就?” 这厮能换来黄金万两,说是万金之躯都不为过,所以,慕连城并不恼火。 “方圆十里都没有客店,只能委屈王爷一晚了。” 邬云王不悦地摆摆手:“不行!本王可不能住在荒郊野外,这深山野林里,狼群一定不少,本王最怕那饿狼了!再往前走几里路,肯定有客店的。” 笑话!杀人无数的邬云王会怕狼?慕连城暗笑一声,说:“天要黑了,晚上赶路更容易吸引山中野兽,还不如在此歇一晚,本宫担保,明天一定让你在驿站好好歇息。” “不成!我说不成就是不成!”邬云王颇有种耍无赖的意思。 慕连城逐渐冷下脸来,低头继续看公文。 “你若想继续走的话,一个人走便是,本宫绝不拦你。” “你……”邬云王两只铜铃般的眼珠瞪得老大,气呼呼地来回踱了几步,气急败坏道:“你明知本王怕狼,你这是刻意刁难!还说什么座上宾,这就是你对待座上宾的态度?” 慕连城不理睬他,换了一份公文继续埋头批阅,任由邬云王说什么都没反应。 邬云王讨不了好,只得悻悻离开。 第四十五章 星夜遇刺 深夜里,月明星稀。 除了当值守夜的士兵之外,众人都已安睡。 远处时不时传来狼嚎声,冷风也阵阵呼呼叫,但盖不过谷中的酣睡声。 篝火还在烧着,火焰轻轻跳动,却是越来越小了。 直到火焰将熄时,突然“咻咻咻”声响起,不知从哪里飞出一阵箭雨。 “有刺客,保护太子!” 山谷里立刻惊叫四起,士兵们拔出兵器往太子的营帐靠拢,将他和邬云王以及几名俘获的土匪头目护在中间。 只见苍茫夜色下,一群黑衣人持剑奔袭而至,个个蒙着面,身手矫捷,显然训练有素。 因夜色太深,根本看不见对方有多少人,士兵们不由地恐慌起来。 混乱之中,听见有人大喊:“杀了太子!其他人不用管!” 慕连城握紧手中的剑柄,面容融合在夜色里,唯有一双凤眸散发着光芒。 打斗的声音越来越激烈,且越来越近,看来对方人数不少,只怕士兵们难以抵挡。 “殿下,您先走,末将断后!”说话的是匀州紫阳关守将王雄。 慕连城拧眉思索片刻,颔首道:“好,一切小心!” 于是慕连城便带着邬云王等人,由二十几个士兵护送,纵马冲出了山谷。 然而,才出山谷不远,道路两旁便又冲出一大批黑衣刺客,将一行人团团围住。 那为首的刺客说道:“我们只取太子性命,其他人放下武器散了,免得白白赔上性命!” “我不跟他们不是一路的,我这就走!”邬云王第一个翻身下马,忙不迭跑了。 慕连城转头瞅了一眼,没有出声。 只有二游大骂道:“贪生怕死的蛮子!” 紧接着几个土匪头子也挣开士兵们,连滚带爬地跑出包围圈,然后就连半数的士兵也卸甲而逃。 最终护在慕连城身边的,只有不到十个人。 “殿下,这可怎么办?”二游心急如焚,望着乌泱泱不知数目多少的敌人,额上连连冒汗。 慕连城抽出佩剑,沉声道:“只有拼死一搏了。” 很快,两伙人缠斗成一团,慕连城也不得已亲自上阵。 虽然慕连城带了几个武功高强的护卫在身边,可敌人太多,双拳难敌四手,终于还是抵挡不住。 “殿下,您跟二游先走,属下留下来抵挡一阵!”大游急声道。 慕连城的人皆已负伤,他自己也挂了彩,再逗留此地,只会陷入绝境,谁也活不成。 斟酌之下,二游拽住慕连城的手臂,当机立断:“殿下,走!” 慕连城没再犹豫,与二游上了马,一边厮杀一边狂奔突围,准备抄小道逃命。 可他们刚冲出去,数名刺客就脱身,在后方紧追不舍。 两人奔至一块旷地,月色下,前方苍茫一片,已经没有路,竟是悬崖峭壁! “吁~”慕连城勒住缰绳望着前方,神情晦暗不明。 二游惨呼一声道:“怎么会这样?难道老天爷真要绝我们?” 这段时间里,凤轻狂一直在暗中监视林氏,专注于打垮她和凤轻舞母女俩,为青桃报仇,所以基本上每天都待在国公府里,不怎么出门,对外界的事多为不知。 江明澈还是经常来,想方设法地讨她欢心。 凤轻狂心里并没什么波动,每次想赶江明澈走吧,又觉得毕竟还用得着人家,不能太无情,所以就由着他了。 这天早上,凤轻狂用过早点后,就去外面透透气。 走着走着,到了花园,准备到凉亭歇歇脚时,几句压低了声音的私语飘入耳中。 “听说太子殿下失踪了,现在生死未卜,皇上正派人前往找寻呢!” 另一丫鬟惊讶问:“有这样的事?你听谁说的?” “是昨晚听阿丘哥说的,他是老爷书房的近侍,亲耳听到老爷忧叹,肯定错不了,据闻这几天消息传遍朝堂,皇上很是忧心呢,皇后娘娘得闻之后,直接昏了过去。” “可是太子殿下英勇过人,连千军万马都困他不住,怎么会被匀州的那些土匪给难住了呢?” “只听闻是在回京的途中遇到刺客,之后跟队伍走散了,具体情形我就不知道了,对了,你可别说出去,阿丘哥说不能告诉旁人的。” “我知道了。” 待两个丫鬟走远,凤轻狂直接僵坐在了石凳上。 慕连城失踪,生死不明,怎么会呢?他那样心思缜密,又武功高强的人,怎么会这么轻易中伏? 凤轻狂也说不清楚自己此刻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或是震惊和担忧交加,担忧也不能算多深重,毕竟人只是下落不明。 可是这一整天下来,她心不在焉,脑海中总浮现慕连城的身影,做什么都无法集中精力。 难道她对慕连城的关心程度已经到这么深了吗? 入夜后,凤轻狂坐在窗前,托腮仰望星空,不由得连连叹息。 也不知道慕连城此时此刻身在何方…… 一阵凉风吹来,月白色的身影飘然落在院中,闯入凤轻狂的视线。 “轻狂在发什么呆呢?”江明澈笑吟吟地走到窗口,俯身看着凤轻狂清澈的双眸 凤轻狂连忙起身,与他错开视线,不冷不热地问道:“你来有事吗?” 江明澈灵活地越过窗户,行至凤轻狂身旁。 “没什么事就不能来看你了吗?” “不方便。”凤轻狂扭头往桌边一坐,装模作样地倒茶喝。 江明澈委实不客气地在她对面坐下,笑道:“你我只是说说话,心无杂念,有什么不方便的?” 凤轻狂睨了他一眼,闭口不言了。 过了一会儿,江明澈从衣袖中取出一只长形金丝楠木盒来,轻放在凤轻狂面前。 “这是什么?”凤轻狂挑眉问。 “打开看看。” 凤轻狂没多想,揭开盒盖一瞧,一支相当精致的镶珠头钗映入眼帘。 她是个行家,一看便知这发钗是上等货色,必定不便宜,戴在头上肯定分外耀眼。 虽然很喜欢,但她不能收。 只看了两眼,便又合上木盒,递回去。 “我不要。” “不喜欢?”江明澈蹙眉问,“你喜欢什么样式的,我明日再买一支来。” 凤轻狂摇头道:“不必浪费钱了,你不管买什么样的,我都不会收的。” 江明澈握紧了金丝楠木盒,手背上青筋微微凸起,压抑着胸口的怒气。 “你真就这么讨厌我?这段时间我想尽办法让你开心,你始终不屑一顾,到底要怎么样你才能消了心中那口气呢?” “从你我再次见面那天起我就跟你说过了,我不能跟一个欺骗我的人在一起,你我之间不可能重新开始的。” 凤轻狂柳眉颦蹙,水眸盈盈,面上却是充满无奈。 为什么这个人总把她的话当耳边风呢? 江明澈倏地冷冷一笑,说:“是不能跟欺骗过你的人在一起,还是因为你心里早已另有他人了?” “什么?”凤轻狂不太明白他所指的意思。 “是因为太子,是不是?你终究还是更看重他,他才是你心里面最重要的那个人!” 凤轻狂这才明白,原来,江明澈把她不肯与他复合的原因,归咎在慕连城身上。 好吧,是就是了,反正她都当着江明澈的面答应过嫁给慕连城,这样也说得通。 “是又怎么样?太子殿下待我一片真心,虽然为人冷酷了点,但从来不会骗我,更不会利用我,跟他在一起,我很安心。” “可他死了!”江明澈几乎是从牙缝里把话挤出来的。 闻言,凤轻狂的心狠狠一晃,一股不知名的火自心底滋生,迅速蔓延开来。 “他只是失踪,很快回回来的。” 江明澈嗤笑道:“有人看见他被打下悬崖,那悬崖深不见底,就算是神仙掉下去也活不成!” “胡说!我不相信你!”凤轻狂拍案而起,背过身不看他,胸膛剧烈起伏,忽然间自己也分不清是真的动了怒,还是是在演戏。 “我的人去查探过了,匀州官道上的确发生过剧烈的打斗,现场血迹斑斑,残骸遍地,那悬崖上有刀剑砍过的痕迹,明显是有人坠崖了,太子即使再神通广大,也不可能再爬上来。” 江明澈的一字一句像锤头一般,重重地打在凤轻狂的心上。 慕连城活不成了吗? 不会的,他还答应过回来后,吃她的接风洗尘宴呢! 江明澈本是一怒之下,故意说些气话来打击凤轻狂,可当看到她满目悲伤,泪眼婆娑的模样,又忍不住心软。 “我的手下也只是根据现场的痕迹,推测当时的情况而已,未必坠崖的就是太子。” 凤轻狂恼道:“可你方才说有人看见他被打下悬崖?” “是幸存的士兵说的,但有可能他看错了呢?” 敢情是猜来的? 凤轻狂哼了哼,复又坐回原位。 “你真的这么在乎他?”江明澈还是忍不住问。 他怕听到答案,可又想听到,内心矛盾至极。 凤轻狂顿了顿,说:“他是我未来的夫君,我能不在乎吗?” “未来的夫君?”江明澈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攥得更紧。 凤轻狂眨眨眼,轻轻巧巧地说:“是啊,当初我答应嫁给他,你忘了?当时你也在场的。” 第四十六章 计划落空 江明澈的眼睛简直要冒火了。 “你当时只是为了救我们,不得已才那样说的,你不是真心的,你在骗我,是不是?” “答应了就要做到,况且,我现在是真心的了。”凤轻狂想让江明澈死心,也让自己死心,故而说出这样的谎话来。 “你……” 凤轻狂无视江明澈那接近暴怒的神色,开始下逐客令:“我困了,要睡觉了,请江公子离开。” “凤轻狂!你……”江明澈死死地盯着她这张云淡风轻的脸,气得头顶冒烟,可终究还是拿她没办法,只得愤然一甩袖,夺门而去。 凤轻狂叹出一口气,摇摇头回了内室。 尽管皇帝刻意封锁了太子失踪的消息,可事情就像火一样向四处蔓延,慢慢地流传了开来。 与此同时,队伍中逃过一劫的其他人,包括士兵、邬云王以及几个土匪头目,由匀州守将王雄带着来到了京城。 皇帝首先召见了王雄,向他问当日的情形。 “你们二百多人,为什么就护不住太子一个?都是干什么吃的?”慕尊怒声质问。 王雄甚为惶恐,一直低着头,答道:“当时微臣让下属护着殿下先走,自己断后,可没想到那群刺客竟派了人在路上埋伏,臣等赶过去的时候,已经,已经迟了……” “你亲眼看见太子坠崖了?”慕尊又问。 “是保护太子的一个士兵看见的。” 慕尊紧紧抓住龙椅的扶手,只觉胸口郁闷难当,险些透不过气来。 太子是他用心培养出来的,纵使之前他犯了错,令他失望了,可依然是他最器重的孩子,是他的继承人,如今生死未知,他无法不痛心。 “太子失踪,为什么那几个俘虏却还好好的?” 王雄皱了皱眉,老实答道:“邬云王和几个土匪本都准备趁乱逃跑,是微臣及时发现,将他们又抓了回来。” “哼!太子是生是死都不知道,抓回他们有什么用?”慕尊情绪愈发激动,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内侍连忙过来给他顺气:“皇上息怒,保重龙体啊!” 王雄吓得两腿一软,噗通一声跪下,忙说道:“皇上不要太担心,殿下是天子之子,必有苍天保佑,一定能逢凶化吉,安然无恙地回京!” 事已至此,就算再恼怒也无济于事,只能盼望派出去找寻太子的人传来好消息了。 慕尊缓了缓心绪,无力地摆摆手:“退下吧。” 王雄刚要走,忽然又问:“对了,西夷的那位邬云王,现安置在何处?” “回皇上,进城后被接入驿馆了。” 邬云王虽说是俘虏,但毕竟在西夷是举足轻重的人物,据说很受西夷王器重,大燕朝乃是礼仪上国,若加以刁难,恐有损大国气度,且让西夷蒙羞,无益于两国关系,暂时接入驿馆也算妥当。 “那几个土匪头子呢?” “关进了天牢,等候皇上降旨发落呢。” 慕尊点了点头,示意王雄退下。 御书房内安静下来,静得只能听见他自己沉重的呼吸声。 “皇后怎么样了?” 内侍轻声回答:“太医去诊看过,用过药后状况稍微稳定了。” 慕尊收整好情绪,微吃力地站起了身。 “摆驾云华宫。” 虽然凤轻狂还在为慕连城担忧,可该做的事情也不能因此而落下。 眼看又到了月末,凤轻狂探听清楚,确定今夜林氏会去与贺兰弛见面,于是准备实施计划。 夜深人静时,暗中监视在林氏的寝院外,见她出去后,凤轻狂赶忙往凤衡的院子这边来。 凤衡要是放在现代,那就是妥妥的一枚工作狂,因为他每天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忙公务,到了府里也是待在书房,此时都快子时过半了,下人都已歇息,书房的灯火却还在亮着。 “咚咚咚”三声急促的敲门声响,凤衡只是皱了皱眉,手却没停下,随口说了句“进来”。 很快听得有人快步进来,急切道:“爹,不得了了,出大事儿啦!” 抬头看过去,见凤轻狂火急火燎地跑过来,好似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 “怎么了?你又闯祸了?”凤衡下意识地把眉头皱得更紧了,这孩子真是不让人省心。 凤轻狂嘴角一抽,不由一脸黑线。 呵,出了事就一定是她闯的?这是什么爹? “不是,是林姨娘,她出事儿啦,方才我睡不着,所以去花园里散步,我散着散着,就看见一个黑影扛着什么东西跑过,一转眼就翻出墙外去了,于是我就找了两个护院,叫他们赶紧跟出去。” “我本以为是哪个小毛贼闯进来偷宝贝,可随即一想又觉得不对,那个人出来的方向,是林姨娘的寝院,我担心姨娘遭遇不测,于是去她院中查看,果然她不见了!” “我想肯定是那采花贼将她掳走了,哼哼,一定要把他抓住,送到官府去才是,所以又增派了人手出去搜寻,然后过来通知您。” 她说得煞有介事,生动形象,凤衡一下子就相信了,他赶忙扔下公务,起身出门。 “往哪个方向去了?” 凤轻狂摇摇头:“我不清楚,要问护院才知。” 两人快步出了国公府,站在门口的护院上前禀报:“老爷,那人往那条街去了,看方向应该是东城那块。” 凤衡攥了攥拳头,目光如炬,咬着牙道:“备马!” 凤轻狂这段时间闲来无事时,有特意练过骑术,现在已经是相当纯熟了,跟在凤衡后面毫不费力。 待到得东城会隐街头,又有一名护院赶过来汇报:“老爷,几个兄弟正在追踪,人拐进那边的巷子里去了。” 凤衡顺着他的手看过去,那边正是偏僻之所,一时间心思相当复杂。 先不管林氏是否真被人掳走,今天之事,决不能往外泄露半个字,否则他这个定国公的脸面荡然无存。 “小心行事,千万不要声张!” “是。”护卫颔首应答,不动声色地瞟了凤轻狂一眼。 事实上,这护卫并不是国公府的人,而是江明澈的手下,凤轻狂需要一个引路人,准确地将凤衡带到那座宅院去,所以只能用听命于自己的人。 凤衡下得马来,快步往小巷深处去。 凤轻狂默默地跟在后面,抬头望了夜空一眼,只见她黑漆漆一片,连半个星子都见不着。 月黑风高夜,正是捉奸的好时候。 林氏,你很快就要完了!你也不用怪我,以前你欺凌原主,害得她很惨,今日我也算是为她报仇,等收拾了你,我再送你女儿去九泉之下向青桃请罪! 凤轻狂思索间,前面的凤衡已然停住脚步,原来是到了。 “哐当”一声,凤衡踢开木门大步流星闯入,只见正中间的房间亮着灯,凤轻狂有点激动,侧目去看凤衡。 大约是不能接受自己的女人被人侮辱,到了关键时候,凤衡竟然愣住了。 我嘞个去,居然在关键时刻掉链子!凤轻狂忍不住吐槽。 “爹,您再不进去阻止,姨娘可就要……遭殃了!” 凤衡迟疑须臾,好像下了个重大的决心般,提步走去。 凤轻狂紧着夺门而入,结果里头的人情形却叫她大吃一惊——空空如也。 里面除了一盏青灯亮着之外,干净整齐,连只活着的蚊子都没有,更别说两个大活人了。 怎么会这样? 这不可能啊! 凤轻狂纳闷到了极点,抓着脑袋怎么也想不通,她明明亲眼看见林氏出门,又有江明澈的手下协助,怎么会……失手呢? 凤衡却暗自松了一口气,要是林氏当真被采花贼染指,还是当着下人和女儿的面,他这张老脸就没地放了。 “看来,看来是找错地方了,林姨娘不是被掳到了这里,”凤轻狂赶紧圆话,随即佯装恼火地瞪向那假护卫,呵斥道:“还不快去别处找找?姨娘要是有什么闪失,你们承担得起吗?” 假护卫会意,连忙跑远了。 凤衡见这里不仅亮着灯,而且房内布置精致淡雅,像是有人住,而且此刻还燃着熏香,可院里并无人影,不由起疑。 这只有一种解释,在他到来之前房里有人,是不久前才匆忙离去的。 准备出门时,凤衡忽然回头看凤轻狂。 “轻狂,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不妙!莫非他发觉了什么? 凤轻狂眉心一跳,故作迷糊地反问:“爹,知道什么?” 凤衡盯着她半晌,却见她一双清澈的眸子充满茫然。 兴许是她多疑了,这孩子憨憨傻傻这么多年,就算最近有所转好,也应该不至于变得多么精明。 “没什么,回府吧。” “回府?不找姨娘了吗?” “让下人找吧,咱们回去等消息。” “哦,好。” 凤轻狂偷偷捏了一把汗,不禁骂自己欠考虑。 事先她以为此次行动一定成功,因此只想到如何引凤衡前来,却没想过倘若扑了空该如何自圆其说。 估摸着要不是有原主憨傻单纯的形象深入人心,凤衡直接就要怀疑她了。 等两人返回国公府时,林氏正站在大厅门前。 “老爷,听说咱们府里进了贼,不知抓住了没有啊?” 第四十七章 不再信任 “尚未。”凤衡打量着她,只见她身上的衣物齐整,头上的发饰好好地戴着,脸上也抹了浓艳的脂粉,整个人精神又明艳,一点也不像是刚起来的。 “你怎么在这里?” 林氏下意识地瞥了凤轻狂一眼,答道:“妾身方才在睡梦中听见外头很吵,心知府里出了事,担心得睡不着,所以出来看看。” 闻言,凤轻狂却松了一口气。 想来这林氏是刚刚回来,还来不及回去换衣裳,所以才干脆等在这里,可她急于洗脱嫌疑,却忽略了一个问题。 既然是刚起来,又怎会打扮得如此艳丽? “三小姐,听说你是第一个看见那贼人的,还说是那人从我院里跑出来?可我就纳闷了,为什么我院里的下人一点也没察觉?” 言外之意,就是凤轻狂在撒谎。 凤衡斜眼看去,忽然想起凤轻狂说过她曾去林氏院里查看,并发现她不见了,跟来的说法完全相悖。 究竟谁在撒谎?还是两人都没说真话? “那可能是我看错了。”凤轻狂耸耸肩说,“夜里黑灯瞎火的看错也不奇怪啊。” “是吗?那会不会贼人也是三小姐看错了,虚构出来的?”林氏咬着不放,意图将凤衡的注意力转移到凤轻狂身上去。 凤轻狂不答话,反而傻笑道:“怎么姨娘睡觉还穿得这般正式,打扮得如此漂亮?是打算去见什么人吗?” “我……”林氏的脸色顿时变了几变,勉强维持住镇定。 凤衡感觉头大,摆了摆手道:“算了,夜色已深,都回去休息吧!今夜之事,日后不许再提起!” 这话既是说给林氏听的,也是说给凤轻狂听的。 “是,轻狂告退。”凤轻狂福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躺在床上,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来。 她暴露了。 经过今晚,林氏已经知道她在调查她跟贺兰弛的事,恐怕会对她下手,以杀人灭口,以后自当小心再小心,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而今,最让凤轻狂想不透的一件事,就是林氏和贺兰弛是如何察觉,并及时逃跑的? 这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整个计划,国公府这边只有她一人知道,那个所谓的贼人,是江明澈的手下假扮的,目的就是引起混乱,让府里的护卫追出去。 除了这几个办事的手下之外,还知道计划的,就只有江明澈了。 泄密的人,肯定在他们之中,然而江明澈的人听命于他,不管是谁泄密,最终都是主子的意思。 江明澈,你又出卖我! 凤轻狂再一次被伤得彻彻底底,气得抓起茶杯和茶壶摔了个稀巴烂。 “江明澈,老娘要是再信你一次,名字就倒着写!” 一整夜都在气愤中度过,凤轻狂不出意外地失眠了。 第二天顶着两只黑眼圈出门,差点把丫鬟们给吓到。 昨天的事办砸了,还把自己暴露给了林氏,凤轻狂痛定思痛,下定决心往后再有行动,便不跟江明澈透露半个字了。 除了跑腿查探消息以及做保镖之外,也用不着他的人去办,还是事事亲力亲为的好。 中午的时候,凤轻狂在院子里散步消食,春红低着头从外面回来,面色凝重,似乎碰到了什么事。 凤轻狂低声问道:“林氏找你了?” “小姐,您怎么知道?”春红面露讶色。 凤轻狂笑而不答,林氏昨天知道她在查她的秘密,肯定想尽快除掉她,而林氏自以为春红这个眼线还深得她的信任,让她动手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她跟你说了些什么?” 春红抿了抿唇,答道:“是林姨娘身边的张嬷嬷,她给了奴婢一包药,说要奴婢每日喂给您喝,连续半个月。” 说着就从怀里取出一个巴掌大的纸包,乖乖地递给凤轻狂。 纸包很薄,看来里面是某种具有慢性毒的药粉。 要用蛇蝎心肠来形容林氏,那可真是一点也不为过。 “你做得很好,”凤轻狂轻拍着春红的肩头,给出赞许,“我会考虑给你一次性解药的。” 春红心中大喜:“多谢小姐!” “这期间,张嬷嬷要是问你,你就说一切按照吩咐在做了,不论她怎么逼问你,你都一口咬定就是,只有这样,林氏才不会对你起疑。”凤轻狂轻声叮嘱。 “是,奴婢记住了。” 凤轻狂“嗯”了一声,示意她下去,然后打开纸包,端详里面的白色药粉,暗忖,这到底是什么毒药呢? 她之后去了一趟医馆,从大夫口中得知,原来这种毒叫做半月斩,服用者三天内会精神萎靡,食欲不振,然后出现幻觉,有癫狂之症,持续十来天,最后力竭而亡。 而且这种毒药无色无味,很难诊断出来。 凤轻狂忍不住又把林氏和她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个遍,将毒药帮了藏了起来。 这天夜里,江明澈再度现身,像之前什么也不曾发生过一样,笑意满满地对着凤轻狂。 “轻狂,这支玉簪跟你的气质很相配,你快戴上看看?”他取出一支晶莹剔透,散发着淡淡紫光的玉簪,伸手就要为凤轻狂戴上。 凤轻狂头一偏,冷声道:“我说了不要再浪费心思和金钱,不管你买什么我都不会收的,你怎么总当耳边风呢?” “你收不收是你的事,我买不买是我的心意,你不能这么霸道,连我做什么都要管吧?”江明澈微笑着说。 凤轻狂简直要抓狂了,原先她念及旧情,总不忍心赶他走,现在一想到他又一次出卖了自己,胸腔内愤怒的火苗就蹭蹭地往上拱。 “江明澈,你别太过分了,我让你暂时留在我身边,是为了借助你的势力报仇,可不是要跟你复合,你不要想多了!” “轻狂,我相信你根本没对我忘情,只要我陪在你身边,真心真意地待你,你一定会深受感动,与我重新开始的。”江明澈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凤轻狂心想,以前怎么没发现,原来这厮还有如此自恋的一面? “真心真意?你待我是真心真意吗?”星眸中闪出狐疑的光。 江明澈不知她何故出此言,点头道:“当然是。” “那你却又出卖我?” 江明澈解释说:“那次我是担心你不同意骗太子上钩,才不敢跟你说的,毕竟你与太子有过一段渊源。” “我说的不是那次,是昨天夜里的事。” 凤轻狂盯着江明澈的眼睛,终于捕捉到了一丝慌乱。 “昨天夜里?我……” “怎么,说不出来了?”凤轻狂冷冷地笑着,“昨夜我本可以一举将林氏扳倒,可你,却偷偷派人去向她跟贺兰弛报信,导致我扑了个空。” “好在我爹在内宅的事情上比较糊涂,否则,遭殃的就是我了。” 江明澈满心愧疚,垂下眸子,不敢与凤轻狂对视。 “对不起。” 事实上昨天协助凤轻狂的那名手下,在引凤衡前往宅院之前就去了一趟,刻意制造动静,将林氏和贺兰弛吓跑了。 江明澈当然猜到凤轻狂会因此遭到责难,但他也知道,凤轻狂伶牙俐齿,聪慧过人,足以自保。 凤轻狂变回冷漠脸,不耐烦地说道:“这段时间听你道歉,耳朵都起茧子了,我不想再听,我只想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 “我想你跟林氏肯定不会有什么关系,那么就是跟贺兰弛有牵连了?” 江明澈面对质问,为难许久,最终还是决定说出实话:“贺兰弛是无忧门安插在朝廷的线人。” 凤轻狂微微颔首,瞬间豁然开朗。 这就对了,难怪江明澈的人这么快就能查到贺兰弛的背景,连他每月两次跟林氏幽会这种私密之事都查得一清二楚! 凤轻狂冷嗤一声:“瞧瞧,你我之间的秘密可真是多得数都数不过来啊!” “轻狂,我向你保证,除了这两个事情之外,我对你没有任何隐瞒,以后也不会再有了!”江明澈焦急而诚恳地说。 所谓事不过三,凤轻狂已上了他两次当,心想自己要是再相信他的话,可就真是傻出天际了。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我只是想逼你乖乖跟我走,”江明澈平缓道来,“你如果斗倒了林氏和凤轻舞,在京城便更好立足了,定然不会再愿意与我远走,所以……” “所以你就要破坏我的计划,借用林氏等人的手逼我,使我不得不离开?” 听到这样的理由,凤轻狂真有一榔头捶死江明澈的冲动,“你凭什么代替我做决定?” 江明澈急道:“我是不想你继续待在这个虎狼之地,再受到什么伤害,我想给你一份安定平稳的生活。” 凤轻狂起身摔开他的手,怒道:“不需要!我现在只想为青桃报仇,别的什么都不想!” “你破坏我的计划,害我功亏一篑,无法告慰青桃的在天之灵,我讨厌你,你给我走,走!” 她此时此刻的反应,就跟那日在城外发现被利用了一样,令江明澈心慌。 这时候江明澈才真正意识到,不管做什么都好,就是千万不能对凤轻狂有“欺骗”二字。 “轻狂……” 第四十八章 事情蹊跷 “走啊!”凤轻狂杏眼圆睁,原本的清澈水眸,已一片怒色火海,“是不是非要逼我动手?” 江明澈知她正在气头上,说什么也听不进去,只有先行离开。 临走时,他回头道:“轻狂,不管怎么样,我对你的心意是真的,从来没变过,也永远不会变。” 凤轻狂别过头,丢给他一个后脑勺。 “以后别来找我了。” 之后的很多天里,江明澈果真没再出现,凤轻狂总算松了一口气。 西夷的邬云王被带到京城已有数日,皇帝养足了精神,终于下令召见,并在宫中设下酒宴,让朝中几位大臣一同相陪,慕北拓也在其中。 当初慕北拓在匀州剿匪时遭到埋伏身受重伤,也有这位邬云王的一份力,慕尊遂故意安排他出席。 酒宴上,慕北拓和邬云王相对而坐,两人始终未有半句交流,偶有眼神交汇,亦是杀气腾腾、剑拔弩张,看来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皇帝看在眼里,倒也没多不满意,至少慕北拓沉得住气,没失大国该有的风度。 “燕皇陛下,您的盛情款待,真是叫我受宠若惊啊,总听说大燕国是礼仪之邦,最是热情好客,今日一见果真不虚,在下敬您一杯!” 邬云王突然举杯笑道。 慕尊摸起手边的金樽准备喝,慕北拓却抢先说:“皇上近日来操劳国事,龙体违和,不宜饮酒,还是让臣跟邬云王喝吧?” 难得他这么有孝心,慕尊也省得糟蹋身子,便颔首道:“好,那就你跟邬云王好好喝几杯吧。” 邬云王似乎是没想到慕北拓会要求跟自己喝酒,微有些诧异,随即面向他,大笑几声说:“上次是本王不好,误伤了三王爷,现在自罚三杯,望王爷大人不计小人过,多多海涵。” “好说,好说。”慕北拓举杯一饮而尽,面上的笑容勉勉强强,耐人寻味。 待他们停杯后,慕尊微笑道:“王爷在敝国只管安安心心的住着,当是自己家一样,无须太过拘礼。” 邬云王闻言甚是感动,连声道谢。 只是话音未落,又听得对方说:“只是不知道贵国那百万黄金筹备得如何了?使团什么时候到京?” 邬云王眸光一闪,直想骂人,看来这老皇帝跟太子不愧是父子俩,一样的黑心。 “燕皇陛下放心,我王既然答应了上贡黄金,就一定会尽快送来,只是这西夷到京城山高水远,总需时日,还请您再等等。” 慕尊笑说:“这是当然,当然,来,继续喝!” 邬云王暗自抹了一把汗。 之后,众人东拉西扯,十分和谐地将酒宴进行下去。 末了,慕尊准备离席时,邬云王突然从席位站出,满脸愁云地说:“燕皇陛下,在下有些话想跟您单独说。” “有什么话不能当着众臣的面讲?”慕北拓极为不悦。 邬云王答道:“是不能让闲杂人等听到的事。” “你……你说谁是闲杂人等?”慕北拓暴怒下准备动手,但碍于皇帝在场,又不敢放肆,把怒火憋了回去。 “好了,诸位爱卿就先散了吧。”慕尊却是很想听听邬云王会说些什么。 慕北拓哼了哼,不甘愿地与大臣们退出了大殿。 慕尊正要问话,邬云王却突然间跪了下来。 “燕皇陛下,你要为我做主啊!” 见此状况,慕尊震惊之余又是一头雾水,忙问道:“你要朕为你做什么主?” “请陛下救救我的妻儿!”邬云王几乎用了哀求的口吻,慕尊更是不明所以,纳闷道:“你的妻儿不应该在西夷吗?怎么要朕来救?” 邬云王答道:“燕皇有所不知,我那妻儿听说大燕国地大物博,遍地黄金,便一直想来看看,于是我去匀州时,便也将他们娘俩带上了,不料一个月前,他们竟被人给活捉了,至今尚未找回来。” 说到这里,虎背熊腰的汉子也抹起了眼泪。 慕尊心想,本来就是你西夷侵犯我大燕,在匀州胡作非为,多少大燕人因你们家破人亡,你的妻儿被抓了,朕又凭什么给你找? “抓你妻儿的人是谁?” “是太子殿下!”邬云王给出慕尊怎么也想不到的答案。 “你说什么?太子?”慕尊的眉头皱得越来越紧,冷嗤道:“太子光明正大就能平定叛乱,击溃你西夷军队,何须抓你妻儿?” 邬云王急得跳起来,“陛下是被他蒙蔽了!他对外当然说自己是光明正大击溃敌军,可事实上,他压根就没怎么动兵,因为他跟那群土匪达成了某种协议,让他们不战而降了!” “而对付在下,则是用卑鄙的手段,他派人捉了我的妻儿,用他们的命来威胁我,要我配合他来到您面前演戏,为的就是邀功请赏!” “一派胡言!”慕尊大怒,“太子的办事能力有目共睹,岂会弄虚作假?邬云王,可知道污蔑太子是多大的罪?” “在下绝不敢污蔑太子,方才所言乃句句属实,请陛下明察!”邬云王说罢,又重新跪了下去,并竖起三根手指道:“我若有半点胡诌,愿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慕尊既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可邬云王分明振振有词,丝毫不像在撒谎。 “如果太子当真谋划这么多事,那为何自己却在半道上遭遇刺杀,至今下落不明?” 邬云王摇首道:“在下也想不通,或许,或许是太子遇到什么仇家也说不定呢?” 思索片刻,慕尊冷哼道:“太子此刻人不在这里,你说什么都成了,你的话朕不会轻信的!” “燕皇陛下!若非太子不在京城,在下又岂敢说这番话?在下的妻儿还生死未卜,您要为我做主啊!”邬云王又绕回这句话来了。 慕尊被他念得头疼,遂道:“朕会下令,派人去找寻你的妻儿,你先回驿馆去吧。” 邬云王见好就收,擦干眼泪忙不迭走了。 慕尊坐回原位,陷入长久的沉思。 假如太子当真如邬云王所说,与匀州土匪达成交易,那么他的用意显然不是邀功请赏那么单纯。 他究竟想做什么?造反吗? 都说最无情是帝王家,可慕尊对几个儿子是倾注了不少感情和期望的,尤其是太子。 长久以来,他最器重的是太子,最忌惮的,也是太子,准确来说,几乎所有帝王都是如此。 他对太子尽可能宽容,就是不想弄得最后父子为了皇位刀兵相见,难道最终还是逃不了这个宿命吗? 慕尊虽有愤恨,但渐渐地还是冷静了下来。 思来想去,总觉得太子半路遇袭,邬云王突然反口,整件事透着蹊跷。 于是,慕尊便将正关在天牢的贼匪头目蒋天霸召进了宫中问话。 又是几天过去,在府里憋得慌的凤轻狂终于外出溜达了一圈。 凤轻狂特意往热闹些的地方走,街上行人很多,一路上倒也什么事发生,于是她便似乎有些松懈,回府时忘了走大路,为省些路程,拐进一条狭窄的巷道中去。 边哼着小调边往前走,不料前方突然窜出两个人来。 只见他们身穿黑衣蒙着面,眼里尽是凶光。 凤轻狂当即扔下手里还没啃完的烧饼,转头把腿就要跑,然而刚跑几步,又有两个人从路口冲出,堵住她的去路。 面对四人的逼近,凤轻狂步步后退,讪笑道:“几位大哥,有话好好说,别乱来啊!” 其中一人发出笑声:“这么个水灵灵的小姑娘,杀了委实可惜,梁哥,不如把她带回去乐呵乐呵?” 对方斥道:“咱们是拿钱办事,杀了她就走,别横生枝节!” 随即亮出了刀刃。 凤轻狂背靠墙面,面露惊恐,连忙说:“那人给了你们多少钱杀我?我可以给你们双倍,不,是三倍,只要你们放我一马!” 几个人果然停住了脚步。 “我们的赏金是五百两,三倍?你给得起吗?” “怎么给不起?”凤轻狂一脸的不服气,“你可别狗眼看人低,光是我头上的这支珠钗就值几百两呢!” 说着,乖乖地摘下来递给人家。 衣袖下青葱般的手指却摸上了腕上冰凉的镯子。 趁对方正端详珠钗时,迅速摁下机关,两根银针瞬间飞出,没入最近一人的腰腹。 “啊……”听得一声惨呼,其他三人立刻退后,但凤轻狂速度更快,对准另外一人又连射两针。 那被叫梁哥的人道:“哼,我们倒是小瞧你了!” 凤轻狂并不搭理,扣下手镯的按钮继续发针,但出乎意料的是,剩下的两人轻功不错,远远地躲了开去。 接下来数针都射空,凤轻狂不禁心慌,里面只有两针了,不足以对付两人,这可如何是好? “你的针用完了!”梁哥冷冷地笑,与另一人开始往回迫近。 凤轻狂只好将最后两针发出去,结果只射倒了一人,另一人的刀疾速劈来,她避无可避。 本能地闭上眼睛,只以为这次死定了。 “哐当~” “啊……” 耳边竟然响起惨叫声,凤轻狂忙睁眼一看,正见黑衣人倒在血泊之中,连那三个倒下了的也被抹了脖子。 凤轻狂暗道不好,跑过去查看,果然一个活口都没留。 第四十九章 现身相见 “你怎么把他们全杀了,我还留着有用处呢!”她气得跺脚。 “这几个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杀手,朝廷的通缉犯,杀了正好为民除害,留有何用?” “我……”凤轻狂蓦地一愣,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 猛然转过身去,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慕连城?你你你、你怎么……你不是失踪了吗?” 慕连城收起长剑,墨眉微扬,似笑非笑地道:“你这么不想见到我?” “当然不是!”凤轻狂围着他转了一圈,仔细地打量着,眼中攒满了欣喜、好奇与震惊,“只不过我听说你被打下悬崖了嘛,你怎么回来的?而且,身上完好无损啊?” “怎么听起来,你好像希望看见我身上少点什么似的呢?”慕连城话间透着一丝无奈。 凤轻狂瞪眼道:“我哪有?见你安然无恙,我不知多高兴呢!” “真的?”慕连城的双眼忽然一亮,欢喜掩藏不住。 凤轻狂扭头道:“我现在又不高兴了,因为你把我的证人都弄没了!” “证人?”慕连城看向地上的尸体,十分不解。 原来凤轻狂猜到林氏会在她出门时安排人来杀她灭口,是故佯装不知,将人引出来,打算用毒针将他们射倒,再以解药逼迫他们跟自己去凤衡面前指证林氏。 只是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想不到这几个人武功这么高,没能将他们活捉,凤轻狂自己反倒差点送命,更想不到的是,慕连城突然出现,还把他们都杀了。 “就算这几个人跟你去指证林氏也没用,林氏只要抵死不认,又或者反咬你一口,你又拿不出物证来的话,还是奈何不了她。”慕连城悠然道。 这一点凤轻狂当然知道,她的目的是让凤衡起疑心。 “等等,你怎么知道我跟林氏之间的事?”凤轻狂紧盯着慕连城,眯了眯眼睛,“你是不是又派人监视我了?” 慕连城坦然道:“其实我几天前就回来了,一直在暗中看着你,我还知道你在调查林氏和他情夫的事呢。” “嗯?既然你早就回来了,为何不现身,反而要藏匿起来?”凤轻狂茫然了,“你应该知道现在皇上正派人四处找你吧?” 慕连城颔首道:“我当然知道,但目前还不是时候现身。” 事实上刚回京城时,他就想来找凤轻狂的,只是看见她又与江明澈走到一起,心里闷闷不乐,便没露面。 今天也是看她有危险,不得已才出手的。 “神神秘秘的,你想做什么?”凤轻狂越发好奇了。 “你想知道?”慕连城忽然停步,微微倾身过去,微笑着看她。 两人靠得太近,凤轻狂几乎可以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药草香,赶紧垂下头去。 “你若不想说,那就算了呗。” 慕连城道:“过两天事情明朗了,你自然就会知道了。” 两人边走边聊,不知不觉就到了国公府外的街角。 “既然你不方便现身,那就到这里吧,”凤轻狂顿了顿,又说:“不管你在计划什么,还是要多保重,可以的话先去看看皇后吧,她身子不好,现在要为你担心,都病倒了。” “我知道。”慕连城叹息一声,他知道这么做会让母后操心,可也没更好的办法,“你跟母后见过面了?” “前阵子皇后娘娘召我进宫,与她说了会儿话。”凤轻狂混不在意地答道。 慕连城忙问:“她没跟你说什么吧?” “没有,我们只是东拉西扯,随便聊聊罢了。”凤轻狂摆摆手,呵呵笑道,故意把那个话题抹掉。 慕连城也不知是真信还是装糊涂,总之没有再问。 林氏见凤轻狂竟然安然无恙地回到了府里,气得直骂人。 “四个大男人竟然杀不了一个小丫头片子,饭桶!没用的东西!白白费了我几百两银子!” 接着把桌上的茶具扫落,碎片飞了一地。 一旁的张嬷嬷连忙相劝:“姨娘息怒,要对付三小姐还有的是办法,何必动怒气坏了身子?” 说罢又招呼小丫鬟们进来收拾房间。 林氏这才稍微缓下来,坐到床榻上缓和情绪。 “你方才说还有法子,说来听听?” “既然春红那边没反应,今日派人刺杀又没结果,说明三小姐已然有所警觉,所以这次您要派一名不让她防备的人去。” “谁?” 张嬷嬷低声答道:“自然是大小姐了,在几位姑娘当中,大小姐自小与三小姐关系最为亲近,想来她送去的东西,三小姐不会怀疑,而且,到时候出了事,尽可把责任推在她身上,您可以高枕无忧。” 林氏闻言点了点头,勾唇露出一抹阴笑:“还是张嬷嬷你最得我心,好,你去安排吧。” 翌日上午,凤轻狂正在站在窗前,一边给花儿修剪枝叶,一边在想事情,忽然肩头被人拍了一下。 转头一瞧,却是张紫柔笑颜如花的脸。 “大姐姐,你怎么过来了?”凤轻狂欣然笑道,忙放下剪刀拉着对方到圆凳上坐。 定国公府的大小姐,名叫凤轻云,庶出,为人低调,不喜欢热闹,加上身子羸弱,常年卧病,几乎每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极少与外界接触,因此,很多人都忘了,凤家还有一位如空谷幽兰般气质出尘的大姑娘。 正因如此,这个病秧子丝毫不具威胁,林氏才不怎么去找她麻烦。 凤轻狂从醒来后,一共与这位大小姐也只见过两面,不过,基于原主的记忆,她对凤轻云的印象却极好。 “姐姐最近身体如何?前几日听说又得了风寒,可痊愈了吗?怎么就出来走动了呢?” 凤轻云笑了笑,说:“已经好了,大夫说该出来晒晒太阳,吸吸新鲜空气,对身体有好处,这不,我就想着,先来看看三妹么。” 凤轻狂看她脸有血色,似乎确实无碍了。 “我不知道姐姐要来,要不然的话,一定泡壶好茶,准备糕点好好招待你,我记得你最喜欢吃的点心就是云片糕了。” “可惜现在城西的那家糕点铺倒闭了,否则现在去买也来得及。” “三妹这话说的,咱们姐妹俩还用这么客气?我来啊,也只是先跟你说说话。”凤轻云微笑着道,“是了,我倒是带了些点心来。” 丫鬟提着食盒上前,端出几碟极为精致的点心来。 只见其中一碟五颜六色,做成了花儿的形状,还可以看见花瓣碎镶在其表面,只有半个手掌的大小,十分的漂亮。 “姐姐真是心灵手巧啊,竟然做出这般小巧可爱的点心来,”凤轻狂伸手去拿,“一定要尝尝看了。” 凤轻云却突然摁住她的手背,眸中闪过一抹异色,轻声说:“才用完早点,我担心你撑着。” “我就尝一块……” “等肚里空了再说吧,听话!”凤轻云轻拍凤轻狂的手背三下,拉着她起身,“咱们出去说话。” 为什么凤轻云不让品尝糕点? 凤轻狂记得,以前每次她带了点心过来,都要原主赶紧尝尝的,这次为何如此反常? 两人到了院中,在青石桌相对而坐,凤轻狂叫人摆上茶水,又闻着满园的桃花香,叫人顿觉心旷神怡。 “姐姐就应该多出来闻闻花香,总闷在屋里不好。” 凤轻云哀声道:“我也想啊,只是这难道身子骨不争气,也实在没办法。” “这么多年来,你的身体也不见更好,肯定是现在这个大夫医术不精,不如换一个瞧瞧,或许能把你调理好呢?”凤轻狂忽然提议,“可以请太医署的医官来看看。” 凤轻云摆手说:“不用费神了,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清楚,换了医术再精道的大夫看也是一样的,这些年我都习惯了。” 沉吟须臾,忽然想到什么似的。 “对了,近来林氏还喜欢找你麻烦吗?” “偶尔吧,不过,我能应付的。”凤轻狂心下意外,以前凤轻云极少提起林氏的,尤其是在下人们面前。 原因很简单,她也畏惧那个女人,甚至比原主还更甚。 “我这个姐姐真是没用,连自己最亲的妹妹都保护不了。”凤轻云自责地低下头,眸中隐隐有了泪泽。 凤轻狂心头触动,握住她冰凉的手安慰道:“姐姐别这么说,从小到大,在兄弟姐妹里,对我最好的就是你了,我心里可都记着呢。” 闻言,凤轻云掀起眼帘,比常人更白几分的面容显得格外动人。 两人聊了许久,凤轻云精神开始不济,便回去了。 凤轻狂将人送走,回屋时,听见丫鬟朱儿正气愤大骂:“哎呀,你这只坏猫,竟然偷吃小姐的点心,看我不打死你!” 进门一瞧,朱儿正追着花猫满屋子跑,桌上原本精致的点心都被猫爪抓得稀巴烂了。 可惜了凤轻云一番心意了!凤轻狂不由惋惜。 不料这时朱儿惊呼道:“小姐,您快看,这猫儿……它、它……” 凤轻狂转头望去,却见方才还活蹦乱跳的小花猫竟然倒在地上口吐白沫,片刻的工夫就一命呜呼。 “是,是点心有毒!”朱儿惊恐万分,一张小脸吓得惨白。 见这花猫惨烈的死状,凤轻狂倒抽了一口凉气,顷刻间浑身冰冷。 第五十章 皇后之死 凤轻狂不敢置信,凤轻云要杀她?这是为什么? 在原主的记忆里,凤轻云是在这府里除了青桃之外,对她最好的人,怎么如今…… 思绪一时间混乱不堪,怎么也想不明白。 吩咐朱儿收拾残局后,凤轻狂一个人在房里坐了好几个时辰。 入夜后,她孤身来到凤轻云的寝院,打算找她问个明白。 她的突然到来,并未使凤轻云吃惊,她似乎是料到了,只见她轻轻一笑,说:“三妹,你比以前聪明了。” 凤轻狂冷淡道:“倒也不是我变聪明了,是我今天运气好,你那些精心准备的点心,在我未来得及品尝之前,就让一只猫给吃了,是它救了我一命,我得好好地感谢它才是。” 凤轻云看着她,没说话。 “我只想问你一句,为什么要杀我?我与你从小关系最好,你是我最信任的人,为什么你却背地里害我?”这句话,其实是凤轻狂为原主问的。 “昨天夜里,林氏找过我。”凤轻云却是答非所问。 凤轻狂随即想通了些事,蹙眉问:“是她叫你给我下毒的?” “不错,糕点是她送来的。”凤轻云点点头。 昨晚林氏忽然到来,拿了几碟点心,美其名曰是想跟凤轻狂和解,她担心凤轻狂不会接受她的好意,所以让凤轻云从中调和,还叫凤轻云暂时别告诉凤轻狂点心是自己拿来的,表现得十分之诚恳和友善。 凤轻云虽然很少跟外界接触,看起来不食人间烟火,什么也不懂似的,但其实她的心思不会比其他人浅,她一下子就猜到点心有猫腻。 可林氏在国公府依然还很有权势,她不敢得罪,只能听从安排,把点心送到了凤轻狂那里。 凤轻狂第一次见凤轻云之时,潜意识里就觉得此人不像表面上这么简单,现在看来,所有人包括林氏在内的,都小看了她。 其实细细想来,一个能在内宅独善其身,使自己免于林氏迫害的人,怎么可能是省油的灯? “今天你把糕点交给我的时候,坚持不让我品尝,后又特意在我面前多次提及林氏,其实是在给我暗示?” 凤轻云颔首道:“正是,当时我只盼着你能领会我的意思。” “倘若我领会不到呢?” 凤轻云沉默了,有些话不说也能明白,倘若凤轻狂领会不了她的意思,那就只有死了。 “你为自保而这么做,也无可厚非。”凤轻狂是个很能设身处地思考问题的人,此事她并不怪罪凤轻云,毕竟谁都要把自己放在第一位,换了她只怕也一样。 “只是,从今往后,我得重新看待姐姐你了。” 凤轻云抬眸看向她的眼睛,樱唇微勾,笑意似有若无。 “你也是。” 不管怎么样,这份姐妹情如今已然变质,凤轻狂心想,就算是原主在,也不愿再跟凤轻云多说什么吧? 于是没多做停留,很快回了寝院。 三日后,正在御书房批阅奏折的皇帝突然听到内侍来报:“皇上,大喜事,太子府的人来报,太子殿下回京了!” 慕尊立时搁下笔,面上喜色一闪而过。 “立刻召太子进宫见朕!” 内侍皱眉道:“这恐怕不行,殿下身受重伤,一回到太子府就昏过去了,只怕现在还未醒来呢。” “竟有此事?”慕尊垂眸思索须臾,“摆驾,朕要出宫一趟!” 赶到太子府的时候,太医署的张太医正在给慕连城治伤。 慕连城则躺在床上,面色惨白,额头和嘴角各有瘀伤,加上两颗眼袋乌青,看上去相当的憔悴,要想人不相信他受了重伤都难。 “太子的情况如何?” 张太医躬身答道:“殿下身上多处外伤,流血颇多,但好在当时应该及时止了血,现在倒也没有大碍了,只是他从高处摔落,头部受伤,又连日赶路,操劳奔波,未曾好好调理,情况不容乐观。” 闻言,慕尊的脸色变得凝重。 头部应该就是坠崖时所伤的吧?伤得这样重,还急着赶回来,也难为这孩子了! “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把太子给朕治好,否则朕不会轻饶你!” 张太医连忙下跪:“微臣定当竭尽全力!” 慕尊点了点头,又问:“太子什么时候能醒?” “方才微臣给殿下施了针,又喂了些药下去,让他能好生安睡,三到四个时辰内只怕不会醒。” 慕尊行至床边,望了昏睡中的慕连城半晌,道:“你们好好地照顾太子,若他醒了,立刻派人到宫里给朕传话!” 而后,他便起驾回宫了。 待所有人都退下后,慕连城倏地睁开双眼,露出一抹从容的笑。 午后,凤轻狂刚小睡醒来,就被召进了皇宫。 这次要见她的,依然是皇后。 皇后今天面色微红,神采奕奕,看起来已经病愈,凤轻狂心想,肯定是慕连城已派人来传过话,她心里对儿子没了担心,身子也就好转了。 “轻狂啊,你快过来看看,这是前天刚进贡的云锦,瞧瞧怎么样?” 凤轻狂缓步走去,拿起其中一匹云锦细看,上手滑腻,花纹瑰丽如彩云般,质量乃是上上等,不愧是贡品。 皇后笑道:“喜欢吗?看上哪几匹就尽管拿。” “娘娘,这如何使得?这是贡品,轻狂可不敢要。”凤轻狂赶忙放了回去,她还想多活几年呐。 “本宫一个人也用不着这么多,与其放着浪费,倒不如给你,你看看这花色,正适合你这样的年轻人呢。”皇后拿着布在凤轻狂身上比了比,笑得十分慈祥。 凤轻狂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心里思索着该如何拒绝。 这时,柔和动听的嗓音传来:“参见母后!” 只见一十六七岁,身着淡紫色衣裙的少女款款走来,她面带微笑,眼眸如星,前额被碎发遮住了大半。 这位就是五公主慕紫颜了。 慕紫颜一出生,母妃就过世了,后面由皇后接到云华宫抚养长大,因此两人的关系如亲母女一般,只是她左边额角有一块淡紫色胎记,自小被人嘲笑,导致性格孤僻,常年深居简出,在众位公主之中,是最没存在感的一个。 皇后招了招手道:“颜儿,过来,母后正准备让人做几件衣裳呢,你看看喜欢什么样的花纹?” 慕紫颜走上前来,拿起布匹瞅了两眼,勉力笑了笑,说:“母后,我还有好些衣裳未穿过呢,用不着置办,您还是给别的姐姐妹妹吧!” “你这孩子,别的小姑娘都是新衣服越多越好,怎么你还嫌多了?”皇后无奈地笑道。 她知道,慕紫颜其实不是嫌衣服多,而是因脸上那块胎记自卑,认为再好的衣裳和首饰到了她身上也是白搭。 慕紫颜依旧保持笑容,只是里面掺杂了些许苦涩。 随即,目光一转,落在凤轻狂身上。 “这位就是凤家的三姑娘吗?” 凤轻狂福身道:“凤轻狂见过五公主。” “不必多礼,”慕紫颜拖住她的手臂细细打量,笑意逐渐加深,“怪不得二哥总把三姑娘挂在嘴边呢,原来竟是这么个大美人,要是换了我啊,早就去定国公府提亲,把你娶进门了!” 凤轻狂一愣,怎么慕连城那家伙到处跟人说她的吗?想不到那厮看起来像只闷油瓶,背地里嘴这么多的! “公主别拿我开玩笑了。” 三人随即坐下来闲聊。 慕紫颜跟皇后一样,为人随和,丝毫没有金枝玉叶的架子,跟凤轻狂很谈得来。 皇后见女儿难得笑得这么开心,更加认为凤轻狂应该做自家儿媳,可想起凤轻狂上回的婉拒,心里便不由惋惜。 “轻狂,今日天色也晚了,不如你就留宿云华宫吧,多陪陪五公主,她很难得才跟人这般投缘呢。” 留宿倒也没什么,凤轻狂只是担心这位娘娘又在打让自己嫁给慕连城的主意,所以想找借口推辞。 “可我来时未曾与家里说,我怕……” 皇后打断她道:“这有什么难的,本宫派人去国公府说一声就是了。” 慕紫颜满脸希冀道:“轻狂姐姐,你就听母后的吧,我还想跟你多聊聊呢,好不好?” 人家都这么说了,凤轻狂若再不依,也显得不通人情,便只有点头。 “好吧,那轻狂就叨扰了。” 这一晚上,早已搬出去的慕紫颜也睡在了云华宫,与凤轻狂两人聊到了深夜才睡去。 翌日清晨,凤轻狂醒来时,慕紫颜还睡得很熟,她轻手轻脚地穿上衣物,洗漱完毕后出了寝殿,准备先去向皇后请安。 毕竟是宫里规矩多,她一个小小国公之女要是睡到日上三竿,比皇后还晚起,难免让人觉得对皇后不敬。 到得皇后寝殿外,没见到有宫女来服侍洗漱,凤轻狂想,皇后应该是还没起来,于是打算过一会儿再来。 然而转身之际,忽然发现殿门居然是虚掩着的。 心下狐疑,遂敲了敲门:“皇后娘娘!” 唤了几声,里面都没人应。 凤轻狂越发觉得不对劲,犹豫片刻,推门走了进去。 然而她看见皇后竟正坐在梳妆台前,只是一动也不动。 “皇后娘娘?”又唤了一声。 仍旧没反应。 凤轻狂心里咯噔一下,忙快步走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 “咚~” 皇后的身体就这样直直地倒了下去! 凤轻狂的视线随之下移,却见地上一大滩血,血泊中躺着一把匕首。 怎么会这样? 凤轻狂只听见嗡的一声,脑袋登时一片空白。 正在这时,门外脚步声响起,几个人跑了进来。 “母后!” “皇后娘娘!” 慕连城跑过来,抱住皇后的遗体,震惊错愕愤怒等登时全部交织在心头,凌厉的眸光转向呆愣住的凤轻狂,“来人,将凤轻狂抓起来!” 第五十一章 打入天牢 “我没有……”凤轻狂半句话哽在喉头,想为自己辩解,可忽然发现这个场面种种迹象都表明她是杀害皇后的凶手,即使她把嘴说破了也是无济于事。 两名宫女立刻将凤轻狂摁住,强令她跪下,她却也没有反抗。 “母后……”慕连城把皇后的遗体抱起来,小心翼翼地放在床榻上,又掏出手帕为她擦拭干净脖子上的血,然后跪在床前,握住母亲还有余温的手,眼眶已是通红。 “母后,儿臣没用,儿臣来迟了,儿臣没能保护好您,令您被奸人所害,对不起……” 凤轻狂听着慕连城哽咽的声音,不由心下恻然。 庇护了自己十几年、自己又敬重了十几年的娘亲,如今就这样死在面前,饶是再铁石心肠的人也会潸然泪下。 慕连城又道:“母后放心,儿臣一定会为您报仇的!” 这句话是咬牙切齿挤出来的,其中饱含怨愤与寒意,令凤轻狂不寒而栗。 慕连城从来就不是什么仁慈的人,只是这段时间跟凤轻狂关系改善,这才在她面前转高冷为温润,把从前那冷酷的一面藏了起来而已,凤轻狂可没忘记穿越过来后,初次见到他时,那杀气腾腾的模样。 凤轻狂知道自己完了,谋杀皇后之罪即便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是以并不解释什么,只等着慕连城过来问罪,可是过了良久,他都没有动身,始终守在床边。 慕尊和慕紫颜等人闻讯也先后赶了过来。 慕紫颜与皇后母女情深,乍一得知皇后死讯,伤心得大哭,几乎晕厥过去。 “凤轻狂,皇后待你不薄,你为何要残忍将她杀害?”慕尊怒声质问。 “臣女没有杀皇后娘娘,臣女进来之时,皇后娘娘已经遭了毒手了!”凤轻狂做出苍白又无力的辩解。 尽管深知皇帝不会相信,她还是要申明自己的清白。 慕尊在桌上狠狠地拍下一掌,额上青筋暴起,发出雷霆之怒。 “还敢狡辩!这寝殿之中只有你一个人,凶器也在,你身上还沾了血,不是你杀的,还能是谁?” 凤轻狂裙角和鞋底的血,是方才慌乱之下不小心沾到的,可一样是没人证,她证明不了自己无辜。 “臣女的确没有杀害皇后娘娘,凶手另有其人,还请皇上明鉴……” 慕尊已经没耐心听她说下去,当即厉喝一声:“来人,把这个恶毒的女子给朕拖下去,立即斩首!” 这次是真的凉了,不止要死,还试死无全尸! 凤轻狂陷入绝望。 不料这时慕连城突然走了过来。 “父皇,此事颇有蹊跷,就此断定凤轻狂为凶手太过草率了,儿臣认为还需要做进一步调查才行!” 凤轻狂心下惊讶万分,慕连城正经历丧母之痛,竟能冷静下来为她这个嫌疑犯说话,实在太不容易了。 慕尊怒道:“太子,朕知道你对这女子素有好感,但现在她杀害了你的母后,罪该当诛,难道到了这时候你还要袒护她不成?” “不,父皇,儿臣没有袒护她的意思,假如事情查清楚,证明母后当真是被她所杀,儿臣愿将她千刀万剐,以泄心头之恨。”慕连城沉声说着,目光深邃如海。 “但儿臣确实觉得事出蹊跷,有待调查,不想枉杀了无辜,请父皇将这个案子交给儿臣全权调查,给儿臣几天时间,儿臣一定将母后的死查个水落石出!” 慕尊犹豫着,右手放在膝盖上,紧握成拳,忽然间又松开。 “朕只给你七天的时间,倘若七天之后,你查不出真相来……” 慕连城躬身道:“那么儿臣愿任凭父皇处罚!” 闻言,凤轻狂心下大为触动,忍不住转头去看慕连城,却见他双目红肿,牙关紧咬,配上苍白面容上的几处瘀伤,显得格外憔悴,令凤轻狂的心莫名一疼。 眼下他该是何等悲苦,却还要为她费心,她真是惭愧到无地自容了。 慕连城知道凤轻狂在注视着自己,但他没有看过去,只冷漠道:“父皇,先把凤轻狂关入天牢吧,该给母后置办后事了。” “带下去吧!”慕尊摆摆手,随即悲叹一声,起身走向床榻,“你们也都先下去,朕要再与皇后好好说会儿话。” 所有人很快撤出寝殿,慕尊坐到床边,执起皇后已凉的手,方才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皇后,朕总以为自己会走在你前面,到了阴曹地府,朕便可以像以前一样,护着你照应你,可万没想到,你突然之间就这么走了,一句话也没给朕留下。” 慕尊和皇后是少年夫妻,十六七岁成婚,虽然后来慕尊另有不少女人,但他的心始终只在皇后身上,皇后大度,从不因后宫的那些妃嫔而争风吃醋,几十年待他如初。 他们夫妻先后育有两子,大皇子在五岁那年病亡,皇后伤心欲绝,大病一场,差点随儿子而去,之后身子就更差了。 但为了给皇家一个继承人,皇后又再生了一个儿子,那就是慕连城,慕尊也是在慕连城出生之后,才准许其他妃嫔生子,因为他只会立皇后的孩子为太子。 随着岁月的流逝,慕尊和皇后各忙各的,每个月只见寥寥数面,在外人眼里他们是貌合神离的夫妻,但慕尊自己知道,皇后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是谁也无法取代的。 看着躺在床上,已经不能给予丝毫回应的皇后,慕尊悲从中来,一下子老了许多。 “你先去那里等着朕,待处理好这里的一切,将这个江山妥善地交给太子,朕就去找你,下辈子,朕还与你还是夫妻……” 凤轻狂早已被禁卫带走,送往天牢了。 殿外,慕连城和慕紫颜蓦然地站着,周围宫人们低声呜咽,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悲伤。 “二哥,你说凤轻狂真的是杀害母后的凶手吗?”慕紫颜嘶哑着声音问道。 慕连城转头看向她,见她瘦弱的身子颤抖得厉害,遂伸手揽住她的肩,说:“我会去调查的,你不要操心了。” 慕紫颜点点头,靠在兄长怀里,又哭出声来。 抬头望着眼前朱红的殿门,慕连城墨色的瞳孔缩起,杀气尽显。 被扔进天牢之后,凤轻狂坐在墙角发呆,脑海里总不断浮现出皇后的音容笑貌,自己与她虽然只接触过两次,可两次她都像个母亲一样相待,她是自己来到这个时空以后,碰到的为数不多的好人。 从皇宫到天牢,凤轻狂觉得就像做了场梦一样,待在天牢好几个时辰都缓不过劲儿来,直到闻见周遭的阴湿臭味,她的神经才像是猛然被打通,开始思考问题。 这么好的一个人,究竟什么人跟她有深仇大恨,能对她下如此毒手呢? 不,不对! 凤轻狂霍然站起身,一股凉意自心头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她刚进去的时候,皇后的身子还是热的,地上的血也没干,说明皇后刚被杀没多久,而且,她还来得及反应,慕连城等人就到了,然后她就顺理成章地被当成了杀人犯。 一切就好像安排好了一样。 哪有这么巧的事? 凤轻狂一拍大腿,思绪瞬间就豁然开朗。 那个凶手的目的并不是杀皇后,而是要把皇后的死嫁祸给她! 但为什么呢?她在皇宫之内,根本没有仇人,据记忆来看,原主也没有,那么,为什么有人要不惜冒险杀害皇后,来置她于死地? 又为什么不直接杀她? 那个人究竟是谁? 正当凤轻狂绞尽脑汁,抓耳挠腮的时候,消息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几乎街知巷闻。 百官和百姓们都得知定国公府出了一名心肠歹毒的凶手,而她杀的还是皇后娘娘,所有人都觉得这位凤三姑娘死定了,国公府也定会跟着倒霉。 这个时候,大多数人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一部分人幸灾乐祸,比如定国公的政敌,再比如凤轻狂的私敌。 凤衡则是忧虑难安,次日一早便换上一身缟素,进宫去请罪。 但是,皇帝并没有见他。 第二天他又去,皇帝依旧没有见,倒是慕连城自大殿出来时,与他说了几句话。 “定国公认为,凤轻狂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凶恶之徒吗?” 凤衡垂首答道:“小女虽然顽劣,心性有些古怪,但大是大非上,还是拎得清的……” “既然如此,你又为何要来请罪?”慕连城定定地看这他,面上没什么表情,“你这一来,不就等于向外界说,你的女儿有罪吗?” “微臣……” 这一点凤衡当然明白,但是现在凤轻狂已经被打入天牢,所有人都认为她是凶手,真相如何根本没人在乎。 假如死的人只是一个普通人,以他定国公的身份,还可以疏通周旋,查明真相,可如今死的是皇后,皇帝要亲自过问,他插不了手,要想帮女儿脱罪是难如登天。 是以,这两天来,他几乎已经放弃希望了,只盼着还能保全一家老小。 “定国公就这样放弃了自己的女儿,轻狂要是知道,不知会何等伤心呢?” 凤衡心中惭愧,忽然抬头问道:“殿下相信轻狂?” 第五十二章 我相信你 “本宫相不相信不重要,重要的是,本宫会彻查此案,秉公办理,既不冤枉无辜,也不放过真凶。”慕连城说得铿锵有力,不容置疑。 如此,凤衡便安心了。 “多谢殿下秉持公正,微臣替小女谢过殿下恩德!” 慕连城垂眸瞥了他一眼,大步离去了。 皇后薨逝,以国丧之礼置办,一点都不能马虎,这些天离不得官员最为忙碌。 在这头两天里,要给皇后守灵,慕连城几乎一刻也脱不开身,只能吩咐自己的手下先去做事。 到了第三天的深夜,凤轻狂正窝在墙角打瞌睡的时候,忽然听见钥匙开锁的清脆响音,猛地清醒过来,本能地往后一缩。 “别以为用刑我就会怕了,没做过的事我不会承认的!”她还以为是要被带去严刑拷问,毕竟电视上不就是这么演的么? 不料揉揉眼再定睛一瞧,那缓步走来的白色身影,竟是慕连城。 应是几天没合眼的缘故,火光下他苍白的脸比之前更显憔悴,但身上自带的清冷气质未减半分。 凤轻狂站起来,怔怔地看着他:“太子殿下……” 慕连城面无表情地摆了摆手,狱卒们尽数退出,摇曳火光之中,只剩下他们两人。 “我真的不是杀害皇后的凶手!”凤轻狂没有多余的辩解,只简短地陈述事实,虽总觉得不足,却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我相信你。”慕连城的回答也很简短,可力量十足,一下子就令凤轻狂忐忑的心安定下来,仿佛只要他说信,自己就能得救一般。 “真的,你真的信我?” 慕连城微微颔首,勾了勾唇角,却不见往日笑意,母亲的死对他打击很大,想来很长一段时间内,他都很难笑出来了。 “我当然信你,否则那天在云华宫我也不会在皇上面前要求彻查母后的案子。” 那日在寝殿内看见皇后倒在血泊之中,在旁呆站着的人是凤轻狂时,慕连城的确有那么一瞬间以为她是凶手,但很快就从震惊中反应过来,敏锐地察觉到现场的异常。 之所以立刻命人将她抓起来,是为了更好地把案子揽到自己身上,要是此案落在刑部,他就不好插手了。 凤轻狂这才明白慕连城的用心,不由地对他心生敬佩,在那样的情况下,还能冷静思考。 “皇后娘娘是个好人,虽然我们相处的时间很短,但我真心拿她当自己的娘亲一般看待,她就那样被人害死了,我也很痛心……希望殿下可以节哀顺变。” 慕连城点了点头,回头看着她,问:“你把头天晚上和那天早上的经历都仔细跟我说一遍吧,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事情发生?” 凤轻狂早已在脑海里把那两天的事情回顾无数遍了,可并没记起什么异常之处。 “那天晚上我留宿云华宫,跟五公主同歇在一间寝殿里,聊天到很晚,第二天醒来,我就去找皇后问安,要说不寻常的话,就是在去皇后寝殿那边,一路上都没见到宫人,很安静。” “大概是什么时辰?”慕连城又问。 “是辰时,辰时过半的样子。”凤轻狂记得当时太阳还没出来,天边微黄。 慕连城颦起剑眉,“母后向来起得早,每日到了辰时必定起身,你说的那个时候,应当正在洗漱才对,寝殿内不可能会没宫女服侍。” 凤轻狂接话道:“那很显然,她们都被人支走了。” “不错。”慕连城表示赞同。 那天早上他本来是有要事去面见皇帝,可听说皇后头天晚上把凤轻狂留在了云华宫,便想着先去看看,想不到刚进宫门就听见有人喊皇后遇刺,他赶忙跑向寝殿,果见母亲倒在了血泊中。 更想不到的是,凤轻狂竟然成了“凶手”。 “对了,那把匕首!”凤轻狂突然拔高声音,“那把匕首是谁的?仔细调查一番,会不会能顺藤摸瓜查到那个凶手?” 慕连城摇头道:“那匕首是母后宫里的,谁都能接触到,没有什么特别。” 凤轻狂有些懊恼,抓着头说:“那个凶手作案太利落了,什么痕迹都没留下,我真是想不出什么办法来了。” “按理说,皇后娘娘被杀的时候,不可能一点反抗和挣扎都没做,现场那么干净,只可能是她最信任的人,在她没半点防备的情况下动的手,又或者,她失去了反抗能力。” 闻言,慕连城深表赞同,说:“是寝殿内的熏香有问题,里面掺杂了迷药。” 皇后很少用熏香,即使有时候失眠也不会点安神香,因为她嫌味道重,可那天早上屋内却有熏香燃着,这也是令慕连城最先感到不对的一点。 “那看来熏香倒是可以追查的一个点。”凤轻狂逐渐看见了希望。 慕连城颔首道:“我会亲自去追查,尽快找出事情的真相,揪出凶手,为母后报仇。” 凤轻狂身陷囹圄,什么也做不了,不禁觉得自己就是个废物。 “对不起,我只会给你带来麻烦,这次还连累了皇后,我对不住你,更对不住她……” “别这么说,我知道这也不是你想的,相信母后也不会责怪你,”慕连城轻握凤轻狂的手臂,“你先委屈几天在这里待着,我会尽快救你出去。” 凤轻狂低着头要住嘴唇,也不知为何,鼻子突然一酸,泪水就在眼眶里打转起来,好在光线昏暗,慕连城看不清。 “我先走了。”慕连城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出去了。 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凤轻狂的双眼瞬间被泪水模糊,有种想哭的冲动。 并不是她矫情,实在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蹲牢狱,且是冤狱,全世界的人都认为她是凶手,她满腹委屈无处说,又无法自证清白,比哑巴吃了黄连还可怜。 京城这个地方啊,真是名副其实的虎狼之地,处处藏着危险,要是这回能捡回一条命,等为青桃报了仇,就算给她一个亿也决不再留在这儿! 定国公府,夜深人静时,林氏披上黑色披风偷摸摸地出了府。 穿过一条街后,巷子里驶出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来,将她接着去往城东。 虽然还是在城东,但自从上回那座宅院被发现了之后,贺兰弛就另外准备了一个幽会的院子,同样是僻静之所,里面的布置都几乎跟之前那里一样,林氏走进去四下看了看,心里甚是满意。 屋内,贺兰弛已经等候多时了。 “泽哥哥,你久等了吗?”林氏上去便拉住贺兰弛的手,表现得十分亲热。 贺兰弛自然乐得回应,一把将她揽入怀中,捏了捏她的手,笑道:“只要你会来,等多久都甘愿。” 林氏脸上一红,嗔道:“尽会说好话哄人家!” 两人到里屋坐下,各自喝了些酒,气氛变得暧昧起来。 林氏推了推正要靠近的贺兰弛,开始说正经事。 “泽哥哥,你说那凤轻狂都被打入天牢这么多天了,皇上怎么还不将她处斩?他在等什么呢?该不会出现变数吧?” 贺兰弛稍稍松手,正色道:“大概是太子殿下从中阻拦的缘故,你也知道,这几个月来太子殿下跟那丫头的关系亲近,他定是舍不得她死,一心想为她洗脱罪名。” “那怎么办?太子殿下要是查出什么来,咱们……”林氏面露慌色。 贺兰弛却是不慌不忙,镇定自若。 “你大可安心,就算他查出什么来,也怀疑不到你我的头上,反正下手的,是宫里那个人。” 林氏还是不放心,揪住他的衣襟问:“那你就不怕那个人把你供出来么?” “她不会,更不敢。”贺兰弛勾唇笑得猖狂而肆意,“因为她要是供出我,首先死的会是她自己,还有她的宝贝儿子,她绝不会这么蠢。” 看他如此笃定,林氏渐渐地也就松了一口气,随即柳眉一横,用质问的语气道:“你在宫里的人究竟是谁?他还有儿子?能帮你干掉皇后的人,肯定不简单!你倒说说,他是谁?是男人还是女子?” 贺兰弛故意凑过去吸了吸鼻子,邪笑道:“好大的醋味儿啊,柔儿,你吃起醋来则是更有一番韵味了!” “我问你话呢,你回答我!”林氏咬牙道,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不过是个普通的宫女,之前受过我的恩惠,答应为我卖命而已,她只是我的一颗棋子,我对她没有半分别的感情,你就不要多想了。”贺兰弛说着,兀自把两人的酒杯斟满。 林氏半信半疑,可又从他的神情上看不出任何不妥,心知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只有暂时作罢。 “凤轻狂知道了你我的事,她一天不死,我就一天不能安心,这次要是整不死她,来日必定报复,再要整她就难上加难了,这个太子,可真是只拦路虎!”林氏恼恨地把酒杯拍在桌面上。 贺兰弛冷笑道:“不必这么担心,太子他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还想救凤轻狂?简直是笑话!” “这话怎么说?”林氏欣喜地问。 “你之后就会明白的。”贺兰弛捏住林氏的下巴,笑得越来越放肆,忽然一把将她横抱而起,走向床榻。 第五十三章 展开调查 去天牢见过凤轻狂后,慕连城开始着手调查。 他将云华宫的宫人全部叫了过来,挨个问话,尤其是原先贴身伺候皇后的六名宫女。 “皇后被害那天清晨,已到了时辰,为何你们却不去服侍她洗漱?都到哪儿去了?” 这质问的口吻凌厉非常,令几个宫女不由心惊胆战。 其中一人鼓起勇气答道:“回殿下,奴婢几人当日起身之后,准备如往常一样去寝殿服侍皇后娘娘的,但是梅姐姐却突然来告诉咱们几个,说娘娘身子忽然不大舒服,吩咐我等先去膳房熬药。” 另一人附和道:“是啊,因为娘娘的药熬制过程中需要往里添加不同的药材,得十分注意,且那天云华宫的药所剩不够了,奴婢跟小玉就去药阁抓药,然后才赶往膳房,药阁当差的人可以作证的。” 慕连城向点头的四人扫视过去。 “也就是说,你们四人是被支走了?” 那名叫梅儿的宫女连忙道:“殿下,当日奴婢最先到娘娘的卧房,是她亲口吩咐奴婢叫人去熬药的,奴婢并非有意支开她们!” 慕连城又把视线转向梅儿。 “那你呢,皇后遇害之时,你又去了哪里?本宫记得,当时你是跟在本宫后脚跑进寝殿的,在那之前,你为什么没陪在皇后身边?” 梅儿吓得哆嗦了一下,低头支支吾吾,神色显然慌乱。 “奴婢,奴婢不能说……” “不能说还是不敢说啊?”慕连城还没开口,宫女碧云倒是质问起来了。 只见她娟秀的脸上盛满愠怒,一双杏眼死死地盯着梅儿,“那天小玉她们四个人去给娘娘熬药,我则是被娘娘派去内务府办事,只有你一个人解释不出去处,真相已经很明了,是你杀害了娘娘!” 其几人则闻言,纷纷看过来,都用古怪的目光审视着梅儿。 梅儿愈发慌张,连连摇头否认:“我没有!娘娘待我恩重如山,我多希望这次死的人是我而不是她,我怎么会杀她?” 梅儿素来是最得皇后喜爱和信任的,她们之间只有恩情没有仇怨,按理来说,确实不可能是她下的手。 但慕连城很清楚,那个凶手的人目的是嫁祸凤轻狂,且极有可能是受人利诱或者逼迫,未必感情深就可以排除嫌疑。 况且,这个梅儿言辞躲闪,总说不清自己当时的去处,嫌疑是最大的。 碧云冷哼一声道:“好听的话谁都会说!况且,娘娘是被人残忍地一刀割喉,连挣扎都未来得及便殒命了,这明显是极其亲近的人所为,大家都知道,娘娘最信任的人就是你,只有你才有动手的机会!” “你……你含血喷人!”梅儿急得哭了出来,“殿下,奴婢没有,奴婢真的没有杀害娘娘!” 慕连城皱起眉头,还是问:“你当时在哪里?” “奴婢、不能说……”梅儿揪着衣袖,来来回回还是这一句。 “你给不出回答,本宫又如何相信你?” 梅儿瘫在地上,面上多是哀戚之色,似乎有种认命了的意思。 随即,慕连城又问:“当天皇后房中的熏香是谁点的?” “好像是头天晚上梅姐姐点的!”一个宫女惊呼道。 梅儿解释道:“那也是皇后娘娘嘱咐奴婢点的,娘娘以往都不喜欢熏香,但不知为何那天晚上忽然说想试试,还特地让奴婢在里面放些安神的草药一起点燃,奴婢想着那几天娘娘一直睡得不好,便试试也好,可是,这跟皇后被害有什么关联呢?” 其他几人也都满脸疑惑。 慕连城没有回答,只是暗中观察宫女们的神色变化。 “难道是熏香里头掺迷药,导致娘娘昏睡不醒,所以才会没有半点挣扎?”碧云小小声地说。 见太子殿下的面色阴晴不定,所有人都赶紧闭上嘴,大气都不敢出。 过了片刻,慕连城起身道:“来人,把梅儿关进内刑司,稍后本宫再审!” 内刑司是专门用来审问后宫犯了事的宫人和妃嫔的地方,比天牢还要黑暗,因为通常进去不脱层皮是出不来的,很多人熬不住严刑,在里面撞墙自尽。 梅儿大骇:“殿下,奴婢是冤枉的,奴婢冤枉啊!” 然而,任她怎么喊,最终还是被带了下去。 接下来,慕连城又吩咐手下对几个宫女的住所进行搜查,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之处,最后来到梅儿的房间。 搜寻一圈后,二游拿着下属刚递过来的一包药粉,行至慕连城面前,道:“殿下,您看,果然是迷药,看来,这个梅儿当真是凶手!” 慕连城将迷药放到鼻端闻了闻,有一股淡淡的异香,跟之前在皇后寝殿里闻到的一模一样。 “在哪里搜到的?” “就在床头柜的最底层一个小格子里面。”二游回答后,忽然又恨恨地说:“想不到皇后娘娘竟养了一条没良心的白眼狼在身边!” 慕连城目光一凛,将迷药好生包回去,让二游拿着留作证物。 “白眼狼是白眼狼,只未必是梅儿。” 二游不解,蹙眉问:“这种种证据都指向梅儿,凶手不是她还能是谁呢?” “要是杀了人,会把这么重要的证据留在自己房里吗?” “这、这倒是……”二游不禁一囧,挠挠后脑勺问道:“那殿下认为还有谁可疑?” 慕连城却没有答,一双凤眸越发深邃,令人总看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出门时,低声吩咐道:“派人去内务府问清楚,当天清晨碧云是是什么时辰去的,又是什么时辰走的,另外在来往的途中有没有遇见什么人,能够为她作证。” “另外,这几天派人暗中监视碧云的一举一动,千万谨慎,不能让她察觉了。” 二游忽而愣了愣,难道殿下怀疑碧云? 自从进了天牢之后,凤轻狂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睡过一天安稳觉。 个人起居问题就忽略不提了,最让她受不了的就是这里的狱卒,一个个凶神恶煞,像要吃人一般,还每次送饭时都要跟她说什么过几日就要上路,可能是凌迟,可能是砍头,还可能是烹刑,诸如此类的话吓唬她一番。 比如现在。 狱卒把饭菜重重地往地上一放,然后阴恻恻地说:“能吃就多吃点儿,明日就不一定见得到太阳咯。” 凤轻狂抓起一把地上的干草朝狱卒走远的方向扔过去,骂道:“呸!你死了老娘都不会死呢!” 再看那碗里的饭菜,一汤一荤一素,伙食十分的不赖。 她知道,这是拖慕连城的福,要不是他从中打点,自己只怕连馊馒头都没得吃呢。 狱卒有句话倒是说得不错,有的吃就多吃点,于是凤轻狂端起饭碗开始细嚼慢咽,狱卒不敢管她,因为她背后有太子殿下撑腰。 另外,天牢的狱卒最喜欢殴打犯人,除了那些给过钱疏通的人之外,这里面没几个不是一进来就满身是伤。 但对凤轻狂除了嘴上不留情之外,从来不敢动手动脚,都是敬而远之。 所以,有时候想想,凤轻狂又觉得自己该知足了。 正吃得津津有味的时候,突然传来一道声音:“这里的饭菜好吃吗?” 抬头看去,只见慕北拓背着双手正站在栏外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好家伙,看见这厮,再好吃的饭菜也吃不下了! 凤轻狂放下碗筷,却也不起身,扯开嘴角道:“三王爷千金之躯,怎么还纡尊降贵到这等污秽之地来了?也不怕弄脏了你那身纹金的衣袍?” 现在是国丧期间,全国上下除了皇帝之外都要服丧,就算不着缟素,也不该穿颜色太鲜的服饰,这慕北拓倒好,穿得亮堂堂金灿灿的,真是怕皇帝看不见一样。 慕北拓轻笑了一声,让人把牢门大开,缓步走了进来。 “本王好心来看望你,你却这样出言讥讽?” 凤轻狂立即站起身,同时心生警惕,往后退了两步,没好气地道:“我好得很,不需要你来看望,请你离开!” 这个人,她一刻也不想跟他待。 慕北拓发出一声冷笑,眸中散发着冷光,笑容里充满危险的气息。 “你都快要死了,还这么傲做什么?你当真以为,太子能救你吗?” 凤轻狂心头冷不丁一跳,有些担忧,看这厮的神情,似乎又在酝酿什么阴谋诡计,思索须臾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现在本王还不能告诉你,但你很快就会知道了,你只要明白,太子自身难保,无暇顾及你,现在能救你的人,只有本王一个人就够了。”慕北拓满脸自信。 凤轻狂对这话并不太相信,挑眉说:“呵!你会救我?你不害我,我就阿弥陀佛了。” “本王对你的心意,已经再明显不过了吧,为何你总是视而不见?”慕北拓似乎有些怒了。 现在最好还是不要惹恼他,否则吃亏的只有自己,凤轻狂权衡轻重,转而咧嘴一笑:“小女子何德何能,能得王爷的青睐?小女子只怕配不上您的一番心意呢,您还是请回吧!” “凤轻狂,你以为本王在开玩笑是不是?”慕北拓突然走近一步,“本王现在是在给你机会,只要你开口求我一句,我便帮你洗清冤屈,救你出去,如若不然,这案子要是到了我手里,可有你好看的!” 凤轻狂心下冷笑,求你?这辈子都不可能! 第五十四章 对质 “我凤轻狂就算是死,也不会向你的淫威屈服的,你可死了这条心吧!” 慕北拓没想到这女人到了这个份上,竟还是如此的不识抬举,登时怒不可遏,一把拽住她的手臂,恶狠狠地道:“好,凤轻狂,记住你这句话,很快,很快本王就会让你知道,敬酒不吃吃罚酒是什么样的下场!” 凤轻狂直视他的眼睛,没有丝毫的畏惧。 慕北拓拿她没辙,“哼”了一声后,气冲冲地甩袖离去。 虽说在那个神经病面前威风了一把,可凤轻狂心里却在打鼓,她担心慕连城会遭到暗算,于是想尽快通知他,让他有个防备。 “来人,来人,快来人!” 嚷嚷了好半天,狱卒才揣着一壶酒走来,不耐烦地骂道:“吵吵什么呢?刚刚用完饭,不会又饿了吧?” 这位小姑奶奶住在这儿几天时,要求可不是一般的多,他们都快折腾不起了。 凤轻狂气愤道:“什么啊,我要见太子殿下,你们快去通知一声,叫他快点来,我有要紧事跟他说!” “让太子殿下来找你?你疯了吧?当真以为自己是个贵宾啦?殿下贵人事忙,哪里有这闲工夫来看你?老实呆着!” “哎,喂喂,别走啊,我真的有又要紧事跟他说!喂!” 不管凤轻狂再怎么喊,狱卒再也没理睬,这让她很是挫败,同时越发担心,他已经欠下慕连城许多许多的人情债了,要是这次再拖累他,使他陷入险境,那她如何良心何安? 不过,虽然当值的几个狱卒没有把凤轻狂的话当回事,但好在慕连城安插了人在天牢,不多久,那人就把话传给了慕连城。 然而,慕连城正要赶往天牢之时,皇帝身边的内侍便来通传,说是让他立刻到御书房去一趟。 慕连城隐隐感觉到出事了,只好先行往御书房而去。 殿内,慕北拓正低眉顺眼地站在一旁,皇帝坐在书案前,憔悴的面容上披上了一层寒霜。 “儿臣给父皇请安。”慕连城躬身行礼,举止泰然,并不像有什么慌乱。 慕尊冷冷地注视着他,说:“从现在起,皇后的案子,你就不用管了,移交给老三去查吧。” 慕连城扫了慕北拓一眼,疑惑地问:“父皇,儿臣说过势必要将害死母后的真凶揪出来的,现在七日之期尚未,为何突然要撤了儿臣?” 慕尊没有回答,倒是看向一边的慕北拓。 慕北拓笑道:“太子,你跟凤轻狂有私情,恐怕不方便插手这个案子,皇弟倒不是怀疑你处事不公,只是不想让你被刑部的那帮老顽固说闲话,也不想让咱们皇家丢了颜面而已。” “再说,外面还有另外一个对你极其不利的谣言,你还是暂时放下公务,先把皇后娘娘的后事办完了再说。” “谣言?什么谣言?”慕连城眯了眯眼睛,“我怎么没听说?” 慕北拓答道:“这两天外界都说,太子殿下在匀州的战绩实乃虚假,说你与匀州的那几个土匪头子串通一气,与他们私下做了交易,又抓了邬云王的妻小做威胁,逼迫他投降,并配合你回京面圣,诈取功劳和封赏……这、这些话都相当难听呢。” 慕连城的脸一下子黑到了极点。 “究竟是什么人含血喷人,无端造谣?父皇,儿臣做事一向凭良心,事实如何便是如何,从不会弄虚作假,那些故意在外摸黑儿臣的人,都应该抓起来,统统正法以儆效尤!” 慕尊也正在恼火,他与邬云王的对话内容原本不应该会传出去,但不知怎的,如今却传到了朝堂,甚至百姓耳朵里。 思来想去,这只有两个解释,要么是邬云王违背他的意思故意说出去的,要么就是另外还有人知道内情。 但不论是哪一种情况,太子现在的都必须停掉所有公务,接受调查。 “是真事也好,或是摸黑也罢,你现在都不要再插手这个案子了,还是一心一意地送你母后最后一程吧。” 说到这里,慕尊的目光不由又黯淡下来,暗自神伤。 本以为慕连城会乖乖接受命令,不料却他摇了摇头,执意道:“不,母后的案子,儿臣不会交给任何人!” 听语气,还有几分不容反对的意味。 慕北拓冷笑道:“难道太子还要违抗父皇的旨意吗?” “我从来不敢违抗父皇,但这次事关母后,儿臣不想退让,身为人子,儿臣有责任亲自找出凶手,还请父皇谅解!”慕连城的话字字铿锵,让慕尊都有了动摇之心。 但是慕北拓不可能罢休。 “太子究竟是为了皇后,还是为了凤轻狂那个女人,你自己心知肚明!凤轻狂当日就在现场,本来她的嫌疑就最大,但你却说什么事情蹊跷,还要彻查,并且一力将案子揽了下来,这像要别人不怀疑你的动机都难吧?” “更重要的是,你自己现在也是谣言缠身,无法让百官信服了。” “或许你不在乎文武百官怎么看,但你也不为父皇想想吗?难道你要让他也被百官看作是偏袒儿子的……” 后面两个字,慕北拓故意没说出来,但慕尊清楚他要说的是“昏君”。 帝王都是极其注重颜面的,慕尊自然也一样,听了慕北拓的话后,登时面色阴沉,额头上青筋都冒了出来。 “好了,此案就交给老三吧,不得再有异议。” “父皇!”慕连城还要做最后的挣扎,“如果儿臣能自证清白,证明匀州剿匪之事并非弄虚作假,是不是就可以继续调查此案?” 慕北拓侧首看去,面上微露异色,他还有办法自证清白? 慕尊原本要走,眼下听慕连城这么说,立即又坐了回去,“你有什么办法证明自己清白?” “儿臣要跟邬云王当堂对质!”慕连城语气坚定地说。 慕北拓勾勾唇,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好,朕就依你。”慕尊虽有所迟疑,却还是派人去传邬云王进宫。 约莫半个时辰后,邬云王徐徐走进御书房,他先是瞄了慕连城一眼,目露恨意,然后上前向皇帝行礼:“拜见燕皇陛下!” 慕尊抬了抬手,没心思多言,直说道:“邬云王,朕今天召你来,是为你妻儿的事。” “什么?我的妻儿找着了?他们还好吗?现在何处?”邬云王十分激动,一连串问出几个问题。 未等皇帝回答,慕北拓便开了口。 “你四处在外散播谣言,诋毁我们太子殿下的声誉,现在还想找回妻儿?你想得也太美了吧?” 这话仔细一品,真是相当有深意。 邬云王一听,当即噗通一下跪在慕连城跟前,哀求道:“太子殿下,外面的谣言不是我传的,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传扬出去了,与我无关,更加与我的妻儿无关呐,求你放过他们吧,有什么仇怨,你就冲我来好吗?” 说着就要伸手去抓慕连城的衣角。 慕连城立刻后退两步,怒不可遏。 “你胡说什么?” 邬云王继续求情:“殿下,是我错了,我不该趁你不在的时候向燕皇陛下告状,你要恨就恨我,千万不要为难我的妻儿啊!” 这个场面在旁人看来,是无比生动逼真的,任谁看了都会同情邬云王,堂堂的七尺男儿,还是西夷的亲王,为了保全妻小,竟然当着皇帝的面向一个晚辈下跪哀求,可谓是有情有义了。 慕尊见到此情此景,眉头揪到了一处,好在是在御书房,没有外臣在,否则这又跪又哭的,成什么体统? 慕北拓则是一副看戏脸,差点没笑出声来。 “你的妻儿怎么会在本宫手里?你发疯了不成?”慕连城咬着牙,仿佛恨不得把这个胡言乱语的邬云王一脚踢飞。 “是你抓了我的妻儿,要挟我到京城来配合你做戏邀功,如今你功劳得到了,却翻脸无情吗?” 邬云王大睁着一双铜铃般大小的眼,看上去愤恨到了极点,然后转过去向慕尊求助。 “皇上,请您为我做主!” 慕连城也紧接着道:“父皇,儿臣绝对没有劫持邬云王的妻儿,更没有要求他配合来欺骗您,他是在血口喷人!” 邬云王又道:“皇上若是不相信我的话,可以问问蒋天霸他们,相信在皇上面前,他们总不至于敢说假话!” “父皇,儿臣也很想相信太子是清白的,但是现在,他们两人各执一词,似乎都只是自说自话,没人能证实真假,不如将被抓来的人那几个土匪头子也带上来一并对质,谁真谁假不就清楚了吗?”慕北拓插嘴给出提议。 慕尊看这样争论下去也无益处,遂点头同意。 接着很快又把三个贼寇带到了殿中。 “罪人蒋天霸、罗麻子、刘四拜见皇上!”昔日威风凛凛的贼匪头目,此时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起,老实的很。 “有人说你们跟太子达成了协议,打算诈降,配合他来向朕邀功,是否真有此事?”慕尊沉着脸问。 跪着的三个人面面相觑,随即蒋天霸答道:“我们几个的确跟太子殿下有过协议。” 第五十五章 扭转局面 慕尊的面上怒色顿现,扶手上的拳头攥得死紧。 然而紧接着蒋天霸却又说:“我们自知不是朝廷官兵的对手,为免兄弟们死伤惨重,遂主动跟太子殿下谈判,最后,我们答应投降,殿下便答应向皇上求情,为山寨的兄弟们招安。” “仅此而已?”慕北拓脱口质问,似乎对这个答案很不满意,但随即意识到自己过于激动了,赶忙缓和神色,补充道:“本王的意思是,你们这群贼寇为非作歹惯了,贪心不足,岂是这么简单就能束手就擒的?” 言外之意,还是暗示慕连城跟他们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密谋。 “我们这些人并非生来就是土匪,我们也是被当地的贪官污吏和士族大户压迫,导致家破人亡,实在忍无可忍,不得已才占山为王,如果有太平生活,谁不愿意做回良民,非要提心吊胆地过日子呢?”蒋天霸反驳道。 慕北拓目光阴冷地瞪了他一眼,咬着牙不说话了。 沉默了许久的慕连城终于再度开口:“父皇,儿臣正是看出这些土匪人性未泯,不想大开杀戒,血流成河,这才考虑招安,他们虽然凶悍,但个个都是一把练武好手,只要编入正规军队,加以调教和训练,相信假以时日,会是一支锐不可当的精兵,到时护家卫国,将功赎罪,岂不更好?” 这话,慕尊甚为赞同。 但慕北拓又说了:“只怕这些人野性难训,到了军中,还是为非作歹,欺压百姓,养了这么一支队伍,就跟养了一群随时会反口咬人的狼没什么两样。” 闻言,慕尊又觉得此话也有道理,毕竟土匪就是土匪,教化他们可不容易。 蒋天霸正色道:“皇上,我们是诚心诚意接受招安的,若皇上不放心,山寨里所有的家眷都可以来到京城,受朝廷监视,倘若有人生出叛逆之心,全部人连坐诛杀,绝无怨言!” “父皇,倘若这些人日后顽固不化,再起反叛,儿臣愿承担全部责任!” 慕尊看蒋天霸等人确实赤诚一片,心想将他们编入军中一试也未尝不可。 再说,之前他就单独见过蒋天霸,那日的言辞跟今日并无出入,不像撒谎。 思索间,慕北拓再次出声:“太子跟你们几个一唱一和地,说得极其动听,不知道的可能还会以为你们事先对好了词儿呢。” 他的语气带有戏谑的味道,话里有刺,瞬间将慕尊给刺清醒了。 是了,差点把邬云王的事忘了,假如他说的是真话,太子跟蒋天霸等人必定对好了言辞,他又怎知他们现在不是在做戏呢? 于是,他脸上又露出狐疑。 慕连城突然瞪向邬云王,厉喝一声:“来人,将邬云王拖下去,立即斩首!” 这一下,不仅邬云王蒙圈了,就连慕北拓也看不透他在打什么主意,皇帝还在场呢,哪里轮得到他这个太子发话? 可是此刻的皇帝却只是端坐在龙椅上,并不做声。 邬云王慌了神,怒道:“你凭什么斩本王?” “凭什么?”慕连城勾唇冷笑,“就凭你诬陷本宫,挑拨本宫与皇上的关系!带下去!” 几名侍卫立即上前拿人,邬云王赶忙求助于慕尊。 “燕皇、燕皇救命啊!我是西夷的王爷,你们不能杀我!” 可是皇帝依然没有动静,就坐在原位静静地看着。 慕连城冷哼一声:“小小的西夷,我堂堂大燕国需要怕吗?一个专门为挑拨是非来的番邦王,本该凌迟处死!” 邬云王这次是真的吓得腿都软了,一张大脸惨然失色,整个人瘫软下来,两名侍卫都差点没能架住。 “我说实话,我说实话!” 慕北拓见状,登时剑眉拧紧,心里暗骂:“窝囊废!没用的东西!” 慕连城摆了摆手,又将侍卫们遣了出去。 “说,为什么要编造谎言污蔑本宫?究竟是什么人指使你的?” 邬云王颤巍巍地答道:“是、是匀州守将王雄……” “王雄?”慕连城闻言,脸色阴沉得更加厉害了,抬头与慕尊对视一眼,又问:“王雄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堂堂一个西夷的邬云王愿意为他做事?” 邬云王瑟缩了一下,吞吞吐吐道:“其实是他抓走了我的妻儿,我、我是没办法才听命于他的,当时在匀州,我假装被太子抓获,然后又假装跟太子回京,等待西夷那边的使团过来和谈,一切都是为了见到燕皇,在燕皇面前反咬太子一口,让燕皇怀疑太子有谋反之心,拉太子下台。” “王雄答应,事成之后不但放回我的妻儿,还会说服他身后的某个人割让匀州和离州两块地区给西夷,以作酬谢,我这才,这才……” “啪~” 皇帝在桌面拍下重重的一掌,顿时龙颜大怒。 “哼!真是岂有此理!好狠毒的心思!去,去把王雄带来,朕倒要问问他,他身后那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人是谁!” 慕连城不动声色地转眸望向慕北拓,只见他镇定如常,并无异色,然而,光洁如玉的额头上却沁出了一层薄汗。 其实从一开始,在匀州轻易抓获邬云王,几家土匪窝的头目又相继来谈判的时候,慕连城就起了疑心。 因为不论是西夷人,还是匀州当地的土匪,都是相当顽固的,与他们打过好几年交道的慕连城深知,这些人并非莽夫,他们有勇有谋,绝不可能这么好对付,许多年前他之所以能在一个月内摆平动-乱,那是因为当时几家土匪窝正在内斗,使他有了可乘之机。 这次却是不同,土匪们团结在一起,还请来了西夷人做帮手,岂能不到半个月就溃败? 慕连城怀疑他们另有阴谋,遂将计就计,先把邬云王关了起来,再见蒋天霸等人,跟他们说,邬云王受不住酷刑,已经将计划和盘托出,如果他们想活命,就只有真正投降,否则他立刻带兵踏平山寨,鸡犬不留。 蒋天霸三人还算是负责任的首领,为免弟兄和家眷被杀,便答应投降。 接着,慕连城还说要向皇上求情,为他们安排招安,将成年男丁编入军队,又以德报怨,把抓来的其他土匪放回去,并给山寨发放物资,命令他们在招安期间不准再下山骚扰百姓。 山寨之中有不少人都有亲属家眷,自然不想再过打打杀杀的日子,都赞成招安,蒋天霸等人对慕连城感恩戴德,被彻底整服帖,把跟王雄的交易全部说出。 只可惜,蒋天霸他们和邬云王一样,只跟王雄接触过,对王雄背后人的身份一无所知,只知那人是皇家子弟中的一个,所以慕连城无法直接揭穿此人的面目。 当然,他心里是有怀疑对象的。 为了引此人现身,他便在回京途中安排了一场刺杀,让自己“失踪”,偷偷回到京城,暗中观察动向。 终于,不久前让他证实,那个勾结邬云王和土匪,设计引他上钩的人,就是慕北拓。 当初他是假装受伤! 可是,慕连城依然没有证据,没证据,皇帝就不会信,百官更不会信,因此他只能一步一步来,希望通过王雄将慕北拓揪出。 然而,万万没想到的是,皇后这时候却被杀了,凤轻狂成了嫌疑犯,慕连城顾不上这件事,就给耽搁了。 今天要不是慕北拓步步紧逼,他也不会提前行动。 在捉拿王雄的期间,皇帝因为有些疲倦,去了偏殿歇息,慕连城本想先去一趟天牢,却被慕北拓拉住在御书房门前说话。 “你跟蒋天霸他们,究竟说了什么?” “我跟他们说什么,不用跟你交代吧?”慕连城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慕北拓冷冷一笑,说:“当然不用,我只是在为你担心,万一到时候那些土匪再闹事,你可不好收拾残局。” “与其担心我,你还不如担心一下自己吧,你说,待王雄一到,他会招出谁来呢?” “能不能抓到人还不一定呢,说不准那王雄早已闻风而逃,不知所踪了。”慕北拓在宫里有人,方才趁人不注意时,他已经派人出宫去通知王雄。 慕连城淡然地笑了笑,说:“是有可能,不过,这京城可不是轻易逃得出去的地方。” 慕北拓眉心一跳,眼中泛出一丝冷光。 难道…… 与此同时,天牢这边,凤轻狂还在为慕连城担心,兀自在牢中来回踱步,愁眉紧锁。 她忧心了几个时辰,终于听见外面有脚步声靠近,循声望去,火光下出现的身影却并不是慕连城,而是凤轻舞。 “你来做什么?”凤轻狂心头警铃大作,如今她沦落到牢狱,凤轻舞趁机来到,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 凤轻舞面带笑容,慢慢地走了进来,上下打量凤轻狂一番,嫌弃道:“啧啧,这才几天不见,姐姐怎么就成了这般模样?看你憔悴如斯,妹妹我当真是心痛万分啊!” 心痛? 凤轻狂翻了个白眼,懒得配合她演戏。 “看到我还没死,你才心痛吧?” 第五十六章 老虎发威 凤轻舞轻皱柳眉,一脸无邪地说:“三姐怎么这么说?妹妹可是特意来探望你的。” “如果你是来看我笑话的,那你可算成功了,我现在蓬头垢面的,够你笑几天了吧?是不是可以离开了?” 凤轻狂忍不住吐槽,不愧是夫妻俩啊,两人前后脚过来奚落她,都以别人的痛苦为快乐,也是够了。 “我还没跟三姐你的好好说话呢,怎么能走?”凤轻舞面上依旧挂着甜美的笑容,转头向后面的狱卒道:“几位大哥,你们能否先出去,本妃跟我家姐姐有几句体己话说,外人不方便听。” “这……”狱卒有些犹豫。 凤轻舞掏出一袋白花花的银钱来,笑着递过去:“小小意思,给你们买酒喝,劳烦了。” 有钱就好说话,任何时候都是如此,狱卒们拿了银子,很快乐颠颠地走了。 此间只剩下两个人,凤轻舞终于露出真面目。 笑容不见了,温婉也消失了,剩下的只是满面的寒意。 她一步步走向凤轻狂,忽然眸中凶光乍现,扬起右手就要挥下去。 凤轻狂本能地往后躲,却不料凤轻舞的手倏地一转,“啪啪”几声,落在了她自己脸上,美丽的脸蛋立时浮现出几道红掌印。 这是什么操作? 凤轻狂迷惑了,自己扇自己耳光可还行? 就这么会儿的工夫,凤轻舞的面颊已肉眼可见地肿了,这女人下手可真狠! “凤轻舞,你是疯了还是怎么?” 凤轻舞一个箭步上前,拽住凤轻狂的手腕,狞笑道:“我可没疯,疯的是你,我脸上这几巴掌,都是发疯时打的!” “你……”凤轻狂使尽全力挣扎,竟没能甩开她的手,“你到底想干什么?松开!” “干什么?当然是送你上路了!”凤轻舞掏出一只小小的瓷瓶,咧开嘴而笑,相当地渗人,“这是我精心为你准备的毒药,只需要一小口,便可以令你在这个世界消失。” 凤轻狂大惊,想不到这个无脑的女人居然敢在天牢乱来,偏偏今天凤轻舞不知怎么的手劲超乎寻常地大,怎么都挣不开。 “你别乱来,我是太子殿下让人特别关照的犯人,狱卒都不敢对我动手,要是在这里杀了我,你是逃不了干系的,太子一定不会放过你!” 凤轻舞大笑几声,轻蔑道:“我知道太子紧张你,但那又怎么样?他很快就要倒霉了,自己都一身麻烦,哪里还顾得上你?再说,再过几个时辰,这个案子就要由三王爷接手,太子就是想管也管不着了。” 为什么凤轻舞也这么说?难道慕连城真的出事了? 凤轻狂只这一瞬间的失神,就被凤轻舞反手一推,摁倒在了地上。 “你以为三王爷接手此案,就可以包庇你的杀人罪了吗?”凤轻狂一边反抗一边吼道。 “我是自卫过程中,不小心杀了你,毒药是你自己藏在身上的,你打了我,又要毒杀我,我是逼不得已才对你动手的,何罪之有?”凤轻舞笑得越发猖狂,仿佛凤轻狂就是一只待宰的羔羊,必死无疑了。 她可不是傻子,要不是笃定这案子会落在慕北拓手里,她当然不敢来杀人,慕北拓自然也不会准许她动凤轻狂,但人都死了,他又能如何?最多不过是骂她一顿而已。 慕北拓的脾气,凤轻舞是最了解的,每次只要她哭一哭道个歉,他就会心软,糊弄他根本不是问题。 凤轻狂不得不承认,凤轻舞变聪明了,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呢! “我的好三姐,你就乖乖受死吧,以后每年的今日,我都会去你的坟前为你上三柱香的!”凤轻舞恶狠狠地掐住凤轻狂的下巴,就要往她嘴里倒毒药。 好啊,老虎不发威,你当姑奶奶病猫是不是? “老子今天跟你拼了!”凤轻狂大喝一声,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量,拽住凤轻舞的肩头狠力一推,竟反客为主,翻身而起,将她按在了下方。 凤轻舞大惊失色,将手里的毒药一泼,欲泼到凤轻狂脸上,不料她反应迅速,居然堪堪躲了过去。 结果只剩下只空瓶子。 凤轻狂见状没了顾忌,当即几脚踹在凤轻舞身上,疼得她龇牙咧嘴,连连嚎叫,紧接着又趁她尚未恢复气力,一把将她揪起来,连着扇了好几个耳光。 最后抵在墙上冷声道:“凤轻舞,老娘看你不顺眼很久了,只是一直没机会朝你下手而已,今天可是你自己找上门来的,别怪我不留情!” 凤轻舞眼冒金星,浑身战栗,丝毫没有还手之力,只能任由凤轻狂再一次扔到脏兮兮的地上。 “今天我不会杀你,但以后我一定取你的狗命,为青桃报仇,你给我记住了!” 凤轻狂又使劲地往凤轻舞身上招呼了一脚,这才稍微解气。 此时外头的狱卒们听见动静连忙跑来,看见侧妃娘娘蜷缩在地上嚎啕大哭,顿时都目瞪口呆。 “这、这……” 才出去多久,怎么就成了这幅样子了? 凤轻狂拍了拍身上的干草,叉着腰道:“凤侧妃突发恶疾,好像快不行了,你们赶紧把她抬出去看大夫吧!” 几个狱卒相互看了一眼,嘴角直抽抽。 风三小姐,别以为我们看不出来,这是被你打的! “是,小的们这就……抬出去。” 凤轻舞被带走后,这里终于安静了下来,凤轻狂坐到硬邦邦的地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然后她又开始为慕连城的处境忧心。 禁军捉拿王雄的过程中,还是费了很大一番功夫的,因为刚赶到他住处的时候,已是人去楼空,一行人立即往各个城门追捕,却也没能追上。 只是没多久就发生了一件怪事,待到黄昏时分,王雄竟自己出现在北城门口,且满身是伤,相当狼狈。 等抓进皇宫时,天色已经黑了。 慕尊望着躺在地上好像没了半条命的王雄,也不想去管他如何弄成这幅鬼样子,径直问道:“王雄勾结外敌,诬陷太子,还意图谋反,你可知罪?” 王雄一动不动地趴着,对皇帝的问话置若罔闻,要不是一双眼睛还睁着,恐怕旁人还要以为他断气了。 慕北拓连忙道:“父皇,这人恐怕是受伤过重,脑子有问题了,倒不如先将他关到天牢去,待伤势好些了再进行审问?” “也只有这样了,带下去吧!”慕尊不耐烦地吩咐道,然后转身去了偏殿。 慕连城推测,王雄是被慕北拓抓住了软肋,不敢将他供出来,遂干脆一个字也不说,所以逼他是没用的,还得日后劝诱引导他开口。 因此,他并没多说什么,只安排人在天牢看着王雄。 这里的事情处理完毕后,木莲成才抽出时间,来到天牢看望凤轻狂。 当凤轻狂看到他安然无恙地出现在面前时,真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真是谢天谢地,我还以为你出事了呢!没有就好,没有就好……” 慕连城微微挑眉:“你在担心我?” “是啊,白天的时候慕北拓来过一次,大概是说要对你不利,我就担心你被他算计,于是想要叫狱卒去通知你,可没想到那群酒鬼理都不理我,气死人了!”凤轻狂撇着嘴抱怨。 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慕连城的心里是欣慰的。 “不用担心,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慕北拓蹦跶不起来。” “也就是说,皇后的案子,还是你在调查了?”凤轻狂脱口问道。 “是。”慕连城点了点头,俊美的面庞又染上一抹伤感,凤轻狂不免自责,自己不应该提起皇后的。 “听说你今天跟凤轻舞在这里打了一架?”慕连城忽然问。 凤轻狂嘴角一抖,支吾道:“那个,也不算打架,只是她来找茬,我做出反击而已……” 若是在平时,慕连城定会取笑她一番,但是此时此刻,他没有这个心情。 “我已吩咐下去,以后一概不许外人进来搅扰你,不论是慕北拓还是凤轻舞,都不会再出现了。” 这算不算是滥用职权呢? 凤轻狂想了想,说:“你太关照我的话,会引起闲言碎语吧?虽然我很感激,但我不想害你被人诟病。” “你现在要查案,又要置办皇后的后事,肯定忙得连休息时间都没了,其实你也可以把案子交给刑部的,我相信清者自清,真相总会浮出水面,刑部的人……” “案子必须我亲自过问才行,”慕连城打断她的话,“这不仅仅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母后,你不必多言了。” 听他语气有些不善,凤轻狂心头一紧,他生气了? “时候不早了,你休息吧,我走了。” “殿下!”凤轻狂忽然将他叫住,“不管怎么样,一定要保重身体!” 慕连城轻轻应了一声,大步离去。 行至天牢门口,慕连城对身边的二游道:“这几天你也留下来吧,再增派几个人过来,混在狱卒当中,尤其看守好王雄。” “您是担心有人回来了杀人灭口?” “嗯。”慕连城点了点头,“还有,三姑娘那边也还要派人守着,以免、以免她遭到那些狱卒的欺负。” 二游眉峰一扬,心想,就凤三姑娘如今那个泼辣的性子,加上有您撑腰,谁敢欺负她啊? 第五十七章 天牢失火 这一夜,凤轻狂几乎没怎么睡,从慕连城走后,她的心就定不下来,一合上眼,脑海就反复浮现他的身影,不知是中什么了邪。 在草堆上来回辗转,总也睡不着,忽然她猛地坐起身,用力拍打自己的脸,心道,莫非是喜欢上慕连城了? 这可不太妙! 不行不行…… 凤轻狂使劲地甩甩头,躺回去睡觉。 这时,外面隐约传来什么声音,反正睡不着,她便竖起耳朵去听,只听见远处很嘈杂,大约是有人在喊:“走水了,快来人啊,走水了!” 走水?那不就是着火吗? 凤轻狂不由一惊,连忙站了起来,跑到栏边一股脑儿地探头往外看,正见狱卒们手忙脚乱地往外跑。 那狱长道:“留下四个人当值,其他的人跟我去西牢那边救火!快点,慢吞吞的,没吃饭是不是?” 京城的天牢共分为两部分,凤轻狂所在的是东牢,里面多为女囚,西牢在对面,里面关着的是男囚。 此刻正是半夜,囚犯都睡了,狱卒们也正是打瞌睡的时候,好端端的怎么会失火? 凤轻狂觉得此事不简单。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大了,火势似乎也正在加大,也不知会不会蔓延到这里来,凤轻狂暗自担心着。 此时西牢这边,大游和二游等人正在组织狱卒救火。 火蔓延得很快,几乎所有的狱卒都出去做事了,大游望着烧红的半边天,倏地想到什么。 “不好!” 大游惊呼了一声,赶紧跑进里面去。 然而等他跑到王雄的牢间时,却见王雄还好好地坐着,四下空无一人,并无不妥,难道是他多虑了? 这场火只是意外吗? “大游,你在干什么,快来救火啊!”二游已经忙得焦头烂额,这火势要是再制止不住,后果可是不堪设想,房子烧毁了倒没什么,关键是里面的囚犯会趁乱逃跑。 大游却锤了锤脑袋,两眼一亮,大惊道:“难道是……” 二游不明所以,真想一巴掌拍醒他。 “是什么啊?快来……” 话未说完,就被大游一把拽住,“二游,你把王雄看紧了,我去东牢那边看看!” “可是……” 大游飞一般地冲到东牢,果然见几个狱卒被打倒在地,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接着又跑向凤轻狂的所在之处,牢门已经大开,里面的人没了踪影。 好一招声东击西!原来放火之人的目标不是王雄,而是凤三姑娘! 大游连忙将对面牢间的犯人揪出来质问:“凤三姑娘被谁带走了?” 对方答道:“是一个身着夜行衣的蒙面人,谁知道什么人啊?” 蒙面人?究竟谁会将三姑娘劫走呢?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眼下已没有时间考虑许多,大游赶紧派人进宫将这里的情况禀报给慕连城,随后慕连城匆忙赶来,对着空了的牢间一时万分懊悔。 “是我疏忽了,一心防着王雄那边,却忽略了这里。” “大游,立刻召集所有人,在城内搜寻,封锁各个城门口,明日天亮不准开门,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我找出来!” 大游不敢有丝毫耽搁,连忙领命而去。 二游则蹙眉道:“殿下,您说会不会是杀害皇后的凶手掳走了三姑娘,想杀人灭口?” 慕连城摇头道:“不会,如果真凶来杀人,大可以直接在牢里动手,没必要掳走再杀,另外,那凶手本来就需要一个替罪羊,留着凤轻狂才最有用,怎么会杀她?” 有道理!二游这下就更迷惑了。 慕连城缓步走出,此时西牢的火已经扑灭,焦味在空气中飘荡,极其难闻,他不由皱了皱眉。 就在此时,他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人。 “难道是他掳走了轻狂?” “二游,你立刻派人在城中搜查所有无忧门的窝点,将与无忧门有关系的人,全部抓过来,一个都不许放过!” “是,属下这就去办!” 二游匆匆离去了,慕连城则回到太子府,一边等候消息,一边稍作休息养精蓄锐。 现在基本上能够肯定,劫走凤轻狂的人就是江明澈,因为只有他有这个动机和能力。 江明澈一直留在京城,目的就是让凤轻狂跟他走,眼下凤轻狂身陷牢狱,若再多一个逃犯的罪名,在京城无法再待,就算不想走也不行了。 他是要逼她! 只是轻狂呢?她是否会心甘情愿地跟他远走高飞? 慕连城本是个很有自信的人,可经过上次那件事,在凤轻狂面前,他的信心就变得不那么足了。 天明时分,身在三王府的慕北拓得知天牢失火以及凤轻狂被劫的消息,立刻把心腹叫了过来。 “你赶紧去一趟天牢,把王雄给办了,记住,行事要谨慎,莫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心腹犹疑道:“王爷,天牢到处都是太子殿下的眼线,小人只怕就算成功混进去,也很难得手,万一……” “呵!现在太子正忙着找凤轻狂,哪里还有精力顾及王雄?天牢的人肯定都派出去了,”慕北拓笑了笑,轻啜了一口茶,“你只管先混进去,看准时机再下手。” 心腹虽然有点怀疑,却不敢多嘴,只得拱手道:“属下遵命。” 眼看牢里那个祸患就要被清除,慕北拓心情大好,用过早点之后,准备出门办事。 路过后花园时,碰见一个丫鬟神色慌张地走来,手里还捧着一个砂锅,慕北拓认得,这是凤轻舞从国公府带来的贴身丫鬟喜儿。 “你捧的是什么?” 喜儿吓了一跳,差点把砂锅摔了。 “王爷?奴婢给王爷请安!” 慕北拓见她脸色发白,紧张兮兮的,更加肯定有古怪。 “本王问你话呢,你手里捧着什么?” “是,是刚熬好的药,要拿去给我家小姐的。”喜儿答话的时候,眼神躲闪,显然是心虚。 “她病了么?那本王去瞧瞧。”慕北拓说着就要掉头。 喜儿连忙说:“不用!奴婢的意思是说,小姐只是小病,不碍事的,王爷公务繁忙,就不要操心了。” “那怎么行?本王的爱妾病了,焉能置之不理?” “王爷!”喜儿心急如焚地追上去,但慕北拓没有理睬,反而加快了步伐。 进到房里,闻见一股浓烈的药酒味扑面而来,慕北拓皱紧眉头,大步拐进内室,却见凤轻舞正躺在床上,一张脸肿得他差点没认出来。 “王爷?你怎么来了?”凤轻舞猛然跳起来,身上的伤也顾不得了,“是不是喜儿那死丫头跟你说了什么?” 慕北拓看她伤得这般厉害,很是心疼,本想去扶她,可一听这话,便又忍住了。 “她说你受了伤,却不敢让本王知道,乃是心中有鬼,本王本来还不信,但现在看你这么紧张,看来是真的了。” 凤轻舞的心一抖,要是让他知道自己又去找了凤轻狂的麻烦,一定会大发雷霆。 “王爷,那个丫头胡说八道的,妾身只是昨天外出遇到几个不讲理的泼妇,无端被打了一顿,妾身担心有损王爷的颜面,就让下人们闭嘴,仅此而已。” “是吗?你跟她们有什么仇怨?好好地打你作甚?”慕北拓可不傻,一眼就看穿这谎话。 “这……” “你不说实话也行,本王去问喜儿就知道了。” 慕北拓刚转身,衣袖就被凤轻舞拉住,听得她柔柔的声音里透着无限的委屈。 “妾身昨天去天牢看望三姐了,妾身只是想去看看她情况如何,没想到几句话没说完,她就对我大打出手,我反抗不了,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这都是凤轻狂打的?”慕北拓回头看着凤轻舞,目光中充满了震惊和愤怒,随即又转为怜惜,伸手拥住她的肩头道:“那个女人,下手也太狠了吧!下次本王见着她,一定为轻舞出口气!” 想不到慕北拓这么好骗! 凤轻舞靠过去,轻轻抽泣,嘴角却在笑。 “王爷,三姐她对我的成见太深了,总以为我要害她,这才……” 话未说完,慕北拓意识到什么似的,突然面色一变,沉声道:“你就是去杀她的,是不是?” 凤轻舞被他冰冷的眼神盯得汗毛直竖。 “王、王爷,你说什么啊?妾身,妾身怎么会去杀三姐呢?她可是我的姐姐啊!”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你真以为本王这么容易糊弄吗?”慕北拓半眯着眼睛,视线胶在凤轻舞肿得像猪头一样的脸上,厌恶感油然而生。 原以为欺瞒过去了的凤轻舞从云端一下子跌进泥潭,周身凉了个透彻。 “王爷,妾身知错了,可妾身这么做也是为了……” “可别再说什么为了本王,这话本王都听腻了!”慕北拓毫无怜惜地将她推在床上,“本王早就说过,凤轻狂的命得由我亲自来取,任何人都不准动,你却一而再再而三违背我的命令,是不是不想在这府里待了?” 凤轻舞一时间也来了火,讥讽道:“王爷要是狠得下心来,凤轻狂还能活得到今天吗?你根本就舍不得杀她!” 第五十八章 醒来之后 “本王的事情轮不到你来管,从今天开始,你就给我好好地在府里待着,哪里也不许去,哼!”慕北拓扔下话,立刻拂袖而去。 凤轻舞气得掀翻了桌子,还把两只花瓶砸得稀碎,最后趴在床上大哭。 门外的喜儿听到动静,老半天都不敢进去,等到声音渐小时,才战战兢兢地走进。 “小姐,快别伤心了,先把药喝了,身体最重要啊!” 凤轻舞睁着泪眼起身,对着喜儿的脸就是两巴掌扇过去。 喜儿猝不及防,连同手上的药倒在地上,滚烫的药汁溅在手上和脸上,疼得她眼泪直流。 “小姐……” “要不是你这个贱人向王爷告我的状,王爷怎么会跟我翻脸?现在还敢来充好人,看我打不死你!”凤轻舞破口大骂,骂完就拎起圆凳去砸喜儿。 喜儿来不及躲,也不敢躲,凤轻舞举着圆凳就这样正砸在她瘦弱的腰背上,真乃是往死了打。 “小姐……奴婢没有啊……是王爷,王爷看见奴婢拿着药,以为您病了,过来看望您的,奴婢阻拦不及,这才……”喜儿忍着剧痛解释。 可凤轻舞根本不听,狠力踹了她几脚,怒道:“别跟我扯这些,我可不会上当!给我滚!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小姐,奴婢冤枉……” “滚出去!” 喜儿说破了嘴也得不到信任,生怕再待下去的话,还要再挨一凳子,遂咬着牙赶紧出了房间。 小姐脾气暴躁,心狠手辣,时不时地就会对下人拳打脚踢,这么多年她都习惯了,再苦再痛也得忍着。谁让她是卑贱的下人呢? 但今天小姐却差点要了她的命,她如果继续待在这样的主子身边,迟早会惨死,哼,就算她不赶自己走,自己也不会再留了! 只是她能去哪儿安身呢? 喜儿望着天空,心中愤愤不平,难道下人就永远只能是下人吗?不,她不信! 很快,她想到了府里真正的主人三王爷,为自己找了个好去处。 在焦灼中等待了几个时辰后,二游终于回到太子府复命。 “殿下,京城内所有无忧门的窝点都搜查过了,没有找到江明澈或三姑娘的踪迹,那些抓来的与无忧门有关系的人也审问过了,没人知道江明澈的下落。” 慕连城的心猛然一沉。 “不过,”二游忽然转了话锋,“属下们找到另外一个人,一定可以逼出江明澈。” “谁?” “江明澈的妹妹,江楼月。” “江楼月?”慕连城对这女子虽不熟,但是有印象,最主要的是,他知道江明澈很重视这个妹妹。 虽然用一个女人做要挟,手段有些卑劣,但事态紧急,也管不了许多了。 “人抓着了没有?” 二游颔首道:“抓到了,现就在外面。” “好!”慕连城立刻打起精神,“把人带到地牢里去,本宫要去见见她。” 太子府里有一座地牢,是前几年慕连城特地命人挖掘出来的,空间并不大,但十分坚实,而且还有一条地下通道,由地牢出发,直接通往后门的巷子,以备不时之需。 慕连城简单洗漱一下,换了身衣裳,没多久便来到地牢。 身着暗紫色衣裙,被捆住手脚并蒙住了双眼的江楼月正坐在椅子上,头微偏,似乎是竖起耳朵在听四下的动静,看上去倒是从容淡定,面上看不见丁点的慌张。 不愧是无忧门门主的女儿! 二游上前解开江楼月脸上的布条,江楼月缓缓睁开眼睛,视线一开始还有些模糊,但很快就恢复清明,看清了面前的人。 “太子殿下?怎么会……” 她的眼里流露出来的竟是惊喜。 “江小姐,得罪了。”慕连城低沉的嗓音在这小小的地牢里回荡着,显得格外动听,“本宫这是不得已而为之,你也无需害怕,本宫不会伤害你,只等事情过去,自会放了你。” 我本来也不怕,看见你就更不怕了。 江楼月忍不住心中欢喜,同时又提醒自己要矜持。 “那不知殿下将楼月掳到这里来,是为何事?” 慕连城并未看出江楼月那点女儿家的小心思,一脸严肃地问:“你的哥哥江明澈昨夜闯进天牢,掳走了定国公府的三小姐凤轻狂,本宫遍寻不到,只有请你来问问,是否知道他的下落?” 闻言,江楼月满脸愕然。 什么?大哥竟然去天牢劫狱了? “我昨天才到的京城,并未见过大哥,他去劫狱这事,我丝毫不知情,我也不知他去了哪儿啊!” “你不知道?”慕连城有些怀疑,但看江楼月的神情,似乎又不是在撒谎。 江楼月偷偷地瞟了瞟慕连城,犹豫着说:“殿下,凤轻狂犯了死罪,留在天牢或许只有死路一条,如今她跑了,还能好好地活下去,你又何必把她找回来呢?难道你不不更希望她活下去吗?” 慕连城微微蹙眉,有些不悦。 “凤轻狂的是无辜的,本宫自会查清真相,还她清白,当然不是死路一条,另外,这次她是被你哥哥掳走的,可不是她自己跑的,这两者有着本质的区别。” 江楼月心下讶然,自己不过是随口说了几句,他就要一一反驳回来,可见有多么维护凤轻狂。 那个丫头就是长得漂亮点,身份高一点而已,为什么就能吸引那么多的男子?连堂堂的太子殿下都为她如痴如狂,难道,难道她不比那个满嘴谎言的小丫头更好吗? 为何太子进来后,连正眼都没给几个? “殿下说得对,楼月失言了。” 慕连城扫了江楼月一眼,淡淡道:“这两天,就请江小姐在此委屈一下了,本宫会让人来照顾你的一日三餐,先行一步。” 既然江楼月不清楚江明澈的下落,那就没必要再在这里耽误工夫。 “殿下!”江楼月下意识地喊出口,四下环顾一周,只见除了几张长凳之外,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这怎么住人呢? “能不能换个地方?” 慕连城没理她,倒是二游冷笑道:“你哥哥抓走了凤三姑娘,殿下正恼火着呢,请你来是为了找人的,还真当是来做客的么?” 他心里又想,都是千金大小姐,三姑娘在天牢住了好几天都没一句怨言,这位无忧门的小姐却挑三拣四,这人和人真是大不相同。 江楼月被他说得面上一窘,又见慕连城神情阴郁,没敢再多言。 她并不知道慕连城要把自己留在这里做什么,但不论如何,只要能再见到他就好。 “殿下什么时候会再过来?” “本宫很忙。”慕连城只留下这么寥寥的四个字,便转身出去了。 虽然二游很嫌弃江楼月,但为免让她觉得几个大男人欺负她,最后还是吩咐手下送了一张床过去。 从地牢出来后,慕连城立刻让人在城里以及邻近的几个乡镇县等张贴告示,上面写无忧门大小姐江楼月被抓,却不写明囚在何处,如何处置。 他知道,江明澈看见了之后,一定会来找自己的。 凤轻狂只觉得自己睡了很长很长的一觉,悠悠醒转的时候,脑袋依然是晕乎乎的,后脖颈有点疼,耳边只有车轱辘转动的声音。 一边揉着脖子一边坐起来,忽而发现自己躺在一辆马车内,马车正在不快不慢地行驶着。 “咦,我不是在天牢吗?什么时候出来了?” 嘶~脑仁疼…… 凤轻狂狠狠地锤了几下脑瓜子,昨天夜里自己昏迷之前的记忆忽然袭入脑海。 当时她正担心西牢的火会不会蔓延到东牢这边,就听见狱卒的几声惨叫,紧接着一个身着黑衣的蒙面人便闯了进来,说要带她离开。 案子尚未查清,自己还没洗清嫌疑,要是就那样走了,肯定被当成畏罪潜逃,所以她死活不肯。 黑衣人便摘下面巾显露身份,原来竟是江明澈! 凤轻狂当时十分震惊,可依然不肯走,江明澈没办法,就直接一掌打在她后颈上,强行带走了。 “好你个江明澈,又被你害惨了!” “停车!停车!” 外面立刻传来“吁~”的声音,马车停了下来,江明澈探头进来,笑道:“轻狂,你醒了?是不是饿了?还是口渴了?里面有干粮和水的,你且垫一垫肚子,再过一个时辰的样子就能到前面的小镇了,到时候咱们再吃饭。” 凤轻狂磨着牙,恨恨地瞪着他,简直要炸毛了。 “吃你个头啊吃?谁让你把我劫出来的?你是不是不害死我就不甘心?江明澈,我真是上辈子跟你有仇!” 见她如此大动肝火,江明澈有一瞬间的错愕,但很快又笑道:“我这是救你出火坑,难道你要死在京城不成?” “谁稀罕你救啊?你起开,我要回去!”凤轻狂骂了两句,径直跳下马车。 江明澈连忙将她拉住,气恼道:“不要我救,你当真指望太子吗?你以为他能救得了你?” “我就相信他,那又怎么样?”凤轻狂一把将他推开,气得要吐血,“这世上谁都比你可信,你这个骗子,混蛋!我以后再也不要见到你!” 凤轻狂此刻觉得自己当初瞎了眼,竟然喜欢上这种人。 第五十九章 返回京城 江明澈再次将凤轻狂牢牢拽住,愤怒的火焰在眸中跳动。 “不要再见到我?轻狂,我好不容易才将你带出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逃出京城,你觉得我还会让你走吗?” “你放开我!我早就说了跟你没有瓜葛了,你为什么还要来纠缠我?”凤轻狂简直想爆锤江明澈的脑袋一顿,将他锤清醒一点,然后记住她说过的话。 江明澈用力一拉,将凤轻狂拽进怀里,双臂锁住她的肩头,使她无力动弹。 “轻狂,我的对你的心,你难道看不见吗?难道做错了一次,就连赎罪的机会都没有了?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残忍?” 凤轻狂力气太小,实在挣脱不了,便只有暂时放弃挣扎,低着头听他继续说:“慕连城以前待你那样恶劣,你却能一次又一次地原谅他,为什么我就不行?你就不能对我公平一点?” 因为我不是原来的凤轻狂啊,喜欢你的跟喜欢慕连城不是同一个人,怎么能相提并论呢……凤轻狂心里说道。 “有些事是说不清的,不管我跟慕连城之间如何,你我已是不可能,我不会改变心意。” “我不相信!”江明澈收紧双臂,目光定定地落在凤轻狂发白的脸上,“只要你跟我走,给我一个机会,我坚信你会回心转意,一定会的。” 凤轻狂没想到江明澈会是个如此执着的人,被他弄得既气愤又心疼。 “江明澈,男子汉大丈夫,拿得起就要放得下,我话已至此,咱们好聚好散不好吗?” “我江明澈一旦认定了一个人,就一辈子都不会改变,”江明澈用坚定地口吻缓缓道,“要我放弃你,除非我死了!” “你……”凤轻狂竟语塞了,气呼呼地想了一会儿,恼道:“你放不放弃是你的事,我要回去,放开!” 江明澈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看,嘴角微微上扬。 “你现在已经是逃犯了,回去就是送死,凤三姑娘不是最惜命了吗?今日却不怕死了?”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凤轻狂肚子里的火就又蹿腾起来。 “这还不是拜你所赐?你口口声声说是为我好,可你害我成为逃犯,连容身之处都失去了,这也是为我好?” “我凤轻狂的确惜命怕死,但并不窝囊,我蒙冤入狱,在牢中蹲了这么多天,就为了得一个清白,在真相查清之前是绝不会走的!” “你真的,宁愿回去送死也不愿意留在我身边?” 江明澈的语气委屈得像极了一个受伤的孩子,凤轻狂心一软,便说:“我是逃犯,跟着你只会连累你……” “我就知道,你还是心里有我的。”江明澈立刻笑逐颜开,俊脸上的笑容简直比此刻的阳光还灿烂。 呸!瞧我这张臭嘴说的什么话?凤轻狂恨不得扇自己几个耳刮子。 心软真的是病啊…… “你别自作多情了,我不想欠你的而已,你赶紧放了我,否则我要不客气了!” “哦?你要怎么不客气?”江明澈轻笑一声,微微倾身逼近凤轻狂,柔声说:“轻狂,你不是我的对手,只要我不愿意放你,你便永远别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自己几斤几两,凤轻狂还是清楚的,要跟江明澈硬拼的确是不行,不过论起逃跑,她可是很有信心,江明澈总不能时时刻刻盯着她吧? 不如先假意依从他,待他松懈了,再想法子遁逃。 “好吧,既然逃不了,我也不比白费功夫了,我跟你走就是。” “当真?”江明澈顿时喜上眉梢。 凤轻狂做出一副认命的姿态,点点头:“反正京城也回不去了,我又没地方可去,跟着你至少不会沦落街头。” 江明澈稍稍松开双臂,笑道:“你跟我在一起,我会让你过上最好的生活。” 凤轻狂以为自己得逞了,然而还没得意一会儿,江明澈就快速在她胸前点了两下,她立即如同僵化了一般,脖子以下所有部位都动不了了。 “喂,你干什么?” “我怕你跑了,所以暂时先点住你的穴道,等到了镇上找家客店投宿,我再给你解开。”江明澈说着,将她拦腰抱起,好好地放回车厢内。 凤轻狂暗自震惊,这就是点穴吗?还真有这项神奇的技能? 哼,等以后老娘学会了,非点死你不可! 就这样,凤轻狂又被强行带走,像只木偶般地坐了将近一个时辰的马车,最终来到一座小镇。 找好客栈后,凤轻狂被江明澈抱着上了二楼客房。 很快,店小二就摆上了一桌饭菜,登时香味扑鼻而来,凤轻狂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了两声。 她保持镇定,冷着脸道:“现在可以解开我的穴道了吧?” 江明澈照做了,而后微笑说:“你肯定饿坏了,这些都是你爱吃的菜,多吃些。” “少来,老娘爱吃什么菜,你小子能知道?”凤轻狂摆出不屑的神情,并故意说两句粗话,倒要看看江明澈会是什么反应。 男人都喜欢斯文优雅,知书达礼的女子,江明澈肯定也不会例外,她只要往另外一人一个方向表现,说不定渐渐地他就会嫌弃她了。 江明澈的确被凤轻狂的话吓得呆愣了一阵,但随即就抿着嘴笑,不以为意地把饭盛好,送到她面前。 “不知一两回同你用饭了,你的喜好我自然也记住了些,快吃吧。” 凤轻狂接过饭碗,哼了一声,挪到离江明澈远一点的位子,低头开始扒饭。 为了引起江明澈反感,她还特地自毁形象,吃得狼吞虎咽,满嘴油,结果对方就像没看见似的,全程安静用饭,末了还递过手帕来,宠溺一笑:“像个孩子似的。” 这么一来,凤轻狂倒是被弄得不好意思了,接过手帕胡乱地擦了擦,转头倒在了床上。 “我要睡觉了,麻烦你出去。” 嘿嘿,等你出了这房间,我想怎么逃就怎么逃。 “嗯,你睡吧。”江明澈起身叫来伙计,把碗筷撤下去,然后又回到房里。 凤轻狂意外不解。 “你怎么还不走?” 江明澈踱到桌边坐了回去,慢饮两口茶,笑说:“只有一间客房,你让我走哪儿去?” 什么?凤轻狂这才想起,之前这厮只要了一间房。 “你想干什么?”她抱住被子,如临大敌般瞪着江明澈。 后者轻笑道:“你别想多了,我是担心你半夜偷跑,所以寸步也不能离,我只在这里坐着,不会对你做什么的,你睡吧。” 完了,跑不成了。 凤轻狂感觉头顶被浇了一盆冷水,顿时感到绝望。 房里守了一个男人,凤轻狂自然睡不好,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到了后半夜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翌日醒来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了。 睁眼一看,竟没见到江明澈在,凤轻狂立时来了精神,腾然蹦下床准备开溜。 不料,刚到门口江明澈就推门走了进来。 “呵呵……你,你没出去啊?”凤轻狂假装淡定,斜眼朝江明澈瞥过去,发现他神色凝重。 “咱们立刻启程。” “启程?去哪里?”凤轻狂内心是拒绝的,满脸的不情愿,她还想着回京去找慕连城呢。 江明澈收拾了一下行李,答道:“京城。” 凤轻狂愕然,他不是要带她离开京城吗?怎么突然之间又改变主意?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两人急急忙忙地出了客栈,乘坐马车往京城的方向赶,凤轻狂看江明澈如此焦急,忍不住问道:“出什么事了?” 江明澈顿了顿,说:“楼月被太子抓了,我必须赶回去救她。” 原来如此。 慕连城断定江明澈不会撇下妹妹,故而抓了江楼月,以她来要挟他返京放人,的确是高明的一招。 “用一个女人来做要挟,真是卑鄙!”江明澈低骂道,眸中盛着炽烈的怒火。 凤轻狂讽笑道:“正所谓兵不厌诈,对付敌人还讲究什么君子?况且,你不也曾拿我去要挟过慕连城吗?你又有多光明正大?” 江明澈被她一句话堵在心头,一时说不出话来。 回到京城外不远处,江明澈派出手下入城找慕连城,让他带着江楼月黄昏时分在东宣门外十里亭见面。 等待的过程中,凤轻狂坐在亭中的围栏边闭目小憩,耳边不断响起江明澈来回踱步的声音。 “放心,只要你不耍花样,江小姐不会有事的。” “你就这么确定?”江明澈发出质疑,“太子上次被我摆了一道,肯定还怀恨在心,楼月是我的妹妹,太子为人心狠手辣,这次抓住了她,还能手软么?” 凤轻狂睁眼蹙起秀眉,对他这话甚不满意。 “太子虽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正人君子,但也绝非滥伤无辜之辈,得罪他的人是你,不是你妹妹,他绝无道理迁怒于她……” “你说得好像很了解他?” “很了解算不上,但对太子的为人也略知一二。”凤轻狂说着,远处马蹄声扬来,转头望去,只见夕阳下一群人纵马狂奔而来。 正是慕连城等人。 第六十章 回到天牢 一见到那马背上黛蓝色的身影,凤轻狂蓦地跳将起来,挥舞着手臂喊:“慕连城……” 然而,话方一出口,胸前就被点了一下,喉咙像被什么卡住了似的,再也发不出一丁点声音来。 伸手摸了摸喉头,凤轻狂愤懑不平地转头瞪江明澈,却对上他略带戏谑的笑脸。 这个家伙竟然点了她的哑穴,到底想干什么?想要她做个哑巴不成? 很快,慕连城就带着江楼月和几个手下到了亭外。 翻身下马来,打量了脸蛋涨红,满脸不爽的凤轻狂两眼,随即吩咐:“把人带上来。” 大游二游押着江楼月走上前,但并未松手,只待主人的命令。 凤轻狂本想跑过去,奈何被江明澈拽得太死,挣脱不了,她又说不了话,只能抬起手乱七八糟地挥舞一通,指指自己的喉咙,满眼希冀地希望慕连城能明白她的意思。 但是,人家压根就没理她,只看着江明澈道:“江楼月本王已经带来了,只要你先放了凤轻狂,一切都好说。” 江明澈望向江楼月,见她安然无恙,便放宽了心,但同时也感到意外,没想到慕连城居然没有趁机折磨他的妹妹泄愤。 “楼月,你还好吧?” “哥,我没事,你放心吧。”江楼月点头说道,目光往旁边移动,最后定在凤轻狂身上。 凤轻狂感受到一道灼热的视线胶在自己身上,有些不舒服,可毕竟自己以前欺骗过江楼月,这次她又是因自己而落入慕连城手中,怎么说都是她对不住人家,所以露出一丝和善的笑容,冲对方点了点头。 江楼月当即扭开头,哼了一声不言语了,她现在很不想看到这个人。 凤轻狂愣了愣,将目光放回到慕连城那边。 “放人吧!” 江明澈虽然不愿意放凤轻狂走,但是没办法,为了让妹妹脱险,只能暂时妥协。 不过,在放人之前,他还要说两句话:“轻狂,你叫我带你走,我本该信守诺言,跟你远走高飞的,但是眼下楼月被太子抓住,为了她的安危,我不得不先放你回去,你放心,我很快会想办法回来接你的,等着我。”却是对凤轻狂说的。 啥? 凤轻狂一脸蒙圈,都忘了推开江明澈。 叫他带她走?她什么时候叫过了?真是岂有此理,真人胡说八道些什么? 凤轻狂看了看黑着脸的慕连城,张嘴想辩解,可用尽了力气还是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她急忙摆摆手又摇摇头,水汪汪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很委屈很绝望。 江明澈总算是把凤轻狂放了,慕连城也让手下放人。 凤轻狂低着头走到慕连城身边,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孩一样。 “本宫只给你一炷香的时间离开,之后会有官兵出城追捕,你们好自为之!”慕连城冷冷地说道。 他不是没想过在城外设伏,直接抓捕江明澈,可念及凤轻狂跟江明澈之间纠葛,最后还是打消了念头。 江楼月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慕连城,眼里充满不舍,这次一别,又不知道何时才能见到他了。 “楼月,上马。”江明澈扯了扯她的衣袖,言语中颇有不满。 江楼月这才回过神来,跃上马背。 上了马之后,江明澈回头看向凤轻狂,刻意摆出笑容道:“轻狂,后会有期!” 然后便扬长而去。 待兄妹俩的身影湮没在满天尘土里后,凤轻狂才走到慕连城面前,再一次指着自己的喉咙,表示自己说不出话。 但也不知慕连城是不是没会意,只瞥了她一眼,便说:“走吧,回城。” 凤轻狂扁扁嘴,只得跟在后面。 二游见状,走过来小声地道:“三姑娘,您就这么先忍忍吧,殿下估计心里恼火着呢,等他消消气再说。” 他该不会是真的信了江明澈的话吧? 凤轻狂无声地仰天叹息,不得不说,江明澈这招实在太狠了! 江楼月心事重重地纵马奔在官道上,脑海中总是浮现慕连城的身影,总想着自己无忧门门主的女儿,而像凤轻狂一样,是京中的一个大家闺秀,该有多好。 叹了几口气后,前面的江明澈忽而停了下来。 “哥,你怎么停下了?太子说了,很快就会有官兵来追,咱们得赶紧离开才行啊!” 江明澈侧首看过来,露出满目疑光。 “你还会怕被太子抓到?你不是就盼着他来抓你吗?” 江楼月有些心虚,所以不敢直视江明澈,只垂着眼眸否认:“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楼月,你是看着长大的,每次你只要心虚,眼睛就会不自觉地往地下瞄,所以,别跟我耍花样,以你的身手,以及对京城的熟悉程度,不可能这么轻易被人抓住,你根本就是故意暴露给太子,让他用你来要挟我的,是不是?” 江明澈的语气有种咄咄逼人的气势,令江楼月无法回避。 “我喜欢他,你不也是知道的吗?” 听了这话,江明澈更来火了。 “你喜欢太子,非要用这种方式去接近吗?还非要把你的快乐建立在你哥哥的痛苦之上?你真以为这么做就可以博取他的好感?” 原来他以为江楼月是为了取悦慕连城。 江楼月简直哭笑不得,她还不至于这么缺心眼吧? “我可不是为了博取太子的好感,我是为了阻止你犯傻。”她抬起头十分硬气地说道。 江明澈觉得莫名其妙。 “我犯什么傻了?” “你要把那个凤轻狂带回家去,就是在犯傻!” 原来竟是因为凤轻狂? 江明澈就更加迷惑了:“你先前不是跟轻狂相处得很好吗?难道就因为太子喜欢她,所以你就你就对她有敌意了?在我印象里,我的妹妹可不是这种爱争风吃醋的俗人。” “俗人?我怎么俗了?”江楼月气得双目瞠大,“吃醋难道不是人的天性吗?你敢说你看到凤轻狂跟太子走在一起的时候,你不会吃醋?” “这……” “另外,我虽然是不太喜欢凤轻狂了,但也不是因为这个才不让你带她走,而是因为爹娘不会同意,从小爹娘就叮嘱你我,不得与官府中人有任何私人纠葛,要是他们知道喜欢上定国公的女儿,还跟太子抢人,他们不打断你的腿才怪呢!” “这次我出来,都不敢跟他们说实话,你难道要为了一个凤轻狂,把整个无忧门置于险境吗?” 江明澈无话反驳,因为江楼月说得句句都在理,上次从京城回去后,二老就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别再记挂着凤轻狂,要是他敢违背无忧门几十年的规矩,就将他逐出门派。 “哥,你跟凤轻狂有缘无分,还是算了吧。”江楼月劝说道。 江明澈摇摇头,带着心里的那份执念道:“不,凤轻狂虽然是定国公的女儿,但她早就想脱离凤家,离开京城,她只是没机会而已,等她跟我走了,就再也跟官家没有半点关系,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你真是……”江楼月从没见过自家哥哥如此放不下过,一时间既无奈又气恼,“今天凤轻狂的态度还不明显吗?她显然是更愿意跟太子回去的……” “不用再说了!我不会放弃轻狂,绝对不会!”江明澈实在不想听她继续说下去,脸上已有淡淡地愠色。 “哥……” “倒是你,还是早点把太子忘了吧,他是将来的国君,注定不可能跟你走同一条路,你若再执迷不悟,总有一天会自食恶果。” 江楼月的心情又沉重起来。 “我心里有数,不用你操心。” 兄妹俩闹了些许不快,很快又重归于好,继续赶路了。 回到城内,慕连城亲自领着凤轻狂返回天牢。 两人一前一后默默地走着,凤轻狂撅着嘴还在骂江明澈阴险,突然前面的人脚步一停,她的额头撞在了他的后背。 因为没防备,力道有点大,还是撞得有点疼的。 凤轻狂揉着额头看过去,只见慕连城折转身来,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而后就解开了她的穴道。 “那个……” 咦?能说话了? 凤轻狂高兴了一下,赶紧解释:“那天晚上在天牢我是被江明澈强行掳走的,并非你想象中的那样,他是胡说八道的,殿下你可千万不要信啊!” 说完,她如释重负般地呼了一口气。 慕连城颔首道:“我知道,我也没信他的话。” 没相信?那你沉着脸干什么呢?凤轻狂愣了愣,随即又想,现在皇后娘娘还没过头七,慕连城本就处于悲痛之中,还要处理源源不断的各种麻烦事,这种表情已经算好的了。 “对不起,又给你添麻烦了。” “这件事也不能怪你,是我疏忽了。”慕连城缓步进了天牢的大门,“不过你以后还需小心,江明澈还会来找你的。” 说起这个,凤轻狂有些头疼。 “他来便来了,反正我是不会再搭理他的。” “当真?”慕连城偏头望着他,目光中带有一丝狐疑,眼底却是似有若无的惊喜,“你真能跟他划清界限么?” 第六十一章 引出凶手 凤轻狂顿了顿,点头道:“无忧门现在是朝廷的重点打击对象,我可不想跟他们扯上什么关系,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慕连城心想,怎么都好,只要这丫头不再与江明澈往来,一切就简单多了。 回到原来的牢间,凤轻狂忍不住叹了口气,逃亡在外至少还能呼吸到新鲜空气,待在这里却连太阳都见不到,忽然间她都怀疑自己为什么要回来。 “你再忍耐两天,我很快就会把真凶揪出来了。”慕连城宽慰道。 凤轻狂激动地问:“真的吗?你已经查出谁是真凶了?” “差不多,只是目前手上还没有切实的证据,不过你不用操心,好好待着就行了,一切交给我。”慕连城给予她坚定的回答。 这时,大游急急忙忙跑来,神色间显露焦急。 “殿下,不好了,王雄一个时辰前被杀了!” “什么?”慕连城大惊,凤眸中怒色立现,“不是叮嘱了你们留下两个人看守吗?怎么还能让他死了?” 大游一脸愧色:“两名手下也被杀了,是被人毒死的。” 看他们的神情就知道,这件事非同小可,凤轻狂也大约猜到,是因为忙于找自己,导致这边人手不够出了事,于是急忙问道:“王雄是谁?” “王雄是……”大游本想回答,不料被慕连城截断了话头:“这件事与你无关,你就无需过问了,奔波两日先休息用一下,我走了。” “你们……”凤轻狂还欲追问,那两人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如此一来,她心里愈发愧疚,一整天都没安心。 王雄本来是指证慕北拓的唯一证人,也是慕连城手上扳倒慕北拓的唯一筹码,如今却死了,慕连城之前的努力相当于付诸东流,恼火是难免的。 可恼火归恼火,事已至此,也没法改变,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办,那就是引那个杀害皇后的真凶。 “这几天碧云那边有什么动向没有?” 大游摇头道:“没有,她一直都守在大殿内,为皇后娘娘守灵,几乎就没有离开过。” 思忖片刻后,慕连城顿住脚步说:“放出消息去,就说梅儿经过严刑拷打之后,仍不肯认罪,还坚称忽然想起,当天早上看见寝殿中地上有一只不属于皇后的耳坠,咬定是属于凶手的,要求重新搜查现场。” 大游知道他这是想要来一招引蛇出洞,但是…… “但是殿下,事实上那凶手并没有丢耳坠啊,她怎么会上钩呢?” 慕连城皱眉道:“派人去她房间偷一只出来不就是了吗?做过亏心事的人心里都有鬼,心虚之下,根本来不及多想。” 即便碧云真有足够冷静,怀疑此事有诈,当发现自己的耳坠真的丢失之后,也会心慌,不可能任由那么重要的证物留在现场。 因此,慕连城笃定,碧云一定会上钩。 在大游二游的安排下,消息很快传开,当天晚上便果真有了动静。 深夜,皇后的寝殿内一片漆黑,安静得可怕。 一道纤瘦的黑影轻轻推开殿门,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 她先把殿门阖上,然后掏出火折子,开始猫着腰在屋内来回找寻。 然而仔仔细细地搜寻过两圈,连床底下也爬进去看过了之后,却仍旧一无所获,于是懊恼地拍了一下桌子。 突然,另一个黑影自房梁跳下,拔出长剑便冲她刺过去。 她猝不及防间吓了一跳,连忙左右躲闪,抡起圆凳砸过去,但对方身手太过敏捷,躲避的同时竟还抛出两枚飞镖。 “噔噔”两声,飞镖落在她举起的茶几上。 她正想越窗逃走时,殿门被人踹开,一伙人闯了进来。 灯笼里的火光将寝殿照亮,两个身穿黑衣的人暴露在众人眼前。 手执长剑的黑衣人立即揭下面巾,正是大游,他朝慕连城走过去,拱手道:“殿下,这人武功不弱。” 慕连城微微颔首,两步上前,拿出一只翠色耳坠来。 “你是在找这个吧,碧云?” 对方眼中立时流露出慌张之色,后退了两步,终卸下面纱,倏地屈膝一跪。 “太子殿下,请听奴婢解释!” “解释什么?解释你是如何杀害皇后,嫁祸凤轻狂的吗?”慕连城的目光比刀刃还锋利,让碧云一触碰便浑身汗毛直立。 “殿下,奴婢没有杀皇后,奴婢冤枉啊!” 慕连城把耳坠扔在碧云跟前,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厉声道:“这是不是你的耳坠?” “是……”事到如今,不承认也不行。 “是你杀害皇后当日掉在这里的!”慕连城是用肯定的语气说出此话的。 碧云连连摇头:“不,不是的,奴婢已经很久没戴这副耳坠了,只是今日方才发觉不见了,又听见宫人们私底下在传,说梅儿供出皇后的寝殿内有一只翡翠耳坠,奴婢担心有人栽赃陷害,这才冒险过来找的,奴婢是清白的!” “清白?”慕连城冷哼一声,“每个罪犯都会喊冤,本宫可不是这么好糊弄的,你倘若心中没有鬼,又怎会以为寝殿里的耳坠就是你的呢?” “奴婢……”碧云垂下头去,急忙又道:“皇后娘娘被害当日清晨,奴婢去了内务府,到辰时才走,那里的宫人可以作证的,内务府到云华宫至少要一炷香的时间,奴婢根本赶不回去作案的!请殿下明查!” 慕连城眯了眯眼睛,缓缓道:“普通人当然赶不及,但你会轻功就大不一样了,还有,那天早上并没有人在途中遇见你返回云华宫,因为你是用轻功飞檐走壁回来的。” 闻言,碧云身躯一抖,猛然反应过来,原来方才是在试探她的武功。 眼神闪烁几下,碧云咬咬牙,继续摇头否认:“奴婢是冤枉的,奴婢冤枉!” 她以为只要抵死不认,对方就拿自己没办法。 慕连城不紧不慢地说道:“你不承认也没关系,横竖现在已经有足够的证据给你定罪,本宫只要把你交出去,也就可以交差了,而你谋杀皇后,不仅要五马分尸,还要株连三族,想来皇后在天之灵,可以欣慰了。” 听闻此言,碧云绝望地瘫坐了在地上。 岂料对方忽又话锋一转:“不过,倘若你把背后的指使者供出来,本宫倒是可以考虑,替你求情,留你性命。” 碧云猛地抬起头来,双眸燃起希望的光芒。 “殿下此话当真么?” 一旁的二游不耐烦道:“殿下向来一言九鼎,当然是真的了,还不赶紧交代?” 慕连城并未出声,只等着碧云想清楚。 过了半晌,碧云鼓起勇气说:“指使奴婢的人就是兰……啊……” 话在最关键的时候断了,众人定睛一看,却见碧云嘴里喷出一大口血来,紧接着两眼一翻倒在地上,就此一命呜呼。 “什么人?” 大游二游等人急忙追出去。 慕连城则行至尸体旁边,蹲下去仔细查看,只见碧云白皙的脖子上有两个针眼大小的血孔,周围的皮肉已然有些发黑。 显然是中了毒针。 没想到这么多人在场,竟然还让人得了手,最让他恼火的是,那人发针之前,他竟然没有半点察觉。 碧云死了,就更加说明她背后的人不简单,可在这宫里,谁有这么好的武功呢? 不多久,大游等人丧气地回到寝殿。 “禀殿下,属下等人无用,没能将贼人擒住,请殿下责罚!” 慕连城自是恼恨,可事已至此,恼恨也是徒劳,此事暂时只能查到这里了。 “算了,把尸体和证物带到刑部去吧!” 虽然没能审问出幕后黑手,但至少洗脱了凤轻狂的嫌疑,也不算枉了这一番折腾。 此时此刻,身在天牢的凤轻狂还不知道宫里发生的事,正因皇帝定下的期限快到了而焦虑得睡不着。 尽管她装得再淡定,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自己,她很怕死,更怕被冤死,穿越过来后,她就没过几天安生日子,就这样死了未免可惜。 越想越烦躁,躺在草堆上扭动了一下身子,准备翻个身继续睡时,突然听见外面有脚步走动。 奇怪,一般到了这个时间,狱卒们都在打盹,顾不上巡视,为什么现在会有脚步声? 凤轻狂竖起耳朵,很快听见背后传来开锁的声音,心头一紧,汗毛都竖了起来。 是谁? 她不敢动,担心被对方发现自己还醒着,情况会更加不利。 轻微的脚步声越走越近,凤轻狂紧紧攥住拳头,几乎要控制不住打哆嗦,额上沁出一层冷汗。 对方好像蹲了下来,抓住她的肩头将她的身子掰正,似乎是在判断她是否还在睡。 空气都凝固了一般,周遭安静的可怕,凤轻狂可以清晰地听见对方的呼吸声,恐惧到了极点。 忽而,“咻”的一声袭入耳中,凤轻狂本能地睁开眼,疾速伸手抓住对方的手腕,匕首就在离自己胸口不到半寸的地方停了下来。 “你是谁?为什么要杀我?” 对方没有答,只用力地往下刺,凤轻狂拼尽全力抵挡,但力量太悬殊,只一会儿便支撑不住,以最快的速度反转身,腾然坐了起来。 第六十二章 真相迷离 四周黑漆漆的,凤轻狂看不清对方的样貌,只是隐约见到个影子,以及他手上雪亮的刀。 对方似乎是没想到她力气这般大,怔愣了一下。 在对方尚未从震惊中缓过神来时,凤轻狂猛力一脚踹过去,听得一声闷哼,他跌倒在地,匕首也哐当落地。 估摸着此人并非武功高强之人。 凤轻狂赶紧爬起来,一边喊一边往门的方向跑。 “救命啊,快来人啊!” 她跑得很快,出了牢间,又跑出一段路,后面的人才追出来。 眼看就要到狱卒休息的当值间,然而正当凤轻狂以为自己要得救的时候,跑进去后却傻眼了。 三个人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睡得比死猪还死。 难怪她喊这么大声都没人出来了! 凤轻狂便又跑出当值间,打算直接跑出天牢去,但她忘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东西——钥匙。 天牢守卫森严,每一道门上都落锁,而且只能从外开,里面的人不可能出得去。 妈的! 凤轻狂暗骂几声,转头望去,一个做狱卒打扮的男人慢悠悠地走了过来,笑得相当得意。 “跑啊,你怎么不跑了?” 凤轻狂心下又咒骂两句,本能地往后退。 “你到底是谁?什么人派你来杀我的?” 对方咧着嘴道:“这你就不必知道了,到了地府去问阎罗王吧!” 说罢,举起匕首,加快步伐朝凤轻狂走来。 凤轻狂一步步退后,很快背就抵在了门上。 根本没有去路! 双腿不由自主地发抖发软,恐惧感再一次到达极点,此时凤轻狂真是无比悔恨,自己当年竟然没有学点武术。 男人挥着手臂乱砍一通,但凤轻狂虽然不会武功,身子却比一般人灵活,绷着神经以最快的速度躲闪,多次堪堪躲过。 只是,这一会儿的工夫,身上的衣物也被划破了好几个口子。 “你这个小丫头片子,我倒是小看了!”男人哼了哼,再也没有耐性做纠缠,直接纵身猛扑过去。 凤轻狂大惊,连忙侧身躲避,但对方的刀实在来得太快了,终究是没能躲了,利刃直直地刺入了血肉之中。 “该死的!我最近可真是……衰鬼附身……”凤轻狂忍着剧痛,有气无力地骂了一句。 她已经没力气站立了,只能靠着门滑坐下去,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下,与眼泪混在了一处。 胸前的衣裳很快就被染红,在灯火下显得尤为醒目,有生以来除了上回被打板子之外,她还没受过这么重的伤。 不过幸好这一刀并未刺中要害,偏离了心脏部位,否则刺得这样深,她此刻已经是个死人了。 这小姑娘没如想象中那样大喊大叫,男人倒是十分惊讶。 他将匕首上的血擦干净,缓步走去,阴笑道:“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小美人,我也不忍心杀,只可惜收了人家的钱,就必须办事,我也没办法,凤三姑娘,等你到了阴曹地府,我会给你多烧几张纸的。” 谁特么的稀罕你的纸?等老娘做了鬼,一定回来找你索命! 因为流了不少血,又疼得厉害,根本提不起气来骂人了,凤轻狂也只能在心里骂几句。 “谁……是谁派你来杀我,总、总得让我死、死个明白吧?”咬着牙终于问出一句话来。 男人看他可怜,遂笑着俯下身来,边举起匕首边答道:“那人就是……” 话尚未出口,“哐当”一声自另一边传来,门缓慢地打开了。 “轻狂?” 凤轻狂听到是慕连城的声音,一颗心瞬间落了地,顺着他的手臂往怀中靠去,只听见他的声音渐渐远去。 “轻狂!你撑住,医官很快就来了,你不会有事的……” 由于失血过多,凤轻狂没等带回太子府就昏了过去。 慕连城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床榻上,看着她气息渐弱,心紧紧地揪住。 很快,医官被二游拽着跑进来,气息还没喘匀,慕连城便厉声警告道:“一定要把人给我治好,否则的话,拿你是问,听见了没有?” 医官连忙点头:“微臣自当尽力而为!” 然后开始给凤轻狂诊脉。 看过伤口后,医官说:“三姑娘的伤口虽深,但并未伤到要害,上了药止血后,暂时不会有性命危险,只是失血过多,这才昏迷,接下来只要好生调养几天,按时喝药换药,不出意外就不会有大碍了。” 听她这么说,慕连城这才稍微宽心。 医官把药方写好,交给二游去抓药。 慕连城坐到床边,把丝被往上拉了拉,伸手抚了抚凤轻狂苍白的脸颊,目光变得柔和。 约莫一炷香时间过后,大游轻手轻脚地走进来,拱手道:“殿下,那个狱卒已经招供了,说收买他去杀三姑娘的人是大理寺少卿贺兰弛。” “贺兰弛?”慕连城面露惊讶,贺兰弛乃是文远侯的女婿,先不说文远侯府又跟定国公府没什么往来,单说文远侯与定国公两人也在政见上没有冲突,怎么贺兰弛竟跟轻狂有仇,要置她于死地? 这实在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看来只有等轻狂醒来后,亲自问她才知道其中缘由了。 到了次日日上三竿时,凤轻狂才悠悠醒转。 睁开眼,转动眼珠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天牢了,昨晚的记忆慢慢地复苏过来。 最后是慕连城救了她,这里看样子就是太子府了。 哼,那个可恶的狱卒,等她身体好了,一定要亲自狠狠地揍他一顿,以泄心头之恨! “啊……疼死了……”本想起来走走,不料只稍微动了动,立刻感受到来自胸前撕裂般的疼痛,凤轻狂忍不住闷哼了一声,又躺了回去。 可是,真的好渴…… 凤轻狂舔了舔嘴唇,正难受时,房门被推开,有人走了进来。 “你醒了?感觉如何?”慕连城快步走来,关切地询问道。 凤轻狂看着他,感激之情溢满胸腔。 “我还好啦,死不了的,就是有点渴,可以帮我倒杯水吗?” “好。”慕连城倒了水又回到床边,小心地扶着凤轻狂坐起来,拿软枕给她靠着,然后喂给她喝。 “你昨天流了很多血,伤得很重,得休养十天半个月了。” 凤轻狂轻轻地摸了摸衣物下的伤口,蹙眉道:“那个狱卒说是拿了一个人的钱来杀我的,也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已经问出来了,收买他的人是大理寺少卿贺兰弛。” “贺兰弛?”凤轻狂惊愕不已,但随即豁然开朗,把很多事都想通了,很可能皇宫杀害皇后娘娘,嫁祸给她的人,也是贺兰弛。 慕连城见状,疑惑地问:“你跟贺兰弛有什么恩怨吗?” “不算是直接的恩怨。”凤轻狂想了想,把林氏跟贺兰弛私通的事简单地告诉了慕连城。 “也就是说,贺兰弛实际是担心他跟林氏的苟且之事暴露,故而杀你灭口?”慕连城是个极其聪明的人,三两句就理清了思路,“莫非害死母后的幕后黑手就是他?” “极有可能,是我连累了皇后,对不起……”凤轻狂紧锁眉头,愧疚之情溢于言表。 她以为自己足够聪明和谨慎,可以很快揭开林氏和贺兰弛的私情,把林氏赶出定国公府,想不到这一步又一步的,步步都出了差错,事情远远比她想象中的难。 要只是自己失败也就罢了,如今却连累皇后惨死,她跟那个凶手其实没什么差别。 “是我害死了皇后娘娘,我……等杀了贺兰弛和林氏为皇后报完仇,我会来向殿下请罪,到时候你要杀要剐,我都绝不会有半句怨言。” 慕连城沉默许久,轻声道:“事已至此,我就是杀了你,母后也无法复活了,况且,这件事本来也怪不得你,贺兰弛才是凶手,要杀要剐,也该对他,而不是你,你就不必太过自责了。” 这番话令凤轻狂意外又感动,但更多的,还是愧疚。 “你应该恨我的,我总是给你带来麻烦,祸害了你几次了,现在又……你不该对我这么好,我不值得。” 慕连城拧眉望了她好一会儿,说:“照这么说,本宫都觉得自己太过宽容了,这样吧,等你把伤养好了,我再想想如何报复你,你看如何?” 凤轻狂知道他是不想让她负疚太重,故意这么说的,这样一来,她就更加愧疚了。 “昨天晚上那个凶手已经落网了,是母后宫里的一个宫女,只可惜在她要招供的时候,就被银针射杀了。” 慕连城转移话题道:“可贺兰弛人在宫外,不可能控制得了一个宫女,让她为自己办事,更不可能在昨夜那样的情形下杀人灭口,所以我怀疑……” “你怀疑贺兰弛跟宫里的某个人有来往,那个人才是最直接指使宫女的人?” 凤轻狂觉得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慕连城点头。 “不错,而且,那个人能在宫里随处走动,还是有一定身份地位的人,绝非普通宫人,不是皇子公主,就是后宫众妃嫔。” 凤轻狂心想,贺兰弛乃是个情场高手,哄女人最是拿手,该不会与后宫某妃也有染吧? 思及此,看了看慕连城,却是闭口不言。 第六十三章 登门拜谢 随着宫女碧云和匀州守将王雄两人的死,皇后被杀案,以及太子被污案都只能暂时告一段落。 皇后出殡后,慕连城便告假在家,暂时不过问政事,接连劳累了这么多天终于得以休息。 这时候西夷的使团也来到京城,虽然没有黄金百万,但也上贡了不少金银财宝,慕尊本来也不欲与之计较,收下钱财后便把邬云王放了,使臣对慕尊千恩万谢,灰溜溜地返回了西夷。 邬云王的妻儿在找到的时候,已经被杀了,邬云王痛心疾首,心中怨愤难平,但由于这是在大燕的地盘,不敢发作,只得忍痛离去。 凤轻狂的伤势大有好转,休养几日后,已然可以下床活动。 这日早上,慕连城照常过来看望。 “我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我想一会儿就回国公府去。”凤轻狂这些天被慕连城留在太子府养伤,虽然被照顾得很好,可她心里总不舒服,实在不想继续留在这里麻烦人家。 慕连城一眼就能看穿她这点小心思,也不勉强,遂颔首道:“也好,你是该回去了,免得定国公担心,只是回去之后要记得多休息,别乱跑,伤口要是再裂开,可就好不了了。” “我知道啦,”凤轻狂斜眼看向他,调侃道:“想不到太子殿下还有这么唠叨的时候。” 慕连城摇着头直叹了一口气,却不说话了。 用完早点后,凤轻狂在大游二游的护送下,回到了国公府。 刚进门没多久,就在花园里碰上了林氏。 “哎呀,三小姐可算回来了,瞧瞧你,折腾了这么一阵,人都瘦了一圈,看着着实让人心疼,这段时间可一定要好好地补补身体啊。” 林氏牵住凤轻狂的手说,这满脸担忧的模样,仿佛真的在关心她一般。 “让姨娘挂心了,”凤轻狂非但没有推开林氏的手,反而将她拉近了些,笑眯眯地说道:“我这可都是拖了姨娘的福啊,要不是你,我怎么会被诬陷成杀害皇后的嫌犯,又怎会在天牢差点丧命呢?” 横竖事情已然捅破,话也没必要再遮遮掩掩。 闻言,林氏眼底掠过一丝杀意,面上却依旧是满脸堆笑。 “你说你怎么不在天牢死了呢?” 凤轻狂倏地将手一松,笑说:“我怎么会死呢?你死了我都不会死呢,你就瞧着吧,用不了多久,你就会去阎王那里报到的,到时候我会在你的坟前烧纸的!” 说罢,甩给林氏一个大白眼,潇洒地走了。 林氏转头看过去,适才的笑容全部消散,随之而来的是满面阴鸷。 她和贺兰弛还是太小看了这个小贱人,也低估了太子的能力,要不是及时杀了那个宫女,这回他们就反把自己搭进去了。 往后要对付凤轻狂,还得更加谨慎行事才行。 这日黄昏时,凤轻狂穷极无聊之下,坐在屋廊下看落日,可看着看着居然开始昏昏欲睡。 这时,却突然来了一位稀罕的“客人”——定国公凤衡。 “爹,您怎么过来了?是否女儿又做错了什么事?”凤轻狂起身好奇地看着他,要知道,她这个爹是个大忙人,连说话的时间都没有,况且也不怎么关心儿女,她可不认为他是过来看望这个女儿的。 “爹来看看你的伤如何了。”凤衡露出几分慈爱,走到桌边坐了下来。 凤轻狂暗暗吃惊,今天太阳打东边落下了么? 她倒了一杯茶递过去,做乖巧状,笑着说:“我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爹不需要挂心,倒是爹每日操劳国事,应当多多注意身体才是。” 心里头却是这样想的:“您老有什么吩咐就赶紧说,说完我还要吃饭呢。” 凤衡端起茶杯,忽然又放回去。 “这次你被打入天牢,多亏了太子殿下从中周旋,费心费力地查明真相,你这才能平安出来,他是你的大恩人,你要好好地报答人家才是。” 凤轻狂皱了皱眉,这话是不是有什么弦外之音? “是,轻狂改日会登门拜谢殿下的。” “嗯,去府库里多支些银两,买些礼品过去。”凤衡说着,停顿了一会儿,“对了,之前太子殿下曾与我提过,想娶你为妻,我当时没答应,是担心他不过一时兴起,并非真心,也怕你不同意。” “但从这次的事件看来,太子对你一片真心,实属难得,你如嫁过去,绝不会受委屈的,你看如何?” 原来是要撺掇自己嫁给慕连城?凤轻狂默默扶额,这个大忙人父亲,什么时候做起媒婆的工作来了? “这个,这个嘛……” 凤衡蹙眉问:“怎么,你不愿意?” “爹您也知道,女儿一不会琴棋书画,二不会女红刺绣的,没才没德还不怎么有规矩,根本没个大家闺秀该有的样子,怎么能做太子妃呢?我是怕辱没了太子殿下!” 凤衡睨着她道:“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 呃……凤轻狂嘴角一抖,这位国公大人是有多嫌弃自己的女儿? “不会的都可以学,这有什么难?” 凤轻狂满脸黑线,学?你倒是学个给我看看呀! “爹,女儿不喜欢被皇家的那些繁文缛节束缚着,只想过普通自在的生活,太子殿下好是好,可真的不适合我。” “殿下对我有恩,我一定当牛做马去报答他,但是要我嫁给他,那就肯定不成的,相信他也不愿意强人所难啊。” “你,你这孩子……”凤衡难免感到不解,“你以前不是就喜欢缠着人家吗?这段时间怎么反倒改性子了?” 凤轻狂道:“以前是我年纪小不懂事,才闹出那么多笑话,现在我想法不同了嘛。” 凤衡一时说不出话来,沉默一阵后,忽然说:“要是为父非要你嫁给太子呢?” 怎么还搞逼婚这一套的?凤轻狂登时也急了,横着眉眼道:“那女儿就像当初在三王府一样,再逃一次婚!” “你……”凤衡瞪了她半天,气得拂袖出门。 “为父本意欲给你找个依靠,让你余生无虞,想不到你这般爱折腾,行吧,你就闹腾吧,看看以后谁敢娶你!” 听这说话的语气,像极了一个对女儿恨铁不成钢的老父亲,凤轻狂内心不由升起一丝暖意。 他竟然是为了给女儿找个依靠才劝她嫁给太子的? 两日后,凤轻狂按照凤衡的意思,带着备好的礼品前去太子府,拜谢太子殿下。 看见后面跟着几个下人拎着大包小包进府,凤轻狂又一派郑重其事的模样,对着自己说了一番客套极了的感激之言,慕连城不禁呆了呆,然后凑近去压低声音问道:“你这是唱的哪一出?” “什么唱的?我可是带着礼物,真心实意地上门来感谢殿下的救命之恩的!”凤轻狂一本正经地答道。 “我爹说了,这次要不是殿下搭救,我这条小命就玩完了,要我一定要好好地报答殿下呢!这不,我就特意挑选了好些礼品过来了。” “我知道,殿下什么好东西都见过了,根本不会在乎我这点小礼物,但礼轻情意重,还希望殿下不要嫌弃,收下就是!” 慕连城却微微颦起剑眉,似有些不大高兴,半眯着眸子问:“你是认真的?” 凤轻狂以为他怀疑自己在做样子,用力地点点头。 “当然认真。” “这是你的主意?” 既然送礼,自然要说是自己的意思,这才能显示出诚意嘛,于是凤轻狂又认真地点了点头。 慕连城的面色整个阴沉了,他大手一摆,闷声闷气地说:“拿回去吧,本宫不收。” “为什么?”凤轻狂愣愣地,一时间很是不解,就算看不上她的东西,也用不着众目睽睽之下拒收吧,她不要面子的啊? 正待再说,一道清脆动人的女音自后堂传来:“二哥,好歹是三姑娘的一番心意,你就收下吧,否则她要不高兴的。” 慕紫颜身着淡紫色衣裙徐徐走出,眉眼间带着微笑,径直朝凤轻狂走去。 “五公主。” 凤轻狂欲福身行礼,被慕紫颜止住了,“这里又没外人,轻狂姐姐不必多礼了。” 说着,凑到凤轻狂耳边笑道:“我二哥救你可不是为了要你的报答,你方才那样说,他不开心了,你换个说法,他就收啦。” 啊?凤轻狂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慕连城在纠结这个? 慕连城好像察觉两人在说自己一样,走过来质问道:“你们在嘀咕什么?” 慕紫颜连连摆手:“没什么没什么。” “其实呢,我本来也觉得,我跟殿下是朋友,也有不浅的交情了,犯不着还买东西来拜谢这么客气,是我爹说不能废了礼数,非要我送礼来的。” “我本来还废了好一番功夫,才买到那块上等君山墨的,本以为殿下一定会喜欢,没想到……” 凤轻狂忽而又叹一口气,“既然殿下看不上,那就只好拿回去了。” “本宫又没说不收!” “可你方才明明说……” 慕连城轻咳了两声,摆出一副为难的模样:“你大老远送过来,本宫若叫你带回去,终归显得不近人情,那就留下吧。” 凤轻狂忍俊不禁,她偏头瞟了还在装模作样的慕连城一眼,心想,这人怎么有时候像个孩子一样? 幼稚,但又有些可爱。 第六十四章 像个孩子 慕紫颜拉着凤轻狂来到花园散步,两人并肩闲聊。 不知不觉间聊到了皇后的死,慕紫颜脸现愧疚道:“轻狂姐姐,说实话,一开始我也真的怀疑过,是你害死了母后,好在后来真相大白,证明与你无关,这样我就放心了,不过,我先前误会你,你不会怪我吧?” 凤轻狂笑了笑,说:“怎么会?在那样的情况下,谁都会被现场的假象所误导的,最重要的是,现在谋害皇后的凶手已经伏法,也算能告慰皇后的在天之灵了。” “唉,希望母后在天上可以过得比在这里好,没有病痛,没有烦恼……”慕紫颜仰天叹道,好像是在祈祷似的。 “会的,皇后在世时做了那么多善事,到了天上必定是享福的,公主就不要太过悲伤了,否则皇后在天有灵也会担心。”凤轻狂安慰说。 慕紫颜微微颔首,抬袖把眼泪擦干,与凤轻狂走进凉亭坐下。 “对了,听说轻狂姐姐在天牢被人刺了一刀,受了很重的伤,现在可好了吗?” “已快痊愈了,多亏了太子殿下给的灵丹妙药。”凤轻狂笑着回答。 话音才刚落,就听见微风中飘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凤三姑娘,听说你带了好大一车礼品过来答谢太子殿下,还差点儿被拒收?”宋亦枫摇着折扇,笑得像朵桃花一样,大摇大摆地走进园中。 “是他……”慕紫颜呢喃了一声,连忙低下头,抓了抓额前的碎发掩盖住那块胎记。 宋亦枫到了凉亭又转头对慕连城说:“要说太子殿下你也太不给面子了,怎能拒收人家的一番心意呢?万一三姑娘生气了,你可如何是好?” 慕连城白了他一眼,淡淡道:“人家可没你说的这么小气。” 凤轻狂瞄了慕紫颜一眼,笑说:“是啊,我可不是小气的人,殿下要是不收呀,我还更高兴呢,我拿回去再倒卖了,能换不少钱嘞。” “哈哈哈,早听说过三姑娘是个财迷,今日一见果真不虚!” 宋亦枫大笑着说了这许多话,待要就座时,才发现慕紫颜也在,遂收起折扇,规规矩矩地拱手行了个礼。 “参见五公主!” 慕紫颜微抬眸看过去,点点头道:“宋公子不必多礼。” 丫鬟们送上点心和茶水,四人便坐在一处,一边饮茶一边叙话。 “太子,你准备什么时候走出这太子府,回去处理政事啊?兵部那边事务都堆积如山了,你再不去看看,恐怕要乱了。”宋亦枫皱着眉头,呈现出一脸担忧。 慕连城勾唇道:“怎么,兵部那么多人,少了我一个,还能运转不起来了?” “那可不是吗?”宋亦枫夸张地瞠大双目,“你不在那帮老头子就知道针对我,我一个人也没有两张嘴,说不过他们,这几日不知受了多少气,你回去了,不用说话,只要往那儿一站,那些老顽固声儿都不敢出,自动就散了,多清静?” 这话听起来怎么有点怪怪的? 凤轻狂抿嘴笑道:“按照宋公子的说法,太子殿下的最大作用不是处理公务,而是震慑牛鬼蛇神?” 宋亦枫用折扇遮住唇瓣,故作惶恐地看了慕连城一眼,低声说:“这是你说的,我可没说!” 慕连城端坐在位,目光往凤轻狂那边扫了一下,垂眸继续饮茶。 从宋亦枫来了后,先前活泼好动的慕紫颜就安静了很多,几乎没怎么说话,脑袋也一直垂着,但凤轻狂注意到她总时不时瞟向宋亦枫,那羞怯的神态,像极了小姑娘见到心上人。 凤轻狂心下了然,原来这位五公主喜欢宋亦枫。 按理说以慕紫颜活泼的性子,见到心上人会主动与之攀谈才对,可她却始终不愿抬头与宋亦枫对视,时刻关注着额前的头发,想来是因那块胎记。 “太子殿下,我有些话要跟你讲,能不能请你跟我去大厅那边单独说几句?”凤轻狂突然起身,想把慕连城支走,给慕紫颜跟宋亦枫一个单独相处的机会。 宋亦枫是个话唠,等旁人都走了,只剩下他和慕紫颜,肯定会跟她聊起来,慕紫颜就算不想说话也不行。 “咦,凤三姑娘还有外人不能听的悄悄话要跟太子殿下说呢?”宋亦枫饶有深意地看着凤轻狂,两只眼睛笑成了月牙。 凤轻狂嘻嘻笑道:“是啊,所以你不能听咯。” 慕连城并不知凤轻狂的心思,不明所以地看过去,却见她冲自己挤眼,纵然狐疑,但还是决定配合。 “好吧,紫颜,亦枫,你们先坐一会儿。” “二哥,轻狂姐姐,你们……”慕紫颜局促起来。 凤轻狂暗中戳了戳她的胳膊,转身与慕连城并肩走出花园。 到得月门外,突然停住脚步,趴在门边伸长脖子往凉亭那边偷看。 慕连城跟着返回来,奇道:“你干什么?” “偷看五公主和宋亦枫啊。”凤轻狂这淡然的样子,好像此刻做的是做理所当然的事似的。 慕连城颦眉又问:“偷看他们作甚?宋亦枫有这么好看吗?” 凤轻狂嘴角微微一抖,这人关注的角度可真是清奇。 “我不是看宋亦枫,是看他们两人相处得如何。” 某人又问了:“哦,那又是为何?” 唉……凤轻狂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回过身去,只一个劲地摇头。 “木头殿下,难道您看不出来五公主心仪宋亦枫吗?我叫你出来,是要给他们俩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这都不懂?” “紫颜心仪宋亦枫?这我倒是真没发现。”慕连城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因为过于震惊,嗓音一下子拔高,吓得凤轻狂连忙捂住他的嘴。 “嘘~让他们发现就糗大了。” 慕连城看着凤轻狂,一动也不动,清风徐来,一阵淡淡的药草香袭入鼻间,凤轻狂这才意识到自己跟慕连城几乎贴在了一起,赶忙跳了开去。 两人都没有出声,凤轻狂背对着慕连城,只觉胸口突突直跳,乱得不行,耳根子都发烫了。 果然一遇到美男就不淡定了,真是…… 远远望去,凉亭下的两人好像并没有什么进展,宋亦枫在喝茶,慕紫颜始终低着头,两人竟然都不做交流。 凤轻狂暗自着急,忽觉衣袖被人拉了拉,听得慕连城道:“偷窥非君子所为,咱们还是走吧。” 说罢,也不等凤轻狂反应,直接便拽着她走了。 “我可不是君子啊喂!” 两人来到花厅,慕连城才幽幽地说:“紫颜是我的妹妹,你撮合他跟宋亦枫之前,是不是应该跟我这个哥哥先打个招呼?” 凤轻狂蓦然一顿,好像是应该的。 “对不住啊,我也是临时起意,以后一定先跟你说。” 慕连城神色稍有缓和,蹙眉道:“我觉得宋亦枫跟紫颜不太相配。” “怎么不相配了?宋亦枫好歹是贵族子弟,风度翩翩,一表人才,还是你的好友,人品自是不必说,这样的人难道不是妹夫的最佳人选?”凤轻狂甚为不解。 “宋亦枫什么都好,就是有些轻浮了,做朋友可以,但要托付终身就……” 凤轻狂想了想,不得不承认慕连城说的是事实。 慕连城又说:“母后本来打算将紫颜许配给忠武侯之子,只是还没来得及。” “忠武侯之子司徒璟倒是个老成庄重之人,只不过,婚姻之事,该讲究个两情相悦才是,五公主不喜欢他,嫁过去一生都不会幸福的。”凤轻狂似是有感而发,“你这做哥哥的,难道都不尊重一下妹妹的心意?” “这……”慕连城拧着剑眉思忖,“我之前并不知她对宋亦枫有意。” “我看你根本就不关心自家妹妹的终身幸福,你这个兄长不太称职哦。”凤轻狂哼道。 慕连城嘴角一扬,回头定定地望着她。 “我这不是忙着关照自己的终身幸福,无暇顾及吗?” 凤轻狂眉心一跳,急忙扭头看向别处,假装没听见慕连城的话。 “哎呀,今天的天气真不错呀!” 慕连城知她又在回避自己,虽有落寞,却也不气馁,来日方长,他有的是时间,这丫头反正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装模作样地在门口瞅了一阵子,凤轻狂忽见不远处淡紫色的身影匆忙跑过,直奔大门口去了。 怎么回事?五公主怎么跑得这么急? 凤轻狂暗道不妙,正要追过去,又见宋亦枫步履匆匆而来。 “宋公子!我方才看见五公主神色匆忙地跑了,老实说,你是不是欺负她了?” 面对凤轻狂的质问,宋亦枫一脸无奈,用折扇拍了拍自己的头,无辜道:“其实我也不知公主为何突然跑了,我什么也没做啊。” “那你是不是说了什么,惹她伤心了?” 宋亦枫努力回想,犹疑着答道:“我只说了一句,假如她换上鲜艳些的衣裳,多笑一笑,一定会更加漂亮,然后她就变了脸色,急忙跑了。” “这,这……可我那分明是在夸赞她啊。” 凤轻狂简直悔得肠子都青了,宋亦枫说话直来直去,也不知避讳,怎么就将他留给心灵脆弱的慕紫颜了? “你觉得是夸赞,但她不一定这么认为,唉,你真是……” 第六十五章 再入陷阱 宋亦枫虽然有时候大大咧咧,缺根筋,但也并非傻子,见凤轻狂这又恼又无奈的模样,很快便反应过来。 “都怪我,说话没经过大脑,唉……我、我这就去跟她解释。” “不用去了。”慕连城走了过来,及时制止宋亦枫再去犯傻,“让她一个人冷静一下吧。” 凤轻狂颔首道:“是啊,五公主脸皮薄,你追过去她只会更加难堪。” 宋亦枫心里愧疚,没再多待,不多久便走了。 见凤轻狂蹙着蛾眉不说话,慕连城以为她在自责,开口遂劝慰:“是宋亦枫那小子口不择言,惹得紫颜伤心,跟你没关系。” “归根结底,还是怪我自作主张,把她和宋亦枫单独留在了花园,你说得对,我应该事先跟你说一声的。”凤轻狂此时恨不得砸自己几棒槌。 “对了,五公主额上的胎记,就不能去除,或者想办法掩盖吗?” 慕连城摇头答道:“胎记是没办法去除的,以前什么办法都试过了,可就是无法盖住,所以现在只能用头发遮挡。” “紫颜从小就对与容貌相关的话题很敏感,每天都要因为那块胎记伤心半天,从小时候起,我和母后怕她伤心,都不敢劝她,她越是表现得开朗,其实心灵就越是脆弱。” 凤轻狂不由暗自叹气,真是可惜了,慕紫颜本是美人胚子,若没有额角的那块胎记,定然是个倾国倾城的绝色佳人。 自从天牢出来后,凤轻狂在国公府就过上了宁静的生活,林氏每天除了打理内府的事务之外,基本上不怎么出来晃悠,即使偶尔与凤轻狂遇上,也是极为客气。 而且林氏还以补身子为由,每天吩咐厨房炖好补品送到凤轻狂院里,又殷勤地给她置办了好些衣裳和首饰,简直就像是个慈母。 林氏最近变得太好了,好到凤轻狂心里发慌,因为越是如此,她便越是预感到林氏在酝酿什么大阴谋。 这天又是十五,入夜之后凤轻狂就来到林氏的寝院外面蹲点,林氏若有阴谋的话,肯定会跟贺兰弛说,她跟过去偷听,若能听到些什么,便可提前做好应对之策。 快到子时的时候,林氏果然像往常一样,披着黑色披风偷摸摸走出,自后门离府。 穿过门前的街道后,上了一辆马车扬长而去。 这次凤轻狂早有准备,赶紧跑到转角处牵了绑在树上的马,纵马疾追。 最后还是到了城东,见前面的马车停了,凤轻狂也翻身下来,徒步尾随上去。 拐进一条小巷,转了还几个弯后,林氏进了一座僻静的宅院,路线和地点都跟以前相同。 凤轻狂心道:“本来以为这两人会换个地方呢,没想到还敢在这里幽会,这胆子是真的大!” 随后翻身入得院墙,轻手轻脚地朝那唯一亮着灯的房间走去。 不料,这时“嗖嗖嗖”的几声响,五六个黑衣人从分别从四周的屋顶跳下,纷纷拔刀在手,快速围了上来。 卧槽! 居然是陷阱! 凤轻狂恨不得扇自己两耳光。 这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这回恐怕是死定了。 正面冲来的两人挥刀劈来,凤轻狂自知躲闪不了,只闭上眼睛等死,不料千钧一发之际,两柄突然短刀自院门的方向飞来,两个黑衣人几乎同时砰然倒地。 凤轻狂再睁眼一瞧,三个人影运轻功飞奔而入,转眼间便到身前。 “是你?”月色下,凤轻狂看清身旁人的脸,顿时大喜过望。 “先离开这里。”对方立刻牵住她的手,冲出黑衣人的包围,直奔院外,跑进了深长的巷子之中。 “他们两个能对付得了四五个人吗?”凤轻狂一边跑,一边担忧地问道。 对方却没有回答,拉着她跑出巷子之后,将她拦腰一抱,再扔到马背上,疾驰而去。 跑了好长一段距离之后才停下。 凤轻狂落地后趴着吐了好一阵。 “咳咳咳……颠死我了……慕连城,你想搞谋杀啊?” 慕连城上来便往她额头上敲了一记,恼道:“谋杀?本宫真想让你直接被那几个黑衣人砍了算了,省得日后再为你操心。” “那你方才又救我?”凤轻狂咧嘴一笑,虽然看不太清慕连城的表情,但想来应该不太好看。 随即,她直起腰来,敛衽为礼,鞠了一躬,笑嘻嘻地说:“多亏太子殿下出手相救,小女子在此拜谢啦。” 刚刚脱险,这就能笑得没心没肺,女儿家像这丫头这般胆大妄为的,这世上也怕是难找了吧? 慕连城默然叹气,想再骂她一顿,但话到了嘴边,却愣是没出口。 “你们怎么会忽然出现呢?”凤轻狂好奇地问道。 慕连城傲然道:“只许你跟踪林氏,就不许本宫跟踪贺兰弛了吗?” “原来你们是跟着贺兰弛来的?” “不错,本来我是想看看贺兰弛跟林氏又有什么阴谋诡计,但到了宅院外面,发现里面静得出奇,很不对劲,所以没有进去,而是躲在外面观察动静,后来见你跟来才明白,原来是林氏和贺兰弛想将你引过来除掉。” 说到这个,凤轻狂登时又怒又窘,低着头呢喃:“林氏变聪明了,我以后得多长几个心眼才行。” 难怪那两人今晚会回到这座宅院来,不就是为了方便动手吗?她当时怎么就一点都没起疑呢? 慕连城勾勾嘴角,毫不留情地泼过去一桶凉水:“依本宫看,不是对手变聪明了,而是凤三姑娘你变笨了才对吧?” “你,你说谁笨呢?”凤轻狂鼓起腮帮子,气呼呼地瞪着他,如果眼神能变作刀子,现在慕连城已经千疮百孔了。 慕连城抱着双臂,好整以暇地注视着凤轻狂,就等着看她炸毛时的样子。 不料,凤轻狂横了他两眼后,径自扭头走了。 “哼,念在你对本姑娘有恩,我不跟你计较。” 慕连城快步跟上去,嘴角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试探着问:“你生气了?真生气了?” 凤轻狂把头扭向另一边,嘴里咕哝着些甚么。 “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我这个笨姑娘回家的路还是记得的,不敢劳烦殿下。”凤轻狂的话里明显夹着不悦。 慕连城叹了一口气,直接将她拽住。 “好了,别孩子气了,你要不肯听话,我就来硬的了。”声音温柔得像是在哄小孩一般。 “你要怎样?” “就像方才那样。” 方才挂在马背上不过一盏茶的工夫,凤轻狂便觉浑身都快散架、五脏六腑快蹦出来了似的,可不想再来一次,连忙摆摆手:“走吧走吧。” 两人骑马回到国公府外,凤轻狂利落地跳下马,正要翻墙回去时,慕连城突然拉住她。 “轻狂,你虽然善于跟踪,但毕竟不会武功,往后不要再冒险,单独行动了,有什么事可以到太子府找我,倘若我不在,直接找大游二游他们,身边有个人跟着,我也好放心。” “可是……”可是我不想再麻烦你。 凤轻狂顿了顿,又想,反正贺兰弛与皇后之死脱不了干系,慕连城左右都是不会置身事外的,不如跟他合作,还能事半功倍。 “好吧,那以后你要是得到什么消息,跟我说一声,我想跟你一起查出那个与贺兰弛有勾结的人,可以吗?” 慕连城思忖了片刻,点点头。 凤轻狂欣然一笑,说:“多谢你送我回来,赶紧回去吧。” “你进去我再走。” “这次我想看你先走。”凤轻狂呵呵笑道,其实是她怀里揣了最近顺的一件宝贝,想拿到暗市去倒卖,不好让太子殿下知道了。 慕连城怎么可能看不见她那双明眸中狡黠的光芒,在城东那边时,他就已发现她怀里藏着东西,这丫头经常拿盗来的宝物去倒卖,还以为是什么大秘密,殊不知他都一清二楚,只是不戳穿而已。 “那好吧,你回去早些休息,本宫走了,改日来找你。” 很快身影就随着马蹄声渐远尔湮没在夜色中。 凤轻狂嘿然一笑,把腰间的夜光杯拿出来,掌心立即传来冰冰凉凉的触感,她将杯子放到嘴边亲了一口,心想,这宝贝不是凡品,至少能卖个四五千两,又是一笔不菲的收入啊! 欢欢喜喜地收回去,迈步就要走。 岂料“嘎吱”一声,身后竟有人开门! 凤轻狂连忙闪身躲到树后,随即探出半个头望向门那边,只见月夜中一道倩影缓缓走出。 显然是个女子。 咦?这个时间除了她和林氏,居然还有人偷摸出府? 在好奇心的驱使之下,凤轻狂小心地跟了上去。 一路跟着转过两个街角,在岔路口的榕树下,又有一个人影走出,听得那人喊道:“云儿!” 云儿? 凤轻狂心下一惊,难道是凤轻云?怪不得看身影那么眼熟呢! 可是凤轻云为什么要深更半夜出来跟一个男子见面?这男子又是谁呢? 为了听得更清楚一点,她又挪近了几步,终于清楚听见凤轻云说:“玉书,让你久等了。” 第六十六章 夜会书生 “也没有,我才到没多会儿。”那人柔声答道,接着好像执起了凤轻云的手,又说:“这些日子我正忙着准备科考,没什么时间出来陪你,你不会生我的气吧?” “当然不会,”凤轻云的语气中透着喜悦,“你能如此上进,我高兴还来不及呢,等你将来金榜题名,就可以去跟我爹提亲了,我日日夜夜都盼着那一天呢。” 原来这人是个书生,还是三个月后要参加科考的,既然凤轻云不敢让人知道,要半夜跟他见面,又说让他金榜题名了来提亲,可想见此人家境多是贫寒。 凤轻狂如此想着。 “那要是,要是我没能考进三鼎甲呢?”男子说话有些没底气。 凤轻云道:“怎么会呢,以你的才学,就算不是状元,也该是榜眼,怎会考不中?”她倒是对情郎很有信心。 男子叹了一口气,言语之间透着无奈。 “你常年养在深闺,对这官场上地门道有所不知,考生们要想通过科举光耀门楣出人头地,光有才学是不够的。” “才学不是第一?那还应该有什么?”凤轻云问得有些天真。 凤轻狂都怀疑她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以她多年宅斗自保,城府深得很,却连这些都不懂? “是钱。”男子又叹了一口气,“现在已经很多考生开始私下去巴结攀附朝中权贵,为今后铺路,你也知道,我只是个穷乡僻壤里走出来的穷酸书生,在京城连温饱都成问题,哪里还有银子去孝敬那些官家大人?我看,我多半是没有希望了。” 凤轻云似乎终于明白了,沉默了一阵后,说:“我这些年有不少积蓄,可以都拿出来,给你去打点,你等等,我这就去拿。” “这怎么行?云儿,我怎能要你的钱?”男子立即拒绝,“我男子汉大丈夫,人穷志不穷,就算是最后落榜,也不能拿你的钱。” “你我之间,还需要分得这么清楚吗?”凤轻云有些不悦,“我是心甘情愿把钱给你的,再说,我在家里什么都不缺,根本用不上银子,给你正好用在刀刃上,岂不更好?” 男子还是坚决不要。 “不行,我不能要。” “梁玉书!”凤轻云气得拔高了声调,“你是不是要看着我嫁给别人才甘心?假如你考不上功名,我爹是绝不会答应你我在一起的。” 凤轻狂认为这话说得对,虽然凤轻云是庶女,但好歹也是堂堂定国公的千金,一介秀才想娶她,那是笑话。 千金小姐下嫁给一无所有的穷秀才,从大家闺秀变成糟糠之妻,定国公还要脸不要? 梁玉书颓丧道:“是啊,我一个穷小子,又凭什么娶一个国公府的大小姐呢?我根本就是在痴心妄想。” “玉书,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并不在乎什么家世门户,这你是知道的。”凤轻云急着表明心意,“但我不在乎,我爹却会看重,这是没办法改变的,我只想跟你在一起,所以我给你钱,是为了我们的将来,不是看不起你,你明白吗?” “云儿,你的心意我懂,”梁玉书揽住了凤轻云,话语中充满怜惜,“能遇上你,是梁玉书这辈子最大的幸事,但我还是不能要你的钱。” 默了片刻,凤轻云说:“算我把钱先借给你,待你以后筹够了钱,再还给我,这样总可以了吧?” “这……”梁玉书还在犹豫,凤轻云却急了,一把挣开他的怀抱,佯装生气说:“既然你这么把我当外人,咱们也没什么好谈的了,不如从此各走各的。” 说罢,作势就要走。 梁玉书连忙将她拉住,叹气道:“云儿……好吧,那就依你所说,但咱们说好了,以后我一定分文不少地还给你。” “知道,我不会白给你的。”凤轻云的语气终于转为轻快,与梁玉书相拥在一起。 不一会儿,两人分开,凤轻云转身回国公府去拿钱,梁玉书则候在榕树下,不远处的凤轻狂蹲在黑漆漆的墙角里,不由脑补起许多影视剧里面,书生和青楼女子的爱情故事。 书生穷困潦倒,为同窗所瞧不起,青楼女却慧眼识珠,与之相爱,并倾全部心力支持,助其考科举。 书生不负期望一举高中,金榜题名,青楼女以为自己终于苦尽甘来,可以当官家夫人了,不料一转头书生却娶了金枝玉叶,翻脸不认人。 青楼女绝望之下投河自尽。 这前半部分的剧情,跟凤轻云和梁玉书的有很大相似,当然了,不同的是,凤轻云是千金小姐,而非青楼女子。 不过,梁玉书是不是忘恩负义的薄情郎就很难说了。 也不知是否太多疑了,凤轻狂总觉得,方才那段对话,梁玉书似乎是有意在引导凤轻云。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过后,凤轻云步履匆匆地返回,肩上果然挎了一只大包裹。 “玉书,这是我全部的积蓄,加起来至少有一万两,你快拿着吧。” 在林氏的压榨之下,府里几位小姐除了凤轻舞之外,都穷得叮当响,但凤轻狂从原主的记忆里得知,凤轻云外祖家是富商,那边的人虽然几年才来看她一次,但每次来都会带不少好东西,是故,她有这么多积蓄也不足为奇。 梁玉书感激道:“云儿,谢谢你,你的大恩大德,玉书永不敢忘。” 凤轻云说:“你就别说这么见外的话了,只要你用功念书,努力考进三鼎甲,我做什么都是值得了。” 两人又谈了一会儿的话,便依依不舍地各自回去了。 凤轻狂从墙角里走出来,感慨地摇摇头,对月空叹息:“恋爱中的女人没大脑啊,这凤轻云八九不离十要吃亏,唉……” 今夜的局,本来林氏和贺兰弛早已精心策划好了,由林氏做饵引凤轻狂上钩,将她引至城东宅院杀了,永除后患,原以为这次一定得手,不料关键时候又有人出来坏事,再次失手的林氏暴跳如雷,气得砸坏了好几只花瓶。 “柔儿,你也不要太动肝火,气坏了身子,今日杀不成,以后还有的是机会呢,那不过是个黄毛丫头而已,合你我二人还怕对付不了?”贺兰弛走过去劝慰。 林氏恼火道:“可这已经是第三次了,那小贱人难道有九条命不成?” “她那是运气好罢了,柔儿不必着急,咱们从长计议就是。” “可我担心她把咱们的事情传扬出去……” 贺兰弛却泰然自若,轻笑着说:“说出去也得有人信才行,凤轻狂手上没有凭证,外人只会认为她刻意诋毁你我,反倒损了她自个儿的名声,否则她早就到处说了,还等现在?” 听了他的话,林氏深觉有理,于是安心了些。 两人厮磨一阵,开始商议接下来的对策。 从这天晚上过后,林氏依旧一如既往地向凤轻狂表达“关切之情”,凤轻狂知道她这是故意做给凤衡看,正好她也不想让凤衡觉得自己无理取闹,也就配合着。 林氏送来什么东西,她通通都收着,只是为防万一,不吃也不用就是。 而凤轻云还跟往常一样,时不时地“生场病”,躲在自己的那方小院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低调得不能再低调,只为不引起林氏的注意。 然而,有的人就喜欢招惹是非,你不去找她,她也会来找你,林氏显然就是这类人。 这天晚上,快到了子时,凤轻云都已在被窝里躺了好长时间,林氏还派了张嬷嬷过来传话。 “嬷嬷深夜过来,不知所为何事?莫非林姨娘有事情吩咐?” 张嬷嬷不动声色地端详了她两眼,笑着说:“姨娘确有事情与大小姐商谈,但因她身子这两日不大方便,不便过来,所以还请大小姐去一趟。” “现在?”凤轻云略感惊惶,通常林氏叫她过去,尤其是这个时间,都绝对不会有好事。 “是,劳烦大小姐了。”张嬷嬷的话看似很客气,实际语气却有命令的意味。 “好吧,嬷嬷稍等。”凤轻云只好重新穿衣,稍微装扮了一下,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林氏的寝院。 林氏尚未洗漱,仍是白天的穿着打扮,两眼炯炯有神,很有穿透力,落在凤轻云身上,仿佛能把她看透一般。 “林姨娘。” “大小姐先请坐吧。”林氏指了指旁边的圆凳,笑容可掬地说。 凤轻云依言就座,心里有些不安。 林氏的态度越是好,就越是说明接下来不会有好事发生。 “不知姨娘找我商谈何事?” “也没什么,只是想跟你说说话,”林氏倒了杯水递过去,脸上的笑意渐深,忽然问:“大小姐今年快十八岁了吧?” “再有两月满十八。”凤轻云嘴角含笑,乖巧地回答道,心头有种不祥的预感。 林氏微微颔首:“你这个年纪早该出嫁了,方姨娘早逝,只留下你这么一个女儿,我本该替她好好照顾你才是,可这些年我忙里忙外的,有些事实在顾不上来,导致疏忽了你的婚事,是我不对。” “不知你可有心上人了?” 第六十七章 林氏的要挟 凤轻云做羞赧状,摇摇头说:“没有,轻云还不想成婚呢。” “是吗?”林氏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反问道:“那,那位梁玉书梁公子与你是什么交情?” 听到“梁玉书”这个名字从林氏嘴里说出来,凤轻云顿时心头一颤,尽管极力掩饰,手还是轻微地抖了一抖,杯里的茶水差点洒出来。 她跟玉书来往一直谨慎小心,没人知道,林氏是如何得知的? “梁公子是赴京赶考的考生,我与他不过萍水相逢,没什么交情。” 林氏呵呵地冷笑了一声,伸手拍拍凤轻云的手臂,说:“大小姐,你的眼神已经出卖了你,你是骗不了我的。” “我说的是事实。”凤轻云依旧嘴硬。 “十五那天晚上,你跟梁玉书在外面偷偷幽会,还送给了她一大笔钱,这还叫没什么交情?” “你,你怎么会……”凤轻云顿时惊愕失色,张着嘴半晌都发不出声来。 林氏笑了笑:“不用管我是怎么知道的,你只要清楚一件事,我随时可以老爷那里告你,若是老爷知道你不顾礼义廉耻,偷偷地跟一个穷酸书生好上了,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呢?” 凤轻云揪住衣袖,掌心已冒出冷汗,听得林氏又说:“我猜老爷一定会先打断你的腿,再将梁玉书送到官府,告他一个拐片良家少女的罪名。” “哦,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为了掩盖丑闻,将你关起来,再随便给梁玉书扣个罪名,将他赶出京城,甚至直接要了他的命。” “不管是那种结局,那位梁公子都不会有好下场,我相信大小姐你也不希望看到的吧?” 凤轻云再也坐不住了,蹭地一下跳起来,恳求道:“林姨娘,我求求你,千万不要告诉爹,求你了……” 林氏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当即露出为难的神色,假模假样地说:“我也不想让你伤心,只不过我负责管理内府,有责任看护好你们几个姐妹,倘若我不说,让老爷自己发现了,不仅是你要受罚,连我也跟着倒霉,我是没办法。” 对于凤轻云来说,这世上已经没有什么能比梁玉书更重要的了,不论如何她都不能让他受到伤害。 于是她抛下尊严,径直给林氏跪了下去。 “林姨娘,我求你了,只要你答应不向父亲告密,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林氏略一挑眉:“当真?” 你不就是想要逼迫我给你办事吗?装什么装?凤轻云心里恨恨地骂道。 “但请姨娘吩咐,轻云一定照做。” “好吧,”得逞了的林氏俯身把凤轻云扶起来,“要我不去告状也可以,只要大小姐你为我办一件事,事情办完,我就从此不再提及此事,如何?” 凤轻云点了点头,问:“什么事?” 林氏勾唇一笑,让她附耳过来,说了几句话。 “这……”凤轻云很是犹豫,秀眉紧蹙着,看得出来,林氏开出的任务,她并不情愿去做。 林氏冷笑道:“大小姐也可以选择拒绝,但梁公子就要遭殃了。” 权衡了良久,凤轻云觉得,还是梁玉书更为重要,因此,她只好选择答应林氏。 “好,我,我都听姨娘的,但是请你一定不要出尔反尔才好。” “放心,我绝不会食言。”林氏给出保证,满意地笑了。 她们俩的谈话内容,除了一直在旁边的张嬷嬷之外,再无第四个人知道,凤轻狂也只是听说,昨天晚上大小姐又被林姨娘喊过去了一趟。 据说大小姐离开的时候,是哭着跑出去的,大概是受了欺负。 但凤轻狂可不认为林氏会这么无聊,大半夜特意叫凤轻云过去,只为了欺负她,况且凤轻云存在感低,十几年林氏都几乎没找过她麻烦,如今又何必这么做。 这里面十有八九有猫腻。 会不会是林氏又要借凤轻云的手来对付她呢?想了半天,觉得还是要提高警惕。 这时,凤轻狂正坐在院子里沉思,刚想到那天晚上看见凤轻云和梁玉书幽会的事情,凤轻云就过来了。 “大姐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经过上次的糕点事件后,两人就疏远了许多,凤轻狂自然而然也没从前热情,坐在石凳上仰视着对方,也不打算站起来迎接一下。 凤轻云一改以往庄重大方的形象,冷哼了一声,说:“怎么,三妹妹就这么不欢迎我吗?” “瞧你这话说的,我怎么会不欢迎你?”凤轻狂这才亲自倒了杯茶,“我只是奇怪大姐姐还在病中,怎么就过来了,快请坐吧,别累着了!” 她明知对方是装病,还故意说凤轻云在病中,显然是在嘲讽她。 凤轻云登时目露凶光,接过茶杯小抿了一口,突然眉头一皱,随手便往地上一砸,怒道:“用这种发霉了茶叶来对付我,你就这么瞧我不起么?” 这人今天脑子被门挤了吧?莫名其妙地发起疯来? 凤轻狂看着自己今天新换的白色衣裙,裙角已经沾满了茶渍,火气也立刻就上来了。 “你干什么?这是我刚泡好的上等毛尖,怎么会发霉?你别没事找事!我有什么地方开罪了你,说清楚就是,砸什么杯子?” “原来你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吗?”凤轻云瞪着她,身上有一种咄咄逼人的气势,与往日真是判若两人。 凤轻狂被弄得一肚子火,同时也一头雾水,她很确定自己这段时间里不曾得罪过凤轻云。 “是你在林姨娘面前说我那天提醒你糕点里有毒,还说我早就跟你站在一条船上了,是不是?” 凤轻狂:“什么?” 她说过那样的话她自己怎么不知道? “你林氏面前宣扬你我合作的假消息,处心积虑地挑拨我跟她之间的关系,就是想要借她的手,除掉我,是不是?” 凤轻云双眼赤红,目眦欲裂,说得跟真事一样,弄得凤轻狂摸不着头脑。 原来昨天晚上林氏找凤轻云,就是因为这件事? 可是,以林氏那种残暴的手段,不应该只是把凤轻云吓哭这么仁慈吧? “你怎么就不怀疑,是林氏故意那样说,反要挑拨你我之间的关系呢?” 凤轻云顿了顿,摆手否定:“不可能!林氏一向与我没有仇怨,我又不碍着她什么,她何必对付我?” “可我跟她有啊!”凤轻狂继续辩驳,“林氏想拉拢你,让你为她卖命,再一起来对付我,可不就要先挑拨是非吗?” “你还在狡辩!亏我从小对你那样照顾,你却背地里给我插刀子,我真是看错你了!” 凤轻云说罢,扬手便打了凤轻狂一记耳光。 凤轻狂压根没想到对方变成了个神经病,会突然间动手,猝不及防,硬生生挨了这巴掌,登时眼冒金星,耳朵都仿佛要聋了。 “凤轻云!你疯了是不是?” 凤轻云面色阴冷,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我就是要让你记清楚,我不是个任人欺凌……” “啪~” 话未说完,凤轻狂立刻反手打了回去。 真当她是病猫了吗? “我也告诉你……我也不是任人欺凌的。” “你……”凤轻狂这一巴掌可一点也不比凤轻云的轻,只片刻的功夫,白白嫩嫩的面颊就赫然浮现出五指印。 凤轻云捂着火辣辣疼的脸,气呼呼地跑远了。 “朱儿,朱儿,快拿药来,哎哟,可疼死我了。”凤轻狂再也绷不住,揉着脸跑进屋擦药去了。 本以为凤轻云接下来还会来找自己的麻烦,加上脸肿着不好见人,凤轻狂在院里一连闷了好几天。 然而事实证明,她多虑了,凤轻云也只是那一天突然抽风而已,之后又恢复了正常。 念在昔日凤轻云对原主不薄的份上,凤轻狂也就没再去计较,转而把注意力放回林氏这边。 半个月后。 是日午后,凤轻狂又跑出去逛了一圈,独自在酒楼吃了一顿好的,这才心满意足地跑回家。 刚进大门,就听得从正厅里传来一阵谈笑声。 声音很是耳生,凤轻狂心猜应是定国公请了同僚来做客,是以并不在意,揉了揉吃撑的肚子,准备回寝院。 这时,一道悦耳的女音在身后喊了一声:“三妹妹,你回来了?” 回头一瞧,身着胭红色百褶裙的美丽女子正笑盈盈地站在屋廊下。 凤轻狂顿觉眼前一亮,愣了愣才想起来此人是谁——一年前已远嫁熵州的凤家二姑娘,凤轻岚。 好家伙,这凤家的女儿真个个都是大美人啊! 若说凤轻云似空谷幽兰的话,那么凤轻岚就跟石榴花一样,明艳似火,站在人群之中,绝对一眼便能吸引住男人的目光。 若单论相貌,除了凤轻狂之外,凤轻岚绝对是其他三人当中最为出挑的。 “原来是二姐啊,你什么时候回京城了?” “就在一个时辰前。”凤轻岚缓步走来,毫不掩饰地打量着凤轻狂,“你怎么跑得满头大汗的,还跟以前一样,一点长进也没有,不像个大家闺秀。” “你可是咱们国公府唯一的嫡女,要时时注意形象,千万莫要丢了爹爹的脸才是。” 这是变相地说她跟嫡女这个身份不相配了。 第六十八章 紫陀花毒 凤轻狂呵呵一笑,说:“我大大咧咧惯了,可不似二姐姐这般仪态端庄,让你见笑了。” “我见笑倒没什么,要是让外人看见了,那是要笑话咱们国公府的。”凤轻岚伸手轻抚着鬓角的碎发,笑得满脸自信,“另外,你要长此下去,往后也不好找婆家,得像我一样才能嫁个如意郎君。” “是是是,二姐是咱们姐妹几人学习的好榜样。”凤轻狂忍着笑说,这马屁拍得好不走心。 但凤轻岚没听出来她在说反话,还被夸得十分舒心。 “一年多没见,三妹妹这张嘴倒是越来越甜了。” 凤轻狂无语,但又不好当着人家的面翻白眼,只好做个假笑女孩。 凤轻岚这个人还有一个特点,就是自我感觉太良好。 尤其是在嫁了位世子爷之后,便愈发觉得自己厉害得不行,仿佛是这世上唯一的人生赢家一样,瞧谁都比自己矮一截。 这是因为以凤轻岚的庶出身份,本不可能嫁给侯门世子做正妻,但她却凭自己的手段成功上位,自然很有成就感。 不过,她那位夫君原本也不是世子。 靖阳侯的嫡长子,也就是原来的世子,生来体弱多病,半年多以前病死在床榻,身为次子的郭鸣晖便顺位登上世子之位。 说起来,凤轻岚也真是上辈子烧了高香,运气如此之好。 “世子爷没跟你回来吗?” “他此刻跟靖阳侯就在大厅与爹闲谈呢,我们新婚燕尔,是一天都分不开的,怎可能不一起回来?”凤轻岚含羞带笑地说着。 凤轻狂忍不住一阵恶寒,她差点忘了,这位二姑娘可是个炫夫狂魔,最喜欢在人前跟人说自己与夫君如何情比金坚。 “既然他们在说话,那我就先回去了,迟些时候再过来拜见侯爷和世子爷。”凤轻狂急急忙忙地跑开了,她实在不想再听凤轻岚各种吹嘘,担心自己一不小心蹦出句不中听的话来,徒惹对方不快。 晚上,凤衡特地开了酒宴,款待靖阳侯父子俩。 凤轻狂身为三小姐,自然是要出席。 既然是要宴请贵客,穿着就不能太过随便,为免凤衡又骂自己不懂事,凤轻狂特意让朱儿帮着自己打扮了一下,看起来稍显庄重了,这才前往客厅那边。 朱儿见主子一边走一边在扯衣襟,忍不住问道:“小姐,你哪里不舒服吗?” 凤轻狂叹气道:“这套衣裳穿着不大舒服,看来我还是适合穿旧的。” “刚开始不习惯吧,你多穿穿就好了。” “可能吧。”凤轻狂点点头,忽然一个人影自假山后斜蹿出来,挡住了去路。 定睛一看,原是位年轻的公子。 凤轻狂见此人身穿青色锦袍,腰佩白玉环,面如冠玉,眉眼中带有笑意,也正在打量自己,便知他就是靖阳侯世子郭鸣晖了。 “轻狂见过世子爷。” 郭鸣晖拱了拱手,目光却仍旧在凤轻狂身上打转。 “一年不见,三小姐是出落得越发标致了,把你的姐姐妹妹们都比了下去,适才我一眼差点没能认出来呢。” 语气略带轻佻,令人反感。 但出于礼貌,凤轻狂并未发作。 “世子爷就别拿我说笑了,前厅已备好酒宴,咱们快过去吧。” 郭鸣晖伸手拦住她,笑眯眯地说:“我可不是在开玩笑,从一开始见到你,我就知道你会是最出挑的那一个。” 看他两道视线胶在自己身上,凤轻狂真有立刻把他这对眼珠挖了的冲动。 “谬赞了,比起二姐姐,轻狂远远不如呢,世子爷应该珍惜她才是。” “轻岚固然是好,可惜脾气太爆了,本世子做点什么事她都要过问,唉,简直跟母老虎一样。”郭鸣晖勾唇邪魅一笑,往前走近两步,并伸过了手来。 好在凤轻狂后退得及时,否则就被这登徒子给轻薄了。 “世子爷请自重!” 郭鸣晖轻笑道:“本世子又不是豺狼虎豹,你这么怕我作甚?” 凤轻狂怒瞪对方,差点就爆粗口了。 “请你让开,不要当我的路。” “我便不让,你又如何?”郭鸣晖抱着双臂,很欠揍地说。 朱儿拉了拉凤轻狂的衣袖,低声道:“小姐,咱们绕道走吧,别跟他纠缠。” 这是花园,随时都可能有人经过,的确不宜逗留,凤轻狂遂转身准备改道,不料凤轻岚的声音从后面传了过来。 “世子爷,你怎么还在这儿?你不是说要提前去前厅吗?” 郭鸣晖笑道:“是啊,不过路上遇见三小姐,过来打个招呼,我这就先去了。”说罢,逃命似的跑了。 凤轻狂正要前行,凤轻岚突然冲上来,拽住她的手臂,面色瞬间变得阴冷。 “世子是我的夫君,我不许你去招惹他,听见没有?” 凤轻狂扶额,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 你自己老公什么样你还不清楚吗,谁招惹谁啊? “二姐尽管放心,妹妹眼光没你这么高,不会看上世子爷的。” 凤轻岚满脸狐疑,缓慢松开了手,走之前还不忘恐吓一句:“你要是敢有非分之想,我不会放过你!” 凤轻狂心想,像郭鸣晖那种人,也只有凤轻岚才当个宝,但凡有点智商的人,都不会看上他。 到了前厅后,凤轻狂向靖阳侯见过礼,便在位子上就座了。 到了开宴也迟迟没见凤轻云的身影,据说是身子不适。 席间,凤衡与靖阳侯相谈甚欢,这二人同朝为官,乃是同窗,一见面聊的都是些其他人不爱听的治国之道。 郭鸣晖时不时地插一句嘴,又时不时地朝瞟凤轻狂这里瞟一眼,弄得凤轻岚醋意横生,凤轻狂倍觉倒胃口,则尽想走人。 林氏安静地坐在一旁,默默观察宴上诸人的举动,仿佛看透一切。 酒过三巡后,外面突然冲来一名女婢。 “老爷,不好了,大小姐突然吐血,昏死过去了!” 这是凤轻云的贴身侍女画眉,凤轻狂认得。 只是,凤轻云不是装病吗?怎么会吐血昏死? “快去请医官来!” 林氏表现出十二万分的焦急,说着就跑了出去。 凤衡身为父亲,也不能若无其事,即刻对靖阳侯说:“侯爷,真是对不住,小女突发疾病,我需先去看看,失陪了。” 靖阳侯颔首:“当然是令爱紧要。” 酒宴被打断,凤轻狂由于讨厌郭鸣晖,不愿与他共处一室,便紧跟着也出了客厅。 凤轻岚跟了出来,做出关切的神情说:“三妹,大姐姐的情况似乎很是严重,咱们也过去看看吧。” 正好凤轻狂亦在好奇,遂与之同往凤轻云的寝院而来。 姐妹俩赶到的时候,只看见凤轻云面无血色地躺在床上,婢女们跪在床前,抽抽噎噎的,凤衡和林氏两人站在一边,神情皆是严峻。 凤轻狂注意到凤轻云的嘴唇呈紫黑色,看症状很像中毒。 过了大约一炷香时间后,医官才急匆匆赶来。 待他诊完脉,又仔仔细细地查看了凤轻云的症状后,凤衡急忙问:“太医,小女情形如何?是什么病症?” 医官面色凝重,抬头看了他一眼,为难地答道:“定国公,令爱并非患病,而是中毒。” “中毒?”反应最大的人反而是林氏,“什么毒?” “如果老夫没诊断错的话,是一种叫做紫陀花的毒,此花含有剧毒,只需要三四瓣便可以致人身亡,不过这种毒不会立刻发作,服下之后要两到三个时辰后才会有不适的反应,再过半个到一个时辰的样子开始毒发。” “不过,好在大小姐服下的量很少,中毒不算太深,待老夫施针先将体内的毒逼出来,再看情况如何,此时老夫为此不能断定是否能保住性命。” 凤衡点点头:“那好,有劳医官尽快施针吧。” 由于扎针时需要全神贯注,不可分神,除了丫鬟画眉留下打下手之外,其他人都暂时退出了房间。 林氏走到凤衡身边,沉声道:“老爷,据医官所说,紫陀花乃是一种罕见的花,且几乎不作用药,大小姐突然中这种毒,肯定不是意外,妾身怀疑……” “你是说,有人给她下毒?”凤衡有些恼了。 “只有这种可能。”林氏缓缓道,“那个人肯定是今天才下的手,毒药恐怕还没来得及处理,不如现在趁事情还没传开,立刻派人搜查全府,先把毒药搜出来,以免他再次害人。” 不远处的凤轻狂闻言,心情越发沉重。 “先不用忙,等轻云醒来再说。”凤衡并未同意林氏的提议,他想先问清楚凤轻云如何中了毒,不愿闹得府里人心惶惶。 林氏也没再多说。 半个时辰后,医官从房里出来,面露轻松道:“大人放心,毒已经逼出来了,大小姐福大命大,性命已经无碍。” “那就好!”凤衡松了一口气,随即问道:“那她什么时候能醒?” “已经醒过来了。” “多谢太医了,来人,快带太医去前厅吃茶!”凤衡招呼了一下,转身步入屋内。 凤轻狂等人也随后跟进去。 凤轻云果然已恢复意识,此时正靠在床头喝药。 第六十九章 尽在掌控 “爹,林姨娘……”凤轻云的嗓音还是沙哑而无力的,不过脸色比先前昏迷中时好转了些许。 原本是神色平和,然当见到后面两人进来时,面色陡变。 “你,你怎么来了?你害得我还不够吗?为什么到现在还不肯放过我?” 众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看到的是满面愕然的凤轻狂。 林氏疑惑道:“大小姐,你在说什么呢?三小姐是关心你,特意过来看望你的,你怎么反说她害你?” 其他人也都奇怪地看过来,凤轻云瑟缩着说道:“是她,就是她给我下的毒,我今天要不是命大,她就如愿以偿了!” “什么?下毒的人居然是三妹么?”凤轻岚最先对凤轻狂发起攻击,她满目惊恐,特意往远站开。 “虽说咱们几个姐妹都不是一母同胞,但怎么说也是一家人,你怎么能下这么重的手?大姐姐本身就体弱多病已经很可怜了,她做人向来低调,从不与人为恶,又不碍你的事,你为何要下杀手?” 一者,凤轻岚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二者,她怀疑凤轻狂勾/引自己的夫君,心里正恨着,想借此机会把她赶走。 凤轻狂呆立在原地,面上阴晴难辨,一句话也不说,似乎是还在消化眼前发生的事。 凤衡盯着凤轻狂,脸上已有愠色。 “轻狂,当真是你下的毒吗?” “不是。”凤轻狂一口否认,目光毫不避讳地与凤轻云对上,“姐姐,你说我下毒害你,你有证据吗?你我无冤无仇,好端端的我杀你做什么?我又不是冷血杀手,杀人总是需要动机的吧?” 凤衡觉得可疑,反将视线投向凤轻云,等着她的解释。 “你当然有动机,那天我跟你大吵了一架,还打了你一巴掌,你肯定是怀恨在心了,所以想置我于死地。”凤轻云说完,咬着苍白的唇瓣,嘤嘤啜泣起来。 瞧这可怜兮兮的模样,几个人的心便逐渐朝她倾向过去,加深了对凤轻狂的怀疑。 凤轻狂却依旧保持镇定。 “那天我还打了你一巴掌呢,难道你也要杀我泄愤?”这用的是讥讽的口吻,“假如有点摩擦就要下杀手的话,咱们这府里恐怕早就没几个活着的人了。” 凤轻云只顾哭泣并未反驳,头靠在林氏肩上,哭得好不可怜。 林氏仿如正义的使者般,一脸心疼地安抚着凤轻云,过了片刻才说:“仅凭你们曾经争吵过,就判定毒是三小姐下的,确实不够有说服力。” “但是,三小姐,并非是我们不信任你,而是大小姐的为人,大家都清楚,大小姐向来与人为善,从不交恶,近来她也只与三小姐你有过争端和摩擦,你的确是嫌疑最大的人,我也想为你说话,可惜……” 凤轻狂心下冷笑,你为我说话?那我可真是谢谢你全家了! “林姨娘你忘了,在我跟大姐姐争吵的前一天晚上,你也跟她有过争吵啊,为什么你就不能有嫌疑?” 林氏愣了愣,忽而轻笑出声,露出无奈的神色。 “三小姐即便想给自己脱罪,也不用把祸水往我身上引吧?我什么时候与大小姐有过争吵了?你怎么信口胡诌呢?” “那天晚上大姐姐哭着离开你的院子,你可别告诉我,你们是在谈笑。”凤轻狂拿出迫人的气势,瞪了林氏一下,随后转向凤轻云问:“姐姐,你说,那天是不是林姨娘欺负你了?” 凤轻云擦擦泪泽,茫然地看着她。 “你在说什么?哪有这样的事?我是去过林姨娘那里,那天我心情低落,去找她倾诉,还是受了姨娘的安慰,我才好些的。” “你,你们……”凤轻狂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双眸充斥着愤怒的火焰。 凤轻岚忽然嗤笑一声,嘲讽道:“三妹妹,看来你这嫁祸人的水平还不够高啊,现在连大姐姐都为林姨娘说话,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凤轻狂微低着头,眼中终于呈现出了慌乱之色。 “你怎么不说话了?”凤轻岚趁热打铁,火上浇油,“从小到大,三妹你就是个报复心极强的人,别人或许不知道,我和大姐姐却是清楚的,你会为了那次的争吵而向她下杀手,我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闻言,凤轻云瞟了凤轻岚一眼,眼底闪过一丝惊诧。 一下子,房里的气氛冷凝下来,所有人都用古怪的眼神盯着凤轻狂,仿佛她已经是个罪人了。 凤衡怒道:“我看你最近安生不少,还道你改了以往的闹腾性子呢,没想到你竟变本加厉,现在还敢下毒谋杀亲姐,轻狂,你真是太令我失望了!” “爹什么时候对我不失望了?反正每次一有坏事发生,大家都往我身上泼脏水,爹你从来也不信我。” 凤轻狂冷哼一声,也懒得解释。 “我还是那句话,毒不是我下的,你们要么拿出证据来,要么就少污蔑人。” 林氏叹了一口气,说:“看来,也只有搜查一下三小姐的房间了。” “不只是她的房间,还要搜一下身呢,谁知道她会不会把毒药藏在身上?”凤轻岚补充道。 事到如今,也只有如此了,凤衡点点头说:“好吧,来人,立刻去搜查三小姐的寝院!” “且慢!”凤轻狂突然大喝一声,“没经过我的允许,谁也不许搜!” 凤衡彻底怒了:“这府里我还是一家之主,我让搜还不行,要经过你允许?” “爹爹息怒,这恰恰说明三妹是在心虚,她不敢让人搜呢。”凤轻岚笑着说,不放过任何搅和事情的机会。 凤轻狂咬着牙,似乎在努力压制怒气。 “父亲的命令,我当然不敢违抗,但搜查之前,先要说清楚,你们冤枉我,结果又什么都没搜出来的话,又该怎么样?” “还是先等搜了再说吧。”林氏暗自偷笑,她笃定,待会儿一定会搜出紫陀花来,而凤轻狂这么说,不过是心虚的表现。 于是乎,几个丫鬟婆子就气势汹汹地去往了凤轻狂的寝院。 凤轻岚则自告奋勇地上前来,给凤轻狂搜身。 上上下下仔细搜了个遍,结果自是什么也没有。 “看来没藏身上,只看那边情况如何了。”凤轻岚嘀咕着,没能找出什么来,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一家子每一个好东西!凤轻狂在心里咒骂了一句,转眼就对上凤衡饱含探究的眼神。 看什么看?哼,每次都好坏不分,冤枉好人,还一家之主呢?也不知在朝中是怎么混的! 没过多久,前去搜查院子的下人就回来了。 “怎么样?找到……什么东西了吗?”林氏急忙问,显得迫不及待。 张嬷嬷蹙着眉,摇头答道:“没有。” “没有?怎么……”林氏好像一瞬间明白了什么,回头看向凤轻狂,却见她唇角一勾,缓缓漾出一抹清浅的笑来。 难道…… 凤轻岚也很吃惊,脑子疾速转动着,忽然说道:“就算没搜出毒药,也不能代表三妹不是下毒之人,或许她早就把剩下的毒药扔掉了呢?” 她还在往凤轻狂身上泼脏水。 凤轻狂倒也不恼,反而淡然一笑,说:“要这样说的话,后院所有人都有嫌疑了,毕竟大姐的院子又不是什么禁地,除了前院护卫和小厮,谁都有可能进来下毒。” “既然我的院子都搜查了,为找出真想,不如加大点工作量,把后院其余地方都搜一遍,尤其是林姨娘的院子。” “你此话何意?”林氏慌了,倘若这贱人早就知悉她们的计划,老早将毒药藏到她的院里,那么一切就暴露了。 凤轻狂故作无辜,眨眨眼睛道:“没什么意思啊,随口一说嘛。” 林氏看她神情得意,立刻有些乱了阵脚。 “老爷,妾身以为搜查后院势必会引起恐慌,令下人们人心惶惶,还是不要这么做的好。” “咦?之前林姨娘可不是这么说的哦。”凤轻狂笑道。 不错,一开始林氏就提议过搜府,现在却又说不可,前后矛盾,必定有鬼!凤衡终于清醒了过来。 “那就搜后院吧!” 林氏想阻止,但多说一句就相当于不打自招,她顿时急得冷汗都出来了。 凤轻岚和凤轻云两人在旁看着,心中都不由暗暗佩服起凤轻狂来,原来一切早就在她的掌握之中,亏得方才她还装得那么像! “张嬷嬷,你多带几个人,开始搜查!” “姨娘,这恐怕不妥吧?”凤轻狂提出异议,“张嬷嬷是你的人,带的肯定也是你的人,要是搜到你们自己的地盘,徇私舞弊可如何是好呢?” “你……”林氏气得差点吐血。 凤轻狂笑得愈发灿烂。 “这样吧,方才你的人搜我的院子,现在换我的几个侍女去搜你那里,怎么样?” 面对凤衡质疑的目光,林氏不敢说个不字,只能咬牙应允。 突然要搜后院,一时间下人们都生出抱怨,惶惶难安。 几个人就在这里等着搜查的结果,林氏和凤轻云两人皆忐忑不安,尤其是林氏,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 半个多时辰后,搜查的人回来,都说没有发现。 得知结果,林氏的心这才砰然落地,然而还没缓过几口气,就听见有人道:“老爷,奴婢找到一样东西,请您过目。” 第七十章 除掉林氏心腹 小丫鬟手里捧着一只小瓷瓶走上前,凤衡接过来一瞧,只见里头还有将近半瓶的淡紫色粉末,并伴随有淡淡的幽香散发而出。 “请医官过来辨认一下!” 林氏双腿有点发软,几乎要站立不住,幸亏一旁的张嬷嬷及时将她搀扶住。 接着,又听得凤衡问道:“这瓶子,是在哪里找到的?” 丫鬟答道:“在,在张嬷嬷的房里。” 这下轮到张嬷嬷两腿发软,冷汗涔涔了。 “你这丫头胡扯什么?怎么可能在我房里搜到什么瓶子?竟然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污蔑我,不想要命了是不是?” 张嬷嬷是林氏身边的最得力心腹,平日拿着鸡毛当令箭,嚣张跋扈惯了,此刻一着急,脱口就是一阵骂,全然忘了家主凤衡还在场。 凤轻狂轻笑道:“啧啧,张嬷嬷可真是威风得紧啊,父亲还没发话呢,你就要先处死别人了吗?请问你有什么权力?” 林氏连忙瞪了张嬷嬷一眼,恼她口无遮掩。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只是恼这个丫头栽赃陷害。”张嬷嬷低着头解释,心里恨极了凤轻狂。 凤轻狂哼了哼,不再理睬她。 很快,医官再次被请了过来,凤衡将瓷瓶递给他,询问道:“太医,你给瞧瞧,这里面的粉末是不是毒药。” 医官倒了些许在掌心,认真查看。 “不错,这就是用紫陀花研制而成的毒药了,不过里面还掺杂了其他的药物,毒性并没有那么强,看来大小姐服下就是这种粉末了。” “好,多谢太医了。”凤衡微微颔首,命人送走医官后,踱步至桌边坐了下来。 他并没有立即向张嬷嬷动火,而是坐着倒了杯茶喝,神情似怒非怒,实在令人捉摸不透心思。 张嬷嬷额上不断渗出汗珠,身子打着哆嗦,简直每一刻都处在煎熬之中。 林氏也弄不懂凤衡到底什么态度,一时不敢多嘴说话,转头满眼怨毒地看向凤轻狂,恨不得手撕了她。 这个贱人一天之内居然摆了她好几道,先是假装慌张引她上钩,再是误导她,令她以为毒药藏在自己房里,吓得她半死,最后才把矛头指向张嬷嬷。 她的心情完全被牵引着从云端跌到谷底,七上八下,折腾得够呛,到了最后才恍然明白过来,对方的真正目的是除掉张嬷嬷。 凤轻狂微微勾起唇角,笑意逐渐在绝美的脸上蔓延开来。 没错,林氏的阴谋她提前有所察觉,只不过时间晚了点。 今日清晨,春红拿着一瓶药粉过来找她,主动交代,那是张嬷嬷交给她,命令藏在三小姐房内的。 凤轻狂意识到林氏要给人下毒栽赃陷害自己,于是她便将计就计,趁人不备将药瓶藏到了张嬷嬷房里。 其目的,自然就是除掉张嬷嬷。 这些年来,张嬷嬷就相当于林氏身边的军师,暗地里为她出谋划策,不知干过多少腌臜事,可远远不止是一条臂膀的作用,至少也该抵得上两条臂膀,外加一条腿,只要除掉了她,林氏在凤家就是孤家寡人一个,容易对付多了。 本来,凤轻狂也想过直接把毒药放到林氏那里去,但随即她转而又想,那样做的话,最多不过是揭露她的阴谋,让凤衡再关她几个月而已,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作用,可远不如除掉她的心腹来得有用。 这整件事情里,凤轻狂唯一没想到的,就是配合林氏陷害自己的人,居然是凤轻云。 半月前凤轻云跟自己吵的那莫名其妙的一架,到现在就解释得通了,原来那么早就在埋伏笔了,只能说,这两人的城府不是一般深。 沉默了近一盏茶的时间后,凤衡终于开口了。 “林氏,你可有什么要说的吗?”他现在怀疑给凤轻云下毒的人其实是林氏,毕竟张嬷嬷是她的心腹。 事到如今,既不能说出联合凤轻云陷害凤轻狂的真相,又不能承认下毒是自己的意思,只能牺牲张嬷嬷了。 林氏把心一横,咬牙道:“老爷,妾身很震惊,但妾身什么都不知道。” 凤衡冷着脸扫视她两眼,见她神色淡然,并无什么不妥,这才转而看向张嬷嬷,突然右手一拍,将桌上的茶具震得哐当作响。 张嬷嬷吓得跪倒在地,面色惨白。 “大小姐跟你有什么仇,你竟下毒要她的命?” “老爷明察,奴婢没有害大小姐,这药不是我的,是有人放在我房里,嫁祸给我的!”张嬷嬷颤着声申辩。 然而凤衡非但相信,反而越发恼怒了。 “好个嚣张的刁奴,到了这个时候还在狡辩!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来人,将她拖出去,先杖打一百大板!” 一百大板基本上能直接打死人了。 凤轻狂想起自己当初挨的几十板子,下意识还觉得屁股痛,当真是心有余悸。 这张嬷嬷是个老婆子了,怎可能经受得住? 情急之下也只能向林氏求助:“姨娘,奴婢是冤枉的,你要为奴婢做主啊,姨娘……” 此时此刻的林氏只能尽力自保,多说一句都有可能被凤轻狂抓住辫子,被拉下水,哪里还敢为她求情。 “张嬷嬷,你胆大包天,竟然毒害大小姐,心肠这般狠毒,我也实在失望,你让我还怎么为你做主?” “姨娘你……”张嬷嬷想不到自己尽心尽力服侍林氏十几年,什么脏事都为她做过了,结果到头来,关键时候她却只顾自保,见死不救。 凤轻狂看着张嬷嬷,就盼着她气恨之下把林氏的丑事都抖露出来。 “林姨娘说奴婢毒害大小姐,心肠歹毒,那你呢?你……”张嬷嬷也真是不辜负凤轻狂的厚望,准备上演一出狗咬狗。 但可惜的是,说到一半就被林氏打断了:“张嬷嬷,你我终究主仆一场,尽管放心,你那在乡下的孙女,我会替你照看好的。” 闻言,张嬷嬷浑身一颤,余下的话尽数吞了回去,眼中只剩下绝望。 停顿片刻,终于扶手认罪。 “毒药是奴婢给大小姐下的,今天清晨,天还没亮的人时候,我悄悄潜入厨房,在大小姐每日要喝的药里面撒了药粉。” “你为什么要杀她?”凤衡狐疑地问道。 “因为奴婢看不惯她,就是这么简单。”张嬷嬷面去表情地回答。 凤衡怒拍桌面,起身吩咐道:“把这刁奴送到衙门去,让他们论罪处置!” 张嬷嬷最后看了林氏一眼,很快被拖了出去。 此事到现在也算是落幕了,凤衡让凤轻云好好休养,叮嘱了两句便走了。 林氏受了些惊吓,剜了凤轻狂两眼后,也急匆匆地离开。 “三妹!” 出门时,凤轻狂一回头正好迎上凤轻岚古怪的眼神,有震惊、恐惧、还有防备,这表情,怎么这么像在看怪物呢? “二姐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你真的是凤轻狂吗?”凤轻岚质疑道,“以前的凤轻狂,可远远没这么聪明。” 凤轻狂轻轻一笑,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从前我是傻,可人是会变的,我总不能一辈子傻乎乎地过吧?” 凤轻岚眯了眯眼睛,凑近去盯住她。 “现在的你可不只是聪明,还很可怕。” “如果二姐觉得可怕,那么以后可要当心,千万不要招惹我,否则后果可能会像张嬷嬷那样,甚至是比她更惨。” 凤轻狂这是直截了当地恐吓对方,但是她嬉皮笑脸的,看着又像在开玩笑。 凤轻岚一时间分辨不了真假,不知如何应对。 接着凤轻狂“噗嗤”一声笑,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二姐不要害怕,我逗你玩呢,走了。” 凤轻岚这种人,是典型的欺善怕恶,稍微吓唬吓唬,知道怕了,也就不敢再轻易为难。 事实证明,效果是很显著的。 望着凤轻狂远走的背影,凤轻岚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暗自庆幸,还好今天没有把凤轻狂得罪死,否则可要遭殃了。 当天晚上半夜,凤轻狂悄悄地潜入了凤轻云的寝院。 凤轻云好像知道她要来,面上丝毫没有惊讶,只一派淡定地坐在桌旁,还多倒了一杯茶。 “三妹是来兴师问罪的吗?” 凤轻狂踱步过去坐,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那就要看看,你是不是认为自己有罪了。” “今天的事,确然是我对不住你,但我不后悔,即便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凤轻云可谓是相当坦诚了。 凤轻狂并不生气,只是替原主感到悲哀,这偌大的定国公府,竟没有一个真正关爱她的人。 哦,还是有的,只有那个被凤轻舞活活打死的可怜的青桃。 “我哪里这么招你恨,竟然值得你与林氏联手对付?” 凤轻云摇了摇头,露出一丝苦笑。 “不,我不恨你,从来都不恨你,我只是……不得不这么做。” 听这话的意思,也就是受制于人,身不由己了。 凤轻狂早就猜到了些,能让凤轻云真正服下毒药,冒着生命危险来服从林氏命令的把柄,肯定是非同寻常。 而凤轻云的生活圈子很简单,除了身家性命之外,基本上没有什么能令她如此在乎,除了一个人。 “你的‘不得不’是否跟那位梁玉书公子有关?” 第七十一章 教训世子 凤轻云登时大惊失色,茶杯一个没拿稳,哐当一声掉在桌上,茶水洒得满桌都是也顾不得擦拭。 “你怎么会知道?你从哪里得知的?” 林氏在她身边安插了眼线,所以知道梁玉书,可凤轻狂又是如何得知的? “有天晚上,我不小心撞见了你跟梁公子私会,就知道了。”凤轻狂耸了耸肩,显得混不在意。 可凤轻云自然认为这是一种威胁。 “你想怎么样?”她冷冷地盯着凤轻狂,眸中满是警惕。 凤轻狂感到好笑。 “我要是想怎样,还会等到今天吗?原本我是想只当什么也不知,不跟你说,也不跟别人说,可我没想到的是,林氏也知道此事,还拿梁玉书来要挟你对付我,这样一来,我就不得不管管了。” 凤轻云逐渐恢复冷静,清丽的眸子变得深邃。 “你今天晚上来,就是告诉我你也知道这件事而已吗?” “自然不是,我还没有这么无聊。”凤轻狂笑着说,随即放下手里的杯子,正色道:“我是希望姐姐往后,可以摆脱林氏的控制,转而跟我统一战线。” 这是凤轻云没有料到的。 “我也不想屈服于林氏,可她跟你不同,她说了会去爹那里告发我,就一定会去的,你也知道,爹肯定不会同意我跟他在一起,至少目前不会,我不能让玉书有事,除了听她命令,别无选择。” “有,你还有选择,只要你我联手,把她赶出定国公府,威胁不就没了么。”凤轻狂握住她的手,予以肯定的答案。 “又或者可以先暂时牵制住林氏,让她不敢去告状,现在距离科考还有不到三个月,待三个月后,梁公子金榜题名,就算爹知道了你跟他的事,也不会反对了,林氏还拿什么要挟你?” “你有办法对付林氏?”凤轻云急忙询问,眼眸都亮了起来。 凤轻狂颔首道:“总会有办法的,前提是,你得下定决心,下回林氏再要你办事,你便偷偷来告诉我,我必定想办法帮你应付。” “我……”凤轻云今日亲眼见识过这位三妹妹的厉害,心知她是可以与林氏相抗衡的人,可梁玉书又不能有丝毫闪失,万一局面没控制住,后果可想而知。 然而,十几年的忍气吞声,她已经受够了,她也实在不想再被林氏欺压。 与其继续受罪,倒不如放手一搏,相信只要谨慎行事,不会有问题。 “好,三妹,这一次,我听你的。” 凤轻狂露出满意的笑容,开始与她商议应付林氏的对策。 待凤轻狂走后,凤轻云却换了件衣裳,悄然去见林氏。 “林姨娘,适才不久,三妹来找了我一趟。” “哦?她对你说了什么?”林氏挑眉问道。 凤轻云乖顺地答道:“她说,今天的事情她不再追究,希望与我冰释前嫌,联手对付林姨娘你。” 林氏冷嗤一声,又问:“那你如何回答?” “我答应了。”凤轻云缓缓说,“不过,我那是假意答应,先将她稳住,取得她的信任,之后就来告诉你了,我只盼姨娘能够信守承诺。” “你放心,只要你对我足够忠心,那个秘密我是永远不会说出去的。”林氏微笑道,继而话锋一转,“不过,你要是胆敢真的跟那个丫头联合起来对付我的话,那位梁公子可就要倒大霉了,明白吗?” 凤轻云目露惶恐,连忙摇头:“我不会的,我绝不敢那样做。” 见她这般模样,林氏这才彻底放心。 靖阳侯此次入京,是有公务在身,大约需要半个月的时间才会离开,毕竟是亲家,凤衡热情地招待他在府里住下,自然凤轻岚和郭鸣晖两人也一样。 凤轻狂担心郭鸣晖那个神经病又来纠缠自己,便一直躲在寝院里,鲜少出门。 但于她这种爱热闹的人而言,这样闷在府里,实在是太难受了,过了五六天后,终于忍不住踏出院门。 不过,她也是提前派朱儿去打探过的,得知郭鸣晖那厮早上离开了国公府,确定不会碰上,这才大摇大摆地出来。 可凤轻狂的运气委实不怎么样,走出大门没多远,竟然就迎面碰上正好回府的郭鸣晖。 “我嘞个去!这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一出来就遇上!” 四下环顾,没有小路可以绕,凤轻狂只得捂住脸连忙掉头,拔腿就要跑。 “咦,这不是三小姐吗?”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郭鸣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步上前,拦住凤轻狂的路。 “不不不,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三小姐,我是个过路人而已。”凤轻狂刻意放粗声线说话,又用衣袖掩住脸,转个身欲继续跑。 岂料郭鸣晖不是一般的胆子大,竟当街就拉住了她。 “你分明就是轻狂妹妹,怎么还捂着脸呢?是否看见本世子害羞?” 闻言,凤轻狂不禁一阵反胃,差点吐了出来。 轻狂妹妹?什么玩意儿?这个男人要脸吗? 真是可忍孰不可忍! “郭鸣晖,你给我放手!” 郭鸣晖却笑得更欢了,死扣着她细白的手腕,并将她拉近了一些。 “我就是不放,你能怎么样?” 凤轻狂此刻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真正的犯贱,原先以为慕北拓已经够令人恶心了,可跟这一位比起来,却也显得差了那么一点。 “轻狂妹妹,你二姐那样泼辣的女子我都能收拾得了,你我还……啊!” 话未讲完,凤轻狂便狠狠地在郭鸣晖脚背上跺了一脚,紧接着又往他膝盖上用力一踹,再反手两巴掌扇过去,疼得他蹲在地上嗷嗷直叫,眼泪都出来了。 “你这女人,下手太狠了!” 凤轻狂拍了拍手,叉腰笑道:“谁让你冒犯本姑娘,疼死你活该!听好了,以后别再妹妹、妹妹地叫我,听着怪恶心的!” 哼了哼,扭头就走。 但她低估了郭鸣晖,本以为他不敢再来纠缠了,不料还没得意过几秒钟,他一瘸一拐地又追了上来。 “打了本世子,想这样就走?” 凤轻狂皱眉道:“打了就打了,你还要怎么样?” 郭鸣晖摸摸自己红肿的嘴角,阴笑道:“要么你陪我一天,要么让我打回去!” 这世上果然什么样的极品都有,还都叫她遇上了!凤轻狂疯狂翻白眼。 “我还有第三个选择,就是再打你一顿!” 凤轻狂抡起拳头砸过去,但郭鸣晖已有防备,非但没有成功打到他的脸,反而被他拽住了手,挣不开来了。 这该死的神经病居然会武功! 可怜凤轻狂一代盗圣,在现代行走江湖得心应手,到了这里屡次吃亏在不会武功的问题上。 来硬的不行,那就只有改变策略了。 她扯开嘴角假笑道:“呵呵,世子爷,方才我是跟你开玩笑的,你堂堂男子汉,犯不着与我一个小女子斤斤计较吧?大不了我让你打回来就是了,你先松松手好不好?” “哼,现在求饶?”郭鸣晖对她的讨好嗤之以鼻,“今日不好好修理你,本世子就不姓郭!” “你干什么?你放开我!” 郭鸣晖一把将凤轻狂拽到角落抵在墙上,一只手钳制住她的双手,另一只手便开始不规矩起来。 “你个死变态,看我不宰了你!”凤轻狂使劲挣开一只手,下意识去摸手腕上的玉镯。 空的! 凤轻狂简直要哭了,今日出门竟然忘了带暗器! 正在这时,一道蓝色身影如风一般闪过,只听见“嘭嘭”两声,郭鸣晖整个飞出丈许远。 “轻狂,你怎么样?”慕连城紧张地查看着凤轻狂,剑眉拧得紧紧的,面上和眸中惧是担忧。 凤轻狂揉着手腕,笑道:“我没事,还好你来了。” 那边的郭鸣晖吐了一口血,扶着旁边的柳树才勉强爬起来,因并未看见来人的面貌,只以为是某个好管闲事的过路人,恼恨地骂道:“哪个不长眼的,竟然敢动本世子,是不是活腻了?” 接着又捂着胸口,再咳出两口血,瞬间怒火更炽。 “喂,你给我滚过来,叫你呢!” 慕连城本来见凤轻狂平安无事,俊容上流出了柔和的笑意,结果听了这厮的话,立刻由晴转阴。 “靖阳侯世子好大的派头啊,连本宫都要滚过去见你了?” 看清对方的脸后,郭鸣晖吓得心肝一颤,双腿不受控制地一屈,砰然跪倒在地。 “太,太子殿下!我,我方才不知道是你,出言冒犯了,请殿下恕罪!” “恕罪?”慕连城冷哼一声,满面阴云,半眯着眼盯住郭鸣晖,杀气腾腾地缓步走过去,“你对凤三姑娘行此等龌龊之事,便是强抢民女,可知这是多大的罪吗?” “按照大燕律法,轻则充军发配,重则杀头问斩!” 郭鸣晖抖了一抖,一口血没忍住,又喷了出来。 “殿下,不是我强迫她,是她勾……噗~” 后面的“引”字还没出口,便又被慕连城一脚踢在胸口上,差点昏死过去,但慕连城还觉不解气,准备再打。 凤轻狂担心他把人打死,连忙拦住:“殿下,这种人不配死在你的手里,还是留他一条狗命吧。” “不过,为免他日后再来骚扰我,或者祸害别的女子,废了他比较稳妥!” 慕连城颔首道:“说得对,这种人是该废了。” 第七十二章 同去清露寺 “不、不要……”郭鸣晖挣扎着仰起头望着两人,虚弱地哀求道:“我再也不敢冒犯三小姐了,你们放,放过我吧。” 凤轻狂才不想就这样放过他,勾唇邪笑道:“不敢再冒犯我,也就是说还敢冒犯别人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咳咳咳……”郭鸣晖情绪一激动,居然又吐了一口血,“我不,我谁也不敢冒犯了,求殿下和三小姐恕罪!” “哼!你现在是这么说,过后又会再犯的,像你这种登徒子说的话,能信才有鬼嘞!” 凤轻狂抱着双臂,摆出一副阴狠的嘴脸,“殿下,别跟他废话,先废了再说!” 慕连城十分配合,立刻掏出一把刀来,作势就要动手。 郭鸣晖吓得赶紧喊道:“不要啊!我要是以后再犯,就让我天打雷劈,五马分尸,死无葬身之地!我真的不敢了!” “啧啧,看他这样子是吓破胆了,应该会记住这次教训,短时间内不敢再造次。”凤轻狂摇头叹息,方才还颐指气使,嚣张得跟什么似的呢,现在就成了这副鬼样子,比三岁小孩还不没骨气,真是脓包一个! “殿下,咱们走吧。” “你真要放过他?”慕连城挑眉问,在他看来,即使真的废了郭鸣晖也一点不为过。 凤轻狂道:“放了吧,他毕竟是靖阳侯唯一的儿子了,要是被废了,靖阳侯会恨死咱们的,我倒是没什么,但靖阳侯也算有些权势,你在朝中肯定会受影响,不划算呢。” 说罢,拽着慕连城走远了。 郭鸣晖死里逃生,一口气松懈下来,就这样昏死了过去。 慕连城侧目望向凤轻狂,心头生出一股暖意。 “难为你还能为本宫设想一二,让我很是感动。” 凤轻狂笑道:“你说的我好像很薄情似的,你救了我……都不知道多少次了,我要是还不知感恩,岂不是太没人性了么。” “对了,你怎么会突然出现?” “你之前不是说,贺兰弛那边若有动静,就通知你吗?” “有动静了?”凤轻狂眨着星星眼问,显得相当兴奋。 慕连城颔首说:“据可靠消息,明天贺兰弛会去清露寺,我想,一个并非信佛的人,突然去跑到那地方去,必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很可能是去见什么人,咱们跟去看看必然有发现。” “那我也要去,什么时候出发?” “午时过后吧,我来接你。” “嗯,好。” 除了去跟踪贺兰弛办正事之外,凤轻狂还想出去走走,整天闷在国公府都快闷出病来了。 临别时,慕连城忽然拉住凤轻狂的手,认真道:“轻狂,你不会武功,无法自保,身边又没个护卫,我不放心,不如我选一个机灵又武功高强的女子过来保护你,你觉得如何?” 凤轻狂心中大为感动,但有些犹豫。 她笑了笑,用玩笑的口吻说:“有保镖固然好啦,只不过,要是你派人过来,她还不把我的事一五一十地汇报给你啊?我可不想被人监视呢!” 慕连城不由失笑,这世上哪有她这么不知好歹的丫头? “我向你保证,绝不会向她询问你的事情,她跟随你之后,便只听你一人的命令,这样总行了吧?” “真的?”凤轻狂嘻嘻一笑,又考虑了一会儿,装得很不情愿的样子,“那要是这样的话,我勉为其难地就听太子殿下安排吧。” 慕连城斜眼瞥过去,叹气说:“既然你接受得这么勉强,那还是算了吧,本宫也懒得去费心挑人了。” “哎,你都答应了,怎么可以反悔?”凤轻狂急忙反手将他拉住。 两人掌心相亲,能感受到彼此手心的温度,凤轻狂的手原是微凉的,触感便更觉清晰,意识到自己竟主动拉了人家的手,她赶忙把手缩回来。 但很快又被慕连城捉了回去。 “轻狂,我只是想确保你的安全,并不是要监视你,只要是你不愿意告诉我的事,我绝不会私自去窥探,你可以放心。” 只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配上慕连城温柔低沉的嗓音,却令凤轻狂觉得动听无比,不经意间心口突突地加速跳了起来。 “那个,我,我先走了,明、明天见啦!”凤轻狂赶紧把手抽出来,眼珠转来转去的,不敢往慕连城脸上看,结结巴巴地把话说完,便逃也似的跑远了。 慕连城还是第一看见凤轻狂在自己面前表现出这样的一面,忍不住轻笑出声。 缓缓握起手心,仿佛余温还在,薄唇微微上扬,笑容逐渐在脸庞晕开,如同三月的春风般温和。 一路仓皇跑回府,凤轻狂重重地坐在圆凳上,呼哧呼哧地大口喘气。 要死了要死了,居然真的对慕连城那个家伙动了心! 直到喝完两杯凉茶,面颊上的燥热才逐渐退去,她便趴在桌上发愁。 春红低眉顺眼地走了进来,犹豫着开了口:“小姐,奴婢……” 凤轻狂懒得动,只侧目而视,见她吞吞吐吐的,不知何故。 “什么事?” 自打上回的事件发生后,春红这个反卧底就暴露了,林氏自然不会再用她,所以凤轻狂肯定这丫头并非为了林氏的事而来。 “今天又是初一了……”春红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眼中有一丝怯懦,“奴婢想向小姐讨要解药。” 凤轻狂这才想起这茬来,立马做恍然状。 “瞧我,差点忘了,我这就给你拿。” “小姐,奴婢在林姨娘那里已经暴露了,对您再也没有利用价值,您今日能不能给一次性的解药?” 因为春红其实压根没有中毒,都是凤轻狂瞎编的,故而她也不太在意,从而疏忽了春红的感受,这几个月来她提心吊胆的,也是够苦了,她委实不该再吊着她。 于是起身从药箱里拿了一颗淡绿色的药丸递给春红。 “服下这粒之后,你体内的毒就彻底解了,往后不用再担心。” “多谢小姐。”春红欢喜地接了过去,立刻吞下肚。 凤轻狂又说:“林姨娘那人报复心重,如今知道是你背叛了她,决计不会轻易放过你,所以,你还是离开国公府更安全。” “小姐是要赶奴婢走吗?”春红惊道,“奴婢以前是对不起小姐,做了很多错事,但奴婢已经改过了,以后一定尽心尽力服侍您,求您不要赶奴婢走!” 其实她也不是舍不得走,只是家乡已无亲人,一个姑娘家无依无靠,无处可去,还不如待在国公府,虽然要日夜防备林氏报复,但至少有个容身之所,不至于沦落街头。 “我会去给你一笔钱,足够你找个地方安顿,余生衣食无忧了,所以你无需担心,这就去收拾行装,一会儿过来拿钱,尽快离开吧。” 凤轻狂没有给春红再拒绝的机会,实际上她也不会拒绝。 “是,奴婢告退。” 把银票和首饰还有一些碎银子都放入木盒,凤轻狂忽然间想起了青桃,当初准备离开京城时,她也曾用盒子给青桃装了这些东西,要是那丫头没回来该多好,后面也就不会被人害死了。 而现在过去这么久,她这个没用的小姐却还没为她们报的了仇。 翌日清晨天还没亮,凤轻狂就安排春红悄悄地离开了,这是为防林氏知道后派人去杀她。 能做的都做了,凤轻狂这才安心。 午时刚过,凤轻狂从后门出府,与等候在墙外的慕连城会合。 “咦,你不是说,要给我选个女保镖来的吗?怎么不见人呢?”她伸着脖子左看右看,疑惑地问。 慕连城挑眉道:“今日有本宫亲自做你的护卫,难道还不满意?” 凤轻狂倏地一顿,嘿嘿笑了两声,说:“有太子殿下亲自护送,那是小女子几世修来的福分,哪里敢不满意?我这不是怕你忘了,提醒一句吗?” 尽管知道她这是在耍嘴皮子,慕连城还是不由自主地勾起了嘴角。 “贺兰弛半个时辰前已经前往清露寺了,咱们也这就出发吧。” 瞥了路边的马车一眼,凤轻狂突然道:“咱们骑马去吧,马车太慢了。” 慕连城朝她投去犹疑的眼神。 “此去清露寺路途可不短,骑马会很累,乘坐马车好一些,况且,你的骑术已经到家了吗?” “敢小瞧我?”凤轻狂两只水眸一竖,愤愤地瞪着慕连城,“本姑娘的骑术早就今非昔比了,不展示给你瞧瞧看来是不行了!” 慕连城见着她这股活泼好胜的劲儿,露出宠溺的笑意,便由着她了。 两人各取了一匹马,奔城外而去。 凤轻狂现在御马的确比之前娴熟太多,慕连城见状,也不用再为她担心。 到了半路,凤轻狂突发奇想道:“慕连城,不如咱们来比一比?” “比什么?” “比谁更快啊,先到清露寺金门的赢,如果我赢了,”清灵的黑眸一转,凤轻狂指着慕连城腰间那块玉珏,“那你就把它送给我,如何?” 慕连城微微一笑,颔首道:“好,但倘若你输了,又当如何?” “那就……”凤轻狂装模作样地思考,谁知手中马鞭一扬,竟先走了一步。 “等到了再说吧!” 第七十三章 兰妃的秘密 慕连城笑着摇摇头,不紧不慢地追赶过去,他经常骑马,要追上凤轻狂自然不是难事,但因不忍搅扰了她的兴致,便刻意相让,每次快要赶上了,又故意放慢速度,装出自己尽了力,只是技不如人的模样。 于是乎,最后先抵达清露寺门前的人,自然是凤轻狂。 “我输了。”慕连城解下玉珏,欣然递过去。 凤轻狂一眼就看出这块玉价值不菲,老早就盯上了,今日总算骗到手,不禁满心雀跃。 “谢谢啦。” “这是你赢得的。”慕连城笑着说。 凤轻狂笑得眉眼弯弯,她还能看不出慕连城故意让着自己吗? 不过,她就是喜欢赢的感觉,而且,这玉实在太漂亮了,反正这家伙有的是好东西,也不心疼,不要白不要。 进了寺里,各自到禅房安顿后已是黄昏,僧人送来饭菜,两人便在院里一起用了。 “你有没有注意到,隔壁的禅院整个都被人包了,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大气派。”凤轻狂扭头望了那边一眼说。 慕连城抿了一口茶,答道:“方才我问过那个小和尚了,说是一位姓蓝的贵妇人来上香,也是下午才到的,要在这里斋戒几天。” “这么大的派头,肯定是贵妇没错了。” “但是,京城似乎没有蓝姓的高门大户。”慕连城觉得可疑,“也不知会不会……” 凤轻狂没有多在意,认为是他多虑了。 “那或许不是京城来的呢?又或者她报的并不是夫家的姓?还有可能根本就是用了假名?” 慕连城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可能吧。” “对了,也不知贺兰弛住在哪里,来了之后并没见到他人。”凤轻狂这才想起自己来这儿要办的正事。 “这个,我也问过了,那小和尚说,今天并没有姓贺兰的香客留宿。” 凤轻狂思索着说:“要么是贺兰弛用了假名入住,要么就是他根本没住进来,可是附近没有客店呢,难不成他走了?” “不可能,咱们跟他不过前后半个时辰来清露寺,下山的路只有一条,如果他走了,一定能碰上,况且半个时辰他也办不成什么事,事情未办完,焉能离去?” “这倒也是。”凤轻狂边想边抿了一口茶,“清露寺共有四个禅院,房间有几十个,要一间间找的话,恐怕一时半刻找不完。” 慕连城搁下手中的青花瓷杯,幽深的凤眸眨了眨,嘴角露出神秘莫测的微笑。 “一会儿先去隔壁的院子里看看。” 夜深一些后,两人偷偷潜入那名蓝姓贵妇所居住的禅院,只见里面灯火通明,几个侍女正端着茶水走进其中一间房。 凤轻狂小小声道:“那就是贵妇住的房间吧?但是院里有好几个仆人,附近又没隐蔽角落,不好靠近啊。” 慕连城环顾一周,说:“上屋顶。” “我上不去。”凤轻狂正要说自己不会轻功,忽然感觉腰间一紧,脚下腾空,立刻如飞一般跃了上去。 “这不就上来了?” 凤轻狂怒瞠过去,却对上某人笑意融融的俊脸,以及温柔到能腻死人的眼神。 “你……”本想骂他几句,谁知被美色所惑,竟走了神。 她要骂什么来着? 慕连城伸出修长的食指,做了个“嘘”的动作,拉着凤轻狂缓缓蹲下身,轻轻揭开了两片瓦。 下方一道女音传上来:“娘娘,茶泡好了。” 娘娘? 凤轻狂和慕连城当即相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愕。 “嗯,放着吧,你们都先下去,有事的话本宫会叫你们。” “是,奴婢告退。” 接着,响起关门的声音,凤轻狂俯首看下去,只见一身着湖绿色锦裙的妇人坐在桌旁看书,桌上的茶壶口上方水雾袅袅,毕竟是禅房,里头陈设倒是简单。 从这个角度看,凤轻狂无法看见妇人的正脸,方才又听侍女唤她娘娘,不由得好奇万分。 这会是哪位娘娘呢? 宫里有姓蓝的妃嫔吗? 随即,她转向慕连城,用询问的眼神看着他,但对方剑眉深蹙,不知在沉思什么。 先前已经证明配合贺兰弛杀害皇后的人是宫里的某个人,而今天贺兰弛来到清露寺,这里就有一位娘娘也在,若说这两人毫无关系,那真是鬼也不信。 如此一来,他们便用不着再去寻贺兰弛的踪迹了,只需在此守候,贺兰弛自会找上来。 接下来的近一个时辰里,妇人都在看书喝茶,基本上没做过别的事,将近子时的时候,她洗完脸和脚,居然就熄灯睡觉了。 什么鬼?难道她不是来见贺兰弛的? 凤轻狂着实纳闷,伸手拽了拽慕连城,想问他怎么办。 不料刚要开口,对方就倾身过来,捂住了她的嘴,并冲她摇头。 淡淡的草药香袭入鼻腔,十分好闻,把凤轻狂方才积攒下来的倦意尽数驱散。 这人看着也挺健康的,不像要天天吃药的人,怎么身上总有药香味儿? 凤轻狂胡思乱想之际,下面有人开门走了出去。 终于动身了! 待人走出院子后,凤轻狂急切地掰开慕连城的手,低声道:“咱们快跟上去吧。” 慕连城微微颔首,揽住她的纤腰纵身跳下。 二人远远地尾随在后面,穿过好几道门,最后来到后山。 清露寺的后山平时除了负责打扫的僧人之外,几乎没有人踏足,所以略显荒凉,周围都是树木,尤其到了晚上,更是宁静幽深,四周凉飕飕的。 再往前走就是一片密林,里头黑漆漆的,半丝月光也无,妇人没再往前走,对着林子那边低喊道:“我来了!” 慕连城担心走得太近会被发现,就拉着凤轻狂躲在门口的柏树丛后面,而此处也正好能听见那边的对话。 很快,一个颀长的身影字黑暗中走出。 “兰儿,我等你多时了。” 这声音确然就是贺兰弛! 对方冷声道:“你我早已断绝关系,岂能再用旧时称谓?有什么话就快说吧。” 贺兰弛拉住对方的手,说:“兰儿,你肯来见我,就说明你对我旧情未了,说什么断绝关系呢?再者,你不是还替我做了这么多事吗?要我跟你断了,我是万万做不来的。” 那妇人一把挣脱贺兰弛的手,立即退开几步,依旧冷冰冰地说:“有什么话快说,万一被人发现,你我都要玩完。” “这儿偏僻得很,白天都没人来,更何况晚上了,无需担心。”贺兰弛慢悠悠地说,“你我这么久没见,难道你就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你一点也不想念我吗?我可是日日夜夜都在思念你呢。” 听了这话,凤轻狂只觉得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这个贺兰弛一大把年纪了,还能要点脸吗? 妇人冷笑一声:“思念我?我看你是思念权力和地位吧?恐怕是如今的权位无法满足你的野心了,又想继续往上爬?你要不是有求于我,怎会约我出来?” 凤轻狂心想,这妇人看来把贺兰弛的为人看得很透彻。 不过,“兰儿”这个称呼,突然间倒是让她想起了一个人——兰妃。 兰妃本姓魏,因为名里面有个兰字,故而封号兰妃,如此她自称姓蓝也说得通。 而接下来的对话则完全应证了她的猜想。 “兰儿,你也别说得这么难听,我的确有求于你,但我对你的情意也无半分掺假啊。” “你难道不知道,我心里面最爱的人一直都是你,我当初娶别人,那都是无可奈何吗?” 贺兰弛说得情真意切。 但对方并不信这种鬼话。 “你省省吧,你就是说得天花乱坠,我也不会再为你做任何事了!” “不,你会的,你要是当真这么狠心,又怎会来见我?”贺兰弛继续发挥不要脸的优势,“兰儿,你是永远也放不下我的,就别嘴硬了。” 说着,又要扑上去抱人家。 结果“啪”的一声脆响,被重重地打了一个耳光。 “魏韵兰,你这个泼妇,下这么重的手,想杀人是不是?” 凤轻狂轻轻颔首,果然是兰妃,慕北拓的娘,看起来这也是很有故事的一对啊。 兰妃冷哼一声道:“杀你我还怕脏了我的手呢,今天我来见你,是想跟你一次性把话说清楚,与你一刀两断的,以后你不要再来纠缠我了,否则的话,我对你不客气!” “一刀两断?呵呵,你真认为你可以彻底跟我断绝来往吗?别忘了你我从前是怎样的关系!”贺兰弛这话颇有威胁的味道。 兰妃却说:“有本事你就把那段过往说出去,看是你死得惨,还是我死得更惨?” “你……”贺兰弛气结,声音都是颤抖的,然而很快,他又恢复了镇定,“你不怕我把这件事情说出去,难道那个秘密也无所谓吗?” 那个秘密?是指什么?凤轻狂心里那好奇的小火苗越烧越旺,期待着他们继续往下说。 “贺兰弛,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人渣,你敢!”兰妃已经怒到了极点。 “我有什么不敢的?你要是不听话,我只能这么做了。” 兰妃吼道:“你就不怕我杀了你么?” 贺兰弛冷笑着说:“我劝你最好别这么做,因为我一死,会有别人代替我做宣传的,到时候京城谣言满天飞,你说皇帝会怎么处置你呢?” 此时,凤轻狂因为蹲得太久,感觉双腿麻痹得难受,想换个姿势,不料脚下踩断一根枯枝,发出“咔嚓”一声响。 “谁?” 第七十四章 暗夜惊逃 凤轻狂心里咯噔一下,脊背发凉,尚未来得及反应,就被慕连城拽着往后一推,护在了身后。 兰妃当即抽出腰间的软剑,咻咻咻几声响,只见寒光一闪,剑身便如灵蛇一般冲慕连城袭来。 这女人竟然会武功! 慕连城未曾想到能遇上这样的险境,因此出门时身上未曾带武器,现在只能左右闪躲,根本无法反击。 凤轻狂心知自己此刻如果掺和进去,无疑是添乱,于是很识时务地躲到一边暗中观察。 从她来到这个时空后,见过不少会武功的人,比如江明澈、慕北拓等人,他们的身手似乎与慕连城是不相上下的,都属于武功高强者,但是似乎都不如现在的兰妃。 凤轻狂突然想起,相传兰妃入宫之前是江湖中人,且据说出身在武学世家,加上年纪又不小了,练了这么多年的武,比一般人强并不稀奇。 慕连城手无寸铁,本来就很吃亏,现碰上的又是个武林高手,很快就落于下风。 黑暗中,听得“滋啦”两声,软剑先后划破慕连城手臂和后背,伤口处顷刻间便鲜血淋漓。 “快走,你快走!”慕连城一边忍着剧痛自己跟兰妃对打,一边大喊道。 凤轻狂惊恐万分,心脏砰砰乱跳,出于求生的本能,下意识想立刻逃跑,但是理智拉住了她,令她冷静下来。 这时候,躲在树后的贺兰弛大喝道:“一定要杀了他们,一个也不能放走,否则方才的对话泄露出去,你我都完了!” 冷光自眸底掠过,凤轻狂伸手摸向腰间的短刀,疾步奔贺兰弛而去。 此时贺兰弛正全神贯注地关注着兰妃那边,全然没察觉有人接近,直到脖颈上一凉,冰冷的话声自身后传来:“别动,否则我一刀割破你的脖子!” 贺兰弛浑身僵硬,声音也跟着哆嗦起来。 “你你你,你要干什么?” 凤轻狂用力拽住贺兰弛的衣裳,握着短刀的手加大了些许力道,立刻将他脖子上的肌肤划出一道血痕来。 “快叫她住手,快点!” 生怕她一激动,不小心就割破自己的喉咙,贺兰弛丝毫不敢怠慢,连忙叫道:“住、住手!否则她就要杀、杀死我了!” 那边的兰妃正欲使出杀招,听他这么一喊,硬生生把将出的剑招收了回去,随即,她转过头来,说:“这个人我早已经恨透了,你杀了倒好!” 凤轻狂冷声道:“是吗?他一死,你那个见不得人的秘密,就要曝光于天下,其后果你是否承受得了呢,兰妃娘娘?” 兰妃当即目露凶光,咬牙道:“你们既然知道了我的身份,那就更得死了!” “那就试试看你的剑快,还是我的刀快!”凤轻狂手腕一转,在贺兰弛肩上划了一道,血腥味瞬间弥漫开。 贺兰弛疼得咬牙切齿,嗷嗷嚎叫。 “你还不快放下剑?是不是真的要玉石俱焚啊?你可以对我无情,难道也不为你的宝贝儿子想想了吗?” “你给我住口!”兰妃怒吼一声,握剑的手忍不住颤抖,权衡利弊之下,不得不把软剑扔在了地上。 贺兰弛松了一口气,急忙道:“她已经放下武器,你可以放我了吧?” 凤轻狂却拽得他更紧了。 “放你,等我们安全就放你。” 她拽着贺兰弛走向慕连城,只见他正扶着旁边的松树用以支撑身子,看来伤得不轻。 “你怎么样?” 慕连城摇头道:“没大碍。” 凤轻狂皱紧眉头,面上尽是忧色,转而对兰妃道:“你别跟过来,否则的话,这人的生死我就保证不了了。” 兰妃投鼠忌器,尽管很想立刻冲上去杀了这两人,但想到后果,还是顿住脚步,不敢再向前。 这么一闹过后,清露寺内是待不了了,凤轻狂和慕连城只好出了寺院,往山下而去。 山间路上又黑又冷,脖子上又挂着一把刀,贺兰弛怕得直哆嗦,一直在要求凤轻狂将自己放了。 “这里已经离清露寺很远,你们足够安全了,为什么还不放我?” 凤轻狂嫌他话多聒噪,一脚踢在他膝盖窝里,恐吓道:“该放你的时候,我自然就放了,要你多嘴,再吵吵信不信我真一刀结果了你?” “你……”贺兰弛敢怒不敢言,把本要出口的话憋了回去,心里叨叨着,等我脱险了,回去就是搜遍整个大燕过也要将你这死丫头揪出来,狠狠地折磨蹂躏,以泄心头之恨! 三人又往前行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慕连城受了伤又流了不少血,开始体力不支。 “慕……”凤轻狂差点喊出他的名字,“你怎么样?还撑得住吗?” 慕连城摇摇头,虚弱道:“看来是走不远了,得先找个地方歇一歇,你继续下山,不用管我。” “我怎么可能扔下你一个人?” “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兰妃随时可能追来,到时候你我谁都跑不成,你快走。”慕连城的语气里夹杂些责备的意思。 “我就意气用事了怎么样?” 凤轻狂心里焦急的同时又有些气恼,这家伙还常说她总把他当外人,瞧瞧他自己,不也一样么,哪有一到危急时刻就赶人家走的? “我虽然不是什么义薄云天的侠女,但也绝非危难时刻扔下朋友独自跑路的无情无义之徒!” 一口气把话说完,凤轻狂抬手重重一掌将贺兰弛锤晕,又把他拖到路边的树丛之中。 然后喘着粗气回到慕连城身边,摘下脸上的面纱,叉腰鼓着腮帮子道:“现在我两手空闲了,你要再催我先走,我就像对待贺兰弛一样,把你打晕了扔下山去。” 慕连城本是伤口疼得紧,此时乍一见她这副娇憨的模样,霎时便什么都忘了。 “好,凤三姑娘,是在下错了,在下不会了。” 凤轻狂哼了哼,这才笑逐颜开。 慕连城捂着胸口,忽然身子一晃,眼看就要跌下地去。 “还是尽快找个隐蔽的地方让你休息一下吧。”凤轻狂连忙将他搀扶住,但转头四下环顾,只有一片漆黑。 慕连城指着右手边的树林说:“先进到这片林子躲躲,看看能否找到个山洞什么的。” 这附近全是山和树林,躲到里面后,就算兰妃追来也短时间内找不着,更为安全。 “也好。” 两人于是缓步向树林走去。 林子里树木掩映,月色透不进来,一走进去,眼前一抹黑,基本上什么也看不见,在看不清前路的情况下,两人不敢再继续向前,只行了一小段路便停下来,倚在一棵树下休憩。 “拿来只有等天亮再说了。”凤轻狂轻声说。 她轻而清的嗓音在耳边飘荡,慕连城忽觉心头微动,如饮了美酒一般迷醉,似乎伤痛也没方才明显了。 “嗯。” “那你好好休息吧,等天明了我叫你。” “嗯。” 慕连城的回应很轻很轻,像极了那种奄奄一息的病人,凤轻狂猛然转过头,惊声叫道:“慕连城,慕连城?你该不会是不行了吧?你可别吓我啊!” 在她几乎吓出一身冷汗时,耳边再次想起无力的声音:“你是多想我不行了?” “哎哟,谁让你不说话啊,我以为你伤得太重,撑不住了嘛。”凤轻狂也不知究竟为何,鼻子一酸,眼眶竟不争气地湿润了。 慕连城说:“放心,我死不了。” 缓了一会儿,凤轻狂才说:“这世上没有死不了的人,你又不是铁打的,以后再遇到这种险境,你就能跑多快跑多快,别死撑。” 她知道,今天要不是有自己这只拖油瓶在,以慕连城的身手纵然制不住兰妃,但要自保逃命并不成问题。 “本宫堂堂男子汉,遇事就跑,那还不被人笑话?”慕连城倔强地反驳她。 “面子重要还是命重要啊?” 慕连城没有答她,心里给出的回答是:“你的命更重要。” 沉吟片刻,凤轻狂忽然说:“对不起,是我又连累你了。” “何必说这种话。”听语气,慕连城似乎有些不悦了。 凤轻狂便没敢再往下说。 “你肯定累了吧?” “嗯。” “那我的肩膀借你靠一靠吧。”凤轻狂拍拍自己的右肩,往慕连城那边挪了挪。 听得他轻笑了一声,拒绝道:“不需要。” “怎的?你还嫌弃啊?”凤轻狂感觉自己遭到了嫌弃,撅着嘴说:“那算了。” 哼哼唧唧的,又把屁股挪了回去。 不多久,慕连城便靠在树上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凤轻狂担心吵到他,刻意把呼吸放轻,又担心会有什么事发生,片刻不敢合眼,一直到第二天清晨。 当天蒙蒙亮的时候,凤轻狂拍了拍慕连城的肩,小声喊道:“慕连城,醒醒,天亮了,等先找个隐蔽点的地方再休息。” 慕连城猛地睁开眼,双手紧握,眸中冷光乍现,似有杀气,不过只是一瞬间的功夫,就消失了,快到凤轻狂以为自己看错了。 “你感觉好点了没有?伤口是不是还很疼呢?” 第七十五章 山中治伤 “好多了。” 慕连城扶着树站起身,抬眸朝凤轻狂望去,隐约可见其眼下挂着两颗乌青的眼圈,不由剑眉颦蹙。 “你昨晚没合眼吗?” 凤轻狂本想打个哈欠,但被看他神情严峻,便忍住了,随后哈哈一笑说:“我担心大晚上的有野兽把你叼去,所以给你把风呢。” “天亮了,咱们赶紧在附近找找,看有没有可以养伤的地方。” 慕连城心下过意不去,身为男人,原本应该他保护她的,结果现在倒反过来了。 二人往里走,约莫行了一炷香左右的时间,终于看见一个小山洞,凤轻狂兴奋地叫道:“前面有个山洞,咱们快过去吧。” 她扶着慕连城穿过山洞前的小溪,走了过去,然后让他坐在一个大石块上。 因为伤口没有处理,方才又走了这么长的山路,慕连城身上的伤口又开始流血了,淡蓝的衣衫血迹斑斑。 凤轻狂摸了摸身上,什么也没找到,不禁懊恼道:“该死的,身上没带药。” 慕连城伸手到腰间,倒是摸出两只小瓶子来。 “咦,你带了药啊,怎么不早给自己上一点呢?” “昨夜只顾着逃命,忘了。”慕连城坐直身子,准备脱衣,随即意识到有位姑娘在场,顿了顿说:“我现在要处理伤口,你,你先转过身去吧。” 凤轻狂认真地查看了一下他的几个伤处,质疑道:“手臂上的倒是可以自己清理,但你背上也有两道剑伤呢,你自己不方便吧?要不我帮你?” “你?”慕连城用充满惊讶和怀疑的目光看她,摇着头说:“还是算了。” 凤轻狂感觉遭到了轻视,心中气愤,当即就把金疮药抢过来,既然这家伙这么看不起自己,还就非要让他见识见识她的心灵手巧了。 “我虽然没学过护理,但每次以前每次受伤,都是我自个儿处理的,我的手法丝毫也不会比医院里的护士差。” 护理?医院?护士?这几个词怎么没听过? 慕连城垂眸思忖,忽然问:“你以前经常受伤吗?” 凤轻狂指的,当然是自己当年还在现代当盗圣时候的事,原主在国公府虽常遭林氏和凤轻舞欺负,但也还不至于频繁受伤。 “平时磕磕碰碰总是难免的嘛……来吧,我先帮你清理伤口。” 说着,凤轻狂就撕下了一片裙角,跑到溪边去用溪水沾湿。 然而,等她跑回来时,太子殿下身上的衣物还原样不动地穿在身上。 “你怎么不脱衣服呢,这样我怎么给你上药啊?” 慕连城捂着胸口,虚弱无力地说道:“没力气,手抬不起来……” 好吧,看来只有帮人帮到底了。 “那我帮你。”凤轻狂踱步过去。 “你轻一点啊。”慕连城低着头提醒,嘴角偷偷上扬。 “我保证不会弄疼你。” 凤轻狂小心翼翼地替他将外衣解开,一大片鲜红的血迹映入眼帘。 中衣和里衣几乎已全部被血染红了。 凤轻狂看得心惊肉跳,流了这么多的血,还能坚持跑这么远的路,慕连城可真跟个铁人一样。 “好在都不是要害部位,否则你就是再是铁人,也要小命不保了。” 慕连城并不以为意,像闲话家常一般说道:“这点伤不算什么,很快会好的。” 还真把自己当铁打的了? 凤轻狂撇撇嘴,解开最里面的上衣,除了昨夜新添的三道伤之外,竟然还有纵横交错、大小不一的近十来条旧伤痕。 她倏地愣住了,这人也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哪里来的这么多旧伤? “你背上的伤痕……” “是之前在军营和战场上受伤留下的,都是些皮外伤。”慕连城说得云淡风轻。 可凤轻狂光是这样看着都觉得疼。 “你要是再继续发愣,我就是不流血流死,也会被冻死了。” 直到慕连城略带调侃的话声响起,凤轻狂才猛然回神,开始给他清洗伤口。 因为流血太多,凤轻狂之后又在身上撕了两块布,才将慕连城背上和手臂上的血彻底弄干净。 虽然伤痕累累,有点影响美观,但身上线条明显,肌肉匀称,还有腹肌,已经足以补足。 这么完美的身材,不去当模特真是可惜了! 凤轻狂一边帮慕连城穿回衣物,一边赞叹。 “终于好了,累死了。”凤轻狂坐在地上,重重地呼了一口气,面上的倦意已经很浓。 慕连城侧首望着她,柔声道:“这次多亏你机敏,及时挟持贺兰弛,否则我早已死在兰妃的剑下了。” “要不是你跟兰妃纠缠,我也死翘翘了。” 凤轻狂心想,本来就是自己不小心弄出声音,才让兰妃发现,说起来是她连累了慕连城才是,虽说现在脱险了,心里还是免不了自责。 “话说回来,兰妃的武功居然这么高强,你以前知道吗?” 慕连城轻轻摇头,脸色逐渐变得凝重。 “以前有耳闻过兰妃出身江湖,武功不俗,但从未见她出过手。” “先前在皇宫,用银针射杀宫女碧云的人,看来就是兰妃了,指使碧云杀害母后的人,也是她。” 说到此处,慕连城放在膝上的双手紧握成拳,微微颤抖,凤眸中露出杀意,浑身杀气腾腾。 “贺兰弛、兰妃,这两个人我绝不会放过。” 凤轻狂能理解他的心情,但怕他太激动,导致弄到伤口,连忙拍了拍他的肩膀,劝道:“皇后的仇终有一天是会报的,但眼下最重要的是养好身体。” 慕连城这才缓和神色,拳头也慢慢松开。 “好在昨天晚上咱们都蒙了面,没被他们看出身份,否则日后他们有了防备,就不好对付了。”凤轻狂感叹道。 慕连城点点头,背靠在墙上,缓慢阖上沉重的眼皮,随后又重新睁开,偏头看向凤轻狂,而她已经因为太疲惫睡了过去。 伸出手去想抚摸一下她苍白的面颊,但指尖就要触及时,又缩了回来。 慕连城就这样默然无声地看着她的睡颜,眸光瞬间温柔似水,回想起以前自己对她的嫌弃,不禁觉得自己就是个傻子。 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丫头如此有趣,如此讨人喜欢呢? 凤轻狂醒来时,已是黄昏,一抹斜阳照进洞口,金灿灿的,有些刺眼,她抬手遮了遮,转头去看慕连城。 然而,旁边哪儿还有慕连城的身影? “慕连城……” 凤轻狂赶忙跳起,跑出去找人。 正好看见不远处一个蓝色的身影自树林里走出。 那人手里拿着一根树枝,上面串了一只野鸡,面带微笑地徐徐而来。 “你醒了?看我带回来什么?”慕连城兀自把野鸡和一把野果子放在地上,再回头时,才发现凤轻狂一脸愠怒。 “我看你是不想伤好了吧?竟然跑出去抓野鸡?还摘果子?伤成这样还爬树?”凤轻狂气鼓鼓的,杏眼瞪得老大,活像只发怒的猫。 慕连城心头犹如有一股暖流涌入,暖洋洋的。 “野鸡是用石头打的,只要准头好,不用多费力,至于果子,不用爬树,在路边随手就能摘到,我的伤已经没什么大碍,稍微动一动不成问题,不用担心。” 凤轻狂见他神色轻松,似乎的确没什么不妥,这才少放宽心,哼道:“谁担心你了?我是怕你的伤恶化,到时候我还得扛着你回京城,会被累死。” 慕连城知她是嘴硬心软,只笑而不语。 “你会弄吗?”凤轻狂指着地上的野鸡问。 “我……”慕连城点着头准备说话,却被凤轻狂抢了先:“算了,会也不让你弄,我来吧。” 知道她是担心自己再动,弄到伤口,慕连城乖乖地坐了下来,笑说:“那就有劳三姑娘了,我也正想尝尝你的手艺呢。” 凤轻狂富有冒险精神,以前多次参加过野外求生活动,弄熟一直野鸡完全不在话下,不到一炷香的工夫,就把野鸡的毛剥得精光,用木棍搭起一个简易的架子,放在火堆上面烤。 在等待的过程中,凤轻狂和慕连城两人把野果消灭掉后,坐在火堆旁闲聊。 凤轻狂从前闲来无事的时候看过不少小说,多是悬疑推理以及神鬼志怪类的,没话题聊了,便开始把那些小说用讲故事的方式说给慕连城听,讲得绘声绘色。 慕连城不是一个话多的人,多数时候都是凤轻狂在吧啦吧啦地说个不停,他就静静地听着,时不时抛出一个问题,显得很捧场。 等到凤轻狂说得口干舌燥时,野鸡也烤好了。 慕连城接过她递过来的鸡腿,咬了一口,夸赞道:“很香。” “那是当然了,我的手艺绝不会差的。”凤轻狂得了夸奖,忍不住有点小得意。 “你一个国公府的千金小姐,怎么会这些?”慕连城突然好奇地问,“方才我见你处理野鸡,动作娴熟得很,肯定不是第一回。” 凤轻狂一顿,干笑道:“这个嘛,是个秘密,我不告诉你。” 以原主的身份,的确不可能会做这些,委实不好解释,她便干脆不解释了。 慕连城也没有追问,只是感慨:“你身上真是越来越多让人意想不到的新鲜事了。” 第七十六章 保镖秦洛 两人又在山洞里待了一夜,次日早上,估摸着兰妃跟贺兰弛已经离开清露寺,便启程回京。 前天晚上跑得匆忙,把马落在了清露寺,况且以慕连城目前的状况也还不能骑马,于是二人只能徒步下山。 用了足足两个时辰才到山脚。 凤轻狂在附近找到一户农家,给了银子拖人去太子府报信,到午后,大游二游两人终于带着马车赶到。 回到京城时,又是太阳已经西斜。 因为太子府跟国公府不同路,凤轻狂不想慕连城再绕道送自己,便下了马车。 “你回去好好养伤,我自己走回去就行了。” 慕连城点了点头,随即吩咐道:“大游,护送三姑娘回府。” “不用了,我自己……” “虽然那天晚上你我蒙了面,但他们未必就真的没发现端倪,还是稳妥一点好。” 慕连城坚持,凤轻狂便不再拒绝。 一路到了定国公府外面,凤轻狂照样翻墙偷偷回去,问过朱儿后,得知这两天府里很安静,并没人发现她出去。 这两天死里逃生,可是累坏了,凤轻狂感觉自己身上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沐浴洗漱了一番,立刻倒头就睡。 第二天日上三竿才醒。 一睁开眼,耳边就传来一道悦耳的话声:“三姑娘,你醒啦?” “嗯。”凤轻狂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 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劲,猛地翻身坐起,却见床边站了一个面目清丽的女子。 她身着黑色衣裙,头发像男子一样束起,但耳上又戴了玉坠,瓜子脸,细柳眉,笑起来左边面颊上有一个浅浅的梨涡。 “你,你是谁?怎么在我房里?” f?对方眨着大眼睛笑道:“姑娘你忘啦?你让太子殿下挑一个女护卫给你的,我就是了。” 凤轻狂这才松了一口气,拍拍脑门道:“我记起来了,你也真是,怎么事先也不打个招呼就偷摸进来了,会吓死人的好不好?” 说着,到桌旁喝了口茶压惊。 女子歉疚道:“我一个时辰前就来了,见姑娘睡得沉就没叫醒你,吓着你了,真是不好意思。” “那你刚才这一个时辰里一直在床边看着我?”凤轻狂惊得差点把嘴里的茶水喷出来。 苍了个天,她的睡姿可不太美观啊,都让人瞧了去了? “是啊,”女子嘻嘻一笑,“姑娘睡觉不老实,蹬了好几次被子,都是我帮你盖回去的呢。” 凤轻狂嘴角一抽,故作镇定道:“这两天天气热,唔得慌。”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抱拳正色道:“奴婢秦洛见过三姑娘。” “你是我请来的保镖,不是府上的下人,什么奴婢不奴婢的?以后不用跟我这么客气了。”凤轻狂见这女孩子开朗活泼,看着又机灵,甚是喜欢,关键是,人家是保护自己的人,得跟她搞好关系,万一她恼了,关键时刻撂挑子怎么办? “不过,你在府里还是得假扮成我的丫鬟,这样往后才便于行事,一会儿我让人拿几套衣服过来给你。” 反正府中女婢这么多,多一个少一个没人会发现。 秦洛颔首道:“好,秦洛一切听从姑娘的安排。” “还有,太子殿下说过了,以后我就是姑娘的人了,只听命于姑娘,与太子府再无干系,姑娘尽管放心。” 凤轻狂笑道:“那就好。” 用过早点后,朱儿拿了几套下人穿的衣裳过来,秦洛换上装扮,正式成为三小姐的贴身丫鬟。 慕连城身上有伤,本想告假几天,不料刚一回来,麻烦事就找了上来。 惹事的,是慕连城收编的那批匀州土匪。 从慕尊同意让这几百人招安后,就将他们全权交给了慕连城管制,慕连城则将他们编入正规军,安排在城北的上椿营受训。 这一个多月来,他们循规蹈矩,与其他的新兵相处融洽,很是太平,但不知为何,两天前蒋天霸、刘四等人跟人发生冲突,竟然把一名士兵活活打死了,直接导致了一场暴乱。 事情愈演愈烈,以蒋天霸为首的原来的匀州土匪们与其他新兵各成一派,昨天下午在练兵场上大打出手,互相殴斗,结果重伤一百多人。 上椿营的各位将领和士兵都认为是这些土匪野性难改,不受教化,纷纷要求将他们赶出去。 但这些人毕竟是太子殿下亲自编入的,大将军杜岩不好擅作主张,只好来找慕连城,请他出来管事。 慕连城没办法,只能拖着伤体,去一趟上椿营。 “这些人实在太过分了,殿下废了多大的功夫才为他们换来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竟如此不知珍惜,才不到两个月就守不住规矩了,还闹出这么大的事来!” 二游恼火地斥责道。 “事情还没查明,也未必就是传闻的那样,待到了上椿营审问过他们再说吧。” 慕连城现在最忧心的,不是蒋天霸等人不服管教,该何去何从,而是此事怕另有内情,有人操纵,利用这场风波来针对他。 到得上椿营,杜岩出来相迎,把慕连城领进了营帐之中。 “杜将军,现在那些受伤的将士如何了?” 杜岩答道:“经过治疗之后,已经好转了,只是需要休养个十天半月。” “那就好。”慕连城微微颔首,随即又问:“蒋天霸等人呢?” “单独看守了起来,等着殿下来问话呢。” 慕连城本打算先把蒋天霸几人带过来问话,但想了想,还是先向杜岩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据臣的问查得知,事情是因一只鸡腿而起。”说这话的时候,杜岩脸上露出一丝尴尬,因为这话听起来就很荒谬。 当日中午,众将士用午膳的时候,蒋天霸和一名叫罗宇的士兵因为受罚,耽搁了时间,去晚了一时,菜盘子里只剩下一只鸡腿,于是两人同时下手,谁也不让谁。 接着互相拌了几句嘴之后,怒火更大,大打出手,蒋天霸人高马大,武力过人,只几拳就把人牙齿打掉,并吐了血。 据在场的士兵说,当时那个罗宇倒也没什么大问题,自知打不过蒋天霸,不敢跟他对付下去,颤巍巍地站起来走了。 但是翌日清晨众人就在练兵场发现人死了,而且是中毒而死。 “既然是中毒而死,那又岂能怪到蒋天霸的头上?”慕连城疑惑地询问。 杜岩叹气道:“原来那天的晚上,蒋天霸又单独去找过罗宇谈话,有人亲眼看见罗宇喝了蒋天霸递过去的水。” “另外,军医检验过后,断定罗宇死于砒-霜中毒,之后又在蒋天霸的枕头底下发现剩余的半瓶砒-霜,证据确凿,凶手必然是蒋天霸无疑了。” 越是显得证据充足,慕连城便越是觉得事情可疑。 首先一点,蒋天霸进军营已经一个多月,身上不可能有砒-霜,那么枕头底下的砒-霜从何而来? 第二点,蒋天霸若当真是凶手,为何不把砒-霜处理掉,非要留着当证据? “没有人清楚,当天晚上蒋天霸跟罗宇两个人的谈话内容吗?” 杜岩摇头说:“他们是谈话时,只有罗麻子和刘四两人在场,而他们是向来互相包庇,证词不可信。” “那你们就没有问过蒋天霸?”慕连城挑着眉,又问。 “这个……”杜岩面露难色,“蒋天霸那个人说话一贯没一句真,臣认为即便问了,也不能当真,是以……” 慕连城眯了眯凤眸,声音渐渐转冷:“所以,你们根本就没有审问蒋天霸,单凭另外一些人的证词,以及那瓶砒-霜,就判定了蒋天霸为凶手,是吗?” “杜将军,你是上椿营的大将军,假如连你都带着有色眼光去看待蒋天霸他们这一伙土匪出身的新兵,那么其他的将军以及士兵,又岂能不如此?” “当初本宫把他们交给你的时候,你可是答应过本宫,会尽心尽力地教化改造他们,你忘了吗?” 杜岩低下头,嘴上说着忏愧,心里头却是老大不乐意,蒋天霸那些人本来就是山匪,顽固不化,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就算当了兵,骨子里也还是匪,压根就不该让他们进上椿营。 慕连城明白他在想什么,遂缓和了一下语气:“本宫明白,这些人当土匪野惯了,确实难管,换了谁都会头疼,本宫没有责备大将军的意思,只是既然他们已经进了军营,本宫就希望,你能一视同仁,尤其是在这样的大是大非上面。” 他虽是说不责怪,可杜岩总觉得,这话里话外有在暗指他不配做这个大将军的意思。 然而,对方是太子,他即便敢怒也不敢言。 “殿下教训的是,臣记住了。” 慕连城点了点头,吩咐人去带蒋天霸。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工夫,蒋天霸便被五花大绑着,押到了营帐内。 杜岩拱手准备告退,慕连城却抬手指着左手边的座椅道:“大将军就留下来一起审问吧,请坐。” 然后,转头望向下首跪着的蒋天霸。 只见他蓬头垢面,满身血痕,显然已受过酷刑。 第七十七章 证人反口 “怎么他反倒还受了这么严重的伤,是罗宇打的?”慕连城看着杜岩,明知故问。 杜岩未及出声,便被蒋天霸抢先道:“是他们对我严刑逼供,往死里打,打成这样的!” “你给我闭嘴!”慕连城肃然呵斥,“所有的事情都是你惹出来的,如今还有脸在这里叫嚣,还不知错么?” 蒋天霸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即使被打得遍体鳞伤,依旧丝毫不肯服软,原本就心里憋屈,指望着在慕连城面前伸张冤楚,不料一来就遭到劈头盖脸的训骂,登时更是愤恨交加。 “我没杀人,有什么错?是这些人冤枉我!” 慕连城右手拍响桌面,霍然站了起来。 “先不说你是否杀了罗宇,单论你撺掇其他弟兄在军中闹事,就足以将你赶出上椿营!” “昨天那场暴动导致上百士兵受重伤,现在还有人在生死边缘徘徊,这难道不是的错?” “我……”蒋天霸虽然暴躁,偶有蛮横,但并非不讲道理的人,昨天连累其他人的事,他亦心中有愧,“昨天的事虽并非我煽动的,却是因我而起,这个责任我愿承担,但罗宇并非我所杀,你们就算是打死我,我也是不会认的!” “你……”杜岩动了动身,本欲教训蒋天霸,可碍于慕连城在场,又坐了回去。 慕连城瞟了他一眼,随即问蒋天霸:“你口口声声自己是冤枉的,但你枕头底下却藏了毒药,这你又怎么解释?” “毒药不是我的,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在我这里,太子殿下,我没有说谎!”蒋天霸激动地解释道。 “我那天的确跟罗宇发生过矛盾,还打了他,但是当天晚上我们就和解了,罗宇也原谅了我,试问我又何必再用砒-霜毒死他呢?” 闻言,慕连城剑眉一挑,沉声问:“你说你跟罗宇和解了?就是那天晚上你单独找罗宇谈话的时候?” “是。”蒋天霸颔首,“那天我把他打得吐血,心中愧疚,便去找他道歉,因为军中不能饮酒,我只好以水代酒向他赔罪。” “罗宇也是个爽快之人,他见我一片赤诚,便与我握手言和了!既然矛盾消除,我根本没有必要杀他!” 杜岩厉声驳斥:“那水可是在你跟他握手言和之前喝的,或是毒药下在水里也未可知。” 蒋天霸亦立即出言反驳:“水我也喝了,还用的是同一只水壶,怎么我就没中毒呢?” “谁能证明你喝了?谁又能证明你们真的和解了?不过是你的一面之词罢了。” “怎么没人证明?当时罗麻子和刘四就在边上,你一问他们便知!” 杜岩摇摇头,严肃地说:“他们跟你关系亲近,自然会包庇你。” “你,你分明就是死咬着我!”蒋天霸气得差点跳起来,无奈被士兵摁住了肩头,动弹不了。 慕连城心想,假如蒋天霸说的都是真话,那么罗宇在跟他和解之后,肯定还见了其他人,当时那个时间快就寝了,最可能接触他的,就只有与他住在同一帐内的士兵,兴许罗宇会跟他们讲起一些事。 不如先找来问一问。 “先把蒋天霸带下去吧。” “太子殿下,你一定要为我做主啊!”蒋天霸大喊着,被强行拖走了。 慕连城随即让人把跟罗宇同住的其他五个人带了过来。 在询问之下,这几个人都是摇头,表示并没有听罗宇提起过和解之事。 “当时他回去之后,没什么不妥之处吗?” 其中一人答道:“跟平常一样,回到帐中倒头便睡,也没见哪里不同,罗宇性情暴躁,多数人都跟他合不来,也就朱乾跟他关系好些,我们几个都不敢跟他说话的。” 慕连城扫视了几人一圈。 “谁是朱乾?” 众人齐齐指向站在右手边末尾的小士兵。 小士兵怯生生地抬头望去,缓缓道:“回禀殿下,罗宇那晚睡前倒是跟我说了话的,并且还提起之前去见蒋天霸的事。” “我记得当时他好像心情不错,还夸赞蒋天霸有担当,说他是个值得结交的人,虽然他没明说,但看样子已经跟他化干戈为玉帛了。” “嘭”的一声响,杜岩拍案怒问:“有这样的事,你何不早些报与我听?” 朱乾吓得脖子一缩,战战兢兢地说:“我听说在蒋天霸那里搜出了毒药,大将军又将他关了起来,以为他是凶手无疑了,便不曾多想,所以……” 慕连城发出微微的冷笑,这里面果然有文章。 原本不过是两个人发生点口角的小事,结果有人想趁机把蒋天霸等人赶出军营,便残忍将罗宇杀害,再嫁祸到蒋天霸身上。 能做到这些的人,肯定是军营中的某一个。 结合方才杜岩的行为举止来看,慕连城认为他的有着很大的嫌疑。 但是,什么动机呢?难道仅仅是因为不待见这些土匪出身的人? 此事还得从头查起才行。 “好了,你们都下去吧。” 士兵们怀着疑惑的心情离开了,慕连城则又把罗麻子和刘四叫过来问了一通,得到的供词跟蒋天霸所说并无二致。 “大将军,你也看到了,这件案子还有不少的疑点没有解开,需要进一步调查,所以本宫提议,暂时将蒋天霸收押在上椿牢营,待查明真相再决定如何处置,你觉得怎么样?” 满脸阴郁的杜岩垂眸道:“既然是殿下开了金口,臣不敢有异议。” 今天天色已经晚了,慕连城身上又有伤,一番问询下来,属实有些精神不济,想着横竖此案也并非十万火急,他便先回了太子府,打算明日再着手细查。 但没想到的是,仅仅耽搁了这么一夜,局面便发生巨大的转变。 第二天上早朝时,有将近三分之一的大臣弹劾慕连城,直接指责他包庇杀人凶手蒋天霸,皇帝龙颜大怒。 慕连城因负伤没去上朝,并不知发生了这样的变故,原本还打算前往上椿营,结果刚到门口就被召进了皇宫。 御书房的偏殿里,朱乾、罗麻子以及刘四三人跪在地上,杜岩垂首则站在一旁,而他身旁竟还站着另外一个看似毫不相关的人——慕北拓。 上首的慕尊一脸怒色。 果不其然,这一切又与慕北拓有关联。 慕连城缓步走过去,躬身问安:“儿臣参见父皇!不知父皇急召儿臣来,所为何事?” “何事?看看你干的好事!”慕尊二话不说,直接把一沓折子扔在他面前。 慕连城俯身捡了几本粗略一看,变色道:“父皇,儿臣乃是秉公办事,未有半点包庇谁的心思,请父皇明鉴。” 慕北拓轻笑道:“太子,你可真是撒谎一点也不脸红啊,你利用身份压人,一力将蒋天霸杀人的真相隐瞒下来,不准大将军上报,这也叫做秉公办事?” “昨天夜里,要不是杜将军来找我求助,我再又向父皇呈报,现如今大家还被你蒙在鼓里呢。” 原来杜岩和慕北拓早有勾结! 慕连城不禁懊恼,自己竟然没能及早察觉! “杜将军莫非是记恨昨天本宫责备了你几句,所以空口白牙地来污蔑本宫?” “殿下到了皇上面前,怎么还是执迷不悟?”杜岩露出痛惜的神情,“皇上英明,又怎会单只听信臣的一面之词?这里还有三个证人,已经站出来指证殿下了!” 这三个都是昨日在军营提供了于蒋天霸有利证词的人,今天却变成了慕北拓的走狗。 好,真是太好了,这个慕北拓果真有手段! “好啊,本宫倒想听听,你们是如何指证我的?” “朱乾,昨天你清楚地说过,罗宇死前跟你表示过,他与蒋天霸已经化干戈为玉帛,是也不是?” 朱乾缩着脖子,不敢抬头,依旧是那副胆怯的模样。 “没有那样的事,罗宇死前的晚上,很早就睡下了,不曾跟我说过话,昨日我之所以那样说,是畏惧于殿下的威严,不敢违拗您的意思,我是没办法的。” 闻言,慕尊的面色阴沉了三分,旁边的慕北拓则越发得意。 慕连城又看向罗麻子和刘四二人。 “你们呢?又是为何要污蔑本宫?” 罗麻子摆出惧怕的神色,急忙道歉:“对不起殿下,我们不是有意要将您供出来的,只是天威在前,我们不敢撒谎啊。” 刘四点头附和道:“是啊,我们虽然是想当大将军,过威风八面、荣华富贵的日子,但是也得有命才行啊。” “什么大将军?” “殿下您送我们进军营之前,对蒋天霸和我们三人说,要我们带动原来的弟兄在里面打好关系,控制整个上椿营,还允诺待您日后继任为帝,就封我们为大将军,您不会这就忘了吧?” 罗麻子和刘四的口径出奇地一致。 “一派胡言,本宫何曾跟你们说过类似的话?” 慕连城虽立刻矢口否认,奈何皇帝已经被猜疑占据了头脑,认定他心怀不轨,一时愤恨难当。 “枉朕对你信任有加,把招安的几百号人交给你安置,你就是这样安置的?朕还当你真是为国为民,殊不知却是为自己铺路,你就这么盼着朕死吗?” 第七十八章 再遭幽禁 “儿臣不敢。” 慕连城屈膝跪下,面对皇帝的猜忌,他心里自是委屈和悲愤,但又早已习惯,没什么好抱怨的了。 “这几个人全是一派胡言,儿臣问心无愧,倘若父皇不肯相信,那儿臣也只有任凭父皇处置了。” 这里全是慕北拓的人,他们肯定早就对过说词,不论他怎么辩驳都是徒劳无益,说多错多,倒不如什么也不说。 皇帝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心情无比复杂,实在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 权力这个东西诱惑力太大,谁也不能保证太子不会为了争夺皇位,而对他这个父亲居心不良。 大殿里沉寂片刻后,慕北拓开口道:“父皇,眼下此事已经传遍朝堂,大臣们议论纷纷,都在质疑太子,依儿臣之见,父皇须得尽快给出处置,以堵住悠悠众口才好。” 皇帝瞅了他一眼,目光极其不善。 “朕还不需要你来教怎么做事。” 慕北拓几不可见地蹙了蹙眉头,暗暗咬牙。 这个老不死的,到了这时候还在维护慕连城,可恨! 思索了好半晌,慕尊这才揉着疲倦的双眼吩咐道:“太子,你回太子府去好好待着,政事暂时不许过问了,看你什么时候知错了,什么时候再来见朕。” 说来说去,又是革职幽禁的意思。 与上次一模一样的惩治手段,慕北拓亲眼目睹了慕连城如何轻松翻身,怎能容忍再来一次? “父皇,您给出这样轻易的处罚,只怕大臣们会有异议。” 慕尊本来就心烦意乱,头又疼得厉害,正想好好清静清静,结果慕北拓偏偏要纠缠不休,他便更是恼火。 “是大臣们有异议,还是你有异议?” “儿臣只是……” “都给朕退下!” 慕尊彻底爆发了,也不管是谁,若再敢多说一句,必然遭到迁怒,慕北拓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为保小命,果断地闭上了嘴。 太子再一次被幽禁的消息传开,翌日凤轻狂也无意间从凤衡处得知了此事。 她并不知道个中缘由,心中担忧的同时也十分疑惑,这才回到京城不出三日,怎么就出了这么大的事? 思来想去,凤轻狂又像以前那样,偷偷地潜入太子府直接去问慕连城。 慕连城有伤在身,不像上回那样可以通过练武来排解心头苦闷,只独自坐在凉亭下自己与自己对弈,正是思索到出神的时候,连凤轻狂到了身后都未察觉。 “还有心情下棋,看来你的心情并没怎么受到影响嘛。”凤轻狂笑着说。 慕连城转过头来,不由面露欣喜。 “你怎么过来了?” “听说太子殿下又被关起来了,特意过来瞧瞧,本以为你定是一个人在发愁呢。”凤轻狂说着,很不客气地在他对面落了座。 慕连城抬手询问道:“要不要跟我下一盘?” “算了,我没你这么有闲情逸致。”凤轻狂素手一摆,撇了撇嘴,她可不想慕连城领教自己奇烂无比的棋艺,平白叫他笑话呢。 慕连城随即叫人把棋盘撤下去,换上香茶和点心。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不准备跟我说说么?”凤轻狂摆出好奇脸,水眸汪汪地看着慕连城。 只见他好看的眉毛微微一扬,说:“这是我的事,何必跟你说,让你心烦?” “你跟我说了,我才好想办法帮你嘛。”凤轻狂说得一派诚恳。 慕连城目露惊讶:“你帮我?” “看看,你又小瞧我了吧,”凤轻狂哼了哼,俏脸一沉,老大不悦,“我可不只会闯祸,偶尔我也是有点用处的。” “我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慕连城微笑着解释,“只不过此事牵涉慕北拓,我不想把你牵扯进来,让你陷入险境,况且,我自己能解决的。” “你连门都出不了了,还怎么解决?这回可不会又这么巧,再有哪儿的土匪闹事,要你出马去镇压吧?” 凤轻狂眸中闪过一丝狡黠。 “再说,既然事情与慕北拓有关,我就更不能错过了,我跟他还有一大笔旧账没清算呢。” “还是不行。” 凤轻狂关心自己,慕连城自是欢喜,但他实在不愿意让她为自己涉险。 “不行就算了。”凤轻狂一脸不满,转身就要走,“你不说,我去宋亦枫那里问问,他反正会告诉我,到时候我再自己看着办。” “你回来!”慕连城连忙叫住她,实是拿她没辙。 凤轻狂笑嘻嘻地坐回原位:“现在可以跟我讲讲了吧?” “真是拿你没办法。”慕连城摇了摇头,只得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讲给她听。 “这个慕北拓,实在是诡计多端,这世上恐怕就没有他利用不了的事和人!”凤轻狂愤懑不平道。 “如此说来,罗麻子和刘四他们,多半是受了慕北拓的贿赂或者要挟,这才突然改口,反过来陷害你的。” 慕连城颔首道:“必然是的,如今有这几个人作证,又有杜岩在皇上面前从中挑唆,我是百口莫辩了。” 沉吟片刻,凤轻狂冷笑道:“慕北拓可以使手段令他们改口,我们为什么不能也使手段令他们再次改口呢?” “我也想过,拿罗麻子等人的家眷作为要挟逼他们说出真相,但是这种人眼里只有自身的荣华富贵,哪还有旁人,这一招只怕是不太管用。” 慕连城叹了一口气。 凤轻狂凝眉,不禁发愁。 “要是这样的话,咱们就得好好想想了。” 这天下午,凤轻狂在秦洛的陪伴下,来到上椿牢营附近,打算等夜深人静之时再潜进去。 “三姑娘,这是上椿营关押犯事将士的地方,你来这里做什么?”秦洛压低声音,好奇地问。 凤轻狂扒开面前的青草,遥望那边刚走过的巡逻队,回答道:“我要先去见一见蒋天霸。” “见他作甚?” “等见了你就知道啦。” 眼看日头西斜,夜幕降临,两人接着窝在牢营外面的草丛里,喂了几个时辰的蚊子,被叮得满身包后,终于接近子时,两支巡逻队正在交接,正是行动的最佳时机。 秦洛武功高强,轻功也是一流,待她悄无声息地飞至大营门口,将守门的士兵都点了睡穴后,凤轻狂才从草丛里走出。 两人换上守卫的军服,将他们拖入草丛中藏起,而后闪身潜入牢营之内。 里面跟寻常的牢房布局相差无几,只是整体空间更小一些,两边各有隔间十几个,中间一条长长的过道。 毕竟军营管制严厉,将士们严于律己,少有闹事,这里面总共也就住了十来个人。 凤轻狂和秦洛穿着盔甲军服,让众人只以为是士兵巡视,并未引起注意。 两人走到最里面那一间,总算是看到了门框上面的人牌子写着“蒋天霸”三个大字。 “就是这儿了,小洛,快把锁撬开吧。” 秦洛眉头一皱,噘着嘴表示不满。 “三姑娘,能不能别再叫我小洛,我年龄比你大。” 凤轻狂心不在焉地往过道的另一端瞅,摆摆手道:“好的,小洛,快撬锁。” 秦洛没奈何,只好先做正事。 只是一小会儿的工夫,大锁便被撬开,两人快步流星入内,而此时的人犯蒋天霸正在呼呼睡大觉。 凤轻狂本准备小声地将人叫醒,不料秦洛却毫不客气地一脚踢了上去。 “哎哟,谁啊?”蒋天霸自睡梦中惊醒,破口就骂,“谁敢踢老子?不要……” 后面的话消失在嘴边,因为秦洛点中了他的哑穴。 蒋天霸蹿跳起来,警惕地瞪着两人,下意识以为又要抓他去用刑。 见他一站起来比一般男子高出大半个头,又虎背熊腰的,形象确然相当霸气,这人要是将来上战场,光靠外表就能威吓敌人了,凤轻狂心想,果真不辜负蒋天霸这个名字。 “你不必担心,我们是太子殿下派来的人,不会伤害你。” “太子殿下的人?”蒋天霸扫视两人几眼,虽稍有放松,但依然狐疑,“太子要见我,直接到营地就是,何必偷偷摸摸派人来此?” 凤轻狂说:“你还不知道,太子殿下如今已受你牵连,被囚禁在太子府,无法再光明正大地来见你了。” “什么?怎么会这样?”蒋天霸大惊,“此事与殿下毫无关系,怎么会扯到他身上去?” “按理说的确没有关系,只可惜有人居心不良,设计陷害。” 凤轻狂遂把慕北拓唆使罗麻子、刘四等人污蔑慕连城的事情说了出来。 听完后,蒋天霸一拳打在墙壁上,一时愤恨难当。 “这两个叛徒,良心都让狗吃了么,太子殿下对我等有再造之恩,他们居然反过来害他?要是让我再见到他们,非亲手打死这两只白眼狼!” 秦洛朝外面望了望,皱眉道:“你可小声点儿吧,想把人都招来啊?” “你现在再气愤也是徒劳,”凤轻狂缓声安抚,“眼下最重要的,是想办法揭穿三王爷的阴谋。” 蒋天霸这才压下怒火,逐渐冷静下来。 “太子殿下可是有什么计策?需要我怎么做?” 凤轻狂看他一脸诚恳,方才又反应激烈,确是个知恩图报的至情至性之人,相信绝不至于像罗麻子和刘四一样背叛慕连城,遂把计划悄声告知于他。 第七十九章 阴沟里翻船 听完凤轻狂的话,蒋天霸露出坚定的神色。 “请你转告太子殿下,我一定不辜负他的信任。” “那就好,”凤轻狂点点头,“那我们就先走了。” 走出牢间后,秦洛又把门锁按照原样锁了回去,然后两人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牢营。 回城的路上,秦洛面露忧色说:“我觉得那个蒋天霸未必可信呢,你看罗麻子和刘四就知道了,都是土匪,能有什么不同。” “蒋天霸是否可信我不确定,但目前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不过,你家主子的眼光应该不会错吧?” “殿下已不是秦洛的主上了,现在三姑娘才是。”秦洛更正道。 凤轻狂笑了笑,不再赘言。 次日下午,凤轻狂又悄悄潜入了刑部监牢,找被暂时收押在此的罗麻子和刘四,用他们的家眷要挟,劝他们揭露慕北拓的奸计,还慕连城清白。 但是,正如慕连城之前所说,这二人只顾自身利益,全然不顾家人的死活,压根就不搭理凤轻狂。 凤轻狂之后又再去劝说过两回,依旧毫无收获。 晚上,三王府的书房。 慕北拓正坐在园中的青石桌旁一边品茶,一边听心腹的汇报。 “王爷,今日凤三姑娘又去找过罗麻子和刘四了,不过依然是悻悻离去。” “哦?”慕北拓挑起好看的眉毛,饶有兴致地笑了一声,眸光却是阴冷如冰,“这个女人看来是真对太子很上心呢。” “那要不要……” “不用管她,她既然这么喜欢往那边跑,那就让她蹦跶好了,只要派人盯紧些,别让那两个土匪被策反了就行。” 慕北拓悠然说着,继续喝茶,一切都还在他的掌控之中,一个好管闲事的小女子罢了,没什么好担心。 心腹退下之后不多时,一道粉色的身影便跑了进来。 “王爷,你要为奴婢做主啊……” 慕北拓见她哭得梨花带雨,瘦弱的肩膀一颤一颤的,甚是可怜,遂将人揽入怀中,柔声问道:“怎么了,喜儿,你受了什么委屈?” 喜儿原是凤轻舞的贴身侍女,上次被凤轻舞赶走后,转头就投向了慕北拓的怀抱,她虽是下人出身,但生得也算花容月貌,加上又温柔体贴,很会伺候人,很快就获得慕北拓的宠爱。 这一个多月来,慕北拓几乎天天都找她相伴,可是让凤轻舞喝饱了醋。 “奴婢,奴婢不敢说,奴婢害怕……” 喜儿窝在慕北拓宽厚的怀里,说了半句话就哽住,之后就只一个劲地哭,把慕北拓的心都要哭碎了。 “有本王为你做主呢,有什么好怕的,你只管告诉我就是,我为你做主。” 喜儿这才微微止住哭泣,抽抽噎噎地说:“是,是小姐,她说,说要把奴婢赶出王府,还说要把奴婢扔到山里喂狼,呜呜……” “扔到山里喂狼?”慕北拓觉着好笑,“轻舞偶尔是有些跋扈,但也并非心狠手辣之人,怎会生出这等狠毒的心思?一定是说气话,吓唬你呢,别当真。” “王爷,奴婢不是有心说小姐的坏话,只是,奴婢跟在小姐十多年,比您了解她,”喜儿一边说一边又挤出两行泪来。 “小姐在您面前的温柔善良,都是装出来的,私下里她可狠毒了,以前在定国公府的时候,三小姐就常常受她欺凌,那次三小姐被人鞭打,就是……” “喜儿!你这个忘恩负义的死丫头,竟然敢在王爷面前诋毁我!” 凤轻舞疾步走来,恶狠狠地瞪着喜儿,要不是慕北拓在场,她已然上去赏这个贱婢几个响亮的耳光。 喜儿浑身颤抖着,紧紧地依偎在慕北拓怀里,如同一只生命受到威胁的小白兔,令慕北拓怜爱之心更甚。 “大晚上的,大呼小叫作甚?也不怕下人见了笑话!” 笑话?你通房小妾一大堆,还会怕笑话? 凤轻舞心下冷笑,不过,这话她并不敢说出口,只敢诽腹两句。 “王爷,并非妾身要为难这丫头,实在是她仗着您的宠爱,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竟然胆大包天地想骑到妾身头上来了,妾身看不过眼,这才恼火起来的。” 慕北拓皱了皱眉问:“她对你做了什么,值得你这般记恨在心里?” “适才在后花园,她撞了妾身,还摔坏了我的玉镯,我让她道歉,她不依也就罢了,还口出污言,谩骂诋毁,说有王爷您撑腰,她用不着怕我,让我有本事就来找王爷您说事。” “我再怎么说,也是堂堂的三王侧妃,在正妃进门之前,我也算是王府的半个女主人,怎么着也还不至于连个丫鬟都不如吧?” “王爷,您给妾身评评理,难道遭到这样的欺辱之后,妾身还不应该生气吗?” 凤轻舞泪眼汪汪地看着慕北拓,仿佛受到了莫大的委屈。 慕北拓顿时又忍不住心软了,放缓语气说:“不过是些小事而已,让喜儿现在给你道个歉就是了。” “王爷……”喜儿却很不情愿,挣扎着从慕北拓怀里起身,哭诉道:“事情根本不是小姐说的那样,奴婢之前经过后花园,碰巧遇上小姐,奴婢给她行礼,她却冷嘲热讽,还让丫鬟上来打我,我反抗之时,不小心推了她一下,这才弄碎了她的手镯,奴婢绝对不是有意的!” “是吗?”慕北拓望向凤轻舞,“轻舞,是你先对她动手的?” 凤轻舞气得七窍生烟,心肝脾肺都在颤抖,她今日才算是意识到,这些年自己竟然养了一只恶狼在身边,喜儿这贱人,装可怜博同情,还有倒打一耙的手段可比她高明多了! “王爷,她撒谎!我什么都没有对她做,她是在陷害我!” 喜儿瑟缩着往慕北拓身边躲,小声地说:“小姐,奴婢自知跟了王爷,是对不住你,但是你再痛恨奴婢,也不能对奴婢肚子里的孩子下毒手啊,这可是王爷的骨肉!” 此话一出,慕北拓和凤轻舞都怔愣住了。 “你有身孕了?”慕北拓显然是欣喜万分的,当着凤轻舞和下人们的面就把喜儿拥进了怀里。 “这可是本王的第一个孩子,一定要好好地庆贺一番!” 喜儿倚在他怀里,冲对面的凤轻舞瞄了一眼。 “奴婢本来是准备今天晚上告诉王爷的,但被方才的事情给打断了,差点给忘记,王爷不会怪罪奴婢吧?” “怎么会?本王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舍得怪你?”慕北拓笑得合不拢嘴,“以后你莫要再自称奴婢了,从今天开始,你就是三王府的喜侧妃!” 侧妃也就等同于凤轻舞如今的地位了,可想见慕北拓对这个孩子多么重视。 “多谢王爷厚爱,妾身一定会好好地养胎,为您生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喜儿在慕北拓耳边温声软语,乖巧得像一只小猫。 慕北拓当即哈哈大笑,直夸她会说话。 站在一旁的凤轻舞缓了好一会儿,才从晴天霹雳般的打击中回过神来。 “王爷,她一定是骗你的,这丫头才跟你多长时间,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怀上身孕?还是叫太医过来诊一下脉看看比较妥当!” 本来叫太医诊脉,确认腹中胎儿是否安好,是十分必要的,慕北拓自然不会反对。 然而,凤轻舞却是用这种质疑的语气说出,并且话里把慕北拓也质疑了进去,这就令人恼恨了。 “你的意思是,本王不行吗?”慕北拓气得青筋暴起。 凤轻舞眉心一跳,万想不到自己的话能被解读成这样。 “妾身不是这个意思,妾身是担心喜儿她……” “够了!本王不想再听你说,你走吧。”慕北拓看也不看凤轻舞一眼,揽着喜儿就进屋去了。 喜儿回头看了凤轻舞一眼,露出胜利的笑颜。 凤轻舞愣恨得牙齿都要咬碎了,在原地狠狠地跺了跺脚,转身跑出院子。 她嫁给慕北拓快半年了,一直盼望着早些怀上子嗣,然后爬上三王正妃的位置,可她的肚子不争气,始终没有好消息。 偏偏那个贱人才跟了慕北拓一个多月,竟然就有了身孕,更可笑的是,喜儿原本还是她的心腹,她是阴沟里翻了船。 老天爷可真是会耍弄人! 婢女上前劝慰道:“侧妃娘娘无需担心,喜儿即便有了身孕,生下来的也不一定是男孩,就算是男孩,以她的身份,也最多只能做个侧妃,那孩子亦只会是个庶子,没什么大出息。” “但侧妃您就不同了,您到底是定国公的女儿,身份高贵,若再生下男丁,必然能扶上正妃之位,到时候您的儿子就是世子,那些个女人还拿什么跟您争?” 凤轻舞听了这番话,觉得十分有道理,心情也跟着平缓下来。 婢女又接着说:“所以,奴婢认为,您目前最首要的事情,就是想办法去讨好王爷,莫让那个喜儿继续挑拨您和王爷的关系了。” “但王爷现如今只听那贱人的,我一点办法也没有啊。”凤轻舞咬牙切齿道。 “她现在身子不方便,王爷肯定不会再天天找她了,您的机会不就来了么?” 凤轻舞如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当即喜笑颜开。 第八十章 二次诬陷 深夜,上椿牢营内。 蒋天霸正睡得香甜之时,两个士兵闯进牢间,二话不说便将他拖拽到了审讯间。 书案前,一人身着藏青色衣袍的人正坐着喝茶,左腿交叠翘在右腿上,俊美的面容上微微带着笑意,惬意而悠闲。 他认得此人,只是尚未有过往来而已。 “我当是谁这么大晚上还要折腾人呢,原来是三王爷驾到。” 慕北拓搁下茶杯,抬起眼皮看过去,上下将人打量一通,淡笑道:“早就听闻你蒋霸王胆大不羁,不惧权威,今日一间果真不虚,敢在本王面前这般武力无礼的人,你算是头一个。” “蒋霸王”是当年蒋天霸在匀州骏山占山为王时的外号。 “如今小人已经改邪归正,昔日外号早就不用了,王爷还是叫小人的名字吧。”蒋天霸挺直要脊背,直直地盯着慕北拓,丝毫没有敬重和畏惧的意思。 “这么晚了,王爷大驾光临,该不会是要请小人喝酒吧?” 一旁的杜岩当即横眉怒目,骂道:“在王爷面前不得放肆!” 蒋天霸嗤之以鼻,看也不看他。 “入营一个多月,小人滴酒未沾,如今正是馋的慌,除了喝酒,别的事我可没有兴趣。” 杜岩又要发作,被慕北拓抬手制止了。 “你想喝酒那还不容易吗?只要你乖乖答应本王一个条件,喝多少都管够!”慕北拓抛出一个诱饵。 蒋天霸两眼一亮,咧嘴笑问:“当真?那你要我做什么?” 慕北拓答道:“这件事很简单,你只需明日随我去皇上面前,指证太子欲夺兵权,图谋不轨,之后你不论要多少赏赐,本王都可以满足你。” “呵呵……”蒋天霸冷嗤一声,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王爷以为我是罗麻子和刘四之流吗?凭你一点赏赐就想要我诬陷忠良,睁眼说瞎话?” 慕北拓脸色微变,右手食指在茶杯口边缘来回摩挲。 “那你想要什么回报?本王无有不允。” “我要什么你都能满足?” “当然。” 蒋天霸勾起唇角,眸中闪过狠戾之色。 “我想要你的命,为惨死的罗宇兄弟偿命!” 闻言,慕北拓的脸立刻蒙上一层阴鸷,右手加大力道,几乎要把茶杯捏碎。 “蒋天霸!你疯言疯语些什么,不想活了是不是?跪下!”杜岩大声斥骂,左右的士兵上前几脚踹在蒋天霸腿上,将他摁在地上。 慕北拓站了起来,满面阴森道:“蒋天霸,本王是在给你机会,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一切都是你跟杜岩的阴谋,罗宇是死在你们手里,你们的目的就是借这件事诬陷太子殿下!” 蒋天霸仰着头恶狠狠地瞪着两人。 “我告诉你们,违背良心的事,我蒋天霸是宁死都不会做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你……”杜岩气得青筋直跳,竟亲自动手打了蒋天霸几拳。 慕北拓踱步过去,忽然阴笑道:“本王倒要看看你的骨头究竟有多硬,来啊,上刑具!” 不一会儿,士兵们搬着各种各样的刑具上来,一一摆在蒋天霸面前。 这些时日他也尝过不少苦头了,但最多只是吃板子或挨鞭子,不曾真正尝试过牢中那些五花八门的酷刑,此时见一大堆奇怪的东西摆在面前,适才还直直的脊背一下子就挺不住了。 慕北拓注意到他变了脸色,登时胸有成竹,要是一开始这厮就答应了自己,他还不放心呢。 于是摆了摆手说:“好好地招呼他,等他何时愿意服软了,何时再来报我,记住,千万别打死了!” 然后就转身走出审讯间,到了外面呼吸新鲜空气。 不多时,里面就传来惨叫声,一声比一声凄惨。 慕北拓负手在身后,仰望着星空,心里数着时间。 约莫一炷香时间过后,叫声停止,杜岩走出来禀报:“王爷,人昏死过去了。” 慕北拓回到审讯间时,士兵正好往蒋天霸头上泼下一盆冷水,人猛地一激灵,醒了过来。 “别打了,我答应你的条件……你要我做什么都行,别再打了……” 没等慕北拓说话,蒋天霸便断断续续地说。 慕北拓甚为得意,望着满脸血污的蒋天霸,摇摇头说:“啧啧,你要是早点答应本王,不就没有这些事了吗?” “行了,杜将军,赶紧把带下去治伤,换上干净的衣物,准备明日进宫面圣吧!” “是。”杜岩赶忙安排士兵把人带走,待所有人都离开后,他才对慕北拓表达自己的担忧:“王爷,这蒋天霸是个反复之人,真的能信吗,万一明日到了圣上面前,突然反口岂不是……” 慕北拓皱眉道:“杜将军,你年纪大了,做事总是瞻前顾后,畏畏缩缩,这样如何成得了大事?” “不要忘了,太子是何等精明之人,若不趁现在他还在幽禁之时彻底打垮,给了他喘息之机,过几日他很可能就翻身。 “那么你我功亏一篑不说,还会反过来被他压制,到时候你这个大将军之位保不住是小事,脑袋搬家才是大事,明白了吗?” 杜岩低下头,不好再多言。 在他看来,慕北拓说的话确实有道理,然则也太心急,风险太大。 刚过早朝的时间,在院子里活动筋骨的慕连城又收到宫里来的圣谕,被急召入宫。 还是在御书房的偏殿,人也基本是那几个人,只不过多了个蒋天霸。 “人都到齐了,老三,你现在可以把调查的结果说出来了吧?”皇帝板着脸说。 慕北拓拱拱手,答道:“是,儿臣经过几天的详细调查,和对蒋天霸的审问,终于把整件事情弄清楚了。” “原来蒋天霸杀害士兵罗宇,并非蓄意,亦并非失手,而是受人逼迫,为了自保不得已而为之。” “何人逼迫?”慕尊实则心里已经有答案了,只是必须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毫不出人意料的,慕北拓的视线转向了慕连城。 “是太子殿下。” 慕连城不怒反笑,平静地反驳道:“真是笑话,我跟那名士兵无仇无怨,杀他作甚?要一个人的命,总该有动机吧?” “动机你当然有。”慕北拓眉眼间带着自信,转而又看向蒋天霸,“至于是什么动机,就让蒋天霸禀告父皇吧。” 慕尊冷冷地扫了慕连城一眼,把视线移向蒋天霸。 “你如实招来,一个字都不准掺假,否则朕立刻将你推出去斩了!” 蒋天霸抬起头来,缓缓道来。 “太子殿下曾暗中去上椿营私下与小人见过一面,吩咐小人设法杀了营中一名士兵,随意一人都行,反正只要能引起上椿营士兵暴乱。” “到时候他趁机以查明真相为借口站出来,再把矛头指向杜岩大将军,引导皇上撤了杜将军的职,换他举荐的人替代,从而把上椿营的统领权握在手里。” “小人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也明白太子殿下想做什么,本不愿意合作,奈何小人的一家老小的命都在他手里,只能屈服。” 听完这一番话,皇帝已经气得发抖,视线如利刃一般落在慕连城身上,双目赤红,仿佛能滴出血来。 慕北拓也向慕连城看过去,嘴角逐渐上扬。 就要成功了! 只差皇帝最后一爆发,慕连城便再无缘皇位,一切都将成为他的,他终于还是赢了! 然而,他被即将到来的胜利冲昏了头脑,丝毫未曾注意到慕连城眼底的淡然。 大殿里静得诡异之时,蒋天霸突然再次开口:“这些都是三王爷逼迫小人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假的!” 慕北拓整个人都愣住,如同僵化了一般。 “你说什么?”慕尊惊怒掺半,霍然离座,“给朕说清楚!” 蒋天霸摆出大义凛然的姿态,说:“皇上,昨夜三王爷亲自去了牢营,对小人严刑拷打,逼迫小人答应到皇上面前诬陷太子殿下图谋不轨,小人为保住性命,只能假意答应。” “今晨三王爷又准备了一段话让小人背熟,小人怕被他杀害,只好照做,现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小人这才敢把事实说出来。” “那日小人与罗宇的确打过一架,但我们当天晚上就和解了,后来他为何会中毒而死,小人丝毫不知,人绝不是小人所杀,请皇上明鉴!” “蒋天霸!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慕北拓指着蒋天霸的鼻子怒骂道,“本王什么时候逼过你?你别受了别人的收买,就来含血喷人!” 这个“别人”,指的自然就是慕连城了。 慕尊看他们争来争去的,也不知究竟谁的话是真,谁的话是假,头又开始胀-疼起来。 “太子,你有什么话说?” 慕连城淡定地答道:“回父皇,罗宇之死,儿臣一直都觉得有蹊跷,但还没能查出真相,蒋天霸是否真是凶手,儿臣也不知,不过,儿臣绝对没有收买或逼迫过蒋天霸做任何事,儿臣是冤枉的。” 这个时候他绝不能表明相信蒋天霸的态度,否则定然引起皇帝猜疑,因此只能先把自己摘出去。 第八十一章 风水轮流转 蒋天霸情绪变得激动,生怕没人相信自己的话似的。 “小人所说句句属实,昨夜三王爷在牢营对小人用刑,逼迫小人诬陷太子,当时杜将军也在旁边的,皇上大可以问问他。” 杜岩直愣愣地在旁边已站了许久,从进来后就没吭过一声,此刻被蒋天霸一指,猛地回过神来。 慕尊质问道:“杜将军,是否真有此事。” “回皇上……”杜岩顿了顿,垂眸躲开慕北拓投来的冰冷视线,“确有此事。” “罗宇之死,诬陷太子,胁迫蒋天霸等,都是三王爷所做,臣也是一天前才弄清楚真相,本该早一点向皇上禀名,但是担心三王爷会报复,始终不敢这么做。” 说着,杜岩屈膝跪了下来,垂下头缓缓闭上双眼。 昨天夜里从上椿营回去后,他就收到一封信,上面说,有人拿捏住了他远在蕈阳军营的儿子,并且他儿子从小带到大的杜家传家玉佩附带在内,写明倘若今日他不揭穿三王爷,就杀了他的儿子。 杜岩老来得子,又是几代单传,膝下只有这么一根独苗,自然不能让他被杀,为保住他的性命,不得不照做。 眼见杜岩都把实情招了出来,罗麻子和刘四等人也赶紧改口,毫不吝啬地把脏水泼向大势已去的慕北拓。 此时此刻,慕连城脑袋一片空白,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一样,几乎要跌倒在地。 半年前,慕北拓就成功拉拢了杜岩,他允诺杜岩,待自己将来登上帝位,便给他封侯拜相,给予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而杜岩跟慕连城一直合不来,自知加如将来继位的是慕连城,必定只有受打压的份,因此,坚定地跟了慕北拓。 慕北拓坚信,以利益为前提的关系最为稳固,因此他从不曾对杜岩生疑,他今天却突然反水,真是猝不及防。 “老三,你还有什么解释的?” 慕北拓跪倒在地, 现在他万念俱灰,很清楚自己已经完了。 慕尊逐渐从这巨大的反转中缓过劲来,看慕连城时,目光变得柔和许多,心下因受到挑拨而冤枉了他感到十分歉疚。 但他是帝王,知错改错,绝不可能认错。 “太子,你受委屈了,如今真相大白,你可立刻复职,回兵部做事了。” 慕连城躬身谢恩。 慕尊揉了揉额头,又说:“都先退下吧,老三留下。” 待所有人都退出偏殿后,慕北拓立刻膝行到皇帝跟前,抬头来时已是泪流满面。 “父皇您听儿臣解释……” 慕尊冷哼了一声,愤然将他一脚踢开,怒喝道:“还解释什么?你的目的难道不是已经很明显了?还想砌词狡辩,你以为朕真的老糊涂了是不是?” 慕北拓的心瞬间哇凉哇凉的,除了厚着脸皮向皇帝求饶,再也想不到别的自救办法。 “父皇,儿臣知错了,以后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再也不敢生非分之心了,求父皇饶了儿臣!” 慕尊到底非铁石心肠之人,本身也是从年轻的皇子一步步走过来的,当然很清楚那种渴望权力却又偏偏得不到权力的滋味。 当年要不是太子病亡,也轮不到他来做这个皇帝,年少之时他也曾争权夺利,使过不少手段对付太子,甚至于最后太子的死,都有他的一部分原因,所作所为,就跟现在的慕北拓一模一样。 因此,慕尊痛恨慕北拓的同时,也感同身受,看到他,就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你一定怪朕偏心是不是?” “儿臣不敢。”慕北拓急忙摇头否认。 慕尊轻抚着他的头顶,展现出难得一见的慈爱一面,一如当年父亲轻抚着他的头。 “你不用否认,朕也是从你这个位置走过来的,对你的心情再了解不过了,所以你此刻的心思,朕也很清楚。” “你在想,既然父皇都可以从一个普通的皇子,爬上皇帝的位子,你为什么不可以,是不是?” 闻言,慕北拓浑身一震,吓得话都说不出来。 方才那一瞬间,他的确就是这么想的。 慕尊接着又说:“正因为朕是这么走过来的,你才不可以,大燕朝历来都是嫡长子继承制,你生在了后头,又投错了胎,注定是跟那个位子无缘,朕当年能上位,那是因为当年的太子命不长,否则朕也没这个机会。” “但如今太子康健,善理国事,朕很满意,将来皇位只能由他来坐,如果你再敢打太子或是那个位子的主意,朕只有在死之前,替太子清除祸患,将你一同带走了。” “你可听明白了?” 慕北拓抬头看向慕尊,在他浑浊的眸子里看见了杀意。 都说帝王无情,今日他可算是真正体会到了,他们表面是父子,实则更像是敌人。 “儿臣明白了,一定把父皇今日的话谨记在心。” 慕尊点点头,无力地说道:“那就好,从今天开始,你就不用去刑部了,朝中政务一概不许过问,就在王府好好做你的三王爷吧。” 人常说风水轮流转,可这也转得太快了一点,昨天被幽禁的人是慕连城,今天就变成了自己,慕北拓这心里的落差简直比从云端掉进泥地还大。 可不情愿又能如何?谁让他只是个庶子? “是,儿臣遵命。” 慕连城回到太子府时,凤轻狂已经等在院里了。 “看你的神情,事情应该进行得挺顺利了?” “还算顺利吧。”慕连城脸上带着淡淡的笑,似乎并不愿意多说。 凤轻狂不解地问:“怎么,都得到了清白,你不开心?” “没什么好开心的,像这种事,以后还会有,永远也没个休止。”慕连城轻叹口气,踱步至石桌边坐下,眉宇间隐藏着似有若无的忧伤。 凤轻狂明白他的意思。 “是啊,除非彻底解决那个麻烦,否则的话,祸患无穷。” 慕连城倒了两杯茶,递一杯给凤轻狂,微笑道:“这次多亏你帮忙,我以茶代酒,敬你。” 凤轻狂虽不客气地受了,心里面是很明白,即使没有她这个所谓的帮手,慕连城照样可以顺利翻身,此次的计划里,她唯一算是真正发挥到了的作用,就是故意去找罗麻子和刘四,吸引慕北拓的注意,从而让他忽视了蒋天霸和杜岩两人。 “对了,蒋天霸他们会怎么处置?” 慕连城答道:“蒋天霸既然是清白的,自然是回到上椿营继续参军,至于罗麻子和刘四,将会发配边疆,杜岩是个精明人,知道自己在朝中已经无法立足,便主动辞官了。” “这一次慕北拓彻底栽了,总该会安分一段时间了吧。”凤轻狂想到以后再也不用被那个人纠缠,立刻就心情大好。 慕连城却没有这么乐观,墨色的剑眉微微蹙起,担忧道:“希望吧。” 两人聊了许久,凤轻狂才离开太子府。 回府的途中又买了些点心,一边吃一边哼着小曲回家。 “凤三姑娘今日心情很好啊?” 走到国公府外不远的拐角处,一道幽冷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令凤轻狂不由感到脊背发凉。 “三王爷,你不是被幽禁在王府了吗,怎么还出来乱跑呢,也不怕皇上知道了怪罪你?” 慕北拓发出一个阴冷的笑,朝凤轻狂步步逼近。 “我沦落到今天这一步,你很高兴是不是?” 凤轻狂没有像往常一样向后躲,因为现在她是有保镖的人了。 在慕北拓距离凤轻狂几步远的时候,秦洛就风一般的冲了上来。 “三王爷请自重,否则我这位小保镖就要打人了。”凤轻狂笑嘻嘻地说。 慕北拓攥紧拳头,磨着牙恶狠狠地瞪住凤轻狂。 “你故意频繁地去找罗麻子和刘四他们,目的是声东击西,引开我的注意力,让我以为你们只打算从那二人身上着手,是不是?” 凤轻狂耸耸肩道:“你还蛮聪明的嘛,只可惜明白得有点儿晚了!你心机的确是够深,但脑子不够用,否则也不会屡屡输给太子殿下了,我劝你以后还是安分点,莫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你……”慕北拓气到面目都开始扭曲了,有生以来头一回被个女人当面瞧不起,真是奇耻大辱! “你们给本王好好等着,总有一天,本王会要你们把加注在本王身上的羞辱加倍奉还!” 说罢,径自拂袖而去。 凤轻狂并不把慕北拓当回事,拍掉手上的点心碎渣,转身回府。 “三姑娘,那个三王爷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你往后还是小心些,以免遭到报复。”秦洛低声提醒道。 凤轻狂颔首道:“我知道,他那种人是不会轻易死心的,不过……”不过等他再作妖的时候,她应该已经不在京城了吧? 今天开始,还是把精力转回为青桃报仇的事情上来。 办完事她就走。 “三妹妹回来啦,又出去哪儿疯了?” 凤轻岚身着海棠色衣裙徐徐迎上来,眼角眉梢都藏满了笑意。 凤轻狂笑着跟她客套了两句,忽然问:“不知二姐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呢?” 第八十二章 翻脸无情 凤轻狂对郭鸣晖那家伙深恶痛绝,日日就盼着他赶紧离开国公府,那样自己也就不必再每次见到他那张嘴脸都反胃。 更重要的是,也不知道那厮究竟还有没有继续对她存那龌龊心思。 记得靖阳侯曾说过,此次来京只待半个月,眼看时间快到了,凤轻狂心里那个高兴快乐的小表情都几乎要克制不住。 凤轻岚也不知她在开心个什么劲,奇怪地向她瞟了一眼,摇头道:“我以后就在京城长住下去了,三年五载内不会离开。” “什么?”凤轻狂如遭晴天霹雳,整个人都不好了,“那郭鸣晖呢,他也留在京城?” “你这么紧张地问他干什么?”凤轻岚立马变脸,两只杏眼死死地瞪着凤轻狂,“你果然还是觊觎他是不是?凤轻狂,我可警告你,跟我抢男人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凤轻狂无语扶额,她究竟是哪只眼睛看出她觊觎郭鸣晖了?她这分明是惊恐的表情好不好? “二姐,你尽管放心吧,我对你那位极品老公真没这方面的想法,我只是好奇,你们为什么突然就不走了,而且国公府庙小,也不能长期供奉着靖阳侯世子这尊大佛呀。” 凤轻岚得意地眉眼一挑,笑着说:“那是因为世子爷在鸿胪寺谋了份差事,必须留在京城了,你也知道,世子爷虽然是堂堂靖阳侯世子,但毕竟将来是干大事的人,总不能一直在家里闲着,埋没了才华。” 鸿胪寺?凤轻狂想了想,好像是主掌外宾和朝会仪节之事的官署。 靖阳侯是武将出身的人,能安排自己的儿子进鸿胪寺,而非让他进军营,约莫也是清楚这个儿子能力平常,无法成气候,也不指望他的继承衣钵了。 “至于住的地方嘛,你放心,过几日我们就搬到单独的府宅去,不会在这里多做打搅的。”凤轻岚依旧很骄傲。 “那座宅邸乃是先前华阳长公主居住过的,甚是气派,有空闲的时候,欢迎三妹来做客啊。” 不必了,你们离我越远越好! 凤轻狂心里立刻拒绝,嘴上却笑道:“好啊,有空一定去拜访。” 为免又碰上郭鸣晖,污染眼睛,凤轻狂说完几句话就赶紧跑了。 三王府这边。 慕北拓在外面发泄了一顿怒火,又游荡了一个下午,才垂头丧气地回到府里。 本想回房间大醉一场,再睡上一觉,不料刚进院门就看见凤轻舞笑吟吟地走了过来。 她今天打扮得极其美艳,脸上妆容很浓,一到跟前就有一股淡淡的清香扑鼻而来。 若是往常,慕北拓定会欢喜地将凤轻舞抱在怀里疼爱一番,但今日实在不是好时机。 “王爷,您回来啦,您在外面劳累一天,定然疲乏了吧,妾身特地为您准备了一桌上好的酒菜,为您解乏,快来尝尝看吧。”凤轻舞柔声细语地说着,牵住慕北拓的手往桌旁落座。 慕北拓坐是坐了,却只是端起酒壶一个劲地灌酒,不多会儿酒壶便空了。 “拿酒来!本王今天要喝个够!” 凤轻舞看得出慕北拓此刻心情不佳,但今日在皇宫发生的事尚未传开,府里的人皆还不知情,她只以为慕北拓是在官署受了什么气,于是想趁这个机会安抚安抚他,让他明白,自己才是最温柔体贴的那个,那些个通房贱婢都是不能比的。 “王爷,喝酒伤身,还是少饮些为好。” 慕北拓举着壶继续灌酒,没理睬她。 凤轻舞不死心,继续又说:“王爷乃是堂堂的皇子,皇上都对您器重有加,朝中那些大臣要是有哪个不识趣的,胆敢冒犯您,您就……” 谁知话未说完,慕北拓就把手里的酒壶摔出去,怒不可遏地瞪着她,大骂:“你给我住嘴!还嫌本王不够烦是不是,故意来埋汰本王,看见本王倒霉了你很开心?” “看来你跟你那个妹妹就是一丘之貉,太子翻身了,赢了,你就高兴成这样,有本事你去找他啊!” 这话其实是冲着凤轻狂骂出的,但可惜凤轻狂不在场,凤轻舞亦不知发生何事,一时间脑子里满是雾水。 “王爷,您怎么说这样的话,妾身对您一心一意,怎会去找太子呢?” 慕北拓愤恨地看过去,忽然间想起几个月前那个原本是属于他与凤轻狂的新婚之夜来。 凤轻狂那样一个聪明的女人,如果真成了他的王妃,必定是个贤内助,只可惜洞房花烛夜却被凤轻舞给搅和了。 凤轻舞看起来是个知书达礼,善解人意的好女子,实则蠢钝如猪,心狠手辣,除了有几分姿色之外,几乎一无是处,哪儿比得上凤轻狂一根头发? 当初要是没有凤轻舞的出现…… 慕北拓越想越气,越气便越看她凤轻舞不顺眼。 偏偏此时凤轻舞又极不识趣地靠了过来,抱住他的胳膊,泪眼莹莹道:“王爷,妾身从见到您的那天起,就把自己当成是您的人了,我……” “滚开!”慕北拓一把推开凤轻舞,对她避如蛇蝎,“别碰本王!” 又想用眼泪来装可怜,博同情,这招在他这儿已经过时了。 凤轻舞几个趔趄后退,差点跌下去,心头正是委屈又愤懑之时,听见慕北拓又骂道:“自从你进了家门后,本王就一直走下坡路,做什么事都不顺,你就是个灾星!” “你立刻滚出去,本王再也不想见到你!” “王爷?妾身究竟做错了什么事,您说出来,妾身一定改……”凤轻舞刚爬起来,又往慕北拓那边扑。 结果,毫不意外地再次被推开,重重地摔在地上。 “滚!本王不想再说第三遍!” 凤轻舞一边流泪,一边爬了起来。 这顿饭她默默地计划了几天,就想着讨好慕北拓,跟他重修旧好,可怎么也没想到慕北拓丝毫不领情也就算了,竟然还把在外面受的气全撒在她身上,她真的就这么招人恨吗? 如果此刻换了是凤轻狂,他还会不会是这样的反应? 不会,肯定不会! 王爷今天会这样对待她,都是因为凤轻狂那个贱人,肯定是的! 凤轻舞攥紧拳头,眸中释放出浓浓的杀气。 这个时节,花园里的花正是开得瑰丽的时候,满园都是花香,想来坐在其中饮茶会是相当惬意,今天闲来无聊,凤轻狂就打算过去坐一坐。 她还特意准备了几天前刚买的红毛尖,还有一套上等的紫砂壶,心情格外明媚。 然而,只明媚了没多久,好心情就被前方的一个身影给驱散得一干二净。 “这个郭鸣晖,怎么阴魂不散的,哪儿都有他?” 凤轻狂不满地撇撇嘴,准备掉头,然定睛再一看,那被郭鸣晖堵住的女子,不正是凤轻云吗? 那个家伙果然是贼心未改,被慕连城教训了一顿后,不敢来骚扰她了,如今倒开始骚扰起了凤轻云? 因担心凤轻云受欺负,凤轻狂便捞起袖子走了过去,准备为凤轻云解围。 “世子,请你让开,我要过去。” 郭鸣晖发挥一贯的厚脸皮技能,笑眯眯地说道:“本世子有好些话想跟大小姐说呢,你理也不理我,就这样走了,我会伤心的,难道你忍心看我脆弱的心灵受伤吗?” 呕…… 凤轻狂做了个呕吐的动作,心里暗暗吐槽,这么恶心的话也说得出来?真是太不要脸啦! 然而凤轻云终究是个柔弱有礼的大家闺秀,饶是郭鸣晖这般轻薄,也依然保持平常的风度。 “世子别说笑话了,我有事要做,失陪了。” 说着转身欲往回走,岂料郭鸣晖竟直接拉住了她的手腕。 “大小姐,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人家已经说了,没工夫跟你瞎扯,还不把人放开?”凤轻狂冷冷地出声,缓步绕到郭鸣晖身后,毫不留情地冲他小腿上踢了一脚。 郭鸣晖疼得惊叫一声,转头瞪过去,刚要骂人,一见是凤轻狂却硬生生把话吞了回去。 “三小姐,这么巧你也来了……” 凤轻狂快速地与凤轻云对视了一眼,说:“是啊,正是巧呢,我有点事找我姐姐,世子爷可以走了吗?” “当,当然,你们,请便。”郭鸣晖忍着小腿上的疼痛,咬牙一瘸一拐地走了。 凤轻云小声道:“三妹,你踢得这么狠,不怕他记恨你么?” “没什么好怕的,反正他也不是我……的对手。”凤轻狂本想说“我保镖”的对手,好在及时改了回来。 “你今天怎么出来了?” “我看今天天气暖和,出来走走,晒晒太阳。”凤轻云正说着,瞟见不远处林氏的身影,微侧转身子说:“林氏来了。” 凤轻狂正了正神色,装作神态冷漠。 “咱们去别的地方说话吧。” 这边,林氏望着那两人远走的身影,又瞅瞅郭鸣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咱们国公府的大小姐静若幽兰,乃是不可多见的美人,越看越是令人心动,要是谁能一亲芳泽,那可就太有艳福了,你说是不是啊,世子爷?” 第八十三章 鱼儿上钩 郭鸣晖摆出正经脸,轻咳了一声说:“林姨娘的话,本世子听不懂。” “哦?” 林氏微微挑起蛾眉,叹息道:“我还以为世子爷中意我家大小姐,本想着为你牵条红线呢,唉,想不到是我误会了,既然如此,那就当我什么也没说过好了。” 说罢,林氏扭头便要走。 几乎是立刻,身后就传来郭鸣晖的话声:“等等!” 林氏满意地笑了笑,回头问:“世子爷可是有什么吩咐?” 郭鸣晖看四下无人,大步走了过来。 “你方才说有办法为本世子跟大小姐牵红线?” “是啊,不过,世子爷不是没看上人家么?”林氏故意吊他胃口。 郭鸣晖果然着急了。 “本世子什么时候那样说过?大小姐温柔可人,拥有倾国之姿,哪个男子见了不会心动?” 鱼儿上钩了! 林氏抬眸看着他,发出赞同之言:“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嘛,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我也是看世子爷一表人才,家世显赫,又是知根知底的人,认为你是大小姐的最佳良配,这才起了撮合你们的心思。” 郭鸣晖听了这话,大为欢喜,连忙拱了拱手说:“若是林姨娘能够为我促成这桩美事,他日我一定会重重谢你的。” “我也是为了大小姐的终身幸福着想,谢不谢的倒是不必了,只要将来世子爷待大小姐和二小姐两人都好,不厚此薄彼,我就放心了。” 林氏装起了老好人,这神态和语气,像极了一个慈爱的母亲。 郭鸣晖更是对她深信不疑,连忙表明将来一样疼爱姐妹俩。 然而,正当他以为自己要抱得美人归的时候,林氏却叹了一口气。 “可惜大小姐心里已经有人了,只怕不会听从我的意思,与世子爷成其好事的。” 郭鸣晖如同被迎头浇了一盆冷水,心凉了半截。 “要是这样,那就难办了。” “倒也不难办,就是要看看世子爷有没有决心了。”林氏突然又给对方一点希望,继续诱导。 郭鸣晖心急火燎地询问:“你有什么办法?本世子没有不从的。” 林氏笑道:“这就好了,请世子爷附耳过来。” 于是乎,林氏就对郭鸣晖耳语了一番,把自己的主意说与他听。 郭鸣晖微变了脸色,犹豫道:“这,这能行吗?万一被定国公知道了,我……” “那座别庄地处偏僻,且除了打扫的下人之外,少有人去,不会有人发现的,老爷平日忙于公务,压根就没时间过去,他不会知道的。” 林氏慢慢地鼓舞着郭鸣晖,“即便他知道了,又能拿你怎么样呢?木已成舟,除了把大小姐嫁给你,还能有别的办法吗?至于大小姐,那就更是没得选择了,世子爷有什么好担心的?” 受到鼓励之后,郭鸣晖瞬间信心倍增,颔首道:“好,那就请姨娘尽快安排吧。” 林氏点点头,面上露出一抹得逞的笑。 牵红线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她可没兴趣做,事实上,郭鸣晖这个好色之徒,是她为凤轻狂准备的。 一旦那小贱人失身于郭鸣晖,必然名誉扫地,不得不嫁过去做妾,能不能在凤轻岚那个泼辣货手里活下来还两说呢,哪儿还有闲工夫管她和贺兰弛的事? 安静的夜里,凤轻狂喝了一杯暖茶,看了会儿书,不觉困意来袭,遂准备洗漱睡觉,刚刚起身,就见窗户嘎吱一声被推开,一道蓝色的身影越了进来。 “你们怎么都喜欢从我这窗户飞进来呢?看来以后我要记得把它封死才是。”凤轻狂开玩笑道。 慕连城缓步走过来,抓住的却是她话中的另外一个重点。 “你们?还有谁经常爬你的窗户?” 凤轻狂顿了顿,目光微有些黯淡下来,说出“江明澈”三个字。 “你还在想着他?”慕连城问得很直接,从凤轻狂的神情他就看得出来,凤轻狂对江明澈还是有着牵挂。 说不吃醋是假的,但他不能表现出来,否则未免显得他一个大男人小肚鸡肠。 凤轻狂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只好转移话题。 “你这么晚过来有什么事吗?” 慕连城摒弃心头的不快,从袖中摸出一只长方形的锦盒来,笑着说:“这是今日偶然间看到的,想着你应该会喜欢,所以拿来给你,打开看看。” “是什么?”凤轻狂好奇地看他一眼,接过锦盒掂了掂,还挺沉。 于是急忙打开盒盖,却见一串散发着淡淡红光的九连环映入视野。 这九连环入手冰凉,通体血红,在灯火下显得瑰丽而神秘,一看就知道是价值连城的宝物。 “哇,这可真是个好宝贝啊,你真的要送给我啊?”凤轻狂小心翼翼地捧着九连环,爱不释手。 慕连城颔首道:“难得你喜欢,当然要送给你了。” “那就多谢啦!”凤轻狂激动到差点要亲这宝贝几口,但念及慕连城在场,觉得还是矜持一些的好,也别太让人家觉得自己爱财如命。 要是过两天拿到暗市里去卖,肯定能换来一大笔钱。 “不准拿本宫送的东西去暗市卖。”慕连城幽幽地道。 凤轻狂倏地一愣,这家伙是能听到她的心声不成? “好嘛,我不拿去卖,我把它供起来成不成?” 慕连城笑着点点头,随即凤轻狂“咦”了一声,用怪异的目光盯着他,质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有去暗市卖东西?哦,你又派人踪我?” “那是几个月前的事了,现在绝对没再让人跟踪你,我发誓。”慕连城故作严肃地竖起三根手指。 想不到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太子殿下也会说笑,这模样让凤轻狂竟觉得有些反差萌。 “算了,看在你这么慷慨送我宝物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凤轻狂哼了哼,美滋滋地把九连环收好。 为感谢慕连城,她亲手泡了一壶茶来招待。 “你来找我的目的,真的只是要送我东西?”凤轻狂细心地观察到慕连城似乎有话要说。 “一半是。” “那另一半呢?” 慕连城搁下茶杯,凝眸望着凤轻狂姣好的面容,柔声说道:“我想见见你。” 凤轻狂感觉到自己的心突然漏了一拍,然后开始突突乱跳。 连忙把视线从慕连城那温柔似水的凤眸上移开,哈哈一笑,说:“那可真是巧了,我也正想见见你呢,对了,你的伤怎么样了,痊愈了吗?” 慕连城默然叹了一口气,掩下眸中的失落,淡淡地答道:“已经痊愈了。” “对了,还有一件事要跟你说,贺兰弛前两天突然跟慕北拓有了联系。” “慕北拓?” 凤轻狂震惊是有原因的,毕竟兰妃那么痛恨贺兰弛,怎会允许他接近自己的儿子? 她忽然想起那天晚上在清露寺后山,偷听到贺兰弛要挟兰妃再为他办一件事的事情。 “难道贺兰弛那天要兰妃做的事,就是把他引荐给慕北拓?” 慕连城微微颔首:“很有可能,毕竟贺兰弛跟慕北拓从未有过来往,忽然间频繁见面,必然是要有人从中牵引才行。” “不过,贺兰弛拿来要挟兰妃的把柄究竟是什么呢?”凤轻狂忍不住好奇,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犹豫了一下,才问:“你说慕北拓会不会根本不是皇子,而是贺兰弛的儿子?” “这……”慕连城略一沉吟,思忖着说:“这倒也不是不可能,兰妃和贺兰弛有着不为人知的过去,珠胎暗结也是情理之中,不过……” 凤轻狂挑眉问:“不过什么?” “我觉得不是。”慕连城蹙眉答道。 “为什么?” “直觉吧。”慕连城正要再说时,外面传来朱儿的声音:“咦,小洛姐,你怎么站在门口?小姐还没睡吧?我打了水来给她洗漱呢。” 秦洛说:“把水给我吧,我端进去就行了,你先去休息吧!” 脚步声远去,朱儿离开了,慕连城才起身道:“夜色已深,轻狂早些安歇,我走了。” 又是越过窗户,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 明明有门,却偏偏要走窗……凤轻狂无语地摇了摇头,开门让秦洛进来。 “方才好在有你守在门口,拦住了朱儿,否则我可真不知该如何跟她解释了。” 秦洛坏笑着说:“这有什么好解释的?朱儿又不是傻子,还不一看就明白了么?” 凤轻狂丢过去一个白眼,不想解释。 “三姑娘,殿下可从没有对任何一个人像对你这么上心过,他的心意,想必不用说,你也该明白吧?为何你总装傻呢?”秦洛突然有点为慕连城抱不平的意思。 闻言,凤轻狂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然后把脸巾扔回铜盆内,转身一头栽倒在床上,打着呵欠说:“我累了,麻烦你帮我把水倒了吧,晚安!” 还是拒绝谈论这个话题。 秦洛无奈地摇摇头,只得端着盆退了出去。 这个夜,注定是要失眠的。 凤轻狂在床上翻来覆去,脑海里反复回放着秦洛的那句话。 慕连城对她好,她当然知道,可是一来她心里还装着另外一个人,二来慕连城是太子。 她不能给他回应。 不能。 第八十四章 冷香苑 是日清晨,凤轻狂刚用完早点,太阳才探出半个头,凤轻云便来了。 说是看今天天气好,想约她去城北郊外的别庄赏花。 “每年这个时节,别庄里的花总是开得最鲜艳,我总想去看看,但可惜身体不争气,每次都不舒服,没能去成,今年总算碰上身子无恙的时候了,我便想着一定要与三妹去看看。” 两人并肩经过花园的时候,凤轻云亲热地挽住凤轻狂的手臂,笑着说,看起来心情大好。 凤轻狂用眼角的余光瞟了远处闪动的一抹身影,应和道:“我也很多年没去过了,正想去瞧瞧呢。” 二人很快出了府门,乘坐马车驶往城北郊外。 别庄距离城门并不算远,约莫只用了半个时辰的工夫,便抵达目的地。 凤轻狂跳下马车后,抬头望向大门上的牌匾,其上刻着“冷香苑”三个字。 这里曾是原主的母亲林忆棠养病时小住过的地方,也是她病故的地方,因此,这么多年来,原主从来没有来过,怕的就是触景生情。 按照原主的记忆,林忆棠去世当年,才不过二十五六的年纪,委实是红颜薄命。 凤轻云见凤轻狂叹气,以为她在为娘亲的早死而伤感,遂轻拍她的手背道:“三妹,逝者已矣,莫再伤心了,夫人在天之灵,定然也不希望你为她沉浸在伤痛之中的。” 凤轻狂点点头,推门而入。 早上刚有人来打扫过,里面的一切都是整洁干净的,刚踏进门,就闻到满园花香扑鼻,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花团锦簇,姹紫嫣红,令人仿如走进了人间仙境。 以前林忆棠在这里养病之时,身子若是好了点,就会趁着天气好出来打理花草,久而久之,这里的花儿就被侍弄得格外娇艳,比花匠养出来的还要美。 原主每次来看望娘亲,总喜欢跟她一起蹲在地里拨弄花草,那是她与娘亲度过的最开心的一段时光,亦原主脑海里印象最深的时光。 “爹知道夫人生前爱花,于是把最好的花匠都派到这里来了,这儿的花就果然比国公府的要艳丽许多,想来这也是爹对夫人怀念一种方式吧?” 凤轻云忽然笑道。 凤轻狂诧异地转过头,问:“你说这儿的花是爹吩咐栽的?” 如此看来,凤衡还是念点旧情,有点良心的。 不过,原主的记忆里好像没有关于这件事的,大概是因为她后来没再来过,也没再过问关于这里的一切。 凤轻云颔首道:“是啊,否则的话这里怎么可能每天都有人来打扫?” 也是啊,国公府说得准话的人只有两个,除了凤衡之外,总不可能会是林氏。 对了,林氏…… 凤轻狂这才想起今日来此的正事。 转头望了大门那边一眼,低声道:“后面的人应该快来了,咱们快行动吧。” “好。” 凤轻云把方才折下的一根桃树枝插进泥土,拍了拍手,起身与凤轻狂快步往厢房那边去。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后,大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一道青色的身影走了进来。 正是早前跟林氏约好了的郭鸣晖。 进门后,看见花圃里插了一根桃树枝,立刻喜上眉梢,眸中闪着兴奋的光芒,迫不及待地跑向厢房。 院子里共有四间房,郭鸣晖见其中一间的房门虚掩着,想也没想便急切地冲了进去。 “小美人,我来了!” 郭鸣晖大步走向床榻,以为上面定然正躺着自己日思夜想了许多时日的凤轻云,走近一瞧,上面竟是空的。 “人呢?” “在这儿呢!” 身后突然想起一道幽冷的女音。 郭鸣晖不由心头一紧,回头看去,却见凤轻狂抱着双臂,用森然的目光审视着他,她身旁站着的凤轻云,身后还有一个面容姣好的丫鬟。 “你怎么会……”郭鸣晖先是被清醒着的凤轻云惊到了,然后又想不通凤轻狂怎会出现在此,“你又怎么会……” 凤轻狂捋了捋鬓角的碎发,说:“很明显嘛,我们早就知道了你和林氏的阴谋,今日就在这里等着你呢。” “什么?” “郭鸣晖,我还以为经过上次,你已经学乖,不敢再冒犯我了,没想到才过去没半个月,你又把主意打到了我身上!看来,你是需要一顿修理,还是干脆废了为好。” 凤轻狂目露凶光,不怒自威,竟让郭鸣晖不禁打了个寒战。 但随即他突然想起,今天太子殿下又不在,自己怕几个小丫头做什么?既然来了一趟,那就全都要了,享一回齐人之福又有何不可? “废了我?呵呵,”郭鸣晖咧开嘴,笑得肆意,一边搓手一边朝凤轻狂走去,“太子不在,你凭什么说这样的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凤轻狂没有动,眉头紧蹙着,面上露出的尽是厌恶之色。 “上次我没能得手,一直觉得很遗憾,后来顾忌你有太子撑腰,我便不敢再碰你,但今天你既然送上门来,我可就不客气了。” 郭鸣晖邪笑着,两只爪子就要伸向凤轻狂。 不料手刚伸到半空,后面的秦洛身影一闪,一把捏住了他的手腕。 “啊……”郭鸣晖立刻发出杀猪般的叫声,面目几乎扭曲成了一团,“你你你这个贱婢,给我松手!” “还敢骂我?”秦洛杏眼一瞪,猛然加大力道,“叫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再骂一句试试看?” 郭鸣晖感觉自己的手腕整个要被捏碎了似的,疼得须臾间就出了一身冷汗,涕泗横流,别说骂人了,就是喊疼也没了力气。 凤轻狂见差不多了,这才让秦洛把人放开。 “哎哟,疼死老子了,我说你这……”郭鸣晖揉着手,骂骂咧咧地退后了两步,下意识想骂人,却又没敢骂出口。 “怎么样,现在知道我凭什么能废你了吧?”凤轻狂上前一步说,笑容里藏着刀,“说说吧,为什么要跟林氏合伙算计我?她给了你什么好处?” 郭鸣晖见对方有个毒辣的丫头,自己全然不是对手,不敢硬拼,赶忙解释:“你误会了,我并不是冲你来的,我是……” 说着,他看向了一旁的凤轻云。 “我?” 凤轻云大吃一惊,紧接着恼怒交加,气得脸蛋涨红。 林氏只吩咐她将凤轻狂引到冷香苑来,并把她迷晕,放在床上,其他的都没跟她讲清楚。 方才见了郭鸣晖进屋,她就想明白了,林氏是要坏了凤轻狂的清白,但她没想到的是,林氏竟是用她做了诱饵。 对于郭鸣晖这种龌龊的人,被他放在心上都让她觉得是一种耻辱。 凤轻狂也很快想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冷哼一声道:“以为你的对象不是我,我就会放过你吗?” “你想怎么样?”郭鸣晖本能地做出自卫动作,警惕地瞪着凤轻狂。 “你说呢?”凤轻狂刻意露出满是邪恶的笑意,并拿出一把刀来,往对方的某个地方扫了一眼,突然目露凶光。 “你这种人,往后肯定还会继续祸害良家少女,只有将你彻底变为废人,才算是一劳永逸。” “所以,我这是为民除害,对不住了,小洛,点了他的穴!” 郭鸣晖惨然失色,立刻想要逃跑,但脚步还没迈开,秦洛已经像风一样闪到他面前,“咚咚”两声将他点住。 眨眼的瞬间,郭鸣晖就感觉自己浑身上下只有眼珠和嘴巴能动了,惊惧顷刻间袭遍全身,渗透进骨子里。 “你不要乱来啊……” 凤轻狂一边把玩着手里的匕首,一边笑眯眯地走过去,嘻嘻说道:“世子爷不要紧张,我的动作很利落的,保证你只会痛一下下,很快就好了。” “你……不要啊……我不想变成太监啊!”郭鸣晖哀求着,几乎要哭出声来。 凤轻云见状,连忙拉住凤轻狂,低声道:“三妹,你真要把他……他到底是靖阳候仅剩的儿子了,你要是把他那什么了,一定会惹来麻烦的,还有二妹妹,她肯定不会放过你的。” “靖阳候和二姐姐有什么好怕的?”凤轻狂故意拔高声音,让郭鸣晖能清楚听见。 “我这是在做好事!大姐姐,你就不要阻止我了,接下来的画面可能会有点血腥,你还是先出去吧。” “这……”凤轻云见劝阻无效,只好叹着气出门。 到了门口,却捂嘴笑了。 郭鸣晖斜眼望着凤轻狂,冷汗涔涔下,悔得肠子都青了,心想,这哪是什么国公府的娇柔小姐啊?分明是恶魔! “你放过我吧,我真的不敢了,以后我一定痛改前非,好好做人。” “还有,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从今往后我唯你之命是从!” “哦?当真?”凤轻狂轻挑蛾眉,卷翘的睫毛下,黑曜石般闪亮的眸中漾出丝丝笑意,“我让你做什么你都答应么?” 郭鸣晖赶忙道:“当然,你要我做什么,尽管吩咐,我无有不从。” 凤轻狂嘿然一笑,转动细腕把匕首收了回去。 “你要这么说就好了嘛,小洛,快去把人带进来。” 第八十五章 智斗林氏 秦洛小跑出去,不一会儿就返回,肩上还扛了一个人。 大步行至床边把人放进被窝,回头对郭鸣晖道:“这位就是你今儿的枕边玩伴啦!” 郭鸣晖不能动,只能斜着眼往床榻那边瞟,结果看见那女子身着青绿色小袄,像是国公府丫鬟的妆扮,此时一动不动,却是烂了半边脸,看着十分可怖。 这丫鬟是林氏身边的人,因相貌丑陋,很少出现在公众场合,大多都是在背后为林氏做事。 她是张嬷嬷培养出来的人,继承了张嬷嬷的心狠手辣,没少干过伤天害理之事,今天把她抓来,也算是小小的惩戒。 “这什么意思?你们不会要我……跟她……我宁死也不干的!”郭鸣晖抗拒道。 凤轻狂轻颦双黛,拍了拍他的肩膀,叹息道:“既然如此,那就只有履行前言,将你废了。” “你……”郭鸣晖又气又恨,却偏偏无可奈何,又斜眼瞟了榻上的丫鬟一眼,咬牙道:“好吧,豁出去了。” “这才乖了!”凤轻狂笑得灿烂至极,“放心,我只是要你跟她躺一会儿,再配合我演场戏就行,不会太为难你。” 说完,冲秦洛使了个眼神。 秦洛立马会意,将郭鸣晖扛到床榻上去,与丫鬟睡在一处,接着又扒了他们的衣裳,制造成发生过什么事的样子,终于大功告成。 郭鸣晖感觉受到了莫大侮辱,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心里把凤轻狂和秦洛两人杀了千万遍。 “还不给我解穴?” “等后面的人来了,自然就给你解穴了,但现在还不行。”凤轻狂又把之后要演的戏跟他讲了一遍,往他嘴里塞进去一颗药丸,警告道:“这个药不会要你的命,但是对你的身体会有不好的作用,你必须按我说的做,否则之后变成了废人可不要怪我哦。” 郭鸣晖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被两个女人玩弄到这个地步,一时间简直想死的心都有了。 可他偏偏又是到了关键时刻舍不得死的人,除了乖乖听话,别无选择。 安排好一切后,凤轻狂等人便藏了起来,在暗处等着好戏上演。 又是半个时辰后,林氏过来了,与她同来的,还有凤衡。 “老爷,有人亲眼看见三小姐跟一个男子举止亲密,拉拉扯扯,后来两人就出了城,妾身心想,这边除了冷香苑,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了,假如她真的跟人私会的话,定然是来此处。” 林氏郑重其事地说着。 凤衡抬头望着门上的牌匾,心头百感交集,“冷香苑”三个字,是他亲手题的。 虽然这些年他派人精心打理这里,自己却总不敢来,这一晃,已经过去多少年了。 林氏见他出神,急忙提醒道:“老爷,您快进去瞧瞧吧,可不要闹出什么事来才好,三小姐毕竟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容易上当受骗啊。” 凤衡猛然回过神来,抬脚进门,转了一圈没见着人,最后奔厢房而去。 其中一间房门没关,几个人就直接走了进去。 与此同时,里面躲在房梁上的秦洛迅速掷出一颗石子,正中郭鸣晖的胸口。 郭鸣晖猛然地坐起身,正好几个人就闯进来了。 见到里面熏香弥漫,地上一片狼藉,床上的郭鸣晖未着寸缕,不用猜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于是林氏开始了她的表演。 “哎呀,世子爷怎么是你?这是怎么回事?三小姐啊,你怎么这么不知自爱?竟然……” “来人,还不快把三小姐叫醒?” 丫鬟走近前去,这才看清床上的人,顿时也是相当迷惑了。 正当凤衡要爆发的时候,听见丫鬟说道:“这,这不是三小姐,是芍药……” “什么?这不可能……”林氏将丫鬟推开,抢上前一瞧,果然一张丑陋的脸映入眼帘,不是她的丫鬟芍药又是谁? 这边凤衡刚刚松下一口气,凤轻狂和凤轻云两人就走了进来,两人故作诧异地看着现场,仿佛毫不知情。 “咦,爹,林姨娘,你们怎么在这儿?发生什么事了?”凤轻狂满脸疑惑地问,视线自正在穿衣的郭鸣晖身上一掠而过,“世子爷怎么……” 凤衡快速扫视她一眼,狐疑地说:“林氏说看见你跟一个男子举止亲密地来到了这里,是谁?” “男人?什么男人?”凤轻狂茫然地朝林氏看去,委屈道:“林姨娘,我最近又什么地方得罪你了么?为何你无端端又要污蔑我?” “我明明就是跟大姐姐一同来的,爹你要是不信的话,大可以问问她,我们从出府后就没有分开过,我不可能去见什么男人的。” 说着,她掏出手帕掩面而泣。 凤轻云忙扶住她的肩膀,附和道:“是啊,爹,三妹一直跟我在一起,不曾跟别的人见过面,一定是某些人在您面前胡说八道,故意中伤她的。” 这么一说,凤衡就是再傻,也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 于是窝火地瞪向林氏。 “妾身也是停一个下人说的,兴许是他看错了,等妾身回去一定重重地责罚。” 林氏连忙推卸责任,方才她见着凤轻狂好端端从外面进来,身边还跟着凤轻云,瞬间明白了一切——她上当了。 凤轻云这个贱人竟然敢出卖她,那么,她那点秘密也别想再保住! “林姨娘!” 林氏的思绪被郭鸣晖的一声怒吼给瞬间唤了回来。 “你明明说是要安排本世子跟三小姐在一起的,还说过了今日,三小姐就非嫁给我不可,我还当你是真心诚意要为我牵红线,没想到你竟然把一个丑八怪扔给我!” “你是不是觉得本世子好耍弄啊?” 郭鸣晖此时此刻是把被凤轻狂戏耍的愤怒都撒在了林氏身上,因此看上去无比真实,凤衡一点端倪也没看出来。 “林氏,你要给本世子一个交代!” “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跟你说那样的事情?你不要含血喷人!”事已至此,林氏只有死不承认。 反正当时谈话没有第三人在场,她不承认,郭鸣晖也拿她没辙。 凤轻狂伏在凤轻云怀里装哭,并断断续续地说着:“难怪昨天林姨娘你突然约我来冷香苑,还说有娘亲留下的遗物交给我。” “我还纳闷你怎么这么好心了呢,原来你早就设好了陷阱对付我,还想把我给……要不是今天与大姐姐逛街耽搁了,我就……呜呜……” “爹,你要为女儿做主啊!林姨娘她处心积虑地总想除掉我,与这样一个人生活在同一屋檐下,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你胡说!我从来没有给过你什么信,更没有跟世子约定什么,”林氏气急败坏地吼道,“一定是你,你们合起伙来陷害我!” “老爷,妾身没有……啊……” 话未说完,就被凤衡一巴掌打得跌在了地上。 “好个心肠歹毒的恶妇!我还当你这段时间改过迁善了,没想到竟是变本加厉,你真当我是傻子么?” 林氏被打得脑袋嗡的一声,顿时一片空白,唯一的念头就是决不能承认。 她艰难地爬过去,一把抓住凤衡的衣角,梨花带雨地说:“老爷,妾身真的是冤枉的,是三小姐他们……” “还在狡辩!”凤衡扯开衣角,后退了一步,居高临下地瞪着她,“你以为这些年你是怎么对待这几个孩子的,我不知道吗?” “我是念在你这些年打理国公府也算有些功劳,这才想给你个改过的机会,没想到你丝毫不知悔改,一再耍手段,我若再容忍你待在府里,迟早她们会毁在你手中!” “立刻回去收拾东西,给我滚出凤家!从今天起,你林柔再不是定国公府的人!滚!” 林氏伴在凤衡身边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见他动这么大的火,心知这次是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她抬头愤恨地瞪了凤轻狂一眼,只见她嘴边略带微笑,似乎在嘲讽她。 都是你这个贱人! 林氏心口恨意立马翻涌起来,突然跳起,朝凤轻狂扑过去,大有要跟她同归于尽的意思。 凤轻狂刚要躲,不料林氏两眼一翻,忽然间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凤轻狂与凤轻云相视一眼,都迷惑不解。 这是唱的哪出? 难道想用昏倒来博同情,让凤衡心软? 不管是不是,总之效果是起到了。 凤衡当下吩咐人把她带回国公府,并派人去请大夫。 定国公滥用私刑,导致姨娘猝死,这样的事传出去总是不好听的,因此凤衡不能让林氏死。 人都走远后,郭鸣晖伸手向凤轻狂要解药。 “我已经按照你说的话去做了,解药可以给我了吧?” 凤轻狂忍俊不禁道:“放心,之前给你吃的不过是普通润肠通便的药而已,不是什么毒药,去茅房蹲几次就没事了。” “什么?你……”郭鸣晖气得牙齿打颤,俊脸通红,“你今天耍得我还不够吗?” “谁让你自己心术不正,尽长歪心思啊?活该!”凤轻狂哼了哼,挽着凤轻云的手臂往外走。 “你个死……”郭鸣晖话还没骂出口,突然就感到肚里一阵翻江倒海,阵阵剧痛,赶忙朝茅房那边跑去。 第八十六章 林氏有孕 回到国公府,医官给林氏一诊脉,给出一个令人震惊的答案:“恭喜国公大人,侧夫人有喜了。” 卧槽! 凤轻狂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好不容易要成功把这个女人赶出国公府了,她居然怀孕了? 这是什么好运气? 凤衡也着实吃惊了一把,但更多的却是喜。 他一把年纪了,膝下有四个女儿,但只有一个儿子,终归还是子嗣单薄了些,倘若这次林氏能生下个男婴,那就十分圆满了。 林氏已经醒了过来,伸出素白的手拉了拉凤衡的衣袖,眸中含泪,楚楚可怜。 “老爷,不要赶妾身走,求求你了,妾身娘家已经没人了,要是离开了国公府,就无处可去了,我们娘俩最后一定会饿死街头的……” 真是演得一手好戏!凤轻狂简直想拿个二胡来,给她拉个配乐。 凤衡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无奈道:“既然你有了身孕,那就好好养胎吧,其他的事往后再说。” “可是三小姐那里……”林氏故意露出怯生生的眼神,看向凤轻狂和凤轻云两人。 凤轻狂扯出一个笑脸:“虽然今天这件事让我很生姨娘的气,但毕竟你现在怀了我们凤家的骨肉,我要是非要赶你走,非但显得不近人情,爹也不会同意的。” “所以,姨娘就安心养胎,今日之事咱们暂且不提了,一切等你生下孩子再说。” “爹,您觉得如何?” 凤衡点了点头,看她如此懂事,心中甚慰。 “就依轻狂所言。” 暂且不提,其实也就等于不再提了,林氏很明白,只要她生出来的是个儿子,凤衡非但不会把她赶走,还很可能会扶她为正室。 因而,她这颗心就此彻底地放了回去。 今天的努力全因林氏有了身孕而功亏一篑,凤轻云除了气恼之外,还担心林氏会报复自己,向梁玉书下手。 “三妹,林氏知道我出卖她,一定不会放过我的,还有玉书那里,她一定会去找他麻烦,万一她把我跟玉书的事告诉父亲……这可怎么办才好?” “你先别着急,让我想想对策。”凤轻狂握住她冰凉而颤抖的手,轻声安慰。 “林氏今天跟你我的冲突很明显,爹肯定也看得出来,她会针对你,如果林氏真去爹面前告状的话,你只要死不承认,一口咬定是林氏报复你就行了。” “反正她没有你跟梁玉书交往的证据,又与你有过节,说话不具有说服力,爹是不会相信的。” “倒是梁玉书那边,”凤轻狂皱了皱眉头,觉得头大,“倘若林氏派人去对付梁玉书的话,恐怕……” 凤轻云的心扑通扑通跳的厉害,脸因为太过担忧而变得惨白,手抖得愈发厉害。 “是我害了他,都是我……” 凤轻狂心里也愧疚,要不是自己没考虑后果,给凤轻云留条后路,也不会有现在这样的忧虑。 终究是自己欠了凤轻云人情,还是要还的。 她想了想说:“这样吧,我让小洛暗中去保护他,一天十二个时辰跟着,确保他的安全。” “小洛的身手你也见过了,有她保护,一定没有问题的。” “真的吗?”凤轻云两眼一亮,激动地拽住凤轻狂的手臂,感激之情溢于言表,“三妹,那真是太好了。” “不过,小洛是你的侍女,如果去保护玉书了,那你……” 凤轻狂摆摆手,笑说:“我没事的,大不了我以后少出门,不遇危险也就不用人保护了。” “再说,现在离科举考试已经不远,等梁公子高中,身份就不一样了,林氏不敢再去为难他的,你也可以跟他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了,是不是?” 凤轻云闻言,因为感动不已。 本来答应跟凤轻狂联手,是为了彻底摆脱林氏,完全是出于私心,并非为了这个妹妹,本以为她也一样,大家不过互相利用而已,想不到关键时候,她竟能如此相助。 当凤轻狂告诉秦洛,要她去保护梁玉书时,她是相当不乐意。 “为什么要我去保护那个谁啊?随便雇个打手不就行了么?我又不认识那人,保护他作甚?” 凤轻狂摆出严肃的样子,一本正经地说道:“首先,打手没有你靠谱,我不放心,再者,你来我这儿的时候就说了,往后一切听我命令,我让你去你就得去,哪儿这么多废话?” “可是,万一你遇上危险,我又不在,你要有个三长两短,太子殿下会杀了我的!”秦洛表示跟无辜。 凤轻狂拍着胸脯道:“我绝不会有三长两短,放心。” 秦洛拗不过她,最后只能照做了。 林氏忽然有了身孕,凤轻狂不得不联系到另外一个人——贺兰弛。 毕竟这两个人厮混在一起已经不是短时间了,而凤衡忙于公务,跟林氏亲近的时候必然不多,林氏腹中的孩子究竟是谁的,还不一定呢。 假如是贺兰弛的,林氏一定会去告诉他。 于是凤轻狂决定去一探究竟。 这天晚上,又到了十五,凤轻狂早早地守株待兔,等在林氏的院门外,待她离开后,再悄悄地跟上去。 不料刚刚翻出院墙,迎头就撞到了一个人的怀里。 抬头看过去,月色下英俊的面庞映入眼帘,慕连城微翘起嘴角,看着她不说话。 “太,太子殿下,你怎么在这儿啊?” 凤轻狂揉着撞疼的额头,干笑了两声。 “我就知道你今天不会安分,因此特意过来瞧瞧,果不其然呢。” 慕连城低沉的声音萦绕在凤轻狂耳畔,随即凤轻狂感到额上一凉,他修长的手指正附在她的额头揉压。 动作十分轻柔,伴随着他身上传来的淡淡药香,令人不自觉神经放松,舒服极了。 凤轻狂怔怔地望着慕连城,几乎要失神。 “我,我是有正事要做嘛。” “偷窥人家幽会就是你的正事?”慕连城收回了手,取笑道。 凤轻狂捂着嘴轻咳两声,不满道:“我的目的才不是看他们厮混,你可别把我说得那么猥琐。” “秦洛呢,她怎么不跟你一起?”慕连城忽然问。 “那个,我把她派去做别的事了。”可不能让他知道秦洛去保护梁玉书了,否则他责罚秦洛怎么办?凤轻狂如斯想着。 好在慕连城也没有深问,只说:“行了,我跟你一起去吧。” 未等凤轻狂拒绝,慕连城就牵住她的手,将她带上马背去了。 “其实吧,我可以一个人去,不用麻烦你。” 慕连城抓着缰绳,将凤轻狂拥得紧一些,几乎可以感受到她身上的温度,清风带来她身上的淡淡清香,令他不由有些意乱情迷。 “上回你一个人去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不记得了?” “那次是我疏忽大意了,这次怎么一样?”凤轻狂不服气地说。 慕连城没理睬她,兀自夹紧了马肚,朝方才林氏消失的方向狂奔而去。 没多久,两人就在城东某一座偏僻的宅院外面停下,悄无声息地翻墙潜了进去。 “你确定林氏和贺兰弛是在这里幽会吗?”凤轻狂小小声地询问,之前在国公府外面跟慕连城耽搁得太久,早就没见林氏的踪影了,所以她有点怀疑。 慕连城淡然答道:“我的人早就探查清楚了,不会有错的,你看那里亮着灯火,肯定就是他们俩了,过去看看吧。” 说罢,不用凤轻狂多言,他便揽着她的腰蹬足越上了屋顶。 凤轻狂已经有点习惯了,所以没怎么受到惊吓,并且这种有人带着飞的感觉还不错,令她觉得有点意犹未尽。 尤其是慕连城的胸膛温暖而坚实,一靠过去,就有一种莫名的心安,让她竟生出一丝眷恋。 脚落在瓦上的同时,凤轻狂猛然清醒过来,恨不得拍自己两巴掌。 正在办正事啊,想什么呢?真是! 慕连城并不知凤轻狂心中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不经意间手背碰上她的面颊,发现是滚烫的,连忙问:“你生病了么,脸怎么这么烫?” “没,没有啦,我,我是吓,吓的。”凤轻狂支支吾吾地说,赶紧捂住脸颊,暗自庆幸,好在是晚上,否则要是让慕连城看出她脸红,肯定要糗死了! 慕连城正要再说话时,凤轻狂突然捂住他的嘴,做了个“嘘”的动作,然后蹲下身去揭瓦片。 “什么?你说这孩子不能留是什么意思?”下方传来林氏充满愤怒的声音,“这是你的骨肉,难道你不信我?” 贺兰弛叹了一口气,说:“柔儿,你别生气,你说这是我的骨肉,我当然相信了,只不过……” 林氏打断他:“只不过什么?你相信还不让我把他生下来?” “你已经年龄不小了,生孩子会很辛苦的,我又怎么能忍心看你受生产之苦?再说,你我的关系是见不得光的,孩子生下来后,根本无法与他的亲爹相认,这不是很可怜吗?” “还有,万一生下来后,被定国公发现端倪,觉得这孩子不像他,你又怎么解释?” 贺兰弛说得情真意切,真像极了苦口婆心劝说自己夫人,不要再受生孩子这苦的体贴丈夫。 林氏听完后,语气立刻就软了下来:“你放心吧,他每天只会忙公务,不会关注这个事的,我知道你是关爱我,但这孩子是你和我的,我舍不得打掉,不管说什么,我都要生下来的,你就支持我吧,好不好?” 第八十七章 夜美人更美 贺兰弛沉默了一阵子,叹息着说:“唉,我也说不过你,那就依你吧,不过你要答应我,万事小心,千万别让人知道这孩子是我的,否则后果如何,相信不用我说了。” “我当然知道,还用你提醒吗?” 凤轻狂俯视过去,就正好看见林氏依偎进了贺兰弛的怀里。 “你老实告诉我,我有了你的孩子,你喜不喜欢?” 这个问题似乎问得有点多余了,方才贺兰弛那不太愉快的语气已经说明一切。 贺兰弛却拍了拍林氏的肩膀,说:“喜欢,我当然喜欢,这是你为我怀的孩子,如何能不喜欢,方才……我那是为你担心,所以才态度不好,你不要介意。” “这还差不多。”林氏就这样相信了。 凤轻狂忍不住摇摇头,看来不论年龄大小,恋爱中的女人都是没智商的。 接下来,两人就进入你侬我侬、耳鬓厮磨的模式,凤轻狂与慕连城便悄然离去了。 到了外面,慕连城见凤轻狂神色严峻,似有不悦,以为她在为自己的父亲抱不平,遂宽慰道:“你爹几十岁的人了,这点心理承受能力还是有的,你不需要太担心。” “唔……”凤轻狂点了点头,“这个我不担心,我只是在想,该不该告诉他,如果告诉他,又如何不将来事情闹大,既能不伤他的颜面,又能不毁国公府的颜面。” “你也知道了,这种事情一旦传扬出去,我爹一定名誉受损的,他看重名声大过一切,要是成了京城的笑柄,那恐怕是真的承受不住了。” 慕连城转头看着凤轻狂,觉得十分新奇。 这丫头做事向来任凭心意,什么时候竟然还为国公府和她爹着想了? 有意思,有意思。 “不想事情闹大的话,只有私下解决了,最好是让你爹自己去发现,然后自己处置林氏,这样就不伤他脸面了。” 凤轻狂微蹙起黛眉,觉得为难,凤衡在朝堂上混迹十几二十年,本该是个极为聪明敏锐的人,可一到后宅,他就不会用脑子了,只能看到事情的表面,要想他自己发现问题,只怕等到孩子长大都不行。 唉…… 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后,凤轻狂抬头望向夜空,只见满天星辰闪烁,月儿圆圆,皎洁如玉,忍不住感叹一声:“今天的夜色真美啊!” “是啊,很美。” 耳边响起慕连城的附和,凤轻狂侧首望去,却见他正看着自己,目光温柔似水,嘴角边挂着浅浅的笑意。 他这是什么意思?是在夸她,还是夸夜景? 凤轻狂居然有种想要问个究竟的冲动,还好关键时候忍住了,她猛地甩了甩自己的头,暗暗掐了自己的手臂一把。 最近自制力怎么越来越差了,动不动就陶醉在慕连城的美色之中。 清醒点啊喂! 慕连城很快又补充了一句:“夜色美,人更美。” 凤轻狂打了个哈哈,假装听不懂,然而眼神却出卖了她。 她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了似的,慕连城就是再木,也知道她是害羞了。 “轻狂,还记得我之前问过你的那个问题吗?” 凤轻狂想了想,脑子还有点迟钝,猜不出来他指的是哪个问题。 “什么?” “我让你考虑是否做太子妃啊?”慕连城的眸光逐渐透出些许期待。 凤轻狂的心微微一抖,回避着对方的视线,小声道:“这个,我还是觉得我不合适。” 接下来,两人就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街上空荡荡的,安静非常,只有两人的脚步声,看似很平静,可凤轻狂的心却一点也不平静。 慕连城会不会生气了? 她实在忍不住,就偷偷侧过头去看他,但见他负手走在身旁,微微低着头,脸上似乎也没什么表情,就是不知在想些什么。 “慕连城,我……” 话才到嘴边,凤轻狂的手便被握住了,可慕连城依旧直视着前方,也没看她,也不说话。 “你……”凤轻狂下意识想挣脱,却被他握得更紧了。 她有点气恼,鼓着腮帮子道:“怎么,大晚上还想耍流氓啊?” 慕连城终于被她逗笑了,勾起唇角说:“本宫就是耍流氓了,你又能如何?” “哼,以后本姑娘再也不跟一起出来了。”凤轻狂佯装生气,实则却是松了一口气。 方才她是真担心慕连城一生气,再也不理她了,好在啊,这根木头不是个小气的人。 自从林氏有了身孕后,国公府就买进了大量的补身安胎的药,都是凤衡亲自嘱咐购买的,终于有机会再添一个儿子,他心情大好,以前从不管这些事的,如今竟然也贴心了起来。 之前那说要休了林氏的事,早就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林氏趁着这个机会,又向去账房要了不少钱,金银首饰一大堆的买,凤衡也由着她,任她挥霍,生怕坏了林氏的心情,仿佛只要她这段时间保持心情舒畅,将来就一定能生下男丁似的。 今日,林氏在外面看中了一块玉屏风,二话不说就买了回来,这会儿店铺里的人正送过来,那屏风通体晶莹,呈暗红色,在阳光下,内里似有液体流动,十分稀奇,一路引起下人们的惊叹。 不远处,凤轻狂不由得酸了一把。 “好家伙,这块玉屏风要是拿到暗市上去卖,至少得能卖三四千两银子吧?这也太豪了!” 要知道凤衡虽然是清官,但大燕朝富有,俸禄向来很高,何况定国公又是正一品大官,承袭一等爵位,福利还有一大把,这点钱自然不放在眼里。 这可把凤轻狂给馋得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与此同时,她又不得不对凤衡感到同情,绿帽都戴头上了,还一点不自知,自己跟那高兴得跟什么似的。 “果真应了那句话,要想生活过得去,头上就得带点绿啊。” “小姐,您说什么?”朱儿好奇地看着她。 凤轻狂轻咳了两声,哈哈笑道:“没什么,没什么。” 等玉屏风搬进屋里,林氏就乐呵呵地坐在软榻上欣赏,一边还品着水果,侍女们在旁揉肩掐腿,服侍得周到入微。 “都说酸儿辣女,奴婢看林姨娘近几日来一直爱吃酸的,想来到时候生下来的,会是个小少爷。”一个小丫鬟讨好的说道。 林氏心情极佳,笑着夸道:“就你嘴甜。” 接着从发间取出一只玉簪,塞到小丫鬟手里,“赏给你了。” “多谢姨娘赏赐。”小丫鬟喜滋滋地收好,其他人不免眼红,也紧跟着把所有的好词好句搬出来,好一通夸赞。 正当林氏被夸得飘飘欲仙的时候,门口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娘!” 自从几个月前,凤轻舞差点把林氏掐死之后,母女俩就没再怎么见过面,今次再乍一看到凤轻舞回来,林氏的内心有点复杂。 她怀孕的消息一传出,这个女儿就回来看望她了,原因为何,已经再是明显不过。 “轻舞啊,你回来了?快过来坐吧。”毕竟是自己疼了十几年的孩子,林氏纵然怪凤轻舞心狠,却也无法恨她,不认她。 凤轻舞满脸笑意,缓步走了过去,挨着林氏坐下,视线不经意间落在她的小腹上。 林氏将下人们都遣了下去,把果品端到凤轻舞这边,笑着说:“一路赶来,定然渴了吧,这些是刚买的水果,很清甜,吃些解解渴吧。” “谢谢娘。”凤轻舞细声细气地说,表现得极为乖巧,伸手拿了一块梨,咬了一口。 “果然清甜,娘真是有福气,如今有了身孕,在这里享受这么好的待遇,不像我……” 林氏听她说话略带了哽咽,面色又苍白,眼圈是乌青的,似乎黯然神伤,忍不住又心疼了。 “怎么了,你在三王府过得不好么?” 凤轻舞抹了抹眼泪,说:“三王爷一开始是对我很好的,只是现在对我越来越冷淡了,还总是嫌弃我,骂我是个扫把星。” “他如今都被幽禁在府中,革了职权了,不过是个挂名的王爷而已,还好意思嫌弃你?” 林氏很气愤,她的女儿再不好,也是堂堂国公府的千金小姐,容不得任何人贬低。 “实在是过分!” “娘……”凤轻舞握住林氏的手,柔柔地哭诉,“他也不是故意这样的,这些日子里,他被皇上关在王府,心里憋屈,这才出口伤人,我不怪他。” 林氏大睁着眼睛道:“你还替他说话?真是个傻孩子,他心情不好,就能拿你出气么?” “娘!”凤轻舞扑进林氏怀里大哭一场,过了好半天才哭声略止,“这都是凤轻狂那个贱人的错,如果没有她,我怎么会受这样的气?” “凤轻狂?” 说起这个名字时,林氏眼里闪过一抹冷厉,“她做了什么?” 凤轻舞恨恨地说道:“一定是她在三王爷面前说了我的坏话,破坏我们的关系,这才使得王爷对我越来越厌恶的!” “三王爷本来就中意那个贱人,她再随便一挑拨,王爷能不受到影响吗?” 第八十八章 母女之情 听凤轻舞这么一说,林氏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不错,凤轻狂一边吊着太子殿下,一边又跟三王爷纠缠不清,她是想看谁能成为将来的赢家,到时候飞上枝头变凤凰呢,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凤轻舞连忙揪住林氏的衣袖,焦灼地问:“那怎么办?她要是跟我抢三王爷的话,我肯定不是她的对手的,娘,我该怎么办?” 林氏一愣,头一次发现自己的女儿居然有点愚蠢。 “三王爷现在都失势了,连基本的自由都没有,凤轻狂那个心气儿高的,怎么可能还看得上他?” “你现在的敌人不是凤轻狂,而是三王府里那些个小浪蹄子,尤其是那个怀了三王爷子嗣的喜儿,她要是生下男丁,地位就比你高了,所以你要尽快想办法,把她肚子里的孩子……” 光看林氏眸中露出的凶光,后面的话不用说出来,凤轻舞已经明白了。 “可王爷很重视这个孩子,我怕他知道了,会杀了我的。” “傻孩子,你不需要亲自动手,借刀杀人就行了。”林氏提点道。 凤轻舞思忖片刻,心里已经有底了。 然而,她今天来的目的还没达到,不能就此作罢。 “我还是担心凤轻狂,她诡计多端,心肠又歹毒,我以前曾欺负得她不轻,她肯定怀恨在心,不把我害死,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娘,我很害怕,如今的凤轻狂精明厉害,我不是她的对手,万一她对我下手,我,我就只有等死的份了。” 说着,又抹起眼泪来。 林氏心疼极了,拍着她的手背,一脸慈爱地说道:“轻舞放心,有娘在呢,娘一定不会让她伤害你,别怕。” “娘真的会帮我么?” 凤轻舞泪眼婆娑地抬起头望着林氏,杏眸之中透着恳求,让身为人母的林氏无法拒绝。 “当然,你是娘的女儿,娘不帮你谁帮你呢?”林氏轻抚着她的面颊,轻柔地为她擦拭眼泪,“娘不会让凤轻狂有任何的机会祸害你的。” 说完,她低头望了自己的小腹一眼,心中已有谋算。 花园,凉亭下,凤轻狂正在喝着茶,百无聊赖之际便跟朱儿闲谈。 “朱儿,你快十五了吧?是不是该嫁人了呀?有中意的人了么?” 朱儿赧然一笑,微低着头道:“小姐就爱拿奴婢开玩笑,奴婢哪有什么心上人啊,奴婢打算了一辈子伺候小姐呢。” “口是心非!”凤轻狂斜眼取笑她,“我记得账房那边有个叫做张顺卓的小伙子,长着眉清目秀,人也勤恳,倒是挺不错的,要不然……” 听到“张顺卓”三个字,朱儿恨不得把头埋到地上去,脸蛋一下子红透了。 凤轻狂狡黠地嘿嘿一笑,说:“要不然就将他配给夏莲好了,我瞧着他们俩极是相匹配,明日啊,我就去跟管家说说。” “小姐!他,我……”朱儿急得眉头都皱成了一团,手指搅着衣袖,眼里有泪光闪动。 小姑娘总是害羞的,对于男女之事通常不敢明说,尤其朱儿又是个内敛的女子。 凤轻狂看她都要哭了,赶忙说:“好了,我不逗你啦,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你跟张顺卓两情相悦,我怎么会忍心拆散你们呢?” 闻言,朱儿当即转涕为笑。 “小姐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你既然跟张顺卓两情相悦,如果有需要的话,我愿意为你做个媒呀。” 凤轻狂冲她挤挤眼睛,眸光流转间,像极了一只小狐狸。 朱儿低下头去,声若蚊蝇地说:“奴婢,一切听小姐安排。” “好,明儿个我就着手帮你把事儿办了。” 凤轻狂并非想做媒婆,只不过最近闲来无聊,总得找点事做,加上朱儿跟张顺卓确实有那个意思。 在这个时代,像朱儿这样身份的人,若想嫁人,是必须经过主子同意的,凤轻狂从未把他们当成下人,可她们却把她当成主子,既然无法改变这个状态,那只有就尽量去成全她们了。 俗话说得好,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凤轻狂可不想自己成为那根打散鸳鸯的棒子。 凤轻狂正想着明天怎么去跟张顺卓说,那边一道眼熟的身影就走近了。 凤轻舞?她怎么突然回来了? 本想躲一躲,免得膈应到自己,但对方脚步太快,想躲已是来不及。 “三姐姐真有闲情逸致,居然一个人在这里喝茶偷闲。” 凤轻舞毫不客气地在凤轻狂对面坐了下来。 瞟了站在凤轻狂身后的朱儿一眼,突然就怒吼一声:“看不见本妃口渴了吗?杵着做什么,还不倒茶?” 凤轻狂不由一愣,这怕是个神经病吧,上一秒还风和日丽的,下一秒就电闪雷鸣了,变天也没这么快的吧? 朱儿本来就惧怕凤轻舞,此时被她一吼,吓得浑身抖了一下,连忙上前。 “且慢。”凤轻狂伸手将她拦住,面带微笑道:“朱儿,你是我的人,别人没资格使唤你,好好站着。” “四妹,你这不是带了婢女在身边么,怎么,使唤不动了就来使唤朱儿?” 凤轻舞眯了眯眸子,樱唇微微一翘。 “我就是爱使唤你的人,又怎么样?本妃好歹是堂堂的三王侧妃,地位总算比你高那么一点点,就算是使唤你都成,怎么就使唤不得你的丫鬟了?” 哼,看见这张狐媚的脸就恼火,她就是要处处跟这贱人做对,哪怕只是气她一气也好! 朱儿看凤轻舞的样子,分明是故意针对小姐,为免事情闹大,她觉得还是退一步为好。 “小姐,奴婢本来就是伺候主子的,本应为四小姐倒茶,方才是奴婢没眼力见了,望四小姐恕罪。” 凤轻狂明白朱儿的苦心,也就不再阻拦了。 朱儿倒好茶,双手向凤轻狂奉上,乖顺地说道:“四小姐请喝茶。” 凤轻舞接过茶杯,轻蔑地一笑,反手却将滚烫的茶水冲朱儿泼了过去。 “朱儿!” 凤轻狂赶忙起身去查看,只见朱儿的手背和手臂被烫红一大片,尤其手背上,皮都烫烂了。 “小姐,奴婢没事……”朱儿咬着牙说,她痛苦的表情和额上的汗水可不是这么说的。 “凤轻舞!你神经病是不是?” 凤轻狂杏眼圆睁,怒不可遏,拳头紧紧攥着,怒火已经积聚在心口,随时要爆发出来。 但凤轻舞觉得,这里到处都是人,凤轻狂不敢对自己怎么样,因而肆无忌惮,灿烂地笑道:“哎哟,三姐这么生气做什么,我不过是泼了一杯茶而已,谁叫这笨丫头不知道躲呢?” 不料,话音刚落,一杯热茶就迎面泼来。 “啊……” 凤轻舞疼得大叫起来,赶紧扫下粘在脸上的茶叶,把茶水擦拭掉,但脸蛋已经被烫伤,正火辣辣地疼,碰一下就觉得皮要脱下来了似的,疼得更加厉害。 “凤轻狂,你,你敢……” 凤轻狂抱着双臂道:“我方才不过是倒了杯茶,谁让你不知道躲呢,这可怪不得我。” 她用同样的话回敬给了凤轻舞,这就叫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凤轻舞恨不得撕了凤轻狂,然而脸上着实疼得厉害,担心再不赶紧回去上药的话会毁容,于是不敢耽搁,像要吃人一般地瞪了凤轻狂两眼后,急急忙忙地跑走了。 “小姐,四小姐蛮横不讲理,这次你得罪了她,她一定会报复回来的。”朱儿满脸都是担忧。 凤轻狂素手一摆,浑不在意地说:“那正好,我再狠狠地收拾她一顿,横竖我都是要跟她清算旧账的。” 朱儿望着自家小姐,心下不由生出几分敬意,这几个月来她的变化,她都看在眼里,惊喜是肯定的,但更多的是好奇。 一个人到底是为什么能变化这么快? 第二天,凤轻狂果然去找了在账房那边当差的家丁,跟他说与朱儿的婚事,张顺卓什么也没说,只是一个劲地傻笑。 末了才说:“多谢三小姐成全,小人往后一定疼爱朱儿,不让她受半分委屈。” “说到可要做到啊!”凤轻狂拍了拍他的肩膀,像个家长一样,露出欣慰的笑容。 撮合成了一对有情人,凤轻狂还是挺有点成就感的,接着她又给了朱儿一笔钱,让她拿去置办婚事,令朱儿感动得一塌糊涂。 这天晚上,慕连城又越窗来见凤轻狂,并告诉了她一件事。 “你是说,林氏又打算陷害我,还要利用她肚子里的孩子?” 慕连城颔首道:“不错,据手下来报,贺兰弛给了林氏一种可以让孕妇流血,却并不伤及胎儿的药,目的是污蔑你在她的安胎药里下滑胎药,让定国公对你愤恨失望,并将你赶出国公府。” 凤衡极其重视林氏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假如它真的死在凤轻狂手里的话,凤衡是极有可能会一怒之下把她赶出家门的。 林氏这一招,不可谓不狠毒。 凤轻狂笑了笑,说:“但她怎么也想不到,我会提前知道她的计划。” “我本来还想着,孩子无辜,林氏怀了身孕,暂时就不跟她纠缠了,等孩子生出来再说,但她既然这么不安分,那就只有给她点颜色瞧瞧了。” 第八十九章 假戏成真 “你想怎么做?”慕连城扬眉望过去,略有好奇。 “当然是将计就计咯,”凤轻狂轻轻勾起唇角,眸色逐渐加深,“我要让她去家庙里养胎,看她被关起来了,还怎么作妖,哼!” 慕连城微垂下眼眸,心知凤轻狂做事有分寸也有原则,便不再多说。 随即,凤轻狂粲然一笑,拍着慕连城的肩膀道:“多谢太子殿下给我报信啦,为了感谢你专程跑这一趟,我请你吃点心。” 说着,她小跑出去,很快又返回来,手里拿了两碟糕点。 “这是我今天下午闲来无事的时候做的,你尝尝看?” 慕连城扫了一眼,只见其中一碟是黄金糕,另一碟则是云片糕,卖相十分精致,很是不错。 于是各拿了一块品尝。 “黄金糕入口即化,吃完齿颊留香,云片糕甜而不腻,味道都很好,没想到凤三姑娘还有这样的手艺呢?” 得到夸赞的凤轻狂不禁心生一点小骄傲,端着下巴说:“以前没有,是刚学的,没想到第一次做就这么成功,心灵手巧没得说啊。” 慕连城笑道:“你倒是很会自夸,夸你两句就要上天,可别太骄傲自满了。” 两人一边说笑,一边喝茶,直到深夜,慕连城才离开。 三天后的半夜,凤轻狂在睡梦中被一串巨大的敲门声吵醒。 有人来说,林氏流产了,老爷叫三小姐立刻去一趟。 “小姐,林姨娘流产,虽是大事,但也用不着专程还将你叫过去吧?”朱儿疑惑地说着,似乎是感知到了什么不对劲,“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凤轻狂回头看了她一眼,神秘地笑了笑,并不作答。 当然有阴谋,没有阴谋的话,她还怎么将计就计呢? 来到林氏的院子里时,一众侍女婆子们都排排站在门口,耷拉着脑袋,面上布满悲伤,仿佛真的在为林氏小产而难过。 走进里屋,一阵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凤轻狂掩了一下鼻子,强忍住反胃的冲动,缓步走了进去。 林氏正躺在床榻上,脸色苍白,本来无神的双眼,在见到凤轻狂的一刹那,立刻迸射出浓烈的恨意。 “爹。” 凤轻狂淡然地福了福身,不去看林氏。 凤衡二话不说,一掌拍在桌案上,厉声质问道:“是不是你在林氏地药里下了毒?” “我没有。”凤轻狂不想多做解释,直截了当地否认了,“林姨娘小产,我也同样感到痛心,爹您怎么可以这样怀疑我呢?” “是不是又有人在您面前诋毁了我,您叫她来,当面跟我对质。” 本是凤衡问责凤轻狂,这会儿倒反过来了,这让凤衡更加恼火。 躺在床上的林氏突然坐了起来,眸光凄厉地瞪着凤轻狂。 “除了你还会有谁?在整个国公府,只有你跟我有过节,上回你没能把我撵出凤家,对我怀恨在心,要报复我,你知道我现在最在乎的就是这个孩子,所以你就对他下手了!” 凤轻狂瞥了林氏一眼,镇定自若地说道:“林姨娘,凡事都是要讲证据的,就算我是对你怀恨在心,也不能证明是我害得你小产呢,更何况,你小产的原因还没弄清楚呢。” “方才扬大夫已经诊断过了,就是吃了你下在我安胎药的羊血草导致的滑胎,那种药能只要一点点就能令孕妇不适,并有流产的危险,而你竟然在里面下了半副,你这是连我的命都想拿去!” “你怎么会长着这么狠毒的心肠,恨我就冲着我来,再怎么说,这也是你的弟弟,你怎么能连他也不放过?” 林氏忽然跳了起来,跌跌撞撞地扑向凤轻狂,掐住了她的脖子。 凤轻狂当然不会束手待毙,一把将她推开,正好推在凤衡的怀里。 令人惊讶的是,林氏似乎的确很虚弱,她只用了些许的力,就将她差点推到地上。 或许是那种药虽然不伤及胎儿,却因流血给大人造成一定的伤害吧? 凤衡将林氏抱回床上,转身怒视凤轻狂,问道:“我再问你一遍,药究竟是不是你下的?” “不是。”凤轻狂回答得相当坚定,并紧接着又补充一句:“先前爹已经被人误导,冤枉过女儿多次了,怎么今日竟然还不长记性?让人牵着鼻子走呢?” “你……”被自己的女儿指责自然是极度不爽的,但凤衡恍然间清醒过来,却又不得不承认,这丫头的话颇有几分道理。 难道这次又是林氏的阴谋? 不,不可能,林氏即便再怎么阴毒,也还不至于亲手害死自己的骨肉。 兴许给林氏下药的人并非三丫头,而是另有其人? “不论如何,这件事情我一定要弄清楚,只要是让我查出来,不管是谁,我都绝不放过!” 这就是暂时要放过凤轻狂的意思了,林氏心头一紧,连忙说道:“老爷,厨房的下人说过,今天下午看见三小姐的丫鬟朱儿曾鬼鬼祟祟地进厨房不知做什么,一定是那个时候,她在安胎药里下了毒,一定是的!” “朱儿去厨房是我吩咐的,我下午有些不舒服,让她去熬了点药,光明正大的事,哪里鬼祟了?”凤轻狂当即淡定地反驳林氏。 “我倒是还要怀疑林姨娘你请的那位大夫呢,什么羊血草,听都没听说过,他该不会是招摇撞骗的庸医吧?” “依我看,为安全起见,还是另请高明,将太医署的太医请来诊看诊看为好,免得调养不当,让姨娘你留下后遗症。” 林氏连忙说:“这些年我每有病痛,都是找的扬大夫,他医术高明,怎么会是庸医?三小姐不要为了给自己开脱,就随便中伤别人!” “你是担心换了别的大夫看,会有什么不好的后果吧?”凤轻狂笃定了林氏是假流产,故而坚持请太医。 到时候太医一看便知,谎言不攻自破,看林氏还怎么圆回来。 凤衡也开始起疑,遂点头同意了凤轻狂的提议。 于是翌日早上,凤衡就让人请来了太医署的梁太医给林氏诊脉。 凤轻狂就站在旁边,等待着林氏被揭穿,然而完全出乎她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大人,如夫人流产的确是误食了一种叫做羊血草的药所致,而且药量比较大,若非及时救治,大人的性命只怕也难保。” 什么?林氏居然是真的流产了?怎么会这样? 凤轻狂彻底凌乱了。 难不成梁太医也被林氏收买了?但这是不可能的,因为梁太医是被凤衡随机请过来的,林氏不可能提前做好部署。 林氏当真为了陷害她,而牺牲亲骨肉吗? 不会,林氏是个极其疼爱自己孩子的人,看凤轻舞就知道,这种事她绝不可能做。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 凤轻狂偷瞄了林氏一眼,只见她双目垂泪,悲痛之情布于脸上,十分明显,之前只道她是装的,殊不知是真情流露。 “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凤衡忽然问。 “是我误会那位扬大夫了,看来,他并非庸医。”凤轻狂轻描淡写地答道。 凤衡皱起眉头道:“没别的了?” “还有什么?”凤轻狂知道,这位国公大人又把嫌疑转回到她身上来了。 “药是不是你下的?” 凤轻狂摇头道:“不是,您就是再问几百次,我也是这个回答,我没有做过的事,是绝对不会认的。” “老爷,那孩子死得好惨啊,你一定要为他报仇,否则的话,妾身也不想活了。”林氏扑在凤衡的怀中,哭得好不凄惨。 失去这孩子,凤衡的心痛一点也不会比林氏少,此时此刻面对林氏的痛哭流涕,自然是很有共情。 凤轻狂预感到,自己又要倒霉了。 果然,下一刻就听见凤衡说道:“轻狂,目前你是最有嫌疑的人,在弄清楚事情的真相之前,你就先去祠堂跪着吧。” 凤轻狂心下窝火,这不就是已经认定药是她下的,只不过还没找到确切证据,只能先把她关起来么? 算了,去祠堂就去祠堂吧,指望凤衡这个所谓的父亲,还不如想办法自救呢。 凤轻狂被关进祠堂后,林氏吃不下睡不着,时时刻刻想着要将她弄死,给自己的孩子陪葬。 哪怕明知道她并非害死孩子的凶手,也必须杀了她,只有这样,她的孩子才算是没有白白牺牲。 但祠堂毕竟还是在国公府,动手杀人很难,唯有先将她弄出府再动手。 在那之前,就得先证明药是出自凤轻狂之手。 于是乎,林氏想到了凤轻狂身边的丫鬟,朱儿。 这天,趁凤衡外出之时,林氏命人将朱儿抓了来,同时又让管家林央把账房的张顺卓给带过来。 朱儿被两个婆子狠狠地摁在地上,丝毫动弹不得,她不知林氏究竟要做什么,心里头无比慌张。 “你叫朱儿是吧?”林氏幽幽地看着她,缓慢地开口,“知道我为什么抓你来吗?” 朱儿抬起头说:“请姨娘赐教!” “在我的安胎药中下羊血草的人,就是你,我说的对不对?” 林氏依旧慢条斯理地说话,眸中却满是阴鸷,令人见了不寒而栗。 第九十章 阴谋败露 朱儿闻言大惊,连忙摇头:“不,奴婢没有,奴婢是冤枉的!” 林氏自然不会给她辩白的机会,勾起唇角冷笑了一声,说:“冤枉?我的药在熬制的期间,只有你一个闲杂人等进去过,除了你,还会有谁?” “我知道,这并不是你的本意,你也是被三小姐所逼,是不是?只要你跟我去老爷面前,乖乖地把实情招出来,我会替你求情,让老爷饶你一命,如何?” 这是明摆着要诬陷凤轻狂。 “不,奴婢没有给姨娘下药,小姐更加没有逼迫奴婢做什么,姨娘您误会了,给您下药的一定是另有其人!” 朱儿想也没想,便摇着头说。 林氏眯了眯眼睛,眸中散发出丝丝寒意,已是不耐烦。 “现在你的小命已经捏在我的手里,你可要想清楚了再说,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到底要不要去老爷面前指证三小姐?” “不,不行,奴婢不能诬陷三小姐。”朱儿的态度很坚定,小姐对她这么好,她就算是死粉身碎骨,也绝不能出卖她。 林氏冷哼一声,将茶杯重重地摔在地上。 “敬酒不吃吃罚酒!把人带上来!” 朱儿心头掠过一丝不祥的预感,不一会儿,就看见两个小厮押着一个人走进,而那人被绳索缚住,嘴里塞了布,不能动也不能说话,正是张顺卓。 “顺卓?” “怎么样?现在可以考虑考虑了吧?”林氏成竹在胸地盯着朱儿,她笃定,为了救情郎的性命,这个小丫头一定会点头的。 “林姨娘,一切都不关他的事,他什么也不知道,求求您放过他吧。”朱儿大声地哀求,“药是奴婢下的,奴婢认下就是了。” “是谁指使你下的?”林氏步步紧逼,非要得到一个满意的回答不可。 但朱儿始终只是摇头:“是奴婢自己做的,与没有人指使,奴婢自作主张下的药!” 林氏眸光冷冽,冷声说:“看来你还是执迷不悟啊,动手!” 两名小厮得了命令,当即把张顺卓摁在地上一顿毒打,直到把人揍得鼻青脸肿,嘴角流血才停手。 朱儿早已经泪流满面。 “顺卓,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张顺卓艰难地抬起头来看她,面貌已看不大清的脸上扯出一个笑容,摇了摇头。 林氏的耐心已然耗得差不多,再次问:“你究竟答应还是不答应?” “不……”朱儿一边哭一边摇头,望着张顺卓泣不成声。 “真是岂有此理!”林氏气极,一掌拍在桌上,“既然你这么不知好歹,那就别怪我心狠了,来啊,继续打,往死里打!我倒要看看你舍不舍得看着他被活活打死!” 朱儿用力推开两个婆子,想去救张顺卓,但立刻就被捉了回去,扭住手脚,半点也动不得。 “顺卓……” 闷闷的惨叫声和凄惨的哭声在屋里交织着响,动静大得外面的人听了都心惊。 “住手!” 随着愤怒的吼声传来,一道鹅黄的身影闪入,正是本该关在祠堂的凤轻狂。 她一把推开婆子们,将朱儿扶起来,杏眸大瞠瞪着林氏。 “林姨娘,你有什么权力在府里滥用私刑?” 林氏没想到凤轻狂会跑出来,顿时又惊又怒:“老爷勒令你在祠堂面壁思过,谁让你跑出来的?” 凤轻狂冷笑道:“我要是不出来,又怎么知道你为了嫁祸我,竟然罔顾人命,丧心病狂?” “你害死了我的孩子,我就是要让你付出代价,只要能给我的孩子报仇,只是打死两个下人算什么?” 林氏咬牙切齿,眸中怒火在跳动,完全就是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你真是疯了!”凤轻狂看了一眼躺在地上被打得半死的张顺卓,心下万分庆幸。 好在及时赶到了,否则若是青桃的悲剧再次发生,她这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你的孩子是怎么死的,药是谁下的,你比谁都清楚,在这里拿我和他们两人出气有什么用?不过自欺欺人而已,有本事你就去找那个真凶报仇啊!” 这话其他人听得一头雾水,但林氏自是听得懂的。 那药是从贺兰弛那里拿来的,下药人则是她自己,全程就没有经过他人的手,凶手是谁已再明显不过。 只是,她不敢相信,也拒绝相信,所以只能把一切罪过归咎在凤轻狂身上。 “你少在这里胡诌八道,推脱责任,药就是这个婢女下的,方才她已经认了!” 朱儿冲凤轻狂摇头,想解释,却被凤轻狂按住了手。 “那是你屈打成招!谁不知道张顺卓是朱儿的心上人,你抓来张顺卓,不就是为了逼迫朱儿屈服吗?” 林氏紧握住桌边,指甲几乎要嵌进去。 “是又如何?不管谁害死了我的孩子,我都要你来给他偿命,我要你给他陪葬!” 凤轻狂愤怒之余,嘴角却缓慢地勾了起来,因为她终于看见门口走来了一个人。 “原来在这国公府里,你还能随意掌控人的生死了,是谁给了你这么大的权力?” 凤衡大步走进,怒视着林氏,“你流产了,居然还要我另一个孩子来陪葬?” 林氏登时大惊失色,一时乱了方寸。 “老爷,我是因为失去孩子太悲痛了,这才说几句气话的,并非真的要……” “够了!”凤衡立刻打断她的话,“方才你跟轻狂的对话我都听见了,你分明就知道下药者另有其人,却还要把罪名扣在轻狂身上,为此更是不惜对两个下人用刑,这还只是说几句气话的问题吗?” “老爷,这个婢女承认了药是她下的,方才她真的承认了!”林氏还是不死心,竭尽全力地想要说服凤衡。 然而,凤衡已经看清了这女人的手段和为人,不会再轻易被她糊弄。 正要说话的时候,外面有人来报:“老爷,太子殿下驾到,说有要事见您。” 太子殿下?他突然来做什么? 凤衡满心疑惑,转眸瞥了凤轻狂一眼,转身出门。 “快请殿下到前厅用茶。” “在我回来之前,林氏不得踏出院子半步!” 林氏颓然地跌坐在椅子上,心知事到如今,要想除掉凤轻狂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而且,现在她已经小产,对凤衡来说已经没什么用处,他很有可能一怒之下会做之前没做成的事——将她赶出国公府。 凤轻狂没工夫理会林氏,与朱儿一起搀扶着张顺卓离开了。 前厅这边,慕连城刚刚被请进去,凤衡就匆匆忙忙地过来了。 “让殿下久等了,请恕罪!” 慕连城摆摆手,说:“哪里,是本宫唐突了,本宫今天来,是想让大人见一个人。” 言罢,冲站在门口的二游使了个眼神,示意他把人带进来。 凤衡心生好奇,回头一看,被二游拽进来的却是一个中年男子。 “这是……” “这人姓扬,是个大夫。”慕连城简单地回答了一句,然后对那人道:“你自己跟大人说说吧。” 扬大夫眼含怯惧,犹豫了一瞬,吞吞吐吐地说:“小人是城南医馆的大夫,也是府里林姨娘的专用大夫。” 凤衡记起来了,之前林氏的确提起过一个“扬大夫”,原来就是这个人。 但太子把这个人带来是什么意思呢? 慕连城负手而立,正色道:“扬大夫,几天前林姨娘让你帮她做什么事来着?” “小人……”扬大夫当然不愿意说,但紧接着慕连城投来一个凌厉的眼神,吓得他猛地一跳,连忙说:“林姨娘给了小人一大笔钱,要小人帮她撒一个谎。” 话到此处,凤衡其实已经猜到了些,见太子在场,但觉脸上有些挂不住,犹豫着问:“撒什么谎?” “林姨娘让小人配合她,对大人说她吃了滑胎药,险些流产,她原本的计划是假装动胎气,孩子险些保不住的样子,但不知为何那天小人赶过来的时候,她居然是真的服用了羊血草,导致滑胎了……” “大人,这件事小人只知道这些了,其他的小人一概不知。” 扬大夫连忙撇清关系。 凤衡皱起眉头,这么说来,原本林氏是要设计诬陷轻狂,装出几乎流产的模样,结果却真的被人下药,假戏成真。 这个恶毒又愚蠢的女人,真是该死! 慕连城又一摆手,让扬大夫退了下去。 “定国公,本宫是个外人,本来也不该管你府里的事情,只不过看见三小姐被冤枉,于心不忍,于是出手帮一把,还望你不要在意,今天的事情本宫就当不知道,绝对不会往外去说,你尽管放心。” “当然,臣相信殿下不是多嘴之人。”凤衡勉强保持微笑,拱了拱手,“殿下帮臣解了疑惑,臣感激不尽。” 这话肯定不是真的,所谓家丑不可外扬,任谁经历这样的事,心都无法平静,慕连城能理解,也并不在乎,反正他的目的达到了,可以走人了。 “举手之劳罢了,该做的本宫已经做了,告辞。” 送走太子之后,凤衡瞬间黑下脸,转身往林氏的院子这边来。 第九十一章 林氏离府 凤轻狂安顿好张顺卓后,赶回来的时候,正听见凤衡在质问林氏。 “你的那位扬大夫方才已经将你的阴谋一五一十地道了出来,你如何收买他替你撒谎,又如何欺瞒我,诬陷轻狂,我都已知道得一清二楚,现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林氏双眼赤红,没有再像之前那样极力解释,反而突然笑了起来,嘴里说着:“我输了,我彻底输了……” 现在的她失去了腹中孩子,惨遭贺兰弛背叛,又即将被凤衡抛弃,真正是一无所有了。 既然如此,她还有什么好怕的? 凤衡蹙眉看着林氏,只道这女人是疯魔了,忽而又听她说:“不错,这一切原本该是我布下的局,我就是处心积虑要将凤轻狂赶出国公府,然后再在外面将她偷偷地弄死!” “那个小贱人,从小到大就跟我过不去,我看见她就恨不得一把掐死她,只是那贱人命硬,这么多年来,我几次三番处心积虑向她下手,都没能取了她的命,如今还被她打垮,真乃上天不开眼!” 说完,林氏又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眼角还一边流着泪,也不知她是真正在哭还是笑。 林氏并不是什么善类,凤衡早就心中有数,却是最近才稍微领略了她的恶毒,而今天他才又看清这女人真面目。 见到林氏这副疯狂的模样,凤衡内心是惊诧的,但更多的是愤怒,被欺骗而导致的愤怒。 尤其当听到她嘴里吐出来一句又一句的“贱人”时,怒火便更炽,当即上前两步,狠狠扇了林氏两个耳光,而后掐住她的脖子。 “真正给你下药的那个人是谁?你为什么要维护他,反而将罪名嫁祸到轻狂身上?说!” 林氏被掐得有些难以呼吸,面色逐渐白了,但嘴角的笑丝毫不减,并由冷笑转变成了讥笑。 “我不会告诉你的,你也永远不会知道,不过……有一件事,我倒可以告诉你,那个孩子……根本就不是你的,哈哈……” 闻言,凤衡的手猛然一抖,不敢置信地瞪着林氏。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外面的凤轻狂本来还想进去看看热闹,但听林氏说了这话,便赶紧收住脚步,找了个隐蔽的角落躲起来,改为偷听。 林氏上气不接下气地剧烈咳嗽着,眼角滑落两行泪,好不容易才缓过气来。 “堂堂的定国公,朝堂上威风凛凛,人人敬重,居然连自己的女人一直在外面跟别的男人私会都不知道,传扬出去,会不会让人笑掉大牙?哈哈……” 凤衡愤怒到了极点,当即踢翻桌子,一脚踩住林氏的胸口,厉声质问:“是谁?那人是谁?” 他的脚力很重,林氏被踩在地上压根挪动不了,她挣扎了几下后,便干脆放弃了。 “我会说出来的,如果老爷真的想知道,可以去问三小姐啊,她早就发现了,只是瞒着没说而已。” 门外的凤轻狂一愣,什么鬼,到这个时候还要往下拉她一把? “你说轻狂她……” 被自己的女人骗了,又被女儿骗,凤衡一时间实在接受不来这么多的打击,挪动脚步,最后坐在座椅上缓神。 他觉得,今日发生的事情,简直比这么多年来在朝堂上所经历的官海浮沉还要令人头疼。 沉默一阵后,凤衡重新站起来,冷着脸说:“立刻收拾东西,给我滚出去!” “老爷想要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你把刚流产的妾室赶出家门,让人说你冷酷无情吗?” “还是想让人知道你养了一个在外面偷人的妾室,成为全城的笑柄?” 于林氏而言,是否待在国公府已经不重要,但她娘家没人了,贺兰弛又害死了她的孩子,她不可能再去投靠他,凤轻舞那里更是不行,这一被赶出府,她只有沦落街头的下场。 因此,就算是为了有个容身之所,她也要想尽办法留下。 “你……”凤衡牙齿打颤,眼珠瞪得像铜铃一般大,“你在威胁我么?” 林氏轻轻一笑,说:“妾身并非威胁您,只是在跟您讲述事实,再怎么说,妾身也为您生了一个女儿,还尽心尽力地打理国公府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就这样把我逐出家门,未免心太狠了点吧?” 凤轻狂听到此话,差点笑出声。 凤衡心狠?要是换了别的男人,得知自己的妾在外偷人,不把直接把她杀了都算好的。 不过,林氏虽然不要脸,但不得不承认,她将凤衡的心理抓得很准,凤衡身为朝廷高官,最看重的就是颜面二字。 倘若林氏偷人的事情当真传出去,成天让人当成笑话议论,于凤衡而言将会比死还难受。 果不其然,很快就听见凤衡透着不甘的声音说道:“从今天开始,你便去家庙悔过自省吧,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今天就动身!” 说罢,半刻也不多停留,转头拂袖而去。 林氏扬起嘴角说:“多谢老爷。” 凤轻狂躲在花圃后面,眼看着凤衡走远了,这才进去见林氏。 “你来了,是来嘲笑我的,还是来耀武扬威的?” “都不是,你会有今天,完全就是咎由自取,是上天有眼,与我无关。”凤轻狂站在逆光之下,俯视着林氏,脸上一派淡然。 “我来,是有一个问题要问你,我想知道,当年我娘是不是被你害死的?” 这是萦绕在原主脑海里许多年的疑问,她只是代替原主来问。 当年林忆棠虽然患病,但病情一直稳定,并且后来逐渐有好转的迹象,但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她要好起来的时候,某天夜里,她却突然吐血猝死。 当年凤衡也曾怀疑,于是找太医询问死因,太医只说死的蹊跷,却说不出具体的原因。 原主长大一些后就暗中追查,只可惜没等查到什么,调查就因为那次救慕连城落水,烧坏脑子终止了。 本来凤轻狂并不想再去翻过去这么久的事情,但禁不住又想,既然占用了人家的身体,就应该为她完成遗愿。 所以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查一查,不论最后是否能够查出来,都总算是尽到了心意。 “不是。”林氏一口否认。 凤轻狂轻蹙秀眉,立刻发出质疑:“我娘生前与人为善,其他的两位姨娘都与她相处不错,在这国公府里,唯有你与她有过节,除了你,还会有谁想要她死?” 林氏嗤的一声笑,缓缓说道:“我是很想她死,日夜都盼着她赶紧去见阎王,然后好取代她做正夫人,但是当年老爷很紧张你娘,派了心腹日夜守在她身边,我根本没办法接近。” “我这辈子做了很多的狠辣之事,到了今天,每一桩每一件我都还记得清清楚楚,也没什么不敢承认的,但是你娘的死,与我无关。” 凤轻狂进盯着林氏,只见她一脸坦然,并不像是在撒谎,况且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她也没必要再隐瞒。 难道杀死林忆棠的另有其人? 既然问不出什么来,凤轻狂也不再逗留,扫了林氏一眼便走了。 当天下午,林氏就离开了国公府。 而不久之后,凤轻狂被凤衡叫到了书房内谈话。 她早就料到凤衡会找自己,所以有所准备。 先倒了一杯茶,踩着莲步走到书案旁,咧嘴讨好地笑道:“爹,您终日忙于公务,可千万要注意身体呀,快歇一下,喝杯茶吧。” 凤衡抬头瞪她,想起这丫头隐瞒着自己林氏的事情就火大,但见她突然乖巧,笑起来像极了林忆棠,心又软了下来。 缓和神色说道:“放着吧。” “哦。”凤轻狂乖顺地把茶杯放下,接着又殷勤地跑过去给凤衡捏肩,笑眯眯地说:“爹,今天的事情,您就不要放在心上了,那个林氏她反正不是什么好人,赶走了也好,咱们国公府以后就安宁了。” 凤衡眉头一跳,偏头问:“怎么,林氏如何不是好人,就因为她陷害过你?据我所知,你不也总跟她对着干吗?” 闻言,凤轻狂手上的动作一顿,嘿嘿一笑说:“我们俩是有恩怨,不过那都是私事,我说的是她人品不好,她,她,她在外面有人……” 与其让凤衡来问,还不如主动交代。 凤衡转了转茶杯,声音冷下来:“你总算肯跟我交代了?什么时候知道的,为何要隐瞒?” 凤轻狂停下手,低着头走到下首,摆出为难又充满委屈的神情。 “几个月前就发现了,我不跟爹您说,一是因为不想让您在女儿面前丢面子,二是不敢告状,林氏知道我已经察觉,若您知道了去质问她,她必定会设法打消您的怀疑,反咬我一口,我,我怕我斗不过她。” 凤衡垂下眼眸,陷入沉思。 许久之后才开口:“此事过去就过去了,往后不要再提起,尤其不能对外人说起,明白了吗?” 凤轻狂连忙点头,一脸真诚地说道:“明白,明白,那,您不生气了吧?我可以走了吗?” 凤衡谈了一口气,摆了摆手。 “下去吧。” 第九十二章 心狠手辣 走出书房的时候,凤轻狂才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凤衡居然没向她询问林氏在外面的男人是谁。 为什么?之前在林氏那里他还逼问来着,难道现在就不想知道了? 算了,管他呢。 回到屋里,凤轻狂一头栽倒在床榻上,然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虽然林氏终于离开了国公府,在这里暂时能过上一段安宁的日子了,可始终青桃的仇尚未得报,凤轻舞还逍遥自在地活着。 还有,她曾答应要跟慕连城一起为皇后报仇,又有原主的遗愿没完成,这么多的事有待完成,真是任重而道远啊。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鬼地方。 “唉……” “凤三姑娘何故叹气,有什么烦恼,不如说来听听?”低沉的声音自窗边传入。 凤轻狂猛地坐起身望去,只见一袭黛蓝色衣袍的慕连城已越过窗户,缓步走了进来。 又忘记封窗了! “你还说呢,那天你给我的消息根本就不准确,害得我差点又做了背锅侠。”她哼了哼抱怨。 背锅侠?慕连城微微一愣,这是什么形容? “这次的确是手下疏忽了,没有查清楚贺兰弛给林氏的究竟是什么药,差点连累你,对不住。” 手下只听见贺兰弛对林氏说那药只会让孕妇流血,不会伤及腹中胎儿,殊不知当时贺兰弛根本没说真话。 是后来听秦洛回来报信,说凤轻狂被怀疑给林氏下药,让定国公给关了起来,慕连城才恍悟过来,是贺兰弛骗了林氏,于是赶忙采取措施。 凤轻狂本来就只是随口一说,并非真的抱怨慕连城,没想到他竟然还一本正经地道起歉来了,顿时噗嗤一笑,很有一种伸手去捏捏他那绷着的俊脸的冲动。 不过,为免被他觉得轻薄,还是忍住了一双爪子。 “算啦,我开玩笑的,要不是太子殿下带着那个大夫前来为我主持公道,我恐怕没这么快脱身,我应该谢谢你呢。” 闻言,慕连城立刻露出笑容。 “只要你没事就好。” 屋里忽然安静下来,凤轻狂忍不住偷偷往慕连城那边瞄,不料他也正好转头看过来,将她逮了个正着。 “话说,那个贺兰弛竟然亲手害死自己的骨肉,真是有够狠毒的啊。” 慕连城心知这丫头是在避免尴尬,随便找了个话题来说,勾唇轻轻一笑,说:“这也不奇怪,贺兰弛本来就是自私自利,冷酷无情的人,为了权势地位连自己都可以出卖,更何况是一个上位出生的胎儿?” 凤轻狂认同他的说法,但还是觉得贺兰弛此人过于可怕了,委实不好对付,尤其是如今他又跟慕北拓勾结在了一起。 感叹一阵后,慕连城自怀里取出一只小木盒来,这次他是直接揭开了盖子。 “这只玉扳指虽然价钱上比不得上回的九玉连环,但也是上乘货色,不可多得,送给你。” 只要是见到与钱有关的东西,凤轻狂永远是星星眼,她兴奋地接过玉扳指细细端详,心下又把它的价值估算了一番。 “确是好货色啊,要不怎么说太子殿下眼光不俗呢,拿出手的全是宝贝,这次又是在哪儿看到的?” 慕连城笑了笑,却忽然故作神秘起来。 “这个,我就不方便告诉你了,只要你喜欢就行。” 凤轻狂挑眉瞥过去,半开玩笑道:“还不方便告诉?该不是见不得光的东西吧?那我可不要。” 说着,把玉扳指放回木盒,塞回慕连城的手中。 慕连城又推回去给凤轻狂,说:“放心吧,绝对比你原先的那些东西来路正。” 凤轻狂扁扁嘴,那是啊,她的东西都是偷来的,太子殿下财力雄厚,还用得着使这种路子么? 然而,她其实是不好意思再收慕连城的东西。 “你为什么最近兴起败家来了?每次都送我这么宝贵的东西,过不了多久你的太子府恐怕就要穷了。” “只要能讨你欢心,就算穷了,那也无妨。” 慕连城说这话时,声音比平常柔和,语气坚定而认真,凤轻狂听着不由心尖一晃,因为不知如何应对,故而没敢去看他。 “你没必要这样做的,我……” 后面的话还没出口,身旁的慕连城已然起身。 “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改日再会。” 等凤轻狂抬眸去看,哪里还有慕连城的身影? 唉…… 她望着手里的木盒发了好久的呆,思绪翻飞,直到有人拍了几下肩膀才猛然回神。 “是朱儿啊,张顺卓的情况如何了?要紧吗?”凤轻狂把木盒收好,关切地询问着。 朱儿点点头,满心感激道:“多亏了小姐及时赶到相救,否则今天奴婢和顺卓都只怕难逃一死了。” “小姐的大恩大德,奴婢没齿难忘,以后一定当牛做马报答小姐。” 说完,双膝一屈,就要往下跪。 凤轻狂赶忙拖住她的手臂,愧疚道:“你们本来就是被我连累,才会让林氏抓去的,张顺卓受了这么重的伤,我已是十分过意不去,怎么还能受你的礼?” “这两天张顺卓养伤,肯定需要人在身边,你就过去照顾他吧,这边院里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等他好了你再回来。” 朱儿又被感动得一塌糊涂,含着泪道:“是,多谢小姐。” 林氏计划失败,被发配到家庙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凤轻舞的耳朵里,但作为女儿的她,并没有为母亲的遭遇而感到半分痛心,反而嫌她没用,不仅帮不上忙,还给她拖后腿。 国公府那边没了内应,往后对付凤轻狂就难上加难了。 因此,凤轻舞还懊恼了好一阵子,收拾好心情之后,她决定先解决眼前的麻烦。 喜儿的肚子渐渐地显怀了,慕北拓特地让人收拾了一个院子出来给他养胎,这段时间慕北拓幽禁在府,闲时多,遂天天都跑去看她。 凤轻舞看在眼里,眼红得要死。 最终,她决定采取上次林氏给出的建议,暗中将喜儿腹中的孩子除掉。 凤轻舞毕竟是定国公的女儿,又是名正言顺的侧妃,身份比三王爷的其他女人高出一大截,加上她已经进门近半年了,在府中有了一定的地位,即便喜儿有了身孕,也仍然是远远不及的,府中的下人无不畏惧于她。 因此,她要想假别人之手给喜儿下药,那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这天早上,喜儿刚用完早膳不久,便觉腹痛如绞,很快大出血,疼得昏了过去,等她醒来的时候,就得到一个消息。 孩子没了。 “王爷,我的孩子真的没了吗?会不会是医官弄错了?一定是医官弄错了对不对?”喜儿抓着慕北拓的手,苍白的脸上布满泪痕。 这孩子可是她在王府立足的唯一指望,现在没了,她还拿什么护身?如何逃得过凤轻舞的魔爪? 她不想接受这个事实。 慕北拓也正处在伤心郁闷之时,见了喜儿哭哭啼啼,不免有些烦,但念在她是刚失去孩子的母亲,这个反应很正常,也就耐下心来。 “医官诊断,你是误食了藏红花导致小产,并在你今晨服用的安胎药药渣里查验到藏红花这味药。” 喜儿大惊,身子颤抖了一下。 “怎么会这样?一个多月来,一直都没事的,为何忽然会有藏红花?” “王爷,一定是有人见妾身有孕,心生嫉妒,处心积虑要害死我们的孩子,于是偷偷在安胎药里面下了药,一定是的!王爷您一定要把她找出来,为咱们的那可怜的孩子报仇!” 她没有指明那个人是谁,但慕北拓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凤轻舞。 “你放心,本王一定会的。”慕北拓安抚了喜儿两句,起身说:“你好好休息,本王先走了。” 出了院子,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找凤轻舞兴师问罪。 而此时的凤轻舞也正等着他的到来。 慕北拓刚踏入院门,凤轻舞就迎了出来,并且神色颇为严厉,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王爷,您来得正好,妾身正要去找您请罪呢。” 这一操作倒是相当出乎慕北拓的预料,他冷冷地俯视着凤轻舞,咬牙道:“请罪?你是承认在喜儿安胎药中下药的人是你了?” “不,妾身并非下药之人,但是妾身却有脱不开的责任。”凤轻舞满脸愧色地说,眼角眉梢都藏着无奈,“妾身愿任凭王爷处置。” 慕北拓颦蹙眉头,盯着凤轻舞看了好一会儿,却是分不清她这番话究竟是真是假。 “你说下药之人不是你,又说与你有关,该不是在跟本王演戏吧?本王就这么好骗吗?” 凤轻舞急忙道:“王爷,妾身所说句句属实,下药的乃是妾身院里的一个丫鬟,虽说是她自作主张害了喜儿腹中的孩子,并非出自妾身的授意,但妾身自知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不敢推脱。” “若王爷恼恨,那就请杀了妾身报仇吧,妾身绝无怨言。” “人呢?”慕北拓问的是凤轻舞口中的那个丫鬟。 “就在屋里,妾身已经将她绑起来了,正准备去向王爷您请罪呢。” 第九十三章 一同出游 接着,凤轻舞让人把丫鬟押了出来。 慕北拓扫视过去,目光如刀,盯得丫鬟心底发毛,身子微颤。 “奴婢荔枝向王爷请罪。” “喜侧妃安胎药里的藏红花是你下的?” “是,”荔枝点头,承认得相当干脆,“奴婢今晨偷偷去了一趟厨房,趁着喜侧妃的侍女熬药时走开的期间,在药锅里撒了一把藏红花。” 正是因为承认得太爽快了,更加令慕北拓疑心。 “你与喜侧妃有什么深仇大恨?以至于要下这样的狠手?”他厉声质问。 荔枝埋低头颅,将恐惧掩在眸底,后背早已沁出一层冷汗。 “奴婢是看自从喜侧妃怀有身孕以来,王爷连看都不来看凤侧妃一眼了,她食不下咽,夜不能寐,整天以泪洗面,短短一个月就瘦了一圈,憔悴不堪,奴婢很是心疼,所以……” “所以奴婢心想,只要喜侧妃肚子里的孩子没了,王爷就不会再把心思全部扑在那儿,就会回头来看凤侧妃了,于是偷偷去买了藏红花。” 慕北拓半眯着眼眸,双手紧握成拳,胸腔内怒气如滔滔江水般汹涌翻滚。 “是凤轻舞指使你这么做的吧?” “不!这一切都跟凤侧妃无关,是奴婢自己的主意,王爷如果要杀,那就杀奴婢一人好了,千万不要迁怒于她!”荔枝激动地解释道,生怕主子被误解一样。 慕北拓相信,这个婢女是受了凤轻舞的要挟,这才主动承担罪过,幕后主使者一定是凤轻舞,一定是! “凤轻舞,你以为找个人来给你当替罪羊,本王就能被你蒙蔽了吗?本王告诉你,你的心狠手辣本王早就看透了,少在这儿跟我演戏!” “王爷……”凤轻舞委屈得低下头,眼泪簌簌而下,将那种含冤受屈的楚楚可怜模样演绎得淋漓尽致。 以致慕北拓见后,心又忍不住开始动摇。 这时候,荔枝突然站了起来,大喊一声道:“喜侧妃小产,全是我一人害的,与凤侧妃无关!” “侧妃,原本奴婢这么做是想为您好,却不料反而连累您蒙冤,奴婢罪不可赦,实在无颜再活在世上,奴婢只有以死谢罪了!” 话音未落,荔枝就推开身边的丫鬟,直直地撞向墙壁。 只听得“咚”的一声响,登时脑浆迸裂,血溅当场,凄惨得令众人不忍睹。 “荔枝!”凤轻舞大哭出声,仿佛痛心不已,“你这又是何苦呢?你虽然犯了错,但也罪不至死啊,我又没真的怪你,你又何必要想不开?” 罪不至死? 慕北拓可不这么认为。 “这个婢女害死本王的儿子,死一百次也不为过,原本是要将她凌迟处死的,现在本王还能给她留个全尸,已经是仁慈了!” 凤轻舞眉心一跳,这会儿却是真的害怕了,她知道慕北拓看重这个孩子,但不知竟重视到这个程度,如果他接下来还是发现了什么端倪…… “王爷……” 凤轻舞没来得及开口,慕北拓便突然冲过来,一手掐住她的脖子,恶狠狠地说:“凤轻舞,本王还没蠢到可以任由你耍弄的地步,荔枝确是你的人,但不可能忠心到可以为你去死的地步,除非,是你逼迫她。” “本王现在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要是你坦白,本王还能饶了你,但假如你胆敢欺瞒,待日后我把真相查出来,后果会是什么,你只怕承担不起。” 凤轻舞明白,他这是在恐吓自己,荔枝既然是她逼死的,她又怎么会留下证据让他查到? “不,妾身的确不知情,妾身是清……白的……”只要听过这一关,此事就算是过去了,所以,她一定要稳住。 “王爷倘若非要……把罪名归咎在……妾身身上,妾身甘愿……受死。” 断断续续地说完后,凤轻舞缓缓地闭上了双眼,眼角滑下两行泪,完全是视死如归的模样。 或许真是自己冤枉她了?慕北拓心一软,连忙松了手,将瘫软的凤轻舞抱在怀中。 “王爷,妾身真的没有……”凤轻舞话说到一半,“昏”了过去。 “轻舞,轻舞?”慕北拓很快就后悔了,赶紧把人抱进屋,叫来医官给凤轻舞诊治。 喜儿最后询问慕北拓,得到的答案就是,药是凤侧妃身边的侍女荔枝下的,人已经以死谢罪,事情真相大白,不用再查。 这个结果,不是喜儿想要的,她也不相信这就是真相,但是慕北拓都已被迷惑,她不敢再纠缠。 唯有先把这个仇记在心里,待日后找到机会再报。 端阳节将至,京城的名门闺秀们都在准备着进宫赴宴的事。 比如那天要穿什么样的衣裳,戴什么头饰,如何上妆容等等,总之,目的是吸引眼球,令人眼前一亮。 这是因为到时候宫宴上将汇聚全京城的青年才俊富家公子,这是所有未出嫁的千金小姐们觅得良缘的大好机会,谁都不会马虎怠慢,就连出嫁了的凤轻岚也专门定制了一套新衣,准备在端阳节那天穿。 唯独凤轻狂每天优哉游哉,像不知道有这回事一样,可把朱儿给愁坏了。 “小姐,您怎么一点也不知道着急呢?再怎么说,也该准备一下,到了端阳节那天,才不至于让人比下去嘛。” 凤轻狂躺在长椅上,翘起二郎腿,拿了一颗葡萄扔进嘴里,摆摆手说:“有什么好准备的?穿的像样点不丢人就行了呗。” 她又不是要去相亲的,打扮得花枝招展给谁看? 朱儿摇摇头,叹气道:“小姐您真是……” 正说着,外面响起丫鬟的通报声:“三小姐,太子殿下来了。” 平时慕连城来找自己,都是晚上偷偷摸摸地来,这次竟然大白天走了正门,想必是有正事了。 凤轻狂连忙起身出迎,刚到院门口,慕连城就过来了。 身后跟着二游,他手上捧着一只四四方方的大木盒。 凤轻狂随即将慕连城领进堂屋喝茶。 “太子殿下大驾光临,不知所为何事呀?” 慕连城微笑着答道:“没什么大事,不过见今日天气晴好,恰逢本宫又没有公务在身,便想邀请三姑娘一同出去走走,不知道姑娘是否赏脸?” 凤轻狂心想,跟着慕连城这个移动的钱袋子出去玩,肯定吃吃喝喝都全不用自个儿掏钱,反正闲来无事,出去逛逛有何不可? “好啊,我正嫌待在府里闷得慌呢。” 走之前,慕连城让二游把木盒捧上来。 “这是太子殿下特意为三姑娘准备的广袖锦裙,还有配套的头饰耳饰等等,请姑娘收下。” 他居然还准备了这些? 凤轻狂着实震惊了一把,快速地看了慕连城一眼后,打开木盒,只见鹅黄色的百褶裙整齐地叠放在内,还有同色系的耳坠、发簪等。 慕连城说:“我看你平常穿黄衣居多,猜你应该是最喜欢这个颜色了,所以让人做了这一套,你试过之后要是不喜欢的话,可以随时更换的。” “这,这怎么会不喜欢呢?”凤轻狂咧嘴而笑,怪不好意思的,“只不过,太让殿下破费了。” 慕连城笑而不语。 他还能不知道凤轻狂在想什么吗?这丫头最怕欠别人情了,每次给她一点什么,或者帮她一次忙,她都要想方设法地还回来。 不过最近他给的东西多且贵重,她还没想好拿什么还。 越是这样,慕连城便越是要继续送,最好让她永远也还不起。 凤轻狂让朱儿把东西收好,然后与慕连城出了门。 街上行人很多,十分热闹,凤轻狂是最喜欢热闹的,不一会儿便把之前的满腹心事给抛在脑后了。 临近端午节,街边有很多卖粽子的小摊,买的人也很多,粽香弥漫着整条大街,成功把凤轻狂肚里的馋虫勾了起来。 在其中一小摊上买了两只,递了只给慕连城后,便在桌旁坐下,迫不及待地拆开来啃。 “哇,真是香啊,我最喜欢吃咸口的了,要不是怕吃撑,一次吃十个都不在话下。” 当凤轻狂一脸满足的时候,却发现慕连城手上的粽子丝毫未动。 “你怎么不吃啊?” 慕连城笑着说:“我不怎么爱吃粽子,既然你喜欢,这个留给你。” “居然还挑食?”凤轻狂小声嘀咕,“那好吧,我就帮帮忙,替你解决啦。” 慕连城贴心地将粽叶拆开,再用筷子夹起粽子放到碗里,放到凤轻狂面前。 动作优雅至极。 凤轻狂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应该注意一下吃相,于是把粽子夹成几块,然后开始小口小口地吃。 慕连城看她方才大口吃得津津有味,忽然却斯文起来,遂疑惑地问:“这只不好吃吗?” 凤轻狂比他更加疑惑了,“没有啊,怎么这么问?” “那你怎么吃得这么慢了?” “我……咳咳……”凤轻狂嘴里的茶水差点喷出来,呛得眼里冒火星。 这个家伙怎么有时候聪明,有时候又让人觉得缺根筋呢?干嘛要戳破她? “慢一点。”慕连城轻柔地拍着凤轻狂的背给她顺气。 咳了半天,凤轻狂才缓过气来。 准备离开的时候,一道紫檀色身影走了过来。 “这不是慕兄和三姑娘吗?真是巧啊!” 第九十四章 再见梁玉书 来人正是许久不见、笑得像花儿一样的宋亦枫。 他依然是手里拿着把折扇摇来摇去,一头青丝用发带绑着垂散在后背,再配上这张俊美的脸,以及弯弯的桃花眼,像极了个无所事事的花花公子,十分招人眼球。 “宋公子这么有闲情雅致,一个人出来逛街?”凤轻狂笑吟吟地说。 宋亦枫先是扫了慕连城一眼,然后才说:“怎么,只许你和某人有闲情出双入对地逛,就不准我这个光棍出来晃悠晃悠了么?” 慕连城咳了一声,嗔怒道:“什么出双入对,麻烦你说话能不能注意一点?” “注意?难道我说的不对吗?本来就……”宋亦枫一张嘴就要说个没完,但见慕连城丢了个冰冷的眼神过来,吓得连忙噤声。 而后一本正经地说:“是,我以后注意就是了。” “凤三姑娘,再过几天就是端阳节了,到时候你会不会去赴宴啊?” 凤轻狂原先还真不打算去,但今天慕连城特地送来衣裙首饰,她想不去都不行。 “会啊,怎么了?” “你赴宴要穿的衣裳和首饰应该还没备好吧?”宋亦枫笑成了眯眯眼,一脸得意地说:“趁着今天出来,正好可以准备一下,要不要我帮你挑选啊?我的眼光可是很不错的哦。” “这个……”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我早就替她备好了。” 不等凤轻狂拒绝,慕连城就抢着说,并且看向宋亦枫时的眼神带了一丝不爽。 宋亦枫只当看不见,故作夸张地“哦”了一声:“还是太……慕兄你体贴周到啊,在下真是自愧不如。” “如果宋公子是专门喜欢说这些废话呢,还是请你离开为好。”慕连城很不客气地说道。 宋亦枫露出无辜的神情,伸手在嘴边比划了一下。 “好,我不吭声总行了吧?” 凤轻狂觉得,宋亦枫话多,最适合调节气氛,如果有他随行,她就不用担心遇到方才那样的尴尬时候了。 于是笑道:“大家难得出来一趟,又能在茫茫人海中相遇,也算是一种缘分了,多个人多份热闹嘛,还是结伴而行吧。” “还是三姑娘通情达理。”宋亦枫嘻嘻一笑,冲慕连城摊了摊手,表示不是我想打搅你们,实在是盛情难却啊。 慕连城的脸有些黑,他心想,下回再约轻狂出来,一定要先把某些碍眼的东西清除了再说。 得逞了的宋亦枫便喜滋滋与凤轻狂攀谈起来,越聊越觉得与她投缘,于是也忍不住靠得近了一些,直到收到来自慕连城的不善目光,这才闭上嘴,与凤轻狂保持距离。 “时间也不早了,前方有一家酒楼,咱们进去边喝边聊吧。” 三人准备直奔酒楼而去,经过一家字画铺的时候,突然听见里面传来怒骂声:“就你这幅画,不是我说,送给我都嫌占地方,就别拿出来卖了,走走走,别妨碍我做生意,快走!” “老板,你再看看吧,这画虽比不上你店里书画大家的手笔,但也不差的,我二两银子卖给你,已经很便宜了。” 身着深蓝色衣衫的年轻书生央求道。 但店铺老板显然已经被他弄烦了,抢过他手里的画直接扔了出去。 “都说不要了,滚!” 画正好落在经过的三人面前。 凤轻狂往地上瞅了一眼,便转头去看那书生,当看清对方的容貌时,不由微微一惊:“梁玉书?” “轻狂,你认得此人?”慕连城低声问。 这是凤轻云的情郎,凤轻狂不好说,只好摇摇头否认。 “是认错人了。” 宋亦枫则上前一步,将画捡了起来,仔细地欣赏着。 “这画很不错的嘛,尤其是上面题的诗很有文采,这位兄台,这是你自己的画作吗?” 梁玉书被赶出门的时候不小心磕到了腰,此时只能微弯着腰走路。 他来到宋亦枫面前,忍着疼勉力笑道:“正是敝人的拙作,可惜不能入眼,让公子见笑了。” 说着便将画收好,准备离开。 “等等,”宋亦枫突然将他叫住,笑着问:“不知道兄台这幅画怎么卖?” 梁玉书愣了愣,吃惊地问:“公子要买么?可是方才……” 宋亦枫一拉折扇,做出一副大行家的样子,说:“方才那位老板不识货,在下可跟他不一样,你开个价吧。” “这……”梁玉书大概是被打击得太多次了,突然遇到肯赏识之人,不由受宠若惊,“在下是上京赶考的考生,要不是盘缠用尽,实在没办法了,也不会拿这个出来丢人现眼,有人肯出钱,在下已经万分满足了,还是公子看着给吧。” 闻言,凤轻狂皱了皱蛾眉,奇怪了,凤轻云不是先前给了梁玉书价值上万两的珠宝首饰吗?难道已经全部送去打点了?就算是这样,也不可能连基本的生活费都不给自己留吧? “依我看,你这画至少值十两!”宋亦枫很大方地掏出十两纹银,塞到梁玉书手里。 梁玉书呆呆地看了他好一会儿,说:“公子实在是太抬举在下了,在下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您这十两纹银,在下委实不敢收。” 接着又要递回给宋亦枫。 宋亦枫又坚决不肯往回收,两人推来推去的,好几个回合才停下。 “阁下何必自谦?你被生活所迫,拿自己的画作出来换钱,宁愿看人脸色,也不去做偷鸡摸狗的事,足见读书人的品格,朝廷选拔人才,要的就是像你这样品德优秀的人,我这也是敬佩你,才愿意拿出十两银子来买你这幅画的,你就不要推辞了。” 梁玉书深受感动,对着宋亦枫鞠了一躬。 “多谢公子,若他日有缘再见,在下一定答谢公子的大恩,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宋亦枫爽快道:“在下姓宋,宋亦枫,未知阁下贵姓呢?” “敝人姓梁,名玉书,乃是韫州人士,宋公子,在下就此告辞。”梁玉书简单地自我介绍了一下,便转身去了。 “你怎么看?”凤轻狂没头没脑地冲慕连城问出一句。 慕连城也不知有没有懂她的意思,却是不答反问:“你怎么看呢?” “我觉得……”凤轻狂想说自己觉得梁玉书这个人有点奇怪,可又念及其人与凤轻云的关系,担心说了不恰当的话,给身边这两位贵人留下不好的印象,影响他的前途。 犹豫再三,还是不多嘴了。 “唉,算了,还是别管这些闲事了。” 慕连城侧首看向凤轻狂,凤眸之中浮出一丝疑惑。 宋亦枫捧着那副画走来,笑眯眯地问:“你们两人在说什么悄悄话呢?让我也听听?” “懒得理你!”凤轻狂见他又拿自己和慕连城开玩笑,撅着嘴走远了。 宋亦枫随即又拿着画冲慕连城,邀功似的说:“太子殿下,方才我为朝廷留住了一个人才,这可是大功一件呢,将来荣登大位之时,重用了此人,可别忘了也给我记上一功啊。” 慕连城却并不以为然,只淡淡地说了一句:“是不是人才还要日后才知道呢。” “嘿,不相信本公子的眼光是不是?”宋亦枫很不服气,但依旧很有信心,“哼,以后你就会知道我没看错人!” 三人进到酒楼,在二楼的雅间落座。 酒菜上来之后,宋亦枫怕把画弄湿了,便特地放远了些。 “这可不能弄坏了。” 凤轻狂撇嘴说:“不就是十两纹银吗?宋公子堂堂高官子弟,难道还在乎这点钱?” “小丫头,这可是你不懂了,”宋亦枫认真地反驳她,“这不是十两银子的问题,我准备拿回去给我爹看看的,也让他老人家欣慰一下。” “你是想给他老人家找一个好门生吧?”凤轻狂脱口说道,很快意识到了什么,往慕连城那边瞄了瞄。 说起门生,严格算起来的话,太子也算是宋太傅的门生来着,可想见宋家的门槛之高。 宋亦枫不置可否,颔首道:“我只是把画给他瞧瞧,至于看不看得上,又不是我说了算的。” “但我觉得,梁玉书不是个好的人选。”凤轻狂尽量说得不经意,以免让对方察觉出自己认识梁玉书。 “为什么?你们似乎都不怎么看好梁玉书呢?”宋亦枫露出狐疑的神色,一双桃花眼在凤轻狂和慕连城两人身上瞄来瞄去,当凤轻狂以为他察觉出什么来了的时候,他却倏然嘿嘿一笑,又开始走起不正经路线。 “连看人的眼光都一样,这个是不是就叫做心有灵犀呢。” 凤轻狂真想一筷子敲碎这厮的脑袋,看他还怎么胡言乱语。 “吃饭,吃饭吧,酒菜还堵不住你的嘴。” “明明是你要说的……”宋亦枫咕哝了一句,碍于慕连城的权威,不敢对凤轻狂的话多做反驳,只好乖乖用饭。 吃饱喝足,结完账后,三人离开酒楼。 宋亦枫摇着折扇问:“两位接下来打算去哪儿游玩啊?” 凤轻狂没有做答,因为她只是出来蹭吃蹭喝的,压根就没想过去哪儿,去哪儿都行。 看了眼慕连城,却见他正望着对面街边的小巷。 “咦,那不是梁玉书吗?” 第九十五章 制造偶遇 闻言,宋亦枫也顺着慕连城的目光看了过去,果然看见不久前才见过面的梁玉书正站在对面的小巷之内,与面前蹲在地上的小乞丐说着什么。 “他在做什么?” 接着,就见梁玉书自袖中掏出一锭银子,塞到小乞丐的手里,并微笑着揉了揉小乞丐的头,便走开了。 那银子正是之前宋亦枫买画给的。 “果然是个君子,不可多得的老好人。”这下子,宋亦枫更是对梁玉书赞不绝口了,他一脸得意地向身旁的两人道:“怎么样?我果然没看错人吧?” 慕连城没做反应,凤轻狂则只是默默叹息,梁玉书已经卖画得了银子,按理说应该早就回家了,怎么可能还在这里转悠? 很显然他是故意在这里等着的,说不定这根本就是在做戏。 究竟真相如何,到时候问一问秦洛便知。 不一会儿,梁玉书从巷子里走出,宋亦枫欣喜地走了过去。 “梁兄,你把身上唯一的十两银子都捐给别人了,可有想过自己该怎么办吗?” “宋公子。”梁玉书拱了拱手,“我见那小兄弟孤苦无依,几天没进食了,实在于心不忍,就想帮一帮,也没想那么多,我自己……到时候再想办法。” 宋亦枫调侃道:“又要再画一幅画去卖吗?” 梁玉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忽然察觉到来自不远处一位姑娘的带有怀疑意味的目光,连忙垂下眼眸。 “这样吧,方才那十两银子,就算是我捐给那个小兄弟的,”宋亦枫又掏出十两银子来,慷慨地递过去,“这十两才是我买你画的酬劳。” “这如何使得?”梁玉书连连摆手,说什么都不肯接,“公子这样做,不是要羞煞在下了吗?公子还是收回去吧。” 宋亦枫看他这般扭捏,心中也有些不快,当即冷下脸来,说:“既然阁下不肯收的话,那我也不好意思要你的画了,你拿回去吧。” “这……”梁玉书左右为难,思忖了半天才终于把银子收下,“待来日在下筹足了钱,一定还给公子。” 宋亦枫只要他现在接受自己的帮衬,其他的倒也不在意。 “随你吧。” 两人拱手作别后,宋亦枫回到慕连城和凤轻狂这边。 “此人要是能顺利高中,为朝廷所用,将来一定能成为国之栋梁。” 慕连城很快一盆冷水泼了下去:“心肠好未必会办事,文采好也不一定有治国的才能,现在下结论,还为时尚早。” 在他看来,用人得先论才,再论德,况且,这个梁玉书未必有德。 “我说太子殿下,你怎么就这么看不上梁玉书呢?也不知这是哪里来的偏见,三姑娘你说说,他是不是故意跟我唱反调呢?” 宋亦枫正经的时候都带着孩子气,不正经的时候完全就是个孩子了,弄得凤轻狂忍俊不禁。 “抱歉啊,这次我站在殿下这边,虽然我也不了解梁玉书,但每个人都有多面性的,你才见过他两回,怎么知道他是好是坏呢?我劝你还是先观察一段时间,别引荐给宋太傅了,免得他老人家骂你识人不明。” 这厮神经比较大条,梁玉书制造的这么明显的偶遇,他居然一点也没生疑。 宋亦枫哼了哼,道:“算了,你们两人一唱一和的,我是说不过了,横竖梁玉书究竟如何,日后自会揭晓。” 不论凤轻狂和慕连城怎么说,他依然坚持自己的看法,因此一回到府里,从下人处得知宋太傅已回府时,就立刻拿着梁玉书的画作过去了。 宋亦枫走进书房时,宋太傅正坐在书案前处理政务。 “爹。” 宋太傅微一抬头,换了另一本公文,淡淡道:“回来了,有事吗?” “我今日出门遇见一书生,颇有才华,从他哪里讨了一幅画来,想着给您瞧瞧。”宋亦枫将画展开,放到书案上。 宋太傅停下笔,看了一眼春风得意的儿子,拿起画作仔细看。 “萧山夜雨……” 宋亦枫不敢打扰父亲欣赏,只站在一旁没出声,默默地观察着他老人家的神情变化。 “这幅书画的确不错,画好,诗更好,尤其这一手小篆写得漂亮,看来画这画的人确实文采不错。” 宋太傅毫不吝啬地夸奖道,苍老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此人叫什么名字?你说是个书生,莫非是这届的考生?” 宋亦枫颔首答道:“不错,就是考生,名叫梁玉书,说是韫州人士,因为盘缠用尽,不得已画了这幅画出去换钱,今日在街上偶然叫我遇见了,我见他有才华,又品行端正,这才买下他的画,想帮帮这位未来的朝廷栋梁。” “梁玉书……”宋太傅捋着胡须点点头,“以这人的才能,即便不能进三鼎甲,也必定是三甲,倘若当真品行端正,又有政治才能的话,倒是个可塑之才,枫儿,你往后可以留意一下这个人。” “是,我会的。”宋亦枫觉得,还是自己老爹的眼光跟他最合,于是拿着画转身出了书房。 晚上,凤轻狂把秦洛叫了回来,向他询问梁玉书的事。 “今日梁玉书在街上卖画的时候,你就在暗处跟着的吧?” 秦洛点着头,认真地说道:“是啊,姑娘让我暗中保护他的嘛,我岂敢不忠于职守?” “那幅画真是他画的吗?”凤轻狂面露疑惑,现在她不但怀疑梁玉书的人品,连他的才华也有点不看好了。 “画确实是他所作,我亲眼看着他画的,不会有假。”秦洛说到这里,忽然颦起秀眉,犹豫须臾,“不过,他并非因为没钱了才去卖画,今天跟宋公子相遇,其实不是偶然,而是他早就计划好的。” 秦洛答道:“果然如此。”凤轻狂摇摇头,不禁为感慨起来,宋亦枫这么欣赏此人,要是知道人家是处心积虑要利用他接近宋太傅,不知会做何感想。 想了一会儿,凤轻狂又问:“他这段时间都接触过些什么人?” “他想尽了办法想去接近几位朝中主持科考的官员,但是并未能亲眼见到那几个大官,费了老大的劲,也只是与他们的亲随或是下属有过些许接触,送了不少钱出去。” “之后呢?” “之后就没有回应了,”秦洛耸耸肩,拿起桌上的苹果大口地啃着,“不是我说,他给出去的那点钱,对于那些个大官来说,还不够塞牙缝的呢,其他的考生都是几万两十几万两的送,人家哪里看得上他这点钱?” “话说回来,梁玉书不过是个穷酸秀才,不应该有这么多钱才是,但我算了算,他东送一点西送一点,加起来也有上万两了,真是奇怪。” 那是凤轻云的全部积蓄……凤轻狂忍不住对凤轻云产生了同情,她存了那么多年的钱,就这样打水漂了。 “这么说来,梁玉书是在别处投效无门,这才调转方向把宋太傅定做了目标。” 然而,宋太傅身为太子之师,其眼光可不是一般的高,而且听说宋太傅的确十分爱才,但为人刚正不阿,最痛恨徇私舞弊,弄虚作假,就算他看中梁玉书的文采,也不会从中做什么。 再有,假如他得知梁玉书曾拿钱去贿赂官员,只怕会厌恶这个人,将来别说提拔他,不打压他就不错了。 由此看来,梁玉书处心积虑地做了这么多事,最终还是白忙一场。 “姑娘,你似乎并不太喜欢梁玉书这个人,也与他不熟,既然如此,那为何还要我去保护他呢?”秦洛看着凤轻狂,美丽的脸上充满不解。 之前是担心林氏对梁玉书不利,这才让秦洛去保护他,现如今林氏已经去了家庙,现阶段再掀不起风浪来,倒用不着再保护了。 不过,凤轻狂又有了新的任务交给秦洛。 “从今天开始,你就负责暗中监视梁玉书,他要是有危险,你当然还出手相救,倘若他有什么不妥的举动,你便来告诉我。” “三姑娘是怀疑梁玉书会做什么坏事吗?”秦洛挑眉问。 凤轻狂面色凝重地说:“也不算吧,他现在只是个书生,什么做不了,我是觉得这个人不简单,需要好好观察一番。” 凤轻云毕竟是原主的姐姐,现在跟她关系也不错,没遇上就罢了,遇上了还是替她留意一下,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将来嫁给一个品行不端的人。 秦洛苦恼道:“好吧,那我就继续去盯着梁玉书,到时候太子殿下要是问起来,三姑娘可要为我说话才行啊。” 凤轻狂拍拍她的肩,笑着说:“他要是责怪你,你就把责任推到我头上,说是我逼你去的,不就行了?” 次日早上,凤轻狂去了一趟凤轻云的院子。 她进去的时候,凤轻云正坐在屋廊下一边喝茶,一边看书。 “三妹过来了,快过来坐啊,我也正想着过去跟你说说话呢。” 凤轻狂走过去,在她对面的位置落座,瞟了一眼她手上的书,好像是某位诗人的诗集。 “过几天就是端阳节了,皇宫的宫宴必然很热闹,大姐姐会去吗?” 第九十六章 那段往事 凤轻云把倒好的香茶递到凤轻狂面前,摇摇头说:“人多就闹腾,我向来不喜欢那种场合的,还是不去凑那个热闹了。” “那怎么行?你不去的话,我一个人多没意思啊?”凤轻狂开启游说模式,“你也知道了,我名声不好,京中的那些名门闺秀们都不爱搭理我,到时候我只能一个人杵在角落里自娱自乐了,那一定很无聊的。” “有没有这么惨啊?”凤轻云被她的描述逗笑了,“那要不然你也别去了,留在家里陪我说话聊天?” 凤轻狂撇撇嘴,她倒是想呢,只可惜收了某人的礼,不去不行。 “那当然更不行啦,二姐和四妹现在肯定在家打扮呢,就等着宫宴那天大出风头,咱们要是不去,风头不都叫她们抢光了?而且她们俩都是出嫁了的,已经不能代表定国公府,别人见不到你我赴宴,还会以为咱们国公府没人了呢。” 这话听起来还是有那么些许道理的,但对凤轻云而言,那就远远不够。 “外人如何做想有什么关系,咱们只要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由他们去说。” “话可不能这么说啊,”凤轻狂一边说,一边往凤轻云那边靠了靠,“爹素来最看重的就是脸面,可不容许有人说国公府的是非。” “再说了,大姐姐你将来是要做状元夫人或者榜眼夫人的,总不出去露面怎么成?以后梁公子要是真入朝为官,少不得要你这个贤内助从旁帮扶帮扶的,你现在就得先积攒些人脉,日后才好办事啊。” 凤轻狂知道凤轻云心里最在意的就是梁玉书,只要把他搬出来,不怕说服不成。 果不其然,凤轻云听完这段话后,原先混不在意的神情就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满面的忧色。 “可我少有跟人接触,本来就不擅长这些,我担心……” 凤轻狂笑着宽慰道:“谁也不是生来就善于跟人打交道的,只要姐姐多出席些宴会之类的场合,自然而然就能学会了。” “是吗?” 凤轻云虽然才貌双全,样样都好,但因为是庶出,总有些自卑,她怕京中的那些显贵子弟们看不上自己,因此从来不曾有去攀附的想法。 能看上梁玉书,除了爱慕他的才华之外,还有一部分原因就在于他的出身更不好。 凤轻狂看她被说动了,赶忙趁热打铁。 “是啊,你不去试试怎么知道?” “你看看那些朝中那些大臣们,哪个不是家里有个能说会道,到处张罗的贤妻良母,他们才能没有后顾之忧?” “不是谁都像爹那样,生来就是定国公,家大业大,又受皇帝器重信任的,很多时候还要靠人脉,你难道不想做一个能帮助自己夫君事业向上的妻子?” 凤轻云垂下眼眸,尚在犹豫。 半晌之后,点头道:“三妹说得有道理,那,我听你的吧。” “这就对了,嘻嘻。” 凤轻狂笑眯眯地抿了一口茶,眼底掠过一丝慧黠,她其实是想让凤轻云去看看京中的其他青年才俊,希望她醒醒脑,知道这世上比梁玉书优秀的人还很多,没必要吊死在一棵歪脖子树上。 说起梁玉书这个人,凤轻狂又想起了昨日的事。 静默片刻后,说:“对了,昨天在外面的时候,我偶然间看到梁玉书了。” “玉书?”一提到这个人,凤轻云就紧张起来,“他怎么了?不会有什么事吧?” “你看你,这么激动干嘛,我只是远远地看见他进了店铺买笔墨纸砚之类的东西,怎么会有事?”凤轻狂无奈道。 凤轻云这才松了一口气,缓缓说:“考期将近了,我总是担心会有什么意外发生。” “你最近还有跟他见面吗?” “没有,我怕打搅他念书,又担心被人发现,所以没去找他了。” “其实……” 凤轻狂很想把昨天的事情说出来,但话到嘴边,犹豫一下,又吞了回去。 “怎么了?”凤轻云疑惑地问。 思量再三,凤轻狂还是决定不说了,摇首道:“没什么,突然想起一些无关紧要的事而已。” 一来,凤轻云早就知道梁玉书要拿钱打点官员走偏路,还把全部积蓄给了他,可见她并不反对这个做法。 所以,即便她说了,凤轻云也不会多在意。 再者,凤轻云深爱梁玉书,整颗心都扑在他身上,对他也是深信不疑,她要是这时候多嘴,说梁玉书的不好,只怕凤轻云会以为她有意挑拨离间,反而把她疏远了。 “你和梁玉书是怎么认识的呢,介意跟我说说吗?” 凤轻云心想,左右三妹都已经知道了梁玉书跟自己的关系,说说也无妨。 “我跟他是在半年前的一个雪天认识的,那天因为思念我娘,实在心情不好,就出门散心,走着走着,就看见一个人躺在街边,冻得昏死了过去。” “本来我并不想管的,但又觉得不能见死不救,就与丫鬟将他抬到了附近的医馆救治,等他醒来才知他叫做梁玉书,是个书生。” “当时他刚到京城没几天,因为在途中被人抢了盘缠,没钱住店,只能流落街头,饥寒交迫下晕倒了,我看他可怜,就让丫鬟去租了一间宅院,假说那是家里空置的地方,让他安心住下。” “之后几天,我频繁去见他,接触多了才发现,他是个才华横溢之人,而且心怀远大的抱负,他还跟我讲了如何报效朝廷,如何治理国家,造福百姓的事,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是肺腑之言,力量十足,由不得我不心生敬佩。” 凤轻云说到这里时,脸上浮出的笑容里都充满了崇敬,就像是现代那些见到了男神的小迷妹。 见状,凤轻狂不得不感叹,梁玉书确实有才,不论是哪方面的才,总之能把堂堂定国公府,见识不凡的千金小姐的芳心牢牢攥在手心,就很是个人才。 “梁公子既然并非京城人士,家境又困难,那为何要这么早来到京城呢?京城的生活显然要花很多钱,他大可以等到现在这个时候再来啊。” 这个问题,凤轻云似乎还没有想过。 “玉书半年前丧母之后,家中就没亲人了,可能是不想留在家乡触景生情,这才提前来京的吧?” 凤轻狂心想,以梁玉书的城府来看,可能就是想提前来京城为自己铺路,但没想到路上被抢,发生变故,差点客死异乡。 “姐姐,有句话,我不知当说不当说。” 凤轻云好奇地看着她,“什么事?” “你就这么肯定梁玉书能高中吗?万一他最后名落孙山了,那你……怎么办?” “不会的。”凤轻云立刻斩钉截铁地否定这个说法,“以玉书的才华,一定可以名列前茅,取得功名。” 这一点,她从来没有怀疑过。 凤轻狂默默叹气,接着又说:“好,就算他最后考上了状元,你就这么肯定他一定会兑现诺言,来国公府提亲么?” “倘若,他遇到了比你条件更好的女子,见异思迁了,你又怎么办?” “这就更不可能了,玉书岂是这般负心薄性之人?”凤轻云依旧毫不犹豫地说。 “可是……” “三妹,你怎么了,放才还让我做玉书的夫人,现在怎么就质疑起他的人品来了?”凤轻云当即打断凤轻狂的话,微颦双黛,似有不悦。 凤轻狂知道自己该住嘴了,遂笑了笑说:“我随便说说而已,你别当真。” 算了,她这么护着梁玉书,多说无益,还是顺其自然吧。 端阳节当天清早,太阳刚探出半个头,原本还在梦里吃大餐的凤轻狂就被朱儿无情地拽了起来,被迫起了个大早。 “小姐,您今儿个要入宫赴宴,得赶紧洗漱打扮了,去晚了可不好。”朱儿边说边拉着自家主子坐到梳妆台前,将前几天太子殿下送来的首饰小心翼翼地捧了过来。 “太子殿下真是太有心了,特地为小姐挑选了这么精美的发饰和衣裳。” 凤轻狂望着贵重的发簪和耳坠等,却是无奈地叹气。 她欠慕连城的越来越多,这往后可怎么还? 要不然以后临走之前,把他送的东西都送回去? 不行,舍不得,那些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在朱儿的坚持劝说下,凤轻狂不情不愿地涂上了胭脂水粉,换上那套鹅黄色广袖百褶裙,最后戴上玉簪和步摇。 一番折腾后,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人,让朱儿禁不住连声赞叹。 “小姐,今日您就像天仙下凡一样美,太子殿下见了您,一定会被迷住的。” “少胡说八道。”凤轻狂嗔道,转头往铜镜里一看,不得不承认,这么一打扮确实惊艳。 出了院子,凤轻狂便直奔大门那边,刚到大厅门口,就见一个火红的身影映入眼帘。 “三妹,没想到你打扮起来,还挺有大家风范呢。”凤轻岚笑盈盈地说。 凤轻狂自动忽略她的讥讽,笑了笑说:“二姐不直接进宫,怎么还绕到国公府来了?” 第九十七章 入宫赴宴 “我虽然嫁了,但也还算是半个凤家人,今天这样的场合,自然应当与你们同去了。” 凤轻岚悠悠地笑着说。 说得跟真的一样,实际上心里面还不知道在什么鬼主意呢。 凤轻狂如斯诽腹。 “听下人说,父亲已经早一步进宫去了,大概是皇上找大臣们有要事商议,所以你来迟了一步。” “无妨,我跟你和大姐姐一同前往也是一样的。”凤轻岚凑过来,挽住了凤轻狂的手臂,笑得相当灿烂,灿烂到令人渗得慌。 凤轻狂笑了笑,怀疑有什么猫腻,思忖片刻后,突然一惊一乍地指着凤轻岚的眼角。 “哎呀,不得了了,二姐你眼睛周围的妆花了,看起来有点奇怪呢。” “是吗?”凤轻狂紧张地摸了摸眼角,“很难看?” “不仔细看倒是也不怎么看得出来啦,时间紧迫,还是算了吧,别管它了。”凤轻狂作势拉着她要走。 凤轻岚推开她,皱眉道:“怎么能不管呢?不行,我得去补补妆,你们等我一下。” 于是火急火燎地往后院跑去了。 凤轻狂狡黠一笑,转身走出门。 下人已备好马车,一共两辆,另外一辆是凤轻岚从郭府乘来的。 大燕朝的人对自己的座驾并没有太多的讲究,很多大户人家的马车都长得差不多,门口这两辆就几乎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门边挂着的牌子,一块写着“国公府”字样,另一块写着“郭府”。 凤轻狂转了转眼珠,趁没有人看见,快速地将两块牌子调换过来,然后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 不一会儿,凤轻云也出来了。 她今天穿的是一袭紫蓝色衣裙,头上只戴了一支白玉簪,青丝垂落在后背,素净如兰,气质脱俗。 “三妹,你为何这样看着我?”凤轻云有些不自然,“我这样,有什么不妥吗?” 没什么,就是素净了点儿,凤轻狂心道,不过也没时间回去换了。 “没有,咱们快上马车吧。” 凤轻云微愣:“可是二妹她还没出来呢。” “上去再等她。”凤轻狂冲她眨眨眼睛,利落地跳上了马车。 等凤轻岚出来的时候,凤轻狂已经让车夫赶了一段,从后面探出头来,笑着招招手:“二姐,快上车吧,别迟到了。” 凤轻岚本来有点气恼她们居然不等自己,但忽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抿唇轻蔑一笑,眸底闪过一抹算计的光。 看你们到时候怎么求我! 车厢内,凤轻狂透过车窗望外面的街景,手里捧着茶杯,小口小口地抿着香茶,凤轻云则靠在软枕上闭目养神,谁都没有说话。 约莫走过一半的时候,后方突然传来“嘎嘣”一声,凤轻岚惊叫起来。 “出什么事了?”凤轻云猛然睁眼,挑开帘子往后看。 凤轻狂慢慢放下茶杯,眸光异常明亮,嘴角漾出一抹笑意。 出发前她就怀疑凤轻岚在她的马车上做了手脚,想害她不能去赴宴,果然如此。 “是二妹的马车坏了,三妹,咱们下去看看吧。” “好啊,那就去看看。” 下得马车,还没往后面走呢,就看见凤轻岚气鼓鼓地大步奔过来了。 “说,是不是你在我的马车上做了什么手脚?”她指着凤轻狂的鼻子,厉声质问,气得目红如火。 凤轻狂故作迷茫,摇头道:“当然不是,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你当然是怕我抢了你的风头,不想让我去赴宴!” 凤轻岚想起来的时候,明明自己叫人在凤轻狂的马车上动了手脚,本应该是看到她半路手忙脚乱的,如今却反变成了她。 也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 但她敢确定,一定是凤轻狂-捣鬼! 凤轻狂嗤笑道:“真是笑话,二姐你一个已婚人士,就算出尽风头,也不会对我有什么影响,我干嘛要如此费神地来捉弄你?” “你这也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你说什么?你骂谁是小人?”凤轻岚像只被惹怒的猫一般,瞬间炸了毛。 凤轻云连忙出面调节,将她拉住劝说。 “二妹,你确实误会三妹了,她没有在你的马车上做什么,她刚出去我就出门了,我看着她的。” 凤轻岚一把推开她,冷哼道:“谁知道你们俩是不是狼狈为奸?” “这……”凤轻云无奈,只能摇头叹气。 凤轻狂讥讽道:“有的人明明是自己心术不正,整天只是挖空心思地祸害别人,所以也总是以同样的心思去揣度他人了。” “殊不知害人终害己,老天爷是有眼睛的,不会任由你胡作非为。” 这话就是在暗示凤轻岚,她早就知道她的阴谋。 凤轻岚更是气得不行,手脚都开始颤抖起来了。 “凤轻狂你……” 这时候,街上越来越多的人被吸引了过来,被这么多人围观,凤轻岚终究是不好发作,遂只有把怒火压下去。 凤轻云又再度开口相劝:“二妹,你看这里到处都是人,咱们在此争吵不休,面红耳赤的,成什么体统?还是赶紧上我们的马车吧,让车夫把这辆修理好了,再去皇宫门口那里等你。” “你看如何?” 凤轻岚虽然蛮横,但还是要脸的,也知道不应该在这里纠缠,还是赴宴更重要,于是决定听从凤轻云的意思。 凤轻狂是最后一个上的,然而正要进去时,却被凤轻岚一手拦下了。 “马车坐三个人太挤了,三妹你还是委屈一下坐在外面,跟车夫一起吧,横竖这大街上也没人认得你,不怕有人笑话。” 给你三分颜色,你还就开起染坊来了是吧? 凤轻狂略一勾唇,反手便拽住凤轻岚的手,将她拉了下去,趁她倒地之时,快速跳上马车。 最后回头哈哈笑道:“还是走路适合你,你自个儿慢慢来吧,我们先走了,车夫,赶马!” 凤轻岚这一下摔得有点狠,感觉浑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似的,脑袋嗡嗡地响,完全听不见凤轻狂说什么。 缓了好一会儿才使呼吸顺畅些,然而当她晃悠悠站起来时,马车已经驶出好远了。 “凤轻狂!你个贱人,我不会放过你的!” 后面凤轻岚的谩骂声,还隐约可以听见,但凤轻狂非但没在意,反而心情格外舒畅。 “三妹,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二妹在咱们的马车上做了手脚,所以把门上的牌子跟她的调换了?”凤轻云看着她,笑问。 凤轻狂颔首道:“郭府离皇宫近很多,她却非要绕到国公府来,我就觉得有猫腻,为了安全起见,便跟她换乘一辆咯,反正她自己马车肯定不会有问题。” “你可真是……” “什么?” “比以前聪明了好多,”凤轻云坦诚说道,“有时候甚至觉得你的聪明,有些令人害怕。” “会吗?”凤轻狂微笑着,整个人透着一股高深的气息,转头望向窗外。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的聪明只是用来保护自己而已,姐姐不必担心。” 凤轻云望着她,窗外的光斜射过来,侧脸显得有些晦暗不明,就像她这个人一样,恍然间,她有种错觉——眼前的就是个陌生人。 最终凤轻岚是没能赶过来,注定要错过这次的宫宴。 凤轻狂和凤轻云两人入宫之后,来到宴会举办的地点迎风殿时,已经有很多人到了,场面自是十分热闹。 目光搜索了一圈,凤轻狂没看到慕连城的身影,又正好听说皇帝还在处理一些紧急事务,要推迟开宴,便与凤轻云二人离开了迎风殿这个喧闹之地,来到了御花园这边。 因为今天举行端阳宫宴,所以宫中除了几处重地以及后宫妃嫔们的居所之外,并不设防,基本上行动还算自由。 但众人只顾着在迎风殿那边找人攀谈,几乎没有人往御花园来,这里很是安静。 凤轻狂望向凤轻云,看她明显比方才在迎风殿时放松了不少,心想她躲在国公府太久了,确实是不适应这种场合。 “姐姐,你要不要喝杯茶缓缓?” 凤轻云摇了摇头,说:“我想我真的是太久没接触外人了,很不舒服,让你见笑了。” 凤轻狂微微一笑,张嘴正要说话时,忽闻不远处有话声传来。 “哎哟,五妹你走这么快做什么,我们又不会吃了你,只是想跟你说几句话而已,看你吓成这样?” “就是嘛,大家都是一家人,难道不应该多沟通沟通感情?” 五妹? 凤轻狂微蹙起黛眉,好奇地竖起了耳朵,接着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说:“我跟你们没什么话好说,我赶着回宫呢,三姐、六妹,请你们让开。” 是五公主慕紫颜,那么另外两人就是三公主和六公主了。 “回宫?”六公主拔高声调,似乎吃惊,“宫宴就快要开始了,五姐还回宫做什么?就不怕迟到了?父皇要是看到你迟去,会怪罪的。” 三公主咳了两声,故意压低声音说:“六妹,你也真是的,五妹从来不出席这种公众场合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怕被人看见脸上的胎记,太难堪嘛。” 第九十八章 教训恶公主 “那你还说的这么大声?”六公主佯装指责,“要是让宫人们听了去,五姐的脸可往哪儿放呢?” 然后两个人咯咯笑出声来。 凤轻狂闻言,登时横眉立目,为慕紫颜感到恼火,那两人明明就是故意揪着胎记这个事,拿她寻开心,实在太过分了。 本以为慕紫颜会爆发,不料却只听见她淡淡地说出两个字:“让开。” 六公主哼道:“五姐,你说话最好客气点,别用这种命令的语气来指使我们,同样都是公主,你也没有比我们高贵到哪里去。” 三公主立即附和:“就是啊,你要想过去,可以绕路啊,我们就想站在这儿,你能怎么样?” “太过分了。”凤轻狂低斥一声,忍不住锤了桌面一记。 只可惜她只是个小小的国公之女,惹不起这些金枝玉叶,否则非过去教训她们一顿不可。 听得慕紫颜又说:“绕道就绕道,懒得跟你们纠缠。” 估摸着她是准备让步了,但另外两人却不会这么轻易放她走。 “站住!”三公主厉声大喝,“慕紫颜,你这是瞧不起谁呢?长得跟丑八怪似的,还把自己当个宝么?我们俩能跟你说话,那是看得起你,别不知好歹!” 六公主冷笑着说:“不错,其他的姐妹们,看到你张脸就被恶心得不敢靠近了,也就我们好心看你两眼,要不是看你可怜,谁爱搭理你?” “你们……你们别太过分了!”慕紫颜终于忍无可忍了,声音中带了哭腔,显然已是委屈得不行。 “我们就过分了,你又能拿我们如何?”三公主笑得更欢了,“有本事,你咬我们呀!” “就是,就会哭哭啼啼,你装得这么可怜给谁看呢?皇后已经死了,太子又不在宫里,没有人会给你撑腰了,哭得再伤心也没人会可怜你的!” 听到这里,凤轻狂胸腔的怒火已经蔓延到心口,就快要喷发出来了。 此时,御花园的另一边,慕紫颜眼眶含泪,紧握着双拳,眼底含恨,但也只咬了咬牙,扭头要走。 “不许走!”三公主将她拉住,“慕紫颜,昔日仗着皇后的庇护,我们敬着你让着你,不知受了你多少的气,可今时不同往日了,我们不会再怕你,今天既然遇上了,那就把旧账好好算一算!” 慕紫颜愤然反驳:“我从未对你们做过什么过分之事,哪里给过你们气受?你们分明是故意刁难,没事找事!” 话音刚落,就响起“啪”的一声脆响,慕紫颜白皙的面颊印上了一道掌印。 “还敢顶嘴?”三公主扬起唇角,勾出肆意的笑意,眸中也因为兴奋而闪着光。 她们虽是公主,但并不受宠,身后又没有靠山,平时只能唯唯诺诺地活着,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以欺负的人,当然要抓住机会好好发泄一下。 慕紫颜摸了摸火辣辣的半边脸,狠狠瞪向三公主,怒道:“你别以为我不敢还手!” 她是自卑,但不是懦弱,俗话说得好,狗急了都会跳墙,更何况是人。 慕紫颜终于决心做出反击,扬起手臂朝沉浸在震惊中,尚未反应过来的三公主挥去,然而却忘了身边还有一个六公主。 六公主身形比另外两人都略高,力气也大,慕紫颜的手还在半空就被稳稳拦住,人也被一把推开。 “看来是我们低估你了。”三公主冷哼道,目光变得凶狠,“六妹,趁着附近没人,咱们正好教训教训她,叫她知道咱们的厉害!” 慕紫颜本就瘦弱,对付一个人都勉强,何况两人,她自知不是对手,本能地拔腿逃跑,但是已经迟了。 六公主握住她的肩头用力往后一拽,三公主则在她没什么肉的腰间狠狠掐住,疼得她惨叫出声,冷汗涔涔下,无力地倒在地上。 紧接着落在身上的就是三公主和六公主两人毫不留情的拳打脚踢。 “住手!” 两人打得兴奋之时,一声厉喝传来,正是闻声赶来的凤轻狂。 “凤轻狂?”六公主打量了对方一眼,从鼻孔里哼出声,满眼都是不屑,“本公主警告你,最好别多管闲事!” 三公主又补充一句:“还有,看到了什么不许说出去,立刻走!” “两位公主贵为金枝玉叶,居然以多欺少,殴打姐妹,敢做却不敢当么?”凤轻狂面露讥诮,缓步朝慕紫颜走去。 “我不但要说出去,我还要大肆宣扬呢,最好让全大燕朝的人都知道,让所有人都看看,咱们燕国高高在上的公主都是什么修养!” 说罢,她俯身将慕紫颜搀扶了起来。 被凤轻狂一顿冷嘲热讽后,三公主和六公主的面色都变得极其难看,两人咬牙切齿地瞪着她,恨不得将她这张嘴给撕了。 “凤轻狂,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对本公主这么说话,信不信我告诉皇上,让他治你的罪?” 三公主想以权压人,但她实在是打错了算盘。 凤轻狂觉得好笑:“好啊,你最好现在就去,我也好去告诉皇上,你们是怎么欺负五公主的,哦,还有,顺便你们是如何对薨逝了的皇后不敬,也一并跟他说说得了。” “你,你,你敢?”六公主急得面色惨白,说话颤抖。 人尽皆知,皇上对死去的皇后最是在乎,若听到有人胆敢对她不敬,甮管是谁,都绝不会轻饶。 “你看我敢不敢?”凤轻狂仰起下巴,傲然地对着两人。 三公主和六公主对视一眼,气势立即软了下来。 好汉不吃眼前亏,有把柄在对方手里,还是别跟她纠缠为好。 于是转身就走。 “且慢!”凤轻狂这会儿见慕紫颜满身是伤,连话都说不出,气不打一处来,强烈的愤怒和正义感涌入心间,实在不想就这么放她们走。 “打了人想就这么走么?” 三公主怒问:“你想怎么样?” 凤轻狂冷冷一笑,随即看向慕紫颜,轻声问:“五公主,你怎么样?要不要叫太医?” “没、没事。”慕紫颜摇摇头,但说话有气无力,显然受了不轻的伤,要不是凤轻狂扶着,只怕站不稳。 堂堂一个公主,居然受这样的欺凌,也真是让人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她也是,方才就该早点站出来阻止,那也不至于让慕紫颜挨这么多打,一会儿要是见了慕连城,她如何交代才好? “你到底想怎么样?”三公主很不耐烦地又问了一句。 这时,正好路过了一个小宫女,凤轻狂便叫她去传医官,然后又把慕紫颜交给旁边的凤轻云搀扶。 这才上前两步,沉声说:“向五公主赔罪!否则今天别想走!” 六公主被她的气势给吓到了,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躲到三公主身后去,而三公主好歹年龄更大,即便心有惧意,为了面子也不能退缩。 她挡在六公主身前,对凤轻狂的话嗤之以鼻。 “笑话,本公主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了?” 凤轻狂也不想跟她们废话,重复道:“给五公主赔罪!” “绝不可能!你想命令我们?哼,还不够格!”三公主冷嗤一声,拉着六公主又要走。 这次却是直接被凤轻狂给拽住了。 “啪~” 三公主白嫩的面颊被狠狠掌掴了一记。 六公主惊呆了,指着凤轻狂颤声大骂:“凤轻狂,你敢……” 话未说完,又是“啪”的一声,她的脸上也多了道掌印。 “这两巴掌,是我替五公主还给你们的!”凤轻狂扯开嘴角,竟是嫣然一笑,原来打人这么爽的! “现在,一笔勾销了,你们可以走了。” 两位公主虽然在后宫受气,也最多只是被人骑在头上,觉得憋屈而已,还从未受过这么大的屈辱,顿时委屈得不行,抹着眼泪跑了。 凤轻狂拍拍手,回到慕紫颜身边。 “三妹,这下你可闯大祸了,她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万一真的告到皇上那里,怎么都是你错啊。”凤轻云忧心忡忡预测着后果。 慕紫颜此时稍微缓了过来,艰难开口道:“这两人一向欺善怕恶,睚眦必报的,轻狂姐姐,她们一定会报复你,对不起,都是我没用,连累你了。” “别这么说,没什么好怕的,大不了我受罚就是了。”凤轻狂故意说得轻松一些,好让她宽心,但其实心里也直突突。 毕竟人家是公主,自己是臣子之女,以下犯上,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她是个惜命之人,方才要不是实在恼恨,也不会轻易动手。 现在不打都打了,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公主,你的嘴角在流血呢,我们先送你回去上药吧。” 慕紫颜微微颔首:“劳烦了。” 于是,凤轻狂和凤轻云扶着慕紫颜回到了她的寝宫。 此时,另一座寝宫里,兰妃正由宫女侍候着对镜梳妆,一旁还站着一人——凤轻舞。 “难怪娘娘能冠宠后宫这么多年呢,瞧瞧您这气色,比妾身这样的小辈还好许多,走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十几岁的小姑娘呢。” 兰妃从铜镜里瞟了她一眼,轻笑道:“你这张嘴真是会说话,难怪拓儿喜欢你呢。” 第九十九章 拨弄是非 “娘娘谬赞了。” 凤轻舞赧然一笑,素手拨开额前的鬓发,眸中却现出一抹昭然可见的忧伤。 兰妃摆摆手,让宫人们都退下,而后询问:“怎么了,你跟拓儿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不愉快?” “没有。”凤轻舞摇摇头,垂下眼眸,显得是在装坚强,让人不禁心生几分怜悯。 “你就别瞒着本宫了,有什么事就说出来,看看本宫能不能帮你们调节一下。” 兰妃在后宫打滚了这么多年,察言观色的能力总有点,凤轻舞这么明显的卖惨,她又岂会看不出来。 凤轻舞犹豫片刻,颦蹙着蛾眉缓缓道:“这段时间,王爷对妾身是越来越疏远了,妾身想尽办法去讨好他,但也没有任何用。” 嘴里说着,眼里同时盈满泪水,完全是一副委屈兮兮,楚楚可怜的模样。 兰妃蹙眉问:“你做了什么事惹恼他了?” 她了解自己的儿子,他一向是怜香惜玉之人,像凤轻舞这样的美人,倘若不是做了不该做的事,他不会冷落。 “妾身愚钝,想了很久也想不到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凤轻舞用手帕轻柔地擦拭着眼角,哽咽道。 “可能是前些日子喜侧妃小产,王爷失去第一个孩子,心情不好的缘故。” “又或许,或许是王爷觉得妾身没用,愈发惦记三姐姐,看到妾身就觉不顺眼吧。” “你的三姐?”兰妃略微挑起眉峰,“凤轻狂?” 提到这个名字,她眼里立时就浮现出嫌恶的神色。 那个不识好歹的女子,居然在成婚当晚逃走,毁了好好的一桩婚,害得拓儿成为众皇子当中的笑柄,着实可恨。 “那种不识好歹的女子,有什么好惦记的?拓儿难道还放不下她么?” 凤轻舞颔首道:“三姐身份高贵,人又漂亮机灵,王爷忘不了她是在情理之中的,怪只怪妾身自己不争气,比不了她,其实也没什么可抱怨的。” “除了身份之外,照本宫看来,你比你那个三姐可要强多了。”兰妃这话听起来像在赞赏凤轻舞,但语气冰冷,倒更像是在奚落她。 这让凤轻舞听了,心里甚是不快,但她不敢表现出来,只有憋住。 “三姐本来是个极好的人,如果她能回心转意,嫁给王爷为妃,由她打理王府和照顾王爷,妾身是很乐意的,只可惜,三姐一心扑在太子殿下身上,对王爷却是……” “三姐已经好几次害了王爷,上回太子殿下能陷害王爷,害得他被皇上降罪幽禁,其实三姐暗中做了不少事。” “妾身只是心疼王爷,满腔的情意错付了人,但每次妾身劝他放下三姐,他非但不听,还质疑妾身的用意,说妾身是嫉妒心作祟,污蔑三姐。” “妾身不想看到王爷继续这样下去,最后栽更大的跟头,可又实在劝不住他,这些天来日夜难安,忧虑重重,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这么一大段话里,兰妃最后只记住了一句——儿子被还幽禁是太子和凤轻狂两人害的。 “自古都说红颜祸水,看来一点也没错,凤轻狂就是个祸水!”那女子迟早要把她的拓儿害惨! 凤轻舞抹着眼泪,摇头道:“娘娘不要怪罪我三姐姐,她其实,其实也没这么坏的。” “哼,你倒是好心,她都要抢走你的丈夫了,你还替她说话。”兰妃没好气地说。 凤轻舞低头,话语中透着无奈:“三姐再不好,她也是我的姐姐,我不能恨她的。” 兰妃瞥她一眼,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再往铜镜里看了看,整理好仪容,起身准备前往迎风殿。 一路上凤轻舞都只是安安静静地跟在身边,没多发出一点声音,十分地乖巧,她知道,兰妃不喜欢话太多的人,因此平时连拍马屁都只说一两句,适可而止。 正因如此,兰妃才对她还算满意。 “见过兰妃娘娘!” 三公主和六公主两人回宫的途中正好撞上兰妃。 兰妃见她们把头埋得低低的,面颊都红肿了,上面各有一个红掌印,眼角还闪着泪光,觉得惊奇。 “你们这是怎么了?” “我们,我们……” 两人相视一眼,突然把心一横,哭着跪了下去。 “兰妃娘娘,我们被人打了,您要为我们做主啊!” 兰妃虽然并没有势力庞大的娘家支持,但她颇得皇帝恩宠,皇上就是她的后台,是以这么多年来,后宫的妃嫔公主们都对她礼让三分,三公主和六公主二人更是屡次三番地想办法巴结。 此时受了委屈,自然想请她出头。 “先起来吧。”兰妃平素就嫌弃这两人事多,喜欢挑拨是非,眼下见她们被打,其实并不想管,只是随口一问。 “你们好歹也是公主,什么这么大胆子,敢打你们?” “是凤轻狂那个贱人!”六公主抢着说。 “凤轻狂?”兰妃闻言眼睛亮了起来,眸底冷光乍现,如果是凤轻狂-干的,那她还就非要管管了。 一旁的凤轻舞心里开始雀跃,连忙佯装为凤轻狂说话:“不可能的,三姐姐为人是任性了点,可她不是不讲道理的人,绝不可能以下犯上,打两位公主的。” “那你是说我们俩撒谎,污蔑她了?”三公主愤然瞪着她,“我们脸上的掌印就是她打的,还能有假?” 凤轻舞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担心,二位公主与三姐之间会不会发生了什么误会,既然兰妃娘娘要为你们做主,自然还是弄清楚一点的好啊。” 兰妃觉得凤轻舞这话颇为有理,也对她这个人多了几分认同。 “不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们慢慢跟本宫道来。” 三公主组织了一下语言,答道:“其实并没有多大的事,就是我们两人在御花园的时候,偶然碰到五妹妹,说话间跟她发生了点口角,我们也不知怎么碰到了她的伤心处,说着说着,她就大哭了起来。” 六公主接着说:“五姐向来都爱哭的,哄一下就没事了,我和三姐本想跟她赔个罪,不料凤轻狂经过,以为是我们欺负她,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了我们俩每人一个耳光。” “我们虽然不该惹哭五妹,但也不至于这么大的罪,要挨巴掌啊,何况,她凤轻狂不过就是个大臣之女,有什么资格教训我们?”三公主边说边流泪,好不可怜。 “我们本来想打回去,可又担心事后五妹去找太子告状,所以只能忍气吞声地跑了。” 六公主激动地拽住兰妃的手臂,用恳求的语气说:“兰妃娘娘,你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 “是啊,在这后宫之中,从皇后娘娘薨逝之后,就数您权力最大,最有正义之心了,如果连您都不帮我们,那我们就真是有苦无处诉,有怨无处申了。” 三公主比六公主稍聪明些,还知道先把兰妃捧上去,再熟人帮忙。 然而,兰妃却不是任由她们糊弄的傻子。 这两位公主为人如何,她再清楚不过,要说欺负五公主,那肯定是欺负了,没什么好说,但是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没有别人看见。 待她要相问时,凤轻舞抢先代她问道:“请问当时御花园里除了你们几个,还有没有其他人?” “当时没有别人。”六公主很肯定地说道。 “三姐这么做,可能是想通过为五公主出头,来讨好太子殿下,可动手打人也实在太过分了。” 凤轻舞装出一副义正言辞的样子。 “虽然她时我的三姐,但既然是她理亏在先,我也不敢为她说话了。” 而后退到了旁边,端的是大义凛然。 兰妃思忖片刻,吩咐道:“来人,去将凤三姑娘请过来,本宫就在御花园等着!” 见状,三公主和六公主毫不掩饰地露出得逞的笑,想着一会儿怎么报仇。 凤轻舞自然是乐得看戏,尽管高兴,却未表露于脸上。 医官来看过之后,说慕紫颜受的只是皮外伤,没有大碍,不过最好休养两天,这样才恢复得快。 慕紫颜本就不打算去参加宫宴现在更是有理由了。 “轻狂姐姐,你和大小姐就不用不管我了,快去迎风殿那边吧,宫宴应该快开始了,别因为我耽搁了。” “那好吧,你好好休息,我们先走了。” 凤轻狂看她面色比之前好了不少,也不再逗留,与凤轻云离开了寝殿,准备直奔迎风殿。 但刚出来不远,就被宫人拦住去路。 “凤三姑娘,兰妃娘娘有请。” “什么?兰妃娘娘找我?” 凤轻狂心下纳闷,她跟兰妃唯一的一次交集,就是上回在清露寺,但当时她是蒙着面的,她找自己能有什么事? 难道…… “难道是三公主和六公主的事?”凤轻云也想到了。 凤轻狂不耐烦地叹了一口气,说:“看来我真的惹上麻烦了。” 两人跟着宫人来到御花园,远远就看见前面凉亭下兰妃正坐着喝茶,而旁边的两人不是三公主和六公主是谁? “参见兰妃娘娘,三公主,六公主!” 第一百章 贵妃示好 三公主捂着肿痛的半边脸,冷冷地说道:“本公主可不敢让凤三姑娘行这么大的礼,万一一会儿你又在我另外半边脸上打一巴掌,我可承受不来。” “就是啊,凤三姑娘身份尊贵,可以丝毫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现在还来惺惺作态的干什么?” 这二人一唱一和的,无非就是要告诉兰妃,是凤轻狂以下犯上,欺负了她们。 凤轻舞瞥了兰妃一眼,见她端坐在位,面色淡然,似乎并不打算立即发难,于是她便主动向凤轻狂打招呼。 “大姐姐,三姐姐,你们也来得这么早啊,已经到了很久了吗?” 凤轻云没搭理她,倒是凤轻狂笑眯眯地问道:“四妹也在啊,别来无恙啊?” 上次她们见面,还是凤轻狂泼了凤轻舞一脸水的时候了,那天回去之后,凤轻舞给自己的脸敷了最好的药膏,但隔天脸上还是脱皮了,因为怕毁容,担心了好几天。 现在回想起来,凤轻舞还恨得牙痒痒。 “呵呵,无恙,当然无恙。” “你们姐妹俩寒暄完了没有?”六公主已然沉不住气,瞪着凤轻狂吼叫出来,“现在也该算算我们之间的账了吧?” “算账?算什么账?”凤轻狂装作不懂,摆出无辜脸,“我与六公主你好像没什么恩怨吧?” 六公主怒吼一声道:“你还装模作样!就在不久前,你在御花园对我和三姐大打出手,现在我们脸上的伤还清清楚楚地在呢,别想耍赖!” “三姐姐,敢做就要敢当,你把两位公主打伤了,自然就要负责任的,现在否认又有什么用呢。”不等凤轻狂出声,凤轻舞就先替她承认了。 凤轻狂默默地翻了个白眼,这个凤轻舞,真是哪儿都有她啊! “我真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两位公主脸上的伤,我不知道是什么人打的,但确实与我无关,还望你们不要含血喷人。” 一旁的凤轻云也附和道:“不错,今天自进宫以来,臣女就一直跟三妹在一起,她没跟二位公主动过手,臣女可以作证的,还望兰妃娘娘明察。” “你们是一伙的,你当然帮着她说话了,你作证有什么用?” 沉默了一阵子的三公主怒然爆发,眼睛瞪得像铜铃似的,眸中的怒火正在熊熊燃烧。 “兰妃娘娘,她们姐妹俩合起伙来欺负我们,请您为我们做主!” 兰妃放下茶杯,瞥了一眼凤轻狂,终于开口:“两位公主放心,本宫现在既然代为掌管后宫,就应该护你们周全,如今有人罔顾尊卑,以下犯上,本宫自然是要为你们讨回公道的。” 听了这话,三公主和六公主的心就稳稳地放了下去。 只要兰妃愿意为她们出头,凤轻狂就是再嚣张,也逃脱不了一顿罚。 兰妃冷然盯住凤轻狂,严肃道:“凤轻狂,你殴打公主,目无尊卑,论罪至少该廷杖一百,不过,本宫念在你是初犯,又身子瘦弱,承受不住这么重的刑罚,那就给你免去四十板子,只打六十下吧。” “来人,上刑具!” 兰妃是压根不给凤轻狂一点辩驳的机会,二话不说便要动刑,凤轻狂很快就被宫人按在长凳上,饶是她口齿再伶俐,人家不肯听她说话,那也是白搭。 “兰妃娘娘开恩,三妹是个弱女子,六十大板会要了她的命的!”凤轻云连忙跪在地上求情,“娘娘也一定不希望在今天这样的日子里闹出人命来,让众人说您冷酷无情吧?” 三公主立刻责骂道:“大胆!兰妃娘娘也是你可以教训的吗?信不信掌你的嘴?” 兰妃不悦地皱了皱眉,对三公主这种大呼小叫的行为感到十分不爽。 “好了,那就再减十下吧,动手!” “娘娘……” 凤轻云还欲再说什么,却被兰妃打断:“你要是再多嘴,那就跟凤轻狂一起受罚!” “三姐,算了,五十大板而已,死不了人的。”凤轻狂担心连累凤轻云,于是咬着牙劝说。 兰妃很显然是有意针对她,想借这个机会折磨她一顿,所以,不管凤轻云怎么求,这顿打肯定都免不掉的了。 她又抬头往凤轻舞那边看去,对方正嘴角含笑地看着她。 不用说,肯定是凤轻舞在兰妃面前挑拨了是非,否则无缘无故的,兰妃不会这么做。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小人就更加难防了,凤轻狂为自己悲叹一声,准备受刑。 “住手!” 一道虚弱的声音传来,众人闻声看过去,只见慕紫颜在宫女的搀扶下缓慢地走来。 “兰妃娘娘,凤三姑娘对三姐和六妹二人出手,都是为了救我,事出有因,并非目无尊卑,还请您开恩,饶了她。” “为了救你?”兰妃站起身,目光在她身上上下打量,心里已经有数了,但她选择装傻,“这是怎么说呢?” 慕紫颜解释说:“当时三姐和六妹将我摁在地上殴打,三姑娘路过见到,替我打抱不平,纠缠之下,这才失手打了她们。” “一切的事情都由我而起,如果兰妃娘娘非要处罚的话,那就处罚我吧,我愿意代三姑娘受过。” 六公主连忙厉声驳斥:“五姐,你别睁着眼睛说瞎话了,我们什么时候殴打你了?” “就算你跟凤轻狂关系好,也不能随意捏造谎言,替她脱罪的同时,还空口白牙地诋毁我和三姐吧?” 慕紫颜一改之前的柔弱,攥着手直视对方,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我身上的每处伤痕都是你们给的,是你们打我的证据,到底是谁睁眼说瞎话?” “你们以为兰妃娘娘眼睛瞎了,看不到这么明显的事实不成?要知道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们一样,眼瞎心也瞎,专门干仗势欺人的事!” “你,你……” 六公主登时面红耳赤,不敢置信地看着慕紫颜,这个软弱的受气包什么时候变得这般伶牙俐齿了? 三公主冷笑一声,说:“你说你的伤是我们打的,就是我们打的吗?有谁看见了?” “明明是你自己为了救凤轻狂脱罪使出的苦肉计!我们不过是跟你吵了几句嘴而已,可没有碰你!” “对!是你使苦肉计,我们没有碰你!”六公主赶忙应和,心下忍不住佩服起三公主的聪明来。 兰妃本来是想直接忽略慕紫颜,不论如何也要教训凤轻狂一顿,可适才慕紫颜说了那么一段指桑骂槐的话,她倒不好轻举妄动了。 “你们……” “哟,这里这么热闹啊?”一道柔美悦耳的女音传来,打断这场闹剧。 只见身着枣红色华服,装扮明艳的美丽妇人款款走来,其一颦一笑都透着吸引人的风韵,瞬间便将兰妃比了下去。 凤轻狂抬眸望去,虽见过不少美人了,但看到此人时,还是不禁眼前一亮。 这位就是七王爷的生母,柳贵妃了。 她身边还跟着一位貌美如花的年轻女子,她身穿水绿锦裙,头梳流云髻,樱唇微扬,漾出温婉的笑意,乃是护国公主明净。 明净并非皇帝的亲女儿,原本是入宫选秀的秀女,出身寒微。 多年前皇帝遭遇刺杀,混乱之中,她挺身而出,为皇帝挡了一刀,因护驾有功,被皇帝收为义女,获了“护国”这个封号。 正因救过皇帝性命,皇帝也很感激和重视她,身份自然而然比其他的公主要高一截,公主们即使心里看不上她,也不得不礼让她三分。 “贵妃姐姐。”兰妃屈膝福了福,冷淡地打招呼。 “兰妃妹妹不必多礼了,”柳贵妃笑盈盈地扫视一圈,最后视线落在兰妃身上,“宫宴就要开始了,妹妹不去迎风殿,怎么在这里逗留呢?” 兰妃简单地回答道:“这里出了点事,我必须先处理一下。” 闻言,柳贵妃轻瞥凤轻狂那边一眼,笑着说:“今天大过节的,还喊打喊杀多不吉利,又不是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就不要太计较了。” “不如妹妹就卖本宫一个面子,饶了凤三姑娘这一回吧,大家握手言和,今天的事就过去了,如何?” 凤轻狂微微一愣,不禁疑惑起来。 柳贵妃与她非亲非故,毫无交情的,为什么要为她求情? 同样的疑问也在其他人心里顿生。 兰妃似笑非笑地说:“姐姐,你虽是贵妃,但现在掌管后宫的人是我,这些琐事该我来解决,你不方便插手。” 论位分,柳贵妃比兰妃高一截,按理说皇后死后,该由她来代理后宫。 但是因为她本人心气高,看不上“代理”两个字,就直接推掉了这个任务。 “本宫也着实不想管这些事来着,但今天见凤三姑娘无辜蒙冤,委实不忍心坐视不理啊。” 柳贵妃摇头叹了一口气,转而又说:“三公主,六公主,本宫劝你们,还是得饶人处且饶人,别得寸进尺的好,否则最后吃亏的人,是你们自己。” 三公主和六公主不明白她这话的意思,只以为她是在吓唬她们,想包庇凤轻狂。 要搁在平时,她们肯定立刻就妥协了,但现在有兰妃撑腰,底气十足,没什么好怕的。 第一百零一章 护国公主 “贵妃娘娘有所不知,这个凤轻狂心狠手辣,肆意殴打我和六妹,兰妃娘娘是在为我们主持公道。” 三公主义正言辞地说,接着又搬出一大堆道理。 “如果以下犯上,冒犯皇族都能免于受罚,那以后谁还把皇室放在眼里?若是人犯了事可以不承担罪责,岂不是要天下大乱了?” 柳贵妃斜着眼看她。 “假如凤轻狂不是无故打人,而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呢?那便不算是有罪了吧?” “据本宫所知,凤轻狂是为了救五公主,不得已才出手,好好地一次见义勇为,却遭到诬陷,被人反咬一口,可真是够冤枉的。” 六公主见势不妙,遂急于辩解:“那是凤轻狂和五姐合起伙来编造的谎话,我们没有打过五姐!” “是吗?”柳贵妃扬眉瞅过去,美目中透出一丝冷笑,“你是说本宫在污蔑你们了?既然你们还不知悔改,那本宫就只有把证人请出来了。” 说着,回头看向明净。 “明净公主,你之前跟本宫说在御花园见到了什么?” 明净走上前一步,笑着答道:“我看见三公主和六公主两人拦住五公主,先是对她言语侮辱,而后又拦住她的路,不准她走,将她按在地上拳打脚踢。” “我当时看着于心不忍,本想出手相救,不料另外一个人比我先一步挺身而出,将五公主救了下来,那人就是凤三姑娘。” 听到这里,三公主和六公主已是脸色大变。 明净继续又说:“三姑娘一开始还跟两位公主讲道理,让她们向五公主赔罪,但她们非但不肯,还要出言骂人,三姑娘这才动了手。” “在我看来,三姑娘这么做,并没有错,反倒是两位公主,你们做错了事,不知悔改就算了,还要害人,这就太过分了吧?” “你……”三公主咬牙切齿地瞪着她,目眦欲裂,可明净毕竟是护国公主,她招惹不起,只能又把火气吞了回去。 柳贵妃柔柔一笑,对兰妃道:“妹妹,你听见了吧?这才是事情的真相,以后做事啊,还是要擦亮眼睛,别让灰尘蒙了眼睛,冤枉别人,也坏了自己的名声。” “你要是实在不能胜任掌管后宫这个重任的话,后宫有能力的姐妹多的是,交给别人去做更好。” 柳贵妃和兰妃一直互相看不顺眼,十几年来都是死对头,明里暗里地较劲不知多少回,一逮着打击对方的机会就不遗余力地出手,勾心斗角几乎已经成为她们后宫沉闷生活里必不可少的部分。 今天柳贵妃能来为凤轻狂解围,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为了跟兰妃作对。 兰妃此时此刻恼火至极,对三公主两人更是气愤不已,口口声声说当时没别人在场,结果被人看到了一切都不知道。 蠢笨到这个份上也真是让人无话可说了。 “是本宫受人蒙蔽,误会凤三姑娘了,还好贵妃姐姐及时赶到,阻止了行刑,否则真伤了三姑娘,我这心里如何过得去?” “凤三姑娘,你不会怪罪本宫吧?” 凤轻狂心里默默地给兰妃烧了几张纸,面上却笑得从容,淡声说:“臣女不敢,只要真相大白,臣女就放心了。” 兰妃听得出来她话中含有讥讽的意思,但没有在意。 “好了,本宫也不能再在这里耽搁,该去迎风殿了,姐姐,咱们同去如何?” 柳贵妃摆摆手说:“不了,本宫还有点事要办,稍后再过去。”她才不要跟这个女人一起走,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呢。 “既如此,那我就先行一步了。” 兰妃挥挥衣袖,扬长而去,凤轻舞虽不甘心,但也只能暂时作罢,紧追上去。 没了人撑腰,六公主和三公主二人只能落荒而逃。 凤轻狂为自己的劫后重生庆幸了一把,随即上前向柳贵妃道谢。 “多谢贵妃娘娘和公主出手相救,轻狂感激涕零。” “不过是举手之劳,三姑娘不必记在心上,若不嫌弃,今后多进宫陪本宫说说话,就当是报答了。”柳贵妃笑道,态度格外热切。 凤轻狂只是笑,暗自发怵。 是俗话说的好,事反常态必有妖,柳贵妃突然对她这么好,只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还是小心一些为妙。 明净忽然说道:“贵妃娘娘,您先去迎风殿吧,我想单独跟三姑娘说说话。” “好,本宫就不打搅你们聊天了。” 柳贵妃走远后,慕紫颜也返回寝宫去了。 “方才多亏了公主道出真相,为我说话,否则的话,我今天恐怕要被抬着出宫了。” 凤轻狂一边开着玩笑,一边不动声色地端详着明净,对这个人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这是我应该做的,你救人是出于好心,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挨打,我都不站出来说句公道话吧?” 明净说话时,语调很淡,嘴角总是保持微微的上扬,挂着轻浅而淡薄的笑,透着疏离。 凤轻狂突然发现,对方看自己时,眼里隐约藏有敌意,虽然这股敌意藏在眸底深处,极淡极淡,却还是能捕捉到。 但是,如果她对自己有敌意,为何还要救她并示好?她假装亲近又是什么目的? “不管怎么样,今日我欠了公主一个大人情,以后若有用得着的地方,公主尽管来找我就是。” 明净颔首道:“好。” 正聊着,前面有几个人迎面而来。 是慕连城和宋亦枫,身边另有一人,凤轻狂想了想才记起来,那是杜小将军杜宏泽。 “轻狂!”慕连城快步朝凤轻狂走来,面上神情略显急切,“方才听说你跟兰妃她们起了冲突,没事吧?” “已经没事了,”凤轻狂对于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叫自己叫得亲密,有些不自在,尽量淡定地摇摇头,“多亏了护国公主出手相救呢。” 慕连城见她确实没事,紧锁的眉头缓缓松开,这才注意到身边的明净。 “原来是明净公主为轻狂解围,多谢。”语气恢复到平常的平淡,全然没了适才与凤轻狂说话时的温柔。 明净掩下眸底的失落,微笑道:“这是明净应该做的,殿下何必言谢?” 声音明显比先前柔美,凤轻狂侧头偷偷看去,但见明净美丽的脸颊不知何时已爬上淡淡的红晕,明丽的眸子含羞带怯,止不住地往慕连城身上瞟。 这就是一个女儿家见到心上人之时,典型的表现之一。 凤轻狂恍悟,原来明净喜欢慕连城! 慕连城只是淡淡地扫视了明净两眼,转头又与凤轻狂对话。 “对了,紫颜怎么样?听宋亦枫说,她被三公主和六公主打伤了,严重吗?” “虽然都是皮外伤,但是五公主身子骨弱,还是需要休养两天,不过医官已经去看过了,不会有大碍。”凤轻狂如实答道。 “那就好。”慕连城拧眉说,凤眸之中流出一抹冷光。 “如果可以的话,我觉得你还是把五公主接出宫来比较好,她性子温婉,容易受欺负。” 凤轻狂想起今天在御花园时,慕紫颜被人欺负时那隐忍的样子,尽管那不是她的妹妹,她却都觉心疼。 “我担心三公主她们以后还会去找她的麻烦。” 慕连城面色凝重地点点头,觉得此言有理。 另一边,正在与宋亦枫说话的杜宏泽不经意间地一瞥,目光落在了沉静如兰的凤轻云身上。 只见她默默地站在一角,遥望着远方的某处,眼神略显迷离,整个人仿佛被一层怆然的气息笼罩住,给人以一种悲凉感。 杜宏泽不禁心头微动,缓步走了过去。 “凤大姑娘。” 凤轻云猛地回过神来,转头望向对方,脸现犹疑:“公子是……” 她很少出门,认识的人少之又少,哪怕是京中鼎鼎大名的人物,也最多是听过名号,并不认得他们的脸。 杜宏泽笑道:“在下杜宏泽,几年前我们在街上见过面的。” “原来是杜小将军,失礼了!”凤轻云福了福身,但他说他们以前见过面,她却是记不起来了。 杜宏泽又说:“难得见到姑娘出席这样的场合啊,姑娘平时都足不出户,大家想见一面也见不着,想来今天是心情好,这才出来走走?” “小将军说笑了,我也是让三妹拉过来的,不过今日天气好,若窝在家里,未免浪费了这大好时光。”凤轻云微微垂眸,轻笑着说。 “说的是。” 杜宏泽继续找话题与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见她温婉动人,如幽兰般静美,不禁想起许多年前初次见到她时的情景,心情也跟着敞亮不少。 此时皇帝已经跟大臣议完事,摆驾前往迎风殿,宫宴就要开始了,众人便也匆匆赶去。 慕连城与凤轻狂并肩走在最后面,看起来并不着急。 “轻狂,多谢你为紫颜出头,今天要不是你,她还不知会如何。” 凤轻狂爽朗地笑了笑:“五公主是我的朋友,她被人欺负,我当然要出手相助啦,何必道谢。” “哦,我还以为,你是爱屋及乌呢。” 第一百零二章 兰妃中毒 慕连城的话轻飘飘地传到耳边,直教凤轻狂暗震了一惊,差点被口水给呛到。 爱屋及乌?怎么可能?她最多也只是把慕连城的恩情报答在他妹妹的身上而已好不好? 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自恋起来了? 呵呵地干笑了两声,凤轻狂侧首偷瞄对方一眼,见他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的打算,总算松了一口气。 抵达迎风殿后,众人已经各自落座。 正打算坐下时,凤轻狂听见有人叫了自己一声,寻声看去,竟是凤轻舞。 对方冲她招手,似乎有话要说。 凤轻狂瞟了一眼凤轻舞身旁的兰妃,犹疑着走了过去。 “有事吗?” 凤轻舞露出充满善意的笑,低声说道:“先前几位公主的那件事,是妹妹误会你了,对不起,希望三姐海涵,不要生我的气才好。” 她居然在向她道歉?还是为了这么点小事? 凤轻狂轻挑眉峰,真心怀疑凤轻舞脑子坏掉了。 “我不会的。” “兰妃娘娘也是受了三公主和六公主两人的欺骗才生出许多误会,并非有意刁难你,你也不要记恨她才好。”凤轻舞又说,而且是满脸真诚。 今天反常的事情也未免太多,凤轻狂不禁感到后背发凉,只怕是山雨欲来了。 凤轻舞这个做派,一定有鬼! “我当然不会记恨了,四妹就放心吧。” 假笑完毕,凤轻狂便转身去了自己的席位。 此时皇帝还没有到,凤轻狂挨着凤轻云静坐在位,思绪还没理清呢,抬眸间就不经意对上对面的一道视线。 那是来自明净的,她嘴角的笑意有些耐人寻味,让凤轻狂略感不适,好在下一刻就转移了视线。 明净喜欢慕连城,而慕连城却跟她走得近,难怪她眼中总带有敌意了。 不多时,殿上便响起宫人的一声高呼:“皇上驾到!” 所有人都静了下来,纷纷起身相迎。 “恭迎圣上,吾皇万安!” 慕尊由内侍搀扶着,缓步走到上首落座,抬手道:“诸位平身,都坐吧。” 这苍老的声音在大殿之内回荡着,显得中气不足,颇为无力,凤轻狂坐下的同时,也忍不住望过去。 与上回见到时相比,皇帝又老了不少。 这也难怪,皇帝本来身体就不大好了,还每天处理繁重的政务,不知停歇,就算是铁打的人也扛不住。 凤轻狂又下意识往慕连城的方向瞧了瞧,约莫不久的将来,他便将要踏上他爹走过的路了吧? 也不知他如今是何等的心境。 思绪飘飞间,皇帝已经讲了好长一通话,紧接着丝竹管弦之音响起,婀娜曼妙的歌姬舞女们踏着舞步入殿,众人边赏歌舞,边饮酒畅谈,呈现出一副和乐融融,歌舞升平的景象。 凤轻狂看了一会儿,就开始觉得无聊,这些古代的歌舞美则美矣,她却是不懂欣赏之人,于是东看看西瞅瞅,时不时地跟身边的凤轻云说几句话,亦或是埋头品尝面前的美酒佳肴,用以消磨时间。 闻着乐音,很快倦意袭来,凤轻狂即将要打瞌睡的时候,一声惊叫突兀响起,打断了此间歌舞。 “兰妃娘娘,兰妃娘娘!” 循着宫女的叫声望去,却见兰妃晕倒在了地上,面色青紫,紫黑色的血自嘴角缓慢流出,有些骇人。 这是中毒了! 凤轻狂的睡意一下子被驱散得一干二净,双目紧盯住兰妃,伸手往腰间探去,若有所思。 慕北拓连忙冲将过去,将兰妃半抱起来,唤了两声,见无回应,大喊道:“太医,太医!” 因为在场的官员里面,就有好几位医官,其中一位离得最近的已然奔了过去。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就连慕尊也拧紧眉头关注着兰妃的状况,一时间大殿中鸦雀无声,静得出奇。 太医诊脉过后,断定道:“兰妃娘娘这是中毒了。” 接着,他检验了一通兰妃面前的酒水和膳食,最后面色凝重地说道:“启禀皇上,兰妃娘娘酒里被人下了一种叫做七虫盅的毒,此毒无色无味,毒性强烈,通常半个时辰之内发作,只需要一点点就可以令人神志不清,甚至吐血昏迷而丧命。” 慕北拓急道:“那还不赶紧解毒?” 他探到兰妃的鼻息已是逐渐变弱了。 太医却面露难色。 “这种毒一时半会儿难以配制出解药,需得先弄清楚是由哪七种毒虫制成才行,但那耗费时间很多,至少,至少要半个月。” “半个月?”慕北拓忘了皇帝还在场,一把揪住太医怒吼:“你要是救不回兰妃的命,本王就杀了你!” 他今天是被皇帝破例放出来走动的,若非兰妃求情,皇帝也不想让他来赴宴,此刻见他大呼小叫的,让群臣看笑话,心下不由暗恼。 “行了,吵什么?还是让太医赶紧想办法吧。” 慕北拓这才松开手。 太医立即给兰妃施针,先护住她的心脉,延缓毒的蔓延速度。 “微臣等只能尽最大的力,但未必能……”后面的话,在收到来自慕北拓那刀刃一般的目光时猛地止住了。 慕尊摆摆手,吩咐宫人将兰妃带回寝宫去。 太医擦了擦冷汗,跟着退了出去。 “兰妃的酒水与众人的一样,其他人并无异常,说明是有人直接在兰妃的杯中偷偷下的,皇上,看起来,在座的每一个人以及所有宫人,都有嫌疑了。” 刑部尚书分析道。 皇帝点点头,还未说话,就听得有人反驳道:“这样说的话,那要查起来可就难了,大家跟兰妃娘娘无冤无仇,怎会下毒加害?依我看,一定是某个与兰妃结了怨的人下的手。” 众人纷纷点头,深以为然。 说到结怨,这里跟兰妃恩怨最深的人,莫过于柳贵妃了。 于是慕北拓和慕尊同时朝她看了过去,其他人也就跟着把视线投过去。 柳贵妃并不慌张,淡定地辩解道:“本宫确实是跟兰妃有些私怨,但还没到要她死的地步。” “再说,大家都知道我跟兰妃有恩怨,她有什么不测,大家都会怀疑我,我就算要给她下毒,也不会选在今天这样的公众场合呢,这不是太招摇了么?” 这话倒是很有道理,可谁又能知,这是否正是她反其道而行之的招数呢? 这个时候谁要是去攻击针对柳贵妃,很可能会惹来怀疑,所以还是默不作声为妙。 于是一时之间,众人陷入了沉默。 过得一时,有道带着丝丝犹豫的声音说:“除了贵妃娘娘与兰妃有些恩怨之外,还有一人就在今天,也跟她发生过不愉快之事。” 凤轻狂心头一凛,望向正好看过来的凤轻舞,山雨果然来了。 经这么一点拨,三公主立即反应过来,将矛头指向凤轻狂。 “是她,是凤轻狂!在不久之前,兰妃娘娘训斥了她,还将她差点廷杖五十大板,必定是她怀恨在心,所以偷偷在兰妃娘娘酒里下毒报复!” 六公主当即附和:“正是如此,方才开席之前,我还看见她站在兰妃身边跟凤轻舞说话,一定是那个时候,趁人不注意下的毒!” 几句话一出口,殿中一片哗然,大家开始对凤轻狂发起质疑和抨击。 “小小年纪这么狠毒啊,不过是被训斥了两句,她就要人家的命?” “早就听说凤轻狂心狠手辣,蛇蝎心肠,今日总算是见识了。” 凤轻狂只是个大臣之女,且早就声名狼藉,可不比柳贵妃,大家想怎么骂她都可以,一点不带顾忌,一下子都化身成了正义的使者,向她发难。 凤衡坐在位子上,又惊又怒,面色难看至极。 “凤轻狂不是这样的人,本宫相信她是清白的!” 慕连城朗声说道,语气斩钉截铁,带着冷冽的气势,令人不敢反驳,瞬间便将七嘴八舌的那些人吓得噤声。 “有些人在事情尚未查清楚之时,就妄下断论,企图将大家的注意力转移到他人身上,目的就是为自己洗脱罪名吧?” “栽赃嫁祸得如此缺乏水平,就这点小把戏还拿出来丢人现眼么?” 此话暗示的是谁已然再明显不过了。 凤轻舞心头陡然生寒,努力维持住镇定,直视着慕连城。 “太子殿下与凤轻狂关系密切,替她说话也是情理之中,但如今兰妃娘娘还处在生死边缘,您执意维护她,似乎不妥吧?” “你是在说本宫公私不分吗?” 慕连城扔过去一个冰冷的眼神,凤轻舞不禁身子一震,双腿不由自主地发软,勉强才支撑住身体。 慕北拓盯着凤轻狂,怒问:“是不是你给兰妃下的毒,老实交代!” “我没有。”凤轻狂答得干脆而冷静,“今天兰妃娘娘确实对我有些误会,但毕竟最后她还了我清白,既然事情澄清,我又何必再下杀手?” 凤轻舞冷嗤道:“但是之前我劝你不要记恨兰妃娘娘之时,你却跟我说兰妃故意刁难你,你也不会叫她好过,这说明你根本就没有放下今天的事,你完全有可能下毒报复她。” 第一百零三章 当众揭穿 凤轻狂并不惊讶于凤轻舞的信口胡诌,依然表现得相当淡然。 “四妹可不要乱说啊,我哪里说过这样的话?你我虽然素有嫌隙,却也不至于有什么深仇大恨,到底是姐妹一场,你又何必总把我忘绝路上逼?” 多亏了这些年的苦心经营,以及凤轻狂的反向衬托,凤轻舞的口碑在京中是极好的,所以这话并没有激起众人的怀疑,大家反而觉得是凤轻狂在狡辩。 凤轻舞看中了这一点,故而有恃无恐,嫣然一笑。 “三姐,你要想脱罪可以理解,但不能强行把我拉下水吧?正如方才你所说,咱们到底是姐妹一场,你这么做未免太叫人寒心了。” 凤轻狂懒得跟她争辩,于是转过头面向席间的众人。 “轻狂知道,在座的诸位,包括皇上您,都也一定对我心存怀疑,我若是不自证清白,今日是难以走出这迎风殿了。” 她还要自证清白? 大家都怀着看戏的心理注视着她,慕连城也安坐了回去,就等着她的下一步动作。 慕尊半眯着眼道:“你要如何证明自己的清白?” “回皇上,”凤轻狂微笑着说,“其实很简单,只要搜一搜身,看看谁身上还有七虫盅的毒药,谁就是下毒之人没跑了。” “我还以为你有什么高招呢,原来是要搜身啊,”三公主冷嗤道,“傻子都知道做了坏事之后要把证据扔掉了,你身上又怎可能还留有毒药?” 众人表示这话说的很对,认为凤轻狂这死前的挣扎做得太不漂亮了。 凤轻狂却又笑了:“太医方才说了,这种毒是半个时辰之内发作的,算算时间,那人怎么也得在开席前一小会儿往兰妃杯中下毒才行,这么匆忙,她不可能有时间去扔掉毒药。” “而开宴之后,并没有人离开过迎风殿,说明毒药肯定还在她身上了。” 这话似乎也有道理,原先还质疑凤轻狂的人,此刻又无话可说了。 三公主接着反驳:“万一你根本没留下毒药,之前已经全部下到兰妃杯中了呢?” 宋亦枫笑了笑,摇着折扇,轻飘飘地说道:“那七虫盅的毒,我也略有耳闻,据说是粉状毒物,肯定不便于携带,我想只要是有人将它带在身上过,就肯定会留下痕迹,仔仔细细地搜查肯定会有结果的。” 凤轻狂感激地看了笑得像朵桃花一样的宋亦枫,对凤轻舞道:“四妹,你敢同我一起,让人搜一搜身吗?” “与我有什么关系?”凤轻舞怒火中烧,但众目睽睽之下,不得不维持镇静,尽量将语气放平缓。 “兰妃娘娘可是三王爷的生母,我怎么可能给她下毒?三姐,你为何总咬着我不放呢?” 凤轻狂笑道:“我只是怀疑而已,你一直待在兰妃娘娘身边,最好下手,不是吗?不只是你,其他接触过兰妃娘娘的人,也都通通有嫌疑。” “既然要查,那就该彻底地查,一个可疑人物也不能放过,皇上,您说是不是?” 她直接把话头转向慕尊,让凤轻舞没有继续争辩的机会。 慕尊只想尽快找出下毒之人,思来想去只有搜身这一个最快的办法,便颔首道:“好,就这么办吧,来人,封锁迎风殿,任何人不得出去!” “所有接触过兰妃的人都要搜身,就先从柳贵妃、凤轻狂和凤轻舞三个人搜起,李茧,安排下去。” “奴才遵命。”内侍总管李茧立即着手去办。 柳贵妃虽然不爽被人搜身,但既然是皇帝的命令,也只能依从,随即站起身来,准备下去接受搜查。 凤轻狂走到凤轻舞身边,笑眯眯地道:“四妹,走吧。” “我自己会走。”凤轻舞躲开她的手,语气相当不善。 “那好吧。”凤轻狂也不恼,径自绕过她往门口去了。 凤轻舞微微低头,视线扫过右手的拇指,心有忧虑地跟上去,正在此时,她突然感到膝盖窝被什么狠狠地击了一下似的,左腿一软,摔了下去。 “叮”的一声响,一个白色的物件从她身上掉落,在光滑的地面滚动了好一段距离才停下。 众人闻声看去,定睛一瞧,竟是一只小瓷瓶。 “咦,那是什么?该不会就是毒药吧?” “很可能啊,要不然她带在身上干什么?” 议论声四起,摔得头晕眼花的凤轻舞猛然反应过来,连忙辩解道:“这不是我的,我也不知道怎么会从我身上掉下……” 慕北拓早已将瓶子拾起,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看,果真是白色的粉末。 还在席间的某位医官接过去验看,皱眉道:“皇上,这正是七虫盅的毒药。” 已走到门口的柳贵妃折回来,摇头叹气:“原来是凤侧妃干的呀,还害得本宫和三姑娘无辜受冤。” “啧啧,这兰妃妹妹也真是的,怎么这般不小心,居然叫自己的儿媳妇给下了毒手都浑然不觉呢?” 凤轻狂故作震惊,俯视着凤轻舞,除了叹息还是叹息。 “四妹,你想陷害我,也不应该伤害兰妃娘娘啊,你这,让三王爷夹在中间如何做人?” 凤轻舞仰起头,目光如炬地瞪着她,怒吼:“凤轻狂,是你,是你陷害我,这瓶子是你偷偷放到我身上的!”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凤轻狂摊摊手,表示很无辜。 专注搅浑水的宋亦枫又出声了:“凤侧妃,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三姑娘碰都没碰过你,怎么可能往你身上塞药瓶?” “上百双眼睛看着呢,大家都还没瞎,要是她真那样做,焉有看不见的道理?” 这倒还真有,瓶子的确是凤轻狂适才绕过凤轻舞之时,迅速塞在她腰间的,不过以她盗圣的身手,她有足够的自信,绝对不会有人看出来。 当然,除了早就知道她有这个身手的慕连城和宋亦枫二人。 席间众人纷纷点头,都表示确实什么也没看见。 凤轻舞气得脸都绿了,终于也体会到了百口莫辩的滋味。 而上首的慕尊早已龙颜大怒,一掌拍在桌案上,二话不说便吩咐:“来人,将凤轻舞带下去,打入天牢候审!” 凤轻舞连忙拉住慕北拓,哭着哀求:“王爷,妾身真的是冤枉的,你一定要相信妾身啊!” 慕北拓哪里还听得进她的解释,要不是众人在场,此时早已一巴掌扇过去,打死这个毒妇了。 “滚开,母妃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偿命!” 凤轻舞被重重推在地上,疼得直抽冷气,很快就被宫人拖了下去。 柳贵妃和凤轻狂已经各自回到原位就坐。 大殿之内重新归于寂静,无人敢出声。 身为父亲的凤衡满脸羞愧地走出来请罪:“皇上,臣教女无方,养出这等狠毒的孽障,害得兰妃娘娘中毒昏迷,臣有罪!” 慕尊揉了揉太阳穴,摆手道:“谁都想不到那女子如此恶毒,这也不能怪你,好了,朕有些疲乏,先回去歇一会儿,诸位爱卿继续吃酒吧。” 说罢,由宫人扶着离开了迎风殿。 慕北拓也去了兰妃的寝宫。 经此闹剧过后,大家都没了兴致,准确地来说,是不敢再有兴致,毕竟兰妃娘娘还生死难料,他们在此大肆饮宴未免不妥,于是很快就都各自散去。 在离开迎风殿前,柳贵妃又走到凤轻狂这边,十分和善地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弄得她一头雾水,越来越摸不着头脑。 出来时,慕连城就等在门口。 凤轻云戳戳凤轻狂的手肘,很识趣地说:“三妹,我先出宫,去马车上等你。” 凤轻狂本想说不用,但又想说了也没用,索性不再解释。 “今天这顿饭可是吃得我心惊胆战,冷汗直冒,好几次差点遭殃。” 两人并肩走在宫道上时,凤轻狂忍不住吐槽。 慕连城斜睨她,柔声道:“是吗?我看你揭穿凤轻舞的时候,倒是冷静的很。” “那还不是多亏了你事先跟我透露消息么?”凤轻狂调皮地眨眨眼睛,眸灿如星。 在进迎风殿前,慕连城偷偷告诉她,他的人暗中监视到凤轻舞给了一个宫女一瓶东西,并叮嘱她找机会放到凤轻狂身上去。 果然到了门口,一名宫女就“不慎”撞到凤轻狂。 凤轻狂虽然不清楚凤轻舞具体要做什么,但也事先有了心理准备,随着事情的发展,一步步做出应对。 “凤轻舞一定是一边把药瓶放到我身上,另一边又把粉末藏在指甲里,暗中下到兰妃杯子里。” 慕连城微微颔首。 “对了,当时把凤轻舞弄得摔倒的人就是你吧?”凤轻狂又问。 “只有让凤轻舞在众人面前露出真面目,效果才最好,要是下去搜身,只怕还会发生什么变故。”慕连城语气平缓地说。 凤轻狂望着他的侧脸,忽觉心间一片酸涩。 如果他不这么好,她心里的愧疚或许能少一些吧? “只是可惜,这次无法借机让兰妃丧命,为母后报仇了。” 因为毒药是凤轻舞的,她肯定有解药。 慕连城说得很平淡,但凤轻狂能体会到他的不甘。 “以后会有机会的。” 第一百零四章 可有婚配 沉思片刻,慕连城突然转头问:“能不能告诉我,柳贵妃找你说了些什么?” “不过是些叫我不要把宫宴上发生的事放在心上之类的无关紧要的话,我还觉得奇怪呢,她为什么会突然对我这么好?”凤轻狂纳闷道。 “我猜,她应该是想通过你拉拢定国公。”慕连城轻勾唇角,嘴边攒出一抹耐人寻的笑意。 凤轻狂奇道:“我?开玩笑,我哪儿能左右我爹的决定?就算她跟我关系再好也是白搭。” 慕连城心下叹气,这丫头有时候怎么就是少根筋? “如果你嫁给她儿子,定国公还能不站在她们那一边么?” “呃……”凤轻狂恍然大悟,七王爷慕风炎尚未娶妻,柳贵妃原来是想为儿子找个家世背景雄厚的王妃来着。 “七弟为人虽然暴戾了点,但也不算太坏,况且有柳贵妃娘家这个百年大家族做后台,谁要是嫁给他做了王妃,定然风光无限,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凤轻狂有一次被慕连城的话惊吓到了,这人今天老爱开玩笑了怎么回事? “不要,我还想多活两年呢。” 说人家为人暴戾,又说不算太坏的,这分明是在抹黑慕风炎吧? 这个回答令慕连城很满意,眼波流转间,眸底露出一丝喜色,但很快就被盖了过去。 慕连城还有公务在身,出了宫门后,就与凤轻狂分别,往官署而去。 远远看见定国公府的马车候在路边,凤轻狂提步正要走去,忽闻身后有人叫道:“凤三姑娘且留步!” 回头一瞧,那匆匆行来的人,居然是杜宏泽。 “杜小将军有事吗?” 杜宏泽面带微笑,拱了拱手,又往四下环顾一周,低声说:“在下有几句话想问问姑娘。” “哦?”凤轻狂不禁好奇,“什么事这么神神秘秘的?” “其实也不是什么见不得大事,”杜宏泽挠挠头,赧然低下头,“我就是想问一下,令姐可有婚配否?” 凤轻狂顿感意外,眼睛下意识地往马车那边瞄了一眼。 “你是问我大姐姐啊?没有,怎么?” “可有心上人?”杜宏泽紧接着又问。 虽然凤轻狂觉得杜宏泽各方面都比梁玉书强,可感情的事,但求一个两情相悦,她也不能骗杜宏泽,白白费了人家的感情。 “有,她已经有心上人了。” 闻言,杜宏泽俊美的面容清晰可见地垮了下去。 “是……是谁?” 凤轻狂面露难色。 “我不能说,对不住了。” 杜宏泽沉默着,眼角眉梢都是忧伤,像个受了挫折的孩子一样,让凤轻狂看着怪不忍的。 “杜小将军乃是人中龙凤,自是不愁找不到美满良缘,往后还有更好的女子等着你呢,没必要沮丧。” 杜宏泽点点头,勉力挤出一丝笑容。 “多谢姑娘相告,在下告辞了。” 望着他远走的背影,凤轻狂摇了摇头,叹息着想,果然凤轻云是在府里窝得太久了,这才没有知名度,今天一露面就俘获小将军一枚,这魅力了不得。 回到马车内时,凤轻云正在靠在窗口发呆出神,直到凤轻狂拍她肩膀才有反应。 “姐姐,你发什么愣呢?” “我只是在想今天在皇宫发生的事。” 马车缓缓驱动起来,凤轻云的声音伴随着车轱辘声发出,显得有些无力。 “对不起啊,本想拉着你出来走动走动的,没想到差点连累你了。”凤轻狂抱歉道。 凤轻云轻拍她的手背,莞尔而笑。 “说实话,十几年了,今天的三妹是最让我敬佩的,要是换了我,我一定不敢出手救五公主,从而得罪三公主她们。” “我想换了别人也一样会袖手旁观,但你缺做了大多数人都不敢做的事,所以值得钦佩。” 凤轻狂被她夸得心花怒放的,嘻嘻笑道:“让姐姐这么一说,我都觉得自己像个救世主了,哈哈……” “不过,三妹,”凤轻云微转话锋,面色变得凝重起来,“你仗义执言固然是好品德,却是很容易吃亏的,今天要不是柳贵妃,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救你的话,你可就惨了。” 凤轻云还能关心除了她自己跟梁玉书以外的人,令凤轻狂莫名生出几分感慨。 “我明白,我也并非爱逞强管闲事的人,只不过今天情况特殊,我不得已才出手的。” “是因为太子殿下嘛,我懂的。” “我不是……”凤轻狂想了想,觉得哪里不对,最后无奈道:“我算是为了太子殿下,但不是你想的那样。” 凤轻云瞥她一眼,笑着摇摇头。 被打入天牢后,凤轻舞并没有再大哭大闹,因为她想到了让自己能转危为安的办法。 不多久,宫里来人索要七虫盅的解药,凤轻舞自然没有给,只说必须要三王爷亲自来拿。 不到一个时辰,慕北拓果真就匆忙赶来了。 “本王来了,把解药交出来吧!” 见他对自己这般冷漠,凤轻舞心慌意乱,但她明白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况且,事实的确是她给兰妃下了毒,无从解释。 她压住情绪,用同样冷漠的态度说道:“王爷想要解药可以,但必须满足我一个条件。” 慕北拓攥了攥拳头,忍住发火的冲动。 “说。” 凤轻舞缓缓道:“我出去之后,还是王爷的侧妃。” 这里其实是两个条件了。 “你下毒谋害母妃,本是死罪,但看在你曾服侍过本王的份上,本王会向皇上求情,免你一死,但你想要重回三王府,那是痴人说梦!” 凤轻舞犹如被刀割了几十下,心痛难当,他就这么舍得她,一点也不留恋吗? “这是我唯一的条件,如果王爷都不能满足的话,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不如我到了地底下再去找兰妃娘娘请罪好了。” “你……”慕北拓气得青筋暴起,恨不得一掌拍死面前的女人。 凤轻舞掩饰住心头的惧怕,慢慢地笑了出来。 “王爷,妾身对您是一往情深的,怎么会要兰妃娘娘的命?让您伤心?我只是想通过她来陷害凤轻狂而已,本来就打算交出解药的。” 慕北拓冷哼道:“你这是利用她!” “不论怎样都好,我如今还是失败了。”凤轻舞眯了眯眸子,心中满是不甘,“但是,我不愿意就这样放弃,不将凤轻狂那个贱人弄死,我是死也不会瞑目的。” 到了此时此刻,慕北拓才真正认识了凤轻舞这个人,她才是真正的蛇蝎心肠。 这种女人怎么能留在他的三王府? “本王还是那句话,可以饶你不死,但绝不可能让你重回王府。”慕北拓已然看穿凤轻舞玩的把戏,想要威胁他,门都没有! “本王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交出解药,否则的话,立刻让人将你拉出去处斩!” “你当真就一点都不顾念兰妃娘娘的生死吗?”凤轻舞本以为搬出兰妃就威胁到慕北拓,逼迫他妥协,但此刻看来,他似乎并没有那么在乎那个娘。 慕北拓冷笑道:“太医们已经在研制解药,不久前才传来消息,说是最多两天之后就能成功制出,本来就用不着你给解药,本王之所以过来看你,不过是念在昔日的情分上,你还真当自己是根葱了么?” “凤轻舞,别自视太高了,本王是不会受你威胁的!杀了你,本王不会有丝毫的犹豫。” 闻言,凤轻舞的心重重遭到一击,被什么东西砸的稀碎。 她还不想死,也还不能死,她要好好地活着,还有许许多多的事情没有完成。 “不可能,七虫盅的毒不会这么快配制出来,你一定是在骗我。” 慕北拓勾起唇,露出一丝讥讽的笑意。 “死到临头了还不知道,随便你了,本王还有要事要办,没工夫在这里跟你瞎扯。”说罢,他即刻便做势要走。 他知道凤轻舞舍不得死,一定会叫住他的。 果不其然,才走出几步,身后就传来凤轻舞的怒声。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她却并非是要拿解药换取性命,而是提出了另外一个交易。 “如果,我能说服我爹站到你的阵营,拥护你坐上皇位呢?” “皇位”两个字飘进耳朵,像千斤重的大石打落湖水一般,激起千层浪,令慕北拓心潮翻涌。 他现在已经被皇帝厌弃了,要想再夺帝位会比以前难得多,所以就需要更多的人支持,假如定国公能站在他这边的话,胜算就大多了。 “你不过是个庶女,根本就不受定国公重视,你说的话,足够分量让他采纳吗?” 慕北拓毫不留情地往凤轻舞心口上插了一刀。 凤轻舞暗自咬牙,假装不在意,笑了笑,说:“我自然有我的办法,王爷只需看着就是。” “你要是没能做到呢?” “那就任由王爷处置,反正妾身的命攥在您手里,不是吗?” 慕北拓心想,不如且看看这女人有什么本事,横竖不过一个小女子,不用怕她跑了。 “好,那本王就拭目以待。” 最终,慕北拓拿着凤轻舞交出的解药,去给兰妃解了毒,然后劝说她放弃追究凤轻舞,并去向皇帝求情。 皇帝见兰妃已经安然无恙,也就没再多管,任由慕北拓将凤轻舞接走了。 第一百零五章 再度落荒而逃 “什么?就这样没事了?谋害妃嫔都能无罪释放?我嘞个去!” 这是凤轻狂在听说凤轻舞被释放的消息之时展现出来的暴躁反应。 慕连城呆呆地愣了一瞬,给她倒上一杯茶。 “喝口凉茶消消火。” “我还以为这次总算可以替青桃报仇了,没想到……真是……”凤轻狂抓起茶杯,咕嘟咕嘟就把茶水喝了个干净。 然后将杯子重重地摔在桌上,美丽的眸子里炽火在剧烈跳动。 “我知道你想尽快报仇,但事已至此,也只能接受现实了。”慕连城柔声安抚道,“以后机会还有的是,你也没必要沮丧。” 凤轻狂叹出一口气来,眉头皱紧,趴在了桌面上。 她倒不是沮丧,也当然明白,以后报仇的机会还有的是,只不过她想早日离开京城,去过逍遥自在的日子嘛。 京城这个是非之地,处处都透着压迫和危险,她才来了不到半年,却觉得已经过了半辈子似的,真真是度日如年呢。 “我就纳闷了,慕北拓那个人一直是睚眦必报的,凤轻舞差点害死兰妃,他怎么可能放过她?还让她回去继续当侧妃?这不科学……” 慕连城发出一声冷嗤,目光蓦然变得幽深。 “估计是凤轻舞提出了什么条件,令慕北拓不得不留着她吧。” “不错,慕北拓是个利益至上的人,如不是有利可图,才不会让凤轻舞好过。”凤轻狂颔首道,“只可惜,他们究竟进行了什么交易,咱们无从得知。” 凤轻舞又能给出什么利益呢? 想到这里,两人忽然沉默下来。 这时候茶馆里的客人本来就少,他们又是在包间里面,一不说话,就仿佛整个世界都静下来了一般,只是偶尔可以听见外面欢快的鸟鸣声。 慕连城垂着眼,视线缓慢游走,不经意间来到凤轻狂细白的手腕上,最终被上面的翠玉手镯吸引住。 “你似乎很喜欢这个手镯,几乎每天都戴着它。” 凤轻狂拉回思绪,瞥了镯子一眼,自然而然想到江明澈,不由心头郁郁。 “并不是出于喜欢才戴着,这手镯内有个小机关,危机时刻能自救的,我是为了保命才戴着。” 这话不只是对慕连城的解释,更像是对自己的解释。 慕连城微微低头,端详须臾,说:“看起来极为精巧,不是凡品,又是你从哪里盗来的?还是有人送的?” “这个……” 可不能在慕连城面前再提起江明澈,否则他怕是会生气。 凤轻狂首先如斯想着,思忖片刻答:“算是我盗取的,反正是好东西嘛,戴在身上以防万一。” 慕连城似笑非笑地又盯了手镯一会儿才转移目光。 随即,从身后桌上的一只木盒里面拿出一样东西来。 “给你的。” 一只晶莹剔透,精美异常的琉璃盏映入眼帘,凤轻狂简直觉得快要看花眼了。 这人怎么总能搜刮出如此精致稀有的宝贝来? “这个琉璃盏价值得有几千两吧?” 慕连城淡淡答道:“大概吧。” 凤轻狂盯着手里的宝物,两眼放光,确是爱不释手。 但是,她很快清醒过来,忙把琉璃盏送回慕连城手中。 “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为什么?你以前不也收了么?”慕连城蹙眉问,心里有些不悦。 凤轻狂叹息道:“正是因为以前收了,现在才不能收,之前你给过我太多贵重之物,我都还没想到怎么还你人情呢,再继续收,我只怕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慕连城低声笑道:“那岂不是更好?” “什么?” “我的意思是说,你不用跟我这么计较。”慕连城知她不愿欠人情,停顿少时,接着说:“那天在宫里你救了紫颜,已经足以还清之前的那些人情了。” “因此,这琉璃盏你不必拒收。” 慕连城把东西又推到凤轻狂面前。 凤轻狂吞了吞口水,又把琉璃盏送回去。 “那我也不能收,我可不想下次再冒着被打板子的危险来还你人情,那太吓人了。” “你要是真担心还不起,又实在喜欢这些宝物的话,我倒是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慕连城转头看着凤轻狂,俊脸上满是笑意,眸底藏着一丝慧黠。 “什么办法?”凤轻狂下意识地询问。 “就是……”慕连城倾身过去,薄唇凑近凤轻狂的耳畔,柔声细语缓缓出口:“你以身相许了。” 他说话时,热气喷薄在颈上,还伴着淡淡的药香,令凤轻狂心头猛地一跳,耳根子瞬间就泛红了。 她的身子像是僵住了一般,做不出任何反应,不一会儿就觉心跳加速,面颊发烫,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摆。 “我有事先走了!” 凤轻狂实在无法跟这家伙待在一块了,干脆一把推开他,起身就跑下楼去。 慕连城略微一愣,方才在那丫头的脸上,他好像看见了……害羞? 不知会不会看错了? 他拿起琉璃盏,连忙追出去。 出了茶馆后,凤轻狂连跑出几百米远,最后来到河边,俯身掬了一把水泼在脸上,这才稍微好些。 等脸颊上的温度终于降下来,心跳也恢复正常时,凤轻狂才暗松一口气,忍不住骂自己没出息。 本是精通男女之间那点事的人,怎么一到慕连城面前就跟个单纯的小女生一样了? 还落荒而逃,而且不是第一次,丢人不丢人? “轻狂。” 慕连城赶了过来,凤轻狂回头看去,只见他站在青柳树下,迎着微风,面上带着微笑,身上月白的衣角翻飞,乍看像遗世的谪仙般,不惹一点凡尘。 “你还好吧?” 凤轻狂-干笑两声道:“没事,没事。” “方才我就是开个玩笑,你怎就吓得跑了?”言语中带有一丝宠溺,慕连城将琉璃盏硬塞到凤轻狂手里。 “放心收着,我不会真的要你以身相许的。” “可是我……” “你要是不收,那我就只有把它丢弃在这儿了,反正我也用不着这东西。”慕连城做势要去拿。 凤轻狂急忙把手一缩:“丢了多可惜啊?” “你又不要,可惜就可惜了,与你有什么关系?” “谁说我不要了,”凤轻狂把琉璃盏护在怀里,警惕地瞪着慕连城,“我收下了。” 话音刚落,就意识到不对劲。 抬眸瞥见慕连城嘴角的笑意,这才反应过来,这家伙是在用激将法忽悠她呢! “你这人……” “你已经说要收下了,可不能反悔。”慕连城看她要炸毛,赶紧岔开话题,“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凤轻狂哼道:“不用啦,我自己可以回去。” 最终,慕连城还是将凤轻狂送到了国公府门口才离开。 待他的身影越走越远,凤轻狂便抱着琉璃盏直叹气。 “可惜了,慕连城不准我将你们换钱……” 低头吧唧亲了手里的宝贝一口,凤轻狂这才脚步欢快地往里走。 刚进门,就听得后面有人叫道:“三姐!” 凤轻舞? 凤轻狂神色倏地一凛,一边收好琉璃盏,一边回转身看去。 那身着紫红色襦裙,笑意盈盈,纤腰款摆走来的人,不正是凤轻舞是谁?她身后还跟着两个丫鬟和两个小厮,手里都捧着提着大大小小的锦盒,似乎装了不好好东西。 瞧这架势,此行目的必定不简单。 “哟,四妹这次回娘家带这么多东西呢?头回见呐!” 凤轻舞笑了笑,说:“这些都是拿来孝敬爹的。” 凤轻狂故意伸长脖子看向她身后,嘴边浮出一抹讥诮。 “你想要拿这点东西去向爹赔罪,让他原谅你啊?恐怕少了点儿哦。” 凤轻舞维持笑脸,嘴角却忍不住抖了抖,咬牙道:“三姐这是开什么玩笑呢?我这是买点礼品,向爹聊表孝心,哪有赔罪一说?” “我又没做错什么,何必赔罪?” “哦?你没有做错什么吗?”凤轻狂故意做出吃惊的表情,她就知道凤轻舞这个人脸皮厚的很,永远不会认错。 “那天在宫宴上,难道不是你给兰妃下毒,害得她吐血昏迷,爹爹颜面无存?” 凤轻舞上前一步,淡定地笑道:“那不是你下的毒,栽赃在我身上的吗?就算要赔罪,也应该你去吧?” 凤轻狂斜睨过去,有一股冲动在心间涌动,想要立刻扑上去一把撕烂凤轻舞的脸。 但突然间,她笑出声来:“果然不要脸的人就是不同凡响,声名狼藉,恶名昭张了,还敢大摇大摆地出来现眼,要是换了别人,莫说回娘家了,就是出门也不敢,四妹,我真是对你佩服之至。” “你……” “话说回来,你也够厉害的,都进了天牢了,还能把自己捞出来,并做回慕北拓的侧妃,这应该就是所谓的——祸害遗千年吧?” “凤轻狂!” 凤轻舞忍了许久,终于绷不住了,杏眼圆睁怒然瞪着凤轻狂,像要把她撕了一样。 凤轻狂冷笑一声,懒得再搭理她,扭头走远了。 心头怒火无处撒,凤轻舞几乎要把牙齿咬碎了,凤轻狂,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第一百零六章 绝不和解 收整好心情之后,凤轻舞来到凤衡的寝院。 凤衡正好刚处理完一堆公务,坐在树下的石桌旁边喝茶。 原本不错的心情,在见到凤轻舞走进来的一刹那,转晴为阴。 “爹。”凤轻舞屈膝福身,说话的声音很是悦耳。 “回来了,你娘已经送去家庙了,你不会不知道吧?”凤衡冷淡地说道,看也不愿意多看她一眼。 凤轻舞自动忽略他的态度,笑道:“女儿回来是看望您的,难道娘不在,我就连娘家都不能回了吗?” “本来可以回,但是现在,为父暂时不想见到你,你走吧。” 凤衡摆了摆手,就要起身。 不料这时却听见“咚”的一声响,凤轻舞跪了下来。 “爹,轻舞知错了,这次回来,就是特地来向您请罪的,求爹爹不要再生气了,轻舞今后一定会好好做人的。” “知错?”凤衡对这个女儿其实并不了解,以前只知道她外表懂事,内里任性,却不知她还有歹毒邪恶的一面,直到那天宫宴上的一切在眼前发生。 “你倒说说,你错在哪儿了?” 凤轻舞乖巧地答道:“女儿不应该起歹心给兰妃娘娘下药,让爹在皇上和百官面前丢尽颜面,女儿现在也是悔不当初。” “还有呢?”凤衡冷着脸逼问,“你的悔悟就只有这些?” 凤轻舞颦眉思索,还有?还有什么? “还有,女儿不该公然报私仇,嫁祸三姐。” 凤衡俯视着她,失望地说道:“看来,你压根没有领会到自己最根本的错处。” 这下子,凤轻舞绞尽脑汁也再想不出自己还错在何处了。 只得小心地问道:“还请爹指点。” 凤衡看她难得乖顺一回,且态度也算诚恳,于是说道:“你与轻狂是姐妹,就不应该跟互相残杀,那天即便成功地将轻狂送入天牢,于你又有什么好处?” “为什么你们就不能和睦相处?还在皇宫争来斗去,非要让外人看笑话?” “是三姐先跟我过不去的!”凤轻舞一听凤衡只知责备自己,却半句不提凤轻狂的不是,便心头恼恨,话脱口而出。 凤衡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你们如今一个在国公府,一个在三王府,井水不犯河水,她还能如何跟你过不去?” “自己做错事不知悔改,还要怪在别人身上?” “她人是在国公府,可她的心却在三王府,她一直跟三王爷纠缠不清,弄得三王爷对她念念不忘,还挑拨我们的关系,让王爷赶我走,我为什么就不能痛恨她?” 凤轻舞已经逐渐忘记自己来这里的最初的目的,将真面目显露无疑。 此时此刻,凤衡无言以对,甚至弄不懂自己是怎么会养出这样一个女儿来的。 “一派胡言!轻狂要是对三王爷有什么念想,当初就不会在新婚之夜逃跑了,你怎么连这点都想不通?” “她这是欲擒故纵!”凤轻舞固执己见,说得极其肯定。 凤衡彻底无话可说,坐回去饮了口茶缓神,而后厉声道:“你走吧,什么时候真的知错了,什么时候再来,要是永远不知错,那以后便永远别再踏进国公府门半步!” 适才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凤轻舞听到这话才幡然醒悟,终于记起自己回来的目的就是取得凤衡的原谅,好为后续的事情铺路。 思索片刻又连忙跪回去。 “爹,我知错了,您说的对,是我不应该记恨三姐,更不该设计陷害她,女儿向您请罪,求您不要不认女儿啊!爹……” 凤衡的确气得不轻,可他这个人也的确容易心软,前一刻还要赶凤轻舞走,在看见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哀求自己,还把额头磕破时,立即又于心不忍了。 “行了,先起来吧。” 凤轻舞摸着眼泪站起来,扯开嘴角破涕为笑。 “爹是不是不赶轻舞走了?” “你既然真心知错了,又决心悔改,那就去向你三姐赔个罪吧!”凤衡淡声说。 “什么?向她赔罪?”凤轻舞惊怒交加,差点就把“不要”两个字喊了出来,凤轻狂正得意着呢,假如现在自己还去赔罪,她岂不是更加嚣张,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 凤衡才舒展的眉头又蹙了起来:“怎么,做错事就承担,连道个歉你都不愿意?” “可是女儿已经向爹您请过罪了啊……”凤轻舞一脸委屈地道。 “被你陷害的人是轻狂,又不是我,向我请罪有什么用?”凤衡真是后悔十几年来太过忙于公务,忽略了对儿女的教导,以致现在这几个孩子个个都不省心。 尤其是面前这个,连最基本做人的道理都不懂。 爹果然还是偏心于凤轻狂那个贱人! 凤轻舞按捺住心口的不平与恨意,点头道:“好,我这就去向三姐赔罪。” “去吧。” 凤衡并没有跟去的打算,这倒是让凤轻舞松了一口气。 回到寝院后,凤轻狂就把琉璃盏跟其他的宝贝收藏到了一处,然后悠闲惬意地坐下喝茶,兀自幻想着离开京城之后的美好生活。 正想得美滋滋时,门口传来朱儿略带慌张的声音:“小姐,四小姐过来了。” 凤轻狂结束幻想,不耐烦地问:“她来干什么?” “说是要来向您请罪。” 啥玩意儿?凤轻狂终于引起重视,立刻起身走去,凤轻舞要向她请罪?这不是搞笑吗? 走出房门,果然看见凤轻舞垂着手站在院中,脸上布满乖巧的笑,整个人像是……中邪了一般。 凤轻狂警惕起来,狐疑道:“四妹有何贵干?” “三姐,我来向你请罪啊,那天在皇宫的事,是我错了,对不起,希望看在姐妹一场,你可以原谅我这一回。” 凤轻舞主动朝凤轻狂走过来,并毫不客气地挽住了她的手臂。 “从今天起我会以三姐为尊,再也不与你作对,咱们摒弃前嫌,和好如初,如何?” 这一系列操作做作而刻意,让凤轻狂打生理上觉得恶心。 她偏头瞥了一眼等在门口的小厮,一眼认出那是凤衡身边的人,瞬间明白了一切。 凤轻舞想讨好凤衡,她就偏不叫她如意。 “摒弃前嫌,和好如初?凤轻舞,你也好意思说这种话?自打记事起,你就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跟你那个娘处心积虑地谋害我,你扪心自问,你我有好的当初吗?” “还有,你为了诬陷我跟无忧门的人有勾结,不惜掳走青桃,逼她跟你合作,她不肯,你就将她活活打死!跟你摒弃前嫌之前,你最好去问死去的青桃,看她同不同意?” 凤轻狂的话一串接一串地出口,仿佛化作巴掌一样,有力地打在凤轻舞脸上,骂得她嘴角抽搐,面目狰狞。 “三姐,我诚心向你致歉,你不肯接受我可以理解,但是,你为什么要污蔑我呢?青桃那丫头怎么死的我都不清楚,实在与我无关啊。” “少跟我装蒜!”凤轻狂不再保持笑脸,声色俱厉地说:“外面的人都以为你凤四姑娘是个心地善良的天仙,殊不知你的心比蛇蝎还毒!” “青桃只是个丫头,她什么都不知道,你却能狠心将她打死,更何况是我这个碍了你眼的人?” “我今天要是当真信了你的鬼话,卸下对你的防备,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凤轻舞挤出两行泪,边哭边解释:“三姐,我真的没有杀害青桃,你误会了,我……” “够了,”凤轻狂狠力推开凤轻舞,脸上满是厌恶之色,“你不用在我这里装可怜,我不吃这一套!” “想要我原谅你,先把青桃的命还回来,否则,就给我滚出去!” 凤轻舞本来以为,碍于凤衡的在场,凤轻狂会跟她一样选择做戏,上演一场姐妹和好的戏码,怎么也没想到这贱人疯了一样,上来就开骂。 更可恨的是,她还不能还口。 唯一能做的只有装可怜。 “三姐,我说了青桃的死与我无关,你怎么就是不相信呢?” 凤轻狂此时是连骂都懒得骂了,直接就想把凤轻舞丢出去,可惜没这个力气。 “那天我在找到青桃遗体的那间暗室里捡到一样东西,你想不想看一看?” 凤轻舞眉心一跳,瞬间色变。 “什、什么东西?” “当然是一件能证明你去过现场的东西了,”凤轻狂露出阴冷的笑意,“不如咱们现在就去爹面前说道说道?” “你……” 凤轻舞慌张到不能自已,脑袋一片空白,想不出办法应对,一时间也忘了一个事实。 如果凤轻狂手里有证据,早就拿到官府告她去了,根本不可能等到今天。 凤轻狂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目前还不能手刃凤轻舞,先吓唬吓唬也是好的。 “还不快滚出去?真要跟我去爹那里不成?” 凤轻舞攥紧双手,咬牙切齿地剜了凤轻狂一眼,低声从牙缝里挤出话来:“算你狠!” 待她跑远,朱儿不安地说道:“小姐,四小姐是奉了老爷的命令来向您请罪的,您这样把她骂走,她回去跟老爷添油加醋地说一通,那不就太不利了吗?” 第一百零七章 当年那夜 “让她说去好了,我还怕她不说呢。” 上一刻还怒容满面的凤轻狂此时便倏地粲然一笑,前后判若两人。 她的话有小厮带给凤衡,任由凤轻舞怎么添油加醋也没用,所以她用不着担心。 正如朱儿所说,凤轻舞回到凤衡那里,就在他面前大哭一场,说凤轻狂如何欺负侮辱她,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凤衡也是无奈,便叫她先回去了。 之后本想找凤轻狂谈一次话,劝她得饶人处且饶人,但听了小厮回来禀报,得知原来是事出有因,也就更加感到头疼,懒得管了。 凤轻舞这一趟回来,虽然受了点委屈,可好歹得到了定国公的原谅,算是没有白跑一趟,回到三王府有所交代。 至于凤轻狂,她在心里又默默地给她记了一笔账。 凤轻狂知道短时间内无法动凤轻舞,只能暂时作罢,将注意力放到另一件事情上面。 这日一早,凤轻狂乘坐马车出了城,来到凤家郊外的别庄,冷香苑。 “小姐,您今天怎么想起来这儿了,以前您总是不愿来的。” “有些事要做。”凤轻狂轻描淡写地答道,她打算着手调查林忆棠的死。 之所以想起先来这儿调查,一来是因为当年林忆棠就是在这个庄子上身亡的,而且凤衡派人看管打理,里面一切如旧,尽管这么多年过去,也应该还能找到些蛛丝马迹。 另外就是昨天晚上她做了一个梦,梦到原主跟她说话,具体说了些什么,醒来后已经忘的差不多了,只记得她最后的一句话,就是拖她去冷香苑看一看。 做梦这种事说起来很玄乎,要是在以前,凤轻狂绝对不会放在心上,但她都能穿越到这个时空,灵魂附在别人身上,说明玄乎之事可以不信,却未必不可信。 闲着也是闲着,过来瞧瞧也好。 大门是紧闭着的,朱儿上前去敲门,过了好一会儿,里面才有人来。 门缓缓开启,走出来的是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 “您是……三小姐?”老妇人打量着凤轻狂,有些犹豫。 凤轻狂颔首道:“是啊,就是我了,今天没什么事,过来走走。” 上次是林氏做了安排,把里面的下人都支走了,是以她来的时候什么人也没见到。 此刻看着这位老妇人,凤轻狂竟觉得有些眼熟。 想了片刻,忽然眼前一亮,笑问:“你是宋嬷嬷,对不对?” 对方慈祥地笑了,点头道:“想不到这麽多年了,三小姐还能认出我这个老婆子,快请进吧。” 凤轻狂缓步走进去,里头依然是满园花香,姹紫嫣红。 记得从前林忆棠栽种的花草,就是宋嬷嬷帮忙打理的,想来她的手艺丝毫不会差。 “这些年除了宋嬷嬷您在这儿,还有谁吗?” “还有江叔,我们俩都是从林家来的,夫人去世之后,老爷念及旧情,没有赶我们走,让我们在这里打理庄园,另外就是两个丫鬟了,是两年前才来的。” 宋嬷嬷语气平和地回答着,将凤轻狂引进了花厅,泡好茶端给她。 凤轻狂微抿了一口茶,转动眼珠四下环顾,只见桌子茶几,茶具花瓶等摆设装饰一应俱全,且纤尘不染,一点也不像是空置了十几年的地方。 不多时,凤轻狂搁下茶杯说:“宋嬷嬷,我想去娘亲以前住过的院子看看,可以吗?” 宋嬷嬷先是一愣,随即苍老的眼眸里流出丝丝光彩,连连颔首:“当然可以,老奴这就带你去。” 出了花厅,穿过几条长廊,拐过数个弯后,三人来到寝院的门口,月门上面挂着一块牌匾,上面刻着“芷兰院”三个字的字样。 凤轻狂脑海里渐渐浮现出儿时原主与母亲在这里相处的画面。 院中有一棵杏树和一棵桃树,分别栽种在左右两边,是当年原主和林忆棠一起种下的。 彼时的小树苗,如今已长成成荫的大树了。 凤轻狂自行推开卧房的门,走了进去,不出所料的,里面的陈设跟当年一模一样,整洁如新。 房间布置得相当雅致,除了梳妆台、桌椅板凳等外,比一般女子的卧房还多了一张书案,案上笔墨纸砚齐全,左上角叠放着几本书,都是诗集画册。 林忆棠是个才女,年轻时曾闻名江南,尤其写得一手好字,很多青年才俊都对她很是仰慕,不少名门望族上门提亲,可谓是风云人物。 但最后她却选中了凤衡。 凤轻狂不禁设想,假如林忆棠那时选择的人不是凤衡,结局会不会不同呢? 唉,这些都是空想了,如今人已不在,只余一间空房,说什么都是无用。 凤轻狂又走向梳妆台前,拿起上面的一盒胭脂,打开一看,里面的脂粉早已经干涸,没了香气。 “这还是当年夫人用过留下的,始终放在这里没有扔,还有这些首饰,也都是原来的那些,没有多一样也没有少一样。”宋嬷嬷轻声说,话语中夹杂着几缕忧伤。 凤轻狂转而又走向床边,只见床褥虽有岁月的痕迹,却皆是干净整齐,想来是宋嬷嬷她们经常洗晒的缘故。 四处转了一圈,凤轻狂对林忆棠人生最后时光中的居所有了大概的了解,但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之处。 最后在院中的青石桌边坐下,向宋嬷嬷询问道:“宋嬷嬷,以前服侍我娘的人,现如今就只剩下你一个了吗?” 宋嬷嬷答道:“近身伺候的下人中,除了老奴还留在庄子上,当年的几个婢女好像是都回乡下去了,这十几年也不知道过得如何。” “那您还记得我娘出事那天的情形吗?”凤轻狂又问。 宋嬷嬷低下头去,苍老的面容上露出哀戚之色。 “老奴永远也忘不了。” “您能不能把您记得的事情,跟我讲讲呢?” “小姐真的要听?”宋嬷嬷是担心凤轻狂听了会更添伤心,这些年她连冷香苑这个地方都不敢来,可想而知多怕触景伤情。 凤轻狂微微一笑,拉着宋嬷嬷坐到身边,说:“您不用担心,我既然来了,就早做好了心理准备,我能承受的住,您就说吧。” 宋嬷嬷这才安心一些,缓缓道来。 “我记得那是在隆冬时节,前一天外面还下着血,异常寒冷,夫人从小就畏寒,况且那几年身子不好,就越发受不得定点寒了,我担心她冷,就吩咐侍女们去多弄些碳火来,在房里多添了两只火炉。” 那天林忆棠本来精神头有些不好,可一见到窗外飘飞的鹅毛雪,一下子就振奋了起来,兴致勃勃地趴在窗口看。 “夫人生长在南方,有生以来都没见过几场雪,嫁到京城后,京城却较从前转暖了,连着几年都不曾降雪,所以夫人兴奋也是正常的,老奴看她难得有兴致,便拿来点心蜜饯等,让她坐着隔窗观赏。” “谁知没多久,她却说想出去玩一会儿雪,老奴几人当然不敢答应,好说歹说才劝得她退让一步,搬来桌椅,让她坐到屋廊下看。” 宋嬷嬷担心林忆棠受寒,就把火炉全部搬到了她身边,又给她裹上厚厚的狐裘才放心。 “虽然只在外面看了不到半个时辰的雪,那一整天夫人却很开心,当天晚上睡得特别踏实,到了第二天竟是神采奕奕,不过老奴不敢大意,还是把大夫叫来给夫人诊脉。” “大夫说,夫人的情况显然要比前几天好许多,以后让她保持心情舒畅,对病情的好转会有很大的帮助,或许不久的将来,很大机会痊愈。” “老奴听到这样的话,自然是欣喜若狂,夫人也是一样,还说许久不见三小姐,极为想念,过两天天气好了,要接你过来小住几日。” “谁知……” 说到这里,宋嬷嬷的眼眶已是泪泽莹莹。 “谁知那天半夜里,老奴听见夫人房中传来一声惨叫,慌忙赶过去,进门就看见她倒在地上,口吐黑血,已经咽气了。” “是老奴不好,老奴本应该守在房里的……” 再回想起当年种种,宋嬷嬷泣不成声。 凤轻狂安抚了她几句,不由发出疑问:“那为什么没有人守夜呢?” 林忆棠身体不好,身边是离不了人的,在原主的记忆里,不论是白天还是晚上,总会有人守在一旁,以防她有什么需要。 而且,方才宋嬷嬷也说了,她“本该”守在房里。 “是夫人说她好转了很多,无需让人守着了,老奴想留下来,却也被她赶了出去,无奈之下,只有随她心意。” “因为老奴的房间离得不远,若夫人有需要,只要喊一声,老奴就可以听见,因此也觉得不会有问题。” “可万万没想到,就是这一松懈,就令夫人葬送了性命。” 凤轻狂皱了皱眉,又问:“那其他的下人呢?会不会是她们偷偷潜入房间,强行给我娘喂了毒药?又或者,有人早在她的食物或者药里面下了毒?” 宋嬷嬷摇摇头。 “江叔住在外院,没什么特殊情况,不会进内院,除老奴之外只剩下三个婢女。” “那天晚上本来是轮到老奴守夜了,所以老奴就早早把她们遣下去休息了,老奴一听见叫声就冲了出来,假如是有人潜入房里,一定会撞见的。” “再者,她们三人住一间房,且房间不在芷兰院内,有人离开会被发现,事后审问过她们,她们都给彼此作了证。” “更重要的是,夫人的房门从里面拴住,老奴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门撞开进去的。” “至于下毒,那更不可能,因为夫人的膳食和药物,老奴都会先尝,如果有问题,老奴也会毒发。” 第一百零八章 另有隐情 “窗户呢?”凤轻狂立刻抓住重点追问。 宋嬷嬷想了想,说:“冬天风大,不管白天黑夜,窗户都是封死的,只有每天的早上,夫人起身去用早膳之时,才会打开通半个时辰左右的气,之后便又封回去,不可能有人从外面越窗进去。” “之后老爷也检查过整个房间,没有见到丝毫外人来过的痕迹。” 按照宋嬷嬷的说法,她出来没撞见人,门窗又是紧闭的,即便是轻功高强的人,也不可能做到进出不留半点痕迹。 所以,凤轻狂认为,要么是宋嬷嬷在撒谎,要么就是……林忆棠服毒自杀,还有一个可能就是林忆棠确实是病死的。 可宋嬷嬷把林忆棠当亲生女儿看待,不可能害她,林忆棠身子都好转了,还有个女儿,更不可能去自杀。 但要说她是病死,后来凤衡请太医验过遗体,却明确说明有中毒迹象。 怎么都说不通! 凤轻狂绞尽脑汁地想了半天,头都大了。 难怪连凤衡都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呢,这也太离奇古怪了吧? 凤轻狂见宋嬷嬷还在呜咽,递了块手帕过去,待她情绪平复些了,才问道:“嬷嬷,照您来看,您觉得我娘是怎么死的?” “老奴见夫人口吐黑血,一开始认为是中毒而死,但后面经过调查,什么异常也没发现,老奴也实在不清楚了,直到现在这个疑团还萦绕在心头。” 凤轻狂走之前又去房间看了看,果然看见房门有撞击过的痕迹,十几年了都没有修补,真是什么都还维持在当年模样。 在冷香苑找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凤轻狂心想,只有回去凤衡那边询问一下了。 既然当年他还特意追查过,想来应该知道一些宋嬷嬷他们不知道的事。 离开的时候,正好遇上刚从外面回来的江叔。 跟宋嬷嬷一样,江叔也是个年逾五旬,两鬓斑白的人了,不过江叔为人严肃,平日里就是不苟言笑的,此刻见了凤轻狂,也只是微微躬身,淡然行礼。 “三小姐来了。” “江叔,您这是出去了?”凤轻狂见他鞋子上沾有泥沙,笑着询问。 江叔颔首道:“去山上采了些草药回来。” “您年纪已经这样大了,还何必亲自上山采药?万一摔了,岂非得不偿失么?若有需要,直接让人去城里药铺买,又或者去国公府拿就是了。” 凤轻狂善意地说。 闻言,江叔严肃的面容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 “我是闲着没事,出去活动活动筋骨,三小姐已经多年不来了,今天怎么想起过来走走了?” “我想查一查我娘当年的死因。” 凤轻狂正好想问江叔几句话,因此也就直言不讳了。 “什么?”江叔面上的笑容倏地一僵,“夫人的死因不是早就查清了吗?小姐还有什么要查的?” 适才宋嬷嬷说,她至今都没弄清楚林忆棠的真正死因,为何江叔却说早已查清? 凤轻狂心下起疑,遂故作震惊地问道:“哦?查清了么?当年我年纪小,什么都不知道,后来询问父亲,他又不肯说,我心里总有疑虑,因此想自己追查。” “江叔您知道就太好了,您快告诉我,我娘究竟是怎么死的?” “这……”江叔有所迟疑,犹豫少顷,皱眉道:“是服毒自杀的。” “服毒自杀?”凤轻狂暗忖,何以他如此肯定? “不可能,我娘的身体明明好转了,为什么还要自杀?况且,她不会抛下我的!” 江叔看着凤轻狂,浑浊的眼眸里露出一丝悲悯,接着,叹出一口气来。 “小姐,虽然我也不想相信,但这是事实,当年在夫人的床上搜出一瓶毒药,夫人就是服了大半瓶那药,之后毒发身亡的。” “因为说出去不好听,老爷这才将真相隐瞒了下来,对外只称是病故,自然三小姐你不会知道了。” 凤轻狂这下子更加迷惑了。 还在床上搜出了毒药?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宋嬷嬷方才不说?究竟是宋嬷嬷在撒谎,还是江叔在骗她? 江叔又说:“小姐,夫人那时候常年卧病在床,受了很多苦,病情又总是反反复复,折腾得厉害,她一时想不开寻死也是极有可能的,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又何必再翻出来呢?” “逝者长已矣,生者当如斯,夫人在天之灵,也一定不希望你再纠结过去啊。” 凤轻狂看他语重心长地劝自己,又觉得他不像是在撒谎。 “您放心,我只是寻求个真相,不会沉浸在过去的,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改日再过来看望你们。” 回府的途中,凤轻狂撑着脑袋陷入沉思,越想越觉得林忆棠的死疑点重重,如果继续查下去,只怕会牵扯出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来。 她有些犹豫了,究竟还要不要往下查呢? 一旁的朱儿见主子不说话,知道她心情不好,便没有说话,只静静地倒茶给她喝。 “朱儿,你跟张顺卓的婚事筹备得怎么样了?”凤轻狂忽然问。 朱儿略带羞赧地答道:“已经差不多了,多亏了小姐的撮合,奴婢和顺卓都感激不尽,不知该如何报答呢。” 凤轻狂轻轻笑了笑,拍拍她的手,说:“只要你们以后能和和美美,白头偕老,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了。” “对了,你们成亲之后,张顺卓还继续留在府里当差吗?” 朱儿点点头。 “就没想过离开国公府,出去另谋出路吗?毕竟你们以后会有孩子,总不能一辈子在府里当下人啊。” 风情狂说到此处,连忙又做解释:“朱儿,我绝对没有瞧不起你们的意思啊,只是单纯为你们考虑将来而已。” “奴婢明白。”朱儿莞尔而笑,“其实顺卓也不是没有想过,只是出去另谋出路的话,得先有些积蓄才行,目前我们还没有这个能力,只能在国公府多待几年。” 凤轻狂微微颔首,没再多言。 回到府里时,凤衡还没有回来,凤轻狂只好先回寝院,待他回府再去找。 然而,没想到的是,没等到她去找凤衡,凤衡却是先派人来叫她了。 这时天色刚擦黑,凤轻狂借着廊下的灯火,透过窗户往里瞄了几下,伸手扣响书房的门。 “进来吧。”里面传出低沉的嗓音,似乎夹杂了些许不悦。 凤轻狂心一沉,有种不祥的预感,难道她又做错了什么事? 缓步走进后,行至书案前,先偷偷瞟了凤衡一眼,然后才福身行礼:“爹,您叫我?” 凤衡只是“嗯”了一声,视线还停留在手里的公文上,偏就不理睬凤轻狂。 凤轻狂也不敢打搅,乖顺地站在一旁等候。 约莫一盏茶的工夫过去,听得凤衡终于开口:“听闻你今日去了一趟冷香苑?” “是。”凤轻狂没曾想他问的竟是这个,心下一松。 “去那儿做什么?”凤衡又问,抬头看了过来,眉宇间隐有不愉。 凤轻狂本就想找他问林忆棠的事,自然也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便如实回答:“我想调查十一年前娘亲猝然离世的原因,所以去冷香苑找找线索。” “你娘的死因早就查清了,没什么好再调查的。”凤衡说话相当冷淡和果断,面容也是冷漠的。 来到凤家这么久,凤轻狂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凤衡,有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 “您说娘是病死的,还是服毒自杀的?” 凤衡猛然间瞠目瞪过去,怒意顿生。 “是谁跟你说你娘服毒自杀的?” 凤轻狂也不想出卖江叔,便敷衍着答道:“没有谁跟我说,我只是很久以前就偶然听到有人谈论,说当年娘死后,您在床榻上发现半瓶毒药,那正是娘服毒之后剩下的半瓶。” “从而他们就推论,娘是自杀身亡。不过,我不相信娘会自杀,这其中一定有隐情,娘很可能是被人谋杀,只是那个人隐藏得太深,还没找出来罢了,我一定要查个彻彻底底,手刃仇人,告慰娘亲的在天之灵。” “嘭~” 凤衡霍然拍案而起,竟是怒不可遏。 “一派胡言!你娘是服毒而死,那是她自己一时没有想开,做出的糊涂事,哪有什么隐情?以后不许再查,冷香苑你也不许再去!” 原本以为凤衡会很支持重新调查林忆棠之死,岂料却是这样的反应,凤轻狂登时震惊到目瞪口呆。 不许查就不许查,也无需发这么大的脾气吧? “难道您一点都不怀疑吗?宋嬷嬷说过,那几天我娘的心情特别好,病情大有好转,一个内心充满希望的人,她怎么可能去寻死?” 凤衡气得青筋直冒,又是一掌拍在案上,大发雷霆。 “我说是就是!此事早已落定,不许再提,也没必要再查!” 没想到凤衡还有如此蛮横的一面,凤轻狂心中暗想,一个丈夫明知自己妻子的死有可疑,通常来说,肯定是想尽一切办法,都要弄清楚真相的,绝不是凤衡此时这样的做派。 莫非他早就知道真相,而这个真相难以见人,担心一旦查出来,于他的名声有损? 又或者,林忆棠的死直接就跟他有关? 第一百零九章 又有故人来 此事可真是越来越扑朔迷离了。 越是如此,便越该去查,凤轻狂如斯想着,况且,也只有查清真相,她才算是还了原主的恩情。 “您有您的想法,我也有我的想法,我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您阻止不了我的。” 说完,她不再多言,转身就走。 “站住!”凤衡厉声叫住她,“你若执意跟为父对着干,那我就只有将你关起来了!” “你……”凤轻狂气不打一处来,这位定国公大人实在是有趣得很,该强硬的时候不强硬,现在倒跟她杠上了。 “我不是和您对着干,只是想找出真相而已,难道这也不行吗?我真不明白,为什么您可以这样漠视我娘的死?” 凤衡满是怒容的脸倏忽之间现出一阵凄哀之色,但很快又消失不见了。 “我说了不许再调查,没得商量,你要是不听话,我就只有把你关在房里了。” 凤轻狂无奈,如果惹恼凤衡,真被关了起来,那就太不值当了,不如先认个怂,,等日后再想办法私下里去调查。 “好吧,既然爹都这么说了,我哪里还敢违背您的意思?以后不查了就是,我回去了。” 凤衡望着她离开的身影,面色却愈发难看起来。 转身回到书案前坐着,以前的种种像潮水一般涌进脑海,心就再也无法平复了。 出了寝院,凤轻狂于灯火阑珊处回眸凝望,心情万分沉重,她敢肯定,凤衡一定是隐瞒了什么。 或许,林忆棠的死,真的跟他脱不开关系。 可,如果是那样,当年林忆棠死后,他又何必再去查? 思来想去,凤轻狂始终有很多事想不通,一个人慢吞吞地在小径上前行着,前方来了人也没注意到。 直到那人撞上来,连连致歉。 “三小姐,对不起,小人不是故意的。” “没事,我……”凤轻狂摆摆手,心不在焉继续走,但转眼的工夫又停了下来。 这人的声音怎么这么耳熟? “站住!转过身来!” 对方顿住脚回过身,缓缓抬起头来,皎洁月色下,正是一张俊美的脸。 “你怎么在这儿?还做这幅打扮?”凤轻狂微恼道,眼前的不是别人,正是几个月未见的江明澈。 他现在穿着的,是定国公府小厮的装扮,显然他就是故意这样穿,以便在府里自由来去。 这让凤轻狂有些恼火。 “我打扮成这样了,轻狂还能一下就认出来,说明你心里还没把我忘了。”江明澈莞尔一笑,走上前去,伸手便要牵凤轻狂的。 但被她后退一步躲开了。 “你又想干什么?”语气很是冷淡。 江明澈原本满是欢愉的心难免增添几分失落。 “我只是想来看看你,绝无恶意,你又何必这样把我当成仇人一样看待?” 凤轻狂也知道自己的态度的确冷漠了些,但她要断了江明澈的念头,就不得不冷漠。 “你是无忧门的人,这里是定国公府,你的出现本身就是恶意了,倘若有人知道无忧门少主藏身在定国公府,凤家将会大祸临头,请你立刻离开。” 江明澈闻言,终是变了脸色。 “从什么时候起,你竟然在乎这些了?之前……” “我是凤家的三小姐,当然在乎自己家族的存亡!”凤轻狂蹙起蛾眉,水眸中微有怒气升腾,这个人难道就这么理所当然地以为,她会总是包容他么? 江明澈被她的话小小地震撼了一下,郑重道:“我隐藏得很好,不会有人知道,你放心。” 放心?怎么放心? 凤轻狂忽然有种想骂人的冲动。 “那也不行,你必须马上离开!” “你就这么不想看到我?”江明澈很受伤,光从语气就听得出来。 凤轻狂有点不忍心,但是长痛不如短痛,有些事应该快刀斩乱麻,否则遗祸无穷。 “是,我早就跟你说过,别再来找我,你来到这里就是个错误。” “你……” 江明澈又怒又无奈,这些日子里他日思夜想的人,就是凤轻狂,只盼着尽快完成手边的任务,赶到京城来见她,想不到最后却受到这样的对待。 他挫败且委屈,但不能让凤轻狂看见,因此迅速地恢复了神色,微笑道:“我就是要留在这里,你又能如何呢?” 这下轮到凤轻狂无奈了。 “你,江明澈,你什么时候这么厚脸皮了?” 江明澈笑得更加灿烂了,并凑近一些,低沉的嗓音淡淡地飘开来:“我本来就不是个脸皮薄的人,是你以前没发现罢了。” “我看也是……”凤轻狂摇摇头,表示很无语,“算了,懒得搭理你。” 她转身径直往自己的寝院那边走。 然而,江明澈还真就发挥了死皮赖脸的技能,不顾凤轻狂的恼怒和阻拦,紧紧地跟在她身后。 凤轻狂赶了几次都甩不脱这个尾巴,最终只能放弃。 直到到了院子门口,她才猛然回头,横眉竖眼地瞪着江明澈,道:“你跟够了没有?难道要让府里所有人都知道我领了个小厮进自己的寝院不成?” 大燕朝虽然民风还算开放,没有太多的男女之防,但女子的闺房依然是不允许外男随意进出的,否则会让人诟病。 江明澈抬头看了看,颇有些遗憾。 “这么快就到了,好吧,我不打搅你了,你回去早些睡。” 这会儿倒是走得干脆。 凤轻狂气到无力吐槽,她都这么明确地拒绝江明澈了,为什么他还是死心?难道是拒绝得不够狠? 回到房里,凤轻狂缓缓心情,坐着喝了杯水,洗漱完毕后,便早早地睡下了。 接下来几日里,江明澈并未再来纠缠,凤轻狂猜想他可能是走了,又或去办别的事情了,便把他抛在脑后,继续忙自己的事。 月黑风高夜,在城西的某条小巷子里,身着锦衣华服的年轻公子走向一座宅院,伸手扣响了门。 不一会儿,里面传来脚步声,门缓缓打开,身着蓝衫的书生提着油灯打量站在门口的贵公子,露出满面的笑来。 “杜小将军光临寒舍,有失远迎,快快请进!” 华服公子便是护国将军的独子杜宏泽,而蓝衣书生则是梁玉书了。 自从那日询问过凤轻狂后,杜宏泽便派人暗中调查凤轻云的心上人究竟是谁,经过多日的查探终于有了结果。 于是乎,今夜就上门来看看这位能让凤轻云倾心的书生,究竟是怎样一个人物。 “你认识我?”杜宏泽此前自然是没与梁玉书见过面,但他却识得他,可相见此人并不简单。 梁玉书将人请进屋,倒了杯茶递过去。 “小将军乃是堂堂护国将军之子,鼎鼎大名,京城谁人不识?” “可你不是京城人士。”杜宏泽似乎有意要跟他抬杠似的,用怀疑的目光盯着他。 梁玉书保持从容的姿态,微笑道:“在下虽然不是京城人,但来到京城也有些时日了,对这里的人和事多多少少知晓一些。” 杜宏泽虽说年纪不大,可自小在京城长大,跟着父亲进出军营,又与朝中官员时常接触,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很多,善于看人,哪会看不穿梁玉书? 不过,一个乡下来的秀才为了出头人地,私下去攀附一下权贵,也是无可厚非。 “我听说梁公子家境贫寒,连上京的盘缠都是向别人借的,按理来说,能有个地方落脚就不错了,怎么还有钱住这样好的宅院?” 这个问题问得相当犀利了,且话里话外含有轻视之意,让梁玉书心里极其不好受。 但人家是贵人,他就算不爽,也不敢表露出来。 “是啊,在下一贫如洗,本来应该窝在桥下度日的,是之前遇上了一位贵人,她看我可怜,便把家里空置的别院暂时给我借住了。” 杜宏泽心想,他口中所谓的贵人,大概就是指凤轻云了吧? “你倒是运气挺好的,还有人给你包住。” 又是一句奚落,梁玉书抿着唇,始终面带微笑,就像听不懂似的。 “不知道小将军是如何找到这儿来的?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杜宏泽瞥着杯中漂浮的茶叶,淡淡地答道:“我今夜来,是想跟你谈谈定国公府大小姐凤轻云的事。” 听到“凤轻云”三个字,梁玉书的面色终于变了一变。 “凤大小姐?在下一个穷书生,怎可能结识那样的千金小姐?小将军是在说笑吧?” 杜宏泽并不想跟他啰嗦,讥笑一声道:“梁公子就不用装了,你这座宅院不就是凤轻云借给你住的吗?别人不知,我却是清楚得很呢。” 被这么毫无预兆地揭穿,梁玉书登时感到难堪至极,脸色相当难看。 “看来小将军来之前,已经调查过在下了,那在下也就没必要隐瞒,这所宅子,确实是凤姑娘的,在下只是暂住,等科考一过,在下便会将房钱付给她。” 这话说得好像生怕被人误认为他是白吃白住一般。 杜宏泽显然并不关心这个,俊脸上满是无谓的神情,有些不耐烦地说:“跟你直说了吧,我来见你的目的,是想要你离开凤轻云,以后别再与她相见。” “什么?”梁玉书隐忍了半天,到听见这句话之时,心态终于是崩了。 第一百一十章 割腕寻死 “怎么,这一点很难做到吗?”杜宏泽轻勾唇角,嘴边流露出的笑意里都掺杂了浓浓的讥讽和轻视,令人看着着实刺眼。 “你放心,即便你与凤大小姐断了,也不需要离开这里,毕竟你也需要个容身之处,我能理解,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哪怕是我花钱买下来送给你,那也无妨。” “小将军说这样的话,未免太过分了点!” 梁玉书确实是个很能隐忍的人,但那也是有底线的。 况且,他越是能隐忍,自尊心就越强,他人每说一句带有轻视性的话语,都像刀子一样刺在心头,叫他深刻地记在脑海。 杜宏泽从进门之后就说话就句句带刺,梁玉书早已记恨在心。 “过分?”杜宏泽装出听不懂的样子,“你是指让你离开凤大小姐过分,还是我买了宅院送给你过分?” “你……” 梁玉书深知面前这位身份尊贵,家世背景雄厚,非是自己这个无名小卒能惹得起的,但他欺人太甚,令他实在忍无可忍。 “在下这里庙小,供不起阁下这尊大佛,还请你立刻离开。” 杜宏泽却丝毫不恼,反而淡然地笑了笑,提步就出门。 “梁公子既然不肯接受我的好意,那到时候要是科考落榜,可千万不要后悔才是啊!” 科考? 梁玉书心头一紧,骤然变色,连忙快步追了出去。 “小将军且慢!” 杜宏泽停步回头,嘴边露出自信的笑意。 “怎么,梁公子改变主意了?” “小将军方才的话是何意?”梁玉书皱紧眉头问。 “你说我什么意思?梁公子饱读诗书,难道连一句简单的话都听不懂了么?”杜宏泽望着对方,有些似笑非笑。 “你寒窗苦读这么多年,辛辛苦苦来到到京城,就是为了可以在科考之中一展才华,取得功名,不是吗?假如这一次名落孙山了,可就又要再等三年了,你可等的起么?” 梁玉书想不都不用想,心里头便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小将军虽然是名门子弟,权大势大,但也不能出手干预科考吧?” “我当然没有这个能力,不过,此次支持科考的其中一位考官,冯大人乃是我的姑丈,只要我跟他说一声,要让你没法爬上三甲榜单,那是易如反掌,你要是不信,可以试试看呢。” 杜宏泽说到最后,紧盯着梁玉书,眸中已有冷意。 他倒要看看,这个梁玉书是会选择凤轻云呢,还是选择名利前途。 梁玉书怒然道:“大燕朝律法严明,官风刚正,堂堂考官怎会做徇私舞弊,私相授受之事?若真因为阁下一句话就毁掉一个人的前途,那岂非昏官行径,令人不耻?” “少在这里义正言辞,把自己摆得大义凛然,你早就拿过钱财去贿赂朝中官员,以为我不知道吗?” “我没有把你私下里做的那些事请抖露出去,已经是给你留后路了。” “你……”梁玉书不由心慌意乱,想不到自己的事情竟全都被对方掌握得一清二楚了。 有了把柄在杜宏泽那里,前途又被捏在手上,梁玉书彻底提不起底气来了,他咬牙沉默着,暗暗做着抉择。 杜宏泽观察他的神色变化,目光中充满探究。 其实他并非想要通过毁掉一个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得到凤轻云,只是想诈一诈梁玉书罢了,倘若他能守住原则,宁死不屈,说明这个人有情有义,心志鉴定,值得凤轻云依托,他纵然不甘心,也只能退出。 但如果梁玉书屈从了,那就足以说明此人配不上凤轻云,早点让他远离她是正确的。 实际上在内心深处,杜宏泽是期盼着梁玉书屈服的,是以此时此刻,他很紧张。 梁玉书思索了很久,终于答道:“我答应你,跟凤姑娘断绝来往,不过我另外还有一个条件,你要帮我在冯大人面前说好话,让我进三鼎甲。” 杜宏泽震惊了,是他低估了这个人的野心。 “三鼎甲?没想到你的胃口还挺大的,可我只能答应不给你捣乱,给你铺路这种事,我可做不来。” “小将军不答应也行,明日我便去找凤姑娘,将你的所作所为一五一十地告诉她,不知道她以后会怎么看你呢?” 梁玉书看准杜宏泽喜欢凤轻云这一点,由被动变为了主动。 “你在威胁我?”杜宏泽被激怒,目光如炬地瞪着梁玉书,心中不爽到了极点,但不得不承认的是,对方这一招使得相当成功。 “这不是威胁,只是交易,小将军得到美人,在下得到名利,此乃双赢,不是吗?”夜幕下,梁玉书略显苍白的面容上逐渐浮出一丝笑意,配上他阴冷的声音,显得有些诡异。 他这是把凤轻云当成了交易品。 这般薄情寡义之人,怎么配拥有凤轻云的心? 杜宏泽满心都是愤怒,恨不得将梁玉书摁在地上痛打一顿。 但是,未免他一怒之下去找凤轻云告状,杜宏泽还是忍住了。 “好,我回去后会劝冯大人留意你的,不过,冯大人权力有限,不可能凭一己之力将你挤进前三名,最终还是要靠你自己的能力才行。” “只要小将军信守承诺就好,其他的就好办了。”梁玉书对自己的才华是很有信心的,名列前三肯定不成问题。 杜宏泽厌恶地瞟了他几眼后,便离开了。 哼,这种人日后即使做了官,那也是昏官贪官,还想入三鼎甲?做梦去吧! 为防凤轻狂再去调查十一年前的事,凤衡派了人过去暗中监视,是以这几天凤轻狂都没有动作,只待在院子里无所事事。 这天黄昏,凤轻狂坐在屋廊下饮茶,忽然朱儿匆忙跑了回来,气喘吁吁地说道:“小姐,大事不好了,大小姐她,她割腕自杀了!” “什么?”凤轻狂扔下茶杯就往外跑,“现在人怎么样了?” 朱儿边走边回答:“好在丫鬟发现得及时,已经止住了血,大夫也来看过,说是性命无碍了,只不过人还在昏迷当中。” 赶到凤轻云房里的时候,两名侍女正守在床边,都是愁眉不展。 “三小姐,您来了,大小姐她……” 凤轻狂做了个“嘘”的手势,望了床上昏睡的凤轻云一眼,示意她们到外室说话。 “大小姐为何会突然想不开?这几天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两个侍女相视一眼,都想起昨天的事。 “前天夜里小姐不为何就哭了一场,到昨天早上眼睛都是红肿的,接着昨日一整天便都郁郁寡欢,不说话也不肯进食,只是时不时地掉眼泪。” “奴婢们以为她是跟以前一样,又想起了过世的姨娘,伤心两天就会好的,所以也没有太忧心。” “谁料不久前奴婢进去问小姐晚上想吃什么,就看见她躺在软榻上,手腕被划开了,地上已流了好大一摊血……” 另一人说道:“小姐以前即使再怎么伤心,也绝不会自寻短见的,这次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竟然如此想不开。” 前天夜里突然哭了一场,第二天就抑郁了? 凤轻狂认为,肯定不是思念亡母这么简单,凤轻云的娘都过世这么多年了,要伤心自杀早就动手了,不可能等到今天。 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又或者见了什么人? 思及此,凤轻狂猛然想到一个人。 梁玉书。 “小姐,大小姐醒了!” 屋里传出朱儿略带欣喜的叫声,凤轻狂连忙跑进去,果然看见凤轻云正睁着双眼,呆呆地望着床顶某处。 凤轻狂踱步到床沿坐下,轻声问道:“姐姐,你醒了?感觉好点了吗?” “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不让我去死……”凤轻云蠕动着嘴唇,发出来的声音无力且沙哑,凤轻狂需要努力辩听才听得懂她说的话。 “姐姐怎么这么说呢?人活一世多不容易,岂可轻生?有什么难处和伤心,你说出来,我们会陪着你一起解决的。”凤轻狂蹙着眉头说。 从前林氏在府里作威作福,那么多艰难的岁月里,凤轻云都能坚强地活下去,怎么到了今天反而要放弃生命了,想来她一定是遭遇了极大的打击。 “不,你们帮不了我的,谁也帮不了我……”凤轻云呢喃着,晶莹的泪珠很快自眼角滚落下来,滴在软枕上。 凤轻狂心下叹了一声,掏出手帕来,一边为她拭泪,一边说:“这世上没有解决不了的事,姐姐不说出来,怎知我们不能帮你呢?” 凤轻云依旧直愣愣地睁着双目,泪珠不断往外流,没有理睬凤轻狂。 唉,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不把心结解开,救了这次,下回她还会寻死,谁也不可能时时刻刻看得住她。 凤轻狂有些苦恼。 “姐姐,不管我能不能帮你解决问题,你都先把心头的苦楚说出来,不要憋在心里,说出来会好受些,好不好?” 依然没有丝毫回应,要不是看见凤轻云的胸口还在起伏,凤轻狂会以为她已经断气了。 她铁了心不开口,凤轻狂也没辙,总不能给她用刑吧?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不欢而散 在房里陪着守了一会儿,凤轻狂只有先行离开,凤轻云不肯说,她可以自己去查,等查到了症结所在,再对症下药,总比在这儿干等着强。 既然最有可疑的人是梁玉书,那就从他先查起。 于是,凤轻狂很快把秦洛召了回来。 这时候已经是深夜了,秦洛气喘吁吁地跑进屋,自顾自倒了茶咕嘟咕嘟灌下几大口,这才把气喘匀些。 “听说大小姐割腕自杀了?”她用好奇的口吻询问。 凤轻狂颔首道:“我叫你回来,就是想问问这件事的,梁玉书前天夜里,是不是找过凤轻云?” “是啊。”秦洛干脆利落地答道,“他找大小姐提分手来着。” “有这样的事?”凤轻狂大吃一惊,“那你怎么不来告诉我?” 秦洛一脸迷惑:“这,姑娘不是嘱咐我,梁玉书有不寻常的动作才来禀报吗?” “这难道还不叫不寻常?” “梁玉书是个利益至上的人,为了前途跟大小姐断绝往来,合情合理,不算不寻常吧?”秦洛觉得自己说得很有道理。 “你……”凤轻狂简直要被她气笑了,“我真是败给你了!” 喝了一口凉茶,平复下心情,这才继续问:“你方才说梁玉书是为了前途而跟凤轻云分手,这是怎么一回事?” 秦洛淡定地答道:“这就要从几天前的晚上,杜小将军找梁玉书谈话说起了。” “杜宏泽?他找过梁玉书?”凤轻狂再次被惊到,“这你怎么也没告诉我?” 秦洛微微蹙眉,理所当然地说:“唔?这是梁玉书和杜宏泽之间的事,不牵涉到姑娘你,所以……” “所以你又认为没有不寻常是吧?” 凤轻狂眼里冒着火,很想冲过去把这死丫头打一顿,但顾忌对方一根手指头就能碾死自己,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好吧,那他们当晚谈了什么?” 秦洛回想了一下。 “杜宏泽用科考作要挟,逼迫梁玉书离开大小姐,梁玉书看出大小姐在杜宏泽心中分量很重,反而提出条件,要杜宏泽在考官面前说好话,助他挤进前三名,否则他就向大小姐告发他。” “杜宏泽答应了,两人就这样达成交易,于是第二天晚上梁玉书来找大小姐,当面说明要与她断绝关系。” “大小姐哭着挽留,梁玉书非但没有回头,还说了好多伤害她的话。” “唉,男人啊……”说完这番话,秦洛便兀自感叹起来。 凤轻狂也跟着叹息:“男人果然都是大猪蹄子,没一个好东西!” 梁玉书如是,杜宏泽亦如是,还有江明澈…… 两人靠在一起感慨了好一会儿,凤轻狂才说:“以后你不必再去跟着梁玉书了,管他是死是活。” 秦洛本来就不想去监视梁玉书,现在卸任自然乐意之至。 “大小姐那里,姑娘打算怎么办?要不要把杜宏泽的事告诉她?” 凤轻狂摇摇头:“暂时不要吧,目前还是想想怎么把她从消沉中拉回来,免得以后再发生今天这样的事。” 秦洛下去休息后,凤轻狂洗漱了一下,却还没有睡意,一个人坐在桌边发呆。 今天凤轻云为情自杀的事,令她喟叹不已。 何苦为了一个不值得上心的男人而自寻短见呢?活着不好么? 不知不觉间,凤轻狂又想到了江明澈,白若青葱的手指轻轻抚摸着腕上的玉镯,脑海中闪现出那个人的身影,不禁连连叹气。 “这只镯子就这么让你喜爱么?” 低沉而清冷的嗓音飘来,将凤轻狂吓了一跳。 抬眸看去,慕连城已面无表情地走了过来。 又是越窗进来的……凤轻狂拉下衣袖,将手镯盖住,莫名有些心虚。 “这么晚,你怎么来了?” 慕连城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她的手腕上,透过衣袖隐约还能看见那镯子,相当碍眼。 “你说戴着这玉镯是为防身之用,我看是为睹物思人吧?”他答非所问。 凤轻狂当即矢口否认:“什么睹物思人,你想多了。” “你敢说方才看着它时,你不是在想某个人吗?”慕连城俯视着她,深沉的眼眸如同古井一般,幽冷看不见底。 语气是带有些许质问意味的,凤轻狂很不喜欢。 “我没有。” “你有!”慕连城突然倾身过来,抓起她腕上的玉镯,目光灼灼,像要将它焚烧成灰似的。 “你分明是在想江明澈,这只玉镯就是他赠送给你的信物,对不对?” “不是啦!”凤轻狂无奈地解释着,“这确实是他送的,但并不是什么信物,如果不是它内设机关,可用于救急,我才不会戴在身上呢。” 慕连城眼现狐疑,紧盯着凤轻狂。 “我是问你方才是不是在想他。” “我……我是想到他了。”这一点,凤轻狂无可否认,但那又怎么样,难道她连想谁不想谁的自由都没有了吗? “可这与太子殿下你无关吧?” 慕连城手一松,目光逐渐暗淡下去,薄唇紧抿着,俊容上布满了怒色。 “想不到过去这么长时间,你还是对他旧情难忘。” 凤轻狂心想,自己确实没能彻底忘记江明澈,但也没到用“旧情难忘”四字来形容的程度。 不过,此时她不想解释。 “江明澈来了京城,你们早已见过面了吧?”慕连城忽然问。 凤轻狂默认。 “你怎知他来了?” “昨天无意间看到江楼月了。”慕连城忽而冷笑一声,“这兄妹俩,还真当京城是他无忧门的地盘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听这语气,他似乎要动手。 凤轻狂下意识问道:“你要抓他们么?” “怎么,你舍不得?”慕连城反问她,“假如本宫当真抓了江明澈,你会如何?” 凤轻狂无言以对,暗暗翻了个白眼,抓了就抓了呗,她还能如何?只是念在昔日情分,她不想看到江家兄妹俩陷入险境而已。 “能不能放过他们?”她用恳求的口吻说。 慕连城微眯双眸,面露杀意。 “那你能答应,跟江明澈断绝关系么?”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凤轻狂诧异地看着他。 “我就是不喜欢看到你跟他走在一起,只要你答应我这个条件,我就放过他们。”慕连城幽然道。 凤轻狂觉得今夜的慕连城跟往常很不一样,说出这么幼稚的话,简直就是在无理取闹,这样跟杜宏泽威胁梁玉书有什么区别? “我与江明澈本来就已经没什么关系,还需要怎么断绝?” “既然没关系,那你为何又要见他?” “是他来见我的!” “你大可以赶他走,而不是让他藏身在国公府内。”说到这里,慕连城的语气已是森然,面色十分难看。 “轻狂,你骗得了我,却终究没能骗过你自己,你还和从前一样,想着跟他再续前缘,为了他连凤家的安危都不顾……” “我……”凤轻狂想说自己并没有,随即意识到一件事——江明澈还在国公府! 可这几天,她根本没有见到他人啊! 慕连城冷笑道:“怎么,无话可说了?” 凤轻狂突然心乱如麻,本欲辩解,却在见到他这副质问的态度的时候,一口气堵在了心口,不想说了。 “我懒得跟你说!” “好,那就干脆什么也别说了!”慕连城后退两步,转身越过轩窗,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之中。 走吧,走了好,走了我耳根子就清静了! 凤轻狂赌气似的在心里说道。 眼角余光瞟到手腕上的玉镯,当即火大,一把将它脱了下来,作势要往地上砸去,然而,当她想到这东西能卖不少钱,机关又设置巧妙,实在是难得的宝物,又舍不得了。 近半年来,凤轻狂与慕连城的相处一直很融洽,他宽容且温和,从不发怒,至少在她面前是这样,以至于她都忘了以前那个冷冰冰的慕连城是什么样子了。 今天这一架吵得,很是莫名其妙,也相当令人恼火。 这一整夜里,凤轻狂都在想着这件事,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直到快天亮的时候,才总算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外面已经是艳阳高照了。 凤轻狂随便打扮了一下,来不及吃早点,就跑去看望凤轻云了。 “大小姐怎么样了,肯吃东西了吗?” 侍女叹气道:“今晨只喝了几口粥便怎么不愿吃了,还是不说话,躺在床上安静得吓人,唉,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凤轻狂亦是发愁。 缓步走进屋内,一股药味扑鼻而来,昏暗的光线中,可以看见凤轻云靠坐在床头,微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姐姐。”凤轻狂轻轻地唤了一声,目光投向凤轻云那包着白布的细腕,“伤口还疼吗?” 凤轻云终于转动了几下眼珠,转头看过来,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摇摇头说:“已经好多了,你怎么过来了?” 见她总算肯说话,凤轻狂稍微松了一口气,笑着说:“我来看看你啊。” 凤轻云淡淡道:“你是怕我再次寻死吧?” 凤轻狂不置可否,垂着眼帘笑而不语。 “你放心,我不会再做这种事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心灰意懒 凤轻狂半信半疑,光是看见凤轻云眼角眉梢的那份浓浓的愁容,她还真就不敢彻底放心。 “真的?” “真的。”凤轻云凄然一笑,“这十几年来,我在林氏的眼皮底下挣扎求存,花费了多少气力才活到今天,迎来现在的安宁生活,我应该珍惜这条命,不该为了一个男人去寻死觅活。” 能说出这样一番有道理的话,看来确实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后,想通不少事。 凤轻狂这般想着,外面就传来侍女的通报声:“大小姐,杜小将军来访,说是来看望您,您看要不要出去见见?” “杜小将军?”凤轻云很是诧异,“我跟他没什么交情啊,他怎么会突然来找我?” 凤轻狂却是清楚得很,那个杜宏泽只怕是得知自己的所作所为差点害死心上人,着急了,故而才急着过来。 凤轻云还不知道他暗地里做的那些事,若是知道了,得知梁玉书拿自己做了交易,只会徒增伤心。 是以,凤轻狂决定暂时不跟她说,待她恢复过来了,再找机会告诉她。 “姐姐,你现在身子还没恢复,模样憔悴,不宜出去见客,不如由我代你出去招呼一下杜小将军,你就好生休养吧,如何?” 凤轻云原本也是没心情去,既然凤轻狂愿意替她出面,她自然乐意。 “如此甚好,那就麻烦三妹了。” “不麻烦,我去了。”凤轻狂冲她微微一笑,起身出了门,心里盘算着等见到了杜宏泽,该如何骂他一顿。 大厅里,杜宏泽正来回踱步,面色焦灼,显然是心急如焚。 见凤轻狂进来,便迫不及待地走了过去。 “三姑娘。” “方才我大姐姐身子有些不舒服,我忙着照顾她,来迟了,让杜小将军久等,还望见谅!”凤轻狂嫣然笑道。 “大小姐她怎么样?情况有好转了吗?”杜宏泽急忙问。 凤轻狂略一挑眉,故意不回答,走到桌边倒上一杯茶,兀自坐下喝了起来。 这可把杜宏泽急坏了。 “哎呀,三姑娘,你倒是说话啊,大小姐现在怎么样了?” “原来小将军竟然也还知道关心她的死活吗?”凤轻狂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仍旧是不答话。 杜宏泽由于太过忧心,并没有发现凤轻狂这话的弦外之音,脱口便说:“我当然关心她了,否则我今天也不会来了。” “既然你这么关心她,那又为什么要拆散她和她的心上人,令她伤心欲绝,走上绝路?”凤轻狂的语气逐渐转厉,脸色也随之变得阴沉。 “什么?”杜宏泽心下暗惊,别开头躲避对方的视线,“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凤轻狂搁下茶杯,冷笑一声说:“你会不知道?杜小将军,你不是偷偷去见过梁玉书,还拿科考要挟他,逼他跟大姐姐分手么?” “你,你怎么会知道?”杜宏泽登时瞠目结舌。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小将军,你做的这个事儿,实在是太不地道了。”凤轻狂严肃地批判道,“即使你喜欢我姐姐,再想得到她,也不能不择手段呢。” 杜宏泽此时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他逼梁玉书跟凤轻云断绝关系,是想让凤轻云看清这个人的真面目,早些远离此人,以免日后受伤害,却不曾想,她竟然会选择割腕自杀。 要是早知如此,他说什么也不会那样做的。 “我也知道我这么做是过分了,但我的初衷非是不择手段得到她,更不是为了伤害她,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一步,我也很愧疚。” “不过,梁玉书那个人心术不正,薄情寡义,不是值得托付的良人,我并不认为让梁玉书离开大小姐有错。” 凤轻狂道:“梁玉书确实不是什么好人,但究竟值不值得托付,不是应该由大姐姐自己来判断吗?你有什么权力替她做决定?” 这些大男人们,一个个的都这么自以为是,喜欢替别人做决定的吗?江明澈是这样,杜宏泽也是这样。 杜宏泽反驳道:“若不让她看清梁玉书的为人,她如何会死心,又怎么做得了正确的决定?我也是为了她好……” 凤轻狂觉得很无语,也不想再跟他辩驳。 “算了,事已至此,多说也无济于事,只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做这样的事了,大姐姐身子骨不好,可遭受不起更多的打击。” 杜宏泽微微颔首,不用她提醒,他也知道自己以后做事应该三思后行。 “你还没告诉我,大小姐现在情况如何呢?” “她……”凤轻狂正欲回答,一转头就瞥见门口一片颤动的素色衣角,紧接着凤轻云挪动步子,走了出来。 “姐姐?你怎么出来了?” 杜宏泽急忙望向门口,看清来人真是凤轻云时,骤然变了脸色。 凤轻云没有回答凤轻狂的话,只直直地瞪着杜宏泽,眸中充满愤怒。 “原来是你,是你暗中作梗!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你不要这么激动。”凤轻狂看她气得整个身子都在颤动,担心她情绪过于激动,对身体不好,遂开口劝说。 不料话音刚落,凤轻云冲她横了她一眼,厉声质问:“还有你,你明知真相,为什么不告诉我?要不是我察觉你有事瞒着,偷偷跟来,你打算隐瞒我到什么时候?” “你跟他是不是一伙的?” 凤轻狂面对突如其来地一顿斥责,颇觉委屈和心寒。 她明明是一片好心,结果现在成了坏人,还被怀疑跟杜宏泽同伙拆散她和梁玉书。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瞒你,只是担心你知道真相,会承受不了,所以打算等你身体好些了再说。” 凤轻云皱眉道:“什么真相?难道这不就是真相了?” “你听到的,还不是全部的真相。”既然事情已经说开,也没有再隐瞒的必要,凤轻狂便把梁玉书拿她跟杜宏泽做交易的事说了出来。 “不,不可能,他不是这样的人,梁玉书绝不是这样的人,你们在骗我,你们一定是骗我的!我不信,我绝不相信!” 凤轻云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吼道。 凤轻狂早料到她不会信,所以也不想多言,反正是非黑白日后自会有分晓,她并不多在意。 但杜宏泽不同,见自己喜欢的人对另一个男人死心塌地,不禁怒火中烧,非要跟她说个清楚不可。 “这是事实,在梁玉书心里,任何人任何事都比不上名利前途重要,为了取得功名,他能将你卖了,这样的人怎么值得你托付呢?” “你闭嘴,我不听,我不要听!”凤轻云怒斥一声,捂着耳朵跑走了。 杜宏泽本想去追,但被凤轻狂叫住了。 “小将军!我劝你还是莫追了,她现在正是在消化这整件事的时候,旁人说什么都听不进去的,况且,她对梁玉书的感情太深,根本容不得别人讲他的不好,你再去说,只会令她对你的厌恶越来越深。” 这话很有道理,杜宏泽便停住了脚步,呆呆地伫立在原地,面上神情复杂。 凤轻狂又劝道:“你还是先回去吧,如果想道歉,可等姐姐的情绪平复了再来也不迟。” “看来也只有如此了,只是不知她还会不会……”杜宏泽是担心凤轻云再想不开。 “应该不会的,府里的下人会看着她,也不会让她再寻短见,你就放心吧。”凤轻狂已经懒得操心这些事,只想尽快将杜宏泽劝走。 杜宏泽想了想,终是怀着担忧离去。 离开大厅这边,朱儿见凤轻狂走的是回院子的路,好奇问道:“小姐,不去看看大小姐吗?” 之前她是远远地守在门外,里面发生的事一概不知,只见凤轻云跑出去时哭得很伤心的样子,以为按照小姐的性子应该会去劝慰一二。 凤轻狂摇摇头,语气冷淡道:“不必去了,让她冷静冷静吧,我还是管好自己的事为好。” 她真心实意相待,凤轻云却处处对她疑心,方才在大厅里居然还能怀疑她跟杜宏泽是一伙,呵呵,她可真是闲的蛋疼了才会去管这档子闲事! 以后他们就是折腾到死,她也不会再插手。 据说凤轻云回去之后大哭了一场,哭得晕了过去,大夫过去抢救,好不容易才将她再次从生死边缘拉回来。 之后,凤轻云又恢复了之前那副郁郁寡欢的状态。 不过,凤轻狂既然决定不再管凤轻云的事,便没有再管,一心一意专注在自己的事情上。 她打算等凤衡那边松懈一些了就溜出去,再偷偷去一趟冷香苑,找宋嬷嬷和江叔问一些话。 晚上,凤轻狂在后花园散步回来,一进屋就看见江明澈悠哉地坐在桌边饮茶,惬意得好像在自己家一样。 “谁允许你进来的?”凤轻狂顿时火冒三丈,这明明是她的私人地盘,结果一个个的都自来自去,把这儿当菜市场了不成? 江明澈装作没看见她面上的怒色,笑意温融道:“适才你不在,门也没关,我看院里的丫头们都在偷懒,便进来替你守门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贵妃召见 “你这叫做擅闯民宅!”凤轻狂对这个人的厚脸皮程度真是越来越费解了,怎么就是赶不走呢? “我说过,你别再来找我了,你我之间早已没任何瓜葛!” 江明澈并不以为意,嘴边依然挂着笑。 “你说我们之间没了瓜葛,可我却不这么觉得,你可以选择不见我,但我也可以选择来见你。” “你……”凤轻狂默默扶额,真觉心累得很,坐下来倒了杯凉茶灌下肚,怒火才稍稍平息了些。 接着,她把手腕上的玉镯取下来,连同那对耳坠放到锦盒之内,放到江明澈面前。 “还给你。” 江明澈垂眸瞥了一眼,问道:“为什么?不好用吗?还是不好看?我可以重新搜罗更好的来……” “不必,既然说了要断绝来往,我就没理由再保留你的东西,拿回去吧,从今往后你我就两清了。”凤轻狂用极其冷漠的态度说。 这一下,江明澈终于无法再保持平静了。 “两清?你真觉得你我之间可以两清么?” 他抓起凤轻狂的手,不顾她的挣扎,强行放到心口上。 “轻狂,我的心已经被你夺走了,再也收不回来,它的跳动都是为了你,你难道感受不到吗?” 凤轻狂竭力将手抽离开,霍然起身。 “你走吧,从哪里来回哪里去,这里不是你该停留的地方,以后也别再来了。” “那你跟我一起走,你早就说过想要远走高飞,这个是非之地也不是你该停留的,不是吗?”江明澈的语气里充斥着热切,跟他的眸子一样。 “我总有一天会离开京城,但不是跟你走,若你非要逼我,那我宁愿留在这里。” “你……” 凤轻狂继续说:“就算你再纠缠千万次,我的心意也不会再改变。” 闻言,江明澈的心一寸一寸地凉了下去,之前的温柔消失不见,随之而来的是满目冰霜。 “是因为慕连城?你终究还是放不下他,是不是?” 他始终不明白,凤轻狂跟他走到今天这一步,只是因为曾经被他欺骗和利用,心灰意冷,从来都不关第三个人的事。 但事情过去这么久,凤轻狂也懒得解释了。 “随便你怎么想吧,反正我们之间永远都不可能了,你明白这一点就行。” 江明澈攥着拳头,手微微颤抖,怒火在胸腔内熊熊燃烧,像要将他整个人焚烧殆尽了一般。 “我是不会走的。” 凤轻狂蹙眉道:“你不走是吧?那我就去官府告发你,到时候你想走都走不了!” “好啊,到了官府,我便说这些天多亏你们国公府收留,否则我也藏匿不了这么长时间,还真得谢谢三姑娘你呢。” 江明澈冷冷地笑了,他就不相信,凤轻狂能狠心至此。 “你……”凤轻狂的气势一下子弱了下来,“江明澈,你别逼我!” “轻狂,我不会放弃的,不论你说什么做什么,我的心意也不会改变。”江明澈俯身在她耳边轻声细语,“这次上京来,就是为带你走,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即便你要了我的命,我也无怨无悔,只要你狠得下这个心。” 话音一落,玄色的身影越出窗外,如同一阵风,消失在月夜下。 凤轻狂一直都以为自己不是个心软之人,现在才发现,那只是大多数时候,而命里总有例外出现。 凤衡派来监视的人依旧盯得紧,凤轻狂只好暂缓去冷香苑的打算,继续在府里闷着。 从那天晚上吵完架之后,慕连城再没出现,以前最多隔五六天,他便会来找凤轻狂一趟,然而这次半个多月过去,也见不着人影。 凤轻狂不由有些担心,他该不会气到以后都不再理她了吧? 要真是那样,那她以后……不就再也没宝贝收了么? 想到这里,凤轻狂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这时,朱儿缓步走进,禀报道:“小姐,宫里来人,说是柳贵妃请您进宫赴宴呢。” “柳贵妃请我赴宴?”凤轻狂一脸震惊,回想起慕连城那天在宫宴散后说过的话,不禁感到头疼。 更头疼的是,人家是贵妃,这般盛情相邀,若不去,拂了她的面子,日后难保不被记恨,麻烦更多。 磨蹭了一下,凤轻狂换好衣裳,让朱儿给梳了个正式点的发髻,便与宫人进宫了。 到宫门口时,凤轻狂跳下马车来,伸手稍提起裙角,正要抱怨这身衣裳太厚重,抬眸一瞥间,黛蓝色的颀长身影映入眼帘。 心下忽然莫名有点激动,连忙站直了些。 宫人立即躬身行礼:“参见太子殿下。” 凤轻狂瞟慕连城一眼,也规规矩矩地屈膝福身。 “太子殿下万安。” 慕连城停下脚步,却是看也不看她,径直对那宫人问:“你是哪个宫里的?” “回殿下,奴才在柳贵妃宫中当差。” “哦,原来是贵妃娘娘啊,你也算是贵妃身边一等一的红人了,她竟派你亲自去,凤三姑娘这面子真是大。” 凤轻狂暗忖,慕连城原来认识这位公公,还故意在这儿问话,合着就是为了嘲讽她么? 看来那天晚上的气还没消啊。 可是那夜他们其实也没吵什么厉害的吧?至于这样一直记着么? 她抬头看过去,却见慕连城面上神情似笑非笑,暗藏冷意,也不知究竟什么意思。 “本宫还有事,就不耽误三姑娘了,先行一步。” 小气鬼! 凤轻狂暗暗骂了一句,接着心头涌进一阵失落。 大概是习惯了慕连城温柔和善的一面,突然间被他冷漠以待,适应不来吧? 来到柳贵妃的寝宫,凤轻狂望着门上的鎏金牌匾,心下发愁,这位贵妃娘娘可不是个好惹的主,一会儿见了她,得尽量哄着供着才行。 一个四十几岁的女官走出来,笑吟吟地说道:“三姑娘来啦,请跟奴婢进来吧。” 凤轻狂微低着头跟在其后,缓步穿过一条长廊,却进了偏殿。 一股淡淡的幽香迎面飘来,正是香炉里飘出的香薰。 “凤三姑娘。” 一道平稳中夹着冷冽的嗓音响起,只见身着紫檀色衣袍的年轻男子正面含笑意地起身而来。 此人容貌俊美,笑容中透着三分邪气,与慕连城有着三四分的相像。 正是柳贵妃的儿子,七王爷慕风炎了。 “参见七王爷。”凤轻狂福身行礼,四下瞄了瞄,竟没见柳贵妃的身影。 看来慕连城说得果真没错,柳贵妃是想将她配给她的儿子,今日安排的这一出,其实是相亲宴! 凤轻狂不禁又一次扶额,我的天啊,不带这样的吧? “听说三姑娘喜欢喝灵舟山的毛尖,本王方才闲来无事时,试着泡了一壶,快请坐下来尝尝看。”慕风炎笑容满面地说道。 “这怎么好行,王爷身份何等尊贵,我怎么能跟您同坐?我,我还是站着吧。”凤轻狂低着头,倒是往后退了一步。 她才不要喝茶呢,现在只想回家。 这个柳贵妃怎么还不出来? 慕风炎笑道:“这里又没外人,本王让你坐,坐下便是,没人敢说什么。” 据说这位七王爷脾气不怎么好,要是一直推拒,只怕会将他惹恼,还是先从了吧。 凤轻狂如此想着,便过去坐了下来。 桌上还满满当当地摆了好些点心,无一不是精美小巧,色泽诱人。 “这是今晨让人特意在宫外芙蓉糕点铺买来的,听说三姑娘最爱的就是那儿的糕点,不过,本王也不知道你最喜欢的糕点是哪些种类,索性就全都买了一份。” 凤轻狂听慕风炎这么一说,总觉得有一种土豪的味道。 “王爷真是费心了。” 什么灵舟山毛尖,芙蓉铺糕点的,这些都是原主爱吃的,并不怎么合她的口味。 不过,好歹是人家的一片心意,即使不喜欢也不能表现出来。 “这茶醇而不浓,泡的时间和水的温度都正正好,极好极好。” 拍马屁谁还不会了? 慕风炎闻言,果然喜上眉梢,笑逐颜开。 “只要三姑娘喜欢就好,再尝尝这点心吧。” 凤轻狂只好给面子地吃了几块,随即看向门口,问道:“贵妃娘娘怎么还没来?她召我进宫,应该是有什么要事说吧?” “母妃方才忽然有点不舒服,于是回寝殿休息去了,等她感觉好一些了就来。”慕风炎解释说。 也不知是真是假? 凤轻狂严重怀疑柳贵妃是故意称病,把她和慕风炎硬凑在这里的。 “既然贵妃娘娘身体不适,那我还是先回去,改日再来吧。” 说罢,便要起身。 不料慕风炎突然说:“跟本王坐在一起,就让三姑娘你这么不舒服吗?” 话一出来,凤轻狂就见对方的眼神随着变冷,顿觉背后似有一阵阴风吹过,凉飕飕的。 “不,王爷误会了,我,我是担心在这里逗留太久,打搅了贵妃娘娘,所以……” “那不如就去本王的王府再叙?”慕风炎挑眉道,一点也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凤轻狂愣了一下,心想,这慕风炎怎么跟慕北拓一样,自恋得讨嫌呢?谁愿意去他的王府? 第一百一十四章 难缠的母子俩 “那,那就还是留下吧,免得去叨扰王爷了。” 慕风炎斜睨过去,面上神情阴晴不定,待凤轻狂坐回来后,问道:“你跟太子是什么关系?” 这话问得可是真直接,凤轻狂手一颤,差点被一口茶水呛住。 “承蒙太子殿下不嫌弃我名声差,肯与我往来,我们现在算是朋友吧。” “朋友?”慕风炎露出狐疑之色,“只是这样吗?” “否则王爷以为还能怎样?”凤轻狂不答反问,美丽的脸上尽是真诚。 慕风炎笑了笑,说:“本王见太子处处都护着你,而你从前又时时追着他,免不得要多想,但既然你说你们只是朋友,那么本王也就没必要多问了。” 凤轻狂正要松一口气时,对方突然又问:“那你与三王爷又是什么关系呢?” 还没完没了是吧? “没什么关系,从那日我逃婚出来后,他就跟我恩断义绝,再无瓜葛了。” “是吗?可是据本王所知,三皇兄可一直都没忘记你呢,他还想着有朝一日能够将你娶回去做王妃,与你白头到老呢!” 慕风炎忽然笑得有些古怪,让人看了极度不适。 凤轻狂果断地答道:“他心里怎么想我不知道,也控制不了,但我确实已经跟他再无牵扯了。” “那就好。”慕风炎一脸满意,“既然三姑娘确实跟太子和三皇兄都无儿女私情,那不如便考虑考虑,嫁到七王府来,做本王的王妃吧?” 此一问真是问得凤轻狂猝不及防,这个人做事真是直接利落,一点不拖泥带水。 “多谢王爷一番美意,但是轻狂人笨德薄,毫无才能,名声又差,只怕会辱没了您,七王妃这个宝座,还是该由才德兼备的好女子来坐才是,轻狂消受不起。” “三姑娘又何必这般妄自菲薄?在本王看来,你美貌倾城,聪慧伶俐,又是个庄重懂礼之人,乃是七王妃的最佳人选。” “你嫁过来之后,本王不会亏待你的,还是好好地考虑考虑吧,也无需急着答复。” 凤轻狂心下冷笑,说的好听,你还不是看中了我是定国公女儿的身份? 既然他说不用立刻答复,那就先不回答了,反正能拖就拖,最好拖到逃离京城的那天。 两人聊了这许久,“身体不适”的柳贵妃终于现身了。 “真是不好意思,本宫方才喝了药,一不小心就睡了过去,这会儿才醒过来,让凤三姑娘久候了。” 凤轻狂连忙起身行了礼,笑道:“哪里,娘娘贵体违和,理应多多休息才是。” “等了这么久,你一定都饿了吧?走,随本宫去用膳。”柳贵妃拉住凤轻狂的手,表现得极为和善。 “轻狂已经来了多时,怎好再继续叨扰?我还是先告辞了吧。”凤轻狂想要婉拒,可话才出口,就见柳贵妃神情不悦。 “本宫才出来说两句话,你就要走,莫非是看不上本宫?还是嫌弃宫里的膳食不好呢?” “这……”凤轻狂后背疯狂掉冷汗,这对母子实在太难缠了,“轻狂不敢。” “那就随本宫一道去用膳吧。”柳贵妃重新露出亲切的笑意,拉着凤轻狂便往殿外走去。 于是乎,凤轻狂就受到了柳贵妃的热情招待,一大桌刚从御膳房端来的佳肴摆在桌上,香气扑鼻,看得人眼花缭乱。 但凤轻狂根本没有心情吃,坐在桌边浑身都不舒服,像有针在扎屁股一样,恨不得立刻就起身离开。 好在慕风炎还有公事要办,没有再一同跟来,否则要同时应付他们母子两个人,凤轻狂觉得自己恐怕会崩溃掉。 “怎么,这些膳食不合你的口味吗?”柳贵妃见凤轻狂不怎么动筷,便问道。 凤轻狂连忙摇头:“不是,皇宫的饭菜乃是天下间最好的,哪有不合口味的?只不过轻狂在进宫前刚吃过饭,方才在偏殿又吃了不少点心,所以还很饱而已,要不然的话,轻狂搞不好能把桌上的饭菜全吃光呢。” “哈哈,你倒是个相当直爽的孩子,很让本宫喜欢。”柳贵妃露出慈爱的笑,蓦然叹了一声。 “本宫原来也曾有过一个女儿,可惜后来生病早夭了,要是还活着的话,年纪该跟你差不多大了,每当本宫看到你,就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女儿一般,所以本宫才总觉与你投缘呢。” 凤轻狂乖巧地笑着,默然不语,心下寻思,按照原主的记忆,柳贵妃的确曾育有一女,出生不到一年便病亡了,但那是七八年前的事,就算那孩子还活着,也比她小十来岁呢。 很显然,柳贵妃是故意这么说,跟她套近乎。 又聊了许久,一顿饭持续至少个把时辰之后,柳贵妃才肯放凤轻狂走。 在她离开之前,又拉着她问了一个问题:“你觉得七王爷这个人如何?” 凤轻狂自然是往夸赞的方向答:“七王爷文武双全,才德兼备,当然是众皇子之中的翘楚。” “既然你对他的印象这么不错,那以后就多跟他来往来往,本宫还盼着你有一天能做我的儿媳妇呢。”柳贵妃一边轻轻拍着凤轻狂的手背,一边语重心长地说。 凤轻狂只是呵呵地笑,除此之外,真没有别的方式来应对了。 这柳贵妃跟慕风炎的性情简直一个样,说话做事都干脆利落,直截了当,并且带有浓浓的自以为是。 一场惊心动魄的酒宴终于结束,走出皇宫门口的时候,凤轻狂如释重负,长吁了口气。 心里感叹到,像这种饭局,以后还是别再有了,去一回吓出一身冷汗,命都要短几年! 回到府里,凤轻狂就懒洋洋地躺在软榻上小憩,迷迷糊糊的时候,听到朱儿说:“小姐,大小姐来了。” 凤轻云? 凤轻狂随即睁开眼,不悦地皱皱眉头,她来做什么? 话说凤轻云在得知梁玉书是由于被杜宏泽要挟才与自己断绝关系后,原本像死灰一样的心,又复燃了。 她很想找机会去见梁玉书,向他问清楚一切,但又担心杜宏泽发现,再去为难梁玉书,是以犹犹豫豫好几天,始终没敢行动。 在没办法的情形下,只好来求助凤轻狂。 整理了一下衣裳,凤轻狂转过屏风来到外间,摆出往常那样的笑容:“姐姐来了,快请坐。” 凤轻云一心只念着梁玉书,压根不记得那天怀疑过凤轻狂,故而也没发现对方的态度有所转变,径直走过去握住她的手,急切道:“三妹,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你说。”凤轻狂并未推开她的手,但语气略显冷淡。 “我想请你派秦洛去给玉书送封信。”凤轻云说着,把早已写好的信拿出来,也不管对方是否答应,便直接硬塞了过去。 凤轻狂捏了捏手中的信,很厚。 “姐姐,我说句不中听的话,那个梁玉书不是什么好人,如今分手了正好,你实在没必要再去找他。” “三妹!” 凤轻云当即竖起黛眉,脸现不愉,她容不得别人道梁玉书的坏话,哪怕半句都不行。 “玉书的为人没人比我更清楚了,纵然他真的跟杜宏泽做了交易,也是逼不得已,我知道他心里面一定是千万个舍不得的。” 凤轻狂虽觉无语,但也能理解凤轻云的心情,谁都更愿意相信自己的深爱之人,而不是旁人的三言两语,看来她不亲眼见到梁玉书的真面目,是不会死心的。 “好吧,我这就让秦洛去送。” 之所以要绕个圈子来请秦洛送信,是因为凤轻云清楚她的实力,她能轻易避开杜宏泽的监视,悄无声息地把任务完成。 “太谢谢你了,三妹。” 凤轻狂扯了扯嘴角,淡声道:“谢我什么?事情是要秦洛去做的,姐姐谢她就行了。” 凤轻云终于发觉对方的态度与以前有所不同,但并未往深处去想,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想:梁玉书什么时候回信。 等待并没有持续太久,当天晚上秦洛就带了回信来。 信中只有寥寥一行字:今夜子时,国公府西门大榕树下见。 “太好了,他一定是回心转意了,我要收拾一下,准备去跟他相见。”凤轻云高兴得几乎手忙脚乱,连忙叫侍女进来服侍更衣。 凤轻狂微微蹙眉,她可不觉得梁玉书是回心转意了,他突然要见凤轻云,怕是另有所图。 “姐姐,你当真要去见他?” “当然了,”凤轻云斜眼瞥过来,见她满面愁容,笑道:“三妹,多谢你帮我,这个人情以后我一定会还的,不过,我和玉书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我自己心里有数。”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凤轻狂要是再多言,那就是多管闲事,不知所谓了。 “好吧,那就祝你好运,我先走了。” 回房后,凤轻狂早早地就洗漱睡下了,但在被我里躺了半天,却总也没有睡意,最后干脆起身穿上衣物,悄悄地出了房门。 “姑娘这是要去哪儿?” 刚到院子门口,秦洛就突然冒了出来,吓得凤轻狂一跳。 第一百一十五章 求你成全 “你干什么不睡觉,大半夜出来吓人?”凤轻狂拍着突突直跳的胸口怒道。 秦洛嘿然一笑,说:“我就知道姑娘会去偷看大小姐幽会,所以特意等在这儿的,果不其然,姑娘被我逮了个正着。” 凤轻狂辩解道:“什么偷看?我是关心大小姐,怕她被欺负,跟过去保护她的好不好?” “姑娘又不会武功,自保的能力都有限,还保护别人?” “你……”凤轻狂遭到了强烈的蔑视,感到无比愤懑。 然而,人家这话一点没说错,她得承认,此番出去更多的是八卦之心作祟,要真有险事发生,她只会自顾逃命。 “算了,我不跟你瞎扯!” 走了几步后,忽然发现身后还有脚步声。 “你来干什么?” “保护三姑娘你啊,半夜三更出门很不安全的。”秦洛笑嘻嘻地道。 凤轻狂狠狠地翻了几个白眼,只有随她了。 两人翻墙出府,往大榕树那边去。 赶到的时候,远远看见树下已有一道身影,看身形是凤轻云,她来回踱着步,似乎已经等急了。 眼下已经子时过半了,梁玉书还没出现,也难怪凤轻云焦急。 凤轻狂回想起几个月前那天夜里,凤轻云跟梁玉书也是在这个地点见面,梁玉书很早便等在了此处,想来是有求于人的缘故? 正思索着,那边凤轻云带着喜悦的声音传来:“玉书,你总算来了!” 凤轻云冲上去,激动地握住梁玉书的手臂,但很快就被对方推开了。 “玉书,你……” 月光下,梁玉书英俊的脸有些朦胧,但面上的冷漠很明显。 “凤大小姐,梁某今日来,是想跟你把话说清楚,免得你再有念想,今晚过后,你我还是不要私下见面了。” “什么?”凤轻云惨然色变,心咚的一声跌到谷底,“你是不是担心杜宏泽那里?你放心,在科考完之前,我不会再来打搅你,就当你我已经断绝关系,等你高中后……” “即便我能高中,往后也不会再与你有任何往来。” 梁玉书决然道,唯恐这话插刀的力道还不够似的,他紧接着又说:“你是个好姑娘,但你是杜小将军看上的人,跟你在一起,非但于前途没有半点好处,还会毁了我的一生。” “杜宏泽是背景雄厚,但也不能只手遮天吧?将来你入朝为官难道还要惧怕他不成?” 这个分手的理由,凤轻云不理解,也不想理解。 梁玉书道:“他不能只手遮天,但他爹是大将军,势力庞大,朝中的官员都敬畏三分,得罪了他,我这辈子都别想在京城发展仕途了。” “那就去地方当官,那又有何不可?” “我寒窗苦读十几年,就是为有朝一日登上庙堂,大展宏图,去了地方还能有什么作为?” 凤轻云沉吟了下来,过得片刻,冷笑道:“说来说去,你就是要拿我去换取仕途,原先我还不信,道你是个正人君子,身不由己才暂时屈从,我真是太傻了……”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这也是没办法,对不住。”梁玉书叹着气说,“轻云,不要怪我。” 凤轻云后退两步,已是心寒到了极点。 “你对我,难道就没有一点不舍吗?将我卖给别人,你就一点都不会愧疚么?” “我也不想这么做,但我什么都没有,我就是个穷书生,只有忍气吞声,一步步往上爬,爬到了高处,才有与京城这些勋贵们对抗的能力。” 说着,梁玉书握住凤轻云的肩膀,用恳求的口吻道:“轻云,你就成全我吧,嫁给杜宏泽,跟他去过好日子,我会一辈子感激你的!” “你说什么?要我嫁给杜宏泽?”凤轻云猛力将他推开,不敢置信地盯着面前这个人,他拿她做交易也就罢了,现在还敢要求她嫁人?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薄情寡义的男人? “杜宏泽是护国将军的独子,家世身份都不同凡响,你做了杜家的儿媳,只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以庶出身份嫁得杜小将军,比现在做定国公府的大小姐还要风光十倍,一点也不会委屈啊!” “啪~” 凤轻云狠狠地甩了梁玉书一耳光。 “你这个混蛋!” 呸!渣男! 角落里,凤轻狂也骂了一声。 旁边的秦洛凑过来,好奇地问:“姑娘,你方才骂什么?” “没什么。” 像梁玉书这样的败类,凤轻狂都懒得骂了。 那边,凤轻云扭头要走,却被梁玉书拽住手腕,挣脱不得。 “轻云,算我求你了,嫁给杜宏泽吧,只有这样,他才会永远不再找我的麻烦,我才能平稳地科考,我求你了!” “不可能!我绝不会嫁给那个人,就算你把嘴皮说破我也不会答应的,你没有资格要求我这么做。” 凤轻云怒吼着,盈满泪水的双眸中燃烧着滔天怒火,有生以来第一次这样心痛,这样愤怒。 “轻云,我给你跪下了!” 梁玉书拉住凤轻云,果真就双膝一屈,冲她跪了下来。 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梁玉书为了仕途,居然能在一个女人面前跪得这么干脆,他心里究竟有多渴望名利地位,可想而知。 凤轻云此时此刻才算是真正看清了这个人的面目,心像被人撕开成了两半,疼痛难当,鲜血淋漓。 “你起来!” 梁玉书跪着不动,沉声说:“你不答应,我就在这里长跪不起。” “你……”凤轻云俯视着他,又气又恨,她告诉自己,不论如何都不能心软。 “好,你要跪就跪着吧,我走了!” 她竭力挣开对方的手,转身便走。 凤轻狂看到此情此景,心下感慨正凤轻云终于做了正确又有骨气的选择,不料紧接着就见凤轻云回头回到了梁玉书面前。 “你先起来再说。” 梁玉书就是看中她心软,因此才敢如此相逼,见她去而复返,就更加有信心了。 “不,你若是不答应,我就跪死在这里!” “梁玉书!” 凤轻云急得跺脚,哭出了声音,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深爱的人有一天会以死相逼,要她嫁给别人,而她居然也如此不争气,就是狠不下心来离开。 看到这里,凤轻狂基本上能确定后面会发生什么了。 “唉,这大小姐也太没骨气了,”秦洛压低声音感慨,“他既然想死,那就让他死去好了,管他作甚?这种男人有什么可留恋的?我真是搞不懂。” “不但你搞不懂,连我也搞不懂了。”凤轻狂连连摇头,凤轻云在内宅争斗上面看得如此通透,怎么到了梁玉书面前,就看不穿他的苦肉计了呢?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旁观者清,当局者迷么? 果不其然,没过多时,凤轻云就妥协了。 “好,我答应你,只要是杜宏泽来提亲,我便嫁给他。” 梁玉书喜出望外,霍然站了起来,兴奋地说道:“轻云,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凤轻云没有再看他,也不想再看到他,兀自缓缓地转过身去,一步一步地走开了。 “梁玉书,这是我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从今往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再无相干。” “我祝你前程似锦,如愿以偿……” 梁玉书伫立在原地许久,直到凤轻云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之中,才往反方向离去。 凤轻狂和秦洛自墙角走出,都是唏嘘不已。 “虽说为了梁玉书这种人不值得,但我看杜宏泽的确比梁玉书要强多了,大小姐嫁给他,未必不是个好选择。” “杜宏泽确实各个方面都比梁玉书好,但此人未免仗势欺人,行事不磊落。” 自从知道杜宏泽采取威胁的手段来得到凤轻云后,凤轻狂便不太喜欢这个人。 不过…… “算了,我只当是来看个热闹,凤轻云做什么选择,那都是她自己的事,与我无关,我还是管好我自己的事吧。” 秦洛就更是不在意了,遂撇了撇嘴,不再赘言。 这夜过后,凤轻云便生病了,每日卧在床榻上,消沉了好长一段时间。 凤轻狂闲来无事时,偶尔会过去看望一下,但也仅限于此。 凤衡见凤轻狂似乎已经忘了要调查林忆棠之死的事,也就逐渐地放松警惕,把派去监视的人都撤了回来。 殊不知,凤轻狂就等着他这么做,院外的眼线一撤,她次日便悄悄离开府里,准备再去冷香苑。 为了方便行事以及自己的人身安全,她还特意带上了武功高强的秦洛。 两人出来后,从后巷拐进另外一条街,直接来到闹市,在一家店里雇了辆马车。 “凤三姑娘!” 凤轻狂刚跳上去,熟悉的嗓音就伴随着微风飘了过来。 回头一看,那艳阳下摇着折扇徐徐走来的,正是宋亦枫。 凤轻狂只好又跳下去,与之打招呼。 “宋公子,这么巧啊,你也出来逛街?” “是啊,闲来无事,到处走走嘛。”宋亦枫一脸的春风得意,“三姑娘还雇了马车,这么有闲情逸致出城游玩?” 凤轻狂哈哈一笑,说:“我也是闲来无事嘛,想去城外散散心。” 第一百一十六章 被骗了 宋亦枫将折扇“唰”的一收,皱眉叹息:“都这时候了,三姑娘还有心情去游玩,不得不说,真是没良心。” 哎?好端端的干嘛骂人? 凤轻狂愣了愣,恼道:“哪时候我就不能出去游玩了?我又怎么没良心了,你最好给我讲清楚!” “太子殿下多次倾力救你,为你做了多少事,对你也算有恩了吧?如今得了重病,躺在床上生死关头,你竟然不闻不问,跑出去玩,还不是没良心么?” 闻言,凤轻狂的心猛地往下一沉,面色也随之变了。 “慕连城病了?什么时候的事,很严重吗?” 那天在皇宫门口见面时,明明还好好的啊! 宋亦枫面色凝重地答道:“是旧伤复发,他早些年在战场上受了很多伤,留下了许多伤痛,前两天也不知怎么,就突然旧伤复发,高烧不退,吃药也不好,现在还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呢,唉,真是可怜……” “你怎么不早说?真是的……”凤轻狂当即往马车上一跳,自行驱着马便往太子府的方向狂奔而去。 被无情丢下的秦洛一脸懵,而后转过头,狐疑地盯着笑得比向日葵还灿烂的宋亦枫。 “宋公子,你骗她作什么?” “嘿嘿!”宋亦枫重新打开扇子,一下一下地扇着风,鬓边的发丝随着飘扬而起,“我要是不骗她,她能去找太子殿下吗?这两人吵了一架后,谁也不找谁和解,我就推一把咯。” “原来如此。”秦洛点点头,夸赞道:“还是宋公子高明。” 宋亦枫洋洋得意道:“那是,也不看看本公子是何等聪明之人。” 秦洛无语地翻了个白眼,问:“不过,万一太子殿下不在太子府呢?岂不是功亏一篑?” “不会的,今日太子休沐,必在太子府。”宋亦枫笃定,因为他刚从太子府出来。 太子殿下要是知道他促成了他与凤轻狂的好事,一定会感谢他的,那到时候再想偷个懒,就好说话了。 心急如焚的凤轻狂满心只挂念着慕连城的病情,压根没多想,赶着马车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太子府外面,直接翻墙溜了进去。 然后熟门熟路地奔向慕连城的寝院。 “慕连城!” 结果,凤轻狂跑进院门,那道熟悉的黛蓝色身影正好好地站在靶子对面拉弓搭箭。 生龙活虎,神采奕奕,哪里有半点旧伤复发的迹象? “该死的宋亦枫,居然骗我!” 凤轻狂气得跺脚。 慕连城已回头瞧过来,脸上满是诧异,下一刻眼底浮现出欣喜,但很快又恢复往常那张淡定脸。 “凤三姑娘怎么来了?” “我,我走错路了,告辞。”凤轻狂以荒谬的解释敷衍完,扭头就走。 慕连城拽住她的手,淡声说:“走错路走到太子府来的人,你还是第一个呢。” “我……”凤轻狂结结巴巴地“我”了半天,就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最后干脆破罐子破摔:“都是宋亦枫那个混蛋啦,骗我说你病得神志不清了,我就过来看看了。” 慕连城听她这么说,心一下子软下来,这才注意到凤轻狂额上布着一层细汗,微微喘气,脸蛋红扑扑的,显然是一路跑着来的。 “宋亦枫说我病了,你便赶来了?” 凤轻狂别开头,哼道:“要是要知道你活得好好的,我就不来了。” 慕连城登时哭笑不得。 “哦,原来我要快死了你才会在乎?轻狂,你这心也是够狠的。” “我本来就心狠,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凤轻狂撇嘴说,“明净公主倒是温柔可人,又善解人意,善良贤淑,太子殿下与她正好相配。” 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这句话。 “关明净公主什么事?怎么扯到她身上了?”慕连城一头雾水地问道,双目望着凤轻狂,想从她的眼睛里看看她在想什么。 但凤轻狂垂着眼帘,什么也看不见。 “听说最近她经常来太子府串门,你们相谈甚欢呢。” 这些都是秦洛有意无意地透露给凤轻狂的,她想起明净原本就心仪于慕连城,如今跟他走得越来越近,心口就像被堵了一团棉花似的,有些闷闷的,难受。 慕连城认真地说道:“明净的确来过几回,她毕竟曾救过皇上,身份特殊,我自然要出面招待,不过相谈甚欢却也没有,我跟她不熟,没什么话好谈。” “哦?”凤轻狂感觉堵在心口的那团棉花慢慢散开了,心里舒服了很多。 “聊了那么多次,再不熟也该熟了吧?还说没什么好谈的,口是心非。” 慕连城张嘴欲解释,但忽然间又想到了什么,凤眸倏忽间一转,狐疑地问:“你怎么突然对我和明净公主的事这么在意了?” “我没有啊!”凤轻狂下意识地矢口否认,可心里也问出了同样的问题。 对啊,她这么在意做什么? “我,我还有事,先走了。” 凤轻狂要走,但又被慕连城一把拽住,逃跑失败。 耳边慕连城低沉的嗓音说:“既然来了,那就坐下来喝杯茶再走吧?” 她心想,要是自己执意离开,岂不反而引起他怀疑?倒不如大大方方地留下来。 “也好。” 两人行至凉亭下落座,待下人奉上茶水点心,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谈。 聊着聊着,慕连城就问:“你一直都在计划着离开京城,是不是?” 凤轻狂端茶杯的手一顿,沉吟片刻道:“你听谁说的?” “是不是?”慕连城不答话,只再次发问。 “是,我早就想离开京城,只是时机一直不对。”既然对方知道了,凤轻狂只能选择坦诚。 慕连城又问:“你不断地搜罗宝物去暗市倒卖,是为筹钱,给他日离开京城之后用?” 凤轻狂颔首答道:“不错,我要养活自己,没钱是不行的。” “京城,有那么不好吗?”大概是得知这件事已有一段时间,怒火消得差不多了,慕连城说话时,语气很平静,脸上的表情也没什么变化。 “你就非要想方设法地逃离?” “我是个向往自由的人,只想过无忧无虑,没有纷争的日子,而京城这样的是非之地,斗争永远不会停歇,做任何事,甚至只是说句话都要慎重再慎重,这种日子我真的不想过一辈子,所以,只有逃离。” 凤轻狂缓缓说,眼睛盯着杯中水面上漂浮的茶叶,不敢与慕连城对视。 沉寂了好半晌,慕连城再次问:“现在你的钱应该凑够了吧?那为何还没走?” “因为我还要为青桃报仇,而且,我也答应了要跟你一起为皇后娘娘报仇,暂时还不能走。”凤轻狂如是回答。 “等这两件事情都完成,你就会离开?” 凤轻狂点点头。 又是一阵沉默,慕连城心里不禁问,究竟要怎么样,才能让她愿意留下来?难道非要用强才行么? 如果真到了没办法之时,或许他真的会这么做。 所幸的是,现在还没到这一步。 慕连城端壶为凤轻狂添了茶,轻笑道:“喝茶吧。” 凤轻狂偷偷瞄了他一眼,见他并无生气的迹象,这才暗自吁了一口气。 从太子府出来时,秦洛已经赶到,并等候多时了。 “三姑娘,您可真是够意思啊,把我一个人扔在街上,就那样任我自生自灭了?” 糟糕,一时焦急给忘了! 凤轻狂赶忙认错:“对不起啊,当时走得急,不小心把你落下了,不过自生自灭还不至于吧?你看你,不也这么快赶过来了么?” 秦洛嘴角一抽,差点翻了白眼,这叫什么话? “算了,像咱们这种没人要的,也就只有被抛弃的份儿。”她故作伤心地抱怨了一句,忽然灵眸流转,笑眯眯地问:“对了,三姑娘跟太子殿下和好了么?” 凤轻狂立刻板起脸来,恼道:“哼,还说呢,宋亦枫那个大骗子,害得我白跑一趟,下回见了他,本姑娘一定狠狠地修理他一顿!” “何必呢?人家也是一片好心,要不是这样骗你,你跟太子也不会这么快和好啊,说起来他还是恩人呢,姑娘应该感谢人家才是。”秦洛带着满脸的坏笑说。 “我还感谢他?呸!我不打死他就不错了!”凤轻狂想起自己在慕连城面前那尴尬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样儿,就气不打一处来。 秦洛吐了吐舌头,心想这下宋公子可惹上麻烦了。 “姑娘,那咱们现在还去冷香苑么?” “当然,现在就走吧。”凤轻狂立刻便跳上马车。 虽然耽搁了些时间,但横竖并不赶时间,倒也无妨,况且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自然要办完正事才行。 两人一路往城北郊外而去,约莫半个时辰后,终于到了冷香苑。 这里跟之前来的时候并没什么不同,但凤轻狂看着紧闭的大门,不知为何却感受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秦洛上前敲门,过了好长时间,才有人过来开门。 走出来的正是江叔,只见他穿着灰色衣衫,腰间系着的却是白色衣带,苍老的容颜间藏着几许悲伤。 直觉告诉凤轻狂,出了事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调查中断 “江叔,您这是怎么了?” 江叔只是摇摇头,淡声道:“没什么,小姐今日过来有事吗?” “我是来找您和宋嬷嬷问些话的。”凤轻狂缓步进门,如实答道。 “宋嬷嬷她……”江叔停顿了须臾,眸中的悲伤更浓,“她已经不在人世了。” “什么?” 凤轻狂大惊,这才意识到原来江叔正是因此而悲伤,“什么时候的事?” “她……是病故的,半个月前的事了。”江叔回答。 凤轻狂注意带对方眼皮微微下垂,目光游移不定,似乎有意在躲避她的目光。 她敢肯定,江叔在说谎。 “什么病?我上次来的时候,她明明还好好的,一个月都不到,人就没了?什么样的病能让一个人走得这么快?” 江叔侧过脸去,淡然答道:“人年纪大了,总会有这样那样的病痛,宋嬷嬷是突发旧疾,猝然离世的,具体什么病我也不清楚。” “我不相信。”凤轻狂走到江叔面前,用真诚的目光看着他,“江叔,是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您不方便说?宋嬷嬷的死,其实另有隐情,对不对?” “没有。” “江叔!这里没有外人,也没人知道我来了冷香苑,不管什么事,您都可以跟我说的,我不会出卖您,您就告诉我,宋嬷嬷究竟是怎么死的?” 江叔皱紧眉头思忖了半晌,才缓缓抬起头,直视着凤轻狂,适才眸中的悲伤和慌乱都倏忽间消散不见。 “她是病死的。” 他坚持不改口,总不能严刑拷问,凤轻狂也是没辙。 她想,上回来的时候,宋嬷嬷分明身体康健,精神矍铄,绝不像是会猝死的,而她又死在半个月前,正是她来问过话之后不久。 凤轻狂很有理由怀疑,宋嬷嬷的死跟自己调查林忆棠之死真相的事情有关,有人不想她查到当年的真相,于是下手杀了宋嬷嬷。 第一个跳入脑海的嫌疑人便是凤衡,因为他是极力反对追查这个案件的。 然而,同样被问过话的江叔却平安无事,这又是为何? 凤轻狂仔细思考片刻,脑子像被什么打通了一般,瞬间豁然开朗。 是了,江叔给出的说法是林忆棠当年乃服毒自尽,口径跟凤衡一致。 显然,他们是一伙的。 那么,凤衡很可能就是害死宋嬷嬷的人,江叔也同样脱不了嫌疑。 “江叔,宋嬷嬷可有什么遗物和遗言留下?” “没有,宋嬷嬷走得突然,什么话也没来得及留下。”江叔悲叹了一声,“至于遗物,在下葬之后,全都已经在她坟前烧了。” 这也在凤轻狂的意料之中,既然是要杀人灭口,自当是毁掉一切痕迹才安全。 “宋嬷嬷是跟江叔您一样,自我娘嫁到凤家之后,就一直在这里当差的,你们也算是几十年的伙伴了,她这么一走,您肯定十分伤心吧?” 江叔微顿了顿,点头道:“这是自然。” “虽然这些年我跟宋嬷嬷不怎么亲近了,但毕竟她尽心尽力地服侍了娘亲十几年,我心中万分感激,如今她走了,也甚是伤感。” “不过,换个角度想,宋嬷嬷离开这个浊浊尘世,去陪伴我娘,或许也不失为一件好事,至少她彻底远离是非与恩怨了。” 凤轻狂这句话本身没什么不对,怪就怪在她说话时的语气,以及她面上那似笑非笑的神情。 江叔觉得,她似乎话里有话。 “小姐此话何解?” “没什么,突然的有感而发而已,江叔无需在意。”凤轻狂走到门口,往回望了一眼后,决然离去。 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江叔的神色也逐渐凝重起来。 车厢内,凤轻狂撑着脑袋看向外面移动的风景,沉思不语。 秦洛以为她是因宋嬷嬷的死而伤心,便出言安慰:“宋嬷嬷过世固然可惜,但人死不能复生,事已至此,姑娘还需节哀顺变才好。” “我知道。”凤轻狂轻声说,眼睛依旧盯着外面,“我只是在想,今天回去之后,又要被我爹叫过去骂一顿,恐怕还要被关禁闭,属实烦得很。” 就这事? 秦洛一脸黑线道:“以姑娘的身手,即使关禁闭也困不住你吧?有什么好烦的?” “你不懂。”凤轻狂摇摇头,不想再说话,遂靠到车壁上闭目养神。 她其实是忽然间想到一个细思恐极的问题,如果凤衡为了阻止她追查真相,不惜杀了她,那会不会为了阻止真相曝光,从而对她下手呢? 另外,那个真相究竟是什么? 希望一切不会往更复杂的方向发展吧! 不出所料,晚上凤轻狂又被凤衡叫到了书房,她去过冷香苑的事,自然是江叔告知的,上次肯定也一样。 “据说你今天又去冷香苑了?” “是,我还得知宋嬷嬷过世了。”凤轻狂盯着对方,“爹您好像一点也不惊讶,莫非您早就知道了?” “半个月前的事了,没什么好值得吃惊的,倒是你,我本以为你已经把这件事给忘了,没想到,你竟然是在做样子骗为父!” 凤衡的语气由淡然转为愤怒。 “轻狂,你为何总是这么不听话,是不是非要气死我才行?” 面对他鄙人的气势,凤轻狂并没有半分退缩,她挺直脊背,义正言辞:“我只是想弄清楚娘当年身亡的真相,身为女儿,我有这个权力知道。” “不是已经跟你说了,你娘是自杀的么?还需要查什么?”凤衡怒极,双目赤红,如同火在眸中燃烧。 凤轻狂摇着头失笑。 “您以为这样的敷衍之言,我真的会相信吗?” “你……” 凤衡不禁有些怀念起以前,这丫头还傻乎乎的时候,那时根本不需要担心这样的问题,他们父女之间也压根不会有如今的冲突和矛盾。 “有些事过去就过去了,何必一定要追求一个真相?即使查出来了,于你而言又能有什么好处?” 闻言,凤轻狂眸光一闪,冷声道:“这么说来,我娘的死确实另有别情?” “没有,即便是有,我也不会告诉你。”凤衡敛起怒容,摆出冷漠的表情,“回去好好待着,以后不许出门!” 看来问他是注定问不出什么来的,回去就回去,凤轻狂把头一扭,走得相当干脆。 凤衡举头望着外面漆黑的夜,脑海中总是浮现出林忆棠的音容笑貌,这么多年了,他非但一点也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对她有任何遗忘,反而是将她从前的一颦一笑记得更加清晰了。 阿棠,阿棠…… 他心里反复默念着。 第二天,凤轻狂起来时,就发现寝院门口多了几个护院。 果然被关禁闭了! 不过好在凤衡还不知道她盗圣的身手,否则半夜里给她的房间封紧门窗,再派人守在房门口,那她就彻底逃不掉了。 虽说想要查明真想的心越来越坚定,但宋嬷嬷死了,知道内情的江叔又不肯说,事情进展到这一步,凤轻狂一时间想不到该如何着手,此事只有先告一段落。 转眼又是半个多月过去,一天午后,凤轻狂坐在树下乘凉时,秦洛神神秘秘地凑过来道:“姑娘,杜宏泽来国公府了,与他同来的还有杜将军以及将军夫人呢。” 本有些倦怠的凤轻狂顿时精神百倍,八卦之火熊熊燃起。 “这么隆重?难道真来提亲了?” 秦洛点头道:“确实是来提亲的,聘礼都抬进府了,我看了看,十足的大手笔。” 凤轻狂不置可否,起身拍了拍衣上的灰尘。 “那是当然了,杜将军可是堂堂护国大将军,而杜宏泽又是他的独子,娶妻这么大的事情,能不隆而重之,下个血本么?” “对了,我爹答应了没有?还有大小姐呢?她之前答应梁玉书,倘若杜宏泽上门提亲,便答应他,现在不知有没有改变主意?” 秦洛摇头道:“这我就不清楚了,现在定国公和大将军夫妇还在大厅说话呢,应该暂时没说定。” “那你怎么就回来了?真是的……”凤轻狂表示很无语,她这个吃瓜群众就等着出结果呢。 秦洛耸耸肩,说:“我又不在乎,管她答不答应。” “姑娘要是想知道,可以自己去看啊。” 凤轻狂露出幽怨的眼神,恼火道:“那几个护院一直杵在门口,又是大白天的,不方便开溜,我怎么去?” “那简单得很,我用轻功带你去,走!” 秦洛拉着凤轻狂来到院子的侧面,翻出墙去,而后足尖蹬地越上屋顶,身轻如燕地在上面掠行,往大厅的方向而去。 两人来到大厅外面,在门前的花圃后蹲下,轻轻拨开花草,正好望进厅内。 凤衡坐在上首,杜将军及其夫人于左手边首座坐着,一边喝茶一边说话,杜宏泽也挺拔如松地站在一旁,微低着头。 因为距离太远,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但见这和乐融融的场面,估摸着谈得不错。 不多久,身着一袭青绿色襦裙的凤轻云终于露面,只见她 第一百一十八章 定亲 “轻云见过杜将军,杜夫人。”凤轻云福身行礼,举止优雅从容,颇有大家闺秀之风姿。 杜夫人打量她两眼,笑道:“凤大小姐果真是端庄秀丽,知书达礼,不愧为国公大人的千金。” 这是客套话,因为她笑容里隐藏的勉强与不满,怎么也撑不起这句夸赞。 原因当然很简单,因为凤轻云是个庶女。 凤轻云都看在眼里,也都明白得很,但是她一点也不在意,保持着得体的笑容,默默地站到凤衡身边去。 杜将军笑道:“犬子不成才,性情顽劣,如今能得一人将他管着,老夫也就放心多了。” “两个孩子的婚期,是不是也该商定一下了?” 凤衡微微颔首,转头往凤轻云那边看去,沉声问道:“轻云,这门婚事,你没有意见吧?” 他之所以这么问,是想在杜家夫妇面前表示自己对这个女儿的重视,让她到了杜家不至于受轻视,毕竟她是个庶出身份,杜夫人显然不大情愿,日后婆媳之间少不得有摩擦。 但杜夫人若知道他这个父亲重视女儿,即便看在他的面子上,也不会太过于为难。 杜夫人见状,果然心下大为震撼,但同时也更加不悦。 一个庶出的女子而已,能嫁给她的儿子已经是高攀了,只怕做梦都会笑醒,还有资格不同意的么? 杜宏泽无声地朝凤轻云看过去,因为紧张而心跳开始剧烈加速,她脸上的每一个表情变化,他都看得清清楚楚。 凤轻云垂着头,衣袖下的双手紧紧攥住,表面上平静如水,内里却心如刀绞。 她很想很想拒绝,“不嫁”两个字几乎就要到嘴边了,可脑海中闪过梁玉书跪在地上求自己的场景,当即又把话咽了回去。 她不能。 虽然她恨梁玉书,可有多恨就有多爱,她不能毁了他。 “一切全凭爹做主。” 听到这句话后,杜宏泽高高悬起的心顿时落了地,嘴角逐渐上翘,露出一丝欣喜的笑容来。 凤衡笑道:“轻云是庶出,论身份,嫁给杜小将军,确实是高攀了,我一开始也不大同意,不过,既然两个孩子是两情相悦,难得杜将军和夫人又不嫌弃,我这个做父亲的总不好阻拦,那就先把婚期定下来吧。” 接下来,两家的父母便开始商议与婚事相关的一切事宜,凤轻云和杜宏泽两人虽然在场,但都各怀心事,心早已飘到了九霄云外。 大厅外面,凤轻狂已经蹲得腿麻了,看里面的情形,即使没听见他们谈什么,却也能猜到,他们肯定是已经把婚事定下了。 结果已出,也没什么好吃瓜的了,于是准备回寝院。 “小洛,咱们回去吧。” 没有回应。 “小洛?”凤轻狂又喊了一声,并转头看向身边,空的。 咦,人呢? 正纳闷着,头顶洒下一片阴影,有股凉意传来。 抬头一看,杜宏泽正负手而立,似笑非笑地俯视着她。 “三姑娘好雅兴啊,居然躲在这儿晒太阳?” 凤轻狂满脸尴尬,起身干笑道:“嘿嘿,我这个,闲来无事四处转转,这就回去了,再会。” 拍拍屁股打算走人,奈何杜宏泽并不想放她走。 “站住!” 凤轻狂赶忙往大厅那边瞅了两眼,竖起食指急道:“嘘,你小声一点啦,怕别人听不见是不是?” 万一被凤衡知道她偷跑出来,恐怕要遭殃了。 紧接着,将杜宏泽拽到不远处的花园里去。 “三姑娘,你方才鬼鬼祟祟地躲在花圃后偷看,难道不解释一下?”杜宏泽审视着凤轻狂,向她质疑问难。 凤轻狂再次尴尬了,这人原来早就发现她了?不愧是小将军啊,武功不可低估。 “这里是凤家,我想在哪里便在哪里,怎么叫做偷看?” 杜宏泽挑眉道:“既然不是偷看,你又何必躲在花圃后面?” “我没有躲啊,我就是喜欢蹲在花圃后,怎么,不行啊?”凤轻狂开启耍无赖模式,下巴仰得高高的,一副“你咬我啊”的架势。 最终,杜宏泽败下阵来,无奈地摇了摇头,没再追问。 但沉默了片刻,又忽然问:“你是不是觉得,我逼迫你姐姐嫁给我,手段太下作了。” 凤轻狂摇头叹息:“这个问题,我不好回答,且事已至此,也不没必要回答了,只希望你以后善待我姐姐,别让她受委屈就行。” 杜宏泽点头道:“这个当然。” “对了,梁玉书那里,你……你当真要帮他挤进三鼎甲?”凤轻狂觉得梁玉书心术不正,若来日真当上朝廷的高官,恐怕也只是个奸臣,杜宏泽若帮他,实则就是助纣为虐。 “我一开始只是想诈他一诈,并非当真要插手科考,况且我也没那个权力,”杜宏泽凝眉说着,“再说了,梁玉书的为人,我很清楚,这个人倘若当官,那也不会是个好官,我不能扶持一个这样的人入朝廷。” “最多,我不再为难他就是了。” 闻言,凤轻狂又觉得,杜宏泽的形象一下子光辉了不少,这个人虽然腹黑,有些手段令人不能接受,但至少还是公私分明的。 “那就好。” 杜宏泽顿了顿,又说:“我虽然用了手段得到你姐姐,到我对她是真心实意的,往后,我会待她好。” 凤轻狂嗤笑道:“这话你应该去向我姐姐说吧?跟我说有什么用?” “说实话,我有些担心你会搞破坏,所以……”杜宏泽一本正经地说,并一脸严肃地盯着凤轻狂,眼中含有警惕。 “所以你就要说这些话来安我的心?” 凤轻狂不由忍俊不禁,她看起来像是个这么具有危险性的人吗? “放心吧,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既然你跟我姐姐已经定亲,我不会再做也做不了什么了。” “我祝你和我姐姐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杜宏泽舒展眉头,勾唇道:“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经过挑选,凤轻云和杜宏泽的婚期定在了一个半月后。 在凤杜两家筹备婚事的同时,科考之期到来,学子们迎来了一生之中最重要的改变命运的时刻。 科考一共三天,转眼就过去,出了礼部贡院后,学子们要做的就是等待考试结果。 在大燕朝,放榜的时间是在考完的半个月之后。 因此,等待的时间很长,也很磨人。 这时,除了学子们在紧张得等待结果之外,还有一个人正受着同样的煎熬——凤轻云。 这日,满怀忧虑的凤轻云实在坐不住,便来找凤轻狂说说话,排解一下愁绪。 “三妹,你说杜宏泽会不会背信弃义,暗中作梗,令梁玉书无法高中?” 凤轻狂手执茶杯,悠然地拨着浮在水面上的茶叶,说:“应该不会,杜宏泽再怎么说也是堂堂的杜小将军,有头有脸的人,不至于出尔反尔。” 她能这么说,是因为上次跟杜宏泽谈过话,觉得他不像背信弃义之人,不过,人心难测,说一套做一套的人多了去了,她也并不确定,因此用了“应该”两个字。 凤轻云却不放心。 “他能使手段逼迫我嫁给他,可见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恐怕……” 凤轻狂张了张嘴,本想辩驳一下,说逼她嫁给杜宏泽的人乃是梁玉书,她对杜宏泽有偏见,但想了想,还是不说为妙,免得她又疑心。 “你也不必太担心,如果梁玉书有真才实学,肯定能高中的。” “再说,现在你跟他已经没什么关系了,又何必再管他的事情呢?他高中也好,落榜也罢,都跟你无关了,算了吧。” 闻言,凤轻云的眸光瞬时暗淡下来。 “是啊,你说得对,一切已经跟我无关了,我确实不该再上心。” 凤轻狂朝她望去,却见她眼角又泛起了泪光,不知道该用什么话去劝她,只有默默叹息。 情这个东西很奇怪,就像凤轻云吧,明明被梁玉书伤得体无完肤了,偏生还要念着记着,每每提及都要落下几滴伤心泪,就是对这个人难以忘怀。 几日后,礼部放榜,学子们纷纷涌去查看,有人欢喜有人愁。 凤轻狂本来也想去凑个热闹,看看这些古代人查高考成绩是怎样一副场景。 但无奈的是,凤衡的人看得紧,几乎每隔几个时辰就会进来查看她是不是还在,实在走不开,只好继续闷在寝院内,派秦洛去瞧瞧。 一个时辰后,秦洛带回来一个令人震惊却又在情理之中的消息:“姑娘,那个梁玉书竟然真的进了前三,还是个榜眼呢!” “榜眼?”凤轻狂颦蹙双黛,摸着下巴说:“看来这个梁玉书是确实有才。” 但也有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杜宏泽信守承诺帮了他一把。 不过,这个可能性不高。 也不知此时此刻的凤轻云是什么心情,应该是极为复杂的吧? “算了,这些事了解一下就好,我就不执着了。” 梁玉书在之后的殿试之中表现十分出彩,得到皇帝的夸赞,差点就抢了状元的风头。 因此,也引来满朝文武中不少人的注目。 第一百一十九章 记恨 连着几日,连续不断有人上门道喜,梁玉书那间僻静的宅院这些天简直门庭若市,宾客如云来形容。 许多大臣都争着想将梁玉书收为门生,向他抛出了橄榄枝,但是他并没有看得上其中的任何一个。 因为他的目光从科考之前就只放在了宋太傅身上。 宋太傅是大燕朝公认学识最渊博的人,其声名远扬整个大燕,在朝中也是威望甚高,最主要的是,他是太子的老师。 要是做了宋太傅的门生,就等同于与太子师出同门,日后自然有的是机会与之结交。 梁玉书打了一手好算盘,做好决定后,拒绝了所有大臣的好意,带着自己的一篇文章,来到宋府。 今天天朗气清,阳光明媚,正好与他的心情相称。 看门的小厮进去通传不多久,就有人快步迎了出来,那人笑容满面,摇着折扇,正是宋亦枫。 “梁兄,我本来还想着过两天等你那儿上门的客人少些了,再去找你呢,想不到你竟主动上门来了!” “宋公子。”梁玉书拱拱手,笑道:“在下本该早些时日来拜访的,奈何琐事太多,实在走不开,今天总算得了空闲。” 宋亦枫点头道:“我理解,你这个榜眼最近风头盛得很呢,肯定忙着招待客人,晕头转向了吧?难为你还记得我啊,快请进。” 进了门,来到大厅,宋亦枫立刻吩咐人上茶,然后又派人去通知父亲一声。 宋亦枫亲自斟茶,递到梁玉书面前,笑说:“这东湖的龙井乃是茶中的极品,用来招待梁兄是最合适不过的了,请。” “在下何德何能,受到宋公子这般招待,真是不胜惶恐。”梁玉书说着客套话,心里却并不觉得自己受之有愧。 “我早就说过,凭梁兄的才能,科考一定能进前三,果不其然,真叫我说中了。”宋亦枫笑得眉眼弯弯,好不得意。 梁玉书笑道:“还得多谢当日宋公子慷慨解囊,救在下于困囧,否则在下恐怕早已经饿死街头,更别提参加考试了。” “宋公子的大恩大德,在下永生难忘,实在无以为报。” 宋亦枫摆了摆执折扇的手,随即发生一串爽朗的笑声。 “何必谈什么报答?我当日也是看你才华横溢,是个人才,这才出了点绵薄之力罢了,只要梁兄日后飞黄腾达了,别忘了在下就好。” “那自然不会。”梁玉书笑笑,重新给茶杯斟满,举杯道:“总之,没有宋公子当日相助,就没有在下的今日,在下在此以茶代酒,敬宋公子一杯。” “梁兄太客气了,还是敬你金榜题名,前程似锦吧!”宋亦枫举起茶杯,爽快地把茶水饮了个干净。 两人又闲谈许久,直到换了三壶茶,却还没见宋太傅出现,梁玉书不由暗自纳闷。 可他也不能主动问起,否则便将意图露得太明显了。 宋亦枫也奇怪父亲为何还不出来,便叫来下人去催,不久后,下人回来凑到他耳边,小声道:“少爷,老爷说他还有紧急政务要处理,暂时来不了,您还是让客人先回吧。” 什么?先回? 梁玉书现如今可是朝中官员都抢着结交的人,放他回去,万一转眼就投了别人门下,岂不是损失很大? 要知道这年头找个好门生多不容易。 宋亦枫想了想,决定亲自去请父亲过来一趟。 “梁兄稍坐,我有点急事需要处理一下,去去就来。” “宋公子尽管去就是,在下叨扰许久,也该告辞了。” 梁玉书做势要走,被宋亦枫一把拦下:“你坐着,我还有些话没说完呢。” 随即又吩咐下人道:“去弄些点心来,好生招待,别叫梁公子饿着了。” 说完便快步出了大厅。 梁玉书坐回原位,嘴角勾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不用猜也知道,宋亦枫是请宋太傅去了。 看来宋亦枫很看得起他,有他的帮衬,投入宋太傅门下必然不成问题了。 后院这边,宋亦枫急匆匆地来到父亲的寝院,风风火火地闯进了书房,急得连敲门都忘了。 “爹,您怎么还在这儿……看书?” 宋亦枫更急了,方才下人说他老人家在处理政务,他还真就信了呢。 “爹,您怎么回事啊?梁玉书都上门来了,为何也不出去见一见?您不是总说想收一位优秀的门生吗?” 宋太傅放下书本,皱眉批评道:“进来也不敲门,毛毛躁躁的成何体统?” “方才进来得急,给忘了,以后一定不会了。”宋亦枫笑呵呵地说,“爹,您先去大厅见一见梁玉书吧?” “不必了。”宋太傅冷着脸,一口回绝,“让他走吧。” 宋亦枫怎么也没想到,父亲会是这样一个态度,倍感诧异。 “为什么?您难道不收门生了?” “我收门生不但要有才,更要有德,并非什么人都行,梁玉书此人品行不端,非但我不会收他做门生,你往后也不必再与之往来。” 宋太傅语气不善,显然已是十分不悦。 “梁玉书品行不端?您这是从哪儿听来的?”宋亦枫感到荒谬,更觉好笑,因为梁玉书的为人是他亲眼见到的,他相信自己的眼睛。 “会不会是有人故意中伤他?您也知道了,梁玉书现今风头正盛,少不得有人眼红嫉妒,刻意诋毁,您不应该偏听偏信,而是要亲眼去看。” “那日在街上,我……” “你以为这个道理为父会不懂吗?” 宋太傅打断他的话,挑眉看过去。 “我派人暗中做过调查了,梁玉书曾拿上万两贿赂朝中官员,后来没人搭理,这才转而投向你。” “梁玉书其实早就盯上宋家了,接近你就是为给现在铺路,也就只有你,做了人家的过墙梯还不自知。” 宋亦枫被这番话给震得脑袋嗡嗡直响,他聪明绝顶的一个人,竟然会被人耍弄在鼓掌之间? 这不可能! “您是说,那天我在街上所见到的一切,都是梁玉书事先设计好的?他为了引起我的注意,通过我来投入您的门下?” “不会的,若是那样,我怎么可能识不破?而且当时太子殿下也在场,梁玉书即使再会演戏,也不可能同时瞒过我们两个人的眼睛啊。” 宋太傅用带着几分戏谑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儿子,幽幽地说:“梁玉书只瞒过你一人的眼睛,太子可是早就将人看穿了,若非他提醒,为父也不会去查这个人。” “枫儿啊,你这看人的能力实在是还有待提高。” “太子早就知道?可是当时……” 说到这里,宋亦枫突然记起了什么,眉心一皱。 当时太子似乎确实不看好梁玉书,反倒是他…… 真是丢人,太丢人了! 此时此刻他感觉自己就是个没脑子的笨蛋,不仅精神上受到打击,心灵还遭到了侮辱。 一个攻于心计、私德败坏的人,竟然被他当成宝,说出去还不被笑死? 事已至此,宋亦枫也只有接受事实,丧气道:“好吧,我现在就去叫他走。” “以后看人时,眼睛擦亮一点。”宋太傅再次叮嘱道。 宋亦枫乖乖应诺,转身离开了书房。 回到大厅这边,在门口站了半天,将怒火压下去之后,才缓步走进。 不等梁玉书询问,便直接说:“梁公子,今日家父有要务在身,不方便出来见客,你还是请回吧!” 梁玉书心下暗惊,宋亦枫怎么突然便下逐客令?难道发生了什么变故? “宋公子,你误会了,我今日来只是想感谢你当日相助之恩,并非……” “你上门的目的就是投靠我父亲,明人不说暗话,梁公子又何必否认呢?”宋亦枫满脸假笑,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对方。 梁玉书察觉到宋亦枫态度上的大转变,暗自担忧,并提醒自己一定要控制好情绪,倘若得罪了他,便再无见宋太傅的机会了。 “宋太傅乃是大燕学识最为渊博的人,桃李满天下,深受学子爱戴,自然谁都想投做他的门生了,在下跟其他人一样,也是慕名而来。” 宋亦枫唇角微扬,勾出一抹讥笑。 这话说得真是动听,只可惜分外虚伪。 “能得梁公子如此赏识拥戴,家父若得知,也会格外欣慰的,可惜家父今天实在脱不开身,无法亲自过来见见你,只有请你先回去了。” “宋太傅既然有公务在身,在下自是不宜打搅,”梁玉书面上维持着平和的笑意,自衣袖中取出一本小册子来。 “这是在下闲暇时所写的一些关于治国治民的想法,还请宋公子转交给令尊,盼他有空闲时能斧正一二。” 宋亦枫扫了那本颇厚的册子一眼,笑道:“家父只怕没有这么多空闲,梁公子还是拿去给别人斧正吧。” 话中的意思很明朗,说直接一点,就是宋太傅不愿意收梁玉书这个门生。 这令上一刻还胸有成竹的梁玉书感到如当头泼来一盆冷水般,顷刻间被浇个透心凉,紧接着涌入心头的便是不甘与愤怒。 第一百二十章 皇帝病重 “这里面其实并没有多少字,令尊只需粗略扫阅一下,便是在下莫大的荣幸了,请宋公子……” “梁公子不必多说了,我说不收便是不收,请回吧!”宋亦枫说完,扭头便走,他是一刻也不愿跟这个人多待。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令尊的意思?”梁玉书高声问。 宋亦枫到了门口,又回过头来,似笑非笑地说:“是在下的意思,也是家父的意思,梁公子贵为榜眼,风光无限,宋家庙小,供不下你这尊大佛。” “你……” 梁玉书攥紧双手,将手里的册子揪成了一团,这分明就是在讽刺他身份太低,够不着宋家的高门槛! 好,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看得起他的大有人在呢,他梁玉书要出人头地,又不是非仰仗他宋太傅不可! 梁玉书大步走出宋府,到得大门口,回头望了门上的牌匾一眼,眸底淬满怨毒,冷哼一声后,拂袖而去。 上当受骗,被人利用了的宋公子表示很受伤,于是这天便来到太子府跟慕连城诉苦,正好从家里偷跑出来的凤轻狂也在。 基于上回被骗的经历,凤轻狂丢给宋亦枫一个大白眼,而后毫不留情地吐出两个字:“活该。” 宋亦枫愤愤不平道:“你这小丫头怎么心如铁石呢?我都这么可怜了,你不安慰两句也就算了,竟然还落井下石地奚落我?” “没天理,太没天理了!” 然后就摆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闷声闷气地灌起酒来。 凤轻狂实在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哎呀,不就是被人忽悠了一回吗?这也值得拿出来诉苦?谁还没被骗过似的?” 宋亦枫幽怨地瞪了她一眼,背过身去继续喝酒。 “你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了,被利用的又不是你。” 凤轻狂笑着摇头,谁说这是个成年人?这分明是个大小孩! 一旁原本沉默的慕连城忽然说:“那也是你识人不明,热心过头所致。” “就是啊,好在宋太傅英明,不像你这般糊涂,没有收下梁玉书做门生,否则将来才真是有你后悔的。”凤轻狂附和道。 宋亦枫气呼呼地道:“你们……你们俩就是故意往我伤口上撒盐的是吧?” “谁让你上次骗了我来着?活该!”凤轻狂笑得十分灿烂。 在两人斗嘴的时候,慕连城又说:“梁玉书投宋太傅之门失败,转身就投了霖阳侯,如今已进刑部为官,虽然只是个小小的六品主事,但有霖阳侯帮扶,升迁并不困难。” 凤轻狂点了点头,突然问:“霖阳侯府就是柳贵妃的娘家了,霖阳侯收下梁玉书,会不会其实是七王爷的意思?” “极有可能。”慕连城颔首道,“据探手下查得知,梁玉书高中之后,将以前那些轻视得罪过他的人都狠狠地羞辱了个遍,可见此人心胸狭隘,睚眦必报,我担心他会记恨于宋太傅,从而报复宋家。” “亦枫,你要提醒太傅,以后防备着些为好,还有你自己,梁玉书若是要报复,恐怕第一个就是对付你。” 宋亦枫正对梁玉书恼恨着呢,正想跟他较量一番。 “有本事他就来试试看,老子还用怕他?可笑!”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梁玉书心眼多着呢,可不只是会利用人,你还是小心为上。”这一点凤轻狂深有体会。 宋亦枫收好随身携带的酒壶,认真道:“我明白,吃一堑长一智,我再蠢也不会栽在同一个人手里两次。” 慕连城不动声色地瞥了他一眼,心道,希望吧。 软禁生涯还没有结束的凤轻狂回到国公府后,为了不让凤衡起疑心,每天除了溜出去放风一两个时辰外,其余的时间都只能待在寝院里,属实是烦闷得紧。 好在凤衡也不是个心肠多硬的人,关了她一段时间后,见他逐渐消停了,便又解除了软禁。 这天清晨,天才蒙蒙亮之时,慕连城换好朝服准备进宫上早朝,不料刚到门口,便收到宫里传来的消息。 皇帝突发急病,吐血昏迷。 慕连城当即乘快马赶往皇宫,抵达皇帝寝宫门外时,好些妃嫔和公主以及年幼的皇子已经在了。 慕北拓和慕风炎等人也相继紧接而来。 看这个架势,似乎都觉得皇帝就要咽气了似的。 慕连城瞥了慕北拓一眼,眉头随即微微蹙起,站在原地若有所思。 这两年来,皇帝的身体已经每况愈下,不论是文武百官还是众位皇子,心里都早有准备,尤其是慕北拓和慕风炎两人。 此时此刻,没人知道他们暗地里在酝酿着什么阴谋,在这人心动荡之际,他应该保持镇定,做好防备。 约莫一个时辰后,太阳探出了大半个头,内侍总管李茧缓步走出来,朗声道:“皇上已经醒了,病情暂时稳定,让诸位娘娘和皇子们都先回去。” 众人相互看了看,各自离去。 只余慕连城、慕北拓和慕风炎三人未散。 “李公公,本王能否进去探望一下皇上?”慕北拓关切地问道,“虽说皇上病情暂时稳定了,但本王需要亲眼看到他没有大碍了才能放心。” 李茧赔笑道:“抱歉,三王爷,皇上需要多休息,不能受到打扰,您还是先回吧,皇上若要见您,会派人去府上传话的。” 慕风炎嗤的冷笑一声,说:“三哥那点心思,父皇可清楚着呢,怎么会在这时候见你?还是回去吧!” 说完,他自己先扭头走开了。 慕北拓脸色难看至极,转而对慕连城道:“太子还不走吗?莫非以为大家都走了,父皇就会传你进去?” 说着,他不悦地扫视了李茧一眼,“还是死心吧,这里有人守着,今天恐怕是见不到父皇了。” 很明显,他的言外之意就是说,李茧擅做主张,阻止了他们跟皇帝父子见面。 李茧是宫里的老人了,走就练就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本领,听见这话,既不恼怒也不解释,只面带笑容道:“皇上吩咐,让太子殿下进去说话。” 慕连城点点头,瞅也不瞅慕北拓一眼,径自进了寝殿。 这下慕北拓彻底愤怒了,怒眼圆睁地对着李茧,质问:“你适才不是还说皇上在休息,不能打扰么?怎么太子就能进去,本王却不行?” 就因为你不是太子呗,这种问题还用问? 李茧心下早已对这位三王爷无言以对了,面上却还是保持恭敬的态度。 “王爷息怒,这也是皇上的意思,奴才只是代为传话罢了,您还是回府去吧,别忘了,您现在可是还在禁足期间呢,要是让皇上得知您在外逗留时间过长,只怕会龙颜震怒的。” “你……”算了,多说也是徒劳,走就走! 慕北拓生气归生气,也还不至于丧失理智,恨恨地往殿内看了一眼后,甩袖离开了。 而这时,慕连城已到皇帝的病榻之前。 只见皇帝靠躺在床头,面颊凹陷,形容枯槁,双目紧闭着,若非胸膛还在缓慢起伏,乍一看还会以为这是已经断气的人。 慕连城忽觉心间泛起一阵酸意。 真是出乎意料,他还自以为对这个父亲已不剩多少父子之情了呢。 “父皇。” 声音很轻,但足以让慕尊听见了。 他缓慢而艰难地睁开眼,虚弱地说道:“来了,先坐下吧。” 慕连城便听话地在床边的座椅上落了下来,但也只是坐着,良久都没发出一言半语。 慕尊叹了一声,问:“你心里怨恨朕,是不是?” “儿臣不敢。”慕连城的语气相当平淡,淡到仿佛丝毫不在意。 “朕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你始终连句真话都不肯说。”慕尊自知自己不是一个好父亲,因常年忙于政务,加上皇帝这个特殊的身份,导致跟每一个孩子都不亲近。 他是帝王,本就应该与所有人保持一定的距离,儿女也不例外,因此,他并不认为自己有错,当然,也不会认为是孩子们的错。 慕连城抬眼望着慕尊,启唇道:“儿臣确实不恨父皇,只恨自己生在帝王家。”这是他的真心话。 他从小便如履薄冰步步为营,与兄弟斗与大臣斗,甚至与皇帝斗,都是为了生存下去,并非他喜欢争来斗去。 如果可以,他更愿意做寻常百姓家的孩子,平淡无奇地过一生。 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 既然生而为皇子,后来又做了太子,慕连城便认为,自己就该做身为太子应该做的事。 慕尊看着慕连城,恍惚间像是看见了年轻时的自己。 其实这个儿子除了相貌之外,其他方面几乎没有一丁点相像,但此时此刻,却像极了当年快要继位的他。 “你行事稳重,极其聪慧,更重要的是,很有政治手腕,勤政爱民,把这个江山交到你的手中,朕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只是……有一点,朕有些放心不下。” 慕尊停顿了片刻,说:“那就是你的几个兄弟。” “相信不用朕多说,你也看得出来,他们个个都有私心,尤其是老三和老七两个人,而且他们背后都拥有不小的势力,倘若你登位之后,他们按捺不住野心,犯上作乱,你当如何?” 第一百二十一章 提出条件 慕连城知道迟早有一天,皇帝会问这个问题,也早就想好了答案。 “儿臣自然是先与他们和谈,和谈不成,便派兵平定叛乱。” “平乱之后呢?你又会如何处置他们?”慕尊又问。 慕连城答道:“剥夺一切权益,囚禁起来。” “若到了这一步,他们依旧野心不死,还要反叛呢?” “那便除之,以绝后患。” 慕尊见他面露杀意,知道他不只是说说而已。 “他们都是你的兄弟,你下的了手?” “下不了手也得下。”慕连城缓缓说道,眸光冰冷如刃,“当年父皇您不也是这么做的么?” 慕尊被他一句话堵得无话反驳,他登上帝位之后,残害的手足不止一两个,几乎所有于皇位有威胁的兄弟,即使并没有反叛迹象,也通通都被他以各种各样的理由和手段除掉了。 年轻时并不觉得有错,也不觉残忍,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年龄逐渐增长,他开始噩梦连连,时常半夜惊醒,梦见昔日那些惨死的兄弟回来找他索命。 他深受折磨,日夜难安,尽管并不后悔当年的所作所为,可作为一个过来人,他不希望慕连城重蹈他的覆辙。 况且,都是他的儿子,他也不舍得他们自相残杀。 “不到万不得已,留下他们的性命,这是朕对你唯一的要求,你必须答应朕。” 慕连城印象中,这个父亲乃是不折不扣心狠手辣的主,从不会顾什么手足君臣,甚至是父子和夫妻,如今上了年纪,倒是心软起来了,不禁觉得有些讽刺。 “儿臣谨遵父皇之命。” 说了这么会儿的话,慕尊仿佛耗尽了所有精力似的,忽觉疲惫不堪。 “你答应了就好,朕也安心了,朕累了,你先退下吧。” “是,儿臣告退。” 慕连城起身走出寝殿,但并没有离开,而是偏头看向站在门口的李茧。 “李公公,本宫有件事想请你帮忙,不知可否?” 李茧躬身笑道:“帮忙说不上,殿下但请吩咐便是。” “你过来。” 慕连城冲他招了招手,然后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了好长一段不为人知的话。 “本宫这也是为了江山社稷和国家安定,希望公公能够配合,只要公公办成此事,必然是大功一件,皇上与本宫都会重赏你的。” 李茧明白,皇上已是活不长久了,自己将来要在宫里继续存活,最重要的,就是得到太子殿下的信任,如今便是个大好的时机。 “殿下放心,奴才一切听从您的安排。” 慕连城满意地点点头,目光逐渐变得幽深。 接下来的几日里,皇帝一直在寝宫养病,没有露面,除了早朝不上之外,连政务也一概不理了。 到了第五天,皇帝下达一条圣旨——太子监国。 即日起,所有大小事务,皆交给太子处理,不用再问过皇帝。 这条指令足以表明皇帝对太子的信任,太子是国家未来的君主,皇帝重病,由他监国,是再合理不过的事,因此满朝文武未敢提出异议。 然而皇子们私下里却多有不平,其中最为愤懑的,莫过于慕北拓了。 深夜里,三王府的书房里还亮着灯。 “皇上让太子监国,已经等同于向天下人宣告,待他殡天之后,皇位就由太子来继承,不会再更改,三王爷,您应该好好筹划筹划了。” 说话的人是不久前才确定加入慕北拓阵营的贺兰弛。 其实他这话有些问题,慕连城既然是太子,皇帝死后自然是由他继位,即便没有监国这一说,也是不可更改的事实。 他之所以说这么一句看似没用的话,是为了给慕北拓制造一种更加强烈危机感,促使他下决心。 慕北拓坐在案前,左手紧紧捏着茶杯,目光森然。 “这一点不用你说,本王也知道,但是,本王实力还欠缺一截,假如现在起事,怕只是凶多吉少,做无谓的牺牲罢了。” 这不是小孩子过家家,发动政变,篡权夺位,乃是掉脑袋的事,没有万全的准备,莫说是他,就是其他跟着他的人,也不会追随。 “事到如今,也只有博上一搏了,难道三王爷要等到皇上驾崩,太子坐上那龙椅了才来动手吗?” 贺兰弛讥讽般地笑了笑,“说实话,到那时候,您就是瓮中之鳖,只能坐以待毙了。” “太子一旦登位,以您跟他的恩怨来看,他是绝对不可能放过你的,所以,对您而言,只有现在才是最好的翻盘时机,迟则生变,不成功便成仁,不能犹豫。” 一听这话,慕北拓便怒火中烧,差点将茶杯都捏碎。 “这个道理本王明白,不用你来教!” 贺兰弛抬起眼皮看着他,眸子里藏着几分从容的笑意,他知道,进言是该适可而止的,话说到这里刚刚好,无需再多说。 于是闭上了嘴,等待慕北拓自己斟酌。 慕北拓虽然恼火贺兰弛的话不中听,但心知肚明,除了趁皇帝病得稀里糊涂的时候趁机起兵,他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除非他不介意以后被慕连城踩在脚下羞辱,下半辈子忍气吞声地做个窝囊废。 但是显然,他宁死也不要过那样悲催的人生。 如果现在起事,最关键在于控制皇宫和京城…… 正思索着,屋顶突然传来瓦片细微的颤动声,慕北拓眸光一凛,抄起挂在墙上的佩剑便夺门而出。 贺兰弛并非习武之人,听觉不如慕北拓灵敏,自然什么也察觉出来,见他突然蹿出去,登时吓了一跳,直到听见打斗声响起,才反应过来,原来是有人闯入。 连忙跑到屋外,只见慕北拓正与一黑衣人缠斗在一起,黑衣人手里有剑,却并未出鞘,只一味地在院子里飞来飞去地躲闪。 但饶是如此,手执长剑的慕北拓依然碰不到他的一片衣角,可见此人轻功十分了得。 打了约莫一盏茶的工夫,护卫听到声音也赶了过来,一下子将那黑衣人团团围住。 慕北拓停了手,目光阴鸷地瞪着黑衣人,质问:“你是什么人?擅闯三王府有何企图?” 那人发出一声轻笑,举止从容而优雅,伸手揭开了脸上的面巾。 只见灯火下,他嘴角微微上翘,带着善意的微笑,俨然是一张相当俊美的脸。 慕北拓和贺兰弛一下子就将他认出。 “江明澈?” “深夜打搅三王爷,实在是唐突,还望王爷恕罪。”江明澈拱手道歉,态度倒是相当诚恳,不像有什么阴谋。 慕北拓盯着他,警惕之心并没有放下。 “原来是无忧门的少主大驾光临,不知道阁下闯入我的王府,究竟所为何事?” “王爷放心,在下此次前来,并非是为了盗取宝物。”江明澈微笑着说,“我是来给王爷提供帮助的。” “提供帮助?” 慕北拓露出狐疑的神色,倏地冷笑一声,说:“你当本王是傻子么?无忧门乃是朝廷的公敌,而本王又是曾经负责抓捕无忧门人的人,还曾将你的父母和妹妹关进天牢,差点杀了你,你与本王是有深仇大恨的,怎么可能给我提供帮助?” “王爷此言差矣!” 江明澈摆了摆手,反驳道:“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在下与王爷的仇怨,已经成为过去了,我并不想再追究,只要王爷能给予无忧门足够的利益,那我倾尽全力来帮王爷,又有何不可?” 闻言,慕北拓垂眸沉思了片刻,随后问道:“你想要什么?” “我要的不多,只有两样,一是待王爷成功夺位后,下令撤除对无忧门人的追捕,从此无忧门与朝廷井水不犯河水,互不相扰。” 江明澈爽快地给出答复。 “那第二呢?”慕北拓挑眉问。 “这第二嘛……”江明澈停顿了一下,“我要带走一个人。” “谁?” “凤轻狂。” 慕北拓听到这个名字,瞳孔骤然一缩,衣袖下的手紧握住剑柄,突然回想起大约半年前凤轻狂跟江明澈私奔的事来。 这么长时间过去,他都差点忘记了呢。 “想不到,无忧门的少主,还是个痴情人呢,不过,凤轻狂是本王的,谁也别想将她带走。” “你的前一个条件暂且不提,单就带走凤轻狂这一点,本王就不能应承你。” 无忧门的势力确实不可小觑,但也仅限于江湖,他们善于偷鸡摸狗,盗取别人家的财物,哪有什么能搬上台面的能力? 还想参与他的夺位大事,分一杯羹,简直可笑至极。 “江少主请回吧,本王就不远送了!” 慕北拓收了剑,转身往回走,贺兰弛连忙将他拦住,低声劝道:“王爷,先别急着回绝他,不如听听他能提供什么样的帮助,再做决定不迟。” 他就是与无忧门保持着合作的人,深知无忧门的势力已渗透进朝廷内部,或许真能起到什么关键性作用也不一定。 “不用了,本王还不需要跟这种人合作。” 第一百二十二章 闯宫 无忧门说白了,也就是个见不得光的江湖组织,里面尽是些草莽之辈,鱼龙混杂,慕北拓身为堂堂的皇子,怎么可能看得上眼? 跟这些人做交易,他简直都觉得是在侮辱自己。 然而,接下来江明澈的一句话却狠狠地打了他的脸。 “如果我能帮你控制住皇宫的禁军呢?” 慕北拓刚刚跨过门槛的右脚猛然顿住,随即又跨了回来。 他转身看过去,见到的只有江明澈依旧淡定的笑脸。 “你说什么?” 江明澈补充道:“实不相瞒,皇宫禁军的统领隗礼乃是我无忧门的人,只要我一声令下,让他打开宫门迎接三王爷入宫,绝不是问题。” “你此话当真?”慕北拓此时既震惊又激动。 上椿营已经大半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假如隗礼真是无忧门的人,能听从他的号令,那起兵就有将近七分成功的把握了。 “王爷倘若不相信,那在下也没办法了,不过在下要提醒王爷,机会就这么一次,错过了今日,往后可就再也不会有了。” “再说,现如今跟您有同样想法的,也不仅仅只你一人,你不肯与我合作,那我找别人就是。” 说罢,江明澈作势就要走。 慕北拓急忙叫道:“且慢!一切都好商量!” “那我方才提出的那两个条件……” 目前而言,首要的是夺位大事,其他的皆可以抛在一边,慕北拓咬牙道:“本王都答应你就是了。” 江明澈满意地笑了笑:“那就行了。” 随即,三人进了书房,做进一步商议。 正当慕北拓正怀着紧张而兴奋的心情,正紧锣密鼓地筹备大事之时,皇宫却突然传出了皇帝病情逐渐转好的消息。 这对于即将要发起兵变的慕北拓而言,绝对不是个好消息,同时他也对这个消息的真实性产生了巨大的怀疑。 原因很简单——现今唯一能每天接触到皇帝的人,只有慕连城一个人。 慕北拓怀疑,极有可能是慕连城察觉出了什么,故意放出皇帝即将病愈的消息来吓唬他,使他不敢轻举妄动。 因此,当下最首要的任务,就是弄清楚真假。 由于皇宫守卫甚严,慕北拓亲自去未免打草惊蛇,于是乎,他只好让人带消息去给兰妃,让她去皇帝的寝宫探听一下虚实。 这日上午,兰妃便打着探望的旗号,大摇大摆地往慕尊的寝宫而来。 原本妃嫔也是不能随便靠近皇帝寝宫的,但因兰妃具有掌管后宫之权,平日处事严厉,宫人们都畏惧她,未敢多加阻拦。 直到到了寝殿门口,才最终被李茧拦住。 李茧身为内侍总管,地位看起来比兰妃要低,但权力并不比她小,别人在她面前要战战兢兢、唯唯诺诺,但他不需要。 他挺直腰杆,横在兰妃面前,面带笑容道:“兰妃娘娘,皇上吩咐过,任何人不得入内打搅,您请留步。” 兰妃冷笑道:“是皇上吩咐的,还是你李公公吩咐的?本宫想进去看望一下皇上,你都要阻拦?” 李茧从容应对着,躬了躬身,说:“奴才怎么敢假传圣旨?确实是皇上亲口吩咐的,咱们做奴才的,只能听命行事,否则是要受罚的,还请娘娘不要为难奴才。” “本宫今日就要为难你了,闪开!”兰妃突然眉眼直竖,作势就要硬闯。 李茧终于收起笑脸,肃然道:“兰妃娘娘,您若是不听劝告,那奴才只有得罪了!” “哼,你是在威胁本宫吗?”兰妃不屑地瞟了他两眼,一把将其推开,径直闯入。 李茧转身发出警告:“娘娘,您可要想清楚了,您现在的行为等同于逼宫,一旦惹恼皇上,后果您不一定承担得起。” 这话成功拖住了兰妃的步伐。 逼宫是多大的罪,兰妃当然清楚,假如皇帝当真病快好了,她这一闯进去,不仅自己要受罚,以皇帝的敏锐,很快就会怀疑到拓儿身上去。 然而,她不进去,又怎么能确定皇帝情况如何呢? 正值兰妃犹豫不决时,慕连城闻讯匆忙赶来。 “兰妃娘娘,你这是要闯宫吗?” “太子殿下也来了,”兰妃微微一笑,转头又退回到殿门外。 “本宫已经好些天未曾见到皇上了,甚为挂心,所以想来看望,谁知李公公竟然不准本宫进门,本宫正与他争执呢,让太子见笑了。” 慕连城行至门口,挡在兰妃面前,这个动作看似无意,实则有意,兰妃心里头已然有了一定的猜测。 “皇上早就下过命令,除了照顾起居的宫人之外,谁也不许入内,就连本宫,也是要得到应允才能进去的。” “既然皇上现在没有召你觐见,你还是不要乱来的好。” 兰妃心下暗忖,太子匆忙赶来,又威胁她离开,分明是怕她进去看见不该看的事情,皇上有可能已然病入膏肓,神志不清。 既然如此,她就更应该进去看看。 “本宫是关心皇上的龙体,并非要乱来,太子殿下这样千方百计地阻挠我,该不是跟这个都奴才串通一气,在酝酿什么阴谋吧?” “狗奴才”三个字袭入耳中,李茧也只是眸光微微一冷,面上继续维持着得体的笑容,仿佛没听见一般。 “娘娘真是误会了,奴才只忠于皇上,怎能与太子殿下串通什么?您还是回去吧,要是动静闹大了,搅扰到里面正在养病的皇上,那就不妙了。” “少吓唬本宫!” 兰妃怒喝一声,心里对先前的猜测已有近十成把握,此时她只待进去查看一眼,戳破太子的谎言,届时消息流传出去,人们自然会怀疑太子控制了病重的皇帝,意图谋权篡位。 太子的声望将大大受损,慕北拓再趁机以平叛为由起事,便有了一个完美的旗号。 “都让开!”兰妃大吼道,气势汹汹地准备再次闯宫。 然而慕连城依旧不动如山,沉下声音说:“兰妃娘娘要动武?我劝你最好不要,否则你隐藏了二十几年江湖杀手的身份就要暴露了。” 闻言,兰妃骤然色变,顿住了脚步。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不用在本宫面前装,你入宫前的那些事,本宫早已查得一清二楚,包括你与贺兰弛的陈年往事,以及你儿子的身世。” “你想不想全天下的人,都听听你的那些秘密?” 兰妃顿觉四肢发冷,退出两步才逐渐恢复镇定。 “根本就是胡诌!倘若殿下手里有证据,早就去皇上面前告发我了,又岂会等到此刻?” 慕连城勾唇冷笑,说:“我是没有确凿的证据,不过,皇上疑心重,若我现在就进去跟他说,你猜猜他会不会相信呢?” “你……” 兰妃知道,自己是不能再往前走了,紧握着拳头,愤恨地瞪了慕连城两眼,最终拂袖而去。 慕连城回头对李茧道:“适才多亏李公公及时派人通知本宫,否则这出戏就唱不成了,本宫真是要谢谢你。” “殿下说的哪里话,不论是为皇上,还是为国家,这都是奴才应该做的。”李茧笑着回答。 “接下来将会面临更大的风波,皇上那里还需公公周旋,辛苦了。” “殿下只管放心,奴才一切皆听从您的安排。” 慕连城满意地点点头。 李茧只是个宦官,多少人表面上恭维,实际上都瞧他不起,还有的人甚至连表面的客套都懒得做,直接把鄙夷摆在脸上,就比如方才的兰妃,还有她的儿子慕北拓。 但他们都忘了,李茧虽出身不好,却是皇帝最为信任和亲近的人,与他打好关系是极为重要的,换言之,也就是千万不能得罪这个人。 慕连城就把这一点看得相当透彻,在他看来,兰妃和慕北拓侮辱李茧,真是愚蠢至极。 长久以来,他对李茧总是客客气气,偶尔甚至会私下送他些稀罕物件,用以收拢人心。 如今,总算是收到成效了。 慕北拓很快收到了兰妃送来的信。 “母妃信上说,可以确定皇帝已是油尽灯枯,没几天可以活了,建议本王尽快起事,莫要延误了时机。” “看来皇上病情好转的消息,确实是太子故意放出来的,”贺兰弛分析道,“王爷,兰妃娘娘说得不错,咱们应该尽快动手,若等太子做好防备,一切就晚了。” 慕北拓轻轻颔首,一边思量一边看向旁边一言未发的江明澈。 “江少主,你怎么看?” “我已经跟隗礼见过面了,禁军已差不多全部尽在掌控,并不成问题。”江明澈缓缓答道。 “不过,我还是觉得不能鲁莽,太子那个人城府极深,诡计多端,单凭兰妃娘娘今日的判断,还不能完全确定皇上真的时日无多。” “兴许,这是太子设下的计中计也说不定。” “你是说,太子是故意在引导我们?”慕北拓想了想,倏地嗤笑一声,“你也未免太高估他了,他再怎么聪明,也不会想到本王能掌控禁军,这么快动手。” 江明澈抬眸瞥向慕北拓,心想,这个人真是自大得让人讨厌,要不是为了无忧门的将来,他还真不想跟这种人合作。 第一百二十三章 咱们做个交易 在解除软禁之后,凤轻狂大多数时间还是待在国公府里面。 她把自己的目标看得很清楚,留在京城只有三件事要做,一是为青桃报仇,二是为皇后报仇,三是查明林忆棠当年死亡的真相。 然而,宋嬷嬷一死,所有的线索就断了,况且凤衡不准她查,林忆棠的案子只能先搁置下来。 前面两件事倒是有了办法,只是目前时机未到,她还需要等待。 从皇帝病重那天开始,凤轻狂便一直在家里等消息,偶尔会去街上闲逛,又或是去太子府与慕连城见面,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活动了。 这天晚上,凤轻狂准备要洗漱的时候,窗户被人敲响了。 有门不走,非敲窗户,定然不是寻常人。 凤轻狂想了想,还是过去打开了窗户。 “怎么是你?”看见窗外那张笑意温和的脸,她便眉头一皱,立刻要把窗关回去。 江明澈用手撑住格窗,急道:“轻狂,你别这样,我就是来看看你而已。” “我早就叫你别来找我了,还看什么?快点走,否则我要叫人了!”凤轻狂用力地推着窗门,想把江明澈关在外面,可他力气太大,根本一点也推不动。 “你要是不在乎名声的话,叫也无妨,反正我就想让人以为你我之间发生过什么呢。” “你……不要脸!”凤轻狂咬牙骂了一句。 江明澈趁她气愤走神的瞬间,突然一松手。 窗户被嘭的一声关上,但凤轻狂忽略了另一个地方——门。 待她封好窗户后,“嘎吱”声响,江明澈推门轻松地走了进来,然后抱着双臂,笑眯眯地说道:“还是走门更容易一些。” 凤轻狂顿时火冒三丈,尤其看到他那张笑得比艳阳还灿烂的脸时,更是恨不得揍他一顿。 欺人太甚了! “谁允许进来的?出去!” 她二话不说把江明澈往外推,但是她这点力道于江明澈而言实在太小了,只要他稍微运点儿功力,便可稳如泰山般站在原地。 折腾了半天,凤轻狂发现对方竟然纹丝未动,嘴里骂了句什么,干脆放弃了。 倒了杯凉茶消火,然后不耐烦地问:“你到底又想怎么样?” 江明澈走到她身旁,垂眸俯视着她的侧颜,眸中温情脉脉,满是眷恋。 “我说了,只是来看看你,我从来都不舍得伤害你一丝一毫,你是知道的,不管你对我如何冷漠,我的心都一如既往,我对你还能怎么样?” 闻言,凤轻狂的心颤了一颤。 这话确实动听,尤其从一个声音悦耳,长相俊美的美男子嘴里说出来,更是让人动容,很难抗拒。 可是,经过被他几次利用和欺骗后,在他面前,凤轻狂的抵抗力已经比以前强多了。 “你的心如何跟我无关,我说了不想再见你,请你不要再来打搅我,行吗?” “轻狂……” 江明澈早料到凤轻狂会说出令他很受伤的话,来之前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只是心依然疼得厉害。 “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弥补以前的过错,你告诉我,不论是上刀山,还是下火海,我都可以去做,你告诉我!” “错了就是错了,永远不可能弥补。” 凤轻狂转过身背对着他,用极其冷淡的语气说。 “即便你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不会回头了。” “你……唉……”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地站着,陷入了沉默。 良久之后,江明澈终于还是准备走了。 “你早点休息,我改日再来看你。” 令他没想到的是,行至门口刚要出去,凤轻狂突然叫道:“等等!江明澈,咱们做个交易吧!” 江明澈转回来,心里陡然生出一丝好奇。 “什么交易?” 凤轻狂认真地答道:“你帮我为青桃报仇,我跟你走。” “你是说,要我帮你除掉凤轻舞?” “怎么,你神通广大的无忧门少主,做不到吗?” 江明澈心想,凤轻舞怎么说也是慕北拓的侧妃,而且据说如今还怀有了身孕,他正跟慕北拓合作,要是这时候杀了凤轻舞,慕北拓铁定不会放过他和无忧门。 不过,慕北拓看重的是凤轻舞肚子里的孩子,而非她这个人,倒也不是不能想办法。 “好,我可以答应你,不过,至少要再等一两个月,可以吗?” 凤轻狂思索了一会儿,点头道:“行,这么久我都等了,也不急于一两个月,只要能报仇就好,不过,我也不想再等太长时间,实在是不想再在这个地方待太久了。” 江明澈又走了过来,目光变得柔和。 “你就是因为这个,才选择与我做交易?” “当然,否则还能有什么?”凤轻狂想也没想便答道,“江明澈,我跟你走,是为了追寻自由,至少跟你一起走,我不用跟现在这样,像在坐牢。” “再说了,我还是可以跟你做朋友的,只要你不再提以前的事。” 江明澈心下不禁感叹,死缠烂打也是有用的,至少现在他们的关系有了改善的迹象,尽管是做交易,他也觉得欣慰。 至于是否重新开始,他可以慢慢来,待日后他们离开京城,远走高飞,有的是机会挽回她的心。 “好,那我们就做朋友。” 说完,他突然话锋一转,“不过,我也有个小忙需要你帮。” “什么忙?”凤轻狂奇怪地看着他。 “你能否去太子那里打探一下皇帝的病情?” “打探皇帝的病情?你打听这个做什么?”凤轻狂立刻露出狐疑的神情,两只水灵灵的眼睛紧盯住对方,充满了探究。 “你是不是有什么图谋?” 江明澈笑了笑,说:“我一个江湖中人,能对皇帝有什么图谋?不过是无忧门中有一个人被抓到了天牢,暂时想不到办法救而已。” “思来想去,我打算趁皇帝出殡那天去劫狱,可那样的话,首先就要估算皇帝大概还能活多久,我好做准备。” 凤轻狂半信半疑:“真的只是这样而已?” “是,只是这样。”江明澈摆出真挚的眼神,直视着她。 犹豫了少时,凤轻狂终于点了头。 “好吧,那我明天就去帮你问。” 江明澈激动地握住她的手,感激道:“轻狂,谢谢你。” 凤轻狂斜眼看了他一下,把手抽了出来,淡淡地说:“不必言谢,说好是做交易,我本也该替你做点什么事,这才公平。” “轻狂,你……” “好了,时候不早了,你,你回去吧,我要休息了。” 江明澈明白不能得寸进尺的道理,要想跟轻狂恢复成从前那样亲近,总还需要一段时间,不能着急。 于是笑着说:“那好,你早些休息,我走了。” 待他开门出去,又关上门,屋里瞬间沉寂下来,凤轻狂回头望向房门处,神色变得复杂起来。 翌日下午,凤轻狂果然去了一趟太子府,与慕连城聊了不少时间,回到国公府的时候,已经夕阳西下。 她用过晚饭后,就坐在房里一边喝茶看书,一边等着江明澈的到来。 又是深夜,江明澈自窗户越入,依旧是一袭黑袍,脚步轻盈地走来。 未等他出声,凤轻狂便先开了口:“我向太子打听过了,皇帝已病入膏肓,油尽灯枯,太医说,恐怕难以活过这个月月底。” “太子当真这么说?这是他亲口说的?”江明澈用带着怀疑的口吻问,眸子快速地亮了一下。 凤轻狂颦蹙起黛眉,不悦道:“反正我是这么听他讲的,信不信由你。” “轻狂,我没有质疑你的意思,”江明澈忙着做解释,“我只是担心太子没对你说实话,到时候会坏大事。” “什么大事?”凤轻狂眉毛上挑,美丽的脸上布满了疑惑,“你该不会是在骗我吧?难不成你根本不是想救你的门人,而是另有所图?” “当然没有。”江明澈摇头否认,显得十分镇定。 “轻狂,你就别乱猜了,等着我办完事情,再帮你报仇,咱们就一起离开。” 凤轻狂这才转移视线,颔首叹道:“真希望那一天尽快到来。” 会的,很快就会到来,轻狂。 江明澈心里默念着。 得到了确切消息之后,慕北拓终于打定主意起事了。 经过商议,他决定三日后的子时起兵。 但在那之前,慕北拓还有件事情要做。 于是这天晚上,他把贺兰弛单独叫了过来。 “殿下深夜召臣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你跟江明澈早就认识吧?或者本王应该说,你就是无忧门的人!” 慕北拓的语气是肯定的,说明他已经确定了此事。 贺兰弛也心知否认没有意义,便点头承认。 “是,臣跟他很多年前就相识,不过臣只是无忧门的眼线而已,我向他们提供朝廷的机密,他们向我提供金钱,我也算不上是无忧门的门人。” “王爷,臣跟无忧门只是互惠互利,相互利用而已,您才是臣誓死效忠的人,臣对您绝无二心。” 慕北拓勾唇一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 “既然如此,那本王吩咐你去做一件事,你该不会拒绝,也不会偷偷去告诉江明澈吧?” 第一百二十四章 夜访 夜半子时,凤家家庙。 林氏跟往常一样,从用了晚饭之后,便倚在窗边发呆。 这是在山上,而且有专门的人看管着,她连大门都出不去半步,每天除了侍弄一下花草消磨时间之外,再没有别的事情可做,因此于她而言实在是度日如年。 抬头望着天上的一轮弯月,不禁叹了一口气。 这种囚犯一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正当准备上床睡觉的时候,屋外忽然响起敲门声。 林氏本以为是下人找自己有什么事,遂不耐烦道:“我睡下了,明天再说吧。” 岂料外面的人像没听见一般,依旧继续扣门。 林氏不禁火大,大步走过去,扒开门斥责道:“说了有事明天说,还没完没了是不是?” “柔儿,是我。” 定睛一瞧,映入眼帘的竟是数月未见的贺兰弛。 他身着深蓝色衣衫,眉眼带笑,跟从前没什么两样。 但在林氏眼里,这个人早已不是从前心里面的那个情郎了,他是害死自己孩子的罪魁祸首。 “你来做什么?还嫌伤得我不够深,过来再补几刀是不是?” 贺兰弛不客气地进了门,握住林氏的手,柔声道:“柔儿,我怎么会呢?伤害你是我最不愿意做的事了。” “呵,最不愿意做的事?”林氏冷嗤一声,将他推开,“在给我那包打胎药之前,你有过一丝一毫的犹豫吗?” “枉我对你痴心十几年,还想着为你生孩子,期盼有朝一日与你远走高飞,没想到你心里想着的,却只有你自己。” “为了你自己,你竟然连亲生骨肉都能狠心下毒手,你根本不配做人!” 贺兰弛半句也没有辩驳,就这样任由林氏责骂,面上尽是愧疚之色。 待林氏把话一气说完,他才开口:“柔儿,你恨我是对的,是我对不住你,如果打我骂我就可以让你好受一些的话,我愿意任由你发落。” “但是柔儿,你以为把那药交给你的时候,我就不伤心不痛苦吗?就像你说的,那毕竟也是我的亲骨肉啊,我怎么能不心疼?” 林氏悲愤交加地瞪着贺兰弛,怒声质问:“既然你知道心疼,那为什么要那样做?为什么要杀死你自己的孩子?” 贺兰弛缓缓靠近她,双目泛起泪花,哽咽着说:“我也不想的,柔儿,我是没办法,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要是把孩子生下来,他的身份迟早会被人知道。” “到时候不但你我两个人要身败名裂,就连这个孩子只怕也活不成,难道你想让他小小年纪就背上骂名,遭人唾弃,甚至最后被赶出凤家,流落街头活活饿死吗?” 闻言,林氏往后退出了两步,面色由方才因愤怒而起的红一下子变得煞白,登时心如刀割。 她从未想过这些。 “柔儿,我不是铁石心肠,不是不顾及你,是不得不为。”贺兰弛握住她的肩膀,说话的声音里透着怜惜,“你本该是能理解我的,原谅我,好不好?” 林氏低着头,一动不动,眼神木然,良久都没有出声。 贺兰弛以为她逐渐平复下来了,应该不会再闹,于是胆子也跟着大了起来,遂径直将人搂进怀中,欲与之温存一下。 不料林氏突然抬起头,抬手就往他脸上甩了两个耳光。 “柔儿,你……”贺兰弛吓得连忙后退,生怕她再动手,眸底隐约有怒气升腾而起,但立刻就被盖了过去。 “贺兰弛,你根本是鬼话连篇,以为我还会再相信你吗?不管什么缘由,都不是你害死孩子的理由,这辈子我都不会再原谅你,立刻滚出去!” 林氏怒吼着,眼珠赤红如血,盛满了愤恨。 贺兰弛摸了摸两边疼到几乎丧失知觉的脸颊,忍不住暗暗地骂了几句,这疯婆娘平日里温顺得像只小猫,没想到翻起脸来比老虎还厉害。 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若非三王爷交托的任务尚未完成,有求于她,他才不会来受这口气呢。 他咬了咬牙,把心一横,厚着脸皮又凑了上去。 “柔儿,你要是觉得解气,那就多打我几下吧,我一定不会躲,只求你不要赶我走。” 林氏看他面颊红肿,又满脸真诚,这样含情脉脉地看着自己,尽管不断地提醒自己不能心软,却还是无法自持。 她赶紧移开视线,冷冷地说:“谁愿意打你?赶紧走!我再也不想见到你,走!” 贺兰弛一眼就看出她已经动摇,自然信心倍增,更加得寸进尺。 “我不会走的,你如果不肯原谅我,我便一直赖在这儿,再也不走了。” “哦?再也不走?”林氏露出带有讽刺的笑,“连你家里那如花似玉的娇妻也不要了么?” “在我心目中,她哪儿能跟你比呢?”贺兰弛欲去捉林氏的手,但被她迅速躲开了,“柔儿,我真正所爱的人,只有你一个啊,从来都没有别人,你不相信吗?” 林氏嗤笑道:“以前相信你,是我天真,如今我要是再信你这的话,那就是愚蠢了,我林柔绝不是任你欺骗的人。” “你要是再不走,我就要喊人了。” 贺兰弛一点也不惧怕,反而淡定地在桌边坐了下来,仿佛在自己的地盘上一样。 “几个下人已经全部被我的人打晕了,你就是喊破喉咙也没人会来的。” “你……”林氏立刻出门看了一圈,果然宅院四周漆黑,异常安静,回到房里,咬牙怒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贺兰弛抿了一口茶,笑道:“柔儿,别这么紧张,你我十几年的情分,我还会伤害你不成?过来坐着一起喝杯茶,咱们这么久没见了,我有很多的话想跟你说呢。” 林氏没有动,站在原地如临大敌般瞪着他。 “我跟你没什么话好说,你不走我走。” 说完,转身便冲出房间。 贺兰弛连忙起身,三步并做两步地追了上去,牢牢拽住林氏的手臂。 “不准你走,柔儿,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原谅我?” 林氏挣脱不得,便只有作罢,顿了顿,回头直勾勾地盯着贺兰弛,道:“你能把孩子的命还给我,我就原谅你。” “这……”贺兰弛面上的表情一僵,分外为难,“柔儿,孩子已经不在了,你让我怎么还给你?” “那就别再跟我说原谅的事!”林氏面无表情道。 趁对方分神之际,终于甩开他的手,扭头离去。 然而,身后很快又传来贺兰弛的声音:“好,我就把孩子的命还给你!” 林氏正诧异,回头一看,竟见他拔出了一把雪亮的匕首,往腰腹刺去。 “不要!” 林氏惊呼一声,大步跑去,吓得顿时浑身冰凉。 等她赶过去拽住贺兰弛的手腕时,匕首已经没入血肉中,鲜血涌出,浸湿了衣裳。 “你怎么这么傻?” 贺兰弛靠在林氏身上,扯开嘴角,虚弱地笑了笑:“柔儿,现在你相信我的心意了吧?我心里真的只有你一个人,孩子没了,我很愧疚,真的……” “我信,我相信你,”林氏已经感动得一塌糊涂,泣不成声,“不要再说了,我扶你进去包扎伤口。” 于是,两人回到屋内。 林氏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贺兰弛到床上靠着,然后拿来药箱为他处理伤口。 贺兰弛望着自己鲜血淋漓的左腹,额上沁出了一层冷汗。 方才一不小心下手下得有点狠了,好在刺的并不是要害之处,否则真把命搭在这里,可真是太不值当了。 忙活了快半个时辰后,总算止住了血,林氏暗松一口气,皱眉看着贺兰弛,嗔怒道:“我让你还命你就还命,是不是有人叫你去跳崖你也去?” “别人叫我当然不去,但若是柔儿你的话,我一定眉头都不皱一下,乖乖地去做。”贺兰弛说着,趁机抓住林氏的手,情话一套一套地出口。 “柔儿,我都这样了,你该原谅我了吧?” 林氏无奈地瞥了他一眼,颔首道:“或许你的考虑是对的吧,事已至此,我再恨你也是无用了。”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我不想追究了,但是,以后你一定不能再欺骗我,否则的话,我绝不会饶过你,听见了么?” 贺兰弛柔声道:“好,我再也不会了。” 他暗暗吁了一口气,这一关总算是过了。 两人沉吟了片刻,林氏忽然问:“过去的两个月里,都不见你露面,今天怎么会突然来了?” “当然是太想你,过来看看你了。” 林氏有些怀疑,但想起方才贺兰弛为自己连命都不顾,便打消疑虑,垂下眼眸,赧然一笑:“你这种好话,也就只能哄哄我。” “能哄你就够了,别人我还懒得哄呢。”贺兰弛笑着说,倾身在她面颊上亲了几口。 “你身上还有伤呢。”林氏轻轻将他推开,正色道:“咱们离开京城吧,去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好不好?” 贺兰弛略微一顿,说:“咱们离开京城,还能去哪儿?” “去哪儿都好,天下之大,难道还没有我们两人的容身之处吗?” 第一百二十五章 诱导 贺兰弛摇了摇头,满脸忧色道:“凤张两家都不是寻常百姓家,它们势力庞大,要在大燕国抓两个人何其容易,你我不管跑到哪里,都是难逃劫数。” “那咱们就离开大燕,去西夷或者北疆,只要不在大燕境内,他们就找不到了。”林氏连忙说,眼里微微闪着星光。 “那就更不行了。”贺兰弛蹙着眉继续否决,“西夷和北疆都很乱,环境也跟大燕大不相同,你我到了那些地方,肯定很难适应。” “况且,我们人生地不熟的,语言又不通,什么也做不了,如何生存?” 林氏蹙起秀眉,一把摔开他的手,不悦道:“你总有各种各样的理由,我看根本不是不行,是你不愿意。” “你贪恋京城的荣华富贵,还有张家的那位如花美眷,是不是?” 贺兰弛赶忙展开笑脸,挪过去,将林氏揽入怀中。 “你看你,又说到哪儿去了?我这不是在考虑了吗?你要知道,离开京城不是件小事,必须考虑到方方面面,做好充分准备,不能说走就走的,毕竟咱们不是逃命,是去过更好的生活,如果到了新的地方,反而过得没有现在好,你能愿意?” 林氏听他这么一解释,又觉得十分有道理。 “那你究竟怎么想的?” 贺兰弛转了转眼珠,沉吟片刻,说:“其实我也想过带你远走高飞,并且现在我已经在做准备了。” “真的?”林氏立刻喜上眉梢,激动地看着他。 “当然是真的。”贺兰弛颔首说,随即又眉心一皱,露出一抹忧愁,“不过,我现在遇到些困难,正愁怎么解决呢。” 林氏好奇地问:“什么困难?” 贺兰弛犹豫了一会儿,摇摇头说:“算了,不说这些了,我今天是来看望你的,不是来找你诉苦的,何必把这些烦恼带给你。” “既然你是在为我们的将来做打算,我当然也应该出份力才是,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努力?”林氏拉住他的衣袖,“告诉我吧,或许我能帮上忙呢?” “这……”贺兰弛仿佛很为难,又是一阵犹豫后,这才把自己即将跟随三王爷图谋大业一事说了出来。 林氏震惊得好久都没说出一句话来。 “你,你们要造反?” 贺兰弛点头说:“这么说也不算错。” “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你为什么要掺和进去呢?你疯了不成?”林氏是个妇道人家,不管在内宅如何强势、心狠手辣,在这种涉及政治的大事上面还是胆小的。 “柔儿,我也是为了咱们能有个更好的将来才选择跟随三王爷的,只要他成功了,我就是第一大功臣,我再请他赐婚,将你指配给我做夫人,凤家和张家,谁敢反对?” 贺兰弛一步步诱导着。 “只要得了新皇的首肯,不论你我是留在京城,还是去别的地方,不都用不着担惊受怕,躲躲藏藏了吗?” 想象着那种自由自在,随心所欲的生活,林氏便觉心向往之。 如果真能过上跟心爱之人厮守的日子,冒再大的险也在所不惜。 “那你方才所说的困难是什么?” 贺兰弛立即答道:“是三王爷交给我一件要事,让我尽快办妥。” “什么要事?” “生擒凤轻狂。” “什么?”林氏大为惊诧,在这个节骨眼上,三王爷竟然还惦记着那个小贱人?那她的轻舞怎么办? “凤轻狂不过是个弱女子,又不会武功,三王爷要擒她何其容易,为什么要让你去办?” 贺兰弛苦恼地说:“凤轻狂这段时间一直躲在国公府里,根本不出门,况且她身边还有个武功高强的丫头,要抓她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林氏心想,三王爷要求生擒凤轻狂,多半是想等大事成功之后,便强行娶了她,三王爷一直惦记着那小蹄子,将来说不定会封她做皇后,再不济也是个贵妃。 而轻舞一个庶出的女子,最多封个妃位而已,到时候岂不是后半辈子都被凤轻狂压在头上了? 思及此,她脑海中很快萌生出了一个邪恶的念头。 “这样吧,我想办法将她引到家庙来,到时候你派人暗中埋伏,将她擒住就是。” “你有办法?”贺兰弛做出又惊又喜的表情。 林氏轻轻颔首,说:“我知道如何把她引过来,你就看好吧。” 贺兰弛欣喜地握住她的手,笑道:“这可真是多谢你了,柔儿。” 他就知道,林氏心眼多得很,必定能想到办法。 只要凤轻狂出了国公府,事情就好办多了。 “谢什么,都是为了咱们的将来。” 林氏把头靠在贺兰弛肩上,憧憬着美好的未来,忽然,她意识到哪里不对劲,一个怀疑的想法蹦了出来。 贺兰弛突然到来,千方百计地跟她道歉示好,会不会其实就是为了引导她帮这个忙? 不,不会的,一定是她想多了。 林氏甩开脑海里的念头,自我安慰着,沉浸在这久违的温情之中。 这段时间,凤轻狂确实有刻意躲在国公府,即便出门也必然让秦洛陪着,因为她知道,风雨即将来临,这时候出门不安全。 然而这天早上,却出现了一个令她不得不出门的理由。 身在家庙的林氏派人送来一封信,信上内容不多,只写明她知道些关于林忆棠之死的内幕,让凤轻狂过去一趟,她将把自己所知道的告诉她。 凤轻狂感到诧异和怀疑,林氏如果知道什么,为何当初她质问之时不说出来,非要等到现在? 这个女人是不是又想玩什么把戏? 不过,怀疑归怀疑,凤轻狂还是决定去一趟,不论如何,只要有点线索,就不该放过。 于是乎,下午凤轻狂便将秦洛叫上,乘着马车出了城。 “三姑娘,那个林姨娘向来诡计多端,怎么可能突然这么好心,给你提供线索?我看她八成憋着什么阴谋呢,你这样贸然前去,怕是不安全。”秦洛担忧地说道。 凤轻狂露出调皮的笑,道:“这不是还有你在吗?就算遇到了什么麻烦,也不会有问题的,我对你很有信心。” 她还能想不到林氏另有所图吗?只是为了得到线索,不得不冒一次险。 马车缓缓地在山道上行驶着,越前走,沿途的人烟越少,车轱辘转动的声音在山间突兀地响着,越发称得四周幽静无声。 从山脚到家庙的这段路有些崎岖,因此不得不减慢行驶的速度,直到太阳快下山也没抵达目的地。 凤轻狂正昏昏欲睡的时候,马车突然“吱”的一声,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秦洛立刻问道。 外面的车夫答道:“有,有土匪!”声音颤抖得厉害,显然惊惧万分。 这里距离京城也不算远,可以说是天子脚下,怎么可能会有土匪? 凤轻狂意识到事情不对,遂立即挑起车帘往外看。 果然见一群身着粗布麻衣,肩披虎皮的人将马车团团围住,个个手里都拿着刀,长得凶神恶煞,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 有趣的是,站在包围圈外面的一个人却蒙了面,衣着气质也跟其他人不同。 一般来说,土匪作案时,要么是全都蒙面,要么就全都不遮脸,这个人显然是身份特殊,担心暴露。 “姑娘,你待在车里,别出来,我出去看看。”秦洛嘱咐了一句,便跳出了马车。 秦洛一眼就看出那个蒙面人是这群土匪的头领,遂直接跟他说话。 “敢问这位大哥,你们需要多少买路财啊?” 对方朗声答道:“你们有多少,我们就要多少!” 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 凤轻狂神色一凛,已经猜出此人的身份。 蒙面人笑了笑,又说:“另外,里面那位小美人,我们也要一并带走,拖回去给大王做压寨夫人!” 其他人附和着哈哈大笑起来。 秦洛冷笑道:“里面可是定国公大人的掌上明珠,当压寨夫人,只怕你们大王消受不起呢!” 她心里盘算着,这些人都武功不低,看来不是一般的土匪,恐怕根本就是冲着三姑娘而来,以她的身手,自己逃跑并不难,但要带着三姑娘一起跑,那就太不容易了,这可如何是好? 蒙面人说道:“定国公的掌上明珠娶回去才有面子呢,快把人和钱交出来吧,免得动手伤了你们。” “哼,光天化日之下想抢劫,那还要看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呢!”事到如今,只有强行动手。 秦洛首先发出三只飞镖,唰唰几下,眨眼的工夫,最近的三个人便砰然倒地。 众人见她出招凶猛,皆不敢轻举妄动,但也由不得他们了,因为秦洛紧接着又发出第二轮的飞镖,又是三人倒地。 下一刻她抽出手中长剑,主动发起攻击,并大喊道:“姑娘,我拖住他们,你先走!” 车厢内的凤轻狂听见外面打斗声越来越激烈,心也跟着砰砰乱跳,登时后悔极了,她确实不该出来的,这个险实在是不值得冒。 然而此刻后悔已晚,没时间想太多,只有想办法尽快脱身。 第一百二十六章 半路被抓 掀开帘子,看见车夫已经吓得不知跑去了哪里,而秦洛正在与这群所谓的土匪鏖战,虽然是以一敌多,但秦洛看起来并不算吃力,每当有敌人偷袭马车这边,都能及时抵挡住。 当然,她也占不了上风,被敌人围着,属实无法脱身。 凤轻狂心想,现在真的只有自己先跑了。 环视了一周,发现马车的后面有个缺口,便立即跳下去。 此地群山环绕,只有这一条山路,如果沿着山道跑的话,肯定很快就会被追上,因此,凤轻狂决定往旁边的树林里面跑。 反正现在天快黑了,走远后就找个地方躲起来,这些人未必能找得到她。 凤轻狂一边跑一边想,却万万没想到,才刚跑出包围圈,就被人拦住了去路。 抬头一看,正是那个蒙面人,他身边还跟着一个手下。 “你……” 凤轻狂正要说话,那手下手一挥,撒出一把白-粉,异香扑鼻而来,她瞬间就浑身无力,两眼一抹黑,倒了下去。 “把她带走。”蒙面人冷声吩咐,然后往山下而去。 等秦洛反应过来时,看见凤轻狂被装进了麻袋扛走了。 “三姑娘!”她奋力搏杀,想冲过去救人,奈何敌人一个接一个地纠缠上来,实在无暇分身,只眼睁睁看着他们远去。 黑暗中,凤轻狂逐渐恢复意识,隐约听见有脚步声走动,脑袋昏昏沉沉的,还有点疼,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眼皮撑起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间脏乱不堪的小黑屋,除了角落里堆放的几捆柴火之外,就只有面前不远处的一张木椅了。 木椅上坐了一个人,顺着那双白色女鞋看上去,入眼的是林氏似笑非笑的脸。 凤轻狂并不震惊,吃力地往后挪了挪,背靠在墙上。 “你看见我,就一点也不吃惊吗?”林氏挑眉问。 “有什么好吃惊的?我在途中被人掳走,幕后指使者除了你还能有谁?” 因迷药的药劲儿还没过去,凤轻狂还有些晕乎,说话也是有气无力。 “我不仅知道是你设计了这一切,还知道你的同谋是贺兰弛呢。” 林氏不禁赞许道:“你果然聪明。” “不是我聪明,是你们做事太不严谨了,贺兰弛居然亲自去充当土匪头子,呵呵……”凤轻狂发出无情的嘲笑。 “哼,你现在什么都猜到了又有什么用?”林氏也摆出嘲讽脸,“命都捏在我手里了,还能如何?” 凤轻狂叹气道:“这倒也是。” “说说吧,你想怎么死?”林氏一步步走过来,伸手托起凤轻狂尖尖的下巴,眸中的冷意越来越深。 凤轻狂扯了扯嘴角,缓缓说:“我打赌,你不敢杀我,至少目前还不敢,所以,这种狠话就别拿出来吓唬我了。” 什么都被看穿了,尤其看到凤轻狂眼里的轻蔑和鄙夷时,林氏怒火中烧,忍不住加大了手上的力道,狠狠地捏住她的下巴。 “贱人!你跟你娘一样,都让人恶心!” 凤轻狂非但不恼,反而笑得更深了。 “你笑什么?”林氏怒声质问。 “我笑你可怜咯,从前嫉恨我娘,如今又嫉恨我,你的人生就活在妒恨里面,感受不到人间的美好,不可怜吗?” “你……” 林氏怒不可遏,当即挥出两巴掌,重重地打在凤轻狂白嫩的脸颊上。 凤轻狂咬牙忍着痛,眼睛都冒起了金星,但愣是一声也没吭。 “凤轻狂,你别得意,看着吧,在不久之后,你就会死在我手里,到时候我不会手软!”林氏怒吼道。 凤轻狂丝毫不惧,倒是发出咯咯几声轻笑。 “好啊,那我就等那天的到来。” 贺兰弛曾说过,在成功夺位之前,一定要留住凤轻狂的命,否则便没了威胁太子和江明澈的筹码,大事不能成,因此林氏纵然真的很想杀了凤轻狂,却不敢动手。 瞪了凤轻狂两眼后,转身走出了柴房。 木门关上,里面只有一片漆黑,空气里还弥漫着因潮湿而起的腐烂气味,也不知有没有老鼠出没。 凤轻狂几乎没有什么害怕的东西,唯独老鼠这物种,令她光是想想都汗毛直竖。 她越想越担心,缩着身子,忍不住吞咽一下口水。 也不知道秦洛怎么样了,是否能尽快回去报信。 一边想一边担心着,倦意渐渐袭来,凤轻狂靠在墙上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所幸一夜无事。 次日清晨,林氏刚刚起身,准备去柴房看看凤轻狂,顺带再去羞辱她一番。 刚要动身,贺兰弛留下的其中一名手下便匆忙来报,说是一个自称三王侧妃的女子在门口闹腾,嚷着要进来。 林氏得知凤轻舞来了,自然以为她是来看望自己的,立即让人把她带进来,并欢欢喜喜地迎出去。 “轻舞,你是来看望娘的吗?” 凤轻舞大步走过来,乌黑的头发上还沾有一些露水,面颊晕红,神色略显焦急。 “娘,凤轻狂那个贱人是不是在你这里?” 闻言,林氏面上的笑容顿时消失得一干二净。 还以为这个女儿终于良心发现,懂得关心她这个娘了呢,想不到居然是为凤轻狂而来。 “不错,昨天刚掳上山的,怎么,你找她有事?” 凤轻舞目露凶光,冷声说:“我要杀了她,彻底除掉这个祸患。” “不行。”林氏直接回绝,“现在还不能杀她。” “现在不杀?那要等什么时候?”凤轻舞愤然呵斥,这强硬的语气,仿佛是在跟下人说话,“等有人来救她吗?” 那天晚上她原本是去送夜宵给慕北拓,不料无意中听见他跟贺兰弛的对话,得知他竟然要把凤轻狂关起来。 不用多猜,她便知道他的意图是什么,为了她和肚子里的孩子,当然不能让凤轻狂活着。 林氏看着凤轻舞,心彻底寒了下去,进来这么会儿,她连一句问候都没有,所思所想只有除掉敌人,这真是她的女儿吗?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总之人现在还不能杀,你先回三王府去吧。” “不,不杀凤轻狂我是不会走的,她在哪里?我自己动手!”凤轻舞看上去急不可耐,像是一刻也等不了了。 林氏见状,也逐渐失去了耐心。 “我说了现在不能杀她,你听不懂吗?是不是为娘从你小时候就事事顺着你,你就以为可以在我面前肆意妄为,无法无天了?” 见她突然发火,凤轻舞这才意识到在这个娘面前,自己已经不能再用从前的方式得到想要的,必须改变策略了。 于是,她立即垮下脸来,一边落泪,一边抽抽噎噎地道:“娘,轻舞知道不应该冲你吼的,可是轻舞真的害怕啊,三王爷把凤轻狂抓起来,却不杀她,分明是对她余情未了,还想着跟她再续前缘呢。” “我要是不趁着这个机会解决掉这个威胁,以后我和我肚子里的孩子,都不会有好日子过的。” 林氏大惊,接着面露喜色:“什么?你怀身孕了?几个月了?” “才一个多月。”凤轻舞抹着泪说,而后激动地抓住林氏的手,“娘,您就帮帮我好不好?您也不希望您的外孙将来被别人欺压的,是不是?” “这……”林氏陷入了为难,她当然不希望那样的情况出现,一开始主动提出诱捕凤轻狂,也是为了帮女儿除掉障碍。 有一瞬间她真的想点头答应,但是理智将她拉住了。 “轻舞,娘明白你的心情,可凤轻狂目前还不能杀,你再等一段时间,娘答应你,到时候一定替你除掉这个贱人,好吗?” 凤轻舞想不到,自己都这样卖惨了,对方还是不愿意松口。 怒火剧烈地在胸腔里升腾,这种半点都帮不上忙的娘,要来有何用? 然而,愤怒归愤怒,不论如何她也不能发泄出来,因为这里的人只听命于林氏,她不点头,自己是不可能接近凤轻狂的。 因此,只有先假装妥协,接下来再想办法。 “好,那我听娘的。” 林氏露出慈爱的笑容,拍着她的手背道:“这就乖了,对了,你大清早一路赶来,还没用饭吧?跟娘一起去吃早点吧!” 凤轻舞乖顺地点点头,说:“可能是马车太颠簸了,我坐了几个时辰下来,感觉有些不舒服,娘,我可不可以暂时在这里住几天,休养好了再回去?” “当然可以了,你想住多久都行。”林氏心想,京城很快就要变天,到时一定相当混乱,到底不安全,暂时待在此处也好。 此时,京城一片祥和,正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 太子府中,慕连城正面色凝重地坐在桌边,浑身散发着戾气,谁也不敢近前。 大游战战兢兢地走进来,沉声道:“殿下,众人已将方圆百里都找遍了,依然找不到凤三姑娘的下落,属下等人无能,请殿下降罪!” 慕连城一掌打在桌面上,发出“嘭”的一声响,茶杯都震碎了一只,吓得大游冷汗直流。 “殿下息怒!” 过了片刻,慕连城压住怒气道:“先把人撤召一半回来,另外一半在外面继续找。” “是。”大游逃命似的,连忙跑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深夜造反 慕连城站起身,行至窗前望向外面蔚蓝的天空,凤眸微微眯住。 昨天晚上半夜,秦洛带伤跑回,告知凤轻狂被掳走一事,他不需要多想,立刻便确定这是慕北拓下的手。 于是连夜赶到三王府去要人。 慕北拓自是拒不承认,慕连城没有证据,拿他没辙,只有派人四处去搜查凤轻狂的下落。 可一天一夜快过去了,依旧是一点消息也没有。 大事随时可能爆发,慕连城必须集中精力去应付,恐怕到时顾不上这边。 不过,他随即又想到,慕北拓既然只是将凤轻狂掳走,便暂时不会伤她性命,倒也稍微能放心些。 经过慕连城一场大闹,江明澈也很快收到风声,得知凤轻狂被掳走,立即怒气冲冲地来到三王府兴师问罪。 “三王爷,你抓走凤轻狂究竟想干什么?” 慕北拓微微地笑着,将凉茶倒好,递到他面前。 “江少主不要激动,本王只是暂时把凤轻狂关起来而已,等到大事一了,就会把她安然无恙地还给你的,来,坐下喝杯茶消消火。” 江明澈并不理睬,只冷声质问:“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慕北拓叹了一口气,摇摇头。 “这凤轻狂可真不愧是个红颜祸水,江少主这般的少年英雄,都被她吃得死死的,可你要知道,这世上对这女子情根深种的,并不只有你一个,太子殿下也是如此。” “本王抓了凤轻狂,自然就是为了牵制太子,令他分心,如此,咱们的胜算也更大啊。” 闻言,江明澈这才半信半疑地看向慕北拓,并坐了下来。 “你当真不会伤害她?”他关心的只有这一个问题。 慕北拓用近乎发誓的口吻道:“当然不会,本王要是食言,便遭天打雷劈!” 他当然不会伤那个女人,伤了她,日后还怎么报仇? 江明澈其实也清楚慕北拓跟凤轻狂之间的恩怨,因此他相信,至少暂时凤轻狂还是安全的。 然而,若说只是为了牵制慕连城,他却不会天真到去信。 “除了太子,王爷还想牵制另外一个人吧?” 慕北拓嘴角微弯,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来:“既然江少主看得透彻,那就要记得尽心尽力为本王办事才行,千万不可生出异心,否则本王要是栽了,凤三姑娘也必须跟着我下地府去。” 江明澈不动声色地捏住拳头,说:“王爷既然信不过在下,又何必再合作,你还是找别人吧。” 然后便起身要走。 “江少主不想知道凤轻狂被关在了哪儿么?”慕北拓忽然问,“还是说,你已经打算不再见她了?” “你……你威胁我?”江明澈怒到极点,恨不得当下就杀了他。 慕北拓冷冷地笑了一声:“本王只是提醒你,千万不要背叛我,否则后果你承担不来。” 江明澈除了妥协,别无他法。 虽说慕北拓确实还心系凤轻狂,但此人乖张暴戾,喜怒无常,谁也不知他会做出什么,他不能拿轻狂的安危打赌。 “好,我听你的就是了,可你要记住,轻狂要是有半点闪失,我哪怕倾尽整个无忧门的力量,也绝不会放过你!” “本王记住了。”慕北拓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不屑,到时候他当了皇帝,还会怕小小的无忧门?可笑至极! 时间就这样流逝着,终于一切准备就绪,夜幕降临,迎来了这最激动人心的一夜。 是夜月黑风高,正适合干不寻常之事。 当这座大燕朝最繁华的城完全陷入沉睡之时,北城门被悄然打开,上椿营的将士们冲入城内,打破了寂静的夜。 只听得鼓声呐喊声阵阵,百姓们都惊惶地躲在屋里,把门栓死,不敢出门。 因为是夜晚,巡防营又早已被控制住,慕北拓的人一路如入无人之境,顺利抵达皇宫,将各个宫门都围住。 开始有几个宫门的守卫还拼死抵抗了一阵,后来禁军统领隗礼下令开门,加上敌人太多,进攻猛烈,也就纷纷放弃了抵抗,弃甲投降。 于是乎,三王爷慕北拓带着人攻入皇宫,顺利得拿下整座皇城。 取胜之后,慕北拓十分得意,立刻便来到皇帝的寝宫。 动静闹得这么大,身在寝殿养病的皇帝自然也得闻了消息,早已命人服侍着穿好衣物,等待这个逆子的到来。 慕北拓大步走进殿内之时,慕尊正坐在榻上,双目闭着,直到听见脚步声才缓慢地睁开。 “儿臣参见父皇,父皇万安。” “万安?”慕尊冷嗤出声,“你是恨不得朕早日死在你面前吧?” “父皇说的这是哪里话?儿臣自然盼着您长命百岁呢。”慕北拓直起腰来,说话极其有底气。 “儿臣今天之所以带兵进城,也是为了保护父皇,绝不是要伤害您。” 慕尊挑眉看去,怒火更烈。 “保护朕?朕身为九五之尊,在这里好端端的,需要你来保护什么?” 慕北拓故作诧道:“太子将父皇软禁在寝宫,让您与外界隔绝,难道不是意图谋反吗?” “这也难怪您不知情,您一直在养病,每天都只能接触到太子以及太子收买的这些宫人,自然对他深信不疑了。” “简直是胡扯!” 慕尊拍案怒吼,因为情绪太过激动,牵动了身上的一块旧伤,疼得厉害,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 “父皇还是要保重龙体啊。”慕北拓又假惺惺地说。 慕尊好不容易才缓过气来,说话却比方才更加无力了。 “你以为用太子做挡箭牌,打着正义的旗号起兵,就能摆脱造反篡位的污名了吗?” “朕告诉你,百官和天下人的眼睛都是明亮的,他们绝不会被这些假象所迷惑,即使将来你登上帝位,不管过了多少年,你依然是个得位不正的篡权者,只会遗臭万年!” 慕北拓直视着慕尊,目光越发冷冽,嘴角仍旧挂着得意的笑。 “即便永远摆脱不了篡位的名号,那又如何?终究我才是那个胜利者,只要我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在手,天下人也好,文武百官也罢,他们谁敢不服?” “我追求的只是掌握生杀大权,随心所欲,可不是万古流芳,所以,父皇所说的这些,我根本不在乎。” 当一个人连脸都不要了,你跟他说什么都是白费功夫,此时此刻慕尊才算明白了这个道理。 “所以,你是准备逼朕写下禅位诏书呢?还是让朕死?” 慕北拓阴笑着答:“父皇也未免把儿臣想得太冷血了,您是父亲,儿臣怎么忍心要您的命,或者夺您的皇位呢?” “儿臣只有一个小小的请求,太子囚禁父皇,意图谋反,幸而儿臣及早察觉,力挽狂澜,儿臣不奢求什么重赏,只望父皇可以废了太子,改立儿臣为储君。” 闻言,慕尊缓缓地笑了出来。 谁说他不要脸?此举不就是为了将来继承皇位时能名正言顺么? “老三,大燕朝向来是嫡长子继承制,你该不会不清楚吧?” 慕北拓笑道:“儿臣当然清楚,不过,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几百年的老规矩传到现在,也该改改了,这件事只要您写一道诏书就能成,很简单。” 慕尊冷哼一声,说:“你做梦去吧,朕是不可能写的。” 语气十分坚定。 “父皇难道不想多活一段时间吗?”慕北拓冷冷地问,“还有太子,太子府已经被包围,他现在可是在我的掌控之下,我随时都可以要了他的命。” “如果父皇坚持什么嫡长子继承制,那么,太子若是死了,顺理成章就该轮到我了吧?” “你……”慕尊顿时气得手脚颤抖,“再怎么说,你与太子也是兄弟,你竟如此心狠,连活路都不给他留?” “呵!”慕北拓眯了眯眼睛,眸中流露出强烈的怨毒之意,“兄弟?他把我当兄弟看了吗?从小到大,他何曾看得起我?” “还有您,您什么时候把我们当成兄弟同等对待了?您给他安排最好的老师,赐最好的府邸,还安排他进兵部掌兵权,什么都给他最好的!” “我呢?我有什么?连去刑部做事的机会,都是我几次舔着脸向您求来的!这些年我努力处理公务,凡事都亲力亲为,以求做到最好,可是您从来都没有一句夸赞和鼓励!” “为什么?为什么同样是皇子,您偏爱处处太子,却对我连正眼都不看?难道就因为他比我早出生一年?” 面对慕北拓的控诉,慕尊恍惚间回想起了早些年的自己。 在先帝临终前,他也曾问过一模一样的问题。 这世上几乎没有一个父亲能对自己的孩子们一碗水端平,慕尊是皇帝,可也不过是个凡人,有着自己的感情。 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偏爱太子,可以说,除了太子以外的其他皇子,他基本从未上心过,也从没有工夫去讲什么父子亲情。 帝王家不都是如此吗? “这不是你密谋造反的借口。” 慕北拓狞笑道:“不错,这确实不是我走上这一步的理由,我造反的最大原因,是我想当皇帝。” 第一百二十八章 背叛 慕北拓盼了这么多年才盼来今天,只想把权力牢牢握在掌心,以最快的时间登上那至高无上的位置,已然没有耐心啰嗦。 “跟父皇说了这么久的话,儿臣已经乏了,实在不愿再耽误功夫,还请父皇尽快写下诏书,这样对您、对我、对太子都好。” 慕尊心知肚明,眼下整个皇城都控制在慕北拓手里,连他的禁卫军也叛了变,要想翻盘几乎是没可能了。 这个人心狠手辣,也别指望他顾念什么父子、手足之情,若是不顺着他的意,太子将会是他头一个下手的对象,而后接着便是其他的皇子。 然而,慕北拓性情暴戾,除了自己的权益之外,什么也不在乎,将来做了皇帝,也是个丝毫不顾民生的昏君,他绝不能把大燕的江山交到这样一个人手里。 一时间,慕尊不知该如何抉择。 思索了片刻,他用商量的口吻说道:“你再给朕几天时间考虑考虑,如何?” “事到如今,您还要怎么考虑?难道您认为,此事能有转机吗?”慕北拓轻勾唇角,露出一抹嘲讽。 “整个京城都在我的掌控下了,皇帝也在我的手里,其他的地方势力顾及到皇上的安危,同时不清楚形势,怕承担责任,绝不会轻举妄动,您就别盼着他们派兵来援了。” 这个道理慕尊自然明白,只不过现在能拖延一时是一时,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你都等了这么多年,也不在乎再多等几天吧?况且,你今夜才围城,朕立刻就下诏书,这不是明摆着被你所逼?到时候圣旨一下,百官和百姓会怎么想?” 慕北拓皱了皱眉头,点头道:“好吧,那就给您几天时间。” 父子俩说完话,慕北拓立即离开,他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去做呢。 这一夜暴风雨过后,整个皇城的人,包括文武百官在内,都人心惶惶,慕北拓于第二天清晨,召集百官到金殿朝议。 大臣们都到齐了,只有一个人没出现——慕连城。 倒并不是他不愿意来,而是太子府已被围得水泄不通,他压根出不了门。 慕北拓是故意这么做的,因为他要把自己树立成平乱的英雄形象,就需要一个乱臣贼子,很显然,慕连城做这个替罪羊是再好不过的了。 “诸位大人,你们现在肚子里一定很多疑问,而且非常不安吧?” 众人低着头,没敢吱声。 慕北拓走上玉阶,扫视着下面的群臣,笑了笑。 “其实你们用不着害怕,因为本王带兵围城,并非谋朝篡位,而是为匡扶正义,救国救民,拯救皇上于水火。” “如今局势已然稳定下来,诸位无需担忧了,往后你们仍旧是我大燕的股肱之臣,本王不会亏待任何人的。” 底下的人偷偷地互相瞄了瞄,皆继续保持沉默。 只有一个人站了出来。 “敢问三王爷,你匡扶的是哪门子正义,救的又是什么水火?臣等实在是不明白。”语气中透着嘲讽。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宋太傅挺直脊背,直勾勾地盯着慕北拓,面上略带讥笑。 慕北拓笑着答道:“太子趁皇上病重,趁机将他监禁,暗中篡权,欲谋害之,再登上皇位,本王原本也不知情,是皇上通过一名宫人秘密带信到三王府,本王才知皇上处于危难之中。” “不得已,本王只能出此下策,带兵围了皇城和太子府,先发制人。” “三王爷英明!” 立刻有一部分大臣迎合道。 当然,这些都是三王党。 宋太傅冷笑一声,说:“太子殿下是皇上指明的皇位继承人,这段时间又负责监国,待皇上百年之后,皇位毫无疑问是属于他的,试问他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宋太傅有所不知,皇上其实早已经对太子有所不满了,最近更是考虑换立太子,所谓监国,恐怕根本不是皇上自己的意思。 “大家不要忘了,这段时间皇上缠绵病榻,让太子软禁在寝宫,被逼无奈也不是不可能。” 说话的是刑部尚书赵箐。 他平日表面保持中立,实则却是慕北拓阵营的人,此时总算是亮出了立场。 “皇上只是在宫中养病,何来软禁一说?”吏部尚书上官正斥道,“这一切都是三王爷的自说自话罢了,谁又能证明真假?” “太子殿下眼下不在场,自然是什么脏水都可以往他身上泼了!” 赵箐顿时大怒,喝道:“你……你的意思是说三王爷才是那个乱臣贼子了?” 上官正冷哼一下,没搭理他,一派傲然。 “上官正,你好大的胆子!” 这时,慕北拓眸底冷芒一闪,摆摆手说:“好了,大殿之上,谁都可以发表自己的言论,何必伤了和气?上官大人怀疑本王,也是情有可原。” “不过,本王这就明确地跟你们说清楚,我所说的话句句属实,没有半句掺假。” 宋太傅冷声说:“单凭王爷的一面之词,只怕不够说服力吧?出了这么大的事,为何不见皇上?” “皇上本来就龙体违和,这段时间又遭到软禁,受了不少惊吓,现在就更加虚弱了,此时正在寝宫休息呢。” 慕北拓淡然地回答。 宋太傅又问:“那太子又在哪里?他总不是身体违和,无法现身吧?” “太子已被本王围在太子府了。”慕北拓直言道,面上已有不悦。 “那就请王爷将太子请上殿来,大家当面对质吧!”宋太傅的语气变得咄咄逼人。 慕北拓怒道:“宋太傅,你这是在命令本王吗?” 看他浑身的杀气,就知他快要容不下这个人了,身后的上官正拉了拉宋太傅的衣角,示意他把态度放软一些。 然而宋太傅虽一把年纪了,身上的书生意气却丝毫不减当年,嫉恶如仇,性情刚烈,倔起来八头牛都拉不回。 他一点也不理会上官正的好意提醒,直视着慕北拓,说:“臣怎么敢命令王爷?只是你既然指控太子谋反,就得拿出证据来,否则不就等同于污蔑吗?” “你……”慕北拓本来就不是个宽容大度之人,以前迫于无奈还能忍一忍,现如今大权在握了,便目空一切,毫无顾忌了。 “宋太傅,你是不想在这里待了吗?” “王爷是想威胁臣,逼臣闭嘴吗?”宋太傅仍然一身傲气,无惧无畏,“可惜啊,你除掉臣一人,却堵不了天下悠悠众口,真相迟早会传遍整个大燕。” 慕北拓攥紧拳头,怒喝:“你当真不怕死?” 宋太傅笑道:“死有何惧?我这把老骨头若能为国为君而亡,也不枉此生了,我只怕大燕落入你这种人手里,会令百姓遭殃,国家衰败,我死不瞑目!” “放肆!”慕北拓大吼一声,气得面目赤红,暴跳如雷,“来人!将这个胡言乱语,祸乱朝堂的乱臣贼子拉下去,即刻处斩!” “三王爷恕罪!” 宋亦枫连忙站出来,跪地为父亲求情。 “家父一时糊涂,冒犯了王爷,确实罪大恶极,但请王爷念在他这么多年为国尽忠的份上,饶他一命!” 慕北拓冷眼扫视过去,心下大觉诧异。 “宋亦枫,你要是不出声,本王都将你忘了。” 宋太傅叫道:“枫儿,别求他,为父一生刚正,宁死也不会向这种谋权篡位的不忠不孝之徒低头,别给我宋家丢脸,快起来!” 但宋亦枫跪在地上,一动也没动。 “父亲,三王爷乃是挽救危局的忠义之人,国家的功臣,事到如今,您怎么还看不清?孩儿知道您对太子殿下有师生之情,可他软禁皇上,图谋不轨,实乃大逆不道,您不能再执迷不悟啊!” 宋太傅万万没想到,这话竟是从自己儿子嘴里出来的,立时怒火攻心,差点气背过去。 “你这个逆子,我打死你!” 话音未落,便冲了过去,但立刻就被侍卫拽住,无法再动。 “我光明磊落地活了几十年,怎么会教出你这种孽障来?” 宋亦枫低着头,看都没看宋太傅一眼。 看了这么一出好戏的慕北拓忍不住感叹,还以为宋亦枫对太子有多忠心呢,原来也不过如此,看来这人呐,都是墙头草。 不过,他生性多疑,单凭这点表现,还不足以令他相信宋亦枫背叛慕连城。 “宋亦枫,你与太子向来关系极好,这几年太子对你不薄吧?事到临头,你却这样背弃他,是不是太无情了呢?” 宋亦枫答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从前太子得宠,有权有势,跟着他我也沾光,可是如今太子大势已去,我当然要另投明主了。” “再说,宋亦枫虽然不才,却也不能跟乱臣贼子为伍,三王爷德高望重,忠义无双,才该是储君的最佳人选,谁不更愿意拥护您呢?” 这一番话既表明了自己背叛太子的理由,又承认了慕北拓得位的正当性,相当合慕北拓的意。 在慕北拓眼里,这种贪生怕死利益至上的人才最好控制。 第一百二十九章 决裂 “好了,你先起来吧。” 宋亦枫正要起身,忽然又犹豫了一下:“那我父亲……” “既然你肯弃暗投明,本王看在你的份上,自然不能杀宋太傅,”慕北拓“好心”说道,“这样吧,先让他去天牢待几天,静一静心,你有时间也过去劝劝,如何?” 宋亦枫面色一喜,连忙道谢。 “多谢王爷不杀之恩!” 起身之后,又转向宋太傅这边,苦口婆心地劝道:“父亲您看,三王爷才是仁慈忠义的明主,您……” “住嘴!” 相比起慕北拓造反,跟更让宋太傅痛心的是自己儿子的贪生怕死,他后悔当初没在这个孽障出生的时候就把他掐死。 “别跟我说话!从今往后,我再也没有你这个儿子,你再也不是我宋家的人!” 说完,就让侍卫们带下去了。 宋亦枫摇头叹了一口气,满脸无奈地回归了原位。 “在场的诸位大人,可还有什么异议吗?”慕北拓幽幽地问道。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敢再提出质疑,这动不动就要杀人的,谁敢有异议? 连上官正意识到跟慕北拓斗无疑是以卵击石时,也不得不闭上了嘴。 慕北拓见这些大臣无一敢再造次,连丞相、杜将军等人都只能屈从,心中愈发得意。 什么股肱之臣,还不是欺弱怕强的主?在权力之下,谁还不是一样胆小怕事? “大家都没异议了就最好,本王也就省得对诸位动手了,今天的朝会就到这里吧,明日的早朝依然由本王代为主持,退朝!” 等他走出大殿之后,除了那些个追随慕北拓的大臣之外,其他人的后背都渗出了一层冷汗,有一种劫后重生的恍惚感。 他们没有交谈,个个耷拉着脑袋,没声没响地散了。 宋亦枫独自走在最后,却是神色如常,嘴角带笑,似乎并没有丝毫担忧。 太子府,后花园。 慕连城坐在凉亭下饮茶,面前摆了一桌棋局,自己与自己对弈,非但没有半点被围困的紧张,反而悠闲自在,与往常没有两样。 下人们都不理解,还以为殿下是视死如归了,开始考虑殿下要是不在了,他们该去哪里谋生。 棋正是下到关键处,一阵喧闹声传来,打破了此间的沉寂。 “干什么?太子府是你们随便乱闯的吗?出去!”二游怒骂着,利落地拔出了剑,正欲动武。 带头闯进来的,就是禁军统领隗礼,他不屑地扫了一眼二游,拿鼻子指着他。 “呵!太子府怎么了?皇宫都被三王爷占领了,只要有他的命令,我们可出入自由,何况这小小的太子府?滚开!” “你们别欺人太甚了!”二游气极,作势就要跟他们对打。 “二游!不得无礼!” 坐在石桌旁的慕连城大声喊道,手里捻了一颗白子,思忖着缓缓放下,视线分毫也不离面前的棋局。 二游愤愤地哼一声,收了长剑走到慕连城身边去。 隗礼径直走过来,瞟了棋盘一眼,笑着说:“殿下真是好兴致,这个时候了,还能坐在这里下棋。” 慕连城没看他,只淡淡地问道:“隗统领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要事?” “奉三王爷命令,前来请太子殿下入宫叙话。”隗礼还装模作样地拱了拱手,做出请的姿势,“走吧。” “本宫这盘棋还没下完呢,没有兴趣跟他叙话,你们都回吧。”慕连城说着,又将手里的黑子放了下去。 隗礼沉下脸来,冷声说道:“这是三王爷的命令,可由不得你,立刻随我们进宫!” 这是命令的口吻。 慕连城依旧不看他,继续慢悠悠地下着自己的棋。 这副旁若无人的模样令隗礼好不恼火,正当他要爆发的时候,另外一个一直躲在后面的人冲了上来。 “如今都沦为阶下囚了,真以为自己还是太子呢?摆什么架子?三王爷叫你去说话,那是给你面子,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熟悉的声音传来,慕连城手中动作一顿,转头看了过去。 “这不是宋太傅家的公子吗?怎么好好的人不做,一夜之间竟甘心做了人家的走狗了?” “太傅他老人家可知道?啧啧,他若是见到你这张嘴脸,怕是会气到吐血呢!” “你……”宋亦枫气得俊脸通红,气急败坏道:“慕连城,不要以为你还可以随意教训我,今时不同往日了,你不过是个谋反失败的阶下囚而已,摆什么高高在上的姿态?” 慕连城将刚刚拿起的白子一扔,冷笑道:“宋亦枫,你我相交多年,我把你当做亲兄弟一般看待,你扪心自问,我何曾亏待过你?” “为何你要背叛我?慕北拓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连基本的良知都甘愿抛弃了?” “呵!当亲兄弟对待?”宋亦枫扯开唇角,面露讥笑。 “你表面上对我好,心里面却不知有多瞧不上我呢,别以为我不知道,如果不是看在我父亲在朝中地位崇高的份上,你会搭理我吗?” “少跟我谈什么良知!我从来就没有真心地与你来往,只是看你是太子,权势地位不同寻常,这才跟你多接触了几年,如今你连这唯一的一点优势都没了,谁还愿意搭理你?” “人生在世,就应该识时务,现在三王爷得势,大臣们都争抢着上去巴结,我怎么能例外?也只有我那个顽固不化的父亲,这么不知道做人!” 闻言,慕连城蹙眉忙问:“太傅他怎么了?” “他在殿上冒犯了三王爷,被关到天牢去了。”宋亦枫哼了哼,“好在三王爷仁慈,答应留他一命,否则他就为了你这乱臣贼子而丧命,真是不值当。” 慕连城听闻宋太傅被抓,不禁忧心如焚,可看宋亦枫如此镇定,不似多么担心,又稍微松了一口气。 “太傅刚正不阿,宁死不屈,这才是忠臣的典范,你们这种人是不会明白的。” 一旁的隗礼手一摆,不耐烦道:“行了,没人愿意听你们之间的恩怨是非,还是赶紧进宫吧,别让三王爷等急了。” 慕连城把刚才弄得有些乱的棋局收整回原样,兀自又开始下起棋来。 “本宫是不会去见他的,要见就叫他来见我!” “真给你脸了是不是?”宋亦枫怒吼一声,当即掀翻棋盘,黑白棋子落了一地。 “走!” 慕连城终于彻底被惹恼,运出掌力冲宋亦枫当胸劈过去,招式快而狠。 宋亦枫立刻侧身躲过,也毫不留情地出手反击。 眼看着两人就要打在一处,隗礼心想,按照这个场面,看来宋亦枫确实跟太子决裂了,于是连忙上前制止。 “宋公子,太子毕竟还是太子,咱们作为臣子,基本的尊重还是要给他的,众目睽睽之下大打出手,成何体统?还是罢手吧!” 宋亦枫瞪了慕连城一眼,衣袖一甩,愤然离去。 慕连城拂开隗礼的手,说:“本宫再说一次,慕北拓要见我,就自己来。” “太子殿下,宋公子方才的话虽然不中听,但说的很对,今时不同往日了,现在三王爷大权在握,他让你做什么,你就最好做什么,否则莫说你的太子之位了,就连命也难保。” “还有,太子府里这么多人,你难道要他们统统给你陪葬么?” “你……”慕连城面色微变,抿着唇瓣暗暗磨牙,仿佛要将眼前的隗礼撕成两半。 当然,此时的隗礼是半分也不惧怕的。 “考虑好了吗?” 慕连城做出被逼无奈的模样,最终跟随隗礼进宫。 到了皇宫,隗礼却把慕连城往御书房的方向领。 慕北拓竟如此心急,这么快就鸠占鹊巢,霸占了御书房。 这样也好,他越是嚣张狂妄,戒心便越会松懈,到时死的更快。 隗礼先行走进御书房内,见慕北拓正坐在书案前看折子,躬身拱手道:“启禀三王爷,太子殿下带到了。” “带他进来吧。”慕北拓沾了沾墨水,低头继续挥笔洒文,像极了一个已经在位许多年的年轻帝王。 慕连城进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幅场景。 心下忍不住感慨,这人适应角色的能力真是很强。 “这个地方只有皇帝才能用,三王爷你这么迫不及待地搬进来,就不怕别人说闲话吗?” 慕北拓终于停下了笔,将折子合上,而后笑道:“我这也是提前来熟悉一下环境,毕竟不久的将来,这儿就是我办理政务的地方了,若不适应可是会影响心情的。” 这话说的,好像他就做定了下一任皇帝似的。 慕连城实在觉得好笑,不过还是忍住了。 “你就这么有信心,父皇一定会把皇位传给你?” “眼下这种形势,除了传位给我,你认为他还有别的选择吗?”慕北拓阴险一笑,缓缓站了起来。 “你莫不是还在肖想着,继续当太子,继承帝位吧?” 慕连城冷漠地看着他,说:“我本来就是太子,名正言顺,不像你,谋朝篡位,大逆不道。” 闻言,慕北拓倏地大笑了几声。 “错了,你才是大逆不道那一个,而我,是力挽狂澜,生擒逆贼的功臣!” 第一百三十章 积怨已久 看到慕北拓这不可一世,小人得志的模样,慕连城只觉得可笑至极。 “算了,我不想跟你说废话,你找我进宫来,究竟有什么事?” 慕北拓好不容易才能在慕连城面前扬眉吐气一把,居然被他喊了停,不免有些意犹未尽。 “我想让你向父皇主动辞去太子之位。” “辞位?”慕连城嗤笑了一声,傲然道:“我凭什么要辞位?” “你这个大逆不道,幽禁皇帝的乱臣贼子,还有资格继续做太子么?”慕北拓阴测测斜眼看向他。 “我让你主动请辞,是在给你机会,要是父皇旨意一下来,直接将你废了,那很快全天下人都会知道你谋朝篡位的事情,到时你臭名昭著,还如何有脸活在这世上?” 慕连城勾了勾唇角,漾出一丝讥诮的笑意来。 “父皇要是真愿意下旨废太子,你也就不会找我了吧?慕北拓,你是担心父皇不听你胁迫,最终也不把皇位传给你,这才转而从我身上入手,是也不是?” 想起皇帝昨天晚上的态度,慕北拓就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慕连城是个如此精明的人,怎可能瞒得住他? 他此时此刻,心里头一定在嘲笑他呢! “是又如何?就算父皇一向都偏心于你,那又怎样?你最后还不是输给了我?你有什么好得意的?” 慕连城无言以对,便不搭理他。 慕北拓又说:“你最好按照我的意思去做,否则的话,我只有直接杀了你,逼迫父皇立我为太子了。” “你当真以为我是个畏死之人?”慕连城略带嘲讽地说道,“况且,即便我真的照你所说的去做了,你也不会放过我,横竖都是死,我又何必做这无意义的事情?” “这么说来,你是不肯了?”慕北拓面露怒色,然而他忽然又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呵呵,你的确不怕死,只可惜凤轻狂要给你陪葬,不知道你舍不舍得?” 慕连城面色一变,握紧了拳头,浑身散发着肃杀之气。 “你要是敢伤她性命,我会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慕北拓翘起嘴角,微微地笑了出来,他就知道,凤轻狂是慕连城的死穴,果然把那个女人先关起来是对的。 “不想她死,那就乖乖听我的话,否则,你一定会后悔的。” 慕连城紧紧盯住慕北拓,恨不得立刻将他撕碎,但随即他像是想通了什么一般,很快又恢复镇静。 “不,你不会杀凤轻狂的,因为你舍不得。” 被说中心事的慕北拓心下暗惊,差点没稳住。 “哼,凤轻狂三番五次地跟我过不去,我恨她入骨,有什么可舍不得的?要不是念在她还有点儿利用价值,我早就叫人一刀将她杀了,扔到山里喂狼去了!” 慕连城幽幽道:“我说你舍不得她,当然不是指你对她余情未了,而是你想要留着她,待日后好好折磨,以报前仇旧恨。” 慕北拓从鼻腔里哼出一声,一脸阴鸷道:“你当真以为自己很了解我么?” “你我明里暗里交手这么多年,我可以说是比你自己还了解你,否则你也不会屡屡败于我,最后还被幽禁在王府了。” 慕连城说话时的神态像极了一个得胜者,全然不符合现在这个囚徒的身份,让慕北拓看得尤为火大。 “你一个死到临头的人,哪里来的自信说这种话?” “这不是事实?本宫为什么不能有这个自信?” “你……” 一个自认成功的人,往往不愿意提及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慕北拓这种自尊心极强,同时又极为自负的人尤其如此。 如果可以,他现在会拔出剑,亲自结果了这个压制了自己二十几年的敌人,可惜,还不是时候。 最终,慕北拓只好让侍卫将慕连城又带回太子府去。 当天夜里,慕北拓在御书房里好好地规划了一番,登位之后如何大展宏图,完成壮大大燕的霸业,自我陶醉一番后,来到宫人早已准备好的寝殿,准备休息。 正要宽衣的时候,忽听门外响起轻微的脚步声,猛地回头望去,只见窗外一道黑影闪过。 “什么人?”他喊了一声,疾步夺门追出去。 然而到了外面,却一个人影也没见到。 兴许是熬夜太久,出现幻觉了? 慕北拓怀着疑惑回到内殿,抬眸间便见江明澈一袭黑衣,似笑非笑地站在窗前。 “谁允许你进宫的?”慕北拓怒声质问,随即想到隗礼是江明澈的人,自然不会阻拦他。 看来是时候换一个禁军统领了。 “什么事?” “王爷已经成功夺权,是时候兑现承诺了吧?” 江明澈缓步走了过来,跟先前一样不行礼,举止无半分敬意,言语之中也带着几分傲慢,让慕北拓颇为不满。 “本王现在虽然控制了皇城,但还只是个皇子,朝堂未稳,四海也没安抚,离你说的成功还远着呢,你先前提出撤销对无忧门人的追捕令,这一条件,暂时还无法实现。” 江明澈也想到他会这么说,而且目前的状况确实如此,因此并未恼火,因为他来的目的是另外一个。 “凤轻狂呢?你总该可以放过她了吧?” “还不行。”慕北拓依旧是一口回绝,语气强硬,似乎不准备给对方半点质问的机会。 江明澈握紧手中的长剑,冷喝道:“慕北拓,不要以为你现在手握大权,就真的是万人之上,可以为所欲为了,别忘了,你能顺利打进皇宫,是靠了我无忧门,倘若三万禁军这时候造反,你还能逍遥多久?” “你想威胁本王?那你就打错算盘了。” 慕北拓是个实实在在老谋深算的人,事先料到江明澈会使出这一招。 因此,白天将隗礼调出去办事之时,就收买了几个副统领,三万禁军的统领实权基本上已经全部在他手中,他根本无需再忌惮什么。 “本王只怕隗礼已经号令不动禁军了。” 江明澈这才意识到慕北拓这个人远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心思深沉得多,论城府,自己还差他一截。 “慕北拓,你给我听着,要是凤轻狂少一根汗毛,我绝不会让你好过!” 撂下狠话后,江明澈转身越出了窗外,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慕北拓露出一丝不屑,并不把江明澈的话放在心上。 等他做了皇帝,何至于畏惧一个见不得光的江湖草莽? 翌日的早上,慕尊刚刚喝完御膳房送来的药,又勉强进了些食,准备躺下之时,便听得宫人来报:“皇上,兰妃娘娘求见。” “兰妃?”慕尊略思忖少顷,摆手道:“朕乏了,不想见,叫她走吧。” 那女人这时候来,十有八九是为帮慕北拓做说客,即便不是,她在慕北拓造反之路上想必也帮了不少忙,他当然不想再见她。 然而,慕尊忘了,今时不同往日,兰妃不会再像以往那样对他这个皇帝的命令言听计从。 方才让宫人进来通报,只是兰妃还想着做做样子罢了。 “皇上,臣妾有要事想跟您说呢,说完就走,不会耽搁您多少时间的。”话音响起,兰妃缓步走了进来,面上依然带着端庄的笑。 慕尊窝火道:“朕说了不见,你竟敢擅闯进来,还有没有把朕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兰妃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很显然,答案是没有。 从前她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说错一句话,做错一件事,惹怒了这个性情多变的皇帝,现在不同了,她的儿子掌握了实权,皇帝只是个傀儡罢了,她还有什么可惧怕的? “皇上息怒,臣妾这么做也是为了您好。” 慕尊冷哼一声,自顾自地躺倒在软榻上,开始闭目养神,只当兰妃不存在。 兰妃却是不恼,把屋里的宫人们都遣了出去,而后径自行至软榻前,笑着说:“到了这个关口,皇上还能躺得住,臣妾真是佩服之至。” “你想说什么?”慕尊淡淡地问道,眼睛依旧紧闭着。 “臣妾只是在替太子殿下和其他的几位皇子担心,”兰妃叹息一声,装模作样地摆出一副忧愁的神态。 “拓儿的性情,皇上也是了解的,他这个人没什么耐心,想要的东西要是迟迟得不到的话,只怕一怒之下会做出难以预料的事情来的。” 闻言,慕尊猛然睁眼,目光如炬般盯住兰妃。 “你是在拿太子和其他皇子威胁朕吗?” 兰妃垂首道:“臣妾不敢,臣妾只是想给皇上提个醒而已。” 慕尊望着面前的人,不由悔恨交加,当初压根就不该将这母子俩留在京城。 “朕这些年待你也算不薄,到头来你竟要如此苦苦相逼?” “不薄?”兰妃仿佛听了个笑话,捂着嘴咯咯笑起来,“皇上这二十几年来,可有半点将我们母子放在心上吗?” “臣妾尽心尽力地伺候了您这么多年,最后都只得了个妃位,连柳月儿那个贱人后-进宫一年,如今的位分都比我高出一截。” “皇后还在世的时候也就罢了,皇后死后,你让我代理后宫,却不肯立我为后,导致后宫的那些妃嫔都在背后嘲笑我!” “为什么?还不是因为我不是贵族出身,所以你认为我没有资格当皇后吗?” 第一百三十一章 这是阴谋 说到这里,兰妃收敛了一下脸上的怒色,语气稍有平复。 “不要紧,我不当皇后也无妨,因为我很快就能当太后了。” 十几二十年里,兰妃展现出来的形象是温婉贤淑,不争不抢,连慕尊也一直相信她真就是这样的人,直到此时此刻,他才发现,原来兰妃的野心不比任何一个妃嫔小。 “你不就是想当个皇后么,朕可以立刻下旨册封你,又何必怂恿儿子造反,当一个万人唾骂的乱臣贼子?” 兰妃拍响桌面,怒道:“哼,现在谁还稀罕当什么皇后?母凭子贵,太后可比皇后风光多了。” 慕尊摇摇头,叹了一口气,夫妻手足互相争斗,甚至残杀,除了利益,什么也看不到,这就是帝王之家的悲哀。 年轻时他觉得这就是人性,人世间本该如此,现在一只脚踏进坟墓了,他才忽然想,如果人能少些野心,多些宽容,该多好。 “你走吧,朕累了,不想再跟你吵。” 兰妃站起身,却还不打算离开。 “你什么时候写诏书?” “朕还要考虑一下。” “考虑多久?” “这不关你的事。”慕尊翻了个身,直接背对兰妃,闭上眼休憩。 兰妃纵使恼恨,但也拿他没辙,气愤地跺了跺脚后,扭头走了。 听见脚步声远去,慕尊又缓慢地睁开双眼,眸色逐渐加深。 自从上椿营的大军围了皇城之后,百姓们就整日处在惶惶不安之中,他们祈求着外面的大军尽快退去,一切恢复正常,可是迟迟也不见撤退的迹象。 就这样过了五天。 这天子夜,沉睡时的皇城又迎来了一支军队。 号角声突如其来地响起,将在睡梦中的人们惊醒,不多久,他们便听见厮杀震天,从南边方向传来。 全城百姓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越发惊惶起来。 直到次日太阳升起,厮杀声才彻底停止。 处在深宫之中的慕北拓此时早已得到消息,据禀报,那支在黑夜中冲出来的军队乃是南阳军,从南阳到京城,行军至少要十天,这说明在他起兵之前,南阳军就已经启程了,而在这期间,他居然没有得到任何情报。 怎么会这样? 慕北拓一时心乱如麻,理不清思绪。 “南阳军共有多少人?” 大将军李昌答道:“大约五万。” “上椿营有八万人,怎么还会惨败至此?”慕北拓愤然质问他,一双凤眼几乎要冒火了。 李昌为难道:“当时营中将士尚未起身,毫无防备,对方猛然偷袭,将士们来不及应对,这才……” “行了!”慕北拓径直打断他的话,“本王不想听你找借口,损失了多少人,你直说!” 李昌犹豫着答道:“大概还有四万人,这还是加上伤兵。” “可恶!”慕北拓气得直捶桌子,八万人一夜之间被打得死伤过半,也不知道李昌这些人是怎么指挥军队御敌的! “还能支持多久?” “现在上椿营已经撤进城内来了,敌人攻势太凶猛,将士们士气低落,都被打怕了,如今只有坚守不出,整顿军队并拖延时间,城内粮草充足,守个一年半载不成问题,待南阳军粮草耗尽,自然会撤退。” “只是,臣担心会有其他地方的军队过来支援,若是那样的话,皇城不论如何也是守不住的。” 慕北拓也正是在担心这一点。 沉吟片刻,他忽然问:“南阳军的主将是谁?” “是欧阳业。” “欧阳业……”慕北拓嘴里念着,仔细回想此人的相关事迹,倏地,他眸光一亮,欧阳业不就是当年慕连城领兵在北部抵御外敌时,立下过大功的那名边关守将吗? 当初向皇帝提议调欧阳业到南阳练兵的人,不就是慕连城? 忽然间,慕北拓想通了一切,不由脊背发凉,双腿发软,几乎要站不稳。 李昌见他面色有异,有些不解。 “王爷,您怎么了?” “没事,突然有点不舒服罢了。”慕北拓摆手道,这个时候他这个领导人可不能垮,否则所有人都会跟着垮下来,完全丧失士气。 “李将军,传令下去,全军坚守不出,任何人任何情况都不能打开城门,违令者斩!” 李昌点了点头,退出了御书房。 慕北拓跌坐在座椅上,半天才恢复镇定。 他需要立刻见慕连城一面,于是匆忙出宫,来到太子府。 太子府依然被禁军围着,一只苍蝇也飞不出来。 慕北拓进来时,慕连城又是在花园里下棋,一样的气定神闲。 “原来是三王爷大驾光临,本宫真是有失远迎了。”慕连城扫了慕北拓一眼,低头落下一枚白子,又拿起一枚黑子。 慕北拓疾步走过去,面色阴沉无比。 “你早就知道我要起兵,是不是?” “不错。”慕连城只简短地答了两个字。 慕北拓又问:“欧阳业在我起兵的几天前就从南阳启程了,也是你安排好的?” 慕连城放下手里的白子,悠悠然站了起来。 “南阳军乃是整个大燕作战能力最强的队伍,就连拱卫京师的上椿营也稍逊一筹,也就是人数上占了劣势,否则的话,昨天晚上皇城就被攻破了。” “你早就谋划好了,你故意将自己摆在弱势的一方,一步步引我上钩,从一开始这就是你的阴谋!” “错了,不是什么阴谋,我只是防患于未然而已,你若是不起兵造反,又哪里有今日这么多的麻烦?” 慕连城尽管这么否认了,但事实上,慕北拓确实可以算是被他一步步引入局中来的。 他让李茧拦住所有求见皇帝的人,并叫他劝说皇帝下令太子监国,刺激慕北拓那颗早已不平衡的心。 之后故意传出皇帝病情好转的消息,可同时又将皇帝的寝宫守得更加严密,让慕北拓生疑,再通过凤轻狂传话给江明澈,让他们确定皇帝已经快不行了,从而坚定慕北拓造反的决心。 这一步又一步的,都是早有计划。 慕北拓真是悔不当初,若非当时太自负,认定慕连城不如自己精明,只要再沉住气一些,事情也不会发展到这一步。 “本宫劝你,最好现在打开城门,束手就擒,再去父皇面前认个错,兴许他还能饶你一命,否则大军破城之日,就是你人头落地之时。”慕连城平静地说道。 慕北拓没有说话,只是咬牙切齿地瞪着他,半晌后,突然哈哈大笑:“该束手就擒的是你们吧?” “现在大军不是还在城外吗?只要我方严防死守,南阳军又能奈我何?” 慕连城挑眉道:“若是援军到了呢?” “哼!援军要是到了,大不了大家同归于尽!横竖都是死,在大军破城之前,我先杀了你们,再来与之决战,死也有人陪葬,又有什么可怕的?” “况且,现在尚未到最后一刻,谁赢谁输还不一定呢!” 慕连城垂下眼帘,勾唇道:“那就拭目以待吧。” 南阳军最终在城外三十里处驻扎了下来。 城内的士兵们每当望着外面密密麻麻的营帐,想起那天晚上的鏖战,都会陡然生出惧意。 尽管李昌已经将军队加以整顿,每天鼓舞士气,却也架不住将士们从内心深处涌出的慌乱。 而这时候不知从哪里传出谣言,说南阳军实际上不止五万人,还有三万人在后面,很快就会抵达。 北面柳营的三万人也即将赶来,与南阳军形成南北夹击,京城只怕最多守两三日就要被攻破。 城楼下某个角落里,几名士兵正在窃窃私语。 “唉,这可怎么办好啊,要是南阳军和柳营军进城,咱们可就死定了。”这人的声音微微颤抖,言语中充斥着畏惧。 而说话人正是几个月前被污蔑杀人,后来查清真相又被无罪释放的蒋天霸。 旁边的人惊恐道:“难道南阳军还要杀降不成?” 蒋天霸摆摆手,四下望了一圈,压低声音道:“什么杀降啊?三王爷谋朝篡位,囚禁皇上和太子,还在金銮殿上威胁百官群臣和众皇子,论罪当诛!而咱们是跟着三王爷起事的,同样是死罪,皇上到时候怎么可能放过咱们?” 众人闻言皆是错愕不已。 其中一人小声质疑:“不是太子殿下企图谋权,咱们是跟着三王爷平乱,为国尽忠的吗?你怎么反说三王爷谋朝篡位了?” “是啊,咱们是冲着立功来的,三王爷若是谋反,怎么可能跟着他混?” “就是,我还不想死呢。” 其他人纷纷附和。 蒋天霸摇头叹道:“唉,兄弟们,大家都上当了!实不相瞒,一开始我也以为是太子殿下谋反,上椿营的将士们跟他保卫京师和皇上,围困皇城,兴的乃是正义之师。” “可万万没想到啊,三王爷从一开始就在欺骗咱们,他是想借咱们上椿营将士们的手除掉太子,胁迫皇上易储呢。” “大军包围之后,三王爷便将太子殿下囚禁在太子府,然后在群臣面前抹黑他,反污蔑他是乱臣贼子,其实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 第一百三十二章 谁是反贼 “有这样的事?” 众人差点惊掉了下巴。 “这么机密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有人提出疑问。 “前天我不是被杨将军叫过去问话吗?正好途径李昌李大将军的门口,听到他跟手下一个亲随说的。” “他说皇城可能不久之后就要被攻破了,他跟着三王爷造反,到时必定没有好下场,为了不连累家人,要立刻安排妻儿出城,让他们有多远走多远。” 听完他的话后,几个人陷入沉默。 不一会儿,有人激动地说道:“昨天夜里北城门确实开过,有一辆马车驶了出去,后面还跟着五六个骑马的人,看来就是李将军的家人了。” “这么说来,是真的了?三王爷才是造反的那个人,咱们大家都被他骗了,无意中竟做了反贼?” “唉~”蒋天霸狠拍了一把大腿,做出懊恼的姿态,“惨了惨了,死定了!” 几人见他如此,都愤恨又懊悔,几乎捶胸顿足。 倒也不是他们多么看重正义二字,亦或是对皇上多么忠心,而是如今情势危急,南阳军随时会打进来,他们随时会没命。 大家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人,就即便是个光棍,也都不想死,投军无非是为了混口饭吃,有上进心一点的,也就为谋个一官半职,谁愿意将性命搭进去? “这可如何是好?我们总不能坐以待毙啊!” “对啊,咱们是被骗来的,都对皇上忠心耿耿,绝无半点反意,不能就这样死了!” 几个人点头应和,可想了半天也想不到自救的办法。 这时,蒋天霸忽然说道:“我倒是有个办法,不过,有点冒险。” “什么办法?你快说!”大家朝他看过去,眼睛里满是希冀。 蒋天霸让他们围过来,小声道:“咱们暗中把真相告诉其他人,先把军心彻底弄乱了,然后再派人去跟南阳军的统帅谈判,争取主动投降,兴许到时候能宽大处理呢?” “要是可以,那当然好,只是,万一被三王爷或者李将军知道了……” 大家都担心还没来得及投降,就被三王爷给处死了。 那样就更加不值当了。 蒋天霸说道:“这一点大家倒用不着担心,事情一传十十传百,一个晚上就能传遍全营,三王爷总不能把所有人都杀了吧?” “没错,谣言一经传开,谁也不知道最开始从什么人嘴里传出的,三王爷就算想追究,只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众人想清楚之后,决定采纳蒋天霸的提议,很快散开,各自散播谣言去了。 用谣言来摧毁军心这样的主意,当然不是蒋天霸这个粗人能想到的,其背后指点的人正是设局的慕连城。 自从上回被诬陷杀人,而慕连城维护他,并想方设法地还了他清白之后,他便心甘情愿地追随他了,这一次冒着生命危险办事,也是为了报答当初的救命之恩。 三王爷污蔑太子、囚禁皇上的谣言果然在一夜之间就传遍全军,到了第二天的上午,连城中的百姓也都听说,互相议论。 谣言传得满天飞,百姓纷纷在私下里指责三王爷祸国殃民。 但都不敢明着说,因为慕北拓在听到传言之后,就派出禁军在城中巡逻,但凡有人议论他的不是者,全都立斩不赦。 这样的恐吓手段固然是可以起到一定的作用,但那也只对普通百姓有用,上椿营的几万将士可不一样,一旦暴动起来,后果对慕北拓而言,将是致命性的。 因此,慕北拓一整天都心急如焚,坐立不安。 到了傍晚时分,殿外忽然传来宫人的声音:“启禀三王爷,宋郎中求见。” 郎中是宋亦枫在兵部所任的官职,平时大家都惯称呼他为宋公子,因此,慕北拓乍一听没反应过来,烦躁地吼道:“什么郎中?叫他滚!” 宫人迟疑了须臾,解释说:“是宋太傅之子宋亦枫,他说有办法为王爷解目前的困局。” “哦?”慕北拓立刻换了一副嘴脸,欣喜道:“那就快请他进来。” 他回到书案前坐下,不一会儿宋亦枫便徐徐走了进来。 “见过三王爷!” “不必多礼。”慕北拓抬了抬手,迫不及待地问:“你说有办法解困局,可是真的?” 宋亦枫颔首道:“不错,臣早些年与欧阳业同在北部参军,一起经历过生死,我们可以说是有着过命的交情。” “相信只要我前去劝说,再代王爷许以高官厚禄,他会愿意转投您的阵营。” “当真?”慕北拓简直喜出望外,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 但随即目光又暗淡了下去,眸中浮现出一丝狐疑。 “你既然有办法,为何不早与本王说?非到这千钧一发的时候才来?” 宋亦枫露出一抹狡猾的笑,轻启薄唇:“雪中送炭,才够分量,能让王爷记住微臣的功劳嘛。” 听到这话,慕北拓眼珠子都气红了,这个宋亦枫,竟然敢如此算计他! 也罢,先利用完了他,日后再算账。 “你想要什么报酬,尽管提出来,待日后本王荣登大位,必定满足你。” 宋亦枫扯开唇角,嘴边洋溢着得逞的笑容。 “微臣不是贪心之人,只要王爷给个世袭侯爵便足以。” 宋家乃是书香门第,在京城乃至大燕都很有名望,虽然世代为官,却从不曾有人拜相封侯。 一来这是因为大燕国重武轻文,爵位大多是通过军功获封,很少有文官能获有伯爵以上的爵位。 二来,宋家人世代清廉,只专注于做事,并不贪图功名利禄,也并不在乎什么爵位,可以说是朝中的一股清流。 像宋亦枫这样主动讨要爵位的,可能近百年来还不曾出现过。 慕北拓冷嘲道:“你倒是一点都不像宋家的子孙,难怪你爹都不愿意再认你这个儿子呢。” “那是我爹和我那些祖辈们迂腐古板,太看重所谓的名声,我可不一样,我比较看重的,是实际利益,谁能给我好处,我就死心塌地地为谁卖命。” 宋亦枫半点也不以自己的行为为耻,反而说得振振有辞。 慕北拓挑眉道:“哦?那万一你去见了欧阳业之后,他代太子抛出更加诱人的条件呢?你是否也会为了实际利益转身背叛本王?” “这自然是不可能的。”宋亦枫立即答道,“臣与太子已经决裂了,之前还在太子府羞辱过他,他岂能真的放过我?” “就算现在为了大局,愿意放下私怨,将来他也会杀了我,我才不会给自己找一条死路呢。” 慕北拓这才打消对这个人的怀疑。 “你能想到这一点就好!如今你我是一条船上的人,本王栽了,你也得死,所以,你这既是为本王解难,也是为你自己。” 宋亦枫说:“臣明白,这也是臣主动请缨的最主要原因。” “好,那你今天晚上子时左右,便去南阳军营与欧阳业会面吧!” 半夜,宋亦枫从南城门出,直奔南阳军营,欧阳业私下与他见了面,交谈数个时辰。 直到快天亮时,宋亦枫才赶回城内。 没来得及回府歇息一时半刻,就被慕北拓叫进了宫中。 “你跟欧阳业谈得如何?” 宋亦枫淡然笑大答:“王爷放心,正如微臣所料,欧阳业一听王爷愿意封他为大将军,并赐侯爵,就心动了。” “一开始他还很犹豫,后来经过臣的一番劝说,终于答应投效王爷。” 慕北拓激动地拍案而起,但意识到宋亦枫还在面前,很快又将喜悦的神色收敛了回去。 “好!宋公子,这次你立了大功,本王日后一定重重有赏!” 宋亦枫笑而不语。 慕北拓思忖片刻,又说:“你今夜再去一次南阳军营,通知欧阳业,让他在各个城门口布置兵力,拱卫京师,以防再有地方军前来偷袭。” 宋亦枫轻笑一声,说:“王爷想把南阳军当盾牌使,只怕欧阳业不会答应。” “他凭什么不答应?既然想要从本王这里获得利益,那就得先拿出诚意来!”慕北拓理直气壮地说。 宋亦枫心下冷笑,慕北拓这种人,永远以为别人都是愚蠢的,只有他是精明的,殊不知若不是畏惧于他的权力,亏本买卖谁人愿意做? 欧阳业此时依然有选择,人家没有理由牺牲自己人来取悦他。 “我了解欧阳业的为人,他极其看重自己的部下,荣华富贵都要排在那些将士的后头,王爷要是非得逼迫欧阳业的话,昨夜的努力可都白费了,臣劝您三思而后行,否则您必定失败。” “你……”慕北拓愤然瞪着他,胸膛胀大一倍,仿佛眉毛和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但他现在必须靠宋亦枫来拉拢欧阳业,成败在此一举,因此再愤怒,也得忍着。 “好,那你说该怎么办?” 宋亦枫想了想,说:“让南阳军护卫京城也不是不行,但至少应该给他们留一条退路。” “什么意思?” “王爷知道为什么当天晚上,南阳军偷袭上椿营时,上椿营伤亡那样惨重吗?”宋亦枫语气和缓地分析着。 “除了没有防备之外,也是因为城门紧闭,将士们被关在城外无路可退,很多人惊慌失措下,逃到城门外,但无法进去,在黑暗中就被敌人斩杀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拉你陪葬 慕北拓没有上过战场,几乎是零作战经验,但听着这话觉得颇有道理,因而并未起疑心。 “你是说,让本王给南阳军留一扇门,以防敌军来袭时,供他们撤退?” 宋亦枫点头道:“正是如此,而且这扇门还得交给欧阳业信得过的人来把守才行,否则他无法放心。” “但南阳军知道无路可退,还会尽全力拼杀吗?依本王看,不留退路,才能激起他们的求生意志,达到最好的御敌效果吧?” 慕北拓似笑非笑地说道。 宋亦枫摇摇头,表示很无语。 “既然王爷不肯采纳微臣的建议,微臣无话可说了,不如您亲自去跟欧阳业谈吧,微臣告退。” 说完,他竟真直接走了。 “等等!”慕北拓将他叫住,暗暗咬牙,“就按照你说的做。” 宋亦枫回身拱手:“王爷英明。” 慕北拓接着又说:“既然本王要向欧阳业表示诚意,那就再诚恳一些,过两天本王会安排部分南阳军进城内休整,在城内总比在外面风吹日晒得强,虽然城内容纳不下五万人,但一半的人数还是没有问题的。” 宋亦枫转了转眼珠,眸光微一闪烁,随即颔首道:“好,不如此事就由臣来安排吧,也好让欧阳业放心。” “行,就由你来安排。”慕北拓很爽快地答应,垂眸时,眼底却闪过了一丝算计。 两万多人进到城内,上椿营以两倍的人数将之围住并不难,不论杀也好,还是招降也好,都由他说了算,而剩下的两万多人,压根就构不成威胁了。 这招请君入瓮,任他欧阳业怎么也想不到。 又是半夜,宋亦枫来到南阳军营见欧阳业,与他说了慕北拓的“善意”邀请,欧阳业表示很愿意接受三王爷的好意。 于是两天后的傍晚,欧阳业在其他几个城门口布置了兵力之后,领着两万人来到北城门这边。 今夜天上星子寥落,月光却明亮皎洁,银辉披洒在这座城,几乎将每一个角落都照亮。 欧阳业骑着骏马在城外喊道:“我是南阳军主将欧阳业,请宋公子出来说话!” 不一会儿,城楼上探出一个白色的身影,正是早已等候在此的宋亦枫。 “欧阳将军,在下已等候多时了!” 欧阳业朝上面拱拱手,高声道:“请开城门吧!” “好。”宋亦枫冲下方的士兵手一摆,城门伴随着“嘎嘎”的声音,缓缓打开。 里面早埋伏了大量人马,只等外面的南阳军进来,将他们困住,然后趁其不备时乱箭射杀。 大将军李昌站在长街尽头的高楼之上,望着门口的方向,内心激动而雀跃,只要关了城门,这两万人就会像包饺子一样,被死死地围困在里面,毫无反抗之力。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令他万万没想到。 只见伴随着呐喊声和马蹄声涌来的同时,无数的火箭火球自城外疾速射来,发出“呼呼咻咻”的声音,整条街转眼间火光冲天,街边的建筑物和花草树木等燃烧起来,原先埋伏在街边屋内的士兵很快被呛得跑了出来,全军陷入混乱。 被这副场景惊吓到的李昌大将军回过神来,正要喊话的时候,不远处不知什么人抢先大喊道:“兄弟们,咱们戴罪立功的时候到了,与南阳军一起杀进皇宫去,抓住反贼三王爷、李昌、贺兰弛等人!冲啊!” “冲啊!抓住反贼,戴罪立功!” 立刻有许多声音响应,此起彼伏,混杂着惨叫声和打斗声以及马蹄声等等,令李昌这个见识过这种各样厮杀大场面的大将军都心惊胆寒。 他看见南阳军的铁蹄穿过长街,如入无人之境,因为根本无人敢阻挡。 原来欧阳业早就识破了三王爷的计策,且不知如何鼓动了上椿营的部分士兵,里应外合,来了个将计就计。 三王爷的请君入瓮,最终却演变成了引狼入室。 怎么会这样? 南阳军杀到皇宫外时,慕北拓正在御书房沾沾自喜。 他幻想着自己登基的那一天,百官臣服在脚下时的场面,那种高高在上、睥睨天下的感觉,该是何等美妙。 但是,幻想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皇宫的寂静很快就被远处传来的震天厮杀之声打破。 “出什么事了?” 南阳军是从北城门进,距离皇宫很远,即便两军杀得再厉害,声音也不可能传过来。 门口的宫人也还不知外面的情况,只见北边火光冲天,心头便掠过一丝不详的预感,这个场景,就在不久前看到过。 “好像是有大军朝皇宫的方向杀过来了。” “什么?这不可能!”慕北拓一把推开小太监,奔到门口往北眺望。 “不会的,不可能,这不可能!”他摇着头,反复念着这句话。 小太监见他这副模样,吓得连忙后退,准备逃跑,反正这位三王爷也快完蛋了,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然而,前脚刚刚迈出,手臂就被拽住了。 “你,快去叫韩庆过来!”慕北拓怒吼着,声音冷厉而颤抖,可见他已经陷入恐慌。 但小太监依然被他的余威震住,连忙跑去喊人了。 韩庆是慕北拓撤了隗礼之后新选的禁军统领,只一盏茶的工夫他便匆忙赶了过来。 “三王爷,大事不好了,南阳军冲入皇城,正向皇宫杀来,臣护卫您快逃吧!” “逃?往哪里逃?”慕北拓此时已然镇定下来,端正地坐在原本属于皇帝的位子上,嘴角竟挂着一抹笑意。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等皇上重新坐回了这个位置,岂会放过我?” “本王哪里也不去,就坐在这里,等着他们来。” 他说过,即便要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尤其不能漏了慕连城和他那位慈爱的父皇。 南阳军至少还要一柱香的工夫才能赶到皇宫门外,有禁军的镇守,又至少要半个时辰才进得了宫内,他还有足够的时间。 “你立刻去一趟太子府,把太子给我抓进宫来。” “太子?” 韩庆心想,或许三王爷还自有打算,抓了太子兴许有翻盘的可能,于是立刻就去了。 慕北拓静静地坐在黄金座椅上,望着这偌大的,空荡荡的宫殿,俊脸上布满阴鸷,薄唇蠕动,发出阴冷的声音:“这个地方我得不到,你们也别想别想拥有。” 等人到齐了,他就一把火烧了这里,大家同归于灰烬!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近了,慕北拓淡然地站起身,往皇帝的寝宫而去。 慕尊此时正靠坐在软榻上,神色安然,听到走来的脚步声,看也不用看,便说:“你来了。” 慕北拓停住步伐,略显错愕。 “你知道我会来?” “如果换了是年轻时的朕,朕一定会来,就算今天晚上要死,也得拉上几个人陪葬,才算不枉这么多年来的隐忍和努力。” 慕尊说着,转过头看向慕北拓,从他惊愕的眼神里,他就知道,自己将他的心思猜中了。 “你果然是所有孩子里,性情最像朕的一个。” “可惜你偏偏就不喜欢与你相像的。”慕北拓的语气有点自嘲的味道。 慕尊艰难地站了起来,叹息道:“是啊,看到你就让朕想起年轻之时,朕厌恶那个自己,所以不喜欢见到你。” “原来这才是你对我不公的原因?呵……”慕北拓走近一步,缓缓拔出了手里的剑,并指着慕尊,“可惜啊,到了黄泉路上,你还是得对着我!” “你当真要弑君弑父么?”慕尊微笑着问出这句话。 慕北拓直接把剑抵在慕尊的脖子上,冷笑道:“是又如何?怎么,你怕死?” 慕尊笑道:“朕一把年纪了,死也不枉,倒是你,弑杀生父和国君,不仅死罪难逃,还会身败名裂,死后也遭人唾骂,你真的不在乎吗?” 闻言,慕北拓双目一瞪,怒斥:“少跟我扯这些,以为这样我就会放了你吗?做梦!乖乖受死吧!” 话音刚落,便有人闯了进来。 来人一袭黛蓝色衣袍,面色阴沉,竟然是原本该被韩庆押来皇宫的慕连城。 “你怎么在这儿?” 慕连城扫向慕尊,见他并未受伤,这才看向慕北拓。 “我怎么不能在这儿?你先是密谋造反,后又囚禁父皇,现在还想弑父弑君,慕北拓,你再不收手,只会死无葬身之地!” “哈哈……”慕北拓大笑几声,反而把剑柄握得更紧了,“死无葬身之地?那又何妨?有父皇这位尊贵的九五之尊陪葬,我死得值了!哈哈……” 慕连城不想跟他废话,径直叫了声“进来”。 立刻有两名侍卫押着兰妃走进寝殿。 看到慕北拓时,兰妃剧烈地挣扎着,嘴巴被堵住了,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泪水逐渐涌出。 “母妃!”时至此刻,慕北拓唯一在乎的,也只有这个母亲了。 “慕连城,你干什么?放开我母妃!” 慕连城冷声说:“当她可以,你先放了皇上,如若不然,给你陪葬的就要多一个人了。” “你,你敢!”慕北拓颤声嘶喊,手也开始不由自主地跟着颤抖。 第一百三十四章 谁不怕死 慕连城很清楚,慕北拓这个人,不给他点颜色看看,他是永远不知道让步的,于是,他直接夺过侍卫腰间的佩刀,架在兰妃的脖子上。 事到如今,他也懒得演戏了。 “立刻放了皇上,否则我就一刀割破兰妃的喉咙!” “慕连城!”慕北拓恶狠狠地瞪着慕连城,双目赤红,如要沁出血来一般,“你要是敢动母妃,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那就等你做鬼了再说!” 慕连城手腕一转,做势要朝兰妃的脖颈砍下去。 “住手!” 关键时候,慕北拓终于把剑扔在地上,不得不认命。 皇帝身心俱疲地跌坐到圆凳上,什么话也没说,紧紧皱着眉头,神情相当复杂。 兰妃被解开束缚,缓步走向颓然瘫坐在地上的慕北拓,平静地说道:“败就败了,没什么可悲伤的,生也好死也罢,母妃都陪着你。” “母妃……”慕北拓扑进兰妃的怀中,低低地抽噎,自从五岁那年擦破头,大哭了一场之后,便再不曾在母亲面前流过泪。 兰妃心疼极了,亦瞬间泪满眼眶。 母子俩相拥着哭了好一会儿,兰妃这才将慕北拓拉着站起来,当旁人不存在一般,说:“拓儿,咱们走!” 走? 慕尊眯了眯眼睛,眼底闪过一丝厌恶。 这对母子当真是可笑得紧,犯上作乱,谋朝篡位,够他们死千百次了,还想全身而退?当他这个皇帝是摆设吗? “站住!朕允许你们走了吗?” 兰妃冷冷一笑,骨子里的傲气立时显露无遗。 “皇上想拦我?就凭这几个侍卫?只怕他们没这个本事!” 慕连城冷嗤道:“兰妃娘娘乃是江湖中的高手,几个侍卫当然不放在眼里,然而,你纵使武功再高强,也没有三头六臂,能抵挡千军万马吧?” 江湖高手? 慕尊愕然,兰妃进宫二十几年,他居然一直没有发现她会武功! 这个女人身上究竟藏了多少秘密? 兰妃沉下脸色,怒意自眸底浮了上来。 “少吓唬我!南阳军还没到呢!” “南阳军的确还没到,但是三万禁军已经有一半人弃暗投明,归顺皇上了,你真认为你可以跑出去吗?” 禁军统领韩庆已经被杀,手下的人群龙无首,一盘散沙,又见南阳军杀了过来,不免惊惶,在这个时候慕连城身为太子,表示愿意让他们戴罪立功,他们当然求之不得。 兰妃和慕北拓相视一眼,彻底放弃了希望。 此时,凤家家庙这边。 林氏和凤轻舞还不知道京城发生了变故,依旧各自有着自己的打算。 凤轻舞的打算自然还是除掉凤轻狂这个祸患。 住在这里的数日里,她一直未曾再提及凤轻狂,表现得满不在乎,以打消林氏的防备。 事情进行得很顺利,现在林氏已经不像前几天那样,时刻看着她了。 于是,今天深夜,趁守在小黑屋门口的几个守卫正昏昏欲睡,警惕性最低的时候,她拿了两壶酒和几碟小菜过去。 听到脚步声,守卫慵懒地打了个呵欠,伸手拦住凤轻舞,冷漠道:“凤侧妃请留步,夫人吩咐过,没有她的允许,任何人不得进去,尤其是您!” 凤轻舞摇了摇手中的酒壶,笑道:“你们误会了,我不是要进去,我是看你们守夜辛苦,特意拿了两壶酒和一点夜宵过来犒劳你们的。” “酒?” 其他三人也立刻被吸引,个个眼睛里发着亮光,把酒壶拿过去便咕嘟咕嘟大口喝了起来。 凤轻舞见他们都喝了,嘴角不由微微上扬,然后把小菜也递过去。 “好了,你们慢慢吃,我回去了。” 她走到不远处,在一棵树后躲起,暗中监视那几个人。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工夫,几名守卫就相继倒下,凤轻舞走过去,在其中一人身上搜出钥匙,扭开门上的锁。 里面黑漆漆的一片,凤轻狂正蹲在墙角里打瞌睡,忽而听到开门声,浑身一激灵,猛地惊醒。 只见有人提着灯笼,缓步走进。 定睛一瞧,竟然是凤轻舞! “你怎么会在这里?”因为几天没有说话了,又没怎么喝水,凤轻狂的嗓子很干,声音是喑哑的。 “我早就来了,只是一直被娘拦着,没能过来看看你而已。”凤轻舞走近前来,故意将灯笼在凤轻狂面前晃来晃去,讥笑道:“啧啧,瞧瞧你此刻的鬼样子,脏兮兮黑乎乎的,哪儿还有半点凤家小姐的风姿?” 凤轻狂忍不住翻了几个白眼。 嘁,还风姿?你被关在小黑屋里几天试试,看你还风姿得起来不? “你半夜三更的跑来干什么?总该不会是来看望我的吧?” “为什么不能?” 凤轻舞将灯笼放在灶台上,转身看着凤轻狂,樱红的嘴角缓缓扬起,如同一朵夜间绽放的花,美丽却也渗人。 “我就是来看看你死了没有,死了就最好,若没有死的话,我就亲自了结你!” 说着,她拔出藏在衣袖中的匕首,眸中凶光乍现。 凤轻狂眉心一跳,本能地往后挪。 然而,她本来就在墙角里,哪儿还有地方可退? “你,你别乱来啊!你要是杀了我,先不说别人,就是三王爷也不会放过你的!” 现在四肢都被铁链锁住了,压根没有反抗之力,不由得她不害怕,为了自保也只能先把慕北拓搬出来了。 不料凤轻舞非但无半分担忧,还肆意大笑了起来。 “不,他会放过我的,就算是看在我肚子里孩子的份上,他也不会把我怎么样。” 闻言,凤轻狂下意识地将视线移至凤轻舞的腹部,忍不住暗暗震惊了一把。 慕北拓和凤轻舞的关系都破裂成那样了,还能弄出一个孩子来?这只能说男人真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等等,这不是她现在该思考的问题! 现在首要的事是想办法保住小命啊! “你怀孕啦?恭喜恭喜啊!你看你,肚子里的小宝宝都看着呢,还把刀拿出来晃,也不怕吓着他?” 凤轻舞咧嘴,阴森地笑了笑,说:“怎么,你害怕了?” “怕,我当然怕了,谁能不怕死呢?”凤轻狂坦诚道,“但是我敢跟你保证,如果你今天真的杀了我,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也活不成!” “哈哈……”凤轻舞以为凤轻狂指的是太子,于是发出无情的嘲笑,“你以为太子还有这闲工夫为你报仇吗?” “实话告诉你吧,现在的京城已经落入三王爷的掌控之中,你的那位太子殿下已是阶下囚,他如今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呢。” 她以为凤轻狂听到这个消息会吃惊不已,但令她万万想不到的是,对方脸上竟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那也未必。” “凤轻舞,活了十几年,难道生活教会你一个道理,凡事不到最后一刻,就不能妄下论断吗?” 凤轻舞觉得有些不对,立即拿刀指着凤轻狂,蹙眉质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凤轻狂轻笑一声:“我也实话告诉你吧,三王爷的一切动向,太子殿下一直都尽在掌握,他非但早就知道三王爷要起兵造反,而且还做好了应对之策。” “这么多天过去,估摸着这两天京城的情况又是另外一番光景了,说不定阶下囚已换成慕北拓了。” “不可能!你一定是在骗我,你故意撒谎吓唬我,我不会上当的!”凤轻舞大吼着,却很没底气,她见凤轻狂这般淡定,其实已然相信六七分。 凤轻狂勾唇道:“信不信由你,到时候消息传过来,你就知道了。” “我要是你呢,一定会早早地离开京城,去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把孩子生下来,免得被慕北拓连累,人头落地。” “胡扯!我才不会信你!”凤轻舞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可手依然不争气地在抖,最后只能用两只手握住刀柄。 “就算我要死,也要先把你杀了,让你去黄泉路上等着我!” 凤轻狂原本是想乱其心,让她为慕北拓担忧从而转移注意力,暂时忘了杀她的念头,没想到她是高估了凤轻舞对慕北拓的情意。 眼看着凤轻舞疯了似的步步逼近,凤轻狂只剩下最后一个办法。 “快来人啊,杀人了!来人!” 凤轻舞见状,一把抓住凤轻狂的衣襟,狞笑道:“叫吧,外面的人都被我迷晕了,你就是叫破喉咙也没人会来救你的!” 凤轻狂想挣扎,奈何手脚都被拷住,动都动不了,只有等死的份。 “贱人,你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么?”凤轻舞嘶吼道,“啪啪”两巴掌甩过去,还觉不够,又再往凤轻狂腹部踢了几脚。 “那次在天牢,你是这样踢我的,对吧?今日我也让你尝尝被揍的滋味!” 凤轻狂疼得差点叫出来,早知有今日,当初她就直接把这疯女人打断腿才是。 “凤轻舞,你今天要是杀不死我,他日我一定让你十倍奉还!” “还敢叫嚣?”凤轻舞抬脚便又往她身上招呼,“看我怎么一点点地把你整死!” 第一百三十五章 疯狂母女 凤轻狂接连遭受几个耳光,脸早已经肿起来,眼里冒着金星,而凤轻舞依旧在往她身上招呼,并没有停手的意思。 果然得罪疯子的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凤轻狂心里把凤轻舞骂了几十遍,忽然眼珠一转,瞟向凤轻舞的脚下,使力将双腿蹬了出去。 正好踢在凤轻舞的膝盖上。 “啊……” 凤轻舞痛苦地呻吟了一声,身子晃了几晃,往前跌去。 凤轻狂索性再在她的小腿上踢了一脚,然后灵活一个打滚,在她倒过来之前滚到一边。 “嘭”的一声响,凤轻舞整个倒在地上,下巴与地面重重相撞,差点没把牙齿磕掉。 “好疼啊……”凤轻舞挣扎着想站起来,可惜方才这一跤摔得太狠,浑身像散架了一样,短时间内使不出半点力气来。 凤轻狂见匕首掉在不远处的地上,遂趁凤轻舞没有行动能力时,挪动身体过去,抓进了手中。 刚要松口气时,林氏闻声跑了过来。 “轻舞!你怎么了,伤到哪里了?” 凤轻舞由林氏搀扶起身,因为身上疼的厉害,眼角泛出了泪光。 “娘,这个贱人她打我,下巴都磕破了,好疼啊,娘,你快把她杀了!” 林氏心疼地用手帕给女儿擦了擦下巴流出的血,“先别管她了,回去娘给你上药。” “不,我要杀了她!”凤轻舞转身去找匕首,“咦,我的刀呢?” 林氏拉住她:“轻舞,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了,三王爷留着她还有用处,现在不能杀吗?你怎么……” 凤轻舞甩开林氏的手,歇斯底里道:“我不管,今天不是她死,就是我死,你自己选,是要你女儿死还是这个贱人死?” “你……” 林氏满脸为难,。 她当然不是在乎三王爷要留凤轻狂做什么用,她在乎的是贺兰弛,如果凤轻狂死了,三王爷一定怪罪在他身上,到时候能不能保命都难说,更别提跟她远走高飞了。 “娘!你到底想好了没有?”凤轻舞很不耐烦。 林氏无奈道:“轻舞,你为什么就不能体谅一下娘,为何偏要刁难娘呢?” “我……” “是啊,身为女儿,怎么一点不为亲娘的终身幸福着想呢?” 凤轻舞正欲说什么,却被凤轻狂略带戏谑的声音打断。 “你给我闭嘴!”林氏连忙怒喝,眼里的慌乱掩也掩不住。 “林姨娘,我这可是在为你说话,你别这么不识好歹啊。”凤轻狂轻轻地笑。 “谁稀罕?” “什么终身幸福?你们在说什么?” 凤轻狂幸灾乐祸般看着林氏,继而又看向一脸茫然的凤轻舞,幽幽道:“四妹,看来你还不知道呢,林姨娘之所以这么尽心尽力地为三王爷办事,其实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她的情郎。” “凤轻狂!”林氏登时暴跳如雷,眉头直竖,“你再敢多说一个字,我割了你的舌头!” 凤轻狂吐了吐舌头,故作惊恐道:“好吧,不说就不说。” 听见“情郎”二字,凤轻舞不敢置信,自然不愿意就这样罢休。 “娘,她说的什么情郎?你难道在外面还养了野男人?” 面对女儿的质问,林氏倍觉难堪,虽然她深爱贺兰弛,也从不后悔这些年跟他纠缠在一起,但这是为世俗所不容的,是不能为外人道的。 这也是她始终想跟贺兰弛离开京城,重新开始的原因。 “轻舞,你别听她胡说,没有这样的事,咱们走!” 凤轻狂笑道:“我胡说?林姨娘,你与贺兰弛那点见不得光的事情也是时候告诉四妹妹了吧?” “贺兰弛?”凤轻舞念着这个名字,惊愕地看向林氏,“他不就是三王爷的谋臣,文远侯的女婿?” “他怎么会跟你有关系?你们怎么勾搭到一起的?” 林氏抓住凤轻舞的手,急忙解释:“轻舞,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没什么,是凤轻狂胡言乱语,她是要离间咱们母子……” “别碰我!”凤轻舞退后两步,眼神里充满厌恶,“就算凤轻狂是胡言乱语,那她为什么不说别人,非要把一个看似与你毫不相干的人扯进来?” “你老实说,贺兰弛跟你究竟是什么关系?” “我……”林氏想否认这一切,可很显然否认已经是徒劳。 凤轻狂又开口道:“在林姨娘来到京城做定国公府的姨娘,以及贺兰弛当上文远侯府的女婿之前,他们就不清不楚的了,你说这两个人是什么关系?” “闭嘴!”林氏带着要吃人的凶狠像,朝凤轻狂冲过去。 但这一次凤轻舞却成了阻拦的人。 “让她说完!” “轻舞……”林氏真是懊悔先前没杀了这个小贱人。 凤轻舞挡在她面前,态度十分坚定,“你跟贺兰弛是不是这些年都在偷情?是不是?” 林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终于点头承认。 “是,我们十几年前就本该是一对,可惜命运弄人,林家家道中落,需要钱还债,我不得不跟他分开,辗转来到京城,把自己卖进国公府,给你爹当了小妾。” 凤轻狂暗自嗤笑,这话说得她多不情愿似的,可这些年她在国公府倒是风光得很呢! “你既然已经是凤家的人了,为什么还要跟那个人纠缠?你们就不应该再见面的!” 凤轻舞怒道,她本来只觉得自己的娘只是身份卑微,不太上得了台面而已,不料她居然是这等不知羞耻,伤风败俗的女人! 倘若让外人知道了,她还不被嘲笑死?还有三王爷,怎么会继续将她留在身边?肯定会把她赶得远远的,就连腹中的孩子也不要了。 林氏低下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知道凤轻舞在想什么,因此除了羞愧之外,还有痛心。 十几年的母女之情还比不上“名声”两个字。 “你放心,很快我就会离开这里,贺兰弛也会与我一起走,这个秘密没有人会知道的。” “当然,前提是让凤轻狂彻底闭嘴!” 对,没错,要封了凤轻狂的嘴,不能让她把秘密传出去,一定不能! 凤轻舞如此想着,回头阴冷地盯着凤轻狂,一步步走过去。 “凤轻狂,你多活了这么长时间,也是时候上路了。” “呵呵……”凤轻狂非但不怕,反而咯咯地笑了起来,“林姨娘,你当真以为贺兰弛会跟你远走高飞,抛下这里的荣华富贵和权势地位,去过隐姓埋名的日子吗?” “没想到啊,你一大把年纪了,居然还跟个小姑娘一样单纯,可笑。可笑。” 林氏恼火道:“你说什么呢?他当然会跟我走,我们早就说好了的,他绝对不可能食言!” “不会食言?”凤轻狂脸上的嘲讽越发浓厚,“贺兰弛先前不也跟你说,喜欢你们的孩子吗?结果呢?” “他不但骗了你,还亲手把打胎药交给你,害死了他!这种心狠手辣的人说出的话,你居然也信?” “你这可不是单纯,是愚蠢了。” “你……”林氏恨得几乎牙齿都要碎了,看了凤轻舞一眼,稍微恢复些许镇定,“他那样做是有不得已的原因,你根本不明白!” 凤轻狂这回是真心地佩服林氏了,怎么心胸还能宽广到如此地步的? 说她蠢都是抬举了,真的。 凤轻舞忽然反应过来,再次被惊到表情失控。 “之前你怀的……是贺兰弛的孩子?不是我爹的?” 林氏沉默着点了点头。 “你们,你们简直……” 不要脸三个字几乎脱口而出,凤轻舞此时此刻觉得,连看林氏一眼都会被她玷污。 “轻舞,我始终是你娘啊……”林氏受不了女儿用这种看脏东西一样的眼神对着自己。 凤轻舞立即躲开,对林氏避如蛇蝎。 “我没有你这样的娘!你为什么还活着?你根本就不该再活在这世上!” 林氏因此更加怨恨凤轻狂,捡起地上的一根木棍便挥过去。 好在凤轻狂反应敏捷,当即一个仰躺堪堪躲过。 “林姨娘,你知道贺兰弛跟兰妃娘娘什么关系吗?他们俩的亲密程度可一点也不输于你跟他呢!” 为保命,凤轻狂只好抛出这个重量大秘密。 不出所料,林氏听到这话,整个人都呆住了。 半晌才问:“你,你方才说什么?他跟兰妃?” 凤轻狂吃力地重新坐起来,微笑道:“看来你果真毫不知情,兰妃娘娘跟贺兰弛也有一段不可描述的前尘过往,听说,他们还一起生了个孩子,到现在都藕断丝连,恩爱缠绵呢。” 这几句话就像锋利的刀子,一刀接一刀地插在林氏的心上。 她对贺兰弛痴心一片,十几年来从未变过,他居然还有了别的女人? 不,不可能,她不允许! “凤轻狂,你给我说清楚,要是胆敢说半点谎话,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我所说的这些,可都是亲眼所见的,”凤轻狂淡定道,“几个月前我就跟踪过贺兰弛,结果就看见他跟兰妃秘密约会,举止亲密得就像一对夫妻。” “你确定?”林氏厉声逼问。 “虽然那天是晚上,光线不是很好,可也不至于眼花到看错人的地步,我当然确定。” 第一百三十六章 互相残杀 林氏木然地睁着双目,泪水狂涌,最后无力地跌坐在地。 她活着最后一点的盼头,就是跟贺兰弛远走高飞,如今这这一点盼头也没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一旁的凤轻舞将林氏的状态看在眼里,心知靠她是靠不住了,杀凤轻狂这件事还得自己来。 于是乎,她当即拾起木棍,准备动手。 “凤轻舞!你就不问问林姨娘,你的亲爹是谁?” “什么?”凤轻舞猛然顿住,“你个贱人,你想说什么?” 凤轻狂冷笑道:“林姨娘跟贺兰弛纠缠十几年,你怎么能确定,你不会跟几个月前流掉的那个孩子一样,也是贺兰弛的骨血呢?” “不是!”林氏立即反驳,“轻舞是老爷的亲生女儿,她出生之时,我跟贺兰弛还没有重逢,她当然跟贺兰弛没有半点关系!” 凤轻狂又反驳:“你当然这么说了,但事实有谁清楚呢?” “你……”林氏说不过她,只能转向凤轻舞解释:“轻舞,相信娘,你确实是你爹的女儿,不是贺兰弛的,不要听她胡说八道!” 凤轻舞将她推开,露出一抹阴狠的笑。 “不重要了,等我杀了你,再杀了凤轻狂,是真是假都没人会知道,我也不在乎。” 林氏看着面前自己疼爱了十几年的女儿,顿觉脊背发凉,惊出一阵冷汗。 这不是她的女儿,是个恶魔。 “娘,不要怪我,我只是想好好地活下去。” 林氏已是万念俱灰,不想再活着,于是缓缓地闭上眼等死。 凤轻舞满脸凶相,毫不犹豫地挥下了手里的木棍,冲着林氏的脑袋直直砸去,窝在墙角里的凤轻狂看着这一幕,饶是以前见识过不少残忍场面,也赶紧别过了头去。 正在这时,外面的守卫却陆续醒了。 “你们在干什么?” 凤轻舞吓得手猛然一抖,“哐当”一声木棍掉在地上,人也愣在原地。 “贺兰大人早就吩咐过小人几个,要特别当心夫人,防备你来向凤轻狂下毒手,果然没料错!” 其中一个守卫冷冷地说,语气中带有警告的意味。 听到这话,原本已经视死如归的林氏突然蹦了起来,愤怒和怨恨交织在心头,令她整个人杀气腾腾。 好你个贺兰弛,原来从始至终都不过是把我当成玩乐耍弄的工具而已,这次更是把我当棋子利用。 好,既然你不仁,那就别怪我不义了! 我就是死,也要把你一起拉上! 凤轻狂猜到林氏在想什么,心里立刻有了一条计策。 “林姨娘现在肯定想找那个负心汉报仇吧?我倒是可以帮帮你,想不想听听?” 被嫉妒和仇恨冲昏头脑的女人往往是最可怕的,尤其是像林氏这样报复心重的人。 “什么办法?”林氏急声问。 凤轻狂扫视了几个守卫和凤轻舞一下,说:“这个,我现在不敢说。” 林氏很快会意,遂对守卫们吩咐道:“你们都先出去吧,我跟她说两句话。” 守卫们并不知道凤轻狂口中的负心汉就是指贺兰弛,因此只是担心林氏对凤轻狂下手,到时候不好跟主子交代,所以直愣愣地站着不肯出去。 “几位大哥放心,我还不想死呢,你们只需站在外面就行,要是生命受到威胁,我会喊救命的。”凤轻狂笑着说。 “可以出去了吧?”林氏很不耐烦。 几个守卫见林氏不过是个弱女子,凤轻狂又上了镣铐,他们只要守在门口,料想也出不了什么问题。 况且,这个林氏跟贺兰大人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他们也不好得罪。 迟疑片刻后,都退了出去。 林氏又瞥了一下凤轻舞,说:“你也出去吧。” 然而凤轻舞可没有守卫这么好说话。 “你们要谋划什么?为何我不能听?” “与你无关,出去。”林氏冷漠道,语气不再有一贯的柔和。 凤轻舞却丝毫不知看眼色,死皮赖脸地就是要留下来。 “怎么会不关我的事?贺兰弛可是三王爷的人,谁知道你们会不会做什么事连累到他?” 林氏斜眼看着她,忽然朝门外大喊:“来人,将她拉出去!” 凤轻舞跺着脚怒吼:“娘,你怎么这样?” “我不是你娘,你我的母女关系在方才就已经断了!”林氏背过身不再理会,任由凤轻舞被拽了出去。 叫喊声渐渐远去,林氏这才把柴房的门关上,来到凤轻狂面前。 “现在能说了吧?” “能,不过……”凤轻狂狡黠一笑,“你得先解了我身上的手铐脚镣才行。” 林氏蹙眉,“我这里没有钥匙。” “少来,你骗不了我。”凤轻狂哼哼道,“解不解随你,反正我不着急。” “你……” 林氏没办法,只好把钥匙拿出来,帮她把锁链给除了。 解开束缚后,凤轻狂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伸了个腰,揉着手腕道:“你要报复贺兰弛,当然就要毁掉他最在乎的东西,这样才能报复得最狠,也最解心头恨。” “他最在乎的东西……” “贺兰弛一生之中所追求的,不过是名利、权势和地位,你只要把贺兰弛所做过的那些龌龊事以及他跟兰妃的关系都抖出去,不就成了么?” “而且是一箭双雕呢!既彻底毁了贺兰弛,又成功除掉了那个情敌,多解气?” 凤轻狂观察着林氏的神色变化,毕竟她对贺兰弛有十几年之久的感情,恨归恨,却未必能真的下狠手。 万一林氏突然心软,她就走不掉了。 林氏垂眼思忖着,眸中掠过一丝寒芒,面上逐渐浮现出冰冷的笑意。 外面。 黑夜中,凤轻舞死死地盯着柴房那边,焦急而又愤恨地来回踱步。 她敢肯定,凤轻狂那个贱人是想教唆林氏对付三王爷,从而对付她,娘现在满腹怨恨,丧失理智,极有可能上她的当。 要是三王爷倒了,她也就彻底完了,因此,不论如何都要阻止凤轻狂的阴谋。 于是,凤轻舞赶忙跑到守卫那边,说:“凤轻狂要教唆我娘对你们贺兰大人不利,快进去阻止她!” 但之前凤轻舞在酒里下药,迷晕了这几个守卫,现在他们自然不会信她的话。 “你又想耍什么花样?” “我说的是真的!”凤轻舞心急如焚,视线始终不离柴房的门。 “而且,凤轻狂虽然不会武功,逃跑的能力却是极厉害的,万一她巧舌如簧骗得我娘给她开了镣铐,她要逃跑就轻而易举了!” “要是她跑了,你们能但得起责任吗?” 守卫们都把她的话当笑话听,嘲讽道:“别以为说这些鬼话出来吓人,我们就会上你的当了,我们几个人都在这儿呢,还能看不住一个小丫头?可笑!” “就是,有我们在此守着,别说是人了,就是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倒是你,差点就害得我们要挨罚了,我们更应该防备你才是,走走走,别瞎掺和!” “你们……” 凤轻舞气得吃人的心思都有了。 “别忘了,柴房的后侧还有一扇窗呢,凤轻狂要是翻窗出去,你们如何能发现?” “翻窗?” 守卫们笑得更加大声了,那扇窗可将近有七尺高呢,一个弱小女子能翻得过去? “你们别小看凤轻狂,当初在三王府,她都能在三王爷的追捕下成功逃离,更何况是这儿?” 凤轻舞越发焦急起来,“还是过去看看吧,小心一些总是没错的!” 这话倒是有理。 几名守卫相视了一眼,决定开门瞧瞧。 陈旧的木门被一脚踹开,昏暗狭小的柴房里,林氏瘫坐在地上,独独不见了凤轻狂的身影。 “人呢?” “真跑了?” “妈的,那死丫头果真有两下子!” 守卫们急得团团转。 凤轻舞当即吩咐道:“她现在肯定还没有走远,快顺着下山的路去追,一定能追到的!” “是了,快追!” 几个守卫遂匆匆忙忙地奔了出去,其他人得知凤轻狂跑了,也赶紧全部出动,离开了家庙,往山下搜寻而去。 然而,所有人都没料到的是,凤轻狂其实并未下山,而是躲在了林氏房间的房梁上。 林氏的房间在柴房的后方,翻出窗外后,凤轻狂便悄无声息地摸了过来,这里没有人会来搜查,即便来了也不一定找得到她。 待听见外面没了动静,又再等了一盏茶的工夫,凤轻狂终于从房间出来,回到柴房那边与林氏会合。 刚跑到门口不远处,就听见里面传来叫喊声。 凤轻狂连忙奔进屋里,只见凤轻舞狠狠地将林氏摁在地上,双手扼住她的脖子,企图将她活活掐死。 连自己的生母都能毫不犹豫地杀害,这还是人吗? 凤轻狂疾步走过去,取出之前捡到的匕首,抵在凤轻舞的后背。 “凤轻舞,想活命就立刻住手!” 匕首的冰凉气息很快蔓延至全身,凤轻舞身子一僵,不敢再动弹。 “什么时候开始,你倒成了我娘的朋友了?” 凤轻狂冷笑道:“我跟她不是朋友,我只是看不惯有的人灭绝人性,连亲娘都杀,忍不住出手相救罢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惊人秘密 林氏此时眼睛充血,脸色白得像纸,躺在地上大口喘息,半天才回过气来。 “灭绝人性?”凤轻舞突然大笑,加上身上衣裳凌乱,头发也是乱的,乍一看有点像个疯子。 “不错,我就是灭绝人性了,这世上太有人性的人是根本活不长久的,只有什么也不顾,只为利益谋划的人才能好好地活下去!” “这个没用的女人活着,对我而言就是一个巨大的威胁,只要她还存在一天,那些见不得光的丑事就有可能曝光于世,我就有可能被她连累,失去一切,我不能冒着个险,只有杀了她,一了百了。” 凤轻狂冷眼俯视着凤轻舞,只觉渗得慌。 真是枉费了林氏十几年的疼爱,竟养出这么个不是东西的东西! 她把匕首移至凤轻舞的脖颈,警告道:“今天要不是看在你肚子里怀了孩子,我一定将你打我的那一顿十倍还给你,还有青桃的仇,也一并跟你清算了!但看在孩子的面上,暂时就放过你,你给我好好等着!” 说完,凤轻狂拉起林氏扬长而去。 林氏对这个女儿彻底死心,不曾回头看一眼,顺从地与凤轻狂离开了家庙。 因为担心跟贺兰弛的那几个手下遇上,凤轻狂并没有走大路,而是从后山的一条小路下山。 这条小路只有凤家人才知道,很是隐蔽,那些守卫自是不会找过来,到现在是晚上,小路四周黑漆漆的,完全看不清路,不打火把或者灯笼压根无法行走。 但倘若打火把,容易就将守卫引过来,更不安全。 于是,凤轻狂决定等天亮时再走。 黑暗中,凤轻狂和林氏并肩坐在小路边的一个大石块上,谁也没说话。 凤轻狂从来也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跟林氏如此和谐地处在同一个空间里,想到身旁坐着的人是她,就浑身不舒服,这感觉极其怪异。 “我问你最后一次,我娘是不是你害死的?”凤轻狂突然问。 身边传来林氏的回答:“不是。” 凤轻狂又问:“那你有没有怀疑的人?” “有,不过,我说了你也不一定相信。”林氏淡淡地说。 凤轻狂本来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随口一问,想不到还能听到意想不到的答案,心情有点激动。 “说说看。” 林氏忽然轻轻地笑了一声,笑声中略带嘲讽。 “你骂我与人私通不要脸,但你可知,你娘也不是什么安分守己的好女人。” 闻言,凤轻狂心头一凛,下意识往左手边看去,冷然问:“你此话何意?” “林忆棠跟我一样,在嫁给老爷之前就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心上人,同样是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最终因家里人不同意而被迫分开。” “后来到了京城,她与那人并未断绝联系,你出生后不久,那个男人也来到京城,甚至之后的几年里,他们两人一直私下里偷偷地往来。” 林氏缓缓地讲述着,语气中没了方才的那股讥讽之意,兴许是想起了自己跟贺兰弛,感同身受的缘故。 这个消息于凤轻狂来说,实在是太不能接受。 受原主儿时的记忆和她的感情所影响,她下意识把林忆棠认定为那种贤良淑德的古代贤妻良母之典范,将她当作神圣不可侵犯的人,不敢相信她竟然与林氏一样…… 这种感受怎么说呢?就像被自己最最信任的人狠狠在心上扎了一刀。 也是这一刻,凤轻狂猛然间意识到,原来自己潜意识里已经真正把自己和原主融为一体了。 “你胡说,我娘不是这样的人!” 凤轻狂拿匕首抵住林氏的小腹,手因愤怒和震惊而不由自主地颤抖。 林氏没有动,又发出一声讥笑。 “当年我的人曾亲眼看见林忆棠跟那个男人私会,就在冷香苑后山,正是这样我才派人去调查她,这些都是事实,你爱信不信。” “如果你知道我娘跟人私通,为什么不趁机揭发她?你那么想当正夫人,会错过这个打击她的大好机会?”凤轻狂厉声质问。 林氏答道:“我当然这么做过,只可惜林忆棠太聪明,很快就察觉了,并且做了应对之策,还反咬我一口,害我被老爷训斥,在静思堂里关了一个月。” “后面林忆棠十分小心,还把身边的下人换了一轮,我想再找机会揭穿她,却再也没能找到机会。” 闻言,凤轻狂的心变成一团乱麻。 “既然你都能查到我娘跟那个男人以前的事,我爹怎么可能不知道?” “你怎知他不知道?”林氏反问她。 “他若是不知,最后的两年里,又怎会疏远林忆棠?” “他很少去冷香苑,直到林忆棠死了……” 凤轻狂知道她在暗指什么,而且她也有同样的怀疑,只是实在无法接受这一切。 这么一来,凤衡杀林忆棠的动机就出来了,他一直阻止她追查当年之事的行为也说得通了。 可是,这真的就是真相吗? 沉默了很久很久之后,天色渐明时,凤轻狂看着微亮的天边,问:“你真要去找贺兰弛?” “当然。”林氏回答,没有半刻犹豫,语气异常坚定,怨恨之情显而易见。 凤轻狂点点头,起了身。 “很好,那就走吧。” 京城,皇宫。 天色大亮,到了上早朝的时间,但因才经过大乱,皇宫和皇城尚未安定下来,还有些三王党羽也没有捉拿回来,加上皇帝龙体不适,这两日便只有罢朝。 隔天的日出时分,慕连城被皇帝叫到了寝宫。 “参见父皇。” “平身。”慕尊靠在龙床上,抬手示意慕连城就坐。 慕连城依言坐下后问:“父皇一早召儿臣过来,不知是否有何吩咐?” “你我父子俩,除了公事就没有别的事可以聊了?”慕尊一动不动盯着他,苍老的脸上神色阴晴不明,目光中夹着一丝探究。 慕连城面无表情,抿着唇没应声。 少顷,慕尊问道:“你早就知道老三要造反,瞒着朕谋划好一切,引他跳进你设好的陷阱之中,是不是?” “父皇要这么说,儿臣也不好否认。”慕连城答得依旧冷淡,话声不含一点温度。 慕尊眯了眯眼睛,眸中释放出冷意:“难道朕说得不对?” 慕连城抬起眼睑,终于流露出一抹笑。 “说对了一半,我是早知道他要造反,但并没有给他设下陷阱,只是提前做好应对而已,是他自己利欲熏心,被野心蒙蔽了眼睛,走上这条不归路。” 这话虽然听着怪绝情的,可也是事实,慕尊痛心,却不能责怪慕连城什么。 事实上,他倒是认为现在将慕北拓这根反骨剔除了,总比将来他死了,慕连城皇位还没坐稳,趁机闹事要好。 手足相残,父子相杀,是帝王家的常态了,身为皇帝,他早就有心理准备,如今实在不应该过多地因此感到悲伤才是。 思及此,慕尊仰面叹息了一声,说:“罢了,这些已经不重要,朕只是想问问而已,你先出去吧。” 慕连城站起身,但还不打算走。 “不知父皇打算如何处置三弟和兰妃?” 说起这个,慕尊就觉得头疼。 “兰妃毕竟服侍朕的二十几年,也算尽心尽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朕不忍心杀她,就送到酆山离宫去吧。” 酆山的离宫乃是冷宫中的冷宫,专门囚禁后宫妃嫔,进了那里的人不是被折磨死了,就是遭受不住毒打自尽而亡,没有能活过一年的。 按理说送到那里,其实比杀了更残忍。 但兰妃不同于寻常妃嫔,她武功高强,就离宫里的那些老婆子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将她送到那里,无疑是放她自由。 是以,慕连城不赞同这个决定。 慕尊又说:“至于老三,他始终是皇室血脉,朕的亲儿,虎毒不食子,朕总不能做出比老虎还狠的事来,就褫夺王位,再剥去皇籍,发配到边关劳军便是。” “儿臣认为这样的处置似有不妥。”慕连城直接提出反对。 “你想杀老三?” “不,儿臣是认为应该处死兰妃。” 慕尊不由诧异:“你跟兰妃有仇?” 事到如今,皇后之死的真相也没有必要继续隐瞒,慕连城便坦诚道:“是,因为母后就是她害死的。” “什么?” 慕尊惊得当即坐了起来,“皇后不是被一个宫女杀害的么,跟兰妃有什么关系?” “那名宫女就是兰妃所指使的。”慕连城答道。 “可是,兰妃跟皇后素无怨仇,她一直不对付的人可是柳贵妃,有什么理由冒着杀头的危险迫害皇后?” 慕尊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他认为这是慕连城捏造的,目的是通过杀了兰妃从而彻底打垮慕北拓。 这两个孩子谁也不是心软的主。 “怎会没有理由?”慕连城顾及到皇帝的脸面,并不打算将兰妃跟贺兰弛有私情的事说出来。 “兰妃不甘心屈居妃位,为了当上皇后,自然得先除掉母后,这难道还不是最有说服力的动机?” 慕尊不由想到那天兰妃充满怨责的一番话,若说为夺后位而杀了皇后,也不是不可能。 “你可有证据?” 第一百三十八章 金銮殿的闹剧 “儿臣……” 慕连城顿时噎住,心也跟着凉了一半,“儿臣没有。” 这一下,慕尊更加料定他只是在编故事诬陷兰妃,心下叹息了一声,重新靠回床头去。 “太子,你担心老三野心不死,来日还会卷土重来,所以想彻底解决这个麻烦,这个心情朕可以理解,但与你作对的是老三,不要牵连无辜。” 牵连无辜? 此话一出,慕连城剩下的半截心也寒了。 杀伐果决,手上沾染了无数鲜血的人如今却仁慈起来了,你说可笑不可笑? 在慕连城看来,让他气愤的是,皇帝丝毫没有要为皇后报仇的意思,是因兰妃是他的宠妃。 他与皇后二十几载夫妻情分,几个月的时间就被抛在了脑后,究竟是多情还是薄情? “父皇的意思,儿臣明白了,父皇好生休息,儿臣告退。” 不等慕尊说话,慕连城就已头也不回地出了寝殿。 慕尊当然看见他转身时眼底掠过的那抹狠戾,一丝不祥的预感涌现在心头,这孩子究竟想做什么? 次日上午,身体好转的皇帝终于召开朝会。 文武百官各怀心事,低着头站在底下聆听皇帝的教诲,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时至此刻,那些个与慕北拓来往密切、明确参与过此次叛乱的大臣都已经被打入天牢,在场的人,要么是未曾参与,要么是因间接参与尚未追查到。 但不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没能尽到为人臣子应尽的本分,因为他们都向三王爷屈服了,因此都担心受到责罚。 唯独两个人除外。 一是先前在殿上怒骂慕北拓的宋太傅。 另外一个,则所有人大吃一惊,那就是与宋太傅做了相反之事的宋亦枫。 原来,宋亦枫那天臣服于三王爷,以及后来羞辱太子等都是在做戏,目的是取信于他,在最后那天晚上放南阳军进城,从而扭转乾坤。 宋家父子是功臣。 慕尊封赏了宋太傅和宋亦枫后,这才开始算总账。 他扫视着下面战战兢兢的群臣,缓缓说:“过去的事情,朕也不想再追究了,只希望诸位爱卿往后更加尽心为国效力,辅佐太子把燕国治理好。” “至于某些暗地里跟随慕北拓造反的人,若有悔改者,主动站出来向朕自首,朕可以考虑从宽处置,但要是等朕揪出来,便只有抄家灭族,绝不饶恕!” 众臣吓得心脏微微打颤,而其中心里有鬼的人更是手脚发软,额头冒汗。 然而,他们清楚皇帝的为人,在他这里,威胁皇权者,必死。 所谓从宽处置,不过是他诱人自首的手段罢了,一旦真的把自己交代出去,立刻就会被下狱。 而不交代,私下里花点钱收买刑部那些大臣,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或许还侥幸有活命的机会。 于是乎,在皇帝威逼利诱一番后,依旧没一个人说话。 “好,既然你们不肯主动交代,那么,朕只有另想办法了。”慕尊皱眉怒道,“来人,将人带上来!” 话音才落,侍卫便押着数人走进金銮殿。 他们穿着囚衣,蓬头垢面,满身血痕,散发着血腥味和臭味,过道两旁的大臣们都忍不住掩住口鼻,嫌恶地往旁边靠了靠。 这几个人都是三王爷慕北拓的重要谋臣,贺兰弛也在其中。 其实直接让慕北拓来认人,可以一次性把所有党羽都揪出来,省事的多,但是一来让他出来,慕尊嫌丢脸,二来慕北拓是个硬骨头,昨天受了好几次刑,一个字都没招供,让他来认人基本上行不通。 因此,只能靠这几个软骨头了。 “你们都好好地认一认,看看哪些人牵涉在此次叛乱之中,谁指认的最多,朕就饶谁不死。”慕尊朗声说道,“当然,你们得拿出证据来才行,要是谁敢睁眼说瞎话,朕立刻拉他出去斩首!” 这一招不可谓不高明,为了活命,谁也不会有所隐瞒。 底下瞬间一片哗然。 参与了谋反者怕被指认出来,未参与者则担心被诬陷,尽管皇上说明必须拿出证据,可在朝为官这么多年,谁还能全然跟三王爷没来往? 要捏造证据可太容易了。 在群臣的不安之下,几个犯人开始轮流指认。 很快,一个接一个的大臣被拖了出去,一轮指认下来,遭到指控的将近有二十个人。 这里面多是确实参与了谋反的,但也有一两个人只是与慕北拓走过来往,并不曾与他合谋造反。 慕连城担心滥杀无辜,便向皇帝道:“皇上,这几个犯人为了活命,难免有诬陷的嫌疑,儿臣以为,先把方才带下去的十八位大臣收押,之后再详细审问调查,查清虚实,以免错杀忠臣。” 慕尊颔首道:“说得对,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吧。” “儿臣领命!” 慕连城退回原位,转身之际,视线从贺兰弛身上扫过。 方才指认同党最多者就是贺兰弛,可这个人间接害死他母后,凌迟也不为过,绝不能让他逃过这一死。 “皇上,罪臣指认的那几个人都确确实实是三王爷的同党,罪臣手里握有罪证,就藏在罪臣府邸书房内的暗格里,皇上可立刻派人去取来。” 贺兰弛急切地说道。 慕尊俯视着他,冷冷地说:“既然朕先前答应谁指认最多,就饶谁不死,自然不能食言,假如那几个人真是造反的同党,朕会说到做到的,来人啊,再去贺兰府搜查。” 侍卫们领命走了,大殿逐渐恢复安静,而众臣的心也跟着安静了下来。 “贺兰弛!” 突然,殿外响起女人的一声叫喊,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身着霜色衣裙女人奔了进来。 她大概三十出头,风尘仆仆,怒火冲天,径直冲贺兰弛扑去,像极了一只要吃人的老虎。 群臣惊愕不已,都直愣愣地盯着这个女人,满脸好奇地看热闹,一时间忘了这是在金銮殿,而不是菜市场。 别人不认识这女人,贺兰弛和凤衡却不能不认得。 光是听到声音,他们俩就同时呆住了。 林氏怎么会到这里来? “贺兰弛,你这个无情无义之徒,我为你放弃一切,你却背着我跟别的女人勾三搭四,你不是人!我要杀了你!” 林氏一边破口大骂,一边对着贺兰弛拳打脚踢。 贺兰弛本能地抬手躲避捶打,接连后退数步,结果脚下一个不稳,摔了个四脚朝天。 趁这个机会,林氏猛扑过去,竟然就骑在了他身上,揪住他的头发,又是一顿毒打。 贺兰弛手脚都上了镣铐,被压在地上,根本无法反抗,加上身上本来就有伤,一会儿的功夫就被打得嘴角流血,嚎叫连连,其狼狈之相简直令人忍不住发笑,平日里那玉树临风的模样荡然无存。 大臣们见到这幅混乱场景,皆不知该如何是好。 而凤衡此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或者立刻逃离这里,以免一会儿林氏的身份被揭穿,让他难堪。 “哪里来的疯子?侍卫呢?还不快进来将她拖出去!” 慕尊怒嚎道,他还以为是冷宫里的某个发疯了的妃嫔趁侍卫不注意溜出来了,感到分外丢脸,气得眉头直竖? 慕连城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唇角却微微翘起,往上瞟了慕尊一眼,心下冷笑,这就脸上挂不住了么?好戏还在后头呢。 侍卫们好像耳聋了一样,半天才跑进来,把林氏拉开。 “贺兰弛,我要杀了你,杀了你!”林氏被扭住双手,强行按在地上,可依然狠狠地瞪着贺兰弛,嘴里不断地叫骂。 侍卫连忙捂住她的嘴,大殿终于安静许多。 这时候,有人将林氏认了出来。 “咦,这不是定国公府的一位姨娘么?定国公,您快瞧瞧,这是不是您的小妾?” 该来的还是来了,凤衡满心绝望。 皇帝越发吃惊,定国公的小妾怎么会到宫里来了,还跑到金銮殿上来闹腾? “定国公,这真是你的妾室?” 凤衡颤巍巍地站出来,千万个不愿承认,却不得不承认。 “是,这是林氏,几个月前已经被臣送到家庙去了,不知为何今天会出现在这里。” “荒唐!你连自己的女人都管不好,还怎么做朝廷高官?” 凤衡立即跪下道:“臣管教无方,请皇上降罪!” 慕尊实在无语,不由抚了抚额,摆手道:“把这女人带下去,杖打一百大板,然后让定国公领回去吧。” 凤衡暗自捏了一把汗。 此时慕连城却站了出来。 “皇上,方才臣听林氏所言,似乎她与贺兰弛有着某种不可告人的关系,也不知是否参与谋反之事,不如先把话问清楚,再做处置不迟。” 众臣纷纷点头。认为此话有礼。 凤衡则又冒出一身冷汗,今天是要把他的那点家丑都爆出来吗? 既然牵涉到谋反之事,慕尊就不得不重视了,于是又命侍卫把人放开。 怎料林氏真疯了一样,一得自由便又扑向贺兰弛,好在侍卫及时拉住。 慕尊既恼又无奈。 “林氏!这里乃是金銮殿,岂容你放肆?安分一点!” 第一百三十九章 乱棍打死 遭到皇帝亲口训斥后,林氏总算安分下来,被侍卫按着,乖乖地跪在了殿中。 “林氏,你跟贺兰弛是什么关系?”慕尊质问道。 贺兰弛握紧双拳,浑身都止不住地颤抖,害怕到了极致。 他转头朝林氏看过去,眸中充满了乞求,但林氏并没有看他,直接答道:“我们没有什么关系。” 闻言,贺兰弛紧绷的神经瞬间松下,然而,接下来却听得林氏又说:“只不过一直暗中往来,纠缠不休,时不时地躲在一起偷个情而已。” 此话一出,满堂哗然,大臣们都用看怪物一般的眼神瞪着林氏,心里暗暗骂她不要脸。 一个女人居然能把此等伤风败俗之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毫不掩饰地说出来,当真是污了众人的耳朵。 而此时最难堪的,莫过于凤衡了,当初知道林氏偷人的时候,就该将她赶出凤家赶出京城,真是悔不当初啊! “林氏,你胡说八道,含血喷人!我跟你何时往来过?”贺兰弛终于彻底爆发,“我跟你八杆子都打不着,怎会有你说的那种龌龊关系?究竟是谁叫你来污蔑我的?” 林氏冷笑一声,侧首看过去。 “你我相识十几年,两情相悦,情意绵绵,我甚至还为你怀了一个孩子,如今你却好意思说我污蔑你?” “贺兰弛,你可真不愧是个薄情郎呢。” 听了这话,大殿内又是哗然一片,众臣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凤衡直直地站着,神色木然,他这张老脸已经丢尽了。 “你这个臭婆娘,给我闭嘴!” 贺兰弛完全失控,竟起身冲林氏扑过去,狠狠地掐住了她的脖颈 站在近处的一位大臣连忙喊道:“快把人拉开,他要杀人灭口!” 两名侍卫只好上前去制止,这才勉强中止了这场小混乱。 这时,另外一个无比难堪的人站了出来,指着贺兰弛的鼻子质问:“贺兰弛,你当真跟这个女人有染?你可对得起我女儿?” 这便是贺兰弛的岳父,文远侯张显。 “岳父,您别听她胡说,我跟她的确十几年前就相识,并且有过一段情,但是很快我们就分开,各奔东西了,从那之后再也没有联系过。” 贺兰弛很明白,现在要想活命,就必须依靠这个岳父,因此,不论如何也要先取得他的信任,让他看在女儿的份上,帮自己一把。 “这些年虽然同在京城,但我们几乎不曾见过面,即便在公众场合碰到,也仅限于打个招呼而已,我真的没有跟她藕断丝连,更别提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事了。” “岳父,您也知道,这些年我与夫人的关系一直很好,我对她是一心一意的,怎么会去招惹别的女人呢?” “何况林氏还是定国公的妾室,我怎么敢染指?岳父,我说的都是实话,是林氏污蔑我,您不能上了她的当啊!” 虽然贺兰弛出身不好,但颇有学识,也有上进心,最重要的,是待妻室很好,这些年甚至不曾纳过一个妾,因此文远侯一直对这个女婿十分满意。 这次贺兰弛卷入谋反案,文远侯也想尽办法相救,不单是为了女儿,也是因为他确实器重这个人。 可现在却出了这档子事,实在令他痛心。 然而,内心深处,文远侯倾向于相信贺兰弛的,听他一番辩解之后,便更是如此。 于是,思忖须臾后,文远侯转向慕尊道:“皇上,贺兰……” “文远侯想维护贺兰弛,可要想好了。”林氏立即打断他的话,“这个人劣迹斑斑,一会儿您怕是会后悔。” 文远侯当即横眉竖眼道:“放肆!本侯与皇上说话,哪里有你插嘴的份?” 林氏嗤之以鼻。 “我这是在阻止侯爷引火上身,要知道,贺兰弛染指的女人可不止我一个,据我所知,还有一个身份比我高贵多了的女人也跟他有私情。” 说着,林氏故意瞥向贺兰弛,咯咯一笑。 “诸位想知道那人是谁吗?” 贺兰弛颤声骂道:“林氏!休再胡言乱语,否则我撕烂你的嘴!” 众人见他竟威胁起林氏来,好奇心更甚,齐刷刷地看了过去。 “那个女人就是三王爷的生母,兰妃娘娘!” “呵呵,怎么样?大家都没想到吧?” 林氏笑得越发欢实。 其他人却是笑不出来了,恨不得自己耳聋了才好。 兰妃可是皇上的女人,这个消息一爆出,且是当真文武百官的面,皇上的颜面何存? 林氏的笑声渐渐停止,大殿中鸦雀无声,安静得可怕。 “你说什么?” 听得出来,慕尊的话是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的,每个字都蕴含浓重的怒意,连周遭的空气也仿佛变得冰冷,令人不寒而栗。 大臣们默默擦汗,心头直打鼓。 出大事了…… 慕尊盯着林氏,眸子里迸射出肃杀之气。 “林氏,你可知道诋毁皇室名声,乃是死罪?” “皇上,我说的是事实,贺兰弛这个人渣,跟很多女人有染,除了我之外,我唯一知道的一个就是兰妃,其他没发现的,还不晓得有多少呢。”林氏挺直脊背,中气十足地说。 反正她也不想活了,没必要惧怕皇帝,死之前唯一的目标,就是毁了贺兰弛,让他遭天下人唾弃,身败名裂,生不如死。 不等慕尊再次问话,贺兰弛便怒吼道:“林氏,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这样污蔑我?你这么做到底能有什么好处?” “无冤无仇?你亲手害死我们的孩子,还利用我为你办事,表面上对我一心一意,温言软语,其实早就跟别的女人勾搭成奸,把我抛在脑后,你害得好苦啊,还跟我说无冤无仇?” “还在胡说!”贺兰弛除了抵死不认,也没有别的办法,“大家千万不要相信她的话,这个女人疯了,说出来的都是疯言疯语,做不得真!” 然而有些话一旦听见了,就很容易被人当真,不论再如何解释,旁人看来,都是苍白无力的。 “你说兰妃跟贺兰弛有染,有什么证据?”慕尊咬牙问。 林氏轻轻一笑:“证据就是三王爷。” 这话什么意思? 众臣低着头暗忖,不由心惊肉跳。 难道说,三王爷是…… “什么意思?”慕尊又问,双目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 “这些年兰妃娘娘母凭子贵,在宫里受尽了荣宠,更仗着三王爷起兵差点做成了太后,但谁也不知道的是,三王爷根本就不是皇室血脉,而是他,”林氏突然伸手指着贺兰弛,“贺兰弛的骨肉!” “岂有此理!” 慕尊不肯相信兰妃会跟别的男人有染,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况且这里文武百官都在,如果兰妃和贺兰弛的事情被证实,他这个皇帝就成了天下人的笑柄,今后还有何颜面面对百官和百姓? 所以,他要立刻封住这个女人的口,防止此事继续闹大。 “来人,这个疯女人毁坏皇室声誉,罪不可赦,立刻拖下去,乱棍打死!” 林氏并无惧色,坦然自若地继续说:“皇上若是不相信,大可以跟三王爷来个滴血验亲,我究竟是否胡言乱语,一验便知!” 慕尊忍无可忍,一把扫落书案上的折子和茶具等,立刻拍案而起:“带下去就地处决!” 众臣吓得慌忙伏到地上,不敢吱声。 林氏丝毫不反抗,任由侍卫拖拽着,满脸从容,当看向贺兰弛时,嘴角竟流出一抹诡异的笑,令人毛骨悚然。 “把贺兰弛押回天牢去!退朝!” 慕尊说罢,径自拂袖而去。 待仪仗全部走出金銮殿,脚步声消失在上首,大臣们才陆陆续续地抬头起身。 林氏被乱棍打死了,凤衡虽然痛恨这个令自己颜面尽失的女人,但念她无人收尸,也颇为可怜,最终还是让人把尸体认领了回去,找个地方安葬了。 慕连城办完公事回到太子府时,凤轻狂正悠闲自得地坐在他院中的凉亭下一边饮茶,一边盯着面前的棋局研究什么。 这毫不客气不把自己当外人的模样,令慕连城心中愉悦。 “你什么时候也喜欢下棋了?” “咦,你回来啦?”凤轻狂微微一笑,伸手为他也斟了一杯茶,“我不怎么会下棋,只是闲来无事随便看看,这还是你走之前留下的棋局。” 慕连城坐下时扫了棋盘一眼,果然是他昨天没下完的残局。 “来很久了?” “半个时辰左右。”凤轻狂捻起一块糕点放进嘴里,满意地笑道:“二游那小子越来越清楚我的口味了,知道我喜欢吃榛子酥和云片糕这些点心,每回来都拿这个招待我,太贴心了。” 她坐在这里吃吃喝喝的,几碟点心几乎全都进了肚子。 慕连城轻勾唇角,哪里是二游贴心,明明是他把她的口味摸透了,特意让人备着的。 “对了,事情进展得如何?”凤轻狂拍掉手上的糕点碎,终于问起了正事。 慕连城温声答:“算是进展顺利。” 他们说的,自然是林氏大闹金銮殿的事。 第一百四十章 挑了你的舌头 慕连城的人早在几天前就找到了凤轻狂的下落,秦洛曾潜入家庙救凤轻狂,但凤轻狂为了引林氏上钩,没有跟她走,并把计划告诉了秦洛,让她带话给慕连城。 今天一早,凤轻狂带着林氏从山上下来,在山脚就遇上秦洛,这才成功返回京城。 今天林氏大闹金銮殿,乃是慕连城安排的,目的是爆出兰妃和贺兰弛的关系,毁灭皇帝心里对这母子俩残留的那点情分,下狠心处死他们。 “林氏死了。”慕连城突然说。 凤轻狂略一挑眉,“怎么死的?” 虽然林氏曾几次三番要她的命,她痛恨极了这个人,但好歹是一条人命,听到死讯,她不可能无动于衷。 “因为爆出兰妃跟贺兰弛有染的事,惹怒皇上,被乱棍打死的,遗体已经被你爹派人领回去了。” “我爹?” 想起林忆棠的死极大可能与凤衡有关,凤轻狂既佩服这人的心胸宽广,又觉得讽刺。 “他倒是宽容大度。” 慕连城不置可否,小妾跟别的男人有染,还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把丑事抖出来,换了别的男人不将她的尸身大卸八块,扔到山里喂狼就不错了,哪还能给她收尸? “现在就等皇上对兰妃和慕北拓等人的判决了。”凤轻狂转着茶杯,自言自语。 “嗯。” 慕连城点了点头,心情有点复杂。 慕北拓倒了,紧跟着凤轻舞也会被打入天牢,不论处死也好,还是发配边疆也罢,凤轻狂的仇也算报完了,她是否已经在数着日子,准备离开京城? 当天下午,凤轻舞也回到了京城,可刚到王府门口就被禁军抓住,扔进了天牢。 她这才意识到,原来昨夜凤轻狂并非胡说八道,三王爷真的败了。 但是,她不肯认输,更不愿意接受这个结果,不相信自己这辈子的人生就这样到了尽头。 蓦然间,她低头扫过平坦的腹部,一抹带着希望的亮光一闪而过。 “来人,来人!来人啊!” 此时已经是半夜,值夜的狱卒都在打瞌睡,被她这么一吼,几个人猛地跳起来,还以为出事了,连忙跑来查看。 “大半夜鬼叫什么?”狱卒见什么事也没有,恼火得很,“没事找事是不是?” 凤轻舞一点也不把对方的怒骂放在眼里,反而神情倨傲,仰着下巴说:“凶什么凶?我虽然身在牢狱了,但也还是三王侧妃,是你们这些低等人可以辱骂的吗?小心我出去后要了你们的狗头!” 其中一个狱卒窝火道:“你个不知所谓的死娘们,还不认不清身份是不是?三王爷都进了天牢,还不知死活呢,你傲个什么劲儿?侧妃?三王爷都从今往后都没有了,哪儿来的侧妃?” 另外一人说:“别跟她啰嗦,这种女人不修理是不会老实的,打一顿就是了。” “好啊,你们打啊!”凤轻舞投去蔑视的眼神,指着自己的肚子说:“有本事就往这里打,把里面的皇家子嗣打掉,看皇上会如何处置你们?” 原本准备开门的狱卒们一下子顿住。 这女人怀了身孕? 这么一来,他们还真不敢动手了,虽说三王爷已被剥夺皇籍,可毕竟跟皇上的父子关系改变不了,他的孩子始终是皇家血脉,皇上不认倒没关系,要是认了,他们就是有十颗脑袋也不够砍的。 还是悠着点吧。 “算了,懒得跟她计较,走咱们回去喝酒。” 狱卒们正要走,忽而听见凤轻舞叫道:“等等!我还有件事要你们去做!” “你真以为自己还是三王侧妃呢?想支使我们?门都没……” 话未说完,凤轻舞便掏出一块白花花的银子,拿在手上晃来晃去。 “有好处也不干?” 狱卒立马转变态度,咧嘴笑道:“有银子就好说话多了,您有什么吩咐,尽管提。” “我也没什么特别的要求,只是希望你们把我怀了三王爷子嗣的事情上禀到皇上那里去,如果事情办成了,后面我还有重谢。” 狱卒垫了垫手里的银子,笑吟吟地应了。 事情交代完毕,凤轻舞坐回又脏又湿的墙角之中,不似之前那般满面颓丧,此时嘴角却洋溢出安心的笑容。 这回还真是多亏了这个孩子,有了他,皇上年纪祖孙之情,即使不恢复她的侧妃身份,至少总会安排她离开天牢这个鬼地方,到一个舒适些的住所去。 等她把儿子生下来,在京城也算小有一席之地,加上她毕竟是凤家的女儿,爹不会不管她的,总一天她可以东山再起。 一定可以! 思及此,似乎慕北拓活着与否,都不重要了。 得知凤轻舞被抓进天牢之后,凤轻狂决定去看望看望她。 这天早上,太阳刚升起来,凤轻狂跟着狱卒来到关押凤轻舞的牢间。 因为时间还早,凤轻舞昨夜又很晚才入睡,此时还在睡梦中,直到狱卒敲响铜盘,才一激灵吓醒了过来。 “敲什么敲?想吓死人啊?” 狱卒没好气道:“有人来看你了!” 凤轻舞这才注意到他身旁站着的凤轻狂。 “你怎么来了?特地跑来幸灾乐祸嘲笑我么?” 凤轻狂觉得搞笑,“我可没有这么无聊,我来找你,是为了青桃的事。” “你想趁机杀我为她报仇?”凤轻舞警惕地瞪着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目光中流露出惊恐之意。 “你别乱来啊,我肚子里可是有三王爷的骨肉呢,谋杀皇家血脉是死罪,杀了我,你也活不成!” 凤轻狂转动眼珠,视线扫向凤轻舞的腹部,倏地嘲弄道:“皇家血脉?你真以为这孩子很值钱?” 慕北拓不是皇帝的亲生儿子,他的孩子跟皇室毛线关系都没有,凤轻舞还以为这孩子能救她的命呢? “我劝你,最好不要让人知道你怀了慕北拓的骨肉,否则你肯定保不住他。” 凤轻舞听到这话,自然解读为凤轻狂是因整不死她而不甘心,故而有意说狠话吓唬她,遂嗤之以鼻。 “你以为我有这么蠢,能信你的忽悠吗?” “我已经给过你忠告了,已然仁至义尽,你不相信就算了。” 凤轻狂才不在乎凤轻舞是死是活呢,只是可怜她腹中的小小生命,好心做出提醒而已,但既然凤轻舞不领情,那么,她也就没有自作多情的必要了。 “哼,忠告?你不使坏害我就不错了。”凤轻舞低声骂道,依旧下意识地与凤轻狂保持着安全距离。 “你还想说什么?” 凤轻狂不是来说废话的,当下讲回正题。 “青桃临死之时,有没有什么话留下?”虽然她知道青桃留下意愿的可能性很低,但还是想问一问,如果有,她便尽心去完成。 那丫头无亲无故的,生前也没有什么特别愿望,她就是想做出补偿,以慰她在天之灵,也不知该从哪里着手。 凤轻舞冷嗤道:“想不到你对那个贱婢还挺有情义。” “住口!”凤轻狂听不得“贱婢”两个字,目光如刀刃般瞪向凤轻舞。 “你这种人没有人性,根本就不会明白情义二字,跟青桃比起来,你才是卑贱的那个,你连她半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你……” 凤轻狂步步逼近凤轻舞,“你若再侮辱青桃,我立刻就挑了你的舌头,信不信?” 贱人! 凤轻舞几乎脱口骂出,但在看见凤轻狂面上的杀气时,又吓得把话咽了回去。 总有一天她要亲手杀了凤轻狂,但现在,还是忍着吧! “那丫头死的时候,我不在场,她有没有留下遗言,我不清楚。” 果然答案是让人失望的,但凤轻狂早就有心理准备,倒也没太伤心。 也只有往后将青桃放在心上,每年去她坟前上柱香,当是对她的报答了吧。 “我走了,你好自为之。”凤轻狂转身出了牢间的门,忽而又停下脚步,回头道:“凤轻舞,你娘死了。” 然而凤轻舞听到这个消息,脸上浮现出的不是悲伤也不是惊愕,而是欣喜。 凤轻狂看见她松了一口气,嘴里念着:“死的好……” 回想林氏这一辈子,大概只真心地待过两个人,一个是凤轻舞,另一个是贺兰弛,但这两人都只想着他们自身,对她毫无感念,就连死了都没人为她掉一滴眼泪。 何其可悲! 林氏几十年奔忙到死,又有什么意义? 凤轻狂摇摇头,大步离去。 而就在她走后不久,两名身着宫装的太监来到天牢。 “是不是皇上让你们来带我离开这儿的?”凤轻舞握住牢栏,满脸兴奋地问道。 年长的太监嘲笑道:“不,皇上交代奴才,来给您赐一碗药。” 凤轻舞不明所以,目光转向他身后的小太监手里那碗黑乎乎的东西。 “这是什么药?”直觉告诉她,这不是安胎药。 对方答:“打胎药。” “什么?”凤轻舞蓦地趔趄一下,脑海中回想起之前凤轻狂的话。 怎么会这样? “不可能的,皇上怎么能这么绝情?这怎么说也是皇室血脉,纵然三王爷造反叛逆,可孩子是无辜的,皇上为什么要打掉他?” 凤轻舞双手附在小腹上,竭力嘶吼着。 太监似笑非笑地说:“很简单,因为这不是皇室血脉啊。” 第一百四十一章 半斤八两 “不,这是皇室血脉,这就是三王爷的亲骨肉!” 凤轻舞惊恐后退,眼泪簌簌滚下,这是她唯一的希望了,决不允许任何人毁灭。 太监放轻声音说:“奴才知道这是三王爷的骨肉,但可惜并非皇室血脉,他活在世上,只会令皇家蒙羞,他必须死。” 这话什么意思? 凤轻舞愣住了。 “侧妃娘娘,您还是赶快把药喝了吧,这样您还能活着,奴才也好早些回去交差,如若不然的话,我们只好动粗了。” “你们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凤轻舞背靠着墙壁无助抽泣,她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发展,本想靠这个孩子救命,结果却惹来大祸。 “公公,这药我真的不能不喝么?”凤轻舞哑声问道,再怎么说,她也对这孩子倾注过感情和心血,要打掉还是舍不得的。 太监摇摇头:“对不住,皇上的命令谁也不能违抗,你只有两个选择,打掉孩子,或者自尽。” 凤轻舞看着小腹,犹豫一阵,最终还是选择喝药。 孩子没了以后还可以有,但她要是死了,就报不了仇了。 待凤轻舞把药喝完,两个太监来到牢间外面等候,没多久就听见里头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听得声音渐弱,到最后全然听不见,才又进去查验。 只见凤轻舞倒在地上,身下是一大滩血。 血腥味在空气中蔓延开来,太监掩住口鼻,转身对狱卒吩咐道:“让太医进来给她诊治,这两天费心照看着些,别让她死了就行。” 里面,凤轻舞费力睁开眼,望着从窗口照射进来的微弱的光,双手颤抖着紧握成拳。 今天所受的一切苦痛,她都会牢牢记住,他日,千倍万倍地奉还给那些害她沦落至此的人。 回到定国公府之后,凤轻狂悄悄地把存好的钱财捧出来细数整理,同时美滋滋地想着,等这里的事情了了,该去哪儿逍遥,是往北走呢,还是往南走。 据说大燕江南水乡夏秋两季景色最美,既然是要享受生活,那自然不该错过美景了。 于是,计划了一下午后,凤轻狂决定首站去徉州。 徉州除了人杰地灵、风景优美之外,凤轻狂选择它的另外一大理由,就是那儿是林忆棠的故乡。 世家大族林家就在徉州城,林家是书香门第,成名已有百年历史,在整个大燕也很有名望,可以说是仅次于宋家了。 但林家比宋家更加淡泊名利,因为他们世世代代都不入朝为官,只负责教书育人,在徉州还办了一家书院——鸿渊书院。 这个书院跟林家这个家族一样,也有百年历史,名气之分之大,江南大部分的学子都出自那里。 因此,林家的人脉也是非常之广的,之所以百年兴盛不衰,就是靠着名声和人脉。 凤轻狂也很想去看一看,这个传说中的书院究竟有多厉害,顺便查访林忆棠的生平往事,以便寻求她死亡的真相。 尤其,她见林忆棠的那位青梅竹马的心上人一面。 既然在京城找不着线索,只有从林忆棠的娘家这边着手了。 究竟事实如何,总得有个结果,只有结果出来了,她才算真正完成任务。 想着想着,凤轻狂便在软榻上瞌睡了过去,等醒过来时,天已经黑了。 在偏堂用完晚饭,又在院子里悠闲地喝了会儿茶,才慢悠悠地踱步回到房中。 刚关上门,凤轻狂眸色一冷,猛然转身。 只见一道黑色身影绕过屏风,转了出来,却是江明澈。 “你还没走?” 凤轻狂拧眉问道,话语中是诧异与担忧,现在慕北拓垮了,作为造反的主要同党之一,江明澈自然也要被追捕,眼下他待在京城,无疑是深入虎穴。 江明澈走到她身边,柔声道:“我来找你一起走。” “我还有事情没办完,暂时不能走,”凤轻狂移开视线,转身走到一旁,与江明澈错开距离,“况且,我就算走,也不会跟你走。” “为什么?”江明澈惊讶又不解,“你当初不是答应……” 凤轻狂打断他的话:“我是说过,只要你帮我报仇,我就跟你走,但现在凤轻舞确实得到了惩罚,却并非由你做到,先前的约定自然就无效了。” “你……” 江明澈很想发火,但对着凤轻狂,再大的怒火他也舍不得撒出来,只好无奈地发出一声抱怨:“你这分明就是耍赖!” “你就当我是耍赖吧,反正我是不会跟你走的了。”凤轻狂耸耸肩,一脸无所谓,“你走吧。” 江明澈不甘心,一把抓住凤轻狂的肩膀,执着道:“轻狂,你不要闹了,现在京城还未完全稳定,是离开的最好时机。” “我向你保证,只要离开了京城,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我绝对不会拘束你,好不好?” 凤轻狂差点翻白眼,我去哪里是我的人身自由,你当然管不着!你以为你谁啊? “我说了,我不跟你走!怎么你听不懂吗?”她推开江明澈,开始有些不耐烦。 扪心自问,这许多的日子里,她对江明澈的态度真的足够好,那都是念及昔日情分,况且骨子里她是个心软之人,但这并不代表她的耐心没有限度。 江明澈先是一愣,而后面露异色,沉声质问:“你还是舍不得慕连城,是不是?” 凤轻狂没奈何,心想如果承认了他就会走,那也无妨。 “你说是就是吧。” “为什么你这么不公平?” “什么?”凤轻狂被这个问题问得一头雾水,怎么还扯上“公平”两字了? 江明澈看着凤轻狂,眸中闪着妒恨的光。 “你说当初我欺骗利用你,令你没法原谅,那现在呢?慕连城不也做了同样的事?为何你却依旧对他死心塌地?” 凤轻狂摇了摇头,平静道:“不,他没有。” “怎么没有?他利用你向我透露假消息,从而引三王爷上钩,一切的一切都是他早就算计好的,你还不知道吧?” 江明澈说得很急,迫不及待要让凤轻狂知道真相,想看到她失落、愤怒,最终对慕连城寒心。 可惜,他没有得偿所愿。 “我知道。”凤轻狂回答的语气平静得异乎寻常,面色也毫无变化。 很显然,她的确早就知晓。 “因为这是我跟他商量好的。” 江明澈蓦地一怔,脑子里焕然雾除。 “原来不是慕连城利用你,而是你利用了我?你早就将我算计进去了!” “轻狂,我对你一片真心,你居然……” 话到一半,被凤轻狂的嘲笑声打断了:“你也不用表现得这么受伤,一开始你来找我,不就是想从我口中探听消息吗?是你利用我在先,才给了我反利用的机会,你我半斤八两,谁也别怪谁。” 江明澈发现自己竟无话反驳。 是啊,说到底,他们只是相互利用罢了。 “以前利用过我,我也利用你一次,从此你我之间就算两清了,我不会再记恨着以前的事,你也忘了吧,不要再来找我了,真的。” 凤轻狂认真地说。 在慕北拓起兵之前,她跟慕连城设局之时,就向慕连城提出了一个请求——事后放江明澈走。 这是她提出的唯一一个请求,也是她最后能为江明澈做的一件事。 从今往后,她不会再掺和与这个人有关的事。 江明澈点了点头,似乎接受了凤轻狂的话,但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冷芒以及隐藏在心底的不甘却骗不了人。 “轻狂,至少,咱们还能当朋友不是吗?” 凤轻狂从前是这么想的,但是此刻,她却摇头拒绝了。 “这次林氏跟贺兰弛的故事给了我一个教训。” 闻言,江明澈立马不高兴了。 “你,你把我比作贺兰弛那种人?” “不,不,我倒不是这个意思。”凤轻狂连忙解释,“我是说,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有些人和事还是快刀斩乱麻的好,以免给彼此带来更多的痛苦,还牵连身边的人。” 她其实是把江明澈比作林氏了。 在他们那段关系中,放不下的人显然是林氏,否则也不至于最后死也要毁灭贺兰弛。 而江明澈几次三番地来纠缠,并且想方设法地逼她跟他走,甚至不惜以伤害她的方式达到目的,已显现出偏执的一面。 凤轻狂瞧这苗头,实在是忍不住担心,要是哪一天江明澈不高兴了,也来同归于尽这一招,那她可就惨了。 凭她这小胳膊小腿的,也拧不过江明澈这种江湖大佬啊。 所以,还是早点断了吧。 “我到底是定国公的女儿,不论走到哪里,都与官府距离近,而你是无忧门的少主,与朝廷为敌,我们的身份说白了,就是白道与黑道,注定不相容,若是继续往来,迟早有一天会连累彼此,我这么说,你该明白了吧?” 江明澈当然听的明白这句话,但稍微深入解读一下,就认定,凤轻狂之所以要跟他断绝关系,以上的理由都不是真正的理由。 最关键之处还在慕连城。 第一百四十二章 对你礼让三分 “我尊重你的决定。” 沉吟良久后,江明澈如此说。 终于想明白了? 凤轻狂正要雀跃一番,未料紧接着便听得他继续道:“同样的,也请你尊重我的决定。” 啥意思? 凤轻狂诧异地看着江明澈,心想这人该不会还要纠缠吧? “我一旦喜欢了一个人,就永远不会变心,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我死了。” “你,你这人怎么……”凤轻狂简直要原地爆炸,“这么固执呢?” 好聚好散不好么? 江明澈俯首看着她皱成一团的脸,眼底的情意却丝毫不减,内心暗暗下决心,不论轻狂厌恶他也好,痛恨他也罢,这辈子,他绝不会放手。 眼看终究还是说不通,凤轻狂没了办法,只有直接下逐客令。 “夜色已深,我要睡了,你该走了吧。” “好,你早点休息。” 江明澈走得倒是很干脆,只是翻窗前又说了一句:“以后我还会来看望你的。” 凤轻狂行至床边,摆成“大”字形倒了下去。 当日金銮殿上的闹剧发生后,群臣私下里也没敢拿出来说,都只当不曾发生过似的,只字不提。 然而,谣言就像长了翅膀一样,还是流传了开来,成为百姓谈论的热门话题。 皇帝龙颜大怒,可事已至此,也是无可奈何,既然消息压不住了,只有尽快想办法善后。 最终,为了皇家的声誉,慕尊想到的最直接最有效的处理办法,就是杀了兰妃和慕北拓。 人没了,污点也就不存在了。 于是乎,在谣言传得最激烈的时候,慕尊下达圣旨,处死谋逆叛贼慕北拓及其同党,其家眷或发配边疆,或充入奴籍,后代永世不得为官。 谋反案的所有犯人于半个月后处斩。 没有诛连家族,已经是相当仁慈了。 不过,从始至终,皇帝没有提及慕北拓是否皇家血脉的问题。 当然,也没人敢问。 传了几天之后,民间的谣言逐渐止息,也没有多少人再记得。 然而,行刑的这天,在押送犯人往刑场的途中,一伙黑衣人突然冲出,制造了一场混乱,导致不少百姓被伤。 不过,负责押送的侍卫们注意力全在犯人身上,守得很严密,倒也没出什么问题。 慕连城在收到消息后,连忙赶往刑场,但由于从兵部官署到刑场距离太远,等他赶到的时候,已经行刑完毕了。 现场满地殷红,尽管已经过好几轮的清洗,还是红得刺眼,空气中的血腥味经久不散,令人作呕。 监斩官见太子殿下纡尊驾临,连忙迎上前来。 “殿下。此地污秽不堪,您千金之躯,怎可来脏了鞋?咱们还是移步到那边去说话吧。” 慕连城皱着眉头,摆了摆手,说:“不用了,本宫听说,在押送的过程中有一群人来劫囚?” 监斩官颔首道:“是,不过好在侍卫队奋力抵御,最终没有出什么差错。” “劫囚的是些什么人?”慕连城又问。 “这……微臣还不知道。” 慕连城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不知道?一个人也没抓住吗?” 监斩官听他语气冷冽,虽未发怒,却不怒自威,不禁有些惴惴。 “当时场面混乱,微臣只让侍卫们看好犯人,以免被劫走,无暇分身去抓人,所以让他们跑了,微臣失职,望殿下恕罪!” 慕连城只是觉得事有蹊跷,倒也并不是想责问监斩官,毕竟他的职责就是确保顺利处斩罪犯,抓不抓劫囚者倒在其次。 “那事后可有检查过罪犯?” 监斩官答道:“有,加上兰妃,一共是二十五人,一个都不少。” “本宫的意思是,是否查看过每一个人,是不是都对的上身份?” 那伙人既然目的是劫囚,不达目的不可能离开的,但他们却全部撤离,很可能是已经得手,只是不知用了什么方法,骗过众人眼睛而已。 监斩官微微一愣,摇头说:“这,这倒没有。” 罪犯个个蓬头垢面的,就算认也不一定认得出来,况且他看人数对得上,也就没有多想。 慕连城想骂人,但看监斩官这副茫然不解,又战战兢兢的模样,又忍了回去。 别说骂他一顿了,就打死他也于事无补,唯有希望是他多虑了。 兰妃跟贺兰弛被处斩,凤轻舞也即将踏上前往边疆的不归路,所有的仇都已报完,凤轻狂总算做完了最重要的两件事,顿时如释重负。 接下来就该离开京城,前去徉州调查林忆棠之死的真相了。 在这个地方,凤轻狂可以说是没有任何可留恋的,但如今可以离开了,她却忽然想起慕连城,心头涌出几分不舍来。 这也不奇怪,毕竟相处时日不算短,他们历经过不少风雨,生死关头都一起闯过了,没别的感情,朋友之谊总有,临别时舍不得也很正常。 这是凤轻狂给自己的解释。 故而,在离开之前,她打算去找慕连城道个别。 这天,正值慕连城休沐,他准备把前两天又搜罗到手的两件宝贝,送到国公府去给凤轻狂。 那丫头喜欢这些小玩意,他便时刻留心,见到符合她品味的,便会想办法买下来,拿去讨她的欢心。 纵然明知用处并不大,却依然乐在其中。 只是当慕连城要出门时,大游帮忙跑了过来。 “殿下,明净公主来了。” “明净公主?”慕连城下意识地微皱起眉头,“她有没有说什么事?” 大游摇头道:“没有,只说要见您,属下也不好问。” 明净公主毕竟是皇上的救命恩人,封号上“护国”两个字不是白叫的,即使是太子,也要给三分薄面,否则便等同于对皇帝不敬。 慕连城没办法,只能先去前厅那边。 走进门的时候,明净公主正坐在桌边饮茶,她穿着鹅黄色绣碎花锦裙,身姿窈窕,举止优雅,短短几年内,就从内而外地改变了,全然看不见从前那个生涩秀女的影子,比真正的公主还有金枝玉叶的气质。 “让公主久等了。” 明净听到声音,连忙搁下茶盏,起身福了福:“太子殿下。” 慕连城略扫视她一眼,淡声问:“不知你今日来,有什么事找本宫?” “我是闲来无事,过来找太子殿下说说话,这段时间京城发生的变故太多,都把我吓坏了,现在还心有余悸呢,这几天我总是心绪不宁,实在是找不到人倾诉了,这才来叨扰殿下的,希望你不要厌烦才是。” 明净说完,争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怯怯地望着慕连城,美丽的面颊上挂着两朵淡淡的红晕,显得格外娇柔。 可慕连城实在不是个解风情的人,目光始终也没往对方那边瞟,垂着眼帘说:“公主要是身体不适,该去找医官才对,本宫恐怕帮不上什么忙。” 一旁的大游默默叹气,殿下啊殿下,您也太迟钝了吧,难道您就一点也品不出来人家的真正意思? 明净公主又说:“我并没有什么大碍,就是想找个人聊聊天,一样可以安安心,听说殿下今天不用去官署办事,我才敢过来打搅的,你不会介意吧?” 介意,当然很介意,但是……慕连城很无奈,看在皇帝的面上,他不能像对待其他女子那样冷漠地对待她。 “本宫还急着出门,如果没什么重要之事的话,你还是请回吧。”在慕连城看来,这个态度是很客气的了。 但只是他觉得。 明净公主怔了一怔,早就知道慕连城是冷若冰霜之人,她也没指望对方一下子接受自己的心意,可是这也太不给面子了吧? 她是个非常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并敢于付诸于行动去追求的人,既然慕连城还是没听懂,那她就再说得清楚一些。 于是她看向大游,柔柔地说:“这位大哥能不能先出去一下,让我与太子殿下说两句话?” 大游用询问的目光看着慕连城,直到他点头同意才出去。 慕连城负手走到桌旁,依旧很平淡地问:“公主还有什么事要说?” “我知道太子殿下的丹青画得一绝,一直想瞻仰,只可惜没有机会,不知道今天殿下能不能让我开开眼界?”明净嫣然笑着问。 “本宫方才说了,我有事外出,没时间。”慕连城极是不耐烦,但好在他是个极其能控制情绪的人,并未表现出来。 明净便以为这表明自己还能再往前一步,遂说道:“今天殿下不是休息吗?既然不是公事,那耽搁一下也无妨吧?” 慕连城能忍,可底线却尤其的高,说了半天也赶不走这个人,他就毫不犹豫地往直白了说。 “明净公主,因为你曾救过皇上,因此本宫对你礼让三分,但绝对没有别的意思,如果让你误会了,本宫跟你说句对不起,以后还请你不要再来纠缠了。” 明净这才明白,原来他不是不知道她的心意,只是先前一直装作不知道罢了。 “我哪里不好吗?论样貌和气质,我哪里比不上京城那些千金小姐,以至于殿下看不上?” 她用了几年的时间来改变自己,就是希望太子有一天能入太子的眼,可为什么她这么努力了,还是得不到回报? 第一百四十三章 无情的太子殿下 “不是你比不上谁,只是本宫不喜欢。”慕连城的耐心将近用完,语气较先前也冷淡很多。 “京城的青年才俊比比皆是,任由你挑选,不论你看上谁,父皇都会为你赐婚,本宫也会衷心地祝福你。” “但请你不要往本宫身上费心,因为没用,本宫把话说得够明白了吧?” 明净公主毕竟是女子,脸皮还是薄,现在被心上人这样拒绝,自尊心受到极大的打击,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殿下是因为有心上人了,才无情拒绝我的吧?” 慕连城不置可否。 “那个人是凤家的三姑娘?”明净明知而顾问。 “是。”慕连城坦然承认,“除了凤轻狂之外,本宫不会看上任何女人。” 明净握紧衣袖下的手,一股妒恨之意自心头涌出,“如果我去向皇上请求赐婚,非要你娶我呢?” “本宫不会答应的。” “皇上的旨意你也敢不遵从吗?”明净恨得牙痒痒,那个凤轻狂究竟有什么好,居然能让堂堂太子这般死心塌地地对待? “就算是父皇,也不能逼迫本宫娶一个不愿娶的人。” 慕连城从来都不惧威胁,明净这步棋实在是走错了。 “好,好……” 明净嘴里念着,泪眼婆娑地看了慕连城两眼,扭头跑出大厅。 门口的大游望着她跑远的背影,忍不住摇头叹息,这些年来被太子殿下伤害过的女子数都数不过来了,他是出了名的“冷酷无情”,怎么还有人敢撞上来? 太子府门口,凤轻狂刚下马车,就见一道鹅黄身影狂奔而出,像风一样飘了过去。 “那不是明净公主吗?她怎么来了,还哭着跑出来?” 秦洛摸着下巴分析道:“肯定是太子殿下说了或是做了什么,惹人家伤心了呗,这也不是第一次见了,很正常。” 凤轻狂斜眼看她,问道:“怎么,经常有女孩子跑到府上来找太子殿下?” “那是当然,以太子殿下的身份、人品还有相貌,仰慕他的女子多了去了,姑娘以为只有你慧眼识人啊?” “呵~”凤轻狂撇嘴嘀咕,“身份和相貌自是一等一,但人品还有待斟酌吧?就他那副冷冰冰、生人勿近的模样,女孩子见了都怕……” 秦洛忙着吩咐小厮把马拉下去喂,一时没听清,笑嘻嘻地凑过来问:“姑娘,你是不是在说殿下的坏话?” “没有,我哪儿敢呢?”凤轻狂吐了吐舌头,有些心虚,“快进去吧。” 进门后,就与慕连城撞了个正着。 “咦,太子殿下要出门吗?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慕连城当即露出一丝笑意,说:“既然你来了,我就不出去了,进屋坐吧。” 两人进了前厅,凤轻狂注意到桌上还有没喝完的一杯茶水,便笑道:“方才我在门口的时候碰到明净公主了,她笑吟吟地走出门,想来你们聊得很愉快了?” 她故意说了反话,想看看慕连城如何应答。 慕连城眉头一挑,认真道:“不对吧?她走时可是哭着的。” “你还知道啊?人家特意上门来找你,你竟欺负人?要是传出去,可有损您太子殿下的威名啊!”凤轻狂装作抱不平,其实心里莫名很舒坦。 慕连城瞥了她一眼,剑眉轻蹙。 “我这里又不是酒楼,谁来我都得热情招待的。” 闻言,凤轻狂心头涌进一阵暖意,吹下眼睑,目光停留在慕连城正在斟茶的右手上。 “明净公主对你的心意,你不会不知道吧?” “知不知道有什么关系,横竖都与我无关。”慕连城说话的语气就跟在讲述的是别人的事一般。 凤轻狂心想,这个人果然够凉薄,当初对待她也是同样的态度。 不过,从什么时候开始就转变了呢? 回想起来到这里度过的近半年时光,凤轻狂忽然发现,原来自己跟这家伙的关系改善了这么多。 “你今天来,是不是有什么事?”慕连城看着凤轻狂,眼里藏着探究。 凤轻狂避开他的视线,笑说:“没有事,就不能过来走走了?” 慕连城轻笑道:“这倒不是,只不过你每回来,都带着目的,我很难相信你只是单纯地过来走走而已。” “这个……”凤轻狂仔细一想,貌似确实如此,但这也不能怪她,太子府门槛太高,一般人进都进不来,谁没事还过来串门啊? “其实吧,我是来……” 慕连城目露疑惑,“是来什么?” 凤轻狂支吾半天,“道别”两个字到了嘴边,却愣是出不来。 该死的,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道个别而已,慕连城又不会吃了她,在担心什么? “我……” 凤轻狂又吞吞吐吐半天,最终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却在对上慕连城那双深邃的眼眸时,下意识说:“我就是过来走走,哈哈……” 好吧,她怂了。 或许到时候留书一封,直接走人比较干脆。 慕连城大概猜到凤轻狂要说什么,但偏不拆穿,只当什么也不知,继续找话题与之闲聊。 “过几日宫中举办酒宴,你会去吧?” 啥?又有酒宴? 凤轻狂想到上次自己度过的那悲催一天,不由捏了一把辛酸泪,那种场合还是不适合她啊,算了吧。 “我就不去了,免得给大家添麻烦,上次的事还历历在目呢。” 慕连城笑得有些宠溺:“你是怕遇到柳贵妃吧?你该知道,该来的总会来,躲也躲不掉的。” 闻言,凤轻狂抛出狐疑的小眼神,质问:“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透露点来听听?” “我什么也不知道,别问我。” 慕连城故作神秘地摇摇头,俊脸上的神情明明在说:“我知道,但我就不告诉你。” 凤轻狂哼了哼,“不说就不说,我还不稀罕听呢。” 下午回到国公府不久,宫里来人,送上了一套精美的首饰,说是柳贵妃特地凤轻狂挑选的,希望她过几天戴着去参加酒宴。 凤轻狂终于明白慕连城那句话的真意了。 内心是绝望的,慕连城那家伙肯定早就收到了风声,也不提前告知她一声,实在太不够朋友了! 为保小命,凤轻狂思前想后,决定提前出逃。 这天夜里,她收拾好行装,趁所有人都睡下后,偷偷地出了房门,一路到后门那边,翻墙来到后巷。 后巷一点月光都没有,黑漆漆的,凤轻狂揣着一包钱财准备前往南城门。 不料没走几步就撞上一个人。 “嘶~疼死了……” 对方惨呼一声,凤轻狂不禁一愣,这声音咋这么耳熟? “小洛?” “三姑娘,你的头是石头做的吧?撞得好疼啊!” 嘿,老娘的头还疼呢! 凤轻狂心下抱怨一声,忙问:“三更半夜的,你跑到这儿来干什么?” 秦洛不答反问:“我还要问你呢,大半夜你怎么会在这儿?” 说着,拔出了火折子,“咦”一声,指着凤轻狂怀里那只圆鼓鼓的包裹,“你拿的什么?” “我……”凤轻狂赶紧把包裹护住,扬起下巴道:“你管我,我的私事又不用跟你交待。” 秦洛打量着她,点头道:“好吧,那我不问就是了,你去哪儿,我陪你呗。” “不用了,我自己去。”凤轻狂断然拒绝,带上秦洛还怎么跑路?“你回去吧,我没事的,不用管我了。” 说罢,她拔腿要走。 然而…… “哎哟,好疼啊……”秦洛突然又惨叫起来,叫得还挺逼真,凤轻狂只好折回去查看。 “小洛,你怎么了?” 秦洛也不答话,只是捂着腹部,哎哟哎哟地呻吟。 凤轻狂纳闷道:“刚刚我只是撞了你一下而已,不至于这么疼吧?” 更夸张的是,她搀扶住秦洛的时候,手放在其腰身,结果摸到一阵湿意。 淡淡的血腥味随着小巷里的凉风飘入鼻端。 “你受伤了?” 秦洛虚弱道:“不久前才包好的伤口,被你方才一撞给撞裂了,哎哟,我真是悲催啊,恐怕要死在这里了。” “三姑娘你走吧,不用管我。” 凤轻狂额上疯狂掉黑线。 你都叫得这么惨了,我还能走嘛?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秦洛今天怎么怪怪的?以她的性情和职业来看,只是受点伤还不至于叫得这么大声。 “我扶你回去重新处理伤口吧。” 秦洛拽住凤轻狂的手臂,几乎整个人都要倒在她怀里了。 “那就麻烦三姑娘了。” 凤轻狂本来就揣着一包钱财,里面金银珠宝不少,挺重的,再加上一个人的重量,差点没倒下去。 她先翻墙回去,把后门打开,然后把秦洛扶进来,两人跌跌撞撞的,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回到院子,进到秦洛的房间。 秦洛靠在床头,左腹处的黑衣已看得见地被血浸湿了,灯火下脸色也很白。 凤轻狂连忙去自己房里捧来了药箱,动作熟练地给她处理伤口。 “这伤口还不浅呢,你这是怎么弄的?该不会是慕连城把你派出去执行什么危险的任务了吧?” 秦洛摇头道:“没有,只是我自己遇上仇人,不小心被刺了一刀而已。” 第一百四十四章 是不是玩我 “仇人?” 凤轻狂打量着秦洛,只见她浑身上下整整齐齐,并没有打斗过的痕迹,不禁心想,难道那个人是她认识且熟悉的人?因为没有防备,所以被刺了一刀? 否则以她的武功,也不至于还手的能力都没有吧? 上了药包扎好伤口后,凤轻狂拿来干净的衣物帮秦洛换上,然后扶着她躺下。 她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估摸着再有个把时辰就要天亮了,秦洛止住了血,应该不需要自己陪着了,遂打算回去拿上包裹赶紧离开国公府。 “你好好休息吧,这两天不要乱动,伤很快就会好的,我先出去了。” 刚要起身,就被秦洛抓住手腕。 “三姑娘,你能不能就在这里陪陪我?我害怕。” “啊?”凤轻狂吃惊到嘴角直抽抽,她不会是听错了吧?这人平时胆大包天,无所畏惧,现在竟然会说“害怕”两个字? 莫非吃错药了? 还是,她根本就是假的秦洛? “你别耍我了,这儿又没鬼,你怕什么?” 秦洛道:“我怕我睡着后,就在梦里突然死了,可是我还不想死啊。” “只有姑娘你陪在我身边,我才有安全感,倘若我不行了,你还可以及时救我嘛。” 她的手依旧牢牢抓住凤轻狂不让她走,仿佛一个在撒娇的小孩。 对于她的转变,凤轻狂虽然有点觉得莫名其妙,但也不好拒绝,毕竟这段时间秦洛救过她很多次,此刻人家还受着伤,扔下她确实不好。 “好吧,我留在这里陪着你,这样总行了吧?” 秦洛这才喜笑颜开,舒展眉头。 “多谢三姑娘。” 凤轻狂搬来座椅,在床边坐下:“你流了很多血,身体正是虚弱的时候,闭上眼好好休息吧。” “你不会趁我睡着了,就偷偷溜走吧?”秦洛狐疑地瞄着她,“要是那样的话,我可不敢睡。” “你今天怎么变得怪里怪气的?一下子小了十几岁似的……”凤轻狂也同样用狐疑的目光盯着对方。 两人对视片刻,秦洛突然问道:“姑娘还没告诉我,你拿了那么大一个包裹,准备去做什么呢?” 凤轻狂连忙转移视线,轻咳了两声,说:“我就是准备去暗市倒卖些物件而已,你别多想了,快睡吧。” “好吧,是很困了。”秦洛总算乖乖地闭上了眼睛。 房间安静下来,不多时,凤轻狂也逐渐来了倦意,靠在椅背上打起瞌睡来。 然而,就是此时,原本该已睡着的秦洛却突然睁开了双眼,转头望向凤轻狂,目光中带着几分狡黠。 其实她并没有遇上什么仇家,腹部的伤是情急之下她自己捅的,匕首趁着当时天黑,她扔在了地上,这才瞒过凤轻狂。 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奉了太子的命令,要阻止凤轻狂离开京城,本来这并不难,但难得是,不能被她发现自己在阻止。 在后巷没办法的情况下,秦洛只好采取苦肉计。 虽说付出的代价大了些,但总比任务失败,之后被太子殿下责罚要强。 况且,只要拖住这几天就好了,之后太子殿下应该自有办法了吧? 因为在椅子上靠了几个时辰,凤轻狂醒来的时候感到腰酸背疼,脖颈还有点僵了,看了还在熟睡中的秦洛一眼,起身揉着脖子出了门。 这时候已是日上三竿。 凤轻狂回房洗漱了一下,换身衣裳,便吩咐朱儿道:“朱儿,你一会儿去药阁抓两副治外伤的药来吧,然后去厨房熬一下。” “小姐您受伤了吗?”朱儿一脸关切地问。 “不是我,是小洛受了点伤,麻烦你了。”凤轻狂微笑着拍拍她的肩膀,“别说出去啦,免得惹来麻烦。” 朱儿点点头:“小姐怎么跟奴婢还这么客气?奴婢这就去。” 看着她快步走远的身影,凤轻狂忽然心生愧疚,昨晚她只顾着自己逃走了,也没想过,那会给朱儿等人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朱儿待她也算是有情有义,她这么做是不是太自私了? 思及此,凤轻狂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三妹怎么了?何故一人在此叹气?”温柔悦耳的声音飘入耳中。 转头看去,只见凤轻云踩着莲步徐徐走来。 “大姐姐。”凤轻狂莞尔一笑,把人迎进屋里。 “你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不用准备嫁衣吗?” 在大燕国,女子出嫁时所穿的嫁衣都是自己缝制的,也只有少数实在是女红拿不出手的准新娘才会请人代做,凤轻云手艺好得没话说,自然要自己费心了。 然而,凤轻云所嫁之人并非心上人,压根没有这份心思,那身嫁衣的质量只怕不会太好。 “已经完成一半了,距离婚期还有一个多月呢,不着急,况且,嫁衣嘛,只要是红的就行,其实没什么好准备的。”凤轻云一脸不在乎地说。 凤轻狂笑了笑,故意岔开了此话题。 秦洛知道凤轻狂要跑路的话,必定选择晚上深夜,因此白天她很放心,并不去打搅她,但到了晚上,只能继续使用苦肉计演戏,找各种理由把凤轻狂拖在身边。 比如今天晚上伤口裂开啦,明天晚上发烧啦,后天晚上则做噩梦,趁凤轻狂睡觉前跑进她房间啦。 花样百出。 凤轻狂一度怀疑这死丫头在捉弄自己。 到了第四天晚上,天黑后,凤轻狂直接闯进了秦洛房里,叉腰质问:“秦洛,给我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故意的?每天晚上都害得我不能……不能睡觉,你玩我呢是不是?” 秦洛茫然地看着她,一双大眼睛瞬间水蒙蒙的,委屈都写在了脸上。 “我知道这两天给三姑娘添麻烦了,对不起,但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每次受伤都容易脆弱而已,如果姑娘嫌我烦,那就不必管我了,让我一个人呆着吧。” 说着,她挤出两滴泪来,一边擦一边转过身去。 “反正我从小到大都只有自己,生也好死也罢,没人会在乎,我已经习惯了……” 肩膀一颤一颤的,好不可怜。 凤轻狂当然就心软了。 “小洛,我没有嫌弃你的意思,你不要这样嘛,大不了我陪着你,一直等你伤好?你别哭了……” “不了,三姑娘还是不要勉强自己,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可怜。”秦洛抹着泪说。 她知道自己现在很不要脸,但是没办法啊,谁让三姑娘每天晚上都计划着逃跑呢? 凤轻狂叹了一口气,只好坐下来,耐心苦劝。 然后心里暗暗吐槽,今晚又跑不成了。 看来她还是逃不掉明天的宫宴。 临近子时,天牢这边。 一辆不起眼的乌蓬马车在大牢不远处停下,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身影从车内下来,缓步朝大门走去。 “什么人?”守卫听见脚步声,立即横刀喝问。 来人揭下斗篷的帽子,露出一张妍丽的脸,并出示令牌。 “本宫是明净公主。” 守卫接过令牌细看,确认无误后,拱手道:“参见公主!不知公主深夜到来,所为何事?” 明净笑道:“本宫想进去见一个人,只是说几句话,说完就走。” “敢问您要见的人是谁?”守卫又问。 “这就不用交代这么清楚了吧?”明净自腰间掏出一只大钱袋,在手里垫了垫,发出清脆的声音。 是独有金子碰撞才发出的声音! 几名守卫听得眼睛都直了,目测里头少说有上百两黄金,他们活了半辈子也没见过的大钱。 “这些就给几位大哥买酒喝了。” 明净把钱袋扔过去,守卫双手接过,几人迫不及待地打开来瞧验,顿时眼睛竟比里头的金子还亮了。 “怎么样,现在本宫可以进去了吧?”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到这份上,守卫们自然不好再阻拦,随即让开道来,恭敬地把人放进去。 “公主请进。” 走进牢内,潮湿的空气中臭味扑鼻,明净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掩住鼻子,快步往里而去。 最后,在左手边的一个牢间门外站定。 “明净公主驾到,凤轻舞,快起来接驾!”狱卒拍打着铁锁,大喊道。 蜷缩在一角的凤轻舞猛然一震,睁开了双眼。 什么公主? 被关了这么久,又处在绝望之中,凤轻舞已经有些糊涂了,半天也没反应过来。 明净冲狱卒摆了摆手,吩咐他先下去,而后走了进去。 “凤侧妃。” 凤轻舞艰难地坐起身,凝视对方好一会儿才把她认出来。 “原来是护国公主来了。” “凤侧妃看起来状态很差啊。” “你要是被关在这里半个多月,也会变成这副鬼样子的。”凤轻舞冷笑着说,她认为这个明净也不过是来落井下石的,没必要给她好脸色看。 明净嘲讽道:“可惜啊,本宫这辈子是不会允许自己沦落至此的。” 凤轻舞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这还不是摆明了来奚落她的么? 但问题是,她好像不曾得罪过这位护国公主。 “公主大半夜的来到天牢,就是为了嘲讽我?” “别误会,本宫可没这么无聊。”明净上前两步,蹲下身压低声音道:“本宫是来救你的。” 第一百四十五章 相看生厌 凤轻狂又守了秦洛一整晚,几乎彻夜未眠,等到天明时,整个人都是头昏脑涨的,相当难受。 好在宫宴是下午才开始的,她还有足够的时间回去补觉。 从天刚刚亮,一直睡到午后才醒。 才一起身,朱儿便急匆匆地拉着她梳洗上妆。 折腾了将近半个时辰,才总算弄完。 今天佩戴的玉簪和耳坠等,都是那天柳贵妃派人送来的,虽然这套首饰精致典雅,很合凤轻狂的心意,但她内心是不愿意戴的,但担心得罪柳贵妃,只有勉为其难。 出乎意料的事情是,平常从不出席各种宴会的凤轻云,今日居然主动向父亲提出了进宫赴宴的请求。 凤衡当然也希望女儿多出去露一下脸,广结人缘,在京城的贵族圈子中占有一席之地,将来嫁进杜家才更有说话的分量。 于是便爽快地答应了。 凤轻狂来到大门口的时候,凤轻云还没出来,倒是见到了等候已久的杜宏泽,他站在那辆装饰豪华的马车旁边,面带微笑。 “哟,杜小将军这么有心,还特意为姐姐备了这么一辆独一无二、精美绝伦的马车,看得羡煞旁人了。”她笑眯眯地调侃道。 杜宏泽笑道:“三姑娘要真是羡慕的话,可以叫太子殿下也为你准备一辆,想来他出手的,一定比在下这辆精美多了。” 凤轻狂一愣。 额……干嘛都拿她跟慕连城开起玩笑来了? “我可没那么大的脸,咱们这种俗人啊,还是适合乘坐俗气一点的马车。” 正说着笑,凤轻云终于出来了。 看到杜宏泽的一瞬间,凤轻云脸上原本有的笑容凝滞在嘴角。 “轻云,我……” 杜宏泽话才出口,凤轻云便打断道:“杜小将军,虽说你我订过亲了,但毕竟尚未拜堂,称谓上还是规矩一些为好,请不要直呼我的闺名,以免让外人听见了说闲话。” 顷刻间,此间的整片空气都冷了下来,充满了尴尬的气息,导致凤轻狂想先溜为快。 杜宏泽尽力保持笑容,装作不在意的样子,立即改口:“是,凤大小姐说的对,是在下唐突了,还望见谅。” 凤轻云表情淡淡的,没再出声。 “你们慢慢聊,我先走一步哈。”凤轻狂实在受不住这气氛,便准备走人,不料凤轻云拉住她的手腕道:“三妹,我跟你同乘一辆吧。” “这个……”凤轻狂左右为难,因为她知道这肯定不是杜宏泽希望看到的,遂笑着说:“杜小将军特意为你备了马车,你还是坐他那辆吧。” “我们还没成亲,同坐一辆马车影响不好。”凤轻云用了一个极其充分的理由推脱。 然而,杜宏泽也有很充分的理由说服:“你放心,这是我为你准备的,我自己不坐,没人会知道这马车出自我手。” 凤轻云干脆挽住凤轻狂的手臂,防止她趁机开溜。 “谁说没人知道?我三妹不就知道了吗?杜小将军有所不知,三妹这个人心直口快的,保不准一会儿到了宴上一不小心就跟谁提起了呢,是不是啊,三妹?” 凤轻狂讪笑了两声,点头说:“是啊是啊,我这个大嘴巴,守不住秘密。” 杜宏泽瞥了她一眼,略带不满。 凤轻狂就更无奈了,这两人纠缠来纠缠去的,还非要拉上她,这是造了什么孽? “那个,杜小将军啊,我姐姐说的也不无道理,还是让她跟我乘一辆吧,反正以后你这辆马车有的是机会派上用场不是?也不急在这一时。” 既然她都帮腔了,杜宏泽也不好死皮赖脸地求着凤轻云上自己的马车,便只有顺了凤轻云的意。 “好,那在下就先让人把马车牵回去了,皇宫见。” 看着他那落寞的背影,凤轻狂怪不忍心的,忍不住感叹道:“唉,杜宏泽既然特意备了马车过来,姐姐又何必一点情面都不留地拒绝?” “虽然你不喜欢他,但毕竟你们都要成亲了,总要学着好好相处,难道往后一辈子你见了他都要像见到仇人一样么?” “为什么不呢?杜宏泽就是我的仇人,是拆散我美满姻缘的仇人。”凤轻云冷冷地说,说完便径直踩着矮凳上了马车。 凤轻狂站在原地有些呆愣了,她觉得凤轻云变了,但具体哪里变了,又说不上来。 到了马车内,凤轻狂在软垫上坐定后才说:“平心而论,杜宏泽确实拆散了你的姻缘,但你跟梁玉书即便是成了,也必然不是美满良缘。” “固然,杜宏泽也未必是什么好人,可想比起梁玉书来,他还是正派许多的,你们好好相处,说不定以后会有意料之外的收获呢?” 再说了,在凤轻狂看来,凤轻云嫁给杜宏泽的决定,虽然有杜宏泽使了手段,但大部分还是她自己选择的结果。 为梁玉书那么一个人把自己卖了,实在不值当,可既然事已至此,就要承担后果,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决定负责。 “你跟杜宏泽是一伙的,当然为他说话,”凤轻云冷哼道,“根本不会从我的角度设想。” “上次端阳节宫宴结束后,我看见你跟杜宏泽在宫门前说了很久的话,那个时候你就跟他商量着怎么把我套进去了吧?” “我就不明白了,杜宏泽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连自己的姐姐都可以出卖了?” 听完这几句话,凤轻狂真想狠狠地抽自己几个耳刮子。 凤轻狂啊凤轻狂,叫你多管闲事,这下好心被当驴肝肺了吧? “呵,你觉得他能给我什么好处?” “我就是不清楚,这才问你的呀。”凤轻云流露出似笑非笑的模样,有种令人捉摸不透的感觉。 凤轻狂实在不想多言,因为实在也没必要。 “不管你怎么想,我跟杜宏泽并不是一伙的,他的所作所为,我事先概不知情,至于梁玉书,我确实认为他人品不好,这才在你面前说了几句不中听的话,要是你不爱听,那我不说就是了。” 凤轻云见她表现得一派淡然,心里的怀疑减轻了一些,可依然是半信半疑。 之后两人便没再跟彼此说话。 到了皇宫门口,凤轻狂先跳了下去,本来不想跟凤轻云同行,打算加快步伐先走一步。 不料定睛一看,竟见不远处一道蓝色身影也往宫门这边而来。 梁玉书怎么会来?以他那六品的官位,按理来说是没有资格出席的。 这时候,凤轻云也下来了,视线一下就被吸引了过去,整个人就像魔怔了一般,不由自主挪动着步伐,要往梁玉书那里去。 凤轻狂立刻抓住她的手臂,低声劝道:“这里是公众场合,你最好克制一点,否则不但会给你自己引来闲言碎语,令凤家颜面扫地,还会连累梁玉书。” 凤轻云这才猛然清醒,顿住了脚步。 梁玉书似乎并没有看见这边的凤轻云,又或是看见了却假装没看见,很快递上帖子,进了宫门。 “你今天之所以主动要求来赴宴,就是为了见梁玉书?”凤轻狂皱眉问道。 凤轻云推开她的手,没好气道:“是又怎么样?” “怎么样?姐姐,你别忘了,你是个快要成亲的人,若让杜家人知道你还整天惦记着跟别的男人见面,你觉得他们会怎么想?” 说实话,凤轻狂真想不通凤轻云这脑子里装的究竟是什么。 为何会对梁玉书那样的小人念念不忘,莫非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凤轻云瞪了她一眼,冷嗤道:“不用你来教训我,我的事我自己会把握分寸!” 然后扭头走了。 凤轻狂摇摇头叹气,有的人就是不会吸取教训,喜欢一条道走到黑,即使明知是错的,也决不回头。 这本是凤轻云自己的路,不论走到最后结局如何,都与其他人无关,她也不过是叹息一声罢了,不会去在意。 只是可惜杜宏泽的一片痴情了。 今天天气凉爽,没什么太阳,因此酒宴的举办地定在了御花园。 凤轻狂赶到的时候,园中已经有很多人,她没有去找凤轻云的身影,打算找个人少的地方坐下喝点小酒。 未料刚要去桌上拿酒的时候,明净迎面走了过来。 “凤三姑娘。” “参见护国公主。”凤轻狂当即福身行礼,低着头躲避对方投射过来的如炬目光。 上回见到她还是在太子府门口,当时她们并没有正式打招呼,但凤轻狂清楚地看到明净跑出门时瞪自己的那一眼。 那一眼满含愤怒与怨毒,令她浑身不舒服。 因此,此时一看见明净,她就忍不住想起那个眼神,也是浑身不自在。 明净微笑着打量凤轻狂,在看见她头上戴的那支紫玉木兰簪时,两眼倏地一亮。 “你头上戴的首饰,可是贵妃娘娘所赠?” 她怎么一看就知道?凤轻狂投去迷惑的目光。 “贵妃以前戴过几次,但嫌它太艳了,说更适合年轻人,后来就收起来了。”明净露出艳羡的表情,说:“没想到竟是送给了你,这可是贵妃娘娘专门订做的,价值连城呢。” 第一百四十六章 说你自己吧 听闻此言,凤轻狂讪讪地一笑,心想,柳贵妃故意把自己佩戴过的首饰送给她,分明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到底想搞什么? 接下来明净的话解答了她的疑惑。 “柳贵妃连这么好的首饰都舍得送给你,看来是真的很喜欢你了,兴许过不了多久,你就能成为人人艳羡的七王妃了呢。” “你现在心里一定很开心,很得意吧?”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明净的神情变得有点古怪。 “你一手牢牢抓着七王爷,一手又拉着太子殿下,跟他纠缠不休,令他对你念念不忘,你可真是耍得了好手段。” 凤轻狂眉心一跳,连忙后退了一步。 “公主误会了,我没要嫁给七王爷的意思,也没有纠缠太子殿下,我跟太子不过是朋友之间平常往来罢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是吗?”明净很显然是不相信的,“那你敢跟太子断绝往来吗?” 凤轻狂蹙眉道:“我凭什么要跟他断绝往来?” 明净一脸愤怒,压低声音道:“你都已经跟七王爷定情了,还揪着太子不放,就不觉得羞愧吗?” “定情?”凤轻狂简直快要裂开了,今天遇到的怎么尽是一些脑子突然不灵醒的人? “我跟你说了我与七王爷没什么关系,哪儿来的定情之说?这种话关乎七王爷跟我的个人名声,还请公主不要乱说。” 明净忽然发出一声冷笑:“柳贵妃跟我说过,这套首饰是要送给未来儿媳的,你别想瞒得过本宫。” 什么? 凤轻狂被这话吓出满脸问号,以及一身冷汗。 竟然有这样的事? 她要是早知道,即使是冒着得罪死柳贵妃的险,也不会戴上这套首饰来的啊! 明净又说:“凤轻狂,像你这种妄想攀龙附凤,想利用男人飞上枝头的女人,太子殿下见得多了,从来没有一个能成功的。” “他只不过是暂时被你的外表所迷惑了而已,很快,很快他就会看清你的为人,跟对待那些女人一样,再也不看你一眼!” 凤轻狂抬眸看去,只见对方眼眸中闪着兴奋的光,认定她今天要被太子抛弃了似的。 不知为何,看到明净这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她就很想怼几句。 “那些女人?公主说的是你自己吧?” 不出意料的,明净的脸瞬间阴沉了下去。 “你说什么?”她每说一个字都是咬牙切齿的。 凤轻狂却嫣然一笑,直视着对方道:“难道我说错了么?那天你哭着从太子府跑出去,难道不是遭到了太子殿下的严厉拒绝,一颗心被伤透了所致?” “你……” “我会不会被太子殿下看清不知道,至少你是被他看清了,否则,他也不会拒绝你的一片痴情嘛。” “凤轻狂!”明净气得脸蛋涨红,胸口剧烈起伏,面目凶狠得像要吃人一般。 “公主殿下,你的妆有点花了,还是找个地方补补吧。”凤轻狂毫不掩饰地嘲笑道,然后拍拍屁股走人。 “失陪了。” 明净听说妆花了,也顾不得跟她斗下去,连忙离开了御花园。 凤轻狂拿了一壶酒和一些点心,便来到一座没人的凉亭坐下,惬意而愉快地品尝着。 她本来对明净那个人没有任何意见的,甚至还感激上次她为自己说话,尽管是以接近慕连城为目的,可那也没什么。 但方才她那样说话,委实是令人窝火,她就反驳了两句,不料此时心情异常舒畅。 “凤三姑娘怎么一个人在此?” 一道低沉的嗓音飘入耳中,令凤轻狂猛地一顿,忍不住暗暗叫苦。 她就知道这个宫宴是不该来的。 “七王爷。”凤轻狂福了福身,强颜欢笑地看着对方。 慕风炎不客气地坐了下来,笑道:“大家都在闲聊说笑,怎么你倒在这里喝闷酒呢?” 喝闷酒?老娘喝得很愉快好不好?你哪只眼睛看见是闷酒了? 凤轻狂心里说道。 “我这个人不太合群,谁也不愿意来找我说话,就只好一个人待着了。” 慕风炎看了她一眼,抬手示意她坐下。 凤轻狂有些犹豫。 方才她独自待在这儿,半点没人在意,但此时多了慕风炎这么块招风旗,很多人的目光就被吸引了过来。 要是她这一下坐了,将会招来多少女子的妒恨? 她还不想死呢。 “王爷,我突然想起还要去找一个人,先失陪了。”抬脚就要溜。 然而,慕风炎怎可能就这么放过她? “站住!” 凤轻狂回头假笑道:“王爷还有什么吩咐?” “本王还没允许你走呢。” 慕风炎倒了杯茶,笑眯眯地对着凤轻狂,姿态优雅淡然。 “你,你到底想怎么样?”凤轻狂很恼火,但不能表现出来,只得幽怨地瞪着他。 “本王只是想跟你坐下来喝杯茶,聊聊天而已,你不会连这点面子都不给本王吧?” “这……我哪里敢不给啊?”凤轻狂恨不得掐死这人。 亭外已经有闲言碎语传过来。 “凤轻狂不是跟太子殿下走得很近吗?怎么又纠缠上七王爷了?真是不要脸啊!” “这不就是她的惯用伎俩吗?之前死皮赖脸地纠缠太子,弄得人尽皆知,她要是要脸,就不会出来乱晃了!” “就是,我要是她早就关在家里,不敢出门了,伤风败俗,不知羞耻,哼……” 凤轻狂心里那个恨呐,有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 明明纠缠的一方是慕风炎,这些人却选择性眼瞎。 “你们看,凤轻狂头上戴着的,不是柳贵妃的那套紫玉首饰吗?” “好像真的是哎,这是怎么回事啊?难道贵妃娘娘已经选定她为七王妃了?” “不会吧?怎么会看上她的?贵妃娘娘不是这么没眼光的人啊!” …… 凤轻狂是个耳尖的人,那些风言风语尽数都进了她的耳朵,她表示心很累。 正当她暗地里骂人时,慕紫颜及时地赶了过来。 “轻狂姐姐!原来你在这儿啊,我还到处找你呢!” 慕紫颜小跑过来,笑着挽住凤轻狂的手臂,这才看向慕风炎。 “七皇兄,我找三姑娘说点儿事,先带她走了哈。” 慕风炎心里自是不悦,但众目睽睽之下,他总不能在妹妹面前表现得太没风度,遂只有强笑着点头。 “去吧。” 凤轻狂心头一喜,立刻福身:“轻狂告退。” 然后跟着慕紫颜,在众人不善的目光下快步走开了。 走出好远一段距离,待周围没人了,凤轻狂才满怀感激地说道:“五公主,方才真是太谢谢你了,要不是你为我解围,我恐怕要被那些女人的眼神削成肉泥了。” 现在想想那些人像刀子一样的目光,还心有余悸,忍不住瑟瑟发抖。 她咋就这么倒霉呢?每次进宫准没好事! 慕紫颜笑道:“多亏了二哥吩咐我去御花园看看你,要不然我还不知道你有困难呢。” 慕连城让她来的?凤轻狂不禁有些诧异。 “七皇兄也真是的,非要在那么多人面前为难你,真不知道他这是什么心思。” “闲着没事儿干,以折磨人取乐呗。” 凤轻狂嘀咕道,说完,她不动声色打量了一下慕紫颜,却见她还是跟以前一样,穿着淡紫的衣裙,除了一支不显眼的发簪之外,再没戴其他首饰,碎发自额角垂下,遮住那块胎记。 “公主,你会出席酒宴吗?” 慕紫颜皱起眉头来,不高兴全写在了脸上。 “父皇特意派了人来,叫我一定要去赴宴,要不然我也不想去丢那个人。” 凤轻狂握住她的手,“傻话,怎么会是丢人呢?你少有出席这种场合,京中的许多青年才俊都还没见过你呢,他们肯定想一睹五公主的风采的。” “我的风采?”慕紫颜抬眼看她,目光不定,神情里全是不自信,“怎么会呢?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我脸上有块丑陋的胎记,不用见到我本人,就能猜到我有多难看了,怎可能想见我?” “公主,你要相信,这世上不是每个人都以貌取人的,”凤轻狂想办法宽慰她,“俗话说美人在骨不在皮,真正有修养的人,是一眼就能看到你的美丽之处的。” “而那些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的人,本身就粗鄙肤浅,骨子里更是鄙陋不堪,根本不值得去在意。” 闻言,慕紫颜逐渐露出一丝笑容。 “轻狂姐姐,谢谢你这么安慰我,我会记住你的话的。” “你啊,要真记得才好。”凤轻狂知道,要一个女子接受自己不如意的容貌,其实是很难很难的。 也只有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成长,或许才能逐渐放下吧。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准备返回酒宴那边。 不料迎面却遇上一个人——梁玉书。 “参见五公主。” 慕紫颜微微诧异,打量了对方好一会儿,迟疑道:“阁下是……” “在下是新科榜眼梁玉书,现在刑部任职。”梁玉书微笑着回答,笑容温和,举止文雅,端的是文质彬彬,谦恭有礼。 “哦,原来是梁大人,久仰大名。” 第一百四十七章 招人烦的梁玉书 慕紫颜这说的事客套话,她长居深宫,连寝宫的门都鲜少出,外界的事基本上是从来不打听的。 她连今科榜眼是谁都不知道,又怎会久仰梁玉书的大名? 梁玉书自己也清楚这一点,不过,他并不在乎。 “不知道梁大人找我,是不是有事?”慕紫颜客气地询问道。 “也没什么特别之事,只不过在下方才偶然间看见公主,被您的淡雅气质所深深吸引住了,想为您画一幅丹青,不知您是否愿意?” “我?” 慕紫颜是有些受宠若惊的,因为从来没有人夸赞过她有气质,况且她的容貌…… “梁大人,你该不会是在拿我开玩笑吧?” “公主金枝玉叶,身份尊贵,微臣怎么敢拿您寻开心呢,自然说得都是实话了。”梁玉书笑着说,视线不经意间与凤轻狂的相撞,不禁心头一跳,下意识地垂下头去。 他当然人认得凤轻狂,也早就打过照面,只是尚未与她正式说过话而已。 可为什么在她面前,总有一种要被看穿的感觉? 收到赞美,不论谁都会心情愉悦的,慕紫颜更是如此。 只不过,她实在太不自信了,总觉得梁玉书不过是在说客套话,于是迟疑地朝凤轻狂看过去。 凤轻狂笑了笑,说:“早就听说梁大人才高八斗,尤善作画,五公主,你可不知道呢,现如今他的画作在坊间,少说也要上百两银子才能到手,多少达官贵人经常请他过去一展画艺,却都约不到呢。” “公主要是能得他画一张丹青,那自然不该错过这个机会。” 梁玉书没想到对方竟如此夸奖自己,甚觉欣喜,拱了拱手道:“凤三姑娘谬赞了,只是大家给面子罢了。” 岂料凤轻狂紧接着却问:“以梁大人这么大的名气,这段时间应该替不少人作过画了吧?其中有多少是像五公主这样的小姑娘?你每次在为她们作画的时候,是不是也用一样的话来夸赞呢?” 这一连串的问题乍一听似乎并没什么,但仔细一想,就会发现问题。 凤轻狂分明是在讽刺梁玉书专门哄骗小姑娘。 梁玉书的脸都僵了。 “凤三姑娘真会开玩笑。” “我可不是开玩笑的,你梁大人是京城的风云人物,仰慕你的女子肯定不在少数,她们个个都貌美如花,气质非凡。” “我就纳闷了,怎么御花园中那么多的女子你都没看上,就单单看上公主殿下了,还主动来请求为她作画呢?” 凤轻狂可以说是很讨厌梁玉书了,因此说出来的话也比较尖锐。 梁玉书并不明白她为什么针对自己,只是默默地在心上记了一笔。 “五公主的气质是独一无二,其他女子所及不上的,在下虽然不才,但对下笔的对象要求比较高,这才不自量力地来打搅公主,还望公主不要介意。” “当然不会。”慕紫颜笑着说,“不过,我从没让人画过丹青,也没这种想法,恐怕让梁大人失望了。” “你还是另找他人吧。” 梁玉书露出失望的神色,故作欢笑道:“既然公主这么说,在下也不好强求,那在下就不多打扰了,告退。” 看着他渐行渐远,慕紫颜不禁疑惑地问:“轻狂姐姐,你好像很不喜欢梁玉书这个人?这是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他不是好人。”凤轻狂用最简单的话回答。 “你是不是早就认识他了?”慕紫颜又问。 凤轻狂犹豫着点了点头:“算,算是吧,总之这个人人品不大好,你还是不要跟他接触为妙,以后他要是再来找你,你就别理他。” 她还能不知道梁玉书接近慕紫颜,打的是什么主意吗? 除了借她公主的身份博上位还能为什么? 凤轻云已经被他毁了,现在又想来招惹慕紫颜?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慕紫颜心里困惑,在她看来,梁玉书这个人才华横溢、仪表堂堂,尽管名声大,却一点也不傲慢自大,方才始终都是谦恭有礼的,哪怕面对轻狂姐姐的为难都没失风度,是个很不错的人。 “没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吧?” “你要是不相信,可以去问问你二哥,他对梁玉书的为人再清楚不过了。”凤轻狂摊手说。 她不能把凤轻云跟梁玉书的往事说出来,毕竟有损凤轻云的名誉,所以只有将慕连城搬出来,以加强说服力。 但可惜效果并不那么好。 慕紫颜虽然单纯,但从不轻信他人的话,只信眼见为实四个字,即便此时说话的是她最信任的二哥,她是一样的态度。 “好啦,别说他了,酒宴快开始了,咱们赶快过去吧。” 到了酒席上,凤轻狂一眼就望到了那抹颀长挺拔的身影,迈步准备过去说话,未料倒是他先冲她招了招手。 凤轻狂四下瞅瞅,确定对方是在跟自己做手势,这才踱步而去。 到了慕连城跟前,未等他张嘴,她便压低声音气呼呼道:“喂,你是不是在计划什么?把我也算计进去了?” 原来她以为慕连城准备对付柳贵妃和慕风炎母子俩,并顺便利用了她一把,因此很不乐意。 慕连城先是愣了一愣,而后轻笑道:“我算计的就是你。” “什么?”凤轻狂愕然地瞪着他,眼睛睁得圆圆的,怒火逐渐上头,暗暗磨牙,“你……” “皇上驾到!” 宫人尖细的嗓音响起,凤轻狂只得先闭嘴,稍后再跟这厮算账。 可当她要回自己的席位时,慕连城突然把她拽住:“你去哪儿?” “当然是回座位了,皇上都来了!” “我为你准备了座位,你坐这里就行了。”慕连城指着身旁的位置说。 凤轻狂惊了。 太子殿下身边只有太子妃能坐。 “这这这里?” 慕连城趁她发呆之际,一把将她拉了过去,“坐着吧。” “我不……” 凤轻狂刚一起身,肩头又被按住,慕连城严肃道:“不许动。” “你……” 耽搁了这么一小会儿,皇帝已然到上位落座,凤轻狂不好再走动,唯有乖乖坐回去。 皇帝坐定后,便开始讲话。 凤轻狂心中正恼火,自是半句也没听进去,只斜眼瞪着身旁端坐着,嘴角还挂着清浅笑意的慕连城。 “哎,你到底想怎么样嘛?” 因为怕周围的人听见,她稍微倾身过去,凑到了慕连城耳边。 这个动作在她自己当然不觉有异,但在旁人看来,就显得有些亲密了。 尤其是像明净这样的有心人。 明净从落座后,注意力就没离开过慕连城那边,此时见凤轻狂竟然如此不要脸地在大庭广众之下跟太子咬耳朵,顿时妒火丛生。 再忍忍,很快太子就会看清凤轻狂这个水性杨花之人的真面目,这个女人得意不了多久了! 如此自我安慰了一番,明净总算把怒火压了回去。 这边,慕连城偏头瞅了凤轻狂一眼,面上带笑,但没有答话。 凤轻狂蹙起黛眉,不甘心地继续说:“我最近没得罪你吧?你干嘛又针对我?有什么话好好说就是了,大不了,我跟你道歉?” 话音刚落,就看见慕连城微微挑起那好看的眉峰,一脸诧异地看着自己。 她知道适才这种服软的话不像从她嘴里说出来的,但她也是没办法。 眼看就要离开京城了,可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再出岔子,惹祸上身,为了美好的未来,服个软算不得什么。 凤轻狂见慕连城半天都不睬自己,忍不住戳戳他的手臂:“怎么样啊?” “你既然没得罪我,何须道歉?”慕连城淡淡地说,回过头去,看也不看她。 “那你算计我作甚?吃饱了没事儿干啊?”风气狂置气道,一双美眸瞠大,水汪汪的,明明是满脸怒色,却有说不出的一种娇俏可爱。 慕连城勾唇轻笑,觉得逗逗这丫头还是有许多乐趣的。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见对方还是爱答不理,故作神秘,凤轻狂真一掌拍过去,把他那张俊美得有些过分的脸蹂躏一遍。 气愤之下,凤轻狂端起面前的酒杯,咕嘟咕嘟把杯中的酒尽数灌进肚,气才逐渐消了些。 这时,歌舞已起,御花园中酒香和花香交织着,弥漫在空气中,沁人心脾。 凤轻狂闲坐着无事,不经意间往对面瞟了一下,这才发现包括明净在内的好些个千金贵女都在仇视着自己,眼神像利剑一样,仿佛要将她千刀万剐。 今天真倒霉,走到哪儿都是众矢之的,问题是,她什么也没做,尽是被连累,她也很委屈好不好? “父皇,儿臣想趁这个欢庆时刻,向您讨道旨意。” 慕风炎突然站了起来,朗声说道。 众人闻声看过去,皆心生好奇。 凤轻狂往那边瞥去时,正好慕风炎也看了她一眼,两人的视线相撞。 一丝不祥的预感掠过凤轻狂心头,这人该不会又要出什么幺蛾子吧? 慕尊似乎心情不错,笑了笑,问道:“哦?说来听听?” “儿臣与凤家的三姑娘凤轻狂两情相悦,心心相印,想请父皇赐婚。” 第一百四十八章 谁稀罕当王妃 慕风炎的话立刻在席间掀起一阵滔天巨浪。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扫向了凤轻狂,震惊错愕、羡慕嫉妒恨等各不相同的情绪掺杂其中,看得人如坐针毡。 除此之外,凤轻狂还被慕风炎那句“心心相印”弄得一阵恶寒。 然而,她此刻并没有心情应付其他人,下意识地的第一个反应,便是对慕连城说:“他根本是胡说八道,谁跟他两情相悦啦?” 话一说完,她却又猛地愣住。 不对啊,我为什么要向他解释?奇怪了! 慕连城脸上没表情,心里很满意。 “承蒙七王爷看得起,轻狂受宠若惊,但王爷身份尊贵,又才华出众,而轻狂只是个粗鄙无知的小丫头,实在是不敢高攀。” 凤轻狂挺直脊背站起说道,一字一句都中气十足,举止毫无嗫嚅之态。 “况且,轻狂与王爷素无往来,总共也只见过几面而已,何来的两情相悦?或许是有些地方让王爷误会了,轻狂在此向您赔罪!” 此话一出,那些倾慕慕风炎的千金们心里就愈发不平衡了。 被七王爷当众表白并请婚是多么大的殊荣,这个女人竟敢直言拒绝,众目睽睽之下给七王爷难堪?她是疯了不成? 慕风炎也万没想到凤轻狂居然敢当众拒绝自己,一点面子也不给,登时惊怒交加。 而坐在皇帝身边座位上的柳贵妃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满面不悦地瞪了过去,她还当凤轻狂是个识大体顾大局的人,没想到这么不识好歹。 凤轻狂感觉得到柳贵妃在瞪自己,但她虽然有时候怂,可绝不是个愿意屈服的人,柳贵妃母子以为想利用群众的压力,就能迫使她答应这门婚事。 哼,这个想法大错特错了。 对于凤轻狂的举动,皇帝并不吃惊,毕竟当初慕北拓请婚的时候,凤轻狂已经做过一次一样的事了。 正当他欲出面调和时,下面又有一人说道:“凤三姑娘,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连贵妃娘娘专门订做给未来儿媳的首饰都收了,还说不承认想嫁给七王爷?” 说话之人正是护国公主明净。 这么一个挤兑凤轻狂的好时机,她可不会放过。 凤轻狂故作茫然,道:“护国公主在说什么首饰?轻狂怎么听不懂呢?” 明净冷笑一声:“不就是你身上佩戴的这套紫玉首饰吗?谁都知道这是贵妃娘娘送给你的,你还在装傻?” “公主可真会说笑,我身上的首饰是五公主送的,怎么会是柳贵妃的呢?而且这不是紫玉的,是白玉的啊,公主该不会连紫色和白色都分辨不清了吧?” 凤轻狂一边说,一边抚了抚左耳上的白玉耳坠。 距离近的人一眼就看见,那确实是白玉耳坠和发簪等。 明净因为远远坐在对面,之前又确实看见凤轻狂戴的是柳贵妃的紫玉首饰,故而并未再细瞧,此时再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凤轻狂笑眯眯地说道:“护国公主现在可看清楚了?以后可莫再信口胡说了,要是落下一个污蔑他人的名声,恐怕对你自身不利呢。” “你……”明净本来想趁机整凤轻狂一顿,不料反被她教训了,心头这口气怎么也咽不下去,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抽搐,脸色难看至极。 原来,凤轻狂早就料到明净很可能还会再拿柳贵妃所赠的首饰说事,因此在回这边之前,就临时把慕紫颜身上佩戴的首饰借了过来戴,原先的那套则收了起来。 慕紫颜经常都打扮得极其素净,即便不戴任何首饰,也不会令人觉得奇怪,因此没人怀疑什么。 “好了,都不要争论了,”慕尊终于发话,“既然凤三姑娘无意做七王妃,老七你也不要勉强她,况且,先前太子也已经跟朕提过为他和凤轻狂赐婚,朕答应了,京中贤良方正的女子多的是,任你挑选,这未来的太子妃,你就不要再惦记了。” 做了几十年的皇帝,他岂能看不出来柳贵妃和慕风炎在打什么主意? 出了慕北拓谋反的事件之后,慕尊对自己剩下的几个儿子就更加心存忌惮了,像这种拉拢大臣的手段,更是令他相当反感,因此对慕风炎的态度也很快冷淡下来。 慕风炎敏锐地感觉到了这一点,纵然心有不甘,却也不敢再多言,只得咬咬牙退回了原位。 未来的太子妃? 这几个字从皇帝嘴里出来,直接砸中席间诸多人的心。 其中也包括了凤轻狂本人。 她突然间就成了未来的太子妃?谁来告诉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满心疑惑地去看慕连城,却见这位罪魁祸首依旧淡定地端坐在位,像个没事人一样。 这个家伙,害得她又一次成了众多人的眼中钉,还不打算给个解释? 原本还盼着经过七王爷请婚这件事,能让太子厌恶凤轻狂的明净,在听到皇帝居然将凤轻狂称为未来太子妃时,如遭晴天霹雳,脑袋嗡的一声,忽然两眼发黑,四肢冰凉。 怎么会这样? 凤轻狂那种女人也可以做太子妃?她也配? 明净不甘心,很不甘心。 “皇上,您有所不知,凤轻狂为人轻浮,水性杨花,最善于与人纠缠,常常将人玩弄于鼓掌之间,之前是三王爷,后来又是七王爷和太子殿下,甚至于连宋公子都不放过。” “此等不知羞耻的女子,要是做了太子妃,岂不是连太子殿下的英明都被玷污了?” “护国公主说得很对啊,凤轻狂不配做太子妃……” 席间那些倾心于慕连城的人纷纷附和响应,个个都开始发表自己的观点,一时间喧闹不堪。 宋亦枫原本是悠闲地喝着酒在看热闹,想不到酒还没喝多少,一口锅就扣了下来,心情自然就不那么美好了。 “护国公主,这里在下就不得不说两句了,你心仪太子殿下,人尽皆知,如今皇上打算赐婚,你心里不舒服很正常,在下能理解,但为了针对凤三姑娘,无缘无故就把我拉下水,可就太不厚道了。” “我与凤三姑娘是朋友,平时确有往来,但绝不存在别的什么关系,请你把话收回去!” 女儿家的心事一下被抖露出来,明净不免有些难堪,下意识地把头低下去,躲避众人递来的怪异目光。 适才一时情急,顺口就把宋亦枫搬出来了,竟忘了这是个难缠的人。 不过,她身为护国公主,太子殿下都礼让三分,何须怕一个小小的兵部郎中? “宋公子这么激动做什么?我只是说凤轻狂耍弄你,又没说你对她有非分之想!” “再说,你跟凤轻狂确实走得近,你是说你们没别的关系,可事实谁又知道呢?” 宋亦枫左手端着酒杯,右手伸出去,摸住放在桌角的折扇,冷笑道:“我看公主你跟七王爷走得也蛮近的,你们两个人会不会也有什么特殊的关系呢?” “你……”明净登时面红耳赤,不知如何反驳。 慕风炎不悦地瞪着宋亦枫,厉声呵斥:“宋亦枫,你说话小心一点,诋毁对你本王没什么好处!” 宋亦枫咧嘴赔笑,拱手道:“七王爷息怒,我也只是打个比方,提醒护国公主不要乱说话而已,并没有诋毁你的恶意,还请见谅。” 对方都致歉了,慕风炎也不好揪着不放,遂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明净懒得跟宋亦枫争辩,转而继续向慕尊说:“即便凤轻狂跟宋公子你之间确实是清白的,也不能说明她不是个水性杨花之人,她一边与七王爷纠缠,一边又缠着太子殿下,这种行为足以证明她的品性,皇上,您要三思啊。” 慕尊心想,如果凤轻狂跟老七的关系真的像她说的这么简单,老七又怎么会如此鲁莽地当众请婚? 难不成这个凤轻狂真是个不规矩之人?若是如此,太子妃之位肯定不能给她。 于是乎,慕尊陷入了思索之中,而底下的人又开始窃窃私语。 “你就不打算站出来为自己辩解两句吗?”慕连城突然小声地问道。 凤轻狂瞥了他一眼,并不答话。 有什么好辩解的?她不想做什么七王妃,也不想做太子妃,只想离开这里,去过自由自在的生活。 所以,皇帝越是怀疑她越好,收回先前的那句话就最好了。 她的心思并没能瞒过慕连城。 “你真就这么迫切地想要离开?” 微冷的话传入耳中,凤轻狂不由心头一紧,内心五味杂陈。 她当然想离开,这个想法从未改变过,只是为什么那种感觉好像没那么强烈了? “我今天得罪了柳贵妃和七王爷,他日他们一定会找机会报复我的,我不想走也得走了。”凤轻狂为自己找了个完美的借口。 慕连城挑眉看了她一眼,忽然握住她的手,说:“有我在,谁也伤不了你。” 在经历过这么多风雨之后,这句话,凤轻狂已经深信不疑了,这半年来,要不是慕连城数次相救,她早已经命丧黄泉。 慕连城对自己的心意,她早已清楚,只是一直回避着。 而她呢? 若说对慕连城一点都不动心,那是假的。 可他偏偏是太子,未来的国君,如果跟他在一起,就代表着放弃自由,凤轻狂自认办不到。 另外,她也还没有彻底忘记江明澈。 到底该怎么办? 慕连城缓缓松开手,直视着凤轻狂,说:“我们也来做个交易吧?” “什么交易?” 第一百四十九章 考虑留下来 凤轻狂满心好奇,下意识地凑了过去,目光中透出点狐疑。 “我帮你追查你母亲死亡的真相,你考虑留在京城。”慕连城一派诚恳地说。 “你怎么知道我在调查……”凤轻狂突然反应过来,不用猜了,肯定是秦洛那个死丫头告诉慕连城的。 哼,还说只听命于她一个人呢,居然偷偷跟旧主打小报告,过分! “我可以自己调查,用不着别人帮忙。”凤轻狂很傲娇地回绝道。 慕连城笑着问:“你确定?” “当然。” “那为什么你查了这么久,一点线索都没有呢?” “我……”凤轻狂吃瘪,咳了一声,嘴硬道:“谁说我没线索了?我只是没说出来而已。” “让我猜猜,你是不是打算接下来去徉州,从国公夫人的娘家那边着手?” 凤轻狂回头看着慕连城,着实震惊了一把,这个人怎么总是能看穿她的想法? “不关你的事。” “我在徉州那边,倒是有两个旧识,可以拖他们帮忙查一查,他们都是当地的氏族大家,人脉广,不管多久以前的秘密都能挖出来。” 慕连城说着,叹出一口气,故作惋惜道:“可惜啊,你不让我帮忙。” “真的?” 凤轻狂立刻改变了态度,她也有自知之明,心知以一己之力要查明真相,即使最终能成功,也必定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但有人帮忙的话,那就事半功倍了。 “真的假的又如何?你都说了不关我的事了,算了吧。”慕连城手一摆,兀自倒了杯酒喝。 凤轻狂知道他是吃定了她会改变主意,于是在故意吊自己胃口呢,腹黑的家伙! “方才我态度不好,对不起。”她端起酒杯,笑眯眯地对着慕连城,“小女子这里向您赔罪了,还望殿下海涵,就不要跟我计较了。” 慕连城没有看她,只是嘴角微微上扬。 “那方才我提的那个条件?” “只要殿下能帮我查出真相,我可以考虑留下来。”凤轻狂答得颇为爽快。 “好,你可要记住今天的话。”慕连城也应承得很爽快,然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凤轻狂皱皱眉头,觉得哪里不对劲。 但按照慕连城的话来说,他们明明是做了一笔交易,怎么她却有种把自己卖了还不后知后觉的感觉? 对于凤轻狂人品问题的讨论,最终在皇帝的沉默之下不了了之了。 明净也看得出来,皇帝是有意偏袒凤轻狂的,当然,这是看在太子殿下的面上,但终究她不便再多言,否则必定引起皇上不满,得不偿失。 因此,她只有乖乖闭嘴。 酒宴即将散场的时候,慕尊突然问了宋太傅一个问题:“宋爱卿,令郎今年已经二十有余了吧?” 宋太傅顿了顿,答道:“回皇上,犬子今年二十一。” “那年纪也不小了,可有定亲?”慕尊又问。 “尚未。” 这段对话进行到这里,宋亦枫已预见到不好的苗头,可又不好插嘴,只有暗自干焦急。 皇上不会是要给他赐婚吧?这可不太妙啊! 与此同时,慕紫颜也有了同样的担忧,她微微抬眸,偷瞄了宋亦枫一眼,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儿。 席间的其他人也开始关注皇帝接下来的话,尤其是在座的许多女子。 “朕的五公主正直二八年华,年纪上与令郎最为匹配,朕想做个主,将她许配给令郎,不知道爱卿意下如何?” 谁也没想到,被点名的竟然是一直以来最没存在感的五公主。 一时间又惊又奇,不少女孩子还相当地不服,尤其是同样在碧玉年华尚未出嫁的三公主和六公主等人。 要知道,宋亦枫可是堂堂太傅的独子,家世显赫不说,还才貌双全,能力出众,可谓是个近乎完美的人,是京中的千金们乃至诸位公主心目中最佳的夫婿人选。 五公主是金枝玉叶,又从小在皇后宫中长大,相当于皇后的亲女,身份上固然足以配得上宋亦枫。 然而,论相貌,她就远远不够了。 谁不知道五公主脸上有块胎记,丑得常年连头都不敢抬?以她的那副尊容,怎么能配得上俊美无俦的宋亦枫? 越是如此,其他人便越是觉得可笑,皇上竟然把五公主配给宋亦枫,莫非是故意为难宋家吗? 慕紫颜在听到皇帝的话后,就低头一动不动地坐着,心剧烈跳动,说不清是震惊坏了,还是激动坏了,总之脑袋一片空白,飘飘忽忽的,感觉在梦中一般。 过了好一会儿才逐渐缓过神来,担心的同时又隐隐有几分期待,宋亦枫会如何回应呢? 宋太傅起身道:“若能娶五公主为妻,那是犬子的福分。” 他没有提反对意见,当然,既是不会也是不敢。 宋太傅不是个以貌取人的人,五公主品行如何他也不清楚,因此对这个人还没什么好挑剔的,但皇上把公主许给宋家做儿媳,足以表明皇上对宋家的厚爱与看重,他是求之不得。 只不过,他担心自己这吊儿郎当的儿子不争气,还没做好成家的准备,会辜负了人家公主。 宋亦枫完全是呆愣的,他跟五公主没什么交集,只说过几句话而已,他们彼此都不了解,如何能成亲呢? 况且,他还不想娶妻呢。 宋太傅见儿子没反应,连忙递了个眼神过去,示意他起身谢恩。 宋亦枫似乎看懂了他的意思,立即站起来,道:“多谢皇上厚爱,不过,微臣现在只想一心一意为国效力,为皇上尽忠,还没想过成家之事。” “为了公主的终身幸福着想,还望皇上可以另择驸马的人选。” 这话听起来拒绝之意很委婉,理由也很客观,但旁人听了,很自然就会认为,宋亦枫之所以拒绝,是嫌弃五公主容貌丑陋的缘故。 就连慕紫颜本人也是这么认为,她的心一下子从云端跌落,碎了一地。 先前还不甘心的三公主和其他千金贵女们,在听到宋亦枫的话之后,就忍不住偷笑起来。 “我就说嘛,谁愿意娶个丑女回家啊?宋公子那样出色的人,娶了五公主,岂不是自毁名声?” “就是啊,要是换了我,我也一定会拒绝的,公主又怎么样?丑得不能看了,身份再高贵也没用,娶个青楼女子回家至少还赏心悦目呢。” …… 周围人的窃窃私语,一句接一句地飘进慕紫颜的耳朵,像无数的刀子在剐她的心一样,令她痛苦不堪,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再也不出来见人。 上首的慕尊立即黑了脸,语气不善道:“怎么,你莫非是觉得五公主配不上你?” 宋亦枫连忙解释:“不,微臣不是这个意思,五公主是金枝玉叶,身份尊贵,而微臣只是个不着调的毛头小子,是微臣配不上公主。” 慕尊冷哼了一声,说:“倘若朕非要你娶五公主呢?” “这……”宋亦枫拧眉,无奈地暗自叹气,如果皇上赐婚,强迫他娶五公主,那他也只有遵从,否则还能逃婚不成? 这时,慕紫颜突然站了起来,昂首挺胸道:“父皇,您就别为难宋公子了,儿臣虽然长得不好看,但也是有尊严的,不至于逼着人家来娶。” “况且,宋公子确实家世身份才能都上佳,却未免为人有些轻浮,不是儿臣喜欢的那种人,儿臣才不想嫁给他呢。” 闻言,席间的人都愣了一瞬,不敢置信。 这个丑女居然还敢嫌弃别人?没听错吧? 宋亦枫挑起眉头朝慕紫颜看过去,惊讶之余,心里更是不服。 他可是京城的千金贵女们倾慕的对象,这小丫头竟说他轻浮? 每次有女子上来搭讪,他基本都不怎么理睬的,哪里轻浮了? 坐在座位上看热闹的凤轻狂忍不住笑道:“说得好,这才是女儿家该有的骄傲。” 身边的慕连城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慕尊见状,朗声大笑道:“朕的女儿果然有骨气,也罢,既然你不喜欢宋亦枫,朕就不勉强了,婚事日后再谈吧。” “多谢父皇理解。”慕紫颜福了福身,坐回原位去。 之后,不少人依然悄悄议论长短,但慕紫颜都没有理会,淡然自若地端坐着品尝美酒佳肴。 然而,这一切都只不过是她强装出来的。 待酒宴散场后,慕紫颜便快步离场,往寝宫的方向而去。 “玉桂,你别跟着我了,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她对身后的宫女说道,声音无力,略带沙哑。 玉桂担忧道:“公主,您的脸色不太好,没事吧?要不要传太医来瞧瞧?” 慕紫颜摆摆手,“不用了,我很好,你先回宫吧,我一个人走走。” “是,那奴婢告退了。” 待玉桂走远,身影在暮色中消失,慕紫颜整个人才突然一松,在路边的假山石块上坐了下来。 然后,泪水便止不住地往下淌。 方才在酒宴上强装镇定,已经用完了她所有的力气,现在她整个人虚软无力,连哭都没了声音。 “哟,五妹怎么一个人躲在这儿抹眼泪呢?” 第一百五十章 在下可以代劳 慕紫颜只想一个人放肆地哭一场,以缓解心中的酸楚,可上天连这点宣泄苦闷的机会都不给她,把最烦人的两个人派了过来——三公主和六公主。 “你们别管我的事,走开!” 因为心情不好,故而说话的语气也就好不到哪里去,此时甚至有一些命令的意思。 三公主和六公主有些意外。 “五姐在酒宴上那样从容淡定,我还以为你真的那么洒脱呢,怎么,你感情都是装出来的么?”六公主嘲讽道。 三公主立刻接腔说:“可不是装出来的么?五妹一直都在暗恋宋亦枫,你又不是不知道,被人家当众拒婚,岂能真的淡定?” “不过话说回来,五妹你真是坚强,还能待到酒宴结束才离开,要是换了我啊,当场可能就跑开了,哪儿还有脸待在那里呢?” 这是摆明讽刺慕紫颜厚脸皮了。 慕紫颜向来是个温顺的人,不论别人如何用言语刺激她,只要没触及到底线,她也都能忍下。 此时她们的话固然难听,但她也只是恼火一阵而已,把眼泪擦干便站了起来。 “你们说完了没有?说完我就要走了。” “走什么?我们还没说完呢。”三公主将她拉住,咧嘴笑着说:“我们好心好意地过来安慰你,你也不说声谢谢,这似乎说不过去吧?” 安慰?还要谢谢? 从不骂人的慕紫颜都想骂她不要脸了。 “我要回去了,让开,别挡我的路!” 六公主冷斥道:“你这是什么态度?在我们两人面前傲气凌人的,算什么本事?有本事你今天在酒宴上的时候,当着宋亦枫的面发火啊!现在倒来拿我们撒气了,哼!” 慕紫颜知道,这两人这是又要胡搅蛮缠,欺负她了。 若在平时,她或许会退让,顺着她们的意说句谢,但此时她正是心里不好过的时候,忍了半天她们却仍然得寸进尺,愤怒地火苗一下子就蹿腾了上来,直冲上脑门。 “你们还不是一样吗?平时在宫里受了其他兄弟姐妹的恶气,不敢出声,就跑来我面前撒野,你们还不是看我好欺负才敢这么嚣张?换了是四姐和七妹她们,你们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被戳到了痛处的三公主和六公主两人登时气得横眉竖目,暴跳如雷。 “反了你了,竟然敢这么跟我们说话?今天不好好教训你,往后还不连你也敢欺负我们俩了?”三公主边骂边撸袖子。 六公主也恶狠狠地瞪着慕紫颜,凶狠道:“不错,今天可不会再有人来救你,一会儿看你这么求饶!三姐,咱们上!” 这个小花园平时就没什么人来,这时候又是晚上,她们笃定不会被人看见,因此肆无忌惮,扑上去就把慕紫颜摁在地上,准备暴揍一顿。 不料还没来得及动手,就听见一道冰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你们在干什么?” 两人回头一看,夜色中两条颀长的身影快步走来。 竟是慕连城和宋亦枫! “太子……” 三公主和六公主登时惨然变色,连忙跟慕紫颜拉开距离。 慕连城走过去,将慕紫颜扶起来,见她并无大碍,这才朝两个恶毒的罪魁祸首瞪过去。 “你们方才在干什么?” 在所有的皇子和公主里面,最难接近、最令人生畏的,当属慕连城,像慕北拓和慕风炎这样拥有强大势力跟后台的人,都要对他处处礼让,更何况是三公主和六公主这种无所依傍的人。 面对慕连城的质问,这两人忍不住瑟瑟发抖,冷汗直流。 “太子,你,你误会了,适才,是,是五妹不小心摔倒了,我们想去扶她起来而已。” 三公主最先反应过来,找了个连自己都说服不了的解释,然后偷偷地戳了一下六公主。 六公主猛地点头附和:“是啊,五姐走路也太不小心了,这大晚上的,一不留神就容易跌倒,以后可要当心才是。” “是吗?” 慕连城半眯着眼睛,尽管光线太暗,看不太清他的面部表情,可依然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意。 六公主吓得一哆嗦,差点没稳住,好在三公主拽了她的手腕一把,又令她稍微恢复了些镇定。 “真的只是这样,太子可以问问五妹,”三公主用含有威胁意味的眼神看着慕紫颜,“五妹,你说是不是?” 慕紫颜哼道:“当然不是!什么扶我起来?你们才没有这么好心呢!你们看见我一个人在这里,便趁机欺负我而已,这种事已经不是第一次,我已经忍你们很久了!” 到了这时候还想威胁她?真是可笑! “你……” 三公主气得嘴都歪了,下意识想破口大骂,但很快反应过来,太子还在场呢! “看来,是时候一起去父皇那里说道说道了。”慕连城冷冷地说,“母后不在了,紫颜就要在这里受欺负,作为兄长,本宫有必要为她出头,你们俩,走吧,去庆云殿!” 六公主胆子小,被这么一吓,立刻就方寸大乱,连声求饶。 “太子,我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欺负五姐了,求你饶了我这回吧,不要去见父皇……” 太子固然可怕,但比太子更可怕的,是皇上。 平时见到皇上都战战兢兢的,生怕说错话,惹他不悦,如今犯了错去见他,还不死得快? 三公主原本还想以慕紫颜污蔑她们为理由,反咬她一口,但没想到这个蠢货竟然自己招了,登时气愤难当,恨不得一巴掌拍死她。 “太子,我们确实知错了,以后绝不会再犯,请你饶恕我们这一次吧。” “况且,父皇他最近龙体欠安,现在恐怕已经睡下了,咱们也不好为了这一点小事去打搅他,你说是不是?” 慕连城思索片刻,说:“既然不方便去见父皇,那就私下解决吧。” 私下解决? 三公主与六公主相视一眼,不知道他究竟想怎么做,心下都十分忐忑。 “太子想如何私下解决?” 慕连城没有回答,反而看向一旁的宋亦枫,用询问的口吻道:“宋公子,你以为该怎么解决?” 宋亦枫一下又一下地用折扇拍在掌心,笑着说:“听说上次在御花园时,两位公主将五公主伤得不轻,还见了血呢,这个仇想必还没报吧?” “不如就今天把这笔账算一算吧?先前你们怎么打伤五公主的,现在就怎么还给她,叫她也狠狠揍你们一顿,如何?” “这……” 听闻此言,三公主和六公主两人的脸色刷的一下又白了几分,上次她们俩下手的狠劲,想起来都肉疼,要是真被那样打一顿,岂不是要疼死? “还是,还是不要了吧,打得太用力了,难免会打疼五姐的手呢。”六公主讪讪地说,每个字都透着害怕。 宋亦枫摇着扇子道:“这个好办,在下代劳就行了。” “你……”六公主语塞,杏眼圆睁地瞪过去,不是说宋亦枫为人温和,最会怜香惜玉的吗?怎么今儿这么狠毒? 慕紫颜偷偷地看了宋亦枫一眼,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上扬。 “如此甚好,宋公子,动手吧!”慕连城一本正经地说,摆出一副监督者的姿态。 这一下,宋亦枫倒是愣了,他不过是吓唬吓唬这两个欺软怕硬的公主而已,可没真想打女人。 六公主往后退了几步,大喊道:“你,你别过来啊,我们好歹也是公主,你要是敢动手,那就是以下犯上,是大罪!” 宋亦枫斜眼瞟见慕紫颜正一脸好奇地看着自己,眼里闪着光芒,如同天上的星星般璀璨,突然有种想讨她欢心的想法。 “哦?那我倒是要试试看了!” 他一步步走过去,故意做出凶恶的神色,吓得对面两人直打哆嗦,最后大叫着跑远了。 三公主跑到一半还“嘭”的一声,摔了个四脚朝天,然后边嚎叫边爬起,一瘸一拐地逃离了园子。 那样子既狼狈又滑稽,慕紫颜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 “没想到她们也会有这时候,简直大快人心!” “等到哪一天你能自己修理她们,那才叫大快人心。”慕连城说,话语中夹杂着担忧情绪。 今天晚上要不是他们跟了过来,结果还不知会如何。 慕紫颜低下头,支吾着:“她们有两个人,我怎么打得过……” “你啊,不是打不打得过的问题,而是你性情太温软了。” “我是不想把事情闹大,能忍则忍嘛。” 慕连城摇了摇头,叹气道:“算了,不如你暂时搬到太子府去住一段时间,否则我担心她们俩还会来找你的麻烦。” 慕紫颜早就不想再待在皇宫,如果搬到宫外去住,自然是求之不得。 “好啊,我现在就去收拾东西。” “不忙,我去你宫里叫人收拾一下就行,你跟宋亦枫说说话。”慕连城拍了拍慕紫颜的肩头,不等她说话就走开了。 “二哥……” 慕紫颜很怕跟宋亦枫单独待在一起,因为总觉浑身不自在,尤其今天酒宴上又发生了那样的事。 宋亦枫其实并不是自愿跟过来的,而是被慕连城强行拽过来的,照他的话说,他伤了慕紫颜的心,有必要来安抚两句,顺便把话说清楚。 第一百五十一章 我辞了你 慕连城的意思是,宋亦枫既然对慕紫颜无意,那就趁早跟她说清楚,让她死了这条心,重新去寻找幸福。 但他没有把话说明了,因为他认为宋亦枫能领悟他的意思。 然而,他显然是高估了宋亦枫。 宋亦枫以为慕连城所谓的“把话说清楚”,是指解释酒宴上的那段话,并安抚好慕紫颜的心情。 于是,沉默一阵后,就开口道:“公主,之前在酒宴上,我说的那些话,只是单纯地表明我还不想成亲,绝对没有别的意思,更加不是针对你才说,要是换成别的人,我也会说出一样的话,你千万不要多想了。” 慕紫颜没想到他会这么刻意地跟自己做这个解释,甚感诧异。 “是吗?如果换成你的心上人,你也会拒婚?” “这个嘛……”宋亦枫相当实诚地思考了起来,过了一会儿才说:“这就轻狂不同了,不过我现在还没心上人呢。” 虽然早猜到了答案,但慕紫颜听到他亲口说出来,心里还是好一阵失落。 她当然不是他的心上人,又怎么可能是呢? “你为什么要来跟我解释这么一番?” 宋亦枫顺口答道:“是太子殿下说你……” 说到一半才意识到自己差点又说错话,于是连忙闭嘴,讪讪地瞄了瞄对方。 慕紫颜苦笑一声,原来是二哥叫他来,他才会来关心一下的。 “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因为这么一点小事而记恨你,我也理解你的心情,所以当时才劝父皇打消赐婚的念头。” 闻言,宋亦枫露出了喜慰的神色,心下对慕紫颜的印象又改变不少。 想不到这个看似内向脆弱的五公主,居然拥有这般爽朗的性格和开阔的胸襟。 换了别的女子,肯定已经恨死他了吧。 “公主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慕紫颜微微侧过头去,避开宋亦枫的目光,不让他看见自己眼底真正的情绪。 “时候也不早了,你先出宫去吧,我在这里等着二哥就行。” “你一个人可以吗?” 宋亦枫关切地问,他主要是担心三公主和六公主尚未走远,趁他离开了,又返回来报复。 不过,这显然是他多虑了。 “没问题的,三姐她们被吓坏了,已经不敢来找我麻烦,况且二哥很快就回来,你先回去吧!”慕紫颜微笑着说。 宋亦枫见月色下,她笑颜如花,不禁心头一动,差点失神。 “那好吧,微臣就先告退了。” 慕紫颜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笑容也随着渐渐消散。 在宋亦枫面前,要把自己所有的不安与悲伤都掩藏起来,真的憋得太苦了。 如果她可以放下心里的自卑,就像轻狂姐姐那样,自信又从容,不在乎外人的眼光和看法,那该有多好啊? 慕紫颜站在原地发呆,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终于有脚步声走来。 “怎么就你一个人,宋亦枫呢?”慕连城皱眉问道,心想,那小子该不会什么也没说就逃走了吧? “我让他先走了,”慕紫颜已经调整好情绪,如往常一样面带笑容,像什么也不曾发生,“太子府和宋府又不顺路,没必要让他等着嘛。” 慕连城看了她一眼,试探着问:“他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说什么?”慕紫颜做出茫然的神情反问。 她实在不想谈论感情的事,这是她的私事,不必拿来让其他人操心。 “没什么,走吧。” 慕连城摇了摇头,带着慕紫颜往宫外去了。 回到太子府后,慕连城便立刻派人去徉州展开调查,这是他答应凤轻狂的。 而决定暂时留下来的凤轻狂为了躲避七王爷的报复,只好整天躲在国公府。 虽然像乌龟一样缩在龟壳里,显得有点怂,但能保命才是王道,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可是,丢了面子不要紧,整天闷在府里不得自由才是最要命的。 在待了十来天后,凤轻狂还是忍不住出门了。 有秦洛这个保镖在身边,她还是很放心的。 一路走走停停,在外面溜达了一大圈,还去酒楼吃了个饭,呼吸够新鲜空气才打道回府。 只是也不知道是碰巧,还是刻意,在快到国公府的时候,居然真就碰到了慕风炎。 凤轻狂的第一反应就是往回走。 然而刚一转身,就听见慕风炎叫道:“凤轻狂!” 遭了! 凤轻狂心尖一颤,连忙拽住秦洛,小声道:“小洛,一会儿他要是动手,你可要掩护我逃跑啊。” “他好歹也是堂堂一个王爷,不至于动手打女人吧?”秦洛不由失笑。 凤轻狂哼了哼,心说,那是你没见过而已,以前慕北拓可没因为她是女人而手下留情。 思索间,慕风炎已经走近。 出乎意料的是,在他脸上,看不到半点怒色,相反的,他面带笑容,那嘴边的笑意比任何时候都深沉。 “凤三姑娘何必看见本王就走?莫非是怕本王为难你不成?” 凤轻狂呵呵讪笑:“王爷哪儿的话,方才我只是一时没看清是您而已,失礼,失礼了。” 慕风炎微一扬眉,点点头说:“哦,原来如此,本王还道三姑娘自知那天在酒宴上令本王颜面尽失,害怕遭到本王报复呢。” 这是在暗示什么吗?凤轻狂心下狐疑。 “你放心好了,本王可不是那样小气的人,不至于下手报复你的,再说了,换了任何人都会选择做太子妃,将来当皇后,而不是没有前途的七王妃,本王很能理解你的心情。” 凤轻狂听了这话,额头上冒出几条黑线。 居然讽刺她? 算了,讽刺两句又不会死,还是忍了吧。 “王爷大人有大量,不跟小女子计较,真是难得。” 慕风炎保持着温和的笑容,仿佛听不出凤轻狂话里有话。 “本王还有些事情要办,就不奉陪了,告辞!” “王爷慢走。” 凤轻狂乖顺地福身相送,待人走远,松一口气之余,又心生担忧,娇美的面庞上布满了疑惑。 “姑娘,都逃过了一劫,你怎么还愁眉苦脸的呢?”秦洛不解地问。 “慕风炎丝毫没有为难我,这也太奇怪了吧?奇怪得令人不安。”凤轻狂一边思忖一边说,像是在自言自语。 秦洛蹙眉道:“你担心他是装的?” 凤轻狂点头:“不错,慕风炎这个人我虽然接触不多,但对他的为人也算是有所了解了,我总觉得,他不像是这么宽容的人。” 此话秦洛也深表认同。 “的确,七王爷乃是出了名的残暴之人,据说但凡得罪过他的人,不是被打死就是被打残了,有些即便碍于身份地位动不了本人的,其家人也受到连累,总之没有人能逃得过他的报复。” “啊?这下可惨了……”凤轻狂扶额道,她怎么这么倒霉啊,碰到的一个个都是有权有势的神经病? 秦洛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姑娘放心,日后小心防备就是,再说,你还有太子殿下撑腰呢。” 慕连城? 凤轻狂想了想,摇头道:“还是不要去打扰太子殿下了,这件事你不准告诉他,我自己能应付,听见了没有?” 她欠慕连城的已经够多了,能不麻烦就尽量不去麻烦他吧。 “为什么?” “我说不许就是不许,你要是再背着我向太子打小报告,我就辞了你!” 秦洛吐了吐舌头,颔首道:“好吧,我不说就是了。” 嘿嘿,说了你也不会知道! 深夜,护国公主府。 洗漱完毕后,明净坐在梳妆台前梳发。 她望着铜镜里的妙龄女子,一下又一下地梳理着乌黑亮丽的青丝,不住地叹息。 明明这张脸不比任何人差,比起凤轻狂来,明艳中还更显娇媚,为什么太子殿下总也不愿意正眼看? “公主!” 外面的敲门声打断明净的思绪。 “什么事?” 侍女答道:“七王爷来了,说要见您?” 慕风炎? 明净不禁讶然,她跟慕风炎素无往来,这么多年都是见面打个招呼而已,从不私下见面,今天他怎么找上门来了? 而且是在深更半夜? “去回七王爷,就说我睡下了,让他改日再来。” 明净一向不太喜欢慕风炎这个人,原因很简单——因为慕风炎觊觎皇位,要跟太子抢东西。 因此,她不想去见。 侍女应了一声,便走了。 明净放下木梳,准备上床睡觉,不料外面突然传来侍女的惊呼:“七王爷,您不能进去,公主睡下了,您有什么事明天再来吧!” 慕风炎道:“睡下了?骗谁呢?本王看起来这么好糊弄么?” “这,王爷……” 听声音,慕风炎已经强闯进了寝院,明净只好赶紧穿上外衣出门。 “七王爷,你深夜闯入我的寝院,未免太无礼了吧?” 慕风炎笑道:“本王无礼?客人进门,作为家主的,总得出来招待一下吧?一句话就下逐客令,究竟是谁无礼?” 明净懒得跟他扯,便直接问道:“你有什么事?” “这里黑漆漆凉嗖嗖的,不是说话的好地方,还是请公主移步到客厅,咱们再详谈吧。” 第一百五十二章 你会后悔 慕风炎本是客人,但说出来的话却反客为主,好像明净才是来客,非得听他的才行了。 这让明净极其不爽。 但是,她如果不答应慕风炎,跟他去谈一谈,他今天晚上都不会走了。 于是乎,明净做出了妥协,与慕风炎一起来到大厅这边。 “七王爷有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吧?” “本王是来帮你的,所以你的态度最好放温和一些。”慕风炎笑着说,像在开玩笑,却又不像。 “哦?”明净挑眉看过去,脸上写满了质疑,“七王爷有这么好心,主动上门来帮我?” 慕风炎颔首说:“本王一向乐于助人,只是公主与我来往太少,不知道而已。” “可惜啊,我没什么需要帮忙的,你来错地方了。”明净这是明显的不领情了。 慕风炎并不着急,悠然地把玩着茶杯,说:“是吗?难道你不痛恨凤轻狂?不想除掉这个眼中钉,把太子抢到手么? 明净倏地一顿,她当然想,简直是做梦都想。 可是,这太难了。 “想不想与你有什么关系?我的事情不用你来管。” 慕风炎轻笑着摇了摇头:“本王可以帮你实现心愿,你都不领情?那看来本王是来错了,告辞!” 说着就要起身。 明净连忙将他拉住,“你是说真的?” “当然。” “凤轻狂身边有专人保护,你如何能对她动手?” “那你想要我做什么以做报答呢?” “公主不愧是个爽快人,本王也就不拐弯抹角了,”慕风炎放下茶杯,认真道:“本王的条件只有一个,那就是从今往后,你得听命于我。” “什么?”明净震惊地看着他,立刻就站了起来。 听命于他,岂不是就是以后都要受他摆布了?她才不会这么傻呢! “不可能。” 慕风炎眯了眯眼睛,冷声道:“你不答应?” 本以为明净为了除掉情敌,至少会考虑一下,却不料她竟然直接拒绝了,一时间他是既吃惊又恼火。 明净冷笑道:“我当然不答应,你想要控制我,以后为你办事,成为你争夺皇位的棋子,并对付太子殿下,你以为我不知道么?” “不论如何,我不会做伤害太子的事情,即使你能帮我除掉凤轻狂,我也不稀罕,你请回吧!” 慕风炎这才明白,自己低估了明净对太子的忠心。 “别把话说得这么动听,你是担心太子今后做不成皇帝,而你又成功俘获了他的心的话,就无法当皇后,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吧?” 明净并不否认,她是个贪心的人,爱情她要,权力和地位她也要,做慕连城的皇后,与他携手治理江山,是她毕生的追求。 虽然现在看起来,这个目标还很远很远,远到不大可能实现,但是,她并没有放弃希望,也永远不会放弃。 “将来的大燕君王,一定会是太子殿下,而我迟早会当上皇后,与他并肩而立,七王爷你,野心足够了,但可惜论能力,却远不如太子,你注定只能是失败者。” 慕风炎怒然拍案,喝道:“谁给你的胆子,敢说这样的话?” 他一直都瞧不起明净,在他眼里,她永远都是那个顶着公主名号的秀女,乡野女子,粗鄙卑贱,哪怕再怎么改变,也都不会是真正的金枝玉叶。 因此,他对明净说话也总用一副盛气凌人的姿态。 但此刻这个上不得台面的女人竟然敢看不起他?真是不要命了! “怎么,七王爷还想教训我吗?你别忘了,我这个护国公主的封号是皇上亲赐的,你打我就等于打了皇上!” “皇上现在还活着呢,你就敢不将他放在眼里了吗?” 明净昂首挺胸直面慕风炎,面上毫无惧色。 慕风炎原本已经扬起的手僵在半空,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犹豫半晌,他因忌惮明净去向皇帝告状,终于还是把手收了回来。 “你给本王等着,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为今天说过的话后悔!” 说罢便愤愤然拂袖而去。 明净不屑地哼了哼,回去睡觉了,丝毫没有将今夜发生的事放在心上。 自从那天在街上遇到慕风炎,觉得异常后,凤轻狂有隔了好些天没出门,直到这天实在待得闷了,这才又准备出去透透气。 走出大门,凤轻狂伸着懒腰,深呼吸一口道:“还是外面的空气新鲜啊,要是每天都可以自由自在的就好了。” 秦洛侧首望着她,蹙眉问道:“自由对姑娘来说就这么重要么?哪怕要你放弃一切,去换得自由,你也愿意?” “自由固然重要,但也不是最重要的。”凤轻狂随口答道,“只是我这个人从小就无拘无束惯了,不喜欢活在规矩太多的世界里而已。” “从小?”秦洛思索了一下,“姑娘你不是在国公府长大的吗?” 凤轻狂心下一惊,连忙解释:“我的意思是说,心无拘无束惯了,所以一直追求自由自在的生活。” 秦洛疑惑地低下头,正要说什么时,不知从哪里传来了哭泣声。 两人寻声望去,只见一身着红色衣裙的女子正蹲在国公府墙外的角落里掩面而哭。 “那是什么人啊?怎么还跑到国公府来哭了?” 凤轻狂摇摇头,只是觉得那人的身形有点眼熟,于是快步走了过去。 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臂,轻声问道:“姑娘,你怎么了?” 对方抬起头来,虽然眼眶红肿,妆容也花了,但还是一眼看得出来,她是凤轻岚。 “二姐?”凤轻狂惊呆了,“怎么是你?你不进去,好好地干什么在这里哭?” “三妹……”凤轻岚沙哑地唤了一声,猛地起身抱住凤轻狂,放声大哭起来。 凤轻狂彻底呆愣住。 这是闹哪样? “二姐,你别哭啊,有话好好说嘛……”她想把人推开,但凤轻岚的力气出奇大,推了好几下居然没能推动。 最后只好递眼神求助于秦洛。 秦洛拉了拉凤轻岚,也是不顶用,她力气倒是大,却因担心会伤到凤轻岚,不敢用全力,只得作罢。 凤轻狂没办法,便任由凤轻岚抱着哭,过了将近一盏茶的时间,哭声才终于慢慢止歇。 “二姐,现在能放开我了吧?” 凤轻岚松开手臂,低着头一抽一抽的,看着可怜兮兮的,纵然凤轻狂不喜欢这个人,也忍不住心生不忍,掏了一块手帕递过去。 擦干泪水后,凤轻岚总算开口说话:“郭鸣晖那个负心汉他,他背着我在外面养了个女人,太可恨了!” 听到这样的消息,凤轻狂并不觉得吃惊,毕竟郭鸣晖是什么货色,大家都清楚,只有凤轻岚还把他当个宝。 “你确定这是真的吗?会不会是误会呢?” “怎么会是误会?我偷偷地跟到了郭鸣晖安置那个女人的宅院,亲眼看见他们举止亲密,这还能有错?” 凤轻岚这咬牙切齿的模样,仿佛要吃人一般。 “这样的话,你就想开一点吧,事已至此,也不能改变什么。”凤轻狂敷衍几句算是安慰。 说实话,她才懒得管这点破事呢,她跟凤轻岚又不熟好不好? “你哭了这么久也累了吧,叫人扶你进去歇一歇?” “我现在不想一个人待着,我怕我会想不开想去死……”凤轻岚抽噎着说,随即挽住凤轻狂的手臂,用恳求的口吻道:“三妹,你陪我说说话好不好?” 凤轻狂为难又无语地看着她,“我?” “三妹,我知道我以前对你不好,但是我现在知错了,以后也不会了,你就不要记恨我了,好不好?” 凤轻岚突然道起歉来,态度还相当之诚恳,令人猝不及防。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没必要再提。”凤轻狂本来想表达的是,过去就过去了,以后井水不犯河水,两不相干。 但凤轻岚却笑逐颜开,欣喜道:“这么说来,你原谅我了?既然这样,那你就陪我说说话吧,我真的有好多委屈要说,要是不找个人倾诉的话,我一定会憋死的。” 那你就憋死得了呗。 凤轻狂心里是这么说的。 但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以凤轻岚那种高傲的性格,假如真的在郭鸣晖那里受了委屈,绝对不可能跑回来诉苦,更不可能向一个一直瞧不起的人诉苦。 因为那太丢脸了。 因此,凤轻狂怀疑凤轻岚有什么阴谋。 思来想去,她决定先顺着她的意,暗中观望。 “好吧,看你这么伤心,一个人待着确实也挺让人不放心的,那我就跟你进去说说话。” 说完,她向秦洛递了一个眼神,扶着凤轻岚回府去。 两人来到后花园,在凉亭下坐着。 接下来,凤轻岚就一个劲地诋毁那个抢了郭鸣晖的女人,从她本人到她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才停下嘴,足足骂了一柱香的时间。 凤轻狂听得想死,太无聊了好吧,这凤轻岚也是厉害,居然能连续不断地骂人,连水都不用喝的。 于是趁停顿的片刻,她连忙倒了杯茶过去。 “二姐,喝点水吧。” 第一百五十三章 谁是局中人 凤轻岚接过茶杯,灌下一大口茶,然后微喘着气又说:“要不是那宅院里日夜有人看守,我早就去打死那个不要脸的小蹄子了,不知羞耻的东西,竟敢跟我抢男人,真是活腻了!” 还真别说,凤轻岚现在这样挺有泼妇的样儿。 凤轻狂暗自吐槽。 “二姐,你不觉得还有一个人比那个女人更该打么?” “还有一个人?”凤轻岚一脸不解,然后露出凶狠的目光,激动道:“你是说,除了那个女人之外,郭鸣晖外面还另有一个?” “不是这个意思。”凤轻狂为这位二姐的智商担忧,“我指的是郭鸣晖本人。” “郭鸣晖?” “是啊,背着你找女人,伤害你的是郭鸣晖,他难道不可恨?” 凤轻岚皱眉道:“他当然可恨,但更可恨的是那个贱人,要不是她勾/引郭鸣晖,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所以,我首先要做的,是把那个女人给解决掉!” “就算你解决了这一个,以后郭鸣晖还会再找别的,这世上的女子千千万,你还能全部解决了?” 凤轻狂再次出言反驳:“问题的根源在郭鸣晖身上,你应该首先修理他才对。” “三妹,你怎么帮着外人说话呢?”凤轻岚不悦地瞪着她,抱怨道。 “我不是……”凤轻狂解释到一半,忽然意识到自己话多了,摆摆手道:“算了,你们夫妻之间的事,我这个外人还是不要插嘴的好。” 凤轻岚这才神色稍缓。 “三妹,你陪我一起,去找那个女人算账吧?我倒要看看,她究竟是个什么货色,居然能勾走郭鸣晖的心!” “我跟你一起去?”凤轻狂内心是拒绝的,“还是不要了吧?我明天有事呢。” “好三妹,你就答应我吧,那里有人守着,我一个人进不去,只有靠你帮我了,”凤轻岚突然坐到凤轻狂身旁来,恳求道:“算我求你了,帮我一个忙,好不好?” 凤轻狂凝视着对方的眼睛,思忖片刻后,才勉为其难地颔首:“好吧,不过你要答应我,见到那女人的时候,要克制一点,千万不可闹出事来。” “你放心,我有分寸的。”凤轻岚点头应承着,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异色。 待她离开后,秦洛面色凝重地说:“三姑娘,我看二小姐像是有意要引你去什么地方,只怕要对你不利,你还是不要去为好。” “她如果要对我不利,就算躲了这次,下次她还会想别的办法,防不胜防,倒不如这次将计就计,看看她到底想干什么。” 凤轻狂缓缓说,右手的食指一下接一下地敲击在桌面上。 “明天你偷偷跟在我们后面,见机行事吧。” 次日上午,凤轻狂在约定好的时间出门,来到永昌街头与凤轻岚回合。 “二姐,你真的要去吗?万一被世子爷知道了,他一定会冲你发脾气的。” 凤轻岚哼道:“他还发脾气?我没向他发难就不错了,我非要教训那个女人一顿不可!” 凤轻狂见她气得额头上青筋都冒了出来,还挺像那么回事,便没再赘言,跟着上了马车。 马车一路往城北的方向而去,越走越偏僻。 凤轻狂挑开帘子往外看,放眼望去,几乎看不见一个行人。 “二姐,会不会走错了?这边好像没有人住啊。” “这边确实住户不多,所以才僻静,不容易被发现啊,我要不是偷偷跟着郭鸣晖,也不可能找得到。”凤轻岚攥紧拳头,恨恨地说。 这么说好像也有那么点道理。 凤轻狂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保持警惕,以防凤轻岚算计自己。 又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工夫,马车在一个十字街口停下。 凤轻狂跟着跳下马车,转头四下环顾,只见周围都是房屋,从外面看去,大多是私人宅院,但四周十分安静,显然多数房子都是空置的。 “就是那儿了。”凤轻岚指着街对面的那座院子说。 “那里不像是有人把守的样子啊。”凤轻狂见大门紧闭,狐疑地道。 凤轻岚径直走了过去,二话不说就一脚把门踹开,闯了进去。 等凤轻狂追进去时,里面半个人影也没见到。 正如她所料。 凤轻岚又跑进房间,依旧是没人。 “我说你走错了吧,郭鸣晖怎么可能把外室养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凤轻狂伸手摸了摸梳妆台,结果摸到一手灰。 这是座久无人住的宅子。 “不,我没有走错。”凤轻岚忽然转身,露出诡异的笑容,“三妹,我一直就是想带你来这里。” “什么意思?” 凤轻狂故作茫然地问道,“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 “你很快就会知道了。”凤轻岚盯着她的眼睛,似乎在等待什么,嘴里念叨着:“还不晕……” 凤轻狂忽然一个趔趄退了几步,跌坐在梳妆台前的圆凳上。 “我的头好晕啊,怎么会这样……我……”话还没说全,人就瘫软了下去,不省人事。 凤轻岚缓步走过来,轻声道:“三妹,俗话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也是没办法,你不能怪我,百年之后到了阴曹地府,我再去向你赔罪好了。” 说完,转身离去。 把房门关好后,又走出宅院大门,门口一身着湛蓝色衣袍的男子听见脚步声,缓缓转过了头来。 凤轻岚福身道:“七王爷,人已经在里面了。” “做得好。”慕风炎笑着点点头,“本王会记住你今天的功劳,日后定当好好报答。” “不敢谈报答,只要王爷记得轻岚就好。”凤轻岚嫣然笑道,面色微红,在骄阳下显得柔而媚。 慕风炎勾起唇角,说:“你先走吧。” 说罢便推门而入。 “是,轻岚告退。”凤轻岚往里面瞄了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 房间内,慕风炎找了一圈也没见到凤轻狂的身影,不禁怒火中烧。 该死的,难道是凤轻岚那个女人胆敢骗他? 突然,头顶传来一串咯咯的笑声,一道纤瘦的身影自房梁飘然而落,正是笑得一脸狡黠的凤轻狂。 “七王爷是在找我么?”她笑嘻嘻地眨着一双明亮的眼,明知而故问,像极了一只小狐狸。 慕风炎见她活蹦乱跳地站在面前,满脸错愕。 “你怎么会……” “我怎么会没有被迷晕?”凤轻狂抢了他的话,“很简单,因为我根本就没有中迷药呗。” “我早就有所防备,因此在凤轻岚给我下药的时候,我便趁她不注意服下了解药。” 慕风炎不可思议地看着她,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他精明一世,居然在这么个小丫头这里栽了。 “王爷看人的眼光着实不怎么样,选谁当走狗不好,非要选凤轻岚?她脑子不大好使,你难道不知道么?” “还是说,你选她完全是物以类聚?” 凤轻狂嘴下毫不留情,把慕风炎气得青筋直冒。 “你敢嘲讽本王?凤轻狂,你可知道死字怎么写么?” “王爷方才没动手,现在想杀我,怕是不能够了。”凤轻狂泰然自若地说,加上面部表情有点调皮,在慕风炎看来,完全就是挑衅。 “你该不会认为,就凭你一个连武功都不会的弱女子,能打得过本王吧?” 凤轻狂摇摇头:“我当然不能,但是她能。” 说着,朝慕风炎身后的方向努了努嘴。 慕风炎这才意识到身后有人,猛地转过身去,身着黑衣的秦洛就站在门口,手里握着剑,脸上神情冷漠,有杀气散发出来。 她出现得悄无声息,他竟然毫无察觉,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暗卫。 “你该不会以为本王是一个人来的吧?”慕风炎保持着冷静,冷笑道。 凤轻狂扬眉道:“王爷是指你的那几个手下么?恐怕已经被小洛干掉了哦!” “什么?” 这不可能!慕风炎大吃一惊,不敢置信地看向秦洛,他的手下也都个个是受训多年的高手,居然就这样被一个女人给治服了? 说出去他都嫌丢人! “放心,我说的干掉,只是说捶晕了而已,本小姐可是不喜欢杀生的。”凤轻狂抱起双臂,斜靠在顶梁柱旁,小模样有些嚣张。 “你想怎么样?”慕风炎嘴角抽搐道。 凤轻狂想了想,说:“我从来就没想对你怎么样,是你非要来招惹我的,那就不能怪我了。” 慕风炎眯了眯眼,“你要杀本王?” “为了自保,我也只能这样做了,总不能以后每天都提心吊胆地过日子吧?”凤轻狂做出很无奈的姿态。 “呵呵,你有这个胆子么?”慕风炎没有丝毫惧怕,因为他笃定对方不过是在吓唬自己而已。 “本王要是死在你手里,凤家可是要满门抄斩的!” 闻言,凤轻狂做恍然大悟状,点头道:“这话倒是不错,我确实不能杀你,不过,教训一下总是可以的吧?” “你……”慕风炎本来正得意着,结果听到凤轻狂说到“教训”两个字,不禁咬牙切齿地瞪了过去。 凤轻狂从衣袖里取出一颗黑色的药丸,笑眯眯地说道:“这是我特意为王爷准备的,只要你乖乖吃下去,我就放了你。” 第一百五十四章 就要教训你 “这是什么?” 慕风炎简直吃人的心都有了,真以为他单枪匹马就好欺负了吗? “就是一颗毒药喽,”凤轻狂说得轻描淡写,“这种毒发作得不快,服下后二十四个时辰才会有反应。” “不过……”说到这里,凤轻狂故意摆出一副惊恐的模样,“不过这毒发作起来时,会全身疼痛难当,并且七窍流血,要经受几个时辰的折磨才会死呢。” “好在这种毒的解药并不难配制,顶多三天足够了,不信你试试?” 慕风炎早被凤轻狂的描述给吓得心惊,只是强装镇定而已,见她拿着药丸走过来,下意识后退了几步,怒喝:“你,你敢?” “你怕什么?又死不了,最多承受点痛楚罢了。” 凤轻狂一见到慕风炎这副害怕却又死扛的样子,心情就极度舒适,不趁着现在教训教训这厮,以后就没机会了。 “小洛,动手!” 慕风炎立即发起反抗,但可惜动作还是太慢,还没开始就被秦洛反手扭住手臂,并点住了穴道,半点动弹不得。 凤轻狂缓步走过去,秦洛则配合着又在慕风炎身上点了一下,迫使他张嘴,然后把药丸喂了进去。 “凤轻狂,本王不会放过你的!”慕风炎脸色通红地大骂,可惜身体动不了,只能干瞪眼,威慑力比平时减弱了一大半。 “你本来也不打算放过我,也不差这一回了,”凤轻狂不屑地一笑,“你身上的穴道一个时辰后会自动解开,到时候你就抓紧时间去解毒吧,哈哈……” “小洛,咱们走。” 说完,凤轻狂冲慕风炎做了个鬼脸,拉着秦洛走了,只留下慕风炎一个人在原地怒火翻腾。 从宅院里出来后,秦洛好奇地问道:“三姑娘,你给七王爷的那个药丸,该不会真是毒药吧?” “当然是毒药,只不过没有我说的那么毒而已。”凤轻狂狡黠地笑了笑,慕风炎今天是要杀她的,但可惜她不能反杀,只有狠狠地捉弄他一回。 “那个药只会让人浑身痛痒难受,持续个三两天而已,要不了命。” 秦洛忍不住噗嗤一笑,说:“那你还故意骗他,这不是要让他抓狂么?” “当然,我要的就是那个效果,谁让他这么狠毒来着?”凤轻狂傲然道,“对了凤轻岚呢?” “哦,她已经被我绑了起来,扔在附近的一所废院内了。” “好,那咱们就去瞧瞧她。” 两人穿过街道,又拐了两个街角,最后走进一座废旧的宅院。 这宅子也是久无人住了,门上都是蜘蛛网,比方才那间还破旧,一进去灰尘满天飞,凤轻狂被呛得咳了几声。 “人就关在那间房里。” 秦洛直奔主卧房,把门踹开。 进去一瞧,凤轻岚正在躺在地上使劲挣扎,想挣开身上的绳索,眼看就要成功了,门被推开,凤轻狂走了进来,皮笑肉不笑地俯视着她。 “二姐,你看你,弄得浑身脏兮兮的,头发也乱了,还一脸的灰,都完全没有一点世子妃的风范了呢。” 与此类似的话,凤轻岚几乎每次见到凤轻狂都会说,现在她回敬了过去。 凤轻岚抬起头怒目而视,咬牙道:“快放了我!” “我凭什么要放了你?”凤轻狂突然沉下脸,缓步走过去,眸光冷冽地盯住她的眼睛。 “你不是想置我于死地么?放了你,好让你以后再来祸害我?” “你……”凤轻岚缩了缩脖子,不敢与之对视,凤轻狂这凶狠的目光实在太可怕了。 “我知道是我做错了,我不该听命于七王爷,帮他害你,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你饶了我吧。” 这话听起来是在求情,但其实是要把全部责任推卸给慕风炎,凤轻狂冷冷地哼了,说:“这么说,是七王爷逼你,你才这么做的?” “是啊,你再怎么说也是我的妹妹,我怎么会主动去害你?我也是给七王爷胁迫的,身不由己啊。”凤轻岚急切地为自己做辩解。 “三妹,我真是被逼无奈的,七王爷那个人有多可怕,你又不是不清楚,我要是不听他的话,他不会让我好过的!” 凤轻狂轻勾唇角,缓缓蹲下身来。 “七王爷确实够可怕的,不过,你却并不是被逼无奈,你是心甘情愿。” “三妹,我……”凤轻岚正想解释,凤轻狂便又继续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虽然是有意把我引到这里来的,但昨天你也不全然是在演戏,郭鸣晖确实在外面养了个女人,而且那个女人已经有身孕了,他还打算堂堂正正把人抬进门,纳为妾室,对不对?” 凤轻岚难堪至极,抬眸怨毒地瞪着凤轻狂,质问:“你怎么会知道?” “昨天你来找我哭诉后,我就派人去调查过了,你和郭鸣晖的那点事,我清楚的很呢。”凤轻狂冷笑道,嘴边漾出一抹嘲弄。 “你担心那个女人生下长子,你会地位不保,所以想另谋出路,正好七王爷又主动找上了你,为了前途,你便答应为他办事,以换取想要的利益,我说的对么?” “是,你说对了,全都对了,那又怎样?” 事已至此,既然隐瞒不住了,凤轻岚便干脆承认一切。 “我费尽心机好不容易才进了郭家,当上世子妃,总算摆脱了卑微庶女的身份,为了保住这一切,我尽心尽力地服侍郭鸣晖,处处讨好他,付出了那么多,可他却要让别的女人来抢夺我的位置,我怎么能甘心?” “我要报复他,让他生不如死,还有他的女人和孩子,一个也不要放过!” 说到这里,凤轻岚的双目瞪得老大,眼珠里像有血涌动,立刻要喷薄而出。 “但我要报仇,仅凭一己之力是不够的,必须依靠权力更大的人才行,七王爷显然是很好的人选。” “你认为七王爷能成为你今后的依靠?”凤轻狂斜睨着凤轻岚,嘴角边露出一抹戏谑的笑。 “慕风炎那样的人你也相信?那你真是没得救了,那个人可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不守承诺,他只会利用完你就把你扔了,还想靠他报复郭鸣晖?” 凤轻岚狠狠地剜了凤轻狂一眼,冷声说:“纵然如此,我也必须赌一把,我跟你不一样,我没有太子殿下那样的靠山,一切都得靠自己!” 闻言,凤轻狂愣了一愣,这话说的,好像她就靠慕连城罩着了似的。 就算没有慕连城,她也能……好吧,她确实受了慕连城很多庇护。 有人撑腰的感觉其实还是挺不错的。 “我不管你找谁当靠山都行,总之你就是不能打我的主意,我早就跟你说过,你我要是井水不犯河水,那么大家相安无事,但你要是来犯我,我必不饶你!” “那你现在想怎么样?杀了我?”凤轻岚扬起下巴,露出挑衅意味的神色。 凤轻狂倏地笑了笑,说:“你以为我不敢么?这里僻静得很,几乎不会有人来,我就算杀了你,到时候你的尸体就是发臭发烂,变成一堆白骨,也没有人会知道的……” 她的笑容变得有些诡异,让人看了脊背直发寒。 这下子,凤轻岚总算是慌乱了。 “你,你该不会是说真的吧?我们好歹姐妹一场,你不能这样待我啊!” “姐妹?”凤轻狂拔出匕首,眼底掠过一丝冷光,“你在陷害我的时候,有把我当成姐妹看待么?” 凤轻岚连忙又挣扎了两下,面色愈发苍白。 “三妹,你听我解释啊,我并不知道七王爷是想要杀你,我以为他只是想逼你嫁给他而已,如果我早知道他安的是杀你的心,我说什么也不会答应他的,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想要你死……” “你真以为我会信你这种鬼话?”凤轻狂忍不住嘲笑道,“不用再狡辩了,我今天就要把新账旧账跟你一起算了!免得你日后再来加害于我!” 手腕灵动一转,转瞬间将匕首抵在凤轻岚被灰尘弄花的脸颊上,凤轻狂阴恻恻地笑了。 “凤轻岚,你不是一直都以这张美丽绝伦的脸为傲么?今天我就在上面画几朵花,看你以后还怎么见人?” “不要……三妹,我求你了……不要……” 凤轻岚快要崩溃了,对于一个绝色美人来说,她的脸比她的命还重要,她宁愿死,也不愿意毁容,顶着一张丑陋的脸活在世上。 她轻轻抽泣着,一动也不敢动,泪水漫出眼眶,沾湿脸颊,愈发显得狼狈难看。 凤轻狂见力道差不多了,便把匕首收起来。 “要我不给你脸上添花也行,但你要答应我两个条件。” “你说,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凤轻岚点头如捣蒜,眼眸中泛出一点希望的光。 “第一,从今往后不许再暗算于我,别再在我面前出现,就算看见了我,也得绕道走。” “第二,今天的事不许说出去,除了你我、慕风炎还有外面我的侍女之外,要是还有第五个人知道,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听清楚了吗?” 第一百五十五章 她会讲笑话 在这个时候,凤轻岚当然不敢说半个“不”字,赶紧一口答应保全性命和容貌。 “我听明白了,我一定照你的意思做,你放了我吧?” 凤轻狂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示意秦洛给她解绑。 因为绑得太久,凤轻岚的全身已经僵硬得难受,艰难地起身时,还晃了几下,差点站不稳。 “我可以走了吗?”她试探着问,恨意藏在眸底深处。 凤轻狂没说话,只是摆摆手让她走。 “姑娘,你就这样让她走了?”秦洛满目担忧地看着凤轻岚跑远的背影问,方才凤轻岚眼底闪过的冷芒可瞒不过她的眼睛。 “不让她走还能怎么样?她毕竟是我姐姐,我总不能真的杀了她吧?”凤轻狂一边叹气,一边将匕首收好。 身边的这些个亲人,可真每一个靠谱的,她怎么就这么倒霉? 秦洛点了点头:“话虽如此,可她日后肯定会向你报复,这么一个大祸患留着,你就不担心?”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相信自己可以应付,再说……”说到一半,凤轻狂突然停了下来。 “什么?”秦洛好奇地看过去,却见她笑着摇摇头,敷衍道:“没什么了,走吧,回府。” 她本来想说的是,自己不会留在京城多长的时间了,到时候凤轻岚就算想报复她,也得找得到她人才行呢。 但想起秦洛这丫头喜欢向慕连城打小报告,又赶紧闭上了嘴。 两天后,太子府传来消息,说徉州那边的人查到了一些线索,让她过去听一听。 凤轻狂当天就急急忙忙地赶了过去。 这时是午后了,太阳正烈,外面热气喷薄,本是令人慵懒之时,但门口的榕树上蝉鸣声不停,还是将人从昏昏欲睡中唤醒了过来。 进门后不久,慕紫颜便迎了出来。 “轻狂姐姐,你来啦?我正嫌烦闷,想找个人说说话呢。” 凤轻狂早前就听说慕紫颜暂时住到了太子府来,因此并未因在这里见到她而感到奇怪。 “看你今天气色相当不错,想来是在太子府住得很开心了?” “当然了,不用应付那些讨厌的人,我能不开心么?”慕紫颜挽着凤轻狂往里走,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容。 凤轻狂也因此而为她感到欣慰。 “你以后啊,就赖在你二哥这里,别回皇宫去了,那个地方水深复杂,还没自由,不适合你住。” “唉……我也想啊,可是,”慕紫颜转动着灵眸,嘻嘻笑着,朝凤轻狂瞥过去,“等以后二哥成婚了,我要是还待在这里,他一定会嫌我的。” 凤轻狂知道她又在打趣自己了,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假装没听懂,“身为兄长,哪能这般小气的?” “要不然,你就早点找个人嫁出去?住在自己家,看谁还敢嫌你?” 闻言,慕紫颜当即低下头,面旁浮现出淡淡的忧伤。 “我这样的人,只怕没人愿意娶的。” “公主……”凤轻狂忍不住暗骂自己不会说话,不过,慕紫颜也未免太敏感了些,终日里都在为脸上的那块胎记而悲伤。 两人进了花厅,下人奉上茶点,都退了下去。 凤轻狂转移话题道:“太子殿下呢?他叫我过来的,怎么又不见人?” “二哥不久之前有急事出去了,应该要过个把时辰才会回来,你且等等吧,正好陪我说说话。” “说实话,太子府是比皇宫清净,可大多都是男人,连丫鬟都没几个,我又没把玉桂带来,连可以说话的人没有,实在是有些闷呢。” 这不说还没察觉,经慕紫颜这么一提,凤轻狂才猛然发现,自己来过太子府这么多次了,似乎还没见到过侍女。 说起来,慕连城还真是个洁身自好之人。 两人边聊边饮茶吃点心,十分惬意,一个多时辰很快就过去了。 直到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慕连城终于从外面赶回。 还在大厅门口就听到欢声笑语自里面传出,慕连城望着凤轻狂和慕紫颜两人相处融洽的情景,原本有些阴郁的心情一下子就明媚了起来。 “你们在聊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 “二哥你回来啦?”慕紫颜起身走过去,依旧笑得合不拢嘴,“适才轻狂姐姐在讲笑话给我听呢,可有趣了。” “哦?”慕连城微微一笑,转头看向凤轻狂,“她还会讲笑话?” 凤轻狂撇撇嘴,什么叫做她“还会”讲笑话?听着怎么这么像在嘲讽她呢? “好了,既然二哥回来了,那我就把轻狂姐姐还给你啦,”慕紫颜冲凤轻狂挤挤眼,“你们慢慢聊,我就不打搅啦。” 说罢,立刻便离开了花厅。 慕连城缓步走过去,在凤轻狂对面坐了下来。 “那丫头整日郁郁寡欢的,这还是头一次笑得这么开心,也只有你有这个本事,以后得常来才行。” 凤轻狂笑道:“常来?太子殿下不是最讨厌吵闹了吗?你不嫌我们烦啊?” “偶尔吵闹一下也不错。”慕连城自顾自斟了杯茶,温和的声音依旧略显低沉,但很好听。 凤轻狂望着他那如玉般的脸庞,心头微动。 好像她的注意力越来越容易这家伙吸引了呢? “对了,你不是说徉州那边来了消息吗?好不说来听听?” “你母亲那位青梅竹马的身份已经查清了。”慕连城缓缓说道,“他姓孟,名子严,出身于商贾之家,其家族是徉州城数一数二的大户,因为家主乐善好施,深得人心,在那一带相当有名望。” “孟子严?不是叫做言钰么?”凤轻狂诧异道,之前林氏就是说的这个名字。 “那是当年孟子严在京城时用的假名,显然是怕被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当然了,整天跟一个有夫之妇搅和在一起,能不怕吗?凤轻狂心下如此冷嘲道。 “他现在回到孟家去了吗?” “算是吧。”慕连城点了点头,面色变得有些凝重。 凤轻狂不解:“什么叫算是?” “因为他已经过世了。” “什么?他死了?”这是凤轻狂万万没想到的,“什么时候的事?” 慕连城说:“就在你母亲去世之后不久,据孟家的下人说,是病死的。” 林忆棠死后就病死了?这难道就是所谓的“生死相随”么?凤轻狂忽然觉得凤衡很可怜。 一生中娶了一妻三妾,两个早早地死了,另外两个都出/轨别的男人,先后也死了,最糟心的是,最后还弄得人尽皆知,颜面扫地。 在这个时代,能被几个女人弄这么惨的,他应该算是为数不多的一个了吧? “但是……”慕连城忽然话锋一转,“对于孟子严的死,坊间却流传着另外的说法。” 凤轻狂震惊了,“还有不同版本?” “有人说孟子严其实是为心上人殉情跳崖而死的,他的尸身被山林里的野兽分食了,一个樵夫经过,见到地上的鲜血和残骸以及一块玉佩,后来还特意交还给了孟家人。” 慕连城的语气依然平缓而轻淡,神色也毫无变化。 “关于那个樵夫,我的人去找过了,证实确有此事。” “那应该就是孟家人为了保全孟子严的名声,故意对外声称病故的了。”凤轻狂猜测到。 慕连城却摇了摇头:“可是坊间还有另外一个传闻,那就是孟子严根本就没死,而是去了别的地方,归隐山林了。” “没死?还归隐山林?”凤轻狂不禁觉得好笑,“还能再扯一点么?孟子严又不是什么江湖高手,有仇家要躲的,当年年纪轻轻怎可能归隐山林?” “这个说法确实有点难以说服人,但是,不管怎么说,坊间能流传出多种不同的说法,说明孟子严的死是有蹊跷的,况且据调查得知,十几年来,孟家人几乎从未去孟子严的坟头上过香。” 慕连城认真地分析着。 “孟子严可是孟家的独子,他死了,难道他的家人一点都不怀念的么?能任由坟头长草,十几年不去打理?这似乎说不过去吧?” 凤轻狂皱眉道:“不错,这也太奇怪了……” 难不成孟子严真的没死? 这恐怕还得继续调查后才能确定。 “对了,林家的情况如何?” 慕连城抬眼看过去,眸中流出一丝关切:“那是你的外祖家,你对那边的情况一点不了解么?” “虽说是外祖家,但自从我娘死后,那边便再也没有与凤家来往过了,我这个所谓的外孙女,对于我外祖父来说,完全就是个外人而已。” 这件事说出来,凤轻狂都觉得讽刺且寒心。 林家人不仅对原主这个外孙女不闻不问,就是当年对林忆棠也是如此,林忆棠死后,那边竟没有一人前来吊唁。 要知道当年林忆棠父母健在,还有一个兄长和一个胞弟,他们居然就个个都那样狠心,连人死了也不来看一眼。 “轻狂……”慕连城轻轻握住凤轻狂的手,眸中尽是怜惜。 凤轻狂笑道:“我没事,反正他们不在乎我,我也一样不在乎他们,要不是要调查我娘死亡的真相,我也不会想到林家。” 第一百五十六章 离京,同行 人都说帝王家无情,但其实非帝王家亦无情。 慕连城虽自小生长在腥风血雨的深宫之中,十分不幸,但至少他还有皇后的关爱,而杨家也一直在做他的后台,相比起凤轻狂来说,他已经算是幸运了。 “据探查得知,你的外祖父林老先生前年已经驾鹤西游,林老夫人倒还在世,但身子也一天不如一天,要靠药物续命。” “你的两位舅父如今完全接管鸿渊书院,分别为正副院长,他们分别都有两儿两女,年纪与你相仿,也都尚未说亲,这就是大致的情况了。” 凤轻狂印象中,原主并没有见过林老先生,对那边的人毫无亲情可言,所以,听到那位所谓的外祖父过世,她并没什么感觉。 至于林家有几口人,那几位表亲是否说亲,她更是不在乎,只是掌握个大概情况就行了。 “我派过去的人还在做更加深入的调查,究竟孟子严是不是还在世,还很难说。”慕连城拧眉说道。 凤轻狂想了想,说:“与其在这里干等着,我还不如亲自去徉州城一趟,亲自去看看,以我的身份,能更好地进到林家内部调查。” 听语气,这已经是她的决定,并非在跟慕连城商量。 “你该不会是想以此为借口,趁机开溜吧?”慕连城投去质疑的目光。 他的眼神一向锐利,直觉也一向敏锐,似乎总能将人心看穿,令凤轻狂很心虚。 “怎么会?我像是这么不守承诺的人嘛?”她讪笑着来掩饰内心的不安,说实话,她还真就是这样的人。 她盘算着,在徉州把真相查清了,对原主有个交代后,就直接远走高飞,再也不回来。 慕连城盯着凤轻狂的眼睛,面上表情似笑非笑。 凤轻狂被盯得头皮发麻了,连忙说:“你要是不放心,那就让小洛跟着我好了,她那么厉害,我总不可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逃跑吧?” 良久慕连城都没给出回答。 “怎么样?”凤轻狂小心地询问道。 慕连城移开视线,颔首道:“好吧,就依你。” 闻言,凤轻狂内心暗喜,秦洛武功是高强,人也精明,但只要离开了京城,不在慕连城的势力范围之内,她就有办法逃掉。 “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慕连城像是随口一问。 于是凤轻狂也就随口一答:“我要准备一下,应该后天吧。” 慕连城没再多言,只是若有所思地垂下了眼眸。 次日,凤轻狂便在国公府收拾行装,她素来喜欢轻装简行,包袱多了嫌麻烦,所以只带了三套衣裳外加她存了半年的全部家当。 好在大部分都是银票,没什么重量,至于慕连城近几个月来所赠送的尚未来得及去倒卖的珠宝等物,她并没有打包带走的打算。 除了那把镶玉的短刀。 这还是当初她在太子府养伤时,慕连城送给她防身的。 既然是做防身之用,出远门时当然要带上。 “三姑娘,马车已经准备好了,你收拾完毕了吗?”秦洛踏着轻快的步伐走进来,忽然瞟见凤轻狂手里的那把短刀,露出惊诧的神色来。 “这不是太子殿下从小带在身上的柳月刀么?什么时候竟送给姑娘你了?” 凤轻狂微微一顿:“你说这把?太子从小带在身上?” 秦洛认真地点点头:“是啊,这是杨老将军在世时特别给太子殿下打造的一把短刀,是用玄铁所铸,起名叫做柳月刀,算是老将军留给殿下唯一的遗物了,殿下从小就随身携带,几乎从不离身的。” 原来这把短刀还有这么重要的意义……凤轻狂触摸着上面的红玉宝石,想起当时慕连城送给她的时候,可只字未提。 他能把如此珍视的东西送给她,可见用心之真,然而她当时却想的是挖了上面的宝石去换钱。 还好没这么做,否则就太过分了…… 可这是杨老将军留给慕连城的遗物,她怎么能收? 不如到时候找个机会再还给他好了? 可是,他会不会生气呢? “姑娘,姑娘?” 秦洛的叫声将凤轻狂的思绪拉回,“启程吧。” 由于这次去徉州是去林家调查林忆棠之死的真相,凤轻狂自是不敢告诉凤衡实情,昨天晚上只得骗他说,自己要去清露寺上香拜佛,并在那里斋戒半个月左右,静静心。 凤衡一直觉得这孩子这几年风风火火的,是该沉静一下性子了,就没有反对。 于是,凤轻狂可以打着去清露寺的旗号大摇大摆地出门。 天刚刚亮起,两人便乘着马车自南城门而出,准备南下。 徉州风景好,这个时节去,一路上都可以看到沿途的青山秀水,凤轻狂之前就打算去的,因此十分兴奋。 然而,刚出城没多远,马车就被人拦了下来。 探出头去一瞧,那马背上的黛蓝色的身影映入眼帘,不是慕连城是谁? “你怎么来了?”凤轻狂警惕地盯着他,不悦地问道,这家伙难道是后悔了,又不准她去徉州了? 慕连城面带微笑,打着马行至马车窗边,轻声说:“本宫有公事要去徉州办,恰逢三姑娘也要去徉州城,于是追过来与你同行啊。” “公事?什么公事啊?”凤轻狂挑起秀眉,满脸都是狐疑。 真不是她多疑,而是不会有这么巧的事,慕连城肯定是怕她半路逃跑,所以亲自赶过来的。 慕连城傲然道:“既然是公务事,那就不方便跟你透露了,总之本宫这一路跟你一起去就是了。” 凤轻狂简直想哭,苍了天了,慕连城要随行,这家伙多精明啊,她还跑个毛线? 她可不可以拒绝啊?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慕连城压根没有给凤轻狂拒绝的机会,当下就翻身下了马,将秦洛赶下车,然后自己充当起了车夫。 凤轻狂用受宠若惊的神情看着慕连城,故作夸张道:“太子殿下,您千金之躯,怎么能赶马呢?还是让我自己来吧,您进去坐,如何?” 她想出去透透气啊…… 慕连城回头,斜眼冷睨着她:“赶紧给我坐回去。” 这是什么语气?命令她?凤轻狂不满地撇撇嘴,忽而听得他又道:“要不然我进去跟你一起坐?” “还是不要了。”凤轻狂立即缩了回去,要是跟慕连城同坐在车厢内,她这一路上更加难受了。 最终,凤轻狂乖乖坐在车内,由慕连城赶着马,秦洛和二游两人则骑马跟在后面当护卫,四个人往南而去。 当然,慕连城出行可不止带一个手下,后面还有五六个人在暗处跟随。 沿途的风景很是不错,凤轻狂趴在窗口观赏着,很快就把方才的不快给抛在脑后去了。 日落时分,一行人进到一座小城镇,找了一家客栈投宿。 用完晚饭后,大家便各自回房休息了。 凤轻狂打开包裹,盯着那把柳月刀看了许久,最后拿着出门,敲响了隔壁的房间。 隔壁是慕连城在住,仅敲了两下,里面便传来声音:“进来。” 推开房门,凤轻狂缓步走了进去,见慕连城正坐在桌边翻阅着什么,走近一瞧,才看清是公文。 喔嚯~出了远门还要忙公务,太子殿下可真是忙的很也勤快得很呢! 慕连城抬头看过来,见是凤轻狂,不免面露惊讶。 “轻狂?你怎么还没睡?” “你不也没睡么?”凤轻狂笑着说,心下感叹,工作狂就是不一样。 “几份公文需要尽快看完了派人送出去,否则会耽误事情。”慕连城将笔搁下,又喝了一口茶,“你这么晚来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 凤轻狂犹豫了一下,把背在身后的柳月刀放到桌上。 “这个,还给你。” 慕连城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原本柔和的目光也变得冰冷,整个人都散发出一股寒气。 “为什么?” “这是杨老将军留给你的遗物,太贵重了,我,我不能收。”凤轻狂有些怵,但还是咬着牙把话说出来了。 “我送给你了,那便是你的,没有收回的道理。”慕连城看也不看桌面上的短刀,冷冷地说道。 他送出去的东西,从来都不会收回。 自从知道了这把短刀的真正出处后,它对凤轻狂来说就成了一个心理负担,她只想尽快摆脱。 “慕连城,你不要这样好不好?我收着这么贵重的东西,怎么能安心?” 如果她真是未来的太子妃,那柳月刀她当然可以收,可问题在于,她不是,也不能是…… 慕连城翻开了另外一本公文,低头看着,似乎不生气,可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意却越来越浓,让凤轻狂有一种被笼罩在低气压下的感觉。 “本宫还是那句话,送出去的东西绝不会收回,如果你不喜欢,大可以扔了它。” “这……”凤轻狂无语凝噎,这可是老将军留下的遗物唉,她怎么敢扔?这不是给她出难题么? “反正我给你送回来了,你看着办吧。” 凤轻狂哼道,她就不信了,慕连城还能自己把外公的遗物给扔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没良心的家伙 事实证明,凤轻狂还是不够了解慕连城的为人。 当她信心满满地往外走时,就听见身后响起开窗的声音,紧接着“当”的一声响自楼下传来。 “你真的扔了?”凤轻狂回头惊愕地瞪着慕连城,不敢置信。 慕连城冷漠地说:“我早就说过,送出去的东西绝不收回,你若不要,便扔了作罢。” “你这人真是……” 凤轻狂是无力吐槽了,这家伙性情也太刚烈了些吧?说扔就能扔? “这可是你外公留给你的遗物,你一点都不会舍不得?” 斥责罢后,凤轻狂转身跑下楼去,然后来到庭院中,抹黑把柳月刀捡了回去。 “没良心的家伙,杨老将军在九泉之下要是知道你把他老人家的遗物乱扔,恐怕会气得活过来……” 凤轻狂一边嘀咕,一边拿着短刀回到房间,这下可说什么也不敢把它往慕连城那里送了。 这天晚上,凤轻狂莫名其妙失眠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愣是无法入眠,等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翌日清晨起来时,眼下挂了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哎呀,三姑娘,你这是怎么了?昨天晚上没睡吗?”秦洛讶然问道。 “客栈的床太硬,睡不习惯,所以失眠了。”凤轻狂给自己找了个完美的借口。 秦洛点点头,说:“这倒是,客栈的床肯定比不得国公府里的,你不习惯很正常,不过慢慢就好了。” “希望吧。”凤轻狂打了个呵欠,踩着虚浮的脚步走进大堂,只见慕连城已经坐在桌边用早点。 “早啊。” 凤轻狂坐下时,笑着打了个招呼。 想着昨天晚上他们不欢而散,还是先示个好为上,不料人家看都没看她,自讨了个没趣。 哼,不理就不理,姑奶奶我还懒得理你呢。 气鼓鼓的喝下一碗粥后,凤轻狂搁下碗筷,直接出了门。 慕连城姿态优雅地将茶杯放下,也起身出去。 秦洛愣了愣,对刚结完账走来的二游道:“你怎么看?” “什么怎么看?”二游茫然问。 “主上和三姑娘啊。”秦洛抱着双臂,冲马车那边努努嘴,一脸好奇,“他们都不说话了。” 二游神色淡然地说:“肯定是吵架了呗,还能怎么看?” 秦洛翻了个白眼,“谁还不知道他们吵架了?我是纳闷,昨天晚上都还好好的,怎么到了今儿早上就跟愁人见面似的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个我也不清楚。”二游皱着眉头回想了一下,“我只记得,昨天夜里好像听见三姑娘去了主上的房里,不久就吵起来了,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总之轻狂不太乐观……” “有这样的事?”秦洛听了后两眼放光,八卦的本质展现得淋漓尽致,“可是太子殿下一向都很让着三姑娘的呀,什么事能让他突然不退让了?” 二游瞥了她一眼,摇头道:“这不是咱们该管的事,主上要是知道你我在这里议论他,会雷霆大怒的,还是乖乖去牵马,准备上路吧。” 秦洛吐了吐舌头,赶紧把嘴闭上。 接下来的两天里,慕连城跟凤轻狂都几乎是零交流,弄得秦洛和二游两人不知所措,总在私下里嘀咕,估算着这两人什么时候才能和好。 从跟慕连城冷战以来,凤轻狂就没睡一个好觉,每天晚上都失眠,结果到了白天精神萎靡,哈欠连天。 所幸她一直是乘坐马车,困了一样可以倒头就睡并不影响什么。 这日上午,凤轻狂又横躺在坐垫上睡回笼觉,睡得正香时,突然马车一个急刹,凤轻狂整个人飞了出去,而后“咚”的一声,摔在木板上。 “哎哟~” 凤轻狂被撞得七荤八素,额头磕在门角上,差点当场去世。 “小洛,你这个司机怎么当的?摔死人了!”她一边揉着额头,一边抱怨,“我要是毁容了,你能赔给我啊?” 脑子还没怎么清醒呢,秦洛就探头进来,一把捂住她的嘴,做了个“嘘”的姿势,压低声音道:“姑娘,有杀气,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了。” “杀……杀气?”凤轻狂猛然清醒,也开始察觉到四周安静得诡异,“有刺客?慕连城呢?”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有人要杀慕连城,这里只有他身价最高。 秦洛按住她的肩膀,安抚道:“放心,殿下有人保护,不会有事的。” 不会有事?谁也不能保证谁不会有事……凤轻狂的心开始加速跳动,不安的情绪涌入心头。 马车外,慕连城一动不动地坐在马背上,神情冷冽地盯着前方茂密的丛林。 不多时,灌木丛开始抖动,伴随着骤起的狂风,一群黑衣人狂奔而出,如同飞燕一般袭来。 二游拔出长剑,立刻挡在慕连城前面,“殿下,你与三姑娘先走,属下和秦洛断后。” “咻~” 慕连城也拔剑出鞘,一脸肃杀,与奔来的敌人交手的同时大喊道:“秦洛,保护三姑娘先走!” “殿下……”秦洛自然不愿意,拔了剑准备上前拼杀。 “这是命令!立刻带她走!”慕连城斩杀了最近的一个黑衣人,回头瞪了秦洛一眼,“立刻!” 这些人是冲着他来的,如果他带着凤轻狂一起走,等于把危险带给她,这是万万不行的。 况且后面的手下很快就会赶过来,应付这十几个黑衣人应当不成问题。 这时候,凤轻狂挑开车帘探出半个身子,见慕连城和二游两人就快被包围,不禁心急如焚。 “慕连城……” 慕连城急于应付一个接一个的刺客,压根没有时间回头看她一眼。 “小洛,你快去帮忙啊,快去!” 秦洛看了那边一眼,一把将凤轻狂推回车厢内,挥动马鞭立刻调转马头,往来时路的方向奔袭而去。 凤轻狂几乎打了个跟斗,接着马车狂奔,剧烈颠簸,她根本坐不稳,左右来回晃动,晕头转向,差点吐出来。 “停车!秦洛你再干什么?我叫你去帮忙,快回去,啊……” 额头又撞了一下,疼得她眼泪都飚出来了。 好不容易才抓住门边,稳住身子。 “小洛,我叫你回去,听见没有?” “喂,你耳朵聋了是不是?回去!”凤轻狂彻底怒了。 可秦洛却是充耳不闻,依旧驾着马车一个劲地往前奔。 凤轻狂没办法,只好来硬的,于是把心一横,伸手便去抢夺缰绳。 “姑娘,这是殿下的意思,他要我保护你先离开,不能回去!”秦洛大声解释,说什么也不把缰绳交给她,可又担心不小心将她推下去,不敢太用力。 凤轻狂只当没听见,使出浑身的力气跟她抢,可她跟秦洛抢东西简直就是蚍蜉撼树,一点用都没有。 “姑娘,你别再动了,危险!” “回去!” “不行!” “你不回去我就跳下去!”凤轻狂也放弃了缰绳,直接使出威胁手段,“我不是开玩笑的,我真的会跳下去!停车!” “吁~”秦洛赶紧勒紧缰绳,伸手拦住凤轻狂,无奈道:“三姑娘,你怎么不听话呢?回去太危险了,到时候我也不一定保护得了你啊。” 凤轻狂也明白,自己不会武功,回去非但帮不上任何忙,还很可能会拖累慕连城他们,可她就是不愿意这样丢下慕连城独自逃命。 “那些刺客的目标又不是我,我要你保护什么?现在需要保护得人是慕连城!” 秦洛皱眉道:“我知道,可殿下的命令是让我护着你离开!”如果可以,她也想回去帮忙。 凤轻狂也不想为难秦洛,思索了片刻,便说:“这样吧,我自己驾车走,你赶回去帮忙,多一个人总多一份力量,怎么样?” “这,这也不行,万一你遇上危险怎么办?”秦洛纠结道。 “不会的,那些人要杀的人是太子,怎么可能浪费工夫来追我?”凤轻狂说着,就把秦洛推下马车,拍着胸脯道:“你放心去,我肯定不会有事!” “等你们脱险后,就赶过来与我回合,就这样说定了!” 说罢,也不等秦洛答应,立刻驱动了马车。 “三姑娘……” 秦洛眼见马车奔远了,无法再追上去,只好回头往回赶。 凤轻狂一口气赶着马跑了很长一段路,见后面没有人追上来,便准备找个隐蔽之处躲着。 不料刚要停下,前方就有几个黑衣人自斜路里窜出,拦住了她的去路。 凤轻狂猛地拉住缰绳,后背立刻沁出一层冷汗。 这批黑衣人的目标不是慕连城吗?怎么连她也不放过? “你们想干什么?” 对方共有三个人,其中一人气势很足,单独站在最前面,另外两人站在后面,似乎是他的手下。 为首的人蒙了面,看不到相貌,但凤轻狂看他的眼睛,总觉得有种熟悉感。 “你是谁?” “不用害怕,我不会伤害你。”对方往前走了两步,语气温和,不带半分恶意。 只是这声音……凤轻狂眼眸一眯,立刻跳了下去,冲过去就扯下了他脸上的布。 “江明澈,果然是你?” 第一百五十八章 你这个疯子 “轻狂,咱们又见面了。”江明澈淡定而温柔地看着凤轻狂,俊容上布满笑意,“怎么,见到我就这么不高兴?” 凤轻狂质问道:“那批刺客是你无忧门的人?” “是。”江明澈相当坦诚,“我说过,总有一天我会回来找你,让你心甘情愿地跟我走。” “你这个疯子!”凤轻狂怒不可遏地瞪着面前的人,恨不得给他一巴掌。 “慕连城是大燕国的太子,你要是伤了他,朝廷一定不会放过你,更不会放过无忧门,你难道要把整个无忧门牵连进来?” 江明澈勾起唇角,嘴边漾出一抹阴冷的笑。 “所以,我不打算伤他,我要的是他的命,这里远离京城,我把他杀了,再清理好现场,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是无忧门下的手。” 凤轻狂心猛然一沉,顿时四肢冰凉。 “慕连城……” 嘴里念着这三个字,凤轻狂立刻转身去牵马。 江明澈拽住她的手腕,沉声道:“你要做什么?” “不要你管!”凤轻狂用力甩开他的手,将马车与马解开,准备直接翻身上去,但手臂又被江明澈拉住了,撕扯得生疼。 但手臂上的疼远不如她的心疼来得厉害。 “你要回去找他?”江明澈咬牙切齿质问出声,双目赤红,像要沁出血来。 “是,我就是要回去找他!” 凤轻狂急着离开,可是他的手就像铁锁一样,牢牢地箍住她的手臂,怎么也挣不开。 “你若敢回去,我的人一定会杀了你!”江明澈嘶吼着威胁道。 “你放手!” 凤轻狂心急如焚,什么也顾不上了,只拼命地挣扎。 “为了他,你连命也不顾了?”江明澈早就知道慕连城在凤轻狂心目中的分量很重,可就是不甘心,非要一步步地逼迫她。 “就算是死,我也要跟慕连城死在一起!” 这句话一出口,凤轻狂自己都惊了一呆,原来在她内心深处,竟已在乎那个人在乎到可以不顾生死了吗? 是啊,或许这份感情早已深入骨髓,只是她一直在克制这份情感,不让自己去对慕连城动心,始终不自知而已。 江明澈终于缓缓松开了手,脸色惨白。 凤轻狂毫不犹豫地翻身上去,抛下一句话:“江明澈,要是慕连城有个三长两短,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望着那飞快远去的身影,江明澈往后退了两步,紧紧地攥着双拳,眼里冒出愤恨的光。 他终究还是输了么? 凤轻狂一路狂奔,用最快的速度赶往原来的地方,心里不停地祈祷着:“慕连城,你一定不能有事,一定不要有事……” 虽然慕连城其他的几个手下很快赶到,但刺客又自林子里冲出来两波,共有三十几人。 而慕连城这边加上他自己都只有九个人,此时被团团围住,实力太过悬殊,几乎没有突围的可能。 “殿下,现在该怎么办?”二游低声问道。 慕连城握紧剑炳,环顾一圈四周的黑人,神色依然如常,丝毫不见忧色,这等异于常人的心志是他多年在战场上磨练出来的,不管面临多么严峻的情形,都能保持绝对的冷静。 “如今唯有拼死一搏。” 这就跟在战场上被敌军围困是一个道理,在明知没有外援的情况下,只有置之死地而后生。 黑衣人掐前仆后继地冲上来,慕连城等人则用尽全力与之拼杀,厮杀声在山间回荡,格外激烈。 凤轻狂赶到的时候,见到的就是一副乱斗的情景,放眼望去只有一片黑影,看了半天才看见慕连城和秦洛他们的身影。 见慕连城还活着,凤轻狂的心稍微放下了一些。 可无忧门在人数上占据绝对的优势,慕连城他们能脱身吗? 凤轻狂知道自己做不了什么,这时候站出来只会令慕连城分心,所以没有走近,赶紧下了马躲进树林里观战。 不多久,江明澈也骑马赶了过来,身边除了方才那两名手下之外,还跟着另外一人——江楼月。 “大哥,你快下令叫他们住手吧,不要杀他,我求求你了!”江楼月拽住江明澈的手,用近乎哀求的口吻说。 江明澈眯了眯眼睛,盯着那道蓝色的身影,冷冷地说:“楼月,你对他再好又怎么样?他永远不会将你放在心上,既然得不到,那就杀了一了百了,不是更好?” “不!我喜欢他是我的事,不需要他有回应,我只要他好好活着!”江楼月眼眶一红,急出了眼泪。 “哥,你放过他吧,要是他死了,凤轻狂会恨你一辈子的,你这又是何苦呢?” 江明澈扯开嘴角冷笑一声:“我就是要她一辈子恨我,至少这样她还能记住我,永远不会忘却。” 说完,他伸手往挂在马背上的箭筒里取出了一支箭…… “大哥,不要!” 林中的凤轻狂忽然听见一声惊叫,猛地闻声望去,只见江明澈拉开了弯弓,离弦的箭直飞向慕连城。 “小心!” 凤轻狂一边往那边跑,一边嘶喊出声,心登时提到嗓子眼。 正在对敌的慕连城似乎听见了叫声,当即闪身躲避,但还是晚了一步,箭矢没入皮肉,刺穿他的左臂,鲜血喷涌而出。 不过,幸好不在要害处,慕连城踉跄了两下,咬牙将箭拔出,依然继续厮杀。 看到这一幕,凤轻狂无力地跌坐在地上,额上全是冷汗。 然而,江明澈很快又取出了第二支箭。 “大哥!” 情急之下,江楼月只有直接以身体挡住箭头。 江明澈怒喝:“你不要命了?让开!” “如果你要杀,那就先杀了我吧。”江楼月往前走了一步,箭头直指胸膛,“哥,从小到大我都没有求过你什么,只这一次,我求你不要杀他,我求你!” “不可能,慕连城今天必须死!” “大哥,你真要逼死我么?你……” 两人这厢正吵得厉害,却被突然传来的惊呼声打断。 “殿下,殿下!” 是秦洛的叫声。 尚未从方才的惊吓中缓过神来的凤轻狂抬头看去,却见慕连城已然倒地不醒,而剩下的黑衣人见刺杀目标倒下,竟停止了进攻。 “慕连城……” 凤轻狂连忙跑向那边,使劲推开挡在前面的几个黑衣人,终于冲进了包围圈中去。 只见慕连城躺在地上一动未动,被箭刺穿的左臂上鲜血汨汨流出,整条衣袖都被染红浸湿。 “慕连城!” 凤轻狂不敢摇动他,大声呼唤着,但始终慕连城始终没有反应,阳光下,清晰见到他嘴唇微微发紫,流出来的血竟是有些发黑。 这是中毒的迹象…… 凤轻狂心里咯噔一声,难道那箭有毒? 正在这时,江明澈的声音幽幽传来:“你叫不醒他的,因为他已经中毒昏迷了,只有服下解药才能醒。” “江明澈……” 凤轻狂杏眼圆睁,仿佛整个人都在被怒火焚烧着,浑身却颤抖起来,眸中闪过浓烈的杀气。 她当即捡起地上的一把剑,指着江明澈当胸直刺过去。 剑尖没入胸膛,鲜血涌了出来。 江明澈根本没有防备,因为他压根没想过凤轻狂会刺自己这一剑。 待他终于反应过来时,迎上凤轻狂眼底强烈的恨意,他的心如要撕裂一般,远比身上的疼痛来得厉害,他忽然却想,就这样死在她手里也好。 因此,他没有躲避。 凤轻狂早已被愤怒占据头脑,什么昔日情分皆都抛下,手下丝毫没有留情,握紧剑炳,一心只想为慕连城报仇。 “哥!” 江楼月大叫一声,当即冲上前来,一掌打在凤轻狂的胸口,将她远远推开,并立即搀扶住摇晃着身子,几乎要跌倒的江明澈。 “大哥你怎么不躲呢?” 与此同时,凤轻狂手里的剑掉落在地,人也险些倒了下去,幸亏有秦洛及时将她扶住。 “三姑娘,你怎么样?” “没事,不用管我。”凤轻狂摇了摇头,站直身子急忙说:“快带殿下走!” 江明澈捂着胸膛,目光依然停留在凤轻狂身上,嘴角竟然还露出一丝笑意来。 “谁也不许走!” 手下们正要出手阻拦,江明澈却摆了摆手,说:“放他们走。” 凤轻狂只当江明澈是被自己刺了一剑之后,良心发现了,因此没有多想,立即与秦洛等人带着慕连城离开。 江楼月神情严峻,连忙问:“哥,你在箭上抹的是什么毒?” “千日睡。”江明澈淡淡地答道,仿佛只是在说一件事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什么?”江楼月大惊失色,一把抓住江明澈的手臂,手下的力道不由自主地加大,“千日睡?那是只有无忧门才有解药的一种毒,你这跟杀了他有什么区别?” 千日睡这种毒虽是剧毒,却不会立刻致人死亡,人中毒之后也察觉不到任何痛楚,只会一直昏睡,同时毒素在体内逐渐蔓延,直到三四天后在昏迷中不知不觉地死去。 这是江家研制的独门毒药,只有江家人才有解药,世上任凭医术再高超的人也不可能解此毒。 第一百五十九章 如何抉择 “若不用千日睡,又怎么能让凤轻狂回来找我呢?”江明澈冷笑道。 他的目标一直都是凤轻狂,并非慕连城。 杀慕连城是为了带凤轻狂走,但只要凤轻狂愿意跟他走,就不一定要杀他。 “倘若她不回来呢?”江楼月担忧地问道,在她看来,凤轻狂未必就会为了慕连城拉下脸来求人,因为她根本不够喜欢他。 江明澈敛起笑容,冷冷地说:“如果她不回来,那就证明她对慕连城没什么感情,我倒是求之不得呢。” 可惜的是,他敢肯定,凤轻狂一定会来。 凤轻狂等人带着慕连城来到最近的一个小镇上,找了当地百姓口中医术最好的大夫给慕连城解毒治伤。 慕连城手臂上的伤口很快就处理好了,但是当凤轻狂急切地问道是否能解毒时,老大夫却脸现羞愧。 “这位公子确实中了毒,这才导致昏迷不醒,不过,老夫行医几十年,却从未见识过这种人中毒后毫无症状的毒药,实在是看不出属于哪一种毒,对不住,你们还是赶紧另请高明吧!” 秦洛登时勃然大怒,一把揪住老大夫的衣襟,怒斥:“什么?你连什么毒药都诊不出来?那你学医来做什么用的?你这个庸医!” 老大夫见她气势汹汹,像要杀人一般,吓得瑟瑟发抖。 “姑娘,老夫医术不精,确实是看不出来,这种毒太罕见了,我也没办法啊!” “我不管!今天你要是治不好我家公子,我就一把火烧了你这医馆,省得你继续招摇撞骗!”秦洛怒吼道。 别看她平日里嘻嘻哈哈的,像个纯良无害的小姑娘,其实她一旦认真起来,比一般男儿都厉害,尤其发起火来时,大游二游等人都得躲着,可见相当吓人。 此时见秦洛真的动了杀机,情势又紧急,二游才斗胆过来劝说。 “算了,这个老大夫明显是不会解主子身上的毒,你就是杀了他也没用,还是赶紧找别的大夫来看吧,再纠缠下去只会耽误功夫。” 凤轻狂点头道:“二游说得不错,现在最紧要的是给慕连城解毒,片刻也耽误不得,秦洛,你带着其他的几个手下去找大夫,方圆百里会医术的都带过来看看。” “另外,派一人回京城把太医院里医术最好的太医接到这儿来,星夜兼程,一定要快!” 慕连城中毒昏迷,又受了伤,身子正是虚弱的时候,经不起奔波,因此凤轻狂决定在小镇上找个客栈暂时安顿下来,然后想办法找解药。 秦洛倒是很听凤轻狂的话,当即就按照吩咐去办事了。 最后只有二游留了下来,与凤轻狂一起找了最近的一家客栈入住。 将慕连城安顿好后,二游拿起桌上的剑气冲冲地出了门。 “二游,你干什么去?”凤轻狂快步追出来,厉声将他叫住。 “我去找无忧门的人拿解药。” “你去哪里找?无忧门的人神出鬼没,是你想找就能找到的吗?” “我会找到的,不论如何,总比在这里干等着要强。” 二游没有停步,凤轻狂只好拽住他,“江明澈是有备而来,不知道身边还有多少手下,你单枪匹马地去,只是送死,谈什么拿解药?” “难道我就只能看着殿下躺在那里,什么也不做吗?” 想到江明澈就是为了凤轻狂而刺杀自家主子,二游对凤轻狂难免有怨气,说话的语气变得有些不善。 凤轻狂并未在意,只是用力拽着二游的手臂,以防他去做傻事。 “怎么会是什么也不做?现在殿下在昏睡中,正是需要你保护的时候,你的任务就是留在这里,确保他的周全,毕竟谁也不确定无忧门的人不会再来刺杀。” “你难道要把殿下留给我一个不会武功的人保护吧?” “再说,你就算找到了无忧门的人,他们人多势众,你能拿到解药吗?与做这无用功,还不如抓紧时间找其他人配制呢。” 闻言,二游才总算冷静下来,改了主意。 此时天色已经黑了,凤轻狂随便吃了点东西,便来到客房守在床边,打来温水给他擦脸。 手里的脸巾一下一下地划过慕连城的脸颊,动作轻而柔。 相比白天的时候,原本发紫的嘴唇已转变成黑色,脸颊甚至也隐隐可见紫色,说明体内的毒又往五脏六腑蔓延得更深了一些。 凤轻狂叹了一口气,眉间的忧色愈发浓郁。 她还从来没有这样安静地看过慕连城,平日里他清醒着时,她纵然经常被他这张好看的脸吸引,却也是不敢没脸没皮地盯着看。 现在如此近距离地看着他,脑海中便不知不觉闪过这半年多来他们相处过的点点滴滴。 凤轻狂思绪万千,心中万分懊悔,慕连城变成现在这样,全都是因为她。 要不是她坚持去徉州,又企图办完事之后逃跑,慕连城也不会追过来,不会遇上今日之险。 难怪二游也会因此对她有意见。 此刻见慕连城躺在床上,生死未卜,凤轻狂忽然间想,只要能救他,自己做什么都愿意。 “慕连城,你一定要坚持住,你要是有个不测,我这辈子都不会安心的……” 第二天天还没亮,秦洛等人就陆续带了好几个大夫回来,准确地来说,这几名郎中都是被逮回来的,并非自愿而来。 到客栈的时候,一个个都是战战兢兢,颤颤巍巍。 凤轻狂见状,只好先安慰一番,再让他们给慕连城诊脉,以免神经太紧张,出什么差错。 但是,最终得到的结果,依然不如人意。 跟之前那个老大夫的回答一样,这几个人也都说看不出慕连城所中何毒,无法下药。 眼看着慕连城的状况日渐恶化,凤轻狂跟二游秦洛等人都心急如焚。 一直到两天后,太医赶过来。 梁太医是太医院资历最老,医术也最精的人,凤轻狂相信,他一定可以给出不一样的答案。 事实也确实如此。 “太子殿下所中的毒叫做千日睡,是一种十分罕见的毒药,老夫也还是十几年前见到过中此毒的人。” 也就是说明,他没见过这种毒药。 凤轻狂连忙问:“那您可有解毒之法么?” 梁太医摇摇头,叹气道:“没有。” 连梁太医都无法解毒……凤轻狂的眸子瞬间暗淡下来,被一盆冷水浇了个透心凉。 “千日睡是无忧门的秘制毒药,只有无忧门的主家才有解药,外人是根本不可能解毒的,所以,若要救太子殿下,必须去找江家的人。” 闻言,凤轻狂总算是明白,那天为什么江明澈会放她走了。 因为他料准了她一定会主动回去找他。 “而且……”梁太医突然眉头一拧,变了神色,“据说中了这种毒的人只有三天可活,三天之后便会在睡梦中死去,三姑娘,殿下中毒多久了?” “今天就是第三天。” 凤轻狂顿觉天旋地转,脑袋“嗡”的一声响,眼里望出来一片漆黑,跌坐在椅子上。 已经没有时间了。 好,既然这就是江明澈的盘算,为了慕连城能活命,她便顺了他的意好了。 “梁太医,能不能麻烦你,不要把千日睡的事告诉太子殿下的那几个随从?” “这,这是为何?”梁太医不解地看着她。 “您就不要多问了,反正今天黄昏之前,我一定能把解药带回来。” 梁太医看凤轻狂神情泰然,语气坚定,料想并非在说假话,便点头答应。 “好,我答应你,对外只说我已经想到配制解药的办法,不过,姑娘可千万要记得,今天一定要带回解药,否则殿下的性命就……” “我会的。” 凤轻狂扶着桌边缓缓起身,转头望向床榻上的慕连城,心竟然隐隐作痛。 离开他离开京城,不一直是她想要的结果吗?现在又何苦舍不得? “梁太医,殿下就暂时拜托您照顾了,我出去一趟。” 最后看了慕连城一眼,凤轻狂转身小跑出了门。 好在现在二游和秦洛以及其他人都出去忙碌办事了,并不在客栈,她行事也方便。 只是,该上哪里去找无忧门的人呢? 凤轻狂边走边思忖,既然江明澈一开始就是要以解药来逼她回头,肯定也会在暗处看着她,监视这里的动向。 江明澈一定就在小镇上! 于是乎,凤轻狂直接奔出客栈,往人少的地方而去。 没人的地方她才好与江明澈谈判。 到了一条偏僻的巷子,便停下来等候。 她想,江明澈是个聪明人,见她一个人出来,肯定会猜到她的意图。 果不其然,不到一盏茶的工夫,黑色的身影就出现在巷子尽头。 “轻狂,你是在找我吗?”江明澈缓缓走来,嘴角带着清浅的笑。 凤轻狂冷冷地看着他,怒道:“你明知故问,把解药拿出来。” 江明澈伸手自衣袖中掏出一只巴掌大小的瓷瓶,不急不慢地说:“解药可以给你,不过,你得跟我走。” “这是唯一的条件,你这么聪明,应该早就知道的。” “就算我跟你走了,你我之间也不可能再有什么,你如此逼迫我,又有什么意思呢?”凤轻狂还是企图劝说一下,期望着江明澈能够幡然醒悟。 可惜,她的希望注定要落空。 江明澈笑了笑:“我就是要逼你,至于是否屈从,全看你如何抉择。” 第一百六十章 换取解药 抉择?我还有抉择的余地吗? 凤轻狂不禁苦笑一声,慕连城命在旦夕,如果她不尽快拿解药回去,他便必死无疑,而且今天就是第三天,她连犹豫的时间都没有。 “好,只要你把解药交出来,我便跟你走。” 江明澈总算是得逞了,忍不住露出满意的笑容。 “那就走吧。” 凤轻狂蹙眉道:“我总得先确定慕连城无事才能走,现在你可以给解药了吧?” “解药可以给,但不是给你。”江明澈故意颠了颠药瓶,又收回衣袖中。 “什么意思?你想反悔?”凤轻狂盯着他,姣好的面容上浮现出一层薄怒。 江明澈背着双手,摇摇头说:“不,我是担心你反悔,万一解药得手之后,你就一去不回头了,我岂不是功亏一篑?” “你……”凤轻狂微张开嘴,差点爆了个粗口,江明澈这厮着实太恼人了,“那你想怎么样?” “解药我会另外差人送过去,你就不需要再回去了。”江明澈用的是命令的语气,根本不容商量。 凤轻狂虽然不爽,却也是无可奈何,谁让她现在处在劣势呢? “你打算派什么人过去?” 江明澈不假思索地答道:“派个手下就行了。” “不行,你的手下我信不过。”凤轻狂倒是很快就想到一个可以靠得住的人,“还是让楼月小姐亲自去一趟吧。” 江楼月心仪于慕连城,当时江明澈要杀慕连城,她也极力阻止,凤轻狂相信,她会很乐意去跑这一次腿。 江明澈却不乐意了,他不希望自己的妹妹再记挂着慕连城,更不希望她去见他。 不过,那丫头这两日因为那天的事正跟他怄气,话也不愿意跟他讲了,若让她去见慕连城一面,或许他们的关系能有所改善。 思及此,他最终同意凤轻狂的要求。 江明澈一行人其实就住在小镇上的另外一家客店里,并且离凤轻狂等人投宿的客店只相隔一条街。 这些天二游和秦洛等人忙着找大夫和解药,注意力全被分散,竟然毫无察觉。 到了客栈内,凤轻狂跟着江明澈刚进到后院,就听见充满不悦的声音传来:“大哥,你怎么把她带回来了?” 只见江楼月站在屋檐下,神色不善地瞪着凤轻狂,摆出一副要吃人的架势。 这很正常,江楼月暗恋慕连城,但慕连城心悦凤轻狂,她当然不会给这个人有什么好脸色了。 凤轻狂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拜托,她不想来的好吗?她也很无辜的。 江明澈缓步走到江楼月身边,轻声到:“明天轻狂将会跟咱们一起上路。” “你还要带她回邬州么?”江楼月并非是感到吃惊,而是不赞同,“爹娘肯定不会同意的。” “我会说服他们。”江明澈语气坚定地说,似乎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难度,“你放心,不会有问题的。” 江楼月紧紧蹙着秀眉,斜眼瞥了不远处正故意在东张西望的凤轻狂一眼,低声说:“到时候惹爹娘生气了,你可别把我拖下水。” “不会。”江明澈笑了笑,随即把千日睡的解药递过去,“一会儿你去把解药给慕连城吧,顺便再见他最后一面。” “我去?”江楼月有些不敢置信,眼底的喜悦是掩饰不住的。 江明澈颔首道:“我知道你肯定想见他,况且这是最后一次了。” 闻言,江楼月的目光随之暗淡了些许,其实每一次见慕连城,她都做好了最后一次的心理准备,只是,每次一离开后,就又想方设法地找各种借口来找他。 后来她才明白,什么最后一次,都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 “哥,谢谢你。” 江明澈不禁莞尔,转过头去看凤轻狂,却见她正低着头直直地站着,也不知在想什么。 “轻狂,”他唤了一声,缓步走过去,“你是否需要写一封信留给慕连城?” 在凤轻狂听来,这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江明澈既然提起了,那就代表她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力。 不过,她要走了,也的确应该留下一封信,给慕连城一个交代。 “我这就去写,能不能借笔墨一用?” “随我来。” 江明澈立即领着凤轻狂进了客房,亲自拿来笔墨搁在桌面上。 凤轻狂一边措辞一边坐了下来,执起毛笔准备写,这才发现身边还站着一个人。 臻首一抬,奇怪地看着江明澈,问道:“你能不能不要看呢?” “不行。”江明澈一点面子也不给,依旧直挺挺地站在桌旁,目光一动不动地落在纸页上。 什么意思嘛?这是要监视她么? 凤轻狂狠狠地瞪着江明澈,表示自己的极度不满。 “那我不写了!” “你不写也行,那我就让楼月将你的离别之意代为转告给慕连城,那也是一样的。”江明澈微笑着看她,颇有一种威胁的意味。 让江楼月去转告?那她还不把她能多不堪就说得多不堪? 凤轻狂只好重新拿起笔,当着江明澈的面,把话写下,统共只写了一页纸。 里面的大致内容是说,她还是忘不了与江明澈的昔日情分,加上想追寻自由,决定跟江明澈离开,以后不会再与他见面,让他只当她这个人没有存在过。 这么写的目的就是让慕连城彻底死心,别再找她,当然这是为了迎合江明澈的想法,并非凤轻狂的心里话。 “你看看,没什么问题吧?” 凤轻狂扔下笔,干脆把信交到江明澈手里,“要是还有不妥的话,我随时可以按照你的意思改。” 她在“你的意思”这几个字上特地加上了重音,用以讥讽江明澈。 江明澈没有在意,还真就仔细阅读了一遍,最后点头说:“没问题了,我这就去交给楼月。” 望着他出门的身影,凤轻狂叹出一口气,心下无比郁闷。 这封信一出去,她跟慕连城的缘分也就到此为止了吧?他是不是会怨她?又或者,伤心一阵就彻底忘了她呢? 江楼月出门之时,凤轻狂突然追了出来。 “江小姐,能不能麻烦你到了客栈,回来的时候顺便去我的客房拿一下我的行囊?” “行装什么的,你只需跟我大哥说一声,他可以给你重新置办。”江楼月没好气地说,显然很不乐意。 凤轻狂赔着笑脸说:“那包裹里面有我全部的家当,很重要的,拜托你啦。” “全部家当?”江楼月冷眸一挑,面上闪过一丝轻蔑,“你的全部家当能有多少?应该有一部分也是从我这里拿的吧?” “想当初你可是拿了我不少好东西出去倒卖呢,别以为我不知道。” 想起当初这死丫头拿慕连城来骗她,而她竟然还傻乎乎上当就气不打一处来。 额……凤轻狂尴尬了。 当初骗江楼月的时候,她只想着赶紧换了钱跑路的,没想过还会跟她有多少交集,这下子可好,让她抓住小辫子了。 “我当时实在是太穷了,不得已才动了歪念头,骗了你几件宝物拿出去卖,不过钱都还没用,我可以还给你的。” “不必了,我还不差那点钱。”江楼月不屑地哼了哼,拔腿欲走。 凤轻狂连忙拉住她,继续用恳求的语气道:“楼月小姐,你大人有大量,就帮我这一次吧,好不好?” 江楼月一把挣开她的手,冷笑道:“我堂堂无忧门的大小姐,凭什么要帮做苦力你?有本事你自己去拿啊!” 看把你嚣张的! 凤轻狂撇了撇嘴,“我倒是想去呢,这不是你那位好大哥不让么?” “那就不关我的事了。”江楼月摊手说。 “实话跟你说吧,慕连城对我十分了解,他知道我对财物有多重视,如果是心甘情愿而走,必定会带上钱财。” “因此,要是他醒过来,发现我的行礼居然还落在客栈的话,即使是看了我的信,也难免会起疑,到时候很可能会发动朝廷的力量来找我,这应该不是你想要看到的吧?” 闻言,江楼月微微变了脸色。 尽管明知自己得不到慕连城的心,但也不希望他心里记挂着别的女子,尤其是凤轻狂这个骗子。 “行吧,那我就帮你一次。” 凤轻狂即刻眉开眼笑:“多谢,多谢。” 此时已经快到黄昏了,江楼月加快脚步,赶到了慕连城所在的客栈。 秦洛和二游都已回来,正守在房门口,两人都面色相当沉重,见江楼月现身,皆怒目而视。 “你不是无忧门的大小姐江楼月吗?来做什么?”秦洛厉声质问。 江楼月虽然看起来柔弱,但好歹也是江湖中人,见惯了大场面,面对杀气腾腾的两人,并没有半分畏惧。 “两位不用这么紧张,我是来送解药的。” “解药?”秦洛两眼发亮,可立刻又面露狐疑,“你会有这么好心?” 二游知道江楼月喜欢自家主子,倒是觉得她不会害他,况且,梁太医虽然声称想到了配制解药的方法,却迟迟没有成功,殿下只怕是等不起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远走高飞 “解药呢?”二游朝江楼月伸手,用的是质问的口吻。 江楼月倒也不恼,因为在慕连城中毒的事情上,她是心里有愧的,于是立刻把药瓶扔了过去。 二游又对秦洛道:“我去拿给梁太医看看,你看着她。” 假如解药是假的,他们可以趁机抓了江楼月,拿她去跟江明澈换取真解药。 待他进去后,秦洛再次看向江楼月,眼里带着浓浓的敌意。 江楼月也任由她看,脊背挺直,镇定自若。 过了一会儿,她想起凤轻狂的嘱托,便问道:“凤轻狂的客房在哪里?” “三姑娘现在不在客栈。”秦洛冷淡地答了一句,属实一点也不客气。 江楼月也不再跟她讲什么客套,直说道:“我不是来找人的,我是来拿她的行礼。” “什么?”秦洛吃了一惊,纳闷地问:“你拿她的行礼?什么意思?难道三姑娘被你们抓了?” “凤轻狂现在确实跟我们在一起,不过,并不是我们抓了她,而是她自愿去的。” 秦洛当下越发震惊,厉声反驳道:“不可能!三姑娘绝不会撇下太子不管的,你少在这里挑拨离间!” “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们打的什么主意……”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双眸倏地一亮,“我明白了,是凤三姑娘用自己换了解药来,是不是?” 这就完全可以解释得通为什么江明澈肯在这时候将解药交出来了。 江楼月笑了笑,说:“你确实很聪明,不过,你也是有所不知,凤轻狂确实是心甘情愿跟我大哥走的。” “因为他们两人早就两情相悦,半年前便曾相约远走高飞,只是中途发生变故,被太子殿下阻拦,一直没能走成罢了,现在殿下中毒昏迷,又身在这小镇上,身边没几个人,是她逃离的最佳时机,她当然不会错过。” 秦洛虽待在凤轻狂身边有几个月了,可对之前凤轻狂和江明澈之间的纠葛并不清楚,此时听了江楼月一番话,登时愕然失色。 她一直隐隐约约觉得凤三姑娘心里藏着一个人,这是她始终不肯与殿下走近的缘故,原来那个人竟然就是江明澈? 这时,二游去而复返。 “解药是真的,已经给殿下服下去了。” 秦洛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我现在可以进去看看他么?”江楼月问道,眼里闪着热切的光。 二游对江楼月并无偏见,且解药又是她带来的,心里对她多了一份感激,遂准备点头答应。 不料一旁的秦洛却先开了口:“不行,你先把话说清楚!” “什么事?”二游皱眉问,视线却是投向江楼月的。 “她方才说,三姑娘在江明澈手里,这解药就是她换来的,她还说三姑娘跟江明澈两情相悦,要远走高飞……”秦洛到此刻还是难以相信这一切。 闻言,二游蹙起剑眉,露出了凝重的神情。 凤三姑娘跟江明澈的过往,他是知道的,而且三姑娘一直在想方设法地逃离京城,若说她会趁殿下昏迷时跟着江明澈逃跑,他认为不是没可能。 “江姑娘,三姑娘真是要跟江少主走吗?” 江楼月自是立刻给出肯定的答案。 “是真的,我来的时候,她还给了我一封信,让我转交给太子殿下,并且替她收拾行李。” “她为什么不自己来?”秦洛质问道。 “当然是担心被你们看见,到时候走不成啊。”江楼月笑着回答。 “这……”秦洛竟无话再反驳,可以她对三姑娘的了解,她不是这么无情的人。 江楼月不想再跟他们废话,只想趁着慕连城还没醒,进去看一看他,然后拿了行李走人。 “我可以进去见见太子了吗?” 秦洛本想拒绝,却被二游拽住了手臂。 “江姑娘进去吧。” “多谢了。”江楼月快步进了房间。 秦洛瞪了二游一眼,小声质问:“你为什么要答应她?太子殿下又不喜欢她,肯定不愿意她接近。” 二游解释道:“她对殿下没有恶意,何必太为难她?再说了,解药是她拿来的,再怎么说也总是份恩情。” “她拿来的?那是三姑娘换来的!跟她有什么关系?她要是真心喜欢殿下,就该早先制止她哥哥,而不是任由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秦洛愤愤不平地说。 二游侧首瞥了她一眼,不想再争辩,停顿了片刻后说:“等殿下醒来后,最好不要提起凤三姑娘。” “你真的相信三姑娘是跟江明澈远走高飞去了?”显然秦洛是持怀疑态度的。 “我信不信不要紧,关键是殿下信不信。”二游叹了一口气,“说实话,我觉得殿下在三姑娘身上放的心思太多了。” “以前变着法儿地讨她欢心也就罢了,这次居然抛下京城一堆公事跑出来,结果遇上刺杀,几乎丢了性命。” “这半年多来,殿下改变太大了,完全就像变了个人,分神分得太厉害,这样下去,我担心迟早会出事。” 秦洛抬眸问:“出什么事?” “你也知道了,自从三王爷倒台后,七王爷便在暗地里拉拢朝臣,并且暗中针对太子党,企图削弱殿下的势力,他的目标很显然是那个位置。” “皇上的龙体一天不如一天了,谁也不知道哪一天就会驾崩,现在对于殿下来说,正是最关键的时候,本该把心思放在朝堂上,而不是儿女私情上。” “我担心七王爷会趁机对付殿下,而他却无法全心应对。” 二游说完这一段话,神色又凝重几分。 秦洛盯着他看,不禁讶然。 “没想到你还能说出这么发人深省的言论来,我一直以为你只会耍嘴皮子呢。” 听了这话,二游很不满地瞪了她一眼,傲然道:“别以为我平时开朗一些,就不会思考问题了,少小看人!” 秦洛咧嘴一笑,说:“我可不敢小看你,那天被围攻的时候,还多亏你帮我挡了一剑呢,多谢你啦!” 二游牵开嘴角,朗声道:“好说。” 两人这厢正聊着,江楼月自房间走出,神色间略带伤感。 “凤轻狂的房间在哪里?我该去帮她拿行李了。” 秦洛指了指斜对面的那间房,说:“能不能帮我跟三姑娘说一声,今天晚上子时在客栈外面那条街的街角见一面?” 江楼月思忖片刻,颔首道:“话我可以帮你带到,至于她会不会去见你,我可说不定。” 只要你带话就行了,如果她是自愿走的,没有必要连最后一面都不见,若她不来,那就说明是被逼无奈……秦洛心里是这么想的。 江楼月来到客房,拿了凤轻狂放在床头的包裹后,便离开了客栈。 回到这边客栈的时候,天色已经黑透了,凤轻狂就等在门口。 “怎么样?他,他没事了吗?” 江楼月看也不看她,直接将包袱丢过去,一边往里走一边说:“服了解药当然没事了,很快就会醒过来的。” “那就好……”凤轻狂抱着自己沉甸甸的行李,兀自呢喃。 江楼月突然停下脚步,转头看着她。 “凤轻狂,你现在已经要跟我大哥在一起了,心里就不该再想着别人,不可三心二意,你将来要是敢做对不住我哥的事情,我不会饶过你的,听明白了没有?” 呵,警告她? 凤轻狂心里不爽了,谁跟你大哥在一起了?老娘是被迫跟他走的好吗?还真以为我要当你嫂子了? “是,我听明白了,大小姐放心,我不会跟你抢太子殿下的。” “你说什么?”被凤轻狂戳穿了心思的江楼月极其不悦,目光如炬地瞪着她。 凤轻狂心想,你觊觎慕连城,针对我完全是因为嫉妒,以为我看不出来呢? “没什么,我回房了。” 在她走到房门口时,江楼月突然叫道:“太子殿下身边的那名女护卫约你子时见面!” 女护卫?那不就是秦洛吗? 凤轻狂挑了挑眉头,听得江楼月又说:“不过,我劝你最好不要去,否则我哥会不高兴的。” 那你还不如不跟我说呢! 凤轻狂心下嘀咕,扭头进了房间,“嘭”的一声将门关上。 行至桌边,把包裹摊开,目光第一时间被那把精致的柳月刀吸引,伸手握进了手心。 冰凉的触感自手心传来,直蔓延心底。 这其实才是她想要拿回包裹的最重要原因,那天她曾想把柳月刀还给慕连城,将它视为一个负担,如今它却成为了自己怀念慕连城的唯一物件。 慕连城,你一定要好好地生活,比我在的时候过得更好,一定…… 服下解药大概半个时辰后,慕连城终于悠悠转醒,梁太医连忙替他诊了脉,确定身体已经没有问题,才退出房间。 慕连城开口问出的第一句话便是:“凤轻狂呢?” 倒下前的最后一点记忆,是他被江明澈一箭射中,那时秦洛去而复返,凤轻狂却不知所踪。 秦洛连忙道:“殿下,您刚刚醒来,身体还很虚弱,还是先躺下休息吧,属下去给您拿些饭菜来。” 第一百六十二章 小人多作怪 “凤轻狂在哪里?”慕连城加重音调问,脸色在灯火下显得越发苍白。 秦洛与二游相视一眼,都一脸为难。 要怎么告诉殿下凤三姑娘去了江明澈那里呢?殿下如何能接受得了这个现实? 秦洛灵机一动说:“三姑娘这两天一直在照顾殿下,几乎都不曾合眼,甚是疲倦了,您服下解药之后才放心回去休息,现在正睡得熟呢。” “是吗?”慕连城一眼就看出她在说谎,当即掀开被子要下床,“那我去看看她。” “殿下!”二游连忙上前拦住,满面忧色道:“您的身子还没好呢,明天再去看三姑娘也不迟。” “你们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没有啊……” 慕连城一把推开二游,坚持下了床榻,自行穿上衣物,立刻就要出门。 二游和秦洛眼看事情兜不住了,只好说实话。 “殿下,三姑娘她在江明澈那里……” “那你们还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救人?”慕连城第一反应就是要取剑救人。 二游赶忙又说:“殿下,现在咱们人手不够,是斗不过无忧门的,况且,您就算去救三姑娘,她也不一定会跟你走的!” 慕连城回首看过去,眸色一凛:“你什么意思?” “三姑娘是主动去投靠江明澈的,她依然要跟他远走高飞,殿下,这么长时间以来,她根本没有放下那个人,您还是忘了她吧!”二游苦口婆心地劝道。 慕连城怔愣了一瞬,摇头说:“不可能,我去找她问个清楚!” “殿下,这是真的!三姑娘还留了一封信给您,您看过信就知道了!”二游将桌面上的书信拿了过来。 秦洛则站在旁边,虽想为凤轻狂说句话,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接过书信,慕连城立刻将其拆开,摇曳的烛火下,纸页上那娟秀的字迹映入眼帘,随着一字一句看下去,他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读完信后,慕连城伫立在原地,良久没有出声,整个人都仿佛笼罩上了一层寒霜。 秦洛和二游站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只能暗自干着急。 “你们都出去吧。” 慕连城把手里的信揪成一团,最后扔进了油灯之中,任由它焚烧成灰烬。 “殿下,你……” “出去!” 一声冷喝将秦洛吓了一跳,随即两人都不敢再多言,依言退出了房间。 到得门外,秦洛低声说道:“殿下这个反应会不会太平静了?他究竟是怎么想的呢?” 二游摇摇头:“殿下的心思咱们哪里猜得到?还是先让他冷静一下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子时的时候,秦洛来到外面的那个街角,等了近一柱香时间,始终没有见到凤轻狂来赴约。 最后心情复杂地返回了客栈。 次日清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凤轻狂的房门就被敲响了,江明澈的声音传来:“轻狂,该启程了!” “来了!”凤轻狂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拿起行李出门去。 江明澈见她脸色很难看,知道她昨夜肯定是因为慕连城不曾合眼,心里难免不是滋味。 “我帮你拿行李吧。” “不用,我自己拿行了。”凤轻狂紧紧抱住怀里的包裹,护得严严实实,生怕被人抢了似的,径自绕过他,往大门的方向而去。 江楼月走过来,撇嘴道:“完全就是个市侩粗人,哥,我真是不知道你究竟喜欢她哪里?” 江明澈轻笑道:“你现在如此看不上她,还不是因为慕连城的关系?以前你不也挺欣赏她的么?” “我之前是觉得她机灵会办事,谁知她是个骗子?”江楼月哼了哼,拔腿往外走。 江明澈抬头望着微亮的天空,勾唇漾出一抹自信的笑,不管怎样,只要凤轻狂留在了他身边,他就相信终有一天她会重新接纳自己,未来的日子只会越来越美好。 至于慕连城……他只是轻狂生命中的一个过客罢了! 由于江楼月和凤轻狂不太对付,因此江明澈特意准备了两辆马车,让她们各乘一辆。 从上了马车后,凤轻狂就躺着睡觉,但纵然再疲惫,却始终都睡不着,出城的时候,她正好爬起来,扒开了车窗上的帘子,探头看向外面移动的风景。 走了没多远,忽然好像看见远方的山头站着一抹蓝色身影。 慕连城? 凤轻狂心头一紧,再定睛看去时,却见那里只有光秃秃的一片,哪里有什么身影? 竟然出现幻觉了……真是要命了。 她用力地甩了甩头,放下车帘躺回去继续睡。 马车驶过后没多久,慕连城自树后缓步走出,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马车驶远的方向,脸上没有丝毫表情,没人能看出他在想什么。 “殿下,接下来该如何?”二游低声问道。 慕连城回过神,轻启薄唇:“回京城。” 秦洛本以为他会去追赶凤轻狂,听他如此说倒是有些惊讶。 不过,吃惊归吃惊,她可不敢多嘴去问,只得默默地跟着走了。 一路上基本上没怎么停歇,只用了三天的时间就赶回了京城。 慕连城刚进太子府,就在花园遇到正打算出门的慕紫颜。 “二哥?你怎么这么快回来了?不是说至少要去半个月吗?” “事情办完就提前回来了,”慕连城敷衍道,随即打量了她一眼,“你要出门?” 慕紫颜点头说:“是啊,我出去走走,待在府里有点闷嘛。” “出去散散心也好,但不要往人声太杂的地方去,不安全。”慕连城叮嘱着。 “我知道的。”慕紫颜笑着颔首,走了两步突然又问:“对了,轻狂姐姐也回来了吗?” “没有。” 慕连城只答了这两个字,便转身往主院去了,慕紫颜不禁感到奇怪,自言自语道:“二哥的神色怎么怪怪的?” 走到前厅这边,又碰上迎面走来的秦洛,她便更加感到不对劲了。 “秦洛,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专门保护轻狂姐姐的吗?” 秦洛顿了顿,如实答道:“三姑娘她……她不会回来了。” “什么意思?她怎么了?”慕紫颜急声问道,她下意识以为凤轻狂出了什么事,很担心。 “公主不用担心,三姑娘人没事。”秦洛连忙解释,“属下的意思是说,她去了别的地方,不会再回京城了,具体的您还是去问太子殿下吧,属下不好多嘴。” 说罢,拱了拱手便告退了。 慕紫颜愣了愣,依然一头雾水,可是看二哥方才的神情,想必也是不可能跟她多言的,还是过段时间再去问吧。 如此想着,她收回思绪,转头出了太子府。 慕连城回京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宋亦枫的耳朵里,他今儿个正好休沐,闲着没事做,遂准备来太子府串串门。 “公子,太子府到了。”外面传来家丁的声音。 宋亦枫从瞌睡中猛地醒过来,伸伸懒腰后,摇着折扇跳下马车,回头对家丁道:“你先回去吧,两个时辰后再过来。” “是。” 家丁驾着马车走远了,宋亦枫用折扇掩面打了个呵欠,抬脚要往大门那边去时,有说话声随风飘来。 “太子府到了,梁公子,多谢你送我回来。” 闻声望去,金色斜阳下,一男一女正肩并肩走来,那身着淡紫色衣裳的女子正是慕紫颜。 而陪在她身边的人……居然是梁玉书? 那两人有说有笑的,看来相谈甚欢,见此情景,宋亦枫登时又惊又怒,咬着牙暗骂。 梁玉书这个小人,竟然骗到五公主身上来了? 可恶! 眼看着两人就要走过来了,宋亦枫连忙快步跑进门,躲在门后透过缝隙偷看向外面。 守门的两个护卫见状,撑大眼睛奇怪地看着他。 “宋公子,你在干什么?” 宋亦枫竖起手指,小声道:“嘘~别说话!” 这时,慕紫颜和梁玉书正好行至门口。 “既然到了门口,梁公子不如进去喝杯茶吧?” 只见梁玉书满脸堆笑道:“公主的好意在下心领了,不过,在下还有些公事要办,就不好进去了,这就告辞。” 宋亦枫心想,梁玉书只怕恨不得立刻答应呢,如此进一步接近五公主的机会,他都能拒绝,这招难道就叫做欲擒故纵? “那我就不强留你了,改日再见,一路慢走!” 慕紫颜目送着梁玉书走远后才折转身。 不料刚一回头就见宋亦枫站在门边看着自己。 “宋……你怎么在这儿?” 宋亦枫不答反问:“梁玉书是怎么找上你的?” 慕紫颜微微一愣,随即大步进门:“这好像不关你的事吧?” “他不是个好人,我劝你最好不要跟他走得太近。”宋亦枫难得摆出认真的表情,一本正经地说。 但慕紫颜并不领情。 “我跟什么人来往,自己可以做主,你没有权力过问,梁玉书是不是好人,我也能看出来,不需要你来多言。” “可是……” “宋公子,”慕紫颜打断宋亦枫的话,“我有点累了,想回去休息一下,没精力跟你多说,实在抱歉,失陪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出事了 这是什么态度? 宋亦枫愣愣地看着慕紫颜走远的背影,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总之很不是滋味。 他明明是一片好心,向她做出提醒,担心她被人欺骗了,她竟然还不领情? 越想心里越不舒服,以至于到了慕连城面前还在自顾自地较劲。 “你板着一张脸过来,是不是兵部出了什么事?”慕连城皱眉问道。 “不是兵部,是刑部。”宋亦枫坐下来倒了杯酒,一口闷下去,脱口便答道。 慕连城一脸诧异,“怎么跟刑部扯上了?” “是梁玉书!”宋亦枫气鼓鼓地说着,又灌了两口酒,“适才我过来的时候,正好在大门口看见他,你猜猜他跟谁走在一起?” 既然是太子府门口,那根本用不着猜,也知道跟谁走在一起了。 “莫非紫颜今日出门,是去见梁玉书?”慕连城惊讶之余,冷峻的面庞还流露出满满的嫌恶之色。 若是换了别人,他不一定会这么想,但是梁玉书的话,鉴于凤轻云的前车之鉴,他敢肯定,他接近紫颜就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宋亦枫哼道:“这个梁玉书,哄骗人的工夫堪称一流,把五公主吃得死死的,方才我跟她说梁玉书的为人不好,建议她远离这个人,结果她还不领情,你说气不气人?” 慕连城放下酒杯,瞥了他一眼,说:“紫颜并不清楚梁玉书做过的那些事,加上梁玉书又有当世才子的名声加持,她不相信你也是情理之中,待今后好好劝诫就是了,你又何必这么恼火?” “我……我是看不惯梁玉书那个小人骗完一个又骗一个,继续为非作歹!”宋亦枫强行解释,然而事实上是,他自己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火大。 沉默了好长一阵时间后,慕连城忽然说道:“梁玉书的事,我会去跟紫颜说,你就不用操心了,以后有事尽量去兵部官署找我,暂时别来太子府了。” “为什么?” 宋亦枫不解地问道,心里很受伤,他不就是多喝了几口酒么?还不让上门了?堂堂太子有没有必要这么小气? 慕连城淡淡地答道:“最近紫颜住在太子府,我不希望她还能时不时地看见你出没,至于原因,我不用多说你也明白了。” “这……”宋亦枫虽然依旧觉得委屈,但也能理解,因此不好再多说什么,“好吧,我以后不再来打扰就是。” 停顿片刻,突然问:“对了,你怎么提前回来了?凤三姑娘呢?” 慕连城捏了捏酒杯沿壁,低头沉声说:“我现在不想提她。” 出事了? 宋亦枫暗暗一惊,不过,纵然满心好奇,很想问个究竟,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原因很简单——他不敢。 一看慕连城这个脸色,他就忍不住发怵,哪儿还敢多嘴? 接下来的日子里,慕连城没有再过多地去想凤轻狂,而是把全部的精力投入到了政事上面。 而凤轻狂跟着江明澈兄妹一路南下,途中走走停停,用了半个多月才抵达邬州。 江家人目前正居住在邬州西南部的一座山上,上面有建了一山庄,名为枫林山庄,这山庄已建了几十年,也是无忧门的重要据点之一。 山叫做雀山,高耸而险峻,山下布满机关,而且有人日夜把守,若非无忧门自己人,几乎不可能安然进出。 凤轻狂站在山脚下,抬头望着那几乎要冲入云霄的山峰,忍不住发出感叹,无忧门不愧是江湖里的暗门组织啊,连居住地都这么特别。 “这只是暂时住的地方,如果你不喜欢,过两天我再陪你去别处看看。” 江明澈见她满面为难的模样,便猜她应该是不喜欢住在山上,于是很贴心地说道。 可是这份贴心对于凤轻狂来说,没什么好感动的。 “不用了,住哪里不是一样?”都只不过是你关起来的一只笼中鸟罢了,丝毫没有自由。 “轻狂,你……”江明澈知道她在怨他,怪他强迫了她,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若非采取这样的手段,他只怕一辈子也不可能达成这个愿望。 现在不管说什么她都不会愿意听的,最后只好叹了一口气。 江楼月瞟了凤轻狂一眼,脸上尽是不悦。 “凤轻狂,上山之前,先把眼睛蒙上吧。”她递了一条黑色布条过去。 凤轻狂没有接,很不爽地盯着江楼月。 “什么意思?” 江楼月冷笑道:“枫林山庄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可以进去的,这么多年来,还从没有外人进去过,里面有各种密阵机关,不能让外人偷学了去,蒙上吧。” 闻言,凤轻狂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简直好气又好笑。 “谁爱学你们的什么狗屁机关啊?老娘还就不蒙了,你能怎么样?” 一句话连爆了两句粗口,江楼月都惊呆了,就连早已见识过凤轻狂这一面的江明澈也吃惊地睁大了双眼。 “你,你怎么……”江楼月瞪着凤轻狂,吓得说话都结巴了,“堂堂国公府的三小姐,竟然如此粗鲁,说出这般粗鄙的言语来,你真是……” 太子殿下和大哥怎么都喜欢上这样的女人?真是想不通啊! 凤轻狂不以为意,一脸无所谓地说:“我就是这样了,你不爱听的话,以后我不说话就是了,但是,眼睛我是不会蒙的,要么我这就走?” 她倒是恨不得立刻就离开呢,只可惜江明澈不会答应。 “好了,楼月方才只是开个玩笑而已,不是真的让你蒙眼睛,走,咱们上山吧。” 说完,江明澈还特意冲江楼月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少说两句。 江楼月气得手脚发颤,眼珠都快瞪出来了,现在大哥就开始偏袒于她了,日后还得了么? 上山的途中,凤轻狂一直在不动声色地默记地形和一个接一个机关的所在之处,以及它们的启用之法,到时候方便跑路。 然而,她并非那种过目不忘的人,地形还勉勉强强能记住,阵法机关什么的,太复杂了,不多会儿脑子就变成一团浆糊,最后不得不彻底放弃。 看来她想离开这里,得费好大一番功夫了。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几个人到达一扇厚重的铁门前,铁门是嵌在岩石上面的,后面是一条狭窄的夹道,两边怪石磷峋,抬头望去,几乎望不到顶。 又爬了将近一柱香的时间,终于抵达枫林山庄。 山庄建在山腰上,东南西面都靠山,只有北面临断崖,也即大门口对着的万丈深渊,放眼望去,斜阳缕缕,云雾缭绕,颇有身在人间仙境的感觉。 要是将来老了,能够在这样一个地方颐养天年,那也是不错的。 凤轻狂暗自想到。 当然,有一个条件就是——老了以后。 现在她正值青春年少,才不想困在这样一个除了星星和月亮,就只能看山看树,且每天活动的范围还不到十里的地方好吗? 江明澈说道:“这里就是枫林山庄了,你暂时可能会不适应,但我想,慢慢的你就会适应了。” 凤轻狂没有回应他,其实也是懒得回应了。 刚进大门,走到大厅这边,便有一身着翠色衣裙的女子快步走来。 她先是两眼放光地看向江明澈,然后收起喜悦望了江楼月一眼,低头福了福身。 “兰溪恭迎小姐和少主!” 抬眸间,这才瞟见后面还跟着一个人。 “她怎么也跟着回来了?” 凤轻狂转头看过去,迎上对方带有敌意的目光,笑嘻嘻地说道:“兰溪姑娘,好久不见了,近来可好?” “奴婢很好,凤三姑娘有礼了。” 兰溪之前就听说这个自称是三王府侍女的女子,其实是定国公府的嫡女凤轻狂,而且少主对她很上心。 于是忍不住上下打量着她,发现她竟然比之前在京城见到的时候更加明艳动人了,一抹嫉妒的光芒自眸底深处迸射而出。 这一丝光芒没有躲过凤轻狂的眼睛,她扯开嘴角笑了笑,心想,江明澈可真是不识货啊,明明家里有一个懂事乖巧,美若天仙的姑娘对他一片痴心了,还装作看不见,非要来招惹她。 “兰溪,立刻去给三姑娘收拾出一间上好客房来,另外,再挑选两个聪明机灵的丫头,过去服侍三姑娘起居。” “是,奴婢这就去。”兰溪心里不舒服,却不敢表现出来,只得立刻去办事了。 凤轻狂已经预测到,自己接下来在枫林山庄的日子不会好过了。 “轻狂,走了这么远的路,你一定乏了吧?先进花厅喝杯茶歇一歇,吃些东西,待客房收拾妥当,再去歇息,如何?” 江明澈微笑着问,什么都替凤轻狂想到了,可谓是十分贴心了。 凤轻狂还在生他的气,本不想理睬他,但奈何肚子早已饿得咕咕叫,两条腿也酸痛得不行,还真得先进去吃点东西。 “好。” 江明澈亲自陪着凤轻狂进了花厅喝茶,江楼月则径直回了后院。 才坐下约莫一盏茶的工夫,门外就传来一阵脚步声,凤轻狂下意识转头望去,只见一身着红褐色锦衣的中年妇人缓步走了进来。 第一百六十四章 江夫人 “娘。” 江明澈立即起身去迎,扶住了江夫人的手臂,“您怎么过来了?孩儿本来还想去拜见您呢。” 毕竟江夫人是长辈,自己又是外人,出于礼节,凤轻狂也站了起来,正打算行个礼客气客气呢,对方就丢了个很不和善的眼神过来。 “你还忙着在这儿陪伴别人呢,哪里想得到为娘?只怕是压根就没想过来见我吧?” 江明澈赔笑道:“娘这是哪里话?孩儿怎么会忘了您呢?只是凤姑娘刚来,孩儿不好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所以想等一会儿再去拜见您。” 江夫人斜睨了他一眼,目光又转回到凤轻狂身上。 “这位就是月儿所说的定国公府的三小姐,凤三姑娘?” 面对江夫人的打量和端详,凤轻狂挺直脊背,淡然自若地站在原地,脸上带着从容的笑。 “轻狂见过江夫人。” 尼玛的,之前还以为江楼月是不想跟她待在同一空间,所以匆匆回去休息了呢,没想到竟然是去向江夫人打小报告了,看江夫人这个眼神,大概没少听江楼月说添油加醋的坏话吧? 江夫人盯着她不放,皮笑肉不笑地说:“果然是个十分标致的美人胚子,难怪我的澈儿会对你念念不忘了。” 说着,竟两步靠前,伸手捏住了凤轻狂的下巴。 她依旧脸上挂着柔和的笑容,看不到半分恶意,可手上的力道却不是一般的大,凤轻狂被迫伸长脖子看过去,感觉下巴下一刻就要被捏碎了似的。 这是有多痛恨她呀? 而且力气这么大,这位江夫人可真不愧是江湖中人,必定也武功不低。 一旁的江明澈见状,连忙过去说情。 “娘,凤姑娘不会武功,还请您手下留情。” 江夫人这才松开手,笑着说:“做咱们江家的儿媳,不会武功可不行,说出去要叫武林同道笑话的,不如这样吧,以后每天都到我这里来,我亲自教你些武艺,凤姑娘,你觉得如何?” 苍了天了! 凤轻狂摸着自己刚刚恢复点知觉的下巴,简直想哭。 谁愿意做你们江家的儿媳啊?还学武功?你怎么不一刀杀了我? “江夫人,您误会了,我……” “娘,轻狂她身子骨太弱,只怕是经不起折腾,学武功的事,还是缓一缓再说吧。”江明澈委婉地替凤轻狂回绝。 不过,适才听到母亲说“儿媳”两个字,他还是很开心的,这证明她心里已经有接受轻狂的意思,这比他预想中的要顺利很多。 凤轻狂本来是想跟江夫人说,自己跟江明澈不是她想的那种关系,但江明澈抢了她的话,她倒不好再说了,遂闭上嘴,低头乖乖地站在一旁。 很快又听得江夫人说:“身子骨弱就是平时活动太少的缘故,更应该练练武功,强身健体,否则就凭这副瘦弱的身板,我真担心以后能不能为江家后继香灯呢。” 轰隆隆……天雷滚滚啊! 凤轻狂呆滞了一瞬,掉了一地的黑线。 还为江家后继香灯?这婚都还没成呢,就说到生孩子的事了?她到底在想什么? 江明澈听了母亲的话,自然是暗自欢喜,因此并未制止,直到凤轻狂瞪了一眼过来,才说:“娘,轻狂长途跋涉至此,一定累了,还是让她先去休息,习武的事情改日再说吧,好不好?” “你倒是知道心疼人,以往也没见你对谁这么上心过,连对你的娘和妹妹也不如个才认识半年的女子细心。”江夫人斜睨了江明澈一眼,酸溜溜地说道。 “也罢,那就先不强迫凤姑娘了,练武之事就等你休息好了再说,免得有人抱怨我。” 这话明着看起来,像是一个母亲在吃儿子的醋,但实际上每一个字都在暗戳戳地表达对凤轻狂的讥讽与不喜。 凤轻狂当然听得出来,只是无所谓,故而假装听不懂而已。 “那我就先回去了,澈儿,你安顿好凤姑娘之后,也早点去歇着吧,这段时间你在外奔波,都瘦了,明日娘给你熬些汤补补身子。” 江夫人慈爱地笑着说,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后,转身出去了。 呼~这老太太可算是走了,再待下去她只怕是要凉……凤轻狂默默扶额,暗暗松了一口气。 江明澈转头看她,略带愧疚道:“轻狂,对不起啊,我娘不了解你,对你有些偏见,这才……” “我都明白,你无需解释。”凤轻狂一口打断他,脸上并没有不悦的神色。 江明澈清楚,她是不在乎,所以没事,心头自有说不出的难受,要想挽回这丫头的心,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呢。 “客房应该快收拾好了,我这就带你过去吧。” “好。”凤轻狂拿了行李,跟着江明澈走出花厅。 两人肩并肩往前行,一时间都没有说话。 凤轻狂是不想说,而江明澈是不知该如何说,于是就都沉默了。 枫林山庄很大,后花园简直比太子府的花园修建得还要宽阔华丽,凤轻狂感觉走了很久都没有走出去。 “少主,凤姑娘。”兰溪从前方快步走来,笑着福了福身,“少主也奔波受累了,不如早些回去休息,客房已经收拾好,就由奴婢带姑娘过去吧?” 江明澈看向凤轻狂,似乎是在询问她的意思。 凤轻狂很想自己过去,但可惜她不认得路,兰溪对她有敌意,跟她走在一起,浑身都不自在,但她更不想跟江明澈待在一起。 “那就有劳兰溪姑娘带路了。” “这是奴婢应该做的。”兰溪微微笑道,谁也没注意到她眼底闪过的那一丝冷意。 来到西厢院,凤轻狂被兰溪领着走进了坐北朝南的房间。 房间很简陋,里面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再加一座梳妆台,没有任何其他的摆设。 床上的被褥是蓝色的,但一眼就看见有些泛黄了,不知是谁用过的,梳妆台上空荡荡的,除了一把铜镜之外,什么也没有。 兰溪笑道:“枫林山庄很少有外人来的,所以厢房都空置着,平时也没人过来打扫,这间房是临时收拾出来的,什么都没来得及添置,有些简陋了,过两天我会想办法再往这里添些东西,今日姑娘就将就着先住一晚吧。” 凤轻狂是个明白人,兰溪是故意给她安排了这么一个房间的,否则堂堂枫林山庄还能拿不出一间好房间来? 兰溪之所以要求自己带她过来,就是不想让江明澈知道这里的情况,她想暗地里整她罢了。 “没关系,有地方睡就行了,我不是讲究人,要多谢兰溪姑娘忙活半天,辛苦了。” 兰溪见她非但没有不高兴,反而还笑眯眯地跟自己说话,不禁有些诧异。 一个住惯了豪宅大院的千金小姐,到这儿来住在这样一间窄陋的小房间里,哪有不生气的? 难道这个凤轻狂这么能忍么? “兰溪是个下人,这些都是兰溪应该做的事,不敢言辛苦两个字,一会儿奴婢会派两个丫头过来服侍您,若有任何需要,您只管招呼她们就是。” “丫头就不用了,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不必这么麻烦。”凤轻狂笑着拒绝,枫林山庄里的丫头恐怕都是会点武功的吧?如果天天跟在她身边,她还怎么探路逃跑呢? 再者,兰溪要是收买她们来欺负她,她个菜鸟该怎么自保? 兰溪却坚持道:“这是少主的意思,奴婢不能擅作主张,要是没有伺候好姑娘,少主要责罚奴婢的,姑娘还是还是不要让奴婢为难了。” “那就听你的吧。”凤轻狂无奈地说,就算她再推辞,兰溪也肯定不会听,既然如此,也就没必要浪费唇舌了。 兰溪勾唇笑了笑,说:“那姑娘好好休息,奴婢先告退了。” 她走出房间后,凤轻狂就把房门关上,并从里面拴住,一头栽倒在了床上,准备先睡一觉。 然而……这床也太硬了吧? 躺在双面就像身下垫了一块石头一样,硬邦邦的,一点都不舒服。 这个兰溪啊,真是挺狠的。 凤轻狂吐槽了一句,把盖的被褥铺好,再躺了下去,这下子终于软和多了,好在天气还暖,晚上不盖被子也没大问题,否则她恐怕要冻死在这里。 被褥虽然旧了一点,倒还算干净,没有异味和灰尘,她躺得挺放心,没多久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嘭嘭嘭……” 不知过了多久,熟睡中的凤轻狂被一阵响亮的敲门声闹醒。 她猛然睁开眼睛来,只见天色已经黑了,外面有薄薄的月色从窗户投进来,显得房间里无比冷清。 “谁啊?” 扒开门一看,是两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两人正笑吟吟地站在门口,冲她行礼。 “奴婢二人给凤姑娘请安。” 原来是兰溪安排过来的那两个丫头。 但是,敲门需要这么大声吗?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拆房子呢! 凤轻狂被猛地吵醒,又起得太快,感觉头重脚轻的,不太舒服,难免有起床气,脸上神色不悦。 “姑娘,奴婢们奉兰溪姐姐的命令,给您带了晚膳过来,您快趁热吃吧。” 第一百六十五章 姑奶奶不好惹 凤轻狂看过去,果然见其中一个丫头手上提着食盒,这么一说,还真是饿了,于是让她们进来。 里面还没有点灯,两个小丫头倒也勤快,立刻去床头柜里摸了火柴来,将桌面上的油灯点燃。 尽管屋里只有这么一盏灯,但好在屋子不宽敞,光线只散得这么开,倒也不会显得昏暗。 凤轻狂在桌边坐下,问:“你们分别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做青玉,她是红玉。”说话的小丫头把食盒放到桌上,微笑着答道。 接着,两人又把食盒打开,端出饭菜来。 “你们是亲姐妹?”凤轻狂看她们俩长得有几分相似,故而颇有兴致地问道。 红玉答道:“是啊,奴婢是姐姐,青玉是妹妹,只相差一岁。” 凤轻狂本想再问,不料却被桌上的食物给吸引了注意力。 一碟炒青菜,一碗白米粥,还有两只白馒头? 这都是些啥? 凤轻狂觉得自己要杯具了,她走了这么远的路,很饿了,很想吃肉好吗? 这个兰溪是真的缺心眼儿啊,安排她住这么差的地方也就罢了,竟然还给她吃这么差的食物?这是想整死她么? 青玉笑着说:“姑娘,今天有点晚了,所以厨房已经不剩什么饭菜,只能拿这些来招待您,您就将就一下,明天早上奴婢们肯定早点去给您拿饭菜来。”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凤轻狂还能说什么?即使她立刻戳穿这两个丫头,也不会有任何改变,因为她们身后有兰溪撑腰,有恃无恐。 再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唉,算了吧! “行,我就吃这些吧,你们先下去吧,不用在这儿了。” 红玉摇摇头说:“这可不好,奴婢们是少主专门吩咐来服侍您的,从现在开始,就必须时刻陪在您身边了,您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就是。” 唉……凤轻狂又默默地叹了一口气,想赶她们走都不行? “那就由你们吧。” 说完,她拿了一只馒头放进嘴里。 不啃不知道,一啃才吓一跳。 这哪里是馒头?分明是石头好不好啦?而且仔细一闻,还闻到一股淡淡地馊味儿,不知道是放了多久的。 于是她又夹了一点青菜尝尝,淡的很,没油便罢,连盐也没有,像是水煮的,接着这碗白米粥就用不着尝了,肯定也是不能下咽的。 伙食不好也就罢了,至少有的吃,但现在故意给一些坏了的食物让她吃,这不是摆明欺负人嘛? 过分了…… “这是谁给你们的?”凤轻狂扔下筷子,冷声质问。 红玉和青玉相视一眼,眼里都露出得意的笑容。 “是我们在厨房拿的,现在已经快到亥时,实在太晚了,厨房只剩下这些,我们也是没办法,所以……” 借口! 凤轻狂又问:“那你们怎么不早点来?” “我们之前还有点事情没做完,耽搁了,还请姑娘莫要怪罪。”红玉低着头说,看起来一派恭敬的模样,实则嘴角的笑意都掩藏不住了。 青玉说道:“姑娘,这些是难吃了些,但还是可以吃的,有的吃总比没有好,您还是赶紧吃吧,吃完了,奴婢们还要伺候您洗漱呢。” 真是岂有此理! 凤轻狂怒火中烧,当即怒拍桌面,霍然站了起来。 “可以吃?那你们自己这么不吃?” 红玉勾起唇瓣,讥笑道:“这哪是我们吃的东西啊?兰溪姐姐说了,这些都是特别为姑娘您准备的,也只有您配跟后山圈养的那只大虫吃一样的食物呢。” “你们……”凤轻狂气得牙齿直打颤。 等等!大虫?老虎?枫林山庄后山居然还养了老虎?卧槽,这都是些什么人呢? 两个丫头见凤轻狂满目惊愕的模样,料定她是害怕了,于是愈发猖狂起来。 “姑娘不必惊慌,那只大虫用铁链拴住了,平常不可能跑出来的,在山庄里很安全。” 很安全? 凤轻狂心下冷哼,能安全才怪呢!安全的只有你们,我在这里还不是要被你们当成那被关在笼子里的大虫一样欺负? 真是够了,她在国公府胆战心惊地过了这么久,好不容易熬出头了,现在又陷入了另外一个国公府? 她坐了下来,把面前的粥碗一推,冷冷地说:“拿出去!” 青玉一脸为难地说:“这是少主特地给您准备的饭菜,您要是不吃,奴婢们出去不好交代呢。” “少主准备的?方才不是还说是兰溪准备的吗?”凤轻狂用质疑的目光盯着她,脸色阴沉的有点渗人,整个人都跟方才有了截然不同的气势。 红玉和青玉两人见状都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心微微发颤,但很快她们又想起兰溪说过的话,这位凤姑娘虽然诡计多端,口齿伶俐,但并不会武功,所以,无需惧怕。 她们好歹都是练过武功的人,在一个娇滴滴的大家闺秀面前还怕得连话都不敢说的话,说出去岂不是要笑掉人的大牙? “方才是我们口误,说错了,这是少主吩咐我们准备给您的,还说,要我们看着您把它吃完才能走。”红玉一边说,眼里一边蹦射出兴奋的光。 青玉附和道:“是啊,少主对姑娘情深意重,处处为您着想,您可不能辜负了他一片心意啊!” 这些话,都是兰溪姐姐教她们说的,方才刚进来的时候,不小心说漏了嘴,现在再圆回来应该也不晚。 然而,凤轻狂可不是任由别人耍弄的傻子,虽然她对江明澈死心了,可对他的为人还是有些了解的,不论他对别人如何,但对她始终都很好。 这一路上来,不管她怎么冷漠,怎么言语讥讽,他都不曾有任何发火的举动,始终温柔以对。 这也是凤轻狂明明是受江明澈所迫,不得不离开慕连城,来到这里,却打心底里对他恨不起来的缘故。 所以,这点拙劣的挑拨离间之计,在她这里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 “我叫你们拿出去,听不懂吗?” 红玉冷笑了一声,说:“哼,姑娘还以为你在定国公府吗?我们可不是你家里的那些仆人,可以任由你驱使。” “就是啊,我们从来只伺候我们真正的主人,而你只不过是个外人而已!” 凤轻狂虽然恼火,但也实在是累了,没这个闲工夫跟她们争吵,况且,这山庄里到处都是不欢迎她的人,而且个个都身怀武功,跟她们发生冲突,吃亏的只有她自己。 能忍则忍吧! “那不用你们拿出去了,我自己来总行了吧?” “那也不行。” “这还不行?”凤轻狂简直欲哭无泪,想起方才她们说过的话,面色惨然一变。 她们该不会真的要逼她把这些馊饭菜都吃了吧?这也太丧尽天良了! “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青玉忽然走上前,一手拿起一只馒头,笑眯眯地说:“方才不是说过了么?我们要伺候姑娘用膳,您不吃完,我们是不能走的。” “欺人太甚!”凤轻狂气呼呼地瞪着她,扭头就要走。 但还没来得及转身,就被红玉抓住了双臂,并被摁在桌面上。 “你们两个神经病!放开我!”凤轻狂边喊便挣扎,但红玉是习武之人,力气比她大的多,要治住她简直小菜一碟。 “我劝姑娘还是乖乖听话为好,免得受苦。”青玉说罢,就将左手中的馒头冲凤轻狂嘴里塞进去。 凤轻狂心里那个恨啊,从穿越过来到现在,哪怕当初在国公府,她也不曾受到过这样的羞辱对待。 现在她才明白,以她这点能耐,要想在这个世界过上既自由又安稳的生活,是很有难度的。 因为她的自保能力还远远不够。 以后暂且不说了,现在要想办法摆脱这两个狗腿子才行。 正当凤轻狂不知该如何是好时,右手不经意往左手腕上又一摸,摸到一个冰冰凉凉的物件。 是了,在上山之前,她又把江明澈以前送的那只手镯戴了回去,为的就是以防遇到危险。 适才太一时情急,竟然给忘了。 真是不得不感谢当初江明澈没有收回去啊! “啊……” 红玉惨叫一声,立刻松开手,并倒在了地上,很快就失去行动能力,只能捂着腹部在地上痛苦呻吟。 “你……” 见此情景,还没弄清状况的青玉一下子恐慌了,“你对她做了什么?” 凤轻狂把嘴里的馒头吐出来,擦拭着嘴角,怒道:“不是武功好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姑奶奶可不是好惹的人!” 青玉连忙过去查看红玉的状况,只见她蜷缩成一团,嘴唇已经发黑,并且渗出血来,表情痛苦至极。 “姐姐,你怎么样?姐姐?” “好疼……好疼啊……”红玉断断续续地说,浑身都在颤抖,看上去很快就要死了似的。 青玉心急如焚,只好向凤轻狂求情:“凤姑娘,你到底对我姐姐做了什么?求你放过她吧,我们以后再也不敢对您不敬了,求求你!” 凤轻狂冷笑道:“以后是以后的事,但今天你们这样欺侮我,这口恶气,我还没出呢!她就是死在我面前那也是活该!” “你……”青玉杏眼圆睁着瞪她,此刻才意识到这个看似柔柔弱弱的千金小姐并非好欺负的人。 第一百六十六章 教训姐妹花 眼看着红玉叫喊得越来越大声,在地上打起滚来,青玉咬咬牙,问:“凤姑娘,你就直说吧,究竟要怎么样才能给我姐姐解毒?” 凤轻狂不紧不慢地整理身上被弄乱的衣物,在桌边坐了下来,这才缓慢地说道:“要解毒也不是不可以,你把这些食物全吃下去,我就把解药给她。” “什么?”青玉看了桌面上的馊饭一眼,下意识露出嫌恶的表情,这不可能,她才不要吃这些呢! “你真以为你不给解药,我就没办法了吗?” 话音刚落,青玉眸中冷光一闪,整个人就冲凤轻狂扑了过去。 凤轻狂却是早有准备,立刻对准青玉扣下了手镯上的机关。 两根银针如闪电一般飞出,直刺入青玉的胸膛。 青玉之前就没有弄清楚凤轻狂如何下毒,现在银针突如其来飞出,完全没有防备,待反应过来要躲避之时,已是来不及。 “啊!” 跟红玉一样,青玉也倒在地上,只片刻的工夫就浑身乏力,爬都爬不起来。 “不好意思啊,手抖了。”凤轻狂抚摸着冰凉的玉镯,笑眯眯地说道,“现在你可没有什么招数了吧?” “你……你……”青玉还在挣扎,但是全身上下除了嘴巴和眼睛之外,压根没有能动的地方了,只能干瞪着对方。 “兰溪姐姐要是知道了,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真是笑话!”凤轻狂冷嗤一声,“兰溪算什么?充其量也不过是山庄里丫鬟当中的大丫鬟罢了,她还有本事一手遮天不成?” “本姑娘再怎么说也是江明澈的客人,轮得到她来管束吗?今天的事情,我要是告诉你们少主,你说会怎么样呢?” “你们兰溪姐姐会在少主面前替你们讲话呢,还是把罪责推卸在你们身上呢?” 青玉面色一滞,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都想不明白?”凤轻狂肆意地发出嘲笑,“脑子是个好东西,只可惜你没有!” “你少在这里挑拨离间,兰溪姐姐对我们俩比亲生姐妹还亲,她当然会维护我们!”青玉瞪眼吼道,颇有点恼羞成怒的意味。 凤轻狂咧嘴大笑,站了起来,走到青玉身旁,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摇头道:“要不怎么说你没脑子呢?” “兰溪要真是把你们当姐妹,会明知我跟你们少主的关系,让你们来对我施以毒手吗?她自己怎么不亲自动手?” “这不是摆明了要那你们当枪使吗?万一事情被少主知道,她可以推卸得一干二净,而你们……” 说到这里,凤轻狂皱了皱眉头:“不好意思,按照你们无忧门的规矩,你们应该受什么责罚?” 青玉清晰感觉到自己的心狠狠抖了一下,欺凌少主的心上人,哪里还用按照无忧门的规矩从事?依少主的脾气,肯定会立刻将她们处死的。 看的她的脸色,凤轻狂就知道下场肯定很惨。 “怎么样?现在你还觉得你的兰溪姐姐对你比亲姐妹还亲么?啧啧,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你们姐妹俩也真是够可悲的了……” “你,你闭嘴!”青玉气得青筋暴起,要不是中了毒动不了,她一定会扑上去撕了这个女人的嘴。 凤轻狂摆出一脸的无辜,摊手道:“闭嘴就闭嘴,一会儿你脸上开始溃烂的时候,可不要向我求饶。” 脸上溃烂? 听到这几个字的时候,青玉整个人都不好了,接着她就发现自己被射倒之后的症状跟红玉不一样。 难道…… 凤轻狂立刻为她心中的迷惑做出解答:“不错,你中的毒跟红玉不一样,她是两个时辰后七窍流血而死,而你……” “你幸运一点,你不会毒发身亡,最多不过是毁个容罢了,放心好了。” 毁容? 青玉很绝望,毁容还幸运?她倒宁愿死呢。 “你饶了我吧,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求求你了!” 果然女子最在意的永远是自己的容貌,用毁容做威胁,没有不成功的,真是屡试不爽。 凤轻狂暗自偷笑,事实上青玉中的不过是一种能让人暂时浑身麻痹的药而已,红玉体内的毒也不是致命的,只是会受几个时辰苦,过后就没事了。 她又不是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怎么会动不动就要人命?不过在必要之时吓唬吓唬别人罢了。 “好吧,看在你们俩这么可怜的份上,今天我就暂且饶了你们。”说着,取出两只小瓷瓶来,各倒了一只药丸,分别给红玉和青玉服下。 药服下去不多时,红玉身上的痛楚就开始缓解,而青玉也逐渐感到有了力气,艰难地站起来后,又转身去搀扶红玉。 “多谢姑娘赐药,奴婢二人先告退了。” “站住!”凤轻狂突然叫道,似笑非笑地看过去,指了指桌上的食物,慢悠悠地说:“方才我说过的,要你们吃了剩下的食物,怎么,这么快就忘了?” 她只是不愿意伤人命,但并非不记仇,之前被这两个人强行塞馊馒头的经历她可没忘。 红玉还没从痛楚中解脱出来,靠在青玉身上根本没有精力回应,但青玉已经没事,因此适才的卑微已经消失不见,又恢复成原来那副嚣张样。 “我们身上的毒已经解了,凭什么还要听你的话?” 凤轻狂轻笑道:“谁说我给你们的,是全部解药?” 闻言,青玉身躯一震,整个人呆住了,手一个没扶稳,差点把红玉摔下去。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这人有个特点,那就做任何事都喜欢给自己留条退路,方才我猜到你们可能翻脸不认人,因此留了一手,只给你们一半的解药,暂时压制住你们体内的毒药,至于另外一半的解药,就要看我心情,是不是要给你们了。” 凤轻狂笑得眉眼弯弯,娇俏可爱。 “不可能,你一定是吓唬我的!”青玉怒道,可惜不怎么有信心。 “你不信就算了,过些天脸上烂了,可不要后悔哦。”凤轻狂挑眉说罢,转身回到床上躺着,装作要休息的模样。 青玉把自己这张脸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当然不会任由它烂掉,因此根本不敢赌这一把。 咬了咬牙,只好认栽。 于是搀着红玉来到桌边,姐妹俩忍着恶心的冲动,将剩下的馒头和米粥等吃了个干净。 可恨桌上又没有水可以喝,当真是难受得紧,吃完了还差点吐出来。 “现在可以把另一半解药交出来了吧?” 凤轻狂打了个呵欠,悠然道:“我也想,可惜现在我心情不是很好,这解药我放在哪里了,我自己都记不清了,只怕给错药给你们,害得你们雪上加霜呢。” 青玉登时怒不可遏:“你这分明是耍弄我们!” “我就耍弄你们了,那又如何?”凤轻狂的语调骤然冷下来,言语中带着浓浓的威胁意味。 “我本与你们无冤无仇,安然相处是最好,是你们非要跟我作对,跟兰溪同流合污,既然这样,我就只能用自己的方式自保了。” “我还就告诉你了,如果你们继续听从兰溪的吩咐,帮她对付我的话,永远也别想从我这里得到解药!” “现在你们有两个选择,一是站到我这边,听我的命令行事,要不然就只有任由毒发,看你们怎么选择。” 红玉与青玉相视一眼,她们很清楚,她们不过是无关轻重的两个下人而已,即便去主子那里告状,有少主撑腰,也没人敢责难凤轻狂,而她们就算毒发身亡,也只有自认倒霉的份。 现在除了乖乖听话,再没有第二条活路可以选。 思量再三后,青玉说道:“好,从今往后,我们可以听从姑娘的命令,但不知道姑娘打算什么时候才给我们解药?” “这个我还不确定,得看看你们怎么表现了,我要是心情好了,兴许过两天就给,要是心情不好,那就慢慢来吧。” “这……”青玉气得嘴角抽搐,真想冲上去强抢,不过立刻就被红玉握住手腕,制止了。 “姑娘放心,我们以后绝不会再为难您,兰溪姐姐那边若是有什么指示,我们定会第一时间告诉您的,只求您到时候不要食言。” 闻言,凤轻狂略一挑眉,冲红玉看了过去,只见她满脸诚恳,目光热切,似乎已经完全屈服于她。 “还是红玉你懂事啊,知道我真正的目的是什么,你们也放心,只要咱们合作得愉快,我会在少主面前替你们多多说好话的。” 红玉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欣喜的笑:“那就多谢姑娘了!姑娘您休息吧,奴婢两人明早再来服侍您。” “明早过来的时候,别忘了带早点。”凤轻狂叮嘱道,“对了,我比较喜欢肉食,可千万别再拿什么馊馒头过来了,否则我吃不下去的话,就只能又赏给你们了,听明白了吗?” “是,奴婢记住了。” 姐妹俩退出房间,把门关上了后,房里又回归寂静。 凤轻狂踱步道窗边,望着外面苍凉的夜色,不禁叹了一口气。 第一百六十七章 在下沈璃 不知道慕连城怎么样了……凤轻狂苦恼地想着。 应该早已经回到京城了吧?他心里是不是在怪她呢? 唉,算了,怪又如何呢?反正他们也不会再见面了,有什么关系? 思及此,凤轻狂心头掠过一丝悲伤,不经意间摸到腰间一把短刀,解下来握进手里。 上面镶嵌着的红宝石在灯火下发出微微的红光,给人一种神秘感。 凤轻狂躺到床上,手里望着柳月刀,脑海里不断闪现慕连城的身影,不多久倦意再次袭来,很快就沉睡过去。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爬上对面的山头,薄薄的阳光丝丝缕缕自窗棱投射进来,现出一种朦胧的美感。 凤轻狂坐起身来,浑身都是酸痛的,身上还有黏黏-腻腻的感觉,很不舒服,昨天晚上因为太晚了,而且她又很累,没有洗漱就睡了过去,所以现在才会这样。 昨天真应该泡个澡才是! 她扒开房门,正想去打点热水,不料就看见红玉和青玉端着铜盆提着食盒走进了院子。 “姑娘,您醒了?奴婢二人来伺候您梳洗。” 两人都笑得十分和善,好像昨天晚上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似的。 凤轻狂狐疑地盯着她们,心里充满了警惕,纵然用药控制她们,似乎有所成效,但谁也不知道这两人心里是不是还在打什么鬼主意。 现在身处狼窝,而她就是一只脆弱的小羔羊,不得不提起十二万分的警惕来,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想先洗个澡,麻烦你们去打一桶热水来,顺带取一只浴桶过来。” 这小房间里什么都没有,她连洗澡都难,要不是昨天晚上使了点小计谋暂时收了这两个丫头,她在这里又人生地不熟,也不知上哪儿打水,恐怕真的连冷水澡都洗不上了。 红玉先端着铜盆走进房间,将一脸水放在盆架上,低眉顺眼道:“姑娘且稍等,奴婢二人这就去厨房那边给您取水来。” 于是让青玉把食盒放到桌上,两人又转身出了西厢院。 “咱们这样低声下气地任她驱使,真是憋屈得慌!”青玉抱怨道,因为怕房里的凤轻狂听到,特意把声音压得很低很低。 红玉叹气道:“那有什么办法?我的命和你的脸都捏在她手里,除了听她命令,好好做事,还能怎么样?” 她当然也不想给一个外人当丫鬟,但这也是没办法。 “不如这样吧?咱们今天晚上趁她睡着了,就潜进她房里去,把解药偷出来,待吃了解药,咱们不就不需要再受她控制了?”青玉两眼亮晶晶地说。 她很有信心的,因为她们轻功还不错,要潜入一个不会武功人的房间拿东西,其实很容易。 “我也想过这么做,不过,那个凤轻狂很显然不是什么善类,而且聪明的很,现在她肯定正防着咱们呢,要是贸然行动,惊扰到了她,咱们就别想拿到解药了,所以,一定要先取得她的信任,等她松懈下来之后再动手,以求万全。” 红玉认真地说道。 青玉觉得此话有理,便点头道:“那咱们就再等两天。” 凤轻狂稍微弄好了一下头发后,便走到桌边打开了食盒,盖子一开,就有饭菜的香味扑鼻而来。 里面有一碗粥加两个包子,两个菜一碗汤,菜都是肉菜,一看就味道很好,分量也大。 约莫是考虑到昨天晚上她没有进食,所以特地拿多了一些,那姐妹俩可谓是十分贴心了。 不过当然了,她们的贴心都是被逼出来的。 美美地吃完早点后,红玉和青玉也终于把热水打了过来,并按照吩咐拿来了浴桶,且是全新的。 凤轻狂很是满意,可见威胁人的行为有点可耻,但很有用。 青玉觉得这是个偷取解药的好时机,便笑着说:“姑娘,让奴婢们伺候您沐浴吧。” “不用了,我不习惯沐浴的时候有别人在,你们先下去吧,我自己来就行。”凤轻狂一口回绝。 切,小样儿!她还不知道这丫头打什么主意吗?想趁她洗澡的时候偷解药,门都没有! 然而青玉并不死心。 “姑娘,您……” “怎么,你们还有事吗?”凤轻狂转过头去,用质疑的眼神盯着她。 这一眼,将青玉看得心底发毛,立即把话又收了回去。 “没、没什么,既然姑娘无需服侍,那奴婢二人就告退了。” 将房门动里面栓上后,凤轻狂这才开始沐浴。 等洗漱完毕,穿戴整齐,已经是半个时辰后。 想要成功逃跑,就必须把枫林山庄的地形弄清楚,因此凤轻狂出房门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探路。 “我看这山庄景色相当不错,想到处走走看看,不过这里地方这么大,我初来乍到的,恐怕会迷路,不如你们带我去吧?” 不料红玉和青玉听到这话后,却露出为难的神色。 “怎么,你们不愿意?”凤轻狂挑眉笑了笑。 她这个眼神其实没有半分威胁的意思,但对面的两人却会错了意,吓得连忙摇头,并解释道:“姑娘误会了,奴婢不是这个意思,这是,是兰溪的安排,她说让我们看紧您,不准让您出去乱走动,免得,免得……” 凤轻狂冷声问:“免得什么?”她肯定,兰溪肯定说不出什么好话来。 红玉低着头答道:“免得让夫人看见了您,惹她不高兴。” “夫人?”凤轻狂嗤笑一声,只觉得非常好笑,“想不到兰溪倒是挺知道该讨好谁。”清楚江明澈最敬重的就是江夫人,所以特意向她卖乖。 青玉说道:“夫人一直都很喜欢兰溪姐姐,本来还准备将她收为义女呢,但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又没提起此事了。” 凤轻狂撇撇嘴,还能为何?肯定是她自己不愿意呗,要是成了江夫人的义女,那名义上不就是江明澈的妹妹了么?将来还怎么嫁给他?兰溪恐怕早就打好了算盘呢。 “放心吧,不会碰上夫人的,就算是碰上了,我也会绕道走,绝不会叫她看见了,惹她不高兴。” 说实话,凤轻狂真的还挺怵江夫人的,昨天当着江明澈的面,她都能露出一副要吃人的模样,江明澈不在的时候,还不知道会怎么对付她呢。 所以,她也不希望遇上江夫人,免得小命不保。 几个人终于出了院子,慢悠悠地四处转悠着。 可能是昨天上山走得太累了,身体还没缓过来,才逛了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凤轻狂便觉得累了,遂走到路边的一座凉亭坐下。 红玉给她倒了一杯茶,轻声道:“枫林山庄很大,姑娘一两天恐怕是逛不完的,如果实在累了,不如先回去休息吧。” 凤轻狂接过茶杯喝了两口,摇头道:“回去做什么,我还没尽兴呢。” 放下茶杯准备继续逛的时候,不远处一道颀长的身影缓缓走了过来。 只见那人身着缃色衣衫,腰间佩戴白玉环,俊美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有如三月里的微风,带给人一种温暖之感。 不过,这人的气质也跟京城里那些官家公子太像了吧?一看就很有书香气息,一点也不像江湖中人,怎么会在这儿呢? 凤轻狂心下纳闷。 “这位姑娘看着眼生,想来就是昨天刚到的贵客,凤姑娘了吧?”对方朝凤轻狂拱了拱手,嘴角的笑意随着加深了几分,“在下这厢有礼了。” “公子有礼。”凤轻狂莞尔一笑,屈膝福了福,“公子怎么会知道我是谁?” “在下姓沈,单名一个璃字,乃是无忧门第二堂的堂主,今晨来时就听说来了位美如天仙的凤姑娘,乃是少门主的贵宾,算是略有所闻,故而猜到的,有些唐突了,还望姑娘不要见怪。” 凤轻狂被夸美若天仙,心里头当然还是挺高兴的,当即嫣然而笑,说:“沈堂主实在太客气了,你今天来一定是有公事在身吧?我就不耽搁你了,先行一步。” “倒也不妨事,我的事情都已经办完了。”沈璃笑着说,然后就走进了凉亭,“可以坐下跟姑娘喝杯茶吗?” 虽然是初次见面,但人家好歹客客气气的,凤轻狂也不好拒绝,便只好颔首答应。 自行倒了杯茶后,沈璃忽然问:“听说姑娘本是京城定国公府的千金,来到这荒山野岭的地方,不知可住得习惯呢?” “习惯,当然习惯了,枫林山庄虽然在山上,但里面跟京城的那些高门豪宅也差不多,再说还有人在身边悉心照料,我住得相当舒坦呢。” 凤轻狂说着违心的话,面上却是笑得相当有诚意,沈璃是无忧门的人,她敢说不好的话么? 沈璃瞄了她一眼,嘴角微微弯起,忍不住摇摇头。 “姑娘住得习惯就好,否则的话,少门主会愧疚的。” “呵呵……”凤轻狂只是咧着嘴笑,在无忧门的人面前,她还是少说话为妙,也少跟他们接触为好。 正在这时,一个中年妇人走了过来,她先是朝沈璃行了个礼,然后对凤轻狂道:“凤姑娘,夫人有请。” 第一百六十八章 刻意的刁难 江夫人叫她过去?凤轻狂心里咯噔一声,江夫人对她有成见,叫她过去肯定没好事,可自己又不能不去,真是担心什么来什么。 “好,我这就过去。”凤轻狂起身对沈璃道:“沈公子,小女子先失陪了。” 沈璃微笑着点了点头,“姑娘慢走。” 接着,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凤轻狂跟着妇人一路快步而行,离开花园后又穿过好几条回廊,拐了不知道多少个弯,才终于到达江夫人的寝院。 走到院门口的时候,凤轻狂忍不住叉着腰大喘了几口粗气,结果遭到前面妇人丢来一个鄙夷的目光。 “姑娘连这点路都走得这么艰难,看来是得好好锻炼身子才行了。” 凤轻狂哀怨地瞪了她一眼,真的很想骂人,但累得没力气了。 这老婆子分明是故意走的那么快,要捉弄她的,哟嚯,常年练武的人,身体健壮了不起哦?要不是看在江夫人的面子上,姑奶奶我还懒得搭理你呢。 进院子后,凤轻狂以为终于可以进屋歇一歇了,不料妇人却将她拦在了门外。 “姑娘在此稍后,我进去通报夫人一声。” 什么鬼?还要通报?这架子简直跟皇帝有的一拼了! 凤轻狂暗自吐槽,尽管不爽,却也懒得掰扯,等就等吧。 可……令她没想到的是,那妇人进去之后老半天都没见再出来,也不见其他人出来,仿佛把她给遗忘了。 凤轻狂知道,这是江夫人刻意为难她,不是她说,就江夫人这种人吧,谁要是做了她的儿媳,下半生恐怕不会少受罪! 此时日头越来越烈了,太阳照在身上像火烤一样,晒得厉害,隐忍了半天的凤轻狂终于快要爆发了。 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吧? 她抬头看了一眼头顶上方的烈日,扭头准备拂袖而去。 这时身后却传来之前那妇人的声音:“姑娘!夫人叫您进去说话呢!” 说话?说个毛线的话! 凤轻狂冷笑一声,说:“请转告夫人,我有点不舒服,先回去歇会儿,过后再来拜见她!” 说罢,她便拔腿就走。 妇人大步追上来,一把拽住她的手腕,沉声说:“姑娘还是现在进去见一见夫人的好,免得她心里不快。” 凤轻狂哼了哼,她心里不快?老娘我心里还不快呢! “请问方才你进去那么久,为什么不及时向江夫人通报?你是突然就忘了呢?还是故意叫我在这里晒太阳、刁难我呢?” 她睁着一双水眸,冷冷地盯着对方,脸色阴沉得有些渗人,没有明里展现出愤怒的一面,却自有一番威严。 妇人心想,这小丫头还挺有气势。 “适才夫人正在小睡,我不好打搅,所以一直在旁边侯着,等她醒过来了才敢跟她通报的。” “哦,原来怠慢了客人,都是夫人的错啊?”凤轻狂做恍然大悟状,故意拔高声音说。 “好吧,看在夫人并非有意的份上,我就不计较了。” 然后大步进了主屋。 毫无意外,一进门就对上江夫人那张布满不悦的脸以及充斥着轻蔑的眼神。 让凤轻狂略感吃惊的是,兰溪居然也在,此刻正站在江夫人身旁,一脸乖巧地给她端茶倒水,捏肩捶背。 “见过江夫人。” 江夫人转动眼珠,上下打量她,点了点头,冷淡地说道:“先坐吧。” “谢夫人。”凤轻狂压下心头的怒气,低眉顺眼地踱步到一旁的座椅上坐了,然后乖乖地把头低垂着,等着江夫人发话。 她这么做是不想跟江夫人发生正面冲突,免得自己吃亏,但在江夫人看来,她这副做派却是故作乖巧,刻意讨巧,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不过是在外面站了这么一会儿,就吃不消了?咱们江湖中人可没这么娇气的。” 言下之意就是你做不了江湖人,更配不上我儿子。 凤轻狂也不客气,讪笑了一声,道:“夫人说的是,江湖人体格好,不娇气,不过可惜我不是江湖中人,我也没想过卷入江湖。” 脖子抬得高高的,脊背也挺得直直的,语气中夹带了几分傲气,让人听了就觉得她对“江湖”两个字根本不屑。 这让江夫人很恼火,眼角余光瞟到身旁茶几上的茶壶,立即朝兰溪使了个眼神,吩咐道:“在外面晒了这么久的太阳,想来凤姑娘一定渴了,兰溪,去给她倒杯茶解解渴吧。” 兰溪很快会意,拿起茶壶和茶杯走到凤轻狂这边,倒了一杯茶,双手递过去。 “凤姑娘请喝茶。” 凤轻狂抬眸间,捕捉到对方眼底闪过的那一抹难以察觉的精芒,嘴角一勾,伸手去接。 就在手指快要触到茶杯壁沿时,兰溪突然松手,茶杯连同茶水往地面坠落而去。 这时候凤轻狂要缩手避开已经很难,势必要被里面滚烫的茶水烫个脱皮。 这是兰溪的设想,事实却是……凤轻狂淡定而从容地接住了茶杯,并且一滴水都没溅出来,手相当稳。 这怎么可能?凤轻狂不是不会武功吗? 兰溪还沉浸在震惊中时,凤轻狂已经冷冷一笑,一扬手腕将茶杯中的水泼了过来。 “啊……” 滚烫的水正泼在兰溪的手肘上,还有一些落在了她左边的大腿上,尽管隔了一层衣物,但茶水是方才不久才烧开的,且这个季节穿衣少,还是烫得人惨呼出声,面色狰狞。 “哎呀,真是对不住呀,我,我刚刚手抖了,烫到了兰溪姑娘,对不住,真是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 凤轻狂故作慌乱,掏出手帕来给兰溪擦拭茶水。 “别碰我!”兰溪用力推开凤轻狂的手,远远退开,凶狠地瞪着她,此时手肘和大腿已经红了,碰一碰就更疼得厉害,这贱人是想擦破她的皮么? “对不起……”凤轻狂缩回手,满脸抱歉,“我真不是有意的……” “胡说,你明明是故意泼我的,还在这儿装!”兰溪恨得牙痒痒,原本应该是凤轻狂陷入她此时的窘境的,现在却变成了她,可恶至极! 凤轻狂摆出茫然无措的姿态,揪着衣袖说:“兰溪姑娘,你怎么这么污蔑我呢?你我无冤无仇的,我怎么会故意用烫水泼你?” “你……”兰溪无话反驳,因为这话一点毛病也没有。 从头到尾看了这段闹剧的江夫人愣了一阵,是被凤轻狂这一连串反杀操作给震惊得蒙了。 不是都说那些官家小姐娇滴滴的,受了委屈只会哭哭啼啼,很好拿捏的吗?这个凤轻狂怎么跟预料中的完全不一样? “行了,烫伤了就快点下去上药吧,要是留下疤就不好了。”江夫人有点不耐烦地吩咐道。 兰溪好歹一个练武之人,居然能栽在一个娇弱小姐手里,身为无忧门的主母,她很丢脸的好不好? 兰溪察觉出江夫人对自己的不满,但因为实在疼得厉害了,根本顾不上说好话挽回局势,慌忙跑了出去。 待她跑远,凤轻狂又从容地坐回了原位,任由江夫人那如利刃一般的目光落在身上。 “今天叫你过来,不为别的,只想跟你说说枫林山庄的规矩。” 规矩? 凤轻狂挑了挑眉,“请夫人示下。” “第一,住在这里,不能随处走动,你每天除了得到批准之外,不得出西厢房的院子,衣食住行都得在里面,尤其是你的脸,在跟澈儿成婚之前,绝不能让外男看见。” 什么?还这种规矩?凤轻狂震惊了,心里默默吐槽,什么鬼?肯定是临时编造出来针对她个人的吧? 还有,她什么时候说要跟她儿子成亲了? “你听明白了没有?”江夫人蹙眉问道。 凤轻狂淡然自若地答道:“听明白了,不过,夫人说的是枫林山庄的贿赂,我又不是山庄的人,这些规矩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你要嫁给澈儿,就必须守这里的规矩!没得商量!” “我看江夫人您误会了,我没有想嫁给您儿子的意思。”凤轻狂耸着肩说,“我是被他强行带上山来的。” “胡扯!”江夫人听了这话自然不相信,且替她儿子感觉到了莫大的侮辱,“我的澈儿这么优秀,才能和容貌身份等都是一等一,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还需要强迫人?分明是你缠着他不放!” 是是是,你的儿子很优秀,棒得不得了……凤轻狂心下吐槽,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 “那敢问第二条规矩的是什么?” 江夫人缓了缓神情,又说:“第二就是,不得跟长辈顶嘴,以后我跟你说什么,你就应着,如果敢像方才那样不敬,那我便只有家法伺候了!” 凤轻狂已经连吐槽都懒得吐。 这位江夫人不是无忧门的主母,是宫里的皇太后吧? “没有第三条了吧?”憋了半天,她才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江夫人顿了顿,轻启嘴唇道:“当然还有,不过,看你这不情愿的模样,我就暂时不跟你多说了,等日后再慢慢说。” “现在再跟你说最重要的一点。” 第一百六十九章 只能当妾 最重要的一点? 凤轻狂感觉这位江夫人又即将要说出什么令她震撼的话来,于是赶紧做好心理准备。 “无忧门几十年来的规矩是,门主以及未来的门主必须娶江湖人为正妻,这是不可更改的,我不知道澈儿是否有跟你讲过,但你将来进江家门的话,只能做妾室,正室的人选将会由我和他父亲来安排。” “所以,不管你在京城身份多么高贵,在无忧门你什么都不是,我也是看在澈儿喜欢你的份上,才勉强同意你们的婚事,不要以为你真的可以做未来的门主夫人,可听清楚了?” 果然是足够震撼的! 凤轻狂默默扶额,额上疯狂掉黑线。 无忧门充其量是个势力大一点的黑社会团体而已,江夫人这个黑社会老大的老婆还真以为自己是皇太后了哟,国公府嫡女在她这里还不如一根草? “夫人既然这么不愿意,还不如就不要勉强了吧?何必为难自个儿?” 这话可是真心真意毫不掺假的,但江夫人不会这么认为。 “少在这儿使以退为进之计,我不吃这一套!” 凤轻狂属实是受够了对方这种自以为是,唯我独尊的做派,看着就火大。 “信不信由你,反正我对你儿子确实没有半点非分之想,以前我还当他是朋友,现在连朋友都不是了,我原本也不想来枫林山庄,是他逼迫我来的。” “别说你不愿意收我做儿媳妇,你就是愿意,也还要看我愿意与否呢,哼,做妾室……就是正室我也不稀罕!” 闻言,江夫人不敢置信地瞪着她,已有不少皱纹的脸上布满怒气。 “你半年多以前就在纠缠澈儿,甚至为了他不顾名声跟他私奔,现在说什么不稀罕?你演戏演得是不错,但要想骗过我却还差一点!” “我真是懒得跟你说,随你怎么想好了,要是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凤轻狂彻底无语,不想再跟她扯下去,遂转头要离开,谁知江夫人大喊一声道:“你给我站住!” “夫人还有什么事?” “你真的没有纠缠澈儿?”江夫人质问道。 凤轻狂不耐烦地点了点头,说:“你要是不相信,大可以去问楼月小姐,最近发生的事情她再清楚不过了。” “好,那你答应我,从今以后不再见澈儿!”江夫人又开始用命令的口吻说话。 凤轻狂嗤笑道:“我凭什么听你的?见不见谁是我的自由,谁也别想限制!” 她其实就是看不惯江夫人这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想气一气她罢了,如果可以,她当然巴不得以后都不跟江明澈见面了。 江夫人信以为真,当即面露凶光,咬牙道:“你若是胆敢违背我的意思,小心性命不保!” 威胁她? 凤轻狂微微挑眉,真想立刻给出个漂亮的反击,但可惜她现在在枫林山庄,小命捏在对方手里,不敢正面跟她刚。 正欲服个软时,就听见门口传来一道冷冰冰的声音:“娘……” 闻声望去,只见一袭黑衣的江明澈直直地站在门边,眼底盛满惊愕,满面是冰霜。 “澈儿,你怎么来了?”江夫人立即展露出笑容,连忙走过去解释:“方才娘是在跟凤姑娘说笑呢,你不要当真。” 说完便转头看向凤轻狂。 凤轻狂并不想破坏人家母子俩的感情,便配合着点头道:“是啊,只是玩笑话,不能当真。” “你们慢慢聊,我就先走了。” 江明澈看着她神色不悦地走出门,转身便想去追,却被江夫人给一把拽住了。 “澈儿……你难道连娘都不理了吗?” “娘……”江明澈回头来,眉头紧锁着,“原来昨天您说同意我跟轻狂的事,都是骗我的?” “我……”江夫人很想否认,但是她很了解自己的儿子,方才的她跟凤轻狂的对话肯定都被他听到了,他才会发出这样的质问,因此她再怎么否认也是无用了。 “澈儿,凤轻狂是定国公的女儿,与朝廷关系密切,咱们无忧门最忌讳的就是跟朝廷的人扯上利益以外的私人关系,这也是无忧门所不允许的,你身为少主,难道要带头破坏门中规矩吗?” 江夫人说话语重心长,眉宇间尽是担忧。 “再者,凤轻狂方才说的话你都听见了,她根本就不把你放在心上,更加不把无忧门放在眼里,这样的女子你娶进门又有什么意思?不如就放她……” “娘,您不用说了,我不会放手的,绝对不会!”江明澈语气坚定地打断江夫人的话,面上满是倔强,“我做了这么多才把她带出京城,来到无忧门的地盘,我不可能会放她走。” “你……”江夫人这时才真正相信,原来凤轻狂说的话都是真的,不由的暗暗叹了一口气,这孩子究竟看上那女子什么了?如此的死心塌地? 沉吟片刻后,她忽然说:“我听说那女子跟太子、七王爷以及不久前被斩首的三王爷等人都走得很近,尤其是太子,她还曾没脸没皮地追求过人家,他们的关系肯定非比寻常,极有可能这根本就是他们设下的一个局呢?” “万一凤轻狂只是假装跟你来枫林山庄,实则是做内应,帮助太子铲除无忧门呢?你到底有没有想过整个无忧门的安危?” 江明澈想也没想,便否定了这个猜想。 “不会,因为设局的人是我,是我逼凤轻狂跟太子断绝关系的,她事先不可能知道。” “澈儿!”江夫人见好说歹说都劝不了他改变心意,当真是心急如焚。 “娘,您不必多言了,孩儿心意已决,绝不会放手,除非是我死了。” 江夫人心头微微一颤,脸色都变了。 “你,你这孩子,你让娘怎么说你才好!为了一个女子,你竟然……无忧门的少主怎么能如此?” “孩儿并不想做什么无忧门少主,只想跟心爱之人普通平淡地过一生,只可惜爹娘只有孩儿一个儿子,楼月又不愿意接手,否则的话,孩儿真想带着凤轻狂远走高飞,去一个永远也没有纷争的地方生活。” 江明澈说这话时,神情和语气都无比认真,认真到江夫人听了便心慌,不敢相信这种话居然是从自己儿子嘴里说出来的。 “为了一个那样的女子,你连爹娘都不要了?” “娘,孩儿不是要抛下你们,”江明澈缓和了语气,温声说道,“只是这些年东奔西跑,在江湖里打滚,每天只能活在黑暗之中,实在是累了,我想歇一歇,做些自己想做的事情,难道我连这一点愿望,也不能有吗?” “不能!因为你是无忧门的少主,你有你的责任!” 江夫人一句话便破灭了江明澈心头的幻想,就跟小时候一样,每当他想退却时,她就会拿“责任”两个字来压他,让他彻底放弃过正常人生活的念头。 从前他觉得母亲这么做是对的,因为真的激励了他,但是现在,他听到这些话就觉得闹心,如果他不是江家的长子该有多好? 江夫人也开始感觉到这孩子逐渐要脱离掌控了,于是越发担忧。 “你如果真要为了一个女人而抛下家族责任的话,娘就只有杀了她以绝后患了。” “娘,你……”江明澈看着面前的母亲,突然觉得有种可怖的感觉油然而生,以前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娘要是这么做的话,孩儿就陪她一起死!” 说完年头也不回地走了。 江夫人气得浑身颤抖,差点跌倒在地。 “你这孩子是要气死为娘是不是?” 待江明澈追上凤轻狂的时候,她已经快要到西厢院了。 这个时候,凤轻狂真的很不想见这个人,因为一看见他就会想起江夫人那副嘴脸,忍不住想发火。 “你追过来干什么?不用哄哄你娘吗?她年纪大了,要是气出个好歹来,你能过意的去么?” 这话里充满了讥讽的意味。 “轻狂,我知道我娘那个人说话有时候确实很难听,不过,她心里没有恶意,你不必在意。” 凤轻狂挑眉看过去,似笑非笑道:“她说要杀我,你也觉得是说说而已?” 当然不是。 这一点两人都很清楚,只是江明澈不能让凤轻狂与母亲之间的成见越发加深,所以不能承认。 “我娘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她就是不了解你,才会那样吓唬你,等过段时间,你们相互熟悉了,我相信会相处得越来越好的。” “我可不敢相信。”凤轻狂扭过头去,嘴角挂着嘲讽的笑意,“她心目中最合格的儿媳妇人选可不是我,无法强行让她接受的,还是算了吧。” “再说,我虽然跟你来了枫林山庄,可从没有答应跟你重新开始,我希望你不要误会。” 江明澈垂下眼睑,冷幽幽地问出一句:“你还是想回他身边去,是不是?” “他”指的当然是慕连城了。 凤轻狂也并不否认。 “想,我当然想,只可惜这辈子都没这个机会了,我跟他的缘分已经被那封信给彻底断送了,这还要多谢你呢。” “你一定在恨我吧?”江明澈看着她,幽深的眸子泛起一阵涟漪。 如今的他,竟然觉得被凤轻狂恨都是一种奢侈。 第一百七十章 眼里有悲伤 然而,就是“恨”,江明澈也无法从凤轻狂这里得到。 “不,我不恨你,我只是想离开而已。”凤轻狂平静地说道,“江明澈,你就放了我,大家从此一别两宽,各自安好难道不好吗?” “不好!”江明澈抓住凤轻狂的双手,深情地望着她,目光温柔似水。 “我所做的种种,都是为了把你留在身边,只要能跟你共度余生,我愿意放弃一切,我的心意难道还不够诚恳吗?为什么你就不能再给我一个机会?” 凤轻狂可以清晰感受到他手心传来的温度,心头不禁颤了一颤,连忙抽离双手,躲开他的视线。 “我说过,你我之间的情分早在你利用欺骗我的那天就结束了,不管你做什么都无法挽回,因为我是一个不会回头的人,你现在根本只是在浪费时间罢了,又是何苦呢?” 江明澈的心被这段话再次狠狠地捅了几刀,已然是鲜血淋漓,然而他却没有半点办法,他根本控制不住心里的这份感情。 “轻狂……” “少主!” 见兰溪自不远处跑来,凤轻狂连忙又后退了几步,拉开与江明澈之间的距离。 江明澈也敛起神色,恢复成平时那副冷漠模样,回头问道:“什么事?” 兰溪下意识地往凤轻狂那边瞅了一眼,眼下眸底的妒恨之意,笑着答道:“大厅那边有几位堂主找您商量事情呢,好像挺急的,您快过去吧。” 虽然江明澈不情愿做这个少主,但一天是少主,就得担起一天责任,该做的事情还得做,耽误不得,因此他也只是皱了皱眉头,便颔首道:“知道了,我这就过去,轻狂,我先走了。” 凤轻狂点点头,随即故意瞟了瞟兰溪,笑眯眯地说:“等你办完事情,有空闲的时候,就过来厢房这边坐坐吧,我带你参观参观我现在居住的地方。” 这话听着怪怪的,江明澈不由自主地蹙起了剑眉,思忖着这话里是不是还有话。 兰溪一下子紧张得不行,心提到了嗓子眼,要是凤轻狂向少主告状,她就完了。 所幸的是,凤轻狂没有继续往下说。 “你快过去吧,莫要耽误正事。” 江明澈转身之际,视线自兰溪身上掠过,吓得她一个激灵,赶紧低下头去。 直到他的身影远到看不见,兰溪才瞪凤轻狂,却见她正笑得像朵花一样。 “方才我本可以在江明澈面前告你一状的,但我没有,你可知道为何么?” 兰溪咬牙道:“因为你想耍弄我!” 凤轻狂嫣然一笑,“你这么说也对,方才我看你那紧张的模样,就觉得很有意思。” “你……” “我劝你啊,还是尽快往我房里添置些物件吧,否则哪天你们少主真的过来了,我就是想帮你瞒也瞒不住了。”凤轻狂说着,还特地拍了拍兰溪的肩膀,然后笑盈盈地走远了。 兰溪气得嘴角抽动,差点大叫出声。 当天下午,兰溪就另外又收拾了一间房出来给凤轻狂,里面宽敞华丽,桌椅床铺摆设等一应俱全,都是新的,比一开始那间好了不止十万八千里,凤轻狂相当满意。 接下来的几天里,兰溪都没有再来找过凤轻狂的麻烦,江夫人也没有管她,只有江明澈偶尔过来看看,而江楼月从来到枫林山庄后就没再见过面,她也不想跟她见面,倒是正好。 这些天日子过得相对比较悠闲。 红玉和青玉看她还没有给解药的意思,都暗自着急,于是这天半夜,两人趁凤轻狂睡熟之时,偷偷地潜入了房间。 两人蹑手蹑脚地摸着黑在床头柜、衣柜等地翻找了半天,却什么也没找到。 正当气恼的时候,黑暗中传来一道清脆略带戏谑的声音:“你们是在找解药么?” “姑、姑娘?您,您……”青玉吓了一跳,紧张得话都说不全了。 红玉也好不了多少,颤声解释道:“姑娘,我们是来看看您是否睡得好,不是来偷解药的。” 凤轻狂当然不会相信这种苍白的解释,不过也并不在意。 “好了,不管你们来做什么,先点灯吧。” 两人依言把油灯点燃,房间立刻亮了起来。 凤轻狂披了件外衣,踱步到桌边倒了杯水喝。 “你们这几天表现得很不错,我很满意,不过,我清楚你们在想什么,一旦我拿了解药给你们,你们就会报复我,所以为了自保,我暂时还是不能交出解药。” “姑娘,您误会了,我们没有要报复您的心思,您……” 青玉欲辩解,但凤轻狂并不想听。 “行了,废话少说,你们想要解药也可以,只是必须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红玉连忙问。 凤轻狂放下茶杯,抬头看过去,笑着问:“你们住在枫林山庄应该不少年了吧?要下山应该不难吧?” 两个丫头愣了愣,露出狐疑的眼神。 “无忧门的人自然都知道如何上下山了,姑娘为何这样问?该不会是要我们……” “放心,我不会逼你们带我下山的,只要你们把下山的方法教给我就行了,这里没有外人,没人会知道是你们教的,就算事后少主追究起来,只要你们不承认,他也不会怪罪你们,如何?” 凤轻狂一脸诚恳地劝说着,水眸里闪着星星。 “这……” 红玉和青玉相视一眼,一时间做不出决定,凤轻狂的话虽如此,但少主一旦追究起来,第一个怀疑的肯定是她们,到时候少主发起火来,少不得要责罚她们,尽管解了毒,若保不住命也是白忙一场。 “你们好好考虑,我不着急。”凤轻狂站起身,耸着肩膀说,“但要记住哦,不过几天就要毒发了,还是不要犹豫太久才好。” 若不答应她的条件,最后必定毒发,不是死就是毁容,但若答应她,还有一线生机,其实这个选择并不难做。 于是姐妹俩又思量了片刻后,决定教凤轻狂避开山下阵法的方法。 又是五六天过去,在红玉和青玉的指点下,已经把山下的几个阵法弄清楚,而这些日子住在山庄,四处转悠时已然把庄子里的地形和守卫摸清,现在就等一个逃跑的时机。 这个时机很快就来了。 这天黄昏,凤轻狂正要用晚饭的时候,江明澈突然过来了。 “你吃过了吗?要不要坐下一起?”凤轻狂因为心情不错,对待他的态度也改善不少。 江明澈见夕阳下,她笑容满面,灿若玫瑰,心情也跟着明媚起来,遂踱步到桌旁,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我要外出执行一个任务,大概半个月后回来,这段期间你就待在山庄里,要是闷了便四处走走,后山那边有不少的好景致,你也可以去转转。” 他要离开? 凤轻狂心头暗喜,只要他不在山庄,逃跑就容易多了。 “后山不是关着一只老虎吗?我才不要去呢,万一它跑出来把我吃了怎么办?” 闻言,江明澈忍不住噗嗤一笑,情不自禁地捏了捏她的脸蛋,一脸宠溺地说:“放心,那只老虎用玄铁打造的铁笼关着呢,跑不出来的,你只管去就是。” 凤轻狂被他突然的亲密动作吓了一跳,赶忙往另一边挪了个位子,睁大眼睛瞪着他,像只要咬人的小猫。 “别动手动脚的,否则本姑娘会跟你拼命的。” “好,是我错了。” 江明澈主动认错,语气温柔到不行,每次看见这丫头他都忍不住想靠近,只是担心她以为自己欺负她,就一直忍着,适才也是一时开心,有点忘乎所以了,这才没控制住。 凤轻狂哼了哼,埋头继续吃饭。 “对了,我不在的时候,你要是遇到困难,就去找楼月帮忙。” 江楼月?她会帮她?凤轻狂表示怀疑,不过倒也没有表露出来。 “知道了。”反正她很快也要走了,应该不会再碰到什么困难吧? “你什么时候动身?” “一个时辰后。”江明澈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脸上的笑容越发温柔。 “走之前来跟你道个别。” 低沉而柔和的嗓音飘入耳朵,凤轻狂夹菜的手顿了顿,接着不动声色地问:“执行什么任务需要晚上出发?” 对方答道:“无忧门的人多数都在晚间活动。” 凤轻狂转头看过去,不经意间却捕捉到他眼里一闪而过的情绪。 那像是……悲伤? 他为什么会感到悲伤? 算了,这又不关她的事。 “虽说你们无忧门神出鬼没,个个都不是一般人,但人只要夜路走多了,就总有一天会遇到鬼,就像之前在京城江家人被抓一样。” “况且朝廷盯得越来越紧了,我劝你们还是收敛一点为好,要是再次落到官府手里,无忧门恐怕就难逃覆灭的结局了。” 这番话并非凤轻狂故意夸大,而是不久之后大燕的皇位就要换人坐,以她对慕连城的了解,他绝不会放过无忧门的人。 如果让她来建议,她会让江明澈尽快解散无忧门,早日回归正途以保命。 第一百七十一章 你必须死 凤轻狂这番话出自真心,只是单纯地给江明澈提个醒而已,但在江明澈听来,却又有另外一番感受。 “你是担心将来慕连城做了皇帝,无忧门跟他作对,给他添麻烦,这才劝我隐退吧?” 想不到他居然是这么想的……凤轻狂不由地叹了一口气,不想多做解释,因为解释也没用。 “不管怎么样,我还是祝你此去顺利吧。” 又再停留了大概一盏茶的时间后,江明澈便告辞走了。 凤轻狂用完晚饭,早早地回到房里,假装在休息,实则是在准备晚上离开。 半夜,接近子时的时候,凤轻狂打开窗观望了一圈,见四下并没有下人走动了,于是回内室准备换夜行衣跑路。 不料衣裳刚换到一半,外面就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凤轻狂竖起耳朵听了一下,估摸着不止两三个人,恐怕是出事了,于是赶紧把衣服换回去,躺倒在床上假装睡觉。 “开门!” 很快,房门就被敲响,说话人好像是江夫人身边的那个老婆子。 凤轻狂下了床去开门,故意装出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打着呵欠道:“什么事啊?大半夜的不让人睡觉啦?” “夫人要见你,快跟我们走吧。”对方很不客气地说,眼里还盛满了轻蔑的之色。 凤轻狂皱了皱眉头,狐疑道:“现在?” “对,现在立刻就去!”老婆子的口吻完全就是命令,连之前那点虚伪的客套都省了。 究竟出什么事了? 凤轻狂心里顿时有些慌,江明澈刚走,江夫人就连夜把她叫过去,摆明是要对她动手了,如此急切,显然预谋已久。 这可如何是好? “走吧,别磨磨蹭蹭的了。”老婆子拽了拽凤轻狂。 凤轻狂一把甩开她,怒道:“走就走,拉我做什么?我难道还不会自己走嘛?先等一下,我回去把衣服穿好!” 回到屋内,她先把衣裳穿戴整齐,然后在身上藏了几件防身之物,这才跟着几个下人来到江夫人的寝院。 院子里灯火通明,门口站着好几个护卫在,看这架势,凤轻狂瞬间更慌了。 说真的,那个江夫人到底想干什么? 屋里,江夫人正坐在软榻上闭目养神,兰溪居然又站在一边,殷勤地服侍着她。 “夫人,凤轻狂带来了。” 江夫人缓缓睁开眼睛,径直朝凤轻狂看过来。 未等她开口,凤轻狂倒是先发问了:“不知道江夫人大半夜把我叫过来,所为何事呢?” “听说,你打算逃离枫林山庄?”江夫人面无表情地质问。 凤轻狂微蹙蛾眉,心往下一沉,青玉和红玉那两个丫头,果然还是不靠谱的,即使有解药做要挟,也封不住她们的嘴。 事已至此,否认已是徒劳,倒不如大方承认。 “是,我想离开,早就这么想了,只是一直找不到时机,况且山下机关重重,我一个外来人又不懂阵法,只能先等着,现在趁着江明澈离开山庄,是我离开的最佳时机。” “你把无忧门的阵法学了去,还想离开?”兰溪冷声道,嘴角扬起一抹略带讥讽的笑。 凤轻狂心里咯噔一下,她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我学都已经学了,你们想怎么样?” 江夫人幽幽道:“学了,你就必须死。” 闻言,凤轻狂眯了眯眼睛,抬头盯着江夫人,只见对方眼眸中充满杀机,没有半丝犹豫之意。 “夫人只怕是早就想杀我了吧?你不想江明澈再跟我纠缠,但又没办法说动他,故而只能对我下手,又何必另外找借口?” “你很聪明。”江夫人微勾唇角,“只可惜,我最讨厌的就是聪明人!” 凤轻狂还不想死,可现在她根本没有自救的办法,无助感涌上心头,唯一的办法就是尽量让江夫人相信自己会永久离开江明澈的世界。 于是缓和语气说道:“夫人只是不想让我再跟江明澈有瓜葛而已,只要放我走就是了,不一定非要杀人,我可以向您保证,以后一定不会再出现在他的世界里。” 江夫人轻嗤一声说:“只要你还活着一天,澈儿就会找你一天,你以为你能躲得了无忧门的搜寻吗?” “只有你死了,才能彻底地断了澈儿的念想,我的心才能彻底放下,因此,今天晚上,我必须杀了你!” “这……” 凤轻狂简直恨不得一棒槌打死这个老女人,这是什么道理嘛?明明一而再再而三来纠缠的是她儿子,她劝说不动就罪责归咎在她身上?还要杀她泄愤? 她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夫人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杀了我,江明澈回来知道了,他会怎么看待你,会不会恨你一辈子呢?” 江夫人淡定一笑,悠然道:“不,他不会知道的,今天晚上的事,永远也不会传出去,等他回来了,我只会告诉他,是你自己晚上逃走,不小心闯入后山虎园,被那只大虫吃了,有那姐妹俩作证,他不会怀疑的。” 被大虫吃? 凤轻狂当即感到脊背发寒,难道杀了她还不够,还要把她的尸体扔到虎园毁尸灭迹?这个老女人也太狠毒了!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怎么能确定他一定不会知道?” “就算知道又如何?即使他恨我一辈子又如何?你这个祸水已经除了,我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江夫人说着,突然站了起来,随即冲一旁的两名侍女吩咐道:“动手!” 凤轻狂自知以自己这点力气,是不可能对抗两个会武功的人的,因此虽然惊慌,却一动也没动,任由侍女们拽住了双臂。 “兰溪,把药喂给她吧!”江夫人又吩咐道,然后转过了身去。 “是。”兰溪立即领命,自衣袖里拿出一颗黑乎乎的药丸来,步步逼近凤轻狂,美丽的脸上满是得意。 “凤姑娘,好好上路吧,这个药发作很快,毒性很烈,一会儿就行了,不会让你受太多苦的。” 凤轻狂紧盯着就快到嘴边的药丸,死死地咬住牙关。 她真的还不想死啊…… 兰溪见她不肯张嘴,有些恼火,皱眉道:“撬开她的嘴!” 两个侍女便强行将凤轻狂按在地上,然后狠狠地捏住了她的下巴。 凤轻狂只感觉整个下颌都要被捏碎了,疼得眼泪直流。 但就在这时,她终于成功摸到了手腕上的玉镯,立刻摁下机关,两根银针射在了其中一侍女的脖颈上。 “啊……” 侍女立刻倒地,吐血不止,神情相当痛苦,因为暗器发射得太突然,在场的人都没有弄清状况,更不知银针是如何发出的,都吓得连忙后退了几步,惊恐地瞪着凤轻狂。 兰溪挡在江夫人面前,装模作样地大喝:“凤轻狂,你别乱来,要是胆敢伤害夫人,你也活不成!” 凤轻狂摸了摸疼痛的下巴,狞笑道:“横竖我也是活不成的了,有什么好怕的?如在死之前还能拉几个人陪葬,那我也算是赚到了!” “你,你敢?”兰溪颤声怒骂,圆瞪着眼睛,恐惧之情显形于色,本能地往后退避,躲到了江夫人后面。 江夫人虽然年纪不小了,但好歹是见多了大风大浪的人,心志非常人可以比,此刻面临危险,却依然是镇定如常,不动如山。 “就凭你手上那个镯子,就想威胁我?你也未免太天真了!镯子里面最多只有十根银针,方才已经消耗两根,剩下的就算有八根,能有一半射中我们这里的人,就算你身手不错了。” 不错,凤轻狂方才能偷袭成功,是因为那侍女没有防备,现在她们都有了防备,又都个个身手不凡,她要想再得手就很难了。 但现在只有这么一线生机,她必须要抓住,绝不可能束手就擒。 “别的不需要,只有其中一根射到夫人你身上,就足以助我逃跑了。” 说着,她抬手对准了对面的江夫人,露出一个阴测测的笑脸,二话不说便按下玉镯内壁某处。 江夫人即刻闪身躲过,反应相当敏捷,但当她站定时,却发现左臂的衣裳多了一根闪亮亮的针。 不过幸好的是,银针是穿过衣裳,串在上面的,并没有刺到肌肤。 拔出银针细看,明亮的灯火下可以清楚看见针的尖端发黑,说明上面淬了毒药。 “夫人觉得下一次您还能这么好运气躲过吗?”凤轻狂冷笑道,然后故意转了一圈,用威胁的口吻问:“你们呢?比起夫人的身手,你们又如何?” 为免被她的暗器射到,其他人立刻又往后退了几步,在她的银针用完之前,都不敢轻举妄动。 江夫人咬了咬牙,正要说什么的时候,一道急促的声音传来:“发生什么事了?这里怎么乱?” 闻声望去,只见一袭青衣的江楼月小跑了进来,一脸茫然地扫视了一下众人,然后径直就朝凤轻狂走了过去。 “小心!”江夫人惊呼一声,但话音还未落下,就见凤轻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江楼月拽了过去。 第一百七十二章 逃离山庄 “都别过来,否则我立刻杀了她!” 凤轻狂大喝一声,拔出腰间的短刀抵在江楼月的脖子上,面上露出凶狠之色。 江夫人念及女儿的命在对方手里,自是不敢轻举妄动,连忙又往后退了几步,急忙劝道:“你冷静一下,只要别杀她,什么条件我都可以答应你!” “我要离开枫林山庄,立刻去安排!”凤轻狂提出自己的要求,同时牢牢拽住江楼月的手臂,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 江楼月立即面露惊恐,大喊道:“娘,您还是吩咐下去,安排她离开吧,这个女人是疯子,她说要带我去后山一起喂老虎呢!” “这……”江夫人爱护自己的女儿,但同时也不甘心就这样被凤轻狂威胁,让她逃了,一时间踌躇不决。 凤轻狂深知现在事态紧急,半点不可以耽搁,否则迟会生变,越快离开越好。 于是加大手上的力道,将短刀往里挪了些,厉声道:“江夫人,你女儿的命不想要了么?” 江夫人看见江楼月的脖子已被割出一条血痕,登时再也控制不住心慌,连忙吩咐人去安排送凤轻狂下山的事宜。 “另外,叫人去我房里把我的行李拿过来,快点!” 凤轻狂说完就拽着江楼月出门,一边后退一边警告周围的人别过来,待下人们远远地落在后方,才加快步伐往大门的方向而去。 到山庄门口的时候,打开下山通道的命令已经传达下去,又等了一会儿,有人送来凤轻狂的包裹。 她接过之后,便准备拽着江楼月离开。 “等等!”江夫人急切的喊声传来,凤轻狂顿了顿,不得不停下脚步。 “江夫人还有什么事?” “我已经吩咐山下的人放你出山,你现在可以先放了月儿了吧?”江夫人命令道。 凤轻狂冷冷一笑,反而拽得江楼月更牢了,“夫人,我要是现在就放了楼月小姐,还能活着走到山下吗?别开玩笑了!” “我跟小姐无冤无仇,若非走投无路,也不会拿她做挡箭牌,我不会伤害她,等完全脱离危险就会放了她的,不过,要是半路上出现了什么危险,会否出现意外,我就不能肯定了。” “你……” 江夫人气得青筋蹦起,一拳头打在门边上,怒火在胸腔剧烈翻腾。 “好,你可要记住,不许伤到月儿,她要是少半根头发的话,我就是倾尽整个无忧门的人力也不会放过你的!” 凤轻狂笑了笑,用力一拽江楼月,转身往山下走去。 有了江夫人的命令,一路上都没有人阻拦,十分顺利,抵达山脚下的时候,天边已经露出鱼肚白。 凤轻狂向山口的守卫要求道:“给我准备一匹快马,还有一些干粮和水!” 守卫不敢违逆,立刻按照要求牵来了马,准备好水喝食物绑在马背上,但凤轻狂并未立即接过来,而是拽着江楼月继续往山外走,让人牵着马跟在后面。 直到走出很长一段距离,确定后面没有跟来,江楼月忽然停下了脚步,说:“你已经安全了,可以把刀放下了吧?” 凤轻狂把柳月刀收好,笑道:“多谢楼月小姐相助了。” 这一路走来,江楼月几乎没有吭过一声,也没有反抗过,甚至试图反抗一下都没有过,始终十分配合地跟着走。 而且,以她的身手,从一开始就不应该被凤轻狂抓住,就算抓住了,要反杀也并不难,但她没有那样做。 因此,凤轻狂确定,江楼月是故意给她做人质的。 “今日这份恩情,来日若还有机会的话,我一定会还给你的。” 江楼月素手一摆,冷淡道:“不必了,我做这些并不是为了你,我是不想大哥得知你被杀而伤心。” “你走了之后立刻离开邬州,最好往北走,北方没有无忧门的势力,大哥就算去找你,也很难找到,我不希望你再跟他有任何瓜葛。” “放心吧,我也不想跟他再有瓜葛,我会好好躲着的。”凤轻狂莞尔笑道,而后翻身上了马。 “告辞了!” 江楼月站在原地,望着远处刚探出头的太阳,眼神变得迷离,此时此刻,她对凤轻狂心生出了羡慕。 羡慕她摆脱了家族的控制,也摆脱了无忧门的控制,成为了真正自由自在的人,如果她也有这样一天就好了。 离开枫林山庄直呼,凤轻狂乔装打扮了一番,很快就离开了邬州,不过,她并没有按照江楼月所提议的那样去北方,而是依旧逗留在江南。 因为在去浪迹天涯之前,她还有一件事请必须要去做——那就是查明林忆棠之死的真相。 尽管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情,但这个责任她始终没有忘,也只有做完这件事,她才能安心。 徉州与邬州相邻,所以凤轻狂只用了五天的时间便到了徉州境内。 这天晚上,凤轻狂在一个小镇上的客栈投宿,入住的时候,店小二热心地提醒道:“姑娘,您一个人出门在外,可要格外小心啊,特别是身上的财物,一定要看好了。” “最近我们镇上很不太平,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伙窃贼,一到晚上就出来活动,把过往商客们的钱财偷个精光,官府正为这件事烦呢。” 闻言,凤轻狂不由轻笑,她堂堂盗圣,不去偷别人的财宝就不错了,还怕被人偷?那人要是敢来,她一逮一个准。 店小二见她笑嘻嘻的,以为她不当真,遂继续说:“姑娘可别以为我在开玩笑,您要是不相信的话,出去打听打听,这几日镇上几乎每家每户都丢了财物,你要小心些。” “好,多谢小哥提醒了,我会小心的。”凤轻狂说完,拿着包袱进了客房。 这里虽然是一座不大的小镇,但因为处于水运的枢纽地带,每天都有过往的商人,很是繁华,所以当地人的生活水平很高,客栈的条件肯定也不会差。 尤其是这里的食物味美而精致,非常符合凤轻狂的口味。 赶了一天的路,途中又只是啃干粮,没有好好吃饭,因此到了客栈后,凤轻狂很快就觉得饥肠辘辘,饿的不行。 于是一口气点了五六个菜,最后还全部吃光了,胃口好得不行。 美滋滋地吃完晚饭后,她便让伙计送来热水,准备洗漱休息。 这时候已经快到二更了,客栈的客人大多数都已回房,外面没什么人走动,十分安静。 不料凤轻狂刚脱下外衣,就听见外面走廊里有脚步响动,下意识地回头去看只见,窗外一道黑影快速闪过,往右手边的方向而去。 莫非这就是店小二所说的那伙盗贼之中的一个? 凤轻狂连忙把衣物穿回,拿了柳月刀出门,打算探个究竟。 可惜那人腿脚太快了,她这么快追出去,到了外面时,已经不见人影,连声音都没有了。 有些气馁的凤轻狂只好回到房间,就在这时,一道黑影映入眼帘。 那人蒙着面,手里捧着刚从床头搜到的包袱,目光幽冷地看着她。 “原来是调虎离山之计啊,想必你早就盯上我了,不,是我包袱里的财宝了,对不对?” 大概是凤轻狂这副笑眯眯、毫无惧怕的模样将对方震惊到了,他愣了好一会儿才说话:“你为什么不喊?” 通常,有人一见到他就会大喊抓贼,但眼前这个小姑娘竟然非但不这么做,反而还跟他聊起来了? 这是什么情况? 凤轻狂耸耸肩,兀自往里走了几步,笑道:“我为什么要喊呢?反正你又跑不了,一会儿我再抓你去衙门投案就是了。” 这姿态何等的淡定从容、自信,同时又是何等不把对方放在眼里。 蒙面人一下子就恼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竟敢瞧不起我?你一个娇弱的小姑娘,居然这般大言不惭,也不怕闪了舌头么?” 凤轻狂踱步至桌边,不慌也不忙地坐了下来,还悠悠然倒了杯茶喝着。 “闪舌头的还不知道是谁呢。” 蒙面人更加不爽了,这也太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你……” 他正要发作的时候,手上忽然传来一阵刺痛,紧接着手臂发麻,完全没了力气,手里的包袱就这样掉了下去。 低头一看,两只手的手掌均已发黑,还有些肿胀。 “你,你的包袱上抹了毒药?” 凤轻狂俯身将行李拾起来,掸了掸上面的灰。 “不错,这种毒药呢,不会致死,只是会让人失去行动能力,几个时辰内变成个废物而已。” 说着,蒙面人“嘭”的一声倒了下去,浑身上下只剩下脖子以上能动。 凤轻狂把行李放回原处,然后走到蒙面人身边,伸手解开他脸上的布,咧嘴笑道:“倒是个标致的少年,可惜到了衙门后,恐怕要在脸上刺字,再发配边疆,这么一张好看的脸真是可惜了。” “你……”少年气呼呼地瞪着她,威胁道:“你要是敢把我送到官府,就是与我的整个组织为敌,我的同伴们不会放过你的!” 第一百七十三章 再遇沈璃 凤轻狂轻轻挑眉,饶有兴致地问道:“哦?那请问你是哪个组织里的?” 少年哼了哼,把头扭向另外一边,鼓着腮帮子不说话。 凤轻狂觉得这孩子挺有意思的,而且看起来不过是十五六岁的模样,出来做这种事多半也是不得已,若能引上正途,重新做人,也是功德一件。 “说说看嘛,告诉你哦,我之前也是这条道上的人,说不定我们是同门呢。” 闻言,少年又转回头来,疑惑地看着凤轻狂,转动眼珠打量了她一会儿,说:“真的?那你先说说你是哪个组织的?” “我?”凤轻狂尴尬了,问题是她哪里知道什么组织啊,方才只是为了跟这孩子套近乎瞎掰的。 思索间,“无忧门”三个字突然浮现在脑海,于是她就顺口答道:“我以前在无忧门。” “无忧门?” 少年满脸震惊,好像听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一般。 凤轻狂知道无忧门在江湖上名声很大,但这少年的反应也忒大了点吧? 正想着,少年便又说道:“我正是无忧门的。” “什么?”这下子,轮到凤轻狂吃惊了,她这个假货遇上了真货,可别露馅才是。 “原来还真是同门啊!” “那你看在同门之谊的份上,能不能不把我送去官府了?”少年两眼亮晶晶地看着她,一脸讨好,看起来像只小奶狗。 “对了,你说你原来无忧门的人,也就是说你现在不是了?据我所知,任何人一旦入了无忧门,就永远不可能脱离组织,除非死了,你……是怎么……” 凤轻狂连忙移开目光,站起身道:“这是我的事,你就不用管了!不把你带去官府也行,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少年急忙问。 “以后不准偷穷人家的钱财,也不准伤人。”凤轻狂说出用来要求自己的两条最基本的原则。 少年皱了皱眉头,眼里露出一丝疑惑,“穷人家哪里有好东西偷哦?至于伤人,在不被人发现的情况下当然是没问题的,但是倘若被人看见了我的面貌,我如果不杀他灭口,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凤轻狂看他说得云淡风轻,好像不是在说杀人的问题,而是在谈论割韭菜这样的小事。 无忧门不愧是江湖上最黑暗的门派之一,像这样的孩子只怕从小就被灌输了暗黑冷血的思想,不把人命当命,难怪培养出那么多杀人不眨眼的刺客来。 “你们只是求财而已,怎么能伤人性命?如果每次被人发现,都要杀人灭口,岂不是手上沾满了鲜血?” “说,你是不是也杀过人了?” 少年满脸不服:“你不是也跟我一样么?有什么资格质问我?” “你……”凤轻狂气愤又无奈,“看来你毫无悔改之意,还是该送到官府去改造改造才对,走吧!” 说着就俯下身,一把将少年拽了起来。 少年慌乱地嚷嚷道:“你不可以这么做,要是沈堂主知道了,一定不会饶过你的!” 沈堂主? 凤轻狂微微一顿,随即问:“你说的沈堂主是指沈璃?” “可不就是他么?”少年傲然哼了一声,扬着下巴道:“你既然也是无忧门的人,那就应该知道沈堂主的厉害了,你一个出逃的无忧门人,还是不要得罪他为好!” 凤轻狂松开手,把少年扔回地上,心想,沈璃是江明澈的人,确实不是她能惹得起的人物,万一他转头就把她的行踪告诉江明澈,那她就白折腾了。 “怎么样?还是乖乖放了我吧?”少年以为她害怕了,十分得意,语调都上扬了。 凤轻狂没有搭理他,兀自站在原地沉思,过了半天才动身走到床边,把行李收好,转头出门。 “喂,你干什么去?”少年大喊。 凤轻狂停步回头,笑着说:“你体内毒药的药效会在两个时辰后退去,在那之前,就在这里躺着吧,至于会不会被人发现抓到官府去,就要看你自己的运气了。” “我走了,后会无期!” 接着,凤轻狂下了楼,悄无声息地离开客栈,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凤轻狂实在不想再被江明澈抓住了,因此,在听到那少年的顶头上司就是沈璃后,就有些慌了,虽然可能性并不大,但万一被沈璃给碰上了,后悔都来不及。 她一点险也不能冒,所以只能选择连夜离开小镇。 离开小镇后,凤轻狂还是不太放心,之后又给自己乔装了一番,装扮成了个满脸胡子的男人,这才安心地继续赶路。 因为前一晚上没有睡觉,又一路奔忙,到了第二天中午,凤轻狂已经又累又饿了,走进另外一座小镇后,立刻找了家客栈休息。 一觉醒来,已是斜阳满天。 凤轻狂整好仪容下楼,摸着饿扁的肚子来到大堂,豪迈地点了两碗面和三道菜,然后在一张空桌旁坐下。 虽然中午已经吃过饭,可方才还是硬生生被饿醒了,她最近饭量惊人。 等候的期间,凤轻狂只能喝茶充饥,正抱怨厨房炒菜太慢之时,一道阴影投了下来。 “凤姑娘。” 凤轻狂轻抬臻首,看清面前的人时,手抖了一下,“啪嗒”一声,茶水倒出小半杯。 “你……沈公子怎么会在这儿呢?” 最让她难以置信的是,她都已经打扮成个糙汉子了,沈璃怎么还能认出来?这不科学啊! “刚好有事要办,路经此地,想不到这么巧就跟姑娘碰上了。”沈璃解释了一下,“我可以坐下吗?” 凤轻狂哂笑一声,颔首道:“当然,请坐。” “话说,你真的是碰巧路经此地?不会是来找我寻仇的吧?” 沈璃见她故意表现出来的这副小心又可怜的模样惹得忍俊不禁。 “姑娘与在下到现在为止只有两面之缘,哪儿来的什么仇怨?” 难道他还不知道昨天晚上的事? 凤轻狂正要松一口气,便听得他又说:“哦,你说的莫非是昨夜刘橙那孩子栽在你手里的事?” “这个……”凤轻狂抹了一把汗,赔笑道:“那完全就是个误会,我事先不知道他是沈公子你的手下,要不然也不会给他下药的,反正他现在也没事,你应该不会跟我计较吧?” “我当然不会,就是刘橙那孩子小心眼,恐怕不会这么轻易罢休的。”沈璃淡淡地说道。 凤轻狂简直心累,她最近怎么都这么倒霉?碰上的全是些惹不起的人也就算了,还都是无忧门的人! “对了,上回见面时,凤姑娘不是在枫林山庄吗?怎么这两天竟到徉州来了?还是一个人来的?少主知道吗?”沈璃注视着凤轻狂问。 “他……当然知道啊。”凤轻狂担心沈璃把自己的行踪泄露出去,只好撒谎,“我是跟他说了才出来的。” 沈璃又问:“姑娘不会武功,又是孤身一人,少主也能放心?” 凤轻狂继续扯谎:“那有什么不放心的?我虽然不会武功,但有手有脚的,独自出行还不成问题,呵呵呵……” 这时候店小二正好端了饭菜来,凤轻狂便埋头扒饭,以躲开沈璃探究的目光。 然而,沈璃显然不是好糊弄的人,把她的心虚看得一清二楚。 “姑娘放心好了,我不会将你的行踪告诉少主的。” 闻言,凤轻狂正在夹菜的手倏地一顿,眼底划过一丝讶异,沈璃怎么知道她在想什么? 而且,他是江明澈的手下,不应该是时刻顺从主上的意思吗?他居然敢隐瞒江明澈? “你真的不会说?”凤轻狂毫不掩饰地表露出怀疑。 沈璃笑道:“在下做过的承诺,一定会遵守,你尽可放心。” 虽然还是有些不放心,但凤轻狂也不能拿他怎么样,相信与否都不重要,还是想想接下来怎么摆脱沈璃为上。 “凤姑娘是要去徉州城吧?” “啊?我……”凤轻狂正要否认,对方却又抢话道:“我也正要去一趟,不如咱们结伴而行,如何?” 凤轻狂再一次被惊到了,这人是会读心术不成?怎么她想什么、去哪里,他都能猜到? “结伴还是不要了吧?我只是随意走走,走到哪儿算哪儿,恐怕会耽误你办正事呢。” “无妨,横竖我的事也并不着急。”沈璃笑着说,“你一个姑娘家孤身上路实在不安全,你我好歹也相识一场,算是朋友了,既然遇上了,我自当尽量确保你的安全,你就不要再推却了,好吗?” 人家都这么诚心地说了,凤轻狂当然不好再拒绝,只好点头答应。 “也好,多一个人同行热闹一点。” 当然,她不得不怀疑沈璃的用心,因为这个只跟自己有两面之缘的人实在是热心得有点过头了。 因此,接下来的一路上,她都时刻在防备,并且想办法摆脱沈璃。 但是,沈璃好像早就看穿了她的心思似的,每次都能在关键的时候出现,导致凤轻狂每回都以失败告终。 又是五天以后,两人终于抵达到了徉州城。 凤轻狂来徉州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去林家查林忆棠的往事,但沈璃在身边,她不好把目的表露出来,只得先不行动,找了一家客栈住下。 第一百七十四章 混入林家 这天早上,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凤轻狂刚从客房出来,店家伙计就迎了过来,并递给她一封信:“姑娘,这是今早那位姓沈的公子离开之前吩咐小人转交给您的。” “沈公子?”凤轻狂十分诧异,她正在发愁该怎么摆脱他呢,他竟然这么巧就走了?“他有没有说去哪儿?” 伙计摇头道:“这个他没说,只说这封信一定要您亲自打开。” 拆开信封,里面有一张纸和一枚令牌,纸上唯有寥寥两行字:如遇困难,需要帮助,即可拿着这枚令牌去城西玉鸿酒楼找我,沈璃留字。 玉鸿酒楼? 应该是无忧门在徉州城的据点吧? 凤轻狂心想,自己在徉州城人生地不熟的,林家那边的人又靠不住,或许真有需要沈璃帮忙的时候。 虽然这个人有点怪怪的,但他既然好心留了令牌,她自当好生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于是便将令牌揣进了怀中。 吃完早点后,凤轻狂出了客栈,在城里四处游逛,跟当地的百姓打听与林家有关的事。 正如传言所说,林家是当地的第一世家大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而且口碑极好,每个人说到林家,都是赞不绝口,对林家人充满敬意。 一轮打听下来,凤轻狂没有听到过任何关于林家不好的传闻。 另外,凤轻狂还特意也打听了一下林忆棠和孟子严两个人。 对于前者,可能是时间过去太久了的缘故,很多人甚至不知道林家还有这么个人存在。 有的年长一些的人即便听说过林家的大小姐,但对她的事迹却知之甚少,除了知道她当年是个有名的才女,后来嫁到京城之外,其他一无所知。 至于孟子严……倒是大多数人都知道这个人,可对于他的死,却是众说纷纭,就跟之前慕连城调查到的一样。 这一天下来,什么有用的消息也没探听到。 看来还是得去一趟林家才行。 只是,林家人根本不当凤轻狂这个外孙女存在,她如果突然出现,恐怕非但得不到这家人的欢迎,还会让他们不喜,并被排斥,到时候别说调查以前的事了,就是留在林府也难。 况且,凤轻狂也不稀罕用林家外孙女的身份回去。 但是,若不以真实身份进林家,又该如何混进去呢? 林府在城东,与凤轻狂所居住的客栈距离有些远,步行要半个多时辰才能到,为了更好地想办法混进去,她便换了一家客栈,在离林府最近的一家客店住了下来。 一转眼就过去半个多月,仍旧没想到办法的凤轻狂这天终于迎来了一个好消息——林家要招工。 招的是打杂的婢女,要求很简单,四肢健全,做事麻利,年龄在十三岁以上,二十岁以下。 凤轻狂认为这是个混进林家又不会被怀疑的大好机会,于是当天就过去了。 林家前院里,凤轻狂正在被负责招人的女管家用奇怪的眼神盯着看。 “我看你这细皮嫩肉的,也不像是这样出身的人呢,你能干得了端茶送水、洗衣拖地的粗活儿么?” 女管家用充满质疑的语气问道。 不就是泡泡茶倒倒水,洗洗衣服擦擦地么?有什么难?老娘以前一个人住的时候,还不天天做这些家务事? 凤轻狂撇了撇嘴,自信满满地说道:“当然能了,管家别看我长得白净,其实我只是天生皮肤白而已,我看着身子骨瘦弱,但事实上我力气可大了,别说是洗衣服拖地了,就是劈柴挑水也不在话下的。” “哦?你还能劈柴挑水?”女管家露出惊讶的神色。 她干嘛这样看过来? 凤轻狂忽然有点怂,该不会真的要她劈柴挑水吧?这项技能她可没有啊,方才不过是信口胡吹的而已。 过了片刻,女管家说:“劈柴挑水就不用了,这些都是男人干的活儿,你只需做好分内事就行了。” “这么说,管家是决定留下我了?”凤轻狂刻意露出讨好的笑。 女管家叹了一口气:“现在暂时也招不到更好的,就先用你看看吧,不过,你要是干活偷懒,我会二话不说辞掉你的,明白吗?” “是,我知道了。”凤轻狂乖巧地答道。 女管家满意地点点头,随即又补充一句:“以后在主子们面前要自称奴婢,否则便是对主子不敬,记住要改口。” 凤轻狂作为一个现代人,对“奴婢”、“奴才”、“小的”等一系列称呼都很有意见,之前在国公府的时候,她也曾纠正过青桃和朱儿她们,但没人当真。 在这个时空,她才是异类,像这种根深蒂固的封建观念,她是改变不了的,现在又是在这么个特殊的情况下,即使她再不愿意,也得先忍着。 “是,我……奴婢记住了。” 接着,女管家便将凤轻狂带到下人居住的院子,给她安排了一个房间住下,房里还住着一个婢女,名叫冬梅。 房间并不大,且住了两个人,自然是拥挤了一点,但现在为了做调查,也只能暂时将就着了。 冬梅是个很和善的小姑娘,不过十五岁的年纪,长得清秀可人,颇讨人喜欢,见凤轻狂住进来,便立即热情地跟她说话。 凤轻狂本也属于自来熟类型的人,很快就跟她熟络起来了。 “轻轻,我看你细皮嫩肉,气质脱俗,一点也不像干粗活的人,倒更像是那些大户人家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你怎么会来到这里做下人呢?” 凤轻狂笑了笑,说:“我原本家里是做生意的,家境富裕,确实算是养尊处优长大的,不过半年前很不幸家道中落,很快连饭都吃不饱了,我只能出来给人做事。” “原来如此啊,真是苦了你了。”冬梅一脸同情地看着她,拍拍她的手背安慰道:“你放心吧,林家的诸位主子都很好的,绝不会亏待下人,在这里你不会受委屈的,我已经来了好几年了,对这里熟,以后有什么不懂的,你都可以来问我,我会帮你的。” 闻言,凤轻狂心下甚为感动,且不管冬梅这话是真心还是假意,她能对一个才见面的人说出这么窝心的一段话,还是值得感激的。 “谢谢你,冬梅。” “不用谢,咱们以后还要一起生活呢,自然应该互相帮助。” 冬梅笑嘻嘻地说,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凑到凤轻狂耳边,低声说:“对了,有一个人你一定要特别小心。” “什么人?”凤轻狂很好奇。 “就是咱们府里的二少爷。” 二少爷?凤轻狂挑了挑黛眉,林家共有两位少爷,都是才华横溢之人,可以算得上是文学上的天才,他们的才名早在数年前就已传遍江南,甚至整个大燕。 大少爷林靖荣是大房所出,三年前已成家,现正在鸿渊书院任教书先生,为人刚正,老成持重,深得书院的学子敬重。 二少爷林靖松则是二房所出,同样是才华出众,但性情上跟林靖荣完全不同,为人十分轻浮,喜好美色,风流韵事一大堆,平日就喜欢四处晃荡,约三四狐朋狗友饮酒作乐,兴起时再作作诗吟吟赋,过得那叫一个潇洒。 “二少爷怎么了?为什么要防备他?” 冬梅只当凤轻狂是刚来徉州城,不知道二少爷的为人,于是小声解释道:“二少爷最喜欢对府里的侍女动手动脚了,尤其是像你这么漂亮的,要是叫他看见了,那可了不得,所以你最好是躲着她一点。” “去年有一个丫鬟被二少爷染指,还怀了身孕,被大夫人得知,被逼服下打胎药还不止,还被乱棍打出林府去了,大冬天的,最后就在街边活活冻死了。” “什么?这么残忍的吗?”凤轻狂皱眉道,林家不是名声好吗?出了这样的事也没受影响? 随即,她想到这是个什么时代,也就想明白了。 一个小小婢女有谁会去可怜? 冬梅叹息道:“外面的人都说是那侍女不要脸,勾/引了二少爷,唉,只有我们这些人知道内情,但我们也不敢说,没办法,所以你千万要小心点。” “我知道了。” 凤轻狂原本是要被分配去后院浣衣房洗衣服的,但女管家见她长得标致,正好前厅那边又还缺一个端茶递水的婢女,就临时将她派到大厅去了。 冬梅也是在那里当差,正好可以边做事边引导凤轻狂,她很耐心,凤轻狂又机灵,一教就会,不到半天对这里的事务就得心应手了,两人相处得相当愉快。 “大哥,大哥!你慢点走,听我说!” 正当冬梅在把各位主子喜欢的茶的口味和品种时教给凤轻狂时,一道浑厚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紧接着,一身着棕色衣袍的中年男人大步走进来,身穿灰衣的同龄男人紧追其后。 凤轻狂心下估摸着,这两位就是她的舅父,林家如今的两个家主了。 两人的脸色都不大好,尤其是先走进来的林家大老爷林玉堂。 第一百七十五章 爱慕的是虚荣 今日的州府衙门,热闹的像是赶集。 听说周子文又要状告苗同知,而且这次还是在府衙大堂公开审理,街坊四邻,便成群结伴地往州府衙门赶。 实在是苗同知作恶多端,这整个州府的平头百姓都恨极了他。 哪个都想看到他伏法,这一听说是在大堂审理,上到白头老翁,下到垂髫小儿,都赶去看热闹。 而在衙门外看守的衙役们这会儿也不拦着他们,只是在府衙的空地上,让他们分列两边。 以公堂门槛为界,看热闹的百姓隔在公...... 若是以前尚漠南一定心疼的将她搂进怀里好好安慰,呵护备至,但是现在他的脸色除了冷漠的表情就是戏虐的笑容。 即便你现在就变心了,或者即将要变心了,我也不会活不下去。我有了六个既懂事又可爱的孩子,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从此往后,我不再束缚你,不再干涉你,哪怕你移情别恋,我也会淡然处之,不会要死要活。 白雪儿看着程雨涵这些天一直闷闷不乐,心事重重的样子,便陪她逛街散心,还时不时的安慰几句,但是她也明白,这样的事情外人怎么说都没用,这要当事人自己心里解开这个疙瘩,不然外人说破嘴皮也没用。 只是因为她更想要知道,她的剑中形成的器灵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技巧。 “不要叫我表哥,皇后娘娘,我担不起”,华旭云含泪的双眼里满含怨恨。 【世界】兜兜里有糖:我艹尼玛,谁家的魍魉老隐身过来偷袭,有本事正大光明的抢。 仔细观摩中的林宣,并没有发现君莫言眸中闪现的一抹刚毅神色,而当她将地形图全部刻印在脑海中之后,转身就见到让她呼吸一窒的景象。 君千汐毫不犹豫的再次挥骨,那灵力防护盾像是一面镜子,被她轻易的给击的粉碎。 “你永远这么着急,为什么不多看一会儿!”他玩味的说着,突然指着笼子的方向让她看。 百里无伤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眉头狠狠蹙起,眸中涌起骇人风暴,冰冷而愤怒。 “杀。”那化血魔刀一斩而下,天地空间都禁锢,时间都缓慢下来。血皇身上的气息力量在飞速的增长,毫无节制,一倍,两倍,三倍,四倍,五倍。 “那行,我先走了,有事打电话。”楚飞做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 夏韵之瞪大了双眸,满脸不可置信的瞧着那只雪灵鸟。张了张嘴又闭上,显然有些困惑不太相信。 滴滴答答的水滴声在这寂静的深处发出让人心寒的声音,仿佛每一次滴答声都像是阎罗殿的催命声音一样,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给了罗奇他们一个无可抗拒的印象后,林峰拍拍衣服,在九幽地府中时冯天元便给他一套衣服换下了血衣。到底是老江湖了,知道身边应该随时带哪些东西。 腐尸食人虫从密室里窜了出来,密密麻麻的向楚飞他们奔来,这些爬行昆虫可不在乎什么冰雪和寒风,为了进食它们无所不惧。 “你跟着我干嘛!我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没有时间在和你玩下去了?”见夜舞跟了上来,楚飞没好气的说道,这个事可不能让她知道。 这也给栗田健男率领的日本第一游击舰队创造了一个近乎完美的机会。栗田健男只能要冲进莱特湾,日本人就赢得了全胜。 不但是成功档下,而且再最后关头,秋风落叶刺出的第六十五剑居然刺向了神无的胸口。 金田摇摇头。挥去了大脑中这种不应该有的邪恶思想。玛格丽特还是个孩子,绝对不能碰,不能碰。 第一百七十六章 太子驾临 “姐姐,你……” 林韵姝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对方并不是爱慕威名远播的太子殿下,而是看中了他尊贵的身份,一心想着飞上枝头。 她爱慕的,是虚荣。 “大伯要是知道你有这样的想法,恐怕不会同意的,几十年来,林家的女儿最多只是嫁进高官世家,还从没有嫁入皇室当皇后的,因为祖训有云……” “别跟我说什么祖训了,我耳朵都要听出茧子来啦!” 林韵绮打断她的话,十分不耐烦,“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嘛,以前林家的女儿不可以嫁入皇室,不代表以后也不行,况且,我要是真当上了太子妃,对林家是百利无一害,父亲有什么理由阻止呢?” 说着,她狡黠地笑了笑,又说:“另外,要是太子殿下先看上了我,非要娶我为妻呢?我就不相信父亲胆敢跟太子对着干,到时候还不是得同意?” 果然身家背景强大,加上生得一副好皮囊的人都这么自信的吗?凤轻狂忍不住暗自吐槽,这个林韵绮看起来很确定慕连城会看上她呢。 林韵姝见林韵绮如此有信心,也不敢打击她,便只是笑笑,没再多言。 三日后的清晨,天刚刚亮的时候,冬梅就起身洗漱。 待她穿好衣物,又梳洗完毕后,却见凤轻狂还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于是走过去喊她。 “轻轻,该起来了,否则一会儿没能按时到花厅那边做事,会要受罚的。” “我……咳咳……”凤轻狂紧皱眉头,捂着嘴咳嗽,“我很不舒服,可能是发烧了,恐怕去不了了,冬梅,能不能麻烦你去跟管家说一声?” “你哪里不舒服?”冬梅关切地问,随即俯下身来摸了摸凤轻狂的额头,惊呼道:“你发烧了,好烫啊!还是赶紧去叫大夫来给你看看吧。” “不用叫大夫了!”凤轻狂连忙拽住她,“我休息一天就没事的,不用这么麻烦,只是麻烦你告诉管家就是了。” 她的病是装出来的,烫是在被子里闷出来的,很快就消退,等大夫来了,一诊脉还不什么都穿帮了? “你确定吗?真的不用看大夫?”冬梅还是不放心。 凤轻狂又装模作样地咳了两声,点头道:“真的不用,你快去吧,时间差不多了,晚了不好,快走吧。” 冬梅犹豫了一下,只好先起身出门。 “那你好生休息,我先走了。” 待她走远,凤轻狂这才将被子掀开,大口大口呼气。 “闷死我了……” 今天就是慕连城来到林家的日子,为了避免跟他见面,她只有使出装病的办法来了,只希望慕连城不会在这里停留太久才好,否则只怕躲来躲去还是要碰到。 在屋里呆了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外面又响起脚步声,凤轻狂连忙躺回床上去。 进来的不是冬梅,而是听了消息赶过来的女管家。 “听说你发烧了?”女管家来到床边,一双利眼直勾勾地盯着凤轻狂,额头上写着“不信”两个字。 凤轻狂睁开眼睛,假装很艰难地说:“是啊,我觉得很不舒服,浑身乏力,脑袋晕乎乎的,今天实在是不能去做事了,还请管家批准我一天假。” “如果你是真的病了,那我当然是应该让你休息。”女管家说着,唇角一勾,直接就伸手掀了凤轻狂的被褥,冷声道:“不过你是装的,就用不着了吧?快点起来!” “我真的是病了,管家,您就可怜可怜我,让我休息一天吧!”凤轻狂继续装,觉得还是可以挽救一下的。 但是,女管家比她想象中的要聪明,记性也更好。 “不用装了,前几天你就想让我把你调离前厅,我没答应,现在倒好,直接给我罢工了?你可知道前厅的差事多少人想要都得不到,你还不知珍惜!” 凤轻狂无语,不就是倒水守门吗?又不是什么肥差,还每天站得腿疼,能有多好? “既然有人想去,不如您就直接把他调过去就是了,我跟她换好不好?” “你……”女管家怒视着她,心里就很纳闷了,究竟为什么这丫头不肯去前厅当差?“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说!” “我,我没有啊!”凤轻狂被她突然而来的凌厉目光吓了一跳,好在她心志坚强,还能保持镇定。 “我只是担心做的不好,连累冬梅,所以想调到别处去,管家,您就成全我吧!” 女管家皱眉看着她,心里窝火得很。 “这件事改天我再给你安排,现在,立刻去前厅做事!太子殿下今天要来,你要是不好好干活,给林家闹了笑话,我绝对饶不了你!” “这……” 最后,折腾半天的凤轻狂只好乖乖去了前厅。 冬梅见她安然无恙地出现,十分震惊。 “轻轻,你怎么过来了?你没事了吗?好得这么快?” 凤轻狂讪笑道:“呵呵,是啊,让管家给治好了。” “咦,管家什么时候还会治病了?”冬梅挠了挠脑袋,喃喃自语。 为了迎接太子殿下的大驾光临,林家上下做了好一番准备,从昨天开始府里的下人就在打扫布置府邸。 尤其是前厅到后花园,以及客房这两处地方,都是两位管家亲自盯着布置的,最后林玉堂还特意过问了,以确保没什么不妥之处。 可想见林家对这次太子的造访有多么重视。 “轻轻,我有点紧张。” 正当凤轻狂在走神的时候,冬梅拉了拉她的衣袖,小声地说道。 凤轻狂转头看过去,果然看见她脸色有点白,额上冒出了一层细汗。 “紧张什么?” “就要见到太子殿下了,你不紧张吗?那可是咱们大燕国身份第二尊贵的人,我自出生开始,还没见过这样的大人物呢。” 冬梅既紧张又激动地说,眼里还隐隐浮现一抹期待,“也不知道太子殿下长什么模样,该不会真如二小姐说的那样很凶吧?” “如果是的话,倒也不奇怪,毕竟是令敌军闻风丧胆的将军,能不凶吗?” “不过,到时候就更要小心伺候了,免得惹他不高兴,一不小心就掉了脑袋。” 说到这里,冬梅露出了一丝惊恐的神色。 凤轻狂不由觉得好笑,原来慕连城的名号这么有杀伤力的吗? “太子殿下只是对敌军不留情而已,又不是杀人不眨眼的狂魔,不会动不动就要你掉脑袋的。” 冬梅表示很怀疑:“不会吗?可我听说,太子殿下脾气不太好……” “额……这个,这个倒是真的。”这一点,凤轻狂不得不承认,慕连城在外人面前,永远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很多人见了他都发怵。 不过,他绝不是个滥杀无辜的人。 正说着,外面就传来下人的通报声。 “太子殿下来了,快到门口了!”那小厮一边喊一边往里跑,看起来相当激动。 林玉堂和林玉珲两兄弟以及他们各自的儿子,都整了整衣裳,站起身往门口走去。 其实凤轻狂也紧张,因为她怕慕连城会看见自己。 所以,随着众人去门口迎接时,她的心也跟着嘭嘭狂跳起来,把头埋得更低了。 但过了不一会儿,又忍不住抬眸瞥向门口,想象着那道身影进来时的场景。 算算时间,分别已经一个多月了…… 神思游走间,那边的众人便齐齐高呼:“拜见太子殿下!” “诸位不必多礼,都起来说话吧!” 熟悉的声音飘来,如同雨滴一样,轻轻打在凤轻狂心头,却令她身子冷不丁一颤。 他真的来了! 抬眸远望而去,只见慕连城身着月白的衣袍,头发半束,腰间系着白玉环,眉宇间带着几分淡漠,举手投足透出与生俱来的尊贵之气,正一边跟身旁的林玉堂说话,一边往里走。 “哇,我的天啊,这就是太子殿下吗?跟传闻中的完全不一样嘛。” “是啊,这也太俊美了吧?哪里像征战沙场多年,手染无数鲜血的将军?自出生以来,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呢。” 周边的小丫头们开始盯着慕连城的方向看,眼里冒出无数红心,个个变成了花痴。 凤轻狂微抬起头,无意间在几个站在后面的侍女中间瞟到一张熟悉的脸——林韵绮。 她现在已经两眼放光,一动不动地盯着慕连城,像立刻就要扑上去把他扑倒一样。 通常小姑娘见了美男子都是这个反应嘛,没什么稀奇,但不知为何,凤轻狂却感到心口有点堵,忽然有种想戳瞎这些人眼睛的冲动。 意识到自己的思想有多恶毒的时候,凤轻狂不禁吓了一跳,连忙甩甩脑袋,恢复清醒。 很快,慕连城就在一众人的簇拥下进了大厅,林玉堂将他请到上首落座,自己与其他人则在下首依次坐了下来,然后招呼下人奉茶上点心等。 凤轻狂完全不敢往慕连城那边看,只得低着头跟在其他人后面,用她们来为自己做掩护。 “太子殿下大驾光临敝府,令寒舍蓬荜生辉,草民等荣幸之至!”林玉堂笑着说,“殿下远道而来,一进城就来了林府,想必尚未来得及歇一歇,一路奔波劳顿,辛苦了,不如一会儿先去客院稍作休息,午饭时草民等为你接风洗尘?” 第一百七十七章 闹剧 “不用如此大费周章了,”慕连城摆了摆手,“本宫今次是微服前来,一路上并未惊动任何人,就是不想太高调,引人注意,跟平常一样就行了。” “况且,本宫来徉州,是有事要请林先生帮忙,按理说应当本宫设宴款待您,怎么还敢劳您费心招待呢?” 林玉堂的才名虽然还比不上他死去的父亲,但在江南也算是首屈一指的文学大家了,在全国也是声名远播,深得学子们的敬重,就连宋太傅也对他颇为赏识,加上他又是长辈,故而慕连城称呼他一声“您”,以表达自己的敬意。 “殿下这么说可是折煞草民了,殿下但凡有吩咐,说一声便是,草民自当不遗余力办妥。” 慕连城微微一笑:“先生这么说,本宫就可以放心了。” 听到这段对话的凤轻狂不由暗自惊诧,慕连城能有什么忙要千里迢迢跑到徉州城来找林玉堂帮? 莫非朝廷那边又出事了? 最近她游走在民间,一心只想着林忆棠的事,根本没有功夫去关注别的事,可谓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了,真是一点头绪也没有。 凤轻狂满怀着心事,手里端着一盘点心,不知不觉地走到了慕连城身边,待反应过来时,忽然听得林玉珲笑着问:“不知道殿下此番打算在徉州停留多久?” 慕连城搁下茶水已尽的茶杯,答道:“约莫两三天的样子吧,本宫要办的事情不少,不得不耽搁几天。” “哦?不知殿下要办的事情是否棘手,若有用的上草民等人的地方,但请吩咐就是。”林玉珲满脸堆笑,显然有点在讨好慕连城的意思。 林玉堂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不悦地瞪了林玉珲一眼,但碍于慕连城在场,却不好说话啊。 慕连城微笑着点点头:“本宫自是不会客气的。” 一边听着几人的对话,凤轻狂一边走向慕连城,准备把点心放到桌上,却不想突然被人从身后撞了一下,身子一偏,往旁边踉跄了两步,差点站不稳。 凤轻狂忍住想骂人的冲动,定睛看过去,发现撞她的人竟然是林韵绮。 只见对方笑得像朵花儿一样,提着茶壶大步凑到慕连城身旁,细声细气地道:“太子殿下请用茶!” 慕连城只是垂眸瞥了一眼茶杯,又继续跟林玉堂几人说话,全然就没注意到林韵绮。 这让林韵绮很不爽,更是不甘心。 于是她直接夺过凤轻狂手里的点心,有一次凑上去,笑眯眯地递到慕连城面前:“殿下请用点心。” 慕连城依旧没有瞅她一眼,只是停顿了须臾,说:“放下吧。” 为什么他都不看她一下? 林韵绮很不理解,平时她不管走到哪儿,大家的眼神都会被她吸引过来,连女子都不例外,更何况是男人? 太子殿下却当她不存在?这不可能!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丫鬟服装,心想,一定是她穿得太寒酸,把自身的光芒给掩盖住了的缘故。 这样的话,得想个什么办法把太子殿下的注意力吸引过来才行。 站在旁边看戏的凤轻狂本以为林韵绮接连两次碰壁后,总该识相地退下了,然而接下来所见的这一幕,却证明她实在低估了这姑娘的厚脸皮程度。 只听得“啊”的一声娇呼,林韵绮整个人跌了下去,连着手里的点心也掉落在地。 玉碟发出“哐”的声响,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投了过去。 经这么一闹,慕连城终于朝林韵绮看了过去。 而林玉堂这时也才发现,自己女儿竟然打扮成丫鬟的模样出现在太子面前丢他的脸,顿时怒火中烧。 “胡闹!在太子殿下面前如此失礼,还不快下去?” 林韵绮好不容易才让太子看自己一眼,当然不可能就这样退下,只当没听见林玉堂的呵斥,兀自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向慕连城,一脸委屈道:“惊扰了太子殿下,韵绮不是有意的,还望殿下恕罪!” 慕连城面无表情地俯视着她,薄唇微动:“韵绮?你是林家的大小姐?” 听他这么一问,林韵绮简直高兴得不能自已,当即喜笑颜开:“殿下知道我?” “林家的两位千金林韵绮和林韵姝乃是徉州城有名的才女,本宫自然略有耳闻。” 喔嚯~某人不是不近女色,对女人没兴趣的吗?怎么现在居然对林家两朵姐妹花这么了解? 纵然慕连城说话时脸上表情淡漠,语气也没什么温度,像是毫不在意,但凤轻狂听了后,心里就是不舒服,于是就忍不住吐槽了。 林韵绮欣喜若狂,还欲跟慕连城套近乎的时候,被林玉堂厉声斥责:“还不快起来向殿下赔罪?这样成何体统?” 林玉堂觉得自己一张老脸都被丢尽了,气得额上青筋直蹦,面色通红,要不是在场人这么多,他只怕要上前亲自教训林韵绮。 “父亲,我只是想瞻仰一下太子殿下的威颜,这才打扮成这样的,谁让您不准我出来跟你们一起迎接殿下呢?” 林韵绮嘴里抱怨着,美丽的脸上却满满都是娇笑,手撑地起身的时候,目光转到站得最近的凤轻狂身上,突然责备道:“都是这个丫头不长眼,笨手笨脚地踩着了我的裙角,害我在殿下面前出丑的!” 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凤轻狂被林韵绮好不讲理的指责给弄得火大,心瞬间提到嗓子眼儿,赶紧把脑袋埋低。 只因为慕连城已侧首望了过来。 别看我,别看我……凤轻狂心里反复默念,心跳得厉害,后背冷汗涔涔下,此时她只想立刻离开这里。 林韵绮拍拍衣裳上的点心碎,笑着赔罪:“让殿下见笑了,这丫头是新来的,还不懂规矩,韵绮先代她向您赔不是。” 说着,又拉了凤轻狂一把,低斥:“杵着做什么?还不快过来请罪?” 苍天啊,帮我一把吧! 凤轻狂心里呐喊着,挪动小步子到慕连城跟前,故意把声音放粗哑一些,屈膝福了福:“殿下恕罪。” 她不知道慕连城究竟有没有认出她,只感觉到那两道冰冷的视线一直黏在自己身上,直教她浑身不在。 好像过了很久很久了似的,才听到林玉堂不悦的声音响起:“都下去吧!” “父亲……” “下去!” 林玉堂加重语气,怒目而视,林韵绮知道父亲已经怒到极点,不可再惹他,遂不甘不愿地转身出门。 呼~终于能摆脱这种刀悬在脖子上的处境了! 凤轻狂暗暗庆幸,大松了一口气,熟料才走两步,身后就传来慕连城的声音:“站住!” 糟糕,他认出我来了?凤轻狂僵直身子,一时间没敢动。 倒是她前面的林韵绮喜滋滋地回过头来,两眼放光道:“殿下还有事吗?” “你,过来。” 林韵绮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因为她看见太子殿下的视线压根不在自己身上,而是落在了旁边的侍女那里。 嫉妒的火焰蹭地一下燃起,林韵绮狠狠地瞪着凤轻狂,攥紧拳头,好似要将她生吞活剥一般。 此刻的凤轻狂已经顾不上林韵绮如刀的目光,缓慢地转回身来,面对慕连城,恨不能把头戳到地里面去。 “怎么回事啊?太子殿下该不会是看上她了吧?” “怎么可能?大小姐在场呢,殿下怎么看上一个丫鬟?我看多半是方才她推倒大小姐,把殿下惹恼了呢。” 几个守在大门口的侍女开始窃窃私语,观望接下来事情的发展。 这下子是逃不了了……凤轻狂颓然地叹了一口气,做好迎接暴风雨的心理准备。 可她等了半天,却迟迟没有等到慕连城的下一句话。 直到其他人都开始屏气凝神,不敢吱声时,慕连城才冷冷地说了一句:“没事啦,下去吧。” 下去?他就这样放过她了? 凤轻狂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于是偷偷瞟了慕连城那边一眼,只见他已经回过头去,恢复了与先前一样的淡漠神态。 这明明就是凤轻狂想要的结果,但此时此刻,她的心却突然变得空落落的,总不是滋味。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难道内心深处,她其实是希望他认出自己来的? 不,不是! 凤轻狂自顾自地摇着头,跟随在林韵绮身后,走出门去。 到了门外,林韵绮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死死地瞪着凤轻狂:“你是不是先前就跟太子认识?” 得罪了这位大小姐,往后自己在林家的处境就会很艰难了,凤轻狂很清楚这一点,故而连忙否认:“不不,奴婢只是个乡野来的小丫头,怎么会跟太子殿下那样的贵人认识呢?大小姐也太看得起奴婢了……” “我想也是。” 林韵绮冷嗤着打量她,忽然发现这个侍女竟然容貌惊人,倘若打扮一番,还真是个能迷死人的美人胚子。 “你叫什么名字?” 凤轻狂乖顺地答道:“奴婢叫做轻轻。” “轻轻?”林韵绮的视线依旧黏在她身上,眼里充满轻蔑和敌意,“以后不许再来前厅做事了,不许再让太子殿下看见你,否则的话,我就把你发到青楼去,听清楚了没有?” 第一百七十八章 霸道的大小姐 发卖到青楼? 凤轻狂顿了顿,心想,她的身份虽然是下人,但她是林家雇来的,并非买来的,是一个拥有自由之身的人,林韵绮说发卖就发卖?这位林家大小姐可真是好样的! “是,奴婢谨遵大小姐之命。” 林韵绮见她还算听话,也就没多为难,哼了一声,扭头回后院去了。 而凤轻狂原本还需要留在这边做事,只有得了主人或者管家的命令才能离开,但适才林韵绮刚命令她不得再见太子殿下,有了这个借口,她也就不需要再担心不好跟女管家交待,直接走了。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后,冬梅从前院回来,凤轻狂迫不及待地询问道:“冬梅,太子殿下呢?他留在林家了?” 冬梅面露几分诧异,摇头道:“没有,太子殿下已经让人在城中找了客店安顿,说是不想在林家叨扰太久,现在已经去客栈了。” “轻轻,你怎么这么关心太子的动向?该不会你也想……轻轻,大小姐要是知道你对太子殿下有非分之想的话,一定不会轻饶你的,你还是……” “你想到哪儿去了?”凤轻狂笑着打断她的话,“我怎么可能对太子殿下有什么想法?只是纯粹好奇他会在哪里落脚而已,别无其他。” 闻言,冬梅终于舒展蛾眉,点头道:“没有就好了,你刚来不知道,大小姐那个人她有点……刁钻刻薄,府里的下人都怕她,尤其是侍女们,但凡长得出色一点的,平时都不敢太打扮。” “为什么?”凤轻狂好奇地问,随即想起林靖松那厮的为人,不禁轻笑:“为了逃过二少爷的眼睛?” 冬梅点头道:“那也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为了避免被大小姐责骂,大小姐不喜欢有人打扮得太鲜艳,抢了她的风头,所以她身边的侍女多半都是素面朝天,从不上妆的,就连二小姐为了让着她,平常也只是略施脂粉,着素衣,身上不戴什么首饰。” 凤轻狂无语,林韵绮这个人这么霸道的吗?就非要身边的人都当衬托?连林韵姝都得让着她? “之前在大厅的时候,太子殿下看你的时候,我看大小姐像有要吃了你的心,你要小心了。” “我明白了,以后小心一些就是。” 此刻她的心思大部分都在慕连城那里,压根没心情管别的事,心事重重地应了一声后,又陷入沉默。 次日一早,林玉堂依照慕连城的意思,独自来到客栈。 这时候慕连城刚用完早点,正坐在院子里饮茶。 二游走过来禀报:“殿下,林先生来了。” “请他进来吧。”慕连城将手里的书本合上,起身相迎。 林玉堂走进院门,躬身准备行礼,却被慕连城拖住了手腕。 “这里没有外人,先生就不必多礼了,还是随意一些好,快请坐吧。” “多谢殿下。”林玉堂直起腰,等慕连城坐回去后才在他对面落座。 “本宫有件十分重要的事情要拜托先生帮忙,不方便在人多眼杂的地方说,因此只好把先生请到客栈来了,请勿见怪。” 林玉堂拱手道:“不敢,不知殿下有何吩咐?” 慕连城没有立即回答,反而忽然问道:“不知先生可有听闻一个月前北方边境遭到大羌军侵袭的事情?” “略有耳闻。”林玉堂下意识地拧起了眉头。 那是一个月前的某天晚上,敌军突然攻破北阳关,在塬城和燔城等地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许多百姓被屠杀,城中建筑皆被付之一炬,生灵涂炭。 大羌人自古以来就嗜杀成性,以抢掠他国的财物谋生,这倒也不稀奇,但大燕国强盛,北阳关森严壁垒,坚如磐石,不能轻易被攻破。 几十年前,大羌的上一任国君带领全国军队功关,用了整整三个月才将北阳关攻取下来。 这次敌军却只用了一个晚上,而且只有不到六万的人马,这简直是骇人听闻,不可思议。 抛开市井之中某些怪力乱神的说法,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有内鬼。 事实也确实如此,在半个月后,北阳关的一名副将带伤逃回京城,举报北阳关守将骆黥勾结外敌,私放大羌国商人入关,导致北阳关失守,百姓遭殃。 皇帝得知真相后,立即下令抓捕骆黥,但命令下达至北阳关的时候,骆黥已经携妻小畏惧自杀了。 据说整个骆府都被骆黥一把火焚烧殆尽了,什么勾结外敌的证据也没留下。 皇帝认为骆黥一定背后有更高层的人控制和指使,否则以他一个小小的守将没有这么大的胆子。 于是命令刑部彻查。 这半个多月来,相继牵扯出大小官员共有十几人之多,闹得朝中人心惶惶,直到最后把所有证据和证人都指向一个人——镇国大将军,也就是皇后的兄长,太子的舅父杨冼。 其实在官员们被相继牵扯出的过程中,慕连城就已经有所警觉了,因为其中有一半以上的人都属于太子的拥护者,很明显背后有人在操纵这一切,他最终的目标是他。 但由于事情闹得太大,已经没有谁能阻止它继续发展了,慕连城也只有尽量做好防备,暗中观察。 几天前杨冼被下狱,禁军在杨府搜查出几封他与大羌王来往的书信,交到了皇帝手里,皇帝看过之后龙颜大怒,当即要下令处斩杨冼,并将其满门抄斩。 慕连城自然不可能任由事情这么发展,于是去到皇帝面前求情,劝他看在杨家世代忠良的份上饶了杨冼一家。 可皇帝已被那些所谓的证据完全迷惑住了,根本不肯听劝,慕连城没办法之下只好求皇帝给他半个月的时间,若他能拿出证据证明杨冼是清白的,皇帝自当释放杨家人,若不能,则连他一同治罪。 皇帝一开始并不同意,但拗不过慕连城的再三苦求,最终还是给了他这个机会。 慕连城知道要改变那些证人的证词是不可能的事,唯一能改变的只有死物。 也就是在杨府搜出来的那几封信,信虽然不是杨冼写的,字迹却跟他的一模一样,根本看不出区别来。 当然,这是对于一般人来说,慕连城知道,真正的书法大家是可以根据细微之处看出不同来的。 而林玉堂就是拥有这样能力的人。 早在十来年前,他就因能准确鉴别字迹,帮助官府破获过几宗刑案,名声大震,也是从那时起他的才名也开始闻名无全国。 林玉堂在字迹的鉴别方面可谓是相当有造诣了,因此他做出的鉴别结果是相当具有信服力的,请他去鉴别那几封信的真假,慕连城能放心。 为免路上出什么意外,他只有亲自过来一趟。 “本宫自然是相信大将军的清白,但那几封信摆在那里,本宫如何为他辩解也无用,只有请先生随我去京城,把信中的字迹鉴别出来,看究竟是否出自大将军之手,到时候真相自然大白。” 听了慕连城的话,林玉堂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看似他只需要鉴别一下字迹,如实把结果道出而已,其他的事与他无关,但实际上他已经被推到风口浪尖,不管最后的结果如何,他都注定要得罪一方的人。 太子殿下当然希望他给出有利于杨冼的结果,这也是他现在对他这般礼遇厚待的缘故,倘若到最终他鉴定出那几封信的确是杨冼所写,太子殿下岂不是要恨透了他? 慕连城看出林玉堂在犹豫,也明白他担心什么,遂出言安抚:“先生放心,本宫但求一个真相,假如杨将军真的勾结了大羌,害死大燕这么多百姓,本宫绝不会包庇,也绝不会迁怒于先生。” 听他这么说,林玉堂稍微放了些心,颔首道:“杨家世代为将,忠良无二,杨将军更是大燕国的屡立战功的大功臣,草民相信,他不会做出通敌卖国的事情来,为了证明他的清白,草民愿意跟太子殿下跑这一趟。” 慕连城欣然一笑,端起茶杯道:“那本宫就在此以茶代酒,多谢先生了。” 最后,慕连城决定两天后带着林玉堂赶回京城。 林玉堂回林府之后,就把自己要离开几天的消息告诉了家里人,但因为慕连城要求暂时不要向任何人透露那件事,因此并未说明自己去京城具体所为何事。 这就引起了其他人的无限猜想,尤其是林玉珲,先前他恳求林玉堂在太子面前为林靖松说好话,但遭到了拒绝。 并且林玉堂还警告他,必须离太子远一些,现在倒好,他自己凑到太子跟前去了,怎能令他不恼火? “父亲,您在这儿转来转去的做什么呢?转得我脑袋都晕了,您快歇歇吧!”林靖松翘着二郎腿,靠坐在软榻上,一边吃水果一边看书。 当然,他看的可不是像诗词歌赋那样的正经书,而是最近新出的一本话本,里面讲的都是些风花雪月之事,多为那些自诩有才的文人墨客所不耻的内容。 在林家,也只有林靖松会买来看。 第一百七十九章 意外收获 林玉珲大步走过来,一把将话本夺去,怒骂道:“你还有心思看这种东西?太子殿下过两天就要走了,你大伯跟着去京城,肯定是为靖荣谋求功名去了,到时候靖荣平步青云,高官厚禄,而你呢,什么也没有!” 林靖松摇头叹了口气,起身道:“父亲,我早就跟你说过了,我不想入仕做官,只想做林家的二少爷,每天吟吟诗喝喝酒,开心快活,这就足够了。” “大哥要是能当上官,那咱们林家的地位就会更加稳固,我也更加不用为家族操心,这是多好的事?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你……我林玉珲怎么会生了你这么个不知进取的败家儿子?”林玉珲气得手脚发抖,当即抄起身后的鸡毛掸子就冲林靖松抽过去。 “爹,您怎么又打人啊?” 林靖松灵活地闪身躲避,眨眼的工夫就蹦到了门口,一边跑一边喊:“杀人啦,救命啊!” 林玉珲毕竟上了年纪,跑是不可能跑得过林靖松的,追了小一段后,就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气愤地把鸡毛掸子一扔,嘴里还不停地骂着什么。 林韵绮经过的时候,正好就看见这一幕,不用猜也知道,肯定是父子俩又吵起来了,于是过去安抚道:“二叔,二哥又惹您生气啦?一会儿我看见他,一定帮您骂死他,您可千万不要动肝火,气坏了身子啊。” “唉,都是你二婶惯坏了那个逆子,惯得他现在无法无天,不思进取,连我这个父亲都不放在眼里了,真是要气死我这把老骨头!”林玉珲气呼呼地说道,额头上的青筋突突地往外蹦。 他这几年身体不太好了,林韵绮担心他气出个好歹来,便只有顺着他的话说:“是啊,二哥也实在太不懂事了,到时候我帮您教训他,我扶您回去喝杯茶缓一缓吧?” 林玉珲见她这般体贴,不由感到欣慰。 “还是绮儿会关心人,不像那个逆子还有姝儿,整天就知道跟我这个父亲作对。” “咦?二妹不是一向很听话的么?她又怎么得罪您老人家了?”林韵绮好笑地问道。 “她听话?那是在你们面前装的,前些时日我让你二婶给她挑了一门亲事,昨天就叫她跟着去见见对方的家人,结果你猜怎么着?” 林玉珲两眼一瞪,声音也跟着拔高了:“那丫头竟然半路上跑了!害得你二婶一个劲地给对方家人赔罪道歉,老脸都丢尽了!” “噗嗤~”林韵绮实在没忍住,偷笑出声。 “这确实不像是二妹能做出来的事情,不过,她跟我说过,那位黎家的大公子是个生意人,眼里只有钱,俗气的很,肚里一点墨水都无,她很不喜欢,您和二婶非要逼着她去跟那种人成亲,她当然会跑了。” 林玉珲坐到桌边喝了一口茶,反驳道:“生意人怎么了?黎家家财万贯,她嫁过去以后一辈子都不用愁,多少女子想嫁给这样的人家都想不着呢,她还挑三拣四?” 闻言,林韵绮不禁庆幸自己不是二叔的女儿。 “黎家确实有钱,但林家好歹是书香门第,高门大户,没必要跟那些满身铜臭的人结亲吧?以姝儿妹妹的身份和才名,难道不能找到一个称心如意的夫君了?” “二叔,说实话,您这心眼儿偏得也有点太厉害了。” “什么?”林玉珲被这话气得又跳了起来,“你说我偏心眼儿?” 林韵绮的性情跟林韵姝大为不同,此时若是换了林韵姝,定然立刻致歉了,但她不会,即使在长辈面前,她也会坚持自己的观点,绝不折腰。 “难道不是吗?二叔,别人可能不知道,但我很清楚,您之所以要让姝儿嫁给那位黎公子,是希望将来待二哥当了官,可以通过她从黎家那边拿钱,好让二哥在官场上做打点,可不是为了让姝儿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你……”林玉珲没想到这丫头居然看穿了自己的心思,更没想到她敢当着他的面说出来,一时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 “二叔,这对姝儿是不公平的,您不能让她做这么大的牺牲啊!”横竖话已经说开,林韵绮便索性继续往下说,“再说,我爹要是知道了,也必定不会同意的。” “还有族里的那些长辈们,肯定也不可能答应,当年祖父还在世的时候,姑姑跟孟家那位公子的婚事都没能成,要知道,孟家可是徉州城生意做得最大的商贾,名声也比黎家好太多,他们都看不上,还能让你把女儿嫁给黎家?” 林玉珲哼了哼,黑着脸说:“那群老顽固,说起他们我就火大,当年要不是他们棒打鸳鸯,你姑姑能嫁到京城去,后来死得那样凄凉吗?” 上一辈的事情,林韵绮并不清楚,最多也只是从老夫人那里东一句西一句地听说了些,对林忆棠的死就更加不清楚了。 “姑姑不是因为她身子自小不好,后来病死的吗?跟她嫁给谁有什么关系?” “唉……你不明白……”林玉珲叹息一声,摆了摆手说:“算了,这些陈年旧事不说也罢。” 林韵绮见他忽然间面露悲伤,想是因为想起过世的妹妹而伤心了,也就不好再多问。 “那您先歇着吧,绮儿先告退了。” “要是见到松儿那个逆子,叫他赶紧滚回来!”林玉珲语气不善地说,显然余怒未消。 “是。”林韵绮吐了吐舌头,快步出了门,心里却在想,一会儿见到二哥,得叫他赶紧躲起来。 待她走远后,门外窗口下的花圃里传出悉悉窣窣的响声,一道细瘦的淡绿色身影快速窜出,往院门口去了。 这道身影正是凤轻狂。 她原本是想趁着暂时不用做事,在府里找找林忆棠生前的住处,但因为她不熟府里的地形,走着走着就走到林玉珲的院里来了。 本来想离开,可后来又见林韵绮扶着林玉珲进来,只好躲进了花圃里。 想不到的是,竟还有了些意外的收获。 “从林玉珲的话里听来,他把林忆棠的死归咎在那些反对她嫁给孟子严的族中长老们身上,并话里话外有责怪凤衡的意思,难道他也怀疑是凤衡害死了林忆棠?” 凤轻狂自言自语地念着,忽而皱起眉头,忽而又舒展开来。 “可是不对啊,林家人自林忆棠出嫁后,就没有去过京城,那里的情况如何,他们怎么会知道?有什么理由怀疑凤衡?” “还有,既然林玉珲他们这么在乎林忆棠,当年为什么连她死了也不去看一眼?这也说不过去……”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凤轻狂感觉头大,为什么越往下查越是一头雾水了呢? 算了,还是先去林忆棠住过的地方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吧。 据说从林忆棠出嫁之后,她住过的院子就一直保留着,她死后,林老先生曾打算把那座院子收拾出来做别的用途,但由于老夫人不准,最后就没有动,一直保留至今,直到现在也还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人进去打扫。 由此可见,林老夫人也疼爱这个女儿。 凤轻狂准备继续找的时候,迎面碰上了还没走远的林韵绮。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还鬼鬼祟祟的,是不是有什么猫腻?”林韵绮质问道,“我告诉你啊,要是敢在林家耍花样,我不会放过你的!” 真是冤家路窄…… 凤轻狂做出惧怕的神情,缩着脖子说:“大小姐这话说的,奴婢怎么敢耍什么花样?只是奴婢刚来林家,对这里的路不熟,本来要去浣衣房的,谁知不小心转到这里来了,奴婢正愁着呢。” “浣衣房?”林韵绮狐疑地盯着她,脸上写满了不相信,“浣衣房在西院那边,你跑到东院来做什么?” 凤轻狂一愣,她也是随口编了个地名来搪塞对方,想不到挑了个最不该挑的。 “奴婢方向感不好,经常东西南北都分不清,实在是很苦恼。” 林韵绮依旧不相信,她是走错了路,但现在并没有抓到她做不轨之事的证据,平白无故地也不能指控她。 况且,她现在也没有整治一个侍女的闲工夫,打量了她一会儿后,便摆手道:“你最好是没别的企图,走吧!” 凤轻狂赶紧福身:“是,奴婢告退。” 走出很远后,她才擦了擦手心里的汗,大松了一口气。 林韵绮这个人还挺敏锐的,要是露出什么破绽,一定会被她咬住不放,以后还是小心一点,看见她就绕道走为好。 尽管那天在花厅没能成功吸引到太子殿下的注意力,但林韵绮并未死心,一直暗中计划着制造一场偶遇,再跟太子接触接触。 虽然时间不多,可她有信心,只要能有机会私下里跟太子相处,就能两三天内使他动心,并让他带自己回京。 只是,林韵绮没想到的是,太子从进了客栈之后,就没有出来过,他一直窝在里面,偶遇的桥段就显然用不上了。 最终,她决定直接找上门去。 第一百八十章 林二少爷 早上,慕连城坐在园中的青石桌旁看刚送来的公文,正眉头紧蹙想问题的时候,二游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殿下,林家的大小姐过来了,说想见您一面。” 经过那天的事,慕连城对林韵绮有了蛮深刻的印象,不过,都是不好的印象就是了。 “她有没有说什么事?” 二游摇头道:“没有,不过,看她的样子,不用问也知道是单纯想接近您而已。” 慕连城合上手里的公文,又换下一本,面上始终没什么表情。 “那就让她走吧,就说本宫有要事在身,没时间见她。”毕竟林韵绮是林玉堂的女儿,不能直接赶人,还是要给出个理由的。 二游早就猜到主子会这么答复,因此毫不感到意外,转身就要往外走。 不料没走几步又听到身后传来声音:“等等!你告诉她,让她下次来的时候把那天在花厅里本宫见过的侍女也一并带来,本宫或许会有时间见一见。” 花厅里见过的侍女? 二游登时怔愣住,当日去林家的时候,他奉命去办事了,并没一同前往,因此不知那就是凤轻狂,心下很是纳闷。 这世上除了凤三姑娘之外,居然还有女子能入得殿下的眼? 慕连城见他愣着没动,便挑眉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 “是,属下这就去传话。”二游快步走出院子,往大门口而来。 这时候林韵绮等候在客栈门口,已经有些焦急,因为紧张掌心微微地出了汗,心跳也有点快。 见二游出来,迫不及待地上前问道:“怎么样?我能进去见太子殿下了吧?” “很抱歉,林小姐,”二游一脸歉意地拱了拱手,“殿下现在正要处理一些紧急事务,没有时间见你,你还是改日再来吧?” “紧急事务?”林韵绮投去怀疑的目光,转动视线往里面瞟了两眼,“殿下人在徉州城,能有什么紧急事务处理?” 二游笑道:“这个就不方便跟小姐说了,属下只是代殿下传话而已,你还是先请回吧!” “这……”林韵绮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来一趟,人都到了门口,当然不甘心就这样打道回府。 “不如这样吧,我就等在客栈,绝不去打搅殿下,待他什么时候把事情处理妥当了,你再什么时候带我去见他,如何?” 看她这副热切的模样,以及充满恳求的目光,二游都不好意思拒绝了,但再不好意思,也不能违背主子的意思。 “不行,殿下说了,请您立刻离开。” 林韵绮最后的一点耐心也快要被耗尽了,张了张嘴准备骂人,可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人家可是太子,她这话要是骂出口,不仅会让太子对她个人有意见,搞不好连同整个林家都记恨上,那就糟糕了。 算了,忍着吧,毕竟太子妃可不是那么容易能当上的。 “那好吧,我先走了。” 转身时,又听得二游说:“殿下还说了,让您下回再过来的时候,把那天在花厅见到的那位侍女也一同带过来,他想见一见。” 闻言,林韵绮像是遭了雷劈一样,僵在原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变得极其难看。 太子想见那个丫头?莫非真是看上了她不成?几天过去了还念念不忘的? 林韵绮最终是一路郁闷着回到林府的。 一进门就吩咐下人道:“去把轻轻那个死丫头给我叫过来!” 凤轻狂只以为林韵绮是心情不好,又要找自己麻烦了,故而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 打算一上去就先舔着脸道个歉,脸什么的也暂时不要了,还是先留在林府,做完正事要紧。 只是没想到话还没出口,就遭到劈头盖脸一顿骂:“你到底给太子殿下施了什么蛊?令他竟然对你念念不忘?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偷去见过他了?” 凤轻狂茫然地看着对方,这都哪儿跟哪儿? “大小姐说什么呢?轻轻不明白。” “别在这里跟我装傻!”林韵绮用力地一拍桌子,怒不可遏地瞪着她,眸中熊熊燃烧的怒火似要将人吞噬一般。 “你要是没有去勾/引太子殿下,他怎么会一直记着你?还叫我明天带你过去?” 明天带她过去? 凤轻狂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一声不妙,慕连城要见她,直接让人来通传就是了,哪里用得着叫林韵绮带她过去? 这分明是要挑起林韵绮对她的疾恨之意吧? 太子殿下果然是个腹黑的人! “小姐,奴婢真的没有私下去见过太子殿下,林家的规矩您也是知道的,没有管家的允许,其他人不允许擅自离府,奴婢又怎么可能跑出去见他呢?” 这倒是……林韵绮思忖了片刻,又问:“那他为什么会要求见你?” “这个……”凤轻狂表示很想哭,哭丧着脸说:“奴婢也不知道,不过,既然小姐不希望殿下见奴婢,明日别带奴婢去就是了,您只说出门得急,把奴婢给忘了,想来他也不会责怪您的。” 林韵绮再次狠狠剜她一眼,心想,要是她不带这丫头过去的话,太子很可能像今天一样,又不会见她。 况且,即使太子真的看上了这丫头又如何?她难道还怕被一个下人比下去不成? 既然是太子亲自要求的,那就把她带去也没什么。 “不,你明天早上必须跟我去一趟。” “可是……” “没有可是,这是太子殿下的命令,你敢违背吗?” 现在不是太子殿下的命令敢不敢违背的问题,是这位林大小姐的命令能不能违背的问题。 凤轻狂看林韵绮这样子,仿佛她要是胆敢不从,就要拔了她的皮一样,还真有点怕怕的。 况且,万一林韵绮一怒之下把她赶出林府,那不就白忙活了一场么? “奴婢不敢,一切听从大小姐安排就是。” 死就死吧,横竖慕连城见了她最多是骂一顿,总不可能杀了她。 然而,话虽如此,凤轻狂还是因明天要见慕连城而心情变得沉重,从林韵绮的房里出来后,整个人就陷入了抑郁的状态。 一个人走在花园的小径上,设想着明天站在慕连城面前该说些什么,可惜组织了半天的语言,最后都没组织出一段妥当的话来。 想来不管说什么,都无法消除慕连城对她的误会了吧? 唉…… 凤轻狂蓦然叹出一口气来。 “姑娘何故一人再次叹气呢?是否遇到不顺心之事了?” 清朗的嗓音自头顶传来,凤轻狂猛地抬头看过去,只见一身着紫檀色衣袍的少年斜倚在假山上,一手拿着酒壶,一手撑着脑袋,笑吟吟地瞧着她,正是林家的二少爷林靖松。 有了冬梅的事先提醒,凤轻狂对这位所谓的表哥心怀顾忌,连忙把头低下。 “没什么,奴婢先走了。” 林靖松当即从假山上跳下,伸手拦住凤轻狂的去路,笑着说:“干什么这么着急走呢?我正愁没人说说话呢,咱们坐下来喝几杯,好好畅谈如何?” “奴婢还有很多活儿没做完呢,没时间陪少爷喝酒,您还是找别人吧,奴婢真的要走了。” 凤轻狂说罢就推开他的手要走,可没走几步,林靖松却又追了上来。 “你的活儿我让管家安排给别人就是了,有什么好担心的?来来,还是坐下来陪我说说话吧!” 这位林二少爷可真是够难缠的! 凤轻狂忍了半天才忍住骂人的冲动,并保持着笑脸,说:“二少爷,奴婢真的不能陪您喝酒,您就自己喝吧,我走了。” “站住!” 林靖松的声音突然冷下来,俊脸阴沉,眉眼中隐有不悦。 可是就在凤轻狂以为他要发飙的时候,他却突然咧嘴一笑,说:“小丫头,你也太不给本少爷面子了吧?你知不知道这样我有多伤心?就看在我这么有诚意的份上,陪我喝几杯好不好?” 凤轻狂顿感一阵恶寒,这人是在撒娇吗?一个大男人要不要脸啊? “少爷,奴婢不会喝酒,真的,奴婢得走了,您就放过我吧?” “不行,今天你要是不答应,本少爷是不会放你走得!” 林靖松说着,就直接拽住凤轻狂的手臂,薄唇似月牙般弯起,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笑得极其好看,同时也极其欠揍。 “要不……下次?”凤轻狂打算采取拖延战术,“奴婢下次一定陪您喝,今天真的有很多活儿要做,没时间呢。” 可惜,这对林靖松是没用的,他但凡看上了哪个姑娘,就一定会第一时间采取行动,并以最快的速度把人弄到手,“下次”这种情况是不可能存在的。 “小丫头,可别逼本少爷跟你动手哦!” 卧槽! 凤轻狂暗暗骂了一句,光天化日之下,且在花园这样的公众场合,林靖松居然就对姑娘家这样动手动脚,如此明目张胆,这也必然不是头一回了,林家的那两位长辈都不会管一管的吗? “同样的话,奴婢也要送给二少爷,奴婢虽然是下人,但也不是任人欺负的,少爷如果非要逼迫奴婢,那就别怪奴婢不客气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你有些眼熟 凤轻狂瞪大双目,怒冲冲地看着对方,配上方才的话,摆明是在威胁对方,但她面容妍丽,人又娇小,不管做出多么凶狠的表情都没多少气势,反而会显出一种别样的娇俏可爱,林靖松见了只觉十分有趣,更加想逗逗她了。 “哦?你想怎么对我不客气呢?我倒想看看你的本事了。” 凤轻狂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当即眉头一皱,准备给这个没脸没皮的家伙一点颜色瞧瞧。 正当此时,身后有人喊道:“二哥,你在做什么?” 两人闻声望去,只见一袭青衣的林韵姝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面上神色相当不善。 “姝儿,你怎么在这儿?”林靖松笑嘻嘻地对着她,手却依旧没从凤轻狂的手臂上挪开。 林韵姝瞪了他一眼,直接把他拉开,怒声斥责:“你又在犯浑了是不是?还嫌祸害的人不够多,现在又招惹人家小姑娘?你真是没药可救了你!” 林靖松并未因为被自家妹妹当面训斥而觉得难堪,反而笑得更灿烂了,屈指摸了摸鼻子,嘿嘿地笑道:“姝儿,你这话就不对了,我只是想跟小丫头喝酒说话而已,又不做别的,怎么就祸害她了?” “再说了,以前的那些姑娘都是心甘情愿跟我的,你别说的好像是我强迫她们似的,那很丢我这个风流才子的脸面好吧?” 林韵姝翻了个白眼,嗤笑道:“原来你还会怕丢脸吗?不过可惜啊,你好像早已没有脸面可以丢了哦?” “你……”林靖松哼了哼,抱怨道:“你可真是我的亲妹妹!” 林韵姝本想好好地把他教训一顿,但碍于旁边还有个凤轻狂在场,也就不好多言,直接把人赶走了。 “快点走,别再找人家麻烦,要不然我就去娘那里告状,听见了没?” “走就走呗,还告什么状?”林靖松故意回头看了凤轻狂一眼后才离开。 林韵姝这才转向凤轻狂这边,带着歉意道:“你没受惊吧?” 凤轻狂摇摇头:“多谢二小姐出面解围,奴婢没事。” “我看你好像是新来的,想来还不清楚二少爷的为人,他就是这样,见了漂亮姑娘就喜欢上去套近乎,不过并没有恶意的,你也不需要害怕,以后见了他就绕道而行就是了。” 林韵姝笑着说,言语间既没有批判林靖松的意思,也没有要包庇他,可谓是十分中肯了。 这位二小姐大概是林家为人最好的一个了吧?凤轻狂这么想着。 “是,奴婢记住了。” 林韵姝突然又补充道:“对了,要是二少爷再来纠缠你,你千万不可依从他,找到机会就远远躲开,否则让二夫人知道了,你要遭殃的,虽然这是不太公平,但没办法,这就是现实……明白吗?” “奴婢明白了。”凤轻狂应承道,心里对林韵姝又多了几分好感。 林韵姝欣慰地点了点头,双眼注视着凤轻狂的脸,忽然有些困惑。 “不知为什么,我看着你这张脸总觉得有些眼熟,而且莫名有种亲近感,好像很久以前在哪里见到过似的,你真的是新来的吗?” 凤轻狂微抬眼眸看过去,一丝惊诧掠过眸底。 她知道原主长得跟死去的林忆棠很像,而这里是林家,肯定会有林忆棠的痕迹留下,比如画像之类的,林韵姝自是没有见过林忆棠本人,但兴许以前看过她的画像,故而此刻看着她的脸会觉得眼熟。 “奴婢确实是才来到林家不到半月。” “或许是我出现幻觉了吧,”林韵姝笑了笑,摆手道:“最近烦心事有点多,几天没睡好了,脑袋晕晕的,出现幻觉也很正常。” 她一边说一边揉摁着太阳穴,透出浓浓的疲倦之意。 凤轻狂本想离开,但见她眼中忽然流露出一抹伤感,笑容中也夹杂了无奈,突然又有些不忍心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了。 “二小姐是在为跟黎家大公子的婚事而烦恼吗?” 林韵姝蓦地一顿,诧异地看着凤轻狂,蹙眉问:“你怎么知道?” 当然是先前在林玉珲院子里偷听他和林韵绮对话得知的。 凤轻狂轻轻一笑,说:“昨天不经意间听几个丫鬟在议论,就知道了一些,不过二小姐放心,奴婢不会往外说的。” “说也没什么了,”林韵姝无所谓地耸耸肩,“反正也不是什么秘密,迟早大家都会知道,唉……” “二小姐真的这么不想嫁给那位黎公子么?”凤轻狂挑眉问,“他人品不好?” 林韵姝又叹了一口气,一边走一边说:“也不是人品不好,只是我跟他谈不来,站在一起的时候没话可说,一点意思也没有,我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就是所谓的三观不合了吧? 凤轻狂当然能明白,谁都不愿意整天对着一个跟自己全然没有共同语言的人,过着同床异梦的生活。 “那二小姐你可以直接把想法告诉二老爷和二夫人,他们总不至于逼迫你嫁吧?” “你不明白,我爹他其实另有打算,其实……”林韵姝欲言又止,一时苦恼不已。 凤轻狂记得那天林韵绮说过,林玉珲之所以想跟黎家结亲,是冲着黎家的财力去的,也就相当于是卖女儿了,难怪林韵姝会伤心。 沉吟片刻,林韵姝收整好思绪,挤出一个笑脸,说:“我一般不跟人透露心事的,今天不知道为什么竟跟你说了这么多,应该是跟你投缘的缘故吧。” “哦,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奴婢叫做轻轻。”凤轻狂含笑回答。 “轻轻?”林韵姝莞尔一笑,面露感激,“轻轻,谢谢你愿意听我倒苦水,现在我感觉好多了。” “小姐如果想解除跟黎家公子的婚约,办法总是有的。”凤轻狂突然笑得有点神秘。 闻言,林韵姝两眼一亮,连忙问:“怎么,你有办法么?快跟我说说。” 凤轻狂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答道:“若想让二老爷彻底打消把你嫁到黎家的念头,最好是能让黎家那边主动放弃这门婚事。” “那怎么可能?”林韵姝再次紧蹙黛眉,“黎家就是看中的就是林家的名声,借着林家这块招牌,他们可以扩张生意,整个徉州城都不会再有比这更划算的婚事了,他们怎么可能放弃?” 凤轻狂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但再好的婚事,要是有了些让人不能接受的事情发生,也肯定会弃了。 “奴婢有个法子,肯定能断了黎家的念头,但就是不知道小姐是不是愿意了。” 林韵姝看她信心十足,瞬间也燃起了希望,激动地说:“只要能把这门婚事折腾没了,做什么我都愿意,你且说来。” 于是乎,凤轻狂便凑到林韵姝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林韵姝的脸色逐渐变了。 “这个法子固然是能让小姐解决目前的困境,但对你的名声是有损害的,而且对你将来的姻缘可能也会有所影响,所以至于要不要这么做,你一定想清楚了。” 林韵姝面露难色,心里一时间犹豫难诀。 作为林家人,她从小最看重的就是“名声”两个字了,可是跟黎家的婚事,她也实在是不想要…… 凤轻狂看她这么为难,忽然又有些后悔自己多嘴了。 “小姐要是不知该如何决定,暂时就不要想这件事了,又或者,你还可以去向族里的那些长老们求助,据闻林家世代都不允许跟商贾之家通婚,不知是也不是?” 林韵姝点点头,说:“确实有这样的规矩,不过,那并不是什么必须遵守的规矩,只是因为林家多是自命清高的读书人,看不上满身铜臭的商人,所以一开始就不与商人通婚,后来渐渐的就形成了约定俗成的事情。” “那些长老们现在都年纪大了,只怕到时候我父亲坚持的话,他们也没有这个精力来管这件事了。” 凤轻狂暗暗叹气,林家这个拥有近百年历史的大家族,就像是一只大苹果,表面上看着光鲜亮丽,其实早已经逐渐从里面开始腐烂了。 “算了,还是我自己再想想看吧。”林韵姝摇着头无奈道,“我先回去了,对了,轻轻,今天的对话,你千万不要跟别人提起,尤其是方才这一段,好吗?” “当然,我一定会守口如瓶的。”凤轻狂给出自己的保证。 林韵姝这才安心地走了。 凤轻狂伫立在原地,望着那道纤瘦的身影渐渐走远,同情之心油然而生。 方才她之所以向林韵姝提出建议,一是因为同情她的遭遇,想帮她摆脱困境,二来也是想借这个机会跟她打好关系,将来或许会有需要找她帮忙的时候。 第二天早上,凤轻狂刚刚起床,就被林韵绮叫了过去。 这时候,林韵绮还在用早点,凤轻狂到了院子里,还没进里屋的门,就被她的贴身侍女给拦住了。 “大小姐还在用早点呢,让你先在这里等着,等她吃完了再说。” 第一百八十二章 不想见她 虽然对这丫头颐指气使的姿态很不爽么,但凤轻狂不能跟人家杠,谁让她现在就是个没有话语权的下人呢? “好,我等着。” 她觉得,自己大概生来就是个守门的料,之前在枫林山庄就被那位江夫人拒在门外,晒了一个多小时的太阳,现在大概又要再次遭这份罪了。 眼看着太阳爬上了山头,阳光斜射下来,正好照在房间门口,也就是凤轻狂的身上。 随着时间一点点的流逝,阳光越来越烈,她也热得出了汗。 吃什么早点能吃一两个小时呢?呵,林韵绮分明是故意把她关在门外刁难。 凤轻狂抬袖擦了擦额上冒出的细汗,回头望了望院子四周,见不远处就有一棵杏树,于是走过去乘凉。 可林韵绮既然铁了心要捉弄她,又怎么会允许她好过? 不多会儿,那丫鬟便走了出来,然后盛气凌人地斜眼睨着她,说:“大小姐让你在门口候着,可没让你去那里偷清闲,快站回来!” “我不!” 凤轻狂非但不从,还找了快石头垫着,在树下坐了下来。 “门口太阳这么晒,你自己怎么不站?” 丫鬟万没想到这个新来的丫头居然这么大胆,敢直接违抗命令,当即竖目横对,大喝道:“这是大小姐的意思,你敢违抗?” 凤轻狂勾唇一笑,露出质疑的神情:“一直都是你在对我发号施令,谁知道是不是大小姐的意思?” “先前我来的时候,你就说大小姐在吃早饭,但从我过来到现在,已经快一个时辰过去了,她难道还在吃早饭不成?可见你根本就是在骗我,我才不会再上当呢!” “你……”丫鬟气愤地瞪着她,胸口剧烈起伏着,好像要打人似的,“你给我等着,大小姐来了有你好看!” 凤轻狂猜对方肯定是去找林韵绮告状了,于是擦了一把汗,又跑回到原位去。 屋里,林韵绮听了丫鬟的回禀后,果然气得跳了起来,桌子一拍就往门外走去。 “大小姐来了,我看你还……”丫鬟本来是想趁着有主子撑腰,先训斥凤轻狂一顿,不料一出门就见她竟然就在门口模样乖巧地站着。 “你怎么……哼,你可真是聪明啊,大小姐不在的时候偷懒,大小姐来了,你又装模作样!” 凤轻狂摆出茫然的神情,蹙眉道:“你说什么呢?我听不懂!我一直在这里候着大小姐啊!你可别污蔑我哦。” “你……” 丫鬟正要辩驳的时候,被林韵绮打断话头:“好了,我没心情听你们吵架,还要去见太子殿下呢,这就走吧!” 她故意让凤轻狂在外面晒了一个时辰的太阳,目的很简单,就是要让她看起来相当狼狈,到时候太子殿下见了都嫌弃,这样一来,她的胜算就大多了。 但现在看这丫头似乎确实略显狼狈,却因双颊被晒红,反而又添了几分娇媚,实乃气人。 于是乎,林韵绮很快又心生一计。 “这些是一会儿要送给太子殿下的礼品,你好生拿着,千万不可弄坏了,否则你就是还两辈子也还不起,明白了吗?” 凤轻狂看着被强行塞过来的大盒小盒,连翻白眼,太子殿下什么没有,还稀罕别人送礼?再说林韵绮之前去过一次了,就算要送礼,也不是今天。 不过……好吧,拿就拿,看你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事实证明,林韵绮确实还有别的花样。 “马车只能坐两个人,鸢儿跟我同乘,轻轻你就只有步行了,云来客栈就在三条街外的裕隆街,不远,”林韵绮笑眯眯地拍了拍凤轻狂的肩膀,“不用太着急,慢慢走,到了太子殿下下榻的客栈外面,我会等着你的。” 什么鬼? 凤轻狂望着缓缓驶去的马车,简直欲哭无泪。 这也太欺负人了吧? 气愤之际,她索性把手中的礼品一扔,气愤道:“去你的!哼!” 要不是还得留在林家办事,凤轻狂绝不会吃这个亏,但谁让她现在偏偏还一点头绪也没有呢? 气冲冲地骂了几句后,她最后还是乖乖地走路往客栈的方向去。 等走到云来客栈时,已经快半个时辰过去了。 鸢儿走过来质问道:“你怎么走这么慢?知不知道大小姐已经等的不耐烦了?” 凤轻狂白了她一眼,冷声说:“有本事你走一个试试看啊,站着说话不腰疼,这么远的路走过来,老娘还活着已经不错了!” “你……粗鄙之语!”鸢儿很不屑地瞪了她一眼,又问:“大小姐准备的礼品呢?不是叫你拿过来么?” 这时候林韵绮也走了过来,一脸不满地盯着凤轻狂。 鸢儿趁机告状:“小姐,她肯定是把您给太子殿下准备的礼品私吞卖钱了!” 凤轻狂无语。 “大小姐,真是对不住啊,方才来的路上,遇到两只狗,它们追着我跑,我害怕极了,就把礼品弄丢了。” “算了,丢了就丢了,进去吧!” 横竖林韵绮也并不是真的要送礼品给太子,只是找个借口折腾凤轻狂而已,现在目的达到了,也就不在乎礼品是怎么丢的了。 三人来到客栈门口,让守卫进去通报。 不多久,二游从里面出来,微笑道:“林大小姐又来了,我家殿下……” 话到一半,眼角余光瞟到缩在林韵绮身后的凤轻狂,登时双目瞠大,大吃了一惊。 “凤……” “这位大哥!”凤轻狂连忙打住他的话,并一个劲地冲他使眼色:“我家小姐是特意来求见太子殿下的,劳烦你进去通报一声?” 二游见状,心知她是不想暴露身份,也就配合着没再往下说,随即点了点头说:“殿下说了,请林大小姐先进去等候。” 林韵绮喜出望外,大步进了门,跟着二游来到大堂。 “殿下在哪里?” “现在殿下有点事要处理,请林大小姐先在大堂稍坐,待他办完事就过来。”二游答道,转而又望向凤轻狂,“殿下倒是让这位姑娘先过去一趟,说是有些话要跟你私底下讲。” “我?”凤轻狂感觉到自己的身子都要被林韵绮那两道如刀子一样的目光给戳穿了,只是讪讪地笑。 这个慕连城真是不遗余力地给她拉仇恨啊! 二游颔首道:“姑娘请跟我走吧。” 凤轻狂瞥了林韵绮一眼,跟随二游走出大堂,直奔后院而来。 直到到了后花园中,二游突然停步回头,神情凝重地盯着凤轻狂看,开口便说:“三姑娘,二游斗胆问你一个问题。” “当初你为什么要离弃太子殿下?现在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凤轻狂知道迟早要面临这样的质问,早有心理准备,但昨天晚上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好怎么解释。 迟疑了片刻,只好选择顾左右而言他:“你这是两个问题,让我回答哪个?” “你……” “我还是回答后面这个吧。”凤轻狂抢了二游的话,“我来徉州城的目的还是跟当初离开京城时一样,为了调查我娘的死。” “你不是跟江明澈在一起吗?为何现在却是你一个人?”二游又问。 这个问题,凤轻狂不想回答,因为一答,慕连城就会推测出她当初离开的真正原因,想要获得完全的自由,就不能再京城那边有任何瓜葛,更不能跟慕连城有丝毫纠缠……所以,她只能让慕连城一直对自己误会下去。 “你放才说只问一个问题的,多了我不答。” 二游一愣,随即无奈地摇了摇头。 “好吧,三姑娘在此稍后,我去通知太子殿下。” 屋内,慕连城正负手站在窗边,透过半开的窗户望向外面那道纤瘦的身影,俊容上看不见半点表情。 “殿下,您要见的人来了。” “看见了。”慕连城淡淡地说道,目光未动分毫。 “您不打算出去见见吗?”二游诧异地问。 “不用了,她并不想见我,而我……”慕连城垂下眼眸,终于转过身来,“我也不想再见她,就这样吧。” 二游迷茫了:“属下不明白,既然殿下不想见她,那为什么要让林大小姐把她带过来?” 那是因为慕连城一开始也没有下定决心,他只想着凤轻狂来了这里,或许能跟他解释一下当初离开的事,可适才听她跟二游的对话,显然是不可能解释什么的,既然如此,见不见面还有什么区别? “二游,你今天的话有点多了。” 二游忙躬身请罪:“是,属下知错。” 慕连城踱步到书案前坐着,拿起笔继续批阅面前的公文。 “等一炷香左右的时间,就让她走吧。” 二游不明白为什么要等这么长时间再让凤轻狂走,也不敢再多嘴去问。 “是,那林大小姐那边……” “随便找个理由打发了就是,本宫手边事情很多,没有闲暇去见她。”慕连城不耐烦地说道,“出去吧。” 二游转身出门,到了门口瞥了一眼凤轻狂,径直扭头往大堂那边去。 凤轻狂看二游好像一脸为难的样子,有些不解。 这是什么意思?慕连城呢? 第一百八十三章 忍你很久了 凤轻狂站在原地,望着那扇半开的窗,心内百感交集,其实她怎么会不知道适才慕连城就站在窗口,看着自己呢? 她以为不管怎么样,他至少会出来跟自己见上一面,会向二游一样质问她一两句,可是,她错了。 慕连城果然是恨她了。 这样也好,至少以后他不会再记挂着她,他们之间彻底再无牵扯,他可以回去继续做他的太子,而她则浪迹天涯,远走高飞。 最后从客栈出来时,林韵绮气呼呼地走上前来,一把拽住凤轻狂的手,怒声质问:“太子殿下叫你去说了什么?你在里面这么久,你们,你们……做了什么?” “你会不会,会不会已经跟他……跟他……哎呀,我都说不出口,你说,到底有没有?” 凤轻狂见她这副又羞又恼的模样,差点一个没忍住笑出声。 这位林大小姐还是个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呢,思想这么不纯洁的吗? “大小姐误会了,奴婢进去后,其实连太子殿下的面都没有见到,更别说做什么事了。” “是吗?” 林韵绮狐疑地盯着她看,脸上写满了不相信。 凤轻狂继续说:“是的,太子殿下临时又有急事要办,哪儿有闲工夫搭理奴婢?就连大小姐您,他也没能抽出时间来见,不是吗?” 这倒是,太子殿下没道理见了这丫头,却不见她这个有身份的林家大小姐,林韵绮如斯想到。 “那太子殿下身边的那个下属呢?他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之前在大堂内的时候,她反复地向那人套话,但那人就是不上当,真是气死人了。 凤轻狂讪笑道:“大小姐这话问的,人家是太子殿下的心腹,连正眼都不屑看我这个小丫鬟一眼的,怎么会多嘴跟我说话?” “他不多嘴说,你就没有多嘴问么?”林韵绮冷笑道,两只眼睛半眯着,释放出冰冷的光。 “没有。”凤轻狂挺直脊背与之对视,任由她质疑。 林韵绮看了半天,见她神色自若,十分坦荡,也就没再多问。 回林府的时候,凤轻狂又是走回去的,两条腿都差点废了。 一日后,慕连城离开徉州城,启程返回京城。 林玉堂离家之前把书院的大小事务都交给了林玉珲打理,因此接下来这段时间里,林玉珲都忙得脚不沾地,早出晚归的,没有时间去管林靖松了。 林靖松闲得没事做,就想起了那天在花园见到的小美人,于是天天去纠缠。 现在的凤轻狂已经被女管家调到后厨做事,做的都是些洗完洗菜生火之类打下手的活儿,一天到晚都很忙,尤其是饭前喝饭后尤其忙碌。 而林二少爷就非常会挑时间,偏偏在凤轻狂急着完成巨大洗碗任务的时候蹦了出来。 “小美人,看你这么辛苦地在此干粗活儿,我都心疼死了,不如别做了,跟我去喝酒吟诗如何?” “我没时间。”凤轻狂白了他一眼,继续埋头做事,“二少爷,您就放过我吧,天黑之前我要是洗不完这些碗,今晚会没饭吃的!” 林靖松笑眯眯地说:“谁敢不给你饭吃?本少爷立刻把他赶出林府去!像你这样娇滴滴的美人就不该在这种地方待着嘛,多委屈你啊?还是跟着我能享福!” 跟着你?跟着你不是死就是残,下场那叫一个凄惨!前几个被你缠上的侍女就是铁证! 凤轻狂暗自诽腹,随即把洗好的碗放进干净的盆里,又接着洗第二盆。 林靖松见她手脚麻利,好像这些活儿做过无数次了一般,不由惊叹道:“不是说你以前是个富户人家的小姐么?怎么干活这么熟练?” “这些活儿又不难,谁都能做。” 以前在现代,早些年还没钱的时候,凤轻狂曾在饭馆里工作过一段时间,除了擦桌子传菜之外,做的最多的就是洗碗,一洗就是几百只,时间长了,就练出了手速。 虽说现在这么多年过年过去,没当年那么熟练了,但这些活儿于她而言只是小菜一碟。 林靖松默默地注视了她片刻,忽然说:“小美人,你的脸上沾了点灰,有点影响美观,来,让我给你擦擦。” 说罢,伸手就要往凤轻狂脸上摸。 凤轻狂霍然起身,警惕地瞪着他。 “别动手动脚的!姑奶奶忍你很久了!” 姑奶奶? 林靖松平时混的都是文化圈,圈子里的人说话个个皆爱讲究,喜欢拽文弄词,府里的下人就更不用说了,在他面前自是恭恭敬敬,哪敢说出类似“姑奶奶”的字眼来? 要是换了一般人,肯定又要骂凤轻狂粗鄙,但林靖松不是一般人,同样也喜欢那种不一般的人。 在听到凤轻狂骂粗话之时,他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却哈哈大笑起来,格外又兴致地看着她说:“有生以来,本少爷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爽朗的女子呢,哈哈,有趣,有趣!” 凤轻狂都懵了,这家伙管那叫“爽朗”吗?他可真是与众不同呢,难怪脸皮厚得跟城墙一样! “二少爷,麻烦您赶紧离开,别耽误我做事!” 林靖松现在对这丫头越来越感兴趣,当然更加不愿意走了,于是索性从屋里搬了张凳子出来,就坐在旁边,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 “既然你不肯跟本少爷走,那本少爷就在这里陪着你,怎么样,够意思吧?” 凤轻狂恨不得一盆水泼死这个死皮赖脸的家伙,但又担心对方真的生起气来,报复她,只好把怒火忍下。 这时候已经有好些个下人看见这边的情况,开始私下里指指点点。 当然,她们是不会说二少爷半句坏话的,每字每句都是冲着凤轻狂而来,而说出口的话,都无非是骂这个小丫头不要脸,居然公然勾/引二少爷,肯定是活的不耐烦了。 在京城的时候,他人恶意中伤的话语,再怎么难听的,凤轻狂也都听过了,早就有了免疫力,所以任由这些人议论,她也并不放在心上。 但现在的问题是,谣言一旦传出去,到了二夫人耳朵里,她可就要遭殃了。 因此,必须想个办法解决掉林靖松这个麻烦才行。 当凤轻狂不经意间瞟见不远处那道玫红色身影时,转而又想,或者可以先找个靠山,找个能治得住林靖松的靠山。 “嘘,二小姐来了,快别说了!” 几个侍女见林韵姝走了过来,这才摆正姿态,闭上嘴乖乖站着。 “二小姐好!” 林韵姝冷着脸扫视了她们两眼,训斥道:“你们没有事情要做了吗?居然围在这里说闲话?是不是要我告诉管家,让她来管教管教你们?” “二小姐息怒,奴婢们不敢了!”几个人连忙求饶,都害怕极了,但有一个胆子比较大的突然说道:“二小姐,并非奴婢几个人偷懒不做事,而是我们发现那边那个叫做轻轻的丫头对二少爷有不良企图,于是在这里盯着。” “盯什么?”林韵姝眉眼上挑,斜睨着她,眸中露出一丝嘲讽,“盯着人家能跟二少爷亲近,而你们不能?” “二小姐,您误会了……” “我什么也没有误会!”林韵姝的语气转厉,拥有一种不容反驳的气势,“你们心里在想什么,别以为我看不出来,那嫉妒的眼神都快能杀人了,还好意思否认?” 她就不明白了,为什么经过那么多个被乱棍打出林府,甚至被打死的丫鬟之后,还有人上赶着去接近二哥?非去做一只扑火的飞蛾,等到灰飞烟灭才甘心吗? 被看穿了心思的侍女不敢再多嘴,灰溜溜地退下了。 林韵姝这才朝凤轻狂和林靖松那边走过去。 “姝儿,我的好妹妹,你怎么又来了?”林靖松对这个几次坏自己好事的妹妹颇有怨气。 林韵姝扫了凤轻狂一眼,转而将视线落在林靖松身上,没好气道:“二哥,我看你是真的欠收拾,是不是想让我去娘那里告你一状,你才能安分下来呢?” “你可放过我吧,何必一定跟我过不去呢?”林靖松苦恼地皱起一张俊脸,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不是我跟你过不去,是你总跟府里的那些漂亮姑娘过不去,我不忍心看见你祸害了一个又一个,只能尽我所能阻止你了。” 林韵姝说得语重心长,随即,又把林靖松拉到一旁,低声道:“二哥,娘的脾气你不是不清楚,但凡知道你跟那个丫头走的近了一些,都会火冒三丈,想方设法地把人赶出去,玩乐的是你,受苦的是她们,你于心何忍?” 林靖松淡然道:“只要你不告诉娘,她就不会知道了。” “你行事这么高调,她怎么可能不知道?你真是……我该说你什么好?”林韵姝气到无语。 “我告诉你,以前就算了,这次我不会再让你害了人家,你立刻给我走,以后也不许再来找她!” “我是你哥,你竟然敢对我发号施令?”林靖松抱着双臂,动也不动地站在原地,仿佛在说:“我就是不走,你能怎的?” 第一百八十四章 别动我的人 事实证明,林韵姝还真就有办法对付林靖松。 “好啊,你要是不走,等爹回来了,我就去跟他说,你今天又跟几个狐朋狗友去了怡红楼喝酒,还跟那里的姑娘们玩得很开心呢,我倒要看看,他会怎么处置你?” 怎么处置?当然是关禁闭了,这还是轻的,重则不是打板子就是挨鞭子,林靖松一回想起那皮开肉绽的滋味就瑟瑟发抖。 “你……算你狠!走就走!” 临走之前也不忘冲凤轻狂眨眨眼,抛去个迷人的眼神。 凤轻狂没有搭理,直接无视掉。 “多谢二小姐再次帮奴婢解围。” “这只是小事一桩,不足道谢。”林韵姝摆摆手笑着说,“不过,我不可能每次都能及时赶来的,二少爷总是这样来找你也不是办法,很快二夫人那边就会知道了,你肯定会要受罚的。” 凤轻狂心想,经过方才这一场闹剧,二少爷看上了新来侍女的消息应该明天就会传遍林府,二夫人只怕是容不下她了。 所以,为了能继续留下来,她必须要求助于林韵姝。 待她打算要开口的时候,林韵姝倒是先出声了:“这样吧,我去向管家说,把你调到我院里来做事,以后你就跟在我身边,这样我也能替你挡一挡二少爷了,你觉得如何?” 她的这个提议跟凤轻狂的想法不谋而合,此话一出口,凤轻狂就惊到了,要不怎么说她跟林韵姝当真投缘呢? “如果可以这样,那奴婢真是求之不得了。” 林韵姝嫣然一笑,握住她的手腕道:“你既然答应了,那就无需再在这里洗碗了,走吧,跟我回雅书轩。” 雅书轩是林韵姝的寝院,拥有一个雅致的名字,里面也如其名一样雅致,一草一木一事一物都是林韵姝自己做主布置的,虽然空间不算大,但十分有格调。 林韵姝还特意让人给凤轻狂单独收拾了一间房出来供她居住。 “这间房废置了很多年,平时都是放置一些杂物的,不过收拾一下也还不错的,二小姐说过两天会再给你添一些摆设什么的,所以应该住起来还挺舒适的。” 林韵姝的贴身丫鬟莲儿笑着说,“说真的,二小姐是府里心肠最好的主子了,跟着她可算是享福了,你以后只要尽心尽力地服侍她,她肯定不会亏待你。” “我知道。” 林韵姝确实是府里心肠最好的人,这一点凤轻狂自然看得出来,但她可不认为做个丫鬟能享什么福,“下人”这种字眼吧,总是听着不顺耳的,好在她只是在这里暂住一段时间,办完事就会走。 正如凤轻狂所料,就在第二天的上午,昨天林靖松在后厨那边纠缠她的事情就传遍了后宅,很多人都在私底下议论,自然而然也就传到了林韵绮耳朵里。 林韵绮本来就对凤轻狂心怀妒恨,之前找不到理由整治她,现在可算是让她逮着机会了。 不过,她没有自己直接去找凤轻狂,先去了二夫人那里一趟。 二夫人因为身体不太好,这些年少有出门,府里的大小内宅事务都是由大夫人全权在打理,妯娌之间关系一直都很好,也不会发生争权夺利的事情,因此多年来都是这样过来的,从没有发生过矛盾。 除非有很大的事情发生,否则一般不会有人过来打扰二夫人,故而她到现在还没听到那些传言。 当林韵绮把谣言说出来时,二夫人气得当场捶桌子,立刻就吩咐道:“来人,去把那个叫……叫什么名儿来着?” “轻轻。” “对,把那个叫做轻轻的丫头叫过来,我要好好地教训她,教教她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下人立刻去传话了,林韵绮连忙走到二夫人身边,一边拍着她的手背给她顺气,一边劝说道:“二婶莫要太生气,这种事也不是第一回发生了,跟从前一样把那丫头处置了就是,犯不着把身体气坏,先喝口茶缓缓吧。” 二夫人接过茶来,抿了两口,气息这才逐渐舒缓下来。 “你以为我是因那个丫头生气吗?我是气那个不长进的逆子,二十岁的人还整天吊儿郎当的,你说他什么时候能向你大哥那样做些正经事?” 林韵绮笑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二哥这样也有这样的好,您也莫太强求了,再说,二哥虽然不做正经事,却是文采风流,诗词歌赋哪一样不是比我大哥强?他也有他的长处啊。” 二夫人听她这样夸赞自己儿子,心里自是欢喜。 “就你会说好听话哄人。” 没多久外面就传来动静,只不过,被带来的不是凤轻狂,而是林韵姝。 “姝儿给母亲请安。” 二夫人跟林韵姝母女俩的感情其实不太深厚,主要是她跟林玉珲一样,都十分偏心于儿子林靖松,从两个孩子出生以后,什么好的都是给儿子,对这个女儿的关心少之又少。 而林韵姝从小到大在大夫人那边生活的时间比在生母身边还长,对她而言,大夫人倒更像是自己的母亲。 母女俩平日里除了特定的三天一次请安之外,就是有什么特殊的事情才会见面,可想见关系疏离到何种程度。 林韵姝从来都没有抱怨过,只是跟小时候一样生活,但对父母的感情也越来越冷淡了。 近来又因为跟黎家结亲一事闹了矛盾,林韵姝已经快有半个月没来请安了,所以,二夫人见到她突然到来,不免感到诧异。 “姝儿,你怎么过来了?是不是那件事想通了?快,过来母亲身边坐。” 林韵姝原本见母亲这一脸欣喜的模样,还有些感动,准备过去坐,但听到她后面这一句,一颗心顿时就凉了半截。 为什么偏偏她会碰到这样偏心的父母? “不了,我来只是想跟母亲说件事,说完我就走。” 这让二夫人有些难堪。 一旁的林韵绮拉了拉林韵姝的衣袖,小声道:“二妹,你怎么对二婶这么冷淡呢?再怎么说你们也是母女,别耍小孩子脾气了。” 林韵姝想说,如果你有这样的娘亲,你也会这么冷淡的。 “什么事?”二夫人冷着脸问。 “是与轻轻那个丫头有关的事,”林韵姝不想拐弯抹角,遂开门见山。 “我知道今天府里有些流言,是与她和二哥有关的,所以,您要迁怒于她了,但我要告诉母亲的是,轻轻对二哥并无非分之想,那些谣言只是胡说八道的,希望您网开一面,放她一马。” 林韵绮骤然变色,吃惊道:“二妹,你为什么要帮那个丫头说话?分明就是她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去招惹二哥的,怎么会跟她无关呢?” “这样的女子又不是第一次出现了,以前的那几个你都忘了?那个风轻轻一看就不是什么安分守己的人,之前还当众引诱太子呢!” 额……当众引诱太子的人好像是你自己吧? 林韵姝虽然当时不在现场,但对当天发生的事也略有耳闻,不会偏听偏信。 不过,她和林韵绮自小感情就好,所以她并不想跟她争论,即使现在意见与她相左,也仍然如此。 “姐姐,你可能对轻轻有些误会了,她不是那样的人。” “你怎么……” 二夫人冷声打断道:“不管是她先招惹松儿,还是松儿先招惹的她,总之松儿跟她走得太近了,这总是事实!” “我们林家是世代书香,高门大户,不能让一个下人坏了名声,这个女子必须严惩,最好今天就赶出林家去!” “娘!您怎么总是这么不讲道理呢?”林韵姝实在是气急了,话便脱口而出。 “你说什么?”二夫人头一次被晚辈斥责,而且当着另外一个晚辈的面,脸上相当挂不住,登时脸色通红。 “有你这么跟娘说话的吗?” 林韵绮过来告状,目的只是赶走凤轻狂,不曾想竟然闹得这母女俩吵架,心里很是过意不去,于是赶紧站出来调解。 “二妹,别说了,快跟二婶赔罪。” “我没说错,为什么要赔罪?”林韵姝已经不是第一次在母亲面前表现出这么叛逆的一面了,横竖关系早就闹僵,也不差这么一回。 “二哥的为人如何,难道母亲会不清楚吗?他风流成性,但凡姿色好一点的,府里的丫头们哪个没有被他纠缠过?” “是,确实有些人是主动去勾搭他的,但这不代表所有的女子都是如此!就拿上次被您赶出林府,后被打得流产惨死街头的丫鬟来说,她并不是自愿跟二哥好的,而是被二哥灌了酒,这才……失身于他。” “您明明知道真相,却依旧把一切罪责归咎在她身上,对她下那样的狠手,您就没有一点点的怜悯之心吗?” “还有再之前的那几个丫头,也是您赶出府去的,她们离开林家之后不是残了就是死了,个个皆是如此,哪儿有这么巧的事?” “别人不知道,但我却明白,是您怕二哥再去找她们,暗中派人把她们毁了!您这样跟刽子手有什么区别?” 第一百八十五章 看望老夫人 林韵姝步步逼近二夫人,将她问得哑口无言。 “您还每日吃斋念佛呢,敢问您念的都是些什么?” 林韵绮从未见过这位妹妹这般辞严厉色的一面,一时被震撼到了,同时也被这突然听到的真相吓得脸色大变。 想不到平时看起来温和慈祥的二婶居然有这么狠的心肠? “够了!”二夫人一掌拍在桌面上,用愤怒来掩饰心虚,“我所做得一切,都是为了维护林家和你二哥的声誉,或许手段是狠毒了一些,但也还轮不到你来指责!” 林韵姝冷嘲道:“不错,我确实没有这个资格指责您,谁让您是长辈呢?您的事我不管,但我的人您也别动!” “你的人?什么意思?”林韵绮不解地问。 “昨天我已经把轻轻调到雅书轩做事了,现在她是我的贴身侍女,谁也别想动她!” 林韵姝语气坚定地说道,嘴角边带着微微的冷笑,那是故意给二夫人看的。 从现在开始,她要做出反抗,轻轻的事情是个很好的开头,她要让大家都看看,林韵姝不是一个逆来顺受的人。 “还有,黎家的那桩婚事,我是不会答应的,你们要拿我去换钱,想都别想!” “你……岂有此理!”二夫人怒不可遏地瞪着她,“逆女!你想气死我不成?” “我并不想惹母亲生气,是您和父亲逼我逼得太紧了,我没办法。”林韵姝说罢,当即扭头就走。 二夫人坐在软榻上气得浑身颤抖。 林韵绮安抚了两句,连忙追着跑出门去。 “二妹……” 不等她开口,林韵姝便摆手道:“如果姐姐是要劝我回去跟母亲道歉的话,你还是不用浪费口舌了,我不会回去的。” “我不知道原来你跟二婶之间的关系已经恶劣到这种地步了,你怎么从来都没有说过呢?”林韵绮满怀同情道。 “大家都有不顺心的事要处理,我不想说出来叫你为我烦心,”林韵姝露出一丝涩然的笑,“再说,就算跟你说了又如何?你也做不了什么不是吗?” “如果你是说与黎家的婚事的话,我可以告诉父亲,还有族里的长老们,让他们为你做主的。” 林韵姝摇摇头:“你真以为他们能为我做主?” “为什么不能?十几年前姑姑和孟家大少爷的婚事不也是那些长老插手,才导致告吹的吗?长老们都不喜欢商人,肯定不会同意二叔把你嫁到黎家去的。” 林韵绮说得很有信心。 林韵姝却突然笑了:“姐姐,你想的太简单了。” “怎么?” “你当真以为当年姑姑跟孟少爷的婚事是因长老们不同意而告吹的?不,真正的主要原因,是祖父不同意。”林韵姝一脸严肃地述说着。 “祖父考虑到林家要想长久持续地兴盛下去,就必须要在朝廷有个可靠的后台,定国公府显然是很好的选择,所以才把姑姑嫁到凤家去。” “我想,姑姑嫁过去的那几年,与心上人天各一方,心里肯定很苦,这也是她这么年轻就去世了的缘故吧?” 林韵绮一直以为林韵姝是那种不过问世事、不食人间烟火的人,此时此刻明白,原来她远比她要懂得多。 所以说,这些年来,她都在伪装自己吗? “先不说这些了,轻轻那个丫头,你真的要护着她?还是只是为了跟二婶对着干?” “实话说吧,我一方面是想借着轻轻的事跟我娘对着干,另一方面,我也的确是想护着轻轻。” “先不说她为人如何,至少在这件事情上,她是无辜的,是二哥去纠缠的她,因为二哥的风流,已经有很多个女孩子遭难了,我不想再看见从前那样的事情发生。” 林韵姝很认真地回答着。 “姐姐,我知道因为太子殿下,你对她有些看法,但过去的已经过去,现在太子殿下也已经回了京城,还有什么芥蒂不能放下?就算看在我的面子上,姐姐你就别再跟她计较了,好吗?” 说着,她握住林韵绮的手,满眼热切地看着她。 林韵绮不想坏了姐妹之情,便点头道:“好吧,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不再为难她了,不过,你以后管着她些,要是她再做了什么叫我不顺眼的事,我可不会轻饶。” “姐姐放心,我会管教好她的。”林韵姝笑着点头。 虽然对方脸上也满是笑容,但她明白,因为这件事对方心里已经对她心生隔阂了,既然她要保下轻轻,这就是无法避免的。 雅书轩的院子里,凤轻狂正来回踱步,尽管面上看着平静,内心却有些不安。 那位二夫人的手段,她已经听说了,要是林韵姝拦不住,她多半会向前几个被林靖松看上的丫鬟一样,被打出林府。 离开林府倒还是小事,没了小命就是大事了。 等了许久后,终于看见林韵姝的身影走进。 “二小姐,二夫人那边……” “放心吧,二夫人暂时不会来找你的麻烦了,不过,接下来你最好不要离开我身边,更不要再跟二哥见面,否则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护得住你。” 林韵姝皱着眉头,眼里充斥着浓浓的担忧。 凤轻狂当然知道要躲着林靖松,可问题在于,那家伙阴魂不散啊。 她真是倒霉透顶了,就是想调查一下林忆棠之死的真相,怎么就惹上这么大个麻烦? 接下来的几天里,凤轻狂只好依言天天寸步不离地跟在林韵姝身边,以她做庇护伞,出人意料的是,林靖松倒也没有再来纠缠,接连数日都风平浪静。 这天早上,刚吃完早点的林韵姝突然说道:“莲儿,轻轻,你们准备一下吧,一会儿我想去一趟别庄。” “别庄?”凤轻狂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就是老夫人现在养病居住的地方,”莲儿解释道,“在城北外十里处。” 林老夫人? 凤轻狂心下一喜,那不就是原主的外婆吗?难怪来了林家这么多天也没见过她,原来是搬到别庄去了。 老夫人是林忆棠的亲娘,肯定知道林忆棠跟孟子严的往事,如果能找她询问询问…… 可她现在只是林府的一个下人,人家老夫人凭什么跟她说那么多? 这可有点麻烦了。 “轻轻,轻轻?”莲儿见她发呆,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想什么呢?还不快去收拾东西?” “收拾东西?”凤轻狂困惑,别庄又离这里不远,去一趟还要收拾行李么? “二小姐每次去别庄都会在那里小住一两天,照顾照顾老夫人,尽尽孝道的,所以肯定要收拾好几天的日常用品的。” 原来如此……凤轻狂勾了勾唇角,如此就更好了,她有足够的时间在那里探查一番。 半个时辰后,凤轻狂便跟着林韵姝和莲儿两人上了马车,往城北郊外而去。 “轻轻,你是徉州人,还是外地来的?”林韵姝突然打破沉寂,看着凤轻狂问。 凤轻狂微微一笑,一边编织语言一边回答:“奴婢是外地人,从邬州那边辗转来的。” “邬州啊?”林韵姝点了点头,“邬州就在徉州的南边,两地相邻,倒也不远,据说那里风景迷人,山水秀丽,是个很适合定居的江南水乡,我一直都想去看看来着,只可惜没这个机会。” 凤轻狂笑而不语。 像林韵姝这样标准的大家闺秀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么可能出这么远的门? 只怕这辈子也只是限于想想罢了。 之后又陷入沉默,几人没再说话,似乎都各有心事。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下,凤轻狂挑开车帘往外看去,只见一座青瓦红墙的宅院坐落在山脚下,大门上面的牌匾上写着“林家别院”四个字。 下了马车,站在门前仰头凝望面前的建筑,凤轻狂忽然想起了京城郊外的冷香苑。 那也是用来养病的地方,林忆棠在那里住了好几年,直到死也没有回凤家大宅。 不一会儿,里面的下人出来相迎,热情地将林韵姝请了进去。 “轻轻,莲儿,你们把行李拿到客院去吧,我先去向祖母请安。” 林韵姝往主院去了,凤轻狂则跟着莲儿去安顿。 身后传来在这里照料老夫人的嬷嬷的说话声:“二小姐真是孝顺,每个月都会过来看望老夫人,不像其他几位,一年半载都不见人,这人跟人比起来,差别还真是大。” 另一人颔首表示赞同:“可不是么?就连两位老爷和夫人也很少来,就只有二小姐这般有心,实在是难得了。” 凤轻狂不禁疑惑,这家人都这么冷漠的么?不仅是对林忆棠,就连对林老夫人也如此? 来到客院这边,一切都安顿好后,凤轻狂和莲儿两人便没有什么事要做了,于是她便撺掇着莲儿带自己四处走走。 “大户人家就是不一样啊,连别院都这么大这么华丽。”凤轻狂带着星星眼说,把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小姑娘的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莲儿心想,纵然轻轻从前是商人家的女儿,恐怕家里也算不得大户,没见过什么世面很正常,因此并未起疑。 “据说这里以前就是林家老宅,已经有上百年的历史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身份引质疑 “历史这么悠久啦?难怪看起来这么具有古朴的气息……”凤轻狂自言自语道。 两人往前逛了逛,莲儿素手一抬,指着前面的月门道:“从那儿过去就是主院了,老夫人平时就住在那里。” “老夫人素来喜静,又身子不好,所以一般情况下,除了她身边的几位贴身侍女之外,是不允许其他人靠近主院的,你要记住千万别误闯进去了,否则老夫人发起火来,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不得不说,林家是真的规矩多,这个不准那个不许的,没劲……凤轻狂暗暗吐槽。 这时,身后有人走了过来。 “莲儿姑娘,最近二小姐有什么忌口的吗?上回来时,你说她不能沾辣,不知现在如何了?” 莲儿答道:“现在没什么大问题了,不过,最好还是别放太多辣,虽然二小姐从小就喜欢吃辣,但为了她的身子着想,咱们也不能太惯着她呀。” 老嬷嬷点头说:“嗯,你说的是,那我这就去向厨房的人嘱咐一声。” 看来这里的下人确实都很喜欢林韵姝,连她的口味都记得这么清楚,凤轻狂如此想着,忽然回过头去。 不料,那老嬷嬷却突然惊叫一声,跌倒在地上,顿时脸色煞白,浑身打哆嗦。 “你,你……” 凤轻狂被她满目惊恐地盯着,很是不明所以,一旁的莲儿也一头雾水,赶忙走过去搀扶:“嬷嬷,您怎么了?” “鬼,鬼啊……”老嬷嬷指着凤轻狂,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这个字,身子抖个不停。 凤轻狂就有点受伤,她最近因为每天都很忙,所以确实没有怎么打扮自己,可能看上去有点憔悴,但也还不至于难看到像鬼吧? “嬷嬷,您眼花了吧?这大白天的,哪里来的鬼?”她一边笑着说,一边朝那边走过去。 结果吓得嬷嬷一激灵,推开莲儿就跑了,边跑边喊:“别过来!大小姐,老奴没有做对不起您的事啊,别来找我!” 大小姐? 莲儿更加迷茫了:“嬷嬷为什么对着你一会儿喊鬼,一会儿又喊大小姐?还怕成那样?跟中了邪一样,实在是奇怪的很!” 凤轻狂却愣在原地,脑中豁然开朗。 是因为她这张脸,她这张脸跟林忆棠的太像了,林韵绮只看过画像就能觉得她眼熟,方才那嬷嬷看着林忆棠长大,对她的容貌再熟悉不过,因此一看见她就以为看见了死去的林忆棠,所以吓得魂不附体。 凤轻狂不由有些懊恼,是她疏忽了,老夫人身边都是熟悉林忆棠的人,尤其是老夫人本人,如果看见她出现,肯定也会以为自己女儿的鬼魂回来了。 老夫人身体不好,受这么大刺激,要是吓出个好歹来可如何是好? “孙嬷嬷年纪大了,老眼昏花也是正常的,等她冷静下来就没事了,轻轻,你不必把方才的事放在心上。” 莲儿看凤轻狂脸色不太好,以为她是因为被认成了鬼而不高兴,所以好心安慰两句。 凤轻狂有点心虚,颔首道:“希望吧。” 林韵姝在老夫人那里呆了一个多时辰,与老夫人一起用了午膳,等她老人家躺下午睡时,才来到客院这边。 刚刚进门,就把凤轻狂叫了过去。 凤轻狂猜想,肯定是那位孙嬷嬷把“见鬼”的事情说出去了,引起了林韵姝的怀疑,因此现在是要质问她。 所以,一会儿见了林韵姝一定要沉住气,不能露馅。 一进屋,那道锐利的目光就投了过来,凤轻狂缓步走过去,低着头道:“二小姐,有什么事吩咐奴婢吗?” “抬起头来!”林韵姝一改往日温和的语气,用命令的口吻说道。 凤轻狂稳住心态,缓缓抬头,目光坦荡地直视着对方,迎上她充满怀疑和探究的眼神。 “像,真的很像,像极了……”林韵姝盯着凤轻狂的脸,喃喃自语着,脸上露出震撼的神情,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所见。 凤轻狂故作疑惑道:“二小姐,您怎么了?” 林韵姝逐渐回过神来,说:“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你长得很眼熟吗?之前我没有想起来你像谁,直到方才在祖母的房里,看到她挂在墙上的那幅画像,我才猛然惊觉……” “那个你长得很像的人,就是我死去多年的姑姑!” 凤轻狂觉得头疼,这要怎么解释啊?该不会是要暴露了吧? “本来我还以为只是我一个人的错觉而已,但方才孙嬷嬷慌慌张张地跑来跟我说,她看见死去的大小姐了,我想,她看见的是你吧?” 林韵姝斜睨凤轻狂,眼神变得有些古怪,直看得人头皮发麻。 “是……”凤轻狂否认也无用,唯有把发生过的事情承认。 “孙嬷嬷的确是看见了奴婢,就吓得面色惨白,还一个劲地叫大小姐,当时奴婢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也吓坏了,现在小姐这么一说,奴婢就明白了,原来她是把我当成了过世的人了。” 林韵姝手撑着桌面,慢慢起身,直勾勾地看着凤轻狂,冷冷地说道:“你跟我姑姑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会长得跟她这么像?” “你来到林家有什么目的?” 她是个聪明人,心里其实早已有了一定的猜测,只是尚未完全确定,不想急着下结论。 凤轻狂努力保持镇定,微笑着说:“奴婢怎么会跟她有关系呢?只是人有相似,碰巧跟她长得像罢了,二小姐放心,奴婢只是来林家谋个差事,讨口饭吃而已,绝对没有任何恶意。” “是吗?”林韵姝显然不大接受这个解释,目光一直在对方身上打转,“通常来说,只有姐妹或者是母女两个人才有可能长的这么像,从你的年纪来看,倒真的跟姑姑的女儿很相符。” 凤轻狂眉心一跳,连忙辩驳道:“二小姐说笑了,奴婢身世可怜,出身卑微,怎么是定国公的女儿,有那么好的命?” 林韵姝见她不肯承认,也就没有继续追问,因为她知道,再追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来。 “不管你说的话是真是假,晚上都先跟我去一趟老夫人那里,叫她认一认吧!” 什么鬼?还要去见老夫人? 凤轻狂本来就心虚,一说去见林老夫人就更加慌了,老夫人平时都把林忆棠的画像挂在房里,可见已经思女成狂,到时候见了她,还不知道会如何反应呢。 “二小姐,奴婢认为,老夫人还是最好不要见到我为好,免得刺激到她,您也知道,老夫人身体不好,万一吓出个好歹来,奴婢如何担当的起?” 林韵姝顿了顿,认为此言有理,她差点把这一点给忘了,现在应当以祖母的身体为重,反正不管这丫头是什么人,终归跑不了,等日后查实了再说也不迟。 “还是你考虑得周到,这样吧,这两天你就不要出去随意走动了,呆在客院吧,免得再让更多的下人看见,议论起来,传到祖母那里去了。” 凤轻狂终于暗暗松了一口气,点头道:“是,奴婢知道了。” 于是乎,按照林韵姝的吩咐,凤轻狂便没再出门,饭食等都是由莲儿带过来,不过,这只是表面,凤轻狂可不是真的这么乖。 当天晚上深夜,她就趁所有人都睡下后,偷偷地跑出院子,偷偷潜入到了主院那边去,准备探查一下,看看能否找到什么跟林忆棠有关的线索。 但结果并不如愿,在主院内游荡了半天,才发现这里的房间要么是有下人在住,要么就是上了锁。 有人的房间自然是不能进去,于是她就撬锁进了其他的房间。 但上锁的房间内放的都是些杂物或者药材,根本没有任何跟林忆棠相关的东西。 看来真正能找到线索的地方,还是林家大宅,林忆棠以前住过院落。 这里最后只剩下老夫人居住的房间了。 老夫人思念女儿,把画像挂在房里,肯定也还收藏了其他与她有关的东西,或许能找到些什么,但现在已经是五更时分,再过不久就会有下人起来做事,万一被人听见动静,麻烦就大了。 念及此,凤轻狂决定等明天凌晨再来。 于是悄无声息地返回了客院。 清晨,天蒙蒙亮的时候,房门被敲响,外面传来莲儿的声音:“轻轻,快起来了,还要伺候小姐熟悉呢!” “知道了。” 凤轻狂睁开双眼,困得不行,但还是不得不起来,虽然林韵姝叫她别出门,但并不代表是给她放假,该干的活儿还得干。 打工仔的日子苦啊! “轻轻,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昨天晚上没睡好?”见到林韵姝的时候,她诧异地看了过来,眼里还有几分狐疑。 凤轻狂把洗脸巾拧干递过去,乖巧地说道:“可能是因为认床,所以昨夜失眠了,到了很晚才睡着,我每次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都会出现这样的情况的。” “是么?”林韵姝擦完脸又把脸巾递回去,随即坐到梳妆台前开始梳头,“那等我出门后,你就回房再睡一觉吧,横竖你也没什么事要做。” 第一百八十七章 祖孙终相见 用过早饭之后,林韵姝又来到主院这边陪伴老夫人。 这时候太阳才刚刚出来,正是柔和的时候,跟往常一样,老夫人趁着这个时候会出来散散步。 “祖母,我看您的气色比昨天又好了不少呢,相信在不久之后,您就可以痊愈了。”林韵姝走过去替换老夫人身边的丫鬟,搀着她往凉亭里走。 老夫人慈爱地笑道:“痊愈我是不敢指望了,只要能少受点苦就是上苍开恩咯。” 林韵姝莞尔道:“祖母为何这样悲观,弄得人家心里怪不是滋味的,大夫都说了,只要您好好调养,是可以痊愈的,前提是,您不要再想着以前那些不开心的事了。” “孩子啊,总是你最关心我这个老太婆了,”老夫人轻轻握住她的手,心中无比感动,“你放心,祖母不会这么容易倒下的,我还没有亲眼看着你嫁人生子呢。” “对了,你爹娘可有着手给你说亲了么?你也年纪不小了,该考虑考虑了。” “祖母……好好的您说这些干嘛?”林韵姝低下头去,做出羞赧的神态,心里面却倍感酸涩。 嫁人生子这种事,哪里轮得到她自己来考虑? 老夫人并没有察觉她的心思,兀自继续说:“你要是有了心上人,就把他带来给祖母看看,只要是人品好的,祖母都支持你,到时候祖母给你做主,为你置办婚事。” “只要是人品好,就算家世不好,祖母也不会反对的吗?”林韵姝好奇一问。 “若是人品家世俱佳,那当然是最好了。” 老夫人笑着说,“不过这样的人可遇而不可求,只要他人好,有上进心,最重要对你好,那就足够了,家世再好,人不好的话,那都是白搭。” 林韵姝看她目露伤悲,想来是又想起了些往事。 “祖母是不是又想起姑姑了?姑姑已经过世这么久了,您却一直都挂念着,甚至思念成疾,她在天上要是看见您这样,肯定也会不安心的,姑姑肯定希望您开开心心地活着啊。” “我知道,可是姝儿啊,你还没有当过娘,不明白这种痛苦,失去自己的孩子,那种锥心之痛,是多少岁月都无法淡化的。” 说着说着,眼泪就不知不觉盈满了眼眶,老夫人林韵姝赶紧掏出手帕,为老夫人擦去眼角的泪。 “从你姑姑走得那天开始,我就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她,尤其当我闭上眼睛,她的音容笑貌便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里,我仿佛还可以听见她在唤我……” 林韵姝简直后悔死了,千万个不该,不该提起姑姑啊。 “祖母,别说了,别说了……” 老人家情绪一激动起来,就容易收不住,林韵姝哄了好长时间,老夫人才逐渐平复下来。 “对了,说起你姑姑,昨天孙嬷嬷突然对我说,她看见一个长得跟她十分相似的小丫头,起初还将她误认为了鬼魂,后来跟你交谈才知,那是你带来的侍女,是不是有这么回事?” 这个孙嬷嬷,不是叫她别说出去吗?怎么转眼就告诉祖母了?真是的…… 林韵姝暗中抱怨了一句,而后点头道:“确实是有这件事,那丫头是半个多月前才来林家的,我一开始也没发觉她长得像姑姑,是昨儿个在您房里再次看见姑姑的画像,这才想起来。” “那丫头现在在哪里呢?你怎么也不带来让祖母瞧瞧?” “祖母要见她么?” 林韵姝觉得有些意外,同时又有点担心,光是说起姑姑,祖母都这么激动了,要是见到了一张长得跟姑姑几乎一样的脸,还不知道她会如何呢。 “其实也没有那么像啦,是孙嬷嬷她夸大其词了,您还是不见也罢。” 老夫人知她是担心自己,于是笑道:“二丫头放心,祖母没有这么脆弱,还撑得住的,去把人叫过来我看看。” 林韵姝拗不过她,只好吩咐莲儿去喊人。 这边,凤轻狂正在睡回笼觉,刚睡着不多会儿,就被敲门声吵醒了。 “莲儿,什么事啊?能不能让我睡个好觉了?” 莲儿直接推门走了进来,急切道:“恐怕是不能了,老夫人要见你呢!” “什么?老夫人要见我?”凤轻狂腾然坐起,瞬间睡意全无,她可还没做好去见林老夫人的心理准备啊,也不知那位老太太为人如何,眼里如何,万一让她看出端倪来…… “快点吧,别让老夫人等久了。”莲儿催促着,把凤轻狂的外衫递了过去,“你也不用紧张,老夫人很慈祥的,不会为难你。” “希望吧。”凤轻狂呵呵一笑,披上外衣大步出门。 主院内,老夫人还跟林韵姝坐在凉亭下说话,凤轻狂跟在莲儿身后,缓步走上前,低头福身道:“奴婢见过老夫人。” 老夫人转头看过来,转着眼珠上下打量她,“你就是轻轻?” “正是奴婢。”凤轻狂从容回答,始终低着头,这种感觉很奇怪,明明这张脸是长成的,她却有一种自己偷了来,不好意思拿出来见人的感觉。 可能是因她并非真正凤轻狂的缘故吧? “抬头我瞧瞧?”老夫人语气柔和地说。 凤轻狂把心一横,抬起了脑袋,只见林老夫人脸上骤然变色,激动地站了起来。 林韵姝连忙将她扶住:“祖母,您怎么样?” “像,太像了……”老夫人呢喃道,这一瞬间,她甚至以为自己回到了很久以前,她的棠儿十六七岁的时候。 但毕竟老夫人是历经过无数风雨的人,心志比一般人坚强,纵然惊愕到了极点,也还不至于在下人们面前失态。 “你叫什么名字?” 林韵姝道:“她叫风轻轻,祖母,先前我就跟您讲过的,您怎么忘了?” “姓风?”林老夫人皱了皱眉头,似乎觉得不应该是这个姓氏,但停顿了一会儿后,又点点头说:“是啊,你是说过……” 凤轻狂与林韵姝相视一眼,都没有再说话。 片刻后,老夫人摆摆手道:“我有点累了,想进去歇会儿,你们都先下去吧。” 丫鬟们扶着老夫人进了里屋,林韵姝这才松了一口气。 “虽然祖母没说,但我看,见你这一面后,她肯定又要伤心好一阵了。” 凤轻狂有些过意不去,她是为了调查林忆棠的过往才来到林家,本以为可以在悄无声息中完成任务,谁也不打搅,可没想到现在却惊动了林老夫人。 虽然她不是有意的,但惹得老夫人伤心却是事实,他老人家痛失女儿已经够可怜了,她的出现又在她伤口上撒了一把盐…… “老夫人她,会没事的吧?” “应该不会有事,祖母是我见过最坚强的人,这么多伤痛都撑过来了,还有什么是她无法承受的?” 林韵姝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一丝笑意。 这一天里,老夫人都在屋里躺着休息,没再见任何人,连林韵姝去求见也没让她进门。 深夜人静时,凤轻狂再次偷偷地出了房间,往主院这边来。 因为昨天夜里已经探访过一回了,所以这次她是熟门熟路直奔老夫人房间的。 房门从里面拴住了,但侧边的窗户没有关死,于是凤轻狂悄然越窗而入,很轻易地进到了里面。 墙角里一盏不亮的油灯正燃烧着,发出微弱的光线,让人能勉强看清里面的情形。 凤轻狂关上窗户,轻手轻脚地往里走,先往床榻的方向瞅了一眼,见老夫人正在熟睡,这才开始在屋内搜寻。 现在床头柜以及梳妆台等处找了一番,但什么也没有找到。 正气馁的时候,抬头间就瞟见梳妆台对面的墙壁上挂着一幅画像。 画里的人身着白色衣裙,头梳流云髻,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端的是如同天女下凡,美丽不可方物。 尽管原主跟林忆棠长得很像,但她身上那股绝代的风华却一半也没能继承到,果然真正的美人是靠气质支撑起来的。 “你跟她真的长得很像,是不是?” 一道轻柔的声音飘入耳中,吓了凤轻狂一跳,寻声望去,只见老夫人不知何时已经起身,坐在了床边。 她的视线落在画像上,面上的神情看不太清,但可以想象得到。 “老、老夫人……”凤轻狂奇怪的是,这老太太发现有人闯入自己房间,居然不叫喊? 难道她早就料到她会来? 林老夫人转移视线,继而朝凤轻狂望来。 “你其实根本不是什么新来的下人,你也不叫风轻轻,你姓凤,是京城定国公府来的,是棠儿的女儿,对不对?” 原来她早就猜到了……凤轻狂被大大地震撼了一把,要不怎么说姜还是老的辣呢? “既然老夫人已经猜到了,那轻狂也就没必要再隐瞒了,我确实是定国公凤衡的女儿,我化名风轻轻混进林家,是不想惊动林家人,本打算办完事就离开的。” “为什么?”老夫人扶着床边颤巍巍地站起身,不解地问:“你回到林家,为什么不用真正的身份?难道你不想跟这边的亲人相认?” 第一百八十八章 夜谈 亲人? 凤轻狂忍不住替原主哀叹了一声,她都不确定林家人是不是原主的亲人,哪有亲人彼此十几年不闻不问不见面的? 林忆棠死的时候,这些亲人在哪里?原主在凤家受罪的时候,这些亲人又在哪里? 事实上,原主连凤家那边也没有亲人,她只有个疼爱自己却短命的娘亲,从林忆棠死后,她就是个没人管的小可怜。 虽然凤轻狂不是原主,但她拥有跟她差不多的遭遇,很能感同身受,因此当听到老夫人问出的话时,她发自没心感到委屈、悲哀。 “我想,林家的诸位长辈并不想见到我吧?我只是来办些事而已,没必要兴师动众,闹得大家不愉快。” 闻言,老夫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凤轻狂也猜不到她究竟在想什么,只得站在原地不说话。 但等了很久老夫人还是没出声,她难免有些不耐烦了,遂开口问:“不知老夫人打算怎么处置我呢?” “你这些年一定在怨林家人,是不是?”老夫人不答反问,不等凤轻狂答话,又自己回答道:“你是该怨我们,换了是我,我也会怨。” 这个问题,凤轻狂是没办法替原主做出回答的,搜索了一下脑海里的记忆,似乎并没有找到多少跟林家有关记忆,除了记得他们从未出现过之外,并没有别的。 原主可能根本就没有心思去想林家的人吧?毕竟她清醒的时候身处狼窝,要忙着躲避林氏的迫害,又要调查母亲死亡的真相,她很忙。 后来原主脑子烧坏了,人变得稀里糊涂的,只顾追着慕连城跑了,恐怕连林家是自己的外祖家都不记得。 “老夫人言重了,我没什么好怨的,人家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林家对我娘不闻不问,也是可以理解的。” 凤轻狂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说出这句话,只是想到了就说出来,也没经思考,她很快就意识到,这话对一个日夜思念女儿的老人来说,就像一把锋利的刀子,狠狠地插进了心脏。 于是又有些后悔。 “不是我们对你娘不闻不问,而是当年她出嫁之时,跟家里断绝了关系,所有从徉州去的书信都没有回,大概是被她撕了,后来你的两个舅舅曾几度去京城找她,但都没有见到她。” 老夫人站得累了,自行坐回床边,蓦然叹出一口气。 “你娘恨家里拆散了她的姻缘,逼她嫁给她不爱的人,所以一直在赌气,我以为她气个几年就会慢慢想通了,因此也没有过多在意,只是每隔一段时间都去一封书信。” “就这样持续了好些年,直到收到她病故的消息。” 原来真相竟然是这样的吗?不是林家人不管林忆棠,而是林忆棠记恨往事,从而不认他们? 凤轻狂仔细回想,发现林忆棠确实从来都没有提起过林家人。 老夫人继续说:“你娘的身子骨从小就不太好,这我是知道的,加上被逼嫁人,多年积郁成疾,最后病亡并不奇怪。” “但我当年接受不了女儿突然离世,悲痛之余就把你娘的死,全部归咎在你父亲的身上,加上当时确有传言说,是你父亲害死了你娘,我就更加痛恨他,痛恨凤家,甚至把这份仇恨转移到你身上。” “所以,我不允许任何人去京城,连你娘的丧礼也不准人去,之后更是对你丝毫不过问,只当我从没把女儿嫁到凤家过。” 凤轻狂蹙起蛾眉,心想,看不出来这么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年轻时居然还是那样一个强势的女人呢,就因为她一句“不准”,林家上下连同当时还在世的林老爷都彻底跟凤家断绝了往来。 林老夫人看着凤轻狂,突然问:“听了这番话,你一定更怨我了吧?” “虽然我的确觉得老夫人的做法有点狠,但您的心情我可以理解。”凤轻狂淡淡地答道。 “这么说来,你没有怨我?”老夫人面上一喜。 “我没有怨您的资格。”凤轻狂这话的意思是,她不是原主,所以没有生怨的资格,当然是发自内心的真话。 但老夫人听了就会认为,她心里还是有怨气的。 “是了,你之前说混进林家有事情要办,能不能说说是什么事?” 老夫人这小心翼翼的口吻令凤轻狂有点不适应,不过既然身份已经暴露了,干脆就把来意说明,也好方便之后办事。 还有一个重要的问题,这位老太太是个极其精明的人,在她面前撒谎很难成功,不如说实话。 “我是来调查我娘的出嫁之前的一些事。” 老夫人疑惑地问:“什么事?” 凤轻狂如实答道:“所有往事,尤其……是她跟孟家那个人的事。” “你也知道孟子严这个人?” 老夫人再次大吃了一惊,要知道,当年林家下了很大的工夫,把林忆棠和孟子严的事情给压下来了,这才成功瞒过凤家人。 上一辈都很少有人知晓此事,更何况是凤轻狂这样的小辈? 凤轻狂笑了笑,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有些事发生过了,瞒得了一时,终归是瞒不了一世的,这个道理,老夫人应该清楚。” “是啊,确实如此。”老夫人苦笑了一声,“但你娘早已不在人世,你调查这些秘事又有什么意义呢?” 凤轻狂又答:“我怀疑我娘当年不是病死的,而是中毒身亡。” “你说什么?”老夫人惊得霍然跳起,并走向凤轻狂,一把抓住她的手臂,颤声问:“此话当真?” “我只是怀疑,尚在查证中。”凤轻狂的手臂被抓得有些疼了,忍不住皱了皱眉,淡淡地答道。 老夫人稍微镇定下来,神色愈发凝重:“你是怀疑你娘的死跟孟子严有关?可孟子严在你娘过世后不久就病死了!” “正因如此,我才更加觉得奇怪。”凤轻狂兀自分析着,“一个年轻健壮的男子,说病就病死了?未免有些草率吧?” “草率?”老夫人没想到她会用这个词来形容孟子严的死,更不明白她为何这么说,“孟子严深爱你娘,听到她的死讯,受不住打击,伤心过度,导致抑郁而亡,这并不稀奇。” “是,我相信孟子严确实对我娘情深意重,我娘过世,他定然伤心欲绝,但还不至于短短两个月内就病故吧?”凤轻狂提出质疑。 老夫人失去女儿不伤心么?她还是上了年纪的人呢,白发人送黑发人,如此巨大的伤痛,不也没有摧毁她?为何偏偏正当年的孟子严就垮了? 凤轻狂知道,自己有这样的想法,确实显得无情了,但这就是个不容忽视的疑点。 更让她觉得奇怪的,是坊间对于孟子严死亡的多种传闻。 “老夫人可知道,当年孟子严曾去过京城,并偷偷与我娘见面?” 老夫人面露惊诧,显然是不知情的。 “你怎么会这么清楚?当年你也不过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如何知道这些事的?” 凤轻狂说:“是前段时间有人告诉我的。” “是谁?你父亲?”老夫人急声问,十几年前就藏在心底的怀疑再次涌出。 “不是我爹,是我爹的一房妾室,当年我娘私下跟孟子严见面,被她安插在我娘身边的眼线看见,她本想在我爹面前揭穿,但屡次都没能成功。” “这么说,你爹并不知道?” 老夫人依然揪住凤衡不放,在她看来,如果女儿死于中毒,那就肯定是凤衡得知她跟孟子严有私情,愤恨之下痛下了杀手。 凤轻狂对凤衡并没有什么感情,但却很同情他,尽管自己也怀疑是他杀害了林忆棠,可在真相大白之前,她不想把嫌疑引到他身上去,以免坏了他的名节。 于是她便点头道:“不错,我父亲是毫不知情的,我也是根据小时候的一些记忆产生了怀疑,这次我也是瞒着父亲出来的,他不知道我来了林家。” 老夫人听她这么说,就越发迷惑了。 如果不是凤衡下的杀手,那还会有谁要杀她的棠儿?总不可能是孟子严吧? “我娘以前的事情,肯定没有人比老夫人您更清楚了,还望您可以详细地讲给我听听。”凤轻狂一脸真诚地说道。 “好,”老夫人点了点头,满眼倦怠地望着凤轻狂,“明天你再过来吧,想知道什么,我都说给你听。” 凤轻狂笑道:“多谢老夫人。” “你的身份呢,难道你还打算继续隐瞒大家,以丫鬟的身份留在林家?”老夫人当然希望她可以以棠儿女儿的身份留下来,听她喊自己一声外祖母。 但凤轻狂并不太想跟林家人走得太近,更无意以后留在林家,她还要去浪迹天涯呢。 “我想,我还是不要表露身份了,免得惊动林家的人,而且,我暗中行动更方便,要是表明了身份,难免引来大家的注意,太招摇,反而不好。” “所以,还请老夫人替我保密。” 老夫人有些失望,但也愿意尊重凤轻狂的决定,遂颔首道:“好,我不会说出去的。” 第一百八十九章 定让你好看 翌日早上起来后,凤轻狂单独来见林韵姝,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告知了她。 “所以,你果然是京城的凤表姐?”林韵姝面带欣喜的笑说,倒没有表现出多少震惊。 凤轻狂也猜到她对自己产生了怀疑,这才干脆跟她说清楚的,笑着点点头:“是啊,这些时日我假装成下人,藏身在林家,是有特殊原因的,并非有意欺瞒,对不住啊。” 林韵姝摆摆手,说:“没事,反正现在你也跟我坦白了,我就一直好奇凤表姐会是什么样的人,想着什么时候见见你呢,没想到你先找上门了,我不得不说,你跟传闻中的很不一样啊。” “这个……传言总是不可信的嘛。”凤轻狂呵呵地笑道,“对了,现在你总该回林府大宅去见大伯和我爹他们了吧?他们毕竟是你的舅舅呢,你来也不让他们知道,多令人伤心?” “我暂时还不能表露身份。”凤轻狂神情严肃地说,“二小姐,这件事,还请你替我保密。” 林韵姝不解地问:“为什么?你有什么事必须要隐瞒身份才能办么?” “到也不是必须,只是不公开身份方便一些,拜托了。”凤轻狂用恳求的语气说。 林韵姝拗不过她,只好点头答应。 “我可以不说,但是你要告诉我,你来林家的目的是什么。” 凤轻狂挽住她的手臂,笑说:“咱们先去主院那边见老夫人吧,边走边说。” 林老夫人依照昨夜的约定,把林忆棠跟孟子严的往事从头到尾地讲给了凤轻狂和林韵姝两人听。 这一讲就是一个上午,说到最后,老夫人已经泪流满面。 “都是我的错,若不是当年我跟老爷强行拆散你娘的姻缘,逼她嫁到京城,成了家族的牺牲品,她也不会年纪轻轻就走了,我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祖母,事情过去这么久,您就不要继续这样自责了,一定要保重身体啊!”林韵姝轻声安抚道。 凤轻狂看着老夫人这副模样,除了叹息还是叹息,林忆棠被迫嫁给不爱的人,最后饮恨而终,确实很惨,可这些年老夫人所受的折磨也丝毫不会比她那几年少。 人啊,总是要到失去的时候才会后悔。 “凤丫头,你想要知道的事,我都已经跟你说了,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老夫人看着凤轻狂,沙哑着声音问。 凤轻狂淡淡答道:“我还没想好。” 她现在一点头绪都没有,其实林忆棠的故事听了跟没听没什么区别,最多只是让她对这个人更了解了一些,仅此而已。 “恐怕还要去查一下孟子严,我始终觉得此人死得有点蹊跷。” “可孟子严已经死了十几年了,他的事只有孟家的人才清楚,这些年来孟家和林家基本上断绝了往来,要查他很难。”林韵姝皱眉道。 凤轻狂微微颔首,这一点她也明白,孟子严本身就是个迷,死因都有好几种说法,在林忆棠死后的那几个月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怕孟家人也不一定清楚,要跟他关系最亲近的人才知道,比如他的父母,亦或是贴身随从之类的人。 孟家不比林家,凤轻狂不可能再装成下人混进去,只能另想办法了。 “不论你想做什么,外祖母都支持你,”老夫人露出慈祥的笑容,“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说,或者跟姝儿说也一样,知道吗?” 这是老夫人在跟自己示好……凤轻狂明白老太太的心情,可是,让她现在喊她一声“外祖母”,她真的叫不出口。 “多谢老夫人好意,轻狂记住了。” 老夫人的目光暗淡了些许,她垂眸掩住眸底的失落,没再多言,忽而转头望向墙上的画像,心说:“棠儿,母亲对不住你的地方,以后只能补偿给凤丫头了,你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这孩子一生无灾无难,快乐康健。” 本来林韵姝打算今天回林府的,但考虑到老夫人的身体状况尚未稳定,她又多留了两日,第五天才离开别庄。 马车内,凤轻狂坐在窗边,望着外面移动的风景发愣。 耳边突然传来林韵姝的问话:“凤表姐,你是不是压根就没打算跟林家人相认,只想着办完事就悄悄离开?” 凤轻狂点头承认:“十几年了,大家彼此没有往来,日子过得安宁无恙,我一出现肯定会在林家掀起起不小的波澜,我不想打扰你们。” “你怪林家人对你不闻不问,是吗?”林韵姝满脸歉疚地看着她,“我也觉得这些年林家这边的人太冷酷了些,但大家心里还是惦记着你和姑姑的。” “我知道,我没有怪你们。”凤轻狂微微一笑,“二小姐,这次我来到林家最大的收获,便是与你相识,如果你不嫌弃,咱们以后一直都是朋友。” “应该是姐妹才对吧?”林韵姝凑过来挽着她的手,巧笑嫣然道。 凤轻狂轻轻一笑,点头道:“对,是姐妹,不过我名声不好,你可要慎重考虑了。” 林韵姝笑道:“名声嘛,我其实并不那么在乎,至少没以前那么在乎了。” 在听过姑姑的悲惨故事之后,她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内心,不管将来爹娘怎么逼迫,她死都不会嫁给那个姓黎的。 回到林府时,正是黄昏时分,凤轻狂表明身份后,林韵姝没有再让她做丫鬟做的事,这几天都是莲儿一人在忙前忙后,但到了林府,凤轻狂还要继续装成下人,也就照样做之前的工作。 她拎着一大包行李跟在林韵姝身后,进门时,突然不知是谁从身后用力推了一下,“嘭”的一声摔在地上。 “哈哈……看看她的样子,真是有趣。” 这个笑得花枝乱颤的人,正是林韵绮。 “凤……轻轻!你怎么样?”林韵姝大惊失色,连忙回过头来扶凤轻狂。 凤轻狂摆了摆手,自行站起身,狠狠地瞪了林韵绮一眼,冷声质问:“堂堂林家大小姐,这么捉弄人,似乎太有失体统了吧?” 林韵绮摆出一副迷茫的神情,对身边的丫鬟道:“她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呢?” 这位堂姐的为人,林韵姝再清楚不过,根本用不着多想,她便知道,肯定是她推的凤轻狂,于是沉着脸道:“姐姐,你怎么能做这样的事呢?不是说过不再找凤……轻轻的麻烦了吗?” “明明是她自己摔倒的,怎么还怪到我头上来了?”林韵绮见她居然又在维护这贱丫头,心里无比恼恨,美丽的眸子里都快要喷出火焰来了。 林韵姝压低声音道:“姐姐,事实如何你心知肚明,又何必在这里演戏?你还是跟轻轻道个歉吧!” 她是觉得,凤轻狂说到底还是定国公的嫡女,身份上高出林韵绮一大截,要是林韵绮做得太过分,将来凤轻狂报复起来,只怕后果严重。 还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为好。 但林韵绮又岂会愿意向一个丫鬟赔罪? “我没听错吧?你让我跟她道歉?我堂堂林家大小姐,我不要面子的吗?荒谬!” “姐姐,你……”林韵姝真是急得慌,还欲继续劝说的时候,却被凤轻狂拉住手腕。 “二小姐,算了,大小姐道歉,奴婢可当不起,方才就当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吧。” 林韵姝听她都这么说了,也不好再纠缠,遂点点头,意味深长地看了林韵绮那边一眼,转身往雅书轩而去了。 林韵绮站在原地,目光阴鸷地瞪着凤轻狂的背影,紧紧攥住拳头,咬牙道:“一个卑贱的奴婢也敢跟我做对,我定让你好看!” 孟家怎么说也是徉州的大户人家,凤轻狂深知凭自己一己之力想要调查清楚这个家族,是要耗费相当长时间的。 于是思来想去,她最后决定去找一趟沈璃,请他帮自己彻底地调查一番孟家和孟子严。 虽然有点厚脸皮了,但林韵绮越来越针对她,林府这个地方她已经不能再待太久,越快离开越好。 因此,是为了尽快查出真相,她只有请求援助。 但是这天早上,当凤轻狂准备出门之时,却被林韵绮带着一帮下人拦住了去路。 “大小姐,您这是要做什么?”凤轻狂忍着怒火问。 林韵绮勾唇冷笑,幽幽道:“做什么?你偷了我们林家的传家之宝,现在我就要抓你去受罚!” “什么传家之宝?”凤轻狂一脸困惑,心头掠过一阵不详的预感。 看林韵绮这副得意的模样,这多半是她设下的阴谋。 “林家的传家宝玉如意,现在不见了,肯定是被你拿了!” 凤轻狂怒道:“玉如意不见了,你们应该派人搜寻,凭什么说是我拿的?”但话刚出口,她就意识到什么,顿时脊背一凉。 林韵绮笑道:“不用你教我怎么做事,我早就已经派人去你房间搜查了,是不是你偷了玉如意,很快就会有结果,现在,你先跟我去祠堂吧!” 这是一场早就计划好的局,凤轻狂知道自己辩解也是徒劳,只好乖乖就范。 第一百九十章 栽赃嫁祸 林家的后院有个祠堂,是用来供奉祖先牌位的,只有在特定的时日里,主子们才会去上香供拜,平时都是由专人看守和打扫。 家传之宝玉如意便供在众多牌位的中央,从没有人敢去挪动它,如今却突然被盗了,顿时引起轩然大波。 不仅下人们内心惶惶不安,林玉珲和林靖荣叔侄俩也急得团团转,尤其是林玉珲。 林玉堂去了京城不到半个月,他刚接手林家,传家宝就被偷了,府里的下人还不知道会怎么议论呢。 “二叔,我把嫌疑人带来了!”林韵绮带着凤轻狂走进祠堂,满脸自信地说道。 林玉珲和林靖荣二人齐齐转过身来,朝凤轻狂看去,见这是一个十六七岁,弱质纤纤的少女,一时间都觉得不可置信。 “绮儿,你该不会是在开玩笑吧?就这么一个小姑娘,她能偷走玉如意?是不是她哪里做的不好,惹你生气了,你就趁机公报私仇呢?” 林靖荣皱着剑眉,小声地问道。 虽然声音很小,但凤轻狂还是清楚地听见了,并差点笑出来,不愧是亲哥哥,一眼就看穿了自家妹子。 林韵绮气鼓鼓地说:“哥,你怎么这么说嘛,我怎么是你说的那种人?玉如意真的是她偷的,一会儿找出证据来,你就知道我是对的了!” 虽说林靖荣确实心存怀疑,但现在玉如意丢了,事情非同小可,任何一个可疑的人也不能放过。 于是,他转而看向凤轻狂,用质问的语气道:“林家的规矩,你应该清楚,未免到时候受苦,你最好是主动交代,究竟玉如意是不是你偷的?” 没有做过的事情,肯定是不能承认的,即使凤轻狂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也果断地摇头:“不是我偷的。” 准确来说,她压根就不知道原来林家还有这样一件传家宝。 当然,这种话说出来都是多余,没人会相信的。 林韵绮斥道:“哼,还在这儿嘴硬!一会儿从你房里把证物搜出来,你就无话可说了!” 凤轻狂斜眼看过去,面上毫无惧色,反而满是愤怒。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现在证物尚未搜出,为何大小姐就已经这么肯定是我偷的了?” “又为何从一开始,大小姐不去搜别人的房间,径直直奔我的房间?好像你未卜先知,早就算到玉如意在我房里似的?” 方才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听她这么一反问,林靖荣和林玉珲两人也心生了疑问。 面对质疑,林韵绮不由慌了一下,不过很快又恢复了镇定。 “那是因为有人告诉我,昨天看见这丫头在祠堂附近出现过,而且她当时鬼鬼祟祟的,形迹可疑,一看就没安什么好心,所以我认定玉如意一定是被她盗走了。” 凤轻狂就因为担心碰到林韵绮,跟她发生冲突,所以昨天一直待在雅书轩,院门都没踏出过半步,又怎么可能出现在祠堂这边? 林韵绮的谎话张口就来,说得跟真的一样,而能给凤轻狂作证的只有林韵姝和莲儿,这两人此时都不在场,她就算开口辩驳,也是苍白而无力的,还不如省点儿口水和力气吧。 这时候,外面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几个婆子快步走进,其中一人手里正捧着血红的玉如意。 “大小姐,不出您所料,果真在房里找到了玉如意!” 林玉珲急忙把玉如意接到手上,仔仔细细查看,确定并没有丝毫损坏之后,这才激动地说道:“找回来就好,找回来就好啊……” 然后把如意放回原位,拜了三拜。 “正所谓日防夜防,家贼难防,这次要不是这婢女探路的时候恰好被人看见,及时禀报给了我,这柄玉如意就找不回来了!” 林韵绮一脸气愤地说,“二叔,这丫头竟然胆敢偷东西,偷的还是玉如意这么贵重的宝物,一定不能轻饶,否则以后府里的下人都要效仿她了!” “说的不错。”林玉珲微微颔首,当即横眉竖目,大声道:“来人!先把这丫头拖出去,重打五十大板,然后送交官府!” 五十大板已经能把一个女子打得半死,最后还要被送去官府,可谓是相当凄惨了,林靖荣是个心软之人,方才还恨这丫头盗取玉如意,现下又心生了不忍。 “二叔,这一个小姑娘哪里受得住五十大板?还是罚轻一些吧,要是闹出人命来,也对林家的名声不好。” 林韵绮取笑道:“大哥是看她长得这般花容月貌,舍不得了吧?你什么时候还怜香惜玉起来了?” “胡扯什么呢?”林靖荣低斥一声,快速地扫了凤轻狂一眼,脸色逐渐变得难看,“我只是不想把林家的家事闹到外界去,让外人看了笑话!” 林韵绮吐了吐舌头,说:“不管怎么样,我始终认为不能轻饶这丫头,毕竟有家规在前,若是不按照家规进行严惩,日后还如何制约府里其他的下人?” 林玉珲认为林韵绮此言有理,但林靖荣的考虑也不无道理,于是便又说:“那就减十下,重打四十大板,之后送交官府吧!拖下去!” “等等!” 未等下人们上前拽人,凤轻狂先大喊道,“就算玉如意确实是从我房里搜出来的,也不能证明就是我偷的,或许是有人偷了,故意放到我房间内,栽赃嫁祸给我呢?” “二老爷这样就判了我的死刑,未免太轻率了,我不服!” 头一次听说主子惩罚下人,下人还敢当面斥责主子,说不服的,林玉珲登时觉得好气又好笑。 “照你的意思,你是觉得我们证据不足,拿你没办法了?” 凤轻狂淡定地说道:“我没有偷玉如意,它是怎么出现在我房里的,我根本不知道,我只是一下人,虽然身份卑微,但也不是任人践踏的,要我为自己从来没有做过的事情承担罪责,那绝无可能!就算到时候到了官府,我也还是这句话!” “真是岂有此理,到了现在还在窃词狡辩!”林韵绮怒喝道,“如今证据确凿,到了官府即便你不认罪也没用了,来人,带下去!” “你们这是冤枉人!”凤轻狂冷冷一笑:“堂堂林家居然不分青红皂白虐打下人,就不怕传出去被人议论吗?” 林家的名声在徉州几十年如一日的好,这个地方从未有半点于林家不利的出现过,一来是因为林家确实严于律己,事事俱到。 二来则是因为一旦有于家族名声有污点的事情出现,林家人就会立刻想办法压下来。 可以说,林家世代都容不得家族有任何可以诟病之处,因此,林玉珲在听到凤轻狂的话后,立刻便犹豫了。 “等一等!此事确实还有许多可疑之处……这样吧,把人带下去关着,等调查清楚真相,再做定夺。” 林韵绮很清楚,如果现在不立刻处置凤轻狂,过后林韵姝赶过来,一定会维护她,再想整治她就难了。 这时,之前那个交出玉如意的婆子又上前道:“二老爷,奴婢在这丫头房里还搜出一大笔钱财,和不少价值连城的宝物等,请您过目。” 闻言,凤轻狂心里咯噔一下。 她的积蓄……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呢? 林玉珲打开婆子手里的木箱,大叠的银票和金银珠宝映入眼帘,登时脸色大变,其他人也都惊呆在原地。 并不是他们没见过这么多财宝,而是没见过这么多财宝从一个下人房里搜出来。 “风轻轻,你现在还有什么话好说?可别告诉我,这些珠宝都是你自个儿的?”林韵绮心里在狂笑,表面上依旧表现得愤愤不平。 谁会相信一个下人能有这么多积蓄?要是有这么多钱,她也就不是下人,而是主子了! 连先前为凤轻狂说话的林靖荣都再无话可说,无奈地摇了摇头,“想不到好好的姑娘家,竟然是惯偷惯犯,这也就难怪玉如意能被她盗了去了。” 林韵绮哂笑道:“我看她一开始来到林家,就是冲着玉如意来的,否则她已经得了这么多钱财,去做什么不行,非要来当丫鬟?” “说吧,这些钱和珠宝,都是你从哪里盗来的?”林玉珲瞪着凤轻狂,厉声质问。 这回倒也不算是冤枉了凤轻狂,这里面几乎每一分钱都是她偷来的,但一码归一码,她确实盗取过不少好东西,玉如意却不是她偷的。 “是我自己的,不是偷的。” 反正这些银票都是在暗市倒卖宝贝换来的,剩下的一些首饰,虽然是在京城的时候偷来的,上面却并没有标识,谁也不知道出处,即便拿到官府去,都很难查出来,她不怕被拆穿。 “哈哈……”林韵绮大笑出声,“你自己的?开什么玩笑呢?你要是这么有钱,还用当小偷?骗谁啊?” 她说着,踱步过去,目光一下子被箱子里的那把短刀吸引。 “这也是你自己的?一个小姑娘,身上带把刀?这也太可笑了吧?” 第一百九十一章 她是贼 “这是别人送的。”凤轻狂死死盯着林韵绮手上的柳月刀,面色阴沉下来,伸手道:“这是我的东西,还给我!” 林韵绮见她突然发怒,料想这把刀对她有什么特殊意义,遂把短刀握入掌中,挑眉道:“这刀打造得相当漂亮精巧呢,使起来肯定特别顺手,不如就送给我了?” “还给我!”凤轻狂又重复了一句,心下怒火更盛。 但林韵绮越发确定她看重这把刀,就更加不愿意交还,粲然一笑说:“这刀还不知道是你怎么得来的呢,理应一并交到官府去,还给它原本的主人才是。” “二叔,现在可以确定这丫头就是个窃贼,应该立刻绑起来,送官严惩了吧?” 有了这些证物,林玉珲不再有顾虑,当即便吩咐抓人。 凤轻狂没有反抗,她也根本反抗不了,很快就被五花大绑起来,准备押着出门。 在此关键时候,林韵姝却突然赶到了。 “住手!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林韵绮满脸笑意道:“妹妹,你前几天才收的这个丫鬟,原来是个贼,差点把咱们家的玉如意偷走,好在发现得及时,否则咱们林家的损失就可大了。” “胡说!她怎么可能是贼?” 林韵姝自然不会相信这种荒谬之言,且不论凤轻狂的为人,单看她定国公府千金的身份,也足以令她对凤轻狂深信不疑。 “爹,玉如意不会是轻轻偷的,您快放了她!” 见她事到如今还这么维护凤轻狂,林韵绮登时又怒又恨,气得跺脚。 “姝儿!怎么到了现在你还在替她说话?你知不知道这丫头她不是好人啊?你怎么……” 林韵姝立即打断她的话:“姐姐,我知道你对轻轻一直有偏见,但你也不能趁机给你公报私仇,胡乱污蔑她啊,她可是……” 激动之余,差点把凤轻狂的身份说出来,好在凤轻狂递来眼神,及时止住了她的话头。 林韵绮又把方才搜出来的钱财珠宝给林韵姝看。 “这些都是她之前从别处偷来的,你好好看清楚,她要不是窃贼,还有谁是?” “这……”林韵姝呆了一呆,瞟了凤轻狂一眼,说:“这也不能说明她就是贼啊,这些东西或许是她自己的呢?” “一个下人怎么可能有这么多钱财?”林韵绮简直要跳起来了,“姝儿,你是不是被她灌了什么迷魂汤,给弄得神志不清了?” “我……”林韵姝实在不知该如何解释,只叹了一口气,“我向大家保证,轻轻一定不是偷玉如意的贼人,一定不是,你们相信我好不好?” 然而,大家都冷漠地看着她,脸上写着“不相信”三个字。 凤轻狂眼看着事情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也是束手无策,心想,如果真要被送到官府去的话,也只有表露身份了。 林玉珲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怒道:“不用多说了,先把这丫头送到官府去,究竟是不是贼,自有府衙的人去查实!” “等等!”林韵姝又大叫一声,冲过去将凤轻狂护在身后,“爹,你要是把她送去了官府,祖母不会饶你的!” “这跟你祖母有什么关系?”林玉珲觉得好笑,正要叫人把她拉开的时候,又听得她说:“因为,因为她根本不是什么丫鬟,而是姑姑的女儿,是京城国公府的凤表姐!” 这话一出,其余三人皆满面愕然。 “你说她是凤轻狂?”林韵绮惊呼出声,一个劲地打量着凤轻狂,眼里满是怀疑。 换了是谁都会怀疑的,谁会相信堂堂一个千金大小姐,居然能化身成下人,隐瞒身份混进自己外祖家中?还做了快一个月的粗活了? 这听起来就是在扯淡。 凤轻狂没有说话,挺直脊背站在原地,任由几个人打量,表现得淡定而从容。 这个时候她不能说话,最好还是由林韵姝来解释比较好,否则显得她急于取信众人似的,反而引人猜疑。 “她就是凤表姐!前几天刚跟祖母在别庄相认过,我也是那时候才知道的。” 林玉珲疑惑地问:“此话当真?” “爹要是不相信的话,可以亲自去问祖母她老人家!” 林韵绮冷笑道:“祖母年纪大了,认错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她看花眼也就罢了,怎么你也这么不经事,竟然还傻乎乎地上了这女子的当呢?” “咱们都没有见过凤表妹,自然是无法辨别真假,她就是抓住这一点,才敢骗你和祖母的,不过,林家人不是个个都这么好骗的,我可不会相信这种荒唐的事!” 她短短几句话,就把凤轻狂定为了冒名顶替的骗子。 “姐姐,你怎么……” 林韵姝只知道林韵绮平时为人有些骄纵,却不知原来她还有恶毒的一面,在明知轻轻是表妹的情况下,还想要把她往绝路上逼。 林韵绮瞪了林韵姝一眼,转而对林玉珲说:“二叔,这丫头粗鄙刁钻,哪里有点千金小姐的样子?她分明是假冒凤家表妹来欺骗大家,想以此摆脱罪名,您可千万不要上她的当啊!” “还是尽快交到官府去为好,免得她再生事端,闹得林家鸡犬不宁。” 林玉珲一时之间也实在是不知该如何决定,心里充满犹豫。 这时,林靖荣突然说道:“二叔,我倒认为不用着急,虽然现在还不能确定这女子是不是真正的凤表妹,但可以先把她囚禁起来,之后再去慢慢调查。” “她不过是个弱女子,有人看着,不至于跑掉的,再说,不论如何还是得先请示祖母,否则她老人家知道咱们瞒着她把人送到了官府,一定会气得大发雷霆。” 考虑到老夫人那边,林玉珲最终决定听从林靖荣的建议,遂颔首道:“那好,就先把这丫头带到偏堂去,派几个人寸步不离地看守着,等我去见过老夫人再说。” “二叔……” 林韵绮还欲说什么,却被林玉珲打断了:“不必多言了,就这么办吧!” 于是乎,最终凤轻狂被带到偏堂看管,林韵绮气呼呼地跑了,林韵姝则上前对林玉珲道:“爹,方才我来之前已经派人去别庄通知祖母了,估摸着她老人家可能会亲自来一趟,所以,您还是先不要过去了。” “你祖母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怎么能劳身费神亲自过来呢?你也真是胡闹!”林玉珲满脸不喜,低声斥责道。 林韵姝淡淡地勾了勾唇,说:“祖母要是不亲自过来,凤表姐还不知道要受什么样的罪呢,爹您一向是重男轻女的,对我这个亲生女儿都这般冷酷,更何况是个外甥女?考虑到凤表姐的人身安全,我觉得还是得请祖母过来做主。” “你,你说什么?”林玉珲气得青筋暴起,面色铁青,“是谁给你的胆子,居然敢数落起为父来了?” “爹,我不是在数落您,我怎么敢呢?我方才说的,句句属实不是吗?” 林韵姝冷冷地笑了笑,扭头走了。 林靖荣这个侄儿对林玉珲自然不好说什么,略显尴尬地点了点头,连忙大步走出了门。 “小妹!” 他追上去,一把拽住林韵姝的手腕,语气中夹带着些许无奈:“小妹,你最近是怎么了?为何总是脾气这么大,动不动就顶撞二叔呢?他毕竟是你父亲,像方才那样跟他说话可太无礼了。” “我也不想这样,但是……” “但是什么?” 林靖荣还不知道林玉珲夫妻二人要把林韵姝嫁到黎家的事,故而对于林韵姝的变化感到困惑又不解。 这个堂妹向来是最乖巧懂事的,从来不会顶撞长辈,说话做事最有分寸,因此也最得老夫人的喜欢,可最近这段时间,她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林韵姝不想把自己哪点烦心事拿出来说事,让林靖荣同情自己,所以犹豫片刻后,摇头道:“没什么,是我自己心情不好,我会尽快调整过来的。” “你真的没事吗?要是有什么不开心的,可以跟我说,我会帮你的。”林靖荣真诚地说道。 “真的没事,大哥不用担心。” 林韵姝准备走的时候,林靖荣忽然又问:“对了,那个丫头……她真的是凤家表妹吗?” “如果你问我,我当然会答是,不过既然你们不相信,我说再多也没用,一切等祖母来了自有分晓。” 两人说着,并肩往主院的方向而去。 凤轻狂被关到偏堂之后,门口就守了好几个下人,连窗户外也各有两人守着,不准任何人靠近。 虽然因为身份暴露了,有些恼火,但事已至此,也改变不了什么,既来之则安之,凤轻狂也只有接受现实。 在里面坐着发呆了近一个时辰后,外面突然传来说话声。 “让开,我要进去!” “大小姐,二老爷吩咐过,在事情弄清楚之前,闲杂人等不得进去,您还是请回吧。” 是林韵绮? 凤轻狂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偏头往门口的方向看了过去,只见林韵绮板着一张脸,厉声骂道:“我是闲杂人等吗?快让开!” 第一百九十二章 谁先动手 正当林韵绮在偏堂门口闹腾的时候,收到消息的林老夫人已经急匆匆地赶回了林家大宅。 才一进门便怒声问道:“我的外孙女呢?被他们怎么样了?快带我去见她!” 下人们不知道老夫人嘴里的“外孙女”是谁,一时间面面相觑,不知如何作答。 于是一旁的孙嬷嬷连忙补充道:“就是今天被诬陷盗取了玉如意的那个丫头,现在何处?还不快去请来?想看着老夫人干着急是不是?” 什么?那个胆大包天的丫头居然是老夫人的外孙女?那……不就是表小姐吗? 下人一听这消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缓了半天才有人答道:“回老夫人,那丫头现正被关在祠堂的偏堂呢。” “什么?”林老夫人听说凤轻狂被关,顿时暴跳如雷,“你们竟然敢把我的外孙女关起来?好大的胆子!” 下人吓得冷汗直流,赶忙推脱责任,说:“老夫人息怒,这是二老爷的意思!” “去把二老爷给我唤过来,我要骂死他!”老夫人此时已是气得胸口剧烈起伏,脸色铁青,下人丝毫不敢耽误,火速跑去通知林玉珲了。 孙嬷嬷怕老夫人气到身子,连忙搀扶着她到桌边坐。 “老夫人先喝口茶,消消气,二老爷把表小姐关在偏堂,肯定也只是怕她跑了,没有伤害她的意思,他毕竟不知道表小姐的身份,这么做也情有可原,一会儿您向他说明,让他把表小姐放了,也就没事了。” 老夫人叹气道:“唉,我是担心凤丫头因此事更加厌恶林家,以后就不愿意往这边走动了。” “表小姐不似那样小心眼的人,老夫人多虑了。”孙嬷嬷笑着劝慰。 可老夫人心中对凤轻狂有愧,总小心翼翼,不由自主往坏处去想,她已经失去女儿了,如何能再失去外孙女? 不多久,林玉珲快步跑进大厅,先拜了一拜:“儿子给母亲请安。” 老夫人哼了一声,冷眼看着他,质问道:“我问你,你把凤丫头怎么了?” “母亲说的是那个盗取玉如意的丫鬟吗?” “什么丫鬟?她是你的外甥女!快把人放出来,否则我跟你没完!” 林玉珲见状,虽然有点怵,但还是发出质疑:“母亲,您何以如此确定那女子就是小妹的女儿呢?” “凤家丫头自小与林家没有往来,咱们都从未见过,长得什么模样有谁知道?说不定这女子是假冒的,处心积虑地欺骗您呢。” 老夫人执起手里的拐杖,狠狠地在地上锤了一记,斥道:“呵,真是笑话!外孙女是真是假,我还分辨不出来么?你是不是当我老眼昏花了?” “母亲息怒,儿子不是这个意思,只不过那丫鬟诡计多端,狡猾得很,连玉如意都能偷到手,扯谎骗人还是信手拈来?” 林玉珲郑重其事地分析着,“还有,如果她真的是凤丫头,堂堂国公府千金,怎会自降身份来林家做下人?这显然就说不通!” “娘,儿子知道您思念小妹,加上心里对她有愧,想把一切弥补在她女儿身上,可您也不能好不设防,让居心不良之人钻了空子啊?” 老夫人听他越说越难听,当即又是一声厉喝:“够了!你不信也罢,先把人给我放出来!” “母亲……” “不好了!” 这时,一个小厮大步跑了进来,喘着气道:“大事不好了,大小姐和偏堂那位打起来了!” “什么?” 老夫人和林玉珲同时惊得满脸错愕,一时呆住,老夫人下意识觉得凤轻狂会吃亏,很担心她受伤。 林玉珲则认为林韵绮是个千金大小姐,平日娇生惯养的,肯定打不过做惯了粗活的下人。 “现在情况怎么样了,大小姐受伤没有?” 小厮抹着汗答道:“小人也不知道……” “快,快带我去瞧瞧!”老夫人心急如焚,无话不说就拄着拐杖往外跑。 林玉珲连忙跟上去,扶住她老人家的手臂,劝说道:“母亲不要着急,两个小姑娘哪能打得起来,最多不过是吵吵嘴罢了。” “大丫头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从来就不愿意吃亏的,凤丫头体格瘦弱,哪能打得过她?” 身份都尚未确定呢,这就开始偏心了?林玉珲黑了一下脸,心里很是不满。 一行人急匆匆赶到偏堂的时候,见到的是这样一副景象:凤轻狂和林韵绮两人扭打在地上难分难解,下人们却是满脸惊奇,在旁边观看,也不上前阻止,只偷偷掩着嘴笑。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上去把人拉开!”林玉珲怒吼道。 几个小厮这才上前将二人拉开。 只见林韵绮身上衣衫和头发凌乱,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还有血丝,好不狼狈,反观凤轻狂虽然一样衣裳和头发都乱了,却毫发无损,并且神色自若,镇定非常。 老夫人冷着脸问:“究竟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如何打起来了?” 林韵绮一见是老夫人来了,立刻推开身边的下人,扑了过去,声泪俱下地说道:“祖母,您可算过来了,您要是再晚来一会儿,绮儿就要被这个冒牌货给打死了,呜呜……” 哭得梨花带雨,那叫一个凄惨! 凤轻狂就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她演戏。 虽然老夫人不太喜欢林韵绮这脾气,但毕竟是自己的孙女,心中还是疼爱的,见她哭得这样伤心,一下子就心软了,遂搂住她的肩膀柔声安慰:“好了,祖母知道你受苦了,别哭……” 林韵绮见老夫人这样安抚自己,不由好生得意,毕竟她才是从小养到大的孙女,祖母终归最疼的还是她。 哼,那个小贱人即使真的是凤轻狂又怎么样?还不顶多就是个外人?哪能比得上她和老夫人亲厚? “祖母,您要为我做主啊,这个人她好恶毒的,您看她把我打成什么样了?我的脸都肿了,要是因此毁了容,以后嫁不出去的话,我这辈子就毁了,祖母……” 老夫人先是瞅了凤轻狂一眼,见她依然镇定如常,满脸坦荡,不禁心想,这两个孩子差不多的年纪,为人处事却是天差地别。 “只是红肿了而已,并无外伤,毁容还不至于,一会儿回去冰敷一阵,再上些药就没事了,不要这样小题大做,堂堂林家的大小姐,这样哭哭啼啼大喊大叫的,成何体统?” 林韵绮面色一滞,祖母竟然说她小题大做?有没有搞错啊?她都受伤了好不好? 不过,现在做主的人是老夫人,还是乖乖听话,别惹她生气为好。 于是,她连忙止住了哭泣,一脸哀怨地抹眼泪。 林玉珲板起脸,对着旁边的几个下人吼道:“你们也是,大小姐被人欺负都不知道上去制止也就罢了,竟然还在一旁看热闹,简直可恨!立刻给我下去,各领二十大板!” 下人们低着头准备出门,不料老夫人突然喊道:“等等!我问你们,适才是谁先动的手?” 众人不约而同地快速扫了林韵绮一眼,但都齐齐指向凤轻狂:“是她先动手的!” 谁敢指认大小姐?难道不想在林家混了么? 林韵绮十分满意,不由自主地勾起了唇角,挑衅似的望向凤轻狂,好似在说:“想跟我斗,你还不够格!” 凤轻狂依旧不发一言,似乎并没有要辩解的意思。 然而老夫人又岂是这么好糊弄的人? “来人啊,把这几个睁眼说瞎话的奴才拖出去,各打一百大板,以儆效尤!” 几个下人吓得腿软,纷纷下跪求饶:“老夫人恕罪,恕罪啊……” 老夫人冷哼道:“不想被打残,那就说实话!” “是大小姐先动手,是大小姐!” “确实是大小姐先动手的,我们是怕大小姐事后责罚,这才撒谎的,求老夫人宽恕!” 听到这些话,林韵绮整个人都不好了,嘴角剧烈地抽搐着,脸色难看至极,而最让她气恨的,不是几个下人突然改口,而是老夫人居然帮着凤轻狂。 怎么会这样? 待下人都退下后,老夫人这才转头看向林韵绮,满脸愠色道:“绮儿,你可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祖母,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林韵绮灵机一动,张口便又为自己辩解:“我不是无缘无故跟她动手,是她说了些很难听的话,我才……” “她说她混进林家就是为了盗取财宝,担心有一天在林家遇到危险,于是冒充凤家表妹欺骗您,目的是找个靠山啊,我恼恨她竟然敢利用祖母,实在是气不过才跟她动手的!” 这个林韵绮可真是谎话张口就来,反应快的很呢,凤轻狂暗暗冷笑了一声,还是默不作声。 因为她清楚,就凭林韵绮这点段位,还糊弄不了老夫人。 果不其然,在听到林韵绮的话后,老夫人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还在往你表妹身上泼脏水!你这孩子儿时也是秉性纯良,善良正直,怎么现如今变成这样?究竟是什么缘故,你非要对凤丫头步步紧逼?” 第一百九十三章 特效药丸 林韵绮大吼道:“她是冒充的,根本不是真的表妹,为什么祖母你就是不相信我,非要相信这个偷东西的贼呢?” 眼看着老夫人额上青筋暴起,场面就要失控,林玉珲打算站出来做调解,这时却突然听见“啪”的一声脆响。 闻声望去,只见林韵绮那张本来就红肿了的脸瞬间又多了一道手掌印。 林玉珲愣住了,凤轻狂也愣住了。 不过后者震惊之余,更多的是担忧,老夫人为了她而打了林韵绮一耳光,林韵绮日后还不恨死了她,更加想方设法地找她报仇了么? 此时林韵绮捂着脸直掉眼泪,顿时委屈极了,长这么大以来,祖母还是第一次打她,甚至是训斥她,而这一切居然是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下人! “我再说一次,这是你的表妹,不是什么下人,更不是贼!往后我要是再听见你如此出言诋毁,绝不轻饶!听明白了没有?”老夫人大声呵斥,气势十足。 这话既是说给林韵绮听的,也是说给林玉珲听的。 “不管你们接不接受事实,凤丫头都是林家的表小姐,谁也不准欺负她,否则就是跟我这个老太婆过不去!” 林玉珲急忙说:“母亲,您别这么激动,既然都已经证实这丫头是小妹的女儿,那咱们林家上上下下当然都会好好待她,怎么会欺负她呢?” 老夫人哼道:“那就最好了。” 凤轻狂偷偷地抬眸看向林韵绮,对方正好也看了过来,只是那眼神比刀子还锋利,令人看了不由心底发毛。 “就算她真是凤家表妹,她盗取玉如意总是事实,还是需要为此事负责的,祖母总不能这么偏心,在这么严重的事情上面还袒护她吧?” 老夫人正要训斥的时候,凤轻狂终于开口了:“我说过,玉如意不是我偷的,为何大小姐偏要把这么大的罪名安在我身上?也不知你究竟居心何在?” 林韵绮冷嗤道:“不是你偷的?呵呵,你当然这么说了,哪个贼会承认自己是贼的?可是,之前玉如意就是下人在你房里搜查出来的,你又怎么解释?” “难不成,是玉如意自己长了翅膀,飞到你房间去的?” 凤轻狂轻笑一声,说:“它如何出现在我房里的,大小姐不是最清楚了吗?” “你这话什么意思?”林韵绮目光阴冷地瞪着她,嘴角微微抽动,衣袖中的素手攥得越来越紧,掌心有些出汗了。 她担心老夫人怀疑自己,于是想尽快把偷玉如意的罪名在凤轻狂头上扣死,但她不明白,她越是咄咄逼人,就越是显得心虚,越是引人怀疑。 凤轻狂没有理她,直接对老夫人说道:“老夫人,玉如意确实不是我偷的,是有人事先盗走了玉如意,然后放到我房里,栽赃嫁祸给我的!我有办法找出真正的盗贼,以证清白。” 闻言,老夫人挑眉问:“哦?你如何自证清白?” 凤轻狂随即拿出一只巴掌大的瓷瓶,莞尔笑道:“这里面装着一种药丸,叫做吐真丸,顾名思义,就是任何人吃了它,都会不由自主地说实话,绝不可能撒谎。” “只要让有嫌疑的人服下去,不用一柱香的时间,那个偷取玉如意的贼就会自己招供。” 林韵姝撇嘴,阴阳怪气地说:“世上还有这种特殊药效的药?可别在这里装神弄鬼了,也不知道谁能信你?” 面对对方的质疑问难,凤轻狂没有丝毫慌张,反而嘲讽道:“大小姐没听说过,那是你孤陋寡闻!世间万物,奥秘无穷,你没听过,不代表就不存在。” “你……”林韵绮气得眼睛都红了,这个贱丫头居然敢讽刺她见识短浅?可恨,可恨! “你认为哪些人有嫌疑,都立刻叫进来吧!”老夫人相当配合。 凤轻狂说:“嫌疑最大的,当然就数那几个冲进我房里搜查的婆子了,只有她们有栽赃我的机会。” “好,来人……” 老夫人准备叫人,林韵绮却大喊道:“慢着!就算真有这样的药好了,谁又知道你手上的是真是假?万一是某种致命的毒药呢?人服下之后为了保命,当然得为你洗脱罪名了!” “祖母,虽然那几个婆子是下人,但也不能拿她们的性命开玩笑啊,否则外人会骂咱们林家草菅人命的!” 林玉珲附和道:“母亲,绮儿这话有几分道理,儿子也觉得,不能让这丫头胡来,还是另想办法吧!” 看来这位二老爷挺不喜欢她的,一开始就站在林韵绮那边,帮着她挤兑自己,凤轻狂如此想到。 不过这也无所谓,老夫人一个顶十个,只要抓住这个靠山,谁也不用怕。 “大小姐和二老爷这么担心的话,我也服一颗下去好了。” 林韵绮又发出质疑:“毒药是你的,你自然有解药,你吃与不吃有何分别?” 好像也确实是这么个道理……凤轻狂冷笑道:“大小姐这么费尽心机地阻止我用药,莫不是心里有鬼吧?” “什么?” “你担心下人把你供出来,所以不敢让我给她们吃这吐真丸,是不是?” 林韵绮脸色紧绷,当即大怒:“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心里有什么鬼?玉如意又不是我偷的!” 这是恼羞成怒的表现,老夫人一眼就能看穿,心又凉了一截。 “那就证明给大家看!”凤轻狂倒出一颗药丸,递到林韵绮面前,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如果你问心无愧,总该没必要害怕服用吐真丸吧?” 林韵绮快要绷不住了,牙齿都因为气愤在发抖,“你,你想毒死我么?我才不会任你摆布,自寻死路呢!” “我可不敢当着老夫人和二老爷的面谋害大小姐,我还想多活几十年呢!”凤轻狂哂笑着说,又往林韵绮那边走了两步。 “怎么,大小姐不敢?你怕吃了药丸之后,就把心里那些见不得人的秘密都说出来了,是不是?” “我,我……”林韵绮盯着凤轻狂手里那颗黑乎乎的丸子,不由自主地往后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掌心全是汗。 抬头往老夫人那边一看,只见她老人家正面色阴沉地看着自己,怒气明显在眸子里涌动,随时要迸发出来。 她知道,老夫人已经穿透了一切,之所以不直接戳穿,是想给她一个坦白的机会,要是继续闹下去,吃亏的只会是她自己。 “算了,随你们怎么弄吧,我不管了!”丢下这么一句话后,林韵绮便转身跑了出去。 屋里一下子只剩下凤轻狂、林老夫人和林玉珲三人,气氛因凤轻狂的身份而变得有些古怪。 凤轻狂把药瓶收回了衣袖内,缓缓说:“玉如意失窃的真相想必二老爷已经心里有数了,轻狂不必再多言,事情已经过去,轻狂不想再追究,此事就到此为止吧,二老爷以为如何?” “我正有此意。”林玉珲颔首道,虽面带笑容,嘴角却明显有点僵硬,显然他并不真的认同凤轻狂这个外甥女,只是碍于老夫人的情面,不得不假装认同罢了。 甚至于,他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不识礼数的外甥女颇有意见。 老夫人总算露出一丝笑容,拉住凤轻狂的手,说:“既然凤丫头的身份已经被众人知道,以后就别再以下人的身份待在林家了,还是以表小姐的身份自居吧。” 事到如今,凤轻狂就是想继续隐藏身份也是不可能了,而且也没这个必要。 于是点了点头,说:“轻狂都听老夫人安排。” 唉,这孩子还是这样生分……老夫人内心五味杂陈,可以无可奈何。 林玉珲当即吩咐下人在西厢收拾了一间上等客房出来让凤轻狂入住,林老夫人这才满意一些,接着又叮嘱了林玉珲几句,要求他照看好凤轻狂,尤其不能让林韵绮把她欺负了去。 林玉珲虽然不愿意认凤轻狂这个外甥女,但实在不敢惹老夫人生气,只有她说什么便应什么,直到她放心。 不久后,老夫人又赶回了别庄。 凤轻狂来到客房的时候,她的行李全部都已经送过来了,包括之前被人搜出来的那只装满钱财的箱子。 其他的物件都没有少,唯独不见了那把柳月刀,凤轻狂找来找去,都没有翻到,于是去问那几个给她布置房间的下人。 可她们都说没有见过,一开始拿行李过来的时候就没有一把短刀。 凤轻狂很快想到了林韵绮。 先前在祠堂的时候,林韵绮就把玩过柳月刀,可能是后来她被关到偏堂,她便偷偷藏起来据为己有了。 尽管不想再跟林韵绮有任何冲突,但为了拿回柳月刀,凤轻狂也只能再去找她一次。 来到林韵绮的院子,刚进门就被拦了下来。 鸢儿没好气地说道:“表小姐,大小姐现在正休息呢,不方便见您,您还是稍后再来吧。” 她只是改了称呼而已,态度并没有凤轻狂的身份转变而有任何变化,依然是那副颐指气使的姿态。 凤轻狂倒也并不计较,只说明自己的来意:“我不是来找大小姐,是来找我的柳月刀。” 第一百九十四章 又打了起来 “柳月刀?什么柳月刀?”鸢儿一头雾水地看着凤轻狂,怀疑她就是故意来找茬的,“表小姐的东西怎么可能出现在大小姐的院子里?您来错地方了吧?” “我有没有来错地方,等找过就知道了。”凤轻狂说着,一把推开鸢儿,径直往里走去。 鸢儿大惊道:“表小姐!大小姐说过现在任何人都不能进去打搅她,您不能进去!” “我说了,我是找我的刀,不是找林韵绮,打搅不到她的!”凤轻狂开始耍无赖。 自从穿越到这具身子里后,她就坚持锻炼身体,现在虽然还是看着很瘦弱,但已经比刚来的时候健壮多了,一般的女子根本没她力气大,很轻松地把鸢儿和另外一个丫头抡到一边,很快夺门而入。 方才林韵绮正在躺在软榻上郁闷,委屈地掉眼泪,在听到凤轻狂的声音后,就猜到她会闯进来,于是赶紧起身,擦干泪痕,又重新补了装。 此刻看起来脸色已经好多了,只是眼眶依然红红的,一看就知道哭过。 凤轻狂想起自己害林韵绮被老夫人打了一个耳光,不免有些过意不去,遂说话客气了些:“请问大小姐,我的柳月刀是不是在你这里?” “你说的,”林韵绮回身拿起茶几上的那把短刀,勾唇道:“是这把刀?” 果然是在这里! “正是它……”凤轻狂上前准备去拿,林韵绮却立刻把刀藏到身后,冷笑道:“这刀已经是我的了,凭什么给你?” 这个女人到底要不要脸? 凤轻狂立时又气又恼,沉下脸道:“还给我,否则……” “否则你便如何?”林韵绮一脸不屑,“又要去找祖母为你出头吗?可惜啊,祖母现在已经回到别庄去了,帮不了你!” “你到底要怎么样才愿意把短刀还给我?”凤轻狂压着怒火问。 林韵绮装模作样地想了想,答道:“很简单,你立刻离开林府,有多远滚多远。” 凤轻狂道:“我还有事没办完,暂时不能走。” “那我就没办法了,这么漂亮的短刀,就只有归我了,”林韵绮一边说,一边把玩着柳月刀,“这可是件宝物呢,要是拿到外面的当铺去卖,应该能换不少钱。” 有些人真的就是喜欢得寸进尺,你退一步,她会进两步,并且紧接着步步逼近,逼到你无路可退。 林韵绮显然就是这种人。 凤轻狂懒得再跟她纠缠,当即二话不说,上去就直接动手去抢。 “凤轻狂你这贱人!竟敢跟我动手,你太野蛮了!啊……” 林韵绮被按倒在地,嘴里还不忘骂人,本想拔出短刀做武器,威胁凤轻狂退下,结果还没等她拔出刀刃,就被凤轻狂拧住了手腕,惨叫一声,短刀就脱离手掌,到了凤轻狂手里。 “姑奶奶虽然不是什么武林高手,但对付你这种娇滴滴的大小姐已经绰绰有余了,”凤轻狂拿着柳月刀,笑眯眯地说道。 林韵绮本以为她要站起身了,不料忽然“咻”的一声,冰冷的刀刃转眼间抵在她细嫩的脸颊上。 “你,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凤轻狂咧嘴一笑,“你说呢?你三番四次地跟我作对,今天还设计陷害我,导致我差点被打五十大板,送去官府,这个仇难道我不应该报么?” 吓唬人这项工作,她一向最为拿手了。 林韵绮害怕极了,躺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生怕一不小心就被凤轻狂手里的刀割破了脸。 “你要是敢伤害我的话,祖母和二叔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凤轻狂忍不住笑出声:“老夫人现在好像更偏心于我吧?否则的话,她也不会打你那一巴掌了。” “啧啧,看看你的小脸蛋,现在都还红着呢,应该挺疼的吧?” “你……”林韵绮觉得受到了巨大的羞辱,想要还嘴时,又因畏惧于对方手里的刀而把话咽了回去。 凤轻狂又说:“至于二老爷,他是个大孝子,肯定时刻都听老夫人的话了,有老夫人护着我,他哪儿敢对我怎么样?大少爷和二少爷就更不用说了。” “这么算起来,好像没有人能为你出头哦。” 林韵绮本来就是在为大家的心都偏向凤轻狂了而伤心,现在又听凤轻狂这么说,差点给气哭。 “你胡说,祖母只是因为对姑姑有愧,才会维护你的,这一切都是看在你娘的面上,可不是真的疼你,你可别自以为是了!” 凤轻狂见她泪眼莹莹,泫然欲泣的样子,焉能不知她只是在嘴硬? “愧疚也好,疼爱也罢,只要事情发生,她能站在我这边就够了,不是吗?” “凤轻狂!你少得意了,等祖母看清你的真面目,她一定不会再维护你,被你蒙骗,她一定会把你赶出林府去的!”林韵绮愤怒地大吼,一双乌溜溜的眼珠子好像要瞪出来似的。 “等到那一天,我应该也已经离开林家了,无所谓。”凤轻狂收好短刀,笑得极为灿烂。 她玩也玩够了,没必要再跟林韵绮在这儿说废话。 “我警告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的麻烦,你我最好井水不犯河水,否则的话,我这个人疯狂起来,可是什么事都能干出来的,要是伤到了你,可别后悔!” 林韵绮恨得牙痒痒,但此时她打不过凤轻狂,且对方手里握着刀,还是暂时别去惹她为好。 “只要你不招惹我,我自然也没有理由找你麻烦。” 凤轻狂翻了个白眼,她从来就没有招惹过这位祖宗好不好? “这样就行了,告辞!” 语毕,她学着那些江湖中人的模样,伸手抱了抱拳,而后姿态潇洒地出门而去。 终于把柳月刀拿了回来,凤轻狂不安的心总算安定下来,这是慕连城送给她的,还是杨老将军的遗物,可落到别人手里。 尽管她明知自己以后不会再跟慕连城见面,但有了这把刀,就好像他们之间的联系还没有切断一样。 “凤表妹!” 一道清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将凤轻狂从沉思中拉回。 转头看过去,见一袭青衫的林靖荣正快步走来。 “大少爷?”凤轻狂面带微笑问,之前林靖荣为她说过不少好话,使她免于挨打,她心里是十分感激的,因此,面对对方的态度也很好。 林靖荣听她还喊自己“大少爷”,略顿了顿,笑道:“表妹既已表露身份,何故还少爷少爷地叫我,这般生分呢?” “不好意思,叫习惯了,一时还改不过口来。”凤轻狂嫣然一笑,“找我有事吗?” “也没什么,就是想跟你道个歉,”林靖荣面具愧色,两道好看的剑眉微微皱了起来,“今天在祠堂的时候,误会你是偷玉如意的窃贼,真是对不起。” 凤轻狂摇摇头,说:“这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就不要再提了,况且,也是我隐瞒身份在先,玉如意又在我房里搜出来,不能怪你们怀疑我。” 闻言,林靖荣立刻舒展眉头,重新展露笑颜:“表妹真是个心胸宽广之人,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多了,对了,绮儿她……她有时候脾气有些古怪,会为难人,但她心地其实不坏的,她对你造成的伤害和冒犯,我这个做大哥的在这里向你赔罪了,今天的事,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这是要做和事佬? 凤轻狂心下冷笑,今天林韵绮设计陷害她,已经不是脾气的问题了,说得难听一点,这是品行不端。 不过,既然林靖荣都代为致歉了,她也不好拂了他的面子,让他难堪。 “大少爷不必说什么赔罪不赔罪的,过去的就过去了,我不想再提,往后你也不必再提了。” 林靖荣欣然笑道:“表妹心比海宽,令人佩服。” “不知道你此次来林家有什么事呢?将会在林家住多久?” 凤轻狂答道:“我是要办一些私事,不太方便透露,怎么,大少爷想赶我走了?” 灵动如水的眸中闪啊闪的,透着丝丝狡黠。 林靖荣笑道:“表妹误会了,我只是随口问问,如果你能留在林家,多陪陪祖母的话,我就再欢喜不过了。” 两人一边说笑一边走,聊了一路,直到送凤轻狂到西厢客房,林靖荣才离开。 虽然凤轻狂有了表小姐的名分,下人们也都对她还算恭敬,但私底下不少人都在议论她,甚至还有人说她是假冒的。 不过,凤轻狂并不在意,每次遇到有人对自己指指点点,都只当什么也没听到。 因为现在她的注意力全都在正事上面,实在没有闲工夫去管这些小事。 这天上午,凤轻狂以逛街游玩为由,一个人出了林府,往玉鸿楼而去,想找沈璃帮忙调查孟家。 玉鸿楼距离林府很远,因为一东一西,要穿过整个徉州城,徒步走去的话,没几个时辰是到不了的,凤轻狂只好雇了一辆马车。 待抵达目的地的时候,已经快到午时了。 安置好马车后,凤轻狂进了酒楼,行至柜台,立刻掏出之前沈璃留下的令牌,说:“我要见沈璃。” 第一百九十五章 前往玉鸿楼 掌柜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他捋着胡须打量了凤轻狂两眼,问道:“敢问姑娘是什么人?找我们老板有何事?” 凤轻狂笑道:“我是沈老板的一个朋友,今天来找他有点私事,还望掌柜行个方便。” 掌柜看她是拿着令牌过来的,也并没有再多问,立即吩咐伙计看好柜台,自己领着凤轻狂穿过大堂,往后院而来。 接着,两人又穿过后花园,自一扇小木门而出,到了后巷,再往右手边而行,拐过两个巷角,来到一座宅院门前,推门走了进去。 这是一座空间不大的宅院,里面的布置倒是相当雅致,一走进去就闻到阵阵芳香扑鼻而来,沁人心脾。 “姑娘请在此处稍等,我进去通报一声。”掌柜说完,就快步进了主屋。 主屋的门并没有关,说明里面有人,只等了片刻,一个身着月白色衣袍的人便从里面缓步走出。 “不知是的姑娘驾临,有失远迎,还望海涵!” 凤轻狂微微一愣,自己是有事相求来的,他整得这么客气,弄得她还怪不好意思的。 “沈公子客气了,是我突然上门,叨扰你了。” 接着,沈璃就把凤轻狂带到了屋里,两人相对而坐,一边说话一边饮茶。 “不知姑娘是否别来无恙?” 凤轻狂笑着点点头,道:“无恙,无恙,你呢?我看你好像挺忙的,无忧门的事务很多吗?” 沈璃笑着答道:“倒也不算很忙,只是每天都有事情做,脱不开身而已。” 说着,沉吟须臾后,忽然问:“姑娘此次前来,应该不是来找我叙旧的吧?” “我,确实有点事想请公子帮忙。”凤轻狂厚着脸皮说。 沈璃倒是很爽快,笑眯眯地道:“哦?当日我留下书信和令牌,就是想到姑娘可能会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你能来找我,说明你把我当成了朋友,所以有什么事要我帮忙,但说无妨。” 凤轻狂一直都觉得沈璃这个人实在热心得太过了,可潜意识里又觉得他并无恶意,但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因此昨天想了很久才决定过来。 此时她又有了那种怪怪的感觉,但既然来了,也就只有说明来意。 “我想请你帮我调查一个人。” “什么人?” “孟子严。” 孟子严……沈璃嘴里念了几遍,双眼微微一亮,问:“是孟家那位已经过世十几年的孟子严?” 凤轻狂颔首道:“不错,我想请你着重调查一下此人的生平和死因,如果可以的话,把孟家近十几二十年发生过的大小事情也查一查。” “孟子严是个已死之人,你查他做什么呢?”沈璃不免面露疑惑。 凤轻狂垂下眼眸,为难地说:“这件事关乎家母,我暂时不方便透露,还望沈公子不要介意。” 听她这么说,沈璃也就没再多问。 “孟家是个大家族,孟子严又死了那么多年,要想一一调查清楚,恐怕要花比较长的时间,姑娘需得静心等待才行。” 凤轻狂笑道:“多等些时日也无妨,那就麻烦公子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凤轻狂唯恐耽搁沈璃办事,便很快告辞离开了。 这时候已经午时过半了,凤轻狂肚里饿的慌,便直接在玉鸿楼吃午饭,掌柜看她是沈璃的朋友,怎么都不肯收钱,她也没强求,毕竟有免费的午餐吃,她当然不会拒绝。 从酒楼出来后,凤轻狂驾着马车往回赶。 半路上经过闹市的时候,街边有几个小吃摊,食物的香味随风飘过来,把凤轻狂馋得直流口水。 于是她便立即停下马车,准备下去买些美食来解解馋。 就在这时,几道黑影从天而降,如同鬼魅一样落在前方,拦住马车的去路,他们个个手里拿着明晃晃的剑,杀气腾腾。 周围立刻惊叫四起,来往的百姓乱窜逃躲,不一会儿整条街就没了半个人影,只剩下满地的狼藉。 凤轻狂看着前方的四个黑衣人,不由自主地攥紧了双手,心也剧烈跳动起来,但好在她经历过类似的场面有好几回了,算是有了些经验,勉强还能保持镇定。 “你们是什么人?何人派来的?” 他们都蒙着面,看不到长相,其中一人上前了两步,转动眼珠上下打量着凤轻狂,眼里掠过一抹异色。 凤轻狂不禁暗自心惊,此人为何这样看着她?他的眼神冰冷中带有浓烈的厌恶,好像,好像见到了一样很不喜欢的东西…… 他到底是谁? “喂,我问你话呢?哑巴了么?就算是要杀我,也得让我死个明白吧?”凤轻狂故意用充满挑衅的眼神看向对方,“还是说,你们只敢鬼鬼祟祟杀人,却不敢报上家门,尽是些无胆鼠辈?” 然而,对方并不理睬,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只是眼神越发幽冷,杀气更浓。 凤轻狂不喜欢这样被人看着,感觉像是逮捕的猎物一般,极其的不舒服。 于是把心一横,立即挥动马鞭,驾着马车直冲过去,横竖都是死,不如死得壮烈一些,总比乖乖等着被宰要悲壮多了。 四个黑人见马车横冲直撞而来,连忙闪退到两旁,然后紧追上去。 “驾!” 凤轻狂不管不顾地赶着马儿往前冲,心好像要跳出胸口了似的,平时不信鬼神的她,此时也不得不求上天保佑自己逃过此劫。 “马儿啊马儿,你跑快点啊,否则咱们俩都要被割韭菜了……”凤轻狂真恨不得马长了翅膀飞着离开这个危险之地。 正当她一边焦急赶车一边默念保佑时,后面传来了刀剑碰撞的声音。 难道有人来救? 凤轻狂连忙回头看,果然看见有几个人跟黑衣人打了起来,其中一人穿着白衣,看身影像是沈璃。 真是谢天谢地,沈璃来得太及时了! 这时她想到了当初被无忧门的人追杀之时,自己也是驾着马车先跑,结果遇到前面埋伏的另外一波人。 未免那次的事再次发生,凤轻狂在街口处纵身跳了下来。 马车还在狂奔,她则忍着身上的疼痛快速拐入另外一条街,跑进了人流之中。 因为身手不行,她的两只膝盖都摔破了,其他地方也有大大小小的擦伤,但是好在并没有很严重,忍一忍还是可以行走的。 只不过,凤轻狂又担心在街上行走容易暴露,于是很快跑进了一家不起眼的医馆内。 医馆里正在打瞌睡的大夫见她一瘸一拐地进来,身上四处都有伤,遂关切地上前询问:“姑娘,你还好吧?” 凤轻狂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喘着气道:“我那匹不听话的马今天不知抽什么风,方才在街上居然把我摔下来了,还好我身子骨坚硬,否则真是要被摔个粉身碎骨了。” 大夫笑道:“你一个姑娘家,好好的骑什么马?这次没摔成重伤,算你走运了,你且进后堂坐一坐,我先去叫我夫人来给你处理伤口。” 凤轻狂便又走进了后堂,找了张坐榻坐着。 不多会儿,一名中年妇人走了进来,在看见凤轻狂的一刹那,突然露出惊愕的神情,怔住了。 凤轻狂觉得奇怪,但还没来得及思索,就见对方换了满脸堆笑的模样,提着小药箱缓步走来。 “姑娘这花容月貌的,长得天仙一样,要是摔坏了脸,毁了容貌,那可就太可惜了,以后还是莫要再做那样危险的事情才好。” 说着就开始给凤轻狂擦洗伤口。 凤轻狂看了她一眼,笑道:“大婶说得是呢。” 妇人手法很娴熟,显然是常年做这些事的,没过多久就为凤轻狂的各个伤口都上好了药,严重一些的,则又包上了绷带。 “多谢大婶了。”凤轻狂准备起身,妇人按住她的肩头说:“姑娘刚刚上药,此时还不宜走动,不如先休息个把时辰再走吧?” “可是我……”凤轻狂还想去找沈璃他们,可随即又想,现在出去会不会碰到黑衣人呢? 犹豫了一会儿,她决定再在这里多待一阵子。 妇人又出去忙活了,屋里只剩下凤轻狂一人,药效逐渐上来,各处伤口的疼痛开始有所缓解。 约莫过了一柱香工夫后,她决定出去看看。 刚走两步,就被外面突然响起的说话声吓得止住了脚步。 “人呢?人在哪里?”这是一道浑厚而陌生的声音,不属于医馆里的人。 紧接着,妇人的声音传来:“什么人?医馆从开门到现在,还没有病人来呢!” 那男人怒道:“少跟我装蒜!老刘明明说那丫头来了医馆,莫不是被你藏起来了?” 凤轻狂大惊,苍了天了,她竟然自投罗网了? 后背瞬间冒出冷汗,她四下环顾,看见右下方墙角里有一只药柜,于是连忙跑过去,发现最下面的一格是空的,正好可以藏身,遂矮身藏了进去。 刚关上柜子的门,就听见有人走进了屋,脚步声格外清晰。 “我说了没人,你怎么不信呢?老刘是瞎说的,他认错人了,方才来的哪位姑娘根本不是你们要找的人!” 第一百九十六章 重重疑团 “你方才不是还说没有人来过吗?”那男人大声质疑。 妇人连忙解释说:“我那不是一时间记错了吗?” “少废话,人在哪儿?快点交出来!”男人已经很不耐烦了,话声中充满了怒气。 “我说了不在这儿!”妇人一改先前的柔弱,也开始硬气起来,“你们这样赶尽杀绝,就不怕夫人知道了,追究罪责吗?” 男人冷笑道:“我们是主子的下属,自然只听主子的命令,何时需要看夫人的脸色行事了?” “你……”妇人愤愤地哼了一声,“反正我始终是那句话,人不在我这儿,你要是不相信,大可以去后院搜查!” 接着,凤轻狂就听到脚步声往后院的方向远去。 什么主子、夫人的?这些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要追杀她? “嘎吱”声响,柜子的门被扒开,凤轻狂吓得立刻拔出随身携带的柳月刀,准备拼死一搏。 不料映入眼帘的却是方才那位中年妇人,她满面焦急道:“姑娘,那人暂时被我支走了,你快从前门离开吧。” 凤轻狂连忙收起短刀,爬了出来,一边往外走一边小声地问道:“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杀我?而你跟他们分明是一伙的,为何又要救我?” 妇人推着她出了大门,摆手道:“有些事你还是不知道的好,现在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快点跑吧,往人多的地方走,我也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尽管还想问个明白,但凤轻狂深知现在保全小命才是最重要的,于是不再多做停留。 “多谢了!” 凤轻狂再次跑进闹市中,街上熙熙攘攘,到处都是人,她隐于其中,确实很难被人发现,因此暂时算是安全了。 然而,还没好好地喘完几口气,迎头就与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凤轻狂以为是追上来的黑衣人,二话不说就要动手,对方动作却更快,立时拽住她的手腕,低声道:“姑娘别害怕,是我!” 听到熟悉的声音自头顶传来,凤轻狂这才抬头看去,果然是沈璃! “吓死我了,还以为是那些人追上来了呢。”凤轻狂忍不住捏了一把汗,“你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我知道你肯定还在附近,而且应该会往人多的地方走,所以在这几条街上寻找,找了半天才总算看见你。” 沈璃说着,拉着凤轻狂进了附近的一家茶馆,这是他的地盘,外人闯不进来。 “可惜让那几个黑衣人逃了,现在我的手下正在搜寻,但估计不会有收获,对了,凤姑娘,你可知是谁要杀你?” 凤轻狂摇摇头,郁闷道:“我正一头雾水呢,我刚来徉州不久,认识的人都没有几个,怎么可能跟人结下这么大的仇?” 唯一一个恨她到想杀死她的人,也只有林韵绮了,而且,一开始她也怀疑过此人,但是后来从医馆那妇人和那男人的对话判断,这些刺客很可能出自一个什么组织。 况且林韵绮一个闺中小姐,也不会有这么大的势力。 “那会不会是某些在你来到徉州之前结下的仇家呢?”沈璃认真地问道。 凤轻狂微微皱眉,那就是京城的人了? 可是,她是悄悄离开京城的,后来又辗转去过邬州,除了慕连城之外,没人知道她在徉州了。 她相信慕连城不会泄露自己的行踪,所以,是京城那边的仇人的可能性不大。 “我也弄不清楚了,毫无头绪。” “这也不要紧,无忧门势力庞大,一定可以查出来的。”沈璃安抚道,“不过,接下来的这段时间,你必须处处小心才行。” “为了安全起见,我还是派两个人暗中保护你吧?” 沈璃这么尽心尽力地帮助自己,凤轻狂心里感激万分,他们萍水相逢,自己又不曾为他做过什么,可他却一次又一次地帮她,实在是令人想不通。 “公子帮了我这么多,以后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跟我说,哪怕赴汤蹈火,我也在所不惜。” 沈璃笑道:“姑娘无需这么客气,我这也是职责所在。” “职责所在?”凤轻狂挑眉看过去,眼中露出狐疑之色,难不成他是奉了谁的命令来帮助她的不成? 该不会是江明澈吧? 但以江明澈的性格,他肯定早就来见她了,不会躲着不露面…… 这么须臾的工夫,凤轻狂就设想了很多种可能。 沈璃连忙解释说:“我的意思是说,姑娘是我的朋友,朋友有难,我自然不能袖手旁观,理应尽全力帮忙,否则朋友是做什么用的呢?” “那就多谢朋友了!”凤轻狂举起茶杯,以茶代酒敬了沈璃一杯。 横竖就算逼问他,他也不会说实话,姑且先装作相信他的解释吧。 最后,凤轻狂是由沈璃亲自护送着回到林府的。 这时候已经夕阳西下了,凤轻狂浑身又酸又痛,已经累得不行,于是打算回厢房休息。 在经过雅书轩附近时,忽然听见两个小丫鬟在议论什么。 “你说二小姐是受了什么刺激,居然想到上吊寻死?二小姐一向是为人最乐观的人了,唉……” “这谁知道呢?二小姐她现在还昏迷着呢,也只有等她醒过来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了。” 闻言,凤轻狂大吃一惊,连忙过去拽住其中一人大声问:“你们方才说二小姐怎么了?” 丫鬟见她着急忙慌的,面上有凶狠之色,好像得不到回答就要打人似的,急忙说:“二小姐在不久前企图悬梁自尽,好在被下人发现得早,救了下来,只是现在人还没醒来,也不知……” “自尽?”凤轻狂的心猛地往下一沉,面色变得阴沉,好端端的林韵姝为什么要自尽?最重要的是,正如方才丫鬟所说的,林韵姝为人乐观,不是会寻死觅活的人。 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了! 凤轻狂很快赶往了雅书轩,院子里,几个丫鬟守在房间门口,却个个都是一脸忧色,愁眉紧锁。 “二小姐的情况如何了?” 其中一个丫鬟答道:“回表小姐,二小姐现在还没醒来呢,不过好在大夫看过后,说她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没有生命危险就好……凤轻狂暗自想着,而后轻手轻脚地步入房间。 因为怕打搅到林韵姝,里屋只有莲儿一个人在守着,安静极了。 见凤轻狂走进来,莲儿赶忙起身,福了福,轻声唤道:“表小姐……” 凤轻狂抬手摆了摆,随即走到床边看了看床上还在昏睡中的林韵姝,然后与莲儿来到外室。 “莲儿,二小姐为什么会突然想不开自杀,昨天下午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 莲儿叹了一口气,摇头说:“具体缘故,奴婢也不清楚,只是昨天晚上二夫人突然来了一趟,不知怎么的,两人又吵了起来,从那之后小姐就一直郁郁寡欢,昨晚更是一夜未眠,今天更是整个人没有一点神采,像病了似的。” “半个时辰前,奴婢想着请来大夫给小姐看看,就出了一下门,没想到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她……” “好在发现得及时,要是再晚一步,小姐的命就救不回来了。” 说到这里莲儿忍不住哽咽了,跟着一个劲地自责:“都是我的错,小姐这么反常,我应该要有所警觉的,怎么能走开呢?是我没有看好她,都怪我……” 凤轻狂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别这么自责,要不是你及时把二小姐救下来,她现在就不在人世了。” “方才你说昨夜二夫人来过,还跟小姐吵了一架,那么你可知道她们吵了些什么吗?” “这……”莲儿皱眉摇头,“不知,当时小姐把下人们都遣下去了,屋里只有她和二夫人两个人,谁也不知道她们说些什么,我只知道二夫人走后,小姐很伤心,哭了很久很久,奴婢问她何故,她却只是说自己命苦,不肯多言。” 听完这番话,凤轻狂已经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猜了个大概。 二夫人来找林韵姝还能为什么呢?自然是为跟黎家那位少爷的婚事,而林韵姝不中意这门婚事,少不得要跟二夫人争吵,事后她伤心大哭,自叹命苦,今天甚至灰心自杀,想来事情已经发展到她无法改变的地步。 思及此,凤轻狂的心情越发沉重,有时候她真怀疑林韵姝到底是不是林玉珲夫妻俩的亲女儿,为了跟黎家结亲获得金钱上的后援,竟罔顾女儿的意愿,将她逼上绝路。 而现在林韵姝因寻死昏迷半个多时辰了,也不见他们俩谁来看望一下,当真是丝毫也不在乎她的生死,何其令人寒心! “表小姐,你跟小姐谈得来,待她醒来之后,你一定要好好劝说她!”莲儿用恳求的语气说。 凤轻狂颔首道:“我会的,你先下去歇一歇吧,我进去守着。” 莲儿点点头,又往内室望了一眼,转身出去了。 回到内室,凤轻狂搬来座椅,在床边坐下,满目担忧地看着林韵姝,只见她此时面色惨白,形容憔悴,跟昨天相比宛若两人。 第一百九十七章 悬梁自尽 掌灯时分,林韵姝总算醒了过来。 凤轻狂先倒了杯水递给她,轻声道:“你昏睡了快两个时辰,可把这院里的丫头们给吓坏了,现在感觉如何了?” “有种劫后重生的感觉。”林韵姝虽喝了水润喉,但声音依然带着沙哑,嘴角边露出几分苦笑。 凤轻狂接过她手里的茶杯,放回桌上,然后握住林韵姝的手道:“我知你现在心里难受,但你要知道,寻死并不是解决问题,而是逃避问题,你是个通透之人,怎么这回居然如此看不开了?” 林韵姝叹了一口气,眼眶又逐渐泛红,心头满是酸楚。 “我实在是不知道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一时间万念俱灰,就做了傻事,可我方才梦见许多小时候的事,还有祖母、大哥二哥和大伯母他们。” “我忽然发现,尽管爹娘不爱我,却还有这么多的亲人关心在乎我,我不应该就这样离他们而去,这样做太自私了。” 凤轻狂听她这么说,倒是放心不少。 “没想到睡了一觉之后,你想通了很多?那以后应该不会再想不开了吧?” 林韵姝轻轻一笑,点头道:“放心,同样的傻事,我不会做第二遍的,再说了,悬梁自尽可真不是好受的事,我的脖子现在还疼着呢。” 见她居然还会说笑了,便相信她是真的已经想通,心里最后的一点顾虑也消散不见。 “对了,你究竟是为何而伤心至此的?是不是因为二夫人昨天跟你说了什么?” 提及此事,林韵姝面上的立即又浮现出阴郁之色,颔首说:“昨天夜里,我娘突然来找我,说已经跟黎家那边定了亲,选定婚期了,我一时郁愤难平,就激动地跟她吵了起来。” “我最后甚至求跪下她不要逼我,可她根本就不听,还让我乖乖待在家里待嫁,说如果我敢耍花样搞破坏的话,就再也不认我这个女儿……” 凤轻狂听完之后登时气愤难当,这林玉珲和二夫人也太无情了,简直岂有此理! 跟他们比起来,好像凤衡都要称职那么一丢了! “他们把婚期定在什么时候了?” “下个月底。”林韵姝凄然答道。 凤轻狂又是一惊:“下个月?我的天呢,这也太急了吧?” 随即又想,想必是黎家那边肯定担心林家会变卦,而林家这对父母又担心林韵姝会坏事,因此双方就都尽量把婚期安排在前了。 “我之前跟你提过的那个办法,你是否打算试试?” 凤轻狂先前偷偷给林韵姝出过一个破坏婚约的主意,那就是——装病。 当然,这个病不是一般的病症,毕竟什么病只要不是死疾,都总有痊愈或转好的一天,凤轻狂所说的病是指天花。 古代医术不发达,又信鬼神邪说,这个时空里,自古以来就有很多人丧命于天花,少数人命大能活下来,多数也身上会留下印子,容貌尽毁。 大燕国还有一种流传已久的说法,就是得过天花的人都是从地府回来的人,晦气深重,不可靠近,谁接近谁倒霉,因此,那些有幸活下来的人,会受到严重的歧视,被人视为不祥。 别人连跟他们说话都不愿意,更别说与之谈婚论嫁了。 某种程度上来说,凤轻狂出的是个馊主意,但这个法子可以彻底毁了跟黎家的婚约,甚至断绝林玉珲夫妻再拿林韵姝当摇钱树的念头。 但是吧,其弊端也十分明显,故而林韵姝极为犹豫。 “那个办法固然有用,但后果也是十分严重的,我暂时还不想那样做,等到实在没办法了再考虑吧。” 凤轻狂也知道要她拿自己的名誉做赌注确实太难为她了,于是没再多言。 “现在看来只有把事情告诉老夫人,请她为你做主了。” “不行,”林韵姝当即否决,“祖母身体不好,受不得刺激,我不能拿这些事去打扰她,万一给她气出个好歹来,我可担待不起。” 这话说得确实有道理,弄得凤轻狂有些惭愧。 “那还是另想他法吧。” 这厢正说着,外面就传来莲儿的声音:“二夫人,小姐还在休息呢,您不如明日再来?” “不是说她已经醒了么?给我让开!”二夫人不耐烦地斥责一声,径直推开门快步闯了进来。 凤轻狂已经从座椅上站起,蹙眉看着来人,要不是看在对方乃长辈的份上,今天她一定要出言好好教教这位二夫人做人的道理。 二夫人也正在盯着凤轻狂看,已有皱纹的脸上带着极淡的笑,目光中充满探究之意。 “你就是凤家丫头,忆棠的女儿?果然长得像极了!” 凤轻狂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来林府多日,未曾去拜见过二夫人,有失礼数,还望见谅。” 二夫人?不应该是二舅母吗?二夫人这么想着,到底有些不悦,不过,她也并不想在称谓上纠结。 “是我一直在闭门礼佛,不方便外出,否则早就过来看看你了。” 好家伙,她还礼佛呢? 凤轻狂忍不住发出一声嗤笑,信佛之人竟然心肠这么狠的么? “不知道二夫人这么晚过来,有什么事吗?” 二夫人见她以一副主人的姿态问自己,心头恼火,脸色也随着变了变,说:“我跟姝儿有些话说,就不需要向你交代了吧?你还是先出去一下,如何?” 凤轻狂回头忘了林韵姝一眼,见她眸色哀婉,有种不情愿的意思,便对二夫人道:“二夫人的事当然不需要跟我一个晚辈交代了,不过,我腿有点儿酸了,想在这儿坐坐。” 说着,当真就毫不客气地走到桌边,一屁股坐下,然后笑嘻嘻地说:“不用管我,有什么话二夫人尽管说就是,我保证不打搅你们。” 二夫人简直气得呆住了,怎么还有这么厚脸皮的小丫头? “你就不能回你自己的房间休息吗?” 凤轻狂摆出无辜脸,委屈道:“今儿不小心摔了一跤,把膝盖给摔破了,现在走路都疼呢,暂时可能回不去了。” “我就在这里坐一坐而已,又不占多少地方,你们当我不存在就是了,还是说,你要跟二小姐说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方便让我听见?” “要是这样的话,那我还是离开为好。” 二夫人瞪眼怒道:“哪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过是母女俩说些体几话而已,你休要胡言!” “那就没什么关系了,你们说你们的,我喝我的茶,你们只当我不存在就是。” “你……”二夫人先前就在下人那里听说这位表小姐不是个省油的灯,她本来还不屑呢,心想,不过是个黄毛丫头罢了,有什么难对付的? 此时她才意识到自己真的低估了这个黄毛丫头。 现在赶这丫头出去吧,担心她出门后会胡说八道,让她留下吧,又担心她知道的太多。 思量一阵后,二夫人还是决定不再管凤轻狂。 林韵姝抢先开口道:“娘想跟我说什么?” 二夫人语气强硬道:“你和黎家大少爷的婚事已经定了,过两天黎家就会下聘,不论如何都不会更改,不要以为演一出悬梁自尽的戏就可以毁了婚约!以后还是老老实实的吧!” 她竟然以为林韵姝寻死是演戏? 一旁的凤轻狂听了差点骂人,这都是什么人啊?自己的女儿被逼自杀,不关心半句也就罢了,还要来往她心口上插刀? 林韵姝苦笑了一声,也懒得解释了。 “还是那句话,我死也不会嫁到黎家去!” “你……你这丫头怎么这么不知好歹呢?”二夫人竖起蛾眉,指着林韵姝的鼻子怒斥。 “多少人想嫁入黎家都没这个福分呢!难得黎老板和黎夫人喜欢你,黎公子又对你痴心一片,你怎么就不知道珍惜?” 林韵姝嘲讽道:“黎家人不是中意我,是中意林家的名声和地位,而你和父亲也不是觉得黎家有多好,而是看上了他们家的钱财。” “这段时间,你和我爹没少收黎家的好处吧?你们这是嫁女儿,还是卖女儿呢?” “鼎鼎大名的林家二老爷,为了钱财而把女儿卖了,传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话么?” “你,你……你竟然……” 林韵绮之前虽然强烈反抗过,但说话还是时刻注意分寸的,不会讲任何对长辈不敬的话,而现在她却句句带刺,甚至侮辱父母。 二夫人怎么也想不到,一向温顺乖巧的女儿居然会变成这样,顿时胸闷气短,差点气背过去,浑身抖个不停。 “你要是继续闹下去,我就只有先把你关起来了!” “这样不好吧?”凤轻狂突然插了一句,“要是让府里的下人知道了,肯定会议论的,不多久就会传出林府,并传到老夫人耳朵里。” “二夫人你也清楚老夫人多疼二小姐了,她若得知自己的孙女被囚禁,还不立刻来找你算账?” 二夫人瞪了凤轻狂一眼,喝道:“我跟自己女儿说话,哪里轮得到你一个外人插嘴?” 第一百九十八章 世上最好的娘 林韵姝见二夫人竟迁怒于凤轻狂,脸色愈发难看,皱紧眉头道:“娘,你怎么能这样……” 谁知凤轻狂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素手一摆,笑道:“我确实是个外人,按理说是没有插嘴的资格,然而我一个外人见你这般对待亲生女儿,都看不过眼了,你难道还意识不到自己身为人母,有多失败么?” “你说什么?”二夫人遭到如此的指责,顿时面部肌肉微微抽搐,脸比锅底还黑,“一个晚辈竟然敢在长辈面前如此放肆,这就是你们凤家的教养么?” “看来你娘确实是死得太早了,没能好好教导你,这才令你如今无法无天,目无尊长!有娘生没娘养,就算家世再好,也是上不得台面!” 凤轻狂跟人吵嘴有时候确实很毒舌,但有一个原则,那就是只针对对方个人,绝不牵扯旁人,尤其是人家的长辈,这是最基本的素养,二夫人方才这话不但骂了她,还把林忆棠也一并骂了,这就触及了她的底线。 “我上不得台面?要不要我把你怎么卖女求荣,逼女上吊的事情宣扬出去,让大家来评一评,看究竟谁更加上不得台面?” “你敢?”二夫人气结,色厉内荏地大声呵斥:“你要是敢抹黑我,我绝不会放过你!” 凤轻狂缓缓起身,勾唇轻轻一笑:“我可不是抹黑你,我是要跟大家说实话呢,人家都说林家二夫人吃斋念佛多年,宅心仁厚,端庄贤淑,谁能想到真正的林二夫人会是个冷酷无情之人?” 二夫人眉头倒竖,狠狠瞪着凤轻狂,双手紧握成拳,转头朝林韵姝看去,却见她并没有为她这个娘说话的意思,明白如今这两个丫头是沆瀣一气了,况且凤轻狂这张嘴实在厉害,她不是对手,不宜跟她多做纠缠。 于是对林韵姝说了句“老实待嫁”之后,就气冲冲地离开了。 待脚步声远去,直到完全听不见,凤轻狂才向林韵姝赔罪:“二小姐,对不起啊,我不是有意对二夫人无礼的,只是方才她说的话实在太气人了,我一时气不过才跟她怼了两句。” 林韵姝点头说:“我明白,确实是我娘太过分了,现在我只觉得,越来越不认识她了,以前我娘虽然对我同样冷漠,但好歹她对我还有顾念些母女之情,可是现在……” “现在我却觉得她好像要逼死我才甘心,我为什么会摊上这样的爹娘?” 说到此处,林韵姝哽咽着流下两行清泪,令人见了为之心疼。 凤轻狂也不知如何安抚,只沉默着把手帕递了过去。 林韵姝揪着手帕,低头又说:“凤表姐,你说我到底哪里不好?为什么他们可以对二哥百般疼爱,却对我冷言冷语,连正眼不看?好像我不是他们的孩子一样?” “不是你好,而是,而是他们就是这样的人,谁也改变不了,问题出在他们身上,而不是你这里,所以,不要责怪自己,你要做的,是尽快振作起来,继续跟他们抗争,争取一个美好的未来。” 凤轻狂语重心长地说道,语气里充满坚定,给予着林韵姝鼓励。 林韵姝抬手擦干泪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凤表姐,多谢你这样鼓励我,我一定会振作起来的。” 好不容易才劝得林韵姝停止哭泣,凤轻狂心下松了一口气,然后续了杯茶小口小口地抿着。 “凤表姐,姑姑去世这么多年,你对她还有印象吗?”林韵姝忽然问。 凤轻狂顿了顿,答道:“有,不过已经很模糊了,记得的与她有关的事情并不多,所以我才要请老夫人把她的过去讲来听呢。” 林韵姝微微颔首,接着又问:“姑姑一定是个温柔慈爱的娘亲吧?你们母女间的感情一定很深厚对不对?” 印象中,林忆棠确实非常疼爱原主,尽管身子骨不好,常年缠绵病榻,但也从不会疏忽女儿。 “是,在我看来,我娘是世上最好的娘了……” 这话有点肉麻了,但她有生以来,包括前二十几年在现代见过的所有母亲里,林忆棠确实是最称职的一位。 林韵姝露出艳羡的神色,叹道:“那我真是羡慕你……” 两人聊到很晚,凤轻狂才回厢房休息。 接下来的两天里,凤轻狂闲来无事,便每天都去雅书轩陪伴林韵姝,好在二夫人和林玉珲也没再来刺激林韵姝,她的心情逐渐好转起来,气色也变好很多。 这天晚上,凤轻狂又从雅书轩出来,经过书阁廊下时,转角处突然蹦出一个人影来。 “谁?”凤轻狂心头警铃大作,当即拔出短刀横在身前,目光如炬地盯着那道影子。 正要发作的时候,忽然听得对方说道:“我只是远远看见你,过来打声招呼而已,你不需要这么大反应吧,凤表妹?” 林靖松? 凤轻狂往前走了两步,对方也踱步走近了些,灯笼里的火光照在他身上,只见林靖松笑吟吟地看着她。 “你想干什么?”凤轻狂并未放下警惕,拿短刀指着对方厉声质问在,这厮什么货色谁都清楚,碰到他也只比碰见歹人强那么一点点。 “表妹,你怎么每次一见到我就像见了仇人一般,我难道是老虎,会吃人不成?”林靖松故作委屈地说。 凤轻狂看见他这副嘴脸就像胖揍,之前频繁来骚扰她也就算了,现如今知道她是表妹了,还来纠缠,真是神经病! “我为什么对你没好脸色,你自己不清楚吗?我最讨厌有人死皮赖脸纠缠了,若非看在你是我表哥的份上,我早就对你不客气了!” 林靖松顿了顿,面上的笑容丝毫不减。 “表妹误会了,我从前确实对你有爱慕之心,但自从知道你的身份后,我就没有那种念头了,现在我只把你当成妹妹看待,纯粹是想过来跟你说说话而已,别无他念。”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凤轻狂冷冷道完,扭头便要走。 林靖松快步追上去,拽住她的手腕,说:“你还在生我的气啊?以前是我不好,我冒犯了你,我跟你道歉,你就不要再记恨我了好不好?” “放开,别动手动脚的!”凤轻狂怒吼一声,用力甩开他的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大家都是一家人,应该相亲相爱嘛,怎么可以刀刃相见?”林靖松咧嘴笑着说。 凤轻狂真是要被这个人打败了,脸皮真的比城墙还厚啊! “二少爷,你要是真的关心你的家人呢,就应该去瞧瞧二小姐,她最近情绪不稳定,正是需要有人在身边陪伴的时候,身为兄长,你难道不该去安慰安慰她么?” 林靖松便点头边说:“白天的时候我去看望过姝儿了,相比前两天,她的状况已经好了很多,我已无需再担心了。” “那你可知她为何而要上吊寻死么?”凤轻狂神情严肃地问。 “我问过几次了,她不肯说。”林靖松露出苦恼的神色,一个劲地叹气。 凤轻狂想了想,说:“那就让我来告诉你吧,二小姐是被二老爷和二夫人逼得自尽的。” “什么?”林靖松大惊,“不可能!我爹娘怎么可能逼死自己的亲生女儿?你这说法也太荒唐了!” 凤轻狂哂笑道:“逼死二小姐,当然不是他们的本意,但二小姐会寻死,确实水他们所逼。” “你难道没有听说,二老爷要把二小姐嫁到黎家的事吗?” “黎家?”林靖松蹙眉思索,忽然间两眼一亮,“你说的是城西黎家?” 凤轻狂点头:“不错,就是那个有钱有势的黎家。” 林靖松不敢置信。 “黎家虽然有钱,看起来光鲜,但据我所知,他们家的生意已是越做越差了,而且,这些年暗地里没少做见不得光的事,姝儿怎么可以嫁到这样家庭里去,这不是推她进火坑?” “你从哪里听来的?这消息可信吗?” “是我亲耳听见你娘说的,你说可信不可信?”凤轻狂扬起唇角,漾出一抹嘲讽的笑,“据说两家连婚期都已经口头定下了,就差正式下聘。” “前两天,二夫人还特地跑到雅书轩警告二小姐,让她乖乖在家里待嫁,不许再出幺蛾子,否则的话,就不认她这个女儿。” 林靖松天天都往外跑,对家里的事几乎毫不知情,除非是府里传得沸沸扬扬了,他才会注意,而与黎家结亲一事是林玉珲夫妻特意瞒着的,他自然就更不会知晓了。 此刻突然被凤轻狂告知,一时间实在消化不了。 “我娘不会这样对待姝儿,不会的。” 凤轻狂并不是想离间他们母子的感情,而是想让林靖松去劝一劝林玉珲和二夫人,毕竟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儿子,他去劝的话,兴许能令他们改变心意。 “二夫人一直偏心你这个儿子,漠视二小姐,这一点你应该知道的。” 林靖松不悦道:“你想说什么?” “我没想说什么,只是希望你去劝劝两位长辈,你的话,他们应该会听。” 第一百九十九章 真实的梦境 在听了凤轻狂的一番话之后,林靖松一改先前的吊儿郎当模样,变得严肃起来,当即便决定去找父母谈话。 不管林靖松这家伙多么讨人厌,但在关爱妹妹这一点上,还是值得称赞的,凤轻狂看着他远去的身影,不禁感到欣慰。 回到厢房后,凤轻狂洗漱了一番就睡下了。 因为心里装着事,她睡得并不安稳,不知不觉间竟梦回那天在街上遇到杀手的场景。 但跟现实不同的是,在梦里她躲在医馆的柜子里后,很快就被发现,一个长相凶恶的大汉一把将她拖出来,扬起大刀就要斩她的脑袋。 “救命啊!” 凤轻狂在大叫着挺身坐起,惊醒了过来,睁开眼面前一片漆黑,后背和额头全是冷汗。 “原来是做梦,吓死我了,呼~” 她暗自庆幸,轻拍着胸膛,心还在砰砰直跳。 可能是出了太多汗的缘故,此时感到有些口干了,于是掀开被子下床,准备去倒杯茶喝。 然而,双脚刚一沾地,凤轻狂便眸光一凛,快速摸出了藏在枕下的短刀,冲黑暗中某个方向喝道:“什么人?竟敢鬼鬼祟祟潜入我房里?出来!” 好一会儿工夫过去,都没有人回应。 难道是出现幻觉了? 凤轻狂不禁犹豫起来,最近她总是在想那天遭遇追杀的事,就连方才做梦也被吓醒,难道是精神焦虑了么? 不,不会的,方才明明听见有脚步声,不会是幻觉! 如此自我肯定一番后,凤轻狂又厉声道:“你要是再不现身,我就要动手了!” 终于,脚步声再次响起,正缓慢地朝这边靠近。 “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是个女人? 凤轻狂眯了眯眼眸,这声音极其温柔,极其悦耳,就像母亲在安抚孩子一般,莫名令人心安。 为何这个声音竟会有种熟悉又亲切的感觉,可把所有认识的女人都回想了一遍,怎么也记不起来是谁。 “你是何人?” 凤轻狂一边问,一边挪动脚步,往床头柜那边去,待对方开口回答时,手已经触到油灯。 “我的身份暂时还不能说,我就是来看看你,见你无恙也就安心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我走了。” “站住!” 随着凤轻狂一声大喊,房间亮了起来。 女子身着白色衣裙,亭亭立在窗前,一头青丝仅用发带捆住,垂落于后背,虽然她是背对着这边的,不知面貌如何,但她身上那似超脱凡尘的气质,却令人移不开眼睛。 这样看着,萦绕在凤轻狂心头的那种熟悉感越发强烈了。 “你是谁?”她又问了一句。 “你还是不知道的好。”白衣女子依旧很温柔地答道,但还是没有回头。 凤轻狂一步步往前走,脑海中突然闪现出林老夫人房里那副林忆棠的画像,蓦然驻了足。 这身形这气质,确实很像林忆棠,可是,林忆棠已经死了啊! 难不成还是在做梦? 凤轻狂于是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 “啊!疼死了!” 干嘛对自己下这么狠的手啊,真是的……凤轻狂连忙揉揉手臂,眼泪都差点蹦了出来。 “你怎么了?” 白衣女子竟快步走了过来,话音里充满关切。 凤轻狂立即抬头去看,登时整个人都呆住了。 “你,你……” 林忆棠? 凤轻狂怕自己看花眼,赶忙揉几下眼睛,再看,林忆棠那美丽的面容却更加清晰。 “孩子……” “你,你别过来!” 在林忆棠伸手过来时,凤轻狂吓得蹦出好几米远,眼里的惊恐也很快被警惕所取代,躲在屏风后面盯着对方,像只受惊的小猫似的。 “你到底是什么人?” 白衣女子保持着柔和的笑容,轻声说:“我是你娘啊,轻狂,你不认得娘了么?” 凤轻狂当即便反驳:“胡说!我娘早已经过世了!怎可能还活生生地出现在这儿?哼,想骗姑奶奶我,也先打好草稿再来!” 闻言,女子脸上的表情呆滞了一瞬。 紧接着她却又说:“我确实已经不在人世了,所以现在咱们母女只能于梦中相见啊!” 梦中? 凤轻狂微微一愣,这么说来,她还是在做梦?可不是说做梦是感觉不到疼的吗? 尼玛,原来都是骗人的? 在她气呼呼抱怨的时候,白衣女子已经走了过来,她目光柔和地看着凤轻狂,轻握住她的手,说:“十几年过去,你已经长成大姑娘了,见你如今出落得这般亭亭玉立,聪慧而优秀,如今又回到了林家与亲人相认,娘亲很欣慰。” 凤轻狂并没有推开对方,感受到她手心传来的温度,好奇道:“咦,您的手是热的?” 女子没有理睬她,兀自继续说:“以后不论你去哪里,都一定要记得保护好自己,每天开开心心的,只要你过得舒心快乐,娘亲就安心了……” “奇怪,脑袋怎么晕乎乎的?” 凤轻狂此时只觉天旋地转,身子轻飘飘的,知道对方在说话,却听不清说的是什么,不一会儿,两眼就一抹黑,完全失去意识。 次日,凤轻狂醒来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 揉着沉重的脑袋坐了起来,打着呵欠自言自语道:“哎哟,我的头怎么这么晕啊,跟吃过迷药似的。” 说完,一些记忆突然涌入脑中,她猛地睁开眼,望向房间四周,一切都跟昨晚睡觉前一样,并未有任何变动过,就连那盏油灯,也还好好地放在床头柜上。 看来真的是做梦吧? 凤轻狂忍不住自嘲,不可能是林忆棠的鬼魂来看她,更不可能是林忆棠死而复生了,不是做梦还能是怎样? 她最近真的是被那场刺杀弄得心神不宁,脑子都不好使了。 这时,房门被推开,身着绿色衣裙的小双端着洗漱用的水走了进来。 “表小姐终于醒了,奴婢生怕打搅您休息,在外面等了快半个时辰了呢。” 小双是大夫人特意挑选来服侍凤轻狂起居的,才刚满十五岁,聪明伶俐,又长得漂亮,很是讨喜。 “昨夜失眠,很晚才睡着,今天就醒得晚了。” 凤轻狂怪不好意思的,之前还没表露身份的时候,每天天没亮就起来了,现在却天天睡懒觉,害得小双天天在外面等。 “以后你不用特意等我了,尽管去做你自己的事,我自己打水洗漱就行,免得麻烦你。” 小双拧干脸巾递过来,乖巧地说道:“怎么会麻烦?照顾表小姐是奴婢的分内之事啊!” 说着,她忽然“咦”了一声,看着凤轻狂的手臂道:“表小姐,您的手臂怎么青了一块?磕着了吗?” 凤轻狂顿了顿,低头看向左手的手臂,果然看见一团不太大的青色,心猛然往下一沉,一股凉意爬上脊背,很快蔓延开来。 这不是磕着了,而是昨天晚上她自己拧的…… “奴婢去给您拿药来。”小双立刻快步走出去了,屋里只剩下凤轻狂,没有一丝声音,安静得可怕。 凤轻狂心乱如麻,无力地跌坐在软榻上,久久不能回神。 又是数日过去,沈璃那边总算有了消息。 因为不方便在林府见面,凤轻狂收到口信后,就又来到了玉鸿楼与沈璃见面。 “那天在街上追杀你的那几个黑衣人的身份已经查到了,他们都是来自一个叫做流云宫的组织。”沈璃把调查到的线索如实告诉凤轻狂。 凤轻狂挑了挑眉:“流云宫?这是个什么组织?专门拿人钱财,搞刺杀的吗?” “不是,流云宫跟无忧门差不多,也是江湖上的暗门,以‘盗’为主,也有在各地开设商铺酒楼等揽钱,只不过流云宫行事低调,且建立才十来年,势力远不如无忧门,是以在江湖上没什么名声。”沈璃耐心地做解释。 “流云宫的宫主是谁?”凤轻狂又问。 沈璃露出了为难的神色,摇头道:“此人的身份至今还是个谜,我的手下多番打探后,都没能查清楚,只知道他姓闫,其他的就怎么也查不到了。” “有这样的事?” 凤轻狂也觉得十分奇怪,无忧门爪牙遍布大燕国各地,几乎没有他们查不到的人和事,而这位闫宫主居然可以逃得过无忧门的追查,可想而知,此人绝非一般。 “这么说的话,依旧还是无法得知流云宫的人为何要追杀我了。” 沈璃蹙眉道:“惭愧,从我入无忧门以来,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实在有负姑娘所托了。” 听闻此言,凤轻狂觉得很不好意思。 “沈公子怎么这么说?这本来就是我的事情,本不该劳烦你的,你能仗义相助,我心里万分感激的,我耗费了你的人力物力,又没什么可做报答,惭愧的应该是我才对。” “姑娘这么说就太见外了,我早说过,你我是朋友,我帮你是应该的。”沈璃微笑着说。 虽然凤轻狂依旧觉得沈璃帮助自己另有缘故,但既然他不说,她也不好问,横竖他不会害自己就是,其他的并不重要。 “那轻狂就大恩不言谢了!”凤轻狂双手抱拳,笑嘻嘻地说道。 沈璃也抱拳回礼:“好说。” 第二百章 离家出走 “对了,既然咱们是朋友,以后你就不要姑娘姑娘地叫我了,直接叫名字吧,听起来顺耳。”凤轻狂表现出爽朗的一面,“我看你年纪比我大些,以后就唤你沈大哥,如何?” 沈璃犹豫了一会儿,颔首道好。 凤轻狂回到林府,路过后花园的时候,瞟见林靖松坐在不远处凉亭下发呆,神情看上去有些幽怨。 要是在以往,一看见这个人,凤轻狂肯定就扭头走了,但此刻见他丧丧的,不知为何竟不由自主地挪动步子走了过去。 “嗯哼~” 林靖松从沉思中回过神来,闻声望去,只见凤轻狂正负手站在凉亭前的台阶上,嘴角微微翘起,面带笑意地看着自己。 冷不丁的,林靖松打了个寒颤,一脸惊恐地道:“你为何这副表情?意欲何为?” 凤轻狂见他这个反应,老不乐意了。 “我这个表情还不好吗?眉眼带笑,满满的善意!” 先前这厮说她每次见他都没好脸色,所以这次她就给他好脸色了,没想到他还不领情。 林靖松搓了搓手臂,说:“就是因为你眉眼带笑我才怕呢,你是不是要整我?” 这人是不是有被迫害妄想症呢? 凤轻狂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是啊,我确实想整你,不过不是今天,适才我看见你在这儿坐着发愁,就想过来慰问两句来着,顺便问问,你有没有去跟你爹娘说二小姐的事?” “我就是为这个发愁的,”林靖松叹了一口气,很快又愁眉深锁。 “跟爹娘谈过之后我才知道,原来他们执意把姝儿嫁到黎家,是为了钱,而且是为了给我今后做官搭桥铺路!” 凤轻狂早就知道这一点,只是那天晚上没有说而已。 她刚想说些什么,林靖松又激动地说道:“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去做官,跟他们说过无数次了,为什么他们就是听不进去?” “如果只是逼我也就罢了,如今竟然还把姝儿推向火坑,以牺牲她的终身幸福为代价,来实现他们的野心!我真的无法忍受了!” 林靖松平日里一点不正经,看着吊儿郎当的,还当他没心没肺呢,没想到也有伤心时候。 凤轻狂默默地叹了一口气,问:“既然你跟他们谈过了,他们总该有所动摇了吧?或许至少能考虑一下,不让二小姐这么快嫁到黎家去?” “你太高估他们了,”林靖松摇头叹息,“就在不久之前,我还跟父亲提过此事,但他态度坚决,丝毫不肯让步,非要在下个月底把姝儿嫁到黎家去不可。” “如今大伯不在家,大伯母又是个妇人,做不了主,谁也阻止不了他了,原本还有祖母能说得准话,可我又担心她老人家受刺激,不敢去说,我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如此说来,你和二小姐还是摆脱不了被父母安排的命运了。”凤轻狂哀叹着,满心同情,也满脸愁容。 “不,无论如何,我不会任由他们摆布。”林靖荣突然起身说道,目光逐渐变得坚定,“至少,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姝儿被迫嫁人,绝对不能!” “我也绝不会去考功名做官,功名利禄根本不是我想要的,我只想自由自在地活着而已。” 此刻凤轻狂才意识到,林靖松骨子里其实跟他表现出来的,全然不是同一个人。 他很有原则,知道要什么,不要什么,活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那你可有什么办法?” 林靖松目光一暗,颓然道:“暂时还没有。” “还有些时间,你也莫要太过焦急,办法总会有的。”凤轻狂安慰道。 林靖松点点头,垂眸说:“要实在没办法,我就只能带姝儿离开林家,出去躲一阵子了。” 闻言,凤轻狂双眸一亮,觉得这倒是个办法。 毕竟人都不见了,还结什么婚? “我觉得,你可以先离家一段时间,以表明决心,兴许二老爷和二夫人看你这么坚持,担心你再也不回家,以后没了儿子,就不得不向你妥协了呢?” 林靖松想了想,说:“且先试一试吧!” 于是乎,林靖松于翌日清晨就留书一封,离家出走了。 留书的内容大概就是说,他不想被逼去考功名,不想入官场,从今天起要去游历天下,再也不回林家了。 林玉珲看了信之后,气得爆锤桌子,怒骂道:“这个小兔崽子!什么游历天下,他分明是要拿离家出走来威胁咱们!” 二夫人得知儿子出走,早已经急得团团转,泪水就在眼眶里打转了。 “松儿离家时什么也没带,身上肯定没什么钱,要是冻着饿着了怎么办?你说说这孩子,他怎么还这么任性呢?” 林玉珲哼道:“冻着饿着了最好,这样他就会乖乖回来了,还省得我派人到处找!” “若那孩子就是不肯回来呢?”二夫人还是最了解的儿子的,别看那小子平时什么也不当真的样子,其实他骨头硬的很,脾气倔得很呢,他还真有可能为了跟父母对抗,宁肯饿死也不回来。 况且那孩子头脑聪明,又学识不凡,在外面随便找个教书的差事做都能谋生,又怎么会饿到回家? 林玉珲又哼一声,恼道:“他要是不回来,那就更好了,从此以后林家少了个人吃饭,省下不少口粮呢,正好拿去救济难民!” “这……”二夫人气急,忙不迭拉住林玉珲,带着哭腔道:“老爷,你不是说真的吧?松儿那孩子可是你从小悉心培养长大的,你怎能舍得?” “他能扔下父母,做父母的就不能扔下他么?” 林玉珲气得胡子都像是要竖起来了似的,眼里冒着的熊熊火焰仿佛下一刻就要喷发出来。 “那逆子要是三天之内不回来,以后就再也别回来了!我就当没生过这个不孝子!” 二夫人看他的模样,似乎是要动真格的,不由地慌了,紧拽住他的衣袖恳求道:“老爷不要啊,松儿到底是咱们夫妻唯一的儿子,要是没了他,我这日子以后该怎么过呢?” “要不然这样吧,以后再也不逼他入仕了,也不逼姝儿嫁给黎家少爷了,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好不好?我不能没有这个儿子……” 平日的二夫人是个强硬的人,但那其实都是她强装出来的,因为她觉得,身为人母,只有表现得严厉,才能控制得了儿女,让他们成为听话懂事、顺从长辈的孩子。 十几二十年来,她也确实把两个孩子掌控得很好,可是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却超出了她的控制,她发现一直乖巧温顺的姝儿一反常态,敢跟她唱反调了,儿子也不再像从前那样,对她百依百顺。 她开始心慌,但并未表现出来。 直到此时此刻,想到可能再也见不到儿子,她便彻底失态了。 但林玉珲可不同,他很自信,那逆子从来没有在外吃过苦头,根本不可能离家多久,最多三天他就得乖乖回来认错。 因此,他必须坚持自己的立场。 “那怎么成?那逆子就是算准了你会心软,这才胆敢离家出走的,这时候要是改主意,就正中了他下怀,我是不会妥协的!” “老爷……” “好了,我意已决,不用再多言!”说罢,林玉珲就直接出了门,扬长而去,留下二夫人独自在原地抹眼泪。 二少爷离家出走的事情很快就传遍林府,下人们纷纷私下议论起来,都在猜测他出走的原因,当然,他们是永远都猜不到真相的。 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林韵姝听说林靖松离家出走了,也是震惊了一把。 “二哥这又是在唱哪一出呢?好好的为什么要出走?是不是嫌家里还不够乱呢?” 凤轻狂在一旁欲言又止,想着把真相告诉林韵姝吧,怕她责怪自己,毕竟是她撺掇林靖松离家出走的,要是不说的话,又怕她为林靖松担心。 “他可能是在林府待闷了,想出去散散心吧?不用担心,他是个二十岁的人了,在外面也会照顾好自己的,肯定没事,过段时间就回来了。” 林韵姝颦眉,点点头说:“希望吧,反正他的事我也管不了,由他吧。” 说罢,便没再纠结此事。 凤轻狂暗自松了一口气。 在雅书轩用过晚膳后,凤轻狂回了厢房,正准备叫小双帮忙打水的时候,突然听见里屋有脚步声,猛地转过身去。 “怎么是你?” 原来是林靖松鬼鬼祟祟地躲在房里,见凤轻狂回来才现身。 这人不是走了么?怎么才三天就回来了?莫非根本就没出徉州城? 嗯……这也算离家出走嘛? “我身上的盘缠用完了,不得不回来拿钱。”林靖松压低声音说道。 凤轻狂困惑道:“你没准备银两出门吗?” “我……”林靖松面上一囧,呵呵笑道:“走的急就给忘了,平时我出门都不特地携带银钱的,每次去酒楼吃饭,或者在哪里买东西,都是店家带着信条来林府领钱,所以……” 第二百零一章 突袭搜查 闻言,凤轻狂的眼睛都快翻瞎了。 怪不得有人说书读多了人会变傻呢,这位林二少爷不就是最佳的例子吗? “二少爷,我是该说你傻呢,还是该说你笨?长这么大,连离家出走要准备充分这点常识都没有的吗?” 额……傻和笨有什么区别吗?林靖松张了张嘴,却无言以对。 “你来找我,该不会是想向我要钱吧?”凤轻狂警惕地盯着他,脸上写了四个字——门都没有。 林靖松眨眨桃花眼,咧嘴讨好地笑了笑:“表妹,你就借我点钱救救急,以后我会双倍还给你的,好不好?” 要不是担心父亲会在院中设下埋伏,抓了他毒打一顿,他才不会来求这丫头呢。 “以后?以后是什么时候?”凤轻狂起了捉弄的心思,摆出认真脸问,“你以后还能不能回林家都不一定呢。” 林靖松撑大双眼道:“你怎么这么说呢?我堂堂林家二少爷,当然还是要回林家的!” 凤轻狂取笑说:“据说二老爷已经决定不认你这个儿子了,要跟你断绝父子关系呢!” “他不过是……”说到一半,林靖松突然意识到对方在戏弄自己,俊脸一板,说:“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借钱给我?” “那就要……” 凤轻狂正要回答,忽闻院子里响起脚步声,声音急促而混乱,有好几人走来。 “不好,恐怕是你的行踪暴露了,快躲起来!” 两人急忙四下找地方,但房里除了床头柜和床底下,并没有能藏身之处。 而且,这两处如此显眼,肯定会被搜,藏了也白藏。 眼看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凤轻狂望向房梁,低声道:“快上房梁!” 林靖松虽然是个文人,但也学过些武艺,像爬墙越窗这种事只是小菜一碟,只轻轻一跃便攀了上去。 凤轻狂见他已躲藏好,连忙坐到桌边,拿起一卷书装模作样地看。 “嘭~” 房门立刻被人一脚踹开,二夫人和林韵绮二人走在最前面,身后还跟着几个小厮,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二夫人?大小姐?你们怎么忽然来了?还带着这么多人?”凤轻狂故作茫然地问。 “说,你把我儿子藏到哪儿了?”二夫人冷眉横对着怒声质问,似要把凤轻狂生吞活剥了一般。 凤轻狂做出无辜的神情,起身说:“二夫人说什么呢?二少爷不是已经出走了吗?您怎么会来找我要人?这可真是把我弄得摸不着头脑了。” 林韵绮上前喝道:“少装蒜了!那天我明明看见你跟二哥在花园里说了很久的话,第二天他就离家出走了,哪儿有这么巧的事?肯定是你怂恿他这么做的!” “还有今天,就在不久之前,有人亲眼看见二哥进了西厢之后就没出来过,他一定还躲在你这里,快放他出来!” 凤轻狂心下一惊,想不到林韵绮居然还有这一手? “那天我确实跟二少爷聊了很长时间的天,但只是闲聊而已,我并没有听他说到离家的事情,他离家出走怎么会跟我有关系呢?” 她满脸委屈地为自己辩解。 但林韵绮和二夫人并不相信。 “二婶,她一定在撒谎,二哥肯定是被她用什么手段藏起来了,还是别跟她啰嗦了,让人搜查吧!” 凤轻狂无语,她干什么要用手段把林靖松藏起来?一个大活人不能吃又不值钱的,真是荒唐! “你们要搜也行,但小心一点,别把我这里的东西弄乱了,一会儿我又得整理,很麻烦的。” 说罢,她就一派悠闲地坐回桌边,继续看书喝茶,任凭周围的下人怎么翻找,都面不改色,仿佛一切跟她无关似的。 几个人把屋子搜了个遍,每个角落都没放过,但并没有搜到人。 “夫人,什么也没有。” 二夫人以为是林韵绮弄错了,疑惑地看过去。 “这不可能,人肯定在这里的,下人看见二哥进来,却没见他出去过,他不在这里还能在哪儿?你们是不是没找仔细?” 小厮答道:“大小姐,床底柜子等能藏人的地方小的们都已经找过了,确实是没人啊!” 凤轻狂咯咯笑道:“我都说了房里没藏人,你们偏不信,现在总该死心了吧?” “凤轻狂!你到底把二哥藏到哪里去了?”林韵绮不依不饶,走过去一把拽住她的手腕,狠狠地咬着牙。 “二婶因为二哥出走,现在每天都以泪洗面,你知不知道?快把二哥的下落说出来,否则……” “否则便怎样?”凤轻狂直视着对方,毫无惧色,“莫说我不知晓了,就算知道,也不会告诉你!” “你……”林韵绮气鼓鼓地盯着她,眼珠瞪得老大,可偏偏又拿她没办法,突然又泪眼汪汪,像受了莫大的委屈似的。 “二婶,您听见了吧?她根本就知道二哥的下落,故意瞒着咱们呢!” 二夫人此时也气得不轻。 “不要以为你身后有老夫人撑腰,我就那你没办法了,你最好是立刻告诉我,松儿在哪里,否则我只能动粗了!” 面对对方的威胁,凤轻狂尽管心里有点怵,但面上还是保持着镇定。 “只要您能跟老夫人交代就好。” 林韵绮嗤笑道:“别以为搬出祖母,我们就怕了,祖母是个明事理的人,她要是得知你怂恿二哥离家出走,还把他藏起来,也肯定不会站在你这边的!” “那也不一定,要看看她老人家是否清楚二少爷为何而离家了。”凤轻狂似笑非笑地看着二夫人,话中的弦外之音很明显。 二夫人暗自心惊,要是老夫人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肯定大发雷霆,一怒之下不认她这个儿媳都有可能。 “算了,我们走吧。” 林韵绮不明所以,连忙拉住二夫人问:“二婶,咱们还没问出二哥的下落呢,怎么能走?” “不必问了,她不可能知道。”二夫人头也不回地出了门,林韵绮迷惑不已,下意识地回头冲凤轻狂瞥去,更是恨得牙痒痒。 “凤轻狂,你方才那句话究竟什么意思?为何二婶听了之后就脸色大变,急匆匆走了?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快说!” 听她这强势命令的语气,凤轻狂很是恼火,这人脑子是不是有点问题?凭什么用这种口吻跟她说话?还当她是林家的下人呢? “想知道的话,就去问二夫人自己啊,在这儿跟我耍什么威风?林韵绮,我虽然不是林家千金,但好歹也有个表小姐的身份,不是你身边的丫鬟,可以任由你谩骂驱使的,以后你说话给我客气一点!” “你……” 追问不得反被教训,林韵绮恨不得一掌甩到凤轻狂脸上去,但念及她背后有老夫人撑腰,连二夫人都畏惧了,便强行压下怒火,憋着一肚子怒气离去了。 待所有人都离开西厢院子,凤轻狂这才放心地将林靖松唤了出来。 “想不到表妹嘴皮子这么厉害,居然能以一对二,轻轻松松就把她们弄走了,真是佩服!” 凤轻狂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少在这里说风凉话了,要不是你行事这么不小心,被人监视了都不知道,也不会有刚才那一出。” 林靖松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脑袋,笑道:“是我拖累你了,对不住,但这也不能怪我啊,我是头一次做这等偷偷摸摸的事,没有经验是很正常的嘛。” 出门连钱都能忘记带的,还真是……没经验。 凤轻狂懒得跟他瞎扯,遂立即从床头捧出装钱的箱子,问:“需要多少?” 这时候,林二少那缺乏生活经验的一面又显现出来了,他在心里算了好半天,都没算出个大概数字来。 最后只能问凤轻狂:“在外游历一个月左右,大致需要多少钱?” 凤轻狂淡淡地答道:“那就要看你住行条件了,如果只是住平常客店,一人一马行路的话,一个月二十两银子已经绰绰有余了。” “二十两?”林靖松瞪大双眼,仿佛听到了什么骇人听闻的事,“怎么可能?我光是这三天就花了五十多两,而且还是省吃俭用的呢。” “所以说,你们大户人家的少爷就是不知穷滋味啊……”凤轻狂忍不住摇头感叹。 林靖松撇嘴嘟囔道:“你还不一样是大户人家的千金?说的好像你懂穷滋味似的。” 凤轻狂当然懂,想当年她可是有过连个两块钱的面包都买不起的日子呢。 “二十两肯定不够的,平日里我在酒楼跟朋友吃顿饭就少则上百两,你多借我些?”林靖松露出谄媚的嘴脸,“这样吧,你借我五百两,以后我还你一千两,如何?” “五百两?” 这回轮到凤轻狂震惊无言了,一个月就要用五百两,金山银山也不够花呀,林家能把这么一个败家子扒拉长这么大,足以证明家产丰厚。 “我顶多给你一百两,你要就要,不要就拉到!” 说着,凤轻狂打开箱子,拿了两锭五十两的白银出来。 林靖松拿着这一百两银子,眼睛却瞄向箱子里的大堆的银票和珠宝,扁嘴说:“你这里少说也有三万两吧?” 第二百零二章 再度遇刺 “别想打这些钱的主意!”凤轻狂瞪了他一眼,把钱箱收回去藏好,这可是她下半辈子的生活费,还好几十年呢,得省着点花,哪像这位少爷有人养? 骂了句“小气”之后,林靖松也只有把一百两白银揣到兜里去,想着这段时间委屈一下就是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不管怎么说,还是多谢凤表妹,我这就告辞了。” 在他出门之前,凤轻狂先行出去探了一下路,确定没有人在监视了,这才放他离开。 经过今天这件事之后,凤轻狂跟二夫人和林韵绮二人的矛盾更深了,为了报复凤轻狂,林韵绮甚至私下里吩咐下人找她的麻烦。 但面对刁难,凤轻狂每次都能轻松解决,根本起不了作用,林韵绮又是城府浅的人,肚子里没多少坏水,见自己实在斗不过凤轻狂,二夫人忙着思念儿子,又没心思帮她,久而久之也就消停了。 一转眼半个月的时间过去。 林靖松坚持着未曾归家,林家人遍寻不得,慢慢地就放弃了寻找,凤轻狂本以为林玉珲夫妻二人会向儿子妥协,至少为了骗儿子回家,暂时做出妥协,但事实证明她错了。 林黎两家的婚事依旧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丝毫没有要叫停或是推迟的趋向,眼看着婚期越来越近,林韵姝一天比一天焦灼,急得差点病倒了。 凤轻狂固然看着焦急,却也无可奈何,唯一能做的,就是陪在林韵姝身边,尽量开导她。 这天上午,见外面风和日丽,天朗气清,正适合出门游玩,便拉着林韵姝出门散心。 林韵姝没什么兴致,一直愁眉苦脸的,几乎没出声,一路上都是凤轻狂一人在说话,直到口干舌燥也没能令她振作一些。 等到了船上,林韵姝倒了杯茶递过去,这才主动开口说:“表姐,你说了这么久的话,肯定口干了,快喝杯茶吧。” 凤轻狂确实渴得不行了,接过茶杯就咕嘟咕嘟灌下好大几口水,然后喘着气道:“你从出来后说过的话还不超过五句,我还担心你要保持沉默到天黑了呢。” “来的一路上我都在想事情,走神得厉害,所以没顾得上说话,让表姐担心了。”林韵姝一脸愧疚地说道。 凤轻狂沮丧地摆摆手道:“我带你出来,就是想让你不要胡思乱想,好好散心的,唉,看来我控制得了的人,还是控制不了你的心啊!” 林韵姝挤出一丝笑容,挽住她的手臂,说:“是我辜负了表姐一片心意,对不起,从现在开始,我要把所有的烦心事都抛到脑后去,坐下来好好欣赏这里的湖光山色。” “那就最好了。” 两人于窗边的桌旁相对而坐,一边饮茶闲聊,一边欣赏湖景。 此刻她们身处的,正是在徉州城外的风景圣地,西柳湖。 平常这里每天都有很多游客,不过现在已是初冬时节,此地的景色远不如春夏时节,来游玩的人也就少了很多。 不过尽管如此,放眼望去,翠绿的湖面上依然随处可见轻舟小船,永远不会冷清。 看着眼前的山水,凤轻狂忍不住发出感叹:“春夏之时这儿的风景一定美不胜收吧?可惜我来得不是时候。” “有什么可惜的?等到来年春天,咱们再来不就是了么?”林韵姝看着她说,停顿了一下,又道:“还是说,你不会在林家待到那时候了?” 现在距离明年还有几个月呢,凤轻狂估摸着,自己行动再慢,在那之前要查的事情也该查清了,自然是不会在这儿待到来年的。 “应该不会。” “那你大概何时走?”林韵姝忽然有些激动,本来暗淡的眸子一下子亮起来,似乎心里头有了什么打算。 凤轻狂想了想,说:“还不确定,不过,应该不用等多久了吧。” “要是能在下个月二十六之前就好了……”林韵姝垂下眸子低语呢喃。 “怎么?”凤轻狂心思灵敏地猜到了些什么,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来。 林韵姝径直答道:“我在想,我可不可以跟你一起走?” “你要离开林家?” 凤轻狂暗暗吃了一惊,林韵姝是那种典型的大家闺秀,而且为人隐忍稳重,注重名声,不像是会离家出走的人。 因此,她从未想过对方竟会自己产生离开的想法,原本她还在犹豫,要不要劝林韵姝逃婚呢。 “是,我没别的办法了,要真嫁到黎家去,我宁肯死了的好。” 若非真被逼得厉害了,林韵姝怎么也不会出此下策,现在她根本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唯有一走了之。 凤轻狂肃然道:“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你要是走了,留给你爹娘的,是一个大烂摊子,你确定不会因为愧疚而后悔?” 虽然她觉得林玉珲夫妻二人无情在先,罪有应得,可林韵姝心肠软,而且那是她的身生父母,毕竟是有感情的,跟她可不一样。 林韵姝叹气道:“既然他们一点也不顾及我,我又何必顾及他们?从小到大他们要我做什么我从来都是一一照做,如今只想任性这么一回,确实有点自私,却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若你真下定了决心,我倒是可以帮你,不过,逃婚毕竟不是小事,你一定要考虑清楚了。” 凤轻狂郑重其事地提醒着,她固然热心,想帮助林韵姝度过难关,但同时也是个谨慎的人。 倘若到时逃跑到半路,林韵姝突然打起退堂鼓,被林家人抓住的话,不仅林韵姝要受罚,她也惨了。 “我知道,后面再看看吧,或许事情还有转机呢?”林韵姝轻轻颔首,转头又望向窗外,眼神逐渐迷离。 这位姑娘从前开朗活泼,现如今却多愁善感起来了,都是被她那对不厚道的父母害的啊! 凤轻狂默默感慨。 突然,脚下猛地一震,桌上的茶具“哐当”一声掉落,凤轻狂和林韵姝两人也左摇右晃一阵,几乎摔倒。 好像是有什么东西撞在了船身上。 “发生什么事了?”凤轻狂抓着桌角站了起来,朝船舱外大喊。 然而,声音刚落,外面就传来两道惨叫声,紧接着有人闯了进来。 是两个黑衣人! 他们蒙着面,杀气腾腾,手里握着刀,刀刃上还有鲜血流淌而下,十分骇人。 “啊!” 林韵姝顿时吓得面色煞白,两腿发软,就连见过很多回这样场面的凤轻狂,也忍不住心惊胆寒,下意识地往后退步,只是勉强还保持冷静。 这些肯定跟那天在街上截杀她的是同一伙人。 那日她至少还可以拼命逃跑,可此时外面是深不见底的湖,没地方可以逃。 眼看着两个黑衣人步步逼近,凤轻狂突然厉声发问:“你们流云宫究竟跟我有什么深仇大恨?为何几次三番要追杀我?” 黑衣人蓦地顿住脚步,露出惊诧的目光。 其中一人问:“你知道我们是流云宫的人?” 凤轻狂一顿,眸光闪了闪,这声音……乃是上回那个跟她对过话的黑衣人! “上回被你追杀过一次后,我就托人追查过了,不仅得知你们是流云宫的人,还查出你们的宫主是谁呢。” “我困惑的事,我与闫宫主素不相识,跟流云宫又素无瓜葛,你们为什么要杀我?” 对方答道:“有人出了一大笔钱,买下你的命,流云宫收钱办事而已。” 凤轻狂微一勾唇,冷笑着说:“不对吧?你们流云宫可不是杀手组织,从不接杀人生意,当我不知道么?” “要杀我的人,是你们宫主吧?” 闻言,对方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诧。 “你知道的还真不少,不过,你可知,知道的秘密越多,就越该死?” 林韵姝被他眸中迸射出的杀气吓得一颤,下意识地拽住凤轻狂的手臂以寻求一点安全感,然后颤巍巍地说:“我们不会说出去的,你放了我们吧!还是,你要多少钱,我立刻写信去林府,叫人送过来,何必伤人命呢?” 这话是真的单纯,凤轻狂都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了。 黑衣人大笑两声,转头朝林韵姝看去,说:“对不住了,林二小姐,今天必须连你一起杀,谁让你跟这丫头出行呢?” 凤轻狂闻言,眉头一皱。 听这人的语气,似乎认识林韵姝? “你们就不怕官府追究吗?” “流云宫最不惧怕的就是官府!”黑衣人冷哼一声,退出几步去,吩咐身旁的手下道:“动手!” 凤轻狂连忙将林韵姝拉到身后,趁手下不防备,立即摸向手腕上的玉镯。 两根银针飞出,精准射中对方的左胸口,只是一眨眼的工夫,他便浑身麻痹,倒了下去。 凤轻狂立刻又往后面那个黑衣人的方向连续两次发出银针,但那人反应极快,且身手敏捷,竟轻松地躲过了。 “看来我还是低估了你!” 黑衣人提着刀冷冷地说,丹凤眼微微眯着,目光似乎比她手里的刀还要冰冷锋利。 第二百零三章 有惊无险 先前凤轻狂孤注一掷,本想靠暗器击倒敌人,奈何失败了,现在已是穷途末路,别无他法了。 可问题是她自己死了便罢,却还连累林韵姝。 “你别过来啊……” 凤轻狂把林韵姝护在身后,闭眼等待刀落。 不料这时,外面突然响起打斗声,船也跟着微微晃动起来。 “救我的人到了!”凤轻狂蓦然睁眼,“要是被他们抓住,你一定会死的很惨!” “那也得先杀了你再说!”黑衣人并不畏惧,挥动长刀向凤轻狂砍去。 凤轻狂则以最快的速度再次发出银针,黑衣人见状连忙闪身躲避,只听得“叮叮叮”几声响,所有的银针都被刀身挡下。 此刻凤轻狂的暗器已经用完了,倘若黑衣人再次攻来,她将完全只能等死,好在在这关键时刻,外面的救兵便及时冲了进来。 “抓住他!”凤轻狂指着黑衣人大喊。 但此人眼见自己势单力孤,不是对手,就当即纵身一跃,自窗户跳出,噗通一声下了水。 凤轻狂不免觉得可惜,要是抓住这个人,铁定能弄清楚流云宫主的身份。 “凤姑娘,你没事吧?” 来的是沈璃的几名手下,这段时间一直在暗中保护凤轻狂,如果在陆地上,他们根本用不了这么长时间赶到,只是因为凤轻狂乘船到了湖中央,他们远远跟在后面,又被流云宫的船只拦住,这才差点来迟。 “我没事!”凤轻狂摆了摆手,赶紧回头去看林韵姝,只见她正瘫坐在地上,面色苍白如雪,已是三魂不见七魄。 “二小姐,刺客已经被解决,现在安全了。” 林韵姝紧抓住凤轻狂的手臂,颤声问:“没事了?” “没事了,咱们先离开这儿吧。”凤轻狂安慰着,把人搀扶起来,往船头的方向走。 突然,她记起了一件事,停步看向地上躺着的那个黑衣人,说:“这人只是晕倒了,还没死,捆起来!” 她的银针上一般都抹的是强效的迷药,目的是令敌人失去攻击能力,而非取人性命,这么看来,除了不增杀孽之外,还有留活口的意义。 船舱外面横七竖八地躺着好几具黑衣人尸体,鲜血在甲板上流淌着,阳光下尤为刺眼。 林韵姝见此情景,又惊叫一声,两腿一软,差点倒下去。 凤轻狂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只是比林韵姝要淡定不少,见她捂着嘴作呕,连忙扶着她上了无忧门人开来的船。 上岸后,凤轻狂把林韵姝安顿在马车内,然后回头跟沈璃的手下道谢。 “今天多亏你们及时赶到救了我们,多谢了!” 沈璃的得力心腹余七说道:“姑娘不必这么客气,沈堂主嘱咐护你周全,我们自然定当竭尽全力做到,只是可惜,没有抓到这帮刺客的首领。” 凤轻狂垂下眼帘,忽然若有所思。 少顷,又抬眸说:“不要紧,先把那个昏迷的黑衣人带回去严加审问,看看能不能问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来。” 余七亲自把黑衣人带回玉鸿楼,剩下的几个手下则继续跟在凤轻狂身边,一直护送她们回林府。 林韵姝受了很大的惊吓,回到雅书轩的时候都还打着哆嗦,直到凤轻狂让莲儿煮了安神汤来,喂给她喝下,又让她回床上躺着之后,才逐渐缓神。 “二小姐,今天是我连累你,害你差点丧命,受到如此大的惊吓,实在对不起。”凤轻狂满心愧疚、真心诚意地致歉。 林韵姝勉强挤出一丝苍白的笑,说:“左右是有惊无险,表姐就不必这么自责了,再说,这又不能怪你。” “对了,你怎么会惹上那个什么宫的人了?在船上的时候我记得你还说之前就被他们追杀过,怎么都没听你说起过呢?” 凤轻狂犹豫少顷,忧伤道:“那是半个月前的事了,我我不想惊动你,所以没说,至于流云宫的人为何而追杀我,说实话,我现在也还没完全理清思绪。” “那你以后还是不要再出门了,以免又遇上刺客。”林韵姝关切地说道。 “我有办法自保,不用担心。”凤轻狂拍了拍她的手背,随即莞尔一笑,“倒是你,今天受惊过度,要静心调养两天才行,我的事你就别操心了。” 两人继续聊了一会儿,凤轻狂怕打搅林韵姝休息,就离开了雅书轩,自己回到厢房歇着。 翌日清晨,天刚刚亮时就收到了余七的来报,说是从那名黑衣人口中得知,昨天带领众人进行刺杀任务的领头人就是流云宫的宫主。 “惊动流云宫宫主亲自动手,我可真是有面子啊!”凤轻狂冷嘲道,“他到底是什么人?” 余七摇头道:“这个还不清楚,因为流云宫的人也不知道他们宫主的身份,只知那是个三十几岁的男人,精通从商,很会做生意,流云宫的主要收入不是靠偷也不是靠抢,而是靠开在全国各地的大小酒楼和药铺医馆等。” 闻言,凤轻狂陷入了沉思,嘴里自顾自地念着“会做生意”、“医馆”等字眼,突然间,她好像想通了什么,双眼骤然亮起,丽颜中露出一抹愕然。 “凤姑娘,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余七好奇地问。 凤轻狂没有回答,急忙说:“能不能麻烦你们,帮我查一下孟家是否跟流云宫有往来?” “姑娘真是聪慧,我正要跟你说起此事呢,”余七惊叹了一声,“昨日刚刚查到,孟家这些年暗地里跟流云宫一直保持生意上的合作关系,很多孟家的商铺酒楼等,都是跟流云宫合开的。” “黑白两道通吃,怪不得孟家的生意能越做越大了。” 凤轻狂的神情越发凝重起来,她可不认为孟家跟流云宫只是单纯的合作关系,恐怕,她一直心存怀疑的事情就要得到应验了。 余七见她如此,只以为她是在自身的安危担忧,遂拍着胸脯保证道:“姑娘放心,我们会继续在暗处保护你,绝不会再让上次那样的事情发生。” “多谢。”凤轻狂由衷感激对方给予自己的帮助,但此时还不是报恩的时候,她必须把那个一直追杀自己的人解决掉,否则整个后半辈子都不得安宁。 思量片刻,她对压低声音对余七说了几句话,而后目光坚定道:“谣言传得越烈越好,拜托了。” 余七虽然不明白凤轻狂的意图为何,但沈堂主说过,凤姑娘但凡有吩咐,都可一一照做,无需请示,是以,他立刻就答应了。 “好,我这就着手去散布消息,先告退了。” 待他走后,凤轻狂立刻回到房里,给自己化了个憔悴的妆容,躺到床上装病。 没过多久,小双便跟往常一样端着洗漱的水走了进来。 “表小姐,您已经醒了吗?” “咳咳咳……”凤轻狂捂着嘴咳了几声,有气无力地说:“小双,我身体不太舒服,你快去帮我请个大夫来瞧瞧。” 小双连忙放下铜盆,小跑到床边,见凤轻狂缩在被窝里,面色煞白,俨然一副病殃殃的模样,似乎病得还不轻,立刻便着急了。 “表小姐,您这是怎么了?昨儿个还好好的呀!” 凤轻狂蹙眉道:“可能是昨夜受了寒,现在浑身都没有力气,难受极了,你快去请大夫吧。” “好,表小姐且忍耐一阵,奴婢这就去。” 说完,小双忙不迭地跑出了门去。 凤轻狂则翻身下了床,走到梳妆台前给自己补了个妆,令面色看起来更加苍白,之后又卧回榻上。 只约莫过了一柱香的工夫,小双便带着一名大夫匆忙返回,听见动静后,凤轻狂急忙眯着眼,做出病得很严重的样子。 “大夫,这边请。” 小双领着大夫走进内室,愁眉紧锁道:“哎呀,表小姐的脸色比方才又白了很多,怕是病情加重了,大夫快给看看吧。” 大夫连忙放下药箱,准备给凤轻狂把脉。 不料凤轻狂忽然说:“小双,我口渴了,想喝水,你去厨房端壶花茶来可好?” 小双不疑有他,立刻就转身奔厨房那边去了。 “小姐请躺好,先让老夫给你探一下脉。”老大夫说着,坐到了床前的座椅上。 凤轻狂见小双走远,便不再假装,当即一个鲤鱼打挺,蹿腾了起来。 “不必了……” “你,你怎么……”老大夫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半天才反应过来,“你根本没病?” “不错,我方才重病的模样,是装出来的。”凤轻狂嘻嘻一笑,眸光闪闪,灿若星辰,“我想拜托大夫您配合我,演一场戏。” 被骗的老大夫心中不悦,捋着胡须傲然道:“老夫可没这闲工夫跟你骗人,告辞了。” “先别急着走啊!”凤轻狂一把拽住他,笑着说:“我只是请您帮忙撒个小小的谎而已,又不是让您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老大夫哼道:“老夫生平从不扯谎,恕不能从命!” 凤轻狂赶紧拿了一袋银子出来,又说:“只要您帮我这一回,之后必有重谢,这是小小心意,请您先收下。” 第二百零四章 病入膏肓 老大夫瞥了她手中的钱袋一眼,目光倏地亮了起来,看这钱袋鼓起,里面少说也有百两银子,这可比他看诊十次的诊费还多。 只是说几句谎话而已,也不会少块肉,其实也没什么,何必跟钱过不去呢? 思及此,老大夫摸着胡子,逐渐展露笑容:“看你这么央求,老夫要是执意拒绝,倒是显得不通人情了,好吧,我就帮你这一回。” “多谢大夫!”凤轻狂笑眯眯地把满满一袋银子塞进老大夫的手里,然后叮嘱他该如何对外说明病情。 老大夫仔细把她的话记住了,颔首道:“小姐放心,老夫虽然年纪大了,但记性还不差,绝不会有负所托。” 凤轻狂笑道:“那就再好不过了。” 于是乎,在凤轻狂的有意引导下,她生病的消息在当天下午就传得沸沸扬扬,府中上下几乎所有人都得知了此事。 据说表小姐突然得了重病,大夫几经诊看,却道不清病因,无法对症下药,眼看着病情迅速恶化,表小姐恐怕过不了多久,就要香消玉殒了。 很多人私底下都说这是一个很罕见的怪病,所以大夫才诊断不出来,可能是上天有意要收回表小姐的命,不让她继续存活了。 也有人说,表小姐不是生病,而是中邪,因为在生病的前一天,她还去过寒香院,那是她母亲生前居住过的地方,里面的阴气侵入到她身上,这才令她突然病重的。 “我听服侍表小姐的丫鬟小双说,表小姐现在病得神志都有些不清了,嘴里总是喊着娘亲,魔怔了似的。” 花园的小径上,几个小丫鬟聚在一起正低声谈论着。 另一人说:“那这么说来,很可能真是因为去了寒香院,中邪了所致呢,是不是应该请道士来家里做法驱邪才行?” 又有一丫头道:“我倒是听说其实诊出表小姐的病症,并且早就有救治她的方法,只是需要一样特殊的东西给做药引。” “哦?什么东西?”其他人纷纷问道。 那丫头答道:“就是她亲生母亲的血。” 闻言,众人皆发出一阵唏嘘。 “这不是跟没救治之法是一样的吗?” “对呀,谁不知道表小姐的母亲已经去世了?” “唉,看来表小姐这回是凶多吉少了。” “是啊,年纪轻轻就命丧黄泉,实在太可惜了。” 花丛后面,另外一条小径上的林韵绮听了这些话后,不禁露出了喜悦的笑容。 看来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了,所以要收了那个贱人的命,如此看来,苍天还是有眼的。 鸢儿道:“小姐,现在好多人都在传这个消息,各种说法都有,也不知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林韵绮灿烂一笑,说:“真真假假的,咱们自己亲眼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么?” 从一开始装病,凤轻狂就料到林韵绮会趁机来找自己麻烦,因此早有心理准备,当听到她的声音响在耳畔时,丝毫也不觉诧异。 “哎呀,我也是方才刚听府里的人说表妹病了呢,原本还以为是谣传,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林韵绮来到床边,转动眼珠子打量凤轻狂,面上布满忧色,眼底却有掩饰不住的笑意。 “啧啧,瞧瞧你,这才几天不见,怎么就憔悴成这个样子?真是天妒红颜……” 天妒红颜?姑奶奶还没死呢,就在这儿诅咒我,嘴真欠! 凤轻狂心下骂了一句,“气若游丝”道:“大小姐不计前嫌,前来看望,轻狂真是感动得热泪盈眶,只可惜我现在病魔缠身,无法起身相迎了,抱歉……” “你都病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了,还迎什么?就躺着吧!”林韵绮“关切”地说,依旧嘴下毫不留情。 “对了,大夫怎么说?可有法子给你治好这病?” 凤轻狂面露绝望,哀叹道:“大夫虽有救治之法,奈何却需要一味药引,这药引是无法得到的。” 既然林韵绮要特意过来试探她,那就正好借她的嘴来证实外面的谣言。 “什么药引这么稀有?” “我娘的血,”凤轻狂又哀叹一声,装模作样地挤出两滴泪,“你也知道,我娘早就不在人世了,又怎可能有血来给我治病?” 林韵绮见她如此,心内雀跃不已,嘴角微微翘起,两眼放光,干脆不再掩饰。 “看来,你确实是时日不多了?” 凤轻狂故作吃惊,瞪大眼睛看着林韵绮,气愤道:“原来你看我是假,幸灾乐祸才是真?” “呵呵,当然,你还真以为我会同情你舍不得你死么?”林韵绮连声冷笑,“你之前害得我有多惨,自己心里没点数?” “实话实说,如今看见你病得就快死了,我不知道多高兴呢,我甚至祈祷着你今天晚上就咽气,这样,以后便再也没有人能跟我作对,更没有人能跟我抢太子殿下了!” 额……怎么还跟慕连城有关呢? 凤轻狂愣了愣,不得不承认太子殿下的魅力太大,过去这么久了,还令林韵绮念念不忘。 “你,你心思也太恶毒了,不管怎么说我也是你的表妹,你怎能诅咒我去死?” 说着,演戏上瘾的凤轻狂抬起手臂,颤巍巍地指着林韵绮,满脸悲愤之色。 “不错,我就是恶毒,那又怎么样?”林韵绮哈哈大笑起来,“反正这里也没有别人,出了这间屋子,我依然是那个知书达理,端方善良的林家大小姐!” “而你,你很快就要去阎王那里报到了,纵有祖母宠爱又如何?还不是输得彻彻底底?” “你看着吧,在不久的将来,我一定会成为太子妃,然后坐上皇后的宝座,母仪天下,为林家带来无上荣耀,你则会被永久地遗忘!” “哈哈哈……” 凤轻狂看着她这疯狂的样子,默然不语。 笑够之后,林韵绮倏然止声,而后踱步上前,眸中凶光乍现,起了杀意。 “凤轻狂,那天祖母打我的那一巴掌,我还没还给你呢!” 卧槽,这女人想趁人之危? 凤轻狂讪讪地说:“打你的人是祖母,你要报仇不是应该找她吗?你看我……我都病成这副鬼样子了,你还忍心下手?” “放心,我只赏你一个耳光,绝不多打,毕竟我不能让你这么轻松就死了,是不是?”林韵绮边说边俯身下来,笑容逐渐变态。 这可急坏了凤轻狂,要知道现在正是这场戏的关键时候,千万不能露馅,否则功亏一篑不说,还会打草惊蛇。 可是,难道就要硬生生挨下林韵绮一巴掌吗? 突然,凤轻狂脑中灵光一闪,大喊道:“大夫说我这病会传染,你要是不怕死,那就尽管碰我试试!” 林韵绮立刻收住手,几乎惊出一身冷汗。 “你不早说?真想害死我不成?”大骂两句后,赶忙躲得远远的。 凤轻狂幽幽道:“我本来是想把病传染给你的,谁让你方才那样对我?不过,我忽然又良心发现,改变主意了。” “你最好别在这儿多待,赶紧离开吧,否则就算不碰我也可能会染上,这病怪的很。” 林韵绮虽然恶毒,但并没有多少花花肠子,加上适才又让凤轻狂这么一吓,心里有些犯嘀咕,全然没有多想,捂着鼻子嘴巴,转身跑了。 然而,令她意想不到的是,刚拐过屏风就撞上满面冰霜的林韵姝。 “姝儿?你,你来多久了?”林韵绮有点慌,主要是担心方才自己跟凤轻狂的对话被她听了去。 林韵姝沉着脸,眼中尽是失望,显然早就到了。 “我没想到姐姐你如今竟变得这样狠毒,凤表姐都病得不能起身了,你不加以安慰也就罢了,居然还乘人之危对她下手,你还是以前那个心地善良的林大小姐吗?” “你这是在质问我么?”林韵绮恼火道。 林韵姝嘲讽道:“我怎么敢质问你?万一你把我也记恨上了,将来还不知会如何报复我呢。” “你……”林韵绮本想训斥几句,但想到这里有被传染的危险,实在不宜多留,遂把话咽了回去,丢下一句:“这病会传染,你最好不要进去。” 然后头也不回地出了房间。 林韵姝无奈地摇了摇头,转头走进内室。 “凤表姐,我来看你了。” 凤轻狂抬眼看过去,疑惑道:“林韵绮刚刚才跟你说这病会传染,你怎么还敢进来?” “我才不信她的话呢。”林韵姝笑了笑,却在看见凤轻狂憔悴的面容时,眼眶一红。 “表姐,你的病一定能治好的是不是?” “这个嘛……”凤轻狂沉吟须臾,先把林韵姝身边的莲儿遣出去,这才褪去方才的病态,坐了起来。 “其实我没有病,我是装的。” “什么?装的?”林韵姝惊愕失色,上下端详她半晌,开口问道:“你为什么要装病呢?” 凤轻狂只有老实交代:“因为我要把那个想我杀我的人揪出来,另外,还想弄清楚一些事,思来想去,装病是最好的办法。” “我不明白。”林韵姝茫然地看着她。 “你以后会明白的。” 第二百零五章 惊喜将至 凤轻狂不打算解释,林韵姝也并不追问,只是担忧道:“可是你重病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祖母肯定会听说的,她这么疼爱你,怎么受得住这样的刺激?” “是有点对不住老夫人了,不过,”凤轻狂勾了勾唇角,流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我很快就会给她一个巨大的惊喜,保证她积郁全消,常年缠身的病都可不药而愈。” “巨大的惊喜?”林韵姝更是一头雾水,满脑子都是怀疑,“什么样的惊喜能让祖母不药而愈?” 祖母的病是因失去女儿,过度悲痛导致的,除非是姑姑活过来,否则再大的惊喜也怕是没有这么大的魔力了。 可是,死去的人又怎么会活过来呢? 凤轻狂嫣然笑道:“我先卖个关子,你且拭目以待就是。” 林韵姝成功被勾起好奇心,忍不住自己猜测了起来。 谣言在林府传开的同时,在余七等人的努力之下,外面也很快谣言满天飞,当然,徉州城的人根本不知道林府什么时候多了一位表小姐。 不过这并不要紧,因为想比起这位表小姐的病情,人们更感兴趣的是她的身份,谈论的人多了,依然可以起到凤轻狂想要的效果。 于是没多久,消息就传到了别庄,老夫人一听说外孙女命不久矣,悲痛得差点晕过去,不管不顾地连夜拖着病体赶回了林家大宅。 这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凤轻狂准备卸了脸上那层白-粉,栓上门睡觉时,院子里传来说话声。 “老夫人,您慢些走,不要太焦急,千万要顾及身子啊。”大夫人急切地劝说道。 “我的外孙女病得这么严重,我怎能不焦急?”老夫人又急又怒,转而把怨气撒在身边人的身上。 “那孩子来到林家才多长时间,如今就病得起不来床,肯定是你们没有照顾好她!早知如此,我就不该把那孩子留在这宅子里,应该带她去别庄亲自照看!” 大夫人虽感到委屈,却也不敢为自己辩解,只得低着头任由老太太骂。 房内的凤轻狂听见老夫人这番话,忽觉一股暖流淌进胸膛,第一次明白,原来有长辈毫无条件地在背后为自己撑腰的感觉,是这么爽这么安心。 可与此同时,她也因欺骗老夫人而倍觉愧疚。 很快,房门被推开,一行人缓步走了进来。 凤轻狂闭眼装睡,听着脚步声逐渐靠近。 “可怜的孩子,不到一个月未见,怎么就变成了这样?”话还没说到一句,老夫人就哽住了。 “棠儿那么早就去了,难道她的女儿也要这么命薄么?为何上苍这么不开眼,竟让她们母女俩都这般命苦?” “有什么苦难为什么不直接降临在我这把老骨头身上,我已经活够了,可这孩子……她才十几岁啊……” 说着说着,便泣不成声。 大夫人和孙嬷嬷等连忙搀着老夫人轻声安慰,可并不奏效。 凤轻狂心里大为触动,忽然有些后悔,实行计划之前没有告诉老夫人一声,林韵姝说得对,老人家身体状况本就不好,确实受不住刺激。 好容易止住哭泣后,老夫人疲惫地坐到床边,轻握住了凤轻狂露在外面的手,沉默良久。 “明天一早发出告示,把徉州城里所有的大夫都召来,谁要是能治好林家的表小姐,赏银千金。” 千金赏银已丰厚到不能再丰厚,足可见老夫人对这个外孙女的重视。 纵然大夫人看凤轻狂的病情已没有治好的可能,但为了顺老夫人的心,只能配合。 “是,儿媳这就吩咐下去。” 听到要另外找大夫来看诊,凤轻狂心里慌得一批,吓得差点跳起来。 她只买通了那个老大夫,可没把全城的大夫都买通,况且也没有这么多钱,要是让事情这样发展下去,一切就穿帮了,这可如何是好? “希望有人能把轻狂的病治好,别再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了。”老夫人无力地说道。 孙嬷嬷安慰说:“表小姐心地善良,娇俏可爱,老天爷一定不舍得让她这么年轻就离开人世的,一定会让她好起来,老夫人不要太焦心了,千万要保重身体啊。” “天已经很晚了,您又奔波了一路,还是赶快去休息,明天再来看表小姐吧?” 老夫人摇头坚定道:“不,我哪里也不去,就在这里守着。” 以老夫人的身体状况,要是在这里守一夜,还不累倒了?而且,有人一直守在床边,也不好做事啊。 想到这些,凤轻狂心急如焚。 好在很快又听得孙嬷嬷说:“奴婢明白老夫人关心表小姐的心情,但您身体不好,是千万不可熬夜的,万一把身子累垮了,表小姐醒来后该有多内疚呢?” “还有府里的其他主子们,个个都担忧您的身体呢,您就是为了他们也该好好保重自己啊。” 老夫人不是不明白这些道理,只是实在放心不下。 “可现在这孩子生死未卜,我一颗心悬着,现在就是去休息也睡不着啊。” 孙嬷嬷又说:“您放心好了,这里时刻都有人守着,表小姐的情况一旦有什么转变,立刻就会派人通知您的。” 沉默着思索了半天,老夫人决定听孙嬷嬷的劝,对下人们千叮咛万嘱咐后,这才离开厢房。 听见脚步声渐行渐远,最后彻底消失,凤轻狂才默默地松了一口气。 因为她的计划除了告诉过林韵姝和那个老大夫之外,并无其他人知道,就连贴身伺候的小双也不知情,因此在起身之前,她装模作样地醒过来,然后找各种借口把丫鬟们都骗了出去。 等房里只剩自己一人时,凤轻狂总算能下床活动活动,并且在行李中找出一只瓷瓶,倒出了一颗黑色药丸来。 这是假死药,先前在枫林山庄的时候,趁人不注意偷偷顺来的,服下之后一盏茶时间内就会出现假死的状态,能维持两个时辰,明天要是有别的大夫来给她看诊,她就提前服下去。 第二天,大夫人果然把城里的大夫都请到了府里,给凤轻狂看病,而凤轻狂得到消息后,连忙叫人把林韵姝叫了过来,请她配合自己再演出戏。 因老夫人在,林韵姝心里不太情愿,可事到如今,已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她也只有硬着头皮答应。 凤轻狂把假死药吃了下去,很快进/入假死状态。 结果,第一个大夫把完脉之后,就骤然变脸,拎着药箱急急忙忙跑了,嘴里念叨着:“一个死人还兴师动众的叫这么多人来看,这不是拿人开涮吗?” 大夫人将他拦住,怒道:“你胡说什么?表小姐还活得好好的,说什么死?” “脉搏已经停止,气息也没了,连手都凉了,这分明就是个已然断气的人,是个死人!你们要是不相信的话,自己进去看看?” 老夫人闻言,一个踉跄差点倒下去。 “不可能……” 大夫人连忙道:“老夫人莫急,这就是个庸医,说话不能信的,咱们再让其他的大夫去瞧瞧。” 紧接着,接连进去好几个,但出来时给出的都是同样的结论——人已经死了。 老夫人受不住刺激,急火攻心晕了过去。 整个林府一下子乱了套。 知道真相的林韵姝本想把事实说出来,可又想到凤轻狂的嘱托,不好食言,遂左右为难,急得在房里团团转。 药效过去,凤轻狂悠悠醒过来,睁开眼就见林韵姝神色焦灼地在床前来回踱步。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凤表姐,你醒了?”林韵姝快步走过来,“祖母以为你真的死了,急得晕了过去,现在还没情况还没稳呢,可把大家急坏了。” “你醒了就好,我立刻去跟祖母说。” 凤轻狂当下自是万分自责,是她考虑不周,害苦了林老夫人,但一切就快水落石出了,只差这最后一步,万万不能出任何差错。 “二小姐,你只需告诉他们,我回过气来了,记住别把事实说出来。” 林韵姝蹙眉道:“你还想继续装病?祖母都已经……” “很快就要结束了,只这一两天,相信我,拜托了。” 凤轻狂言辞诚恳,话中满是恳求的意思,林韵姝终究是不好拒绝。 “好,我就再配合你一次。” 听到外孙女又活了过来的消息,老夫人的病瞬间好了七八成,忙不迭地往西厢来,见凤轻狂果真还在呼吸,并能开口说话了,更是喜上眉梢。 “你这孩子,可把大家吓坏了,那些庸医也是,活人和死人都分不清,还指望他们治病?改天叫人去拆了他们的招牌!” 闻言,凤轻狂连忙说:“是我这病太怪异了,也不能怨他们,老夫人还是饶了他们吧。” 她可不能再祸害其他人了。 “我看我的病还得是吴大夫才能治。” 老夫人冷哼道:“吴大夫?那也是个庸医,说什么要生母的血做药引,世上哪有这样荒谬的治病之法?何况你娘……早已不在人世……” 话至此处,又哽住了。 第二百零六章 未死之人 林老夫人十几年来每天活在伤痛和内疚之中,此生活到今天,最懊悔的事肯定就是当年逼迫林忆棠嫁到京城,导致她最后郁郁而终了吧? 凤轻狂看着老夫人眼中的泪光,如斯想着。 见老人家的情绪又要激动起来,林韵姝赶忙上前安慰:“祖母,不要胡思乱想了,表姐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会好起来的。” 老夫人擦了擦泪水,颔首道:“你说的是。” 随即,凤轻狂朝林韵姝使了个眼色。 后者立刻会意,转而又对老夫人说:“祖母,其实方才表姐能起死回生,也是吃了吴大夫留下的药丸。” “吴大夫早就料到表姐会偶尔出现假死的状况,所以临走前留了几粒药丸在我这里,只是这药丸药效比较慢,而且我一开始也不大敢确定一定有用,是以没有告诉你们,以免大家空欢喜一场。” “当真?”老夫人登时面上一喜,“这么说来,这个吴大夫倒确实是个神医了?可你方才说他临走之前?他去哪儿了?” 林韵姝与凤轻狂相视了一眼,答道:“他进山采药去了,得要好几天才能回,等他回来,说不定已经另有办法治表姐的病了呢?” “但愿如此吧。”老夫人又锁上了眉头。 “祖母,我看表姐有点累了,咱们先出去,让她休息吧?”林韵姝劝道。 老夫人起身说:“咱们这么多人在这儿,确实会打扰轻狂休息,还是早点离开好,轻狂,你好好睡一觉,晚上外祖母再来看你。” “好。”凤轻狂乖巧地点点头,闭上了眼睛。 傍晚掌灯时分,老夫人果然又来了一次,见凤轻狂的“病情”没有恶化才放心一些,由大夫人和林韵姝劝说着回去歇息。 连续在床上躺了两天,几乎没有活动过的凤轻狂感到浑身的骨头都要生锈了,为了能下床走走,便只有把丫鬟们都支开。 “我天的呢,这也真是活受罪啊,也不知道这招是不是真能把人引过来……” 这时候夜已经很深了,凤轻狂在屋里转了十几圈后,本打算开窗透透气,可又担心被人看见,犹豫片刻只得放弃,转身回到床上躺着。 不一会儿,忽闻脚步响动,转头看向窗户,却有一人影闪过。 一看这身手就知,这不是院里的丫鬟,于是乎,凤轻狂连忙闭上眼睛,屏气凝神,竖耳听动静。 很快,“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有人走了进来。 脚步很轻很轻,要不是凤轻狂醒着,并有意去听,根本就不会发现。 她闭着眼装睡,一动也不动地躺在床上,故而看不见对方的模样,但随着来人的靠近,她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 跟那天晚上闻到的一模一样! 被窝里,凤轻狂的双手逐渐紧攥成拳,心也开始加快跳动,但她依旧不动声色,任由对方坐在了床沿。 “轻狂,孩子,怎么会变成这般模样……”带着哭腔的女音响在屋里,给这深沉的夜增添了几许苍凉。 “你终于来了。” 凤轻狂睁眼之前,倒是先说了话。 “啊……你……” 床前霍然起身,满脸惊愕的人,不是林忆棠又是谁? 凤轻狂坐起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对方。 “你没有病?”林忆棠不敢置信,“那为何要装病呢?” “你没有死,又为何要装死呢?”凤轻狂反问道,语气里有质问的意思。 “我……”林忆棠一时间不知如何做答,由于愧对女儿,甚至不敢跟她对视,“我是有苦衷的。” 凤轻狂掀被下床,突然发笑:“什么天大的苦衷,能让一个母亲丢下自己的女儿,十几年都不闻不问?” 林忆棠张了张嘴,却半晌都发不出声。 不管什么苦衷,面对女儿当面的质问,也是没脸说出口的,因为不论怎么回答,都是狡辩。 “轻狂,娘对不起你,可是这十几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念你,我……” “得了吧,你要是真想念你女儿,会十几年都不去看她一眼?” 凤轻狂这里用的是“你女儿”、“她”等第三人称,表示她压根就不想替原主认回这个母亲,她替原主感到悲哀和不值。 亏得原主对自己的娘亲百般敬重,心心念念为她调查真相! 她怎么会想到自己的好娘亲是诈死,跟别的男人远走高飞了呢? “轻狂,我……” 林忆棠想解释,可凤轻狂却不想给她这个机会。 “你知不知道,从你把她丢下后,她在凤家天天被人欺负算计,日子过得有多惨?她差点被人害死!” 闻言,林忆棠依旧美貌无双的脸上布满了惊愕之色,显然,她根本不清楚凤轻狂在国公府的境况。 也是,堂堂国公府的嫡女怎么会受欺负呢? “你爹呢?他不管你吗?” 这话里饱含痛心、气愤和责怪,林忆棠原本慈和的面色也随即变得阴沉。 不提凤衡还好,一提起,凤轻狂就觉万分惭愧,当初她还怀疑是凤衡下毒毒死了林忆棠,现在想来,他应是早就知道林忆棠没有死,所以才不准她继续追查。 “我爹公务繁忙,府里一切大小事务都交给了林氏打理,他根本就没工夫管我。” 林忆棠怒道:“过分!凤衡这个父亲是怎么当的?” 凤轻狂觉得好笑,当即反问道:“您觉得您跟我爹相比,又能好到哪儿去?” 一句话,把林忆棠堵得哑口无言,愣在原地。 “算了,反正一切都已经过去,多说也没意思,”凤轻狂做出一副混不在乎的姿态,轻轻一笑。 “我只是想要一个真相,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要抛夫弃女,假死离去?” 林忆棠从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要当着女儿的面,向她交代那些陈年往事,一时难以启齿。 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开口:“相信你也已经知道,我嫁给你爹,并非心甘情愿,而是被逼无奈,我从始至终心里面都只有一个人。” “那个人就是当年的孟家大少爷,如今流云宫宫主孟子严,我没说错吧?” 林忆棠露出一抹不自在的神色,颔首道:“不错,我嫁到京城之后,虽然你爹待我很好,后来又有了你,可我依旧忘不了孟子严,时间越长,对他的思念就越盛,我根本就控制不了自己的心。” “几年后,孟子严来到京城寻我,为了方便,我就提出搬到冷香苑去住,我常跟他私下里偷偷见面。” “虽然不用饱尝相思之苦了,可偷偷摸摸总不是办法,于是孟子严就提出带我远走高飞。” 说到这里,林忆棠深深地叹出一口气。 “我当然想跟他走,可我舍不得你,所以考虑了很久,直到林氏发现孟子严的存在,我知道再不走,我们的关系就要暴露了,这才策划一场假死的戏,离开了京城。” 所以,一切都是为了爱情啊…… 凤轻狂实在忍不住想吐槽林忆棠,为一个男人抛弃自己的孩子,换了是她,她可做不出来。 “那孟子严这段时间一直在追杀我,您可知情?” 林忆棠点头。 “我从名扬医馆的老板娘那里听说的,也跟孟子严因此而闹过一阵,他答应过不会再对你下手的,你不用再担心了。” 名扬医馆,也就是凤轻狂第一次被追杀的时候,躲进的那家医馆。 但很显然,林忆棠只知这一次,并不知后面孟子严又下了手。 “不用担心?”凤轻狂勾起嘴角,露出一抹嘲弄。 “你难道不知就在几天前,孟子严又亲自带着人来杀我么?要不是我命大,恐怕如今已在湖底了喂鱼!” 林忆棠愕然失色:“有这样的事?可他分明承诺过我的!” 凤轻狂冷笑道:“很显然,孟子严担心我的出现,会破坏你们之间的感情,所以要将我彻底除掉,以免后患无穷咯!” 她说对了,所以林忆棠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脸色愈发变得难看。 “你还打算回去,要继续跟孟子严在一起吗?”凤轻狂严肃地问道。 若换了是她,谁要是敢伤害她的孩子,莫说是流云宫宫主了,就是天王老子她也会翻脸,跟他拼命。 然而,林忆棠似乎没有要为女儿出头的意思。 “是,我还要回去的。” “孟子严就这么好?”凤轻狂实在不能理解,林忆棠究竟是太过恋爱脑呢,还是被洗脑了? 林忆棠答道:“我好不容易才摆脱林家的束缚,跟孟子严走到一起,早在十几年前的时候,我就答应过他,此生绝不会再离开他,定要与他白头到老,永不分离。” “轻狂,娘知道你讨厌孟子严,我也不逼你去对他改观,只是希望你能体谅我,不要怨恨我。”说着,她握住了凤轻狂的手,满眼希冀地望着她。 凤轻狂将手抽离,皮笑肉不笑地说:“我怎么敢怨恨您?既然您决定回去跟孟子严长相厮守,我自当尊重您的意愿,并且送上最衷心的祝福!” 摊上一个只知道谈恋爱的娘,她还能如何? 林忆棠不傻,自然听得出来她这是在嘲讽自己,但她欠了这孩子许多,没有尽过一点当娘的责任,被嘲讽也是活该。 第二百零七章 病好了 “轻狂,娘自知亏欠你许多,现在不论怎么做,也是无法弥补的,但我还是希望能做些什么来补偿你。 ”林忆棠说得相当真诚,“若有什么需要,尽管跟娘说,娘一定竭尽所能,为你办成。” 凤轻狂无语。 这叫什么?买心安吗?呵,她才不稀罕呢!她相信,要是原主在此,也会跟她是一样的态度。 “不必了,我现在的日子过得多姿多彩,没什么缺的,就不劳您费心了,虽然您这些年没有陪伴在我身边,但您给了我生命,这已经是最大的恩德,是我一辈子都无法还清的恩情。” “所以,您没有欠我什么,不需要感到愧疚,以后也不用再挂念我,您走您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各自安好,无需再见。” 话中之意,是要断绝母女关系? 林忆棠闻此番之言,登时心如刀割。 “轻狂,你真的这么恨娘吗?” 凤轻狂摇头道:“之前我就说了,我不恨您,只是你我母女分隔多年,脑海里对彼此的记忆都只有十几年前相处的那些时光,经过岁月的消磨,已不剩多少亲情。” “我来林家只是带着当年的执念,想调查清楚您猝然离世的真相,现在什么都查清了,我也该走了。” 此时此刻,凤轻狂真的很庆幸,自己不是林忆棠的女儿,而原主也不是亲自来经历这些,免受了这许多苦痛。 林忆棠见她态度坚决,神情冷漠,只觉万分陌生,忽然竟有些不敢靠近。 十几年过去,女儿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天真烂漫的孩童,可她却还是把她当成以前那个孩子,难怪会觉得陌生了。 “你真的没有任何需要娘的地方了么?” “倒是有一件事,就怕您不答应。”凤轻狂忽然又改了口。 林忆棠立即喜笑颜开,忙问:“只要你说,娘就一定能办到。” “我要您离开孟子严,回到林家来,陪在外祖母身边,伴她颐养天年。” 凤轻狂心疼林老夫人,这几天害得她老人家日夜悬心,又觉十分愧疚,唯一弥补她的办法,就是把她的女儿带回到她身边。 “十几年了,我也是该回来尽尽孝道,拜见母亲了。”林忆棠颔首说,“即便你不提,我也有这样的打算。” 凤轻狂却道:“您没有听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要您彻底跟孟子严断绝关系,再不跟他相见。” “什么?” 林忆棠果然就接受不了了,“轻狂,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唯独这一点不行。” 她拒绝得很是果决,半分犹豫都没有。 “孟子严如今是黑道中人,身份不同以往了,虽然流云宫看似行事低调,但暗地里做过不少对抗朝廷的事,只怕早已经被官府盯上。” “将来新君继位,为巩固皇权,肯定下手会修理江湖上的大小帮派,而像流云宫这种势力不太大,却又有一定影响力的,更是首当其冲,您若是继续跟孟子严纠缠不清,来日必定受到牵连。” 林忆棠当即说:“我既与他在一起,自当与之共同进退,没什么好怕的。” 真是感天动地的爱情呵…… 凤轻狂真想一个白眼丢过去,接着又问:“那林家呢?您可有想过,林家也会被牵连?即使如此,您也不愿意与孟子严划清界限?” 闻言,林忆棠犹豫了一会儿,最终没有回答,默认了。 凤轻狂既觉无奈,又感悲哀,孟子严究竟有多好,才能让林忆棠连娘家和女儿都不要,死心塌地生死相随? 罢了,林忆棠这点事她再也不想管了,糟心!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坚持追查真相,查来查去,尽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那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吧,您打算什么时候去见老夫人?” “明日。”现在夜色已深,着实不方便去打搅,林忆棠便打算明日再现身。 凤轻狂没再多言,况且,她身为女儿,也没有资格指挥人家当娘的做事。 “过两天我可能就要走了,望娘亲日后好生珍重。” 这是见面以来,女儿叫的第一句娘亲,林忆棠乍一听心内五味杂陈,顿时热泪盈眶。 “不能多留些时日吗?” 还多留些时日?那不是要疯了? 凤轻狂在心里吐槽,摇摇头说:“不了,我出来已经有一个多月,只怕父亲在家里要担心了,还是早日回去的好。” 事实上,她是想快点过上游山玩水,自由自在的日子。 林忆棠听女儿这么说,内心难免有些失落,但并未表现出来,只笑着点点头:“也好,出门在外也不安全,回到京城更好。” 京城那个虎狼之地,能安全就怪了,凤轻狂心里说道。 “隔壁有几间干净的厢房,您今天晚上就随便选一间,将就一下吧。” 见她都下逐客令了,林忆棠也不好再留,微微一笑,叮嘱她早点歇息,便转身出了房间。 尽管凤轻狂表现得很淡然,也不停地跟自己说,她不是原主,没必要因这些事而烦心,但心里就是堵的慌,一整晚都在郁闷,以至于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直到后来天快亮的时候,才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睡醒时,已经是午后了。 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在讨论林忆棠死而复生的事。 十几个时辰没有进食,凤轻狂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她不想麻烦下人,于是想自己去厨房拿点东西吃。 刚走到院子门口,小双就追了过来。 “表小姐,您怎么自己下床了?有什么需要吩咐奴婢去办就是了,还是快回去躺着吧!”说着,她又做豁然开朗状,“您一定是想见姑奶奶对不对?” 姑奶奶? 凤轻狂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林忆棠。 “不是,我是想去厨房找点东西吃,饿死了。” 小双上下打量了凤轻狂一番,露出震惊的神色,杏眼圆睁道:“表小姐,您怎么好像一点事也没有了?脸色比奴婢还好呢!” 凤轻狂佯怒道:“怎么?你难道还希望我有什么事啊?” “不不不……”小双急忙解释,“奴婢的意思是说,您的病一夜之间就好了,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奴婢这就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老夫人她们!” “不用了。”凤轻狂一把拽住她,笑眯眯地说:“一会儿我自个儿去,顺便活动活动筋骨,你去忙你的吧,不用管我。” 小双抑制住激动的心情,乖乖点头:“是,奴婢告退。” 从西厢出来后,凤轻狂径直往厨房而去。 林忆棠并未把凤轻狂装病的事说出来,是以所有人都还以为她尚在病中,突然见她活蹦乱跳地出来活动,一时间以为这是回光返照的迹象,皆用怜悯的眼神看着她。 到了厨房,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嬷嬷走过来,握着凤轻狂的手,蔼声道:“表小姐,抓紧时间去跟姑奶奶多团聚一时吧,别留下遗憾。” 凤轻狂简直哭笑不得,拍拍对方的手背,一本正经道:“等我吃完饭就去。” 因实在饿得紧,凤轻狂整整吃了两大碗饭,又把下人吓了一跳,且更加坐实是回光返照了。 凤轻狂也懒得解释,吃饱喝足后就拍拍屁股走人。 来到老夫人的住处时,府里的女眷都在,包括与凤轻狂不和的林韵绮。 “轻狂来了?来,快过来坐!”林老夫人满面笑意地冲凤轻狂招了招手,示意她坐到自己身侧。 凤轻狂见林忆棠就在老夫人另一侧,本不愿去打搅她们母女叙话,但老夫人开口,也不好拒绝,犹豫少顷后,迈步走了过去。 老夫人一手握着林忆棠的手,一手则握着凤轻狂的手,笑得合不拢嘴,一脸满足。 “有生之年还能得你们母女二人陪在身边,我这老太太就是死也无憾了。” 大夫人笑道:“老夫人,今儿是大团圆的日子,您怎么说起不吉利的话来了?以后有儿孙孝顺,忆棠陪伴,您定会日日顺心,长命百岁的,咱们林家的日子也会越来越好!” “说的对,瞧瞧我,开心得都不会说话了。” 院子里一片欢声笑语,和乐融融。 就在这时,一道突兀的话声响起:“咦?表妹不是正在病中吗?昨儿晚上还病得起不来床呢,怎么现在就痊愈了?” 此话一出,大家都陷入了沉默,而说这话的人,正是一脸天真的林韵绮。 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听得懂她什么意思。 其实自打凤轻狂一现身,大夫人和二夫人就发现了这个问题,但都没有说破。 林老夫人则是被喜悦冲昏了头脑,压根就不记得凤轻狂病重的事情了,经林韵绮这么一提点,才猛然缓神,困惑地盯着凤轻狂看。 “对啊,轻狂,你的病好了?” 不等凤轻狂回答,林韵绮就抢先道:“我瞧着,凤表妹这面色红润,神采奕奕的,根本不像是重病过的人呢,你该不会是装病吧?” 林韵绮其实还是挺聪明的……凤轻狂心下想到。 凤轻狂真的很想说自己是回光返照,但在场的都不是外面那些下人,一点也不好糊弄,唯有实话实说了。 第二百零八章 咬我啊 “我……” 凤轻狂的话还未出口,就听林忆棠说:“昨夜我回来时,先去看过轻狂,并从吴大夫那里取来了治病的药,加上我的血做药引,给她服下,是以她的病一夜间就好了。” “就算是病好了,也应该会有病过的模样吧?可你们看看她,完全就是没事人一样,哪有丝毫病态?” 林韵绮还不依不饶,企图揭开凤轻狂装病的事实,促使老夫人因此而恼她。 殊不知,老夫人其实已然猜到真相,其他人亦是心知肚明,只不过都很有默契地装傻罢了。 见老夫人皱了眉头,面有不悦,大夫人连忙拽了拽林韵绮的衣袖,笑着说:“轻狂这病本来就是来得快,去得也快,一夜之间痊愈,恢复到从前的模样,也并不奇怪,绮儿,你就别在揪着此事不放了。” “可是……” “有什么可是?” 大夫人语气转厉,似要发火,林韵绮就是再迟钝,也该知道住嘴了。 沉寂了片刻,凤轻狂突然起身道:“其实我今天,是来向大家辞行的,这段时间在林家闹出许多事来,多有搅扰,实在是不好意思。” “什么?你这就要走?”老夫人非常震惊,苍老的脸上也有了不舍之意,“你娘才刚回来,怎么说你们也该多聚些时日,怎么能这么快离开呢?” 凤轻狂十分感激老夫人对自己的疼爱,可一直以来,她认得清自己的身份,因此并未对这些人付出多少情感,没想到现在要离开了,竟生出几分不舍来。 “外祖母,我离家已经很长时间了,又是瞒着父亲出来的,也是时候回去了,免得让他担心。” “您放心,以后有时间,我会回来看望您……和我娘的。” 听到她总算改口了,老夫人不禁老怀安慰,可是同时也越发舍不得,紧紧抓住凤轻狂的手说:“这还不简单?你只需写封信派人送回京城去给你父亲,让他放心就好了。” “这个……”这么一来,凤轻狂还真就不好回绝了。 林忆棠以为,凤轻狂是不想跟自己同处在一屋檐下,这才坚持要走,她们母女感情不和之事又不能为他人道哉。 况且,她也不想勉强女儿,遂帮腔道:“娘,轻狂毕竟是国公府的三小姐,终究要回去的,若让外人知道她终日逗留在外祖家,难免要说闲话,她爹那里也会不高兴,不如还是让她早些回去,以后再来不也一样么?” 老夫人隐约感觉出这对母女之间关系不大好,不免为之忧心,心想或许分开一下会更好,便也只有点头了。 “好吧,既然轻狂决定要走,外祖母也就不强留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呢?” 凤轻狂答道:“明天。” 闻言,林韵姝目光复杂地看了过去。 她说过想跟凤轻狂走,可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快离开,完全没有心理准备,顿时心乱成一团。 聊完后,大家各自散去,凤轻狂也准备回西厢去收拾行李,走到半路,林韵绮竟然蹿了出来。 “我都要走了,你还不肯放过我吗?”凤轻狂很无奈地说。 本以为林韵绮又会蹬鼻子上脸,指着她一顿骂,不料她却一反常态地露出了一个笑脸,亲昵地拉着她的手,柔声说:“凤表妹,以前我老是找你麻烦,是我不对,我向你赔罪了。” 啥? 凤轻狂深深怀疑自己耳朵有问题了。 而且,林韵绮这样笑眯眯地盯着她,很惊悚的好嘛? “呵呵……”她笑着推开对方的手,退开一步道:“事情都过去了,就不必再提了,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林韵绮又将她拽住,笑容依旧惊悚。 “别这么急着走嘛,我还有话没跟你说完呢。” 凤轻狂差点翻了个白眼,说:“你我之间能有什么话要说?” “当然有,你明天就要回京城了,我有很多离别之语跟你讲呢。”林韵绮笑容满面地说,继而不顾凤轻狂的意愿,生拉硬拽着她进了路边的凉亭,又按着她的肩头道:“坐下来,咱们一边吃茶一边聊天。” 事情反常必有妖,林韵绮突然间这么殷勤,肯定是有什么幺蛾子,思及此,凤轻狂顿时提起警惕心。 “有什么事,大小姐就直说好了,我这个人直来直去,最讨厌别人拐弯抹角的了。” 林韵绮听她这么说,面上的笑容微微一滞。 “既然表妹这么爽快,那我也就开门见山了,我想请你明天回京的时候,顺便把我也一并带上。” 凤轻狂有些困惑:“把你带上?你要去京城?” “是。” “可你在京城既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去干什么?” 林韵绮笑着答道:“我长这么大,还没有去过京城呢,听说京城繁华热闹,足足有三个徉州城那么大,我也想去见见世面啊。” “再说,我爹还在京城不是?我可以顺便去看看他!” 见世面,看望父亲,这都是借口,她真正的目的是奔着当太子妃去的,凤轻狂岂能不知? “大舅舅是让太子殿下请去办正事的,不是住在太子府就是在驿馆呢,你就是去了京城,也不一定见得到,还是不要白走这一趟了。” 林韵绮又说:“即便找不着父亲,我去游玩十天半个月也是好的呀,好表妹,你就带我去吧,求求你了!” 说完就拉住凤轻狂的手,满眼希冀地望着她。 凤轻狂暗自吐槽,这人脸皮还挺厚的,之前往死里坑她,现在也好意思叫她“好表妹”? “你若真想去京城,那自行上路就是了,何必要我带你?难不成还怕迷路?” 林韵绮为难地说:“我也不想麻烦表妹你,但我娘管我管得紧,肯定不会准许我离开,所以,我想请你帮帮忙,去跟我娘说,你要带我去京城小住一段时间,看在你的面子上,她会同意的。” “我可没这么大的面子。”凤轻狂推开林韵绮的手,径直站了起来,“万一你在路上有个好歹,我拿什么跟舅母交代?” “我也不是什么娇弱的花朵,怎么会有什么好歹?表妹你也想得太多了!” 凤轻狂皮笑肉不笑地说:“这可说不好,从徉州到京城半个多月的路程呢,路上很多路段都有土匪出没,表姐你长得花容月貌的,最容易被劫色了,还是算了吧。” 说罢,扭头欲走。 “你给我站住!” 隐忍了半天的林韵绮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你就是记恨我,趁机报复我是不是?” 凤轻狂回过头来,耸耸肩道:“是啊,我就是记恨你,怎么样?咬我啊!” “你……” “别以为你舔着脸说几句好话,我就要原谅你了,我告诉你,像你这样的人,我凤轻狂才不稀罕结交呢!要不是看在舅母的份上,我甚至都不会跟你在这儿说话!” “凤轻狂!” 林韵绮气得满脸通红,额上青筋突突地往外蹦。 反正都要走了,以后也不会再碰面,不如就好好过一把嘴瘾,于是凤轻狂-干脆说出更加难听的话。 “还有,你以为自己拥有一张美丽的皮,就可以如愿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吗?别做梦了!” “太子殿下那个人眼睛最叼了,光是有美貌,却没有脑子的女人,他连瞥都懒得瞥一眼,更别说娶来当太子妃!” “京城之中才貌双全,比你优秀得多的女子满大街都是,她们个个都爱慕着太子殿下,天天围着他转,你一去对他而言,不过是多了一个花痴罢了,凭什么让他另眼相看?” “真是的,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被这么一通奚落和贬低,林韵绮气到发狂,一口银牙都几乎要咬碎了。 “你,你竟敢骂我没脑子?” 凤轻狂却灿烂一笑,“好心安慰”道:“表姐也用不着太过灰心,你虽然没有脑子,但胜在姿色过人,相信就算太子殿下看不上你,其他的贵族公子还是能对你一见倾心的,将来做个贵妇,荣华富贵唾手可得,哈哈……” 林韵绮瞪着圆圆的眼,一把掸落凤轻狂放在肩头的手,恨不得吃了她似的。 “我真得走了,失陪!” 凤轻狂头也不回地走了,心情很是舒畅。 走出老远还听见后面传来茶具落地的碎裂声,忽而笑得更为灿烂了。 “唔,这真是美好的一天呢。” 回到西厢,凤轻狂悠哉悠哉地把行李收拾妥当后,天色已经黑了。 接着又用了个晚饭,然后搬了张椅子,坐在屋廊下饮茶。 她在等一个人。 约莫到亥时的时候,这个人才终于现身。 “韵姝,你可算来了,坐下来喝杯茶先吧!”凤轻狂一边说一边另外倒了杯花茶。 林韵姝一顿,随即嘴角微微翘起,缓步走了过去。 “你特意坐在这儿等我啊?” 凤轻狂把茶递过去,笑说:“可不是么?我知道你一定回来找我的,怎么样?考虑好了没有?到底是去还是留?” “我……”林韵姝握着茶杯,却没有喝,“我翻来覆去地想了很久,终于下定决心,我要逃婚!” 第二百零九章 母女分别 凤轻狂和林韵姝两人商量好后,决定今天晚上半夜偷偷离开林府。 之所以要在三更半夜走,一来是林韵姝的“逃婚”性质注定了不能光明正大离开,二来,凤轻狂猜测林韵绮没那么容易放弃,不知还会想什么令人猝不及防的坏主意,逼她带她去京城,还是早走早安心。 林韵姝回雅书轩收拾了一下行李,又匆忙赶回凤轻狂处,两人在房里歇了一阵,待到子时过后,府里的人都入睡时,悄然出了西厢,往后门而去。 因为林韵姝不会翻墙,两人只有直接打开后门出去。 好在今夜后门并没有人守夜,很顺利就出了林府。 直到走到一条街开外,凤轻狂才抱着一包行李,长吁了一口气。 以往一个人跑路之时,根本用不着担心会被抓,因为她对自己的身手很有信心,这回却带了个毫无逃跑经验的林韵姝,她难免会提心吊胆。 要是林老夫人发现自己把她最疼爱的孙女拐走了,还不知会如何反应呢。 好在这一路很顺利,现在总算是彻彻底底地自由了…… “凤表姐,前面有人!” 正当凤轻狂在幻想未来的美好生活时,林韵姝充满惊恐的声音传来。 凤轻狂连忙往前方望去,只见朦胧的月色下,一道纤细的身影直直地站在路中央,走近些再看,那身影竟越发眼熟。 林忆棠? “我就知道你们会走这边。” 林韵姝不由大惊:“姑姑,怎么……您怎么会在这儿?” “我料想轻狂会连夜离开,所以在这里等候,看来我没猜错。”林忆棠柔声说道。 被人逮了个正着,凤轻狂有些囧,当即扯开嘴角,呵呵笑道:“娘真是冰雪聪明,我说今晚林府后门怎么没有人把守呢,看来是您给支开了吧?” 林忆棠颔首道:“不错,你既然要走,我这个当娘的,自然应该来跟你道个别。” 凤轻狂莞尔而笑:“我走之后,希望娘好好保重身体,每天都过得开心,另外,您无需惦记我,不论什么时候,走到哪里,我都会保护好自己,放心。” 虽然话里依然透着疏离,可林忆棠听了,已是心满意足。 忽而,她侧首看向一旁的林韵姝问:“姝儿,你为何要偷偷摸摸地离开林家?走之前跟你爹娘说过了吗?” “您可千万别跟我爹娘说!”林韵姝激动地说道,“要是他们知道了,我就走不成了。” 林忆棠事先不知道林韵姝也同行,自然尚未来得及去通知林玉珲夫妻俩,但见林韵姝这个反应,顿时一头雾水。 “这是何故?” “我……”林韵姝低下头支支吾吾,难以启齿。 凤轻狂便代为回答:“因为二舅舅要逼迫韵姝表妹嫁给黎家大少爷,表妹不肯,苦苦反抗未果,只有选择逃婚了,表妹离开这里一段时间,可以等婚事告吹,二舅舅和二舅母的火气消了,再回来请罪。” “有这样的事?” 林忆棠所以吃惊,不是因为才听说这门婚事,而是林韵姝的遭遇令她想到了十几年前的自己。 当年的她要是有逃婚的勇气,后面也就不会发生那么多的遗憾事了。 “既然是这么回事,那你去京城避一避也好。” 林韵姝听她这么说,立时喜上眉梢。 “姑姑不会告发我是吗?” 林忆棠摇摇头,笑道:“当然不会,不过,你们两个女孩子上路,始终太不安全,我派几个人一路护送你们,如何?” 有保镖保护当然好,但凤轻狂另有打算,若有人跟着,行踪就无法保密了。 “不必了,我们自己可以保护自己,娘就不用操心。” 林韵姝本来还想接受林忆棠的好意,没想到凤轻狂却一口回绝了,心里很是诧异。 她们两个弱女子,怎么保护自己? “怎么,你难道会武功?”林忆棠好奇地看着凤轻狂,眸中流露出疑惑。 “不会啊。”凤轻狂很诚实地摇摇头,接着又过分自信地说:“但我有能力自保,并护表妹周全,您就放心好了。” “天色不早了,我们要赶去城门了,娘,您也回去吧!” 林忆棠还想说什么,可还未及开口,凤轻狂就拽着林韵姝大步流星地走远了。 望着两人越走越远的背影,林忆棠心里百感交集,在原地伫立良久,直到冷风吹来才猛地回神,转身回林府。 一口气走了好长一段路,凤轻狂明显感觉到身侧的林韵姝体力不支了,遂在街边找了个地方坐下歇脚。 “表姐,你心里在是不是记恨姑姑?我看你对她好像很冷淡的样子呢。”林韵姝突然问。 凤轻狂淡淡答道:“没有啊,她是我娘,我为什么要恨她?” “正因为她是你娘,你才恨她呢,因为你责怪她抛下你这么多年,是不是?”林韵姝睁着一双清亮的眼看着凤轻狂,脸上是笃定的神色。 凤轻狂叹了一口气,说:“如果说我一点也不怪她,那是不可能的,我不是圣人,尽管她是我娘,但她为了一个男人将我抛在凤家,留下我一个人在那里担惊受怕地过日子,我当然心里不舒服。” 这些话是她替原主说的。 “但是我不恨她,因为我知道这些年她心里怀着愧疚,也过得不好,而且这份愧疚以后会伴随着她后半辈子,这样一来,也就扯平了。” “反正以后各过各的,眼不见心不烦,无所谓。” 林韵姝微微蹙眉,又问:“听你的意思,你是打算以后都不再跟姑姑相见了么?” 凤轻狂点头默认。 虽然不太同意对方的做法,但林韵姝也知道这种事局外人是无法插嘴的,遂没有再多言。 休息了一阵之后,两人又继续赶路。 本以为要去北城门,但走着走着,林韵姝忽然发现方向不对。 “表姐,难道咱们不是要出城吗?这好像不是去北城门的方向啊。” 凤轻狂云淡风轻地回答道:“再出城之前,我还想去见一个人。” “什么人?”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林韵姝尽管很好奇,却也没有多问,只管跟着走。 天蒙蒙亮的时候,两人抵达了玉鸿楼门口,最终在掌柜的引领下顺利见到沈璃。 “沈大哥,我们这么早过来,打扰你睡觉了吧?对不住啊,因为我急着走,所以只能叨扰你了。”凤轻狂一脸歉疚地说。 然而沈璃此时身着青色衣衫,仪容整齐,神采奕奕,并未有半分倦容。 他笑了笑说:“本来我也打算要出门了,并不打搅,对了,你说急着走?你今天要离开徉州城么?怎么这么突然?” 凤轻狂笑着答道:“要办事情已经办完了,没必要再逗留,这段时间多亏了你的帮忙,我才能顺利办完事,走之前来向你道声谢!” 说完,从包裹里拿出一只金丝楠木盒子来,“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望你收下。” 沈璃微有些不悦,皱着眉说:“你这是做什么?难不成我帮你是为了这份礼?” 凤轻狂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只不过你帮了我这么多,还救过我好几次,我却什么也没有帮你做过,怪过意不去的,只有买了份小礼物送给你,聊表谢意,虽然是有点俗气了,但好歹也是份心意,你就不要嫌弃了。” 她都这么说了,沈璃要是再不收,就显得不通人情了,于是伸手把盒子接了过来。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多谢。” “你接下来打算去哪儿?” 凤轻狂想了想,说:“先往北走吧,具体去哪儿,我还没想好。” 一旁的林韵姝听闻此言,愕然问道:“表姐,难道你不是要回京城吗?” 适才她一直保持沉默,安静得跟不存在似的,是以沈璃都几乎没有注意到这个人,此时听她说话,才恍然转过头去看,见她脸若银盆,杏眼柳眉,纵然面露忧色,却都自有一股娇媚姿态,令人忍不住想多看几眼。 “这个,这个嘛……”凤轻狂面露难色,支吾了半天,事到如今,也只有说实话了,“其实我不会再回凤家了,出来的时候我就打算以后去浪迹天涯的,以后都不会去京城了。” “事先没跟你说,对不起,如果你不愿意东奔西跑的话,我可以给你安排一个隐蔽的地方住下,过段时间你再回来,如何?” 凤轻狂发现自己真不是个靠谱的姐姐。 林韵姝从未离家出走过,这次跑出来已经鼓足了勇气,现在又得知居然是要去过居无定所的生活,一时间着实是不太能接受。 但是,随即她又想,既然都已经出来了,不如就去闯荡一段时间,虽然会辛苦一些,可同时又能开阔自己的视野,兴许也是不错的。 这么一想,林韵姝也就接受了现实。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我也想到处去看看呢,只是我可能会拖表姐的后腿,到时候你不要嫌弃我才好。” 凤轻狂爽朗一笑,拍了拍林韵姝的肩头,笑道:“放心,一路上我会照顾你的。” 第二百一十章 浪迹天涯 “这位就是林家的二小姐吧?”沈璃笑着凑近来说,“早就听说过小姐的才名,只是一直无缘得见,今日总算有了这个机会,在下不胜荣幸。” 林韵姝抬首看过去,微顿了顿,然后莞尔一笑。 “公子谬赞了,小女子哪有什么才名?不过是仰仗家族声誉得来的些许虚名而已,实在不敢拿出来说。” 沈璃笑道:“小姐何必如此谦虚?对了,忘了向你做自我介绍,在下沈璃,是玉鸿楼的老板,也是凤姑娘的朋友。” 凤轻狂见这两人相处得甚为融洽,相谈甚欢,尤其是沈璃,看林韵姝的眼神都亮晶晶的,便心里暗道了声不妙。 并非她想插手人家的关系,更不是她看不起沈璃,而是沈璃乃黑道中人,身份复杂,身边的人也复杂,林韵姝则是林家千金,单纯无害,不该跟无忧门的人扯上关系。 她既然带了林韵姝出来,就要对她负责,千万把人看好了,要是出了什么闪失,她无法跟林家人交代。 “时候不早了,表妹,咱们走吧。”凤轻狂拽了拽林韵姝,转头又对沈璃说:“沈大哥,多谢你这段时间来的照顾,日后若有机会再相逢,我一定报答你的大恩,先行告辞了!” 沈璃拱手道:“好,两位姑娘慢走,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出了玉鸿楼,两人肩并肩走在空荡荡的街上,各自都有心事,一时没有说话。 此时太阳还只探出半个头,晨光熹微,凉风轻拂。 “表姐,你为何不回凤家?是不是跟家里人吵架了?”林韵姝憋了半天,终于还是把心里话问了出来。 凤轻狂也不隐瞒,坦诚道:“我跟家里的关系一直不怎么好,我不喜欢他们,他们也不喜欢我,回去做什么呢?在那个家里一点自由都没有,还不如四处流浪来得自在。” “那你爹呢?你不回去他会担心的吧?”林韵姝困惑地看着凤轻狂,明明记得昨天她就说怕父亲担心,要早点回去的。 难道是骗人的? 凤轻狂回道:“我爹其实根本不管我,我出来的时候,骗他说去上香,恐怕我到现在没回去,他都丝毫不会觉得不对劲呢,没事儿。” 额……这也太不当回事儿了吧?从小住到大的家,可以说离开就离开? 林韵姝如此心想。 顾念到林韵姝不会骑马,连马背都没上过,凤轻狂便在出城前雇了一辆马车,而后,又买了足够两人一天吃的水喝干粮,这才缓缓驾着马车离开徉州城。 凤轻狂坐在外面一边赶车一边喝着小酒,呼吸着自由的空气,心里美滋滋的,林韵姝见她镇定自若,动作娴熟,不由心生好奇。 “表姐,我怎么感觉你好像什么都懂什么都会似的?就像是那种已经在民间历练了好些年的人。” 闻言,凤轻狂忍不住笑了。 “你是说我老练世故吧?” 林韵姝颔首道:“应该说沉稳更合适吧,但是,你明明跟我一样从小就在高门大院之中,年纪也与我差不多,为何你懂这么多?” “那是因为这几年我一直有偷偷地跑出去四处游玩,见到的人和事多了,自然也就懂得多了,你要是能在外面过几年普通人的生活,也会跟我一样的。” “或许吧。”林韵姝暗自叹了一口气,望着外面移动的风景,心头有些怅惘,“咱们现在去哪儿呢?” “我也不知道,直往北走,走到哪儿算哪儿吧。”凤轻狂愉悦地说道。 她其实压根就没有认真想过去哪里,因为她认为没有目的旅行充满未知,才是最有意思的。 况且,林韵姝只是出来躲一阵子,过不了多久就要回去,她们根本也不能走太远,暂时就先边走边玩,好好放松一下吧。 于是乎,两人一路上走走停停,都逐渐忘却了心中的烦恼,一眨眼就过去数日。 这天黄昏,二人乘坐马车行驶在荒野间。 眼看着天就快要黑了,但是附近荒无人烟,根本没有可以借宿的地方,林韵姝不禁发了愁。 “表姐,这里连户人家都看不见,周围全是山和水,天就要黑了,可如何是好?今天晚上该不会是要露宿荒野吧?” 凤轻狂浑不在意道:“露宿荒野就露宿荒野吧,好歹咱们还有辆马车,前日又买了被褥枕头等,不会冻着的。” 不就是野营么?她又不是第一次了,经验可丰富了。 “可是这荒山野岭的,万一有野兽或者土匪怎么办,你不害怕吗?” “有什么好怕的?不论野兽还是土匪,往往都更喜欢冲着气质高颜值高那个去,有你在这儿,我肯定安全多了。”凤轻狂调皮地调笑道。 林韵姝呆愣地看着她,顿时哭笑不得。 “你怎么这时候还开玩笑呢?” 凤轻狂收起适才的不正经,正色道:“不会有野兽也不会有土匪的,就算是今晚当真不幸遇到了,我也能想办法保咱们俩周全,你放心吧。” “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好歹也是闯荡江湖好些年的人了,焉能没有自保的能力?” 林韵姝疑惑道:“好些年?你不是才从国公府出来么?” “这个……”凤轻狂咳了两声,忙给自己圆话。 “我的意思是说,我能一个人千里迢迢来到徉州,必定有我自保的办法,否则我也活不到今天是不是?好了,别问了,咱们先找个隐蔽点的地方安顿吧,再天黑之前把火生起来,否则晚上会很冷的。” 这话成功转移了林韵姝的注意力,她心想,这荒山野岭的,能有隐蔽的地方吗? 凤轻狂赶着马车又往前行了小一段路,最后在一个小山谷里停下。 初次在外露宿的林韵姝完全不知道应该做什么,怎么做,凤轻狂也没有指望她帮忙,便只让她在马车里休息,自己在附近捡了大堆柴火来。 林韵姝见她做事干净利落,全然不是那种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又是好一阵惊叹。 但她忽然发现一个问题:“表姐,没有……工具,怎么生火呢?” 其实她根本不知道平常家用生火的工具叫做火柴,只是为了不显得自己无知,故作明白而已。 凤轻狂一眼就看穿了林韵姝,但也不戳穿,笑着伸手掏出了一盒火柴,道:“本姑娘既然决定浪迹天涯,岂能不准备充分?” 林韵姝立刻露出崇拜的目光,问道:“这个,是什么?” “这是火柴,生火用的。”凤轻狂摇着头叹气,“你这个千金大小姐,确实该出来体验体验生活啦!” “我在家里从未去过厨房,所以……”林韵姝低着头,有些窘。 凤轻狂轻笑一声,说:“看来你这趟出来,要学的东西可多了。” 生好火后,凤轻狂用棍子支起了个木架,又到马车内拿出前几天买的小锅,简单地热了一下干粮,最后两人围坐在篝火旁边,一边说着笑一边啃馒头。 “从来没有发现馒头原来这么好吃。”林韵姝忍不住发出感叹。、 凤轻狂打笑道:“你就没吃过馒头吧?” 林韵姝笑了笑,说:“吃还是吃过的,只是印象中并没几次罢了。” “以后……”凤轻狂正欲说什么,忽而听见一阵马蹄声传来。 抬首寻声望去,只见远处一团火光闪动着,正往这边而来。 “有人来了,快躲起来!”凤轻狂立刻起身,将火堆踢翻扑灭,然后拉着林韵姝匆匆忙忙地躲进了后方的灌木丛里。 “那些是什么人?” 林韵姝被这么一吓,已经六神无主,手脚发颤,说话都颤抖了。 凤轻狂拨开面前的枝叶,紧盯着外面,低声答道:“看来好的不灵坏的灵,真让你说中了。” “啊?是土匪么?”林韵姝又是一抖,下意识抓住凤轻狂的手,心脏狂跳。 “希望不是吧。”凤轻狂反握住她的手,努力保持镇定。 好在凤轻狂有先见之明,吃饭之前就把马车拉到树林里藏了起来,否则那群人一来,先抢了她们的财物不说,必定猜到她们就躲在附近,今夜恐怕在劫难逃了。 半盏茶得工夫过去,一伙人便打着马奔入山谷,到了两人适才歇息的地方。 林韵姝惊恐到了极点,捂着嘴不敢发出一点声响,身子颤抖厉害,凤轻狂此时也顾不上抚慰,只伸手轻轻握住她的肩膀,给予些许力量,竖起耳朵听外面那些人的动静。 听得其中一人说:“大哥,你看这堆火明显是刚刚才扑灭的,看来方才确实有人在此处歇脚,现在肯定还没走远,咱们追上去还能追到。” “哟,这里有一口锅,还是讲究人呢,估计身上钱财不少,咱们追上去狠狠劫一笔,说不定会有大收获!”另一人说。 此时又有另外一人提出不同的意见:“我看他们根本没有离开,应该是藏在这附近呢,咱们不如先在这里搜寻一番。” 有人反对道:“这大晚上的,周围又尽是山林,搜到明天早上也搜不完,费那个劲!” 几个人吵了起来,躲在树丛中的凤轻狂正焦急地思索对策,不料此时身后却忽然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第二百一十一章 缓兵之计 “啊!蛇!” 林韵姝蓦地跳起,大喊着冲出了灌木丛。 凤轻狂下意识回头看去,黑暗中自然是什么也看不到。 此时林韵姝这么一喊,两人的行迹已然暴露,她即便想继续躲也是躲不成了,遂只有颓然走出。 土匪们见从树丛里走出来的竟是两个姑娘,顿时都两眼放光,贼兮兮地盯着两人看。 “今日真是走运了,居然遇到两个大美人!大哥,咱有福了!” “是啊,瞧瞧这水灵灵的模样,简直是天仙下凡啊,这要是能带回去做媳妇儿多好!” “去去去,你们俩跟这儿想什么呢?这么漂亮的小娘们自然是要大哥才能配得上了,跟了你们岂不是两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么?” “就是就是……” 一伙人又自顾自起哄,完全把凤轻狂和林韵姝两人当作了碗里面煮熟的鸭子。 林韵姝原本就被吓得三魂不见了七魄,此时又听这些人说要劫自己回山寨,顿时几乎要晕过去,这短短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内,简直经历了比她前半辈子所有历经过的事情都要多。 “表姐,怎么办……” 凤轻狂此时此刻正后悔得紧,早知有现在,不论如何也不会带林韵姝出来,助人为乐固然是一种美德,可要是弄得两个人都没了小命,那就太不划算了。 “他们这么多人,我也没办法了。” 之前的话还是说得太满了,怪她自信过了头,忘了自己这个战五渣这次不是一个人出行,身边还带着个战斗值为负的林韵姝。 身着虎皮大裘,满脸络腮胡,腰挎大刀的山大王翻身下了马,朝凤轻狂和林韵姝走来,上下打量着她们,而后摸着胡子笑道:“不错,不错,果真是国色天香,美赛天仙,啧啧,娶回去做压寨夫人,本大王脸上也更有光不是?” 手下们闻言纷纷附和称是。 “我们身上所有的银钱都可以给你们,但请不要伤害我们,放我们走好不好?”林韵姝缩了缩脖子,满眼恐惧地看着对方,真诚地恳求道。 山大王咧着嘴,笑得越发开怀,上前又走近了一步,伸出一只又粗又厚的大手,去触摸林韵姝白嫩的脸颊。 “小美人儿,再多的金钱又怎么比得上你这张美丽的脸蛋呢?今天本大王一分钱也不要,只要你们俩陪我春宵一度!” 在对方的手触到脸颊前,林韵姝一个侧身,及时躲过了。 “你干什么?” “干什么?方才不是跟你说了吗?”山大王色眯眯地笑了笑,不死心地又朝林韵姝的脸上摸去。 凤轻狂一把拉开林韵姝,嫣然一笑道:“大王,我表妹是个斯文人,你这样动手动脚的,都把她吓到了,她怎么还会愿意跟你回去做压寨夫人呢?要想抱得美人归,还是文明点的好,强扭的瓜不甜,得让没人心甘情愿地跟着你才有意思,你说是不是?” 大家还是头一次见到在土匪面前非但没有半分惧色,反而笑嘻嘻跟山大王交谈的女子,莫说女子了,就是大男人也很少这般从容镇定的,众人一时间都惊呆了。 山大王亦是一惊,立刻便被凤轻狂勾起了兴趣。 “还是这位美人会来事儿,本大王很是喜欢,既然你这么明白我的心意,想必不会拒绝我的一片心意吧?” 凤轻狂忍住打人的冲动,笑着答道:“那就要看看大王的心意是否足够真诚了。” 听闻此言,山大王越发兴奋,眼睛骤然放光,伸出手想去摸凤轻狂的细腰,却被她敏捷地一转身躲过了,见状他倒是也不恼,仍旧笑眯眯地说:“你要如何看我的心意?要不要把心掏出来给你呢?嗯?” 凤轻狂故作欢喜,调皮道:“那倒是也不用,小女子何德何能,可以让大王舍弃了性命?再说了,就是你愿意,你的这些个兄弟也不愿意啊,万一他们发起恼来,一刀把我和妹妹砍了怎么办?” 她本就容颜俏丽,单是站着不说话不做表情,就已经美貌倾城,今却言笑晏晏,俏皮话一句接一句,任哪个男子见了都会动心,更何况是这些没见过多少美人的土匪们。 一群人立刻就被,迷得神魂颠倒,尤其是凤轻狂面前的山大王。 “那你说,要我怎么办呢?” 凤轻狂微微垂眸,故作思考状,片刻后答道:“其实我的要求不高,只要你按照礼俗与我们拜堂成婚,不要……不要乱来就行。” 说罢,还故意做出女儿家独有的娇羞姿态,端的是娇媚可爱,令人身心皆醉。 本来又伸出了咸猪手打算占便宜的山大王听到这话,竟当即把手又缩了回去,然后哈哈大笑,说:“好,好!虽然本大王是个急性子的人,从未做过如此有耐心的事,但为了你们这两位天仙似的未来夫人,我愿意破一次例!” 呵呵,那可真是多谢你了! 凤轻狂心里作呕,面上却依旧笑得明艳:“若是如此,那我们姐妹俩也就没什么可挑的了,一切全凭大王安排,是不是啊,妹妹?” 说着,她捏了捏林韵姝的手掌。 林韵姝明白这是她的缓兵之计,遂只能配合着点头。 “我都听表姐的。” “好,太好了!”山大王顿时心情大悦,大手一挥道:“兄弟们,护送你们未来的两位大嫂回山寨!” “喔!喔!” 一群人举着火把大声哄叫,把山间的鸟兽等都惊醒了。 林韵姝何曾见过这等架势?登时吓得又是两腿打颤,冷汗直流,下意识地抓住了凤轻狂的手臂。 凤轻狂拍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抚,小声说道:“别怕,我会想办法让咱们俩脱险的。” 上山寨之前,凤轻狂还惦记着自己那些还留在马车上的钱,提出去取,但山大王怕她耍花样借机逃走,就派了手下去拿。 林韵姝出门时带了不少银钱,凤轻狂的整副身家又有几万两,着实是一笔巨大的数目,土匪们得知二人竟有这么多银子,一时间又惊又喜。 惊的是两个姑娘家这么有钱,喜的,自然就是这些钱都归他们所有了。 然而,凤轻狂可不会答应。 “这些可是我存了好多年才存下来的私房钱,我后半辈子就靠这些银两活着了,要是被抢去了,我还怎么活?你们这不是欺负人么?” 她一边说,一边摆出娇弱委屈的姿态抹眼泪。 “大王,你方才才答应过不会乱来的,现在怎么又出尔反尔?如果你是这种说话不算话的人,那我还嫁你做什么?还不如现在死了算了!” 山大王见状,一颗心都要化了,哪儿还顾得上什么钱财?连忙招呼手下把行李尽数还回来。 “好了好了,别哭,我这些兄弟这不是跟你开个玩笑么?怎会当真抢你们的钱财?你们如今可是大嫂了,他们都要听你们的呢!” 凤轻狂瞥了一眼肩上的那只不安分的手一眼,转身错开几步,双手紧紧抱住包袱,恼怒道:“哼,现在是把东西还给我了,谁知道以后某些人还会不会再动手来抢?我一介弱女子,如何能自保得了?” “不是我说,大王您手下这些人,也忒没规矩了,一个个像没经过教化的一样,怪不得只能做土匪了!” 被人这般斥责贬低,众人皆恼羞成怒,大为不悦,一个个的磨着牙,狠狠地瞪着凤轻狂,像要把她吃了似的。 山大王本来也因这话不喜,但很快见凤轻狂又凑了过来,缩着脖子躲在他身后,柔柔弱弱的模样像极了一只受惊的兔子,令人忍不住心生怜爱,于是不喜的情绪瞬间烟消云散。 他反倒转而训斥起手下来:“以后谁也不准再动我两位夫人的东西,更不许对她们不敬,否则我定严惩不贷,听清楚了吗?” 手下们心中郁闷,但大哥的面子不能不给,只得怏怏点头。 凤轻狂无声地勾起了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想不到她还挺有当妖妃的潜质呢! 虽说这个土匪头子跟一国之君差得十万八千里,但在山寨里他就是皇帝,情况也差不多。 山大王的震慑作用很大,之后这些土匪个个都对凤轻狂和林韵姝毕恭毕敬,不敢再有半分逾越。 因为山寨在几十里外的焌山上,道路崎岖,只能走路,不能骑马或者坐马车,两人只能跟着土匪们徒步而行。 凤轻狂体力好,行路倒是不在话下,可林韵姝娇娇弱弱的,实在是很难跟上,好在山大王突发怜香惜玉之心,见她累得气喘吁吁,就途中歇了好几次。 如果是自己孤身一人,凤轻狂一定会在半路上趁机开溜,以她的身手,待这群人放松警惕后,只需略施小计,要脱逃并不难,但奈何还有个林韵姝要照顾,带着她根本跑不成。 最后只能暂时放弃逃跑的念头,打算等到了山寨再想办法。 抵达山寨门口时,已经天色大亮了。 迎着朝阳,凤轻狂抬头凝望,只见大门顶上挂着一块牌匾,其上刻着“清风寨”三个大字。 第二百一十二章 清风寨 但从大门口看,凤轻狂本以为这是一座小寨子,可走进里面一瞧,才发现别有洞天。 只见里头木屋幢幢,阡陌交错,一眼望去,看不到尽头,路上来来往往的人有男有女,还有孩子在嬉笑打闹,时不时传来鸡鸣犬吠之音,一片安宁祥和。 这哪里是什么山寨?根本就是一个大型村庄! 看到眼前的景象,凤轻狂和林韵姝都惊呆了。 “欢迎来到清风寨!”山大王十分自豪地说道,“以后你们就是这里的女主人了,这儿的每一个人都是你们的奴隶,必须听你的话。” 山大王姓罗,叫做罗横,落草为寇已经有好些年头了,这个山寨并不是他一手建立的,在他入伙之前就已经存在,是后来原本的寨主被仇家追杀,死于刀下,他就接替了寨主之位。 上位之后,他就扩张了山寨,领着一帮兄弟四处烧杀抢掠,做了很多恶事,闹得方圆百里不得安生,曾经也有人告到官府去,求官府剿匪,可惜这一带的县官是个贪财的,罗横只用每年五千两白银就堵了他的嘴。 于是百姓上告无门,只能惶惶度日,县官不上报,朝廷也压根没人知道这里还有个作恶多端的清风寨,自然不会派人来管,这地方就成了清风寨的天下,这里的百姓每个月都要按时向清风寨交钱交粮,有人若是胆敢不交,山寨的土匪就会对他施行暴力警告,甚至直接把人打死。 百姓们实在是被压榨得苦不堪言。 凤轻狂没有搭理罗横,只是微笑着默默观察周围的人和事。 “今天晚上咱们就拜堂成亲吧?我已经等不及了。”罗横猥琐地笑着说,故意地往林韵姝那边凑。 林韵姝连忙躲开,吓得小脸惨白。 “大王,今天晚上就拜堂的话,未免有些仓促了吧?再怎么说,也是关乎嫁娶的终身大事,应该重视一些,该有过程不能少,今晚连红绫罗帐都没有准备好,更别说嫁衣首饰这些了,未免也太敷衍了。”凤轻狂各种找借口,但同时还说得很有道理,让人不好反驳。 其中一个手下怒道:“你这娘们就是事儿多,我们大哥愿意费心给你们办婚事就已经给足了你面子了,还敢要东要西的,信不信直接就办了你?” 凤轻狂狠狠地白了他一眼,继而却对着罗横柔柔一笑,娇声道:“大王,我不是要故意为难你,只是出嫁这等大事,人生只有一回,谁不想妥妥当当的呢?” “虽然我可以接受一切从简,可也不能太简单了,嫁人本该是高兴的事,怎能委屈自己呢?” 听她这么一说,罗横又觉得蛮有道理的,当即缓和了神色,训斥手下道:“按照美人说的话去做就是了,哪里来这么多废话?上山之前就说过,对她们不敬就是对我不敬,你是不是连我也不放在眼里了?” 手下连忙跪地认错:“小弟不敢,大哥息怒!” 罗横垂眸扫视了他一眼,冷冷道:“知错了就快点下去筹备婚事,别再让我失望!” “小弟告退。”手下暗戳戳地剜了凤轻狂一眼,怒冲冲地走了。 “怎么样?现在你总该开心了吧?”罗横转头看着凤轻狂,依然是色眯眯的模样,令人忍不住想扑上去胖揍一顿。 凤轻狂退了几步,粲然一笑:“当然,大王对我真是太好了!” “你知道我的好就好……” “走了这么长的一段路,我跟我妹妹都很累了,大王,能不能先让我们去休息?”凤轻狂用恳求的语气问道。 实在不是她喜欢讨好这厮,而是人在砧板上不得不低头,为免日子难过,只能先供着对方。 罗横见美人相求,自然没道理不答应,立即叫来人,把她和林韵姝领到客房去。 到了房间后,坐下冷静了好一会儿,林韵姝才逐渐缓过神来。 “这清风寨这么大,且四处都有人把守,咱们到底要怎么样才能逃出去啊?” 凤轻狂心想,如果只有她一个人的话,还是很有把握跑出去的,可惜还要带着林韵姝一起跑,那就完全没有成功的可能性了。 所以,要想脱身还得另外想办法。 “说实话,咱们跑不出去。” 林韵姝惊道:“啊?连你也没办法么?那咱们不是死定了?” 她见一路上来凤轻狂都镇定如常,还以为她很有把握,这才没有太过慌乱,没想到现在听她说没办法,瞬间变丧失了希望。 “那倒也不一定。” 凤轻狂打开包袱,拿出几只小瓷瓶来,逐渐勾起了唇角,她真的越来越庆幸自己研究了毒药这一块,身上带的这些稀奇古怪的药物虽不是万能的,但在关键时刻总能起到作用。 林韵姝倏地又重燃希望,满眼期冀地看着凤轻狂问:“表姐想到办法了?” “你就看好吧。”凤轻狂把药瓶揣进腰间的兜里,笑得有些神秘,“总之你放心,既然是我带你出来的,不论如何我也会护你周全。” 闻言,林韵姝目光一暗,低下头说:“表姐,你不要这么说,这次是我连累了你的,要不是我叫那一声,咱们也不会被发现,要是有逃走的机会,你应该自己先走,不要顾及我。” 凤轻狂无奈地摇摇头:“瞧你说的,我是那样不仗义的人吗?” “可是……” “要我丢下你一个人走是万万不可能的,”凤轻狂打断林韵姝的话,用微笑安慰给予对方安慰,“相信我,咱们两人都会脱险的。” 林韵姝被她眼里的坚定所感染,立刻也添了不少信心。 然而一颗心刚刚放下些,又听得凤轻狂说:“不过,你还是做好心理准备,咱们可能要在这里小住一段时间了。” “啊?小住?” 凤轻狂转头望向窗外,看着外面那些正在干活的寨民,心里有了一个计划。 尽管清风寨看上去宁静祥和,似乎是一片乐土,但凤轻狂进来后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之处——每个人看见罗横和他的手下回来时,脸上都齐刷刷投去恐惧的眼神,然后愣在原地不敢动弹。 这种恐惧是由内心深处发出来的,尤其是其中的女人,恐惧之中还夹杂着刻骨的恨意,尽管表现得不明显,却还是逃不过凤轻狂的眼睛。 因此,她猜想,这些人都是被掳上山来的,他们本该是山下的平民百姓。 如果有这个能力,她想救这些人脱离苦海,帮助他们回去跟家里人团聚。 凤轻狂自问自己不是什么大好人,但基本的正义之心还是有的,有些事即使明知充满危险,也值得冒险一试。 这天晚上,由于太过担忧,尽管已经筋疲力尽,林韵姝却依然没有怎么睡,倒是凤轻狂倒床就睡,一觉睡到了大天亮,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精神头好得很。 起床后不多久,外面就有人敲门。 林韵姝犹如惊弓之鸟般,一下子跳了起来,目光警惕地盯着房门那边,凤轻狂看了她一眼,大声问道:“什么人?” 外面传来回答:“妾身云香,奉寨主的命令,来给两位姑娘送早点的。” 妾身? 凤轻狂微微一怔,下意识地跟林韵姝对视一眼,心里想,难道是罗横那家伙的小妾? “进来吧!” 很快,房门被推开,一个身着湖绿色衣裙的年轻女子提着食盒走了进来。 她一边端出里面的膳食,一边说道:“我也不知道两位姑娘的苦味,就把厨房里准备好的食物每样拿了些来,二位趁热吃吧。” 凤轻狂抬头看过去,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对方这满脸的伤。 嘴角、脸颊、下巴、眼角等处都是青一块紫一块,几乎是没一处好的,看着都觉得疼。 “这位姐姐,你这满脸的伤是怎么回事?”林韵姝面露怜悯问道。 云香摇摇头,却并不作答。 凤轻狂忽然道:“我猜,是被你们寨主罗横打的吧?” “啊?他打她做什么?”林韵姝虽然聪明,但心思到底单纯,听凤轻狂这么说,就完全困惑了。 “这个……”凤轻狂组织了半天语言,最终还是决定不做解释,“总之那个人有毛病就是了……” 云香听她这样议论罗横,立时面露急色,转头望了眼外面,见并没有人在听墙角才松下一口气,低声道:“说寨主的坏话是要受罚的,姑娘以后说话还是注意些为好,免得给自己惹麻烦。” 凤轻狂看她这么紧张,定是被打怕了,心下不免同情,于是露出善意的笑容,说:“我知道了,多谢提醒,对了,你来这里多久了?” “半年多。”云香冷淡地答道,眸子里流露出一抹悲伤。 “跟我们一样,也是被强行掳上山的?”凤轻狂又问。 云香眼眶一红,摇了摇头,哑声回答:“不,我是自愿上山服侍寨主的。” “什么?自愿?”林韵姝大吃一惊,满脸不可置信,好好的一个年轻女儿家,正值青春年华,怎么可能自愿来伺候一个粗鄙、年纪又大的山大王? 第二百一十三章 山寨的发展史 “你的家人呢?”凤轻狂询问道。 云香叹了一口气,说:“父亲在我五岁那年就过世了,如今家中只还剩下年迈多病的母亲和一个弟弟,现在也都在清风寨里。” 听到这话,凤轻狂瞬间就明白了,所谓的“自愿”,也只是被迫自愿罢了。 她不禁暗自为这女子的遭遇感到万分同情。 林韵姝则气愤到捶桌子,两只眼睛仿佛要冒火了。 “这个罗横太可恨了,做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他就不怕遭报应吗?” 不料云香却突然发出一声冷嘲:“姑娘与其怜悯我,还不如多担心担心你们自己吧,尽管寨主现在宠着你们,将来过不了多久,也一样会像对待我一样待你们,到时你们就能真正明白我现在的感受了。” 说罢,便提着食盒头也不回地走了。 林韵姝震惊又迷惑地看着云香远去的方向,抱怨道:“她怎么这样啊?我分明是在为她抱不平,她不领情也就算了,还要出言讥讽咱们?” 凤轻狂却是丝毫未曾在意,笑了笑说:“她在寨子里饱受欺凌,压抑得太久了,喜怒无常也属正常,体谅一下吧。” 说着,她就拿了一个包子小口小口地啃着。 倏而又叹气道:“这寨子里肯定还有不少像云香一样的苦命女子,要是能把她们全都解救出去就好了。” 林韵姝也有同样的想法,只是她觉得,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咱们自己都被困于此,还不知如何脱身,更遑论救人?这简直比登天还难。” 沉思了一会儿,凤轻狂把最后一口包子啃完,随即起身道:“不想这么多了,先出去走走,看看四周的环境再说,要跟我一起去吗?” 林韵姝打了个呵欠,一脸倦意地摇了摇头:“我想回床上再睡会儿,实在太困了。” “那好吧,你好好休息,我出去转转。” 她们居住的是一个农家小院,除了她们俩和云香之外,还有罗横的几个小妾也住在这里,出了房门就是一个院子,院中有一菜园子,旁边是草坪,上面栽了些花,院子中央还有颗很大的松树。 大门前有一条横向的小路,凤轻狂左右望了望,只看见密密麻麻的矮屋农舍,向两侧铺开,似乎走哪边都一样。 于是她也没有多犹豫,直接就往左手边而去。 孤身一人慢悠悠地走在乡间小路上,凤轻狂时不时可以看见妇女们在家里织布洗衣,男人们下地干活,孩子们在门前嬉戏打闹,这地方的环境确实跟寻常的村庄没什么区别。 加上此处风景优美,如果没有罗横和他的那些手下在这里压榨寨民的话,这儿也不失为一个美丽的世外桃源。 由于凤轻狂对这里的路还不熟悉,走着走着就有些分不清方向了,遂只好停下来向寨民问路。 正好这时一个妇人带着孩子迎面走来,她便笑吟吟地凑上前去,礼貌地问:“这位夫人,请问去大门那边怎么走?” 妇人打量了她两眼,露出惊讶而怪异的目光,问道:“你就是昨天新来的两位姑娘之中的一个?” 凤轻狂顿了顿,颔首说:“是啊,你叫我轻轻就好了。” “你可真是胆子大,这么多年来,我还从未见过哪一个刚被掳上山来的姑娘第二天就敢在寨子里到处游逛的。”妇人哂笑着说。 “你可知道,这里不是能随意走动的,尤其是你长得花容月貌,美若天仙的,万一让那些人看见了,恐怕没那么容易脱身。” 凤轻狂知道她口中的“那些人”指的就是罗横手底下的土匪,不过,目前来说这个问题她还不用担心。 “没什么可怕的,我可是寨主未过门的压寨夫人,谁吃了豹子胆居然敢碰我?难道不想活了么?” 妇人见她非但不畏惧,反而从容淡定,巧笑嫣然,越发觉得这小姑娘不简单。 不等她回话,凤轻狂俯身捏了捏妇人牵着的小男孩的脸蛋,笑道:“这小娃娃粉粉嫩嫩的,长得标致极了,真是惹人喜爱,这是夫人的孩子么?叫什么名字?” “是我儿子,小名儿叫狗剩,六岁了,狗剩,快跟姐姐打个招呼!” 狗、狗剩? 凤轻狂差点没忍住笑出声,苍天呀,这么可爱的小孩咋就起这么个小名,果然不论在那个时空,古代人都兴“贱名好养活”这一说法么? 小男孩咧嘴嘻嘻地笑,用软软糯糯的小奶音唤道:“仙女姐姐好!” 凤轻狂头一次被喊“仙女”,顿时乐得哈哈大笑,摸了摸孩子的头说:“小家伙嘴真甜!” 随即又看向他娘,郑重地问道:“那他有大名吧?” 夫人笑道:“大名叫做青柏,是他爹生前起的。” “生前?”凤轻狂面上的笑容逐渐消失,望着面前什么也还不懂的小家伙,不由一阵揪心。 “小家伙的父亲怎么过世的?” 妇人面露悲戚,一边牵着儿子缓步继续往前走,一边答道:“是五年前被寨主下令打死的。” “什么?” 凤轻狂惊愕失色,满脸的不敢置信,缓了好一会儿,才又问:“为什么?寨主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寨主那时手底下人手不够,就要挑选几个健壮的寨民去跟他们一起下山打家劫舍,孩子他爹正好被挑中,他不肯去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不愿从命,就那样被寨主处死了。” 妇人说完已是泪盈眼眶。 凤轻狂心下暗骂罗横那伙人残忍,同时越发坚定了救这些人出去的想法。 紧接着又问:“对了,适才听你说,你在这儿已经有好些年了?请问,你又是什么时候来到清风寨的呢?” 妇人擦了擦眼泪,答道:“六年前,这孩子还在我腹中的时候,跟孩子他爹被土匪们掳上山的,原本我们是山下小镇上普通的一户农家人,家庭和乐,安康美满,直到六年前这伙土匪出现,一切都变了。” “我的爹娘被残忍杀害,小姑也因为遭到玷污,不堪受辱上吊自杀,要不是我当年身怀六甲,孩子他爹身形高大可为苦力,我们也逃不过一死。” 小青柏的爹年轻力壮可以抓来干活,大有用处,这一点凤轻狂能理解,但他们抓孕妇上山干什么? 不等她开口询问,妇人就先说道:“你一定很好奇,这些土匪抓孕妇做什么吧?” “难道……”凤轻狂忽然有了一个想法:“难道是为了繁衍山寨的人丁?” 妇人有些意外地点点头。 “正是如此,我刚来清风寨的时候,这里除了那几十个土匪之外还不到五十人,后来短短五六年内就增长到了几百人,加上孩子在内几乎有上千人,就是因为他们不仅仅抓孕妇和孩子,还刻意把少男少女都抓到山寨里来,强行给他们配对,要他们成亲生子,为山寨繁衍人丁。” “待将来这些生出来的孩子长大成人,男丁可以充入他们建立的所谓兵营,跟他们外出打家劫舍,而女子则一样是生孩子的工具,继续为男人们生育下一代。” 听完这番话,凤轻狂是又惊又怒,忍不住大骂罗横变态,他这是想打造一个私人帝国还是怎么的? 这个清风寨,必须铲除,否则继续壮大下去,日后必将成为祸患,不但祸患百姓,甚至会威胁到整个国家。 思量许久后,凤轻狂向妇人问清路,在外面四处又逛了很久,将这里的地形探了个大概,才返回原来的地方。 她边走边想事情,直到听见屋里传来惊叫声才猛然回神。 “别过来,放开我!啊!” 是林韵姝的声音! 凤轻狂赶忙加快脚步跑向房间,要推门进去时,却发现门从里面反拴住了,因为她的;力气太小了,撞了好几下都没能撞开。 “韵姝!韵姝!” 里面的叫声越来越惨烈,凤轻狂心急如焚,连忙又跑向窗户,好在窗户并没有栓紧,她搬来一块石头砸了几下便砸开,紧接着动作利落地爬窗越了进去。 几步跑进内室,只见林韵姝被一个男人压倒在床上极力挣扎,喊得声音都嘶哑了。 “岂有此理!”凤轻狂骂了一声,抡起一把椅子指着男人的脑袋毫不犹豫地砸过去。 “哐当”一声,椅子被砸得四分五裂,那男人的后脑也被砸破,鲜血顺着脖颈流淌而下,滴到林韵姝的脸上,吓得她又是一阵惊呼。 凤轻狂趁男人还没缓过劲来,立刻上前将其拉起踹开。 “韵姝,你怎么样?” “表姐……”林韵姝拢起凌乱的衣衫,扑进凤轻狂怀里颤抖大哭,“我好怕,呜呜……” 凤轻狂搂紧她的肩膀,一边暗自后悔,一边轻声安慰:“别怕,没事了,没事了,别怕。” 这会儿,那被砸晕了脑袋的男人终于逐渐恢复清醒,撑着床边站起身来,恶狠狠地瞪着凤轻狂,怒吼道:“你好大胆子,竟然敢打老子?我让你见识见识老子的厉害!” 凤轻狂把林韵姝拉到身后,指着男人横眉怒斥:“你才是好大的狗胆!连寨主看上的女人都敢碰,我看你是不想活了吧?” 第二百一十四章 给你净身 “你……”男人没想到这个看起来瘦瘦弱弱的女人不但劲儿大,胆子更大,别的女子在他面前不是战战兢兢就是俯首帖耳,她竟然敢叱骂他,当真是反了天了! “看来不给你点儿颜色瞧瞧是不行了!” 话一说完,就铆足了劲往凤轻狂这边挥拳而来,凤轻狂将身后的林韵姝推开,同时灵敏一躲,令对方扑了个空,拳头一时没收住,砸在了桌角上。 “臭丫头!今天不收拾你我就不姓钱!” 话音未落,则又朝凤轻狂发起攻击。 但凤轻狂早有准备,再次闪身躲过,并在男人没有防备之时,按下手镯内壁的机关,射出两根银针。 “这是什么?”男人拔出正中胸膛的银针,“还会用暗器?你这死丫头本事不小啊!可惜就这两根头发丝一样的针,能奈老子如何?” 他不屑的哈哈一笑,扔了银针,准备再动手时,却发现腿不听使唤了,他哪里知道针上抹了药? 此时上面的毒药已然渗入体内,令他失去行动能力,很快“嘭”的一声倒在地上。 凤轻狂见他确实没了反抗的力气,这才长吁了一口气。 纵然林韵姝已不是头一次见凤轻狂使出这一招,此时见她轻轻松松就把这么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打倒,依然忍不住惊叹。 “表姐,你这银针有什么蹊跷?为何能让人这么快就动弹不得了?” 这个问题也是倒在地上那位最想问的,只可惜他现在连舌头都麻痹了,压根说不出话来。 凤轻狂微微一笑,悠然抚摸着光滑翠绿的玉镯,缓缓道:“倒也不是有什么蹊跷,只是我在上面淬了剧毒而已,这种毒的毒性蔓延一旦入体,便蔓延极快,别说是个人了,就是一头猪也能立刻毒倒。” 她特意把声音提高,在“猪”字上面加了重音,气得男人嘴角直抽抽,额上的青筋蹦了起来。 林韵姝恍然大悟似的点了点头,说:“怪不得呢,表姐,你可真是聪明!方才要不是你及时赶来,我就……我就清白不保了。” 凤轻狂拉着她踱步到桌边坐下,顺手倒了杯茶递过去:“先喝杯茶压压惊,也怪我考虑不周,明知这是个豺狼窝,还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让你受惊了。” 听她反而把罪过归咎在自己身上,林韵姝不禁更加羞愧了,这一路上都是她在当拖累,表姐不怪她也就算了,如今还因她陷入险境,她真是快要无地自容了。 沉默了一会儿后,她瞟向地上那人,小声问:“表姐,这个人怎么处置?” 凤轻狂却大声说:“怎么处置?这还用考虑吗?这种人就知道欺负女人,思想龌龊得紧,不狠狠地制裁一下是绝对改不了的,日后还不知道要祸害多少人呢,所以,今天我就辛苦一下,替全天下的女子除一回害好了!” “你想怎么对付他?”林韵姝好奇地问,就等着为方才的羞辱出一口气。 凤轻狂起身走到男人身边,眉眼含笑地绕着他走了一圈,忽而停下来,嫣然笑道:“啊,我想到了,皇宫里面的那些太监们入宫之前,都要怎么样来着?” 男人面色大变,两只眼珠子瞪了出来。 “对了,要净身!”凤轻狂弯腰将藏在靴筒里的匕首拔出来把玩,幽幽道:“我看那些公公们一个个地就规规矩矩的,不会有什么歪心思,你只有跟他们一样了,才能令天下女子们放心。” “所以,我可以吃点亏,帮你做这个小手术,不收费的哟!” 她笑得一派天真,说出来的话却令人瑟瑟发抖。 男人都快被吓得满头是汗了,可苦于不能言语,只有一个劲地朝凤轻狂眨眼睛,投去哀求的目光。 凤轻狂假装看不懂这眼神的意思,故作惊讶道:“咦?你眼珠子瞪这么大干嘛?哦,我知道了,你在挑衅我,以为我不敢对你动手是不是?” “好啊,你竟敢小瞧姑奶奶,今儿个我就非要叫你看看,我究竟敢还是不敢!” 说罢,就伸手要去解对方的衣裳,男人急得眼泪直流。 林韵姝见她似乎要动真格的,连忙过来阻止。 “表姐,要是让寨主知道了,会不会怪罪咱们?” 闻言,男人又连忙眨眨眼。 凤轻狂却嗤笑一声,说:“当然不会,他还会感激我呢,你想想啊,寨主要是知道自己即将要过门的夫人竟然被手下觊觎并羞辱了,他能高兴吗?这事儿要是再传扬出去,他堂堂清风寨寨主的面子往哪儿搁?但倘若这人不是个真男人,那就不一样了,到时候被人笑话的,就是他了,寨主岂不愉悦?” “不过,我倒是很好奇,要是我直接把人交给寨主,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是跟我一样选择阉了这个胆大包天的手下呢,还是直接一刀宰了他?” “依罗横那暴戾的性格,我想一定会杀了他。”林韵姝很实诚地回答道。 凤轻狂颔首说:“不错,我也这么想,这就让我为难了,到底是把人交到罗横处,还是私下解决更好?” 她又转头望向脸色煞白的男人,阴冷一笑:“你自己选吧?” 对于男人来说,这两条都是死路,哪一个都不能选,他很想求凤轻狂不要这么待自己,可是费了老大的劲也动不了嘴,浑身上下唯一能动的也只有眼睛。 他只能泪眼汪汪地看着凤轻狂。 凤轻狂已经没有心情再开玩笑,索性直接用匕首挑开男人的裤腰带,说:“好了,看你这么可怜,姑奶奶不想再跟你废话,想我放过你也简单,你只需答应从现在起听我的命令做事便可,如何?” 男人看着她,目露疑惑,半天都没有反应。 凤轻狂不耐烦地说道:“看来你是不肯合作了?好吧,现在你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我只能杀了你了!” 见她真要动手,男人吓得赶紧眨眼睛,表示自己答应她的条件。 “从现在起惟我之命是从,哪怕我让你去杀了寨主和其他弟兄,你也保证能做到?”凤轻狂冷声问。 男人犹豫了一下,认命似的眨眨眼。 凤轻狂这才满意地笑了笑,拿出解药给他喂下去。 不一会儿,男人就感觉身上的力气渐渐回来,摇摇晃晃着爬了起来,恭恭敬敬地朝凤轻狂和林韵姝两人拱了拱手,问:“不知两位姑娘有什么吩咐?” 林韵姝并不知道凤轻狂要做什么,是以没有说话,只一脸厌恶地走远了些,扭过头去不看他。 凤轻狂抬起头来,望向对方,嘴角边挂着一丝怪异的笑,倏地反问道:“我猜,你现在心里肯定在想,先假装服从,把我骗过去,出去之后就去找寨主,反咬我们姐妹俩一口,是不是?” “你……”男人吃惊地看着凤轻狂,掩饰不住心虚。 “看来我猜对了。”凤轻狂轻蔑地冷笑一声,说:“实话告诉你,方才给你吃的那颗药丸,虽然是解药,却也是毒药。” “毒药?你,你又给我下了什么毒?”男人大吼质问,恨不得立即掐死面前这女人。 凤轻狂无视他的眼神,淡定地答道:“你管它什么毒药?只要知道是一种发作起来可以令你生不如死的剧毒就是了,你要是存有疑虑,担心我骗你,大可以按一按下腹,看是不是有像被针刺的刺痛感。” 男人伸手在下腹部摁了两下,果然有强烈的刺痛。 “这个毒呢,每隔三天会发作一次,不过并不会立刻要你的命,直到半个月后你才会毒发身亡,所以,你还是有时间考虑的,只是这个毒药是我特制的,现在手上并没有现成的解药,得看你表现如何,我再决定是不是要配制解药,所以我劝你,最好不要让寨主他们知道,否则你我都得死!” “算你狠!”男人咬着牙道,眼睛都要喷出火来了,可惜偏偏又拿凤轻狂没办法。 凤轻狂笑说:“我这也是没办法,你们人多,我们人少,我若是不狠一些,还怎么活下去?怎么样?你可想好了?” 男人深吸了一口气,点头道:“你要我怎么做?” “你过来。”凤轻狂冲他招招手,然后悄声把自己的意思告诉他听,说完后便悠然地呷了一口茶,说:“你只要按我说的做,在你毒发身亡之前,我一定把解药配制出来,否则的话,咱们就只有一起死了。” 男人沉思片刻,面色凝重地说:“可若是我按你说的做,尽管能解了身上的毒,大哥和兄弟们却不会放过我,我一样还是个死。” “怎么,你不敢下手?”凤轻狂略一挑眉,笑得讽刺,“连你大哥的压寨夫人都敢欺负了,这么点事还畏畏缩缩的,哪有一点儿男儿气概?算了,我要不然还是找别人合作吧,省得被你坏了大事!” 被她这言语一刺激,男人当即下定决心,目光坚定地说:“谁说我不敢了?只要你说话算话,最后能把解药给我,我就没什么可顾忌的!” 激将法也是屡试不爽的,尤其是用在男人身上,凤轻狂暗自偷笑了一声,说:“好啊,那我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 第二百一十五章 深夜行事 在男人临走之前,凤轻狂忽然记起问:“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对方没有停步,扔下“钱武”两个字就摔门而去。 待听得脚步声彻底消失,林韵姝才回头走到凤轻狂身边,愁眉紧锁道:“表姐,那个人可靠吗?万一他还是把你交代的事情泄露出去了怎么办?” 凤轻狂摇摇头,笃定地说:“不会的,这个人惜命得很,为了保住自己的命,他肯定会万分小心,绝不敢把事情泄露出去的。” “这倒也是。”林韵姝微微点头,“对了,你当真给他下了剧毒么?不是骗他的?” “当然是真的,这关乎到你我二人的性命,拿假的糊弄他,万一被发现岂不是死定了?”凤轻狂一脸严肃,这次不同以往,是不成功便成仁的一次赌博,只能胜不能败,因此必须小心谨慎。 林韵姝偏头望着凤轻狂的侧脸,眸子里流露出深深的佩服之意,忽而感叹道:“你跟在林家的时候很不一样,准确地来说,是判若两人。” “哦?有吗?”凤轻狂挑眉笑了笑,“我倒是没什么感觉。” “在林家时,你是端庄娴静的,可自从离开徉州,你便跳脱好动,还有点……怎么说呢,痞痞的?” 凤轻狂听她这么评价自己,倒是笑得更灿烂了,不可否认,她身上确实有些痞,因为尽管有意识地克制自己,也时不时还是会蹦出一两句粗话来,那是当年当盗圣的时候养成的不良习惯,有些举止也是,她很难改掉,也不打算逼自己去改。 “我大概是十几年来在凤家压抑得太久了,一出来就释放天性了吧,哈哈……” 按照罗横的吩咐,这两天山寨上上下下都忙碌着筹备婚事,四处张灯结彩,一下有了喜庆的气氛。 这两天里,罗横并没有来找凤轻狂和林韵姝两人,倒是表现得极为规矩,但这并没有令两人有丝毫放松,尤其是林韵姝,担忧到晚上惊醒好几次,尽管凤轻狂跟她说一切都会没事,也没有什么作用。 花了两日的时间将一切准备就绪,罗横把拜堂的日子就定在了第三天,足可见其何等急不可耐。 这天晚上,罗横正喜滋滋地试穿刚赶出来的喜服时,一手下进来禀报道:“寨主,那位轻轻姑娘请您过去一趟呢,说是必须要见您一面。” “哦?”罗横立即两眼放光,连忙问:“她有没有说见我何事?” 手下迷惑地摇摇头:“这个我就不晓得了,只是有丫头来传话,说是轻轻姑娘请您过去相见,而且是尽快过去,好像很着急的样子。” 罗横搓搓手,心想着,这会儿都快子夜了,那大美人还叫自己过去,很显然是耐不住寂寞,等不及到明天,想提前就跟他春宵一度了,他要是不去,岂非辜负了美人的一番心意? 想到这里,他兴奋不已,连身上的喜服都来不及褪去,就急急忙忙地跑出门去了。 刚进小院的门,就看见其中一个房间亮着灯,迫不及待地跑过去,毫不犹豫推门而入。 走进屋里,果然看见凤轻狂笑盈盈地迎了上来。 “给寨主请安。” 罗横喜不自胜,伸手去握她的手,但她躲得快,结果连衣袖都没能碰到。 于是乎,他就以为对方是在玩欲擒故纵的把戏,心内愈发雀跃了。 “美人这么晚了叫我过来什么事?莫不是想我了?” 凤轻狂登时感到一阵恶寒,差点没吐出来,她遇到的人真是一个比一个不要脸。 “寨主先请坐下,咱们再好好说说话?” “好。”罗横在桌边坐下后,又四下瞄了瞄,问道:“另外一个美人呢?她怎么不在?” “我让她去隔壁跟云香姐姐睡了,”凤轻狂一边说,一边忘杯中倒酒,“我要与寨主叙话,怎能让她在这里打搅咱们呢?” “说的是,说的是。” 罗横自然以为她这是在争风吃醋,故意支开表妹的,当下欢喜到没边儿了,于是又伸出爪子去拽凤轻狂。 凤轻狂一转身,绕到桌子的另一边坐。 “寨主还没喝酒呢,怎么就动手动脚的?” 即使她这句话说得再正常不过,但在罗横眼里都是在撒娇,瞬间被弄得心神荡漾,端起酒杯就爽快地把酒一饮而尽。 凤轻狂立即又给他倒了一杯,笑道:“听说寨主酒量过人,千杯不醉,今日我倒要看看是不是真的?” “那还有假?在这清风寨里,我要是认酒量第二,无人敢认第一!”罗横兴致顿起,仰头又是一饮而尽。 接着,凤轻狂一杯接一杯地倒,他便一杯接一杯地喝。 饮了大约二十杯的样子,罗横忽觉脑袋有些晕了,眼前的景象也开始有些模糊,他甩了甩脑袋,自言自语道:“怎么回事,今天为何这么不胜酒力?” 凤轻狂笑着讥讽道:“还说什么千杯不醉呢,这才饮了二十杯就晕乎乎的了,看来寨主是徒有虚名呢!” “胡说!我当然是真的千杯不醉,只是今天喝得太急了,一时间缓不过来而已,一会儿就好了,来,继续倒酒!”罗横把酒杯扔过去,很不服气。 其实这酒里面下的迷药并不算少,以现在罗横喝下去的量,已然足以将他迷晕,直到明天中午都醒不过来,但是既然他还要喝,那么她也不介意给他多吃点迷药。 结果又喝了几杯后,罗横嘴里咕哝了几句什么之后,就一头栽倒在桌面上,彻底晕了过去。 凤轻狂放下酒壶,用食指戳了戳他的手臂,确定他已经不省人事,这才起身出门。 不一会儿,林韵姝和云香两人也从隔壁房间走了出来。 “表姐,罗横已经晕倒了么?” 凤轻狂颔首道:“六个时辰内醒不过来,现在就等钱武那边的消息了。” 云香看过去,疑惑地问道:“你为什么要冒着这么大的险做这些?难道你就不怕万一失手,最终丢了性命吗?” “怕当然怕,可是我更怕一辈子困在这里,所以不惜任何代价,我都要搏一把。” “但你若想办法自己逃走,风险会小得多,没必要管这里的其他人。” 凤轻狂知道对方是在怀疑自己的动机,心里有些不悦,遂没好气道:“就当我是好管闲事,不行吗?” 云香紧紧盯着她,良久才移开目光,并没再说什么。 约莫又等了一盏茶的工夫,院外终于传来脚步声,黑暗中钱武风风火火地赶了过来。 “怎么样?事情都办妥了没有?”凤轻狂急切问。 钱武冷声答道:“按照你的意思,我已经给所有兄弟都下了药,就是不知道你的迷药药效如何了。” 凤轻狂白了他一眼,懒得跟他斗嘴。 “既然都已经吃了迷药,那在一炷香时间内,必定都会陆续晕倒,你去看着,等各处的守卫都倒下后,就通知寨民们赶紧下山,然后把你的那些兄弟都带到石室里去关着,之后再把钥匙交给我!” 钱武看了她一眼,并未立刻离去。 “我已经按照你的吩咐做事,你是不是也应该把解药给我了?” 今天是他服下毒药的第三天,傍晚的时候就发作了一阵,那滋味确实很不好受,直教人有种想死的感觉,他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凤轻狂答道:“现在只是开始呢,事情又没办完,等所有人都脱离险境,清风寨解散再说。” “你还要解散山寨?”钱武满脸震惊地看着她,觉得她这就是在说笑话。 迷药只能让寨主和弟兄们暂时失去意识而已,即使把他们关到石室去,暂时限制他们的自由,也不可能一直关下去,除非要把他们全都饿死。 只要他们还活着,就还会有重新聚起来的一天,山寨永远不可能解散。 凤轻狂却似乎成竹在胸,淡然一笑说:“清风寨已经作恶这么多年,害苦了多少百姓,这样的团体早就该灭了,我既然决定解救这里的人,就该好人做到底,把这个害人的清风寨一锅端了,为民除害!” 钱武终于看到了她的决心,忍不住质问:“那我呢?你要对清风寨的弟兄赶尽杀绝,之后又会如何处置我?” 这个时候还用得着钱武,自然应该给他一个为自己办事的理由,否则他要是不要命地突然反水,那就情况不妙了。 “你虽然跟他们一样做过不少恶事,但好歹现在也算是有所悔悟,并戴罪立功了,只要你以后不再当土匪,好好做回良民,于情于理我都应该给你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 钱武两眼一亮:“此话当真?你不会出尔反尔吧?” “当然不会,我看起来像那样不守诚信的人吗?况且,现在你我是一条船上的人,彼此最需要的就是信任,我有什么理由骗你呢?” 钱武看凤轻狂满面真诚,丝毫不像撒谎的模样,也没再多言,转身去做事了。 正如凤轻狂所说,一炷香时间过去,罗横手底下的那些弟兄都昏了过去。 第二百一十六章 最正确的事 钱武先唤来十几个寨民做帮手,把两百来个弟兄全部关进石室,正确来说是塞进石室,然后拿来铜锣在寨子门口使劲一顿敲。 不多久,几百人就聚集了过来,速度十分之快。 这是因为一直以来山寨有事要宣布的时候,就是敲铜锣召集众人,罗横为人残暴,毫无耐心,不喜欢浪费时间等人,所以规定一盏茶时间内所有人必须到齐,否则就鞭打三十下。 众人惊惧,每次一听到铜锣声响,就犹如惊弓之鸟,飞奔而来,久而久之就把动作练快了。 因为现在是半夜,寨民们本来都已经睡下了,听到有人敲铜锣,顾不上穿衣服就跑来了,现在都还在整理仪容,可看见钱武走上高台时,就一动也不敢动了。 钱武扫视一圈,习惯性地清了清嗓子,大声道:“山寨大门已经打开,大家现在可以下山去了!” 听到这话,所有人没有动,都愣愣地看着钱武,还以为听错了,亦或是他说错了。 “我说你们可以走了,怎么都不动呢?难道还舍不得?”钱武皱眉说道。 这时,大家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往日里召集寨民说话时,寨主和他的手下都会在,但今天非但寨主不在,其他人也不见半个,只有钱武一人,这实在是不正常! “你说的是真的吗?该不会让我们跑,然后又来追杀,耍我们玩吧?”有人鼓足勇气问道。 还别说,这样的事以往罗横还真没少干过,杀人取乐是罗横时常做的事,是以众人都怕了。 钱武道:“这次是真的,你们赶紧下山逃命去吧!” 他语气诚恳,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只可惜依旧没人敢相信,所有人都站在原地,惶恐地四下环顾。 这时,凤轻狂匆匆赶了过来,她直接跳上高台,将钱武推到旁边去,高声道:“罗横和他手下的那些土匪都已经被迷晕了,现在山寨四周没有守卫,大家可以安心离开,绝对不会有人来追杀你们,快走吧!” “迷晕了?是真的吗?” “我们真的可以走了?有这样的好事?” “这女子是谁?以前怎么没见过?” 众人议论纷纷,一下躁动起来,可是依然没有人想到要赶紧跑路。 凤轻狂只好继续说:“我是几天前被掳上山来的,跟你们一样是受害者,我不会害你们,我是要救你们,放心吧,这一次你们可以彻底摆脱清风寨,回到原来的地方生活了!” “看她的样子不像在说谎呢,看来这次咱们遇到救星了!” “是啊,看来真的可以离开这鬼地方了!” “那就走吧,快走!” 有人带头率先冲出了山寨大门,后面的人见无人阻拦,也胆子大了起来,赶紧跟着一涌而去。 几百人就这样一窝蜂似的奔出了山寨,凤轻狂站在高台上看着这一幕,深深觉得自己是做了有生以来最正确的一件事。 等人走得差不多了,凤轻狂转身对着钱武,优雅地伸出手道:“钥匙呢?” 钱武没有动,一本正经地问:“什么钥匙?” “别跟我装傻,石室的钥匙,快交出来!”凤轻狂的态度很强硬,丝毫容不得对方讨价还价。 可钱武把钥匙拿了出来,却没有交出去。 “你到底打算如何处置他们?不会是要把他们关在里面活活饿死吧?” “说实话,我真的很想这么做。”凤轻狂坦白道,“不过,可惜我不是杀人狂魔,把一两百人活活饿死的事情,还是做不出来的,我只是要把他们交给官府罢了。” 然而钱武明白,他们这伙人都是打家劫舍无恶不作的,到了官府必死无疑,跟被饿死没什么区别。 “那我呢?等把我利用完,你是不是也要把我一同交给官府?”他可不想被杀头。 凤轻狂不耐烦地皱了皱黛眉,说:“这个问题你之前不是问过了吗?我说过,只要你是真心悔改,我会放你一马,决不食言,你究竟还想怎样?” 再次得到她的保证,钱武的心总算放宽了些许,把钥匙递过去。 凤轻狂将钥匙收好,随即又吩咐说:“去准备一辆马车,把罗横捆起来扛到山下扔进去,我这就要启程去知州府衙,记住,要找根粗壮些的绳子,那家伙壮得跟头牛似的,万一半路上挣脱了,那就麻烦大了。” 钱武乖乖去了,凤轻狂则返回小院,准备叫林韵姝收拾东西跟自己一起去。 进门时,正好碰见站在大松树下发呆的云香。 “云香?你怎么还没走呢?寨子里的人都下山去了,你也快去吧!” “我想暂时留下来,看看你是否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云香目光诚恳地说。 帮忙是确实需要的,毕竟石室里还有近两百人在,这几天里需要有人给他们提供饭食和水等,光钱武几个人人手不太够,但是凤轻狂以为云香肯定迫不及待想离开这个地方,因此没有向她开口。 “你不急着回家么?你娘和弟弟都已经回去了吧?” 云香颔首道:“是啊,方才我送他们下山了,反正现在安全了,我就是回家也不必急于这一时,你为大家做了这么多的事,我也应该做些什么回报你才是。” 闻言,凤轻狂笑着点了点头:“既然你这么说的话……那好吧,你就先留下来好了。” 两人正说着,林韵姝从房里走了出来,微笑说:“表姐,你是不是立刻就要启程去徉州城州衙了?” “对啊,你快收拾一下,跟我一同去吧。” 凤轻狂之所以要带上林韵姝,主要是吸取了上次的教训,担心留她一个人在这里会又发生什么意外,另外,她也想寻个安全僻静的地方把她安顿在那里,浪迹天涯神马的,实在太不适合这位姑娘了。 但她没料到的是,林韵姝居然会拒绝。 “不,我就不去了,我留在这里等你回来。” “什么?留在这儿?”凤轻狂惊讶了一把,压低声音道:“可我不放心啊,那个钱武本来就对你有不轨之心,万一趁我不在,他又动手动脚怎么办?” 林韵姝犹豫了一下,摇头道:“他的命还攥在表姐你手上呢,怎么敢再对我做什么?况且,你这次是回徉州城,我现在实在还不想回那个地方……” “还有,你要是带上我的话,肯定要耽误时间的,我不想再做你的负累,你就快去快回,这里不会有事的,放心吧。” 云香上前道:“轻轻姑娘放心,我会照顾好令妹的。” 凤轻狂也明白,以林韵姝的身体状况,是很难跟着她日夜兼程赶路的,现在那帮土匪已经被关进石室,钱武又受制于她,不敢再胡来,把林韵姝留在山寨,应该也出不了事。 思及此,凤轻狂就没再坚持。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凤轻狂下得山来,钱武站在马车旁边,已经等候了好一会儿。 “人已经绑好,就在马车里面。” 凤轻狂掀开车帘,探头往里瞅了一眼,只见罗横被五花大绑着倒在车板上,正睡得像死猪一般。 “做得好,回来我就给你配制解药哈!” 她拍拍钱武的肩膀,像哄孩子似的说道。 钱武黑着脸没说话,心里别提多恼火了,他堂堂一个大男人,居然被一个小丫头玩弄在鼓掌之中,实在太憋屈了! “是否需要找个人陪你同去?我担心你一个人应付不了寨主。” 凤轻狂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他都被绑成一根麻花了,动都动不了,有什么应付不了的?我连你都制服了,还怕他?” 钱武被堵得脸色铁青,把马鞭扔给凤轻狂后,扭头便走了。 凤轻狂轻笑一声,转身跳上了马车,从腰间的布袋中取出一只瓷瓶,倒了颗药丸塞进罗横嘴里。 虽然方才毫不留情地怼了钱武,但不得不承认,他的话并没有错,罗横醒来之后即使有绳子绑着,也未必不能脱身。 她要是制不住,让他半路上跑了,那就功亏一篑了,还是谨慎一点为好,因此最好在他醒来之前喂一颗毒药,让他不敢跑。 可惜她没有这么多毒药,否则的话给那些土匪每人吃一粒下去,所有人都得乖乖听话,也就用不着像现在这样麻烦了。 昨夜的迷药还是让钱武准备的呢,要不然她身上的量也不够两百人吃的。 一切安置妥当后,凤轻狂挥动马鞭,驱着马车往徉州城的方向赶。 因为时间紧迫,一路上几乎是马不停蹄地赶路,直到黄昏时分,才在一片一望无际的平原上停了下来,正好里面的罗横也醒了过来。 听见里面传出“呜呜”的声音,凤轻狂一边啃着手里的冷馒头,一边起身挑开帘子,探头看了进去。 “终于醒了?现在是不是浑身疼痛,很不舒服呢?” “你……是你把我绑住的?”罗横使力挣扎,狠狠地瞪着凤轻狂,“好大的胆子!快点放开我,否则我不会放过你的,听见没有?” 第二百一十七章 返回徉州城 凤轻狂才不会把对方的威胁放在眼里,当下咧嘴嘻嘻地一笑,说:“可别说大话了,你现在被捆住了,连坐都坐不起来,敢问还怎么不放过我呢?” “你……”罗横咬着牙又使劲地挣扎,可因为四肢被扭在身后绑得死死的,加上他现在迷药的药劲儿还没完全过去,并使不出多大的力气来,半天也没挪动一下,更别提坐起来了。 最后只有放弃。 罗横转动眼珠扫视了一圈,这才发现自己身处在马车之内,急急又问:“你要带我去哪儿?” “去官府。”凤轻狂说得轻描淡写。 她此刻靠坐在马车前端,一只腿放在身前,另一条腿则挂在外面,来回地摇晃着,整个人看起来自有一股潇洒恣意之感,跟之前在罗横面前展现出来的娇媚形象截然不同。 罗横这才后悔不迭,一大把年纪了居然还栽在一个黄毛丫头手里,说出去真是老脸丢尽,他那些手下肯定得在背地里笑话死他! “这里的县官跟我早有交情,你前脚把我送去,他后脚就会把我松绑,好酒好菜招待一番,又何必折腾这一遭?” 凤轻狂故作震惊地问:“哦,多谢提醒了,那你跟徉州的知州大人该不会也有交情吧?” “你不是带我去县衙?而是州衙?”罗横略有些慌,不过并未如凤轻狂想象中的那样慌乱,并且很快就露出从容的笑。 “我虽未与知州大人有过多的深交,但这些年我每年都会送上万两的大礼去孝敬他,我想他对我还是有些情谊在的,否则这么多年我的清风寨焉能屹立不倒?” 原来连知州都跟清风寨有勾结,这个罗横还挺会做人的! 凤轻狂气愤地哼了哼,倏然又怒色褪去,嘴角逐渐上扬,漾出一抹冰冷的笑来。 “你的清风寨建立这么多年,想必存了不少钱财吧?加起来是不是少说也有十几二十万两了?知州大人要是能从中私吞个一半,肯定也笑得合不拢嘴了,有这么多油水可以捞,还可以去朝廷邀功请赏,我想他应该会很乐意将清风寨一锅端了,你说是不是?” 闻言,罗横终于乱了心神,后背冒出冷汗。 “你……” “哦,忘记告诉你了,昨天晚上在你昏睡之时,我已经把清风寨里那些被你强行带上山的可怜的百姓给放走了,你的两百个手下也都被关在了你精心修建的石室里面,现在正等着官府去收人头呢。” 凤轻狂笑眯眯地说。 罗横彻底被她激怒,一双眼珠瞪得比铜铃还大,目眦欲裂。 “你这个该死的娘们,我不会放过你的!” “使劲儿喊吧,我正嫌太静了,需要点声音来缓和一下气氛呢。”凤轻狂冷嘲道,“不过,我还是劝你不要喊得太用力了,至少省些力气,否则一会儿你体内的毒发作起来,就没力气喊了。” “毒?你还给我下毒了?”罗横简直不敢相信,这么一个看上去纯良无害的小姑娘,怎么会长了一副那样狠辣的心肠。 凤轻狂笑道:“当然,我一个弱女子,要是不给你下毒,如何制得住你?” “你是弱女子?能一手制服一窝土匪的人是弱女子?”罗横自顾自嘟囔,随即想到了什么,忙厉声质问:“谁是你的内应?究竟是谁背叛我?” 关押二百弟兄,释放所有寨民,且只在一夜之间,一个人是肯定完不成不了的,他就是再没脑子也明白这一点。 “就是钱武咯。”凤轻狂吃完最后一口馒头,拍着手回答,转身在马背上取了水袋,咕嘟咕嘟大喝几口,回头向罗横道:“渴不渴?是否要喝水?” 罗横气冲冲地哼了哼,不理睬她。 凤轻狂冷嗤一声,说:“有你求我的时候!” 因为急着赶路,凤轻狂并没有在此地停留多久,填饱肚子后不一会儿就继续启程了。 当天晚上,罗横体内的毒果然发作了一阵,最后疼得晕过去。 次日清晨醒来时,不得不放下尊严向凤轻狂讨要解药。 “要我怎么做都行,求求你把解药给我吧!” 凤轻狂冷眼看着他,面无表情地说道:“现在你也终于尝到生不如死的滋味了吧?你杀人害人折磨人的时候,可有想过今日?” “多少人死在你手里,多少家庭被你和你那些手下摧毁?像你们这样的人,就是万死也难赎罪,现在只是叫你受这么些苦痛而已,还算便宜你了呢!” 罗横仰头望着她,眼中流出一抹绝望。 他一生确实作恶多端,也从未后悔自省过,哪怕到了此时此刻,他也不认为自己有错,但为了活命,他必须认错。 “我知道错了,以后一定痛改前非,重新做人,再也不会干打家劫舍的勾当,你就饶了我吧!” 凤轻狂斜睨着罗横,良久没有作声,对他所说的话半个字也不相信,因为这种人是不会悔改的,即便悔改,也不可能悔得这么快,他不过是怕死而已。 不过,怕死也有怕死的用处。 沉默一阵后,凤轻狂做出一副被感动了表情,说:“俗话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虽然作恶多端,然现在能够改好,也还不算太晚,看你这么有诚意的份上,我就给你一个机会吧。” 罗横当即两眼放光,“我是真的悔改了,真的!你快把解药给我吧!” 凤轻狂见他这不要脸劲儿,心里别提多嫌弃了,演戏都不知道演好一点,这表现得也太明显了吧? “解药暂时还不能给你。” “为什么?”罗横的目光顿时又黯淡下去。 “既然你信誓旦旦地说自己已经悔改了,我当然要看看你的诚意了。”凤轻狂一本正经地说。 “如何看诚意?” 凤轻狂答道:“很简单,只要你去知州大人面前自首就行了。” 罗横大惊:“自首?那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怎么,你不愿意?” “我……”罗横噎住,要他去自寻死路,他当然是不愿意的,可他心里也很清楚,自首还能多活几天,并且日后能想办法自救,但如果现在直接拂逆这丫头的意思,必定要饱受折磨而死。 “好,我去自首。” 凤轻狂满意地笑了,这才拿了水和食物喂给罗横吃喝,尽管很不愿意伺候这种人,但他总算还有点用处,总不能将他饿死了。 接下来凤轻狂又马不停蹄地赶路,终于在第三天上午赶回到徉州城内。 没顾得上歇一歇,她就带着罗横赶往府衙。 府衙门口守着几名衙差,他们见一个小姑娘绑着个大男人走来,都甚觉奇特,满面惊奇地看过去。 “姑娘,你这是……” 凤轻狂一脸微笑道:“我身边这位大爷要自首,烦请几位大哥通报知州大人一下。” “自首?”衙差上下打量着尚还被五花大绑着的惨兮兮的罗横,脸上满是疑惑:“这人犯了什么罪要自首?” “他是焌山上的土匪头子,杀人无数,满手鲜血,这罪足够大了吧?”凤轻狂脸上的神情显得有些夸张,“清风寨听说过吗?” 衙差们相视一眼后,都摇摇头道:“从没听说过。” 凤轻狂叹气说:“焌山离此地也不算远,你们居然什么也不知道?可想见你们的知州大人也不是个称职的地方官!” “哎,你这小姑娘怎么还出言诋毁知州大人呢?知不知道我们可以立刻以损害朝廷命官名誉的罪名逮捕你的?”其中一衙差愤然道。 凤轻狂并不畏惧,直视着对方道:“我是实话实说!甚为徉州的知州,在自己管辖范围内,有这么大一个土匪窝活跃数年,竟然都毫不知情,难道不是昏聩无能吗?” “你……” 另一人瞪了凤轻狂两眼,立即就要赶人。 “我看你是没事找事来的吧?快走快走,别挡着府衙大门!” 凤轻狂见状,快步跑向旁边,击响了鼓。 随着这阵鼓声响起,衙差们便无法再赶凤轻狂二人离开,只好带他们上公堂。 在堂中等候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身着官服的知州姚峰自内堂缓步走出。 这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身形瘦削,不太高,脸上有两撇八字胡,眼睛微微往里凹陷,眼神锐利,神色严肃,一看就是极其精明的人。 “堂下何人?有何冤情?” 凤轻狂也摆出严肃的模样,福了福身说:“小女子要告一个人。” “就是你身旁这人?”姚峰转移视线看向那垂着脑袋的人,不由一惊,脸色微微一变,“你告他什么?” “此人乃是焌山清风寨的寨主罗横,多年来打家劫舍,无恶不作,杀害许多无辜百姓,罪恶滔天,请大人将此人收押,并派兵围剿清风寨,为民除害!” 凤轻狂说话铿锵有力,声音回荡在公堂间,引来衙差们的注视。 之所以都看向凤轻狂,是他们都认为她一个小姑娘不可能擒获土匪头子,这根本是令人无法置信的事。 姚峰便利用这一点质问:“你说此人是什么山寨的寨主?可你一个弱女子,又是如何将他擒获的呢?” 第二百一十八章 你图什么 “说出来可能有点令人不敢相信,此人并非是我擒获的。”凤轻狂从容不迫地说,“他是被我说服来向大人自首的,大人不信的话,大可以立刻审问他。” 这世上还有杀人如麻的土匪头子主动投案自首的?这种话听着确实太扯了! 于是众人纷纷朝罗横投去惊异的目光。 姚峰微微蹙眉,紧盯着罗横,冷声问:“你真是清风寨的寨主?适才这位姑娘所说的罪行,可都属实?” 凤轻狂不动声色地斜过眼,冲罗横递去一个眼神,罗横立刻想起体内毒药发作时那种痛不欲生的感觉,身子禁不住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是,我确实是清风寨寨主,确实杀了很多人,今天是来自首的。” 罗横咬着牙说,心里在滴血。 “在我来之前,已经把清风寨里的土匪抓了起来,只等大人派兵前往清剿了。” 其他人听了这番话,都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一个土匪头子主动前来送人头罢了,居然连自己手下的弟兄也不放过可还行? 姚峰也是大吃一惊,怔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你说的都是真的?不是受人所逼才胡言乱语?要知道,这些罪行若都为事实,可是要杀头的!” 罗横点头道:“我知道,我是真心诚意来自首的,绝对没有任何阴谋,请大人放心。” 他的言外之意是,自己绝不会把他跟自己关系告诉任何人。 姚峰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缓和语气道:“既然事情无误,那本官自然应该立刻做出举措,来人,先把此人押下去,并立刻去请胡将军来!” 胡将军是徉州城的守将,只有他才能调度徉州城营的兵,因此必须先叫他来商议剿匪之事。 “退堂!” 衙差立刻上前,押着罗横退出公堂,姚峰却在离开前,回头看向凤轻狂,神色严峻地说:“这位姑娘,先去后堂歇一歇,一会儿还要你引路前往清风寨呢。” 凤轻狂点点头,跟着往后堂而来。 下人奉上茶水后,就全都退了下去,只有凤轻狂和姚峰二人,花厅里一下子变得十分安静。 “不知姑娘如何称呼?”姚峰忽然问。 凤轻狂微笑着回答:“回大人,小女子姓风。” “风姑娘,”姚峰唤了一声,目光逐渐变得幽深,转而朝门口那边招了招手,“这是本官对你的一点小小心意,还望你不嫌弃收下。” 立即有一小厮捧着托盘走了进来,姚峰伸手揭开上面的红布,金光闪闪的黄金映入凤轻狂眼帘,差点闪瞎她的眼。 “大人这是什么意思?”凤轻狂故作不解。 姚峰摆手示意小厮退下,而后直接说:“姑娘,本官不想拐弯抹角,有话就直说了,你能把罗横逼来自首,说明你肯定有你过人的手段,本官很佩服,至于你是怎么把他抓来府衙的,我也不愿多问,只希望你能守口如瓶,别把不该说的话说出去。” 既然话已经说开了,凤轻狂便也没必要再装傻,勾了勾唇角,似笑非笑地说:“大人是担心我把你跟罗横早有勾结的秘密告诉胡将军吧?” 被她如此直接地把事情挑明,且用了“勾结”二字,姚峰一时脸上有些挂不住,嘴边的笑容微微一僵,没有做声。 凤轻狂只当看不见他脸上的尴尬,垂眸瞥了一眼桌上的黄金,轻笑道:“要我守口如瓶,也该拿出点儿诚意来,罗横跟我说过,他每年交到你手上的钱有万两黄金那么多,而你这里才多少?” “即使不能全部拿出来堵我的嘴,至少也该拿一半吧?五百两是不是有点少了?” 事实上罗横说的万两白银,而非黄金,只不过姚峰一出手就是黄金五百两,凤轻狂便随口也这么一说了。 姚峰攥紧拳头,怒气在眼眸中剧烈翻涌,仿佛立刻就要爆发出来。 “万两黄金?他整个清风寨也未必有这么多钱,怎可能拿出来给我?你还真信他胡诌?” 凤轻狂眨着一双明亮的眼,笑得明媚而无辜。 “这个我可不管,反正罗横是那样说的,他还说已经连续孝敬知州大人六年了,每年都是一万两黄金,算起来你手里该有黄金六万两了,一半就是三万两。” “不过,我看你做个知州,要打赏手下这么多人,应该开销还蛮大的,这些年肯定花了不少,所以就给你打个折扣吧,给我两万两,我就什么也不说,如何?” 姚峰气得几乎要跳脚,因憋怒火而有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冒了出来。 两万两黄金他不是拿不出,只是于他而言这也是一笔巨款了,白白给了一个黄毛丫头,他肉疼。 凤轻狂最讨厌这种贪官污吏了,整天就知道剥削百姓,哪里能得到一点利益都是好的,正事却一点都不办,完全就是占着官位的吸血鬼,逮着机会不好好治一治怎么行? “怎么,大人舍不得?” 姚峰恶狠狠地瞪着眼睛,咬紧牙关不说话,凤轻狂则冷笑了一声,当即起身要走。 “这么点钱大人都不肯出,那我也就不必为你守秘密了,待胡将军来了……” “你别逼本官!”姚峰拍响桌案,登时横眉倒竖,浑身杀气腾腾,“别忘了,你此刻可是在本官的府邸,有没有机会走出大门还不一定呢!”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凤轻狂看着对方,倏地却咯咯一笑,掩嘴说道:“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大人何必动怒?别说两万两黄金了,就是你这五百两,我也是不会收的。” 这倒是出乎姚峰的意料了,不过他并未觉惊喜,反而心情越发沉重。 “你不收钱,也就是坚持要告发本官了?若是如此,我就更加不能让你走出这扇门了。” 凤轻狂摆手解释:“不不,我的本意只是想劝大人去剿匪,而非为了钱财,要知道清风寨里的钱财比大人能给我的多得多,我直接掠夺了走人就是,又何必废这么大一番功夫?” 此话倒是有理。 可姚峰就更加不理解了。 “既然如此,你到底图什么?” “我什么也不图,只是恨透了清风寨里的那帮土匪,想把他们全部送进牢狱之中,以报当年我妹妹被他们残忍杀害的大仇!” 凤轻狂一边说,一边还露出痛恨的神色,令姚峰真以为她跟清风寨有杀妹的血海深仇。 “你当真不会说出去?”姚峰再次质问道。 “我就算想说,也得有证据才行,否则谁会相信我的一面之词呢?”凤轻狂说得相当坦荡。 听她说手里没证据,姚峰顿时就轻松下来,不再为此事担忧,看来这小丫头方才确实只是吓唬吓唬他而已。 “来人,把这些放回钱库去!” 知道把柄没了之后,姚峰就很不客气地把黄金收回,恢复成先前那副盛气凌人的模样。 凤轻狂心下冷笑,嘴边露出一抹讥诮。 她是喜欢钱,但并非什么钱都收,姚峰的钱乃是从百姓那里搜刮来的,每一分都透着血腥味,她才不稀罕要。 至于他收罗横钱财的证据,她当然也有,那天晚上下山之前,她就已经去罗横的房里把所有他与姚峰以及其他地方官员来往证据都翻找出来,揣在了兜里,打算过两天派个可靠之人把证据送到京城太子府去。 她相信当慕连城看到那些证据,一定会秉公办理,还百姓一个公道。 没过多久,胡将军来到府衙,姚峰把事情跟他说明后,他便当即调了五百精兵出来,随凤轻狂返回清风寨。 这时清风寨这边,林韵姝和云香、钱武,还有自愿留下来的几个寨民等还在忙着给石室里那两百个人做饭食。 因为人手太少,所以这几天都忙得不可开交,而且云香和几个寨民都极其不情愿做这些,因为他们对这些人恨之入骨,若不是手上没有砒-霜,他们只怕早就在饭菜里下了毒,送那些人下黄泉。 “我真不明白咱们为什么要在这里给那些人做饭吃,直接把他们饿死在里面不是更好么?那些人哪个不是作恶多端,罪该万死?”云香扔下手里刚刚洗好的碗,气愤地抱怨道。 林韵姝停下动作,轻声劝说道:“如果咱们直接饿死两百人,那不就跟那些杀人如麻的土匪一样了么?只有将他们交给官府,让官府处决他们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我才不管什么正确不正确的呢,我只想报仇!”云香情绪激动地占了起来,愤怒到手都颤抖了起来,“早知道留下来是要伺候他们,我那天晚上就离开了!” 林韵姝看着云香眼里的杀意,忍不住心头一寒,有些害怕。 她明白云香在清风寨受了很多苦,恨不得把那些土匪扒皮抽筋,大卸八块,若非石室的钥匙在表姐那里,恐怕她早就冲进去砍人了。 “云香姐姐,你肯定是累了,快回房歇着吧,这里剩下的我来收拾。” 这几天云香一直在做梦,梦到之前那些被折磨的恐怖时日,因此情绪越发不稳定,她也知道自己确实应该回去冷静一下,遂点点头道:“好,你也早点回去休息。” 第二百一十九章 救美反被骂 只剩下还有半盆碗筷没有洗净,林韵姝虽然动作比较慢,但也并未花多少时间就洗完了,待将一切收拾妥当之后,她便关了厨房的门,准备回去歇息。 山寨的大厨房距离她们居住的小院有挺长的一段距离,徒步行走的话,需要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才能到达,路上皆是复杂交错的小径,若不是已经来回走过多次了,是很容易迷路的。 由于山寨早已人去屋空,所有的农舍都空荡荡黑漆漆的,放眼望去,朦胧月色下,只有黑压压一片,更令小路显得清幽僻静,对于还没一个人走过夜路的林韵姝而言,确实有些渗人了。 她本来就有些害怕了,偏偏此时身后又传来一阵似有若无的脚步声,吓得猛然一顿,心肝颤动。 然而,当回头看去时,身后却是苍茫一片,什么也没有。 应该是太累了,导致出现幻觉了吧? 林韵姝这样安慰自己,轻拍着胸口继续前行,正当她高悬的心逐渐放下时,突然“嗖”的一声,前方黑暗中窜出一个黑影来。 “啊!” 她吓得惊叫出声,登时两腿发软,差点跌倒。 “是谁?” 只见黑影缓缓走过来,林韵姝抬起手里的油灯定睛一看,原来是钱武。 “原来是你?你,你鬼鬼祟祟地在这儿做什么?”她可没忘记上次这人对自己的冒犯,现在回想起当时的情景都还忍不住瑟瑟发抖,所以这几天来,每次看见钱武,她都会本能地躲开。 但是此刻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而且对方还挡住了她的去路,她是避无可避了。 钱武又往前走了几步,直接来到林韵姝跟前,脸上的表情在月光下显得有些诡异。 “我是特地在这里等你的。” “等我?”林韵姝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面色骤然一白,“等我做什么?我跟你这种人没什么话好说的!” 钱武微微勾起唇角,笑着说:“你没话跟我说,那便不说,反正我又不是来找你说话的。” 林韵姝认得他这个神情,那天他闯进房间,想对她行不轨之事的时候也是这副表情。 “你,你要干什么?你别过来,否则我要喊人了!” 话刚出口,她就意识到这话有多么可笑,寨子里都没几个人了,现在又是深更半夜,她就是喊破喉咙也没人听见的。 正因如此,钱武才能肆无忌惮,淡定至极。 “你要想喊,那就放肆喊好了,这样我倒是更兴奋呢。” “你……”林韵姝又恨又恼,大睁着一双杏眼狠狠地瞪着他,可惜气势实在太弱了,压根起不到什么作用。 “你干什么?我叫你别过来,听见没有?” 钱武自然不会听她的,非但没有停住脚步,反而加大脚步上前,靠得更近了,他一边搓着下巴,一边色眯眯地打量着林韵姝窈窕的身段,不禁赞叹道:“虽说确实瘦弱了些,但这脸蛋属实美丽绝伦,摄人心魂,老子长这么大,还没得到过这么漂亮的女子呢。” “上次老子眼看就要得手了,却不料被那个突然冒出来的臭丫头给搅黄了,实在是可恨!好在现在她不在,没有人可以来救你,我终于能如愿以偿了,哈哈……” 林韵姝头一次痛恨自己没学一点防身的招数,以至于现在危险逼近,自己却毫无反抗的能力。 “我表姐虽然不在,但别忘了,你身上的毒还没有解,你的命就捏在我表姐手上,要是我出了什么事,她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她深知钱武是个相当惜命的人,本以为搬出凤轻狂来,一定就可以将他吓唬住,然而,万万没想到的是,他竟然冷冷地笑了一声,径直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幽幽道:“正是因为我的命握在那个丫头手里,我才更应该让你成为我的女人呢!” 什么?这是哪里来的逻辑? 林韵姝不解又惊慌,使劲地挣扎,却毫无作用,只听得对方又说:“只要你我木已成舟,身为表姐,她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表妹夫毒发身亡吗?你说是不是?” “表妹夫?呸!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林韵姝怒极了,竟也忘了保持平时那大家闺秀的淑女风范,一点不留情地嘲讽起对方来,“你是个土匪,我若是被你玷污了,自当一头撞死,但绝不会嫁给你的!你就等着七窍流血,受尽折磨而死吧!” 钱武顿时气得满面通红,脖子都胀起来了,加大手上的力道捏住她的手腕,面目狰狞道:“好,那咱们就赌一赌,即使到最后真如你所说,我会七窍流血而死,死前能与一个绝世美人春宵一度,那我也算死而无憾了……” “你,你放开我!”林韵姝知道他不是在吓唬自己,而是要来真的,当下惊恐万分,说话都有了哭腔,“只要你放了我,等表姐回来,我会向她求情的,我一定会让她把解药给你,并放你走,你放了我吧!” “我要是信了你这番话,那我就是这世上最没有脑子的人了。”钱武冷嘲道,他已经对她做出了冒犯之事,等那个姓风的丫头回来,她还不立刻向她告状,然后狠狠折磨他? “但现在你居然以为我会信你,你才是最没脑子的人。” 林韵姝很快被摁倒在地上,不论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绝望的气息快速在身体里蔓延开来,到这时,她用出了哀求的口吻:“我真的会劝说表姐放你走的,相信我,求求你了,不要……” 然而此时的钱武已经听不进任何话,他将林韵姝的两只手扣在头上,然后开始去解她的衣裳。 就在这时,空中传来“咻”的一声响,一只飞镖犹如离弦的箭一般射来,没入钱武的后背。 钱武吃痛一声,当即大怒着跳将起来,仰头环顾四周。 “谁?给我出来!” 话音刚落,就有一道黑影自不远处的屋顶上跃然而下,落地后径直朝钱武走来。 此人轻功了得,器宇不凡,身上还带着戾气,钱武很有自知之明,自己不是他的对手,因此立刻就心生惧意,不敢再吼叫,缓和语气问:“敢问阁下是何人?为何要暗算我?” 钱武不认识这个人,林韵姝却是认得的,尽管她现在惊慌失措,只顾着收拾仪容,但适才一眼看见那人,纵然未曾看清容貌,也凭他的身形认了将他出来。 那就是表姐的那位江湖朋友,沈璃。 但是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呢? 她躲在一旁正纳闷时,听到沈璃冰冷的声音在暗夜中传开:“第一,你不配知道我的名号,第二,我不是暗算你,我是正大光明地,要取你狗命!” 钱武感受到了浓烈的杀气,下意识步步往后退,并颤声说:“我与阁下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你为何要杀我?” 沈璃怒道:“你我确实没有冤仇,但你是清风寨的土匪,做过的恶事数都数不清,早就该死了,最重要的,是你不思悔改,还敢侵犯这位林姑娘,凭这一点,你死了都不配有全尸!” “我知道错了!”钱武双腿一屈,扑通一声在沈璃面前跪了下去,就跟之前在凤轻狂面前求饶时一样窝囊不要脸。 “我不该欺负林姑娘,求你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现在求饶?”沈璃鄙夷地看着此人,眼底一抹冷光乍现,“已经晚了!” “饶命……啊……”钱武的话尚未出口,声音就戛然而止。 林韵姝猛然看过去,见面前亮光一闪,冰凉的利剑自钱武的喉咙划过,留下一抹殷红,紧接着,“咚”的一声,钱武整个人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 沈璃收了剑,立即朝林韵姝走过去,目光随之柔和下来,轻声问:“林姑娘,你还好吧?” “你杀了他?他都已经向你求饶了,你为什么还要杀他?”林韵姝非但没有感谢对方的救命之恩,反而立刻怒冲冲地发起谴责和质问,令沈璃震惊又纳闷。 “这人方才还企图侵犯你,我赶到这里救了你,你反倒为他鸣冤,责怪起我来了?请恕在下愚钝,实在是理解不了林姑娘你的想法。” 林韵姝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无礼,连忙调整了缓和了一下语气,说:“你救了我,我很感激你,但是,你也不能滥杀人命吧?钱武是死有余辜,但不应该由你来处决,而是应该交给官府发落,你不能滥用私刑啊!” 虽然沈璃很喜欢面前这位姑娘,但他不赞同她的说法,既然不赞同,就难免要反驳几句。 “官府要是能治得了此人,他早就下地狱了,又怎会好好的活到今天?他之所以最终会死在我手里,恰恰就证明了官府无能,只有私刑才有用。” “你……” 林韵姝被对方一句话就给噎住了,因为她压根想不到话来反驳,确实是当地官员贪财受贿,不顾百姓生死,才让清风寨壮大到今天的。 徉州官府,确实无能。,连她此前都是这么想的,又如何反驳沈璃? 第二百二十章 火海 沈璃见林韵姝气鼓鼓的,小脸通红,又有些过意不去,便软下声来说:“我不是要跟你吵架的,你别往心里去。” “我也不该用那样的语气跟救命恩人说话,对不起。”林韵姝虽然道了歉了,可听起来并没有多少诚意,说明她依旧介意沈璃动不动就杀人的秉性,有意跟他拉开距离。 沈璃自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并没有把不高兴表露在脸上,只是笑了笑,没说什么。 “对了,沈公子怎么会出现在清风寨?” “那天你跟凤姑娘走后,我就打算追过来的,但奈何手边有急事要处理,就耽搁了两天才动身,等我的人追踪到山下附近时,就失去了你们的踪迹。” “于是我便预感到你们是出了意外,遂派人四处搜寻,果然得知焌山上有一座山寨,本来我还在发愁怎么进来查探,不料不久前赶到的时候,发现这里已经是座空寨子了。” “我在寨子里走了一圈也没看见人,就准备离开,那时就听见你的叫喊声了。” 沈璃及时赶到救了自己,林韵姝自是感激,但他的解释却叫人十分疑惑。 “你来追我们,是有什么事吗?” “没有啊。”沈璃一脸坦然地摇摇头。 林韵姝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更感疑惑:“那你为何……” “哦,我只是正好也要去一趟北方办事,想赶上来与你们同行,仅此而已,并无恶意,姑娘不必担心。”沈璃很真诚地作出解释。 林韵姝当然相信他没有恶意,否则方才他也不会救自己,另外,他跟表姐是旧相识,关系密切,情谊深厚,他也不可能会害她。 只是,她还是怀疑这个人的动机,他都不知道她们会去什么地方呢,就追过来,也不怕耽误正事吗?这显然是个借口。 先前表姐也说了,沈璃是个不可多得的朋友,来到徉州之后就处处帮助她,还两次救过她的命,并且丝毫不求回报……难道,沈璃已经对表姐倾心? 林韵姝越想就越觉得自己的猜想是正确的,于是看向沈璃时,眼神里都藏了三分狡黠。 “沈公子跟我表姐可真不愧是交情深厚的好友呢,连去北上办事都要同行?” 沈璃笑着答道:“我们虽然相识并不久,但也确实是交情不浅了,既然是往同一个方向走,那就不妨一路同行了,毕竟你们两个女子出门在外不安全,路上也好有个照……” 等等,她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到了话尾,沈璃才反应过来,但当转头看过去时,对方已经扭过头看向别处了。 以后再解释吧,现在要是说出来了,不吓着她才怪呢。 凤轻狂领着徉州城的五百精兵赶了三天三夜的路,终于赶回了清风寨。 快到山寨门口的时候,胡将军走过来担忧地问道:“风姑娘,你说寨子里的土匪都已经被关起来了?你能确定吗?土匪个个都身强体壮,会不会在你不在的期间,就跑出来了呢?” “不会有这种情况的。”凤轻狂喝了几口水,非常笃定地答道,“因为那座石室只有一扇门,而且是一扇牢不可撼的铁门,没有人可以冲破它跑出来,而唯一能打开铁门的钥匙在我这里。” 看她说得如此肯定,胡将军也就没有再多问,一行人当即准备往山寨里去。 不料这时却听见有人大呼道:“你们看,好大的烟!好像是着火了!” 凤轻狂连忙转头望向山寨的方向,只见浓烟滚滚自山顶冒出,已经弥漫了半边天。 “不好,快进去救火!” 大喊一声后,凤轻狂率先冲进了大门。 火势眼看着越来越猛,而林韵姝和云香她们还在里面,得赶紧去把她们救出来才行。 但是,此时大多数的农舍已经烧着了,小院那边已是一片火海,只要稍微靠近一点都能感到一股热浪袭来,几乎能把人烤熟,凤轻狂压根不敢再往前跑。 “韵姝!云香!” 凤轻狂嘶声大叫着,心中懊悔无及,林韵姝是她带出来的,要是今天死在火海里,她拿什么去赔给林老夫人一家子? 话说林韵姝也真是命运多舛,怎么每次一单独待着就遇到危难? “表姐!” 混乱之中,一道急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凤轻狂闻声看去,见林韵姝正站在路口,身边还站着沈璃,她连忙跑了过去。 “韵姝,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林韵姝摇头道:“我没事,你呢?” “我也没事,对了,云香呢?”凤轻狂四下张望,却始终没有再见到半个人影,“还有其他人呢?” “其他人我也不知道,但是云香姐姐她……”林韵姝停顿了一下,染了灰的脸上露出几许悲伤,“这把火就是她放的,她说要把清风寨彻底毁了,要那些土匪跟她一起下地府!” “方才我们找到她,想带她出来,可她不肯,就那样奔进火海之中去了……” 闻言,凤轻狂也不禁为云香感到惋惜。 一旁的沈璃连忙提醒:“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火越来越大了,咱们得赶紧退到山寨外面去才行!” 于是三人连忙往山寨外面跑。 到得大门外,再往回看,除了熊熊烈火之外,几乎什么也看不见了。 这是在山上,四周草木茂盛,火势一旦发展起来,通常很难控制住,可若是不尽快控制,就会永无止境烧下去,胡将军也顾不得其他,只能带着手下五百人用尽一切办法救火。 “对了,石室里还有两百来人呢!火要是蔓延到那里,他们岂不是要被活活烧死?”林韵姝突然惊呼道。 凤轻狂和沈璃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 看这火势之大,后山那边肯定已经烧起来了,虽说石室是在山洞之内,里面并没有什么可燃物,火应当不会烧进去,但火若太大了,烟尘随风向吹进去,里面的人恐怕还是撑不住。 林韵姝盯着后山那边,面上尽是焦急。 “不如咱们去把石室的门打开,放他们逃命去吧?” “你疯了?现在火势这么大,进去不是送死?”沈璃一着急,就直接用上了斥责的语气,面色也不太好看,“再说,那些土匪杀人如麻,手上沾满鲜血,有这样的下场也是活该,哪里值得冒险去救?” 林韵姝本来就觉得沈璃此人漠视生命,有些冷血,现在又听他这么说,就愈发觉得这个人冷酷无情了,当即白了他一眼,冷声说:“我自己去就是了,谁叫你去了?” 转而,又向凤轻狂道:“表姐,你把铁门的钥匙给我吧!” 凤轻狂自然是不可能给她的,难道要眼看着她犯傻么? “韵姝,沈大哥说得对,火太大了,进去肯定出不来的,你不能去,钥匙我也不会给你,咱们还是好好等着吧。” “可是……”林韵姝还想说什么,却被凤轻狂立即打断了:“虽然我也不愿意看着两百人被关在里面呛死,但确实他们那帮人作恶太多,是不值得冒险去救的,我知道你心善,可这不是没有办法么?那些人是死是活,就全看天意了!” 林韵姝没想到凤轻狂会持跟沈璃一样的看法,失望地走远了。 凤轻狂叹了一口气,心想,林韵姝是个善良的人,可就是善良得有些过头了,不论好坏,对谁都拥有一颗仁慈之心,这个品质本身是好的,但用在现实中,就不太行了。 “沈大哥,你跟韵姝是不是闹了什么别扭啊?我看她好像对你有意见似的。” 沈璃皱眉道:“不是好像,就是,因为我在她面前杀了一个人,她责怪我手段残忍,跟我置气呢。” “杀了一个人?怎么回事?”凤轻狂连忙询问。 沈璃便把那天晚上的事情讲给她听。 “凤姑娘,你来评评理,那人是不是该死?我杀他难道杀错了么?” 凤轻狂本来就是要把钱武送到官府去接受制裁的,何况他恶行累累,死了倒也不足惜,只是如果能由官府来处决,而不是沈璃执行私刑,那就更好。 “他当时既然求饶了,又跑不掉,你又何必多造杀孽?” “怎么你也这么说?”这下子,沈璃更加郁闷了,不悦两个字都写在了脸上。 “算了,是我多管闲事!” 说完,他也气呼呼地走开了。 凤轻狂站在原地,疑惑地摇摇头,怎么都耍起脾气来了? 这场火烧了将近六个时辰,直到第二天清晨,天快亮的时候才止息。 为了救火,胡将军还痛失了几个手下,可谓是损失惨重,于是刚一闲下来,就怒冲冲地来找凤轻狂。 “你不是说土匪已经被关了,出不了任何事吗?那这场火是怎么来的?你说,是不是你故意叫人放的?你想害死我的一帮兄弟?” 凤轻狂知道他是在为死去的弟兄悲痛,因此有些糊涂了,因此也不跟他争辩,只冷静解释说:“火不是土匪放的,这是意外,我没料到会发生,几位将士为救火而死,我也万分悲痛,对不起。” 胡将军冷哼一声,气愤地背过身去。 第二百二十一章 偶遇林靖松 待天明时,凤轻狂把石室的门打开,里面的人已经大多都晕过去了。 胡将军直接让手下把人全部绑了带走,然后返回了徉州。 凤轻狂和林韵姝、沈璃两人也离开山寨,继续往北走。 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之后,凤轻狂认识到一个问题,那就是她根本不应该带着林韵姝浪迹天涯,因为以她的能力无法保护她,这次要不是沈璃及时出现,可就出了大事了。 于是乎,她打算送林韵姝回徉州城去。 “什么?你要把我送回徉州城?送我回去成亲么?”林韵姝很委屈,她也知道自己是个累赘,跟在凤轻狂身边确实会拖累她,但是,若要她直接回到林家去嫁人,她还不如一个人在外面自生自灭好了。 凤轻狂看她神情凄楚,心里老大不忍。 “我不是非要赶你走,只是你自己也看到了,跟在我身边总是麻烦不断,我又保护不了你,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我改怎么向你爹娘交代?” “不过你要是不想回林家,我可以找个地方让你住上一段时间,等事情告一段落,你再回去,如何?” 林韵姝心想,她不想回林家,又不想再拖累表姐,或许这是最好的安排,遂颔首道:“好,我听表姐的。” 凤轻狂跟沈璃提出要往回走的时候,沈璃却说要跟她们一起。 “你不是去北方有事要办吗,跟我们一起,不怕耽误正事儿么?”凤轻狂狐疑地盯着他问。 沈璃垂下眼眸,躲开她的视线,沉声答道:“我是担心你们路上再遇什么危险,反正路途也不算远,我就护送一段,不会耽误多少时间的。” “是吗?就这么简单?”凤轻狂依旧持怀疑态度,眸中探究的意味越发强烈,“某些人怕不是另有所图吧?” “什么另有所图?你可别乱说!”沈璃心虚地瞪了对方一眼,扭头看向另一边。 凤轻狂撇撇嘴,说:“现在韵姝又不在,你就跟我承认了又何妨?我又不是傻子,能看不出来你心里在想什么?” 闻言,沈璃回过头,一脸惊奇地问道:“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从你看见韵姝的第一眼我就看出来了。”凤轻狂耸耸肩膀,露出一丝嫌弃,“拜托,老兄你也表露得太明显了好不好?一看见人家两眼就放光,谁还看不出来?” “可你家表妹本人就没看出来。”沈璃蹙着眉说,有点小失落,岂料凤轻狂这时却说:“没看出来就好!” “什么意思?” 凤轻狂顿了顿,踌躇片刻,还是开口道:“实话说,我不希望韵姝跟你牵扯上什么关系,你是无忧门的人,而她是林家的女儿,你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走得太近,对彼此都不好。” 沈璃不解:“那你还是定国公的女儿呢,你我不也是朋友?” “我跟她不同,我以后不会再回定国公府,跟凤家已经脱离关系了,而且我是早就跟无忧门牵扯纠葛,摆脱不了了,但韵姝不同,她不久后还要回林家去的,将来她要嫁的人应该是清清白白,正大光明存于世的人,而不是……” “不是像我这种常年活在黑暗之中,见不得光的人?” “是,除非你能脱离无忧门。”凤轻狂知道这样说话是很伤人,但事实就是事实,不能逃避不容忽视。 为了一份还没到手的感情就脱离无忧门,沈璃自问不可能这么做,至少目前还不能,他的任务还没完成。 “倘若我不是无忧门的人,而是一名官家子弟,你就不会反对我追求林姑娘了?” 凤轻狂笑道:“你个好人,目前来看的话,人品上无可挑剔,若是身份也清白的话,我有什么理由反对呢?” 这个回答令沈璃很满意,他微微勾起了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你放心,我也知道自己什么身份,不会去招惹她的。” “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在做了决定之后,三人调转方向,赶回徉州城那边。 因为这次并不赶时间,所以路上走走停停,走得很慢,三天也只赶了一半的路。 这天中午,三个人行至一片林间,坐在路边的树下喝水吃东西。 正闲聊的时候,林子的另一边突然传来马蹄声。 “我说这位公子,你跑得也实在是太慢了吧?我们都已经像骑驴一样慢地追赶了,还是这么快就把你追上了,你也太弱了些,哈哈……”这是一道爽朗的女音。 话音刚落,接着又响起一阵清脆的笑声,同样是女子的声音。 “废话,你们骑的不是驴而是马好吧?我腿脚再利索,也只有两条腿,焉能跟四条腿的比?何况还是四条腿里面跑得最快的?” 一男人气喘吁吁地抱怨道。 但是这声音…… 凤轻狂和林韵姝相看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诧异之色。 “表姐,这好像是我二哥的声音?” “确实像是林靖松,但应该没这么巧吧?”凤轻狂困惑了,随即赶忙起身,压低声音说:“不管是不是,先过去瞧瞧就是了。” 沈璃没有多嘴,只是默默地跟在两个姑娘身边。 三人轻手轻脚地穿过小树林,来到另外一条山道旁,拨开茂密的枝叶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看,那被一群女子围在中央的白衣男子,不就正是许久不见的林靖松么? “呀,真的是二哥?”林韵姝焦急地说,“那几个女子的打扮跟清风寨里的那些土匪有点像,难道也是哪座山上的土匪?” 凤轻狂一眼就看见了那身着红色劲装,肩批灰色貂裘的女子,她看着林靖松时脸上那灿若云霞的笑容,眸中脉脉含情,双颊染有两朵晕红,很显然是对他有意。 “确实是土匪,不过,我看他们劫的不是钱,而是色。” “啊?劫色?”林韵姝更加着急了,一时间忘了自己还在跟沈璃置气,连忙转头向他求助:“沈大哥,你快出手救救我二哥吧,他可不能落入这帮女土匪的手中啊!” 沈璃一听心上人居然喊自己沈大哥,心里愉悦,当即就要现身。 不料凤轻狂突然将他拉住,并笑嘻嘻地说:“先别急着出手,且看看林二少爷如何应对再说。” “表姐,你……”林韵姝都快急死了。 凤轻狂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吧,有沈大哥在这里,不会让你二哥出事的,咱先看看戏再说。” 她只是恶趣味起来了,想看看一向在花丛中来去自如得心应手的林靖松遇到霸道女土匪,会有什么招使出来。 这时,那红衣女土匪笑眯眯地看着林靖松,说:“怎么样?之前我答应过你,让你先跑半个时辰,在一炷香时间内能把你追上,你就得跟我回山寨去,跟我成亲,现在你输了,该是兑现承诺的时候了吧?” 林靖松一脸幽怨地瞪着对方,喘着粗气道:“这怎么能算?之前打赌的时候你也没说你是骑马来追啊,否则我吃饱了撑的跟你玩这种必输无疑的游戏?” 女土匪粲然一笑,面颊上漾出两颗浅浅的梨涡。 “这叫做兵不厌诈,谁让你打赌之前不跟我说明非要步行?我当然选择最快的方式了,以为每个人都像你这么傻呢?” “你……”林靖松气得几乎要炸毛,从出生以来,他林家二少爷就是个聪明绝顶的天才,人见人夸,这女人竟然敢说他傻? “你到底跟不跟我回去成亲嘛?”女土匪又问。 “不跟!” 林靖松气冲冲地回了两个字,然后拖着两条酸软的腿,踱步到路边一屁股坐到了石块上,气息还没喘匀。 女土匪看他可怜兮兮的,怪不忍心,于是翻身下马,拿了水袋递过去。 “喝点水吧。” 林靖松确实渴得厉害了,也不管许多,直接接了水袋过来,仰头灌下几口。 喝饱后,随手把水袋扔过去,哼哼道:“别以为给我喝了几口水,我就会乖乖屈服了,本公子可是百折不挠,宁折不弯的人,绝不会跟土匪打交道!要么你杀了我,要么就放我走!” 女土匪勾唇笑了笑,盯着林靖松的脸,毫不掩饰地说:“你长了这么一张漂亮的脸,我怎么舍得杀你呢?你这不是故意为难我?” “漂、漂亮?”林靖松惊得呆住了,实在无法接受这个赞美,“我堂堂七尺男儿,血气方刚的,你竟然用形容女子的词来形容我?” 女土匪面露困惑,蹙眉问:“不行吗?好看不就是漂亮、美丽么,夸赞之词还分男女?” 听见这话,林靖松差点一口血喷出来,摇着头叹息道:“要不怎么说没文化的人很可怕呢,唉……” “我就是没文化啊,要不然怎么会做了土匪?”女土匪依旧笑嘻嘻的,一点也没把林靖松的嫌弃放在心上,“你文质彬彬的,一定念过很多书了,正好跟我回山寨,教我些文化啊!” 林靖松瞥了她一眼,不屑道:“本公子饱读诗书,才学出众,可不是来教土匪的,再说,土匪只会拿刀打打杀杀,哪里会拿笔杆子?还是算了吧!” 第二百二十二章 霸道女土匪 林靖松似乎是有意要激怒面前的女子,因此专捡难听的话来说,他料定对方舍不得杀他,因此如此肆无忌惮。 事实也确实如此,女土匪听见他饱含嫌弃的话,以及满是鄙夷的眼神,心里面固然难受,但娇丽的脸上依旧满是笑容,就如听不懂对方的嘲讽一样。 “话也不能这么说,刀都能拿得起了,笔杆子能有多难拿?我和我寨子里的姐妹们都是很聪明的人,什么都一学就会,保证不难教!你就跟我回去吧,好不好?” 说到最后,竟然使出了诱哄的语气,听得树丛中的凤轻狂直发愣。 林靖松傲娇地哼了哼,背过身去,嘟囔道:“说了不去就是不去,你怎么总死缠烂打呢?” 从来只见过人质哀求土匪,还从未听说土匪低声下气讨好人质的,瞅瞅林靖松那个高高在上嚣张狂傲的模样,哪里有半点身为人质该有的觉悟?他分明是个大爷好不好? 这到底是个什么魔鬼设定? 凤轻狂实在是摸不准目前这剧情走向了,有些发懵。 原本还想看看林靖松被人欺负蹂躏的场面呢,没想到霸气女土匪突然变成花痴小迷妹,唉,林靖松这该死的魅力啊,害得她没好戏看了。 那女土匪捧着面颊笑道:“我就是要死缠着你,直到你肯跟我去山寨为止,嘿嘿……” 估计手底下的女土匪们都还是头一次见到老大这么厚脸皮的一面,个个惊愕失色,像是听了什么骇人听闻的事一般。 林靖松更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赶忙坐远一些,夸张地做了个颤抖的动作,自言自语道:“真是见鬼了,见鬼了……” 女土匪立刻又凑近去,毫不扭捏地挽住林靖松的手臂,娇声道:“我都已经这样苦求你了,你就不要再拒绝我了好不好?你要是不愿意娶我,我不会逼你的,只要你待在我身边就好了。” 闻言,林靖松不禁又打了个寒颤,这叫什么?把他当宠物养么?他堂堂林家二少爷岂能堕落至此? 不行,死也不能屈服! “别再对本公子动手动脚的,本公子宁死不屈,是绝不会跟你们这些土匪为伍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你……”女土匪终于快要压制不住怒火了。 其他人见林靖松这般不识好歹,也甚是气愤,都纷纷怒视着林靖松。 “我们姐姐愿招你为夫婿,那是看得起你,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要是把我们惹急了,没你好果子吃!” “就是!你以为你是谁呀?还敢冲姐姐蹬鼻子上脸,真是给你脸了是不是?” “信不信老娘把你一刀砍了,扔到林子里去喂狼?” 面对一众土匪的恐吓,林靖松端坐在石块上,依旧泰然自若,相当淡定。 当然,这只是表面。 这些毕竟是土匪,杀人连眉头都不会皱一皱的,尽管这土匪头子喜欢他,但凶悍的女人性情最是多变,保不准下一刻就因爱生恨,当真把他砍了喂狼呢? 他正当英年,还有很多事要做呢,可不能就这么死了! 不过,即便心里害怕,气势上也不能输,必须保持他林家二少爷的风范才行。 所以,不能怂,千万不能怂! “我说过了,要杀要剐随你们,本公子男子汉大丈夫,岂能屈服在几个女子的淫威之下?哼!” 几个姑娘还以为这么一吓唬,定然能逼得这男人跟姐姐成亲,没想到他竟然面不改色,还敢跟她们顶嘴!一时间居然心生出几分敬意。 “嘿,他还蛮有骨气!” 红衣女土匪的脸色却逐渐阴沉了下来,她站起身,目光冰冷地俯视着林靖松,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再问你一遍,到底跟不跟我去山寨?” 林靖松几乎可以看见对方眼里波动的杀意,忍不住心肝一颤,差点就没绷住。 他深吸一口气,咬牙道:“不,不去!” “好,既然你这么不识好歹,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红衣女土匪紧抿着嘴唇,翻身回了马背,素手一挥,吩咐道:“姐妹们,把他绑了,咱们回山寨去!” 形势忽然转变,到了危急时刻,树丛里,林韵姝急得快哭了。 “表姐,现在总该请沈大哥出手了吧?再不动手的话,二哥就要被掳去当压寨夫人……不对,压寨丈夫了!” 凤轻狂虽然没看到林靖松出糗,有些意犹未尽,但玩归玩,不能过头的道理还是懂的,于是对沈璃道:“沈大哥,劳烦了!” 沈璃点了点头,当即纵身越出,片刻间就落定在林靖松身边。 “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敢拦路打劫,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 对于沈璃的突然出现,女土匪们都十分震惊,立即警惕地盯着他,个个都眼里充满敌意。 “你是谁?”红衣女土匪厉声质问道,“跟这个人有什么关系?” 沈璃面带笑容,淡然答道:“在下姓沈,跟这位公子并没什么关系,只是路见不平,站出来拔刀相助而已。” 红衣女哂笑说:“既然没什么关系,又凭什么管这闲事?我劝你还是乖乖离开得好,免得一会儿惹毛了姑奶奶,自找难堪!” 不愧是土匪,说话就是霸气! 躲在暗处偷看的凤轻狂心下如斯想到,她对这位红衣姑娘倒是挺有好感的,尽管她是土匪,但看起来跟清风寨里的那些并不太一样,行事颇有原则,不会滥杀无辜。 这一点,从她直接让沈璃离开就看得出来。 要是换了清风寨那些没人性的,恐怕早就拿刀跟他过招了,哪儿会这么多废话? 沈璃也不是省油的灯,身为江湖上最大帮派之一无忧门的堂主,自然不会惧怕几个土匪,更何况还都是女的。 “谁自找难堪还说不定呢!在下也会些武艺,可惜许久没有跟人过招了,今日正好活动活动筋骨!” 见他这般狂妄,女土匪们都顿觉恼火,当即摩拳擦掌,拔出刀来,欲与这人一决高下。 其中一个年纪较大、手持铁锤的女土匪道:“寨主,让我先来会会他!” 话音未落,她便挥舞着铁锤纵马冲出,直奔沈璃而去。 沈璃轻勾唇角,露出一丝不屑的笑,随即一个闪身避开对方扔过来的铁锤,紧接着蹬地而起,跃至半空又急转而下,在女土匪尚未反应过来时,就一脚将其踢下了马背。 不过,这一脚用的力道不算大,女土匪倒地后并无大碍,很快就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但这时她才发现,方才还在手里的兵器,此时已经落在了沈璃手里。 “姑娘,你已经输了,还是住手吧!” 女土匪只好灰溜溜地回到原地去。 红衣女子见沈璃这么厉害,面色逐渐凝重起来,以这人的武功,一人打她们十几人都完全不在话下,这回可真是遇到硬茬了! “阁下虽然武功高强,但双拳难敌四手,如果继续打下去的话,难免会显得我们以多欺少,我奉劝你还是走吧。” 沈璃哈哈一笑:“说实话,在下一人对付你们绰绰有余,不信的话,你们大可以一起上!” “你……” 虽然这确实有可能是事实,但就这么毫无保留地说出来,也实在太不给面子了吧? 红衣女子心想,就算是为了山寨和姐妹们的颜面,也不得不跟这个嚣张的家伙拼命了。 这时,一直躲在旁边不出声的林靖松突然冲出来劝说道:“大家别打了,有伤和气,有话好好说呀!” “闭嘴!”红衣女子凶了他一句,直接就与沈璃动起手来,其他人见头头都上阵了,也紧跟着一拥而上,就这样,一群人打起了群架来。 林靖松赶紧跑到路边躲避。 而蹲在树丛中的林韵姝不禁心生担忧,小声地说道:“表姐,沈大哥一个人能打得过她们十几人吗?该不会一起被抓了去吧?” “放心吧,沈璃武功高着呢,就这几个姑娘花拳绣腿的,压根不是他的对手。”凤轻狂表示对沈璃相当有信心。 而事实也确实如她所说,她的话才刚说完,那边就接连响起惨叫声,两人闻声望去,只见女土匪们皆被打倒在地,捂着肚子嚎叫,只剩下红衣女子孤零零一人还完好无损地站着。 这也是沈璃有意放过她,因为毕竟她是这帮女土匪的头头,总得给些面子。 然而,红衣女子却并不领情,在她看来,沈璃这不是给自己面子,而是留着她故意来羞辱。 于是,她怒不可遏地拿刀指向沈璃,怒喝一声直冲过去。 沈璃向来不是个善类,方才之所以不下杀手,全是因为林韵姝在看,他有所顾忌,但现在这女子非要跟他打,他也就不客气了。 “不好了,表姐,沈璃动了杀心,他要杀了她们!”林韵姝惊恐地说道,下意识伸长了脖子,几乎要站起来。 凤轻狂也看出来了,但还是犹豫了一下,这才起身跑出去。 “沈大哥,别伤她们性命!” 打斗中,沈璃听见凤轻狂的声音,眼角的余光又看见林韵姝淡绿色的身影,连忙收起杀招,只把红衣女子横踢在地,便罢了手。 第二百二十三章 新君继位 女人真是心软又麻烦! 沈璃暗暗地抱怨了一句,转身对凤轻狂和林韵姝两人微笑道:“我本来也没准备杀人,瞧你们紧张的。” 呵呵,你没准备杀人?当我们眼瞎呢? 凤轻狂心里正嘀咕的时候,林靖松大步跑了过来,兴冲冲地握住她的肩膀,笑道:“凤表妹,原来是你,我说怎么有人这么好心出手相救呢!” “我是怕你横尸山野,英年早逝,到时候惹得外祖母他们伤心,这才拜托沈大哥他出手相救的。”凤轻狂说着,垂眸瞥了一眼肩头的爪子,狠狠地一把拍过去,“别动手动脚的!” 林靖松吃痛一声,连忙缩回手,一脸委屈道:“你下手也忒重了些,瞧,都被你打肿了。” “活该,谁让你碰我了?” “嗯哼!”林韵姝走上前来,抱着双臂酸溜溜地说:“有些人见色忘妹,尽顾着跟漂亮表妹说话了,亲妹妹却半天都看不见!” 在她出声之前,林靖松确实没怎么注意到,因此有些心虚,赶忙过去赔罪。 “姝儿这话说的,二哥怎么会看不见你呢?只是凤表妹离我近一点,我这才先跟她打招呼嘛,再说了,什么见色忘妹的?表妹也是妹妹,你可别乱说!” 闻言,凤轻狂急切地补充道:“正是正是,我跟他,就好像你跟他的关系,千万不要想多了。” 林韵姝是觉得二哥跟表姐很相配,所以想撮合他们,但是表姐不肯往那方面去发展,连二哥都不像以前对表姐有那样的心思了,她也就不好再多事。 “是是是,我不想就是了。” “对了姝儿,你怎么会在这里?难道你也离家出走了?”说了半天话,林靖松才想起来问这个问题。 林韵姝点头道:“爹娘不肯取消婚约,我只能离家出走了,要不然还真嫁到黎家去吗?那样我这辈子都会生不如死的。” “唉,我本来以为我的离家会让他们改变主意,没想到……”林靖松叹了一口气,“你出来散散心也好,正好向他们表明决心。” “那你呢?你是不是该回去看看了?我倒是无所谓,但他们肯定很想见你。” “我还不打算回去……” 两人这厢在聊着,凤轻狂这边却收到了来自那位红衣女土匪的充满敌意的眼神。 这份敌意自然是因林靖松那厮而起,方才他表现得跟她那么亲密,定然会令人误会的。 不过,凤轻狂也不打算解释,反正也不会跟对方来往,没必要多费唇舌。 然而,当她准备过去跟沈璃说话时,红衣女子却大步走了过来。 见她直瞪瞪地对着自己,像是要动手似的,凤轻狂有些怵。 “你,你要干什么?” 不料对方却突然冲拱拱手,真诚地说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谢我?” “方才要不是姑娘及时制止,我和一众姐妹们就性命难保了。” “哦,”凤轻狂这才松了一口气,笑道:“用不着道谢,沈公子自己也说了,他没打算杀你们,是我多事了。” 红衣女子顿了顿,随即又说:“不管怎样,还是要说声谢谢的,敢问姑娘高姓大名,能否告知?也好让我记住你的名字,以表感谢之意。” 你是想记住情敌的名字,以后好下手除掉吧? 凤轻狂如是想到。 “我姓风,名轻轻,请问你又叫什么名字?” 对方爽快答道:“我姓苏,苏月盈。” 这么动听的名字,怎么听也不像是个土匪啊……凤轻狂心头暗想。 这时,不远处的沈璃向这边招了招手,示意她该走了。 苏月盈看了另一边的林靖松一眼,赶忙问:“那个人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能不能告诉我?” 咋的?你还想跑到人家家里去劫人不成? 凤轻狂一脸惊悚地看着她,果断摇头:“抱歉,未经他本人同意,我不能擅自告诉你的,若是有缘,兴许你们他日还能再相见呢。” “这……” “我该告辞了,后会有期!”凤轻狂逃也似的跑走了。 而苏月盈站在原地,痴痴地望着那一抹白色的身影,久久都不能回神。 从树林里走出来,回到原来的地方后,凤轻狂拍了拍林靖松的肩膀,神情怪异地说道:“林二少爷,你可以啊,以前随时随地撩女孩也就算了,这次出个门居然还撩到了霸道女土匪?我真是要好好请教请教你了,你是怎么做到的?” “撩……女孩?”林靖松颦蹙着剑眉,满脸都写着“不解”两个字,“是什么意思啊?” 沈璃和林韵姝两人也同时看了过来,同样是满脸疑惑。 凤轻狂只好先解释一遍:“就是……招惹女孩,吸引人家,让人家对你动心咯。” “我有吗?”林靖松摆出无辜的表情,矢口否认:“我哪有招惹谁?明明是她们像飞蛾一样朝我扑过来的好不好?” “呵呵,是啊是啊,错都是别人的,最无辜的就是你。”凤轻狂撇撇嘴,狂翻白眼,那讽刺的意思已经不能再明显了。 “我可提醒你啊,那位苏姑娘已经对你很上心了,方才还跟我问你的姓名和住址呢,往后她必定要来纠缠你的,你可小心着点儿。” 林靖松登时大惊失色:“你说那个女土匪头子?你该不会把我的姓名住址告诉她了吧?” “那倒没有,不过,她要是有心找你,还能没办法吗?况且,你还是徉州城的名人,只要拿你的画像去城内一问,不就什么都知道了么?” “林家人要是知道你招惹上了土匪,你可吃不了兜着走了!”凤轻狂说完,摇摇头叹息了一声,表示很同情。 林靖松拧着眉头思量片刻,严肃道:“这么说来,我还真不能回去了,万一被她找上门就麻烦了,还是尽快离开徉州,外地躲一躲为妙。” 说走就要走,转头跟林韵姝道了声别,便准备离开。 林韵姝连忙将他拽住:“二哥,你要去哪儿啊?” “我也不知道,总之走得越远越好?” 凤轻狂斜眼瞥过去,道:“你别说风就是雨了,就凭你这点身手,要是一个人上路,我敢说明后天就会被你那位追求者追上,抓到山寨去做压寨夫人,不信的话试试看?” “你才做压寨夫人呢!”林靖松气鼓鼓地瞪了她一眼,“那你说我除了跑还能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本姑娘才不想管呢,反正被追的又不是我,关我毛线事?”凤轻狂耸耸肩,全然是没心没肺的样子,笑得灿烂极了。 “你……没良心的丫头!”林靖松咬着牙低骂了一声,“好歹我也是你的表兄好吗,你就见死不救?” 凤轻狂吐了吐舌头,嘻嘻一笑:“不好意思,我跟你可不熟,而且之前在林府的时候,你还欺负我来着呢,我为什么要管你?” 见此状,焦急的林韵姝忙握住凤轻狂的手,向她做出恳求:“表姐,你要是有办法的话,就帮帮二哥吧,他不能有事的,求求你了。” 既然林韵姝开口,况且玩笑也开过了,凤轻狂便收起嬉笑的嘴脸,认真道:“其实我也真的没什么主意,目前唯一的办法,就是让沈大哥跟着咱们,当一段时间的保镖了,之后再设法解决苏月盈那个麻烦,不过,就是不晓得沈大哥有没有这个闲工夫了?” “有,我这段时间闲得很呢。”沈璃答应得飞快。 他对林韵姝有意,即便没时间,也会毫不犹豫地答应,想办法给自己腾出时间来,尽管知道不能对林韵姝展开追求,但能多跟她待一段时间也是好的。 “那就多谢你了,沈大哥。”林韵姝由衷地感谢道,也是这么多天来,头一次冲对方展露笑颜。 只不过,她以为沈璃之所以答应保护林靖松,是看在凤轻狂的情面上,因此心里的谢意却是对凤轻狂的更深。 凤轻狂瞟了瞟满眼深情的沈璃,又瞅了瞅自认为明白一切的林韵姝,只感到有些头疼,这奇妙的关系真是…… 偏偏她又不能向林韵姝解释,只能任凭她继续误会下去。 正一边赶路一边烦恼的时候,林靖松挪了过来,在她耳边低声问了句:“这个姓沈的小子是什么身份?看起来年纪应该跟我差不多,家世如何?” “你问这个干什么?”凤轻狂狐疑地盯着他,“人家不收钱做你的保镖,你反倒查起户口来了?” 林靖松郑重道:“如果只是当我的保镖,当然不需要查户口了,但如果他是要拐我妹妹,那就另当别论了。” 额……这小子倒是眼尖得很! 凤轻狂思忖须臾,答道:“沈璃这个人神神秘秘的,他具体什么身份,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你放心,他不是坏人,也不会对韵姝有什么企图。” “不会有企图?”林靖松半眯着眼瞅了前方正在跟林韵姝搭讪的沈璃两眼,有些不信,“没有企图为什么会这么好心帮我?” “那是因为我跟他是朋友的关系啊,朋友之间互相帮助不是很平常?” “是吗?” “是。”凤轻狂赶紧躲开林靖松的视线,假装心上路边的风景,“你看那边山水多美啊……” 林靖松并没再多问,但行了一段路后,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好奇地问:“对了,你怎么不回京城呢?京城传来消息,老皇帝驾崩了,原来的太子殿下已承袭皇位成为新君,以你跟他的关系,难道不回去恭贺一下?” 第二百二十四章 难伺候的新皇 京城,皇宫御书房。 慕连城正坐在书案前,埋首批阅奏折。 到今日,已经是他登基之后的第十四天了,由于先帝驾崩之前,他就已经把那些不安分的人收拾得差不多了,因此时至今日,时局早已稳定下来,他这个新皇帝无需日夜担心着有人来抢夺自己的皇位,目前为止,过得还算是比较省心。 当然,麻烦事是每天都会有的。 在即位后不到五天,朝中就有大臣提起了册立皇后一事。 慕连城最不愿意提到的,就是选妃和立后之类的事情,因此每当提及,都很不耐烦,但他并未表现出来,只是顾左右而言他,后来实在被念叨得烦了,就明确表明态度,要过一段时间再说。 这几天那些个大臣倒也没再就这件事来烦他。 但是,新的闹心事又出现了。 每个新君即位之后,按照规矩,先帝其他的儿子都会离开京城,去地方就藩,不得在京城逗留超过半个月,如今也不例外。 慕连城依照先帝的遗言,把几个兄弟的封地都定在了离京都不算太远,且人杰地灵的地方,无人提出异议,当然也没人敢有异议,这半个月来,剩下还在世的八个兄弟里,有七个已经陆续去往封地,只有一个人迟迟不肯离开。 曾经的七王爷,现在的锦亲王慕风炎。 慕连城并不想用强硬的手段去赶他走,将场面弄得太难看,让文武百官和天下百姓看笑话,所以也只是每天派人去客气地催一催而已。 可能正因为他太客气了,这才令慕风炎产生错觉,以为他顾及皇家颜面,不敢轰他走,因此厚着脸皮一直赖在京城,一直到今日。 明天半个月之期就到了,慕连城也不打算再容忍,准备一会儿就把大游叫过来,让他亲自去一趟王府,给慕风炎转达最后的提醒。 正思忖着,外面就传来了脚步声。 走进来的不是大游,而是二游。 “皇上。” 慕连城抬眸望了他一眼,合上手里的奏章,立马又换了另外一本,边看边问:“是不是外面有什么异动?” 二游颔首道:“是锦亲王,属下等发现他这几天私下里又在跟以前的那些旧党联系,他们行事很隐秘,差点就瞒过了我们的眼睛。” 闻言,慕连城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面色骤然变得阴沉。 “看来他还没死心呢。” 难怪迟迟不肯去就藩了,原来是想在京城重新拉拢势力,企图东山再起,谋夺皇位。 虽说如今慕风炎以前最大的靠山柳家已经没了,要东山再起没个三年五载是不行的,况且现在大局已定,未必还有多少人愿意追随,但这个人心思诡谲,有头脑又有手段,绝对不可小觑,还是得多加提防,最好把他的野心扼杀在摇篮里。 “皇上,要不要……”二游的意思,是暗中给那些与慕风炎私下里往来的大臣一些警告。 但慕连城却摆摆手说:“目前什么也不用做,只在暗处密切观察就是了。” 他倒要看看,有哪些人还对他这个新君存有反心! 二游点点头,随即就领命退下了。 慕连城停下笔,抬头往窗外望去,眸中流露出一丝恼恨,他不想把事情做绝,可如果他们非要逼他的话,那就怪不得他了。 近黄昏时,伏案多时的慕连城感到有些疲累,手撑着桌面,揉了揉太阳穴。 正要喝杯茶醒醒神休息一下时,李茧弓着身子走了进来。 “皇上,礼部尚书、鸿胪寺卿、宗正寺卿等几位大人求见。” 该来的果然还是要来……慕连城暗暗叹了一口气,皱眉道:“让他们进来吧。” 李茧不敢怠慢,立即转身去传达命令了。 不多久,又领着几个人返回。 “老臣参见皇上!” “平身,几位大人先请就坐吧。” 慕连城吩咐宫人搬来了三张座椅在下首,又让人摆上茶水,像是准备跟他们闲聊一番似的。 这几位都是朝中老臣,历经两朝三朝的人,个个上了年纪,鬓发斑白的,行个礼都颤颤巍巍。 慕连城虽然贵为皇帝,且不想见到他们,更不愿意听他们唠叨,但也不能为难他们,毕竟人家在朝为官几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还是得给予尊重的。 同时,这也是他的先礼后兵。 “不知道几位大人这个时间进宫见朕,有何要事?” 三人相互看了一眼,礼部尚书率先开口道:“回皇上,老臣几个人进宫,还是为了册立皇后一事,现在距离皇上登基已经过去快半个月了,皇后的人选却迟迟没有定下,这实在是不符合规矩,老臣等人生怕再拖下去,会惹来非议,不知道皇上考虑得如何了?” 大燕皇室规矩多,一般皇帝登位后,就要尽快拟定皇后人选,最多一个月内就得定下,然后着手册封事宜。 假如新君登位之前就有正妻,那当然无需费心,在新君登位的后几天择一吉日就可举行封后大典。 而若皇后后来薨逝,后位也不能悬空太久,得尽快另选新后,否则就会有人嚼舌根。 先帝慕尊之所以在先皇后死后没有再立新皇后,是因为他后来几乎每日都在病中,每当有大臣提起,他都能以养病作为借口推脱,况且他本来就时日无多了,立不立后都没什么区别,大臣们也就不执着于这个问题了。 但慕连城这时的处境是不同的,他没有理由拒绝立后,百年来的规矩也容不得他不遵守。 唯一的办法,只有一拖再拖。 “朕最近忙于处理国事,没有闲工夫思考立后的事情,还是再等等吧。” 宗正寺卿说道:“这个皇上不必多费心,只要您在名册上选定一人,婚事以及封后大典事宜都有礼部等置办,您无需操心。” 名册? 慕连城颦起剑眉,瞥了一眼对方手里那本蓝皮册子,心里别提多恼火了,这几个老家伙竟然还给他挑好了皇后的人选了? 他是皇帝,又不是傀儡,自己的婚事难道还要由臣子包办不成? 简直荒谬! 慕连城接过了名册,却没有打开,而是直接说道:“册子朕就先不看了,朕想问问几位大人,你们认为目前京中的那些名门闺秀中,哪一位最适合当朕的皇后呢?” 鸿胪寺卿答道:“依臣来看,最适合母仪天下的,自然属杨大将军的独生女儿,馥仪小姐了。” “不错,馥仪小姐乃是皇上的亲表妹,大将军之女,论家世论出身,没人比她更合适了。” 其他两人连连附和。 慕连城扫视了他们几眼,扯开嘴角说道:“可馥仪小姐而今才年方二七,尚未及笄呢,她还是个孩子,如何能担任掌管后宫的职责?几位大人莫不是在拿朕开玩笑吧?” “馥仪小姐确实年纪还小,但再过几个月也就及笄了,况且她聪明伶俐,颇有才能,相信掌管后宫并不成问题。”礼部尚书语气肯定地说道。 宗正寺卿接着说:“馥而且仪小姐端方有礼,才貌双全,京城再没有比她更优秀的女子了,既然是立后,自然该选她。” 这三人一口一个馥仪小姐,把她说得比谁都好,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把她当作自己的女儿在夸呢。 慕连城心里却跟明镜似的,他们之所以极力举荐杨馥仪当皇后,目的是讨好杨大将军,可不是真心为给他选一个好皇后。 “照你们这么说来,皇后人选就非馥仪小姐莫属了?” “这……老臣等人只是给皇上提些建议罢了,最终还是要看皇上自己的意愿。”礼部尚书低头回答。 另外两人也沉默着,表示认同这话。 慕连城勾起唇角笑了笑,幽幽地说:“几位大人还知道最后的决定是由朕来做就好,你们瞒着朕都把名单拟定了,朕还以为你们是要把朕的后宫都当成你们的后宅,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呢。” 听闻此言,几位老臣吓得面色大变,连忙起身谢罪。 “臣等不敢!” “几位大人不用紧张,朕就是开个玩笑而已,还是坐回去吧。” 慕连城刻意摆出笑颜,可笑容中明明藏有冷意,令人不敢直视,这时候三个老臣才算真正明白,这位新皇帝一点也不好操控,其城府之深一点也不输于先帝。 甚至于,因为他们跟他接触的时间太短,摸不透他的脾气,更觉得他心思诡谲多变,比先帝更难伺候。 几人重新坐下之后,都不由自主地捏了一把汗。 慕连城又瞟了他们一眼,端起茶杯装模作样地抿了一口,这才再次开口:“朕不是不愿意守规矩,尽快册立皇后,只不过,皇后乃后宫之主,朕的正妻,朕不想草率选择,还是慢慢来的好。” 礼部尚书道:“皇上的意思老臣明白,但您登基已经快过半月了,若再不定好人选,举行封后大典,只怕皇室宗亲们会有非议,大臣们也会多有揣测,另外,堂堂大燕上国的陛下后宫无人,迟迟没有皇后,成何体统?天下百姓又会怎么看待呢?” 第二百二十五章 有人不死心 “立后乃是朕的家事,轮得到皇室宗亲、百官和百姓插嘴吗?” 慕连城的语气已经不太好了,脸色更是不悦,虽说皇帝应该接受万民百官的监察和督促,从谏如流,但那是指国家大事上,不是指娶谁为妻,什么时候娶妻这种私事上。 当然了,古来君王为了巩固皇权而被迫与士族联姻,接纳不喜欢的女人者也不在少数,但他绝不会是其中之一。 既然他是皇帝,后宫是他的后宫,那就应该由他说了算,谁也不得干涉! “皇上,立后关乎到国家体面,并不仅仅是您的家事,还是国事!”宗正寺卿立即出言反驳。 随即他又看向另外两个同伴,指望他们附和自己一下,不料那两人却立刻低下了头,躲开他的视线,一声也不敢吭。 皇上很显然已经动怒,谁还敢顶嘴?不要命了么?只是册立皇后这么一件小事而已,完全用不着以命相博。 没了人帮忙说话,宗正寺卿深知自己孤立无援,只好闭上嘴巴。 这时候,慕连城似笑非笑地说:“朕明白几位大人的良苦用心,但关于立后的事,朕说是家事那就是家事,一切都要按照朕的意思来,朕不希望以后再听到有人提出异议,你们明白了吗?” 这位新君虽然年轻,但不是能轻易被大臣左右的,还是不要跟他对着干为好。 意识到这一点,三位老臣连忙点头应诺。 “对了,还请几位大人离开皇宫后,莫要对他人提起这次的对话,否则很容易让人引起误会,不知情的人还会以为朕看不上馥仪小姐,害得杨大将军失了颜面,也难免会有人以为你们故意挑拨朕与大将军之间的舅甥亲情。” 这话的言外之意就是,如果我听到有人议论今天的事,那就是你们在挑拨离间,后果很严重。 “是,臣等绝不敢说出去。” 三个大臣吓得后颈一凉,连忙做出保证。 “那就好,要没别的事的话,几位大人就先回去吧,朕还有一大堆事要做呢。” “臣等告退!” 随即,三人退出了御书房,出门时,都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李茧笑着走过来,说:“三位大人向皇上进言想必又没成功吧?” 礼部尚书扶额道:“咱们这位皇上实在是不简单,我这个老头子是不敢再来惹他了,看看朝中谁胆子大一些,再让他来劝一劝。” “李公公,皇上的心思难以捉摸,你伺候这么一位主子,往后你可一定要小心了!” 李茧笑道:“多谢大人提醒,奴才自当尽心尽力地伺候皇上便是,圣上的心思我可不敢去琢磨。”他到底是服侍过先帝的人,做人圆滑,任何时候说话都小心谨慎,不留话柄。 礼部尚书等人看了他一眼,摆了摆衣袖,走了。 送走三个大臣之后,慕连城在书案前坐着发了一会儿呆,便又继续处理政务,一直到傍晚时分,李茧走进来,提醒他用晚膳。 “皇上初登基,手边要处理的政事很多,勤勉于国事是对的,但也要顾及龙体,不能没日没夜地做事,把身子累垮了。”李茧一边摆饭一边在慕连城耳边唠叨。 慕连城瞥了他一眼,尽管表现得很嫌弃,心里还是感觉挺暖的,现如今他贵为九五之尊,孤零零一人住在偌大的皇宫,唯一能这么跟他说话的,也只有李茧这么一个人了。 “朕自己的事,自己有分寸,李公公就不必担心了。” 近日来因为事情太多,压力比较大,加上又有心事压在心头,慕连城本来就不太好的胃口,变得更差了,基本上每餐都只吃一小碗饭,喝一点汤就停筷了。 今天晚上也一样。 李茧见状就忍不住担忧地直叹气:“皇上好歹多吃一些吧,这样下去真的不行。” 慕连城没有理睬他,径直起身回了书案前,拿起方才看到一半的奏折继续批阅。 “撤下去吧,朕已经吃饱了。” “唉……”李茧只好叫人过来收拾碗筷,这时,一个小太监匆匆进来,低声道:“李公公,锦亲王来了,就在殿外候着呢。” “什么?没有皇令,他怎么进来的?”李茧蹙眉问道,要知道这皇宫的每一道宫门都不是随随便便能进出的,没有皇帝的允许或者通行令牌不可能进得来。 小太监摇头说:“奴才也不知道,您看皇上那儿……”他可不敢去向皇上禀报,皇上本来就恼锦亲王,如今得知他竟然还敢擅闯皇宫,皇上还不得龙颜大怒? “瞧你这胆小的模样,皇上还能吃了你不成?”李茧一脸嫌弃地摆摆手,“你且出去吧,我去禀告皇上。” “是,奴才退下了。”小太监如蒙大赦般,小跑着出去了。 李茧也有些怵,礼部尚书没说错,在这位新君身边伺候,确实得十分小心,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变脸,得随时做好承受雷霆之怒的准备。 何况这次锦亲王擅闯宫门,他也有一部分失职,这一顿训是免不了了。 “皇上,锦亲王在殿外求见。” “锦亲王?” 慕连城抬起头来,眸底闪过一抹异色,但出乎李茧意料的是,他很平静,丝毫没有要发怒的趋向。 “让他进来吧,还有,让今天当值的宫人以及侍卫,都各自去领十板子,还有你自己,别忘了。” 十板子已经是轻的了,李茧急忙应承道:“是,老奴谨记。” 李茧出去后不多时,慕风炎就缓步走了进来,只见他面带微笑,一派恭谨模样,抬手躬身道:“臣弟参见皇上!” 慕连城假装忙着做事,无暇看他的样子,兀自低着头问:“这么晚了,你进宫来所为何事?” “听闻皇上连日忙于政务,甚为劳累,臣弟很是为你的龙体担忧,所以想来看望一下。”慕风炎笑着答道。 慕连城扯了扯唇瓣,说:“你倒是挺有心的,只不过,就算是为了看望朕,也不需要给自己惹上擅闯皇宫的罪名吧?” “你难道不清楚擅闯宫门是多大的罪吗?” “臣弟并非擅闯,是那些侍卫放我进来的,我还在为此纳闷呢。”慕风炎一句话就把责任推给了守门的侍卫,可谓是说谎连眼皮都不眨一下。 慕连城也不想跟他扯这些,停了笔看过去,冷冷地问:“你进宫是有人放你进来的,那么,直到今天还赖在京城,可不是有人挽留你了吧?” 终于说到正题上来了。 慕风炎转了转眼珠,咧嘴一笑:“臣弟自出生以来,就未曾离开过京城,这里对我来说,就是唯一的家,突然间要远离了,难免舍不得,况且,这一走就要与母妃分隔两地,我也万分难舍,所以想多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还望皇上恩准。” “你这么离不开柳太妃,朕也不能强行拆散你们母子,”慕连城认真地说道,“这样吧,你就把柳太妃一同带到封地去生活,问题也就解决了。” “可是……” “怎么,你难道是嫌陵昌不够好?”慕连城挑了挑眉,凤眸微微眯起,释放出丝丝冷意,“要不要你自己挑一个地方做封地?” 陵昌位于匀州南部,也就是大燕国的西南一角,气候多变,环境一般,确实不是什么好地方,比起京城来那可差太远了。 而且,大燕的藩王只空有个名号而已,手里一没权二没兵,什么都说不准,去了之后除了每年按时回来朝贡之外,再也不能离开封地,这跟坐牢也没什么两样,慕风炎自然不愿意的。 要不是几个月前陷害杨家失败,反被慕连城反咬一口,把柳家整个搭了进去,今天坐在龙椅宝座上的人就是他了! 每每想到这里,慕风炎就恨得牙痒痒。 但是,谁让现如今他是臣,而慕连城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呢?他就是再不愿意,也不能明着拒绝,还是得各种找借口才行。 “现在是冬天了,匀州风大天冷,我担心母妃去了会适应不来,不如等到明年开春再启程,如何?皇上,就当臣弟求你了,看在兄弟一场的份上,便应允我这回吧?” 明年春天起行?只恐怕到了来年春天,你又会有其他的借口赖着不走了。 慕连城眨了眨黑眸,做沉思状。 慕风炎张嘴准备继续恳求,不料对方忽然点头说:“好吧,就依你所言。” “皇上此话当真?”慕风炎倒有点不敢相信了,本来他还准备了一大堆的理由要说呢,谁曾想慕连城居然这么轻易就答应了? “君无戏言,朕既然应允了,那自然就是真的。”慕连城淡淡地回答道,“你是朕的亲兄弟,要是连这样的请求,朕都不答应,传出去难免会有人说朕冷酷无情,苛待亲王,于皇家名声有损,朕没必要给自己找麻烦。” 慕风炎暗自欣喜,颔首说:“皇上圣明。” 他自然不信慕连城只是为了所谓的皇家名声才答应让他留下,可一时半会也猜不透他的心思,不过,不论如何,能留下来就是好的开端,其他的都可以往后再说。 第二百二十六章 我的事不用你管 自从慕连城登基后,原先的皇子们陆续离开京城,去往各自的封地,而原来的诸位尚未出嫁的公主,也搬出皇宫,住到了自己的公主府。 但公主和皇子的待遇是有千差万别的。 虽然她们可以留在京城这个繁华之地,但以往的新君都只是安排一座大的府邸,让她们几个人一同住进去,府邸只有这么一座,要是先帝生的女儿多一些,那就住得有些拥挤了,条件比在皇宫的时候差很多。 而且,金枝玉叶们皆是自小娇生惯养,自视甚高,人前人后风光惯了的,突然间要几个人挤在同一座府邸中,总觉心里委屈愤懑,于是通常都会赶紧找个贵族公子哥嫁了,重拾风光。 慕连城这个兄长倒还算比之前的皇帝们厚道,没有让剩下的七八位公主挤在同一屋檐下,而是给她们每个人都赐了一座府邸。 当然,宅子不会太奢华,只是看得过去,也不会有失皇室公主的身份就是了。 只有一个人是例外——五公主慕紫颜。 慕紫颜虽然不是皇上的同胞妹妹,但从小就被先皇后养在身边,与他感情深厚,他偏心一些也是无可厚非的,但是,当得知五公主的府邸乃是原先的太子府时,众人就不得不暗暗议论,说皇上这心也偏得太厉害了。 要知道,原来的太子府可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豪宅,除了皇宫只怕再也没有比那里更奢华的了,也只有国之储君才有资格住在那样的府邸里面,如今那却变成了一位公主的住宅,这可是史无前例的。 这样的特殊待遇,让慕紫颜很快成为京城众千金们艳羡和眼红的对象,就连不少贵公子都忽视她的容貌,愿意跟她往来了,甚至有些身份地位比较低的青年才俊开始有目的地接近讨好她,公主府曾一度变得门庭若市。 不过,慕紫颜还是原来那个慕紫颜,她性情内敛,甚至有些孤傲,即使现如今风光无限了,性格依旧如此,面对那些人的示好,她丝毫不为所动,懒得搭理,有人上门拜访,就做做样子接待一下,若是有人第二次上门,就干脆直接避而不见了。 一段时间下来,众人摸清楚了这位公主的脾气,也就不好意思舔着脸继续去打搅了。 待公主府终于安静下来时,慕紫颜才开始出门走动。 这天黄昏,一个身着暗紫色衣袍的男子在公主府门前街对面的一棵大榕树后面鬼鬼祟祟地徘徊,附近基本上没有人出没,所以快半个时辰过去,都无人发现他。 只见他弯着腰躲在树后面,手里拿着一把折扇,遮住下半边脸,探头探脑,一个劲地往街道的两端瞅,神情间隐隐有急切之色,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此人乃闲来无事四处乱晃的宋府大少爷宋亦枫是也! “怎么这么晚了还没回来?这情况可不太妙啊,难道被拐到哪里去私会了?” 宋亦枫先前收到消息,说五公主一大早就出了门,并且是去梁玉书的府上做客去了,他之后便怎么也坐不住了,也不知怎么的,鬼使神差就来到了这里。 他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只知不等亲眼看到慕紫颜安然无恙地回府,自己的这颗心是放不下来的。 梁玉书那个人一直就在刻意接近慕紫颜,想利用她发展仕途,其用心实在太不单纯了,为免慕紫颜傻乎乎地上他的当,最后受到伤害,宋亦枫觉得自己身为皇上的好友,有必要代他履行兄长的职责阻止这一切,最好尽快让慕紫颜看清梁玉书的真面目。 但梁玉书实在是太狡猾了,每次他要单独跟慕紫颜说话的时候,这人都能及时现身搅和,并且肯定在背后没少说他的坏话,导致慕紫颜反而有更加相信梁玉书,把他当成坏人的倾向了。 前两天宋亦枫又来找慕紫颜,准备把梁玉书做过的那些不光彩之事一一说给她听,结果她二话不说就下了逐客令,还叫他以后不要再来找她。 宋亦枫简直差点被气吐血。 由于慕紫颜不愿意见他,他也只能躲在暗处,不敢现身,因此今天还是先看看形势吧。 “真是个傻姑娘,梁玉书那样的伪君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你怎么就瞧不出来,还傻乎乎地跟他来往呢?你要是出了什么事,叫我如何跟皇上交待?” 宋亦枫等得焦急了,嘴里就忍不住碎碎念,完全忘了之前自己也被梁玉书耍得团团转来着。 又等了快一炷香的时间,夕阳的余晖快要散尽的时候,街道一端终于传来了车轱辘碾动的声音。 宋亦枫闻声望去,只见一辆红顶华盖香车缓缓驶来,最终在公主府门口停下。 不一会儿,蓝衣男子挑帘跳下马车,接着又折转身来,搀扶着一身着淡紫色衣裙的女子下车。 那正是慕紫颜和梁玉书二人。 见他们举止亲近,宋亦枫不由心里咯噔一下,紧紧攥住了折扇。 竟然还让人摸手?这是关系多亲密了? 堕落啊堕落!堂堂的公主怎么能让那种小白脸占了便宜? 由于站得远,宋亦枫听不见慕紫颜和梁玉书的对话,只可以看见他们两人在门口站着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后,梁玉书才上马车离开。 而慕紫颜伫立在原地,痴痴地目送着马车远去,尽管看不清她的神情,宋亦枫也能想象出来,那应该是眉眼带笑,含情脉脉的。 一阵抓心挠肺的烦躁突如其来,令宋亦枫再也保持不住淡定,他连后果都没来得及想,就快步便门口走了过去。 “你又跟他出去了?” 面对突然冒出来的宋亦枫,以及他不知从哪里来的怒火,慕紫颜不禁愣了一愣。 “你怎么来了?我不是叫你别再来找我吗?” “我偶然路过,可不是来找你。”宋亦枫脸不红心不跳地狡辩道,“没想到这么巧又看见你跟那个梁玉书往来,还举止那么亲密,看来你真的一点也没有把我之前的提醒放在心上啊?” 慕紫颜皱了皱眉头,无语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是非好坏能分得清,不需要你来提醒!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宋亦枫又急又气,“呵?你要是能分辨得清楚,又怎么会跟梁玉书那种人混在一起?你看人的眼光还不如三岁小孩呢!” “你……”慕紫颜听到这话,就觉得这人分明是在看轻自己,又想到他本来就对自己看不上眼,顿时悲愤交加。 “我的事用不着你管!就算梁玉书不是好人了,那又怎么样?我就是要与他往来,我还要跟他做朋友呢!” 做朋友?呵,只怕他不是想跟你做朋友,而是想跟你做夫妻! 宋亦枫暗暗想着,俊脸上的神色变得越发难看。 “你要是再这样执迷不悟的话,我只有去向皇上告状了,他得知你与梁玉书的关系后,看你如何解释?” “好啊,尽管去,我有什么好怕的?”慕紫颜哼了哼,随即蛾眉一拧,不悦地问:“等等!我和梁玉书的关系?你以为我和梁玉书什么关系?” 宋亦枫撇着嘴说:“看你和他举止那样亲密,你们的关系不是显而易见吗?梁玉书向来都是哄骗少女的高手,之前就已经有人受过骗了,也难怪你会上当了。” “你,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慕紫颜在别人面前几乎从来不发火的,但最近却屡屡被宋亦枫刺激得情绪失控,而现在这一次,又是有史以来最恼火的一次。 “在你看来,我就是一个不守规矩,行为败坏的人?” 见她这么激动,宋亦枫忍不住为自己方才一时口快说出的话而感到后悔,在他眼里,慕紫颜是见过所有的女子里面最端方最持谨的一个,当然不是她说的那样。 正因如此,一想起之前梁玉书扶着慕紫颜的手下马车时,两人有说有笑的场景,他才气愤万分,一个温良持重的女子也只有碰到真心爱慕的人,才会跟他那样亲近吧? 宋亦枫越想越气,绷着一张脸,愣就是不解释。 “我再跟你说最后一次,梁玉书接近你,只是为了利用你,根本不是真心的,你要擦亮眼睛,别被他骗了,走上……他以前骗过的那位姑娘的路。” “是啊,人家只有看上我公主的身份,能给他带来仕途上的便利,才会来与我交往,我也就只有这么点用处了。” 慕紫颜自嘲地笑了笑,“就不会有人是真心欣赏我,喜欢我,才跟我来往,是不是?”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宋亦枫有些不解,他明明是那么真诚地提醒慕紫颜,丝毫不带嘲讽轻视她的意思,怎么她就解读成了这样? “算了,我不想跟你吵,你走吧,我要回去休息了。”慕紫颜摆了摆素手,扭头要进门。 怎料细腕却被猛地扣住了,耳边传来宋亦枫略带急促的声音:“公主,不要再跟梁玉书接触,真的,你就听我一次……” 第二百二十七章 难堪 慕紫颜回头一看,正对上宋亦枫黝黑的眸子,心不由微微一颤,这还是她和宋亦枫站得这么近。 她真的很想把时光定在这一刻,哪怕只是两两相望,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可以肆无忌惮地站在他身边,于她而言也就足够了。 可惜,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谢谢你提醒。” 慕紫颜推开宋亦枫的手,转身进了门。 宋亦枫怔怔然站在原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忽然间竟有些失神。 回到房间后,慕紫颜坐在桌边望着窗外已黑的天,一发呆就是几个时辰,脑海里不断浮现出在门口与宋亦枫对话时的情景,总是忍不住想宋亦枫一直阻拦她跟梁玉书来往的原因。 会不会是单纯为了她呢? 不,不会的…… 这个想法一出来,慕紫颜立刻就给否定了。 这段时间跟梁玉书接触下来,她对那人也有了一定的了解,他一直在装模作样讨好她,她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不久前她问过二哥关于梁玉书的一切,得知他的所作所为之后,就更加对这个人没有好感了,现在之所以还与他往来,是因为她觉得这个人很不简单,似乎跟七哥交情不浅,所以想趁机试探他,看看他到底有什么不良目的。 她把自己当成眼线用了,没有要跟他发展感情的意思。 另外,她也是故意要跟宋亦枫对着干,既然他们没什么关系,那么她跟什么人来往,又关他什么事?哪儿轮得到他来管她?还用那样一副“我是对的你是错的”态度对着她? 这一整个晚上,慕紫颜都在胡思乱想了,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迟迟不能入睡,直到后半夜才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翌日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了。 在侍女的帮忙下,慕紫颜很快穿好衣裳化好妆容,然后随便吃了点东西,就乘坐马车进宫去了。 因为还是有些困,一路上都在打瞌睡,到了宫门口,马车停下时才清醒过来。 下了马车,慕紫颜整好衣裳,准备拿出通行令牌来,这时身后却有人喊了一声:“五公主!” 回头一看,只见一身着鹅黄色衣裙的女子面带微笑地款款走来。 “明净姐姐,你怎么来了?你也要进宫去么?” 来人正是护国公主明净,虽然先帝已经驾崩了,但她这个护国公主的封号没人可以动,就连慕连城也不行,因此现在除了慕紫颜之外,身份最高的公主就属她了。 “我倒是想进宫去呢,只是那些个侍卫不肯放行啊。” 慕紫颜轻笑道:“没有令牌的话,他们是不敢放行的,否则要受罚,姐姐就体谅一下吧。” “我没有令牌,但是你有啊,”明净亲昵地挽住慕紫颜的手臂,“五公主,你就行行好,带我一道进去吧?好不好?” 慕紫颜手里有通行的令牌,要带她进去当然没问题,但是显然皇兄显然没有要见她的意思,如果自己擅作主张把她带进宫,皇兄难免会不高兴。 “这不太好吧,万一皇兄怪罪下来,我……” “皇上那样疼爱你这个妹妹,肯定不会怪罪的,”不等慕紫颜说完,明净就抢着说道。 “我就是听说皇上这段时间忙于国事,没时间休息,有些担心,想去看看他而已,要是皇上到时候不想见我的话,我就在殿外等候,不进去就是了,只要知道他安好就行,五公主,你就帮帮我吧?就这一次,以后我绝不会再来烦你,好吗?” 慕紫颜是个容易心软的人,见对方都这样真诚地恳求了,实在开不了口拒绝,遂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说:“好吧,咱们就一起进去。” 拿了令牌给侍卫查看后,两人进得宫门,一路往御书房而去。 “五公主,不知你可听皇上说了什么时候册立皇后的事吗?”明净突然间问道,她两只眼睛水灵灵地盯着慕紫颜看,面上虽是一派云淡风轻,心里却是早就紧张得不行。 慕紫颜早就知道明净心仪于二哥,但也知道二哥心里没有她的半分位置,所以总想明净能够尽早死心,去寻找属于自己的幸福,而不是吊死在二哥这一棵树上,这也是之前她不情愿带她进宫的缘故。 “皇兄还没有说过呢,这是他自己的私事,我也管不着,不好问。” 明净大概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点点头不禁自言自语:“是啊,谁也管不着,连大臣们也左右不了……” “什么?”慕紫颜好奇地看过去。 “没什么。”明净摇着头微微一笑,挽着她的手臂说:“我只是在好奇,不知道什么样的女子,能够最终成为皇上的妻,母仪天下。” 慕紫颜想了想,这个问题,她也说不准了,以前以为会是凤姐姐,但现在她人都不见了,以后也不知还会不会再回来,唉…… 两人聊着聊着,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御书房门前。 李茧笑吟吟地迎上来,躬身道:“拜见两位公主!” “李公公,皇兄现在很忙吗?我们能不能进去见他?”慕紫颜笑着问。 “皇上现正在批阅奏折,应该还是能腾出时间的,不过还是要等老奴进去通报一声,两位公主稍候。”李茧说罢,就扭头进去了。 不多会儿又返回,依旧满脸堆笑地说话:“皇上请五公主进去说话。” “那我呢?”明净下意识地追问道,随后又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连忙正色挺了挺脊背。 李茧含笑答道:“皇上说现在没时间接见明净公主,还请您先回府吧。” 有时间见慕紫颜,就没时间见她,很明显是不愿意见,明净的面色顿时变得异常难看,衣袖下的双手紧紧攥成拳,有些颤抖。 见状,慕紫颜连忙出言安慰:“明净姐姐,皇兄就是这样,忙碌起来就不知停的,他是担心你进去了没时间招待你,失了礼数,这才让你先回去的,你别介意。” 首先这句话里的“招待”两个字就不合理,身为皇帝,哪里需要招待谁?可想而知,慕紫颜也是没话可说了才说出这样的话。 明净瞬间更加感到难堪了。 不过,尽管如此,她还是保持住了风度。 她扯了扯嘴角,故作潇洒道:“我知道,你进去吧,我就在这里等你。” “你不先走吗?”慕紫颜有些意外,要是她的话,肯定立刻就落荒而逃了。 明净摇首说:“不用,反正你应该也不会停留太久,还是等你出来再走,路上也好有个伴嘛。” 她要是现在走了,在场的人肯定以为她是不堪受辱,落荒而逃,指不定在背地里怎么嘲笑她呢,她才不要成为别人嘴里的笑柄! 慕紫颜顿了顿,说:“那好吧,我尽快出来。” 然后便进了御书房。 里面只有慕连城一个人和他案上的一堆奏折,安静得几乎连呼吸都能听见。 “二哥,你又在这里面坐了多久了?是不是连口茶都没记得喝呢?”慕紫颜一边倒了茶端过去,一边打笑道。 慕连城停下笔来,抬首望过去,淡淡一笑说:“确实坐了有几个时辰了,你怎么来了?是不是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我就不能来了?”慕紫颜无奈地摇摇头,“现在二哥只顾国家大事了,果真当了国君就不一样,连妹妹都不管了。” “我怎么不管你了?”慕连城知她在开玩笑,遂配合地问,“难道为兄还亏待你了不成?” 慕紫颜咧嘴笑道:“那倒没有,只是现在你住宫内,我住宫外,要见你一面都难。” “以前不也是这样?”慕连城好笑地说。 “这……”慕紫颜一愣,挠着脑袋道:“这倒是。” 慕连城见她在这儿没话找话,猜想她是心里有事,便直接问:“说吧,你究竟找我什么事?” “是这样的,”慕紫颜犹豫了一下,“我是想问二哥你能不能去跟宋亦枫说说,让他以后别再管我的事了?” “他又去找你去了?” 慕连城略皱了皱眉,他一直是不愿宋亦枫跟慕紫颜走得太近的,因为他觉得在感情方面这个人不大靠谱,所以之前也跟他提过几次,让他不要再去找她,可谁曾想他一点也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他找你做什么?” “还不就是说梁玉书不是好人,不能往来之类的那些话吗,我都听腻了……”慕紫颜低下头喃喃自语,“我跟他又不熟,要他管我?” “他关心你,这难道不正是你希望的?”慕连城试探性地问。 慕紫颜摇了摇头:“我,我才不稀罕他这样的关心呢,他只是觉得自己比我精明,故意在我面前说教而已。” 说白了,还是因为宋亦枫对她的关心并非出于男女之情,心里不甘。 慕连城沉思了半晌,说:“好吧,我会找时间跟他谈一谈的,不过,梁玉书的为人你也很清楚,应该知道不该跟他走得太近。” “我有分寸的,二哥你就放心吧。”慕紫颜笑嘻嘻地说,眼里的光芒甚为灿烂。 第二百二十八章 为你择婿 沉吟一会儿后,慕紫颜忽然想起一件事来,疑惑地问道:“对了,你为什么要答应让七哥留在京城呢?按规矩,他不是应该立刻启程去陵昌就藩吗?” “我留他在京城,自然有我的道理。”慕连城微微翘起嘴角,流出一丝神秘的笑,“老七到现在还惦记着皇位呢,私下里还在跟旧党联系,分明是想谋朝篡位,与其让他去陵昌远离视线,还不如就把他放在眼皮底下,方便暗中监视其举动。” 原来如此。 慕紫颜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有道理,要是他在陵昌密谋造反,京城这边还不一定能及时收到消息,唉,真不知道七哥在想什么,如今局势早定,他居然还不死心,况且二哥你才是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他不过是个亲王,有什么资格觊觎那个位置?” “这就是皇权的诱惑了……”慕连城不禁发出感叹。 谁都知道做皇帝难,且随时都要承担被刺杀的风险,但依然有许许多多的人为了皇位争得头破血流,甚至不惜一切代价,这就那个至高无上位置的魔力。 当然,慕连城也是皇位争夺者的其中一人,不过,他所追求的并不是权力两个字,他是不得不去争,因为他一出生就是太子,是大燕的储君,亦是众兄弟们的眼中钉。 如果最后坐上皇位的是别人,那么不仅他会死的很惨,就连与他有关的人,比如杨家宋家等,都会跟着遭殃,所以他没有退路。 同样的,到了现在慕连城依然没有退路,他只有牢牢地把皇权攥在手里,警惕地窥视着周边那些对自己虎视眈眈的人,才能自保和保护亲人。 两人又聊了一阵,慕紫颜记着门外还有明净在等,就准备起身离开。 想起明净,她又忍不住问了:“二哥,你为什么不见明净公主一面啊?你都不知道方才在门外,她听到你直接赶她走的时候,脸色多难看?” 慕连城端起茶杯,呡了一口茶水,不痛不痒地道:“我不这么做,怎么叫她死心?” “要她死心直接跟她说就是了,不必用这种令她丧失颜面的方式吧?”慕紫颜隐隐有些担忧,“明净可不是个纯良无害之人,她还挺记仇的,你就不怕她记恨你么?” 可慕连城并不放在心上,浑不在意地说:“记恨我总比来纠缠我要好。” 慕紫颜蓦地叹了一口气,喃喃道:“我看你是忘不了某个人吧。” “你说什么?”慕连城耳朵尖的很,把她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当下就沉下了脸。 “没什么,没什么。”慕紫颜讪讪地笑了笑,连忙摆手,“我就不打搅二哥你做事了,再见!” 说罢便踩着莲步小跑出门。 这段时间里,慕连城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放在国事上面,让自己没有闲暇,就是为了避免自己去想与凤轻狂相关的事,确实也一直做得很好,他似乎已经很久没有想起她了。 可没想到慕紫颜突然提起,尽管只是隐晦的短短的一句话,却已经足以搅乱他的心神。 之后,慕连城便再也没能专注处理政务。 经过今天一次不愉快的谈话后,朝中再也没有人提起立后之事,没了那几个老臣在耳边唠唠叨叨,慕连城感到顺心不少。 但是这种顺心的日子并没有过多久,因为很快就有麻烦找了过来。 这天午后,慕连城跟往常一样在御书房里处理政务,因为昨夜未能睡好,白天难免有些困倦,且又到了一天中最容易犯困的时间,他看着桌上的奏章,不知不觉就有了打瞌睡的趋向。 但案头的奏折还有一大堆没看,根本没有时间休息,他只好多喝茶以提神。 哪知茶壶早已空了,他便准备叫宫人去泡,不料还没抬起头,就有人另外递了茶杯过来。 慕连城不曾多想,接过杯子就把低头喝了一口。 香茶入喉,发展味道与平常的不同,他这才猛然一惊,抬首看过去。 居然是一身淡黄锦裙打扮素净的明净! “你怎么进来的?”慕连城立刻皱紧眉头,不悦地放下了茶杯。 明净微笑以对,答道:“我是拿了五公主的令牌进来的,听说皇上最近睡得不好,很是担心,所以进宫来看看您,还望不要您责怪我唐突。” 岂止是唐突,非但擅自进宫,还偷偷潜入御书房,简直是不把皇帝放在眼里! “五公主是不会自作主张把通行令牌给你的,朕看,是你从她那儿偷来的吧?” “皇宫禁地,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来的,你做了这么多年的护国公主,难道连这点规矩都不懂吗?” 见他似乎面有鄙夷之色,明净心里很难受,嘴角的笑凝滞了一瞬,心想,要是换了凤轻狂那个女人突然出现,他该高兴坏了吧?哪里会说出这么伤人的话? “规矩我当然懂,但上次我来求见皇上,您总是拒而不见,我心里实在挂念,每天都吃不下睡不着的,这才出此下策,偷偷从五公主那儿拿了令牌,擅自进宫的。” 慕连城对她这一点都不含蓄的表白没有任何感觉,就好像听见的是再寻常不过的话一样,眼里毫无波澜,神情如平时那样云淡风轻。 只冷冷地说道:“你来看望朕,朕感激你的一番好意,但擅闯皇宫这种事绝不允许再发生第二次,先把通行令牌拿出来吧。” 这人真是一点面子也不打算给。 明净当然不愿意交出令牌,本来还想争取一下,但慕连城气势咄咄逼人,连眼神里都是冷意,到了嘴边的话,就这样硬生生吞了回去,随即乖乖地拿出令牌递过去。 慕连城拿了令牌,神情才有所缓和,然后又再次开口:“朕一直以来都只把你当作是妹妹,就跟紫颜她们一样,对你从来没有别的想法,以前没有,现在也不会有,你听明白了吗?”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被他方面拒绝了,相比上一次,明净的心理承受能力显然有了很大的提高。 她嘴角边噙着淡淡的笑,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之前皇上就已经跟我说过这些话了,我一直都谨记在心的。” 听了这话,慕连城脸上露出一抹讶色。 明净接着又说:“其实我对皇上也早就没有那种心思了,现在只是纯粹以妹妹的身份,对兄长体现关心而已。” 慕连城注视着她,墨黑的剑眉微微蹙起,似乎是在斟酌她此话的真假,明净依旧面带笑容直挺挺地站在原地,一派坦然的模样,任由他打量。 过了一会儿,慕连城移开视线,说:“既如此,朕就放心了,朕记得你的年纪也不小了吧?是不是应该抓紧时间择婿了?要不然,朕给你安排一场招婿宴,把京中所有的青年才俊们都召集过来,任你挑选,你看上了哪一个,朕亲自为你们主婚,如何?” “这……”明净有点心虚,认为对方还是不相信自己,因此拿话来试探她,于是为了不让他起疑心,思量片刻就点头答应:“一切都听皇上的。” 然而,慕连城就只是单纯想尽快把她嫁出去,一来尽到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兄长的职责,二来也以免她反悔,哪天就又来纠缠自己,赶紧把这个隐患解决掉。 “好,朕会尽快让人着手去办的,没什么事的话,你先走吧。” 明净心头咯噔一声,看他说得这么认真,才意识到他说要举办招婿宴是说真的。 话已经说出去了,无法再收回,她纵然后悔,却也没办法。 回到府里后,明净越想越心里越焦急,真正变得茶饭不思,坐立难安了。 京城的那些名门望族的公子哥们,多数都是些有名无才之人,他们沾着家族的光四处横着走,目中无人,没有才能不说,还人品败坏,只剩表面光鲜了,真正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当然,真正人品才情都双全的也有不少,但跟皇上比起来,别的不说,单论身份就没得比,她明净好歹是堂堂公主,封号为护国,自认京城的年轻男子中,没人在身份地位上能跟她持平了,所以,她谁也看不上。 她要么不嫁,一个人孤独终老,要么就嫁给皇上为后,母仪天下,绝不会选择第三条路。 在房里想了很久,明净打算放手一搏,再争取一回。 从离开清风寨后,凤轻狂和林韵姝等一行人就一路往徉州城的方向走,打算找个地方暂住。 但是,因为林家人还在找林韵姝,如果直接回徉州城,势必很快就会被发现,因此,凤轻狂等人认为最好去附近某个小镇上躲一阵子。 于是几人便往偏僻些的山区前行。 这天黄昏,几人行走在山间的小路上,准备找一家农舍落脚,但是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可以投宿的地方。 林韵姝身子骨弱,走了一天的路后,已经累得双腿发软了。 “看来今天是注定又要露宿荒野了。” 第二百二十九章 荒野客店 倒也并不是林韵姝太娇气,只不过这他们连日都是在野外住宿,已经两天没有好好地睡个觉了,莫说是她,连凤轻狂也有些熬不住。 “没办法,这荒郊野岭的,很少有人居住,客店就更不会有了,今天晚上只能再将就一下。” 凤轻狂抬袖擦了擦额上的汗水,微微喘着气说。 “不过按照地图上所示,芙蓉镇离这里已经不远了,今天休息一晚,明天上午应该就能到达,等明日到了芙蓉镇上,咱们找家客栈再好好歇一天。” 听她这么说,林韵姝肚子里的怨气也就散了一些。 几人又往前行了一段路,正要找个平坦之处露宿时,忽而听见沈璃道:“你们看,前面有炊烟!” 凤轻狂连忙转头看去,果然看见夕阳下,一缕炊烟正缓缓升起,前方丛林之中隐隐约约可以看得见房屋。 几人加快步伐寻着炊烟走去,不多会儿就有一座青木屋映入眼帘,门口挂着青幡,上面写着“客来栈”三个字。 “奇怪了,这荒山野岭的,四周连屋舍都看不见一座,居然还有人在这儿开客店?” 凤轻狂狐疑地说道。 沈璃和林韵姝也有些疑惑,倒是林靖松一边大步流星走进客店,一边说:“管它呢,先进去瞧瞧再说!” 其他三人只好也跟进去。 进门后,里面是个不太大的厅堂,厅中摆着四张青木圆桌,柜台在大门的左边,一个身着灰衣的年轻小伙子正坐着打瞌睡。 林靖松走过去,用力地敲了敲柜台,小伙子吓得一激灵跳了起来。 “什么事……哦,原来是几位客官啊!请问是要住店吗?” 小伙子连忙从柜台内出来,哈着腰过去擦了擦桌面,招呼着几人坐下,又连忙端茶倒水。 “快请坐,请喝茶。” 林靖松先呡了两口茶,发现茶水味道怪怪的,显然茶叶是存放了几年的,就嫌弃地放下了。 “这儿一年到头似乎也不会几个人来,你们这儿生意应该很差吧?怎么会把客店开在这种地方呢?”凤轻狂笑着问。 小伙子尴尬地笑了笑,挠着头说:“可不是生意差么,有时候十天半月也没一个客人的,唉,要不是没办法,谁愿意跑到荒郊野岭开客栈呢?” 林韵姝好奇地问:“没办法?什么缘故呢?” “还能是什么缘故,因为本钱不够呗,你以为在城里开店那么容易呢?”林靖松接话道。 小伙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位爷说的是,我们穷苦人家要谋生实在不容易,这家客店还是老板倾尽了全部家当才开起来的。” “不说这些了,先带我们去看看客房吧。”凤轻狂也不想问太多人家的私事,于是赶紧转移了话题。 “好,几位客官请随我来。”小伙子当即领着他们往后院的方向去。 后院也很小,院里只有四间房,因为并没有已经入住的,刚好够凤轻狂一行人居住。 “我们这儿的条件是简陋了点,不过床铺被褥都是干净的,虽然没什么人入住,但也经常拿出来洗晒,各位绝对可以放心。” 林靖松探头进门四下瞅了瞅,见里面出了桌子凳子和床榻之外,就再没有其他多余的物件,确实是够简陋的。 不过,在这样的地方,能有个栖身之所就很不错了,他这个林家二少爷虽然住惯了上等房,但这几天野外都住过了,也没什么可在意的了。 于是欣然掏了十两银子出来,笑道:“那就好,这是我们的住费,另外尽快去准备一桌好酒好菜!” 小伙子拿着银子,两眼冒光,连忙道谢:“好,我这就去,几位先歇一会儿,饭好了就来叫你们!” 林靖松倚在门边,打了个呵欠。 “好了,我就要这一间了,我进去躺一会儿,你们自便吧。” 然后就一点不客气地关上了房门。 接着,凤轻狂和林韵姝各人选了一间房,也进去休息了,沈璃在四下走一走,最后也进了房里。 进房后,凤轻狂当即一头栽倒在床上,走了这么多天,当真是疲累得很,全身都像要散架了似的,睡意很快袭来。 恍惚间,她突然摸到腰间一个冰凉的物件,猛地想到某个人,睡意瞬间又消散了。 她干脆坐起身来,把柳月刀取下来握在掌心,兀自陷入了沉思。 听林靖松说,半个多月前先帝驾崩了,原来的太子已经登基,尽管先帝重病已有一段时间,她也知道驾崩是随时有可能的事,但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还是挺震撼的。 慕连城终于还是做了一国之君,不再是太子,他们的距离也越来越远了。 很快他就会有一个皇后,还会有佳丽三千,应该用不了多久就会把她忘记的吧? 从今往后她跟他之间的联系就真的只剩下这把柳月刀。 想想还是蛮伤感的。 凤轻狂有时候会忍不住设想,假如当初她没有拒绝慕连城,兴许现在就是大燕的皇后了,那又会是怎样一种光景呢? 生活在那个四周都是墙的笼子里,尽管不必忍受思念的苦楚,但应该还是不会比现在在外面自由自在来得开心吧? 唉,算了,何苦空想这么多自寻烦恼? 凤轻狂甩了甩脑袋,将柳月刀放在枕下,重新躺回床上去,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 等醒来,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 店家已准备好饭菜,几个人来到大堂,总算是吃上了一顿像样的饭。 林靖松倒没吃多少饭菜,因为不对胃口,不过却对店家的桃花酿尤为满意,一杯接一杯地喝着,一个人就喝了差不多两坛子。 “老板,你这酿酒的手艺可太厉害了,我生平喝过无数的酒,再名贵的也都尝过,但就是对你这桃花酿情有独钟,似乎喝多少都不够似的,不知道你还有多少存货,我要全部都买了,带回家去珍藏,之后再慢慢品尝。” “公子喜欢就再好不过了,存货倒还有十几坛,不过,恐怕你不好带。” 老板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妇人,头戴荆钗,身着布裙,长得慈眉善目的,笑起来极其和蔼可亲。 凤轻狂无语地摇了摇头,说:“你要是想抱十几坛子酒回家,那就自己抱好了,我们可没这么傻气。” “这怎么是傻气?好不容易喝到了中意的美酒,当然要多带些走了。”林靖松理直气壮地反驳她。 “与其直接拿人家的成果走,还不如学学这酒如何酿出来的?”凤轻狂扬唇看向老板娘,满脸笑意地问:“不知道老板娘是否愿意将这桃花酿的秘方卖给我们?” 闻言,林靖松也一脸期待地看了过去。 老板娘爽快地点了点头,说:“这有什么不愿意的?别说是卖了,就是免费相赠也无妨。” “那就太好了!”林靖松兴奋地几乎要跳起来。 “今天晚上我就把秘方写下来,明天一早交给这位公子!”老板娘说着,又给林靖松重新递上一坛酒,林靖松则毫不客气地继续自斟自饮,也不怕把自己灌醉了。 林韵姝连忙劝阻道:“二哥,你还是少饮一些吧,万一喝醉了,明天就不能赶路了。” “有什么关系?大不了在这儿多住一天就是了!”林靖松一脸满足地说道,“反正也不赶时间是不是?再说了,你二哥我是千杯不醉,这点酒还喝不倒我的,放心好了。” “唉,你真是……”有这么一个贪杯的哥哥跟在身边,林韵姝表示很无奈。 凤轻狂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由着他去吧,要是明天他起不来,咱们就把他扔在这里,接着赶路便罢。” 林靖松瞥了她一眼,幽怨地说道:“你也不用这么绝吧?” 说笑间,老板娘提着酒壶走了过来,给其他三人碗里也倒满酒。 “你们三位都不喝酒吗?尽让这位林公子给喝了。” “我不太喜欢饮酒,不过看他喝得这么香,倒也想尝尝了。”凤轻狂执起酒杯呡了两口,赞叹道:“酒香醇厚,看来确实不错,沈大哥,韵姝,你们俩要不要也试试看?” 转眸冲沈璃递了个眼神,后者立即领悟,颔首道:“确实该尝尝看。” 林韵姝看他们都喝了,自己要是不尝两口,未免会显得不给面子,于是也赶紧喝了半杯。 老板娘这才满意地笑了笑,转身去后厨做最后一道菜。 吃饱喝足后,几个人就回房间休息去了。 长途跋涉了两天,大家都已经十分疲惫,很快就陆续睡下。 夜渐渐深了,山间一片漆黑,夜色苍茫,因为是冬天,外面连虫鸣鸟叫声都听不见,安静非常。 然而就在这夜深人静之时,客店的后厨却突然亮起了灯火,两道人影在火光的映照下,落在窗棂上,显得有些诡异。 “他们都睡下了吧?”一个女人问道。 这是老板娘的声音。 白天招待凤轻狂等人的小伙子答道:“都睡下了,他们都喝了你那掺了蒙汗药的酒,肯定早就睡得像死猪一样了,不会有问题的。” 第二百三十章 袖红寨 “你确定过了吗?”老板娘甚是担忧,“他们之中有个人武功很高,特别要确定他已经失去意识了,否则的话,咱们可是要遭殃的。” 小伙子肯定地回答道:“你放心好了,方才我已经去敲过门,四个人都没有反应,必定是迷晕了的。” “那就好。”老板娘终于放了心,“那就行动吧。” 两人出了厨房,往后后院而去。 他们首先进的,是沈璃的房间,先把他给捆了,之后才又逐个去其他三人的房里,把他们也都五花大绑,搬到了同一间房里,放在地上。 然而事情进行到这里,他们却似乎并不打算做下一步动作了,他们出了房间,守在门口,好像是在等什么人。 大约一盏茶的时间过去,黑暗中终于有脚步声传来,朦胧月光下,几道人影从屋顶纵身跃下,快步走到了屋檐下。 昏暗的灯火下,可以看见这是几名面容妍丽的年轻女子,走在最前面的女子身着红色劲装,美艳之中自有一股英姿飒爽气概,正是前些时日凤轻狂等人遇到过的女土匪苏月盈等人。 老板娘拱手道:“寨主,人都已经被拿下了,就等你发落呢。” 苏月盈满意地点点头,立刻推门而入。 从上次让那几个人从自己手里逃离后,苏月盈心里就很郁闷,发誓一定要把他们抓回来,好好出出气,尤其是那个姓林的,非得让他给自己当压寨夫君不可。 毕竟难得遇到一眼就喜欢的男子,以后可未必有这样的运气了,她得抓住机会才行。 所以,她就一路尾随那四人,但是她知道沈璃武功高强,跟他正面过招是必定不能成功的,她只能一边跟踪,一边静待时机。 跟到了昨天,才突然心生一计。 苏月盈对这一带很熟悉,知道这里有一座荒废了近半年的山间客店,于是赶紧派手下过来收拾干净,准备恭候几人。 果然,他们上钩了。 这么轻易就抓到了四个人,连沈璃也没有逃出她的手掌心,苏月盈是很得意的,然而,进门后所见到的一幕,却叫她和其他人瞠目结舌。 只见摇曳的灯火中,原本该被捆住手脚并深度昏迷的凤轻狂等人,竟然清醒地站了起来,且身上的绳索已经被挣开,神情怪异地看着进来的一伙人。 “你不是说已经办妥了吗?”苏月盈转头气愤地瞪向老板娘。 老板娘也是一头雾水,不敢置信,急得眼睛冒火。 “你们,你们……这怎么可能?你们明明喝了我的酒,昏迷了的,不可能还醒着!” 林靖松嗤笑一声道:“我们都是装晕的,否则怎么能引出幕后黑手?” “装的?”一旁的小伙子不淡定了,“这么说你们早就发现我们……” 凤轻狂笑道:“不错,我们一早就察觉就你们的不对劲了,只是为了看看究竟是什么人要害我们,于是便来个将计就计咯。” “这……” 此时此刻的苏月盈简直有种要一头撞死的冲动。 她本以为自己多么聪明,已经把他们掌控在手心,可以一报前仇了呢,想不到自己才是被掌控的那个,整个人登时就泄了气。 “好吧,你们赢了,我认栽!说吧,你们打算把我们怎么样?” 林靖松本欲说话,却被凤轻狂抢了先:“怎么样?既然是你们处心积虑暗算我们在先,那么我们自然也就不必手下留情了,现在落在我们手里,自当为你们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我相信沈大哥是很愿意把你们一个个送上西天,顺带活动活动筋骨的,沈大哥,是不是啊?” 沈璃配合地点了点头,说:“正是,我手里这把剑已经很久没有开过荤了。” 听他们的意思,是要把她们都杀了,苏月盈一下子慌乱了。 “我暗算你们,也只是想抓你们回山寨而已,并没有打算杀害,看在这一点上,你们难道就不能手下留情?” 林靖松反驳道:“你是这样说的,但谁知道你心里是不是这么想?说不定你先前是打算把我们杀了,扔到外面喂狼呢?” “我……”苏月盈无话辩驳,她心里的想法确实很难让人相信。 “你们不相信我也没办法,但是这整件事都是我一个人想出来的,我手下的人都只是按命令行事,她们是无辜的,你们要杀就杀我一个好了,放了她们,算我求你们了!” 看来这位苏姑娘还是位重情重义之人。 凤轻狂想了想,又说:“你们可是打家劫舍的土匪,一个个都十恶不赦,就算没想谋害我们的性命,手上也沾染了其他无辜者的鲜血,论罪早就该死几十回了!” 此话引起对方所有人的强烈反应。 其中一人立即反驳道:“我们确实是土匪,但我们从来没有打家劫舍的勾当,更不曾做过伤天害理之事,伤害过任何一个无辜之人,天地可鉴!” 其他人也紧跟着附和叫冤。 “就是啊,我们跟其他的那些土匪可不一样,我们做得都是正义之事,从不滥杀无辜,伤害百姓的!” “不错,你别冤枉我们!” 这时,林靖松提出质疑:“如果你们真的像自己说的那样正义,那请问你们的山寨又是如何维持的呢?难不成吃山吃土为生?” “这……” 众人都被这话给问倒了。 苏月盈答道:“我们自然也是靠抢来的钱财维生的,每当有客商经过,都要向我们山寨缴纳过路钱,要是遇到无良奸商,我们也会直接打劫,但是我敢说,我们从来没有伤害过任何一个无辜的人。” “打劫就是打劫,不用把自己说得那么高尚!”林靖松冷嗤道,“打劫是触犯律法的,我们应该将你等全部送到官府去治罪才是。” 苏月盈反驳他:“律法?要是律法有用,我们也不会落草为寇,走到今天这步,谁也不是天生就想当土匪的!” “你……” “好了,别吵了,”眼看着两人要争个没完没了,凤轻狂连忙打住他们的话头,“我倒是相信苏姑娘的话,你们并不是那种杀人如麻的恶匪,否则的话,今天下的就不是迷药,而是毒药了。” 闻言,苏月盈冲她投去一个感激的目光。 “我只是气不过那天的事,想教训教训你们而已,确实没有动杀心,我们袖红寨的人从来不会随意伤人,只会锄强扶弱劫富济贫,我说的绝非假话,不相信的话,你们大可以去找方圆百里的百姓们问问,我们平时的表现如何。” 林靖松似乎是跟苏月盈杠上了,立刻又驳斥她的话:“方圆百里的百姓恐怕都怕死了你们,哪里敢说你们的坏话,难道不怕你们事后报复吗?” “你……”苏月盈被他一句话弄得心塞了,“为什么你就是不肯相信我呢?” 林靖松哼了哼,说:“你要是半路上差点被人劫色,你也不会相信这世上会有好土匪。” 原来还在记仇呢。 凤轻狂无语地摇摇头,把他拉到后面去,以免他再说出不中听的话来。 “既然你们做土匪的都没有滥杀过无辜,那么我们也自然不能,苏姑娘,今天的事就这么算了吧,大家冰释前嫌,只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你觉得如何?” 这话是苏月盈和她的手下万万没想到的,一伙人顿时露出欣喜的笑容。 “此话当真?你也不打算把我们交到官府去了?” 凤轻狂莞尔而笑,说:“说实话,这里的官府还不如你们山寨呢,官府的人做的坏事比你们多多了,到底谁才应该受到律法制裁,却也说不定。” 林靖松走上前来,拽了拽凤轻狂的衣袖,小声嘀咕:“你真的要放了这些人?她们可是土匪,说的话不能信!” 凤轻狂直接没搭理他,兀自继续跟苏月盈说话。 “苏姑娘,请问你们的袖红寨距离这里远吗?” 对方微微一顿,有些疑惑,不过还是如实答道:“不算太远,一天就能到。” “这么近啊?”凤轻狂笑了笑,水灵灵的眼睛转动着,“不知道你们是否欢迎我们前去做客呢?” “做、做客?” 非但苏月盈和她的手下们惊呆了,就连林靖松等人也吃了一惊。 这世上哪有主动要求去土匪窝里做客的? “如果你们不嫌弃,我当然欢迎。”苏月盈爽快地说。 她的主要目的本来就是要把林靖松掳到山寨去,为此还大为折腾了一番,要是早知道他们居然这么好说话,她也就不必大费周章了。 “嫌弃,我们当然嫌弃!”林靖松吓得赶紧跳出来,强行把凤轻狂拽到一边,“你疯了不成?居然要去土匪窝做客,就算想寻死也用不着把我们也带上吧?” 凤轻狂反手将他的手臂拽住,拉到苏月盈面前,笑眯眯地说道:“既然苏姑娘这么热情好客,我会考虑帮你说服这家伙,让他留在山寨给你们当一段时间教书先生的。” “什么?”林靖松瞬间炸毛,一把挣开凤轻狂的手,气呼呼道:“没良心的丫头,你就是这么对待表哥的?” 第二百三十一章 招婿宴 “怎么了?我这是在给你找一个栖身之所,这样对待你还不够好么?” 凤轻狂笑嘻嘻地挤了挤眼睛,热情地挽住苏月盈的手臂。 “难得苏姑娘也不嫌弃你,肯让你这么个花心大萝卜去全是姑娘家的袖红寨小住一段时间,你应该感激才是啊!” 林靖松撇撇嘴,一个人哼哼唧唧:“我看你这根本就是出卖我……早知道你这么没良心,我就不跟你同行了。” 一直处在沉默中的林韵姝走了过来,警惕地看了苏月盈一眼后,在凤轻狂耳边低声道:“表姐,你真的要去袖红寨吗?这不安全吧?你明知这个女人觊觎我二哥,怎么还把二哥往虎口里送呢?” “你该不会真的还在记恨以前的事情,于是趁机报复二哥吧?” “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小心眼的人吗?”凤轻狂无奈地叹了口气,继而解释道:“放心好了,我不会让你二哥陷入险境的。” “那你为什么……” “现在不是有沈璃在身边吗?有什么好怕的?”凤轻狂轻握住她的手,“况且,苏月盈她们并不是坏人,这一点我相信,况且苏月盈喜欢你二哥,就更不可能伤害他了。” 林韵姝迟疑着说:“可是,万一她逼迫二哥娶她怎么办?二哥可不能跟一个土匪扯上关系啊!” “暂时应该不会。”凤轻狂摇头道,“我看苏月盈并不是不讲理的人,若你二哥不愿意,她也不至于真的强迫他娶自己。” “咱们正愁没地方落脚,而袖红寨离这儿不远,且地方偏僻,林家人肯定找不到,那不就是最佳的藏身之处吗?” “可是,那里是土匪窝,不安全啊……”林韵姝小小声地说着,偷偷地瞄了苏月盈那边两眼,生怕她听见似的。 凤轻狂安慰她道:“尽管安心,有沈璃在,到哪儿都是安全的,等明天到了袖红寨,要是真的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咱们立刻就走。” 被用作护身符的沈璃瞅了凤轻狂一眼,依旧是一脸淡定。 林靖松则急得冷汗都出来了,以为凤轻狂真的要把自己卖给这帮女土匪,在一旁默默地为自己的不幸而哀泣。 事实上,凤轻狂确实是想在袖红寨住一段时间,可以不用再跋山涉水,再另外找地方藏身。 毕竟林家在徉州的势力不容小觑,林靖松和林韵姝兄妹俩即使躲到偏远小镇,也还是有被发现的风险,唯一的办法,袖红寨就不同了,林家人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们会去土匪窝里待。 说定了之后,凤轻狂等四人就跟着苏月盈他们往南走,到了第二天快要天黑的时候,总算抵达袖红寨。 袖红寨跟清风寨一样,都是在深山里面,但其规模跟后者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清风寨里房舍繁多,人也多,地方很大,一进门就很热闹,但是这里地方小到一眼就可以看到尽头,房屋只有那么几座,一下子就数得过来。 苏月盈尽到地主之谊,一进山寨就给凤轻狂四人安排了房间,并让人送去食物茶水等。 “今天天色已经晚了,你们用过晚饭之后,就好好休息吧,山上可能有点冷,所以你们要注意一些,不要着凉了。” 苏月盈笑着叮嘱道,最后一句是看着林靖松说的。 林靖松却故意把头扭向了别处,躲开她的视线。 “好了,你们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了。” 说罢,苏月盈就转身离开了小院。 “这里好像跟清风寨不太一样,除了苏月盈和她的手下之外,并没有其他人了,看来她们没有撒谎,她们做得确实不是打家劫舍的营生。”林韵姝一脸认真地说。 凤轻狂点点头:“是啊,我看也确实如此。” “就算不打家劫舍,也一样是贼匪,没什么区别!”林靖松满脸都是不爽,一路走来都在因被迫来到这里而郁闷。 “住在这种地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杀了,怎么死得都不知道。” “这你还真说对了,尤其是你,长得这么秀色可餐的,寨子里全是女人,她们突然间看到一个英俊潇洒的男人出现,肯定都心花怒放。” 凤轻狂故意往夸张了说,笑得相当灿烂。 “尤其是那些年纪大一些,一年到头都见不到几个男人的,必然更是对你由着浓厚的兴趣,等明天你来到寨子的消息传开,她们就会一窝蜂地涌过来欣赏你的美貌,你就准备好迎接她们的盛情接待吧!” “对了,要小心保护好自己哦,千万别被她们拆吞入腹了!” “你,你还说风凉话?果然是没心没肺的丫头!”林靖松气愤地瞪了她一眼,推门进了房间。 几个人就这样在袖红寨住了下来。 正如凤轻狂所说,第二天一大早,小院就挤满了人,苏月盈手下的那些姐妹们叽叽喳喳的围着林靖松转,热闹极了。 原本,同样作为美男子的沈璃也几乎要遭殃的,但由于他警觉性高,一听见外面有脚步声,就赶紧越出门,逃遁了。 在林靖松“受苦”的时候,凤轻狂和林韵姝则在寨子里外四处游览,苏月盈这个寨主亲自做陪,这一带虽然僻静,但即使在冬天,景色都还算不错。 两人优哉游哉地接连这么过了几天。 这天晚上,凤轻狂和林韵姝坐在院子里聊天的时候,沈璃突然从房里出来,神色有些凝重地走了过来。 “我明天就要离开了,有些事情要去做,可能要走十天半个月。” “离开?”林韵姝首先想到的就是自己和凤轻狂以及林靖松的人身安全问题,“可你要是不在的话,万一发生了什么事……” 沈璃道:“放心吧,我让人调查过了,袖红寨这些年确实做了很多善事,经常救济周边百姓,从不做恶事,这里的人本性并不坏,不会谋害你们的,当然,前提是你们不要对她们起恶心就是了。” 原来这两天他进进出出的,就是去调查袖红寨去了。 林韵姝不禁感叹他考虑周到。 凤轻狂为沈璃倒了一杯茶,举杯笑道:“好吧,那就祝你一路顺风。” “你办完事以后,还会回这里吗?”林韵姝忽然问,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问出这个问题。 沈璃也是一怔,心里有些窃喜,但很快就想起凤轻狂曾说过的话,下意识地她那边扫了一眼,果然看见对方正在盯着他看。 “我也不知道,要看是不是有时间了,好在你们现在已经脱离危险,我也无需担心了,总之,日后有缘再见吧!” 他担心自己再继续待在这里,会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因此说完话就立即起身回房了。 凤轻狂望了沈璃的背影一会儿,直到房门关上,才回头看林韵姝,而她正低着头沉思什么。 “你好像有点舍不得沈璃似的?” “没有啊,我哪有?我只是担心没有他帮忙,以后遇到危险,咱们三个人应付不了。”林韵姝急忙否认,可笑容明显不太自然,根本瞒不过凤轻狂的眼睛。 不过,凤轻狂并没有戳破她,只当什么也没有察觉。 “安心吧,在袖红寨里面,咱们不会有危险的。” 京城这边。 今日是护国公主招婿的日子,皇上亲自在皇宫设宴,款待京城的青年才俊,几乎所有的官家公子都来了,平日冷冷清清的禁宫变得热闹非凡。 宴会在迎风殿举行,很多人都一早就到了,然后就使劲浑身解数吸引明净的注意。 要知道,明净虽然不是真正意义上具有皇室血统的公主,但其实她的身份地位要比一般皇室的公主还要高出一些,因为她是先帝的救命恩人,她这个“护国公主”的封号是先帝亲赐,荣耀丝毫不会亚于公爵侯爵。 因此,谁要是娶了明净,那将给自身和家族带来很大的利益,况且,她本身也是一等一的美人,通过这些年的蜕变,她已经跟那些金枝玉叶一样知书达理,由内而外透着高贵的气质。 不论从哪个方面来看,她都是正妻的顶好人选。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位端坐在位子上,满面笑容,举止优雅的护国公主,却丝毫没有把他们这些人放在眼里,她的目光始终在坐在最高位的那个人身上。 为了体现自己这个“皇兄”对妹妹婚事的重视程度,慕连城今天特意放下了政务,亲自来到酒宴主持这场招婿宴,当然,他也是想亲眼看着明净挑中其中一人,然后立刻下旨赐婚,自己也好了却一桩烦心事。 慕连城自斟自饮着,不多会儿居然觉得脑袋有些晕了,不禁甩了甩头,心下感到奇怪。 他虽然酒量不能说非常大,但也绝不至于才喝了几杯就醉了,莫不是这酒有问题? 想到这里,慕连城连忙站起身,在李茧等人的搀扶下离开酒宴,回了寝宫。 而原本坐在酒席中的明净注意到慕连城的身影已经不见,也找了个理由抽身离开。 寝殿内,慕连城坐在软塌上,开始感到浑身刺痛,且痛感越来越强烈,似有无数的针扎在身上一般,他的脸色很快就变得苍白。 “快去叫医官来!”李茧大声吩咐完,又转而看向慕连城,“皇上,您怎么样了?” 第二百三十二章 下药 只一句话的功夫,慕连城身上的刺痛又加深了几分,甚至有种骨头都要碎裂了的感觉,当真是疼痛难当。 他用力握住拳头,忍住剧痛命令道:“你们先出去,等太医来了再放他进来,除了太医之外,没有朕的允许,其他任何人谁也不准擅自进来!” 可是他此时的状态实在是让人看了害怕,李茧生怕他出什么问题,哪里敢离开半步? “皇上……” “出去!”慕连城咬着牙大吼了一声,“立刻出去,听不明白吗?” 他不能让宫人看见自己疼痛不堪瑟瑟发抖的狼狈模样,那有损天子威严,况且,万一让人知道他身体出了问题,传出去的话,必然引起人心动荡,好多人都等着他出事呢。 李茧见他似乎下一刻就要爆发,吓得抖了一抖,不敢再多耽搁,连忙带着所有宫女太监们退出寝殿,来到门外守候。 等人都走光了,慕连城这才往后一靠,瘫倒在软榻上,可不论疼得多么厉害,依旧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就这样,他撑过了约莫一盏茶时间。 太医还没赶到,可这时,身上的刺痛感竟缓减下来,很快就消失了,只是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异样的感觉。 他不觉得疼了之后,浑身却开始发热,好像体内的血都倒涌了一般,全部逆流往上冲,双目变得赤红,身上燥热得有些难耐。 慕连城心下思索,他究竟是中了什么毒?为何会有这么奇怪的症状? 另外,给他下毒的人又会是谁呢?他一直都小心翼翼的,但凡入口的膳食茶水等,都会小心查验,确保没问题才会吃,怎么却还是中招了? 越想越是恼火,这无疑是加剧了体内那股热浪的翻涌,慕连城几乎有种想要撕开衣物,跳到冰水里面去消火的冲动。 正当苦苦煎熬时,终于有脚步声传了进来。 慕连城以为是太医赶到了,连忙举头看过去,然而,令他大吃一惊的是,来人并不是医官,而是一袭海棠百褶裙的明净。 她小跑过来,俯身用双手扶住慕连城的双臂,满目担忧地问道:“皇上,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浑身滚烫,面色惨白?是不是病了?” 说着,就伸手去摸慕连城的额头。 “好烫!你一定是病了,我先扶你上床去躺着吧!” 慕连城当即用力将其一把推开,怒吼道:“走开,别在朕面前假惺惺的!” “皇上?”明净满脸委屈地看着他,眼里瞬间盈满了泪水。 “就是你给朕下了药,你以为朕不清楚吗?” 慕连城虽然由于药物作用,神智开始有些模糊了,但还没有到不能思考的地步。 首先,明净能顺利进到他的寝殿,就是很不正常的事,极有可能守在外面的宫人已经被她弄晕了。 另外,他离开酒宴是以有急事要处理的理由,未曾表现出丝毫异常,没人会发现端倪,除了给他下药的那个人。 酒宴开始前,明净就特意来拜见过他,他曾闻到她身上飘来一股奇异的幽香,当时没有太在意,现在想来,那很可能就是毒药的香气。 还有最关键的一点,适才明净没有出现之前,慕连城只感到燥热难忍,并无其他异样的感受,但明净出现时,尤其是当她伸手来碰他时,一种奇怪的冲动突然冒了出来。 他想立刻把明净压在身下,撕去她的衣物,以解体内的燥热之苦。 这是媚药! 所幸,慕连城是个意志力极强的人,尽管那股渴望极其强烈,强烈到他几乎要控制不住,但最终他还是把冲动克制住了。 可问题是他不能保证自己可以一直克制,毕竟现在药力还没发挥到极致,再过一会儿,他可能就要完全丧失意识了。 所以,现在最重要的,是立刻赶走明净。 然而,此时此刻的情境就是明净想要的,为了可以如愿当上大燕的皇后,她不惜冒着巨大的危险,给慕连城下药,现在眼看就要成功了,她怎么会轻易离去? “皇上既然已经猜到了,那么明净也就不隐瞒了,药确实是我下的,但我并不是想害你,是因为我对皇上的情实在无法抑制了,我想成为皇上的女人。” “我很清楚,如果不这么做,你是不可能跟我在一起的,我也是没办法……” 明净一边说,一边擦泪,瘦弱的肩膀微微颤抖着,端的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且楚楚可怜之中还自带有一股子媚态,动人心魄。 这无疑是带给了慕连城巨大的刺激。 他的脸更红了,额上冒出豆大的汗珠,纵然极力克制,体内的兽性还是几乎要发出。 明净看得出来,慕连城快要支撑不住了,于是立即冲过去,扑进了他的怀里。 “皇上,就让我为你解毒吧,我以后一定会做一个好妻子好皇后的……” 闻着女子独特的体香,慕连城只觉全身的血液翻涌得愈发厉害,脑子顿时一片空白,什么也顾不上了,只想立刻扑倒怀中的女人,以解身体内那无以复加的痛楚。 可下一刻,凤轻狂的身影居然浮现在脑海,他猛然睁开眼睛,用力把紧紧抱住自己的明净推开。 “啊……”明净“嘭”的一声倒在地上,摔得生疼,她与其说是被推开的,还不如说是被一掌打开的。 没想到,到了这时候,慕连城竟然还留有一丝清醒,这人的意志当真非比寻常。 但那又如何?等药力全部挥发出来之时,任他意志再强也不可能再抵抗。 于是,明净挣扎着站起身,又准备往慕连城身上扑。 不料,慕连城突然拔出一把匕首,竟毫不犹豫地刺在腿上,只听得他闷哼一声,原来迷离的眼眸瞬间变得清明。 “你……” 明净属实被震惊到了,她怎么也想不到,为了不跟她发生关系,慕连城会选择自残,且下手这么狠! 他这是有多嫌弃她呢? “你就这么讨厌我么?” 慕连城此时已经清醒了很多,暂时可以自控了,见明净朝自己走来,面上立刻露出鄙夷与厌恶。 “本来朕并不是那么讨厌你,但是现在,朕看见你都觉得脏了眼睛!” 听到这样的话,明净犹如被人狠狠地扇了几个耳光,顿时恼羞成怒,哈哈大笑起来。 “你越是看不起我,我就越是要靠近你,等你我木已成舟,你就是再鄙视我,也无法再摆脱我了!” 她狂笑着步步逼近慕连城,她相信自己今天一定能成功,因为慕连城就算自残,也只能清醒一时,药效是根本不会退去的,外面的人已经被她打晕了,现在只有她才能为他解毒。 “皇上,你就不要抵抗了,这种媚药虽不会致死,但若不与女子欢好,毒就会残留在体内,对身体会有很大的折损,你才刚刚坐上皇位,应该不愿意这么早就驾崩吧?” “这里只有我一个女人,唯有我才能救你,你就认了吧!” “滚开!”慕连城怒喝道。 他感觉到意识又开始变模糊了,于是再一次往腿上扎了一刀,然后猛然起身,先下手抓住明净,径自一把将人扔了出去。 明净没想到这时候慕连城还能有这么大的攻击力,因此根本没有防备,在尚未反应过来时,人就被扔出寝殿,狠狠地摔在了门口。 这一下摔得够呛,浑身的骨头都差点散架。 “来人!来人!” 里面传出慕连城暴怒的吼声,还有瓷器桌椅碎裂的声音,闹出极大的动静,终于把附近的侍卫也引了过来。 明净本来想躲起来,但奈何方才一下摔得太狠,还没缓过劲来,身上压根使不出一点力气,动都动不了。 侍卫们赶到的时候,看见寝殿门口宫人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连护国公主也受了伤,还以为是进了刺客,连忙冲进内殿去。 当看到满身是血的皇上时,彻底乱了阵脚。 “皇上!卑职救驾来迟,请皇上降罪!” 慕连城恍惚地跌坐在床边,咬牙道:“把护国公主捆了,送回公主府去,另外,派人到招婿宴上,让所有人都散了,就说护国公主身体抱恙,不能再出席,择婿之事,以后再说!” 侍卫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也不敢多问,只有连忙照做。 “太医来了,皇上,太医来了!” 前去传太医的小太监拉着医官急匆匆跑了进来。 慕连城扔下手里的匕首,算是稍微松了一口气。 方太医一看他的症状就知道他是中了媚药,赶忙把药箱打开,拿出一颗能暂时缓解药效的药丸,让他服了下去。 此时内殿也没其他人,方太医便直说了:“皇上,为免损伤龙体,微臣建议您,还是立刻召名宫女来……” 慕连城抬手打断他的话,皱眉问道:“除了……除了跟女子欢好,就没有别的解毒之法了吗?” 方太医为难地说:“这药的药效只有一个时辰,若皇上可以克制得住,时间过去后,药效就会退去,加上微臣用药,倒也无需女子……但是,这样的话您的身体势必会遭到损害,所以……” 第二百三十三章 让我好找 “那就用药吧。”慕连城几乎没有犹豫便做出了决定。 方太医并不赞同这一做法,于是连忙跟他说明这药的厉害。 “皇上,这药含有不小的毒性,如果一直遗留在身体内,往后会给您的龙体造成多大的损害是微臣也无法估量的,为了您的身体着想,微臣觉得还是……” “不用说了!”慕连城没等他把话说完,再次说明自己的意思,“尽管用药就是,要是今后朕身体上出了什么问题,绝不会怪罪在你头上。” “这……” 方太医为难地思索了一会儿,默默叹了一口气,他实在是不明白皇上为何会宁愿损伤自己的身体,也不愿找个宫女来解毒,换了谁也应该选择后者不是? 既然皇上心意已决,他也只能照做。 在方太医给慕连城施针用药的时候,门外的李茧和宫人们也都陆续醒来,战战兢兢地等在殿外等候皇上降罪。 “皇上,接下来的半个时辰里还是会很难受,您且忍一忍,等药效过去就好了。”方太医收拾好药箱,准备退出寝殿,但走了两步,又停下来说:“接下来两天里,还请皇上注意休息,莫要劳累,保重龙体要紧。” 他知道这位年轻的皇帝自从登基以来就整天扎在国事堆里,从不注意休息,而且近日来有失眠的困扰,所以禁不住担忧,非要劝上一劝才行。 “皇上的身体不仅是您自己的,更是国家和百姓的,只有您康健安然,大燕的百姓才有指望和依靠,如今朝局尚未完全稳定,依然有不少人心怀叵测,您千万不能出任何状况,希望皇上能至少为了黎民百姓保重自己。” “微臣也知道以自己的身份不该说这些,但这番话乃出自肺腑,还望皇上不要怪罪。” 这位方太医名叫方少明,虽然出身不太高,却与慕连城有着不浅的渊源,很多年前曾作为太子侍读跟在他身边,尽管表面一直是君臣关系,但两人合得来,慕连城心里是认他为朋友的,也对他颇为照顾。 后来慕连城去了北方军营历练,方少明就离开太子府,没有继续学业,转而去了太医院学医。 他在医学方面具有很高的天赋,在太医院当学徒没几年就青出于蓝,医术比许多老太医都精湛,慕连城登基后,直接将他提拔为太医院的首席御医。 之所以这么做,除了方少明医术确实高明之外,更因为他对自己一片忠心,不用防备。 “朕知道你是一片好心,放心吧,我会遵照医嘱,好好休息的。” 会遵照医嘱才有鬼呢,这么多年来,就没见你听过医官的话! 方少明心里这么说着,却是点了点头,转身出去了。 晚上,李茧小心翼翼地问起招婿宴的事。 “皇上,护国公主的招婿宴今后是否还要办?” 原本慕连城还想给明净安排一门好亲事,亲自为她主婚,让她风光出嫁,但经过此事后,他就再没有这种好心,要不是念在她曾救过先帝,这次一定直接削去她的封号,贬为庶人发配边疆,让她有多远滚多远了,哪儿还有心思办什么招婿宴? “不用了,护国公主的婚事朕不会再过问,让她自己看着办吧。” 李茧听到这话,还是暗中松了一口气的,毕竟以护国公主的所作所为来看,直接将她逐出京城都一点不过分,若不是皇上宽容,念及她曾护先帝有功,这次的事没这么容易了结。 “另外,派人去公主府一趟,告诉护国公主,朕希望她可以在府里反省一段时间,以后没什么事就不要出门了,更别再打歪主意进宫来闹事,否则的话,即便她救过先帝,朕也不会再手下留情。”慕连城冷冰冰地补充了一句。 李茧点头应诺:“是,奴才这就派人去传话。” 寝殿里又只剩下慕连城一个人,他转头往窗外看去,只见外面乌云密布,空中不知何时飘起了鹅毛雪,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袖红寨里,凤轻狂和林韵姝以及苏月盈三人正围坐在屋檐下,中间燃着火炉,旁边摆了酒和点心,一边闲聊一边赏雪,闲适又惬意。 “这个时候,京城也该下雪了吧?”凤轻狂突然望着天自言自语道。 林韵姝以为她是想家了,便笑着说:“表姐出来这么久,一定想回去看看了吧?其实你不需要再为我们耽搁在这里的,如果你想回去……” “我说过不会再回京城,”凤轻狂摇头否认,“我好不容易才跑出来,说什么也不会再回去自投罗网的。” “自投罗网?”苏月盈很不解,好笑地问:“京城那样的繁华之地,多少人挤破脑袋都想去呢,况且哪里不是你从小长大的地方吗?怎么你说的好像是什么虎狼之窝似的?” 这一点也是林韵姝所不明白的,尽管她曾听凤轻狂说过些在凤家的不愉快经历,但她总觉得那不足以成为一个人永远不回家的理由。 凤轻狂轻笑了一声,说:“对我来说,那就是狼窝。” 可是最近,她却有了想回到那个狼窝去看看的冲动,真是莫名其妙!她或许是闲得慌,脑子出问题了吧? “我倒是想去京城走一走,从出生以来还没有去过呢,总听人家说那里多好多热闹,可一直没机会去。”苏月盈感叹着,不由摇头叹息,以她土匪的身份,恐怕这辈子都去不成了。 林韵姝接话道:“我也没去过呢,以后有机会的话,定要去看看……” 聊着聊着,天就黑了,凤轻狂打了个呵欠,拉了拉肩头的狐裘,起身道:“有点困,我先回房睡了,你们聊吧。” 回到房里,点了灯坐在床边,视线不知不觉间移到枕边那把精致的短刀上面。 慕连城…… 凤轻狂伸手触摸着上面的红宝石,心里不由自主地默念着这个名字,他的身影就自然而然地浮现在脑海中。 也不知道他这个新皇帝做得如何?是否顺心?朝堂是否安稳?他是否,有保重身体? 那个家伙还是太子的时候就整天只顾政务,做起事来不要命的,是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更何况现在当了一国之君,肩上担子更重了,只怕一天不工作个十几个小时是不会休息的。 加上他脾气又坏,走到哪儿都是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谁见了都怕,身边只怕没有人敢劝阻…… “啪~” 凤轻狂往自己脸上狠狠打了一掌,喃喃道:“我这脑子到底在想些什么?真是的,既然在他和自由只见,我早就做了选择,现在想这些又有什么用?” 她甩甩脑袋,把短刀放回枕头底下,躺倒在被窝里,闭上了双眼。 不许再想了,不许再想他。 深夜里,万籁俱静时,“咯吱”一声响,窗户被推开,凛冽的寒风将熟睡中的凤轻狂吹醒。 “奇怪,我明明记得睡前关紧了窗的,怎么开了?” 她赶紧起身,披了件外衣去关窗,不料这时身后却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谁?” 猛然回头一瞥,一袭黑衣的颀长身影映入眼帘。 “江明澈?” “轻狂,你可真是让我好找。”江明澈眉眼带笑,含情脉脉地注视着凤轻狂,就跟从前一样。 可是凤轻狂一点也不因为对方那满眼的温柔而感动或欣喜,有的只是愤怒和不悦。 “你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难道是沈璃告诉他的?可是沈璃明明答应过不会向江明澈透露她的行踪,应该不会食言才是。 “无忧门的势力遍布大燕,要找个人原本不至于很难。”江明澈走近两步道,“不过,这次寻你却用了我三个多月的时间,这真是极其少见的情况,不得不说,你是个很善于躲藏的人,林家、清风寨、袖红寨,你去的地方都很不寻常呢。” 凤轻狂紧盯着他,眸中满是警惕。 “我去过哪里,要去哪里,跟你无关,你没有权力调查我的行踪!” 江明澈又往前走了几步,笑道:“我确实没有这个权力,但我就是忍不住,不管你走到哪里,我都总要将你寻到,你逃不过我的手掌心,我早就跟你说过的。” 凤轻狂很挫败,本来以为自己已经成功摆脱江明澈,不用再被他纠缠,所以这些时日她就有所松懈,在袖红寨住了下来,可没想到就这么一停留,这个瘟神就追了上来。 “你想怎么样?” “我想如何你还不知道吗,轻狂?”江明澈抬手抚了抚凤轻狂鬓角的碎发,微微倾身过去,在她耳边说:“我的心从来没有变过。”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颈侧,凤轻狂登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吓得连忙后退数步,“我不会跟你走的,绝不可能!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江明澈见她像只炸毛的小猫,觉得极是可爱,忍不住笑了笑:“我不会杀你的,我怎么舍得?不过你会跟我走的,一定会。”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凤轻狂不爽地瞪着他,心头掠过一丝不详的预感。 第二百三十四章 逃不出我的手心 “因为如果你依从我,那么这袖红寨里的人,都会性命不保,你这么善良,应该不舍得让这么多人为你丧命吧?”江明澈不紧不慢地说。 他的声音很温柔,脸上带着笑,眼里含着情,说出来的却是冷酷至极的话。 “你拿袖红寨里的人威胁我?你以为我会屈从?” “我的人已经把整个山寨围住了,只要我一声令下,他们就会冲进来,你也知道,无忧门的人是杀人不眨眼的,袖红寨里这些女土匪根本不是对手,一个时辰,只需一个时辰,她们就会彻底从这世间消失。” “你……” 凤轻狂简直不敢相信,江明澈居然故技重施,而她居然又一次无计可施。 江明澈握住她因气愤而颤抖的手,柔声说:“轻狂,不要恨我,我这么做也是因为对你用情太深,无法自拔,只要你从今往后好好呆在我身边,你哪怕要天上的星星,我都可以摘来给你。” “我才不稀罕!”凤轻狂愤愤然甩开他的手,“你为什么就是不能放过我?大家各过各的,老死不相往来,留住最初的美好记忆不好吗?为什么非要加深我对你的痛恨?” “江明澈,这样真的没意思,很没意思!算我求你了,不要再白费功夫了,好不好?” “不好。”江明澈给的答案很坚定,“如果此生没有你在身边作伴,那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以前和影视剧的时候,听到类似情深的话语从主人公嘴里说出来,总觉得无比感动。 但现在凤轻狂成了话中人,却只能无奈扶额,原来再深情动人的话,有时候也并不动听的。 看来她这一次,是真的又逃不了了。 “我答应跟你走,但我得跟这里的人道个别,明天上午我再……” “不等明天了,你现在就跟我走,至于道别,你只需写封信留下就是。” 江明澈知道凤轻狂古灵精怪,鬼主意多,生怕她想什么办法逃了,所以干脆一点机会也不给。 凤轻狂很愤怒,“你这是什么意思?要把我当成你的犯人?还是宠物?整天拴在身边的?” “不是犯人,也不是宠物,是伴侣,或许还可以是妻子……”江明澈缓缓地说道,声音柔和至极。 凤轻狂发现,这次见面一开始,这人说话就变成了这个调调——露骨,江明澈不是个含蓄内敛的人么?怎么今天一开口就是情情爱爱,莫非脑袋被门挤了? 算了,写信就写信,反正见了林韵姝他们,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于是凤轻狂拿来纸笔,写书一封,放在妆奁之上,信里的大致内容是,她突然思念家乡和家人,思念得整夜睡不着觉,所以决定回去看看,连夜启程,来不及跟大家告别了,希望不要挂念云云。 除了袖红寨,凤轻狂跟着江明澈和他的手下等人一路下山,天蒙蒙亮的时候,就到了山脚下。 江明澈在山下安排了马车,里面还有食物和水,是特地给凤轻狂准备的,也算很贴心了。 走路走了几个时辰,凤轻狂确实累了也渴了,进到车厢里后,就一屁股坐了下来,喝了两口热茶,闭上眼睛休憩。 江明澈没有打搅他,只是让手下驱动马车,自己则默默无声地坐在一旁陪伴。 因为是被迫跟来的,凤轻狂心里有气,即使很累了也压根睡不着,休息了一阵后,就睁开了眼睛。 她坐直身子,转头望了窗外一眼,只见微弱的阳光下,山野间银装素裹,苍茫一片。 “饿了吧?吃点东西。”江明澈递了一只饼过来。 凤轻狂本来是不想理睬他的,奈何肚子不争气,咕咕地叫了起来,生气归生气,人总没必要为难自己,更没必要为难自己的胃。 于是斜了他一眼,把饼接过来,小口小口地啃着。 “你要带我去哪儿?该不是又要回枫林山庄吧?” 江明澈挑眉:“怎么,你不喜欢那里么?” 有你在的地方,老娘哪里都不喜欢! 凤轻狂暗暗骂了一句,随即答道:“我是不喜欢那里的人,上次我就差点被你娘给杀了,是挟持你妹妹才逃出来的,这次我要是再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那件事的来龙去脉,我在楼月那里听说了,确实是我娘做得不对,我代她向你道歉。”江明澈诚恳道。 “大可不必!”凤轻狂素手一摆,撇嘴说:“我跟你们本来就不是一路人,她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她,很正常,不论什么时候见面,冲突和矛盾都是难以避免的,我们永远不可能和睦相处。” 她说这话,实际上是在暗指自己和江明澈注定殊途的事实。 但江明澈不知是没听懂,还是假装听不懂,把这句话给自动忽略了。 “不去枫林山庄,是去无忧门的另外一个据点,也在邬州,现在是隆冬时节了,邬州气候温暖一些,你一定会喜欢的。” 凤轻狂哼道:“那你就错了,我喜欢冬天。” “那行啊,咱们就去苷州?” 苷州在大燕最北边,几乎一年四季都处在寒冷之中,凤轻狂其实很怕冷,在南方过冬都够呛了,怎么会愿意去那里折腾? “算了,去邬州,就去邬州吧,省得麻烦你。” 江明澈轻轻一笑,心情格外好。 接下来一路上,凤轻狂时刻都在想着逃跑。 但是可惜,江明澈是个警觉性极高的人,每当她有动作,他总能及时察觉,并断绝她跑路的念头。 即便是晚上休息,江明澈也会派好几个手下守在她的房门口,美其名曰是保护她,实际上就是防止她逃跑。 凤轻狂无可奈何,只能开动脑筋另想办法。 这天早上,太阳才升起不多久,江明澈从客房出来,敲了敲隔壁的房门,准备叫凤轻狂一起去吃早点。 平时这个时候凤轻狂已经起身了,门一响就会有回应,但今天江明澈敲了好一会儿,里面都没有反应。 他不禁有些担心,连忙高声唤道:“轻狂,轻狂?你醒了吗?” 依旧没有回应。 江明澈的第一反应就是,凤轻狂跑了,于是对门口的手下责问道:“怎么回事?你们是怎么看守的?” “少主,属下几人整晚守在这里,没有离开半步,凤姑娘肯定还在里面的。” 江明澈赶忙推门进去,意料之外的是,凤轻狂确实还在,且躺在被窝里睡着。 像是听见了动静才醒过来,她睁开眼睛,声音沙哑地说:“我,我有些不舒服,咳咳咳……可能是这几天着凉了。” “病了?”江明澈刚刚放下的心瞬间又悬了起来,赶紧踱步到床边查看凤轻狂的状况。 只见她面色潮红,双眼无神,眼珠还有很深的血丝,伸手摸了摸额头,滚烫得吓人。 “这是发烧了!我立刻叫人去请大夫!” 江明澈赶紧出去了一下,很快又返回,一脸心疼地问:“很难受吗?都怪我,只顾着赶路了,竟没能考虑到你的身体,连你病了也不知道,对不起,已经派人去找大夫了,你且再忍忍,等大夫开了药喝下就好了。” “我……没什么大碍,只是喉咙很不舒服,身上一会儿冷一会儿热而已。”凤轻狂说着,打了个哆嗦。 “你不用自责了,是我自己没有注意保暖,只是我目前的状况,实在是无法继续上路,看来要在此地多耽搁几天了,不会耽误你吧?” “当然要等你痊愈了再赶路,你就好好养病吧,我也没别的事要做,不怕耽搁,别担心。” 江明澈现在满心都扑在凤轻狂的病情上,哪里还顾得上其他事? “那就好,咳咳……”凤轻狂捂着嘴咳了两声,“可以帮我倒杯水吗?很渴。” “好。” 江明澈立刻到桌边倒了温茶过来,扶着凤轻狂半坐起来,亲自喂给她喝。 “还要么?” “不用了,谢谢。”凤轻狂摇了摇头,重新躺了回去,或许是生病的缘故,整个人忽然间都变温顺了,令江明澈有点不适应。 “你要是能一直像现在这样乖就好了。” 凤轻狂微微一顿,垂下眼眸没说话。 “先睡一会儿吧,大夫很快就来了。”江明澈抚了抚她鬓边的发丝,柔声细语道。 两人没再出声,房间一下子安静下来,安静到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约莫又过去一盏茶的时间,手下便带来了一名大夫。 诊过脉后,大夫断定凤轻狂是受了寒导致发烧,只要喝几服药下去,好好休养两天就没事了。 拿了药方后,江明澈立刻又让人去抓药,自己则继续陪在凤轻狂身边,直到厨房熬好了药送过来,他又接过碗,亲自喂给她喝。 凤轻狂喝了一小口,两道眉毛当即紧皱起来,摆手道:“太苦了,好难喝,不要了。” “良药苦口,忍着点,喝了你的病才能好,来……”江明澈轻声劝说着,非常耐心地又舀了一勺药送到凤轻狂嘴边。 “我不要!”凤轻狂把头扭开,还捂上了嘴,完全就像个孩子。 第二百三十五章 再度出逃 江明澈见此状,真是又爱又无奈,只能继续耐着性子诱哄:“乖,别耍孩子脾气了,把这些喝了,我去给你买蜜饯来,好不好?” “那你先去拿蜜饯吧?”凤轻狂抓住江明澈的手臂,软语相求,“这药实在是太苦了,没有甜的东西佐着一起喝,实在是没法下咽……” 江明澈觉得她就是在找借口躲避喝药,当然不肯依。 “药得趁热喝,凉了药效就不好了,你先喝,我再去买,下一次就可以边吃蜜饯边喝药了,现在就忍一忍吧。” 凤轻狂见他态度坚决,不容拒绝,只好硬着头皮一口气把一整碗黑乎乎的药汁尽数喝下。 喝完后整张脸都皱成了一团,江明澈连忙倒了茶水来让她漱口,这才逐渐缓过劲来。 “好了,你躺下休息吧,我去叫人给你买蜜饯。” “江明澈!”凤轻狂突然伸手拉住他的手,声音软软的,满脸真诚,“谢谢你这么照顾我。” “说什么谢?这是我应该做的。”江明澈回握住她微凉的手,露出温柔的笑意。 “那你可以去给我买点心吗?”凤轻狂睁着乌溜溜的眼睛问,眸中充满期盼,“听说这里有一种叫做什么葛什么酥的糕点,非常好吃,我想尝一尝。” 江明澈知道凤轻狂有一个很大特点,那就是贪吃,平时胃口好得不行,本以为生病了会不想吃东西呢,没想到人变乖顺了,嘴馋这一点却没有变。 “好,我去给你买,你睡一觉。” “你亲自去吗?”凤轻狂忙问,表现出一副很不舍的模样。 江明澈有些喜悦,笑着问:“你要我留下陪你?” “不,不,不用了,你要是留在这里,我反而休息不好。”凤轻狂推了推他的手臂,嘴角弯弯的,整个人小小地缩在被窝里,娇弱惹人怜。 江明澈心头微动,仿佛看到了以后的美好生活。 他就相信,轻狂不会永远记恨他的,这不就是个很好的开始吗? “那好吧,我出去了,若有什么需要,你喊一声就是,门口的人都会为你办妥的。” 说完,江明澈便转身出了门。 在听到房门关上后,凤轻狂猛地睁开眼,眸底闪过一抹狡黠的光芒,原先笼罩在脸上的倦色也很快消散不见。 事实上,她并没有病,之所以会有发烧的症状,而且大夫都看不出端倪,是因为她事先吃了一粒药。 那药可以令人短时间内出现身体冷热交替的症状,跟发烧很像,但并不会对身体有多大的损害,是凤轻狂前段时间在一个小镇上的医馆里得到的。 花了上百两银子才买到手,她之所以愿意出这个钱,就是因为知道有一日能派上用场。 这钱果然没有白费。 现在江明澈走了,但房间门口还守着两个人,剩下要做的,就是搞定他们。 凤轻狂掀开被子跑下床,做出十分难受的样子,扒开了房门。 两个手下转过头来,见她跌跌撞撞地走出来,不禁都吃了一惊。 “凤姑娘?你怎么下床了?大夫不是让你好好躺着休息吗?” 凤轻狂捂着胸口,喘气道:“我突然觉得很不舒服,浑身都难受,不知道是不是要死了……” 话刚说完,就惨呼着倒了下去,蜷缩在地上发抖。 两人看她痛苦成这样,顿时手足无措,赶忙上前查看。 “凤姑娘,你没事吧?凤姑娘?” “快,快去叫大夫来,我可能活不成了……”凤轻狂有气无力地说。 “我这就去叫大夫,你坚持住!”其中一人连忙跑下楼去了。 剩下的手下则扶着凤轻狂往内室走。 “凤姑娘,你可千万要坚持住啊,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就是百死也难向少主交待的。” 这时忽然响起咯咯的一声笑,凤轻狂直起腰来,笑吟吟看着对方。 手下大惊失色:“你,你没有……” 话还在嘴边,凤轻狂右手一挥,撒出一把白-粉,手下眨眼间就浑身无力,瘫倒在地上。 “怎么会……” 凤轻狂立即披上外衣,拎起床头的行李,来到手下身边,俯视着他,笑着说:“等江明澈回来了告诉他,我走了,多谢他这些天的照料,以后别再来找我!” 凤轻狂才说罢,手下就失去意识,昏睡了过去。 她也快步跑了出去,来到后院马厩,牵了马狂奔出城。 直到奔出好长一段距离,确定江明澈不可能再追上来时,凤轻狂才减慢了速度,把心放回肚子里。 总算是再次摆脱江明澈了。 要不是装病,转移了江明澈的注意力,令他松懈,她是根本不可能逃跑成功的。 虽然这么做有点利用江明澈感情的意思,但也是没办法,不得已而为之,为了重获自由,只能对不起他了。 然而,现在又来了问题,接下来,她该去往何处呢? 望着苍茫的荒原,凤轻狂恍然间有点迷茫。 天下之大,哪里不能去?她现在是真正自由的人了,身边没有能拖住脚步的人和事,想去哪里便可以去哪里,何须这般纠结? 据沈璃说,无忧门在北方没什么势力,那就先往北走吧! 于是乎,凤轻狂带着她的行李,一人一马往北边而去。 半个月后,来到了严州边境。 严州在苷州的西南方,同时还与匀州和徉州两地相接,已经属于大燕西北部了,这里虽不像苷州那样寒冷,也不似匀州那样风沙重,但环境也颇为恶劣,尤其是冬天,寒风吹起的时候。 这里几乎没有高大的树木,全是半人高的矮树丛,树林也很小片,到了冬天山头就光秃秃的,看不见多少绿色,所以起不了什么挡风的作用。 因此这里的人们几乎人人出门都会披上头巾,盖住嘴巴鼻子等。 凤轻狂刚到严州的第一天,因为没有戴头巾出门,吃了一嘴的沙子,眼睛都差点被风沙吹瞎了。 严州城很大,虽然附近没什么可以游玩的风景,但城内很繁华,酒肆商铺等数不清,还是有很多可供玩乐的场所,因此凤轻狂决定在这里停留几天。 这天清晨,吃了早点后,就出了客栈,来到街上。 天还早,街上行人不多,但酒楼饭馆商铺等已经开门了,凤轻狂便一个人悠闲地四处游逛着。 不知游荡了多久,她觉得有些累了,准备找个地方歇歇脚,不料经过一巷口时,突然听见里面传出一声惨叫。 凤轻狂闻声往里探看,只见巷道另一端的地上好像有一堆什么东西。 出于好奇,她便犹豫着走了过去,到了近处才看出来,那是一个人,而且还是一个已经头发花白的老人家。 难道是被人袭击了? 凤轻狂连忙四下环顾,可巷子两端都是空的,两旁是房屋,看不见人影。 理智告诉她,这种情况下是不应该多管闲事的,但是地上这人也不知伤得如何,要是不管他,就这么走了,似乎也太没人性了。 几经思量下,凤轻狂还是决定先把人带到附近的医馆去看看。 “老人家,老人家?”她呼唤了两声,对方却并没有什么反应,看来是昏死过去了。 最后,凤轻狂只好直接把人背起来,走出巷子,返回方才走过的那条街。 约莫找了一盏茶的功夫,才找到一家不太大的医馆。 凤轻狂累得够呛,瘫在椅子上半天才缓过气来。 “大夫,你给看看,这位老人家是不是哪里受伤了?怎么方才我怎么喊都没有一点反应?” 大夫给老人诊了一下脉,又检查了一下他身上,看是否有伤口,然后笑着说道:“姑娘放心,这位老爷子什么事也没有,只是睡过去了而已。” “睡过去了?你确定吗?”凤轻狂不敢相信,“之前我明明听见他的惨叫声的,他肯定是被人打晕了,要不然怎么可能随地睡觉?” 大夫笑道:“人年纪大了,有时候是比较糊涂,困了就睡,也顾不了时间和地点,体谅一下吧,先让他在这儿睡着,醒来你再带他回家不迟。” 凤轻狂叉腰看着睡得正香的老头子,气得两眼冒火,苍了天了,这不是逗她么? 她心急火燎地背着老头子走了那么远的路,就怕走得慢了耽误了救治的时间,结果告诉她只是在睡大觉? 哪有人在大街上的睡觉的? 看这老头子的穿着打扮,也不像是无家可归的人啊。 既然是虚惊一场,凤轻狂想着自己就不需要再在这里浪费时间了,还是先走吧。 “姑娘,你这是去哪儿?”大夫连忙将她拽住,“老爷子还没醒呢!” 凤轻狂道:“你不是说他没事吗?等他醒来自然会自己回家的,我还有事要办,就不耽搁了。” 刚要走又被拉了回来。 “老爷子醒之前,你不能走!” 大夫用怪异的眼神盯着她看,皱眉道:“我还以为你是个孝顺孩子呢,没想到竟然看错人了,长辈是能随便扔下的吗?” 凤轻狂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为自己辩解:“你误会了,这位老爷子跟我并不相识,我是在街上发现倒在地上,以为他受伤了,出于好心才把他带到医馆来的。” 第二百三十六章 又被追上 “是吗?”大夫盯住凤轻狂,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来,“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凤轻狂觉得此人脑子里肯定冒出了什么不寻常的念头。 “你跟这老爷子肯定是合伙来讹诈医馆的骗子吧?你假装带老爷子来看病,之后又偷偷溜走,等他醒过来,再赖在这里闹事,对不对?” 大夫很笃定,摆出一副“我要就看透了”的表情。 “这种事老夫已经见的多了,年轻时也上过几次当,现在绝不可能再这么傻了。” 凤轻狂无语,她本来是一片好心想救人,谁曾想竟然被人当成了骗子? “你误会了,我真的不是……” “我不管你是不是,你要走就把老爷子一同带走,要不然就留下来,等他醒了再走!”大夫死死地拽住凤轻狂,把她拉回了屋里。 凤轻狂根本不能挣脱,最后只有认命。 一切只好等老头子醒来后再说了。 老头子睡得那叫一个香,凤轻狂在屋里坐着左等右等,茶都喝了好几杯,老头子还是没有丝毫苏醒的迹象。 足足等了两个时辰后,凤轻狂都快瞌睡过去的时候,终于听见软榻上的人有动静了。 “唉呀,这一觉可睡得太舒服了,”老爷子一边坐起身来,嘴里一边念叨着,“哎哟,就是枕头有点儿硬,落枕了,哎哟……” 凤轻狂露出幽怨的眼神,起身走了过去,没好气地说道:“终于醒了?睡饱了?” 老爷子揉着酸痛的脖子,抬头望过去,见面前竟站着一位美貌倾城的小姑娘,登时不禁两眼一亮。 “这位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呀?怎么会在这里……咦,老夫这是在哪儿?” 这老头子话还蛮多的,一起来就说个不停,而且笑得一脸慈祥,皱起眉头挠着后脑勺四下环顾时,茫然得像个孩子,凤轻狂肚子里的气瞬间消散了不少。 “这里是医馆,之前您倒在巷子里,我还以为您被人打晕了,担心您出什么问题,就把您带到这里来了。” “可没想到大夫给您一把脉,却说您只是睡着了而已,一点事也没有。” 老爷子听了她的话后,逐渐回忆起昏睡之前发生的事,恍然点了点头。 “原来是这样。” 凤轻狂好奇地问:“那个,老人家,好端端的,您干嘛在大街上睡觉呢?” “我不是自己想睡在大街上的,而是我得了一种怪病,睡意会不定时袭来,且很快入睡,自己也控制不了,之前是几天发作一次,这几年随着年纪渐渐更大,发作得就越来越频繁了。” 老爷子说罢,自行到桌边倒了杯水喝。 凤轻狂又问:“那之前我听到的叫声是怎么回事?” “那是老夫知道快要入睡了,就愤怒地叫了一声而已。”老爷子哈哈笑道。 “原本老夫还以为今天要在硬邦邦的地上睡几个时辰了呢,想不到居然能遇到一位心地善良的姑娘,被带到了这里,还睡了这么舒服的一个觉,老夫真是万分感谢!” 凤轻狂抖了抖嘴角,额上掉下三条黑线。 您老人家倒是睡舒服了,我可被你坑苦了好不好? “您既然有这样的怪病,出来时理应要有人跟随才是啊,万一碰上不是我,而是歹徒,那您岂不是惨了?” 老爷子说:“这些年每时每刻身边都有人跟着,他们把我当个孩子看着,这里不准去那里不准去,老夫实在是烦恼得很,今天清早就趁人不注意偷偷溜了出来,想一个人走走,想不到一出来就发病了,唉……” “看来您老确实还是不适合单独出行啊,以后还是不要这么任性了,家里人找不着您,该有多着急?”凤轻狂叹了口气,苦心劝说道。 “你说的是,不服老不行啊。”老爷子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充满不甘与懊恼。 凤轻狂心想,好人做到底,为防这老爷子回家途中又突然发病,自己还是干脆送他一程为好。 “对了,还未请教老爷子贵姓,家住哪里?” 老爷子爽快地答道:“老夫姓骆,是骆家堡的堡主,不过这两年没住在骆家堡了,搬到了城内住,府邸就在城东。” 这里就是城东,那么骆府肯定离医馆不远,送一趟花不了多长时间。 凤轻狂想了想,笑道:“那我送你回去吧,别让贵府上的人干着急。” “你愿意送老头子回去?”骆老爷子满脸感动,雀跃不已,“真是个热心善良的好姑娘,我要是有儿子就好了,一定让他娶了你回家做媳妇,哈哈……”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可许配人家了?是哪个府上的千金?” 凤轻狂再次无语,这老头的话是真不少呢。 “我姓风,名轻轻,”凤轻狂很熟练地又把自己常用来行走江湖的假名搬了出来,“家在徉州,前几天才来到严州城的,我无亲无故的,连个稳定的住所都没有,又哪里许配人家?” 骆老爷子听闻此言,立即露出怜悯的神色,感叹道:“一个姑娘家无依无靠,确实可怜,不如这样吧,你以后就住到我府上来,就不用四处漂泊了,老头子我无儿无女,家里冷冷清清的,也正需要人陪伴,你看如何?” 凤轻狂的心里自然是拒绝的,她才不会住到一个刚认识不到半天的人家里去呢,谁知道他是真慈祥,还是另有阴谋? 为人友善确实很重要,但保住小命更加重要呢。 “多谢老爷子美意,不过,我习惯了一个人到处游历,想全国各地都去看看,突然定居下来,恐怕还不适应呢,所以,我就不去给您添麻烦了。” 骆堡主听她这么说,难免有些失落,叹着气道:“唉,老头子注定孤独一生啊……” “走吧,我送您回去。” 离开医馆后,凤轻狂就一路与骆堡主边聊边走,穿过几条街,才用了约莫一炷香的工夫就到了骆府。 “姑娘进去喝杯茶坐一坐吧,也好让老头子聊表谢意。” 凤轻狂瞅了一眼气派的府邸大门,摇了摇头:“不过是举手之劳,您就别放在心上了,我还有点事要办呢,还是得走了。” 老爷子笑道:“既如此,老头子也就不好强求了,那就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说罢,凤轻狂便扭头走了。 这时虽然天色还不晚,但折腾了这么一番下来之后,凤轻狂已经十分疲惫了,再也无心游玩,只好回客栈休息。 翌日,睡了一晚上后,凤轻狂精神焕发,准备再出去转转,把这里好玩的地方都逛一遍再回来。 然而,令她怎么也没想到的是,自己只在严州城停留了三天,无忧门的人就追了过来。 刚走到大堂这边,就见两个身穿黑衣的人正站在柜台,跟掌柜说着什么,看打扮就是无忧门的人,凤轻狂心头登时一凉,连忙快步返回房间收拾东西。 无忧门人的动作比想象中的要快,她前脚刚进门拿行李,他们后脚就跟着伙计走进了院中。 听得伙计说道:“两位客官,你们说的那位姑娘就是住在那间房里,她今天还没出去过,现在肯定就在房里,我去敲门。” “不用了,你下去吧,我们直接去找她就是了。” “这……好吧。” 伙计的脚步声走远,又听无忧门的人说:“一会儿动手抓人的时候千万要注意分寸,别伤到她,否则咱们不好跟少主交代。” “明白。” 紧接着,两人就朝房间走了过来。 凤轻狂心急如焚,一个人在房里团团转。 她这个战五渣铁定是打不过外面的两人,硬拼是不行了,于是打算跳窗逃走,然而推开窗门才记起来,这是在二楼,目测大概有三米高,她虽然伸手矫健,却也没矫健到可以从二楼跳下去,还能确保安然无恙的地步。 “完球了……” 眼看房门就快被踹开,凤轻狂实在没办法了,只好赶紧爬到房梁上去。 才稳住身子,下面就“嘭”的一声响,两个黑衣人快步走了进来。 “人呢?那伙计不是说凤姑娘没出去吗?怎么不见人影?” 两人在房里找了一圈,没有找到凤轻狂,脸上都露出了焦急的神色。 其中一人往窗户那儿看去,惊道:“会不会是她察觉咱们来了,所以跳窗跑了?” 另外一人走过去往下看了一眼,摇头笃定道:“不会,凤姑娘不会轻功,这么高跳下去不死也伤,怎可能这么傻?她肯定还在客栈内!” “那咱们赶紧去搜!” “等等!” 黑衣人把同伴叫住,猛地抬头往上看去,双目猛地瞠大,张口要叫时,两根银针飞速袭来,直射进左胸口。 “在这……” 话未出口,人就倒了下去。 另一人连忙返回来查看情况,因为未曾注意又有银针接连射来,也中了招。 “你……” 见两人都失去反抗之力后,凤轻狂这才纵身跳下,脸上带着清浅的笑意,说:“对不住了,我打不过你们,只有出阴招,不过放心,我只是给你们下了点迷药而已,不会伤及性命,半个时辰后就会好的。” 第二百三十七章 投奔骆家堡 先倒下的黑衣人道:“凤姑娘,我家少主一直在找你,为你担心呢,你还是跟我们走吧。” 凤轻狂冷笑一声说:“我不需要他找,更不需要他担心,回去告诉他,别再浪费时间了,即使将来我不幸再次被他抓住,也一样还会逃跑的,折腾来折腾去,实在没劲!” 她把话说完,扭头要走,却听到身后黑衣人又说:“少主已经带着无忧门的人到了严州城,此地到处都是我们的眼线,你跑不了的!” “江明澈也来了?”凤轻狂的神色瞬间严峻起来。 加入江明澈也来了的话,她出去走不了多远就会被抓住,即便侥幸能溜出城,也很快就会被追上,这是一场胜负毫无悬念的角逐。 她该如何是好? 思量间,凤轻狂想到了昨天见过的那位老爷子。 骆府看上去是当地的大户,应该在严州城颇有势力,躲到那儿去几天,兴许能避开无忧门的搜寻。 虽然有点厚脸皮了,但事到如今已经别无他法,只能这么做了。 于是乎,凤轻狂换了一身装扮,又在头上裹了头巾,从客栈的后门溜了出去。 好在骆府离客栈并不远,她又是抄近路过去的,很快就到了。 门口有人把守,凤轻狂不是骆府的常客,又不是什么有身份的人,如果从大门进,肯定被拦下来,等半天才能进门,甚至有可能直接被轰走,那样的话暴露的可能性就大了。 思忖之后,凤轻狂选择翻墙进去。 尽管府里守卫森严,但于她而言要避过护院的眼睛并不难,轻松穿过后院,没多久就到了中院这边,这里唯一认得她的,只有老爷子一人,因此现在必须先找到他再说。 但是,骆府尽管比不上京城的那些豪宅,但也并不算小,她对这里又不熟,还同时要偷偷摸摸行动,以免被人发现,这无疑就很有难度。 凤轻狂转了一圈,经过一个院子的门口时,听见里面有声音传出。 “我要出去,呆在府里闷都闷死了,一点意思也没有,我要出去!” 这不就是骆老头的声音吗?凤轻狂一下子顿住了脚步,心头一喜。 “堡主,您的身体不好,应该在家里好好休息,还是不要出去走动了,万一出个什么事,万总管一定不会放过我们这些手下的。” “哼!万总管的话你们听,我这老头子的话就不听了是么?到底他是骆家堡的堡主,还是我?” “这,当然您才是堡主,小人们都要听您的,但万总管也是为了您好,这件事上,我们还是听他的好,昨儿个您偷偷跑出去,府里上上下下都急疯了,好在您平安回来了,否则我们都得以死谢罪,今天不论如何我也不敢再掉以轻心了,您还是老老实实在府里待着吧。” “你……”老爷子听起来气得不轻,干脆直接轰人,“走走走,都给我出去!” “可是您的药还没喝完呢。” “我是年纪大了,又不是没手没脚,喝药还要你伺候不成,出去,老夫现在不想看见你!” “哦,好吧,那我就先出去了,有什么需要您叫我就是了。” 不一会儿,凤轻狂就看见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走出来,回头往里面看了一眼后,兀自踱步到不远处凉亭下坐着,捧了一卷书看。 凤轻狂则趁她不注意,蹑手蹑脚地溜进院子里去。 此时老爷子正坐在石桌旁,低头盯着桌上的棋局,拧眉思索下一步如何走,手里捻着的白子迟迟没能落下。 纵然凤轻狂已经尽量把步子放到最轻了,老爷子还是敏锐地察觉到有人,不过他以为是方才的少年又回来了,并没有回头。 “不是说了不准再来打搅我吗?又有什么事?” 凤轻狂看他这副凶巴巴的模样,跟昨日那个慈眉善目的小老头判若两人,还真有点怕怕的,于是恭恭敬敬地拜了一拜,道:“小女风轻轻拜见骆堡主。” 老爷子回过头来,见是凤轻狂则立时展露笑颜。 “这不是昨日那个小丫头吗?这么多礼作甚?快过来坐!” 凤轻狂犹豫片刻,缓步走了过去。 “前院那些人也不知怎么回事,你来了竟然也没来通报一声,真是越来越懒了!”老爷子气愤地责备道。 “这个,其实,我是偷偷进来的。”凤轻狂坦白道,有些不好意思。 老爷子抬首看她,眼里尽是震惊。 “你溜进来的?我这里的守卫也还算严密,你竟然能潜进来,还不被发现?可以啊,小丫头,你这身手是相当不错了!不错!” 凤轻狂本以为他要发火,不料他非但不怒,却反而表扬起她来了。 不过,她依然要为自己擅闯骆府的行为道歉。 “未经允许就闯进来,实在是对不起,不过我并没有恶意,只是外面有人在找我,我没办法了,只能潜进来躲着。” “哦?你的仇人?”老爷子挑眉询问道。 “不算是仇人,但我不想被他们找到,是以这段时间到处跑,本以为已经甩开那伙人了,谁曾想在严州城停留的这些时日,他们就追了过来,现在外面到处都是他们的人,我打不过,只有躲着了。” “听说老爷子乃是严州城有权有势的大人物,且惯于仗义助人,想来愿意让我在府上躲一段时间,所以我思来想去,就来投奔您了。” 凤轻狂笑眯眯地把老爷子一顿夸,希望他一高兴就答应收留自己。 “你倒是会说好听的话,”老爷子尽管一眼就识破了她的心思,但依旧很高兴。 “别的不说,但在严州城这地方,还没有人敢动骆府的人,只要你待在这儿,老夫就一定能保你周全,放心。” 凤轻狂欣喜问道:“您的意思是愿意收留我了?” “当然,”老爷子颔首笑道,“不过,老夫有两个条件。” “您说。”现在是危难时刻,只要能躲开江明澈那伙人,别说两个条件,就是十个也得考虑答应。 “第一个,老夫想收你为义女。” “义女?”凤轻狂万万没想到对方会提出这个要求。 毕竟他们只见过两次,今天她还是闯进门来的,按理来说是给了老爷子很不好的印象才对,他怎么还愿意收她做义女? “怎么,你不愿意啊?”老爷子失落地看着她,“嫌弃我个江湖老头子?” 凤轻狂赶忙辩解:“不不不,老爷子肯收我做义女,是我莫大的荣幸,只是我何德何能,可以让您如此厚待?” 老爷子笑道:“昨天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老夫就喜欢得不行,可惜我没有儿子,不能让你做儿媳妇了,只要你不嫌弃,那就这么说定了。” 义女就义女吧,只要能有个藏身之处,这都不重要,况且,她跟老头子也算有缘。 “那第二个条件呢?” 老爷子想了想,说:“第二个条件老夫还没想好,等将来想到了再告诉你。” “不过你可以放心,老夫绝不会要你去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就是了。” “您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凤轻狂故意做出松了一口气的模样,笑吟吟地说道。 “你……”老爷子正要说什么时,先前那个少年跑了进来,“堡主不好了!外面来了一帮人,自称是无忧门的,说是要来找一位姑娘!” 说着,他注意到旁边的凤轻狂,立刻明白了什么。 “无忧门?”老爷子听见这几个字,甚是吃惊,把目光投向了凤轻狂,“丫头,你要躲的是无忧门的人?” 凤轻狂颔首:“正是。” “你一个小姑娘,是怎么开罪这个江湖大帮派的?”老爷子很纳闷,无忧门的实力跟骆家堡比起来,那可是强太多了。 “我没有得罪无忧门,而是……”凤轻狂只好把自己跟江明澈的纠葛简单说给他听,然后可怜兮兮地说:“我不想被江明澈控制一辈子,所以想办法逃了出来,可他怎么也不愿意放过我,唉……” “原来如此。”老爷子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愤然道:“堂堂无忧门的少主,竟然为难一个小姑娘,真是岂有此理!” “走吧,这就跟老夫去前院会会那位江少主!” 凤轻狂有点怂:“我,我也去?” “当然!你放心,有老夫在,绝不会让他得逞的!”老爷子拍着胸脯说,“你不信?” “无忧门势力很大,您确定跟江明澈做对没关系吗?” “笑话!我老头子在江湖上也混了几十年了,还会怕一个乳臭未干的后生?走!” 就这样,凤轻狂便跟着来到前院这边,最后-进了大厅。 一进门就看见那道熟悉的黑色身影,当他转过头来时,凤轻狂下意识低下头,不想与之对视。 江明澈扫视了凤轻狂一眼,冲骆老爷子拱手拜了拜,恭敬道:“晚辈江明澈拜见骆老前辈!” 老爷子满脸堆笑道:“原来是无忧门少主大驾光临,老夫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岂敢?是晚辈突然上门,唐突了。”江明澈客套道。 第二百三十八章 收做义女 凤轻狂静静地站在骆老爷子身后,忽而抬眸朝江明澈那边瞥去,正好对方也看了过来,两道视线碰撞在一处。 他的目光依旧是满含柔情的,仿佛永远都不会改变一样。 “不知道江少主今日登门,所为何事?”老爷子明知而故问。 江明澈含笑答道:“晚辈是为找凤姑娘而来。” “哦?你是指老夫的义女?” 昨日凤轻狂自称姓风,今天却听江明澈称她为凤姑娘,老爷子便知这丫头是报了假姓名,转头瞅了她一眼。 “义女?”江明澈愕然,看了看老爷子,又瞅瞅凤轻狂,“前辈该不会是在跟晚辈开玩笑吧?” 老爷子笑说:“老夫可没这闲工夫跟你说笑,还是说说你找她什么事吧?” 江明澈心想,不过小半个月没见,就找了个靠山撑腰,这女人果然本事不小啊。 “实不相瞒,我是来带她走的。” “凤丫头适才就跟老夫说过,不愿意跟你走,老夫既是她的义父,那自然是要站在她这一边,尊重她的选择,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倘若晚辈一定要带她走呢?”江明澈眯了眯眼睛,唇角微微上扬,勾出一抹危险的笑意。 老爷子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岂能被一个后生小辈吓唬住?要论气势,他虽老了,认真起来时,却也丝毫不会输于年轻人。 只见他缓缓地站了起来,似笑非笑地说:“那你就是跟老夫为敌了,老夫已经多年不管江湖中的事,本来不想跟无忧门扯上什么关系,更加不愿与你们有冲突,但倘若你非要挑事的话,老夫也是不会畏惧的。” “我骆家堡虽不及你无忧门势大人多,可也并非弱小可欺的门派,江少主可要想清楚了。” 江明澈本来只是想言语威胁一下,可没想到这老头子竟然如此维护凤轻狂,不惜与无忧门为敌,这下倒是不好说话了。 “前辈息怒,晚辈并不是想跟贵派为敌,况且您是长辈,我岂敢目无尊长,为难于您,只不过,凤姑娘乃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我带她回去乃是合情合理之事,您从中阻拦,似乎说不过去吧?” “未过门的妻子?” 听到这句话,老爷子大吃了一惊,连忙看向凤轻狂,“丫头,这是真的?” “当然不是!” 凤轻狂断然否认,随即嗤笑出声,“想不到江少主竟然能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可真是刷新了我对你的认识。” 江明澈只当没有听见她的话,保持着温和的笑脸,一脸深情地说道:“轻狂,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但你不能连咱们的婚约都不认了啊,你知道的,我对你心从来都没有变过。” “我答应你,只要你肯跟我回去,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再也不惹你生气了,好不好?” 卧槽!居然还演起戏来了? 凤轻狂翻了个大白眼,冷笑道:“我说江少主啊,你别装了行不行?我都替你感到不好意思!” “轻狂……唉,你还是不肯原谅我。”江明澈摇头叹息,似乎很是受伤,“我跟你说过了,那个姑娘与我只是萍水相逢,没有任何关系,你为什么就是不相信呢?” 还编故事编上瘾了?凤轻狂彻底无语,也彻底失去耐心。 “你说完了没有?说完了就赶紧走,我不想再见到你!” 江明澈摇头道:“你一天不答应跟我回去,我就一天不会走!” 一旁的老爷子看两人的互动,觉得还真是像小两口闹别扭,心下不禁怀疑江明澈说的会不会真话。 凤轻狂担心老爷子信了江明澈,把她交出去,连忙思索对策,忽然,她灵机一动,抬袖抹泪道:“你都已经跟别的女人有了孩子,我还跟你回去做什么?给你儿子当后娘吗?” “我虽然只是个小女子,但也是有骨气的,你既已违背当初诺言,移情别恋,我也不会死缠烂打,揪着你不放,你走吧,回去娶那个千辛万苦为你生了孩子的女人,别再来找我了!” 这场突如其来的戏让江明澈有些懵。 他从一个深情寻妻之人一下子就变成了与人苟且的负心汉? 不能认,说什么也不能认! “轻狂,你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跟别人有孩子了?你……” “你不用否认了,那个女人找过我,把你们的私情统统都说了,”凤轻狂抢了江明澈的话,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凄凄惨惨戚戚。 “她说你们是青梅竹马,两情相悦,早已私定终身,若非我棒打鸳鸯,早就成亲了,你心里根本就没有我的位置。” “你之所以答应娶我,不过是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迫不得已罢了,既然如此,我又何必继续当这个恶人呢?” “你……” 江明澈心急火燎,准备打断凤轻狂的表演,但话刚出口,就又被抢了。 “你别说了,什么也不用说了,我知难而退,成全你们两人,祝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百年好合!” “我……” “老爷子,我不想见到这个人,看见他我就会想起那些伤心事,心如刀割,让他走吧,眼不见为净!” 江明澈再一次被抢话,终于意识到,跟凤轻狂比演戏,那是注定要输的,于是彻底放弃辩解。 老爷子看凤轻狂哭得这么伤心,心疼地拍了拍她背,安慰道:“放心,我不会让他再伤害你了。” 转而,又愤怒地冲江明澈瞪过去,冷冷地说:“江少主还是快点离开吧,别逼老夫强行赶人!” 好不容易才找着凤轻狂,眼看她就要回到自己身边了,不料半路却冒出个拦路虎来,江明澈是相当得不甘心。 可骆家在江湖上是有着举重若轻的地位的,无忧门若与之为敌,将会惹来不少麻烦,这是他的私事,不该把无忧门牵扯进来。 还是先离开骆府,之后再做打算吧,反正也已经知道轻狂的落脚之处,只要日夜派人监视着,也不怕她会跑了。 想到这里,江明澈便拱手道:“那晚辈就先告辞了!” 最后看了凤轻狂一眼,才转身离去。 此时,凤轻狂总算松了一口气。 “多谢老爷子出手相救,轻狂感激不尽!” 对方摆了摆手,回到原位坐下,笑着问:“你这丫头原来不叫风轻轻,而叫凤轻狂?” 凤轻狂嘿然一笑,说:“我也是为了躲避无忧门的人,故意说了假名,并非有意欺骗您的,还望您见谅。” “这也无可厚非,我老头子不是小气之人,不至于生气的。”老爷子抿了两口茶,冲凤轻狂招招手,让她过去坐。 “你就放心在这里住下,只要是在骆家堡的地盘上,无忧门的人就不敢乱来。” 凤轻狂担忧地皱了皱秀眉,叹道:“我只怕会给您添麻烦,无忧门不是好惹的,万一江明澈失去耐心,为难骆家堡怎么办呢?” “你以为骆家堡就是好惹的?”老爷子傲然地笑了笑,一边捋着胡须,一边自信满满地说:“我老头子在江湖上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就算是无忧门的门主江京,那小子的老子,也得敬我三分呢,更何况是他?” “小丫头,你大可不必忧心,无忧门纵然势大,但还没嚣张到可以跟骆家堡做对的地步,只要老夫不点头,谁也别想带你走!” 凤轻狂看他胸有成竹,无畏无惧,当真是有十足的江湖老前辈风范,不怒而威,瞬间就安心了。 “既然老爷子这么说,那我就厚着脸皮在您这儿躲一段时间了。” 闻言,小老头有些不乐意了。 “还叫我老爷子?你都答应老夫做我的义女了,是不是该改口了?” 凤轻狂本来还觉得有些别扭,但方才老爷子那样不遗余力地维护自己,就像长辈庇护小辈一样,令她万分感恩,同时也对这老头子多生出了几分亲切感。 “是,义父,轻狂多谢义父收留!” 老爷子故意绷起的脸总算逐渐舒展了开来,然后抚了抚凤轻狂的头顶,蔼声道:“这就乖了。” 就这样,凤轻狂以骆家堡堡主义女的身份,在骆府住了下来。 突然间多了位大小姐,骆府上上下下的人都很意外且好奇,都想看看这位凤姑娘究竟长得什么样,能让堡主这般喜爱。 于是,常常有人特意去凤轻狂居住的院子那边偷偷看她,尤其是那些个年纪跟她差不多大的小丫鬟们,好奇心重得很。 凤轻狂也不遮着掩着,每次发现有人偷看自己,就大大方方地走过去,主动与她们聊天说笑,十分平易近人,没两天就跟下人们混熟了。 几天下来,几乎所有人都对这位凤姑娘喜欢得不得了,只有少数人除外——骆府的总管万邺,还有几个与他亲近的人。 万邺是骆府的总管,府中的大小事务,都由他来掌管,同时也是骆老爷子最信任的人,不单是骆府,整个骆家堡其实也相当于是他在打理。 老爷子年纪大了,又没有儿女可以继承家业,所以就培养了万邺等人,打算将来挑选一个,作为骆家堡的掌门人。 第二百三十九章 选你为接班人 万邺无疑是其中最出色的那个,老爷子也最器重他,平时除了大事上会过问一下,其余的事情都交给万邺全权处理。 因此,这么多年来,万邺已经成为骆家堡很多人心目中未来的堡主。 久而久之,万邺自己也把自己当作少堡主了,理所当然认为,只要老爷子一过世,他就会继承一切。 然而,就在这时候,老爷子竟然收了一个义女,还为她跟无忧门做对,尽管没有明说,可万邺就感受到了威胁。 他担心凤轻狂的出现会改变自己在骆家堡的地位,准确来说,是改变他在老爷子心里的地位。 因此,每次见到凤轻狂时,都是一脸冷漠,充满敌意的样子。 因为江明澈和他的手下还在严州城,凤轻狂不能外出,所以每天的活动范围就是骆府。 天天待在这里,难免会有些无聊,横竖闲来无事,她便干脆去陪老爷子说话解闷。 这天早上,凤轻狂起来时,太阳已经升起了,她吃了些早点,便如往常一样,又往老爷子那边去。 可惜今天运气不太好,走到半路时,就与万邺碰了个正着。 凤轻狂其实隐约察觉得到万邺的心思,知道他不喜欢自己,是以一直有故意躲着他,好几次见了这人都立刻绕道走。 但方才走了会儿神,等反应过来时,对方已经走过来了,想躲已是来不及,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往前。 “万总管,早上好!” “凤姑娘早。”万邺微微颔首,面无表情地看着凤轻狂,“你这是要去见堡主?” “是啊,反正闲着没什么事做,过去跟他说说话,打发打发时间。”凤轻狂敷衍着回答了一句,急着要走。 “我不耽搁你了,先行一步。” 然而,身后的人却突然将她叫住:“凤姑娘且慢!” 凤轻狂几不可见地蹙起蛾眉,扯开嘴角,回头问:“万总管还有事吗?” “在下有个问题想问姑娘。”万邺缓步走过来,眸色比方才深了几分,薄唇微微勾起,笑意似有若无。 “你为什么要故意躲着我?” “呃,有,有吗?”凤轻狂装傻充愣,做茫然脸,“你误会了吧?我没有躲你啊!” “你有。”万邺定定地盯着她,眼神依旧冰冷,语气充满肯定。 “好几次你见了我就绕道走,我都看见了。” 这下子,凤轻狂囧了,心想,这家伙眼太尖了吧? 还有,既然他知道她是有意躲着他,又何必当面戳穿?这不是故意要她难堪么?这人真是…… “好吧,既然你都看见了,我也就没必要再否认,不错,我确实每次故意躲着你的。” “为什么?” 万邺脱口问道,眼神变得如利刃般锋利,仿佛要面前的人刺穿,令凤轻狂很不舒服。 “我这个人很有自知之明的,万总管对我有敌意,肯定也不愿意见到我,那我就躲远一点咯,以免碍你的眼嘛,我本就是寄人篱下,这点自觉性还是要有的,你说是不是?” 凤轻狂把一番话说得这么坦白,倒叫万邺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应了。 正当他思索着话语时,凤轻狂突然问:“话说回来,我到底哪里开罪了万总管你,让你对我成见这么深?每次你看我的时候,都好像我欠了你一大笔钱似的。” “我……”这句形容让万邺语塞,他停顿了一会儿才回答道:“说实话,我怀疑你混进骆府,居心不良,因此自然而然,我对你的态度就不那么好了。” “我居心不良?”凤轻狂觉得自己受到了冒犯,很是恼火,“我哪里居心不良了?你给我说清楚!” 万邺冷冷地笑了一声,说:“你隐瞒了太多的事情,比如你的身份,还有你跟无忧门少主江明澈的关系等等,由不得我不怀疑,骆家堡是江湖上的大门派,有可图的东西很多,身为骆府总管,代理门中所有事务,我必须要小心谨慎。” 凤轻狂冷下脸来,怒问:“这么说来,你已经调查过我了?” “是,你来严州城之前的事,我都调查清楚了,”万邺也很坦诚,“令我相当迷惑的就是,一个堂堂的国公府千金,为什么不好好待在繁华的京城,非要跋山涉水,往穷乡僻壤走,跟江湖中人混迹在一处?” “这与你无关。”凤轻狂气愤地瞪了他一眼,直接拂袖而去。 这人真是个神经病,居然说她居心不良?骆家堡再怎么风光,也不过是个江湖门派而已,有什么利益可图的? 凤轻狂气呼呼地走了一路,直到骆老爷子的院子门口才舒缓神色,整好仪态,缓步走进。 老爷子此时又坐在石桌旁自己跟自己对弈,眉头紧锁着,看来已经沉思良久了。 凤轻狂并不准备过去打搅,而是打算在附近找个地方先坐一下,不料老爷子早已听到她的脚步声,并抬头看了过来。 “丫头,坐到这边来吧。” “义父似乎很喜欢下棋?您的棋艺一定很高明吧?”凤轻狂低头扫了一眼桌上的棋局,微笑着问。 “闲来无事,下下棋打发时间罢了,哪儿谈得上高明?” 老爷子摆摆手说,随即把手里的棋子扔回玉盒之中。 “你会下棋吗?不如咱们俩过过招?” 凤轻狂摇摇头,拒绝道:“还是不要了,我的棋艺太烂了,您到时候肯定会觉得赢得没有成就感。” 说到这里,她倒是想起一个人来,他也喜欢在闲暇时自己跟自己下棋。 “对了,你来得正好,我有件事要跟你说。”老爷子说。 “什么事?” “我想把骆家堡堡主的位子传给你。” 凤轻狂以为自己听错了,看着老爷子半天都缓不过神来。 “您说什么?让我当堡主?您肯定不是认真的吧?” 然而老爷子此时此刻的神情比以往任何时候都严肃,看不见任何一丝开玩笑的意思。 “当然是认真的,老夫我是喜欢说笑,但在关乎骆家堡的大事上面,可从来不开玩笑。” 凤轻狂有些慌了,这也太突然了,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好吗? “这个,我,我才来骆府不到半个月啊,怎么能当骆家堡的堡主呢?我肯定无法胜任的,您还是另择人选吧。” “对了,我看那个万总管满靠谱的,由他掌管骆家堡是再合适不过了,我不行的!” 说完,凤轻狂豁然开朗,大概明白了万邺不喜欢自己的缘故,莫非他早就猜到老爷子会让她继承堡主之位,所以把她当成敌人了? 这可不太妙啊,要是她真做了堡主,那姓万的还不恨死她? “我又不是让你现在就坐上这个位子,慌什么?” 老爷子叹了一口气,抬头望着天空,“我老了,说不定什么就会死,很多事已经管不了了,早就该选定下一任堡主的人选,可惜我没有儿女,这才耽搁到现在。” “万邺确实很不错,但他这个人野心太大,性情多变,我虽然器重他,却从不认为他是接班人的好人选,否则也不会等到今天都不传位给他。” “这几年我一直在找寻可以传位的人,可始终也没找到满意的,直到我看见你。” “我?”凤轻狂很吃惊,甚至怀疑老爷子是不是糊涂了,“我不会武功,又无才学,甚至都不是江湖中人,你怎么会认为我合适呢?” 老爷子笑道:“你是我的义女,你不适合还有谁适合?” “可是我……” 凤轻狂此时心里那个无奈啊,简直恨不得去撞墙,她就只是想在这里住一阵子,好躲开江明澈而已,可没想过要把这么重的责任揽上身呢。 “我不想……接管骆家堡,义父,您就饶了我吧,我真的不是那块料,我什么也不会啊。” 老爷子并不把她的拒绝放在心上,“你不会的,我都可以教你,等你把该学的都学会了,再继任堡主之位不迟。” “可是……”凤轻狂心急火燎地想借口,“是了,我不会武功啊,骆家堡可是江湖门派,选一个不会武功的人当掌门人,传出去会被同道嘲笑的吧?” “谁说堡主必须会武功了?我骆家堡的人又不是要去争夺武林第一,只要能在江湖自立就足够了。” “但……” 老爷子抬手皱眉道:“打住打住!丫头,你说来说去就是不肯听从我的安排了?” 凤轻狂沉默着点点头,她当然不想当什么堡主了,要是答应了,将来要管的事情就多了,哪儿还有时间去浪迹天涯? 况且,她也不想跟这些江湖门派扯上太多关系。 老爷子也不着急,哼道:“那你之前还答应了我两个条件呢,想食言啊?” “啊?”凤轻狂倒是把这茬给忘了,“您的第二个条件,不会就是要我做骆家堡的堡主吧?” “正是,除了这件事,老夫也没什么需要你去做的了。”老爷子苦着脸,又摇头又叹气。 “我一大把年纪了,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一件事,你要是不答应,将来我就是到了地底下,只怕也是不能瞑目的。” 第二百四十章 劳累过度 死也不能瞑目?这也太夸张了吧?这老爷子真是个戏精。 凤轻狂默默地吐槽了一把,纵然心里不愿意,可总也不好再直接推拒。 “我可以尽几所能,在这儿的这段时间协助您老人家管理骆家堡,但是能不能不做堡主呢?” “怎么,做骆家堡的堡主让你有失身份吗,你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推辞?” 老爷子又变了一副嘴脸,面上笼罩了一层愠怒,“哦,老头子明白了,你是堂堂国公府千金,不能跟我们这种江湖人牵扯在一起,是不是?” “我不是这个意思,”凤轻狂连忙解释,“我是觉得自己才到骆府没几天,骆家堡上下的人肯定不会认可我,到时候说不定会引起大家的不服,让骆家堡人心不安。” 老爷子哼道:“你既是我选定的人,有谁敢不服,我就修理他!” “这……” 凤轻狂还要找借口拒绝,却立刻被老爷子打断话头:“好了,就一句话,你答不答应吧?” 看这架势,要是自己不答应,恐怕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凤轻狂考虑到离开骆府就会被江明澈抓住的后果,只能硬着头皮点头。 “我听您的。” “这就对了嘛。”老爷子满意地颔首,捋着胡须笑了。 第二天,凤轻狂被定为未来堡主的消息就传了下去,引起整个骆家堡的人热议。 正如凤轻狂所担心的那样,她虽然是老爷子亲自定下的接班人,可在骆家堡全然没有根基,大家对于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接班人都很不支持,甚至有些人看轻她,认为她非但不能胜任堡主之位,而且连入骆家堡的资格没有,因为她不会武功,毫无能力。 尤其是那些跟万邺关系好的人,消息传开后,每每见到凤轻狂就会翻白眼,故意说些难听的话让她听见,明目张胆地表达对她的不满。 对此,凤轻狂本人并不在意。 既然已经答应老爷子留下来掌管骆家堡,凤轻狂便决定尽心尽力做事,尽管她并没有打算长久地留在骆府,但在这儿一天,就该尽好这一天的责任,至少别让老人家不高兴。 于是乎,她很听话地开始了解骆家堡这个门派,并学习如何去打理内部事务,而作为整个骆家堡能力最突出的人,万邺自然而然担任起了教导和培训凤轻狂的职责。 尽管万邺心不甘情不愿,但也不能违抗老爷子的命令,只有每天跟在凤轻狂身边,不愉快地跟她相处着。 凤轻狂每回见到万邺这张冰山脸就头疼,相处几天下来,真是倍感压抑。 “我说,万总管啊,我不就是抢了你一个骆家堡的继承人位置吗?你何至于这样绷着脸?我又不是故意的,这都是义父的安排,我推脱了好几次呢,真的!” 万邺冷眼瞥了她一下,沉默着不说话,依旧是一副“你欠我钱”的模样。 “既然你我都这么不愿意见到彼此,还何苦在这里为难自己?你快去忙你自己的事吧,我不用你管了,以后也别再来见我,老爷子那里我会去说的。” 凤轻狂心想,惹不起还躲不起吗,眼不见就心不烦了。 不料万邺却说:“堡主命我一个月内教会你打理骆府的所有事务,一个月后他会亲自拷问你的,若到时你达不到要求,不只你要受罚,我也要跟着倒霉,所以,纵然你再不愿意跟我呆在一起,也必须要忍耐完这段时间。” 闻言,凤轻狂的头更疼了。 “只要你能忍得了,我倒也没什么。” 随着日复一日的学习和历练,凤轻狂对骆家堡的一切都逐渐上手,终于在三个月后完全接手了万邺手里的事务,而她出色的表现也使她慢慢得到了门中众人的认可。 冬去春来,夏尽秋至,眨眼一年过去。 京城,皇宫。 夜深人静时,御书房的灯还亮着,登基已经一年多的年轻皇帝慕连城还伏案在处理政务。 这一年来,他每天都像这样做事到很晚,只睡两三个时辰,几乎没有停歇过,似乎永远有用不完的精力似的。 身边的人担心他的身体状况,但都不敢劝说,唯有李茧有时候斗着胆子说两句,结果不是被骂就是被无视,就连慕紫颜特意进宫来劝他,也毫无作用。 时间一长,慕连城失眠问题越来越严重,加上那次被明净下药,伤了身子,身体已大不如前,可饶是如此,他依然不肯听劝,夜以继日地做着繁重的工作。 慕紫颜等人看在眼里,却只能急在心头。 “皇上,夜色已深,快到子时了,您还是先回宫歇着吧,剩下的折子明日再看也不迟。”李茧小心翼翼地劝道。 慕连城放下奏章,揉了揉眉间穴位,睁开眼又继续做事,全然没有把李茧的话听进去。 “重新再泡一壶茶来。” 李茧见状,也不敢再多言,叹着气退了出去。 这一等又是将近一个时辰过去。 待慕连城把案上的奏折全部看完时,子时早已过半,放下笔他才觉得疲惫了,往椅背靠去,抬眸看向窗户,望着外面苍茫的夜色发呆。 过了好一会儿,才把宫人喊进来。 “皇上,是否要摆驾回宫了?”李茧弓着身子询问。 慕连城累得连话都懒得说了,只点了点头,用手撑着桌面站了起来。 但可能因为坐了太久,又起得太快,一阵晕眩猛然间袭来,慕连城扶着脑袋,不禁踉跄了两下,差点又跌坐回去。 李茧连忙快步上前搀扶:“皇上?你还好吗?是否要传医官?” “不必了,回宫。”慕连城摆摆手,推开李茧,准备往外走。 不料,没走两步就又感到一阵更加强烈的晕眩,直接两眼一黑,倒了下去。 “皇上!皇上!” 李茧吓得大叫几声,赶紧送慕连城回寝宫,并让人去传太医。 为免引起朝堂动荡,李茧把皇帝累得昏倒的消息压了下来,除了寝宫里贴身照顾的几个宫人之外,基本上没人知晓。 不过,私下里他却派人出宫去通知了一个人——五公主慕紫颜。 慕紫颜得到消息后,立刻心急火燎地进了宫。 赶到寝宫的时候,慕连城躺在床榻上睡得正熟。 “李公公,皇上的情况怎么样?怎么会突然晕倒?” “太医说,是劳累过度导致昏厥的,”李茧面色凝重地答道,“休息两天也就好了,倒也没有太大的问题,但是老奴担心,皇上长此以往,龙体终归是承受不住的,所以想请您劝劝他。” 慕紫颜叹了一口气,蹙眉道:“我要是能劝得住,皇上今天也就不会劳累到昏倒了,这世上能劝得了他的人,一个已经不再人世,而另外一个去了远方,唉……” 不在人世的是先皇后,这李茧知道,但另一个去了远方的,是指谁? “不管怎么样,公主是皇上最亲的人了,您说话皇上多少还是会听的,等他醒来,您一定要再好好劝劝才是。” 慕紫颜无奈地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你们都先下去吧,我进去守皇上一会儿。” 寝殿内的宫人都退了出去,一下变得十分安静,慕紫颜缓步走到床边,看着灯火下兄长憔悴苍白的面容,心情越来越沉重。 第二天,慕连城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了。 “二哥,你醒了?感觉如何?”慕紫颜连忙过去扶他坐起身。 慕连城还有些迷糊,困惑地看了她一眼,揉着昏昏沉沉的脑袋问:“你怎么在这儿?我这是怎么了?” “还说呢,昨天夜里你累得昏倒了,把大伙吓得够呛,外面的宫人们一整晚都处在惶恐之中,怎么这会儿自己竟不记得了?” “昏倒了?”慕连城努力回想了一下,这才记起昏迷之前的事情,不由地懊恼抱怨道:“这身子骨竟这般不中用。” 慕紫颜无奈道:“像你这样不知保重自己,就是铁打的身体也会垮的,更何况你一年前还被下药,伤了身体?二哥,我求你了,好好修养一阵子,别再没日没夜地忙活了,好不好?你要是有个好歹,我……” 说到这里,眼眶一红,哽咽了。 慕连城知她担心自己,心里有些愧疚,忙安慰道:“别胡思乱想,我不过是睡了一觉而已,没事的,以后我会注意的了,不要担心。” “你真的会吗?”慕紫颜显然并不相信他的话,“每次我劝你多休息,你都会点着头答应,可事实是,你压根就没把我的话听进去,之后依旧故我,从一年前登基开始,你就变了。” “有吗?我怎么没觉得自己变了?”慕连城好笑地摇了摇头,他的脾气是有些多变,但骨子里还是原来的那个人,况且在妹妹面前,他一直是性情很温和的,怎会变? 慕紫颜说:“有,你变得对比以前更冷漠了,甚至对自己更残忍了,从前你纵然再忙碌,也还知道照顾自己,但现在……你仿佛压根就在意身体状况,就好像,好像对未来没有期盼,生死都无所谓了一样。” 第二百四十一章 玉佩 见慕连城并没有什么反应,慕紫颜又继续说:“二哥,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身为大燕的皇帝,你必须要保重身体,为了国家和百姓,你是不能有事的!” “即使轻狂姐姐已经不在你身边,你很伤心,但你也不能如此消极度日啊,你……” “我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和责任,不用你来提醒!”慕连城打断慕紫颜的话,脸色沉了下来,整个人都被一层寒气笼罩着。 慕紫颜知道是因为自己提起凤轻狂,戳到了他的痛处,于是赶忙结束这个话题。 “是我多嘴了,对不起。” 慕连城听她语气中带着委屈,心头一软,又生惭愧。 “是我对不住你才对,作为兄长,本该是我照顾你,如今却总让你为我操心,我这个二哥实在是做得不够称职。” “二哥……”慕紫颜本来就挺伤感的,听他这么一说,鼻子一下子就酸了。 “好了,放心吧,这次我一定记住你的话,好好休养,保重身体。”慕连城拍拍她的手背,柔声予以安慰。 慕紫颜点头道:“你可要说话算话,君无戏言呢!” “当然。” 两人说着笑,冷凝的气氛逐渐消散,慕连城转头望了一眼窗外,顿时一惊:“都这么晚了?早朝要迟到了,你怎么不早些叫醒我?” 说着就要下床。 慕紫颜连忙拉住他,“你还生着病呢,太医说了,必须卧床静养两天,哪里也不准去,快躺回去!” “不行,早朝是不能不去的。”慕连城自从登基以来,还从未罢过朝,今天也不愿意例外,不顾慕紫颜的阻拦,愣是下了床,准备叫人进来服侍穿衣。 慕紫颜又急又气,皱紧眉头道:“方才不是才答应过要好好休息的吗?怎么转眼就忘了?说不算话……” 见她气鼓鼓的模样,慕连城也不想再让她继续担心,只好改变主意,乖乖地躺了回去。 “今天不去上朝,就一直躺在这里,这样总行了吧?” “这样才对。”慕紫颜这才喜笑颜开。 随即,吩咐宫人把药和膳食端上来,直到监督慕连城喝了药,乖顺地躺下休息,这才放心离去。 走到寝宫门口外不远处时,正好碰上行色匆匆的大游。 “参见五公主!” “你走得这么急,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慕紫颜好奇地问。 大游犹豫须臾,答道:“属下是听闻皇上龙体违和,心里担忧,故而走得急了些,公主想必是刚看望完皇上吧?不知道皇上现在情况如何了?” 慕紫颜看出他有事隐瞒,但不论是国家大事,还是宫中之事,她都不方便过问,也就不打算戳穿,微笑着说:“已经好多了,不过太医说,皇上这两天需要好好休息,不宜操劳,有什么事禀报给他知晓就是了,尽量别让他过问太多。” “公主说得是,属下记住了。”大游点头应过,行过礼就往寝宫里了。 “对了!” 要进门时,慕紫颜忽然又返了回来,叫住他问:“你们有凤三姑娘的消息没有?” 大游顿住脚,摇了摇头:“没有。” “皇上没让你们去追查她的下落?”慕紫颜不太相信,以她对自家二哥的了解,即使真的被凤姐姐伤透了心,只要心还没死,就一定会暗中追踪她的踪迹,不可能不闻不问。 “那倒是有,只不过,我们的人在一年前就把凤三姑娘给跟丢了,之后便再无她的音信,现在她身在何方,恐怕没人知道了。” 慕紫颜本来还有点责怪凤轻狂让哥哥伤心,可此时听说她失去了踪迹,又忍不住为之担忧起来,她一个女儿家在外面,万一碰上坏人,如何应付得了? 到了今天,她依旧想不通,为什么凤姐姐要离家出走,难道京城不好么?二哥不好么? “你们现在还在继续找么?” 大游颔首答道:“在找,只是找到可能性恐怕不大了。” “好吧……” 慕紫颜伤感地点了点头,又说:“如果你们有三姑娘的消息,记得来通知我一声。 大游犹疑了一瞬,点头应诺。 寝殿这边,慕连城虽然人躺在床上,可脑子没有停止思索,总还念着昨天没有处理完的事务,又担心今天北方会不会有新的灾情送来,躺了半天压根就睡不着。 正当要起身的时候,外面就传来李茧的通报声:“启禀皇上,游统领在殿外求见!” 慕连城即位之后,就把之前的禁军统领调去军营了,把大游封为了禁卫军统领,由他全权负责护卫皇宫,而二游则依然在外奔波,负责情报的收集和执行秘密任务。 “让他进来吧!” 大游走进内殿时,慕连城已经披上外衣,坐到桌边来了。 “皇上,属下有要事禀报。” “何事?” 这一年多来,大游这个统领当得十分称职,基本上不曾出过什么差错,因此向来都是镇定自若,像今日神色如此凝重,着实是少见,慕连城立即就猜到肯定是发生了不同寻常的事。 “昨天夜里,有人闯进了皇宫。”说话时,大游满心都是羞愧,头颅也跟着低了下去。 “哦?”慕连城倒没有多震惊,只稍微挑起眉头,问:“抓住了没有?知不知道是什么人?” 大游答道:“幸而及时发现并抓捕,成功把人捉住了,不过,他并不肯交代身份,只声称是来偷东西的,这是侍卫从他身上搜出来的,皇上请过目!” 说罢,把一枚晶莹剔透的白玉佩递了过去。 慕连城搁下茶杯,优雅地伸出手,将玉佩接过来细看。 这玉佩初看并没有什么特别,也不算十足名贵,但当慕连城翻过另一面看时,视线在触碰到上面的图案和刮痕时,手猛地一抖,骤然变了脸色。 只见白玉上刻着两朵梅花,右下角还有一个很小的“狂”字,他曾见凤轻狂戴过,对上面的一道划痕记得很清楚。 玉佩必定是凤轻狂的,只是为何会在一个小偷身上? “那人在哪里?立刻带来见朕!” 大游并不知其中缘故,还记着在寝宫门口时五公主的叮嘱,于是劝说道:“皇上,您的身体还没好,不宜……” “朕说把人带来,没听见吗?” 此时此刻的慕连城只想着打探凤轻狂的下落,恨不得立刻见到那人问个清楚,自然半刻也不想耽搁,急得什么也顾不上了。 大游觉出事情不对,不敢再耽误,连忙转身去了。 慕连城握着冰凉的玉佩,心里百感交集,手依然无法控制地有些颤抖。 比起想知道凤轻狂的下落,此时他更想确定她是否安好。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后,大游带着那盗贼返回寝殿,把人扔在地上摁住。 这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短小精悍,脸上有两撇小胡子,黑黝黝的眼珠子乱转着,一边反抗一边朝坐在上首的慕连城看去。 大游怒道:“老实点儿,皇上面前不得放肆,否则打断你的腿!” 小胡子并未被他吓唬到,兀自一个劲地大喊大叫着:“你先放开我啊,要被你拧死了!” “你……” 这时,慕连城冲大游摆了摆手,示意他将人松绑。 大游知道这人轻功虽好,武功却平平,横竖有自己在旁边,倘若他敢对皇上不利,完全可以及时制止,因此便松了手。 双手得了自由后,小胡子甩了甩手臂,嘴里叽里咕噜,妞妞脖子伸伸腰准备站起来。 不料才起身,可怜的膝盖窝就遭到一脚重踹,“咚”的一声又跪了回去。 头顶传来大游警告的声音:“不想断腿就老实跪着!” 小胡子怒了,当即破口大骂:“皇上还在呢,难道你说了算不成?” “闹够了么?” 慕连城终于开口,虽然语气平缓,听不出喜怒,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但对上从他幽深的眸子里释放出来的那一丝冷芒时,小胡子瞬间就蔫了。 “皇上饶命!” “这么快就求饶?”慕连城盯着他,嘴角露出一丝戏谑,“偷东西都偷到皇宫来了,朕还以为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呢。” 闻言,小胡子的小心脏抖了抖。 “小人也是生活所迫,偷点东西拿去卖,用来养家糊口而已,本来是想着试试,没想到真就侥幸混进了皇宫。” 慕连城似笑非笑地问:“真只是为了偷东西吗?你不是想刺杀朕?” “小人不敢,小人就是真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啊!”小胡子连忙磕头辩解,真是怂得飞快,“我真的只是想偷几样宝贝,万万不敢行刺皇上,请皇上明鉴!” 就他这点胆量,慕连城相信他确实不敢干行刺之事,只是先给个下马威而已。 “每个闯进皇宫来历不明的人,都是要处死的,就算你不是来刺杀朕,下场也一样。” 小胡子吓得脸色煞白,伏在地上哆嗦个不停。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慕连城瞟了他一眼,说:“想活命也行,但你必须如实回答接下来朕问你的每一个问题,若有半个字撒谎,朕立刻就砍了你的脑袋!” 第二百四十二章 偷进皇宫的贼 “是,是,小人一定老实作答。”小胡子稍微挺起身,顺手抹了一把汗。 “你是什么人?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 “小人名叫王虎,从严州城来,在江湖上坑蒙拐骗偷,混口饭吃。” 一旁的大游抽了抽嘴角,心里别提多嫌弃了,这厮倒还真是挺坦诚的。 慕连城拿出玉佩,又问:“这块玉佩,是你从哪里偷来的?” 小胡子抬头看去,目光微微一闪,支支吾吾地答道:“这,这是……小人也记不清了,只记得是在严州的时候,在一个富户家里拿的。” “看来,你并没有很强烈的求生欲啊,”慕连城叹息着摇摇头,挥手说:“来人,拉下去砍了!” 在大游动手前,小胡子往前爬了两步,赶忙改口:“我记错了,玉佩不是富户家里的,是从一个姑娘那里偷的!” “那姑娘叫什么名字?”慕连城问出口的同时,握着玉佩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紧了些。 小胡子又犹豫了一下,然后摇着头准备答话,却在开口前被慕连城抢先道:“你最好想清楚了再讲,要是再敢说假话,朕就不会再给机会了。” 有了这句警告,小胡子把原来准备要说的话咽回了肚子里,乖乖地说出实话。 “小人不清楚她的名是什么,只知道她姓凤。” 果然是凤轻狂! 慕连城立即又问:“你什么时候把玉佩偷到手的,她现在又在何处?” “两个月前,她,她在……”小胡子依旧有些不愿往下说,迟疑了半天才说:“她就在严州城内,目前住在骆府。” “也就是说,她的处境是安全的了?”这是慕连城最关心的一点。 小胡子点点头。 慕连城总算彻底松了一口气。 “你说的骆府又是什么地方?” “是骆家堡的别庄。” “骆家堡?”慕连城迷惑了,这听起来像是某个江湖门派呢,凤轻狂不是离开无忧门了吗,怎么又跟别的江湖门派扯上关系了? “她在骆家堡做什么?” 小胡子又答:“凤姑娘是堡主的义女,算是骆家堡的少主了,等老堡主过世后,现在虽然还没成为新一任堡主,但门中大小事务,基本上都是她在打理。” 慕连城愕然,那丫头口口声声喊着要追寻自由,好容易想方设法地离开了京城,转头却又去当了什么少主?这就是她要的自由么? “你也是骆家堡的人吧?” “正是。” “那么,想必对骆家堡很了解了,这门派是做什么的?” 小胡子为难地回答道:“算是一个盗窃团伙,有时也接行刺和护送任务,不过,凤姑娘来了之后,就不再接手行刺了,把收入渠道改成了收集情报换取金钱。” 这虽然听着荒唐,但很符合凤轻狂的行事作风,是以,慕连城相信事实确实就是如此。 “暂时没什么好问的了,把人带下去吧。” 慕连城把玉佩收好,起身进了内殿。 大游把小胡子交给部下后,也跟进了内殿,小心翼翼地问道:“皇上,既然已经知道三姑娘的下落,是否要派人去……” “让秦洛带几个人去严州,不用现身见她,只需暗中监视就是。”慕连城缓慢地闭上双眼,仍旧苍白的俊脸蒙上了一层倦意。 为什么要在暗处看着,却不直接把人带回京城来? 大游实在弄不明白主子的心思,也不敢问,唯一的选择就是照他的意思做。 “是,属下告退。” 脚步声远去,寝殿里只剩下慕连城一人,周遭归于寂静。 他坐回床边,忍不住又把玉佩拿了出来,握在手心怔怔出神。 一天早上起来,凤轻狂发现自己的玉佩不见了一块,另外首饰盒里还少了几样首饰。 因为她平时会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得很好,经常佩戴的首饰放在梳妆台上,而不经常戴在身上的,则会装进木盒之中,根本不存在自己弄丢的情况。 因此立刻就怀疑是有人潜入过自己的房间。 不过,凤轻狂并不想把事情闹大,所以没有说出去,只是在暗中展开调查,不多久就得知府里还有两样价值不菲的珠宝失窃,同时有一个叫做王虎的人不见了。 很显然,是这个王虎偷了东西之后担心被发现,就畏罪跑了。 不过是几样首饰而已,凤轻狂其实并不打算小题大做去追究,但万邺知道后立刻就上报给了骆老爷子,且主张派人追捕王虎。 骆老爷子深表赞同,还象征性的批评了一下凤轻狂的知情不报,然后叫她立刻下令。 骆家堡有骆家堡的规矩,凤轻狂是清楚的,虽然她自己不怎么爱守规矩,但只要在这里一天,就得守这里的规矩一天,何况她还是公认的继承人。 在争取了一下未成功后,凤轻狂只好发出追捕令。 然而,那个王虎是骆家堡培养出来的人,自然清楚同门会怎么追踪自己,也就清楚如何反追踪了,快一个月过去了,派出去的人都迟迟没有消息送回来。 凤轻狂认为,事已至此,基本上是找不到人了。 这天清晨,还在睡梦中的凤轻狂被一阵响亮的敲门声给闹醒了。 “谁啊?一大早的,让不让人睡了?别敲了!” 外面传来侍女的声音:“姑娘,奴婢是墨菊,万总管派人来传话,请您立刻去花厅一趟呢。” “去花厅?做什么?”凤轻狂带着起床气,起身开了门,语气是相当不善,“天才刚亮呢,什么事不能等等,非要现在过去?” 万邺那厮一天不跟她做对就不舒坦是吧? “这个……”墨菊面露难色,“奴婢也不知道所为何事,只是来人说,请您务必立刻赶过去,是很重要的事。” 很重要的事? 凤轻狂倒有些好奇了,但是好奇抵不过被迫起床的恼火,依然不想去。 原本想直接无视万邺的要求,但随即想起自己是名义上的接班人,若真有什么大事发生了,却没能及时出现处理的话,难免会让人说她不负责,而且又给了万邺说教的机会。 思量片刻,凤轻狂决定还是去一趟为好。 梳洗打扮一番后,径直往花厅这边而来。 一进门,凤轻狂就看见万邺面无表情地站在大厅中央,跟前跪着一个人。 凤轻狂估摸着,又是某个犯了错的手下被拉过来受罚了,不过,这么点小事儿,需要这么劳师动众,还特地把她也叫过来,搅扰了她的好梦么? “万总管,你大清早的把我叫过来所为何事啊?” “我想让你见一个人。”万邺指了指跪在地上的人。 凤轻狂低头看过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瘦小的年轻小伙子。 “这是何人?” 万邺淡淡地答道:“他就是王虎。” “王虎?终于抓到了?东西都交还了没有?”凤轻狂装模作样地板着脸问,仍然觉得这点事情不足以毁了她的好梦。 “你玉佩还回来了,就在那边的桌上。”万邺指向身后的圆桌,“但其他的都被他换了钱用掉了。” 用掉了?那几样首饰好歹也值几百两好不好?加上还有府里的两件珠宝,一千两都有了,一个月就给用光了?这是哪里来的败家子? 凤轻狂震惊了一把之后,默默地把玉佩拿了回来。 这是她,确切地来说是原主从小戴在身上的玉佩,当年林忆棠离开时留下的,原主很珍视,但她从知道当年真相,对林忆棠失望之后,就没再系身上,放了起来。 虽然丢了她也不在乎,但既然送回来了,那就保管好吧。 万邺又说:“按照骆家堡的规矩,但凡盗取门中财宝的叛逃者,抓回来之后都要打断手脚,逐出师门!姑娘是少主,堡主不在,这个命令就由你来下吧。” 凤轻狂一愣,凭什么要她来做这个恶人? 还没说话呢,王虎就嚷嚷起来了:“我确实坏了规矩,但我并不被抓回来的,而是主动回来自首的,于情于理,也该对我网开一面吧?” 他大概是知道万邺为人古板,冷酷无情,怎么求也是徒劳,于是赶紧转向凤轻狂求情。 “凤姑娘,看在我把你的玉佩送还了的份上,你就饶了我这次吧!” 凤轻狂冷哼一声,说:“我的首饰还被你当了呢,让我损失这么惨重,还想我饶了你?” 她其实也觉得手脚都打断有点残忍了,想着还是从轻发落比较好,只是嘴上不饶人罢了。 “姑娘难道就不想知道我此次去了哪里,又见到了什么人,听到什么消息吗?”王虎突然两眼亮晶晶地看着凤轻狂问。 凤轻狂觉得好笑:“我还真就不在乎了。” “我去了京城!” 听到“京城”两个字,凤轻狂的目光闪了一闪,两道秀眉不由自主地蹙了起来。 “哦?你在京城见了什么人?又听到什么消息?” 王虎看她有了兴趣,嘴角一勾,答道:“我潜入了皇宫,还见了皇上。” “见了皇上?”凤轻狂猛地回过身去,双眼蓦地瞠大,流出欣喜的光彩。 第二百四十三章 皇上病了 但随即她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连忙收整好表情,正色道:“那又怎么样?关我什么事?” 王虎扯开唇角,笑问:“难道姑娘不想知道皇上近况?” “我……”凤轻狂犹豫着,往万邺那边瞄去,正好碰上他充满探究的眼神,吞吐了一会儿,说:“我听听也是可以的。” “姑娘要是想知道,须得答应轻饶我才行。”王虎厚着脸皮提出条件。 凤轻狂张了张嘴,“好”字几乎就要冲口而出,但顾念到万邺这家伙在一边,又生生忍了回去。 “你当真知道皇上的消息?不是在骗我?” 王虎点头,郑重道:“当然是真的,我若撒谎,就让雷劈死!” “也用不着发这么毒的誓!”凤轻狂无语地摇了摇头,“我看你已经知错了,又是主动回来认错的,不如就……” “凤姑娘!”万邺毫无意外地跳了出来,“依在下愚见,还是公事公办比较好,否则会引起其他人不满的,对你的威信可不利。” “那不正就是你想看到的吗?”凤轻狂嘲讽道,“我这么做是在成全你,你应该支持我才对啊。” 万邺一脸不屑:“我可不是你想的那种人,公是公私是私,别混为一谈!” 凤轻狂翻了个白眼,她才不管什么公私呢,这一年来她一直到处打听慕连城的情况,可惜都没有收获,现在王虎能提供消息,她自然不能错过。 “抱歉,我没有万总管你这么公私分明,这个人我就先带走了。” “你要如何跟堡主交代?”万邺拦在门口,沉着脸问道。 凤轻狂微微一笑:“这是我的事,你无需操心。”话说完就直接带着王虎离开了花厅。 望着她远去的背影,万邺忽然怔忡着愣在原地,神情莫名地复杂起来。 把人带出来后,凤轻狂就来到了一个偏僻的小花园里,见四下无人,才继续之前的话题。 “现在可以说了吧?你究竟知道什么?” 王虎压低声音道:“我只听说皇上病了,身体日渐不好,现在正秘密遍寻郎中治病呢。” 慕连城病了? 听到这个消息,凤轻狂的心登时紧揪了一下,才一年多的时间而已,怎么就病了? “听说?听什么人说?” “我潜入皇宫的时候,听宫人们私下议论的。”王虎很认真地在回答。 “而且后来无意间我也亲眼见到了皇上,他的气色确实很差,我还看见他在喝药呢,看上去情况不容乐观。” 凤轻狂着急了,一把拽住王虎的手臂,焦急地问:“可知道是什么病吗?是不是病得很严重?” 王虎摇头道:“具体什么病我也不清楚,我也是听宫人东一句西一句地窃窃私语,有人说皇上登基后,就每天日理万机,忙于国事,他是劳累过度导致病倒的。” “怎么会这样?”凤轻狂也知道慕连城是个工作狂,做起事来不分昼夜,可也不至于做事做到病倒吧? 那人也真是,怎么那么不知道照顾自己呢? “凤姑娘,您既然这么关心皇上,何不亲自去京城看看他呢?”王虎忽然问道。 凤轻狂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我的事用不着你来管,我还有个问题要问你呢,皇宫禁卫森严,你是怎么进去,还能全身而退的?” “还有,你既然跑了,连骆家堡派出去的人都找不到你,完全可以在外面逍遥自在,为何又要回来?” “这个……”面对凤轻狂质问的眼神,王虎一下子噎住了。 “皇宫虽然守卫森严,但我身为骆家堡的人,尽管不算武功高强,但轻功一流,全身而退的身手还是有的。” “至于回来自首,那是因为我知道骆家堡的人肯定不会放过我,我就算能逃得了一时,也逃不了一世,与其以后被抓回来受罚,倒不如干脆主动认罪。” “是吗?” 这些话听起来倒也算是合理,但凤轻狂总感觉到这个王虎说的不是真话。 不过,此刻她的注意力并不在这上面,而是满脑子都在想慕连城的情况。 “算了,你先走吧,以后安分一点,别再闹幺蛾子了。” “那堡主那里……”王虎担心凤轻狂出尔反尔,现在答应放他走,转眼又来追究罪责。 凤轻狂说:“堡主那里我会去劝说,总之我说过的,就一定会做到,你走吧。” 王虎这才连忙转身走了。 凤轻狂一个人坐在小花园里发了很久的呆,直到有人来传话,才恍然回神。 “凤姑娘,堡主喊您过去一趟。” “知道了。”凤轻狂早就猜到万邺会把她私自放走王虎的事情告诉老爷子,有了心理准备,倒也十分镇定。 来到老爷子的住院时,老爷子正在院子里打拳活动筋骨,凤轻狂不敢打搅,只在一旁默默地站着,等他一套拳打完,才从下人手里拿了脸巾,缓步走过去。 “义父。” 老爷子接过脸巾,慈祥地笑了笑,问:“丫头,你瞧着方才我那套拳打得如何?” “我看义父出拳有力,脚步稳健,一点也不像年过半百的人,倒是比年轻人更有活力呢。” 凤轻狂发挥拍马屁技能,几句话一夸,把老爷子哄得哈哈大笑。 “你这丫头可是越来越会说话了,哈哈……” “对了,听说那个偷东西的王虎回来领罪了?” 终于说到正事上来了,凤轻狂正色答道:“是啊,今天一早回来的。” “你打算怎么处置他?”老爷子挑眉问道。 凤轻狂低下头答道:“我已经擅作主张把他放了,请义父责罚。” “你来骆家堡也有一年了,应该很清楚这儿的规矩,且你又身为接班人,怎能做出包庇行为呢?你这样做,让其他人知道了,他们会怎么想?” 老爷子虽然是在批评凤轻狂,语气却很平静,一点也没有不悦的意思。 凤轻狂也不想找借口,只低头乖乖认错:“我知道自己这么做不对,对不起。” “你明知不对,却还执意要这么做,这究竟是为什么?”老爷子疑惑地看着凤轻狂问。 “我,我……”凤轻狂支吾其词,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我是觉得打断手脚,这样的惩罚太重了,王虎虽然做了错事,但并没有什么坏心,我觉得还是可以再给一次改过的机会的。” 老爷子看她眼神闪烁,甚至都不敢正眼看过来,一看就知道她是在说谎。 “听万邺说,那个王虎跟你说了些与皇帝有关的事?” 凤轻狂深知有些事是瞒不住老爷子的,思索了片刻,干脆坦诚道:“是,他那里有一些我想知道的消息,我才答应放了他,义父,我知道这次我确实公私不分了,但我……” “但你并不后悔,甚至不觉得自己错了,是不是?”老爷子已经看透了一切。 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凤轻狂索性把想说的话都说出来:“我放心不下京城那边的亲人和朋友,想回去看看,您看可以吗?” “你放不下的,是皇上?”老爷子不答反问。 凤轻狂默认。 沉吟片刻,老爷子踱步到旁边的青石桌旁坐下,边饮茶边说:“既然你已然做出决定,老夫就算不同意,只怕也留不住你了,那行吧,你就回去看看。” “这么说,您答应了?”凤轻狂很意外,她本以为要费很大一番口舌才能说服老爷子点头呢。 “我答应让你回京城,但是你也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您说。” 老爷子顿了顿,说:“你要答应我,办完事情就尽快回来,骆家堡堡主之位还等着你继任呢。” “好,我会的。” 凤轻狂欣然点头,现在最重要的是回京城去看慕连城,其他的事都可以先应承下来,至于到时候是否能回来继任堡主,她自己也说不准。 老爷子看了她一眼,又说:“无忧门的人还在严州城,你出去只怕会被他们拦截,还是要先想个办法,掩人耳目,否则你恐怕到不了京城。” 是啊,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凤轻狂一下子皱起了眉头,她躲在骆府一年,江明澈那家伙就在严州城堵了她一年,害得她几乎一次门也没敢出,实在是闷得不行。 “江明澈要是知道我要回京,肯定会阻拦我的,他手下那么多,我如何逃得过?这可如何是好?” “义父,您有什么办法吗?” “你这么聪明,会想不到办法?”老爷子微笑地看着她,一派悠然的模样。 凤轻狂倒是有个法子,就是担心老爷子不肯帮忙,遂讨好地笑了笑,道:“那就要看看义父肯不肯帮忙了。” 翌日早上,一辆马车自骆府驶出,一路往城外北郊而去,车内坐着的人正是骆老爷子,与他同行的,还有一个易容成凤轻狂的女子。 就在他们走后不久,女扮男装的凤轻狂从后门也离开了骆府,十分低调地从南城门出,一路打马南下。 凤轻狂想到办法,无非就是让骆老爷子和那女子引开无忧门的人,来一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然而,最终的结果并不尽如人意…… 第二百四十四章 要么走,要么死 凤轻狂离开严州城之后,就一直马不停蹄地赶路,只望能早一天赶到京城,去了解慕连城的情况,因为赶路太急,她基本上没怎么在客栈投宿,大多数时候都是困得不行了,就在路边歇一会儿,因此几天下来,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 这天晚上,凤轻狂正好行到林间,周遭树木茂盛,把天上的月光都遮挡了,前路漆黑一片,无法再继续前行,她便只好停了下来,找个地方休息。 吃了些干粮和水之后,眼皮就逐渐沉重,困意很快袭来,凤轻狂背靠着大树,闭上了双眼。 正迷迷糊糊的时候,忽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自不远处的树丛中传来,她猛然一睁眼,跳起身的同时,利落地拔出了腰间的短刀,紧紧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目光如利刃。 但可惜月色实在太薄了,压根看不清那边的情况,只听见脚步声缓慢地朝自己走来。 “什么人?”凤轻狂大声质问。 那人并没有回答,继续在靠近。 凤轻狂的心随着他的一步步靠近而提到了嗓子眼儿,额上也冒出一层冷汗。 “究竟是什么人鬼鬼祟祟的?有本事就光明正大地现身相见,利用昏暗光线吓唬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那人终于停住了脚,幽幽地说道:“在你眼里,我本来就不是什么英雄好汉,有什么关系?” 听到这个声音,凤轻狂的手臂颤了一颤,心非但没有安定一些,反而更加惊慌了。 “江明澈?你怎么会……” “轻狂,这几天我其实一直跟在你身后的,只是你没有发现而已,现在眼看你就要到京城的管辖范围了,我不得不出来见你。” 他一直跟在后面? 凤轻狂暗暗吃惊,这几天她光顾着赶路了,加上精神疲惫,降低了警惕性,完全就没有察觉到。 “你什么时候看穿了我的暗度陈仓之计?” 黑暗中,江明澈微微弯起了嘴角,笑道:“我从一开始就看穿了,只是为了配合你,故意让手下追着骆堡主的马车而去,我自己则尾随在你身后,直到现在才现身。” “这一年里,为了躲避我,你就没踏出过骆府半步,怎么这次就出门了呢?而且还是大摇大摆,兴师动众的?很显然,那是故意做给我看的,轻狂,你也太小看我了,我岂会连这点小伎俩都瞧不出来?” 其实凤轻狂也不是没想过会被江明澈看出来,只是她急着回京,没有心思再另想办法了,于是就那样急匆匆地跑了出来。 她把短刀收起,心里又气又恼,简直要抓狂。 “你还真就是不能放过我是吧?在这里把我拦下,究竟又想怎样?” “当然是要带你回无忧门的地盘了。”江明澈走近了一步,俯首望着凤轻狂,尽管压根看不清她的脸,还是可以想象到她此时此刻的脸色又多难看。 但他一点也不在乎,因为他依旧坚信,只要轻狂能跟自己走,自己一定可以给她幸福。 可是很显然,凤轻狂是不愿意跟他走的。 “我要去京城。” “我不会让你去的,你只能跟我走。”江明澈很霸道地说道,伸手抓住了凤轻狂的胳膊,力道越用越大,不知不觉间把凤轻狂都抓疼了。 凤轻狂最讨厌的就是江明澈用这种语气跟自己说话,当即挣开他的手,愤然重复道:“我说了,我要去京城!” “你就这么想见他?千里迢迢日夜兼程,连自己的身体都不顾了,就是为了去见慕连城一面,是不是?” 听话声,江明澈也怒了,话语里充满了醋味。 他其实从一开始就猜到了,只是不愿意面对现实而已,仔细想想,凤轻狂跟家里人关系恶劣,恐怕巴不得再也见不着呢,除了慕连城,还有谁能让她火急火燎地赶回去? 话说到这个份上,凤轻狂也懒得跟他周旋,便索性直言:“是,我回去就是为了见他,当初按照你的意思,我被迫离他而去,现在我不会再受你胁迫了,谁也阻止不了我去见他!” “你……”江明澈的心再一次被撕得粉碎。 为什么她的眼里只有慕连城?为什么他真心她就永远都看不到?难道就因为他是暗门中人,身份不如那个人显赫,所以就不配得到她的爱么? 此时的江明澈已然被嫉妒蒙了心智,完全忘了自己跟凤轻狂曾经的那些纠葛,更忘了是她离开自己的原因,只一心记恨着情敌,愤怒到青筋暴起,眼睛冒火。 “我若就是非要阻止你呢?轻狂,你知道凭你的能力,根本不可能逃出我的手心。” 凤轻狂心下一凛,不禁感到绝望。 是啊,她怎么可能对抗得了江明澈? 难道她真的最终还是要被抓回去? 不,不行! 江明澈见凤轻狂没说话,以为她是认命了,于是准备上前跟她说话,不料尚未及开口,就听到“咻”的一声,有一个什么物体抵在了左边胸膛上。 “别过来!”凤轻狂低吼道。 江明澈没有再动,却也并不害怕,反而十分从容淡定,丝毫也不因胸口的那把刀而退却。 “轻狂,你打不过我的,即使你手里有刀也一样,还是放弃吧。” 不料凤轻狂突然冷笑一声,说:“不错,我是打不过你,所以我没有想要做这种无用功。” 说罢,她便转动手腕,将短刀转向了自己的胸口。 “我杀不了你,却能杀了我自己,我早就说过,宁死也不会跟你走,与其要被你抓回去,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我还不如立刻死在这里,一了百了!” “轻狂!” 江明澈看不见凤轻狂在做什么,但是光听她的话,就足以令他心惊胆战,畏惧到极点了。 他连忙叫手下过来,燃起了火把,在灯火下终于看到了对方,却见她笔挺地站在面前,手里拿着一把短刀,抵在脖子上,满脸愤恨地瞪着他。 “江明澈,今天只有两个选择,要么你放我离开,要么我就死在你面前。” 凤轻狂也实在是没办法了,否则不至于使出这种伤不到敌人,却一个劲自损的招数来。 好在,江明澈虽然精明,却每当看到凤轻狂有危险时,都会方寸大乱。 此时他已想不到别的,只想让凤轻狂先冷静下来,于是赶紧退了几步,急声劝说道:“轻狂,你别激动,什么都好说!” “放我走!” 凤轻狂紧握着短刀,又往脖子上挪了挪,刀刃划破皮肤,一道鲜红的口子立时显现了出来。 “否则我真的会死在你面前,我不是在开玩笑。” “你,你这又是何苦?”江明澈确实是怕了,凤轻狂脖子上那道血印,深深地刺痛着他的眼睛和心。 “是你逼我的!”凤轻狂控诉着,她在赌,赌江明澈对她的感情,赌他舍不得她死。 如果江明澈真的了解她,就该知道她根本不是那种会选择自杀的人,现在做这些,只是虚张声势,在演戏而已。 而此时江明澈的表现恰恰说明了,他其实并不了解面前这个人。 两人就这样对峙着,过了好一会儿后,江明澈终于败下阵来,颓然道:“好,我放你走。” 凤轻狂暗自长吁了一口气,她还真不敢确定,对方是不是真的会吃自己这一套,好在她赌赢了。 当然,她并没有放松警惕,手上的短刀依然放在脖子上,双目紧盯着江明澈和他的两个手下,然后一步步后退,解下了绑在树上的缰绳,迅速翻身上了马。 “江明澈,放我过,也放你自己,别再跟来了!” 说罢,凤轻狂挥动马鞭,打马急奔,很快就消失在黑夜之中。 接下来她一边星夜兼程地赶路,一边保持着十二万分的警惕,看江明澈是否有再次追上来,不知是江明澈等人藏得太好,还是她能力不够,总之自从那天晚上之后,她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用了将近半个月的时间,凤轻狂终于抵达了京城。 夕阳下,她站在城门口,仰头望着城楼,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滋味,虽然才离开一年多,但不知为何,她却觉得这地方比以前陌生了不少。 天快黑了,得先找地方落脚才行。 国公府是不能回去了,凤家那些人她一个也不想见,尤其凤衡要是见到她回去,一怒之下肯定又要搬出家法来教训她,况且若回到国公府,也就等于恢复原来的身份,以后就走不成了。 她只是回来看望一下慕连城,等他安好了,还要离开的,可不能就此困在京城。 于是乎,凤轻狂在附近找了一家客店住下。 在客房里小憩了小半个时辰后,外面的天就已经黑透了,肚子也饿的咕咕叫,凤轻狂便下楼吃饭。 因为时间已是不早,大多数的客人都已经用完晚饭回房歇着了,因此楼下大堂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伙计见凤轻狂进来,热情地招呼着她来到餐桌旁落座。 “姑娘要吃点什么?” 凤轻狂虽然饿了,却并没有太大的进食欲望,因冬天天冷,人又疲惫,只想吃点热的东西暖胃。 “先来一碗鸡丝粥吧,不要太浓,偏淡偏稀一点。” 接着,她又点了一道汤和一道清炒小菜。 第二百四十五章 飞身入皇宫 伙计先去后厨报了菜,回来时端了一壶热茶,贴心地给凤轻狂倒上。 “姑娘看起来是刚从外地赶来,是来看望亲朋,还是来跑生意的?怎么孤身一人来呢?” “我家中已经没人了,这次是投奔亲戚来的,”凤轻狂随口就捏了一句谎,“第一次来京城,还有点兴奋呢。” 小伙计笑道:“原来是第一次来啊,那姑娘可要好好在京城逛一逛了,这里是整个大燕最繁华的地方,好玩的多了去了,保准你三个月都走不完!” 可不是三个月都玩不完吗?凤轻狂心说道,想当初她经常偷跑出来游逛,小半年才把这座城给逛了个大概。 “我倒是想啊,但是要逛完整个京城,那得花费多少钱呢?还是随便逛逛就好了。”凤轻狂故意装出一副很惨的模样,“唉,我家道中落,连上京的钱都是变卖了家产才筹出来的。” “我们家跟京城亲戚已经好几年不来往了,说实话,京城这么大,我连怎么去找他们的住处都不清楚,况且也不知道他们是否愿意收留我,唉……” 伙计见她一个姑娘家孤苦伶仃,无依无靠,觉得怪可怜的,不由心生同情。 “不知你的那个亲戚姓甚名谁,你有没有他们的地址?” 凤轻狂故作迷糊地摇了摇头,说:“具体的地址我没有,只曾听我爹说,表舅在一个大官府上当管家,那个大官叫什么来着?叫……对了,是姓凤的!” “姓凤?”伙计瞬间就想到了答案,“京城里姓凤的大官只有一个,那就是定国公了,如果你表舅真是国公府的管家,那你去国公府找他准没错。” “你说定国公府?”凤轻狂大睁着眼睛,表示很震惊,“那样的地方能准我一个小平民进去吗?我听说定国公是个好官,但他的几个女儿都不是善茬,尤其是三女儿凤轻狂,飞扬跋扈,心肠恶毒,最喜欢欺负老实人了,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伙计微微颔首,面色凝重道:“那位三小姐确实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恶毒跋扈也都是真的,不过其他几位小姐都是知书达礼,善良贤淑的,跟她全然不同。” 唉,这名声是挽不回来了……凤轻狂默默慨叹。 “况且你只是去找管家,又见不到她们,有什么关系?还有啊,凤三姑娘一年前就回乡下去了,现在没在京城呢,你就更不用担心了。” 凤轻狂点了点头,原来凤衡把她的失踪对外说成是去了乡下,真是一个好解释。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多了。” 顿了顿,她又问:“对了,我在来的路上,无意间听见有人在议论,说皇上病得很厉害,已经很长时间睡不了一个好觉了,现在太医院正广招天下郎中给皇上治病呢,这是真的吗?” “有这样的事?”伙计十分震惊,显然根本就没有听到过这个消息,“你听什么人说的?肯定是胡诌八道的吧?要是皇上真的病了,那京城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了,我不可能不知道的。” 凤轻狂装作无所谓的样子,笑了笑,说:“那应该是我听错了吧?又或许确实是那几个人瞎掰的,皇上康健就好。” 看来慕连城生病的事情,并没有对外说出去,应该也是怕引起天下百姓的猜测,以及那些别有居心之人的异动。 当然也还有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王虎那厮对她撒了谎。 “新皇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即位也才一年多,年岁轻轻的,怎可能就重病缠身?怕是某些居心叵测的人故意散播谣言,想动-乱-人心,以后再听见别当真就是了。” 伙计正说着,饭菜就准备好了。 用完晚饭后,凤轻狂回了客房。 原本想早点休息,明天再想办法进皇宫,但她满脑子都是慕连城重病在床的场景,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半天也无法安心入睡,她倒是更加希望王虎骗了她,慕连城根本没事。 可惜事实往往不会朝着自己所期望的方向发展。 想了很久很久,直到眼皮实在沉得撑不起来了,凤轻狂才沉沉地睡过去。 第二天,凤轻狂又外出打听了些跟皇上有关的事,但并没有人提起皇上生病的话题,这本应该是好事,但不知为何却让她更加担忧。 又到了晚上,夜深人静时,凤轻狂换上夜行衣,悄无声息地离开客栈,往皇宫而去。 白天的时候她就来探过路了,发现南阳门的守卫相对松懈一些,所以她猜想从南阳门进会容易一些。 事实证明,确实如此。 凤轻狂打从躲过了守门的侍卫,进到宫门开始,就一路通行无阻,没有遇到任何阻碍,顺利得连她自己都有点不敢相信了。 不过,她急着去见慕连城,是以并没有多想,只寻着中宫的方向走去。 凤轻狂来过皇宫很多次,也曾在后宫住过,所以对这里的环境和地形还算熟悉,不过因为是晚上,方向感多少回受影响,还是花了快两个时辰才准确地找到路。 只是刚潜入中宫,凤轻狂就发现一个问题,慕连城的寝宫在哪里? 中宫殿宇众多,哪一座都是富丽堂皇的,都可做皇帝的寝宫,她总不能一座一座地去找吧?那找到明天晚上都不一定找得完。 正当烦恼的时候,忽然听见一串脚步声渐渐靠近。 凤轻狂连忙跳到路边的花圃里,蹲下藏了起来。 不一会儿,就听得一道公鸭嗓说:“别磨磨蹭蹭的了,皇上还等着呢,要是去晚了,惹得皇上龙颜大怒,你们一个个的都得挨板子!” 听到“皇上”两个字,凤轻狂立刻来了精神,小心的拨开面前的树枝,往外面看。 此时经过的,正是一队宫人,个个行色匆匆,手里捧着碗罐锅等,像是正赶着拿什么东西给皇上吃。 难道是药么?凤轻狂立刻想到慕连城失眠已久的问题。 但是,药也不用喝这么多吧? 不过,都这个时间了,慕连城还没睡着,看来失眠问题已经相当严重,确实应该多吃点药。 紧接着,听见一小太监低声道:“公公,您说皇上每天都喝这么多安神助眠的药,怎么丝毫不见好呢?是不是太医院那帮人开的药不行?” 那公公往他头上敲了一记,低斥道:“做好分内事就是了,要你多嘴?赶紧的,都快点走,别磨蹭!” 宫人们纷纷加快脚步,紧跟在领头公公身后。 既然这些人是去见慕连城的,那就只管跟着他们就是了。 凤轻狂于是连忙爬出花圃,蹑手蹑脚地跟了过去。 一路穿过两个小花园,再拐了不知多少个弯,跨过多少道宫门,最终在清极殿外停了下来。 凤轻狂躲在树后面,望着灯火通明的寝殿,心情不由自主地激动起来。 原来这就是慕连城现在住的地方? “孙公公,你总算来了。”迎出来的人是李茧,他此刻是一脸焦急。 孙公公惶恐道:“李公公,皇上是不是发火了?你也知道这些药在熬制过程中要十分注意火候,半点都马虎不得,熬制时间太短了药效不好,所以耽搁了,这也不能怪我啊!” 李茧叹气摇头:“皇上要是发火了,我倒也不那么担心,现在的问题在于,他根本没有想入眠的意思,还在埋头批奏折呢,精神好得很,你说这样下去怎么得了?” “啊?那他该不会又不愿意喝药吧?昨儿晚上那安神药就被他给摔了,咱们在火炉前蹲了几个时辰才熬好的,唉……” “皇上近来脾气越来越暴躁了,不吃饭也不喝药,没人劝得了,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两人说着说着,就唉声叹气起来。 他们那浓浓的无奈情绪,都蔓延到凤轻狂这边了。 原来慕连城有了失眠的问题还不肯治疗,一点也不知道保重身体,难怪会生病了。 这人怎么跟个孩子一样呢? “先把药端进去吧,兴许皇上今晚会愿意喝也不一定。” 李茧说着,就带领孙公公等人进了内殿。 凤轻狂躲在外面,也不知里头情形如何,不禁等得着急了。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后,宫人们又退了出来,听得李茧说道:“皇上总算是把药全部喝完了,这还是头一回,希望这药真的有用,能让他睡个好觉。” 孙公公说:“那也得皇上愿意放下公务,好好休息才行,况且这安神药得长期服用才有效果,李公公你在皇上面前是说得上话的,以后还要多劝劝皇上才是。” “我要是劝得住,早就劝了,皇上连五公主的话都听不进去,何况是我?” 两人又是一阵唉声叹气后,孙公公就带着宫人们离开了。 李茧又回了寝殿里面,不知跟慕连城说了些什么,凤轻狂看见他出来后不久,内殿的灯就灭了。 大概慕连城已经睡下,李茧也就让其余的宫人退下,只留几个人在门口守夜,然后自己也走了。 等周遭安静下来,凤轻狂才敢从树后走出,往殿门走去。 第二百四十六章你叫什么名字 门口守夜的几个宫人已经有打瞌睡的倾向,一个个耷拉着脑袋,呵欠连天的,完全没有注意到快步走来的凤轻狂,待听到脚步声看过去时,对方已经撒了一把药粉过来。 这是一把粉状的迷药,药性很强,只要吸入一点就很快会昏过去。 “你是……” 一句话尚未出口,几个人就倒了下去。 凤轻狂满意地勾起唇角,叉腰道:“不是我说,就你们几个还守夜?主子被人谋害了都不知道,看来到时候得提醒一下李公公换人了。” 得意地拍了拍手后,大步走进寝殿。 殿内很安静,只有墙角还燃着一盏琉璃灯,灯火摇曳着,光线很暗,只勉强可以看清里面的摆设,凤轻狂屏住呼吸,看了床榻那边一眼,轻手轻脚地走过去。 虽然慕连城喝了安神的药,但他睡眠不好,且本来就是警觉的人,若不是小心一些,恐怕会被发现。 可能因为太激动了,凤轻狂的心开始激烈地跳动起来,目光从进来后就没离开过床榻,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慕连城身上,以至于经过桌旁的时候,不经意间撞到了圆凳上,发出“咚”的一声。 完蛋了…… 凤轻狂暗道不妙,吓得冷汗都冒了出来,赶紧蹲下身去,两只乌溜溜的眼睛紧盯着慕连城那头的动静。 幸好,慕连城由于安神的作用,比平常睡得深很多,并没有什么反应。 见此状,凤轻狂才拍拍胸口,松了一口气。 她揉揉被撞疼的膝盖,站起身走向床边。 时隔一年多,终于又看到了这张俊美无俦的脸,这张脸跟梦里见到的一模一样,只是多了几分苍白和憔悴。 凤轻狂的心一揪,像被针扎了一下似的,隐隐刺痛起来。 她不明白慕连城怎么会弄成这样,但是心想,要是自己一直在他身边的话,一定不会让他生病的。 早知如此,她就该早点回来,就算他不愿意见她,也要赖在他身边,监督他才是。 想到这里,凤轻狂恍然间才发现,原来于她而言,自由两个字早就不是最重要的了,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她人在外面,心却不在。 心,已经困在了慕连城这里,出不来了。 可现在才意识到这些,已经太晚了。 凤轻狂呆呆地望着慕连城的睡颜,双眼逐渐被泪水模糊,伸手向他的鬓角处,突然顿住了,片刻后又收了回来。 万一把人吵醒了,她可惨了…… 就这样静静地站在床边许久许久,直到双腿酸疼,凤轻狂才回过神来,忘了外面一眼,收整好心情准备离开。 迷药的药效只有两个时辰,得在外面的宫人醒来之前走才行,否则被发现就糟了。 而且,不用多久就要天亮,到时候也不方便离宫。 回客栈之前再去一趟太医院,探听一下那帮太医的口风,看看慕连城的病情究竟如何,需要怎么治疗,兴许可以动用一下骆家堡的江湖力量找寻良医。 凤轻狂如此想着,蒙上面纱往外走去。 此时天边已经露出鱼肚白,她加快步伐走出寝殿,正要沿原路出宫时,一队巡逻的侍卫冲进来,与她撞了个正着。 “抓刺客!” 十来个人立刻将凤轻狂团团围住,拔刀将她指着,气势汹汹。 凤轻狂不会武功,又不会轻功,想逃是不可能的事了,除了乖乖就范别无他法。 于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把面纱摘下来,一脸善意道:“几位大哥别误会,我不是刺客,我只是个小偷而已,没有恶意的,千万别动手,千万别动手啊!” “竟然是个女子?” 侍卫们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但丝毫也没有松懈,依旧持刀相向,紧紧地盯着她。 “小偷?”为首的侍卫上下打量着她,眼里尽是怀疑,就这小体格,瘦瘦弱弱的,怎么看也不像是能逃过侍卫潜入宫中的贼。 而且,还有一个很显然的问题…… “你身上什么也没有。” 凤轻狂瞅了瞅自己空空的两手,干笑一声道:“哈哈,我还没来得及下手呢,谁让几位大哥这么神勇,这么快就把我发现了呢?” 她都受不了自己这拍马屁的劲儿了。 然而,侍卫并不领情,摆摆手吩咐道:“不管这么多,先捆起来再说!” “我真的只是为了偷东西来的,不是刺客,不要绑我啦!”凤轻狂还在求情,但是并没有效用,还是被无情地五花大绑了起来。 “先带下去,等皇上醒了再带去面圣。” 凤轻狂心里咯噔一下。 还要带去见慕连城?这不完犊子了么? “这点小事就用不着打搅皇上了吧?我觉得还是不要见他了,把我交给你们大统领就行了呗,皇上这日理万机的,哪有闲工夫管这些?我说……” “闭嘴!一个刺客废话还这么多,真是少见了。” 侍卫直接拿布堵住她的嘴,强行拖了下去。 最后,凤轻狂被扔进了一间冷冰冰的小黑屋里,手脚被绑住,嘴巴也被塞住,真正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望着黑漆漆的四周,她肠子都悔青了。 早知道会碰上侍卫,就该早点离宫,唉,真是运气不佳。 垂头丧气地在地上蹲了将近两个时辰后,门终于被推开,一束明媚的阳光照耀了进来,凤轻狂本能地侧头躲开。 尚未适应过来,就被拖着出了小黑屋,往清极殿而去。 凤轻狂是极其不情愿去见慕连城的,所以一直在反抗,但是当然,反抗依旧没有丝毫作用,嘴巴不能说话,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加上眼眸水汪汪的,充满恳求和委屈,看上去怪可怜的。 当宫女们看见这么一位柔弱的小姑娘被粗鲁拖拽,都忍不住心生怜悯。 “敢进宫行刺,她的胆子也真够大的,这下好了,皇上肯定不会轻饶的。” “谁说不是呢,皇上发起火来那是出了名的可怕,咱们平时规规矩矩的都战战兢兢,更何况是这搞刺杀的?恐怕就是不死也得脱层皮。” 几个人交头接耳,议论得甚是起劲儿。 凤轻狂站在门口,晒着烈日,表示很绝望。 也不知一会儿慕连城见了她,会是什么反应?该不会真的像这几个小宫女说的那样,对她大发雷霆,再严惩一番吧? 忽然,有一个宫女用惊奇地语气说道:“我怎么看着这女刺客,好像有点眼熟呢?似乎在哪里见过似的,你们有没有这么觉得?” 于是其他几人也睁大眼睛瞅了过来。 凤轻狂面上一囧,连忙低下头去,躲开她们的目光。 她之前也在皇宫露面过不少次了,有宫人认得出来并不奇怪,可问题就在于她的身份被认出来的话,肯定会引起不少谣言的。 这时,李茧从寝殿走了出来,高声道:“皇上有令,他现在有公务要处理,没工夫见什么刺客。” 太好了! 凤轻狂欣喜万分,嘴角翘了起来。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李茧的话还没说完。 “所以,先让她在门口等着吧。” 怎么这样? 凤轻狂的眼眸一下子就黯淡了,无声地叹了一声,看来还是逃不了这一劫。 虽然是冬天,太阳并不算太烈,但晒久了,凤轻狂还是感到有些头晕,胸口也闷得有些难受,最难受的,是她那被捆住的手和脚。 又过去一个时辰。 李茧终于再次出来,让宫人把凤轻狂带了进去。 刚一进来时,凤轻狂眼前一片黑,什么也看不见,脑袋也晕晕的,几乎要昏过去了一般,直到头顶传来低沉的声音:“给她松绑吧。” 凤轻狂这才猛然清醒,连忙低下头,心里默念,千万不要看我,不要看我…… “抬起头来。”慕连城的声音再次传来。 李茧见凤轻狂几乎要把头颅埋到地下去了,一点也没把皇上的话听进去,不悦地皱了皱眉,低斥道:“皇上叫你抬起头来,没听见还是怎么回事?” 凤轻狂估摸着,自己要是再不抬头,李茧就要用强了,于是只好乖乖照做。 抬首的瞬间,视线正好撞上慕连城冰冷的目光,心禁不住颤抖了一下。 本以为他会相当吃惊,但结果在对方脸上看到的却是,面无表情,见不到一丝波澜。 凤轻狂困惑了……一瞬。 是了,慕连城本就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即使是天塌下来了,也能管理住自个儿的表情,更何况只是见一个曾经狠心弃他而去的女人? 她是不是把自己太当回事了? 一旁的李茧看清凤轻狂的面容时,大吃了一惊,但见慕连城没有反应,就立刻把震惊掩盖了下去,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 “你叫什么名字?” 慕连城再度开口了,只是说出来的话,令凤轻狂很迷惑。 这是什么情况?是装作不认识,还是真的不认识了? “我叫……”凤轻狂转了转眼珠,秀眉一挑,说:“我姓风,名轻轻。” “谁派你来刺杀朕的?” “没人派我来,我之前就说过了,我只是进宫来偷东西,并非刺杀皇上。” 第二百四十六章 留你在身边 凤轻狂还是有些懵,双眼盯住慕连城,想在他脸上看出些端倪来,可惜他实在掩藏得太好了,什么也看不到。 “哦?是吗?”慕连城轻勾唇角,神情总算有了变化,但嘴边流出的却是一抹戏谑。 “一个月前,皇宫闯入一个刺客,被抓住之后,他也声称只是偷东西,并无行刺之意,那个人的名字叫做王虎,朕想,你应该对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吧?” “王虎?” 凤轻狂登时满脸问号,嘴角一抽。 王虎那个家伙,不是说自己在皇宫来去自如,没有被发现吗?原来是在吹牛?那他后来是怎么逃脱的? 等等! 既然慕连城早就知道王虎这个人,想必也就知道他是骆家堡的人,也清楚她这一年里藏身在骆府了?现在装作不认识她,又是唱的哪一出? “不,我不认识这个人,从来没听过。” 慕连城看着凤轻狂,清冷的眸子微微闪烁着,神色阴晴难辨,沉吟片刻后,说:“那不可能,王虎可是向朕招认,说是受人指使进宫来执行刺杀任务的,那个指使他的人,就是他的少主,一个叫做风轻轻的女人。” “这不可能,我在骆……”凤轻狂差点把不该说的都说了出来,赶紧把嘴闭上。 “骆家堡?”慕连城替她说了出来,“朕后来派人查探过这个团伙,对它也算知道得不少了,这就是个专门拿钱杀人的组织,专门跟官府作对,自建立以来就犯下过无数的罪行,朕正在考虑,要不要直接发兵去将它的老巢一锅端了呢。” 闻言,凤轻狂大惊失色,脱口便道:“不行!” “怎么不行?”慕连城露出一抹阴冷的笑,目光中充满戾气,“因为你是骆家堡的少主,所以就不行?” 凤轻狂没有作答。 “你也未免太高看自己了,朕跟你可半点交情都没有,凭什么要听你的?”慕连城话语中满是讥讽意味。 “再说,朕身为皇帝,即便你与我交情很深,朕也不该徇私,骆家堡作恶多端,藐视国家律法,违抗官府和朝廷,早就不该存于世上了。” “骆家堡以前确实……做过不少坏事,这一点不可否认。”凤轻狂坦然说道,“但是这些年已经消停了很多,并且开始改邪归正了,律法固然要守,但犯了罪的人倘若诚心悔改,一心向善,不也该给他们一个机会吗?” 慕连城垂下眼眸,思忖了少时,忽而又冷笑一声:“你说骆家堡的人改邪归正了,那么你和王虎又是怎么回事?改邪归正的人还能入宫行刺?” “你这是故意刁难我!”凤轻狂气呼呼地瞪着他,这人还揪着“行刺”两个字不放了是吧? “朕就是故意刁难你了,那又如何?”慕连城直视着凤轻狂,左手放在膝盖上,右手则把玩着桌上的茶杯,表情很是耐人寻味。 凤轻狂知道他是在为当初自己抛下他而生气呢,虽然有些恼火,但换个角度想,他之所以会这么做,恰恰证明他心里还没有放下她。 这么一思考,凤轻狂便一秒钟泄了气。 “我能如何?您是高高在上的皇帝,我只是个作恶多端的刁民,怎么敢跟皇上叫板呢?我只能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了。” 听了这话,旁边的李茧不由睁大了眼睛,活了这么多年,管自己叫刁民的,这还是头回见呢,这位凤三姑娘可真是一点都没变啊。 慕连城故作为难地想了又想,最后却转头看向李茧,询问道:“李公公,你来说说,以这位刺客所犯下的罪行,该当如何处置?” 李茧可是真为难了,一颗心登时突突地跳。 皇上之所以迟迟不下令处置凤三姑娘,说明他压根就没想过对她怎么样,但此时他故意唱这么一出,又绝不仅仅是想吓唬三姑娘,那么他的用意何在呢? 万一他说错了,惹得皇上不悦,那倒霉的岂不就是他了? 唉,要不怎么说伴君如伴虎呢?实在是随时都有掉脑袋的可能啊! 他暗地里揣摩了一番,这才躬身答道:“每一个行刺皇上的刺客,都应该处以极刑,不过,老奴听侍卫说,这位姑娘其实根本不会武功,一个不会武功的人,是不可能有人派来当刺客的,因此老奴认为,她确实只是个小偷。” “当然,盗窃也是大罪,理应严惩,可问题在于,她两手空空的,什么也没偷到,这没有证据,也就不好治罪了,依老奴看,如今也就只能治她一个擅闯皇宫之罪。” 三两句话就把最大的两项罪名给摘了,李茧觉得自己着实太不容易,默默地捏了一把汗,转着眼珠子瞅了一眼慕连城,见他并无不悦之色,这才稍微宽心。 慕连城故意往凤轻狂那边瞧了瞧,说:“擅闯皇宫可大可小,要根据其行为的恶劣程度来定罪,依李公公看,这个女贼该如何定罪呢?” 什么根据行为的恶劣程度来定罪?擅闯皇宫不是一律死罪吗? 凤轻狂原本还担心有可能掉脑袋,但一听慕连城这么说,就明白了,合着这两人是在她面前唱戏呢! 李茧此时忍不住暗自叫苦,怎么又让他来说呢? “老奴看,这位姑娘年纪尚轻,所谓无知者无畏,根本拎不清擅闯皇宫是多大的罪,这才敢闯进来,其实并没什么坏心思,只要教训一顿,再好好改造,还有重新做人的可能。” “不如,就先把人留在宫中,交给管事的女官好好教养,等她真的洗心革面,对国家和百姓没有危害了,再放出宫去不迟。” 这是什么意思?把皇宫当做管教所了? 凤轻狂忍不住吐槽,然而当她看向慕连城时,却发现他正满意地点头,很显然,李茧的建议深得他心。 “李公公不愧是宫里的老人,处事就是公正,那就按照你所说的处置吧,”慕连城抿了一口茶,思索着说:“先把人打发到浣衣房去做做苦力,磨一下锋芒,之后看表现再考虑要不要另行调度。” 浣衣房?听名字,那应该是专门洗衣服的部门,那以后岂不是要天天泡在衣服堆里? 想到这个,凤轻狂顿时一脸颓唐,慕连城这个家伙,就算心里有怨气,也不用这么捉弄她吧? “皇上,我不会洗衣服的,能不能换个地方?比如御膳房?洗碗也行啊,洗碗我很在行!” “不会洗衣服没关系,浣衣房的老宫女们会教你的,保证你一天就能学会,御膳房你就别去了。”慕连城一口否决。 他还不知道吗?这丫头嘴馋,自请去御膳房,其实是奔着那里的美食去的,到了那儿还能有心思做事? 凤轻狂垮下脸来,十分的不高兴,嘴里嘟囔着:“浣衣房就浣衣房,姑奶奶什么苦没吃过,还怕洗衣服?” 末了,慕连城摆了摆手,吩咐道:“好了,李公公,你先带她下去安顿吧,朕有些疲倦,要休息了。” 说完,就看也没看凤轻狂一眼,兀自转身进了内室。 凤轻狂伸长了脖子往里看,想透过屏风瞧瞧慕连城是否真的有躺下休息,但那屏风虽然有一半是镂空的,却根本看不见什么。 李茧走过来,神情严肃地说:“风姑娘,走吧,别看了,皇上心意已决,不会轻饶你的。” “我不是想要求情,是担心皇上说着进去休息,其实又处理政务去了,你也知道,他现在身体不好,应该多休息,不能再劳累了,李公公,不如你进去瞅瞅?”凤轻狂一派真诚地看着他,眼里闪着光。 “皇上的身体状况,就不劳你操心了,自有太医院的医官们在呢,快走吧,别在这里打扰皇上的清净。”李茧催促了一句,拽着凤轻狂走了。 到了浣衣房门口,李茧语重心长地劝道:“姑娘只管好生待着,表现好些,等皇上的气消了,自然也就万事大吉了。” 凤轻狂疑惑地问:“你是说,皇上气消了就会放我走?” “这……”李茧犹豫了一瞬,摇头说:“放你走可能性不大,不过至少不会让你继续呆在浣衣房干苦力活儿。” 凤轻狂越发迷惑了:“气消了也不放我走?这是想干什么?” 李茧压低声音说:“姑娘还不明白吗?皇上之所以要把你困在宫里,是想要把你留在身边,否则早就将你驱逐出宫了,还能把你打发到这儿来?” 原来是这样么? 经过这么一提点,凤轻狂顿时豁然开朗,嘴角忍不住上扬,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多谢公公提点,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那姑娘就多多保重吧,老奴先走了。”李茧恭敬地行了个礼,这才转身离去,他连城的心思揣摩得一清二楚,不当面说破,却又在背后指点凤轻狂,不得不说,确实很会做人。 凤轻狂看着他远去的身影,在原地愣一会儿。 正准备进去的时候,耳边就传来一道尖锐的嗓音:“还不快进来,要我出来请你不成?” 第二百四十七章 贬到浣衣房 浣衣房管事嬷嬷,姓吴,三十几岁,精瘦精瘦的,脾气相当火爆,平时只要她一声吼,手底下的宫女们没一个不吓得抖三抖。 适才来的路上,凤轻狂已经听李茧介绍过这个人了,知道得罪不起此人,于是连忙小跑过去。 吴嬷嬷打量了凤轻狂两眼,略嫌弃:“就这细胳膊细腿儿的,能干这些粗活吗?李公公也真是,怎么把你派到我这儿来?这花容月貌的,不应该派到殿前侍奉皇上才对?” 怎么洗衣服还搞歧视的吗? 凤轻狂无语地叹了一口气,但没敢把不满表现出来,转而还乖巧地笑了笑,说:“李公公说吴嬷嬷您人品最好了,像我这样新进宫的,还需要磨练,跟着您才能学到更多做人的道理,要是一开始就去了殿前,只怕我不会做人,得罪皇上,所以就把我送过来了。” 闻言,吴嬷嬷这才稍稍缓和了神色,但说话依旧没好气:“别以为拍我马屁,以后在这儿的日子就会好过一点了,来了浣衣房就别指望能轻松,赶紧去换衣服做事吧!” 很快,凤轻狂被人带着,来到了一个房间。 房里共有八张床,最里侧的那一张是空的,正好给她。 还好现在是冬天,八个人挤在一间小房里,也算可以忍受,要是在夏天,周围热烘烘的,日子怎么过得下去? 凤轻狂摇头又叹气,然后梳好发髻,换上宫女的服装,跟着其他人出去干活儿。 “喏,这是你今儿上午的任务,洗完才能吃饭。” 望着地上那堆得像一座小山的衣服,凤轻狂感觉快要窒息了。 “要是洗不完会怎样?” 宫女冷笑道:“洗不完那就继续洗,直到洗完为止咯,不过你的饭可能会被其他人瓜分掉,你就只能饿肚子了。” 这么残暴的吗? 凤轻狂不敢再耽搁,二话不说赶紧动手。 不过,她确实不怎么会洗衣服,动作比别人慢很多,好在吴嬷嬷考虑到她才刚来,刻意少分配给了她一半,这才勉勉强强跟其他人同时完成,最后成功地吃上了饭。 凤轻狂本来想吃完饭,就去房里睡一会儿,昨天夜里没睡,上午又干了这么多活,她已经非常疲惫了。 但是这顿饭注定不平静,因为吃饭的时候,她遭到了其他人的疯狂嫉妒。 原因是她的碗里比别人碗里多了两只鸡腿。 浣衣房的待遇显然不高,衣食住都可算是皇宫里最差的了,每顿饭都规定了吃多少,在放饭之前就会由专管饭食的宫女划分开来,基本上不会有偏差。 但凤轻狂这碗饭里的鸡腿,明显是有人偏心眼儿,多给了。 众人自然认为凤轻狂是跟吴嬷嬷套了近乎,或者拿钱贿赂了她,这才有这等特殊待遇,而偏偏她们又拿不出钱来做同样的事,心里就极度不平衡了。 “你瞧她那细皮嫩肉的,哪儿像宫女?千金小姐还差不多!” “可不是?就算是做了宫女,凭这姿色,肯定也是在中宫服侍皇上,怎么会到浣衣房来?我看呐,她一定是犯了什么见不得人的错,才被贬过来的!” “越是长得漂亮的,越是不安分,依我看她多半是想用美色引诱皇上,结果非但没成,还惹怒了皇上,这才被调到这里来了。” “太有可能了,看她那狐媚的样子就知道是专门勾/引男人的,咱们可不要跟她接触太多,否则也会被牵连的。” “说得对,离她远一点……” 几个人窃窃私语了一番,就往旁边挪远了,饭桌上只剩下了凤轻狂一人。 凤轻狂看着自己碗里的两只鸡腿,一时间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话说这是谁给她加的?虽然她也想吃,但是吧,这会令她成为众矢之的的好吧? 转头又一想,横竖事已至此,她就是把鸡腿扔了也挽不回这些人对她的成见,正所谓不吃白不吃,没必要浪费。 于是犹豫半天之后,最终凤轻狂还是把鸡腿啃完了,吃饱喝足,精神头好了很多。 可惜吃完午饭后很快又要继续干活,没时间休息了,她只好咬着牙继续另一堆洗衣服。 好不容易才扛到了天黑,到了吃晚饭的时间。 跟午饭一样,凤轻狂的碗里又比别人多了不少好东西,这次是小半碗的瘦肉,把其他人看得羡慕又嫉妒。 凤轻狂又累又饿,没管太多,直接把饭菜扒拉完了,就直接回房去了。 天色已经黑了,浣衣房的活也已经做完,接下来基本上就可以自由活动,凤轻狂总算能躺下来睡一觉。 头才一着枕头,人就沉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睡得正熟之时,一盆水瓢泼而下,泼在头上,凤轻狂一个机灵,猛然惊醒了过来。 现在是冬天,本来就寒冷,水又是刚从外面的水井里打出来的,跟冰的温度也差不多,凤轻狂觉得好像整个人都掉进了冰窟一般,瞬间睡意全无。 抬头一看,几个宫女正站在床头,得意洋洋地望着她窃笑。 凤轻狂顿时怒火中烧,摸了一把脸上的水,蹭地跳下床。 “神经病啊?我怎么得罪你们了?为什么拿冷水泼我?” 站在最前面,手里还拿着铜盆的宫女狞笑道:“你不用得罪我们,就凭这张花一样的脸,就足以让我们厌恶了!” 站在她身后的宫女说:“就是,还有,你贿赂吴嬷嬷,吃的穿的都比我们好,我们看见你就烦!” 浣衣房里的宫女要么是长相一般,要么就是上了年纪,见了别个年轻貌美的,少不得心生妒恨,这倒也可以理解。 但令凤轻狂恼火的,是最后这句话。 “你们哪只眼睛看见我贿赂吴嬷嬷了?我不就是比你们多吃了两只鸡腿几块肉吗?眼红成这样?怪不得只能窝在浣衣房这样的地方呢,真是够没出息的!” “你,你说什么?你竟敢骂我们?” 对方几人横眉竖目地瞪着凤轻狂,嘴都快气歪了。 凤轻狂叉腰道:“我骂你们怎么了?你们就是没出息,欺软怕硬,我还骂错了吗?有本事去跟吴嬷嬷叫板啊,半夜欺负我算什么本事?” 老虎不发威,真当她是病猫了不成? “姐妹们,上!” 几个宫女恼羞成怒,一拥而上,朝凤轻狂扑了过去。 凤轻狂大惊,连忙往后躲,下意识地伸手摸向腰间,准备拔刀自卫,不料摸来摸去却发现是空的。 这才猛然记起,柳月刀在她被侍卫抓住后就被没收了,现在哪儿还有什么武器? 情急之下,她只好又摸向手腕上的玉镯,朝冲在最前面的宫女发出两根银针。 “啊……” 宫女惨呼一声,立刻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其他人见状,皆惊恐万状,连忙往后退出几步,不敢再靠近。 “你使了什么妖法?把她怎么了?” 凤轻狂不动声色地放下衣袖,将玉镯遮住,随即笑了笑,幽幽道:“什么妖法?我可什么也没做,分明是她自己作恶太多,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出手惩罚她!” “你们可要小心了啊,千万不要再欺负人,否则下场很可能就跟她一样了。” “胡说八道!”其中一个胆子大一些的宫女愤愤然站了出来,指着凤轻狂脱口就骂:“肯定是你这个狐媚子对她下了阴招,你快把她救醒,否则的话,我们不会放过你!” 凤轻狂没搭理她,兀自抬起衣袖擦干从头顶淌下的水珠,同时冻得打了个哆嗦。 那宫女不依不饶地又命令道:“我叫你救人,你听不见是不是?” “救什么人?她又死不了,半个时辰后就醒了,吵个什么劲儿?”凤轻狂也丝毫不客气,毕竟被泼了一身冰水,一点也不好受。 宫女们看昏迷不醒的同伴怎么也叫不醒,自然不相信凤轻狂的话,认为她只是在搪塞她们而已,登时怒火更更盛了。 “梅姐,我看她就是欠打,得好好教训一顿才能服帖呢!” “不错,这种人就该教训,绝不能轻饶,否则日后还不直接骑到咱们大家头上来了?” 那叫做梅姐的宫女认为此话有理,于是入手一挥,一声令下:“继续给我泼!” 泼? 凤轻狂愣了愣,却见那拿铜盆的宫女转身在木桶里舀了一盆冰水,径直冲她这边泼来。 “哗啦”一声,冰水尽数倾倒在了地上,还有一部分倒在床上,几个人的被褥都弄湿了。 因为凤轻狂身手矫捷,在水泼下来之前就躲开了。 梅姐又惊又怒,大吼道:“还敢躲?继续泼!” 凤轻狂也怒了,在宫女进行下一步动作前便立刻抢上前去,一把将盆夺了过来,然后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接连舀起几盆水泼过去。 “你们想玩是吧?那老娘就陪你们玩!个!够!” 宫女们猝不及防间,四下乱窜,但是房间只有那么大,根本没有地方可以躲,最后全都被泼成了落汤鸡,一个也没落下。 猛如虎的一顿操作过后,凤轻狂扔了铜盆,心情登时舒畅了,微微喘着气,说:“爽极了!” 第二百四十八章 猫也发威 “你这个疯女人,不想活了是不是?” 梅姐一边抹脸上的水珠,一边破口大骂,简直恨毒了凤轻狂。 横竖事情已经闹到这个份上,凤轻狂也不再顾忌什么,甩了甩半干的头发,冷笑道:“我看不想活的是你们,地上那宫女的下场你们怕是忘了吧?谁要是再敢跟我动手,姑奶奶叫你们全都下地狱去!” “你……好嚣张的黄毛丫头!” 梅姐进宫已经有十几年了,如今将近二十五岁,再有一年就要被放出宫去嫁人生子,无需再打什么关系,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跋扈得很,算是浣衣房一霸。 加上她体格比一般女子要大,动起手来两三个人都不是对手,谁也不敢招惹,时间一长大家都怕了她,以她马首是瞻,她也就在吴嬷嬷面前还老实。 现在被一个刚刚进宫的小丫头给戏弄了,叫她面子往哪儿搁? 不论如何也要扳回一局才成。 “今天就叫你尝尝我的厉害!” 凤轻狂眼看着梅姐气势汹汹地扑来,直挺挺地站在原地,面无表情的,一动也没动,旁人都以为她被吓傻了。 不料,就在梅姐挥出拳头的一刻,她突然侧身一转,接着后退一步,只眨眼的瞬间,梅姐就捂着左大腿的某处,一脸痛苦地倒在了地上。 跟之前的情况一模一样,只不过梅姐没有昏迷,只是躺在地上凄惨呻吟而已。 见此情景,所有人都惊呆了! 她们根本想不到蹊跷在凤轻狂的手镯上,只以为她真的会某种妖术,吓得脸色煞白,惊叫着跑出了房间。 终于,这边的动静把其他房间的宫女和吴嬷嬷等都惊动了,整个浣衣房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半夜里被搅扰了好梦的吴嬷嬷暴脾气又上来了,直接抄了棍子就怒冲冲地往闹事的这间房大步而来。 “大半夜的都不想睡了?是不是嫌白天的活儿不够多?是谁在闹事?给我站出来!” 除了倒在地上的那两个之外,其他几个宫女都统统缩在一团,躲到了墙角里,只有凤轻狂还站在屋子中间,毫无惧色地直视着吴嬷嬷。 “看来,闹事之人就是你了?” 凤轻狂淡定地摇摇头,还没来得及解释,就被躺在地上梅姐抢先告了状。 “不是你闹事还是谁?看你把大家都祸害成了什么样了?那边那个被你直接打晕了过去,我的腿现在还疼得厉害,站都站不起来呢!” “嬷嬷,这女人跟中了邪似的,半夜起来要杀我们,吓得大家魂不附体,你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 中邪? 吴嬷嬷好奇地端详着凤轻狂,却见她虽然外表有些狼狈,但神色正常,举止从容,并无不妥,倒是那几个躲在墙角里的,一个个哆哆嗦嗦的,更像中了邪。 “那人是你打晕的?她是打伤的?” 凤轻狂又摇了摇头,摆出无辜的表情,辩解道:“嬷嬷,您可不要听她胡说,分明是她们看我不顺眼,趁我睡着的时候,拿冰水泼我,我是被泼醒的。” “后来她们还要一起群殴我,我就满屋子逃跑,结果也不知怎么的,那个宫女和梅姐就突然倒下了,我也不晓得她们怎么了,但是与我无关啊!” “怎么与你无关?是你拿银针射中我的腿,我才倒下的,那位妹妹也是中了你的毒针,现在是生是死还未知呢,你真是好歹毒的心肠!”梅姐又大喊大叫起来。 凤轻狂立刻又反驳:“你说我射了银针?有证据吗?” “这么多双眼睛都看着你作案呢,还想狡辩?” “人是会说谎的,这些人平日里都怕你,当然你让她们说什么就是什么了,要污蔑我,至少也拿出证据来!” “你……方才你趁乱把我和那个宫女身上的银针都拔走了,当然不会留下证据了!”梅姐气得青筋直冒,加上腿上疼得厉害,眼泪都跑了出来。 她这样子确实更有受害者的意思,反观凤轻狂从容不迫,像个没事人,倒是很可疑,于是吴嬷嬷朝凤轻狂看了过去。 面对对方锋利的目光,凤轻狂依旧泰然自若,挺胸抬头任由她打量。 当然,她也不会坐以待毙。 “嬷嬷,方才梅姐跟诸位姐妹还污蔑我贿赂人呢,我怎么跟她们解释都不听,所以就急了,一怒之下给她们也泼了几盆水。” 吴嬷嬷挑眉问:“贿赂谁?” “就是您咯。”凤轻狂故作气愤,哼了哼说:“您是宫里最清廉的人,谁不知道?就算我真的拿钱贿赂您,您也肯定不会收的,哼哼,这几个人就算不相信我的为人,也不该怀疑您啊,您说可不可恶?” “确实是可恶!”吴嬷嬷冷冷地说着,握紧手上的木棍,一簇火焰顷刻间自眼底燃起。 说到收受贿赂,吴嬷嬷自然也是有的,这宫里的人,哪个不捞油水?此乃公开的秘密,谁都心里有数。 只是,知道归知道,说出来就不对了,任谁也不愿意被人指控滥用职权,更何况吴嬷嬷是个霸道的人,很多事她自己可以做,却不准别人做,更不准别人在背后议论,败坏她的名声。 这下子,梅姐等人算是触碰到她的逆鳞了。 “嬷嬷,你别听她挑拨离间,我们从没说过那样的话,那都是她胡诌出来的,你可千万不要上当啊!”梅姐吓得心肝一颤,连忙辩解道,“你们几个都死了?不会说话吗?还不快跟嬷嬷解释?” 墙角里的几人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七嘴八舌地辩解起来。 “我们没有说过嬷嬷收受贿赂的话,都是风轻轻乱编的,嬷嬷不要被她骗了!” “是啊,我们怎么敢污蔑嬷嬷呢?” 吴嬷嬷对自己在浣衣房众人心目中的威严很有信心,认为她们确实不至于敢在背后这么议论自己,于是很快又把怀疑转移回了凤轻狂身上。 凤轻狂也是很无语,这位吴嬷嬷就这么没主见的吗?自己手底下的是些什么人都不清楚? “你们当然不敢污蔑她了,只敢在背后嚼舌根嘛,昨天吃饭的时候,你们难道没有因为我碗里多了两只鸡腿和几块肉而怀疑是嬷嬷收了我的钱,特意给我加的?” “你闭嘴!”梅姐已经气急败坏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吴嬷嬷就是再傻,也能看出谁真谁假了。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她并没有大发雷霆,反而平心静气地做出解释:“给风轻轻加菜确实是我吩咐的,不过,那并不是我的意思,而是内侍总管李公公特地吩咐的,我只是照做而已。” 内侍总管李茧的意思,其实也就是皇上的意思了,这也就说明,风轻轻不仅是个有靠山的人,且她的靠山还是皇上,这谁还敢去得罪? 于是乎,众人看向凤轻狂时,眼神都变了。 吴嬷嬷扫视了一眼这满地的狼藉,大步朝那昏迷的宫女走去,俯身探了探她的鼻息,说:“看来只是昏过去了而已,没什么大问题,搬到床上去吧。” “把房间收拾好,别再闹事了,否则决不轻饶!” 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 然后房间就陷入一阵长久的沉寂,众人都躲凤轻狂躲得远远的,连梅姐也没敢再吱声,一来是怕她再使暗器,而来也是畏惧她的身份。 凤轻狂这下终于舒坦了,对她来说,只要没人来找麻烦,那就比什么都好。 胡乱地收拾了一下后,大家就都回去睡觉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浣衣房没人再敢招惹凤轻狂,个个对她都是敬而远之,当然暗戳戳地嘲讽和算计依然是免不了的,尤其是梅姐,在她身上吃了这么大一个亏,总要想方设法地讨回来。 于是偶尔就故意把最重的任务交给凤轻狂,甚至还从其他人那里拿来大把脏衣服偷偷放到她这里,害她没能按时完成任务,吃不上饭。 凤轻狂都清楚她暗地里搞出的小动作,只是不想惹事,也就忍着没说。 这天上午,凤轻狂一边埋头苦干,一边抱怨何时是个头时,忽然听见有人叫自己:“风姑娘,皇上叫你过去一趟呢。” 抬头一看,竟然是多日不见的李茧。 “李公公?你说皇上让我去?可说是什么事吗?” 李茧笑道:“这个老奴也不清楚,大概是询问一下,姑娘这几天在浣衣房的情形吧?你也知道,皇上很关心你的,走吧!” 此话一出,旁边的梅姐等人瞬间不淡定了,要是被皇上知道她们背地里欺负风轻轻,那岂不是要完? 想到将来凄惨的下场,几人纷纷向凤轻狂投去哀求的目光,凤轻狂则笑眯眯地站起身来,装作看不见,径直跟着李茧离开了。 走了老远还听见身后那几人抓狂的声音。 出了浣衣房,凤轻狂才满怀感激地说道:“多谢李公公帮我吓唬那几个恶女,估摸着从今以后,她们再也不敢跟我作对了。” “老奴也只是看不惯她们以多欺少,想让她们收敛收敛而已,”李茧保持着微笑,“话说回来,姑娘也真是能忍,被人那样欺负,也不吭声?这可……不太像你啊!” 第二百四十九章 险些暴露 凤轻狂微微垂下头,笑了笑说:“我不想惹事,能忍则忍吧。” “那可是苦了你了。”李茧说着,上下打量了她一下,又说:“在去见皇上之前,姑娘还是换身鲜亮点儿的衣裳吧,最好再装扮装扮。” “真要去见皇上?”凤轻狂有些吃惊,她还以为李茧只是说说而已,更以为慕连城已经忘记她了。 “当然是真的,快些吧,别让皇上久等了。” 在李茧的带领下,凤轻狂先是在后宫的一座寝殿里换衣服,然后才赶往中宫。 本以为是要去清极殿,没曾想居然直接来到了御书房。 “皇上这几天又在御书房办公了?医官不是说要他好好休养的么?” 李茧叹气道:“医官说是这么说,但皇上何时听过医官的话了?前天就搬回来了,奴才们嘴都说破了也劝不动,没办法。” “对了,到时见了皇上,姑娘倒是可以劝一劝,说不定他会听你的。” “我?”凤轻狂可是半点信心也没有,若是以前,兴许慕连城还会愿意听她一二,现在可不同了。 正说着,御书房就到了。 凤轻狂望着门上的鎏金牌匾,心又忍不住开始砰砰直跳。 “皇上就在里面,进去吧。”李茧轻声说,并没有一起进去的意思。 “里面还有别人吗?”凤轻狂有点怂了,心想着要是里头有别人的话,还不至于太尴尬,要是没其他人调节气氛,以慕连城那冷若冰霜的气质,再加上两米八的气场,她不得完全被压制住? 李茧见她一脸惶恐的模样,登时忍俊不禁。 “奴才也不知道,你还是块去吧。” 得了,死就死吧。 凤轻狂咬咬牙,把心一横,举步走了进去。 御书房内,慕连城正忙碌不停,因为休息了两天,桌上的奏章已是堆积如山,他正一边批阅,一边后悔呢,早知道两天不做事,就会落下这么多公务,就不休息了。 凤轻狂轻手轻脚地刚走进来,就听见慕连城冷冷地说:“出去,朕今天谁也不见。” “啊?”凤轻狂懵了,不是他叫自己来的吗?来了又赶她走? 慕连城听到声音,这才抬眸看过来,倏地顿了顿,接着又改口说:“是你啊,那就先去泡壶茶来吧。” “我……” “怎么了?” 凤轻狂本想坦诚自己泡茶的手艺很一般,担心他喝不惯,但随即想了想,又觉得这么好的机会不可错过,于是硬着头皮拿着茶壶去了偏殿。 忙活了一盏茶的工夫后,凤轻狂终于返回正殿,倒好茶水,将茶杯放到慕连城手边,乖巧道:“皇上用茶。” 慕连城只是“嗯”了一声,头也没有抬,眼睛直盯着奏折,手里的狼毫就没停下过。 凤轻狂想提醒他歇一会儿,可又怕打搅了他做事,犹豫片刻后,只好退到一边,默默地站着。 她现在的身份是宫女,宫女就要有宫女的样,还是别多嘴为妙。 过了不多时,慕连城停下笔,端起茶杯喝了两口,凤轻狂偷偷观察着他的神情,并未看出嫌弃之色来,稍微放宽了心。 看来她的手艺也并不是那么差嘛。 正当心里得意时,却忽然听见慕连城吩咐道:“过来磨墨。” 磨墨? 凤轻狂瞟了他案头的砚台一眼,看见里面明明还有墨水,根本不需要磨,遂嘀咕道:“墨还够用呢。” 慕连城面无表情地瞥了她一下,竟突然伸手把剩下的墨汁给倒了,而后语气不善地说:“现在没有了。” 这……凤轻狂无语,额上冒出三条黑线,这人现在支使她上瘾了是吧? 好吧,磨墨就磨墨,谁让人家是大老板呢? 撇撇嘴后,凤轻狂踱步到书案的另一头,开始乖乖做事。 这墨一磨就是半个多时辰,这期间凤轻狂磨好了几次,交给慕连城看,但都被他给倒了,理由就是没有理由。 最后,凤轻狂的手都酸了,满肚子怨念,于是她便故意加大力道,闹出动静来,可慕连城就跟听不见一样,依然全神贯注地批阅着奏折,似乎就算是天塌下来也无法打搅到他。 凤轻狂无聊起来,就开始走神,视线不知不觉移动到旁边的慕连城身上,他的侧脸还跟从前一样轮廓分明,如被精心雕琢过的玉一般,令人看了一眼,就不忍心移开目光。 以前她从来没有这么专注地看过他,也从未觉得他这张脸竟有摄人心魄的魔力,现在才知从前错过的是何等美色。 正犯花痴的时候,李茧从外面走了进来。 “皇上,五公主求见。” 慕紫颜来了?凤轻狂暗自一惊,她回京城后除了慕连城,其他人都还没见过呢,也暂时不打算见,而且她现在是这副模样,更不好相见了。 “让她进来吧。”慕连城轻声吩咐,眼角瞟见某人不安分地准备往偏殿走,立即把她叫住:“你去哪儿?” 凤轻狂顿住脚,干笑道:“皇上跟五公主说话,我这个外人就不方便在场了,我先回避一下。” “谁允许你回避了?回来!”慕连城用命令语气说,伸手指了指砚台,“继续。” 没办法,凤轻狂只好站回到案头,埋着头磨墨。 很快,慕紫颜踩着莲步走进,福了福身,笑意盈盈地说:“皇兄,你今天的气色好像好了很多呢,我就说多休息对身体好吧。” 慕连城抬首冲她微微一笑,说:“休息了两天,确实感觉好多了。” 接着又埋头继续盯奏折,压根腾不出时间来陪她多说两句。 慕紫颜提着裙摆大步走上前来,关切道:“虽然好些了,但还是要特别注意,别再像之前那样没日没夜地忙活了,国事是永远也忙不完的,还是身体要紧。” “我知道。”慕连城嘴上答应着,视线却始终不离奏折,右手执笔在上面写着什么,一心二用完全不成问题。 慕紫颜摇着头叹了口气,皱眉说:“你知道归知道,却永远不会引起重视,真是拿你没辙了,唉,要是凤姐姐在就好了,她一定能劝住你。” 闻言,凤轻狂正在磨墨的手突然停了下来,慕连城转动眼珠瞥过去,冷笑道:“朕的事情何时需要别人来干涉了?好好的提她作甚?” 慕紫颜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慕连城这里,依然没能发现凤轻狂就在旁边,接着又说:“我就算不提她,你还不是会自己想?唉,我也真是弄不懂你们,一个走了就不回,一个满世界找,找到了也不去见,你准备就这样一辈子吗?” 慕连城又瞥了凤轻狂一眼,兀自强装着淡定,换了一本奏折继续看。 “你今天的话有点多,进宫找我到底什么事?有话就说,我还有很多奏章没看完,忙着呢。” “我就是来看看你身体恢复得如何了,没什么特别的事,既然你这么忙,我就不打搅了。”慕紫颜说着准备走,然而转身之际却忽然注意到了站在案头的宫女,不由吃惊。 要知道,从小到大二哥身边伺候的人不是太监就是侍卫,几乎没有女子,这宫女怎么会进得了御书房? “二哥,你什么时候开始让宫女伺候了?” 慕连城没有搭理她,她则又自顾自地说:“咦,这宫女怎么有点眼熟?” 凤轻狂怕被认出来,连忙把头埋得更低了。 “确实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慕紫颜自言自语道,盯着凤轻狂不放。 慕连城也暂时不希望凤轻狂被发现,终于再次开口:“紫颜,你还有事吗?要不然先回去?” “好吧,那我不打搅你了,”慕紫颜移开目光,终于要离开,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叮嘱:“二哥,你要记得多休息哦,别再生病了。” “知道了。” 对于妹妹的唠叨,慕连城虽然有些无奈,但更多的,是感到窝心,因此每次都是面带笑容,说话和声和气的,与跟其他人说话时大有不同。 凤轻狂发现,原来慕连城也是个宠妹狂魔啊。 根据她的阅历来看,通常知道宠妹妹的男人,都是会宠妻的好男人,那么慕连城…… 想到这里,凤轻狂的嘴角不由疯狂上扬。 慕连城见她一个人傻笑,连磨墨都忘了,不禁有些好奇。 “想什么呢?笑成这样?” 思绪被猛然拉回,凤轻狂连忙甩了甩脑袋,“没,没想什么。” 天,她在想些什么?脑子进水不成? “没想什么那就继续磨墨。”慕连城毫不客气地说道,正眼也不给凤轻狂一个。 “已经磨好了。”凤轻狂揉着酸痛的手腕抱怨道,“再磨下去这块墨就要没了。” 慕连城凤眸一瞥,执笔在砚台里沾了沾,冷声道:“没了就换一块新的,朕这里有的是墨。” 看来今天是跟磨墨杠上了,凤轻狂叹了一口气,认命地继续磨。 就这样,凤轻狂在御书房里给慕连城磨了一上午的墨,当然,也还包括端茶倒水,偶尔递一递奏折等,直到御膳房送来午膳,慕连城才让她休息。 第二百五十章 陪侍君侧 “皇上,您好好用膳,我就先走了。”凤轻狂做好了准备,又打算开溜。 然而,慕连城自然是不会让她如愿的。 “朕允许你走了吗?” “你还想怎么样?” “过来,给朕盛碗汤。”慕连城冷淡地吩咐道,语气中自带威严,具有不容拒绝的气势。 但凤轻狂不是百依百顺的宫女,偏偏就要拒绝一下:“皇上自己有手,就不会自己盛吗?我又不是你的奴隶,再说了,我磨了一上午的墨,现在手抖,碗都拿不稳,怎么盛汤?” “身为宫女,服侍皇帝用餐,难道不是最基本的职责?”慕连城慢悠悠地喝了两口温茶,不痛不痒地说着,“还是说,你根本就没有把自己当作宫女?还以骆家堡的少主自居?” 闻言,凤轻狂皱了皱眉,听得慕连城又说:“你别忘了,骆家堡的生死存亡还系在你身上呢,只有你表现得好,朕才会考虑给骆家堡的人一个改邪归正的机会,假如你都不知悔改,朕又何必浪费时间?” “你……”凤轻狂气鼓鼓地瞪过去,满肚子都是火,这家伙是在威胁她么?怎么可以这样?居然拿骆家堡来逼她? 算了,不管怎么说也不能连累了骆家堡的众人,好汉不吃眼前亏,先顺着他吧。 思量了片刻后,凤轻狂扯开嘴角,满脸假笑着走了过去,姿势优雅地盛了一碗汤放到慕连城面前。 “汤盛好了,皇上请慢用。” 慕连城拿起汤匙,小尝了一口,蹙眉道:“太烫了。” “那就放一会儿呗,大冬天的很快就凉了。”凤轻狂知道他是在刁难自己,心里窝火,说话也就不太客气了。 “但朕就想现在就喝,我习惯饭前喝汤,否则没有胃口用饭,如果等汤凉,饭菜也就凉了,吃下去对身体不好。”慕连城一本正经地说道。 “要不然往里兑一点凉水?”凤轻狂笑眯眯地问。 慕连城沉下脸,不悦道:“亏你想得出这种馊主意?兑了凉水的汤那还能叫汤么?况且,冷热交替喝了不得生病?你就盼着朕出点什么事吧?” 这人真是麻烦! 凤轻狂压制住盘旋在胸口的怒气,保持着笑容说:“那我就没办法了。” “你立刻吹凉吧。”慕连城又命令道。 “你自己不会吹吗?” “骆家堡……” “好,我吹,我吹。”凤轻狂几乎秒怂,害得自己都嫌弃自己了。 就知道拿骆家堡来威胁她,实在太阴险了,哼! 吹了一会儿后,凤轻狂感觉汤碗似乎已经不那么烫了,于是递过去。 “好了。” 谁料慕连城却只是瞥了一眼,冷冷说:“朕忽然不想喝汤了,还是你自己喝吧。” 然后就直接端起面前的饭吃了起来。 凤轻狂真是气不打一处来,狠狠地咬了咬牙,一鼓作气仰头将汤整晚灌进了肚子里。 欺负人,太欺负人了! 慢条斯理地用完午膳后,慕连城没有再休息一下,径直回了书案前做事。 凤轻狂虽然方才喝了一碗汤,但远远不够填饱肚子,此刻看着桌上几乎没怎么动过美味佳肴,忍不住吞了吞口水,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出声。 她本想装作若无其事,不料慕连城这时正好看了过来,并似笑非笑地注视着她。 这样的情景下,凤轻狂就很尴尬了。 “饿了?” “有点。” “那就坐下吃吧,等你吃完了再叫人进来收拾。”慕连城云淡风轻地说完,直接拿起奏折继续先前的事。 凤轻狂心想,皇帝在工作,她却坐着吃饭,那多不好意思? 可是,她真的很饿了,再不吃就要晕过去了,算了,管这么多做什么?还是先吃了再说。 于是乎,凤轻狂便坐了下来,但当她要动嘴的时候,却发现一个大问题——没有碗筷。 难道要用手抓吗?她是不在乎啦,只是慕连城还在呢,万一被他看见自己吃得那样狼狈,形象岂不是毁于一旦? 犯愁之时,身后忽而传来慕连城的声音:“食盒里有干净的碗筷。” 扒开食盒的盖子一瞧,里面果然有一双筷子和一只碗,都是没用过的。 慕连城只有一个人,御膳房通常不会准备多余的,除非他事先要求,思及此,凤轻狂心里涌入一阵暖流,勾唇露出一抹清浅的笑。 尽管如今的慕连城因为曾经的误会又恢复了从前那副冷冰冰的模样,并且总各种找借口刁难她,但总归还是照顾她的。 因慕连城在场的缘故,凤轻狂吃得比较快,只吃了七分饱便停筷了。 宫人进来把桌子收拾干净,不久就退了出去,御书房内又只剩下凤轻狂和慕连城两人。 凤轻狂无事可做,只能站在慕连城身后发呆,站着站着就差点打瞌睡了。 “皇上,这里已经没我的事了吧?不如让我先回去?我还有一大堆的衣服要洗呢,要是回去晚了洗不完,今天晚上又没饭吃了。” 慕连城一边专注做事,一边毫无同情心地说:“怕饿肚子的话,方才你就应该多吃一点。” “我……”凤轻狂无语,多吃一点也不能一餐顶两餐用吧?她可是大胃口的人,又不是那种小鸟胃的娇小姐。 “你到底放不放我走嘛?” “不放。” “可我在这儿也没事可做啊。” “没事做就站着,朕没让你走之前,就好好站着,别出声,再打扰了朕做事,否则就罚你磨墨。” 凤轻狂赶紧住嘴,耷拉着脑袋,默默地叹了一口气,有种生无可恋的感觉。 接下来则是漫长站立时间,除了每隔半个时辰左右去偏殿泡壶茶之外,整个下午几乎都在站着,凤轻狂两条腿都僵了。 最后,晚膳也是在御书房这边用的。 夜色渐渐深了,凤轻狂揉了揉疲倦的双眼,望了窗外一眼,不禁有些担心。 已经这么晚了,书案上未看完的奏折还有一大堆,估摸着就是到凌晨一两点也批阅不完,而慕连城丝毫没有要休息的意思,难道又准备熬夜? 他的身体才刚好一些,如不注意休养,很快病情又会变严重。 凤轻狂转头看着慕连城坚挺的背影,登时内心五味杂陈。 这是一个忧国忧民的好君主,不应该是孤独的,他值得有人在身边陪伴,在背后支持,如果能陪伴在他身边,哪怕是牺牲余生的自由,其实也是值得的吧? “时间不早了,你回去吧。”慕连城忽然停了笔,轻声说道。 凤轻狂没有动身,反而问道:“你呢?又准备熬夜么?” “这是朕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只管走就是。”慕连城面无表情,拿起另一本奏折又翻了开来。 “你的病还没痊愈,现在应该好好休养,按时作息,五公主说得对,国事是永远都忙不完的,最紧要的是保重身体,现在已经很晚了,你先回去歇着,奏折明天再看吧。” 慕连城微微蹙眉,转头朝凤轻狂看过去,似乎有些不高兴。 “你什么时候竟然也开始关心我的事了?” “我从来也没有不关心你的事啊。”凤轻狂脱口说道,但随即一回想,以前自己对慕连城的事,还真没有多么关心过,因为那时候她大多数的精力都用在了逃出京城这个目标上。 “我的意思是说,你是皇帝,我是大燕的子民,关心你的身体状况是理所应当的,我可不想看到这个国家好不容易迎来一个好皇帝,却又很快失去,还有,黎民百姓都盼着你好起来呢。” 闻言,慕连城不知不觉间悄然勾起了嘴角,不过习惯了保持淡定的他,依然没什么表情,回过头假装继续看奏折,并淡淡地说:“黎民百姓压根都不知道我的病情,怎么盼着我好起来?” 凤轻狂蓦地一愣,是哦,她怎么给忘了? 方才被慕连城盯着,忍不住有些紧张,结果就说话也乱了阵脚,前言不搭后语的,真是,怎么一到慕连城面前,她就总让自己丢脸呢? “假如百姓知道的话,一定都会为你忧心的。”她故作镇定地补充了一句,打算挽回一些颜面。 沉默片刻,慕连城说:“这些奏折都是需要尽快批阅完,发回去的,今天晚上恐怕是无法休息了,放心吧,朕还不至于脆弱到熬一个晚上就撑不住,没问题的,你走吧。” 凤轻狂现在总算知道慕连城这个人有多难劝了,工作狂、不听劝,有时还拒绝喝药,难怪才短短一年的时间,他就把自己折磨病了。 “既然皇上不休息,那做奴婢的自然也不能偷懒,我就在这儿陪你了,你什么时候停下,我就什么时候走。” 慕连城抬起头来,一脸无奈:“你不是早就嚷嚷着要回去了吗?怎么现在让你走你又不走了?” “我现在又不想走了。” “你就非要跟朕唱反调是不是?” “是……又怎么样?”凤轻狂还是有点怵的,毕竟对方是九五之尊呢,世上有哪个不要命的,胆敢跟皇帝唱反调,还理直气壮的? 慕连城盯了她一会儿,干脆不再赶她。 “行,你想留下就留下好了。”他倒要看看,这丫头能挺到几时。 第二百五十一章 陪着熬夜 事实证明凤轻狂的毅力比慕连城想象中的要强得多。 尽管一直站着,尽管哈欠连天,她还是一直陪着他,撑到了子时过后也没有抱怨过半句,更没有要妥协的意思。 慕连城这才意识到,凤轻狂不只是在跟自己赌气而已,她是真的打算跟自己耗下去了。 他失眠惯了,有时候越到深夜,精神头越好,像这样的熬夜,一点困难也没有,但凤轻狂不同,突然间熬一晚上,只怕会经受不住。 况且,现在是寒冬,夜晚更是寒冷,尽管屋里燃了火炉,也不能完全驱散从外面袭来的寒气,若真的撑一夜下来,他担心凤轻狂会生病。 因此,随着时间的流逝,慕连城开始无法集中注意力,总也忍不住分神往凤轻狂那里看。 最终,他还是停下了笔。 “撑不住就回去休息吧,何必在这儿死磕?” 凤轻狂捂着嘴又打了一个呵欠,却依然固执地摇摇头:“不,我不去,说好了你不休息我就不走的,怎么能言而无信?” “你……唉……” 慕连城算是彻底被她打败了,随即认命地叹了一口气,摇头道:“算了,朕拗不过你,这就回去休息,这样总行了吧?” “真的?”凤轻狂一脸喜悦地撑开沉重的眼皮,眼里都闪出了明亮的光,“这就对了嘛,人又不是铁打的,不按时睡觉怎么行?就该早些……哎,你这是在干嘛?” 话才说到一半,凤轻狂就发现慕连城正在收拾奏折,而且收拾的是那一堆没有看过的,显然他是想带回寝宫去继续看。 凤轻狂恼了,怒火从肚里蹭的一下涌了上来,当即上前几步,把慕连城的手按住。 “你这样跟在御书房做事有什么区别?还不如不走了,省得了不少时间呢。” 慕连城丝毫不客气地说道:“朕也不愿浪费时间,这不是看你可怜,想让你回去休息吗?” “是吗?那我谢谢你了,但是,”凤轻狂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用不着!假如皇上都能撑得住,那我也可以,您请继续!” 说罢,她后退几步,又站回了原位,她似乎是吃准了慕连城舍不得她跟着熬夜,所以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然而事实是,慕连城也确实舍不得。 见凤轻狂如此坚持,他也就彻底没辙了,只得放下手上的奏折,认命道:“你赢了,朕不看了,回去歇着。” “这还差不多。”凤轻狂翘起唇角,有点小得意,果然对付慕连城这种人,还是要耍无赖才行。 于是,慕连城起身披了件斗篷,便与凤轻狂出了御书房。 李茧本来以为主子又要在里面坐一晚上了,没想到能提前这么久出来,一时间感到很是意外,当看到凤轻狂时,自然而然就归功在了她身上,凑过去小声说道:“还是姑娘有办法,以后你可得常来陪伴皇上才行。” 凤轻狂哂笑道:“我估摸着经过今天之后,皇上大概不会再叫我过来了。” 正说着,前面的慕连城转过头来,狐疑地质问道:“你们俩背着朕在嘀咕什么?” “没有,没有啊。”凤轻狂-干笑两声说,走了一段路之后,开始担心起一个问题来。 从御书房到浣衣房距离并不近,就算走快一点,也至少要半个时辰才能到,况且现在是晚上,到处黑灯瞎火的,就更要花长一点时间了。 明天一早又要起来做事,那么算下来,她只有不到四个小时的休息时间,悲催啊! 一口气刚叹出来,就听得慕连城说道:“今夜你就不用回浣衣房了,在清极殿旁边的偏殿歇下吧,明天再回去。” 睡在慕连城的寝宫? 条件必然是比在浣衣房那个小房间好太多了,但是问题在于,她留宿在皇帝寝宫的消息明天就会不胫而走,别人指不定要怎么议论呢,那样一来,她岂不是更加引人注意,惹人嫉妒了? 不行,在皇宫这种虎狼之窝还是保持低调为好。 “不用了,我还是回去的好,昨日已经缺勤一天,明天要是再回去晚了的话,管事嬷嬷会以为我故意偷懒,不给饭吃的。” 她故意把自己说得可怜兮兮的,以为这样就会引起慕连城的同情心。 然而事实是,并没有。 慕连城冷冷地说道:“朕让你明天回就明天回,哪儿来这么多废话?” 凤轻狂欲哭无泪。 悲催啊,看来这家伙不整死她是不会罢休的! 最后,她只好乖乖地跟着慕连城回到寝宫,进了偏殿休息。 由于太累了,倒头就睡,睡得很沉,于是第二天就起晚了,一睁眼已是日上三竿。 “完了完了,要挨打了……” 凤轻狂一激灵跳下了床,往浣衣房的方向狂奔回去。 不出所料,进门的时候被吴嬷嬷逮了个正着。 “嬷嬷早啊!”凤轻狂心虚一批,笑容都不自然了。 本以为对方会先责骂一顿,然后按照规矩给她几板子,但结果她只是扫视了她几眼,淡淡地说了句“跟我进来”,就扭头进屋了。 凤轻狂有点懵,心想难道是准备关上门来打她?犹豫一瞬后,怀着忐忑的心情跟了进去。 “嬷嬷,我不是故意迟到的,你听我解释,千万别动手啊。” “我怎么敢跟你动手呢?你背后有皇上撑腰,不是吗?”吴嬷嬷盯着她看,眼神比以前柔和许多,说话的语气也温和多了,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这个……我也算是有皇上撑腰啦,只是有幸在御前侍奉过几次而已,皇上都未必记住了我呢。”凤轻狂“谦虚”地说道,既然有慕连城那棵大树可以乘凉,她又何必浪费? 至少这样一来,今后这群宫女嬷嬷就不敢再欺负她了。 吴嬷嬷扯开嘴角,竟露出一丝讨好的笑意来。 “以前我对你有些严厉,还对你施过罚,但我也是想教你做事做人,是为了你好,若有得罪之处,我在这里向你致歉,希望你可以不计前嫌,别跟我一般计较,如何?” 为了我好?你打人分明是为了宣泄内心的郁闷,甚至为了获得内心高人一截的满足感! 凤轻狂心下默默地吐槽了一把,但吴嬷嬷毕竟是浣衣房的管事,而她看来还要在这里呆上一段时间,不宜跟她翻脸,思来想去,还是忍了吧。 “嬷嬷这是说的哪里话?我知道您是没有恶意的,虽然有时候手段狠了点儿,但就如你所说,一切都是为了我们好,我又怎么会怪你?” “不过,在这里我还是要善意地提醒嬷嬷一句,往后最好克制一下,别再动不动就动手打人,毕竟打狠了的话,会在宫女们身上留下伤痕,万一不小心让别人看见了,拿这个做把柄陷害你就不好了,你说是不是?” 这话虽然听着充满好意,但吴嬷嬷明白,她就是在警告自己,若再动手打人,她就会去皇上面前告状,虽然心里不爽,可还是不得不笑着应承。 “多谢姑娘的提点,我记住了。” 凤轻狂满意地点点头,说:“嬷嬷能知错就改,实属难得,如果没有别的事的话,那我就先出去做事了。” “好。”吴嬷嬷假笑着颔首,还亲自给凤轻狂打开房门,送她出去。 从屋里出来后,凤轻狂忍不住笑了,平日里威风八面的老婆子竟然也有低头的一天,看来慕连城这个所谓的靠山果真好用。 众人见她笑得合不拢嘴,纷纷惊奇地看了过去。 没有被打哭就算了,还笑眯眯地出来,这是什么情况? 难不成,她昨夜真的被皇上宠幸了,不久将会成为后宫的娘娘,所以连吴嬷嬷也敬她三分了? 这么一联想,众人忍不住流露出羡慕嫉妒恨的神色。 凤轻狂走到人群中才发现大家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自己,登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赶紧走到自己的位置去。 出乎她意料的事情再次发生了,本该脏衣服堆积如山的位子现在却空荡荡的,一件衣裳也没有。 这些人难道不应该趁她不在的时候故意多分一些任务给她吗?这是发生了什么? 这时,旁边的几个宫女走了过来,满脸堆笑地对着她。 “你的衣服都划分给大家了,从今天开始,你就用不着操劳了,坐着给大家做监工就行。” “做监工?”凤轻狂相当震惊,但想到不用再洗衣服,瞬间就开心了,强忍住喜悦,假惺惺地说:“这怎么好意思?” 身旁的宫女拍了拍他的手臂,笑道:“这是嬷嬷的意思,你就不必愧疚了。” 凤轻狂装深沉地点了点头,叹息道:“嬷嬷这么照顾我,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另外一个宫女小声地笑道:“嬷嬷这么做也是想讨好你罢了,你就好好收着她一番心意吧。” “是啊,你现在是皇上的人了,谁还敢叫你干这种粗活儿呢?万一皇上怪罪下来,可是吃罪不起的。” 皇上的人? 凤轻狂受到了惊吓,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些人以为她跟慕连城已经…… 第二百五十二章 别再来找我 凤轻狂进而想到,也难怪,她昨夜睡在慕连城的寝宫,别人想不浮想联翩都难。 果然嘛,皇宫之内的消息是传得最快的,这一大早的就连浣衣房的人知道了。 “我不……” 凤轻狂本来想解释清楚,可很快又想,她即便说自己没有跟皇上做什么,别人也不一定相信。 况且,现在大家都让着她,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反正谣言什么的,她从来都不放在眼里。 “我是说,大家其实不用这么客气,我不是那种得志的小人,咱们以后还是姐妹啊。” 闻言,几个宫女露出了感动的神情。 “听你这么说,我们就安心了,轻轻,以后你要是风光了,可别忘了照拂一下咱们这些与你共过患难的姐妹们啊。” 凤轻狂-抽了抽嘴角,心下吐槽,永远不要低估有些人的脸皮厚度。 “放心,我肯定不会忘了你们的。” 自从凤轻狂在清极殿那边留宿了一晚后,皇上看上浣衣房一个小宫女的消息就传开了,并且激起了一阵不小的浪潮,连着几天宫人们都在议论此事。 而浣衣房这边,在吴嬷嬷的吩咐下,所有人都对凤轻狂恭恭敬敬的,除了不让她干活之外,还每餐都把最好的食物分给她。 可以说,凤轻狂一下子成为了后宫风头最盛的人。 在皇宫一片祥和的时候,宫外的慕紫颜却过得不太好。 主要还是因为宋亦枫和梁玉书两人。 这一年里,梁玉书一直在纠缠慕紫颜,而慕紫颜为了从他这里探知慕风炎那边的消息,也一直与他虚与委蛇,假装毫不怀疑他的用心,跟他往来。 宋亦枫看在眼里,急在心头,只能跟之前一样,时不时地出现在慕紫颜面前,阻止她见梁玉书。 两人来来回回,弄得慕紫颜疲于应付,一年下来当真是焦头烂额。 于是乎,近段时间她便派人暗中监视梁玉书,自己则干脆装病躲在公主府里,不出门。 期间,梁玉书几次上门探望,慕紫颜都避而不见,宋亦枫倒是没有来过,就像压根没听到她生病的消息一样。 这让慕紫颜稍稍松了一口气,但同时,她心里也有些不舒服,忍不住会想,宋亦枫究竟是不知道她病了呢,还是分明知晓,但就是不在乎? 尽管早已经下定决心不再想与这个人有关的任何事,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连着在公主府躲了一个多月后,这天早上,慕紫颜终于决定出门透透气。 岂料刚走出大门没多远,一个人影就从前方蹦了出来,正是笑容满面的宋亦枫。 “宋公子,你怎么在这儿?还神出鬼没的,突然间窜出来,吓死人了!”慕紫颜拍了拍剧烈跳动的胸口,心有余悸地说道。 宋亦枫笑得眉眼弯弯,拱了拱手道:“吓到公主了,真是对不住,在下并非是有意的,见谅见谅。” “你到底又想怎么样?”慕紫颜一脸警惕地瞪着他。 宋亦枫笑眯眯地说:“我没想怎么样啊,就是听说你近来身体不大好,所以准备过来看望一下,我是一番好意,我对公主你一直是满怀好意的,嘿嘿……” 慕紫颜斜眼笑了笑,说:“我病了一个多月,这都已经痊愈了,你早不来探望,现在才来?这也太没诚意了吧?” “话可不能这么说啊,”宋亦枫“哗啦”一声收起折扇,靠过来了一点,笑着解释:“我虽然人没有来,但自从得知公主生病后,就一直为你挂心,天天派人来打探你的病情呢。” “是吗?”慕紫颜不免吃惊,内心也有些雀跃,这说明宋亦枫还是有关心她的。 宋亦枫笑呵呵地继续说:“当然了,否则我怎么会知道,公主你其实压根就没病,只是在公主府躲清闲,不愿意见我呢。” 闻言,慕紫颜愣了愣,脸色微微一滞。 他这哪儿是派人打探她的病情?分明是派人监视她! “你竟然在我府里安插眼线?你……太过分了!” “公主息怒,我这也是关心你,要是你真的病了,我也好第一时间知道,然后过来看看你,代替皇上关心一下妹妹嘛。” “如今皇上在宫里,每天忙于国事,无暇分身照看你,我身为他的好友,也算是你的半个哥哥了,只能勉为其难地担任起照顾你的职责了。” 宋亦枫说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旁人听了都怪感动的,可慕紫颜只听到了“代替皇上”“哥哥”和“勉为其难”等字眼,顿时心潮起伏,怒火中烧。 “那可真是难为宋公子了,要你为本公主操心,大老远的跑来看望,不过,麻烦你以后就不要再来了,省得浪费你的时间。” 说完,扭头便走。 宋亦枫愣在原地,满脸都是迷惑,都说女人善变,可这也变得太快了点儿吧?前一刻还和和气气的呢,现在就翻脸不认人了? “公主,公主!” “不是叫你别再跟过来么?”慕紫颜恼怒地瞪了宋亦枫一眼,刻意加快脚步,继续往前走。 宋亦枫则赶紧跟上,并大献殷勤:“你要去哪儿?我送你一程吧?” “都说不用了,你怎么听不懂?”慕紫颜停了下来,拔高声调吼道,预示着她这下是愤怒到了极点,“我不是个孩子,不需要任何人护送,更不需要你来可怜!” 可怜? 宋亦枫被这两个字弄愣了,他这明明是关心她,怎么说是可怜呢?再说,堂堂五公主,风光无限,有什么好可怜的? 这不是莫名其妙吗? “公主你误会了,我……” “我不想再听你多言!”慕紫颜是担心他又说出什么以哥哥的身份来关心她之类的话,实在是听够了,不想再往自己的心口上撒盐。 “不要再跟着我,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好吧,那我离开就是了。”宋亦枫有点受伤,颓然低下头去,转身走远了。 真是奇怪,通常他要是表现出对一个姑娘关心,对方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慕紫颜就不领情? 在把宋亦枫赶走后,慕紫颜就把身边的侍女也赶回去了,一个人气呼呼地走了很长一段路,直到有些气喘了才逐渐放慢了脚步。 原本今天心情还不错的,加上外面天气也很好,还想着去城外游玩一下,散散心,没想到竟然一出门就碰上宋亦枫那个家伙,好心情被他的几句话就搅没了,真是气得不行。 她一个人走到街上,穿梭在人流之中,周围很喧哗,到处都是说话的声音,可不管再怎么嘈杂,都无法驱走她脑海里宋亦枫的声音。 越逛反而越是心情郁闷了。 正当考虑是否要打道回府时,一道深蓝色的身影闯进了视野。 “五公主?好巧啊,真没想到能在大街上遇到你!”梁玉书大惊小怪地笑着说,眼角眉梢都透着惊喜之色。 “是啊,是很巧。”慕紫颜今天没心情应付这个人,所以态度比以前冷淡不少,不过心思还是跟往常一样灵敏,一眼就看穿了对方的把戏。 梁玉书偶遇她已经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这人分明就是特意撞上来的。 “公主这是准备去哪里呢?” 慕紫颜勉强保持着笑脸,答道:“我也没决定,只是漫无目的地四处走走而已。” “我看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不舒服呢?要不要找个地方先坐一坐?正好在下看见了,也不能就这样把你扔下,要是公主不嫌弃的话,我就陪你一起走走,如何?”梁玉书还是一如既往地贴心。 “不用了,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慕紫颜直接提出拒绝之意,“多谢公子美意了,你还是去做自己的事吧,别因为我耽误事。” 梁玉书看得出来,慕紫颜此时此刻是真的很不想被人打扰,要是自己非要跟着她,非但不会令她产生半点好感,反而会令她厌恶。 思量之下,他决定顺着对方的意思,尽快从她的视野里消失。 “既然公主无碍,那在下就先不耽搁你了,告辞!” 说罢,立即就很干脆得扭头走了。 比起那个难缠的宋亦枫来说,梁玉书可容易应付多了! 慕紫颜忍不住如此感叹。 接下来,慕紫颜又四下游荡了一会儿,走累了便就近找了家茶馆歇脚喝茶。 休息了半晌之后,心情总算有所好转,忽然间她暂时又不想回公主府了,于是雇了一辆马车,请了个马夫,往城外枫山而去。 这个季节城外其实没有什么好景色可赏了,她只是想出去转转,呼吸一下属于京城之外的气息。 从一出生她就在皇宫里,连宫门都很少出,一年前终于搬到了宫外居住,原以为总算自由了,可后来渐渐才发现,原来不止皇宫小,京城也小,根本没有多少可以去的地方。 时间一长,她又开始向往京城以外的世界。 当然,向往归向往,她可从来都不敢离开,最多也就是在城郊转转罢了,因为她没有像凤轻狂那样的勇气,也割舍不下这里的人。 第二百五十三章 舍身相救 趴在马车的窗口,望着外面移动的山川和树木,感受着冷风拂面,闻到掺杂着泥土的气息,慕紫颜顿时把所有的烦心事都抛在了脑后。 突然,外面传来一声马的嘶鸣,马车随之剧烈摇晃起来。 慕紫颜猝不及防间没能坐稳,整个人往后一仰,倒了下去,重重地撞在车厢侧壁上,瞬间眼冒金星,忍不住吃痛出声。 马夫大喊道:“姑娘,马惊了,快跳下去!” 什么?跳下去? 慕紫颜吓得立刻又清醒了过来,连忙挣扎着坐起来,挑开车帘往外一看,马夫已经跳到地上,落在后面。 而马就像疯了一般,撒开蹄子一个劲地往前狂奔,即使这段路还算平坦,但因为速度太快,坐在车厢内的慕紫颜也是颠簸得不行,才一会儿的工夫,身上就撞出了好几处伤,好几次差点被甩出去。 慕紫颜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危急时刻脑子一片空白,全然没了办法,只能死死地抓住车厢门边,让自己不要掉下去。 可眼看着前面就是一段向下的陡坡,斜坡上还有大小不一的石块,照这马的速度,她就算力气再大也得被甩出去,甚至于马车很可能会侧翻,到时连人带马和车都会滚到山沟里去。 这回死定了…… 慕紫颜以为自己难逃此劫,屏住呼吸闭上了双眼等死。 正在这时,混乱之中她好像听见有人在喊自己。 “公主!公主!” 睁开眼寻声看去,只见蓝色的身影打马追了上来。 梁玉书? 慕紫颜震惊了,她从未想过,在这样的危急时刻,现身来救自己的人竟然会是这个一直以来她没放在眼里的人。 “公主,不要怕,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梁玉书嘴里安慰着慕紫颜,纵身一跃,跳到了马车前面的马背上。 他立刻夹紧马肚子,并俯身拉紧缰绳,企图让马冷静下来,可并没什么效果,而且前方就要下坡了,根本没有足够的时间。 情急之下,梁玉书只能立刻解开马身上的绳子,将车厢和马分离。 “啊……” 车厢倒在地上,差点整个翻过去,吓得慕紫颜惊呼一声,好在她手上抓得紧,没有被惯性送出去,最终平安落地。 此时梁玉书已经骑着马奔下斜坡,不见了踪影。 慕紫颜站起身来,艰难往前跑去,好不容易才爬上斜坡,刚见到那道蓝色的身影,就忽然听见马儿长鸣一声,往坡下的山沟跃去。 山沟的另一边是断崖,人掉下去几乎是有死无生。 “梁公子!”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梁玉书纵身跳出,撞到了斜坡上,紧接着连打几个滚,终于在坡底定住。 慕紫颜松了一口气,发现额上全是冷汗。 等她跑过去时,梁玉书已经浑身是伤,昏厥了过去。 “梁公子,梁公子?” 怎么叫都没有反应,慕紫颜急得不行,顿时手足无措。 好在马夫也赶了过来,他立即撕下一片衣角给梁玉书包住鲜血淋漓的额头,然后赶紧把人背起,放到马车上去,然后把车厢绑在梁玉书骑来的那匹马上。 这一系列动作下来,慕紫颜依然处在六神无主之中。 马夫连忙劝说道:“姑娘,这位公子伤势严重,必须尽快送去救治,否则很可能丧命,我来驱车,你则负责在车里照顾他,千万注意护住头,明白了吗?” 慕紫颜恍惚间上了马车,小心翼翼地把梁玉书的脑袋枕在腿上护着,直到真切感受到他的呼吸时,才逐渐缓过神来。 方才要不是梁玉书舍身相救,她很可能就随着那马掉下断崖摔死了,或许这么久以来,她真的看错了这个人,他接近她或许是有别的目的,但最终他还是一个正直的人,对她也是出于真心。 进城后,慕紫颜让马夫直接赶车回公主府,然后叫人去请太医,并把梁玉书安置在了客房内。 太医很快赶到,先为梁玉书止住头上的血,然后再处理其他地方的伤口,折腾了将近一个时辰,才从房里出来。 门外的慕紫颜早已等得心急如焚。 “太医,他的情况如何?可有生命危险?” “目前来看,伤得虽然重,倒也没有性命之忧,不过,”太医面色凝重地皱了皱眉头,“不知道头部是否有内伤,一切还要等他醒过来,再观察几天才能下定论。” 也就是说还有可能有更严重的伤情,甚至也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慕紫颜低下头,揪着衣袖,红了眼眶,心里自责万分。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出城?出城为什么非要乘马车?如果只是自己遭殃也就罢了,现如今连累梁玉书伤成这个样子,万一真遗留下什么问题,她如何弥补得了? “不过公主也不必太过忧心了,从目前来看,伤者的情况还算稳定,只要这两天好好休养,应当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太医劝慰道。 “希望吧,有劳太医了。” 太医走后,慕紫颜便直接进了房间,在床边一直守着,默默祈祷梁玉书快点醒过来。 但是,由于失血过多,伤得最严重的又是头部,需要更长的时间来恢复,梁玉书这一睡就睡了将近十个时辰,直到第二天清晨才醒来。 眼见着人醒了,看上去又没什么不妥之处,之后又把太医请过来诊看一遍,确定没有问题,慕紫颜总算把心放了下来。 “梁公子,你睡了这么久,肯定饿了吧?我这就去叫人给你准备一些清淡的膳食来,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东西?又或者有没有不吃的食物?我都交代给厨房的人。” “我在这里养伤已经给公主添麻烦了,怎么还好意思提要求?”梁玉书露出一丝笑意,其中夹杂着些许腼腆和不好意思。 慕紫颜愧疚道:“你是为了救我才伤成这样的,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好好照顾你的,别说是向厨房的人提要求了,就是要我亲自去给你做饭吃,也是应当的。” “为人臣子,见到公主有难,玉书自当不顾一切相救,这是本分,公主就不必记在心里了。”梁玉书说话时声音柔和,有些没力气,显然是太虚弱的缘故。 “不管怎么说,是你救了我一命,这份恩情我一辈子都还不完的,以后但凡你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只要一句话,我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闻言,梁玉书微微蹙眉,目光黯淡了下来。 “公主是金枝玉叶,千金之躯,我只是个在朝堂上都排不上号的小臣子,怎么敢让公主为我赴汤蹈火?况且,我方才说了,我做这一切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事,实在不足挂齿。” “若是,若是公主当真要报答我的话,那就只要把梁玉书三个字记在心底,这就足够了,其他的,玉书不敢多求。” 这是借机表明心迹了。 慕紫颜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气氛突然变得有点尴尬。 感情这东西是无法用感激来回报的,况且她很清楚自己心里还没放下宋亦枫,无法也不能接受别人的心意。 片刻后,慕紫颜从座椅上站起,笑道:“你先休息会儿,我去吩咐厨房的人给你准备膳食。” 然后像要逃跑似的出了门。 梁玉书望着她远走的身影,嘴角上扬,勾出一抹得意的笑。 虽然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但总算距离目标更近了一步,他做出的牺牲实在是再值得不过了。 用过饭食后,梁玉书又以不想继续给慕紫颜添麻烦为由,说要回自己的府上养伤。 慕紫颜自然不可能放他走,于是极力挽留,好说歹说,愣就是不肯让他离开,最终才说服他“为难”地留在了公主府。 没过几天,梁玉书在五公主府上小住的消息就传遍京城。 京城内的消息向来传得很快,更何况慕紫颜也没有故意隐瞒,自然就传得人尽皆知了。 当慕连城得知此事后,连忙把慕紫颜叫进宫中询问清楚。 慕紫颜为打消他的疑虑,就把梁玉书舍身相救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我把梁玉书留在府里养伤,完全是想报答他的救命之恩,并没有别的意思,二哥,你不需要担心的。” 慕连城叹气道:“你是只想报答救命之恩,但外人不这么看,现在京城到处都是流言,说你已经跟梁玉书私定终身,住在一起了,有好些话说得实在难以入耳,我是担心你的名誉受损。” “外人怎么说有什么关系?只要我自己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是了。”慕紫颜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看上去一点也不在乎。 “你真的没有对梁玉书动心?” 慕连城始终认为梁玉书人品不行,即便这次他救了慕紫颜,这个看法也没有丝毫改变。 他可以拿任何东西赏赐梁玉书,却绝不可能让慕紫颜以身相许去报恩。 这个妹妹的为人他最清楚了,尽管她很聪明,但也很容易心软,别人对她好一点,她就感动得不行,恨不得十倍百倍报答。 因此现在他就担心慕紫颜会因为梁玉书救了自己而一时冲动,做了错误的决定。 第二百五十四章 报恩 慕紫颜不由好笑地摇了摇头:“我固然感激梁玉书,但除了感激之外就再没有别的了。” “真的?” “真的。” 慕连城看她并没有说谎的迹象,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没有就好,你回府之后,就把梁玉书送回去吧,免得再让人嚼舌根,你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让一个大男人住在家里怎么说都是不好。” “可是他还没有痊愈呢,我说过要等他痊愈了才放他走。”慕紫颜面露难色,并不愿意听从,“要是今天突然就赶他走,难免显得有种卸磨杀驴的感觉。” 慕连城道:“这个简单,你要是开不了口的话,我派人去传个口信,并直接把他送回梁府就是。” “这怎么行?”慕紫颜认为,这实在不该是对待救命恩人的方式,名声固然重要,可若是为了维护名声,就亏待恩人的行为,是万万不可取的。 不过不论怎么说,二哥这么做也是为了她好,为了这么一件小事就跟他吵起来,也实在不值得。 思忖须臾,慕紫颜想到了一个办法。 “我的意思是说,这种小事怎么能让二哥操心呢?还是我自己来吧。” 现在只有先答应下来,让他安心,之后回了公主府权当没有这回事就是了。 反正梁玉书的伤应该不用多久就能痊愈,多瞒几天不成问题。 慕连城果然没有怀疑,结束了这个话题。 又聊了不久之后,慕紫颜离开皇宫,准备返回公主府。 岂料上马车之前,被有一次突然冒出来的宋亦枫拦了下来。 “宋公子,我不是说过,别再来找我了吗?你怎么总是记不住呢?” 宋亦枫直接忽略她这句话,拽住她的手臂问道:“梁玉书现在还住在你那里?” 慕紫颜不喜欢他这种质问的语气,登时就甩开他的手。 “关你什么事?” “他是不是还住在你那里?”宋亦枫又重复问了一遍,脸色比锅底还黑,整个人也笼罩在一层寒霜之中,跟平常大不相同。 “是又怎么样?梁玉书是我的救命恩人,因我而受伤,我当然应该好好照顾他,让他住在公主府有什么问题?”慕紫颜直直地瞪着宋亦枫,脸上写着“要你管我”几个字。 宋亦枫彻底被气到了,可又偏偏自己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气愤。 “就算是救命恩人,那也不需要把他留在府里,自己亲自照顾吧?直接叫几个太医过去给他治伤不就行了吗?何必因此坏了自己的声誉?” 听到这种话,慕紫颜忽然才发觉宋亦枫这个人居然这么冷血。 “那是你的做法,不是每个人都跟你一样无情无义,毫无感恩之心的!” “我无情无义?”宋亦枫胸腔内的怒火烧得更加厉害了,他可是出了名的重情义之人好不好?与他相交的人里面,哪个不夸他有情有义? 怎么到了她这里,他就这么不堪了? “我是为你着想,不希望你被梁玉书欺骗,又被他坏了声誉,你别不知好歹!” “被他欺骗?”慕紫颜本来都要走了,突然听他这么说,蓦地又回过了头来,愤然瞪着对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宋亦枫无视她眸中的火焰,直说道:“梁玉书那种人怎么会是舍身救人的人?他把自己看得比谁都重要,没有利益可图的事情,是绝不会冒险去做的!” “假如你不是皇上最疼爱的妹妹,不是金枝玉叶,只怕眼看着你摔死,他也是不会出手相救的,他冒着生命危险将你救下,还不就是搏一把,想俘获你的心,成为驸马爷么?” “如此明显的苦肉计,你竟然看不出来?” “苦肉计?” 慕紫颜冷笑着摇摇头,脸上流露出浓浓的失望之色,但让她失望的,不是因为信了梁玉书用苦肉计,而是宋亦枫居然会这样诋毁一个人,一个不久前才差点因她丧命的人。 “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以前你怎么说梁玉书,我都没有觉得多过分,可是梁玉书救我之时,九死一生的场面,我是亲眼看到的,你竟说他是在用苦肉计?” “我就问问你,换了是你,会用命来使苦肉计吗?”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你怎么就知道梁玉书不是那只为了飞黄腾达,不惜以命相博的鸟?”宋亦枫不肯妥协,依然坚持自己的观点。 “你怎么就不想想,为什么梁玉书就那么凑巧地出现?而且出现得那么及时?” 这个问题,慕紫颜也思考过,但她很快就想通了,因为那天出事之前,在街上她跟梁玉书就见过面,后来她拒绝跟梁玉书一起走,一个人出了城。 梁玉书应该是一直尾随在后面的,这也符合他的作风,毕竟他暗地里跟踪她,早就不是一两次了,没什么奇怪。 “你不用再挑拨离间了,梁玉书以前是做过一些不好的事情,或许他的本性也并不是那么善良,但这次他救了我,却是真真切切的事情,任凭你怎么说,我也不会怀疑,你还是省点力气吧。” 宋亦枫愣在原地,已经无力再多言,她竟然用了“挑拨离间”这个字眼来指责他,说明她已然完全被梁玉书蛊惑,不管他说什么,也是徒劳了。 “算了,该说的我已经都说了,既然你还是不相信我,我也没必要再多嘴,只盼望是我多虑了才好,告辞。” 这一次他竟走得这么干脆,这倒让慕紫颜有些诧异了,宋亦枫虽然看着吊儿郎当的,但人品绝对没有问题,从前他对她说的那些关于梁玉书的黑暗往事,也都全部是事实,没道理这次就编谎言来骗她。 那么,他说的都是真的吗? 可是梁玉书…… 想到还躺在床上休养的梁玉书,慕紫颜内心的愧疚感又油然而生,人家拼了命地救她,时候还不求一点回报,如此真心,她怎么可以怀疑呢? 罢了,不管这些了,还是先回去吧。 回到公主府后,慕紫颜先回院子换了身衣裳,然后才往梁玉书居住的客房而来。 刚走进院子,就有一个丫鬟行色匆匆地跑出来,差点与她撞上。 “慌慌张张的,怎么了?” 丫鬟喘着气道:“公主,不好了,梁公子他,他……他失明了!” “什么?失明?”慕紫颜顿时大惊失色,脑子嗡的一声响,踉跄了一步,差点没站稳,如果梁玉书失明了,那就都是被她害的,她就是怎么补偿也没用了。 “怎么会这样?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吗?怎会突然间失明?” “太医说,可能是因为梁公子的头部被严重撞击,里面结了淤血的缘故,但是具体原因他也还不清楚。” 不管是什么缘故,慕紫颜此刻已经听不下去了,她只盼着梁玉书不是真的失明,只是暂时看不见而已。 她快步跑进屋里,却见梁玉书靠坐在床头,两眼直直地睁着,眼神迷离而空洞,眼眶是红的,眼角还有残留的泪痕在,脸上尽是绝望的神色。 “梁公子。” 听到声音后,梁玉书蓦地顿了一顿,过了好一会儿才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转过头去。 “公主来了?” 慕紫颜缓步走过去,搬了张座椅到床前坐下,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是我,我来看看你,你的眼睛……你不要灰心,太医医术精湛,一定会想办法治好的。” 梁玉书颓然道:“真的还能治好吗?可是太医连我失明的原因都说不清楚……” “太医院的太医那么多,我可以把他们都叫过来给你治疗,肯定会好起来的,你相信我。” 慕紫颜尽管自己心里并没有多少信心,但是为了让梁玉书保留希望,她只能安慰梁玉书。 可是梁玉书听了她的话后,并没有增添信心,反而面色更加凝重了。 沉默了好一阵之后,才再度开口:“不管能不能治好,我都会保持乐观,好好地活下去,公主不用担心,一会儿你就派人送我回府吧,我已经在公主府叨扰了多日,实在是不好意思待下去,还是回到梁府会自在一些。” “不行!”慕紫颜直接给了否定回答,语气坚定,带有不容反对的气势。 “之前我就说过,一定要你痊愈了才能离开,现在,你的眼睛又变成这样,我就更不能送你走了。” 梁玉书露出一个苦涩的笑,摇头说:“我在这里才住了几天,外面就已经谣言纷纷了,继续住下去的话,必定会给你带来更大的不便,就算是为了你的名声着想,我也必须离开。” “况且,我如今变成了个瞎子,做什么都需要别人照顾,我实在不想给你添麻烦,公主,你就让我回自己府里,自生自灭吧。” 慕紫颜见他满脸都是绝望,竟说出“自生自灭”这样的话来,登时愧疚到无以复加,恨不得受伤眼睛失明的人是自己。 她连忙握住梁玉书的手,轻声说道:“你不该说这样的话,太医说了,只要好好休养,接受救治,你的眼睛还有很大的可能复明的。” 第二百五十五章 梁公子失明了 “真的吗?太医当真这么说?”梁玉书原本空洞的眼神瞬间充满了希望,手也下意识反握住慕紫颜的手。 “当然是真的,在我进屋之前,正好碰上了太医,他亲口跟我说的。”慕紫颜是个诚实的人,向来是不会撒谎的,但现在她却说了善意的谎言。 她必须把梁玉书留在公主府里养伤,不管将来眼睛是否可以治好,她都必须要照顾他,因为他已经是她的责任。 梁玉书收了收脸上喜色,低声道:“即便如此,我还是应该回府去养伤,越快离开这里越好。” “我不能让公主你的名声被我这个瞎子玷污了,公主也不必感到愧疚,我虽然是因那天救你而受的伤,可那也是我的选择,我自己会对自己负责,不需要你来担这个责任,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我明白,你只是不愿意拖累我,但我并不觉得你一个拖累,我更不在乎外人怎么看,名声两个字与我而言,并不那么重要。” 慕紫颜紧紧抓住他的手臂,除去愧疚之外,又新添了几分感动,到了这时候他还能处处为她着想,实乃情真意切,以前她怎么就没有看到呢? “现在在我心里,最重要的,就是照顾好你,治好你的眼睛。” “公主……”梁玉书面露感动,泪盈满眶。 慕紫颜又说:“如果你非要回梁府去的话,也行,那我就干脆搬过去照顾你,也是一样的。” “那怎么行?”梁玉书当即连连摇头,“那是绝对不行的,你是千金之躯,金枝玉叶,怎能……” “那你就答应我留在公主府。”慕紫颜坚持道。 梁玉书蓦地叹出一口气,摇头道:“好吧,真是拗不过你,我留下来就是了。” 见他总算点了头,慕紫颜终于展露笑颜,忧色稍缓。 “这就对了,你只管住下来,安心养伤,其他的什么也不要管,尤其是外面的那些谣言,好吗?” 梁玉书微笑点头,低头垂下了眼眸,一道邪恶的光自眸底划过,转瞬即逝。 就这样,梁玉书在公主府住了下来,外面关于两人的谣言越传越烈,但慕紫颜丝毫也没有在意。 慕连城几次劝她先把人送回梁府去,但都没有劝说成功,最后也只能放弃,只私下让人暗中盯着梁玉书的一举一动,以免他打什么坏主意。 自从那天与慕紫颜小吵过一架之后,宋亦枫就再也没有去找过她,似乎确实不打算再管她和梁玉书的事。 转眼两个多月过去,到了年关。 凤轻狂依然在浣衣房里做事,偶尔会被慕连城叫过去一趟,也是伺候笔墨,端茶倒水之类的,这么长时间过去,两人依旧很少有交流,一点进展也没有。 最近慕连城找她的次数愈发少了,这让她很是发愁。 而浣衣房的人则暗地里猜测,这是因为皇上对她失去了兴趣的缘故,有人故意跑到她面前奚落,说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这很正常。 众人都认为皇上并不打算给她名分,看来她做娘娘的可能性很小了,于是乎,先前那些巴结她的人,很快又换了一副嘴脸,整天摆着嘲讽脸,有事没事就讥笑她,甚至又开始欺负她。 当然,凤轻狂是不会忍气吞声吃亏的,谁要是敢惹她,必定会遭到有力地回击,这样一来,浣衣房就被搅得鸡飞狗跳,没有宁日,经常需要吴嬷嬷站出来稳定局面。 除夕当天,宫里要举办年终宴,所有五品以上的大臣都可携其家眷入宫赴宴。 酒宴在上午举行,皇宫一大早就热闹了起来。 没了特权的凤轻狂正忙着洗衣服时,李茧又来了。 “姑娘,皇上有请。” “皇上?”凤轻狂有些意外,今天宫里要举行酒宴,慕连城身为皇帝,肯定要出席,这个时间应该准备动身去迎风殿那边了,把她叫过去干什么? “今天这样特殊的日子,我就不去了吧?” 她是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回来了,怕被人看见,尤其是凤家那些人。 李茧笑道:“皇上说他就在清极殿等你,你若不去,他就一直在那里等着。” 不得不承认,慕连城这家伙真的很了解她,居然早就料到她会拒绝前往。 “好吧,我跟你去就是了。” 李茧笑眯眯地弓着腰,做了个“请”的姿势:“姑娘请!” 两人一路来到慕连城的寝宫。 到清极殿门口时,李茧却停了下来。 “老奴就送到这里了,姑娘自己进去吧。” “有劳公公了。” 虽然这段时间的接触并没有令凤轻狂和慕连城之间的关系恢复到从前那样,但时间长了,凤轻狂也就适应了如今跟他的相处模式,所以并没什么好担心的,十分潇洒地抬脚进了殿内。 只是刚进门就听见一道不属于慕连城的笑声,原来里面还有另外一人。 这声音有些熟悉,凤轻狂加快步伐拐过屏风,走进一瞧,只见那人身着紫檀色衣袍,手执折扇,笑得跟桃花一样灿烂迷人。 不是宋亦枫是谁? “咦?这不是凤三姑娘么?你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宋亦枫满脸欣喜地站起身,朝凤轻狂走了过来。 凤轻狂瞟了端坐在桌边的慕连城一眼,一本正经地答道:“公子认错人了,奴婢是宫女风轻轻,不是什么凤三姑娘。” “什么?” 宋亦枫愣住了,眼珠子不停地打转,盯着凤轻狂看了又看,一脸的莫名其妙,最后满眼困惑地看向慕连城,问:“这丫头……” 慕连城淡淡地说:“不错,她确实是宫女,名叫风轻轻,不是凤家那个没良心的丫头凤轻狂,你认错人了。” 没良心?谁没良心了?凤轻狂很不满意,气愤地瞪了慕连城一下,随即意识到宋亦枫还在场,连忙又低下头去。 但是,宋亦枫这个人精又怎么会注意不到这两人之间的眼神交流?虽然还是不明白他们搞什么鬼,但是,宫女就宫女吧,他才不管这些呢。 “哦,那就算是我认错人了吧,风轻轻是吧?能过来给本公子倒杯茶么?” 笑嘻嘻地说完,宋亦枫转身一屁股坐回了原位,末了还挑衅般地冲慕连城瞅了一眼。 慕连城微微蹙眉,显然有些不悦。 “你没手吗?不会自己倒?” “手倒是有,只不过下棋下久了,手有点儿酸,提不起茶壶,有人帮忙倒,当然是再好不过了。” 宋亦枫装模作样地揉了揉手臂,笑得很鸡贼。 “再说了,宫女就要做宫女该做的事,否则你把她叫来做什么?皇宫不养闲人,是皇上你自己说的。” 慕连城反驳道:“宫里的人只有朕才有权力支使,你没有这个资格。” “没资格就没资格,我还不稀罕呢。”宋亦枫撇嘴嘀咕着,然后拿起棋子,继续跟慕连城下棋。 凤轻狂看着把自己丢在一边的两人,无语地摇了摇头,所以她是过来干嘛的呢? 不一会儿,李茧进来提醒道:“皇上,时间已经差不多,您该动身去迎风殿了。” “知道了。”慕连城一边说,一边落下了手里的黑子。 宋亦枫望着未完成的棋局,叹息道:“看来只有改日再继续了。” 慕连城瞥了瞥凤轻狂,又说:“先带风轻轻下去换身鲜亮点的衣裳。” “我?”凤轻狂吃惊又为难,“能不能不去啊?我一个宫女,好像不太适合去那种场合吧?” 还没等慕连城说话呢,宋亦枫就嘿嘿笑道:“你要是不去,谁给皇上端茶倒酒啊?” 爱谁谁! 凤轻狂真想这么说,心里气愤极了,慕连城身边还缺伺候的人吗?还不就是想刁难她? “你真的不去?”慕连城的声音冷了下来,眸光也是冷冰冰的,有点渗人。 此时就连宋亦枫也察觉到他的不悦,很识趣地退出了寝殿。 殿内一下子陷入寂静,凤轻狂几乎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不去。” 慕连城忽然发出一声冷笑,说:“你之所以不敢去,是怕别人看见你,尤其怕凤家人知道你回来了,到时候就再难离开京城了吧?” 有时候凤轻狂真的怀疑对方是不是会读心术,总能把她的心思看得这么透彻。 “既然你依然时刻想着逃跑,当初又何必回来?一直呆在外面不是更逍遥自在?” 面对慕连城的发问,凤轻狂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作答,这段时间里她一直处于矛盾的状态,一方面想陪在慕连城身边,永不离开,可另一方面,她又依然向往自由,放不下外面自由自在的生活。 自我挣扎了这么长时间下来,她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了。 自由和慕连城之间,她显然两个都想要,可又显然只能二者择其一,注定不能兼得。 最终,凤轻狂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慕连城也没有要求她回应,嘴角边露出一丝自嘲地笑意,径直拂袖而去。 宋亦枫跑了进来,急声问道:“你怎么惹到皇上了?我看他好久没有这么生气过了。” “没说什么,你就不要管了。”凤轻狂拒绝回答,说完了就扭头出了清极殿。 第二百五十六章 她只是宫女 离开清极殿后,凤轻狂就一直郁闷地在外面游逛,一想起慕连城离开时那难看的脸色,她的心就一阵一阵地揪痛,到底怎么做才是对的? 这个问题想了半天也没想到答案,最后连连叹出几口气来。 正在这时,一道充满震惊地声音从身后传来:“凤轻狂?你怎么会在这里?” 回头一看,只见身着紫红色衣裙的明净愕然地快步走了过来。 凤轻狂保持镇定,微微屈膝行了个礼:“奴婢参见护国公主。” 明净继续质问:“你不是失踪了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皇宫?你终于还是回来跟我抢皇上了是不是?你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不干脆……”死在外面? 后面几个字她没有说出口,主要是担心隔墙有耳,最后传到慕连城耳中,自己会更加被他厌恶。 当然,凤轻狂还是明白她想要表达的意思的,暗自冷冷地笑了一声,心说,就算我不回来,皇上也不会是你的。 “公主认错人了,奴婢不是凤家的三小姐,只是个新进宫的宫女而已,奴婢姓风,名叫轻轻。” “风轻轻?”明净打量了她两眼,这才注意到她现在做的是宫女的打扮,所表现出来的神情和气质也跟凤轻狂大不相同。 可即便如此,面对这张跟凤轻狂一模一样的脸,她也不相信她们不是同一个人。 “你在搞什么名堂?以为打扮成宫女就是宫女了?还用一个这么难听的名字来搪塞本公主,真以为我是傻子吗?” 难听?风轻狂很不服气地鼓了鼓腮帮子,这名字多有文艺范儿啊?她居然说难听? “奴婢真的是宫女风轻轻,公主若还是不信,大可以去问皇上。” 明净见她这么淡定,说话中气十足,毫无心虚痕迹,不由地有些动摇,于是又问一遍:“你当真不是凤轻狂?” “不是,”凤轻狂摇摇头,“不过,公主倒也不是第一个把奴婢错认成凤三姑娘的,之前宋公子就认错了一回,奴婢都已经习惯了。” “是吗?你说的宋公子是指太傅之子宋亦枫?”明净满心狐疑地追问道。 凤轻狂是想把明净引到宋亦枫面前去,她知道宋亦枫会为自己打掩护,从而消去明净心里的怀疑。 “正是那位宋公子。” 明净又死死地盯了凤轻狂好半天,才移开目光,掉头回迎风殿那边。 她之所以来到中宫,是因为见慕连城迟迟没露面,猜想他应该还在寝宫附近,于是想在开席之前私下跟他见一面,也好改善一下关系。 自从那次下药事件后,她基本上就没再见过慕连城了,实在是克制不住内心的思念之情,很想近距离看看他。 但没想到心上人没见到,倒是见着了情敌。 那个女人说自己是宫女,哼,她才不信呢!这世上哪有长得这么像的两个人? 回到迎风殿时,酒宴已经开始了,满殿都是欢声笑语和丝竹管弦之音,相当热闹。 明净移动视线,搜寻到宋亦枫的身影,径直走了过去。 “宋公子,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能否移步到外面?” 宋亦枫正看歌舞看得起劲儿呢,突然被人打扰,自然很不爽,不过还是保持了应有的风度,笑着说:“当然。” 两人来到殿外,总算能清晰听见彼此说话了。 明净开门见山地问道:“凤轻狂已经回到京城了,是不是?” “凤三姑娘?” 宋亦枫不动声色地暗忖着,他确实见到了凤轻狂,但她并不愿意承认自己的身份,就连皇上也为她打圆场,显然那丫头的身份暂时还不能泄露出去,那么,他当然也不能说了。 “说起那丫头,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了,据说是失踪了,到现在也还杳无音信呢,怎么,公主方才说她回来了?不知你听什么人说的?” “是我亲眼见到的,就在中宫。”明净观察着对方的神情,不放过一丝一毫的变化。 宋亦枫做恍然大悟状,笑道:“哦,我知道了,你说的是那个叫轻轻的宫女吧?她就是个打杂的婢女而已,哪是凤三姑娘啊?我之前也认错过,不过很快就在皇上那里得到了证实,她根本不是凤轻狂。” “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有什么理由骗你呢?”宋亦枫笑得一脸坦荡,确实很有说服人的力量。 因此,明净开始相信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公主跟凤轻狂并没有什么交情吧?怎么对她的事这感兴趣?”宋亦枫忽然反问,笑容变得有点古怪。 明净心虚,急忙避开他的目光,解释道:“我早前听说凤轻狂失踪,今日又在皇宫见到一个跟她长相酷似的人,一时好奇罢了。” 宋亦枫又问:“那你又为什么会去中宫?那是皇上居住的地方,没有诏令是不能随便踏足的吧?” “我……”明净不知该如何回答,急得脖子都红了,“这是本公主的事,轮不到你来管!” 然后就跑回迎风殿去了。 宋亦枫笑了笑,摇着折扇悠然地跟了进去。 回到席位后,他一边饮酒一边欣赏歌舞,相当悠闲,然而,不知为何,他的注意力总是会被斜对面的那一抹淡紫色身影吸引过去。 梁玉书住在公主府已经几个月了,早已传得人尽皆知,很多人都认为慕紫颜将来肯定会嫁给梁玉书,也只能嫁给他,基本上梁玉书已经成为公认的五驸马。 宋亦枫始终认为梁玉书这个人不能托付终身,怀疑那次救慕紫颜,就是他演的一场戏,甚至怀疑他失明也是假装的。 但可惜,他没有证据,没人会相信,况且慕紫颜已经对梁玉书深信不疑,不管别人说什么,也是没用的。 再有,他先前就说过,不会再管慕紫颜和梁玉书之间的事,实在没有必要为此操心,只是他自己也没想到,要完全不管这桩闲事,远比想象中的难。 宋亦枫端着酒杯,目光停留在慕紫颜身上,竟渐渐地出了神,直到对方也抬头看过来,他才回过神来,赶忙看向别处。 这天过后,凤轻狂再也没见到慕连城。 转眼又是几个月过去,到了初夏时节,连吴嬷嬷都觉得凤轻狂没发迹的希望了,逐渐恢复了从前那副暴戾嘴脸。 没了特殊待遇的凤轻狂每天累成狗,内心苦得一批,但是她生性乐观,依然还是可以苦中作乐,因此也不会觉得太艰难。 真正令她发愁的是,慕连城对自己的态度。 她常常会担心,慕连城是不是已经彻底对她失望了,会不会一直把她丢在浣衣房里,让她像别的宫女一样,到了二十五岁才可以出宫。 又或者说,会不会为了报复她,将她一辈子困在宫里?她可不想将来像吴嬷嬷那样,变成一个脾气暴躁、空虚寂寞的老婆子。 这天晚上,凤轻狂怀着愁闷的心情,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夏天来临,屋里渐渐有些闷热了,既然睡不着,她便干脆披了外衣,去外面透透气。 今天的月色很美,银辉洒在苍茫的黑夜中,营造出一种朦胧的美感。 凤轻狂在院子里慢慢地转悠着,时而有清风拂面,带来阵阵花香,她忧闷的心情总算得到了些许的缓解。 如此良辰美景,要是有口小酒喝就好了,可惜这时候的浣衣房别说是酒了,连茶都没有。 最后,她也只能叹一口气。 正打算到青石桌旁坐一会儿的时候,身后突起脚步声,凤轻狂立刻寻声望去,却见一个人影从月色中走了过来。 “梅姐?你怎么也出来了?” 对方晃了晃手里的酒壶,笑道:“屋里太闷了,睡不着,出来透透气,你呢?” “我也是。”凤轻狂回以一个友善的微笑。 这几个月来,她跟梅姐算是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了,所以见面还能说上两句话。 梅姐仰头喝了两口酒,一边擦嘴一边坐了下来,然后将酒壶递给凤轻狂。 “看你这么可怜,就给你喝两口吧。” 凤轻狂方才就闻到酒香了,正想开口讨要呢,没曾想对方突然这么大方,也就接过酒壶,咕嘟咕嘟灌了几口下肚。 “多谢了。” “不用,反正这酒也不是白给你喝的。”梅姐收回酒壶的同时,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什么意思?”凤轻狂心头一凉,闻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连忙站起身,可是脑袋缺突然一阵眩晕,紧接着四肢无力,立刻又跌坐了回去。 “你在酒里下了迷药?” 梅姐得意地笑出声:“不错,你这么狡猾,又有本事,要是不先下药,如何能制得住你?” 凤轻狂此刻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怎么就这么不长心,居然着了梅姐的道? “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呵……”梅姐把酒壶扔在一边,立刻拔出藏在后腰的匕首,笑容逐渐狰狞,“我当然是要取你的命了!” 凤轻狂下意识地想要躲开,但因为迷药的作用,实在是使不出力气来,只能盯着越靠越近的刀子,心脏发抖。 第二百五十七章 有人要你的命 “我这段时间并没有得罪你,就算之前那次跟你发生过冲突,但那也是过去的事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凤轻狂的意识开始涣散,只能掐住自己的手臂,咬紧牙关,努力保持清醒。 梅姐冷笑道:“你害得我在众姐妹面前出丑,让我失去威信,我恨透了你,要不是顾忌到你有皇上撑腰,我早就修理你了!” “就因为这样,你就要杀我?”凤轻狂的额头开始冒冷汗。 “当然不是。”梅姐俯身凑了过来,发出的笑声越发阴冷,“我是想修理你来着,但没有想过杀你,今天我这么做,是有人花了大笔金钱,收买我动手的。” “什么?收买你的人是谁?”凤轻狂实在想不到,自己在皇宫跟谁有那样的深仇大恨。 梅姐只是冷冷一笑,却并不作答。 “我才不会告诉你呢,你要是想知道,到了九泉之下,直接去问阎王爷好了。” 说完就要动手。 凤轻狂连忙叫道:“等等!那个人给了你多少钱?我出双倍,你当我一条生路?” 闻言,梅姐突然哈哈大笑,摇着头说:“风轻轻啊,你平时这么聪明,怎么今儿个蠢成这样?别说你一个小小的宫女没这么多钱了,就是有,我也不一定敢要啊。” “今天我放了你,明天你一状告到吴嬷嬷或皇上那里去,我不就死定了?我才没你这么笨呢!” 凤轻狂也知道自己这是在垂死挣扎,说服梅姐的希望并不大,可就算垂死之际,只要有一线希望,也还是要挣扎两下才行。 “我有很多的钱,只是平时不拿出来而已,我保证,只要你放了我,我非但不会把今天的事说出去,还会去向皇上求情,提前当你出宫,怎么样?” 提前出宫,获得自由,还有大笔钱财,这是一个很大的诱惑,梅姐终于是心动了。 “你真有这么好?” “我的命就在你手里,不好也不行了,我还想多活两年呢。”凤轻狂故意做出怕死的模样,讨好地说道。 梅姐移开匕首,兀自思索起来。 脖子上没了冷冰冰的刀子,凤轻狂忍不住暗暗松了一口气。 可是这口气才刚刚松开,刀子就在梅姐的挥动下,又回到了原位。 “你别花言巧语了,我才不会上当!” “我说的是真心话,你怎么不相信呢?”凤轻狂属实心累,随着迷药的药效挥发得越来越厉害,人也累得快要撑不住了。 梅姐低吼道:“撒谎!你早就被皇上抛弃了,连他的面都见不到,根本不可能在他面前为我说话,还想骗我?” 被皇上抛弃了? 凤轻狂一时间觉得好笑,但转而回想起这几个月的遭遇,发现梅姐所说的其实是事实。 某种程度上来说,她确实被慕连城抛弃了。 “怎么,被我说中了,没话可说了吧?”梅姐肆意地讥笑着,加大手上的力道。 凤轻狂白皙的脖颈很快被划出一条血痕。 看来今天是难逃一死了。 终于,凤轻狂放弃挣扎,任由疲倦侵占整个身子,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梅姐也并不犹豫,抬臂指着她的胸口刺了下去。 眼看就要得手了,却突然不知从哪里飞出一只飞镖,正中梅姐的手腕,听得“哐当”一声,匕首掉落在地上,梅姐不敢叫出声,捂住嘴硬生生把惨叫声吞了回去,只一会儿的工夫,额上就冒出了大片冷汗。 待她紧咬牙关,回头张望时,一道黑影已从黑暗中走出,踏着月色徐徐走来。 这是一个身着黑衣的女子,身姿窈窕,面容妍丽,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但气质却不是这个年纪该有的,周身散发出凛冽的肃杀之气,令人见了不寒而栗。 “你是什么人?” 对方继续前行,眼睛也不眨一下,只冷冷地说:“你管不着。” “知不知道擅闯皇宫是死罪?只要我现在大喊一声抓刺客,你就是插翅也难逃!”梅姐握着受伤的手,后退几步,企图吓唬她。 不料对方竟毫不畏惧,并勾起唇角,嘲讽道:“那就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胆量了,我保证,在你喊出口之前,小命会先不保。” 梅姐吓得连忙把嘴闭上,以此人方才的身手来看,她相信她确实有这个能力。 “你想怎么样?” 对方突然咯咯一笑,用安慰的语气道:“不用担心,只要你乖乖就范,我绝不会杀你的,因为我的使命,只是保护风姑娘而已。” 说着,她就踱步到凤轻狂身边,仔细地检查了一下她的状况,发现只是混了过去,这便笑着说:“好在你给她下的是迷药,而不是毒药,否则,你我两个人都得人头落地,要是那样的话,我可就要先杀了你,再自杀了。” 梅姐愣愣地看着她,一时间有点反应不过来。 女子直接把凤轻狂拎起放到背上,然后对尚在发愣中的梅姐道:“别愣着了,快点跟我走吧,去见皇上!” “见皇上?”梅姐终于明白了,这个人是皇上派来保护风轻轻的,要是早知道皇上还惦记着风轻轻,就是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接下这笔生意啊! 在恐惧的驱使下,她本能地拔腿就跑。 然而刚跑没两步,就自己绊到地上的一块石头,“嘭”的一声倒了下去。 黑衣女子慢悠悠地背着凤轻狂走过来,摇着头叹道:“你说你,跑什么呢?我都说了不会杀你了,费这个劲儿干嘛?” …… 凤轻狂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只知道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 坐起身来,四下环顾了一周,发现自己正身处在一间宽敞又奢华的房间里,准确地来说,应该是寝殿里。 不论在哪儿都好,只要没死就成。 她这样安慰自己,接着便下了床。 由于梅姐昨天下的迷药并不算很重,过了一夜之后,药效已经退完了,因此现在整个人神采奕奕,甚至比平常还要精神很多。 这时,殿门被推开,有人走了进来。 “姑娘醒了?” 凤轻狂转头看去,竟是许久未见的秦洛。 只见她笑意盈盈,依旧穿着黑衣,脚踩莲步而来。 “小洛,原来昨天晚上是你救了我?” 秦洛把手中的食盒放下,笑嘻嘻地点了点头:“可不是吗?要不是我及时出现,你现在已经在阎罗王那里报到了。” “是啊,那我可得好好地感谢你了!”凤轻狂满脸欣喜地说。 “姑娘真正应该感谢的人是皇上,要不是他让我一直在暗处保护你,我也不可能真那么及时出来救你。” 凤轻狂微微一惊,“你说这段时间里,皇上一直让你在暗中看着我么?” 秦洛担心她会错意,于是赶忙解释:“姑娘不要误会,我只是在远处看着你,确保你安然无恙,并不是监视你。” “我知道。”凤轻狂颔首道,说实话,此刻她的内心是充满喜悦的,本以为慕连城已经放弃她了,没想到他只是表面上生她的气,实际上却默默地关怀着她,跟以前一样的用心良苦。 到了这时候,她怎么可能还不明白慕连城的心? “皇上已经知道昨天晚上的事了?” 秦洛点头道:“是啊,今天一早,皇上还来看过你呢。” “现在他人呢?” “去上早朝了。”秦洛说着,把早膳端了出来,“姑娘还是先吃早点吧,凉了就不好了。” 凤轻狂满怀心事地坐了下来,眉头一直皱着,食不知味,根本没有心情好好用饭,过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忙问:“对了,梅姐呢?” “你说那个差点杀了你的宫女啊?”秦洛双手一摊,耸耸肩道:“已经被皇上关起来了,怎么?” “倒也没什么,只是昨天她说有人用钱收买她来杀我,我想问出那个人是谁。” 秦洛自得地笑了笑:“昨天夜里我已经审问过了,幕后指使者就是……” “是谁?”凤轻狂迫不及待地追问。 “是护国公主明净。” “明净?” 这是凤轻狂怎么也没想到的,她还一直以为是皇宫里某个人呢。 “她的本事可真大,人在宫外,居然能指使宫内的人为她卖命。” “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疏通得当,没什么是做不成的,”秦洛颦蹙蛾眉,自责道:“这也是我的疏忽,没有及时察觉,差点让你遭了毒手。” 凤轻狂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是我的疏忽才对,梅姐一向跟我不和,我居然毫无防备,还喝了她给的酒,真是没谁了。” 皇宫不愧是虎狼之地,时时刻刻都要保持警惕,否则一不小心就会小命不保。 两人说说笑笑,就这样聊了起来。 不多时,外面传来脚步声,秦洛瞬间弹跳起来,收起嬉皮笑脸的模样,站到一旁,因为光听脚步,她就知道是谁来了。 凤轻狂正打算起身的时候,慕连城就走了进来,他先摆手示意秦洛退下,然后看向凤轻狂,神情一如往常的冷淡。 “你还好吗?” 第二百五十八章 后宫二三事 凤轻狂本欲起身,却被慕连城制止了:“这里也没外人,就坐着吧。” 然而,在被慕连城的冷气场罩住的情况下,凤轻狂实在是坐不安稳,况且人家皇帝都站着,她个小宫女哪儿敢坐? 于是乎,还是站了起来。 “多亏了秦洛及时相救,我总算逃过了一劫,只是中了迷药而已,早就没事了。” “没事就好。”慕连城简短地说了四个字,就再也没有下文。 场面一度陷入沉寂。 凤轻狂看着他,问:“皇上还有别的事吗?” 慕连城随即从衣袖里取出一样什么东西来,放到桌面上。 “这把柳月刀,你收回去吧,带着防身。” “真的?”凤轻狂忍不住勾起了嘴角,这虽然并不能代表着慕连城已经原谅了自己,但好歹也是个良好的开头。 慕连城瞟了她一眼,挑眉道:“怎么,你不要?不要的话,朕就收回了。” “谁说我不要了?”凤轻狂一把将柳月刀抢过来,喜滋滋地说道:“这可是把好刀,不但锋利无比,还价值连城呢。” “要是将来穷了,还可以把上面的红宝石抠出来卖钱,是吧?” 这是当年凤轻狂第一次收到这把刀时的心理活动,慕连城其实早就看穿了。 凤轻狂面上一囧,干笑了两声说:“那怎么可能?将来要是真穷了,就算把我自己卖了,也是万万不敢卖它的。” 这话慕连城倒是爱听,不过他并未把喜悦之情表现出来,依旧板着一张俊脸,沉吟片刻后,又说:“浣衣房那边,你就不用回去了。” “你要放我出宫吗?” 凤轻狂下意识地问道,说话之前并未想太多,可话一出口,就看到慕连城眼底浮出一抹不悦,她立刻就后悔了。 “你就这么想远离朕?” “不,不是,真不是。”凤轻狂急忙否认。 慕连城冷声说:“想要骗朕,也把脸上的兴奋收一收,嘴角别张得这么大。” “我……”凤轻狂委屈地皱起眉头,低着头看向地板。 她明明不是因为远离慕连城而开心,而是为不用再天天洗衣服而高兴好不好?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能出宫,重获自由的话,那也是值得开心的,只是以后见不到慕连城…… 如此一想,凤轻狂又陷入了纠结。 过去这么长时间了,她依然没有作出选择。 慕连城看她这个样子,以为她又在想逃跑的事,登时剑眉一蹙,赌气道:“你越是想走,朕就越是不会让你如愿,从今天开始,你就留在清极殿做事,一刻也不许离开朕的视线,放你出宫?死了这条心吧!” 留在清极殿? 凤轻狂听到这个消息,其实一点也不伤心,反而隐隐有些期待,至于究竟期待什么,她也说不清楚。 “只要皇上不会嫌我天天在你眼前晃悠碍眼的话,我是很乐意的。” 乐意? 慕连城以为自己听错了,她不是只想着离开皇宫,离开京城吗?希望被扑灭,她居然不生气? “别以为讨巧卖乖,朕就会心软了,世人皆知,朕是个冷酷无情,铁石心肠的人,就算你跪下来求我,我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凤轻狂顿觉无语,他居然说她讨巧卖乖?她是这样没节操的人吗? “皇上放心,我绝对不会下跪求你的,我是个有骨气的人。” 慕连城挑眉往她那边一瞅,点头道:“那就最好了。” 于是从这一天开始,凤轻狂成了皇上身边的随侍宫女。 至于梅姐,慕连城本来打算直接将其处死的,但凤轻狂念及梅姐虽有杀自己的心,但终究没有得手,且不愿有人因自己丧命,就向慕连城求情,慕连城拗不过她,也就严惩了梅姐一顿,将其逐出皇宫去了。 在慕连城身边做事,每天除了端茶倒水之外,基本上没有别的事情需要做,大多数的时间都是在御书房里干站着,对凤轻狂而言,这份工作固然没有在浣衣房洗衣服艰苦,却显然更无聊。 于是她每天就只能想办法自娱自乐,身上随时揣着一本书,当慕连城忙着处理政务时,她站在旁边闲来无事,就拿出来偷偷地看。 当然,她看的可不是四书五经之类的书,而是当代的一些流行话本等,古人写的虽然跟现代的风格大不相同,但也挺有意思,用来打发时间正好。 要是看书看累了,就东瞧瞧西瞅瞅,有时还悄悄往慕连城那边挪一挪,伸长脖子往奏折上看,大致可以看到上面写了些什么,而慕连城又是如何批阅、处理的。 这些奏章是从全国各地送来的,有的地方官员几天一封,有的一天一封,有的甚至一天两三封,大多数的内容都与当地的民情政事有关,所以看下来相当乏味。 不过,也有些没事找事的官员,专门写些无聊的奏折送过来,比如讲述当地一个月内下了多少场雨,连着出了多少天太阳,还有的先说自己近来身体不太好,吃不下饭,然后体贴地叮嘱一下皇上注意身体等,纯属唠家常。 现在凤轻狂就看到了这么一份奏折,上面写:别后数年,皇上身体可好?近来南方雨水多,老臣的风湿又犯了,心里抑制不住思乡之情,要是能回京城看看就好了,皇上要多多保重龙体啊,莫要太操劳,邬州巡抚龙沆敬上。 这摆明就是想让皇上调他回京。 慕连城落笔在后面表达几句关切之意,便放到了一旁。 谁都想在京城当官,但朝中几乎每个大臣都有外派的时候,是轮着来的,且规定每次至少三年以后,如无特殊特殊情况,没有皇帝的诏令不得回京,如果每个人请求调回来,他都同意的话,那还得了? 凤轻狂表示很理解。 然而,没过多久,这位龙大人的大名又出现在视野中,折子上面的内容还差不多,大意是,老臣近来风湿痛得厉害,恐怕将命不久矣,夜里梦多,常梦到皇上,思念之情有如泉涌,希望端阳节能回京见圣上一面。 慕连城给出的回应是——不行。 看样子这两封奏折是同一天发出的。 这下总该没有了吧? 凤轻狂心想着,谁料半个时辰后,龙大人的第三封奏章又被慕连城打开了。 看到“老臣身体不适,思圣上之情意切,望圣上准老臣回京休养几日”的字样时,实在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这位巡抚大人的每份奏折都有两个重点,身体不好和思念老板,主旨鲜明,用词朴素,目的一目了然,但是他的老板又没得健忘症,有必要一天三封得写吗? 凤轻狂正暗自吐槽,慕连城突然转头看过来,吓得她连忙退到原位,仰头假装看屋顶。 “你在笑什么?” “没什么。” 慕连城沉声道:“谁允许你偷看奏章上内容的?” “我没有偷看啊,是奏折上面的字太大了,强行蹦入我眼帘的。”凤轻狂一本正经地狡辩。 “你不会转开头不看吗?”慕连城说话的声音变得幽冷,“你可知朕会如何处置偷看国家机密者?处死,或者挖掉眼睛。” 凤轻狂强装镇定,哂笑道:“不用这么狠吧?何况这也不是什么国家机密啊,这就是纯粹唠家常而已,我什么机密也没看着……” “你当然这么说。” “真的,我发誓。”凤轻狂甚至竖起了三根手指,以表明自己的诚意。 慕连城自然不是真的要杀了凤轻狂,或是挖了她的眼睛,只是突然起了坏心,想吓唬吓唬她罢了。 此刻见她这副娇憨模样,不由得心头一软,仿佛回到之前相处的那些日子里。 “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站远一点。” “远一点就远一点。”凤轻狂撇撇嘴,小声嘀咕着,乖乖地后退了几步。 没有沙雕奏折看,她还有打发时间呢,有什么了不起的? 慕连城好像能听见她的内心戏一样,当即伸出好看的手,说:“交出来。” “什么?”凤轻狂装傻问。 “你怀里藏了什么?” “什么也没有呀。” “是吗?看来得朕亲自搜身,你才肯招了?” 慕连城作势就要动手,凤轻狂连忙把书掏出,双手奉上,而后可怜兮兮地说:“我就是嫌天天站着太无聊了,没事读读书,长长学识嘛,这也不行?” “前朝宣文太后后宫二三事。”慕连城语调缓慢,一个字一个字地把书名读出来,墨色的眉毛微微一蹙,“这种书也能长学识?” 这是一本描述几百年前前朝宣文太后风流史的书,可以说除了历史人名是真的之外,其他的都属于杜撰,而且剧情也略狗血,确实没什么营养,不过里面的人物形象写得很生动,为消磨时间看也未尝不可。 “怎么不能?作者文笔好,语句优美,辞藻华丽,看了能增长不少知识。” “你说能就能吧。”慕连城随手扔到后面的书案上,略嫌弃,“但是在朕的地盘上,不准看这种书,没收了。” 第二百五十九章 再次晕倒 “你怎么这样?”凤轻狂不爽地瞪着慕连城,一双眸子水汪汪的,好像下一刻就要滴出水来一般。 慕连城挑眉道:“朕就这样,你要如何?” “不如何。” 这是在皇宫,人家的地盘,凤轻狂觉得,自己还是认怂的好。 唯一娱乐的东西也被收走了,接下来凤轻狂就真的只能干站着,到了下午最疲倦的时候,则哈欠连连,简直站着都能睡过去。 好不容易才熬过了几个时辰,夜幕终于降临。 但凤轻狂知道,离休息的时间还很远,内心依然充满无奈。 最近慕连城又开始熬夜,几乎每天晚上都要到后半夜才会离开御书房,而次日一大早又要早起上朝,凤轻狂担心他吃不消,总是苦心劝说,但并没有什么用。 今天晚上也是一样。 “去再跑一壶茶来。”慕连城吩咐着,目光却半分也不离桌上的公文。 凤轻狂没有动。 “现在很晚了,再喝茶的话,晚些时候你会睡不着的。” 慕连城道:“朕必须保持清醒,才能处理好政务,没办法,去吧。” “你已经接连几天熬夜到凌晨了,今天就早点回去休息吧,再这样下去,我真担心你会撑不住。” “不会,朕的身体朕自己清楚。” 凤轻狂叹气道:“你真的清楚吗?你要是清楚,之前又怎么会晕倒?” 慕连城突然停下笔,转头问:“是谁跟你说的?” “没有谁,我是无意中听宫人说话得知的。” 沉吟片刻,凤轻狂又说:“我知道你是个勤于政务的皇帝,可再勤勉,也要保重身体啊,要是为了每天多处理一些事情,却把身体累垮了,岂不是不值当?” “朕明白你的意思,”慕连城回过头,又继续做事。 “以后也会多注意,但是今天不行,这些奏折不能堆积太久,得在明天新的一批送来之前看完,今天晚上只能再熬一次夜了。” “唉……”凤轻狂叹了一口气,甚是无奈,摇着头去泡茶了。 她劝不动慕连城,口舌都费尽了,他还是依然故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喝了茶之后,慕连城又花了将近两个时辰,终于把案头的奏折看完。 这时候已经快过四更天了,天一亮慕连城就要去上朝,根本没有多少时间休息。 之前好几天都是如此,凤轻狂陷入了深深的担忧之中。 “走吧,摆驾回宫。”慕连城睁着疲倦的双目,声音听上去有些无力。 凤轻狂看他满脸疲惫,便想上前搀扶,但又想以慕连城的性格,肯定不会让人扶的,况且,他即便累了,走路应该还没问题,于是就没动。 可令她万没想到的是,慕连城刚一站起,身子就摇晃了两下,然后整个往后一仰,跌坐了回去。 “皇上……”凤轻狂大惊,连忙上前查看,见到的却是双眼紧闭,面色煞白的慕连城。 他直接就晕倒了,此时此刻已完全失去意识,怎么叫不醒。 凤轻狂顿时慌乱无措,脑子一片空白,慕连城就在她眼前倒下去,彻底不省人事,她的心瞬间就乱了。 好在很快,她还是冷静下来,稳住了心神,连忙将宫人叫进来,派人去传太医。 来的正是方太医方少明,他对慕连城的情况最为清楚,因此很快就开出了药。 在旁边站了许久的凤轻狂忍不住上前问道:“方太医,请问皇上的情况怎么样了?为何会突然间昏倒?” 方太医收好药箱,转头打量了凤轻狂一眼,犹豫须臾后,答道:“皇上目前暂时没有大碍,休息一个晚上就会醒过来了,主要还是劳累过度的原因,接下来你们一定要好生照顾,并且让他尽可能在寝宫休养,千万不能再操劳。” 凤轻狂稍微松了一口气,但接着又皱紧眉头,叹气道:“皇上根本不听劝,要想让他放下国事,静心休养,简直比登天还难。” 这一点,方少明自然清楚,心里也正是在为此事发愁。 “不管怎么样,姑娘还是尽力劝说吧,皇上的身体本就在前年受了损伤,再如此操劳下去,只怕真的熬不了几年了。” 本就受了损伤?这是什么意思?凤轻狂不禁纳闷,遂连忙询问:“皇上受过伤吗?发生了什么事?” “不是受伤,而是中了毒,虽然当时我已经尽力解救了,可余毒还是残留在体内,无法根除,给皇上的身体造成极大的损害。” 方少明有些懊恼,身为太医,太医院最杰出的青年医官,总被人夸赞医术精湛,可他却连一点余毒都清不了。 凤轻狂听到“中毒”两个字就更加震惊了,什么人这么大胆,敢给皇帝下毒?慕连城住在深宫,又有什么人能有这样的能力呢?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方太医,能不能跟我说说?” 方少明知道她就是凤轻狂,也对她和皇上之间的关系有所耳闻,清楚皇上对这个女子有多在意,于是便也不隐瞒,把明净给慕连城下药的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 “明净下的药?”凤轻狂愕然。 她知道明净一直都喜欢慕连城,以前是天天惦记着做太子妃,如今是天天惦记着当皇后,其实细想想,她能做出这样的事来并不奇怪。 只是,使出这种手段,未免太下作了一点,而且还害得慕连城身体这么虚弱,实在可恨至极! “这个毒就真的没有办法清除了吗?难道会一直残留在身体内里?” 方少明答道:“那倒也未必,太医院现在正在想办法配制解药,说不定哪一天就配出来了,只不过……” 只不过也有可能要花费好几年,甚至是十几二十年的时间,他担心皇上根本等不起。 凤轻狂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当下越发愁得厉害。 方太医走后,凤轻狂就守在床边,看着熟睡中的慕连城怔怔出神,原来她不在的时候居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 回来这么久了,慕连城却也从未提起过,就连李茧他们也未曾向她透露,要是早知道有中毒这件事,她就是说什么也不可能让慕连城这么折腾的。 翌日清晨,慕连城醒来的时候,天才亮起没多久,虽然经过一夜的休息,精神已经好了很多,但脑袋依然昏昏沉沉,且伴随着有些疼,他抬手揉了揉额头,准备起身。 这时,忽然察觉到身侧的被子被什么东西压住了似的,低头看过去,才看见原来是凤轻狂,她趴在床边,睡得正熟。 她难道在这里守了他一个晚上? 慕连城又躺了回去,心间像涌入了一阵暖流般,温暖又感动。 他其实知道她是关心自己的,否则也不会总劝他多休息,昨夜更不可能守在这里,只是,自己在她心里的分量到底有多重,他就不清楚了。 但有一点他很确定,那就是再重也重不过“自由”两个字。 有时候他甚至不得不怀疑,凤轻狂回到京城于他而言,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正胡思乱想之际,凤轻狂动了一下,揉着眼睛坐了起来。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怎么不立刻叫醒我呢?我去叫人……” 慕连城拉住她的手,轻声说道:“我没事了,不必这么紧张,你一夜没睡,还是回去休息吧。” “你真的没事了?”凤轻狂满脸担忧地端详着他,“可我看你脸色苍白,说话也没力气,显然还没有恢复过来,你该不会是想把我支开,然后又去上朝吧?” “我……” “我告诉你,想都别想!有我在,你这几天都别想出寝宫。”凤轻狂抱着手臂站在床边,像要跟人干架一样,态度强硬,气势凌人。 慕连城愣了愣,皱眉道:“放肆!谁给你的胆子这么跟朕说话?朕堂堂一国之君,还要听你区区一个宫女的命令不成?” 凤轻狂非但不惧,反而勾唇一笑,淡定地说:“今天我还就放肆了,你能怎么着吧?就你这病恹恹的样子,一点皇帝的气势都没有,还想吓唬谁?” “你……”慕连城登时目瞪口呆,这世上胆敢这么跟皇帝说话的人,也就只有这丫头了吧?他好歹也是九五之尊,大燕国身份地位最高的人,多少人惧于他的君威,连正眼都不敢看一下,怎么能被一个黄毛丫头给压制住? 想到这里,他立刻撑着床板坐起身来。 然而,还没进行下一步动作呢,就被凤轻狂强行摁住肩头,给按了回去。 因为身体尚处于虚弱状态,没什么力气,慕连城压根就反抗不了,挣扎两下,无果后,就认命地躺了回去。 凤轻狂面露得意之色,直起腰笑道:“皇上现在知道自己有多弱了吧?要是再不好好休养,以后会比现在更虚弱的,到时别说是我了,就是小孩你也奈何不了,所以,还是乖乖地呆在寝殿休养吧,接下来的几天里,就不要管政务上的事了。” “不行,即使不上朝,政务还是要处理的,否则会耽误大事,你让我……”慕连城说着就又要起来,结果又被凤轻狂按了回去。 第二百六十章 朝夕相处 “政务可以暂时交给大臣处理,怎么会耽误?” 凤轻狂很是无奈,虽说有俗话讲国不可一日无君,但这地球离了君还转不了了不成?只是休养一小段时间而已,能有多大的影响? 慕连城见说不动她,就想直接喊宫人进来,李茧纵然再大胆,也绝不敢违背他的意思。 “来人,来人!” “不用喊了,外面的宫人已经被我收买了,如果皇上是要折腾自己的身体的话,他们是不会理你的。”凤轻狂笑眯眯地说。 “这……” 慕连城既震惊又恼火,他才是皇帝,那些个宫女太监不听他的反而听凤轻狂的?这要是传出去,他这个皇帝颜面何存? “不要这么生气嘛,”凤轻狂倒了杯温水过来,双手捧给慕连城,“我也是为了你好,你都不知道,昨天晚上你突然晕倒,吓坏了多少人。” “方太医说了,你现在最需要的,就是静心休养,绝不能再劳累,否则的话身子骨儿撑不了几年,你才做皇帝不久呢,难道不想多活几年?” 慕连城无语,这话说的,好像他活着就是为了当皇帝似的。 “好吧,既然你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朕就听你一回,这几天待在清极殿休养,不过,你要叮嘱李茧他们,朝中的大事还是要及时来禀报,倘若耽误了,朕要他们负责。” “好,我知道了。”凤轻狂心想,只要慕连城肯乖乖待在寝宫,暂时把国事放下,一切就好办了。 于是乎,在凤轻狂的劝说下,慕连城把政务交给了几位重臣打理,全心在清极殿养身。 这期间,凤轻狂一直陪在他身边,对他悉心照料,几乎事事亲力亲为,殷勤地让人都适应不来。 慕连城不得不多想,认为凤轻狂之所以这么尽心尽力地照顾他,是为了讨好他,让他心软放她出宫。 喝药的时候,慕连城突然说道:“朕不会放你走的,不管你做什么,朕都不会改变心意。” “这话你已经说过多次,我早就记住了。”凤轻狂不动声色,转身把药碗放在桌上,又端来一碗羹汤,递到慕连城手里。 她这云淡风轻的样子,似乎并不在乎能不能出宫这件事了。 “你既然记住了,为何还对朕这么好?你不生气?不恨我么?” “我不生气,更不会恨你。”凤轻狂轻笑一声说:“难道我就不能是单纯想对你好?” 能,但慕连城就是一时间不敢相信,凤轻狂把自由看得那么重要,他却把它夺了,她能如此心平气和? “你不想出宫了?” “想,怎么会不想?”凤轻狂依旧没有太大的反应,回答得相当平静,“我相信不但是我,这里的宫人,甚至包括皇上自己,也都想远离皇宫吧?” “但每个人都有着留下来的理由,我也一样。” 留下的理由?会是什么? 慕连城很想知道答案,但犹豫了半晌,并没有开口问。 “好了,你快点把早点吃完,然后躺下歇着,别再东想西想了。” “朕已经躺了好几天了,已恢复得差不多,无需再这样小心,我想一会儿去御书房一趟,办点事情。”慕连城一边喝粥一边说,与此同时,又偷偷地看凤轻狂的反应。 不出所料,话刚一出口,就被她一口驳回了。 “不行!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一进御书房的门,没几个时辰还能出来?方太医说了,你至少还要再休养上半个月才行呢,朝中的事情,那些大臣不是处理得很好吗?你操什么心呢?” “好不容易有几天休息的时间,这么不知珍惜?别人想休息还没这个机会呢,哪有人像你一样,天天只想着工作的?” 慕连城叹息道:“不是我不想休息,而是实在没有这个心思,倘若你在我这个位置上,你也会跟我一样的。” 一个好皇帝,忧国忧民,这个凤轻狂懂。 “幸好我不在你的位置,否则啊,我一定得愁死。” 说话间,慕连城已经把粥喝完,又吃了两块糕点后,就掀开被子准备下床。 凤轻狂怒道:“不是说了不准你去御书房吗?快躺回去!” “你怎么这样?”慕连城无奈地看着她,“朕还以为你明白朕的心情了呢?” “我明白啊,但是,我依然不准你去,身为照顾皇上起居的宫女,我一定要照顾好你的身体才行,否则就是不尽责,到时候李公公要罚我的。”凤轻狂一改先前强硬的态度,故作可怜地说道。 慕连城还能看不出来她又在演戏吗?但不知道为何,下一刻就鬼使神差地点了头:“好吧,朕听你的就是,今天不去御书房了,不过,整天在清极殿里待着也实在是闷得慌,朕想出去走走,晒晒太阳,这总没关系吧?” 闻言,凤轻狂嘻嘻一笑,连忙拿过外袍来,“当然没关系,出去走动走动,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对病情更好呢。” 穿好衣物后,慕连城便出了寝殿,凤轻狂自然是在身后跟着,美其名曰,是随性伺候,其实是担心他半路改道去御书房。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最后来到御花园,慕连城见太阳越来越烈,就走进凉亭,坐了下来。 “别站着了,你也坐吧。” 凤轻狂摇摇头:“我可不敢坐,要是让其他的宫人看见了,指不定又要把我议论成什么,我站着挺好的。” 这段时间她陪在慕连城身边,做了唯一一个能亲近皇上的宫女,不少同在清极殿当差的宫女就眼红了,私下里都说她是凭借美貌迷惑了皇上,这才有此殊荣,甚至于有的人还偷偷喊她狐狸精呢,真是气人。 怪不得都说嫉妒使人疯狂呢,这些女人一天天的,总是把事情往龌龊的方面想。 “朕不知道,原来你也会在乎别人的眼光了?”慕连城挑眉戏谑地看着她。 凤轻狂答道:“我倒也不是在乎他人眼光,只是不愿意惹祸上身而已。” 既然她都这么说了,慕连城也不强迫,便自己独坐在石桌旁边饮茶。 两人都没有说话,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安安静静的,倒也十分闲适。 又过了将近半个月,方太医终于认为慕连城的身体恢复得差不多,可以如常办公了,慕连城便又开始在清极殿和御书房两点一线地跑。 于是凤轻狂又跟之前一样,过回了只能站着打瞌睡的无聊生活。 这天上午,刚下早朝不久,慕连城如常来到御书房,开始批阅最早送来的一批奏章。 才坐下没多久,李茧就进来通报:“启禀皇上,礼部尚书、户部尚书以及宗正寺卿等几位大人求见。” 一听是这几个人,慕连城就不禁感到头疼,因为他们每次来求见,所说的都是些繁琐的麻烦事。 不过,再烦也还是得见的。 “让他们进来吧。” “是。” 凤轻狂倒并不知道这几个人为什么让慕连城这么抗拒,很是好奇,抬起眼皮,两只乌溜溜的眼珠一个劲地打转着,往门口的方向瞟过去,只见三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子走了进来。 “臣参见皇上!” “免礼平身!”慕连城轻勾唇角,带着微微的笑,语气平和地说:“不知道几位大人特意来见朕,所为何事?” 三个人相互看了看,最后由礼部尚书答道:“回皇上,臣等是想来跟你说说立后之事。” “立后?” 前年慕连城刚登上皇位不久,朝中的大臣就陆续来跟慕连城提过册立皇后的事,甚至还挑出了几位合适的人选,但都被慕连城给驳回了。 因为他发了几次火,把大臣们吓坏了,之后便再也没有人提起过。 时隔一年多,到了今天,终于还是旧事重提了。 慕连城思忖了少时,装傻道:“朕没说过要立后啊,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皇上要是自己提出立后,臣等也就不必这么忧心了。” 宗正寺卿是个心直口快之人,又是皇室宗亲,在慕连城面前,自然没有其他人这么拘谨,偶尔还是免不了用长辈的口吻说话。 “问题就在于皇上你压根忘记了自己还需要一位皇后的事,你已经登基快两年了,这后位一直悬空着,总如此下去怎么行?” 不仅要立后,还要选妃? 凤轻狂闻言后,心里既觉得好笑,又有些不是滋味,于是下意识地朝慕连城看过去。 只见他稳如泰山地端坐着,脸上没什么表情,也不知他究竟怎么想的。 “不立皇后又如何呢?国家是由朕治理,又不是皇后,有没有又何妨?只听说过国不可一日无君,却没听过国不可一日无皇后的,你们说是不是?” “这……” 几个老臣被慕连城一句话堵得哑口无言。 宗正寺卿接话道:“话虽如此,可世上有哪个皇帝不立后的?堂堂九五至尊连个妻室都没有,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 “况且,皇上年纪也不小了,也是时候选一个贤良淑德的女子成婚,并广纳妃嫔,为皇室开枝散叶了。” 第二百六十一章 出宫围猎 皇帝打光棍儿,这种事确实没听说过。 凤轻狂如此想到。 接着,听得慕连城说道:“不就是子嗣问题吗?朕还年轻,未来的路还长着呢,总不至于现在就要立太子了吧?再等两年如何?” 下面几个人再一次被堵得不知该如何回答,要知道这话是不能随便接的,因为万一不小心说错了话,就会有诅咒皇帝的意思,那可是砍头的大罪。 慕连城就知道这几个老家伙不敢接话,见他们面面相觑,欲言又止的模样,心里满意极了。 “看来,朕说的还是挺有道理的,几位大人认同了?” 礼部尚书道:“皇上固然年轻康健,还不急着立太子,但立后有关国体,并不只涉及子嗣问题,还是希望皇上能尽快考虑,选妃可以再过两年,立后却是不能再耽搁了。” 另外两人连连附和,态度都很坚定。 慕连城知道这几个人有多难难缠,要是争辩,恐怕今天一天也辩不完,自己手里还有很多正事,可没有这么多闲工夫跟他们扯。 于是敷衍道:“几位大人的话,确实很有道理,朕会认真考虑的,过几天再给你们答复,如何?” 明知对方是在搪塞,三个老臣却不能直接戳穿他,反正他们有的是时间,改日再来也是一样的。 “臣等告退!” 大臣们离开后,慕连城叹了一口气,沉默许久。 “你怎么看?” 凤轻狂原本在沉思,被慕连城这句突如其来的问话弄得一愣,下意识地问道:“什么怎么看?” “方才他们说的立后之事,你认为朕是不是应该立后了?”慕连城的语气很淡,听不出丝毫情绪。 “这个……”凤轻狂拧眉思索着,心有点乱,“这是皇上的事,我只是个宫女,还是不要插嘴的好。” 慕连城倏地转过头,目光冷凝地看向凤轻狂,盯了她好一会儿,才说:“如果朕非要你说呢?” 凤轻狂低头避开他的视线,吞吐了半天道:“我觉得,那些大臣说的也不无道理,大燕国不能没有皇后,皇上也不能没有正妻,即使现在不立后,将来也总是要立的,有空的时候,还是考虑一下吧。” 有空的时候考虑一下? 慕连城差点被她这句话逗笑,她以为立后是去菜市场买菜吗?这么草率的? “这也有道理,那么,你认为这京城的众千金之中,哪一个最适合做朕的皇后呢?” 怎么又问我?凤轻狂内心暗暗抱怨,想了想,答道:“在我看来……都很不错,这就看皇上自己的心意了。” “你就没有一两个推荐?”慕连城继续问。 凤轻狂默默扶额,这人是跟她杠上了吧? “没有,我跟她们又不熟,怎知哪个最好?” 慕连城又问:“你既然跟她们不熟,适才又怎么说都很不错呢?” “我那是从她们的出身和外貌来说的,不过立皇后的话,不但要家世好,人品更是重要,不是吗?”凤轻狂抬起眼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京中才貌双全的千金众多,个个都知书达礼,善解人意,皇上若真要立后,可真会挑花眼了。” “确实。”慕连城点了点头。 凤轻狂见他如此,有些不悦,撇嘴道:“皇上也不必为难,要是实在难以抉择的话,就干脆全都收进后宫,到时候再选一个最漂亮的当皇后就是了。” 闻言,慕连城握着茶杯的手一抖,差点一口水喷出来,这女人说出来的话果然非同凡响。 “你当真这么认为?” “我怎么认为不重要,反正做决定的人是你。”凤轻狂摊手说道,全然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 慕连城登时又急又气,要不是一向自制力够强,善于隐藏情绪,恐怕就要失态了,这女人真是不气死他就不罢休。 片刻后,慕连城收整好心情,开始批阅奏折。 御书房里再次陷入沉寂,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然而凤轻狂的心却再也没平静下来过。 方才面对慕连城,她一直表现得云淡风轻,好似什么也不在乎,但实际上她的心早在听到宗正寺卿等人提出立后一事时就已揪紧了。 经过慕连城这次病倒,凤轻狂想通了很多事,也终于做出了决定,只要慕连城还需要她,她就留下来,永远不会再离开。 但慕连城显然还在为当年她跟江明澈走的事而耿耿于怀,她不敢确定他的心是否还跟从前一样,不敢问也不能问,只能一边观察一边试探。 事实证明,慕连城这个人不是观察和试探的好对象,他喜怒不形于色,腹黑且善变,即使再善于察言观色的人,也很难揣度其心思。 看来,她需要改变策略了。 接下来的几个月里,大臣们又陆续催促过立后,但都被慕连城一一搪塞过去了,凤轻狂见他确实暂无立后的想法,忍不住窃喜,也稍微安下心来。 转眼到了初秋时节,在凤轻狂的“强迫”照料下,慕连城的失眠问题改善很多,整个人的气色好了很多。 而两人的关系,也因为朝夕相处而融洽不少,只是慕连城依然每天都摆着一张冷漠脸,让凤轻狂有点苦恼。 凤轻狂认为,慕连城还是在恨她。 “把方才呈上的奏折拿过来。” 沉思中的凤轻狂猛地回过神,正对上慕连城充满疑惑的眼神。 “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没有。”凤轻狂连忙将奏折递过去,转头躲开他的目光,不一会儿,听得慕连城又说:“今晚回去收拾一下,明天出宫。” 凤轻狂大吃一惊,“什么?你要赶我走?” 慕连城抬头看过来,眸中的疑惑更深。 “雪安山狩猎,你不想去?” 狩猎?凤轻狂一愣,半晌才回想起来,是了,之前慕连城就说过要去雪安山围猎来着,她怎么忘了? “想去,当然想去,去几天来着?” “五天。” 来回各一天,围猎三天,这是每年这个时候都会举行的活动,从大燕刚建国时就如此,只是每个皇帝喜好不同,有的喜欢狩猎,有的没这兴趣,历代传下来,就断断续续地举行了。 慕连城近来身体恢复得不错,加上这段时间全国各地风调雨顺,政务没那么繁忙,也就起了兴致,打算去雪安山上散散心。 当然,除此之外,他还另有目的,只是暂时不能向任何人透露。 凤轻狂刚来到这个时空的时候,就参加过一次围猎,那次的经历算是惊险刺激,但并不太愉快了。 本以为慕连城不会带她去,还有点遗憾来着呢,想不到这会儿突然得到好消息,凤轻狂自然是喜不自胜。 这次围猎的目的地距离比较远,所以慕连城并不打算带太多人,除了身边几个伺候起居的宫人之外,就只有朝中几位大臣,还有慕紫颜和另外几个皇室宗亲,以及善骑射的几个贵族子弟。 翌日一大早,队伍就浩浩荡荡地离开了京城。 身为贴身侍女,凤轻狂自然是要寸步不离地跟在皇帝身边,因此行路过程中,也是乘坐的同一辆撵车。 从上了车厢之后,凤轻狂就一直处在兴奋当中,趴在车窗上,望着外面移动的风景,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果然,这丫头还是喜欢宫外的自由空气。 慕连城如此心想,或许她本来就该是翱翔于天空的大雁,而不是深居笼中的金丝雀,即使自己把她强留在身边,留得住人,也留不住心。 “皇上,凤家有人随行吗?”凤轻狂突然回头问道。 “朕没有让你父亲随驾,”慕连城淡淡地答道,“不过,杜宏泽在随行之列,很可能会带你的姐姐一道来。” 凤轻云? 自从离开京城后,凤轻狂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想起这个人了。 算算时间,她和杜宏泽成亲也有两年了,不知现在相处得如何。 “我在想,我是不是该回凤家,去拜见父亲了,回来这么久都没去见见他,似乎不太好。” “虽然他不一定想见我,但身为女儿,我还是应该去的。” 凤轻狂说着说着,就发现慕连城投来了怪异的目光。 “你说你要回凤家?” “是啊,有问题吗?”凤轻狂不解地问道,“我只是回去看看,你不会连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也不答应吧?” 慕连城迷惑了,就在几个月前她还不愿意被凤家人看见呢,现在居然提出要回去拜见父亲? 这实在太匪夷所思了,令人不得不怀疑,她是不是又在酝酿什么阴谋。 “你不想逃离京城了?” “只要皇上容得下我,我就再也不走了。”凤轻狂坦然答道,脸上的笑容如阳光一般灿烂。 这让慕连城更加不敢相信了,他甚至怀疑对方是故意这么说,想做出已经断了逃跑念头的假象,用来迷惑他,然后趁他放松警惕,伺机逃走。 这女人太喜欢演戏了,而且演技一流,千万不能轻信! 凤轻狂看他阴沉着脸色,猜到他是不信自己的话,虽然有点苦恼,倒也不急着解释,干脆闭上嘴巴,不再说话。 第二百六十二章 故人相见 到了黄昏时分,队伍终于抵达雪安山。 因为这是皇家的专用围场,山上建有一座离宫,此行人数并不算多,离宫完全可以住得下,也就用不着花时间扎营,直接入住离宫了。 凤轻狂的房间就在慕连城的寝殿旁边,跟李茧和其他几个太监和宫女的房间挨着,其他人除了李茧这个内侍总管之外,都是几个人挤在一间房里,只有凤轻狂一人一间,于是很成功地又引来一波嫉妒。 赶了一天的路,众人都累了,安顿妥当之后,便陆续回了房休息。 凤轻狂准备回房的时候,看见隔壁的寝殿还亮着灯,于是敲响了门。 “进来!” 进到屋里,却见慕连城正坐在桌边看公文。 “出来旅游还把工作上的事带过来?”凤轻狂真的是对这个工作狂彻底无语了,“一天车马劳顿,大家都累了,你怎么还能提起精神做事呢?真当自己是铁人不成?” 慕连城虽然觉得凤轻狂说的前半句话有点怪怪的,但还是听懂了,随口说道:“朕可不是来游玩的。” “不是游玩?难道还是来办公?”凤轻狂纳闷地看着他,面露狐疑。 话说回来,这个家伙平时半天都不愿意浪费,这次却用了五天的时间来雪安山狩猎,确实有可疑。 “你有事吗?”慕连城停下笔,蹙眉问道。 凤轻狂没再多想,答话道:“没事,只是来提醒你早点休息,不是太着急的事情就放一放,还是保重身体要紧。” 闻言,慕连城不由叹气:“朕知道了,这话你已经说过无数遍,这年纪轻轻的就如此唠叨,以后怎么得了?” 凤轻狂恼了,这什么态度?她是关心他好不好?居然嘲笑她,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嫌我唠叨,我不说了就是呗,告辞!” 哼了哼,径直拂袖而去。 慕连城见状,登时忍俊不禁,摇了摇头,继续看奏折。 气鼓鼓地从寝殿出来后,凤轻狂便准备回房休息,不料这时候,一道淡紫色的身影迎面走了过来。 是慕紫颜! 凤轻狂下意识就要躲开,但对方听到动静,早已看过来,并认出了她。 “凤姐姐?怎么是你?你怎么会在这儿?”慕紫颜大步走过来,一把拽住她的手臂,不敢置信地上下打量着她。 “我……”凤轻狂本来又想编出自己是宫女,对方认错人了的鬼话来,但随即一想,她既然已经决定不走了,那就没必要再隐瞒,还是恢复原来的身份为好。 “我是跟着皇上来的。” 听到这话,慕紫颜更是惊得差点下巴都掉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怎么一点风声也没听到?皇兄也真是的,怎么都不告诉我呢?” 凤轻狂讪笑道:“我是偷偷回来的,还没来得及回凤家呢,所以不想太高调,让其他人知道了,尤其是我爹,我怕他对我用家法来着,这段时间只能躲着。” 这么一解释,慕紫颜就相信了。 “原来是这样,那你这段时间都躲在哪儿呢?” “皇宫。”凤轻狂不想如实回答这个问题,但不答又不行,毕竟迟早会穿帮。 慕紫颜当即露出奇异的笑容,激动地问道:“你跟二哥……” “你别多想啊,我只是以宫女的身份暂住在皇宫而已,并没有别的。”凤轻狂急忙做出解释,遥想慕紫颜当年是个多么单纯的女孩,如今怎么还八卦起来了? “这样啊?好吧!不过我真希望你跟二哥能有点什么,等二哥的终身大事解决了,我也就放心了。”慕紫颜表现得有点失落。 凤轻狂笑道:“你自己的终身大事还没解决呢,就忙着解决皇上的了?” “那当然,皇兄年龄比我大,总该比我先成亲吧?”慕紫颜微笑道,“对了,凤姐姐,你应该不会再走了吧?你离开的这近两年里,皇兄每天都在思念你呢,要是再找不着你,他恐怕会接受不了打击的。” “有你说的这么严重吗?”若说慕连城还惦记着她,凤轻狂是相信的,但如果说慕连城每天都思念她,还因她受打击,她认为,这不可能。 慕紫颜夸张道:“当然有,你看他这两年憔悴成什么样了?如果不是因为思念你,他怎么会生病?这叫做相思病啊!所以,你千万不要再离他而去了。” “如今怕只怕皇上对我怨怼太深,已经不想要我陪在身边了。”凤轻狂说着,眸中流露出一抹悲伤,慕连城在恨她,当年的事他到现在都放不下,恐怕往后也放不下了。 “怎么会呢?”慕紫颜虽然不清楚当年发生过什么事,但她敢肯定,二哥心里始终只有凤姐姐一个人,“不管你跟皇兄发生过什么误会,他都不会真的怨你,只要你们把误会解开,一切不快就烟消云散了。” 解开误会……慕连城对自己唯一的误会,就是那年她被迫跟江明澈离开,凤轻狂不是没有想过跟慕连城解释,可事情已过去这么久,再翻开来说,实在没什么意思,况且,她就算解释了,慕连城也未必会相信。 不去提起,她和慕连城至少还能像现在这样不远不近地相处着,可倘若提起了,他又不信她的说辞,反而伤感情。 那时,他们之间最后的一点情分都没了,就真的成了仇人。 凤轻狂不敢冒这个险。 慕紫颜见她愁眉紧锁,立刻关切地询问:“凤姐姐,是不是有什么难处?需不需要我帮忙?”她愿意竭尽所能去撮合二哥和凤姐姐两人。 “没有,公主就不必为我们的事情操心了。”凤轻狂摇了摇头,企图转移话题,“不过,还是谢谢你,一直这么关心我,对了,听说你把梁玉书也一并带来了?” 今天中途休整的时候,她躲在马车里,不经意的一瞥间,就看见慕紫颜搀扶着梁玉书在散步,而且梁玉书看上去似乎是失明了,后来询问过慕连城才得知,原来梁玉书如今竟然住进了慕紫颜的公主府里。 听闻这样惊人的消息,凤轻狂不得不佩服起梁玉书来。 慕紫颜含笑点头:“梁公子自失明以来,就一直郁郁寡欢,少有出门,我担心他在府里闷得太久了,会闷出病来,所以趁这次围猎的机会,带他出来散散心。” “公主,有句话我说了,你不要介意。”凤轻狂踌躇着道,“梁玉书此人城府很深,做什么事都是带有目的的,对你未必是真心,你最好不要跟他走得太近,更不要对他付出真心,我怕你最后会受伤。” “怎么连你也这么说?我知道梁公子以前有过劣迹,但他对我是真心的,我不怀疑。” 凤轻狂明白,显然慕连城已经早就提醒过慕紫颜了,可她没有信。 “我只是提醒你一句,并非要挑拨你跟梁玉书之间的关系,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慕紫颜颔首说:“我知道你没有恶意,放心吧,我把梁公子留在公主府,只是为了报恩,毕竟他是因为我才失明的,于情于理,我都应该担当起照顾他的职责,人应该知恩图报,对不对?” “那他要是一辈子无法复明,你就要照顾他一辈子吗?以后嫁人了怎么办?” “他一天没复明,我就一天不嫁人,如果下半辈子都复明不了,我就照顾他一辈子。”慕紫颜的心异常坚定,任谁也无法动摇。 但凤轻狂始终认为,梁玉书受不起慕紫颜这一片赤诚之心,而且,报恩的方式有很多种,并不一定要赔上一生。 可慕紫颜铁了心要用这样的方式报恩,劝是劝不动了。 “只希望梁玉书值得你这么做吧。”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便各自回去休息了。 这天晚上凤轻狂睡得很沉,第二天到了日上三竿才醒。 爬下床穿好衣物,急匆匆洗漱了一番后,赶忙来到慕连城的寝殿,但进屋后,却没有见到人,询问过正在收拾床铺的小太监后,得知慕连城半个时辰前就已经去林间狩猎了。 既然已经没事要做了,凤轻狂便打算先出去,在附近走走。 离宫建在山顶上,下面是一个很大的山谷,放眼望去,只见群山抱翠,草木葱茏,好景美不胜收。 凤轻狂换了一身利落点的衣裳,准备寻着小路下山。 刚走到路口,身后传来一道声音:“三妹?是你吗?” 回头看去,正是一袭嫩绿衣裙的凤轻云。 “姐姐。”凤轻狂虽然并不是很想见她,但还是微笑着走了过去,“原来你也来了啊?” 凤轻云笑道:“是啊,我在家里闲着没事,就跟过来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回去见过爹爹了吗?” “还没有,准备过两天再回去。” 凤轻狂随口一答,同时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对方,只见她面色红润,神采奕奕,想必这些年过得很不错,看来杜宏泽待她很好。 “当年你突然就失踪了,爹爹着急得很,还派人四处找寻呢,可惜一直都没有音信,这几年你都跑到哪里去了?” 第二百六十三章 试探失败 凤衡曾找过自己,这是凤轻狂不曾预料到的,转而一想,原主毕竟是他养了十几年的女儿,即使是小猫小狗,养了这么久也养出感情来了,她突然一失踪,凤衡不可能真的一点不在乎。 思及此,凤轻狂有一次为自己的任性妄为而感到愧疚。 当年至少应该写封信回来报个平安,也好让人安心。 “我就在南方到处走了走,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凤轻云握住她的手,笑着说:“你平安回来了就好,以后可千万莫要再如此任性了,爹爹年纪不轻了,可经不起你这么吓。” “我知道,以后不会了。”凤轻狂点头保证着,随即又说:“你现在没什么事吧?不如咱们一起山下走走?” “好啊,我也正有此意呢。”凤轻云爽快地答应。 两人有说有笑地,准备往山下去,却在要动身之际,看见从离宫里又走出来两个人。 一男一女,身着淡紫色衣裙的女子搀扶着蓝衣男子缓缓行出,正是慕紫颜与梁玉书二人。 凤轻云跟梁玉书曾有一段不为人知、不堪回首的过往,凤轻狂担心她再见到这个人时会控制不住情绪,于是下意识地看了过去。 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凤轻云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她姣好的面容上依然带着微微的笑意。 凤轻狂暗自松了一口气,心内倍感安慰,看来凤轻云已经放下了。 “参见五公主。”凤轻云屈膝福身,从容地行了个礼。 慕紫颜露出善意的笑,颔首道:“少夫人不必多礼。” 接着又对风浪狂道:“凤姐姐,你也准备去山下散步吗?” “是啊,闲来无事,去林间走走。”凤轻狂点头回答,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一旁的梁玉书。 只见他睁着一双黝黑却无神的眼,面带笑容,身子微微偏向慕紫颜这边,同样也没有因为听见凤轻云在场,就露出异样之色。 “那咱们一道去吧,人多热闹一些。”慕紫颜提议道。 凤轻狂正要表示同意,凤轻云却抢先道:“你们去吧,我突然有点不舒服,想回去休息一下,就不凑这个热闹了,拂了公主的一片好意,还望不要介意。” “当然不会,身体要紧嘛。”慕紫颜面露关切,“要不要叫太医过去给你看看?” 凤轻云摆手道:“不用了,我只是有点头晕而已,经常会这样,休息一下就好了,那我先走了。” 望着她的背影,凤轻狂皱了皱眉头,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 “咱们走吧。”慕紫颜扶着梁玉书走向小路,时不时地提醒他注意脚下,可谓十分贴心了。 一路上,凤轻狂的注意力都在梁玉书身上,她偷偷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甚至是脸上的每个表情。 当然,她这么做并不是出于兴趣,而是出于怀疑,她怀疑梁玉书的失明是装出来的,目的就是骗取慕紫颜的芳心,从而当上驸马。 这完全是猜测和怀疑,要想证明给慕紫颜看,就必须拿出证据来,可经过这一路的观察,凤轻狂一点破绽也没有发现,如果不是早就对此人的人品有所质疑,她肯定会深信,他就是个失了明的人。 “听说梁公子当年英雄救美,舍身将五公主从鬼门关救了回来,真是英勇极了!” “想不到你一介书生,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关键时候竟也丝毫不输于那些武夫,轻狂佩服。” 梁玉书笑了笑,谦虚道:“三姑娘谬赞了,在下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事,谈不上英勇不英勇的,换了其他人也同样会这么做的。” 凤轻狂摇头说:“那可不一定,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把自己的命放在别人的命后面,公子能不顾生死救下公主,其勇气着实可嘉。” “要是全天下的男子,都能像公子这样痴情又勇敢,那该多好。” 被凤轻狂这么一顿夸,梁玉书顿时笑得更加灿烂了。 “凤姐姐说得对,梁公子确实是个少有的英勇之人。”慕紫颜并不知道凤轻狂的赞扬并非出自真心,还笑呵呵地应和着。 凤轻狂见梁玉书怎么都不露破绽,只能另想办法,正好这时候,脑中灵光一闪,故作惊恐地大喊一声:“啊!蛇!” 同时弹跳一步,“顺手”拉着慕紫颜退到了路的一边。 慕紫颜被吓了一跳,也跟着大叫起来:“在哪里?哪儿?” 与此同时,梁玉书却直直地站在原地,毫不变色,镇定如常。 凤轻狂见状,非但没有打消心里的怀疑,反而对自己的猜想,多了几分肯定。 她认为,梁玉书很有可能猜到她的心思,正因为没有失明,他才要保持镇定,好消除她的怀疑。 慕紫颜惊魂未定,连忙把梁玉书拉到身后,然后四下查看,结果却是什么也没看见。 “蛇在哪儿?我怎么什么也没看见?” “没有吗?”凤轻狂拍着胸口,做出受到极大惊吓后,还没缓过神来的样子。 “可能是我看错了,方才听见草丛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又看见什么东西窜出来,我就以为是蛇了,不是就好,吓死了……” “现在是晚秋时节,蛇一般不会出动,可能是黄鼠狼或者别的野物,公主和好姑娘不必害怕。”梁玉书淡然安慰道。 闻言,凤轻狂面上一囧,方才只顾着给梁玉书来个出其不意,却忘了季节问题,真是不过脑子! “哦,对啊,怎么忘了这一点?”慕紫颜当即喜笑颜开,彻底放下心来,“难怪你这么淡定呢,原来早就知道不会是蛇。” 梁玉书笑道:“我在山野长大,蛇虫鼠蚁之类的见得多了,怎么会怕?何况现在眼睛看不见,恐惧感会降低很多。” 本来凤轻狂对梁玉书的怀疑都已经减去了一半,但此时他这么一说,嫌疑值又骤然飙升。 如果心中没鬼,又何必特意强调自己的眼睛看不见? “都怪我一惊一乍的,让公主受惊了,真是对不住。”凤轻狂一脸歉疚道。 慕紫颜笑着说:“凤姐姐何必这么说?像这样的深山幽谷里,确实有很多危险的野物,害怕是正常的,我看咱们还是别再往前走了,以免再遇到别的什么东西。” 于是乎,三个人调转头,往来时的方向往回走。 走着走着,梁玉书突然说道:“在下听说,当年先帝在世时,也是在围猎场,三姑娘曾于蛇窝里夺取红绸,十分英勇,我还以为你不怕蛇呢。” 凤轻狂-抽了抽嘴角,果然,这厮是知道她在试探他的。 “当年那是因为身边还有两名护卫跟随,有他们保护我才能平安无事,而且,说实话,那红绸是他们拿的,只是功劳给了我而已,当时我看见那么多蛇,都差点晕过去了,哪儿还有胆量去拿红绸?” 反正当时梁玉书又不在,只不过不知从哪里听来的,她怎么说都行。 “原来如此。” 回到离宫后,慕紫颜就扶着梁玉书回房休息了,凤轻狂没事可做,便在附近瞎转悠。 到了午时,慕连城终于狩猎回来,只见他身着玄色劲装,头发高束,手里还拿着弓,自小路大步走来,端的是雄姿英发,贵气夺人。 凤轻狂正要上前的时候,一道粉色的身影从慕连城身后冒了出来。 “表哥,你别走这么快,等等我嘛!” 那是一个美得如同一朵刚开的牡丹花的女子,约莫十五六岁,笑起来两只眼睛亮晶晶的,璀璨夺目。 她小跑着追上慕连城,亲昵地挽住他的手臂,撒娇道:“明天我还跟你去打猎好不好?” 慕连城无奈道:“你连弓都拉不开,还跟过去做什么?另外你骑术也不好,山间飞虫走兽多,万一惊了马,多危险呢?还是乖乖呆在离宫为好。” 粉衣女子摇晃着他的手臂,不依不饶地说:“我哪有那么差啊?今天不就好好的吗?我就是想跟你在一起嘛,你就让我去好不好?” “你……”慕连城正要说什么,就看见了不远处的凤轻狂,于是把手臂抽出来,敷衍道:“明天再说吧,折腾一上午,你也累了,先回去歇一歇。” 粉衣女子甚为敏锐,见慕连城突然疏远自己,心知定与那边那个宫女有关,顿时就撅起小嘴,目光不善地瞪了过去。 “那就是你身边唯一的一个宫女?早听说是个大美人,如今一见,果然不虚呢,表哥,你什么时候也喜好起美色来了?” 慕连城低斥道:“胡扯什么?那就是个宫女,听话懂事就行了,与美色有何相干?” “当然有关了,关系可大了呢!” “行了,快回去吧。” “我不,我要去会会你那位懂事听话的小宫女!”粉衣女子娇声一笑,踩着莲步朝凤轻狂走了过去。 凤轻狂耳朵尖,方才把慕连城和那女子的对话都听得一清二楚,见那女子朝自己走来,连忙扭头要溜,但可惜慢了一步。 “你叫什么名字?”对方一开口便问,语气中自带一股盛气凌人的意思,那眼神分明是轻视和不屑。 第二百六十四章 刁钻郡主 “奴婢风轻轻。”凤轻狂“老实”地回答道。 粉衣女子嗤笑一声,说:“风轻轻?这名字起得也太没水准了吧?” 没水准又怎么样?关你毛事? 凤轻狂心里暗暗嘀咕,面上却依旧带着得体的笑容,说:“奴婢出身乡野,家里人没读过什么书,自然起不出什么有水准的名字来,让小姐见笑了。” “是郡主!”粉衣女子瞪眼纠正她,美丽的脸上充满了不悦。 是了,慕连城的表妹,也就是杨大将军的独生女儿杨馥仪,在慕连城登基之后,就被封为了郡主,凤轻狂跟她没什么交集,一时间就给忘了。 “奴婢嘴嘌叫错了,请郡主恕罪。” 杨馥仪哼了哼,斜眼看着凤轻狂,讥讽道:“算了,本郡主也不是那种锱铢必较的人,懒得跟你这种没教养的乡野丫头计较了。” 呵,也不知道是谁没教养! 凤轻狂扯开嘴角,笑眯眯地说:“郡主宽宏海量,真是令人佩服,这让奴婢想起了一个故事。” “什么故事?”杨馥仪好奇地问。 “从前有个人,他总是喜欢踮着脚走路,这样所有人都低他一截,后来天上的神仙看他仪表不凡,就将他召上天庭,让他做了一位大将,封号叫做哮天犬。” “这跟本郡主有什么关系?” 凤轻狂笑着摇摇头:“好像是没什么关系,奴婢有感而发罢了。” 杨馥仪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要是继续追问吧,又显得她无知,最后只好装作若无其事,挺直脊背进屋去了。 “你讲的那个故事……”慕连城缓步走到凤轻狂面前,似笑非笑地注视着她,“是你信口胡诌的吧?” “这个,确实是我胡扯的。”凤轻狂暗道不妙,低下头不敢看他,杨馥仪毕竟是慕连城的亲表妹,而且看起来感情还不错,她当着他的面骂杨馥仪狗眼看人低,跟自取灭亡有什么区别? 慕连城沉声道:“你可知道辱骂皇亲国戚,罪有多大?” “是她先骂我的,我不过是含蓄地回击一下罢了,皇上如果要治罪的话,那就由你了。” 凤轻狂原本是打算向慕连城认个怂的,但听他话中含有责备,言下之意要维护杨馥仪,心里突然不爽极了,一口气堵在心头,话便脱口而出。 “你现在的身份是宫女,不是凤家三小姐,馥仪并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 “哦,是啊,宫女就不是人,宫女就没有尊严,宫女就活该被人践踏,是吗?” 这下子,凤轻狂彻底恼了,作为一个二十一世纪来的人,人人平等的观念在脑海里根深蒂固,自然会有这个反应,然而,这个反应于慕连城而言,是始料未及,也无法理解的。 “朕不是这个意思。” “你就是这个意思!”凤轻狂冷笑了一声,“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贵族,哪个不是目中无人?” 一口气把话说完,看也不看慕连城一眼,当即拂袖而去。 慕连城愣在原地,全然弄不清状况,他只是想说馥仪假如知道凤轻狂是谁,至少为了顾全风度,不会如此失礼,哪里就冒犯到她了? 人都说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看来果真不假。 凤轻狂气呼呼地跑回了房间,一个在屋里气闷了很久,心里把慕连城骂了几十遍,直到有人敲响房门。 “谁?” “皇上让送午饭来给你。”听声音,好像是慕连城身边一个小太监。 “不要,拿走!”凤轻狂正在气头上,听是慕连城让送来的,顿时怒火更盛,气都气饱了。 门外脚步声远去,小太监似乎是走了,但不一会儿,又有人敲门。 “都说了不吃,别来烦我!” “凤姐姐,我可没得罪你啊,不要这么凶嘛。” 慕紫颜? 凤轻狂得知自己骂错人了,连忙起身去开门,咧嘴赔笑道:“公主,对不住啊,我还以为是之前那个烦人精呢,我不是要骂你的,真的不是。” “烦人精?”慕紫颜挑眉笑了笑,“你说的该不会是我皇兄吧?” 可不就是? 凤轻狂心里答了一遍,嘴上却说出相反的话:“当然不是,不是,公主快请进吧。” “我听说你在生气,午饭都没吃,担心你饿坏了肚子,所以拿了些食物过来。”慕紫颜把食盒放下,又十分贴心地端出饭菜。 香气扑鼻而来,本来还不饿的凤轻狂瞬间就馋了。 “劳烦公主亲自拿来,这怎么好意思?” 慕紫颜说:“皇兄担心让宫人拿来,你不会吃,所以派我过来一趟,原来我还说他多虑了呢,想不到刚到外面,就看见那小太监一脸委屈地被你骂跑了。” “真的吗?”凤轻狂有些不好意思,方才她的语气确实是差了点儿,但也还不至于那么凶吧? “凤姐姐,你跟皇兄是不是吵架了?”慕紫颜好奇地问道,“如果他欺负你了,你就直接跟我说,我去帮你出气!” 凤轻狂轻笑道:“确实吵了两句,不过只是我自己跟自己过不去罢了,跟皇上没有关系,出气什么的,还是免了吧,我可不想破坏你们兄妹之间的关系。” 慕紫颜见她还会开玩笑,也就没那么担心了。 “你今天见到杨大将军家的郡主了吧?” “见到了,她还跟皇上出去狩猎了呢。”凤轻狂自己都没意识到这话里透着酸味。 “本来皇兄并没有让她随行,是她昨天自己偷偷跑来的,她再怎么说也是皇兄亲舅舅的女儿,而且自小他们的关系就不错,也不好强行赶她走,所以就让她留下来了。” 慕紫颜解释道。 凤轻狂点点头,“哦”了一声,心想,就算不能赶她走,也不一定非要跟她去打猎吧?还有说有笑的。 “现在朝中有不少大臣上书,建议皇兄尽快立后,而杨馥仪就是他们首推的皇后人选。” 慕紫颜叹了一口气,接着说:“杨馥仪喜欢皇兄已经很多年了,这次大老远跟来,肯定是为了皇后之位,她这个人小心眼,又骄横跋扈,被大将军宠得无法无天,凤姐姐,你要小心了。” “杨郡主再如何骄横跋扈,也是她自己的事,我不去惹她就是了,怎么你说的好像她要对付我似的?”凤轻狂纳闷道。 慕紫颜摇摇头说:“杨馥仪虽然是不怎么聪明,但还不至于连皇兄对你的心意都察觉不出来,方才用午膳之前,她就在向人打听你,恐怕现在已经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了,你是她的劲敌,她能不向你下手吗?” 凤轻狂真是心累,现在她只是在慕连城身边当个宫女而已,就已经先后惹来明净和杨馥仪两个麻烦了,要真是当了皇后,还不是要被群起而攻之? 怪只怪慕连城这个目标实在太耀眼太引人注目了。 “不过,凤姐姐你也无需太担心,有二哥为你撑腰,不用怕她。”慕紫颜好心安慰道。 凤轻狂呵呵一声,说:“你确定会为我撑腰,而不是为他的表妹?”中午的时候,那家伙就护着杨馥仪来着。 见她说话酸溜溜的,慕紫颜笑嘻嘻地凑了过来,“凤姐姐,你吃醋了,是不是?” “我没有。”凤轻狂坚决否认。 “你明明就有,别想骗我,你肯定是因为之前皇兄为杨馥仪说话,所以心里不舒服了,对不对?”慕紫颜摆出一副很懂的样子,坏兮兮地盯着她看。 凤轻狂无奈地叹气,推着慕紫颜往外走。 “快出去吧,我有点累,想午睡一下。” “那你记得先用了膳再睡,那几道菜都是皇兄根据你的口味特地留的……”慕紫颜话还没说完,就被无情地关在了门外。 午睡醒来后,凤轻狂又一个人到山下的林子里走了走,到天黑时才回,因为心情不太好,她没有食欲,就没去用晚饭,准备直接回房休息。 不料刚到山上,就迎面撞上一个人。 “三姑娘,好久不见了。” 慕风炎? 凤轻狂事先并不知道慕风炎也在随驾之列,更不知道他竟然还在京城,因此很吃惊,按照规矩,他不是应该在封地吗? “参见锦亲王。” “不必多礼。”慕风炎微笑着摆了摆手,完全是一副友善的姿态,“三姑娘怎么这么顽皮,竟然捡了宫女的衣服来穿?适才本王差点就没认出你呢。” 明知故问! 凤轻狂心下冷哼一声,勾唇笑道:“王爷有所不知,我这段时间在皇宫做事,身份就是宫女,这是我自己的衣服,可不是捡来的。” “哦?你当了宫女?”慕风炎故作震惊,紧接着又露出怜悯的眼神,愤懑不平道:“皇上为了报复你,竟然把你抓进宫为奴为婢?怎么可以如此待一个弱女子?他也委实太狠心了些!” “皇上报复我?王爷此话何意?”凤轻狂试探着问,难道他也知道当年那件事? 慕风炎故意四下环视了一周,走近两步,低声说:“当年你为了就皇上的命,被迫跟无忧门的少主江明澈远走,属实是一片苦心,皇上非但不体谅你,还对你心生怨恨,其实算得上是忘恩负义了。” 第二百六十五章 早知真相 凤轻狂已然大致猜到对方来说这番话的目的,当下轻轻一笑。 “皇上知道的还没有你多呢,他只以为我是为了跟江明澈再续前缘,才狠心抛下了他,他恨我也合情理。” 她是想表明自己的态度,断了慕风炎挑拨离间的心思。 不料他却突然哈哈笑道:“你真以为他不知道吗?” “你又想说什么?”凤轻狂眯了眯眼睛,秀眉一皱,语气很是不善。 一个大男人,专门在别人背后嚼舌根,挑拨是非,有意思吗? 慕风炎直接无视她的不爽,笑得越发灿烂了:“皇上这些年一直在派人暗中跟着你,你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他都一清二楚,你觉得,他能不知道当年你离开的真相?” 这个消息对凤轻狂来说,确实是太出乎意料了。 “他派人跟踪我?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我骗你做什么?不相信的话,你可以直接去问他。”慕风炎一派坦然,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凤轻狂简直不敢相信,如果慕连城真的早就知道,她当初是为了救他才跟江明澈走,那为什么这段时间他还变着花样来折磨她? 什么意思嘛?合着就是看她好欺负是吗? 想到这半年多来,自己所过的憋屈日子,凤轻狂就窝火得紧。 慕风炎幸灾乐祸道:“怎么样?现在是不是觉得,皇上确实很过分呢?” “那也跟你无关。”凤轻狂皮笑肉不笑地瞥了他一眼,扭头就走。 回到房间,凤轻狂一头栽倒在床上,两眼直直地望着床顶,心成了一团乱麻。 夜渐渐深了,外面一片沉寂,大家都已休息,她躺在被窝里却始终难以入眠,怎么忍不住去想,慕连城究竟为什么要把自己强留在宫里。 但是凤轻狂转而又想,会不会是慕风炎骗她呢? 不如直接去找慕连城问问得了。 如此想着,凤轻狂索性翻身下床,穿好衣裳出了门。 但出来后才发现,隔壁的寝殿已经熄灯,慕连城已睡下了。 好嘛,有事找他,他睡得这么早,之前在皇宫的时候,就非要每天熬夜,害得她夜夜站着打瞌睡。 回去又睡不着,既然都出来了,那就干脆出去透透气吧。 于是乎,凤轻狂又往侧门的方向去。 现在是晚秋时节,天气已经转冷,到了晚上凉风在长廊中拂过,吹在身上,还是怪冷的,凤轻狂出来时又没多穿点衣服,不禁冻得瑟瑟发抖。 为免受凉生病,她决定还是回房为好。 就在这时,不远处飘来一阵不太大的哭泣声。 凤轻狂寻声找过去,只见昏暗的灯火下,一个身着绿衣的女子正蹲在墙角埋首哭泣,她身子瘦弱,肩膀一颤一颤的,看起来十分惹人心疼。 “姐姐?” 凤轻狂轻唤了一声,缓步走过去,待对方抬起头看过来,那苍白的脸梨花带雨,果然是凤轻云。 “三妹,是你啊。”凤轻云赶忙抹掉泪痕,勉力挤出一丝笑。 凤轻狂递上手帕,关切地问道:“这大半夜的,你怎么一个人躲在这儿哭呢?” “没什么,只是突然心里难受,出来发泄一些而已。” 这话显然是搪塞之言,凤轻狂自是不会相信。 “杜宏泽呢?” 她的第一反应是,杜宏泽欺负了凤轻云,所以她才会跑出来,哭得这么凄惨。 凤轻云淡淡道:“他应该已经睡下了吧,我不清楚。” “你们吵架了?还是他欺负你了?” “没有,你别误会。” “没有你哭什么呢?”凤轻狂哼了哼,气愤填膺道:“身为夫君,妻子哭了也不知道,一点都不合格,当初还说什么会呵护你一辈子呢,看来都是撒谎!” “姐姐,你就不用替他打掩护,我给你出头,走,我这就陪你去找他算账!” 凤轻云连忙将她拽住,用恳求的语气说:“三妹,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杜宏泽真的没有欺负我,是我自己想起,想起过世的娘,一时伤心罢了。” “出来时他已经睡了,我不想吵醒他,就没有向他倾诉,想着跑出来哭一场就会好受点,我现在确实好多了,你不用担心。” “真的?”凤轻狂一脸狐疑。 凤轻云颔首说:“当然是真的,我现在跟杜宏泽相处得很好,他待我很好,不会欺负我的,你就放心吧。” “千万别去找他,要是让别人知道了,还会以为我故意给自己的丈夫泼脏水呢。”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当然放心。”凤轻狂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虽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不这么想。 方才凤轻云还说不清楚杜宏泽是不是已经睡下,现在又说出来时他就睡了,显然在骗她。 不过,凤轻云既然不想她插手,她也不好追着问,毕竟这是人家夫妻俩的事情,她一个外人确实不好管。 “夜深了,回去休息吧。” 接着,两人就各自回了房间。 这天晚上,凤轻狂没有睡好,后半夜才睡得安稳一些,结果就又睡过头了。 醒来的时候阳光已经穿过窗棂,投射在了床前的地板上。 她想起还有话要问慕连城,赶紧起床梳洗。 急匆匆来到寝殿,慕连城还在用早点。 “这么大的黑眼圈,昨天晚上没睡好?”慕连城抬眸询问,语气很淡很淡,根本听不出是否包含一点关心。 凤轻狂行至饭桌旁边,低头答道:“是啊,可能因为认床,很晚才睡着。” 暗暗组织语言,思考该如何跟慕连城开口。 慕连城淡淡地问:“还没吃早点吧,要不要坐下吃些?” 要是在以往,凤轻狂多半会拒绝,但现在她突然不想这么做了,于是立刻在慕连城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 慕连城瞥了她一眼,唇角微扬,放下筷子,喝了两口茶。 “我好久没有练骑射了,想去猎场练习一下,可以吗?”凤轻狂啃包子啃了一半,突然问道。 慕连城点头说:“一会儿我让人给你备好马和弓箭,你与我一同前去就是了。” 这是个联络感情的好机会,正好还可以趁机问清楚心里的疑团,太好了! 凤轻狂暗戳戳地激动。 只可惜她激动的心情很快就被扼杀了。 出门时,二游为难地说道:“皇上,您吩咐为三姑娘准备的马被郡主牵走了。” “她抢马做什么?”慕连城皱眉问。 话音刚落,杨馥仪就蹦蹦跳跳地走了过来,手里拿着马鞭,笑得比花儿还灿烂。 “表哥,你出来啦,咱们走吧!” 慕连城没有动,“你不是自己有一匹良驹吗?为什么还要抢别人的马?” “我的马昨天吃错了东西,正生着病呢,恐怕要好几天才能恢复了,我只能让它歇着了。”杨馥仪认真地解释着。 “方才我看侍卫牵出来的那匹枣红马很不错,所以就借来骑两天了,表哥,你不会这么小气,连匹马都舍不得借吧?” 慕连城面露无奈,回头看了凤轻狂一眼。 “那匹马现在已经不是朕的了,你要借的话,得问它的新主人。” “新主人?是谁啊?” 慕连城指指凤轻狂,很不道义地把麻烦推给她。 “她?”杨馥仪当即小脸一黑,很不高兴,“一个宫女也配骑马的吗?那枣红马可是价值千金的宝马良驹,只有上等人才有资格拥有吧?” “上等人?”凤轻狂冷嗤一声,嘴边露出一丝讥诮,“那看来只有皇上能骑了,郡主还是把它还给皇上好了!” 言下之意:“你也不是什么上等人,拽什么拽?” “你……”杨馥仪气得眼睛冒火,“这马到了本郡主手里,那就是本郡主的了,我就不还,你能奈我何?” 凤轻狂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说:“郡主难道是说,皇上也不属于上等人,配不上这匹马?” “你别胡说八道含血喷人,我不是这个意思!”杨馥仪着急忙慌地为自己辩解,偷偷看了看慕连城,见他没有生气,这才松了一口气。 “懒得跟你扯,这匹马我要定了,谁也别想跟我抢!” “表哥,咱们十几年的情分,总不会还比不上个低贱的宫女吧?” 杨馥仪明知凤轻狂的真实身份,却偏偏要左一个宫女右一个宫女地称呼,还要加上“低贱”两个字,分明是羞辱她。 这让慕连城听了很不舒服。 “堂堂郡主,说话不要这么刻薄,让人听了去只会说你没教养。” “表哥,你……” “还有,这匹马是朕送给凤轻狂的,由她所有,你没有权力抢走,快还给她!” 杨馥仪没想到从小到大没对自己说过一句重话的表哥,今天竟然当着众人的面这样斥责自己,顿时委屈极了,也愤恨极了。 她狠狠地瞪着凤轻狂,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似乎下一刻就要滚出来。 都是这个女人的错! “我不还,就不还!从小到大我看上的东西,就没有被人抢去过,凭什么到了凤轻狂这里我就要让步?我不依!” “你……”慕连城见杨馥仪大有撒泼的意思,感到十分头疼,这个表妹果然是被大将军给惯坏了,一点规矩都没有。 那些大臣还夸她知书达礼,适合当皇后,他要是真有这么一位皇后,岂不是要被烦死? 第二百六十六章 骄横的郡主 凤轻狂总算是见识到了这位郡主骄横跋扈的一面,果然她是得罪不起的,横竖只是一匹马而已,没必要再闹下去,让慕连城左右为难。 “皇上,我忽然有点不舒服,就不去狩猎了,这马你还是送给郡主吧。” 慕连城知道她是不想把事情闹大,这才这么说的,不由感到欣慰。 “既然如此,那就以你所言吧。” 杨馥仪也看得出来凤轻狂并非在说真话,但她可不认为对方是在让着自己,而是认为她怕了自己,所以知难而退了,因而甚是得意。 “早让给我不就行了?也省得费这么多口舌了,本郡主也不是不讲理的人,等这两天过去后,在回京之时,我就把马还给你。” “不必了,既然郡主喜欢,那就留着吧,您骑过的马,我这种下等人可不配拥有。”凤轻狂讥笑了一声,转身离去。 “呵,她还不领情?本郡主还不愿意给呢!”杨馥仪不屑地嘟囔了几句,转头想跟慕连城说话时,却发现他已经走远了。 “表哥,你等等我!” 于是立刻纵马追上去。 凤轻狂潇洒离开之后,就一个人在山脚下转悠,没个说话的人,也确实有些无聊,想着慕紫颜应该没什么事,不如回去跟她说说话,遂又沿小路上山。 才行至小路的路口,就与刚下山来的杜宏泽撞了个正着。 只见他一袭淡蓝劲装,手执长弓,英气逼人,只是面上神色有些阴郁,似乎心情不大好。 “三姑娘?你怎么会在此?何时回来的?” 凤轻狂扫视了他一眼,哂笑道:“我跟姐姐昨天就见过面了,怎么,她没跟你提起过吗?” “没有,她一向不太讲话的,怎么会跟我说这些?” 杜宏泽说话时,眼神黯淡,略显落寞,仿佛很委屈似的,可昨天晚上哭得伤心凄惨的人,明明是凤轻云。 “或许不是姐姐不爱讲话,而是你没把心思放在她身上,她即便说了什么,你也听不见罢了。” 听到她这句阴阳怪气的话,杜宏泽皱起了剑眉,不解道:“此话何意?从遇见你姐姐那天起,我满腔情意就全扑在了她身上,怎么会不把心思放她那里呢?” 有了昨天晚上的所见,凤轻狂此刻看着眼前这个人,不论他说什么,她都觉得是虚伪的。 “话说得比唱得还好听,你要是真的关心姐姐,那她昨夜一个人躲起来痛哭,你又知道吗?” “什么?她躲起来哭?”杜宏泽如此震惊,显然是毫不知情。 凤轻狂冷冷地笑了一声:“得不到才是最美好的,得到了往往就不会珍惜了,这世上的人啊,就是这样的。” 杜宏泽一时又是惊愕,又是失落,沉吟了一会儿,才缓缓地问:“是不是她对你说了什么?她觉得我这些年待她不好么?” “她没说你的坏话,反而还说你待她很好。”凤轻狂见对方一脸受伤的模样,顿时又有些心软,语气稍缓,“只是我见她昨夜哭得那么伤心,就猜想是你欺负了她,难免有些生气。” “你会这样想,也合情合理,但我自认为这些年已经用尽一切办法去讨她欢心了,但换来的结果,却并不尽如人意。” 说到这里,杜宏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凤轻狂这时才知道,原来凤轻云和杜宏泽的关系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好。 但是,如果杜宏泽真如他自己所说的,对凤轻云千万般讨好,那么凤轻云又是为什么哭泣呢? “若是错怪你了,我向你道歉。” “无妨,你也是出于关心。” “好事多磨,小将军还需再接再厉,人心都是肉长的,我相信姐姐总有一天会被你的真情所打动,与你长相厮守的。”除了说句激励的话,凤轻狂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劝慰了。 杜宏泽颔首笑道:“希望如你所言吧,我还要去围场,就不跟你多说了,告辞。” 回头望了他的背影一会儿,凤轻狂逐渐露出迷惑的神情。 这夫妻俩,究竟在搞什么? 回到离宫后,凤轻狂径直去找慕紫颜,但被侍女告知半个时辰前她就已经出门了,结果没找到想见的人,却见着了梁玉书。 梁玉书的房间就在慕紫颜隔壁,看来是慕紫颜为方便照顾他而特意这样安排的。 “凤三姑娘是否有兴趣跟在下喝杯茶,说两句话?” 凤轻狂实在不喜欢梁玉书这个人,所以直接就拒绝了:“我跟梁公子不熟,没什么好聊的,抱歉,先走了!” “等等!”梁玉书叫了一声,扶着墙缓慢走过去,“三姑娘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我不觉得是误会,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凤轻狂也不拐弯抹角,“你当年是怎么伤害我姐姐的,又是怎么取得功名,步入官场的,我都知道。” 闻言,梁玉书的表情凝滞了一下。 “我以前确实做过一些错事,这几年也十分后悔自责,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我已经痛改前非,重新做人,绝不会再做同样的错事。” “是吗?你真的能改过?” “你不相信?” 凤轻狂笑了笑,说:“我当然不会轻易相信一个人随口说出的话,我这个人只看行动,你要是真的改了,回到京城后,就尽快搬离公主府,别再缠着她。” “你认为是我缠着五公主?” 梁玉书含笑问道,看起来并未因为凤轻狂的话难听而感到不悦。 “我一直在要求离开公主府,但每次都被五公主拦了下来,外界的人都以为我是借着救命恩人这个身份,占五公主的便宜,但我真的从未想过要她报答我什么。” “住在公主府完全是五公主的意思,我推辞了无数次,但都未果,我……” “这么说来,你还挺委屈的,被外人那样误解,真是忍辱负重啊。”凤轻狂毫不留情地讥讽道,使得梁玉书顿时说不出话来。 “其实呢,你是否真的痛改前非,跟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我也不在乎,你没必要特意来跟我说这些,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三姑娘,”梁玉书又一次将她叫住,“那以后你能否放下对在下的成见,别再针对我了?我只是想好好休养,把眼睛治好,早已别无他图。” 凤轻狂轻轻一笑,说:“梁公子这话说得有些过了,我可从来都没有故意针对过你,再说你都说你已经改过了,我又怎么会对你还有成见?” 梁玉书笑道:“听你这么说,在下就放心了。” “好了,我还有事,先走了。”凤轻狂不愿意多做停留,跟这个人待在同一空间太久,快步离开了。 尽管梁玉书如此诚恳,她依然没有相信他的话,理由很简单,她不相信一个利欲熏心的人会变。 在离宫周围都找遍了,也没见到慕紫颜的身影,凤轻狂便猜她应该是去了山下,于是又一个人往山下而去。 这里丛林茂密,道路复杂,很容易迷路,慕紫颜又少有来到这种地方,因此凤轻狂猜想她应该不会走太远,就在前脚周围找寻。 沿着山路走了大概一盏茶的工夫,突然有一道惨叫声传来。 “啊……” 凤轻狂吓了一跳,连忙寻着声音跑去。 很快跑到了一块斜坡的下方,却见一个人从坡上滚落,而斜坡的上方有一道嫩绿色的身影一闪,蹿进了路边的树林。 快步跑过定睛一看,那滚落的人竟然是慕紫颜! 凤轻狂吓得连忙跑过去,“五公主,五公主?你怎么样?公主?” 慕紫颜没有回应,显然已经昏了过去,额角正在流血,其他地方也有多处擦伤,必须要尽快回去让太医诊治。 但是附近并没有人,凤轻狂只能自己把人背了起来,赶紧往回走。 好在刚到上山的路口,就碰到两个侍卫,他们拿来担架,抬着慕紫颜上山。 但凤轻狂并没有立刻跟着回去,而是又返回了慕紫颜滚下的那块斜坡那边。 她记得很清楚,就在慕紫颜滚下来的同时,有一道身影闪入了旁边的林子里。 看身形,那是一道属于女子的窈窕身影,淡绿色,有些眼熟。 凤轻狂其实乍一看到的时候,立刻就想到了一个人,只是当时情况危急,容不得多想,此时她回来,就是想找找,看是否能寻到什么线索。 果然,待她走上斜坡,行至那身影消失的大致位置时,在路边的树枝上看到了一块碎步,也是淡绿色的,很显然,是那人躲在这儿时,身上的衣物被树枝刮了一片下来。 这让凤轻狂对心中的猜测又多了几分肯定。 但是,她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慕紫颜摔下斜坡会跟她有关。 把碎步收好后,凤轻狂赶回了离宫。 这时候太医方少明已经为慕紫颜诊完脉了,正在嘱咐宫女好生照料。 凤轻狂快步过去,忙问:“方太医,五公主情况如何?” 方少明答道:“公主只是受到惊吓晕了过去,并没有大碍,休息一下就好了。” 第二百六十七章 偏执 得知慕紫颜并无大碍,凤轻也就放心了,为免打扰她休息,便离开了房间,打算等她醒后再来。 要不要去找凤轻云呢?凤轻狂很犹豫。 她现在可以肯定,当时看见的淡绿色身影,就是凤轻云,但问题是慕紫颜滚下斜坡究竟是不是她所为,目前还不清楚,如果不是,自己这样跑过去质问,难免伤了本就薄弱的姐妹之情,如果是,她也不只改如何面对…… 正在宫门前的园子里来回踱步时,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思绪。 回头看去,只见慕连城正抱着一个人急匆匆进门。 那人双臂环着他的脖子,依偎在他怀里,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正是杨馥仪。 认识慕连城这么久,凤轻狂还没见过他这样亲密地抱过除她以外的其他女子,就连慕紫颜也不曾,如今这个场面瞬间刺痛了她的眼,一股怒火自心头直窜上脑门,差点失控。 但是终究还是克制住了,她牵开唇角,假笑道:“郡主这是怎么了?我瞧着两条腿都还在啊,怎么年纪轻轻的,就不良于行了,要人抱着走呢?” 闻言,杨馥仪原来还笑容满面的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气愤道:“关你什么事?走开!” 慕连城不悦地皱了一下眉头,解释道:“她从马背上摔下来,扭伤了脚,暂时不能走了。” “哦?看来那匹马果然不适合郡主骑呢!”凤轻狂尽量不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像在幸灾乐祸,但实在是忍不住,嘴角也疯狂上扬。 杨馥仪气得满面通红,腾出一只手指着凤轻狂的鼻子大骂:“大胆!你算什么东西?竟然敢嘲笑本郡主?” 看到她这副张牙舞爪的泼妇样儿,凤轻狂心里的担忧也就消散了一大半,以她对慕连城的了解,他是绝对不会喜欢这种女子的。 “我是人,不是东西,郡主千万不要动气,伤及了脾肺就不好了。” “你……”杨馥仪斗嘴斗不过凤轻狂,但又不愿意认输,只能立即摆出委屈的神色,泪眼汪汪地望着慕连城,“表哥,你看着她如此欺负我,怎么也不说句话?” 慕连城不耐烦道:“朕抱着你站了这么半天,早就没力气了,还说什么?你若再无理取闹,就自己回房去吧。” 杨馥仪立马住了嘴,只得恨恨地瞪着凤轻狂。 “朕先进去了。”慕连城大步往屋内走去,行至门口,忽而听到身后的凤轻狂说:“差点忘了告诉皇上,你的妹妹受了点轻伤,现正在休息,有时间的话过去看看。” “你说紫颜?” 凤轻狂翻了个白眼:“除了五公主,你还有别的妹妹吗?” 怀里这个也不知道算不算…… 慕连城没再多言,当即转身去了。 之后,凤轻狂就独自陷入了沉思,这个杨馥仪也未免太主动了吧,动不动就往慕连城身上靠,大燕国的女子哪有像她这么不矜持的?简直跟当年的原主有的一拼。 或许,她也应该主动一点了。 一个时辰后,慕紫颜终于转醒。 她虽然头上包着绷带,脸蛋上也有伤痕,脸色有些苍白,但总体看上去还算不错,看来已经从惊吓中缓了过来。 “凤姐姐,这次多亏了你救我,谢谢你。” 凤轻狂笑着摆摆手:“这只是小事一桩,说什么谢呢?” “对了,你还记不记得当时是怎么摔下来的?” 慕紫颜微微蹙眉,一边回忆当时情形一边说:“这件事说来也奇怪,我也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我那时正在走神,突然背后就像有一双手用力地推了一下似的,整个人向前一倾,就那样栽了下去。” “这么说,你并没见到人?” “没有,我滚下之后,头撞在石头上,很快就没意识了,所以我现在都不清楚是真的有人推我,还是我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 “那你今天怎么一个人出去了呢?”凤轻狂又问。 慕紫颜答道:“是因为早上收到一封信,有人约我去山谷里见一面,说有重要的事情要说。” “什么人?” “信上面没署名,我也不知道是谁,我只是想着这里没有外人可以进来,况且我又是公主,应该没人敢对我不利,所以就去了。” 根据慕紫颜的描述,加上在现场的所见,以及找到的那块碎布,凤轻狂基本上可以确定,那个写信把慕紫颜约出去,又在路上埋伏,把她推下斜坡的人就是凤轻云。 至于这么做的原因,恐怕还是跟梁玉书脱不开干系。 怪不得纵然杜宏泽没有亏待凤轻云,她却也在半夜里失声痛哭,原来还是放不下梁玉书。 慕紫颜见凤轻狂沉思,不禁好奇地问:“凤姐姐,你是不是有怀疑的人了?” “暂时还没有,不过我会告诉皇上,让他派人去查的。” 凤轻狂目前也只能这样安抚慕紫颜,慕连城很在乎这个妹妹,要是得知凤轻云对她有杀心,肯定不会轻饶。 凤轻云毕竟是她的姐姐,且本性并不坏,兴许只是一时冲动,被嫉妒冲昏了头脑才会对慕紫颜出手,她觉得还是可以给个机会改正的。 原本想当这件事没发生过,就让它这么过去算了,但凤轻狂脑海里一直反复不断地浮现慕紫颜滚下斜坡,凤轻云逃跑的画面,始终无法平静下来。 晚上,凤轻狂还是决定去见凤轻云一面。 这时夜色已深,凤轻云已经换了衣物,看来是准备要睡了。 “姐姐,我这么晚过来,不会打搅你吧?” 凤轻云摇头道:“当然不会,快进来坐吧。” 两人在桌边落座,凤轻云倒了杯水递过去,“三妹过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五公主今天在山下受了伤,差点没命,姐姐听说了吗?”凤轻狂试探着问。 “听侍女提过,”凤轻云点头说,“据说是她不小心摔下山坡,撞到了头?” “确实是摔下山坡受的伤,不过,并不是她不小心自己摔的,而是有人把她推下去的。” 凤轻狂紧盯着凤轻云,观察着她的神色变化,尽管她控制得很好,表情几乎没有变,但她握着茶杯的手却收紧了些,指节微微泛白。 “有这样的事?这我倒是没听说,五公主可看到那个推她的人了?” “没有,她当时被撞得晕晕乎乎,只看见一个人影,却没看清那人的样貌。” 听到这话,凤轻云暗暗松了一口气,但这口气尚未完全呼出去,却又听到凤轻狂说:“不过,我后来又回去过,在那儿找到了那人留下的一样的东西,姐姐猜猜是什么?” 凤轻云立刻惊得后背冷汗涔涔,不由揪紧了衣袖,小心翼翼地问:“什么?” 凤轻狂没有做答,直接把碎步拿了出来。 “这……”这怎么会留在那里?凤轻云的脸色终于变了。 “看来你早就知道是我了,故意来套我的话,是不是?” 凤轻狂没有否认,把碎布放在桌面上。 “我只是想问,五公主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那样害她?” 凤轻云低头避开她的目光,心虚道:“我并没有想害死她,只是想给她一点教训,出口气罢了。” “教训?为什么?就因为她跟梁玉书走得近吗?” 凤轻狂感觉自己又一次被凤轻云给骗了,竟然以为她已经放下以前的事,决心跟杜宏泽好好过日子。 不曾想,她非但没有放下梁玉书,还为了他心生邪念,出手去伤害无辜的慕紫颜。 “你难道不清楚梁玉书是什么人?是梁玉书缠上的五公主,不是五公主缠着他,就算你被梁玉书伤了心,也不该把气撒在她身上,辜负你的人梁玉书,错不在她啊!” “错不在她?”凤轻云瞬间变得激动,霍然站起身来。 “玉书的眼睛难道不是因为她失明的吗?如果不是因为失明,玉书又怎么会住进公主府?他们之间岂会如此亲密?” 凤轻狂一时语塞。 “梁玉书当初救五公主,乃是他自己的选择,至于失明,谁也预测不到,你怎么可以把责任归咎在五公主身上?” “更何况,梁玉书为什么会救五公主?还不是为了当驸马,好上位?说白了,这是他自作自受罢了。” 凤轻云立刻反驳:“如果她不给玉书希望,玉书怎么会那样拼命,导致伤了眼睛?这一切就是她的错,我恨她是对的!” “这,这……”这是什么歪理? 一向伶牙俐齿的凤轻狂面对这番话,竟一时瞠目结舌,无言反驳。 “好,先放开这点不说,就算你教训了五公主,除了这口气,又有什么用?梁玉书会回头看你一眼吗?你做这些有何意义?” 凤轻云接着又说了句差点把凤轻狂震裂的话:“总有一天,他会看到我的好,会回心转意的。” 凤轻狂这才意识到,凤轻云的痴情已经到了偏执甚至疯狂的地步,以至于她完全忘了,自己是个有夫之妇。 “回心转意又如何?你已经是杜家的少夫人了!” 第二百六十八章 围场遇刺 凤轻狂本以为方才那句话至少可以给凤轻云提个醒,让她收敛一点,可让她没想到的是,对方早已经泥足深陷,无法自拔。 “那又怎么样?大燕朝的律法夫妻和离,女子改嫁。” “我看你真的是疯了!” 听到这句荒唐话后,凤轻狂终于彻底放弃了。 不是说凤轻云跟杜宏泽和离有问题,而是为了梁玉书那种渣男而毁了自己的婚姻和名誉实在太不划算了。 凤轻云丝毫不把凤轻狂的反应放在眼里,依然固执地说道:“我没有疯,我只是爱得深而已,为了心爱之人,我什么都可以放弃。” 忽然间,凤轻狂想到了另外一个人——林忆棠。 那也是个为了男人可以放弃一切的痴情女子,话说林忆棠跟凤轻云才应该是母女俩吧?都一样把爱情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罢了,这是你自己的事,我管不着,也不想再管。”凤轻狂倏地起身,眸中已满是失望,“这次就算了,我只当什么也不知道,但是,你以后若再向五公主下手,我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说完,她把那块碎布留在了桌面上,大步走出房门。 又在外面走了一圈调整好心情,最后才返回房间休息。 虽然被凤轻云气得不轻,但沉思了一段时间后想开了,也就不再在意。 翌日清晨,凤轻狂特意起了个大早,勤快地去厨房打了热水,端到慕连城的房间来,美其名曰是要服侍他洗漱更衣。 平时因为考虑到男女授受不亲,凤轻狂从未做过这样亲密的事,最多也就是端茶倒水盛饭等,慕连城也从未要求过她做这些。 因此,当凤轻狂端着铜盆走进,还笑眯眯地把拧好的脸巾递过来时,慕连城震惊得半天都没回神。 “你这是做什么?” “当然是伺候皇上洗漱啊,”凤轻狂满脸堆笑道,“我是第一次做这些,所以不太知道流程,是不是应该直接为你擦脸?” 说着,就要上手。 “不用了,朕自己来!”慕连城大惊,连忙往后退了一步,把脸巾抢过来,然后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你一大早的突然献殷勤,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凤轻狂顿时无语:“哪有什么阴谋啊?我现在的身份是宫女,理应做这些事不是吗?” “如果换了其他人,那当然是,但你嘛……”慕连城一脸狐疑地摇了摇头,“你肯定是有所图谋,否则不可能来做这些。” “直说吧,究竟想要求朕做什么?” “我……”凤轻狂简直要气死了,好不容易付诸于行动向他示好,人家还不领情,真是的,“好吧,既然你问了,那我就说了,我想跟你去围场狩猎。” 慕连城蹙眉问:“就这点事?” “对,不然还能有什么?”凤轻狂斜眼看着他,心里充满期待。 然而她听到的答案却是:“不行!” “为什么不行?昨天你还答应带我去的吗?怎么今天就反悔了?”凤轻狂有些气愤,这家伙分明就是故意在气她! “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朕说不行就是不行。” “这……” 凤轻狂鼓起腮帮子瞪了瞪慕连城,似要发火,可就在下一刻,她就转开视线,瞬间泄了气,“好吧,不去就不去,我又不是没打过猎。” 接着,她把脸巾接过来,端着铜盆出去了。 慕连城再一次被惊了一把。 今天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不成? 倒完水后,凤轻狂又勤快地把小太监手里的食盒。 “风姑娘,这可是皇上的早膳,你也敢抢?不怕降罪啊?” “我又不是抢来自己吃,是要送过去给皇上,他怪罪我什么?”凤轻狂笑着说,然后直接把食盒拿了过来,“放心吧,我一定以最快的速度送过去,不会耽搁的。” 小太监用奇怪的目光看着她:“你平常可没有这么勤快啊。” “我现在痛改前非了,决定做个合格的宫女。”凤轻狂信誓旦旦地说道,赶忙往寝殿而去。 行至殿门前,正欲抬脚进去,忽而听见里面传来二游的声音:“皇上,您还是把护甲穿上吧,以策万全。” 慕连城道:“不用,一切都在计划之中,不会有问题。” 护甲?计划?难道他们要做什么特别的事? 凤轻狂暗暗思考着,本想听他们继续说,不料左脚不小心踢到门边的花盆,发出声响,惊扰了慕连城和二游两人。 “什么人?” 二游大步走出来,见是凤轻狂,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而凤轻狂此刻正一脸痛苦地蹲在地上,装作崴到脚的样子,揉着脚踝道:“都怪这只该死的花盆,害我差点摔一跤,疼死了……” 二游连忙将她扶起来,关切地询问:“怎么样,没什么大碍吧?” 凤轻狂动了动左脚,龇牙咧嘴地说:“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就是脚踝有点儿疼而已,你把饭菜送进去吧,我先回房歇一歇。” 把食盒递过去后,她就一瘸一拐地回房去了。 二游并没有起疑,但回到屋里后,还是把凤轻狂伤到脚的事情告诉了慕连城。 慕连城在临走之前,特意派人给凤轻狂送去治疗跌打损伤的药以作慰问。 但他不知道的是,他前脚刚走,凤轻狂后脚就跟了出去。 之所以要装作不知道,而非直接去问,是因为凤轻狂知道慕连城不会说,所以,为免浪费口舌,还打草惊蛇,她决定自己偷偷地尾随过去。 围场入口有士兵把守,一般人是进不去的,但对凤轻狂而言,偷溜进去完全不是问题。 不过,慕连城是骑马,而她则是步行,速度相差太多,跟了没一会儿,就把人跟丢了。 凤轻狂不禁有些懊恼,但没办法,最后只能在林间乱逛。 但这是十分危险的,因为随时都可能有箭飞来,把她当做猎物一样射杀,而她不会武功,根本躲不开。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不打算离开,因为慕连城需要穿护甲的事情,肯定不会小,她须得跟去看看才行,就算不能做什么,躲在一旁看着也安心一些。 此时,慕连城正在树林的另一边狩猎,身边只有二游和另外两名侍卫跟随。 一切都如往常,并没什么异样。 唯一不同的一点是,二游与两个侍卫神经紧绷,满眼警惕,似乎早就预料到将会有危险降临。 但眼看着一个时辰过去,依然什么也没发生。 慕连城依旧不动声色,心里却不由在怀疑,会不会是走漏了消息,敌人取消行动了。 就在此时,一阵狂风突然在林间刮起,随着“咻咻咻”的声音传来,箭雨自四面八方射来。 “有刺客,保护皇上!”二游和侍卫们立刻拔出佩刀护在慕连城身边,他们身手敏捷,挥舞着刀将射来的箭一一击落在地。 等箭射完,十几名蒙面黑衣人从树丛中越出,只眨眼的功夫,就把四人团团围住。 为首的黑衣人用刀指着慕连城,冷声道:“皇帝陛下,今天就是你归天的日子,受死吧!” 对方有十几人,而慕连城这方包括他自己,都只有四个人,力量之悬殊显而易见。 但这时四周又传来“飒飒”声,另一拨身穿黑衣,但没有蒙面的人从树上跳了下来,瞬间把前一拨人围了个严严实实。 很显然,这后一拨乃是慕连城的人。 慕连城当即冷笑一声,“今天要归天的人不是朕,而是你们!” 他早就收到消息,知道这次雪安山狩猎,会有人趁机刺杀他,所以决定将计就计,事先做好准备,把刺客一网打尽。 局势逆转,刺客们很快就落入下风,逐个被斩杀。 约莫过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刺客几乎全部倒下,只还剩下两个身受重伤的人。 慕连城这才让自己的人住手,并把这两人绑起来拷问。 一切进行得很顺利,因此众人逐渐松懈了下来,然而就在这时,不远处的树丛之中,一双眼睛悄无声息地盯上了慕连城。 他拉开弓弦,一下射出两只穿云箭去。 箭如闪电般直奔慕连城,眼看就要射中。 可就在危急时刻,有人大喊了一声:“小心!” 慕连城和二游同时反应过来,用刀各自挡住一支箭,所有人立刻重提警惕之心,往箭射来的方向奔去。 树林中,蒙面黑衣人看自己暴露了,连忙转头逃跑。 但他显然还忽略了一个人,那就是方才大叫一声,及时救了慕连城的人。 他只顾着摆脱身后的追兵,未曾注意到如同他方才暗中注视慕连城一样,那人也正在暗处注视着他。 很快,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三支箭接连射来,等他发现时,只能勉强躲过第一支,第二支与第三支则分别刺入了他的左腿和右侧胸膛,倒在了地上。 见自己命中目标,那个一直躲在树上人终于跳了下来,只见她身着霜色衣裙,长发微乱,嘴边带着满意的笑容,正是凤轻狂。 她现在很想知道这个主使刺杀慕连城,又在背后放冷箭的人究竟是谁,于是加快步伐朝黑衣人走去。 第二百六十九章 再见江明澈 这时黑衣人已经被追赶上来的侍卫团团围住了,凤轻狂那一箭虽然没有正中心脏,却刺入很深,加上腿被射中,已然无法行走,除非是插翅才能逃。 因此他也陷入了绝望,索性自行将脸上的面巾扯了下来。 凤轻狂跑过来时,正好看见他面巾下的脸,顿时大惊失色。 “江明澈?” “轻狂,好久不见了,咳咳……”江明澈捂着胸口,有气无力地说道,随即又冲凤轻狂挤出一个苍白的笑脸。 怎么会是他? 这下凤轻狂的心情突然变得异常复杂。 此时慕连城也赶了过来,扫视了倒在地上的江明澈一眼,冷冷地吩咐道:“把人绑起来!” 江明澈没有反抗,也反抗不了,就这样任由侍卫押着走开,因为伤势很重,已经快要撑不住了,但饶是如此,他还不忘对风轻狂大喊道:“轻狂,有空来看看我,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呢!” 凤轻狂看着被拖走的江明澈,一时竟不知该不该向慕连城求情。 “你现在一定很后悔吧?”慕连城幽幽地问道,两道锋利的视线直直地定在凤轻狂身上,令她不禁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什么?我后悔什么?” 慕连城哼道:“别装了,方才你看着江明澈那可怜的模样,眼里的怜悯都要溢出眼眶了,以为朕看不见么?” 纵然凤轻狂不想承认,但慕连城的眼睛太毒了,自己根本瞒不过他。 “我是有些后悔来着,不过我并非后悔伤了他,只是觉得不该下手这么狠,以他现在的情况,也不知道能不能挺过去。” “你这么舍不得他死?”慕连城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 凤轻狂知道他又要误会了,但依然说了实话:“我当然不希望他死,毕竟我可不想双手沾上人命。” “你是不想双手沾人命呢,还是只是舍不得,你自己心里清楚。”慕连城把话说完,扭头就走。 “慕连城!”凤轻狂快步追上去,一把拽住他的手腕,神色急切地说道:“我跟江明澈之间早就过去了,当年我离开你,跟他走,是因为要从他那里得到解药救你,这几年我到处东奔西跑,也是为了躲避无忧门的追踪,你不是都清楚吗?为什么到了今天你还以为我跟他有什么?” 慕连城抽离手臂,语气低沉道:“过去了?可我看他可没有跟你成为过去的意思,方才不是还要跟你叙旧吗?” “他是他,我是我,在我心里他已经什么也不是了。”凤轻狂说得毫不犹豫,一派坦然。 可慕连城还是不敢完全相信,当年她能抛下一切跟江明澈私奔,足见对他感情至深,并非轻易能放下的。 “哦?那这么说来,朕要是以行刺之罪将他处死,你也不会怪罪朕了?” “你要处死他?” 凤轻狂确实早已不在乎江明澈,甚至还很恼他,可也没恼到想要他死的地步。 “如何?说到底还是舍不得吧?”慕连城发出一声冷嘲,“骗得了别人,始终是骗不了自己。” 斜眼瞥了凤轻狂一眼,又说:“放心吧,朕会让人将他的伤治好,暂时不会让他死的,朕还要用他来引出幕后主使呢。” “幕后主使?难道不是江明澈吗?”凤轻狂感到诧异,毕竟江明澈几年前就行刺过慕连城,还差点要了他的命,她也就自然而然地认为,今日这场刺杀也是他所使。 慕连城边走边答:“是有人收买了无忧门来杀朕,江明澈只是负责动手罢了。” “什么人?什么人有这么大的势力,居然支使得动无忧门?”凤轻狂是越来越好奇了。 “这个嘛,也未必是谁支使谁,或许是互相利用,各自获利。”慕连城故作神秘地笑了笑,“至于是什么人在幕后主导,暂时……还不确定。” 凤轻狂并不傻,慕连城能提前知悉敌人的计划,并且做出部署,岂会没有怀疑的对象?他之所以不说,只是信不过她罢了。 “你不是不确定,只是不愿意告诉我,怎么,担心我会出卖你吗?” 慕连城非但不否认,反而还用夸张的方式说:“不错,你这两天有些反常,朕不得不防,另外,你在外一年多,几乎都是跟江湖人混迹在一处,甚至还当了人家的少主,谁知道你是不是已经背弃朝廷,改投江湖门派了呢?” “我……”凤轻狂无语了,这家伙可真是越来越多疑了呢,“既然这么信不过我,又何必把我留在身边?还不如干脆把我逐出京城,或是直接杀了我得了?” 这话听起来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了。 慕连城勾唇一笑,伸手捏捏她的下巴,说:“那怎么行?朕还没玩够呢。” 玩? 凤轻狂气得嘴角抽搐,合着这人是把她当做取乐的玩物了么?太过分了! “站住!你给我说清楚!慕连城……” 回到离宫后,江明澈和他的两个手下就被秘密关了起来,因为怕引起恐慌,慕连城并没有把围场的刺杀事件向外宣扬出去,整件事情除了护驾的侍卫之外,就只有凤轻狂知晓。 所以,慕连城不得不再三叮嘱她保密。 凤轻狂本来就心里不爽,被他叮嘱了几句后,就更加不爽了。 “我又不是小孩,需要说这么多遍吗?还真把我当成长舌妇了不成?真是的,讨厌,讨厌!” “凤姐姐?”慕紫颜眉眼带笑地走了过来,“你在骂谁讨厌呢?看你气成这样,该不会是又跟二哥吵嘴了吧?” “没有啊,谁敢跟他吵架啊?我还想多活几年呢。”凤轻狂撇嘴说,可嘴上再怎么否认,面上的神情却说明了一切,瞒不过慕紫颜的眼睛。 “对了,你的伤怎么样了?太医不是说你最好休息一天吗?怎么出来了?” 慕紫颜伸了伸腰,叹气道:“我已经在床上躺了快一个上午,实在是太闷了,出来活动活动筋骨啊,不久前我远远看见二游领着侍卫们扛着几个身着黑衣的人回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有吧?可能只是几个在围场不慎受伤的人而已,我也不太清楚,具体的你还得问问皇上。”凤轻狂搪塞道。 “我有点累了,先回房歇会儿,你也别逛太久,要多休息才是。” “好。” 告别慕紫颜后,凤轻狂立刻回了房间,一头栽倒在床上,闭着眼睛,但始终没有睡着。 尽管她说自己不在乎江明澈,可还是忍不住想知道他的情况如何,最后干脆起身到门口守着,因不好直接去问慕连城,也就只有问二游了。 不多时,二游果然来找慕连城禀报事情,凤轻狂便在他进去之前把他叫到一旁说话。 “二游,江明澈的情况如何?” 二游顿了顿,显然有些不悦。 “属下还以为姑娘已经跟那个人断绝关系了。” “这,我……”凤轻狂无奈地长叹了一声,“我确实跟他没什么关系了,但看在旧日情分上,我打听一下情况也没什么吧?” “知道了又如何?能改变什么?” 凤轻狂有一次被二游的反问给难住了。 是啊,知道了也不能改变什么,江明澈依然是个行刺皇帝的重犯,迟早要被处死,她依然什么也做不了,且什么也不能做。 “不说就算了,我又不是非要知道。” 在她转身之际,二游突然说:“皇上说了,若是三姑娘想去见江明澈一面的话,可以放行。” “他真的这么说?”凤轻狂有点不敢相信。 二游颔首道:“是,不过,仅限一次。” 纵然还是有所顾忌,怕这是慕连城故意在试探自己,但凤轻狂思量再三,还是决定去见江明澈一面,因为心里有些话必须问清楚。 入夜后,凤轻狂在二游的带领下,来到离宫后方的地牢。 江明澈正靠坐在墙角闭目休憩,听到脚步声传来,才缓缓地睁开眼。 “轻狂?你果然来看我了,我就知道,你还是放不下我的。”他扶着墙壁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到门边,隔着木栏深情地望着凤轻狂,脸色苍白,却笑意很浓。 “我来看你,完全是看在昔日的情分上,你别想多了。”凤轻狂冷淡地说道,从很久以前开始,她在江明澈面前说话就不留情面了,只可惜对方每次都自动忽视。 现在也一样。 江明澈依旧满面笑容地问她:“那请问你找我,所为何事呢?” “我想问问你,为什么刺杀皇上?幕后指使你的人是谁?” “是他让你来问话的?”这个“他”指的自然是慕连城。 凤轻狂摇头道:“不是,只是纯粹我自己想知道。” “我不能说,说了就没有利用价值了,你也知道,皇上对付我是不会手软的。” 大概是弄到了伤口,江明澈的额头逐渐冒出一层汗,脸色越发苍白,只能扶着栏杆缓慢地俯身,就地坐下。 “就算现在不告诉我,他们也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你身上的伤都还没好,又何必再自找苦吃?” 第二百七十章 回到凤家 江明澈从容地笑了笑,说:“这个人什么苦没吃过?只要命还在,什么都无需畏惧。” “你不畏惧,那你的那两个手下呢?你确定他们也能扛住酷刑么?” 凤轻狂企图从另一方面劝说,可惜还是没有作用。 “无忧门的人都不是软骨头,你这么说,可就太小看我那两个手下了。” “你还真是固执。”凤轻狂摇摇头,不想再多费唇舌,话已至此,其他的也就无需再问了,“既然你死不了,我就放心了,好好休息,我走了。” “轻狂!”江明澈挣扎着,又站了起来。 “还有什么事?” 江明澈伸长脖子,望了望地牢的出口方向,见并没有人在偷听,这才压低声音道:“我想请你帮我给无忧门的人带个口信。” “带口信?”凤轻狂登时又惊又奇,简直要笑出声来,谁能想到到了这份上,江明澈还以为她会为他做这些? 这人究竟在想什么? “对,明天回京的路上……” “不用说了,我不会答应你。”凤轻狂狠心打断他的话,冷漠道:“江明澈,你几年前刺杀皇上,差点害死他,还用解药威胁我,强迫我跟你走,那些旧怨也就罢了,我不想再计较。” “但是这次你又带着人来行刺,背地里冲皇上放冷箭,要不是我及时出现,他就再次着了你的道,那是我的心上人,你认为我会不怨你吗?” “现在还提出这么过分的要求,你不觉得可笑?实话说,若不是念在你也曾救过我几次的份上,我今天根本不会来!” 江明澈当然知道凤轻狂在怨自己,从她的眼神就看得出来,只是他高估了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地位,他以为自己纵然比不上慕连城,也是她始终割舍不下的一个人。 此时此刻才明白过来,原来她来到这里,就只是想确定他没有死在她手里而已。 “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你走吧。” 凤轻狂见江明澈转过身时背影落寞,心里又有些不忍,可若由于一时心软出言安慰,难免又会勾起江明澈的希望,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离开了。 翌日清晨,队伍启程回京。 作为随侍宫女,凤轻狂跟来时一样,依然跟慕连城同乘一辆车辇,不过由于有心事,凤轻狂不像来的时候那么多话,从上车后就一直坐着发呆,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慕连城看完了一堆奏折抬头时,还看见她在发愣。 “听说昨天晚上,你去见过江明澈了?结果如何?” 凤轻狂迟钝地回过神,点头道:“见过了,死不了。” 死不了?这就是她见过那人后得到的结论?慕连城不禁心生疑惑。 “你未免也太敷衍了吧?朕暂时没打算让他死,还能不知道他死不了?” “那你觉得我说什么才不算是敷衍?”凤轻狂觉得这个人今天有点莫名其妙。 慕连城思索了片刻,问:“你们谈了些什么?” “这个……请恕我无可奉告。”凤轻狂才不会告诉这个一向多疑的人,江明澈竟然要她通知无忧门的人来救他呢,万一这家伙又想歪了,她岂不是要完蛋? “你不愿意说,朕也不勉强你,不过,朕要提醒你一句,你如今既然已经到了京城,那就不该再跟那些江湖门派保持联系,假如江明澈被人劫走,朕第一个要治罪的人就是你,还有凤家其他人,你记住了吗?” 凤轻狂明白,慕连城这是在警告她,不要企图营救江明澈,不过,警告她也就算了,干什么扯上凤家人嘛? “江明澈现在已经完全被你的人控制了,半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要是这都能让人逃了,那只能说明你们无能,怪我算什么?” 真不愧是个牙尖嘴利的丫头,任何时候都不忘损别人几句。 “朕不想跟你耍嘴皮子,总之你记住朕的话就是。” “就算我不插手,也自会有别人来救,无忧门的势力有多大,你比我清楚,你需要防备的不是我,而是朝中某些暗地里跟无忧门来往的大臣。”凤轻狂悠然道。 慕连城淡然一笑,说:“这个朕知道,不用你来提醒。” 凤轻狂哼了哼,不说话了。 夕阳西下时,队伍终于抵达皇城,从南城门进。 进城后没多久,正当昏昏欲睡的时候,凤轻狂感觉到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猛地睁开眼来。 “到了吗?这么快?”她以为已经到皇宫了,伸手挑开帘子探头一瞧,却发现还在闹市的某个十字路口。 耳侧传来慕连城的声音:“是你到了。” “我?” “你不是说要回国公府么?从这儿回去路程最近,外面已经有国公府的马车在等你了,现在就回去吧。” 凤轻狂又往外瞅了一眼,果然看见不远处的路边停着一辆马车。 “你真要放我走?” 慕连城挑眉问:“怎么,难道你还想回去做宫女?” “不不不,我还是回凤家的好,怎好意思再打搅皇上呢?呵呵……”凤轻狂想起那些待在御书房的无聊日子就胆寒,于是满心雀跃地跳下车,要走时,又回头看向慕连城,“皇上保重,记住别再总是熬夜了,身体要紧。” “朕知道了,走吧。”慕连城摆了摆手,立即吩咐侍卫驱车,扬长而去。 凤轻狂在原地伫立了一会儿,往国公府的马车走去。 等回到府里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 凤轻狂还没想好如何跟凤衡交代自己这几年的去向,还有林忆棠的事情,是否要告诉他,于是打算先回院子休息,等明天想好了再去找他。 所以她让管家先不要去惊扰凤衡,准备先偷偷溜回去。 不料到了半路,却被凤衡堵了个正着。 “你还知道回来啊?” 凤衡板着脸走了过来,本就不苟言笑的人在夜幕下更加显得严肃了,凤轻狂乖乖地低头站着,心虚地喊了一声:“爹。” “上香能上几年,还弄得不见人影,这可真是闻所未闻!” “爹,我,我知错了,您罚我吧,但您别生气,千万别生气,气坏了身子可不好啊。”凤轻狂知这位国公大人素爱请家法,以前就吃过一次大亏,现在眼看又有了这个苗头,于是连忙请罪。 凤衡怒道:“哼,你还会知错?你说说,京城的大家闺秀们哪个像你这样任性妄为的?” “是,女儿太任性了,对不起,我以后不会了。”凤轻狂这认错的态度好到不能再好了,“爹,您别上火,我真的知错了,我会改的。” “改?你现在答应得好,道明日就忘得一干二净了,为父还不了解你吗?”凤衡气冲冲地瞪了她一眼,嘴上说着不相信,可心里却已渐渐在消气,神情也有所缓和。 “这几年都跑到哪儿去了?” 凤轻狂随口答道:“我去南方,到处都走了走。” “南方?去徉州了?”凤衡似乎并不吃惊。 “是。”凤轻狂只有点头承认。 “去林家了吧?” “去了。” “是去查你娘的事?” “是。” 凤衡的脸色逐渐变了,皱着眉头问:“查到了什么?” 究竟要不要告诉他,林忆棠还没有死呢? 如果他知道了,又会如何反应?会怎么做呢? 要是继续隐瞒,似乎又有点对不起他,毕竟他是林忆棠的原配丈夫,有权知道真相。 凤轻狂左右为难,一时间纠结到了极点。 “如果我查到了真相,您会想知道吗?” 凤衡垂眸思忖了一阵,淡淡道:“我早就说过,你娘是病死的,这就是真相,其他的,我不想知道。” “您就一点也不好奇?” “很晚了,你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有什么话以后再说。”凤衡直接避开凤轻狂的问话,说完就先行离开了。 凤轻狂不禁陷入沉思,看凤衡方才的反应,似乎已经猜到了一些,只是不愿意面对而已。 确实,对他而言,不知道真相反而更好,有时候不是所有事都非要弄个明白的。 既然如此,她也就不必操心了。 由于凤轻狂“失踪”多年,原来院子里的丫鬟们都或被调走,或已嫁人,离开了国公府,如今只剩下一个负责打扫的老婆子在,实在怪冷清的,令凤轻狂有点不适应。 “三小姐你走后不久,大小姐也出嫁了,这偌大的国公府里人丁越来越少,冷冷清清的,就只剩下老爷一个主子,下人们都闲得很呐。” “好在后来二小姐搬了回来,才让府里多了点生机,现在三小姐也回来了,府里就会更热闹了,真好!” 闻言,凤轻狂略感诧异,“你说二姐搬回来住了?是跟世子爷一起么?” 想起郭鸣晖那副嘴脸就一阵恶寒,她可不想跟那个人住在同一屋檐下。 老婆子摇摇头,压低声音道:“是她一个人,她说搬回来是想多陪陪老爷,但大家都知道,她跟世子爷已经闹翻,在郭府待不下去了才回来的。” “闹翻了?为什么闹翻的?”凤轻狂好奇地问,她大约记得,当年凤轻岚跟郭鸣晖出现裂痕,好像是因为郭鸣晖瞒着她养了外室来着。 第二百七十一章 府里的新鲜事 老婆子又把声音压低了些,撇着嘴道:“据说是那位世子爷纳了一房妾室,而且是有了孩子才进门的,二小姐自觉受辱,大发雷霆,想把那个女人赶出去,但是世子爷护着,她也没了办法,后来还动手打了起来,一怒之下二小姐就跑回娘家来了。” “竟然有这样的事?”凤轻狂不知不觉勾起了唇角,她也不想幸灾乐祸,可就是忍不住。 曾几何时,凤轻岚以庶女身份嫁给了堂堂世子,还是正妻,多么引以为傲,走到哪儿就炫耀到哪儿,非但炫耀自己,还要贬低他人,尤其是在凤家的几位姐妹面前。 凤轻狂其实倒也不太在意,权当小丑唱戏,看了图一乐,不过现在看到凤轻岚被打脸,还是觉得挺爽的。 “二姐回来这么久,世子爷不来接她?难道是想和离不成?” 老婆子答道:“倒也来过几次,不过二小姐脾气倔,死活不肯跟他回去,后来大概知道没希望,就没来了。” 这么说来,这两人现在处于分居状态咯。 凤轻狂摇着头叹了一口气,果然秀恩爱死得快嘛,凤轻岚和郭鸣晖就是典型的案例。 “对了,府里最近还有什么新鲜事啊?都说来听听呗。”她倒也不是八卦,而是想摸清楚国公府目前的情况,方便以后做事。 “除了二小姐的事情之外,好像并没有别的事了,你也知道,府里总共就那么些人,哪有这么多新鲜事?”老婆子想了想,忽然眼睛一亮,又说:“对了,两个月前从林家来了一位表小姐,现在正在府上住着。” “表小姐?” 林家只有两位小姐,不是林韵绮,那就是林韵姝了,然而以林韵姝的性情,是不可能唐突来到凤家的,所以肯定就是林韵绮了。 “是林家大小姐吧?” 老婆子点头说:“没错,是大小姐,也不知她来凤家是不是找三小姐你的,住了两个月还没走,现在倒是跟二小姐走得很近。” “应该不是来找我的。” 凤轻狂笑了笑,她可了解林韵绮了,当年离开林家的时候,她就想跟她一起来京城,如今好不容易自己来了,铁定是还惦记着飞上枝头变凤凰呢。 话说回来,林韵绮也真是够厉害的,居然能赖在凤家这么久,还跟凤轻岚搭上了关系。 怪不得凤衡听到她去了林家一点都不吃惊呢,必然是林韵绮早向他透露了之前的事。 “听说再过不久,大少爷要从边关回来了。” 凤轻狂微微蹙眉,凤长青要回来了?那可不太妙啊,可能以后她在府里要没多少好日子过了。 凤长青是妾室所出,跟凤轻岚乃是一母同胞,不过凤家只有这么一个少爷,当然也就无需分什么嫡庶了,从小便是凤衡最上心的孩子。 十六岁的时候进军营历练,表现优异,后来跟着去了北方戍守边关,一直没有回来过,到今年已经将近六年了。 不得不说,凤长青是个相当优秀的人,原主印象中这位大哥能文能武,才貌双全,可把京城里所有的王公贵族子弟比下去。 但他缺点也不少,最明显的一点,就是跟他妹妹一样,自以为是、目中无人,相当傲慢,当然,他也有这样的资本,但是这种人往往是招人讨厌的。 另外还有一点,除了凤轻岚之外,凤长青对待其他几个妹妹极其不友善,甚至有时还会欺负她们。 不过当年林氏还在,凤轻舞他是不敢得罪的,可怜的是凤轻云和凤轻狂两人。 因此,在原主的记忆和感情影响之下,凤轻狂对这位所谓的大哥也很没有好感。 “回来好,回来爹爹就不用天天记挂了。”凤轻狂说着违心的话,“好了,我要休息了,你也下去歇着吧。” “是,老奴告退。” 老婆子退出房间,还把门给带上了,屋里一下子沉寂下来,一点声音也没有。 凤轻狂转头四下环顾了一周,蓦然叹息一声,当初走的时候,本以为再也不会回来了,是怀着激动的心情离开的,怎么也没想到几年后自己还会回来,还是心甘情愿地回来。 这里似乎没有什么变化,一样的布置一样的家具摆设,丝毫没有变化。 明明是自己千方百计赶回来的,可当真正一切回归原来模样时,她的心却空落落的,总觉得不太舒服。 凤轻狂明白,这是因为她放弃了自由,潜意识里舍不得的缘故。 这天晚上,凤轻狂睡得不太安稳,夜里醒了好几次,第二天起来的时候,眼睛下又挂了两颗黑眼圈。 由于朱儿已经嫁人,跟着丈夫离开国公府,凤轻狂就只能重新挑选丫鬟。 她其实并不需要有人伺候,打算干脆不要人了,但管家以为这样不妥,就强行给她院里塞了几个丫鬟过来,最终她也只好收下。 用过早点后,凤轻狂就想去花园走走,要是再觉无聊,便再出门到街上逛逛。 这都是她从前的娱乐活动。 到了花园里,还没来得及好好欣赏花圃中的花儿,就被两个人的到来搅扰了兴致。 “三妹,你回来了?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也没派人来告诉我一声,我好去迎你啊!”凤轻岚笑吟吟地走了过来,一脸喜悦地说道。 凤轻狂配合着也露出笑容,说:“我昨天晚上才回来的,因为天色太晚了,不想打搅你们,就没派人来通知。” 这时,林韵绮笑着走了过来。 “表妹,好久没见了,你这些年还好吗?” “好,好得很呢。”凤轻狂笑道,“能在凤家见到表姐,可真是令我大吃一惊呢,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来的京城?” 林韵绮满脸笑意地答道:“两个月前来的,本来我是来找你的,可没想到到了国公府才得知,原来你一直都没有回来,我很担心,就在这儿暂时住了下来,一直等你回来。” “哦?不知道你找我什么事啊?”凤轻狂顺着她的话问。 “啊?”林韵绮压根没有准备好说辞,冷不丁被对方这么一问,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你不是说来找我的吗?” “是……不过我找你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就是祖母想你了,派我来瞧瞧你。”总算掰扯出个像样的理由,林韵绮不禁暗暗松了一口气。 凤轻狂也不戳穿她,含笑道:“让外祖母她老人家为我挂心,真是过意不去,对了,你没有把我失踪的消息,告诉她老人家吧?” “没有,我怎么敢呢?” 林韵绮摇着头说,事实上,她是偷跑出来的,没有人知道她来了京城,要是写信回去,岂不是自己暴露了行踪? “没有就好,我就担心老人家受到刺激,经受不住。”凤轻狂已然猜到林韵绮的心思,看破却不说破,忽然她想起了林靖松和林韵姝兄妹俩,于是又问:“二表哥和韵姝表妹回去了没有?” 自袖红寨一别,算起来已经两年了,他们总不可能还在外面吧? 林韵绮回忆道:“韵姝是回去了,差点被二叔和二婶逼得嫁给一个富商之子,好在祖母及时出面,阻止那场婚事,她现在搬到了别庄跟祖母住在一起。” “二哥也回去过一次,但之后又跑了,林家派出大量的人四处找寻,但都无果,也不知他究竟去了哪儿,恐怕再也找不着了,除非他自己现身。” 该不会是被袖红寨的寨主苏月盈给掳走了吧? 凤轻狂忍不住这样怀疑到,苏月盈喜欢林靖松,会把他强行掳走,到没人找得到的地方去,也一点不稀奇。 他们林家的孩子似乎都热衷于离家出走啊,四个走了三个,看来是她带走林韵姝给开了个不好的头。 如此说来,可真是对不住林老夫人。 “话说回来,从一开始就是你把韵姝带走了,也是你唆使二哥离家出走,结果闹得几位长辈忧心如焚,整个林家日夜不得安宁,你才是始作俑者。”林韵绮气愤地控诉道。 听到这话,凤轻岚立即就帮腔了:“哟,怎么三妹还有破坏别人家宅安宁的喜好呢?你自己成天往外跑,一走就是几年也就罢了,竟然还怂恿别人跟你一起跑?” “亏得林家老夫人那样疼爱你,你却做出这样的事,老人家年纪大了,可不比咱们爹爹,她承受不了那么大的打击,你也年纪不小了,怎么做事总这么糊涂呢?” 凤轻狂承认,自己擅自带走林韵姝,还劝林靖松离家,确实有欠考虑之处,但是,她的出发点是好的,当然,这并不能成为她做错事的借口。 但是,她再怎么样,也还轮不到这两个来教训。 “我确实做错了,我承认,不过表姐,你偷跑出林家,总不是我唆使的了吧?” 林韵绮当即大怒:“说什么呢,我是得到了祖母的允许才来的,可不是偷跑出来的,你不要胡说!” “是吗?那你怎么一个人来呢?从徉州到京城,那可是很长一段路,祖母那么疼你,这山高水远的,怎可能不给你安排随从和护卫?她难道不怕你路上出事吗?” 凤轻狂有条不紊地反驳着对方,面上露出淡淡的笑意。 第二百七十二章 不许出门 “再说了,祖母就算派人来看我,也绝不会派你这么个从未出过远门的弱女子来,林家府里那么多下人,何必让自己的宝贝孙女当跑腿的?” “我……”林韵绮气急之际,脖子都有点红了,“我身边本来是有十来个随从,但进京城之前我就安排他们在城外的客栈住下了,没有跟过来,至于祖母那边,她确实没想派我来,是我心心念念来京城看看,苦苦央求,她拗不过才答应的!” “这才是整件事的事实,我可不像你这么没教养,能干出离家出走的事情,别把别人也想成你自己这样的人!” 还在死扛? 凤轻狂本就不想跟她掰扯,奈何对方非要咬住她不放,她也就只好奉陪了。 “就当你这解释说得通吧,我也不为难你了,一会儿我就回去给外祖母她老人家写封信报平安,顺便也把你在这儿的情况交代交代,你觉得如何?” 说完,她作势就要走。 林韵绮连忙将她叫住:“凤轻狂你给我站住!” “还有事吗?”凤轻狂一脸纯良地看着对方,笑得那叫一个灿烂。 这时,凤轻岚站出来,拉了拉凤轻狂的手臂,低声说:“三妹,差不多就得了,何必弄得人家下不来台?” 凤轻狂斜眼看她,“你也是凤家的女儿,她方才骂我没教养,你就不生气么?” “你本来就……”凤轻岚差点就把心里话道了出来,赶忙改口:“我的意思是……” “我本来就没教养?”凤轻狂勾起唇角,笑着摇了摇头,“别忘了,你跟我是同一个爹教出来的,如果我没教养,那么我的好二姐,你的教养又能好到哪里去?” “你……”凤轻岚气得咬牙切齿,差点怒火爆发,“三妹,我这是在教你做人,别不识好歹!” 凤轻狂简直惊呆,几年没见,这人真是越发自恋了。 “不用了,你还是先想想自己怎么做人吧,你的那点儿破事儿还没弄妥当呢,还有闲情逸致管我?” 凤轻岚瞟了一旁的林韵绮一眼,强装镇定,恨恨地剜向凤轻狂。 “你什么意思?我有什么事?” “不是非要逼我说出来吧?二姐,我是在给你留面子呢,那件事要是让别人知道了,你怎么抬头做人?”凤轻狂“好心”提醒道。 “呵呵……”凤轻岚攥紧拳头,心里在咆哮,面上却在微笑,“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林韵绮来到凤家之后,对凤轻岚跟世子爷的事情也略有耳闻,心猜凤轻狂所指的“那件事”应当就是此事了,不过,她在这里就是个外人,还是装作一无所知为好。 “表妹,你不是真的要写信给祖母吧?” 凤轻狂轻笑着明知故问:“为什么不能是真的?我也好久没见她老人家了,早该问候一下了,你说呢?” “别告诉林家人我在京城,算我求你了。”林韵绮没办法,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向凤轻狂低头。 “好吧,看在你这么有诚意的份上,我就暂时不写信了。”其实凤轻狂只是吓唬林韵绮罢了,她才不愿意管她的闲事呢,又不是闲得慌了,“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林韵绮连忙道:“你说,不管什么条件,我都可以答应你。” “以后不许再管我的事,再找我的麻烦。” “好,以后你我各不相干。”林韵绮本来以为对方是要赶她走,可没想到她只是提出这么个简单地要求,自然是喜不自胜,一口答应。 凤轻狂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唇角,二话不说扭头走了。 离开花园后,她便打算出门逛逛,于是一路往大门那边去。 不料经过前厅门口时,忽然听见里面传出一道熟悉的声音,下意识地停下脚步,往里看去,只见慕风炎正坐在主位上跟凤衡说话。 虽然听不清在说什么,但从凤衡凝重的表情来看,应该不是什么好事。 慕风炎是个危险人物,今天来国公府恐怕也是有所图谋,就是不知他究竟在图些什么,凤轻狂如今下定了决心做回凤家三小姐,也就注定了要跟凤家捆绑在一条船上,自然要关心一二,于是打算找个近点的角落偷听。 但不料还没动身,就让里面的人给发现了。 “凤三姑娘,你来了?本王和国公大人正说到你呢!” 凤轻狂只好直接进门,笑着问:“是吗?王爷和爹爹说我什么呢?” 未等慕风炎开口,凤衡便站了起来,沉声说:“为父正在跟王爷谈正事,你个姑娘家不方便掺和,先下去吧!” 见父亲这么紧张,凤轻狂更加确定他们谈话的内容非同小可,心情也跟着沉重起来,不过既然他叫自己先下去,也不好赖在这里,还是先走的好。 正要走的时候,慕风炎又说话了:“不,三姑娘还是留下来吧,本王和令尊谈的事正好也与你有关呢。” 凤轻狂快速地扫视了凤衡一眼,暗道一声不妙。 “什么正事能与我有关?” 慕风炎笑道:“本王想娶三姑娘为王妃,正请求令尊的同意。” “什么?”凤轻狂努力克制住内心的震惊与愤怒,转头去看凤衡,心想他应该不会答应吧? 思量了一会儿,凤衡终于说道:“王爷,小女顽劣不堪,无才亦无德,而且之前跟人定过亲,名声不好,怕是配不上锦亲王妃这个名分,为了皇室的清誉,臣不敢轻易答应,建议您还是另择人选的好。” 这就是拒绝的意思了。 但慕风炎并不接受。 “大人还是再多考虑一段时间,本王并不着急,我对令爱是真心的,只要能与她结为夫妻,白头偕老,多久都愿意等。” 此话飘进耳朵里,凤轻狂立刻被吓出一身鸡皮疙瘩,这么恶心的话也说得出来?睁眼说瞎话么? 凤衡深知这位祖宗不好应付,倘若直接拒绝,令他丢了颜面,后果他可不一定承受得住。 “没什么事的话,本王就先走了。”慕风炎冲父女俩微微一笑,举止优雅地走出大厅。 看着出了大门,上了马车后,凤轻狂还放下方才假装出来的笑,转而向凤衡说:“爹,锦亲王是个极其难缠的人,这件事他不会善罢甘休的,日后肯定还会频繁来找您,您想好如何应付了吗?” 她其实是怕凤衡一旦疲于应付慕风炎,加上又不敢得罪他,就答应他的求亲了,要真到了那时候,她可真是哭都来不及。 凤衡无奈道:“先拖着吧,这是唯一的办法。” “可一直拖着也不行啊,他的耐心都是装出来的,过不了多久就会失去耐心,那时您又该如何?”凤轻狂面露忧色,两道秀眉皱得紧紧的。 “另外,他娶我是假,拉拢您才是真的,他的野心一直未死,相信不用我说,您也看得出来,假如凤家跟锦亲王府结亲,一定意义上也会得罪皇上,其中利害,更是不用我多言了。” 凤衡看了她一眼,放下茶杯缓缓道:“为父自然明白这些道理,只是锦亲王权势太大,凤家得罪不起,不好直接拒绝,不过无论如何,为父都不会答应这桩亲事的,你尽可放心。” 听他这么说,凤轻狂长吁了一口气,若非如此,她恐怕又要准备跑路了。 “以后不要频繁出门了,专心在家做些大家闺秀应该做的事。”凤衡突然说道。 大家闺秀应该做的事? 凤轻狂想了想,不就是琴棋书画、女红等? 天天坐在家里下棋画画做刺绣,这不是要她的命么?她就不是那块料好吧? “反正您也不期望我嫁个好人家了,还做那些作甚?” 凤衡抬眸瞪过去,简直恨铁不成钢。 “嫁不了好人家也得好好在家待着,不准再出去抛头露面,丢凤家的脸,以后没为父的批准不许出门!”说罢就气冲冲地负手出门了。 凤轻狂不禁仰天长叹,果然回来就没了半点自由,到处都是麻烦,哪儿有在外面自在? 下了禁令后,凤衡就派护院把国公府的几扇门守住,以免凤轻狂再翻墙逃走。 于是接下来几天里,凤轻狂就呆在府里,一步也没跨出去过,当然,她若要逃走,凭这些人是困不住她的,但为免老父亲再操心,她也就没再闹腾。 这一日晚上,凤轻狂正坐在窗前,边看星星边叹气时,一道黑影自屋顶飘然而下,于黑暗中走了过来。 “小洛?你怎么来了?” 秦洛一如往常地身着黑色衣裙,像暗夜中的精灵一般,面带笑容地徐徐走来,手里还拖着一只方形木盒。 “我奉皇上之命,来把这些还给你。” “是什么?”凤轻狂接过木盒一看,双眼蓦地一亮,这不正是她装钱财的金丝楠木盒吗?里面可有她全部的积蓄呢。 她赶紧打开盖子,粗略地看了看,分文未少。 “这盒子我一年前进宫的那天晚上落在客栈了,你们怎么找到的?” “就在你进宫之后啊。”秦洛一脸坦然地答道,当看到对方脸上的惊愕神情时,又补充道:“是这样的,其实去年你进宫之前,我就已经找到你了,你一路从严州回京,我就在暗处跟了你一路,所以……” 第二百七十三章 惊人的决定 凤轻狂简直不敢相信。 “合着你们早就知道我要进宫,安排好了人手等我,还合起伙来演那么一出戏?” “可以这么说。” “太过分了!”凤轻狂气得拍桌子,她就说那天晚上怎么那么背呢,侍卫那么恰好就冲进来了,原来都是慕连城设计好的! 更可恨的是,慕连城后面还故意诬陷她是刺客,把她扔到浣衣房去洗衣服受罪,戏弄人很好玩吗? 秦洛连忙拉住她,讪笑道:“这都是皇上吩咐的,我也只是听命行事,你要是不高兴,就找他理论好了。” 还有出卖老板出卖得这般利落的下属? 凤轻狂睁大眼睛看着秦洛,心里的气一点也没消。 “找他理论?我倒是想呢,可皇宫大门重重的,我也得进得去啊。” “得了吧,以姑娘的身手还进不了皇宫?上回你不是都那么轻易进去了么?”秦洛嬉笑着说,虽说那次是有点放水,但即便不放水这位女飞贼恐怕也能进得去。 “算了,我可不想再被当成刺客。”凤轻狂把一盒财宝好生藏起,灌了几口凉茶下肚,怒火这才稍降了些。 秦洛讪讪地走过去,劝道:“姑娘,你就别生气了,皇上这么做并不是为了戏弄你,只是想引你进宫,与他见面而已,他虽然嘴上不说,但谁都看得出来,这些年他时刻都在惦念着你。” “从你离开枫林山庄开始,皇上就知晓了你的踪迹,此后一直派人暗中跟着你保护你,哪怕后来得知你离开的真相,他始终也不曾去找过你,当初在林家相遇,他本可以直接带你走的,最后却放手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凤轻狂记得,那天她去客栈见慕连城,原以为逃不了了,十分忐忑地等在门外,两人之间只隔着一堵墙,哪知到最后他也没出来,当时她觉得,他一定是对她死心了。 可如果死心了,后来就不会又派人找她的下落,显然她猜错了他的心思。 “为什么?” 秦洛答道:“因为皇上知道你向往自由,如果强行将你带回去,即便留得住人,也留不住心,你逃离枫林山庄就足以证明这一点,与其将你留在京城痛苦度日,倒不如让你在外面自由自在,或许有一天你会回心转意也不一定。” 原来是这样吗? 凤轻狂心里一边感动,一边在想,这个说法确实符合慕连城的所作所为,但问题是,慕连城是个闷葫芦,不可能跟别人袒露心声,秦洛又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多?” “我猜的。”秦洛回答得相当顺溜。 “猜的?”凤轻狂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合着自己就白感动了一场? 秦洛随即又赶忙解释:“虽然是猜的,但我肯定,这就是皇上的心思。” “你这么了解他?” “我当了他这么多年的下属,不敢说对他有十分的了解,但总比你了解一些吧?” 凤轻狂想了想,颔首道:“这倒也是。”原本她以为自己很了解慕连城,可现在看来,她的了解还远远不够。 “你大晚上的跑过来,就是为了还盒子给我?” 秦洛笑嘻嘻地答道:“嘿嘿,一半是。” “另一半呢?”一看她满脸堆笑,凤轻狂就知道事情不简单。 “希望姑娘能在国公府给我谋份差事做。” “差事?” “皇上叫我不要回去了,直接留在姑娘身边。” 闻言,凤轻狂略一挑眉:“监视我?” 秦洛急忙摆手否认:“不不,是保护你,就跟以前一样。” “所以,就还是监视我了,”凤轻狂哼了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以前就是慕连城的眼线,我一有什么动作,你就会想办法通知他。” “得了,回去告诉慕连城,我不需要人保护。” “这……”秦洛讪笑了一声,“我也是奉命行事,身不由己嘛,姑娘别赶我走啊,要是不喜欢我跟在你身边的话,你直接去向皇上说明就是,为什么要为难我呢?” 见她这可怜兮兮的模样,凤轻狂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好吧,我不为难你,反正我这儿正缺一个挑水的丫鬟呢,你就留下来好了。” “挑水?”秦洛撇撇嘴,很不乐意。 凤轻狂斜眼瞥过去:“怎么,不愿意?” “愿意,愿意。”秦洛咬牙点头,只能叹息自己命苦。 秦洛留下来之后,凤轻狂至少多了个说话的人,少些无聊,然而,日复一日地呆在国公府里,也终究还是闷得慌。 好不容易挺过去一个月,到了今日,凤轻狂终于按捺不住往外跑的心,拉着秦洛偷偷溜出去了。 外面车水马龙,熙熙攘攘,热闹非凡,暂时得到解放的凤轻狂像个孩子一样,在街上放肆奔跑着,频频引起路人侧目。 秦洛赶忙追上去将她拉住:“姑娘,你好好走路,矜持一点好不好?边上这么多人都看着呢!” 凤轻狂不以为意:“那有什么关系?他们又不认识我。” “那可不一定,你瞧瞧那边?”秦洛抬了抬下巴,往左上角指去。 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人群中一抹粉色的倩影,那人身姿窈窕,贵气十足,正是前些日子在雪安山与自己发生冲突的杨馥仪。 凤轻狂的第一反应就是——跑。 “姑娘其实不必怕那位杨郡主,她虽然身份地位高,但你还有皇上撑腰呢,何必躲着?”秦洛跟上来说道。 “还是躲着好。”凤轻狂叹了一口气,不是她怕杨馥仪,只是不想生事端,毕竟这是在京城,还是大街上。 逛了一阵后,凤轻狂忽然想起去看看慕紫颜,于是便往公主府去。 到了府里,是由管家招待的。 “公主现正在处理一些急事,小姐请稍等,她一会儿就过来。” “好。”凤轻狂虽然好奇,单页没有多问。 这一等就是半个时辰,慕紫颜匆匆忙忙赶过来的时候,满脸都是倦色,黑眼圈很重,好像很久没睡一样。 凤轻狂关切地询问道:“公主,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一口气把一杯茶灌下肚后,慕紫颜才喘着气说:“我倒没事,是梁公子……” “梁玉书?他怎么了?”凤轻狂就料到这个会生事,因此一点也不感到意外。 “前几天他不知怎么从太医那里得知了眼睛不能再复明的消息,整个人就消沉了,一直闹着要走,我没准,后来他竟然想到了寻死。” 慕紫颜一边说,一边揉着额头,脸上满是愧疚之色。 “就在昨日,趁下人不在时,他用刀子割破了手腕,企图自杀,好在发现得及时,在太医的救治之下,把人抢救了回来,不久前才醒,可这刚一醒,就又闹着要自尽,我好说歹说才将他暂时安抚住了。” 梁玉书居然要寻死?这可真是奇闻! 在凤轻狂看来,像梁玉书那样的人,是不会自寻短见的,至少不会为了一双眼睛而自杀。 那么现在这一出是真还是假?若是假的,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正当她思忖的时候,耳边传来慕紫颜的话声:“我在想,不如找个良辰吉日,把我跟梁公子的婚事定下来,这样就名正言顺,我也方便照顾他。” “什么?你跟梁玉书的婚事?”凤轻狂像被雷劈了一样,整个人呆住了,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你跟他什么时候有的婚约?” 慕紫颜点头说:“我知道这有些突然,不过我都已经考虑得很清楚了,梁公子的眼睛好不了了,这一切都是因为我,我有责任和义务照顾他的下半辈子,而且他是个好人,值得托付终身,嫁给他并没什么不好。” “就算他的眼睛真的治不好了,就算你要照顾他一辈子,也不一定非得嫁给他才行啊,报恩的方式有很多种,不是吗?” 凤轻狂急忙劝解慕紫颜,希望改变她的想法。 慕紫颜蹙眉说道:“可是,只有这一种方式,才能彻底安抚住他,你也知道,他一直……” “我知道,他一直都想当驸马嘛,正因如此,你才不该嫁给他,否则你就上了他的当了!”凤轻狂抢话道。 “你的意思是说,他是故意的?”慕紫颜满脸疑惑地看着她,自顾自地摇着头,并不相信她的话。 “不,梁公子失去复明的希望,万念俱灰之下想不开是很正常的,我不认为他是有意在算计什么。” 凤轻狂明白这时候说梁玉书的不是不太明智,遂改口道:“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担心你一时冲动,做下后悔终身的决定。” “你要跟梁玉书定亲的事,跟皇上说过了吗?我敢肯定,他要是知道的话,绝对不会同意的。” 慕紫颜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确实,我也担心他会反对,所以正愁不知如何跟他开口呢。” “不如这样吧,凤姐姐你先去跟他说,帮我劝劝他?” “我?”凤轻狂吓得站了起来,她连自己都说服不了,怎可能说服慕连城?她可不做这种吃力不讨好还违背良心的事。 第二百七十四章 惨遭绑架 “我不去。” 凤轻狂一口拒绝。 慕紫颜当即恳求道:“凤姐姐,二哥只听得进你的话,只有你去劝他,他才有可能松口,我求你了,帮我这个忙,好不好?” “不好。”凤轻狂甚至连考虑都没有过,就直接否决了,“公主,你先冷静下来,再多考虑考虑,不要急着做决定,如果真走出这一步,就没有回头路了。” “你心里不是一直喜欢宋亦枫吗?难道你能放得下他?” “宋亦枫?”慕紫颜的脸上忽然流露出一抹讥诮,“放得下如何,放不下又如何?我跟他是不可能的,他的心里永远也不会有我的位置。” “据说宋太傅有意跟安阳侯府结亲,最近宋亦枫跟安阳侯府的大小姐来往得十分密切,可能就要订亲了呢。” 还有这样的事? 凤轻狂感到吃惊,也觉得头疼,近来她一直在国公府里,对外界的事情一无所知,看来错过了不少八卦。 难道慕紫颜就是听说了这个消息,这才心灰意冷,决定跟梁玉书成亲的? “或许只是谣传吧?还是再等等,把事情弄清楚了再说。” 慕紫颜却摇头道:“不用了,就算这次是谣传,以后也终会有一天成为事实,我实在不想再让自己抱着无意义的空想生活了。” 凤轻狂简直要被这丫头急死:“就算你想通过嫁人来迫使自己忘记宋亦枫,那也不用找梁玉书啊,京中良才子弟多得是,你嫁给谁不必嫁给他好?” “我说了……” “我也明白,你说过想安抚梁玉书,方便照顾他嘛,可安抚梁玉书的方式不是只此一种,你要报恩也不是非要亲自照料他,何必要走最不该走的哪一条路?” 慕紫颜有些不悦了,当即便反驳她道:“梁玉书从前是做过错事,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他现在已经改过了,变成了一个好人,你是不是也该收一收你的成见了呢?” 见她竟然如此严肃地为梁玉书说话,凤轻狂也明白不能再多言,否则更会促使她产生逆反心理,越发倾向于梁玉书。 “好吧,你说的对,我确实不应该再用旧眼光看他,对不起,不过我还是要说最后一句,婚姻大事关乎一辈子的幸福,不要草率决定,还是多考虑一段时间再说。” 慕紫颜立即缓和语气道:“凤姐姐,我知道你也是为我好,方才一时激动,语气不好,你不要介怀。” “当然不会。”凤轻狂微微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不说这些了,咱们出去走走吧,我看你这焦头烂额的,应该出去放松一下心情才行。” “好。” 在公主府陪着慕紫颜在花园散了近半个时辰的步之后,凤轻狂就离开了。 出门刚走出不远,凤轻狂就转头对秦洛道:“小洛,你还是回一趟皇宫,把五公主打算嫁给梁玉书的事告知皇上一声,希望他能想办法劝一劝。” “还有啊,让他别告诉五公主是我告的状,我可不想让她怨恨我。” “我还是先送你回去再进宫吧,你路上要是出什么事,我可但当不起。” “不用了,这是天子脚下,能出什么事?这里离国公府也不远了,我自己回去不会有问题的,你去吧。”凤轻狂很有自信地说。 “你真的可以吗?”秦洛依然有点担心。 凤轻狂无奈一笑,一边推她走,一边说:“快去吧,别磨蹭了。” 秦洛走后,凤轻狂便自己先回国公府。 当然了,好不容易才出来一回,她不会回去得太早,途中走走停停,路过小吃街时还买了好些吃食,坐在摊边边吃边与人闲聊,如此磨蹭了近半个时辰才开始往国公府的方向去。 凤轻狂揉着被美食填得满满的肚子,美滋滋地回家,途径一条僻静些的小道时,一个人影突然从前方窜了出来。 定睛一看,此人身着淡蓝襦裙,身姿窈窕,脸上蒙着面纱,看不清面容,但总给人一种熟悉感。 未等她凤轻狂开口询问,对方就一把将她拽住,拉进了旁边的小巷。 “喂,你干什么?放开我!” 直到走进巷子深处,女子才松手将她放开,并揭开了面纱。 “江楼月?怎么是你?”凤轻狂大惊,随即立刻就猜到对方的来意。 江楼月神情凝重地看着她,“我哥被皇上抓了,我想你肯定也知道吧?” 凤轻狂整了整被弄乱的衣衫,没好气地说:“我知道啊,谁让他非要去刺杀皇上呢?有今天的困境也是自找的。” “你说的没错,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我早就极力阻止过他,可惜没用。”江楼月微垂眼眸,难得一次赞同了凤轻狂的话,不过她说的“自找”跟凤轻狂指的可不是一个意思。 因为她知道,大哥之所以答应跟那人合作,冒险去刺杀皇上,美其名曰是为无忧门的未来考量,但说到底还是为了此时她面前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 他以为只要皇上死了,凤轻狂就会回头跟他再续前缘,多么可笑的想法! “不过纵然如此,他毕竟是我大哥,我会不惜一切想办法把他救出来。” 凤轻狂瞅了她一眼,冷冷地说:“你想救人我可以理解,但我劝你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皇上把他带回京城,只是关着,却并不下杀手,很明显是要下饵钓鱼,你现在撞上去,无疑是自取灭亡。” “我当然知道,所以我没有草率行动,而是先来找你。”江楼月抬起眼眸看向凤轻狂,目光异常明亮。 “要救人的是你,与我有何相干?”凤轻狂故作不懂,转身就要走。 但江楼月当然不会让她离开,立刻又牢牢拽住她的手腕。 “我要你帮我。” 凤轻狂当即一把将她甩开,好笑道:“神经病吧?我就是一介弱女子,连武功都不会,怎么帮你?” 江楼月道:“你是皇上最不会防备的人,且跟他那些手下关系很熟,如果你肯帮忙,那成功可能性就大很多。” “你可太抬举我了,劫狱这种事我不擅长。”凤轻狂冷笑一声,“再说了,我又凭什么要帮?” “凭什么?你跟我大哥好歹也是有着几年交情的旧相识,且以前还有过一段情,即便如今分道扬镳了,昔日情分总该还在吧?难道你忍心看着他被关在暗无天日的牢里面等死么?”江楼月心头的愤怒瞬间被激起,两只眼睛瞪跟铜铃一般大,还冒着火。 她越发觉得这个女人没有心肝。 凤轻狂又冷冷一笑,说:“你也说我们已经分道扬镳了,哪儿还有什么昔日情分在?你大哥是死是活,我不在乎,所以,不要把我牵扯进来,我没兴趣!” “你……”江楼月知道她没良心,但也没想到竟然无情到这个地步。 “还有事要办,别耽误我时间,走了!”凤轻狂已察觉到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危险气息,觉得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先走为妙。 “凤轻狂!”江楼月沉着脸大喊道,“我再问一遍,这个忙你帮是不帮?” “不帮!”凤轻狂给出了最终答复,同时下意识地加快脚步,想尽快跑出巷子。 可她脚步纵然再快,也快不过会轻功的江楼月,就在快跑到巷子口的时候,后背某处被点了一下,立刻浑身一麻,动弹不得了。 “江楼月,你干什么?别以为这样我就会答应你了,我告诉你,就算是杀了我,我也不会改变主意!” “我知道你不会,是以,我已经想通了,与其求你救大哥,还不如直接抓了你做人质,去换他。”江楼月勾起唇角,逐渐露出一丝阴冷的笑意。 凤轻狂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讪讪地说:“如果你以为能用我去跟皇上谈判,那就打错算盘了,由于当年我抛下他,皇上至今还在记恨我,早对我没什么感情了,在他那里我早就一文不值,他怎么可能拿江明澈来换我?” 这话也不全是假的,凤轻狂确实不确定自己在慕连城心里还有多少分量,从前他曾冒着被治罪的风险擅自把无忧门门主带出来换她,这种事有一次就够了,她不奢望有第二回。 江楼月并不相信凤轻狂的话,当下嗤笑一声道:“究竟可不可能,那就要等我派人把消息传达给皇上,看他如何决定了,咱们就拭目以待吧。” 话音一落,就抬手在凤轻狂后颈重重地一击,待她昏倒过去,吹响玉笛召来两个黑衣人,把人交给他们带走,自己则去附近的店铺里买纸笔写信。 醒来的时候,已经到黄昏时分了,一缕夕阳透过破败的窗子投射进来,正好照在凤轻狂的脸上,害得她半天也没完全睁开眼,不得不挣扎着挪动了下上半身,躲到没阳光的角落,这才逐渐把附近的环境看清楚。 这是一间破烂不堪,落满尘土的山神庙,上首一座山神雕像已经断了一只胳膊,身子也残缺不全,窗户全都是破的,唯有大门还尚且算是完整。 第二百七十五章 受伤昏倒 凤轻狂被五花大绑着扔在地上,不好动弹,四肢已经僵硬了,很是难受,本想坐起来,换个姿势好受一些,但挣扎了半天也没成功,最后只有放弃。 门口和左右两侧的窗外都守着几个人,他们身着黑衣,蒙着面,显然是无忧门的人,但不见江楼月的身影。 “喂,我口渴了,麻烦拿点水进来喝!”凤轻狂哑着声音喊。 但半天也没人回应。 她又喊了两句,还是没人理。 “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怎么会遇上这样的糟心事?” 又在地上躺了快半个时辰,天色半黑时,外面终于响起了脚步声,凤轻狂艰难地抬起头看向门口,一道倩影走了进来。 “江楼月,你来了,事情进展得怎么样?皇上没有搭理你吧?” 这是赤裸裸的嘲笑。 江楼月登时怒火中烧,俯身一把揪住她的衣领,低吼道:“如果他今夜不来换人,明天天亮我就一刀把你杀了,扔到外面喂狼,都死到临头了,你还有什么好得意的?” “我就算是死,也有你大哥陪葬,为什么不能得意?”凤轻狂毫不畏惧地直视着对方的眼睛,嘴角边的笑意渐浓。 她笃定江楼月不敢杀自己,因此肆无忌惮。 而事实上,江楼月也只是在吓唬她而已,尽管她确实很想杀了这个女人,但她毕竟是定国公的女儿,她死了,定国公府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一旦追查到是她所为,无忧门将会有大麻烦。 最终,她也只有把凤轻狂扔在地上,兀自郁闷。 过了片刻,凤轻狂忽然扯开嘴角,摆出个大大的笑脸,好声好气地说:“我说,江小姐,你能不能把我松松绑啊,这样捆着很难受的好不好?” “还有,我渴了,能否给点水喝?你的手下都是聋子,喊了半天也没反应的,要是我被渴死,到时如果皇上真的来了,你拿什么跟他换你大哥呢,是不是?” 江楼月很不耐烦,回头瞪过去,实在很想一掌劈了凤轻狂,但念及她还有用处,又不得不忍住冲动,向外吩咐了手下:“拿水来!” 一名手下端了水进来,江楼月把凤轻狂扶着坐起,亲自把水喂给她。 一碗水喝完,凤轻狂感觉舒服多了,于是向江楼月道了声谢,不过江楼月没有搭理,她则又说:“能不能给我把下半身的绳子解了?我的腿都要快要废了。” 江楼月一口回绝:“不行,你诡计多端,解了绳子谁知道会不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我还要拿你换大哥呢,要是让你跑了,岂不白忙一场?” “我的手都被绑住了,还能出什么幺蛾子?” “好好待着吧!”江楼月扭头往外走,到了门口忽又回过头,“你最好祈祷自己有点用,否则我就算不杀你,也绝不会让你安然无恙地回去!” 凤轻狂只能无奈地叹气,她这是造了什么孽?明明一切跟她无关,这些人却偏要将她牵扯进来,想置身事外就那么难? 早知如此,就让秦洛护送自己回府了。 又不知过了多久,当凤轻狂快要睡过去的时候,外面忽然有一阵马蹄声靠近,她一个激灵坐直身子,清醒了过来。 难道慕连城真来了? 不一会儿,江楼月快步走进,行色有些匆忙。 “走吧,快随我出去!” “怎么走?”凤轻狂没有动,倒不是她不想动,而是动不了。 江楼月连忙将她下半身的绳子挑断,抓着她的肩膀一把提起来往外走去。 凤轻狂无法反抗,只能跟着来到山神庙外,只见黑暗中一队人马举着火把纵马而来,很快就在门口停下。 走在最前面的人就是慕连城,他身后还跟着二游和秦洛等一众护卫,江明澈也被押着来了。 凤轻狂本来以为,就算慕连城愿意拿江明澈来换她,也只会把事情交给手下处理,不会亲自前来,但没想到他居然又一次为她以身犯险。 “皇上,你到底还是来了。”江楼月看着慕连城,心里极其不是滋味,她当然希望他来,因为她要救哥哥,但看他这么在乎凤轻狂,一股妒火就熊熊燃烧了起来。 慕连城先是扫视了凤轻狂两眼,确定她安然无恙,才转而看向江楼月。 “人朕已带来了,你该放凤轻狂了吧!” 江楼月拔出藏在袖子里的匕首,立刻架在凤轻狂脖子上。 “还请皇上先放人!” “你……”凤轻狂正想说什么,就被江楼月点中了哑穴,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慕连城面色阴沉道:“你这是在威胁朕?” “我知道这女人在皇上心目中的分量有多重,你应该不想看到她身上多几道血痕吧?” 江楼月说着,当下加大手上的力道,凤轻狂细嫩的脖子很快被划出一道血口。 这还只是皮肉伤,若再用点力,她恐怕就要性命不保了。 这时,江明澈急忙大喊:“楼月,不要伤她!” 江楼月笑道:“大哥,都这时候了,你还在为这个女人着想,可见你们之间的情意当真是似海一般深,但我跟你可不一样,我讨厌这个女人,要不是能用她来换你,我早就把她杀了。” 慕连城攥紧拳头,思索了一会儿,为顾全凤轻狂的性命,他只有妥协。 “放人。” 二游等人虽然担心对方出尔反尔不肯放人,但也不得违抗慕连城的命令,只得把江明澈放了,任由他走向对面。 “现在可以放人了?”慕连城已经没有耐心,两道剑眉拧成一团,怒火在凤眸中燃起。 不等江楼月动作,江明澈就急忙按住她的手,低声道:“楼月,无需放人,有凤轻狂在手里,他不敢怎么样,况且,轻狂既然愿意配合你演这出戏救我出来,就定然是愿意跟咱们走的,我可不想看着她再回那个牢笼去受苦。” 他是想挑拨凤轻狂和慕连城只见的关系,并趁机把凤轻狂带走。 “呜……”凤轻狂想不到江明澈会这么无赖,登时气得直冒火,但可恨被点了穴说不出话来,只能干瞪眼。 随即转头朝对面看过去,只见慕连城眯了眯眼睛,却是没有说话。 糟糕,他该不会是信了这话吧?这个江明澈,实在是太阴险了,都要脱身了还不忘阴她一把! 江明澈确信慕连城回上当,正一脸得意地看着他,但就在这时,怎么也没料到的事情发生了。 只听得凤轻狂惊呼一声,江楼月动作迅速地在她后背刺了一刀,并用力推了出去。 慕连城大步上前将人接住,手上一阵湿意传来,只见伤口处鲜血汨汨流出,很快染红了大片衣裳。 “轻狂,你不会有事的……” 凤轻狂瘫软在慕连城怀里,额上渗出冷汗,已听不太清他的话,只是抬头看着他,想说什么。 但她先被点住穴道,现在又受了重伤,根本说不出话来,只觉眼皮越来越沉重,眼前的视线快速变得模糊,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轻狂,轻狂……”慕连城焦急万分,瞬间什么也顾不得了,立即抱起凤轻狂赶回京城。 江明澈放心不下凤轻狂,也下意识地要跟去,江楼月急忙将他拉住,气愤不已:“大哥,你干什么去?那个女人丝毫不管你的死活,你还管她做什么?” “你放开我!”江明澈将她推开,怒冲冲地质问道:“为什么要对她下那样的狠手?就因为她是你的情敌,你就要除掉她是不是?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狠毒了?” 江楼月看着他,不禁感到心寒。 “我狠毒?你不狠毒吗?你不也一样要杀慕连城?还下了两次手呢!” “我那是为了无忧门!” “少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了!别以为我不知道,若不是为了挽回凤轻狂,你会千方百计刺杀慕连城?那凤轻狂就是个祸水,为了她你干过多少荒唐事了?我才不会让你再带她回无忧门呢!” 几句话吼完,江楼月扔了手里的匕首,径自拂袖而去。 江明澈望着月色下的匕首,那上面还带有凤轻狂的血,方才看凤轻狂虽并未被伤到要害,但伤势不轻,也不知她能不能挺过来。 凤轻狂是第二天清晨被痛醒过来的。 睁开眼,忍不住吃痛了一声,立刻就把坐在床边打盹的人吵醒了。 “醒了,感觉怎么样?” “好疼。”凤轻狂还没完全清醒,下意识便接话道,待看清身边人的模样时,不禁呆了呆,“怎么是你?” “你以为是谁?”慕连城不冷不热地说了句,随即欲起身,“我去叫人传太医来。” 凤轻狂拉住他的衣袖,勉力笑了笑:“不用了,我其实好像又不怎么疼了,好多了。” “那就让宫女给你换一下药吧,可能是止疼药的药效过了。” “不用,你先别走……”凤轻狂一激动忘了身上还有伤,欲要自行起身,结果牵动伤口,上半身跌在床沿,疼得冷汗直冒。 见状,慕连城连忙折回来将她搀扶住,看了眼她的后背,果然看见渗了出来,一时间既心疼又恼火。 “你这是折腾什么?难道不想伤好了?” 接着又向外面喊道:“快传太医!” 第二百七十六章 赖在皇宫 凤轻狂咬牙忍着疼痛,声音微颤道:“我没事,我就是想跟你解释清楚,昨天晚上江明澈的话,不是真的,我没有跟江楼月串通,我是真的被她抓了,想逃也没逃成,我没有要救江明澈,更没想跟他走,是真的,你相信我……” “我相信。”慕连城轻握住凤轻狂的肩头,垫上软枕,让她把头颈靠在床头,以免碰到伤口,“江明澈的话显然是要挑拨离间,我怎么会看不出来?” “可是你,你当时那个反应,我还以为你相信了。”凤轻狂疑惑地看着他,一脸委屈模样。 慕连城心头一软,扯了丝被给她盖上,柔声说:“那是故意做给江明澈看的,让他以为我上当了,从而得意忘形,放松戒备,到时候我好去营救你,谁知江楼月突然出手。” 好在她并无性命之忧,否则他绝不会放过江明澈和江楼月兄妹二人,以及整个无忧门! “原来是这样。”凤轻狂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下了,但不一会儿又想起了什么,急忙问道:“对了,秦洛呢?你没有对她怎么样吧?” “昨天事态紧急,还没来得及处置,但她失职没有保护好你,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必须严办。” “不要啊,这不能怪她,她本来要先把我送回国公府再进宫,是我坚持一个人回去,把她逼走的,是我自己的错,你千万不要责罚她。”凤轻狂急忙求情。 毕竟是她把秦洛支走的,并非秦洛失职,要是害得她被罚,那就太过意不去了。 慕连城皱眉,不悦道:“总归你还知道自己有错,不算是无可救药。” 凤轻狂偷偷撇嘴,这话说的,好像她有多美自知之明似的。 “你答应不怪罪秦洛了?” “那要看看你的表现了。”慕连城冷淡地答道。 “我的表现?”凤轻狂不解。 “你如果好好养伤,早点痊愈,兴许朕就会考虑饶了秦洛,否则的话,朕可不会放过她。” 闻言,凤轻狂忍不住勾起了嘴角,他这么说也就相当于不打算怪罪了的意思。 太医赶来后,给凤轻狂诊了脉,确定没有什么大问题后,又让宫女给她换药包扎伤口,然后叮嘱要多休息,这两天不可乱动。 待凤轻狂重新躺回去,慕连城见她脸色好转了,这才安心地去上朝。 接下来的几天里,凤轻狂就住在宫里休养,身边有宫人悉心照料着,伤口好得很快。 慕连城每天都会过来两三次,每回都是坐一会儿就走,基本上不怎么跟凤轻狂搭话,都是只向宫女询问她的情况,浑身都散发着冷漠的气息。 凤轻狂用觉得他还对自己有气,可是思来想去,琢磨了几天也想不到自己究竟哪里惹到了他。 于是这天早上慕连城来的时候,凤轻狂把宫女遣了下去,直接问他:“皇上,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你说呢?”慕连城挑眉看她,就是不做答。 凤轻狂苦恼皱了皱眉,摇头道:“我不知道,这几天我好像没有得罪你,还有,以前的误会不都已经解开了吗?你还有什么可生气的?” 慕连城淡淡地问:“既然你这么肯定没有得罪朕,又怎么会认为朕在生你的气?” 你这副冷冰冰的样子,不是在生气是什么?凤轻狂在心里说道。 “没什么,就是感觉你最近不大友好。”她嘟囔了一句,仰头把药喝完,扯开了话题。 “对了,那天秦洛有没有把五公主和梁玉书的事告诉你?” 慕连城颔首道:“说了。” “那你打算怎么做?”凤轻狂又问。 “目前还没想好,紫颜虽然性情温和,但有时候脾气很倔,别人越是阻挠她做某件事,她越是会去做,所以我先不插手,看看情况再说。” “可我担心,你也看不了多久了,她可能过不了多久就会来找你摊牌,到那时你再阻拦就晚了。” “朕不论如何都不会点头,同意她嫁给梁玉书,没朕的允许,他们是无法成亲的,所以什么时候都不会晚。” 这人还真是有自信啊。 凤轻狂哼了哼,没再说话。 “太医说你的伤已经转好很多,可以下床了活动,朕想,你还是回府休养为好,一会儿就安排人护送你回去。”慕连城突然这样说。 凤轻狂微微一顿,“送我回府?可是我觉得我还没好,不能乱动呢,万一牵动伤口,又要重新养怎么办?还是过几天再说吧?” “朕觉得吧,应该是你的错觉,方少明都说了,经过这么多天的休养之后,伤口已经愈合,除非活动得太剧烈,否则不会有问题,所以,你就安心吧。” “但我就想留在宫里养伤,等痊愈了再走,你当皇帝的这么有钱,皇宫里这么多人你都养得起了,应该不介意暂时多养我一个吧?” 凤轻狂厚脸皮地说着,一脸讨好地看着慕连城,慕连城则面露诧异,微微蹙起眉头,奇怪地打量着她。 她不是一向不愿呆在皇宫吗?怎么今日一反常态了?这是怎么回事? 于是直接问道:“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哪有什么鬼主意?我只是想跟皇上您有多一点见面和相处的机会而已啊。”凤轻狂笑嘻嘻地说,像是在开玩笑,但又像是认真的。 这让慕连城愈发摸不着头脑了。 凤轻狂见他狐疑不定,遂又说:“我真的没有别的想法,只是单纯想多留几天而已,当然了,如果你实在不愿意的话,那也不用你派人护送了,我自己回去就是。” 这话听上去好像有人要赶她走似的。 慕连城毕竟不忍心,也就只有由着她了。 “好吧,那就再等两天。” 凤轻狂暗暗欣喜,然而她没想到的是,慕连城嘴里的“两天”,也就真的只有两天而已。 这日早上,他就直接派了秦洛过来,让护送着会国公府去。 “唉,还真就两天啊?我还不想走呢……”凤轻狂嘴里叽里咕噜地念着,极其不情愿地把外衣穿上,原本她想趁这次养伤的期间跟慕连城表明心迹,不管他是否能重新接受自己,结局是否如意,她都要努力争取一回。 但每次慕连城来都只留一会儿就走,她压根没有机会开口,而这两天他干脆都没露过面。 “姑娘,你说什么呢?你的脸色好像不太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秦洛关切地问道。 不舒服? 凤轻狂心头一亮,立即做出痛苦的神情,摇摇晃晃地后退到床边坐下,有气无力地说道:“我是有点不舒服,胸口闷闷的,还有隐隐作痛,心脏一会儿跳的快一会儿跳得慢,也不知是怎么了,好难受啊。” 秦洛听她描述,也有头雾水,摸不准到底什么病症,只得连忙去传太医。 待太医赶到后不多久,慕连城也闻讯赶了过来。 “方太医,她是不是伤情恶化了,还是别的病症?” 方少明拧眉思忖了片刻,沉重道:“回皇上,微臣诊断不出来。” “什么?”慕连城一头雾水地看着他,“什么叫做你诊断不出来?怎么会诊不出来?” “方才微臣仔细给三姑娘号过脉,没发现任何异常,又让女医官看过她的伤口,也没有任何不妥,可三姑娘就是一直感到不舒服,实在是奇怪,微臣行医这么多年,还从未碰到过这样的情况。”方少明挫败地说道。 慕连城微微皱眉,转头往凤轻狂那边看过去,只见她正靠在床头,手捂着左边胸口,还是满面痛苦的样子,脸色略显苍白。 思索间,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你们先下去吧,朕过去看看。” 凤轻狂见太医和宫人都退了下去,小心脏一凉,连忙把头转向床榻的里侧,躲开慕连城的目光。 慕连城不紧不慢地踱步到床边,见她这个反应,更加肯定心中的猜测了。 “好了,人都走了,该停止你的表演了吧?” “什么?”凤轻狂暗道一声不妙,心虚得更加厉害,不敢回头了,“什、什么表演啊?我是真的不舒服,很不舒服好不好?” “你要骗朕也该把戏演好一点,一会儿左胸口疼,一会儿又右胸口闷的,究竟是哪里不舒服呢?” 呃…… 凤轻狂低头一瞧,这才发现自己捂错地方了,面上不由一囧,但依然不肯承认自己在装病,嘴硬道:“我这是病得太厉害了,脑子有点糊涂,总之是不舒服,哪边胸口有什么关系?” 慕连城登时忍俊不禁,勾唇摇了摇头:“国公府可是你家,又不是龙潭虎穴,为什么不愿意回去?” “我不是不愿意回国公府,是不想离开这里。”凤轻狂轻声说道,依旧没有回头。 “你不是不喜欢皇宫吗?之前总想着离开。” “以前是,现在不一样了。” “不要自由了?” 凤轻狂沉默须臾,答道:“我发现了有比自由更重要的东西,想为了它留下来。” “是吗?”慕连城没有追问下去,当即起身往外走去,“想留下就留下吧,等伤痊愈了再走。” 第二百七十七章 兄妹争吵 于是,凤轻狂便又在皇宫住了下去,但让她郁闷的是,慕连城从那天之后就没再来过。 她知道,慕连城是有意在躲着自己,可越是如此,她就越是想找他说清楚,一刻也不想多等,可惜她以一个住客的身份留在宫里,不能随意走动,无法自行去找他,只能看着时间一天天流逝,干着急。 这天上午,慕紫颜进宫来了。 “凤姐姐,我一直不知道你受伤了,是昨天去国公府找你的时候,才听你家的管家说起,才得知原来你在宫里养伤,早该过来看望你的,真是对不住。” 凤轻狂可不好意思说自己本来应该早就回府了,是赖在宫里的,只呵呵地笑了笑,说:“公主何必这么客气?我只是受了点轻伤,不碍事的,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皇上正要撵我走呢。” “我二哥要撵你走?不可能吧?是不是你总吵着要回去来着?”慕紫颜摆出一副很懂的样子,笑眯眯地看着凤轻狂,“这可是二哥跟你增进感情的好机会,他怎可能放过?” 事实却是反过来了,凤轻狂真是有苦说不出。 “你进宫不会只是为了来看我吧?是不是有事找皇上?”她连忙岔开话题。 慕紫颜莞尔而笑,亲密地挽住凤轻狂的手臂,低声说:“实不相瞒,我是来跟二哥说那件事的,你也知道二哥脾气不太好,发起火来更是不得了,我有点怕,不敢一个人去,正好你在宫里,就想着拉你跟我一块儿去,到时候你也好帮我说说话。” “我帮你说话?”凤轻狂内心是拒绝的,且不说她本来就不支持慕紫颜嫁给梁玉书,就算抛开这一点,在这个节骨眼上,她似乎也不该跟慕连城唱反调吧? “凤姐姐,你就帮我这一回吧,求求你了,我知道你不喜欢梁玉书,但他其实真的没有你想的那么差的,以后你就会发现了。”慕紫颜说罢,强行拽着凤轻狂出了门。 凤轻狂不好直接拒绝她,只有先跟着她往御书房那边去,想着到时候站在一边不出声就是了,争取两边都不得罪。 到了御书房门口,李茧把两人拦住,笑吟吟地说道:“五公主,皇上正在处理一些急事,不方便见你,你还是改日再来吧。” 慕紫颜知道皇兄是你在故意避而不见,当然不会就这么回去,当下也笑着回道:“麻烦公公进去回禀皇上一声,就说我会一直在这里等着,他什么时候处理好了事务,我什么时候再进去。” “还有,凤三姑娘也会跟我一起等,不过她的伤尚未痊愈,可能等不了太长时间,所以,他得动作快一点才行,对吧,凤姐姐?” 凤轻狂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好生为难,真是欲哭无泪。 好家伙,为什么又要把她扯进来? “呵呵,是,是……” “那公主和姑娘稍等。”李茧于是进御书房传话去了。 凤轻狂很担心,焦虑得来回踱步,慕连城听了李茧的回禀之后,会不会以为她跟慕紫颜站在了统一战线?因此对她有意见? 转而又想,应该不会吧,慕连城不是这么小气的人。 不久,李茧从里头出来,弓着身子做了个“请”的姿势,笑道:“皇上请二位进去。” 慕紫颜得意地笑了,她就知道把凤姐姐搬出来准没错。 “凤姐姐,咱们进去吧。” 凤轻狂深吸了一口气,跟在慕紫颜身后,缓步走进御书房。 里面只有慕连城和一个正在整理奏折的小太监在,慕连城听见脚步声后,就把小太监遣下去了,然后抬眸望了慕紫颜一眼,问道:“有什么事非要今天说,不能改天来?朕现在真的很忙。” 慕紫颜笑着说:“二哥哪天不忙?今天跟改天有区别吗?改天我来了,你还会用同样的理由赶我走的,我可清楚你的伎俩了。” 其实在今天之前,她已经来过两次了,但两次都被拒在了门外,她就猜到有猫腻。 慕连城心知今天是躲不过了,遂停了笔,坐直身子道:“在你开口之前,朕先给你答复,两个字——不行。” “我还没说话呢,怎么就不行了?梁玉书他……”慕紫颜气呼呼地道,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了过去,打算先为梁玉书说几句好话。 但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打住了。 “你选谁当驸马都行,唯独梁玉书这个人不行。”慕连城的态度很坚决,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留。 慕紫颜忙说道:“为什么你就这么看不上梁玉书呢?论才华论相貌,他哪一点比不上京城的那些官家子弟?也就是出身差了一点,但人家也是三鼎甲之一啊!” “再说,出身也并不是那么重要,我根本不在乎,二哥你也不是那样只注重出身的俗人,对不对?” 慕连城啜了一口茶,悠然道:“这你就错了,朕俗得很,皇家的女婿必须是贵族出身,梁玉书不合格。” “你……”慕紫颜气得直跺脚,随即转头看向凤轻狂,“凤姐姐,你帮我说句话啊。” 从进来后,凤轻狂就站到了一旁,一声也不吭,尽量使自己成为个隐形人,但可惜还是失败了。 她抬起头来,张了张嘴要说话时,正对上慕连城投过来的视线,瞬间忘了自己原来要说什么,支吾着说:“我,我也比较俗。” 好吧,她不是俗,她是怂! 见此状,慕连城相当满意,嘴角弯起了几不可见的弧度。 慕紫颜可就气得更厉害了,不是说好帮忙说话的吗?怎么投敌了? “凤姐姐你……” “朕看不上梁玉书,可不是嫌弃他的出身,”慕连城搁下茶杯,正色道:“而是因为他品行不端,有才无德,朕可以允许他继续在朝为官,但绝不可能允许他娶你,利用你来为仕途铺路,朕是为了你好,不是要跟你对着来,明白吗?” 慕紫颜自然知道兄长是为她考虑,可她觉得,自己已经有看人的能力,也能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不管最终证明当初的抉择是对还是错,她都能承受。 除了想报恩之外,她还想向兄长证明,自己这次没有看错人。 “梁玉书已经瞎了,几乎没有再复明的可能,一个连活下去都要靠别人打气和鼓励的人,哪里还有什么仕途和野心可言?” “你确定他真的瞎了?”慕连城突然反问,话里含有弦外之音。 慕紫颜皱眉道:“我当然确定,这段时日我一直在梁玉书身边照料,是真是假我还能分不清吗?再说,他可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怎可能去怀疑他?二哥,你这话有点过分了!” 眼看着兄妹俩就要为一个梁玉书争吵起来,凤轻狂连忙站出来道:“何必动气呢?是真是假让人去看看就知道了,太医院里医术最高明的就数资格最老的姜太医了,请他去给梁玉书瞧瞧,铁定不会诊断错。” 她早就怀疑梁玉书是装瞎,正好也想证实一下。 谁知慕紫颜却拒绝这么做。 “不行,我既然说了相信梁玉书,就不会用这样的方式去试探他,我绝对不会这么做!” 慕连城道:“那朕也跟你说最后一遍,这桩婚事朕绝不可能同意,还有,尽快把梁玉书送出公主府,否则的话,朕就派人去把他带走,万不可再如此胡闹下去了!”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慕紫颜知道再说下去也是徒劳,当即气冲冲地跑了出去。 “公主!”凤轻狂本想追出去,但慕连城阻拦了。 “不用管她,让她自己好好地冷静一下也好,都是我一直以来太惯着她,这才导致她如此胡闹,如今也是时候给个教训了。” 凤轻狂知道慕连城说的不无道理,可同为女子,她其实能理解慕紫颜的心情。 “公主会执意嫁给梁玉书,其实并非完全为了报恩,更大程度上,还是因为心里受了伤,急于摆脱过去,想重新开始。” “心里受伤?此话何意?”慕连城疑惑地问。 “据说宋亦枫要跟某位千金小姐定亲了,五公主深知自己跟他已经无望,所以就……” “是因为宋亦枫?” 凤轻狂点点头:“可以这么说,所以,我觉得要让五公主改变主意的话,还是要先解开她的心结才行,否则你就是再反对也没用的。” 慕连城坐回原位,伸手揉了揉额头,心里不免有些自责,看来自己这个哥哥还不如凤轻狂了解自己的妹妹。 “皇上也不必自责,女儿家的心事本来就难以知悉,况且五公主少对人袒露心声,谁也猜不到她在想什么。”凤轻狂安慰道。 沉吟片刻后,慕连城问道:“你可有什么办法?” “这个,暂时没有,不过可以试试从宋亦枫那边着手。” “宋亦枫?”慕连城摇了摇头,“据我所知,这两人因为梁玉书的问题已经吵过很多次了,你让宋亦枫去劝紫颜,只会火上浇油。” “那也不一定,兴许会有相反的效果呢。” 第二百七十八章 能否开窍 最终,慕连城同意让凤轻狂去找宋亦枫谈一谈。 凤轻狂来到宋府的时候,宋亦枫摇着一把扇子正准备出门。 “哎哟,是凤三姑娘啊?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真是稀客稀客啊!” “我闲来无事,想找人聊聊,就上门来叨扰叨扰咯,”凤轻狂说着,转动眼珠上下端详了对方一番,笑着问:“我说你这打扮得像只花孔雀似的,准备去见谁?” 宋亦枫一顿,面上的笑容凝滞了一瞬,低头看了看,分外自信地说:“花吗?这打扮多潇洒帅气?你不懂欣赏!” 只见他身穿一袭紫檀色绣金边衣袍,一头青丝散在后背,只用一条紫色发带绑住,在阳光下格外夺目。 “也不知是谁给你的自信,总之在我看来,就是活脱脱的一只花孔雀,这走出去也忒招摇了。”凤轻狂毫不留情地损了两句,见对方脸上神色不善时,才改口道:“不过嘛,每个人的品味不同,兴许外面许多人很喜欢这身装扮呢。” “好了,莫要生气,我不是要取笑你,就是说几句笑而已,别介意哈,宋公子该不会要我跟你在这大门口聊天吧?” 宋亦枫收起折扇,轻咳了一声,侧身把凤轻狂领进门,一边往里走,一边嘴里嘟囔着:“一来救叽里呱啦说个没完,我还以为你不想进门呢。” 在大厅坐定后,凤轻狂啜了两口茶,侧首斜视过去,开始引开正题。 “我听说宋公子近来桃花运很旺啊?” “本公子英俊潇洒,玉树临风,才能又出众,乃是京城青年中的翘楚,桃花运一直是很旺的,岂止只是近来?”宋亦枫笑得眉眼弯弯,如同三月桃花开,万分迷人。 确实,光是这份魅力就足以令那些小姑娘芳心乱撞了,也难怪慕紫颜会默默暗恋这么多年。 凤轻狂颔首附和道:“那是,那是,不过我指的是南阳侯府的那位千金,据说你们很合的来,已经到了要议亲的程度了?” “算是吧。” 说到这里,宋亦枫却敛起了适才的得意,剑眉微微蹙起,连折扇也不摇了,全然没了之前的恣意之态。 “怎么,你好像并不太高兴?莫非那位侯府小姐长得不如你意?” “倒也不是,只不过吧,我这个人不习惯拘束,喜欢自由,要是成了家,以后就有的烦了,想到要议亲,我就头疼。” 这一点,同为向往自由之人的凤轻狂表示很能理解。 “既然你还不想成家,为何不直接跟家人说清楚,缓两年再谈亲事呢?” 宋亦枫苦恼地摇了摇头:“我也想呢,但过不了我爹那关啊,按他的话来说,我已经老大不小的了,是时候成家立室,给宋家后继香灯了,难得人家姑娘不嫌弃我花名在外,愿意与我往来,我不该错过,说的我好像个嫁不出去的姑娘似的。” 虽然知道不应该,但凤轻狂还是不厚道地笑了。 “太傅大人这话倒是没错,一般的姑娘家谁愿意嫁给个花花公子啊,哈哈哈……” “本公子只是长得好家世好,太受姑娘们喜欢,同时跟她们谈得来而已,可从来不花心,我是个很专一的人!”宋亦枫郑重地为自己辩解。 凤轻狂虽认识宋亦枫很久了,也对他的为人有所了解,但他在感情方面是专情还是多情,她还真不清楚,当然,她也不太在乎。 “这么说来,你是打算遵照你父亲的意思,跟侯府那位小姐成亲了?” 宋亦枫缓缓点头:“大概吧。”他其实还没有想好,总觉得就这样娶妻,似乎缺少了些什么。 “按理说呢,作为朋友我应该祝福你的,但我认为婚姻大事在刻意选择的情况之下,应该慎重考虑再决定,否则将来后悔,痛苦的不只有你,还有另一半。”凤轻狂认真地说道。 “就像前两天我对五公主说的那样,如果可以选择,成亲的对象一定得是与自己真心相爱的才好,否则过不了几年,就会成为一队怨偶,痛苦终生。” “五公主?”宋亦枫果然引起了注意,一脸震惊地追问:“怎么,五公主也要跟人议亲了?那人是谁?该不会是……” 心头掠过一丝不详的预感。 凤轻狂心知他已经猜到了,也就不再拐弯抹角,点头说:“正是梁玉书,五公主打算嫁给他,以报当初的救命之恩,真是善良的姑娘。” “善良?我说是愚蠢才对!”宋亦枫激动到站了起来,两只手紧握成拳,额上的青筋竟也冒了出来,显然很恼怒。 “这根本是梁玉书的阴谋,他就是利用五公主的感激和愧疚来迫使她嫁给他,五公主那人心软又没城府,自然就上当了!” “皇上知道了吗?” “皇上也才知道不久,不过,并没有点头同意,只是五公主似乎对梁玉书很是信任,决心很大,恐怕不会轻易改变主意。”凤轻狂叹了一口气,露出担忧之色,“五公主有时候还是很倔的,认准了的事就不会变,皇上正为此头疼呢。” 宋亦枫严肃道:“不论如何,这件事不能由着她胡来,这桩婚事只要皇上不点头,就永不可能成,决不能让梁玉书那样的小人得逞!” “话是这么说,但倘若五公主坚持要嫁,皇上只怕也拿她没办法,总不能拿绳子给她捆着吧?”凤轻狂无奈道,“所以说还是要劝才行。” “所以你就来找我了?”宋亦枫也不傻,到了此时此刻怎能还看不出凤轻狂的来意? 凤轻狂笑了笑说:“可不是么?你宋公子口齿伶俐,说起话头头是道的,你出面劝劝五公主,说不定能有不小的效果呢?” “而且,你也知道,五公主喜欢你,女儿家对心上人的话总是更听得进去的。” “若你当真这么想,那你恐怕要失望了,”宋亦枫紧皱眉头,语气中充满不悦,“五公主如今整颗心都扑在梁玉书身上,早就没有其他人的半分位置了,对我连正眼只怕都不屑看一眼呢,怎会听我的劝?” “你好像很失落?”凤轻狂挑眉盯着他看,嘴角边流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什么?”宋亦枫装作听不懂,“我失落什么?” “你在失落五公主不把你放在心上了,不是吗?”凤轻狂其实方才就看出来了,宋亦枫一听到慕紫颜要嫁给梁玉书的消息,就愤怒到差点失态。 若不是因为在乎,根本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就连慕连城身为兄长反应也没这么激烈,感情是骗不了人的,更骗不了人的心,只是或许他自己还没有意识到而已。 宋亦枫当即否认,连连摇头,说:“笑话,五公主把不把我放在心上,关我什么事?我有什么好失落的?这京城有多少姑娘喜欢我呢,要是我都去在意,岂不操心死了?” 凤轻狂撇撇嘴说:“好吧,你说不在意,那就当你不在意好了,只是到时候五公主嫁给了别人,你别后悔就成。” “梁玉书是品行不端,配不上五公主,我才这么反对的,要是换了其他能与她相配的良人,我一定会双手送上贺礼,衷心祝福,哪有什么后悔不后悔的?”宋亦枫依旧在嘴硬。 “嗯,那就好。”凤轻狂含笑点头,浑然一副看透一切的模样。 宋亦枫心虚,越是心虚就越是急于证明自己。 “我是说真的!” “我相信你啊。” “那你笑什么?” 凤轻狂故作无奈,摊手道:“我不能笑了?在你宋家还有这样的规矩么?” “你就是不相信我的话!” “我都说了我相信你。” “骗人!” …… 两人扯了一段嘴皮子,凤轻狂口舌都磨累了,一口气饮下两杯凉茶,然后起身说:“好了,该说的我都说了,接下来怎么做全看你自己,时候不早了,我就告辞了,改日再会!” 宋亦枫把她送到门口,目送她乘坐马车远去后,又在原地伫立着发了很久的愣。 凤轻狂回皇宫复命时,慕连城已经回到寝殿午休了。 最近政务不如之前繁重,要批阅的奏折也比以往少,中午有半个至一个时辰的时间休息,慕连城便按照方少明的叮嘱,尽量在这个时间回来歇一歇,再配合着服用一些补身子的药物,这样持续了不到半个月,精神就明显好很多。 “回来了,跟宋亦枫谈得如何?” “不如何。”凤轻狂轻描淡写地答了一句。 慕连城微微蹙眉:“不如何?宋亦枫不愿意去出面?” “不是不愿,而是明白就算出面去劝也不一定有用。” “你不是说能产生不一样的效果?” 凤轻狂点头答道:“是啊,但那要看看宋亦枫是不是能及时开窍了。” 开窍?慕连城一头雾水,并不明白凤轻狂这话的意思,正待追问时,外面传来了宫人的通报声:“启禀皇上,定国公求见!” “我爹?”凤轻狂不由一惊,凤衡怎么会来?这个时间总不可能是来跟慕连城谈国事的吧? 第二百七十九章 凤家独子 “知道了,先安排他在侧殿用茶。”慕连城吩咐了一句,然后若无其事地对凤轻狂说道:“是朕派人去请你父亲来接你回府的,你收拾一下,一会儿就跟他走吧。” 什么?他居然还特意把凤衡叫过来?这是有多不愿意她再留在宫里? 凤轻狂觉得自己遭到了嫌弃,心里很不舒服。 “过河拆桥的家伙,走就走,我还不想在这儿待了呢。” 说罢就快步走出去了。 慕连城望着她走远的身影,面上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他不是感受不到凤轻狂对自己的心意,只是现在这时候,他必须假装不知道,让她远离。 况且,她现在的想法能持续多久谁也不知道,只怕连她自己也不能确定,万一将来她又怀念起了自由的日子,偷偷离开,又是几年不见人呢? 这时候凤轻狂的伤其实已经痊愈了,只是为了赖在皇宫,一直假装还有些不舒服而已,回到国公府后,她就“原形毕露”了。 因为凤衡见她安分了很多,就把守在府外的护卫撤了回来,也不限制她出门了,于是她就天天往外跑,到处游逛玩乐,当然,不管走到哪里都有秦洛跟在身边。 这天晚上,凤轻狂多喝了几杯,酒意微醺时才由秦洛扶着回房休息。 “我说你家主子真是难追,我都表现得这么明显了,他还假装什么也不知道,难道非要我像以前那样,见到他就往他身上扑才行吗?” 秦洛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她在说什么,而后笑着说:“你那也叫‘追’啊?只是在宫里多住了几天而已,什么都没表达,谁能知道你的心意?” “我怎么没表达了?我都想方设法地赖在皇宫了,难道这不比直接说些肉麻的话要明白得多么?” 秦洛愣了愣,心想这倒也是,一个姑娘非要赖在一个男人身边,除了喜欢他还能是什么? “皇上可能是在这方面比较迟钝,一时间没领悟到吧?三姑娘不要气馁,再接再厉,相信只要你再表现得直白一些,他一定能明白你的心意。”她在凤轻狂的肩头拍了拍,以示鼓励。 凤轻狂瞅了她一眼,摇头道:“皇上可没有你说的那么迟钝,我相信他肯定是明白的,只不过不知为何故意在逃避而已。” 她这几天一直都在思考这个问题,究竟是什么事让慕连城一直躲着自己呢? 因为酒的作用,凤轻狂第二日早上很晚才醒,而且脑袋有点儿疼,直到喝了秦洛从厨房弄来的醒酒汤之后才好一些。 “姑娘,你是不是忘了,今天凤大少爷回来,国公大人嘱咐你巳时要去门口迎接的事了?” 凤轻狂本来还想回去再躺会儿呢,让秦洛这么一提醒才想起来,确实有这么回事。 昨天早上凤衡就说了,他白天要办公不会在府里,所以让她和凤轻岚在门口迎接凤长青回府,不得有误。 虽说是一家人,但还是要讲究一些牌面,尤其凤长青又是家里的独子,最受凤衡器重,几天前府里的下人就在为给他接风洗尘而做准备了。 凤轻狂本人对凤长青没什么意见,但根据记忆,他曾欺负过原主,因此潜意识里就不大喜欢这个人,对接风之事就不怎么上心了。 反正不是还有凤轻岚吗?一切她肯定都会安置妥当,用不着她来操心,她只需要人到场就是了。 “时间差不多了,我收拾一下就去吧。” 换了一套衣裳后,凤轻狂来到大门这边,这时候凤轻岚已经领着一众下人等在门口了,而她身边居然还站着一个不属于这府里的人——林韵绮。 这人可真是喜欢凑热闹啊! “三妹?你怎么才过来?不是说了让你早点来的吗?要是大哥回来看到人不齐,不知道多心寒呢。”凤轻岚抱怨着说。 凤轻狂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微笑着说:“这不是才刚到巳时吗?大哥哪有这么快回来?你也太紧张了点,放轻松,大哥说不定还要小半个时辰才能到家呢。” “果然不是同一个娘生的,就不会真的挂心,哼!”凤轻岚嘟囔了一句,扭开头,继续伸长脖子观望街道远处。 凤轻狂不以为意,默默地站到了林韵绮身侧。 林韵绮冲她莞尔一笑,露出善意的目光,自从上次被威胁过后,她每次见到凤轻狂都笑眯眯的,和善得不得了。 “听说大少爷不久之前在战场上抓住敌军主帅,立下大功,颇得皇上赏识,一到京城就进宫面圣去了。”林韵绮小声地在凤轻狂耳边说道,言语之中透着浓浓的钦佩之意。 “是吗?我这几天没怎么出门,倒是不曾听说这些事,看来你比我知道得还多呢。”凤轻狂笑了笑。 林韵绮又拔高声调说:“早就听说过凤公子的大名,我一直就很想见见这位少年英雄呢,今日有缘得见,难免有些激动,还望表妹不要见笑。” 凤长青确实算是年少有为,有些名声,但那也只是在军中,要知道京城比他杰出的人物并不在少数,他又不常在京城,人们想都很少想起他,更别说谈起他来了,林韵绮从哪里去听他的大名?还“早就”? 显然在睁眼说瞎话! 她故意把话说得这么大声,生怕周围人听不见似的,还不是故意说给凤轻岚听? 凤轻狂看穿一切,淡然地扯开嘴角笑了一声,说:“怎么会见笑?莫说是你了,就是我也很期待见到大哥呢。” 凤轻岚听到她们的对话侧首看过来,眸中充满得意与骄傲,脊背都比以前挺得直了。 正如凤轻狂所说的,一行人又等了将近半个时辰后,才见一辆华丽的马车从街头缓缓驶来。 所有人都闭了嘴,伸着脖子往那边看去,目光随着马车移动,最终停在大门的正前方。 车帘被卷起,一身着藏青色衣袍的年轻男子弯腰走出,轻松一跃,跳到了地上。 只见他眉眼带笑,面貌与凤衡有六分相像,举止从容优雅,全然没有寻常征战沙场的将军身上那种戾气和粗鲁,反而自带一股子温文尔雅的气质,十分惹人眼球。 凤轻岚当即快步走了过去,兴奋地唤道:“大哥,你终于回来了!我可每天都在想念你呢,如今见到你安然无恙地回来,可真是太好了!” 凤长青单手握住她的肩膀,笑着说:“几年不见,你比以前长高了,也变漂亮了,能见到你,大哥很高兴,这些年过得好吗?” “好,很好。”凤轻岚一边抹泪一边点头答话,“你呢?你在边关肯定要常上战场与敌人厮杀,凶险万分,是不是受过很多伤?” “受伤是难免的,哪个军人身上没有几道疤?不过,都是些不致命的小伤而已,大哥早就不放在心上了。”凤长青非常自豪地说道。 兄妹俩聊了好一会儿,才想到往里走,凤长青的注意力也才转向其他人。 “三妹,你也长大了,如今都是大姑娘了,”他站定在凤轻狂面前,含笑说道,“可许配人家没?” 凤轻狂以笑回应:“还没呢,不着急。” “怎么能不着急?几个姐妹里头只有你还没出嫁,你也该为自己的终身大事打算打算了,否则年纪再大些,成了老姑娘就不好找婆家了。”凤长青“善意”地提醒道。 一个大男人嘴巴这么不饶人,还专门挑八卦事情讲,真是有趣。 凤轻狂颔首说:“大哥说的是,说的是。” 终于,凤长青的目光最后放在了林韵绮身上。 “这位姑娘是……” 凤轻岚连忙介绍道:“这是林家的大小姐,也就是三妹的表姐。” “韵绮见过大少爷。”林韵绮福身见礼,浅笑嫣然。 “原来是林大小姐,失礼了。”凤长青笑着作了一揖,视线依然在林韵绮的脸上打转,迟迟不肯移开。 接着,凤长青就被凤轻岚拉着进门了。 人家亲兄妹俩走在前面寒暄,凤轻狂和林韵绮两人则在后面跟着。 凤轻狂注意到林韵绮一直在盯着凤长青的背影看,便忽然凑到她耳边道:“我看大哥似乎对你的印象很不错,方才一直盯着你瞧呢。” “有吗?”林韵绮做出娇羞的模样,尽管已经极力克制了,但逐渐上扬的嘴角还是充分展示了她此时的心境。 “我都没注意到呢。” 此时,凤轻狂心里不禁产生疑问,林韵绮不是一心想当皇妃吗?她离家出走,偷偷来到京城,难道不就是为了达成这个目标?可现在又对着凤长青放电是几个意思? 聊了不多时,凤轻岚便贴心地说道:“大哥,你一路赶回京城,舟车劳顿,肯定很累了,现在先去好好休息,等晚上爹爹回来了,咱们一家人再给你接风洗尘。” “好,那我就先失陪了。”凤长青含笑点头,看了凤轻狂和林韵绮那边一眼,转身往后院的方向去了。 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凤轻岚不禁感慨道:“大哥总算是回到这个家,往后我也有个靠山,不会再被人欺负也不敢吭声了。” 第二百八十章 所谓长兄 真是搞笑,还有人敢欺负你? 凤轻狂心里暗暗吐槽,不料抬眸间就看见对方冲自己看了过来。 她笑了笑,摊摊手,耸耸肩,一脸无辜道:“二姐该不会是在指我欺负了你吧?众所周知,从小到大我都是这个家里最受欺负的人,你可别污蔑我呀。” “呵,受欺负?你的厉害多少人都领教过了,还在这儿装什么无辜?”凤轻岚用鼻子指着凤轻狂,满眼充斥着不屑。 “要不是看在你我姐妹一场的情份上,我早就找人教训你了,还会忍你到今天?本来我想去爹爹面前说说,劝他管管你的,可他公务繁忙,没有这闲工夫,我不想给他添麻烦。” “如今可好,大哥回来了,正所谓长兄如父,他正好可以代替爹爹管教管教你,让你学习一下大家闺秀该守的规矩。” 凤轻狂看着凤轻岚,有些懵逼。 叫凤长青代替凤衡来管教她?谁给他们兄妹俩的权力?真以为一句“长兄如父”就可以为所欲为么?她怎么这么倒霉,偏偏呆在一家子都是神经病的凤家? 见她呆愣半天都没反应,凤轻岚以为是惧怕凤长青的缘故,心中更加得意自满。 “放心,只要你乖乖听话,我相信大哥是不会为难你的,韵绮妹妹,咱们走吧。” 林韵绮扫视了凤轻狂两眼,心中自有一番计较,爽快地跟着凤轻岚离开了。 看着凤轻岚那连背影都透着骄傲的模样,凤轻狂就挺无语的。 “这个家啊,真是待得越来越没意思了……” 身旁的秦洛微笑道:“谁的家不是这样?即便没意思,姑娘也还是忍着吧,待你将来进宫当了皇后,权力握在自己手中时,你就不会这么觉得了。” 凤轻狂却摇了摇头,深不以为然。 凤衡是黄昏时分回到国公府的,一回来就去见了凤长青,然后亲自为儿子接风,在酒宴上又与他把酒言欢,聊个没完。 在凤轻狂的印象当中,这是这位国公大人许多年来话最多的一天,可见凤衡多么喜爱这个独子。 当然,这也无可厚非,毕竟是唯一的儿子,而且这么优秀,年纪轻轻就在军中屡屡立功,给家族长了不少脸,试问哪个父亲不会喜欢? 那父子俩话说个没完的时候,凤轻狂就静静地端坐在位子上,一边饮酒一边思索自己的事,时间过得倒也快,似乎并没过多久就散席了。 翌日午后,在院子里闷了一上午的凤轻狂打算出门逛一逛,顺便去一趟公主府,看看慕紫颜。 可没料到的是,刚出寝院没多远,就碰上了凤长青。 他的院子不在这边,人却在这里出现,很显然是特意过来的,凤轻狂假装不知,笑着唤道:“大哥下午好啊,你是来找二姐的?” “刚从岚儿那里出来。”凤长青淡淡地答道,眼睫同时微微扫动,打量着对方,眸中藏有浓浓的探究意味,“你倒是挺有闲情逸致,外面太阳这么烈,还能如此悠闲地出来游荡。” 这话听着怎么怪怪的? 凤轻狂心里哼了哼,面上却依旧保持笑意:“我就喜欢大太阳呢,多晒晒有益健康,不耽搁你了,先行一步。” 正当要走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冷笑:“多年不见,你果然长进不少,连兄长都可以不放在眼里了。” 凤轻狂蓦地停下脚步,折转身笑说:“大哥这话怎么说的?自你回来,我对你可没有半分不敬,你说什么我都乖乖听着,怎么就没把你放在眼里了?说话要凭良心的!” “适才我的话还没说完呢,你就擅自先走了,这不是目中无人么?” 这不是目中无人,这是没事找事!你是皇帝啊还是太后?我非要等你允许了才能走?妈的,这家里尽是自以为是的神经病! 凤轻狂暗自吐槽。 这人明摆着要找她麻烦,段时间内她是脱不开身了,于是相当无奈地扶了一下额头,继续赔笑:“是小妹疏忽了,对不起,你还有什么吩咐吗?” 她一让再让,不过是不想惹事,抱着忍一时风平浪静的想法而已,然而这举动在凤长青看来,却是她屈服在了自己威严下的意思,遂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 “方才我在岚儿的院子里时,见到了林家的大小姐,却是红着眼眶,一副哭过的样子。” “她可能想家了吧。”凤轻狂漫不经心地随口答了一句,心想,林韵绮哭不哭关她什么事? 凤长青冷嗤道:“你可真是会演戏呢,韵绮小姐明明是让你欺负得委屈了,才去找岚儿哭诉的,做了恶事居然还能站在这里若无其事?” 这句话可把凤轻狂给整蒙了,这是唱的哪一出? “大哥什么意思?我不懂。” 凤长青当即俊脸一板,大声怒斥:“还在装?韵绮小姐被家里逼婚,好不容易才逃出来,脱离了火坑,来到凤家避难,你却要赶她回去,还扬言要通知林家人来抓她,吓得她魂不守舍,寝食难安。” “好歹是表姐妹,你就即便是嫉妒她,也不能这么狠心,把人往绝路上逼啊,你良心何在?” 被这么一顿责难,凤轻狂更懵逼了。 逼婚?逃婚?这是林韵姝的剧本吧?跟林韵绮有什么关系?另外,她何时嫉妒林韵绮了?颠倒黑白也不是这么倒的吧? “我不知道二姐跟表姐两人是怎么跟你说的,但这里面十句话有九句都是假的,你还是不要当真的好,否则让人当猴耍了都不自知。” 凤长青本以为被自己一数落之后,凤轻狂就会慌乱招供,并祈求原谅呢,没想到她竟然稳若泰山不说,还反过来教育他? 真是叫人震惊又气愤! “我见过的人听过的话可比你多了去了,是真是假我会分辨不出?本来我并不打算追究太过的,过去就让它过去,可想不到事到如今你还想挑拨离间,我看,你怕是无药可救了!” 凤轻狂无语,看来凤长青是中了林韵绮的美人计了,话说到底谁才是无药可救的那一个? “我不想跟你吵,总之我没有欺负过林韵绮,她也不是逃婚出来的,你若不信,我也没办法,我还有事,要先走了。” “站住!” 就在扭头要走之际,又被凤长青给拦住了。 “你究竟想怎么样?”凤轻狂的好脾气也是有底线的,此时她一面上不大和悦,语气也有点冲了。 “长兄如父,我不能眼看着你做错了事而不管!”凤长青说着,就一把拉住凤轻狂的手腕,“走,跟我去找韵绮小姐致歉!” 无中生有的事,凤轻狂当然不能屈从,当下便挣开对方的手,后退两步。 “我不去。” “你真不去?” “不去。” 凤长青彻底怒了,咬着牙沉声说道:“三妹,不要逼我。” 这是要动粗了。 若在平时,凤轻狂或许会怂,但是此时此刻,她心里积攒的怒火正在烧起,倔脾气也就上来了,对方越是逼迫,她就越是不会低头。 “你也不要逼我。” 凤长青觉得自己兄长的威严遭到了挑战和冒犯,于是二话不说,立即拽着凤轻狂就要用强。 “别以为你有皇上撑腰,就可以为所欲为,无法无天了,这是在凤家,一切还得按凤家的家规来办,皇上也救不了你!” 凤轻狂毕竟不如凤长青力气大,当他使出十分力道时,不论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只能用一张嘴来回击。 “这算什么家规?不分青红皂白就动手打人,你这个凤家大少爷可真是能耐!” “被一个女人美色的所惑,迷失心智,只会以暴力待人,也不怕传到下人耳朵里让人笑话?” 凤长青连忙左右瞅了两眼,见附近并没有人,这才吼道:“休要胡说八道,我不过是拽了你一把,何时动手打过你?别含血喷人!” “我何时欺负过林韵绮?你还不是只听人家两句挑拨就要含血喷人?”凤轻狂直接反驳。 “你……” 凤长青气急了,扬起手掌就要往凤轻狂白嫩的脸颊上扇过去。 这时,一直在旁观的秦洛终于出手了。 她轻易就挡住了凤长青的手,面无表情道:“大少爷,打不得。” 凤长青惊讶于这小小丫头的力气,但也没有吃惊太久,很快又横眉竖目,怒道:“我管教小姐,哪儿轮得到你个婢女来管?滚开!” 然而,他用了八成的力道去推秦洛,却分毫也未曾推动。 于是当即又使出全力,结果对方还是纹丝不动。 “大少爷,请放了三姑娘,否则奴婢就不客气了。”秦洛依旧冷冰冰的,气势迫人。 这下凤长青明白了,这不是普通的婢女,而是个武功高强的护卫,他好歹是小有名头的将领,在军营磨练多年,可武艺竟比不上一个黄毛丫头,传出去还有脸在京城混么? 为了保住名声,暂且忍下这口气吧。 “罢了,我今天就暂时饶了你,你最好自己去向韵绮致歉,并往后不得再欺凌人家,否则的话,我还会来找你!” 第二百八十一章 进宫来见你 撂下一段狠话之后,凤长青挺着脊背,故作镇定地扬长而去了。 秦洛缓和神色,关切地问道:“姑娘,你没事吧?” “你干脆再晚一点出手啊。”凤轻狂抱怨了一句,揉着被捏疼的手腕,“这人就是个欺软怕恶的,一见不是你对手,跑得飞快,真是丢了凤家人的脸,我真纳闷他那些军功是怎么得来的。” “管他怎么得来的?关键是以后不敢再来姑娘你的麻烦了才好。” 凤轻狂思忖着道:“只要有你在,他应该不敢再对我动手了,不过就冲他这小肚量的劲儿,今天在咱们这儿吃了亏,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那以后就要谨慎从事了。” 被折腾这么一番之后,凤轻狂已没了外出的心情,便郁闷地直接回了院子。 为免再被凤长青找麻烦,接下来的几天里面她都刻意回避着,几乎不怎么出门,即使出去,也只走后门,悄悄地溜出去,回时再偷偷翻墙回来。 虽然整得像小偷一样,有点不太光彩,但能避开凤长青少些麻烦,也是值得的。 如此,转眼又过去十天半月,凤轻狂闲来无事时,决定进宫一次。 但进宫需要皇帝的诏令,或者通行令牌,这两者凤轻狂都没有,想了想,只有去向秦洛借。 令她想不到的是,秦洛那没良心的丫头竟然不肯。 “不行,这通行令牌可是仅此一份,极其重要的,怎么随便给人呢?” 凤轻狂有点恼,但毕竟有求于人,只得保持微笑,并与其和善道:“你放心,我这个人很信得过的,一定会好好保管令牌,等明天一回来,我就还给你。” “那也不行。” “怎么还不行啊?” 秦洛思量片刻,又找借口说:“上面刻有我的名字,人家侍卫一瞧你不是这张脸,还不将你当刺客抓起来啊?” 凤轻狂反驳道:“哦,侍卫们就跟你这么熟,看见名字还能跟你的脸对接起来?那你在皇宫挺招摇的呀!” “呵呵,这个……”秦洛干笑两声,兀自支支吾吾,凤轻狂没有耐心再跟她扯,直接就要走人,“不给就算了,我又不是没办法进宫,顶多再当一次飞贼就是了。” “三姑娘,你这又是何必呢?皇上若是要见你,自然会派人来传话的,现在必定是因为公务繁忙,抽不出时间见你,这才……” “谁说我是要去见皇上的?” 不等秦洛的话说完,凤轻狂就急忙为自己辩解了。 “不是为见皇上?那你去作甚?” “我……”凤轻狂一时语塞,“这是我的事情,你管不着,哼……” “三姑娘,你等等!”秦洛实在是拗不过她,几经犹豫,还是把令牌拿了出来,“到了皇上面前,你就说是从我这里偷的,好不好?要不然皇上要罚我的。” 凤轻狂克制住内心的喜悦之情,把令牌揣进衣袖里,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吧,我绝不会出卖队友的。” 是夜,凤轻狂悄然出了国公府,携着通行令牌顺利进到皇宫。 这时候夜已经深了,估摸着慕连城应该已回来休息,于是一路往中宫寝殿的方向去。 然而,等凤轻狂赶到寝殿附近时,却偶然听到宫人聊天,说皇上还在御书房处理朝政。 “这个慕连城真是,身体刚好了些,又开始折腾,这是嫌自己命长了不成?”凤轻狂气呼呼地咕哝了一句,掉头往御书房那边去。 秦洛是慕连城的得力心腹,很多时候是需要直接面圣的,因此她的令牌在各个宫门都有效,持有令牌者可以在宫里自由进出,想去哪里都不会有人阻拦。 是以,凤轻狂今夜也有这个便宜,最终很顺利地到了御书房。 御书房周围都守着宫人,凤轻狂纵然善于潜行,却也无法潜进屋内去,只能远远躲在花圃后面,静静地望着宫殿里面明亮的灯火。 由于这时已经是冷冬时节,夜晚风寒,凤轻狂尽管穿得不算少,但在屋外站久了也难免觉得冷,一阵风吹来,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哆嗦。 她拉了拉前襟,再望向御书房时,慕连城已经从里头出来了,身后簇拥着李茧等一众宫人。 待他们走远些,凤轻狂便爬出花圃,跟了过去。 慕连城走得很慢,边走边时不时地仰头看天上的明月,似乎有什么心事。 李茧等人远远地跟在后面,不敢近前去打搅,直到经过一座花园时,前面的人停下,李茧才缓步走过去,弓着身子询问:“皇上是否有什么吩咐?” 沉吟须臾,慕连城摆了摆手,说:“你们都退下吧,朕想一个人静一静,不用跟着了。” “皇上脸色不太好,怕是龙体微恙,还是让奴才们跟着为好。” “不必了,朕没事,下去吧。” 慕连城坚持把宫人赶走,随后又独自一人往前行,低头边走边思考什么,因而走得比之前更慢了。 凤轻狂依然在暗处跟随,望着月色下他孤独的背影,不由得泛起一阵酸意。 站在那个高高在上的位子上,他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唯一能够全心全意信任的就只有自己,这就是所谓帝王的孤独了吧? 此时此刻,凤轻狂多么希望自己可以做慕连城倾诉的对象啊,可惜…… “出来吧。”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慕连城的声音随风飘到了耳朵里,凤轻狂倏地一愣,抬头看过去,但见慕连城负手而立,背对这边。 他在叫谁出去呢? “不必躲了,朕方才就知道你在跟着,这儿没别人了,赶紧出来,否则朕就亲自去抓你了。” 凤轻狂四下环顾了一圈,朦胧月色下,苍茫一片,除了她和慕连城之外,再无他人。 她犹豫了一下,从暗处出来,低头揪着衣袖走了过去。 “你,你原来早就发现我啦?” 慕连城终于转过身来,目光幽然地望着她。 “你还以为自己躲得很隐秘?要不是看你没恶意的份上,早在御书房门口朕叫人把你抓了。” 凤轻狂扯开唇角,讪笑着说:“皇上真是厉害,小女子佩服!” “少耍嘴皮子!说吧,潜进宫来做什么?”慕连城故作严肃地质问她,“朕很穷的,这宫里可没你要的好宝贝。” 合着他以为她是进宫来偷东西的? 凤轻狂挺直腰板为自己正名:“我又不是来盗窃的,谁稀罕你的宝贝?” “哦?”慕连城斜眼轻笑,明知故问:“你不盗窃,却是为何而来?难不成还能是为了朕?” 凤轻狂垂眸,脸颊一红,要她就这样大咧咧地承认来意,还是有点为难的,不过,她倒也不像寻常女子那般扭捏,只是迟疑了片刻,就颔首答道:“不错,我就是为了看你才进宫的,有什么问题么?” 这下轮到慕连城发愣了,这丫头什么时候这么坦白了? “哦,找朕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就不能来找你了么?” “这是皇宫,又不是茶馆酒楼,没什么要事你怎么会来?” “我想见你,自然就来了。” 凤轻狂对表露心迹这件事越来越从善如流了,说了如此露骨的话,一点也不会脸红。 倒是慕连城面对她的表白,连忙把头扭向了另外一边,想当作没听见。 半晌才又出声:“现在你已经见到朕了,可以回去了。” “我不。”凤轻狂反而再往前走了两步,让自己更加靠近慕连城,然后鼓起勇气轻轻拉住他的衣袖,“我就想多跟你待一会儿,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这软绵绵的夹杂着恳求意味的声音,像猫儿的一只爪子轻柔在慕连城心头挠过,令他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心防瞬间崩塌,纵然用出全身力气,却始终再也无法道出个“不”字。 一阵沉默过后,慕连城回头朝凤轻狂看,薄唇轻言:“即便你我多待几刻,又能改变什么呢?” “你依然是那只翱翔天际的大雁,我依然是困在龙椅上的皇帝,天明之后,你会离开,我会留下,多相处这些时刻,不过是多添几分离愁与遗憾罢了。” 听完这一段话,凤轻狂整个人倏然顿住了,心里百感交集,说不出话来。 是啊,她是一只喜欢在天空飞翔的大雁,而他是让龙椅和黄袍困住了的一国之君,他们根本不可能走到一起,除非有一方做出退让和割舍。 但显然慕连城不会是这一方,他也不会要求她做出舍弃,所以,他选择了放手。 从此以后各自安好,天各一方,这就是他们的结局吗? 凤轻狂问了自己一句,但很快她就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 “如果大雁愿意收起双翼,永远停留在这里呢?” 慕连城因她这句话露出了诧异的神情,随即却摇摇头。 “你不相信我?”凤轻狂揪紧双手,紧张地望着微显苍白的脸。 “数年前,我中过毒,余毒至今都没有清除,这也是我这几年身体一直不太好最大缘故。” “这我知道啊,方太医曾跟我讲过,但太医院那么多医术精湛的医官,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配制出解药的。” 第二百八十二章 你走吧 慕连城的脸色变了变,显然他没料到凤轻狂早已知道自己中毒的事,心中不由得又滋生出了另外一种想法。 “你既知道,就该明白朕或许命不长久,可能三年五载之后就会死,如此便更不该来找我。” “哪有这样诅咒自己的?”凤轻狂又气又惊,立刻反驳慕连城的话,“方太医都说了,你体内残存的毒是会影响身体,但还不致命,当然,前提是你得注意保重自己。” “这么说,你确实是出于同情和怜悯,才来找朕说方才那番话的吧?”慕连城问出话的同时,清冷眸子里凝聚起了怀疑。 凤轻狂又一次被气到了。 “你怎么会这么想?” “否则我还能怎么想?”慕连城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你得知我病重,所以从外面赶了回来,又得知我中毒,所以向我示好,这还不是怜悯是什么?” “我……”凤轻狂不得不承认的是,她确实是听到慕连城生病得消息才赶回来,得知他中了毒才决定留下,但那不是怜悯不是同情,而是因为经历这些才意识到慕连城在自己心中的分量,她很清楚。 “我不是……” “不用解释了,朕什么也不想听,”慕连城摆手打断她的话,径直背过身去,“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了,不论留在京城也好,还是继续去浪迹天涯也罢,朕都不会干涉。” 这是什么意思?她话都没说完呢,就下逐客令? 凤轻狂登时冒火,气冲冲地扭头就走了。 慕连城始终没有回头,只是仰头望向空中那一轮圆月,默然叹气。 然而没过多久,身后又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瞧,却是凤轻狂又折了回来。 “你怎么……” “别以为说几句狠心的话,就能赶我走了,我才不会上你的当!”凤轻狂哼声说道,“不管你出何种缘故要推开我,我都不会让你得逞的,我决定的事谁也改变不了,终有一天我会让你看到我的决心。” “轻狂,你……” 慕连城的话才出口,凤轻狂便再次扭头远去,只留下一个倔强的背影。 怎么会这样?慕连城有些反应不过来,明明他已经成功把凤轻狂气走,谁知她竟能半路又折回来?一直很能把握凤轻狂内心想法的他,此刻突然迷茫了。 出宫后,凤轻狂径直回到国公府,刚进院子,一直在等着的秦洛就迎上前来,急忙问:“姑娘,皇宫之行可还顺利?” 凤轻狂抬眸瞪过去,没好气地说道:“还说呢,你干了什么好事?从实招来。” “我……我?”秦洛哂笑着摇摇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还装?你事先把我要进宫的事通知皇上了是不是?”凤轻狂的目光变得锋利起来,眼眸幽幽地透着冷光。 慕连城确实是个武功高强且极其敏锐的人,能察觉被跟踪也不稀奇,但她今晚尾随在他后面很小心,自信不可能会被发现,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早就知情。 “我把令牌交给你之后就没离开过国公府,哪有机会通知皇上呢?你多虑了。”秦洛继续装傻。 凤轻狂气愤道:“你传递消息还需要人离开国公府吗?怎么你们都以为我是傻子么,这么好骗?” 秦洛见她似乎动了真怒,赶忙收起笑脸,郑重道:“姑娘莫要生气,我这么做也是为你的安全着想,你到底是不常进宫,对侍卫和宫人来说是陌生面孔,我担心他们会误认你为刺客,对你出手,这才事先让人跟皇上打声招呼,并没有戏弄你的意思。” “真的只是这样?”凤轻狂故意用怀疑的目光盯着对方,“你难道不是奉皇上的命令来监视我吗?” “当然不是!”秦洛一口否认,“这个问题咱们不是早就说了么?我只是奉命在你身边当护卫而已,别无其他,这次的事也是我擅作主张,跟皇上无关。” 凤轻狂惊奇地看着她,这可当真有趣了,之前一开口就把责任推卸给慕连城,现在倒把责任往自个儿身上揽了。 铁定是有猫腻! 不过,这也不打紧,监视就监视好了,反正事到如今她已经没什么需要隐瞒慕连城的,有这么个小间谍在身边,反而可以让他看清自己的心意,有利无害。 “好吧,我就信你这一回,以后不许再背着我做事了。” 她故意板起脸,给予警告,然后提步回房。 秦洛信誓旦旦地应了几声,紧跟着进屋,凑过去笑眯眯地问:“姑娘,你此番皇宫之行到底怎么样?” “不怎么样,没什么好说的。”凤轻狂不冷不热地答了一句,兀自坐到梳妆台前,准备卸妆洗漱。 “你不是都跟皇上见着面了么?总该发生了点什么吧?怎会没什么好说的?”秦洛睁着一双大眼睛,好奇地看向铜镜中的凤轻狂,顺手帮她把发间的发簪取了下来,并拿过木梳给她梳头。 她这双手可是巧得很,不但能提刀舞剑,梳起头来也是手艺好得紧,甚至还会些女红刺绣,简直心灵手巧,没什么能难得倒,一度让凤轻狂很羡慕。 凤轻狂瞟她一眼,勾了勾嘴角答道:“你家老板叫我离开京城,以后不要再去找他了。” 闻言,秦洛的手一顿,吃惊地问:“啊?皇上当真这么说?姑娘开玩笑的吧?” “你看我的样子像是开玩笑嘛?”凤轻狂翻了个白眼,严肃地通过铜镜看她。 秦洛见她没有半点说笑的意思,逐渐相信了这话,想了一会儿又问:“那你该不会真的一走了之吧?” “皇上并不需要我,难道我还要赖在这里招人嫌吗?”凤轻狂又开始演戏,一边摇头还一边状似沮丧地叹气。 “皇上肯定是有苦衷才会赶你走的,我敢肯定,这不是他的本意,你一定不能灰心丧气啊。”秦洛急忙劝解,生怕这位祖宗明天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话说他们这帮下属为了主上的姻缘大事也是操碎了心呢。 凤轻狂苦恼道:“苦衷?得了吧,他是堂堂大燕的皇帝,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什么事情解决不了?能有什么苦处?” 秦洛拧眉沉思了片刻,说:“话不能这么说,世上总有许多无奈之事,即使权力再大的人,也解决不了,所以啊,皇上也不是万能的。” “即便是有难处,但那又怎么会跟我有关系?” “这我也不清楚,不如这样吧,明日我进宫打探打探,等查清楚了你再做决定也不迟。” 凤轻狂装模作样地想了一会儿,颔首说:“好吧,那就依你所言。” 她其实就是想借秦洛的手查清慕连城赶自己走的原因,秦洛跟二游他们相熟,而二游等人又是慕连城的心腹,定然知道内情,如此一来就好查了。 翌日傍晚,在用过晚饭之后,秦洛就悄悄地进了宫,之所以要晚上去,是不想惊动慕连城,毕竟下属不能擅自打听主子的私事,若让慕连城知道了,打草惊蛇不说,还要挨罚。 凤轻狂则坐在房里一边看书一边等候消息。 不料,一个时辰过后,没把秦洛等回来,倒是等来了几个不速之客。 房门“嘭”的一声被踹开,凤轻岚携林韵绮闯了进来,两人身后还跟着两个人高马大的护院,可谓是气势汹汹,声势浩大。 “你们这是干什么?扫荡啊?”凤轻狂倒也并未慌张,只是淡淡地问了这么一句。 凤轻岚摆出义愤填膺的模样,指着凤轻狂的鼻子骂道:“凤轻狂,你好歹毒的心肠,竟然敢对大哥下手,你还有没有一点良心?” 对凤长青下手?这哪儿跟哪儿啊? 凤轻狂放下书本起身,一头雾水地问:“此话从何说起?大哥怎么了?” “别装了!你会不知道大哥怎么了?他变成现在这样,不都是你害的么?”凤轻岚怒不可遏地指控着,随即二话不说就素手一挥,大声吩咐:“来人,把三小姐绑起来,押到青松院去!” 青松院乃是凤长青的寝院,凤轻狂估摸着是凤长青出了什么毛病,要她去救人,可问题在于,她尚未理清楚目前的状况,一会儿该如何应对? 两个护院魁梧得像牛一样,凤轻狂自然不是对手,只能先乖乖就范。 “绑就不用了吧?我还能跑了不成?” 凤轻岚冷哼道:“你向来诡计多端,谁知道半路上会出什么幺蛾子?大哥还等着你救命呢,可不能让你跑了!” 凤轻狂无语望天,也就不再多言了。 绑就绑,还能少块肉不成? 青松院里灯火通明,下人们排排站在主卧的门口,面上皆有不安,整个院子安静异常,气氛显得有些压抑。 凤轻狂扫视了众人一眼,被推着进了房门。 里面凤长青昏迷着躺在床上,另外除了两名照顾的丫鬟之外,就只有满面忧愁的凤衡,以及一筹莫展的大夫。 “爹,我把三妹带来了。” 凤衡这才抬头看过来,见凤轻狂被五花大绑着进来,当即皱眉道:“为父让你去叫轻狂过来,不是让你绑着她,快松绑!” 第二百八十三章 凤长青晕倒 父亲的这个反应,让凤轻狂一时间既吃惊又有些感动,若在以前,他肯定是先兴师问罪了,哪会管她是不是被绑? 凤轻岚不满道:“爹,就是三妹把大哥害成这样的,她难道不该受罚么?” “现在的正事不是处罚谁,而是先把长青的病治好!”凤衡已经心急如焚,而这个女儿居然还在无理取闹,真是让人火大,“还不快给轻狂松绑?” 凤轻岚不敢忤逆父亲,只好不甘不愿地叫人来给凤轻狂解开绳索。 “三妹,快把解药交出来吧。”在凤轻狂还没来得及开口时,凤轻岚就来了招先发制人。 “解药?什么解药?” 凤轻狂茫然地反问道,“这里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为何大哥会昏迷?” “大哥为何昏迷你还能不清楚吗?”凤轻岚瞪着她,“到了爹爹面前你还在装傻充愣,一点悔改之意都没有!” 凤衡没有吭声,只是静静看着两个女儿,似乎在观察什么。 “我确实不清楚,二姐何不解释一下?”凤轻狂尽管一脸茫然,却依旧镇定如常,因为她已经大致弄清楚眼前的情形了。 “你……” 这时,林韵绮站了出来,用极其和善的语气问道:“表妹,难道大少爷身上的毒不是你下的?” “毒?大哥中毒了?”凤轻狂仿佛大吃一惊,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一般,“怎么会呢?大哥可是咱们凤家的独子,性情温和,与人为善,又刚刚才回京,不可能得罪谁,何人这么狠心给他下毒?” 凤轻岚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怒不可遏道:“不就是你了?除了你还会有谁这么痛恨大哥?” “我?二姐怎么能这么说?”凤轻狂首先露出惊愕之色,随之而来的是满脸委屈,盈盈泪光,“我跟大哥无冤无仇,怎会下毒害他?他再怎么说也是我的大哥啊!” “你虽口口声声喊他大哥,但到底并非一母同胞,哪会真心把他当做兄长看待?” “就像你对待我吗?”凤轻狂用无辜的脸和纯真的眼神对着凤轻岚,“因为我不是你的同胞妹妹,所以你就一直针对我,看我不顺眼?” “二姐,你是这样,但并不代表所有人都跟你一样呢,我可不同,我是真心把你跟大哥当亲人的。” “你……”凤轻岚恼羞成怒下,差点动起手来,但幸亏想到凤衡在场,及时克制住了冲动,“你别岔开话题!” “那天你跟大哥在花园门口争吵了将近有一炷香的时间,你身边的那个丫头还差点动手打大哥,此乃我跟韵绮妹妹亲眼所见,你还敢说跟大哥无冤无仇?” 听闻此言,凤衡愕然朝凤轻狂看了过去。 凤轻狂不慌不忙地解释道:“兄弟姐妹之间偶尔吵吵架是很正常的事情,就算生起气来互相动手也不足为奇,难道一言不合就要下杀手吗?” “二姐你现在跟我不就是在吵嘴?难不成明天你也要给我下毒杀了我?这也太荒谬了吧?” “还在狡辩!”凤轻岚眼见自己说不过凤轻狂,索性松手将她放开,直接转头向凤衡说:“爹,咱们也无需跟三妹废话了,直接搜身并派人去她院子里搜查就是,解药不在她身上就一定在房里某个角落,肯定是的!” 类似此时的情景,很多年前就出现过一次,那时候凤衡确实派人搜查过凤轻狂的院子,结果不但什么也没搜到,还证明是一场阴谋,有了上次的教训,这次他打算先问清楚再说。 “轻狂,你老实跟为父交代,究竟是不是你给长青下的毒?” 凤轻狂摇头道:“不是。” “只要你如实交代,并主动把解药交出来,为父可以不再追究这件事,只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凤衡又说。 但凤轻狂还是摇头否认:“真的不是我,我是冤枉……” “撒谎!”凤轻岚厉声打断她的话,“今天下午有人撞见你鬼鬼祟祟地走进厨房,还在给大哥熬药的锅炉旁徘徊了一会儿,你那时就是在给大哥下药吧?” 下午凤轻狂确实是去过厨房,而且确实有点鬼祟,但她是肚子饿了,当时又不在饭点,不好意思让人看见自己偷东西吃,所以偷偷摸摸的,怎料就被人盯上了? “即便我确实去过厨房,也不能证明就是在给大哥下药吧?有谁亲眼看见我往里投毒吗?” 凤轻岚哼道:“强词夺理!” 凤轻狂懒得跟她纠缠,便不再争辩。 “爹,我不知道大哥是怎么中毒的,但我可以对天发誓,绝对不是我下的手,请您一定要相信我!” 在凤衡表态之前,凤轻岚又插嘴道:“呵,你当然敢对天发誓了,发誓若是有用,这世上就不会有那么多疑难悬案了。” 凤轻狂本来并不打算跟凤轻岚计较,因为她压根不屑于与这种人过招,只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息事宁人便罢了,但她还非要不依不饶纠缠不休,那就不能再忍气吞声了,否则她只会得寸进尺,还以为自己怕了她呢。 “我倒要问二姐一句,何以你就这么肯定大哥是中了毒?不只是生了病昏倒而已?” 凤轻岚淡定道:“我当然不能断定了,这是胡大夫的诊断。” “胡大夫?”凤轻狂微一挑眉看向一旁约莫四十来岁的郎中,“并非我看轻这位大夫,只是太医院的医官们医术该比他高明许多吧?不如请位太医再来给大哥仔细瞧瞧,如何?” 她猜想,凤轻岚应该不会真的给凤长青下毒,即便下的是毒药,那也必然不是损害身体的剧毒,太医一诊断,很快就能配出解药。 凤轻岚蹙眉责备道:“胡大夫在附近一带也是有名的神医了,人家的医术深得百姓称赞,三妹你这么做未免有些侮辱人了!” “我只是觉得大哥突然昏迷很是蹊跷,一定要准确判断原因才能对症下药,千万不能乱来,况且医术再精湛的人也有出错的时候,多一个人看看就少一分错诊的可能性,有何不可?” 凤轻狂说得很有道理,凤衡很快就被说服,于是立即派人去太医院。 “现在都这么晚了,太医院恐怕已经没人,还是等明日吧。”凤轻岚慌了,尽管她极力掩饰,但还是逃不过凤轻狂的眼睛。 “二姐有所不知,太医院是十二个时辰都有医官当值的,随时去都有人。” “你……”凤轻岚简直恨不得拿根针来,把凤轻狂的嘴给缝上。 凤轻狂似笑非笑道:“二姐这么紧张,该不会是心虚吧?” “胡扯!我有什么好心虚的?”凤轻岚微垂眼眸,避开她的目光。 “我只是不想让你耽误救治大哥的时间,解药明明就在你手里,你却迟迟不肯拿出来,摆明是想害死他,我怎么能让你得逞?” “爹,我还是觉得派人去请太医的同时,应该搜一搜三妹的房间,总归是让大哥得到救治多了一分希望。” 凤衡本来不想在一切水落石出之前搜查凤轻狂的院落,免得误会一场,白白让她受了委屈。 但又实在担心凤长青,怕多耽搁一刻就会错过救治的时机,因此在凤轻岚的劝说下有所动摇。 凤轻狂看穿了凤衡的心思,心知假如自己阻拦的话,定然会引起怀疑,于是连忙说:“要搜我的院子也行,但不能只搜我的,连同二姐你的也得搜一搜。” 凤轻岚嗤笑道:“搜我的地方?我跟大哥感情深厚,又是一母同胞,我难道还会害他不成?真是笑话!” “你当然不会害大哥了,但你会害我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嘛,从一开始你就在针对我,一口咬定是我给大哥下的毒,但实际上你却连真凭实据都没有。”凤轻狂嘴角边挂着微微的笑意,缓缓说道。 “我也可以理解为,是你给大哥下了毒,然后偷偷把解药放到我院子里去,嫁祸给我啊,从现在的情形来看,这个说法完全可以解释得通,不是吗?” “一派胡言,颠倒黑白!” 凤轻岚当然知道对方早就看穿自己的计划,但没想到她居然会当着父亲的面就这么说出来,登时不由自主地心慌,差点失态。 “爹,三妹她这是心虚了,才含血喷人,反咬我一口,您千万不要相信她啊!” 凤轻狂轻笑道:“看来我对了吧?否则你为什么要这么慌张,急于向爹表明清白?你这副做贼心虚的样子,真是难看极了!” “你……凤轻狂,别以为你口齿伶俐,我就拿你没办法了。”凤轻岚看似厉害,实则心理承受能力很差,被激了几句便开始自乱阵脚,恼羞成怒之际竟要动手打人。 “够了!都给为父住嘴!”凤衡就是再怎么迟钝,也该看出端倪来了,“长青还在昏迷,外面全是下人,身为大家闺秀,你们在此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 凤轻狂立即闭上嘴,乖巧地站到了一旁,凤轻岚则很不识趣,还想着辩解,于是急忙走上前去,一脸委屈道:“爹,您方才也看到了,分明是三妹她污蔑我,您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第二百八十四章 拙劣的手段 “你不也污蔑她么?”凤衡冷冷地说道,“别以为为父真的这么好骗,你的这点伎俩我已经看透了,站到旁边去!” 见父亲那幽冷的目光投射过来,凤轻岚吓得一哆嗦,连忙退到了一边,随后气呼呼地剜了凤轻狂一眼,也不敢再吱声。 凤衡这才看向一直没有出声的胡大夫,问道:“胡大夫,我儿的情况如何?他中了什么毒?” 胡大夫正要回答,凤衡却又说:“你最好想好了再回答,说实话,否则的话,我会砸了你的招牌,让你下半辈子在牢里度过。” “是,是。”胡大夫暗暗捏了一把汗,下意识地朝凤轻岚那边瞥了一眼,然后答道:“凤大少爷所中的是种叫做睡莲的花毒。” “这种毒并不会伤害人的身体,只是让人陷入昏睡而已,只要在十二个时辰内服下解药就无碍了。” “你手里有解药吗?”凤衡又冷声问。 胡大夫摇头道:“没,没有。” 凤衡怒然拍案,蹭地一下站了起来:“你不是特地被请过来的吗?怎么会没有解药?” “大人息怒,我确实没有解药,我只是听从二小姐的意思,过来配合她演场戏而已。”胡大夫生怕被送到官府去,哪里还敢有半分隐瞒。 “二小姐说只要我到时候咬定大少爷中的是剧毒,并假装检验从三小姐那里搜出来的药,说是解药,事成以后就给我一笔钱做报酬。” “我的医馆近来生意很差,快要倒闭了,我急需用钱,就答应了二小姐的要求,若非没办法,我是绝不可能做这种事的,大人,求你饶恕我这回吧。” 说着,就“噗通”一声,冲凤衡跪了下来。 凤轻狂瞥了身边的凤轻岚一眼,心里默默慨叹,凤轻岚这局设得也着实太拙劣了,自己心理素质不行也就算了,找托儿还不找个靠谱点儿的。 凤衡此时已经气得青筋直冒,胸口怒火翻腾,他咬紧牙关怒瞪了凤轻岚两眼,喝道:“还不快把解药拿出来?真想把你大哥害死不成?” “爹,他在撒谎,事情根本不是这样的!”纵然遭到了指证,凤轻岚也依然没有死心,反正她去找胡大夫的事没别人知道,心想只要抵死不认,父亲也拿她没辙。 至于大哥,她只要在十二个时辰过去之前,偷偷把解药拿回来给他服下就是了。 “我从来没有跟胡大夫说过这些,是他含血喷人!我知道了,一定是三妹事先教他这么说的,是三妹要陷害我!” 说完,她就捂着嘴嘤嘤哭泣起来,瘦弱的肩膀颤抖着,楚楚可怜,好不凄凉。 真是好一招反咬! 凤轻狂依旧沉静地站在原地,一句辩解都没有,只偷偷地朝凤衡瞟了过去。 只见这位国公大人正用充满狐疑的眼神看着她和凤轻岚,视线反复在两人身上移动,显然拿不准谁才是下毒之人。 良久之后,凤衡摆了摆手,把胡大夫和丫鬟还有林韵绮都遣了下去。 “现在没外人,你们两谁下的毒,赶紧交出解药,为父可以既往不咎,否则的话,只有搜身和搜查你们的房间和寝院了,等到那时候被搜出来,为父就没有这么好说话了!” 凤轻狂知道自己房里肯定有解药,所以有些担心,凤轻岚房里倒是没有解药,可她是下毒之人,还有一部分毒药藏在屋里,万一被搜出,后果无需猜想。 然而倘若她现在交出解药,父亲真的能既往不咎,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吗? 这个问题简直不用思考,答案是否定的。 因此,她不能认,只要还没确凿证据证明是她设计的这一切就不能认。 凤轻狂这个无辜者就更加不可能认了,房里陷入一阵长久地沉默。 足足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后,凤衡终于没了耐心,不想再在这里耗下去,但这到底是家事,而且传出去不光彩,不宜闹大,他并不想真的搜查两人的院落,让府里的下人们看笑话,于是打算再最后给两人一次机会。 “不管你们手里有解药,都给我在明天天亮之前给长青服下去,否则就只能走最后一步了,你们看着办吧!” 说罢,就大步走出门,径自扬长而去。 凤轻狂和凤轻岚二人相视一眼,也都各自离去。 这场闹剧总算是暂时告一段落。 回到房间后,凤轻狂就到处翻找了一番,最终在床头柜的底下找到一只半个手掌大小的白色小瓷瓶,打开一看,里面是半瓶淡粉色的粉末,微有些香气,看来就是凤轻岚趁她外出时,派人偷偷藏的所谓解药了。 她院子里出了秦洛和原来就在那个老婆子之外,就只有后来分配来的两个小丫鬟,秦洛可以排除,那么只剩下其他三人。 被凤轻岚收买的会是谁呢? 凤轻狂思索了少时后,忽而摇摇头,算了,是谁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 刚把小瓷瓶放到枕头底下,外面就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是秦洛回来了。 “姑娘,我刚一回来就听下人们在议论大少爷昏迷的事情,好像还提到了你和二小姐,到底出什么事了?” 凤轻狂摆摆手说:“这不重要,稍候我再告诉你,你先跟我说说,此番进宫都打听到什么了?” “这个……”秦洛当即露出了为难的神色,同时眸中还隐约映出一丝悲伤,这给了凤轻狂一种不祥的预感。 “是不是有什么事?皇上怎么了?你说话啊?” 秦洛垂眸望着紧紧抓住自己手臂、指节泛白的凤轻狂的手,缓缓道:“皇上的病情有所恶化。” “病情恶化?”凤轻狂的心猛然下沉,面色也跟着发白,“皇上的病不是已经好转了吗?据方太医说,只要平时注意休息,就不会再有问题,怎么会突然恶化呢?” 自从离开皇宫后,凤轻狂便不能再每天亲眼看见慕连城,担忧之下,遂经常去太医院拜访方少明,通过他了解情况,这段时间方少明给她的都是好消息,因此她心底的担忧就渐渐消除了,没想到…… “不是皇上身体本身的问题,还是几年前残留的余毒在作怪,”秦洛叹了一口气,语气中透着心疼。 “这几年皇上都在靠药物来抑制体内的余毒的扩散,但毕竟那些药不是解药,最多只能暂缓扩散的速度,不能将之彻底清除,经过这么长时间,毒还是逐渐透进五脏六腑了。” 凤轻狂跌坐在桌边,后背和四肢不由发凉,咬着牙颤声问道:“那,那会怎么样?” “据二游从太医那里了解得知,若是不能及时配出解药,恐怕最多只能再撑五到六年的时间。”说到这里,秦洛也是声音发颤,眼眶泛了红。 “五六年……”凤轻狂不敢相信这就是自己想方设法得到的结果,所以,这就是慕连城要赶她走的原因吗?那天晚上他曾说自己命不长久,原来并不是骗她? “方太医他们现在还没有配制解药的方法么?” 秦洛摇了摇头:“没有。” “那明净呢?”凤轻狂突然拍案站起,激动道:“那毒是明净下的,她肯定也有解药了,为何不直接去找她要?” “早就找过了,也用尽各种手段逼迫过,但她就是不肯给。”提及这个人,秦洛就气愤到捶桌子。 “那女人是先帝的救命恩人,有护国封号,就算是皇上也轻易碰不得,杀就杀不得了,否则会给那些居心叵测的人以话柄,坏了一国之君的名声,要不然我早就把她碎尸万段了。” 凤轻狂偏头瞥了秦洛一眼,忽然若有所思。 这个从十二三岁起就跟在慕连城身边的女子,对主上的感情绝不仅只有主仆之情,还有别的情愫吧? “明净那里得不到解药,太医院那帮人也不知何时才能配出解药,还得想办法从别处着手才行。” 喃喃自语了一会儿,凤轻狂暂且把此事放在一边,把秦洛拉过来,低声说:“小洛,一会儿你这样……” 两个时辰后,院落里灯火已经尽数熄灭,沉寂一片,朦胧月色下一道黑影潜了进来,直奔主卧的方向。 黑影先矮身趴在窗口听了一下里面的动静,待确定屋里的人已经睡下后,才撬开房门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 里头一片漆黑,几乎什么也看不见,只能靠从窗外透进来的月光大致看清里面的摆设,然后缓慢地往床榻挪去。 在床边站了片刻,确定床上的人睡得很熟,黑影这才拿出打开火折子,在床头柜和梳妆台等地翻找,但是找了一圈也没能找到想要的东西,她不由有些气馁。 最后只能返回床边,伸手往枕头底下探去。 很快她就摸到一个圆圆的冰冰凉的东西,立刻把它握在掌心。 然而,就在要收手时,手腕却被另外一只手扣住了。 黑暗中,凤轻狂的声音飘到耳畔:“凤轻岚,我就知道你会来,果然你没有叫我失望啊。” 第二百八十五章 绑在树上 黑影吓了一跳,连忙抽开手臂转身逃走。 可还没走出内室,另一人就从房梁跳下,拦住了她的去路,这一下,彻底被困住了! 灯光亮起,将一袭黑衣的闯入者照得无所遁形,凤轻狂定睛一看,可不就是先前污蔑她给凤长青下毒的凤轻岚么? “二姐,你深更半夜的闯进我房里,就是为了这瓶解药吧?” 适才慌乱逃跑之间,凤轻岚一个没拿稳,把小瓷瓶又掉在了床上,结果就回到了凤轻狂手里。 “你说你,想拿解药就直接来跟我要嘛,何必做贼?” “你……”凤轻岚气急,同时迅速转动脑筋,突然面色一变,指着凤轻狂的鼻子一顿指责:“解药果然在你这里,我就知道是你给大哥下的毒,现在你没话可说了吧?走,跟我去爹面前认罪!” 说着就要拉凤轻狂出门。 凤轻狂一把将她甩开,嗤笑道:“凤轻岚,我发现你还真是反咬人的一把好手,厉害得紧呐,看来我是小看你了!不过可惜,现在这屋里只有咱们三个人,没人看你表演呢,你这好脑筋白转了。” “反咬他人的是你吧?”凤轻岚露出轻蔑的笑,“给大哥下毒的是你,这解药就是最好的证据,到了爹爹面前,看你还怎么狡辩!走!” 凤轻岚还要去拽凤轻狂,不料连对方的衣角都没碰到,就被像幽灵一样闪身过来的秦洛捏住了手腕。 “啊……你干什么?松手!一个贱婢也敢对我动手,活腻了吗?” 听到“贱婢”这个称呼,秦洛手下一用力,“咯吱”一声,把凤轻岚纤细的胳膊给直接卸了下来。 凤轻岚疼得龇牙咧嘴,大哭大叫,凤轻狂担心把院里的其他人引来,就拿来绳子将人捆住,然后又拿了一块布,将她的嘴塞住。 很快,屋里只剩下“呜呜”的声音。 “二姐,忘记提醒你了,这丫头脾气不好,最讨厌别人骂她了,要是换了其他人,她非得打个半死不可,适才只是卸了你一直胳膊而已,算是手下留情了,你就安静点儿吧。”凤轻狂笑嘻嘻地说。 凤轻岚双目含泪,愤愤地瞪着秦洛,她早就听说凤轻狂身边有个相当厉害的丫头,但一直未曾领教过,本以为区区一个丫鬟而已,再嚣张也不敢真的对主子动手,不足为惧,想不到这贱人竟然敢伤她,简直无法无天了! 她正在心里骂得欢快之时,耳边突然响起凤轻狂幽冷的声音:“别再瞪着她了,小心她一怒之下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 凤轻岚当即吓得浑身一抖,惊慌地垂下眼眸。 见吓唬也吓唬得差不多了,凤轻狂便收起笑脸,开始说正事。 “我一直只想安安静静地过日子,跟你们井水不犯河水,甚至一让再让,看见你们还绕道走,可我就不明白了,我都这么低调了,为何你还是不肯放过我?非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来招惹我呢?我到底哪里碍你的眼了?你倒是给我说说清楚?” 凤轻岚说不出话,只能哼声,以冷眼相对。 “其实你不说我也明白,你嫉妒我嘛,怕我继续在凤家待下去会抢了你的风头,阻碍你的前程,是不是?”凤轻狂冷嗤一声,递给对方一个充满不屑的眼神,“但是凤轻岚,你好像忘了自己是个有夫之妇了,就算没有我,你也不可能成为锦亲王妃。” 闻言,凤轻岚不禁愕然,她一直把那方面的心思藏得很深,自信没人看的出来,可凤轻狂怎么就看穿了? 凤轻狂轻轻一笑,突然伸出手,捏住凤轻岚的下巴,继续说:“虽说锦亲王也不是什么好货色,但跟你比起来还是不错的,你嘛,说实话,以你的样貌、人品和身份地位,配郭鸣晖顶多了,还想飞上枝头当王妃?呵呵,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呜……”凤轻岚被气得眼珠都红了,目光狠厉地盯着凤轻狂,仿佛要化身野兽将她撕了一般。 凤轻狂直接无视她,站起身说:“好了,我就不跟你多扯废话了,只想跟你表明一点,我对锦亲王一点意思也没有,尽管他是几度表示要娶我做王妃,但我从未想过答应,所以你大可放心,没人跟你抢。” 她一边警告着,一边拔出了匕首,俯身将之抵在凤轻岚白嫩的脸颊上。 “现在跟你说清楚了,以后就别再纠缠我,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若是你胆敢再来惹事,我会毁了这张你引以为傲的娇丽脸蛋,让你连郭鸣晖的弃妇都做不成!听明白了吗?” 凤轻岚垂下眼皮瞥着在脸庞游走的匕首,浑身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泪水从眼角滑落。 在恐惧的支配下,她缓缓地点了头,眸中流出祈求之色。 凤轻狂这才收回匕首,回头对秦洛说:“把她打晕。” “是。”秦洛上前一步,手法利落地一掌击在凤轻岚后颈,对方两眼一翻,当即失去意识。 之后,凤轻狂拿来一张纸,在上面写了几个字,贴在凤轻岚胸前。 “把她带到我爹的寝院门口去,绑在那棵梧桐树上,确保让所有过往的人都能看见,一定要绑紧了,别让她自己挣脱。” 秦洛看了一眼那纸上的几个大字一眼,勾唇笑了笑,说:“我办事牢靠,姑娘请放心。” 话音刚落,她就把凤轻岚像提包一样拎起,快步出门去了。 翌日清晨,凤轻岚在寒风中被冻醒,艰难地张开双眼,发现自己竟然身在户外,并被牢牢地绑在了树上,而这棵树还长在父亲院门口。 “凤轻狂,你个贱人,居然这样捉弄我,来日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你给我等着!” 现在不是想报仇之事的时候,目前首要的,是先脱身离开这里,否则父亲出来看见,她就不好解释了。 然而,她使出全身的力气挣扎了半天,这身上的绳索也丝毫没有松动,要靠自己挣脱是压根不可能的事。 实在没了办法,最终她只能放声大喊,把附近的下人叫过来。 不多久,几个婆子和丫鬟就被吸引了过来。 她们一个个的,眼睛都睁得圆圆的,万分惊愕地盯着凤轻岚看。 凤轻岚恼火道:“看什么?还不快过来给我松绑?” 对方几人本来要上前解开绳索,但近前一瞧,却见她胸前贴着字,突然就停住了脚步。 “都干什么呢?叫你们过来给我松绑,都听不见吗?”凤轻岚简直气死了,恨不能用眼神把这几个人杀死。 “二小姐,您这……我们也不敢擅自放你啊。” 见一丫鬟指了指自己的胸前,凤轻岚这才发现有张纸,遂低头看去,其上写着:“毒害长兄,其心恶毒,今当严惩,引以为戒。” 下人们是你这么想的,二小姐现在被捆在老爷的院门前,身上又贴着诫言,刻意让来往的人看见,肯定是老爷惩罚二小姐的意思,倘若他们把二小姐放了,铁定惹怒老爷,吃不了兜着走,为了自己的未来,还是不要妄动的好。 “二小姐,您还是好好反省吧,奴婢们先走了。” “喂,喂,你们别走啊,喂……” 几个人跑得飞快,任凤轻岚怎么喊都没用。 接下来又陆续有人路过,但看到纸上的字后,都以为是老爷在惩罚二小姐,纷纷找借口离开,最终,凤轻岚只能在冷风中一边瑟瑟发抖一边咒骂凤轻狂。 直到太阳探出头,凤衡从里面出来。 凤衡本是要直接去青松院看看凤长青,却不料一出门就见凤轻岚被绑在门口的树上,脸已经被冻得青紫,显然在这儿不少时间了。 “这是怎么回事?” 听到声音,凤轻岚猛地睁开眼来,颤抖着说:“爹爹,您快救救我,是三妹,是三妹把我捆在这儿的!” 凤衡看了纸上的字一眼,虽然心中有疑问,但还是先给凤轻岚松了绑。 “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你是不是又去招惹轻狂了?” “我,我只是去拿解药,也没得罪她,但她二话不说就把我打晕了,还绑到这儿来,她分明是要羞辱我,太过分了,世上哪有人这样对待姐姐的?”凤轻岚自顾自责骂道。 凤衡冷冷地瞥过去,说:“轻狂不是个不讲道理的人,一定是你惹到了她,她才会动手。” “爹,您怎么老是偏袒她呢?这件事明明……” “好了,我没这闲工夫跟你说废话,解药呢?” 凤轻岚记得被打晕之前,凤轻狂把解药塞到了她身上,遂连忙往左手衣袖探去,果然掏出那只装有药粉的瓷瓶,然后乖乖地递了过去。 “这就是解药了,是在三妹那里拿到的,所以那毒药也……” 她本想趁机再往凤轻狂身上泼一盆脏水,不料凤衡压根没听,拿着解药直接走远了。 此时的凤轻狂正坐在饭桌前,边吃早点便听秦洛讲述今晨发生趣事。 “这回凤轻岚总该得到教训,好歹能消停一段时间了吧?我真是疲于应付这些麻烦事!” 第二百八十六章 还缺一味药 用完早点后,凤轻狂便出了门,往太医院而去。 她是来找方少明的,想向他了解一下慕连城的具体情况。 “三姑娘又来了?快请屋里坐。”方少明坐在屋廊下,手里捧着一本厚厚的古医书在看,见凤轻狂来,赶忙将之收起,上前打招呼。 凤轻狂匆匆地瞥了一眼对方手里的书,笑着说:“方太医是在查阅医书,找能给皇上解毒的药吗?” “是啊,到现在还没配制出解药,必须抓紧时间了。”方少明笑着答道,随即亲自倒了杯茶递过去,“皇上近来龙体安康,一切无恙,姑娘不必担心。” 基本上每次来,凤轻狂都会从他嘴里听到诸如此类的话,之前她不曾怀疑,还喜滋滋的,以为慕连城的身体确实好转了,没想到一直都在受骗。 想到这里,凤轻狂心头就开始冒火。 “一切无恙?方太医,枉我把你当朋友,视你为太医院里医术和人品最高的人,没想到你竟然一直在骗我!” 方少明一惊,哂笑道:“姑娘这话从何说起?我说的都是实话啊,何曾欺骗过你呢?” “我都打听清楚了,皇上目前正被体内余毒折磨,情况危急,若不能尽快服用解药,则有可能性命不保,你居然还说无恙?这不是在骗我吗?” “这……”方少明登时既吃惊又为难,“姑娘这是从哪里打听来的?” 凤轻狂简短地答了两个字:“皇宫。” 方少明又犹豫了片刻,最终无奈道:“好吧,既然姑娘都已经知道实情,那我也就不隐瞒了,其实这都是皇上吩咐的,皇上知道你会经常来找我问询他的情况,怕你担心,就让我往好的方向说,把真实情况隐瞒起来。” “怕我担心?还真是用心良苦啊。”凤轻狂涩然一笑,气当然是气得,可更多的是悲伤和担忧。 “方太医,现在你能实话告诉我,解药的配制进度了吧?” 既然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她都知道了,也就没有再隐瞒的必要,方少明当即答道:“其实经过这么多年的研制,在年初的时候我们已经快要把解药配制出来了,只是还缺最重要的一味药。” “而那味药极其稀有,派人在全国各地遍寻半年多都没有找到,于是最近我便在找古书查阅,看是否能有别的药材代替那味药。” “是什么药材这么稀有?”凤轻狂连忙问。 “紫荨。”方少明蹙眉道,“这种药本来就非常稀有,只有西北之地才能种活,而且十分娇贵,需要用特定的栽种方法方能令它存活,这世上恐怕已经没有几人知道怎么栽种了。” “紫荨,紫荨……”凤轻狂心下反复默念着这两个字,总觉得好像以前好像听过。 这时,听得方少明又说:“据书上记载,几十年前大燕倒是有一个民间郎中很擅长栽植此药,此人有神医之名,医术十分之高明,朝廷几度欲召他入京担任太医院首席御医,但都被拒绝了。” “他常年活跃在西北之地,倒是与江湖中人交往甚密,当时慕名而去求医问药或者拜师学医的人络绎不绝,可惜后来他实在不堪其扰,就直接躲了起来,再不见客,世人从那之后就没再见过这个人。” 听完方少明的话,凤轻狂突然脑中一亮,一拍大腿兴奋道:“我记起来了!” 方少明吓了一跳,满脸诧异地看着她。 “姑娘记起什么如此激动?” “我记得……”凤轻狂本欲脱口回答,但话到嘴边,突然又咽了回去,“没什么,一点小事而已,不值得说出来。” 顿了顿,她忽而又问:“对了方太医,你确定配制解药只缺紫荨这一味药材,有了它便一定你能解皇上身上的毒?” 方少明愣愣地点点头:“如无意外,确实如此,怎么,难道三姑娘有办法弄到紫荨?” “不,你们都找不到,我哪有这样的能力?”凤轻狂收起兴奋神色,摇头否认,“只是我认识一些江湖朋友,想着可以拜托他们找找。” “原来如此。”方少明微微颔首,目光略显黯淡,在他看来连皇上的人都寻不到的东西,基本上就是谁也不可能找到了,因此并不抱希望。 于是又捧起桌上的古医书继续看。 凤轻狂没有再停留,立刻告辞出了太医院。 门口,秦洛见她行色匆匆地出来,连忙跑过去询问:“姑娘,跟方太医聊得怎么样?” “我要离开京城,去严州一趟。” “去严州?突然间去那儿做什么?”秦洛快步跟上去,疑惑不解地问道。 凤轻狂一跃上了马车,在车厢内坐定之后,才答道:“我从方太医那里得知,需要配制解药还需要一味叫做紫荨的药材,我想亲自去一趟严州城,拖骆家堡的人动用江湖势力寻找此药。” 还差一味药的事秦洛也听二游他们说过,但是据他们所说,这药极其稀有,很难找到,他们动用大部分的暗卫外出找寻都至今无果,骆家堡的人能找到么? “姑娘确定那些江湖人能找到紫荨吗?” “不是百分百确定,但只要有一线希望,不论如何都该试一试,万一就让他们找到了呢?” 凤轻狂知道骆家堡的人很擅长找人和打探消息,找人和找药是差不多的工作,应该难不倒他们。 秦洛颔首道:“既然姑娘要去,那我也不阻拦,但此去山高水远的,我担心你路上遇到危险,所以我必须跟你一起去。” “不,你得留下。”凤轻狂当即回绝她的好意,“我不想让皇上知道我去严州的目的,要靠你帮我瞒着呢,你若是跟着去了,皇上必然会起疑心的。” “为什么不能让皇上知道?”秦洛很不明白。 “你就别问这么多了,就算我请你帮个忙,先帮我隐瞒一阵,好吗?”凤轻狂用恳求的语气道。 慕连城如果得知她已经知道他的情况,肯定又会多想,以为她是出于怜悯,才对他的事这么关心。 况且,她不一定就真能得到紫荨,能固然好,若是最终空手而归,岂不是让慕连城白白高兴了一场么? 所以还是先瞒着比较好。 秦洛虽不知原因,但也相信凤轻狂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也就不再多问了。 “恐怕过不了几天,皇上就会知道你离开京城的事,到时我该如何向他解释?” 凤轻狂想了想,说:“若他知道了,你就随便解释,只要不说我是去寻药的就行。” “好吧。”秦洛叹了一口气,心想自己恐怕又要挨罚了,“那姑娘准备什么时候动身?” “明天一早就走。”寻药是刻不容缓的事,越早走越好,“到时就拜托你了,千万不要泄露我的秘密!” “我记住了,放心吧。” 两人这厢正往回赶的时候,国公府里,凤长青服用过解药之后也已醒了过来。 得知自己中毒昏迷竟然是亲妹妹下的手,凤长青十分恼火,直接便跟凤轻岚翻了脸。 “你可真是我的好妹妹啊,居然在我的茶水里下毒?我究竟哪里对不住你,你要下这么毒的手?从小到大我几时不是护着你爱着你?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 凤轻岚也知道是自己理亏,所以一直没有开口解释,任由他骂人出气,等到他骂够了,这才笑着上前,倒了杯茶,双手奉上。 “大哥,先喝口茶润润喉吧。” 凤长青看也不看她,冷哼一声把茶水接了过来,兀自大口灌下。 凤轻岚则又继续献殷勤,当即上前给凤长青捏肩捶背,并讨好道:“大哥,你别太生气,因为这么一件小事情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 “小事情?”凤长青这下更是来火了,“你给我投毒,差点要了我的命,这还是小事情?原来我的命在你眼里就还不如一只蚂蚁是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大哥你不要反应这么大嘛……”凤轻岚摆出委屈的表情,接着还挤出两滴泪来。 这时,一旁的林韵绮开口道:“大少爷,其实二小姐这么做都是无可奈何的,她只是想对付表妹,并非要害你,给你服下的那药对身体也并无损害,就是让人暂时昏睡,看上去像中了毒而已,就像你现在,也并未感觉到哪里不适,是不是?二小姐与你兄妹情深,是万万不可能真的害你的。” 凤轻岚连忙道:“就是啊,我就这么你一个大哥,怎么舍得伤害你?当然,这次我是利用了你,我已知错了,其实我心里也不好受的,大哥你就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你心里不好受,不是因为愧疚,而是因没有成功陷害三妹,令她身败名裂吧?”凤长青直接戳穿凤轻岚的心思,斜眼看过去,露出一脸的讥笑。 凤轻岚心头一抖,下意识地躲开他的目光。 “我是对此很恼火,但来日方长,对付她的机会还有的是,我又何必闹心?我心里难受完全是因为不好意思面对大哥你,心里自责所致,如果大哥不相信,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说罢,掏出手帕来低头抹泪。 第二百八十七章 一心当皇妃 “其实这件事也怪我,要不是那天我向大少爷哭诉,你也就不会去找表妹理论,还差点被一个婢女给冒犯了,二小姐就更不会因此气不过,急于给表妹一个教训,草率地出此下策了。” 林韵绮满脸歉疚地说着,眼眶一红,眸中骤然泛出几朵泪花。 “这都怪我,是我的错,我就不该来到凤家,如今看你们兄妹为了我闹得不和,我真是不知该如何自处了,我还是回去收拾东西,尽快离开罢。” 凤长青愣了愣,一阵感动涌入心头,所以说来说去,一切都是为了他? 凤轻岚连忙拉住林韵绮:“韵绮妹妹,这件事从始至终你就不曾参与,是我自作主张给大哥下了药,怎么会怪你呢?再说你是逃婚出来的,已经无处可去,离了凤家你还能去何处容身?” “我身上还有些盘缠,可以找个便宜点的客店先住着,没事的。”林韵绮笑着说,表示执意要离开。 “大哥,你倒是劝劝呀,咱们兄妹闹别扭不该牵连他人是不是?”凤轻岚死死回头焦急对凤长青说。 凤长青站了起来,颔首说:“岚儿说的是,这是我们兄妹俩的事,不该牵连到你,你一个姑娘家孤身出去,无依无靠的,万一出了什么事,我们怎么过意的去?” 林韵绮感动道:“你们对我真好,可纵然你们不怪我,我也无法心安理得地继续住下去,因为事实就是我导致了你们兄妹不和,我还是走吧。” 情急之下,凤长青拉住了她的手。 “岚儿既然是为了我才做傻事,我也不该再责怪她,只当什么也发生过好了,这样你就不必再自责了,留下来吧?” 林韵绮赧然低下头,视线落在两人手的交握处。 凤长青这才意识到自己逾矩了,脸上一红,连忙把手收回,然后磕磕巴巴地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冒犯的,对不起……” 气氛一度变得很微妙。 夹在中间的凤轻岚瞅了瞅大哥,又瞧瞧林韵绮,见两人都面露羞赧,眉目含情,倏地噗嗤一声打笑道:“大哥,你也真是的,韵绮妹妹都还没说什么呢,你就一个劲道歉,本来好好的气氛,都被你几句对不起给弄尴尬了。” 此时凤长青早已把此前生气的事情抛得一干二净,抬眸间准备说些什么缓和气氛,但当林韵绮那粉嫩如桃花般的面颊映入眼帘,心跳忽然加速跳动,喉咙像卡住了一般,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林韵绮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只好侧过头去。 又是一阵沉默。 凤轻岚实在看不下去了,遂站出来挡住凤长青的视线,取笑道:“大哥,没人告诉你,总盯着一个姑娘看不礼貌的吗?你想把韵绮妹妹吓走不成?” 被这么一提醒,凤长青才赶紧转移目光,笑着说:“实在是韵绮小姐气质出众,美貌倾城,令人忍不住想多看几眼,但我只是纯欣赏而已,没有不轨之心,还望小姐不要介怀。” “大少爷谬赞了,能得你这么优秀的人些许青睐,是韵绮的福分。” 眼看着两人要互夸个没完,凤轻岚挽了林韵绮的胳膊,连忙打住他们的话头:“好了,大哥你现在应该真的不生气了吧?是的话,我就带韵绮妹妹走了?” “你带她去哪儿?”凤长青激动地脱口问道。 凤轻岚莫名地看着他,笑道:“当然是带她回房歇息了,你没见她很累了吗?” “哦,是啊,是我疏忽了,那你们去吧。”凤长青微笑着说,视线不经意间又瞟了林韵绮那边一下,正好她也看过来,两人相视一笑。 “走吧。”凤轻岚挽着林韵绮出来。 直到走出院子很远,她才又说:“韵绮妹妹,方才多亏你帮忙了,否则大哥还不知道要气我到什么时候呢。” 林韵绮含笑说:“二小姐何必这么客气?我这么做也不全是为了帮你,还有我自己的好处呢,算是一举两得。” 听到这话,凤轻岚也没觉奇怪,反而笑得更深了。 “我知道你一心想当皇妃,不会对大哥动心,所以并不担心有一天你会成为我的嫂子,但还是希望你小心一点处理,不要让大哥陷得太深,到头来伤了他的心。” “你放心,我会注意跟大少爷保持距离的,等目的一达到,就会立刻跟他说明一切。”林韵绮保证道。 凤轻岚微微颔首:“那就好。” 方才在屋里,林韵绮含情脉脉,像是对凤长青生情的样子,实际上是她演出来的,她只把凤长青当做接近皇上的桥梁而已。 因为凤长青现在深得皇上的赏识,常常可以进出皇宫,待她获得他的好感,要求他带自己面见皇上并不难,只要稍稍一哄便成。 就在凤轻岚以为凤长青中毒一事彻底过去了时,傍晚时分她就被凤衡叫了过去。 “爹,您找我?”凤轻岚推开书房的门,轻手轻脚地走进去,忐忑不安地问。 凤衡抬眸瞥了她一眼,冷淡地“嗯”了一声,说:“回去收拾行李,明天一早你就搬回郭府去吧。” “什么?爹您要赶我走?”凤轻岚大惊,她离开郭府都半年多了,走之时就说过就算郭鸣晖跪着求她回去,自己也不会再踏进郭家的家门半步,现在突然回去,岂不是打自己的脸? 况且,她已然对郭鸣晖死心,想着跟他和离,另觅良缘,住在凤家是最好的,回了郭府等于重新接受世子妃的身份,还怎么和离? “我知道这次是做得很过分,给您带来很多麻烦,但求您给女儿一个改过的机会,以后我一定安分守己地做人,再也不跟三妹闹别扭了,求您不要赶我走!” 说着“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你找轻狂的麻烦,不是一次两次了,为父心中都有数,以往看你们小打小闹,无伤大雅,我也就没有多去注意,但这次你为了陷害她,竟然拿你大哥的命做赌注,为父已忍无可忍,什么都不用再说了,立刻去收拾东西,明早就走人。” 一向好说话的凤衡这次变得相当强硬,只应这回危害到了他唯一的儿子。 但在凤轻狂眼里,这是父亲偏袒凤轻狂的缘故。 “为什么走的是我,而不是三妹?她也总找我的麻烦,还几次欺负我,昨天晚上把我捆在树上羞辱,您都看见了,难道她就没错吗?为什么您只责备我,却说都不说她半句?” 凤衡皱起眉头,不耐烦道:“为父当然知道你们姐妹闹成这样,她也有错,但要说她找你麻烦欺负你,我是不信的。” “另外,你已经出嫁了,本来就不该总赖在娘家,时至今日,你在娘家已住了半年多,让外人知道还不定怎么议论呢,损了凤家也就罢了,要是连累郭家的名声也一并受损,日后为父怎么有脸见侯爷?” “爹……” “此事没得商量,你明天必须回去!” 见父亲不给自己半分求情的机会,凤轻岚知道他是铁了心了,再求也是徒劳,便咬咬牙蹭地站起身,愤恨道:“什么有损名声?您根本就是偏心三妹而已,一直都是这样!好,我回去就回去,以后再也不靠这个家!” 哼了一声,怒然拂袖出门。 就在她跑出去不一会儿,一道身影从门口的盆景后面走出,她望着凤轻岚远去的方向,目光有些复杂,却正是来找凤衡说事的凤轻狂。 其实她是后脚跟着凤轻岚来的,方才一直站在门外,把父女俩在里面的谈话都听得一清二楚,说不清具体原因,此刻忽然还觉得挺感动的。 一个人站着感动了一会儿,凤轻狂敛回心神,敲响了门。 大概是才刚经历完一场争吵的缘故,书房里显得比平常更加安静。 “爹,您还在忙呢?” “是轻狂啊,有事吗?”凤衡只是扫了她一眼,又埋头继续做事。 凤轻狂答道:“我明天想出一趟远门,望爹爹批准。” “唰”的一下,凤衡扔下手中的公文,抬头一脸震惊地看着凤轻狂,仿佛听到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一样。 当然,令他吃惊的不是女儿要出远门,而是她出远门之前居然知道来跟他这个父亲禀报了。 “还知道来告诉为父一声,也算你有长进了,说说,这次又要去哪儿?” “严州。” 凤衡疑惑道:“严州无亲无故的,去做什么?” “这个,我目前不好解释,但您尽管放心,我不是去做坏事,只是去找一样东西,绝不惹事。”凤轻狂怕父亲不同意,遂再三强调自己此行没有坏心思。 “又要去一年半载?” “没有,最多半个月就回。” 沉吟片刻,凤衡叹息道:“也不知你怎么就跟别的大家闺秀如此不同,天天想着往外跑,也罢,你要去就去吧,路上小心便是。” 他早已看透了,这丫头就不是个安分的主,即便自己不答应,明天她还是会溜出去,既然拦也拦不住,倒不如由着她去。 凤轻狂却没想到对方会答应得这么爽快,一时还反应不过来。 “您真的答应了?” “是否要派几个护卫与你随行?” “不用,我一个人可以。” 第二百八十八章 回到骆府 次日一早,凤轻岚果然离开国公府,并把行李也带走了,林韵绮还故作不舍地出来送别。 临走前,凤轻岚一脸真诚地说道:“韵绮妹妹,我不在国公府,以后你就要自己照顾自己了,若有什么事就派人到郭府送信给我,能帮的我一定帮你,另外,千万小心凤轻狂,那小贱人诡计多端,不好应付,定要小心防范才行。” “放心吧,我会的。”林韵绮感激地点点头,“你要多多保重。” 这两人背地里说着凤轻狂的坏话,殊不知此时的她早已身在城外,正打马狂奔,往严州而去。 凤轻狂担忧着慕连城的身体状况,急于找到药材给他解毒,因此一路上星夜兼程,甚至未曾顾得上休息,只用了不到十天的时间便赶到严州城内。 进城时正好天亮,骆府的大门都还没开,门房里当值的小厮打着哈欠过来开门,定睛一看是凤轻狂,不禁惊喜交加。 “少主?你终于回来啦?” 走了快两年的时间,凤轻狂已然好久没听人喊自己“少主”,一时间不大适应。 她一边进门一边说道:“是啊,回来了,义父起了吗?” 小厮再次把门关上,皱眉答道:“堡主最近身子不大好,迷糊的时候越来越多了,行动也不太方便,眼下即便醒了恐怕也还在卧床,少主若有急事的话,可以先去见万总管啊。” 一想起万邺那张-万-年扑克脸,凤轻狂就心凉,还是算了吧! “不了,我直接去看望义父。” 来不及换身衣裳,凤轻狂径直便往骆老爷子的寝院而去。 刚到卧房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老爷子不悦的话声:“这药苦得难以入嘴,还不见效,喝了有什么用?还不是白白折磨自己?我不要喝,拿走拿走!” 接着又传出丫鬟充满无奈的声音:“堡主,这药是神医特别为您开的,对您的身体有好处,您还是趁热喝了吧,凉了药效就不好了。” “说了不喝就是不喝,拿走!”老爷子发火了。 听到这里,凤轻狂连忙推门走了进去。 见丫鬟正摇头叹气,愁眉苦脸,一边把药接了过来,一边笑着说:“良药苦口,但利于病,怎能因为药苦就不喝,这么任性呢?” 老爷子听见是她的声音,倏地转过头来,当即眉开眼笑。 “丫头,怎么是你?是不是想念老头子,回来看看我啊?” “可不是么?自从离开严州后,我每天都在想念义父,想着这么长时间没见了,也不知您过得好不好,所以就赶回来瞧瞧您咯。” 凤轻狂笑眯眯地说着好听的话,虽然这话里的内容一半以上都是假的,但这时候要是不顺着老爷子的话回答,得多伤他老人家的心呢? 骆老爷子哼了哼,说:“你这丫头就会好说话哄我这个老头子,你一走就是两年,恐怕早已经把老头子忘了,哪儿还会天天惦记着?这次回来是不是有什么事啊?有事就说吧!” 凤轻狂不得不承认,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 “是有点事,不过暂时不着急,等您先把药喝了再说。” “这药难喝得紧,实在下不了嘴,不喝成不成?”不像先前对丫鬟的口吻,骆老爷子这次用的是商量的语气。 凤轻狂果断摇头:“当然不行了,不坚持喝药,病怎么能好呢?怎么,您堂堂的骆家堡堡主,昔日的江湖大侠,还怕喝药?这要是传出去,您的一世英名可就……” 现在的老爷子就是老小孩,不能用强迫的手法去喂药,必须使点小手段才行,比如激将法。 事实证明,这激将法在骆老爷子身上很是受用。 “谁说老夫怕喝药了?笑话!当年老夫身上被刺了十几剑,差点没命,哼都没哼一声,何等铁骨?会怕喝药?把药拿来,老夫自己喝!” 凤轻狂抿唇偷笑,连忙把药递过去。 老爷子一仰头,咕嘟咕嘟几口就把黑乎乎的药喝了个精光。 “好样的!义父真是不减当年勇啊!”凤轻狂拍了拍手,夸张地表扬道。 “那是当然,老夫虽然人老了,但心还没老呢!”老爷子自得地笑道,随即皱了皱花白的眉头,意识到事情不对劲。 “不对啊,老夫好像是中计了吧?你这丫头,一回来就戏弄老头子?” “今天外面天气不错,义父要不要出去走走?”凤轻狂赶忙转移话题,“我好久没陪您下棋了,不如出去先散散步,走累了再坐下来下几盘棋?” 一听到下棋,本来还在气愤当中的骆老爷子瞬间就变脸,来了兴致。 “可是你说要陪老夫下棋的,可不是老夫逼你,别到时候下到一半又跑了!” 以前凤轻狂也常常被老爷子拉着下棋,经过无数次的指导之后,她的棋艺大有进步,但毕竟是被迫进步的,兴趣不大,所以经常中途以各种各样的借口开溜,使得老爷子很有怨念。 “义父放心,这次我不会的了,一定奉陪到底,直到您满意为止。”凤轻狂竖起三根手指,做发誓状。 随即,两人来到屋外,凤轻狂先扶着老爷子出了院子散步,虽然走得很慢,但老爷子毕竟上了年纪,身子没两年前那么利索了,只转了一炷香左右的工夫,就有些累了,于是就走进路边的凉亭歇息。 刚坐下不久,万邺就走了过来。 “听说少主回来了,特意过来看看,少主别来无恙吧?” 他还是老样子,板着一张脸,说话冷冰冰的,好像别人欠了他几万块钱一样。 凤轻狂微微一笑,答道:“无恙,万总管看来这两年也过得相当不错吧?” 万邺没有回答她的问话,当然凤轻狂也只是出于客套随口问问而已,并不指望他跟自己聊起来。 “堡主生了一场病,至今尚未痊愈,不宜出来吹风,少主虽然才刚回,但也应该听说了,怎么能擅自带他出来呢?万一病情恶化了,你心里可过意的去?” 凤轻狂心知肚明,这人根本不是担心老爷子的身子,而是故意找她的茬,当下心里很不爽。 “病人固然应该休养为重,但也不能整天闷在屋子里,偶然出来活动活动,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是有利于病情的,万总管会不会太紧张了?” “少主扔下骆家堡一应事务以及堡主,一走就是两年,真是做得好一个甩手掌柜,这期间所有的事务都是我打理的,堡主也是我在照料,如今你回来了,却指责我太紧张?”万邺嘲讽地看着她,略勾了勾唇。 凤轻狂无语了,原来还是因为她占着未来堡主的身份而看她不顺眼嘛。 “我可没有指责你,我有什么资格指责你呢?你兢兢业业为骆家堡做贡献,可谓是劳苦功高,而我总是游手好闲,不干正事儿,还把事务扔给你,实属史上最不合格的接班人,说起来,你比我更适合当这个少主,不如我干脆把少主之位让给你,如何?” 听闻此言,万邺满脸愠怒,仿佛受到了莫大的羞辱一般,立即出言斥责:“你这是何意?” “故意拿此事来嘲讽我吗?” “我没有啊,我是认真的!”凤轻狂一派真诚地说道。 她确实没有嘲讽的意思,这话里的每个字都出自真心,发自肺腑,而且她的语气也透着真诚,只是万邺太敏感,一下就认定她在嘲笑他。 “你会真的把少主之位让出来?呵,别把我当傻子!即便是你肯,堡主也不会同意!” 凤轻狂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问题就是老爷子不同意,否则当年她也不会当这个少主。 “我会试着劝劝义父的。” “不必了,我可受不起你这点好意。”万邺冷冷地哼了一声,准备走人。 此时他们俩是站在凉亭外不远处的,说话的声音也比较小,身在凉亭下的骆老爷子听不清他们说什么,只见他们脸色都不善,猜测他们又在闹不和,遂大声问道:“你们在聊什么呢?这么大太阳,不如进来再说?” 万邺自然不可能继续跟凤轻狂同处一空间,遥遥向骆老爷子弓了弓身,转身离去。 凤轻狂则回到凉亭,坐到老爷子对面。 “你们是不是又吵起来了?”老爷子挑眉问道。 “也不算是吵起来吧,就是意见不合争论了两句,”凤轻狂敷衍着说,“您也知道,我们一直就是这样的。” 骆老爷子叹息道:“唉,现在这样倒也没大碍,但将来老夫不在了,你接任了堡主之位,若你们还是不能和睦相处,那问题就严重了。” 凤轻狂知道他担心什么,但目前她没有心思去考虑那些。 “您还硬朗着呢,后面还有好几十个年头可活,那么久远的事情何必现在去想?不如咱们回去下棋吧?” 老爷子又摇头叹了一口气,没再多言。 回到院子里,摆开棋盘,两人开始对弈。 凤轻狂这两年在京城,几乎没有碰棋,棋艺有些生疏了,第一局被老爷子狠虐,以败局收场。 “我看你这棋艺生疏也太多了,这两年在京城偷懒了吧?” 第二百八十九章 严州之行 “哪有偷懒?分明是您棋艺太精,我绞尽脑汁也无法跟您多对抗两轮,您也不肯让让我!”凤轻狂故作不满地抱怨道。 老爷子被哄得哈哈大笑,当即又摆盘开始第二局。 凤轻狂殷勤地给对方倒了一杯茶,然后说:“义父,其实我心里一直有个疑问想问您来着。” “什么疑问?” “就是万总管啊,他既忠心又有能力,这些年把骆家堡打理得井井有条,还特别贴心地照顾您这个老板,按理来说,他是未来接管骆家堡的最佳人选,为何宁愿把堡主之位交给我这个不负责的,也偏就是不考虑他呢?” “老夫不是没有考虑过他,只是经过观察和考量,觉得他不合适,这才另择人选的。”骆老爷子淡淡地说道,随即落下一子。 凤轻狂一脸迷惑:“不合适?我看他很合适啊,至少比我合适多了。” “他……唉,不说了,总之我是不会把骆家堡交到他手里的,这是为了我那些手下以及整个骆家堡考虑。” 骆老爷子说着,倏地皱了一下眉头,忽然转头盯着凤轻狂,“你该不会是想卸任吧,再也不回来了吧?” “不,不是,当然不是,我怎么会是这么不负责任的人?”凤轻狂急忙否认。 然而事实是,她确实想把少主之位让出去来着,只不过她担心一旦这么说了,老爷子会直接把她就在这里,不让她离开了,是以只好说出违心话。 陪着下了两个多时辰的棋之后,老爷子的病突然又犯了,睡了过去,凤轻狂把他安顿好,就回到之前住的院子里休息。 直到傍晚的时候,才听下人来报,说老爷子醒了,她便又赶过去看望。 进屋时,万邺正好从里面出来,两人都没跟彼此打招呼,只是相对视了一眼,而后继续前行。 “义父,您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睡了一觉,又精神抖擞了!”老爷子笑呵呵地道,“本来还想跟你下几盘棋,但现在天色晚了,就暂时放过你吧,明天咱们再战?” 凤轻狂先笑着应承下了,坐了过去。 两人有说有笑地把晚饭用完,之后坐在火炉旁饮茶聊天。 “现在可以说说,你这次回来所为何事了吧?”老爷子终于说起正事。 凤轻狂低着头答道:“我想找一味叫做紫荨药材,我记得以前在骆家堡的药阁里看到那副紫花草药的画时,您就说过那是紫荨,所以我想,您应该有这味药,又或者说您知道谁手里有吧?” “紫荨?”骆老爷子面露诧异,“那是一种十分稀有的药材,世上已没有几人会栽种,老夫虽然知道有这么一种药,也有幸见过,但手里却是没有的,你找这个药做什么呢?” “我在京城的一个朋友中了毒,需要这味药配制解药,但是找了很久也没找到,我只好回严州找您问问看了。” “那您可知道江湖上谁有栽种这种药吗?” “老夫已经很多年没有跟江湖其他门派往来了,这倒还真不清楚,”骆老爷子摇头说,“不过,当年我曾在一位江湖神医那里见到过,他种植了不少紫荨,如今虽几十年过去了,兴许他的传人手里还有。” 闻言,凤轻狂连忙问:“那他的传人在哪儿呢?” “这就不得而知了,那位神医为了躲避江湖纷争,向来行踪不定,一直没有人知道他在哪儿,更别说他的后人了。” “连您也不知道?”凤轻狂顿时倍感失落,她一直以为能在骆老爷子这里获得一些关于紫荨的信息,可事实往往令人失望。 骆老爷子又说:“你若真这么想找到这味药,倒也可以派骆家堡的人在江湖上四处找寻,或许还能找到神医的后人。” “如果找得到那就最好了,可是江湖水深,要找早就失去踪迹的人谈何容易,就算找得到,也不知要多久时间,我那位朋友是否还能等到找着那一天。”凤轻狂担忧道。 “骆家堡在江湖上还是有些势力的,只要老头子我一句话,其他门派的人肯定会出手帮忙,少则几个月,多则一年半载也就能有确切结果,”骆老爷子笃定地说,“你的朋友不会连这点时间也等不了吧?” 凤轻狂稍微放了心,说:“一年半载还不成问题,只盼尽早找到药解毒,能少受些罪。” “放心,老夫会尽快写信送到那些与骆家堡有交情的门派去,请他们帮忙找寻,应该用不了太长的时间。” “如此,就多谢义父了。”凤轻狂满怀感激地说道。 “举手之劳,谈什么谢?再说,如今骆家堡的弟子们很多都是你培养出来的,且你又是少主,你有权派遣他们做事,只要不是有损骆家堡利益的事情,你都可以自己做主,无需来问过我。” 老爷子说这话,也就是要真正放权了,其实两年前就已经如此,只是凤轻狂离开这么久,一时忘了自己身为少主所拥有的职权了而已。 沉吟片刻后,老爷子又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回京城啊?” “两天后。” 凤轻狂如实答道,原本她就对凤衡说半个月能回,但当时她是担心父亲不同意,才故意把时间说短了,且从行程来看,半个月是显然不够的。 尽管确实想尽快回去,却不急于一两天,这么久没见老爷子,一来就要托他办事,于情于理都该留下陪陪他老人家。 “算你这丫头还有点良心,这两天就好好跟老头子下几盘棋,等你回到京城可没人能这么陪你玩咯。”老爷子一脸自得地笑着说。 说起下棋,凤轻狂就想到了同样酷爱此项脑力活动的慕连城,于是忍不住说道:“我有一个朋友也很爱下棋,其棋艺丝毫不输于义父您,或许将来有机会,您可以和他坐下来对对弈。” “哦?你那个朋友在哪儿?是什么人?”听到有人的棋艺能与自己持平,老爷子顿时兴奋起来,“不如你把他叫过来,老夫跟他杀几盘?或者我去找他也行啊!” 凤轻狂忍俊不禁道:“您真是个棋痴,说风就是雨的,这大晚上的我怎么把人家叫来?而且,他可是身在京城,离这里远着呢,另外他平时很忙,现在一般没时间与人下棋了。” “那就太遗憾了。”老爷子叹息着摇了摇头,顿了顿后,忽而问:“你这个朋友,该不会就是方才所说的那位中毒的朋友吧?” “可不正是么?”凤轻狂低眉神伤,“他还很年轻,是个好人,不该就这样被夺走生命。” 老爷子瞥了她一眼,垂下眼皮若有所思,一阵沉寂过后才再度开口:“为了将来能够有机会跟他对弈,老夫自当尽全力帮你找紫荨草,不过丫头,你也做好心理准备,因为这种草药不一定还有存世的。” 凤轻狂微微颔首:“我知道的。” 两天后,凤轻狂启程离开严州城,同样用了十天左右抵达京城。 进城的当天正好过小年,宫里举办酒宴,所有王公贵族都已进宫赴宴,凤衡和凤长青父子俩自然也去了。 凤轻狂回来时,只有空荡荡的一座府邸,冷冷清清,连林韵绮也不在。 起先她还以为林韵绮已经回徉州林家,经秦洛一说才知,原来她竟跟着凤长青入宫去了酒宴上。 这时,一种不好预感涌入凤轻狂心头,林韵绮一直想当皇妃来着,此次进宫终于能与慕连城见面,她肯定不会放过如此良机。 “小洛,快帮我梳一下头,不用太庄重,能见人就行,我赶着进宫。” 凤轻狂说着,便一屁股坐到了梳妆台前,之所以让秦洛帮忙,是因为她手巧,动作快,如果是自己弄的话,没半小时都不成。 “你要进宫?”秦洛有些惊讶也颇为犹豫,“酒宴早已开始,你又没有请帖,怎么进得去?” “想进宫有什么难?你不还有通行令牌么?”凤轻狂抬眸看着铜镜里秦洛那满是不情愿的脸,笑得有点狡黠,“上回你都借了一次给我,就再借一次呗。” 秦洛很为难,因为她本来已经被调回皇宫,今天是猜到凤轻狂该回来了,借着出宫办事的时间过来见她的,若又把令牌借出去,她只怕无法按时回去交差。 “借令牌给你当然不是问题,但皇上得知你离开京城,以为你像以前一样又抛下他走了,正生着气呢,你就是见到了也没什么用啊,不如等改天他气消了点再去?” “你没帮我解释?”凤轻狂焦急地问。 “不是你说不能把你离开的原因告诉皇上吗?我还能如何解释?” “随便怎么解释都行的啊,你不知道编瞎话吗?” “我不擅长这个……” 凤轻狂差点倒地,不禁仰头长叹:“我真是被气到了,你就看着皇上误会我,也不帮我说句话!看你平时聪明伶俐,怎么这次这么笨呢?” “皇上是何等精明之人,你以为这么好糊弄哦?”秦洛兀自嘀咕着,赶紧给凤轻狂弄好头发。 之后又换了一身衣裳,凤轻狂来不及喝口水,就直接拿着秦洛的通行令牌进宫去了。 第二百九十章 没安好心 由于有令牌在身,凤轻狂很轻易就到了宴会举办的地方,即迎风殿。 这时候酒宴已经进行到一半,殿内众人忙着高谈阔论,或者欣赏歌舞,自然没有人注意到进出大殿的人。 凤轻狂一进去就立即望向了上首,皇帝的专座方向,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那座位竟然是空的。 于是她急忙又转移视线搜寻林韵绮的身影,结果找了半天也没找着,倒是看见凤衡、凤长青父子二人。 慕连城怎么会不在酒宴?而这么巧林韵绮也不在?这也太蹊跷了吧? 难道……凤轻狂的心往下一沉,连忙扭头往外跑去。 一定是林韵绮见慕连城离开了酒宴,抓住机会追过去了! 沿着从迎风殿出来的宫道,凤轻狂快步往御花园的方向走去。 果然没多久,就在一座水榭中看见了两道眼熟的身影。 只见慕连城身着杏黄龙袍端坐在石桌旁边喝茶,而他对面的林韵绮身穿海棠色百褶裙,头戴金步摇,粉面桃花,言笑晏晏。 两人似乎还相谈甚欢呢! 凤轻狂咬了咬牙,恨恨地瞪着两个人,一串小火苗在心头升腾而起,立刻剧烈燃烧起来,接着,她又往前挪动了一段距离,最终在一颗万年青树后蹲下,竖起耳朵听那边的谈话。 只可惜距离还是太远,只能听见说话声,却根本无法听清谈话的内容,偏偏前面就没有遮挡物了,无法再挪近去,凤轻狂气得简直抓心挠肺。 她就知道这个林韵绮没安什么好心,之前处处针对她,暗戳戳地觊觎慕连城也就罢了,现在居然明目张胆地跟她抢男人?早知道就直接一封书信送到林家去得了,也省得今日诸多麻烦! 将近一炷香的时间过去,水榭中的两人依然在聊天。 凤轻狂心里更不爽了,不禁又埋怨起慕连城来,他跟林韵绮又不熟,有什么可聊的?还聊得这么开心? 这时,慕连城突然站了起来,似乎是要离开。 终于聊完了……凤轻狂暗暗想到,心里总算得到些许宽慰,不料就在这时,林韵绮也站起了身,并忽然像没了骨头一般,整个人往慕连城那边倒去。 慕连城也不知是没有来得及躲避,还是压根没想躲,竟然就一把将她接在了怀里。 从凤轻狂的角度看过去,两人挨近得几乎没有一丝缝隙,就像是两情依依的恋侣相互依偎在一起似的,这画面可谓是暧昧至极! 过分,太过分了!她不辞劳苦,千里迢迢地跑到严州去寻药,他却在这里跟别的女人纠缠不清!果然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凤轻狂顿时怒火中烧,不由自主地折断了面前的树枝出气,发出“嘎嘣”几声脆响。 这声音立即惊动水榭中的两人,慕连城立即就追了出来。 “什么人?” 眼看着跑是跑不成了,凤轻狂便干脆挺直腰杆,光明正大地走了出去。 “是我,怎么了?打扰到你们了吗?” 饶是慕连城一贯淡定,也不由面露了震惊。 “轻狂?怎么……” “怎么是我?”凤轻狂气呼呼地瞪着他,嘴角勾出一抹冷嘲,“我没走成,又回来了,皇上一定很失望吧?” 慕连城知道她是看到方才那一幕,故而生气了,遂连忙解释:“轻狂,事情不是你……” “表妹,原来是你啊?”林韵绮突然蹦了出来,并跑到凤轻狂身边,亲密地挽住她的胳膊,摆出满脸惊喜的模样,“这段时间你都去哪儿了?我到处找你呢!” 凤轻狂斜眼一瞥,冷笑道:“你找我?你是巴不得我永远都回不来了才好吧?” “表妹怎么这么说呢?”林韵绮一脸委屈,“自从得知你离开京城后,我就日夜担忧,生怕你在外面遇到危险,被坏人欺负了去,我本想派人去找你的,可惜我在京城人生地不熟的,连个帮手都找不到。” “我出门之前已经跟父亲请示过,怎么,他没告诉你吗?” 得知凤轻狂离府后,林韵绮就自然而然以为她是偷跑出去了,心里欢喜着呢,怎会料到她这回竟然转性子了? “瞧我,真是够笨的,竟然没想到去向国公大人求助,真是关心则乱啊。”林韵绮状似懊恼地在自个儿脑门上拍了一记。 “我要是当真失踪了,我爹自然会派人找寻,用得着你去求助吗?”此时此刻,凤轻狂觉得林韵绮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林韵绮忽而又皱起眉头,委屈巴巴地道:“表妹,我是不是哪里得罪你了?为何你突然对我这么大的敌意?” 凤轻狂瞟了旁边的慕连城一眼,没好气道:“不是突然对你有敌意,咱们俩一直以来就是针锋相对的,你心里清楚,就别在皇上面前演戏了!” “我……”林韵绮才说一个字就哽咽了,揪着帕子装模作样地在脸上擦来擦去,并时不时地往慕连城那边瞄。 可惜对方的注意力全部在凤轻狂身上,愣是没朝这边瞅一眼。 “轻狂,方才的事真的……” 慕连城欲继续解释刚才的事情,不料又被林韵绮抢了话:“表妹,原来你是在为适才我跟皇上抱在一起的事而不高兴吗?” “你误会了,当时我忽然有点头晕没站稳,差点倒在地上,正好皇上就扶了我一把,仅此而已,并无其他,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啊。” 两次被抢话后,慕连城已是十分恼火,但出于修养并未明显地表现出来罢了,不过凤轻狂只要看见他眉头一皱,就能猜到他此时大概的心情,心头的怒火瞬间消散一大半。 “放心,我不会放在心上的,皇上的为人怎么样我不是很清楚,但他的眼光我还是知道一二的,像表姐这一类型的女子,绝不是他喜欢的,他只会看上京城名门闺秀里面最出色的那个,就比如杨大将军家的馥仪郡主那样的,毕竟不管是皇妃还是皇后,各方面的条件要求都很高,你明白吧?” 慕连城站在原地没出声,但林韵绮听完这一席话后,脸色瞬间就变得铁青,嘴角抽搐了好几下,几乎就要失控。 这个贱人,居然敢讽刺她! “表妹没误会就太好了,我多怕你因此不理我了呢,”林韵绮继续装出十分友好的样子笑道,“对了,你应该是今天才刚回来吧,你手里没请帖,是怎么进宫来的呢?” 言下之意很明显,就是在暗指她闯宫。 凤轻狂淡然说道:“我有入宫的通行令牌,哪儿还需要什么请帖?表姐操的心可真多。” 皇上竟然还把通行令牌给了凤轻狂? 林韵绮登时又受一打击,嫉妒得牙齿都快要咬碎了。 “原来如此,看来确实是我瞎操心了,表妹从前总爱任性胡来,让长辈们放不下心,我身为姐姐,自然要替他们看着你一些,希望你不要介意。” 凤轻狂不禁冷笑,这个人虽然情商不怎么样,忍耐力和脸皮厚度倒是显著见长,都到了这个份上还能脸不红心不跳地给自己脸上贴金! 慕连城突然说道:“朕有些话要和三姑娘单独说,林小姐先回迎风殿去吧。” 林韵绮心中自是千万个不愿留凤轻狂和慕连城两人单独待在一起,可皇帝的话就是圣旨,容不得她不情愿。 “是,韵绮这就先退下了。” 待她走远,凤轻狂即撇撇嘴,酸溜溜地说道:“我那表姐乃是徉州数一数二的大美人,就是放在京城也丝毫不输于那些豪门闺秀,今日主动向皇上投怀送抱,不愧是大燕朝的皇帝陛下,可真是艳福不浅呀!” 慕连城淡淡道:“朕就是顺手扶了她一把,什么投怀送抱,艳福不浅?她长得再美,又与朕有何相干?” “不相干吗?我看你跟她谈得很欢嘛,这一聊就是半个时辰,心口不一,哼哼……”凤轻狂嘀咕道,满脸写着“我不高兴”四个字。 “有吗?你离得这么远,连我们聊什么都听不见,怎么知道我跟她聊得欢不欢?”慕连城微微挑眉,抿嘴笑着说。 凤轻狂当即反驳:“听不见还看不见吗?跟你说话时,林韵绮笑得嘴都合不拢了,还不是聊得很兴奋?” 不过话说回来,当时她看见的是林韵绮的正脸,而只看到慕连城一个背影来着。 “可能她心情很好吧,不过朕并没什么感觉。” 其实,方才一直是林韵绮在叽里咕噜地聊个没完,慕连城从头到尾都没说几句话,因为走神走得很厉害,甚至忽略了对方聒噪,忘记把她赶走。 “是吗?”凤轻狂狐疑地盯着他看了又看,“人家好歹是个大美女唉,你能一点感觉也没有?不至于如此清心寡欲吧?” “确实没有感觉,你要是不信,那我也没办法。”慕连城之前还着急解释,现在却并没有多说的打算了。 因为按照他对凤轻狂的了解,看她笑容里带着戏谑,就知道她即便一开始很恼火,现在也已平复得差不多了。 “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还敢擅闯皇宫,真是胆子不小!” 第二百九十一章 明确拒婚 凤轻狂哼道:“我只是暂时离开几天,去办点事而已,又没打算一去不回,怎么不能回来?皇上就这么不想再见到我么?” “怎么会?朕多希望天天能与你相见,可惜……”慕连城叹了一口气,没再继续往下说。 “如果你是担心身上的毒,其实不必这么悲观,因为我相信太医院的人一定会配制出解药为你解毒。” “希望可以吧。”慕连城不太愿意说起这件事,随即便转移话题,“时候不早了,我要回迎风殿去了,你要不要一起去?” “不了,我不去。”凤轻狂就是想来见慕连城一面,并没打算去宴会,既然现在目的达到了,也就该出宫了。 走之前,她又回头望了慕连城一眼,说道:“慕连城,我知道你有你的顾虑,但我也有我的坚持,不管你怎么想都好,我的心意还跟那天晚上说的一样,现在没有改变,将来也不会变。” 说罢,她便扭头先行离去了。 慕连城看着她的背影,在原地伫立良久。 出宫的一路上,凤轻狂略有些惆怅,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慕连城对她的态度还是那么冷淡,究竟该怎么做才能跟他拉近距离,像从前那样相处呢? 站在马车旁等候的秦洛见她愁眉苦脸地出来,立刻上前询问:“姑娘,看你这一脸愁容的,该不会是跟皇上吵架了吧?还是他责备你了?哎哟,我都说你不该这时候去找他的嘛……” “没有啊,我只是在想事情而已。”凤轻狂对她无语,这风风火火的架势哪儿像个暗卫?“走吧,回府。” 就在这时,一道低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凤三姑娘请留步!” 寻声望去,却见冬日暖阳下,一袭藏青色衣袍的慕风炎正眉眼含笑地缓步而来。 凤轻狂恨不得立刻上马开溜,以避免跟这个人有一次不愉快的面对面交谈,可是逃得了一次逃不了两次,下回他还会出现,很显然,躲是没用的。 “见过锦亲王,不知王爷有何见教?” 慕风炎笑道:“本王完全是带着善意来跟三姑娘说话的,你又何必对我有这么大的敌意?不知道的人看见了,还会以为本王曾对你做了什么不可原谅的事呢。” “王爷太多虑了吧?我不曾对你有半分敌意啊,我明明是面带笑意地跟你说话呢。”凤轻狂皮笑肉不笑地说。 “好吧,本王也不想跟你争辩,接下来咱们来谈谈正事如何?” “我与王爷您交情浅薄,实在想不到能有什么正事可谈,而且我还忙着去办事呢,没时间逗留,不如改日再会?” 谈正事?老娘才不想跟你谈呢,你嘴里能蹦出什么好事来? 凤轻狂一边吐槽,一边就准备拍拍屁股走人。 不料还没转身,就被慕风炎一把扣住了手腕。 “本王要说的事情更重要,片刻耽搁不得,姑娘还是先听本王把话说完再走的好。” 后面的秦洛准备动手帮凤轻狂摆脱纠缠,却被凤轻狂抬手阻止了。 果真是躲也躲不掉,看来今天非要为难自己一回不可了。 “好吧,那王爷请讲!” 慕风炎四下环视了一圈,说:“这里人多耳杂,不是说话的好地方,随本王在附近找个安静点的酒楼,再坐下来慢慢说。” “这儿除了咱们几个,哪儿有别人?王爷又多虑了不是?还是就在这里说更好,毕竟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不太合适。”凤轻狂可不是能甘于被人牵着鼻子走的人。 “哦,明白了,你是要本王告诉所有的过路人,本王跟你有点见不得人的私情,对吧?”慕风炎笑眯眯地看着她,嘴角边还带有一丝戏谑。 凤轻狂面色一沉,气鼓鼓地瞪了对方一眼,尽管不愿意,却仍是不得不妥协。 “好,去酒楼就去酒楼,你带路。” 最终,跟着慕风炎进了最近的一家酒楼。 来到二楼的雅间时,慕风炎却把秦洛拦在门外。 “本王要说的话乃是事关重大的,不能让外人听见,所以你的侍女就只能站在门外等候了。” 都已经到这里了,也没必要再跟这厮对着干,不如早点谈完早点走人,于是凤轻狂便示意秦洛留在门外。 秦洛却有些担心:“姑娘,锦亲王他……” “放心好了,若有事我会喊你,你就在门外守着,也能以防有其他人监视。”凤轻狂拍拍她的肩膀,低声叮嘱,随即进了房间。 行至慕风炎对面坐下,语气不善道:“有什么话,现在总该能说了吧?” “当然,本王本来也不是个喜欢拐弯抹角的人,”慕风炎亲自给她倒了杯茶,含着笑说:“本王今天叫你来,是想与你商议一下婚事。” “婚事?”凤轻狂顿时懵圈,“什么婚事?” “你和本王的婚事。”慕风炎一本正经地答道,“怎么,国公大人没跟你说吗?他已经同意把你嫁给本王了,现在就等择好吉日上门下聘呢。” 有这样的事?凤轻狂简直不敢相信,凤衡之前明明说过不会答应这门亲事的,怎么她才离开半个多月就改口了? “这不可能,我爹要是答应提亲,一定会事先跟我说的,你一定是在骗我!” 慕风炎解释道:“他大概是想事先跟你说,不过你最近不是不在京城吗?他就只好先答应了。” 凤轻狂紧盯着对方看了半天,差点就相信了他的鬼话,好在终究她还是找回了理智。 “不,不对,若是真如你所说,我爹已经答应了提亲,你早就定下日子了,又怎么会跑来跟我商议所谓的婚事?” “我明白了,你是想诓骗我,同时又用同样的手段去诓骗我爹,让我们都以为对方同意了婚事,无法再反对,对不对?” “这种手段想象出来很美好,但可惜我没你想象中的那么愚蠢。” 闻言,慕风炎面上的笑意终于逐渐退散,脸色变得有些阴郁。 “三姑娘果然冰雪聪明,一眼就识破了本王的谎言,不过本王也只是跟你开个玩笑而已,并没有真的指望能把你骗到手,也希望你不要介意。” “本王是对你是真心诚意的,这份心意从几年前开始就一直存在了,你也是清楚的,不是吗?为何你明明看得见,却始终假装不明白呢?究竟本王哪里不好,本王可以改!” 凤轻狂笑了笑,说:“能得王爷青睐,那是轻狂的福分,但就像我之前说过的,我是一个名声很差,又无才无貌的女子,配不上锦亲王妃这个名分,王爷还是另择人选吧。” “这么说来,你还是要拒绝本王的一片痴心?”慕风炎的脸色越发难看,目光也越发幽冷。 “京城有那么多远比我优秀的女子,相信王爷很快就能找到一位令你满意的王妃,你我注定是无缘分了。”凤轻狂依旧用很客气的态度回答。 但屡次遭到拒绝的慕风炎已然恼火到了极点。 “依本王看,不是你我无缘,而是你还对皇上念念不忘,想当皇后吧?” 虽然自己并非惦记皇后之位,却确实是放不下慕连城,这话也算是说对了一半,因此凤轻狂保持着微笑,没有反驳。 慕风炎冷笑一声,又说:“你以为皇上真的会娶你做皇后吗?呵,别傻了,皇上和朝中的大臣心目中已经有了最合适的皇后人选,那人便是郡主杨馥仪,而你,即便将来真的能入宫,也最多只能做个妃而已,你好好想想,堂堂锦亲王妃,本王的正妻,难道会不如一个皇妃吗?” 听到这话,凤轻狂心里到底有些没底。 众所周知,杨馥仪是郡主,是知书达礼、才貌双全的大家闺秀,还是皇上的亲表妹,当皇后是再适合不过了。 纵然慕连城本人并不这样认为,可他毕竟是一国之君,古来再强势的君王也有身不由己,为大臣所左右的时候,何况杨大将军是大燕的武臣之首,兵权在握,不好得罪。 会不会有一天迫于种种压力,他真的娶了杨馥仪为妻呢? 她又不是那种能与人共侍一夫的人,倘若真有那样一日,她该何去何从? “即便真是如此,那也是我自己的事,就不劳王爷操心了,为妃也好,为后也罢,都总比嫁给一个跟自己没有感情的人要强。” 凤轻狂停顿了一下,接着又说:“我的脾性王爷应该多少知道些的,当年我能在新婚之夜逃走,之后跟慕北拓翻脸,以后也能做同样的事,强扭的瓜不甜,还望王爷明白这一点,以后莫再提婚事二字了。” 说罢,她站起身就走。 “凤轻狂,你今天拒绝本王,往后一定会后悔的!”慕风炎紧紧捏着茶杯,咬牙切齿道。 “那就等往后再说吧。”凤轻狂轻轻一笑,优雅地拉开房门,缓步向外走去。 哐当~ 茶杯和茶壶等被狠摔在地上,茶水和瓷器碎片飞得到处都是,慕风炎还不解气,当即又一把掀翻了圆桌,面目狰狞地大骂:“可恶!好不知好歹的一对父女!竟然敢瞧不起本王,好,好!总有一天本王会让你们明白什么叫做悔不当初,我要你们爬回来求我!” 第二百九十二章 回府后的对峙 回府的途中,秦洛一直时不时地看向凤轻狂,似乎想说什么。 “我看你欲言又止的样子,是不是有什么话想问呢?”凤轻狂挑眉问道。 秦洛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了:“我想问,你跟锦亲王在房间里待那么久,到底谈了些什么?” 凤轻狂不答反问:“我一定要跟你交代吗?” “当然不是,我只是好奇问问罢了,姑娘要是不乐意说,那边不说就是。” “我要是不说,你恐怕会自个儿瞎猜吧?到时候你再往皇上那儿一说,那我和皇上之间少不得又要生误会了。” 秦洛一惊,连忙摇头:“不,我不会向皇上告状,故意破坏你们的关系的。” “我当然知道你不会故意,但偶尔失言总是难免的,是不是?”秦洛每隔两天就会进宫向慕连城汇报自己的动向,凤轻狂是心知肚明的,她也知道这并非慕连城的特别要求,而是秦洛主动做的。 她喜欢慕连城,但碍于身份不敢表露心意,更不敢奢求什么,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找借口去见他,多见几面也就满足了。 “告诉你也无妨,锦亲王要我嫁给他。” “什么?”秦洛愕然。 凤轻狂又说:“但我没答应,结果就把他惹怒了,只怕,将来不会有好日子过了。” 秦洛很快领悟到了这背后的意思,颔首道:“锦亲王的确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不仅是姑娘你,恐怕连定国公和整个凤家也被他记恨上了。” “正是如此。”凤轻狂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露出忧愁之色。 由于在酒楼里耽搁了一段时间,等凤轻狂回到国公府时,林韵绮已经先行回来了。 与之同时回府的还有凤长青。 凤轻狂经过后花园时,正好看见两人站在一起,林韵绮靠在凤长青的肩膀上,隐隐有哭声传来。 “这是怎么了?”秦洛都忍不住伸长脖子,好奇地往那边瞅。 “还能是怎么?作呗。”凤轻狂讥笑了一声,也不屑多看,径直绕过去。 秦洛挠挠头:“作?是什么意思?” “就是……”凤轻狂正要回答时,被后方传来凤长青暴怒的声音打断:“三妹,你给我站住!” 又要找麻烦不成? 凤轻狂纳闷地回头看去,凤长青已快步走了过来,脸上布满怒气,连额上的青筋也凸了起来。 “什么事?” “韵绮哭得这么伤心,都是你干的好事!” “她哭关我什么事?”凤轻狂只觉莫名其妙,真当她是背锅侠,什么黑锅都能往她身上扣了不成? 凤长青怒道:“怎么不关你的事?你看看她身上的伤,你敢说不是你弄的?” 手臂上的伤?林韵绮什么时候受了伤? 凤轻狂还在纳闷的时候,凤长青又继续斥责:“你擅闯皇宫,不曾受罚,那是有皇上庇护,但现在是在国公府,你故意弄伤韵绮的事,身为兄长我可不能轻易放过你!” “她伤到哪儿了?我怎么不知道?” 凤长青随即小心地扶着林韵绮走过来,指着她带血的手肘道:“证据确凿,你还敢狡辩?” “大少爷,你就别训斥表妹了,只是个小小的口子而已,上点药休养两天就好了,毕竟她也不是故意的。”林韵绮一边抹泪,一边“求情”。 “流了这么多的血,伤口这么深,还说只是小口子?将来愈合了恐怕也得留疤,女儿家身上多个疤多难看?”凤长青看着那道伤口一脸怜惜地说道,仿佛被伤的不是林韵绮,而是他自己。 看见这场面,凤轻狂一阵反胃,差点吐出来。 “敢问表姐,你这是怎么伤的?” 凤长青抢着骂道:“不是你拿刀给人割伤的吗?还好意思问?” “哦,刀割伤的?我身上可没刀,怎么伤你?”凤轻狂摊摊手,淡然地说。 林韵绮即又开始装好人:“表妹,此事过去就过去了,我不想跟你计较,以后注意别再动手伤人就是。” “不不,还是计较的好!”凤轻狂上前一步,粲然一笑,“我凤轻狂可从来是敢作敢当,只要是做了的,我一定会认,但倘若有人诬陷我,我也不会忍气吞声。” “凡事都是要讲证据,你说是我拿刀伤了你,那你把那把刀拿出来我瞧瞧?” “这,我……当时你割伤我之后就带着刀跑了,我怎么会有?”林韵绮哽咽着说,这泪光盈盈的模样甚是惹人怜。 “进宫不允许携带武器,我又怎会有刀?” “那就只有你自己清楚了。” 凤长青情不自禁地揽住林韵绮颤抖的肩膀,柔声安慰了几句,又陡然变换脸色,对凤轻狂喝道:“伤了人还不够,还要来刺激她的心是不是?三妹,你太过分了!” “我……”凤轻狂一时竟无言以对,凤长青这个铁憨憨,被林韵绮迷了心智,她说什么便信什么,全然不会去管真相。 只怕就算最后证明是林韵绮在陷害她,他也还是会选择维护林韵绮,所谓色令智昏,也就是如此了吧。 “算了,既然大哥不相信,我也不想再争辩,不过最后我倒想问表姐一个问题,我在御花园里看见你在纠缠皇上,而且你还倒在皇上的怀里,赖着不肯起来,这是怎么回事呢?” “你不是跟我大哥两情相悦吗?怎么,变心了不成?” 闻言,凤长青立刻变了脸色,转头吃惊地看着林韵绮。 林韵绮慌忙道:“哪有这种事?表妹,你诋毁我的名声也就罢了,怎么能把皇上也拉下水?方才那种话要是让外人听了去,那还得了?” “你巴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皇上抱了你吧?”凤轻狂嘲讽道,“这样你就可以实现当皇妃的心愿了,不是吗?”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样看我,但我真的没有过你所说的那种心思,倒是你自己,一直疯狂地喜欢着皇上,这是京城的人都知道的事。” 林韵绮非但不慌张,反而淡定地反咬凤轻狂一口。 “难道就因为之前在御花园偶然遇到时,我与皇上多说了几句话,你心生嫉妒,就要这样中伤我么?” 仅仅因为这一句话,凤长青的怀疑立刻又转移回到凤轻狂身上。 “三妹,你要知道,破坏皇上的声誉可是大罪,竟然敢造他的谣,你说话怎么能如此不过脑子?” 凤轻狂彻底无语了。 她之所以把林韵绮在御花园的所作所为说给凤长青听,是想提醒他,林韵绮接近他居心不良,哪知这人实在是昏头了,林韵绮说什么都信。 “林韵绮根本不是喜欢你,接近你只是为了利用你跟皇上见面,好当皇妃而已,你现在不相信我,将来后悔也晚了!” 凤长青怒道:“还在胡扯八道?你真是,让我怎么说你才好?” “算了,其他的我也不想管你,但你弄伤韵绮,就该负责!” “她的伤跟我没关系,负什么责?”凤轻狂瞥了林韵绮一眼,扭头要走,“我没这闲工夫跟你们纠缠,你们要闹就自己闹吧!” “站住!”凤长青伸手拽住她的胳膊,大有下一刻就要打人的意思。 然而,秦洛突然走了上来,寒气逼人地盯着他。 回想起上次差点被她扭断手腕的事,凤长青还是有点发怵,但倘若被她一个眼神就吓得缩回手去,也未免太丢脸了。 于是凤长青便咬着牙与之相对视了一下,对凤轻狂道:“你至少要跟韵绮赔个罪,否则我不会放你走!” “赔罪?”凤轻狂冷哼一声,“这是不可能的事!” 秦洛面无表情道:“大少爷,请您放开三姑娘,否则奴婢就要动手了。” “你敢?我是凤家的大少爷,你敢以下犯上?”凤长青怒不可遏地瞪着她,但纵然面上再凶狠,心里却发虚。 因为他很清楚,这个丫头上次就跟自己动过手,这次也没有什么不敢的。 自己不是对方的对手,现在收手是最明智的决定,可林韵绮在边上,如果真收了手,铁定会被她瞧不起,这可如何是好? 就在他进退两难的时候,秦洛已然拽住他的手肘,虽只使出了六成的力气,却已能令凤长青清晰地感受到痛感。 “大少爷,我不想冒犯您,但您若非要逼我的话,那我只有不客气了。”秦洛发出最后一次警告。 凤长青恨得牙痒痒,决定为了尊严放手一搏,于是当即挥拳击去,不料秦洛却没有躲,直接接住了这一拳头,并在对方吃惊之时,立即转移至对方的手腕,用力一捏。 饶是凤长青咬牙隐忍,还是发出了吃痛的叫声。 见状,凤轻狂连忙喊道:“算了,不要伤他。” 秦洛这才依言放手,乖顺地回到凤轻狂身后。 “大哥,出于兄妹情谊,我再提醒你最后一句,林韵姝接近你是为了利用你,希望你早点清醒,不要再被她蛊惑,否则将来吃亏的只有你自己。” 说罢,凤轻狂就带着秦洛扬长而去了。 “大少爷,你的手怎么样?”林韵绮关切地问道,“那个丫头也实在太没轻重了,居然敢对你下这么狠的手!” 凤长青低吼道:“什么样的主子就会有什么样的奴才,迟早我会让她好看!” 第二百九十三章 自以为是 就你这点身手,一招就被人家给制服了,还想报仇? 林韵绮在心里暗暗嘲讽了一番,露出忧色,说:“这次我得罪了表妹,她肯定心里不舒坦,也不知来日会不会报复我,我一个寄人篱下、无依无靠的弱女子,怎可能跟堂堂国公府三小姐抗衡?我看我还是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 “谁说你无依无靠的?你不是还有我吗?”凤长青拉住她的手,轻声细语地给予安慰,“你不要担心,三妹那里有我帮你挡着,她纵然再胆大妄为,也不敢对我下手的,方才你也看见了。” “所以,你只管在凤家好好地住着,一切都有我在呢,无需担忧。” 林韵绮递给他一个感激的眼神,抹泪道:“可是,我跟表妹的关系越闹越僵了,她又是那种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我若继续在这里住下去,以后肯定还会发生更大的矛盾和冲突,我真的不想再跟她闹下去了,而且我特不想让你夹在中间为难,还是让我走吧。” 说完,又作势要走。 凤长青再次把她拉住,怜惜道:“傻姑娘,闹事的人是她,即便要走也该是她走,不是你。” “她走?她可是凤家的嫡女,是国公大人的掌上明珠,而我只是个外人,国公大人怎可能让她走?”林韵绮抑制住内心的兴奋,继续扮柔弱,睁着水汪汪的一双泪眼看着对方。 凤长青心一软,更加坚定了要赶走凤轻狂的决定。 “我爹最重视的孩子,是我这个独子,而不是几个女儿,何况三妹终日只会惹是生非,丢尽了他的颜面,对这个女儿他就更加不在乎了,只要我开口去劝说我爹,相信他一定会同意。” 在父亲偏心这一点上,凤长青相当有信心。 林韵绮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才会选择投靠凤长青,企图借他的手来对付凤轻狂。 另一边,凤轻狂回到了寝院中,正坐在软榻上休息。 “我看那位表小姐不是个省油的灯,之后肯定还会找姑娘你的麻烦,还是想办法将她赶出凤家去,先下手为强。”秦洛翘着二郎腿坐在桌旁,认真地提醒道。 凤轻狂颔首道:“你说的对,但是,林韵绮现如今有了凤长青这么一位忠实的护花使者在,恐怕也不是想赶走就能赶走的。” “她不是从林家偷跑出来的吗?直接通知林家人来京城抓人就是了。” “这当然最有效的办法,只不过……”凤轻狂蓦地叹出一口气,苦恼道:“我不太想再跟林家那边的人联络,实在是闹心。” 秦洛颇为不解,好奇地问:“闹心?你不是几年前在林家住过一段时间吗?而且从林小姐的口中听来,林家老夫人对你很是疼爱,你跟他们的关系应该相当不错吧?怎么会闹心呢?” “老夫人固然对我好,可是,唉,算了,不谈也罢!”令凤轻狂闹心的不是林老夫人和其他人,而是她那尚在人世却跟不在没有区别的娘。 她起身打了个呵欠,一头栽倒在床上,摆摆手道:“我困了,想睡一会儿,你去忙自己的吧,不用管我了。” 奔波了半个多月,凤轻狂实在是累得不行了,头刚着枕头就沉睡了过去。 今天酒宴散场,从皇宫出来后,凤衡又去了官署办公,直到傍晚才回府。 刚进院子准备用晚膳时,凤长青就过来了。 纵然两人的父子关系还算亲近,但从小到大凤长青都很少主动来找父亲,除非是有什么特别紧要的事情。 因此一见面凤衡就问:“找为父什么事?” 由于自小几乎都是有求必应,因此凤衡习惯了在父亲面前有话直说,不拐弯抹角,这次也一样。 “孩儿想提议让三妹搬去冷香苑住一段时间。” “让轻狂搬去冷香苑?”凤衡是怎么也想不到儿子会提出这样要求,“为什么?就因为你跟她合不来?” 凤长青点了点头:“不错,自从我回来之后,三妹就屡屡跟我作对,甚至还放任她身边的人跟我动手,丝毫没有把我这个兄长放在眼里,为免以后再闹矛盾,我想还是暂时让她去冷香苑住一段时间,我们各自都反省一下。” 这话里半点也没提到林韵绮,因为假如说出是为了韵绮的日子好过一点,才把三妹送走,他担心会令父亲对韵绮产生意见,于是干脆把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 可谓是用心良苦、情深一片。 然而,他小看了凤衡的洞察力。 “依我看,并不是因为你跟轻狂合不来,而是那位林小姐跟她合不来吧?她唆使你把轻狂赶走,是不是?” “父亲……” 凤长青本欲辩解,却在开口前被凤衡打断话头:“不要以为为父平时不管这些事,就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你跟林小姐最近走得有点太近了,下人们都已经开始说闲话,往后还是保持一点距离为好。” “既然父亲已经说到了这件事,那孩儿也没什么好隐瞒您的了,”凤长青深吸了一口气,郑重道:“孩儿想娶林小姐为妻。” “不行!” 凤衡一口便给拒绝了,并且态度相当强硬。 凤长青原本信心满满,以为只要自己喜欢,父亲必定不会反对这门亲事的,没想到结果得到的却是他毫不犹豫的两个字。 “为什么不行?林小姐知书达理,才貌双全,又是出身书香世家,身家清白,与孩儿最是匹配不过,您难道还有什么不满意?” 凤衡答道:“首先,就凭她是林家的女儿这一点,为父就不会同意你娶她过门!” “林家的女儿有什么问题?您不也娶了林家女儿为妻?两家本是亲家,亲上加亲不是更好么?”凤长青更加迷惑了。 林家的女儿多是不安分……这是凤衡从林忆棠身上得来的结论,当然,他自己也知道这是偏见,不该带着它去看待林家人,但他就是无法摆脱。 况且,经过这段时日对林韵绮的观察,他也看出她确实是个不安分的人。 “凤林两家不需要什么亲上加亲。” “父亲……” “另外,林韵绮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那绝不是一个能甘于做个四品武官夫人的女子,她眼光高于顶,未必能看得上你,即便为父不反对,她也不会嫁的。” 凤衡还是把林韵绮的为人看得相当透彻的了。 凤长青却压根听不进父亲的话,认为他之所以这么说,就是对林韵绮有成见,故意在他面前贬低她。 “韵绮不是父亲说的那种女子,孩儿与她相处多时,我们两情相悦,很合得来,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她了,一定是三妹在您面前说了什么,是她抹黑了韵绮是不是?” 凤衡摇头道:“长青,你对轻狂的成见太深了,她从来不是喜欢在人背后嚼舌根的人,这些全都是为父自己的理解,与她无关。” 父亲从什么时候开始,竟然如此维护三妹了?凤长青这会儿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父亲跟从前有了很大的不同。 “孩儿与韵绮的事情日后再说不迟,我想请三妹先搬到冷香苑去,不知父亲是否同意?” “如果你三妹自己同意,为父没什么好说的,但倘若她不肯,那就还是让林小姐走吧,”凤衡说完,就转身往偏堂而去,“回去吧,此事无需再问了。” 虽然他没有明确说明站在凤轻狂那一边,但其为她撑腰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凤长青本以为自己出面,肯定能把凤轻狂赶出去,讨得林韵绮欢心,没想到结局却是碰了一鼻子灰,受到不小的打击。 他突然意识到,或许自己这个独子在父亲心目中的分量,其实也没想象中的那么重。 最后犹豫了一下,为免把父亲惹恼,凤长青还是离开了。 原本只是想小睡一觉的凤轻狂由于实在太累了,睡得太沉,从下午睡着之后,就一直没有醒,直接睡到了第二天清晨。 起床用了早饭后,整个人神清气爽,容光焕发,正好外面天气不错,便出去游逛了一圈。 由于不想碰到凤长青和林韵绮两人,她进出都是走的侧门,悄无声息的,几乎没人知道她出去过,跟以前一样。 快天黑准备用晚膳的时候,凤轻狂被叫到了凤衡的书房里。 回来后还没来得及去见父亲,而且自己晚回来了五六天,有点心虚,凤轻狂便以为父亲是要责备她。 于是一进门就低着头道:“爹,我在回京的路上遇到些麻烦,耽搁了几天,这才晚回来,绝不是故意的。” 凤衡瞥了她一眼,眼眸中露出一丝诧异,他本来已经把这事儿给忘了,没想到这丫头还能主动来认错,真是怪事。 “晚就晚了,只要你平安回来就好,为父叫你来,不是跟你追究此事的。” “哦。”凤轻狂松了一口气,“那您找我何事?” 凤衡答道:“为父想让你写封信给徉州林家,通知林家人过来把林小姐接回去。” 他虽然是林家的女婿,可林忆棠早已不在凤家,两家十几年都没了往来,身份显得尴尬了,不宜再写信去。 凤轻狂是林老夫人疼爱的外孙女,由她写信去通知是再合适不过了。 第二百九十四章 少管我的事 “接走林韵绮?”这正是凤轻狂想要的,不过,她有点好奇,“爹为什么突然要这么做?” “因为你大哥。” 凤轻狂顿了顿,明白了凤衡的意思。 “您原来也知道大哥跟林韵绮的事啊?” “当然,否则你当真以为什么事都能瞒得住为父的眼睛吗?” 这句话似乎有着双重的意思啊! 凤轻狂琢磨了一会儿,笑呵呵地说道:“父亲到底是个聪明人,谁敢欺瞒您呢?” 按照凤衡的吩咐,凤轻狂第二天就写了一封信,派人送到徉州城林家,同时送去的还有一些礼品,半个月后林家就来了人接林韵绮。 来接人的是林韵绮的父亲林玉堂。 在几年前随同慕连城来京城的时候,林玉堂就已经跟凤衡见过面了,只是并未深交往来,关系还跟从前一样疏远。 这次来林玉堂只在大厅里停留了一个时辰左右,且凤衡和凤长青都不在府里,是由凤轻狂出面接待的,等林韵绮收拾好行李便离开了。 临走时,林韵绮恨恨地瞪了凤轻狂一眼,咬牙切齿道:“别以为把我赶走你就赢了,来日方长,最后的赢家是谁还不一定呢,咱们走着瞧!” “表姐还是乖乖回去吧,往后别再偷跑出来了,外祖母她老人家年纪大了,可受不住你这样的惊吓。”类似的话曾几何时林韵绮也跟凤轻狂说过好几次,这回凤轻狂逮着机会终于把话给她还了回去。 林韵绮冷哼一声,转头上了马车。 “估摸着凤长青回来要跟我翻脸了,我看我还是出去躲两天吧?”看着远走的马车,凤轻狂不禁为自己的小命担忧起来。 凤长青毕竟是武将出身,她这小胳膊小腿儿的,可扛不住他几拳打。 一旁的秦洛笑着说:“姑娘不必担忧,有我在,他伤不了你的。” “唉,你厉害是厉害,但出手没轻没重的,万一被惹毛了,不小心把人给打残了怎么办?”凤轻狂打笑道,“他毕竟是我大哥,我爹最钟爱的孩子,要是残了,我爹还能放过我么?” “我没有你说得这么残暴吧?”秦洛很不服,“再说,真不是我厉害,而是大少爷他……太弱了,弱到我甚至都觉得不像是一个在军营历练多年的将军,只是比那些书生文人强一点罢了。” 凤轻狂不以为意地摇了摇头:“人家是将军,又不是杀手,怎么跟你一个天才武学少女相提并论呢?你对对手的要求也太高了点儿。” 当天下午,为了躲避凤长青,凤轻狂果然躲了出去,直到深夜才偷偷溜回府。 然而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翌日清晨还是被凤长青找上门来了。 “嘭嘭嘭”一串敲门声把凤轻狂惊醒,紧接着暴怒的声音传来:“凤轻狂,你给我滚出来,再不出来我要硬闯了!” 该来的总要来,凤轻狂无奈地揉揉眼睛,穿上外衣出了房间。 “你终于肯出来了是吗?” 一见凤轻狂开门,凤长青就边骂边大步上前,但这时候秦洛已经守在门口了,畏惧于她身上的杀气,愣是没敢上最后一级台阶,不过兴师问罪的气势还是有的。 “说,是不是你把韵绮赶走的?是不是?” 凤轻狂摆出无辜的神情,无奈道:“大哥,你可是太冤枉我了,府里的人都知道,是林家来人把表姐接回去了,怎会是我把她赶走的呢?” “少跟我打马虎眼了!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是你偷偷给林家那边送了信,叫他们过来接人的,若你不多管闲事,韵绮怎么会被迫离开?”凤长青气冲冲地斥责道。 写信是凤衡吩咐的,凤轻狂大可以说出来,这样凤长青就不敢再追究她,但她又想了想,凤长青这么在乎林韵绮,若把事实说出来,难免会使他们的父子关系产生裂痕。 横竖她跟凤长青早就关系破裂了,她也不在乎,不如就把这件事担下来好了。 “我是写了信给林家人,但我是出于对林老夫人和其他几位长辈的关心,我知道他们肯定很思念表姐,要是再找不着人,恐怕会思念成疾,为了他们的身体着想,我应该代替表姐给他们报个平安啊。” “你还有理了?韵绮是逃婚出来的,一旦被抓回去,岂不是又要被迫嫁给那个她讨厌的人?你也是姑娘家,还曾逃过婚,应该感同身受才是,怎么就如此不体谅人呢?” 想到心上人要嫁给别的男人,凤长青气得眼珠都红了。 凤轻狂就忍不住想笑了:“不是我说你啊,大哥,这么长时间了,你还在相信林韵绮那些鬼话?你真以为她是逃婚出来的?这种谎话也就只能骗骗你了!” “你说她在骗我?”凤长青自然不肯相信,但又更希望确实没有逃婚之事,“你有什么证据?” “我都问过前来接人的舅父了,他亲口跟我说,之前确实给表姐说了一门亲事,但她不喜欢,就解除婚约了,可后来不久,表姐就失踪了,之后他们一直有在找人。” 听是林玉堂亲口所说,凤长青一颗悬着的心蓦地放了下来,并面露喜色。 “太好了,太好了……” 不是应该因为被骗而气恼的吗?这个凤长青的脑回路怎么这么清奇?还说太好了? 凤轻狂忍不住摇头默叹,看来这人是陷入林韵绮的爱情骗局里面出不来了! “大哥还有别的事吗?没有的话我就回去继续睡觉了。” 纵然松了一口气,可凤长青依旧在因凤轻狂擅自做主把林韵绮送走的事情而耿耿于怀,因此自然给不出什么脸色。 “哼,你还好意思回去睡觉?要不是看在你是我妹妹的份上,今天我绝不饶你!以后我的事你少管,听见没有?” 看在兄妹亲情的份上?你是看在秦洛拳头的份上吧? 凤轻狂心下吐槽了一句,抿嘴笑道:“知道,知道了,以后但凡是与大哥有关的事情,我都会袖手旁观。” 又愤愤地哼了一句,凤长青这才转身远去,留下一个决绝的背影。 在这之后,凤轻狂与这个人就很少见面,即便有时碰到,也互不说话,像陌生人一样,凤轻狂倒是对这个状态很满意,反正她也不稀罕跟这人多来往,大家井水不犯河水是最好的。 一眨眼又是一个月过去。 这期间凤轻狂没去找慕连城,只是通过秦洛了解他的近况而已,因为她知道慕连城并不想见到自己,倘若自己非要找上门去,只会打扰到他,徒增彼此间的烦恼。 这天上午无聊之际,凤轻狂突然想起了慕紫颜,左右闲着没什么事,她便来到公主府拜访。 上次在皇宫跟慕连城争吵过后的第二天,梁玉书果然被强行送回了梁府,这是慕连城使出的强硬手段。 然而,这并没有阻挡慕紫颜跟梁玉书继续交往,到现在慕紫颜依旧天天往梁家跑,关于他们俩的闲言碎语一直就没断过。 而慕紫颜似乎也确实丝毫不在意,不论别人用什么样的目光看她,她依旧我行我素。 “公主,你最近有进宫看望皇上吗?”两人坐在凉亭下喝茶闲聊时,凤轻狂忽然问道,“上次的宫宴你好像也没去?” “没有,我很久没进宫了。” 凤轻狂蹙眉又问:“你不会是还在为皇上送走梁玉书的事情而生气吧?” “不,不是,我早就没有再因此而生气了,因为我知道不管怎么样,二哥都是关心我的,从小到大都是他在保护我,我怎么会真的气他?”慕紫颜摇了摇头,笑容中带有一丝羞愧。 “我是不敢去见他,也没脸去见他。” 凤轻狂微微颔首:“还是因为梁玉书?” “是啊,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有责任和义务照顾他的下半辈子,可偏偏二哥又不喜欢他,极力反对我们在一起,我夹在中间实在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了,所以就只好不去见二哥,等想到了解决办法后再说了。” “那你想到解决办法了没?” 慕紫颜黯然道:“没有。” 这件事上面,恐怕是永远也没有解决办法了……凤轻狂如此想到。 沉吟片刻后,她又问:“对了,宋亦枫还有来找过你吗?” “有。”慕紫颜微低下头,目光闪烁着,“大概是三个月前来找过我一次,后来就没再露面了。” “他跟你说了些什么?能不能透露一下呀?”凤轻狂用开玩笑的口吻试探。 慕紫颜无奈地笑了笑,说:“还不就是类似于梁玉书不是好人,叫我不要跟他成亲之类的话么?这些话他都说过无数遍了,也不嫌累。” “就没有别的吗?” “还能有什么?”慕紫颜奇怪地看了凤轻狂一眼,随即叹息着喃喃自语,“我们之间还能有什么话好说。” 凤轻狂不禁自我怀疑,难道自己判断失误了,宋亦枫对慕紫颜真的只是友情,没有男女之情? “不管怎么样,我觉得你还是常去看看皇上更好,我相信他是很想多见见你的。” “你说他有没有生我气呢?” 第二百九十五章 子虚乌有 “气肯定有吧?不过再大的气,现在也应该消了,不必太担心。” 仿佛受到了鼓励一般,慕紫颜立即点头:“你说的是,我明天就去见二哥。” 随即,她转动眼珠,笑嘻嘻地对凤轻狂道:“凤姐姐,你要是能快点做我的二嫂就好了,这样以后我再跟二哥吵架了,还有你从中说和,多好?” 凤轻狂嗔怒道:“你就不会少惹你二哥生气?还要我从中说和,我可没这么好的口才,也没这么好的福气。” “若你都没这么好的福气,那么这世上别的女子就更加没有了,凤姐姐,你可千万不要放弃啊。” …… 两人又聊了许久,用过午饭之后,凤轻狂才离开公主府。 “姑娘,直接回国公府吗?”秦洛吩咐车夫去把马车牵过来,然后问道。 凤轻狂看了看天空中高悬的暖日,摇摇头说:“先在附近逛逛吧,趁着今天天气好,多晒晒太阳,否则过两天说不定又下雨下雪了。” 虽说现在已经春天,但京城地处偏北,春天基本上还很冷,雨雪交加都是常有的事。 于是秦洛又让车夫先驱车到前面等。 两人沿着街道往前走,行了很长的一段路才见路边有茶馆酒肆等,正好凤轻狂觉得腿有点酸了,便进了一家茶楼歇脚。 “这儿的茶不错。”凤轻狂喝了两口,忍不住赞道,正要添水时,听见隔壁桌有人说道:“你们知道吗,十几年前城西的那位国公夫人并不是病故的,而是被人谋杀的!” 听闻此言,凤轻狂的手倏地一抖,脸色骤然一变,她猛地回过头看去,只见说话的是一个精瘦的中年男人,脸上有两撇小胡子。 同伴问道:“啊?你说的是哪位国公夫人?” “当然是定国公夫人了,还有哪位国公夫人?楚国公夫人是前年才过世的嘛。” 另外一名同伴问:“你说她被人谋杀?那杀她的会是谁?” 邻桌的客人笑道:“那还用问吗?当年定国公府有好几位姨娘,肯定是这些女人争风吃醋,暗地里下的毒手呗。” “应该是,最毒妇人心嘛。”周围几人深表认同,“要不然就是几个庶女,要知道有的孩子也是十分狠辣的。” 小胡子一脸高深地摇了摇头:“错,既不是某个姨娘,也不是某位小姐,这个凶手,你们想破脑袋也是想不出来的。” “哦?”同伴挠了挠头,皱眉道:“难不成是三小姐谋杀亲娘?这不可能吧?虽说三小姐这些年恶名在外,但也还不至于当年小小年纪就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来啊?” 隔壁的三小姐连翻了几个白眼,心想,我真是感谢你全家了,这么信任我。 “也不是三小姐。”小胡子四下瞄了瞄,压低声音说:“据说是定国公下的手!” “什么?定国公?” 在座的人听到这么个回答纷纷都大吃一惊,更多的是不相信。 “这不可能,定国公有什么理由要杀妻?而且当年国公夫人已经病得很严重,本身就命不久矣,就算定国公想她死,也不用急在一时啊。” “可不是么?定国公可是个好人,没少为百姓做事,你不该编造谣言来诋毁他。” 接着,不少人点头附和,都认为定国公不可能做出杀妻的事。 小胡子却依旧中气十足地说:“我可没有故意诋毁定国公,他杀妻的消息更不是我捏造的,是从京兆府传出来的。” “你说什么?京兆府?” 这次做出激动反应的不是别人,正是凤轻狂。 一开始她还以为只是一个无聊的人哗众取宠罢了,直到小胡子提到京兆府,她才意识到事情不简单。 小胡子抬头看去,见一张美丽却布满愠怒的脸映入眼帘,登时觉得奇怪。 “这位姑娘是什么人,为何这么关心定国公府的事情?” “你管我是谁,只需回答我的问题便是。”凤轻狂急着听下文,没闲工夫跟对方多言。 “我凭什么要听你的?”小胡子还傲娇起来了。 凤轻狂一心急,当下就上前去,一把揪住了对方的衣领,冷声道:“就凭我的拳头!” “哈哈哈……”小胡子不惧,反而捧腹大笑,“就你一个黄毛丫头还想威胁我……啊!” 话还没说完,手腕就传来一阵剧痛,骨头都像要被捏碎了似的,疼得他惨叫连连。 凤轻狂侧首看去,原来是秦洛出手了。 “我家姑娘问你话,就好生回答,否则我卸了你的胳膊,听见了没?” 小胡子颤声说:“是,是,我这不要答了吗?你快放手啊!” 秦洛这才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下松了手,然后淡定地退到一旁。 “京兆府怎么会传出定国公杀妻的消息?是谁在散布谣言?”凤轻狂厉声问。 “是谁传出来的我也不清楚,只是现在很多人都在议论,”小胡子一边揉着手腕一边回答,“说是前两天有个人到京兆府击鼓,状告定国公杀妻,并且提供了证据,现在府尹已经把案子上报给刑部了。” 居然有这种事?林忆棠根本没死,凤衡杀妻一说纯属子虚乌有,那么这个所谓的证人又是谁?是谁指使他这么做的? 凤轻狂兀自思忖着,又问:“那个状告定国公的人是谁?” 小胡子无可奈何道:“这,这我也不知道呀,我也是道听途说的,具体情况并不清楚,你想知道啊,有本事直接去京兆府问府尹啊!” 询问府尹当然能获得最准确的消息,可是以她的身份这个时候如果去了京兆府,无疑会给凤衡加重嫌疑,帮了倒忙。 方才小胡子说案子已经上报刑部,刑部…… 凤轻狂沉思着走出茶楼,突然想起一个人。 “小洛,宋亦枫一年前是不是调到刑部了来着?” 秦洛想了想,颔首道:“好像是吧,你想找他问话?” “对,宋亦枫跟我算是有些私交,我偷偷去见他,先把事情问清楚,之后再做打算。” 两人乘坐马车,往宋府的方向而去。 车厢内,凤轻狂正在想事的时候,秦洛突然问道:“姑娘,你相信定国公是清白的?” “当然,因为我娘……”凤轻狂差点说出林忆棠还在世的秘密,“我娘是病死的。” “但你当年不也怀疑国公夫人是被人谋杀的么?而且你还特地去林家追查真相?” 凤轻狂肯定地说:“是啊,我当年怀疑过,但几年前在林家查出了真相,真相就是我娘当年病入膏肓,药石无医,病故的。” 秦洛潜意识里觉得真相不像凤轻狂说得这么简单,但毕竟这是凤家的家事,她一个下属不宜过问,因此没再说什么。 来到宋府附近,马车在街角停下,凤轻狂挑开帘子往外面环视了一周,回头对秦洛道:“小洛,麻烦你先去问问门房,看宋亦枫回来了没有,如果回来了,一会儿咱们就翻墙进去找他。” 翻墙进去?这不是找人,是偷人吧?秦洛心说道,然后转身下车,往大门那边走去了。 等了不多久,秦洛便返回到马车内。 “宋公子在刑部官署,还没回。” 凤轻狂嘟囔道:“好嘛,这人平时老是早退,今天反而当好员工了。” “算了,再有半个时辰左右就该回来了,咱们就在这里等。” 按照大燕朝的下班时间算,应该也不用再等太久。 然而凤轻狂又失算了,两人在马车里等到太阳下山,夜幕降临也没等到宋亦枫回府。 “宋公子怎么还没回来?这实在不像他的作风啊。”秦洛不耐烦道。 凤轻狂一动不动地盯着大门处,蹙眉说:“可能是有什么事绊住了吧,再等等。” 正说着,就见黑暗中另一端的街头一辆马车缓缓驶来。 “回来了,姑娘你且等一等,我去拦他。”说罢,秦洛就敏捷地跳下马车,飞奔而去。 最终,宋亦枫是被拖过来的,而且被点了哑穴。 凤轻狂十分过意不去,连忙叫秦洛解穴。 “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三姑娘你啊,你想见我就直接来找我嘛,何必派个绑匪来绑架我?”宋亦枫幽怨地说。 末了还气呼呼地瞪了秦洛一眼。 秦洛没理睬他,径直出去望风了。 “真是对不住,小洛性子急了点,让你受惊了,我向你赔罪。”凤轻狂一脸真诚道,“实在是我眼下不宜光明正大地去跟你见面,只有在这里堵截你了。” 闻言,宋亦枫正整理衣裳的手微微一顿,当即了然。 “看来你已经听到那桩案子的消息了?” 凤轻狂颔首说:“是,今天在街上听到有人在谈论这件事,察觉有些不对劲,所以想找你问问情况。” “你想知道什么?” “那个状告我爹的人是谁?” 宋亦枫面露难色,顿了顿说:“这我不能告诉你,刑部办案有刑部的规矩,我身为侍郎,不能擅自把案情透露出去,你明白的。” 这个道理凤轻狂自然懂,因此没有再继续这个问题。 “那你们下一步准备怎么办?” 第二百九十六章 你的报应 “下一步?”宋亦枫一脸嘲讽地摇了摇头,“依我对刑部尚书的了解,为了不得罪你父亲,一定会以证据不足为理由,将这个案子打回去,让他看着办,这样的话,将来不管案情走向如何,有任何责任,他都可以推到府尹身上。” 凤轻狂点了点头,担忧道:“此案很明显有人在背后操纵,那人现在抛个所谓的证人出来,仅仅只是个开始,接下来肯定还会有动作,到时事情越闹越大,我爹即便是一等公爵,只怕也……” “你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想办法证明你母亲当年是病故,而非遭到谋杀,虽说时间已经过去十多年了,但知情人应该总还有在世的吧?” “有,但是我担心……”凤轻狂苦恼至极,只能无奈摇头。 宋亦枫猜测道:“你担心那些知情人都已经被那个幕后操纵者掌控了?” “这是一方面,另外……” 另外,凤轻狂又担心那个最关键能证明凤衡清白的人——林忆棠,不愿意站出来。 “不管怎么样,我会尽可能想办法去找证人,绝不能让我爹蒙受冤屈。” 与宋亦枫分开之后,凤轻狂便回了国公府,在问过下人后,得知凤衡早已回来了。 她并没有去打搅,打算回寝院休息,明天再想办法。 走到院子外面的花园时,突然被人挡住了去路。 “凤轻狂,你可算是回来了!” 虽然月色朦胧,看不太清对方的容貌,但这声音一听就知道是凤轻岚。 “二姐,你不是回郭府了么?怎么又跑回娘家来了?该不是又跟世子爷打架了吧?” 现如今凤轻岚跟郭鸣晖就是处于一天一小吵,两天一大吵,三天还互掐一架的状态,而且郭鸣晖身为男人,动起手来却是毫不留情,才一两个月的时间,凤轻岚身上就添了十几处伤。 今日郭鸣晖还故意在府里为那个女人生的儿子大摆生日宴,她气得饭吃不下,水也喝不进,最后干脆气冲冲地跑了出来。 在街上晃荡半天,只能来国公府。 当然,这些事是不能在凤轻狂面前承认的,否则还不被她取笑死? “我可不像你这么野蛮,动不动就出手打人,再说,虽然我跟世子爷感情破裂了,也偶尔吵吵嘴,但他依然与我相敬如宾,相处融洽,怎么可能跟我动手?” 凤轻狂轻笑道:“哦,原来外面那些关于世子爷喜欢殴打女人的说法都只是谣传?我说呢,世子爷文质彬彬的,怎么可能是那种暴戾的人?” 凤轻岚明知她是在讽刺自己,却不能反驳她,只能暗暗咬牙,把怒气往肚子里咽。 “我原本回来只为看望爹爹,不料却无意中听到一个谣言,据说竟然有人去京兆府状告定国公杀妻,你说可笑不可笑?” “是挺可笑的,所以没必要去在意。”凤轻狂正为此事烦着呢,可不想跟她在这儿瞎扯。 “可是谣言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严重影响到爹爹和整个凤家的声誉,而且京兆府已经立案,并把案子上报到刑部了,怎能不在意?”凤轻岚情绪激动地说道。 这些是凤轻狂早就知道的事,因此很淡定。 “是吗?这我倒是没有听说,不过也用不着太担心,正所谓清者自清,爹既然是清白的,那就不怕被人调查。” “你说的倒是轻巧,敢情被怀疑为凶手的不是你咯?哼,没心没肺的害人精!” 凤轻狂本来都要走了,但一听“害人精”这三个字,立马又折了回来。 “你说什么?” “我说你是害人精!你跟你娘都是害人精!” “有本事你再说一遍?” 凤轻岚叉着腰理直气壮道:“难道我骂错了吗?你娘活着的时候独得宠爱霸占父亲,害得我娘抑郁而终,现如今死了也不安分,还要连累父亲受难,她不是害人精是什么?” 虽然林忆棠也不是个好妻子,确实害得凤衡有点惨,这一点,凤轻狂不得不承认,但这件事是有人在针对凤衡,跟林忆棠无关,因此在她看来,也就不存在谁连累谁。 更重要的是,凤轻岚一介小辈,竟敢辱骂长辈,骂的还是她娘,她岂能容忍? “凤轻岚,你最好把这话给我收回去,否则我要你为自己的嘴贱付出代价!” 凤轻岚才刚逞了口舌之快,正得意着呢,怎会被凤轻狂的恐吓吓到? “怎么,还想威胁我?呵,我就不收回,你能拿我如何?你跟你娘都是害人的妖精,都是贱……” 啪~ 一声脆响,骤然打断她的话。 凤轻岚还没反应过来,紧接着却又是“啪啪”两记耳光扇在脸上,直接把她给打懵了。 “凤轻狂,你……啊!”凤轻岚刚要破口大骂,准备反击,就被对方一把揪住了头发,身子不可控制地往后仰去,使不出一点力气,完全没有还手的余地。 “凤轻岚,你之前不是骂我野蛮吗?我现在就野蛮给你看看!”凤轻狂抓着她一头秀发,用力往后一拽,然后伸出另外一只手狠狠地掐住了她的脖子。 “你骂我可以,但不能骂我娘!先前我已经警告过你了,你却不知好歹,非要挑战我的底线!” 说着,她又把凤轻岚按在地上,迅速拔出腰间的短刀,抵在她白嫩的脸蛋上。 “现在,这就是你的报应!” “你要干什么?”凤轻岚惊恐万状地盯着在脸上游走的刀,不禁瑟瑟发抖,顿时悔得肠子都青了。 她怎么就忘了这贱人是个疯子了? 凤轻狂冷哼一声,立即在凤轻岚的右边脸颊上划了一刀。 鲜血随着她的惨叫声流出,在月光下看着有些渗人。 “我早就提醒过你,不要找我的麻烦,你却当耳旁风,我一而再再而三地对你忍让,你又当我是怕了你,老虎不发威,你就当我是病猫么?” “我见过得寸进尺不要脸的人,可还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就你也配提我娘?” 说罢,又在凤轻岚的左边面颊划下一刀,最后,将短刀抵在她的脖子上,冷笑着说:“啧啧,可惜了,你此刻这副鬼样子没人瞧见,简直浪费了这盛世美颜。” 凤轻岚吓得几乎要崩溃了,只断断续续地道:“凤轻狂,我,我不会,不会放过你的……” “好啊,那就放马过来吧,我等你!” 凤轻狂起身收好短刀,拍拍屁股走人,留下还躺在地上的凤轻岚痛苦嗷叫。 “姑娘,方才你的做法可太解气了,我本来还以为你搞不定她,想帮帮手呢,想不到你的身手也挺不错的嘛。”秦洛追上来笑嘻嘻地说。 凤轻狂白了她一眼,没好气道:“你这是在夸我还是在贬我呢?” “夸,绝对是夸。” …… 正如宋亦枫所料,刑部尚书很快就把案子打回给了京兆府,而府尹转而又想把案子交到大理寺,结果依旧被撤回,理由同样是证据不足。 京兆府的府尹不过是个小小的三品官,怎么敢调查堂堂定国公?为了保住头上这顶官帽,他只好把案子压下来。 然而,没过几天,又陆续有人来到京兆府,声称能证明定国公就是当年杀害国公夫人的凶手。 这几个人都是当年在冷香苑伺候国公夫人的婢女和小厮,其中一人还是从林家娘家来的,是林家的老仆人了,姓江。 案情的进展被散播出去,传到京城的大街小巷,几乎人尽皆知,由于人证物证俱全,加上有人暗中煽动,原先那些力挺定国公的人也开始产生怀疑,逐渐相信了他就是杀妻的凶手。 案子轰动全京城,自然而然也传到了慕连城的耳朵里。 “定国公杀妻?这个说法也太荒谬了!” 宋亦枫深表赞同:“且不说定国公的为人如何,单说那几名证人,当年不站出来指证,十几年过去了才露面?而且还排着队出现,就像安排好了一样,很显然是有人指使。” “你觉得会是什么人在指使?”慕连城挑眉问道。 “这可不好说。”宋亦枫摇头道,“朝中与定国公政见不合,有利益冲突的人可不少,倒是私人恩怨上,似乎没有哪位大臣跟他有过仇怨。” 想了一会儿,他突然两眼一亮,“对了,会不会是林家人呢?据说从国公夫人过世之后,林家就没再跟凤家往来了,会不会林家人一直怀疑就国公夫人的死是定国公所为?” 慕连城认为不太可能。 “就算是林家人,也不应该十几年之后才站出来,难道不是越早报仇越好?” “这倒也是。” “对了,凤三姑娘现在如何?”慕连城问一旁的秦洛道。 秦洛答道:“今天早上定国公被关进了京兆府大牢,三姑娘很焦虑,正想办法为他证明清白,但是属下派人去找过,当年服侍过国公夫人的下人都已进了京兆府做证人,要想扭转局势恐怕很难了。” 她曾建议三姑娘进宫向皇上求助,毕竟只要皇帝一句话,就算是刑部也得放人,但她说皇上不宜插手,否则难免会有徇私的嫌疑,她不想让皇上为难,因此没有来。 第二百九十七章 把她赶出去 “你先回国公府吧,好生照料着三姑娘,让她别胡思乱想。”慕连城知道凤轻狂平时精明,可再聪明的人也有无计可施的时候,担心她会急火攻心。 秦洛走后,宋亦枫突然问:“皇上是打算插手此案吗?” 慕连城沉默着,没有做答。 “我知道你关心三姑娘,也器重定国公,但我认为你最好不要出面,原因相信你也明白,不用我多说。” “朕当然知道自己不宜插手,但是也决不能坐视不管,先不说别的,定国公是个难得的忠臣,多年来兢兢业业,不曾抱有半点私心,朕身为皇帝,不能任由他蒙受不白之冤。” 宋亦枫勾唇一笑问:“我看你的样子,似乎已经坚信定国公没有杀妻?对真相你就没有一丝怀疑吗?还是说因为某个人,你才毫无条件地选择相信?” 慕连城斜眼瞥了他一下,说:“你想到哪里去了?朕是你说的那样公私不分的人吗?朕只是在想,很有可能那个在背后操纵一切的人真正要对付的人不是定国公,而是朕。” 思忖片刻后,宋亦枫颔首说道:“这倒是极有可能,定国公在文臣之中德高望重,门生众多,乃是皇上最信任的大臣之一,除掉他就等于除掉你一只臂膀。” 说到这里,他突然有了怀疑的对象。 “如此说来,那个人极有可能瞄准的也不是皇上你本身,而是你身后龙椅!” 这么一分析,嫌疑人就呼之欲出了。 慕连城的面色不由变得凝重起来。 “看来朕是不得不出手了。” 自从凤衡被带走后,凤轻狂整个人就焦虑难安,一直在绞尽脑汁地想对策,可是想了半天也没想到一条良策,思来想去,她决定先去一趟京兆府的大牢。 她是想去见一见那几个指证凤衡的人,希望能问出些什么线索,若能将他们策反,那就更好了。 于是这天她起了个大早,胡乱吃了点东西之后,就准备出门。 不料刚行至门口,就被凤长青和凤轻岚兄妹俩给拦住。 “三妹,你出门又要做什么去?还嫌国公府麻烦不够多么?”凤长青用类似长者的口吻道,“父亲还在牢里,这期间你就不能安分一点?又要胡闹什么?” 凤轻狂不耐烦地说道:“我不是要胡闹,我是赶着去想办法为父亲洗刷冤屈,没时间跟你们浪费!” “为父亲洗刷冤屈?就你?得了吧,你不害他就不错了,这一切不就是拜你那个死去的娘所赐吗?你跟她一样,都只会祸害人!” 由于凤轻狂那天下手并不太重,经过小半个月的休养,凤轻岚脸上的伤疤痕迹已经不太明显,快要痊愈了,于是现在好了伤疤忘了疼,又开始针对凤轻狂。 要不是急着出门办事,凤轻狂一定会再狠狠教训凤轻岚一顿。 “说完了吧?说完我走了!” “你走了就别再回来!”凤轻岚突然大声喊道。 才跨出门槛的凤轻狂遂又折返回去,眯了眯眼睛,问:“你说什么?” “我说你走了就别再回凤家,这里又不是客店,哪能容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既然要走,那就永远在外面好了!” 凤轻狂只觉得这女人病得不轻。 “哦?原来凤家是你说了算么?凤轻岚,别忘了,你已经嫁人了,理论上来说,你就是个外人,我们凤家的事还轮不到你来多嘴!你还是滚回郭府去吧,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你……”凤轻岚被一句话堵得面红耳赤。 这时,凤长青站了出来,阴恻恻地说道:“她是外人,我总不是,身为凤家的大少爷,你的长兄,我说话总该有点分量吧?你今天要么乖乖呆在家里,要么就别再回来!” 凤轻狂是看懂了,合着这兄妹二人是想趁着凤衡不在,把她赶出国公府。 心里气归气,但还是办正事要紧,她可没工夫在这里耗。 “小洛,咱们走。” 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凤轻岚露出了阴险的笑容。 “大哥,立刻派人去三妹的院子里,把她的东西全部清理好,丢到大门外去,然后派护院守住大门和侧门,等她回来后,不准她进门!” “什么?你是动真格的?”凤长青吃了一惊,他适才之所以附和凤轻岚,单纯是想气一气凤轻狂,可没没想过真的赶走她。 凤轻岚冷笑道:“当然是动真格的了,难道还开玩笑么?我早就想这么做了,只是平日里凤轻狂有父亲撑腰,我半点也动她不得,好不容易等到父亲不在,还不抓住机会把她赶出去?” “这,未免有点过分了吧?”凤长青虽然上过战场,杀过不少人,但心肠其实还不如这些后宅妇人们硬,尽管他也确实不喜欢这个三妹,但毕竟血缘关系不可抹灭,他认为没必要做得这么绝。 凤轻岚却不以为然。 “过分?凤轻狂做了多少对不住你我的事情?咱们只是把她赶出去而已,又不伤害她,怎么过分了?” “可是……” “难道你忘了凤轻狂背着你把韵绮妹妹送走的事情了?”凤轻岚知道凤长青天天都在挂念着林韵绮,于是特意把她拉出来,“要是她一直呆在凤家,将来少不得还要破坏你和韵绮的姻缘,你难道不想娶她了?” 这一招是极其奏效的。 凤长青果不其然清醒过来,赞同凤轻岚的做法,然而他又有所顾虑。 “咱们现在是可以把她撵走,但父亲回来后该如何跟他交代?他要是知道真相,一定不会饶过你我的。” “你怎么知道父亲还能回得来呢?”凤轻岚蓦地露出一抹神秘莫测的笑。 “你这是什么意思?”凤长青再次被惊到,“岚儿,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凤轻岚却摇摇头,不紧不慢地说:“现在我不能告诉你,总之一切都会往对咱们兄妹有利的方向发展,你就放心吧。” “那父亲……” “父亲年纪大了,也是时候隐居田园,颐养天年,这定国公的爵位也该传给你了,大哥你是少年将军,战功赫赫,可比父亲有魄力得多,我相信假以时日,你一定可以建立起比他更大的成就。” 承袭爵位,做人上人,这是凤长青从小的志向,不过他从未料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光是想想就振奋。 “好,那就听你的。” 凤轻狂这边,一上马车秦洛就抱怨道:“不是我说那位大少爷,父亲被关进大牢不闻不问也就算了,还趁机欺负妹妹,真不是个男人!” “你这么说可有点过了,凤长青方才虽然过分,但我看多半也是受了凤轻岚的唆使,这个人还不算坏。”凤轻狂还为凤长青说话。 “现在不管这些了,我只希望能顺利问出点线索来,也不知道府尹会不会让我见证人。” 秦洛蹙眉道:“这个难说,姑娘毕竟是国公大人的女儿,按照规矩,在案子结束之前,你是不可以见证人的,就看府尹能不能网开一面了。” 半个时辰后,两人终于到了京兆府。 凤轻狂向守卫报上自己的身份,顺利进了府门,来到后堂等待。 没过多久,府尹就匆匆过来接见了。 府尹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人,有些胖,脸上带着微笑,倒是很有亲和感。 “听说是定国公府的三小姐来了,本官方才在处理一些琐事,耽搁了会儿时间,让你久等了,还请见谅。” 虽说定国公本人都进了大牢,未来是否能恢复清白还未可知,但只要一天没有定罪,那就一天有那个可能,府尹不敢不恭敬,就连对凤轻狂这个凤家三小姐也是客客气气的。 凤轻狂笑道:“大人说哪里话?您有事要忙,当然是先做正事要紧。” “三小姐来到这里,莫非是想见国公大人?”府尹笑呵呵地问道。 “不错,我确实是来看望父亲的,不过在去见父亲之前,我想先去见见那几个指证我父亲的昔日故人,不知道大人能否行个方便?” 府尹当即面露难色,皱眉道:“这,这恐怕不行,三小姐,此案还未审理,你又是国公大人的女儿,要是本官擅自安排你去见证人,万一将来他们出了什么事,本官和你都要承担责任,还望你理解。” 果然如此……凤轻狂不禁懊恼,主要是她现在也不知道证人被安置在了哪里,即使想偷偷去见也不成。 “大人,我只是去问他们几句话,不会做其他的,假如将来出了事,你大可以把一切责任推在我身上,你就通融一下,让我跟他们见个面吧?” 话虽如此,可一旦真的出了事,府尹根本逃不了罪责,所以,他是不可能答应的。 “对不住了,三小姐,这个真的不行,你还是直接去见国公大人吧。” “我有很重要的事要问他们,就问几句,若不放心你可以在场看着,绝不会有问题的。” “不行。” 好说歹说,府尹给出的依旧是那两个字——不行,弄得凤轻狂简直要抓狂。 第二百九十八章 问话证人 这时,突然有一道清朗的声音传来:“我正好要去向几个证人问话,就让三小姐一起同去吧,出了什么问题我担着,如何?” 寻声望去,正是宋亦枫摇着折扇走了过来。 宋亦枫是刑部侍郎,虽然官阶跟府尹一样,但他是宋太傅的儿子,又与皇上交好,后台强硬,因此府尹对他很是恭敬。 “宋侍郎来了,既然是宋侍郎要去的话,那本官也不好拦着了,就让三小姐一起去做个旁听吧。”府尹笑了笑,立刻吩咐手下带路。 在府尹的亲自陪同下,凤轻狂和宋亦枫两人出了后堂,往后门的方向去。 “几个证人被安顿在了府衙后面的一座小宅院里面,那里不大宽敞,要委屈宋侍郎和三小姐一下了。” 宋亦枫笑道:“府尹大人太客气了,我倒是没什么,就是不知道三小姐一个娇贵的女儿家会不会嫌太简陋了?” 说完还故意冲凤轻狂挤挤眼睛。 凤轻狂白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道:“我哪儿比得上宋公子金贵?你都不在嫌,我嫌什么?” 见两人像是在吵嘴又像在互开玩笑,府尹虽确定他们有来往,却不知他们交情如何,一时有些迷惑,不过这也不要紧,左右出了事有宋亦枫顶着,他只要负责把他们招待好就是。 出了后门,穿过一条巷子,几人走进一座宅院。 宅院从外面看跟寻常的民宅没什么差别,但一进门就可见满院子的护卫在守着,阵仗很大。 凤轻狂心想,还好自己没有轻举妄动,否则倘若闯入这样的包围圈之中,铁定被抓。 府尹先吩咐下属去叫人,然后又领着凤宋二人进到大厅。 坐了一会儿,护卫们带着五个人走了进来。 前三个都是三十到四十岁的妇女,凤轻狂并不认识,紧跟在她们后面的是一个年过六旬两鬓花白的老头,凤轻狂也不认得。 但最后-进来的,五十岁左右的男人,凤轻狂一眼便认了出来,这也是她主要想见的人。 “府尹大人,能不能请你和诸位下属先下去,我想单独审问一下这几位。” 刑部的官员经常单独到京兆府来提审犯人和证人,倒也不稀奇,因此府尹没有提出异议,立即带着下属出去了。 宋亦枫看向凤轻狂,低声道:“三姑娘,你有什么要问的,先问吧。” “多谢。”凤轻狂感激地冲他笑了笑,而后站起身往前走了几步,扫视了面前的无人一圈,将视线停留在六旬老者身上。 “敢问您与定国公以及国公夫人有什么关系?” 老者抬头看了她一眼,答道:“老夫曾是太医院的太医,当年国公夫人过世之时,曾受国公大人之托前去查验国公夫人的遗体。 凤轻狂这才想起来,当年林忆棠“死”后,凤衡曾怀疑死因,叫一名太医检验过遗体,原来当年的太医就是面前的这位。 “哦?那你当时验尸的结果是什么?” “国公夫人的遗体表面上不仔细看没有任何异常,但老夫仔细检验过后,发现她耳后根发黑,手腕内侧的血管也有发黑的迹象,乃是中毒而死的迹象。” “中毒?”凤轻狂紧紧盯着老者,眼神锋利而冰冷,“既然你当年就看出国公夫人是中毒而死,为什么不说出来,反而要谎称是病亡?” 老者解释道:“当时我确实是跟定国公实话实说的,但是他嘱咐我不要说出去,后来对外也说夫人属于病故,我只当他是想遮家丑,这才不愿宣扬,故而也就没再提起。” 这话很可能是真的,当年林忆棠假死吃了药,会有中毒一样的症状很正常,而凤衡也确实因为家丑不可外扬让他不要对外提起。 凤轻狂又问:“那你为什么现在又旧事重提了呢?” “这,”老者低下头,眼神闪烁着,“老夫无意中听到了京城传出定国公杀妻的消息,这才恍然大悟,反应过来原来当年害死国公夫人的人正是定国公,在良知的驱使下决定来京城指证他,希望还九泉之下的国公夫人一个公道。” “良知的驱使下?我看是金钱的驱使下吧?”凤轻狂冷嘲道。 老头气愤地瞪过去:“你……老夫是证人不是犯人,岂容你这样侮辱?” 宋亦枫连忙走过来,拍了拍凤轻狂的肩膀,低声劝道:“三姑娘,我知道你现在很着急,但越是如此越是要沉得住气,好好问,别激动。” “是了,你说的是。”凤轻狂惭愧地点点头,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接着,她又看向老头左侧的三个妇人。 “你们三位应该就是当年在冷香苑伺候国公夫人的侍女吧?” 对方三人答道:“正是。” “国公夫人过世当日,你们在做什么?” “我们一直守在夫人的身边,看见她口吐黑血,十分痛苦地逝去。”其中一人答道。 “也就是说,你们是亲眼看着夫人毒发的?” “是。” 凤轻狂半眯着眼打量了三人好一会儿,转头对宋亦枫道:“宋公子,能不能先把另外几人带下去,只留下蓝衣妇人?” 宋亦枫虽一时不知她卖什么关子,但也点头照做了。 于是很快,屋子里就只剩下穿蓝色衣裙的妇人,面对凤轻狂犀利的眼神,她有些不知所措了。 “方才你说看着国公夫人毒发,记不记得是什么时间?” 妇人答道:“是在正用晚膳的时候。” “用晚膳时?”凤轻狂斜眼冷笑,“我怎么听说是在晚膳后?昨天晚上我问你的另外两个同伴时,她们是这样回答的。” 这些人都是单独被看守起来的,谁单独被审问了,其他人不会知道,因此凤轻狂就要诈一炸对方。 而之所以要选择留下蓝衣妇人,是因为她看见,她从一进来就眼神躲闪,不敢抬头,额上还冒出一层汗,显然是心虚。 心理素质稍弱的人更好套话。 果然,妇人愣了一下,慌忙改口道:“我,我记错了,是晚膳后,刚用完晚膳不一会儿,夫人就喊肚子疼来着。” “你确定吃完晚饭在毒发的吧?”凤轻狂挑眉看着她,“不会再记错了?” 妇人又犹豫了一下才点头道:“我确定,是在晚膳后,当时我们几人还被吓得魂不附体呢。” “撒谎!”凤轻狂突然厉声一喝,“明明是正用晚膳之时!我不过是故意说错,诈了你一下,你就慌张改口,这么拙劣的谎言,还想瞒骗过我?” “我,我,”妇人被她吓得面色惨白,浑身哆嗦,“我一时紧张记错了,并非撒谎,只是记错了……” 凤轻狂哼了哼,缓和语气道:“好,那你现在好好地想想,国公夫人的毒发时间究竟是什么时候,不要再答错了。” 刚说完,她又转而装模作样地向宋亦枫问道:“侍郎大人,你说说作伪证诬陷朝廷命官会有什么后果?” 宋亦枫立即配合着答道:“那要看情况啦,轻则坐几年牢,重则砍头,依照这个案子来看嘛,肯定是要砍头的。” “你也听见了,所以,要想清楚了再说,否则到时候一顶诬陷罪的帽子扣下来,你就要性命不保了。” 妇人最后的一丝镇定也被驱走,脑子完全是一片空白,剩下的只有恐惧。 “我,晚膳……我记不清了……” 见她快要崩溃的样子,凤轻狂缓步走到她身边,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道:“不要这么紧张,只要你老老实实地把真相告诉我,我会替你向宋大人求情的。” “真相?”妇人抬起头,惶恐地看着她。 “对,”凤轻狂微微颔首,“你来做伪证的真相,谁指使你来的?” “我……” “只要你说出真相,不管有什么难处,我都可以帮你解决,所以你不需要有什么顾虑。”凤轻狂继续引导。 妇人呆愣了一会儿,摇头道:“不行,如果我说出来了,我的丈夫和孩子就会被他们杀害,我不能说,我不能说,你不要逼我了……” 凤轻狂和宋亦枫相视一眼,心中了然。 看来其他几个人也是这样被威胁了才不得不来作伪证,若想要他们改口,就必须先救出他们的家人才行。 宋亦枫蹙眉道:“看来她不会说什么有用的话了,放她下去吧。” 无奈,凤轻狂只能停止追问。 “废了半天口舌,一点有用的线索也没问出来,真是恼火。” “不要心急,好像还有一个人没见,要不要带上来?”宋亦枫贴心地递了杯茶过去,温声问道。 凤轻狂抬眸看过去,好奇道:“你这么悠闲,怎么看起来不像是来办正事的?” “其实昨天下午我就来过了。” “那你今天为何又来?” 宋亦枫拉开折扇,笑眯眯地说:“我要是不出面,你怎么可能进得来?” “你特地来给我开后门?”凤轻狂有点吃惊。 “这当然不是我的本意了,是皇上的吩咐。”宋亦枫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皇上?”凤轻狂意识到肯定是秦洛偷偷把她今天要来京兆府的事告知了慕连城,他才特意叫宋亦枫过来一趟的。 她不想他为难,这才没去求助,想不到他还是暗中在提供帮助。 “等你见到皇上的时候,帮我跟他说声谢谢。” “你怎么不亲自去道谢呢?” 第二百九十九章 为故主报仇 “大家都知道我跟皇上的关系不寻常,这个时候我如果去见他的话,难免会引起非议,为了各自的名声着想,我还是不去了。”凤轻狂淡淡地说道。 宋亦枫知道她是在敷衍自己,便笑着问道:“你什么时候还在意起名声来了?” 凤轻狂笑着说:“从现在起啊。” 正聊着,护卫把最后一个人带了上来。 这人身着灰衣,面无表情,从进门后就看着凤轻狂,但一声也不吭。 凤轻狂也在看着他。 “江叔,一别数年,您可还认得我?”这便是当年与宋嬷嬷一起守在冷香苑的江叔,原本是林家的仆从,后来林忆棠出嫁,他也跟着来到了京城国公府。 “三小姐。” “对于您,我只想问一个问题,”凤轻狂缓缓道,“十几年来我爹待你也算不薄,为什么要陷害他?” “我没有陷害他,我说的一切都是事实。”江叔面不改色道。 凤轻狂气愤地反问:“事实?你以前不是也跟我说,我娘是病死的吗?怎么到今天就变成中毒身亡了?你分明前后矛盾!” 江叔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表情,却是无奈之色。 “我当年之所以那样跟你说,是因为我也不知全部内情,我只知道你娘是中毒死的,但我以为是林姨娘下的毒手,当时林姨娘在府里的势力很大,顾及到三小姐你的安危,我只能当什么也不知,更不敢告诉你实情。” “当年我不是没有怀疑过你父亲,但人人都知道,你父亲待你娘极好,他没有理由下手杀她,后来经过调查,我发现了一个你娘生前的惊天秘闻,而且这个秘密你父亲早就知晓,这就成了他杀人的最大动机。” “另外,你娘过世的前两天,你父亲来过冷香苑,还跟她单独待了将近一个时辰,这是下手的时机,综合一切来看,我敢肯定,你父亲就是杀害你娘的凶手!” 当年调查林忆棠之死真相的时候,凤轻狂就觉得江叔知道些内情,可她一直以为江叔是站在凤衡这一边,对他深信不疑的,因为那时候他一直在维护凤衡。 但没想到原来他对凤衡早就疑心。 适才他所说的惊天秘闻,应该就是指林忆棠和孟子严有私情的事了。 “可但凭您说的那个所谓秘闻,以及我爹去过冷香苑的事实,也不能断定就是他给我娘下了毒啊,有动机不一定就会下毒手不是吗?” 江叔并不这么认为,因为不久前他从宋嬷嬷的外甥女那儿得到了一封遗书,正是宋嬷嬷几年前自尽之前所写,里面把夫人的死讲得清清楚楚。 “三小姐,我知道真相让你很难接受,但这就是事实,你父亲虽然是高高在上的定国公,但也同样要受律法的制裁,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身为林家旧仆,我理应为故主讨回公道,我是不会放过他的。” 凤轻狂因江叔的忠心感到震撼,但同时也为背锅的凤衡愤愤不平。 “我爹没有杀我娘,我敢肯定,江叔,你相信我好不好?”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呢?就因为他是你爹?你的心向着他?三小姐,你是否想过,你娘在九泉之下无法安息?” “这……我能肯定是因为我娘她……” 被江叔一顿质问,凤轻狂急红了眼,差点又把林忆棠还在世的事说出来。 “总之我爹没杀我娘,我一定会证明给您看的。” 江叔不以为意,干脆不再与她争辩。 过了一会儿,凤轻狂又问:“据我所知,您这几年一直待在匀州老家,为什么会突然来到京城?是不是有人引导您过来的?” “是,半个多月前我收到一封信,信中说到定国公杀妻一事被翻出,需要我来京城做人证,所以我就日夜兼程赶来了。”江叔倒也坦白。 “写信给你的人是谁?” “是一封匿名信,我也不知是谁写的。” 好吧,问到最后还是一无所获。 凤轻狂觉得心累,而且她认为,江叔这么想凤衡被正法,就算是知道那人是谁,也不会说出来。 两人意见不合,算是彻底无话可说了,凤轻狂索性让人把江叔带了下去。 “其实我也有同样的问题想问你,为何你就这么肯定你父亲是清白的?江叔方才说的那个秘闻是什么?你就一点也不怀疑吗?”宋亦枫好奇地看着凤轻狂。 “我不怀疑,因为我知道的才是真正的真相。”凤轻狂把最后一口茶喝完,突然又苦恼地皱起两道秀眉,叹气道:“可惜我说了也没人会信,这几个人不是被威胁了就是被蒙蔽了,想再问出什么线索很难,我还是另想办法吧。” 看来她需要去徉州林家一趟了。 到了府衙门口,凤轻狂笑着冲宋亦枫福了福身,郑重道:“今天多亏宋公子出面,帮了大忙,轻狂在此谢过了,待这件事情了结之后,我一定登门致谢。” 宋亦枫边摇折扇边笑道:“不用谢我,要谢的话就去谢皇上好了,他虽然不方便亲自来安慰你,但心里是时刻惦记你的,定国公的事他也不会坐视不理,你就放心吧。” 听闻此言,凤轻狂的心头涌过一阵暖流。 “不管怎么样,还是要谢谢你,时候不早了,我就先行一步了。” 说罢,便上了马车。 宋亦枫也打马离去。 “姑娘,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秦洛给凤轻狂倒了杯茶,随口问了一句。 凤轻狂揉着胀-疼的太阳穴,无力地说道:“先回国公府吧,我要好好想想。” “那你先眯会儿吧,到了我叫你。”秦洛十分贴心地拿来毯子给她盖上。 “谢谢。”凤轻狂冲对方笑了笑,便靠在软枕上小憩。 一路上都是迷迷糊糊的,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过了不知多久,感觉到马车停了下来,凤轻狂缓慢地睁开眼睛,刚一坐起就听见外面传来争吵的声音。 “什么意思?三小姐连自己的家都回不了了?是谁给定的规矩?给我让开!” “这是大少爷吩咐的,说了不能进就是不能进,我们只是按命令做事,你跟我们吵有什么用?” 凤轻狂听得云里雾里,连忙起身下车。 这一下来可不得了,只见大门口守着十几名护院,门前床单被褥胭脂水粉和衣裳等私人物品被扔了一地,仔细一瞧,竟然全都是她的。 这是什么情况? 秦洛走了过来,气愤道:“三姑娘,这些人说大少爷吩咐他们守住大门,不准你踏进家门半步,还说以后也不准你回来了,只当你不是凤家的人,这些物品也是他们刚扔出来的,实在是太过分了!” 凤轻狂料到回来时会遭到凤长青和凤轻岚兄妹俩的刁难,但没想到他们会直接不让她进门,还把她的私人物品扔了出来,做得这么绝。 “他们这是趁我爹在牢里,以为我没了靠山,就不敢跟他们对抗了,所以趁机把我赶出家门。”凤轻狂一边说,一边俯身收拾还没弄脏的几件衣裳。 “不过他们又不是傻子,不可能没想过后果,应该知道我爹回来后不会轻饶他们,难道说……”他们料定凤衡回不来了? 思索间,凤轻狂突然发现少了一样东西。 “我的首饰盒呢?小洛,你快帮我找找,看有没有一只这么大的方形金丝楠木盒,”她抬手比划了一下,“就是你之前给我送回来的那只。” 那里面可存着她所有的积蓄呢,要是弄丢了她得肉疼死。 两人翻找了一通,除了衣服和部分首饰之外,什么值钱的东西也没见着,更别说那只装着几万两金银珠宝的楠木盒子了。 “依我看,肯定是被人私吞了。”秦洛冷哼着,往大门的方向瞥去。 猜都不用猜,铁定是被凤轻岚扣下了。 凤轻狂终于是忍无可忍了。 “这个凤轻岚真是不要脸到了极点,把我赶出家门还好意思拿我的钱?姑奶奶真这么好欺负么?” 早就摩拳擦掌欲动手的秦洛一脸兴奋道:“就这几个人,我一只手就能对付,姑娘,我带你杀进去找他们算账!” 杀进去? 凤轻狂心想,秦洛战斗力这么强,下手又不知道留情,一旦打起来还不把整个国公府给掀了么? “杀进去就不用了,省得让左邻右舍看笑话,里面那两个可以不管,可凤家的颜面还是要顾的,还是把人叫出来先吧。” “护院说大少爷和二小姐都不方便出来见你呢。” “看着吧,一会儿他们就方便了。”凤轻狂说罢,行至门口,对几个守卫道:“麻烦去告诉二小姐一声,说我真诚地向她认错,求她放我进去,以后我也不敢再得罪她了。” 一名护院转身去传话,秦洛则将凤轻狂拉到一边,低声道:“你的办法就是低头认错?” 凤轻狂摇头道:“当然不是,我只是要把凤轻岚引出来而已,等会儿再修理她。” 根据她对凤轻岚的了解,一听到她要求饶的消息,凤轻岚一定会立刻出来羞辱她。 第三百章 被赶出家门 果真如凤轻狂所料,不过一盏茶的工夫后,凤轻岚就意气风发地出来了,与她同来的还有凤长青。 “听说三妹知错了,要跟我道歉?”凤轻岚得意洋洋地问道。 凤轻狂摆出讨好脸,笑道:“是啊,我以前不该那样对你的,是我错了,二姐,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吧,别赶我走,我没有地方可以去的。” “嗬哟,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平日里高高在上死也不肯低头的三妹居然请求我原谅?稀奇,真稀奇!” 凤轻岚信以为真,于是更加猖狂了。 “不过,我看你也没什么诚意嘛,嘴上说两句好话,就想让我原谅你?你想得也太美了!” 凤轻狂一脸委屈地问道:“那二姐还想怎么样呢?” “我要你真心诚意地求我!” “我是真心在求你啊。” “真心在哪儿?我怎么看不见呢?”凤轻岚嗤笑道。 凤轻狂仿佛很无奈,然后冲对方招了招手,说:“二姐,你先过来,站的近一些兴许你就能感受到我的诚意了。” 凤轻岚是个得意忘了形的,什么都没想,直接就走出了大门,往凤轻狂这边走来。 “岚儿,回来!”凤长青发现端倪,连忙大喊。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早就盯着虎视眈眈的秦洛立马拽住凤轻岚的手臂,将她拉了过去一把掐住喉咙。 “你,你,你想干什么?”凤轻岚吓得面色煞白,整个人都哆嗦了。 上次差点被毁容的经历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大哥,救我!” 凤长青下意识想冲出来救人,可想到秦洛的厉害,又立刻把迈开的腿收了回去。 见状,凤轻狂冷笑一声,讥讽道:“别喊大哥了,他连小洛都打不过,怎么救得了你?不想死的就乖乖听话!” “你以为挟持我就可以回到国公府了吗?我告诉你,别做梦了,就算杀了我,你也不能得逞!” 凤轻岚颤声喊道,分明已经惊恐极了,还要强装镇定。 “是吗?这样的话可就太可惜了,看来你的命在大哥那里也是一文不值啊!”凤轻狂嘲讽道。 “你……” “好了,我没这么多工夫跟你瞎扯,别的不说,先把我的三万两还回来。” “三万两?什么三万两?”凤轻岚神情里透着古怪,眼神闪烁,显然在装傻。 凤轻狂也不想跟她废话,直接一脚踢了过去。 “别跟我装蒜!我放在床头柜里的那只金丝楠木盒,是你拿了,立刻还给我,否则我废了你的腿!” 凤轻岚惨叫着道:“盒子确实在我这里,但已经被我放到房里藏起来了,你想要的话放了我,我立刻去拿!” “你当我三岁小孩呢?”凤轻狂简直哭笑不得,“放了你我还能拿回我的钱?我看你是疼得还不够厉害!” 话音一落,又往对方膝盖窝里踹了一脚。 “啊……你这个贱人,你敢……” 凤轻岚话还没骂完,凤轻狂则又猛补了两脚,踹得她眼泪直往外蹦,话也说不出来了。 凤长青见状连忙喊道:“三妹,大哥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罢了,不是真的要赶你走,先把岚儿放了,快进来吧!” “大哥,不是我说,你这招缓兵之计用得也太明显了吧?”凤轻狂毫不留情地发出嘲笑,“你想把我先骗进去,然后再吩咐下人将我包围,来个瓮中捉鳖?可惜啊,我可不是鳖!” “三妹,你……” “你把我的楠木盒子找来,里面的钱一分不少地还给我,之后我自然会放了二姐,要不然大家就准备鱼死网破吧!” 秦洛转头瞥了一眼,心想,这位三姑娘可真是爱钱啊,之前得知被赶了出来,一点也不生气,一看钱没了,顿时火冒三丈,现在还要鱼死网破? 凤长青对这个妹妹还是颇为重视的,自然不能任由她被挟持,于是只好连忙去找盒子。 没过多久便返回。 凤轻狂接过楠木盒,清点了一下里面的珠宝和银票,确定没什么问题后,才摆摆手让秦洛放人。 由于几次被踹,遭殃的都是膝盖,且凤轻狂确实半点也没留情,凤轻岚此时已经几乎要走不动道了,最后是让下人搀扶进去的。 国公府这道门,暂时是不能进去了,凤轻狂捡了几套衣裳,带着自己的积蓄径直回了马车内,临走前,她往凤长青那边看了一眼,笑着说:“大哥这么着急想接替父亲的爵位了吗?” “可你也不想想,要是杀妻罪名成立,父亲在伏法之前,一定会被革除一切职务,至于爵位,虽然是从祖上承袭而来的,说是世袭罔替,可其中却出了一个杀人犯,你觉得它还能保得住吗?” 听到这里,凤长青蓦地暗暗一惊,显然在此之前他并没有想到这一层。 凤轻狂笑了笑,又说:“所以说啊,大哥你还是别只想着自己,俗话说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凤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而你自己也姓凤,别忘了这一点。” 离开国公府后,凤轻狂就找了一家客店入住。 对她来说,其实住在客店比住在定国公府要舒服得多,因为出入自由,行为也自由,更重要的是,不用遇见那些不想见的人。 不过可惜今天还有事要做,没心情四处游逛了。 用了午饭过后,凤轻狂去了一趟京兆府的大牢,看望凤衡。 凤衡是定国公,且尚未定罪,府尹自然不敢怠慢,事事都为他安置妥当,甚至在牢里放了桌椅软被等,整得不像是关押犯人,倒像是招待贵宾。 因此,几天下来,凤衡并未有半分憔悴,反而因为停了忙碌,得到休息而精神许多。 寒暄过后,凤轻狂忽然说:“爹,我去见过那几个证人了,他们都是被胁迫来作伪证的,基本上不可能改口,所以我打算从一边着手,明天去一趟徉州。” “去林家?”凤衡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对林忆棠的一切,虽然他什么也没说,但其实是心知肚明的。 “其实没什么必要,因为她不会出面,林家人也一样,否则这么长时间过去,消息早已传到徉州,林家那边也不会丝毫没有动静。” 凤轻狂也想过,林忆棠或许不会愿意站出来,但有句俗话不是说吗?一日夫妻百日恩,想来她也不至于眼睁睁看着前夫被冤杀吧? “不论如何都要试一试,这是目前我能想到的唯一办法了。” “你若不嫌路途遥远,那便走一趟吧,路上要当心。”这孩子已经多次孤身远行,足见有照顾自己的能力,凤衡倒也不怎么担心。 “那您多保重,我回来时再来看望您。” 与父亲做了道别后,凤轻狂就起身离开了,从始至终对自己被赶出家门的事只字未提,一来她心里实在不怎么在意这件事,二来也是不想让父亲操心。 因为明天要出远门,凤轻狂决定早点休息,回到客店后就吃了晚饭,洗漱完躺下了。 然而在睡到迷迷糊糊的时候,却被一阵敲门声吵醒了。 “三姑娘!”是秦洛的声音。 “什么事?” “皇上来了。” “什么?”凤轻狂猛地坐起来,瞬间睡意全无,慕连城怎么会突然到来?“等一下,我马上就出来!” 她连忙穿好衣服,头发也来不及梳理,就拿一条发带简单地捆好,匆匆忙忙出了房门。 慕连城就在长廊末端的那间客房里,秦洛和二游站在门口,低声说着什么,待凤轻狂走近时,秦洛低声道:“姑娘,是我把你明天要去徉州的事情告诉了皇上,希望你不要怪我多管闲事。” “你说都说了,怪你也没用不是?况且,我知道你是一片好意。”凤轻狂笑着说完,转头进了房间。 慕连城身着黛蓝色衣袍,带着微微的笑容,端坐在桌旁,显然已经等候了好一会儿了。 “过来坐。” 已经好些时日没有见面了,凤轻狂在他对面坐下之后,视线就忍不住一个劲地往他脸上瞄。 “怎么,几个月不见,不认识我了?”慕连城打笑道。 凤轻狂叹道:“是快要不认得了,近来事情太多,弄得脑子一团浆糊,难免忘性大,这么晚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你被赶出了国公府,不得不住到客店来,凄惨得很,所以特意过来看看你。” “过来看我笑话啊?” 慕连城轻笑道:“倒也不是看笑话,我只是好奇,平素胆大妄为的三姑娘,怎么还能让人赶出家门?” “我再胆大妄为,也只是个弱女子,哪能跟凤长青和凤轻岚兄妹两个人斗呢?”凤轻狂摆出无奈且无辜的模样,“再说了,不就是换个地方住吗?有什么的?他们那么喜欢那座豪宅,那就暂时让给他们咯。” 这丫头总是能把事情想得那么乐观,做出满不在乎的样子,换了其他女子,要是被扫地出门,指不定就哭天抢地了,也只有她还能拿自己的遭遇来说笑。 慕连城心想,看来自己是多虑了。 “你明天要去徉州?” 凤轻狂点头道:“对,去一趟林家,希望能带来为我爹证明清白的证据。” 第三百零一章 又到林府 “林家有能证明定国公清白的证据?”慕连城不免有些好奇,“可几年前你不就去过,调查清楚了吗?” “查清了,我肯定我爹没有杀我娘的原因是……”凤轻狂平缓地说着,在慕连城面前,她并不打算隐瞒什么,“我娘并没有死。” “国公夫人尚在人世?”慕连城虽然表面上没什么大的反应,但内心颇为震惊,“这可真是太意想不到了。” 凤轻狂微微颔首:“确实,我当年也花了好几天的时间才接受这个事实。” 停顿片刻后,慕连城问:“既然国公夫人没有死,那她这些年都在哪里?另外,她当年为何诈死?定国公又是否知情?” “我爹一开始并不知情,后来大概是猜到了,所以他才不准我去追查。”凤轻狂缓缓答道,“至于我娘,她诈死之后就离开了京城,一直呆在徉州,不过不是在林家,而是跟另外一个男人,她青梅竹马的恋人在一起。” 话说到这里,慕连城就明白了,在感叹林忆棠抛夫弃女实属狠心的同时,又不得不对凤轻狂产生同情。 沉默一阵后,他再度开口:“所以,你想去找国公夫人,请她出面证明定国公的清白?” “对,这是最直接也最快的办法了。” “可既然国公夫人当年能狠心离开,这么多年都不露面,显然她根本不想再恢复原来的身份,消息传开后,她也没任何动作,怕只怕你即便去了,也只是白走一趟。” 连慕连城也这么说,凤轻狂心里更加没底了。 “我也担心这一点,不过我想过了,不管她愿不愿意出面,我都要把她带到京城来,不能让我爹为她的任性而赔上一条命。” 也就是说,她打算来硬的。 慕连城看着火光下凤轻狂清丽的侧颜,轻轻勾起了唇角。 “可你一介弱女子,如何孤身把一个大活人掳到京城来呢?” 凤轻狂傲然道:“这还不好办么?我拿钱请几个保镖就行了。” “普通的镖师恐怕不行。”慕连城摇了摇头说,“我担心会有人在途中埋伏,还是我派几个暗卫随你前往吧。” “你是说有人盯上我了?” 话一说完,凤轻狂便反应过来,那个幕后黑手自然是不会让她解救凤衡的。 “那我去徉州还是要乔装打扮一下,以免泄露行踪。” 慕连城点头道:“另外,让秦洛跟你一起上路,贴身保护你,不管能不能顺利把国公夫人带到京城来,都要记住一点,你的人身安全才是最重要的,明白吗?” 声音很轻,语气带有些少见的温柔,就像一汪春水缓慢地淌进了心间,一下子驱散了凤轻狂心头的所有阴霾。 “我已经在京兆府的大牢安插了人,能确保定国公的安全,所以你也不用为他操心,只管去做你要做的事。” 他把所有的事都想到了,一切安排得如此周全,这让凤轻狂感动不已,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好,最终千言万语只凝聚成两个字:“谢谢。” 慕连城正色道:“朕做这些是为了保住忠臣,可没有别的,你不要误会了。”然而嘴角的笑意是掩饰不住的。 凤轻狂顺着他的话道:“我知道啊,但还是要谢谢你。” 沉默间,两人相视一笑。 翌日清晨,天还没亮,凤轻狂便女扮男装,与秦洛悄然离开了客店,十来个暗卫隐在暗处,尾随其后。 同时,她还安排另外一名女暗卫乔装成她的样子留在客店,以混淆视听。 出城之后,一行人前后直奔徉州,路上马不停蹄,无风无浪,于九天后便抵达徉州城。 进城的时候太阳才升起不久,凤轻狂来不及歇脚,直接去了林府。 这次她是以凤家三小姐的身份来的,自然受到贵宾级待遇,一进门就被请到了大厅用茶。 然而她今天似乎运气不太好,才坐下没多久,林韵绮就闻讯赶来了。 “哟,这不是表妹吗?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凤轻狂站了起来,笑着答道:“我来看望外祖母以及诸位长辈,顺带也看看我娘。” “那你来得可真是不巧,他们都出去了,今日是见不着了。”林韵绮假笑道。 “都出去了?” “是啊,我爹和二叔还有大哥都去了书院,我娘昨儿回娘家办事儿去了,韵姝陪着祖母在别庄养病,至于二哥,他都好久没回来了,只有二婶在家,但是,你们俩合不来,你应该不会想见她吧?” 凤轻狂一看就知道对方在撒谎刁难自己,倒也没有太生气,只是反驳道:“不对吧?我方才还听管家说,外祖母半个月前就搬回大宅居住了,怎么可能还在别庄养病?表姐就别跟我开玩笑了!” 谎言被当面戳穿了,林韵绮有些难堪,当即干笑两声,改口道:“看我这记性,总习惯了告诉别人祖母在别庄,一时竟忘了她老人家半月前就已回来,还好表妹你提醒我,否则我恐怕还要派下人去白跑一趟呢。” 一时忘了?我信你才有鬼呢! 凤轻狂岔开嘴角,回以一个大大的假笑,而后说:“好吧,那么就劳烦表姐一下,烦请你去帮我通报外祖母一声,我想去拜见她老人家。” “好,你先这儿喝茶,我这就去告诉祖母你来的消息。” 林韵绮立即便转身去了,凤轻狂则重新坐了回去,一边喝茶一边等。 然而,等了快半个时辰也见到半个人影,就连先前殷勤招待的下人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整个大厅只剩下凤轻狂和秦洛两个人。 “姑娘,看来林小姐压根没去找林老夫人,她戏弄咱们呢。”秦洛有些气愤地说道。 凤轻狂自然也看出来了,原本她以为自己来都来了,消息迟早会传到老夫人耳朵里,林韵绮想瞒也瞒不住,不至于多此一举,做这么无聊的事,想不到她竟然就是这么无聊。 “算了,不用靠她通报,咱们直接去见老夫人。” 于是乎,两人出了大厅,直奔中院。 凤轻狂记得林老夫人的院子在哪里,故而用不着别人指路,而且以她和秦洛的身手,很成功地避开了府里的下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到达目的地。 刚走到院子门口,就听到林韵绮的笑声:“祖母,您是没看到,当时那老头子满地打滚的模样实在是太有趣了,把下人们都刺激得捧腹大笑呢!” “你说他是上门来乞讨的?”老夫人问。 “是啊,一开始我看他可怜,让管家给了他十两银子,让他回乡下好好过日子,不要出来乞讨了,可谁知他居然嫌少,要我再给十两。” “我看不惯他那贪心不足的样子,就没有答应,岂料他还威胁我,说如果不给,就到外面四处去散播谣言,诬陷林家殴打贫民,要败坏咱家的声誉!” “哦?竟有这样不讲道理的野蛮人?”老夫人震惊了,“那你后来怎么应付的?” 林韵绮用充满骄傲的语气说:“我当然是不理他了,咱们林家在徉州向来只做善事帮助穷苦百姓,从不会仗势欺人,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岂是他几句话就能抹黑的?” “身正不怕影子斜,表姐做得太对了!”凤轻狂拍着手走了进去。 林老夫人寻声望来,一见是几年不见的外孙女,登时又惊又喜,激动得站了起来。 “凤丫头,你怎么来了?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也没人来通报一声?快,快过来让外祖母看看!” 凤轻狂笑着走过去,任由老夫人拉着上下端详。 “瘦了一圈呢,没有好好照顾自己是不是?怎么还黑了点呢?是不是赶路太急了,没注意让太阳晒黑了?哎哟,瞧瞧这可怜的,快坐下来。” “您肯定是看错了,我这两年不仅没有瘦,反而胖了点呢,脸上的肉都多了,”凤轻狂笑嘻嘻地说,“黑倒是黑了点,这段时间太阳烈,赶路晒到是难免的,过两天就白回来了。” “是吗?那就好,那就好。”老夫人捏了捏凤轻狂的脸蛋,喜悦之情难掩。 凤轻狂瞟了正在磨牙的林韵绮一眼,故作气恨道:“其实我半个时辰之前就到了,在大厅里坐了很久,那些下人真是坏透了,还说立刻来向外祖母禀报,结果一去就不回了,害得我干等那么久,靠他们我恐怕今天都见不着您,所以我就自行过来了。” “有这样的事?太过分了,那些个爱偷懒的看来得好好治一治了!”老夫人气冲冲地骂了一句。 林韵绮连忙上前说:“确实是过分,祖母不要生气,我这就去教训他们!” 说完就准备走人,岂料刚一迈步就被凤轻狂叫住:“表姐,你方才说的那个乞丐,我来的时候在门前的那条街上也看见了,当时我看他满身是伤,怪可怜的,怕他没有钱去看大夫,一心软就给了十两银子,谁知道他竟然在你这儿就先得了十两银子?你说他的伤会不会也是装的呢?” 第三百零二章 拜见老夫人 凤轻狂赶到林家来的时候,确实在街边看见一个被打得连话都说不全的乞丐,给了钱让他去看大夫,当时她并未想到是刚从林家出来的,只以为是遇到了街头恶霸,因此未曾在意,直到方才听见林韵绮跟老夫人的讲述才明白过来,他的伤是林家人打的。 这个林韵绮属实心肠坏,把人打成重伤不说,转头还要诋毁人家,扭曲事实。 但在林老夫人面前她不能直接揭穿林韵绮,以免令老夫人脸上挂不住,于是装傻充愣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然而老夫人是何等精明的人?自然一下子就领会了她的用意。 只是林韵绮还企图蒙混过关,当即讪笑道:“受伤的乞丐?那应该不是同一个人吧?来林家乞讨的那个走的时候还好好的呢!” 凤轻狂笑道:“是吗?那可能是我误会了吧。” “你……” 林韵绮还欲说话时,林老夫人抬眸瞪了过去,蹙眉道:“行了,你先回去吧,之后我再找你。” “是,韵绮告退。”林韵绮心知自己已经暴露了,多说无益,不如先走,等凤轻狂这贱人走了之后再来解释。 待她走远,老夫人才缓和神色,柔声道:“最近韵姝那丫头经常念叨你,要是知道你来了,一定高兴得不得了。” “我也很挂念韵姝表妹呢,”凤轻狂笑着说,“外祖母的气色看起来相当不错,比前两年好很多,看来身子休养得很好啊。” 老夫人颔首道:“这两年身体确实好了不少,主要是没了伤心事,有你娘时常来陪伴,心情好了,病也就跟着好了。” “要不怎么说人还是要保持好心情呢?”凤轻狂转了转眼珠,问:“说到我娘,不知她这两年可好?” “流云宫?”凤轻狂做出有些惊讶的模样,又刻意地想了想,说:“流云宫是江湖帮派,宫主好像就是孟子严吧?” 老夫人则是十分吃惊:“你竟知道?” “我这几年跟江湖上的一些门派有来往,做过一些调查,”凤轻狂云淡风轻地道,“再说,当年我在徉州待的那段时间,可跟孟子严交过两次手呢,想不知道都不行。” “交过手?这是什么意思?”老夫人逐渐变了脸色,“难道说他曾对你下手?” 凤轻狂诧异道:“我娘没跟您提过吗?当时孟子严为了阻止我跟我娘相见,曾经两次带着人来杀我,要不是我命大,早就葬身湖底了。” “后面那一次下手时,正好韵姝表妹也在,我还差点把她连累了,那时我并不知道那个要杀我的人就是孟子严,还以为是以前在京城的罪过的人,所以没敢跟外祖母您说,怕您担心。” “岂有此理!”老夫人愤然一拍桌子,额上青筋都冒了出来,“这个孟子严,拐走我女儿也就罢了,居然还敢对我外孙女下杀手,着实可恨!” 由于前十几年受到了太大的教训,老夫人已经不再阻止林忆棠跟孟子严在一起,一心只想要女儿过得开心,可这不代表她就对孟子严改观了。 事实上,准确来说她是更加看不上这个人了,因为他现在是江湖黑道中人,还不如像从前那样做个商人。 “你娘也是,这么大的事都不跟我说,还天天跟差点杀死自己女儿的人腻在一起,她是怎么当母亲的?” 凤轻狂连忙起身给老夫人拍背顺气:“外祖母莫要生气,其实娘夹在中间也很难做的,一边是女儿,另一边是……爱人,确实不好选择。” 闻言,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背,慈爱道:“你这丫头也太为他人着想了。” 凤轻狂笑而不语。 她方才提到孟子严,当然是故意的,但目的不是离间老夫人和林忆棠的关系,而是要加深老夫人对孟子严的厌恶,将来劝说林忆棠脱离流云宫。 “对了,我娘什么时候会来?我既然来了,自然该见见她。” “这容易啊,我这就让人去传消息给你娘,让她晚上过来。”老夫人说罢,就叫侍女把纸笔拿来,然后写了几句话,把信绑好后,放飞了信鸽。 “你风尘仆仆的,一路赶过来,肯定很累了吧?不如先去客房休息,等到了午膳时间再来我这儿一起吃饭?” 凤轻狂为了早点赶到林家,昨天夜里都连夜在赶路,现在确实累了,于是便依照老夫人的意思,去了客房休息。 她走后不多时,林韵绮就急匆匆赶了过来。 “祖母,表妹此次前来徉州并不是为了看望您和姑姑,而是另有所图!” 老夫人还在为乞丐的事生气,故而面色不太和善,瞥着她问:“什么另有所图?你又要说什么?” 林韵绮焦急道:“我不是要抹黑表妹,而是她的来意确实有问题啊!” “您还不知道吧?那个定国公,也就是表妹的父亲已经被打入大牢了!”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老夫人终日待在府里,连院子门也很少出,外界的消息但凡不是跟林家相关的,都不会去注意,因此还没听说过凤衡入狱的事。 “应该是半个多月前发生的事了。” “因什么罪而被打入大牢的?” 林韵绮压低声音说:“有人指证定国公杀妻,证人有好几个呢。” 老夫人皱眉道:“这不是纯属诬陷吗?你姑姑还活得好好的,哪里来的杀妻之说?” “咱们当然知道,可别人不清楚啊,这世上知道姑姑还活着的人除了林家咱们几个,就再没别人,可指证定国公杀妻的人却有四五个人,京兆府当然得抓人。” 林韵绮偷偷瞄了一眼老夫人,见她神情复杂,不知在想什么,遂又说:“表妹恐怕也是没办法了,这才来徉州见姑姑,想请她出面证明定国公清白。” “她这么做是对的。”老夫人颔首说,“既然你姑姑还活着,没可能要人家白白去送死。” “可祖母是否有想过,如果姑姑当真去了京城,公开还活在人世的秘密,会给林家带来多大的影响?”林韵绮一脸忧色地说道。 “一旦说出诈死的真相,外人就会把注意力放在林家,姑姑和孟子严的事迟早是瞒不住的。” “虽然姑姑追求真爱没有错,但毕竟先跟定国公成了婚,她跟孟子严走说白了就是私奔,说出去是不好听的,林家的百年声誉只怕都要毁于一旦。” 这一点,老夫人此前倒是没有想到,经林韵绮这么一提醒,才意识到后果。 然而,总不能让凤衡就这样含冤而死吧?虽说她一直都不喜欢这个女婿,可不管怎么说,他没有亏待过自己的女儿,而且又是凤丫头的父亲,如今凤丫头千里迢迢赶来求助,假如她不理不睬,岂非要伤了她的心? 这时候,林韵绮又说:“祖母,我觉得您还是别让姑姑来见表妹为好,姑姑心软,表妹又口齿伶俐,被她几句一劝,说不定就答应了,咱们是林家人,自然要事事为林家着想了,怎么能心向着外人?” 她敢这么说话,主要是因为经过十几年的相处和了解,她认为老夫人是个把家族利益看得最重的人,所以为了林家的名誉,她就是再疼爱凤轻狂,也不会答应她的请求。 可惜的是,她又打错了算盘。 如果在从前,老夫人确实会以家族利益为先,但经过痛失爱女,十几年后又失而复得,她的想法已经改变了。 “你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但这件事我不打算插手,全看你姑姑自己怎么选择。” 林韵绮呆了一呆,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祖母,您就不怕林家将来成为笑柄吗?我知道您疼爱表妹,可您也不能为了她,而不顾整个林家吧?以后我和韵姝还要嫁人呢,要是闹出什么丑闻,哪儿还有人敢娶我们?还有二哥,谁家的姑娘会愿意嫁给他?” “现在林家倒是名声好,可你都快二十岁的人了,都是个老姑娘了,也没见你嫁出去呢,可想见,你嫁不嫁人,跟家族的名声没什么太大的关系。” 老夫人一点也不留情地往林韵绮心口戳了一刀,可谓是相当毒舌了。 “另外,你要是真为家族名声着想,今天就不该殴打那名上门讨饭的乞丐,林家向来以行善为本,但凡上门寻求帮助者,从未受到过亏待,你倒好,给了人家十两银子就要把人打成重伤,你可真是给林家长脸!” 事实上,十两银子也是林韵绮编的,那个乞丐脏兮兮的,把她刚买的裙子给弄脏了,还想要钱?没把他打死就算仁慈了! 不过,她可不能把这些心里话告诉祖母,也不能承认自己叫人打了那个乞丐。 “祖母,我没有这么做啊,表妹看到的乞丐不是来林家乞讨的那个,先前不是都已经说了吗?您怎么还是不信我呢?” 老夫人当即沉下脸,推开了林韵绮的手,厉声道:“不要以为我老了就好糊弄!之前我在别庄养病,少有回到大宅,跟你见面的次数也少,不清楚你的脾性,现在我可对你有所了解了,你会做什么,不会做什么,我很清楚。” 第三百零三章 母女再见 “祖母……”林韵绮有点慌,但还是坚持抵死不认的原则,泪眼汪汪道:“我真的没有啊,是不是因为表妹说了什么,您地心就完全向着她了?” 老夫人其实最讨厌看到晚辈哭哭啼啼了,尤其是像林韵绮这样装可怜和扮委屈的情况,更让她不耐烦。 “好了,这次就算了,我也不想再追究你,以后不许再做同样的事便是,下去吧。” 都是凤轻狂那个贱人害的! 林韵绮暗暗骂了一句,忍着怒火,温顺地退了出去。 客院,凤轻狂来到客房小睡了一觉,醒来后不一会儿,林韵姝便过来了。 两人聊了许久,直到用午膳时才一同来到老夫人这边。 “韵姝,你有你二哥的消息吗?据说他很久都没回来了,也不知现在在哪里?” 午后,两人在花园里散步时,凤轻狂突然问道。 林韵姝摇头道:“我也不清楚,其实他有偷偷回来看望过祖母,但每次都只是只待半天,不会多留,问他要去哪儿,他也不肯说,只说是到处走走,唉,这也不能怪他,爹娘总是逼他去考功名,他不胜其烦,就只有躲着了。” 凤轻狂微微颔首,说:“好在他还知道回来看看外祖母,报个平安,否则还不让外祖母日夜悬心?对了,你回来之后,二舅舅他们还有逼你嫁人吗?” “他们倒是想呢,可有祖母为我做主,他们哪儿还敢逼我?”说起这个,林韵姝不禁倍感庆幸,虽然她没有疼爱自己的爹娘,却有个世上最好的祖母。 “这么说来,你现在可以自由恋爱了?”凤轻狂贼兮兮地打笑道,“回来这么长时间了,可有意中人?” 林韵姝面上一红,嗔怒道:“什么自由恋爱?你别胡说八道,要是让别人听见了,还不以为我是水性杨花的女子?” “好好,我开你玩笑了,”凤轻狂嘿嘿地笑着,“那沈璃呢?你还见过他没?从那天晚上离开袖红寨之后,我就再没跟他联系过,还欠着他许多人情呢。” “没、没有,没见过。”林韵姝摇摇头,言辞闪烁,仿佛是怕对方看穿什么,连忙转移话题:“还说呢,你当时一声不吭地就走了,还害得我们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到处找你呢。” 凤轻狂挑眉道:“我不是留了书信吗?我当时有要事要去办,只能先行离开,真不是故意突然消失的。” “开个玩笑而已啦,我们知道你不会无缘无故离开的,肯定是遇到了特别的事情才走,所以没有怪你,只是有点担心你,现在你安然无恙就好了。” “谢谢你们这么体谅我。”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林韵姝犹豫着问:“表姐,你这次来徉州,是不是特地来找姑姑的?” “看来你已经听说我父亲入狱的消息了?”凤轻狂露出狐疑的目光,“我爹如今身陷囹圄,我又想不到别的办法救他,只能来找我娘了,希望她能念在昔日的情分上,回去救他一命。” 林韵姝轻握住她的手,安抚道:“不要太担心,清者自清,定国公一定能度过这次难关的,不过,如果你想带姑姑去京城,恐怕还要先过祖母和大伯他们那一关。” “你觉得他们不会同意?” “姑姑还活着的消息公开之后,她和孟子严的事情也就瞒不住了,当年诈死私奔一事也会不胫而走,林家将会名声扫地,你想想,他们能不在乎吗?” 凤轻狂思忖片刻,正色道:“是啊,他们肯定不希望看到那样的情况发生,但不论他们赞同也好,还是反对也罢,我都要带我娘回京,谁也阻止不了。” 林韵姝笑着点了点头:“不管怎么样,我是支持你的,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跟我说。” “韵姝,多谢你。” 这这个表妹,凤轻狂是由衷地感激,从一开始来到林家,林韵姝就是待她最好的人,哪怕到了今天也依然如此。 天黑后,一起用过晚饭没多久,林韵姝就回去休息了,凤轻狂手里握着柳月刀,独自坐在窗前,望着天上弯月不禁陷入沉思,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身后传来秦洛的声音:“姑娘,老夫人那边来人说,你母亲到了,请你过去相见呢。” 凤轻狂站起身,把短刀放在桌上,披上斗篷出了门。 老夫人院中,一袭霜色衣裙的林忆棠站在屋檐下,望着快步走进来的凤轻狂,不禁露出喜悦的笑颜,激动地握住她的手说:“轻狂,咱们母女俩总算又见面了。” 凤轻狂虽然心理上有点抗拒对方的亲近,但也没有推开她的手,毕竟是有求于人嘛,总不能拒人以千里之外。 “娘。” “这几年过得还好吗?” “过得还不错,您呢?” “我也好。” “好了,外面天冷,你们母女俩要寒暄也进来再说。” 林老夫人笑着说,然后让人搬来火炉和热茶点心等,几个人便在偏堂里围着坐下,接着东聊西聊,说了很久的话。 直到深夜里,老夫人实在太困,撑不住了,就先回了房间休息,屋里只剩下凤轻狂和林忆棠两人。 “没别人在,有话我就直接跟娘说了,京城传来的消息,您应该也所有耳闻了吧?” 林忆棠点头道:“你父亲被抓进了京兆府大牢,我听说了。” “那想必您也知道我此番来徉州的目的了?” “猜到了。”林忆棠微微低下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茶杯,“不过,我爱莫能助。” 凤轻狂以为自己早已做好了被拒绝的心理准备,可当亲耳听见林忆棠说出这话时,还是心情跌宕,失望至极。 人家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林忆棠跟凤衡也做了五六年的夫妻,却怎么半点旧情也不念呢? “为什么?是你不想去,还是孟子严不让你去?”凤轻狂努力克制住内心的怒火,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问道。 林忆棠没有与她对视,只是兀自摇头:“与子严无关,是我不想再踏足京城那个地方,更不想再见你父亲。” 你是没脸见他吧? 凤轻狂看着面前的“母亲”,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我爹除了不是您心之所爱之外,还有什么对不住您的地方么?” 林忆棠微诧,抬头看过去,下意识道:“当然没有。” “既然没有,那您为什么要看着他,为您当年的选择而承担后果呢?”凤轻狂是含着笑意问出这句话的,但这笑容里面充满了讥讽之意。 “我……” “爹他不是个好父亲,或许也不是个好丈夫,但我敢说他是一个好官,是个忠臣,他兢兢业业几十年,为国尽忠,为君效力,为百姓操劳,不该被人以莫须有的罪名送上断头台。” 凤轻狂倏地站了起来,走到林忆棠跟前跪下。 这是她头一次主动在人前下跪。 “娘,我求求你,就算不念昔日夫妻之情,也请你念念你我的母女亲情,或者想想那些需要一个好官存在的百姓,随我回京一趟。” 林忆棠望着女儿的脸,沉吟良久,似乎是有所动容。 就凤轻狂以为她要答应的时候,听到的却依旧是“不行”两个字。 “只是要你露个面,证明我爹没有杀妻,如此简单的一件事,为什么就不行?” 凤轻狂终于忍不住发火,腾地一下站起,气得双手紧握成拳,杏眼圆睁,给人一种迫人的气势。 林忆棠吓了一跳,想不到表面上看起来柔弱的女儿居然还有这样一面。 “轻狂,我并不是铁石心肠,只是我有我的苦衷,希望你可以体谅一下。” 也不知她的苦衷究竟是关乎林家,还是孟子严……凤轻狂思忖着,努力让自己恢复平静,继而扯出一丝笑容,说:“我明白了,您说的是,每个人都有自己苦衷,应该互相体谅。” 林忆棠感动地看着她,含泪道:“你能明白真是太好了,轻狂,告诉娘,如果你父亲这次没能度过这一劫,你不会恨我,对不对?” 为了稳住她,凤轻狂必须忍,因此,她笑着点了点头:“是,我永远不会恨您的,毕竟您有自己的难处,我明白的,不过,我爹到了九泉之下要是知道真相,却不知能不能像我一样体谅您。” “你爹……我这辈子欠他的,只能来生再还了。” 林忆棠确实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人,对凤衡的遭遇并非无动于衷,可她也确实心狠,纵然有不忍,却还是选择眼看着他去死。 “天色晚了,我先回睡了,娘您也早点休息。”凤轻狂转头出了屋子,头也没有回。 走远之后,秦洛见她火气消了些许,才敢小声地问:“姑娘,你真的不再劝一下吗?定国公还在牢里呢。” “她什么态度你方才也看到了,我跪下来求她都没用,劝又有什么用?不过浪费时间而已!”凤轻狂恼火道,“甮管她愿不愿意,明天一早绑了回京城就是。” 秦洛惊呆了:“绑、绑了?她可是你娘……” 第三百零四章 谁入陷阱 “我娘怎么了?我又不是要害她,只是请她到京城一游而已。”凤轻狂转头狡黠一笑,“我来的时候就打算好了,不论如何也要把她带回去。” “所以你又打算不告而别?” “看来只能这样了,明早天亮之前就动手,要拜托你了。” “小事一桩,我必定能办妥。” 两人回了客院休息,次日五更时分一起起来,秦洛就去到林忆棠的房间,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等她蹑手蹑脚进屋里时,林忆棠已经不见了。 “你说什么?房里没人?”凤轻狂震惊得跳了起来,同时懊悔不已,早知如此就该在昨天夜里就把人绑走。 秦洛蹙眉答道:“床铺也是整齐的,没有动过,看来是昨晚咱们刚走就离开了。” “真是岂有此理!”凤轻狂为自己的失算而窝火,“对于这个林忆棠,我真是无话可说了。” “确实很过分,太过分了。”秦洛见她气得连母亲的名讳都喊了出来,连忙附和两句,“我想她肯定是察觉你有绑架的意向,所以连夜回了流云宫,如果要找她,恐怕只有去流云山上了。” 凤轻狂站在窗前思索了片刻,回头道:“好,就去流云山,立刻动身。” 于是乎,留了一封书信之后,两人悄然离开林府,打马往城北而去。 赶到城门口的时候,天刚亮,街边已有摊贩在卖早点,两人吃了一些,又马不停蹄地赶路了。 流云山在徉州北部的麒县,快马加鞭只需三个时辰便能赶到,因此到午时之时,二人就到了流云山脚。 “流云宫就在山腰上,上山的路肯定有流云宫的人把守,一切要小心。”秦洛仰头望着眼前这座不算高的山提醒道。 凤轻狂点点头道:“有你在,上山我倒是不担心,就怕一旦跟人起冲突,动起手来你会收不住手,打草惊蛇。” “怎会?我有这么不靠谱吗?” “我觉得有可能。” 秦洛不满地哼了哼,随即问:“要不要让后面跟着的暗卫一起上山去?” “暂时不用。”凤轻狂摇头说,“流云宫里有上百号人,即使他们跟着来也未必能起什么作用,反而人多了更容易被发现,还是你我两个人先上山吧,若是一天之后咱们还没下来,再让他们设法营救。” 秦洛折回去吩咐了暗处的暗卫几句后,两人便偷偷潜入了流云山的入口。 每隔一段山路就有一道门,每道门都有十来个人把守,守卫可谓相当森严。 凤轻狂和秦洛两人要极其谨慎地躲开这些敏锐的守卫,花了将近两个时辰才抵达流云宫门口。 流云宫高大华丽,看起来就跟雪安山上的离宫差不多,北面是靠山的,其他三面有好几道宫门,皆有重兵把守。 两人在远处转了一圈,发现东面的侧面守卫相对松懈,因为这是直接连通后厨的宫门,开开合合的次数多,容易混进去。 这时候已经快到酉时,正是做饭的时间,蹲守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后,有一队人运着一车柴火走来,秦洛发挥轻功优势,迅速打晕了队末两人,并利落拖进路边的灌木丛中。 然后与凤轻狂各自换上他们的衣裳,神不知鬼不觉地混进队伍。 随着宫门缓缓打开,成功地进到流云宫内部。 经过后厨门口时,听见一个侍女说道:“你们动作快点吧,我还要把羹汤送去给夫人呢,她住在中宫,离这儿远得很,万一等久了怪罪下来,大家都得受罚!” 一位厨娘笑道:“放心吧,夫人脾气好,就算等烦了也只是责备两句,不会降罪的。” “你们啊,就看着夫人人好,使劲儿欺负,怪不得海棠苑的人都喜欢偷懒,连我都管不了。” 林忆棠住在中宫海棠苑?凤轻狂远远看了那侍女两眼,心中有了计较。 把柴火送到柴房之后,她便和秦洛趁人不备闪身离开,直奔中宫的方向去。 正好在半路上碰到了之前在厨房的侍女。 “跟着她,就能顺利找到林忆棠了,不过……”凤轻狂自言自语了一会儿,突然又停了下来,拧眉思索着什么。 “姑娘,怎么了?”秦洛奇怪地看过来,“走吧,人快跟丢了。” 凤轻狂拽住她的手,凑到耳边道:“我们这样……” 秦洛担忧道:“你确定要这样做?可分开行动的话,万一你遇到危险怎么办?” “我会想办法自保的,”凤轻狂拍拍她的肩膀,“就这么做吧,快行动。” 不等秦洛答应,就快步追着那侍女去了。 秦洛没办法,只好按照她的话行事。 凤轻狂一路尾随侍女来到中宫,七弯八绕地行了大概一炷香的功夫终于到达海棠苑。 这是一座精致典雅的院子,院中栽满了各种各样的花,居然还有几株海棠花,也不知是用了什么方法,在这个时节种得这么好。 林忆棠是个爱花之人,以前就喜欢拨弄花草,这样一座满园都是花的院子很符合林忆棠的风格。 “夫人,羹汤来了,您快趁热喝吧。” 屋里传来侍女的声音。 不一会儿,侍女从房间出来,又脚步匆忙地离开院子,似乎是急着去做事。 凤轻狂从树上纵身跳下,小跑着奔进房里。 然而,当她跑进屋里时,却连半个人影也没看到,有的只是桌面上一碗还在冒着热气的汤。 显然,这是个陷阱,那侍女假装送羹汤,一路把她引到海棠苑,来了一招请君入瓮。 可恶! 凤轻狂骂了一句,立刻转头往外走,岂料刚到门口,就迎面走来了一个人。 此人约莫四十岁,面庞英俊,身着深蓝色衣袍,腰系白玉佩,面带笑容,踏着夕阳的余晖,缓步走来。 “凤三姑娘费尽力气,好不容易才混进了流云宫,不多待一会儿,这么快就要走吗?” “孟子严……” 凤轻狂盯了对方一会儿,勾起唇角,逐渐露出笑容。 “孟宫主别来无恙啊?” 孟子严略感诧异,因为他没想到凤轻狂能如此镇定。 “无恙,有你母亲的陪伴,本宫主的每一天都过得很愉快。” 呸!不要脸! 凤轻狂在心里骂道,面上的笑意却丝毫不减,接着,淡定从容地往前走了几步,来到孟子严跟前。 走近一些后,对方的脸孔更加清晰,上天似乎对这个人特别眷顾,未曾在他脸上留下多少岁月的痕迹,四十几岁的人倒是跟二十八九差不多。 凤轻狂不得不承认,单论这张皮囊,凤衡是完全无法企及的。 不过,人单有一张皮有什么用? “我来找我娘,带她回京城。” 孟子严轻笑一声,觉得面前的小姑娘傻得可爱。 “在我的地盘上,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还拐带我的夫人,你不觉得有点过分吗?” 凤轻狂抿嘴笑道:“我要想走就走,那确实过分了,不过,我娘是合法的定国公夫人,可不是你的夫人,我带她回去做回自己,乃是合情合理的,我不觉得过分。” 听到“定国公夫人”这个称呼,孟子严当即眯了眯眼睛,眼底闪过一丝杀意。 但很快又恢复了先前的笑容。 “定国公夫人已经死了,现在的林忆棠是我孟子严的夫人,跟你跟定国公都没有半点关系。” “只要她还是林忆棠,就跟我凤轻狂有关系!不管你怎么狡辩,我们母女二人血浓于水的关系是永远无法抹灭的。” 凤轻狂毫不畏惧地直视着孟子严,铿锵有力地说道。 孟子严冷笑一声,说:“确实,不过前提是你还活着,假如你死了呢?假如你死了,这血浓于水的关系还能不被抹灭?” “你要杀我?”凤轻狂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终于不再是波澜不惊的状态。 “当然,我早就猜到你会找上山来,所以设好了陷阱等你来跳,你觉得我费了这么多心思,有可能放过你吗?” “确实不可能。”凤轻狂勾唇道:“但你早料到我来,怎么就没料到我会看穿你的陷阱?” “什么?”孟子严惊了,不敢置信地望着她,“这不可能!如果你看穿了怎可能还往下跳?” 凤轻狂笑眯眯地说:“有个词叫做将计就计嘛,你能设局,我就不能破局么?” 其实一开始她确实没有想太多,但自从进了流云宫,她就察觉不太对劲,只因一切太顺利了。 尤其是那个侍女,嗓门那么大地跟人说话,还说到林忆棠的住处,根本不像在跟人聊天,宫里的人哪个不知道夫人住在哪儿? 因此跟着侍女走到半路,她决定改变策略,自己跟着侍女来海棠苑,秦洛则去找林忆棠。 “难道孟宫主你没发现我身边少了个人?” 孟子严自进来后,全部的注意力就在凤轻狂身上,压根不记得跟她来的还有个女子。 “你把她派去……” “当然是找我娘了。”凤轻狂耸耸肩膀,接着又用调侃的语气说:“只要你夫人在我手上,你就不敢乱来,我可是早就算计好了。” “你……”孟子严气得青筋暴起,双目赤红,谁能猜到他堂堂流云宫宫主居然输给了个黄毛丫头? 第三百零五章 一起下地狱 “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么?”孟子严怒吼一声,一把掐住了凤轻狂的脖颈,如同要吃人的野兽一般。 凤轻狂心里是畏惧的,怕对方再一用力,自己就被扭断脖子,但此时不能慌乱,不论如何都要保持冷静。 “你当然可以杀了我,但我要是死了,你那位夫人也活不成,不相信的话,咱们走着瞧?” 闻言,孟子严下意识地把手松开了些,一脸质疑道:“忆棠再怎么说也是你娘,你竟能下此狠手?” “我娘?你可真是有意思,方才不还说她已经跟我无关了吗?现在又变成我娘了?”凤轻狂艰难地说道,这么会儿的工夫已因呼吸不畅而满脸通红。 “林忆棠在十几年前就抛下我走了,在那之后从未尽过半点做母亲的责任,原本我以为她是被人害死的,一心一意想要为她报仇,可不曾想查出来的结果却是如此不堪。” “从知道真相的那一天开始,我就已经没有娘了,要不是为了救我爹,我这辈子都不会再来见她,如今她居然自私到出面为我爹做个证都不肯,我更是恨透了她。” “横竖我爹含冤入狱,多半也活不成了,与其留在世上继续遭罪,倒不如大家一起死,我们一家三口到地下去团聚!” 孟子严真恨不得立刻掐死这个恶毒的丫头,但是几经犹豫,依然不敢冒这个险,最终松了手。 “忆棠这么个纯良无邪的女子,怎么就能生出你这种心狠手辣的女儿?可真是令人想不通!” “咳咳咳……”凤轻狂喘着气咳了好一会儿,这才逐渐缓过气来,“我也想不通,像我这种深明大义又理智的人,怎么会有这么一个糊涂娘!” “千方百计,甚至不惜抛夫弃女,就为了跟你这种人在一起,真是糊涂到了极点!” “你……” 孟子严怒火攻心,当即又准备对凤轻狂动手,不料这时却传来了林忆棠的声音:“住手!” 只见林忆棠缓步走进,面上布满焦急,白皙的脖颈上架着一把剑,而持剑人则是秦洛。 “忆棠!”在看到林忆棠脖子上的血痕时,孟子严不由大惊失色,“快放了她,否则我要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秦洛冷笑道:“我们死无葬身之地倒无妨,前提是你舍得夫人。” 孟子严确实很看重林忆棠,这一点,方才就得到了验证,因此凤轻狂和秦洛才有恃无恐。 “不错,我就算是死,也要拉着林忆棠一起,孟宫主你只管动手好了。” “轻狂,你不该上流云山来的,这又是何必?”适才凤轻狂说的话,林忆棠都听到了,此时心中充满了歉疚与悲伤。 凤轻狂怒道:“何必?我爹还等着我回去救命呢,你说我何必?有些话我不想说的太难听,希望你不要逼我!” “你到底要如何才能放人?”孟子严怒声问道。 “放人是不可能了,今天你要么放我们走,要么就连同她一起,送我们下地狱。”凤轻狂说着,勾出一抹阴冷的笑意,“孟宫主,二选一,不为难吧?” 孟子严死死地盯着凤轻狂,面色阴鸷,仿佛要用眼神将她刺穿似的,然而下一刻,他却又忽然笑了:“我可以选择第三条路,把你们困在流云宫,不杀也不放,我倒要看看你们能如何?” 还有这一招?凤轻狂顿时有点气。 这时候,林忆棠终于再次开口:“子严,放我们走吧,算我求你了。” 我们? 凤轻狂和孟子严同时震惊。 “忆棠,你的意思是,你要去京城见他?” “我不是要见他,是为了偿还我对他欠下的债,”林忆棠认真地说道,“这些年来我一直对他和轻狂倍感歉疚,难以心安,如今既然有这个弥补的机会,我理应挺身而出。” “这件事情了结之后,我对他们父女的亏欠就还清了,我会回到你身边,往后再不与他们相见,子严,那样难道不好么?” 孟子严显然还是不乐意,但既然林忆棠已经做了决定,他即便是不乐意也没用。 “好,我尊重你的决定,但你要记得,事情结束之后,立刻回来,否则我就是翻遍整个京城也要把你找出来!” 林忆棠微微一笑:“我会回来的,我当然会回来。” 瞧这两人对视时的眼神,那叫一个含情脉脉,凤轻狂觉得自己猝不及防间被灌了一大口狗粮,可这口狗粮颇为恶心,令她忍不住反胃。 怎么整得好像她是棒打鸳鸯的大坏蛋似的? 凤轻狂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道:“你们俩煽情完了没有啊?完了就请孟宫主打开宫门,放我们下山吧?” “你要是敢伤忆棠一根汗毛,我一定不会放过你!”孟子严义正言辞地发出警告。 “我又不是神经病,无端端的伤人干什么?”凤轻狂顿觉无语,“况且,再怎么说她还是我娘,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拉她做垫背的,你放心。” 林忆棠接触过凤轻狂好几次了,对她的心性有所了解,知道她是在开玩笑,但孟子严不明白,当下又要发火。 “子严,轻狂不会伤害我的,你不用担心。” “我倒是不想担心,但这丫头属实毒辣,还是要谨慎点好,”孟子严冷哼着说,“我派四名手下随你们一同下山,路上也好保护你。” 林忆棠没说什么,可凤轻狂自然是不能同意的。 “不行!双拳难敌四手,我们两个小姑娘怎么敌得过你四个手下?万一趁我们不备,他们就带着我娘跑了呢?为防万一,你流云宫的人不许随行,也不许跟踪。” 孟子严气急道:“现在可不是你说了算!” “但我就是不同意!” “你……” “好了,别吵了,再吵我一剑杀了她!”秦洛突然大喊道,把方才挪开的剑又放回林忆棠的脖颈上,“孟宫主,你还是尽快下令,放我们走吧!” 孟子严担心她一怒之下真的伤到林忆棠,只能立即照做。 这时候天色已经黑透了,今夜的月色不太好,且又是在山间,只有打着火把才能看清路。 由于手上有人质,逼得孟子严下了令不准为难凤轻狂几人,一路上十分顺利。 到了山下后,凤轻狂担心流云宫的人会追上来,于是又安排人殿后,以确保彻底甩开他们。 几人先到县城里找了家客店休息整顿,于第二天一大早启程。 “小洛,叮嘱你的手下,叫他们紧盯着林忆棠,别让她跑了。”凤轻狂严肃地说道。 秦洛不禁蹙眉:“姑娘觉得她会逃跑?她都已经答应去京城了,应该不会反悔吧?” “谁知道呢?人的想法总是千变万化的,上一刻才下定决心做一件事,说不定下一刻就反悔了,这很正常,还是谨慎点儿好。” 在经历过这么多事情之后,凤轻狂已经信不过林忆棠了。 秦洛吐了吐舌头,不再赘言。 京城。 阳光明媚的早上,凤衡被带着离开了大牢,来到刑部大堂。 几天之前,京兆府把案子移交给刑部,许多大臣联名上书,要求尽快审理定国公杀妻案,皇帝迫于压力,只好下命令给刑部。 原本定了今天进行会审,但刑部尚书前天突然得了重病,无法下床,于是皇帝便在一片质疑声中,坚持把主审的任务交给了刑部侍郎宋亦枫。 大堂的主位上,宋亦枫身着官服,转头看向左边旁座上的慕连城,一脸幽怨。 其实刑部尚书不是真的病倒了,只是不想淌这趟浑水装病而已,慕连城识破了他的伎俩,遂将计就计,把他推上来,做了这个代理尚书。 不管论资历还是论能力,今日主审的位子本来都轮不到他一个后生来坐,毕竟还有大理寺和监察院两位德高望重的长官在呢。 然而,慕连城为了好控制局面,就只有用他。 宋亦枫内心是拒绝的,可拒绝没有用,皇帝的命令,做臣子的哪有违抗的资格?只得硬着头皮坐上了主审之位。 慕连城端坐在位,神情淡然,不动声色地扫视了坐在对面旁听的慕风炎一眼,若有所思地勾起了唇角。 凤衡被带上来,宋亦枫先是打量了他一番,然后好不正经地摇摇头说:“啧啧,堂堂国公大人怎么弄得这般狼狈?我说你们是怎么照顾人的?太不像话了!来人,快搬椅子来给定国公坐!” “宋大人!”大理寺卿连忙开口提提,“这是公堂,不是茶话会,嫌疑人可以不下跪,但也没有落坐的资格,皇上还在呢,莫要整得如此不像话!” “是吗?”宋亦枫瞥了慕连城一眼,笑道:“我是第一次开堂,很多事不熟悉,多亏了冯大人提醒,否则就让诸位看笑话了,咳咳,不给坐就不给坐了,直接开审吧!” 紧接着,“哗啦”一声,宋亦枫打开折扇,端起茶杯饮了几口,然后一边摇一边问堂下的凤衡道:“定国公,有人状告你十几年前杀害了你的夫人,你认是不认?” 第三百零六章 胡闹公堂 从未见过有哪位主审官在公堂上还摇扇子,吊儿郎当的,像个二流子,这也实在太儿戏了,哪里是在审问犯人? 为官多年的大理寺卿等人瞬间就看不过去了,赶紧朝在场的皇帝看去,指望他能说句话,警示这个不称职的主审官一下。 可是,他们失望了,皇帝波澜不惊地坐着,仿佛什么也没看到一般。 皇上都没开口,他们又哪里敢吭声? “不认。”凤衡低着头,简短却清楚地说出了两个字。 宋亦枫扯开嘴角笑道:“其实我也很想相信你是无辜的,但是,唉,奈何我们这里有几个指证你的证人,没办法,只能让他们上堂来跟你对质一下了,希望你不要介意哈。” 这是在审案还是在聊天?简直胡闹! 旁听的几个大臣听不下去了,可偏偏皇帝在镇场子,他们又不好插嘴,只好把不满憋在肚子里,憋得脸色难看极了,连凤衡也惊了。 宋亦枫只当看不见旁人递来的视线,兀自冲门口的衙差招招手道:“几位大哥,把证人带上来吧。” 很快,五个证人就被带上了大堂。 宋亦枫又喝了两口茶,故意反复翻看桌上的证词,将近一盏茶的时间过去,才把视线放在三个妇人身上。 “根据你们的证词,国公夫人过世当日,一整天都待在房间里,吃的喝的都跟平常一样,是到了用晚膳的时候,吃到一半就突然吐血倒地,后来不久就断气了。” “这也只能证明夫人是中毒而死,并不能证明毒是谁下的吧?何以你们就这么确定是定国公下的手?” 其中一人答道:“回大人,因为夫人毒发两天前,定国公去过冷香苑,还跟夫人吵了一架,并且民妇在那之前亲眼看见他进过厨房,当天午饭后的药也是他亲自端去给夫人服用的,他完全有机会下毒。” 闻言,宋亦枫又翻看了桌上的证词一会儿,而后抬头望向老太医。 “国公夫人中的毒正是两天才会毒发的七星棠?你确定吗?” 老太医点头道:“我行医几十年,对各种毒药都深有研究,不可能弄错的。” “当年我检验出国公夫人的真正死因时,曾准备向官府上报,但定国公把我拦住了,当时我就猜出他是心虚,可又不敢说,就这样沉默了十几年。” 宋亦枫微微颔首,说:“这么说来,定国公的嫌疑确实很大,不过,如果毒药真是定国公下的,他为什么要多此一举,请你过去验尸,直接对外称夫人病故了不是更好?这好像说不通吧?” “这,我……”老太医被问住了。 宋亦枫又把视线移回三个妇人身上,“还有你们,你们只说定国公在夫人死前去过冷香苑,却不能给出他下毒的实际证据,这些所谓的证词在我眼里,完全就是一堆废话。” “大人……” “我只问你们,你们有没有亲眼看见定国公下毒?” 三个妇人相视一眼,缓慢地摇了摇头。 宋亦枫又问老太医:“你说定国公不让你上报夫人的真正死因,故而猜测他是凶手,这也是臆测,半点实证也无,你亲耳听见他承认杀妻了吗?” “我……”老太医语塞,“没有。” “既然没有,你又凭什么这么肯定定国公杀害了国公夫人呢?” “这……” 宋亦枫将桌上的证词整理好,拿在手里拍了拍,笑着说:“这里全都是人证,却没有切实的物证,我实在是不得不起疑啊,要知道,人是会撒谎的,你们说定国公杀妻,我还可以怀疑你们撒谎呢。” “办案是讲究真凭实据的,人命关天的事,半点都掺不得假,因此,除非是铁证如山,否则不能定案,这个案子显然是证据不足,还不具备三司会审的资格,京兆府尹你怎么回事?这种案子也交到刑部来?” 被点名的府尹一脸尴尬,这不是刑部要求移交的吗? “我……” “回去继续调查,等证据充足再说,”宋亦枫蹭地一下站起身,一拍惊堂木,“此案押后再审,退堂!”然后就风风火火地绕过屏风,拐到后堂去了。 从头到尾,慕连城也没说一句话,哪怕宋亦枫的做法再荒唐,也没有出言警示,众人便知,这一切都是他默许的,于是纷纷做起了哑巴。 况且,他们本来就不愿意趟浑水,只是身份使然,不得不到场,现在有个宋亦枫做冤大头,何乐而不为? 慕连城见大堂里没有反对的声音,心里相当满意,瞥了对面一脸愠怒的慕风炎一眼后,起身一声不吭地往外走去。 刚行至官署的门口,身后就传来慕风炎的声音:“皇上请留步!” “锦王找朕有事吗?”慕连城回头似笑非笑地问道。 慕风炎缓步走过来,沉着脸说:“皇上身为一国之君,本应秉承公允,现在却插手这件案子,似乎有些不妥吧?” “朕知道身为一国之君该怎么做,不用你来教,”慕连城的声音逐渐冷了下来,“再说,朕只是今日比较闲,一时兴起来旁听而已,从头到尾可是一句话也没说,全凭主审官和其他几位大臣审案,你哪知眼睛看见朕插手了?” 慕风炎着实是无话好辩驳。 你需要说话吗?只要人往那儿一坐,还有谁敢多嘴? “皇上说的是,臣弟多言了,臣弟也只是提醒皇上一句,并无他意。” 慕连城假笑道:“朕知道,所以不会怪罪你,不过,以后可要想好了再说话,朕不是每次都这么好脾气的,说不定哪天就领会不到你的好意了,一怒之下把你送回陵昌呢?” 他在提醒对方,他之所以能留在京城,都是他这个皇帝的恩赐,自己随时都能撵他走。 “是,臣弟记住了。”慕风炎面带微笑地答道,尽管他受到羞辱,愤恨至极,可他还是不能表现出来,他必须忍,忍到翻身的那一天。 回到马车内,慕连城立即吩咐二游道:“今天晚上秘密把那个姓江的证人带出来,送到徉州去跟凤轻狂碰头,另外,安排好牢里的事,确保不能出纰漏。” 中午,宋亦枫怀着一肚子的怨念进了皇宫。 “现在那些大臣肯定都在背后议论和笑话我,皇上可高兴了吧?” 慕连城斜眼瞥过去,淡淡道:“朕有什么好高兴的?让你成为笑柄又不是朕的本意,是你自己没表现好,与朕何干?” “还不是你让我搅乱公堂?若不是被你逼迫,我也不至于丢这个脸。”宋亦枫气得一连灌下好几口酒。 “知道你这次做了很大的贡献,朕不会亏待你的,一会儿出宫的时候,拿两坛好酒去,当是朕给你的谢礼了。” “两坛酒就想把我打发了?” 慕连城挑眉道:“不要啊?那就算了。” “谁说我不要的?我只是嫌少……”宋亦枫嘟囔道,皇宫里的酒都是整个大燕最好的,平常喝不着,他怎么可能不要? 沉默了一会儿,宋亦枫犹豫着问:“五公主近来可好?” “挺好的。”慕连城简单地答了一句,随即又觉得奇怪,“你怎么突然问起紫颜来了?” “我只是好奇她跟梁玉书情况如何了,随口一问而已。” 说起梁玉书这个人,慕连城心里就膈应,根本不愿意多说。 “她跟梁玉书情况如何不会自己去看吗?朕一天到晚忙得很,哪有工夫管这些闲事?” 宋亦枫无奈地摇摇头:“五公主早就警告我不准再去找她,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要是去问她,她能说么?” “你只是好奇?没有别的?” 面对慕连城突如其来的质问,宋亦枫莫名有些心虚,干笑了两声说:“当然只是好奇,毕竟这是京城很多人都关注的话题不是?你也知道了,我这个人向来爱打听这些,呵呵……” 虽说宋亦枫总比梁玉书强多了,但要是自己的妹妹被这棵花心萝卜盯上,他还是不大乐意。 “朕看你这两年对紫颜的好奇心有些重了。” “有吗?”宋亦枫愈发心虚,连忙喝酒掩饰。 “前段时间你不是在跟南阳侯家的大小姐相处吗?还没处出个结果来?”他倒并不是关心宋亦枫的私人生活,只是希望他成亲之后,紫颜就能早点放下心里的那份执念。 “结果?结果就是没成呗。”宋亦枫饮下杯中的最后一口酒,笑容里带着些许无奈。 慕连城扫了他一眼,没再多问。 五天后,徉州边境的一座山谷里。 凤轻狂把刚烤好的野兔肉递给林忆棠,而后在她身旁的干草堆里坐了下来。 “这次回京有点赶,一路上都没怎么休息,可能有点劳累了,您还受得住吗?” 林忆棠撕下一块肉放进嘴里,笑道:“你也太小看你娘了吧?只赶了五六天的路而已,我还不至于受不了。” “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凤轻狂颔首说道,随即抬头望向苍茫的夜空,陷入了沉默,她在林忆棠面前,是真的没什么话可说,每次跟她单独相处,就觉得空气中都满是尴尬的气息。 第三百零七章 虚假母女情 坐了一会儿后,凤轻狂便起身准备走开。 这时候林忆棠却开口了:“轻狂,你真就这么讨厌我吗?” 凤轻狂摇头答道:“不,我不讨厌您,我只是不喜欢跟您待在一起。” “你在怪我,怪我当年抛下你,怪我十几年来没有去看过你,更怪我之前拒绝跟你回京城,对不对?”林忆棠说话的语气中夹杂着几分悲伤,终究这是她的女儿,不可能不在乎她对自己的态度。 凤轻狂顿了顿,颔首道:“若说我一点不怪您,那是不可能的,那天我对孟子严说的话,其实也不全是真的,我怪您的所作所为,但我绝不恨您。” “既然你不恨我,那为什么不能坐下来跟我多说说话,多相处一会儿?” “我不知道该跟您说什么。”凤轻狂冷淡地说,“你我十几年都没好好聊过天了,都不熟悉彼此喜欢的话题,坐在一起除了尴尬没有别的,倒不如少接触一点,何必彼此折磨呢,您说是不是?” 林忆棠站了起来,反驳道:“你是我的女儿,难道往后一辈子都不跟我说话?咱们母女非要像仇人一样生活么?我虽然在你父亲的问题上做错了,但也不至于要承受这样严厉的惩罚吧?” 听到这话,凤轻狂不禁有些动容。 或许她这么说确实过分了吧?毕竟林忆棠是个母亲,不论对凤衡如何,对自己的孩子总是在乎的,如果换成是原主站在这里,是不是会选择冰释前嫌? “可您不是说,等我爹的事情了结,就回流云宫,以后再也不跟我们父女相见了吗?我就算想跟您说话,恐怕也不能了吧?” 林忆棠露出无奈的神色,一把握住凤轻狂的手腕,说:“我当时是为了说服子严,一时情急才那样说的,并不是真的要跟你不复相见,你是我的女儿,我怎可能再也不见你?” 只是为了说服孟子严吗? 凤轻狂有些怀疑,但同时也有所动摇。 “若是那样的话,或许咱们母女的关系还是有望修补的。” “那就坐下来,陪我说说话?” “好吧。” 两人又并肩坐了下来,开始找话题聊天。 聊了将近半个时辰后,凤轻狂有点口干,准备去拿水喝,林忆棠将她拉住,把自己的水壶递过来:“我这里还有半壶呢,先喝着吧。” “谢谢娘。”凤轻狂接过来,一口气喝了好几大口,感觉舒服多了,然后抬起衣袖擦嘴。 林忆棠又拿了手帕过来,笑着说:“擦嘴要用帕子,动作慢一点,别这么大大咧咧的,女儿家应该矜持一点,讲究一点才是。” “这里荒山野岭的,又没外人,矜持给谁看啊?”凤轻狂虽然嘴上抱怨,但还是乖乖地把手帕接过,动作优雅地把嘴角的水渍擦去。 母亲唠唠叨叨,女儿很不耐烦,这其实才像是母女俩相处时的状态吧?不论是以前在现代,还是穿越后到了这里,凤轻狂都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因此这一刻还是觉得挺窝心的。 “今年你就快满十九岁了,早到了该嫁人的年纪,是否已有心上人了?” “有啊。” “是谁?”林忆棠凑近了些,好奇地盯着她问,“该不会真的是当今皇上吧?”她在林家的时候,不止一次听到女儿当年疯狂追求太子的故事了。 凤轻狂本来没打算承认,但忽然想看看对方的反应,犹豫了一下便点头道:“就是皇上啊,很多人都知道我喜欢皇上,韵姝她们应该说过吧?” “是啊,她们跟我提起过。”林忆棠心下叹了一口气,“我还听说,皇上也挺中意你的,但既然你们两情相悦,为什么这么多年了也没走到一起?” “这个,这个说来话长啦,我跟皇上之间发生了很多事。”凤轻狂敷衍了两句,打算转移话题,可话题还没想好,就又听得林忆棠说:“先不说皇上是不是真的喜欢你,即便是,我也认为你最好不要跟他在一起,你该有个更好的归宿。” 凤轻狂疑惑道:“皇上可是大燕国最尊贵的人,难道不是天下女子最向往的好归宿么?” 林忆棠摇头说:“尊贵是没错,可后宫佳丽三千,将来有多少女人会跟你争夺夫君?你能接受得了么?而且,你还要面对女人之间的尔虞我诈,争风吃醋,会活得很累。” “当年你父亲的后宅包括我,虽然只有四个女人,争斗却从未停止过,我在凤家的五六年里,每时每刻都要防备那几个妾室,生怕她们迫害咱们母女,每天都心力交瘁,我当年尚且如此,更何况你到了后宫?” 这个问题其实凤轻狂早就想过了,不过从未深想,她和慕连城之间八字还没有一撇呢,就想到后宫什么的,似乎有点不着边际了。 不过,林忆棠能跟她说这些,她还是挺感动的。 “现在想这些还太远了,不过,您方才所说的,我会慎重考虑的。” 林忆棠微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轻声道:“这些事都要你自己来做决定,娘只是提提建议而已,假如你真的喜欢皇上,那就不要有太多的顾虑,免得遗憾终身。” “我明白。” 说起这些,凤轻狂低头看向别在腰间的柳月刀,忍不住露出一抹笑。 有些矫情的说,离京半个多月,还真有点想他了呢。 两人聊着聊着,夜就深了,除了两名守夜的之外,秦洛和其他人都已经躺下歇息。 “明天一早还要赶路,还是早点休息吧。”凤轻狂伸了个懒腰,将干草铺平,倒头躺了下去。 山谷里很快陷入寂静,只偶尔有风声响起,十分适合入睡,凤轻狂本来就很累了,不一会儿便沉沉地睡过去。 随着夜色渐深,站在火堆旁守夜的两个人似乎也因太过困倦而熬不住,互相靠在一起,打起了瞌睡。 不知过了多久,林忆棠从草堆里坐起来,四下环视一圈,见所有人都睡得很沉,这才站起身,蹑手蹑脚地绕过凤轻狂和秦洛等人身边,往山谷入口的方向去。 然而才走出一小段路,身后就有声音传来:“你去哪儿?” 回头一看,凤轻狂正缓步走来,身边还跟着秦洛。 林忆棠很吃惊。 “你们……” “我们怎么没有被迷晕?”凤轻狂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你在今天晚上做汤的水里面下了迷药,但我因为胃口不好,没有喝汤,你怕我阻碍你逃跑,就假意跟我示好,骗我喝下你下了药的水,是不是?” “我比你想象中的要多疑一些,从一开始我就让人防着你,所以你下药时的一举一动,都让秦洛看到了,当时我只是假装喝水而已,并没有中迷药。” 闻言,林忆棠呆愣在原地。 “你早就猜到我会跑?” 凤轻狂嗤笑一声,说:“当然,你心里只有孟子严,又怎么会违背他的意愿,坚持去救我爹呢?我想,你最多只是不想我跟孟子严起冲突,无奈之下才假装答应去京城的吧?” “你很聪明,比我想象中的要聪明。”林忆棠由衷地称赞道。 “可你却比我想象中的要狠心,”凤轻狂冷冷地看着她,一抹讥诮的笑意在嘴角边晕开,“就在我以为你我开始像普通母女了的时候,你却狠狠地打了我的脸,你让我清醒地明白,这世上不是所有母亲都值得信任的。” “轻狂,我确实骗了你,但今晚跟你说的话都是……”林忆棠心头一抽,急忙想解释,但凤轻狂压根就不愿意听了。 “不用多言了,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呢。”凤轻狂兀自转过身往回走,“不要再试图逃跑,我会派人十二个时辰盯着你,你跑不了的。” “轻狂!”林忆棠快步追上去,还欲说什么,但被突然跳出来的秦洛挡住了去路。 “夫人还是早点歇着吧,姑娘是不会让您走的,您就是说破了嘴也没用。” “让开!” 一向温柔优雅的林忆棠也急得发了火,她不想去京城,更不想再见到凤衡,为什么她的女儿就这么不能体谅她呢? 秦洛没有动,只冷声说:“夫人要是再闹,我就只有来硬的了。” “你想如何?”话音刚落,林忆棠就觉后颈一痛,很快堕入一片黑暗。 远处,凤轻狂见秦洛把林忆棠打晕了,非但没有觉得不应该,反而感到全世界都安静了,躺倒在草堆上,很快睡了过去。 翌日清晨,一行人继续上路。 到黄昏时分正好行至一座小镇上,就近找了家客店投宿。 用完晚饭不久,凤轻狂准备洗漱的时候,秦洛敲响了房门。 “姑娘,京城那边来人了。” 京城? 凤轻狂快步跑到门口,扒开房门问道:“谁来了?” “是皇上派人把那个叫江叔的人送过来了,说是要安排他见一见你母亲。” “江叔?”凤轻狂心想,江叔被误导,以为凤衡毒死了林忆棠,让他见林忆棠一面自然好,可是为什么急着把人送过来呢?等回了京城再见不也一样? 第三百零八章 惊闻噩耗 凤轻狂随即又想,人既然都已经送来了,那就先安排见面吧。 “等我一下,换个衣服。” 穿戴整齐之后,凤轻狂便下了楼,在院子里见到刚从京城来的江叔。 “江叔,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 “三小姐。”江叔恭敬地行了个礼,但脸上的神情还是一贯冷漠,“不知三小姐有何事吩咐?” 凤轻狂笑道:“哪有什么吩咐?我只是要带您见个人。” “敢问是什么人?” “一会儿您见了就知道了。”凤轻狂说着,便让秦洛去把林忆棠带来,然后领着江叔进了偏堂。 坐在屋里等待的时候,江叔郑重地说道:“如果三小姐是想劝我别指证定国公的话,还是不用白费心思了,我是绝不可能改变主意的。” 凤轻狂颔首道:“我知道,所以我不打算劝您,等您见了那个人,我相信您自己就会改变主意。” 江叔越发不解了,什么样的人能让三小姐这么有信心? 正思索着,秦洛就带着人进来了。 “娘,您看谁来了?十几年不见,可还认得么?”凤轻狂笑着把林忆棠拉过来。 林忆棠盯着江叔看了半晌,这才激动地喊了一句:“江大哥?” 而此时的江叔已然震惊得不知如何反应,只是呆呆地看着对方,良久都缓不过神来。 “夫人?你还活着?这,这怎么可能?” “我确实还活着,当年,我只是为了离开凤家,服下假死的药物,演戏诈死而已。”事到如今,林忆棠也只有实话实说了。 江叔还是难以置信,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然而这一切都是如此真实,是梦境里没有的真实。 “可是,你为什么要诈死呢?又为什么要离开凤家?” 林忆棠自然不好说自己是为了跟人私奔,只得含糊其辞地敷衍:“这个……说来话长,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往后有时间再跟你解释吧。” 不料凤轻狂突然跳了出来:“哪儿需要以后啊?明明一两句话就可以解释的事情,既然娘说不清楚,那我就替你说了。” “江叔,您还记得我娘那个青梅竹马的心上人孟子严吗?” 江叔略想了想,颔首道:“当然记得,据说那人后来还到了京城纠缠夫人,难道……” “看,您也猜到了吧?”凤轻狂有意捉弄林忆棠,连眼睛里都充满了慧黠,“不要太惊讶,我娘就是让他给拐走的,为了跟他在一起,我娘才处心积虑计划了那场假死,瞒过了所有人的眼睛呢。” “这……”江叔惊愕地看向林忆棠,多希望她能辩解一两句,可她却站在原地,一言不发,默认了。 凤轻狂能看见江叔的神情变化,从震惊到欣喜再到失望,一切都请清清楚楚地呈现在脸上。 “江叔,现在您该知道,为什么我这么肯定我爹是无辜的了吧?当时我以为可以用其他的办法救我爹,所以没有把真相告诉您,还望见谅。” “是我老糊涂了,差点害死一个无辜的人,该我请三小姐原谅才是。” “您也是被人蒙在了鼓里,不能怪您的。”凤轻狂见林忆棠的脸色不太好,便也不想再多言。 “我已经让人去给您准备房间了,夜色已深,还是早点歇着吧,明天启程回京,希望到时候江叔能转而证明我爹的清白,如何?” 江叔颔首道:“这是当然。” 很快,江叔便去了客房,屋里只剩下凤轻狂和林忆棠两人。 “你把江大哥带来见我,是为了羞辱我么?” “娘为什么会这么想呢?”凤轻狂诧异地看着她,“我为什么要羞辱您?” “你在怨我不是么?” “我是怨你,但还不至于羞辱你,我只是觉得一个忠心的仆人,有权力知道他主子还活着的事实,再说,你不是一直认为自己追求真爱,与孟子严私奔没有错吗?见江叔一面而已,又怎会觉得被羞辱?” “你……”林忆棠被她一句话堵得哑口无言,“唉,轻狂,为什么一谈到以前的事,咱们就不能好好说话了?都是过去的事了,就不能让它过去吗?” 凤轻狂点头道:“可以,不过,要等目前的事过去再说,等我爹没事了,这一切或许就算是真正过去了。” 说完,她便转身走出了门。 林忆棠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心里还是千万个不愿去京城。 又是四天过后,一行人终于抵达京城。 为了避人耳目,进城前,凤轻狂特意乔装了一番,把队伍整顿成商队,以确保不会被人认出来。 进到城内之后,凤轻狂并没有回原来的客店,而是直接去了慕连城早就准备好的一座偏僻小院。 院子里一应物品早已准备齐全,还配了两名丫鬟照顾起居,可谓是相当周到了。 用过晚饭后,凤轻狂特意来了一趟林忆棠的房间。 “我明天要出去办事,娘您就在这里好好休息一天吧。” 林忆棠点点头:“好,我也好出去四处走走看。” “不行,你不能出去。”凤轻狂毫不犹疑地说道,“在我爹的事情解决完之前,不能让人知道你的存在,否则会横生枝节。” “我只是想出去逛一逛,不是要逃跑,你不需要这么紧张,我会很小心,不会让人看见的。”林忆棠一脸真诚地保证道。 凤轻狂却依旧是摇头:“不行,我已经不敢相信你了,你现在说着不会逃跑,保不准明天到了外面,就趁人不备溜走了,那样的话我岂不是白忙一场?” “另外,要是某些居心不良的人知道你还活着,恐怕会对你出手,为了安全起见,你还是不要出去为好。” “你派人跟着我不就行了?” “那也不行,我们在明,敌人在暗,手下也未必能时时刻刻护你周全,我还要靠你救我爹呢,可不能让你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什么事。” 这话让林忆棠哭笑不得,好像她这个母亲的唯一价值就只有这点而已了。 “说白了,你就还是不相信我,觉得我会逃走,所以要把我关在这里吧?” 凤轻狂并不否认。 “既然您清楚,那就不用多说了,还是按照我说的,呆在这里不要出去,你要是不听话的话,那些手下是不会跟你客气的。” “轻狂!” 林忆棠叫住准备离开的凤轻狂,面上满是不悦之色。 “你就非要这么待我么?我是你娘,我撕破脸皮对你究竟有什么好处?” “是您逼我的。”凤轻狂回头看过来,眸光变得冰冷,既然话已说开,那么她也就没必要再装客气了,“被您骗了几次之后,我要是还信你,那不就成了傻子了么?” 走了几步,行至门口时,忽而又停步说:“您不愿意见我爹可以,但公堂必须上,身份必须公开,您逃不掉了,别再白费心思!” 最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林忆棠愣在原地,心里头五味杂陈。 翌日清早,凤轻狂准备先去一趟京兆府,见一见凤衡。 可出发时却不见秦洛的踪影,询问之下才得知,原来她更早的时候进宫去了,还没回来。 凤轻狂心想,反正还有一个替身在客栈里为自己掩人耳目,她只要乔装一下,应该没人能认出来,因此也不会有危险,于是就独自出门了。 来到京兆府的大牢门口,凤轻狂报上家门,本以为很顺利能进去,不料衙差却将她拦住,并说出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三小姐还不知道么?四天前定国公已经在牢里自尽了。” “你说什么?”凤轻狂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再说一遍,定国公怎么了?” 衙差一脸同情地看着她,肯定地答道:“定国公四天前的晚上,在狱中割腕自尽了。” “不可能,这不可能!”凤轻狂不敢相信,更不愿意相信,她走之前明明说的很清楚,一定会带林忆棠回来证明他的清白,凤衡根本没有理由自尽。 况且,凤衡再怎么说也是个有骨气的大男人,罪名未洗刷之前,怎可能走上自杀这条路? 衙差又说:“这是真的,第二天早上很多衙差都看见了遗体,地上一大滩血呢,尸体也早已凉透了,已然没救。” “唉,这也难怪,堂堂定国公锒铛入狱,还是以杀妻的罪名,脸面都丢尽了,而且这么多人站出来指证,定罪是迟早的事情,与其将被推上断头台,让天下百姓看着人头落地,还不如早点自我了断,尚且能留住一些尊严。” 言下之意就是,定国公是畏罪自杀的。 凤轻狂听了这话,瞬间情绪激动起来,一把揪住衙差的衣领怒道:“胡说!我爹根本没杀我娘,他是清白的,哪有什么罪可以定?” “一定是你们虐待了他,把他害死的!我要看我爹的遗体,快叫府尹过来!” “尸体都已经入土了,还看什么?还是省省吧!”衙差推开凤轻狂,一边整理衣领一边说:“清白的,要真是清白的何必畏罪自杀?分明就是个人面兽心的杀人犯……” 第三百零九章 作孽要还 “你说什么?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凤轻狂更是怒火中烧,攥紧拳头,做出一副要揍人的架势。 几个衙差下意识后退了两步,用古怪的眼神盯着她。 在他们看来,现在的凤轻狂是受了太大的刺激,精神有点不正常了,指不定会发什么疯呢。 “定国公确实已经不在人世了,你在这儿闹也没用,要真的有孝心,还不如去他坟前多烧点纸钱的好!” 凤轻狂气愤地瞪了说话人一眼,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咬着牙问:“你们把我爹葬在哪里了?” “这我们哪里知道?遗体是刑部的人领走的,我们只是听说下葬了,也不知究竟埋在了哪里,不过,既然是定国公,总不可能草草挖个坑埋葬,再怎么说也该葬入你们凤家的墓园吧?” 是啊,凤衡死后肯定是要葬在凤家墓园的,凤轻狂忍不住拍了拍脑袋,一定是气糊涂了,居然这个都没想到。 然而,按理来说,凤衡的遗体不是应该交给凤家人吗?怎会被刑部领走? 从京城到凤家墓园,一来一回需要一天的时间,今天时间有点来不及了,而且,凤轻狂心中也有不少疑问,想先问清楚再说。 于是转头就去了刑部。 刑部里面只有宋亦枫是熟人,自然只能点名找他,但门口的守卫告诉她,宋亦枫不在官署,一个时辰前就已经外出办公去了,不知何时能回。 没办法,凤轻狂只好先离开,准备等晚上直接去宋府找人。 心情沮丧地回到小院时,已是正午时分。 “秦洛回来了没有?”凤轻狂一进门就问,她急着想从秦洛那里知道些消息,慕连城肯定清楚凤衡之死的来龙去脉。 但暗卫摇摇头道:“秦姑娘还没回。” 还没回来? 凤轻狂不禁纳闷,以前秦洛进宫最多一个半时辰就能赶回,今天却花了一个上午还未回,这又是怎么回事? “要是回来了,让她立刻来见我。” 吩咐了一句后,凤轻狂走向后院,准备先回房冷静一下。 可刚走到房门口,就碰上刚出来的林忆棠。 “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没见到你父亲吗?” 凤轻狂望着对方,方才还不容易稍微平复的心情,一下子又翻涌起来。 “我爹死了,四天前的晚上,死在了狱中,你现在应该高兴了吧?” 林忆棠呆愣了一下,眼底掠过一抹惊愕,但也就只有这样了。 “我很抱歉。” 不,你才不会抱歉呢。 凤轻狂摇了摇头,实在没心情跟她说话,就干脆不出声,转身进屋。 岂料,身后又传来林忆棠的声音:“既然你父亲已经过世,那也就用不着我再给他证明了,你是不是可以放我走了?” 这句话就像一把盐,正撒在凤轻狂心头的伤口上。 她怎么也想不到林忆棠到了这时候还能说出这样的话。 “你以为死人就不要清白吗?我爹的人是救不回来了,但他的名声还可以挽救,她到底是被你间接害死的,难道你不应该肩负起为他洗刷冤屈的责任吗?” 林忆棠蹙眉反驳:“他是自尽的,与我何干?” “他是因你入狱的!你……”凤轻狂倏地一愣,骤然变色,“你怎么知道我爹是自杀的?我方才只跟你说他死了,可没说自杀。” “我,我是不小心听到你那些手下私下议论才得知的,也就在你回来不久之前。”林忆棠慌忙解释。 凤轻狂并不太相信,以林忆棠的身手,不可能偷听到暗卫讲话,可如果不是,她又是从何处听来的呢? 林忆棠肯定不会老实交代,她又不能用强逼迫她回答,还是暂时先这样吧。 “放你走是不可能的,好好待着吧!” 冷声说罢,凤轻狂“嘭”的一声关上了门。 “你……”林忆棠本来要出口的话,也随着房门的关闭而咽了回去,心下不得不感叹,这个女儿可跟她一点也不像。 凤轻狂气呼呼地坐到桌边喝了两口茶,听见外面的话声:“夫人,这里太阳太烈了,晒多了不好,还是回屋去吧。” 林忆棠道:“唉,连你们都这么会体贴人,她怎么就一点也不体谅我这个娘呢?” “我……”呸! 凤轻狂重重地把茶杯拍在桌上,忍了半天才没把后面这个字骂出来。 这林忆棠也算得上是个极品了。 在房里待了一个下午,直到太阳下山时,凤轻狂才走出房间,可秦洛依然没有回来。 肯定是出了什么事了……凤轻狂如此想着。 但秦洛的事她也无从去管,而且还急着去宋府,因此便没多想,直接出门去了。 天色已渐渐黑了,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少,凤轻狂没有乘马车,而是一个人徒步在街边走着,想顺便散散心。 “三姑娘好生悠闲啊,还有心思出来散步。” 幽冷低沉的嗓音传到耳畔,吓得凤轻狂脊背一凉。 猛地回头一看,却见薄弱的月色下,一道颀长的身影缓缓而来。 慕风炎?怎么会是他? 凤轻狂立刻握紧了腰间的柳月刀,警惕地盯着对方,“锦亲王有事吗?” “不用每次见到本王都这么剑拔弩张的吧?本王对你真的没有恶意,你怎么不信呢?”慕风炎一脸真诚地说道。 “没有恶意?”凤轻狂冷嗤了一声,“那请问是谁把我爹送进大牢的?” “不是京兆府的府尹把人抓进去的么?” “这里又没别人,就别装了吧?那几个所谓的证人,不正是你锦亲王安排的?现如今我爹死在狱中,被外人误以为畏罪自杀,你心里肯定很得意,是不是?” 慕风炎一动不动地看着凤轻狂,笑容逐渐消失。 “但凡不能为本王所用者,都得死,而定国公非但不为我所用,还胆敢瞧不起本王,就更该死!就算他不自杀,本王也会取了他的性命,让他连个全尸都没有!” 凤轻狂很想一刀杀了眼前这个人,但她做不到,也不能这么做,唯有忍耐。 在她思索的片刻,慕风炎向前走了两步,笑着说:“现在定国公已经死了,凤家你也回不去,不如投靠本王,从前你对本王冒犯和不敬,本王都可以不再追究,如何?” “既往不咎?”凤轻狂轻扬眉毛,勾唇轻哼,“那我可真是要感谢王爷宽宏大量了。” “不过,你害死我爹,你我之间有血海深仇,我现在投靠你,你敢收留么?” “不知道你有几条命?” 慕风炎收起笑脸,眯了眯眼睛,冷声道:“你这是在威胁本王吗?” “不敢。”凤轻狂依然握紧短刀,丝毫不松懈,“我只是要提醒王爷,做了孽是迟早要还的,我爹的命终有一天我会向你讨回来。” “不知好歹!”慕风炎抽动着嘴角,目光转为狠戾,抬手便朝凤轻狂袭来。 凤轻狂侧身一闪,堪堪躲过,正要拔刀自卫时,对方已再次发出袭击,左手伸向她的脖子。 她知道自己躲不及了,便干脆不再动,任由他掐住脖子的同时,伸手摸向右手腕上的玉镯。 “本王现在只要一用力,取你性命易如反掌,不过,我决定再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开口求我,我还是可以考虑饶了你的。” 凤轻狂微微一笑,不忙不慌地说道:“谁求谁还不一定呢,你用力试试看?瞧我怕不怕?” 受到挑衅的慕风炎眼冒火星,不准备再留情,当下收紧五指欲扭断这女人的脖子。 不料才一使力,就感到一阵麻痹感从胸口蔓延开来,左边胸口还伴随着微微的刺痛,浑身都发不出半点力气来。 怎么会这样? 于是他下意识地往左边胸口看去,只见两支闪亮的银针正插在血肉中。 “你什么时候……” “就在方才你对我大放厥词的时候咯。”凤轻狂很轻松地将他推开,笑眯眯地摇了摇自己的手肘,“有防身武器在身边是多么地重要。” 慕风炎简直气得要吐血,咬紧牙关要再次动手时,胸口的痛感越发强烈,疼得他不禁额头冒冷汗。 “我劝你还是不要用力,因为越是发力,或者发火,越会加快药的蔓延速度,一会儿你会很难受的。” 凤轻狂“好心”提醒。 “你……针上有毒?”慕风炎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这么轻易地栽在这女人手上。 “有啊,没毒的针射了也没用不是?” “把解药交出来!” 慕风炎伸出手去,上前走了一步,凤轻狂则背着双手往后退出一步,微笑道:“不好意思,我没有。” “毒药是你的下的,你怎可能没解药?” “我确实没有。”凤轻狂又后退了几步,露出一个邪恶的笑,“王爷若是想活命,还是赶紧回去请太医配制解药吧,距离毒发还有两个时辰,再晚就来不及了。” “凤轻狂!你……”慕风炎愤怒地吼了一声,但想起方才凤轻狂说过愤怒会加快毒发,又硬生生地把怒火压下了。 “你给本王等着,本王绝不会放过你的!” 第三百一十章 定国公没有死 凤轻狂不屑地嘁了一声,扭头就走。 她事先没在银针上涂抹剧毒,不能杀了慕风炎报仇,真是可惜! 来到宋府,凤轻狂直接上门言明身份,求见宋亦枫。 “少爷还没回府,不过,三姑娘可以先进去等候,他应该用不了多久就会回来了。” 这个时候了还没回来? 凤轻狂心里总有不好的预感,秦洛一整天都不见人,宋亦枫也是,难道是慕连城出了什么事? 想了想,凤轻狂只好先到大厅等候。 约莫又过了半个时辰,门口终于有马蹄声传来,顺着声音望去,正好见宋亦枫风风火火地进门来。 “去办了一些事情,回来晚了,让三姑娘久等,真是不好意思!” “无妨,当然还是办正事要紧。”凤轻狂笑着说,“不知宋公子这么晚了,还去了哪里办事?” “这个……”宋亦枫迟疑了片刻,“是办刑部的一些公务事,我就不方便透露给姑娘了,对了,你来找我是想问定国公的事吧?” 凤轻狂颔首道:“不错,我白天去过京兆府,那里的衙差说,我爹四天前在狱中割腕自尽了,我总觉得蹊跷,所以想来找你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我爹他真是自杀的吗?” “你其实根本不相信定国公会自杀吧?” “直觉告诉我不会。” 宋亦枫把下人都遣了下去,然后坐到桌边,饮了两口茶,笑道:“你的直觉是对的,因为定国公根本没有死。” “什么?”凤轻狂知道对方能给自己一些不为人知的消息,但没想到消息会是如此令人震惊,“你说我爹没死?” “对,他还活着,只是被我和皇上设计诈死,然后藏起来了而已。”宋亦枫拉开折扇,慢慢地摇着,缓缓道,“这样做,一来是为了保护他,二来则是让敌人放松警惕。” 闻言,凤轻狂不由长吁了一口气,好在只是虚惊一场。 “我爹没事就好,我已经把我娘带到京城来了,是不是可以尽快安排开堂了?” “恐怕还要再等等,皇上想借这个机会打击幕后主使者,所以,要再做些准备。”宋亦枫郑重地说道。 凤轻狂心猜,慕连城应该是想要把人质解救出来,策反几个证人指证慕风炎,当然,这一系列的事情肯定不是慕风炎亲自出面闹出来的,即便打击,也只能动摇他的一部分势力,而无法撼动他本人。 但这将会是一个很大的收获,是绝对值得一试的。 以慕风炎目前的实力,完全还不足以跟慕连城这个皇帝对抗,慕连城想除掉他其实易如反掌,但问题就在于没有理由。 皇帝杀人也是要有能说服天下人的借口的,否则就会被世人看成暴君,留下污点,就像先帝那样,慕连城自然不愿意,因此只能耐心等待,等抓到足以处死慕风炎的罪证才动手。 “一切都听皇上的安排。” 凤轻狂站起身准备告辞,但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回头询问:“宋公子,皇上一切都好吧?” 宋亦枫不答反问:“怎么这么问?” “我只是觉得今天不太对劲,我身边的那个丫头秦洛,进宫了一天也没回来,我担心是不是宫里出了什么事。” 凤轻狂露出充满狐疑的眼神。 “还有你,平时恨不得能少做一点公务事,早退偷懒,今天却这么勤奋,也不太对劲,我怀疑你根本不是去办刑部的公事了,而是进宫去了。” 宋亦枫垂眸躲开对方的视线,干笑两声说:“你也太多疑了,我平时是爱偷懒,但现在不是特殊时期吗?皇上把重要的任务交给我,我总要尽力完成才行啊,至于那个叫做秦洛的丫头,她指不定是跑到哪儿玩儿去了呢,别担心。” “你心虚两个字都写在脸上了,还想骗我?”凤轻狂紧盯着他,对自己的猜测越发肯定。 “我说的是真话,哪有骗你?”宋亦枫继续嘴硬,躲避着凤轻狂犀利的眼神。 凤轻狂折回去,快步行至他跟前,严肃地说道:“你不说也行,我自己进宫去看。” “你没诏令又没通行令牌的,怎么进宫?” “我可是女飞贼,你说我怎么进去?” 宋亦枫惊道:“要是被侍卫抓住,你就惨了。” “惨就惨呗,反正都是你害的。”凤轻狂耸耸肩说,全然是一副不怕死的模样。 “你……”宋亦枫一脸无奈,“唉,不是我要瞒着你,而是皇上不让说,万一被他知道我擅自跟你说了不该说的话,我就惨了。” 凤轻狂急忙说:“我不会去跟皇上说的,也不会去见他,只是想知道他的情况如何而已。” “真的?”宋亦枫不信。 “真的。”凤轻狂点点头,“既然他不想我去找他,那我就依他的意思,但我没办法不去为他担心,所以,请你把他的情况告诉我。” 宋亦枫似乎能明白她的心情,犹豫了一会儿后,说:“皇上昨天晚上又晕倒了,还吐了血,情况比以前严重,方太医说,是体内的毒快要镇不住了。” “吐血了?”凤轻狂的心猛地一抽,“他是不是又没听太医的叮嘱,熬夜操劳了?” “皇上不听话又不是新鲜事了,不过最近事情太多,难免要多花一些精力,他就算想多休息也没时间。”宋亦枫说着就叹了一口气。 凤轻狂蹙起蛾眉,愧疚道:“大概是为了处理我爹的事吧?或许又是我连累他了……” “皇上就是怕你这么想,这才让瞒着你的,你要知道,皇帝这个身份不同于其他人,一旦登上了那个位置,就注定一辈子都是劳碌命,不论天下太不太平,都有着数不尽的事务要处理,这是一定的,除非他是个不理朝政的昏君。” 宋亦枫轻拍着凤轻狂的肩膀说。 “皇上的病情加重,主要还是受体内的余毒影响,所以,不管有没有定国公的事要操心,都是无可避免的,你不需要自责。” 话虽如此,凤轻狂心内的歉疚之情是无法抹掉了。 如果可以去看看慕连城就好了,可惜他不愿见她。 “宋公子,皇上那里若再有什么情况,能不能请你告诉我一声?我不会擅自去找他,只是心里有个数就好。” 宋亦枫微微颔首:“好。” 骆家堡那边还没来消息,看来紫荨真的很难寻,很大可能是找不到了。 想到这里,凤轻狂就心情郁闷,想喝点酒以解忧,可惜的是时间已经太晚了,街边的酒馆酒楼都已经关门,有钱也买不着。 她便只好迎着徐徐吹来的冷风,独自在月色下行走以排解忧郁。 直到午夜时分才赶回小院。 但一进门,却见院中灯火通明,暗卫少了一大半,气氛有异。 “出什么事了?” “姑娘,你回来了?”听见声音首先迎出来的是秦洛,“夫人,夫人她……不见了。” “不见了?什么叫做不见了?” “就是失踪了,跟她一起失踪的还有一个叫做小云的丫鬟。” 凤轻狂大惊失色,急忙跑向林忆棠的房间,只见房里一应事物都整齐,床铺没动过,连行李也没拿走,显然并非被强行掳走,但又走得很急。 “你们这么多人在这里看守,怎么还会让她给逃了呢?” 暗卫们正郁闷着,不敢说话,秦洛看了几个手下一眼,解释道:“据说当时是夫人大喊身体不舒服,他们信以为真,请来大夫,又熬了药给她喝下,以为她睡了过去,因此就有所松懈,守在门口的人不知怎么被迷晕,夫人就趁机逃了。” “大夫是那丫鬟找的,药也是她熬的,如今她也不见了,说明她是帮助夫人逃走的,很可能是被人收买,但就究竟是夫人收买的,还是锦亲王就不得而知了。” 凤轻狂回想起先前慕风炎找到自己,再结合现在发生的一切,还有白天时林忆棠知道凤衡自尽的事,忽然有了一个想法。 “或许,锦亲王早跟流云宫有勾结,在咱们进京城前就已经知道我娘还活着,所以收买了那个丫鬟,趁我们的人不备把人带走。” “那两个丫鬟是这宅子前主人留下的,若说事先被收买也不是不可能。”秦洛比较赞同这个猜测。 “可若是锦亲王把人带走了的话,咱们恐怕很难找到了。” 凤轻狂点了点头:“不错,而且流云宫在江湖上也算有不小的地位,若当真投靠了锦亲王,将会成为他的一大助力,而且很可能还会鼓动其他江湖门派一起对抗朝廷,引起动-乱。” “看来得立刻把这个推测告诉皇上,让他好做出防备。” 秦洛沉思了一会儿,颔首说:“我这就派人进宫。” 暗卫们在外面搜寻了一个晚上后,果然没有寻到林忆棠的半点踪迹。 凤轻狂是又气又急,气林忆棠逃走给她添麻烦,急最关键证明凤衡没有杀妻的证人没了,光凭江叔一个人根本不足够给他清白。 这样一来,就必须等慕连城那边的消息了。 如果他能成功把人质救出来,策反证人,不需要林忆棠也可以还凤衡清白。 第三百一十一章 搬救兵 这天早上,秦洛给凤轻狂带来一个消息。 “姑娘,我们查到最近凤家有个人频繁往锦亲王府跑,你猜是谁?” “锦亲王府?”凤轻狂端着茶杯,认真地想了想,答道:“莫非是凤轻岚?” 凤轻岚早就对慕风炎有那方面的意思,但由于怕遭到凤衡的反对,一直没敢表露出来,现在凤衡这个阻碍不在了,她还不抓紧机会去接近慕风炎? “正是。”秦洛颔首道,“而且凤轻岚这几天常往冷香苑那边去,每次去都带衣食过去,像是去看望什么人似的。” “有这样的事?” 凤轻狂不禁陷入了沉思,凤轻岚是不可能去冷香苑看望谁的,除非…… “难道他们把我娘藏在冷香苑了?” 那是林忆棠的故居,是凤家的地盘,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谁能想到林忆棠又回到了原来的居所? 然而,冷香苑在城外,而这几天城门排查森严,凡是出城的人都需要经过搜查,如果林忆棠出城,不可能不被发现,莫非是易了容,蒙骗过了城门守卫的眼睛? 可若是那样的话,林忆棠既然已出了城,为何不直接回徉州,反而继续留在京城? 思忖半天,凤轻狂决定先回凤家看看。 “究竟情况如何,先回去瞧瞧就知道了,小洛,你立即去一趟公主府,请五公主前去凤家一趟,说我请她帮个小忙。” “五公主?你回去为什么要请她?”秦洛有些不解。 凤轻狂笑道:“你忘了,我是被凤长青和凤轻岚兄妹俩赶出来的,自己回去的话,他们铁定不准我进门,只有搬出皇上来了,但皇上本尊我请不来,退而求其次,请个能代表他的人也同样能达到效果,显然五公主是不二人选了。” 秦洛摆出一副“我懂了”的表情,立刻转身去了。 国公府还跟以前一样,朱漆大门敞开着,门口守着两个护院,门前的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不少,丝毫不显冷清。 凤轻狂从马车内下来,故意轻咳两声,整了整衣襟,挺直脊背往大门走去。 果然,才上台阶就被护院横手拦住。 “站住,主子有令,外人不能进去,请回!” “看清楚了,本姑娘是凤家的三小姐,可不是什么外人,怎么不能进了?让开!”凤轻狂特意摆开架势,凶巴巴地瞪着两名护院。 但护院显然认得她却也不吃她这一套。 “实在对不住,大少爷吩咐过了,尤其是三小姐不能进,因为您已经离家出走,早就不是凤家人了,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混口饭吃,还请三小姐不要为难我们。” 凤轻狂自知就算闯进去了,里面还有一大把的人可以把她轰出来,到时候吃亏的是她自己,在帮手到来之前,最好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因此也就没再往里走。 站在门口来回踱了一圈,转动着乌溜溜的眼珠子问:“你们可听说定国公,也就是我爹,已经在狱中自尽了?” 两个护院相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人摇着头,露出了诧异的神色,另外一人则皱着眉头说:“昨儿个外出办事时倒是有所耳闻,我还以为是谣传呢,难不成是真事?” “当然是真事,”凤轻狂摆出又悲伤又气愤的表情,“我昨天去京兆府准备看望父亲,却被府尹告知他已经去世了,当时我还不信,又跑到刑部去问,结果得到一样的回答。” “刑部的人说,已经派人到国公府叫人去领遗体,但迟迟不见人去,我当时想把父亲的遗体领回来安葬,他们还不让,说是必须长子去认领才行,你们说气人不?” 说完,她又装模作样地掏出手帕在眼角抹了抹。 两名护院满眼同情地看着她。 “按照大燕朝的规矩,确实只有男嗣才能认领长辈遗体的,除非是没有儿子,三小姐就节哀吧。” 凤轻狂点头说:“我知道啊,可大哥不去认领怎么办?难道要让父亲的尸首在刑部烂掉不成?” “大少爷不可能这么不孝吧?他或许是还不知道老爷过世的消息。”其中一人说。 “刑部几天前就派人来通知过了,怎么可能不知情?” “这,也对啊,按理说大少爷是不可能不知的,那为何……” 正当三人聊得起劲时,里面传来一声厉喝:“让你们看守大门,不是让你们凑在一起偷懒的,怎么还闲聊起来了?万一有居心不良之人闯入,就你们这样的,如何拦得住?” 说曹操,曹操到,凤长青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 凤轻狂挺直脊背,直面着对方投来的目光,乖巧地唤了句:“大哥,一个月不见了,你还是那么意气风发,光彩照人啊?” 凤长青丢过来一个嫌弃的眼神,没好气地说:“你还回来做什么?不是早就跟你说过,走了就不再是凤家人吗?别以为讨好我就可以进门了。” “大哥放心,我不是回来烦你的,只是来通知你一声,尽快去刑部一趟。” “去刑部?做什么?”凤长青自然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因为刑部压根就没来通知他凤衡在牢里自尽的事。 他只是略有耳闻,此时心里还一团乱,不知这消息是真是假,自己该不该高兴。 凤轻狂则故意不说清:“刑部的人都来通知过你了,做什么就不用我说明了吧?身为凤家的长子,你该担当的责任还是要担起的,否则外人听了去,恐怕会骂你不孝的。” “你到底在胡说什么?”凤长青恼火地瞪了她一眼,“今天又特意上门来滋事是不是?” “大哥怎么这样呢?”凤轻狂满脸委屈,低头抹了一把泪,“你和二姐之前把我赶出家门,我也就不跟你们计较了,但这件事你是责无旁贷要去做的,否则还有什么资格霸占着国公府?” 凤长青觉得,这丫头疯言疯语的,大概是脑子出问题了,多跟她瞎扯也是无益,干脆叫护院轰人。 “把她赶走,别在这里挡着大门!” “我的盘缠被偷了,客店没钱再住,已经无处可去了,大哥你还要赶我走,呜呜……”凤轻狂捂着脸,肩膀一颤一颤的,哭得那叫一个凄惨。 两名护院犹豫了一会儿,实在有些不忍心,便斗胆为凤轻狂求情。 “大少爷,三小姐一个姑娘家,在外面无依无靠也怪可怜的,再怎么说也是国公府的嫡女,这样赶走不太妥当吧?” “混账!什么时候轮到你们来教训我了?”凤长青没想到之前还忠心耿耿的下人竟然出现了叛变的迹象,气得破口大吼,“叫你们赶人就赶人,要不然你们就跟她一起走!我凤家不养闲人!” “这……” 同情归同情,饭碗还是要保住的,否则喝西北风去么? 两个人只好狠下心把凤轻狂往外赶。 “三小姐,您还是走吧,否则大少爷发起火来,您得不了好处的。” 凤轻狂左右看了看,还未见秦洛带人来,又怕挨揍,只好先认个怂,转头走远了。 “这个秦洛,怎么还没来?平时办事不是挺利索的吗?这次动作怎么这么慢?” 又等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秦洛才带着慕紫颜姗姗赶到。 “凤姐姐,你眼眶怎么这么红?该不是受欺负了吧?”慕紫颜关切地问道,可这话一问出口,自己都不太相信。 以她对这位凤家三小姐的了解,就算是受了欺负也绝不会哭鼻子的。 “之前假装哭了一会儿,演戏嘛,就得逼真一些。”凤轻狂凑到慕紫颜耳边,笑嘻嘻地说,随即板起脸看向秦洛,“你倒是再来晚一点啊,害我差点被打。” 秦洛申诉道:“这不能怪我好不好?是我们来的路上被那个梁玉书耽搁了,所以来迟了嘛。” “梁玉书?”凤轻狂表示很诧异,“他不是看不见了吗?怎么会在半路上遇见他?” “可不是看不见了么?”说起这个秦洛就气,“明知自己看不见,还一个人跑出去,结果撞到人家的摊子,损坏了不少东西,被老板索赔,可倒霉的是,他的钱袋之前被偷走了,弄得身无分文。” “那老板拿不到钱,就要把他送去官府,好在我们经过,五公主将他救了下来,后来又将他送回梁府去,这才免了一场闹剧。” 慕紫颜一脸歉意地说道:“是我耽误了时间,对不住,你要怪就怪我吧。” “你是我搬来的救兵,我还指望你帮我出口气呢,怎么敢怪你?”凤轻狂简直哭笑不得,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出所谓的闹剧不简单。 会不会是梁玉书又在演戏? “凤姐姐,你要我怎么做呢?”慕紫颜睁着一双水汪汪的杏眼,好奇地问道。 凤轻狂挽住她的手臂道:“你只需要站在我身边,必要的时候帮我上句话,表示支持就够了。” “好。”慕紫颜先前已经听秦洛说过凤轻狂被赶出家门的事,心里多有不平,正想为好友出口气呢,自然答应得爽快。 第三百一十二章 重回凤家 “三小姐,大少爷不是才警告你不要回来了么?你怎么又来了?” 见这位不嫌事大的三小姐笑眯眯地又折返了回来,而且还带着两个姑娘做帮手,两名护院真是相当无奈。 要找帮手也找靠谱一点的吧?两个弱女子能作甚? 凤轻狂指了指身旁的慕紫颜,笑着问:“你们知道这位姑娘是谁吗?” “不知。”护院愣愣地摇头。 “她可是五公主,皇上最亲的妹妹,公主殿下上门做客,你们总不能将人拒之门外,如此怠慢吧?” “五公主?” 很多人都知道三小姐跟五公主交好,能把她请来一点也不稀奇,而且,更让两个护院相信对方就是五公主的原因,还有她额角的胎记。 “参见公主殿下!” 慕紫颜挺着脊背俯视了他们一眼,点头道:“起来吧,本公主今日登门,是想见一见你们大少爷,烦请进去通报一声。” “是,小人立刻就去。”其中一个护院连忙跑去找凤长青了,另外一人则弓着身子把慕紫颜往里领:“公主进来稍坐。” 凤轻狂挽着慕紫颜的手准备蒙混进去,不料护院却将她拦住:“三小姐不能进,这是大少爷的命令,小人不敢违抗。” “你家大少爷还真不是一般地有威严呢,连本公主的朋友都要受他管束了?”慕紫颜似笑非笑地说道。 “这,”护院也是为难,只忍不住擦了擦冷汗,“小人担不起责任……” 慕紫颜直接拉着凤轻狂进门,并安慰护院道:“放心,一会儿见了大少爷,本公主会跟他说,是我执意要把人带进来的,与你无关。” 就这样,凤轻狂还是成功地混了进来。 许是凤长青之前并未走远,两人才进大厅不一会儿,他就匆忙赶过来了。 他先是不悦地扫视了凤轻狂一眼,而后朝慕紫颜行礼:“微臣凤长青拜见五公主。” 慕紫颜抬手道:“凤公子不必多礼了。” “不知公主今日大驾光临,所为何事呢?”凤长青自然知道她来做什么了,但问一问还是必要的。 “本公主听说,你把凤三姑娘赶出了家门,连盘缠都没给,害得她差点流落街头,境遇凄惨,我想来问问你,这是不是真的?” 凤长青下意识地又瞥了凤轻狂一眼,随即答道:“公主明鉴,微臣从未赶三妹出家门,是她自己整日里往外跑,不肯归家,我心里其实是盼着她回来呢。” 哦豁,这张嘴还挺会颠倒是非的。 凤轻狂心下默默吐槽,却没出声反驳。 “是吗?那本公主方才进门时,怎么听守卫说,是你凤大少爷下令不准放三小姐进门呢?”慕紫颜反问道。 “这,其实是他们误会了,”凤长青又开始给自己辩解,“我是见三妹成天不回家,便想惩罚她一下,让守卫拦着不让进门,纯粹是吓唬吓唬她而已,并非要将她赶出家门,这也怪我,没有交代清楚。” “哦,原来如此。”慕紫颜笑着点点头,但很快又露出疑惑的神情,“可本公主就更不明白了,既然你没有要赶三小姐走,那为什么眼看着她在外面住客店受委屈,也不让她回来呢?身为兄长,你也太狠心了些吧?” 凤长青逐渐明白过来,这位公主今天是跟自己杠上了。 “住客店?压根没有这样的事啊,也不知是谁在外面散布谣言,诋毁我凤家的人?” “是皇上跟我说的。”慕紫颜直接把慕连城搬出来,“要不是皇上告诉我,我还不知道这一个月里,凤姐姐居然流落在外呢。” 这下子凤长青完全不知如何辩驳了,他总不能说皇上的话是假的,是胡说八道的吧? “凤公子怎么不说话了?” “微臣……” 慕紫颜见他面露难色,欲言又止的模样,也不指望他主动认错了,于是笑了笑说:“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相信凤姐姐也不愿意再计较,只要以后你们兄妹和睦,不再发生同样的事,我也就放心了。” 听她这么说,凤长青也就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公主放心,以后微臣一定照顾好三妹。” 慕紫颜朝凤轻狂看过去,见她似乎还挺满意的,也就不多言了。 “我还是第一次来国公府呢,想四处转转游览一下,凤姐姐,你陪我吧。” “好啊。”凤轻狂颔首道,然后转头看向凤长青:“大哥,你没意见吧?” “当然没有。”凤长青咬着牙说,恨不得一掌拍死这丫头。 虽然并没有把凤长青怎么样,但凤轻狂还是觉得挺解气的,开开心心地拉着慕紫颜出了大厅的门。 行至门外,听见里面传来一声拍桌子的响声,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 “虽然现在是顺利回来了,但是你大哥难免事后会找你的麻烦,你一个人住在这里,岂不是很危险?”慕紫颜担忧道。 凤轻狂笑道:“放心吧,我有秦洛这个护卫在身边,谁也动不了我的。” “秦洛身手是好,可也终究只有一个人,所谓双拳难敌四手,你们还是要小心为上。” “我知道。” 两人一边聊着,一边来到了后花园,准备在凉亭里坐着说说话时,一道尖锐的声音道:“凤轻狂?你怎么进来的?你已经不是凤家人了,有什么资格踏进家门?立刻给我滚出去!” 凤轻岚身着玫红色衣裙怒冲冲地走过来,指着凤轻狂的鼻子就是一顿骂。 凤轻狂看了她一眼,发现这人打扮得比以前更加艳丽了。 身上穿的头上戴的,都十分华丽,首饰也相当抢眼,像是恨不得把所有的好东西都往上挂,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富婆似的。 “我不是凤家人?呵,你说不是就不是吗?凤家难道是你说了算?你算老几啊?” “人人都知道,你凤轻岚是嫁了人的,你是郭家人,而非凤家人,就算要滚,那也是该你滚,而不是我。” “凤轻狂!你……” 凤轻岚攥紧拳头,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那个武功厉害的丫头并不在场,遂放下心来,准备动手。 不料这时,慕紫颜却转过了身来。 “世子妃,别来无恙啊?” “五公主?怎么是你?”凤轻岚颇为吃惊,生生把怒火逼回了肚子里。 慕紫颜笑道:“我来送三小姐回家,原本有人说三小姐在国公府很受委屈,我还不信呢,现在看来,那是所言非虚啊。” 凤长青虽然为人很过分,但还有些分寸,知道顾全大局,清楚什么人能惹什么人得顺着,但凤轻岚不同,她显然不太有这方面的脑子,多是凭自己的喜好行事,这一点上甚至比不上曾经的凤轻舞。 于是她打量了慕紫颜一眼,连礼也不行,便直接说:“这是我们凤家的事,五公主最好不要插手。” 慕紫颜为人亲和大度,倒也不跟她计较,依然面带笑容。 “我并非要插手凤家的家事,只是不希望自己的朋友被人欺负,有家都不能回,三小姐是堂堂正正的凤家嫡女,你们这样把她赶出家门,传出去理亏的可是你们,外人难免会说闲话的。” “外人说不说闲话,也是我们该担心的事,还轮不到公主来管。”凤轻岚轻哼一声道,“公主要是有这个闲心,倒不如多花些精力在自己身上,免得大白天出来也吓人。” 她这含沙射影的,指的就是慕紫颜额上的那块胎记。 那也是慕紫颜心上最大最深的一道疤。 凤轻狂赶忙看过去,果然见她脸色惨白,红了眼眶。 都怪她,明知道凤轻岚那张嘴恶毒,喜欢出口伤人,就不该请慕紫颜来的,如今这局面可如何收场? 凤轻岚相当得意,抬手轻抚自己白嫩的脸颊,笑盈盈地说:“这女人啊,最重要的就是拥有一张美丽的脸,这样才能吸引住男人的目光,尤其是像宋公子那样玉树临风,身世显赫的优秀男子,要配得上他们,就更加需要过人的姿色了。” “否则的话,最多也就只能吸引得住那些比你更平庸的男人,比如说像梁玉书那种的,哎呀,这就是现实,没办法哟。” 先在人家心头插了一刀,紧接着又撒下一把盐,简直了! 凤轻狂忍无可忍,当即怒喝:“凤轻岚你给我闭嘴,否则我撕烂你的嘴信不信?” “怎么了?说话都不让人说了么?你以为你是谁?” “你……” 正当凤轻狂要再还嘴时,慕紫颜突然上前了一步,一把捏住凤轻岚的下巴。 本以为她要扇凤轻岚耳光,却不料只是瞧了两眼,而后发出一声冷笑:“你倒是美得很,但怎么就没留住那位霖阳侯世子的心呢?” “据说他最近又纳了一房妾室,姿色还不如你一半呢,可人家不也喜欢得紧么?可想见男人有时候也没那么肤浅,不是单看一张皮的。” “况且,美人在骨不在皮,有些人表面光鲜亮丽,内心早已腐朽不堪,注定是要被抛弃的,就像你,这么美,还不是成了弃妇?有什么可炫耀的?” 一口气说完,这才松手放开凤轻岚已被捏红的下巴。 第三百一十三章 你会后悔的 看完这一幕,凤轻狂整个人都惊呆了,想不到平时说话都细声细气的慕紫颜居然还有这么帅气的一面,可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啊! 凤轻岚此时算是领略到被人插刀又撒盐的滋味了,顿时勃然大怒,咬着牙便冲了上来,用力地揪住慕紫颜的衣裳,大有要揍人的架势。 慕紫颜非但没有躲,反而勾唇一笑:“本公主劝你还是冷静一些,要是打伤了我,后果你可是承担不起的。” 闻言,凤轻岚把本要挥出去的拳头又收了回来。 对方虽然长得不如自己,可毕竟是公主,且是皇上最疼爱的妹妹,这一拳打下去,皇上追究起来,她丢掉性命的可能性都有,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 “公主说的是,我的确该冷静,你们慢聊,我就先走了。” 转身之际,凤轻岚剜了凤轻狂一眼,之后愤愤然离去。 待她走远,凤轻狂笑着走到慕紫颜跟前说:“公主,你方才那样子简直是帅呆了!” “我也是被她气得厉害了,这才反击的,说的话未免有些难听,让你看笑话了。”慕紫颜微笑着说。 凤轻狂拍拍她的肩膀:“对付凤轻岚这种欺软怕硬的人,就该毒舌一点,并且拿出气势来才行。” “你以后要更加小心了,凤轻岚肯定会对付你的,还有凤长青,他们兄妹俩都不是好人,你应付得了么?” “不用担心我,以前我就是这么过来的,早就经验丰富啦。” 两人聊了很久后,慕紫颜才离开国公府。 凤轻狂则回了之前居住的院子。 除了她的私人物品之外,院子里的一切布置和摆设都没怎么变,从府库里拿来被褥枕头等,一样能住。 凤轻岚当天晚上又来找过一次麻烦,但凤轻狂没有搭理,而且她身边有秦洛这个武力担当,就是护院们也不敢轻易动手,僵持了一阵后,就全部散了。 凤长青倒是没有在意凤轻狂,只当她不存在一样,继续过着跟之前同样的生活。 一切看似又恢复了平静,但府里的下人们却私底下议论起来,这次的议论对象是凤长青。 大家都说大少爷不孝,连老爷的遗体都不去领回来,就等着继承家业和爵位,并且趁着老爷不在了,把三小姐赶出家门,真是冷酷无情。 类似的谣言在第二天就传得沸沸扬扬,凤长青自己也听到了,气得早饭都没吃。 他猜到是凤轻狂搞得鬼,但他依然没有去找她算账,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因为在这个节骨眼上要是去了,便更加坐实谣言是真的,下人们对他的成见会更深。 午后,凤轻狂正坐在桌边喝茶时,秦洛走了进来,低声道:“姑娘,凤轻岚出去了,看她去的方向,应该是城外冷香苑。” “好,立刻跟上去!”凤轻狂立即起身,与秦洛出了国公府,打马往城外而去。 骑马要比乘坐马车快,因此刚出城门就追上了凤轻岚,两人远远跟在后面,一直到冷香苑。 看着凤轻岚从车厢里出来,手里还提着食盒,左顾右盼了一会儿,推门走了进去。 显然,她确实是来看望某个人的。 “看来夫人确实被藏在这里了,姑娘,咱们立刻冲进去救人吧。”秦洛摩拳擦掌,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凤轻狂立即将她拉住,低声说:“先等等,不用着急,里面有多少人咱们还没摸清楚呢,贸然冲进去太危险了,万一被抓,岂不是送羊入虎口?” “这倒也是。”秦洛点了点头,她自己倒是能够全身而退,但倘若要带着一个不会轻功的凤轻狂,恐怕就难了。 “不如我先潜进去看看,你在外面等我,这样既可以弄清里面的状况,又不会打草惊蛇。” “你一个人真的没问题吗?”凤轻狂有点担心。 秦洛笑道:“一个人才没问题呢。” 凤轻狂听懂了她的弦外之音,不悦地撇了撇嘴,“好吧,我就不跟进去拖累你了,你小心一点就是。” 很快,秦洛便翻过院墙,偷摸潜进了冷香苑。 约莫过了一柱香的时间,秦洛就安然无恙地返回。 “怎么样?见到我娘了吗?” 秦洛答道:“没有见到人,但我在房顶上听见凤轻岚跟她聊天了,夫人好像今天晚上要离开。” “今天晚上?”凤轻狂思索片刻,又问:“那院子里面有多少人看守?” “只有两个人。”秦洛正觉得奇怪呢,不过她很快就自动想通了,“大概是因为他们没想到咱们能找过来,所以以为不用多派人看守。” “可能是吧。”凤轻狂却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走,先回国公府。” “回去?不救人了吗?”秦洛不解地看着她,“先里面只有两个护卫,是带走夫人的最佳时机,她今夜就要走了。” 凤轻狂蹙眉道:“这不是还有几个时辰吗?不用这么着急,我要回去好好想想。” 秦洛还是不明白,但以她对凤轻狂的了解,深知即使自己再追问,也问不出什么来,便乖乖地闭上了嘴。 回到府里,凤轻狂特意绕道,去了一趟娴棠院。 这是林忆棠当年住过的寝院,虽然十几年过去了,这个院子里面的一草一木都没有变动过,因为凤衡一直有派人打理,所有东西都保存得很好。 凤轻狂曾经去过好几次,因此知道里面的情形。 “姑娘,院子的门好像锁上了。”秦洛说着便快步走过去,近前一瞧,发现确实大门落了锁,而且锁是新的,一看就是最近才锁上的。 “以前这门是不上锁的,里面有专人打理,府里的人没事也不会来,根本用不着落锁啊。”凤轻狂心中的疑团真是越来越重了。 “你是要进去找什么东西吗?”秦洛一边端详着大锁和铁链一边说,“这铁链太粗了,我也弄不断,看来只有翻墙进去了。” “里面莫非有什么稀世珍宝?至于用这么大的锁锁着么?” 凤轻狂仰头环视了一下院墙,仔细一瞅,发现上面竟然有铁钉,显然上锁的人是要防范有人翻墙,那么问题来了,里面究竟藏有什么秘密? 难不成真如秦洛所说,有稀世珍宝? 凤轻狂随即在附近找了一个下人询问,“娴棠院的门什么时候锁上的?” “就是前几天,二小姐吩咐上锁的,她说里面都没人住了,留着没用,不如把能用的东西都搬出来,将院子封了,等以后用得着了再另行布置。” “她把里面都搬空了?” 丫鬟摇摇头:“只是搬了部分装饰品,其他的都还在里面呢。” “真是奇怪了……”凤轻狂回头望了一眼紧闭的院门,若有所思地走开了。 秦洛连忙追上去:“其实也不奇怪,凤轻岚之前不还扣留你的首饰盒么?趁你和定国公都不在,还不把夫人院里的好东西都顺走?我看她头上那些金闪闪的头饰,多半就是从这里拿的!” “可我娘从不戴那么艳的首饰。”凤轻狂不以为然,直觉告诉她,这个院子里有猫腻。 太阳下山后,凤轻狂和秦洛两人再次打马出城,往冷香苑的方向去。 赶到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门口停着一辆马车,旁边还站着两名护卫。 秦洛压低声音道:“看来是要准备动身了。” “咱们也动手吧。”凤轻狂说完,径直催马奔去。 “什么人?” 两名护卫立即拔刀相对,凤轻狂对秦洛道:“小洛,这两人就交给你了,我进去找我娘!” “姑娘放心。”秦洛当即也拔剑出鞘,与对方展开搏斗。 凤轻狂翻身下了马,快步跑进冷香苑,但在里面找了一圈,把所有的房间都找遍了,却没有看到半个人影。 当她连忙返回大门处,映入眼帘的却是凤轻岚和她身后的十几个黑衣人。 而秦洛已经被抓了。 “三妹,我等你很久了,你终究是没有辜负我的期望,落到我手里了,我真是开心呢。”凤轻岚满面笑容道。 凤轻狂迈腿跨出门槛,气愤地瞪着她。 “你早就发现我跟来了?这根本就是一个陷阱,我娘根本就不在你手上,是不是?” 凤轻岚摇了摇头,洋洋得意地说:“只说对了一半,这确实是我精心布置好的陷阱,目的就是抓你,但你娘也确实在我手上,只不过我没将她藏在冷香苑罢了。” “看不出来,你还挺有脑子的,我真是小看你了。”凤轻狂低吼道,“我娘呢?你把她藏在哪里了?” “这我可不能告诉你。”凤轻岚摆了摆手,示意手下上前押人。 凤轻狂没有反抗,但视线也片刻不离凤轻岚,气愤地说道:“你要是敢对我娘不利,我不会放过你的!” “你都这样了,还敢跟我叫嚣?省省吧!”凤轻岚直接一个耳光扇了过去。 “早就跟你说过,你迟早有一天会落在我手里,不要对我太过分,现在一定肠子都悔青了吧?” 凤轻狂忍着脸上的疼痛,昂首盯着对方,冷冷地说:“你会后悔的。” 第三百一十四章 忽悠保命 “哈哈哈……”凤轻岚觉得自己听到了个笑话,不禁放声大笑,“我会后悔?凤轻狂,你不嘴硬就会死是吗?都到这时候了,还不肯低头?好,我会让你求我的!带走!” 很快,凤轻狂和秦洛两人被五花大绑着,扔进了马车内,被带往黑夜更深处。 “姑娘,你还好吧?”秦洛关切看着凤轻狂的方向。 但由于天已经黑了,车厢内一片漆黑,全然看不见对方的脸。 凤轻狂艰难地坐正身子,咬牙道:“这女人下手可真狠,不过,只是一个耳光而已,还打不死我,放心好了。” “你还是少说话,避免顶撞凤轻岚为好,否则她真动起怒来,只怕不知轻重,真会伤到你的。” “落到了她手里,可不是我不顶撞她,她就能放过我的,即便没事她也会找事。” 秦洛惊道:“啊?那要不要……” “现在还不是时候,”凤轻狂压低声音说,“还不是时候……” “你真的没事吗?” “你别把我想得太脆弱了,毕竟我也是多次历经生死关头的人,没那么容易被打垮。”凤轻狂安抚道,“我有分寸的。” “好吧。” 两人没再说话,沉默着各自陷入沉思。 过了半个时辰的样子,马车终于停了下来,黑衣人进来把两人拖下去,直接扔进了路边的破庙里。 “卧槽,老娘的骨头都要摔碎了。”凤轻狂躺在硬邦邦的地上,无力地骂道。 “三姑娘,你怎么样?”这点伤害对秦洛自己来说当然不算什么,但她担心凤轻狂细皮嫩肉的,会遭受不住。 “死不了。”哪怕磕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凤轻狂还是倔强地说道,“今天所受的痛,来日我都会还给凤轻岚,我还受得住。” 秦洛看不到凤轻狂的样子,只忍不住暗暗叹气。 三姑娘这张嘴可真是,现在还停不下来。 这破庙里除了一堆燃着的篝火之外,只有满地的尘土和到处都是的蜘蛛网,上首的山神雕像已经残缺不全,跟窗户一样破败。 黑衣人全都守在外面,没人来管凤轻狂和秦洛,两人就这样在地上躺了一炷香左右的时间后,凤轻岚终于再次现身了。 她缓步走到凤轻狂身前,俯身托起她被磕破了的下巴,故作姿态地说:“啧啧,三妹,瞅瞅你现在这副灰头土脸的模样,真是可怜得让人心疼呢。” 凤轻狂用力扭开脑袋,毫不客气地说道:“别装模作样了,把我们带到这里来,究竟想做什么?” “做什么?当然是杀人灭口了!”凤轻岚露出一丝阴冷的笑意,“这荒郊野岭的,我杀了你,再把你丢出去喂狼,让你尸骨无存,谁也不会怀疑到我身上来,多干净?” “真是恶毒!”凤轻狂气鼓鼓地瞪着她,眸中流出一抹惧意,“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今天杀了我,将来终有一日会被查出来的,皇上要是得知,一定不会放过你!” “皇上?”凤轻岚轻哼一声,颇为不屑,“等他查到真相的时候,还能不能坐在龙椅上发号施令都不一定呢,如何不放过我?” 闻言,凤轻狂微微眯起眼睛,厉声问:“你这是什么意思?知不知道说这话是要杀头的?” 凤轻岚嗤笑道:“杀头?这里只有你们两个将死之人,谁来杀我的头?三妹,你还是为你自己操心一下吧,毕竟今天晚上,你就要死了。” “现在说这话还太早了吧?你怎么知道不会有人来救我呢?”凤轻狂挑衅地驳斥道,“老天要是有眼,绝不会让你得逞!” “救你?呵呵,到现在还在做梦呢?”凤轻岚拍了拍凤轻狂被灰尘弄脏的脸颊,“难不成,你以为皇上会来救你?他现在还在皇宫,什么也不知道呢。” “话说回来,他居然会喜欢你这种女人,可不愧是个昏君!” 一听主上被人辱骂,秦洛立刻怒火中烧。 “放肆!竟然敢侮辱皇上,你有几个脑袋可以砍?” 凤轻岚转过身去,反手就是两巴掌。 “哼,你才放肆呢!先前我被你这臭丫头吓得不轻,现在我可不怕你了,在取你性命之前,一定要好好折磨你一番,方能解我心头之恨。” “小洛……”凤轻狂大喊了一声,本想翻个身看看秦洛的状况,可挣扎了半天也没成功,“凤轻岚,你恨的人是我,有什么事冲着我来,别为难其他人!” 她倒不是想逞英雄,只不过这次确实是自己连累了秦洛,不想令她因自己受苦,欠下这么大个人情而已。 “噢哟,还真主仆情深呢,”凤轻岚突然勾唇,露出一抹邪恶的笑,伸出脚直接踩在凤轻狂的右手上,“我倒要看看,你还能不能嘴硬。” 俗话说五指连心,可一点也不假,凤轻狂只觉五指上的疼痛瞬间直达心脏,疼得冷汗直冒,忍不住闷哼了两声。 “姑娘,你怎么了?三姑娘?” 凤轻狂紧咬牙关,说不了话也不敢说,秦洛性子冲,要是知道她现在的状况,难保不会爆发,打乱计划。 凤轻岚见她居然能忍住一声不吭,故意加大力道,笑得面目狰狞。 “凤轻狂,这就是你以前几次三番欺侮我的后果,现在只是开始呢,一会儿还有的你受,怎么样,要不要考虑向我求饶?你求得我高兴的话,说不定我会给你一个痛快。” “呸!我凤轻狂宁死也不会向你低头的,死了这条心吧!”凤轻狂忍着剧痛骂道。 凤轻岚轻挑眉头,抬脚往她腹部横踢了两下,说:“好,我就看看你的骨头有多硬。” 说罢,她便掏出一把匕首,抵在凤轻狂的面颊上,笑着说:“你这张脸蛋当真是美,有时候我看了都嫉妒,不如在上面画几个花,你也尝尝毁容的滋味?” “反正我都要死了,还会在乎这张脸吗?”凤轻狂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看着刀子在眼前摇晃,眼皮都不带眨一下的。 这让凤轻岚顿时失去了一大半的兴致。 “在我死之前,咱们来谈谈锦亲王慕风炎如何?我想你应该有兴趣知道,他曾在我面前如何形容你的吧?” 闻言,凤轻岚倏地顿住拿刀的手,揪住凤轻狂的衣领道:“他跟你提过我?这不可能,他不会跟人说起我的,你别想忽悠我!” 凤轻狂盯着就在眼睛上方的匕首,努力保持冷静。 “当然不是他主动提起,是有一次他跟我求亲的时候,我说起你的,当时我想拒绝,就把你的心意说了出来,建议他珍惜眼前人,他说……” “他说什么?”凤轻岚变得十分激动。 凤轻狂一脸为难道:“我说你能不能把刀拿开一点,晃得我眼晕,我这一晕就容易忘记事情,你看这……” 凤轻岚盯了她一会儿,还真就把匕首收起了。 “快说!” “他说,他说,咦,他说了什么来着?”凤轻狂开启了演戏模式,“哎呀,我头好晕,一定是在地上躺久了,手脚被绑住气血不通的缘故,脑子突然就一片空白,他说过的很多话都记不起来了。” “不如二姐你把我下半身的绳索解开,并且把我扶起来坐着,那样应该对恢复记忆有所帮助。” 凤轻岚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出来她在耍什么把戏,遂立即发出警告:“凤轻狂,你别得寸进尺!别忘了你的小命还捏在我手里!” “唉,算了,不肯就算了,反正都是一死,有些话我又不是一定要说。”凤轻狂叹着气,满脸悲伤地说,“我还是等死好了。” “你……”凤轻岚真是很想一刀割断她的脖子,但偏偏又受不住诱惑。 几经犹豫之下,她只好给凤轻狂解了下身的绳子,然后又扶着她靠到墙角坐下。 “这样就舒服多了……”凤轻狂忍不住感叹,随即又将视线放到秦洛那边,努努嘴说:“麻烦帮她也松松绑呗。” 凤轻岚不耐烦道:“你还有完没完了?别以为我真会为几句话就任你差使!” “这是最后一个要求。”凤轻狂摆出真诚脸,“我很快就要想起来了,我保证。” 没办法,谁让她脑子里有自己想知道的东西呢,凤轻岚只好又扶着秦洛坐过来,但并未解开绳索。 “她武功太高了,解了绳子不安全,这是我的底线了,你到底说不说?” 凤轻狂懂得见好就收,倒也不再提要求,老实地作答:“王爷说,二姐你美艳无双,乃是他见过的美人里面数一数二的,尤其是那一双美眸,动人心魄,令人一见倾心,他心里其实喜欢很久了。” “真的吗?”凤轻岚面上一喜,“他真的那样说?” 当然是假的! 凤轻狂怎可能在慕风炎面前提一个有夫之妇?那不是缺心眼儿吗? “真的,我亲耳听他这么说的,不过他后面又说了一句话。” “是什么?” “他说可惜你已经嫁人了,又是个庶女,要不然的话,他一定会首先考虑娶你做王妃的。” 第三百一十五章 谁算计谁 “他真的这么说?” “当然是真的,我骗你作甚?” 凤轻岚登时欢喜不已,她本以为锦亲王对自己一直是不屑一顾的,没想到他竟然偷偷地喜欢过她,这真是太好了。 虽然因为她嫁过人,又只是个庶女,不能做他的王妃,但只要能侍奉在他身边,哪怕是做个侧妃也是好的。 “看在你说了些令我高兴的话的份上,我就不折磨你了,一刀给你个痛快,好好上路吧!”凤轻岚笑着说,她其实是想尽快去见慕风炎,急着把自己的心意告诉他,已然失去了折磨凤轻狂的兴趣。 “慢着!”凤轻狂看着那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匕首,连忙大喊:“我的话还没说完呢,后面锦亲王还说了一段话,是关于你的,你不想听听么?” 凤轻岚嗤笑道:“我都已经知道他对我的心意了,还会在乎别的吗?后面那段话,还是你自己带进地狱去吧!” “如果你是想现在去找他,我敢跟你保证,若不听我接下来的话,你一定会后悔,因为你非但不能如愿以偿,还会彻底失去跟锦亲王在一起的机会!” 凤轻狂说得很肯定,没有半分迟疑。 这让凤轻岚心里又开始没底了。 “好,那我就再让你多活一刻,说!” 凤轻狂见她上钩了,微微勾起嘴角,跟她谈起条件来。 “对不住啊,我忽然又有点记不清了,但如果你能满足我一个条件,或许我还能记得起来。” “你……”凤轻岚讨厌这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尤其对方还是凤轻狂这贱人,但锦亲王是能让她重拾风光的最佳人选,她必须牢牢抓住,千万不能搞砸了。 “好,什么条件?” “我要见我娘。”凤轻狂平静地答道,“我还有很多话没跟她说,若不能见她一面,我会死不瞑目的。” 凤轻岚诧异地看着她,狐疑道:“据我所知,你跟林忆棠从相认以来,就一直关系不好,早已没了多少母女亲情,你跟她能有什么话说?” “关系不好,是因为我恨她抛弃我这么多年,但并不代表我就不认她这个娘了,”凤轻狂叹了一口气,“况且,如今我都是要死的人了,还何苦计较那些过往?只有问清楚了多年来藏在心里的疑问,我才能安心下黄泉。” “真是麻烦!”凤轻岚忍不住抱怨,同时也不禁担心,凤轻狂会不会耍什么花招。 踌躇了半天,转而又想,凤轻狂现在生死都掌握在她手里,还能玩什么花样?她有什么好怕的? 于是乎,她立刻转身出去吩咐手下做事。 “我的人已经去接林忆棠了,现在可以把后面那段话告诉我了吧?” “现在可不行。”凤轻狂果断摇头,“万一你食言了呢?我可不是那么容易上当的人。” 凤轻岚一脸凶恶地瞪着她,仿佛要把人吃了似的。 “你要是敢耍花样,我绝对不会放过你!”说罢便气冲冲地跑出去了。 破庙内又只剩下凤轻狂和秦洛两人,十分安静。 凤轻狂瞄了瞄外面的守卫,吃力地往秦洛那边靠了靠,低声问道:“小洛,你挣开绳子了没?” “哪有那么容易?这绳子像手腕那么粗,捆得又紧,且方才凤轻岚在场,我担心被发现,不敢运功,还要好一会儿呢。” “我已经挣开了。”凤轻狂一脸轻松地说。 秦洛不敢置信:“什么?这怎么可能?” “准确地来说,我不是挣开的,而是割开的,”凤轻狂嘿嘿一笑,“因为我事先在身上藏了刀片,现在给你用用?” 秦洛呆呆地点点头,然后就往凤轻狂那边挪动。 因为担心绳索弄乱会引起怀疑,凤轻狂不敢动得太厉害,只微微侧过了身子,与秦洛背对背,把刀片递到了她手中。 很快,秦洛也割断了绳子,并将刀片轻握在手里,以备不时之需。 将近过了一个时辰,外面才终于再度传来动静。 先进来的是凤轻岚,两名黑衣人紧随其后,他们手里押着的,正是林忆棠。 “轻狂,你受伤了?”林忆棠想推开黑衣人,但是没有成功,“凤轻岚,你对她做了什么?锦亲王不是说过,不会伤害我女儿么?你居然敢擅作主张把她抓来,就不怕他知道怪罪于你?” “怪罪又如何?到时候人都死了,他还能把我怎么样?”凤轻岚笑了笑,完全是一副有恃无恐的姿态,“别忘了,你现在是流云宫的宫主夫人,跟锦亲王是一条船上的人,早就不是什么国公夫人了,别整天还惦记着那些故人。” “什么?锦亲王竟然和流云宫有勾结?”凤轻狂故作震惊地望着林忆棠,“真正把你抓走的人不是二姐,而是锦亲王?” “我明白了,你早就知道到了京城锦亲王会派人来找你,所以配合着逃离了宅院,还躲着不出来,眼睁睁看着我被抓,是不是?” “轻狂,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 林忆棠的话才说到一半,就被凤轻岚的笑声打断:“凤轻狂,你到现在才弄明白啊,我还以为你很聪明呢,想不到也不过如此。” “你给我闭嘴!”凤轻狂怒不可遏地大吼了一声,转而继续质问林忆棠。 “我问你,你知不知道我爹就是被锦亲王陷害的?他收买那几个人做伪证,诬陷我爹杀妻,目的就是置他于死地,你知不知道?” “我……” “知不知道?” “我知道。” 林忆棠羞愧地低下头去,纵然她不在乎凤衡的生死,但在女儿面前要承认这一切,还要承受她鄙夷的目光,是极其艰难的。 凤轻狂冷笑了几声说:“看来陷害我爹的功劳,也有你们流云宫的一份呢,将来锦亲王准备给孟子严什么报酬?黄金万两?还是豪宅几座?” “我不清楚。”林忆棠已经不敢看凤轻狂的眼睛,只是摇着头说。 “那就太可惜了。”凤轻狂叹息道。 “聊够了没有?”凤轻岚十分不耐烦,这些都是彼此心知肚明的事,有什么好说的? “快点把要说的话说完,我可没这么多闲工夫陪着你们!” 凤轻狂一改方才的悲愤脸,逐渐露出一抹笑,“二姐,这些天你一直把我娘藏在国公府,她原来居住的寝院里吧?” “你知道?”凤轻岚满脸诧异,随即意识到了什么,“你怎么会知道?” “我当然知道,我想,锦亲王只是让你把我娘关起来,不让她出去露面而已,并没有叫你利用她来引我上钩,更没有让你对我下杀手吧?” 凤轻狂说着,就站了起来,从容优雅地拿掉身上的绳索,在对方惊愕的目光中缓步上前。 “你自以为很聪明,能把我引到冷香苑去,再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掉,最后成功地坐上锦亲王妃的位置是不是?” “可惜啊,你太高估自己了,不但高估了自己的智商,还高估了在锦亲王心中的地位。” 凤轻岚皱眉问:“什么意思?” “锦亲王根本不可能看上一个嫁过人的弃妇,纵然你为他肝脑涂地,坏事做尽,他也不会有丝毫动心的。” “可你之前说……” “那都是假话,是我编造出来骗你的,”凤轻狂毫不留情地发出嘲笑,“还真以为自己魅力那么大么?锦亲王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偏偏看上你?” “凤轻狂!我杀了你!” 凤轻岚像疯了一般,突然冲扑过去。 然而,刚揪住凤轻狂的一块衣角,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被秦洛一掌拍开了。 “咳咳,来人,来人!”凤轻岚倒在地上,痛苦地叫喊。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了激烈的打斗声。 一个黑衣人自屋顶跃下,身边还带着两个身着官服的人,定睛一瞧,却是刑部尚书和京兆府的府尹。 显然,之前的对话都被他们听见了。 凤轻岚这才明白过来,自己是彻底被算计了。 “两位大人,方才你们可都听见了,也看见了,现在该怎么做,应该用不着我提醒了吧?” 在上面蹲了近半个时辰的刑部尚书已经很是窝火,脸上的神色自然不大好看,挺直脊背整了整衣裳,板着脸道:“来人,把凤轻岚和这位……国公夫人抓起来,带回大牢关押,听候发落!” 外面的黑衣人已经被制服了,没有人会来救自己,进了刑部大牢,多半也只有死路一条,思及此,凤轻岚猛地爬起来,趁众人不备,将林忆棠拽了过来。 “都别动,否则我一刀割破她的喉咙!” 匕首就抵在脖子上,林忆棠根本不敢动弹,只能无助地看向凤轻狂。 但凤轻狂却没有看她,而是盯着凤轻岚。 “二姐,你不要一错再错了,现在收手还来得及,只要你把所知的一切招供出来,相信朝廷会网开一面,饶你一命,但你若杀了人,就无路可退了。” “哼,饶我性命?有这可能吗?就算朝廷饶了我,你也不会放过我,与其将来受你侮辱,我还不如现在就死了痛快!” “不过当然,我就算死,也要拉个人做陪葬!而这个女人是你娘,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了,我要你下半辈子都活在痛苦和愧疚当中!” 第三百一十六章 后背又遭罪 凤轻狂忍不住发笑:“你真以为我会在乎这个女人的生死吗?她当年抛下我,十几年都管过我的死活,如今连我要她回来证明父亲的清白,也得用强硬手段,我对她已经是失望到极点了。” “若非还有点利用价值,我压根不会再见她,现在可好,父亲的罪名已经洗清了,她活不活着已经根本不重要,倒是你杀了她,不仅能免了我不少麻烦,还能让我以杀人罪除掉你这个敌人呢,你最好就赶紧动手!” “你……”凤轻岚怎么也没料到,凤轻狂居然能说出这么绝情的话来,手中的人质一下子就变得不值钱了,不禁愈发慌乱。 林忆棠更是想不到自己的女儿居然盼着自己死,顿时伤心欲绝。 “轻狂,你当真就这么恨娘?” 凤轻狂冷漠道:“这还用问吗?方才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在血缘关系上,你是我娘,但在我心里,你什么也不是,今天是生是死就全看天意了,反正我是不会救你的。” 这话里的每个字都是刀子,一下接一下地戳进林忆棠的心,她终于尝到了自己这个不尽责母亲该有的苦果。 “世子妃还是放下刀,束手就擒吧,不要多伤人命,这是为你自己好。”府尹皱着眉头劝道。 刑部尚书也说:“没错,你放下刀回去受审,最多坐几年牢,出来之后依然可以重新做人,但你要是杀了人,就只有死路一条了,你可要想清楚了。” 坐几年牢虽然不用死,但对于凤轻岚来说,其实比死还要难受,相比之下,她倒更宁愿现在就了结一切。 然而,当要下刀的时候,她却又顿住了,因为她不甘心。 不甘心自己会是这样的结局,不甘心每次都输给凤轻狂,如果就这样死了,世人有几个能记得她?这也太不值当了! 但如果进了大牢,又有谁会救她? 就这样,她反复地陷入犹豫当中,手控制不住地颤抖,半天也做不了决定。 府尹无奈地问道:“三姑娘,这怎么办?” 凤轻狂扶额道:“让她自己好好想清楚吧,又不赶时间。” 于是众人摇摇头,退出了破庙。 眼看着凤轻岚已经逐渐冷静下来,就要下决心了,不料林忆棠却突然推开她的手,想要逃跑,然而,凤轻岚的力气比她想象中的大很多,这一推只是把她的手推开了而已,并未推开人。 只见凤轻岚反手拉住林忆棠的手臂,举起匕首便刺过去。 林忆棠侧身堪堪躲过,最后只是刺伤了手臂。 离得最近的凤轻狂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竟突然奔上前去夺凤轻岚手里的刀,与她纠缠在了一起,林忆棠趁机挣开凤轻岚的手,欲上去帮忙,却因腿脚不稳,一下子绊倒在地。 与此同时,缠斗间凤轻岚割破了凤轻狂的手臂,并一脚将她踢倒,见林忆棠就倒在脚边,遂立刻转身,举刀刺下去。 凤轻狂见状大惊,咬紧牙关纵身扑过去,挡住了林忆棠。 结果,匕首刺中后背,顿时鲜血淋漓。 “哈哈哈,凤轻狂,你终究是要栽在我手里的!”凤轻岚狞笑着,拔出匕首,欲再捅一刀。 忽而听得“哐当”一声响,匕首脱离手心,掉落在地,而凤轻岚的手背上多了一枚银色飞镖。 原来是秦洛听到动静跑了进来,她大步奔来,一脚踢开凤轻岚,小心翼翼地抱起凤轻狂的上半身。 “姑娘,你怎么样?” “轻狂!”林忆棠见凤轻狂后背淌了大片血,面色煞白,登时慌乱万分,不知所措,“轻狂,为什么,你不是恨我吗?为什么还救我?” 凤轻狂抬眼看过去,张了张嘴,却因为后背疼得厉害说不出话来。 虽然这一刀并不在要害部位,但伤口很深,流了很多血,意识已经渐渐模糊,两眼开始发黑。 “姑娘你撑住,我这就带你进城找太医。”秦洛赶紧把人背起往外走。 在回城的路上,凤轻狂因为失血过多昏迷了过去。 昏睡了很久很久,等醒来时,已经翌日的黄昏了。 睁开眼,转动眼珠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发现正躺在国公府,自己的房间里。 “好渴啊……” 凤轻狂舔了舔嘴唇,手撑着床准备起身,不料只稍微一动就牵动后背伤口,疼得冷汗直冒,手臂一软,差点整个人栽下床去。 她忍不住吐槽,自己这后背是真够倒霉的,上次被江楼月捅了一刀,疤痕还在呢,这次又被捅一刀,位置还都差不远。 这时,房门被推开,秦洛端着药走进,见凤轻狂醒了过来,顿时欣喜万分。 “姑娘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凤轻狂认命地躺回去,叹气道:“还行,就是伤口有点疼,还有,口有点渴了。” 秦洛急忙倒了水来,小心地喂给她喝。 “你伤得这么重,肯定疼了,而且你失血过多,身子还很虚弱,必须躺着好好休养,千万不能乱动。” “太医说了,五天内最好不要下床,要养上大半个月才能出门了。” “啊?这么久?”凤轻狂吓得差点又要起身,好在秦洛及时将她的肩头摁住了。 “你就安分点吧,否则这伤是好不了的,你好不了也就罢了,还会连累我,如果没有照顾好你,皇上肯定会砍了我的。” “所以为了我自己的命,这几天我会寸步不离地看着你,别想乱来,要是不听话的话,我就拿绳子捆住你,或者直接点了你的穴,让你动弹不得。” 凤轻狂撇撇嘴,嘟囔道:“你怎么这样,我都是伤患了,还捆住我,真没人性……” 秦洛轻笑道:“我也没办法,皇上走之前给我下了最后的命令,说如果照顾不好你,就要把我赶到北方边关去,以后再也不准回来了,哪里一年四季都是雪天,我最怕冷了,死也不要去。” 闻言,凤轻狂忍不住笑了:“是哦,好惨哦,好吧,为了避免你有个悲惨的未来,我乖乖躺床上就是了。” 沉吟片刻,犹豫着问道:“皇上来过?” “是啊,昨晚得知你受伤后就立刻赶来了,在这儿守到天亮呢,直到早朝时间才离开。” 秦洛说着,扶着凤轻狂靠坐在床头,伸手端过药来。 “你看,皇上还是那样关心你,跟从前一样,尽管他嘴上不承认,但行动证明了一切。” 凤轻狂接过药碗,抬眸看了她一眼,问:“你是不是想说什么?” “我想说,如果姑娘真的在乎皇上的话,就应该时刻保重自己,别让他操心。” 秦洛露出了难得的严肃神情。 “我从没有不保重自己过,这次是为了救我娘,要是换了别人,我也不至于去挡刀。”凤轻狂回想起昨晚的情形,自己都觉得挺意外的。 明明没打算那么拼命,却在危机时刻跳了出去,就好像无形当中有一双手推了自己一把似的。 或许冥冥之中,是受了潜藏在内心深处属于原主对林忆棠的母女亲情所影响吧? 秦洛微微颔首,倒也表示理解。 “虽然你确实很英勇,但要我说呢,国公夫人真不值得你那样拼命。” 凤轻狂一口气把药灌下肚,而后叹道:“不管值不值得,她终究是我娘,我总不能真的见死不救。” “对了,她最后怎么样?没有被凤轻岚伤着吧?”被捅了一刀以后发生的事她记不太清楚了。 “幸亏我出手得及时,否则恐怕你们母女两人都要交代在凤轻岚手上,现在她就关在刑部大牢呢。” “那凤轻岚呢?” “自然也是在牢里了,估摸着这辈子是出不来了。” 凤轻狂挑了挑眉,并不在意。 “好了,你躺下歇着,我去给你拿吃的来。”秦洛端着药碗出去了。 凤轻狂躺在被窝里,睁眼望着床顶,不禁担忧,昨夜的行动是“先斩后奏”的,事先并未跟慕连城商量,也不知他会不会责怪自己。 虽然已经快一天一夜没进食,腹中很饿了,但凤轻狂的胃口并不很好,只吃了半碗粥和一些清炒小菜,外加一小碗羹汤便吃不下了。 天色渐黑,眼皮也逐渐变沉重,躺了不多会儿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但由于伤口疼,一直没有睡安稳,不知过了多久,睡梦中感到好像有人坐到床边,她想睁眼看看,可努力了半天也没成功,最后还是放弃了。 又不知多久过去,凤轻狂感到浑身发热,加上后背伤口的疼痛,十分难受,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就在这时,一个冷冰冰的什么东西附在了脸上,她立刻伸手抓住,眉头逐渐舒展开来,并不由感叹道:“舒服多了。” 她就这样双手紧握着,一直到第二天清晨醒来。 睁眼时,她非但感觉身上的燥热已然退去,连伤口的疼痛也缓解了很多,整个人神清气爽。 张开嘴准备喊秦洛时,发现手里握着什么,低头一瞧,正是一只好看的手。 顺着手看过去,映入眼帘的是靠在床边瞌睡的慕连城。 下意识地,她立即松手缩回被窝里,想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 可这一动,慕连城就醒了。 “什么时候醒的?” 第三百一十七章 不归路 “刚、刚醒。”凤轻狂小小声地答道,她意识到昨天晚上自己握着不放的冰冰凉凉的东西,就是慕连城的手,顿时怪难为情的,有种想把头埋进被窝里面的冲动。 慕连城并不知她在想什么,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似乎松了一口气:“不烧了就好,饿不饿?” “还好。”凤轻狂此刻的心思已经全被眼前的人占据了,压根也感觉不出来饿不饿,“天已经亮了,你不用去上朝么?从这里到皇宫可不近呢。” 她记得凤衡每次上早朝都要天没亮时就起来,否则赶不及。 虽说慕连城是皇帝,但早朝这样的重大场合迟到还是不好的吧? “今天休沐,不用上朝。”慕连城淡淡地答了一句,准备起身出去叫人。 不料凤轻狂却突然伸出手,拉住了他的衣袖。 “慕连城,能不能先跟你说几句话?” 慕连城俯首看了她一眼,见她脸色苍白,眼里又充满恳求的样子,瞬间心头一软,遂又坐了回去。 “你想说什么?” 凤轻狂踟蹰须臾,缓缓问:“慕风炎怎么样了?前天晚上京兆府府尹和刑部尚书都亲耳从凤轻岚和我娘口中听见了他的罪行,应该会有所行动吧?” “已经把人请到刑部大牢接受审问了。”慕连城点头说,但很快又话锋一转,“不过,仅凭凤轻岚和你娘的几句话,只怕是难以给他定罪,他完全可以抵死不承认,甚至说是她们俩诬陷他。” 这个结果,凤轻狂虽然不喜欢,但也料到了,不过她也没这么天真地以为这样便可以搞垮慕风炎,她的目的是洗清凤衡杀妻的罪名。 “我这次贸然行动,是不是给你给你带来麻烦了?” 凤轻狂心虚地问,她记得之前慕连城表示过,需要先救出人质,然后安排证人指证幕后操纵者,从而打击慕风炎的势力。 行动前她特意问了秦洛,得知慕连城的人很快就要成功了,她才下决定的。 只是不晓得他们的速度是否够快。 “你原来也知道贸然行动会给朕带来麻烦呢?那怎么事先也不跟我商量一下,就擅自动手,冒那么大的险呢?” 慕连城用带着责备的语气说,但面上并没有一丝一毫怪罪的神色,因此凤轻狂知道,他并没有真的生气。 “对不起,当时事态紧急,我根本来不及去皇宫找你商量,况且,你不是一直都不想见我么?我总不能擅闯皇宫,惹你不悦啊。” “你闯皇宫好像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吧?以前胆大包天,怎么突然就不敢了?”慕连城挑眉看着她。 凤轻狂讪讪地笑了笑,说:“以前我是不懂事,做了多次不该做的事情,我现在不会了。” 慕连城才不会信她的鬼话,她分明是知道自己不会同意她的计划,故而刻意不说的。 “人质都已经救出来了,朕原来的计划还是可以施行,所以,你也不用太自责,现在首要的,是赶紧把伤养好,其他的你就不要多想了。” “你真的没有怪我么?”凤轻狂眨着一双清澈的眼睛望着慕连城,略显无辜。 慕连城不禁勾起了唇角,“怪,你差点丢了性命,昏迷那么久,害得我两天都没睡好,我能不怪你么?” “让你担心了,对不起。”凤轻狂蹙额道,心头如有一道暖流淌过。 “你道的歉已经够多了,但没一次长记性的,向来做事都是率性而为,下次倘若遇到类似的状况,你恐怕还是会做同样的事,是不是?” 凤轻狂斜眼看向别处,有意躲开对方的视线。 “我……我不知道。”虽然她大多数时候是理智的,但当事关她在乎的人时,她凭心意做决定的时候更多,这是就她的性情,很难改变。 沉吟片刻,又说:“我知道你嘴上说着对你母亲很失望,但终究还是不能不认她,更无法不认她,况且血浓于水,你奋不顾身救她是人之常情,朕也不能说你做错了,但希望以后你可以多想想身边的其他人,不要再以命相博,毕竟你只是血肉之躯,不是每次都能那么幸运躲过死亡的。” 身边的其他人? 凤轻狂转了转眼珠,又把目光转回慕连城身上,他说的是他自己吗? “嗯,我记住了,以后我一定三思而后行。” 慕连城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你真的记住了才好,好了,我也该回宫了,你要好好休养,过两天朕再来看你。” “那个,我娘会怎么样?”凤轻狂急忙问道,纵然她不想管林忆棠的事,但母女关系是无法抹灭的,她不能任由她一直关在大牢里。 “等这件案子了结,刑部就会放她出来,之后的事就看定国公怎么处理了,这是你们的家事,朝廷不会插手。”慕连城回头冲她微微一笑,“我走了。” 经过这一番谈话后,凤轻狂放心了不少,总算能安心养伤了。 正如慕连城所料,慕风炎始终不肯承认自己是诬陷凤衡杀妻的幕后主使,且一口咬定是凤轻岚和林忆棠两人陷害他,还说自己根本不知道什么流云宫,跟江湖帮派毫无联系。 刑部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他有罪,审问无果后只能放人。 重获自由的慕风炎没有立即离开刑部大牢,而是先去了关押凤轻岚的地方一趟。 距那天晚上被抓已经过去三天,这期间凤轻岚没有哭闹,也没有喊冤,始终安分地蹲在角落里,安静得出奇。 直到见着慕风炎现身的一刻,她终于有了动静。 “王爷?你终于来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我的!” “救你?”慕风炎用充满鄙夷的眼神看着她,冷嗤了一声,“事到如今,你以为本王还能救得了你吗?莫说本王没这个本事,就算是有,也不会为你这种蠢女人费神。” 闻言,凤轻岚脸上的笑容消失在了嘴角,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敢相信自己满怀希望地等了三天等来的却是这个结果。 “我知道这次给你带来了不小的麻烦,但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啊,我也不想造成这个局面的。” “为了本王?”听到这话,慕风炎顿时火冒三丈,压低声音道:“本王只是让你看住林忆棠,什么时候叫你自作主张绑架凤轻狂了?你擅自抓了她,还想下杀手,这分明是报私仇,这也叫做为了本王?真是可笑!” 凤轻岚伸手抓住栏杆,情绪激动地说道:“我当然是为了你,凤轻狂那个小贱人想勾|引你,我当然不能让她得逞,可她实在太狡诈了,我几次想除掉她,都未能成功,只能使计引她上钩了。” 慕风炎气愤道:“就因为你那可怜的嫉妒心,你差点把本王拖下水,害得本王失去一大臂膀?你怎么不去死?” “王爷……” “一个没人要的弃妇也想打本王的主意?要不是看你有点利用价值,本王根本看都不会看你一眼,早知会有今天,当初就不该把任务交给你!” “不会的,王爷,我知道你是因为太生气,才说出这些难听话的,你不可能对我没有一点情意,否则那天你也不会和我……” “本王只是看你长得有几分姿色,况且刚好用得着你,才跟你一夜风流,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你还以为本王真的看上你了?” 慕风炎这话把凤轻岚心里面唯一的希望也给扑灭了。 凤轻岚无力地瘫坐在地上,泪水不断涌出,悔恨难当。 当年她爬上郭鸣晖的床,费尽心机嫁给他做了世子妃,以为只要拥有美貌和手段就能牢牢抓住他的心,日后过得光鲜亮丽,不用再低人一等地活着,可没两年郭鸣晖就开始在外面沾花惹草,伤透了她的心和自尊。 对郭鸣晖死心后,她把注意力转移到锦亲王身上,同样是费尽心机去接近,企图通过他重获风光,可没想到他比郭鸣晖更加无情,从一开始就在玩弄她。 为何她就总是如此命苦,遇人不淑? “这么说来,你是不打算管我了。” “本王来见你最后一面,已经算是念旧情了。”慕风炎满脸都是鄙夷和厌恶,仿佛再多看此人一眼都是受罪。 凤轻岚深吸了一口气,扶着栏杆缓慢站起身,抬头时已是另外一副神情,先前的悲伤和愤恨都已消失不见,剩下的只有满面寒霜。 “我也知道你不少见不得人的事,如果你当真如此无情,就不要怪我把那些事情都给抖出来了。” “好啊,你尽管抖,本王倒要看看有谁会相信一个疯女人说的话。”慕风炎丝毫不惧。 “什么疯女人?” 慕风炎冷冷一笑:“一个能绑架并企图杀害自己妹妹的人,可不是疯子么?本王只要请太医来给你看个诊,再出一份诊断给刑部,那么很快全京城的人都会知道你凤轻岚精神失常的事了,你不论说什么,人们都只会当是疯言疯语,当笑话一样听不可能当真。” “你……”凤轻岚顿时绝望了,这才意识到摆在自己面前的,竟然是一条不归路。 第三百一十八章 向你赔罪 经过五天的休养后,凤轻狂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 于是这天早上,趁着天气好,她一喝完药便迫不及待地出了房间,想去后花园里转转。 不过,这个想法很快就被扼杀在了摇篮里,原因是秦洛不准。 最后,只好在自己的庭院里散散步了。 毕竟体力还没恢复,在院里转了没多久,就有点累了,凤轻狂只有认命地坐到青石桌旁休息。 “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痊愈,总这样闷在院子里也太难受了。” “至少现在已经能下床活动了,你就知足吧。”秦洛递了杯茶过去说。 凤轻狂撇撇嘴,强烈地表示出内心的不满:“我本来前天就能下床了,是你非要拦着不让出门,害我多闷了两天。” 秦洛斜眼瞥过去,无奈道:“这是为了你好,别不识好歹。” 两人正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忽又脚步声走近,回头一看,竟是一个多月没见的凤衡。 “爹?你回来了?”凤轻狂面上一喜,手撑着桌面站了起来。 “今早刚回,”凤衡一边说一边打量女儿,面上神情有些复杂,眼里却比以前多了几分慈爱之色,“听说你受了伤,便赶过来看看。” 凤轻狂笑道:“已经好多了。” 父女俩寒暄了几句,在桌旁坐了下来。 “这次多亏了你,否则为父恐怕就要死在这场阴谋之中了。” 凤衡不禁感叹,以前他总责备凤轻狂任性妄为,认为她不为凤家着想,只会闯祸,想不到到了关键时候,恰恰是这个最让他头疼的孩子尽心尽力救了他,也挽救了凤家。 虽然林忆棠尚在人世的消息传出,难免要有各种各样的流言蜚语传出,凤家的名声将会受到很大的影响,但也总比“定国公杀妻”这样的流言要好听多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既然您是清白的,于情于理都不能眼看着您含冤而死。”凤轻狂含笑道,“不过,二姐因我被关进了大牢,恐怕以后是回不来了,我虽是迫不得已这么做,但终究我们是姐妹,或许下手有点狠了。” 她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并不真这么觉得,在她看来,凤轻岚多行不义,就该有个悲惨的下场,但凤衡身为父亲,且看他平日似乎也挺喜欢这个女儿,尽管明知她做了很多坏事,但可能多半还是不忍的。 凤衡微微蹙眉,眼底透出一丝无奈。 “事情的来龙去脉我都听说了,有今天的结果,也是她咎由自取,与人无尤,要怪的话,也只能怪为父,没有教导好她。” “您不怪我就好。” 凤轻狂本来以为凤衡至少会责备她几句,但想不到他非但没有责备她,反而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 沉吟片刻,凤轻狂忽然想起林忆棠来。 “我娘现在被关在了刑部大牢,您要不要去看看她?” “不必了。”凤衡摇头说道,没有半分犹豫,“她不会想见我,我也不想再见她,等事情一了,就让她回她想回的地方去吧。” 这个结果,凤轻狂也料到了,若换了她是凤衡,也绝不会再去见林忆棠,他们之间最好的结局就是生死不复相见。 又说了会儿话后,凤衡就起身离开了。 由于一进门就从下人口中得知凤轻狂受了伤,他没来得及回去换身衣裳就往凤轻狂那边去了,现在知道她已没有大碍,也就安心了。 于是回到院里换了衣服后,准备休息一下。 不料还没等躺下,凤长青就来了。 “听说爹回来了,孩儿连忙过来给您请安。” 在这次入狱事件里,最让凤衡失望的不是林忆棠,而是这个儿子。 这一个多月来他始终没有丝毫作为,就连去狱中看望父亲一眼也不曾,好像生怕被连累似的,这也就罢了,凤衡是个宽容的人,可以不计较,但他竟趁他不在,狠心将凤轻狂赶出家门,全然没有半点身为长兄该有的样子。 “听说,为父不在的时候,都是你在掌管国公府,安抚人心的,府里能维持住跟之前一样的井然有序,都多亏了你。” 这明明是一句夸赞的话,但不知为何,凤长青听着总觉得怪怪的,因此心里开始打鼓。 “父亲不在,孩儿自当要担起责任的。” “责任?你的责任除了稳住府里的人心之外,还有什么?”凤衡突然发问。 凤长青愣了愣,微微低下头,答道:“孩儿本应该想办法为父亲洗刷冤情的,但您突然被抓进大牢,还被冠上了杀妻罪名,孩儿不知所措,慌乱之下一点办法也没能想出来,这才……” “你也是征战沙场的少年将军了,见过多少凶险大场面,遇上这么一件小事就不知所措了?”凤衡反问,很显然,他不相信这个说辞。 不只是他,相信换了其他任何人也不会信。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压根没想过要做什么。 凤长青知道对方已经把自己看穿了,实在没脸再狡辩,索性低头认错。 “是孩儿没用。” “那么,你把轻狂赶出家门,又怎么说?”凤衡又问。 “这,这个……”凤长青料想,凤轻狂肯定在之前就跟父亲哭诉过了,说不定还添油加醋地说了他不少坏话,这时候父亲正在气头上,他不论怎么解释,对方也是听不进去的。 “赶三妹出家门,其实并非孩儿的本意,是先前她和二妹发生了些矛盾,两人吵闹得不可开交,孩儿也不好偏帮于谁,只好把其中一人先支开。” “而二妹刚跟郭家人决裂,除了凤家再也无处可去,孩儿便让三妹先搬出去一段时间,等两人的气都消了再回来。” “我知道三妹跟五公主关系很好,本来以为她会搬到公主府去小住,可没想到她竟然没有去,而是一个人去了客店住,孩儿也正后悔呢。” 凤衡打量着眼前的凤长青,心里的失望更深了。 “做错了就是做错了,堂堂七尺男儿,竟然只会推卸责任,为父真是高看了你!” 凤长青见他动了真怒,心下一惊,连忙辩解:“父亲,我说的都是真话,并未有推卸责任的意思,当日我让三妹暂时搬出去,她心里不舒服定然是有的,难免会感到委屈,也不知她是如何跟您说的?” “轻狂压根就不曾提起这些事,为父是听下人说的。”凤衡皱着眉头说,现在是看着这个儿子就心累。 下人说的?凤轻狂竟然没有趁机说他的不是?怎么可能? 这让凤长青觉得很不可思议。 但他随即转念一想,又想明白了,凤轻狂收买下人,让他们在父亲面前嚼舌根,你一言我一语地数落他的不是,不是比她亲口说要有效的多? 岚儿先前说三妹狡猾不好对付,看来真是如此。 “此事确实是孩儿没有处理得当,孩儿向父亲请罪。” 凤衡见他既然低头认错,尽管看不见太大的诚意,但也不想再揪着不放了,遂摆摆手说:“算了,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以后改正便是。” “父亲放心,孩儿一定改正。”凤长青保证道,“一会儿孩儿就去向三妹赔罪。” “嗯。”对于赔罪一说,凤衡倒是很满意,皱紧的眉头也总算逐渐地舒展了开来,“那你就去吧。” 凤长青并未动身。 “孩儿还有一事想跟您说。” “何事?” “关于二妹的事。”凤长青不禁面露担忧,缓缓道来。 “二妹把三妹的母亲藏起来,又企图对三妹下毒手,确实是犯下了滔天大罪,但她也是受了锦亲王的蛊惑,才做傻事的,我想现在她肯定十分后悔。” “再怎么说,她也是咱们凤家的人,孩儿实在不忍心看着她在牢里受罪,所以想求父亲,想办法把她救救她,哪怕出来之后把她打发到乡下或者家庙去,也总比在狱中好。” 凤衡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不是他不想管凤轻岚的死活,而是他管不了。 “她既然敢做下那些事,就要敢承担后果,如今锒铛入狱,也是罪有应得,为父身为朝廷大臣,理应遵从国家的律法,不论将来刑部如何判处轻岚,我都不会插手。” “可是父亲……” “不用再多言了,”凤衡立即打断凤长青的话,“为父说了不插手便是不插手,不会再改变主意,你出去吧。” 凤长青看他心意已决,明白多说无益,只好先行退下。 出了院子后,他一边走便一边思索,父亲不可能真的不在意岚儿的生死,多半还是因为气岚儿对三妹做了太多恶事,不想再管她,倘若三妹能出面劝说,说不定可以令他改变主意。 于是乎,凤长青便打着赔罪的由头,来到了凤轻狂的院里。 凤轻狂此时正坐在屋檐下晒太阳,头靠在椅背上,有点昏昏欲睡了。 听到有人走过来,还以为是秦洛,就没有睁眼。 “什么事?” “三妹。” 凤轻狂认得这个声音,因此很诧异,猛地睁开了双眼,奇怪地盯着对方。 “大哥怎么来了?” 凤长青微笑道:“我来向你赔罪。” 第三百一十九章 自恋过度 “哦?”凤轻狂露出一抹狐疑的神色,扬眉问:“你有什么事需要跟我赔罪的?” “当然是之前让你搬出去,害你住到客栈去的事,我不该因为偏心二妹,就让你受委屈,是我不对。” 凤轻狂听了这话,心中难免不爽,不过,她非但没有表现出来,反而露出灿烂的笑容。 “大哥记错了吧?你可不是叫我搬出去,你是直接把我轰出去的,我的私人物品都被你扔在大门口了,你忘啦?” 闻言,凤长青的笑容僵硬了一瞬,气氛也有些尴尬。 “你的东西是那些下人扔出去的,我的本意其实是让他们帮你把行李收拾好,方便你回来拿,岂料他们竟会错了意,害得你我兄妹二人产生隔阂,真是可恶。” 拜托,当我三岁小孩吗?这种鬼话也信?凤轻狂实在忍不住了,就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哦,原来是这样啊,看来我还真是误会大哥了呢,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况且你又特地来赔罪,我要是再揪着不放,那就实在太小气了,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以后谁也别再提起了,好不好?” 凤长青有些吃惊,原以为对方会纠缠个没完,甚至把他羞辱一顿,想不到这么快就说要跟他冰释前嫌?究竟在玩什么花样呢? “你真的不怪罪我了?” “当然是真的。”凤轻狂一脸坦荡地点了点头,“大哥要是没别的事,就先回去吧,我有点困了,想回屋睡会儿。” 凤长青倒也不急着说明来意。 “好,你先去休息吧,等你休息好了我再来。” 就知道你不是来赔罪的! 凤轻狂笑着说:“大哥有事不妨现在就说,我最近精神头不太好,说不定要睡到明天呢。” “好吧,那我就说了。”凤长青的眼睛里流露出了恳求的意思,“我想请你去劝劝父亲,把岚儿从牢里救出来。” 原来是为了凤轻岚啊……凤轻狂撇嘴笑了笑,说:“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知道岚儿做了不少对不起你的事,但再怎么说,她也是你的姐姐,况且,她现在已经吃到苦头,并知错了,你也就没必要非置她于死地了,是不是?”凤长青用长辈的口吻劝说道。 凤轻狂不禁嗤笑一声:“我可不这么觉得,她几次三番迫害我,要杀我,这次就差点得手了,这些你怎么不说?” “三妹……” “大哥,你跟二姐是同胞兄妹,偏心她无可厚非,但也不能对我提出这么过分的要求吧?我身上的伤现在还没好呢,你竟然要我出面救她?是何道理?” 凤长青顿觉难堪,脸色沉了下来。 “我知道你怨岚儿,等她出来后,我带着她来向你赔罪,你要她怎么做便怎么做,如何?” “大可不必了!”凤轻狂冷着脸站了起来,“我可受不起,凤轻岚的事我是不可能管的,你就是说破了嘴也没用,我没从中整她就不错了,大哥请回吧!” “你……”凤长青终于忍不住了,愤怒地瞪着凤轻狂,“三妹,得饶人处且饶人,你别做得太绝了!” 凤轻狂冷哼道:“绝的不是我,是你们!我凤轻狂向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过去我一再忍让,但你们却得寸进尺,逼人太甚,到了今时今日,还想着占我便宜?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想救凤轻岚?呵,有本事的话,你就自己想办法啊,何必舔着脸来找我?你不觉得委屈,我还觉得委屈呢!” “凤轻狂!”凤长青气得眼珠都红了。 “你别太得意了,真以为我非要靠你才能救人么?我虽回京时间不长,但在朝中也有一些关系,要帮岚儿脱罪恐怕不行,但减轻罪行并不难!我之所以先来找你,只是想给你一个表现宽容大度,挽救自己名声的机会!” 听到这种话,凤轻狂差点笑出眼泪来,这凤长青不愧是跟凤轻岚从同一个娘胎里爬出来的,自恋得令人发指。 “我谢谢你了,但我不需要,你还是把这么好的表现机会留给自己吧!” 说完,便扭头要回屋。 凤长青急忙大喊一声:“你给我站住!” “干什么?我的话说得还不够明白吗?”凤轻狂无语,“小洛,送客!” 话音刚落,一道黑色的身影就从屋顶跃下,正落在凤长青面前。 秦洛原本是闲来无事,爬上了屋顶喝酒打发时间,因为不想跟凤长青打照面,所以一直没有现身。 “大少爷,请吧!” 凤长青在秦洛身上吃过亏,自然不敢跟她叫板,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悻悻离去。 “姑娘,其实你对大少爷有点太客气了,他仗着自己是凤家的独子,什么都不怕,自然不把你放在眼里。” “我不需要他把我放在眼里,只要他不来烦我就够了。”凤轻狂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可惜啊,他就跟他那个妹妹一样,喜欢没事找事,烦死人了!” 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里,凤轻狂在家里养伤,几乎不出门,凤长青没有再来找过她,大约是忙着救凤轻岚去了。 慕连城来看望过几次,但每次停留的时间都不长,凤轻狂知道他忙,因此,尽管想跟他多待一会儿,却也不好开口挽留。 倒是慕紫颜经常过来陪她聊天,有时候一待就是一上午,甚至一整天,两人十分聊的来,谈天说地,几乎什么都聊,但唯独聊到梁玉书的时候,慕紫颜总会想办法岔开话题。 次数多了,凤轻狂也就不好再提这个人。 一转眼又过了十几天,凤轻狂的伤已经快要痊愈,只要不剧烈运动,平时出行并无问题。 于是她终于来到了刑部大牢见林忆棠。 其实案子已经了结了,林忆棠虽然有间接参与到其中,但并未实质性地犯什么罪,按程序来说本该早已被释放,然而刑部的人想从她口中问出慕风炎跟流云宫的关系,这才一直关着她。 可惜的是,不论怎么问,林忆棠都始终不肯开口,再怎么说这也是国公夫人,刑部的人不好用刑,很是无奈。 因此,他们正要打算放人走,正好这时凤轻狂便来了。 林忆棠此时正坐在冰冷的地上出神。 “娘。”衙差打开门,凤轻狂缓步走了进去。 “轻狂?你来了?”林忆棠一边打量着她一边关切问道:“你怎么样?伤好了没有?” 凤轻狂微笑着颔首:“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那就好,你不知道这段时间我有多担心你。”林忆棠明显送了一口气,“那天看见你昏倒,我都给吓坏了。” 林忆棠确实关心自己,这一点凤轻狂深信不疑,但她对亲人的关心,跟对孟子严的在乎比起来,那就不值一提了。 “您这些日子在牢里还好吗?没有人为难您吧?” “为难我倒没有,只是刑部的人不停地问流云宫的事,实在烦人。”林忆棠皱眉道。 “他们这也是职责所在,毕竟近些年来,江湖势力越来越大,甚至有不少门派已经渗透到朝廷来了,不得不引起重视。” 凤轻狂饶有深意地说道。 “尤其是像流云宫这样的帮派,甚至胆敢跟亲王勾结,可想见已经不满足于在江湖兴风作浪,还想到朝堂分一杯羹,更加需要警惕。” 这番话另有弦外之音,林忆棠自然听得出来,当听到凤轻狂用“勾结”、“兴风作浪”等贬义词来形容流云宫时,心中难免有点不悦。 “流云宫虽然跟亲王有往来,但那只是很平常的联系,目的纯粹是找个靠山,不让自身受其他江湖同道轻视而已,也不能说是勾结吧,只是单纯地来往罢了。” 凤轻狂不由一阵恶寒,什么叫做护夫狂魔?这就是了!她只是提到了流云宫,连孟子严的名字都没提,林忆棠就护起来了。 “很多事情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的,您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 林忆棠反驳道:“别的门派我不清楚,但流云宫绝对没有要跟朝廷作对的意思,我可以肯定。” 凤轻狂本来还想继续争辩两句,但见对方脸色不太好看,似有不悦之色,便把话咽了回去。 “好了,咱们就不要为这些不相干的人和事争吵了,还是先出去吧。” “我可以走了?”林忆棠感到意外。 “是啊,刑部的人说了,我可以把您带走。”凤轻狂点头答道,“我在外面准备了马车,先带您去客店洗漱一番,然后再详谈,如何?” 林忆棠欣然一笑:“好,真是麻烦你了,轻狂。” 母女俩出了大牢,乘着马车来到最近的一家客栈。 待林忆棠梳洗完毕后,已经快到午时了,凤轻狂早已点了一桌饭菜,兀自坐在桌边喝茶。 饭菜的香味飘在屋子里,令林忆棠不禁食指大动。 “娘在牢里肯定没有吃好睡好吧?好好吃一顿,再睡上一觉,明天我带您四处转转,看看京城的风光好不好?”凤轻狂笑着问。 第三百二十章 和离书 林忆棠顿了顿,略带歉意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打算明天就回徉州,不想多逗留了。” 凤轻狂其实料到她会这么说,故而一点也不觉惊讶,更不会失望。 “那也好,不过路途遥远,也不知孟子严有没有派人来接你?” “这,我也不知道。”林忆棠微低着头说。 她猜想,流云宫的人早已来到京城,只是这些日子她一直被关在刑部大牢,且不准探视,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就没有露面。 现在她出来了,流云宫的人估摸着很快就会找过来。 当然,这一点是不能跟轻狂说的,这孩子一心向着皇帝和朝廷,说不定会做什么对流云宫不利的事。 凤轻狂端详了林忆棠片刻,心中已了然。 “那要不我派几个护卫护送你回去吧?这样路上安全一些。” 林忆棠当即拒绝:“不用了,这么多年待在流云宫,我也学了些武艺,足够自保,一个人回去完全没问题。” “好吧,既然您这么说,我就不多操心了。”凤轻狂说着,转身伸手从秦洛手里拿了一张文书过来,“这是我爹让我带给您签字的。” 林忆棠接过一瞧,上面赫然写着“和离书”三个大字。 “要是十几年前您大大方方跟我爹说清楚,这份和离书早就到手了,您又何必躲藏这么多年?您说是不是?” 凤轻狂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把沾好墨水的笔递过去。 林忆棠没有作答,只拿着笔埋头签字。 把签好字的和离书收好后,凤轻狂又说:“虽然知道肯定没用,但我还是想劝您一句,不要再回流云宫,也别再跟孟子严在一起,否则将来不只是你自己,林家恐怕也会遭殃。” “我知道不论如何,你是为我好,但你也知道,我是不可能离开孟子严的。”林忆棠微笑着说,“不管将来发生什么,我都不会为这个决定后悔。” “是了,所以我也猜到方才这话,说了也等于没说。”凤轻狂摇着头叹了一口气,很快起身告辞,“那您好好休息,我先走了,明天我就不送您了,希望您一路顺风,多多保重。” “你也要多多珍重。” 林忆棠起身相送,直到凤轻狂的身影消失在长廊的尽头,才转身回屋。 用过饭菜之后,林忆棠躺倒在了床上,虽然客栈里的床铺睡着也不算很舒服,但比起刑部大牢里的石床就要好上千万倍了,因此很快就睡了过去。 等到再次醒来时,已经是黄昏时分。 因为明天要赶回徉州,需要早起,林忆棠用了些晚饭后就打算回房继续休息。 但由于下午睡了太长时间,晚上已没什么睡意,辗转反侧了大半个时辰也没成功入睡。 正在苦恼的时候,窗户被人敲响。 “谁?” 外面的人答道:“忆棠,是我。” 林忆棠一听声音就知道是谁,登时大喜,从床上跳了下去,快步跑去开门。 “子严?你怎么来了?” 孟子严身披黑色斗篷,面带笑容,柔声道:“怎么,不想我来么?” “怎么会?我是突然看到你太惊喜了!”林忆棠欢喜地把人拉了进去,再把房门关上,两人坐到桌边诉说相思之情。 “我知道你会派人来找我,可没想到你竟亲自来了京城,现在流云宫正被朝廷盯得紧,你又是流云宫的宫主,来到京城很危险的,您实在不该冒这样的险。” 孟子严不以为意道:“朝廷盯流云宫盯得紧又有什么关系?流云宫虽是江湖门派,但从不祸害百姓,也不跟官府作对,一向奉公守法,处事谨慎,朝廷没有理由做什么的。” “话是这么说,可现在朝廷得知流云宫跟锦亲王有往来,怀疑你跟他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密谋,刑部的人如果知道你在京城,一定会抓你去问话的。”林忆棠担忧道。 孟子严却依旧相当淡定,拍拍她的手背道:“放心吧,我是秘密进京的,朝廷的人不可能知道,就算我去了刑部,也只是接受问话而已,只要不承认跟锦亲王有密谋,他们也没办法。” 听他这么一说,林忆棠稍微放下了心。 “你跟他见过面了吗?” 林忆棠知道他说的“他”,是指凤衡,摇摇头如实答道:“没有,我们俩都不愿跟彼此见面,自然没必要彼此为难,他倒是让轻狂带了一份和离书过来。” “你签了?” “当然。” 孟子严露出满意的笑容,欣然把林忆棠揽入怀中,轻声道:“这么说以后你我就不用再躲在流云宫,可以光明正大地做夫妻了。” 林忆棠抬首瞥了他一眼,说:“我没觉得在流云宫有什么不好,那里与世无争,无忧无虑,比任何地方都好,我还想以后都住在那儿呢。” “你不去跟林家的亲人团聚了?”孟子严低头问道。 “当然要去的啊,但又不用天天聚,不在林家的时候就在流云山上,多好?” 孟子严沉默了片刻,犹豫着说:“我其实想过段时间就回孟家去住,我爹只有我这么一个儿子,如今老了,正是需要人照料的时候,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回去尽尽孝心的。” “这十几年来,我一直躲在流云山,让他操碎了心,实在太对不起他老人家了,之前因为要守住你还活着的秘密,不好回去得太频繁,现在一切已经公开,你又跟凤衡和离了,也就无需再顾忌什么。” “另外,我还想再举办一场婚事,风风光光地把你娶回孟家,让你名正言顺地成为孟家人。” 前面两段话,林忆棠都表示理解,也不能提出反对,但关于成亲一事,她不能同意。 “你我十几年前就已拜过堂,哪里需要再举行一次婚礼?都一大把年纪了,还是不折腾了吧?” 孟子严反驳道:“十几年前拜堂时只有你我两个人,双方的高堂都不在,而且酒都没办,也未免太委屈你了,如果没条件也就罢了,如今有了条件,我若不补一场婚礼给你,如何能对得起你过去十几年,以及将来余生的相伴?” 林忆棠从他怀里挣开,背过身道:“你的心意我明白,可是,可是我实在不想再麻烦了……” “你不是嫌麻烦,是不敢让外人知道你曾跟我私奔吧?你觉得有人会说闲话,怕丢人是不是?”孟子严的声音冷了下去。 这确实就是林忆棠的忧虑,因此她没有否认,尽管这么多年过去,她从未后悔过当年跟孟子严私奔,但那段往事终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光是被人在私底下说闲话已经令林家蒙羞,岂能再大办婚礼,自己往外宣扬? 那样岂不就真成了不要脸么? “忆棠……”正当孟子严要说话时,却被外面突如其来的喧闹声给打断了。 “把这个院子里的每隔出口围住,一只苍蝇也不准飞出去!” 孟子严立即推开窗户探出头去看,只见一队人马闯入了院中,很快把院子围得严严实实,打头的是一个身形颀长,手执折扇的年轻人,而他身边还跟着一名女子。 光线太暗,距离又远,看不清那女子的面貌,但孟子严猛然吃惊间,却也猜到了一二。 “出什么事了?”林忆棠跑过来问。 “是官府的人,恐怕是冲着我来的。”孟子严神色严峻道。 林忆棠大惊失色:“怎么会这样?你不是说没有人知道你的行踪么?” “看来有人比我想象中的要聪明。”孟子严冷笑了一声,索性转身出门。 客栈里全是官兵,他就是武功再高也难逃,倒不如乖乖就范,省去许多工夫。 房门打开,那站在屋檐下的一男一女转过头来,昏暗的灯火照在他们身上,将他们的容貌照得一清二楚。 正是宋亦枫和凤轻狂二人。 “你就是流云宫的宫主孟子严?”宋亦枫打量着对方问。 孟子严颔首道:“正是。” 林忆棠则惊愕地看着凤轻狂,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轻狂?怎么是你?” 凤轻狂看了她一眼,嫣然一笑道:“我就猜到流云宫的宫主或许会来找你,所以把消息告知了刑部的宋大人,本来也没报多大的希望,谁知还真让我猜中了。” “孟宫主,话说你也真是痴情,竟能千里迢迢跑到京城来找人,真是令小女子佩服!” 孟子严勾唇笑了笑,说:“你也叫我佩服啊,知道不动声色地利用你娘把我引出来,比起你那个愚蠢的父亲真是聪明了不止十倍。” “你也配提我爹么?”凤轻狂嗤笑着,眸中充满鄙夷,“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 “轻狂!”林忆棠立刻出言想寻训斥她,却被她抢了话:“我没有说错啊,一个只会诱|拐别人妻子、只能活在黑暗中的男人,拿什么跟光明磊落的定国公相比?” 闻言后,林忆棠更是怒火中烧,瞪大双眼斥责道:“这是上一辈的事情,哪儿轮得到你一个晚辈置喙?还不快赔礼道歉?” 凤轻狂觉得可笑,压根就不理睬她,转而向宋亦枫道:“宋大人,还不快抓人,等什么呢?” 第三百二十一章 留在京城 宋亦枫正看戏看得起劲儿呢,笑得像朵桃花一样,偏头凑到凤轻狂耳边说:“我等你们母女俩吵完架啊,这场面多有看头,我怎忍心打断?” 见他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凤轻狂真恨不得一巴掌甩过去。 “你是来做事的,还是看吵架的?” “又做事,又看你们吵架啊,两步耽误。” “你……”凤轻狂气得扭过了头去。 宋亦枫心知不能再逗了,否则这位姑奶奶会发飙,最狠的是,万一明天去皇上那里告他一状,那就麻烦大了。 “来人,把流云宫宫主孟子严押到刑部大牢,本官要连夜审问!” 孟子严没有反抗,这种情形下,他也反抗不了,于是只有乖乖就范。 “子严……”林忆棠连忙抓住他的手,脸上尽是焦急和歉疚。 “放心,不会有事的,好好在这里等着我。”孟子严柔声安慰了一句,跟着官兵走了。 宋亦枫则对凤轻狂说道:“多谢三姑娘给我提供消息了,改日请你喝茶,先走一步!” 很快,所有官兵都退了出去,院子里只剩下凤轻狂和林忆棠二人。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是为了报复我么?”林忆棠愤然质问。 凤轻狂不用看也知道,林忆棠此时此刻看自己的眼神铁定是充满恼恨的。 “我虽然对你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感到很恼火,但还不至于通过为难孟子严来报复你,我这么做事另有目的的。” 林忆棠怒问:“什么目的?” “抱歉,这就不能告诉您了。”凤轻狂笑了笑,“况且,我做什么事也无需跟您交代的,您说是不是?” “子严要是有什么闪失,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凤轻狂点点头,笑着说:“我知道,孟子严要是死在我手里,您岂止是不会原谅我?恐怕还会杀了我替他报仇吧?” 林忆棠愤懑得盯着她,没有接话。 “您可以放心,孟子严暂时是不会有任何闪失的,最多后天,他就会回来跟你团聚,”凤轻狂说着便转过身往外走去,“不过我说的是暂时,以后可就不一定了。” “轻狂!”林忆棠还欲追上去问个清楚,但凤轻狂已经走远了。 客栈门口,秦洛站在马车旁边正无聊得数星星。 “姑娘,夫人跟你发火了吧?都叫你不要来了,何苦来挨骂?” 凤轻狂上了马车,坐下后轻笑道:“我不来她就不骂我了么?说不定骂得更狠呢。” 秦洛也跟着上来,随手倒了两杯茶。 “现在朝廷还没有流云宫触犯律法或者跟锦亲王密谋的切实证据,即使抓了他,也最多是关一两天而已,并不能将他怎么样的,那今天晚上折腾这么一通,有什么意义呢?” “意义就在于离间孟子严和慕风炎的关系咯。”凤轻狂呡了两口茶水,勾唇笑道:“慕风炎是个极其多疑的人,如果让他知道孟子严被抓进了刑部,还见过皇上,但出来后完好无损,流云宫也没有半点损失,你说他会怎么想?” “会怎么想……”秦洛皱着眉头思索了好一会儿,突然两眼一亮,“他会认为孟子严为了保全自身和流云宫出卖他,转而站到皇上的阵营里去了。” “正是如此。”凤轻狂颔首说,“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生根发芽,不知不觉间就会长成大树,无法根除。” 秦洛担忧道:“可锦亲王是个极其精明的人,他会看不出这是离间计么?” “他必定是会想到这一层的,但他虽聪明,却也太多疑,往后对孟子严是不可能再如之前那样信任了,到时咱们这边再配合着闹一些事出来,他们的联盟终将瓦解。” 林忆棠在京城已经没有相熟的人,想进刑部大牢见孟子严是不可能的,只好在客栈里焦急地等着。 正如凤轻狂说的那样,第三天一早,孟子严就被放了出来。 见他一根汗毛也没伤到,林忆棠顿时松了一口气。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刑部的人肯定会对你严刑拷打呢。” 孟子严也很纳闷,从大牢出来后,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想了一路也没想明白,在牢里的这一天两夜期间,刑部的人审问过他,甚至还把他带去见了皇帝。 但是不论刑部还是皇帝,都问了一些关于他和锦亲王的问题,即使他一个问题也没有回答,刑部也没有给他用刑。 一切就像只是走了个过场。 “刑部向来喜欢对人上刑,唯独这次却没有对我用,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林忆棠顿了顿,说:“或许是忌惮流云宫在江湖的地位,不敢对你动手吧?” “不可能,流云宫在江湖上地位再高,势力再大,在朝廷面前也不过是个小喽啰,哪里值得刑部忌惮?”孟子严摇了摇头,“我怀疑他们是有什么阴谋。” “那也很难说。”林忆棠却并不上心,对她来说,只要孟子严平安无事就好,“不管怎么样,咱们还是先离开这儿吧?免得官府的人又突然出现,那就走不成了。” 孟子严本想去见锦亲王一面,但想到朝廷很可能会派人跟踪自己,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好,咱们立刻就走。” 皇宫这边,慕连城如往常一样,正在御书房里埋首批阅奏折。 正当他看着折子里的内容,感到头疼之际,李茧弓着腰走了进来,低声道:“皇上,锦亲王求见。” “锦亲王?他来做什么?”慕连城本来心情就不太好,得知慕风炎还来打搅自己,登时就更加郁闷了。 李茧摇摇头:“他不肯说,非要见了皇上跟您面谈。” 说着,偷偷地瞟了满面阴沉的慕连城一眼,赶紧又补充道:“皇上若现在不便召见,奴才立刻请他改日再来。” “不必了,改日来也一样。”慕连城叹了一口气,继续看手里的奏折,“叫他进来吧。” “是。”李茧匆匆忙忙地出了御书房。 不多时,又有脚步声响起,是李茧领着慕风炎进来了。 “皇上,锦亲王到了。” 慕连城没有抬头,只摆摆手道:“你先下去吧。” 慕风炎抬眸看了上首的人一眼,躬身行礼:“参见皇上!” “免礼。”慕连城这才抬起头来,却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你今日进宫,有什么事吗?” “臣弟已经赖在京城好几年,如今母妃的身子也好多了,无需再操心,也是时候去陵昌就藩了,想请皇上恩准。” “去陵昌?”慕连城略一挑眉,“你在京城住得不好么?朕不曾亏待过你吧?” “当然没有,皇上待臣弟恩重如山,怎会亏待?”慕风炎连忙解释,“臣弟只是不想再在京城给你添麻烦,况且,陵昌是我的封地,我本就该待在那里,总住在京城于理不合。” 慕连城垂眸思忖须臾,说:“没什么不合的,朕让你留在京城,你就安安心心地留下,没人敢说什么,陵昌虽然是个好地方,但毕竟比不得京城,你还是暂时别去了。” “可这样岂不是坏了大燕朝百年来的规矩么?臣弟可不想让皇上为了我被大臣们指责,还是尽快到陵昌去的好。”慕风炎有点着急了。 “朕说不用去就不用去,难道你想抗旨么?”慕连城冷冷地看着他,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 想去陵昌?好远离他的视线,密谋造反么?他才不会这么傻呢! 慕风炎知道自己的心思被看穿了,不禁有些心慌。 “臣弟不敢。”其实他想离开京城,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躲避流言。 目前京城传出很多对他不利的谣言,许多百姓和大臣们都在议论他,拿他住在京城的事说事,更说他图谋不轨,别有居心,因此,他便想自请去陵昌,好堵住这些人的嘴,而且,按照计划,也是时候离开了。 可他没想到慕连城居然不答应。 “不敢就好,柳太妃年纪大了,应该住在京城养老,去了陵昌难免不适应,就算你能放心带她去,朕还不放心呢,所以,就藩的事,还是以后再说吧。” 慕风炎看他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心知若是再多嘴,只怕是会把他激怒,到时吃亏的是自己,还是暂时到这里吧。 “既然皇上这么说,那臣弟只好从命了,臣弟先行告退。” 看着他远走的背影,慕连城抓起手边的茶杯,面色阴沉了下来。 这个慕风炎,可真是一天也安生不下来。 从凤轻狂受伤后,几乎每天都待在国公府里休养,除了那天出去过之外,后来就再也没出过门,直到伤口痊愈。 事情彻底了结之后,凤轻狂一直想跟慕连城好好地道个谢,但可惜从她的伤转好一些之后,慕连城就再也没有来过。 既然他不来见自己,那么她就只有主动去找他了,于是思来想去,凤轻狂决定今天晚上去一趟皇宫。 当然,还是要偷偷去。 “小洛啊,把你的令牌再借给我一次,好不好?” 秦洛转过头来,警惕地看着她。 “你又想干什么?” 第三百二十二章 深夜入宫 “当然是进宫见皇上了。”凤轻狂坦然道,“这次我爹的事皇上帮了我很多,我理应去向他道个谢。” “而且,我都半个多月没有见到他了,也不知他情况如何,想去看看。” “虽然我自己也可以潜入皇宫,但没有通行令牌的话,不免会艰难许多,求求你了,把令牌借给我吧,我可以给你报酬的哦。” 秦洛很无奈,自己把令牌给她吧,到时皇上又要责备她,要是不给吧,她会偷偷潜进宫,万一被抓,闹到皇上那里,她还是要受责备。 横竖受伤的都是她,她怎么就那么命苦? “好吧,但要是皇上怪罪起来,你可别说是我把令牌给你的。” 凤轻狂喜滋滋地把令牌接过来,保证道:“放心好了,我会跟以前一样,说是我偷来的。” 进到皇宫的时候,时候还不晚,凤轻狂知道,慕连城肯定还在做事,于是直接去了御书房。 这一次她没有再躲躲藏藏,而是直接找上了李茧。 “凤三姑娘?你怎么来了?”李茧要问的,其实是她怎么进来的。 凤轻狂乖巧地笑了笑,说:“我来看望皇上,数月不见,李公公越发精神了,整个人都容光焕发,越来越年轻了呢。” 被这么一夸,李茧顿时笑得合不拢嘴。 “三姑娘说话真是动听,嘴上抹了蜜似的。” “那李公公看在我这么会说话的份上,能不能通融一下,放我进去呢?” 李茧摇头道:“那恐怕不行,还是容我先进去通报一声再说。” 凤轻狂心想,慕连城要是知道自己来了,见不见还不一定呢,万一他直接叫自己走怎么办?她岂不是白来一趟了?那可不行! 于是她连忙将李茧拽住。 “公公且慢……” 御书房内。 慕连城正在忙着批阅今日最后一批送来的奏折。 他伸手端起桌边的茶杯,喝了两口才发现茶杯已经干了,于是又自行端起茶壶添水,不料壶也空了,只好叫人。 “来人,重新煮一壶茶来!” 慕连城习惯办公的时候一个人待着,身边不能有其他任何人,所以,哪怕是李茧,也得在外面候着,等里面有命令或者有急事禀报时才会进去。 没过多久,有脚步声靠近,慕连城没有抬头,依旧在盯着奏折。 等来人把茶倒好,本该自动退出去时,却没动静了。 慕连城不悦地皱了皱眉,抬头便说:“怎么还不退……轻狂?怎么是你?” “皇上日理万机,操劳国事,辛苦了,先喝杯茶缓一缓吧?”凤轻狂面带微笑,将茶杯递过去。 慕连城接过来呡了一口,又问:“你怎么混进来的?李茧他们不在么?” 凤轻狂笑道:“我这个飞贼身手矫健,要混进皇宫还不是小菜一碟?李公公他们,都被我放倒了。” “放倒了?”慕连城暗吃一惊,“你又下迷药了?” “是啊,你怎么知道?他们人多,我不用迷烟当然控制不住了。”凤轻狂说话时的样子,还挺兴奋。 “你可真是胆大包天。”慕连城不禁摇头叹息,“这次来,又是所为何事呢?” 凤轻狂笑着答道:“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啊,就是为了见你而已,另外,这段时间你帮了我很多,我也应该来道声谢。” “其实大可不必的,朕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朝廷,为了公事,说白了也是为了朕自己,不掺杂任何其他感情。”慕连城淡淡地说道。 “那你在我受伤的时候守在我身边,也是为了公事?”凤轻狂挑眉看着他。 慕连城移开目光,顿了顿,答道:“自然不是为公事,你我好歹也认识多年了,还一起经历过不少风雨,也算是朋友了,朋友之间相互照顾,不是应该的吗?” “朋友?”凤轻狂往前走了一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对方,“你只是把我当朋友?没别的了?” “以前有,但现在没有了。”慕连城微微低着头说,似乎不敢跟凤轻狂对视,“现在你和我最多只是朋友,希望你明白。” 凤轻狂依旧盯着他不放,说不伤心是假的,但即使伤心也不能表现出来。 “好啊,既然如此,那我在你这里小住几天,应该没问题吧?” “什么?”慕连城一时被她这话给弄蒙了,“你自己有国公府可以住,为什么要住到宫里来?” “因为我想住到皇宫来咯,反正你一个人住在这偌大的皇宫也怪孤单的,有个朋友住进来陪陪你难道不好么?”凤轻狂笑得一脸灿烂。 “看皇上这不情愿的样子,该不是真的这么小气吧?我这么瘦小的一个人,又不占地方,你随便给我一间房睡觉就行了,或者,你再把我安排到浣衣房去洗衣服也行啊。” 慕连城不禁笑了,摇着头说:“你确实不占地方,但你吃得多啊,有你住在皇宫,每天都要多消耗几斤米,朕很穷的,最近正想办法节约粮食给灾区送去,可没有多余的口粮给你吃。” “你……”凤轻狂扁着嘴,一脸幽怨地瞪着他,“我是吃得比一般女孩子多,但还不至于能把你吃穷吧?大不了,我每顿少吃点就是了。” “那多不好?万一饿坏了,朕如何跟定公主交代?” 两人说着笑,原本沉静的御书房里,竟然有了欢笑声。 突然慕连城收起了笑脸,正色问:“轻狂,你到底想怎么样呢?我说过,不需要你的可怜和同情,你应该去做你想做的事。” 凤轻狂莞尔而笑,说:“我现在想做的事,就是陪着你,谁说我是同情你可怜你的?我就不能是真心实意地喜欢你吗?” “那你要的自由呢?你确定你以后不会再想要逃离这里?”慕连城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眸中充满怀疑,“轻狂,如果你还不能完全确定自己的心意,那就不要再来接近我,像现在这样相处,对你对我都好。” “我明白你的意思,也懂得你的顾虑,但我是经过深思熟虑才来跟你说这些话的,”凤轻狂很认真地说,“我确实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也曾以为自由比任何人和事都重要,可经过过去几年云游在外的生活,我发现并不是这样。” “那段时间里我很自由,想去哪里便去哪里,但我过得并不快乐,因为我的心已经被困住了,不管走到哪儿,我总是会想起这里的一切,时间越长,就越难忘记。” “反而,当我回到京城,这个曾经我看做是牢笼的地方,尽管人没有之前那样自由,我却觉得过得开心,有意义了许多。” 闻言,慕连城原本皱着的眉头逐渐舒展了开来,嘴边流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你说的是真话?” 凤轻狂点点头:“当然。” “那你的那位江少主呢?你也放下了?”慕连城忽然又问。 “什么叫做我的那位?”凤轻狂不走觉得好笑又好气,“我早就跟他没什么牵扯了,你不是也知道么?” 慕连城哼了哼,板着脸说:“你说是这么说,心里是否当真这么想,谁也不知道,况且,江明澈可一直都没放弃纠缠你,将来也还会想办法来找你的。” “倘若将来朕要铲除无忧门,跟江明澈彻底成了敌人,两相对阵,你又会如何?” 后面这个问题,其实凤轻狂早就想过了,也早在江明澈被抓的那次做出了选择。 “首先,我确实跟江明澈没有任何牵扯了,他之前一直缠着我,是他不肯死心,不是我。” “另外,上次在牢里我已跟江明澈说清楚,且没有答应救他,伤了他的心,他应该不会再来找我了。” “至于你说的将来铲除无忧门,我当然是站在你和朝廷这边,江明澈结局如何,与我已经无关,我现在在乎的,只有我的家人和朋友。” 这个回答,基本上令慕连城很满意了。 唯独有一点。 “那么,你把朕划分在这两类中的哪一个?” “哪一个都不是。”凤轻狂立即答道,见对方脸色不太好看,又解释说:“你是第三类。” 慕连城按捺住心中的喜悦,“哦?说来听听?” 凤轻狂却嘻嘻一笑道:“你自己猜,我不告诉你。” 两人四目相对间,屋里沉寂了下来,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长久的沉默过后,慕连城低下头,假装批阅奏折,“夜深了,你还是赶快回国公府去吧。” 好不容易才把话说开了,该不会一阵沉默过后就又回到之前的状态吧? 凤轻狂想了想,把心一横,豁出去了,矜持算什么? “我不走,我要留下来。” 慕连城抬头看过去,诧异之色布满脸庞,恍惚间,他好像看到了许多年前那个总追在他身后跑的凤轻狂的影子? “你留下来能做什么?我这里可不养闲人。” 凤轻狂笑呵呵地道:“端茶倒水啊,我泡茶的手艺进步了不少吧?” “有吗?朕没尝出来。” “怎么可能?你再尝几口看看?” “宫里会泡茶的人多了去了,不少你一个。” “可我比他们更用心呢。” …… 第三百二十三章 乞丐也是人 从那天晚上凤轻狂想慕连城诉说了衷肠之后,两人的关系虽未回到从前那般亲近和自然,却也好转了很多。 之后凤轻狂又拿着秦洛的令牌进宫好几次,慕连城什么也没说,渐渐地默许了她这种行为。 这天一早,凤轻狂用过早膳之后,就稍微装扮了一下,准备出门。 “姑娘,你这是要去宫里还是……”秦洛打量着她,好奇地问道,“要是去宫里的话,我觉得应该再多打扮一下会更好。” “多打扮一下?”凤轻狂看了看铜镜里的自己,蹙眉问:“我现在这样很丑吗?” 秦洛摇头道:“丑当然不了,但也太随意了些,皇宫重地,要特别注意仪表仪容,而且你去见的人还是皇上呢,难道不应该打扮得庄重一点,鲜艳一点,更吸引眼球吗?” 凤轻狂无语,这人还替她考虑得挺周到。 “你说的固然有道理,不过我不喜欢打扮得太厚重,又麻烦又不舒服,再说,我今天也不是去宫里,而是去公主府打扮了也没人看,算了吧。” 说着,便出了门。 两人来到前院这边,秦洛先去准备马车,快步跑远了,凤轻狂则悠闲地继续往前,不料在走到大厅门前时,迎面却碰上了凤长青。 对方一脸阴郁,狠狠地瞪着她。 凤轻狂觉得奇怪,自己最近都没有跟他碰面,更别说得罪他了,怎么就又结上仇了? “大哥,你怎么了?” “岚儿今天一早前往边疆,永远回不了京城,这下你高兴了吧?” 凤轻岚被发配到匀州做苦力的事,凤轻狂也听说了,她虽然觉得挺惨的,却并不同情,当然,也没有如凤长青所说的那样幸灾乐祸,她其实压根就不在乎。 “匀州路途遥远,徒步旅行很艰难,我只能祝她一路顺风了。” “你就一点也不会感到愧疚吗?你的心究竟是肉做的还是石头做的?”凤长青更加气愤了,两只眼睛冒着火,大有要打人的意思。 凤轻狂则反问道:“如果当日凤轻岚那一刀把我捅死了,你会觉得愧疚吗?凤轻岚又会感到愧疚吗?我想应该不会,你们反而会喝酒庆祝吧?” 凤长青怒哼道:“别以为每个人都像你这么冷酷无情!” “我冷酷无情?呵,但凡没有对你们兄妹言听计从的,都是冷酷无情吧?”凤轻狂露出嘲讽脸,“也不看看你们以前是如何对待我的?摸摸你的良心,这种话你越好意思说出口?” “你……” “哦,另外,你上回不是说,要自己想办法救二姐吗?怎么没有成功啊?这么说起来,二姐落得发配边疆的下场,都是你这个哥哥太无能所害的,跟我可没关系。”凤轻狂用戏谑的口吻说道。 听到这番话,凤长青气得咬牙切齿,嘴角直抽抽。 “凤轻狂,今天可是你招惹我的,我非要让你尝尝教训不可!” 说罢便上前一步,准备动手。 凤轻狂连忙大喊:“救命啊,打人啦!” “现在才知道怕,太晚了吧?”凤长青一把拽住凤轻狂的手臂,突然露出狰狞的笑容。 正要扬手扇过去时,却在半空被人扣住了手腕。 “起开,谁敢动本少爷?” “大少爷真是好有本事啊,不去做正事,却在这里欺负弱质女流。”这声音不是别人的,正是刚赶过来的秦洛。 凤长青对秦洛有着极大的忌惮,甚至可以说是有点恐惧,因此当一听见她的声音,立刻就顿住了。 凤轻狂连忙甩开他的手,站到秦洛身边去。 “小洛,你来得可真是及时,要是晚来一步,我恐怕就要遭殃了。” “我就说姑娘怎么这么久都不出来呢,原来是被人拦住了,”秦洛瞥了凤长青一眼,这才把手松开,“大少爷何必总跟三姑娘过不去呢?二小姐会有今天的下场,完全是她咎由自取,与三姑娘无关。” “你要是像二小姐那样,一直对姑娘纠缠不休,只怕最终的下场,也不会比她好到哪儿去,为了自身的未来着想,我劝你还是想清楚一点为好。” 凤长青怒目而视道:“你这是在威胁我么?我跟二小姐可不同,我是堂堂的国公府大少爷,是定国公的独子,不论什么时候,我都有父亲撑腰,就凭你们两个人,也想对付我?当真以为武功高强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么?” 他之所以能自我感觉如此良好,在凤轻狂面前总以长辈的姿态自居,完全就是因为他是凤家唯一的儿子,国公爵位的唯一继承人,不管他做了什么,凤衡总会想办法保住他,所以他肆无忌惮。 事实上,凤轻狂也同样这么认为,所以平时总会尽量避免跟凤长青碰面,以免产生冲突。 她很清楚,一旦真的出了什么事,两人到了势同水火的地步,凤衡肯定会选择维护凤长青,而不是她。 尽管前段时间她那么努力为凤衡证明清白,凤衡也确实很感动,但毕竟凤长青是他唯一的儿子,他的心从前就偏向他,以后也一样。 这就是现实,凤轻狂不得不面对。 “大哥说的是,要跟你斗,我还远远不够格,不过,我也不是任人欺负的,你最好不要再来为难我,否则我就是拼了命,也要跟你对抗到底。” “你是有父亲撑腰,但不要忘了,我也有人撑腰,而且那个人的身份地位,还比父亲高很多呢。” 想都不用想,凤长青但凡有点脑子都知道,她说的是皇上。 凤长青盯了凤轻狂半晌,气冲冲地走了。 凤轻狂皱了皱眉头,抱怨道:“实在是出门不利,居然碰上这么个瘟神,把我的好心情都毁了。” “不过就是个跳梁小丑而已,姑娘何必在意?”秦洛不以为意地耸耸肩,像凤长青这样的人,还不足以让她放在眼里。 两人出了门,乘马车往城东的方向去。 从国公府到公主府坐马车至少要一个时辰,时间太久,坐在车厢内,就难免感到无聊,于是凤轻狂只能喝喝茶发发呆打发时间。 才过了一柱香的工夫,她便有点想打瞌睡了,为了赶走睡意,她趴到车窗上,观看外面移动的街景。 经过一条相对僻静一些的街道时,忽然看见巷口的地上躺着一个人。 “停车!”凤轻狂喊了一声,撩起裙角便跳下了马车。 秦洛见状连忙跟上去:“姑娘,怎么了?” 凤轻狂直接穿过街道,快步走到巷口,走近一看才发现,这是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 他蓬头垢面的,脸上还有一道长长的疤痕,看不太清容貌,但看样子应该是二十几岁,已经失去意识。 手臂和身上也隐约可见大小不一的伤痕,看来是曾受过一场很严重的伤。 秦洛伸手探了一下他脖颈上的脉搏,叹气道:“脉搏很弱,也不知还活不活得成。” 凤轻狂道:“先把他带上马车,就近找一家医馆看看吧。” “姑娘要救他?他只是个乞丐而已,姑娘可是千金之躯,何必为他费心?” 这话凤轻狂就很不爱听了。 “乞丐也是人,只要还有希望就该救,每个人的生命都是平等的,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如果今天我看着他死,那跟直接杀人有什么区别?这种话以后别再说了!” 从相识以来,秦洛还是头一次见到凤轻狂这般辞严厉色地说话,这令她对这位三姑娘又有了一个更高的认识。 “姑娘教训的是,我不该有方才那样的想法,以后不会了。” 凤轻狂这才缓和神色。 两人把乞丐抬上了马车,然后来到一家医馆。 大夫见两个姑娘都穿着华贵,像是出自大户人家,却带着一个乞丐来求医,不禁感到十分诧异。 不过,他也并没有多问,开始给乞丐把脉和检查伤势。 “他不久之前受过很严重的伤,腹部有一刀像是致命伤,虽然现在好了,但留下了不小的遗症,导致身体很虚弱,不过,依老夫看来,这也并非他昏倒的原因。” “那他晕倒的原因是什么?”凤轻狂问道。 “长期营养不良,加上疲劳过度所致。” 凤轻狂心想,乞丐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能活下来就不错了,营养不良也很正常。 这时,大夫又说:“老夫这就让人抓几服药,你们赶紧煎了,给他服下,然后再弄一些流食喂给他,最多明天就能醒了。” “好,麻烦大夫了。”凤轻狂颔首说。 大夫转身去抓药了,秦洛蹙眉问道:“姑娘,你该不会是要把他带回国公府去吧?” “我是人好,又不是人傻,怎么可能随便把一个不认识的人带回家去?先找家客栈,把人安顿了吧。” 于是乎,拿了药之后,两人又在附近找了一家客店,并找来店里的伙计给乞丐洗漱。 洗干净之后再一看,若忽略脸上那道疤的话,但也算得上是面容清隽。 “我觉得有点奇怪,一个乞丐再平凡不过了,能与什么人结下如此深仇大恨,被人伤成这样?”秦洛满脸疑惑地说。 凤轻狂颔首道:“确实,我也觉得奇怪,大夫也说他身上的伤痕新旧不一,有的甚至有五六年之久了,并且有刀伤箭伤等多种不同兵器造成的伤,应该不是被人打那么简单。” 第三百二十四章 同意婚事 “难道此人并不是乞丐?而是遭遇了什么变故,沦落至此的?”秦洛想到另一种可能性。 “很有可能,不过具体什么情况,就要等他醒来之后才能知道了。” “看他睡得这么沉,恐怕得等明天了,”秦洛转头吩咐了店家伙计两句,“姑娘,咱们先走吧,明天再过来。” 凤轻狂点了点头,转头出去了。 离开客栈后,调转马车往公主府去。 抵达公主府时,已是午后,慕紫颜正坐在花园的凉亭下纳凉饮茶。 “凤姐姐,你来了?快过来坐啊,这是今晨刚送来葡萄,可甜了,你快尝尝。” 凤轻狂踱步到她对面落座,道了声谢,准备说话时,却发现她眼眶有点红,脸色不太好。 “确实挺甜的,这是贡品吧?除了皇宫之外,恐怕也只有你这里有了,皇上这心眼儿偏得有点过分了。” “皇兄确实待我比其他兄弟姐妹好,”慕紫颜莞尔笑道,接着又蓦然叹出一口气,“可惜我却总是让他操心。” 闻言,凤轻狂抬眸望过去,试探着问:“怎么突然这么说?是不是跟皇上吵架了?” 慕紫颜点头道:“是啊,昨天我又进宫跟皇兄说了跟梁玉书成亲的事,结果不出意外的,就把他惹恼了。” 就知道能让这兄妹俩吵起来的话题,一定离不开梁玉书……凤轻狂如斯想到。 “皇上也是希望你能有一个幸福的未来,不想你为报恩而把自己的终身大事给搭进去,不管说什么做什么,他都是为你着想啊。” “我明白。”慕紫颜微低着头说,眼底的惭愧之色很明显。 “但我做这个决定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并不是一时冲动,我已经是个大人,可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不论将来发生什么事,有什么样的后果,我都能接受。” 凤轻狂本来也想劝说两句的,但听了这句话后,突然就放弃了。 要知道,慕紫颜跟梁玉书之间的纠缠已经持续快两年了,若说当初慕紫颜决定嫁给梁玉书是一时冲动,那么现在绝对不是,就像她自己说的,她经过了反复的思量,恐怕连不好的结果都想过了,已然没人能劝阻。 “既然你想得这么清楚了,那我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不过皇上那一关,恐怕不容易过,你还需多费一些心思才行。” 慕紫颜笑了笑,说:“皇兄昨天跟我吵过之后就同意了,正要选日子赐婚呢。” “什么?他同意了?”这可真是大大地出乎凤轻狂的预料,“既然皇上已经同意,你为什么看上去并不开心呢?” “我也不知道啊……”慕紫颜抬头望向天际,连连叹气,“之前总为无法说服皇兄而烦心,可现在他真答应了,一想到不久就要跟梁玉书成亲,我心里就酸酸的,眼泪控制不住地往外流,大概是还没做好准备的缘故吧。” 当然了,所嫁的不是喜欢的,能开心才怪了。 思及此,凤轻狂不禁叹了一口气。 “宋亦枫呢?你真的放下他了?” 慕紫颜迟疑了片刻,答道:“等我跟梁玉书成亲后,一定会放下的。” “或许吧,不过,要忘记一个人并不是那么容易的,否则也不会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在你心里。”凤轻狂说着,拍了拍对方的手背,“不管怎样,我还是要祝福你,祝你往后每天都幸福快乐。” “谢谢。”慕紫颜微笑回应,随即坏坏地一笑,“你跟二哥是不是也该抓紧了?” “抓紧什么?”凤轻狂装着糊涂,低头饮茶。 慕紫颜答道:“当然是抓紧选个吉日成婚啊,皇兄登基都好几年了,至今后宫空无一人也算了,连皇后都没有,他不急我都替他着急。” “你这就叫做皇帝不急太监急了。”凤轻狂打笑她,“天下间想入宫的女子无数,你还怕他娶不到皇后?” “想进宫的女子确实多得数不过来,但哪一个能跟你比呢?这世上只有凤姐姐你才有最有资格当二哥的皇后了。” “你这么说,皇上未必这么想呢。” “凤姐姐,二哥的心意你不会害不明白吧?”慕紫颜挪了一个位子,坐到凤轻狂身侧,压低声音说:“他之所以至今还没有立后,就是因为你啊。” 凤轻狂有些惊讶:“因为我?” 虽然知道慕连城心里一直有她,可从未想过他立不立皇后跟她有关,毕竟她也有自知之明,自己不是皇后的好人选。 慕紫颜露出无奈的笑:“不然你以为呢?京城里这么多适龄的千金小姐,他都没有看上,尤其是杨家的那位郡主,从小就喜欢缠着他。” “光从家世上来说,她是最合适的人选,朝中也有不少大臣上书谏言,劝他立杨馥仪为后,可面对重重压力下,他依然没有听从。” “除了因为那些女子都不是你之外,我真的想不出什么原因,能让二哥如此坚持了。” 凤轻狂沉默了。 这段时间里,她看到的是慕连城的冷漠,所以自然以为他对自己已经没有之前那样深的感情,可经过慕紫颜这么一提点,她才突然意识到自己或许错了。 又聊了许久,直到太阳快要下山时,凤轻狂才返回国公府。 次日一早,用过早点后她便又与秦洛出了门。 来到客栈的时候,店里的伙计说那个昏睡的人已经醒了。 两人来到后院,身着青衣的男子正在小花园里散步。 伙计先一步小跑了过去,把凤轻狂和秦洛的身份介绍了一下,然后就自行退下了。 男子朝两人走了过来,躬身行了个大礼:“多谢两位姑娘救命之恩,二位的大恩大德,来日在下即便做牛做马也一定报答。” 凤轻狂笑说:“公子说得太严重了,我们也只是路过搭了一把手而已,实在算不得什么大恩,你现在感觉如何了?” 对方颔首答道:“多亏两位姑娘相救,已经好多了。” “大夫说了,你的身体很虚弱,接下来需要好好休养才行,所以也不可大意。”凤轻狂见他依然脸色苍白,说话都没什么力气,便好心提醒道。 男子却面露苦恼。 “在下还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赶着去做,没有时间休养了,今天下午就把客房退了,不过,在下身上没有足够的银两,姑娘垫付的药钱和房钱恐怕要过段时间才能还了。” 凤轻狂愕然道:“钱倒不是问题,只是你都病成这样了,还有什么事比养身体更重要的?我劝你还是再休养几天为好,别再又晕倒了。” 男子摇着头说:“我好不容易才回到京城,一定要先把事情办完了才能安心,一刻也不想耽搁了。” “究竟什么事让你这么着急呢?能不能跟我们说说?”秦洛突然问。 男子蹙起眉头,一脸难色,显然是不太愿意跟人说。 凤轻狂也不想为难人家,便笑着说:“要是不方便的话,公子不说也罢。”她见这人谈吐不凡,不像是普通百姓家的人,要办的事自然也不简单。 “也没什么不方便的,”男子摆摆手,“在下是打算去京兆府状告一个人,为自己讨个公道。” “哦?你有什么冤情呢?”秦洛又一脸好奇地问。 对方没想到她会继续追问,顿时愣了愣,错愕地看着两人。 秦洛则赶紧解释道:“你别误会,我不是非要打听你的私事,只不过我家姑娘出身不凡,而且跟京兆府的府尹有些交情,或许能帮到你也说不定呢。” 闻言,男子脸上的疑惑尽数散去,随之而来的是喜悦。 “若真如此,在下成功的可能性就大多了。” “公子要是信得过,我很乐意帮忙。”凤轻狂给出一个友善的笑,随后则转头瞪了秦洛一眼,她什么时候跟府尹有交情了?撒谎也不打草稿! 男子将两人请到青石桌旁坐下,又给她们倒了茶,这才开始自我介绍。 “在下姓赵,单名一个拥字,乃是匀州纪县县令之子,七年前参军,在匀州军营历练三年后,被调往苷州镇守边关。” “原来也是位年轻的将军。”凤轻狂之所以说“又”,是因为想到了凤长青,巧的是他和赵拥同在北关镇守。 赵拥自嘲似的笑了笑,说:“什么将军?说来惭愧,在下在军营多年,只是混了个小小的副尉而已。” 副尉是多少品来着?凤轻狂使劲地想了想,好像是六品及以下吧? 武职是很难混的,尤其是底层的士兵,要想出头都得拿命去拼,极其不容易,因此不论官职大小,凤轻狂认为,都是值得敬佩的。 这也是她之前一直尽量不跟方长青产生冲突的另一个原因,不管凤长青为人如何,至少敢于上战场杀敌,保家卫国。 秦洛赞道:“以你的年纪,能做到副尉已是了不得了。” “正是呢。”凤轻狂点头附和,“那你为什么离开了军营,一个人来到京城呢。” “因为我已经死了,无法再回军营。” 第三百二十五章 冒领军功 “什么?” 凤轻狂和秦洛同时震惊,发出异样的目光。 这人精神出问题了吧?大白天的,说什么胡话呢? 赵拥则不慌不忙地解释:“两位姑娘别误会,在下的意思是,军中的人都以为我死了,还立下了衣冠冢,在世人眼中,我已经是个死人了。” 原来如此……凤轻狂与秦洛相视一眼,又问:“怎么会这样呢?你既然好好地活着,他们为何会以为你死了?” “一切都源于半年前那场与北羌的交战。” 原来当初在战场上,赵拥凭着自己的英勇无畏斩获敌人多名,其中有一个还是敌军的大将,这无疑能获得那次战役中的头功,然而,他虽然取得了胜利,却也受了重伤,很难独立行走,于是只能在原地等待战友来救援。 当时赵拥身上的伤确实重,几处伤口都很深,但好在并不在要害部位,只要及时回去救治,便没有性命之忧,因此那个时候对他而言,最重要的就是时间两个字。 他只能把自己可以包扎到的伤口包好,尽量避免失血,可夕阳西斜,天色就快要黑了,周围全是将士的尸体,有敌军的也有战友的,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那个时刻恐惧感油然而生。 好在等了半个时辰左右,终于有一个战友找了过来。 赵拥仿佛看到了救星,以为自己终于能平安回营,并且凭借军功出人头地,光耀门楣了,不料,那人走过来时,却突然抽出了还染着敌人之血的刀,用力地捅进了他的腹部。 在游离之际,赵拥看见那人拿着属于他的战绩,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我本以为自己就那样死了,可没想到的是,第二天清晨我又醒了过来,我从尸体堆里起来,想着就算爬也要爬回大营去,可我实在是在虚弱了,在半路上便又昏迷了过去。” “幸运的是,当地的一个猎户经过,把我救起,带回了他家里,之后我就一直在那儿养伤,养了将近半个月,我实在等不及,没等痊愈就赶回军营了。” “可是,等我千辛万苦赶回去后,却得知我已经被认定死亡,而军功则归了那个杀我的人,我一再解释自己就是赵拥,并说出当时的真相,但没人相信,士兵们直接把我轰走了。” “不久后,我听说那人领了军功回京城去了,便也跟着来到京城,只是我身上没钱,一路上只有靠乞讨,花了几个月的时间才到达。” 听完这个悲惨的故事,秦洛不禁怒从中来,大骂道:“实在是太没人性了,为了军功居然杀害自己的战友,那人夜里竟然也睡得着?难道不会做噩梦么?” 凤轻狂也正愤懑不已。 “这种人必须要揭发,并且严惩,否则这世上道义何在?赵公子,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的!” 赵拥犹豫了一会儿,说:“多谢两位姑娘的好意,可那人是个高官子弟,家世显赫,只怕不好得罪,在下实在不该将你们牵扯进来。” “公子不必多虑,我自有办法对付。”凤轻狂淡然安慰对方,她可是有皇帝撑腰的人好不好,只要先一步把去慕连城面前告发,什么高官能斗得过她? 随即,秦洛好奇地问:“对了,你还没说那个冒领军功的家伙是谁呢?” “他就是定国公之子,凤长青。” “什么?”凤轻狂惊得跳了起来,“凤长青?你确定是他?” “当然,我差点死在那个人手里,怎么可能不确定?”想起当日的情形,以及这段时间来的遭遇,赵拥不知不觉地露出了冰冷的目光,“我记错谁也不会记错他。” 这可如何是好啊? 秦洛偷偷地瞄向凤轻狂,不禁捏了一把汗。 赵拥诧异地看着两人:“两位姑娘认识凤长青?” 随即又想,凤长青是定国公的儿子,肯定跟京城的名门望族都有往来,认识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凤轻狂努力镇定下来,微笑道:“认识是认识,不过交情不深,只是见过几面而已。” “是啊,看他表面光鲜亮丽的样子,还以为真是年少有为呢,没想到一身军功竟然是冒领的,真够卑鄙的!”秦洛嘲讽道,嘴下是真的毫不留情。 她一直就很讨厌凤长青那个人,骂起来自然也不会客气。 “公子还是先养好身体吧,过两天再去京兆府,我也好回去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找人帮忙,总之若证明公子所说是实情,相信朝廷一定会还你一个公道。” 凤轻狂此时的想法是,先稳住赵拥,让他暂时别去京兆府。 赵拥则心想,既然对方有门路,总比他莽撞地跑到京兆府去闹要好得多,虽然他很着急,但几个月都过去了,倒也不用急于这一两天,倒不如就先听他的。 “若真如此,那就太好了,劳烦姑娘了。” “没什么劳烦的,”凤轻狂露出善意的笑容,“公子先好好养病,我们就不打搅了,告辞!” 赵拥随即起身相送:“慢走。” 回到马车内,秦洛才问出心中的疑问:“姑娘为什么不跟赵拥表明身份呢?” “我要是表明了身份,他还能信任我吗?肯定转头就到京兆府去了。”凤轻狂此时满心都是苦恼,“派个人来,帮我暗中监视着他,一旦他去京兆府,就立刻拦下。” 秦洛蹙眉,吃惊地问:“你要阻止他告状?” “暂时是,在我查清楚赵拥这个人以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之前,不能让他有任何举动。”凤轻狂严肃地说道。 “姑娘的意思是……” 凤轻狂质疑道:“谁知道赵拥方才所说的故事是真还是假?万一是有人想对付凤家而编造出来的谎言呢?” “这倒是有道理。”秦洛先前被赵拥的故事弄得情绪过于激动了,以至于忘了这一层。 “所以,为了安全起见,还是要先查清楚才行。” 秦洛沉吟了一会儿,又问:“那假如赵拥所说属实呢?你又该如何?” “如果情况属实,我会想办法把属于赵拥的荣耀和功勋还给他。”凤轻狂不禁叹了一口气,“只希望凤长青不是那样的人吧,否则凤家仅剩的一点好名声也要没了。” 还有凤衡,培养了唯一的儿子这么多年,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他身上,冒领军功的事一旦爆出,对他无疑会是个巨大的打击,也不知是否能接受得了。 沉默一阵后,凤轻狂握住秦洛的手臂,用恳求的口吻道:“小洛,这件事先不要告诉皇上,等查清楚了再说,好吗?” 秦洛虽然不太同意瞒着皇上,但面对她的恳求,也不好拒绝,遂点了点头。 “想不到凤长青对姑娘这么坏,到了这时候你却还以怨报德,出手维护他。” 凤轻狂摇头道:“这你可错了,我不是要维护凤长青,我维护的是凤家,冒领军功是大罪,一旦落实,不仅他个人要栽,就连国公府也要受牵连,我可不想被连累。” 对她来说,凤家没了凤长青才更好过日子呢。 在秦洛忙着调查赵拥时,凤轻狂则又进了宫。 这时正是黄昏,慕连城批阅一批奏折后,正要用晚膳。 “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凤轻狂笑眯眯地说:“突然想来,就来了呗,难道还要特意挑好黄道吉日不成?” 慕连城弯起唇角,瞥了她一眼说:“还没用过晚膳吧,要不坐下一起吃?” “那我就不客气了。”凤轻狂当真是一点矜持都不带,直接一屁股坐了下去,然后环视了桌上的饭菜一眼,感叹道:“皇宫的伙食就是不一样,色香味俱全,丰盛得不得了,一看就很好吃。” “吃着要是合口味,那就多吃点吧。”慕连城面带微笑看着她,眼里现出一丝柔光。 凤轻狂却撇撇嘴:“怎么,不怕我吃太多,把你吃穷了啊?” “天天吃可能不行,一顿饭道还不至于。”慕连城一本正经地说着,然后就把桌上所有的荤菜挪至凤轻狂那边。 这丫头最爱吃肉,但也吃素菜,一点不挑食,好养得很。 由于余毒未清,身体还不太好,这段时间来慕连城的食欲都不太好,整个人都消瘦了不少,凤轻狂看在眼里,不禁一阵揪心,悲从中来,可同时也无可奈何,最多只能劝他多吃一点。 当然,当慕连城拒绝的时候,凤轻狂也会采取强制手段,比如喂食。 “你要是不吃,我就一直追着你,直到把这碗饭塞进你肚子里才作罢。” 慕连城拗不过她,只得妥协。 见他乖乖吃了,凤轻狂才露出满意的笑,紧接着又夹了几块肉放进碗里。 “多吃点肉补充蛋白质。” “蛋白……质?”慕连城疑惑地问,“那是什么?你怎么总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词语?” 凤轻狂笑道:“蛋白质就是蛋白质咯,总之是对身体好就对了,你快吃吧。” “唉……”慕连城叹一口气,无奈摇头。 第三百二十六章 答应我一件事 监督慕连城把饭吃完,凤轻狂才放过他。 晚膳过后,两人坐在桌边饮茶。 “皇上,我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慕连城斜眼看过去,心里有预感,从她嘴里出来的,肯定不是什么寻常话。 凤轻狂还是犹豫了一下才问:“如果有一个人,在战场上立过战功,在军中颇受拥戴,但有一次脑子进水,为了升职而冒领军功,欺上瞒下,这样的情况下,他会受到什么惩处?” “你这个问题不是一般的奇怪。”慕连城盯着她,眼神犀利,“为什么会这么问?” “我只是突然想到,随口一问而已。”凤轻狂讪笑道,“你先说说嘛。” “这就要看情节的严重程度了,如果只是单纯冒领军功,未造成其他影响,那便撤去官职和军籍,有爵位的削去爵位,最严重者也要发配边疆。”慕连城淡淡地答道。 凤轻狂心想,如果只是这样,那也不算太糟。 “情节严重的呢?” “比如?” “比如在冒领军功之前,把那个原本该领攻的战友给杀了?” 慕连城微微沉下脸,冷声说:“那就大不相同了,那是杀人,要以谋杀罪论,两罪并罚,死罪不可免。” 闻言,凤轻狂心头一凉。 “可是他并没有把人杀死,那人后来又活过来了,而且,他一直在后悔,并且主动自首,把功勋还给那人,这又怎么论?” 看她这紧张的模样,慕连城越发感到不对劲,并且心中有了猜想。 “若是如此,倒也可以酌情处理,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即便不发配,也要到军营服役。” “哦,这就好……”凤轻狂一边拍着胸口,一边喃喃自语着。 慕连城倾身过来,紧盯住她的眼睛,狐疑道:“你今天真不太正常,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朕?” “没,没有啊,没有,绝对没有。”凤轻狂连连摆手否认,笑得那叫一个心虚。 不知为何,在别人面前撒谎,她向来连眼睛不眨,完全可以让人看不出破绽,但一面对慕连城那道具有穿透力的视线,她就容易慌,尤其是近段时间。 慕连城看她不肯说,也不逼问,左右他总能知道。 “听说,你已经同意五公主和梁玉书的婚事了?”凤轻狂赶忙转移话题。 “就为这件事,紫颜以跟朕吵过多次了,朕实在是无力再管,既然她坚持往火坑里跳,朕也就只能由着他去了。”慕连城话语中透着满满的无奈。 凤轻狂理解他的心情,也不由默默地叹息了一声。 “可选好日子了?” “不用着急,只要那丫头不来闹,日子可以慢慢挑。” “哦,原来你这是拖延战术啊。”凤轻狂嘻嘻地笑,“不过这一招虽然有效,却只是暂时的,拖得了一时,拖不了一世啊,五公主又不是傻子,过阵子还能看不穿?” 慕连城苦恼地摇了摇头,“能拖一时是一时,朕手头事情多,没时间去处理这些,也只有这个下策可以用了。” 凤轻狂想了想,一脸严肃道:“我倒是可以帮你想想办法。” “哦?说来听听?”慕连城挑眉道。 “暂时还不能告诉你,我还得请人帮忙呢。”凤轻故意卖关子,“不过,如果我成功劝阻五公主嫁给梁玉书,你就答应我一件事,如何?” 慕连城越发好奇了,思忖了须臾说:“可以,什么事?” “我还没想好。”凤轻狂继续卖关子,“等我想到了再告诉你,你到时可不许反悔。” “君无戏言。”话虽如此,慕连城还是有点担心,“不过,也要在朕的能力范围之内才行,可别想些什么捉弄人的鬼点子让朕去完成。” 凤轻狂嘿嘿笑道:“放心吧,肯定不会。” 两人聊了不多时,因慕连城还有事要做,凤轻狂也就不便再打扰,告辞离开了。 她刚一走,慕连城就把李茧叫了进来。 “吩咐大游,通知秦洛进宫一趟。” 轻狂突然问他那一番话,其中必有缘故,而这个原因很可能就在凤长青身上,秦洛跟在她身边,必定知道内情。 接下来的几天里,凤轻狂没有再去客栈看望赵拥,一直呆在府里等候调查的结果,据监视赵拥的暗卫来报,赵拥已经等得有点着急了。 到了第五天,秦洛终于收到了来自匀州和苷州两地的消息。 “赵拥的父亲是二十几年前通过考科举当上官的,在纪县当了十来年的县令了,赵家的祖上都是世代务农,到了赵拥的曾祖父辈才出了个秀才,家境十分贫寒,也相当清白,赵拥在投军之后,前三年都在匀州当地,后来调到北关,就从未离开过,所以,我认为这个人并无可疑。” 凤轻狂听了这番陈述之后,神情变得凝重。 赵拥越是清白,就越意味着凤长青冒领军功的事是真的。 “那苷州那边呢?查到了什么?” 秦洛缓缓道来:“半年前的那场战役里,大燕虽然成功击溃了北羌,却也损失重大,很多将士都在沙场送命,而且因为在山野间作战,很多士兵的尸体都还没来得及收,就被出没的野兽分食了,只能立衣冠冢,赵拥就是其中一个。” “经过渗入查探得知,几个月前确实有个脸上有疤的人在军营闹过,那人自称是致果副尉赵拥,还声称斩获大军主帅人头的是他,有人抢了他的功劳,最后守门的士兵们认为那是个疯子,把人轰走了。” “看来,一切都是真的了。”凤轻狂唉声叹气道。 其实她也算是早有预感了,还不算太吃惊。 “那姑娘打算接下来怎么做?” 思索了片刻,凤轻狂起身道:“先去客店见赵拥一面吧。” 要揭穿凤长青,得有实证才行,光凭这些线报是不够的。 来到客店时,正碰上赵拥从里面出来,看样子他是打算自己去京兆府。 “赵公子,你这是要去哪儿?” 赵拥见到凤轻狂出现,有些惊讶。 “姑娘终于露面了,在下还以为你遇上了什么难事呢。” “这两天确实遇到了点麻烦,不过已经都处理好了。”凤轻狂微笑着说,“我今天来,是有几句话想问你,进去再说如何?” 赵拥没有多想,跟着返回客栈。 到了院子里,三人在桌旁落座,赵拥倒了茶,便开口问:“不知姑娘想问什么?” 沉吟少顷,凤轻狂答道:“你说的那件事,任何人听了都会气愤,但到了府尹那里,还得拿出实证来证明事情可信才行。” “你说凤长青当初趁机谋害你,抢你的功劳,都只是你的一面之词,到时到了公堂上,凤长青大可以否认,甚至反咬你一口,说你诬陷他,那样的话,你是毫无胜算的。” “因此,我想问你,是否有证据证明,凤长青确实对你下过杀手?” 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极有可能是否定的,凤轻狂还是存了私心,希望赵拥能知难而退,选择私了。 然而,令人意料不到的是,赵拥手里还就真有证据,只见他往袖中摸了一会儿,掏出一块玉来。 “这是当时我反抗,跟他搏斗时,在他身上扯下来的,上面还刻着他的生辰八字,该算的上是铁证了吧?” 凤轻狂接过来一瞅,心随之慢慢地沉了下去。 玉是翠色的,背面刻着两行小字,和一个大大的“青”字,正面染了血,在阳光下十分醒目。 此乃上等的好玉,价值不菲,但赵拥一路走来穷困潦倒,靠乞讨为生,吃尽苦头也不愿意拿去换钱,可想见他早就意识到这个证据的重要性。 “有这个玉佩,成功的可能性就大多了。”凤轻狂一边说,一边暗暗在苦笑。 凤长青啊凤长青,你可闯了大祸了。 “我回去再做一下准备,明天过来给你答复,如何?” 左右已经等了这么久,也不差这一两天,赵拥便决定听从凤轻狂的意思。 出了客店,凤轻狂在街边缓慢地行走着,半天也没出声,不知在想些什么。 “姑娘准备怎么做?”秦洛小声地问。 凤轻狂长长地叹出一口气。 “看来只有大义灭亲了,就算我不帮赵拥,他也会自己去京兆府,事情很快就会传开,到时那些对国公府虎视眈眈的人就抓住了把柄,必然大作文章,给凤家造成的影响会更大。” 因此,倒不如让凤长青主动去自首,不给那些别有居心的人留机会。 然而,她跟凤长青就像敌人似的,就算把嘴磨破,也肯定劝不了他,而且他说不定还会生出邪恶的念头,杀赵拥灭口。 唯一可以治得了凤长青的,只有一个人了。 傍晚时分,凤轻狂来到了凤衡的书房门口,几经犹豫,还是敲响了房门。 看她愁云满面,凤衡还以为她又闯了什么祸,不由感到头疼。 “你又怎么了?” “我没怎么,是大哥他……”凤轻狂抬头看过去,“前几天我在街上遇到一个人,是跟大哥一样,在北关当过兵的,从他那里,我得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凤衡皱起眉头问:“什么消息?” 第三百二十七章 秘密败露 凤轻狂终于把凤长青谋害赵拥,冒领军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凤衡。 而凤衡听完之后,脸色大变,坐在座椅上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自己精心培养,倾注了全部期望的儿子,竟然是个骗子,而且行的骗还非比寻常,搞不好就要掉脑袋,换了是谁也接受不了。 书房内一片寂静,令凤轻狂感觉有点不适,过了很久之后,凤衡终于说话了。 “你说的那个赵拥,现在人在何处?” “不知您打算如何处置?”凤轻狂不答反问。 凤衡正色道:“倘若一切属实,那就公事公办。” “您要揭发大哥?” 这一点是凤轻狂没有料到的,准确地来说是,她没有料到凤衡会如此干脆地做出决定,本以为自己要费上好一番口舌劝说才行呢。 “那是自然,我们凤家世代都是清白人,决不允许这种作奸犯科弄虚作假的事情存在,你大哥如果当真冒领了人家的功勋,必须还给人家,并且到皇上面前请罪去!” 世代清白倒也未必,不过凤衡这个又直又轴的人是确实清白,算是难得了,凤轻狂如此想到。 “那明天我就把赵拥带过来。” “嗯。” 正要走时,凤轻狂忽然想起什么,又折了回来。 “不过,我觉得以大哥性情,只怕是不会轻易认罪,倘若要他承认这一切,还得耍个心机才行。” 随即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原本凤衡就担心凤轻狂的情报有误,存在凤长青被人诬陷的可能性,但若按照她方才所说的做,是真是假就一试便知了。 “好,就依你说的办。” 近来凤长青习惯晚归,每天去兵部应完卯,到点离开官署后,还会跟几个好友到城中的酒肆酒楼等地方去消遣,经常等到了很晚才回府。 今天晚上也一样。 凤长青从酒馆出来,与好友们分别之后,已经是二更天了。 街上基本没有行人,街边的商铺酒楼等都已关门,周遭静悄悄的,唯一能听到的只有自己的脚步声。 晚风徐徐吹来,有些凉,将凤长青身上的酒意稍微吹散了些,他举头望了一眼明亮的圆月,收紧胸前衣襟准备继续往前,不料这时却听见身后嗖的一声,有什么东西闪了过去。 凤长青下意识地转头看去,只见后面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难道是酒喝多了,出现幻觉了? 他甩了甩头,折转身来。 猝不及防间,眼前却突然冒出个黑影。 凤长青吓得连退几步,差点惊叫出来,不过,他还是很快稳住了心神,定睛往黑影身上一瞧,发现那只是个人。 这时,对方从树下阴影中走出,缓步往前,他面无表情,眸中闪着幽冷的光,脸上长长的疤痕在月色下显得尤为可怖。 然而更加令凤长青心惊的是,恐怖疤痕下那张脸,越看越像一个人,一个本该早已死去了的人。 “凤将军还记得我吗?” 对方开口了,声音环绕在耳边,令凤长青感觉后背阴风阵阵,顿时酒意全散。 “你,你别过来!” “怎么,你不认得我了?这才多久时间,你就可以把那件事忘了?”这声音不仅冷,而且夹带着几分凄厉,穿透耳膜,直达心脏,令人不由脊背发凉。 “赵,赵拥?”凤长青露出了惊恐的神色,一边后退一边说:“不,不可能,你不可能还活着的,你早就死了,我不会怕你!” 赵拥冷笑道:“我确实是死了,这还不是拜你所赐么?当初你趁我受伤无力反抗,狠心一刀杀了我,事后还拿着属于我的战利品去请功邀赏,当上了如今人人称赞的小将军,你心里可曾有过丝毫的愧疚和不安?” “胡说!你是被敌军杀死的,与我无关,我赶到的时候,你已经断气了!”凤长青纵然心里打鼓,却依然不忘窃词狡辩,“还有敌军主将也是死在我的刀下,那本就是属于我的战功,怎会是你的?” 赵拥又往前走了几步,眸中的狠厉之色更浓。 “原本我想再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愿忏悔,我便放你一条生路,可没想到你竟然一点都不知悔改,既然这样,那你就跟我一起到地府去见阎王吧!” 话音刚落,他便突然飞了起来,悬到半空中,与此同时一阵冷风刮来,吹得四周的树叶沙沙作响,像极了厉鬼索命时,施法的场景。 见此情景,凤长青大叫一声,吓得趔趄几步,差点栽倒在地。 他用力地擦着眼睛,希望是自己眼花了,可不论怎么擦,眼前的一幕都擦不掉。 “凤长青,你为一己之私竟然残害同胞,事后又不知悔改,心狠手辣,罪不可恕,今天我就要让你也尝尝被人一刀夺命的滋味!” 这是真的?世上当真有厉鬼索命?凤长青看着慢慢向自己飘来的赵拥,顿时慌得不行,他可还不想死啊…… “赵兄,我知错了!是我太贪心,不该抢占你的功劳,更不该杀害你,对不住,我一时间鬼迷心窍,我现在悔悟了,你就放我一回吧,今后每天我都会给你烧香烧纸,并照顾好你的家人,你放过我!” 此话一出,赵拥立刻落回了地面,狂吹的凤也骤然停止。 “你这种人,是不会当真悔悟的,还是跟我去官府说话吧!” “官府?” 凤长青眉头一皱,意识到了什么,正要说话时,却有一阵脚步声自后方传来,回头一看,正是凤轻狂和秦洛二人,走在最前面的,竟是凤衡。 原来方才赵拥悬空,以及狂风大作都是他们搞的鬼,只是方才他心里有鬼,被这障眼法给骗了。 “父亲?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同时赵拥也变了神色,径直走向凤轻狂,惊愕地问道:“这位是定国公?是你父亲?那你们……” “对不住,我事先没有向你表明身份,凤长青其实是我大哥。”事到如今,凤轻狂就算不坦白也不行了。 此时,赵拥的反应当然是觉得自己一头栽进了坑里,平反无望了。 “原来你从一开始就在算计我?” “我没有,我只是……” 凤轻狂刚要解释,话声就被清脆的“啪”一声响,打断了。 “你这个孽子!”凤衡大骂着,怒不可遏地又往凤长青脸上呼了两巴掌,直接将他打得嘴角出血,倒在地上。 这样暴怒的凤衡,连凤轻狂这个经常的闯祸的也是头一回见,从前得知林氏跟贺兰弛有染时,也不见他气成这样。 因此,她也不敢上前相劝,只得退得远远的。 凤衡犹觉得不解气,接着又踹了凤长青好几脚,这混乱的场面,简直就是家暴现场。 “父亲,我知道错了,您饶了我吧,父亲……”凤长青忍着痛连声求饶。 而凤衡也已经打不动了,总算停了手。 “站起来!” 凤长青随手擦了一把嘴角的血丝,艰难地从世上爬起来,正想继续求饶时,又被凤衡往赵拥这边一拽,膝盖窝里又受一脚,“咚”的一声再次跪了下去。 “向赵公子请罪!” 赵拥也没想到凤衡能对自己儿子下手这么狠,一时被震惊到了,半晌都反应不过来。 跪地请罪让凤长青尊严尽失,颜面无存,他恨不得能找个地缝钻进去,但事已至此,逃是逃不掉了,唯有咬着牙,开口求人。 “赵兄,是我对不住你,看在你我曾是战友的份上,你就原谅我一回,往后我一定会倾尽一切补偿你的损失。” 闻言,凤轻狂不禁蹙眉,听听这话说的,完全就没有诚意,看来还是没有认识到错误。 “不敢,我一个小小的副尉,怎么敢跟堂堂凤将军索要补偿?”显然赵拥并不吃这一套,不过看在定国公的面上,他也不打算过多为难,“将军还是起来吧。” 没有父亲的允许,凤长青哪里敢起? 凤衡没有管他,拉下老脸拱手对赵拥道:“赵公子,犬子做出此等见不得人的混账事,我这个做父亲的,也有相当大的一部分责任,在此,我郑重地向你赔罪。” 说完,又冲他拜了一拜。 赵拥连忙将他扶住:“国公大人不必如此,令郎的所作所为是他自己的过错,与您无关,晚辈岂敢受您这一拜?” “公子险些命丧犬子之手,凤家欠你一个公道,我就是给你跪下赔罪也不为过。”凤衡说着又要下跪,当真是把老脸豁出去了。 “大人使不得!”赵拥急忙把他拽住,眉头紧紧地皱起,“您这不是折煞晚辈么?快快请起!” 作为旁观者的凤轻狂见凤衡如此,大致也猜到了他的用意,因此没有出声。 待凤衡站起,赵拥又严肃道:“国公大人,您刚正不阿,并不袒护令郎,令晚辈敬佩,况且您也长辈身份向我致歉,按理来说,我不好再揪着不放,但这件事不但关乎我个人的荣辱和生死,还关乎到国法,我不能就此作罢,明日我会去京兆府报案,揭开真相。” 第三百二十八章 你可满意 听闻此言,原本跪在地上的凤衡猛然蹦了起来,指着赵拥的鼻子大骂道:“赵拥,你别给脸不要脸了,我爹能给你下跪赔罪,已然给了你极大的脸面,你不见好就收,还蹬鼻子上脸是不是?” “我爹可是定国公,在这京城内,还没人敢跟他叫嚣呢,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你也配跟凤家人作对么?你以为京兆府的人敢接你这个案子?别妄想了!” 从京兆府的一贯作风来看,府尹确实不敢接此案,不过他可以往上报,事情很快就会闹大,到时候满城风雨,那些居心不良的人趁机搅浑水,别说国公之子了,凤长青就算是皇帝的儿子,也逃不掉律法的制裁。 但凤长青连这点都想不到,可见愚蠢到了何等程度。 凤轻狂站出来,想阻止他继续作死:“大哥,你冷静一点,赵公子他……” “你给我闭嘴!”话还没说到一半,就被凤长青喝止了,“你这个臭丫头,还敢在这里搅和,要不是你把人带来,怎么会有今天的事?你就是看我不顺眼,故意来报复我吧?” 好吧,这人是无药可救了……凤轻狂撇撇嘴,默默地退了下去。 凤衡瞪了凤衡一眼,转而对赵拥说:“赵公子误会了,我做这些并非要收买你,或者阻止你去告发犬子,只是在尽一个失职的父亲应尽的责任。” 这话很是出乎赵拥的意料。 “大人的意思是,您不会插手?” “也不完全是。”凤衡毕竟是在高位已久的人,平日里只有别人在他面前恭恭敬敬,还没有他在他人面前低声下气的时候,故而有些难为情,脸色很不好看,“我是想请你给犬子一个机会,让他去刑部主动交代罪行,归还属于你的功勋和荣耀,你看行不行?” 这个请求本身也并不过分,况且赵拥的目的是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并不是非要报仇,另外,凤长青毕竟是凤姑娘的兄长,凤姑娘又对他有救命之恩,他若不答应,未免恩将仇报了。 “如此,便再好不过了。” “父亲!” 眼看都要谈妥了,凤长青又跳了出来,“父亲,不能答应他,我要是承认这一切,一辈子就完了,凤家也完了,现在就算您不为我考虑,也要考虑一下凤家,保住家族的名声才是最重要的。” 凤衡简直恨不得一掌拍死这个孽障,但他到底只有这么一个儿子,终是下不去手。 “你要是知道顾及家族名声,从一开始就不该做这种蠢事!现在说什么也晚了!” “不晚,还是可以补救的。”凤长青殷切地说道,眸子里闪出一道冷光。 见状,凤轻狂心里掠过一丝不祥的预感。 果然,紧接着就听见凤长青沉声说:“除了咱们几个人,没有知道赵拥还活着,只要现在把他灭口,从此以后我冒领军功的事,再也不会有人知道。” “我的天。”凤轻狂忍不住仰天长叹,这凤长青怎么越来越傻了,难道不清楚自己父亲是什么样的人吗?他看重家族名誉,却也坚守为人的原则,怎可能做出杀人灭口的事来? 赵拥并不了解凤衡的为人,以为这对父子要对自己下手了,转身要跑。 “赵公子放心,有秦洛在,没人能动得了你的。”凤轻狂安慰道,“况且,我爹也不是这么狠毒的人,他不会听取大哥的提议,是不是啊,爹?” 说实话,有那么一瞬间,凤衡还是动了歪念的,但经凤轻狂一提醒,就猛地清醒了过来。 现在赵拥没死,还可以弥补凤长青犯下的罪孽,可若把人杀死,那凤家家族的污点就再也洗不清了。 “不错,明天我会亲自带着这孽子去刑部认罪!” “国公大人深明大义,晚辈敬佩。”赵拥终于暗松一口气,把心放回了肚里。 凤长青没想到结果会是这样,跌坐在地上,登时满怀绝望。 最终凤衡让护卫押着凤长青返回了国公府,凤轻狂自然也跟着回去,赵拥则回到客店等消息。 为防凤长青逃跑,凤衡甚至派了几个人寸步不离地守着,次日一早就带他去了刑部,之后又上书请求见慕连城,去向他请罪,且送上了辞官文书。 此事的来龙去脉,慕连城已听秦洛禀报过了,故而反应平淡,反倒是先问起了凤衡辞官的事。 “定国公要辞官?” “臣教子无方,自知没有资格再在朝中为官,唯有辞去官职,给皇上和百官一个交代。”凤衡冷静地说道,随即跪倒在地,“希望皇上恩准。” 慕连城瞥了凤长青一眼,把折子合上。 “凤长青犯下大罪,你做父亲的虽是有责任,但也不至于严重到要你辞官,况且以得知真相,你就主动上报了,已经做到所有能做的,能大义灭亲,也算是很难得了。” “辞官之请,朕是不会同意的,这折子你拿回去吧。” “可是……” “现在来说说你。”未等凤衡再开口,慕连城就把视线移向了凤长青,“历史上冒领军功的人不在少数,最终被揭发的也不少,但其中像你这样杀害战友,心肠这么狠毒的,还真没有过,你乃是定国公之子,将来承袭爵位,身份地位本就非同一般,为何还要贪图那点虚荣?” 凤长青不敢抬头,眼珠不停打转,双手微微发抖,额上早已冒出一层冷汗。 “罪臣一心想靠军功名扬天下,为皇上尽忠,报效国家,但罪臣能力有限,始终未能达成这一心愿,那日在战场上遇到赵拥,突然一个邪念就冒了出来,我,我如同中了邪一般,无法自控地动了手。” “事后我也十分懊悔,夜里总做噩梦,几次想把真相说出来,却又害怕最后一无所有,退缩了,皇上,罪臣知错了,望皇上饶命!” “别的不说,光是你欺君这一条,就是死罪了!”慕连城冷冷地说道,而且,就凤长青这不纯熟的演技,也压根骗不了他,一听对方说话的语气,他就知道此人根本没有悔悟,他只是怕死而已。 “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凤长青吓得连忙磕头,不一会儿就把额头磕红了,全然没有一个堂堂七尺男儿该有的风骨,一旁的凤衡都觉不忍直视。 “行了,快别磕头了,”慕连城忍不住露出嫌弃的神色,“鉴于你是主动交代的,对罪行供认不讳,且有人为你求情,朕就饶你性命。” “不过,死罪可免,活罪却难饶,从今天开始,你就先去上椿营待着吧,希望将来可以将功赎罪,别再让朕失望。” “另外,凤长青虽然还是凤家人,但以后再无缘继承定国公的爵位,这是大燕的律法,定国公,你该明白的。” 凤衡点头道:“是,臣明白。” 他没有别的儿子,这也就意味着这个爵位后继无人了。 上椿营距离京城不远,已经是能安排凤长青去的最好的地方了,然而凤长青并不满意,因为在他看来,自己不过是抢了赵拥的功劳而已,最后并未将他杀死,最多把所得的荣誉都还给他就是了,根本不该受到这么重的处罚。 不过,面前的人是皇帝,不是父亲更不是凤轻狂,并非他能反抗的。 “多谢皇上。” 慕连城并不指望这人能改过,只要他不再闹事就行。 “好了,这件事暂时就到此为止,都回去吧。” 父子俩出去后,慕连城抬手揉了揉眼窝,微微侧首对屏风后的人道:“出来吧。” 一道水蓝色的身影拐了出来,却是从一开始就在暗中旁观的凤轻狂。 她是后脚跟着凤家父子俩出门的,只不过没去刑部,先到了皇宫。 “这样的处置,你可还满意?” 凤轻狂主动为慕连城斟了杯茶,轻笑道:“如果我说对我大哥的处置太重了,皇上会收回成命吗?” “不会。”慕连城果断回答,“凤长青能有今天,都是他罪有应得,朕可不是一个会徇私的人。” “是哦,皇上铁面无私,行事公允,怎会因我一句话就改变主意呢?” “你明白就好。” “可是,你为什么不干脆把凤长青发配到更远的地方去呢?”凤轻狂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笑嘻嘻地看着慕连城。 “朕做事什么时候需要跟你交代了?”慕连城斜眼瞥了她一下,拿起桌上的奏折开始批阅,“你要是没什么事的话,就先回去吧,别在这里打扰朕做事。” 凤轻狂皱眉道:“谁打扰你了?你做你的事,我呆在一边不出声就是。” “你……”慕连城张了张嘴,忽然欲言又止,停顿片刻后,低下了头去。 出皇宫后,凤衡念着官署还有公务没办完,便让凤长青自己回府,丢下他走了。 凤长青并没有回府的想法,一个人走在人来人往的街上,正为自己悲惨的人生而不甘。 漫无目的地走了不知多久,当拐进一条僻静的街道时,突然被一个人拦住了去路。 “锦亲王?” 第三百二十九章 计划 同天里,慕连城召见了赵拥,封他为将军,并赏赐黄金白银,准许他回乡探望亲人之后再回苷州戍守边关,而凤长青则去了上椿营劳役。 此事虽然在京城还沸沸扬扬地被流传着,但到这里已是了结了。 慕连城借口挑选吉日,迟迟还没有下旨给慕紫颜和梁玉书赐婚,目的就是想等慕紫颜回心转意,然而,没过几天,皇上同意五公主下嫁梁榜眼的消息就不胫而走,传遍了整个京城。 这消息是谁传出去的,其实不难猜测。 宋亦枫听闻之后,首先就怒冲冲地去到了梁府。 这时候天已经快黑了,梁府的大门已经关闭,宋亦枫不想浪费时间等候,就没有敲门,径直翻墙潜了进去。 梁玉书之前毕竟只是个刑部的六品小官,现在又因为失明无法继续任职,几乎没了收入,全靠慕紫颜救济,因此梁府并不大,里面的布置也不华丽,很符合他现在的状况。 凭着敏锐的方向感,宋亦枫很快就摸到了梁玉书的寝院。 “你们下去吧,我自己来就行了。” 屋里传来梁玉书的声音,宋亦枫快步跑进院中,躲在了树后,而后探头往里看,只见两个小厮走出,很快离开了院子,明亮的灯火下,梁玉书坐在桌旁用晚膳。 突然,梁玉书站起身来,到隔壁的屋里拿了什么东西,又回到原来的位子,一边看书一边用饭。 别的不说,单是看书这一点就足以证明,梁玉书压根就没有失明,一直以来都是在装瞎。 “你果然是装的。”宋亦枫自阴影中走出,慢慢地朝梁玉书那边而去,“演戏演了这么长时间,你也够累的了吧?” 家里突然闯进一个人,梁玉书下了一跳,但当看清来人是宋亦枫时,立刻就镇定下来了。 “宋公子这样私闯民宅,不太好吧?若传出去,岂不是有损你们宋家的声誉?” 宋亦枫冷笑一声说:“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如果你装瞎的事情传出去,尤其是传到五公主的耳朵里,你的驸马梦就没了,非但如此,另外还有欺君之罪,你说皇上会如何处置你呢?” 梁玉书却非但不慌张,反而淡然一笑。 “我失明几年了,从未露出过破绽,又有太医的诊断为证,五公主深信不疑,即使你去告诉她我是装的,她也不会相信,况且我可是她的救命恩人,而你是那个伤她心的人,你说她是信你的,还是信我的?” 卑鄙! 宋亦枫忍不住暗暗骂了一句,那是因为他很清楚,梁玉书说的一点也不假,慕紫颜早就连话都不愿听他说了,又怎会相信他?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当年那场事故也是你精心策划的吧?你根本就不是什么英雄救美,而是处心积虑!” “不错,就是事先策划好的,我给马喂了药,让它在半路发狂,跟在马车后面,等到了最危急的时刻再出手相救,如此便深深打动了五公主。” 打动?还深深?五公主只是人傻被你骗,满心以为你是救命恩人,想报答你罢了,还真看得起自己了? 宋亦枫在心里嘲讽。 “你不用得意,正所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装瞎装了这么久,总有一天是会暴露的,咱们就拭目以待好了!” “好啊,宋公子有什么招数就尽管使出来,在下倒要瞧瞧,最终是你赢还是我赢。”梁玉书用带着挑衅的神情对着宋亦枫,似乎胸有成竹。 宋亦枫哼了一声,立即拂袖而去。 望着逐渐淹没在夜色之中的身影,梁玉书的脸庞逐渐笼罩了上一层寒霜,这人这几年一直揪着他不放,委实太可恨了! 看似很潇洒,信心十足的宋亦枫实际上心里没底,而且方才梁玉书那嚣张的样子,委实令他窝火,肚里装着闷气,气呼呼地憋了一路,直到快到宋府的时候,终于爆发出来。 “可恶!该死!” 嘴里骂着,攥起拳头,嘭嘭几下打在了树上,树叶沙沙作响。 “斗不过你我就不叫宋亦枫!” “你在骂谁呢?”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宋亦枫回头一瞧,却正是满脸疑惑的凤轻狂。 他连忙收整仪容,故作淡定道:“大晚上的,你一个姑娘家怎么在外面晃悠不回家?” 凤轻狂忍俊不禁道:“我是特意在这里等你的啊,听说你在官署不知听到什么消息就匆匆忙忙地跑了,出于朋友的情谊,我特意过来关心关心你。” “呵,我多谢你了。”宋亦枫皮笑肉不笑地冲她挤挤眼,没好气道:“我只是出去散散步而已,好得很呢。” “是吗?那你方才为何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凤轻狂笑呵呵地盯着对方,“我猜是被梁玉书气坏了吧?” “你,你怎么知道我去见过梁玉书?哦,原来你在跟踪我?” “是啊,我和小洛一直都跟在你后面,你却只顾着生气,一点也没发现。”凤轻狂承认地相当爽快,并且同时还不忘吐槽一把,“还说什么再也不管五公主的事了,原来全是说说而已的,男人啊,都口是心非。” “胡说!我去找梁玉书只是看不惯他装瞎,跟五公主毫无关系!”宋亦枫嘴硬道,然而眼神却躲躲闪闪,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心虚了。 凤轻狂也不拆穿他,突然端正态度说:“身为五公主的朋友,我是不会眼睁睁看着他嫁给梁玉书那个卑鄙小人的,所以我打算设局拆穿梁玉书装瞎的事,今天来其实就是想问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继而又话锋一转,“可惜你是真的不管与五公主相关的事了,那我也就不逼你,我先走了。” “等等!” 还没走出半丈远,宋亦枫就追了上来。 “你说你有办法使梁玉书原形毕露?此话当真?” “你又不关心五公主,问这个干什么?算了算了,你别管了。”凤轻狂故意戏弄他,当即拔腿又要走。 宋亦枫急得一把将她拽住,忍不住骂了句臭丫头,然后突然变脸,笑眯眯地讨好道:“三姑娘听我说,你是想阻止五公主下嫁,我是想揭开梁玉书并未失明的事实,既然目标都是一致的,联手行事岂不更好?” 好吧,说了半天,就是不肯承认关心慕紫颜,凤轻狂也是无奈了。 “那我就勉勉强强跟你联手一回吧,不过说好了,我出点子,你出力。” “你倒是挺会占便宜的。”宋亦枫嘟囔道。 凤轻狂有恃无恐,抱着手臂,一脸得意地说:“你要是不愿意被占便宜的话,大可以不跟我合作啊。” “那怎么行?三姑娘冰雪聪明,一切可都指望你呢,”宋亦枫赔笑道,“你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快说说你有什么办法吧?” “其实很简单,梁玉书虽然很会装,但当生命遭到威胁,理智被击溃的时候,所有的伪装都会瓦解,我就不信,刀架在脖子上了,他还能装瞎,不反抗也不逃跑。” “你该不会是想要拿刀逼着他承认吧?”宋亦枫心想,这么粗暴的办法对别人或许有用,但对付梁玉书那种心机深沉的人不行的。 况且,这种办法是个人就能想得到好吗? 凤轻狂白了他一眼,无语道:“我不是让你直接拿刀指着梁玉书,而是在他没有意识的情况下,诱他现形。” “如何诱?” 随即,凤轻狂便低声在宋亦枫耳边说了句什么。 “这虽然不算是什么太好的计策,但也确实可行。”宋亦枫点点头,自言自语着,“那约五公主和梁玉书出来的任务,就要交给你了,你也知道,公主她现在不跟我说话的。” 说到最后,还有点委屈的意思。 凤轻狂颔首道:“好,那就照计划进行。” 这天黄昏,凤轻狂又拿着秦洛的通行令牌畅行无阻地进了宫。 到御书房这边时,慕连城刚用完晚膳。 “听说你约了紫颜和梁玉书两人明日去景泰山游玩?”昨日慕紫颜进宫时,喜悦地跟慕连城提起了这件事。 “是啊,这几天天气凉爽,正适合出游,”凤轻狂莞尔而笑,“我想,既然五公主都要嫁给梁玉书了,作为她的朋友,我应该表现出一点支持来。” 慕连城挑起眉头,微有些诧异:“所以,你就连梁玉书也一并邀请了?你不是很讨厌那个人吗?居然还能这么大方?” “本姑娘一向就是个大方的人好不好?”对他这样的质疑态度,凤轻狂有些不悦,“再说了,我就算不喜欢梁玉书,但为了五公主,我也能忍啊。” 慕连城摇摇头,笑着说:“好吧,不管你在计划什么,都祝你们明天能玩得愉快。” “不仅我们,你也要去的。” “我?我可不去,我事情一大堆呢,无暇分身。”慕连城坚决拒绝。 凤轻狂无奈地叹气,“你想做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这没有错,但也不能不顾身体吧?你每天都呆在御书房里,连出去透口气的时间都不给自己,用不了多久啊,只怕又要病倒了。” 第三百三十章 出游 慕连城简直是哭笑不得。 “你就不能咒我么?” “我不是咒你,而是在叙述事实。”凤轻狂义正言辞道,“你要是再不好好保重身体的话,太医们的医术再高明,也是治不了你的。” “那天你说我行事冲动,没有为身边的人着想,那你又何尝不是呢?明明身边的人都这么关心你,劝你珍重,可你从来都不听,难道不比我更过分?” 凤轻狂说着又叹息了一声,“我不想再有一天又听到你晕倒的消息,真的很吓人的。” 听她说得如此伤感,慕连城也忍不住心软了,随即放下了手中的笔,道:“好吧,我听你的,会尽量多休息,你别担心。” “我不担心行吗?你每次只会说,根本不会做。”凤轻狂哼哼道,“现在答应得好好的,只怕等我一走,你就把一切抛在脑后了。” “那你要怎么样才能信我啊?” “除非让我守在你身边监督你。” 闻言,慕连城一蹙剑眉,觉得不对劲,她该不会是又要说来宫里小住吧? 凤轻狂试探着又问:“所以,明天你跟我们一起去景泰山,放松一下,如何?” “朕可以听你的,明天休息一天,但是是在宫里休息,而不是去景泰山,朕对外出游玩可一点兴趣也没有。”慕连城很傲娇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然而,凤轻狂却搬出了“杀手锏”。 “之前你答应过要应允我一件事,你还记得吗?” “记得,但你不是还没想好么。” “现在我想好了,”凤轻狂咧嘴一笑,“我要你答应我的事,就是明天与我同去景泰山,你说过的,君无戏言,可不能反悔。” 慕连城思忖须臾,反驳道:“先前咱们是说好的,只有等你替朕解决了问题,朕才为你做这件事,现在你事都没办成,朕也可以暂时不履行诺言了。” “你,你,你怎么这样?”凤轻狂万万没想到还有这茬,“你这不是耍赖么?” “之前是这么约定的啊,朕怎么是耍赖呢?”慕连城勾唇露出一丝笑,“好了,你什么也不用说,朕不会去景泰山的,没别的事的话,你就先离开吧。” 凤轻狂撇嘴嘟囔道:“不去就不去,以为没你我就玩不好了么?你不去还有别人想去呢,哼!” “站住!”慕连城突然把她叫住,凤眸眯了眯,“你打算叫谁去啊?” “关你什么事啊?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反正想跟本姑娘一起出游的人数都数不过来。”凤轻狂故意冲她吐了吐舌头,扭头大摇大摆地走了。 慕连城装作不以为意,做出无所谓的姿态,继续批奏折。 然而,到了次日早上,凤轻狂出门时,却发现一辆不属于国公府的马车停在了门口。 正当奇怪时,里面的人挑起帘子,探出头来。 “咦,你不是说不去的么?”凤轻狂忍不住弯起了嘴角,“怎么,改变主意了?” “朕今晨起来,忽然想起太医说过,多呼吸新鲜的空气对身体有利,所以或许去景泰山说不定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花一天时间去走走也好。”慕连城淡然答道。 凤轻狂也不知道他说的想起太医的话是真还是假,但总之人来了就好。 “那就赶快出发吧,五公主他们会在西城门那边与咱们会合。” “你不跟朕同乘一辆车吗?”见她要往国公府下人准备的马车走去,慕连城脱口问道。 “我以为你会嫌我烦,所以不想打扰你。” 慕连城轻笑道:“只要少说话,朕就不会嫌你烦了,快上来吧。” 听他这么说,凤轻狂本来不想上去,可一看到他脸上的笑容,忽然就受到蛊惑了一般,不知不觉走了过去。 待得两人在车厢内坐定,车夫催动了马车,凤轻狂当真就没说话,一声也不吭地坐在一旁,望着窗外的街景,相当乖巧,乖巧得令慕连城都有些不适应。 “让你少说话,还真不出声了,平时怎么没见你这么听话呢?” 凤轻狂哼道:“平时当然不同了,现在我可是在你的马车上,万一说错话惹恼了你,被你扔出去怎么办?我可不想断胳膊断腿。” “放心,我还远没有这么残暴,要是被你惹怒了,顶多只是赶你下去而已。”慕连城一本正经地开着玩笑,“现在你可以说说,为什么要邀请梁玉书了吧?你是不是在计划什么?” “这个嘛……”凤轻狂傲然一笑,一如既往地喜欢卖关子,“暂时还不能告诉你,到时候你自然会知道的。” 慕连城狐疑地凝视了她一会儿,垂眸道:“好吧,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阴谋。” 到达西城门口时,慕紫颜和梁玉书还没到,等了将近一炷香时间,他们才姗姗赶来。 “二哥?你也来了?”见慕连城也在,慕紫颜顿时既惊喜又担忧,担忧的自然是梁玉书也在场,会令他不悦。 “朕在皇宫呆久了,出来透透气。”慕连城一边说一边瞟向了梁玉书,眉头随之微微皱起。 这时,梁玉书由小厮扶着,过来行礼。 “参见皇上。” 慕连城用平缓的语气说道:“这是在外面,就不用多礼了,还是尽快启程吧。” 接着,几人重新上了马车,往景泰山的方向驶去。 车厢内,凤轻狂低声道:“看来,你确实不怎么喜欢梁玉书啊,要不是梁玉书看不见,恐怕会被你的眼神给吓到呢。” “你不也一样?”慕连城斜眼看过去,嘴角微翘。 凤轻狂笑而不语。 大约一个时辰后,一行人抵达了景泰山的山脚,由于上景泰山的路较为狭窄,马车无法通过,游客只能徒步上山。 不过,山路有多条,游客比较分散,倒也不会显得拥挤,而且沿途的风景很是不错,边走就能边欣赏,这也算是景泰山的一大特色。 几个人下了马车,选了最近的一条山路,正准备要动身时,忽然碰到一个人。 “真是稀奇啊,想不到几年没出来游玩的皇上今日也舍得抛下公务了?”宋亦枫摇着折扇,笑得那叫一个灿烂。 慕连城泰然自若道:“朕虽然不像你天天四处闲逛,但也还是需要放松休息的,话说回来,你怎么会在此?” 宋亦枫下意识地与一旁的凤轻狂交换了一下眼神,答道:“我今天没什么事要做,就想着来景泰山走走了,想不到居然这么巧,在这里遇到了你们。” “是挺巧的,京城这么大,还是让你碰上了。”慕连城似乎已经看穿了什么。 另一边,慕紫颜往宋亦枫的方向看了两眼,亲自扶着梁玉书开始上山了。 “梁兄!”宋亦枫突然大声唤道,“多日不见,你的气色越来越好了,难道是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么?” 梁玉书睁着“空洞”的双眼,缓缓转过身来,“宋公子说笑了,在下一个瞎眼的书生,能有什么喜事?” “梁公子就别藏了,你不是快要跟五公主成亲了么?据说不久后皇上将会赐婚,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正议论得热烈呢。” “有这样的事?我不常出门,倒是并未听说,也不知是什么人传出这种谣言的,居然诋毁五公主的名声。”梁玉书表现得很是淡定,仿佛真的跟那些谣言毫无干系。 宋亦枫故作遗憾道:“你不知道?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他话里话外其实都在暗指,梁玉书就是散播谣言之人,这谁都听得出来,因此立刻惹恼了慕紫颜。 “宋公子,你到底想说什么?不妨直言?” “没什么,我只是随口问起此事罢了。”宋亦枫转开头,躲开了对方不善的眼神。 凤轻狂拍拍他的肩膀以暗示他冷静,然后笑道:“时候不早了,还是上山吧。” 于是乎,慕紫颜与梁玉书远远走在前面,凤轻狂等则在后面缓步慢行,一行人往山顶的方向去。 凤轻狂有点担心慕连城,怕他身体太虚弱,以至于爬山会不太吃得消,遂没走多远便凑过去问:“你还好吗?要不要休息一下?” 慕连城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这才走一半不到呢,就休息?我没这么弱吧?” “你很久没出来了,体力肯定大不如前,弱一点也正常,没必要逞能哦。”凤轻狂冲他眨眨眼,故意使坏。 慕连城无语,这丫头似乎越来越放肆了,竟然拿他开玩笑。 “你还是少说话吧。” “那怎么成?”宋亦枫突然晃悠了过来,“三姑娘要是不说话了,咱们一路上会寂寞很多的,还是说话好,叽叽喳喳的多热闹?” “你说话才叽叽喳喳呢,”凤轻狂极其不悦,毫不留情地把宋亦枫推开,“你走开点儿,别来这里做电灯泡。” 宋亦枫倏地一愣,满怀求知欲地问:“电灯泡是什么?吃的还是用的?” 凤轻狂没搭理他,他则只好望向慕连城,却见他正勾着嘴角,分明一副了然的模样。 “好吧,走开就走开,我还是不在这儿讨人嫌了。” 于是,宋亦枫一个人走到了前头去,边走还边盯着前方两人的背影。 第三百三十一章 不开后宫 景泰山的半山腰上有一口清泉,旁边还盖了一座凉亭,以供游客歇脚,旁边甚至有人搭棚摆摊,提供茶水和点心。 快要到的时候,宋亦枫回转身来,与凤轻狂对视了一眼,然后“提议”道:“我看大家都走得挺累的了,上面不远有一座凉亭,不如去那里坐下歇会儿吧?” 凤轻狂应和道:“好啊,我正好也累了,想歇歇脚呢。” “你累吗?我看你分明精力充沛得很嘛。”一旁的慕连城低声说了句,持深深的怀疑态度。 凤轻狂则白他一眼,抱怨道:“你就不能不拆台啊?” 待宋亦枫要喊住慕紫颜时,发现她已经扶着梁玉书走进凉亭了。 这令他有些疑惑,难道慕紫颜的耳朵这么灵,相隔这么远都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然而事实是,就在方才,梁玉书说自己有点累了,想歇会儿再走,慕紫颜也是个体力不太好的,行至半山腰已然喘得厉害,本就想歇一下,于是就同意了。 坐下后,慕紫颜买了一壶茶,并贴心地为后面的几人各倒上了一杯茶。 “公主饿了吗?要不要买点点心,垫垫肚子?” 慕紫颜心想,应该是梁玉书自己肚子饿了,又不好意思说,这才反过来问她吧?于是颔首道:“有点儿。” “那我……”梁玉书正要起身,就被慕紫颜摁住了肩膀,“你坐着,我去买。” 然后就到草棚那边去了。 这时,后面三人赶到,一同走进了凉亭,梁玉书连忙站起,友善地笑道:“皇上,三姑娘和宋公子快坐下歇一歇吧,这里的茶是用泉水泡的,醇美清甜,相当不错。” 宋亦枫没搭理他,自顾自解下系在腰间的自带酒壶,灌了一大口酒,直接一屁股坐了下去。 “梁公子先坐吧,毕竟你情况特殊,我们总不好意思还要劳烦你招待。”凤轻狂微笑着说,而后与慕连城一同落座。 四个人都坐下了,桌边已没有空余座位,慕紫颜返回时,只好站在旁边。 “方才我尝了一下,这里的点心也还不错,大家快尝尝。” 凤轻狂看慕紫颜没有地方坐,便一个劲地坐在左手边的宋亦枫使眼色,意思当然是要他让位,这么一个博得姑娘好感的大好机会,自然不该放过。 但是,宋亦枫不知是真瞎了还是装瞎,全然就没有要抓住机会的意思,兀自摇着扇子喝小酒。 就在此时,梁玉书倏地站起,温言道:“公主,你快坐下歇会儿吧。” 瞧瞧,多体贴多绅士? 凤轻狂一个劲摇头,再瞅瞅宋亦枫,那叫一个心塞。 她怀着做媒婆的心意,想撮合宋亦枫和慕紫颜,本来是信心满满的,可照现在的剧情发展来看,她是注定要失败了。 “公主还是坐到我这里来吧,我正好想去泉眼那边看看,欣赏一下这里的风景。” 慕紫颜投来疑惑的目光:“你不累吗?” “我还好啦,主要是好不容易出来玩,比较兴奋,愣是坐不住。”凤轻狂一边说一边把慕紫颜按到座位上,“你们慢慢聊,不用管我。” 同时又偷偷地在宋亦枫后背拍下一记,转身往点心摊那边去了。 “还说什么看风景,分明就是嘴馋了。”宋亦枫嘀咕道。 到了现在,慕连城还是摸不准这两人在闹什么,越发疑心也越发好奇,遂朝宋亦枫投去质问的目光,对方只是摊手耸肩,什么也不说。 “啊……” 小吃摊那边传来了凤轻狂的惊呼声,几人闻声望去,却见她倒在了地上。 慕连城第一个站起,快步赶了过去。 “怎么了?” 凤轻狂看着自己的左脚脚踝,一脸痛苦地道:“我不小心崴了脚,好疼啊。” “怎么这么不小心?”慕连城皱紧眉头责备道,随即俯身下去,“我看看。” “不用了,应该没什么大碍的,”凤轻狂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脚,扫了凉亭那边一眼,“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慕连城立即察觉到有猫腻,便顺着她的意思说:“那好吧,我怕扶你过去坐。” “不,我不去凉亭了。”凤轻狂抓着他的手臂,半靠在他怀里,特意压低了声音,“还是去那边的树林吧。” “为什么非要去树林?凉亭难道不好乘凉?” “这个……反正就是不要去啦,咱们走开了,他们才好解决问题嘛。” 慕连城实在拗不过凤轻狂,只好依着她。 两人绕过草棚,来到了后面的树林中。 待确定凉亭的人看不见他们时,慕连城这才放开凤轻狂,用看透一切的眼神盯着她。 “都没人看得见了,就不用再装了吧?” 凤轻狂讪讪地笑了笑,站直身体道:“你都看出来了。” “这都看不出来,那我也未免太愚蠢了一点。”慕连城虽嘴上表达着嫌弃,眼里却藏着一丝丝宠溺,“说说吧,你跟宋亦枫究竟在密谋什么?” “你也不要说密谋这么难听,我们是想在五公主面前揭开梁玉书的真面目,阻止她跳火坑。”凤轻狂理直气壮地说,“这不也正是你想看到的吗?” “怎么阻止?”慕连城有预感,这两人一起策划出来的方案,恐怕是非同一般。 凤轻狂笑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然后,拉着慕连城找了个太阳晒不到的地方坐下。 干坐着着实有些无聊,凤轻狂便想找话题聊天。 “慕连城,你以后也会跟其他的皇帝一样,后宫佳丽三千,坐拥妃嫔一大堆吗?” 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来,或是脑海中突然涌现,顺口就问了, 慕连城被这突然冒出的问题弄得莫名其妙,但思索片刻后,还是认真作答。 “应该不会。”他不喜欢被女人围着,从来就如此。 凤轻狂听到的重点不是“不会”,而是“应该”,忽然就心里有些不舒服。 “什么叫做应该?也就是说,你还是有左拥右抱的想法的?” 果然男人都一样! “也是啊,妻妾成群谁不想要?你们古代人是允许男人三妻四妾的,平常人尚且如此,更何况皇帝?” “你们古代人?”慕连城满眼狐疑地看过去,“这话听起来怎么怪怪的,难不成你不是这一代的人?” 凤轻狂顿了顿,哼道:“你别岔开话题,我方才的问题你还没回答呢。” “别人怎么想,我不清楚,但如果可以的话,我是不愿意在后宫养这么多妃嫔的,不仅喧闹,还费钱,只有皇后一人就够了。” 闻言,凤轻狂总算高兴了些。 “你是皇帝,只要你不想养,那就不养呗,谁还能逼你不成?” “皇帝也有身不由己的时候。”慕连城反驳道,“再说,朕是否开设后宫,还要看皇后是谁。” “怎么说?” 慕连城严肃道:“如果皇后是个小心眼妒忌心重的人,为免将来产生纠纷,妃嫔勾心斗角,还是没有后宫更好。” “要是皇后宽容大度,允许你纳妃,你就要开后宫?”凤轻狂的脸又阴沉了下去。 “那也不一定,还要看这个皇后是不是朕中意的,倘若是,朕有她一个足矣,要妃嫔做什么?” 听到这话,凤轻狂又稍缓了神色,随即问道:“那你选皇后的标准是什么?” “没有标准。”慕连城答得很坚定,“朕只会立自己喜欢的女子为后。” 凤轻狂又问:“要是大臣们有更好的人选,反对你立她呢?” “朕要娶谁为妻,还轮不到大臣来管。” 闻言,凤轻狂忍不住向慕连城投去了钦佩的目光,只觉得这人果然够霸气啊! “就算她名声很差,嫉妒心重,又心狠手辣,你也不嫌弃?” 慕连城勾唇一笑,答道:“朕可不看重名声,至于嫉妒和心狠这两点,在朕看来尚且还算不得什么,朕反倒是担心,那个人会嫌宫中没自由,不愿意老老实实当皇后呢。” 触及到对方饱含温柔的眼神,凤轻狂心头微微一颤,扭过头去,嘴角开始疯狂上扬。 “皇宫富丽堂皇,衣食住行都是质量上等的,能与喜欢的人住在那里,即使不太自由,想来也可以过得很开心,我想世上没有哪个女子会拒绝那样的生活吧?” “当真?” 凤轻狂点点头。 “当然,前提是没有别人来打搅他们,一个嫉妒心重的女子,眼里是容不得沙子的。” “朕也是这么想的。”慕连城不由笑了。 接着,两人在温馨的气氛中陷入沉默。 而凉亭这边的三人也是在沉默当中,不过却是在尴尬的气氛中。 宋亦枫一直在喝酒,直到把酒壶都喝干了,才嘟囔道:“那两个人干什么去了?还不回来?” 慕紫颜低着头没出声,梁玉书则笑而不语,空气中依然充满了尴尬。 这时,凉亭外不远处,山路对面的树林中突然传出悉悉窣窣的响声,慕紫颜寻声望去,却见几个黑衣蒙面人从树丛里冲了出来。 “啊……” 慕紫颜吓得花容失色,宋亦枫霍然站起,挡在她身前,虽未露惧色,却满心诧异。 第三百三十二章 相互算计 宋亦枫兀自琢磨,越想越不对劲,他是让人假装土匪来打劫,可没让他们打扮成杀手。 唯独梁玉书端坐在原位,疑惑地问道:“出什么事了?公主,你还好吗?” 慕紫颜拍着胸口,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声音却还是无法控制地颤抖。 “有,有刺客……” 梁玉书这才摆出惊恐的神情,伸手将慕紫颜拉到身后,低声道:“公主莫怕,不会有事的。” 这人莫不是又想来一次英雄救美? 不过今天可没他发挥的余地,宋亦枫在心里嘲讽道。 说来倒也奇怪了,为什么梁玉书能保持如此镇定?是真的毫不惧怕,还是强装出来的? 还是说…… 正在这时,黑衣人们全部奔了上来,并直接拔刀围攻宋亦枫。 “宋公子小心!”慕紫颜大喊道。 宋亦枫出门没带防身武器,只能用折扇代替兵器与敌人对抗,这令他完全处于劣势,而且他发现一个问题,这些人只对他动手,却并不攻击梁玉书和慕紫颜,显然是专门冲着他来的。 他平时为人和善,处事圆滑,自认并未得罪什么人,除了梁玉书。 “他们人太多,宋亦枫根本不是对手,这可怎么办?”眼看着宋亦枫身陷险境,慕紫颜焦急万分,一时间手足无措,“不行,我要去找皇兄他们来帮忙。” 她知道慕连城出门肯定有护卫在暗中保护,只要把他们叫来,不怕打不退这些刺客。 然而梁玉书却突然拽住了她。 “公主,使不得,这些人很可能就是冲着皇上来的,兴许还有更多人躲在暗处,正找寻皇上的踪迹呢,倘若皇上露面,岂不是自投罗网?况且他们方才就走开了,也不知道在哪儿啊。” 慕紫颜猛地惊醒,是啊,她怎么把这一点给忘了? “那现在如何是好?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宋亦枫被刺客杀害啊!” 梁玉书拧眉深思,装作很着急在想办法的样子,答道:“咱们去山上求援吧,现在没有别的办法了。” 山顶上建有一座庙,庙里的和尚都是习武之人,倒是不乏战斗力,然而要知道从这里到山顶还有不短的距离,就算一路跑上去,至少也要一柱香的时间,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宋亦枫肯定扛不了这么久了。 “公主,咱们快走吧。”梁玉书拉了拉慕紫颜的手臂,提醒道,“再耽搁时间对宋公子不利。” 慕紫颜慌了神,完全拿不定主意,只能任由梁玉书拉着往亭外走。 “公主,我看不见,还要你带路才行啊。”见她呆愣愣的没什么反应,梁玉书连忙劝说,“我知道你担心宋公子,可现在唯一能救他的办法,就只有去山上求助,不能再耽搁了。” 慕紫颜稍微缓过了些神,却又突然听到“啪嗒”一声响,吓得连忙看过去,只见宋亦枫右手臂受伤,折扇掉在了地上。 不过他动作很快,立刻就打倒了一个黑衣人,并夺过他手中的刀,继续跟敌人缠斗。 “宋亦枫!” “公主你快走,不用管我!”宋亦枫大喊道,他知道自己是难逃此劫了,但既然这批刺客只是冲着他来,就没必要连累慕紫颜。 他现在只能期盼凤轻狂发现端倪,能联系自己人前来支援。 慕紫颜不愿抛下宋亦枫离开,可也明白自己留下来毫无帮助,倒不如赶紧去搬救兵,至少还能争取到一线生机。 “你一定要撑住,我这就去找人来救你!” 说完,她立即拉着梁玉书往山上跑。 可两人还没跑出多远,就被另外一批人拦住了。 这些人身着虎皮外衣,个个人高马大的,身上散发着匪气,显然是土匪。 慕紫颜不禁哀叹,不会这么倒霉吧?下面一帮刺客,这里又遇土匪?今天大概是出门不利? 面对突然冲出的磨刀霍霍的土匪,梁玉书这次再也无法保持冷静了,趔趄着退后了两步,差点掉头就跑。 “今天出来玩的人真是少啊,老子在这里守株待兔了几个时辰,总算是等来两只肥美的兔子了。”站在最前面满身横肉的大胡子男人粗声粗气地说道。 他身边的高个子附和道:“可不是么?瞧他们身穿绫罗绸缎,肯定出身大户人家,绑了去能换不少钱呢。” 梁玉书故作镇定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这身打扮显然是土匪了,你难道看不出来?”大胡子的另一个跟班凶狠道。 “我失明了,看不见。” “是吗?瞎了?”高个子提着刀绕他走了一圈,“长得人模狗样的,却是个瞎子,真是可惜了。” 慕紫颜还惦记着宋亦枫,只想尽快脱身去找人帮忙,正要开口时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我家里是京城的大户,很有钱,只要你们不伤害我们两人,并且帮我做一件事,你们要多少钱,我就可以给你们多少。” 大胡子挑眉道:“你倒说说是什么事?” “我的朋友正在被人围攻,身处险境,就在下面不远的地方,你们人多,帮我把他救出来,我会给你们很多报酬,怎么样?”慕紫颜很有信心,她相信这些人一定会答应。 梁玉书也是这么认为,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如果这些土匪当真去救宋亦枫,他的心头大患除不掉不说,之后还可能会被查出刺客是他所派,五公主绝不会原谅他。 然而就在此时,大胡子却大笑两声说:“你当老子傻呢?还救你朋友?等到了下面,全是你的人,等着我们的,就是天罗地网了吧?” 慕紫颜连忙解释:“不是的,我说的都是真话,这单生意你们要是不做的话,一定会错过一个捞钱的大好机会的,相信我!” “行了行了,我们可没这么蠢,你不会上你的当,演得再像也没用。”高个子直接把刀架在梁玉书的脖子上,恶狠狠地说:“别跟我们耍花样,否则的话,我一生起气来,很可能手抖割断这小白脸的脖子的。” 脖颈上传来一阵冰凉,梁玉书绷住了神经,额上止不住地冒冷汗,此时此刻他才发现自己错了,若这帮土匪答应救人换取酬劳,他倒没有性命之忧,可现在一不小心就要被割喉,实在太可怕了。 他是想当驸马,可也不愿为了当驸马就赔上自己命啊。 “别乱来,闹出人命会给你们带来多大的麻烦不用我说了吧?” “不想死就乖乖的呆着,别耍花招!”大胡子大吼一声,一把拽过慕紫颜,将人扔给手下,“小白脸,你立刻回去通知家里,准备好五百两黄金,后天清晨在山下的山神庙见面,你一个人来,不许不许报官,否则的话,这位娇滴滴的小美人就死定了!” “我去筹钱?先不说我没有这么多黄金,就算是有,我一个看不见的人也无法孤身回到京城啊!”梁玉书表面满面焦急,实则暗自松了一口气。 大胡子哼道:“这我可不管,反正你必须在规定的时间内把钱带来,否则,我们就杀了她!” “不要,你们放过她吧,我留下来做人质!”梁玉书当即挺身而出,他算准了这些人不会赞同换人,只是趁机在慕紫颜再表现一把而已。 果然,高个子嫌弃地瞥了他一眼,说:“你?看穿着就知道你只是个下人了,留下你我们还能捞到多少钱?哪家的主子会拿钱赎下人?真是可笑!” “你们……”梁玉书倍觉受辱,气得脖子通红,但此时决不能跟这些人对着来,否则别说是救五公主了,他自己的命也得搭在这里。 “好,我会想办法回去,公……小姐,你放心,我一定会来救你的。” 慕紫颜已经要绝望了,心思完全不在自身的安危上,只一心担忧着宋亦枫的情况,以至于都没有听见梁玉书说的话。 “你路上小心。” 话刚说完,就被几个土匪押着走进了路边的林子里,很快没了踪影。 没了认识的人,梁玉书不再装瞎,一鼓作气赶紧往山下而去。 而此时,宋亦枫还在跟那伙黑衣人缠斗,而原本躲在树林里的慕连城和凤轻狂两人也终于听到动静,往凉亭那边赶去。 当看到宋亦枫被黑衣人围攻时,慕连城茫然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这也是你们安排的?” 凤轻狂其实也正有点懵,因为她记得原计划应该是被土匪围攻的,而且,围攻的不是宋亦枫,而是梁玉书才对。 “不好,有人要杀宋亦枫,快去救人!”说着就要冲出去。 慕连城急忙将她拉住:“你疯了?你又不会武功,出去不是找死?在这里呆着!” 接着他又拿出一只竹筒,朝空中放了一个烟花弹。 “二游他们很快就会赶过来。” “可宋亦枫已经受伤,撑不了多久了。” “我去帮他。” 这次换慕连城被拽回来,并遭到责备了。 “还说我疯了呢,自己现在什么身体状况不清楚吗?不用别人救就不错了,还想救人?好好呆着!” 慕连城彻底愣住了,顿时惊愕得说不出话。 让他吃惊的不是凤轻狂敢这样跟他说话,而是她居然如此轻视他。 第三百三十三章 终知真相 “我虽然这几年身体状况不如从前,但还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弱,纵然无法将那些刺客击退,拖延一下时间完全不在话下。” 话一说完,慕连城便冲将出去了。 凤轻狂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但为免给慕连城和宋亦枫两人添麻烦,她只好继续躲着。 当看到慕连城与敌人对打时伸手矫健,似乎不减当年时,她的心这才逐渐放了下去。 二游和秦洛等人来得很快,加上敌方早有损伤,很快就将十来个黑衣人斩杀,最终只留下一个活口。 这时候的宋亦枫已经精疲力竭,加上身上多处刀伤,失血过多,实在没撑住,昏迷了过去。 “立刻把他送回城内治伤。”慕连城吩咐道。 宋亦枫刚被送走,几个人正打算去寻找慕紫颜时,她就被几个打扮像土匪的人带了过来。 “紫颜?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慕紫颜摇头答道,面色颇显凝重。 慕连城又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这些人自称是宋亦枫的人,还说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他们只是奉命行事,我正想找他问清楚呢。”慕紫颜忽然面露怒色,看来是要跟宋亦枫算账了。 “或者,也可以先问问另外一个人。”慕连城把目光投向凤轻狂。 后者一脸讪笑:“这其实,确实是事先安排好的。” 她本来是想把一切责任都推卸到宋亦枫身上的,反正他不在,自己怎么说都行,但忽然又想,宋亦枫都受伤昏迷了,已经这么惨,自己要是再让他背锅,似乎也太不厚道了,便只好实话实说,把自己和宋亦枫的计划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听完后,慕紫颜简直不敢置信:“你是说,今天的事都是你跟宋亦枫为了对付梁玉书而策划好的?” “我们只是想当着你的面揭开梁玉书的谎言,不是故意要欺骗你。”凤轻狂急忙解释,“这几个土匪是假的,但这伙刺客却是真的,有人想杀宋亦枫,而且我猜,派出刺客的人就是梁玉书。” “够了!我说过,梁玉书很好,根本没有一点问题,为什么你们就非要盯着他不放呢?为什么不能相信我的判断?” 这句话,慕紫颜几乎是吼出来的。 凤轻狂道:“公主,不是我们不相信你,而是我们比你更了解梁玉书的为人,作为朋友,我们不能眼看着你嫁给一个小人儿不阻止。” “我不需要你们做这些!我的事,你们以后能不能不要再管了?我真的受够了!”慕紫颜怒不可遏地表达了自己的不满,当下便要扭头离去。 慕连城怒喝一声道:“站住!你去哪儿?大家做这些都是为了你好,纵然方式有所不妥,初衷也是好的,你甩什么脸子?回来!” 大概是因为自己吼了凤姐姐两句,二哥才生这么大的气吧?慕紫颜心里这么想着,低着头折了回去。 凤轻狂倒是没有放在心上,还想安抚慕紫颜几句呢,就听得秦洛“咦”了一声,用充满震惊的语气道:“那不是梁玉书吗?他怎么自己跑得这么顺溜?” 众人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见一道蓝色的身影正小跑着往山下而来,那人不是梁玉书又是谁? 一时间,慕紫颜呆愣住了。 梁玉书只想着尽快下山,想办法把五公主被绑架的消息告知皇上,再来一次英雄救美,好让皇上能尽快同意自己和五公主的婚事。 但在下山之前,他迫不及待地想确认一下宋亦枫的情况,这才没有绕道走小路。 宋亦枫武功再高强,也只有两只手,不可能敌得过那十来个刺客的,现在就算不死,也应该是半死不活了吧? 想到这里,梁玉书忍不住激动了一把,直奔之前的凉亭方向去。 然而回到原地定睛一看,黑衣人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宋亦枫没了踪影,却有本不该在此处的几个人映入眼帘。 “原来你真的没有失明,你一直以来都是装的?”慕紫颜盯着梁玉书,愤怒之情全都显现在了脸上。 “公主,你听我解释……”梁玉书慌乱中忘了皇帝还在场,大步朝慕紫颜走去,伸手拉住了她。 “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你,我的心意你是清楚的,可如果我没有瞎,你根本不会多看我一眼,我也是没办法才……” “照你这么说,其实错都在我了?”慕紫颜冷笑一声,用力将他的手甩开。 “我不是这个意思……” “这几个刺客是不是你派的?”不等他说完,慕紫颜便厉声质问道。 梁玉书自然是不可能承认的,“不是,这些人与我无关,我怎么可能派人来伤害你?” “你当然不是要伤害五公主,你是要杀宋亦枫。”凤轻狂忽然站到了慕紫颜身边。 “三姑娘何故要如此诬陷我?我什么时候得罪过你么?宋公子与我无冤无仇的,我为什么要杀他?说话是要讲证据的!”梁玉书这是恼羞成怒了。 “证据么?我当然有,而且还是人证呢。”凤轻狂向秦洛招了招手。 秦洛和二游两人立即把方才留下活口的黑衣人带了上来。 这下子,梁玉书可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你说说,是什么人派你们来刺杀宋亦枫的?” 黑衣人没有答话,只是抬头看向了梁玉书。 “你确定是这个人?他可没有多少钱,应该付不起你们的杀手费吧?” “就是他,”黑衣人受了伤,说话不太有力气,“他先付了二百两白银给我们,说事成之后就付另外三百两,他还跟我们签了一张合约,上面盖有他的私人印章,应该在大哥身上,你们可以去找找看。” 这里全是尸体,很多都脸上染血,是很难辨认的,于是秦洛又把人拽了起来:“哪个是你大哥,跟我去找找?” 果然,不多久就在其中一个人身上搜出一张纸,上面白纸黑字,将他们与梁玉书之间的交易写得清楚明白,右下角还有一道章印。 凤轻狂拿着合约小小地得意了一下,笑眯眯地说:“怎么样?现在你应该无话可说了吧?是不是该认罪了?” 梁玉书满心恐惧,感到脊背发凉,浑身打颤,不由踉跄了一下,终于想起现场还有个皇帝在了。 随即“咚”的一声跪在慕连城面前,开始认罪:“宋公子先发现了我装瞎的事,还威胁我说,如果我不离开五公主,就把这个秘密公之于众。” “我对五公主一片痴心,装瞎无非就是想吸引她的注意力,我们的关系好不容易到了今天这一步,我自然不愿意离开她,实在没办法了,就只好……只好收买刺客来杀他。” 这件事他一个人策划了好几天,把所有的积蓄都花出去了,本以为可以成功除掉宋亦枫这个大麻烦,却想不到凤轻狂会把皇上也请来,更想不到的是宋亦枫也在随后现身,还安排了假土匪来揭穿他。 两边的行动居然撞到一起了。 真是老天爷对他不公! “玉书自知买-凶-杀-人是大罪,不敢求饶,但好在宋公子并无大碍,我也心里好受些,请皇上降罪!” 到了这个时候还在装! 慕连城俯视着他,冷声说:“宋亦枫身手重伤,昏迷不醒,这也叫没有大碍?他要是挺不过去,你拿什么来偿还?” “还有啊,你犯下的可不只是买-凶-杀-人这一项罪,还有一个欺君之罪呢,你该不会是想糊弄过去吧?”凤轻狂在一旁幽幽地说道。 在皇帝面前装瞎,可不就是欺君么? 梁玉书吓得顿时又颤抖了一下,脸色惨白。 “皇上恕罪,微臣并非有意的……” “起来吧。”慕连城皱着眉头道,“先看看宋亦枫的情况如何,倘若他能好起来,朕便饶你不死,但若他没有醒过来,你就以命偿命吧!” 梁玉书多少对慕连城还是有些了解,知道他脾气不太好,因此不敢再多言,只能转头望向慕紫颜,向她求助。 他知道慕紫颜心软,认为她一定会开口为自己求情,信心还是很满的。 可结果却是,慕紫颜瞥了他一眼后,直接转过身去了。 慕连城不想再看见这个人,立刻二游:“把他捆起来,带到刑部大牢关着,听候发落。” “公主,公主!”梁玉书呼唤了好几声,慕紫颜都没有回应。 她就站在原地,一句话也不说。 凤轻狂知道她需要一点时间消化今天的事,也就不好去打搅,与慕连城躲到一边去了。 “虽然现在五公主已经得知了真相,不会再坚持嫁给梁玉书了,但我还是有点担心她,被人欺骗感情的滋味可不好受,恐怕要一段时间才能抚平伤口了。” 这一点上,没有人比她更能感同身受了。 “确实如此。”慕连城颔首叹道,也是难展愁眉。 凤轻狂回过神来,见他脸色有点苍白,不禁心生担忧。 “你还好吧?我看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第三百三十四章 千里送发钗 “没有,我很好,”慕连城冲她微微一笑,握住她的手安慰道:“不用这么紧张,我没你想得难么脆弱。” 他的手是凉的,几乎感受不到温度,这让凤轻狂根本放不下心来。 “我看还是多休息一段时间再走吧。” 她一边说着,一边垂下了眼眸,视线不经意间掠过慕连城身上,忽然瞥见他手臂上有一道血口,登时面色大变。 “你受伤了?” 慕连城抬起左臂瞅了一眼,淡然道:“只是一点皮外伤而已,并不碍事,方才在伤口上撒了药,已经不流血了。” “皮外伤也得重视啊,伤口要是不处理好会恶化的,要是得了破伤风,到时候你这只手臂都很有可能要废掉,这是常识,你怎么可能连这都不懂?我看你就是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凤轻狂急红了眼,也不顾周围还有其他人,直接就责备了一通。 直到注意到二游和秦洛等人投来的目光,才意识到自己激动过度了,兀自挺直脊背轻咳两声,咧嘴笑道:“我的意思是皇上万金之躯,一定要珍重自己,哪怕是一丁点的伤,也得小心处理,不能冒半点风险,我绝对没有责备您的意思,只是关心,关心而已。” “你说的对,朕以后一定改。”慕连城摆出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嘴边带着浅浅的笑意,“三姑娘要是不嫌麻烦,能否帮我包扎一下伤口?” 凤轻狂正有此意呢,立即拉着他到凉亭下坐着,叫人打来了清水,开始仔仔细细地清理伤口。 旁观的几人很识趣地走开了。 秦洛凑到二游耳边,抿嘴笑道:“看来要制住皇上,还得三姑娘出马才行。” “可不是么?你见过谁对皇上这么厉害,皇上还笑眯眯认错的?可真是新鲜!”二游也不禁摇着头感叹,“只希望三姑娘能一直这样陪在皇上身边,别再像以前那样伤皇上的心了。” “其实三姑娘是个好姑娘,纵然跳脱了点儿,不怎么像个大家闺秀,可是心地善良,又有责任心,敢作敢当,是别的女子远远比不上的,没你想得那么差。”秦洛一直都这么觉得,但还是头一次在他人面前为凤轻狂说话。 二游点点头,道:“我没说她不好,只是对她以前的所作所为还有心有余悸,万一哪天她突然又跑了怎么办?你也知道,皇上现在身体状况不稳定,可承受不住打击。” “她当初既然决定回来,应该就不会再离开了吧?” “你能这么为三姑娘说话,还真是令我吃惊。”二游似笑非笑地说。 秦洛不悦地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还要在人家背后说坏话才不让你吃惊?” “那倒不是,但你……”二游压低声音道,“你对皇上的感情不同寻常,这种情况下,还能为三姑娘说话,就很难得了。” 闻言,秦洛慌忙看了慕连城那边一眼,拉着二游走远了些,沉声说道:“你胡说什么?要让别人听见了还得了?你是不是想害死我?” “你以为别人不知道吗?”二游不禁想笑,“虽然一直以来你都掩饰得不错,但时间久了,大家还是感觉得出来的。” “你是说皇上也……”秦洛觉得难为情,连忙低下了头。 二游笑道:“不但是皇上,我觉得三姑娘应该是也知道的。” “啊?”秦洛下意识地看了凤轻狂那边一眼,“不会吧?如果她知道,怎么会愿意把我留在身边,天天见到我?” “你不也愿意在她身边吗?这有什么?皇上对你又没那方面的意思,这并不冲突啊。” 秦洛沉下心一想,觉得这话也有几分道理,毕竟不是所有女人都喜欢争风吃醋的,何况她根本就不具威胁。 “我只要看到皇上开心无恙就好,并不求别的。” “那就好。” 凉亭下,风轻狂正专注地在给慕连城手臂上的伤口包最后一圈,动作熟练而轻柔。 “好了,记住不要乱动,要是把伤口弄裂,我就白忙活一场了。” 慕连城注视着她,勾唇笑道:“知道,时候不早了,下山吧。” “好,我去叫……”凤轻狂正欲起身时,慕紫颜已缓步走了过来,看神情似乎情绪已逐渐平复。 “二哥,你的伤不要紧吧?” “皮外伤,两天就好了,你怎么样?” 慕紫颜勉力挤出一丝微笑,答道:“我没事了,对不起,我之前被梁玉书骗了,还为他跟你们闹脾气,实在很不像话。” “这都没什么,只要你看清了他的真面目,不再闹着跟他成亲就好,”慕连城手撑桌面,缓缓站起身,“走吧,回京城。” “我想去看看宋亦枫,可以吗?”慕紫颜犹豫了一会儿才问出口。 “当然。” 回到京城后,慕连城立即赶回了皇宫,凤轻狂则与慕紫颜去了一趟宋府,得知宋亦枫的情况已经稳定,暂时没有性命之忧,只不过需要多休息几个时辰才能醒。 “公主,咱们还是先走吧,明天再来看望,宋亦枫正是虚弱的时候,需要安静的环境休养。”凤轻狂小声地劝道。 “可是我不放心……”慕紫颜心里除了装着对宋亦枫的关心之外,也有深深的愧疚。 “太医不是都说了吗?他已经脱离危险了,只要好生休养,很快就能好起来的,他现在需要的是休息,你留在这里也没用啊。” 慕紫颜明白她说的有道理,便跟着除了房间。 “宋亦枫提醒过我很多次了,我都没有信他,这次他伤成这样,都是我害的,他以后肯定更加讨厌我了,我怎么好意思再来见他?” “怎么会呢?”凤轻狂拍拍她的肩膀,轻声安慰道,“这整件事里,你也是个受害者,宋亦枫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不会怪罪到你头上的,而且,宋亦枫从未讨厌过你啊。” “凤姐姐,谢谢你。”慕紫颜认为凤轻狂只是在安慰自己而已,心头的忧愁丝毫未减。 离开宋府后,两人各自回家。 “也不知道皇上会怎么处置梁玉书。” 回府的途中,秦洛忽然说道。 “以五公主那副软心肠,十有八九会向皇上求情的,我看最多也只是关他几天而已,不会更严重的惩处了。”凤轻狂思索着答道,呷了两口茶,随即眼珠一转,将视线转移到秦洛身上。 从景泰山回来后,她就发现这丫头有点心不在焉,似乎想说什么,但又顾虑什么不好说的样子,便主动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啊?没,没有啊。”秦洛连忙扭头看向窗外,不出声了。 她既然不愿说,凤轻狂也就不好继续追问,随她去了。 行了半个时辰,马车终于在国公府门前停下,凤轻狂迷迷糊糊间睁开眼来,要下去时,竟听得一阵吵闹声传来。 “怎么好像有人吵架?” “是有人在门口跟守卫发生了争执,不知所为何事。”秦洛探头进来说,“好像快要打起来了,你快去看看吧。” 凤轻狂叹了一口气,连忙跳下车,快步走上前去。 “出什么事了?在大门口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 守卫连忙说明情况:“三小姐你回来了,这里有个不讲道理的人说要见你,问他是什么人,又不肯报上身份,还非要硬闯进去,我们正要轰他呢。” “要见我?” 凤轻狂不禁好奇,转头去看那人,只见那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风尘仆仆的,很是面熟。 “你是……陈禹?”这是骆家堡的人,平时多是跟在骆老爷子身边,偶尔有任务也会出去跑跑腿,凤轻狂在骆府的时候与他多有接触,只是很久时间不见,这孩子又长得快,外貌有些变化,她没能立刻认出来。 “少主,你来了就太好了,这些人仗势欺人,说要打我呢,你要为我做主啊。”陈禹气抱着双臂,呼呼地说道。 凤轻狂深知这小子的脾性,不是一般人能忍受得了的,一天不惹事就浑身难受,况且国公府不可能放身份不明的人进来,护卫的做法是对的。 “我一会儿再批评他们吧,你先跟我进来。” 既然是她要放人进去,护卫们也不敢阻拦,乖乖地退到一旁去了。 陈禹冲几人挑衅地哼了哼,拍拍屁股跟着进了门。 凤轻狂把人领进大厅,让下人上了茶水点心,又让他们下去,等屋里只剩他们两人时才问:“你怎么来了?是不是骆家堡出了什么事?” “没有啊,只是堡主想你了,派我来给你送一样东西。”陈禹扔了两块梅花糕进嘴里,从衣袖中掏出一只长方形的精致木盒来。 “就是这个。” 凤轻狂立即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只躺着一支发钗,而这发钗一看就是下等品,顶端镶嵌着的一棵珍珠成色也很差,整体顶多二两银子就能到手。 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她不是嫌这支钗不贵重,只是,就这么一支发钗,没必要派人千里迢迢送过来吧? 第三百三十五章 不欢而散 凤轻狂把发钗放回木盒中,好奇地问道:“义父他老人家有没有什么话要你带给我?” “有啊,他说姓凤的那个丫头没心没肺,每次一走就是一两年,信都不写一封,还好意思托他办事,真是白疼你这么些年了,有本事以后就别再回去见他。”陈禹一边说,一边翘着二郎腿喝茶,完全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噗……咳咳……”一口水喷出来,凤轻狂差点当场呛死。 这老爷子真的就像个小孩,还置起气来了,不过话说回来,她这个少主是真当得不称职,义女也是。 “呵呵,义父就是嘴硬心软,等我抽出时间来,一定去看望他。” “就没别的话了?” 陈禹翻着白眼想了一会儿,“还有,他让我叮嘱你,一定要好好地仔细地珍藏这支发钗,要是弄丢了,后果自负,这是他的原话,你要记住了。” “这么严重?”凤轻狂转头看了桌上的盒子一眼,越发纳闷。 为什么特意派人送来发钗,又特别叮嘱“仔细”收藏?这谜语真不好猜啊! “他有没有说为什么?” “没有。”陈禹搁下茶杯,给出自己的猜测:“估摸着他就是想戏弄你一下而已,老爷子脾气古怪,你这么就没回去,正气着呢,闲来无事就整这么一出了。” “他是喜欢捉弄人,但还不至于要你白跑这么远吧?这是捉弄你还是捉弄我呢?”凤轻狂并不赞同这一说法。 然而陈禹并不以为意,自顾自又倒了杯茶喝上。 “管他呢,反正东西我送到了,任务已完成,其他的就不关我的事了。” “好吧,看来问你也是白问了。”凤轻狂无奈叹气,“天快黑了,你就在这里住一晚再走吧。” 陈禹把最后的两块糕点塞进嘴里,喝完杯中的茶水,打了个饱嗝,起身道:“不了,我现在就启程回严州。” “不用这么着急吧?明天再走也不迟啊。” “我才不要呢,你们京城人都狗眼看人低,我多呆一刻都不舒服,还是尽快回严州去舒服。” 凤轻狂无语,骂谁是狗呢?明明是自己嘴巴太毒! “那我叫人给你准备马匹和干粮。” “不必了,我喜欢走路,再见了!”说罢,陈禹就姿态潇洒地出门去了。 发了会儿愣后,凤轻狂也起身回了院子,虽然搞不懂骆老爷子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但还是将发钗收藏了起来,准备等将来去了严州再问清楚。 次日早上,慕紫颜一起身还顾得上用早点,就匆匆忙忙地来到了宋府。 宋亦枫昨天半夜里就醒了,之后就没怎么睡,一早喝过药后就非闹着要下床,下人们拗他不过只好扶他起身。 慕紫颜赶到的时候,看见他正坐在院子里发愣,手里的折扇缓慢地摇着。 “宋公子。” 宋亦枫缓过神来,眼底流出一丝诧异:“五公主,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在宋亦枫面前,慕紫颜还是不由自主地有点紧张,只是比以前更会掩饰了,看上去倒很从容,“现在感觉如何?” “多谢挂心,我已经好多了,请坐。”宋亦枫表现出相当友好的一面,“就是伤口多,浑身疼。” “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要是我早听你们的劝,也就不会发生这些事了。”慕紫颜愧疚了一夜,整晚都没睡着,早上起来两只黑眼圈重得很,即使用了脂粉掩盖,也还是很明显。 “这是梁玉书作的恶,与你无关,你又何须道歉?”宋亦枫微微蹙眉,不知为何,见对方道歉,就觉得像是在替梁玉书请罪似的,心里就一阵郁闷。 慕紫颜是个责任心重的人,对宋亦枫受伤一事,她很自然地就把主要责任归结在了自己身上,总想要做出补偿。 可一时间又不知该怎么补偿。 “不管怎么样,我还是欠了你一个人情。” 闻言,宋亦枫登时更郁闷了,不过为了保持他玉树临风的君子风范,还是把这份不高兴藏住了。 “梁玉书呢?你打算怎么处置他?” 沉吟片刻,慕紫颜答道:“他虽然是装瞎骗了我,但当初舍身救我是事实,我总不能过于为难他,明天我就去劝皇兄把他放了。” 宋亦枫顿觉心口被什么堵住了似的,整个人都不好了,随后嗤笑道:“你对他的感情还挺深的,他骗了你这么久,你还能如此为他着想,一点也不跟他计较,五公主果然是个宽宏大量的人。” “但依我看,欺君之罪不可饶恕,最好还是严惩,否则把这种小人留在世上,只会后患无穷。” 他分明知道梁玉书当初那场英雄救美的戏码是假的,但就是不愿意跟慕紫颜,紧跟着难听的话便脱口而出,然而等反应过来时,他自己都惊了。 慕紫颜听他语气阴阳怪气的,话里话外似乎都在讽刺她和梁玉书,心里不太好受。 “梁玉书确实犯了欺君之罪,但他的初衷并非害人,对你下手只是一时冲动,事后也悔悟了,为什么不能饶他一命,给他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呢?” 宋亦枫冷笑道:“先不说梁玉书是不是真的悔悟了,就算是,我被他害成这样,也绝不可能这么轻易放过他!” “那你想怎么样?” “就算不杀,也该发配边疆,永远不许他回朝。” 在慕紫颜看来,发配边疆对自己的救命恩人来说,委实太惨了些。 “好在这不是你说了算的。” “我是刑部侍郎,又是朝中太傅之子,只要稍微动用一下势力,要想把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喽啰赶出京城还不容易吗?”宋亦枫堵气道。 终于成功把慕紫颜激怒。 “宋太傅乃是刚正不阿之人,怎会纵容你公报私仇?” 宋亦枫得意地摇了摇折扇,笑眯眯地说:“他根本不会知道。” “你……”慕紫颜气得脸都红了,正当宋亦枫以为她要骂人时,她却突然态度一转,收起了怒容,改为满脸堆笑。 当然,这笑容有点假就是了。 “这样吧,梁玉书欠你的债,我帮他还,有什么气你就只管冲我撒,放他一马,如何?” “你说什么?”乍一听,宋亦枫还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你替梁玉书还债?他是你什么人呢,你要如此厚待他?就因为当初他救了你么?还是你对他旧情难忘?” 旧情难忘? 慕紫颜不禁觉得好笑,她对梁玉书从始至终都是感激,除了视他为救命恩人之外,最多就是把他当好朋友看待,哪来的旧情? “这我没必要解释给你听,你只说行不行吧?” “不行!”宋亦枫想都没想,就给出了否定答案,“我绝不可能放过梁玉书,我宋亦枫可不是那么好得罪的人!” “你这人怎么心胸这么……”慕紫颜本想说他心胸狭窄,但想起他差点被梁玉书害死,又立刻把话止住了,其实说真的,换了是她也不会轻易放过一个曾要杀自己的人吧? 算了,宋亦枫还在养伤,她不该跟他争执的,万一他情绪一激动,影响到身体,导致伤情恶化,那她岂不罪过? 这时,宋亦枫却开始自黑起来:“我这个人呢,有时候确实心胸狭隘,有仇必报,谁要是得罪了我,我必定加倍报复回去,若碰巧那个人又是令我讨厌的,那就更不得了了,我会叫他生不如死!” 他一边说,还不忘一边摆出凶狠邪恶的表情,给自己加戏。 然而,慕紫颜却一眼就看出他是在吓唬自己,一点也不放在心上。 “若要吓唬我,也请你演得像一些,你根本就不是心狠手辣的人,这一点我确定。” 宋亦枫沉着脸道:“别说得你好像很了解我似的,自以为是……” 慕紫颜突然心头一凉。 印象中,宋亦枫在别的姑娘家面前永远都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到了她面前就阴晴不定,发火甩脸,看来他是真的很讨厌她吧? “是啊,是我自以为是了,”慕紫颜立即起身,脸色已然有些苍白,“你好好养伤吧,我就不打搅了,告辞!” 望着她单薄的背影,宋亦枫张开嘴本想做挽留,可喉咙像是突然卡住了一般,发不出半点声音来。 他并不想出口伤人的,只是嘴巴忽然就失控了,那些话不经脑子一股脑儿地蹦了出来,等后悔时为时已晚。 这么多年过去,慕紫颜早已不似从前,一遭遇不愉快的事情就伤感几个时辰甚至几天了,离开宋府后,她很快调整好了心态,往皇宫而去。 慕连城本来打算严惩梁玉书,但拗不过慕紫颜一再地恳求,最终只能放他一马。 于是乎,在大牢里蹲了几天后,梁玉书安然无恙地被释放了。 梁玉书猜到是慕紫颜在皇上面前求了情,故而觉得她对自己还是念旧情的,只要拿出诚意去请罪,一定可以获得原谅,说不定将来依然可以如愿当上驸马。 这天清晨,慕紫颜刚刚用完早饭,在院子里散步时,丫鬟来报说:“公主,梁玉书梁公子求见。” 第三百三十六章 请罪失败 “他怎么来了?”目前慕紫颜还不想见梁玉书,遂吩咐道:“说我不方便见客,让他回去。” 丫鬟犹豫了一下,一脸为难道:“他正跪在公主府门口呢,说是一定要见您,否则就长跪不起。” “什么?”慕紫颜震惊得不知该说什么好,这梁玉书究竟在闹什么呢? 外面街上人来人往的,被行人看到成何体统? 慕紫颜没办法,只好出去见梁玉书一面。 来到门口,更让她大吃一惊的是,梁玉书不仅跪在门口,背上还背了两根荆条,真可谓做足了架势,就差在脸上写下“负荆请罪”四个字了。 这终究是救命恩人,一定要妥善对待,慕紫颜反复在心里这么对自己说。 “梁公子,你快起来吧,有什么话咱们进去再说。” 梁玉书抬起头,见来人是慕紫颜,当即面上一喜。 “公主,你总算肯见我了,我今天是特地负荆请罪来的,我要为之前的所作所为向你忏悔,对不起。” 四周过来的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慕紫颜担心又招来闲言碎语,便俯身亲自把她扶起来,微笑道:“其实你大可不必这样的,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已不想再提起。” 听闻此言,梁玉书更是欣喜。 “这么说来,你已经原谅我了?” 为能让他尽快离开,慕紫颜只好点头。 “那以后你我还能是朋友吗?”梁玉书又得寸进尺地问。 说实话,慕紫颜感激梁玉书当年救了自己,可经历过被骗一事后,她真的不想也不敢再跟他来往了,谁知道以后会不会又在不知情的状况下就被他欺骗和利用呢? “我觉得,以后咱们还是保持一定的距离为好。” 梁玉书脸上的笑容一滞,目光瞬间黯淡下去。 “这么说来,你还是不肯原谅我,你在怪我骗了你,是不是?” 看热闹的人见他们两人站得这么近在说话,开始围在一团窃窃私语,慕紫颜有些恼火,但又不好直接轰人,毕竟这是在公主府外面,她没有不让人待的权力。 “有话进府里再说吧。” 两人随即进了公主府。 慕紫颜把人领进大厅,却没有落座,也没有要招待梁玉书的意思,开门见山道:“梁公子,有话我就直说了,之前我答应与你成亲,是因为以为你真的失明了,后半辈子需要人照料,我是为了报答你的恩情,如果知道你一开始就在骗我,我是不会做那样的决定的。” “看来宋亦枫已经把真相告诉你了,”梁玉书微低下头,情真意切道:“我当初救你确实是事先设计好的,但我对你的感情一直都是真的,那时候你根本连正眼都不肯看我一下,我为了吸引你的注意力才想了那么一个主意,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出于对你的一片痴情啊……” “事先设计好的?”慕紫颜愕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方才说的“从一开始”,是指梁玉书装瞎,想不到他自己心虚,领会错了意思,自己把秘密说了出来。 梁玉书也是一愣,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连忙解释:“我的意思是……” “你什么都不用说了,一切已经再明白不过,我真的就是个傻子,从头到尾被你耍得团团转!” 亏她一直把梁玉书当做救命恩人对待,处处维护他,甚至为了他跟皇兄置气,想不到所谓的救命之恩居然是设计出来的!原来宋亦枫所说不假,他就是为了当上驸马,利用她做仕途上的过墙梯而已。 “公主,你听我解释,我是真的爱慕你才会……” “够了,不用再说了,我不想听!” 梁玉书的话才说到一半,就被慕紫颜厉声打断。 “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公主府,我再也不想见到你,立刻走!” “公主……”梁玉书万万没想到,就因为自己说错了一句话,便把情况弄成这样,他是懊悔得不行了。 为了自己的将来,他只有放下自尊,再做最后一搏。 于是立即跪了下去。 “我做了很多的错事,最不该的就是欺骗你,我现在也是后悔不已,请公主务必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让我可以赎罪,求你了!” 突然,强烈的厌恶感袭入慕紫颜的心间,令她一眼都不想再多看这个人一眼。 她直接背过身去,大声道:“来人,送客!” “公主!公主你听我解释!公主!” 几个小厮立马进来,二话不说,将梁玉书拖走了,任他怎么喊,慕紫颜始终未再多看一眼。 最终,梁玉书被重重地扔在地上,摔了个四脚朝天,几个还没散去的围观者好奇地走了过来,用异样的目光看着他,一脸嘲笑。 “看什么看?都给我滚开!”梁玉书终于是装不下去了,蹭地一下跳起来,对着几个围观的便是一顿骂,全然没有了往日的温文尔雅,倒像是个疯子。 等人都被吓走了之后,他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回头望向公主府大门,目光逐渐蒙上一层阴鸷。 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他就不信以他的才华,会找不到一个好出路! 从那天见过陈禹之后,凤轻狂就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主要是因为骆老爷子的奇怪举动,另外,她也因为至今都没有找到紫荨而焦急,生怕慕连城的情况再次变严重。 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天晚上她就做了一个梦,梦到慕连城毒发身亡,有人趁机抢夺皇位,京城大乱,而她什么做不了。 惊醒之后,坐在床头茫然四顾,伸手摸了额头上的一把冷汗,再也没睡着。 直到天明,凤轻狂起身梳洗,决定用完早点后去一趟皇宫看看慕连城。 只有见到他安然无恙,她这颗心才能安定下来了。 “什么?姑娘你要进宫?”秦洛的反应很大,像是在担心什么似的。 凤轻狂微微皱眉,古怪地睹着她,问:“怎么了?有问题吗?” 秦洛笑了笑:“倒也不是有问题,只不过我听说今天皇上特别忙,有很多的事情要做,所以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去打扰他,改天再去为好。” “他哪天不忙?改天不也一样么?”凤轻狂觉得有猫腻,于是越发坚定了进宫一趟的决心,“再把你的令牌借来我用用呗。” “不行,我的令牌今天不外借。”秦洛立即拒绝,还战术性地后退了两步,还怕凤轻狂强抢似的。 “不借就不借。”凤轻狂哼哼道,“我可以去找五公主借,再不行就自己去,反正你是阻止不了我的。” “三姑娘,你,唉……”秦洛很无奈,只能说实话:“皇上前天晚上毒发了一次,又晕倒了,昨天清晨才好一些,现在正在休养呢。” “又晕倒了?”凤轻狂大惊失色,立即往外跑,“你怎么没早点告诉我?” 秦洛急忙追上,“我本来想说的,但皇上特别叮嘱,暂时不许告诉你,我就只能瞒着你了,皇上也是不想让你担心,而且他现在情况已经稳定了,你就不要去了吧?” 凤轻狂没搭理她,并兀自加快了步伐,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停下,手伸向秦洛。 “令牌给我。” “三姑娘……” “不给算了,我自己想办法。” “等等!”秦洛一把将她拽住,不禁叹了一口气,“我就知道拦不住你,令牌拿去吧,到时皇上要是怪罪我,我就说是你逼我说的。” 凤轻狂立即展露笑颜,拍拍秦洛的肩头道:“放心吧,尽管拉我出来顶罪。” 然后风一般地出门去了。 既然慕连城是在养病,那肯定不在御书房,于是凤轻狂便径直去了中宫寝殿。 果然,李茧等一众随侍宫人都在。 “三姑娘?你怎么突然来了?” 凤轻狂因为着急走得太快,进宫后几乎是一路小跑过来的,现在有点喘,脸蛋也红扑扑的。 “我,我来看望皇上。” 李茧把她拉到一边,小声地说道:“皇上不久前喝完药,刚刚才睡下呢。” “太医怎么说?情况如何了?” “太医说皇上的情况暂时是稳定了,但要注意休息,不可劳累,得按时喝药,但是姑娘也知道,皇上操心惯了,最多也就老实一两天,我们压根就劝不住。”李茧摇头又叹气,满脸都写着“苦恼”两个字。 凤轻狂忽然想起了昨天晚上的梦,不由一阵心慌。 “我能不能进去看看他?” “这……”李茧有些为难,皇上是不容许任何人在没得到命令的情况下,擅自进寝殿的,不过,三姑娘在皇上这里一直有特殊待遇,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犹豫了一会儿后,李茧便侧身让路,“姑娘请。” 因为怕吵着慕连城休息,凤轻狂只能蹑手蹑脚进去。 偌大的寝殿里只有熟睡的慕连城一个人,相当安静,凤轻狂缓步走到床边,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 相比上次见面时,慕连城的面色明显苍白憔悴许多,凤轻狂静静地看着这张丝毫不受病态影响颜值的脸,心不禁揪了起来。 第三百三十七章 不再赶你走 不知不觉过了很久,直到两腿都有些僵了,凤轻狂这才搬来座椅,在床前坐下。 凤轻狂又担心又惭愧,慕连城帮过甚至救过她不知多少次,但他出事了,自己除了守在床边之外,却什么也做不了。 如果一直找不到紫荨,太医署的人又配不出解药,该怎么办呢?慕连城还这么年轻,正是身为帝王大展宏图的时候,还不能死。 胡思乱想了很久,几个时辰过去,慕连城迷迷糊糊间睁开了眼睛。 “来人!倒水!”声音是沙哑的,说话不太清晰。 凤轻狂连忙到桌旁倒了水,小心地喂给他喝。 “慢点儿喝。” 喝了水后,慕连城又闭了会儿眼睛,但脑子逐渐清晰了起来。 方才那声音…… 猛地睁眼一看,凤轻狂带着微笑的脸映入眼帘。 “轻狂?怎么是你?” 凤轻狂掩住眸底的忧色,笑道:“不然你以为是谁?” “又是秦洛告诉你的吧,早知道她嘴如此不牢靠,就该直接把她关在宫里,当初更不该派她去你那里做护卫。”慕连城皱眉抱怨着,自行坐了起来。 “做护卫?分明是当眼线吧?”凤轻狂做出不悦的神情,撇嘴道:“自从她跟在我身边,我就一点秘密都没有了。” 慕连城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这可不是朕的本意,她自主当眼线,朕只是没有阻止而已。” “想不到皇上也是个喜欢狡辩的人?”凤轻狂瞅了他一眼,突然板起脸来,“话说回来,你病了为什么瞒着不告诉我?” “朕不想让你担心。”慕连城垂下眼眸,似乎在躲对方的视线,“其实你不该来的,朕有太医和宫人照顾就足够了。” 听到这句话,凤轻狂是既窝火又失落。 “是啊,我笨手笨脚的,又怎么有太医和宫人那么会照顾人?看来我是自作多情,多此一举了。” “朕……”慕连城抬了一下手,踌躇着又放了回去,“我不是这个意思。” 凤轻狂没好气道:“那你什么意思?你难道不是嫌弃我么?” “我怎么会嫌弃你?”慕连城着急地朝她看去,满脸都是纠结。 “我的情况你都从方太医那里了解得很清楚了,若是无法配出解药,我还能活多少个年头,没人清楚,我不希望你把心思花在一个未来无可期的人身上,或许,你应该像从前那样,离开京城,去过自由自在的生活。” “你在这里,我还能去哪儿?”凤轻狂心里一恼,话就脱口而出,说完才意识到自己无意间表了个白,脸颊开始发烫。 “我的意思是说,我怎么生活是我的事,不是由你帮我决定,之前你我就说过这个问题,我以为你明白了的,没想到这么快你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慕连城看着她,心里五味杂陈,如果不是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他也不会一再地将她推开,这只总想往外飞的雁好不容易飞回来,他怎么舍得赶走? 只是,两个人倘若最终不能相守一生,倒不如不要开始。 “你说过的话我都记得,我也相信你是真心的,但你应该跟一个康健长命的人在一起,而不是我这样自己都不知道能多久的人,我不能耽误你,你明白吗?” 凤轻狂忽然意识过来,原来这段时间里,慕连城一直若即若离,就是这个原因。 沉默一阵后,她问道:“那我问你,如果中毒的人是我,你会对我不闻不问,将我抛开么?” “这……”慕连城迟疑着,不知该不该回答。 “我知道你不会。”凤轻狂厚着脸皮来了个自问自答,“所以我也不会这么做,不管将来如何,也不管你同不同意,我都要陪着你,就算你把我赶走,我还是会想办法回来,慕连城,你现在才想着摆脱我,太晚了点。” 慕连城攥紧拳头,抑制住剧烈起伏的情绪,冷声道:“你这又是何苦?朕已经定下皇后的人选,即便你做得再多,皇后的位置也不会是你的,你实在不必白费心思。” “你说什么?” 凤轻狂立时炸了毛,气愤地瞪着他,委屈到眼泪都要出来了。 “哦,原来你以为我是看中了皇后之位,特意来献殷勤的是吧?我凤轻狂是这样的人吗?原来你就是这样看我的?” 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气死了! “好,既然皇后也不做成了,那我走好了,让你未来的皇后来照顾你,哼!” 一口气说完,凤轻狂气冲冲地跑了出去。 慕连城转头望向她离开的方向,却已没了踪影,心里是想跟出去的,可掀了被子要下床时,又被理智拉了回来。 走了也好,至少以后不用被他拖累…… “三姑娘,三姑娘?” 李茧见凤轻狂跑着出寝殿,连忙追上去。 “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我多管闲事了而已。”凤轻狂摆摆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奇怪……”李茧摇着头自言自语,随即折转身返回寝殿,斗着胆子走进殿内。 只见慕连城身披外袍,独坐在桌边,怔怔出神。 难道方才跟凤三姑娘吵架了?李茧心下猜测,犹豫了一会儿,上前道:“皇上,你的病还没好,需要多休息,还是回去躺着为好,不要着凉了。” “知道了,你出去吧,没什么事不要来打搅朕。”慕连城的语气很是不善,饶是李茧也有些怵。 不过他毕竟是宫里的老人了,尚且还稳得住。 “皇上,你……” “不是叫你出去吗?” 话里有杀气,李茧吓了一跳,不敢再多说半句,连忙退下。 殿内再次回归安静,慕连城皱起的眉头逐渐舒展开来,可他的心却并没能恢复平静,脑海中反复浮现的都是凤轻狂的身影,怎么也挥不去。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再次响起了脚步声。 在来人开口前,慕连城抢先怒吼出声:“滚出去!” “滚就滚嘛,这么凶干什么?” 轻狂? 慕连城猛然回头,果然见凤轻狂气鼓鼓的,正扭头要走。 “轻狂……”慕连城赶忙追过去,拽住凤轻狂,一把拉入怀里紧紧拥住。 当然,凤轻狂刚受了气,是不可能乖乖就范的,使出全身的力气在挣扎,然而她低估了慕连城的力量,反抗了半天,愣就是没成功。 “你不是叫我滚吗?我这就滚给你看,放开我!” “对不起。” 头顶传来慕连城低沉的声音,短短三个字里充满自责,凤轻狂立刻就心软了,乖顺地靠在他怀中,不再乱动。 这是从他们分离后,这些年来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呆在一起,闻到慕连城身上淡淡的药味,凤轻狂却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于是环抱住他的腰,总算多了几分真实感。 “你不是要赶我走吗?” 慕连城收紧双臂,又抱紧了些,坦言道:“你一走我就后悔了。” 凤轻狂偷偷咧嘴,笑着问:“那以后呢?你还会赶我走嘛?” “除非你想走……不,就算你想走,我也不会放你走了。”方才在见到凤轻狂折回来的那一刻,慕连城就下定了决心。 这个回答,让凤轻狂很是满意。 “你可要记住今天的话,别一转头又变卦了。” 慕连城松开凤轻狂,轻柔地捧着她白皙的脸,笑道:“不会。” 凤轻狂抬头与他四目相对,嘴角露出一丝坏笑:“那你那位皇后怎么办?” “什么皇后?”慕连城开始装傻。 “就是你之前说的选定了的皇后啊。” “我不记得我说过那样的话,你记错了吧?” “少装蒜,你明明就说了的,”凤轻狂愤愤地盯着慕连城,心里很不爽,“说,你看上谁了?是不是杨馥仪?” “呵呵呵……” 慕连城实在是忍不住笑出了声,捏捏凤轻狂软软的脸蛋,说道:“我骗你的,哪有看上谁?如果能看上除了你以外的哪个女子,怎么可能到现在都没立皇后?” 听他这么说,凤轻狂就放心了。 “我事先告诉你啊,我可不是为了问你这个问题才回来找你的,你别误会。” “你这是不打自招。”慕连城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虚,顿时忍俊不禁,“凤轻狂,想不到你也有为我吃醋的一天吧?” “什么啊,我之前就……”说着说着,凤轻狂意识到了什么,赶紧闭上嘴。 但慕连城不会放过她,“之前就什么?” “没什么。” “没什么吗?” “没有。” …… 为方便照顾慕连城,凤轻狂暂时在皇宫住了下来。 但慕连城实在不是个好病人,养病期间还总对御书房里那些没处理完的公务念念不忘,让宫人把奏折搬到了寝宫来。 凤轻狂几经劝说也没能让他彻底放下政务,委实无奈。 不过,好在慕连城在凤轻狂面前还算听话,批阅了一段时间公务后,让他休息就会休息,不至于劳累。 几天下来,慕连城的气色好转了很多。 晚上,宫人端来刚煎好的药,正要递给慕连城,就被凤轻狂抢了过去。 慕连城奇怪地看着她问:“你做什么?该不会是想替朕喝药吧?” “你想得美,我是要喂你喝药好不好?”说着,凤轻狂就在床边坐下,舀了一勺递到他嘴边。 第三百三十八章 把皇上让给我 喂完药后,凤轻狂把碗放在桌上,而后一脸真诚道:“我知道我不怎么会照顾人,不像宫女们那样心灵手巧的,但是我会学,我相信我会逐渐上手,可以把你照顾得很好的。” 慕连城握住她的手腕,柔声道:“轻狂,你不需要学这些,我也不要你为我改变什么,只要你好好的,一直做你自己就好了。” 能听到他说这样的话,凤轻狂还是很喜慰的。 而后便开始说笑:“但是,你们男人不是都喜欢温柔体贴,贤良淑德的女子么?我虽然可能不能完全学得来,但偶尔装装样子还是没问题的。” “原来你只是想装装样子啊?”慕连城挑眉看着她,眼里带着丝宠溺,“每个人的想法都不一样,在我看来呢,温柔体贴固然好,但重要的还是人,我只希望你永远都是原来的那个你。” 慕连城这个人,跟其他古代男人果然是不同的,凤轻狂不禁感慨,自己穿越过来后,最幸运的事情就是遇见了他。 翌日一早,趁慕连城在上朝时,凤轻狂离开了皇宫,想回国公府一趟,拿一些换洗的衣物。 “其实姑娘若有什么需要,只要跟我说一声就是了,我可以替你回府来取嘛,你又何必自己跑来跑去的?”进门时,秦洛笑着说道。 “不妨事,在宫里待了这么多天,我也觉得有些闷了,正好出来走走。” “这才几天呢,就闷了?以后要是常年住在宫中,那还得了?”秦洛不禁想起那日二游所说的话来,“以后当了皇后,你该不会还要变着法地往外跑吧?” 凤轻狂想了想,答道:“那就要看看皇上的意思了,他要是不准,那我就忍忍咯。”能不能当得成皇后还不知道呢…… 两人这边正说着,一道淡绿的身影便迎面而来。 “三妹,你回来了?这几天在皇宫还好吗?” 定睛一看,居然是满面笑容的凤轻云。 凤轻狂有些纳闷,她怎么回来了?曾听下人讲过,自从成亲后,凤轻云就几乎没有回过国公府,今日这是吹得什么风? “原来是大姐姐啊,什么时候回来的?” 凤轻云几步走过来,亲密地挽住她的胳膊,微笑道:“我前天就回来了,准备在家里小住几天。” “哦?你……该不会是跟小将军吵架了吧?”凤轻狂迟疑着询问道,她也只能想到这一个缘故。 “没有,其实是杜夫人,她一直看我不顺眼,喜欢处处挑我的刺,平时看在杜宏泽的面上,还会忍一忍,可这段时间杜宏泽去了军营,甚少回家,她就露出恶婆婆的嘴脸了,被她折磨了大半个月,我终于忍不住,就跑回来了,想等杜宏泽回来了,我再回去。”凤轻云语气沉重地答道。 “原来如此。” 凤轻狂暗暗叹了一口气,还记得当年杜家来提亲的时候,杜夫人就不太高兴,显然是不满意这个儿媳的庶女身份,当时她就料到成婚之后,凤轻云受到她的刁难,加上凤轻云又不是那种会哄人的性子,婆媳关系自然就不会融洽了。 “那你就好好在家里住着吧,左右你也好久没回来了,有时间的话,可以多陪陪爹。” 凤轻云扁扁嘴,叹气道:“爹才不会需要我陪呢,他现在最喜欢的孩子是三妹你,连大哥都不在乎了,二妹被发配边疆他也没管,我啊,只希望他不要嫌我烦,把我轰走就好了,哪儿还敢去打搅他?” “姐姐怎么这么说?”听她这阴阳怪气的话语,是话里有话啊。 “三妹别误会,我并不是在说爹狠心,也不是说你什么,只是觉得府里没了二妹和大哥两个人清净很多,我真的很佩服三妹你的手段,竟然能把他们以及几年前的四妹都挤走,现在家里只剩下你一人,总算是没有人跟你斗了,你的日子过得很惬意吧?” 这话怎么听怎么不舒服。 凤轻狂-抽出手臂,声音冷了下来。 “还行,没人跟我作对,至少不用每天被人烦了。” “可惜啊,你是个女子,你要是男子的话,熬到今天收获可大了,因为定国公的爵位必定是你的。”凤轻云显然是在嘲讽凤轻狂。 后者皮笑肉不笑地道:“姐姐这话有点错误,我是正室所生,若是个儿子,从一开始就是家族的继承人,哪里轮得到大哥来争?” 凤轻云微微一顿,笑脸忽然变得有些僵硬。 “是啊,说的正是。” “我还有事,就不跟你多说了,你请便。”凤轻狂有预感,凤轻云突然回到国公府,并非为了躲杜夫人,而是另有所图,但至于图的究竟是什么,目前还不得而知。 “小洛,若是有空的话,帮我注意一下凤轻云,我觉得她有点不对劲。” 秦洛回头瞥了远处的凤轻云一眼,疑惑道:“该不会是因为她方才说了几句不中听的话,你就怀疑她吧?” 凤轻狂嗔怒道:“我像是这么小气的人吗?照做就是了!” “好吧。”秦洛心想,自从跟了这位祖宗以来,她接到的任务就各种奇奇奇怪,作为一个暗卫的基本职能都快生疏了,苦命啊! 收拾了一些衣物后,凤轻狂又离开国公府,打算返回皇宫。 马车缓缓地行驶在街道上,车厢内凤轻狂手撑着下巴,正打着瞌睡,忽然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凤轻狂猝不及防差点一头撞上摆在身前的茶几。 “出什么事了?” 秦洛探头往外瞅了瞅,脸色变得极其难看,本来清灵的眸子盛满了怒意。 “是护国公主明净。” “明净?”不用说凤轻狂也知道她这么恼火的缘故,因为她也正因同一个原因怒从中来,“来的正好,我还想什么时候去会一会此人呢!” 若不是明净,慕连城也不会变成如今这样。 凤轻狂下车时,明净也跃下了马背,笑吟吟地往这边走来。 “凤三姑娘,好久不见!” “参见护国公主!”凤轻狂装模作样地欠了下身,满脸尽是假笑,“不知公主拦下我的马车意欲何为?” “我有些话要跟你说,”明净四下环顾一周,故作神秘道:“此处人多眼杂,不是说话的好地方,能否移一下步?” 凤轻狂看见这个人就不爽,哪儿心情跟她说悄悄话?当即便拒绝:“有什么话还是在这里说吧,我很忙,没时间跟你耽搁。” “是与皇上有关的,你真的不想听听吗?”明净压低声音,以确保秦洛不会听见,“你肯定也想尽快为皇上解毒吧?” 听到“解毒”两个字,凤轻狂眉头一紧,立刻改变了主意。 “好吧,我就听听你有什么话说。” 秦洛走过来,警惕地盯着明净,把凤轻狂拉到一边道:“姑娘,这个人毒得很,还是离远一点为好,咱们走吧。” “等等,我有些话要跟她说,你在这儿等着。” “什么?跟她有什么好说的?万一她趁机伤害你怎么办?” “我会防备的。”凤轻狂没再给对方反对的机会,扭头就跟着明净走了。 两人来到附近的一家茶馆,找了角落里的一张空桌坐下。 “你知道怎么解皇上体内的毒?” “当然,药是我下的,手里岂能没有解药?”明净笑得从容又自信,笑容中还藏有一丝得意。 “可你之前说你没有解药。” “我当然这么说了,解药是我唯一的筹码,只有在危急时候用才有价值,”明净慢悠悠地斟了茶,姿态优雅地呡上两口,笑意更浓了,“我猜,现在太医署的人肯定已因为配不出解药而急得团团转,你也无计可施了吧?” 凤轻狂真恨不得给这女人一巴掌,再喂她一嘴毒药,让她也尝尝被毒药折磨的滋味。 “你错了,太医署的太医已经找到配制解药的方法,只要集齐制药的几味药材就可以为皇上解毒。” 明净非但不上当,反而发出一声讥笑:“你这话一点底气也没有,连自己都骗不了吧?配制解药必须要有一种叫做紫荨的药材,而紫荨在世上几乎已经绝种了,我敢说,除了我之外,没人会有。” 她把茶杯轻轻地搁在桌上,往前推了推,示意凤轻狂倒茶。 “现在能救皇上的人,只有我。” 凤轻狂咬紧牙关,忍了好一会儿才克制住动手的冲动,而后提起茶壶,乖乖照做,为了慕连城,她必须忍。 “你要怎么样才肯交出解药?” “很简单,只要你离开京城,把皇上让给我,待当上皇后,我自然会救自己的夫君。” 夫君?呸!你也配?凤轻狂简直要吐,这世上怎会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那不可能,且不说我愿不愿意,单是皇上也不会娶你,否则你今天也不用来威胁我了!” 明净一口气灌完杯中茶水,重重地拍下茶杯,勾唇冷笑:“所以,才要你帮忙啊,皇上那么在乎你,如果被你抛弃,肯定伤心万分,我看准时机趁虚而入,必定成功。” 第三百三十九章 捉弄明净 凤轻狂的三观顿时碎了一地。 “是吗?我可不这么觉得,皇上要是当真有那么上钩,你几年前就是皇后了,又岂会连那样卑劣的手段都使出来了,却还是一无所获呢?” “你这是在嘲笑我吗?”明净怒而拍案,霍然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凤轻狂,像极了要吃人的样子。 “是又如何?”凤轻狂毫无惧色,弯起唇角淡然仰视之,“你又不是玉皇大帝,嘲笑不得么?” “你……”明净瞠大双目,额上的青筋几乎要蹦出来,正要破口大骂,却忽觉脑袋一阵晕眩,浑身无力,不得不跌坐回了座位。 凤轻狂站了起来,气定神闲地看着对方,勾唇笑道:“我劝你最好不要乱动,控制住体内的怒气,不要轻易发火,否则会很受罪的。” 明净扶着额头望过去,咬牙问:“你对我做了什么?” “没什么,就是方才斟茶的时候,偷偷给你下了点药而已。”凤轻狂抱着双臂,嫣然一笑:“在这一点上,咱们还挺像的,正好我也喜欢给人下毒,不过不同的是,我通常是为了自保才下毒,而你则是纯粹害人,今天你也尝尝中毒的滋味。” “凤轻狂,你……”明净还挣扎着想起身,奈何实在没有力气,只好放弃,“我可是护国公主,杀了我即使是皇上也护不了你!” “护国公主,您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说白了,你不过是个挂名的公主罢了,现如今已不是先帝还在的时代了,谁会花时间去调查你的死因?到时,皇上只要选块好地方把你风光大葬了就是,天下百姓反而会夸皇恩浩荡呢。” 明净开始慌了。 “那皇上呢?我死了你们再也不可能找到解药,你难道要让皇上给我陪葬不成?” 凤轻狂蹙眉思索,颔首说:“这倒也是,万一太医署的人真的配制不出解药,你还是有点用处的,现在确实还不能杀你。” “那还不快把解药给我?”明净感到腹部突然绞痛得厉害,脸色全变了,说话也带着颤音。 “不用这么紧张,其实我给你下的并不是致命毒药,只是我新近特制的一种药效比较重的泻药而已,最多令你拉个两天肚子,不会要你的命,你就好好享受吧。”凤轻狂摸了摸手腕上的镯子,转头往外走去。 刚行至门口,身后就传来一阵哄闹声。 “哎哟,好臭啊,哪里来的臭味?有人掉进茅坑了不成?” “咦,什么掉进茅坑,是有一个活粪坑坐在这儿呢,恶心死了……” 紧接着,所有客人一哄而散,都跑出了茶馆。 站在外面等候的秦洛不明所以,好奇地问道:“姑娘,里面出什么事了?为什么大家都那副表情跑出来?明净呢?” “她呀?一时半会儿恐怕出不来了。”凤轻狂坏笑着说,然后把自己干的好事说给她听。 秦洛一个没忍住,笑得前仰后合,“姑娘你可真是个人才,做得好,做得太好了!” 捂着肚子笑了好一阵,秦洛才渐渐止住笑声,然后正色问:“对了,那个女人叫你去都说了些什么?” “她说她手里有解药。”凤轻狂简短地答道。 “什么?”秦洛听后大惊,且不敢置信,“可之前我们去拷问过她,她死也不承认有解药啊?难道她在骗我们?” 凤轻狂点点头:“看来是的,她笃定你们不敢杀她,所以没有顾忌,而且当时皇上还没毒发,大家都认为有足够的时间配制解药,她很清楚,皇上不会为了一份解药买单,因此索性声称没有解药了。” 秦洛不禁心生迷惑,不解地看着凤轻狂。 “姑娘此话何意?她是不是向你提了什么要求?” “你说呢?除了皇上,明净还能提什么要求?”凤轻狂嗤笑一声,“她当然是想当皇后了。” “她想得美!”秦洛想都没想,就骂出了声,“就凭她也想当大燕的皇后?天下间的女子死绝了也轮不到她!” 凤轻狂快速地瞄了她一眼,没再多言,最终也没把明净要求自己离开的这一条件说出。 自从被赶出公主府后,梁玉书就丧失了斗志,整天郁郁寡欢,买醉度日,有时甚至晚上喝醉了酒,睡在大街上,到了第二天早晨酒馆开门,又继续喝。 如此反复,持续了十来天。 这天黄昏,梁玉书又抱着酒坛子在巷口醉生梦死,正喝得醉醺醺时,一个人走了过来,并一把夺去酒坛,怒声呵斥:“别喝了,再喝下去会醉死的,不就是失去了一个女人吗?有什么大不了的?男子汉大丈夫应当拿得起放得下,何至于如此矫情?” “谁啊?凭什么教训我?烦不烦人?”梁玉书嘟囔着,用力挣开眼睛,只见夕阳下一张美丽而熟悉的脸庞映入眼帘。 他虽然醉了得有点头晕了,但还是一眼就认出了眼前的人——凤轻云。 然而,这个人他是无颜面对的,只能借着醉酒装作不认识。 “你是哪儿来的?这么爱管闲事?我喝酒与你有何干系?快给我滚开,别挡着我!” 闻言,凤轻云登时伤心得不行,心如同被刀狠狠地捅了一下,她俯身抓住梁玉书的肩头,目光殷切地看着他,柔声道:“玉书,我是凤轻云啊,你看看我?” “凤什么云?听都没听说过,走开,别打扰我喝酒!”梁玉书继续装不认识,抱起酒坛子便又咕嘟咕嘟灌下几口,“都说叫你走了,怎么还杵在这儿?” “不可能,玉书,你怎么可能认不出我?你一定是喝醉了才这样的,一定是!”凤轻云含着泪自我安慰,就是不肯松手。 “别再喝了,走,我送你回去!” 梁玉书一把推开她,怒吼道:“叫你别管我,听不懂是不是?滚!” “玉书……”凤轻云摔倒在地上,手掌都擦破了,可她咬了咬牙,擦干眼角的泪,还是不肯离去,“玉书,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但事已至此,你就该认清现实,振作起来,而不是整日消沉颓废。” “你还年轻,以后还会遇见许多人,许多机会,总有一天,你会成为人上人,把那些曾经伤害你瞧不起你的人都踩在脚下,一时的打击又算得了什么?” 听完这一番话,梁玉书如遭当头棒喝,终于放下酒坛,望着凤轻云的脸陷入了沉思。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被自己抛弃伤害过的女子,竟然又一次在他跌进低谷时及时地出现了,她难道不恨他么? “你为什么要管我?我曾忘恩负义地背弃你,你应该痛恨我,嘲讽我才是,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好?我不值得,你还是走吧,让我自生自灭,不要再管我!” 凤轻云见他总算肯认自己了,顿时喜出望外,水盈盈的眸子里流出了一丝希望。 “我怎么会丢下你不管呢?其实这几天我一直都在暗中跟着你观察着你,我就是怕你想不开,玉书,我对你的感情一直都没有变,我还是从前那个对你一心一意的云儿啊,不管你以前怎么对我,我都不可能恨你的。” 梁玉书抬起头来,再次望向凤轻云,心里不禁感慨,这世上对他最好的人,始终是这个女子,只可惜,她不是身份显贵的金枝玉叶,甚至都不是高官家里的大家闺秀,再好又有什么用呢? “云儿,你待我一片痴心,我很感激,但你如今已是有夫之妇,不宜再跟我走得太近了,免得被人看到,毁你清誉,你还是走吧,别再来找我了。” 岂料凤轻云却突然扑进他怀里嘤嘤哭泣。 “不,我不要离开你,我不怕被人看到,也不在乎什么清誉,我只想跟你在一起,玉书,这几年我度日如年,过得有多痛苦,你知道吗?” “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念着你,连梦里都到处是你的影子,当我听闻你被五公主赶出府后,我就离开杜家,特意回到国公府,我就是为了方便跟你见面,我不能没有你啊。” 梁玉书的心到底也是肉做的,面对凤轻云如此的痴情,他也是感动万分,如果可以,他愿意抱着她好生安慰,可这大庭广众之下,一旦被人看见,传到杜宏泽耳朵里,别说是发展仕途了,就连小命只怕也是难保。 他现在确实灰心丧气了,但还不想死。 “你不在乎,但我在乎,杜宏泽的手段,我是领教过的。” 听到“杜宏泽”这个名字,凤轻云不由微微一颤,直起身与梁玉书拉开些距离。 “你走吧。”梁玉书扶着墙角,踉踉跄跄地站起来,可因为头晕,一下子没能站稳,差点摔下去,好在凤轻云眼疾手快,赶紧将他搀住。 “我得先把你送回家才能放心。” “不用,我自己可以回去。”梁玉书又想推开凤轻云,却没能成功。 凤轻云皱眉道:“你这个样子,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还想逞能?天就快黑了,还是赶紧走吧!” 最终,梁玉书心不甘情不愿地被凤轻云带走了。 第三百四十章 旧情复燃 梁府离此处并不太远,正常人徒步行走只要一炷香的工夫就能到,但梁玉书喝醉了,走得很慢,半路上还吐了几回,花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回到府里。 凤轻云把梁玉书送回房里,亲自打来水给他擦脸擦手,见他终于安分下来,闭着眼睛入睡时,才蓦然叹了一口气。 屋里烛火摇曳,寂静非常,她坐在床边看着梁玉书的睡颜,忍不住伸手抚上了他的脸,泪水瞬间盈满眼眶。 如果当年她没有嫁给杜宏泽该有多好?如果当初嫁的是玉书,这些年她一定过得很幸福吧? 如此想着,她便越发觉得自己可怜,并对当年逼迫自己的杜宏泽更加恼恨和厌恶,她一辈子的幸福都是被那个男人毁的,有时候她甚至会想,假如杜宏泽哪天死在战场上就好了,那样她就获得了永久的自由,可以和梁玉书再续前缘了。 “玉书,玉书……”凤轻云呢喃着,情不自禁地俯下身,轻轻地在梁玉书的额头上亲了一下,然后睁眼近距离地盯着这张日夜思念的脸。 突然,梁玉书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睁着迷离的双眼,嘴里小声地念道:“云儿……” 酒气扑面袭来,凤轻云欣喜又紧张地望着对方,心跳开始加快,脸也像喝醉了酒一样,又烫又红。 梁玉书一只手去解她腰间的丝带,另一只手则拨开她胸前的衣衫,她并没有阻止,反而满心欢喜,充满期待,终于,她要成为他的女人了。 又休养了几天,慕连城的病情好转很多,据太医所言,只要注意休息,不要劳累,基本上暂时不会有什么问题。 凤轻狂不好再赖在宫里,便收拾东西回国公府。 临走之前,她不免又要在慕连城耳边唠叨一番。 “要记得按时吃饭按时喝药按时睡觉,不许再熬夜,不是非要亲自处理的事情就交给大臣们去做,没必要事事都亲力亲为,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保重身体才是首要的。” 慕连城静静地看着她,莞尔道:“这话你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朕耳朵都快听出茧子来了。” “真不是我啰嗦,我就怕你是左耳进右耳出,答应得好好的,转眼就忘了。”凤轻狂表示心很累,“我发现你比小孩还更不听话,至少孩子只要哄一哄就乖了,而你,我苦口婆心说破嘴皮也没用。” “可你也没哄我啊?”慕连城睁着一双迷人的凤眸,一本正经地说道。 凤轻狂忍住不笑,丢给他一记白眼:“你还小啊?要人哄,有本事你再小个二十岁,本姑娘倒是可以考虑哄哄你!” 瞧她这傲娇又神气的模样,慕连城简直喜欢极了,当即握住她的手,柔声说:“我就算了,等将来咱们有了孩子,你倒是真得好好哄哄。” “谁,谁要跟你生孩子啊?”凤轻狂甩开他的手,扭过头不看他,想不到这个人这么厚脸皮。 慕连城倾身过去,环臂抱住她,下巴则轻放在她的肩头,轻一声道:“不跟我生孩子跟谁生?你可是说过一辈子都陪着我的,难不成想反悔?” 凤轻狂抿嘴一笑,下意识地往后靠去,侧着头说道:“我还真有点想反悔呢,你准吗?” “当然不准,现在后悔可太晚了,朕绝不会再放你走。”慕连城收紧双臂,脸上的笑意更浓,“你放心,我一定会听你的话,好好保重自己。” “你说到要做到才行,要是食言的话,你可惨了。”凤轻狂转过身,凑到慕连城身前,如蜻蜓点水般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而后逃也似的跑开了,“我走了,不用送。” 慕连城有些愣,摸摸脸上被她亲过的地方,觉得整个世界又明媚了几分。 回到国公府时,凤轻狂正巧又碰到凤轻云,她满面春风,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似乎心情相当不错。 “三妹,你回来了。” “姐姐这是要出去吗?” 凤轻云颔首道:“是啊,有点事出去一下,晚点儿回来时我再找你聊天,先走一步了。” 说完就踩着莲步走出大门。 望着夕阳下逐渐驶远的马车,凤轻狂不禁起疑,这行色匆匆的,有什么要紧事办?从前凤轻云不是不喜欢出门的吗?为何今天却这么晚了还出去?而且打扮得如此精致,像要去见什么重要的人似的。 思及此,凤轻狂愈发觉得不对劲,于是连忙拉着秦洛跟上去。 “姑娘,你在怀疑什么?”秦洛疑惑不解。 “我怀疑凤轻云要去见一个重要的人。” “就算是又如何?大小姐虽然比较内向,但有一两个知心朋友也不稀奇啊。” 凤轻狂哼了哼,说:“如果只是去见朋友,那当然没什么,我就怕很她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会对我不利,以防万一,还是跟过去看看更为妥当。” 从那天凤轻云对她冷嘲热讽的态度来看,她完全有理由这么怀疑。 两人同样乘坐马车,远远跟在凤轻云后面,行了约莫半个时辰,来到城西,最后在一条巷口停下。 跳下马车时,凤轻狂看见凤轻云正走进一座宅院。 这时候天快黑了,附近都是住宅,没什么人出没,很安静。 “这是什么地方啊?凤轻云来这儿见什么人?” 秦洛环顾了一下四周,道:“就是普通的住宅区,住在这里的应该都是平头百姓,当然,也不排除……也不排除有富贵人家为掩人耳目特意买了这里的宅子,用来……” 后面两个字,她没说出来,凤轻狂已经明白她要说什么了。 此情此景,她自然而然地想起了当年林氏跟贺兰弛幽会的事。 “不会吧?凤轻云应当不会如此糊涂吧?” 秦洛拉住凤轻狂的胳膊,使力向上一跃,翻上墙头,再翩然落在地上。 “会不会,看了就知道。” 院子里只有正中间的那间屋子亮着灯,两人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最后在窗户下面蹲住,竖起耳朵听见面的动静。 “玉书,三天没见,我好想你啊,要是以后咱们可以天天在一起就好了。” 这正是凤轻云的声音。 紧接着听得梁玉书说道:“杜宏泽是堂堂镇国大将军之子,身份何其显赫,而我只是个小小的六品芝麻官,如何能跟他抢女人?你我只能想见面,只能这样偷偷摸摸了,云儿,我对不住你。” 凤轻狂震惊得下巴都快掉了,凤轻云居然真的跟梁玉书旧情复燃了?杜宏泽头上长草了? 天呢,这都是什么情况? “你别这么说,其实能像现在这样偶尔跟你见见面,我已经很知足了,就算一辈子偷偷摸摸,我也愿意。” “云儿,你待我真好,以前我不懂得珍惜你,让你嫁给了杜宏泽,是我错得太离谱了,如果可以重来一次,我绝对不会再那样做。” “你现在还怨我么?” “傻瓜,我要是怨你,就不会跟你,跟你在一起了,我一开始确实恨你,可后来渐渐的就想明白了,你也是身不由己,不得不那样做,我过得不好,你也一样,我早就原谅你了。” 凤轻云说话时声音很柔,而且是柔中带媚,有种让人骨头酥麻的感觉,跟平常的凤轻云简直不像同一个人。 窗外的凤轻狂不禁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要不是能确定这声音就是凤轻云,她还会以为是另外一个人呢。 实在不能继续听下去了,遂连忙拉了拉秦洛,示意她赶紧离开。 两人又翻墙出了宅院。 “我真是不知该怎么说了,凤轻云到底在想什么?她可是有夫之妇啊,竟然跟梁玉书勾搭在一起,被杜家人知道了还得了?她就没想过后果吗?” “据我了解,很多人在陷入感情的时候,都是没有几分理智的,尤其是女子,令堂就是个很典型的例子。” 说起林忆棠,凤轻狂还挺赞同秦洛这句话,同样是为了一个男人什么也不顾,可是相比较之下,林忆棠到底还是更幸运一些。 “有一说一,这梁玉书可比不上孟子严的一半,至少孟子严是真心待我娘,还懂得处处保护她,可梁玉书呢,一个眼里只有利益的男人,说白了就是只会吃软饭,真不知道凤轻云的眼睛是不是瞎了,居然看上他?” 光听这番话就知道凤轻狂有多嫌弃梁玉书了,秦洛叹了口气,摇摇头说:“情这个字本来就是说不清的,况且每个人有有每个人的眼光,若要问凤轻云喜欢梁玉书什么,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走吧,回府。”凤轻狂回头望了宅院一眼,转身上了马车。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大小姐和梁玉书的事啊,你不管管吗?要是被人发现,先不说凤家的声誉了,最重要的是,很可能会影响凤、杜两家的交情呢。”秦洛郑重地发出提醒。 凤轻狂却不以为意。 “我对凤轻云那点私人破事儿可一点也不感兴趣,还是当做什么也不知道好了,只要她不是回来招惹我的就行,至于其他的,等到时候再说吧。” 她本来就不是好管闲事的人,凤轻云自己又不争气,她就是想管也管不了。 第三百四十一章 强人所难 令凤轻狂没想到的是,她不想再接近凤轻云,次日早上对方却主动找上门来了。 “姐姐怎么有空过来了,快请坐。”凤轻狂客套了一句,笑问:“怎么你的黑眼圈这么重,昨天晚上没睡好么?” 凤轻云愣了一瞬,露出一丝不自然的笑,答道:“是啊,心里有点事,很晚都没睡着。” “哦?是什么事让你这么烦心呢?”凤轻狂明知故问。 “唉,还不是杜宏泽……算了,不说也罢。” 噢哟?这是在故意吊我胃口么?小样儿,跟我耍心机?凤轻狂瞥了凤轻云一眼,并不上当。 “既然姐姐不想说,那就罢了,谁还没有点难以启齿的事情呢?我懂得。” 凤轻云抽了抽嘴角,清颜欢笑说:“瞧三妹说的,哪里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我这不就是担心自己啰里啰嗦地说一大堆,让你心烦吗?” “那你简单点儿说不就行了么?”凤轻狂扯开唇角,露出一脸灿烂的……假笑,“究竟是何事让你心烦啊,难道杜小将军让你受委屈了?可不对啊,你已经半个多月没回去了呢,而且,他不是在军营吗?” “他倒是待我还不错,真正难缠的,是杜夫人,我住在娘家,迟迟不敢回杜家,就是怕跟她相处,其实,就算杜宏泽在家,我也是要受气的,因为每次我跟他娘起冲突,他不分对错,永远都会站在那边,就算眼睁睁看着我怕被责罚,也不敢多说半句。” 说到这里,凤轻云顿时眼眶一红,盈盈垂泪。 “而且这几年我始终没为杜家生个一儿半女,杜夫人就怀疑我无法生育,明里暗里地给杜宏泽塞了好几个丫鬟通房,就等着她们怀了身孕,纳为妾室,以后我在杜家的日子将会更加艰难了。” 这一点上,凤轻狂是真的同情凤轻云,深宅大院是非多,确实是不好生存。 “杜宏泽也接受了?” 凤轻云抹着泪道:“那几个丫头生得如花似玉的,又个个嘴巴甜得很,会哄人,不似我嘴笨,杜宏泽一个血气方刚的男儿,怎可能拒绝呢?” 恐怕更主要的,还是你对他太冷淡了吧?何况你不也跟梁玉书偷情么?一个大猪蹄子,一个红杏出墙,谁也别嫌弃谁。 凤轻狂暗自吐槽了一把。 “事已至此,姐姐还是看开一些吧。” “不,我不想再回杜家了,我不想到时候落得我娘那样郁郁而终的下场。”凤轻云好似做了个重大的决定一样。 “那你打算怎么办?”凤轻狂并非真的关心,不过随口一问。 不料凤轻云却突然坐近了一些,看着她,郑重其事地说道:“三妹,我想请你帮个忙。” “我?我能帮什么忙?”凤轻狂内心是拒绝的,“俗话说,清官还难断家务事呢,我就更不用说了,我觉得你还不如去问问爹更靠谱。” “问爹有什么用?他只会劝我忍着,然后把我送回杜家去。”凤轻云伤感地说着,忽然握住凤轻狂的手,恳求道:“三妹,我只能靠你了,看在你我姐妹一场,昔日我也曾帮过你的份上,你就帮帮我吧。” 凤轻狂无奈,人家都把昔日情分搬出来了,自己也不好再拒绝,遂颔首道:“你先说说要我做什么吧?” “你去皇上那里,帮我求一纸和离书。” “和离书?这东西不应该是你去向杜宏泽要吗?皇上怎么给你?皇帝也不管臣子的家事啊!” 凤轻云颦蹙蛾眉,一脸为难地说:“我也知道这有点强人所难了,但我之前跟杜宏泽提过和离,他不答应,这世上能迫使他签字的,就只有皇上的命令了,所以……” 卧槽……凤轻狂忍不住骂了一句。 这都什么事儿啊?哪有皇帝下命令,逼迫臣子跟妻子和离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想霸占臣下的妻室呢!传出去不得笑死人么? 她就算向慕连城提出这样的请求,他也肯定不会答应的呀! 犹记得从前凤轻云可是凤家姐妹之中最聪慧的一个,从遇到梁玉书后智商就直线下降了,难道真是被爱情冲昏头脑了?连这种请求也提得出来? 凤轻狂摇头感慨,不禁为凤轻云感到悲哀。 “我知道,跟一个不爱的人过一辈子,确实很痛苦,想要和离完全无可厚非,但是你可以想办法说服杜宏泽嘛,他又不是铁石心肠,终究会试着理解你的,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又何必急在一时呢?” “我真的是一刻也不想多等了,否则也不会舔着脸来求三妹你啊。”凤轻云说得激动起来,突然起身,又突然双腿一屈,竟跪了下去。 “姐姐,你这是做什么?被人看见成何体统?” 凤轻狂连忙伸手去扶,但凤轻云却倔强地把她推开了。 “三妹,求你答应我,否则我就在这里长跪不起。” “你这……”凤轻狂很想骂人,哪有这样求人的? 她倒是也不怕被人说,但倘若凤轻云真的在这里长跪,终究也不像话,还是先答应她,等她回去再说。 “好吧,姐姐,你先起来,我试着去帮你问问皇上。” 凤轻云这才舒展蛾眉,站起身来,含笑说:“多谢三妹了。” “你先别谢我,我会去求皇上帮忙,至于他答不答应,我就不能保证了。” “皇上那么在乎你,只要你开口,他一定不会拒绝的。” 那你可太不了解皇上了……凤轻狂心里说道。 “希望吧。” 好不容易把凤轻云送走了,凤轻狂瘫坐在软榻上,忍不住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秦洛走过来问道:“姑娘,你该不会真要让皇上出面解决杜家的家事吧?君王干涉大臣的家事,实在太不像话了。” “我知道,方才我只是随口答应,把她支走而已,并非真要那么做。”凤轻狂正色道,那个大三角的故事,还是让他们自己解决吧,她可没兴趣插手。 接下来的几天里,以免被凤轻云撞到,问起那件事不好回答,凤轻狂进出都走后门。 这天上午,她又准备要翻墙出去游逛时,下人来报,说是五公主来访。 五公主在大厅那边,凤轻狂只能前去招待,抵达大厅门口时,正好就与凤轻云撞了个正着。 “三妹,你总算来了,五公主都等候多时了,我还准备去寻你呢。” “方才有点事,所以来迟了。”凤轻狂笑了笑,大步走进大厅,见慕紫颜正在喝茶,一脸歉意地上前道:“不好意思,让公主久等了!” “无妨,我才到不久。”慕紫颜笑着说,而后拉着凤轻狂到身边坐下,“凤姐姐,你最近怎么样?怎么也没见你来找我说说话?我一个人住在公主府都快无聊得发霉了。” “我最近不怎么得空,今天才闲下来呢。”凤轻狂睁眼说瞎话,并下意识地瞄了凤轻云那边一眼。 慕紫颜似乎是有事要说,犹豫了一下,转头对凤轻云道:“杜少夫人,我有些话想跟三姑娘私下说,能不能请你回避一下?” “当然。”凤轻云走得很爽快,但行至大厅门口时,回头望了望凤轻狂,神情有些古怪。 凤轻狂不禁感到好奇:“公主特地过来找我,到底所为何事?”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就是想问问你,最近有没有去看过宋亦枫?”慕紫颜扭捏着问。 “宋亦枫?没,没有。”凤轻狂忽而又起了八卦之心,“你好好的问他做什么?想知道他的情况,何不亲自去看看?” “我去看?还是算了吧。”慕紫颜失落地摇了摇头,“上次我去看他时,我们俩因为梁玉书又吵了一架,最后闹得不欢而散,他肯定还气我呢,不会想看到我的。” 凤轻狂拍拍她的手背,轻声安慰道:“宋亦枫哪有这么小气啊?是你多虑了,说不定他正盼着你去呢。” “凤姐姐,你就别拿我开玩笑了。”慕紫颜笑得有几分苦涩,“宋亦枫他,不是小气,他是不喜欢我,甚至是讨厌我,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我已经决定放下。” “这话你之前已经说过了,但事实是,你根本放不下他。”凤轻狂并非想打击她,但就现在的情况看来,慕紫颜压根没有下定决心,不过是嘴上说说而已。 “这次我是真的决定了,我想请二哥给我选一门好亲事,然后早点嫁人。”慕紫颜深吸一口气说,“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会彻底忘记宋亦枫。” 这不是跟之前闹着要嫁给梁玉书时一样做法的吗?凤轻狂算是看明白慕紫颜的想法了,她就是想通过开始一段新的感情,来淡忘现阶段心里的那份深情。 可这种办法依凤轻狂多年的经验来看,不仅效果微浅,而且一不小心会殃及池鱼,伤几又伤人,不值得提倡。 “公主,我劝你还是想清楚为好,毕竟婚姻是一辈子的事,且还关系到另外一个人,如果你是为了忘记宋亦枫才嫁给某个人,那对他而言,其实很不公平,你说是不是?” 第三百四十二章 激将法失败 凤轻狂费尽口舌,又跟慕紫颜说了很久,才劝得她心有所动摇,意识到自尽确实有点心急了,决定回去考虑清楚再说。 送走慕紫颜后,凤轻狂兀自沉思了一会儿,决定去一趟宋府,跟宋亦枫谈谈。 然而出门时,却突然被凤轻云叫住了。 “三妹,你这是要去哪儿呢?” 凤轻狂皱了皱眉头,有点不耐烦,不过还是尽量保持着微笑。 “出门一趟,有点事要办,姐姐有事吗?” 凤轻云微笑道:“我是想问问你,关于那天我跟你说的那件事,你说是否有去跟皇上说?” “哦,原来你是问这个啊,我这几天有别的事要忙,暂时还没有时间进宫,况且,进宫需要有皇上的诏令才行,我也不能想去就去啊,所以,你可能还要再等几天了,等皇上召我去见他时,我会把那件事告诉他的。”凤轻狂赔笑着解释道。 “是这样啊,好,我等你的消息。”凤轻云目光黯淡地点了点头,“你快去办你的事吧,我不耽搁你了。” 凤轻狂没有多做停留,见对方回府内去了,便也立即跳上马车,往宋府的方向去。 休养了半个多月后,宋亦枫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本来早就可以出去活动,并开始去刑部做事,但由于宋亦枫喜欢偷懒,便一直对外把自己的情况说得比实际严重,故而迟迟没有露面。 这时快到午时了,宋亦枫正坐在院中的树下一边乘凉一边惬意地享受酒和水果点心等。 “伤还没好就喝酒,你怕是不想痊愈了。”凤轻狂走过去,无奈地看着他,“我要是医生,遇上你这样不听话的病人,肯定会气死。” “原来是三姑娘啊,快快请坐。”宋亦枫放下酒杯,贴心地给她也倒上一杯,“这是我叫人专门从南方带来的,昨天刚到,味道好极了,你也尝尝。” 出于礼貌,凤轻狂轻呡了两口,随后说道:“我看你气色挺不错的,看来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吧?为什么还终日躲在府里?这么久没去官署,不是应该有很多事等着做吗?” 宋亦枫瞥了她一眼,摇着折扇说:“还以为你这么好心,是来看望我的呢,想不到居然是来刺探军情的,该不会是皇上派你来的吧?” “皇上忙得很,才没闲工夫管你呢。”凤轻狂撇嘴道,随即转动乌溜的眼珠,道:“其实是五公主的意思,她很想知道你的情况,但又担心你还在生气,不好意思亲自前来,就派我来跑个腿。” “五公主?”宋亦枫错愕地看着她,剑眉一蹙,“你骗人的吧?她心里只想着梁玉书,哪会关心我的死活?” “哟,果然是在生气呢,说话都酸溜溜的。”凤轻狂忍不住打笑他,从这个反应就可以看得出来,这人确实对慕紫颜有意思。 宋亦枫瞪眼辩解道:“胡说什么呢?我只是在叙述事实,什么酸溜溜的?” 凤轻狂知道这人是个死傲娇,越是逼他,他就越是不会承认,因此也不跟他争辩。 “好,是我胡说了,好了吧?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五公主已经看清梁玉书的真面目,彻底跟他断绝关系了,以后梁玉书不会再去纠缠她。” “是吗?”宋亦枫下意识地流露出喜悦之色,但很快又恢复傲娇脸:“那又怎么样?跟我有什么关系?” “跟你没关系吗?这么多年了,你对人家真就一点都没动过心?”凤轻狂认真地问道,“如果她最后嫁了别人,你也一点都不在乎?” 闻言,宋亦枫立即收起折扇,挺直脊背道:“是,我不在乎,一点也不在乎。” 见此状况,凤轻狂简直想给他一巴掌,把他这张比鸭子嘴还硬的嘴给打烂。 “好啊,既然你都一点不在乎了,那皇上要给她赐婚了,你肯定也会忠心祝福她的吧?” “皇上要赐婚?”宋亦枫抓进手中的折扇,一丝慌乱自眸底一闪而过,“真的假的?我怎么没听说?” “你这段时间一直闷在宋府,足不出户的,怎可能听说?再说,这是皇上前几天才定下来的,还没几个人知道呢。” “定的谁?” “就是……”凤轻狂开始在脑海里搜索京城中身家和人品都不比宋亦枫差的贵族公子,眼睛也不眨地答道:“信国公府的司徒世子咯,怎么样?皇上的眼光还是不错的吧?” 宋亦枫沉默了片刻,苦笑道:“当然,司徒世子年少有为,品行端方,乃是京城年轻一辈中的翘楚,自然是很不错的。” “是吧?连你也这么说,看来皇上这次还真是挑对人了呢。”凤轻狂清楚地看见了他眼里的不悦和感伤,甚觉满意。 “你今天过来,不会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吧?”宋亦枫压抑着不爽,幽怨地望着她。 凤轻狂嘻嘻一笑,说:“那当然不是了,我来宋府主要还是看望你,毕竟你受了这么重的伤,身为朋友,我还是要过来表示一下慰问啊。” “那你这慰问也来得太晚了点吧?我都快痊愈了才来,你怎么不再等两天呢?”宋亦枫哼哼唧唧地表达内心的不满。 “我这段时间忙,根本抽不出身来看你,这两天才好不容易闲下来了,我还没把你忘记,你就该知足了。”凤轻狂饮完杯中的最后一口酒,起身告辞:“好了,看你也没什么问题,我就放心了,我走了。” 走了几步,又突然折转身来,严肃道:“少喝点酒,别把脑子喝坏了!” 宋亦枫无语地望着她的背影,觉得这丫头就是特地过来折磨自己的,说了这么多话就没一句能听的,简直气死人! 凤轻狂这回又一次使了激将法,本以为能向上几次那样取得成效,就算宋亦枫依然死傲娇,不会去向慕紫颜表明心意,至少也该能直视自己内心的情感了。 然而,事实证明,她还是高估了宋亦枫在这方面的智商。 这日进宫与慕连城见面时,她听到了一个相当令人吃惊的消息。 “什么?你说宋亦枫要去匀州从军?”虽说宋亦枫武功不错,但到底从小养在书香世家,自带有一股文人的气质,没吃过什么苦,去了军营能受得了么?凤轻狂除了震惊之外,还表示深深地担忧。 慕连城颔首道:“等一些文书置办妥当,就要启程了,大概也就是几天后。” “这么快?”凤轻狂怎么也想不到,事情会这样发展,忽然想起那天自己故意刺激宋亦枫的事,不由自责起来。 “该不会是因为我那天说的话,受到太大的刺激,才决定去从军的吧?” 若真是那样,她的罪过就大了。 “刺激?你跟他说了什么话?”慕连城满脸疑惑地询问。 凤轻狂犹豫了一下,只好如实相告。 “我的本意是使用激将法,让宋亦枫看清内心,去跟五公主表白,可谁曾想,这次他不上道了,居然受刺激过度,跑去从军,唉……” “你什么时候当起红娘来了?”慕连城揶揄道,“第一次就以失败告终,还是考虑转行吧?” “看来我确实不是这块料,以后我再也不掺和这种事了。” 见凤轻狂如此沮丧,慕连城又有些于心不忍,遂把真相告诉她。 “其实你不必这么自责,因为宋亦枫去匀州从军的想法是半年就跟私下我提过的,但因为遭到宋太傅的反对,一直没有正式递上文书,后又因为受伤,无法起行,这才拖到现在,跟你没有关系。” “是吗?”听他这么说,凤轻狂总算安心了些,“可是宋亦枫为什么想到去从军呢?宋太傅肯定更希望他像自己一样,将来成为一个牛气的大文学家和政治家吧?” 对于从她嘴里出来的新鲜词汇,慕连城已然习以为常了,横竖能听懂,他也就用不着多问。 “那是自然,但宋亦枫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压根就不是个能静下来研究文学的人,舞刀弄枪才是他擅长的,既然是没这方面的天资,太傅就是再苦心培养也没用,最后只得认清现实。” “那五公主知道这件事了吗?”凤轻狂的八卦欲望又熊熊燃起。 慕连城一眼看穿了,警惕地望着她:“你又想做什么?” 凤轻狂猛然想起自己方才才说过的话,瞬间蔫儿了,耷拉着脑袋说:“我只是随口问问啦,毕竟五公主对宋亦枫情有独钟,要是得知他即将奔赴军营,肯定会为他担心的。” “暂时还没告诉她,过两天自然就知道了。”慕连城说完,眼睛往凤轻狂的手腕上瞟了一眼,拿起桌上的奏折开始批阅,“看来你挺喜欢这只手镯的,似乎天天都戴着?” “手镯?”凤轻狂缓过神来,低头瞅了瞅腕上的镯子,这还是当年江明澈送的,本打算还给他的,可最后没有还成,于是这几年一直就戴在身上了。 “当然了,这只手镯不但精美好看,更重要的是,内设有精妙的小机关,曾很多次助我在危难时刻自保,实用得很,我确实很中意。” 一边说,她还一边欣赏着手镯,完全没注意到慕连城逐渐阴沉的脸。 第三百四十三章 骆家堡内乱 “就只是因为它实用?难道没有别的原因?” 凤轻狂顿了顿,抬头看过去,只见慕连城依然在看奏折,面无表情,但眉头皱得紧紧的,显然不太高兴,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咧嘴笑道:“我对饰品都是喜新厌旧的,通常戴了一段时间就不会再戴,换成银票更好,要不是因为实用,谁愿意天天戴着同一只手镯啊?” 慕连城“嗯”了一声,浅浅的笑意在嘴角逐渐蔓延开来。 不一会儿后,他停笔望去,眯着眼睛问:“这么说来,我以前送给你的那些首饰,已经早被你卖完了吧?” “这个,这个嘛……”凤轻狂认真地想了想,“确、确实是卖得差不多了,你也知道,我那两年都在外面奔波,还要躲避无忧门的人,自然是轻装出行更方便。” 事实上,早在那年离开京城的前几天,她就已经把能卖的首饰都卖了,实在太贵重又不好携带的,则直接没有带走,托人在她走后送还到了太子府。 那时的她只想着逃离京城,哪里想到还有被翻旧账的一天? “对不起啊,我知道那些都是你的心意,但我带着它们实在是不方便,所以只能换成钱。” 慕连城收回目光,又低头继续做事。 “是啊,我明白,总不能叫你带着一大箱子珠宝和首饰出行,那也太为难你了。” 凤轻狂撇撇嘴,真以为我听不出来你是在嘲讽我吗?真是的,不过就是些首饰而已,还揪着不放,这人怎么突然间变得这么小气了? 不过,到底是自己做了错事,凤轻狂也只好再次道歉,然后泡了一壶茶过来,大献殷勤,苦心讨好,这才让慕连城缓和了神色。 “好在你没有把那把柳月刀也拿去当掉,否则我可就真要跟你翻脸了。” 你方才也跟翻脸差不多了,凤轻狂心下吐槽,脸上却布满笑意。 “柳月刀那么贵重,我怎么敢拿去典当?带在身上我都生怕弄丢了,还考虑要不要还给你呢。” “还就不必了,你留着更好。”慕连城淡淡道。 其实方才他并未真的生气,只是喜欢被凤轻狂讨好的感觉,是以故意逗她,但当听到她说想归还柳月刀,像心口堵了一块棉花似的,登时就不高兴了。 离开皇宫后,凤轻狂又在街上逛了一圈,特地去首饰铺里买了一块上等玉佩才打道回府。 到了大门口,下得马车来,忽然听见秦洛道:“姑娘你看,那边地上好像有个人。” 顺着她的手指望去,果然见街边躺着一个人,凤轻狂遂好奇地走过去。 秦洛俯身探了一下此人的脉搏,又上下扫视了几眼,“还有脉搏,应该只是晕倒了。” 接着又把人翻过来,结果一看他的脸,发现竟然有点面熟。 “好像在哪里见过他。” “是陈禹!”凤轻狂则一眼就认了出来,并且极其震惊,“他怎么会在这儿?还受这么重的伤?” 她赶紧叫来门口的护卫,让他们把人带到客房去,并去请大夫来。 “姑娘不要担心,陈禹虽然看着伤得挺重,但都不是致命伤,方才我给他诊脉,也发现脉搏有力,肯定不会有事的。” 凤轻狂皱眉道:“我知道,现在让我更加担心的是骆家堡那边,陈禹是骆老爷子的心腹,不会轻易离开他的,况且还带着伤,一定是出什么事了,也不知老爷子现在如何。” 正聊着,凤轻云忽然走进了院子里。 “三妹,我听说你比街上捡了一个流浪汉回来,是真的吗?” “那不是什么流浪汉,是我的一个朋友,他受了伤,昏倒在门口的街上,我正好看见了,将他带回来而已。” “原来是你的朋友啊,那我就放心了,都是那几个丫鬟,说话都说不清楚,害我还以为是来历不明的人,怕你上当被骗呢。” 凤轻云仿佛松了一口气,随即往房间门口看了一眼,小声问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大夫还在救治,应该会没事的。”凤轻狂总觉得对方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她不可能因为一个捡回来的人特意过来一趟。 “那就好。” “姐姐还有什么事吗?” 凤轻云犹豫了片刻,又再把声音压低了些,问:“你上午是不是进宫去了?” “我……”凤轻狂本想否认,但随即又想,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还是早点说实话更好。 “是啊,刚从宫里出来。” “那,那件事你帮我问过皇上了吗?”凤轻狂迫切地问道,焦急两个字都写在脸上了。 “没有。”凤轻狂简短地给出答案,“我不能向皇上提出那样的要求。” 凤轻云明显很失落,目光瞬间便暗淡下来,“为什么?” “先不说别的,假如皇上真的用皇命逼迫杜宏泽跟你和离,传出去不但有损他的名声,而且会让杜将军和杜宏泽父子二人对他产生意见,导致君臣不和,我不能把这样的难题抛给他。” “那你就忍心看着我受苦么?三妹,小时候我跟你关系是最好的,我帮过你不少,但为什么我只是让你帮这么一次,你都不肯?”凤轻云气得红了眼,“你怎么可以如此自私?” 凤轻狂无奈道:“你是帮过我不少,我很感激你,但凡力所能及的事,我都愿意帮你,但前提必须是不连累其他人才行。” “况且,我之前也帮过你好几次,你的人情早就还完了,我自认不曾亏欠你什么,帮你是情分,不帮你却是我的自由,我不是一定要为你做事的。” “另外,你为什么突然急着跟杜宏泽和离?是不是心里有鬼呢?” “你说什么?”凤轻云愤然瞪着她,“是杜宏泽对不起我在先,先前就跟你讲过原委了,我有什么鬼?” 表面理直气壮,内里却心虚,只能用愤怒来掩饰。 这时,大夫从房里出来了,凤轻狂没心思再跟她多言。 “姐姐,关于你跟杜宏泽和离的事,我实在无能为力,你还是自己想办法吧,我还有事要做,你请自便。” 凤轻云攥紧拳头,双眼撑得老大,愤怒的火焰几乎下一刻就要喷发出来一般,原本以为可以倚仗凤轻狂,通过皇上施压给杜宏泽,逼他签下和离书,可没想到,这个三妹如此靠不住,不愿意帮忙也就罢了,竟然还戏弄她,实在是太过分了! 果然,这世上最靠得住的人还是自己! 凤轻狂快步行至大夫这边,询问过了陈禹的状况,得知他只是劳累过度导致昏倒,并无大碍,这才稍微放宽心。 “那他大概什么时候能醒?” “这可说不准,可能几个时辰后,也可能要到明天早上了。” 严州距京城路途遥远,这一带又没有骆家堡的分部,不好找人打听消息,唯一的办法只有等陈禹醒来再问清楚情况了。 凤轻狂派人在客房守着陈禹,他一醒便去通知自己,但到了深夜也没有消息,她只好睡下,直到次日清晨洗漱时,丫鬟来禀报说:“三小姐,那位公子醒了!” 顾不上用早点,凤轻狂收拾好仪容就往客院奔去,此时陈禹自行下了床,一瘸一拐地准备出门,结果正撞上匆匆赶来的凤轻狂,遭到她严厉的斥责。 “你要去哪儿?伤还没好就乱动,不想活了是吧?” “我看你迟迟没来,想过去找你。”陈禹有气无力地说道,“再说,我这点伤算什么?还死不了。” “快回屋坐着。” 凤轻狂才不听他狡辩,立即将人拽回了房间,等陈禹坐好了才开始问骆家堡的事。 “骆家堡是不是出事了?你为何弄得如此狼狈?” “是万邺,他造反了。”陈禹攥着拳头,低吼道。 凤轻狂大惊:“造反?什么意思?” “就在上次我从京城回去后不久,万邺带领着他在骆家堡的一众手下,控制了堡主,逼迫他退位,堡主不肯,他便拿那些不愿屈服的弟兄们要挟,堡主没办法,只得在门徒面前声称自愿将堡主之位让给万邺。” “万邺本来答应堡主之位到手后就放了人质,可事后却反悔了,不但杀光了违逆他的同门,还把堡主关了起来,不准他出门半步,亏堡主重用他十几年,对他深信不疑,结果他却如此回报他,简直就不是人!” 陈禹气得锤床,大有要吃人的架势。 “要是让我抓到他,我一定把他打得连亲娘都认不出来!” “先别说大话了,你是怎么逃出来的?义父现在如何呢?”凤轻狂赶紧追问。 “半个月前,我跟堡主策反了万邺的两个手下,打算逃跑,不料半途中那两人中的一个突然反悔,暴露了我们的行踪,万邺派出手下追杀,我们在逃亡过程中跑进了一片森林。” “当时是在夜里,到处黑漆漆的,跑着跑着堡主就与我就失散了,后来我在那一带的林子里找了几天也没找到人,我担心继续逗留在那儿会被万邺的人找到,便决定先离开。” “我料想万邺肯定联络了江湖中其他的门派追杀我等,若是去投靠江湖中人,只怕不安全,实在没办法,只有来到京城找你求助了。” 第三百四十四章 赶赴严州 “义父失踪了?”凤轻狂顿时忧心如焚,“他老人家年纪这么大了,又患有那种病,一个人在山林之中实在危险,只怕……” 只怕凶多吉少。 “我来找你,就是希望你能随我回严州,救出堡主,清理万邺这个叛徒。” “严州是要去的,但你我两个人贸然前去救人是不可能成功的,在去之前,还要先做好计划才是。” 凤轻狂心想,自己虽然是骆家堡名义上的少主,可这几年一直没做过做少主应做的事,那些同门也都待不比待万邺亲厚,现在就算是回去,也很难挽回局面。 如果老爷子还活着倒是好说,只要把他救出来,揭开万邺造反的事实,骆家堡那些被蒙在鼓里的人就会反抗,脱离万邺的掌控,但若老爷子不在了,凭她一个挂名的少主根本做不了什么。 “你想怎么做?”陈禹蹙眉问。 “还没想好。”凤轻狂摇摇头,思忖片刻起身说:“你先好好养伤,我去想办法。” “少主!”陈禹突然叫住她,“一切就靠你了,这次你可一定要认真起来,尽全力行事,别再像以前那样不上心了。” 凤轻狂很无语,她居然让一个小毛孩给教训了? “放心吧,堡主再怎么说也是我的义父,他待我恩重如山,我自当倾尽全力去救,还有万邺,我一定会让他付出代价。” 事态紧急,凤轻狂必须尽快赶往严州,但是离开之前,必须跟慕连城说一声,因此,她很快就去了皇宫,直接把骆家堡的事告诉了他。 “你是想去严州救人?”没等她说决定,慕连城便猜到了她要做什么。 “是,老爷子曾救过我,待我很好,如今他失踪,我必须去把他找回来。” 慕连城直接说出最坏的可能性:“你是否想过,他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 “想过,但只要还有一线希望,我就不该放弃,况且,门派中出了叛徒,我这个少主总该做出些身在这个位子该做的事来,否则如何对得起老爷子?”凤轻狂严肃认真地说道。 “看来你已经下定了决心,即便我不同意,你也还是会去,是不是?” “我知道你是为我担心,但这件事我必须去做,否则以后再也无法心安。” 慕连城轻叹一声,握住凤轻狂的手道:“既然如此,那就去吧,只是你要记得,万事小心,保护好自己,另外,让秦洛与你同去,你不会武功,有她在你身边保护,我才好放心。” 当然,单有秦洛还不够,他必须另外派几个暗卫尾随,以防万一,只是凤轻狂脾气有点倔,又很要强,未必会同意,所以不告诉她更好。 “好,我这个人惜命得很,一定会保护自己的。”凤轻狂冲他莞尔一笑,忽然有点担心,“倒是你,不要整天只顾做事,要记得多休息,别再又累得晕倒了,很吓人的知不知道?” “我一定谨记你的教训,放心。”慕连城轻笑道,随即把凤轻狂揽入怀中,在她耳边柔声说:“我只给你一个月的时间,若是一个月后你再不回来,我就……” 凤轻狂仰头问:“你就如何?” “我就派兵去严州,把骆家堡一锅端了,并且把江湖上那些门派都收拾个干净,尤其是无忧门。”慕连城用很认真的口吻说。 “那样也好,反正你迟早也是要收拾他们的,不是吗?” “你不反对?”慕连城有些惊讶。 凤轻狂无所谓地说:“我为什么要反对?我是朝廷的人,又不是江湖中人,那些江湖门派存活与否,与我毫无干系,更重要的是,如今那些江湖门派确实嚣张至极,他们有的跟官府作对,有的跟贪官勾结,有的甚至明目张胆地欺压百姓,眼里毫无国家律法,简直是一个大毒瘤,也是时候治一治了。” 这些现象都是她前几年在外游走时亲眼所见到的。 由于先帝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抵抗外敌以及整顿朝堂铲除异己上面,大大地忽视了江湖帮派这一内患,因此他在位的几十年间,江湖势力快速增长,到如今已经十分猖獗,要是再不压制,后患无穷。 “凤三姑娘果然不是一般的女子,有见解!”慕连城忍不住夸赞了一句,“不过,别忘了,你真的能连骆家堡也不在乎吗?” “骆家堡其实这些年一直很守规矩,已经不常跟其他帮派来往了,我可以尽量劝骆老爷子解散门派,又或者让他约束门徒,遵纪守法,转做正当生意,这样跟官府就没有冲突了。” 说到这里,凤轻狂又不禁皱起眉头,“当然,前提是我把老爷子救出来,骆家堡能回归到他手里掌管,要是在万邺手里,恐怕就不得不动刀兵了。” 两人又聊了近一炷香的时间,凤轻狂便跟慕连城道别,离开皇宫,回府收拾行李了。 “陈禹,你的伤还没好,不宜赶路,暂时就先在这里休养吧,过两天再赶过来。” “这怎么行?我当然要跟你一起走,骆家堡如今的情形只有我最清楚了,我对你更有帮助。”陈禹立即翻身下床,却一个没站稳,又跌坐到床边。 凤轻狂按住他的肩头,“瞧你,站都站不稳,就别谈赶路了,别逞能了,先把身体养好吧,我已经跟管家打过招呼了,这几天会有下人照顾你的,安心住着吧。” “真是没用……”陈禹气恨地锤了一记大腿,“好吧,我听你的,你一路小心,最好乔装打扮一下,别让万邺的人发现行踪,他肯定会防备你回去的,要是落在他手里,你就性命难保了。” “我知道了,多谢提醒。”凤轻狂笑着拍了拍陈禹的肩头,转身出了门。 大门口,秦洛已准备好马匹和行李,等了有一会儿了。 “姑娘,你真的决定要这样单枪匹马地去严州吗?那个万邺手下众多,而且现在肯定戒备森严,要把人救出来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怎么是单枪匹马?这不是还有你么?”凤轻狂一个翻身上了马背,开着玩笑说:“秦女侠武功盖世,一个顶十个,有什么好怕的?” 秦洛白了她一眼,也跃上马背,撇嘴道:“我是武功不错,但没有三头六臂好吗?即使能以一敌十,也不可能从骆家堡上百个门人手里抢人。” 实话说就是,再加上皇上派来的十个暗卫也不够。 “直接正面抢人当然是不行的了,这是个需要动脑筋的活儿。” “那你有什么计划?”秦洛连忙问。 “暂时还没有,边走边想吧。”说罢,凤轻狂便挥动鞭子,催马而去。 秦洛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有点绝望,这感觉很不靠谱啊! 两人一路上马不停蹄,星夜兼程地赶路,终于在十天后抵达严州城。 进城时,正好是日落之时,二人女扮男装,在骆府附近找了家客栈投宿,打算明天再赶往雁山,即骆家堡的总部。 但在那之前,凤轻狂决定先去一趟骆府,她记得骆府离有一座很牢固的地牢,毕竟骆家堡人多眼杂,容易被不知情的人发现,骆府则不同,如果骆老爷子还在万邺手里,很可能会转移到这里来,可以先去踩个点。 当然,以她的身份,不能大摇大摆地去。 入夜后,两人穿上夜行衣出了客栈,来到骆府墙外。 里面灯火通明,看来确实还有人在住。 “小洛,你在这里等我,我先一个人进去看看。”凤轻狂低声道。 秦洛急忙拉住她:“什么?你要一个人进去?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这可不行,我不能让你孤身去犯险!” “如果被发现,你即使在也没用,最终结果会是两人被抓,你我都要死,但如果你在外面,发现我没出来,就可以想办法来救我,就这么说定了。” “不如我进去吧,你在外面等我。” 凤轻狂摇首道:“不行的,你对骆府不熟悉,恐怕找一个晚上也找不到我说的那个地牢,还是得我去,放心吧,我会很小心的。” 说完,她从衣袖里拿出一块手掌大小木制令牌,交给秦洛,并叮嘱道:“如果我被抓了,你就拿着这个令牌到雁山山脚下的那座客栈里找到掌柜,他会设法营救。” 秦洛把令牌收好,好奇地问道:“那是什么人?” “也是骆家堡门人,不过肯定不是万邺的人,可以信任。”凤轻狂还在骆府当少主的时候,曾在老爷子的默许下偷偷组建了一个偷盗组,并亲自教了他们不少本领,这是万邺都不知情的,这组里的人都跟她是朋友,交情匪浅。 “我去了。” “万事小心!” 利落地翻过高墙后,凤轻狂熟门熟路地往南院的方向去。 南院有个杂物间,地牢的入口就在那里,如果万邺把老爷子囚禁在府里,必定是关在了那里,否则以他的武功和机灵,很难长时间困住。 凤轻狂偷摸潜到杂物间不远处时,却见门口竟没有人把守,不禁感到奇怪。 第三百四十五章 被抓 凤轻狂纳闷了,整个骆府跟以往并没有什么区别,但唯独这里没人把守,难不成是她猜错了,老爷子没有被关在这里? 算了,不管怎样,既然来都来了,就进去看看。 于是乎,凤轻狂小跑过去,推开了杂物间的门。 里面亮着灯,但除了一堆杂物之外,并无人影,凤轻狂顾不上思索,大步走到地牢的入口处,俯身去开地板上的锁。 这时忽然一阵清香飘来,凤轻狂暗道不妙,正要掩住口鼻时,眼前便一抹黑,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不知昏睡了多久,再醒来时,却发现自己正躺在软和的床上。 “这是哪里?” 凤轻狂揉了揉沉重的脑袋,艰难地坐起身来,环顾四周,觉得这房间很熟悉,甩甩头再仔细一想,猛地一惊,这不是她在骆府住过的房间么? 奇了怪了,万邺把她抓了却不杀,反而安顿到这儿?他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掀开被子下床,踱步到桌边倒了杯水喝,是凉的,遂又往脸上泼了一杯,凤轻狂打了个哆嗦,这才清醒些。 既然万邺不杀她,想必就是她还有利用价值,可那是什么呢? 正当迷惑之时,房门被推开,两名侍女捧着洗漱用的水,以及干净的衣物走了进来。 “凤姑娘,你醒了,奴婢二人是来服侍你梳洗的。” 凤轻狂瞅了她们两眼,觉得看着眼生,想来不是被万邺特意换掉的,就是这两年新来的,对此,她倒并没有多想。 一番洗漱过后,侍女又拿来食物,凤轻狂正好饿了,决定先填饱肚子再说。 于是再桌边坐下开始用饭,侍女两人退了出去,房里只剩她一人,但不一会儿,又有人走了进来,凤轻狂以为是侍女,头也没抬,一边继续大快朵颐,一边说:“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出去吧。” 但接着却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看你吃得这么香,看来口味还没变呢。” 凤轻狂蓦地一顿,抬头看向对方,差点把手里的碗丢掉。 “江明澈?怎么是你?” “久违了,轻狂。”江明澈面带微笑,缓步行来,“你每次看到我都是这个表情,真就这么不想与我见面?” “你说呢?”凤轻狂方才还好好的胃口,突然间就没了,“可别告诉我,骆家堡的内乱都是你一手制造的?” “当然不是,我又不是骆家堡的人,哪里有这么大的能耐?”江明澈兀自给自己倒了杯茶喝着,悠闲得就像在跟对方唠家常似的,“只不过是我给了万邺一点小小的支持,作为报答,他把这座府邸送给我了而已。” 凤轻狂暗暗咬牙,看来江明澈早就猜到她会先来骆府一探究竟,早就等在这里了,而她就这么傻,一头撞了进来。 “万邺在哪里?我要见他。” 江明澈放下茶杯,抱起双臂道:“他不在这里,已经搬到雁山骆家堡去了,你若是真要见他,我可以带你去见。” “那就走吧。”凤轻狂当即就站起身要出门,岂料还没迈开步子,就被对方拉住了。 “现在还不行,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又想怎么样?”凤轻狂实在是没有耐心应付这个人,脸色和语气都很差,但江明澈似乎并不怎么在意。 他笑了笑,拉着凤轻狂回到座位,正色道:“我想怎么样,你一直都清楚的,我只是要你留在我身边,仅此而已。” “不可能!”凤轻狂甩开他的手,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江明澈,我以为你我之间的事你早该清楚了,不会再纠缠,怎么又旧事重提?” “我早就说过,这辈子我都不可能放弃你,我也以为你早该清楚了,可谁知你还是记不住。”江明澈平视着她,目光温柔似水,墨黑的瞳孔深邃无底,仿佛能将人吸进去。 但凡换了个对他有一丁点动心的女子,都会陷进去吧?不过可惜,凤轻狂早已不是当初的那个愿意跟着他远走天涯的她了。 “我义父呢?你们关在哪儿了?” 面对她的冷漠,江明澈尽管已经自以为常了,却还是不禁会感到失落,缓慢地移开视线,逐渐沉下脸来,不答反问:“你跟慕连城,在一起了?” “是又如何?” “既然你们两情相悦,那为何这么长时间了,他还不娶你?不立你为后?” “关你什么事?”凤轻狂简直要抓狂,实在不愿意再跟此人在这儿瞎扯。 “是他不愿意让你当皇后呢?还是担心自己命不长,不能陪你一辈子,不敢娶你?” 闻言,凤轻狂倏地一惊,警惕地盯着江明澈,厉声质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江明澈扯开唇角,露出一抹阴冷的笑:“慕连城中了毒,那帮太医配不出解药,如今只能等死了。” 他怎么会知道慕连城中毒的事?难道无忧门连在太医署也有人?还是是明净说出去的?可是明净跟无忧门好像并没有往来啊。 凤轻狂思索了一阵,说:“看来你的消息并不太灵通,皇上中毒并不假,但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就算不解毒,也还有几十年的寿命呢,况且,太医署的人已经快配制出解药了,等死是不可能的。” “哦?这是慕连城对你说的?还是你对我胡说的?”江明澈仿佛已经看透一切,“若是前者,那我可以肯定得告诉你,你被骗了,配制解药需要一味叫做紫荨的药,太医署的人不可能有,此毒要是不解,我敢保证,未来五年内他必定毒发身亡。” “你……”凤轻狂正是因为清楚他说的是事实,这才越发恼恨。 江明澈直接无视她的怒色,继续说:“如果是后者的话,我劝你完全用不着跟我撒谎,因为我对慕连城的情况一清二楚,更重要的是,我有解药。” “你有解药?”凤轻狂狐疑地盯着他,“不可能,解药只有下毒之人才有,你怎么会有?吹牛也要打草稿吧?” “你怎么就不想想,下毒之人的毒药是从哪里来的呢?”江明澈一脸淡然,“我们无忧门的人除了偷盗身手了得之外,还善于制毒,每年都有不少人愿意花重金从我们这儿购买毒药呢。” 若说毒药是明净在无忧门手里买得的,倒也不是不可能,明净自己不会制毒,普通药铺买不到,也不好去买,只能通过地下交易,而无忧门势力庞大,爪牙遍布,生意自然会落到它手里。 然而这只是有可能,究竟江明澈的话是真是假,很值得怀疑,凤轻狂不会轻易相信。 “你告诉我这些,又有什么阴谋?” “别说得这么难听,我只是想跟你做个交易而已。”江明澈深情地望着凤轻狂,脸上笑意渐深,“你嫁给我,我把解药给慕连城,如何?” 尽管凤轻狂怒不可遏,这一次却没有反应太大,反而是平静地看着对方,嘴角露出一丝讥笑,“这么多年了,你就不能换个花样吗?” 当年他用解药逼迫她离开慕连城,如今又故技重施,真是可恶至极。 “花样不需要多,有用就行了,轻狂你肯定不会眼看着慕连城毒发身亡的,这一点我深信不疑。”江明澈胸有成竹道。 几年前他成功地将轻狂从慕连城那里夺了回来,只可惜没有把她看好,让她跑了,这一次他可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你说你有解药,可我却没看见,我凭什么相信你呢?”凤轻狂发出质疑,“万一你是骗我的,我岂不是很吃亏?” “你可以质疑我,并且慢慢考虑,但怕只怕慕连城等不了了,”江明澈说着,起身往外走去,“不要企图逃走,这府里全部都是我的人,守卫森严,你是出不去的。” 房门没有关,却有两个守卫走了过来,一左一右直挺挺地站在门口,像门神一样,凤轻狂气得差点掀桌子。 如今被困在这里,以一己之力的话,估计是很难逃出去了,唯有等江明澈放松了警惕再说。 京城皇宫,御书房。 慕连城跟平常一样,又在忙着处理朝政,这段时日里,他一直按照太医的叮嘱,保持劳逸结合,没再熬过夜,精神状态维持得相当不错,只是偶尔难免会因为担心凤轻狂而分神。 就比如现在。 由于秦洛那边迟迟未送来消息,他便怀疑是不是出事了,喝着茶也出了神,直到茶水都凉了,才恍然回神。 “来人,另泡一壶茶来。” 慕连城甩了甩头,停止胡思乱想,重新投入正事。 不一会儿,有人缓步走了进来,把茶水倒好搁在案头,“皇上请用茶。” “放着吧。”慕连城继续忙碌,却很快发现这声音不对,抬头看过去,只见明净身着宫女的服饰,正站在书案旁边,微笑地看着自己。 “你怎么混进来的?” 明净笑着答道:“这很容易啊,我只要扮宫女扮得像一些,没人会起疑的。” 然而要进宫门就不是扮宫女就能成的事,明净肯定是收买了守宫门的侍卫,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打点,才能顺利混进宫来,这个女人真不是省油的灯。 第三百四十六章 投靠 “出去。” “皇上……” “出去!朕不想说第三次。”慕连城强硬地下了逐客令,一点说话的机会都不给对方,然而明净是有备而来的,自然不会这么轻易离去。 “我不是想来纠缠皇上,而是想告诉你一个秘密,一个我与凤三姑娘之间的秘密。” 提到凤轻狂,慕连城的态度立马就缓和了,“你去找过她?” “是,那是半个月前的事了,”明净缓缓道,“我们俩谈了很久,最终做了一个交易。” 慕连城挑眉问:“什么交易?” “我说我手里有解药,只要她离开皇上,我就把解药交出来。”明净一边观察着对方的神色变化,一边说道:“最终她答应了。” “不可能,朕不会相信你的话。”慕连城没有半分犹豫,一口否定了明净的话。 “怎么不可能?类似的事情,她不是很多年前就做过吗?再做一回有何稀奇的?”明净说话带着些急切,生怕无法说服对方似的。 “她这一次离开京城,就是在兑现答应我的事,她不会再回来了。” 慕连城冷笑一声,说:“别以为朕看不穿你的把戏,莫说朕不相信你说的话,就算凤轻狂真的答应了你的条件,一去不回,朕也不可能对你有什么改观。” 明净没料到他竟然对凤轻狂如此信任,而对自己则这般嫌弃,一时气得咬牙切齿,妒火丛生。 “你就这么在意凤轻狂?哪怕她再一次抛下了你,你也不在乎?” “你是不会明白的。”慕连城再也没有耐心跟她说下去,“立刻给朕出去,否则别怪朕不客气。” 明净不想又一次无功而返,当即激动地扑了过去,直接将慕连城紧紧抱住,并深情地说道:“皇上,这么多年了,我对你的心从未改变过,不论你对我多么冷漠,多么轻视,我都没有往心里去。” “我也不求你能像喜欢凤轻狂那样喜欢我,但求允许我常伴左右,让我服侍你,哪怕是没有名分,我也心满意足,皇上,求你不要再赶我走,让我陪着你吧。” “起开!”慕连城厉喝一声,见明净非但没有动,反而抱得更紧了,强烈的厌恶感油然而生,当即反手将人推开。 因为愤怒用的力道过大,明净如同被拍开的一般,瞬间飞了出去,最后跌落在地,额头碰到花盆,嗑出了血。 守在外面的李茧等人听到动静,匆匆忙忙地跑进来,见到现场的画面,纷纷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回事?护国公主?怎么是你?” 明净正疼得龇牙咧嘴,话也说不出来,整个人蜷缩在地上,看起来怪可怜的,然而没有皇上的命令,李茧和其他宫人却不敢上前搀扶。 慕连城冷冷地说道:“以后若再敢擅闯皇宫,就算你是先帝的救命恩人,朕也绝不留情!” “把她带出去,朕不想再看到她。” “是,老奴遵命。”李茧哪里敢有半分耽搁?只得连忙指挥着手下把明净拖出去。 明净没有反抗,也没了力气反抗,可嘴巴依旧不知停歇,大喊道:“皇上,你之所以这么生气,不是因为不愿见到我,而是你担心我的话成真吧?” “你知道凤轻狂离开京城后遇到她那位旧情人,就不会再回来了,你分明是心慌了!” 李茧慌忙瞟了慕连城一眼,果然见他的脸比锅底还黑,吓得赶紧捂住明净的嘴,催促手下快把人拖出去。 明净的叫喊声还隐隐约约地传来,让慕连城心烦不已,最后干脆放下公务,到偏殿清静一下。 他并不相信凤轻狂会跟江明澈再有什么,但他担忧的是,她会为了换解药,真答应明净的要求,否则为何半个月前的事,她却只字未提? 若只是像明净自己说的那样,要求凤轻狂远走而已,倒也没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走过来,听得一道熟悉的声音道:“方才看见明净被侍卫押着出了中宫,到底出什么事了?” 慕连城回过神来,淡淡道:“没什么,只是她擅闯皇宫,被发现了而已。” “擅闯皇宫?”慕紫颜有些吃惊,“是为了见二哥你吧?没有特权都敢乱来,真不知该说她痴情还是傻了。” 她所说的“特权”,指的就是慕连城偏袒凤轻狂了。 一看她的眼神,慕连城就能猜到她在想什么,但是丝毫也没有理会。 “你今天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啊,凤姐姐不在,我这个做妹妹的,自当代她照看照看你,只有确保你安然无恙,等她回来我才好交代嘛。” 慕连城瞥了她一眼,倍觉无语。 “你能照看好自己就不错了,用不着为朕费心,再说,你今天来,也不是为了看朕吧?你是为了宋亦枫,是不是?” 慕紫颜干笑了两声,却是无法否认。 “我听说他要去匀州从军,不知是真是假?” “是真的,原本早就该去了,有些事耽搁了,怎么?你对此有什么意见吗?” “既然是你允许的,我哪敢有什么意见啊?我只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去从军,而且非得去匀州那么远的地方,上椿营难道不是更好吗?匀州环境恶劣,也不知他能不能经受得住。” 慕连城微微蹙起剑眉,说:“宋亦枫又不是三岁小孩,哪有你想得那么娇弱?况且,他既然决定了去匀州,就必定早做好了心理准备,你不用为他担心。” “希望他能平安无事吧。”慕紫颜有时候会想,宋亦枫会不会是为了躲着她才跑去匀州的,可转而一想,又觉得自己没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对了,你之前不是说想让我为你挑选一门好亲事吗?你自己有没有看中的?” 慕紫颜摇摇头:“没有,我之前只是说说而已的,选亲的事,还是往后再说吧。” 恐怕还是放不下宋亦枫那小子吧?希望待他去了匀州后,可以逐渐淡忘,重新开始生活,慕连城如此想到。 宫外,明净被侍卫毫不留情地扔出了宫门,过往的行人都用怪异的眼神看着她,令她觉得受到莫大的耻辱。 咬牙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来,目光阴冷地回望了皇宫一眼,攥紧拳头低声道:“既然你不仁,那就别怪我不义了,终有一天,我会让你为今天的所作所为后悔!” 回到公主府梳洗干净后,明净便把自己关在了房里,谁也不敢打扰,直到傍晚时分才出来。 她乘坐马车径直往锦亲王府而去。 此时的锦亲王府正灯火通明,阵阵丝竹管弦之音,以及欢笑声从慕风炎的寝院里传出,里面的人显然是在饮酒作乐。 正当慕风炎玩到尽兴时,一个小厮弓着腰走了进来,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 慕风炎放下脸色微变,露出一抹邪笑,把左右的两个美人推开,起身整了整衣裳,立刻出门去了。 来到花厅这边,一道粉红的倩影正来回踱步。 “今天这是吹的什么风,居然把护国公主给吹到我锦王府来了?” 平日里明净是极其看不上慕风炎这个人的,但今天既然是为寻求合作而来,就不得不笑脸相迎了,于是屈膝福了福身,微笑道:“明净贸然前来,多有打搅,还望王爷恕罪。” 见状,慕风炎挑了挑眉头,不禁感到诧异。 “公主突然变得如此客气,倒是叫本王如何是好了,”说着,他气定神闲地坐到上首主位,“说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我想与你合作。”明净开门见山道。 慕风炎勾起唇角,轻轻一笑,悠闲地呡了两口茶,待把茶杯搁下才说:“我跟你有什么可合作的?本王怎么听不太懂呢?” 明净笑道:“王爷就不要装傻了,你的野心藏得并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好,这些年你一直赖在京城,就是为了方便拉拢朝中大臣,为以后篡位铺路,这一点,不但我看得出来,皇上也心知肚明。” 闻言,慕风炎逐渐收起了笑容,起身行至对方跟前,冷声说道:“你可知道,有时候人就应该看破不说破,否则很容易小命不保?” “我知道王爷不会杀我的,因为我对你有利用价值。”明净直视着他,淡定得很。 慕风炎嗤笑一声:“你有什么利用价值?皇上早就跟你翻脸了,连看都不愿意看你一眼,不是吗?你以为现在还是当年吗?” 说起这个,明净就恨得牙痒痒,眼里蹦射出杀气。 “将来你若起兵,总会需要一个人京城做内应,我就可以做那个内应,另外,这些年我与京城的各大名门望族也所往来,在关键时刻,我能说服他们臣服于你,省去你不少工夫。” 慕风炎依然不为所动,“你说的这些,换另外一个人也同样能做到,而且本王早已有比你信得过的人人选了。” 他转身踱了几步,又坐回原位。 “实话说,你如此迷恋皇上,之所以转而来投靠本王,不过是一时间因爱生恨而已,万一将来你又旧情复燃,突然反水,那本王岂不是死得很惨?” 第三百四十七章 做出补偿 明净勾出一抹冰冷而残忍的笑意,缓慢道:“我多次受辱于皇上面前,对他已是恨之入骨,如今只想将他从那个高高在上的位子上拉下来,再狠狠地羞辱一番,以报大仇,我为什么要反水?” “哦?当真么?”慕风炎往前走了两步,一手托起明净的下巴,眼睛往下瞄了一眼,笑得有一丝邪魅,“光说是不够的,本王要看你的行动。” “你,你要我怎么做才能相信?”面对他透着邪恶和暧昧的眼神,明净有些不安,下意识地扭开脖子,往后退了两步。 慕风炎则步步紧逼,面上的笑容逐渐加深,薄唇轻言:“当年本王去主动去找你谈合作的时候,你非但拒绝了本王,还对本王言语羞辱,你该不会是忘记了吧?”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那时明净心高气傲,自认为不需要耍任何心机,只要将一腔真情摆在心上人眼前,就能赢得对方的回应,而且,慕风炎此人身上一直自带一股危险的气息,令她所排斥,她从来就看不上这个人,于是说话就十分难听。 谁能想到风水轮流转,当年那个对人家爱答不理的她,居然也沦落到要低声下气来求他了。 “当年是我不识好歹,言语不当之处,还望王爷恕罪,在此我向您致歉。” 慕风炎又逼近了两步,直到快把明净逼到墙角才停下,然后勾起唇角,讥笑道:“致歉?今时不同往日了,现在是你需要我,而不是我需要你,我占据主动权,你当真以为一句致歉就能让我消气么?” “你想怎样?”明净不禁心跳加速,连忙躲开对方灼热的视线,小声地问道。 “为表诚意,你该做出点补偿。”慕风炎毫不客气地欺近过去,一只手钳住明净的下巴,另一只手则绕过侧身,挽住了她的纤腰。 明净吓了一跳,赶忙躲开,怒不可遏地瞪着对方。 “我明净虽然不是什么正宗的金枝玉叶,但好歹也是先帝亲封的护国公主,怎可容你如此轻薄?”她是个守规矩的女子,才不会跟慕风炎这种人苟合。 慕风炎嗤笑一声,整理了一下胸口的衣襟,说:“护国公主?呵,你也说是先帝亲封的了!先帝早已不在了,还指望他凭那一丁点的余威来保护你?当今皇上可是个心狠手辣的主,你这几年的所作所为又让他大为恼恨,就算你救过先帝的命又如何?他迟早是会收拾你的!” “以你的身份,要配名门望族公子哥当然不在话下,但若皇帝看你不顺眼,完全将你赐给那些没落家族的人,你根本没有丝毫反抗的权力,然后只能凄苦地过完一生。” 说着,慕风炎坐回原位去,翘起二郎腿,一边喝茶一边打量明净那玲珑窈窕的身姿。 “但你跟着本王就不同了,待本王大事得成,你就算不能母仪天下,也至少是个贵妃,一辈子荣华富贵,享用不尽,本王可不似慕连城那般冷酷无情呢。” 虽然明净嘴里总说不在乎名分,但实际上在不在乎只有她自己清楚,就算慕连城真的接受了她,她也不会甘心只做一个陪伴者的,她怀有功利心,也想成为人上人。 被慕风炎这么一说,她有点动心了。 “说得好听,什么荣华富贵?这世上翻脸无情的男人太多了,谁知道事成之后你会是什么态度?” 慕风炎放下茶杯,起身笑眯眯地道:“信不信随你,左右本王又不是非你不可,若这点诚意都不愿给,那也就没必要再多言了,本王还有事,没闲工夫在这儿陪你。” 作势就要往外走,经过明净身侧时,低声说道:“不过,你要是想通了,就直接到本王的寝院来寻本王,家仆会给你引路的。” 最后还十分放肆地在她腰间捏了一把,然后才哈哈大笑着出去。 明净感觉受到莫大的羞辱,恨不得立刻夺门而去,然而快步走到门口,好似想到了什么,倏地又停住脚步。 接着用力地捏着门框,在原地自我挣扎良久,俏脸上布满痛苦,最后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流下两行泪来。 或许这就是她的命吧?别人想要什么生来就有,而她便必须想方设法去争取,并做出最大的牺牲。 也罢,那就再牺牲一回。 在屋里等了近一炷香的时间,慕风炎如意料之中地,等来了明净。 当房门被推开,人缓步走进时,他咧嘴露出得意的笑,问道:“公主可想清楚了?” “是,为了报仇,我没什么是不能牺牲的。”明净咬着牙说罢,主动关上了门。 数日过去,凤轻狂依旧被关在原来的骆府之中,期间她尝试过很多次逃跑,却都已失败告终,外面的秦洛又没什么动静,眼看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她只能干着急。 后来实在没办法了,凤轻狂只好使出女人最常用的招数来——一哭二闹三上吊。 结果,确实引来了江明澈,同时也给自己多招来了几个眼线,侍女由原来的两个变成四个,门外的守卫也新增了两名,逃跑之路更是无望。 凤轻狂那个恼啊,气得接连两天都没怎么进食。 江明澈以为她是在闹绝食,又气又恼,连忙赶了过来。 “你来干什么?我不想见到你,出去!”凤轻狂气呼呼地说着,大大地翻了个身,用后背对着他。 “听说你今天又绝食了?”江明澈无奈地看着她,“就算生我的气,也用不着亏待自己的胃吧?你以前可从不会这样的。” 嗯?原来他以为她在闹绝食?凤轻狂转了转眼珠,干脆将计就计,冷哼道:“反正我也出不去了,一辈子都要困在这房子里,已是生无可恋,饿死算了。” 江明澈走到床边,柔声道:“我也没说一直不让你出门啊,只要你跟我成亲,以后想去哪里我都陪着你,过你之前就向往的自由自在无忧无虑的生活,不是很好么?” “那是我曾经向往的生活,现在已经不是了。”凤轻狂闷声说道,“再说,我根本就不喜欢你,若被迫嫁给你,往后余生都不会幸福,还谈何无忧无虑?” “轻狂……”江明澈就不明白了,为什么这丫头的心就是捂不热呢? 默了一阵,他冷冷地问:“他真就那么好么?” 凤轻狂知道他指的是慕连城,顿了一会儿,只答一个字:“是。” “既然你如此在乎他,肯定也不想看着他死吧?为何就不能像之前那样,为换取解药而跟我走呢?” 对江明澈的脑回路,凤轻狂是越来越不能理解了。 “原因我早就跟你说了,我已经不喜欢你了,我不可能跟一个不爱的人在一起,永远都不可能,再说,我凭什么相信你手上真的有解药?这年头骗婚的人可不少。” 听到最后一句,江明澈简直哭笑不得,“我这最多是逼婚,算不上骗婚,只要你答应我的条件,我可以立刻把解药送到京城去,我甚至可以等,等到慕连城解完毒在与你拜堂。” 凤轻狂有些动容,微微侧过脑袋问:“你就不怕我在这期间逃跑?” “你跑不了的,”江明澈很肯定地说道,“在拜堂之前,我会让人十二个时辰寸步不离地守着你,有了之前的教训,我可学乖了不少。” “就算我真的嫁给你了,我的心也不在你身上,有什么意义呢?” “只要你陪在我身边,我坚信在不久之后,你会再次喜欢上我。” 闻言,凤轻狂烦躁地锤了一下床,气恼道:“话不投机半句多,你出去吧,我不想再跟你浪费口舌。” 江明澈失落地转过身准备离开,倏而又顿住脚步道:“你先把饭吃了吧,别饿坏了。” “没胃口。” “你若不吃,我就一直等在这里了。”江明澈料定她会嫌自己碍眼,从而乖乖吃饭,然而这次他打错算盘了。 只见凤轻狂一动未动,依旧闷闷地道:“随你便。” 江明澈没办法,只有先行离开,心想或许自己不在,她反而会吃些。 当房门关上,世界总算重新归入寂静,凤轻狂转过身来,平躺在床上,望着屋顶发呆。 这一呆就是几个时辰,直到感觉肚子饿了才起身,把桌上已经冷了的饭菜吃个精光,好在现在是初夏,不是寒冬,否则这么多冷饭冷菜吃下去,搞不好要拉肚子。 凤轻狂揉着肚子如此想到。 又这样僵持了两天,这日一大早,江明澈再次现身,当然,毫不例外地收到了凤轻狂的白眼,他也只能当做没看见。 “快用早点吧,吃完之后我带你出去。” 听到能出去,凤轻狂顿时就来了精神,蹭地一下从梳妆台前起来,眼睛里闪着明亮的光,“真的能出去?你不是在诓我吧?” 江明澈微微一笑道:“当然是真的,我诓你有什么好处?快吃吧,外面马车都已经准备好了。” 看他一脸认真,凤轻狂将信将疑地到桌边坐了下来,一边琢磨对方的心思一边啃馒头。 等到他慢吞吞地吃完早点,太阳早已已经爬上了整个山头。 慕连城带着凤轻狂出了骆府的大门,一路乘马车出了城北门,一路往北而去。 眼看着越走越远离严州城,一直忍着没问话的凤轻狂终于忍不住问道:“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你不是说想见万邺吗?我这就带你去一趟景泰山骆家堡。”江明澈淡淡地答道。 “当真?” “我骗你作甚?” 见他不像说笑,凤轻狂心里倒没有多少喜悦,反而多了几分担忧,江明澈能如此大方地把她带到骆家堡去,说明老爷子很可能不在那儿,她去了只怕也是白去。 一个多时辰后,马车终于在景泰山脚下停住,凤轻狂跟着江明澈下得车来,转头环顾了一周,心下叹息,可惜那座客栈是在山的另外一边,不然的话还可以找个借口进去坐坐,暗中求助。 “走吧,上山。”江明澈拉住她的手腕就往入口处去,不论凤轻狂怎么挣扎都不放手,似乎手一松她就会跑。 凤轻狂知道挣脱不了了,也就没再浪费力气,上山途中一句话也没说,乖顺得很。 约莫行了半个时辰,终于抵达骆家堡本部。 此前凤轻狂也曾来过很多次,因此对这儿并不陌生,没等江明澈迈腿,就自己率先走进了大门。 立刻有人去通知万邺,等两人到大厅没多久,人就出现了。 万邺看了凤轻狂一眼,转而对江明澈道:“江少主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不如先去客房休息一下吧,在下有些话要单独跟凤姑娘说。” 这里是骆家堡,守卫森严,凤轻狂一个人是万不可能逃走的,因此江明澈也放心,转头望了凤轻狂一眼便离开了。 等屋子里只剩下自己和万邺时,凤轻狂终于开了口:“我义父呢?你把他怎么样了?” “我从来就没有把老堡主怎么样,只是担心他老人家年纪大了乱跑会走丢,就把他留在骆家堡,派人看护着,谁料不久前的一个晚上,陈禹那小子竟然带着老爷子跑出去,害得我派人找了好几天。”万邺平静而冷淡地说道。 “派人看护?”凤轻狂冷笑一声,“说得比唱得还好听,你分明是怕义父把你造反篡位的事情说出去,于是把他关起来的吧?这段时间骆家堡发生的事情,陈禹都跟我说了,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 “既然你知道现如今骆家堡是我掌权,那为什么还敢单枪匹马地过来?就不怕我杀了你么?”万邺冷漠的面容上逐渐露出一丝杀意。 凤轻狂并未有半分惧意,“之前是有点怕,不过现在嘛,我知道你不敢,我要是死了,江明澈不会放过你的,以骆家堡目前的实力,还不是无忧门的对手,况且,你既然要当江湖门派的一派之主,自然不能再江湖上树敌,就是顾及到江明澈,你也不会对我下杀手的。” 万邺冷冷地盯着她,双手垂在身侧紧握成拳,脸上又没了一丝表情,这是因为凤轻狂说对了,原本他是打算等凤轻狂来到严州,就杀了她以绝后患,谁知江明澈却突然横插一脚进来。 他才刚当上骆家堡的堡主,地位还不稳,先得稳定内部,压根腾不出精力来对付江明澈,而且骆家堡也确实不宜跟无忧门结怨,他也就只能认了。 “义父在哪儿?我要见他。”凤轻狂急切道。 “老爷子不在这里,那天晚上他跑出去之后,我派人四处寻找,但始终没有发现踪迹,他现在人在何处,我也不清楚。” 凤轻狂气急了,登时拍响桌案,愤怒地瞪着万邺。 “义父一向待你不薄,对你还有养育之恩,为何你要恩将仇报,你就不怕有报应吗?” 万邺冷哼道:“老爷子对我是不错,是有养育之恩,但我自问这些年来为骆家堡做出的贡献早已足够报答,我任劳任怨十几年,一心一意地为他做事,所求的不过是接替他的位置,继续把骆家堡发扬光大,可是他呢?” “他压根就信不过我,他宁愿把堡主之位交到你这么一个从来不管事的黄毛丫头身上,也不愿考虑我哪怕一下,凭什么我十几年的努力成果,要全部交给你?骆家堡要是交到你手上,不出五年恐怕就得分崩离析了!”万邺越说越激动了。 “我这么做,也是为了骆家堡以及众位门人的将来考虑,因为只有我才能拯救骆家堡,使其免于朝廷的打压和江湖同道的迫害,而你,你本来就是朝廷的人,按照骆家堡的规矩,你根本没资格当堡主!” 对于这一点,凤轻狂也曾纳闷过,老爷子明明知道她是定国公的女儿,不可能彻底断了跟朝廷的关系,却还是立了她为少主,难道他就不怕终有一天她彻底倒向朝廷,把骆家堡一锅端吗? “我早就跟你说过,我并不想当堡主,既然你如此看重这个位置,又是全心全意为骆家堡,我大可以劝说义父将位子传给你,最多是多耽搁些时日罢了,你就这么等不及,非要用这么强硬的手段吗?如今义父下落不明,生死未卜,你真的就能心安理得?” 万邺微闪着黑眸,说:“事到如今,就算不心安理得也无法回头了,我会派人继续寻找老爷子,但找不找得到就看天意了。” 凤轻狂看他这副嚣张的态度很不爽,怒冲冲骂道:“去你的天意,指望你找人就完了!万邺,我警告你,要是义父有个三长两短,我绝不会放过你的!” 而后拂袖跑出门去。 她本以为万邺会叫人拦住她,岂料走出好远,快到大门口了,大厅那边也没动静,于是乎,她便加快步伐,打算趁此机会溜出去。 然而,刚绕到侧门这边,一道声音便从身后传来:“你这是要去哪儿?” 凤轻狂身体一僵,懊悔自己方才没能跑快点。 “呵呵,我就是到处溜达溜达,好长时间没来了,想看看这里的变化有多大。” 江明澈一眼就看穿了她,但并不拆穿,笑着走过去,握住了她的手,温声道:“饭菜已经准备好了,快去吃吧,吃完好好休息,明日一早,还要启程去徉州呢。” “徉州?”凤轻狂暗吃一惊,“去那儿干什么?” “你的外祖林家不就是在徉州城么?” “是又如何?” “是就对了,我正是要带你去拜访一下,”江明澈笑得一脸温和,“另外,再顺便去赴令堂和流云宫宫主的喜宴。” “你说什么?”凤轻狂的脑袋连续轰响了两下,江明澈要去林家也够让她糟心了,林忆棠和孟子严居然还要大摆喜宴? “要去你去,我不去,老夫老妻的了,还摆什么婚宴?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二婚是吧?” 老夫老妻摆婚宴不是错,错的是那两个人,他们都不是自己喜欢的人。 “女子和离之后改嫁,合法合理,就算别人知道又有什么关系?”江明澈侧首望着她的侧脸,“你难道还在记恨你娘?” “没有。” 其实这么久过去了,凤轻狂早已不怨林忆棠,只要她过得开心幸福,无论她做什么选择,她都可以真心祝福,但是,婚礼绝不可能参加。 尤其结婚对象还是孟子严,去了只会让他膈应,也让自己膈应。 “我只是不想自寻烦恼。” 江明澈理解她的心思,遂颔首道:“那也好,你不愿意的话,咱们就不去喜宴,只去拜访林家一趟。” “我不去。”凤轻狂用力挣开他的手,不悦道:“我还要去找我义父,没时间跟你到处跑。” “老堡主我会派人帮你找寻的,你就放心吧,只要他还在世上,无忧门的人一定能把他找到。”江明澈真诚地说道,“轻狂,你一个人是很难找着他的,不如跟我一起等消息?另外,我只是想去见见你的亲人,并没有其他的目的,你无需担心。” “我不想你去见他们,”凤轻狂直接说道,“林家是书香门第,世代效忠朝廷,不能与江湖中人扯上关系,尤其是无忧门这类公然与朝廷作对的门派。” 江明澈笑了笑,说:“林家都能把你母亲嫁给流云宫宫主了,还有什么可顾忌的?我看这只是你的借口罢了。” “孟子严是流云宫宫主,但并没几个人知道,在世人眼中他是徉州富商孟家的公子,可不是什么江湖人士,与你有很大的区别。”凤轻狂依旧毫不留情反驳。 这话是事实,江明澈还真不好辩驳,干脆也就不多说了。 “我可不管这些,明日启程去徉州,你也得跟着一起去,没得商量。” 凤轻狂瞪了他一眼,愤愤地别过头去。 她不想去也得去,在江明澈眼皮底下根本逃不了,这一点她很清楚。 用了饭后,凤轻狂就回房休息了,房门外守着好几个人,而江明澈的房间就在隔壁,基本上别想出门,凤轻狂很是郁闷。 郁闷着郁闷着,竟然不知不觉中伏在床上睡着了。 第三百四十八章 按兵不动 再醒来时,已是黄昏时分。 侍女们送来晚膳,凤轻狂稍微吃了些,没什么胃口,就叫人进来把碗筷撤下去。 收拾好碗筷后,侍女突然走了过来,压低声音道:“少主,你还好吗?” 这时候天快黑了,屋里没有点灯,看不太清对方的容貌,凤轻狂盯着对方看了一会儿,答道:“我很好,你有事?”她不确定对方是敌还是友,只能敷衍着答话。 “前几天,一位姓秦的姑娘拿着您的令牌来到客栈找李大哥,说您被抓了,我们猜您会被带到骆家堡来,果然如此,只是没料到抓你的不是万总管,而是无忧门。” 听她这么说,凤轻狂就知道对方是自己人了,下意识地往门外瞅了一眼,低声道:“这么说来,没人知道万邺跟无忧门勾结的事了?” “应该除了他的几个心腹之外,之前没人知晓。”侍女说着,叹了一口气,“大家都以为堡主真的把堡主之位传给万总管了,要不是听秦姑娘说,到现在还不知道他老人家是被逼的,并且早已失踪了呢。” “唉,是我粗心大意了,现如今落到无忧门手里,要脱身太难。”凤轻狂自责道。 侍女又近前了一步,说:“少主放心,我们这就把真相告诉其他门人,一起推翻万总管,让你暂代堡主之位,这里是骆家堡,无忧门少主就是再嚣张,也不敢动你。” “先不要这么做。”凤轻狂连忙制止,“万邺上位已经快一个月了,私下里一直在收买人心,很多人已经倾向于他,肯定是不会相信这种事的,这样一来,不但无法成功反击,反而会让万邺心生警惕,发现你们是我的人而下杀手。” 侍女轻轻颔首,觉得这话有道理,继而又苦恼道:“可咱们只有不到二十个人,若不靠制造混乱动摇万总管的地位,正面跟他交手是肯定没有胜算的。” 当初凤轻狂组建这个队伍时,挑选的就是些身材瘦小,身手敏捷,轻功很溜的人,他们在门中属于不受重视非常不起眼的小人物,他们善于收集和窃取情报以及偷盗,最大的一个短处就是——武功很烂。 这样一群战五渣要靠武力把她救出去,简直是天方夜谭,不过,她一开始叫秦洛去联系他们,也是没别的办法。 现在有江明澈在,凤轻狂确定自己这条小命能保得住,也就没必要冒这么大的险了。 “那就先按兵不动,现在首要的是找到堡主,你通知其他人想办法离开骆家堡,全部出去找人,找到之后将他带到安全之地保护起来,我脱身之后会想办法跟你们联系的。” 侍女犹豫了一下,点头道:“是,少主还有什么吩咐吗?” “告诉秦洛,我明天会南下去徉州城,江明澈的人也会随行,让他们小心尾随,不要被发现了。” “好,属下知道了,少主保重。”侍女说完,端着碗筷出去了。 凤轻狂转头望向窗外,盯着那苍茫的夜色默然叹气。 翌日清晨,凤轻狂被迫跟着江明澈离开骆家堡,一路往南走,于八天之后抵达了徉州城。 由于进城时天色已晚,江明澈便没有去林家叨扰,打算明天一早再登门拜访,于是两人来到了玉鸿酒楼安顿。 玉鸿酒楼表面上只是一座普通的酒楼,供吃饭和住宿,但实际上却是无忧门在徉州的一个据点,目前由沈璃打理。 从当年在袖红寨分别后,凤轻狂与沈璃就再未见过面,到现在已经有好几年了,如今故友重逢,自是喜悦,令凤轻狂原本郁闷的心情顿时好了不少。 夜幕下,两人坐在院子里喝茶闲聊。 “沈大哥,这么多年不见,你怎么还在徉州呢,我还以为你早就回邬州去了呢,毕竟你是堂主不是,应该在总部才对啊,怎么老是窝在这里呢?” 沈璃愣了愣,说:“徉州人杰地灵,山清水秀,适合长住,再说这边也有不少事务需要我打理,且这里离邬州也不太远,有什么大事的话,随时可以赶回去,不耽搁事的。” “哦,原来是因为喜欢这地方啊,我还以为你是还惦记着这里的某个人呢。” 凤轻狂笑得有点坏。 沈璃干笑一声:“姑娘就不要拿在下开玩笑了,我哪里有什么人惦记?” “我表妹林韵姝啊。”凤轻狂一点也不拐弯抹角,开口就把人家的心事给揭穿了,害得沈璃差点一口茶水呛住。 “林小姐?咳咳,没有的事,我们虽然同在徉州城,但已经几年不见面了,在下对她也再无念想,姑娘可千万别再开这种玩笑了,要让外人听到,会坏了林小姐的名声的。” 瞧他这紧张的模样,风轻狂就知道他根本没有忘记林韵姝,不过既然他与林韵姝已经不再见面,她也就无需担心了。 “你们江湖上美女应该不少吧?怎么你一把年纪了,还还没找到对象吗?”凤轻狂打趣道。 沈璃瞥了她一眼,笑着说:“在下事务繁忙,哪有闲工夫找对象?再说了,一个人不也挺好么?何必就要娶妻成家?” “你这思想还挺开明嘛。”凤轻狂不禁对他刮目相看,“要是遇上一个不称心的,还不如一辈子打光棍呢。” “听你这语气,似乎很有怨念呢?”沈璃瞄了瞄四周,低声问:“你是在说你和少主吗?” “算是吧。”凤轻狂蓦地叹出一口气,要是让她嫁给江明澈,她还不如出嫁当尼姑去算了。 “其实少主待你确实好得不能再好了,我跟他认识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他对谁像对你这么温柔耐心呢。”沈璃温言道,“我真不明白,为什么你却总想方设法要逃离?” “他待我好,我承认,我也感激他,但是这不代表我就要喜欢他啊。” “可我听说,你以前还跟他私奔过呢,那难道不是因为喜欢?” 凤轻狂垂眸叹道:“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去确实喜欢过他,但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份感情逐渐被磨灭了,现在已是丁点儿不剩,我可以不记恨他,甚至还可以把他当朋友,但绝不可能跟他在一起了。” 闻言,沈璃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少主是个痴情到执拗的人,要想他斩断情丝,恐怕比登天还难。” “谁说不是呢?这一点我早就领教到了。”凤轻狂话里的每个字都在表达着她的无奈。 两人聊了很久,直到深夜才各自回房休息。 凤轻狂打了个呵欠,推开房门正要进去时,隔壁的江明澈突然开门出来,目光幽深地注视着她。 “你跟沈璃似乎颇为亲近,不知何时有了这么深厚的交情?” 他语气不太和善,只怕是又多心了,为免给沈璃带来麻烦,凤轻狂摆出一副不以为意的态度,说:“也算不得什么深厚的交情吧,只是之前我在徉州的时候,承蒙他关照过,见过几次面而已,并不算熟,更完全没到你说的‘亲近’二字。” “是吗?”江明澈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目光微闪,“既然不熟,那为何你们有说有笑,像是多年好友似的?” “没有吧?”凤轻狂开始装傻,“我这个人比较自来熟,只要不是讨厌的人,跟谁都能谈笑的,并不一定得是多亲近才行。” 这话让江明澈彻底黑了脸,因为她从来不会在他面前笑得这般开怀,说明他就在她讨厌的人之列了? 凤轻狂没注意他的神情变化,径直进房里去了。 “我要睡觉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然后“嘭”的一声关上门,留下江明澈一人在黑暗中伫立。 江明澈气得简直要撞墙,这丫头真是不气死他就不算完! 次日。 一大早,天还没大亮,凤轻狂就被一阵响亮敲门声吵醒,迷迷糊糊地起来,扒开门一看,映入眼帘的是江明澈灿烂的笑脸。 “天还黑着呢,干嘛就敲门?” “说好了今天去林家,我是初次登门,还要去街上挑些礼品呢,得早点出门才行。” “麻烦!”凤轻狂烦躁得慌,她一开始就没想去林家,更不想带着江明澈去,只是被他逼着,不得不从,现在可好,搅得她连个好觉也睡不得,真是太可恶了! 磨磨蹭蹭地洗漱一番,又用了早点之后,凤轻狂跟着来到街上,等挑好礼品,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 身后跟着四名随从,一行六个人抵达了林府。 在进门之前,凤轻狂把江明澈拉到一边,低声叮嘱道:“见到林家人之后,你就自称是外地的商人,不要透露真实身份,要演得像一点,要是让他们得知你是江湖中人,肯定会被轰出去的,听明白了吗?” 江明澈勾唇道:“好,我听你的,看来你还是听在乎这些亲人对我的看法啊。” “你错了,我只是不想让长辈们知道我跟江湖人士来往,害得他们担心。”凤轻狂哼了哼,扭头往里面走去。 下人通报过后,首先出来待客的是大夫人卢氏。 “轻狂,好久没见到你了,快让舅母看看。”卢氏笑着拉住凤轻狂上下打量,“怎么好像瘦了?还黑了点,最近又到处跑了是不是?” 林家人基本上都知道凤轻狂是个爱往外跑的人,所以也习以为常了,卢氏倒也并不觉得稀奇,只是苦心劝道:“你是姑娘家,又是大家闺秀,天天在外面疯总归不好,还需矜持些才行,若是让外人知道了,会很难找婆家的。” 凤轻狂嘿嘿一笑:“京城的人早就知道我这副德行了,所以那些青年才俊个个都躲我躲得不行,要不然怎么到如今我还没嫁出去呢?” “你这丫头,又跟我开玩笑了是不是?”卢氏笑着摇摇头,目光无意间往她身后一看,这才发现还有个器宇轩昂的年轻人在。 “这位是……” 江明澈立即上前一步,朝卢氏行了个礼,笑道:“拜见林夫人,晚辈姓江,单名一个策字,是轻狂的朋友。” “轻狂的朋友?”卢氏瞟了凤轻狂一眼,了然一笑,“轻狂可是从来没带过异性朋友来的,你跟她关系应该不一般吧?看谈吐和穿着,想来也是京城大户人家的公子了?” “他是……” 凤轻狂刚要说话,江明澈便抢先道:“家父在户部任职,官职和爵位都不高,勉强算是大户,但跟国公府相比还差得远呢。” “公子谦虚了。” “是啊,你太谦虚了!”凤轻狂-抽着嘴角道,还特意在“谦虚”两个字上加了重音。 还家父在户部任职?官职爵位不高?拜托,你一个黑道家族,有哪门子的爵位? 卢氏又瞅了凤轻狂和江明澈一眼,越发觉得这两人般配。 “我已经让人去通知老夫人了,想必现在她正急着要见你呢,我这就带你过去吧。” “好啊,那个,江公子,你就先在这里呆着吧。”这阵势像是带男朋友回家见家长似的,凤轻狂可不想让老夫人他们见到江明澈。 江明澈始终是男子,头一次来不方便去后院,卢氏便笑道:“公子先坐着,又或者可以四处走走,就当在自己家一样,不用拘束。” “好,多谢林夫人。”江明澈十分有礼地作了一揖,送两人出门。 凤轻狂回头看了他一眼,没见愁色更浓了,看起来卢氏挺喜欢这个所谓的京城公子哥的,万一在老夫人等面前替他说好话,她可真是要疯了。 “舅母,我听说,我娘要跟孟子严成亲?不知是真是假?” 卢氏先是一愣,随即含笑道:“当然真的,婚期就在这个月十六,我还以为你娘已经通知你了,难道这次来不是为这事?” “不是。”凤轻狂摇头回答,她要说是的话,到时必定得去婚礼上露面了,“我娘可能忙得忘记通知我了吧?我这次来是专门看望外祖母和舅母你们的,至于我娘大婚,我就不去了。” “舅母能理解你的心情,”卢氏拍拍她的手背,轻叹一声道:“你不想去就不去,免得心里不舒服。” “哦,忘记告诉你了,你娘这段时间一直住在林家,她现在可能就在老夫人的院子里,所以你就是不高兴也忍着些,千万不要让老夫人难做。” 不得不说,卢氏当真是个极其体贴周到的人,林家的当家主母当之无愧,凤轻狂暗自想着,莞尔一笑:“我知道了,舅母放心。” “好孩子,走吧。”卢氏一脸怜爱地看着凤轻狂。 虽然她从未说出来过,但在内心里,她是看不上林忆棠的所作所为的,同时也为从小就被抛弃的凤轻狂抱不平,故而对她格外怜悯,较从前还疼爱她一些。 两人说着,就到了院门口,里面传出几个人的说话声,果然其中就有林忆棠。 进得院子,见凉亭中老夫人和林忆棠还有林韵绮、林韵姝姐妹正在闲聊,端的是其乐融融。 可惜,自己的到来注定会破坏这和谐的气氛,凤轻狂忍不住暗自叹息。 卢氏拉着凤轻狂走过去,笑道:“老夫人,您看谁来了?” “哎呀,是轻狂来了?快过来!”林老夫人欢喜地站起了起来,冲凤轻狂招手,“到外祖母这里来!” 凤轻狂扫了林忆棠和林韵姝一眼,直接忽视林韵绮投来的阴冷目光,踩着莲步到老夫人跟前,欠身行了一礼:“轻狂拜见外祖母,母亲。” “一家人还行什么礼?”老夫人拖住凤轻狂的手,笑得合不拢嘴,连忙拉着她落座,目光一个劲地在她身上打转,“我怎么看你比上回来好像又瘦了,还黑了呢?丫头,你是不是又不听话,瞒着你父亲跑出去游玩了?” 卢氏笑道:“方才我还说她呢,要不是天天在外面跑,哪能晒得这么黑?” “我是个呆不住的人,能在外面游玩才好呢,要是天天闷在家里,我还不得闷出病来?”凤轻狂吐了吐舌头,模样十分娇俏可爱。 “你啊,可真是个不安分的丫头,也不知道随了谁了。”老夫人嗔怪道,“还有定国公也是的,当爹的怎么也不管管女儿?” 一旁的林韵姝阴阳怪气道:“呵,谁都知道风表妹顽皮爱闯祸,也要管得住才行呢。” 凤轻狂顺着她的话说:“爹公务缠身,每天都有处理不完的事,哪里有时间管我?正如表姐所说,我反正是出了名的闯祸精,也不在乎外人怎么看了。” 提起凤衡,林忆棠沉默着没说话,脸色有点不自然。 林韵姝走过来,挨着凤轻狂站立,打笑道:“表姐就是喜欢自己抹黑自己,好在这里只有咱们自家人在,要是外人听了你这话,当了真可怎么好?” “听听,听听,姝儿说得多对?以后可别再乱说话了。”老夫人故意板着脸教训,可眼里的笑意却掩饰不住。 凤轻狂颔首道:“是,轻狂记住了。” 林韵绮见她们聊得这么欢快,而自己像个外人似的,心里很不爽,转眼往林忆棠那边扫了一眼,假笑着问:“表妹此番从京城赶来,想必是特意来赶赴姑姑本月十六的喜宴的吧?” 此话一出,空气都突然安静了,卢氏紧皱眉头,偷偷地拽了林韵绮一下,用眼神予以责备,其他人的脸色纷纷变得有些怪异,尤其是林忆棠本人,面色一阵青一阵白的,难看极了。 “不是,我来之前并不知道娘和孟子严要置办婚事,是到了徉州才听人说的。”凤轻狂淡然道。 林韵绮不顾母亲的眼神阻止,兀自接话道:“那你现在知道了,到时候应该会出席喜宴吧?” “我现在还不确定。”凤轻狂没直接说不去,是不想把场面闹得太尴尬。 老夫人瞪了林韵绮一眼,笑道:“还有半个月呢,不急着做决定,先不说这个了。” “姑姑改嫁,表妹你心里不舒服也很正常,可她毕竟是你母亲,按理来说,你还是应该出席的,否则人家恐怕会说闲话。” “我出席了人家才会说闲话吧?”凤轻狂抬眸看过去,“表姐怎么总是跟我想得不一样?” “我……” “好了好了,去不去都由轻狂的意愿,外人说不说闲话有什么关系?”老夫人说着,再给了林韵绮一个警告的眼神,吓得她赶紧闭上嘴,不敢出声了。 卢氏急忙岔开话题:“对了,差点忘记说,轻狂这次不是一个人来的,她身边还跟着一位年轻的公子呢,也是京城的名门望族出身,看着跟轻狂般配极了。” “哦?真有此事?” 老夫人和林韵姝,甚至林忆棠和林韵姝都“唰”的一下看了过来,神色却是各异。 凤轻狂连忙解释:“那只是我在……京城的一位普通朋友,他来徉州办点事,便顺道与我同行了,只是彼此有个照应而已,没别的,大家不要误会。” “可我看那位江公子看你的眼神含情脉脉的,对你可远不只是普通朋友那么简单哦。”卢氏打趣她,“而且,要真只是你说的那么简单,你又怎会把人家带到家里来?” 林韵姝站出来解围,道:“风表姐脸皮薄,大伯母您快别取笑她了,看她脸都红了,要是再说下去,她恐怕要找个地缝钻进去呢。” “我……” 凤轻狂真是有口难言,原来这就是江明澈打的算盘——让林家人一致以为他是她的心上人。 “好,我们不说了,”老夫人握住凤轻狂的手,眼里的喜悦之色难掩,“不过那位江公子既然来了,我还是应该去见见,否则让人家觉得失了礼数,大儿媳妇,你扶我去大厅,走!” 说着就起身去了,凤轻狂是拦也拦不住。 看着老夫人和卢氏两人走远的背影,凤轻狂耷拉着脑袋哀叹一声。 林韵姝走过来,笑嘻嘻地说道:“表姐放心,祖母和大伯母都是温和之人,不会为难江公子的。” “呵呵……”凤轻狂-干笑着捏了一把汗,随即见林韵姝眼珠一转,俏皮道:“听你们这样吹捧那人,将人说的好比天上月,我也很好奇那位公子到底是个什么人物呢,还是过去瞧瞧好了。” 第三百四十九章 母女谈话 于是乎,林韵姝也踩着莲步往院外去了,此间只剩下凤轻狂、林韵绮和林忆棠三个人。 凤轻狂不想跟二人之中的任何一人说话,遂看都没看她们一眼,径直跟着往外走去。 只是刚行至门口时,耳边又响起那阴阳怪气的声音:“表妹这是要去哪儿啊?走得这么急?难不成真怕祖母和我娘把你那位江公子生吞活剥了?” 凤轻狂没有搭理,林韵绮则三步并作两步地走过来,与之肩并肩而行,又继续道:“话说回来,你也真是本事不小,那边拖着皇上,这边又多了一位江公子,我就纳闷了,怎么那些男人一个个的,就能上你的当呢?” “到底是你长得太过狐媚,还是手段太过高明?” “表姐,”凤轻狂骤然停住脚步,转头看向林韵绮,倏地嫣然一笑:“你这是眼红了吧?” “我眼红你?我……” 未等林韵绮把一句话说完全,凤轻狂则又抢话道:“这也很正常,毕竟表姐你都二十出头的老姑娘了,却还没有嫁人,甚至连个结婚的对象都没有,肯定是比较饥渴的,不如这样吧?你跟我回京城,我把那些青年才俊都介绍给你?要不然就现在大厅里的江公子也行,他的身家背景也很不错哦。” “谁稀罕?”林韵绮气得脸红脖子粗,攥着拳头瞪了她好一会儿,才终于气呼呼地离去。 凤轻狂摸摸鼻子,叉着腰嗤道:“老娘还治不了你?” “轻狂……”林忆棠不知何时走了出来,目光却是有些复杂。 “您有什么事么?”凤轻狂对她很客气,客气到每一个字里都透着疏离。 “我……”林忆棠本有一串话要说,但不知为何话突然被什么卡住了似的,停留在喉咙里上不来,缓了半晌才又慢慢道:“我跟子严成亲的事,不是有意瞒着你,我只是觉得,你不知道反而会更好。” “我也这么认为。”凤轻狂轻轻一笑,“我现在恨不得自己什么也不知道呢。” 闻言,林忆棠的心立刻揪紧了一下,“你是不是更讨厌娘了?”这场婚宴她本来是不想办的,是子严坚持,她拗不过这才勉强答应。 凤轻狂盯着对方的脸观察了片刻,摇头道:“我没有啊,过去的已经过去了,每个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力,既然您跟孟子严还要相守余生,那么名正言顺地拜堂成亲是理所应当的,我祝福您。” “你当真是这么想的?”林忆棠的眼睛一下子明亮了。 “是。” “那十六的婚宴,你能来吗?” “这……”凤轻狂忍不住想骂她得寸进尺,可未免显得自己小气,还是忍住了,“我恐怕不能。” 林忆棠蹙眉,目光又黯淡些许:“为何?你方才不是还说祝福我么?娘真的很想在那天能看到你到场。” “我祝福您,在心里祝福就够了,不一定非要付诸于行动啊,再说,我跟孟子严有仇,他大喜之日肯定不想被我扫兴,万一发起火来,一个没忍住对我大打出手怎么办?我还是不要去的好。”凤轻狂微笑着解释。 “不会的,我会事先跟他说,告诫他一番,他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林忆棠殷切地保证道。 凤轻狂忽然有点不忍心直接拒绝,犹豫片刻,只好说:“那我再想想,想好了再回复您,如何?” 总算得到些许欣慰,林忆棠欣喜地点点头。 由于担心江明澈会在林老夫人和卢氏面前乱说话,凤轻狂便急着赶往大厅那边了。 但等她到的时候,几个人已经聊得差不多了。 卢氏和老夫人脸上都堆满笑容,显然对这位江公子十分满意和喜欢,凤轻狂不禁暗道一声不妙,快步走进去。 “江公子,你不是说今天还有要事要办的吗?这时候也不早了,是不是该去办正事了?” 江明澈顿了顿,明白她这是要赶自己走了,他的目的基本上已经达到,离开也无妨。 “你不说我都差点给忘了,我确实还有件事要去办,就不多做叨扰了,”他站起身,揖礼告辞,“老夫人,林夫人,晚辈先告辞了。” “轻狂,此事需要你帮忙方能完成,你跟我一同去吧?” 凤轻狂很想很想拒绝他,但是理智告诉她,不能这么做,否则只会害了林家人。 “好。” “你们办完事再过来吧,好久没见了,外祖母想跟你多说说话。”老夫人慈爱地说道。 “不了,”凤轻狂飞快地摇摇头,“江公子的事恐怕要好几天才能办成,还是等一切妥当后,我再来看您。” “什么事这么难办?”卢氏不禁心生疑惑,“是否需要帮忙?” 江明澈张开嘴刚想回答,又被凤轻狂抢了先:“这是朝廷的事,不方便透露,我们自己就能办好,舅母和外祖母不用担心。” “那好吧,既然是朝廷公事,必定耽误不得,你们便快去吧。”老夫人依依不舍地看着凤轻狂,“办完事后记得回来看看外祖母,别再像以前那样不告而别了,我们会担心的。” 凤轻狂满心感动,含笑道:“是,轻狂知道了。” 出了林府后,两人乘坐马车返回玉鸿楼。 车厢内,沉默了许久的凤轻狂突然没好气道:“江明澈,你觉得这样很好玩是不是?” 江明澈抬起眼皮,莫名地看着她,恍惚了一下才答道:“我并不是在玩,我是真心诚意想见你的家人,想得到他们的认可。” “家人?”凤轻狂嗤地一笑,“我在京城还有一位更亲的家人,你何不也去见见?” 江明澈知道她指的是凤衡,但是凤衡在京城,又是定国公,他这身份委实不太好去。 “你不是很讨厌你父亲么?我以为林家人跟你才是最亲的呢。” “今时不同往日了,这么多年过去,我的心早已跟从前不同。”凤轻狂这话似乎另有深意。 江明澈假装听不懂,别开头望向窗外。 “总有一天,我会去见你父亲,并取得他同意的,只需再等一段时间……” 最后半句声若蚊蝇,被脚下的车轱辘声吞没,凤轻狂没怎么听清,但仅凭前面那半句就已经足够让她烦闷了。 江明澈这人怎么越来越自恋了? 因为在林家时说了办事要办几天,接下来的数日里,江明澈没再逼着凤轻狂前去林府,两人一直待在玉鸿酒楼,几乎不怎么出门。 凤轻狂又尝试过几次逃跑,但都以失败告终,满心沮丧下,整个人都颓了。 这天上午,凤轻狂在屋里喝茶时,林忆棠过来了。 “娘?你怎么会来这里?”真正让凤轻狂纳闷的是,林忆棠怎么能找到玉鸿酒楼来,当时在林府她可没透露自己暂住的客店地址。 “是听子严说,你和江公子住在这儿,闲来无事便过来看看你。”林忆棠微笑着在凤轻狂身侧的圆凳上落座。 一听是孟子严所说,凤轻狂突然就皱起了眉头,心逐渐沉了下去。 看来无忧门跟流云宫也有往来,而且来往还挺密切。 她不动声色地倒了杯茶过去:“您请喝茶。”直觉告诉她,林忆棠此番过来有别的目的。 “你这几天都待在这儿吗?”林忆棠忽然问。 凤轻狂心猜对方已经清楚自己的境遇了,干脆也不再隐瞒,颔首道:“是,江明澈在这里,天天派人盯着我,我想出门都难。” 本来以为林忆棠至少会表示愤怒,再骂把她女儿关起来的江明澈几句,不料凤轻狂听到的却是:“他这么做也是因为太在乎你,怕你走了就不再回来,实在也是个痴心人了。” 啥意思啊?这苗头是要劝她接受江明澈不成吗?凤轻狂顿时错愕。 紧接着,果然听见对方继续说:“江公子一表人才,对你温柔专情,若是嫁给他,你以后一辈子都会幸福的。” 凤轻狂有些怒了:“娘您既然能找到这儿来,想必已经知道江明澈的真实身份了吧?” “我知道,他是无忧门的少主嘛。”林忆棠平静地答道。 “那你还劝我嫁给他?你想让我跟朝廷为敌,牵连父亲吗?” “这是怎么说呢?你嫁给江明澈未必就是跟朝廷为敌,至于你爹,你多劝劝他,他就同意了。” 凤轻狂真的很想打开林忆棠的脑子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些什么。 “是江明澈专门请你来做说客的吧?之前逼迫我带他去林家,还用假身份骗外祖母她们,如今又把你拉过来,真是够卑鄙的!” 林忆棠解释道:“轻狂,我是真心觉得江公子很好,值得你托付终身才来此的,你对他或许是有太多的成见和误会了,只要你抛下过往,重新开始,你一定会发现这个眼前人确实很不错。” “你真觉得江明澈好?”凤轻狂扯开嘴角,粲然一笑,眸中却有一束冷光闪过。 “是啊。” “您以前见过他么?” “这,没有。” “既然没有,就说明您根本不了解这个人,那为什么把他夸得这么好?” “我……”面对凤轻狂的步步紧逼,林忆棠显得有些无措。 凤轻狂冷笑一声:“我来替您回答,那是因为孟子严在你面前这么说的。” 第三百五十章 步你的后尘 林忆棠一直知道自己女儿冰雪聪明,很能洞察人心,但是每次话还没说完就被她看穿了,委实有些恼。 “确实是子严跟我说过,不过他一向看人很准,我相信他的眼光,如果他都觉得江明澈很不错,那他便必定是个优秀的人,你嫁给他不会后悔的。” “是吗?”凤轻狂心里顿时充满了失望,“然而在我看来,孟子严之所以会帮江明澈说好话,是因为看上了无忧门这个大帮派,而不是他江明澈本人。” “轻狂……”林忆棠急着想要辩解时,凤轻狂又说:“孟子严之所以要说服你来做说客,是想跟无忧门结盟,让我嫁给江明澈,从而达成联姻,说白了,这就是个政治手段,而我,是绝不会让人当工具使的。” 凤轻狂说着便站了起来,一刻也不想再跟林忆棠多待,然而刚到门口就被江明澈的手下横手拦住去路,没奈何只能转而踱步到窗边,背对着林忆棠假装欣赏外面的风景。 可是越是不让自己去在意,便越想越气,林忆棠绝非傻白甜的人,她就不信她居然看不出孟子严的心思,可她依然来劝说她嫁给江明澈,难道她这个女儿的终身幸福,竟还比不过她男人的野心重要吗? 想不明白,真的很想不明白。 “轻狂,我听说你之前就跟江少主有过一段情,只是因为些许误会而分开了,如今他已改过,你为何就不能再给他一个机会呢?”林忆棠开始从另一个角度劝说。 “我不能,因为我已经不喜欢他了。”凤轻狂回答得很干脆,“另外,我们当初可不是因为误会而分开,他欺骗利用我,都是事实。”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就不能……” “不能!”凤轻狂转过身来,脸上怒色明显,“有些事发生了就再也无法回头,破了的镜子是永远无法圆回去的。” 林忆棠真切地感受到她的抗拒与愤怒,一时不敢出声,沉默了好一阵子,才再度开口:“你不愿嫁给江明澈的真正原因,其实是心里记挂着另外一个人吧?你还是忘不了皇上?” “我是喜欢皇上,但即使没有心上人,我也不会嫁给江明澈,我不会嫁自己不爱的人,”凤轻狂盯着对方的眼睛,嘴角漾出一抹讥笑,“当年你被迫嫁给我爹,过了那么多年郁郁寡欢的日子,深知其中的苦楚,为何却要逼我步你的后尘呢?你真是我娘吗?” 这话像是无形之中化作了一只手,狠狠地揪住林忆棠的心,令她愧疚感顿生,是啊,难道她要自己的女儿也像她以前那样过日子吗? “您要是没别的事,就请离开吧。”凤轻狂下了逐客令。 林忆棠此时心里矛盾得很,也确实不知该说什么,只有先行离去。 “你好好照顾自己,我过两天再来看你。” 凤轻狂没有理睬她,兀自望向窗外,怔怔地出神。 无忧门和流云宫都同时暗地里跟慕风炎有勾结,而现在它们两家也开始暗中来往,肯定是有什么密谋,能让他们团结在一起的,只有利益两个字,而这利益会是什么呢? 出了玉鸿酒楼,林忆棠便回到林府,或许是因为跟凤轻狂一番谈话,激起了她内心的愧疚,之后一直心不在焉。 正神思恍惚的时候,一阵敲门声响起。 “进来。” 外面的人推门而入,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正是刚从孟府过来的孟子严。 “子严?你怎么过来了?”林忆棠欣喜地问道。 孟子严大步走来,轻轻握住她的双手,而后两人来到桌边坐着。 “想见你了,趁空闲时过来跟你说说话,怎么我看你的脸色不太好,是不是不舒服?我去叫大夫来?” 林忆棠连忙拉住他:“没有,我没事,你别这么紧张,今天上午,我去见过轻狂了。” “哦?”孟子严的双眼微微睁大了些,“怎么样呢?她是否被你说服了?” “没有。”林忆棠摇摇头,“那丫头主意正得很,下定决心的事是不会轻易改变的,我也劝不了,而且,我也觉得,既然轻狂对江少主无意,那就不要勉强得好,我不希望她像我当年一样,你明白吧?” 孟子严沉吟须臾,叹气道:“我知道你心疼女儿,但现在她是否嫁给江少主已经不是她个人意愿的问题了,这关系到流云宫和林家甚至还有孟家的存亡。” “这怎么说?”林忆棠瞬间迷惑。 “流云宫跟锦亲王联手,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若锦亲王没有成功,我们也得跟着遭殃,而你又是林家的女儿,是我的妻子,到时就算林家人自称没有跟锦亲王合谋,皇帝也不会相信。” 孟子严神情凝重地说,右手轻柔地抚着林忆棠后背的长发。 “这跟无忧门又有什么关系呢?” “当然有,无忧门是江湖上最大的门派,跟其他门派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只要得到无忧门的支持,就等于拥有了大半个江湖的拥护,将来锦亲王起事,这可是一个很大的助力。” 这时,孟子严又皱起了剑眉,面露忧色,“但倘若无忧门投降了朝廷,锦亲王就会有极大的损失,成功的可能性小了一半,所以我们必须把无忧门拉过来。” 林忆棠也并非没有脑子,思忖了一下,疑惑道:“可是,无忧门跟朝廷结怨甚深,别说朝廷不一定会放过无忧门,就是无忧门也不会轻易投效的吧?” “确实。”孟子严先是点点头,后又摇摇头,“然而,无忧门的大小姐江楼月倾心于皇帝,肯定不会眼看着无忧门跟皇帝相斗,据说这位江大小姐已经开始游说无忧门门主跟朝廷讲和了。” “江门主夫妇向来是最宠这个女儿了,对她的疼爱甚至超过了对儿子,万一皇帝娶了江楼月,跟无忧门成为姻亲关系,江门主为了女儿,必定会转而协助皇帝,把咱们这些反朝廷的帮派一网打尽。” “有这样的事?”林忆棠不知道江楼月喜欢慕连城,也不了解慕连城的为人,更没料到孟子严会对自己撒谎,故而对这番话深信不疑,心底里一阵纠结和慌乱。 林家的亲人和孟子严都是她不能失去的,可轻狂是她的女儿,她也不能完全不顾她的心意。 她该如何是好? “忆棠,不是我非要逼你,只是事到如今,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孟子严用充满愧疚的语气说道,“希望你不要因此而怪我。” 林忆棠微微一笑道:“我明白你有你的苦衷,我不会怪你的。” 两人相拥在一起,久久没有言语。 京城。 深夜里,慕连城负手站在寝殿的窗前,仰头望着外面漆黑的夜色,剑眉轻蹙,眉宇间藏着忧色。 前两天收到秦洛送来的消息,得知凤轻狂落到了江明澈的手里,并辗转到了徉州,尽管他立刻派人通知当地的线人加以注意和关注,但依旧无法不去担心。 大游从殿外走来,看了一眼正在出神的主子一眼,低头拱手:“参见皇上。” 慕连城缓缓回过神来,转头问:“什么事?” “今日有两个人到天牢劫囚,被侍卫抓获,是无忧门的人。” “按罪处置了就是,何必特地来禀报朕?” “那两人之中有一个是无忧门的大小姐江楼月,属下不敢擅自处置,故来请示皇上。” 慕连城并未有什么反应,依旧淡淡道:“先关着吧。” “是。”大游点头应诺,“不过,江楼月闹着要见您……” “不见。” “她说有关于凤三姑娘的消息告诉您。” “哦?”慕连城略一挑眉,幽深的眸子终于有些许波澜,思索片刻后道:“那就把人带来,朕要听听她有何话说。” 于是乎,翌日上午,早朝完毕后,大游便把江楼月带到了御书房的偏殿。 “民女拜见皇上。”江楼月跪在地上,虽低着头,却忍不住偷偷抬眼去看坐在上首的慕连城,心跳也跟着加快。 尽管这么时间没有见到这个人了,但心里面对他的情意非但没有半分退减,反而有了加深。 当然,此时此刻的紧张除了是因面对心上人之外,还有一个缘故,就是当初救江明澈的时候,她捅了凤轻狂一刀,怕他跟自己算账。 慕连城俯视着江楼月,摆手示意其他人下去,然后才开口:“天牢里关的不过是无忧门的两个小喽啰,竟能劳动你这大小姐亲自前来营救,看来你们无忧门的人还挺情深意重的?” 江楼月听出了他话里的质疑和嘲讽之意,心头一凉,垂眸答道:“无忧门的每个人都是我的兄弟姐妹,有人落难,我当然应该设法营救。” 慕连城冷笑一声,右手拇指一下一下缓慢地摩挲着座椅扶手,眸子深不见底,沉吟片刻又问:“你说你有凤轻狂的消息,可是真的?” 江楼月缓缓抬起头,直直地望向他,轻扬唇角答道:“是,皇上想必还不知道凤轻狂已经与我大哥去了徉州的消息吧?” 第三百五十一章 惊闻 江楼月本指望着能在慕连城脸上看到哪怕一丝诧异,然而他那张冷漠俊朗的脸,却依旧是一如往常的平静无澜。 只听得低沉而又夹杂嘲讽的嗓音自头顶传来:“朕早已知晓了,江明澈贼心不死,一厢情愿,总是一门心思地想要得到凤轻狂,这多年也不曾放弃,可见其心志之坚定,这也没什么稀奇的。” “那么,皇上可又知道,凤轻狂已经答应嫁给我哥,已经定下婚期,正在筹备婚事了?”江楼月坚信,这个消息一定会让对方惊愕,于是唇边不自觉漾出一丝得意。 慕连城确实惊愕,甚至有一瞬间的慌神,然而,他的隐忍非一般人能比,越是心乱之时,便越是刻意表现得淡然,神色依旧未有丝毫变化,只是搭在扶手上的手收紧了一些而已。 当然,这点细微的动作,江楼月是看不出来的。 “哦?有这样的事么?这倒是挺让人吃惊的,不过,朕半点也不信。” 江楼月错愕地蹙了一下蛾眉,但很快恢复神色,哂笑道:“皇上还真以为凤轻狂是个专情痴心的女子不成?她对您有情不假,但骨子里其实水性杨花,不过是见一个爱一个而已。” 闻言,慕连城原本平静的脸瞬间黑了下来,他讨厌有人诋毁凤轻狂。 “皇上知道凤轻狂为什么会去徉州吗?就是要带我哥拜见长辈的。” 慕连城的脸更黑了。 “若要拜见长辈,不该先来京城见定国公?” “皇上难道不知,于凤轻狂而言,林家人才是她最亲的亲人吗?”江楼月反问道,只见对方垂下了眼眸,摸不清是什么心思,但想来对她的话至少有一半相信了吧? 接下来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过了很久,慕连城才再次掀起眼帘望向江楼月,冷声问:“这就是你要带给朕的消息?” 江楼月微微一顿,颔首道:“不错,民女希望这个消息能帮到皇上,从而将功折罪,请皇上放我一马。” “帮朕?”慕连城一拍扶手,怒然站起,居高临下地瞪着她,眸光凌厉如刀,似乎要将她千刀万剐,“朕的事情轮得到你来管么?来人,拖下去,带回天牢关着!” “皇上,你要是再不出手阻止,凤轻狂就真的跟我大哥成亲了!”江楼月一边反抗一边大喊,“那个女人配不上我哥哥,不能让她毁了他!” 叫喊声渐渐远去,站在殿外的大游折了回来,看着面色复杂的主子,不禁又气又急。 “皇上,那女子说的只是她一面之词,未必是真事,属下这就派人去徉州弄清楚情况。” “不必了。”慕连城轻轻摆手,“若有情况,徉州那边会有人送消息来的,你只管专心处理这边的事,另外,若是江楼月想逃走,那就让她走,但是要做得像一些,别让她看出你们是故意放水。” 大游不太明白他这么做的意图,但也并不过问,只点头遵命。 此时天上云层散开,皎洁的月光洒落了下来,给深沉的夜色蒙上一层银辉,慕连城站在窗前,仰望圆月,兀自沉思着。 夜,静悄悄的,他的心却喧嚣闹腾,难以平静。 同一时刻,身在徉州城玉鸿楼内的凤轻狂也失眠了,在床上辗转反侧,滚来滚去的,就是没有睡意,最后索性披上外衣,出了房门来到院子里透气。 今天的月亮真圆啊,真像一只大大的银盘,让人忍不住想伸手去摸一摸。 凤轻狂坐在石桌旁,撑着脑袋感叹道。 不知道慕连城在干什么呢?此时此刻应该已经休息了吧?要是这么晚了还在办公的话,回去之后她得好好地骂骂他。 回去……想到这里,她就忍不住一阵心酸,据眼前的形势来看,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回去了。 正唉声叹气时,身后突然有人说话:“这么晚了不睡觉,一个人跑到这里来赏月?凤姑娘倒是颇有闲情逸致啊?” 凤轻狂吓了一跳,回头瞪着沈璃,气闷道:“你这人怎么走路没声儿啊?突然冒出来吓人很有意思吗?” 沈璃咧嘴轻笑,踱步到她对面坐下,轻声道:“我已经故意发出声响了,奈何你走神得太厉害,耳朵失灵没听见罢了。” 是吗?凤轻狂哼了哼,问道:“你怎么也深更半夜不睡觉跑出来了?难不成也是来赏月的?” “我刚办完事回来。” “哦豁,什么事要半夜去办?是不是见不得人啊?”凤轻狂不喜欢无忧门,是故提及时嘴下也毫不留情。 沈璃倒也不恼,依旧笑眯眯的,淡定答道:“无忧门的生意主要就是见不得人的,不晚上去办,难道还大白天去办?” “有时候啊,我真怀疑你不是无忧门的人。”凤轻狂像是有感而发。 “哦?这是为何?”沈璃轻扬眉峰,好笑地看着她。 凤轻狂摸摸自己尖细的下巴,说:“江湖中人都很在乎自己门派的名声吧?听到有人说本派的不是,应该都会气恼才是,可你却没有,我觉得奇怪。” “这有什么可奇怪的?”沈璃笑着摇了摇头,表示不赞同,“像你说的,那是一部分人,他们拥有跟门派统领者同样的信念,故而忠心耿耿,但我在无忧门做事,只是为了生存,门主看得起我,能给我想要的利益,我就效力于他,简单来说,就是混口饭吃,其他的都是浮云。” “哇,你这个人来挺现实的。”凤轻狂砸吧了一下嘴,嘿嘿笑道:“这一点跟我挺像啊。” 难怪这人几次都瞒着江明澈行事呢,原来他并不效忠主上,只忠于自己。 沈璃瞥了她一眼,抿唇轻笑,随即问:“你还不打算答应跟少主的婚事吗?” 一听这话,凤轻狂的脸立马就垮了。 “我说你怎么这么会煞风景啊,哪壶不开提哪壶,我好不容易才心情好一点,又被你打回去了。” “抱歉,抱歉,我不是有意破坏你心情的。”沈璃赔笑道,“不过,我也是出于好心,表示一下关怀嘛。” “关怀?”凤轻狂翻了个白眼,“我谢谢你啊,不用了,我现在想到这件事就烦。” “你心烦是因为不想嫁给少主呢?还是烦无法脱身?” “都烦。”凤轻狂无语,这不一个意思嘛? 沈璃掀唇笑了笑,“其实你若想脱身,我可以帮你。” “你?”凤轻狂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惊诧地看着对方,“你能怎么帮我?” “我自有我的办法。” 凤轻狂往四周瞄了瞄,发现没人,这才又问:“你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你是我的朋友,”沈璃笑答,“方才也说了,我并不忠于无忧门,也不忠于少主,只忠于自己的心,我不想看着自己的朋友被逼婚,就如此简单而已。” 听完这番话,凤轻狂简直感动得不得了,差点飚出泪来。 “沈大哥,你果然是个好人,我没白交你这个朋友,可是每次都是帮我,我也怪不好意思的,你之前的人情到现在还没还完呢,帮我逃跑一事,还是算了吧。” 这,这是什么话?沈璃微微一愣,而后说:“人情可以以后再还,来日方长,有什么好担心的?” 我担心你没命享了,凤轻狂心下暗道。 “那也不行,要是你助我逃走,江明澈绝不会放过你的,这不单单是欠人情的问题,是道德和原则问题,我不能连累你,所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不单是沈璃,还有林家,她担心自己一走了之,江明澈一怒之下会对林家下手。 另外,她也隐约察觉无忧门和流云宫正在密谋着什么,想暂时留在这里,看看情况。 “姑娘真是个重情义之人,在下钦佩。”沈璃感慨道。 重情义三个字,凤轻狂自觉受之有愧,她只是不想有人因自己受牵连而已。 如此好的月色,凤轻狂觉得干坐着欣赏就太浪费了,于是去前堂拿了一壶酒来,两人边喝边聊,十分惬意,到了后半夜才各自回房。 又过了数日,林忆棠再次登门。 凤轻狂还在因上次的事情生气,所以没给什么好脸色,“您这次来,该不是又要劝我嫁给江明澈吧?要是的话,我请您不要开口,免得浪费唇舌。” 林忆棠看着女儿,清澈的眸中透着一丝无奈和怜爱,扯开唇角笑了笑,说:“你误会了,我不是来说这些的,今天来,是有一个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消息?”凤轻狂实则并没多大兴趣,只是给个面子随口问问而已。 对方走了过来,在她身旁落座,“是流云宫的人,刚从京城传来,与皇上有关的消息。” 听是与慕连城相关,凤轻狂突然两眼发亮,忙问:“快说说看?” 林忆棠看得懂这眼神,就像从前她困在京城时,每每听到与孟子严有关的消息,就会极其兴奋一样。 “皇上要册立皇后了,并且打算在秋后选妃。” “什么?”凤轻狂满目惊愕,下意识地扯住了林忆棠的衣摆,“这消息从哪里来的?可信么?” 第三百五十二章 骗局 “是子严的手下在京城探听得知的,流云宫在皇宫有人,这消息不可能有假。”林忆棠很肯定地说,“现在皇上只是尚未对外公开而已,过段时间此事就传开了,我怕你突然听到会接受不了,所以提前来告知你一声。” 你分明是来打击我的吧?凤轻狂心下冷笑。 “不可能,皇上不会娶别的女子,你一定是在骗我!” 林忆棠抚着女儿垂在后背的秀发,心疼道:“轻狂,这是事实,娘没有骗你,你要知道,帝王的心很冷,情很淡,说的话是当不得真的,就算娶了你当皇后,他也不可能只有你一个,后宫佳丽三千,到时你十天半个月都难以见夫君一面,这难道是你想要的生活吗?” “他跟别的帝王不一样!”凤轻狂甩开林忆棠的手,霍然站起身,扭过头去。 “那是你以为,轻狂,你太傻了,他连皇后的人选都定下了,哪里还记得你?” “是谁?” 凤轻狂紧攥着拳头,咬牙切齿地在桌面上锤了一记,眼里似乎要喷出火来。 “皇后的人选是谁?” “杨大将军的女儿杨馥仪。” 杨馥仪……凤轻狂知道,之前就有不少大臣推举过她,而且从各个方面看,她都是十分合适的人选。 虽然在凤轻狂看来她最不合适,因为两人是表兄妹,有血缘关系,但古人可没这观念。 面对朝中大臣施加的重重压力,慕连城或许真有可能妥协呢? 想到这里,凤轻狂的脸色白得更加厉害了。 林忆棠忍不住心疼,柔声想要安慰两句:“轻狂,你……” “我想一个人安静一下,能不能请您先出去?”凤轻狂有气无力地道。 “可是你……” “我没事,只是想静一静。” 林忆棠没奈何,只好点了点头,拍拍凤轻狂的手背说了句:“那你好好想想吧,把事情考虑清楚。”而后转身出了门。 凤轻狂无力地跌坐在圆凳上,用手撑着桌面,兀自陷入了沉思。 不久后,窗外有个黑影一闪,无声地消失在了夕阳之下。 在这之后,江明澈依旧天天都来看望凤轻狂,但她自从在林忆棠那里得知那个消息之后,就整个人怏怏不乐的,越来越不爱说话,不论他怎么讨好也没用。 为了排解凤轻狂心中的郁闷,江明澈甚至亲自带着她去外面游玩,可效果同样不佳,江明澈彻底没办法了。 又是数日过去,这天下午,凤轻狂午睡了一觉醒来,忽觉闷得慌,便独自出了院子,四处游逛。 虽然江明澈撤去了守在院子外面的守卫,但她的活动范围也仅限于玉鸿酒楼,要想出去是不可能的,她深知这一点,便也没有再试着去逃跑,十分乖巧地在酒楼内散步。 前两天江明澈就已经让沈璃关了酒楼的门,暂停营业了,因而此时的酒楼是座空楼,加上后面的宅院等处,还是有较大的地方可活动。 然而,对凤轻狂来说,这依然是太没有自由的,加上午后天阴沉沉的,没有一丝风动,又闷又热,更给人一种压抑感。 凤轻狂漫无目的地走着,心情却愈发抑郁了。 不知走了多久,忽觉有点累了,便准备找个地方坐下歇歇脚。 正在这时,一道听来似乎有些熟悉的声音传来:“哥,我求求你了,你快把解药给我吧,要是再不服用的话,他真的会死的!” 仔细一听,凤轻狂很快就认出了这声音的主人——江楼月。 他会死?又指的是谁呢? 怀着好奇心,她缓步朝着声音的方向走去,最后在一扇月门外站定,猫着腰往里探了一眼,果然看见江楼月正在和江明澈面对面谈话,她的情绪似乎有些激动。 “要是把解药给你,我手里就彻底没筹码了,这是万万不行的。”江明澈严厉地表示拒绝。 江楼月气愤道:“我知道,你还在想着拿解药威胁凤轻狂,逼她跟你成亲,是不是?你怎么到现在还不死心呢?她要是愿意,早就答应你了,根本不会等到现在!” “那个女人自私自利,从来只顾自己,其他人的死活她根本不在乎,你还想要她为了换解药牺牲终身幸福?你简直是痴人说梦!” “够了!”江明澈怒喝一声,“我不许你这么说她,轻狂是个重情重义的人,绝不是你说的那种人!况且,这解药我还另有用处,我是不会让你拿走的。” “不行,你一定要给我,我要拿去救皇上的命!”江楼月一个箭步上前,看上去就要动手似的。 江明澈警惕地瞪着她,竟还后退了一步。 “慕连城当真病入膏肓了么?你该不会是中美男计,被他骗了吧?” 什么?慕连城病入膏肓? 凤轻狂下意识地抓紧了墙壁,心突地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儿。 不可能的吧?她走的时候慕连城明明还好好的,而且太医也说过,就是没有解药,撑个一年两年也不是问题,怎么可能现在就不行了? 江楼月道:“我是亲眼所见,他状态很差,确实快不行了,根据密报,这段时间朝廷在筹备立后事宜,并且开始在皇室宗亲的世子们之中挑选继承人了,不会有假,我能看着他死,大哥,求求你了……” 凤轻狂如同被刀在心脏处狠狠捅了十几下一般,疼得喘不过气来。 她被困在这里,与外界完全隔绝,竟不知京城发生这么大的变故……江楼月一直心仪于慕连城,由于担心而紧张过度或许也是有的,但她和江明澈兄妹感情一向很好,能让她如此不管不顾地跟兄长讨要解药,看来情况确实不容乐观了。 面对妹妹的近乎哀求,江明澈并未动摇心思,依然是狠心拒绝。 “不行,此事没得商量。” “哥!要是知道皇上死了,凤轻狂得知你见死不救,她不会原谅你的!”江楼月歇斯底里地叫喊道。 江明澈却阴冷地笑了:“不,你错了,他死了轻狂就没有惦念了,我才更有机会呢。”说完,便转身进了屋。 江楼月也紧追过去。 而站在原地的凤轻狂呆愣了好久,而后才木木然离开。 可就在她远去后不多时,原本在屋里吵架的兄妹俩却十分和谐地走了出来,江明澈望着远门口的方向,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 “月儿,多谢你陪我演这出戏了,若非你出面,她肯定不会轻易相信。” “我这么做,也不知对还是错。”江楼月深蹙秀眉,忧心道,“爹娘要是知道你要娶定国公的女儿,非要气得跳脚不可。” “所以在我拜堂之前,你要为我保守秘密,在我和轻狂拜堂之前,一定不要把此事泄露出去,等米已成炊木已成舟,我再带她回去,那时他们就是再反对也没用了。” “值得么?万一爹一怒之下将你逐出无忧门,为了一个凤轻狂失去少主之位,值得么?” “值得。”江明澈想都没想便答道。 沉吟片刻,江楼月又道:“纸包不住火,凤轻狂迟早会在知道你没有解药,到时你又如何面对她?” “到那时,我们已经成亲,即便她怨我,我也足够的时间和信心去挽回,况且,慕连城中的毒本就没有解药,紫荨那种药早已绝迹了,他注定是要死的。” 一股感伤涌入心间,江楼月侧首望过去,看见的是大哥满脸的笑意,只能默默地叹气,她真的不明白,那个女人有什么好,竟能让大哥这么念念不忘,甚至愿意为了她跟父母对着干,还有皇上…… 为什么他们都唯独喜欢那个声名狼藉、令人厌恶的女子? “真希望你将来不要后悔才是。” 江明澈莞尔而笑,笃定道:“不会,我永远不会后悔,倘若爹娘到时当真把我逐出家门,无忧门就交给你了,你是个冷静清醒的人,你当少主,相信会比我做得好。” 半月前去京城“劫囚”,其实是兄妹俩设计好的,江明澈不但要让凤轻狂彻底对慕连城死心,也要慕连城对凤轻狂死心,故而让江楼月把他和凤轻狂将要成亲的消息带给慕连城,让他别再来搅扰他和凤轻狂的生活。 江楼月虽然一开始不愿意配合,只因不想这样骗自己的心上人,但在江明澈的几番劝说下,还是答应了,她是很喜欢慕连城,可在她眼里,亲情终究要高于其他,为了成全哥哥的爱情,她选择牺牲自己的。 做这个选择的一个很大原因在于,她深知自己跟慕连城没可能。 可见,这个妹妹确实比兄长活得清醒很多。 “大哥……”听他说得像是明天就要走了似的,江楼月鼻子一酸,红了眼眶,“你真要抛下爹娘,把无忧门那么重的担子丢给我么?” 江明澈伸手轻抚妹妹的头顶,微笑道:“那也不一定,若爹娘不反对我跟轻狂了,我便不需要走了,况且,我即便将来不是无忧门的少主,也依旧是你大哥,不会抛下你和爹娘的。” 第三百五十三章 妥协 两眼氤氲,水雾模糊了视线,江楼月低下头去,不让江明澈看见自己的伤感,沉默着没再说话。 回到房间后,凤轻狂呆呆地坐在床边,面色惨白,一动不动,像丢了魂一般,一坐就是几个时辰,直到天黑,房里已伸手不见五指。 外面突然传来敲门声,她这才猛地一惊,回过神来。 “凤姑娘,少主吩咐我等给您送晚膳来,您还在休息吗?”是侍女的声音。 “进来吧。”凤轻狂的声音有点沙哑。 侍女们把等点上,见凤轻狂脸色不好,便手脚利落地把饭菜摆好,识趣地退了出去。 凤轻狂望着满桌的精致菜肴,尽管香气扑鼻,却一点食欲都没有,只勉强吃了几口就再也吃不下了,又在桌边发了好半晌的呆,揉揉干涩的双眼,实在疲累,干脆躺到床上去休息。 半个时辰后,侍女们进来收拾碗筷,见她闭着眼,似乎已然熟睡,不好吵她,就简单收拾了一下,吹灭灯火出了门。 但灯一灭,被窝里的凤轻狂蓦地睁开眼来,眼眸在黑暗中亮晶晶的,还闪着一丝算计的光。 既然解药在江明澈身上,那她就发挥她盗圣的本领,今夜去把它偷过来。 时间缓慢的流逝,凤轻狂感觉等了很久,终于等到午夜时分。 她轻手轻脚地离开房间,往隔壁江明澈的院落而去。 这几天来,无忧门的人已经退守到酒楼外面,里面是没有人看守的,因此凤轻狂行动得十分顺利,很快就摸到了江明澈的房间的窗外,为免进去后吵醒江明澈,她戳破窗户纸,往里面吹了几口迷烟。 待一盏茶的工夫过去,药效发挥得差不多了,才推开窗户,悄无声息地爬进去。 屋里一片漆黑,凤轻狂寸步难行,还好带了火折子,小小的火苗一燃起,环视一圈便大概把里面的情况弄了个清楚。 她走到床边,见江明澈正熟睡着,开始小心地搜查床头枕下的等地,但搜了一圈就差掀开被子查看了,却什么都没搜到。 于是又开始在床头柜和书架等处找寻,仔仔细细地翻找了一圈,依然是一无所获。 凤轻狂不禁气馁了,踱步到桌边坐下,心累叹出一口气来。 “你是在找这个吗?” 幽冷的话音自身后传来,吓了风轻狂一跳,她即刻从圆凳上蹦起,惊愕地回头看去,却见本该在昏睡中的江明澈已经下床,手里还拿着一只小小的瓷瓶。 显然,他早就料到她会来盗取解药,早有防备。 “轻狂,你想要解药的话,只需一句话就好,何必大半夜来偷?”江明澈缓步行至凤轻狂面前,脸上的笑意很浓,但也藏着丝丝凉意。 “我向你要,你会给我吗?”凤轻狂觉得自己好像是问了一句废话。 江明澈笑道:“会,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跟我拜堂成亲。” 凤轻狂垂下眼帘,内心剧烈纠结。 “有一个消息你恐怕还不知道,慕连城快要不行了,”江明澈一边说,一边点亮了桌面上的油灯,“楼月刚从京城回来,半月前亲眼见到了他病重的模样,要是再没有解药救命,他恐怕只有几个月可活,你没有多少时间考虑了。” “咚”的一声,凤轻狂又跌坐回了圆凳上,连眼眸里都充满痛苦之色。 江明澈走到她身后,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缓缓道:“轻狂,只要你答应我的条件,我立刻就让人送解药前往京城,绝不食言,你可以慢慢考虑,慕连城却等不住了,我想,你很不希望看到他毒发身亡吧?” “别说了。”凤轻狂闭上双眼,片刻后又睁开,泪光在眸中流转,她攥着双手答道:“我还要考虑一下,再给我两天时间。” 见她总算是松口了,江明澈欣喜万分,但面上依旧保持镇定,只点了点头说:“好,我等你的答复。” 凤轻狂撑着桌子起身,又说:“明天我要去一趟林家,见见我娘。” “我陪你去。” “不用了,我想自己去,你不放心的话,可以派人跟着,但我不希望你去。” 江明澈明白她的心思,也不想令她为难,便颔首应承。 翌日上午,凤轻狂在无忧门几个手下的“护卫”下,再次来到林府。 她先是去见了林老夫人和卢氏、林韵姝等人,与她们叙话良久,之后才单独来见林忆棠。 明日就是林忆棠跟孟子严成婚的日子了,林忆棠大概是有点紧张,昨晚一夜都没睡好,今天起来脸上挂着两个黑眼圈,人也没什么精神,此刻正在院子里的石桌旁坐着打盹。 “娘。” “是轻狂啊,快过来坐。”林忆棠喜悦地拉着凤轻狂到身边坐,嘴边的笑意甚是灿烂,“听说你这几天萎靡不振,还以为你不会来见我了呢,现在好点了吗?” “好多了。”凤轻狂勉强笑笑,“明天就是你的大喜日子了,我来向你道一声恭喜。”说着,从衣袖中拿出一只方形楠木盒来,“这是给您的贺礼,不算贵重,望您不要嫌弃。” 林忆棠结果盒子,不禁满面欣喜:“轻狂有心了,你能来,娘就满足了,还何须费这心思?” “一点心意嘛。”凤轻狂嫣然一笑,“不过,明日的婚宴我是不能去了,我有事要离开徉州,还请您见谅。” “什么事这么急?多留一天也不行?” “就算我能多留一天,也不会去。”凤轻狂脱口说道,“至于原因,我不说您也该清楚。” “你还是不能原谅娘……”林忆棠有点失落。 凤轻狂轻瞥她一眼,淡淡道:“也不是不能原谅吧,只是不想去了尴尬,对了,我还有一事想要问您,您有没有听流云宫的人收到京城那边的消息?” 林忆棠微微侧转身,把楠木盒放到桌面,同时眸子转了几转,答道:“有,我本来不想告诉你的,但你既然问了,我就不瞒着你了。” “据流云宫的人探听得知,皇上之所以突然立皇后,原来是因为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忙着准备后事呢,听说他几年前中了毒,这些年一直身体不好,太医也束手无策,你应该知道吧?” 后事……凤轻狂的心不禁一抽一抽地疼。 “我知道,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轻狂,娘知道你伤心,但事已至此,伤感也无济于事,你还需坚强。”林忆棠握住女儿的手,轻声安慰。 她的手在抖。 “轻狂,你……” “我该走了。”凤轻狂硬生生把眼泪逼回了眼眶,抽出手起身告辞,“娘,您多保重。” 往外走了几步,忽而又停下说:“虽然我真的很不喜欢孟子严那个人,但是既然他待娘好,而您又对他一往情深,我也就没什么好说的,只有祝你们百年好合。” 望着女儿越走越远的身影,林忆棠眼神复杂地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终究,是没有出声。 回到玉鸿楼时,正好遇上要出门的沈璃,他身着一袭白衣,一如既往地温和,“凤姑娘去林家了?” “是啊,去跟外祖母和我娘她们道了个别。”凤轻狂含笑答道。 “告别?”沈璃略显诧异,“你要离开徉州?少主没说啊。” “这是我临时决定,还没跟他说呢。” 沈璃顿了顿,眉头一皱:“你该不是答应跟少主的婚事了吧?” “还没,我正准备去答应呢。”凤轻狂依旧笑着,却笑得比哭还难看。 “你怎么,怎么突然就改变主意了呢?”沈璃似乎有点激动,满脸都是惊色,“前几天不是还说死也不答应的吗?” 凤轻狂没想到他的反应会这么大,一时还有点诧异。 “我有我的苦衷,总之我已做好了决定,沈大哥,多谢你这些时日的照顾。”她并不打算解释,也无心去解释了。 “你,真是,唉……”沈璃的脸色变幻很快,说不清是什么表情,总之就让凤轻狂纳闷。 “既然你已经下定了决心,那我只有祝福你了。” 凤轻狂莞尔道:“谢谢你,我成亲的时候,你会来吗?” “少主不介意我就去。” “你是他的得力下属,他自然不会介意的,那可说好了,到时候一定要来。” 两人聊了一阵子,沈璃便出门办事去了,凤轻狂则往后院而去。 江明澈刚练完剑,正坐在院里饮茶休息,见她走来,立刻扯出一抹笑:“林府之行还开心么?” “还行。”凤轻狂淡淡地答了一声,开门见山道:“我想好了,我答应你的条件。” “当真?”尽管江明澈已经极力控制,却还是忍不住表露了内心的激动,眼里都散发着雀跃的光芒。 凤轻狂颔首:“当真,只要你把解药送到慕连城那里,我便跟你拜堂成亲。” “好,我现在就叫人过来。”江明澈没有半分犹豫。 “等等!”凤轻狂突然叫道:“我怎么知道你给出去的是不是真的解药呢?又怎么确定你的人会不会送到慕连城手里?” 第三百五十四章 答应你的要求 面对凤轻狂的质疑,江明澈很从容。 “这个简单,我派楼月去送,你总该放心了吧?” 江楼月对慕连城一往情深,肯定会把解药安稳地送到京城去,凤轻狂自然是不用操心了,可是,这情形怎么似曾相识呢? 是了,之前那次也是为换解药而跟江明澈走,且同样是由江楼月去送药,只是一样的当,她怎么就上了两次呢? “好,有江小姐护送,我就放心了。”凤轻狂苦笑一声,“不过,我还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江明澈挑眉看过去,眼底似乎有一丝担忧。 凤轻狂答道:“明日离开徉州,去哪儿都行,但就是不能让林家人知道我跟你成亲的事。” “你要瞒着林家人?”江明澈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又有点不舒服,他这个无忧门的少主,果真就见不得人吗? “是。” “但你娘嫁给流云宫的宫主,不也获得林家人的支持和祝福么?你我又何必偷偷摸摸?” “我娘跟我不同,孟子严跟你又不同,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我说不行就不行。”凤轻狂仿佛说了句绕口令,差点嘴打瓢。 江明澈凝视着她,在她眼里看到了坚定,半晌后颔首道:“好,那就依你所言吧,去邬州,如何?” “不会又是要去枫林山庄吧?”想起几年前在枫林山庄差点被林夫人杀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逃出来,凤轻狂就觉得后怕。 “不是,去另外一个,我自己的地盘,我爹娘都不知道的地方。”江明澈轻笑道,他当然不会带她去枫林山庄了,回了那里还能成得了亲? 凤轻狂长吁了一口气,“那就好,那你把解药交给江小姐吧。” “看来你真的很心急,非要楼月现在就上路么?” “事关人命,我当然着急。” “那好,我这就让人把楼月叫过来。” 不亲眼看到江楼月拿到解药,凤轻狂是放心不下来的,因此在交接完之前,她不会离开。 于是乎,江家兄妹俩,又在凤轻狂面前演了一出戏。 “大哥,你不是不肯给我解药的吗?怎么今天突然改变主意了?”躲在屏风后面的凤轻狂听到江楼月用充满欣喜的语气说道。 江明澈道:“因为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凤轻狂答应嫁给你了?”江楼月的声音突然间冷下来,很显然是不待见这位未来的大嫂,不过凤轻狂非但不在乎,反而是嗤之以鼻。 “是,我们明天就会离开徉州城,前往邬州怀县,你拿着解药火速赶往京城,去为你的心上人解毒吧。” 江楼月沉吟了一下,说:“好,那我就先走了,到时我去怀县找你。” “尽快赶回来,兴许还能喝到我的喜酒。”江明澈欣然道,光听声音都听得出来,他很开心,这让凤轻狂的心情一下子又复杂起来。 其实江明澈确实是个很好的人,尤其待她很好,喜欢一个人没有错,放不下执念也没有错,唯一错的,或许就是时间。 当天晚上,凤轻狂便收拾好了行李,准备明天离开徉州城。 本想早点睡,不过这一夜她却失眠了,整晚都没怎么睡,到第二天清晨起来时,眼下挂了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脸色也很差,像病了一样。 江明澈见此状况十分担忧,便提议道:“看你不太舒服的样子,还是先不要上路了,不如在这里休养两天再走?” 凤轻狂摆摆手道:“不用了,我没事的,今天就走吧,我不想呆在徉州了。” 虽说林家人并不知道玉鸿酒楼是无忧门的地盘,但还有一个林忆棠清楚,万一她说漏嘴,把她跟江明澈的关系说出去,那就糟糕了。 江明澈拗不过她,只好让人备好马车,很快便带着她出了城。 徉州和邬州相邻,且怀县又在偏北地区,从徉州城出发到怀县,乘坐马车也只需要五天的时间。 这一路上江明澈带着凤轻狂走走停停,游山玩水,却耽搁了些时间,用了将近七天才抵达怀县,可沿途景致再好,凤轻狂也始终闷闷不乐,话少得很,仿佛完全变了个人。 江明澈是心有愧疚的,因为是他逼迫她嫁给自己,才会导致她如此抑郁,但他坚信,往后自己一定能打开她的心结,让她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在怀县县城的城北,江明澈有一座大宅,是他用另外一个身份购置的,除了他的几个心腹和江楼月之外,没人知道这个地方。 虽然江明澈常年在外,宅子久不住人,但每天都有专人过来打理,里面的陈设布置等干净整洁,一切如新,唯一不足的,也就是缺少点人气。 江明澈特意把东面的最雅致的乔香苑腾给凤轻狂居住。 “这里的景致倒是不错,”凤轻狂走了一圈后感叹道,“一定花了不少心思布置吧?” “这都不是事,主要是你能住得舒服就好。”江明澈笑道。 凤轻狂瞥了他一眼,不再说话,心里却想,如果心里不舒服,那住再舒适的地方也不会真正舒服的。 “你一定很累了吧?我立刻叫人送些饭菜过来,你用完饭后就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江明澈见她眼角眉梢都是倦意,不禁有些心疼,遂十分贴心地说道。 “好。”凤轻狂点头应答了一声,往屋内去了。 事已至此,还能有什么好说?今天明天,于她而言,已经没有区别了。 许是太疲倦的缘故,这天晚上凤轻狂倒是睡得很沉,到了翌日日上三竿才醒来。 刚起床穿好衣物,就有两名侍女走了进来,说是江明澈特意派她们来服侍她的。 哪怕这么多年了,凤轻狂还是不习惯有人伺候自己,又不是没手没脚,什么事不能自己做呢? 本想把她们赶走的,可转而一想,可能是江明澈派两个丫头来监视自己的,为免引起他不悦,还是把她们留下好了。 梳洗完毕后,凤轻狂来到堂屋用早点。 “这些都是公子今天一早特地按照姑娘的喜好吩咐厨房做的,还热着呢,姑娘快尝尝合不合口味,要是不满意,奴婢们好让厨房重做。” 这一大桌子的食物,确实每一样都是凤轻狂爱吃的,但她这些天食欲不佳,只吃了三分之一,便怎么也吃不下了。 “都撤下去吧,我饱了。” 侍女们乖乖地收拾好桌子,走了出去。 凤轻狂则来到院子里散步,不一会儿,江明澈便现身了。 “昨夜睡得还好么?” “还不错。”凤轻狂到石桌旁坐着喝茶淡淡说道,态度还是冷冷的,连正眼看对方一下都不肯。 江明澈倒也没太在意,自顾自地走到她身旁,挨着她坐下。 “我已经让人在筹备婚事了,再过个十天半月就能置办妥当。” “这么快?”凤轻狂吃了一惊,两只水眸睁得圆圆的,眸底闪过一丝慌乱。 尽管她认清了现实,心里却根本没有做好准备。 江明澈忽略她的反应,笑了笑,说:“这场婚事不会办得太热闹,只有你我,或者楼月会赶过来,可能会很冷清,对不起……” “冷清点也好。”凤轻狂盯着面前的茶杯说道,眼神透着凄凉,冷清才符合这桩荒谬婚事的风格。 接下来的几天里,凤轻狂没什么事可做,除了牵挂慕连城之外,就只有待在大宅里待嫁了。 而江楼月手里不是真的有解药,自然没有去京城,而是去了别的地方,准备等时间差不多了,再去怀县。 此时身在京城的慕连城得到了一个令他大为震惊的消息——慕风炎消失了。 据二游上报,锦亲王府这半个月来十分安静,不但没有宾客上门,慕风炎自己也不出门了,于是他便觉得奇怪,于是派出手下,潜入府中打探,结果没找到人,抓了一个下人审问得知,慕风炎半个月前就失踪了。 “属下办事不力,请皇上责罚。” 思量了一会儿,慕连城咬牙道:“我看他不是失踪了,而是跑了。” “跑?”二游很不解,“他会跑到哪儿去?” “当然是陵昌。”慕连城紧握着座椅的扶手,怒气在胸口翻腾,陵昌是慕风炎的封地,逃出京城后,他唯一能去的地方,也就只有陵昌。 如果他没猜错,慕风炎在陵昌暗地里培养了兵力,这些年他人在京城,心却在陵昌,表面装作赖在京城,其实是在吸引他的注意力,让他放松对陵昌的监视,从而方便在那边养兵。 而他,竟然也上当了! 若是那样的话,恐怕不久之后将会有一场内战要爆发。 “属下这就去把人抓回来。”二游气愤道。 “人要是到了陵昌,想抓就难了,还是莫要浪费这个时间,只需派人去查探,盯紧那边,有动静来禀报就是。” 慕连城也正气恼着,但他自己都被慕风炎给蒙骗了,而且是骗了这么多年,自知没有资格去怪罪这些下属,因此没有大发雷霆,而是沉下心来思考对策。 第三百五十五章 不讲理的老头子 因预测到不久后会起战事,慕连城必须提高警惕,做好防备。 于是这天上午,他暂且放下了手边的政务,特地去巡视了一趟上椿营,并叮嘱将领们加紧训练,当然,只是吩咐严格操练士兵而已,并未将有人要造反的事说出去。 “皇上,半个时辰前收到来自秦洛那边的消息。”从大营出来后,大游沉声说道。 慕连城上了马车,在里面坐定后才问:“她说什么?” “凤姑娘跟江明澈离开徉州,南下去了邬州怀县。”外面的大游答道,听语气似乎有些不悦。 “怀县?”慕连城轻蹙剑眉,邬州是无忧门的老巢,到处都是江明澈的人,去了要逃就更难,为什么凤轻狂会去那里? “还有……”大游支支吾吾的,半天也没下文。 “还有什么?” “三姑娘和江明澈居住的那座大宅里这段时间下人进进出出,购进了很多新物件,似乎是要办喜事。” 闻言,慕连城正在倒茶的手倏地一抖,滚烫的茶水溅出来,泼在手背上,立刻烫出一片红。 这么说来,凤轻狂当真要和江明澈成亲? 轻狂,你到底在想什么? 沉默少时,慕连城拿出手帕擦干受伤的水渍,低声道:“回宫。” 声音像一股寒流,飘入耳畔后令人不寒而栗,大游不敢多言,连忙吩咐侍卫们催马起行。 慕连城靠在软枕上,闭目沉思,脸上似乎没什么表情,眉头微微皱起,右手搭在膝盖上,食指时不时地动一下。 进城后,外面车水马龙,喧嚣热闹,可他依旧沉静地坐着,仿佛丝毫不受外面的嘈杂影响。 突然,马车“嘎”的一声停下,随着脚下一晃,他的身子也猝不及防间往前一送,整个人差点飞出去,幸亏反应敏捷,及时抓住了车窗边沿,稳住身体。 外面喧闹声中有人叫道:“你们赶车的不会看路是不是?看见老头子我坐在这儿也不知道绕一绕的,要是将我这把老骨头撞死了,看你们拿什么赔?” “出什么事了?”慕连城挑开帘子询问。 大游走过来,答道:“皇上,是一个老人家坐在地上挡路了,适才人多,车驶得又快,马夫一时没能看见,差点撞上去。” 说着,俊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现在他正叫嚷呢,明明是他自己坐在路中央的,结果还怪起咱们来了,真是个不讲理的老头子。” “没撞上人吧?” “没有,幸亏及时停住了。” 慕连城微微颔首:“那就好。” 本以为稍加安抚就好了,不料外面的叫喊声却越来越大了:“以为官大老夫就怕你们了?瞅你这小娃娃,毛还没长齐呢,就敢跟我叫嚣了,老夫当年闯荡江湖的时候,你还不晓得在哪里呢!” “皇上,这老头着实无礼,属下不过是跟他说了句闹大了要惊扰官府,他就劈头盖脸将我一顿骂,还没见过这么难缠的人。”外面传来大游委屈的诉苦声。 慕连城又睁开眼,剑眉一挑,起身出了车厢,他倒要瞧瞧这老头子是个什么人物。 下得马车来,果然见前方一衣衫破烂,头发花白的老人家正瘫坐在地上,气呼呼地瞪着几个护卫,周围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他今天是微服出来的,没有仪仗,穿着看上去也只是普通富贵人家出来的,护卫们没有命令自然也不敢泄露他的身份,因此没人认得出这就是大燕的皇帝。 “这位老人家,您伤到哪儿了?” 老头转头看过来,动动眼珠子打量了眼前的年轻人几眼,气愤地质问:“你就是马车的主人?” “在下正是。”慕连城掀起唇角,颔首道。 “你的车差点撞到我,你应该负责!”老头义正言辞道。 慕连城端详了他一会儿,笑道:“看您的样子,说话还中气十足,并未受伤,既然我的马车并未撞到你,又何来负责一说呢?” “哎,想赖账是不是呀?”老头突然瞪大双目,伸手死死地扯住慕连城的衣袖,“我人虽然没有受伤,但精神受到了极大的损伤,要不是老头子我经历的风浪多,还算坚强,方才就给吓死了!” 一旁的大游连忙上前呵斥:“什么精神损失?你这是胡搅蛮缠!快放开我家公子,否则我要动手了!” “精神损失就不是损失了么?还想跟老夫动手,来,你动一个试试?”老头仰头跟大游瞪眼,一点也没有退却的意思。 “老人家说的是。”慕连城回头横了大游一眼,然后俯身去搀扶老头,温声道:“您先起来再说,该负的责任我不会逃避。” 见他态度这么好,老头一时间倒是惊到了,这些富家公子哥们哪个不是高高在上?面对他这比乞丐还脏的老头子躲还来不及呢,怎会亲自扶他起来? 哼,他是看这里这么多人,不好甩脸,故意演戏呢吧? “这样吧,我先带你去附近的客栈安顿,梳洗一番,你要是哪里不舒服再去看大夫,如何?”慕连城又耐心地问。 老头愣了愣,更惊了。 “这还像话些。”他甩甩已经破烂到甩不起来的衣袖,挺直脊背道,他倒要看看这小子能装到几时。 于是乎,慕连城把马车让给了这位老爷子,自己则徒步与大游等人行走。 “皇……公子,这年头专门出来讹钱的老人多得是,眼前这个看着就挺像的,这老头肯定是讹上您了,您应该别理他才是,怎么还傻乎乎地由他牵着鼻子走呢?” 慕连城蠕动唇角,轻声道:“我看他身上像是有伤,又身无分文,孤身一人少不得要出事,还是把他安置到客店去比较好,横竖也耽搁不了多少时间。”况且他今天出来,就是想放松一下。 到了客栈,慕连城给老头开了一间上等房,并嘱咐老板送一套干净的衣裳,以及做好饭菜端过去。 等老头自己梳洗完,换上干净衣物出来时,桌上已经摆满饭食了。 慕连城转头看去,不禁笑道:“这收拾一下,您整个人都精神多了。” “是吗?”老头低头看了看,抱怨道:“就是这套衣服太大了,穿着难看。” “都这样了还挑三拣四,有的穿就知足笑吧!”大游撇嘴道。 大概是饿了很久了,老头一见到饭菜便立刻两眼放光,完全没听见他说了什么,大步走到桌边准备坐下,但突然又顿住,负手站直,问:“可以吃吗?” 慕连城有点想笑,但还是忍住了。 “当然,这是专门叫店家给您准备的。” “那老夫就不客气了。”老头立刻一屁股坐下,拿起了筷子,忽的又一停,“老夫并不是乞丐,也不迟嗟来之食,只是出来时身上没带银两,弄得狼狈了些,这顿饭就当时老夫向你借的,将来回家拿了钱,一定还给你。” “好。”慕连城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有意思的老人家,觉得还挺有趣,遂顺着他的意了。 终于,把该说的都说完了,老头开始大快朵颐。 别看他已经头发花白,年过六旬了,饭量还大得很,而且由于太饿,进食的速度也很快,只一盏茶的工夫,就吃了两大碗饭,菜也消灭了一半。 慕连城担心他噎着,便吩咐一旁的大游帮忙倒茶。 等一桌子饭菜吃完,也只有一炷香的时间而已。 喝完最后一口茶,老头摸着肚子满足道:“老夫好久没吃饭吃得这么畅快了,要是能有口酒喝,那就更好了。” “您身上的伤还没好,还是不要碰酒为好。”慕连城挥挥手,把门口的伙计招来,“把桌子收拾干净,再送一壶茶来。” “你倒是眼尖的很,居然看出我受了伤?”老头看着他说,语气总算没之前那么冲了。 “我是看见您手臂上有伤痕,对了,您家住哪里,若有需要,我可以派人送你回去。” “我是严州人,逃难逃到京城来的。” 这就难怪了,难怪会弄得这么狼狈,慕连城又问:“那您在京城可有亲戚朋友?” 老头皱眉答道:“有个干女儿,在定国公府,不过老夫找了半天也没找过去,这京城啊我以前来过,没觉得很大,可这次却迷路了,真是老了不中用了。” “定国公府?”慕连城盯着眼前的老头,思考片刻后豁然开朗,“您就是骆家堡的堡主吧?” “哟,你知道老夫?”骆老爷子笑得一脸得意。 慕连城颔首说:“我认识您的干女儿凤三姑娘。” “是吗?你是她什么人?”老爷子挑起眉头问。 “朋友。”慕连城可不想在这个江湖帮派头头面前表露身份,“以前闲聊时曾听她提起过您。” “原来如此。”老爷子点点头,“那你们可否带老夫去一趟国公府?” “这倒不是问题,不过,据我所知,三姑娘这段时间去了外地,不在府里,您去了也见不到她人。” 老爷子垂下头,气道:“那可太不巧了,那丫头老爱往外跑,真是气死人,你可知她何时回来?” 第三百五十六章 代她照顾您 慕连城也跟着垂下头,也很丧气,关于这个问题吧,他也很难回答。 “这个,我也不清楚,应该还……会回来吧。” “应该?”老爷子撇撇嘴,“还说是朋友呢,她去哪儿不知道,何时回也不清楚,你这算什么朋友?” 大游立即瞪了这个动不动就毒舌教训人的老头两眼,怒道:“喂,你不知内情就别乱说话好吗?我忍你很久了!” 岂料老爷子非但不畏惧他,反而还一脸挑衅地用鼻子指着他,哼道:“怎的?你小子还真想跟老夫过过招不成?过招没问题,你到时可别哭爹喊娘就行!” “好大的口气,我倒要看……”大游捞起袖子就要动手,慕连城却又横了他一眼,示意他退下。 “骆堡主说得对,我这个朋友确实做得不太称职,我会派人去打听她的消息,并把您来访的消息转告给她,希望她能尽快赶回来。”慕连城说着,站了起来,“在此期间,吃穿用度等我会付了,您老就先住在这儿吧,如何?” 老爷子拧眉想了想,摆出一副很为难的表情。 “虽说你跟那丫头是朋友,但老夫也不能这样占你的便宜,她还不知何时回来呢,这样的客店住下去得花不少钱吧?还是算了,老夫还是继续流浪街头去。” 这老头是人精,慕连城也同样是,他玩的把戏,他一眼就看穿了,忍不住摇头轻笑,不就是想白吃白住吗?至于如此拐弯抹角? “此言差矣,我跟凤姑娘有患难的交情,她的长辈就是我的长辈,她不在,我自当代她照顾您,若是您有个闪失,我将来可不好跟她交代,所以您住下我才安心。” 老爷子兀自还绷着脸,故作不甘愿地道:“这可是你说的,那我只有不客气了。” “多谢您给晚辈这个表现的机会。”慕连城也戏瘾上身,说了句假到自己都不忍听的话,“好了,我还有事要办,就不多陪您了,您若有需要,便吩咐伙计就是,告辞。” 当他走出好远,老爷子才探出头来,遥望了一眼他的背影,浮上脸庞的,是一抹充满欣慰又夹杂遗憾的笑。 离开客栈前,慕连城还让人去请大夫给老爷子治伤,又特地向掌柜叮嘱了一番,让他们好生照料。 大游就十分不解了:“那老头蛮横无理,又狂妄自大,着实惹人讨厌,您何必这么照顾他呢?” “他是凤轻狂的义父,年纪也大了,是该不照顾好会出事的。”慕连城心不在焉地解释了一句,便上了马车。 原来是爱屋及乌……大游又撇嘴又摇头,心下止不住地叹息,可惜也不知道她值不值得你这么厚待。 “对了,立刻派人去邬州,把骆堡主来了京城的消息带给秦洛,希望还能来得及。”里面又传出慕连城的声音。 大游应承了一句,心里又叹息,那位三姑娘只怕即便知道了这个消息,也未必肯回。 一晃五六天过去,凤轻狂的心情越来越沉重,心底的阴霾越发浓重,连着几天都吃不下睡不着,整个人都憔悴了,这次是真的瘦了一圈。 晚上,星子寥落,夜凉如水,凤轻狂躺在床上,睁着疲惫的双眼,空洞地望着漆黑的夜色,又一次失眠了。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忽然刮起了风,树叶沙沙的声响传到耳畔,不一会儿就下起了雨,适时地渲染着她此时此刻的心境。 她坐起身,正准备下床去窗边站站,刚套上鞋子,窗户就被人从外面扒开,一道黑影越了进来。 “什么人?” 尽管精神不大好,凤轻狂的反应还是很灵敏,当即就伸手到枕下抓起了柳月刀,并横在身前。 一道闪电划破长空,明亮的光自窗口射来,将黑暗照亮,黑影的脸映入眼帘。 “小洛?怎么是你?” 秦洛上前两步,立刻拽住凤轻狂的手。 “我来带你离开。”说着便折转身拉着她翻出窗户,快步踏进倾盆大雨中。 凤轻狂来不及思考,只因潜意识里想走,故而没有拒绝。 然而,就在她们穿过院门,要继续往外走时,江明澈和他的一众手下已经等在门口了。 心里咯噔一下,凤轻狂猛然清醒过来,连忙将秦洛拉到身后。 秦洛武功再高强,也不是无忧门这么多人的对手,而这里只是江明澈手下的三分之一人数,若全部冲进来,再加上十个她也远远不是对手。 “轻狂,过来。”江明澈朝凤轻狂伸手,声音与寻常无异,语气平和,似乎没有发火。 当然,雨夜里看不清他的脸色,也不知他是否真的没有生气。 “姑娘。”秦洛抓紧凤轻狂的手腕,冲她摇摇头,“你不能嫁给他,皇上知道会伤心的。” 让他伤心,总比让他死要好吧?况且,你也不可能顺利救我走,弄不好命都要丢在这里,凤轻狂心里想着。 为了让慕连城顺利解毒,让秦洛等人脱身,她必须保持理智,不能意气用事。 于是,她用力挣开了秦洛的手,说:“秦洛,你回去代我向慕连城说句对不住,我们注定有缘无分,他的情意我,我还不了了。” 言罢,迈步走向江明澈。 “凤轻狂!我看错你了!皇上也看错你了!你根本不值得他放在心上!”秦洛在身后大喊,强烈的愤怒都被她喊了出来。 凤轻狂站定在江明澈身边,嘴边露出一丝苦涩的笑:“你骂得不错,我确实不值得,所以你回去告诉他,让他以后别再记着我,只当我没存在过吧!” 江明澈低头看了一下她的侧脸,虽然明知她说的不是真心话,但依然很满意,嘴角忍不住上扬。 但下一刻,他突然面露杀气,厉喝一声:“来人,把这个女人抓起来!” “等等!”凤轻狂赶忙阻拦,“她只是想来带我走而已,并无恶意,放她走吧,我求你了!” “轻狂,她还在外面埋伏了好些个同伙呢,分明是要针对我无忧门而来,我若放了他们,岂不是纵虎归山,留下祸患?” “你误会了,外面那几个人只是负责接应她而已,不是要对无忧门的人不利,再说了,仅凭这几个人又岂能奈何你们这么多人?” 凤轻狂说话的声音的有点颤抖,因为她不确定江明澈是否能听自己的,这么多年过去,她对这个人已经可说是全然不了解了。 果然,江明澈冷哼了一声,说:“不管是不是要对付无忧门,就凭他们是慕连城的人,我就不可能放了,轻狂,你让开!” “不行,你放过他们,我求你,否则,就连同我一起杀了吧?”凤轻狂伸开双臂,挡在江明澈和秦洛之间,心中涌入一阵悲戚,看看她现在都沦落到何等地步了?居然如此低声下气地求人。 “你就为了几个暗卫,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吗?”在江明澈看来,凤轻狂之所以这般维护秦洛等人,完全是出于对慕连城的爱屋及乌,他很生气很不甘心。 “轻狂,不要以为我宠你纵容你,你就可以肆意胡为了,此乃无忧门的公事,容不得你插手,快让开!” 凤轻狂自然不会受他惊吓,非但没有动身,反而拔出了手里的短刀,抵在自己的脖颈上。 “今天你要么放他们走,要么就替我收尸!” “姑娘!” “轻狂!” 秦洛和江明澈同时大喊,都盯着她脖子上的刀,吓得失色,不敢上前。 “放她走!”凤轻狂大声道,声音在雨声中被削弱,但也不影响让江明澈听清。 “姑娘,你跟我一起走!”在江明澈思考的时候,秦洛突然拉住凤轻狂说,“我掩护你走。” 凤轻狂摇头道:“秦洛,别傻了,这里全是无忧门的人,我是跑不掉的,况且,我既已决定了嫁给江明澈,就不该反悔,你走吧,回京城去,别再来了!” “姑娘……” “走啊!” 秦洛犹豫了一会儿,见江明澈并未有阻拦之意,又深知自己救不走凤轻狂,一咬牙,唯有跃上了屋顶,先行离去。 “人已经走了,你可以先把刀放下了吧?”江明澈担心她情绪一激动,真的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来,于是想上前去夺她的刀。 但是凤轻狂反应很快,立即退了两步,警惕地盯着他,“你别过来,我想一个静一静。”一边说一边退回房里,最后重重地关上门。 江明澈站在雨中,怔怔地望着那扇紧闭的门,隐隐约约在哗啦啦的雨声中听见了她在哭泣,他不敢去打扰她,可又放不下心,生怕她做傻事,只有挥退了手下,独自站在院子里。 淋了将近一炷香时间的雨之后,见房间忽然亮起了灯,模糊的光影照映在窗棂上,安安静静的,没有异常,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这才安心离开。 次日一整天,凤轻狂都把自己闷在房里,没有出来半步,江明澈前去看望,却被挡在门外,跟她说话也没有半句回应,也只有让侍女进去看了情况,才得知她只是坐着发呆,并无其他不妥。 又是一天过后,江楼月掐着时间过来了。 第三百五十七章 兰溪的表白 凤轻狂以为江楼月是送完解药,从京城赶回来的,因此一听到她来的消息,就是十分振奋,整个人突然火了过来似的,往前院飞奔而去。 “凤姑娘,别来无恙啊?哟,怎么看着好像脸色不太好?难不成是我哥哥亏待你了?”江楼月不喜欢凤轻狂,因此说话也阴阳怪气。 但凤轻狂只当没听见,倒是站在江楼月身后的兰溪投来一道怨毒的目光,令她有点浑身发毛,不过她也没工夫去在意,只赶忙问道:“你是不是已经把解药交到皇上那里了?他服下之后怎么样了?毒解了没?” “这好像都不关你的事吧?你都是要嫁给我哥哥的了,还在这里关心别的男人,并且当着他的面,这似乎不太好吧?” 凤轻狂本来就急得不行了,对方还故意提起她和江明澈的事,顿时就窝火至极。 “我为什么嫁给你大哥,你不是不清楚,要是不能达成目的,那我还嫁给他做什么?” 江楼月只哼了哼,愣是不作答。 见状,一旁的江明澈黑眸一闪,缓缓答道:“药已经在京城了,但是还没交到慕连城手上,得在你我成亲之后,我才会派人去通知京城的手下交出解药。” 闻言后,凤轻狂差点骂人,这不还是要先收货再付钱吗?她本还以为江明澈仁慈了一回呢,没想到依然是这么老奸巨猾。 “希望你遵守承诺,别出尔反尔才好。” “你也一样。”江明澈定定地看着她十分平静地说道。 心莫名颤了一下,凤轻狂没再说一句话,扭头便走了。 望着她的背影,江楼月不悦道:“要不是看在大哥你的面上,这婚礼我才不愿来。” 江明澈笑道:“多谢妹妹帮忙,又前来观礼,大哥感激不尽,你赶了这么远的路,肯定很累了,快去歇着吧。” “好。”江楼月便往客院去了。 擦肩而过时,兰溪偷偷地看了江明澈一眼,眼神极其复杂,但江明澈并未注意到,因为他压根就没有注意她。 眼看着婚期一天天近了,凤轻狂似乎已经认清现实,看开了,不像前几天那样焦虑,该吃吃该睡睡,好像恢复了正常。 然而原本正常的江明澈却开始不安起来,越是临近婚期便越是忧虑,时刻都在担心凤轻狂会悔婚。 这天晚上,处理完一些门派的事务之后,江明澈从书房出来,由于时间还早,估摸着凤轻狂也还没休息,便打算过去看看她。 走到半路却被碰上一个人——兰溪。 “少主,您要去看凤轻狂吗?” 兰溪是从小就跟在江楼月身边的,一直都尽心尽力地伺候着主子,十分忠心,由于他们兄妹俩感情好,常在一块儿,因此兰溪见到江明澈的次数也很多,久而久之的,姑娘家的一片芳心,就被他占据了。 在兰溪眼里,不论是叱咤江湖的武林高手,还是大权在握的公子王孙,都比不上她家少主优秀、有魅力,这世上所有的男子,一跟少主相比,就顷刻间会黯然失色。 她深深地暗恋着少主,到今日已经快十年了,在此之前,她从未表露过自己的心意,因为她是下人,而他是高高在上的少主,尽管心里喜欢得不行,她也不敢表现出半分。 但是如今,得知他要娶妻了,娶的还是那个令人看不顺眼的凤轻狂,嫉妒和怨恨一下子就溢满了胸腔,随时都要爆发出来。 江明澈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淡淡道:“轻狂很快就要成为我的妻子了,乃是未来的少夫人,再怎么说,你也应该称她一句姑娘,而不是直呼其名,如此不分尊卑。” 语气很淡,听起来并没有指责的意思,然而话里的内容却分明是在责备和警告。 “是,奴婢知错。”兰溪咬着牙认错,也因此而更加嫉妒凤轻狂。 “奴婢方才正好经过乔香苑,见里面已经熄灯了,估摸着凤姑娘已经歇下了,少主还是不要去打扰了吧?” “歇下了?”江明澈倒有些意外,以他对凤轻狂作息习惯的了解,这个时候应该还没睡才是,不过,人偶尔也会打破习惯的,倒也不比在意,“既如此,那我就回去了。” 转身欲走时,身后的兰溪突然喊道:“少主!” “什么事?”语气依旧很冷淡,让人感觉不是一个人在说话,而是一个没有感情的物件发出了声音。 兰溪鼓起勇气上前了几步,轻声道:“您真的要娶凤……凤姑娘吗?” 江明澈微微蹙起剑眉,朝她看了过去,后者又说:“奴婢知道您对凤姑娘一往情深,但她始终是定国公之女,还跟当今皇上关系密切,娶了她必定会给无忧门招来麻烦,而且,门主和夫人也不会同意的,您可千万要想清楚啊。” 尽管知道她这么说是一番好意,可江明澈还是不悦。 “这是我的事,用不着你来操心。” “少主!”兰溪又一个箭步上前,直接拦住了江明澈的去路,“少主……奴婢知道自己只是个下人,不配干涉您的事,但奴婢就是忍不住为您担心,奴婢不希望看到您被那个女人给毁了。” 这里她说话含情脉脉,已经是在把爱慕之意暗示给对方了,然而,江明澈并没有接。 “说完了吗?说完了就让开,别挡我的道。” “不,我不让。”兰溪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竟然敢违抗少主的意思,这还是头一回。 江明澈不耐烦了:“看在楼月的面子上,我再给你一个机会,让开,否则的话,我就要动手了。” 从前他对兰溪这丫头的态度不是这样的,甚至曾把她当做半个妹妹看待,可几年前在枫林山庄时,兰溪趁他不在欺负凤轻狂,甚至还唆使母亲杀她,从那以后,他就厌恶这个人了。 兰溪也知其中缘故,但她从未为当年的所做所为而后悔,因为她坚信自己没做错。 而此时此刻,她也不会让路,因为有些话必须要说。 “少主,请让奴婢跟在您身边,一辈子服侍您吧。” “你是小姐的侍女,她才是你该服侍一辈子的人,我可不会跟她抢人。”江明澈摆摆手,眼底隐藏着一起嫌恶。 兰溪急忙补充道:“少主,奴婢的意思是,奴婢想做您的人。” 江明澈斜睨着她,眉头紧蹙,这么多年来兰溪对他的心思,傻子都看得出来,她自以为掩饰得很好,实际上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没有说穿罢了。 “我有轻狂一人已经足够了,不需要再多一个,你若想嫁人,我可以让楼月给你物色一个好婆家。” 兰溪早料到对方会拒绝自己,故而早有心理准备。 “奴婢不想嫁别人,只想一辈子守在少主身边,哪怕只是当个小妾或是通房,即使没有名分也不在乎,少主,这番话已经藏在奴婢心里快十年了,奴婢是真的想……” “够了!”江明澈连忙打断她的话,生怕再听到更多肉麻的话,让自己起鸡皮疙瘩。 “再说一遍,我不需要小妾和通房,这种话,以后不要说了,听了怪渗人的。” 渗人? 兰溪愣愣地看着对方,杏眸瞬间泛起一层水雾,心如刀割。 他就这么讨厌她么? “是不是因为那个女人?是她不准你娶妾?还是奴婢不够资格?” 这回轮到江明澈发愣了,这女人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实在搞不懂。 “跟她没有关系,跟你也没有关系,是我心里容不得第二个女人,我是不可能接纳你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说罢,直接绕过兰溪走开了。 两行泪夺眶而出,兰溪顿觉心痛万分,照耀在生命中唯一的那点光正在逐渐消散。 不,她不能就这样放弃,待少主娶了凤轻狂,她就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思及此,她一咬牙,跑着追过去,从后面一把抱住江明澈,死死地箍着他的身子,不让他走。 “少主,求您了,让奴婢陪在您身边吧,奴婢一定会安分守己,服侍好您,也照顾好凤姑娘……” 江明澈僵硬地站在原地,怒气在胸口剧烈翻涌,不等她说完就用力将人推开。 由于力道没控制好,推得太过用劲,兰溪一个没防备,重重地跌倒在地上。 头顶传来他充满愤怒的声音:“兰溪,看在你伺候小姐真么多年的份上,我一直容你忍你,当年你谋害轻狂,我也没赶你走,但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以后要是再做出这等越轨之事,我定然不饶你!哼!” 江明澈用力一甩袖,愤然离去。 兰溪瘫坐在地上,对身上的痛并无感觉,只觉得脸颊火辣辣地疼,有如被狠狠地甩了几个耳光一般,尊严碎落一地。 主动献身却被严厉拒绝,还遭到羞辱的女子,这世上恐怕只有她了吧? 她用力地抓着地面,泪水涟涟,氤氲水雾下,隐藏着的是浓浓的恨意。 当然,这份恨非是对方才拒绝自己的少主,而是针对那个蛊惑了少主心的凤轻狂。 幽静的夜里,她艰难地站起身,止住了哭声,一个邪念从脑海冒出。 第三百五十八章 相似的故事 后天就是成亲之日了,凤轻狂一早上起来就独坐在窗边,托腮望着蔚蓝的天空,径自发呆,连早点都忘记了吃。 直到身后传来脚步声,才逐渐回神,转头望去,只见江明澈正面带微笑地踱步而来。 “听侍女说,你又没吃早饭?”他轻蹙剑眉,柔声问道。 凤轻狂望着他的脸,突然间有些恍惚。 多少年前她初见他时,可曾想到多年后自己会嫁给他?且是被迫的? “我不饿。” “不饿也多少要吃些,莫要把身体饿坏了。”说着,江明澈就拉着凤轻狂来到外间偏堂,在桌边坐下,桌上已又重新摆好了热腾腾的早膳。 凤轻狂是实在不想吃,但又懒得听他唠叨,便只有硬着头皮喝下小半碗粥,又吃了些小菜。 “吃饱了。” 江明澈一直在注视着她,见她放下碗筷,又作势要走,连忙将她的手摁在桌面上,轻轻地唤了一句:“轻狂……” “怎么了?”凤轻狂冷淡地问。 “能不能坐下来,与我说说话?” “我跟你,没什么好聊的。”凤轻狂这说的是事实,而非气话,面对一个对自己一片痴心,同时又让自己痛苦的人,她确实不知该跟他说什么。 江明澈叹气道:“我们都要成亲了,要是每次见面都无话可说,以后还怎么做夫妻呢?” 这也有道理,若自己当真嫁了江明澈,夫妻之间总不能不说话吧?于是她又重新坐了回去。 但她实在找不到话题,只得把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对方:“你想跟我聊什么?” “你对咱们的大喜之日,可有多少期待?哪怕一丁点的?”江明澈很想用轻松的口吻问出这句话,可惜话一出口就变得严肃,连神色也肃然了。 如果回答一丁点都没有,肯定会伤他的心吧?虽说江明澈逼她成亲,是有点过分了,但他也给出了解药,况且,路是她自己选的,开心也好,郁闷也罢,都要一个人承担,而不该拿身边人撒气。 “有,有点吧。” 江明澈不傻,当然看得出她是在敷衍自己,然而,他并不在乎,她已经不像前几天那样冷漠了不是吗?这就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鲜衣坊订做的喜服昨天已经送过来了,你要不要试穿一下?若有哪里不合身,还可以送去改。” “不用了,当时裁缝都亲自量过我的身材各处尺寸,肯定是合身的。”凤轻狂哪有心思试穿喜服?巴不得成亲那天也不用穿呢。 “那首饰呢?要不要看看?” “也不用,我知道你一定会选最好的。” 看她如此不在状态,江明澈难免还是有点失落了。 正在伤感时,凤轻狂突然扯住他的衣袖,目光热切地问道:“江明澈,今天天气好,我想出门去走走,到城外赏赏景散散心,可以吗?” “当然,我这就吩咐下人备车,我陪你同去。” 江明澈欲起身叫人,凤轻狂赶忙扒住他的手道:“你不用陪,我想自己去。” “一个人去?”江明澈的声音冷了下来,显然已是不悦了。 凤轻狂明白他担心什么,随即解释说:“我只是想去散散心,不会逃走的,你可以派人在暗处跟着,只要他们不出来打扰我,多少人都没关系。” 听她说得这般坦荡,江明澈的心逐渐放了下来。 “若是如此,那便随你吧。” “多谢。”凤轻狂两眼一亮,心情瞬间好了些,当即便起身出了门。 出宅子后,先去集市上逛了小半个时辰,才往城外去,她并没有乘坐马车,而是徒步行路,打算走到哪儿算哪儿。 城外是一片平原,近处葱郁的草地,远处连绵的群山,以及遍地的花朵,全部映入眼帘,风阵阵吹来,携来青草和花香,其中又夹杂着丝丝泥土气息,凤轻狂心底的阴霾一下子被扫去了不少。 她独自漫步在平原的小道上,时不时能看见一两间农舍,或是几个面朝黄土背朝天正在劳作的百姓,走累了便停一停,歇够了则继续游荡,一种平静而惬意的感觉漫上心头。 若是往后余生能过这样的生活,即使无法跟心爱之人再相见,似乎也没那么差吧? 慕连城,慕连城…… 凤轻狂一边走着,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默念着这个名字,目光落在别于腰间的柳月刀上,水眸中还是不知不觉泛起泪光,模糊了视线。 她停下脚步,蓦然叹出一口气,抬袖默默擦干泪水,回首遥望,望不见城墙,才发现原来已经走了那么远。 还是往回走吧,免得到时走断腿也走不回去。 掉头正要回城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呜咽的声音。 什么人在哭? 凤轻狂心生好奇,遂寻着哭声走过去,穿过一片树丛,看见一条僻静的小路,小路的另外一边,一个妇人正跪在坟前烧纸。 她缓步走过去,发现这是座旧坟,看起来立了有十来年,墓碑上写着“亡夫”字样,而妇人四十来岁,已是哭得眼睛都红肿了。 听见有人走过来,才胡乱地擦擦眼,哑着嗓子道:“姑娘你是……” “我是路过的,听见夫人你的哭声,一时好奇被吸引了过来。”凤轻狂露出友善的笑,“逝者已矣,夫人还需节哀才是啊,我想你的夫君在天之灵,肯定也不希望看到你还为他以泪洗面的。” 听她这么说,妇人先是愣了愣,而后自嘲一笑,摇头道:“夫君?躺在这里的,可不是我夫君。” “啊?”凤轻狂囧了,明明这碑上刻着的是亡夫嘛……难道这妇人偷偷来祭拜别人家的亡夫?“真是不好意思,我误会了。” 妇人笑笑摆手,撑着地站起身,也没管膝盖处沾上的泥土,又抬袖把眼角的残泪擦了,这才缓缓说:“他本来应该是我夫君的,只可惜当年由于一些事情,我离开他,嫁到了外地去,待多年后我再回来时,他已躺进了这座孤坟之中,我连他的最后一面也没见到。” 说到这里,两串泪珠又夺眶滚落,“如今他逝去十一年了,我心中的悔恨越积越深,时常在夜里梦到年轻时与他相处的情景,哭得撕心裂肺,有时候我就想着还不如死了干脆,可转头又想,当年是我负了他,是我害得他饮恨而终,到了九泉之下,我又有什么面目去见他?” 听起来确实是个悲伤的故事,凤轻狂摇头叹息,见对方的两块衣袖都被泪水沾湿了,凤轻狂掏出一方手帕递了过去。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多想也是无济于事,这个道理妇人肯定也明白,可是要真的看开却很难,或许她现在需要的是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吧? “夫人可以跟我讲讲你跟他的故事吗?” 对方微微一愣,不明所以看着她。 “你想听?” “想。”凤轻狂扶着她倒旁边的干净草地上坐着,“你要是愿讲就太好了,你看啊,我呢,能听到个感人肺腑的故事,你呢,也可以把积压多年的苦水倒出来,不是很好?” 妇人扯开嘴角,轻轻笑了声,开始讲当年的那些事。 “我本是怀县一个商户家中的女儿,十五岁那年偷偷出门,遇到一个在街上卖字画的清秀少年郎,也就是他了。” 那时他是一个秀才,文采斐然,志向高远,最大的心愿就是到京城考取功名,光宗耀祖,可是他家里穷,又有老母亲病痛缠身,根本筹不起钱去京城,哪怕卖字画也仅能勉强维生,也是因此耽搁了考科举。 妇人常去找他,渐渐地两人暗生情愫,为了让他得以实现心愿,她把自己的积蓄都拿出来,并从家里偷了几十两银子,准备拿给他。 不料,身边的丫鬟向父母告发,两人的关系曝光,妇人被关了起来,而那秀才被她的父亲派人毒打了一顿,差点没能挺过去。 后来的事,就不用多说了,两人肯定是无法再见面,唯有隔空苦相思,妇人的父母甚至为她定下了一门亲事,要她尽快嫁过去。 妇人不肯,绝望之际选择上吊自尽,但由于被发现得早,没能死成,为免她再次寻死,她父亲便给了她两条路。 想跟那个穷秀才在一起可以,但从此以后要跟家里断绝关系,而且有他在官府打点,那秀才一辈子也别想考什么功名,只能一辈子穷困潦倒。 妇人不能让秀才因为自己断送了前程,便选择了第二条路——嫁给隔壁县县令的儿子,永远跟秀才断绝关系,另外,她还央求父亲给出秀才去京城的盘缠,托人给送过去。 她自己没再去见他。 不久之后,妇人嫁人,一走就是六年。 “直到夫君病故,我才回到怀县,去他原来居住的地方一打听,终知他已过世,原来当年我爹给他的钱他没有收,他一直在这里侍奉母亲,娶了一房妻子,后来做了县里学堂的教书先生,他母亲过世后,没几年自己也病亡了,他妻子在他走后两年,改嫁去了外地,再没回来。” 第三百五十九章 连我一起杀了 不知为何,听完这个故事后,凤轻狂竟联想到了自己和慕连城。 她现在所面临的情境,虽说跟妇人与秀才的并非完全相同,却也有着相似之处,同样是被逼着离开心上人嫁给别人,同样为对方设想,是不得已而为之。 “虽然你没有坚守你们的爱情,但你的初心是为他好,不能说是你负了他,只能说,是你们有缘无分。”凤轻狂这样安慰妇人。 可后者却摇摇头,回眸望向那块被风雨侵蚀多年的墓碑,哑声道:“我曾经也是这么认为的,可后来得知他根本没收父亲的钱,也彻底放弃了曾经的志向,我才发现,我当年的做法错得有多离谱。” “我擅自做决定,单方面断绝了我们的关系,因为我以为考取功名,光宗耀祖,是他最想要的,殊不知,那只是我以为,在他心里并非如此,结果他抑郁着过完十来年,年纪轻轻就过世了,临了也没得到一个解释,就那样郁郁而终。” “现在想想,如果当年我选了第一条路,他不一定就能多活两年,但至少我们相守的这几年是开心快乐的,这一生也绝不会留下遗憾。” 凤轻狂望着那座孤坟,一时怔怔然。 是啊,她为他想的,为他做的,未必就是他想要的,看似她是挺有奉献精神地在付出,但实际上那是自私的作为。 她是心安理得了,却把所有的痛苦都留给了对方。 那么,她和慕连城之间,是否也如此呢?是否她选择嫁给江明澈换取解药也是错误的决定? 然而,她的处境跟妇人当年不同,当年秀才面临的是前途无望,如今慕连城却是性命不保,还是有很大区别的不是吗? “如果时光倒退,再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你会怎么选呢?”凤轻狂问妇人。 妇人答道:“我想,我毫无疑问是会跟他在一起的,不论结果如何,我都应该陪着他一起面对。” “那你的家人呢?你舍得跟他们断绝关系?” “我嫁到邻县之后,就基本上跟家里人断绝关系了,到现在也没再跟他们往来,其实也没什么区别。” 凤轻狂心下不禁一阵唏嘘,或许真如妇人所说,当初没有选择离开秀才,结局真的会不一样。 “好了,我说完了,哭也哭够了,该回去了。”妇人抹干泪水,站起身说,“跟你讲完这些事,心里当真是畅快了不少,多谢姑娘。” 凤轻狂轻轻一笑,跟着往外走。 与妇人分别后,她微低着头行走在小路上,脑海里不断地回放着那妇人最后的一番话,心乱成一团麻。 如果慕连城知道她为了解药答应嫁给江明澈,会是什么反应?往后他会不会怨她? 头疼,真的很头疼…… 凤轻狂敲了敲脑袋,仰头望着天空,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抉择,后天就是原定跟江明澈拜堂的日子了,她到底该怎么办? 这时,路边的树丛里突然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转头看去,转头看去,只见树丛摇动中,一抹黑色的身影突然窜出,一下子跳到了路中央,横在她前面。 对方蒙着面,手里拿着剑,虽是男装打扮,但看其窈窕纤细的体格,以及凸起的胸部就知道,她是个女人。 这女扮男装也太敷衍了吧?当她眼瞎吗? “这位女侠有事?” 对方一顿,眸中露出讶色,“你知道我是女人?” 这声音……凤轻狂瞬时了然,轻笑道:“我非但知道你是个女人,还知道你是谁呢,我这几天好像没得罪你吧,兰溪姑娘?” “你……”对方瞪了她一眼,一把摘下了面纱,果然露出一张秀美的脸,正是江楼月的侍女兰溪。 “你大白天的穿成这样出来,还拿着刀,是想吓唬我么?”凤轻狂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目光锋利,带有寒意。 看对方已经把自己看穿,兰溪也不再跟她废话,立即讲明来意。 “吓唬你?哼,我才没这么无聊呢,我今天就要取的狗命!” “你才狗命呢!”凤轻狂很不爽被人如此侮辱,立即厉声驳斥,“虽然我不太情愿,但我现在是江明澈的未婚妻,再过一天就是你的少夫人了,你杀了我,自己也活不了!” “这可不一定,”兰溪阴笑两声,“这里是荒郊野外,野兽出没并不稀奇,我只要把你杀了之后伪装成被野兽咬死的样子,少主他们不会怀疑到我头上。” 听着挺有道理的,不过,凤轻狂却不以为然,因为她压根就不是一个人出来的,暗处还有几个江明澈的手下呢。 “按理说确实如此,不过我劝你最好不要这么做。” 在兰溪看来,她就是在故作镇定,遂嘲讽道:“怎么,你怕死了?” “怕死,我当然怕死,你就不怕么?”凤轻狂依旧从容淡定,笑得有点像狐狸,“你要是敢对我动手,后果你恐怕承受不起。” “哼!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能耐!”兰溪被激怒了,杏眸当即一瞪,拔出手里的剑凌厉地朝风轻狂刺过去。 凤轻狂不会武功,只有尽可能地闪躲,但兰溪对她的恨意太浓,于是下手也狠,完全就是把她往死里逼,每一个动作都是冲着她的致命部位去,她闪来闪去,还是很快就被划破手臂。 突然,“叮”的一声响,一只飞镖射来,兰溪手里的剑断成两半,紧接着几个同样穿着黑衣的人冲出来,将凤轻狂护住。 “凤姑娘,你还好吧?” 凤轻狂捂住手臂上的伤口,抱怨道:“这女人下手也太狠了,不过死不了。” 说话间,兰溪已经被其他几人抓住,正对着她这边骂骂咧咧:“凤轻狂,别以为你有人保护,我就杀不了你了,这次不成功,还有下次,我是不会放过你的!你听见没有?我不会放过你的!” “你还是先看看能不能活过今天吧!”凤轻狂冷声哼道,随即撕下一片裙角,自己把伤口包扎好,“把她带回去交给你们少主处置!” 回到城内,凤轻狂并未再管兰溪,立即跑回乔香苑处理伤口去。 等把伤口上好药,再次包扎完毕,江明澈便过来了。 “轻狂,你怎么样?伤得严重吗?快让我瞧瞧伤口!” “不用了,我自己都已经处理好了,只是点皮外伤而已,两天就好了。”凤轻狂下意识地把手臂背到身后去,神情自若地说。 江明澈望了她的手臂一眼,眉头却未舒展开来。 “真的没事吗?还是请个大夫来看看吧,这样我也好放心。” 凤轻狂摇头道:“真的不用,我自己心里有数的,你别担心了。”说着就自顾自地坐下喝茶,那动作利索,神情悠闲的模样,确实一点也不像有事。 江明澈这才放心。 “对了,你把兰溪怎么处置了?” “我还没来得及管她呢,只是叫人关起来了,她竟然敢对你下手,一定不可以饶恕,否则日后必定是祸患,不过看在她在无忧门服侍楼月这么多年的份上,我会给她留个全尸。” “什么?你要杀她?”凤轻狂大惊,她确实是讨厌兰溪,也想教训教训她,但是并不想她死,若有一个人因她而死,她会心里不安。 “你别……” “大哥!” 凤轻狂正要劝阻时,江楼月冲了进来,一进门就先横了凤轻狂一眼,眼里的怒火似乎要喷出来一般,令人浑身不舒服。 “大哥,你要把兰溪怎么样?” “怎么样?当然是杀了,连未来少夫人都敢动,不杀了她留着作甚?”江明澈冷冷地说道,语气很坚定,似乎不容反对。 可江楼月并非一般人,在他面前并不会顾忌什么,当下便反驳道:“她是想杀凤轻狂,可这不也没得手吗?就不能给她一次改过的机会?况且,她对你的心意你又不是不清楚,她是因为你才做这种傻事的!” 卧槽!这叫什么话?没得手就不构成犯罪了么?凤轻狂扁了扁嘴,心里暗暗嘀咕,但是由于她也不想兰溪死,故而没吭声。 “不能!有一次就会有两次,以后她肯定还会对轻狂下手,我不能冒这个险!”江明澈一口否定,态度越发坚定。 “不会的,我会约束她,带她会枫林山庄去,再也不放她下山,肯定不会再威胁到凤轻狂,大哥,你就饶她一命吧,好不好?算我求你了!”江楼月说到最后居然用出了恳求的语气。 凤轻狂斜眼瞥过去,不禁感叹这位江小姐倒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然而,江明澈依然不答应。 “你说什么都没用,我杀意已决,不会再改变主意。” “大哥!你就这么狠心么?为了这个女人竟然要杀死相当于半个家人的兰溪?”江楼月眼里的失望显而易见。 “如果是我要杀她,你也要把我杀了不成?” “你说什么?”江明澈转头看过去,目光锐利如刀,一股强烈的寒意由内而外散发而出,饶是江楼月也不禁打了个寒颤。 她差点忘了,大哥也是个心狠手辣之人。 “我,我说,我说是我指使兰溪去杀凤轻狂的,要杀的话,你就连我一起杀了!” 第三百六十章 该拿你怎么办 江明澈冷声一笑,说:“如果是你指使的,那兰溪就更加该杀了,别指望我会手下留情。”笑话,这丫头是在看准了他不敢对她怎么样,从而撒谎包庇兰溪的,他才不会让她得逞。 “大哥!”江楼月再次急红了眼,气得几乎要跟江明澈动手,“你要是敢杀兰溪,我就把你跟凤轻狂成亲的事告诉爹娘去!” 她本来以为对方会有所顾忌,故而心中有些得意,不料他却淡定如常,甚至还勾出一抹笑:“好啊,你去说就是,从这里到枫林山庄至少有三天的路程,等你赶回去我们早已拜堂,也是时候让他们知道了,还省得我自己去说呢。” “你……”这下,江楼月是彻底没办法了,跺了跺脚跑出门去。 一旁的凤轻狂见状,一时间说话也不好,不说也不好,犹豫了一会儿,终于开口:“江明澈,饶兰溪一命吧,不管怎么样,她对无忧门是忠心耿耿的,你若下这么狠的手,会让其他门人寒心,再说我也没事,教训她一下就是了,没必要闹出人命来。” “另外,你要是杀了兰溪,江小姐会跟你闹脾气,到时候你们兄妹之间肯定会有隔阂,我不希望成为那个破坏你们兄妹情分的人。” “可我担心兰溪以后还会对你不利。”江明澈蹙眉说道,“即使把她逐出无忧门,也无法消除我的忧心,唯有杀之方能一了百了。” 凤轻狂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袍,放柔语气说:“吃了一次亏之后,我不会再吃亏了,以后我会万分小心的,你放心好了,别早杀孽,就算是为后人积点德吧。” 听她说到“后人”两个字,江明澈原本毫无波澜的黑眸闪了闪,他蠕动嘴角,轻声道:“既然是轻狂为兰溪求情,那我就暂且饶她一命吧,但她往后若再敢来为难你,我定不会再留情。” “这当然,若她再来杀我,我也不会为她求情。”凤轻狂暗暗松了一口气。 然而她这口气刚松,江明澈就绕到她身后,伸出双臂将她整个环抱进了怀中,瞬间一口气又提到了嗓子眼,只听得他在耳边说:“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看看咱们的孩子会是什么样了,轻狂,以后你多为我生几个孩子,好不好?” 凤轻狂僵硬地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纵然此时此刻离她这么近的人是江明澈,脑海里浮现出的却是慕连城的身影,以及他与自己亲近时说过的话。 忽然间忍不住想象,假如这话是慕连城对自己说的,自己会如何回答他? 她不喜欢孩子,从前还在现代的时候,她便觉得自己或许一辈子都不会结婚,即便结了婚也不会生孩子,到了这里之后更是想也没往那方面想过。 “这个……”凤轻狂扒开江明澈放在腰间的手,离开他的怀抱,低头说:“再说吧。” 江明澈也知道急不得,因此这段时间一直保持着极大的耐心,但方才想到成亲,想到今后与她生儿育女,便一时情动,情不自禁地抱住了她。 多么希望她可以回应一下自己,安抚一下他不安的心灵,可她依旧一如既往地冷漠,一点亲近的动作都不愿有。 满心都是失落。 视线落在凤轻狂腰上的镶红玉石短刀上,嫉妒的火焰在眸中熊熊燃烧。 “这把短刀你天天带着,从不离身,是他送你的吧?” 凤轻狂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柳月刀,心又像被针刺了一下似的,隐隐作痛。 “收起来吧,以后别再带着了。”江明澈强忍住伸手去抢的冲动,尽可能用平静的口吻说。 “只是一把刀而已,谁送的又有什么关系?我只是带着防身而已,收起来了要遇到危险怎么办?”凤轻狂不敢直面对方的目光,听到说出的话自己都心虚。 这是她睹物思人的唯一一个物件了…… “要只是防身,也无须不出门时还带在身上吧?”江明澈终究是要压制不住妒火了,“你分明是不肯忘记他,还惦念着有朝一日跟他再续前缘,是不是?” “我没有。”凤轻狂转头避开他的视线,突然不禁想起在城外时那个妇人说过的话,顿时心乱如麻。 “既然没有,那就把它扔了!”江明澈的声音很冷,带有命令的语气。 凤轻狂这个人向来是吃软不吃硬的,心头方才涌出的一些愧疚,一下就被这句话给驱散了。 “这是我自己的东西,是扔还是保留,由我自己决定,你没有权力要求我怎么做。” “你……”江明澈简直要被逼疯了,为什么他所做的努力和付出她都看不到,非要对那个人念念不忘?“凤轻狂,别以为我不敢对你用强!” 见对方一步步欺近过来,凤轻狂心里咯噔一下,连忙往后退出几步,警惕地盯着他。 “我有点累了,想休息会儿,你出去吧。” 正在气头上的江明澈压根听不见她说什么,继续迈步往前,直到把她逼至墙角才停步,低头近距离地看着她,看见她的眼睫在轻轻颤抖,眼底有一层水雾在流动。 “轻狂,我该拿你怎么办?”他如今才明白,人生真的是不能犯错,只要一步错,便步步都是错,当年他若没有利用凤轻狂,而是另想办法营救家人,她也不会对自己心寒,后面更不会移情于慕连城。 而慕连城,他虽然恨极了那个人,却不得不承认,他做得远比他好,正因如此,凤轻狂哪怕跟他分离这么多年也忘不了他。 凤轻狂使劲地埋着头,视线落在柳月刀上,一声也不吭。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过了很久很久,直到凤轻狂的脖子都酸了,江明澈才退开几步,转身走向门口。 “这刀你想留就留着,以后我不会再逼你了,好好休息吧。” 待他走远,凤轻狂终于敢抬头,可却忽觉浑身都没了力气,靠着墙壁放能勉强支撑住身子,两行清泪静静地滑落。 离开乔香苑之后,江明澈便吩咐手下把兰溪赶出大宅,并宣布把她逐出无忧门,以后任何人不得再收留此人。 在其他人看来,兰溪犯下大错,没有被处死已经是万幸,就连江楼月也是这么认为。 “兰溪,少主饶你一命,那是念在昔日的情分,已是十分仁慈了,你往后找个好人家嫁了,好好做人,别再想那些不该想的事了。” 说罢,江楼月拿出一只鼓鼓袋子塞到兰溪手中,里面都是银两。 “你我主仆一场,始终是有感情在的,若非大哥坚持,我也不想你走,然而事已至此,我也无能为力,这些银子你拿着,足够你安顿自己了,走吧。” 兰溪咬着唇瓣,泪水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可抽泣了两声后,又把银两送回了对方手里。 “不,我不要,我不想离开无忧门,不想离开小姐,我这就去找少主。” 话音未落,她就拔腿跑了出去。 一路跑向江明澈的院子,在院门前与刚回来的江明澈撞了个正着。 “少主!” “怎么还没走?你已经不是无忧门中人了,立刻离开,难不成还要我叫人轰你出去?”江明澈满脸嫌恶地斜睨着她,并退后了一步,与之错开距离,仿佛跟她走近一点就会被弄脏。 兰溪倒也顾不得在意这些,既然他不让靠近,那么自己就站远一些。 “少主,奴婢知错了,求您不要赶奴婢走!” “你不愿意走?难道更愿意死么?”江明澈在凤轻狂那里伤了心,本来就郁结难纾,现又碰上难缠的兰溪,更是怒从中起,“若你非要往刀口上撞,那我不介意成全你!” “少主……”兰溪没想到他真的想杀自己,心头一凉,脸色骤然苍白。 这时候,江楼月匆忙赶了过来,急切道:“大哥,要不然还是让兰溪留下吧,我让她回枫林山庄服侍娘,以后她都不会再与你和凤轻狂见面了,如何?” “不行。”江明澈当即否决,眼里蹦射出杀气,“我能饶她一命,还是因为凤轻狂求情,否则现在她已经是个死人了!” 凤轻狂求情?她居然有这么好心?江楼月很是吃惊,一双水眸睁得大大的,仿佛听到了什么惊世骇俗之事似的。 “立刻离开,否则我会叫人过来,撵你走!”江明澈斜视兰溪一眼,负手进屋去了。 他的态度已经很明确,兰溪要想活命,就必须离开无忧门,若不离开便必须死,除此之外再无第三条路给她走。 “兰溪,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你就放手吧,本来你跟我大哥就没有可能,留下来也改变不了什么,反而看到他娶别的女人,给你徒增烦恼,倒不如离开,眼不见为净,你说呢?” 兰溪攥着拳头,咬紧牙关,没吭声。 眼不见为净……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她就是不甘心,不甘心自己忠心耿耿这么多年,什么也没得到,临走了还被心上人侮辱嫌弃,她实在是不甘心就这么离开。 可是,如果不走,少主便会叫人轰她走,她根本无法与之对抗。 第三百六十一章 醉酒 “小姐,我真的不想离开无忧门,我可以不再找凤轻狂的麻烦,甚至可以不再见少主,但是,我不能离开无忧门啊,我从小就跟着你,无忧门已经是我的家了,我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的。” 她想通过江楼月来达成留下的目标。 但是,她忘了,江楼月是做不了主的,否则她也不至于要去向江明澈求情。 “大哥已经做了让步,是不可能再退让了,兰溪,你快走吧,否则我也救不了你。” 兰溪的目光逐渐暗淡下去,到了这一刻她才明白,自己在无忧门已经没有容身之地了。 既如此,那便不想走也得走。 终于,兰溪还是带着行李和江楼月施舍的银两,怀着满腹的怨念和恨意,离开了。 她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行走着,炙热的阳光洒落在身上,却也无法温暖她寒冷的心。 她尽心尽力,任劳任怨地侍奉了江家人这么多年,最终却换来这样一个一无所有的结局,江明澈可真是个心狠无情之人。 走着走着,前方突然走来一个人,对方身着月白的衣衫,嘴角挂着笑意,温声唤道:“兰溪姑娘,你这是要去哪儿呢?” “沈堂主?”兰溪惊讶地看着他,虽然惊异于他怎么在此,却也没心情过问,“我也不知道去哪儿,我如今被逐出师门,已是个无家可归的人了。” 沈璃笑道:“我给你一个好去处,如何?” “你?” 两人说了几句,便去了就近的茶楼谈话,具体谈了什么,无人知晓。 翌日黄昏,凤轻狂又坐在窗口望着天发呆,忽听丫鬟禀报道:“姑娘,沈堂主来了。” 沈堂主? 凤轻狂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她说的事沈璃,遂赶忙起身出门。 “沈大哥!你怎么到这儿来了?”沈璃是无忧门里面,让凤轻狂最信任也由衷当做朋友的一个人,因此在现今这样一个状况里见到他格外开心。 沈璃无语:“明日就是你与少主的大喜之日了,你那天不是叫我来观礼吗?还问我怎么来了?” “哈哈,是了是了。”凤轻狂拍拍自己的脑袋瓜子,忙拉着他在青石桌旁坐下,“我最近记性不太好了,迷迷糊糊的,一时竟给忘了。” “我看你分明是不欢迎我吧?”沈璃哼道。 “怎会?”凤轻狂笑嘻嘻地解释,“沈大哥能来参加我的婚礼,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说着就让侍女去取酒,并准备小菜。 “我最近找不到人喝酒谈心,都快憋坏了,你来了可好,今天晚上好好陪我喝几杯,咱们不醉不归!” 沈璃先是抬眸望了她一眼,而后蹙起眉头,目露忧色,想说什么却又没开口。 待酒菜摆上桌,凤轻狂便给两人各倒上一杯,但没等沈璃举杯,就自顾自地一饮而尽, 接着又灌下第二杯,第三杯…… “慢点喝,这酒的后劲挺大,像你这么样饮水般往肚子里灌,一会儿非醉死不可。”跟她喝酒的次数多了,沈璃对她的酒量还是有所了解的,于是赶忙按住她的手,劝她少饮。 可凤轻狂哪里肯听?用力拨开他的手,仰头又是一杯。 “今天高兴嘛,不多喝几杯怎么行?我今天要打破记录,把这一整坛子都喝下去,你不要跟我抢哦。” “一坛子?”沈璃望着桌面上这只碗口大的酒坛子,顿时变了脸色,“小祖宗,这坛子酒喝下去你明天哪里还起得来?” “起不来那就不起来呗。”凤轻狂故作不在意地说,仿佛已经忘了明天有什么重要的事。 “你也喝呀。”说着便给他也倒了一杯。 沈璃是没有心思再喝的,他得看着这位未来的少夫人,不能让她喝得太醉,要是少主知道他把新娘子灌得起不来,耽搁了吉时,非杀了他不可。 天已经渐渐黑了,院子里安静得很,只有两人的说话声,以及酒杯碰桌面的声音。 “你明天还要跟少主拜堂呢,可不能再喝了。”沈璃干脆一把将酒坛子夺了过来,交给侍女拿下去。 “还是吃点菜,喝喝茶吧。” 凤轻狂这时其实已经有点醉了,但意识还很清醒,越清醒就越痛苦,越痛苦便越想继续喝,只有麻痹了,才会忘记那些不开心的事。 “把我的酒还给我!” “你真的不能再喝了,留给明天喝好不好?明天你想喝多少都行!”沈璃耐心地劝说着。 可凤轻狂依旧是不依,可能是方才所喝下去的酒酒劲全上来了,她的脸蛋变得红扑扑的,情绪上来则说话开始有点口齿不清,并且带着淡淡的哭腔。 “我就要现在喝,沈大哥,你别拦着我,让我喝,求求你了。” 沈璃只有叹气,知道她是心里苦,在借酒浇愁呢,可是以她现在的情况,确实不宜再喝,否则明天非睡一天不可。 于是乎,他便悄悄吩咐侍女把坛子里的酒倒一半出去,再往里兑水。 原本还担心会被识破,结果凤轻狂喝得十分欢快,压根没察觉不对。 看来确实是醉得厉害了。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凤轻狂终于把兑了水的酒喝完,意识只剩下三分清明,连起身都摇摇晃晃的,可嘴里还在喊着:“上酒!拿酒来!” 沈璃连忙让侍女把酒藏起,走过去搀扶着凤轻狂进屋。 “凤姑娘,你喝醉了,早些回去歇着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进到屋内,凤轻狂一头栽倒在床榻上,眼睛半闭半睁,扯住沈璃的一边衣袖不放,唇瓣微动,不知在念叨什么。 沈璃无奈,只好蹲下身去,轻轻掰开她的手指,忽而听得她说:“我不想嫁,我真的不想。” “不想嫁,那就听从自己的心。”沈璃低声说,语气中多了几分怜惜,“何苦这样折腾自己?” “我也想听从内心,可是慕连城……我要救他的命,他不能死的,不能死……”说着说着就哭出了声,眼泪扑簌簌地下。 沈璃知道凤轻狂说的是皇上,但并不明白她嫁给少主,跟皇上有什么关系,遂好奇地询问了一句,但凤轻狂已经睡过去,全然听不见他的问话。 没办法,沈璃只好打住好奇心,他只好唤来侍女,自己也出门去了。 离开乔香苑没多远,正好碰上迎面而来的江明澈。 “少主。” 江明澈看他来的方向是凤轻狂那边,顿时心里不太乐意。 “你跟轻狂聊了这么久?” “一起喝了几杯酒。”沈璃低着头答道。 “都聊了些什么?”江明澈又问。 “不过是闲聊而已。” “是吗?我看你们交情匪浅呢。” 沈璃清楚他这话的意思,但正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斜,他可一点也不心虚。 “在徉州城的时候,来往得多一些,算的上是关系较好的朋友。” “哦,如果只是朋友,那倒也没关系。”江明澈扫视了他一眼,准备走。 “方才凤姑娘多饮了两杯,有些醉了,现在恐怕已睡下,少主还是莫去打扰的好。” “醉了?” 江明澈又不高兴了,死死地瞪了沈璃一眼,掉转头拂袖而去。 沈璃望着他大步离去的身影,又回头望望乔香苑的方向,忍不住摇头叹息。 这天夜里,凤轻狂睡得极其不安稳,总是做着各种奇奇怪怪的梦,甚至还梦到自己回到了现代,继续过着之前盗圣的生活,逍遥自在,无忧无虑,可她的心却好像空了一块,怎么也填补不了。 她想啊想,思量了许久许久,才恍然明白过来,原是少了个人。 待醒来时,天已经亮了。 侍女们进来服侍她洗漱,上妆,穿喜服。 “姑娘可真是美得像天仙一样,少主要是见了,一定会被迷得移不开眼睛的。” “可不是么,少主和姑娘乃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最为般配了。” 另一名侍女纠正她们道:“什么姑娘?从今天起,该改口叫少夫人了!” 凤轻狂望着铜镜里,穿着一身红的自己,突然有种拨开云雾见到日光的感觉,脑海中慕连城的脸越来越清晰,自己的迷茫的心也突然间安定下来。 “姑娘,你怎么了?姑娘你要去哪儿?” 在侍女们惊恐的叫喊声中,凤轻狂褪去喜服和头饰,转头拿过藏在床头的柳月刀,头也不回地跑出了乔香苑。 没一会儿,“新娘子跑了”的消息就传遍整座大宅,府里的下人和护卫都开始展开搜寻。 凤轻狂记得,宅院的东面守卫要相对松懈,而且现在宅子里一片混乱,她又刻意制造出了自己往西边逃去的假象,应该会逃走得容易一些。 事实确实如此,大多数的护卫都跑向了西院那边,凤轻狂很轻松地就躲开下人的视线,到了东侧门,但是侧门有四名守卫在守着,要出去也不那么容易。 正当她躲在墙角思索对策之时,肩头被人拍了一下。 转头一瞧,正对上一张笑吟吟的脸。 “沈大哥?”凤轻狂吓了一跳,“呵呵,你怎么知道我躲在这儿?” “只能说我运气比较好,猜中了。”沈璃低声笑说。 第三百六十二章 悔婚 凤轻狂紧张地看着他:“你,你该不会是要抓我去见江明澈吧?” “你要逃婚?可想好了?以后无忧门的人会追杀你,你不怕?”沈璃不答反问。 “我要是没想好,也不会跑出来了,”凤轻狂紧抓着手中的柳月刀,心意已决,“不管有什么后果,我都要走,虽然是听对不起江明澈的,但也只能做一次坏人。” 几年前,她已经伤过慕连城的心了,不能再来一回。 沈璃轻轻颔首:“那好,我带你出去。” 说罢,伸出手臂揽住凤轻狂的腰,轻盈一跃上了墙头,然后跳进后面的巷子。 两人七拐八弯穿过好几条深巷,最终来到热闹的街上,再又雇了两匹马,一路狂奔往城外去。 直到奔出好几里路才停下。 “无忧门的人追上了,可以歇一歇再走。” 凤轻狂喘了好几口粗气,翻身下马,在一棵树下坐着休息。 “沈大哥,你就这样放我走了,万一被江明澈知道,他不会放过你的,不如干脆跟我一块走吧,去京城?” 沈璃笑了笑,说:“我也想去京城,不过现在还不行,我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做。” “什么事?要我帮你吗?”凤轻狂抬袖擦着额上的汗,气息还是不太稳。 “你自身都难保,还帮我?还是赶快离开邬州,回到京城去吧,无忧门的势力遍布整个大燕,只有在那里你才是安全的。” “唉,我又欠了你一个大大的人情,往后怎么还?”凤轻狂兀自叹气。 “不用担心,眼下就有一个让你还人情的机会。”沈璃笑得有点神秘。 凤轻狂连忙道:“哦?有什么事要我做?哪怕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一定帮你办到。”她一时激动,说得夸张了,心里又开始犯嘀咕,该不会真是上山下海的事吧? “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事,”沈璃看着她隐在眉间的担忧,不禁轻笑,“只要你回到京城后,把我的名字引荐给皇上,多多在皇上面前替我美言几句,并把我的意向告诉转达给他,便足够了。” “意向?什么意向?”凤轻狂严肃地看着他,心里已有了几分猜测。 “我愿在无忧门做朝廷的内应,帮助他铲除无忧门,以及其他江湖帮派。”沈璃简短地答道,目光中透着一丝杀意。 这就让凤轻狂大为不解了。 “为什么?你不也是江湖中人吗?背叛其他武林同道,对你有什么好处?”以她对沈璃的了解,肯定不是单纯地为自保,他压根就不是个贪生怕死之徒,这里面肯定另有隐情。 然而沈璃并没有要详细解释的意思,只敷衍答道:“我有我的苦衷,总之我会倾尽全力毫无保留地帮助皇上铲除江湖这股势力。” 见对方还是一脸迷茫,沈璃恢复一贯的微笑脸,“若有一天大功告成,我们能在京城相见,你还想知道的话,我会说给你听的。” 凤轻狂眯了眯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忽然哼了一声,说:“我看,你早就盯上我了吧?你知道我是定国公的女儿,跟皇上关系不一般,所以早就打算好用我做一把过墙梯,为你跟朝廷搭桥铺路,是不是?” 这就可以解释为何当年他们明明没有交情,他却不遗余力地帮她了。 “你这只腹黑的老狐狸!” 沈璃没有否认。 “我最初接近你的目的确实就是这个,但我是真心把你当做朋友,并没有利用你的意思,希望你不要怪罪。” “你确确实实是救过我几次,帮了我很多,我哪儿资格怪你?”凤轻狂粲然一笑,“放心好了,你的意向我会转达给皇上的。” “那就多谢了。”沈璃站起身,“时候不早了,你赶紧上路吧,回到京城去,若是再被少主抓住,我可就帮不了你了。” 凤轻狂点点头,随即又问:“那我走了,你怎么办?江明澈会不会怀疑到你身上?” “应该不会,我昨天晚上就假称突有急事要去办,故意向少主告辞了,他以为我离开了,并不知我又折返了回来,应该不会怀疑到我头上,况且,就算他怀疑,我也有办法自证清白,你不用担心。” “你该不会早就猜到我会逃婚吧?”凤轻狂震惊地看着沈璃。 后者笑道:“我只是碰碰运气,若你跟少主成婚,我祝福你们,若你逃婚,我则帮你一把,两手准备。” 果然是只老狐狸!凤轻狂忍不住感慨,以前自己还真是低估了这个人。 “好了,咱们就此别过吧,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两人一东一西,分别往不同的方向继续赶路,往东去的则是凤轻狂。 从怀县赶至京城,最短的路线是取道齐州,直线北上,骑快马约莫十天就能抵达,为了节省路程,谁都会选择这条路,然而凤轻狂此行不同,她的重点不是节省路程,而是躲开江明澈的追踪。 江明澈知道她对东边不熟悉,多半不会走这边,故而会着重派人往齐州和严州两个方向去,她绕路往弗州会相对保险一些。 于是她准备女扮男装回京城,她知道秦洛他们一定会来找自己,于是沿途留了些只有秦洛能看得懂的记号。 唯一的问题在于,她跑得太急,身上没有带钱,连个馒头都买不起,最后往脑袋上一摸,摸到一支金簪,又摸到两只耳坠,往附近小镇上的典当铺里走了一遭,换来几十两银子。 这时候天已经快黑了,她便先置办了两套衣物,再找了家客店入住。 尽管客栈的伙食并不算好,晚上凤轻狂却胃口大开,吃了两大碗饭,三道菜也吃光了,最后打个饱嗝,歪在床头思索,等回到京城怎么跟慕连城解释这一切。 正迷迷糊糊要打瞌睡的时候,突然响起一串敲门声。 “谁?”凤轻狂警惕地望着房门问道。 外面传来熟悉的声音:“三姑娘,是我,秦洛。” 凤轻狂面上一喜,连忙去开门,映入眼帘的果然是风尘仆仆一袭黑衣的秦洛。 两人进了房间叙话,凤轻狂倒上一杯茶递过去:“想不到你这么快就找过来了。” “要不是在怀县城内跟无忧门的人交手耽搁了一段时间,早就跟过来了。”秦洛一口气把茶喝完,又倒了一杯,气喘得有点厉害。 “什么?你们去过江明澈的大宅那儿?”凤轻狂吃惊地看着她,这也就说,即使她不逃婚,他们也会去阻止今天的婚事? 秦洛抬眸瞅她:“当然,你以为皇上会任由你嫁给江明澈吗?” “皇上已经知道了?”凤轻狂更惊了,激动得差点跳起来,“完蛋了……” “嘿嘿,现在知道怕了吧?”秦洛一脸幸灾乐祸,“谁让你变心?看你回了京城,怎么跟皇上交代?” 凤轻狂丧气道:“我不是变心,我答应跟江明澈成亲,是另有原因。” “哦?什么原因?”秦洛其实也猜到她是有苦衷,可实在也想不通会是什么样的苦衷能令她做这么大的牺牲。 “江明澈手里有可以为皇上解毒的解药,但唯有我答应跟他在一起,他才会拿出来,我又从我娘那里得知,皇上的病情恶化,已命在旦夕,我是没办法了,这才……” 原来如此……秦洛握住凤轻狂的手,郑重道:“三姑娘,你上当了!” “上当?什么意思?”凤轻狂抬头,不解地问。 秦洛答道:“无忧门是否有解药我不清楚,但皇上并未病危,这是我可以保证的,这是江明澈为了得到你使的手段!” 听闻此言,凤轻狂方才恍然大悟,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失望至极。 “这么说来,我娘骗了我。” 当时不是没有怀疑过的,她还特意去问过林忆棠,结果听说慕连城已病入膏肓,她的心一乱,加上又是林忆棠郑重其事说的,她就犯了糊涂。 她哪里能料到,林忆棠竟能这样出卖自己的女儿? 秦洛是个孤女,从记事起就没有父母,因此并不太对凤轻狂此时此刻的心情感同身受,但想也不用想就知道,她肯定是失望而伤心的。 由于不太会安慰人,只好保持沉默。 过了一会儿,凤轻狂又懊恼道:“我真的是蠢到家了,居然相信林忆棠,明知她心里只有那孟子严,还敢相信她的话,怎么就学不乖呢?” 秦洛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唉,算了,过去的就不去想了,还是洗洗睡吧。”凤轻狂自言自语,“你开了房间没有?” “我这就去,”秦洛起身往外走,“你早点睡,明日一早启程。” 这天晚上凤轻狂又没睡好,主要还是因为被亲娘欺骗和出卖而心里不是滋味,膈应得睡不着,当然,还有对慕连城的担心。 她严重怀疑连有解药的说法,也是江明澈在骗自己。 不过后来又一想,这些都不重要了,从她跑出怀县的那一刻开始,她就下定了决心,不论慕连城体内的毒是否能解,自己都陪着他,生死相随。 能跟慕连城到九泉之下作伴,或许也是件不错的事呢。 第三百六十三章 只想与你做夫妻 凤轻狂和秦洛及她的手下等一行人一路往东,绕到弗州,之后再又北上前往京城,途中也有遇到无忧门的人,但都一一躲过了,由于要东躲西藏掩人耳目,行程上难免有所耽搁,花了半个多月的时间才抵达京城。 当然,总的来说还算顺利。 再回到京城,回到国公府时,凤轻狂心里感慨万千,明明才一两个月的时光而已,她却感觉似乎已经过了一两年,她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回到这里时,竟然会真有一种回家的归属感。 她想,大概是在外面受了委屈的缘故吧? 据下人说,在她走后没几天,陈禹就匆匆离开了。 半月前杜宏泽亲自来接人,凤轻云搬回了杜家去住,于是这府里又只剩下凤衡这一个主子,十分的冷清。 凤轻狂回来时,天色已黑,凤衡正好也回来了,她便先行去找他请个安。 对于女儿动不动就往外跑,一走就是几个月的现象已经见怪不怪,因此凤衡并未多过问,只是关切地询问了一下近况,见她安然无恙,也就放心了。 从凤衡处出来后,凤轻狂回到院子里洗漱了一下,又重新换上干净衣裳,准备进宫一趟。 她最想见的人,可是在宫中呢,尽管天黑了,不太方便,却还是要去的,莫说只是几道宫门,就算是隔了千山万水,她也是要去见他的。 这一次,凤轻狂还没开口,秦洛就已主动把令牌递过来了。 “见着皇上之后,多多替我美言几句哈,这次我失职没保护好你,皇上肯定要重罚我的,你替我向他求求情,别罚得太狠。” 瞅她这副讨好的模样,凤轻狂不禁想说:你也有怕的时候? “这次是我自己疏忽大意,掉进了江明澈的陷阱里,与你们无关,我该自己承担责任,不该连累你们的。”这是凤轻狂的由衷之言。 这段时间的经历,头一回令她觉得自己这么没用,她已是沮丧到家,若非秦洛等人护送,她也没这么轻易能回来,要是再连累他们受罚,那她就不只是废,还成祸害了。 进宫之后,凤轻狂熟门熟路地来到御书房,却见御书房一片漆黑,并无人在。 慕连城这阵子这么乖了么?这么早就回去休息了?凤轻狂不禁纳闷,不过这样也好,他确实该早点休息。 于是乎,她又往中宫寝殿而去。 果然见寝殿内灯火通明,门口守着一众宫人,李茧也站在殿门前。 “凤三姑娘?你可好些日子没来了,这段时日可好?”李茧笑着问候。 凤轻狂颔首道:“挺好的,那个,皇上歇下了吗?” “没有,此刻应是在看刚从北地送来的军报呢。” “哦,这样啊,”凤轻狂低头思忖,她就知道慕连城没这么会保重自己,“那我现下去打搅他也甚为不妥,我,我还是跟你们在这儿等等好了。” 她其实是忽然有点紧张了,慕连城知道了她曾要跟江明澈成亲的事,心里铁定在生她的气。 李茧却道:“皇上吩咐过了,若是三姑娘来,就请直接进去,不用通报。” “啊,是吗?”凤轻狂顿时吃了一惊,原来慕连城早就知道她今晚会来?想来也是,秦洛肯定昨天就已派人先回来通报行程了。 “那我就进去了。” 她捏了一把汗,忐忑不安地走进殿内。 内殿很安静,慕连城静静地坐在桌边,全神贯注地看着手里的奏报,眉头微微地拧着,神情一如既往地冷漠,比起之前,面色又苍白憔悴了几分。 看来林忆棠说他病情恶化,倒也并不全是假的。 凤轻狂缓步走过去,视线从落到慕连城身上后,就再也移不开了,嘴巴张了张,却始终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听见脚步声走来,慕连城掀起眼皮往那边瞥了一眼,略顿,没有说话,如玉的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回过头去继续批阅奏报。 果然是生气了。 凤轻狂暗道不妙,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慕连城这个人脾气有点古怪,他要是真生气了,你就是主动道歉也没用,莫说理睬你了,就是看也不会看你一眼,以她对此人的了解,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保持沉默,等他先开口。 只是,一盏茶时间过去,慕连城毫无反应,一炷香工夫又过去,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半个时辰都过去,他还是不打算开口。 凤轻狂赶了半个多月的路,本来就很累了,现在又直挺挺地站这么长时间,委实有点遭不住,便动了动腿,活络筋骨,趁慕连城没看过来,索性坐到一旁的软榻上歇息。 “朕允许你坐下了吗?” 低沉而幽冷的声音在偌大的寝殿内响起,凤轻狂先是一震,而后心头涌上一阵喜悦,总算肯开口了。 “没有,可是我很累唉。” 她的声音却是软软的,还带着撒娇的语气,慕连城纵然绷着脸,却也没忍心叫她站起来,只是冷冷地扫了她一眼,又继续做自己的事。 奏报早已看完了,他现在是捧着一本书在看。 凤轻狂一边揉着膝盖,一边偷看他,只见明亮的灯火下,他脸部的轮廓像人工雕刻出来的一般,优美而精致,唇瓣微抿,嘴角却有似有若无的上扬的弧度,像极了在微笑。 当然,她知道他可没有在笑,他气着呢。 忽然心头一动,凤轻狂索性几步走过去,死皮赖脸地在慕连城身旁的圆凳上坐了下来。 慕连城斜眼,没好气道:“你坐过来干什么?坐回去,别挨着朕。” “噗嗤~”,凤轻狂忍不住笑出声,“慕连城,你这个样子真的很像个小孩。” “别在朕面前嬉皮笑脸。”慕连城哼道,盯着面前的书页,看也不看凤轻狂,“坐远点。” 凤轻狂-干脆就厚脸皮厚到底了,非但不坐远点,反而整个人贴上去,下巴放在慕连城手臂上,倾身过去瞄了瞄对方手里的书。 “大晚上的看兵书干什么?” “……” “不会觉得枯燥吗?” “……” “我发现你好像一直在看这一页,都没有翻页唉,是不是看不懂?”凤轻狂扯开嘴角,露出一丝坏坏的笑,“还是根本就没看进去呀?” “嘭!” 慕连城合上书本,定定地望着凤轻狂,原本冷凝的眸逐渐有火焰燃起。 “朕是不是该称呼你一声江夫人呢?” 凤轻狂一愣,然后心虚一笑,装傻道:“什么江夫人?我怎么听不懂你的意思?” “少装蒜!”慕连城又一声冷哼,霍然站起身来,丢给凤轻狂一个孤冷的背影,“你不是已跟江明澈成亲了么?还回来作甚?” 你明明知道我临时悔婚跑了,还故意问我,凤轻狂心里嘀咕了一句,然后也跟着站了起来,上前一步道:“我本来是答应了跟他成亲,可是拜堂之前,我想起还有一个人在等我,如果我真嫁给了江明澈,就会伤了他的心,我突然就后悔了,于是跑了出来。” 慕连城没有回头,依旧闷声闷气:“是吗?只因不想伤了那人的心,便可以伤新郎的心?把他抛下,你就不心疼?” “我临时悔婚确有不对,我承认是挺对不住江明澈的,”凤轻狂蓦地叹了一口气,“不过,话说回来,从一开始就是他在欺骗和算计我,对他,我也没什么需要愧疚的,一个我根本就不在意的人,有什么可心疼的?” “说是不在意,然而你是个聪明人,若非被情感左右了理智,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地上了人家的当?”慕连城又表示质疑。 凤轻狂叹息道:“我确实是被情感左右了理智来着,我也不想那样,但我不是木头人,我有七情六欲,我会犯错的嘛。” “你犯过的错,可是不少呢。”慕连城说着转过身,目光幽然地盯着她,很显然,他误会了凤轻狂的意思,以为她是对江明澈旧情复燃,从而被扰乱理智。 “我知道。”凤轻狂拧着眉低下头,像个在长辈面前认错的孩子。 “我没想到我娘会为了帮助孟子严拉拢无忧门,而将我卖给江明澈,她说你快要死了,加上江家兄妹又在我面前演戏,我便信以为真了,一着急只有答应与江明澈的婚事,以换取解药,全然没想过这会是个骗局。” 闻言,慕连城总算缓和了神色,一抹温柔闪过眼底。 “这么说来,你之所以突然逃婚,主要还是因为得知了真相?” “我逃婚之前并不知道自己上当受骗了,我只是……”凤轻狂抬眸看过去,用最真诚的口吻道:“不想跟除了你之外的人做夫妻。” 这话着实深得慕连城的心,上一刻还有些绷着的俊脸很快就舒展开来,眸光变得柔和。 “当真?” 凤轻狂郑重道:“我都已经用行动证明了,你还不信我么?” “你一向喜欢口是心非,我实在不知该不该信你,不过,我会选择信你。”慕连城说着,忽而露出一丝苦笑。 “只可惜,以我目前的状况来看,我恐怕没机会与你做夫妻了,终有一天,你还是要嫁给别人的,只是有一点,我希望那个人不是江明澈。” 他真的很讨厌那个人。 第三百六十四章 让我陪着你 听到慕连城这番话,凤轻狂顿时心如刀绞,忍不住上前拥住他,轻声道:“纵然你我不能相守到白头,我也不会嫁给别人,再说,咱们还有时间不是吗?还是,还是可以做夫妻的。” 最后几个字说得很小声,但慕连城还是听得很清楚。 凤轻狂觉得自己的脸颊滚烫滚烫的,都要烧起来了,头埋在对方的胸膛里,紧张得不敢动,她这么主动,会不会吓到他? 然而,等了老半天,对方都没有半点反应。 果然吓到他了! 凤轻狂连忙松开手,改口:“如果你不愿意,那就当我没说过好了。” 眼看她要离开,慕连城又立马一把将她拽回了怀中,叹息道:“我怎会不愿意?轻狂,我也只想和你做夫妻啊。” 闻言,一丝甜意在心口迅速蔓延开来,凤轻狂乖乖地趴在他怀里,勾起了唇角,很快又听得头顶传来声音:“但是,我不能耽误你,你还年轻,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以后我不在了,你还可以重新开始。” 凤轻狂明白他的意思,也能理解他的心情,但从悔婚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下定决心,要生死相随了,当然,在慕连城面前,她不能这么说,不能让他怀着担忧过完余下的日子。 于是她岔开了话题:“也不要这么灰心,兴许太医们能配制出解药,又兴许有奇迹发生呢。” “希望吧。”慕连城收紧双臂,下巴搁在凤轻狂光洁的额上,竟觉得无比满足。 两人腻歪了一会儿,便坐下聊天。 凤轻狂先是替秦洛等人求了情,劝得慕连城点头答应不怪罪他们,然后又开始说沈璃的事。 “无忧门的堂主?这可是一个身居高位者,在无忧门必然很受重用,权力势力都不小,若是能为朝廷所用,那当然是求之不得。” 慕连城说着说着,眉头就皱了起来,“然而,他一个在江湖上有权有势的人,为什么要出卖同道,转而投向朝廷呢?” “我问过他,但是他没有多做解释,只说一定会倾尽全力帮助朝廷铲除江湖势力。”凤轻狂如实回答。 “他要什么作为报酬呢?” “这个他也没说。”凤轻狂猜测道:“不过,我觉得他的目的就是铲除那些江湖门派,只是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另外,也只求事后有一个安身立命之所了吧?他说过,他只忠于自己。” 慕连城略微挑眉:“你相信他?” “我当然相信他。”凤轻狂坚定地点点头,“沈璃是个很不错的人。” “据我了解,你看人的水平可不怎么样呢。”慕连城微笑着看她,眸子里却藏了一丝取笑。 “我不就是上了一次当吗?人家正伤心呢,你还往我伤口上撒盐。”凤轻狂扁着嘴说,“别人我不敢说,但沈璃绝不是两面三刀的人,是值得信任的。” 慕连城冷笑道:“你跟这个姓沈的,关系好像很不错呢,怎么你总是能招惹到这么多的狂蜂浪蝶?究竟是你的问题呢,还是他们的问题?” 话里透着一股酸味。 凤轻狂嗔道:“什么狂蜂浪蝶?沈璃是我的朋友,我们俩是纯友谊好吧?再说了,我身边即使有狂蜂浪蝶,那能有你多吗?想追求你的女子,满大街都是!” 闻言,慕连城不禁轻笑一声,说:“那些女子不过都是看中了朕是大燕的皇帝这个身份,想当皇后而已,哪像轻狂待我真心实意呢?” 凤轻狂撇撇嘴,傲然道:“我其实也很想当皇后的。” 说到这个话题,慕连城胸口又是一窒,本来他的皇后毫无疑问该是凤轻狂,可偏偏他命太短,无法伴她一生。 沉吟片刻,转移话题道:“有件事差点忘了告诉你,你那位义父来了京城。” “什么?义父来到京城了?”凤轻狂很是震惊,“什么时候?他自己来的?” “来了差不多有一个月了,是孤身来的,当时我从上椿营巡视完回来,回宫的途中正好碰到他,老人家受了伤,看起来吃了不少苦,我便把他安顿到客店去了。” 凤轻狂心里着实羞愧得很,本来应该是自己这个义女照顾义父他老人家的,结果大老远跑到严州去,什么也没办成,还差点把自己搭进去,义父却千里迢迢自己跑来了京城,之后还要麻烦慕连城照顾。 “咦,你怎么会认识我义父?你没见过他吧?” 慕连城笑道:“他自己说要去定国公府找义女,我要是还猜不到他是谁,岂不是太愚笨了?” “真是多亏遇到你了,否则京城这么大,他又无亲无故的,指不定要流落街头,变成什么惨样呢。”凤轻狂满怀感激,忽然伸出双臂,搂住慕连城的脖颈,亲昵地在他怀里蹭了蹭,柔声说:“谢谢你,慕连城,你真是个好人。” 可惜好人却没有好报,唉…… 慕连城轻抚着她垂落在后背的一头青丝,笑而不语。 “江明澈或许真的有解药也说不定,我就这样悔婚跑回来,彻底断送了你得到解药的可能,你会不会怪我?”凤轻狂忐忑地问道。 她比任何人都更加希望慕连城能活着,可这世上很多事都是没有两全法的,她若嫁给江明澈,会伤慕连城的心,若不嫁,那就很可能令他没命。 “你真当我是贪生怕死之人?要让一个女子牺牲终身幸福来换取活命的机会么?”慕连城的声音很柔和,很平静,一点责怪的意思也无。 “可你是皇帝,你还有许多事要做……” “人终有一死,皇帝也不例外,只要我在位一天,尽好了身为一国之君的职责,那便死而无憾了。” 听他这么说,凤轻狂的喉咙像被刺卡住了似的,突然说不出话来,眼角不知不觉间有些湿润了。 过了许久,沉静的寝殿里才响起说话声:“夜色已深,轻狂,我派人送你回府吧。” “我想留下来陪你,今天晚上我在这儿陪你,好不好?”凤轻狂紧紧抱着慕连城不肯撒手,抬起头看过去时,正对上他怪异的目光。 “你别误会啊,我只是想陪着你而已,并没有别的意思,再说了,我一个女孩子,还会把你一个大男人吃了不成?” 慕连城摸摸鼻子,坏笑道:“那可说不定,万一夜里你趁我睡着,对我做什么,那我岂非清白不保?” “你清白不保?我还怕你占我便宜呢!” 凤轻狂嘿嘿一笑,做出凶狠的模样扑了过去,捧着他的一张俊脸一顿揉搓,最后在他好看的下巴上亲了一口,这样子看起来活脱脱像个占人便宜的女流氓。 但慕连城并不反感,反而很享受这种亲密的感觉,这世上也只有这丫头敢跟他如此亲近了。 “好不好嘛?我今天不回去了,就在这儿陪你。”凤轻狂靠在慕连城的肩头,撒着娇。 她本来不是那种喜欢撒娇的小女子,可在慕连城面前,她总是控制不住想这样亲近他,行为也总是越来越大胆,尤其是这次回来后。 慕连城哪里忍心推拒她,只得点头答应。 “好吧,那你就在宫里陪我,我让人去收拾偏殿。” “那个,我……”凤轻狂抓住他的手臂,欲言又止。 “什么?”慕连城挑眉看她。 凤轻狂却摆摆手,美丽的脸上略带赧色,低头说:“算了,没什么,没什么。” 见她面色晕红,慕连城逐渐笑开,凑到她的耳边道:“莫非……你是想歇在朕这里?” “没有没有。”凤轻狂连忙否认,一时间手都不知该往哪里放,眼睛转啊转,就是不敢看慕连城,脸蛋红得像熟透的苹果一样。 慕连城觉得她这样子真是可爱极了,忍不住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低声道:“其实我这里地方宽敞得很,你若嫌去偏殿麻烦,睡在这里也不是不可。” “只不过,你可要记住别半夜占我便宜就行。” “谁要占你便宜啊?”凤轻狂哼了哼,起身要走,“我就去偏殿睡。” 可这时慕连城却从后面将她抱住,不让她走了,凤轻狂也没挣扎,任由他抱着。 两人脸贴着脸,良久都没说话。 这一夜,他们是同被而寝,相拥而眠的,但是,也仅限于一起安歇,并无其他举动。 已经好些时日没有睡过好觉的凤轻狂总算得以睡了个安稳觉,一夜都无梦。 第二天醒来时,慕连城已经去上早朝了。 两个宫女端着洗漱用的水进来,脸上布满意味深长的笑,凤轻狂知道她们误会了,于是就解释道:“我昨天晚上只是占用皇上的床睡了一觉,并无其他,你们别乱想,也别出去乱说啊。” 她倒不是担心自己名誉受损啥的,只是这种事传来传去总是容易变味,谁知道传到外面会变成怎样一个故事? “是,奴婢们记住了。” 两个宫女嘴上答应着,面上的笑意却不减,正所谓越解释越容易令人误会,凤轻狂也懒得再说了。 梳洗完毕后,宫女又端来早点,凤轻狂吃了些,便匆忙出宫去了。 按照昨天晚上慕连城给的地址,找到骆老爷子暂住的那家客店,直接寻了过去。 见到凤轻狂的第一眼,老爷子就立刻板起脸,哼道:“你个没良心的丫头,还知道来见我呢?” 第三百六十五章 一辈子还不清 凤轻狂觉得很委屈,说她没用可以,但要骂她没良心,那可就太伤人了,她当初离开京城,不就是为了去救这老头子么? “义父,我这段时间去外面办了点事,回来晚了,还望您见谅,您最近还好吗?” 老爷子瞥了她一眼,没好气道:“有什么好不好的?死不了就是了。” 看他脸上还泛着红光,凤轻狂其实不用问就知道,他好着呢,只是老人家耍小孩子脾气了,故意跟她闹而已。 “你会来见我,想必是跟你那位朋友见过面了?”坐下后,老爷子挑眉问她。 “是啊,昨天刚见过。”凤轻狂点头道,“这次多亏了他。” 老爷子颔首说:“老头子我确实欠那小子一个人情,以后就由你帮我还了吧。” “您老还真是不客气啊。”凤轻狂无奈地摇摇头,她欠慕连城的,早就这辈子都还不清了,也不差这一回。 “跟你我还客气什么?”老爷子十分神气地斜睨了她一眼,接着又问:“你那位朋友应该也是京城贵族子弟吧?叫什么名字呢?” “怎么?” “没什么,毕竟人家也救了我,我连他的姓名也不知,总归不太好。” 凤轻狂记得慕连城昨天晚上说过,别把他的身份透露给老爷子,她也觉得还是不说为好,毕竟老爷子是江湖人,现在江湖帮派和朝廷又闹得这么僵。 “他哪是什么贵族子弟啊?他就是一个商人,常年都不在京城的,也就是今年在这里呆得时间长一些,过几天就要走了,知道他叫什么也没用,您放心好了,我一定会替您好好报答他的。” “可是……” “对了,您是怎么到京城来的?”凤轻狂连忙扯开话题。 “那天晚上我与陈禹逃出骆家堡,在树林里走散之后,就一路逃亡,好在身上带了些钱,不至于饿死,想到骆家堡已经被万邺所占,无处可去,严州不能再待,便只能来京城找你了。” “谁曾想半路上发了几次病,在街上睡着了,结果身上的钱财几乎全被人偷光,差点饿死。”说起这个,老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老了老了,不中用了,谁都能欺负了,唉……” 凤轻狂能想象到老爷子这一路走来的艰辛,心中难免愧疚。 “以后您就住在京城吧,跟我回国公府去住,我会照顾您,不会再让您吃苦的。” “去国公府?”老爷子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她,“你们堂堂名门望族,门槛高得很,会允许我一个糟老头子进去?” “什么门槛高啊?您就爱开玩笑。”凤轻狂哭笑不得,“您是我的义父,可是国公府的贵客呢,走吧,现在就收拾东西回去。” 老爷子又问:“你父亲定国公会答应?” “只要您不把您骆家堡堡主的身份挂在嘴边,他肯定不会反对。”凤轻狂笑着说,“而且,我爹很忙,估计也没时间管这些,我好歹也是国公府的三小姐,带个客人回去的权力还是有的。” “你既然这么说,那老夫就不客气了。” 于是乎,凤轻狂便带着老爷子回到了国公府,她打算先安顿老爷子住下,等到了晚上凤衡回来时,再向他交代一下。 当然,老爷子是江湖帮派头头的事,是暂时不能透露的。 进门后,正要往客院去时,迎面碰上自后院出来的凤轻云。 “姐姐。” “三妹?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夜里。” “哦,难怪没听下人说呢。”凤轻云又把视线投向一旁的骆老爷子,上下打量了他两眼,笑问:“这位老人家是?” 凤轻狂大方答道:“这是从严州来的骆老爷,也是几年前我认的义父,义父来京城办点事,正好又没其他认识的人,我接他来国公府住一段时间。” “义父?怎么没听你提起过呢?”凤轻云惊讶之余,又看了老爷子一眼。 “这又不是什么大事,用不着特意提起吧?”凤轻狂察觉到对方在怀疑什么,心里有些不悦。 凤轻云笑笑,颔首:“当然,不过,我想提醒三妹一句,定国公府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带进来的,等父亲回来了,你最好去跟他解释一下,免得引起麻烦。” “我知道。”凤轻狂懒得跟她多说,立即扶着老爷子走了。 走出老远后,老爷子才说:“你跟你那位姐姐关系不太好啊,她说话时,话里带刺,似乎不太喜欢你?” “这府里的兄弟姐妹们都不喜欢我,没什么稀奇的。”凤轻狂混不在意,就好像在说别人的事一样。 老爷子有些不解:“这是为何呢?” “我哪知道?可能是我天生不招人待见吧?”凤轻狂撇撇嘴,依旧一点也不在乎,“方才那位还是相处得算好的呢。” 反正骆家堡也回不去了,老爷子好像也没有回去夺位的打算,就此在国公府住了下来。 凤轻狂倒是乐得如此,因为她想以后把尽可能多的时间用来陪伴慕连城,暂时没有心思管骆家堡的事。 接下来的日子里,凤轻狂几乎每日都会进宫与慕连城待在一起,身为父亲的凤衡看在眼里,虽然觉得有些不妥,可他了解这孩子的脾气,她自己想做的事,旁人是劝阻不了的,故而也就由着她了。 老爷子住到国公府后,跟凤衡只见过一次面,正如凤轻狂之前所说,这是凤衡太忙的缘故,他只当这位客人不存在一般。 而老爷子不想给凤轻狂惹麻烦,一直表现得很乖,少有出门,每天就在院子里赏赏花喝喝茶,有机会再逮住凤轻狂下两盘棋。 国公府里,一片宁静祥和。 但有一点,让凤轻狂感到不对劲,那就是凤轻云近来开始频繁地往娘家跑。 这天下午,凤轻狂从皇宫回来,刚进门就看见凤轻云气冲冲地跑出来,像是刚跟谁吵过架似的。 “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凤轻云稍微收敛了一下面上的怒色,沉声道:“没什么,只是刚刚与父亲拌了几句嘴而已。” “跟父亲拌嘴?”凤轻狂很吃惊,凤轻云这个人虽然变得有点怪吧,但脾气还和从前一样的温顺,不会轻易跟人吵架,更何况是跟凤衡。 “为什么事?” “还是为跟杜宏泽和离的事。”说起这个,凤轻云对凤轻狂就生出了点怨念,要是她肯帮自己从皇上那里求助的话,这件事早就成了。 凤轻狂也是相当无语了,淡淡地瞥了凤轻云一眼后,问道:“你跟梁玉书还一直有来往?” “谁说我们有来往的?你别胡言!”凤轻云低斥道,眼神躲躲闪闪的,显然是心虚。 “我就是随口一问而已,你又何必如此激动?看你这么气愤的样子,父亲想来是没同意你跟杜宏泽和离吧?” 凤轻云哼了一声,说:“他让我回去好好跟杜宏泽过日子,还说若是再提和离之事,以后就不认我这个女儿。” 想都不想,就能猜到凤衡的反应会是这样,夫妻和离说到底还是对家族名声有所损害的,尤其是对于女方来说,和离之后再想嫁人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保不准一辈子就只能孤身一人了,凤衡又是个偏古板的人,自然不会允许自己的女儿走上这条路。 然而,凤衡只说不认女儿,还是轻的,要是让他知道凤轻云跟梁玉书的那点见不得光的事,还不知会作何反应呢。 “爹这么做也是为你好,”凤轻狂出于礼貌,开口劝解两句,“你要是非要跟杜宏泽和离的话,最关键的,还是要做好他本人的思想工作,毕竟最终在和离书上签字的人是杜宏泽,不是旁人。” 这一点凤轻云如何能不懂?只是她跟杜宏泽已说了许多次,他就是不同意啊。 “算了,我再另想办法吧,先走了。”凤轻云轻抚着额头,离开了国公府。 回杜家的途中,她的胃又开始不舒服,干呕了好几回。 这半个月经常这样,总是觉得胸口闷闷的,没有食欲,还容易头晕,精神倦怠,总想睡觉,由于轻狂并不是很严重,她便没有看大夫,但这两天似乎变严重了。 “少夫人,回府后还是请个大夫过来看看吧,您的脸色越来越差了,奴婢担心您生病,还是看过大夫才安心。” 凤轻云接过侍女递过来的手帕,擦拭着嘴角,点头有气无力道:“也好,不过不用劳神去请太医,到医馆里请个大夫就行了,另外,别让其他人知道,尤其是夫人和少爷,记住了吗?” 侍女虽然不解,但也没多问,只按照她的话去做。 回到府里半个时辰后,侍女就请来了大夫。 凤轻云靠坐在软榻上,摆手挥退了所有下人,然后伸出手臂让大夫诊脉,心里有些忐忑。 “大夫,怎么样?我是不是得了什么病?” 大夫两眼一亮,连忙站起身来,笑道:“恭喜少夫人,您有喜了。” “有喜?你是说我……”凤轻云原本早就有所察觉了,但亲耳听大夫说出来,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一时间既震惊又欢喜,紧接而来的又是担忧。 因为这孩子,不是杜宏泽的。 第三百六十六章 珠胎暗结 “大夫,这件事请你务必替我保密,不要告诉任何人。” “这,这是为何?” 大夫一脸为难,怀孕本是喜事,但对方却面露慌张,还不让说出去,定是这孩子有问题,行医几十年,这种情况他见得多了,倒也不觉稀奇,只不过,这次可是在大将军府,碰上此等秘事,还是挺棘手的,万一那位杜小将军知道了,会不会杀他灭口? 凤轻云谎称道:“我想给家里人一个惊喜,等到合适的时机再说。” 这是骗鬼呢?大夫暗暗捏了一把汗,现如今要保命,最好是先把此事瞒住,离开杜府之后再看看要不要搬个家吧? “是,老夫知道该怎么做了,少夫人好好休息,我先告辞了。” 说罢,大夫甚至顾不得嘱咐她孕妇需要注意的事项,就匆匆忙忙地跑了。 凤轻云静静地坐在原位,轻抚着自己的小腹,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 她有孩子了,是她最爱之人的孩子,忽然之间,心头的阴霾一扫而光,一束明媚的阳光照进心底,仿佛整个世界都绚丽多彩了。 如果玉书知道她怀了他的孩子,会是什么反应呢?他肯定会很开心的吧? 思及此,凤轻云便立刻起了身,迫不及待地去往城西的小院,想把这个好消息告知梁玉书。 当然,她去找梁玉书是不能让其他人知道的,因此她没有带上侍女,而是找了个借口,孤身出门。 这段时间里每次去跟梁玉书幽会,她都是这么做的。 今天刚好是她和梁玉书约定碰面的日子,是以她也不担心等不来他,便一直等候着,直到天黑,梁玉书终于匆匆赶来。 “云儿,你等很久了吗?”梁玉书上前就一把搂住凤轻云,跟她耳鬓厮磨,“对不起,今天官署有点事,处理得晚了。” “没事,我也才到没多久。”凤轻云热情地回应着他,温存许久,就在要失控时,突然将身上的人推开,喘着气道:“玉书,我,我有一件事……要跟你说。” “什么事?”梁玉书疑惑地看着她。 只见她粉红的唇瓣一张一合,软声道:“我有身孕了。” 脑子里“嗡”的一声响,梁玉书整个人都僵住了,半晌都没动静。 凤轻云见状,心头涌出一丝慌乱,连忙抓住他的手臂,焦急地问道:“玉书,我有了你的孩子,你不开心吗?” 梁玉书动了动嘴唇,起身坐到床边,一边整理着凌乱的衣裳,一边问:“你确定,这真是我的孩子吗?会不会是杜宏泽的?” 听他这么说,凤轻云立刻就恼了,抓起枕头往他身上一扔,怒道:“你明知我跟杜宏泽根本就没有过夫妻之实,居然还如此质疑我?你怎么可以这样?你太过分了!” 骂完就翻身下床要走。 梁玉书赶忙将她拉住,连声道歉:“对不起,云儿,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听到你说怀孕,太激动了,一时间脑子转不过来,说了傻话,你不要生气。” 听他这样好声好气地跟自己道歉,凤轻云的心一下子又软了,任由他贴过来抱着,柔声道:“这是你的孩子,这当然是你的孩子,我只会为你生孩子的。” “杜宏泽知道了吗?”梁玉书小声地问,脸上满是担忧。 凤轻云摇首道:“还不知道,我也是今天下午才确定的。” 那就好……梁玉书暗自松了一口气。 “那现在你打算怎么办呢?” “什么怎么办?当然是把这孩子生下来了!”凤轻云想也没想便说,继而微微侧过头看他,“你难道不希望我生下来吗?” 梁玉书微顿,缓缓松开双臂,走到桌边坐下叹气道:“如果条件允许,我当然想你把孩子生下来,但以咱们现在的情况,根本给不了这孩子一个体面的名分,生下来只会让他遭受世人的辱骂和嘲笑,还有你,杜宏泽要是知道你怀了别的男人的孩子,还会放过你吗?我不能只顾自己,得为你考虑,你也不能只为自己考虑,还要为这孩子的将来负责啊。” 这些问题,凤轻云倒是一时间没有考虑到,从得知怀孕后,她就一直处在兴奋之中,只想着怎么把这孩子生下来,跟梁玉书一起抚养他长大,一家三口过着幸福美满的日子。 “我会劝说杜宏泽尽快跟我和离,只要在肚子大起来之前跟你成亲,不就没问题了?” 梁玉书心里咯噔一下,转头避开对方的目光。 “你不是已经跟杜宏泽提过很过次了么?他要是愿意,早就答应了,何至于拖到今天?” “杜宏泽固执,但对我还算好,只要我把怀孕的事告诉他,他也就死心了,相信最终会放手的。” “不行!”梁玉书大惊失色,“千万不能告诉他!他如果知道了,先不说会如何对待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首先就不会放过我,云儿,难道你想让我死在他手里吗?” 以他对杜宏泽手段的了解,他认为那人完全有可能一怒之下杀了他,而他,还不想死。 “杜宏泽没有你说的这么恶毒,况且,我也不会任由他对你下手的,玉书,你无需这么担心,不会有事的,相信我。”凤轻云安抚道。 梁玉书却是摇头:“你敢确定吗?万一他也跟不听你劝又如何?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刑部主事,一只任由他捏在手里的蝼蚁,根本没有跟他对抗的能力,若非如此,几年前我又何至于为了保命将你让出去?他逼迫你我分开的事,你难道忘了吗?” “这……”被他这么一说,凤轻云也开始有点担心了,是啊,一个能棒打鸳鸯,强迫一个女子嫁给他的人,怎么会是个心软之人?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呢?”她只好征询梁玉书的意见。 见凤轻云松了口,梁玉书再次握住她的手,摆出无奈的神色道:“目前来看,唯一的办法,只有放弃这个孩子了。” “什么?你要我打掉他?”凤轻云身躯一震,惊愕地望着他,“不,不行的,我不能这么做,我是他娘,怎么可以不要他?一定还有别的解决办法,一定有的!” 今天才刚刚得知怀孕的喜讯,原本盼着未来的美好日子,谁知才短短几个时辰过后,梁玉书却告诉她这样残忍的决定,她如何能接受? 梁玉书抱住她颤抖的身子,手附在她的小腹处,柔声道:“云儿,没有别的办法,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你要等我,等我爬到顶端,拥有足够强大的能力保护你,不用惧怕杜宏泽的时候,咱们再生孩子,好不好?” “可是我,我舍不得……”凤轻云俯首看向平坦的腹部,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往下掉。 “我也舍不得,可这是没办法的事,如果杜宏泽将你我逼上绝路,咱们命都没了,那一切都将没有意义,而这孩子,一样要死,你想看到那样的结局吗?” 梁玉书说话带着颤音,令凤轻云的心也跟着颤抖,并更加令她确信他也跟自己一样处在痛苦之中。 “我当然不想,可这是咱们的第一个孩子啊,我怎么忍心打掉他?” “云儿,孩子以后咱们还会有,可若你我没了命,那就什么指望也没有了。”梁玉书将凤轻云的身子掰过来,用自己的额头抵住她的,用极其温柔的声音说:“当然,你若是不愿意,那我也不逼你,咱们一家三口若是能死在一起,那也挺好的。” 闻言,凤轻云的身子又抖了一抖,心头涌进万般苦楚。 她当然不能让梁玉书口中那样的悲剧发生。 过了良久,凤轻云哑着嗓子说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玉书,你放心,我不会让这个孩子成为你的威胁,我会尽快解决所有的麻烦。” “云儿,多谢你的体谅,你要知道,我对你的感情矢志不渝,对咱们的孩子也同样深爱,只是迫不得已……”梁玉书轻抚着她的后背,说话时嘴角却几不可见地往上翘了翘。 “我知道。”凤轻云轻声回应,泪水从眼角滑落,渗进嘴里,又咸又苦,“我知道……” 由于怕回去太晚,会引起杜家人的怀疑,因此没再多逗留,从小院出来后,凤轻云又乘坐马车一路返回杜府。 回到府里的时候,杜宏泽还没回来。 这很正常,杜宏泽因在军营事务繁忙,每天回府都很晚,有时候甚至要到子夜时分才会到家,而早晨天刚亮就要返回军营练兵,因此,凤轻云与他几乎十天半个月都见不到一次面。 当然,于凤轻云而言,这样互不相干的相处模式是再好不过了。 自从成亲以来,两人就很少同床睡觉,杜宏泽是个极其能忍的人,即便偶尔同床,在没有凤轻云允许的情况下,也只是趁以为她已经睡着时抱一抱她,绝不会有进一步的举动。 因此,每天凤轻云都能很放心地先睡,一开始是不适应,但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 然而今天晚上,当杜宏泽子时过半赶回家中,在书房换了常服走进卧房时,发现凤轻云正坐在桌边看书,不禁诧异,同时又有点欣喜。 “你还没睡呢?” 第三百六十七章 悉心陪伴 凤轻云亲自倒了水,递给他,微笑道:“我在等你呢。” “哦?”杜宏泽闻言心头一喜,接过水一饮而尽,“是否有事要说?”她说在等自己,几年来,这还是头一遭,他像是吃了一颗蜜枣般,心里顿时甜滋滋的。 于是,情不自禁地握住了凤轻云柔若无骨的手。 兴许,这么多年过去,她终于看见他的好了? 然而,接下来所听到的一句话,彻底击碎了他的美好幻想。 “我怀孕了。” 屋里灯火摇曳着,两人面对面而坐,没有再说一句话,空气都安静了下来,静得可怕。 一阵长久的沉寂之后,杜宏泽收回手,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却出乎意料的,没有发火,他只是缓缓站起身,负手踱步到窗边,望着外面苍茫的夜色,问:“是梁玉书的?” “是。”凤轻云很平静地答道,时至此刻,她已经没了之前的忐忑和不安,完全是豁出去了,在回来的路上她就想得很清楚,她终究是狠不下心打掉肚子里的孩子,唯一能做的,就是孤注一掷,跟杜宏泽坦白。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过后,杜宏泽转过身来,冷冷地盯着凤轻云,又问:“你打算如何处置肚子的孩子?” “生下来。” “梁玉书知道了?” “知道。” “他什么意思?” “他也同意生下来。” 杜宏泽深吸一口气,逐渐收紧双拳,额上的青筋正突突地跳。 “那么,你今天晚上特地把这个消息告诉我,是为了什么?” 凤轻云答道:“我要与你和离。” “然后再去跟梁玉书组成家庭?”杜宏泽嗤笑一声,英俊的面庞布满寒霜,“你不守妇道,红杏出墙,还想跟我和离?你以为你有和离的资格么?” “你……”凤轻云感觉受到冒犯,可想回嘴时,又发现他骂的其实并没错,她确实是没有守住那所谓的妇道,“那你给我一纸休书也行。” “给休书?”杜宏泽眯了眯眼,“好啊,不过在休了你之前,我会把你跟梁玉书的苟且之事公之于众,让全京城的人都看看,你堂堂凤家的大小姐,是什么人,还有梁玉书,往后再朝中,也只能一辈子做个小小主事了,这样的后果,你要承受得住才行。” “杜宏泽,你何必做得这么绝?你我的婚姻从一开始就有名无实,为何就不能潇洒一点放手,各自过各自的生活?”凤轻云急得站了起来。 杜宏泽哑然失笑。 “我做得绝?凤轻云,你摸着你的良心问问,这些年我哪里对你不好?我可有半分对不起你?我费尽心思地讨好你,处处替你设想,没有换得你的半点动心也就算了,如今你竟然还跟旧情人珠胎暗结,你究竟是铁石心肠,还是根本就没有心?” 凤轻云反驳道:“你确实待我好,但我根本就不喜欢你,你是清楚的,当年要不是你强迫我嫁给你,我跟梁玉书早就成婚,儿女成群了!” “多么天真的想法!真以为梁玉书会娶你吗?”杜宏泽气到脖子都红了,“你只是凤家的一个庶女,他娶你能得到多大的好处?这么多年过去,期间你还亲眼见识了他如何攀附五公主,为何你还没有看清他的真面目?还是如此天真?” 面对对方的指责,凤轻云并未恼火,因为她早已就不在乎,这些年来听别人中伤梁玉书的言语已然听得太多,懒得去在意了。 “你这样挑拨离间是没用的,我对玉书的心永远都不会改变,还是放手吧,这样对你对我都好。” 杜宏泽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见她一脸坦然,目光坚定,明白她确实心意已决,再怎么劝也是多余,然而,他付出这么多年的心血和情感,就这样放手,成全了他们,也未免太吃亏了,他杜宏泽可不是一个好欺负的人! “想要我放手?好,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凤轻云见他松口,登时喜出望外,连忙问:“什么条件,你说?” “我要你打掉这个孩子。”杜宏泽将目光投向她的小腹处,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完全不带任何情感。 “什么?”设想过任何可能,却万万想不到他对方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凤轻云一时间惊怒交加,下意识地护住腹部,退后了两步,“这不可能!” 杜宏泽倏地发出一声冷笑:“这是我唯一的条件,你做到了,我就放你自由,做不到就休再提此事!” “你为何非要如此刁难我?”凤轻云怒极,一个箭步上前扯住他的一只衣袖,恨不得一巴掌呼过去,“我已经怀了别人的孩子,你把我留在身边有什么用呢?难道你还要帮别的男人养孩子不成?” 这世上没有一个男人会愿意这么做,她相信杜宏泽也一样。 然而,她听到的回答是:“为什么不能?你是我的正妻,你生下的孩子,就是我杜宏泽的嫡子,我会将他视作亲子,好好抚养长大。” 说到这里,杜宏泽伸手拖住凤轻云尖尖的下巴,勾唇道:“而你,只要以后不再见梁玉书,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你我依然是夫妻,这样难道不好么?” “不好!”凤轻云推开他的手,气愤地瞪着他,“我不爱你,过去已浪费这么多年时光,不想再待在你身边,我只想要自由!” “既然说不拢,那就免谈了。”杜宏泽转身背对她,走得十分干脆,“轻云,不要以为我宠溺纵容你,就可以任你为所欲为,我的忍耐是有底线的,要是你还不想梁玉书缺胳膊少腿,或是丢掉性命的话,就给我安分一点。” 闻言,凤轻云心头凉了半截,无力地跌坐在圆凳上,是她忘了,杜宏泽再喜欢她,面对背叛也是无法容忍的,况且,他可是京城鼎鼎大名的杜小将军,有权又有势,天不怕地不怕,又岂会忍气吞声? 幸而,他还是念着旧情的,并未对她和孩子下手,虽然未曾达到目的,但这一把她还算是赌对了。 之后凤轻云又向杜宏泽提了好多次和离之事,可得到的回应就是,没有回应。 怀孕的事,她依旧瞒着,除了最能信任的心腹之外,连身边的侍女也不告诉,杜宏泽看在眼里,也不拆穿,任由她这样偷偷摸摸地养胎,可谓相当纵容。 杜宏泽不是个心肠硬的人,尤其是在凤轻云面前,即便恨极了凤轻云红杏出墙,可每次看见她被孕吐折磨得脸色煞白,筋疲力尽时,就会心软,偶尔在边上还会伸手给予照顾。 试问世上哪个男人能够如此宽容大度? 可是纵然如此,凤轻云依旧不为所动,她这颗被梁玉书占满了的心,始终也没能给杜宏泽腾出一点位置来。 日子就这样过着,折腾来折腾去,凤轻云始终没能如愿以偿,获得自由身。 一晃几个月过去,到了初冬时节。 就在京城刚刚入冬,人们开始穿上袄衣时,大燕北部的苷州地区,已是大雪纷飞,地上的积雪已足有成人膝盖那么高。 苷州每年都会爆发雪灾,但通常都是最偏北的地区才会出现灾情,但今年比往年严重很多,整个苷州都被茫茫大雪覆盖,连续一个多月见不到日头,已陆续有百姓被冻死饿死。 朝廷上下都忙着处理北方的灾情,慕连城的主要注意力也放到了那边,每天要跟大臣们商议救灾事宜,一议就是几个时辰,常常忙到凌晨,一天都得不到休息。 凤轻狂担心着慕连城的身体,可也深知他是个勤政爱民的皇帝,北地百姓受灾,他是万万不可能坐得住的,劝他多休息这类的话,压根就不用开口,因为她知道说了也白说。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默默地陪在慕连城身边,尽量督促他按时吃饭喝药,尽可能多休息,在他疲累的时候,送上一碗热汤或是一杯热茶,她每天都进宫,几乎是皇宫和国公府两点一线在走动了,再也没闲心去外面游玩。 连骆老爷子也不禁感叹一句:“你要是当年在骆家堡处理事务有这么勤快,也就不会被万邺那小子抢了堡主之位了。” 凤轻狂也回他一句:“我本来就没想当什么堡主,他既然想当,那就让他当好了。” “你说什么?骆家堡堡主这么不入你眼的么?”老爷子怒冲冲地吼道。 “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这个人生性懒散,肯定当不好领导人。”凤轻狂笑嘻嘻地敷衍两句,连忙开溜:“我累得很,想回去休息了,明天见哈!” 日子一天天过着,凤轻狂心里的愁绪也越来越重。 又是一个月过去,她担心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 这天上午,凤轻狂如往常一样进了皇宫,来到御书房,却从宫人口中得知,皇上并未在,今晨的早朝也没有上。 凤轻狂心里一咯噔,连忙跑到中宫去。 结果,看见李茧等一众宫人神情忧伤地守在寝殿门口,当她奔跑过去时,太医方少明正好从殿内出来。 “方太医,皇上怎么样?” 第三百六十八章 病情加重 方少明紧蹙着剑眉,摇头叹了口气,低声道:“皇上的身体本来就很虚弱,这段时间又操劳过度,身心俱疲,轻狂很不乐观,只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怎么会?你之前不是还说至少还有一年的时间吗?”凤轻狂急得眼圈瞬间就红了。 “皇上没有好好休养,这两个月身体已经耗损太大,我也实在没有办法了。”方少明十分羞愧与无奈,人都称他是医学天才,可关键时候他连君主的命都救不了,他其实比庸医还庸。 “那照你看,还有多久时间?” “顶多三个月。” 凤轻狂如同被雷电击中了一般,脑袋里“轰”的一声,一片空白,四肢虚软无力,再也站立不住,往地上跌去。 方少明见状连忙将她扶住:“三姑娘,三姑娘?” 两个宫人连忙上来帮忙搀扶,把她带到屋里坐下。 “三姑娘,皇上正是需要你陪伴的时候,你可千万要振作起来,不能倒下啊,否则皇上醒来要见你,奴才该如何跟他交代?”李茧柔声劝道。 凤轻狂逐渐恢复神志,是啊,她不能倒下,她不能让慕连城在病中还为她担心。 她深吸了几口气,扶着宫人站起身来。 “我没事,我进去看看皇上。” 寝殿内,只有两名宫女在床边候着,以方便随时照料慕连城。 “你们先退下吧,这里我守着就行了。”凤轻狂轻声吩咐道。 待得宫女离开,她才缓步走过去,坐到床沿默默地看着正在昏睡的人,心痛如绞,泪水止也不止不住地往外流,轻抚他的没有因为苍白而丝毫影响颜值的俊脸,手却是有些颤抖。 她终究要失去这个人了吗? 这会儿她又忍不住后悔了,心想,当初要是自己没有悔婚,乖乖跟江明澈成亲的话,兴许现在慕连城已经得到解药,平安无事了。 她太自私了,是不是? 时间缓慢地流逝着,对于守在病床边的凤轻狂来说,是度秒如年,一个时辰过去,两个时辰也过去,甚至一天一夜都过去了,慕连城还是没有醒来。 方少明说,他何时能醒,谁也说不准,有可能几天几夜也醒不过来了。 皇帝昏迷不醒的消息,当然是不能传出去的,李茧已经封锁了整个中宫,大游则派人严守在外围,不允许任何人出入,每天早上李茧都会去金銮殿“代传”圣旨,告知群臣当日罢朝。 虽然封锁及时,消息没有传出,但大臣们还是有了疑心,一向勤政的皇上一连几天不上朝,实在是太不正常了,于是他们在私底下议论,猜测皇上会不会是龙体违和了。 谣传终究还是传到了不少人的耳朵里,朝堂上开始人心动荡,这些凤轻狂都没心思管,她只盼着慕连城能早点醒过来。 可是每次睁开眼时,得到的都是失望。 五天过去了,慕连城还是没有醒。 凤轻狂趴在床边,含泪呢喃:“慕连城,你快点醒过来好不好?不要死,你要是死了,我怎么办?你要是死了,我也不想再活下去,我恐怕真得殉情了,可是,那未免有点狗血了,你说是不是?” 她东一句,西一句的,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喧闹声。 凤轻狂抹干脸上的泪水,将慕连城身上的被褥往上提了提,这才快步走出去看情况。 只见一个身着湖绿色宫装的妇人正欲闯门,而李茧等一众宫人正在与她周旋,闹得动静很大。 “柳太妃,皇上吩咐过了,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准进去,您还是请回吧。”李茧强忍着怒火劝说道。 这位柳太妃,也就是当年的柳贵妃了,这两年一直住在北宫里,慕风炎逃出京城时,并没有带她一起走,毕竟是宫里待久了的人,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察觉到,今天肯定是听到谣言才过来的。 “放肆!”柳太妃当即大喝一声,柳眉横对,“我看是你这狗奴才假传圣旨吧?让开,我要进去看望皇上,让开!” 眼看着就有要打起来的趋势,凤轻狂连忙走过去,先扫了柳太妃身后的明净一眼,而后大喊道:“都住手!” 众人愣了一下,齐刷刷地朝她看过去。 柳太妃理了理身上弄乱的衣裳,冷哼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凤三姑娘呢?听闻你最近频繁进宫,这几天还直接赖在了宫里,与皇上来往甚密,一个尚在闺阁的姑娘家,如此不知羞耻,也不怕坏了凤家的名声?” 她本来就怨恨凤轻狂当初拒绝慕风炎,此刻见她又出来干涉自己的事,自然眼里冒火。 凤轻狂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说话也是毫不客气:“堂堂太妃,在宫中吵闹喧哗,像个泼妇一般,才是真的不知羞耻,丢了先皇的脸呢!” “你,你说什么?好个无法无天的丫头,居然敢对本太妃如此不敬?”柳太妃气得青筋直蹦,嘴角都快歪了。 一直保持沉默的明净也义愤填膺般地瞪着凤轻狂,斥责道:“凤三姑娘,即便太妃娘娘有做错的地方,那也不是你能置喙的,你说出如此难听的话,实在是有欠妥当了!” 凤轻狂不禁皱眉,据她所知,这些年明净由于跟慕风炎不太对付,故而与柳太妃也疏远了,怎么最近两人又亲近起来了? 今天柳太妃能来闯宫,多半也是受明净唆使的,而这柳太妃也是,仗着自己是先皇的妃嫔,慕连城又待她宽容,居然一大早跑来闹事。 “皇上前几天感了风寒,现在还没痊愈,需要静养,你们在此闹得这么大声,已是打搅了他休息,若是再不离开,我就要不客气了!” “你能如何不客气?还要对我们动手不成?”柳太妃怒视着她,丝毫没有惧怕的意思,“一个无名无分黄毛丫头,也有资格在本太妃面前叫嚣?滚开!” 话音刚落,她就举步往里走,伸手去推凤轻狂。 后者却是动也不动,未等柳太妃的手碰到她的衣角,守在门边的秦洛便闪身过去,横在中间。 “柳太妃请回!” 简短的几个字充满了杀意,令柳太妃冷不丁打了个哆嗦。 “不回又如何?今天本太妃一定要见到皇上!” 柳太妃做凶狠状,又要去推秦洛,结果……“咔嚓”一声脆响,胳膊都被卸掉一只,疼得哇哇直叫。 “太妃,太妃你怎么样?”明净忙扶住柳太妃,怒瞪向凤轻狂道:“侍女殴打太妃,身为主子,你就看着吗?真是反了天了!” 凤轻狂冷嗤一声,心想,有本事你瞪秦洛啊,瞪我干什么?就会欺软怕硬! “真是抱歉,这是皇上的人,她是按照皇上的命令行事,我可管不着。” “你……” 秦洛又对着柳太妃冷声一喝:“再不走的话,信不信我立刻把你另外一只胳膊也卸下来?” 柳太妃和明净皆是脊背发凉,心肝俱颤,吓得脸色发白,连忙灰溜溜地退出了寝殿。 凤轻狂到李茧面前道:“李公公,派人去把柳太妃的寝宫守住,不许她再出来乱走。” “是,奴才这就吩咐下去。”李茧立即答应,仿佛本来听命于她似的。 闹剧过去,凤轻狂又回到了内殿,坐在床边守着依旧未醒的慕连城。 “你听见了吧?那些人已经迫不及待,蠢蠢欲动了,你要是再不醒过来,皇宫恐怕就要乱了,京城恐怕也要乱了,快点醒来好不好……” 凤轻狂喃喃自语时,忽然感觉到掌下的手动了一下。 “皇上?慕连城?”她欣喜地俯身过去看,果然见慕连城的眼珠在动,比纸还白的嘴唇微微抿着,剑眉轻轻蹙起,看上去有些痛苦。 “太医……”凤轻狂连忙起身叫人,刚要走衣袖就被扯住了,床上传来低弱的声音:“轻狂……” 凤轻狂蹲下身握住他的手,激动得泪眼氤氲,颤声道:“慕连城,你醒了,你真的醒了?感觉怎么样?” “有点口渴……”慕连城的声音很小很哑,要仔细听才能听清楚。 “好,我给你倒水来。”凤轻狂快速地倒了水,回到床边喂给他。 “感觉好点没?” 慕连城睁开双眼看着她,低声答道:“好多了。” “你可算是醒了,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吓死我了,我真怕你醒不过来呢。”凤轻狂用带着责备的口吻说,但其中夹杂的情绪显然以心疼为多。 “真是对不起,叫你担心了。”慕连城握住她的手,声音无力,但脸色比睡着的时候似乎有所好转。 他打量着凤轻狂,勉强露出一丝笑:“适才在梦中,我好像听见有人在说话,有好像有人哭,不知是谁?” “有吗?哪有什么人哭?肯定是你把脑袋睡糊涂了,出现了幻觉。”凤轻狂嘴硬不承认,微微侧过头去,不想让慕连城看见自己哭红了的眼睛。 慕连城低笑一声,问:“那我这只湿漉漉的袖子怎么回事?” 凤轻狂连忙狡辩:“这,这,这是不久前一个笨手笨脚的宫女给你喂药时,不小心打湿的,跟我没关系。” 接着赶紧起身,“我去叫方太医过来。” “先别走。” 第三百六十九章 藏在珍珠里的药 手腕被人用力一拉,整个人往床榻倒了下去,正好扑在慕连城身上,与之四目相对。 凤轻狂也不挣扎,乖乖地趴在他胸膛上,嘴里咕哝着:“都病成这样了,力气倒是还不小。” “昏睡的时候,我做了个很长的梦。” “是吗?梦到什么了?” “梦到我不再是皇帝,你和我一起去到一个世外桃源生活,生了五个孩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幸福美满,无忧安稳,最后儿孙绕膝,白头偕老。” 随着他的叙述,凤轻狂便在一边勾勒设想,一副唯美的花卷呈现在脑海里,以前她是不向往隐居田园,与世无争的日子的,但让此时此刻靠在慕连城怀里,她突然觉得,若真能那样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其实也很好。 “真是个美好的梦。”她笑了笑,“不过能不能少生几个孩子,五个太多了吧?我又不是母猪。” 一声闷笑穿过胸腔传到凤轻狂耳朵里,她抬起头来,却见慕连城目光灼灼地望着自己。 她忽然想起了当年才穿越到这个时空时,头几次见到他时的情景,当时她就想,这人美则美矣,就是太冷了些,脸上没有一点表情,永远生人勿近,跟块冰坨子一样,哪个女子要是不幸嫁给他,那可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现今想来,该正好相反才是,谁修了八辈子的福才能跟他做夫妻。 可惜啊,她还少修了点福气,所以这辈子注定做不成他的妻。 两人相拥着,沉默了。 直到外面响起脚步声,凤轻狂才连忙起身,整理好衣裳,脸蛋红红的,有几分羞赧。 “方太医,皇上醒了,你快给看看吧。” 方少明快步走进,见慕连城果然已醒,不禁面露喜色,赶忙给他诊脉。 慕连城伸出手臂去,耳边传来方少明的问话,只是淡淡然作答,视线却依旧落在凤轻狂那里。 “怎么样?” 待方少明收回手,凤轻狂急切地问。 “皇上已度过了最危险的时候,暂时应该没有大问题,不过重要的是,千万要注意休息,不可再操劳了,否则再好的药也起不了作用。” 对于自己的身体,慕连城其实心里有数,即便天天躺在床上休息,也不过是多挣得数月的日子罢了,终究他这副残躯很快就要油尽灯枯。 不过,为了使凤轻狂以及身边的人安心一点,他还是得好生应承方少明的话。 “朕现在就算想-操劳,也没那力气了,除了休息,也无法做别的。” 凤轻狂却担心,北地的雪灾还没过去,以慕连城的性子,只要他还清醒着一天,就一天不能不操心,要他完全静下心来休养是不可能的。 方少明退下后,寝殿里又只剩下凤轻狂和慕连城两人。 “轻狂,你这几天一定累坏了,赶紧回去休息吧,不用在这儿陪我了,万一你为了照顾我,自己却累垮了,那我会内疚的。”慕连城柔声劝道。 凤轻狂也知道自己现在这副鬼样子肯定很吓人,为了大家的身心健康,还是回去休整一下再来为好。 “那好吧,我明天再来看你,但是你要乖一点,记住太医的话,好好休息,不许操劳,否则我以后就时时刻刻都守着你了。” 慕连城略一勾唇,颔首道:“好,我倒巴不得你守着呢。” 从皇宫出来后,凤轻狂直接乘马车回定国公府,由于这几天真的吓坏了也累坏了,突然间神经松懈下来,困意就如洪水般袭来,在路上就睡着了。 秦洛也没吵她,还贴心地吩咐车夫驱车慢一点,别把她吵醒了,直到到了国公府门口,才把人叫起来。 “姑娘,姑娘?” “什么事?”凤轻狂猛地跳起来,如同受了惊一般,秦洛连忙安抚她:“没事,国公府到了,姑娘回去再睡吧。” 凤轻狂这才缓过神来,发现自己是在车厢内,而不是皇宫,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下得马车来,脚步有些沉重地往里走去。 经过花园的时候,正好看见骆老爷子坐在凉亭下下棋。 “丫头,总算见到你了,过来过来,陪我下两盘?” 凤轻狂转头让秦洛先回寝院,自己则走了过去。 “我没工夫陪您下棋了,困得很呢。” 老爷子上下打量了她好半天,露出一丝不正经的笑:“听说你这几天都在皇宫陪皇帝?宫里好吃好喝的,又没什么活儿要你干,怎的把自己累成这样?莫非你和皇上……” “您想什么呢?真是老不正经的。”凤轻狂白了他一眼,还有点不好意思了。 “难道不是吗?”老爷子笑眯眯地盯着她,表示质疑,“我听说皇上可是很喜欢你呢,年轻人嘛,遇到喜欢的人多亲近亲近,很正常,没什么好害羞的,哈哈……” 凤轻狂满脸黑线,无语地摇摇头:“真不是您想的那样!” “算啦算啦,我都懂!”老爷子摆摆手,一副看透一切的表情,“不过,既然你们已经……为什么皇上还不娶你呢?难道他想白占便宜不成?” 方才还笑嘻嘻的,现在就怒吼吼了,翻脸比翻书还快。 凤轻狂不禁扶额:“不是你想的那样,第一,我跟皇上确实两情相悦,但并没有发生过那种事,第二,不是他不愿意娶我,只是时机不对嘛。” “时机?成亲还要看时机的吗?”老爷子疑惑地哼了哼,“你可别为他开脱了,他骗你呢!” “真的不是,他这几年身体不好,最近又病情加重了,也不知……唉……”凤轻狂叹了口气,眼眶一红。 老爷子想了想才反应过来,压低声音道:“你是说,他身上的毒还没解?” “嗯。”凤轻狂点点头,沮丧到连说话的力气都丧失了。 “这不应该啊,我不是已经把你缺的那味药,紫荨给你了吗?怎么会还没解毒?” “什么?”凤轻狂惊愕地看着老爷子,眸中满是不敢置信,“您,您说什么?” 老爷子解释道:“我说药已经给你了,就是那次叫陈禹给你送来的,我把紫荨磨成粉,藏在了发钗顶端的那颗大珍珠里面,怎么,你没发现?” 凤轻狂顿时喜极而泣。 “您早点说啊,我怎么知道您把药藏里面了?”好在她很听话,把发钗收藏起来了,否则还不气得吐血? “我不是都让陈禹转告你,一定要好生保管发钗,仔细收藏?那么一颗大珍珠镶在上面,如此显眼,里面肯定有东西啊,你居然连这点都想不到。”老爷子一边叹气一边摇头,“我还道你聪明伶俐呢,没想到犯起傻来,也是不得了。” “这……”凤轻狂很想跟他争辩一二,但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算了,我不跟你吵了,先走一步啦!” 说完就飞快地往后院跑去了。 看着她远去的身影,老爷子忍不住又叹了口气,直叹女大不中留。 凤轻狂一路奔回寝院,正欲冲进房里找发钗,却迎面碰上一个人。 “三妹,你回来了?我有事……” “我现在没时间,等我办完事再来跟你说,好吗?”凤轻狂径直绕过凤轻云,推门进房里去了。 拉开床头柜的最底下那一层,拿起那只锦盒,打开一瞧,凤轻狂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发钗还在,但上面的珍珠不见了。 “怎么会这样?这不可能的,我明明藏得好好的,怎么会不见了呢?” 她又在房里四处翻找,把每个角落都仔细地翻遍了,把之前找不着的好几样东西都找了出来,唯独没有找到那颗大珍珠。 “这不可能……” 凤轻狂瘫坐在地上,绞尽脑汁地回想当初收藏发钗时的情景,忽然想起方才进来时,碰见凤轻云,她的神情看上去有点奇怪,而且进房之前,房门就开了一条缝,当时她急着找珍珠,没有在意,现在想来…… 若经过她的允许,院里的侍女是不敢随意进她房间的,所以只可能是凤轻云。 “来人,来人!” “三小姐,什么事?”一丫鬟小跑过来。 “在我回来之前,大小姐是不是进过我房里?” 丫鬟慌张道:“是,当时奴婢阻拦她了,但是她不听,她进去也就一会儿的工夫,很快就出来了。” 果然是她! 凤轻狂攥紧拳头,登时火冒三丈,立即飞奔出了院子。 经过花园时,看见老爷子还在下棋,遂大声问:“义父,你看没看见凤轻云经过?” “你说你那位大姐?她才过去没多久,往大门那边去了。”老爷子诧异地看着她,“怎么样?珍珠找到了没?里面的药仅此一份,丢了没了!哎,你跑这么快干什么?” 没等他说完,凤轻狂已经跑远了。 “唉,真是个疯丫头,风风火火的,这么多年也没改。” 凤轻狂跑到大门口时,凤轻云已经站在马车旁,面带微笑,好整以暇地等着她。 “三妹,你现在有时间了?” “把东西交出来!”凤轻狂伸出手索要。 凤轻云却装傻:“什么东西?” 第三百七十章 被逼无奈 “那颗珍珠。”凤轻狂大步走近,直直地看着对方,眼里怒气流动,“是你在我回去之前拿走了,快交出来!” “既然你知道了,那我也就不再跟你拐弯抹角。”凤轻云淡定得很,“是我把你的珍珠拿走了,先前你跟老爷子在花园谈话,我正巧路过,就听到了些不该听到的话,于是就……” “我没时间跟你扯,快把东西交出来!”凤轻狂立刻打断对方的话,将自己的急切和焦虑暴露无遗。 这也令凤轻云更加胸有成竹,肆无忌惮。 “想要我交出东西也不难,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此时的凤轻狂急需那药去救慕连城的命,哪里有心思听她谈条件,当即一手掐住凤轻云的脖子,恶狠狠地道:“凤轻云,我没这么好的耐心,把珍珠交出来,否则我现在就要你的命!” 凤轻云只是笑,半点畏惧也无。 “珍珠我已经在你来之前就交给侍女带走藏起来了,你杀了我,永远都别想知道它的下落,就等着皇上毒发身亡吧!” “你真就不怕死吗?” “我现在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好,有什么好怕的?” 凤轻狂脑子一片混乱,简直快发狂了,但凭借着最后一丝理智,她咬着牙松开了手,除了妥协,别无他法。 “什么条件,说!” “想办法让杜宏泽签了这份和离书。”凤轻云从衣袖里掏出一张纸,上面写满了字,最左边有“和离书”三个大字。 这纸和离书她已经准备好几个月了,如今总算能完成最后的签字。 凤轻狂接过来,蹙眉低斥:“我如何能让他签字?” “那就是你的事了,”凤轻云轻轻一笑,转身上了马车,“杜宏泽今天晚上会从上椿营回来,经过北城门,你在那里等着他就行,我等你的好消息。” 马车渐渐驶远,一阵怒火涌上脑门,凤轻狂恨不得一把将手里的和离书撕了,可想到慕连城还等着解药,又硬生生忍住了。 这时,秦洛追了出来,见她在门口发呆,便关切询问:“三姑娘,发生什么事了?听丫鬟说,你在找什么东西?” “我在找解药。”凤轻狂把方才发生的事简短地告诉了她。 “真的?”秦洛此刻是喜忧参半,“岂有此理,凤轻云竟敢拿皇上的命做要挟,我看她是活腻了,我现在就去找她!” “站住!”凤轻狂将她拽住,“不能乱来,万一她被惹恼,吧药毁了如何是好?此事关乎皇上的性命,千万不能乱来,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按照她的要求去做。” 虽然这对杜宏泽有点过分,但事到如今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她只能做这个坏人。 两人在黄昏时分就赶到了北城门,一直等在那里,直到城门关闭,又过了将近半个时辰后,左侧门被打开,有人打马而入,凤轻狂激动之下,想也没想,立刻冲到路中央,大喊道:“小将军请留步!” 只听得马儿嘶鸣一声,杜宏泽勒住缰绳,就在要撞上去时,堪堪停住了,凤轻狂甚至能感觉到马喷出的热气,掌心沁出一层冷汗。 “姑娘,你没事吧?”秦洛连忙过来查看,也是吓得不轻,不过是被凤轻狂吓的,她想不到平日里总能保持冷静的凤三姑娘居然有如此冲动的时候。 马上的杜宏泽往这边看了好一会儿,才翻身下来,疑惑地盯着凤轻狂看:“凤三姑娘?你这是做什么呢?可知方才有多危险?” 要是把她撞伤了,皇上岂会放过他? 凤轻狂缓过气来,赶忙向杜宏泽致歉:“对不住,小将军,若非事态紧急,我也不会如此唐突地来找你,我是有事相求。” “哦?何事?”杜宏泽好奇地问。 尽管挺过意不去的,凤轻狂还是把凤轻云准备好的和离书拿了出来。 “请你把这个签了。” 眼睛瞟到上面的“和离书”三字,杜宏泽不需要仔细看,便明白了一切。 “她还把你请来当说客了?果真是坚持不懈呢。” 凤轻狂蹙眉道:“你跟她从一开始就不是你情我愿,这么多年都是彼此折磨,足以证明你们不合适,况且我姐姐她心里始终忘不掉那个人,甚至还给你戴了绿帽子,放手其实是对你自己好。” “什么帽子?”杜宏泽不解。 “我的意思是说,你跟我姐姐不是一路人,再勉强挂着夫妻名分,毫无意义,趁着彼此都还年轻,早点放手,另寻幸福,岂不是更好么?” 杜宏泽轻哼一声:“你当然这么说,你是站在她那边的!” “我……”凤轻狂有苦难言,她还真就不是凤轻云那边的。 “我只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这样说,并非为姐姐说话,小将军,你要家世有家世,要才能有才能,京城想嫁给你的姑娘都从城北排到城南了,还愁日后找不着比她更好的女子么?正所谓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男子汉大丈夫,当拿得起放得下,不是吗?” 被夸了几句的杜宏泽心里确实感到挺受用,然而远没有到被忽悠的地步。 “如果我就是不愿放手,非要单恋这一枝花呢?” “那我只能说你傻了。”凤轻狂脱口道,“明知没有结果,还要执着,那只能是傻子才会干的事。”说到这个,她忽然就想到了另外一个人。 “即便是做个傻子,我也不会放手,”杜宏泽固执道,“你不用多言了,我不会签字的,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凤轻狂给站在杜宏泽身后的秦洛使了个眼色,冷声道:“既如此,那我就只有不客气了。” “你想……” 话未出口,杜宏泽就感到后背某处穴位被人点了一下,瞬间动弹不得,“你们干什么?” “对不起了,我今天必须取得你的签名。”凤轻狂歉疚道。 杜宏泽冷笑一声:“我就是不签又如何?” “不签的话,就只有死路一条了。”秦洛拔出匕首,抵在他的脖颈上,语气阴冷地说,“是签字保命,还是死在街头,你自己选。” “我好歹也是朝廷的将领,你杀了我,自己还能活得成?三姑娘,你虽是深得皇上之心,可即使是皇上,也并非时时都能保得住你,家父多多少少还是有点魄力的。”杜宏泽暗戳戳地威胁道。 凤轻狂并不为所动,压低声音道:“你说的是在知道杀你的凶手是我的情况下,但倘若没人知道你是死在谁手里呢?这里除了咱们三人,再没别人,我们杀了你就走,神不知鬼不觉。” “另外,你死了,这张和离书就没必要签了,我姐姐一样可以获得自由身,我也算是交的了差。” “你……你当真要做得这么绝?”杜宏泽看她半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终于心生慌乱。 “不是我非要这么绝,是我姐姐这么绝。”凤轻狂略带叹息般说道,“今天我必须把事情办成,否则后果我承担不起,所以,要么你签字,要么我只能杀了你。” “她拿什么要挟你了?” “我不能说。” 凤轻云为了摆脱自己,竟然不惜逼迫自家妹妹来对付他,足可见她有多迫切了,杜宏泽蓦然叹了一口气,闭眼思忖了一阵,无奈道:“或许离了也好,对我也是种解脱,拿笔来吧,我签字就是。” 秦洛于是解开了他的穴道,但依然拿刀抵着杜宏泽的脖子,十分警惕,以防他突然反悔逃脱,凤轻狂则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笔墨,把笔递到他手上。 眼看着他行云流水般将名字签好,凤轻狂又拿出一个印章在上面盖上,两人的和离也就算是生效了。 “你怎么会有我的私人印章?”杜宏泽纳闷地问。 凤轻狂笑了笑,说:“我偷的,这印章就在你书房的柜子里,好找得很呢。”开玩笑,真当她不懂呢,和离书签了名字不盖章,那也就是废纸一张,哪有效用? 说罢,她将印章还给杜宏泽,并由衷地致谢:“多谢你了,小将军,这件事我也是迫不得已才做的,是我对不住你,改日事情办完,我一定亲自登门谢罪。” 杜宏泽没再多言,事已至此,多说也没用了,只是眼睛还忍不住往那张和离书上瞟,然而当凤轻狂和秦洛两人走远,他的心却没有想象中那样痛。 数年的纠缠休止于一个签字和一个盖章,原来也没有那么难。 “姑娘,现在该去哪儿找凤轻云?她肯定不在杜府吧?”秦洛挠挠头问。 凤轻狂把和离书收好,径直跳上马车,勾唇一笑:“她还能去哪儿?当然是梁玉书那儿了。” “梁府?” “城西小院啦!” 两人绕到城西,找到上回偷偷跟着来过的小宅院,直接翻墙进去,果然见里面亮着灯火,一条微有些臃肿的身影映在窗纸上,看动作是在喝水。 凤轻狂直奔屋里去,连门也没敲。 出乎意料的是,梁玉书并没在。 不过转而一想,也很正常,凤轻云肯定不希望自己阴暗腹黑的一面被梁玉书看到了。 “三妹,你动作够快的,这么早就来了。” 第三百七十一章 配制解药 凤轻狂不想跟她废话,直接把和离书拍在桌面上。 “你要的和离书我带来了,现在该把我的东西还给我了吧?” 凤轻云低头一瞧,见上面果真有杜宏泽的签名和印章,顿时喜不自胜,正要伸手去拿,又被凤轻狂摁住。 “先把珍珠交出来。” “好。”凤轻云倒也十分爽快,直接解下系在腰间的锦囊,把珍珠倒了出来。 在灯火下,一颗比拇指还大的珍珠尽管色泽不太好,但也十分夺目,凤轻狂连忙捡了起来,确认确实是之前镶嵌在发钗上的那只,这才交出和离书。 凤轻云满意地把和离书收好,起身要下逐客令:“现在你我各自都拿到了想要的,总算两清了,我还有事要做,就不招待三妹你了。” “两清?”凤轻狂斜眼看过去,冷笑道:“你算计我,威胁我,利用我,还害我得罪了杜宏泽,之后才把原本就属于我的东西交还,这也叫两清?凤轻云,你我今天这梁子,可是结大了!” “三妹,我也是迫不得已,我知道你向来有主意,肯定有办法说服杜宏泽,这才不得不借你的手来完成此事,”凤轻云一派诚恳地解释,“我其实并无意为难你,更不想伤害皇上,我只是单纯地想要跟杜宏泽和离而已。” 凤轻狂冷眼看着她:“和离之后呢?你就要跟梁玉书成婚,再把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 “你怎知……怎知我怀孕了?”凤轻云面上一红,有些吃惊,“是杜宏泽跟你说的吧?” 凤轻狂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拜托!你这身材几个月臃肿这么多,不是吃胖了就肯定是怀孕了,加上你跟梁玉书又频繁地私下幽会,这还不好猜么?” 凤轻云本又想问她怎知自己在跟梁玉书幽会,但很快又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在与梁玉书二人天地的小院里,对方能找过来,说明早已知道此事。 “既然你早就知道我和玉书私下见面,为何不揭发我们?” “我可没有谣传人家私生活的癖好。”凤轻狂略嫌弃地说,转身出了屋外,“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别再来招惹我,否则的话,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后悔!” 和离书已经握在手里,凤轻云已是别无所求了,至于凤轻狂,反目便反目,她并不在乎。 出了小院后,凤轻狂立即又赶往太医署,想把手里的药给方少明。 她们赶到的时候,方少明正准备走。 “方太医,我带来了你们缺的最后那一味药,你快看看吧。” “当真?” 方少明登时大喜,连忙接过凤轻狂手里的珍珠,小心翼翼地切开,里面的淡紫色粉末落到铺在桌面上的手帕上。 他没有见过紫荨这东西,更没尝过,不清楚什么味道,只有赶紧把太医署里资格老的几位太医请过来辨认。 资格最老的太医捻起一点放到鼻端闻了闻,再放到嘴边仔细品尝,颔首道:“没错,这就是紫荨了。” 其他人也凑过来闻了闻,都颔首附和。 “既然有了这味药,那么你们该能配制出解药了吧?”凤轻狂急切地问道。 方少明颔首:“这是自然。” “那要多长的时间?” “顶多三天。” 见对方答得快而笃定,凤轻狂便放心了。 “好,那我就等你们的好消息了。” 太医们都很兴奋,立即开始配制解药,而凤轻狂离开太医署,回了国公府,总算能安心地睡一个好觉了。 同是当天夜里,凤轻云带着和离书去了梁府。 她的突然到来,令梁玉书吃惊,在此之前,他们已经几个月没见面了,再见时看她整个人胖了一圈,立刻意识到了什么。 “你,你没有……” 凤轻云嫣然一笑,轻抚着微微隆起的腹部,说:“我当然没有把孩子打掉,这是咱们的孩子,我怎么舍得?” “那杜宏泽他……” “他早就知道了。” “这可如何是好?不是叫你把孩子流掉吗?竟然还让杜宏泽知道了,他会如何对付你我,你难道就没想过后果?”梁玉书急得不行,整个人陷入惶恐之中,话语中充满了责怪。 凤轻云却不以为意,反而笑得更加灿烂了。 “你不用担心,我跟杜宏泽已经和离,如今没有关系了,他也不会来找你我的麻烦,以后咱们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了。” 梁玉书彻底呆住,“什么?你们和离了?这,这怎么可能?他不是一直不愿意吗?” “我使了点手段,迫使他签了字,”凤轻云笑道,脸上挂着几许得意之色,“玉书,我终于重获自由了,以后咱们一家三口可以过上幸福快乐的日子,你难道不开心吗?” “我……”梁玉书直愣愣地站在原地,任由凤轻云靠过来将他抱住,眸中充满了纠结。 原本还告诉自己一定要保持镇定,可当听到耳边传来另外一句话时,他再也淡定不了了。 “玉书,明天咱们就成亲吧?” “成亲?明天?”他可从来没想过要娶她,更别说明天这么快了,“会不会太过仓促了?” 凤轻云把头靠在他肩头,柔声道:“我并不在乎那些礼节,只要能做你名正言顺的妻子,我就很满足了,再说,我肚子里的孩子一天天长大,目前穿上宽大的衣裳还勉勉强强可以遮挡得住,但是再过十天半月,恐怕就不行了,所以,还是尽快成亲的好。” 就在凤轻云一脸幸福地依偎在梁玉书怀里,想象着往后的幸福生活时,却听得他说:“云儿,我不能跟你成亲。” “你说什么?”凤轻云抬起头看他,还以为他在开玩笑,可在他脸上并未看到半分玩笑的意思,他此时的神情比任何时候都严肃。 “我连你的孩子都有了,还为你跟杜宏泽翻脸,你却告诉我不想成亲?难道我的心意还不够真吗?” 梁玉书静静地看着她,缓缓道:“你的心意我一直都很清楚,我对你的心意也不曾变过,但是我得面对现实,跟你成亲,对我的仕途非但没有任何帮助,反而会造成阻碍。” “你也知道的,杜宏泽不是个善茬,他就算不会在私下里找我麻烦,也会在官场上给我使绊子,我若跟你成亲,这辈子就没希望往高处爬了。” “仕途,仕途!”凤轻云恨恨地推开他,“你的眼里只有仕途两个字,难道我们母子俩就不重要了吗?我们还比不上你的官运?” 这还真比不上。 梁玉书在心里说了句,却不能当着她的面说出来。 “云儿,我若不能在官场上混出个名堂来,如何能养得起你们母子呢?我总不能一辈子都只当个小小的刑部主事吧?以后咱们的孩子也需要出人头地啊,难不成让他跟我一样?” 凤轻云哼了哼,甩开他的手:“你说的倒是头头是道,但心里面恐怕想到的只有你自己吧?这些年我看你也看得算透了,你确实跟他们说的一样,就是个彻头彻尾自私自利的人。”可饶是看透了这个人,她还是无法不去爱他。 “我承认,我确实自私自利。”梁玉书倒也坦然,“这世上有谁不自私呢?我只是不甘平庸而已,当年与我同届出来的考生,如今都已经升官,混得风生水起,而我还是个六品主事,我不甘心,我一点也不比他们差,为什么我就不能站得比他们高?” “对你而言,出人头地真就这么重要?” 梁玉书颔首答道:“是,我寒窗苦读这么多年,都是为了考取功名,出人头地,于我而言,再没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的了。” “你不肯跟我成亲,打算如何安置我们母子呢?”凤轻云暗暗咬着牙问。 “我会私下去看望你们,我会一直照顾你们,但暂时不能与你们住在一起,无法给你们名分,但是等到我足够强大的时候,我一定会娶你进门,你要相信我。” 他认为,自己没有直接把母子俩抛弃,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凤轻云注视着梁玉书,对这个人的爱与恨在心头交织着,泪水蔓延出眼眶。 她以为只要摆脱了杜宏泽,就可以得到想要的幸福生活,可没想到盼了这么多年盼来的,却是一个不愿负责的人。 “既然如此,那我先住在小院那边吧,夜深了,我先走了。” 梁玉书并没开口挽留,只把凤轻云送出门,望着她乘马车离去,面上的神情逐渐变得复杂。 在车厢内伤心地哭了一阵后,凤轻云擦干泪水,重新振作,并吩咐外面的车夫道:“调转马头,去定国公府!” 以她对梁玉书的了解,什么以后娶她的话,都是他说来哄她的话而已,信不得,要想做梁夫人,就必须趁现在,给他施加压力,逼迫他答应。 回到国公府里,从下人口中得知凤衡还没歇下,凤轻云便直接去了他的书房。 “你怎么这么晚跑到娘家来了?杜家人知道吗?”凤衡皱着眉头问,显然对女儿的行为很不悦。 第三百七十二章 丢不起这个脸 凤轻云淡然地把和离书拿出来,放到桌上给对方看:“父亲,我跟杜宏泽已经和离,现如今我已不是杜家的儿媳,自然是要会娘家来的。” “什么?”凤衡大吃一惊,连忙把和离书拿起来仔细阅看,果真半点假也找不到,“这是怎么回事?前不久你不是还说他不答应吗?” “本来是不答应的,但今天不知为何,他突然就想通了,把和离书给了我。”凤轻云微笑着说,“此事三妹也知情的,您若是不相信,可以去问问她。” 凤衡原本还担心她是在骗自己,但听她说凤轻狂也知道,便不得不相信了。 “既如此,你便搬回凤家来吧。” “是。” 见凤轻云还不准备走,凤衡又问:“还有别的事?” “还有一件事想跟父亲交代,女儿想嫁给梁玉书,请父亲应允。” “梁玉书?不行,此人品行不正,不能做我凤家的女婿。”凤衡想也没想,便拒绝了。 凤轻云也不着急,只是实话说道:“可是父亲,女儿已经怀了他的孩子,不嫁给他不行,过几个月这孩子生下来,会招来闲话的。” “你说什么?” 凤衡仿佛迎头受到一个暴击,顿觉天旋地转,刚站起来又跌坐了回去,脑子嗡嗡地响,他凤家的儿女这都是怎么了? 一个比一个不正常,儿子冒领军功,两个女儿被流放,还有一个不着调,唯一让他欣慰的大女儿本来是正正经经的大家闺秀,如今居然做出伤风败俗之事,他这张老脸都让他们给丢尽了! “父亲,我知道您未必会赞同女儿的做法,但事到如今,除了嫁给梁玉书,也没别的办法了,总不能让我腹中的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父亲,遭受世人的嘲笑啊。” “你现在想到孩子了?”凤衡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责骂道:“当初跟人厮混之时怎么没想到后果?你好歹也是读过圣贤之书的名门闺秀,怎会做出这等败坏门楣的丑事来?此事若让杜家人知道,你让为父如何面对他们?” “杜宏泽早已知情,但他虽责怪我,却也并未将事情说出去,想来往后也是不会多嘴的。”凤轻云状似安抚道,“至于杜家其他人,他们不知道我怀孕,所以,父亲不用担心。” “不担心?你当所有人都是傻子么?”凤衡望着身形胖了一圈的凤轻云,气得咬牙切齿,先前他只当这孩子在杜家过得太好,长胖了,并未往别的方面去想,现在想来他倒像是个傻子。 “将孩子的出生时间与你和杜宏泽的和离时间合起来一推算,傻子都知道怎么回事!” 凤轻云不说话了,因为这也正是她所担忧的,她无可辩驳。 沉默了好一阵子,凤衡才逐渐压下怒火,端起桌边的凉茶呡了两口,平静道:“事已至此,那你就尽快跟梁玉书完婚吧,低调着办,别大张旗鼓,凤家丢不起这个脸!” 然而,凤轻云此时面临最大的问题,不是征得父亲的同意,而是梁玉书不答应成婚。 “父亲,梁玉书他,他不肯娶我。” 凤衡再一次被气到失语,但有了前面的噩耗做铺垫,此刻也淡定多了,未曾再大发雷霆。 “为什么?他难道还想白占便宜不成?” “他担心遭到杜宏泽的报复,也担心父亲您不答应。”凤轻云当然不会说,梁玉书是嫌弃自己不能给他的仕途发展带来利益,那只会让父亲更厌恶这个人。 “遭到报复也是活该!”凤衡气恨地骂了一句,“堂堂一个大男人,敢做不敢当,也不自觉羞耻!” 凤轻云原本很气梁玉书,但听到父亲如此骂他,忽然又护起短来:“话不能这么说,毕竟他只是个没有背景的小小主事,杜宏泽却有权有势,力量悬殊,换了谁也会惧怕的,但如果能得到父亲您的支持,一切就大不一样了。” “我的支持?哼,我可不会与这种人为伍!”凤衡哼道,简直每根头发都充满了对梁玉书的嫌弃。 “父亲……” “好了!你不用多言!”凤衡摆手打断凤轻云的话,“你去告诉他,要么给你一个名分,要么就给我滚出京城,否则我不会叫他好过!” 凤轻云要的就是他这句话,她爱梁玉书,不会做任何伤害他人身的事,但他的仕途,她并不在乎,反而,她认为一个男人平凡点更好,因为那样,他就无法吸引其他女人,往后也没别人来跟她抢夫君。 之所以有这种想法,主要还是因为儿时看到了母亲与人共侍一夫的悲惨遭遇。 “是,父亲的意思,我会告诉他。” 于是乎,翌日的晚上,凤轻云又去了梁府,把凤衡的话传达给梁玉书。 梁玉书的反应,出乎意料地平静。 “既然是国公大人的命令,我当然应该遵从的,只是委屈你了,云儿,以我的条件,肯定无法给你在杜家时那样的奢华生活,要你跟着我吃苦了。” 闻言,凤轻云欣喜万分,柔柔地靠在梁玉书的怀里,笑道:“玉书,你知道的,只要跟你在一起,我就满足了,再苦的日子我也不怕。” “这辈子能遇到你,我可真是三生有幸。”梁玉书轻抚着她滑-嫩的脸颊,脸上笑着,心里却愁云惨淡,娶了凤轻云,虽然也算是有定国公这么个后台,但想飞黄腾达就难了,以后要成为人上人,还得另辟蹊径才行。 经过了两天的漫长等待,到第三天下午,太医署那帮人终于配制好解药,送到皇宫。 慕连城此前并不知情,凤轻狂想给他一个惊喜,同时也有点担心配制失败,让他白高兴一场,遂一直憋着没说,故而当方少明把解药拿来的时候,还当他是在安抚自己。 直到凤轻狂站出来说:“是真的,这解药在三天前的晚上就开始配制了,缺的那味药还是我送去的呢,方太医他们没日没夜地忙活,才好不容易配制成功,你快服下吧。” “你倒是没提过。”慕连城看了凤轻狂一眼,将药丸吞了下去。 “感觉怎么样?”凤轻狂立刻睁着一双大眼睛,盯着他问。 慕连城不禁轻笑:“我才刚服下而已,哪有这么快见效?” 一旁的方少明说:“至少要一炷香的工夫才会开始起作用,至于是否完全清除余毒的话,恐怕要等上半个月左右,这次一共配制出了三颗药丸,明后两天再各服一颗,毕竟这毒已经留在皇上体内几年,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清除的。” “哦,这样啊。”凤轻狂不禁蹙起秀眉,露出担忧的神色,这也意味着还有风险,这是最后的也是唯一的一次解毒机会,万一失败,慕连城真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慕连城握住她的手,轻声道:“不用担心,会没事的。” 既然必须半个月才能确定成效,凤轻狂也只能耐心地等着,即使担心也压抑着,不敢表露出来,慕连城倒是十分淡然,每天在她面前笑眯眯的,就好像还有生命危险的人不是他一般。 待三颗药丸都服下之后,慕连城的精神和气色都好转了很多,并没有出现任何的副作用。 然而,正当凤轻狂逐渐放下心时,这天早上刚起来,就听到一个坏消息。 “姑娘,不好了,昨天半夜皇上又吐血昏迷了!”秦洛刚收到宫里传来的口信,惊慌地跑了进来。 “哐当”一声,凤轻狂手里的碗摔在地上。 “怎么会这样?昨天我离开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么?” 秦洛摇头道:“我也不清楚,二游的手下说,方太医判断很可能是因为那个解药有问题,所以让你去问问骆老爷子,那紫荨是否是真的。” “紫荨难道有假吗?当时那几个太医不是都查看过了,确定是真紫荨才用药的啊!”凤轻狂遂这么说,但还是焦急地跑出门,往客院的方向去了。 老爷子此时正在院子里练功,见凤轻狂跑进来,还想拉她一起下棋,话还没出口呢,就被她拽住质问:“义父,您给的那个药,真的是紫荨吗?” “当然是紫荨,那是老夫我亲自拿到手,研成粉装进珍珠里的,还会有假?”老爷子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你确定?” “当然。” 凤轻狂红着眼眶道:“可是为什么他服下解药后不但没能解毒,反而还吐血昏过去了?” “有这样的事?那可真是奇了怪了,按理来说,不应该会这样啊,”老爷子也是纳闷,“不可能是我的药有问题,肯定是太医署那群庸医配制解药时出了问题,哼,还想把责任赖在老夫身上,想得美!” “算了,我还是先进宫看看情况好了。”凤轻狂提起裙摆,扭头便跑了。 一路赶往皇宫,到了慕连城的寝宫前,见到的又是一群宫人和太医堵在门口,一见到这阵势,凤轻狂心里就慌乱得很。 “皇上情况如何了?” 李茧答道:“不久前醒了,方太医正在里面看诊。” 第三百七十三章 劫后重生 凤轻狂走进内殿时,方少明刚好出来,脸上神情凝重,眉头皱得死紧,这让她的心也跟着揪疼得更厉害了。 “方太医,皇上他怎么样?” “皇上的脉象很弱且乱,看起来已有大限之兆,将会如何,我也……不清楚。” 方少明只能实话实说,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他和太医署的一众太医就没合过眼,皆忧心忡忡地等在这儿,到此刻已是疲倦不堪了。 “你们先下去休息会儿吧,养足精神才好为皇上治病。”凤轻狂好心地说道,尽管她也很担心慕连城的处境,但他的生死还寄托在这群太医身上呢,他们得保持清醒才行。 “好。” 听见有脚步声慕连城缓慢地睁开眼,微微转头望过来,只见面色如纸,嘴唇苍白,甚至比之前昏迷那次更显病态,凤轻狂的心狠狠一抽,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轻狂……”慕连城无力地唤了一声,朝她伸出手去,嘴角挤出一丝笑。 凤轻狂吸吸鼻子,快步走过去,握着他的手,坐到了床边。 “很难受么?” “还好。”慕连城凝视着她,眼神依旧是那么温柔,仿佛永远都不会变一样,“或许是我注定命不久长,那药对我也是无用了,如果我当真挺不过去,你也不要伤心,更不要自责,要继续好好地活下去。” 他语重心长地叮嘱着。 语气那么柔和,但每一字每一句都像刀子一样,扎进凤轻狂心。 “什么注定?这世上没有注定的事,你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 慕连城笑了笑,把她的手握得更紧了,接着又说:“我早已把后事安排妥当了,就怕会面临这么一天,等我一走,丞相和我定下的几位辅政大臣便会扶持新帝继位,应该出不了差错。” “唯一令我担忧的,是远在陵昌的老七,我的死讯一传开,他一定会趁机造反,到时不知是否能顺利平定,只盼着文武群臣不要内乱,能齐心抗敌,轻狂,你不喜欢拘束,我死后,你就离开京城吧,以后别再回来了,我担心你触景伤情……” “别说了,你别说了。”凤轻狂哑着声音打断他的话,泪水早已涌出,“我才不要听你交代遗言呢,我不要。” “好,那我就不说了。”慕连城又是温柔一笑,抬手为她擦了擦脸上的泪,笑道:“这时候有你在身边陪着,我已没什么遗憾了。” 凤轻狂俯身趴在床边,额头抵在他冰凉的手背上,不想说话,看似平静了,可肩膀一颤一颤的,一看就是在哭。 慕连城轻叹一声,伸手抚着她的背,也是无言。 这一天里,凤轻狂寸步不离地守着慕连城,甚至视线都不敢移开一下,生怕一转眼,他就要消失了似的。 到了深夜,精神本来就不济的慕连城迷迷糊糊地又睡了过去,看他呼吸平缓,睡得很熟,凤轻狂这才稍微放心。 可是趴在床边,却不敢入睡,两只眼睛直直地睁着,哪怕再沉重,也不肯合上。 然而,随着夜色渐深,她终究还是撑不住,闭眼睡了过去,等醒来时,已是次日清晨。 凤轻狂下意识地往床上摸了摸,发觉竟然是空的,意识猛地转向清醒,一睁眼发现自己居然不是睡前趴在床边的姿势,而是躺到了床上,可旁边却没有慕连城的身影,连位置都冷了,没有一丝人气。 “慕连城……” 她赶紧下床,连忙套上鞋子往外走去,心慌乱到了极点。 由于跑得太快,以至于绕过屏风时,一个身影走来也没能刹住脚,就重重地撞了上去。 “嘶~”凤轻狂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揉着差点撞坏的脑门,抬首望去,只见一张满是笑容的俊脸映入眼帘。 “跑这么快做什么?撞疼了吧?”慕连城一边说,一边给她额头轻轻按揉。 凤轻狂愣了愣,一把抓住他的手,“你,你没事了么?”虽然他的脸色还是苍白,但比起昨天已经好多了,而且说话也有了中气,唇瓣是有血色的,看起来像个正常人了。 “应该是没事了。”慕连城笑着答道,“今晨醒来感到精力充沛,浑身舒爽,甚至于比以前还要有精神,看来都要归功于吃下的那三颗药丸,只要半个月内不再出现问题,就不会有事了。” 凤轻狂简直不敢置信,颤抖着双手触摸慕连城的脸,嘴里呢喃道:“该不会是回光返照吧?” 慕连城本想好好道两句谢,结果她来了这么一句,顿时忍不住失笑:“你这样咒我,莫非是嫌我活得太长久,要把我气死么?” “你要是死了,我就陪你一起死。”凤轻狂扑过去,给了个大大的拥抱,耳朵附在他的胸膛上,听见他强有力的心跳声,这才逐渐安心。 “傻姑娘,不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该珍惜生命,好好活着,怎能说这种傻话?”慕连城轻抚她的背,话语中充满怜惜,“你这样让我怎么放心?” “那你别死啊,你好好活着,我就陪你一起好好活着。” “好。”慕连城不由将她抱紧了些,“咱们都活着。” 两人相拥站着,也不说话,良久之后才分开。 “你一定饿了吧?咱们一起去用膳?” 自从慕连城又情况不好后,凤轻狂就几乎没有进食,本来也不觉得饿,但见他好转,心情也跟着好了,闻到外间飘来的食物香味,食欲一下子飙升。 “是有点饿了。” 宫人们摆好饭退了出去,慕连城牵着凤轻狂来到桌边落座,然后就一个劲地往凤轻狂碗里添粥加菜,自己则只是时不时地吃一点。 “你怎么不吃?”凤轻狂又是一脸担忧,一般病还没痊愈的人食欲都不会太好,但这也太不好了吧? 慕连城又往她碗里夹了一块清蒸鱼,笑道:“我比你早醒,其实已经吃过了,只是特意陪你而已。” “真的吃过了?”凤轻狂狐疑地凝着他。 “真的,不信的话,你可以问李茧他们。” 见他这么淡定,一点不像撒谎,凤轻狂总算可以放心吃自己的饭了。 慕连城在一旁,给她夹了菜,又忙着倒水,然后又叮嘱道:“吃慢些,别噎着了。” 这吃相,可以说是狼吞虎咽了,看来真是给饿坏了,慕连城是又心疼又想笑,不同于其他女子的细嚼慢咽和姿态优雅,这丫头吃饭时总像个孩子,或许在别人眼里是举止粗鲁,但在他看来却是别样的可爱。 吃到五分饱的时候,凤轻狂突然意识到吃相的问题,愣是放慢进食速度,开始细嚼慢咽。 一旁的慕连城感到不解,还以为她是出了什么问题,遂连忙询问:“轻狂,怎么了?不舒服吗?还是菜不合胃口了?” 凤轻狂小口小口地吃着碗里的粥,说:“很合胃口啊,我就是担心这吃相把你吓到,所以还是矜持一点好。” 闻言,慕连城一个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 “原来你在考虑这些啊?轻狂,你粗犷的吃相方才已经被我看了个够,现在矜持还有什么用?” “你嘲笑我?”凤轻狂羞愤地瞪了他一眼,立即拍下筷子,起身道:“那些大家闺秀的端庄淑女范儿,我是装不像了,我还不想装了呢,要吃相不粗犷的,你找别的女子去,京城里一抓一大把呢!” 说罢就气呼呼地要走。 慕连城连忙打住笑声,把她拉进怀中,“轻狂,我才不要那些装模作样的大家闺秀呢,我就喜欢你这样的,率真可爱,不矫揉造作。” “骗人,你刚刚还骂我粗犷呢!”凤轻狂不依,想挣脱他的怀抱,挣扎了半天却没成功,只好愤愤地瞪着他。 “我没说粗犷不好啊。” “哼,我虽然肚子里没多少墨水,但还是知道粗犷这个词的,它用来形容女子就没什么好意!” 慕连城又闷笑了一声,紧箍住凤轻狂不撒手,柔声在她耳边道:“对不起,那是我用词不当了,你的吃相不是粗犷,是奔放、可爱,这样说可好?” 凤轻狂“哼”了哼,把头扭向另一边,气鼓鼓地不看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慕连城捧着她的脸,在她白皙的额上印下一记轻吻,笑着说:“等这一阵过去,事情了结之后,咱们就成亲吧?” 热气喷洒在脸上,他身上带有药味的淡香萦绕在鼻尖,令凤轻狂的心一下子变得柔软,差点忘记还在赌气了。 “谁要跟你成亲?你的皇后人选不是杨馥仪杨郡主吗?人家论家世背景,容貌修养,尤其是名声这一块,都比我强多了,乃是满朝文武都公认的最佳皇后人选,我可不敢跟她抢。” 慕连城坚定道:“朕才是皇帝,朕立皇后还要看满朝文武的意见不成?管他们看上谁,我要的始终只有凤轻狂一个。” 这话很令凤轻狂满意,略苍白的唇瓣微微抿着,笑意却自嘴角蔓延而出。 “你真要娶我?” “当然。” “可我脾气不好,人又懒,还不安分,最主要的是,名声很差,我怕我当不好皇后。”凤轻狂是真的这么认为,她对自己了解得还算是透彻了。 第三百七十四章 陪我终老 “你不一定要做一个好皇后,只要做好我的妻子就行。”慕连城这样说。 凤轻狂轻笑着问:“那请问做你的好妻子需要尽到哪些义务呢?” “陪我终老。” “就这样?” “就这样。” 两人四目相对,相视而笑,仿佛整个世界都静止了一般,只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我想我还是可以做到的。” “那你是答应嫁给我了?”慕连城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内心雀跃不已。 凤轻狂傲娇地哼了哼,推开她坐回原位去,继续喝粥。 慕连城挨着她坐下,欣然道:“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答应了。” “我……” 没等凤轻狂开口,慕连城又说:“说话也当你是答应,点头是答应,摇头也是答应,总之你非嫁不可了。” “霸道。”凤轻狂嗔怒地瞥了他一眼,心里却甜如蜜,过了一会儿,忽然正色问:“你方才说等事情了结?是什么事啊?” “慕风炎造反的事。”慕连城收起笑脸,眯了眯眼睛。 凤轻狂惊道:“他造反了?” “还没有,不过也快了,等我的死讯传过去,他一定会按捺不住。”慕风炎密谋了这么多年,肯定看准机会就会动手,而最佳的时机当然就是皇帝驾崩,新帝尚未继位之时。 “你是打算诈死,引他上钩?” “不错,我病情好转的消息还没几个人知道,只需故布疑阵,制造些假象,让慕风炎上钩并不难。” 慕连城是皇帝,还是大权在握的皇帝,要收拾一个亲王不在话下,然而,就算是皇帝要杀一个人,也得有充足的理由才行,否则会被文武百官和天下百姓诟病,而慕风炎造反,正好给了慕连城一个最好的理由。 “所以,接下来这段时间,我需要演一场戏,基本上无法出去露面了。” “放心好了,我会替你保密的。”凤轻狂拍了拍他的肩,笑嘻嘻地说。 慕连城则捉住她的手,倾身凑过去,逐渐笑得暧昧:“只是替我保密么?” 凤轻狂一愣,心跳蓦然加剧,结巴道:“那你,还,还要我做什么?” “当然是要身体力行……”慕连城轻启薄唇,修长的食指勾勒着她下巴的轮廓,最终停在她略显苍白的唇瓣上,“帮我打掩护了。” 嗳?耳后根都烫了的凤轻狂倏地顿住,她还以为这家伙要对自己做什么呢,本是隐隐有些期待,结果他来了这么一句,就像是一盆冷水当头泼下来,浇得她透心凉。 “哦。” 捕捉到她眼底闪过的一丝失望,慕连城瞬间起了坏心,笑着问:“怎么,是不是没发生点什么,很失望?” “嗯。”凤轻狂下意识地点点头,紧接着又连忙摇头:“没有没有,才没有……唔。” 对方忽然欺近过来,微凉的薄唇附在她的唇上,伴随着淡淡的药香味,一下子就乱了她的心神,她感到心脏砰砰直跳,并越跳越快,好像下一秒就要破体而出似的。 直到慕连城将她放开,她又愣了半天,然后才撇开视线,嗔道:“病刚好些就开始占人家便宜,男人每一个老实的。” “我这是情不自禁。”慕连城闷笑道,“再说,谁让你诱惑我来着?” “谁诱惑你了?明明是你……”凤轻狂刚想反驳,结果唇瓣又被他轻啄了一下,顿时羞恼地一记锤在他身上,“再耍流氓我就喊人了!” 慕连城挑眉:“你喊啊,这宫里谁不知道你是朕的人?” “谁是你的人?不要脸……” 接下来的几天里,慕连城果然按照计划,继续窝在寝宫里装病,除了李茧等贴身伺候的几个宫人,还有方少明和凤轻狂两人之外,再没人知道他其实已经好转。 皇帝生病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京城,并往外传扬出去,与此同时,慕连城让李茧出面安抚群臣,公然对外说自己的病没有大碍,不久将会痊愈,但又命大游封锁宫门,做出隐瞒真相的假象,派二游私底下去往齐州晋王那里,“暗中”把小世子接到了京城。 这一切,不管明的还是暗的,都将会传到慕风炎的耳朵里去,慕连城敢笃定,以慕风炎多疑的个性,一定会多加揣度,但是,他的野心最终会打败理智,令他盲目上钩。 凤轻狂依旧经常去皇宫见慕连城,在外人面前假装悲伤,陪他演戏。 一转眼将近一个月过去,已到了隆冬时节,整个京城都被冰雪覆盖,笼罩在寒流之下。 这天下午,凤轻狂从皇宫回来,刚要进门时,身后传来一道轻柔而熟悉的声音:“轻狂!” 回头寻声望去,只见结满银条的大树下,站着一身披霜白狐裘的身影,因身形娇小,穿得又厚实,整个人都缩在了衣裳之内,只余一张脸露在寒风中。 尽管隔得远,凤轻狂还是一眼将她认了出来。 “小洛,你先回去,我去去就来。” “可是姑娘,我担心……”秦洛拉住她,眉头锁得很紧,满眼都是警惕。 “放心吧,她到底是我娘,不至于要我性命的,这里是京城,她也做不了什么。”安抚完秦洛,凤轻狂转头穿过街道,往林忆棠那边走去。 她先是打量了对方一眼,而后扯出一丝笑意,问道:“这大冷天的,您怎么来了?” 林忆棠笑得一脸慈爱,上前拉住她的手,说:“我来看看你。” 若是在从前,凤轻狂说不定会相信她这话,可吃了这么多次亏之后,她已经学乖了,没什么事,林忆棠是不会来找自己的。 “这里风大,不宜相谈,不如移步到我投宿的客栈,咱们母女俩再好好叙叙旧,如何?” “我跟您没什么好谈的,有什么话就赶紧在这里说完吧。”凤轻狂依然面带笑容,可语气却比这寒冬里的雪还冷。 林忆棠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一瞬。 “轻狂,娘只是想跟你多说说话,并无恶意,你又何必如此拒我于千里之外?” “在您诓骗我嫁给江明澈的时候,你我母女之间就已经是千里之遥了。”凤轻狂毫不客气地说道,“我没这闲工夫跟您聊天,若没事的话,我就回去了。” 正欲转身,林忆棠身后的侍女忽然叫住她:“小姐!夫人千里迢迢而来,又冒着风雪在此守候了半个时辰,就是为见您一面,您看她的脸都冻紫了,她还怀着身孕呢,就是看在这一点上,您也该体谅一二啊!” 身孕? 凤轻狂回头看向林忆棠的小腹,果然隐隐约约可见腹部有隆起的迹象,突然间,她心里很复杂。 “有身孕了?恭喜啊,几个月了?” “才五个多月。”林忆棠下意识地轻抚着小腹,目光越发柔和,继而又握住凤轻狂的手,笑道:“轻狂,娘知道之前那样骗你,伤了你的心,但娘的初衷是为你好,你一定要相信这一点。” 凤轻狂轻扯唇角,表示真的很想相信她,但又真的不敢信。 “走吧,跟娘去说说话。” 看她一个孕妇在这里等了这么久的份上,凤轻狂也不好意思再拒绝,只有回头望了门口的秦洛一眼,跟着上了马车。 车厢内,茶几上摆着香茶和点心,茶香袅袅,热气腾腾。 林忆棠给了凤轻狂一个暖炉,自己也抱一个,待面色渐渐恢复红润,这才笑着开口:“我看你方才从外面回来,莫非是去见了什么人?” “去了一趟皇宫。”凤轻狂坦白地答道,垂下眼眸,眼底波光流转。 “终究你还是放不下皇上?”林忆棠叹息一声,“在娘看来,皇上纵然是大燕最尊贵的男子,却并非你的良人,你就算不嫁给江少主,也可以嫁给别人,何苦跟他纠缠?” 凤轻狂微笑道:“感情要是能轻易放下,也就不是真感情了,就像您,当初不也放不下孟子严么?即便已经嫁人生子,都还是毅然决然地选择跟他走,我以为,您是最能理解我的人呢。” “我跟子严的情况,与你跟皇上的又如何相同?”林忆棠反驳她,“子严健健康康,可皇上却……我来时的路上就已经听说了,他病得很重,你年纪也不小了,该早点找个能托付终身的人嫁了,总在他这里耽搁着,算怎么回事呢?” 这话听起来颇有几分道理,可每字每句都在戳凤轻狂的心窝,要不是慕连城实际上已经病愈,她这颗小心脏可真是受不住。 “我总觉着,人一定得跟自己心爱之人在一起,不能将就,如若不能,我宁愿终身不嫁,否则岂不是又要步您当年的后尘?我可不想生了孩子之后又抛夫弃子,跟情郎私奔。” 你戳我心窝,我也要戳你一戳,这才叫礼尚往来。 林忆棠面色一僵,登时哑口无言。 之后,车厢里便安静下来,谁也不说话,气氛尴尬。 到了客栈门口,凤轻狂率先跳下马车,深吸了几口冷空气,感觉好受多了。 两人进了客店,来到房间落座,林忆棠唤来伙计,命其摆上温热的饭菜和茶点,又在屋中燃起火炉,不一会儿房内便暖洋洋的,待着舒适得很。 第三百七十五章 又被卖了一次 凤轻狂喝了两口果酒暖身,很快最后一丝寒意也褪去,她这才忍不住又往林忆棠的身上望去,目光落在那个孕育生命的地方。 “天气寒冷,路途又遥远,您不该来的,毕竟年纪不轻了,已算是高龄产妇,应该在家养胎才是,这长途跋涉的,万一伤了身子,孟子严可不又得把这笔账算在我头上?” 林忆棠捧着暖炉,脸上挂着笑意,缓缓道:“我这次来时一路乘坐马车,倒也没觉得累,再说我想亲自见见你,并把你带到林家去,一家人过个年。” “去林家?”这是凤轻狂没想到的,“不,多谢您的好意了,但是,我不能去。” “因为皇上?”林忆棠微微倾身,认真地问她。 凤轻狂眨了眨双眼,顺着她的话道:“对,皇上还在病中,我得留在京城陪他。” “只是过个年而已,顶多二十天就回来了,过完年再来陪他,不也一样么?”林忆棠轻声说,就在凤轻狂以为她接下来说的会是林家那边多么多么希望她过去之类的话时,听到的却是:“难不成皇上当真病得这么严重,连这一两个月都挨不过去?” 好家伙!原来是来试探我的! 凤轻狂不动声色地冷笑了一声,故意流露出一丝悲伤,摇头却道:“当然不是,皇上的身体已经在恢复了,我只是舍不得离开他,想陪着他把病养好而已。” “既然他都在恢复了,那也就不在乎这二十几天了吧?皇上自有诸多宫人照料,你留下也做不了什么,是不是?”林忆棠继续试探。 凤轻狂则继续演戏,她垂下眼,轻咬唇瓣,眉头皱得紧紧的,似乎十分纠结,经过一番思量后,仍是摇头:“不,我得陪着他,来年吧,来年要是有空闲,我再去拜访外祖母她们。” 林忆棠紧盯着她的脸,观察着她的每一个面部表情,从而心里渐渐得出结论。 “你啊,也实在用情过深了,一天也舍不得离开,皇上是否也对你如此情深?是否值得你如此付出呢?”她叹了一口气,这次却是真心话,“娘不希望你一厢情愿,一腔真情付错。”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不管结果如何,我都能承受得住,娘就不用替我操心了。”凤轻狂抬袖擦了擦眼角,状似擦眼泪,“您这次打算在京城停留几天呢?” “明天就走了。”林忆棠答道。 凤轻狂点点头:“哦,那明天我去送送您吧,下回见面,也不知得等到何时了。” “你不用送,因为你得跟我一起走。”林忆棠的语气突变,没了之前的商量口吻,却是满满的强制意味,凤轻狂抬头望去,正对上她严肃的脸。 “这是什么意思?方才我已说过不去徉州了,您难道还要绑着我去不成?” 林忆棠轻蹙蛾眉,目露忧色,十分郑重地说:“不错,若你不听话,我便必须绑你离开,轻狂,我这是为你好。” “为我好?”凤轻狂突然失笑,“这话我已经听您说过多次了,可哪一次您是真的为我好?您只是为您自己好罢了!哦,不对,是为孟子严好!” “这叫什么话?好好的,怎么又扯上子严了呢?”林忆棠有些恼羞成怒了,但为不让对方察觉,她极力克制住了内心的怒意。 凤轻狂哼了一声,径直起身欲走。 “我不想跟您多言,先走……” 话音未落,整个人就“咚”的一声跌回座位上,然后无力地看向林忆棠那边:“你,你在酒里放了迷药?” 林忆棠撑着桌面缓缓站起,走到凤轻狂身边,握着她的手,慈爱道:“轻狂,娘是真心为你好,很快就要变天了,只有让你待在娘身边,娘才能安心。” “变天……”凤轻狂呢喃了一句,眼皮缓缓合上,彻底晕了过去。 “来人,把小姐扶到床上休息,好生照料着。”林忆棠嘱咐从外面进来的两名干练女子,“虽说这迷药药效长达十二个时辰,但也有例外的时候,不可大意,千万不能让她跑了。” 说完就出了房间。 然而,就在房门关上后不一会儿,躺在床上的凤轻狂突然睁开了眼睛,目光无比清亮。 她坐起身来,唇角一勾,不屑地发出一声嗤笑。 开玩笑,她可是使用迷药的行家了,饮酒之前就有所察觉,事先趁林忆棠不注意服了解药,这才喝酒的。 想掳走她?凭林忆棠这点手段还差得远。 此时天已经黑了,外面的风在呼呼地刮着,更显得房内静悄悄的,着实令人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凤轻狂坐在床边,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门外两个是流云宫的人,武功高强,这里又是二楼,她要想跳窗或者闯门跑是没希望的了,思索了半天,她决定使个小手段。 不一会儿,门外正搓手取暖的两个侍女听见屋内传来“嘭”的一声响,互相看了一眼,连忙推门跑进去。 屋内光线昏暗,其中一人赶紧搜摸出火柴,点燃了油灯,另一人则跑到窗边查看是否有异常。 “窗户没开。” 两人再往床上望去,却见被窝里已然是空的。 “小姐呢?窗户明明是栓好的啊!” 另一人道:“可能是躲起来了,快找找。” 于是乎,二人赶忙在屋里四下找寻,完全没有注意到房梁上有个身影。 凤轻狂注视着下方,伸手摸向手腕上的手镯,对准两人连发四针,只听见轻微的闷哼声,两人相继倒地。 见她们彻底没了动静,凤轻狂这才敢跳下来,来到屋外,将房门轻轻关上,正打算离开时,忽而见长廊的另一端有间房还亮着灯,于是蹑手蹑脚地摸了过去。 她趴在窗外,耳边夹杂着风声,里面人的说话声有些模糊,但还是可以听清内容。 “子严,你确定这次锦王能一举成功吗?万一失败,那是要抄家灭族的,不仅是流云宫,还有林家和孟家都会受到牵连,要不然,咱们还是不要掺和进去了,好不好?” 这是林忆棠充满担忧的话声。 “忆棠,事到如今,已经不是我想不掺和就能不掺和了,锦王的计划我大部分都知情,现在退出,他是不会放过我的。” “那,那就没别的办法了吗?我真的很担心,我怕会出事,咱们的孩子还没出生,我不希望他一生下来就没有父亲。”林忆棠说话已带了淡淡的哭腔。 孟子严安慰她道:“放心吧,不论如何,我总会保护好你们母子的,而且,皇帝病重,已无力管事,锦王的胜算大了很多,这场仗一定会打赢。” “万一赢不了呢?”林忆棠又问。 “那我也会带着你和孩子远走高飞,我只是想为流云宫的一众手下打出一个光明的未来,皇帝一心铲除江湖势力,流云宫必定不能幸免。”孟子严说得情真意切。 “但锦王不同,他承诺任由江湖帮派发展壮大,绝不让官府插手江湖的事,只有选择锦王,流云宫的人才有出路,我身为流云宫的宫主,不能只想着自己,还必须为手底下的人考虑,你能明白吗?” 凤轻狂就兀自琢磨,孟子严该不会真的这么天真,相信慕风炎会放任江湖势力壮大吧?这显然是为了拉拢江湖人士所扯下的谎话,他还认真了? 过了片刻,林忆棠的声音透过窗子传出:“你的苦心,我当然理解的,只是近来总是心神不定,感觉不对劲。” 孟子严笑了笑,说:“你这是怀了身孕,爱胡思乱想了,你应该多休息,别管其他事了,一切都有我在呢。” 林忆棠“嗯”一声,忽然又问:“对了,你打算如何安置轻狂?” “暂时,带回流云山上去吧。” “你不会想要……” “别担心,我不是要为难她,只是把她带回流云宫让人看守着,等必要的时候,她兴许还能有些作用呢。”孟子严的话里透着神秘。 林忆棠遂问:“什么作用?” “皇帝那么在乎凤轻狂,关键时候拿她来要挟皇帝,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这,这……”林忆棠似乎有些不赞同,迟疑着说:“这未免有点过分了吧?争夺天下是你们男人的事,何苦把轻狂拉下水?” “忆棠,我知道你不想利用凤轻狂,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会那样做。”孟子严柔声对她说,“这是一场生死攸关的战争,不论用什么手段,只许赢不许败,所以,一切能利用的,都必须用起来。” “这不仅仅是为了流云宫,也为了你,还有咱们未出生的孩子。” 一阵沉默后,林忆棠的声音再次传出:“好吧,一切就按照你的意思办,不过,你要答应我,不许伤害轻狂。” “好,我向你保证。” 寒风中,凤轻狂蹲在窗口下方,心比寒风还要冷上几分,她已经是第二次被林忆棠卖了,本该麻木到没有感觉了才是,可她心里就总不是滋味。 无声地叹了一下,再蹑手蹑脚地离开。 第三百七十六章 登门致歉 摸着黑下了楼,刚到院子里,就撞上一个人,凤轻狂暗叫不妙,以为是碰上流云宫的人了,正欲动手,结果听得对方低声道:“姑娘,是我!” 原来是秦洛,凤轻狂这才松了一口气。 两人火速跑出客栈,回了国公府。 而客栈这边,林忆棠和孟子严过了快半个时辰才发现凤轻狂不见了。 “不得不说,还是小看了那丫头。”孟子严叹息道。 林忆棠皱紧眉头,担忧道:“轻狂这一跑,回去会不会像皇帝说起今天的事,从而打草惊蛇?” 孟子严却淡然摇了摇头,不急不慢地答道:“不至于,你只是要带她回徉州而已,又没把锦王的事说出去,她就是再聪明,也不可能猜到,只是你这趟来,恐怕是白忙一场了。” 他说是这么说,但心里却觉得这是最好的结果,他已经确定皇帝快要不行,仅这一点就足够了。 另外,他不喜欢凤轻狂,私心里就希望她不要再跟林忆棠见面,甚至于希望她能跟皇帝一起奔赴黄泉,真带回流云宫反而麻烦了。 回到国公府,已经是傍晚了,刚进门,便有一小厮匆忙过来禀报:“三小姐,五公主来了,已在大厅等候多时。” “五公主?”慕紫颜这段时间不是在骧山小住么?怎么突然回来了? 凤轻狂和秦洛一路跑回来,虽然脸被寒风刮得冰冷甚至有些麻木了,身上却是暖和的,因此并不急着取暖,径直便赶去了客厅。 “公主,你等很久了吧?” 慕紫颜回头看过来,美丽的脸上尽是焦虑,当即起身道:“凤姐姐,我听到消息就赶回来了,我皇兄他……” 说着,泪水就在眼眶里打起转,一副玄然欲泣的模样。 凤轻狂这才想起来,慕紫颜也是不知慕连城计划的,如今外面关于皇帝病重的消息传得满天飞,她肯定会有所耳闻。 “我下午去了皇宫,可是那帮宫人和侍卫不准我进去看他,说什么没有皇上允许,谁也不准去打搅他养病,看上去真的很严重,凤姐姐,皇兄的情况你一定最了解了对不对?你告诉我,他到底怎么样了?” “这个嘛……”凤轻狂也很为难,现在还不是说出真相的时候,慕紫颜虽然信得过,却不是一个善于隐藏情绪的人,把事实告诉她,只怕会坏事。 “公主,你要坚强,皇上他,会挺过去的。” 闻言,慕紫颜的面色又白了几分。 “这么说来,皇兄真的病得很重?这可如何是好?太医署的人都是吃干饭的吗?难道就不知道想想办法?” 凤轻狂很少见到这一面的慕紫颜,内心有些震撼。 “公主,不要这么激动,太医署的人已经尽力了,有些病不是用药就一定能治好的,如今只能靠皇上自己,不过我相信皇上一定能挺得过这一关,你也要对他有信心才行。” 慕紫颜垂下眼眸,泪珠随之滚落,跌坐在座椅上,无力道:“母后不在了,我只剩下皇兄这么一个亲人,要是连他也走了,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活。” 见她模样如此悲凉,凤轻狂心里不禁闪过一丝罪恶感,连忙过去安慰:“公主何故如此说?你还这么年轻,有自己的路要走呢。” “而且,你也无需这么悲观,皇上的身体已经有所好转了,相信不久就能好起来,不会有事的,你别担心了。” 慕紫颜却哭得更厉害了,那眼泪就像河水决堤了一样,源源不断地往外涌,凤轻狂平时伶牙俐齿的,但一到安慰人上面,嘴就笨得不行了,此时也只有干看着,不敢再多言,生怕越说越惹她伤心。 唯一能做的,就是递上一块手帕,陪在一旁。 直到哭得有些累了,慕紫颜才逐渐收住眼泪,声音沙哑着说:“凤姐姐,让你见笑了,我只是太伤心,一时间只想用哭来纾解心头郁闷。” “我明白。”凤轻狂微微点头,顿了顿,又说:“我想,皇上之所以不让你去看他,就是不想你看到他现在生病的样子,怕引起你伤心,不如你就不要再去了,等他好一些,再去看望也不迟。” 慕紫颜颔首,忽然问:“那你呢?你会常去看望皇兄的吧?” “他如果愿意见我,那我自然会的。”凤轻狂都能猜到对方接下来要说什么,于是再她开口之前便道:“我会把皇上的情况转告给你,这样总行了吧?” “好,如此就多谢你了。”慕紫颜这才挤出一丝笑,把眼角的残泪抹干,起身说:“叨扰这么久,真是不好意思,时候不早了,我就先告辞了。” 凤轻狂把人送到门口,直到看着马车远去,彻底消失在风雪之中,才吁了一口气。 抬头望着天,不禁在心里感叹,天上的暴风雪已经来临,生活中的暴风雪也不远了,只希望一切顺利,能以最小的伤亡结束。 数日之后,远在邬州的沈璃派人联络上了凤轻狂,把无忧门、流云宫以及其他站到慕风炎阵营的江湖帮派名单交到了她手中,另外,还附有一份单子,上面记载了这些帮派所有据点的所在地。 凤轻狂不知道他是如何弄到手的,但这张单子无疑会起很大的作用,不过,慕连城拿到单子后,却暂时不打算做什么,得等慕风炎那边先动手。 “你打算等慕风炎起兵,再派兵捣毁这些据点?” 慕连城答道:“不错,只有那样才不会令慕风炎察觉。” “可要是他先让这些帮派制造混乱,对抗官府伤害百姓呢?”凤轻狂觉得,如果是她,她就会这么做,一来这么做可以试探慕连城,要是他迅速发兵镇压,就说明他早有准备,那么最好不要起兵,二来,趁乱造反可以打朝廷一个措手不及,增加胜算。 这些,慕连城自然早就想到了,但是为了一举消除这个祸患,目前必须忍耐。 “即使如此,也只能先按兵不动,牺牲是在所难免的。” 凤轻狂也明白这个道理,可总觉得心里不舒服,历来战火一起,最先受难的总是百姓,如果她是那些被牺牲的人之中的一员,又会如何? 日子一天天过去,冬去春来,天气转暖,万物开始复苏,京城褪去冰雪,又有了一派新气象。 这天早上,凤轻狂出了国公府,乘坐马车来到杜府。 她还欠杜宏泽一个赔礼呢,过去几个月里,她来过很多次,但每次来杜宏泽都不在,这个礼都没能赔成,今日是事先派了人打探清楚,确定他会在府里休息,这才匆忙赶过来。 “这是一点薄礼,还望杜小将军不要嫌弃。”凤轻狂说完,便捧上一份事先准备好的礼物,她知道杜宏泽肯定什么都不缺,所以确实只是买了一份小礼物,聊表心意而已。 杜宏泽瞥了她一眼,收下礼物,而后领着她进花厅用茶。 “三姑娘今日登门,还这么客气地给我备了礼物,莫非又是有事相求?我可先说好啊,和离书只能签一份,我再给不了你第二份了。” 他这是在讥讽凤轻狂。 后者倒也不恼,仍旧笑眯眯地对着他。 “小将军真会说笑,我此次来,就是为上回的事向你道歉的,那天事出有因,多有得罪,还望你大人有大量,多多海涵。” “究竟是什么事,能让你使出那样的手段来对付我?现在应该能说说了吧?”杜宏泽一脸好奇地看着她问。 凤轻狂讪讪地一笑,说:“对不起,我还是不能说,总之,是我亏欠你了,以后若有什么地方用得着我,便尽管来找我,我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那倒也不用,”杜宏泽端起茶杯,用杯盖波动水面上的浮叶,“这些日子我已经逐渐想通了,你说的没有错,我跟你姐姐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与其继续纠缠,折磨彼此,倒不如爽快放手,这几个月她不在,我倒是轻松不少。” “你真想通了?”凤轻狂有些意外,睁着明亮的眼睛看他,心里头的负疚感少了一些,“这么说,你不怪我拆散你和姐姐了?” “本来就不算是拆散。”他们从未一起过,又何来拆散?杜宏泽微微勾起唇角,叹了一声,“倒是我当年拆散她和梁玉书,这才导致她恨我恨了这么多年,现在想来,当初真是大错特错了。” 接着,突然话锋一转,“不过,一码归一码,你破坏我的婚姻,逼迫我签下和离书,我还是要怪你的。” “对不起。”凤轻狂十分真诚地又道了一次歉,“我能做些什么,补偿一下你呢?” “倒也好说,我这桩姻缘没了,你再给我牵一桩就是了。”杜宏泽笑得很是灿烂,笑容如同春日里从云层后爬出来的阳光一般,带着醉人的温度。 很难想象,一个驰骋疆场的威武将军,能有这样的一面。 凤轻狂犹豫道:“能不能换个补偿的方式?我可不想祸害人家姑娘。” 这话杜宏泽就不爱听了,立马绷起俊脸道:“这话怎么说的?难道我堂堂镇国大将军的公子,屡立战功的小将军,还不够优秀?哪家的姑娘嫁给我不是福气?” 第三百七十七章 不会有第三人 见过自恋的,没见过这么自恋的……凤轻狂暗暗吐槽了一把,没好气道:“你是够优秀,但你不洁身自好啊,府里小妾通房一大堆,谁家的姑娘作孽嫁给你啊?” “什么侍妾通房?”杜宏泽先是一愣,紧接着为自己鸣不平:“我那小院里除了几个丫鬟之外,一个女人都没有,现如今你姐姐走了,连丫鬟也被我调走了,哪有什么一大堆?” “你说你没有纳妾?可是我姐姐明明说……”凤轻狂忽然想起当初凤轻云跟自己说的那番话,以及当时的情境,顿时明白过来,她那时是为了说服她帮忙,故意把自己说得很惨,抹黑杜宏泽呢。 杜宏泽也明白了,不禁苦笑:“原来她真这么讨厌我,竟然在背后还不忘说我坏话。” “这个,其实她也说过你不少的好话的,”凤轻狂企图给予对方一些安慰,“这些年她一直都说你待她很好,是个好人。” “算了吧,她对我又岂会有真心?”杜宏泽笑了笑,“况且,现在我们已然分开,什么都不重要了。”停顿片刻,他忽然问:“对了,她跟梁玉书的孩子,是不是已经生了?” 就在半个月前,凤轻云生下一个女儿,取名梁玉,凤轻狂被凤衡勒令,还代表凤家去看望过一次,她本来还想避免跟杜宏泽提起这个事,不料他自己先说起了。 “是啊,生了个女儿,怎么,你该不会是嫉妒吧?” “嫉妒?”杜宏泽嗤笑一声,英俊的脸庞浮现一丝不屑,“有什么好嫉妒的?儿女嘛,本将军以后自己也会有!” 凤轻狂见他如此洒脱,暗暗松了一口气:“呵呵,那是,那是。” 临走时,杜宏泽还不忘叫住凤轻狂,叮嘱了一句:“三姑娘,别忘了,你还要还我一桩姻缘呢,谁家的姑娘与我匹配,记得物色物色啊!” “我会的,放心吧。”凤轻狂敷衍着说罢,一转身上了马车。 到了车厢内还不禁在想,那杜宏泽应该不是认真的吧?她在京城除了慕紫颜之外,就没有说得上话的女性朋友了,还物色姑娘?物色空气还差不多。 春天来临,大地回暖,正到了干大事的时候了。 从二月初开始,南方各地的黑道势力就开始闹腾起来,频繁滋扰百姓,公然挑衅官府,而且这些人行踪不定,神出鬼没,官府出动地方官兵也无法将之抓获,不少百姓已经在怨官府无能,民间人心动荡,朝廷却依旧无动于衷。 这是因为慕连城早就料到会出现这样的局面,故意按兵不动。 他在等,等慕风炎放松警惕,等他得意志满,起兵造反。 直到又是将近一个月过去,陵昌的探子来报,得知那边已有了起兵的苗头,慕连城这才下令,调动南方几处的驻兵前往各地剿灭匪患。 由于在慕风炎的指导下,那些江湖帮派主要分布在西边闹事,故而这些官兵也全部调往西部,且是极其分散的,要再集合起来,得花上很长的一段时间。 陵昌在东部,慕风炎起兵之后直奔京城方向,前方可以说是毫无障碍,攻城略地轻而易举,他就这样一路如入无人之境,仅用了一个半月,就率领八万叛军抵达京都外百里处。 叛军来了,百姓慌了,朝堂上群臣也慌了,他们急着商量抗敌对策,可皇上却迟迟不见人影,而恰在这时,在慕风炎的操纵下,城内突然传出皇上已驾崩的消息。 谣言不胫而走,不到半天,就传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于是乎百姓更慌,群臣丧失斗志,开始考虑谋求后路。 这种情况下,慕风炎在城里的内应就起了极大的作用,以明净为首的几个人开始暗中游说朝中的文臣武将,令他们坚信皇帝已死,锦王将会攻入皇城,唯有归降才能保命。 经过一番游说之后,有近三分之一的大臣已确定归顺锦王,而另外一部分人还在考虑当中,似乎是想中立,当然心志坚定不为所动的也有,但并不多,凤衡就是其中一个。 当有人来到国公府做说客的时候,还没等人开口,他就先一顿痛骂,把人轰走了。 当时凤轻狂也在场,头一次看见凤衡动手,吓得不轻,事后还心有余悸地跟慕连城说:“我爹看起来斯斯文文的,骂起人来,脏字都不带一个,气势十足,动手的时候更是不得了,那人被他打得鼻青脸肿,话都说不出来了。” 慕连城可以想象出当时的情景,一个古板斯文的人,打起人来往往是最疯狂的。 他忽然发出感慨:“要是朝中大臣个个都像定国公那样忠君爱国就好了。” “其实大多数人当官无非是为了自己风光,没几个是真为国家和百姓,只要不动他们的利益,在谁手底下当官不是当?他们才不会管谁做皇帝呢。”凤轻狂接话道,“任何朝代皆是如此,你就不要伤感了。” “你倒是还看得挺透彻的?”慕连城微微挑起眉头,淡淡的笑意爬上嘴角,眼底藏有一丝意外。 凤轻狂斜睨他一眼,哼道:“别以为我不是朝堂上的人,就真的什么都不懂,官场我不熟,但人性还是略知一二的,所以你别小瞧我哦。” “我何时小瞧过你了?”慕连城弯起唇角,凝视着她的目光里透着宠溺,“我一直都知道你冰雪聪明,远胜其他女子,要你是男子,进到官场,说不定还能成为最杰出最耀眼的那一个呢。” 被他这么一夸,凤轻狂却有些不好意思了,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在说反话。 “我就算是男子,也不屑于去当官,跟那群人斗来斗去的,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做一个闲人来得逍遥自在。” 慕连城轻笑道:“那倒也是,依你着闲散的性情,定然不愿处理公务,要是真做了官,只怕会引起同僚的嫌弃,甚至托人后腿,如此说来,倒也好在你是个女子。” 凤轻狂撇嘴,气愤道:“是啊,我这个人生性闲散,不爱管事,日后要是当了皇后,恐怕是无法掌管后宫那么多事务,还有你那三千佳丽的,所以,趁还有反悔的机会,你还是另择人选的好。” 说着便要起身。 慕连城连忙把她拉住,有些哭笑不得。 “生气了?” “没有,你说的都是实话,我生什么气?”凤轻狂扭过头去,气呼呼地不看他。 “我几年前就认准你了,要反悔也该早反悔才是。”慕连城往她这边挪了挪,伸手环住她,说话极其温柔,让凤轻狂的心也跟着变得柔软。 “先前我就说过的,你只需留在我身边就好,别的什么不用管,再说了,我的后宫明明是空的,哪有什么佳丽三千?” 凤轻狂稍微把脑袋转了回来,扁嘴说:“现在是没有,到不代表以后也没有,自古以来,哪个帝王不是妃嫔一大堆?你难道能例外?” “当然能,轻狂,除了你以外,我谁也不想要。”慕连城语气坚定地说。 凤轻狂没出声,慕连城侧首看过去,见她眼中存疑,不由抱紧了些,问:“轻狂,你不信我么?” “我不是不信你,只是清楚你我拥有不同的思想观念,若你是为了我才如此强迫自己,那我觉得很没意思,也没意义,我从来都不喜欢勉强。” “说白了,你就还是不相信我对你的心。”慕连城松开双臂,站了起来,话里透着淡淡的失望。 这段时间里,他们一天比一天亲近融洽,凤轻狂觉得从未如此幸福过,可越是过得欢喜,她便越是怕失去,越是会胡思乱想,担心慕连城以后会像别的皇帝一样,采选妃嫔。 但纵然她担心,却从不曾说到这个问题上,就是怕闹不愉快,想不到今日无意间提及,果然还是不愉快了。 既然话已经说开了,那就索性一次性说清楚吧。 “慕连城,我是个很小气的人,绝不可能跟人共侍一夫,我什么都可以让步,唯独这一点不能,若你不能确定将来真的不纳妃,那就干脆不要娶我,我不是在威胁你,只是表明态度,我……” 话未说完,慕连城便回身将她拉入怀中,在她耳边呢喃:“如此便好。” “什么?” “你只有我一个,我也只有你一个,永远不会有第三个人。” “真的?”凤轻狂仰头凝望着他,眼睛如星光一般明亮,脸上的喜悦显而易见。 慕连城捏了捏她的鼻梁,笑道:“当然是真的。” 正当凤轻狂心里甜滋滋的时候,忽而又听他说:“这么说好像也不太对,还是要有第三个人,甚至第四个第五个人的。” “你说什么?” 凤轻狂攥起拳头,正在磨牙,慕连城笑得越发灿烂,继续说:“是啊,咱们还要生孩子呢,只有彼此怎么成?” 意识到自己被戏耍了,凤轻狂蓦然红了脸,嗔怒地瞪着对方,傲娇道:“我不喜欢孩子,所以你就别想了。” 第三百七十八章 临阵倒戈 “是吗?”慕连城一脸惋惜,摇摇头说:“那我看来只有找别的女人生了。” “你敢?”凤轻狂低吼了一声,伸手在他胸膛上一下一下戳着,“你要是敢这么做,我就……我就戳死你!” 慕连城捉住她的手,放在胸口,柔声说:“不敢,我就是开个玩笑而已。” 两人相拥着沉默了一阵,慕连城忽然问起一件事。 “轻狂,无忧门等江湖帮派不久后就会被尽数剿灭,孟子严、江京还有江明澈等人会遭到通缉,如果江明澈被抓了,你说我该如何处置?” 在慕风炎领兵奔向京城的同时,慕连城已经派兵捣毁了江湖上那些参与谋反门派的各个据点,门派中的人也死的死,散的散,只余下一些头目在逃。 凤轻狂抬头看他,挑眉问:“为什么问我?你不会以为到了今天,我还会维护江明澈吧?” “我虽清楚你对他再没有从前那样的感情,但你是个心软之人,嘴上说着不在乎,其实心里还念着旧日情分,倘若江明澈被杀,你多半还是会伤心。”而他不愿看见她伤心,还是为了江明澈。 “或许吧。”凤轻狂不得不承认,她纵然怨过江明澈,却依然希望他今后能在阳光下好好活着,不用再藏身于黑暗之中。 “不过,还是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吧,不用顾虑我。” “真的?” “嗯,你是皇帝,公私要分明,不能因为我个人的关系而有所顾虑,否则会让人说闲话的。”凤轻狂现如今只会全心全意为慕连城着想,至于江明澈的事,她已经管不着了。 回国公府的途中,凤轻狂又在车厢内睡着了,等到了门口,秦洛才把她唤醒。 睁开朦胧的睡眼,她挑起帘子往外看了一眼,只见外面落日的余晖洒向大地,一片金黄,春天的风轻轻吹来,携来夹带芬芳的泥土气息。 “他怎么在这儿?”外面传来秦洛不悦的声音。 “谁啊?”凤轻狂跳下车,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却见街对面的树下站着一身着蓝色衣袍的人,“梁玉书?” 对方正望着这边,脸上还带着笑容,凤轻狂不愿跟这人打交道,便扭头要走,不料他却在后面喊了一声:“三姑娘留步!” 这时候要是再走,就显得没教养了,凤轻狂只好顿住脚,回头露出假笑:“哦,原来是梁大人啊,方才隔得远,我都没认出来呢,不知梁大人有何贵干?” 梁玉书缓步走来,对她的敷衍丝毫不以为意,只笑得比方才还和善。 “有一个十分重要的事情,想找姑娘谈。” “哦?什么事?大人请说便是。”凤轻狂也着实是好奇,以她和梁玉书这点不愉快的交情,他们之间似乎没什么好谈的。 梁玉书瞅了瞅门口的小厮,低声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能否请随我到茶馆里一谈?” 还非要去茶馆再谈?凤轻狂严重怀疑这人心里憋了什么坏水,想要算计她。 “这不合适吧?毕竟你我没什么交情,而现在你又是我的姐夫,私下躲起来说话,难免会让人误会,有什么话,还是在这里说的好。” “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此事关系重大,决不能让你我之外的第三个人知道,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因此还望姑娘体谅一二。” 听梁玉书如此说,凤轻狂就越发好奇了,不过依旧保持着警惕,沉声道:“关于哪方面的事,这么严重?” “简单来说,假如事情泄露出去,很可能京城就失守了。”梁玉书肃然道,眼神里藏着几分神秘。 凤轻狂尽管还是担心这人会对自己不利,但听他说事关京城防守问题,便觉得还是应该听他具体如何说。 “好,那我就跟你走一趟吧,不过,我要把我的侍女也带上,以免发生什么意外。” 梁玉书明白她这是在防备自己,虽然不太高兴,但现在也顾不上这些了,遂颔首说:“只要信得过的,当然可以同行。” 于是乎,凤轻狂便带上秦洛,跟着梁玉书来到两条街开外的一家茶馆,到了雅间内,相对而坐。 茶烟袅袅,满室馨香,凤轻狂稍微放下了些戒备,见梁玉书先喝了两口茶,这才跟着呡了两口做做样子,而后问:“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现在可以说了吧?” “当然。”梁玉书说着,伸手往衣袖里掏了掏,摸出几张纸来。 凤轻狂接过一看,上面密密麻麻写着的,都是人名,什么礼部侍郎张春,工部尚书李宪等,而最先吸引到凤轻狂注意力的,是“护国公主明净”几个字。 “这名单什么意思?” “这里都是暗地里投向了锦王阵营的人,一个不多,一个也不少。”梁玉书从容地答道,嘴角勾出微微的笑意。 凤轻狂内心不禁一震,她早知道会有人做墙头草,但没想到这么多人,这统共算起来,恐怕已经占了小半个朝堂了吧? 思忖片刻后,她收好名单,揣在怀里,似笑非笑地看向梁玉书,说:“不对吧?这上面是不是应该还要再加一个名字?你不也其中一员吗?” 这份名单如此详尽,上至尚书,下至主事等小官,都记录在册,若不是内部的人,不可能做到,而且,还得是这群人当中的头目才行。 被当面拆穿,梁玉书也不着急,只是依旧淡定地说:“三姑娘果真聪明过人,在下的确也本该把名字写上去的,不过后来一想,我作为敌方阵营的一个细作,对皇上忠心不二,一片赤胆,把名字跟这些人写在一起,岂不是自己侮辱自己?” 凤轻狂实在忍不住,便笑了:“说的是,说得很是。” 一个为了荣华富贵出卖同伴的人,说话还可以如此义正言辞,也是很少见了。 “不知道梁大人还有没有其他的什么内幕,能跟我说说呢?” 梁玉书笑了笑,说:“若不出意外,锦王会在三天后的晚上子夜时分发动进攻,北城门守将王将军也在这份名单之内,他会打开城门,放叛军进来。” “我知道的,也就这些了,希望能对皇上有所帮助。” “当然有,这可是最机密的事了,”凤轻狂瞅了他两眼,起身道:“名单和你的口信我会立刻派人传达给皇上,待来日叛乱平定,梁大人将会是首要的功臣,相信皇上不会亏待你的。” “那就要靠三姑娘多多在皇上面前为我说说话了。” 梁玉书看着她,满眼透出来的都是自信,他知道皇上看不上自己,但公归公私归私,他在这场平叛之战中出了这么大的力,皇上必定就得给予封赏,只要拥有了一定的地位,日后的发展就平顺多了。 “好,我会的。” 凤轻狂敷衍着答了一句,拿着名单出了房门。 守在门口的秦洛看过来,目光明亮地闪着,“姑娘,梁玉书没为难你吧?” “你真正想问的是,他跟我说了什么吧?”凤轻狂斜眼瞥了她一眼,转过廊角,往楼下走去。 秦洛嘿嘿地笑:“我这也是好奇,你之前可没少跟梁玉书作对,他心里肯定记恨着你呢,哪能有什么好事跟你说?” “这你就错了,这次他跟我说的,还真是个好事。”凤轻狂把名单拿了出来,笑眯眯地说:“这是暗中投敌的名单,你尽快送进宫给皇上过目吧。” “梁玉书给的?”秦洛面露诧异,但随即心下一琢磨,又觉得合情合理了,只是最后又不得不感叹:“这个人可真是非同一般,居然能如此精准地捕捉风向,他肯定是察觉了什么,这才突然倒戈的。” 凤轻狂微微颔首:“肯定是的,没有利益的事,梁玉书是不会做的,看来我有一次低估了此人,他比慕风炎可聪明多了。” 秦洛点了点脑袋,深以为然。 三日后,黄昏,京城百里外锦王军营地。 慕风炎站在土丘之上,负手而立,遥望着京城的方向,金色的余晖下,他的嘴角微微弯起,笑意如同一朵花儿般绽放开来。 就在今天晚上,他就要得到梦寐以求的皇位,一展抱负,成为永载史册的人物了,想起这二十多年来屈居在慕连城手下的憋屈,一时竟觉得有些辛酸。 不过,最终能成为赢家,即便辛酸也值得了。 “王爷。” 一个身着褐色衣袍,做书生打扮的男子走了过来,略有风霜痕迹的脸上布着忧色,眉头微微地蹙起,似乎在担心什么。 “原来是吴先生啊,请里面走。” 慕风炎回过神来,转头往营帐里头走,到主位上落座,兀自倒了杯茶喝。 “先生怎么这幅表情?眼看就要大功告成了,先生不高兴么?” 吴先生名叫吴子钰,乃是慕风炎帐下的幕僚,跟着他有些年头了,此人颇有才学,不但善于处理文政,通谋略,还颇懂军事,因此这次起兵,就被慕风炎任命为军师,一路随军北上。 “在下自然是为王爷高兴的,只不过,我还是有些担心……” 第三百七十九章 一意孤行 “你又来了,该不会是又要劝本王推迟进攻吧?”慕风炎不耐烦地说道,就此次攻城为话题,此前他们已经讨论过多次了。 吴子钰认为应该多等一段时日再做打算,不宜操之过急,甚至怀疑城里有什么陷阱,慕风炎则认为他谨慎过头了,他一路披荆斩棘,所向披靡,还未曾有过畏惧,到了这最后一道关卡,岂能反而畏畏缩缩了? 再说,慕连城已经半死不活,做不了事,朝堂上将近一半人已经投降于他,另外一半群龙无首,危难时刻能团结起来的只怕不多,一盘散沙能干什么大事? 他压根就不需要顾虑什么。 “不,在下是想劝王爷后撤一百里,再观察局势,莫要草率行事。”吴子钰低着头,字字有力地说道。 “什么?后撤?”慕风炎很不悦,原来脸上还有些戏谑的笑意,此刻却荡然无存了,“吴先生,你该不会是在开玩笑吧?我军好不容易打到京城来,你却要我后退?” 吴子钰无视对方脸上的怒色,答道:“王爷,在下始终觉得一路走来太过顺利了,委实不正常,只怕皇上另有准备,早给我军布下了陷阱……” “够了!”慕风炎厉声打断他的话,气愤地拍着桌子站了起来,“这些话你已说过多次,本王不想再听!我军训练有素,将士个个勇猛善战,自然比地方那些久未经战的饭桶骁勇!” “然而从陵昌到京城,我军几乎就没遇到什么反抗,多数城池打都没怎么打,就开城献降了,王爷难道就不觉得奇怪么?”吴子钰反驳道。 慕风炎自信地笑了:“当然不奇怪,因为这是本王设计引开了当地驻军的缘故,一切都在本王的意料当中。” 他跟无忧门、流云宫等江湖门派间的合作,吴子钰也是知情的,然而饶是如此,他依然觉得蹊跷,这是一种直觉。 “王爷……” “好了,不必多言,攻城命令已下,不会再更改,你若是再说这种话动摇军心,本王就要依军规处置了!” 吴子钰不禁摇头叹气,这位年轻的主上以前很会听取手下的建议,但如今却一意孤行,半句劝也听不进去,这都是这段时间行事太顺利,导致越来越自负的缘故。 “既然王爷不愿听,那在下就闭嘴了,只盼我的顾虑都是多余的才好,我先告退了。” 望着他失望地离开营帐,慕风炎只是皱眉哼了哼,坐回原位去。 虽说吴子钰通常都是对的,但他坚信,这一次他错了,今夜,他一定顺利攻进皇城,夺下那个天下间最尊贵的位子,明天大燕所有的臣民都会跪拜在他脚下,呼唤他一声“万岁”。 夜幕渐渐降临了,三军将士已经整装待发,只等一声令下,向着皇城开去。 慕风炎领着大军抵达城南门口的时候,恰好是子时,守门的将领是校尉王央,早前就投靠了慕风炎,被梁玉书写进了名单里。 一听见城下传来哨声,王央就明白是锦王大军到了,连忙登上城楼往下一望,确定无误后,立即冲下方守城的士兵高呼一声:“开城门!” 守门士兵都已换成王央的亲兵,完全听从于他的命令,自然不会犹豫。 随着“嘎吱”的声响传来,大门缓缓打开,慕风炎挥手示意大军进城。 就在他要催马前行时,一旁的吴子钰拉住了他。 “王爷,您千金之躯,不可冒险进城,万一发生变故,困在城内就彻底完了,还是让臣下们先为您探路,确定平安无事了再说。” “少在此危言耸听,本王不信这个邪!”慕风炎很不耐烦地低斥了一句,将衣袖从吴子钰手中扯出来,不顾劝阻地打着马就冲进城门去了。 吴子钰坐在马背上,望着乱军之中很快淹没的身影,忧色更重。 王爷当真是被先前的胜利冲昏了头脑,居然丝毫没有防备的意识,看来此去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杀!” 很快,震天的厮杀声打破了沉寂的夜,百姓们听到声音,知道是叛军进城了,都躲在家里,插好门窗,不敢出来,而慕风炎也下了命令,任何人不得骚扰百姓,否则杀无赦,因此,百姓除了受惊之外,倒也安然无事。 在其他城门的守军得到消息,赶来支援时,南城门已经彻底被叛军控制,其他各个城门也都开始遭到叛军进攻,情况危急。 叛军共有八万人,而上椿营原本有十万,但由于之前被皇帝调了近一半前往南方各州镇压暴乱,如今最多六万人,守城营倒也有三万,可惜在慕风炎几个同党的游说下,已有超过半数的人叛变,只余不到一万人还在死守。 就连皇宫的禁军当中,也有不少效忠慕风炎的人,这么一算下来,叛军的人数要多出几万,几乎是稳赢。 当然,这是慕风炎和他手底下那些追随者的想法,也是他们如此胸有成竹的主要原因。 进城后仅仅用了两个时辰,叛军便攻破皇宫,直接杀入中宫。 慕风炎迫不及待地奔向金銮殿的方向,一路上有臣下护航,畅行无阻,几乎就不曾遇到阻拦,站在金銮殿门口,见里面灯火通明,大殿跟往常一样静静地屹立着,仿佛在等待着他的到来。 这时候,他才终于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皇宫里可都是对慕连城最忠诚的人,按理来说,反抗应该最激烈,然而此时却没怎么听见响动,这是怎么回事? 他往前拾级而上,缓步迈进大殿,只见里面金碧辉煌,灯火明亮,却空无一人,那张金灿灿的龙椅立在殿堂之上,散发着诱人的光辉,他的心为之一动,瞬间就把方才的疑虑抛在脑后。 越往前走,脚步越快,心脏的跳动也越发剧烈,步上玉阶之时,双腿都因兴奋而颤抖,当触摸上龙椅的扶手时,酸甜苦辣等万般滋味顿时涌上心头,慕风炎差点落了泪。 多少年了,他日夜都盼着这个时刻的到来,如今终于如愿以偿了,却突然还感觉有点不真实。 “父皇,昔日你是多么看不上儿臣,认为儿臣没有当皇帝的命,你瞧现如今,我不也走到了这一步?而你精心培养的好皇儿,现在已经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成了一只待宰羔羊了,命运这个东西啊,果真是神气的很呢!” 慕风炎自顾自地呢喃着,心满意足地坐到了龙椅上,享受着这激动人心的一刻。 然而,他还没享受多久,一道冰冷又夹杂戏谑意味的声音就从屏风后突兀地传来。 “锦王,这张龙椅坐着可是舒服?” 这声音……慕风炎吓得跳了起来,寻声望过去,只见身着一袭墨蓝衣袍的慕连城缓缓走出,脸上带着寒冷的笑意,目光冷厉,毫无病容。 “你,你怎么……” 慕风炎不敢相信,慕连城明明应该病得不成人样了,怎么会如此精神? “朕怎么还没死?”慕连城走上前去,嗤笑一声:“同为皇家子弟,朕可一直将你当亲兄弟看待,可你却时刻盼着朕归西,你这心也委实太歹毒了些!” “原来你是装的,你装病令我放松警惕,一步步看着我进、入皇城,就是为了将我除掉!”到了这一步,慕风炎要是还想不通其中的来龙去脉,那就真是傻到家了。 他恨只恨自己糊涂,慕连城狡诈,还有上天不公。 慕连城冷笑道:“若没有造反的心,朕就是把皇位拱手让给你,你也上不了当,而你只是听到些风言风语,就起兵造反,足以证明早有不臣之心,落到今日这般田地,实在也是你咎由自取。” 慕风炎跌坐在龙椅上,牙齿都要咬碎了,他悔啊,悔得肠子都青了,后悔没有听吴子钰的劝告,执意进城,原本兴许还能保住一条命,现下可好,进了慕连城的圈套里,插翅也难逃了。 “我输了,你要如何处置我?” “你说呢?你说我该怎么处置你?”慕连城俯视着对方,倒也没有介意他坐了自己的位子。 “按照国法,造反谋逆,应该满门抄斩,并且株连三族,”慕风炎逐渐镇定下来,缓缓说着,“不过,株连三族的话,好像皇上你,也要算在其内呢,你总该不会连自己也不放过吧?” 慕连城笑了,这个慕风炎死到临头了,还敢跟他耍起嘴皮子来,果真是冥顽不灵。 “这个问题很好解决,朕只要将你逐出皇室,贬为庶人,你跟朕就没有关系了。” “你……”慕风炎气恨地瞪了他一眼,立即站起身,“成王败寇,要杀要剐,我任凭你处置,造反一事我一力承担,请你饶恕那些追随我的人,还有我母妃,希望你能善待她,她什么都不知道。” 慕连城道:“柳太妃没有参与,那也就罢了,但你的那些个追随者,个个都对你忠心耿耿,留着只会成为祸患,朕可不会这么傻,放过他们。” 第三百八十章 后患 “如果非要斩除后患,那你要杀的人可就多了,整个朝堂,将近有一半的人都曾投效于我,还有一些地方官员,再加上他们的家眷和三族,加起来有几万人,你要把他们全都杀了么?”慕风炎虽然讨厌慕连城,但自认为还是对他颇为了解,料定他不是这样弑杀的人。 然而,他得到的回答是:“就算全都杀了,又如何?斩草除根的道理,朕早就学会了。” 慕连城的眼里有杀气,令人不敢直视,这一刻,慕风炎仿佛看到了死去的先帝。 “是我害了他们。” “你知道就好。”慕连城大手一挥,吩咐道:“来人,把锦王带下去,收押天牢,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都不准探视。” 大游亲自上前来,直接把人拖了出去。 金銮殿内很快只剩下慕连城一人,他垂眼望着空荡荡的大殿,恍然间好像听见先帝临终之前对他说的那句话:“善待你的兄弟们,我会在天上看着你的。” 他是想善待他们,用尽了全力去善待他们,可是总有人不愿领情,非逼他下狠手,他能如何?若是心软,只怕往后还会有同样的事件发生。 父皇,我尽力了。 由于慕连城使出雷霆手段,仅用了两天,这场叛乱便被彻底平息,所有涉及谋反的人都被下狱,天牢都快满了,几十年来头一次住进这么多人。 然而这些还都只是慕风炎的同伙极其家属,受他们牵连的三族暂时并未抓捕,另外,朝堂上某些暗中倒戈却并未直接参与谋反的大臣,也尚未处置。 一时间整个朝堂人心动荡,几乎是人人自危,生怕头上悬着的那把刀突然就落下了,而比起死亡,等待死亡的过程才是最煎熬的。 慕连城偏就吊着他们,迟迟没有动作,一方面是在考虑如何处置他们更好,另一方面则是要给他们一个教训。 有过之人尚未惩处,有功之人倒是先得了封赏。 比如镇国大将军父子俩,在此次平乱之战中出力最多,封赏少不得,不过,镇国大将军本已是武职中的最高头衔,官职是无法上升了,便得了赏银万两,而杜宏泽连升两级,受封虎威将军。 这次国舅杨大将军也被蒙在鼓里,并未参与到慕连城的计划当中,但在叛军攻城当晚,单枪匹马依旧英勇抗敌,慕连城感念其忠心,也给出相应的封赏。 另外还有丞相、宋太傅、吏部尚书、靖武侯、定国公等人誓死捍卫京城,皆有所赏。 最后一个得到封赏,也是最让人意料不到的,就是刑部六品主事梁玉书。 说实话,慕连城实在很不想睬这个人,但是没办法,他必须公私分明,给出他应得的赏赐,于是乎,他不但赏了梁玉书白银五千,还将他调离刑部,连升三级,任命为吏部侍郎。 侍郎是三品官,看似品阶依旧不高,但想到他是从六品主事,一下子蹦到侍郎这个位子上来的,众人就不得不羡慕了,因为算下来,他其实是受封最多的人。 当然,人家可是苦心在锦王那里当卧底,冒着生命危险给皇上报信的人,实在也当得起这个封赏。 升官之后,梁玉书感觉朝中那些人都对自己另眼相看了,平日走路时,脊背都挺直了许多,就连凤轻云这位梁夫人也跟着沾光,平时左邻右舍那些爱背地里说她闲话的人,见到她也都客客气气的,个个笑脸相迎。 凤轻云越发觉得自己当初离开杜宏泽,嫁给梁玉书是个正确的选择。 这日上午,凤轻狂准备出门时,经过大厅门口,正好碰上抱着孩子回娘家的凤轻云。 “三妹,你好啊。” 这还是自带忧郁气质的凤轻云头一次用如此轻快的语气跟人说话,脸上的笑容也是少见的灿烂,让凤轻狂乍一看还以为见鬼了。 “姐姐,你也好啊,怎么今日想起回国公府来了?”瞧她着神气的模样,一看就知道是回来炫耀梁玉书晋升的。 不过,凤轻狂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炫耀的。 “今日天气好,闲来无事,便带着玉儿回来走走,她爹最近公务繁忙,没时间陪我们娘俩,我们只有自己找乐子了。” “哦,也是啊,梁大人刚升官嘛,加上最近又有不少人被革职,要处理的政务肯定很多的。”凤轻狂顺口应和两句。 可凤轻云还来劲了。 “可不是么?以前他在刑部的时候,处理的都是芝麻大小的琐事,空闲很多,现在到了吏部,官大了责任也大了,他又喜欢事事亲力亲为,整天都没有休息时间,我看他这几天都瘦了。” 凤轻狂没再回话,只是呵呵地笑。 默然片刻,凤轻云忽然摆正神色,问道:“三妹,现在你该相信我没看错人了吧?梁玉书确实是个忠君爱国,而且很有能力的人,对不对?” 有能力不假,但要说忠君爱国,凤轻云不知内情,自然这么说,但凤轻狂是不能同意的,不过让她纳闷的是,凤轻云干嘛非要问她?她看没看错人,关她什么事? “是……是吧,姐姐,我还有事,先走了。”凤轻狂连忙绕过凤轻云,快步往外大门走去。 凤轻云看向门口,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她一直想向家里人证明自己没有做错,如今总算达到目的了。 凤轻狂抵达皇宫的时候,慕连城正在御书房处理政务。 跟往常一样,不用经过通报,她便能大摇大摆地进去,屋里很安静,除了翻动纸张的微弱声音之外,还有慕连城时不时发出的叹气声。 由于做事太专注,直到凤轻狂走到身边,慕连城才抬头看过去,露出一抹笑。 “轻狂,你来了。” “我发现你的警惕性是越来越低了,我都到了你身旁你才发现,要是换了刺客,你恐怕就性命不保了。”凤轻狂摇着头感慨,“到底是病了一场,留下了后遗症,脑子都便迟钝了?” 慕连城看她又拿自己打趣,站起身来,伸手惩治性地在她额上敲了一记,故作气恼道:“方才我是想事情一时出了神而已,什么脑子迟钝?你这张嘴啊,不损人就不舒服是不是?” “想事情?想什么事能这么出神?”凤轻狂盯着他,眯了眯眼睛,“该不会是想某个人,想得丢了魂吧?” “你怎么知道?”慕连城睁着一双丹凤眼,一脸惊奇。 凤轻狂本来是开个玩笑而已,想不到居然还猜中了,顿时心生不悦,哼道:“你,你想谁?快点交代!” “当然是想你了,否则还能有谁?”慕连城勾起唇角,笑得比太阳还灿烂。 “你耍我!”凤轻狂挥起拳头就锤他。 慕连城也不躲,就任由她一拳打在胸口,锤得“嘭”一声响,结果凤轻狂果然就不忍心,把手缩了回去。 “我其实是在苦恼,该如何处置慕风炎的那些党羽。” “不是应该杀头吗?”凤轻狂挑眉道,虽然她觉得砍头有点血、腥了,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有功之臣已经赏了,有罪之人也该论罪惩处,如此才公平。 “当然,参与谋反的都难逃一死,但若论国法的话,还要查抄门户,株连三族。” 纵然那天晚上在慕风炎面前说了要杀光所有人,可真到了下令的时候,慕连城却犹豫了,这里面很多人是罪有应得,但也有人是无辜受累,倘若一并处死,未免太残忍。 自从病了这几年,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后,他就比以前更加重视生命,心也更软了。 “什么?那得牵连多少人呢?”凤轻狂显然也是觉得太残忍,虽然她也明白这是大燕的国法,不可轻易更改,但还是认为应该一人做事一人当,谁叛乱就杀谁,而不是牵连无辜。 “恐怕,得有几万人。” 闻言,凤轻狂的心抖了一抖。 “你,你该不会真要株连三族吧?”她紧盯着慕连城。 后者回看她,认真地问:“假如我真这么做,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冷血?” “我……”这个问题,凤轻狂一时间竟答不上来,一次性斩杀几万人的皇帝不是没有,或许在古代人看来没什么,但在她看来,确实很冷血,哪怕慕连城是她心之所爱,她也接受不了。 可她不能当着他的面点这个头,也不能叫他手下留情,毕竟他也有他的考量。 “你有什么建议?”慕连城忽然问。 凤轻狂抬头看他,顿了顿,答道:“如果换成是我呢,我会查清楚,有罪者杀,无罪者留,至于株连三族这条国法,不一定非要遵循。” 说完,她又连忙补充:“当然,这只是我的想法,至于究竟该怎么办,还是由你自己决定,不管你怎么做,我都会支持你。” 慕连城相信她确实会支持自己,但她心里,只怕不会毫不在意。 “我还要好好考虑。” 凤轻狂轻轻颔首,没再多言。 正当两人都沉默下来之时,殿外传来喧闹声。 “放我进去,我见皇上,让开!都给我让开!”听声音是柳太妃。 慕连城已猜到她所为何来,忍不住蹙起剑眉,抬手扶额,吩咐外面的宫人把人带进来。 第三百八十一章 高处不胜寒 由于为慕风炎忧心,短短几天里柳太妃就憔悴了很多,平日里打扮得光鲜亮丽,今日却一身素,连脂粉都没有抹,看起来老了十几岁。 “皇上,你打算如何处置锦王?”一进来便用质问的口吻说话。 这是柳太妃当年还是贵妃的时候留下的毛病了,除了对先帝以及她自己的儿子之外,跟谁说话都不会客气,哪怕如今处境如此艰难,慕风炎的命都捏在慕连城手里,依旧是这副高人一等的姿态。 幸亏慕连城大度,不会跟一个女人斤斤计较,并没有因此而变脸。 “按照国法,半个月后处斩。” “你敢?”一个冲动,柳太妃竟蹬鼻子上脸,还半威胁起慕连城来了。 饶是他再不计较,也不可能再好声好气地对待。 “朕怎么不敢?老七犯上作乱,目无君主,朕没有将他凌迟已经是仁慈了。” 柳太妃怒不可遏:“先皇在世时,曾留下遗言,嘱咐你善待兄弟,这才过去几年,你就忘了么?先皇在天之灵可看着你呢!” 这话就让人想笑,连一旁的凤轻狂都听不下去了,更遑论是慕连城? “先皇确实如此嘱咐过,但那是基于诸位兄弟安分守己的基础上,老七谋反,朕难道还要把皇位拱手让给他不成?” “那是你刻意设下圈套,诱他上钩的!你分明早就想除掉他,现在你可算是达到目的了!”柳太妃双手紧握成拳,怒吼道。 慕连城盯着她,凤眸微眯,面色阴沉下来。 “这么说来,太妃早就知道锦王要谋反吧?但你却闷声不响,眼看着这一切发生?” “我没有,你别冤枉我!”柳太妃赶忙否认,然而她躲闪的目光已经出卖了她。 “是不是冤枉,你自己心里清楚。”慕连城冷笑道,“你大可放心,朕答应过锦王,会善待你,让你安享晚年的。” “你……”柳太妃觉得,这句话是对自己红果果的嘲笑,登时更是气得脸红脖子粗,差点气背过去。 慕连城懒得跟她废话,当下就要赶人:“半个月后处斩锦王极其党羽,朕知道太妃舍不得老七,但圣旨已下,不可更改,你说什么也没有用的,若没别的事,还请你离开。” 话说到这个份上,显然就是毫无回旋余地了,凤轻狂本以为柳太妃这下该死心离去,不料她却突然间“咚”的一声,跪在了地上。 这下子不仅凤轻狂看呆了,慕连城也愣了一愣。 柳太妃是讨人嫌,但再如何讨人嫌,那也是先帝的妃子,连给皇帝行礼都是于理不合的,更何况是下跪。 慕连城忙站了起来,只是态度依旧不变。 “太妃这是做什么?” “皇上,算我求你了,饶风儿一命吧,你可以把他逐出皇室,或者直接发配边疆,怎么处置都行,只求你手下留情,放他一条生路,我只有这么一个孩子,若是他没了,后半辈子我活着还有什么盼头?”柳太妃声泪俱下,丝毫没了先前的那股傲气,令凤轻狂看了也不禁心生同情。 然而纵然如此,她也不建议慕连城饶了慕风炎,因为这不是个无辜之人,其危险程度丝毫不亚于当年的慕北拓,这种人只要活着,野心就永远不会消失。 她看向慕连城,想看看他如何回应。 只见他微蹙剑眉,沉吟了片刻,再抬眸时,目光坚毅而寒冷。 “来人,把柳太妃带回北宫去,好生看守,即日起,不许她再跨出宫门半步!” 彻底失去希望的柳太妃跌坐在地上,眼里的最后一丝光彩也消失不见,剩下的只有满眼绝望,就在这时,她突然大叫一声,凶狠地冲慕连城扑过去。 但是还没近前就被门外冲进来的侍卫按住了手脚,动弹不得。 “慕连城!你要是敢杀我儿,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你听见没有,我不会放过你的……” 拖出去老远,还有凄厉的叫骂声传来,更显得大殿内寂静得诡异。 慕连城扶额坐回原位,眉眼间疲态尽露,凤轻狂看着颇为心疼,走过去握住他的手,企图给他一点温暖和力量。 “轻狂,你说我是不是不适合当皇帝?” “怎么这么说?”凤轻狂困惑地看着他,只在他眼里看到无奈和茫然。 “皇帝应该是杀伐果决,甚至心狠手辣的,而我,我心太软,连杀慕风炎那样的人,到头来都会心生不忍。”慕连城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又说:“或许,我当初真不该当这个皇帝。” 凤轻狂摇摇头,莞尔道:“作为一国之君是要杀伐果决,偶尔心狠些,但谁说一定是六亲不认呢?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慕风炎纵有万般可恨,可那也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你有恻隐之心是再正常不过的了,这只是说明,你是个怀有仁心的皇帝,这很难得。” 高处不胜寒,她现在看着慕连城,总算能有几分体会了。 “我就怕这样的事情经历多了,心也就硬了,以后会变成一个心如铁石,没有感情的人,比先皇更心狠,更冷血,所有人都会离我远去,就连你也不例外。”说着,慕连城垂下眼眸,掩去眼底的悲凉。 凤轻狂倾身靠过去,轻声说:“不会,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会一直陪着你。”况且,她才不相信慕连城会变成铁石心肠的人。 “真的?”慕连城微微挑眉,低头凝视她,嗅着她发间的馨香,心头的阴霾总算消散些许,“你不反悔?” “为什么要反悔?我还怕你反悔呢。”凤轻狂笑道。 慕连城将她揽入怀中,两人相互依偎着,很久都没说话。 临走的时候,慕连城拜托了凤轻狂一件事:“出宫后去一趟公主府,看看紫颜吧,另外,顺便帮我说几句好话。” “怎么,她还不肯原谅你?”凤轻狂偷笑着问,自从得知慕连城根本没病后,慕紫颜感觉受到了欺骗,于是就生气了,几天过去都不愿理睬他,一个人躲在公主府里生闷气。 “这丫头平日里性情温和的很,不轻易闹脾气,但一旦闹起脾气来,那也是不得了的,我是不敢这个时候去碰这个刀口,你跟她感情好,倒可以去试试。” 凤轻狂颔首道:“好吧,我就跑一趟,不过我也骗了她,她肯定也正恼我呢,能不能见我就不一定了。” 半个月后,慕风炎及其一众参与叛逆的党羽在东午门被斩首,就在当天晚上,柳太妃伤心欲绝,在寝宫里用三尺白绫上了吊。 慕连城终究没有赶尽杀绝,免去了谋逆之人家眷以及三族的死刑,只是全部发配边疆。 至于那份名单上的人,他也没有多做追究,该革职的革职,该贬职的贬职,都留了活路,而锦王另外一个同谋,护国公主明净,早在慕风炎被抓的那天晚上就逃走了,如今不知去向。 到这里,锦王谋反案也就算告一段落了,当然,还有跟着慕风炎闹事的那帮江湖人物,慕连城是不可能放过的。 在京城的局势稳定下来后,他就派了二游前往南方,领兵剿灭无忧门流云宫等江湖帮派。 半个多月下来,大部分帮派的老巢和各地据点都被官兵捣毁,不少人被抓,更多的是四散而逃,那些小喽啰逃也就逃了,不需追着不放,但像孟子严和江京、江明澈、万邺等帮派头目,必须抓捕归案,予以严惩,否则日后难保不会卷土重来,威胁朝廷。 于是乎,接下来二游的主要的任务就是追捕这些人。 但这些人十分善于躲藏,即便是二游发动暗卫搜寻,也是迟迟没有收获。 初夏时节,邬州已是阴雨绵绵,杨县的某个偏僻小镇上,细雨如丝般落着,家家户户都躲在家里不出门,大街小巷空荡荡的,少有人行走,一片祥和宁静。 就在这些数不清的,密密麻麻坐落在水乡上的民宅当中,有一座宅子紧闭门户,笼罩着异样的气息。 “大哥,我们还要在这里躲多久?我想去找爹娘他们,也不知官府的人是不是已经攻破枫林山庄了,万一他们被抓,我们也好设法去救啊。”身着翠色衣裙的女子焦急地说道。 她一旁的黑袍男子望着自屋檐流下的雨水,面无表情道:“即便爹娘被抓了,你我也不能去救,因为那是自投罗网。” 这两人就是无忧门的少主和大小姐,江明澈与江楼月兄妹俩。 这一个多月来,他们一直在逃亡,眼看着同门死的死,逃的逃,还有的被抓,父母生死未卜,他们却什么也做不了,有生以来,江楼月头一次觉得自己就是个废物。 “我宁愿跟他们一起被抓,也不要躲在这里什么都不做,我才不要这样苟活!” 苟活?江明澈倏地一顿,黑眸闪烁几下,嘴角逐渐露出一丝自嘲的笑,现如今他们的确是在苟活,可即便是苟活,他也得继续,因为别无选择,他不能认输,不能低头。 “如果为了救爹娘而被抓,你以为他们会感激你么?他们只会骂你傻为你伤心。” 第三百八十二章 血海深仇 江楼月微愣了愣,尽管嘴上不愿意承认,心里却很清楚,事实确实如此,爹娘宁死也不会愿意他们兄妹去冒险营救。 “难道我们以后就只能这样躲躲藏藏过日子了吗?” “当然不是,等避过了这阵风头,咱们便找个边远之地,把门人都找回来,重振无忧门。” 江楼月暗自吃了一惊,忙说道:“你还要继续经营无忧门?难道这次损失还不够大,你还想继续跟朝廷作对么?” “无忧门是江家先辈开创的,到如今已经有几十年的历史了,我不能让它彻底毁在我的手上,不论想什么办法,我都一定要让它重新强大起来。”江明澈说得极其认真,黑眸中还散发着肃杀之气。 “我看,你不是真的想重振无忧门,而是还有一个人放不下吧?”江楼月冷冷地嘲讽道,“你想壮大自己的势力,到时候好跟皇上抢凤轻狂,是不是?” 提起凤轻狂这个名字,江明澈不由自主地攥紧了双拳,目光也变得阴冷。 “别再跟我提她,我早就对那个女人没有念想了,有的只是痛恨,若有一天遇到她,我会毫不犹豫地下手取她性命,以报当日的弃婚之仇!” “别忘了,当初是你先骗了她,她逃婚也是你自找的。”江楼月故意气江明澈,同时也是不希望看到他身上戾气这么重。 江明澈转过身来,冷眼盯着她:“想不到,你还会有为她说话的一天。” “我不是为她说话,我只是说了事实。”江楼月直视着对方说。 “你……” 兄妹俩正说着,外面传来“嘭”的一声响,两人立即跑出院子,往大门那边去。 只见一群官兵冒雨闯入,已将整个宅子团团围住,而为首的人,江明澈有些印象,正是慕连城身边的那名护卫二游。 “江少主,你们可真是会躲啊,害得我们找了一个月,今日可算是见面了。” 江明澈环视了一周,目测对方约有二十几人,而且都是武功高强者,若要强行反抗的话,他和江楼月恐怕逃不出去,看来唯有先假装束手就擒,之后再见机行事。 “无忧门已经被打散了,无法再给朝廷带来威胁,为何皇上还不肯放过我们?” 二游微笑道:“无忧门是暂时解散了,但仍有许多在逃的门人,谁能保证你们不会将来有朝一日再次重聚?要灭掉这个门派,首先就不能放过门派的领导人。” “那我爹娘呢?是不是被你们抓了?”江楼月气愤地问道。 “不错,五天前已经被我派人送往京城去了。” 江楼月面露悲伤之色,继而又问:“那你们打算如何处置他们?” “这就要看皇上的意思了,我们只负责抓人。”二游皱了皱眉头,却有些不耐烦了,“这里已经被包围,你们是跑不了了,还是乖乖地跟我们走吧,免得动粗伤人。” 江楼月含泪看向江明澈,后者却低头沉思,过了一会儿才抬头说:“跟你们走之前,我还有一个疑问,你们怎么会找到这儿来?是谁把我们的行踪泄露给你的?” 这里也是无忧门的地盘,但很偏远很隐蔽,连无忧门的底层门人都不知道有这么一处地方,若不是有人报信,他就不信二游能这么快找过来。 所以,他得出结论,有无忧门内部的人出卖了他。 二游本来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也大可以不用回答,不料这时身后却钻出一个人来。 “是我带他们来的。” “沈璃?” “沈堂主?” 江家兄妹俩同时看向来人,震惊万分。 要知道,沈璃在无忧门已经快十年了,向来忠心耿耿,办事牢靠,深得门人敬重,还有江家人的信任。 谁能猜到这样一个人居然会在这时候背叛无忧门,投靠朝廷? 沈璃走上前去,拱了拱手道:“少主,大小姐,别来无恙?” 江明澈冷声道:“无恙,还死不了。” “沈堂主,我们江家一向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出卖我们?”旁边的江楼月愤懑地发出质问,目光如炬地瞪着他。 “到了这个份上,我也没什么好隐瞒你们的了,我不只是把你们的藏身之处说了出去,无忧门的所有据点,也都是我透露给朝廷的,可以说,无忧门是毁在我的手里。” 沈璃还是平常那副有礼有节的姿态,笑容谦恭温和,说出来的话却是令人寒心。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江楼月激动地拽住他的衣领,怒吼道。 “因为我跟无忧门有仇,从一开始投入无忧门,我就是为复仇而来,我就是要毁了无忧门,毁了你们江家,蛰伏九年,到今天,我才终于得以完成任务,可以告慰父母的在天之灵。” 沈璃说得极其平静,就连脸上也始终挂着笑容,仿佛并不是在说自己,而是在讲别人的故事。 “你在说什么?”江楼月蓦地松开手,往后踉跄了两步,茫然地看看江明澈,又看回沈璃这边,“你不是一出生就是孤儿,并不知父母是谁么?怎么会……” 当年第一次见到沈璃时,江楼月正好跟母亲在丰城小住,而他还是个面黄肌瘦的少年,由于几天没吃饭,饿得昏倒在他们家门前的街对面,出于好心,她就吩咐下人把他捡了回去。 后来两人还做了一段时间的朋友,谈起过一些他的往事。 江楼月一直以为自己做了件好事,没想到却是引狼入室。 沈璃微微勾唇,缓缓道:“我当然得那样说,否则还要告诉你自己是来寻仇的吗?” “你跟无忧门究竟有什么仇怨?与你爹娘又有什么关系?”江明澈皱眉问道。 “本来没有仇怨。”沈璃开始回忆以前的事,“我爹是邬州州府的制使,十一年前奉命护送贡品去京城,不料在途中被无忧门的人打劫,贡品被抢不说,我爹和与他的手下都被他们用暗器所杀。” “我娘身子弱,受不住打击,在我爹死后不久,也跟着去了,从那时起,我跟你们就有了血海深仇!我千辛万苦找到无忧门的地盘,混进门中,这么多年隐忍不发,等的就是一个可以将你们一网打尽的机会。” 江明澈和江楼月都沉默了。 虽然无忧门多数只是偷盗作案,并不打劫,更不会明目张胆地打劫官府的东西,但门人多了,难免就会有胆大妄为,难以管束的人,尽管犯下这样大案的门人都会受到严惩并被逐出师门,但打劫贡品官银等情况多年来还是时有发生。 “沈堂主,你的遭遇我很同情,可杀害你父亲的人,早已被逐出无忧门了,而且那也不是无忧门一贯的作风,你是清楚的,再者,那些恩怨也跟我们兄妹无关啊,你能不能高抬贵手,放我们一条生路?” 江楼月一向是个有骨气的人,但如今穷途末路时,也不得不向沈璃低头。 沈璃嗤笑一声说:“你们兄妹也不是什么好人,手上也染着不少人的血呢,我就算不是为自己复仇,也该为民除害,况且,现在可不是我说了算,我也要听命于游将军。” 说罢,就回退到了二游身后。 江楼月还想求情,却被江明澈拉住了手臂,“不用求他。” “话也说完了,走吧。”二游摆摆手,准备给两人上镣铐,这时江明澈忽然又问:“你是如何知道无忧门的所有据点位置的?” 沈璃虽然是堂主,但向来只管自己的地盘,不可能清楚其他区域的情况。 “我确实不知道,不过,有个人从你们那儿偷得了据点分布图,并转交给了我。” “谁?” “兰溪。” “什么?兰溪?”这个答案令江楼月大受打击,当初是她费劲口舌求哥哥饶了兰溪一命,这才有今天的结果。 “都是我的错……” 二游皱眉道:“行了,留着往后再伤心吧,时候不早了,上路吧。” 就在官兵上前要绑江楼月时,她突然大喝一声,扔了个不知什么物件在地上,顿起一阵烟雾,模糊了众人的视线。 混乱之中,听到江楼月大喊:“大哥,你快走!” 二游心道不妙,连忙上前去追白雾中那抹黑色的身影,但还是迟了一步。 待白雾渐渐散去之后,眼前只剩下江楼月一人,江明澈早已没了踪影。 “留下六个人看着她,其余的跟我去追江明澈!” 沈璃也跟着追了出去。 江楼月丝毫没有反抗,任由官兵给自己套上枷锁,而后跟着走出宅院。 离去时,她下意识地回头瞥了院子一眼,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这宅子里有地道,大哥早就跑远了,那些人是追不到他的,如此,她也就安心了。 最终,二游和沈璃确实没能追到江明澈,只能先留下一部分人继续搜捕,而他们带着江楼月离开邬州,赶往京城。 回到京城时,已是半个月之后,虽说沈璃并不求封赏,但慕连城还是亲自见了一面,并表达过谢意,给予了响应的赏赐。 第三百八十三章 表达谢意 得知沈璃已到京城,凤轻狂也准备去找他一趟,但还没来得及动身,对方倒是先找上门来了。 这日午后,刚刚谁玩午觉的凤轻狂还有些迷迷糊糊的,正坐在桌边喝茶,就听得丫鬟突然来报:“三小姐,外面有一位姓沈的公子,说是您的朋友,想见您。” “沈璃?”凤轻狂顿时来了精神,立即起身奔出小院,往大厅那边去。 沈璃倒没在大厅里喝茶,而是自行在门前的小花园里走动,直到听得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才回头看去。 “凤姑娘,咱们又见面了。” “是啊,又见面了,”凤轻狂笑着走过去,“我本来还打算明天去寻你呢,没想到你倒先来找我了。” “在下一介草民,怎么敢劳动凤三姑娘这位未来的皇后娘娘移步?自然是该主动上门的。”沈璃一边跟着进屋,一边还不忘调侃两句。 凤轻狂回头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压低声音道:“什么未来的皇后?你可别乱说,让人听了指不定怎么笑话我呢。” 沈璃呡了一口茶,轻笑道:“可得了吧,这京城谁还不知道,凤家的三姑娘是皇上心目中皇后的不二人选?” 说实话,尽管表面上表达着不乐意,但凤轻狂心里,对沈璃这番话还是挺受用的,她又向来不是个愿意装的人,嘴角不知不觉便上扬了。 “不说我了,还是说说你吧,听闻皇上本来有意请你做官的,但你没接受?这是为何呢?难不成,你还想回去行走江湖?” “如今江湖都散了,还行走什么?”沈璃不禁失笑,忽然眼中露出一抹悲伤,蓦地叹出一口气来,“折腾这么多年,我已经累了,现在呢,只想安安分分地做个良民,做了官要操心的事情太多,那就逍遥不成了。” 沈璃跟无忧门之间的恩怨,凤轻狂已听秦洛讲过了,心中对他万分同情。 “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呢?” “我想先休息一段时间,然后做点小生意。”之前在无忧门的时候,沈璃也同样经营酒楼,管理生意上的事务,这对他来说一点也不成问题。 “是吗?你要做生意啊?”凤轻狂两眼一亮,面露兴奋,“不如也算上我一份吧?” “你……也要从商?”沈璃表示怀疑,“你都是要当皇后的人了,还能缺钱花啊?” 凤轻狂嘿嘿一笑,索性坐到了他旁边的座椅上,一丝狡黠的光自眼底闪过。 “皇后是不缺钱,但用的都是皇帝的钱啊,我得存点私房钱,以后要是跟皇上吵架了,他停了我的经济来源,我还能拿出来应应急,你说是不是?” “这……”沈璃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皇上要是听了这句话,应该不会很高兴吧?“这不太好吧,世上哪有跟人合伙做生意的皇后?若是让皇上知道了,岂能放过我?况且我本钱不多,只能做点小本生意,也不适合你啊,我看还是算了吧。” “正因为你本钱不够,我才更要加盟呀,嘿嘿,我这些年也存了不少钱,可以全都拿来入股,等将来你赚了钱,再分红给我就行。”凤轻狂笑得贼兮兮的,倒有颇有几分奸商的样子。 “我是自己没有经商的能力和经验,否则的话,这些年我早就自己做了,但你不同啊,你阅历丰富,早已管理了这么多年的生意,肯定不会让我赔本的,看在你我这么多年交情的份上,你就答应我吧?” “至于皇上那里,你不说我不说,他不会知晓的,就即使他知道了,我也会毅力承担责任,不会连累你的,你放心好了。” 说得好听,皇上顶多责备你两句,但一旦看我不顺眼,我就别想在大燕混了,沈璃如此想到。 但看凤轻狂的样子,实在也不好拒绝,看来只能用拖延战术了。 “那个,我还是再考虑考虑吧,过两天再给你答复,如何?” 凤轻狂点点头:“好吧,那你好好考虑。”其实她的私房钱已经足够了,她只是抵挡不住金钱的诱惑,想要钱生钱而已。 为免她又继续说,沈璃只好赶紧岔开话题,说到了别的事上去。 他们本来就颇聊得来,这段时间交情有所增进,共同话题就更多了,聊着聊着一个时辰过去了也浑然不觉。 正当两人聊得欢快之时,凤轻狂忽然感觉到一阵凉风袭来,脊背有些发凉,转头朝风吹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人身着黛蓝衣袍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地盯着这边。 居然是微服的慕连城! 他的脸色不太美妙。 凤轻狂呆了一呆,随即快步走过去,惊喜地问道:“你怎么来了?怎么也没人通报呢?” 这时沈璃也已起身行礼:“草民参见皇上。” 慕连城先朝他点了点头,再转而看向凤轻狂,神色虽有所缓和,说话的语气却冷冷的:“朕特意没让人通报,本来是想给你个惊喜的,没想到,倒是你给了我一个惊喜。” 凤轻狂心下暗想,他所说的惊喜,大概就是指她跟沈璃聊得这么嗨了,这人有时候醋意还挺大的,可是她跟沈璃显然只是朋友关系,而且早就跟他解释过了,怎么还吃醋? “草民还有些事要办,就不打扰皇上和三姑娘了,先行告辞。”沈璃像逃跑似的,快速离开了现场,凤轻狂顿时哭笑不得:“你看你,把人吓走了吧?人家毕竟是有功之臣,就不能态度好一点么?” “我的态度不好吗?”慕连城用无辜的眼神看着她,总算露出一丝笑意,“谁让你跟他聊得这么起劲,我来了都听不见?我没直接翻脸就很不错了。” “你这个人,要不要这么霸道啊?”凤轻狂睁着一双妙目瞪他,心头却甜丝丝的,“我跟沈大哥挺久没见的了,就坐着闲聊一下嘛,难道我连跟自己朋友聊天的权力都没有了么?” 慕连城笑了笑,牵了她的手往屋外走:“有,当然有,不过以后得有我在场才行。” “哼,我就不,我跟谁聊天,你管得着么?我就不信,你能每时每刻跟着我。”凤轻狂故意气他。 “我不用每时每刻跟着你,只要时刻把你栓在我身边就行了。” “你觉得你栓得住我?” “那当然。”慕连城捏捏她的手掌,笑得那叫一个满足和自信。 凤轻狂哼了哼,不满地撇撇嘴,随即转了话题:“你还没说今天来干什么呢?” “自然是来看你了,”慕连城侧首望向她,俊脸上的笑意渐深,“顺便也来拜访一下骆老爷子,他对我算有救命之恩,我总得来表示谢意。” “那倒是。”凤轻狂微微颔首,“那走吧,我带你去。” 两人有说有笑地往客院那边而去。 府里的下人见了这般情景,却没有多吃惊,毕竟这段时间三小姐几乎天天进宫陪伴皇上,两人关系亲近,早已人尽皆知,在国公府内牵个手,也确实没什么好惊讶的,再说,大燕民风还算开放,走到大街上手牵手的男女还一抓一大把呢。 然而当骆老爷子见着慕连城时,却着实震惊了一把。 “怎么是你?你小子居然是皇帝?老夫我着实是眼拙了,当日竟没看出来。”骆老爷子叹着气,颇有些沮丧。 凤轻狂心想,这世上敢当着皇帝的面称“你小子”的人,也只有这一位了吧? 而慕连城竟也不介意,还一脸笑容道:“当日不方便透露身份,还望老爷子见谅。” “不敢,不敢,”老爷子装模作样地拱拱手,转动眼珠上下打量着对方,“看来你恢复得很不错啊。” “这都要感谢您当日给的药,您的救命之恩,朕永远铭记在心。”慕连城表示由衷的感谢。 老爷子摆摆手,往凤轻狂那边瞥了一眼,没好气道:“皇上没事就好,总算老夫没白费心思取药,之前还有人怀疑老夫给的是假药呢,怪没良心的。” 凤轻狂一囧,连忙走过去,咧嘴笑道:“义父,当日是我错怪您了,我给您道过很多次歉了,您就不要跟我计较了,好不好?” “哼”了一声,老爷子兀自坐到桌旁喝茶,当没听见似的,凤轻狂便殷勤地给他捏肩捶背,继续讨好。 一旁的慕连城看着也忍不住笑了,比起跟定国公,凤轻狂倒是跟这位老爷子更为亲近,连性情也更接近,更像是父女。 “皇上,你今日应该没什么重要的事做吧?”凤轻狂忽然问。 “暂时没有。”慕连城摇摇头,政务都搁下了,今天他是特意想休息一下的。 “那就好了。”凤轻狂笑得粲然,“义父,您不是一直嫌找不到好的对手下棋么?皇上也是个棋艺高手,今日你们就切磋切磋,如何?” 说起下棋,老爷子瞬间就手痒难耐了,绷着的脸也有所缓和,“也不知皇上会不会嫌弃我这糟老头子棋艺不精呢?” “怎么会?比起义父,皇上的棋艺还是差那么一点点的,他正好向您讨教讨教。”凤轻狂一个劲地冲慕连城使眼色,“你说是不是啊,皇上?” 第三百八十四章 你眼光不错 慕连城知道,凤轻狂这是要自己给她解围呢。 左右今日也是刻意腾出来的,下几盘棋也无妨,他便顺着凤轻狂的话,点头道:“不错,朕正想向您讨教讨教呢。” 于是乎,两人便在院中的石桌旁落座,凤轻狂为他们摆开棋局,像个伙计似的,在旁边端茶倒水,勤快得很。 前两局都是骆老爷子赢,凤轻狂便在一边十分狗腿地夸道:“哎呀,义父,我就说皇上不是您的对手吧?看看,开了两局,您就赢了两局,这胜负简直毫无悬念啊。” 平常最爱被夸的老爷子这次却板起脸,哼道:“少给老夫拍马屁!你们两口子耍什么把戏,以为老夫看不出来吗?老夫向来都是赢得光明正大,从不需要对手相让,小子,你要是再给我放水,那这棋下着就没意思了!” 还没等慕连城开口,凤轻狂就瞪大双目,做出极其震惊的表情道:“皇上放水了吗?我倒是没看出来呢?皇上,你好好跟我义父下棋嘛,放什么水呢?认真一点!” “我……”慕连城表示很无辜,明明之前是她一个劲地递眼神过来,偷偷暗示他放水,现在被发现了还把责任全推给他,果然是个没良心的丫头。 “方才两局是我走神了,现在开始我会非常认真的。” 于是第三局很快开始,这一局下了将近两个时辰才分出胜负,当然赢的人还是老爷子,紧接着又再下了几盘,两人各有胜负。 凤轻狂对下棋其实并无兴趣,在旁边看着看着就昏昏欲睡,最终干脆趴在桌上睡了过去,直到天黑时,有人拍了一下肩膀,才猛地惊醒过来。 她望着桌面上的棋局,揉着眼睛问:“怎么,皇上赢了?” “去!明明赢的事老夫,怎么是皇上?”老爷子不悦地斥了一句,“心里只想着情郎,真是女大不中留!” “您胡说什么呢?我不就随口一问么?”凤轻狂被他一打笑,耳根子就红了,好在天黑了,别人也看不到她脸红。 慕连城倒是淡定得很,目光明亮地看着凤轻狂,嘴角满是笑意。 “时候不早了,皇上,你该回宫了吧?” “是啊,朕是该回去了。”慕连城站起身来,“今日能跟老爷子这样的棋艺高手对弈,实乃朕的荣幸。” “哪里,皇上万金之躯,肯陪我这个老头子下棋,应该是老夫的荣幸才对。”老爷子此时的态度和说话的语气都比之前温和多了,并且,看慕连城的目光夹带了些许钦佩之意。 “对了,老夫还有件事想问问皇上。” 慕连城挑眉道:“您请说。” “我骆家堡被抓进天牢的那些人,你打算如何处置?”老爷子尽管早就有解散门派、脱离江湖的心,可终究是骆家堡的前堡主,得为自己的门人考虑。 这个问题,慕连城早考虑过了,他知道如果直接杀了骆家堡的人,必定会让凤轻狂难做,可又不能放,所以想了个这中的办法。 “万邺和他的几个心腹顽固不化,无法收做朝廷之用,只能杀之,至于那些诚心悔改,愿意投效朝廷的人,朕会安排他们进官府做事。” “让皇上费心了。”显然这个安置方式很得老爷子的心。 慕连城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凤轻狂正准备去送一送,却突然被老爷子扒住了肩膀,“丫头,你眼光不错,咱们这位年轻的皇帝不但是个明君,还是个仁君,想来你嫁给他不会错。” “那当然,我的眼光自然不会错。” 瞧她神气的这个样,老爷子撇撇嘴,说:“夸了两句,你就上天了,快走快走吧,老夫要休息了,别在这里打搅我。” “那您好好歇息,我走了。”凤轻狂踩着轻快的步伐出了客院,一路却没能追上慕连城,本以为他已经走了,不料到了门口,又见他正等在马车边上,笑吟吟地看过来。 “我还当你已经走了呢。” “不见你来,我怎么会走?”慕连城说着,朝她伸出手。 凤轻狂走过去,很自然地将手放在他掌心,“你就这么确定我会追过来?” 慕连城笑道:“是,我想,要是见不到我今天的最后一面,你大概今天晚上会睡不着,为了你的睡眠着想,我得等你一等。” “臭美!”凤轻狂嗔了一句,想抽出手却被对方握得更紧了,“不见你我才睡得更香呢,对了,你真要把骆家堡的人收归朝廷用?他们可不是愿意受管束的人,搞不好以后会闹事的。” “单纯闹点事,倒也激不起什么风浪来,总好过放他们回归江湖,将来祸害百姓,”慕连城似乎并没有多大的担忧,“再说,我已找到一个能让他们甘心听命的人来担任他们的上首,并且安排一份差事,既能让他们发挥自己的长处,又能为朝廷效力。” 凤轻狂好奇地看着他,微微蹙眉:“长处?他们擅长做的无非就是偷东西,能如何为朝廷效力?”她好像忘了自己的长处也是这个。 “既然擅长偷盗,那查探和收集情报,想来也不在话下,好好改造一下,就能成为出色的探子,要是将来能进军营,当是优秀的斥候,可堪大用呢。” “倘若他们能接受改造,那当然是最好了。”凤轻狂轻轻颔首,“那你说的那个能令他们服从的上首又是谁?” “当然是你了。”慕连城定定地凝着她,一点也不像在开玩笑。 “我?” “对,你本来就是骆老爷子亲自定下的少主,又曾在骆家堡有自己的队伍,是再好不过的人选了。” “你真这么认为?”凤轻狂还不太确定,毕竟这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万一自己没能管束住那些人,不但给自己丢脸,还会给慕连城带来麻烦。 慕连城看出她的顾虑,用安抚的语气道:“不用想太多,只管放手去做就是。” 思忖了一会儿,凤轻狂终于点头:“那好吧,我尽力。” “现在公事说完了,咱们再说说私事吧?”慕连城把凤轻狂拉得更近一些,嘴边的笑意越发浓。 “私事?什么私事?” “当然是……你我的婚事了。” 闻言,凤轻狂心头微微一动,耳根子又开始发热,连眼睛都不敢直接对着慕连城。 “这,这就谈婚事?” 少有见她这副姿态,慕连城不禁轻笑一声,眼神变得更加温柔。 “要不是耽误这么些年,你我早就该是夫妻了,当然是越早办婚事越好了。” “说得人家好像一定要嫁给你似的。”凤轻狂傲然斜睨他一眼,“说实话,我还想多过几年单身生活呢,我才不要这么早结婚。” 慕连城故作委屈地唉声叹气,道:“还过几年啊?唉,那看来我还是选择去当和尚得了。” “哈哈……”凤轻狂被逗得放声大笑,“那也行啊,反正半路出家去当和尚的皇帝又不是没有。”她发现慕连城最近是越来越油嘴滑舌了。 笑过之后,慕连城握住她的肩头,正色道:“我是认真的,轻狂,嫁我为妻,好不好?” “好。”凤轻狂轻轻点头,尽管声若蚊蝇,但慕连城还是听见了,听得很清楚。 “你点了头,便不准反悔,明日我就让人挑选吉日,开始筹备大婚事宜了。”他说得很急,生怕她突然反悔似的。 凤轻狂抬眸看他,坚定地又点点头:“听你的。”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慕连城笑得合不拢嘴,兴奋之余又开始使坏。 然而,凤轻狂又岂是乖乖任由他使坏的人?撇了撇嘴,哼道:“没听清算了,权当我没说。” “那可不行,你都答应了,岂能说反悔就反悔?” “就反悔!”凤轻狂虽嘴上这么说,心里可没这么想,“对了,你跟我爹说了没有?”虽然他也没有不答应的权力,但好歹还是要说一下的。 慕连城答道:“前几天我就定国公提过了,他没反对。” 他也得敢反对才行啊……凤轻狂如斯诽腹,随即,她推了推慕连城,“天色晚了,你快回去吧,改天见。” “好。”慕连城答应着,一把将她拉过来,快速地在她如玉的额上啄了一口,立即跳上马车,扬长而去。 凤轻狂在原地伫立了半晌,也转身回寝院去了。 经过将近两个月的时间,南方的暴乱逐渐平息,原来在逃的一些门派头目也尽数被抓捕,其中就包括流云宫的宫主孟子严。 得知孟子严被抓后,凤轻狂首先想到的就是林忆棠,算算时间林忆棠应该已经快要生了吧?她本就柔弱,如今孟子严又进了天牢,也不知她能否承受得住这个噩耗。 就在凤轻狂考虑要不要去徉州看看的时候,这日的一个阴雨天里,她就见到了主动找上门来的林忆棠。 相比起上次,林忆棠的肚子大了很多,且由于整个人憔悴又瘦弱,看起来像是随时都要被肚子拖垮似的。 “娘,您怎么冒着雨就来了?万一病了可怎么好?” 第三百八十五章 左右为难 “轻狂,我是来找你救命的!” 林忆棠的情绪很激动,脸色苍白如纸,身上已打湿了大半,而且头发被雨水浸湿,黏在脸上,整个人看起来相当狼狈。 凤轻狂担心她着凉,也顾不得许多,当下便把她带回了自己的寝院,让侍女们打来热水,帮着给梳洗一番,然后换上清爽干净的衣物。 待冷静下来后,林忆棠才重新开口:“子严被抓了。” “我也听说了。”凤轻狂淡淡地答了一句,之后便再无更多言语。 林忆棠则转头看过来,焦急地问:“皇上打算如何处置他?” “那是朝政之事,我也不清楚。”凤轻狂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很清楚,孟子严做下的乱远要比万邺多得多,万邺都是死罪,更何况孟子严? 可这话她不敢说,怕刺激到林忆棠,她挺着这么大个肚子,万一有什么闪失,如何跟林家那边交代? “以你跟皇上的关系,只要你问他一句,他肯定会告诉你的。” “我为什么要去问呢?”凤轻狂有些不耐烦,林忆棠是她的亲娘,不管不行,但孟子严算哪根葱?是死是活与她有什么干系?她擦懒得操这份心呢! 林忆棠突然握住凤轻狂的手,用热切的目光看着她,恳求道:“就算是为了娘,还有我肚子里这未出生的孩子,子严要是死了,我们娘俩也活不成了,轻狂,娘求你了,你去向皇上求个情,好歹留子严一条命,好不好?” “怎么会活不成?”凤轻狂并没有为对方的可怜模样动摇几分,“娘不是还有林家吗?您可以带着孩子回林家去住,相信外祖母她们,会十分欢迎的,以后清清白白地过日子,做个安分守己的良民,比跟着孟子严对抗朝廷要强得多。” “子严是我的夫君,他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孩子生下来就没有父亲,将来如何抬起头来做人?轻狂,你难道不明白吗?” 有孟子严那样的父亲,这孩子才应该真的会抬不起头吧? 凤轻狂心下诽腹,但看林忆棠又变得激动起来,便把话吞了回去。 “我明白,但孟子严犯下的是死罪,莫说我了,皇上也不能随便给他减刑,一切都要按照国法来,我也没办法啊。” 林忆棠冷笑道:“国法?不都是皇帝的一句话吗?什么法能比皇上的一句话分量重?只要他愿意放过子严,一切问题都不是问题。” 问题在于,人家为什么要放过孟子严?一个参与造反,心怀不轨的人?凤轻狂忍不住失笑。 “凭良心说,假如锦王谋反成功,孟子严如愿得势,而皇上是那个被关在天牢里的人,我来向娘您求情,求您在孟子严面前说说好话,让他去劝说锦王放过皇上,您觉得,他会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林忆棠再清楚不过,孟子严做事向来都是果断狠决的,讲究斩草除根,不会留下祸患,锦王就更不用说了,劝也是白劝。 但是,此时她却违心地点了头:“他会,他当然会,他的目的是为流云宫获得利益,不是杀人。” “可得了吧!他才不会呢!”凤轻狂简直气不打一处来,这人是把她当傻子了吧?“孟子严那个人心肠恶毒,几次想置我于死地,上回还想把我抓到流云宫去,那时候娘您怎么又不为我说句话?” 林忆棠愣住了,想不到那日在客栈里跟孟子严的对话,居然让凤轻狂听了去,也是在这一刻,她才醒悟过来,女儿对她和孟子严的恨意这么深,打心底里就不愿意帮忙。 可尽管如此,她还是不想就此放弃。 “轻狂,娘知道以前子严做了很多对不起你的事,我也没能尽到做母亲的责任,但是请你看在咱们母女一场的份上,就帮我这一回,只这一回,往后娘再也不来烦你,好不好?” 说实话,凤轻狂此刻确实有点心软了,但是,想起之前发生过的事,加上又不想令慕连城为难,她还是毅然决然地拒绝了。 “对不起,我实在无能为力。” 闻言,林忆棠颓然跌坐了回去,眸中满是绝望,泪水很快就溢满眼眶,痛哭失声。 纵然林忆棠是个柔弱女子,但凤轻狂也没见她这样哭过,此时见到这情景,心里冷不丁生出一丝愧疚,她终究还是太心软了。 “娘一路舟车劳顿,肯定累了,还是先躺下歇息吧,再怎么样,也考虑一下腹中的胎儿。” “不用了,既然你不肯帮我,我也不宜再多做纠缠,还是去客店住着舒服。”林忆棠扶着座椅扶手站起,褪去了方才的悲伤,只余一脸冷漠。 凤轻狂知道她在生气,但那又怎么样?不该妥协的就不能妥协,纵然她是亲娘也一样。 “那好吧,我叫人送您去客栈。” “不用,我自己去。” 林忆棠看也没再看凤轻狂一眼,兀自由随行来的侍女搀扶着,就走出了房门。 凤轻狂只是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她离去,一句也没有挽留,因为她清楚,挽留只会让彼此心里膈应,横竖她跟这个所谓的亲娘也合不来,早就有了隔阂,也不差这一桩事。 本以为这件事到此为止了,林忆棠求情不得,就会知难而退,回到徉州去,却不料这天一大早,林忆棠的侍女慌慌张张地找了过来。 “三姑娘,夫人就快要不行了,你快过去看看吧!” “什么?快不行了?这是什么意思?”凤轻狂还以为是孩子要出生了。 侍女急切道:“从那天离开国公府后,夫人就一直心神不宁,到了客店直接病倒了,大夫开了药,奴婢煎好喂给夫人,她却怎么也不肯喝,就躺在床上掉眼泪,连饭食也不肯进了,昨天夜里竟昏迷了过去,好在大夫医术好,又把她救了回来,可她似乎一心求死似的,还是不肯喝药,奴婢实在是没办法了,只好来求助三姑娘你了。” 凤轻狂又气又无奈:“她自己不爱惜身体,我也怕是劝说不了。” “三姑娘,夫人毕竟是你的娘亲,你肯定也不希望看着她死的,况且她还怀着孩子呢,一不小心就是一尸两命啊!你还是过去劝劝吧!” 凤轻狂看侍女抹着眼泪,心知事态必定严重,于是叹了一口气,终究还是出门,跟着前往客店。 到了客栈,两人直奔客房,门是紧闭着的,侍女敲了两声,里面没有动静,只好直接推门进去。 房内有很大的一股药味,床前的一滩污渍还清楚可见,看来不久前才刚打翻一碗药。 凤轻狂走过去,望着躺在被窝里,闭着眼,脸上毫无血色的林忆棠,不禁无奈地叹了一声:“娘,您这是做什么呢?为什么不好好喝药?” 听见声音后,林忆棠缓慢地睁开双目,却只是木然地盯着床顶,也不说话,像只没有灵魂的木偶一般。 “就算不为您自己,为了肚子里的孩子,您也应该保重好身子,您这样如何对得这孩子?”凤轻狂用略带责备的语气劝道。 提起孩子,林忆棠总算有些许反应了,眨了一下眼皮,哑着嗓子说:“横竖他爹死了,我们母子俩都活不成,还不如先去地府等他,到时一家三口在九泉之下相聚。” 听听这话,哪里像一个当娘的人说出来的? 凤轻狂本就不是一个很好脾气的人,况且她对林忆棠的耐心已耗得差不多,当即就怒火中烧,厉声指责道:“虽说我佩服您忠贞不渝生死相随的态度,但是您这种爱情至上,不顾一切的观念,我实在是理解不了,人生除了爱情还有很多其他值得珍惜眷恋的东西,哪有为了一个男人就活不下去,连骨肉都不顾了的道理?” “当年您为了跟孟子严私奔,诈死抛下我,现如今又为了他带着腹中的孩子去死?您想过这孩子的感受吗?他愿意跟着你们去地府相聚?还是更愿意来到这个世界,长大成人,好好活着?说实话,您真是自私到了极点!” 林忆棠又眨了眨眼睛,两串泪珠自眼角滚落,滴在瓷枕上,发出“滴答”的声响,可依然,她一声也没吭。 见此状,凤轻狂就更来气了。 “别以为做出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我就会妥协了,我告诉你,孟子严他死定了!至于你,想死想活随你便,反正我也懒得管了!” 说罢,气冲冲地出了客房。 而林忆棠动也没动一下。 倒是侍女快步追了出来,紧紧抓住凤轻狂的手,急切恳求道:“三姑娘,你不能走,奴婢求您了,在这京城夫人唯一的亲人就是您了,如果您都不管她,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真会死的,姑娘!” 说着就跪在凤轻狂面前,“咚咚”地磕头。 “姑娘,奴婢求您了,帮帮夫人吧,求求您……” 凤轻狂蹙着秀眉,忽然间觉得,悲哀的不是林忆棠,而是自己,运气这么差,居然摊上这么一个娘。 “你先起来吧,我再考虑考虑。” 第三百八十六章 定下婚期 “不,姑娘要是不答应,奴婢就不让您走,也不起来。”这侍女也是个脾气倔的。 这是威胁谁呢?主仆俩都是这样,还没完了是吧? 凤轻狂于是也来脾气了,一把甩开侍女,怒道:“不起来就跪着好了,姑奶奶要想走,凭你还拦不住呢!”说完就直接拂袖而去。 然而她却没有直接回国公府,而是在客栈外面的街边来回踱步,她确实不想受林忆棠胁迫,可自己若不答应她的要求,她极有可能真的会跟着孟子严去死。 林忆棠是做得出那种事的,倘若他们母子俩死在京城,林家人会怎么想?尤其是老夫人,她年纪大了,如何再承受得住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 在外面徘徊半天,经过再三的思量,凤轻狂还是决定返回去看看。 回到客房门口,侍女的带着哭腔的说话声透过窗户传出:“夫人,奴婢求求您了,您多少吃一些吧,这样下去真的会饿死的,您之前不是那么期待这孩子的到来么?怎么现在竟能如此待他呢?三姑娘虽然狠心,可有句话她没说错,您不该拉着孩子一起死,应该把他生下来,抚养成人才对啊。” 不出所料的,林忆棠并没有答话,接下来就是侍女的叹息声了。 凤轻狂推开门走了进去,在侍女惊讶的目光中走向床边,冷冷地开口:“只要你好好吃饭喝药,我会进宫去见皇上,为孟子严求情,争取保住他的性命。” 终于,林忆棠不再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神采,转动眼珠朝凤轻狂看去,惊喜地问道:“你说的,是真的吗?” “我这么做,不是为你,更不是为孟子严,是为了你腹中的孩子,我不想看着他跟我当初一样,被自己亲生母亲抛弃。”凤轻狂面无表情地说。 此时此刻林忆棠却顾不上她话里的刺,只要孟子严有救,那么一切都无所谓了。 “好,我这就吃饭喝药。”她连忙坐了起来,让侍女把食物端来,然后开始大口大口地扒饭。 “夫人吃慢点,别噎着了。”侍女贴心地倒了水过去,而后又去厨房忙着熬药。 凤轻狂坐到桌边,一边饮茶一边监督,由于心里不快,自然给不了好脸色,不过林忆棠一点没介意,十分自觉地将托盘上摆的饭菜都吃完了。 等药熬好后,她又自行将药喝了个精光,不敢有半点剩下,似乎生怕引起凤轻狂的不满。 “您好好休息,我先走了。”风轻狂头也不回地往外走,身后忽地传来林忆棠的声音:“轻狂,你……” “我会去找皇上,不会忘记的。” 林忆棠这才放心,靠回了软枕上,伸手轻抚着隆起的腹部,眼中满是悲凉,她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的人生居然会沦落至此。 尽管答应了要去为孟子严求情,可凤轻狂除了客栈就有点后悔了,回府后又思量了一天,第二日的下午才决定进宫。 到了御书房门口,望着那扇殿门,脚步有些迟疑,她实在不知该如何跟慕连城开口。 “三姑娘来了?”李茧笑眯眯地迎了上来,“皇上还在跟几位大臣议事呢,你不如先去偏殿等等?” “好。”凤轻狂熟门熟路地自行往偏殿去,心里同时思索着怎么跟慕连城提起孟子严的事情。 等候了约莫半个时辰,慕连城终于从主殿拐了过来,尽管一身倦意,脸上却一如既往带着温柔的笑意。 “等很久了吗?” 凤轻狂摇摇头:“没有啦,也才到不久而已,看你这么累,是不是这几天又没好好休息,光顾着忙政务了?” “最近匀州那边不太平,每天都有急报送来,确实要多操心些,不过这都没什么,相比起以前,算是轻松的了。”慕连城说着,挨着凤轻狂坐了下来。 “先喝杯茶缓缓吧。”凤轻狂倒了杯茶递过去,她是女子,又不懂政务上的事,帮不了他什么,这是唯一能做的事了。 “还是不要太累着了,你的身子才痊愈没多久呢,虽说毒已经解了,可毕竟你又不是铁打的,不休息好的话,迟早还是会垮的。” “我知道。”听着她的叮嘱,慕连城只觉暖心万分,再多的疲惫都在顷刻间消散了,“今天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凤轻狂原本就不知如何开口,此刻见慕连城这般疲倦,就更加不好意思说了。 “我,我那个在家里闲得慌嘛,而且咱们也好几天没见面了,所以进宫看看你咯。” “哦?”慕连城挑起如墨般的眉,倾身朝凤轻狂凑过去,薄唇微微上扬,勾出好看弧度,“才三天不见,就这么想我了?看来得叫礼部的那帮人加紧筹备婚事才行,否则累你天天来回跑,我看着挺心疼的。” 凤轻狂被他盯得耳根一热,赶忙转开脑袋,将他推开些,没好气道:“少自恋了!本姑娘是因为太无聊,没地方找乐子,这才来找你消遣的!” 闻言,慕连城两眼一亮,瞳孔蓦然放大一圈,笑得更欢,甚至还带了一丝坏笑:“消遣?是吗?姑娘打算如何消遣在下呢?” “我……”凤轻狂发现“消遣”这个词很有问题,顿时后悔得不行,脸蛋更热了,作势要逃,“我说错话了,你就当没听见吧。” “那可不行。”慕连城一把抓住凤轻狂的手腕,笑得比三月里的阳光还灿烂,“你都说了要消遣我,怎能在关键时候逃跑呢?” 认识慕连城这么多年,凤轻狂还是头一回发现,原来像座冰山,平日一本正经的慕连城还有如此不正经的一面,一时又羞又恼:“慕连城,你这个……” 话说到一半,就被突如其来一个轻吻给阻断,另外一半的话被迫咽了回去。 当她的脸红到极点,心跳快得像打鼓一般的时候,终于被放开,只听得慕连城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轻狂,婚期已经定下来了。” “嗯?什么时候?”凤轻狂还有些迷糊,微微喘着气。 “九月初七。” “那不就只有三个月了?会不会太仓促了点啊?”凤轻狂发出疑问,她虽然早已决定了和慕连城在一起,但并未想到会有这么快,一时间有些措手不及。 慕连城点了点头:“时间上确实有些仓促,但是,除了九月初七之外,适宜大婚的吉日就要排到明年三月了。” 凤轻狂面上一喜,说:“那就明年三月好了,也就多等几个月而已,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也不在乎这几个月吧?” “不行,我可等不了那么久了,要不是非得遵守那么些繁文缛节,我恨不得今天就把你娶进宫来。”慕连城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你这么急干什么?”凤轻狂无奈地笑了笑,“我难道还能跑了不成啊?” “你可不就是会跑么?要不然的话,几年前你就该是我的人了。” 慕连城将她拉入怀里牢牢拥住,不禁回想起以前的事来,可能是以前她总逃跑,给他造成了太大的阴影,以至于到了现在,他还有一种她随时都会离开自己的感觉,只有当她真正成为了他的妻,这一颗心才能彻底放下。 “以前我傻,才总想着跑,现在我变聪明了,再也不会了。”凤轻狂依偎在他温暖的怀抱中,美丽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真的?” “真的。” 慕连城轻轻一笑,收紧双臂,与她贴得更近一些,享受着难得的宁静时光。 过了良久,他才忽然问:“听说你娘来了京城?” 肯定又是秦洛说的。 凤轻狂想着,心情又复杂起来,那件事究竟要不要说呢? “是啊,前几天来的。” “她是来找孟子严的吧?”慕连城又问。 “这个,是……是的吧,我,我也不清楚,没听她说起。”凤轻狂心虚地答道。 “哦?真的没说?”慕连城松开手臂,低头看着她,目光清透而明亮,无形中拥有一种穿透力,似乎要把人的心看穿。 其实他怎么可能猜不到林忆棠来京的目的呢?隐瞒也是白费功夫,于是凤轻狂纠结半天,还是决定说实话,耷拉着脑袋,颓然道:“好吧,我娘来找我,是想让我向你求情,饶孟子严一命。” “你呢?你想饶了孟子严吗?” “当然不想,不过,我也不是个公报私仇的人,一切还要看朝廷如何判处。”凤轻狂没说林忆棠的情况,是实在不想令慕连城为难。 慕连城一眼看穿了她的心思,却并未明说,只是宠溺地笑着问:“那你不向我求情了?” “有什么好求的?反正我就算求了,你也不一定答应,再说,我也真的不想管孟子严的事。”若非为了林忆棠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凤轻狂压根就不会跑这一趟。 她只是把事跟慕连城说了一遍,而不说出请求,且还表现得不在乎,便是让他来做决定。 “那你娘那边呢?你怎么交代?”慕连城又问。 第三百八十七章 撮合 凤轻狂叹息了一声,说:“拖着吧,能拖多久是多久。”她又没有义务为林忆棠保孟子严,只不过,她担心孟子严若当真被处斩了,林忆棠会承受不住。 几天后,凤轻狂从秦洛那里得知,慕连城最终决定留下流云宫一干人等的性命,将死刑改为了发配边疆。 得到这个结果,凤轻狂只是松了一口气,但并未有多高兴,因为她知道慕连城这么做多少有些自己的原因在。 这天早上,她去了一趟林忆棠所在的客店,把孟子严被发配的消息告诉她。 “为安全起见,您暂时别回徉州了,等孩子生下来再说吧,我找了一所僻静的宅院,您这段时间就暂住在那儿,如何?” 从京城到徉州要花半个多月的时间呢,凤轻狂担心林忆棠会在半路上生产,到时大人孩子都可能会有危险,可不是闹着玩的事情。 “好,就依你的安排。”林忆棠放下了心中的大石,脸色也好看了许多,连说话的语气都变得轻快了,“轻狂,多亏有你,娘谢谢你。” “不必言谢,我做这些,无非是想对林家那边有个交代,”凤轻狂摆手道,态度不太和善,“明天我会派人去徉州通知外祖母她们,应该过不多久,那边就会派人来照顾您的。” 她所能做的,都已做完,等林家的人到,林忆棠的事就不归她管了,当然,这只是凤轻狂此时此刻心里的想法。 当天下午,凤轻狂就把林忆棠接到了城北的宅院里,由于林忆棠快要临盆了,她又找了两名侍女,两个厨娘和一名接生婆过去,算是安排得相当周到。 皇上跟凤家三姑娘将要在三个月后完婚的消息很快传遍京城,一度成为人们的热点话题,京中的那些名门望族的千金小姐们,个个对凤轻狂都是羡慕嫉妒恨,其中最恨得牙痒痒的人,当属自诩为皇后最佳人选的杨家郡主,杨馥仪了。 当然,她们就是再不服气也没用,因为一切已成定局,谁也改变不了。 半个多月后,林家那边果然来了人,小厮、丫鬟婆子等共有十来个人,都是在徉州时照顾林忆棠的,而在其中,凤轻狂还见到一个许久未见的人——林韵姝。 “韵姝?你怎么来了?” “祖母不放心姑姑,叫我跟着一起过来照顾她。”林韵姝笑着回答,然后凑过去笑眯眯地说:“刚到京城就听说你要嫁给皇上了,你看,我事先不知道,也没带份像样的贺礼来,实在是不好意思。” 凤轻狂很大方地摆了摆手,说:“没事,反正还有两个多月才大婚呢,你有的是时间准备了礼物,我不着急。” 两人说着笑,并肩进了屋院,院子里林忆棠正在散步,几人寒暄了一番,便坐着一起用午饭。 用完饭后,林忆棠有点乏了,回了房里休息,凤轻狂与林韵姝则坐在院里饮茶闲聊。 “外祖母最近还好吗?” “好着呢,身子骨还算硬朗。”林韵姝颔首答道,蓦地又叹了一声,“就是姑姑突然不见,这段时间都在惦念她,担心得茶饭不思,憔悴了不少,直到收到表姐你送来的信,得知姑姑在京城,且平安无事,这才放下心来。” 当日林忆棠是瞒着家里人跑出去的,林家那边并不知道她的去向,一直在四处找人,林老夫人都快急出病来了。 关于林忆棠的事,凤轻狂不想多说,遂避开这个话题,问道:“那府里其他人呢?都还好么?” “都好,对了,二哥在三个月前成亲了。”林韵姝兴奋地分享着这个好消息。 “什么?林靖松成亲了?”这消息倒是令人吃惊,林靖松那个花花公子,居然也有人能收服?“那位不走运的姑娘是谁?” 林韵姝笑道:“就是当年袖红寨的寨主苏月盈啊,想不到吧?” “苏月盈?”凤轻狂先是一脸惊讶,继而又轻轻一笑,说:“虽说是意料之外,倒也在情理之中,当年我就觉得那位女寨主不是一般人,如今看来果然如此,不过,以她的身份,祖母和两位舅舅怎会同意这桩婚事?” “苏月盈去年就把袖红寨解散了,如今已是良家女子,况且她祖上还是书香门第呢,”说到这里,林韵姝忍不住掩嘴打笑:“更重要的是,二哥是先跟人家姑娘私定了终身,都怀了身孕才带回林家的,爹和大伯他们气得不行,但是想反对也不成了。” “不寻常的人果然走的都是非寻常路啊,还知道先上船后买票,啧啧……”凤轻狂表示对林靖松很佩服。 “你大哥呢?他年龄比林靖松还大一岁,可有定亲?” “大哥啊,还没有。”林韵姝摇摇头,一抹同情之色从眼底流出,“他之前喜欢过一个姑娘,两人本来都要成亲了,但那姑娘突然变心,跟另外一人私奔了。” “可能是受伤太重,旧情难忘的缘故,从那以后他再没有看上过哪个女子,家里几次想为他定亲,都被他阻止了,于是一直拖到现在。” 旧情难忘?恐怕是阴影难忘吧?凤轻狂也不禁唏嘘。 接着,转而看向林韵姝,问:“那你呢?你是否有对象了?” 她忽然间想起沈璃,想做红娘的心又蠢蠢欲动,以前不赞同沈璃追求林韵姝,是因为他是无忧门的人,如今不同了,沈璃身家清白,尽管没有显赫的身份,但只要两情相悦,便足可匹配。 “暂时还没有,我可能要一辈子在林家当老姑娘了,”林韵姝玩笑道,“真是羡慕表姐你啊,能嫁给心爱之人,皇上那么喜欢你,你以后肯定会很幸福的。” 虽然只是一句话,但凤轻狂听了还是挺开心的。 “借你吉言了,对了,你还记得沈璃吗?” “当然记得了,当年还是他几次救了我呢。”林韵姝面露疑惑:“不过,自从那年从袖红寨离开后,就再也没见到他了,怎么,表姐见着他了么?” “我跟他是朋友,自然见面多些,尤其最近沈璃又在京城,我们偶尔会在一起聊聊天,”凤轻狂一边说,一边观察林韵姝的表情变化,“你想不想跟他见见?改天有时间约出去走走?” “好啊,只要不耽误人家就好。”林韵姝微微点头,对此事虽不反对,却也并没太多的兴致。 凤轻狂心想,林韵姝约莫对沈璃确实没那方面的意思,但感情也是可以培养的,日后相处久了,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会改变心意也说不定。 “这里地方小,住这么多人恐怕有些挤了,韵姝,不如你跟我回国公府去住吧?” 林韵姝蹙眉道:“这不太好吧?姑姑跟定国公都已经和离了,而且当时闹出这么多不愉快的事来,我怎么好意思去打搅?何况,我还要照顾姑姑啊。” “你是你,我娘是我娘,有什么不好的?我爹又不是那种是非不分的人,不至于对你有意见的。”凤轻狂劝解道,“至于我娘,这里有那么多人照顾,哪儿用得着你?你还是不要拒绝了。” 最终,林韵姝拗不过凤轻狂的热情邀请,还是跟着去了定国公府小住。 凤轻狂如今在国公府,已是有权有势的人,除了凤衡之外没人敢管,因此她带了人回来,直接安排入住,无人敢多嘴说闲话。 而凤衡无暇管这些,也就是凤轻狂随口跟他说了一声便罢。 这日早上,太阳刚升起,凤轻狂就拉着林韵姝出门了。 “表姐,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啊?”林韵姝坐在车厢里,不明所以地问道。 “我约了沈璃游湖泛舟,得快点去,别迟到了。”凤轻狂假装很着急的样子,跟她解释道。 林韵姝觉得有些突然,而且感觉她笑得别有用心似的,总之是有点怪。 不过,她也没有多想,左右沈璃既然在京城,自己确实应该去见一见。 两人乘着马车,来到城外的绿柳湖。 下来就看见湖边成群结队的人,好不热闹。 沈璃惯穿着月白色衣袍,等在一颗柳树下,身形颀长,器宇不凡,很是显眼。 见凤轻狂走过来,微微展露出笑颜,缓步迎了上去。 “凤姑娘,林……林姑娘。”沈璃看见林韵姝时,有一瞬间的失神。 “沈大哥,看来你还记得我表妹啊?”凤轻狂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看看沈璃,又看看林韵姝。 沈璃笑答:“当然,在下怎敢忘记?” “沈公子,近来可好?”林韵姝礼貌地问候对方,脸上挂着一贯有的微笑。 “我很好,林姑娘呢?” “我也很好。” “在你们来之前,我已经先租好船了,咱们现在就上去吧。”沈璃转而又看向凤轻狂,似乎有意避免跟林韵姝多做交流似的。 “好啊。”凤轻狂一脸愉悦的模样,正待上船时,突然“哎呀”一声,骤然变色:“不好了,我今天本有件非常重要的事要去做,真是脑子不好使,居然给忘了!” “我必须立刻赶回去办,看来不能跟你们一起游湖了,你们两个人没问题吧?” 第三百八十八章 不是当红娘的料 凤轻狂给沈璃递了个眼色。 沈璃似乎有所领会,遂颔首道:“当然没问题,你去吧。” “可是,表姐……”林韵姝本想说跟凤轻狂一道回去,不料话还没出口,凤轻狂就一溜烟跑得没影了。 愣在原地的林韵姝一脸懵,纳闷道:“什么事能有这么着急?” “大概是十万火急的事吧?”沈璃似笑非笑道,“林姑娘,你先请。” 林韵姝本不想单独跟沈璃游湖,但此时此刻要是离开的话,也着实太不给对方面子了,于是只好硬着头皮上了船。 事实上,凤轻狂并没有走远,待沈、林二人上船后,她又返回来偷瞄了几眼,这才离开。 她当然不是真的有急事办,是想给沈璃和林韵姝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谎称有事走开的。 有第三个人在,自然不好发展感情,没了电灯泡,他们就可以自由发挥了,凤轻狂如此想着,不禁为自己的机智得意。 到了午后,林韵姝返回国公府不一会儿,凤轻狂便快速地找了过去。 “韵姝,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跟沈璃游湖游得不开心?还是那边的风景不好看呢?” 林韵姝一边喝茶一边说:“不是啦,我跟沈大哥玩得还算开心,不过,他突然想起有件事要去办,就先走了,后来离开绿柳湖,我自己在街上逛了好久,腿酸了就回来了。” “什么?他还有急事要办?”凤轻狂顿时傻眼,沈璃莫不是没领会她的用意?还是说,此人就纯粹是个二愣子? 正当她气呼呼地在心里骂沈璃不上道的时候,突然听见林韵姝“噗嗤”一声笑:“沈大哥没说错,你果然是想撮合我们。” 凤轻狂彻底愣了。 她居然被看穿了? “什么撮合你们?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表姐就不要装傻了,你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急事要办,之所以借故离开,是想让我和沈大哥单独相处,让我们了解彼此,对对方产生好感,对不对?” 林韵姝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自己要是再装傻,那就是真傻了,凤轻狂遂嘿然一笑,说:“想不到啊,你们俩心眼儿还挺多的,居然看破了我的心思,呵呵呵……那你们处得怎么样?有没有戏呀?” “没有。”林韵姝答得很干脆,“我们俩都只把对方当成朋友,没往其他方面发展的意思,所以,表姐你就不用费心了。” “真的?连沈璃也没对你表现出好感?”凤轻狂不相信也是有理由的,在绿柳湖边,沈璃见到林韵姝时,展露出那惊艳的眼神骗不了人,说明他依然没有忘情。 “反正在我看来,他对我是没有男女之情。”林韵姝诚实地回答道,“肯定是表姐你误会啦。” 凤轻狂纳闷了半晌,逐渐就想通了,或许不是沈璃忘情,而是他看到林韵姝对自己无意,就彻底死心了,故而表现出淡然而已。 忽然,林韵姝又说:“我今天在街上倒是遇见一个人,看起来风度翩翩,一表人才,像是高官子弟,也不知是何身份。” “哦?”凤轻狂歪头看过去,只见她眉眼带笑,嘴角微扬,显然一副女儿家独有的娇羞模样,“那人叫什么名字?说来听听呗,兴许我认识呢?” “据他自己介绍,是叫杜宏泽,也不知是否用了假名。”林韵姝心想,自己出门在外时,遇到陌生人就常用现编的名字糊弄人,说不定人家也一样。 “杜宏泽?”凤轻狂惊得差点跳起来,会不会太巧了点?“你说那人叫杜宏泽?你没有听错?” 林韵姝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一个名字而已,我怎么会听错?表姐,你真的认识他?” “何止认识?还打过不少交道呢,杜宏泽就是镇国大将军之子,人称杜小将军的那位,在京城可是鼎鼎有名呢。” “是吗?难怪看起来气度不凡,与众不同呢。”林韵姝娇笑道,颇有花痴的样子。 凤轻狂微微颔首,“实话实说,杜宏泽确实很优秀,不过,你刚来京城恐怕不知道,他之前已娶过妻了,不久前才跟前妻和离。” “有这样的事?”林韵姝有些诧异,同时又不禁为那位前妻感到惋惜,这么优秀的夫君都舍得离开,“那个女子是哪家的千金?” 横竖林韵姝迟早都会知道,现在告诉她也无妨。 “就是我凤家的大小姐,凤轻云咯。” “你姐姐?”林韵姝再一次被惊到,“那她为什么要跟杜宏泽和离呢?” “这个就比较复杂了。”凤轻狂不想把主观意见掺杂进去说,因此解释得比较简短,简单一句话概括起来就是:“因为我姐姐心中所爱另有其人,当初是被迫嫁给杜宏泽的,后来她与心上人旧情复燃,两人就分开了。” 林韵姝愣着消化了一下,由于对杜宏泽有好感,是故难免有些偏向他,为他抱不平。 “纵然是被迫嫁人,但既已成夫妻,就该好好相处,培养感情,怎么能再跟旧爱厮混呢?” 这句话吧,凤轻狂并不全部认同,也不全部反对,一时间还真不知该如何应答。 强扭的瓜是不甜的,既然不爱,就应该分开,而不是勉强在一起折磨彼此,每个人都有追求真爱的权力,然而,即使追求真爱,也应该把关系断干净了再追,婚外追爱是不提倡的。 林韵姝意识到自己有点激动了,忙缓和语气道:“表姐,我没有责备你姐姐的意思,只是觉得她瞒着自己的夫君跟别的男人纠缠,未免有点……”后面几个字终究没出口。 倒是凤轻狂接着说了出来:“伤风败俗?” “这……这可不是我说的。” “不用你说,那些知道内情的人都是这么说的,我姐姐的名声已经坏得快要赶上我了,也不多你这一句。”凤轻狂自嘲地笑了笑,压根一点也没在意,“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杜宏泽对我姐姐用情至深,不是一朝一夕能忘掉那段情的,恐怕回应不了你的感情。” “我……表姐,你胡说什么呢?”林韵姝连忙低下头,脸蛋立刻变得红扑扑的,“我只是同情杜小将军的遭遇而已,并没别的意思,你别误会了。” “好吧,是我误会了。”凤轻狂看她羞窘的模样,实在不忍心再逗她,便不再继续此话题,同时心里面不禁感叹,自己当真不是个做红娘的料。 世事往往就是这么凑巧,两人才刚聊了杜宏泽和凤轻云、梁玉书三人之间的爱恨情仇,翌日凤轻云就抱着孩子回了娘家,还好巧不巧地跟她们撞了个正着。 “姐姐,你又回娘家来啦?哎哟,瞧瞧这小玉儿,真是越长越像你了,不愧是个小美人!”凤轻狂发挥拍马屁的技能,间接地夸赞了凤轻云一番,哄得她笑容满面,心情大好。 “三妹真会说话,这还是个小娃娃呢,哪就看出像谁了?”凤轻云笑着说,随即目光转到她身旁的林韵姝身上,“这位姑娘是……” “这是徉州林家的表妹,林韵姝。”凤轻狂特意瞅了林韵姝一眼,在她脸上看见了一闪而过的敌意,果然不论什么人看到情敌,心态都不会好的。 “梁夫人好,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梁大人不陪着吗?” 乖乖!哪有人一见面就问候人家丈夫的?这很容易让人误会的好不好?更何况对象还是极度敏感的凤轻云! 凤轻狂在旁边捏了一把汗,又朝凤轻云看去,果然见她变了脸色,眸中满是警惕,铁定是误以为林韵姝在惦记她家老公了。 “今日玉书官署有公务要处理,实在无暇分身,况且从梁府到国公府,也就半个多时辰的路程而已,又不远,身边又有侍女陪侍,何必一定要他陪?” “是了,梁大人乃是吏部侍郎,事情多得很呢,没空到处跑。”凤轻狂插嘴道,然后拉了拉林韵姝的衣袖,又说:“韵姝,咱们还出去有事要办呢,莫聊了,走吧。” 她担心再聊下去,这两人会要撕起来。 “三妹要出去?我本来还想跟你聊聊天呢。”凤轻云一脸惋惜地笑道。 凤轻狂暗自冷哼,我信你个鬼! “那真是不巧了,我有事要办,等回来再说吧,韵姝,走了。”说罢就拽着林韵姝出了门。 临出门前,林韵姝还回头望了一眼,脸色越发不好看。 凤轻狂以为她要说凤轻云的不是,不料一开口,对方却叹了一口气,皱着眉头道:“凤轻云倾国倾城,气质如兰,难怪杜公子这么喜欢她了,我只怕是远远比不上的。” 这是什么情况?凤轻狂迷惑了,夸赞情敌的,她还是头一次见到。 “你同样样貌倾城,人品还比她好,怎么会比不上她呢?别妄自菲薄了,再说,一个人要是光看外表,那也太肤浅了,这种人不要也罢。” 林韵姝点点头,又叹息一声,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居然昨天见了杜宏泽第一面,只与他说了几句话,就对他念念不忘了,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一见倾心? 第三百八十九章 冲突 半个月后,林忆棠经过两天两夜的漫长生产,终于诞下一子,幸亏事先准备充分,产婆又是经验丰富的,母子平安。 满月的那天,凤轻狂买了礼品过去看望,表示对这孩子的欢迎,但当见到林忆棠怀里抱着像糯米团子的婴儿坐在床头逗弄时,心情忽然变得有点复杂。 这件事要不要告诉凤衡呢?她这段时间把林忆棠安顿在这里,偶尔过来看望,凤衡已经有察觉了,恐怕即便她不说,林忆棠在此产子的事,他迟早也会知道,不知到时会是什么反应? 在绷着脸她纠结的时候,林韵姝偷偷地扯了扯她的衣角,小小声地说道:“表姐,好歹是大喜的日子,你多少给点笑容,否则姑姑心里会难过的。” “她难过?我还难过呢。”凤轻狂随口吐槽。 林韵姝一脸同情地看着她,“我能理解你此刻的心情,不过孩子生都已经生了,不高兴也没用,还是接受现实吧。” “嗳?”凤轻狂顿悟,原来她以为是自己不喜欢刚出生的孩子,“是,是,我早就接受现实了,不接受也不行啊。” 两人这厢正在嘀咕,正逗弄孩子的林忆棠突然抬头看过来,冲凤轻狂招了招手,说:“轻狂,你要不要过来抱抱他?” 不要。 凤轻狂没这么说,可脸上却是这么表现的,她感觉到自己浑身都在拒绝,她并非对这孩子有偏见,而是对孟子严和林忆棠夫妇有意见,更重要的是,她确实不喜欢孩子,不管是年纪多小,长得多么标致的,一概都不招她喜欢。 林忆棠只当凤轻狂是不知该如何抱孩子,故而犹豫罢了,于是笑道:“你就快要当皇后了,不久后也会成为母亲,也是时候学着如何照顾孩子,否则到时手忙脚乱的,会被人笑话。” 闻言,凤轻狂嘴角一抽,脸色都变了,虽说慕连城也曾开玩笑似的跟她讨论过生孩子的问题,但她从未当真过,以这一世的年龄算,她才二十岁而已,就生孩子未免太早了吧? 正想拒绝,偏偏身旁的林韵姝也跟着起哄:“姑姑说的对哎,表姐,你是未来的皇后,为皇上生育子嗣是头等大事,是该开始准备了。” “我……”凤轻狂就纳闷了,这小姑娘看着腼腼腆腆的,单纯得很,想不到脑子里还装着这么些不该这个年龄段考虑的东西呢。 “表姐……” “好嘛,我抱就是了,你们别念经了。” 于是乎,凤轻狂便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到床边,在林忆棠的指导下,把软软糯糯的小人儿抱在怀里,虽然动作生疏,但好歹也似模似样了,她忽然发现,原来这也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难。 小家伙机灵得很,一点也不怕生,一到凤轻狂怀里就扭着小身子,伸手去抓她的脸,还咧着小嘴笑,乌溜溜的眼珠转来转去,脸蛋粉嘟嘟的。 连不喜欢小孩的凤轻狂不禁感叹,想不到那么讨嫌的孟子严居然还能生出这么可爱的儿子来,真是奇了。 她忽然脑海里冒出一个想法,不知道她跟慕连城的孩子会长成什么样呢? 但很快又清醒过来,甩了甩头,这是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呢? “他很乖,长大之后一定会是个稳重的孩子,对了,娘,您想好给他起什么名字了吗?” 林忆棠摇头道:“暂时还没,得好好想想。” 几人聊着天,孩子突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凤轻狂手足无措地哄了几句,连忙把他还给林忆棠,嘴里念叨着:“我和小孩果然是不对付的。” “别这么说,孩子都爱哭,多半是饿了。”林韵姝拍拍她的肩膀安慰。 结果,这孩子不是饿了,而是拉了。 侍女连忙拿来干净的尿布,林忆棠接过后就手法熟练地把尿布换上。 忙活了一会儿,哭声渐渐停止,屋里总算恢复安静。 凤轻狂扶额叹气,带孩子果然不是一般人能做的工作,这要是她自己的孩子,恐怕得请外援才能搞定。 用过午饭后,凤轻狂和林韵姝两人离开宅院,准备回国公府,经过一家首饰铺门口时,凤轻狂突然喊停车,快步进了店铺。 “表姐,你的嫁妆里面应该各式各样价值连城的珠宝首饰都有吧?还需要再掏钱来买?”林韵姝跟在后面,好奇问。 “嫁妆里确实什么都有,但唯独没有长命锁啊,我想请店家打造一块。” “啊?你婚还没成呢,就给未来的孩子打造长命锁了?”林韵姝咧着嘴一脸坏笑。 凤轻狂白了她一眼,“去你的,什么我未来的孩子?这是给今天满月那孩子的,好歹我也是姐姐,还是要意思意思的。” 说着,便叫来老板。 “两位姑娘看上了那几样?我叫人给包起来。” “不是,我想问你,你们这里打造长命锁多少钱?”凤轻狂大咧咧地问道。 老板顿了顿,笑着答道:“这要看你打造什么样式的,我这边有图样,二位可以过来看看再挑选。” 凤轻狂便跟着老板转到另一侧的柜台,开始仔细阅看摆在台面上的图纸。 不料这时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哎哟,这不是定国公府的凤三姑娘吗?怎么一个大姑娘家的在这里买长命锁呢?该不会是跟什么人纠缠不清,已经珠胎暗结了吧?” 回头一看,那人身着玫红色锦裙,笑得一脸灿烂,正是杨大将军之女,杨馥仪。 没等凤轻狂开口,林韵姝先说话了:“这位姑娘说话请注意一点,不要随意败坏人家的名声!” “名声?呵,你也不打听打听,凤轻狂还有好名声吗?”杨馥仪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再说,你又算哪根葱?有什么资格跟本郡主这么说话?” 这态度可谓相当嚣张了。 “你……” 凤轻狂一把拉住林韵姝,面带微笑道:“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国公府的客人,我的表妹林韵姝,而这位是杨大将军的独生女儿,杨馥仪杨郡主,见了她咱们是要行礼的,否则这位郡主一生气,不但你我要遭殃,连这家店也要受连累的。” 说着,就拉着林韵姝欠身行礼。 杨馥仪怒然瞪着她,厉声质问:“你这是什么意思?是在嘲讽本郡主么?” “不敢,我只是听闻郡主脾气不太好,得时刻供着,这不就照做了?”凤轻狂缓缓说道,语气恭敬,姿态端庄。 “你……”杨馥仪本来因为凤轻狂将要嫁给皇上表哥,看见她就恼火,现在还被她这样气,登时火冒三丈,“凤轻狂,别以为你就快当皇后了,就可以目中无人,至少目前为止,本郡主地位比你还高那么一截,别在我面前太嚣张了!” 凤轻狂一脸真诚道:“我没有嚣张啊,一定是郡主你误解我方才话里的意思了,我只是告诉表妹要对你恭敬些而已,完全没有嘲讽的意思。” 在一旁为难的老板终于站了出来,满脸堆笑地劝说道:“几位客人不要激动,有话好好说,不要伤了和气……” 话音刚落,就听得“啪”一声脆响,老板的右边脸颊俨然多了一道红手印。 “滚开!本郡主说话也轮得着你来插嘴?下去!” “这……”老板捂着脸,虽愤懑,却也不敢惹这位姑奶奶,看了看凤轻狂两人,咬着牙退到了边上。 林韵姝一直呆在徉州城,被林家人保护得好,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顿时吓了一跳,义愤填膺道:“杨郡主,你也未免太蛮横了吧?老板又没冒犯你,你凭什么打人?” 杨馥仪冷哼道:“他多嘴就是对我的冒犯,我没撕烂他的嘴已经算仁慈了!” “真是从未见过如此嚣张跋扈的人!”林韵姝一气起来,话就脱口而出,凤轻狂是阻止也来不及,预料到将要发生什么,下意识地拉开林韵姝,并在杨馥仪的巴掌落下之前拽住了他的手腕。 然而,杨馥仪并不罢休,另一只手也紧跟着呼过来,好在凤轻狂眼疾手快,再一次牢牢地将她的手扣住。 “放手!” “郡主,我警告你一句,最好别跟我动手,否则吃亏的是你自己!” “呵,你以为本郡主会怕你吗?别人忌惮你,我可不会,我可是皇上的亲表妹!”杨馥仪一边挣扎一边怒骂,“你快给我松开!” 凤轻狂却嗤笑道:“表妹又如何?我还是未来的皇后呢!你说我们俩要是打起来,皇上是站在你这个表妹这边,还是站在我这个未婚妻这边呢?” “皇上是明事理的人,绝不会被你的美色迷惑,他会站在我这边的!”杨馥仪怒吼着,可惜不怎么有底气。 这话让凤轻狂发笑,“正如你所说,皇上明事理,肯定帮理不帮亲,今天是你先侮辱我,还动手打人,这里可是有人证的,皇上再傻,也不至于站到你那边去,你放弃吧!” “你给我闭嘴!”杨馥仪这是恼羞成怒了,手动不了,便抬脚去揣凤轻狂,但对方身手敏捷,很轻松就躲开了。 第三百九十章 大婚 杨馥仪毕竟是将门之女,懂些武艺,力气比平常女子要大些,凤轻狂深知再纠缠下去,自己会吃亏,于是连忙撒手,后退出几步。 “郡主堂堂金枝玉叶,竟在人家店里大打出手,难道不怕被人看了去,说你形象崩塌么?” “哼,你少拿激将法激我,这店里除了老板就没客人,能被谁看去?”杨馥仪轻蔑一笑,攥着拳头打算好好教训对方一顿,“你要是怕了,现在求饶还来得及!” 凤轻狂却不为所动,拿食指指向大门口的方向:“郡主看那边。” “看什……”杨馥仪下意识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却见门口已挤满了看热闹的人。 杨郡主的风评从小到大都极好,不论是贵族圈子里的人还是京城百姓,个个都夸她端庄静雅,颇有当年杨皇后之风姿,如今却见她飞扬跋扈,毫无大家风范,难免大跌眼镜。 “这位真的就是大将军家的杨郡主吗?如此粗鲁,不应该吧?” “确实是她,我曾有幸见过杨郡主好几回,不会认错的,这就是杨郡主。” “想不到啊,杨郡主这刁钻劲儿,跟凤三小姐比起来,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着,声音不大不小,正正好飘进里面几人的耳朵,杨馥仪气得脸色铁青,嘴角直抽搐。 凤轻狂也脸色不太好看,而且心里头颇有怨念,这些人真是嘴巴毒啊,说杨馥仪还得拿她来做个参照物,真真是可气! 杨馥仪到底还是面皮子薄,无法像凤轻狂那样,面对众人的指指点点还镇定自若,此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转头狠狠瞪了凤轻狂一眼后,火速冲出了首饰铺。 主角之一走了,门口这些人便把目光都转向凤轻狂,依旧窃窃私语,说出来的话同样不好听。 林韵姝待在旁边,偷偷瞄了凤轻狂一眼,担心她受不住闲言碎语,然而事实证明,她是多虑了。 只见凤轻狂眉开眼笑地对众人道:“好了好了,好戏散场了,大家也散了吧,别在这里堵着门,影响老板做生意!” 把林韵姝看得一脸佩服。 大家见没戏看了,也就都陆续散去,凤轻狂转而歉疚地对脸肿了的老板道:“真是对不住啊,老板,连累你了,为表歉意,打造好的长命锁,我付两倍价钱,你看如何?” 老板连连摆手,艰难地挤出一丝笑容:“不敢不敢,草民怎么敢收未来皇后娘娘的钱呢?这可真是折煞草民了!” “钱还是要收的,今天说到底是我连累了你,不做出点补偿,我于心不安。” “这……” 凤轻狂故作不悦,板着脸说:“如果老板不肯收钱,那这长命锁我也不在你这儿打了,明天我就叫人来,封了你这铺子!” “啊?不不!姑娘……”老板吓得脸色一白,急得不行,心想这凤三姑娘是跟杨郡主一样不讲理,惹不得啊! “既然如此,那草民就多谢姑娘了。” “嗯,这就对了嘛。”凤轻狂满意地点点头,继续挑选长命锁的图样去了。 挑好图样后,凤轻狂又付了双倍的订金,这才潇洒地离开店铺。 到了外面,林韵姝才忍不住说道:“表姐,你真是太厉害了,居然敢跟那个蛮横的郡主正面交手,你就不怕她日后报复你么?” “她觊觎皇上,看我不顺眼,就算我不惹她,日后她也会来对付我的,不差这一次,而且,我要是忍气吞声,她只会以为我怕了她,以后更加嚣张,适当给点教训,她才知道我不是好惹的。”凤轻狂云淡风轻地说道。 林韵姝点点头,觉得这话很有道理。 首饰铺的老板大概是因为知道了凤轻狂的真实身份,不敢怠慢,于是加班加点地工作,不出三天就把长命锁打造完毕,还派人送到了国公府。 凤轻狂当天就去了林忆棠那边一趟,把长命锁送给那孩子,林忆棠甚是欣慰。 这日傍晚,凤轻狂正坐着看书,突然就被凤衡叫了过去。 她心道不妙,猜测凤衡可能是知道了林忆棠的事,到了书房门口,暗暗措辞一番后才推门进去。 凤衡坐在书案前看公文,听到有人进来也没有抬头,脸色确实不好看。 “爹,您忙着呢?要不我待会儿再来?”凤轻狂咧着嘴笑道。 “不用,”凤衡合上了公文,抬眼看过来,已有疲态的国字脸上没什么表情,“听说你最近出门很频繁?” 凤轻狂点头:“哦,我在家待着闷,就常出去走走。” “以后别总出去乱逛了,你是快要当皇后的人,多少要注意点形象,不说凤家的名声,皇家的名声总得顾一顾,前几天在店里跟人打架那样的事,以后不许再发生。” 原来他说的是这件事啊?凤轻狂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暗暗吐槽,果然不论哪个时代都不缺长舌八卦的民众,才几天呢,这么一件小事就传开来了。 “那天是杨郡主先动手,并非我挑事,我只是出手自卫而已,况且我也没打她啊。” 凤衡并不管事情的来龙去脉如何,径直道:“不论如何,在出嫁之前,别再出门,这事没得商量。” “这……”凤轻狂那个心累啊,现在距婚期还有一个多月呢,让她一直待在府里,那不是想闷死她么? “好吧,我听您的。”反正她也能翻墙出去,凤衡整天忙于公务,又怎会知晓? 临走前,凤轻狂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把林忆棠的事告诉凤衡。 “爹,我娘来了京城,暂时住在城北那边,前不久她生了个儿子,我偶尔去看看,这应该没关系吧?” “我知道。”凤衡没有丝毫的吃惊,“你平时没事,倒是可以多去看看她,孟子严去了边疆,在京城她能依靠的也只有你一人了,她再怎么说也是你娘,你关照她是应该的。” 凤轻狂倒是吃了一惊,想不到凤衡竟还能如此大度。 接下来的日子里,凤轻狂确实减少了出门的次数,除了偶尔去看望林忆棠之外,就是偷偷进宫去找慕连城,其他时间基本都待在府里。 转眼间,就到了九月初七,大婚当日。 今日是婚事和封后大典一起举行,因此不仅隆而重之,场面壮观,而且繁文缛节也多,对于新娘来说,将会是十分繁忙的一天。 天还没亮,凤轻狂就秦洛和侍女们从被窝里拉了起来,洗漱、梳妆、更衣等等。 一共就折腾了整整两个时辰,直到最后把凤冠戴上,总算是完成这一部分工作。 凤轻狂顶着沉重的头冠,无力地打了个呵欠,真想躺回床上去睡个回笼觉啊。 可惜那是不可能的事了。 呵欠刚打完,就被侍女拉着站了起来,而后簇拥着往外走。 大燕人成婚,新娘多是不盖盖头的,况且,凤轻狂还要参加封后典礼,脑袋上顶块盖头也不像话,因此,刚一出门,就被刺眼的阳光晒得差点睁不开眼。 由于身上穿的凤袍太过繁琐,头上又顶着一顶好几斤重的凤冠,凤轻狂行走并不太方便,需要四名侍女随恃着才能前行。 前面两个侍女负责左右搀扶,后面两个则负责侍弄裙摆,以确保它不会拖地弄脏。 凤轻狂就觉得,古人结个婚太折腾了,有点心累。 出了寝院,往大门那边而去,才出后院的门,就看见有两个人在等着了。 一个是凤衡,他还是跟平时一样严肃,仔细一看,严肃的同时,又似乎比平时多了一份认真。 “当了皇后,就要恪守本分,端庄持重,万不可再像从前那般任性胡来了,记住了吗?” 凤轻狂乖乖答应:“是,女儿记住了。” 凤衡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从穿越过来后,这位父亲待自己不算好,但也不算坏,这么多年过去,凤轻狂自问对他还是有些父女亲情的,如今临到要走了,自是有些不舍,纵然凤衡表现得很淡定,但可以看得出来,他也舍不得这个女儿。 如此,已经很好,比她想象中自己出嫁时的情景要好很多。 骆老爷子走了过来,难得正经一回:“丫头,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除了祝福你,义父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嫁人后,记得有时间到严州去看看义父就好。” “严州?义父要离开京城么?”凤轻狂此前未曾听他说,故而很意外。 老爷子笑道:“你都已经出嫁了,我总不好再继续赖在国公府吧?我在严州住了几十年了,还是更适合那里的水土,回去也好养老,这京城啊,繁华是繁华,可不适合我这种老头子。” “那您打算什么时候起行?”毕竟相处了这么长时间,突然间分离,凤轻狂有些舍不得。 “今天,等你出了门,我就走。” “不用这么急吧?过两天再走也行啊,我好去送送您。” 老爷子摆了摆手说:“不用了,你还是好好当你的皇后吧,就像你爹说的,当了皇后,不可再像从前那般任性,别让皇上因你为难。” 第三百九十一章 刺客 听老爷子也是这么说,凤轻狂不禁苦笑,她给人的感觉便是那么不靠谱么? “您不会是要孤身回去吧?多少也该有个人随行,万一您半路又病发,也不至于没人照料。” “我自己心里有数,你就不用操心了。”老爷子颇觉欣慰,“你该进宫了,别误了时辰。” “那您老一路保重,有时间我会去看望您的。” “好。”老爷子笑着颔首,待凤轻狂走了一段,忽然大声道:“倘若皇上欺负你,受了委屈,可到严州来找我倾诉,义父会为你出头的!” 凤轻狂没有回头,也没有应答,只是鼻子一酸,红了眼眶,她从来都不是矫情的人,有生以来亲情这个东西,于她而言就是可有可无的东西,不论在凤家还是在林家,她都未曾感受到多少骨肉亲情,可偏偏这个跟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老头子,却让她感到像是有了家人。 此后一别,也不知何时才会相见。 说是会去严州看望,可一入宫门,要出来恐怕就难了。 门口已聚了许多沾喜气的百姓,热闹非凡,凤轻狂缓步踏出大门,抬眸间,却不经意在人群中捕捉到两道熟悉的身影。 林韵姝满脸笑容地看向这边,眼睛明亮,仿佛在跟凤轻狂表达祝福之意,而她身旁身着霜色衣裙林忆棠,则是双目含泪,一脸喜慰。 凤轻狂朝她们眨了眨眼睛,转身上了车辇。 直到在坐垫上坐定,她才扭了扭有点酸痛的脖子,靠到车壁上休息,嘴里抱怨道:“头顶上这东西太重了,戴着不是纯遭罪么?究竟是谁发明出来的?” 秦洛笑道:“姑娘就不要抱怨了,一生之中,也就辛苦这么一天而已,你就忍忍吧,再说了,这凤冠沉是沉,但很好看啊,多少人想戴都没这个殊荣呢,你还嫌弃?” 听到这话,凤轻狂就不禁想起秦洛对慕连城的感情,心中难免生出一丝愧疚,这样的日子里,实在不应该让秦洛陪着来,是她疏忽了。 “小洛,以后我到了皇宫,大概也不需要护卫随身保护了,不如你就回去跟二游他们一起做事吧?” “你要赶我走?”秦洛瞠大双眼看着她,一副很受伤的表情,“姑娘也未免太没良心了吧?我跟随你这么多年,一起经历过多少艰难险阻,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如今你当了皇后,就要一脚把我踢开?” “我不是这个意思。” 凤轻狂哭笑不得,她明明是一番好意嘛,“我是担心你继续跟在我身边,会心里不舒服,这才……” “我明白姑娘的心思,也很感谢你的好意,不过,我这个人公私分明,且拿得起放得下,不该再想的,就不会多想,你就不用担心了。” “真的?”凤轻狂挑了挑眉,总觉得这个人实在也太潇洒了点,若是换了她,肯定没这么轻松。 秦洛坚定地颔首道:“当然是真的,怎么,难道姑娘还信不过我的为人?” “怎么会?你可是我最信得过的人了。”凤轻狂握住秦洛的手,顿时有些感慨,除了慕连城之外,好像秦洛是陪她走得最久的人了。 两人这厢聊着,车厢内的另外四个人却是一头雾水,压根不明白她们在说什么,当然了,好奇归好奇,她们不敢说,也不敢问。 仪队所到之处,街道两旁都挤满了百姓,因此喧闹的声音都能在车厢内听到,凤轻狂昨天晚上没睡好,早晨又太早被拖起来,现在难免发困,本想靠着小睡一阵,但外面实在太吵了,愣是没有睡成。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突然停下,凤轻狂猛地睁开眼,心头涌出一丝不祥的预感,没有特殊情况,车队是不可能停止行进的。 果然,紧接着,窗外就惊叫四起。 “保护皇后!” “快跑啊!有刺客!” 凤轻狂挑起车帘往外瞧去,只见百姓四处逃窜,侍卫们纷纷拔出了佩刀,聚拢过来围住车驾,而在外围,护卫正在与一群突然冒出的黑衣人对打,黑衣人数量不少,战况十分激烈。 “这究竟是什么情况?这群黑衣人是从哪里来的?” “多半是一些尚未铲除的江湖余孽,趁今日皇上大婚,城内布防松懈来报仇的。”秦洛淡定地说道,随即起身说:“姑娘在这儿等着,我出去看看,顶多不过是耽误一会儿而已,没事的。” 听她这口气,大概是早就料到会有这个意外发生,想必是慕连城早有准备,思及此,凤轻狂悬起来的心,慢慢地放了回去。 秦洛下去后,凤轻狂便又靠回原位,闭上眼休憩,没过多久,外面的动静果然小了些,估摸着很快就能完事儿了,她确实一点不用操心。 然而正当她惬意时,耳边响起“咚咚”几声,赶忙睁眼查看情况,眼前一个身影一闪,脖子上就多了一把冰凉凉的刀。 其中三个侍女已被锤晕,只剩下一个名叫霜儿的丫头还保持清醒,也就是此刻正拿匕首抵住凤轻狂脖子的人了。 “霜儿,你这是做什么?” 霜儿却没有回答她,她伸出另一只手,扣住凤轻狂的手腕,盯住了腕上的那只手镯。 “把镯子卸下来。” “什么?”凤轻狂开始装傻充愣,“这镯子一点不值钱的,你要了也没用,不如我把头顶的凤冠给你?这个很值钱。” “少废话,把镯子卸下来!否则我一刀割破你的喉咙!”霜儿凶狠地瞪着她道,早就先前那个乖巧温顺侍女的模样。 凤轻狂心想,对方要自己卸手镯,因为她知道这只镯子的作用,说明这不是一个普通的侍女。 “我的右手被你摁住了,还怎么取手镯?你不会想让我喊它自己脱落吧?” “你……”霜儿气得眼冒火星,然后直接上手扒住凤轻狂手腕上的镯子,用蛮力拽了下来,凤轻狂的手都被磨红了。 “你到底想怎么样?”凤轻狂愤然问道。 霜儿将手镯往脚下的板上一扔,眼见着镯子碎裂成两半,这才露出一丝阴冷的笑:“怎么样?当然是要你的命了!” 凤轻狂瞟了被毁坏的玉镯一眼,咬牙道:“我跟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杀我?你究竟是什么人?” “怎么会无冤无仇?若不是你跟那个沈璃,无忧门也不会被朝廷所灭,我要杀了你,为无忧门死去的那么多门人报仇!”霜儿越说越激动,手上的力道越使越大,把凤轻狂的脖子都割出了一道血痕。 “你是无忧门的人?” “当然,几年前少主就安排我进了国公府,我装成一个平庸乖顺的侍女,待在你们凤家,定时地向少主汇报府里和京城的情况,从未被人发觉。” 可恶的江明澈,居然在国公府安插眼线!凤轻狂在心里骂了一句,又问:“府里还有多少你们的人?” “你都是个要死的人了,告诉你也无妨,”霜儿用充满轻蔑的目光看着她,“除了我之外,还有在你前院打杂的小顺,以及副管家福叔,他们二人都是深藏在国公府多年的人。” 凤轻狂消化了一下,逐渐冷静下来。 “无忧门之所以走向毁灭,是因为它作恶多端,公然对抗朝廷,甚至还参与谋反所致,乃是咎由自取,并非我和沈璃造成,你今天要是杀了我,无忧门其他在逃的人也会被皇上一一抓回来处死,那样的话,你才是那个害死他们的人!” “呵,我放了你,皇上就会放了他们吗?别以为我不知道,朝廷的人到现在还在四处搜捕在逃的人呢!” 确实,凤轻狂也不得不承认,慕连城不会放任那些对朝廷有威胁的人在外面游荡,否则一江京为首那些个江湖帮派头目早就被处决了,不会到现在还关在天牢。 很明显,慕连城的目的,就是用他们来引他们的门人自投罗网。 “你们要不是有异心,皇上又何至于赶尽杀绝?就照今天的情形来看,你们也确实不能留!” “你给我闭嘴!”霜儿咬牙切齿地大骂,仿佛眼珠里要蹦出烈火来似的,“死到临头了,还敢这么嚣张,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有本事你动手啊!”凤轻狂不惧反笑,清澈的眸子闪了闪,变得越发明亮,“怎么,你不敢杀?我知道了,你接到的命令并不是杀我,而是要掳我走,对不对?江明澈是不是来了京城?” 霜儿诧异地盯着她,手有点抖。 “看来我猜对了,”凤轻狂露出得意的神色,睁眼正视着霜儿,直望进她的眼里,“你对你家少主还挺忠心的,明明心里千万个不愿意,却还能遵从他的命令,真是太不容易了。” “闭嘴!”霜儿的手抖得更厉害了。 凤轻狂怕脖子被割破,一动也不敢动,兀自保持着冷静,继续说:“你对少主一片赤诚,情深似海,可少主有正眼看过你一次吗?这样的盲目跟随,到头来什么也得不到,值得么?” 《当皇后是个技术活》无错章节将持续在青豆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青豆! 第三百九十二章 封后 “胡说八道些什么?我只是少主的一个手下而已,自当遵从他的每一个指令,什么情深似海,你别想歪了!” “你说是那就是了,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对你家少主动那个心思,可没有什么好下场,上一个对他表达了心意的女子,就差点被他杀了,那还是大小姐求情,那女子才得以保命的,你嘛,恐怕就没这么好命了。” “说够了没有?起来!”霜儿气得不行,一把将凤轻狂拽起来,把匕首换到侧颈项,而后推着她往外走。 凤轻狂假装顺从,在起身的同时,摁了一下右手食指上的戒指,再快速地往霜儿身上撞去,戒指上凸出的一根银针刺入她的手臂。 “嘶~”霜儿吃痛一声,皱紧眉头骂了句什么,并不以为意,押着凤轻狂出了车厢。 “姑娘!”秦洛等人见凤轻狂被抓,都大惊失色,纷纷转过身,拿刀对准霜儿。 “都别动!”霜儿把凤轻狂拽得近一些,让她完全挡住自己,只留下一个头探出,“要是不想她死,就全部放下兵器,否则我立即要她的命!” 凤轻狂不敢动,也不敢说话,只默默地算着时间。 见此状况,秦洛急得冷汗涔涔下,她实在不该下来的,要是凤轻狂有什么不测,皇上铁定饶不了她和这里的一众侍卫。 思量片刻,她只好吩咐侍卫们放下兵器。 “我们已经按照你的要求做了,还不快放人?” 霜儿冷笑一声,说:“我何时说了要放人?这女人可是我们这么多人的护身符,放了岂不是只有死路一条?都给我让开,我……要……” 说到一半,她便感到头晕目眩,浑身乏力,好像连刀都快要握不住了。 “怎么会这样?” 凤轻狂见药起作用了,立即夺下霜儿手中的匕首,将人推开,最近的侍卫眼疾手快地冲上前,三两下把霜儿撂倒在地。 “放开我!”霜儿用尽全身的力气挣扎,却发现根本使不出多少气力,头更晕了。 凤轻狂蹲下身来,与她四目相对,淡然笑了笑:“你挺谨慎的,知道把我腕上桌子卸掉,可惜还不够了解我,除了那只镯子外,我身上还携带有别的暗器,我不会武功,总得多花心思在这上面,哪怕是今天,我也没有松懈。” “是……你的戒指?”霜儿撑着最后一丝力气,仰头看了凤轻狂食指上的戒指一眼,软软地倒了下去。 “带下去吧,随你们怎么处理。”凤轻狂说罢,便自行回了车厢内。 余下的黑衣人见任务失败,连忙撤退,但慕连城的命令是一个也不准放过,秦洛便指挥手下展开追击。 现场秩序恢复后,她赶紧返回马车上。 “姑娘,你怎么样?受伤了?” 凤轻狂正用手帕擦拭脖子上的伤口,忍痛道:“好在只是皮外伤,没有大碍。”可惜没在车厢里备药,无法立即上药,只能等到了皇宫再上药了。 秦洛随即又出去吩咐侍女赶紧去准备外伤药,等到了宫门口,医女进来给凤轻狂处理伤口。 医女拿了绷带,正打算给她包扎伤口的时候,她却制止了。 “还是先不要包了,白色太显眼,衣领又不够高,遮不到,到时到了封后典礼上,让文武百官都看着,着实不太好,反正血已经止住,伤口很小,不包也没事的。”不走近看的话,她这伤口其实看不出来,但包了布条就不一样了。 好歹人生中仅此一天,她还是想尽量完美一些,至少别让大臣们看笑话。 秦洛原来还觉得凤轻狂对今天的婚事不够重视呢,此刻听她这么说,才想,或许只是她太淡定而已,而淡定,并不代表不重视。 “好吧,那就先不包扎,等典礼过后再包好了。” 此前凤轻狂进宫,每次都是持通行令牌的,从进第一扇宫门开始,就得步行而入,但今日不同,凤轻狂乃是以皇后身份正式入宫,将会成为一宫之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享有在宫中乘车的权力了。 于是,穿越重重宫门,一路畅通无阻,在到了最后一道宫门前,车驾终于停下。 侍女们搀扶着凤轻狂下得车来,就低头退下了。 这时候,凤轻狂才感到有些紧张,原本安定的心忽然加快跳动,直到看见宫门前那道杏黄的颀长身影,遂又逐渐归于平静。 刚来到这个世界,第一眼见到慕连城的时候,她对这个人一点好感都没有,甚至还受原主的记忆影响,有些讨厌他,哪曾想有一天自己会穿着嫁衣,满心欢喜地嫁他为妻? 好像过去有四年还是五年了?具体多久,凤轻狂发现自己竟然已经记不太清了,这些年一大半的时间都奔忙在外,包括穿越前在现代的时候,她也是常年奔波,居无定所,嘴上不说,其实心里常常觉得疲倦和落寞,也想有个能依靠的归宿,安定下来。 如今,她终于找到了。 “轻狂,你受伤了?怎么没包扎?”慕连城一走过来就看到了凤轻狂脖子上的伤口,剑眉顿时皱得紧紧的,话语中满含关切,“秦洛一群人怎么做事的?” 凤轻狂拉住他:“是我不让包扎的,不好看。” 额,这个理由……慕连城愣了一愣,顿时不知该笑还是该训。 “什么好不好看的,你又不是来参见选美,伤口不包扎好,万一恶化了怎么办?还是先处理一下吧。” 这时,宫门那边的李茧急匆匆跑了过来:“皇上,时辰到了。” “等典礼完毕后再说吧,这么一点小伤口不碍事的,走吧,别耽搁了正事。”凤轻狂小声地劝道。 让文武群臣在金銮殿前等着也确实不妥,慕连城只好作罢。 里面鼓音顿起,两人携手缓缓而入,甬道上铺了红毯,在明媚的阳光下十分耀眼,甬道两旁文武百官排排站立,微微低着头,无人敢多言一句。 慕连城携凤轻狂走向台阶,一节一节拾级而上,其实除了喜悦之外,他心里也是有些紧张的,今天的事虽然早有防备,但总担心会发生什么意外,直到此刻,才总算彻底放心。 抵达最后一级台阶,站定在那最高处,凤轻狂跟着慕连城转过身,面向底下的百官,随着鼓音停止,文武群臣纷纷下跪拜倒。 “皇上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震耳的声音在金殿前回响,凤轻狂忽然间有些恍惚,从今往后她就是大燕的皇后了,谁能想得到呢?她一个现代来的,讲究自由平等民、主的人,居然在古代当了皇后? 当还在神游的时候,手掌被捏了一下,猛地回过神转头看去,却见骄阳下,慕连城正冲她笑,而她仿佛看见云开雾散,剩下的只有暖阳,也回以嫣然一笑。 接下来又走了十几道必要程序,累了个半死,凤轻狂才算成为大燕名正言顺的皇后,得以离开中宫,来到早已准备好的寝宫休息。 这时候已经是黄昏了,金色的夕阳透过窗棂照射进来,把屋里都染得一片金黄,给人一种宁静而美好的感觉。 坐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头顶上的凤冠摘下。 “哎哟,可把我累坏了,这脖子像要断了似的。”她的脖子已经包扎好,基本上已经没什么感觉,于是放肆地扭啊扭,结果不小心撕裂了伤口,疼得差点掉眼泪。 “姑……”秦洛差点没改过口来,“皇后娘娘,你就安分点吧,照你这样折腾下去,再轻的伤也得恶化,到时皇上舍不得骂你一句,倒来怪罪我们。” 说完,赶紧吩咐宫女们重新给她上药。 凤轻狂讪讪地一笑,愣是把眼泪逼了回去。 “是,你说的是。” 忙活一通后,总算把伤口包扎好,这一下凤轻狂不敢再乱扭了,乖乖地坐下喝茶。 忽然,外面传来敲门的声音:“凤姐姐,我可以进去吗?” 是慕紫颜。 “公主请进!”凤轻狂正欲起身,可身上的衣物太繁重,实在不方便,加上累了一天,浑身酸痛,也就懒得起了,反正现在自己是皇后,用不着再给慕紫颜行礼。 嗯,以后除了在慕连城面前,见到谁都可以横着走了,这倒是一大好处。 慕紫颜笑着走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一只食盒。 “凤姐姐你一定饿了,我拿了些吃的给你送过来。” 听到有吃的,凤轻狂顿时两眼发光,虽然之前在中宫那边也吃了些点心,但在大庭广众之下不好吃得太放纵,故而并未多吃,只是垫肚子而已。 揭开食盒一瞧,里面香喷喷的佳肴,还都是她爱吃的。 想来,是慕连城吩咐膳房准备的。 “这可真是多谢公主了。” 等慕紫颜落了座,凤轻狂便转头对秦洛等人道:“小洛,今天你们也辛苦了,先去休息吧,不用管我了。” 秦洛深知她不喜欢有人伺候,就依言领着几个宫女退出了寝殿。 “这座秀明宫乃是皇兄特意命人重新做了修缮的,两个月前才完工,恐怕比以前母后住过的寝宫还要好,凤姐姐看着还满意吗?”慕紫颜笑着问。 第三百九十三章 洞房花烛 这秀明宫,让凤轻狂用两个字来概括,那就是——奢华。 “满意,当然满意。” 她忙着吃饭,很是敷衍地答了一句。 慕紫颜也不再打搅她,只在一边慢悠悠地饮茶,等凤轻狂吃得差不多了,才又说:“皇兄好像是有紧急军务需要处理,你恐怕要多等一段时间了,最近西夷不安分,匀州那边老打仗,每天都有军报送来,他比以前要忙些,你也不要怪他哈。” “我明白,国事重要嘛。”凤轻狂拿起手帕擦了擦嘴,用喝了两口茶解腻,吃饱喝足后,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回来了。 “匀州?宋亦枫好像就是在匀州吧?” “是吧。”慕紫颜故作不在意,可眼底流露出的忧色却出卖了她。 凤轻狂偷瞄她一眼,问:“你担心他?” “才没有呢,”慕紫颜很傲娇地哼了哼,“宋亦枫又不是我什么人,我为什么要为他担心?” “虽说战场凶险,不过宋亦枫武功高强,又是研读过兵法的人,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尽管对方不承认,凤轻狂还是安慰了两句,后面却是不敢多言了,怕说多了反而让慕紫颜担心。 慕紫颜只颔首道:“希望吧。” 接着,两人又聊到别的话题上了,不知不觉间,天色暗下来,已是一个多时辰过去。 “天色不早了,公主,你还是回府去吧,太晚了不好。” “还不算晚呢,我再多陪你会儿,等二哥来了我再走也不迟。” 于是两人又接着闲聊,但又过了半个多时辰,慕连城还是没有出现,反而是派人传了话过来,说是让凤轻狂累了就先休息,不用等他。 慕紫颜忍不住气恼道:“二哥实在太过分了,再大的事也不一定非要今天晚上都处理完吧?我去找他!” 凤轻狂连忙扯住她,“他肯定是有非常紧急的事务要处理,你就不要去打搅了,很晚了,你回去吧,折腾一天,我也想休息了。” 今天是她与慕连城的新婚之夜,他却忙着公务,她心里当然是会有些失落的,不过,她心比较大,倒也并未过多在意。 况且,她很明白,慕连城是个勤勉的皇帝,像这样的情况以后还会有很多很多,如果每次都跟他计较,那她不止会气死,而且显得很不懂事,不体谅人。 慕紫颜见凤轻狂都没恼火,自己在这儿愤愤不平,未免有点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意思了,于是起身道:“那好吧,我就先走了,你早些歇着,别等二哥了,睡前记得把窗户和门栓上,让他来了也进不了门,气气他!” 凤轻狂被她一逗,不禁笑出了声:“行了,你走吧。” 走到门口,慕紫颜忽而又回头嘻嘻一笑,“改天见啊,二嫂。” 这声“二嫂”叫的,让凤轻狂觉得,自己的形象一下子高大了很多。 又再等了近一炷香的时间,慕连城依旧没有踪影,凤轻狂猜想应该是匀州那边出了很大的变故,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处理完,遂决定先洗漱休息。 宫女打来热水,本要服侍凤轻狂沐浴,却被凤轻狂阻止了。 “你们去歇着吧,我自己来就行了。” “可是皇后娘娘,奴婢们的职责就是伺候您的饮食起居啊,要是您连沐浴都不让我们服侍的话,我们会被总管大人说偷懒的。”宫女一脸委屈地说道。 进宫已经十来年了,以前就是服侍后宫妃嫔的,不让人伺候的主子,她们还是第一次碰到。 凤轻狂拍拍她瘦弱的肩膀,大气道:“总管要是训斥你们,就叫她来找我,没事的,下去吧,晚安。” 几个宫女又愣了好一会儿,这才退出寝殿。 一个人慢悠悠地沐浴完毕,凤轻狂坐到梳妆台前将长发弄干,然后钻进了被窝里。 忽然想起慕紫颜临走前说的话,顿时起了坏心,立刻又跑下床去,把寝殿的大门从里面插上门闩,而后坏笑着躺回到床上。 尽管并没有真的生气,但洞房花烛夜,冷落新娘的人,还是应该小小教训一下的吧? 这个季节,晚上的天已经有点凉了,但躺在被窝里很暖和,寝殿内静悄悄的,灯火摇曳着,之前宫女出去前贴心地点上了熏香,淡淡的香气萦绕在鼻端,令凤轻狂很快就眼皮打架,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细微的呼吸声,殿内的灯火又太亮,晃得凤轻狂眼睛疼,她扭动了一下身子,准备翻个身。 不料这时却察觉腰间有个什么东西附了上来,下意识伸手去抓,竟然是一只微凉的手,顿时吓得一激灵,睡意全无。 睁开眼正要发作时,听得一道温柔的嗓音道:“吵醒你了?” 凤轻狂紧绷的神经这才松懈下来,是了,她这是在宫里,除了慕连城还有谁敢半夜爬到她床上来? “是你啊,我还以为是哪个胆肥的登徒子呢。” 慕连城闷笑一声说:“难怪你方才像只炸了毛的猫呢。” “你才是猫!”凤轻狂气鼓鼓地反驳,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转过身与他面对面,质问道:“你怎么进来的?我明明闩了门的。”那个门闩有她两个手腕那么粗,且很厚,她就不信他能从外面弄断。 “这不是还有窗户么?”慕连城睁着一双黝黑的眸子望着她,眼神温柔似水,俊脸上布满宠溺的笑。 凤轻狂狐疑地盯着他,“你真是爬窗户进来的?” “这有什么?以前我不也常爬窗户去见你?你难道忘了?” “那是以前啊,现在你可是堂堂九五之尊,要是让人知道你爬窗户,肯定笑话死,你帝王的威严何在?”凤轻狂狠狠地戳了他的胸膛两下,哭笑不得。 早知道,她就把窗户也闩住了,看这家伙怎么进来。 慕连城勾起薄唇,收紧放在凤轻狂腰上的手臂,柔声说:“没办法啊,大门进不来,我只能爬窗了,再说,朕爬的是自己皇后的窗,有谁敢笑话?”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脸上,呼吸相闻,凤轻狂的心跟着轻轻地颤动了一下,之前并不是没有跟慕连城如此亲密地相处过,以前都不曾紧张过,她自认为不是个容易害羞的人,但今夜毕竟不同,想到这是他们的新婚之夜,她就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对不起,今天边关传来紧急军情,不立刻处理不行,没想到一处理就是几个时辰,这么晚才过来,让你受委屈了。” “不委屈啊,”凤轻狂抬头直视着他,嘴边噙着笑,“你是皇帝,当然应该以国事为重,要是因为我误了大事,那不就是昏君了么?再说,我知道不管多晚,你都会来的。” 她的体贴与包容令慕连城感动不已,只有天知道,他有多庆幸能拥有今天的一切。 似乎每次只要一跟她说说话,心境就能由阴转晴。 匀州边境遭到西夷侵扰,近半年来,一直小战不断,动荡不安,半个月前军中出了奸细,把边关的布防图泄露给了西夷军方,结果导致西林关失守,两座城池被西夷人攻占,百姓和士兵加起来伤亡十几万,如今大燕残兵只能退守到西翠关,休整的同时等待援军。 今天晚上他就是在忙着派遣将领和军队前往匀州。 原本因这件事儿弄得焦头烂额,心情郁闷,但沐浴冷静一番,又在凤轻狂身边躺了一阵子,心头的阴云就慢慢散去,这会儿可算是好多了。 “轻狂,你还记得那天我跟你说过的话吗?” 凤轻狂天真地问道:“关于什么的?” “关于生孩子的。”慕连城的目光灼热起来,笑容也渐渐变得暧昧,搭在她腰间的那只手开始不安分地去扯她身上本就不多的衣物。 “我,我记不得了,根本没有……”凤轻狂想逃,结果被一把捞了回去,并被牢牢压住。 慕连城坏笑道:“那我现在就帮你回忆回忆好了。” “那个,你等等,”凤轻狂把头埋在他胸口,两只手揪住他的衣领,小声地喘着气,“灯……” “什么?” “灯还没熄……” “你害羞?”慕连城明知故问。 凤轻狂脸似火烧,不想答他。 “好吧,我去灭灯。” 慕连城下了床,快步到四角将六盏琉璃宫灯灭掉,只留下最远处的两支红烛,凤轻狂则拉起被子把自己整个蒙住,听见的是自己如鼓的心跳声。 春宵旖旎,红烛一夜燃着,至天明方熄。 翌日,凤轻狂醒来时,一睁开眼就看见慕连城含笑的脸,下意识问道:“今天不上早朝吗?” “早朝时间早就过了,我是下了朝过来的。” 凤轻狂这才发现他身上整整齐齐地穿着常服,分明是出去过了。 “啊,那现在什么时辰了?我怎么睡这么久?” 慕连城笑眯眯地说:“你昨天晚上累着了,当然应该多睡会儿。” 这话让凤轻狂脸上一热,低下头不敢看他了。 “好了,快起来用早点吧,我已让宫女去膳房准备了,等你穿戴整齐就能到。” 第三百九十四章 回京养伤 慕连城认真地点点头:“是啊,当时你睡得熟,我也不忍心把你叫醒,所以就……” “行了,别说了,流氓,你这个流氓!”凤轻狂一头栽进被窝里,脸烫得简直能烧熟鸡蛋了,真是的,被人洗了个澡都一点感觉没有,她那是睡得有多死? “轻狂,快起来吃早点了。”慕连城隔着被子拍了拍凤轻狂,一边忍笑一边说:“再不用早饭的话,你会肚子饿的。” 凤轻狂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然后探出一颗脑袋,愤愤地瞪着慕连城道:“你,你先出去,我要,我要换衣服。” “我帮你换啊。”慕连城的笑容如同三月暖阳一般,令人迷醉,加上温柔和满含宠溺的声音,分外迷人,凤轻狂差点就走神了。 “不要,我自己有手有脚,干嘛要你换?你出去。”为了把他吓走,她还故意做出很生气的样子。 结果,慕连城非但没有被吓到,反而放肆地低头亲了她一口,直接将她连带被子捞进了怀里,“你我都是夫妻了,还有什么好害羞的?” 这腻人的语气,让凤轻狂听了心头酥酥的,连推拒的力气都没了,脑袋晕乎乎的,谁说只有酒醉人?原来人也能醉人的。 就走了这么一会儿神,裹在身上的被子和睡袍便被剥了下来,肩头凉飕飕的,凤轻狂猛然惊醒,怒瞪笑眯眯一脸善意的某人,大骂流氓。 慕连城也不还嘴,很快就给凤轻狂把衣裳穿好,一气呵成,手法相当娴熟。 于是凤轻狂便纳闷了,“你怎么这么熟练?是不是以前给哪个姑娘穿过?”要知道男式衣裳跟女式的穿法还是有很大不同的。 “穿个衣服能有多难?还要事先学习啊?”慕连城好笑地看着她。 凤轻狂面上一囧,她刚来的时候,就穿错了好几次,差点被丫鬟们以为脑子出问题。 “再说,这世上除了你,还有哪个女子能让我亲自为她更衣?”慕连城柔声说着,为她把最后一根腰带系好,又把她鬓边的发丝拨到后背去,“行了,可以出去用膳了。” 闻言,凤轻狂感到心间有一股热流涌过,暖暖的,甜甜的,她拉住慕连城的手,踮脚在他如玉的面颊上献上一吻,搂住他的脖子,软软地说道:“慕连城,你真好。” 慕连城揽住她的细腰,过了一会儿才莞尔道:“再不出去,饭菜都要凉了。” 来到外间,立即有食物的香气飘来,原本还不觉得,一闻见香味,凤轻狂才发现自己真是肚子饿了,于是赶紧坐下,开始大快朵颐。 慕连城陪着坐了没多久,就被李茧给叫走了,大概是边关又传来了急报,得立刻处理。 用完早膳后,凤轻狂就在秀明宫里四处转悠,当是熟悉环境,逛完了秀明宫,便由宫女陪同着,到外面继续逛,之后的好些时日里,基本都是一样的活动。 偶尔慕紫颜会进宫来找她,两人在一起说说话,但大多数时候,她只能跟身边的宫女们聊天,可她是皇后,宫女不敢放开跟她聊,不免觉得没意思。 凤轻狂虽说是后宫之主了,但平日里要处理的事务并不多,因为每个宫里都有专门的人负责打理,他们通常会把事务都处理完毕后,再去向凤轻狂汇报,凤轻狂见他们打理得井井有条,也乐得偷懒,只要点个头便是。 什么都不用管,衣食不愁,无忧无虑的,日子还是过得挺惬意的。 半个月后,西林关之战中一部分的伤兵被送回了京都休养,其中就有宋太傅之子,宋亦枫。 宋亦枫是受伤最重的,腹中中了两刀,因从马背上摔下,头部还受到撞击,据说被救回去的当时,只剩下一口气了,军医都以为救不活,但不料他生命力十分顽强,度过一夜危险期后,竟然逐渐好转。 不过可惜的是,到现在还没有醒,军医也不确定他何时能清醒,而且匀州环境不好,条件有限,不利于养伤,只有把他和其他一些伤得重的兵送往京城,由聚集了全国医术最精大夫的太医署来接管治疗。 然而,到了太医署,众太医看过之后,用过多种药,也用了针灸疗法等各种措施,还是没能将宋亦枫从昏睡中唤醒过来。 最后,宋太傅把儿子接回了府里疗养,让下人一天十二个时辰寸步不离地照料着,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 宋亦枫回到京城的第一天,慕紫颜就听到消息了,但她没有敢去看望,一来是觉得自己跟他什么关系也没有,没有去看望的理由,二来听说他伤得很重,怕看到他的样子后,会更加心痛。 她犹豫着犹豫着,过了十来天之后终于还是忍不住,这天一大早起来便孤身跑去了宋府。 此时的宋亦枫经过治疗,面色已经好些了,除了不会动之外,跟常人无异,但原本完美无缺的俊脸上,却赫然多了一道刀疤,自左边脸颊经过鼻梁,直达另一边的额角,足有两寸长,显眼而可怖。 看到宋亦枫的第一眼时,慕紫颜愣在当场,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泪水狂涌而出。 一旁的侍女以为她是吓到了,连忙上前递过手帕,安抚道:“公主莫怕,太医说了,少爷脸上的疤再过个把月就能去掉,以后不会留下痕迹。” 慕紫颜抹了抹泪,深吸一口气,“他的伤怎么样?” “据太医说,少爷腹部的伤已经没有大碍了,但可能是头部受到的撞击太重,脑内有淤血的缘故,导致一直醒不过来。” “大概什么时候能醒呢?”慕紫颜紧张地问道。 侍女摇了摇头,叹气道:“太医们也不清楚,说是可能十天半个月,可能几个月,也可能几年,甚至是……” 甚至是永远也醒不过来。 慕紫颜感到自己的心被什么刺穿了一般,疼到快要窒息,眼前一黑,险些晕过去,好在侍女及时将她接住,搀扶着到外室坐下。 “公主,您没事吧?” “没事。”慕紫颜接过侍女递来的水,喝了几口,方才逐渐缓过来,宋亦枫还很年轻,要是余生都躺在床上,昏迷着没有意识,岂不是太残忍了? 为什么上天要如此对待他? 过了良久,慕紫颜重新站起,语气坚定道:“从今天起,便由我来照料他吧。” “这,这这……”侍女杏眼圆睁,吃惊到说不出话来,哪有堂堂金枝玉叶来干下人的活儿的?虽说之前这位五公主也做过类似的事,但她跟少爷可没什么交情啊,这怎么可以? “公主,这样恐怕不妥吧?您是金枝玉叶,若是传出去,只怕对您的名声有损……” “不必多说了,我意已决,就这么定了。”说罢,慕紫颜就径自进了内室,夺过床边侍女手里的脸巾,动作轻柔地为宋亦枫擦脸。 盆里装的是掺了药的水,每隔两个时辰给擦拭一遍,有利于消除宋亦枫脸上的疤痕。 几个下人愣愣地看着这场面,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人家是公主,他们纵然再觉不妥,也不能强行阻止,可要是老爷知道他们让五公主来照顾少爷,恐怕会剥了他们的皮。 慕紫颜没管周围人的脸色,自顾自地悉心照顾着宋亦枫,一直到黄昏夕阳西下,宋太傅从外面赶回。 “公主,你这是做什么?你是金枝玉叶,怎么能做这种粗活呢?”宋太傅又急又气,瞪了几个下人一眼,斥责道:“你们也是,怎么能任由公主胡闹?一会儿统统都去领十板子!” “太傅,你别怪他们,是我坚持要留在这里照顾宋公子的,不关他们的事。”慕紫颜连忙说明状况。 “可这如何使得?皇上要是知道了,会降罪于老臣的,你还是快回府去吧。”宋太傅急得不行。 “皇兄那里,我会自己跟他说的,”慕紫颜回头望了一眼依然昏睡着的宋亦枫,杏眸中满是关切和担忧,“太傅,在他醒来之前,你就让我每天过来看望吧,我只是想尽一份力。” 宋太傅并不明白慕紫颜这女儿家的心思,愣是想不通她这么做的缘故,“可你,这是为什么呢?” “我……”慕紫颜脸皮薄,要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自己喜欢宋亦枫,她是万万说不出口的,况且,她对宋亦枫完全是一厢情愿,又怎么好说? “宋公子乃是为国家和百姓受的伤,我身为大燕的公主,别的做不了,只有每天过来照顾他,以表感谢之意了,还望太傅成全。” “可是……” 不等宋太傅再次拒绝,慕紫颜便抢先道:“今天就到这儿了,我先回府,明日再来,告辞。” 宋太傅和下人们都以为五公主只是说说而已,不可能真的坚持天天来,可出乎意料的是,她表现出了惊人的毅力,还真就每天往宋府来,而且一天比一天来得早,走得晚,照顾宋亦枫时,简直比下人还勤快,除了擦身子这样不方便的活儿,得交给小厮做之外,其他的活几乎都被她抢去了。 渐渐地,宋府的人也就琢磨出了她做这些的真正原因。 《当皇后是个技术活》无错章节将持续在青豆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青豆! 第三百九十五章 做个交易 五公主必是对少爷钟情,否则不可能这样坚持而细心地照料他,当年对那位梁大人不也如此么?如今梁大人娶了别的女子,辜负了她,希望少爷以后不会吧? 这是许多下人心里的想法,尤其是府里的丫鬟们,这段时间跟慕紫颜相处多了,发现她是个十分亲和的人,心地善良,从不会摆架子,很是惹人喜欢,她们都希望五公主未来能嫁到宋府,当她们的少夫人。 众人常常背地里讨论此事,传来传去,整个宋府就人尽皆知了,宋太傅自然也有了耳闻。 自家的儿子被五公主看上,那本不是什么坏事,然而他儿子现如今昏睡不醒,未来能否做回正常人,尚未可知,五公主金枝玉叶,是皇上最疼的皇妹,不能耽误在这里。 因此,宋太傅内心颇有些惶恐,犹豫之下,他决定进宫把此事告知皇上,希望由皇上出面,能把五公主劝住。 宋太傅来的时候,凤轻狂正好也在场,她见对方郑重其事的模样,不禁想笑。 “宋太傅,我觉得是您想得太严重了,五公主是成年人,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要是怕人说闲话,一开始就不会去宋府,她对宋公子一往情深,这么多年都没变,如今宋公子落难,她必然不能置之不理,谁也劝不住的。” “娘娘说得有道理,正是因为劝不住,臣才来找皇上,皇上是一国之君,又是五公主的兄长,你说的话比谁的都有分量,她应该会听。”宋太傅用求助的眼神看着慕连城。 可慕连城真不知该怎么回答他,慕紫颜脾气倔,很多年前关于梁玉书的问题上,他就失败过了,现在事关宋亦枫,基本上不用开口,他猜都能猜到慕紫颜会是什么反应。 “让太傅操心了,朕会找时间跟五公主说的,你先回去吧。” 宋太傅以为事情总算是能得到解决了,暗自松了一口气,于是行了礼便转身走了。 待他出门,凤轻狂好奇地朝慕连城看去,问:“你真的要阻止五公主去看宋亦枫啊?” “如果阻止得了,那才好了,但是你也知道,紫颜认定要做的事,是不会改变主意的,当初对梁玉书尚且如此,现在宋亦枫就更不用说了。” 慕连城颇为无奈,揉了揉眉心,面上已有倦色。 凤轻狂倒了杯温茶,放到他面前。 “其实我不太明白,宋亦枫人品不错,家世又好,跟你还有很深厚的交情,知根知底的,按理说是妹夫的上好人选,怎么你就偏是不愿意让五公主跟他走近呢?” “宋亦枫各方面都好,但为人轻浮,对待感情不认真,对每个姑娘都是玩玩的心态,我怎么能放心把紫颜交给他?” 凤轻狂点点头,觉得也有道理,之前自己撮合那两人时,只顾慕紫颜的感情了,未曾考虑过这一点。 “那倒也是,可五公主偏偏就喜欢宋亦枫,能怎么办呢?不得不说,宋亦枫纵然轻浮,可脸长得俊俏,嘴巴又会说,往往很得女孩子的喜欢。” “哦?”慕连城挑起剑眉看了过来,“这么说来,你也喜欢过他咯?” 凤轻狂立即否认道:“怎么可能?我只当宋亦枫是朋友好吧?” 这个回答和反应速度令慕连城很是满意,他笑了笑,说:“也不知那小子何时能醒过来,当初是我把宋亦枫派出去的,宋太傅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要是他有个三长两短,我如何对得起他?” “既上了战场,就肯定做好了这个心理准备,不仅是宋亦枫本人,我想宋太傅也是一样的,”凤轻狂安慰道,停顿了片刻,又说:“不过,还是应该去看望一下,表示慰问的,你平日公务繁忙,肯定抽不开身,不如我代表你去,如何?” “也好,带份心意过去,现在唯一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慕连城说着正要点头,忽然意识到哪里不对劲,斜眼看过去,“不对吧,你真正的目的不是去看望宋亦枫,是为了出宫,对不对?” “哪有?我确实只是想去宋府表达一下慰问而已,你别想多了。”凤轻狂拼命掩饰心虚,索性背过身去,避开他的视线。 她在皇宫已经呆了半个多月,确实有些闷了,如果能出去放一天风,那是再好不过的,当然没有比看望宋亦枫更充足的理由了。她已经尽量表现自然了,没想到还是被慕连城看穿。 从成婚以来,凤轻狂还是第一次提出出宫的要求,一来是真想出去散散心,二来也是试探试探慕连城,毕竟古代的男人都挺大男子主义,认为女人是男人的附庸,必须妻从夫纲。 尽管成亲之前慕连城很纵容她,并未有那样的表现,但并不代表以后也会一直纵容,何况这里还是皇宫,除了皇帝之外,没人有自由进出的权力,皇后也不例外。 慕连城瞥了那倔强的背影一眼,笑着摇摇头,他早就知道凤轻狂不能一直闷在皇宫里的,因此在成婚前他就想好了,每个月都给她放几天假,让她出宫散心,虽然不合规矩,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总不能让她受了委屈。 他娶她回来是当妻子的,不是当囚犯的,整天关着她,她不会快乐,自己也心里不安。 “好吧,那你明天去,我让人准备一些礼品,你顺道再回趟国公府,可好?” “真的?”凤轻狂兴奋转回身来,“你当真准我出去?” 见她这么高兴,慕连城的心情也跟着明媚起来,“当然,以后你要是闷了,拿了宫牌便可以出去,只要别太频繁太高调就行。” “你不是在哄我吧?皇宫不是不准随意进出的吗?”突然间有这么好的事情,凤轻狂都有点不敢相信了。 “所以才让你拿宫牌啊,别以皇后的身份出去就是。” “宫牌去哪里拿?”之前凤轻狂一直用的是秦洛的令牌,现在那块牌子早还给秦洛了,她什么也没有。 慕连城笑呵呵地说道:“我这里。” “唉……”凤轻狂一下子蔫儿了下去,咕哝道:“原来还是要问过你啊。” “怎么,你不想要?”慕连城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块金灿灿的令牌,故意在她眼前晃来晃去。 “要要要,我要。” 凤轻狂两眼一亮,整个人扑过去,一把将金牌抢了过来,跟之前秦洛的那块不一样,只有巴掌大,正面刻有图案,背面刻了“秀明宫”字样。 “咦,还是真金的哦,能换不少钱呢。”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么贪财呢?”慕连城哭笑不得,轻轻地捏了捏她的脸颊说:“宫牌只此一块,要是拿去换了钱,以后你可别想再出宫了。” “不会的,不会的,我就是说说而已。”凤轻狂连忙把金牌护在手中,像极了护食的孩子。 慕连城觉得有趣,便又说:“轻狂,不如咱们来做个交易吧?” “什么交易?”凤轻狂抬眼看着她,清澈的眸子里流出一丝好奇。 “以后呢,我给你每个月五天的出宫日,正好每五天出宫一次,如何?”慕连城一本正经道。 “当然好啊。”凤轻狂小小地激动了一下,紧接着问:“那你的条件是什么?” “条件嘛。”慕连城目光灼灼地紧盯着她,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倾身凑到她耳边,轻声道:“你为我生个孩子。” 凤轻狂身体一僵,不由有点羞恼,这人最近怎么这么热衷于生孩子? “哪有人拿……拿这个做交易的?” “没办法,谁让你不愿意给我生孩子呢,只能做交易逼你一逼了。” 这语气怎么听上去很惨的样子?凤轻狂被慕连城给逗得咯咯直笑,“都是借口,你就是喜欢欺负人。” 慕连城也跟着轻笑,将头枕在她的肩窝里,闷声问:“那你到底答应不答应呢?” “可以考虑,”凤轻狂窝在慕连城怀里,任他抱着,然后开始讨价还价,“你要是再多给两天出宫日,我就答应你。” “再给两天?太多了吧?那不行,顶多再加一天。”慕连城一口回绝,态度还挺坚定。 “两天。” “一天。”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为了两个数字争论许久,说来幼稚,其实也是情调,争论到最后,妥协的还是慕连城。 最后,为自己争取来了一个月七天放风日的凤轻狂喜滋滋地离开了御书房,至于生孩子,那是随缘的事,不是说有就有的,哪里比得上这七天假期来得实际?她认为,自己是赚到了。 第二天早上,在秦洛的陪同下,凤轻狂出了皇宫,往宋府而去。 抵达宋亦枫的寝院时,慕紫颜已经到了一个多时辰了。 凤轻狂看着毫无起色的宋亦枫,尤其是他脸上那道疤,也是极其不忍心。 “凤姐姐,你怎么来了?”慕紫颜还是不习惯喊“二嫂”这个称呼,遂一直用旧时称谓,横竖自家人也无关系。 “我来看看宋公子,”凤轻狂压低声音答道,“他的情况如何了?” 第三百九十六章 冤家路窄 慕紫颜摇摇头,脸上带着一丝沮丧:“还是老样子,其他一切正常,可就是没有苏醒的迹象,如此下去,时间一长,只怕更难醒来了。” 凤轻狂瞧着宋亦枫如今的状况,倒有点像植物人,只盼能早日醒来才好。 “公主,你也不要太担心了,宋亦枫几天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她安慰人,只会这几句,往下也就没了,只能默默地看着慕紫颜伤心落泪,再递快手帕过去。 待了半个时辰左右,凤轻狂便离开宋府,回了一趟国公府。 府里一切如旧,只是比以前更安静了,之前好歹她还在,如今她也搬离了,只剩下凤衡孤家寡人一个,纵然有一干下人在,也难掩这座大宅子里的冷清。 白天凤衡通常都在官署,故而凤轻狂回来也没能见他一面,倒是见到了正好也回娘家走动的凤轻云。 “姐姐,这么巧啊,你也回来了。” “是啊,好巧,三妹……哦,不,现在应该叫皇后娘娘了。” 凤轻云一如既往地面带笑容,说话温温柔柔的,透着弱柳扶风般的气质,比起一年前丰满了些许,但看上去身段依旧窈窕,甚至更有韵味了,真不像是个生过孩子的人。 “皇宫守卫森严,你是皇后也应该不能随意进出,该不是偷跑出来的吧?”她似笑非笑地问道,话里的嘲讽意味颇浓。 就在这时,一阵凉风吹来,侍女怀里的梁玉忽然哇哇地哭了,凤轻狂瞥了一眼,勾唇一笑,说:“姐姐还是管好你自个儿的事吧,我的事就不劳你操心了。” 说罢就扬长而去,凤轻云盯着她越走越远的身影,脸色逐渐阴暗下来,不知在想什么,连孩子哭得更凶了也没反应,还是侍女唤她才猛地回过神。 凤轻狂回原来的院子,把之前没来得及带走的东西收拾好,搬上了马车,之后又来到城北,林忆棠这里。 一进门,正好碰上要出去的林韵姝。 “表姐?你怎么来啦?” “怎么,不欢迎啊?”凤轻狂玩笑道。 林韵姝连忙拉着她往里走,“怎么会?我这是太惊喜了,还以为你嫁进皇宫后,就再也见你不着了呢。” “我是进宫了,又不是坐牢了,怎至于再也见不着?”凤轻狂好笑地反驳她。 “那可说不准啊,正所谓一入宫门深似海,有多少人一辈子就困在皇宫里了,”林韵姝一边说还一边感慨,“按理说,不到特定时日,皇宫内的人是不能出来的,表姐,你不会是偷溜出来的吧?” 虽然是同样的话,但凤轻云是嘲讽,而林韵姝只是单纯地表达疑问而已,不过也足够让凤轻狂无语了,看来她确实是给了身边人任性妄为的印象。 “当然不是了,是皇上放我出来的。” 林韵姝颇为吃惊:“真的吗?皇上对你也太好了吧?好得都让人嫉妒了,怪不得我看表姐今天面色红润,容光焕发,跟从前比起来气色更好呢,原来是幸福所致。”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哄人了?”凤轻狂斜睨过去,忽然想起一件事,“你最近有见过杜宏泽嘛?” “没有,我们仅有过一面之缘,又没有交情,我怎么好意思去打扰人家?”林韵姝叹气道,语气中充斥着满满的失落感。 凤轻狂低声道:“我倒是跟他有些交情,要不要给你牵个线?”她可能真的是太闲了,逮着谁就有给谁做媒的冲动。 “这样显得我太主动太不矜持了吧?人家还之不动怎么想我呢,还是不要了。”光是想想,林韵姝就已经面露赧色,凤轻狂心想,自己当初跑回京城后,就是主动缠上慕连城的,她也没有顾虑过这些啊,结果不也挺好吗? 不过,她能成功,是因为慕连城本就心里有她,林韵姝这样贸然出击,结局确实难以预料。 算了,她还是别再掺和人家的事了。 两人边说话边进了屋。 林忆棠对凤轻狂的到来也十分欣喜,一个劲问她在宫里过得好不好,皇上待她如何,有没有受委屈等,凤轻狂都一一答过,忽然发现她和林忆棠之间的关系,与之前相比有了些微妙的变化,似乎正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孩子比上次见到的时候长大了很多,还是一样的不怕生,见着人就咧着小嘴笑,还知道伸手要抱抱,凤轻狂被这可爱的模样所吸引,竟忍不住主动抱了好一阵子才放下。 问到名字的时候,林忆棠说:“我打算等回到徉州的时候再让你舅舅他们给起个好名字,现在只起了个小名,唤做念亲。” 念亲,也即是思念他父亲的意思吧?凤轻狂心想,林忆棠好歹也是个闻名江南的才女,给儿子起名,何须麻烦两位兄长?或许,她根本就是还想等着孟子严回来再取名。 然而,孟子严是被发配边疆,永久不能离开服役之地的人,林忆棠的念想注定要落空。 待到下午,林忆棠带着小念亲去午睡时,凤轻狂跟林韵姝坐在院中闲聊了个把时辰后才离去,之后,她并没有立即回宫,而是充分利用自由时间,来到街上转悠。 秦洛觉得还是早些回宫为好,免得皇上担心,但催促了两句,没催动,也就不多言了,只默默地跟在一旁。 走得累了,凤轻狂便进了一家茶馆歇脚。 茶馆内人不多,很多空座,她便选了靠窗的一张桌子,准备喝喝茶吃些点心,不料刚落座,一道清脆的声音便自头顶传来:“这个座位已经被我预订了,你起开!” 凤轻狂抬头看去,忍不住骂了句“卧槽”,这也太巧了吧?怎么又遇上这个瘟神?真是冤家路窄! “原来是杨郡主啊,不介意的话,可以坐下来一起喝杯茶啊。” “我才不要跟你这种人同坐一桌呢,这是我的座位,你去别的位子,我要坐这里。”杨馥仪居高临下地瞪着凤轻狂,用命令的口吻说。 之前因对方是郡主,身份上高自己一截,还需要做做样子,让着她,但现如今情况不同了,凤轻狂可不会再跟她客气。 “杨郡主,你这是在跟谁说话呢?本宫身为皇后,还要给你让座吗?你真是好大的架子呢。” 杨馥仪这段时间本就在为皇上娶了凤轻狂,还立她为后而气得饭都吃不下,此刻“皇后”两个更是字格外刺耳。 “亏你还知道自己是皇后呢,居然擅离皇宫,跑到市井之中来晃悠,哼,哪国的皇后像你这样胡闹?” “呵,我这叫微服出巡,体察民情,你知道什么?”凤轻狂扬起下巴傲然道,“再说,我可不是擅离皇宫,我是皇上亲口批准外出的。” “你……”杨馥仪差点一口血喷出来,皇上居然批准这个女人出宫,可见对她纵容到什么程度了,真是气死她了! “您到底让不让?” “不让。”凤轻狂非但不让,反而还慢悠悠地往杯子里倒上香茶,拿了一块点心小口啃着。 杨馥仪气得手脚颤抖,眼里冒火,暴脾气一上来,抡着拳头就要朝凤轻狂砸过去,不料刚到半空,拳头就被整个握住了。 “郡主若对皇后不利,就别怪我手下无情了。”秦洛冷冷地说,目光如利刃般落在她身上。 她的气场很少有人不惧怕,杨馥仪显然不在这少数人之内,她脸色一白,连忙收了手,含着两包泪跺着脚道:“你们欺负人!” 然后跑出了茶馆。 凤轻狂嗤笑着摇摇头,感慨道:“这就还是个孩子啊。” “娘娘可是夸奖她了,世上哪有如此狠毒的孩子?”秦洛毫不客气地损了一句,回到原位喝茶。 凤轻狂却想,杨馥仪确实脾气火爆了些,也很无理取闹,但算不上恶毒吧?至少比起凤家那几位来,还是差远了。 直到太阳落山,夜幕降临,凤轻狂才优哉游哉地返回皇宫。 回到秀明宫时,宫女们已经准备好了饭菜,正正好摆上桌,还冒着热气,香喷喷的,令人食欲大开。 “你们怎么把时间卡得这么准?就跟算到我什么时间回来似的?” 宫女晓月笑着答道:“不是奴婢们算到娘娘何时回来,是皇上算到了,半个时辰前皇上特地派人过来传话,吩咐奴婢们准备晚膳的。” 闻言,凤轻狂心头一暖,低头望着一桌子符合自己口味的饭菜,嘴角浮现出一丝幸福的笑意,本来还以为今天回来晚了,慕连城会责备她呢,没想到他早就料到自己会这个时辰才回。 用完晚膳之后,凤轻狂便美美地泡了一个热水澡,然后靠坐在床头,一边看书一边等慕连城。 但是看书实在太催眠了,今天又走了太多地方,有些累,才看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扛不住,迷迷糊糊地打起瞌睡来。 待她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平躺在被窝里了,下意识地摸了摸身侧,却是空的。 睁眼一瞧,明亮灯火中,看见的是一个挺拔的背影,慕连城正坐在桌旁,低头看着什么,手边放着一杯茶,茶烟在空气中缓慢升腾。 现在已是初冬了,夜里已经很冷,慕连城只穿了件单衣,凤轻狂不免在心里责怪,继而起身拿了件外衣过去给他披上。 第三百九十七章 一哭二闹 察觉肩上一沉,慕连城方才抬起头来,转身望向凤轻狂,却见她正板着脸很不悦地看着自己。 “把你吵醒了?”他以为她是因被闹醒而生气。 凤轻狂没好气道:“不是你把我吵醒了,是灯太亮把我晃醒了!你说你,怎么这么晚到了寝宫还忙着工作呢?” “我……” “忙着工作也就罢了,也不知道多穿些衣服?” “我……” “是不是真当自己是铁打的?之前生病的滋味又忘了是吧?” 慕连城见她气鼓鼓地瞪圆着双眼,没再接着说话,总算能开口了:“我才坐下不到半刻钟而已,打算把这份奏报看完就睡觉的。” “是吗?”凤轻狂狐疑地盯着他,似乎不太相信,正当又要说什么的时候,身子一轻,整个人被横抱了起来。 “你干什么?”她被吓了一跳,当听到慕连城胸膛内强有力的心跳声,顿时心跳加速。 “当然是睡觉了,你以为我要干什么?” 慕连城勾唇看着她,眼神贼兮兮的,害得凤轻狂一囧,脸更是红得不行。 “睡觉我自己可以走,谁要你抱了?” “你在外忙活一天,我怕你辛苦了。”慕连城闷笑着,将凤轻狂放到床榻上,跟着便在她身旁躺下,“宋亦枫的状况如何?” “很差,跟个活死人似的,脸上都有伤,至今还未痊愈。”想起白天见到宋亦枫的模样,凤轻狂就不由心惊肉跳,当时慕紫颜等人在,她其实是故作镇定的,内心惊恐得不行。 慕连城感觉到怀里的人声音略有些颤抖,轻抚着她的后背问道:“吓到了?” “有点儿。”凤轻狂老实回答,看到宋亦枫这样,她心里说不出的难受,见慕紫颜不离不弃地守在他身边,又不禁感慨:“五公主当真是用情至深。” “她用情再深又有什么用?可惜有人就是不动心,不知道珍惜呢。”慕连城叹了一口气,声音渐渐小了。 听着头顶均匀的呼吸声,凤轻狂抬头看去,见慕连城已睡了过去,眉眼间布满倦意,但睡颜依旧那么迷人,她伸长脖子亲了他的下巴一口,也闭上了眼睛。 杨馥仪在茶馆受气后,就哭着跑回了家,之后便又哭又闹,不睡觉不进食,把整个杨府闹得天翻地覆,不得安宁,身为父亲的杨大将军急得不行,连忙去劝说,可杨馥仪把房门栓上了,谁也不让进,杨大将军怕吓着了女儿,不敢强行破门,只有站在门外干着急。 深夜里,家家户户都已沉睡,唯独杨府还灯火通明。 大将军杨忠在门口焦急地来回踱步,眉头都快皱成一团了。 “郡主今天去了哪儿?见了什么人?怎么伤心成这样?”他厉声质问女儿的贴身侍女。 几个侍女连连摇头,颤抖着答道:“奴婢们也不清楚,郡主出门时不准我们跟随,只知她是哭着回来的。” 杨忠怒然呵斥:“我不是早就吩咐过,郡主这段时间身体欠佳,不能让她一个人出行吗?你们都是怎么做事的?” “老爷恕罪!” 这时,杨馥仪大概是哭累了,房内传出的哭声也逐渐变小,不一会儿就完全安静了下来,杨忠连忙上前敲了几下门,“仪儿,是爹,你快开开门,让爹进去看看你,好不好?” 之前杨馥仪还会气愤地吼两句,可现在里面却一点回应也无,这让杨忠不禁担心。 “仪儿,你应爹一句啊,你到底怎么了?被谁欺负了,跟爹说说,爹去帮你出气好不好?” 依旧没有得到半点回应,任他怎么喊都是一样。 杨忠觉得很不对劲,赶忙撞门进去,跑进内室,看见杨馥仪倒在地上,登时大惊失色,大喊道:“快去请太医!” 太医赶过来,为杨馥仪诊了脉,却说她只是伤心过度,加上这段时间没好好休息和进食,身体弱,哭晕了而已,并没有其他问题,将养一段时日就好。 杨忠这才放下心来。 天快亮的时候,杨馥仪终于醒过来,她睁开红肿的眼睛,木木然地看着床顶,一句话也不想说,只是流眼泪。 “爹让下人准备了你最爱吃的菜,快起来吃一些吧,再饿下去就要瘦成皮包骨头了。” “不要。” 杨馥仪的声音沙哑得几乎要听不清了,但她也总算有了点反应,这让杨忠颇觉欣慰。 “仪儿,今天出去是不是被人欺负了?你告诉爹,爹给你主持公道。” “告诉你也没用,你又对付不了他们。”杨馥仪说着,小嘴一瘪,索性转过身去。 杨忠挑眉道:“什么?这世上还有为父对付不了的人?我不信。” “是皇上和皇后,你能对付吗?”杨馥仪闷声闷气地道。 “这……”杨忠还真给问住了,“他们怎么会欺负你呢?” “他们就是欺负我了!”杨馥仪一激动翻身坐起,愤愤然道:“尤其是那个凤轻狂,今天还在茶馆里嘲讽我来着,她不就仗着有几分姿色,皇上宠她么?有什么了不起?等她人老珠黄了,看皇上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纵容她!” 杨忠可算是听出来了,说来说去原来是在争风吃醋。 “仪儿,你怎么还是不死心呢?之前也就罢了,如今皇上已立了皇后,你为何还不肯放手?” “我不甘心。”杨馥仪咬牙切齿地说,双手用力地揪着丝被,水眸中迸射出强烈的恨意,“我样样都比凤轻狂强,凭什么她能当皇后,而我不能?为什么她能嫁给皇上,我却不能?” “孩子,事已至此,你就认了吧,别再折磨自己了,好不好?”杨忠深深地为女儿担忧,想让她清醒一些,可这孩子向来都是不听劝的。 “我不认!我不认!”杨馥仪闹着,突然又趴在被窝里大哭,“如果不能嫁给皇上,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还不如现在就死了算了!” “仪儿……”杨忠无奈至极,看着女儿这段时间为情所困,整个人消瘦了一圈,他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只有自责和心疼。 “就算你嫁给了皇上,又有什么用?皇后已经有了,你顶多也只能做个贵妃,你这性子,能屈居人下吗?再说,爹也不想你这样委屈自己啊。” “就算只是当贵妃,只要能跟表哥在一起,我也认了。”杨馥仪抽噎着说道,她心里想的是,进宫后就能天天见到皇上了,只要她表现好一点,时间一久,皇上自然会看到她的好,从而远离凤轻狂那个贱人,改立她为皇后。 母仪天下的人,迟早会是她。 想到这里,她信心倍增,突然跳起,拽住父亲的手道:“爹,您帮帮我好不好?您是大将军,是皇上最敬重的长辈,您说话他会听的,只要您让他娶我,他不敢不答应。” “你,你怎么……唉……” 杨忠没想到这孩子居然能做出这样的让步,一时间又气又急。 他只这么一个女儿,自然舍不得她去深宫里受罪,即使是当皇后他都不愿意,更何况是当妃子?可这孩子不明白他的苦心,偏偏一心一意地念着皇上,不免叫他无可奈何。 “不行,我不能看着你往火坑里跳,否则日后有何面目去见你死去的娘?” 见状,杨馥仪骤然变脸,横眉竖眼道:“您不帮我是吧?反正我也不想活了,我就饿死算了!” 每回她这样威胁,杨忠很快就会妥协,但这次他决定不再惯着她,于是把心一横,起身走了出去。 天已经亮了,他该去上朝了。 那孩子一心想着嫁给皇上,肯定不会轻易寻死,杨忠心想,等她饿了,自然会吃东西的,这次自己不论如何也不能妥协。 然而,等他晚上办完事回府,却从下人口中得知,杨馥仪真的一天都没有进水进食,几次饿得晕了过去,现在人已经憔悴不堪了。 杨忠这才明白女儿这是动真格的了,连忙跑去看望,果真看见杨馥仪面色惨白地躺在床上,像极了病入膏肓的人。 “你这丫头,是要气死我才甘心吗?” “如果不能如愿以偿,我宁愿不要活着。”杨馥仪有气无力地说道,眼睛是半睁着的,仿佛再无多余的力气撑开眼皮。 没办法,杨忠舍不得看着女儿饿死,只能妥协。 “只要你好好吃饭,爹就答应你,帮你去跟皇上说。” 杨馥仪见他松口了,掩饰住内心的欣喜,趁热打铁道:“那您现在就进宫,把我的心意告诉他,好不好?” “现在?” “您要是不肯,我就一直饿着,饿死了也只当我命不好。” 杨忠叹了一口气,还是只能妥协。 “好,我立刻进宫,你要把桌上的饭菜吃了,好不好?” 听他这么说,杨馥仪总算露出一丝笑,乖乖点头。 杨忠又出了门,乘着马车往皇宫而去。 虽然是晚上了,但守门的侍卫们不好怠慢国舅爷,很快去通报。 听闻杨忠有急事求见,慕连城还以为是匀州那边又出了什么事,赶紧让人放行。 第三百九十八章 进宫小住 “参见皇上。” “免礼。”慕连城抬了抬手,见杨忠神色匆忙,愈发觉得是有大事发生,“舅舅深夜前来,是否边关有什么变故?” 杨忠直起身子,摇头道:“不,臣这么晚来打扰,并非为公事,而是私事。” “哦?不知是何事?”慕连城的心放下后又提起,因为他预感到对方要说的,必然与杨馥仪有关。 “臣想请求皇上,让仪儿入宫。” 慕连城笑道:“表妹若是想进宫游玩,直接让人通报一声就是,何必要劳舅舅这么晚跑一趟呢?”他在装傻。 杨忠也看得出来,但没奈何还得解释。 “臣的意思是,让仪儿进宫服侍皇上。” “这,这如何使得?”装傻不成了,慕连城只能开口拒绝,“朕一直以来都只把表妹当做亲妹妹那样看待,不曾想过跟她发展成别的关系,舅舅应当知道的。” “仪儿的心意,皇上也应当清楚的,她从小就喜欢缠着你,一心想嫁给你,从你立了皇后这些日子以来,她整日茶饭不思,郁郁寡欢,整个人都憔悴了。” “前几日在宫外遇到皇后娘娘,又受了些气,这两天是直接闹绝食了,臣怎么劝都无用,臣实在是没办法了,只能来找皇上,希望能了了她的心愿。” 杨忠在朝为官二十几载,向来都是昂首挺胸,神气飞扬的,还从未像今天这般难堪过,低声下气地求着人家收了她的女儿,纵然那人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对于身为父亲的他来说,都是难以启齿的。 但为了能让女儿好好活着,他咬着牙,还是说了。 慕连城顿了顿,说:“表妹伤心,朕很抱歉,朕改日可以去看看她,但入宫之事,朕不能答应,也希望舅舅往后不要再提。” “皇上……”杨忠本以为看在他的面子上,对方即便不立刻答应,也至少会考虑考虑,但没想到,听到的却是他的拒绝。 “皇上难道忍心看着仪儿伤心而去吗?” “当然不忍心,可是朕已有皇后了,总不能再立一位皇后吧?表妹是堂堂郡主,焉能为妃?” “既然这是她自己的选择,为妃也就只能为妃了。” 杨忠素来十分疼爱自己的女儿,就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那种,因此慕连城料定他不会赞同让杨馥仪入宫为妃,于是方才才拿这一点说事,可没想到的是,他竟然能同意。 既然说不通,那便只能强硬拒绝了。 “即便如此,朕也依然不能答应,时候不早了,舅舅还是请回吧。” “就算不纳为妃嫔,至少请皇上先让仪儿来宫里住上几天,就当是让她缓和一下心情,如何?”杨忠用恳求的口吻问道。 “这样未免也多有不妥,骗是无法骗一辈子的,表妹不是个孩子了,朕相信,她逐渐会自己想通的。”慕连城打心底里就觉得,杨馥仪并非真想寻死,只是在闹腾罢了,等她意识到这招没用,就会放弃了,但倘若现在让步,她则只会得寸进尺,进了宫再要请她走就难了。 因此,还不如一开始就杜绝了她的念想。 杨忠见慕连城如此狠心,不免生出许多怨念,觉得他太过冷酷了些,可要他再继续恳求,他也拉不下这个脸。 “那臣告退了。” 慕连城轻叹了一声,伸手扶额,经此一事,杨忠只怕跟他已生隔阂,今后舅甥关系和君臣关系都难免受影响。 坐着发了会儿呆,尽快把书案上奏章看完,然后前往秀明宫。 跟往常一样,凤轻狂早已洗漱完,拿着一卷书装模作样地看,结果却是在打瞌睡,快要梦周公去了。 慕连城笑着摇了摇头,缓步走过去,将她手里的书拿开,抱着她平躺进被窝里,俯身亲了亲她白皙的额头。 尽管动作十分轻柔,却还是一下就把人吵醒了。 “你做完事了?”凤轻狂睁着惺忪的睡眼,口齿还有些不清,习惯性地往慕连城这边靠了靠。 慕连城“嗯”了一声,轻轻地抚着她后背柔顺的长发,心慢慢回归平静。 “你饿不饿?要不我叫晓月她们那些膳食来?”凤轻狂黄昏的时候去过御书房那边一趟,但当时他在跟几位大臣议事,就没进去打扰,听李茧说他今天很忙,午膳只是胡乱用了些,想着这个时候可能会饿了。 “我应该叫人提前准备的,但是最近不知怎的,脑子不太好使,经常记不住事,给忘了。”懊恼地自责了两句,准备下床。 慕连城忙摁住她的肩膀,“我不饿,不用忙活了,天冷了,别着凉。” 凤轻狂睁着亮晶晶的眼睛看他:“你真的不饿?” “不饿,是你饿了吧?”慕连城打笑道。 “我才没有呢。”凤轻狂哼了哼,缩回被窝里去了,她虽然食量大,但并没有吃宵夜的习惯,通常情况下,用过晚饭后就不会再吃,而且,这两天她食欲不太好,对食物的兴趣大减,更加没有吃夜宵的欲、望了。 “你睡吧,我去偏殿沐浴更衣。”慕连城又俯身在她额上亲了一口,转身往偏殿去,但这时凤轻狂已没什么睡意,索性披上外衣起来走走。 推开窗户,一轮圆月高高挂在天上,银辉洒下,为苍茫的夜色披上一层面纱,增添了几分朦胧的美感,不过,美中不足的是,天气寒冷,时不时有寒风刮来,令人无法平心静气地欣赏月色。 吹了会儿风,凤轻狂实在遭不住,只好关上窗户,坐到桌边倒杯热水暖暖身子。 没多久,洗漱完毕的慕连城回到寝殿,甫一进来时,身上带着雾气,鬓边的发丝以及部分发尾还是湿的,加上穿的是白衣,举止优雅,气质脱俗,很有几分仙子刚出浴的画面感。 凤轻狂忍不住这样想,于是嘴角不知不觉地上扬。 “你不睡觉,在傻笑什么呢?”慕连城不解地看着她。 “你才傻笑呢,还不都怪是你把我吵醒了,害得现在我一点睡意也没有。” “哦?真的一点睡意也没有?” 慕连城坐了下来,目光灼灼地盯着凤轻狂,坏坏地笑了,“那咱们做点正事吧?” 成亲近两月,凤轻狂自然知道他这样笑代表什么,当即羞得脸蛋一红,用力地在他腰上捏了一把,眯着眼道:“我的正事就是狠狠教训你,省得你再对我动手动脚。” “但我的正事还没做呢。”她这点力气,实在对慕连城造成不了什么伤害,他眉头都没皱一下,依旧没脸没皮地挨着她。 凤轻狂故意板着个脸把他推开,“身为一国之君,处理国家大事才是你的正事,不是这种事啦!” 慕连城笑着反驳:“此言差矣,皇帝首要做的事,当是及时行乐,其次才是国家大事。” “昏君!”凤轻狂还是被逗得破了功,“只有昏君才像你这样呢。” 两人依偎在一起,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气氛宁静而温馨。 过了很久,凤轻狂忽然问:“你在为什么事发愁?能跟我说说嘛?”她想,自己未必能帮慕连城解决问题,但当一下他的垃圾桶还是没问题的。 “你为什么觉得我在发愁?”慕连城从来都不会把公务上的事以及自己不愿意让凤轻狂知道的事带到秀明宫来,自认为掩饰得不错。 “我又不傻,你那两道眉毛皱得这么紧,还不是有心事?”其实之前刚刚醒来,一睁眼看见慕连城的脸时,凤轻狂就有所察觉了,只是没立刻问出口而已。 慕连城不禁感叹:“看来你比我想象中的要聪明多了啊。” “哼,你知道就好,到底什么事令你发愁,现在能讲了吧?” “没什么特别的事,不过还是在担心匀州的战况而已。” 凤轻狂微微蹙眉,显然不太信。 “不对吧?肯定不止这件事,还别的,对不对?” “这你又是如何猜到的?”慕连城感到意外又好奇。 “直觉。”凤轻狂如实说道,“直觉上,我就觉得你还有别的心事,多半,还是私事,而非公事。” 慕连城低头看她,黑眸中盛满了惊奇之色,他简直不敢相信,她的直觉能这么准。 “看来我是瞒不过你了。” “那是当然,究竟是什么事啊?” “早些时候,大将军杨忠特意进宫见了我一面,说是杨馥仪正在闹绝食,想让我接她入宫住几天,好让她重拾活下去的念想。” 听到这里,凤轻狂已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猜得七七八八了,“只是让你接进宫小住几天吗?难道不是要你纳杨馥仪为妃?” “轻狂果然是冰雪聪明,不用我说也知道他说了什么。”慕连城开启夸人模式,“像你这般聪慧的女子,只怕世间少有了。” 凤轻狂却并不买账,用手肘戳了戳他,质问道:“少来,你是怎么回答杨大将军的?” “我当然是……”慕连城故意吊着不说,但见她脸色越来越阴沉,便赶紧道:“我当然不答应了,我说了,朕平日应付皇后一个已经很艰难了,要再多一个杨馥仪,悍妇对悍妇,一旦打起来,朕这条池边的龙还不被殃及?所以啊,接杨馥仪进宫是万万不可的。” 第三百九十九章 二女过招 “骂谁是悍妇呢?信不信我咬你?”凤轻狂故作凶狠掐住慕连城的脖子,咬牙切齿道,“还龙呢?我看你就是条鱼!” 慕连城也不制止她,只是呵呵直笑。 “好了,很晚了,还是赶紧休息吧,不然明天可起不来。”他习惯性地抱起凤轻狂往床榻那边走去。 “万一杨馥仪一直闹绝食,真把自己饿死了怎么办?”凤轻狂忽然问。 “不至于吧?”慕连城把她放到床上,自己也躺下,拉上被子盖好,“她不过是想吓唬吓唬我和她父亲罢了,哪有这么傻,真饿死自己?做如此不划算的事?” 凤轻狂皱眉道:“那可不一定啊,有些人极端起来是很可怕的,而且,杨馥仪看上去就不太聪明的样子。” 闻言,慕连城不由发出几声闷笑:“这话你可别让她听见,以那丫头暴躁的性格,非跟你拼命不成。” “其实,你还是挺关心这个表妹的,对吧?”凤轻狂仰头看他,笑得有些怪怪的,“几年前在雪安山围猎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在你心里面,这位郡主的分量可不轻。” “你别误会,我只是……” “我明白,你只是把她当妹妹,就像对五公主那样,因为她们都是你的亲人,你不想把关系闹僵了,要不然你也不会因这件事烦心了。” 慕连城不禁莞尔,满心喜慰,她总是这么懂他。 “是啊,舅舅和表妹是母后的娘家人,而且二十几年来,是杨家一直在背后支持我,可以说没有杨家在,刚登基的头几年,我这皇帝不可能当得这么安稳,如今我即使不重用杨家人,也不能恩将仇报。” 凤轻狂微微颔首,说:“那要不然,就先把杨馥仪接进宫来吧。” “你说什么?”慕连城满眼震惊地低头看她。 “我并不是让你接受她,只是让她以客人的身份,进宫住一段时间,等她不闹绝食了再说。” “可你听过一句话没有?请神容易送神难,到时她不愿走怎么办?又或者说,之后她又故技重施,难不成又要再让她进宫小住?”慕连城认为这样不行。 凤轻狂却笑道:“我会有办法让她断了对你的念想。” “什么办法?” “暂时还没想到,走一步算一步吧,总不能眼看着杨馥仪饿死。” 第二天,慕连城派人去杨府打探了一番,得知杨馥仪果然还是不肯进食,他犹豫了很久,几经思量,决定听从凤轻狂的意思,于是让宫人以养病为由,把杨馥仪接到了宫中。 杨馥仪怀着狂喜的心情进宫后,住到了楚云殿里,就在凤轻狂的秀明宫旁边。 这是凤轻狂刻意安排的,住得近,她才方便过去“看望”,以便跟她交流交流感情,这不,杨馥仪刚坐下没多久,杯中的茶水还没喝完,就听见外面宫人的通报声:“皇后娘娘驾到!” 这里是皇宫,杨馥仪不敢太放肆,因为一举一动都可能被宫人报告给皇上,遂赶紧起身行礼:“参见皇后!” 凤轻狂面带微笑地打量了她两眼,这才开口:“郡主无需多礼,瞧瞧你这憔悴的模样,小脸蛋白得跟纸似的,看来是病得不轻,这段时间就好好在此养着吧,本宫会请最好的太医过来给你治病的,膳房那边也交代了,每天每餐给你特做膳食,好好补补身子,包你病愈后身体比以前健壮。” 你才壮呢! 杨馥仪在心里骂了一声,扯开嘴角假笑道:“那就有劳皇后费心了,不过,皇后娘娘突然对我这么好,我倒是十分惶恐了,你该不会是另有图谋吧?”话到尾处,两只眼睛盯着凤轻狂不放。 哪有人直接把“怀疑”两个字写在脸上,毫无保留呈现给敌人的? 凤轻狂暗自吐槽,忽然笑得异常灿烂。 她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三两步走上前去,竟握住了对方的手,声音格外轻柔地说道:“郡主何出此言?你我是有点恩怨,但那都是小打小闹,你现如今都病成这样了,我哪儿还忍心跟你耍心眼儿?” “再说了,你再怎么说也是皇上的亲表妹,我要是待你不好,皇上会怪罪我的,我得把你照顾得妥妥当当才行。” 不知为何,杨馥仪却觉得有些怪异,但具体怪异在哪里,她又说不上来,总之就是很渗人,她吓得一激灵,连忙抽离手,退开两步方才感到安全。 忽而她又心想,凤轻狂这一系列怪异举动,肯定是因为怕皇上责备,皇上表哥毕竟还是很在乎她的,否则也不会在得知她绝食后就心软,召她进宫了。 如此一想,她要反败为胜,赢面还是很大的。 正当杨馥仪一个人得意之时,凤轻狂摆了摆手,吩咐宫人道:“你们还站着干什么?还不快服侍郡主休息?她还是个病人呢,不能久站,得卧床歇着。” 宫女们立即会意,几个人上去就拽住杨馥仪,毫不客气地将她往床榻那边拖。 “喂,你们干什么?放开我!”杨馥仪一边大喊,一边用尽全力挣扎,但是她两天没怎么进食了,本身体力就未恢复,纵然会些武艺,可又哪里打得过四个力气比一般女子大的宫女? 最终被牢牢地按在了床上,只能用充满惊恐和愤怒的眼神瞪着凤轻狂。 “凤轻狂,你还想谋害我不成?这可是皇宫!” 不对,后宫是她的地盘,到处都是她的人,在这里她才好下手呢,杨馥仪思及此,连忙把慕连城搬出来:“你要是对我怎么样,皇上不会饶过你的!” 凤轻狂笑眯眯地走过去,俯视着她道:“我要是想对你下手,皇上压根都不会知道呢,你病得这样厉害,猝死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啊。” “你……”杨馥仪顿觉脊背一凉,额上冷汗涔涔,她难道是自投罗网了? 然而这时凤轻狂又说:“不过你放心,我不会真对你怎么样的,至少……目前还不会,你就好好养病吧,有我的命令在,宫人们不敢怠慢你的。” 目前还不会,言下之意就是,说不定以后会?杨馥仪吓得心颤了颤,脸色更难看了。 “我自己会照顾自己,用不着你管!快叫她们放开我!” “那可不行,你来了皇宫,那就是本宫的客人,身为皇后,我必须谨守待客之道才行啊。”说着,就有宫女端了一碗药进来,凤轻狂转头接过,俯身送到杨馥仪嘴边,“郡主,到时间喝药了,喝了药就好好睡一觉。” 杨馥仪垂眼看着碗里黑乎乎的药汁,满脸拒绝:“我才不要喝,给我拿开!” “郡主这么任性可不行啊,不喝药,病怎么会好呢?”凤轻狂用长辈教育晚辈的口吻说道。 “我没病!我只是太久没有进食,看上去像是病了而已!”杨馥仪赶紧解释,谁知道这是什么药啊,喝下去万一喝出问题来了怎么办?她还想当皇后呢,可不能就这么死了。 凤轻狂当然知道她不是生病,但她就非要假装不知道,否则就不好玩了。 “病人都不会承认自己有病的,我可以理解,但是我问过太医了,人家说看你气色就知道病得不轻,必须多喝些补药把身子骨养好了才行,这药是照着太医给的方子抓来熬好的,对你的身体有利无害,快喝了吧。” “我说了不要,你听不懂么?”杨馥仪顿时又急又恼,挣扎半天想反抗,却只是徒劳,唯一的办法只有咬紧牙关,以防对方给自己灌药。 可这最终也是无效的,谁让她现在受制于人呢? 凤轻狂叹气道:“既然郡主这么不配合,那本宫不免就要采取些强制手段了。” “你想干什么?唔……” 趁着杨馥仪开口的瞬间,凤轻狂一把捏住她的下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药灌了进去,杨馥仪几乎没有反抗的力气和机会,被迫把整碗药都喝进了肚里,呛得眼冒金星。 难闻的药味充斥着鼻腔,杨馥仪开始剧烈咳嗽,凤轻狂这才挥手示意宫人放手。 “好了,药终于喝完了,郡主好生休息吧,本宫就先回了,晚点再过来看你。”把药碗放到桌上,拍拍手走人。 而杨馥仪趴在床上咳得差点背过气去,心里咒骂了凤轻狂几十遍,好不容易才缓过来,然后就开始抹眼泪,从小到大还没有被人这么欺负过,实在是委屈至极。 哭了好半天,她逐渐冷静下来,自行把眼泪擦干,重新振作。 之后,凤轻狂每隔几个时辰就过来一趟,美其名曰是探望,实际上就是来给杨馥仪灌药,当然除了给自己找找乐子以外,也确实是给杨馥仪补身体,因为她喂下去的都是太医开的补药,只不过杨馥仪不领情而已。 不出两天,杨馥仪就活蹦乱跳,变得比之前还精神了。 凤轻狂见她恢复了,也就没再隔壁楚云殿,她要看看杨馥仪接下来会怎么闹腾。 实际上,杨馥仪倒也没闹腾得太厉害,只是每天都跑到中宫那边,吵着要见慕连城,侍卫将她拦在宫门口不让进,她还不乐意,直接用武力硬闯,结果就被打了。 第四百章 让她认清现实 念在杨馥仪是郡主,慕连城事先又有交代,守门的侍卫不敢下手太重,只是小小地教训一下而已。 可杨馥仪这次有耐心得很,尽管每次都见不着慕连城,却依旧每天都去,甚至不只每天去,还一天内去闹两三次,连侍卫们看见她烦了。 终于这一天,慕连城不堪其扰,抽出点时间见了杨馥仪一面。 “表妹,你不好好休息,怎么到处乱跑?要是国舅知道你再宫里没把身体养好,可是会责怪朕的。” “我的身体早就好了,我就是想来见表哥嘛。”杨馥仪走到慕连城身旁,撒娇似的抓住他的手臂。 慕连城垂眸看了她一眼,轻轻地将手臂抽出来,“朕每天有处理不完的公务,很难抽出时间见你,你若有什么困难,可以去找皇后,她会为你解决。” “她?那个女人只会虐待我!”杨馥仪哼哼着,整个人气鼓鼓的,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你都不知道,我来的头两天里,她每天都带着人来给我灌药,还恐吓我,说我要是不老实一点,她就偷偷地做掉我,让我不明不白地死在宫里,表哥,凤轻狂恶毒得很呢!” “皇后不是你说的那种人。”慕连城立即否定她的话,唇角却几不可见上扬了一下,“朕知道你跟皇后合不来,但你也不能这样污蔑她。” “我说的是真的,你怎么还不信呢?”杨馥仪快要气死了,美丽的眸子瞬间泛起水雾,可怜兮兮地看着慕连城,然后把手臂上的伤给他看,“你瞧,这就是凤轻狂给我灌药时,指使几个宫女把我按在床上,被她们给掐伤的。” 慕连城瞥了一眼,剑眉微挑,漠然问道:“确定这不是你自己掐的?” 杨馥仪登时被气哭,跺着脚道:“怎么可能是我自己掐的?我怎会对自己下手这么狠嘛,表哥你偏心凤轻狂也要有个限度好不好?” “那可不一定啊,你不是都能绝食两天,扬言要把自己饿死吗?这只是几块淤青而已,比起你之前折磨自己的手段来看,这已经温和多了。”慕连城目光犀利地看着她,毫不委婉地说道。 “我……”杨馥仪一时无法反驳,别人不知道她之前是闹绝食饿病的,表哥却清楚啊。 “之前我是太伤心,想不开才会那样折腾的,但现在我已经想通了,不会再伤害自己了,这些伤真的是被那几个宫女弄的,表哥,你要相信我,为我做主啊!” 慕连城实在没有这个耐心跟她纠缠,几乎就要黑脸,但念及亲情,还是尽量用了平和的语气:“朕会找时间去问问皇后的,你没有别的事的话,就先回去歇着吧,朕还有一堆事务要处理呢。” “可是……”杨馥仪觉得他只是在敷衍自己,还想再说什么,但被对方打断了:“朕答应接你进宫小住一段时间,是想让你有个安静的环境养身体,但倘若你非要闹事的话,朕就只有让人把你送回杨府去了。” 说是“送”,其实也就是“赶”,杨馥仪牺牲这么大,好不容易才进了宫,当然不愿意毫无所获地离开,于是不敢再多言,福了福身乖顺地出去了。 慕连城扶额叹气,就知道把杨馥仪接进宫不是个好主意。 此时的秀明宫里,凤轻狂正坐在园子里悠闲地喝茶。 “娘娘,听说就在不久前,皇上召见杨郡主了。”宫女晓月皱着眉头说道。 凤轻狂“嗯”了一声,像个没事人似的继续吃着点心。 晓月则又说:“那杨郡主显然是装病的,她进宫真正的目的,是接近皇上。” “对,不错。”凤轻狂点点头,继续吃点心。 她最近嘴比较刁,以前喜欢的很多食物竟然都不太有吃的欲、望了,今天这碟刚送来的梅糕,不知里面加了什么,酸酸甜甜的,倒是很合胃口。 “娘娘,您就不担心么?”晓月终于急了。 凤轻狂依旧不以为意,端起茶杯呡了一口:“有什么好担心的?” “担心皇上被抢走啊,”晓月喃喃道,“杨郡主虽然霸道了点,脾气不大好,但好歹也是个美人,这……” “皇上是我的,谁也抢不走!”凤轻狂脱口说出,继而意识到自己说这话有点嚣张了,便解释说:“我的意思是,杨郡主长得再美也没什么用,因为皇上只把她当妹妹,不会有其他念想的。” 她猜测,杨馥仪这次见慕连城,肯定不会很愉快。 才说完没多久,花园外面就传来一阵喧闹声。 “都让开,本郡主要进去见皇后,让开!” 凤轻狂知道是杨馥仪找麻烦来了,正所谓该面对的总要面对,躲也躲不掉,遂吩咐道:“让她进来吧。” 不一会儿,杨馥仪就气冲冲地走进,杏眼圆睁,怒目而视,开口便质问:“是不是你在皇上面前说了我的坏话?” 凤轻狂不由感到好笑,把还没吃完的半块糕点放下,拍了拍手上的渣渣,起身道:“郡主这话问的,无缘无故的,我为什么要在皇上面前说你坏话?昨儿个我还跟皇上说,你这几天恢复得很不错,应该可以考虑回府休养了呢。” “什么?你居然劝皇上赶我走?”杨馥仪更是火冒三丈,似乎眼看着就要动手。 “怎么是赶你走呢?你来宫里,不就是为了养病的吗?如今你病好了,当然应该回去了,难不成你还想赖在宫里?”凤轻狂还在继续火上浇油,“皇宫虽然地方宽敞,但你一个郡主,长时间住在这里,未免不妥,还是早日回去的好。” “凤轻狂,你……”杨馥仪指着凤轻狂的鼻子,本来想骂人,但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又生生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谁跟你说我的病好了?我只是比前几天好些了而已,这皇宫,本郡主偏要继续住下去!” 往外走了两步,忽又停步:“还有,别以为你向皇上进谗言,诋毁我,就可以除掉我了,告诉你,我可不是那么容易能被打败的人,我要得到的人,一定会得到,我们走着瞧好了!” 凤轻狂丝毫不把对方的话放在心上,坐回原位继续享受惬意的下午茶。 一旁的晓月却替她担心起来:“杨郡主看来要出大招了,娘娘,您真不打算回击一下吗?” “我才懒得跟她闹呢,还是继续过我自己的悠闲日子为好。” 怕只怕,您这悠闲日子也过不了多久了,晓月摇着头心说道。 接下来几天里,杨馥仪确实出了大招,不过并非针对凤轻狂,而是依旧把心思放在慕连城身上,她开始每天午、晚两餐都去给慕连城送饭,脾气也变好了,尽管被侍卫拦住,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动不动就硬闯,而是乖乖地将膳食交给宫人送进去。 慕连城不忍心拂了她的好意,倒也每次都收下,只是依旧不见她。 这一日,凤轻狂去见慕连城的时候,碰巧与刚送完饭的杨馥仪撞了个正着。 “郡主,你不是还在病着吗?怎么大冷天的,又跑出来?万一染上风寒,可如何是好?” 杨馥仪冷笑,心想,你是担心我要继续留在宫里吧?哼,我就偏要一直赖在这里,气死你! “皇后娘娘放心,今天天虽然冷,但我穿的够多,不至于受寒的,倒是你,怎么看上去脸色不是很好呢?会不会是病了?” “本宫好着呢,不劳郡主费心。”凤轻狂微笑着说,她这两天确实有些不适,食欲大减不说,还有点嗜睡,提不起精神来,人家是春困,她这是冬困了。 没走两步,又听见杨馥仪问:“皇后这是要去见皇上么?” “是啊,不见皇上我就不往这边来了。” “那你来得可不巧,方才侍卫说,皇上正在跟大臣议事,没时间见人呢。” 凤轻狂轻笑道:“我猜,侍卫大概每次都是这么跟你说的吧?他们要不说皇上在议事,要不就说皇上又紧急公务处理,无暇见你,是不是?” “这……”她是怎么知道的?杨馥仪本来还想看看凤轻狂吃瘪的样子,结果自己先吃了瘪,一时间恼火又窘迫。 “我猜,皇上大概是不想见你,这才吩咐宫人这么对你说的吧。”凤轻狂很适时地给她补了一刀。 杨馥仪咬牙切齿地瞪着她,“你……你胡说!皇上才不会躲着我!” “你不信?”凤轻狂嘲讽一笑,“那就试试看。”说罢,她走向了中宫门口。 “看就看!”杨馥仪紧张地盯着那边看,很有信心地认为,自己进不去,凤轻狂也不例外,结果只过了一小会儿就被打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守门的侍卫竟然放行了! 杨馥仪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愤怒且不甘心,气得撕破了手里的丝帕,眼泪唰的一下就滚了下来。 表哥竟然真的是故意在躲着她,为什么?难道她真就这么讨嫌吗? 踏进宫门后,凤轻狂回头遥望向远处的那抹淡蓝色身影,心中竟生出些许不忍,杨馥仪确实刁蛮跋扈,但并不恶毒,心思全都写在脸上,可以算得上是个单纯的人,她也不想伤害她,可要她让出慕连城是绝不可能的。 唯一的办法就是让杨馥仪意识到慕连城对她无意,认清现实,从而知难而退。 第四百零一章 继续过招 凤轻狂的措施很快就有了结果。 结果就是,杨馥仪自闭了,她有一次回到了不吃不喝不睡觉的状态,每天就躺在床上,绝食等死。 被安排到楚云殿里照顾她的宫人们都焦急万分,频繁过来向凤轻狂求助,凤轻狂近来精神不太好,整日浑身无力的,也懒得动,一开始便没有在意。 可两天三天都过去,杨馥仪依旧没有进食,据宫女说人已然奄奄一息,好像快要不行了。 凤轻狂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于是拖着沉重的身体赶了过去。 此时已是晚间了,寝殿内点着六角宫灯,灯火明亮,杨馥仪平躺在被窝里一动不动,床边守着两名满目愁云的宫女,她们见凤轻狂进来,皆面上一喜,如同见到了救星。 “娘娘,杨郡主还是不肯进食,要是再这样下去,肯定撑不了几天就会没命的,这可如何是好?”倒不是她们有多珍惜这位郡主的命,而是她死了,她们得跟着担责任。 凤轻狂行至床边,俯首望着活死人一般的杨馥仪,顿时就来气,怒声喝道:“杨馥仪,你少在这儿给我装死,立刻起来把药和饭吃了,要是再不听话,我就只能用强了!” 这人打的什么主意,岂能瞒得过她的眼睛?不就是想故技重施,逼迫慕连城妥协么?闹来闹去只会这一招,也不知道拿出点新鲜伎俩? 只要有她在,她就别想得逞! 果不其然,听了凤轻狂的话后,杨馥仪掀开眼皮颇带怨气地瞥了她一眼,然后微微往里侧过头,继续装死。 “好,这可是你自找的。”凤轻狂也不再客气,当下大声吩咐:“来人,拿药来!” 宫女连忙把盛满药的碗递到她手中,药还是温热的,正是灌药的好时候。 “另外再去拿些流食来!你们四人,把她给本宫摁住!” 杨馥仪这才明白过来,凤轻狂这是不但要给自己灌药,还打算强行喂食,猛地睁眼想要反抗,可为时已晚,还没等坐起身,她的四肢便被宫女牢牢摁住,她饿了三天三夜,真是一点力气也没了,只能任人摆布。 凤轻狂捏住她的下颌,下手一点也不留情,不过由于杨馥仪如今可能学乖了,深知反抗无效,很快就张开了嘴,顺从地把药全部喝完。 “早这样的话,我也用不着对你动粗了。”凤轻狂满意地说道,把药碗放到茶几上,“怎么样,你是要自己乖乖吃饭呢,还是要我喂?” 喂?你那分明是灌,不对,是塞好不好?杨馥仪咬着牙,兀自气愤地骂了她十几遍,索性认栽了。 “我自己有手,用不着劳烦你。” “那就最好了。”凤轻狂摆摆手,示意宫女们放开杨馥仪,然后先行来到外间,于桌边坐下,桌上摆着的多是清淡的小菜和粥等,由于杨馥仪饿了太久,还不能大吃大喝,暂时只能吃这些。 杨馥仪由宫女搀扶着,慢吞吞走出来,见凤轻狂竟然还留下了,心头难免不悦,但再不高兴也无力多说什么,还是在她对面的位子上落了座。 她吃她的,凤轻狂则默默地喝自己的茶,吃到一半的时候,听得杨馥仪忽然十足嫌弃地说:“你能不能不要坐在这儿?看见你就闹心,我食欲都没了。” “食欲没了好办呐,我给你喂就是了。”凤轻狂看也不看她,只是嘴角微微上翘,从骨子里透出一股不容违抗的气势。 不知为何,杨馥仪竟觉有点被威慑到了。 “算你狠!” 等着她把饭吃完,凤轻狂还不打算离开,又吩咐宫女带她回床上躺着休息,自己则跟着走进内室,搬张座椅继续坐着。 “你这是做什么?”杨馥仪皱眉看着,很是纳闷。 凤轻狂目不转睛地盯住她,“监督你睡觉。” “你出去!” “你睡了我才出去。” 杨馥仪心想,要不是没恢复体力,我非狠狠地教训你一顿不可!让你抢我的皇上表哥,还仗势欺人! “被人这样盯着,我怎么睡得着?” “那是你的事。”凤轻狂不痛不痒地说道。 “你……”杨馥仪忽然有种被打败了的感觉,她自认各个方面都比凤轻狂出色,但不得不承认,唯独不要脸这一点,她是远远不及,“你为什么要管我的事?难道不是我死了你才更高兴吗?” “确实是的。”凤轻狂微微颔首,一本正经地回答,“不过你要是死在宫里,我这个皇后脱不了责任,到时不好跟杨大将军交代。” “另外,皇上也会因你的死而伤心,他和你父亲的关系必定产生裂痕,这不是我愿意看到的。” 闻言,杨馥仪垂下眼睑,对方说的前半句她信,但这后半句,她可真是不太敢相信。 “皇上压根就不喜欢我,我怕是死是活,他又怎会在乎?他已经完全被你这个祸水蛊惑了,眼里哪里还有别人?” 这话尽管是在骂人,但凤轻狂很喜欢后半句,忍不住勾起嘴角,说:“话可不能这么说,皇上其实是喜欢你的。” “你说什么?”杨馥仪以为自己幻听了,眼睛瞪得圆圆的,一脸惊奇。 最惊奇的不是话里的内容,而是这话居然是从凤轻狂嘴里说出来的。 凤轻狂紧接着又说:“皇上是以对待妹妹的方式喜欢着你,在他眼里,你就跟五公主一样,你若死了,他当然会伤心。” 对待妹妹的方式……这个“喜欢”对杨馥仪来说一点也不是安慰,是刀子插在心口,又被撒了一把盐。 “我不要他把我当妹妹看待,我要他待我像待你一样,我要当他的妻子!” “你听听你说的话,不觉得很幼稚吗?”凤轻狂尽量放柔语气,可讲话依旧丝毫不委婉,“明知皇上心里的人是我,却还要强迫他把你也放到心上去,感情之事是不能勉强的,强扭的瓜不甜,这么个浅显的道理,你饱读诗书的杨郡主居然不明白?” “我……” “再说了,即便皇上有一天真对你产生男女之情了,你难道能安心?三心二意的男人,有什么值得你寻死觅活,赔上一生?” “我……”杨馥仪张开嘴,发现竟无话反驳。 说的是啊,如果表哥能移情于她,说不定终有一天也同样能移情别的女子,要是那样,她难道要跟人分享夫君? 不,她才不要!一个不专情,心里不是只有她一人的丈夫,她也是不会再喜欢的! 如此说来,凤轻狂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杨馥仪猛然一惊,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也有赞同这个女人的时候! 可她不甘心啊,实在好不甘心。 “凭什么?明明是我先认识皇上,是我先喜欢他的,为什么到最后跟他在一起的人却是你这个半路杀出来的人?” “你人品差,名声更差,长得也不算多出色,更重要的是,心肠恶毒,你根本配不上皇上!” 凤轻狂觉得好笑,冷嗤道:“感情还分先来后到?你以为是在餐厅排队买饭呢?” 什么餐厅?什么买饭?杨馥仪茫然地看着她,严重怀疑对方是不是脑子出了问题,胡言乱语,尽说些听不懂的话。 “你说我名声不好,长得一般,我勉强承认,人品差,心肠毒,我也不跟你计较,但你凭什么说我配不上皇上?我配不上他,你就配得上么?搞笑!” “我当然配得上,我是郡主!” 凤轻狂不屑地笑了笑,说:“郡主又如何?这封号还是皇上给你的呢,又不是你挣的。” “你……”杨馥仪想了想,又说:“我名声比你好,满朝的文武当初都推选我当皇后呢!” “名声?他们推选你可不是因为你名声好,是因为你父亲是大将军,他要是没了大将军衔,你看还有几个人把你放眼里?” 凤轻狂这刀插得一下比一下狠,杨馥仪都快气得跳起来了。 “即便如此,我也比你强,你就没有个当大将军的爹!” “我爹确实不是大将军,但在朝中也算有一定的地位,不会比大将军差多少,况且,我就是没有家世加持也无妨,因为我有皇上的心就足够了。” 杨馥仪咬紧牙关,险些喷出一口老血。 凤轻狂瞥了她一眼,突然问:“你说你喜欢皇上,那我问你,你喜欢他什么呢?你了解他多少?你知道他喜欢喝什么茶,吃什么菜?口味偏甜口还是咸口?生气时有什么表现,高兴时又是什么表现?平时喜欢穿什么颜色的衣服?” “我,我……”杨馥仪想了又想,发现这几个问题,她一个也答不上来,就知道从小就很喜欢表哥,最大的目标就是嫁给他,陪他一辈子。 “就知道问我,我就不信你清楚。” “我当然清楚,在跟他成亲之前我就很了解他了,我敢说,这世上没人会比我明白他。”凤轻狂信心十足地说道。 杨馥仪目光闪烁,挣扎着坐了起来,气愤道:“这不公平!你那时候经常混进宫见皇上,相处这么久当然清楚他的习性,我要是能陪他一段时间,我能比你还了解他呢!” 第四百零二章 看上我什么 “光是了解他的习性有什么用?”凤轻狂又改从另一个角度说,“他身边的宫人也同样清楚,不是吗?真的喜欢一个人,当能与他同甘共苦,共同进退,当年皇上中毒几乎丧命之时,陪他渡过难关的人是我,而那时你又在哪儿呢?” “皇上中过毒?”杨馥仪不敢置信。 凤轻狂轻笑:“看,你连这件事都不知道,你说你先认识的皇上,但你们相识的十几年,还不如我跟他的几年里经历得多呢,我们经历过多少风雨,你根本不清楚。” 听她说了这么多,杨馥仪越发嫉妒,但同时也开始觉得,眼前这个人似乎也并没有自己认为的那么不堪,如果她说的都是真话,至少在感情上,她勉强配得上皇上。 然而这个想法一冒出脑海,她就忍不住想拍自己一掌,怎么可以对自己的情敌心软? “好了,我不想再跟你浪费口舌,快睡吧。”凤轻狂不耐烦地说道。 杨馥仪猛翻了个白眼,说:“你不出去我睡不着。” “我说过要等你睡着才走。” “你出去!” 凤轻狂重新抬起眼来,一脸无奈:“那看来咱们是杠上了,那就僵着吧,反正我有大把的时间陪你耗,你最好就别睡着。” “……”杨馥仪无言以对,遇上无赖你能怎么办呢?人家是皇后又奈何不得,只有忍着了。 毕竟是饿了几天,吃饱后又躺在暖和舒适的被窝里,在安静的环境下,很快就困意袭来,纵然杨馥仪有意跟凤轻狂对着干,撑开眼皮,努力保持清醒,可僵持了半个时辰,终究是扛不住,沉睡了过去。 凤轻狂这才站起身,打了个呵欠伸伸懒腰,回宫去。 大概是这次的谈话起了作用,次日起杨馥仪便开始好好进食,连之后数天里,也没再闹腾,凤轻狂认为自己对付这种叛逆少女还是挺有一套的,不禁暗暗得意。 然而正当她自鸣得意的时候,一个惊雷般的消息将她劈了个外焦里嫩。 这天早上刚起身不久,凤轻狂一不小心滑了一跤,晕倒过去,结果醒来时,太医笑眯眯地跟她说道:“恭喜皇后娘娘,您已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 凤轻狂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彻底愣住,像丢了魂一般。 太医以为她是太高兴所致,便转而对身边的宫女叮嘱道:“娘娘这是头一胎,月数又还短,平时千万要小心照料,不可劳累了,不过也不能整天躺着,得有适量的运动,注意营养均衡,但不该吃的东西碰也不能碰。” “是,奴婢们一定很小心地照顾娘娘。”晓月郑重道,“太医不妨详细说说需要注意些什么吧?” 接着他们又说了哪些,凤轻狂已经听不真切,她的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她要当娘了,悲催啊! 晓月十分贴心地派人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皇上,不多久慕连城就扔下御书房书案上的一大堆奏章赶了过来。 当他走到寝殿门口的时候,晓月刚从里面出来。 “参见皇上。” “皇后怎么样?” 晓月低头道:“皇后娘娘大概是高兴过头了,把奴婢们都赶出来,说是要一个人冷静一下。” 要冷静一下?慕连城微微皱眉,心想,这可不像是高兴过头的反应。 “行,你们就暂时别进去招惹她了,等用午膳的时候再说吧。” 宫女们都退下后,慕连城放轻脚步走进殿内。 宽大的床榻上,凤轻狂把身子蜷缩成一团,像是在生气。 刚走到床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她说:“我不想说话,别再来烦我。” 听这口吻,气得还不轻呢,慕连城犹豫了一下,还是坐过去,伸手拍了拍凤轻狂的肩头,柔声问道:“轻狂不开心?” 凤轻狂没想到来的事慕连城,睁开眼来,微侧过身子,但也没看他。 “怎么是你啊?” “谁又惹着你了?”慕连城宠溺地问道。 “你还好意思问我!”凤轻狂蹭的一下坐起来,气鼓鼓地瞪着他,水眸中似有流光,“都是你,要不是你总对人家动手动脚的,怎么会,怎么会这么快就……就中奖了?” 她扑过去扒住慕连城的衣衫,然后用力地掐了他的胸膛几下,嘴里还哼哼唧唧的,像个受了极大的委屈的孩子似的。 慕连城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她指的是什么,接着不禁失笑,将她搂在怀里安抚。 “原来你说的是这个啊,有孩子难道不是好事?你不想有一个属于咱们的孩子?” “我,我想啊,但不是现在好嘛。”凤轻狂欲哭无泪,她和慕连城才成亲不到三个月,也太快了点吧?重要的是,在她的观念里,她这个年纪就当娘,未免太年轻了,她还想再多逍遥两年呢。 现在可好,接下来几年里她都要围着孩子转了,她的青春啊,一去不返了! “你是不是,不喜欢孩子?”慕连城轻声问,经过了几次有关孩子的谈话,他已然有所察觉,本来他也想至少缓个一两年再要孩子,不过现在既然有了,他也高兴万分,但这丫头就不同了。 凤轻狂缓慢地抬起头来,叹气道:“实话说吧,我确实不太喜欢孩子,太难带,而且生了孩子的女人老得快,到时我身材变形了,脸蛋也没以前那么好看了,你变心了怎么办?” “你这脑袋瓜子里都在想些什么?”慕连城气得在她脑门上敲了一记,“在你眼里,我就是那样肤浅且负心的人?” “这个嘛……”凤轻狂还故意打量了他两眼,撇嘴道:“现在看着是不像啦,谁知道将来会不会变心?人都是会变的,尤其是男人!” “我的心里和眼里,永远都只会有你一人,轻狂,从来都只有你,相信我。” 凤轻狂哼了哼,傲娇地把头扭向另外一边。 “别以为说句好听的话,就能骗取我的信任了。” 慕连城哭笑不得,伸手为她理好鬓边的碎发,笑着问:“那你要怎么样才肯相信呢?要不要我把心挖出来给你看?” “才不要呢!”凤轻狂故意板着脸,嘴角却一个劲地往上翘,“挖出来的一定是颗黑心。” “好啊你,现在还知道恃宠而骄,骂朕黑心了?”慕连城故作不悦地挠她痒痒,凤轻狂本来就痒,不一会儿就连声告饶:“慕连城……你快住手!” “知错了没?” 凤轻狂瘫倒在他怀里,喘气道:“知错了,再也不敢骂你啦。” “这还差不多。”慕连城满意地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沉吟片刻道:“轻狂,你不用胡思乱想的,我心里面除了你,再也装不下任何人了,这份感情直到我死都不会改变。” 其实凤轻狂也知道,自己不该怀疑他,他们这么多年的感情,她怎么能不信他?可能是受怀孕影响,她有些不自信,便敏感了。 “就算我老了胖了丑了,你也不会嫌弃我?” “等你老了丑了,我肯定也老了丑了,难道你会嫌弃我么?” 答案当然是不会,但凤轻狂偏就不是个会好好说话的人,坏笑着说:“那可不一定哦,我还是很看颜值的。” 慕连城埋头在她肩窝里,兀自呵呵直笑。 “就算你嫌弃也晚了,这辈子你注定摆脱不了我。” “是哦,孩子都有了,确实摆脱不了了,唉……”凤轻狂说得好像很无奈,实则心里甜丝丝的,好像忽然间又对幸福这个词有了更深的认识。 有时候她不禁会想,假如当年她跟江明澈私奔成功了,慕连城放弃了她,现在会是什么样?她觉得自己应该终究还是无法跟江明澈走到一起,那么慕连城呢?他会跟什么样的女子在一起? “在想什么?”慕连城见她走神,好奇地问道。 凤轻狂脱口答道:“我在想,你当年到底看上我哪里,为什么我这么自私任性,你还能那样容忍,没有放弃我?” “大概是……” 慕连城似是在思考,凤轻狂睁着明亮的双眼看他,有点期待他会给出什么回答。 “是我那时候瞎了眼吧?” “去你的!瞎眼持续瞎了这么多年,现在还没好啊?”凤轻狂又狠狠地在他精瘦的腰上掐了一把,结果由于全是肌肉,只捏到一点皮,跟蚊子咬了一下差不多。 “其实,”慕连城笑了笑,正色道:“我看上你什么,具体的我也说不太清楚,可能是你的善良,真实,与众不同吧,感情这东西实在玄妙得很,本就扯不清,我只知道,我想每天能看到你,想把你留在身边,不能没有你。” 他不是个喜欢把感情表达出来的人,通常都是做得多,此刻听着这么动听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凤轻狂感动得心都几乎快要融化成一滩水了。 她真的很庆幸,当年他没有放手。 在这个温馨的时刻,凤轻狂本来也应该说两句中听的话来回应一下对方的,但话刚要出口,她就突然想起了什么,“哎呀”一声坐起,激动道:“你这个时候肯定有很多事要处理,快别在这儿耽搁了,去做正事吧!” 慕连城不知该说她什么好,摇摇头笑着说:“公务,今天上午就先放一放,下午处理也不迟,我想陪陪你。” 第四百零三章 怀孕 本来,慕连城专门抽时间出来陪自己,凤轻狂甚觉高兴,可一想到他是因为自己怀了身孕才这么做的,心里就不对味了。 “哦,原来我是沾了肚子里这孩子的光,要不是因为他,你才不会对我这么好呢。” “你这丫头,又乱说什么呢?我陪的是你,又不是陪腹中的孩子。”这虽然是心里话,但慕连城不禁心生愧疚,他每天都忙,经常只有晚上到了秀明宫才能见凤轻狂一面,几乎所有时间都花在国事上了,委实很对不住她。 今天得闻凤轻狂怀孕的消息,他自是高兴,但他决定多陪陪她,却并非出于有了孩子的喜悦,而是对她的疼惜。 凤轻狂也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她是小气,但还不至于小气到跟自己尚未出胜的孩子争风吃醋。 过了一会儿,她便把这个问题抛在脑后了,于是随口问道:“慕连城,你希望这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呢?” “你要听实话?”慕连城不答反问,两道好看的剑眉微微蹙着,嘴角上翘。 “当然是实话啦。” “我希望第一胎能是个儿子。” “你重男轻女?”凤轻狂故意睁圆眼睛瞪着他,表示自己有些不悦。 慕连城笑着解释:“倒不是重男轻女,只不过,我是皇帝,早些有个继承人总是好的,有了儿子,往后就没人会再用子嗣问题来烦我,要我充实后宫,广纳妃嫔了。” 更主要的是,凤轻狂这个皇后的地位也能更加稳固,今后不管是否再生孩子,生男还是生女,都没那么重要,不会给她带来压力。 说到底,他会有想先生个儿子的想法,还是他这个特殊的身份所造成的,私心里他其实更想要个女儿。 凤轻狂也明白,她既然当了皇后,还不准慕连城纳妃,肯定是必须为他生个继承人的,否则别的先不说,她霸占皇后之位,就会极其不招人待见。 虽说她本来就已经不招待见,但目前也仅限于在那些嫉妒她当了皇后的女子面前,要是没有子嗣,以后不待见她的就还有满朝文武了。 用古人的话来说,一个没有一个生不出继承人的皇后是不称职的,尽管她自己不认同,但她无法别人的思想观念,纵观历朝历代,那些没有儿子的皇后都只有两个选择,一是把别的妃嫔所生的儿子夺过来抚养,二就是让位,把皇后之位让给妃嫔,当然,并非自愿,而是被迫。 对凤轻狂而言,比起把慕连城和皇后之位让出去,她更宁愿生孩子。 路是自己选的,纵使无奈,也得坚持走下去。 所以,她其实也更希望肚子里怀的,会是个男孩。 皇后怀孕的消息迅速传开,楚云殿的杨馥仪自然也就知晓了,她先是震惊,后是气愤,再后来就逐渐变得郁闷和失落,最后,又自闭了。 平时表哥就够宠着凤轻狂的,如今她怀了身孕,表哥还不把她宠上天?她的希望岂不是渺茫到比一粒沙子还小? 她越想越委屈,越想越悲伤,于是整日唉声叹气,连门都不怎么出了。 从得知怀孕后,肚子里的孩子似乎有意识要刷存在感似的,很快开始折腾凤轻狂。 先前只是胃口不好,食量减少而已,最近却是闻见食物就反胃,每天都吐,哪怕硬着头皮吃下去些东西,到最后也会全部吐出来,短短半个月人就瘦了一圈,把慕连城急得不行。 太医天天都要往秀明宫跑好几趟,想尽办法缓解凤轻狂的孕吐,但效果并不大,毕竟这是很多孕妇都会经历的一个过程,且每个人孕吐的时间长短都不相同,得等这段时间过去才会好转,旁人除了看着,也做不了什么。 慕连城实在担心,很难静下心来处理公务,在御书房里总是坐得不安稳,后来除了与大臣商议国事外,他就干脆把公事带到秀明宫处理,以确保能随时知道她的情况。 他无法代替凤轻狂受苦,唯一能做的,就是陪着她,尽可能地多照顾她些。 这天上午,凤轻狂勉强吃了一碗粥,很难得地没有吐,不久就躺在床上睡着了,醒来时,看见慕连城正坐在床边,满脸疼惜地看着她,眉头快皱成了一团。 “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温柔地问她。 “我没什么啦,不要担心。” 凤轻狂扒着慕连城的手臂坐起来,慕连城拿来软枕给她靠着,眉眼间的忧色半分未减,“瞧你都瘦得皮包骨了,脸色这么差,我怎能不担心?” “只是这段时间而已,再过一阵子就好了,太医都说了不会有大问题。” 可看到她这么难受,慕连城就揪心,恨不得以身相代,只可惜这是不可能的事。 这半个多月来,凤轻狂确实辛苦,但每当想起有慕连城这么关心疼爱自己,就觉得所有的苦都值得了。 她伸手替慕连城抚平眉头,笑着说:“我没事的,真的,你是皇帝,还有很多事等你去处理呢,整天在这儿陪我怎么行?怀个孕都要皇上全程陪同,要是传出去,大家肯定都会说我娇气,在背后指不定怎么议论我呢,我的名声本来就不好,可不能再恶化下去了。” 慕连城看她又开起玩笑,说话也比前两天有力气,悬着的心放下了些许。 “公务上的事,你就不用为我操心了,我自己能处理好的,不会耽搁,我现在最关心的,就是你的身体,你不好起来,我是无法安心的。” 凤轻狂抱住他的手臂,靠过去,脸贴着他的胸膛,心里暖洋洋的,“有你在真好。” 同样的话,也是慕连城想说的,在喜欢凤轻狂之前,他以为自己会娶一个贤淑的妻子,和她生几个孩子,但那只是为了延续后代,他们相敬如宾,相互扶持,但彼此间没有感情,他不懂她,她也不会懂他,是夫妻却又像陌生人,直到孤独老死。 不曾想会有一个爱他懂他的女子陪伴在身边,如今还有了孩子,他庆幸又感激。 “出太阳了,今天外面天气不错,我陪你去花园里走走吧。” “你真的不用处理公务吗?”有他陪,凤轻狂当然很乐意,但若是耽误了他做正事,她就要自责了。 “不是才告诉你别操心吗?怎么又不记得了?今日难得天暖和些,得出去转转,晒晒太阳。”慕连城轻轻刮了一下凤轻狂的鼻梁,起身拿来外衣,熟练地帮她穿好。 由于并不出秀明宫,又不见外人,头发并没有怎么弄,只把衣裳穿好,便相携出门了。 已经连续几天刮风下雪了,凤轻狂身体虚弱,不能吹风,就一直闷在寝殿里,好在她大多数时候是睡着的,倒也没觉得很闷,不过能出来活动活动筋骨,还是很愉快的。 嗅着带有梅香的新鲜空气,凤轻狂感慨道:“唉,从怀孕后,我都快变成个宅女了。” “宅女”这个词,对慕连城是陌生的,但他已习惯了她嘴里时不时蹦出听不懂的词语,并不觉奇怪,也没追问,只是静静地凝望着她的侧脸,嘴角微微上扬。 沐浴在冬日的暖阳里,听着风声,闻着花香,无人搅扰,岁月静好。 “慕连城,我想出去走走。” “去秀明宫外?” “对,我在寝殿躺了这么多天,骨头都快生锈了,应该多走走才能达到舒展筋骨的作用嘛。”凤轻狂抓住慕连城的手,一脸讨好地看他,“你陪我一起,好不好?” 慕连城担心她出去吹了风受寒,对身体不好,但听她软语央求,心瞬间就软了,哪舍得说个“不”字?当即命人拿了狐裘来给她披上,牵着她的手道:“乏了就回来休息,不可逞强。” “这我当然知道了,还用你提醒嘛?”凤轻狂觉得,这人真是操的心真是越来越多了。 出了秀明宫,两人手牵手肩并肩,一边闲聊一边漫步走着,闲适而惬意,这种宁静美好的时光,是很少有的,因此两人都格外珍惜。 “等有一天皇位有人接替,我卸下重担,闲下来了,咱们就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隐居,每天过着这样清闲无忧的生活,你说好不好?”慕连城忽然说道。 “真的?会有这样一天吗?”凤轻狂自然向往那样的生活,只不过古来帝王自动退位的少有,大多都是到死才罢,毕竟皇权不是谁都愿意让出去的,哪怕是让给自己的儿子,也会不安心。 慕连城颔首道:“一定会有那一天的,这是我对你的承诺。” 果然,这个男人总是跟别人不同的,凤轻狂心中得意又欢喜,“那咱们可不可以先把大江南北游遍,各处的大好风光都看过了,再找个地方隐居?” 她始终还是有个执念,盼望着有一天像大雁一样,自由自在地飞翔。 慕连城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不由握紧了一下手。 “好,你想去哪里都行。” “这是你说的,可别忘了哦。” 第四百零四章 苏醒 两人这厢正聊着,完全没不远处花丛后方,一道淡蓝色的身影走了出来。 杨馥仪痴痴地凝望着那边的两个人,他们手牵着手,有说有笑,亲密无间,就跟寻常人家的小夫妻一样。 表哥脸上布满了温柔的笑意,他此时所表现出来的平易近人,轻松自在,是她从来没有见到过的。 看来,凤轻狂确实很有能耐。 看着那两道身影渐渐走远,杨馥仪蓦然叹了一口气,纵然还是不甘心,但事到如今,她也不得不认清现实。 或许,也是时候放手了。 宫外,宋府。 慕紫颜还跟往常一样,寸步不离地守着宋亦枫,身边没人的时候,她就喜欢坐在床边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一看就是一两个时辰。 一个多月了,宋亦枫还是没有苏醒的迹象,脸上和身上的外伤倒是好得差不多了,那张俊脸除了还有点苍白之外,已然恢复到往日模样。 有时候,慕紫颜想摸摸他的脸,可手伸到一半,她又给缩了回去,然后为自己的无耻行为感到羞愧,趁人昏迷就占人家便宜,可不正是无耻么? “唉……”安静的屋子里传出一声叹息,“你到底什么时候才会醒啊?要再不醒过来,大家就彻底失去信心,不管你了,连太医也放弃你了,往后余生你都得躺在床上,不能吃喝玩乐,半辈子都这样在枯燥中度过,你愿意吗?” 慕紫颜喃喃着,她经常这样在宋亦枫耳边念叨,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通常没什么话说的时候,会捧来书本照着里面的内容念,念的多是四书五经,日复一日下来,她已经快能倒背如流了。 可是,宋亦枫始终都没有反应。 府里的人私下里都说,少爷很可能一辈子都醒不过来,只能像现在这样做个活死人了,慕紫颜一开始听到了,会严厉地训斥他们,并警告不准再说类似的话。 然而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宋亦枫没有半点好转,渐渐的,慕紫颜也快要失去信心了。 她情不自禁地握住宋亦枫的手,用恳求的语气道:“你快醒来吧,快醒来好不好?你要是不醒来,我就天天缠着你,烦死你。” 宋亦枫不喜欢自己,肯定最烦她纠缠了吧?这个威胁应当是有点用的。 其实她只是没什么话说了,随口乱说的,并没抱什么希望,不料就在这时,奇迹出现了。 她感觉到自己的手被宋亦枫回握了一下,猛然看去,果然看见他的手指在动。 “宋亦枫,宋亦枫?” 慕紫颜激动地唤了好几声,但宋亦枫似乎并没听见,接着她又把下人叫进来,让他们去请太医。 但这次有反应只是一小会儿,只有慕紫颜一人看见,太医气喘吁吁赶到的时候,宋亦枫已经恢复原状。 太医诊脉过后,纳闷道:“宋公子的脉象跟我昨日来看的时候没什么不同啊,全然没有苏醒的迹象,公主,你会不会是弄错了?” “怎么可能弄错呢?我分明看见他的手动了,是真的,我清清楚楚地看见的,只是没有持续多久而已。”慕紫颜急切而又坚定地说道。 在太医看来,这是她太过劳累,思虑过重所导致出现的幻觉,压根不能信。 但看她如此激动,实在也不忍心太打击她,只得说:“或许这是苏醒之前的征兆吧,不过照目前的脉象来看,醒来的可能性很小,公主还是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闻言,慕紫颜的心一下子由远端跌落到谷底,眸中燃起的希望之火被彻底浇灭。 她真的以为宋亦枫快醒了,没想到还是空欢喜一场。 天快黑了,慕紫颜还坐在床边不肯动,侍女缓步走进来,关切地说道:“公主,您累了一天,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这里就交给奴婢们好了。” 慕紫颜回过神,转头望了窗外一眼,哑着嗓子说:“不,今天晚上我不回去了,就留在这里,你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吧,不用管我。” “您要留下?”侍女吃惊地瞪圆了眼睛,一个多月来五公主天天都过来,但都是早晨来晚上回,从未在此留过夜,尽管还有下人在,可她是金枝玉叶,随便留宿在别人府里,还是守在一个大男人身边,这样真的好吗? 不过好不好的,她也管不着,愣了一会儿只好退下。 回府后的宋太傅得闻五公主要在宋府过夜,也吓了一跳,连忙过去劝说她回公主府,但费尽口舌也没能说动她,最后叮嘱下人好生照料,摇着头无奈离开。 连皇上都管不了了,他又能如何? 没人明白,慕紫颜之所以决定留下,是因为她还不死心,她总认为宋亦枫会醒过来,而且就在不久之后,她不想错过他睁开眼睛的时刻。 快到子夜了,几个侍女在房门外徘徊许久,集体进来劝慕紫颜去客房休息,但最终也以失败告终,没奈何,她们只好把屋子让给慕紫颜,几个人到隔壁房里守候。 随着夜色加深,困意也渐渐袭来,慕紫颜开始打瞌睡,撑了没多久就趴在床边睡了过去。 房里烧着火炉,温暖而安静,外面时不时传来风的呼呼声,但并不能影响慕紫颜入睡,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一道干哑的声音:“水,我想喝水,水……” 这是宋亦枫的声音,纵然在混沌中,慕紫颜还是认了出来,接着猛然一惊,挣开了眼。 “水……” 声音更加清晰,慕紫颜连阿明抬头去看宋亦枫,只见他皱着眉头,张开苍白的唇无力地说着话。 “宋亦枫,你醒了是不是?” “水……”宋亦枫还是半睁眼,迷迷糊糊的状态,也认不清眼前的人,表情略显痛苦,嘴里只会说:“水,要喝水……” 慕紫颜连忙倒了水过来,小心翼翼地喂给他,连续喝了两杯后,宋亦枫才总算平静些许,睁着眼打量眼前的事物。 “我这是在哪儿?” “这是宋府,你的卧房。” 柔和悦耳且透着关切的声音飘入耳中,宋亦枫下意识地抬头去看,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身着淡紫色衣裙,面容姣好,却脸色苍白,额角还有小块胎记的女子。 “五公主?” 看他认出了自己,慕紫颜确信他是真的醒了,登时激动得话都说不出来,只一个劲地掉眼泪。 宋亦枫则是吓了一跳,他平时最是见不得女人哭了,连忙撑着身子坐起,想拿块帕子给慕紫颜擦擦眼泪,可这时才发现自己只穿了中衣,身上什么也没有。 有些尴尬。 “公主,你别哭了,要是有人看见,还以为我欺负你呢。”其实他也不知道她哭什么,更不知道她怎么会在自己房里,对于眼前的一切,他都还处于困惑的状态。 好在慕紫颜很快就止住了眼泪,起身往外走去,“你先躺着,我去叫人请太医来。” 昏暗的灯火下,宋亦枫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忽然心头一动,一个模糊却感觉看了无数遍的身影浮现在脑海。 他好像明白了什么,急于想向慕紫颜问清楚,可她这么一走,就再也没回来。 很快,太医赶过来,确定他已经安然无事,下人们涌入房间,纷纷高兴得掉眼泪,不久后宋太傅也赶了过来,看着他也忍不住抹了一把老泪。 “接下来要下床多活动,舒展筋骨,不过活动量也不能过度,得一天天增加,毕竟昏睡了一个多月,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恢复的。”太医叮嘱道。 “我知道了。”宋亦枫点头说,视线在人群中扫过一圈,依然未曾看到慕紫颜,“你们都下去吧,我想休息一下。” 于是宋太傅就把一众下人赶出了房间,然后回头对儿子说:“你昏迷期间,五公主天天都来照顾你,劝也劝不走,可见她对你是动了真心的,此番你欠了她一个大人情,痊愈之后莫要忘了上门道谢,另外,你要是对人家没那意思,就最好说清楚,不要耽误了她。” 他的儿子对待感情从来就没有认真过,别人家的女儿也就罢了,五公主可是戏弄不得,一不小心是要掉脑袋的,必须跟他讲清楚。 宋亦枫认真道:“我明白。五公主,她现在在哪儿?” “先前太医走之时,公主就已经走了。”宋太傅如实回答,并没有多想,“大概是太累,回府休息去了,估摸着明天还会再来,你既然已经好了,就不要再麻烦人家照顾,劝她之后不要再往宋府跑了,免得外人说闲话。” 一个多月过去,外人说的闲话恐怕已经够多了吧?宋亦枫心里如此想着。 “我知道。” “好了,那你休息吧。”宋太傅没再多言,转身离去。 宋亦枫躺回被窝里,望着窗外已微亮的天色,不禁陷入沉思。 在战场上受重伤晕倒后,他就完全失去意识,对之后的事情一无所知,是方才问过小厮才知道这段时间发生了这么多事,现在醒来,不得不感慨自己命大。 其实在此之前,他已经好几次有些意识了,只是一直没能睁开眼,混混沌沌的时候,他总能看到一个身影在眼前走来走去,还能听到有人跟自己说话,说的具体内容是什么却总也听不清楚,只觉得声音很动听。 开始他还以为是做梦,现在才反应过来,原来那人是慕紫颜。 《当皇后是个技术活》无错章节将持续在青豆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青豆! 第四百零五章 装晕 宋亦枫心想,父亲说的对,这次他真的欠了五公主一个大人情,到底该如何偿还呢? 想着想着,就觉眼皮沉重,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后。 下人先服侍他喝了药,又安排用膳,然后扶着他下床,来到院子里散步。 宋亦枫躺了太久,腿脚已经僵硬了,必须有人扶着才能站得稳,每一步都走得很艰难,而且体力也差,才转了两圈就走不动了。 最后只好认命地坐下休息。 呡了两口热茶后,宋亦枫假装不经意地问起:“对了,我休息期间,五公主来过没有?” 小厮摇摇头,困惑道:“没有,公主得知少爷你没事之后,就离开宋府了,还说以后可能不会再过来,嘱咐奴才们好生照料你,奴才还觉得奇怪呢。” 是奇怪啊,之前少爷昏迷的时候,公主一刻也舍不得离开,如今少爷醒了,她倒看都不多看一眼,逃跑似的离开了,还说往后不会再来,她难道不想让知道她这段时间付出多少吗? 闻言,宋亦枫感到心揪了一下,失落感油然而生。 “她真说不会再来了?” “是啊,奴才亲耳听她说的。”小厮叹出一口气,“也不知这是为何。” 这是为何? 这也是宋亦枫想问的,难道她是不想看见他?还在为从前的事生气?可这也不对啊,如果真还生气,她又怎么会在他昏迷之时过来照顾他呢? 唉,女人的心思果然是不好猜的。 于是乎,接下来的时间里,慕紫颜果然没再现身,宋亦枫本以为没什么,时间越久,他的身体是越来越好了,可他的心却仿佛缺了一块,越发不是滋味,他也不知,自己这究竟是怎么了,不禁越想越郁闷。 而慕紫颜从那日自宋府回来后,就没有出过门,每日都呆在公主府里,时常发呆,一呆就是一个上午,府里的侍女看她不对劲,很是担忧,却也不敢多问。 近年来公主脾气见长,动不动就训斥人,害得大家都不太敢靠近她了。 这天午后,宋府那边来了一个小厮,匆匆忙忙说了几句话便走了,是与宋亦枫有关的消息,侍女不敢怠慢,连忙去找自家公主,敲响了房门。 “什么事?”声音里透着浓浓的不悦,因为慕紫颜还在午睡。 侍女大声答道:“公主,不好了,宋公子他又昏倒了!” 很快,里面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房门被拉开,露出慕紫颜焦急的脸:“你说宋亦枫又晕了?听谁说的?” “是宋府的下人过来通知的,宋公子已昏迷了一天一夜,太医束手无策,状况跟之前……” 慕紫颜微等侍女说完,当即冲出门去。 一路上神思恍惚,心揪成了一团,直到到了宋府,下马车的时候,慕紫颜的腿都是软的,她担心宋亦枫这一次晕过去,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侍女连忙将她搀住,低声劝慰:“公主,莫太忧心了,宋公子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会好起来的。” 吉人天相?之前大家也是这么说的,可宋亦枫明明醒了,现在还是再次晕过去,可见这种话都是骗人的。 慕紫颜心内一片苦涩。 宋亦枫的院里安静异常,不但没见太医在,就连下人也没几个。 一小厮迎上来,满面愁云道:“五公主,您来了,我家少爷现在昏睡着呢。” “太医怎么说?”慕紫颜一边往屋里走,一边急切询问。 “太医也说不清楚,连少爷再次昏睡的原因都找不到,更加不确定他能不能醒过来。” 说着,几人到了床边。 慕紫颜又问:“他昏倒之前,有没有什么异常?” “没有,少爷这小半个月来恢复得很好,原本已经快要痊愈了,一切都再正常不过,可不知为何昨天早上就起不来了。”小厮叹气说。 “那也就是说,现在只有听天由命了……”慕紫颜望着床上的宋亦枫,心一阵一阵地抽痛,湿润了眼眶。 跟之前比起来,宋亦枫的面色倒是好看很多,甚至还带点红润,看起来纯粹就是个正常人睡着了而已。 小厮抹泪道:“大概是吧。” 顿了顿,偷偷地瞄慕紫颜一眼,恳求道:“公主,您像之前一样留下来照顾少爷吧,上次就多亏了您的照顾,少爷才能醒过来,相信这次有您的照料,他也会醒来的。” 慕紫颜可不敢霸占这份功,上次宋亦枫能醒过来,那是太医的用心医治,加上他自己求生意志坚强的功劳,跟她有什么关系? 不过,她确实想留下等等看,宋亦枫不醒来她也放不下心。 “行了,你先下去吧,我守在这里。”她需要静一静。 小厮喜出望外地点了点头,转头出门去。 房里安静下来,慕紫颜搬来座椅,在床边坐着,怔怔然出神,上次宋亦枫昏迷,她抱了很大的希望,认为他一定会醒,但这次她心中的希望却没多少了。 “五公主,你终于又来了。” 正当满心绝望时,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慕紫颜吓了一跳,不敢置信看着缓缓坐起身的宋亦枫,呆了好久才慢慢缓过神,“你,你醒了?” 难不成那小厮说得不错,她才是宋亦枫醒来的功臣? 不,这怎么可能?只是巧合罢了。 “看到我醒来,公主不高兴?”宋亦枫盯着她看,笑得颇有深意。 慕紫颜垂下眼眸,避开对方的视线,“当然不是,我不过太吃惊罢了,我去叫人请太医来给你瞧瞧。”这次还是让太医好好地检查一番,以免再出什么事。 她刚要起身,就被宋亦枫拉住手腕:“不用了,我现在感觉很好,没必要劳烦太医。” “可你又昏迷了一天一夜呢,肯定是身体出了问题,不让太医弄清楚怎么行?” “太医要是能弄清楚,我也不会昏睡这么久了,真的不用麻烦。”宋亦枫眼神闪烁,咧着嘴冲她笑。 慕紫颜微微皱眉,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是到底哪里不对,一时间又说不上来。 “你真觉得没问题?” 宋亦枫见她似乎要放弃叫人,立马点头:“是啊,我现在浑身是劲,好得很,不用太医来看。” 昏睡了一天一夜还能如此有精神?慕紫颜盯着他看了又看,满腹狐疑,不过她也没多想,挣脱了宋亦枫的手后,便想要告辞了。 “既然你已经没事,那我就先走了。”等出了门再吩咐下人去叫太医来,也是一样的。 不料宋亦枫再一次拽住了她,“公主,能否多留一时?” 慕紫颜愈发觉得,今天的宋亦枫不对劲。 “我有事。” “有什么事非要现在去做,不能延后?” “你有事吗?” “没有。只是想跟你说说话而已。” 宋亦枫这双清亮的眸子不但好看,而且像是会说话,有种无以言表的魔力,能轻易地吸引住慕紫颜的心,再加上他迷人的笑脸,使她几乎要沉沦。 不过,慕紫颜毕竟还是很有理智的,在关键的时候移开了视线,咬牙道:“我真的有事要做,不能耽搁,你放手吧。” “不行。”宋亦枫下意识地说出这两个字,自己也有些意外,这么多年来,还是头一次生出想把她永远留在身边的想法,既然人都已经来了,他决不能就这样放她走。 “不管你有什么急事要做,我都不会放你走。” “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怪怪的。”慕紫颜终于没忍住问道。 宋亦枫微一怔愣,笑着说:“有吗?我不一直都这样?公主多心了,还是先坐下来吧。” “我真的该走了。”慕紫颜想把手抽出来,但用尽了全部的力气,都未能成功,心里不免诧异,宋亦枫一个病人哪里来的这么大劲? “你既然这么不愿意见到我,那又何必大老远跑过来?”宋亦枫皱着眉头说,心里头千万般不是滋味,他看得出来,慕紫颜是在躲着自己。 可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你受伤了,我自然应该来看看你。” “只是看我吗?你明明还在宋府守了我这么长时间。”宋亦枫仰头,眼巴巴地看着慕紫颜,像极了一个在撒娇的小孩。 慕紫颜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怕又陷进去,于是别开头,也没瞧他,嘴硬道:“你是为国家受的伤,在你生死垂危之际,身为公主,我当然应该过来尽一份力。” “那你现在可以继续尽力啊。”宋亦枫开始耍无赖。 “你都好了!”慕紫颜瞬间哭笑不得,又用力地挣了挣手,还是没能挣脱成功。 宋亦枫牢牢地抓着她的手腕,“说不定我哪天又突然昏倒呢?” “胡说什么呢?”气死了,回头狠狠地瞪着他,哪有人这么笨,自己诅咒自己的? “确实有这个可能,否则我这次怎会晕倒?但你一来我就好了,所以,你还是守着我比较好。”宋亦枫一脸无辜,眨着一双桃花眼冲她笑。 这对慕紫颜来说,实在是杀伤力太大,吓得她又赶忙转移目光。 第四百零六章 不后悔 犹豫了一会儿,慕紫颜还是狠下心来,严肃道:“我真的有急事要办,你快放手。” “我不放。”宋亦枫非但不放手,反而还拽得更紧了,摆出一副耍赖的样子,令人无可奈何。 慕紫颜默然叹了一口气,还是没忍住看他的冲动,抬眸对上他的目光,不由生出几分悲哀。 “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说了,只希望你能陪着我。” “我为什么要陪着你呢?我已经为你耗费一个多月的时间了,现在我有别的事要去做。”其实耗费的时间远不止这一个多月,粗略算下来,大概有八年了,她真的是时候该忘记他了。 这段时间守在宋亦枫身边,她想通了不少事情,只要他好好的,能不能跟他在一起根本不重要。 所以这一次,她是真的要放手了。 宋亦枫捕捉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悲凉,心猛然一抽,缓缓松了手。 “你现在很讨厌我,是不是?” 慕紫颜不明白他为何会突然问出这样的问题,回过头诧异地望着他。 “没有。” “或许是我自作多情了,我以为你之所以会在我半死不活的时候不离不弃,是因为心里还喜欢我,想着能与你重新开始,现在看来,你确实只是看我对国家有功,过来尽份心力而已。”宋亦枫低着头说。 “我……其实也不只的。”慕紫颜见他整个人身上都透着落寞,心有不忍,脱口就说出这么一句话。 “不只?”宋亦枫喜上眉梢,激动得站了起来,“也就是说,你其实确实还喜欢我?” 从前他最怕的就是听见女人对他说这样的话,那时怎么不会想到,有一天他会期待一个姑娘对自己说这话。 慕紫颜来不及思索如何回答他,却发现了另外一个问题,这人动作敏捷,神采奕奕,分明就没有生病的迹象! “你……该不会是装的吧?” 宋亦枫一愣,嘴角的笑容僵硬了一瞬,讪笑连连否认:“当然不是,我怎么会是装的呢?不是,绝对不是。” 然而慕紫颜又不傻,这么明显的扯谎,她怎么会瞧不出来? 登时火冒三丈:“宋亦枫,你觉得戏弄我很好玩是不是?在你眼里,我就这么傻,傻到能任由你戏耍?” 宋亦枫连忙解释:“公主,我晕倒确实是装的,但我没有戏弄你的意思,我只是想把你骗过来,若非如此,我真不知何时才能见到你。” 他是为了见自己,才假装晕倒的?慕紫颜对此很是诧异,但只是半信半疑,在他心里面能有自己多少分量,她再清楚不过了,可不能傻到以为他喜欢自己,否则就白活这么多年了。 “你见我做什么?” “向你道谢,感谢你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宋亦枫笑着说,剩下的话却忽然不知怎么说出口,于是暗暗在心底里斟酌。 慕紫颜冷着脸道:“我说了,那是我应尽的责任,不需要你道什么谢,没事了吧?没事我就走了。” “我还有话没说完呢……” “不用说了,我不想听。”没等宋亦枫说完,慕紫颜就打断了他,“以后不必再找我,就算你真的又晕倒了,我也不会再过来,告辞。” 慕紫颜走得相当决绝,片刻也没停留。 宋亦枫整个愣在当场,失落的同时更是不解,是因为他骗了她,所以这样生气吗?看来这真是个馊主意。 在这之后,慕紫颜再度把自己关在了公主府,宋亦枫好几次上门求见,她都将他拒之门外,看起来确实是下定决心要跟他断绝往来了。 宋亦枫总不能强闯公主府,没办法,只能悻悻离去,另想法子。 晚上,慕连城忙完所有事情,来到秀明宫的时候,已经子时过半了。 凤轻狂已经睡下,为免吵醒她,慕连城便先去偏殿洗漱,等换好衣物,再到寝殿,轻手轻脚地爬进了被窝。 可没想到的是,才刚躺下,里侧就传来凤轻狂慵懒的声音:“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啊?” 慕连城还以为她在说梦话呢,就只勾唇笑了笑,没有回答她,结果凤轻狂立刻翻过身来,皱眉看着他,有些不悦。 “我问你话呢,怎么不理我?” “我以为你睡着了,说梦话呢。”慕连城伸臂把她揽进怀里,目光中透着无尽的温柔,“怎么还没睡?” “白天睡多了,现在倒没有很想睡。” 凤轻狂懒洋洋地说,其实她也是因为慕连城还没回来,有点睡不着,成亲几个月,他们夜夜同榻而眠,已经习惯闻着他的气息入睡了,他若不在,即便是睡也睡不安稳。 “今天还很难受吗?”慕连城轻抚着她消瘦的脸庞,满脸疼惜。 “还是会吐,不过比之前好多了。”凤轻狂轻声回答,“你还没说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呢,公务很多么?” “还是匀州那边一些军务。”近来边关不太平,要操心的事情很多,但慕连城并不想跟凤轻狂细说,免得她跟着担心,“对不起,你怀着孩子如此辛苦,我却整天忙于国事,不能陪在你身边,要你独自承受……” 凤轻狂轻轻一笑,“怀孕这个事吧,还真只能我独自承受,孩子在我肚子里,你纵然天天陪着我又有什么用?你又不能代替我怀孕。” 慕连城被逗笑了,忍不住在她粉红的唇瓣上啄了一口,“要是可以的话,我倒是很乐意呢。” “哈哈,一个怀孕的男人已经够奇葩了,还是个皇帝?你就不怕每天上朝的时候,把文武百官笑死么?”凤轻狂打笑他,不过他有这个心,还是很令人欣慰的。 沉吟片刻,慕连城忽然问:“轻狂,你有没有后悔?” “嗯?”这个问题问得有点没头没尾的,令凤轻狂不解,“后悔什么?” 慕连城直直望进她眼里,问得很认真:“后悔进宫,后悔嫁给我?后悔把自己困在这里?”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凤轻狂微微蹙眉,不免困惑,有些担心,“莫非是你后悔娶我了?” “我怎么会后悔娶你?”慕连城把她抱紧些,眸子温柔得能醉人,“傻话。” 凤轻狂用食指戳他胸口,气道:“你也知道这是傻话了,怎么还问我那样的问题?我看你才是个傻子。” 慕连城捉住她的手,放在掌心轻柔地握着,薄唇微微上翘,攒出一抹笑。 “在你面前,我确实是个傻子。” 他总怕她受委屈,怕她在这里待得不开心,怕她心生悔意,他是一国之君,想要什么便能得到什么,可怀里的人却是个例外,他用了许多年才成功将她留在身边,得来太不容易,难免患得患失。 凤轻狂翻了个身,上半身扑在他胸膛上,听着他的心跳声,语气坚定地说:“我留在这里不是一时冲动,是经过深思熟虑后做出的决定,嫁给你更不是,是因为我爱你,我想跟你白头到老,如果与你分开,我这辈子不会快乐,所以,进宫这个决定,终我一生,都不会后悔。” 听到那三个字,慕连城的身子很明显地颤了一下,放在凤轻狂后背的手臂也跟着收紧。 尽管他们已是亲密无间的状态,但彼此从未说过“我爱你”三个字,纵然慕连城在心里已经说过无数遍了。 而现在听到这三个字从凤轻狂嘴里说出,他很开心很激动,在她耳边也轻声说了句:“我也爱你,轻狂。” “以后别再问我那样的话了。” “好。” 两人没再多言,也无需多言,能相知相守,在寂静的夜里相拥而眠,已是世上最美好的事。 翌日早上,凤轻狂醒来时,慕连城不出所料地已经去上早朝了,晓月等人手脚麻利地服侍她洗漱好,穿戴整齐,来到外殿时,早膳已经摆上桌了。 凤轻狂最近比较挑剔,所有的膳食都是御膳房的人费尽心思做的,算是还合她的口味,加上最近孕吐有所缓解,基本上能顺利吃完一顿饭了。 刚用完早膳,打算去花园里散散步时,外面传来宫女的通报声:“皇后娘娘,杨郡主求见。” 杨馥仪?她又来干什么? 凤轻狂兀自寻思了会儿,有些烦恼。 “让她进来吧。” 过了片刻,身着蓝色衣裙的杨馥仪缓步走进,先是打量了凤轻狂一眼,而后才欠身行礼:“参见皇后娘娘!” “郡主过来找本宫有事吗?”凤轻狂面带微笑问道。 只见杨馥仪微低着头,神色平和,与以前比起来少了几分傲气,倒是让她觉得顺眼多了。 “我是来道别的。” “道别?”凤轻狂眉头一挑,心里那个激动啊,差点没把持住,“你要离开皇宫?” 杨馥仪点头道:“是,在皇宫叨扰多日,是时候该回去了。” 这……这态度,这姿态,不像杨馥仪啊,她今天中邪了不成?凤轻狂狐疑地看着她。 紧接着听得她又说:“不过,我离开不代表你就赢了,我是永远不会认输的,你别得意。” 这才是杨馥仪嘛! 凤轻狂悬着的心立马放下。 第四百零七章 又见凤长青 冰雪消去后,大地回春,万物开始复苏,京城又迎来了一番新气象。 园子里的花儿都争相开了,微风携着花香微微地吹拂着,沁人心脾,凤轻狂躺在摇椅上,沐浴着春日的暖阳,舒适又惬意。 她脸上盖了一方手帕,以防阳光此言,正当昏昏欲睡之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谁呀?没看见本宫正在小憩吗?有什么事稍后再说,别来打搅我。” “连带你出宫也不要吗?” 清朗而温柔的声音传到耳畔,从中还能听到一丝笑意,凤轻狂连忙揭开手帕,睁眼仰望过去,蔚蓝天空下,一张眉眼带笑的俊脸映入眼帘。 她先是愣了一愣,而后立马变成星星眼,喜悦道:“你不在御书房处理公务,怎么跑到秀明宫来了?” 慕连城蹲下身来,与之平视,抚了抚她鬓边弄乱的秀发,笑着说:“今日公务较少,也都不急,可以推到晚上再处理,想着天气好,正好来陪陪你,顺便带你出宫散散心,怎么样?要不要去呢?” “当然要了!”凤轻狂嘿嘿地笑,显得格外兴奋。 自从怀孕,她就身体各种不舒服,除了吐就是嗜睡,成天没精神,加上又是隆冬时节,天寒地冻的,莫说是出宫了,她这几个月里基本上连秀明宫都很少出,差点就要憋坏了。 “不睡觉啦?方才还叫我不要打扰你呢!”慕连城坏坏地打笑她。 凤轻狂扶着他的手臂站起身,嗔道:“方才谁知道是你啊?我早知是皇帝陛下,我纵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对您不恭呀!” 大概是担心慕连城反悔,说到最后又带了几分讨好的意味。 慕连城实在是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笑着摸摸她的后脑勺,“你呀,要不是听我说带你出宫,只怕看也不会看我一眼吧?” “我哪有这么没良心啊?”凤轻狂好笑地瞥了他一眼,欢快地进屋去换衣裳。 怀孕已经三个多月,有些显怀了,之前的衣裙已不怎么好穿,只能穿上前几天送来的特制衣裳,穿着很宽松,款式倒是她喜欢的,只是每当腰带往腰间一系,凸起的小腹就有点显眼,多少有些影响观感,她干脆就不束腰带,只用一条细细地丝带松松垮垮地系上。 然后往铜镜里一瞧,勾唇道:“这样还行,不仔细看的话,应该看不出来吧?” “很美。”某人站在一旁,怀着十分的诚心夸赞道。 凤轻狂斜睨他一眼,恼道:“我是问你看不看得出来怀孕,什么美不美的?” “怀孕也很美。” 他又答非所问,凤轻狂彻底放弃了,看出来就看出来吧,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何必搞得见不得人似的? “弄好了,走吧。” “如何能就这样走?外面的风还有些冷,穿得这样少,受寒了怎么办?”说着,慕连城从木架上拿了斗篷给她披上,耐心地帮她把身子裹好,这才算放心。 见他如此细心,凤轻狂心里头又是一暖,却偏要说:“你这是疼惜你儿子呢吧?” “没良心的丫头。”慕连城无奈一笑,捏了捏她的脸颊,然后牵着人出门。 两人乘了一辆普通的马车出宫,做寻常百姓打扮,在城里的长街上慢悠悠地逛着,凤轻狂好奇心重,又是久未出行,时不时地停下来看看街边摊上的贩品,偶尔闻到随风而来的飘香,便会寻着香气走去,买些吃食来解解馋。 慕连城只面带微笑地跟着,一边默默掏钱,一边操心地叮嘱她不要吃太多,以免不消化。 许久未曾这么悠闲过了。 凤轻狂拿帕子擦去嘴角的油渍,打了个饱嗝,不禁感慨道:“今天的天气真好,好久都没见这么好的天儿了。” “是你心情好的缘故。”慕连城温言道,眼底闪过一丝愧疚,他总是忙,一天接一天地在公务上消耗时间,连陪伴妻儿的工夫也没有,几个月才能带她出来一回,他这个丈夫确实当得很不称职。 凤轻狂一眼瞥见他神色的转变,捏了捏他的手,笑道:“不要多想了,你能百忙之中抽出时间陪我出来散心,我已经很开心,很知足,真的。” 见慕连城转头看来,倒是愧疚之色更浓了,她又继续说:“夫妻相处,又不是非要整天腻在一起才行,白天各自忙各自的,到了晚上一同归家,面对面说说话,再相拥而眠,偶尔一起出来游玩散心,这才是我要的相处模式,就跟现在一样。” “你当真这么想?不是哄我开心的?”慕连城握紧了手问。 当然是真心的,这个人啊,一直都是这么多心,凤轻狂暗自叹气,答道:“你又不是孩子,我哄你做什么?” 见眼前人笑得欢愉,慕连城这才逐渐舒展眉头,慢慢地露出一丝笑来。 逛到午时,凤轻狂觉得累了,两人便就近找了一家酒楼用午饭。 悠闲地吃完饭后,自酒楼出来,烈日当空照下,尽管还是初春,也有几分毒辣,晒得人睁不开眼睛。 二人便上了马车。 “不如我陪你回国公府看看吧?”慕连城忽然提议。 正靠在他肩头小憩的凤轻狂懒懒地掀开眼帘,想了一想,点头道:“也好。”其实国公府没什么好回的,府里除了一众下人之外,只剩下凤衡一人,而凤衡白天又在官署做事,几乎全天不在家,回去也见不着。 但现在时候早不早晚不晚的,去城外游玩时间不够,就这么回宫又未免浪费了这好不容易得来的闲暇一日,既然无处去,那就回去走走,只当是游玩了。 马车饶了一大圈,来到国公府门前,停下后,慕连城轻拍凤轻狂的后背,柔声道:“轻狂,到了,下来走走吧。” 凤轻狂睁开惺忪的睡眼,与他一道下了马车。 朱红漆染大门大开着,门口守着两名小厮,门上的牌匾刻有“定国公府”四个鎏金大字在午后的烈阳下熠熠生辉,这座府邸还跟从前一样气派,但想起如今里面人丁稀落,凤轻狂便不觉瞧出几分冷清。 慕连城已来过国公府很多次了,该游览的已经游览过,凤轻狂实在不知还有什么地方能带他去逛,便只有随便走走。 不多久,两人就逛到了后花园,来到一凉亭下坐着饮茶。 还是怀孕后精神不比从前好了,游逛了半天后,凤轻狂就觉困意挥之不去,忍不住直打呵欠。 见状,慕连城便打算让她去睡一会儿,左右也不急着回宫,无妨。 待要开口的时候,突然听见有脚步声传来。 “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这两道声音怎么都这么耳熟? 原本昏昏欲睡的凤轻狂倏地精神一振,寻声望去,吃了一惊。 只见一男一女站在凉亭前,皆低着头,女的身着鲜红百褶裙,像极了一株盛放的海棠花,耀眼夺目,乃是许久未谋面的林韵绮,而她身边的男子身穿湖绿色长袍,面带笑容,一派恭谨,却是本该在上椿营受罚的凤长青。 林韵绮突然出现也就罢了,凤长青还回到国公府了,这让凤轻狂很是纳闷了一下。 “大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怎么都不曾听说呢?” 凤长青笑着答道:“一个月前就回来了,说起来多亏了三妹呢。” “此话何解?”凤轻狂更纳闷了。 “要不是看在三妹的份上,皇上岂会开恩,免了我的罚,让我回到国公府享福?”凤长青说着,又朝慕连城那边深深地鞠了一躬,“多谢圣恩!” 凤轻狂看向慕连城,后者瞅了她一眼,抬手道:“朕放你回来,并非看在皇后,乃是你自己立了功,朕论功行赏罢了,你也不必谢朕,只要你今后好好做人,安分守己就好。” “是,长青谨记着了。” 论功行赏?凤长青能立什么功? 并非凤轻狂看不起凤长青,而是之前他冒领军功,杀人灭口的事还历历在目,她实在对这个人信任不起来。 不过当着他的面,她也不好明着表示怀疑。 这时,林韵绮忽然娇笑道:“皇后娘娘怀了龙子,真乃是件可喜可贺的事,韵绮在此恭贺皇上和娘娘了。”她虽低着头在说话,眼睛却时不时地往慕连城那边瞟,其心思不言而喻。 风轻狂看在眼里,怪不高兴的,慕连城这人真是的,身份尊贵也就罢了,偏偏还生得那么好看,这能不吸引姑娘家的目光吗? “多谢,”转而起身道,“皇上,我有点累了,想回房睡会儿。” 见她要走,林韵绮忍不住心头一喜,碍眼的人走了,她就有机会跟皇上说说话了。 不料没得意多久,便听得慕连城道:“好,我陪你过去。” 两人相携而去,看也没看那两人一眼。 林韵绮气得手抖,一脸怨毒,只是碍于凤长青在身侧,不得不压制住怒火,装得若无其事。 “他们走了,林姑娘,咱们也走吧。”方才凤长青和林韵绮约了一同去外面逛逛,他很是期待。 第四百零八章 动过杀心 林韵绮此时全部的注意力都在慕连城那里,哪儿有这闲情逸致跟他去游逛?而且一开始她来国公府找凤长青,就是希望能在这里碰到慕连城,半个多月过去,她总算是如愿以偿,如今岂能白白错过这大好机会? “我突然感觉有点不舒服,今天就不去了吧?” “不舒服?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请太医来看看?”凤长青信以为真,开始着急。 “就是有点头晕而已,老毛病了,躺一躺就没事了,公子不必担心。”林韵绮扶额,有气无力地说道,“我还是先回去好了。” 凤长青连忙拦住她:“你人不舒服,怎么能走呢?先去客房躺着吧,等好些了再走也不迟。” 林韵绮“为难”地思索了一会儿,颔首道:“那好吧,打搅了。” 能把她留在府里,哪怕只是几个时辰,凤长青也是乐意之至的,于是立即吩咐下人去收拾出一间客房。 把人送进房里,又看着林韵绮躺下歇着,他扯来一张圆凳,准备在床边守着,林韵绮连忙道:“公子还是去忙你自己的事吧,莫要在此为我耽搁了。” “没事,我就在这儿陪陪你,你睡吧,有什么需要就叫我。”凤长青相当贴心地说。 然而林韵绮可犯愁了,她这装病就是为了摆脱凤长青,好脱身去找皇上,现在让他缠得更紧了,岂不弄巧成拙吗? “在国公府打扰,我已经很过意不去了,岂能再麻烦公子照料?你还是快出去吧,要不然我也休息不安生啊。” 她既然这么说,凤长青也就不好再赖在房里,只得笑着起身,叮嘱她好生休息,便转身出了门。 另外一边,慕连城扶着凤轻狂回到了原来居住的寝院里。 卧房里一切还如旧,就是比凤轻狂还住在这里的时候空一些,毕竟私人物品都被带走了,显得没有人气。 被褥枕头之类的,下人都会定期拿出去晒,因此盖起来很软和。 “那个林韵绮一见到你就两眼放光,也不知在打什么主意呢。”凤轻狂躺在了被窝里还哼哼道。 慕连城帮她把被子掖好,笑道:“哪有两眼放光啊?你也太夸张了,我怎么就没看出来?” “你当然看不出来了,你又不是女子。”凤轻狂撇了撇嘴,嘟囔:“好不容易赶走了一个,结果又来一个,我真是有操不完的心。” “什么一个又一个?”慕连城不解地看着她。 凤轻狂睁圆眼瞪着他,果真气得快要吐血了。 “没什么啦,你不必理会。”她说的当然是情敌,杨馥仪才离开皇宫没多久呢,也不知是否彻底死心了,这会儿又来个林韵绮。 “那就睡吧,等你睡醒了咱们再回宫。”马车到底还是有些颠簸,哪怕躺在软垫上,有他护着,凤轻狂也依旧睡不好,否则慕连城就直接带她回宫了。 见凤轻狂闭上了眼睛,他又凑过去道:“放心,不管来几个,我都看不见。” 闻言,凤轻狂复又睁开眼来,目光明亮,眸子如星光一般璀璨,“真的?” “真的,睡吧。”慕连城温柔地抚了抚她的面颊,俯身在她额上亲了亲。 凤轻狂实在是累了,眼皮沉得很,这会儿听他这么说,总算安心地睡过去。 等她睡熟了,慕连城站起身,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间,来到院子里花架下的石桌旁坐着喝茶。 这对他来说也是一种放松,像这样完全无忧无虑地一个人坐着喝杯茶,是十分难得的,往日在宫里也有一个人喝茶的时候,但因为是在那偌大的宫殿里,环境压抑,令他无法放松身心,现在出来了,倒是可以了。 就这样坐着,慕连城享受着难得的宁静。 然而,好景不长,才过去不到一炷香的工夫,就来了个不速之客。 “参见皇上。”林韵绮踩着莲步上前,缓缓福身,举止优雅,笑容甜美,犹如一朵盛放的海棠花。 要是换了别的男子,或许会被其气质和美貌吸引得移不开眼睛,慕连城却只是扫视了一眼,淡淡道:“林姑娘有事吗?” “韵绮跟表妹,哦,不,是皇后娘娘,已经许久未见了,想着来寻她叙叙话,可是怎么没见到她呢?”林韵绮四下环顾,仿佛真的在找人。 可慕连城是什么人?岂能被她这点伎俩糊弄住? “皇后在休息,恐怕暂时不能与你叙话了。” 林韵绮一脸失落的模样,垂眸道:“啊,那就太遗憾了,等你们回皇宫,我就不知何时才能见着她了,唉……” “要是没别的事,姑娘就请离开吧。”慕连城一点不给对方留脸面, 林韵绮嘴角一抽,差点没气死,难道她的魅力不够大么?这个男人居然连正眼都不给一个,从前这样也就罢了,如今凤轻狂都怀有身孕,无法再服侍他,为何他还是对她视而不见? 不,她不服! “我想在这里等着,待皇后娘娘醒来了,再与她说几句寒暄的话,不知可否?” 慕连城挑起剑眉,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朕不知,原来你和皇后感情这么要好?” “我们始终是表姐妹,之前在林家时,相处得也不错,自然有些感情的。”林韵绮睁眼说瞎话的功夫已是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半点都不带脸红的。 “可朕却听说,皇后跟你一向合不来,你还曾因为一些事情对她动过手,这也叫相处得不错?”慕连城也是谎话随口就来,嘴角挂着笑,眼里却满是寒意,令人不敢直视。 林韵绮吓得眉心一跳,后背渗出一层冷汗。 “这……这……” 她和凤轻狂确实动过手,不过那女人手段实在厉害,每次都是自己吃亏,怎么听皇上的意思倒像是她欺负了凤轻狂似的? 这会儿她要是反驳,就等于是在质疑皇上,万一他一个不高兴,降下罪来可如何是好? “这些都是朕道听途说来的,朕也是半信半疑,并没有怪罪你的意思,你也不必担心,况且,皇后为人大度,即便确实在你那里受过委屈,也不会过多计较,只要你往后不再为难她就好。” “是,韵绮怎么敢为难皇后娘娘?”林韵绮听出他话里有话,额上又沁出一层冷汗,皇上每字每句都在维护凤轻狂,看来要击败她,俘获君心还要再狠下一番功夫才行。 今日是注定不成了。 “不敢就好。”慕连城冷冷地瞥了林韵绮一眼,兀自端起青花瓷杯饮茶,之后只当没有这个人在眼前,没再瞟一眼。 林韵绮很是尴尬,深吸了一口气后,欠身道:“那韵绮就先行告退了。” 见慕连城还是没搭理自己,她觉得受到莫大羞辱,眼里泛出一层水光,委委屈屈地走了。 今天的天气着实不错啊,这院子里的景致也相当养眼,只可惜混入了不顺眼的人,打搅了这份宁静,可惜,可惜。 慕连城一边欣赏着不远处正绽放的花儿,一边叹气。 “皇上一人在此唉声叹气的,莫非是在为人家姑娘走了而感到遗憾?”一道带了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回过头去看,见凤轻狂正盈盈走来。 “你怎么起来了?只睡了这么会儿,不困了吗?”慕连城迎过去,习惯性地牵起她的手。 “可能是太久没回来住了,有点认床,睡着睡着就醒了。”凤轻狂答完,又问:“是不是在遗憾没能跟林韵绮发生点什么?” 她脸上的笑带着几分戏谑。 慕连城伸手捏捏她的脸蛋,无奈道:“又在胡说了,我是在为好好的闲暇时光被打搅而遗憾。” “真的只是这样?”方才他和林韵绮的对话,凤轻狂几乎全都听到了,她当然相信他,但就是喜欢打趣打趣他,“林韵绮可是个大美人哦,我大哥可喜欢她呢,我就不信有人见了她能不动心。” “我确实有动过心的。” 慕连城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凤轻狂当即脸色一沉,气恼道:“你说什么?” “动过杀心。” 这片刻的工夫,凤轻狂的心情有如做过山车般,起伏太高,差点没缓过味来,愣了愣才问:“为什么?” 林韵绮是讨厌了点,但也不至于要杀了她吧? “你这位表姐可不是个省油的灯,估摸着跟你大哥来往,也是出于某种目的。” “目的就是为了接近你呗。”凤轻狂接话道。 慕连城不置可否,继续说:“她如此处心积虑,可见城府不浅,这种人通常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我担心日后她会威胁到你。” 察觉到谁有威胁,就该先下手为强,稍一犹豫可能就晚了。 凤轻狂并没有把林韵绮放在眼里,因此不以为意。 “这你倒用不着担心,我是皇后,住在皇宫,她住在宫外,平时都见不到面,对我造不成什么威胁的。” “希望吧。”慕连城之所以最终打消杀林韵绮的念头,主要就是觉得,自己能够护凤轻狂一世无虞,无需忌惮一个女人。 况且,他心知凤轻狂心软,要是自己为她杀人,她恐怕会不安心。 第四百零九章 江明澈被抓 既然睡不着了,慕连城便带着凤轻狂离开国公府,准备回宫。 车厢内,凤轻狂靠在慕连城身上,闭目养神。 忽然,好像记起了什么事似的,倏地睁开眼睛,问道:“对了,你为什么突然放凤长青回来?他立了什么功了?” 慕连城轻轻一笑,俯首看她:“凤长青是你大哥,他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会高兴呢。” “我不喜欢他,虽然并不是一定要赶他出凤家,他在哪里都与我无关,但我就是不想见到这个人。”凤轻狂毫不掩饰自己对此人的厌恶。 “我知道你不喜欢他,所以之前才不曾跟你说起,”慕连城轻抚她的后背,像是在安抚她一般,“但两个月前在抓捕那些江湖逃犯时,他立下了大功,身为皇帝,我必须秉公给予赏赐。” “你确定这次真是他立的功?不是从别人手里抢来的么?”凤轻狂笑得促狭起来。 慕连城不禁失笑,说起来,上回被凤长青蒙骗,亲自下令给了封赏,结果却被狠狠打脸,还是感到有些难堪的,此刻又被凤轻狂打趣,顿觉怪没面子的。 “吃一堑长一智,同样的当,朕可不会上第二次,你放心好了,在赏赐之前,我已经调查好了,绝不存在冒领功劳的情况。” 凤轻狂撇嘴道:“他倒还发奋了一回。” 停顿片刻,她又问:“那些人还没抓完吗?加起来得有上千人吧,天下这么大,何时才能一个不漏地抓干净?” “抓干净是不可能了。”慕连城也认清了现实,之所以现在还在派人抓捕,是想尽可能震慑天下人,至于那些在逃的江湖人,只要抓到过半,剩下的也就难以成事,对朝廷构不成威胁。 也不知,江明澈怎么样了,真希望他把自己无忧门少主的身份抛下,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在阳光下昂首挺胸地生活……凤轻狂突然这样想。 皇宫里的生活很平静,每天做的事差不多,不是浇浇花种种草,就是喝喝茶看百~万\小!说,凤轻狂觉得,时间仿佛都变慢了。 不过,这种生活并不让她觉得厌烦,相反,她渐渐找到了内心的平静,获得了精神上的自由。 然而,宁静只是暂时,她的心在听到一个消息后,再次激起千层浪。 这天早上,秦洛过来了一趟。 凤轻狂在宫里的时候,无需护卫时刻守在身旁,秦洛便被调过去与二游等人做事,两人已是几个月没见了。 “小洛,你怎么心事重重的样子?找我有什么事吗?” “那个,是有个消息要跟你说。”秦洛一脸为难,心里不免责怪起皇上,他自己不好亲口跟皇后说,就推着她来。 “什么消息?”凤轻狂好奇心起,同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莫非是凤家那边出了什么事?还是我娘和韵姝她们?” 秦洛摇摇头:“不是,是……是江明澈。” “江明澈?”凤轻狂的心猛然沉下,“他什么消息?被抓了?” “呃,正是。”秦洛颔首说,“就在前天夜里,江明澈闯进天牢劫囚,跳进事先设下的埋伏,就被抓了。” “去天牢劫囚?”凤轻狂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江明澈也是个聪明人了,怎么这次这么鲁莽? 明知朝廷还在追捕他,竟然跑到京城来,这还不止,还巴巴地跑到天牢去,这不是千里送人头么? 以江明澈的智商,不至于干出这等蠢事啊! 凤轻狂心下叹了几口气,一时思绪都乱了。 “皇上怎么说?” “目前只是把江明澈关押在了天牢,具体如何处置,皇上还没说。”秦洛答道。 “是他叫你来把这个消息告诉我的?” “是,皇上大概是担心你会为难,不敢自己来跟你说,所以派我来了。” 凤轻狂心想,慕连城其实应该是担心她会开口为江明澈求情吧?他既不能放过这个人,又不想伤了她的心,不知该做何决定。 沉吟片刻后,她叹了一声,说:“我知道了,你先去忙吧。” 秦洛看了她一眼,想说什么,又止住了,最终转身离去。 她离开后,凤轻狂独坐在原位,一时出了神。 纵然她已跟江明澈断了情,他甚至还屡次欺骗伤害她,她怨过他恼过他,可她不想他死,从来不曾这么想过,江明澈只是在黑暗里走了太久,忘记光明是什么样了,他的本性是善良的,只要自己能放过自己,最终释怀,就可以好好活下去, 他应该走得远远的,好好活下去,为何非要回来呢? 如今落在慕连城手里,哪还有活路可走? 因着这件事,凤轻狂一整天都心绪不宁,处在担忧之中,她知道自己其实不该再管江明澈的事,可就是忍不住,越是克制自己去想,就是越是频繁地响起从前与江明澈相处的时光来。 越想画面越清晰,心里越是不落忍,尤其想起他待自己的情意,总觉得是自己亏欠了他,害了他,就更加心里难安。 晚上,跟平时一样,慕连城回来的时候,凤轻狂已经躺下了,他在偏殿洗漱好了才过来休息,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在她身侧躺下。 凤轻狂其实没有睡着,眼睛始终睁开,眉间藏着浓浓的忧色,但她不想让慕连城看出自己的心事,只能装睡。 他的手臂伸过来,搭在她腰间,呼吸匀称而轻柔,似乎不一会儿就睡过去了。 凤轻狂往他怀里靠了靠,没有再动。 实际上,慕连城也不怎么睡得着,他更清楚,凤轻狂在为江明澈而担心,只是他不想谈起这个事,以免引起不快,也就索性不开口。 这一夜,两人各怀心事,同床异梦,这在他们成亲以后,还是第一次。 翌日,下了早朝后,慕连城来到御书房里批阅最新一批的奏折,但看着看着,就开始走神。 停下笔,发了会儿呆后,他突然起身,吩咐道:“李茧,备马,朕要去一趟天牢!” 天牢里,犯人大多都已斩首或者发配,没有年前那么拥挤了。 慕连城走在狱卒身后,径直往江明澈所在的隔间而来。 阴暗潮湿的牢间内,一身着黑衣的人蹲在光线昏暗的角落里,原本一动也不动,却在听到几个人的脚步声后,猛然抬头,往门那边看去,目光如刀。 “是你?”他冷笑了一声,缓缓站起身来,“没想到高高在上的皇帝,也肯屈尊来这种地方?” 慕连城转动眼珠,上下打量着他,嘴角勾出一抹不屑,“朕也没想到,你堂堂无忧门的少主,居然也有如此愚蠢的一天,朕本来还以为这辈子都抓不到你了呢。” “……你!”江明澈梗着脖子瞪他,却在片刻后失去大半气势,咬牙道:“不错,我这次的确大意了,不慎落入了你的圈套,这才沦落至此,既已如此,那么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朕本来是想一刀将你杀了的,”慕连城紧盯着对方,眉头微蹙,“不过,朕又想,要是就这么将你杀了,未免太便宜了你,一个真正强大的人,不是杀了自己的敌人,而是留着他们,收服他们,让他们为自己所用。” 江明澈万万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顿时内心惊疑交加,不敢置信。 “你想让我归顺朝廷?” “是。”慕连城负手而立,隔着围栏与之对视,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笑容,那是镇定而自信的笑,“怎么样呢?江少主是否考虑一下?” 盯了他一会儿,江明澈倏地大笑两声,“我江明澈虽然没本事,上了你的当,叫你给抓了,但并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你要杀便杀,别跟我来这套,我是死都不会归顺朝廷,为你做事的!” “好一个铁骨铮铮的无忧门少主!”慕连城大呼一声,配合着鼓了两掌,可话语中讥讽的意味却再明显不过,“你不惧死,朕相信,但你身为无忧门的少主以及江家的长子,可有曾想过无忧门的门人,和你几个还关在天牢的家人呢?” “什么意思?”江明澈微微变换脸色,两只眼睛迸发着精光,盯着对方时像极了一只随时要发起进攻的豹子,“你要怎样对付他们?” 慕连城冷然道:“要是你被斩杀了,那么多半剩下的那些无忧门人,也不会心甘情愿归顺朝廷,留着也是祸害,朕便只有尽数杀了,以绝后患。” “你果然够狠!”江明澈攥紧拳头怒骂。 “不,你错了,”慕连城立即反驳他,“朕就是不够狠,要是真的够狠,现在你已经在阎罗殿里跟你的家人团聚了!” “朕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也给你的家人和门人一个活命的机会,已是仁至义尽,你归顺朝廷,他们活,你不答应,他们就跟你一起下地狱,一切全看你怎么选择。” 江明澈犹豫起来,转过身兀自沉思,似乎在纠结。 慕连城也不催促,只耐心地站在外面等候,他心想,自己约莫真的是疯了,以前面对敌人毫不手软,该杀的一个不会留,如今却心软了。 第四百一十章 谈条件 许久后,江明澈终于做出抉择:“要我归顺朝廷,也不是不可以,但我有一个条件。” “说来听听。” “你要娶我妹妹江楼月。” “你说什么?”慕连城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人呐,总是喜欢得寸进尺的。 江明澈回过头来,坚定地说道:“你纳我妹妹为妃,江家多少也就算是皇亲国戚了,这样才有保障些,我也好放心为朝廷做事。” “荒唐!”慕连城不止觉得这人可气,而且还可笑,“你当你妹妹是什么?护卫江家的牺牲品么?这种荒谬的要求,朕是不可能答应的!” “楼月钟情于你,这么多年一直未曾变过,我就不信你不知,”江明澈认为,江楼月嫁给慕连城看似确实是做了牺牲品,但她喜欢这个人,性质就不同了,“她虽没有京城中那些千金小姐的显赫出身,但才貌双全,心地善良,给你做妃子,总不算辱没了你吧?” 慕连城冷嗤一声,江楼月确实算是个好姑娘,可她再好又如何?与他又何干? “江少主,你好像弄错了吧?是朕在给你机会,主动权在朕这里,你有什么资格跟朕谈条件?你乖乖归顺自是好,若是不肯,朕也没有损失,大不了直接推你几十人上断头台,你再好好考虑考虑吧,朕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别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朕的底线!” 说罢,他便直接拂袖而去。 走到外面还忍不住为江明澈的荒谬条件感到好笑,要不是突然不想再造杀孽,也不想叫凤轻狂伤心,他压根就不会走这一趟。 当天下午,凤轻狂坐在花园里发呆的时候,秦洛又过来了。 “皇后娘娘。” 走神走得太厉害,秦洛喊了好几声,凤轻狂才逐渐回过神来。 “小洛啊,你怎么又过来了?难道又是为江明澈的事?” 秦洛颔首道:“是啊,皇上叫我来转告你,他已决定不杀江明澈,但是有一个条件,就是要他以及他那些无忧门人归顺朝廷。” 凤轻狂有些想笑,好像一涉及到江明澈的事,慕连城就讳莫如深,现如今连说话都要秦洛转达了,思忖须臾后,她又问:“那江明澈怎么说?他是否答应归顺了?” “他也提了一个条件。” “哦?什么条件?” “他要皇上娶他……”说到这里,秦洛突然卡住,抬起眼来偷看凤轻狂,撞上的是她惶恐无比的眼神,她激动地问:“你说什么?” “娶她妹妹,江楼月。” 凤轻狂拍着胸口坐回原位,抬袖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又喘了几口气才道:“你这说话大喘气的,要吓死我呀?” 还以为江明澈突然性取向都变了呢,吓死个人,前男友变情敌,够可怕的。 “我这不是担心娘娘你生气嘛。”秦洛忍着笑说。 “那你卡得也太是地方了。”凤轻狂翻了个白眼,“那皇上怎么说?” 秦洛正色道:“皇上自然是不答应了,他回来后生气得很,说是如果江明澈不识好歹的话,就把所有无忧门的人都直接斩了,以绝后患。” 目前整个无忧门被抓回来的,恐怕有好几十个人吧?要是都斩了,又是几十条人命,动不动救杀人,何时是个头? 凤轻狂皱着眉头,陷入了苦思。 半晌才抬起头看向秦洛,恳求道:“小洛,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娘娘请说。” “你去一趟天牢,把目前的局势告诉江楼月,再带她去见江明澈,让她劝说他答应皇上的条件。” “这……当然没问题,不过,在去之前,我得先向皇上请示一下。”秦洛有些为难,要是皇上知道皇后在为江明澈操心周旋,只怕会不太高兴。 凤轻狂却想,慕连城虽然确实平时容易吃醋,但应该还不至于小气到这个地步,此事还是坦诚地让他知道为好,藏着掖着反而显得有鬼了。 “好,你先去请示吧。” “是,属下告退。” 秦洛拱拱手,离开了秀明宫,一路直往御书房而来,出乎意料的是,在听到皇后的请求后,皇上并没有表现出的不满,反而让她赶紧去办。 已被关在天牢半年的江楼月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还有重见天日的一天。 刚进天牢的时候,她满腹怨念,尤恨背叛无忧门的沈璃和兰溪等人,甚至还恨凤轻狂,以及慕连城,恨不得冲出牢去,将仇人杀个干净。 可这时,沐浴在春日的暖阳下,跟在秦洛身后缓步走着,她深呼吸一口,感觉好像重活了新生一般,往日的执念与恩怨都在这一刻消散。 人生是如此短暂,生命无比珍贵,何必浪费大好年华去追寻一些永远都不可能得到的东西,记恨一些不值得记恨的人和事? 放下一切,重新开始,好好活着,难道不好吗? 可惜,她想通了,大哥却没有,他心底的执念非但没有消减,反而又增加了几分。 到底该如何劝说呢? “就是这里了。”秦洛的话声打断了她的思绪,“你们兄妹好好谈吧,我在外面等你。” 江楼月点了点头,往前走去。 望进牢间里面,见江明澈孤独地坐在阴影里,忍不住鼻子一酸,一时间差点落下泪来,调整了一下心绪才唤道:“大哥……” 江明澈可能是不敢相信自己所听见的,反应了好一会儿才起身走来,满脸震惊地望着江楼月,忙问:“月儿,你怎么过来的?你还好吗?爹娘呢?他们还好吗?” “他们都好,你不用担心,”江楼月微笑着答道,“这里虽是天牢,那些狱卒却也未曾为难过我们,出了逃不脱之外,没什么不好的。” “那就好。” “大哥你不该来的,你怎么能想不到呢?皇上留着我们,就是要引无忧门的人过来自投罗网,你那么聪明的,怎么会想不到这一点?”江楼月甫一听到大哥被抓的消息,是又气又急。 江明澈默了一瞬,说:“我这是没别的办法,只能孤注一掷了。” “唉……”事已至此,多说也无益,江楼月抹干眼角的泪,开始说正事,“我今天来,是想劝你答应皇上的要求,别再跟他做无谓的抵抗了,如今咱们几十条命捏在他手里,哪里有谈条件的资格?” “你难道不想嫁给皇上么?”江明澈诧异地看着她。 江楼月苦笑一声,摇了摇头:“我不想,我喜欢他是真的,但我不想嫁给他,因为他心里没有我,我不会嫁给一个连正眼都不看我的男人,那样不值得。” 听她这么说,江明澈忽而想起自己对凤轻狂,即使明知她心里只有慕连城,他依旧想要把她夺过来,一辈子栓在身边,只要能得偿所愿,付出再多都是值得的。 这就是他们兄妹俩思想的不同之处。 “纵然你不想嫁他,要想保住江家人的性命,你也必须牺牲这一回。” “大哥!”江楼月没想到他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顿时气恼,“你怎么这样呢?皇上金口玉言,既说了饶江家人性命,就必不食言,咱们又何必用这样的手段来拉保障?” 江明澈直接转过头去,抬手道:“你不必多说,我说了,他得娶你,这是我唯一的条件,若是这都不能答应,我便不会归顺。” “你……”江楼月一口气堵在心口,登时语塞,好半天才再次开口:“你这是在拿全家人的性命在打赌,而且还是在打一场必输无疑的赌,你知不知道?” “你走吧。”江明澈不再看她,直接赶人。 “大哥!” “走!” 江楼月心知再劝也是无用了,望着他倔强的背影叹出一口气,无奈转头离开。 来到门口,秦洛无需多问,一瞧她这神色就知道是劝说失败了,心里也不住地叹息,这江明澈还真是想找死不成? 回到皇宫,秦洛先去向慕连城复命,然后才又来到秀明宫,把结果告知凤轻狂。 “真是搞不懂这个人,自己想死也就罢了,还要拉着家人一起奔赴黄泉吗?他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凤轻狂气得拍桌子,真想骂几句脏话,低头一看自己隆起的小腹,又把话忍了回去。 万一教坏小宝宝就不好了。 “有劳你了,我再想想办法,你去歇着吧。” 凤轻狂坐回软榻上,一脸忧愁地看着窗外渐渐黑下来的天,一阵接一阵地叹气。 江明澈啊江明澈,你这是在逼我去见你么? 她原本打算这一辈子都不再见这个人了,可如今发生这样的事,不想见得去见一面了。 接近子时的时候,慕连城终于来到秀明宫,洗漱前走到寝殿门口,往里看了一眼,却见凤轻狂还醒着,正靠在床头发呆。 他便走进去。 “怎么还没睡?” “睡不着。”凤轻狂冲他微微一笑,把手里的书本合上。 慕连城帮她把书放到桌面上,再到床边坐下,握着她的手问:“是不是在想江明澈的事?” “嗯。”事到如今,凤轻狂也没必要再掩藏自己的心事,因为已经再明显不过。 “你就这么舍不得他死?”慕连城又问,黑眸深不见底,眼角藏有三分笑意,瞧不出情绪。 《当皇后是个技术活》无错章节将持续在青豆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青豆! 第四百一十一章 答应归顺 凤轻狂垂下眼眸,不得不说实话:“我,我确实不想他死,我们之间虽然恩怨颇多,他欺骗过我,我也亏欠过他,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我只希望他能好好地活下去,我这只是出于对一个昔日朋友的情分,并去其他,你不要误会。” “这我当然知道,时至今日,我难道还会怀疑你么?”慕连城揽住她的肩膀,声音无比温柔,其中却又夹杂了丝丝缕缕的无奈,“说实话,我其实也没准备杀他,否则不会向他提出条件,只可惜啊,你那位朋友实在是不知好歹,命都捏在我手上,还敢跟我谈条件,呵~” 凤轻狂只是笑笑,沉吟须臾道:“明日,让我去趟天牢吧,我去劝劝他,兴许他能听劝呢。” “你去?”慕连城直眼看她,眸中藏着几分不情愿,“也是啊,旧情人的话,总还是要听两句的,那你就去试试吧。” “什么旧情人,你就不能好好说话么,再让孩子听见,像什么话?”凤轻狂先在他腰上狠狠地拧了一把,然后指着自己微微隆起的腹部,一脸愠色地瞪着他。 慕连城吃痛了一声,赶紧服软:“是是是,你说的对,我以后小心说话就是了,不过,这才几个月啊,他能听得见么?” “怎么不能?就隔着一层肚皮而已,他又不是聋子,听得清楚着呢。”凤轻狂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慕连城也不拆穿她,假装信了,伸手去抚她的肚子,目光逐渐柔和起来。 既然慕连城应允了,凤轻狂便再无顾虑,翌日上午在秦洛的陪同下,出宫来到天牢。 她跟江明澈已经许久未见了,上回分别时,又是逃婚离开的,她心里多少有些过意不去,这次见面略感尴尬,不过,她把情绪隐藏得好,并未表露出半分。 “江明澈,我来看你了。” 光听声音,江明澈就身子微微颤抖,犹豫一时才抬起头去看,冰冷的目光在触及到那张熟悉且令他日思夜想的脸时,闪烁了两下。 不过,那抹光亮很快就熄灭,眸子又恢复成一汪死水。 “你来看我笑话的?” 凤轻狂愣了愣,没有接他这句话,而是示意狱卒开门,然后缓步走进去,将手里的食盒放在地上,摆开酒菜。 “我特地叫人准备了几道小菜,还有一壶酒,好久没与你坐下来说说话了,今日这环境虽不太好,也还是能将就的。”说着,就找了一堆草垫在地面,率先坐下。 见江明澈低头看自己,眉头紧锁,迟迟都不动,她也并不着急,只先倒了一杯酒等他。 终于,江明澈瞅了她半天后,默然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他的视线扫过凤轻狂的腹部,最后落在酒杯上。 “你好像不能饮酒吧?” 凤轻狂下意识地看了自己肚子一眼,笑道:“我不能喝,你可以啊,这是特意为你准备的,是从北方进贡来的,据说是酒中极品,你尝尝。” 江明澈也不客气,端起酒杯仰头就喝了个干净,之后又连饮数杯,这才搁下酒杯问:“这是断头酒么?” “你就这么想死,非要上赶着来?”凤轻狂似笑非笑地望着他,愣就是不答他的问话,然后低头往他碗里夹了些菜,“也别光喝酒,吃些菜。” “我不是想死,我是中了慕连城的圈套,被困住了,但既然落在他手里,我也不惧死就是了。”江明澈幽幽道。 “你是不惧死了,但你有没有为你的家人还有手下考虑过?他们愿意跟着你一起死吗?”凤轻狂直直地盯着他,眼里流出一丝怒意,她在气他,气这个人不爱惜生命。 “就算是为了他们,你也该接受皇上的条件。” 江明澈被她盯得有点心虚,忙垂下眼皮,说:“我不是不答应皇上的条件,是他不愿意答应我的条件。” “你的条件?要皇上纳江小姐为妃?别笑死人了!”凤轻狂毫不掩饰嘲讽之意,“先不说皇上不喜欢江小姐,身为兄长,你在提出这个要求之时,有没有考虑过她的意愿?你觉得她愿意嫁给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做妾吗?” 她清楚江楼月是一个高傲到骨子里的女子,纵使一辈子不嫁人,也不会如此委屈自己。 当见到江明澈投来讶异的目光时,她更加肯定了内心的猜想。 “就算不愿意,为了保住家人,她也必须委屈一回。” 凤轻狂无语,“如果皇上铁了心要杀你们,就算谁也阻止不了,你以为把妹妹嫁给他,做了这所谓的国舅,就能确保安枕无忧了么?江明澈,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天真了?” “你……”江明澈粗着脖子,瞪了她一眼后,又立即别开头,气愤地看向别处。 凤轻狂又说:“皇上是真心要留给你们一条生路,唯一的条件就是你们归顺朝廷,这点要求不过分吧?” “皇上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有这么好心?是因为你?”江明澈满目狐疑地问。 “当然不是,皇上岂是这种徇私之人?”凤轻狂立刻否认,虽然她也不知道慕连城为何手软,但她相信他一定有自己的理由,没必要去过问。 “你真觉得,我答应归顺朝廷,他就能放过无忧门几十个人?” “当然。” 江明澈陷入了沉默,眼皮垂着,由于坐在背光处,脸上的神色也看不太清,不知是在想些什么,凤轻狂倒也不多言,免得打扰他。 过了许久,江明澈突然问:“你现在过得好么?” 这……话题怎么忽然就转了? 凤轻狂顿了顿,答道:“好,很好。” “你整日困在那高高的宫墙之内,连进出宫门的自由都没有,如何能好?你不是最向往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生活吗?”江明澈眼里充满怀疑,她的话,他不信。 “我住在皇宫,确实不像在外面,想去哪里便可去哪里,但皇上已经尽量给我自由了,他待我很好,我离不开他,只要待在他身边,即使没有足够的自由,我也觉得是幸福的,你能明白吗?” 闻言,江明澈的心好像被刀子割了十几下一般,登时鲜血淋漓。 果然还是人更重要。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过后,江明澈站起身来,慢慢地说道:“只要皇上当真能放过无忧门的人,我便归顺朝廷。” “当真?”凤轻狂面上一喜,也跟着站起,“那江小姐的事……” “既然楼月自己都不愿意,我也不好再坚持,此事,就到此为止吧。”江明澈闭上眼睛,不多会儿复又睁开,“我虽不情愿,但你说的没错,我不能拉着这么多人陪我一起死,何况,归顺朝廷,也未必是件多坏的事。” 凤轻狂颔首道:“你能这么想,那就再好不过了。” 两人又聊了几句,凤轻狂便离开天牢,回宫把结果告诉慕连城。 不出两日,慕连城下了圣旨,释放江家人,无忧门的门人以及江京、江明澈父子则编入南营新兵部队,待训练完毕后,可能派往皇陵守墓。 南营部队是不上战场的,多是后勤和守陵军,那些从上椿营和其他地方军营淘汰下来的士兵,活着负过伤无法再上战场的士兵都会转移到这里来,通常是军人不愿去的地方。 慕连城把无忧门的人安排进南营,其实也无可厚非,毕竟这是一批反过朝廷的人,不可能委以重任,他们自己也清楚明白,故而不曾闹腾。 江楼月带着江夫人在京城购置了一座宅院,住了下来。 似乎,一切都已安定。 最近,宋亦枫频繁往公主府去,缠慕紫颜缠得紧,慕紫颜则想尽办法躲避,连出门都小心翼翼,生怕撞上这个瘟神,两人玩起了猫捉老鼠的游戏。 这一日,宋亦枫又埋伏在公主府附近,手里摇着折扇,躲在大树后面,探出一颗头,双眼紧盯着侧门那边。 五公主最近变聪明了,因怕被他捉到,故意不走大门,悄悄从后门溜出,害得他还几次都白等几个时辰,今天他特意带了人来,在各个侧门守着,就不信还能逮不到人。 已等了两个多时辰的手下们,有些没耐心了,其中一人走过来道:“少爷,五公主今日怕是不会出门了吧?这都快中午了,就算是出门,也得用完了午膳才出啊,咱们不如先去歇一歇,下午再来?” “少废话,回去给我蹲着!”宋亦枫拿扇子往他脑袋瓜子上重敲一记,“要是人溜走了,又害本少爷白等一遭,唯你是问!” 手下揉揉脑袋,十分委屈地返回了原来的位置。 约莫又过了一炷香的工夫,果然东面的侧门有了动静,收到手下的报信后,宋亦枫连忙绕过街角,往东巷那边赶,与刚从巷子里出来的慕紫颜撞了个正着。 “五公主,咱们终于又见面了。” 慕紫颜没想到自己如此小心,还是被他拦住,不由懊恼,脸色不大美丽地问:“你到底想怎么样?” 第四百一十二章 真心几何 对方这语气和神态,宋亦枫忽然有种自己是不要脸的登徒子的感觉,随即失笑。 “在下只是想跟公主说说话而已,你又何必这么大敌意?” “本公主跟你没话说,让开。” 慕紫颜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语气冷冰冰的,好像眼前的人与自己毫无关系似的,宋亦枫十分不解,他明明没有得罪她,为何她的态度转变得如此之大? “你没话说没关系,我说,你听就好。”他咧着嘴笑,对付这种人,就得耍无赖,否则还真没别的办法。 “我也不想听。”慕紫颜依旧冷冷地道,不过好歹眉头蹙起,有了些许反应。 宋亦枫笑眯眯说:“那也无妨,我还是要说。” “你……”慕紫颜怒视他,可他却笑得愈发灿烂和无辜,实在无法,只得妥协,“好吧,你要说什么,赶紧说,我还要出去办事呢。” “咱们要不,找个适合讲话的地方再说?”宋亦枫得寸进尺。 慕紫颜才不惯他,当即放话:“要说就在这里说,否则便干脆别说了。” 这丫头最近脾气见长啊,还挺有气势。 宋亦枫如此想着,摆摆手将手下都遣退了,待到只有他们两人在巷口时,才开口说:“公主,你莫非还在为上次我骗你的事生气?” “我没有。”慕紫颜不承认,其实心里确实还有点气。 “没有怎么看见我就这个态度,像见了仇人似的?”宋亦枫表示很受伤地说。 慕紫颜快速地扫了他一眼,答的是同样一句话:“我没有。” “有,你有!”宋亦枫直视着她的脸,“你现在就是这样,若我有什么冒犯了你的地方,你直接跟我说就是,我向你赔罪,实在没必要这样躲着我!” “没什么好说的,你也没冒犯过我,是我自己的问题。”慕紫颜把眼眸垂得更低,不敢让对方看到自己眼底的情绪。 好不容易才走出这一步,下定决心忘记他,她不能就这样功亏一篑。 宋亦枫被她这话弄得一头雾水,“你自己什么问题?跟见不见我有什么关系?还是说……你已经变心了?” 他还是头一次把话说得这么直白,慕紫颜听了后,心脏颤抖了一下。 “我早就不该抱有那不切实际的念想,只是我总也放不下,做了这么多年的梦,时候该醒了。” 闻言,宋亦枫感觉到手里有什么东西在流失,瞬间慌了神,下意识握住她的手臂,急切道:“怎么会是不切实际?我的心意难道还不明显么?以前我确实是不知道珍惜,辜负你良多,但如今我……” “别再说了!”慕紫颜挣开他,后退两步,面上流露出一抹悲凉之色,“你之所以这么说,是因感激之情,你不过是怜悯我罢了,施舍来的感情,根本不叫心意,我不需要!” 宋亦枫脑中的疑惑突然解开,一切都明朗起来。 “你以为我在感激你?” 慕紫颜嗤笑道:“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宋亦枫答得毫不犹豫,“如果是感激,那我用什么方式不能报答你?非要用感情来回报?” 这话……倒是也有几分道理,然而,慕紫颜依然不敢相信,宋亦枫会对自己动真心。 他喜欢的,是那种漂亮又自信,光芒万丈的女子,而不是她这样自卑又样貌丑的。 就假设他现在动了心,那也只是暂时的,将来是否变心,谁又说的准呢? “宋公子还是不要再拿我来寻开心了,京城出色的女子多的是,你随便就能找着一个,何必来纠缠我?我还有事,恕不奉陪了。” 闻言,宋亦枫整个愣在原地,连慕紫颜走远了,也没顾得上去追。 这就是他以前用情不专的报应啊,即使满腔情意,对方也当他在开玩笑。 唉,人都说天作孽尤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这也是他活该,该怎么做才能让慕紫颜相信他的真心呢? 慕紫颜快步上了马车,剧烈跳动的心过了很久很久才逐渐恢复平静。 对着宋亦枫的时候,她差点就信了他的话,好在理智占据上风,她清醒了过来。 可是,她又忍不住想,万一宋亦枫这次是真心的呢?万一他本来是真的喜欢了她,结果遭到拒绝,从而灰心丧气,又放弃了呢? 那她岂不是亲手葬送了这份来之不易的感情? 不,不会的,他才不会真的喜欢她呢! 如此反反复复,想了又想,慕紫颜心乱如麻,脑袋都要炸了。 终于到了皇宫,她才收整好情绪,往秀明宫而来。 凤轻狂因百无聊赖,此时正在花园里给盆栽修剪枝叶,看上去十分地专心。 “皇后娘娘,五公主来了。”晓月说着,就领了慕紫颜来。 “公主今日怎么有空过来啦?快来坐!”凤轻狂连忙放下剪子,拉着她坐下,又叫人把水果点心等摆上。 慕紫颜笑道:“看凤姐姐这么闲情逸致,面色红润,精神饱满的,看来最近过得很是舒心?” “当然舒心啦,我现在整天除了吃就是睡,什么也不用管,没人比我更舒服啦。”凤轻狂笑呵呵地说,随即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对方一番,“倒是你,看起来恹恹的,黑眼圈都出来了,昨夜没睡好么?” “唉,可别提了,何止是昨夜啊?我是最近都睡不好。”慕紫颜用了抱怨的语气。 凤轻狂眨着眼问:“怎的了?” “还不是……还不是宋亦枫么?”这事说来,慕紫颜都有点不好意思,“他不知抽了什么风,最近总是来公主府堵我,没事就上门闹一闹,我都快被他烦死了。” 这事儿凤轻狂从慕连城那里听说了,觉得挺有趣的,嘴角不厚道地勾出了一抹笑。 “他来闹腾,你直接拿扫把赶他就是了,客气什么呢?要不,直接报官也可,让那府尹多派几个手下守在公主府,人一来就直接动手,也别手软,几回过去,看他宋亦枫还敢不敢去骚、扰你?” “这,这……”慕紫颜张口结舌,脸色渐渐白了,也不用这么狠吧? “怎么,舍不得呀?”凤轻狂噗嗤一笑,戏谑地看着她,“要是舍不得下手,我可就没办法咯。” 慕紫颜反驳道:“谁舍不得他呀?我是不想把事情闹大,免得别人看笑话。” 凤轻狂也不拆穿她,只跟着点头应是,片刻后,又说:“其实吧,宋亦枫只是想向你表明心意,你没必要躲着他啊。” “他那是什么心意?那是怜悯,是施舍!我才不要!”慕紫颜情绪激动起来,嘴里呢喃:“我才不稀罕……” 凤轻狂见她这般舍不得又咬牙切齿的别扭模样,笑着摇了摇头。 “要我说呢,宋亦枫对你的心,多半是真的。” “怎么说?”慕紫颜挑眉问她,努力按捺住内心的欣喜之情。 “你看过他对别的哪个女子如此煞费苦心过吗?如果只是怜悯你,感激你,有的是办法补偿报答你,完全没必要献出感情啊,用感情来报答一个人,都不能叫报答了,叫欺骗,忘恩负义,宋亦枫不是这样的人。” 类似的话,进宫前,慕紫颜也听宋亦枫说过。 若说当时她的心只动摇了一半的话,那么现在就有三分之二了。 “可是,万一他只是现在动心,将来变心呢?我是个赌不起的人,实在不敢冒险。” 凤轻狂心想,宋亦枫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也难怪她会这么担心。 “将来是否变心,谁也说不准,兴许宋亦枫他自己无法给你保证,只有你自己去经历,时间长了才会有答案,人生本来就是一场赌、博,不到最后一刻,没人知道结局是什么,况且有些赌是值得开的。” 慕紫颜似乎受到了鼓舞,眼里流出几分坚定。 或许她说得对,宋亦枫是她有生以来唯一喜欢过的人,纵然存在着赌输的可能性,但依然值得为之放手一搏。 凤轻狂的精神毕竟比不得平常人,跟慕紫颜聊了一阵子后,就有些困了,慕紫颜见她打呵欠,也不好再打搅,便起身告辞了。 回到寝殿小睡,醒来时天都快黑了。 “我真是够能睡的。”凤轻狂感叹了一句,轻轻抚着小腹,一丝慈爱的笑在嘴边蔓延开来,她嘴上说着不喜欢小孩,但怀孕数月后,对这孩子有了很深的感情,倒是开始期待他的出生了。 用过晚膳之后,凤轻狂坐了会儿便洗漱好,倚在床头看书,尽管她不爱看书,但在这个没有手机电视的时代,到了晚上打发时间的唯一的活动,就是看书了,也是没办法。 当然,那些读书人所念在嘴边的圣贤书,她是不读的,每每看的,都是些话本,这些树读起来才有趣味,不容易打瞌睡,怀孕后慕连城就特地派人去搜罗了很多话本过来,够她好长一阵子的了。 深夜里,外面偶有风声响,听得清晰,屋里灯火摇曳,寂静非常,只时不时有翻书的声音响起。 凤轻狂正要打瞌睡的时候,听得有脚步声靠近,寻声看去,是慕连城走了进来。 第四百一十三章 分别 慕连城的脸色不太好看,剑眉紧蹙,眸有忧思,似乎在为什么事烦忧。 看向她的时候,眉头才稍稍舒展开,露出一丝笑,柔声问:“怎么还没睡?” “等你啊。”凤轻狂咧开嘴笑,把书扔到一旁,保住他的手臂问:“是不是公务上有什么难题?我看你眉头都皱到一处去了。” 慕连城意识到自己没管理好情绪,有些后悔。 “没什么,你就不要操心了。” “我什么也帮不了你,很没用是不是?”凤轻狂低下头叹气,失落的情绪再明显不过。 “怎么说这种话?国事本来就该是我操心的,不该带到后宫来,我要是做不好该做的事,还要让你费心劳神的话,才是真的很没用呢。”慕连城含着笑开解她。 凤轻狂再抬头时,脸上又是一片笑意:“那你也可以跟我讲讲啊,我就当精神上替你分担一下。” “这……” “怎么,你怕我泄露机密啊?那算了,不说算了。”说罢,凤轻狂就佯装不悦的样子,翻过身去。 慕连城拿她没办法,伸臂将她捞到怀里,笑着说:“我这不是怕你跟着担心么?你还不领情,怎么如此没良心?” “可我就是想尽可能给你分忧嘛,哪怕我做不了什么,精神上跟你承担同一件事也好。”凤轻狂靠在他怀中,小声地说着自己的想法,“你知不知道,其实你瞒着我什么都不说,反而更令我担心?” 听她此言,慕连城不禁心口一疼,惭愧道:“我总以为自己做的就是为你好,却不曾换位考虑过,对不起。” “也用不着说对不起,你是一片好意,我知道。”凤轻狂好笑地瞅着他,直起身子道:“现在说说吧,到底什么事令你如此困扰?” “是西夷。”慕连城说这话,眉头就控制不住地往中间蹙,“西夷军大举进攻,侵犯大燕边境,军情紧急,西翠关危在旦夕,必须尽快派兵前去御敌。” “目前来说,大燕的兵力对付西夷还是不成问题的吧?”凤轻狂以为他是在为兵力不足而发愁。 慕连城颔首道:“不错,大燕兵强马壮,区区西夷,本是不足为惧,现在的问题也不在兵力上,而在于统兵将领。” “将领?” “是啊,如今朝中老一辈武将们已经年迈,无法再伤战场了,年轻一辈的,像宋亦枫杜宏泽等,又难堪大任,只剩下杜大将军以及我舅舅两人,杜将军身在上椿营,肩负拱卫京师重任,自然是去不了的。” 凤轻狂接话道:“那就只有靠国舅出马了?” “是。”慕连城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昨日在朝堂上,我任命他为主帅,统兵二十万前往西夷御敌,他当时应了,结果今日一早就称病不朝,见不到人了。” “他病了?”凤轻狂先是一惊,而后才觉出其中不对劲之处,这病得也太是时候了。 杨忠乃是堂堂大将军,身经百战,必定不是贪生畏战之人,他突然装病,必定有其缘故,那么…… “他是不是还在为上次,你拒绝娶杨馥仪的事儿耿耿于怀?” “我也是这么猜测的,于是乎今天中午,我便抽空去了杨府一趟,”说到这里,慕连城俊脸上的不悦之色愈发浓厚,“想去探望一下,向他郑重地道个歉。” “那,那他接受了吗?”凤轻狂估摸着悬,否则慕连城的表情也不会是这样。 慕连城摇头答道:“他提出了一个条件。” “是什么?” “还是要我娶馥仪表妹,他说他这一去,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女儿,只有让她找到个归宿,有个依托,才能安心上战场,呵,想不到有一天,我最敬重的舅舅也会如此逼我。”话语中充满了失望。 凤轻狂也没想到,在这种关键时刻,一代忠臣杨大将军居然会以国家安危为要挟,逼迫慕连城娶他女儿,杨家是慕连城最亲的人,这个舅舅尤甚,现在闹出这样的事,他失望是自然的。 可是失望解决不了问题。 现如今边关告急,没时间可以耽搁了,慕连城终究还是要妥协了吧?而她,她也没什么好抱怨的,毕竟儿女私情岂能跟国家大事相比? “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最终她也只能说出这样一句话。 慕连城握住她的手,目露愧色,歉疚道:“对不起,轻狂,在这个时候,本应陪着你的,但如今我却不得不离开了。” 凤轻狂还没感伤完,就被他的话弄得一愣:“离开?” “是啊,既然杨大将军不肯领兵出征,那么朕就只有御驾亲征了。”大家都差点忘了,这位年轻的皇帝早年就在边关打过仗,且还从未吃过败仗,也是个作战经验丰富的将领,但他自己没忘,杨忠想趁机要挟他,那是做梦。 “你要自己上战场?”凤轻狂心里一慌,揪住了他的衣衫,“可你是皇帝,万一,万一……” “放心吧,我十五岁就上战场了,再大再难的战役我都遇到过,不敢说身经百战,但作为统帅,抵御西夷并不成问题。” 慕连城并不仅仅是在安慰凤轻狂,他是确实有此信心,当年以两万兵力他都能击溃北羌八万骑兵,小小西夷又算得了什么?何况,此次兵强马壮,粮食充足,没有后顾之忧。 可凤轻狂还是不放心。 “我不是不相信你的能力,只不过战场刀枪无眼,我担心你受伤……”能不能不要去呢? 后面半句,她没有说出来,因为她忽然想起,自己并不仅仅是慕连城的妻子,还是大燕的皇后,身为皇后,怎能阻止皇帝去保卫他的臣民? “轻狂莫要忧心,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上阵的,只呆在后方,轻易不会受伤,我向你保证,最多三个月,我就回来。” 三个月恐怕是回不来的,少说也要半年,毕竟西夷军不是纸糊的,没那么容易击退,来回行军加起来就得近三个月时间,不过现在是为了减轻凤轻狂的忧心才这么说。 只不过,凤轻狂又不是傻子,怎能不知他在骗自己?为使他放心地去,也就只有假装信了。 “那你一定要安然无恙地回来,要是少了一根头发,我一定不饶过你!” 慕连城揽着她,只是轻笑,“那你也要答应我,我不在的时候,要好好照顾自己,好好照顾孩子,我还等着回来看他出生呢。” “不用你说,我也会的。” 凤轻狂红了眼眶,不想让慕连城瞧见了,便垂下眼去,咬着唇不说话了,慕连城心知她是不舍了,而自己又何尝舍得?只是事情迫在眉睫,不得不去做。 两人相依偎着,良久都不曾言语。 做了决定后,慕连城翌日便宣布御驾亲征,并很快安排好朝中的一应事务,加紧调度兵马粮草,于十日之后启程赶往匀州。 这期间,凤轻狂一直处于担忧之中,只是没有表现出来,慕连城也尽可能抽出时间来多陪一陪她,平时只是聊一些轻松的话题,都不去提出征之事。 相处的时间很快就过去,终于到了分别的时候。 大军启程当日,天没亮时,慕连城就起来了,原本不想吵醒凤轻狂,所以故意放轻动作,但没想到才一掀被子,凤轻狂就睁开了眼睛。 “要走了吗?”她撑起身子一脸惺忪地望着他。 慕连城点头:“得早些出发,赶到城外天刚亮,不会耽搁时间。” “我去城门口送送你吧?”凤轻狂作势也要起身,慕连城急忙将她按住,柔声说:“你就别去了,继续睡吧,不必奔波,乖乖地在这里等着我回来。” 说着俯身在她额上亲了一下,微微一笑,“不要为我担心,照顾好自己,只有你好好的,我才能没后顾之忧,明白吗?” “你要保重。”凤轻狂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起身,“我来为你穿衣吧。” 在古代,妻子为丈夫宽衣穿衣是基本的职责,但凤轻狂很少做这种事,慕连城也不要求她,今日分别在即,凤轻狂总觉得自己得为他做些什么才行,哪怕只是一点小事。 慕连城看她有这份心,便笑着把衣裳递过去,伸开了双臂。 以前也给他穿过几次,是以凤轻狂动作很娴熟,很快就给他穿戴整齐了,最后再套上盔甲。 灯火下,一身戎装的慕连城令人眼前一亮,气质与平常全然不同,英武又霸气,让凤轻狂移不开眼睛。 “没想到你穿上戎装时,竟是这么……” “什么?”慕连城好笑地问,这还是头一次在她面前换上战衣。 凤轻狂想了一会儿,纠结着说:“找不到形容词了,反正就是一个字——帅。” 这个词慕连城从她嘴里听过多次了,自然明白它的意思,一时被夸得很受用。 “只是这盔甲耐用吗?能挡刀枪剑戟不?”凤轻狂伸手在他胸前扒拉了两下,眉间又浮现出忧色。 慕连城将她拉过来,笑道:“当然能了,要不然我穿它作甚?轻狂,别担心,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我知道。”凤轻狂回拥他,脸被他身上的甲衣硌得有点疼,但也不在意了。 不多时,外面传来大游的声音:“皇上,时候不早,该启程了!” 第四百一十四章 不安 慕连城亲征了,凤轻狂一人待在偌大的寝殿之中,愣愣地望着窗外那株海棠花,只是感觉格外寂寞。 也不知他领着大军到哪儿了,在做什么,行军是否劳累,有没有按时吃饭睡觉? 这是凤轻狂每天都要在心底里问好几遍的话,当然,她是得不到回答的,每次都只有自己安慰自己,慕连城又不是头一次领军打仗了,自然驾轻就熟,懂得照顾自己,还用得着她来担心吗? 可自从慕连城离开,凤轻狂就觉得时间过得太过缓慢,简直可以用度日如年来形容,不过几天的工夫,她就发现自己想念他想念得紧,吃饭时心里想的是他,发呆时心里想的是他,睡觉时在梦里梦见的也是他,思念就如藤蔓一般,将她死死地缠绕住,怎么也挣脱不开。 古人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从前她总觉得太夸张,哪有人一天见不到就想得热烈的?如今亲身体会过了,才知道真有其事。 未免自己沉浸在思念的深海里上不来,凤轻狂遂试着给自己找些事情来做,比如跟着宫里的管事们学习如何管理后宫事务,偶尔闲暇了就侍弄侍弄花草,脑子充实起来,果真就不时时刻刻念着那个人了。 慕紫颜这日进宫来看望凤轻狂,原本两人聊得好好的,慕紫颜忽然叹气道:“也不知道二哥和宋亦枫他们到哪儿了,一路是否顺利,将来战事又将如何。” 宋亦枫也被慕连城召回了军营,跟着奔赴匀州战场,据说大军启程当日,慕紫颜还去城门口送过,只是不知两人是否聊了什么没有。 横竖闲着也是闲着,凤轻狂便开始八卦,凑过去问:“你去送宋亦枫那天,他有没有跟你说什么啊?” “什么我去送宋亦枫啊?我才不是去送他呢,我送的是二哥!”慕紫颜都没发现自己的声音有多虚。 凤轻狂知道她脸皮儿薄,也不揭穿她,笑着说:“得,是去送你二哥,但是他应该跟你说话了吧?他说了什么没有?跟我讲讲呗。” “凤姐姐,你怎么……”慕紫颜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对这种事这么感兴趣啊?” “我这不是闲着没事儿干么?这日子一天天的,比水还淡,不八卦还能干什么?”凤轻狂表示自己是因为无聊才问这种事的。 慕紫颜犹豫了一下,心想她也不是外人,说就说了吧。 “他,他说叫我这段时间考虑一下,等他回来时,给他答案,若是我接受他,他便去向二哥请求赐婚,若是我依然不接受,那么以后他便再不会纠缠我。” “那你是怎么想的呢?”凤轻狂好奇地问。 “我还没想好呢,反正一时半会儿他也回不来,我可以慢慢想。”慕紫颜垂着眼说。 但凤轻狂瞧她这副思春的样子,已经基本上可以猜测到她的答案了。 “你是得好好想想,这可是终身大事,马虎不得。” 慕紫颜默默点头,觉得说的很对。 两人聊天聊了一个下午,直到天黑慕紫颜才回公主府。 她走后,宫里又恢复冷清,凤轻狂不免又觉得寂寞,也不知怎么的,这几天她总有些不安,好像有什么事将要发生一般。 这天下午,凤轻狂午睡刚醒,还躺在软榻上,望着窗外的花丛发呆,忽而晓月从屏风后绕进来,小声地禀报道:“娘娘,游统领那边传来消息,说是有一个自称是皇后生母的女人一直在南宫门口闹,吵着非要见您。” “我娘?”凤轻狂坐了起来,不由皱眉,这林忆棠在搞什么?有什么事非要跑到宫门口来闹?思量片刻,吩咐道:“带她来见我吧。” “是。”晓月连忙出去传话了,凤轻狂则坐到桌旁喝两口水,清醒清醒脑子,可这一清醒,心里就莫名涌入一股恐慌,它像一只无形的手一般,紧紧地揪住她的心。 这到底是怎么了? 半个时辰后,宫人带着林忆棠来到秀明宫,一见到凤轻狂的面,她就快步扑了过来,紧拽着凤轻狂的手道:“轻狂,念亲不见了,我找了好多地方都没找到,没办法只能来找你帮忙,轻狂,你一定要帮我!” 凤轻狂看她面色苍白,眉眼间尽是憔悴,两眼红肿了,眼泪还在不停地往外涌,显然是急坏了。 “您别着急,先坐下来,慢慢跟我说,能帮的我一定帮。” 她拉着林忆棠到桌边落座,递了手帕过去,又倒上杯温茶让她喝。 待林忆棠稍微冷静下来后,便说:“五天前,我带着念亲上街散步,顺便采买些婴儿用的物品,不料半路上突然冲出一伙人来,当街就把念亲抢走了,之后再没踪迹……我在京城没几个认识的人,京城那么大,就算发动了宅子里的所有下人出去找寻,也是大海捞针,只有来找你了。” 说着说着,林忆棠当即又激动起来:“轻狂,你要帮我把念亲找回来,他是我唯一的寄托,要是没了,我真不知道如何活下去,轻狂,娘求你了……” 凤轻狂也是快要当母亲的人了,对林忆棠此时此刻的心情能够感同身受,遂安慰她道:“您别急,我这就吩咐人在城中展开搜查,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有消息的。” 顿了顿,又问:“对了,您可知道劫走念亲的是些什么人么?又或者说,他们身上是否有什么好辨认的特征?” “好像没有。”林忆棠摇了摇头,水眸闪了闪,忽然睁大眼睛道:“我记起来了,他们之中为首的那个人脸上有一块刺青,形状像是一轮弯月!” 凤轻狂拧眉点点头,立刻让人去叫来秦洛。 秦洛赶到的时候,林忆棠已经累得在内殿打盹了,凤轻狂不想吵醒她,便拉着秦洛到外面说话,把目前的状况悉数告知。 “小洛,这件事就拜托你了。” “属下自当竭尽全力去办,不过,”秦洛皱着眉头沉吟了一下,“这么多天过去了,那伙贼人很可能已经带着孩子离开京城,天下之大,要找到他们并不容易,属下不能保证一定寻得到,何况孩子也有可能……” 也有可能已经被杀了。 虽说这种可能性比较小,但也不是没可能,现在只能做最坏的打算。 凤轻狂颔首道:“我明白,你只尽力而为就是。” “那属下告退了。”秦洛拱了拱手,大步出了秀明宫。 回到内殿,林忆棠已经伏在软榻上彻底沉睡过去,这几天她肯定都没怎么合眼,现在累极了,纵然不想睡,身体却容不得她继续撑着。 凤轻狂拿来丝被给她盖上,自己则站在窗边,望着海棠花沉思。 是什么人要劫走一个孩子呢?幕后那人冲着孟子严来,还是林家?莫非是孟子严以前的仇家?孟子严之前是流云宫的宫主,伤天害理之事没有少干,有人痛恨他也不稀奇,可是为何要劫走他儿子,而不是直接杀了他?为什么要放过身为孟子严之妻的林忆棠? 这说不通。 脸上有月牙形刺青的人,是某个帮派组织的特有标记么? 思来想去,凤轻狂总也没有想出什么来,倒是把头想疼了。 最后只好停止思考,坐下来发呆。 快天黑的时候,林忆棠醒了,一睁眼就抓着凤轻狂的手急切相问:“有消息了吗?我的念亲有下落了没有?” 凤轻狂只好如实相告:“还没有,才过去几个时辰,没这么快呢。” “你不是已经派这么多人出去了吗?怎么会还没消息呢?是不是他们没尽力?” 听林忆棠这么抱怨,凤轻狂倒也没怎么在意,毕竟人家儿子丢了,没有不焦急的道理。 “京城毕竟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那几个人要是躲起来,并不容易搜寻,何况万一他们已经出城呢?耗费时间是一定的,现在您着急也没用。” “不行,我要出去,我得跟他们一起去找,不能在这里干等着!”林忆棠一边说着一边要往外跑。 凤轻狂连忙将她拽住,劝说道:“娘!您连那伙人什么身份都不知道,又上哪里去找?更何况现在天已经黑了,黑灯瞎火的,怎么找人?” 林忆棠顿住,猛地一跌足,差点倒在地上。 “是啊,我怎么去找?我真是没用,连自己的孩子都保护不了,我没用……” “您也别这么自责,您已经尽力了,那些人显然是有备而来,以当时的情形,换了是谁也阻止不了事情发生的。”凤轻狂也不知道自己这么说,是否能给林忆棠一些安慰,但见她抹了抹眼泪,似乎已经打消外出的念头。 她也就稍微放心。 这天晚上,凤轻狂直接让林忆棠歇在了自己的寝殿里,主要是怕她半夜里突然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来,她想着,要是林忆棠有什么动作,自己也好及时阻止。 然而,凤轻狂太高估了自己的定力,怀孕一来本来就嗜睡,现在虽然好些了,可晚上不睡觉仍是熬不住,到了后半夜不知怎的就睡了过去,等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天明之时。 睁眼看向床榻,是空的。 《当皇后是个技术活》无错章节将持续在青豆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青豆! 第四百一十五章 惨遭算计 “娘?” 凤轻狂预感不妙,连忙往外去,到了门口就看见几个宫女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像是给人锤晕了的,她赶忙将人摇醒。 “快醒醒,醒醒!我娘哪儿去了?” 宫女揉了揉酸疼的脖子,好似想起了什么,双眼蓦地一睁大,惊道:“夜里的时候,夫人突然走出来,说是要出宫去找儿子,奴婢们拦着不让走,她就直接把我们打晕了……现在,现在奴婢们也不知她去了哪里。” 是了,凤轻狂这才记起来,林忆棠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其实会些武功,对付这几个小宫女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 “奴婢等人没能将人看住,请皇后娘娘降罪!” 几个宫女跪在地上,瑟缩着脑袋,大气都不敢出。 凤轻狂头疼道:“都起来吧,不能怪你们,去通知禁军,立刻搜宫。” 皇宫守卫森严,要逃出去不容易,林忆棠想来还在宫里。 可是事实总与想法相反,几个时辰过去,禁军把宫里翻了个遍,都没能找到人,只找着一个被打晕并且被扒了外衣的小太监。 “她肯定是穿了太监的衣服,清晨的时候混出宫去了。”凤轻狂不禁心生懊恼,自己昨夜就不该睡着,林忆棠现在精神恍惚,还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一个人跑出去实在危险。 能调动的人马,包括秦洛在内的,全都派出去找寻孩子了,现在不可能再派出人去找林忆棠。 思索半晌,凤轻狂决定出宫一趟。 之前慕连城给过她通行令牌,他一直未曾要回去,今天凤轻狂正好拿来用,很顺利就出了皇宫。 估摸着林忆棠会先回原来居住的宅院看看,于是打算先去找找看。 到了巷口,凤轻狂下得马车来,顺着巷子往里走,刚行至宅院的门外不远处,就听得里头传来婴儿的啼哭声。 凤轻狂不由暗惊,怎么回事?难道孩子已经找到了?还是那伙人就躲在这里? 不,不像,那伙人倘若躲在此处,岂能任由孩子哭成这样,就不怕招来追兵? 她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毕竟自己孤身一人,有怀有身孕,不能冒险。 正当她在门口徘徊时,里面孩子的哭声越来越凄惨,直刺耳膜,哭得人的心都要碎了。 凤轻狂本来就心软,如今有了孩子,更是心软得不行,尤其听不得婴孩啼哭,一想到那孩子很可能在被人欺负,她就再也站不住,立即推门而入。 可是院中并没有人。 她又寻着哭声往卧房跑去,走进内室,果然看见几个月大的婴儿正躺在床上扯着嗓子大哭,脸蛋红红的,眼睛都肿了,好不可怜。 凤轻狂俯身要去抱他,突然反应过来,发觉不对劲,正欲转身,却已经晚了。 一股幽香飘来,她还来不及掩住口鼻,就浑身发软,两眼一抹黑,晕了过去。 待到醒过来的时候,天边已现暮色,凤轻狂被捆住手脚,丢在墙角里,每动弹一下都很艰难,她出来时穿得不多,加上夜里气温降低,地上有点凉,躺久了不禁直打寒颤。 尽管身体很累,脑袋因为迷药的作用还有些混沌,但凤轻狂的意识很清晰,她知道,自己被算计了。 不过,算计她的人是谁,林忆棠是否参与其中,目前还不清楚。 只希望林忆棠没有骗她。 醒来后又过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天都黑透了,房门终于被推开,有人打着灯笼走了进来。 凤轻狂艰难地抬起头看过去,却大大地吃了一惊。 这两人一男一女,脸上皆带着快意的笑,竟然是凤长青和林韵绮! 凤长青将灯笼放下,点燃了屋里的琉璃灯,林韵绮则缓步朝凤轻狂走去,微微俯下身,笑道:“怎么,表妹看到我们,很吃惊么?” 岂止是吃惊,简直是不敢相信,想不到我居然这么愚蠢,栽在你们两人手上。 凤轻狂心里如此说道。 “你们把我引到这里来,究竟想怎么样?” “不想怎么样,只是想教训教训你,以报前仇而已。”这回说话的是凤长青,他俯视着凤轻狂,嘴角扬起几分冰冷的笑。 “我跟你好像没有仇吧?”凤轻狂知道他说的“前仇”是指什么,但就是不承认,因为那件事她没有做错。 凤长青被这话激怒,立刻横眉道:“没有仇?当年要不是你,我怎会被剥除封赏和官职,发配到军营当了底层小兵,成为全京城的笑柄?” “当年你冒领军功,还企图杀人灭口,犯下多大的罪过自己心里没点数吗?要不是我事先告诉父亲,他带你主动到皇上面前交代罪行,等皇上查出来,你这颗脑袋早搬家了,连笑柄都当不成,还想逍遥到现在?” 凤轻狂厉声回斥,嘴上丝毫不曾留情,把凤长青训得青筋蹦起,面容扭曲。 “你,你……” 林韵绮看了他一眼,皱起眉头又舒展开,拍拍他的手臂道:“凤公子,你先出去冷静一下吧,我有些话想单独跟表妹说。” 凤长青气得不轻,也知道自己倘若在在此待下去,势必会失态,他不想让林韵绮看到,只有先离开。 见他转身出了门,并走远了,林韵姝把房门关上,还特意栓上了门闩。 再回过头来时,已是满脸杀意。 凤轻狂从她眼里看到了疯狂,虽然心里惧怕,却苦于动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她靠近,尽量保持冷静。 她捏住了她的脖子,狞笑道:“表妹,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这张脸?这脸要是长在我身上多好,皇上就会封我为皇后了。” “神经病!”凤轻狂冷嗤一声,眼底藏着不屑,“皇上看上的是人,不是脸,即便你披上这张皮,他也一样不会看你一眼。” 林韵绮咬牙切齿地瞪了她片刻,突然大笑起来:“是啊,说的是!所以我能怎么办呢?唯有除掉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我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你说对不对?” 说着,目光转向凤轻狂的腹部。 凤轻狂的心猛然一抖,一丝慌乱自眼底爬出,林韵绮已经精神有问题了,难保不会真的伤害她和孩子。 “有什么事都好商量,何必使出这么极端的手段?你不就是想当皇妃么?等皇上回来,我一定跟他说,劝他封你为贵妃。” “贵妃?”林韵绮眉头一扬,不屑地笑着摇摇头,“谁稀罕当个妃?我要当便是当皇后,我才不会屈居于你之下!” 这个人野心还不小! 凤轻狂则又改口道:“若是如此,我便把后位让给你也无妨,你只要别伤害我跟我的孩子,提什么条件都好说。” 闻言,林韵绮的眼睛倏地亮了起来。 “此话当真?你该不会到时候反悔吧?” “我的命都捏在你手上,怎么敢反悔?”凤轻狂见她似有松动迹象,便尽力讨好,“其实做皇后也没什么意思,整天被关在皇宫,一点自由也没有,还不如在外面自在,我早就不想做了。” 林韵绮冷笑道:“我就当你说的是真话,可皇上未必会放你走呢,更何况,你肚子里还怀着他的孩子。” 她每次看向凤轻狂肚子,眼里都会散发出杀气,令凤轻狂心头一颤。 凤轻狂现在完全就是一只待宰的羔羊,连自己都护不住,如何护得了孩子?她此时真是懊悔无极,责怪自己出宫,没顾及自身安危。 慕连城才走多久,她就把自己弄到这个地步,真是没用极了。 想到这里,她不免又想起林忆棠。 林忆棠,那可真是位好母亲,卖了她一次不够,又卖第二次…… 说来还是自己太愚蠢啊,总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怎么就学不乖呢? “我会带着孩子悄悄离开,让皇上一辈子也找不到,绝不再出现在你面前。” 林韵绮慢慢地扬起唇角,阴冷的笑意如同一朵花在嘴边缓慢盛开,很是渗人,凤轻狂努力保持镇定,却出了一身冷汗。 “你这是在求我么?” “是,求你放过我和孩子。”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情况下,凤轻狂不得不低头,不管怎么样,也要先过了这一关再说。 林韵绮得意忘形,一脚踩在她的手掌上,恶狠狠地说:“我看你的样子,可一点也不像在求人,倒像发命令呢。” 剧痛自手掌蔓延,凤轻狂忍不住闷哼了一声,咬牙道:“表姐,我求你,高抬贵手,放了我。” 这话听着舒服了,林韵绮才抬起脚来,满意地看着她,“你既然都开口相求了,我自当发发慈悲,饶你一命,不过,我只是饶你性命而已,你肚子里的孩子可不能留。” “你要干什么?”见她目露凶光,凤轻狂整个人都被恐惧填满,浑身冰凉。 “啊……” 林韵绮用力地往她腹部踹了一脚,笑得越发猖狂,紧接着又补上第二脚,第三脚…… 直到鲜血渗透衣物,流淌到地上,化开来,在灯火下刺痛人眼。 凤轻狂已经疼到发不出哭声,只是望着那摊血,无声流泪,感受到身体里那条生命在一点点流失,悲伤、懊悔和痛恨等一齐涌上心头。 《当皇后是个技术活》无错章节将持续在青豆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青豆! 第四百一十六章 要你生不如死 凤轻狂觉得,大概自己也快死了。 是因为曾经她说过不喜欢孩子,曾动过嫌弃他的念头,所以老天爷就这样惩罚她么? 恍惚间,又听到林韵绮在耳边说道:“只有彻底毁了你,皇上才会对你再看不上眼,所以,光打掉你的孩子还不够,我还要把你扔到外面巷子里去,也让那些一辈子没碰过女人的流浪汉好好享受享受。” 说完,就放声大笑。 凤轻狂睁着一双泪眼,心里骂林韵绮恶毒,更骂自己心慈手软,当初没有对这个疯女人下手狠一些。 当初……早知现在,何必当初? 她就实在不该管闲事,如今赔上自己还不够,连孩子也没了,慕连城还在边关,若是他知道了…… 望着窗外漆黑的夜,她暗暗发誓,只要死不了,今日之苦痛,必定如数奉还给他们! 意识逐渐模糊之时,“嘭”的一声,房门被踹开,走进来两个人,凤轻狂半睁着双目,已是瞧不清他们的面容,只听得一道有点熟悉的声音飘在耳边:“轻狂,轻狂?你醒醒,不要睡,轻狂……” 凤轻狂想睁开眼来看看清楚,是谁在叫自己,可眼皮实在重得很,已涣散的精神怎么也无法再凝聚,眼前堕入黑暗,彻底没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凤轻狂猛地睁开眼,瞧出来的是白茫茫一片,她四下环顾,拖着疲惫的身子不断地往前走,走了很远很远,总也走不到尽头。 忽然,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道婴孩的啼哭声,她便下意识去触摸自己的腹部,是平坦的,摸了一手的鲜血。 血是冷的,是她孩子的血。 她再也走不动,索性蜷缩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哭得肝肠寸断,直到有脚步声靠近,有人用低沉的声音喊她:“轻狂,轻狂……” “慕连城?”凤轻狂抬头望去,果然是慕连城走了过来,他身着平日惯穿的黛蓝衣袍,目光温柔,嘴角噙笑,缓缓朝她伸出手来。 “别哭了,过来。” 凤轻狂立刻起身扑了过去,头埋在他怀里,紧紧抱住他,嘴里却是不停地说着“对不起”。 “我没有保护好孩子,我把他弄丢了,你骂我吧,慕连城,对不起……” 他的手轻抚着她的后背,像是在安抚,声音也极其温柔:“我不会骂你,也不怪你,你也不想弄成这样,我知道,不要再责怪自己,你现在应该振作起来,好好活下去,这样才能给咱们的孩子报仇,明白吗?” “可是我……慕连城?你不要走,慕连城!”凤轻狂感到手上一空,黛蓝色的身影消失在白雾之中,任她喊得撕心裂肺,他也没再回来。 匀州边境,中军帐内。 慕连城猛地从睡梦中惊醒,手下意识地捂住心口处,额上沁出一层冷汗,俊脸苍白如纸,半晌都缓不过来。 方才他做了一个梦,梦到轻狂出事了…… 应该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 他自我安慰着,起身穿衣,此时天边已露出鱼肚白,大军已经在埋锅造饭,再有半个月,就能抵达边关了,希望能尽快击退西夷军,夺回失地,尽早班师回京。 “皇上,西翠关那边又送来了战报,你快看看吧!”宋亦枫大步走过来,将奏报递给慕连城,然后又扫了他一眼,担忧道:“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该不是生病了吧?” “朕没事。”慕连城摆了摆手,准备回军帐,转了身忽又停住,“去把二游叫过来。” 虽说方才只是做了个梦,他心里总是放不下,得派人回京看看才行。 昏睡了三天三夜后,这日清晨,凤轻狂总算是醒了过来。 阳光透过窗棂照射进来,刺得双眼一阵酸涩,只得抬手挡住光线才勉强看清眼前的事物。 这是一个陌生的房间,陈设简单,整体简陋,床边坐着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子,她正支着脑袋打瞌睡。 凤轻狂想起身,却奈何全身都没力气,抬手已经是目前活动的极限了,只得认命。 这时,打瞌睡的女子似乎听到动静,醒了过来。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她看着凤轻狂,面上有些喜色,言语中尽是关切之情。 “你……你怎么会……”凤轻狂不敢相信,此时守在床边的人,居然会是江楼月,她昏迷之后发生了什么事? 江楼月顾不上跟她解释,连忙起身说:“你先躺着,我去叫大夫来。”而后快步跑出门。 不多时,房门再次被打开,江楼月领着一位老大夫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人——江明澈。 江明澈从进来,视线就没离开过凤轻狂,双眉紧蹙,忧色尽显,但为了不打扰大夫诊脉,一直没出声,只静静地立在旁边。 诊完脉后,老大夫走到桌边,伏案写下两张药方,交给江楼月,低声叮嘱道:“一日三餐,一次一碗,连服三天,若有好转再照着第二个方子抓十来副药服用,记住,一定得静养,不可让她情绪过于激动。” “好。”江楼月立即拿着药方出去了。 江明澈回头望了凤轻狂一眼,拉着大夫出了房门。 他们谈什么,有些勉强听得见,有些听不清楚,凤轻狂只竖起耳朵,巴巴地望着门口的方向,面色又白了几分。 直到江明澈返回来,她才垂下眼皮,装作在发呆。 他踱到床边坐下,轻握住凤轻狂的手,柔声道:“轻狂不要担心,大夫说了,将养十天半个月,你的身子必能痊愈,到时你想去哪里,我都带你去。” 凤轻狂微微蹙眉,想说什么,可动了动嘴唇,又懒得说了。 她是实在没有力气。 江明澈一直在房里守着,时不时地与凤轻狂说句话,凤轻狂并不答话,最多只是转动一下眼珠看他,算是回应,可他并不觉有什么,依然耐心地陪伴在侧,并从厨房拿了些清淡的膳食来,喂给她吃。 过了一个多时辰,江楼月熬好药,亲自端过来,江明澈接到手里,准备喂凤轻狂服药。 “我自己来吧。”用过膳后,凤轻狂的精神已好多了,身上也有了力气,只是说话还中气不足,但喝药不成问题了。 一口气把药喝完,凤轻狂把药碗递回到江楼月手里,由衷地致谢:“多谢你们,救了我,又如此关怀照顾,若非你们出现,我现在恐怕已经没命了。”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你不必说谢。”江楼月语气和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可眼睛却像是在躲什么似的,总不敢往凤轻狂脸上看,说了两句就出去了。 凤轻狂觉得奇怪,但也没多想,转而问江明澈道:“这是哪里?我睡了很久吗?” “这是京城外的一座农家小院,你已昏睡三天三夜了。” “城外?”凤轻狂略感诧异,心想自己失踪这么多天,宫里的人该四处找寻了,还是尽早回去的好,免得他们担心。 “能不能送我会京城?我得回皇宫去,不然宫里会乱。” 江明澈按住她的肩头,劝道:“你现在身体还虚,不能乱动,还是好生躺着吧,等病养好了再回去不迟。” “可是……” “我让人去一趟城内,将你的消息告诉宫里的人,让他们安心,这样总行了吧?” 才刚醒来不久,凤轻狂的确感到精神不济,一点也不想动,想着那就晚几天回去也好,遂躺了回去。 “那好吧,麻烦你了。” “怎么跟我这么客气?好好休息吧。”江明澈微微一笑,帮她把被子盖好,起身出了门。 凤轻狂又接着休养了几天,期间,江楼月和江明澈两人轮流照顾她,熬药做饭等,都是他们做,照料得无微不至,她的精神头好了许多,已经可以下床走动。 这天吃完早饭,凤轻狂突然想起一件事。 “对了,江小姐,林韵绮和我大哥呢?他们在哪儿?”她记得自己晕过去前一刻,江明澈兄妹俩冲进来,林韵绮还在现场的,按理说应该是落在他们手里了。 江楼月眼眸低垂,顿了顿,答道:“被我哥关起来了。” 果然…… “能不能带我去见他们?” “你要……” “我要报仇。”凤轻狂说得云淡风轻,神色也平淡,仿佛只是在谈论一件与自己无关的平常事,“林韵绮害我失去孩子,我要她生不如死。” 江楼月定定地看着她,眼眸中竟露出几分惧意。 “林韵绮确实该死,不过,我哥不在,我……” “你哥不让动?”凤轻狂挑起眉峰,忽生疑心,说起来倒是奇怪,江明澈和江楼月那天晚上怎么会出现? “倒不是不让动,只是……”江楼月欲言又止,好像在纠结什么。 凤轻狂越发起疑,想起这几天里江楼月每次看自己时,都目光闪躲,眼含愧疚,之前不以为意,现在想来,她愧疚什么呢? 而且,江楼月一直都不喜欢她,即使是见她可怜,心生同情,也不至于能舍下身段,如此细心地照顾她,除非是……弥补某种过错。 难道…… 凤轻狂不敢再往下想了。 《当皇后是个技术活》无错章节将持续在青豆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青豆! 第四百一十七章 报仇 “如果不方便,那就算了吧,等江明澈回来也不迟。” 不料江楼月却忽然道:“没什么不方便的,横竖你迟早都会知道,早一刻与晚一刻没什么区别。” 有如下了某种决心似的,闭了眼复又睁开,转头直视凤轻狂,起身说:“走吧,我现在就带你去。” 跟着走出房间,穿过屋廊,拐过两个屋角,来到后面存放杂物的小屋外。 “林韵绮和凤长青就在里面,被我哥绑住了。”江楼月说着,拿出钥匙将门打开。 光束照进去,可以看见有两个人背靠着墙壁,坐在地上,满身脏污,头发凌乱,很是狼狈,两人本来闭着眼在打瞌睡,听见开门的声音,都猛地惊醒了过来,齐齐看向门口。 江楼月守在门口,没往里走,凤轻狂则缓步进去,扫视对方两人一圈,最后将目光定在凤长青身上。 “就因为我当年把你的丑事告诉了父亲,你就要这般报复我么?”她的声音异常冰冷,每一个字都饱含愤恨,眼珠赤红,像有火要烧起来,“早知如此,当年我就该劝皇上把你杀了,你这种人,活着也是祸害,只会浪费米饭而已!” 凤长青心肝一颤,连忙低下头,避开她的视线,强装镇定道:“我是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但那也是你对不起我在先,我只是出口气罢了,至于你流产,那只是个意外。” “意外?”凤轻狂冷笑两声,朝他投去蔑视的眼神,“不错,以你这点胆色,确实不敢打我肚子里龙嗣的主意,但你把我留给林韵绮,任由她对我动手,你就是帮凶!现在,我要为我死去的孩子报仇。” “你,你不可以杀我……”凤长青骤然变了脸色,瞪圆眼睛,眼里满是惊恐,“父亲要是知道,不会原谅你的。” 说得一点底气也没有。 凤轻狂眯了眯眼睛,嗤笑道:“父亲?他要是知道你绑架皇后,一定会亲自把你绑了,交给刑部发落,并把你逐出凤家,根本用不着我动手,你信不信?” 事实上,她也确实不打算杀凤长青,而是要让凤衡来处置他。 凤长青一时语塞,脸一阵青一阵白,身子瑟瑟发抖,他原本的确只想吓唬吓唬凤轻狂,以泄心头之恨,可没想到林韵绮居然趁他不在下那样的毒手,现在说什么也迟了。 “要杀要剐,直接动手就是!”旁边的林韵绮突然出声,挺直脊背,颇有几分视死如归的架势。 凤轻狂这才转眼看去,目光倏而变得凌厉起来,冷笑说:“林韵绮,当日在国公府看见你的时候,我就该要了你的命!” “怪只怪我太心软,总想着,手上不要沾血才好,另一方面,又顾念林家的人,不愿他们伤心,这才一次又一次地放过你,可你却不知好歹,竟然变本加厉地来祸害我!” “这一次,我绝不会再饶你!” 林韵绮瑟缩了一下,大笑起来:“有你的孩子给我陪葬,我死也值得了!” “想死?呵,你觉得我会让你这么痛快吗?”凤轻狂踱步过去,像当日林韵绮对待她那样,一脚踩住她的手,“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你要如何?”林韵绮并非真的不怕死,只是勉强稳住心神,颤抖着声音问她,眼底的那抹倔强始终不曾消失。 凤轻狂俯身下去,冷笑道:“当然是先把你送到流浪汉堆里去,让他们好好享受享受了。”当时她虽然已经半昏迷状态了,林韵绮说过的很多话都没怎么听清,但这句话她记得很清晰,如今局势逆转,她没有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道理。 “你不可以这么做!”女儿家最重视的就是“名节”二字,纵然恶毒如林韵绮也不例外,她好歹也是林家的大小姐,怎么能受此等奇耻大辱? “我就是要这么做!”凤轻狂扼住林韵绮的下巴,眸光转厉,“我不但要将你送给流浪汉,之后还要把你卖到妓、院里去,让你一辈子做娼、妓!” 林韵绮浑身都在颤抖,眼底残存的最后一点傲气也消失殆尽,剩下的,只有恐惧。 “你不可以……祖母和我爹他们知道了……” “知道又如何?”凤轻狂斥道,“你以为我还会在乎吗?先前我就是太顾及林家的几位长辈,这才迟迟没有对你下狠手,但你可曾有半点领情?” “瞧瞧现在的结果,我的孩子没了,命也差点丧在你手中,我要是再心慈手软,那之前所受的一切苦痛,都是活该了。” 连林老夫人也镇不住她,林韵绮知道自己这次是逃不了了,整个人陷入绝望,眼眸瞬间黯淡。 凤轻狂勾了勾唇角,将她扔回地上,转身走向门口的江楼月,恢复成先前那副和善的模样,微笑道:“江小姐,方才我对林韵绮说的话,你都听见了吧?” 江楼月点点头。 “那么,她就劳烦你处置一下了。”凤轻狂用了“劳烦”两个字,语气却一点也不像在托人办事,反而有种命令的意思。 而江楼月居然也乖乖应承:“你放心,我会完全按照你的意思去办,那,凤长青怎么处置?” “随你们吧,这个人的生死与我无关。” “我明白了。” “多谢。”凤轻狂没有再回头看一眼,举步出了小屋,出来这么久,觉得有些累了,准备回房躺一躺,不料刚拐过廊角,就撞上从外面回来的江明澈。 他看了眼她身后的方向,面色一变,“你去见过那两个人了?” 凤轻狂平静地颔首答了一个字:“是。” “那……你都知道了?”江明澈的心揪紧了,眼睛紧盯着眼前的人,注视着她的表情,本以为会在脸上看见痛恨和愤怒,没想到她只是一脸淡然,仿佛其实并不知情。 然而她的回答却是:“知道了个大概。” 她往前走了两步,接着又说:“你指使林韵绮和凤长青劫了林忆棠的儿子,再以孩子做要挟,逼林忆棠来找我,向我撒谎,引我出宫,让林、凤两人在城北宅院里设下埋伏,把我带到这里来,是不是?” 基本上,这就是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了。 江明澈连忙解释道:“我只是让林韵绮和凤长青把你带出城,并未指使他们伤害你和你的孩子,林韵绮会对你动手,我却是没有料到,轻狂,对不起,我只是想带你一起走……” 那天晚上他在南营阻止无忧门的人逃离,又再会合了家人,这才来晚了,只是晚那么小半个时辰而已,就酿成这么大的悲剧。 他是嫉妒慕连城,嫉妒他跟轻狂竟然有了孩子,但从未动过毁掉这孩子的心思,毕竟,这也是轻狂的孩子,他怎会刻意伤害? 这一点,凤轻狂也是信的,但结果已是如此,说什么都是徒劳。 “江少主,我看你怕是忘了,我是大燕的皇后,京城皇宫才是我该待的地方,不可能跟你走的,永远都不可能。” “轻狂……”江明澈下意识抓住她的手腕,目光殷切,满眼都是眷恋。 凤轻狂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将手抽离,转身回房,在关上房门之前,忽而说:“早知会有今天,当初我就不会劝皇上放过你和你的门人,有些人是注定养不熟的。” “嘭~” 房门关上,江明澈独自站在烈日下,久久未能回神,凤轻狂没有骂他也没有打他,冷静得异常,令他的心无法安定,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们之间快速流失,想伸手去抓,却不知往哪个方向下手。 这一整天,凤轻狂都没再出门,每次江楼月进去,她都在睡觉,送进去的饭菜也没怎么动,只有到了晚上才勉强吃了半碗饭和一些菜。 翌日早上,江楼月又去看望时,凤轻狂突然说:“我要回京城了,多谢江小姐这几天的照料,不管你日后去哪儿,都希望你能平安喜乐。” 这话是出自真心,毕竟江明澈的计划,江楼月并未参与进去,而且看得出来,这些天里她一直心怀愧疚,尽心尽力地在照顾她。 江楼月跟江明澈是不同的。 “你真的要走?”江楼月有些担心。 “当然要走。”就在不久前,凤轻狂看见江明澈出去了,趁着这个时候不走,难道等他回来再走不成?起身出了房间,正待出小院时,颀长的黑色身影闪了出来。 凤轻狂一惊,暗道不妙,“你没出去?” 江明澈深深地看着她,薄唇带了笑,缓缓说:“只是出去吩咐一下手下准备启程而已,这会儿就回来了,你要出门?” “我该回去了。”既然已经撞上,扯谎已是没必要,凤轻狂索性实话实说。 “你不能回去,你要跟我走。”江明澈依旧不紧不慢地说着,好像一切都是理所当然,丝毫没意识到是自己绑架了人家。 很久以前凤轻狂预料到,自己会被这个人的纠缠害得很苦,只是她以为最苦当是当年被逼嫁给他,想不到会有此次之祸,要是早知道…… 唉,这世上哪有那么多早知道? “我是不会跟你走的。” 《当皇后是个技术活》无错章节将持续在青豆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青豆! 第四百一十八章 囚禁 江楼月大步走过来,抓住江明澈的手说:“大哥,你放手吧,不要再执着下去了,放她回去,咱们走得远远的,重新开始,好不好?” “就算是要重新开始,也得带上她。”江明澈依然执迷不悟,视线始终不离凤轻狂,仿佛在他眼里,只容得下这一个人。 这叫哪门子的重新开始?江楼月不由苦笑,回头看向凤轻狂,也不知该说什么,只是无奈摇头。 凤轻狂知道江明澈底下有十几二十个人,再加上他本身就武功高强,心思灵敏,自己根本不可能逃脱成功,思忖片刻,干脆自动放弃。 “好吧,我跟你走就是。” 江明澈明白她这是无奈之下,才做出的妥协假象,但也并不在意,只要能带她离开这个地方,以后天高海阔,自由自在,不怕她不向往。 不多久,一行人就收整好行李,启程离开。 凤轻狂和江楼月两人乘坐马车,江明澈和其他人则骑马而行,统共有二十几人,打扮成商队,走在官道上,还是挺显眼的。 “怎么往北走了?这是准备去哪儿?”凤轻狂放下竹帘,转向江楼月问道。 后者答道:“应该是往苷州的方向去吧,毕竟南方不安全。” 也是啊,以前无忧门的主要据点都聚集在邬州和徉州严州等地,江明澈他们这一逃,朝廷首先搜查的肯定是那几个地区,确实是不安全。 凤轻狂没再多问,问了也没用,目前还跑不了。 倒是江楼月再度开了口:“你现在,是不是很恨我大哥?” “是,我恨他间接害死我的孩子。”凤轻狂答得很坦诚,只是后半句她没说,她更恨的是自己,恨自己太糊涂。 “大哥也没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他不想伤害你的,只是那林韵绮心肠太狠了……”江楼月想为兄长辩解,可话说到后面,声音却低了。 因为她也知道说这些没用。 凤轻狂静静地坐着,仿若没听见她的话,眼睛看向某处,像是在出神,又像是在沉思。 江楼月动了动嘴唇,再没话可说。 车厢里陷入一片寂静。 外面的江明澈将里面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不由垂下了眼帘,乘着马若有所思地继续前行。 一行人一路上走走停停,时不时地会停下来欣赏一下沿途的景色,主要是江明澈照顾到凤轻狂身体尚未痊愈,把行程放得相当缓慢,快一个月才抵达苷州境内。 又是一个清凉的午后,凤轻狂下了马车,仰头遥望着远处的葱茏山岭,嘴角略带笑意,怔怔然发呆。 江明澈见了,缓步踱来,笑着问:“在想什么?” “我在想,那边的风景一定很好,要是能缓步而行,从中穿过,一定能大饱眼福。”凤轻狂微微笑着,眼里装着向往,语气温和,跟之前一开口就冷冰冰的状态截然不同。 江明澈猜想,她果然还是适合天涯海角四处飞啊,如果能博得佳人一笑,那就依了她又何妨? “你想的话,咱们可以下马步行,改走山间小道。” “真的?”凤轻狂蓦地转过头来,眼睛亮晶晶的,比夜空里的星星还璀璨。 江明澈的心情也随着明朗起来,颔首道:“当然,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会尽量满足你,不过,步行你可以吗?你的身体……” “我的身子早就恢复了,翻山越岭一点问题也没有,你就放心吧。”凤轻狂自信满满地说道,话语中还透着兴奋。 “那就好。” 于是乎,江明澈便吩咐下去,其他人牵着车马走大路,只安排两个手下跟随他和凤轻狂往山岭间穿行,江楼月听见了,也要求一起。 凤轻狂对自己还有排斥之心,只两人一起走,难免尴尬,江明澈正好想让妹妹陪凤轻狂,缓和气氛,便欣然同意了。 现在正是盛夏时节,花草林木正茂盛之时,岭间树木郁郁葱葱,藤蔓丛生,许多大树已有几十甚至上百年轮,遮天蔽日的,只有少许阳光能透过枝叶细缝照射下来,行走其中一点也不觉炎热,反而清凉。 凤轻狂似乎心情很好,自进了山,就脚步轻快地走在前面,一会儿停下看看路边树木,一会儿俯身闻闻花草,远远地把江明澈等人甩在身后。 江明澈也不追上,只含笑在远处跟着,左右在这样的深山密林里,她也跑不了。 “大哥,你觉得凤轻狂会愿意一直待在你身边吗?”江楼月忽然问。 “或许有一天会吧,”江明澈笑答,“至少外面广阔自由的天地于她而言,总比京城那个牢笼要有吸引力多了,你瞧,她现在不就已经被吸引了?” 江楼月望向前方正蹲在山路旁不知在研究什么的凤轻狂,目露担忧,蹙眉道:“我总觉得,她有点不对劲。” “怎么?” “我也说不清楚,反正是不太对。” 江明澈却不以为意,笑了笑说:“还是慕连城的缘故,你不喜欢她吧?” “发生这些事后,我哪还有资格不喜欢她?”江楼月叹了一口气,这段时间里,她心里的愧疚还是半点也没消减。 几人就这样慢悠悠地走着,直到天黑也没有走出这片密林,只好找个山洞过夜。 第二日天明后,又继续赶路,直到中午才出来,然后到附近的小镇上,寻了家客店安顿。 用晚饭之前,凤轻狂出去了一趟,在江明澈两名手下的陪同下小逛了一圈,便回到客店。 “轻狂,你肯定累了吧,还是早点回房歇着好了,明天还要赶路呢。”喝完茶后,江明澈贴心地说道。 凤轻狂点点头,起身说:“我确实很累,那就先回房了,你们慢聊。” 说罢就上了楼。 “她好像心情又不太好了。”江明澈呢喃着,两条剑眉紧紧地锁了起来,话声中透出无奈。 “被人这样困着,谁也不会心情好的。”江楼月叹息着说,“大哥,你总说带她过自由自在的生活,可现在这样,真的自在吗?” 江明澈倏地握紧茶杯,抿唇道:“即便还不是完全的自在,那也比让她关在皇宫要强吧?” “是吗?”江楼月反驳他,“皇宫再没自由,那也是她自己选的,她心甘情愿,人不自由,心却自由,可在你身边,她连心都被困住了,会好到哪里去?” “说完了吗?说完我就去休息了。”江明澈显然已有不悦,瞥了她一眼,就起身上楼了。 这一路走来,江楼月已经多次劝说他放了凤轻狂,可他半句也听不进去,依旧一意孤行,她是拿他没办法了。 翌日起来,凤轻狂忽然说自己身体有些不适,想在此地停留两天,江明澈为她担心,当然同意暂缓行程。 可凤轻狂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里,整天都不出门,就令他不安了。 他好几次派了江楼月以及店家的伙计过去敲门,询问情况,都被拒在门外,里面只回应一声:“我没事。” 然后就没动静了。 江明澈这才回想起那日江楼月的话,凤轻狂确实有点不对劲。 然而,正当他急得团团转时,第二天晚上,凤轻狂却出门了,而且神采奕奕,面色红润。 睡觉前,江明澈在她放门口来回踱了两圈,最终还是敲响了房门。 “进来吧。” 声音透过门窗传出,柔和悦耳,江明澈这才推门进去,却见凤轻狂正坐在桌边,面带微笑地看过来,桌面上摆着茶盏,泛起一层薄薄的水雾,茶香四溢。 “轻狂,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摆茶?有人要来么?” “我知道你会来找我,所以亲自泡了一壶茶等着,快请坐吧!”凤轻狂笑着抬了抬手,将茶杯满上。 江明澈略顿了顿,含笑走了过去,又犹豫了一瞬,这才坐下。 “这里的茶叶不错,才泡好的,快尝尝味道如何。”凤轻狂递过茶去,笑意逐渐加深,在摇曳的灯火下,其面容更显白皙,明艳动人。 江明澈看得有些愣神,他端起茶杯,却没喝,只是看着她问:“你今天怎么突然不一样了?” “有吗?”凤轻狂轻轻一笑,垂眸道:“大概是有点吧,我休养了两天,身体好多了,气色也就跟着变好了,自然有所不同。” 说完,自己先呡了两口茶,满意地点点头说:“嗯,确实很不错,跟南方的茶味道有很大差别。” 江明澈不疑有他,举杯也慢慢品起来,皱起的眉头逐渐舒展开,心头如有一股清甜的泉水流淌而过,身心都舒畅。 “我还是第一次尝到你亲手泡的茶,想不到你手艺这么好,以后我可以时常喝到这样的茶么?” 凤轻狂垂下眼睑,没有作答。 江明澈其实有心理准备,明知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却偏偏嘴贱要问这么一句,好像只有问过了,才不会留下遗憾。 两人东一句西一句地聊了小半个时辰,江明澈才起身告辞。 “明日一早要赶路,还是早些休息吧。” “也好。”凤轻狂将他送到放门口,“晚安。” 关上房门的一刹那,眼波流转,一抹不易察觉的冷光自眼底一闪而过,可惜江明澈还沉浸在美好的幻想中,未曾察觉。 第四百一十九章 脱身回京 次日清晨,凤轻狂起了个大早,简单梳洗了一下,跟着就自行下楼,来到大堂用早点。 正待回房拿行李时,碰见江楼月匆匆忙忙地从江明澈房里跑出来,吩咐手下去请大夫。 凤轻狂上前去,微笑着说:“不必请大夫了,即便请了大夫过来,也是无济于事的。” “什么意思?”江楼月诧异地盯着她,逐渐意识到什么。 “江明澈昏睡不醒,怎么叫也没反应,而且嘴唇微有些发紫,是不是?” “你怎么知道?难道你……”江楼月气愤难当,杏眼大睁着,“是你把他害成这样的?” “是我做的,又如何?”凤轻狂说得理直气壮,眼神丝毫不闪避,令江楼月一下子梗住。 是啊,又如何呢?本来就是他们亏欠了凤轻狂的,现在她要寻仇,有什么错?说到底,一切都是大哥咎由自取的。 “凤姑娘,我知道对你不住,你恨他也是应该的,但大哥并非有意害你,而且这段时间里,他也是万分悔恨,求你念在昔日情分上,饶他一命。” 凤轻狂倏地敛起笑颜,言语冷厉道:“被算计的不是你,失去孩子的也不是你,你当然能这么说,设身处地地想一下,假如所有的事发生在你身上,你还能放过你的仇人么?” “至于情分,昔日我就是太念这两个字了,对你们太心慈手软,这才造成后来的惨祸,当初我要是没劝皇上放你们出天牢,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一番话说得铿锵有力,字字有理,江楼月无话反驳。 可纵然如此,她也不能就这么看着大哥一直沉睡下去。 “你有什么怨恨,就全部冲着我来吧,我代替大哥受过,你把他救醒,好不好?” 凤轻狂斜睨过去,带了几分探究,不得不说,江楼月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宽容大度,又有责任心,多少男人都做不到她这样,然而一人做事一人当,哪有代人受过一说? “江小姐,我知道跟江明澈兄妹情深,但是,我不能答应你,而且,我给江明澈下的并不是很快就会致命的剧毒,只要在半个月内服下解药,就能保住性命,你大可以放心。”她只是想摆脱江明澈,同时又教训他一顿,仅此而已。 这个毒,是她这两天窝在客房里,加班加点地配制出来的,之前特意要走山路,其实也不是想看风景,而是她知道那一带有一种带毒的草药,想经过时偷偷采一株来制毒。 她也就这点本事,要想脱身,还得用毒才行,只有拿捏住了江明澈的性命,他手底下的那些人才不敢乱动。 “那你要如何才愿意给解药?”江楼月焦急地问。 凤轻狂答道:“你们放我走,等我走远了,觉得脱离了你们的视线范围,再托人把解药送到这里来。” 江楼月不禁心生怀疑:“你真的会送解药来吗?万一你骗我怎么办?我大哥岂不是死定了?又万一,你跑去官府,派兵来追杀我们……” “那就看你信不信我了。”凤轻狂不慌不忙地整了整身前的衣襟,笑得从容,“反正只有我能救江明澈,只有半个月时间,你可没多少时间考虑。” “大小姐,咱们干脆一刀杀了她得了!” 一旁的手下捞起袖子,杀气腾腾的,作势就要动手,江楼月将他喝住:“退下!” “可是少主他……” “我叫你退下!”江楼月搬出主子的气势,接着又吩咐:“去备好马车与盘缠!” “是。”手下悻悻地走远了。 江楼月这才缓和神色,对凤轻狂道:“凤姑娘,我放你走,只希望你能遵守承诺,尽早将解药送来,要是我大哥有个三长两短,那我就是追到天涯海角,也不会放过你的。” 凤轻狂毫无惧色地回瞪着对方,不屑一笑:“说句实话,江明澈就算是死了,那也是活该,别以为你们的命是命,我孩子的命就不是命了!” 说罢便进了客房,拿着行李头也不回地走出客店。 之前的那个手下跑过来,主动请缨去跟踪凤轻狂,估摸着想半路上趁其不备强抢解药。 江楼月却摆手阻止:“不必了,她比你想象中的要聪明,要是让她发现你在后面跟踪,一怒之下把解药毁了,岂不是弄巧成拙?且等着吧,我相信,既然是答应了的事,她不会食言。” 既然她这样发话了,手下也只好作罢。 离开客栈后,凤轻狂乘坐马车一路往京城的方向赶,她担心那手下在马车上做了什么手脚,于是到了下一个镇子,就另外雇了一辆马车,停留一夜再继续启程。 她也没有辜负江楼月的信任,算着时间,走过六天后,便雇人把解药送过去。 也就用了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凤轻狂赶回京城,而这时候,秦洛和大游等人正因四处找不到她而急得团团转。 在得知皇后回到皇宫时,秦洛和大游赶过来相迎,都松了一口气。 但很快,秦洛就注意到凤轻狂跟之前的不同之处。 “娘娘,你……你……” 提到孩子,凤轻狂心里还会刺痛,唯一的办法就是尽量不再去想,况且,在他们面前,自己也不能表现得太矫情,这些时日他们为了找她,已是费劲了心力,疲累不堪了,岂能再给他们徒添压力。 “是我自己不小心,着了别人的道,孩子,孩子没了……” “是属下等人没有保护好娘娘,请娘娘降罪!” 大游说着,就“咚”的一声跪在了地上,秦洛也跟着跪下请罪。 看着这伏在地上的两人,凤轻狂心里五味杂陈,明明是她自己疏忽大意,酿成今日之果,却要连累他们,她又岂止是没用?简直是个祸害! “你们都起来吧,此事是我自己犯错造成的,与你们无关,这些天你们为找我四处奔波,已经尽职尽责,都先回去休息吧,不用管我了。” “娘娘……”秦洛神情悲戚地望着凤轻狂,还想说什么,凤轻狂却冲她挤出一丝笑容,“下去吧,我有点累,想睡一觉。” 秦洛和大游相视一眼,只得退出寝殿。 到了门口,两人的心情都格外沉重,哭丧着脸不说话。 出了秀明宫,秦洛才说:“之前皇上派人来问皇后的情况,为免皇上分心,我没有说实情,现如今发生这么大的事,该如何交代?” “实话实说吧,皇上迟早会知道的。”大游叹着气说,“皇后失踪一个多月,龙子也没了,咱们却什么都没做好,实在失职,到时必是要一并治罪的,早晚都得死。” 两人又叹了几声,各自去忙自己的事了。 寝殿内,凤轻狂一头栽倒在床上,望着床顶,感觉身体像灌了铅一般沉,好像要嵌进床板里似的,眼睛又酸又疼,视线渐渐模糊,“吧嗒”一声,泪珠掉在了丝被上。 这一个多月,过得真是漫长啊,好像过了半辈子,再回到这里时,已是恍然几十年,明明也就几十天而已。 下意识触摸小腹,那里已是平平坦坦。 她该怎么跟慕连城说? 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就这样想着想着,不知不觉间便睡着了,睡了将近八个时辰,等醒来时已是第二天的清早。 晓月和另外两个宫女进来服侍洗漱,因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生怕戳到皇后的伤心处,便都小心翼翼的,不敢多言一句。 可正是如此,凤轻狂更加感觉到有一种压抑的气氛笼罩在四周,有点透不过气。 用早膳时,她索性把宫人都遣了下去,自己一个人呆着。 由于胃口不好,早点并未多吃,只喝了小半碗清粥,吃了几块点心便用不下了。 在花园里坐了不多时,凤轻狂忽然打起精神,打算出宫一趟。 这回秦洛很快就赶了过来,非要陪着同去,说什么都不让她再一个人出行。 凤轻狂也知道自己是个只会让人操心的,还是让人跟着为好,是以没有拒绝。 “娘娘,这是要去哪儿?”秦洛小心地问道。 “去见我娘。”凤轻狂淡淡答道,眼睛只望车帘外看,神情阴晴不明,不知在想什么,秦洛知她心情定然不好,因此也不敢多问,只小声地吩咐车夫去城北。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马车在城西长街的某一巷口停下,凤轻狂挑开竹帘,往巷子深处望了一眼,起身下车。 出事之后,林忆棠还是回到了这里居住,一来她暂时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二来也是秦洛派人盯着,也不准她离开。 到了小院门口,凤轻狂拦住秦洛道:“你在这儿等我吧,我想一个人进去。” “好。”这是人家母女俩的恩怨,应当两人私下了结,秦洛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推开门,提步走进,望着院子里丝毫未变的景物,凤轻狂脑海里便不禁浮现出那天上当被抓的情景,心头便开始作痛,连带着曾经孕育孩子的地方也隐隐发疼。 有人开门从房里走出,见是凤轻狂,连忙大步奔来,抓住她的手上下打量,眸子泛起水雾,颤声道:“表姐,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你……怎么样?” 《当皇后是个技术活》无错章节将持续在青豆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青豆! 第四百二十章 断绝关系 凤轻狂冲林韵姝微微一笑,颔首道:“总算是还留着一条命。” “对不起,我那天本来可以去给你报信的,结果没跑多远就被发现,抓着捆了起来,我……我对不住你……”林韵姝满怀愧疚,看见凤轻狂就直掉眼泪。 弄得凤轻狂还要反过来安慰她:“我知道你待我好,不会跟他们合起伙来害我的,你已经尽力了。” 林韵姝的为人,她一点也不怀疑,如果她能事先来报信,一定会来,可惜她一个弱女子,又怎么斗得过江明澈和凤长青他们? “她呢?”见林韵姝止住了哭泣,凤轻狂突然问。 这个“她”指的当然是林忆棠。 “在屋里带念亲呢。” 念亲,念亲…… 说起这个孩子,凤轻狂心里头就拱火,同是从同一个肚子里钻出来的,待遇怎么就差这么大?为了救宝贝儿子,竟能将自己的女儿往火坑里推,林忆棠真是好个伟大的母亲! “表姐,姑姑当时也是万不得已,念亲的命握在别人手里,她也是没办法……你,你就不要过于责怪她了……” 林韵姝很小声地说道,末了,眼里浮现出几分惧意,因为她从凤轻狂眼睛里看到了杀意。 “那你最好呆在外面,免得一会儿我跟她吵起来,你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凤轻狂拍拍她的肩膀,如是说道。 “那,那好吧。”林韵姝暗自心惊,只觉得此时此刻的表姐与往日截然不同,变得有些可怕,在她面前,自己似乎不敢有半分违逆,于是呆呆地点了头。 凤轻狂这才往卧房而去。 屋里,林忆棠轻轻摇着摇篮,哼着不知名的曲调,哄孩子入睡。 听见脚步声,还以为是林韵姝,没有抬头便说:“姝儿,叫下人进来,把地上打翻的粥收拾一下吧。” 见过了半天也没有动静,这才给念亲盖上小被子,起身准备出去叫人,不料一抬头就撞上一道冰冷的视线。 “轻……轻狂?” “没想到我还能回来吧?”凤轻狂的声音是冷的,脸上却有笑容,只是很渗人。 林忆棠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目光游移着,心慌意乱,手撑着桌面,才能勉强站稳。 “对不起,娘不是有意要害你的,娘只是想救念亲,他还小,经不起惊吓,我想着江明澈对你一片真心,肯定会对你好的,而且,皇上日后肯定也会有办法把你找回来,所以我……” “所以你就觉得把我卖了也无可厚非是吗?”凤轻狂接话道,冷厉的视线落在对方身上,像一把看不见的刀子,能削人于无形。 “你可知道,我不只是被他们抓了去,还差点没命?而我的孩子,还不足五月的孩子,被林韵绮活生生踢掉了?你的儿子是活得好好的,我的孩子却没了!” 林忆棠猛然往她小腹处看去,完全不敢置信,“怎、怎么会这样?他们答应过我,不会伤你一根头发的!” “是吗,你有这么好心?”凤轻狂冷嗤一声,对方的话是真是假,她已经不想去揣度,因为已然不重要。 “是真的,轻狂,你要相信娘,娘真的不是要伤害你的,娘当时真的是迫不得已啊……”林忆棠激动地抓住她的手臂,一个劲为自己辩解,“要是早知道会有后来的事发生,娘是不论如何也不会照他们的意思做的!” 凤轻狂毫不客气地将她推开。 “别说得这么动听!” 林忆棠一跌足,瘫软地坐到了桌边。 沉默片刻,凤轻狂又接着道:“我不是不让你救儿子,爱子心切,人之常情,没什么好批判的,但你那天至少可以跟我说实话,我是你女儿,难道还能见死不救吗?可你却是直接把我推出去,交换念亲,你可知当我得知真相的时候,有多失望?” 不论前世还是今生,她都是一个缺少亲情的人,所以一旦得到一些,就格外珍惜,对林忆棠格外宽容,那段时间里,她感觉到自己跟林忆棠相处得不错,于是就想着,或许自己也可以像大多数的女孩那样,拥有一个正常的母亲,想不到,这一切,只是妄想罢了。 “对不起,是娘对不起你……”林忆棠低低地道着歉,眼睛却不敢往女儿那边看。 她羞愧。 凤轻狂并不接受她的道歉,也压根就不需要,她的孩子回不来了,一切都没有意义。 “这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你,以女儿的身份跟你说话,从今往后,我不再是你的女儿,你也不再是我娘,这个地方,我不会再来了,您,好自为之!” 说罢便甩袖欲出,林忆棠一把将她扯住,“轻狂,你这是,这是要跟我断绝母女关系么?” “是。”凤轻狂直直地看着她,平静地点了头。 “不可以!”林忆棠惊呼一声,本就苍白的脸,骤然又白下去几分,“轻狂,娘知错了,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好吗?” 凤轻狂冷笑道:“行啊,只要你能把我失去的,都还回来,我就原谅你。” “这……”林忆棠彻底愣住,垂下眼来,两行泪悄然滚落。 “做不到吧?那你凭什么要我原谅你?”凤轻狂移开视线,转而看向门外,眼里充满嘲讽之意,冷声说:“孟夫人,请放手。” 这句“孟夫人”,当真是叫得林忆棠心神都乱透了。 她自然是不愿意失去女儿,可事到如今,覆水难收,她纵然再不愿意,又有什么用呢? 最终,只有松开手放她离去。 凤轻狂走出房间,往门口而去,头也没有回。 这时候林韵姝回过头来,下意识地朝林忆棠的方向瞟了一眼,神情复杂。 “表姐,适才我跟秦姑娘聊了两句,所有的事情我都知道了,对你的种种遭遇,我感到很抱歉。” “你抱歉什么?又不是你造成的。”凤轻狂含笑道,语气不是很和善,“我要回去了,你多保重。” “表姐,你……”林韵姝扯了扯她的衣袖,欲言又止。 凤轻狂回眸看她:“什么事?” “那个,姐姐她,很久没见了,是不是你……”林韵姝虽清楚是林韵绮伤害了凤轻狂,即便真有什么三长两短,那也是咎由自取,可那到底是与自己一起长大的堂姐,不可能一点都不在乎。 “是我。”凤轻狂承认得相当淡然,“是我把她毁了,以后她再也回不了林家,也不会再跟你们见面。” 林韵姝一怔:“毁了?也就是说她还活着么?” “活着,但估计也是生不如死了。”说起来,回来之后都没去看看林韵绮呢,当日听江楼月说,无忧门的人把她卖到城中的去了。 这些,林韵姝自然不知情,当她正要继续问话什么时,被凤轻狂抢先堵住了嘴:“不过我不能把她的下落告诉你。” “表姐,我知道是姐姐对不住你,你要报仇也是应该的,可祖母和大伯他们……” “他们要是问起,你就照我方才的话回答就是了,有什么事让他们直接来找我,我随时恭候,但林韵绮我是可能放的。” 凤轻狂没有给林韵姝半点求情的机会,话一说完就往外走,林韵姝拉也拉不住。 走到巷子口,凤轻狂回头遥望了一眼,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座小院,像是在做最后的告别,最后转头远去。 回到皇宫后,生活再次回归平静,时间一点点缓慢地流逝着,日子平淡得好像一碗水,每天都一样,好像之前的事情从未发生过一般。 可生活越是宁静,凤轻狂的心就越是难安,她每日都恹恹的,像病了似的,总躺在榻上睡着,还经常做梦,梦里一次又一次地回到那天被林韵绮踢掉孩子时的情景,几乎每回惊醒,都是满脸泪痕。 她总表现得淡定,努力告诉众人,一切都已过去,自己已放下了,可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每当哭着醒来,她才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根本接受不了失去孩子的现实。 小半个月过去,凤轻狂又瘦了一圈,被江明澈禁锢那段时日,就把怀孕期间长胖的一点肉消耗了下去,回到京城时又瘦下许多,现如今更是瘦得快脱相了。 宫女们万分焦急,总花着心思劝她进食,逗她开心,可并没有什么效果。 秦洛赶过来见了这状况,也是无计可施。 这天晚上,凤轻狂又做了一个梦,不过这次梦见的,却是一身戎装的慕连城,她看见他站在城楼,指挥千军万马,威风凛凛,他说他打了胜仗,收复了失地,叫她过去一起庆功。 凤轻狂内心纠结半天,张口正欲说话,一团光闪来,人就醒了。 醒来后,入眼的又是空荡荡的寝殿。 她呆呆地坐着,沉思良久,做了一个决定:“我要去匀州找皇上,小洛,你若有空闲,就陪我去吧?” “你要去匀州?”秦洛目瞪口呆。 凤轻狂坚定颔首,为什么不呢?已经几个月没见到慕连城了,委实思念得紧,而且,孩子的事,总得交代的。 “是啊,有些话还是去主动跟他说为好。” 秦洛沉吟了片刻,说:“娘娘,我理解你想念皇上的心,可匀州路途遥远,千里迢迢赶过去,未免舟车劳顿,况且那边环境恶劣,到处是沙尘,可不比京城,你的身子这般虚弱,如何经受得住?” 第四百二十一章 你骂我吧 凤轻狂正要反驳,秦洛又继续道:“依我看,还是不要去得好,边关战事吃紧,你要是去了,难免会令皇上分心的,不如就在宫中等着,再过几个月,皇上就得胜归来了,有什么话到那时再说,也不迟啊。” 还再等几个月?凤轻狂心塞,她现在恨不得立刻就安上一双翅膀,飞奔到慕连城身边去。 “那我去了不跟他见面,不就不会令他分心了吗?至于我的身体,我会尽快养好的,赶路肯定不成问题。” 不见面? 秦洛抽了抽嘴角,心说,我信你才有鬼呢。 “娘娘,皇上走时,特地叮嘱我们要看好你,前些日子你差点回不来,我们已经是失职了,若是此番我再带着你去匀州,皇上还能饶得了我么?你还是不要为难我了,好不好?” 听她这么说,凤轻狂颇为为难地点了点头,思忖半晌,郑重道:“我确实不能再连累你们,这样吧,我自己一个人去,等见到了皇上,我就说是我偷偷跑出来的,与你们无关,如何?” “这……”这就更不行了! “不必多言,就这么说定了,待我养好身子就上路。”凤轻狂也不管秦洛的意愿,兀自做了决定。 秦洛默默哀叹一声,摊上这么一位主意正又不听话的皇后,她怕是注定活不长久了。 接下来几日里,凤轻狂果真打起了精神,喝药进食等都相当顺利,完全不用宫人操心,状态很快就转好,当然,要恢复到怀孕之前那样的良好状态,并非一朝一夕的事,脸上还是没有肉,面色也略苍白,按照太医的话,还需要再休养个把月才行。 但凤轻狂确实是等不了这么久,觉得自己没问题了,便收拾好行李,闹着要出宫。 秦洛和大游虽然不想放她走,但她到底是皇后,总不能强行将她关着,然而不用强的话,以她的身手,溜出皇宫并非难事,压根留她不住。 思来想去,只有依了她的意思,由秦洛带着几个手下,护送着前往匀州。 凤轻狂心里其实有点愧疚,她知道自己不该这么任性,可若不去见慕连城,待在皇宫里,面对着重重高墙,日日被梦魇缠身,她都不知道还能不能活下去。 出了京城,沉浸在沿途的风景里,凤轻狂觉得那些苦痛似乎已被抛到脑后,做噩梦次数都少了,尽管赶路有些疲惫,她心里却很开心,精神状态反而一日日地好转。 不过,饶是如此,秦洛顾及到她的身体状况,还是刻意放缓了行程,尽量走平坦的官道,走走停停的,花了一个多月才抵达匀州。 凤轻狂之前去过很多地方,但匀州这边,还不曾踏足过,到了边境后,不免有些新鲜和好奇,精神头好的时候,干脆就弃了马车,直接骑马前行。 果如传说中那样,匀州是个荒凉之地,四处是光秃秃的土丘,即便在这盛夏时节,也见不到几点绿,风很大,沙尘漫天,出门必须系上头巾,将脑袋裹住,只露出一双眼睛,可风一旦刮得猛烈些,有时甚至连眼睛也睁不开,环境确实恶劣。 白天炎热,晚上寒冷,几乎跟沙漠里的气候一样了。 刚到匀州境内时,凤轻狂还有些不适应,但几天过去,渐渐的也就不觉有什么了。 最后,一行人进了翠县,在一家客栈内安顿下来。 翠县距离西翠关只有不到三十里,城外就有燕军驻扎,大部分的伤兵都送到了城内休养,而大燕的大股部队都驻守在西翠关,准备随时与西夷一战。 虽说三十里开外就有十几万敌军,翠县城内的百姓却并无恐慌之状,依旧如常过着他们的日子,一片祥和。 或许是因朝廷大军已至,百姓无所畏惧吧?凤轻狂如此想着。 进到城内的第一天,她没有去找慕连城,只是在街上游逛,然后思忖着,见到他后,该说些什么。 然而等她准备好,要前往西翠关时,秦洛却带回来一个消息。 “皇上两天前已离开翠县,正赶回京城,他走的是小路,咱们走官道,这便错过了,我已派人去追,希望能追上。” “皇上为什么要突然回京城?”凤轻狂发出疑问,随即意识到什么,吃了一惊:“难道他已知道我的事了?” 秦洛顿了顿,颔首道:“早在你回京那天,我就派人来送消息了,皇上自然已知,许是最近西翠关局势稳定了,皇上这才脱身离开。” 完蛋了,慕连城在军营都要抽身回去,想来是气急了,见到她,还指不定怎么教训呢。 他气愤也是应该的,毕竟盼了这么久的继承人没了,换了谁不气愤? 凤轻狂叹了几声,做好挨训的心理准备。 这两天,凤轻狂没睡好,气色又转差了,外面风沙大,也没什么好逛的地方,索性便一直窝在房间里,时而发发呆,时而睡睡觉。 这天午后,她坐在窗前望了外面院子里的几株仙人掌半天,不知不觉地就睡了过去,天色渐渐阴沉下来,有冷风从窗口灌入,又将她猛地惊醒过来。 抬头望了一眼被风刮得摇摇作响的窗叶一眼,准备起身去关。 结果尚未起身,一个身影就抢在前头去关了窗。 风被阻隔在外头,呼呼地咆哮着,更衬得里屋寂静非常,凤轻狂抬头去看那个人,看着他转过身来,用清亮的目光觑自己,眼眶瞬间湿润。 “慕连城?你怎么会在这儿?我这是在做梦么?” 慕连城走了两步,到她跟前站定,直直地俯视着她,缓缓道:“你不是做梦,我半路上得知你到了翠县,就马上掉头回来了。” 他比之前黑了,也瘦了,可声线还是那么动听,面容还是那么英俊,尽管眼神略带冷肃,却并不掩其温柔。 可凤轻狂却低下头,不敢看他,连“对不起”三个字都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来。 见她脸色发白,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慕连城还以为她不舒服了,连忙俯身查看,“轻狂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凤轻狂蜷缩着,一个劲摇头,就是不说话,豆大的泪珠夺眶而出,往下滚落,啪嗒两声,滴在慕连城的手背上。 她的泪是滚烫的,像一块铁烙在心上一般,令慕连城浑身一颤,随后便叹了一口气,将她抱进怀里。 “轻狂……” 凤轻狂乖顺地倚在这坚实的胸膛上,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眼泪就像决堤的洪水一般,不断地涌出,怎么也止不住。 慕连城也不劝她,就这么任由她哭,他知道她心里苦,这一路来恐怕都是故作轻松,把心事别再心里,哭出来倒是好了。 等到哭累了,慕连城胸前的衣裳也湿了一大片,凤轻狂这才逐渐止住哭声,胡乱地抹了一抹满是泪痕的脸,坐直身子,哑着声音道:“我哭够了,你骂我吧。” “骂你?我骂你做什么?”慕连城淡淡道,随即抬起衣袖,动作轻柔地为她擦拭泪痕,“你连自己错在哪儿了都不知道,我就算骂你,有什么用?” “我当然知道自己错在哪儿!”凤轻狂张嘴便反驳他。 “那你倒是说说看?” 凤轻狂垂下眼眸,思索片刻道:“我,我不该莽撞行事,疏忽大意,导致自己被林韵绮他们捉了去,自己差点没命也就罢了,还把孩子弄没了,我对不起你,更对不起孩子……” 说着便又哽咽了。 她很认真地在做自我检讨了,结果慕连城却来了一句:“不对。” “不对?”凤轻狂茫然地看着他,“哪里不对?” 慕连城却并不作答,只是耐心地为她整理着方才弄乱的秀发,然后起身说:“好好歇着吧,回床上去睡,这里晚上冷,莫要着了凉,我得回营中办些事,改日再过来看你。” 他离开了好几天,军营里肯定有很多军务亟需处理,凤轻狂也不好强留,让他耽搁了正事,便点头道:“那你也注意多休息,不要太受累了。” “我知道。”慕连城拍了拍凤轻狂的手背,转身离开。 房里又回归寂静,凤轻狂躺回到软榻上,望着门口的方向发呆,她感觉得到,慕连城在气她,他说她错了,却不肯指出错在哪里,大概是太失望,压根就不想向她解释吧? 接下来连着好几天,慕连城都没有出现,只是吩咐秦洛带着凤轻狂转移到驿馆去居住,这是凤轻狂料到的,慕连城脾气再好,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不可能事事都那么冷静,孩子的事总得花上几天才能缓过来。 这天早上起来,凤轻狂见没什么风,太阳也不烈,适合出行,便与秦洛一起出门散心。 适逢赶集日,街上人来人往,偶有车马经过,摊贩在街边吆喝叫卖,熙熙攘攘的,热闹非凡,凤轻狂被这种气氛感染,逛了一圈后,心情舒畅了不少。 “有点累了,那边有家酒楼,不如进去歇一歇吧。” 秦洛往街对面的酒楼看去,见没什么不妥,颔首道:“也好。” 《当皇后是个技术活》无错章节将持续在青豆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青豆! 第四百二十二章 故人相见 两人走进酒楼,跟着伙计上了二楼的雅间。 房间布置整洁雅致,颇为入眼,凤轻狂习惯挨着窗户坐,便让伙计把桌椅挪到了窗户边上,下方是热闹的街道,一推开窗叶,喧闹的声音就灌了进来,凤轻狂原本微微蹙起的眉头,这时倒是逐渐舒展开了。 不多时,伙计端着茶点进来摆上,而后乖乖地退了出去。 但刚走不久,房门再次被敲响。 凤轻狂和秦洛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里看见了诧异之色,只因外面那人只敲门不说话,若是店里的伙计,必然先告知来意的。 “什么人?”秦洛高声问。 房门又响了两下,依旧没出声。 秦洛皱了皱眉头,起身去开门。 凤轻狂正好奇呢,呡了一口茶,却见秦洛扒开门就愣愣地站着不动了,光是看她僵硬的背影就知道,她受到了惊吓。 “小洛,怎么……”她也踱步而去,绕过秦洛的肩头望向门口那人,霎时间也是大吃一惊,眼睛都忘了眨。 “你,怎么会……” “怎么,几年未见,皇后娘娘就认不出我了么?”来人身着藏青色衣袍,颈上围着一条同色的头巾,露出一张麦色的脸,笑起来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眉眼弯弯,相当俊俏,也相当渗人。 之所以渗人,是因为此人本该早已死了,几年前就该被先帝处死了。 “慕北拓。”凤轻狂嘴唇蠕动,缓慢地唤出了这个名字,声音里犹夹杂着深深的不敢置信。 他又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来,“昔日你我也算有些交情,如今重逢,也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凤轻狂的嘴角抖了一抖,她心想,我跟你昔日只有仇怨,哪来的什么交情?如今你死而复生,突然窜出来吓人,必定目的不简单,我要是请你进来,岂非正中你下怀? “我觉得,还是不要了,这房间窄,容不下您这尊大佛,有什么话,就这么说吧。” 慕北拓似乎猜到了她会拒绝似的,笑颜不改,缓缓说:“这么多年了,皇后这脾性跟从前还是一模一样,我倒是不介意站在门口说,只不过,事关军事机密,要是被旁人听了去,恐怕会坏大事的,想来你不愿意看到大燕兵败失地吧?” 军事机密?凤轻狂上下打量对方一圈,神色变了几变,“此话何意?你怎么会有军事机密相告?” “实不相瞒,为免被人发现我还活着,我这几年一直呆在西夷,还跟西夷王他们结下了深厚的交情,此次西夷东征,我也在随军之内,这机密嘛,还是知道一二的。”慕北拓悠悠然答道。 凤轻狂眉心一跳,垂眼思索了片刻,颔首道:“既然如此,那就请进来说话吧。” “娘娘……”秦洛转头看她,满面忧虑。 “放心,有你在,他耍不了什么花招。” 这话让秦洛挺受用,她一向对自己的能力很有自信,遂侧开身子,把人让了进来。 关上房门后,凤轻狂和慕北拓两人面对面落座。 慕北拓委实不客气地为自己倒了杯茶,慢悠悠地喝了几口,这才笑道:“想不到有生之年还能跟你这样坐着喝茶说话,真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不知这些年,轻狂过得可好?” 这人怎么还唠起嗑来了?凤轻狂不大耐烦地摆摆手,说:“好,好得很呢,闲话少说,方才你说的机密,究竟是什么?” “哦,是我无意中听见西夷王和乌云王谈话,说是计划偷袭西翠关。”慕北拓一脸严肃道。 “什么时候?”凤轻狂扬眉追问。 慕北拓却摇摇头,惋惜叹道:“这我还不清楚,因为他们也暂时没定下。” 凤轻狂狐疑地盯着他,对他的话其实只信不到一半,况且就这个所谓的机密,也没什么太大的价值,西夷人最擅长的就是突袭,大燕军肯定时刻都在防备着。 “你这些年呆在西夷,肯定受到西夷王的不少关照吧?既然你们交情这么深厚,你有什么理由背叛他,投向大燕呢?更何况,你早些年跟皇上结下深仇大怨,你的母妃还是间接死在我手里,你这波操作,真令我充满怀疑。” 她说得很直白,眸中的怀疑也丝毫不曾掩饰,就这么坦然地盯着对方,慕北拓先是一顿,随后轻笑一声,说:“那些都是陈年旧怨了,我其实已经淡忘,当然,要说我已然彻底忘却那些仇恨,那也不可能,只是,公归公私归私,如今西夷来犯,大燕受难,百姓遭殃,身为大燕人,我不能只顾私怨,而不顾大义,西夷王他们之所以留着我,也是想看中我对匀州地形熟悉这一点,想利用我来对付大燕而已,所谓交情不过建立在利益的基础上,我不觉得背叛他们有什么错。” 这番话充满正义,多么动听。 可纵然他说得天花乱坠,凤轻狂也并不信,慕北拓此人心胸狭隘,睚眦必报,心里根本不存在什么大义,即便人是会变,但几年里面连骨子都变了,压根不科学。 “所以,我想劳烦你,去帮我跟皇上联络一下,我要亲自见他一面,向他表明立场。”慕北拓用恳求的语气说,可谓诚意十足。 凤轻狂眨了眨眼睛,慢慢地笑出来,颔首道:“好啊,不知道你想约在什么时候见?” 慕北拓没想到她这么爽快,当即眼前一亮,答道:“就在这个月十五这个时间,还在这间房,如何?” “好,我会回去跟皇上说,只不过,他来是不来,我就保证不了了,毕竟皇上军务繁忙,对你也不太喜欢,未必会肯来见你。”凤轻狂像是故意如此说,也不知打的什么主意。 “好,不管你能不能将他劝来,十五那天我都在此处恭候。”慕北拓倒是一点不在乎,依旧乐呵呵地说着。 凤轻狂笑了笑,沉吟道:“那……没别的事了吧?要是没有,就请离开吧,我还要用膳呢,有外人在,我可吃不下。” “本来还想在皇后这里蹭顿饭呢,但你既这么明显地下了逐客令,那我也不好赖着不走了,”慕北拓十分好说话地站起身,“那我就先行告辞了,改日见。” 淡定从容地转过身,开门离去。 待他远走,秦洛立即便走到凤轻狂身边,蹙眉问:“娘娘,这个人肯定不安好心,你真要劝皇上来见他?” “我只负责把今天的事告诉皇上,究竟来不来见慕北拓,那还要看他自己的意思,我是不会干涉的。”凤轻狂蓦地叹了一口气,慕连城还未必会来见她呢。 一回到驿馆,秦洛就按照凤轻狂吩咐,派人去西翠关营地带话给慕连城,但当天慕连城并未赶过来,翌日也不曾露面,到了第三日的晚上,凤轻狂坐在窗边昏昏欲睡时,敲门声响起,熟悉的声音传过来:“轻狂,你睡下了吗?” 凤轻狂猛地清醒过来,睁着惺忪的睡颜愣了愣,这才起身去开门。 灯火透出去,照在身着黛蓝色衣袍的慕连城身上,将他身上的风尘掩盖住了些许,但其眉眼间的倦意仍然映入凤轻狂眸中。 “怎么这么晚还过来?” “军营里事务多,很晚才脱身,是以来得晚了。” 慕连城踱步进门,凤轻狂连忙给他倒了杯茶,又关切地问:“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叫厨房送点吃的来?” “不必了,来之前吃了东西。”他微笑摇首说,喝完茶又自己倒了一杯,“你这几天在这里住得还习惯么?” “还行。”凤轻狂偷偷地瞟了他一眼,淡淡地答道,“地方僻静,住着挺舒服的。” 慕连城搁下茶杯,朝她看过来,温声道:“那就好,匀州不比京城,环境恶劣,我还怕你来了不适应呢。” “我没你想的那么脆弱。”凤轻狂垂眸说着,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虽然如此,我还是希望你能离开这里,回到京城去,那样我也好安心。” “你要赶我走?”凤轻狂睁大眼睛,秀眉拧着,似有些不悦,“难道我只是留在这城里,也碍了你的眼么?” 闻言,慕连城连忙握住她的手,是凉的。 “说什么傻话呢,你怎会碍我的眼?我是担心你在这里过得不好,想让你回京城去调养。” 凤轻狂瞅了他一下,将手抽离,轻声说:“我过得挺好的,风吹不着,太阳也晒不着的,没必要特意回到京城去。” 慕连城默然叹了一口气,心知若是再说,她必然气恼,只得暂时作罢。 沉默了一会儿,岔开话题:“听说你有事要跟我说?” 凤轻狂这才记起慕北拓的事来,当即端正神色,道:“是啊,你猜几天前我出去时,遇到了谁?” “谁?”慕连城流露出好奇的神情。 “慕北拓。”凤轻狂本以为他会像自己之前一样惊得呆住,或者笑着问她是不是在开玩笑,不料他却只是直直地坐着,神色自若,并无多大反应。 凤轻狂忍不住问:“你难道不吃惊么?” 第四百二十三章 博弈 “并不是很吃惊。”慕连城把玩着手里的茶杯,眼眸深邃如古井,“我早前就怀疑过慕北拓还活着,并派人在大燕境内四处找寻过,但没有寻到他的半点踪迹,他要不是死了,那就是去了西夷或者北羌,如今出现在这里,其实并不稀奇。” “原来你早就有察觉了?”凤轻狂不禁又暗暗叹服了一把,这人是确实敏锐,“那你能猜到他对我说了什么吗?” “这我怎么会知道?我又不是神仙,能掐会算的?”慕连城不由失笑。 凤轻狂撇撇嘴,说:“我看你这么神气,还以为你会呢。” “好了,你快说说吧,慕北拓找你说了什么?”慕连城发现自己的手还附在她手背上,不动声色地收了回来, 凤轻狂假装不察觉,“他想见你一面,说是有军事机密要交给你。” “军事机密?”慕连城这才蹙了眉,思忖着问:“在哪里见?” 凤轻狂把地址和时间告诉了他,随即问他:“你真要去见慕北拓吗?我觉得他说的根本不是真话,说他不定早就与西夷王那边勾结好,故意引你往火坑里跳呢。” “他当然不会说真话了,但是不要紧,我们可以将计就计,引他上钩。”慕连城似笑非笑地说着,眼底的冷光一闪而过。 这就是一场博弈,就看谁棋高一着了。 既然他这么说,凤轻狂也就不再多言。 “你自己心里有数那便最好了。” 接着,又是一阵沉默。 凤轻狂觉得,自己与慕连城似乎比以前疏远了,大概还是因为孩子的缘故,她也没什么好抱怨的,毕竟责任在她身上。 “还赶回营中去吗?” “不了,天色已晚,我就在这里歇一宿吧,明日一早再赶回去也不迟。” 听他这么说,凤轻狂心头掠过一丝欣喜,但并没有表现出来,反而十分傲娇地说:“这儿的床窄,可睡不了两个人。” 慕连城将左侧剑眉一挑,轻笑道:“你误会了,我是想另外找间房将就一晚来着,不是要占你床位。” 凤轻狂囧了,气哼哼地说:“那便最好了,我要睡觉了,你出去吧!” 说着便起身把慕连城往外推,要赶人出门。 “你真要赶我走啊?”慕连城好笑地看着她,口吻颇为委屈。 “是你自己说要另找房间睡觉的,那便快去好了,我还乐得……” 话只说到一半,余下的话便被慕连城突如其来的吻给全部挡了回去。 凤轻狂呆了一瞬,连忙去推他,结果两只手腕都被牢牢锁住,整个人都往前一倾,跌在慕连城的怀中,很快被禁锢住。 得,这下子动都动不了了。 她索性也就不再挣扎,慢慢地回应起他来。 就在这把火快要烧到失控时,慕连城终于将凤轻狂放开,低头望着她水雾氤氲的眼眸,笑着说:“轻狂,我很想你。” 凤轻狂心头一抽,差点又绷不住要落泪,赶忙把脸埋进他胸膛里,轻声说:“我也很想你,可是我……” “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想了,”慕连城似乎猜到她要说什么,这才打断了她的话,“人要往前看,而不是一味沉浸在过去。” “你不怪我了?” “我从来没有怪过你。”他是为失去孩子而伤心,但他没有资格责怪凤轻狂,假如当时他在京城,那就不会发生这个悲剧了,身为丈夫没能照顾好妻儿,这是他的失职。 这些日子里,其实他是因为愧疚,才迟迟不敢来见凤轻狂。 纵然慕连城如此说,凤轻狂暂时也过不了心里这一关,况且…… 唉,算了,还是先不要去想了。 十五那天上午,慕连城和凤轻狂果然去到之前的酒楼,在同一个雅间内见到了孤身一人的慕北拓。 他还是穿着那一身藏青色衣袍,围着同色头巾,看上去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姿态谦恭,面带笑容,与从前的那个三王爷简直判若两人。 “草民参见皇上,皇后。” 还自称起草民来了? 凤轻狂瞥了慕北拓一眼,总是哪儿哪儿都看着奇怪。 慕连城倒是极为淡定,抬了抬手道:“不必多礼,屋里说话吧。” 三人到房内入座,一边喝茶一边聊着闲话,说了一阵废话后,总算说到了正事上。 “你说西夷军又将进犯西翠关?” “不错,而且,就在五天后的子夜时分,西夷军会分两路进军,分别从西、南两面进攻西翠关,皇上还是尽早做好准备。”慕北拓正色道。 慕连城垂着眼眸,脸上没什么表情,令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不一会儿忽然问:“你究竟想要什么?” “皇上怎么这么问?”慕北拓装傻。 慕连城并不吃这一套,有话便直说了:“你费了这么大的力气潜进翠县来,又找到皇后来联络我,不惜冒着生命危险,把如此重要的情报告诉朕,总该有所求吧?” “大燕国泰民安,西夷军退,也算是我所求吧?” “你如果非要这样说话的话,那就很没意思了,朕没有这么多的耐心。” 慕北拓定定地看着他,嘴角逐渐上扬,坦诚道:“那我便说实话吧,我在西夷军中做内应,配合皇上击溃西夷,只求大功告成后,能回到大燕,做一位闲散王爷,每日种种花养养草,平稳地过完下半辈子,仅此而已,皇上应该不会不应允吧?” 就这么点追求?凤轻狂都不相信,更别说是慕连城了。 尽管大家都心如明镜,然而慕连城还得配合着演戏,颔首道:“倘若你的情报能帮助大燕击退西夷,那朕自当对你予以封赏,你想做回大燕的王爷,又有何难?” “皇上如此说,我就放心了。” 两人又你来我往地说了几句,慕北拓便起身要走。 “我得赶回西夷军营了,告辞。” 凤轻狂靠在窗边,望着下方慕北拓的身影走远,眉心不禁蹙起。 “你觉得,慕北拓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呢?” 慕连城笑了笑,答道:“依我看,最多只有两分真,西夷的确要在五日后夜半偷袭西翠关,但是否分兵两路,从西、南进攻,还不一定。” 也就是说,可能西夷军可能只有一路军,还可能时间并不是在子夜。 总之,有太多的变数。 “那你打算怎么办?”凤轻狂认为,如果换了是自己,为保险起见,最好的办法就是号令三军做好防守准备,先按兵不动。 但直觉告诉她,慕连城并不打算这么做。 “这是一次重创西夷军的大好时机,绝不可错过,但是,如何利用这个机会反击,我还要回去好好想想。” 凤轻狂不懂军事兵法这些,即便想帮忙也是有心无力,况且,她一个女人也不方便进出军营,就只能干看着了。 用过午膳后,慕连城赶回了军营,之后便召来账下的将领,商议如何应对即将到来的那场战争。 大多数的将领都提议按兵不动,严防死守,西翠关易守难攻,只要严密布防,西夷军就是再勇猛也攻克不下来。 不过,在慕连城眼里,这是退而求其次的选择,他想要的是,重击敌军,可偏偏帐中十几位大小将领无一人能给出他满意的建议。 就在众人陷入沉默时,有个人站了出来,声音洪亮道:“启禀皇上,末将倒是有一个想法,可以重创敌军,但就是要冒很大的风险。” 大家顺着声音看去,只见此人身形魁梧,二十五六岁模样,比普通男子高出一个头,正是曾经在匀州占山为王,后来接受招安,进到军营,一步步当上威武将军的蒋天霸。 慕连城两眼一亮,忙说道:“你且说来听听?” “在西翠关的东边山上,有一条狭窄的山道,可直通往三十里开外的盆地,那里正是西夷军驻扎之地,倘若我军从山道悄然而行,直捣敌军营地,那必定令三军大乱,到时等营中大火烧起,出动的西夷军返回时,我军再从正面追击,定能打它个措手不及。”蒋天霸平静地说道。 其他人脸上都露出了惊异的神色,因为没有人听说东山上还有这样一条山道。 不一会儿,西翠关的守将严峰发出质疑:“东山崎岖难行,即便有山道,恐怕也难以行军,何况万一敌军早有埋伏,我军只有受死的份,这实在是太冒险了,将士们只怕也会有畏难心理,成功的可能性不大。” 蒋天霸淡然一笑,说:“严将军所言也并不无道理,不过行军打仗,总免不得要冒险的,西夷军兵精粮足,再这样平平稳稳地打下去,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把他们打回西夷去?这次显然是个反击的大好时机,错过了未免可惜。” “至于走山道,皇上不用担心,末将愿领手下精兵五千,提前一日启程,尽量在当天午夜前赶到,完成突袭任务!” 众人看他胸有成竹的样子,都暗暗笑他年少不知难,自不量力。 唯有慕连城脸上露出了含带三分欣赏的笑容,这个蒋天霸果然不错,当年他没看错人,在召开这个会议之前,他就曾想到这个计策,只是一时并不能下定决心,想不到蒋天霸竟然跟他想到一块去了。 第四百二十四章 取胜 慕连城问:“蒋将军,你有几分取胜的把握?” 方才蒋天霸就用了“尽量”二字,显然他表现得再有信心,其实心里也并没有十成的把握,他思忖了一下,如实答道:“五成。” 不少人发出了嗤笑声。 “只有五成把握,你这不是在拿咱们将士的性命开玩笑么?” “是啊,一旦遇到埋伏,五千精兵都要命丧于东山山野间,实在太危险了。” “还是不要冒这个险,另想个保险些的计策为好。” 蒋天霸没有理睬他们,只是定定地看着上首的慕连城,因为他清楚,底下这些人说再多都没用,最终的决定权还在皇上手里。 皇上以前打仗就冒过许多回险,但每次都能取胜,从未吃过败仗,目光之精准,并非一般将领所能企及的,他相信他会有不一样的看法。 半晌后,慕连城环顾军帐,将视线落在一直未曾吭声的另外一个人身上。 “宋参军,你认为如何?” 宋亦枫自从上次受了重伤之后,就再没上过战场,慕连城念及他是宋太傅的独子,也不让他去厮杀,只暂时给了个参军让他做做,打算等他真正从上次的阴影里缓过来了,再放他去。 可宋亦枫却一直因此怏怏不乐,心里怨念颇多,好在在公事上他还是很拎得清的,该动脑时动脑,动手时动手,本分事从不怠慢。 “微臣认为,纵然蒋将军的提议风险大,但这个险却很值得一冒,援军抵达西翠关后一直按兵不动,几乎未曾取得像样的战绩,这才令西夷军越发猖狂,如今也是时候给他们点颜色瞧瞧了,咱们大燕泱泱大国,岂能让一个小小的西夷看扁了?” 众人听了这话,顿时都觉浑身热血沸腾,来了斗志,纷纷点头称是。 蒋天霸满脸黑线,方才他说了一大堆话,这群人不是讥笑就是奚落,怎么宋亦枫几句话一出,这些人的态度立马就变了?因为他长得没他俊俏?果然还是要看脸的吗? 慕连城当即站起身,朗声道:“好,那就依照蒋将军的计策行事!” 当军营里正在急着准备迎战时,翠县城里的凤轻狂正闲得没事,只能在院子里给花草修剪枝叶打发时间。 听秦洛说,皇上已经准备反击西夷,军中事务繁忙,暂时无法脱身,恐怕得等到战后才能抽时间过来了。 凤轻狂觉得,自己来到匀州,只是想离慕连城近一些而已,又不是来缠着他的,只要知道他平安无事就好,没必要过来看望她,毕竟还是正事重要,因此对目前的状态颇为满意。 只是大战在即,她心里不禁会为战事的进展担忧,世上没有绝对能取胜的战役,战场瞬息万变,往往要到最后才能确定结果,尽管慕连城拥有丰富的作战经验,这一仗也未必就一定能取胜。 “娘娘就不要唉声叹气的了,有皇上坐镇,燕军一定能胜利。”秦洛笃定道。 “希望如你所说吧。” 制定好作战计划后,这天晚上深夜,慕连城就寝之前,把蒋天霸叫了过来。 蒋天霸以为他是要临时换别人去突袭敌营,一进来就嚷嚷道:“皇上,军营里再没有比末将更适合担任这个先锋了,您要是换别人,恐怕不能成功呢!” 慕连城挑眉看着他,没说话。 “我不是看不起其他几位将军,只不过我自小在匀州一带混,对这里的地形比任何人都熟悉,其他人连那条山道的入口在哪儿都不知道,进去后肯定要迷路,我就不同了,即便闭着眼睛,我也能找准方向。”蒋天霸继续自夸,“皇上要是不放心,我可以立军令状,此次行动要是不成功,我就自刎谢罪!” “说够没有?” “差不多了。” “军令状是肯定要立的,不过,朕叫你来,并不是要换掉你。”慕连城一边说,一边合上书案上的公文,“方才你说闭着眼睛都能找准方位,不是在吹牛吧?” 蒋天霸觉得受到藐视,当即瞪圆眼睛,拍着胸脯道:“自然不是吹牛,末将一向是实话实说的人!” “那好,你立即领了朕的军令,一个时辰后带领五千精兵出发。”慕连城拿出令箭,掷了过去。 “今天晚上就出动?”蒋天霸以为他在开玩笑,可令箭都在手中了,怎么看也不像说笑,于是就很茫然。 原定计划是后天早上启程,这是掐着行程来的。 慕连城点头道:“就是今天晚上,不要透露给任何人,去准备一下,领了兵就走。” “是。”蒋天霸迟疑着,“不过,末将不明白……” “你不需要明白,只要按照朕的命令行事便是。”慕连城幽幽道,目光变得犀利起来,随即拿了东山的地形图过来,指着某一处道:“你领兵抵达这个地方后,暂时不要前行,在山道两旁隐蔽起来,若有西夷军经过,便一网打尽。” 蒋天霸蹙眉问:“皇上认为,西夷军一定会在路上设伏?” “很可能会,”慕连城颔首说,神色还是那么淡然,修长的手指了指两个点,“这一带便于隐藏,倘若西夷设伏,肯定在这里到这里一段,若西夷军没有出现,那也无妨,你们在这一带埋伏一天,没有动静则继续赶路,带够三天的干粮就是。” 这么做,是为把燕军遭受伏击的可能性降到最低。 “记住,在伏击了西夷军后,按原路返回,因为敌军已经知道我军的计划,必定有防范,大股部队不会离营,你几千人马冲过去,无疑是以卵击石,明白吗?” “明白。”蒋天霸点点头,拱手道:“末将领命!” 随后便拿着令箭出了军帐。 慕连城坐回原位,幽深的黑眸释放出丝丝寒意,之所以突然要蒋天霸领兵提前出发,是因担心军中再出奸细,作战计划泄露,敌军有所察觉,事先设伏。 三天转眼过去,蒋天霸并未返回,慕连城决定按原计划行动。 当天夜里,他站在西翠关的城楼上,迎着猎猎西风,眺望远方,看见朝西的方向火光冲天,知道蒋天霸他们得手了,而大燕的主力部队正冲向西夷主营,悬着的心缓慢放下。 他不是第一次带兵打仗了,像这样的战争场面,已经第无数次见到,但从前几乎每一次都是亲自带队冲锋阵前,很少站在幕后观战,感受自然是不同的。 况且,今次是他登上帝位后,引领的第一战,不容有失,一旦输了,难免导致军中士气低落,军心不稳。 因此,这次一战,慕连城比以往任何一战斗要紧张些。 好在,一切进展得十分顺利。 翌日下午开始将士们陆续归来,带回的都是好消息,最终,西夷军溃败西逃,被燕军追击几百里,直到退出西林关外百里。 西夷军死伤惨重,一役过后十五万大军约莫只还剩下七万,西夷王大悲大怒,退到关外后,怒极攻心突出一口血,晕了过去。 等醒来时,已是两天后。 清醒过来后的第一件事不是喝药进食,而是让人把慕北拓叫了过来。 慕北拓心知他是要兴师问罪,心中畏惧是在所难免的,但越是害怕的时候,越是不能表现出来,越是得从容淡定,让对方明白,自己还没有被打垮,还有重新来过的希望。 “参见大王。” “哼!就是采用了你的计策,我西夷八万将士葬身在荒野,你还敢来见本王!”西夷王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气冲冲地骂道。 不是你叫我来的吗?慕北拓暗地里诽腹。 “想不到慕连城如此奸诈狡猾,竟然没有上钩,是在下失策了,请大王降罪!” 他原本的计划是,故意把西夷军偷袭的路线说错,引慕连城出兵在中路埋伏,结果他并没有上当,依然兵分两路,走了西路和南路,正好当主营火起大乱,西夷军慌乱撤退时,半路上杀出,西夷军措手不及,完全乱了阵脚,落荒而逃,败得彻彻底底。 他有一次败给了慕连城。 “本王现在真恨不得直接摘下你这颗头去祭奠那些死去的将士!”西夷王用力地抓住座椅扶手,手指都要嵌进去一般,脸上的络腮胡子都竖了起来,杀气凛然。 然而,尽管他再愤怒,也总还有理智存留,他很清楚,现在杀了慕北拓毫无用处,不过是添了一条人命而已,要想报仇,应该尽快整顿军队,养精蓄锐,之后再想办法还击。 慕北拓见他并没有下命令,便知道他并非真的想杀自己,于是越发安心,拿出原有的那股自信气势来,缓缓道:“若是在下一颗头,能够换来西夷众多将士的性命,那么在下自当主动献出头颅,但大王也知道,这纯粹是傻话,大燕皇帝亲征一趟,绝不会就这样撤军离去,必然会趁我军受创未恢复之前再次发兵来攻,现如今西夷军首要的,就是重整旗鼓,鼓舞士气,为下一战做准备。” 第四百二十五章 刺杀 西夷王愤怒归愤怒,脑子还是很清醒的,经慕北拓这么一点拨,就越发清醒了,现在燕军要是追杀过来,西夷军肯定无力招架,只有死路一条了。 “那依你之见,我军该如何应对呢?” “只能先休整军队,鼓舞士气,别的什么也做不了。”慕北拓实话实说,这一战,西夷军被燕军打怕了,军中士气低落,很多人都无心再战,只想回家,因此目前来说,最首要的,是稳住军心。 “那岂不就是听天由命?燕军打过来怎么办?” 慕北拓垂着眼思忖了片刻,答道:“大王若是想确保西夷余下的兵力丝毫不受损,倒也有一个法子。” “你快说?” 西夷王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不料接下来听见的答案却是:“撤兵,回西夷。” 出兵一来,还是第一次吃败仗,还是有生之年败得最狠的一次,西夷王此时哪里甘心就这么灰溜溜地回到西夷去?无论如何,也要把这次的仇给报了再说。 “回西夷是不可能的,吃了败仗回去如何面对西夷的子民?本王可丢不起这个脸!” 慕北拓微微一笑,说:“大王其实不必太过忧心,照我来看,燕军扑过来的可能性很小,西林关外毕竟是西夷的地盘,燕军不熟,追出来危险极大,慕连城不会轻易冒这个险的。” “你之前也是这么说的,可是结果呢?”西夷王冷哼了一声,好不容易消下去一些的火,又翻涌了上来。 慕北拓道:“在下只是尽自己的所能去做事,在下是人,并非神仙,能掐会算,何况慕连城其人本来就诡计多端,在下猜不透他的时候也是有的,大王若是要降罪,在下欣然受之。” 他都视死如归了,西夷王一时间倒不好再发作,只烦躁地摆了摆手说:“行了,你先退下吧。” “是,在下告退。”慕北拓麻利地走出军帐,望着天上刺眼的阳光,这才发觉后背已是汗湿一片,他其实是不敢肯定西夷王究竟会不会杀自己的,毕竟八万大军死在他的失策之下,换了谁都会有杀他泄愤的心。 这次,他输了,输得彻彻底底,但是,这一次的失败,并不能打垮他,总有一天,他会漂亮地给出反击。 打了胜仗,犒赏三军后,慕连城交代好军中的事务,终于得以抽出时间来到翠县,跟凤轻狂团聚一日。 他半夜启程赶来的,清晨天蒙蒙亮就到了,凤轻狂还在睡梦中,他不想把她吵醒了,便先行梳洗了一番,之后才蹑手蹑脚地进到房间,坐在桌边喝茶。 凤轻狂最近精神不是很好,睡得很沉,房里发出轻微的声响,压根吵不醒她,直到日头爬上山顶,明媚的日光透出窗棂照进来,她才自然醒。 一睁眼便看见一个蓝色的侧影,还以为自己眼花了,于是使劲地揉了揉眼睛,见那身影还在,这才确信了。 “慕连城?你怎么突然来了?” “听你这语气,好像并不想见到我嘛?”慕连城搁下茶盏,转头笑眯眯地看过去,“亏我大半夜地赶路来看你,没想到竟不受欢迎,多少有点伤心。” 凤轻狂连忙掀了被子下床,鞋袜都忘了穿,一头扑过去,从后面抱住慕连城的脖颈,用脸颊亲昵地贴住他的侧脸,笑道:“谁说我不欢迎你了?我是一时太激动,反应不来。” 慕连城发现她光着脚丫子就跑过来了,连忙把她掰过来抱在怀里,让她坐在腿上,“地上凉。” 近距离看着,凤轻狂清楚地看见了他两颗大大的黑眼圈,眉眼之间浓浓的倦意,蓦然心一疼。 “你这段时间都没怎么休息吧?看看,这都憔悴成什么样了?” 慕连城微微侧过脸,轻轻地蹭着她温软的掌心,忽然觉得所有的辛苦都逐渐消散了。 “我没事,现在西林关收回来了,西夷军也受到重创,短时间内再不会进犯,我可以好好休息几天了。” 他所说的休息几天,也就是不用调度军队,不用担心敌军来犯,每天操心布防而已,不能在翠县多做停留,今天晚上还要赶回去。 “那你快去睡一觉吧。”凤轻狂挣扎着要下来,但慕连城不愿意松手,还把下巴枕到了她颈窝里。 “不要动,让我靠一会儿就好。” 凤轻狂抱紧他,真就一动不动了。 慕连城的呼吸均匀而绵长,温热的气息慢慢地有节奏地喷洒出,弄得凤轻狂的侧颈又酥又痒,令人有些受不住。 不过,并没过多久,慕连城就睁开眼,抬起了脑袋,笑道:“快洗漱一下吧,吃过早饭后,咱们出去街上转转。” “你不休息了吗?”凤轻狂微微蹙眉,面有忧色。 “不了,我也不是很累。”慕连城说着就把凤轻狂抱回到床上,还贴心地帮她把外衣穿好。 他其实不是不想睡,只是好不容易才有时间过来陪陪凤轻狂,他不想把时间都浪费在了睡觉上。 两人一起用了早点,然后肩并肩出了驿馆。 匀州不像京城,本来人烟就不多,不赶集时街上人便更不多,街边没有小摊,只有商铺开着门,走在其中未免觉得有些冷清。 走了一圈后,两人走进一家茶馆坐了一阵子,看天色渐渐阴沉下来,像是要下雨似的,便打算回驿馆去。 他们是徒步出来的,也未曾走得太远,顶多一柱香的工夫就能回去,因此并不着急,依然像来时那样,慢吞吞地行着。 走着走着,两人忽然听见一道孩子的哭泣声,寻声望去,只见前方路边倒着一个人,孩童坐在一旁大哭。 “那人好像晕倒了,过去看看吧?”凤轻狂见那孩子哭得如此可怜,于心不忍。 慕连城点点头,没有多想便提步往前大步而去。 待走到近前,这才看清原来倒在地上的是个头发花白的花甲老人。 “爷爷,你怎么了?你快起来啊,呜呜呜……”孩子哭得嗓子都哑了。 凤轻狂蹲下身去,柔声安慰道:“小朋友别哭,我们这就帮你带爷爷去看大夫,好不好?” “真的么?”小男孩抬起头,睁着一双泪眼看她,抽抽搭搭的,小肩膀一抖一抖,十分惹人怜爱。 “当然是真的。”凤轻狂掏出手帕,给孩子擦了擦泪,然后看向慕连城,“反正也没急事要办,就做件好事吧?” 慕连城俯视着倒在地上的老人,觉得有点不对劲,可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迟疑了片刻,还是决定搭把手。 于是,走过去准备把老人扛起来,送到附近的医馆去。 老人看着干瘦,身体却不轻,慕连城有些吃力地将他半抱起,突然,对方两眼突然睁开,一道寒光闪现,雪亮的匕首自衣袖飞出,直扑向慕连城的胸口。 慕连城很快就察觉到了危险,但由于两人离得太近,根本躲不开,冰冷的刀就这样刺入了血肉。 他本能地往后退,一手扣住对方的手腕,另外一只手则发出攻击,一掌打在对方的胸前,使其往后一倒。 这人身手矫健,力气很大,显然并非花甲老人,是乔装的,慕连城捂着胸口,那里已被鲜血沾湿一大片,整个人提不起一点力气来,只能瘫倒在地,只一会儿的工夫就面色惨白。 而对方稳定身形后,继续又拿着刀子扑来,眼看着刀锋越来越近,慕连城却无力躲避,心头涌入一丝绝望。 就在这时,“花甲老人”突然惨叫一声,嘭的一声倒在了地上,嘴角渗出血来。 原来是凤轻狂手里的短刀在他背部刺了两个窟窿。 这两刀刺得极其精准,那人几乎是瞬间毙命,凤轻狂大概是第一次杀人,给吓着了,一时间愣在原地,仿佛丢了魂。 直到听见慕连城的闷哼声,这才猛地回神,跑过去查看他的伤势。 “慕连城,你怎么样?”已经半边衣袍都是血了,血腥的气味弥漫在空气里,令凤轻狂几乎要窒息晕厥。 可她不能这个时候倒下,慕连城还命在旦夕。 “轻狂别……别担心,我、我没事……”他出声安慰她,可声音是颤抖的,气若游丝,表明他有事。 “你别说话了,我这就带你去看大夫。”凤轻狂顾不得许多,连忙将他扶起来。 方才那个配合演戏的小孩早已跑得没踪影了。 他们出来时没料到会有此变故,是两人单独出行的,并未带随从,现在慕连城重伤,凤轻狂只能一个人搀着他。 所幸附近不远的地方就有一家医馆,慕连城咬着牙关撑住,直到走进医馆内,才晕过去。 “大夫,他怎么样?” 大夫给慕连城上药止血,包扎好伤口后,凤轻狂急切地冲过去问道,差点就要揪人家的衣领。 “暂时是保住性命了,不过伤口很深,他失血过多,恐怕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得好生照料着,半点也不能马虎,最终能不能挺过去,还不好说,得等他醒了再看情况。” 闻言,凤轻狂只觉天旋地转,两眼发黑,几乎站立不稳。 第四百二十六章 养伤 凤轻狂最终还是逼着自己冷静下来,找人通知了驿馆中的秦洛等人,小心翼翼将慕连城带回驿馆养伤,由于担心引起军心不稳,皇帝受伤昏迷的消息绝对不能传扬出去,但慕连城暂时回不了军营,也总得有个交代,于是凤轻狂便让人悄悄地把宋亦枫叫了过来。 宋亦枫赶到的时候,已经是翌日的凌晨了,他望着躺在床上像个死人的慕连城,不禁倒吸一口凉气,险些腿软站不住。 “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昨天出行的时候,在街上遇见乔装的刺客,一时不察,就被刺了一刀,正中心脏处,大夫说要是那刀再往里哪怕毫厘,可能性命就难保了。”凤轻狂很平静地回答了他。 “那现在呢?现在可否保住性命?” “暂时是保住了,只是还得看接下来情况如何。” 宋亦枫寻了把空座椅坐下,努力维持住心神,开始转动脑筋:“能潜入翠县,乔装打扮刺杀皇上的,必然是敌军派来的人了,哼,那些西夷人,战场上敌不过,就暗地里使出这种下三滥手段,真是卑鄙!这个仇,将来一定要报!” 凤轻狂心想,仇是要报的,但也得等皇上好起来再说,目前最重要的,是压住皇上被刺伤的消息,稳定军心,因为敌方的奸细肯定会在这个时候造谣生事。 “皇上养伤的期间,军中一切事务就拜托你了。” “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宋亦枫已调整好心绪,缓缓地站起身来,“只希望皇上能尽快醒来,把龙体养好,否则时间一长,军心难以安定。” 这一点,凤轻狂当然明白,只是慕连城目前这个状况,何时能醒来都很难说,更不用说回军营了。 这都怪她,当时非要做烂好人,结果上了歹人的当。 宋亦枫走后,凤轻狂就一直守在慕连城身边,寸步也不敢离,一天两天过去,慕连城始终没有苏醒的迹象,每天只能撬开他的牙关,勉强喂些流食给他,喝药也只能用强的,否则根本喂不下去。 直到到了第三天清晨,凤轻狂洗了把脸回来时,看见慕连城皱起了眉头,嘴里喊着口渴,脸上布满痛苦的神色。 她连忙倒了杯水过去,扶起慕连城的脖颈,喂给他喝。 “慕连城,你怎么样了?” 过了好半天,慕连城的意识才逐渐清醒,迷离的眼神慢慢地恢复清明,视线聚焦到凤轻狂身上。 “轻狂……” 声音哑得不行,且没有力气,软绵绵的,但好在是醒过来了,凤轻狂不禁大喜过望,红着眼眶道:“你终于肯睁眼了。” 连忙去喊人把大夫请过来,然后又坐回床边,紧紧握住慕连城的手,片刻也舍不得撒。 慕连城已然记起昏迷前的事,紧接着又操心起军营那边,连忙问:“我昏睡了多久?军中将士……” “放心吧,军中大事有宋亦枫他们呢,你受伤的消息,暂时还没传到军营,眼下最重要的,是你要赶紧养好伤,回去主持大局,毕竟你是皇帝,军中主帅,太久不露面,总会令人生疑的。” 听闻此言,慕连城这才放下心,闭了会儿眼睛,复又睁开,眸中流出一抹愧色,“轻狂,让你担心了,对不起。” “醒过来就好了,你我之间还说什么对不起?”凤轻狂微笑说着,秀眉却微蹙起来,“若非要说对不起,那也是该我说,那天要不是我上当受骗,非让你救人,也不会发生后来的事。” “怎能怪你?当时我不也被骗了么?说到底还是我自己不够警觉。”慕连城当时确实感到不太对,但并未过多去想,只再多考虑一会儿,也不至于伤得这么重。 凤轻狂不由好笑,错的明明是那个刺客,还有幕后派出刺客的人,他们俩在这儿包揽责任做什么? 沉吟须臾,慕连城反握了凤轻狂的手,担忧地问:“轻狂,你还好吗?” 他知道凤轻狂虽然平日表面上看起来挺厉害的,可毕竟不曾亲手杀过人,这次情急之下杀了那个刺客,即便那人该死,也难保她心里不会有阴影。 “只要你没事,我就没事。”凤轻狂明白他在说什么,心里也确实不曾多在意,事实上要不是他提起,她都快忘记几天前自己曾杀过一个人的事了。 没过多久,大夫就被秦洛拽着跑进房间。 可怜的老大夫累得气喘吁吁,额上的汗还没抹干,就赶紧走到床边给慕连城诊脉。 凤轻狂担心他气息不稳,连带着医术水准也下降,连忙倒了杯凉茶给他,贴心道:“吴大夫不必着急,先歇会儿,把气喘匀了再看诊不迟。” “多谢这位夫人了。” 吴大夫颇为感激地看着她,又偷偷瞥了慕连城,心里暗暗责怪秦洛,人这不是挺好的么?非得一路拉着他跑过来,搞得要去投胎似的。 他并不清楚这几个人的真实身份,不过也能猜个大概,住在驿馆里的肯定是官家人,而且身份还不低,他得罪不起,有气也只能往肚子里咽罢了。 歇息好后,吴大夫开始为慕连城检查伤口,原本微拧着的眉头,在揭开绷带后反而逐渐舒展开了。 “公子的伤口愈合得不错,照这样养下去,问题就不大了。” 闻言,凤轻狂和秦洛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大夫又上好药,将伤口包扎好,另写了两张药方,嘱咐些具体需要注意的事项,便离去了。 秦洛去吩咐人抓药,凤轻狂则继续守在慕连城身边,每隔一会儿就问他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好像失忆了一样,总不记得自己不久前才问过,弄得慕连城哭笑不得。 “我已经没有大碍了,方才吴大夫不也是这么说的么?你就不要担心了,这几天你都没怎么休息,还是躺下,合眼歇一歇吧,你要是病倒了,我怎么过意的去?” 凤轻狂也知道自己有点紧张过度了,可每当看见慕连城这张白到没有一点人色的脸时,她就会想起当日他满身是血的情景,恐惧占据整颗心脏,脊背生寒。 这么多天过去了,她还是没能从那个阴影里走出来。 对她而言,这世上恐怕再没有比慕连城要丧命更可怕的事了。 “你要想过意得去,那就赶快好起来,其他的,什么也不要操心。” “这一点你放心,我一定会好生养伤,尽快回军营去,毕竟我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呢,”如今他跟西夷之间除了国仇之外,又新添了私仇,等他养好身体,一定要一并都清算了,“但如果你不保重自己的话,我也无法放心休养啊,还是休息吧,把精神养好了,再来陪我也不迟。” “可是……” “你要是不休息,那我也不休息了,咱俩互相耗,看谁耗得过谁?”慕连城扯了扯薄唇,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打算以此威胁凤轻狂。 当然,效果也相当好,凤轻狂急得瞪了他一眼后,无奈地妥协了。 “那好吧,我去睡一会儿,你稍后喝完药,也记得要多休息,别东想西想的,记住了没?” 慕连城眨眨眼代替点头,笑着说:“遵命,皇后娘娘。” 见他还有心情开玩笑了,凤轻狂心情稍霁,起身出了房间。 喝药后,慕连城本想过问一下那名刺客的事,奈何实在提不起精神来,不多久就睡了过去。 两天后的晚上,宋亦枫收到消息赶了过来,进门的时候,凤轻狂正在喂慕连城用晚膳,两人有说有笑的,气氛相当温馨融洽。 “啧啧,皇上和皇后娘娘这般琴瑟和谐,恩爱美满的,看得人好生,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慕连城把碗里的最后一口药喝完,刚要抱怨太苦时,门口就传来了这么一句调侃的打笑,转头看去,只见宋亦枫身着一袭月白长衣,手摇折扇倚在门边,一贯的慵懒随意。 只是在这到处是沙尘的边关,穿着一身白真的好吗? “你也知道来的不是时候?那还进来破坏朕与皇后的美好时光?” 宋亦枫“哗啦”一声收起折扇,笑嘻嘻道:“皇上损人中气十足的样子,看起来是恢复得不错了?” “还行。”慕连城好不走心地答了一句,凤轻狂又再拿了一块软垫过来,好让他枕着后背,倚坐在床头舒服些,然后行至桌边倒了杯茶,招呼宋亦枫落座,“宋参军大老远赶过来,多有劳累,先喝口茶缓缓吧。” “多谢皇后娘娘。”宋亦枫接过来喝了,又打开折扇狂扇风。 “军中情况如何?我受伤的消息还没走漏出去吧?”慕连城摆正神色问道。 宋亦枫微微蹙起了眉头,懊恼道:“也不知是什么人在军中散播谣言,说皇上遇刺命悬一线,在军中激起了一股不小的波澜,虽然我已经尽力压制,勉强稳住了军心,但依然有谣传在营地里流动,除非皇上安然无恙的在军营现身一次,否则恐怕无法彻底安定住将士们的心。” 第四百二十七章 悲愤的力量 慕连城动了动唇角,正欲说什么,凤轻狂抢先说道:“以皇上目前的状况,下床活动都难,怎么能赶这么远的路到军营去?” “是啊,这也正是我所担心的。”宋亦枫讪讪地低下头去,他觉得凤轻狂适才的表情和语气有点凶,不敢造次。 慕连城看了凤轻狂一眼,犹疑少时,还是说:“为了安定军心,我还是要去一次军营,否则军中一乱,西夷人很可能会趁机卷土重来,西林关才刚收回,布防还不完善,我担心会再次沦陷。” “我看你是不要命了才对。”凤轻狂知道他是为了大局着想,也不好过于严厉苛责,可这时候放他去军营,他的伤情势必会恶化。 “轻狂,我……” “其实,或许可以趁这个机会,来个将计就计,干脆放出皇上伤重昏迷的谣言,设好埋伏,引西夷人来攻。”凤轻狂忽然说道,“西夷人派人刺杀你,不就是想趁乱反击吗?” “这倒不失为一个好计策,但是,谣言传出,军中将士也会跟着受影响,到时军心不稳,士气低落,还如何抗敌?”宋亦枫表示担忧。 凤轻狂道:“有时候悲愤不一定只有消极作用,也可以拥有积极作用,说不定将士们可以化悲愤为力量,打西夷军一个落花流水呢?这就要看你们如何引导了。” 这话也有道理,宋亦枫一时拿不定主意,便看向慕连城,只见他垂眸深思着,好半天都没出声。 这是凤轻狂第一次在国事上提出个人建议,本来也只是为了阻止慕连城去军营,而一时冲动说出来的,并没有真的指望慕连城会采纳,因此倒也不怎么在意,当她以为慕连城要说不时,听到的却是:“为将西夷军彻底击溃,这个计策可以一试。” 宋亦枫确认似的问道:“皇上是说真的?” “你看我的样子,像是在开玩笑吗?”慕连城斜眼睨过去,嘴角终于漾出一丝浅笑,“你只管任由那些人散播谣言便是,等到了一定程度之时,西夷那边定会有动静,到那时,再以报仇为号鼓舞士气,号令三军与西夷军决一死战,西夷军再勇猛,才刚经历一场惨败,元气尚未恢复,燕军在人数上占了绝对的劣势,再在有方的领导之下,定能大获全胜。” 宋亦枫点了点头,没有提出异议。 慕连城瞅他一眼,又说:“军中事务多,时刻离不开人的,你还是赶紧回去吧。” “我大老远赶过来,就只喝了一杯凉茶而已,就这么赶我走了?皇上这也未免太无情了吧?”宋亦枫一脸不满,哼哼唧唧抱怨着。 “那就再赏你一杯凉茶,你喝了再走?” 宋亦枫:“……” 一旁的凤轻狂笑了笑,说:“现在天色已晚,等宋参军赶回军营,天都亮了,接着又得处理军务,肯定没得时间休息,实在怪可怜的,不如今夜就让他在驿馆歇下,明日一早再赶回去?” 其实军营那么多将领在,军务自由人料理,少了宋亦枫一个并不会转不过来,是慕连城故意催他走而已,男子汉大丈夫吃点苦算什么?这点苦都吃不了的男人,还想娶他妹妹?门都没有! 宋亦枫自行倒了杯茶,一饮而尽,而后起身道:“还是不必了,我这就赶回去吧,否则皇上该追究我一个擅离职守的罪了,皇上好生养伤,等我的好消息吧,告辞!” 说罢,便又风风火火地走了。 凤轻狂回过头来,看向慕连城,觉得有些好笑:“你也对宋亦枫太严苛了点儿,没日没夜地工作谁能受得了啊?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这样的,要是把他累垮了,五公主找你算账怎么办?” “那小子可会捡时机偷懒了,累不着的,你就放心吧。”慕连城不以为意。 他并不待见宋亦枫做自己未来的妹夫,奈何紫颜那丫头对他死心塌地,而宋亦枫也不知是不是哪根筋搭错了,居然也说看上了紫颜,且看上去还挺有诚意的,要是强行拆散他们吧,未免太过残忍,只有委屈一下自己,勉强答应了。 但在正式点头之前,做兄长的,必须先对宋亦枫进行一番训练和考验,全都通过了才行,否则他别想娶紫颜。 凤轻狂帮他把被子往胸前拉了拉,叹气道:“我不是担心他,我是担心你,你的伤才刚刚好一点,就又要操心军事,你看,眉头都皱起来了,这心事重重的,如何能养好伤呢?” 话里头充满了担忧和关怀,慕连城一时间感动又愧疚,千言万语最后也只化作一句:“对不起,又让你担心了。” 凤轻狂蹙眉低下头去,没有说话。 慕连城握住她微凉的手,劝慰道:“不过你不用太担心,我已经好多了,只是稍微对军营那边上点心而已,不会影响养伤的。” “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说什么呢,反正身体是你自己的,又不是我的,我还懒得替你操心呢。”凤轻狂没好气地说道,“好了,时候不早了,你还是早些休息吧。” “你要去哪儿?”慕连城伸出手去,手指勾住她的衣袖,神情里带着几分不舍。 凤轻狂-抽出袖子,将他的手放回被窝里去。 “我当然也要回房休息了。” “可我想你留下来陪我。”慕连城眨着一双凤眼看她,目光满是无辜。 “你都好多了,不用人寸步不离地守着照顾了吧?我留在这里,只会打搅你休息。”凤轻狂撇开视线,假装没看见他脸上的表情。 慕连城见她还是要走,忽然剑眉一皱,捂着胸口道:“我感觉又不太好了,这里突然有点疼,不知是不是方才牵动了伤口,裂开了。” 凤轻狂信以为真,紧张兮兮地俯身去看,“伤口开裂了?快让我看看。” 可刚回到床边,人就被拉过去,整个身子往下一倾,倒在慕连城的怀里。 凤轻狂大惊,想挣开他,可又想到他身上有伤,不敢乱动,只得气恼道:“你干什么呢?不是说伤口疼了么?快让看看,万一开裂了……” “伤口没疼,我骗你呢。”慕连城贴着她的侧脸,笑着说,“我只是想让你留下来陪我。” “你……”凤轻狂顿时真是又急又气,想锤他一顿又不敢,除了拿眼睛瞪他,别无他法,“你这个骗子,我再也不要相信你了,快放开我!” “我不放。”慕连城咧开嘴角,笑得格外灿烂,颇有几分耍流氓的意思,“轻狂,不如咱们……” “不行!你的伤还没好,不可乱动!”凤轻狂立即打断他的话,脸蛋泛起两坨红晕。 不料他却贱兮兮地说道:“我是说咱们同床休息而已,你想到哪儿去了?你是不是想……” “闭嘴!” 凤轻狂羞恼地瞪他,可由于脸蛋红得像苹果,两颗眼睛水蒙蒙的,表现出来的只有娇媚可爱,毫无威慑人的气势,倒是让人见了更加想怜爱。 “你居然戏弄我!可恶的家伙,连受伤了也不安分,我还不伺候了呢,放开我!” 慕连城却抱得更紧了,两条手臂像铁锁一般箍住她,就是不让她动。 “轻狂,你看我都这么盛情地请你留下来了,你还忍心弃我而去么?” 这语气……怎么还透着一股委委屈屈的意思呢? 凤轻狂白了他一眼,知道他是在卖惨,并不想搭理。 “你盛情?盛情个毛线!快松手!” “那这样呢?”慕连城勾唇一笑,俯身在她红扑扑的脸蛋上亲了两口,眼珠格外明亮,“算不算盛情了?” “再盛情也没用,放手。”凤轻狂故意绷着脸,她睡觉不老实,睡着了很可能会碰到慕连城的伤口,要是再把他的伤口弄开,她岂不是要自责死? 所以,在他的伤好透之前,她不能与他同睡一张床。 “哦?没用吗?” 慕连城剑眉一挑,双眼弯成月牙状,笑得越发暧昧,紧紧地黏着她,轻柔地在她颈侧落下细密的吻,时不时在她耳垂上啃咬两下,活像一只小猫在跟主人撒娇,凤轻狂压根抵挡不住,只能认输。 “有用有用,你别闹了,我,我留下陪你就是了。” “这才乖了。”慕连城得了逞,满意地露出一抹笑,顺势就把凤轻狂按在了床上,扯来被子,搂着她躺下。 安分了一阵子,凤轻狂犹豫了一下,又说:“我还是去软榻上睡吧,万一碰到你的伤口……” “嗯?你说什么?”慕连城闭着眼,揽着她不放,“我睡着了,听不见,时候不早了,还是睡吧。” 凤轻狂失笑,没办法,既然走不了,只能尽量控制自己了。 事实证明,凤轻狂还是多虑了,这一晚上她睡得格外老实,窝在慕连城的怀里,几乎没怎么动,自然也没弄到他的伤口,之后也就没那么顾忌了。 皇上遭遇刺客暗杀,身受重伤的消息很快在军营里传开,军中将士炸开了锅,纷纷忧心,人心开始不稳,而西夷那边也果然传来了消息,西夷王打算趁燕军军心不稳之时,大举进袭,再次攻取西林关。 第四百二十八章 变故 慕连城看时机差不多了,便将军中众将领都召集到了驿馆,把计划都交代下去,命他们回去安抚住手下将士,等待西夷军的到来。 根据西夷那边的探子和细作送来的消息,西夷军在本月十九至二十左右会举兵来袭,因此这两天里燕军一派肃穆,严阵以待,人人都只等着敌军到来,好畅快地厮杀一场,为皇上报仇。 然而好几天过去,西林关外却仍然不见动静,探子传来消息,西夷军营地十分安静,似乎并不打算出兵了。 慕连城不由大失所望,很快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军中有西夷的奸细,这是我早就清楚的,但我只以为他们隐藏在底层的士兵当中,没想到在我军的将领之中也有一位。” 一旁的宋亦枫同样是神色严峻,愁眉紧锁,对慕连城的话不置可否。 知道皇上安然无恙,并且制定了诱敌深入之计的,只有军中的那些将领,如今西夷畏而不动,问题必然是出在他们身上。 可问题是,当日到场的将领有十二位,究竟哪一个才是内奸呢? 宋亦枫首先就想到了一个人:“该不会是蒋天霸吧?他原先就是匀州的土匪,跟西夷人来往甚密,我看他倒挺有做内奸的潜质和理由。” 慕连城摇摇头,颇为肯定地说道:“应该不会是他,以前他当山大王时,确实跟西夷人有来往,但如今他都是大燕堂堂的威武将军了,前途无可限量,还何必去干这种叛国通敌的勾当?” “皇上好像一直都对蒋天霸挺信任的,就因为他是你一手提拔起来的吗?”宋亦枫似笑非笑地看过去,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一把破折扇摇啊摇的,故作风雅。 “可以说是吧,蒋天霸这些年的变化是有目共睹的,再说,他要是想叛国,上次又怎会主动请缨去突袭西夷后营?” “话是这么说,可是人心隔肚皮,你怎么知道,他这不是以退为进,先博取大家的信任,再暗中下黑手呢?” 慕连城微微蹙眉,上下打量了宋亦枫一番:“你今天怎么就专门针对蒋天霸呢?” “我还想问皇上为何总护着蒋天霸呢。”宋亦枫勾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一双桃花眼闪亮亮的,好像会说话。 这话听着像有弦外之音啊…… 慕连城眯了眯眼睛,皮笑肉不笑,缓缓问道:“宋参军该不会是在吃醋吧?觉得朕待你不够好?” 这……宋亦枫吓得一激灵弹跳起来,像见鬼了一般,拔腿就跑。 “皇上,我先行回军营了,你,你好好养伤!” 凤轻狂刚从厨房拿了药过来,就看见宋亦枫逃命似的跑出来,本想问出了什么事,奈何他实在跑得太快,一溜烟就没影儿了。 “奇了怪了……”她进了慕连城的房间,一边把药递过去,一边纳闷:“宋亦枫跑这么快干什么?还一脸惊悚?是不是你跟他说了什么,把他吓着了?” 慕连城微微一笑,也不隐瞒,放下就把方才的对话说给她听。 凤轻狂的脸色变得不太美妙,眼睛死死地将他盯着,好半天才问:“慕连城,你该不会是男女通吃吧?” “噗~咳咳咳……”一口药喷了出来,把慕连城呛得眼冒金星,差点回不过气。 凤轻狂连忙过去给他拍背顺气,气恼道:“这药可是熬了好几个时辰呢,这么一大口给喷了,多可惜啊?” 慕连城擦了擦嘴角,好不容易才缓过气来,抱着怨念看向凤轻狂,无奈道:“皇后娘娘语出惊人,把在下吓到了,咳咳……” “我这不是随口开个玩笑么?你还当真了?”凤轻狂拿来帕子,将他胸前衣襟上沾到的药汁擦掉,随即又嘻嘻一笑,“皇上要是变心了,尽管跟我说,我虽然心眼小,但该有的风度还是不缺的,我可以退出,成全了你和宋亦枫。” 慕连城的嘴角又是一抽,“你还来劲了是不是?” 他一把将凤轻狂拽进怀里,在她白皙的脸蛋上偷了个香,笑着说:“朕要是变心,对象也必然是女人,朕对男人了没兴趣。” “真的么?”凤轻狂哼了哼,抓住另外一个重点,没好气道:“这么说来,你还是有变心的可能了?” “怎么敢?有你在朕的身边,其他女子朕连看都不看一眼的,怎么变心?”慕连城注视着她,眼神温柔得简直能透出水来。 凤轻狂丢给他一记白眼,嗔道:“油嘴滑舌,净会说好听的,这种男人啊,往往口不对心,一肚子坏水,谁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 慕连城叹了一口气,表示自己很无辜。 两人腻歪了一会儿,凤轻狂直起身来,把另外半碗药喂给他喝了,准备出去叫人来收拾一下房间,却听慕连城忽然说道:“我一会儿准备去一趟西林关军营,军中的内奸一日未曾查出,我就一日无法安心。” “你不会是要骑马去吧?”凤轻狂骤然变了脸色,两道秀眉轻轻皱着,眼中已有愠色。 “当然不会,我是去军营办事,又不是去找死,”以慕连城现在的状况,骑几十里马下来,这十来天的休养都白费了,他还是心里有数的。 “我乘坐马车前去,虽然耗时一些,但安全。” 闻言,凤轻狂的脸色这才缓和一些,“你自己知道就好,之后是不是就打算在军营长住了?” 慕连城颔首道:“我的伤也逐渐好了,在军营生活不成问题,况且还有很多事等着我处理呢,暂时得留在那边。” 沉吟片刻后,凤轻狂叹息道:“既然你坚持要去,我也不好阻拦你,可我也实在不能放心……不如我跟你一起去吧?” “你?一起去?”慕连城睁圆了眼睛,好像在怀疑自己的耳朵。 “怎么了?我不能去吗?”凤轻狂想了想,大燕的军规里,好像没有不准女人进军营那一条吧? 慕连城为难道:“不是不能,是不方便,军营里一群大老爷们,突然见到一个女人,还不全都分心看你去了?朕的皇后岂是给他们看的?” 他其实是觉得军营环境不好,怕她去了不习惯,况且一个女儿家在男人堆里也确实不方便。 “那我装扮成男人,做你身边的一名随从不就行了?”凤轻狂是打定主意要跟着去了,“我乔装的技术可是一流的,绝对不会有人看出来!” “可是……” “没有可是,就这么说定了,我这就去换衣服!” 于是乎,在慕连城尚未同意的情况下,凤轻狂就女扮男装,厚着脸皮跟上了马车。 慕连城无可奈何,人都已经跟过来了,他总不能把她踢下马车去,只能带着她一起去军营。 最近他的精神状况不是很好,走了没多会儿就打瞌睡了,凤轻狂拿了毯子给盖上,轻声道:“想睡了就睡吧,养养精神,等到军营后,你恐怕就没什么时间休息了。” 她现在穿着的男装并不大合身,又宽又大套在身上,更显得她娇小玲珑,脸上还抹了一层黑粉,又在鼻子下方粘了一块胡须,唯有一双眸子还跟原本一样亮晶晶,乍一看就是发育不良好的瘦弱男子,即便是以前就相识的人,见了她这副装扮,恐怕一时半会儿也认不出来。 慕连城见了,只觉得有点喜感,忍不住吃吃地笑。 凤轻狂瞥他:“你笑什么?又不困啦?” “我笑你这个装扮逗趣。”慕连城打笑了还不够,还要手欠地去扯扯她的小胡子,方才心满意足地闭眼小憩。 “差点让你给扯掉了,真是的!”凤轻狂翻了个白眼,把小胡子扶扶正。 可能是马车颠簸的缘故,慕连城没睡多久就醒过来,然后倚在软枕上发愣。 “你想什么呢?”凤轻狂好奇地问。 “在想,究竟谁才是想敌军泄露军机的内奸。”慕连城缓慢地答道,黑眸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薄唇微微地抿着,剑眉时而蹙起,时而舒展。 这是他在思考的表现。 凤轻狂见状也跟着思索起来,倏地说出一句:“我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上次燕军偷袭西夷营地时,那个内奸没有通知西夷那边?总不该是没来得及吧?还是他根本就不知道?” 这么一句看似不经意的话砸过来,如醍醐灌顶,令慕连城双眼一亮,想到了关键处。 “说的是,说的是啊,上次他确实就是不知情……” “什么?”凤轻狂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对他突然表现出的兴奋感到不解,“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是啊,我想应该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把那个奸细揪出来了。”慕连城胸有成竹道,“不过现在还不能十分确定,得回到军营再说。” 神神秘秘的,有话又不直说,吊人胃口,不过好在凤轻狂本来也对这些不大感兴趣,也就没有追问。 从翠县到西林关路途遥远,乘坐马车至少要两天,加上慕连城身上有伤,凤轻狂又刻意叮嘱缓慢前行,足足用了两天半的时间才到。 第四百二十九章 奸细 抵达营地的时候,正好是黄昏时分,慕连城先进了主营,翻阅着书案上堆积着的各种公文,一本一本做批复,不多久各个将领都陆续赶来看望,慕连城一一应付了,最后让人把宋亦枫叫了过来。 “皇上,我还以为你要过两天才来呢,怎么不多休养休养?” “你瞧瞧,桌上的公文堆积如山也没人管,我要是再不回来,这军营还不乱套了?”慕连城不悦地看了他一眼,批评道:“你这个参军是怎么做事的?自回来后就没有管过这些文书上的事?” “这个……”宋亦枫挠了挠头,咧嘴而笑:“军中实在事情太多了,我一回来就忙着去校场跟王将军李将军他们讨论排兵布阵之事,还没来得及批复公文呢,我是打算今晚通宵看来着,可没想到皇上您就过来了,那这些事……” “他即便过来了,这些事也是宋参军你的,”一旁的凤轻狂插了一句,“皇上的伤还没痊愈,不能熬夜,就麻烦你代劳吧?” 宋亦枫很想推脱,话还没出口却先被面前这个小矮子的形象给吸引了,乌溜溜的眼珠子将对方反复一打量,愣是没认出来,于是纳闷道:“皇上,您身边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不男不女的东西?看着怪……怪有趣的。” 听到这话,饶是一向自控力强的慕连城也忍不住喷笑出声,因笑得太用力,差点把伤口给扯开。 而某个不男不女的东西早已怒不可遏,对着宋亦枫就是一顿骂:“什么不男不女?老子长了胡子你看不见吗?一个整天往身上擦香粉的大男人还敢跟我说这种话,不知所谓!” 宋亦枫好歹一参军,又跟皇上关系好,莫说军营中了,就是朝堂上也没几个人敢跟他这么无礼,此时他正要发作,却忽然发现对方的声音有点耳熟,于是把对方再仔细一打量,蓦地两眼发直。 “原来是皇后娘娘啊,我就是一时间没把你认出来而已,用不着嘴巴这么毒地骂我吧?你怎么打扮成这样?” 凤轻狂哼了一声,扭过头去,表示不想跟他说话。 “军营毕竟全是男人,皇后女扮男装更方便走动。”慕连城好不容易才收起笑,端正神色说正事,“这堆公文就拿到你自己的帐子里去看吧,明早交过来。” “明早就交啊?那我今晚上岂不是没的睡了?”宋亦枫头大地皱了皱眉头,磨蹭着不肯去接。 慕连城最看不得他这副懒散样,总觉得配不上自家妹妹,不免辞严厉色起来:“这些本来就该是你做的,朕不在的时候你可以偷懒,朕来了你再推脱,小心我将你打回京城去接太傅的班!” “是是是,我这就回去看。”宋亦枫这才屁颠屁颠地上前接过一大叠公文,恭敬地行过礼出了军帐。 “死小子,还治不了你了?”慕连城恨铁不成钢地骂了句,转而看向还在气愤中的凤轻狂,“轻狂,你累了吧,要不要先休息?” “你呢?” “我还不困,在这儿坐一坐。” 凤轻狂狐疑地盯着他,脸上写着“我不信”三个字。 “只是坐一坐么?骗谁呢?你肯定是还想去做别的事,对不对?” “我就是在营地四周巡视巡视,并不做别的,有亲兵跟随,没事的,你放心。” 唉,这个人啊,就是永远都闲不住,有时候凤轻狂会想,要是自己要是有那权力,就废了他这皇帝,让他再也操不了这些心。 “你要去就去吧,反正我也拦不住,早些回来就是。” 慕连城将她拉过来,亲了一口,这才整衣出门。 一人待在营帐内未免有点无聊,凤轻狂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却没什么睡意,便起身到军帐门口透气。 然而她忘了,这里是匀州,不是京城,外面的空气还不如里面的,尤其大晚上的,风沙大气温低,出来就是吃沙子的。 站了一会儿只好回去。 没过多久,外面传来卫兵的声音:“梁将军,皇上不在账内,您有什么事等他回来再禀报吧。” “我有很重要的事,一定要立刻见到皇上,快放我进去!” “属下说了,皇上不在!” “大胆!竟敢对本将撒谎!方才我过来时,明明听部下说账内有人影闪动,不是皇上是谁?” “这……哎,梁将军,梁将军!” 凤轻狂还在思索这位梁将军是谁时,人就闯了进来。 这是个四十来岁的男人,身形高大,国字脸,神色严肃,一双眼透着精明,并不像是那种冲动到能擅闯皇帝营帐的人。 他打量着凤轻狂的同时,凤轻狂也在打量他。 “梁将军您看,属下说了皇上不在,他出去巡营了,要一阵子才能回来呢。”卫兵的语气充满无奈,“您还是先回去吧。” 梁将军却盯着凤轻狂,不肯离开。 “这位是……” “这是皇上身边的一个贴身随从而已,将军不必在意。” “是吗?只是一个随从?”梁将军抛出了古怪的眼神。 风轻狂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忍不住皱了眉,总有一种感觉,好像他看穿了自己的身份似的,可她的身份也明明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为何这人用这种眼神看她? “将军在上,小人姓风,只因皇上受伤未愈,跟过来伺候而已,皇上巡营,小人不便跟去,这才留在账内。” 梁将军冷厉的视线又在她身上打了几个转,这才说道:“既然如此,那本将就先回去了。” 待人走远,凤轻狂到门口询问卫兵道:“这位大哥,方才那位梁将军是什么人?” 卫兵瞅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但碍于皇上临走前,要他照看好里面人的吩咐,只好答道:“那是匀州军营的大将军梁荣,在军中威望甚高,这你都不知道?” 我又不是军中人,不认识有什么?这是瞧不起谁呢? 凤轻狂撇撇嘴,诽腹了一句,钻回军帐内去了。 慕连城回来时,已经是一个时辰后,凤轻狂睡是睡了,只不过不是在床上睡,而是趴在书案前睡过去了。 默然叹了一口气后,慕连城小心地将她抱起来,拐过屏风转进内室,纵然动作很轻,凤轻狂还是在被放下时就醒了。 “你回来了?” “这里晚上冷,你这样趴在桌上睡,很容易受寒的,万一弄出病来可怎么是好?”慕连城微笑说着,宠溺中又带点责备,“还说来照顾我呢,瞧瞧现在谁照顾谁?” 凤轻狂坐起身来,不服道:“这不过是个意外,我本来想等你回来再睡,想不到不知不觉地就趴下了,说起来,这还不都怪你么?” 慕连城轻轻一笑,柔声说:“是,都怪我,是我回来太晚了,对了,听卫兵说,梁荣过来闹了一出?没吓到你吧?” 正要说这事呢,倒是让他先说了,凤轻狂扁扁嘴说:“我也没这么胆小,这都能吓着的?我只是觉得奇怪,那位梁将军明明听卫兵说了你不在,还硬闯进来,他平时也是这么莽撞的一个人么?” “我跟梁将军相处不久,他的性情我还真不怎么了解,不过根据这段时间的接触来看,他虽有时急躁,却也不是莽撞之人,今天这般着实有点奇怪。” “那你说,他这是怎么回事呢?”凤轻狂下意识问道,梁荣当时看她的眼神实在怪异,令她忘不了。 慕连城失笑道:“我怎么会清楚?轻狂,你对他关心得太过了吧?” “你又胡扯什么呢?我只是不对劲而已。” “好了,别多想了,还是早些睡吧,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慕连城说着,叫卫兵打来热水,两人各自洗漱了,便一起歇下了。 次日凤轻狂醒来的时候,慕连城已经不在身侧,估摸着又是闲不住,去处理什么军务了。 她起身净了面,又把那一身男装穿回去,粘上胡子,刚弄完,卫兵就送进了早点,态度比昨天晚上友善了些。 “怕您饿了肚子,皇上叮嘱我把膳食送来。” 凤轻狂瞟了他一眼,只见他一派恭谨,估摸着是慕连城把她的真实身份说了,这才如此,遂笑笑说:“多谢了,你去忙吧,不用管我。” “那卑职告退。” 昨天来到军营后没怎么吃东西,现在确实饿得慌了,横竖旁边也没人,她也不用顾及形象,便兀自大快朵颐起来。 军营的膳食肯定是比不上驿馆那边的,况且慕连城一向不搞特殊化,士兵们吃什么,他这里便也吃什么,连馒头都有点硬,味道实在不怎么样,不过凤轻狂并非娇气之人,味道差些也就差些,同样能吃的很香。 只是可惜,她这个早饭才吃到一半,就被人打断了。 “梁将军,您这是做什么?”又是卫兵的惊呼声,听起来情形跟昨晚差不多。 “让开,本将要进去抓奸细!再阻拦的话,本将连你一起抓了!”梁荣大吼道。 凤轻狂不由一愣,奸细?这说的是谁呢?她吗? 卫兵道:“将军说笑呢?这是皇上的军帐,里面哪有什么内奸?您带着这么多人来硬闯,皇上要是知道了,肯定会龙颜大怒的!” 《当皇后是个技术活》无错章节将持续在青豆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青豆! 第四百三十章 鞭打 “皇上就是被那奸细蒙蔽了,才会将他安置在军帐内,等本将带去拷问一通,逼讲出实情,皇上只会赞我有功,不会怪罪!” “您真的误会了,里面的人是……” 两人还在纠缠的时候,凤轻狂挑起帐帘,从容而淡定地走了出来,她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直直地望向梁荣,道:“梁将军,您在军中威望高,将士们都尊敬您,但这也不代表您就可以为所欲为,连皇上都不放在眼里了吧?” 梁荣瞪了她两眼,怒道:“哼!你这个西夷的奸细,还敢在本将面前提皇上?你潜伏在皇上身边,借机混入军营,不知偷偷窃取了多少军机,上次我军本设好陷阱引西夷军来攻,结果西夷军却在动身前停止了行动,我看也是你及时往那边报了信吧?我燕军阵营可容不得这种吃里扒外的卖国之人存在,今日我一定要将你正法,以儆效尤!” 卫兵早在一边满头大汗了,见梁荣骂得振振有词,一时间竟一句话也不敢说。 凤轻狂冷笑道:“你说我是奸细,有证据么?” “我……” “没有证据就胡乱冤枉人,梁将军未免太武断了吧?莫说是我这个受冤的人了,就是换了军中将士,也恐怕不会信服!” “你……”梁荣张口结舌,怒视她半天,大叫道:“证据很快就会有了,来人,将此人带下去,严刑拷打,我就不信他不招!” 见梁荣的两个亲兵要上前捉人,卫兵终于反应过来,连忙上前阻拦:“梁将军,这位真不是奸细,她是皇后娘娘!” 让凤轻狂意外的是,得知她的身份后,梁荣却并不吃惊,反而愤怒而不屑地哼了哼,摆出一副大无畏姿态,“皇后又如何?胆敢通敌卖国,同样是死罪!抓人!” “这,这这……”卫兵蒙圈了,这世上还有敢不过问皇上就抓捕皇后的人? 凤轻狂看这梁荣,活就像个二愣子,也不知受了谁的挑唆,竟认定她就是奸细,根本不分青红皂白,跟他多说也是无益,现在只能先跟他走,待慕连城来了再说。 于是她看向那卫兵道:“别愣着了,快去通知皇上。” 卫兵这才急匆匆地跑走了。 梁荣哼道:“别以为皇上来了就可以为你脱罪,等我拿出你通敌的罪证,你就算真是皇后也难逃一死!带走!” 凤轻狂没有反抗,也反抗不了,士兵要来押她时,她还摆摆手,十分从容道:“不必动手,我自己走。” 还挺镇定?一会儿见了刑,看你还能不能这般冷静!梁荣暗自冷哼。 最终,凤轻狂被带到了西林关驻地内专门关押有罪将士的牢营之中。 审讯室里,早已有一个人在。 “蒋天霸?你怎么在这儿?”凤轻狂愕然。 蒋天霸已经被捆在木架上,身上有不少伤痕,看起来之前已是受过刑了,不过他皮糙肉厚的,很能受得住疼,看起来倒没什么大碍。 只不过,面前这个小个子胡子男,他却是看了半天也没认出来。 “你是谁?” 事到如今,凤轻狂也没必要隐瞒身份了,便将脸上的胡子扯掉,胡乱将黑粉抹去,露出原来的面目。 两人已经好几年没见过面了,蒋天霸回忆了一会儿才记起来,两只大眼微微一亮:“哦,原来是皇后娘娘,你怎么来了?是皇上让你来救我的?” 接着他又看见凤轻狂身后跟着两个士兵和梁荣,不禁黯然,“你也被抓了呀?真是太过分了!姓梁的,你诬陷我也就罢了,怎么连皇后也不放过?可知皇上要是知道,你就死定了!” “哼,你还敢提皇上?”梁荣接口又是一顿骂,“皇上仁慈,当年在先帝面前力保你,就是希望你能改邪归正,报效朝廷,可你呢?你却勾结外敌,泄露军机,这就是你报答皇上的方式么?” “呸!放你娘的屁!老子什么时候勾结外敌,什么时候泄露军机了?就凭你手上那两封所谓的通敌信件吗?”蒋天霸骂起人来,那叫一个声色俱厉,把旁边人的耳膜都差点震碎了,“别以为老子不知道,那几封信根本就是你伪造出来的!其实你才是真正的奸细,跟这儿贼喊捉贼吧?” “你……” “老子告诉你!我对皇上和大燕一片忠心,日月可鉴,今天你就是打死我,这通敌的罪名,我也绝不会认!” “有气魄,真是太有气魄了,我挺你!”凤轻狂大赞一声,还朝蒋天霸竖起了大拇指。 蒋天霸扬了扬下巴,傲然道:“多谢娘娘夸赞了!” 这两人是完全没有把梁荣放在眼里,气得他眼睛都冒出火来了,蒋天霸是个油盐不进的人,他只能先从皇后身上下手。 “皇后娘娘,你现在招认还来得及,以免受那皮肉之苦。” 这话威胁意味十足,凤轻狂原本还在看热闹,结果耳边冷不丁钻来这么一句,吓得一激灵,骤然愣住。 “怎么,你还要对本宫动手?以下犯上,污蔑皇后也就罢了,你还敢擅自用刑么?” 梁荣摆出一副正义的姿态,冷嗤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您只是皇后?这是在军营,可不是在后宫,臣乃是军中军衔最高者,除了皇上之外,臣不需要对任何人低头,为了早日查清内奸的身份,还军营一个安稳,我只能得罪了!” “好,好一个梁大将军!”凤轻狂冷嘲大笑,“是非不分,黑白颠倒,给本宫强加莫须有的罪名,还要屈打成招!你是看本宫是个女人,好欺负是吧?我倒要看看,你能怎么对付我!” 她摆出这么个姿态,倒是让梁荣有些迟疑了,然而,他也只是迟疑了一瞬,便摆手示意手下绑人了。 士兵拿着藤条,缓缓走过来,眼中有杀气闪过。 凤轻狂表面从容不惧,其实内心慌得一批,以前也受过刑,每次都被打得半死不活,而且这可是在军营,这些人手劲大得很,她哪儿遭受得住? 慕连城不知去了哪儿,到现在也没出现,难道注定难逃此劫了? 一旁的蒋天霸突然大骂道:“喂,姓梁的!你还真要对皇后动手啊?你是不是人啊?有本事你冲我来,跟一个女人过不去算什么?” 梁荣却压根不搭理他,兀自踱步坐到了小圆桌旁,目光阴冷地盯着凤轻狂。 他就不信,区区一个小女子能多硬的骨头,她会招供的,一定很快就会招供! “等等!”在藤条落在身上前一刻,凤轻狂突然大喊一声,“梁将军不是说有我通敌的证据么?你倒是先拿出来让我看看呢,我就算要招供,也得心服口服才行,否则你就是屈打成招,我敢保证,皇上肯定不会放过你。” “哼,你这是在威胁我么?”梁荣不以为意,脸上布满轻蔑之色。 凤轻狂笑了笑,说:“本宫可不是危言耸听,凡事都要讲证据,皇上尤其讲究这一点,你要是手上没有充分的证据,能证明我真的是奸细就动手的话,皇上肯定会龙颜大怒的。” “倘若最后证明我是清白的,你这个大将军头衔能不能保住不说,就连人头也可能要落地,我比你了解他,知道他的行事风格,你若是不相信,到时人头落地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梁将军一世英名,想来也不愿意就这么毁了一辈子吧?” 闻言,梁荣终于有所顾忌,皱着眉头深思半天,也不知该不该继续叫人动手。 他自诩是忠君爱国的忠臣良将,马革裹尸战死疆场毫不畏惧,但也要死得清清白白,要是被皇上处死,死后还背负骂名,那就太不划算了。 就在凤轻狂要松一口气时,他突然抬起眼来,厉声道:“巧舌如簧!本将差点就让你给糊弄了!” 这人真是……凤轻狂还没来得及吐槽,耳边就传来“呼哧”几声响,藤条落在身上,顿时皮开肉绽,凤轻狂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被抽得飞出去了。 实在是太疼了! 浑身上下没一处不疼的,耳朵嗡嗡地响,视线也模糊了,眼前尽是一片金星,只勉强能听见蒋天霸在大喊:“梁荣,你快住手!把皇后打死了,你十个脑袋也不够砍!” 梁荣还是没搭理他,见凤轻狂疼得脸色惨白,像要昏过去了似的,便吩咐士兵停手。 待凤轻狂稍微缓过来些,他劝说道:“皇后娘娘还是招了吧,臣也不忍心继续对你用刑了。” 挨了打的凤轻狂犟脾气越发上来了,蔑视对方道:“本宫没做过的事,休想叫我承认!一个不分青红皂白就要跟人动手,屈打成招的人,也配做大将军?我真怀疑你是不是走了后门!” “你……” 梁荣气得嘴角直抽搐,青筋蹦得老高,简直想一巴掌打死她。 “看来你还是执迷不悟了,来人,继续打!” “住手!” 一道暴怒的声音自门口传来,“嘭”一声响,门被踹开,颀长的蓝色身影随之闯入。 第四百三十一章 诬陷 慕连城终于赶到了,凤轻狂大松了一口气,突然间眼睛都好像没这么花了。 士兵们扔掉藤条,跪做一团,瑟瑟发抖,梁荣原本都做好了心理准备,本该能从容应对的,可方才被慕连城这震怒的模样吓了一跳,居然慌乱了,不过他毕竟是见识过大场面的大将军,即使心慌,也还勉强能保持镇定。 “皇上,臣怀疑……” 不料慕连城直接绕过他,径直快步走向了凤轻狂那里,并怒道:“快给皇后松绑!” 梁荣手底下的士兵已经哆嗦得站不起来了,是二游和另外一名士兵过去给解绑的。 “轻狂,你怎么样?”慕连城将凤轻狂抱在怀里,心疼极了,说话都带了点颤音,他不过走了个把时辰而已,如何就能发生如此大的变故? 凤轻狂忍痛的同时,也默默地数了数,约莫挨了八下藤条,虽然真的很疼,但也只是皮外伤,并无大碍,此刻倚在他怀里,心安定了,身上的伤痛其实就不算什么了。 “我没事,还好你来得及时。” “是啊,还好皇上来得及时,否则有的人恐怕要把皇后娘娘打死才甘心呢。”蒋天霸阴阳怪气地说道,眼睛还刻意往梁荣那边瞄。 慕连城见凤轻狂虽脸色苍白,但确实没有太大问题,便稍微松了一口气,抬袖替她擦去额上的汗珠,转而朝梁荣看去,面色立即阴沉得可怕。 “梁将军,你好大的胆子,胆敢对皇后动手,不想活了是不是?” 梁荣暗中深吸了一口气,保持镇定,缓缓道:“皇上恕罪,臣这么做也是事出有因,皇后娘娘私通敌国,泄露军机,实乃罪大恶极,应当予以严惩!” “荒谬!”慕连城又是一声怒喝,凤眸之中隐约有火焰跳动,仿佛下一刻就要窜出来,将对方烧成灰烬,“朕的皇后怎会私通敌国?你无凭无据空口污蔑,朕可以立刻就将你砍了!” “皇上息怒。”梁荣虽然自认为是正义的一方,可面对皇帝的暴怒,到底不敢太咄咄逼人,毕竟他还不想死呢。 “臣并非污蔑皇后,臣有证人,皇上不如先见了人证再说。” “朕现在没这个兴趣!”慕连城衣袖一挥,一口回绝,他现在一心只惦记着凤轻狂的伤势,想先带她回去上药,哪里能浪费时间在这儿? 他这么做只因太关心凤轻狂,然而在他人眼里,这个反应其实就是明目张胆地包庇她,更加令人起疑。 “皇上,包庇皇后恐怕不太妥当吧?要是让将士们知道了,恐怕会寒了他们的心。”梁荣提醒道。 慕连城怒不可遏:“你这是在教朕怎么做事么?” 梁荣淡然说道:“臣不敢,臣也是想把奸细揪出来,是为了十几万燕军着想。” 此刻慕连城看着他,就觉得此人像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不想他在跟前碍眼吧,偏偏还除不得。 凤轻狂微微抬起头来,拉了拉慕连城的衣袖,有气无力道:“皇上,既然他说有证人,那就先见见吧,我也想看看究竟是什么在睁眼说瞎话,污蔑我呢。” “可是你……” “我没有大碍的,晚点回去再看大夫也没关系,你放心。” 沉顿少时,慕连城颔首说:“好吧,那就把证人带上来!” 梁荣立即吩咐手下去押人,等待的期间,慕连城搀着凤轻狂到桌旁坐下,又拿了二游随身携带的外伤药给她把手臂上等处,能就地上药的地方抹了一些药。 还被捆在木架上的蒋天霸没人管,忍不住凄惨道:“那个,皇上,您也发发慈悲,先把我松绑了行不?我受伤也挺重的,一直绑着,身上的血都不流通了,怪难受的。” 慕连城这才示意二游放人。 蒋天霸瞪了梁荣一眼,气呼呼道:“姓梁的,你打了我一顿,现在我要向你讨回来!” “大胆!皇上还在场,你居然敢动手?你还有没有把皇上放在眼里?”梁荣厉喝一声,饶是蒋天霸向来胆子大没顾忌,也被吓了一跳,还真有点怵了。 不过,这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对梁荣这个人他是忍无可忍了。 “究竟是我不把皇上放在眼里,还是你?在这军营之中,你军衔最高不错,但你别忘了,皇上才是最高统帅,即便是要审问我和皇后娘娘,也该由皇上来下令,你有什么资格越俎代庖?照我看来,你不仅没把皇上放在眼里,你简直还想取代皇上呢!” “取代”的意思,也就是造反了,任何人被安上这样的罪名,都会惊恐万状,吓出一身冷汗,更何况这话还被皇帝亲耳听到。 梁荣此时真恨不得一刀宰了这个说话不过脑子的混帐东西,可惜,这也只能想想而已。 “你含血喷人!我对皇上,对大燕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岂容你这厮在此狂吠?” “呸!你才吠呢!”蒋天霸对着他啐了一口,凶恶之色更浓,“你要是心里没鬼,为什么要瞒着皇上对我和皇后下手?你分明是想杀人灭口,等我们死后捏造伪证,栽赃我们!你这个人看起来忠心,实际上就是个伪君子假好人,西夷人的走狗!” “你,你给我闭嘴!” 审讯室里一下子变成了闹哄哄的菜市场,而对骂的两人不是经典场面里的泼妇,却是两个大男人,看上去颇为滑稽。 凤轻狂忍不住笑出了声。 慕连城本来就心中烦躁,让他们这么一闹,脑子愈发混乱,就更烦了,大喝一声道:“都给朕闭嘴,同是军中大将,像乡野泼妇一般大吵大闹,成何体统!” 两人这才闭上嘴,心不甘情不愿地各自退到边上去。 不一会儿,两名士兵带着一个身材瘦小的男子进来,此人二十来岁的模样,瑟瑟缩缩的,脑袋埋得很低,到了慕连城面前才慌乱地抬了一下头,然后“咚”的一声跪下去。 “草民石小九拜见皇上。” 这就是梁荣口中的证人? 慕连城和凤轻狂对视了一眼,肃然道:“抬起头来。” 石小九颤巍巍地跪在地上,缓慢地抬起了脑袋,慕连城则转而低声向凤轻狂询问:“轻狂,你认得此人么?” “好像……”凤轻狂认真地打量着此人,眉头越皱越紧,“有点眼熟,但是一时间……啊,我想起来了,就是那天慕北拓突然出现,那家酒楼里的伙计。” 伙计当时上了酒菜后就退下了,之后过了一段时间慕北拓才现身,按理来说,他不可能见过慕北拓才是。 当然了,这显然是有人在栽赃她,根本不存在“理”这个字。 慕连城联想到什么,皱了皱眉。 “梁将军,你把此人带过来,有何用意?” 梁荣恭敬地回答道:“回皇上,此人曾亲眼目睹皇后娘娘跟西夷人接触并谈话,石小九,你好好看看,皇后娘娘是否就是那日你在酒楼见到的人?” 石小九端详了凤轻狂一会儿,点头道:“正是她,那天一个从关外潜入翠县的西夷人来到酒楼,小人一眼就认了出来,因为昔日西夷攻打西翠关,杀了不少百姓,小人在混乱之中记住了几张脸孔,就那么巧,那人竟来到酒楼,小人原本想去买点砒-霜来,放在饭菜里毒死他,却没想到他只是来见人,进了一间房待了将近一柱香时间便走了,小人这才没机会下手。” “而那人进的房间,就是皇后娘娘所在的雅间,是不是?”梁荣问。 “是,小人看得一清二楚,当时还纳闷来着,后来想到很可能这两人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便日夜难安,跑到官府去告密。” “一派胡言!”慕连城清楚那日慕北拓与凤轻狂见面说了什么,而且对凤轻狂深信不疑,自然容不得有人如此污蔑她,当即气得想打人。 好在凤轻狂连忙将他拽住,小声劝道:“皇上少安毋躁。” 梁荣见皇上怒色满面,颇有一种要吃人的感觉,不由有些想退缩,但又转念一想,反正皇上已经得罪了,现在退缩也一样难逃罪责,倒不如坚持正义,做自己该做的事。 “皇上,石小九一介草民,就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污蔑皇后,在被带上来之前,他甚至并不知那日见到的女子就是皇后娘娘,他只是说出所见的事实而已,请皇上明鉴!” 事到如今,遮遮掩掩已经没有必要,反倒会更加惹人怀疑,凤轻狂顿了顿,说:“当日在酒楼我确实见过一个人,但那并不是西夷人,而是当年本该被斩首,却逃脱了的三王爷慕北拓,他找到我,是想把西夷那边的军事机密透露给燕军阵营,只是不方便去军营找皇上,这才找了我,前段时间西夷军打算偷袭西翠关的消息,就是他告诉我,然后转达给皇上的,梁将军要是不信的话,可以问问皇上,他后来还亲自见过慕北拓一面呢。” 这时候,只能把慕北拓描述成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忠实大燕臣民了。 第四百三十二章 上药 “不错,事实确实如此,”慕连城点头附和,“朕与慕北拓在不久前见过面,他答应在西夷军中做内应,与燕军里应外合击溃敌军,朕之所以没对外说,是考虑到他的安危,想不到今日却被心怀不轨之人利用这一点污蔑皇后。” 他死死地盯着梁荣,意思很明显,那个心怀不轨之人就是他了。 梁荣吓得心肝一颤,骤然变色,皇上这难道是要为了包庇皇后,从而反过头来诬陷他吗?他好歹也是为国家立下过赫赫战功的人,焉能蒙受此等不白之冤? “当日在酒楼房间内,只有皇后跟慕……慕北拓两个人,皇上怎么知道他们谈了什么?极有可能他们早就密谋好了,用前次突袭西夷立功来博得皇上信任,只为更方便行事呢?” “你胡说什么?”这一下,凤轻狂也忍不住了,方才被拷打也就罢了,现在还被人诋毁,她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据臣所知,皇后娘娘跟昔日的三王爷有过一段旧情,还曾谈婚论嫁……” 凤轻狂腾然站了起来,愤怒地指着他:“这话什么意思?梁荣,你给我说清楚,我跟他是谈婚论嫁过又如何?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也值得你翻出来诋毁我?” 这一激动,就不小心扯动了身上被藤条印下的伤痕,疼得咬牙切齿。 慕连城将她扶住,让她坐回原位去,而后冷然瞧着梁荣,发出质问:“是什么人指使你来污蔑皇后?你收了那人什么好处?说!” 梁荣跪地道:“皇上,臣只是根据事实说话,是为了大燕,为了皇上,没有半点私心,更不曾受人指使,皇后确实有通敌之罪,不容姑息,还请皇上不要偏袒,寒了众将士的心!” 言辞之恳切,态度之坚定,胆识之过人,简直令人钦佩。 慕连城气急了,差点一脚踢过去,好在他是个能忍的人,最后还是被理智拉了回来,梁荣这人脾气轴得很,硬来是没用的。 现在首要的事,是压住今天的事,一旦泄露出去,必然在军中掀起滔天巨浪,到时便不好处理了。 “朕明白你的良苦用心,你听了这位证人之言,认定皇后就是奸细,但朕也有朕的考量,朕不可能仅凭此人的一面之词就相信皇后有罪,军中出现奸细,不仅是你和将士们不愿看到的,朕也同样担忧,所以不要以为只有你是真正为燕军考虑,朕身为一国之君,保障军中每个将士的安危,更是责无旁贷。” 这话乃是肺腑之言,梁荣自然听得出来,于是一时激动的情绪逐渐被安抚住,神色稍有缓和。 “这件事朕会亲自调查,在此期间,皇后和蒋天霸会留在军营,十二个时辰由专人看守,假如查出真相,奸细当真是他们,朕亲自下令,当着三军的面将他们按军规处置,绝不袒护,但在那之前,今日的事你必须守口如瓶,要是有半个字泄露出去,朕也绝不放过你,明白了吗?” 这很公平。 梁荣思索着,面上却有犹豫,皇上宠爱皇后是几乎整个大燕人尽皆知的,纵然他说不会偏私,可皇帝偏私起来,谁能管得住?保不定什么时候就偷偷把人转移了呢? 见状,慕连城又火了。 “怎么,梁将军连朕的话也不信了么?还是说,你在怀疑朕?”这话里的意思就很值得考究,梁荣即使再怎么愣,也能听明白。 “臣不敢,一切听从皇上的意思办便是。” “既然如此,你就先起来吧。”慕连城垂眸瞥了他一眼,忽然又说:“另外,朕有句话要提点梁将军一下,莫说皇后和蒋将军通敌的罪名还没能坐实,就算坐实了,你也该先来请示朕,而不是背着朕动手,你要弄清楚,谁才是皇帝!” 梁荣心头又是一抖,蓦地惊出一身冷汗,这段时间在营中,皇上一直与将领和士兵们待在一起,平易近人,从不端架子,有时候甚至会令人忘记他是皇帝,以至于他都忘了,这位年轻的皇帝并不好惹。 “是,臣记住了。” 慕连城这才满意地颔首,回头去扶凤轻狂,“皇后受了伤,需要诊治,朕先将她接到军帐中养伤,至于蒋将军,就先留在这儿吧,等一切水落石出再放出来也不迟。” 闻言,蒋天霸摆出了委屈脸,不满道:“皇上,末将也受了伤,伤得比皇后娘娘还重呢,如何就不能回军帐养伤?您这是不是有点偏心眼儿呢?” 二游无语扶额,这不省心的二愣子啊…… “你方才以下犯上,对上级出言不逊,本就该重罚,按照军规,完全可以给你几十军棍,让你在这儿关两天,算是从轻发落了,怎么,你还不满意?愣是要吃棍子才安心么?”慕连城板着脸说。 这个蒋天霸能力是有,就是脾气太暴了,得想办法把他身上的棱角给磨一磨,否则日后指不定要闯下什么大祸来。 二游拍拍蒋天霸的肩膀,笑道:“你要是乖乖呆着呢,稍后我给你叫军医过来治伤,要是不安分的话,那只有挨八十军棍,屁股开花了,皇上可是说到做到的人,你自己好好斟酌。” 蒋天霸下意识地摸了摸自个儿的屁、股,讪笑道:“末将适才是说笑的,末将的伤一点儿都不碍事,呵呵呵……” “那就好。”慕连城冷哼了一声,带着凤轻狂走出牢营。 梁荣则吩咐士兵将蒋天霸关回去,石小九这个证人也安置回原来的地方,这场闹剧算是暂时告一段落。 回到军帐后,慕连城叫人打来清水,准备亲自给凤轻狂擦拭伤口好药,因为伤口都是在身前,凤轻狂完全可以自己上药,于是说:“我自己来吧,你还有公务要办,就不必在这儿耗费时间了。” “脸都白了,伤得这么严重,你自己怎么来?”慕连城就看不得她逞能,言语中难免夹杂了丝丝责备之意。 凤轻狂执拗道:“我这伤的是皮肉,又没伤到筋骨,并不严重的,怎么不能自己来了?你快出去吧!”伸了手去接他手里的布巾。 可慕连城将布巾抓得死死的,就是不肯给,目光都冷了下来。 感受到空气有点冷了,凤轻狂这才抬头去看他,缩了缩脖子道:“我,我真的没事。” “有没有事不是你说了算,得我看了才知道。”慕连城说着就要去解她的衣裳。 凤轻狂吓的连忙拽住他的手,耳根子一热,喃喃道:“我自己来啦……” 见她一副羞赧模样,慕连城恍然明白过来,忍不住笑了,“轻狂,咱们都成亲这么久了,你浑身上下我哪儿没看过?怎的还害羞起来了?” 被他这么一打笑,凤轻狂苍白的脸上居然泛出一点红,杏眼圆睁着瞪了瞪他,恼道:“谁说我害羞了?我是怕你趁机占我便宜!” 慕连城哭笑不得,摇着头说:“皇后娘娘都是朕的人了,现在怕我占便宜好像晚了点吧?不过……”他倾身过去,在凤轻狂耳边柔声道:“我身上的伤也没好,现在就是想占你便宜,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凤轻狂的脸又红了几分,一句“流氓”差点骂出口。 “行了,还是我帮你上药吧。” 事实上,凤轻狂不让慕连城给自己上药,除了害羞之外,更重要的是不想让他看见自己身上的伤,虽然她总说没事,但那两个士兵下手相当狠,藤条触及之处,无一不是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慕连城甫一看见,心疼得手都颤抖了。 “要不是看在那梁荣在军中有些威望的份上,今天我一定斩了他!” 药粉洒在鞭痕上面,如同有千万只蚂蚁在噬咬血肉一般,凤轻狂不禁闷哼了一声,缓了缓才说:“我也很想砍了他,但我看那梁荣似乎只是被蒙蔽了而已,并非故意针对我和蒋天霸,他应该不是真正的奸细。” “到现在你还能为他说话,也是难得,”慕连城取来绷带,小心翼翼地为她包扎手臂,“一开始我也以为梁荣是在贼喊捉贼,但后来仔细看他的表现,又觉得不像,那个石小九,肯定有人暗中安排去见他的。” “那会是谁呢?”凤轻狂好奇地问道。 慕连城手上的动作一顿,随即勾了勾唇角,军中共有十二名高级将领,那日他召他们前去翠县驿馆,全都到了场,但在那次制定突袭西夷计划时,却有两个人没在,一个是梁荣,另外一个则是虎贲将军王礼。 奸细定是出在这两个人身上,既然不是梁荣,那王礼的嫌疑就大了。 “先别管这个了,你还是好好养伤吧,今天这个仇,等战事过去后在向梁荣清算。”慕连城一边说,一边为凤轻狂换上干净的衣物。 “等战事过后再清算?你这是想过河拆桥么?用完了才秋后算账?”凤轻狂调侃他道。 慕连城眨了眨乌黑的眸子,轻笑道:“是又如何?朕就是个善于过河拆桥的人,谁让他擅自对朕的皇后下毒手来着?” “你公报私仇啊你。”凤轻狂戳戳他的胸膛,笑开了花。 第四百三十三章 谣传 “可不是么,这就是得罪朕的下场。”慕连城在她额上印下一吻,眉头稍微舒展了些,“去躺着歇会儿吧,晚上我再给你换药。” 凤轻狂乖乖听话,躺倒在床上,没多久就沉睡了过去。 慕连城叫来二游,命他发动手下的暗卫,彻底调查梁荣和王礼这两个人。 他本是想自行进行调查,不惊动三军将士,暗中将内奸揪出来处置掉,但他没想到的是,今天才刚叮嘱了梁荣要守口如瓶的事,到第二日就在军营传得沸沸扬扬。 有些时候,一传十十传百,经过无数张口传达后,好事也会变成坏事,更何况皇后私通敌国,与旧情人纠缠这样的丑闻。 秦洛原本没有跟到军营来,一直在翠县待命,但昨日出事后,慕连城意识到还是让她跟在凤轻狂身边较为妥当,于是让人把她叫了过来,快天黑的时候才赶到,而一进军营,就听到漫天的谣言,着实震惊了一把。 “太过分了!是哪个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居然瞎传我的情史?还说我跟慕北拓旧情复燃,勾结在一起背叛皇上,图谋江山?嘴怎么那么欠呢?”凤轻狂气得饭都吃不下。 这好像并不是重点吧?秦洛心里想到,有人说要将你正法呢。 “娘娘不必担心,这种谣言传一传也就过去了,毕竟没有真凭实据,谁也不能拿你怎么样,况且,还有皇上在呢,你还是先用膳吧。” “唉……”凤轻狂叹了一口气,眉宇间的忧色丝毫不减,她是担心慕连城因她为难,毕竟众怒难平,要是三军将士被煽动,集体要求他处置她呢? 她大概是真的运气不好,走到哪儿都有麻烦缠上身来。 正如凤轻狂所担心的那样,此时的中军帐内,慕连城正在面对众将领的集体进言。 大家的意见都是一致的,希望他可以尽快处置皇后和蒋天霸两人,以平息众怒,除了本来就站在慕连城这边的宋亦枫之外,只有一个人没出声——梁荣。 他昨天才在皇上面前保证过对这件事守口如瓶,绝不泄露出去,结果今天谣言就传得满天飞,皇上肯定以为是他说出去的,恐怕这笔账是要算在他身上了。 他正思忖着一会儿等大家走了后,如何跟皇上解释解释,不料上首就传来清冷的声音:“梁将军,你怎么不说话呢?” “这个,臣……” “你认为朕应该如何处置皇后?”慕连城紧盯着他,脸上染着一丝古怪的笑意。 梁荣打了个寒颤,连忙低下头去,组织着语言道:“臣以为,不论皇后是否真如传言中所言是奸细,皇上都应该予以相应的处罚,哪怕只是将她关押起来也好,多少给三军将士一个交代,平息他们的怒火,等军心稳定下来,再查清真相也不迟,现如今最重要的,还是安抚军心。” 他并没有提那个所谓的证人,以及指证蒋天霸的那几封书信,而是给出了目前来说最有用的忠言,慕连城心想,或许谣言并非他散播出去的。 其他人纷纷点头,附和梁荣。 “王将军,你以为呢?”慕连城又将视线移至梁荣身侧的王礼身上。 后者微微一惊,像是没料到他会单独问自己,思索了片刻道:“回皇上,臣以为梁将军所言,也不是没有道理,只不过,皇后乃是大燕的国母,身份非同寻常,轻易动不得,否则传出去难免有伤国体,因此臣私觉得还是先调查清楚,再做定夺,不可单凭那些不知从哪里传出的谣言就定皇后的罪。” 全场只有他一个人提出了截然不同的建议,原本是该很对慕连城胃口的,但恰恰是因为太对胃口了,这才越发显得可疑。 上次突袭敌营时,只有王礼和梁荣二人被调往了垚县整军,故而无人通知敌军,燕军大获全胜,而这次这二人加入,风声却在关键时候走漏,显然奸细就是这二人之中的一个。 经过暗卫的探查又得知,王礼在参军之前本是西林关外人,在入关之前跟西夷人又何等来往,不为人所知。 另外,前天夜里,王礼曾私下去见梁荣,两人在帐子里谈了些什么,谁也不清楚,不过照慕连城猜测,想来应该是添油加醋地在他面前说了些皇后和蒋天霸是奸细之类的言论。 梁荣此人骁勇善战,刚烈正直,心眼却太直了些,私下又跟王礼交情不浅,对他的话自然深信不疑,这才会认定皇后和蒋天霸有罪。 中军帐内,所有人都不说话,低头静候着慕连城的决断。 过了半晌,慕连城终于开口道:“此事容朕再考虑一晚上,明日朕会给诸位将军以及众将士一个交代,好了,都退下吧。” 大家躬身行过礼,纷纷退了出去。 宋亦枫却留了下来,只见他忧心忡忡地走了两步,犹豫一会儿还是转头问道:“皇上,你不会真打算治皇后的罪吧?” “若不将她治罪,军中人心就会乱,你说,朕应该怎么抉择呢?”慕连城似笑非笑地看向他,眉头微蹙,眉间的忧色似有若无。 “那也不能治她的罪啊,你明知是有人栽赃她的。”宋亦枫紧盯着对方的脸,观察着他的神情变化,这人平日里多宝贝凤轻狂啊,他才不相信他会为了平息众怒就委屈她呢,只不过看他镇定如斯,心里不免好奇,他究竟想出了什么应对之策,想试探试探。 然而慕连城早就看出了他的心思,偏就故意不让他如愿,“此事朕心里有分寸,你就不要操心了,这堆军务你拿回去处理吧,明早交过来。” “怎么又要我处理啊?皇上,你最近怎么越来越会偷懒了?这明明是你的任务。”宋亦枫为自己鸣不平,眼中的不满都快溢出来了。 “你身为朕的参军,处理这些文书上的事责无旁贷,休想推脱!”慕连城整理好手边的一摞公文,放到案头示意对方来拿,神色相当之严肃,“况且,朕重伤未愈,不能熬夜,现在天色已晚,该是回去休息的时候了,你就代劳吧。” 宋亦枫撇了撇嘴,忍下这口气,心不甘情不愿地捡起一堆公文走了。 凤轻狂待在军帐中无事可做,闲着闲着就趴在桌上打起瞌睡来了,不知过了多久,感觉有人将自己抱了起来,遂努力睁开眼睛,果真见一张如玉的俊脸映入眼帘。 “你办完公务啦?” “办完了,”慕连城柔声答了,把她放到床上,略有责备道:“之前就跟你说了,这里夜晚天冷,不可趴着睡,容易生病,怎么老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呢?你这个样子让人怎么放心?” “我本来不打算睡觉的,只是想一边喝茶一边等你,谁料你这么晚才回,我迷迷糊糊地就睡过去了。”凤轻狂狡辩道。 慕连城挑眉觑他:“这么说来,错都在我咯?” “那当然。”凤轻狂嘿嘿地笑,顿了顿,忽然问:“对了,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军士和众将领们的怒火,是不是还没有平息?” “谣言传得太厉害了,众人不明真相,自然容易被带偏,”慕连城叹了一口气,“不过你放心,总会有办法应对的。” 凤轻狂见他这么淡定,忍不住问:“你是不是已经想到办法了?” 慕连城也不瞒她,径直说:“想到了,不过,我需要你的配合。” “当然没问题,需要我怎么做,你只管说。” “附耳过来。”慕连城朝她勾勾手指。 两人说了许久的悄悄话,不知不觉夜色就深沉了,到了半夜才歇下。 如往常一样,慕连城一大早就忙着去处理军务了,凤轻狂起来后便没见他的身影,她也不着急,只自己用过早点,围好头巾,打算出去走走。 不料刚走出营帐,梁荣带着几个人就迎面走了过来,气势汹汹的,像是要干架一般。 “梁将军这是又要来找本宫的麻烦么?”凤轻狂从容看着他问。 梁荣拱拱手,底气十足道:“臣奉皇上之命,前来捉拿皇后娘娘,还请娘娘不要做无谓的抵抗,让臣为难。” “皇上让你来?”凤轻狂冷嘲一笑,脸上满是不信,“上回诬陷本宫不成,梁将军如今是越发能耐了,居然还胆敢假传圣旨?也不知,你有几个脑袋可以砍呢?” “娘娘请看这是什么?”梁荣淡然拿出一块令牌来,这牌子由黄金打造,巴掌大小,尾端系有一颗红色璎珞,显然是皇帝独有的,见令牌如见人,“皇上将令牌交与我,这下皇后娘娘该信了吧?” 凤轻狂盯着眼前的令牌,骤然变色,往后趔趄了两步,有秦洛搀着才勉强撑住身子。 “不,这不可能,我是冤枉的,皇上明明是相信我的,怎可能会叫你来抓我?我不相信,我要见皇上!” 梁荣冷笑道:“娘娘还是省点儿力气吧,皇上明察秋毫,已经查出你就是西夷的奸细,现在不可能见你的,你还是乖乖跟臣走吧,如若不然的话,臣就只有用强了。” 第四百三十四章 割腕 “你敢?”秦洛怒不可遏地瞪着他,将凤轻狂拉到身后护着,大喝道:“谁要是胆敢上来,我就扭断他的脖子!” 她横,但梁荣比她更横,当下也横眉竖眼喝道:“这是皇命,谁敢违抗?” 若是换了旁人,定然会被“皇命”两个字吓退,但秦洛毕竟不是一般人,她很清楚,自己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保护好皇后,其他的都顾不上,于是冷哼一声就要动手。 凤轻狂一把将她拽住,低声道:“算了,没必要动手,他既然有皇上的手牌在身,我就跟他走一趟好了。” “可是娘娘……” “放心吧,我身正不怕影子斜,去就去,没什么好怕的。” 秦洛这才忍下怒火,退到一旁去,“娘娘放心,我一定会尽快查清真相。” 原本就是想鼓励凤轻狂的话,不料她听了却苦笑一声,说:“皇上都不相信我了,你又能做什么?还是不要浪费力气了,做你该做的事去,我这一去,生也好死也罢,便听天由命吧。” 听她竟说了这样充满绝望的话,又毅然决然地离去,秦洛心里一抽,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不明白皇上素来维护皇后,且对她深信不疑,为何这次却听了外面的谣言,叫人将她抓起来,仅一夜的工夫而已,怎么就变了? 不行,得当面去问问皇上才行! 秦洛来到中军帐时,慕连城正在跟几位将军商议西林关北面的布防大事,本来这种情形下,秦洛不该也不会进去打搅,但现在事态紧急,片刻耽误不得了,她只有强行闯进去。 “皇上,属下有要事禀报!” 被打断了讲话的慕连城瞥了她一眼,皱眉道:“什么事这么重要,不能稍后再说?没见朕跟几位将军在忙?” 秦洛斗着胆子道:“皇上恕罪,此事十万火急,必须立刻说与皇上,不能等了。” “那你说吧!” “这……”秦洛看了看其他几人,欲言又止,意思是要他移步再说,慕连城不耐烦道:“有什么事就在这儿说,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 在这儿说就在这儿说!秦洛咬了咬牙,郑重道:“皇后娘娘被梁荣将军带走了!” 慕连城并无半点吃惊,只是冷笑了一下,说:“朕当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呢,此事是朕吩咐梁将军去做的,皇后勾结西夷,出卖大燕,理应受到制裁,朕虽然是皇帝,却也不能偏私,梁将军在军中素以公正廉明闻名,把这个案子交给他审理,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皇上,皇后娘娘根本不是奸细,您是清楚的,您怎么可以让她含冤被关呢?难道就为了平息所谓的众怒吗?那些空穴来风的谣言传一传也就过去了?为何要让娘娘来做这个替罪羔羊?” “放肆!”慕连城将手里的竹简扔在桌面,登时满面怒容,“你这是在质疑朕么?朕怎么做事还要你来置喙?下去!” “皇上,娘娘上回进牢营就被打得浑身是伤,且到现在还没痊愈呢,你现在把她再扔进去,跟送她去死有什么区别?你怎能如此狠心?” 此时的秦洛就像是疯了一般,意识不到面前的人是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明明看到他已愤怒到极点,却依旧一句接一句顶撞,连旁听的几位将军也替她捏一把汗。 这时,王礼站了出来,老好人似的说道:“这位姑娘,你误会了,皇上只是暂时把皇后娘娘关押起来,给众将士一个交代而已,等这阵风波过去,定会查清真相,还娘娘一个清白。” “哼,还清白?”秦洛嗤笑一声,秀美的脸上露出一丝嘲弄,“那也得皇后娘娘还有命留到那时才行!谁不知道这西林关的牢营是个易进难出的地方?皇后娘娘一介弱女子,能在里面撑几天?” “这……” “算了,我自己想办法救娘娘。”秦洛大概觉得靠慕连城是靠不住了,便咬咬牙负气离去。 众人偷偷瞄了慕连城一眼,都不敢出声,他没说话,只是紧蹙剑眉站在原地,面色格外凝重。 经过这么一闹,皇后被抓的消息很快就传遍军营,不明真相的三军将士都认定皇后是奸细,夸皇上大义灭亲,是个大公无私的明君,先前某些人所言的皇上会包庇皇后之类的言论不攻自破,军心再次凝聚起来。 据说,皇后被关进牢营后,非但不肯认罪,还天天喊冤,闹着要见皇上,但皇上始终没有去见,铁了心要严惩她,渐渐的,皇后也就死心了,再不喊冤,整个人安静下来,只是也拒不认罪。 这天深夜,慕连城刚刚睡下,就听见外面传来卫兵急促的禀报声:“皇上,不好了,牢营那边传来消息,说是……皇后娘娘,她,她割腕自尽了!” 慕连城连外衣也没来得及披上,便冲出来,揪住卫兵的衣襟道:“你说什么?皇后娘娘怎么了?” 他的双眼赤红如血,凌厉得叫人不敢直视,卫兵不禁哆嗦了一下,颤声道:“割、割腕自杀了。” “胡说!这不可能,皇后不可能自尽!” “是牢营的人刚传来的消息,皇上,皇上节哀……” 慕连城蓦地松开卫兵,往后接连跌足,几乎要倒下去,卫兵连忙将他搀住,却不敢吱声。 片刻后,他猛地将卫兵推开,就这么跑了出去。 “皇上!皇上!”卫兵赶忙回到账内拿了外衣,忙不迭追上去。 待慕连城赶到牢营时,梁荣早已到了,显然是被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吓到了,怔愣在原地像丢了魂似的,跟块石头般木木然堵在牢门口。 “皇后!”慕连城推开梁荣跑进去,只见凤轻狂倒在血泊之中,已是一动不动,没了气息,他走上前去,将人抱进怀里,不禁潸然泪下。 “对不起,朕不该怀疑你,朕该信你的,是朕错了,朕知错了,皇后,你睁开眼来,别跟朕斗气了好不好?皇后……” 可凤轻狂静静地躺在他怀里,始终也没能给出一点回应。 慕连城无声痛哭,过了很久,他将皇后的遗体平放在地上,起身走向还愣在原地的梁荣,怒然质问:“朕把皇后交给你审问,你就是这么审的吗?你审出什么了?竟逼得她自寻短见?” “臣,臣失职。” 梁荣当即跪了下去,心中也是悔恨万分,谁能想到,皇后性情如此刚烈,竟然会以死亡来自证清白? 不过话说回来,这几天里,他只是将皇后关着,并未审问过,更不曾像之前那般对她用刑,按理来说,她不应该这么想不开才是,想来还是因皇上不信任,寒了心,这才走上绝路的。 当然,这种话他是万万不敢说的。 “一句失职就够了吗?你逼死朕的皇后,朕要你偿命!”慕连城抽出旁边士兵手里的佩刀,架在了梁荣脖子上。 梁荣不敢动,也不敢求情,下意识地闭上眼等死。 一个人影突然冲过来,用力拽住慕连城的手臂道:“皇上使不得!梁将军乃是三军将士最敬重的大将军,要是你现在杀了他,军心会散的,皇上一定要三思!” 正是刚刚闻讯赶到的宋亦枫。 “别拦着朕,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梁荣害死皇后,朕报仇有什么错?朕就不信了,死了区区一个将军,三军就能散了?起开!”慕连城拿着刀,一脸凶狠地瞪梁荣,仿佛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 宋亦枫死死地抱住他上半身,人也挡在梁荣身前,怎么都不愿让步。 “皇上!害死皇后的不是梁将军,而是你自己!” 慕连城倏地僵住,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说什么?宋参军,你好大的胆子!” “我没有说错,害死皇后的就是皇上你自己!”宋亦枫像是察觉不到大祸要临头一般,兀自继续往皇上心口捅刀子:“皇后本是清白的,你却听信谣言,把她关进牢营,连她苦求见你一面,你都不愿来,你这般绝情,换了谁能不寒心?说到底,皇后是哀莫大于心死,了无生趣了,是你把她逼死的!” “你……”慕连城整个人都愣住了,面上除了愤恨之外再无其他表情。 梁荣生怕皇上一怒之下反倒砍了宋亦枫,自己欠下这么一个大人情,连忙劝道:“宋参军,你就别再说了,皇后娘娘在牢营自尽,确实是我的过失,我愿以死谢罪,皇上动手吧!” 说罢就挺直脊背,做出一副视死如归的姿态。 宋亦枫急得踢了他一脚,斥道:“你就少说两句吧,真想去见阎王是不是?”这人有没有点眼力见了? 忽然,“哐当”一声响,长刀掉在地上,慕连城颓然闭上双目,两行清泪落下,一派凄然。 “皇上……”宋亦枫自觉方才话说重了,此时见他如此模样,又一脸不忍,不由叹了一口气,“皇后她,对皇上情深一片,想来是不会怪罪你的。” 慕连城挣开他的手,转过头去,俯身将凤轻狂抱起,一句话也没说,出了牢营。 第四百三十五章 分离 皇后在牢营自尽了,皇上抱着她的遗体从牢里出来,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径直就走出了营地,守门的卫兵们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中,个个皆惊惶万分,不敢上前去劝。 最终慕连城抱着凤轻狂上了一辆马车,嘱咐车夫往翠县的方向驱车而去。 今夜的风沙倒是比往常要消停许多,只是月色如水,银辉倾泻在山野间,平添了几分凉意。 车厢内,慕连城看着低头趴在自己腿上的人,不禁勾了勾唇角,轻声道:“都走远了,你还不起来吗?” “我配合你演了这么多天的戏,好不容易能安心地睡一睡了,怎么还不让我多趴一会儿么?”凤轻狂伸着懒腰坐起来,还打了个呵欠,一脸的惺忪,语气中夹带着些许不满。 要是军营里那些人在此,恐怕会吓得找不着北。 事实上,从凤轻狂被抓,到不久前在牢营割腕自尽,都是他们做出来的戏而已,目的是先让凤轻狂离开军营这个是非之地,只要她在一天,那个奸细就一天不会放过她,会利用她来挑拨慕连城与诸位将领和三军将士的关系,实在诸多不便。 而凤轻狂这一“死”,不但自己脱离了危险,还可以迷惑那个奸细,令他自以为隐藏得很好,从而放松戒备,露出行迹。 “你身上的衣裳沾满了血,还是赶紧换下来吧。”慕连城说着,从旁边的箱子里拿出一套干净的衣物来。 身上的血看着可怖,其实都是猪血,一般人看不出端倪来,为了把戏演得逼真一些,凤轻狂只能闻着浓重的血腥味,忍住作呕的冲动躺在血泊中。 换号衣裳后,凤轻狂喝了杯茶定定神,叹气道:“逃跑我逃得多了,但像这次这样没下限地装死逃跑,我还是头一回,想起来也觉得有点挫啊。” 慕连城笑了笑,说:“挫也没关系,保住性命是正经,你要是继续留在军营,恐怕那奸细会对你下手,所以,你还是回到翠县去,让我更放心。” “那我走后,你要多保重。”凤轻狂轻握住他的手,不由地蹙眉忧心,“你的伤还没好,千万不能劳累,要注意休息,更要记住不能做太剧烈的活动,免得牵动伤口。” 她觉得,自己好像是越来越啰嗦了。 “我会保重自己,放心吧。”慕连城回握住她,笑得极为灿烂,“你也一样,回驿馆后好好养伤,等打退了西夷,我就去找你。” “好。” 正说着,马车停了下来,慕连城在凤轻狂额上落下一吻,起身出了车厢。 路边,站在月华下的人上前了两步,正是早已等候多时的秦洛。 “皇上。” “好好照顾皇后,有事便派人来军营通知朕。”慕连城嘱咐了两句,立即翻身上马,扬鞭沿原路奔去。不一会儿就看不见身影了。 秦洛转身跳上马车,挑帘走进车厢,凤轻狂正靠在软枕上闭目养神,听到有人进来,稍稍地掀开眼帘,笑道:“你怎么哭丧着脸呢?” “我……”秦洛在一旁坐定了,眼神却飘忽着,眉宇间忧色难掩,犹豫了一会儿,答道:“我原先不知道你们是演戏来着,那日我出言顶撞了皇上,说了好些不中听的话,你说他会不会怪罪我呢?” 凤轻狂不由感到好笑,坐直了身子道:“不至于,皇上哪是这么小气的人?所谓不知者无罪,那日你也是被蒙在鼓里,一时冲动才会失言,再说,当日你在中军帐那样一闹,也并非全无好处,至少造出了声势,蒙蔽了奸细眼睛。” 看来秦洛还是没能对慕连城忘情,否则不会对这么一件小事耿耿于怀,唉,也真是苦了她了。 “娘娘当真觉得,皇上没有怪罪我?”秦洛一脸希冀地看着她。 “当然,皇上是个明事理之人,你就别胡思乱想了。”凤轻狂顿了顿,忽然试探着问:“小洛,你要不然,还是回京城去吧?我去翠县养伤很安全,其实并不需要你天天守着,你武功好,能力又强,整天呆在我身边,真的是屈才了,我始终觉得,你是个能做大事的人,当保镖未免委屈了。” “皇后娘娘这是又想赶我走了吧?”因为类似的话,凤轻狂此前就已经说过了,因此秦洛用了一个“又”字,之前她拒绝调走,现在也一样,“我只是个暗卫,哪有什么才不才的?皇上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服从命令才是我的本分,再说,我也没觉得当皇后娘娘的护卫有什么不好,多少人想谋这个位子还想不到呢。” “唉,我只是不希望你苦了自己。” 凤轻狂喃喃地说了句,末了又摇头叹息,她最怕亏欠别人了,至今为止,她所欠过的人情,基本上都还完了,当然,慕连城那里的除外,到头来,亏欠的人只剩一个秦洛。 在别人眼里,秦洛是仆,她是主,秦洛为她做什么都是分内之事,职责所在,但她从未如此想过,因为在她眼里,根本就没有主仆之分。 来到这里这么多年,身边围着一群古人,她许多习性都潜移默化地跟着改变了,但有些东西是不会变的,那就是她那根深蒂固的属于她原来那个时代的思想观念。 在她看来,秦洛是朋友,不是护卫,她没有责任和义务保护自己,更没必要把青春都浪费她在这儿。 “其实,你有没有考虑过嫁人?又或者不做暗卫,做回普通人,去过普通人的生活?” “我想过啊。”出人意料的,秦洛很利落地给了个肯定的回答,她两眼亮晶晶的,嘴角扬起一抹笑,“那其实是我以前梦寐以求的呢,生儿育女,相夫教子,不用打打杀杀,那样的日子多舒服啊?” 说着说着,眼里都充满了向往之色。 “只可惜,我这样的人,十来年走在刀光剑影里,杀戮重,早已习惯了,闲下来反而觉得没意思,我根本不适合那样的生活。” 有的时候,人的向往是一回事,现实又是另外一回事,一旦在一种生活状态里形成习惯,就很难投入另外一种,奔忙的日子过久了,突然回归宁静和安逸,难免适应不来。 这种心理,凤轻狂理解,忽而听得秦洛又说:“最重要的是,也没人能给我那样的生活,活了二十几年,不是我看不上别人,就是人家看不上我,要找个两情相悦的人过日子何其艰难。” 说到底,还是心里有了人,就再也放下他人了吧? “如果日后遇上了心动的那个人,你会如何?”凤轻狂又试探着问。 秦洛不假思索地答道:“当然是揪住他,要他娶我咯,不过,前提是我要配得上他才行,要是门不当户不对,那就算了。” 就跟她喜欢慕连城一样,只因身份不合,多年来从未表露过心迹,虽然现在还不能对这个人忘情,但她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不会断绝了日后觅得良缘的可能。 凤轻狂拍了拍她的手背,笑道:“门户有什么重要?你是个好姑娘,不会配不上任何人,将来若是有意中人,尽管跟我说,我为你做媒。” “呵呵,多谢娘娘了。”秦洛嘴上答应着,心里却想,您注定不是做红娘的料,要是让您做媒,恐怕原本能成的都得黄,还是算了吧。 马车快速行进,两人一路闲聊,翌日下午便返回了翠县。 而回到军营的慕连城一进营帐,就看见一个紫檀色身影在书案旁晃来晃去,打量了那人两眼,负手踱步进去。 “你鬼鬼祟祟的,在我军帐中做什么?” 宋亦枫倏地一顿,回过头来,咧嘴就笑:“我本想来找皇上说说话,没想到皇后不在,便在此候着,闲来无事四下走走而已,怎么鬼祟了?” 慕连城瞥了他一眼,兀自走到书案前坐下,拿起桌上的公文就看。 “不知皇上把皇后送到哪儿去了?”宋亦枫笑眯眯地问道,十足一副八卦样。 “怎么?朕的事还需要向你交代了?” “我这不是好奇么?你跟皇后演了这么一出好戏,事先也不告知我一声,让我也凑个热闹?” 闻言,慕连城抬起眼皮觑他,嗤道:“没告诉你,你不也主动来凑了个热闹么?还把朕骂了一通不是?” 宋亦枫讪讪地扶了扶额,讨好道:“我那是为了配合皇上把戏演得逼真一点,故意在梁荣面前说了你几句,我说的都是假话,没一个字是真的,我怎么敢骂皇上?” “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在你把皇后关进牢营之时,我就看出来了。”说起这个,宋亦枫不免心生得意,“以皇上对皇后的宠爱程度来看,就算全天下的人都骂她是奸细,你也不会怀疑她,更别提把她关起来了,那么之所以有这么一出,就只可能是在演戏了。” 末了,还摸摸鼻子,邀功似的扬扬下巴,“嘿嘿,我是不是很聪明呢?” 第四百三十六章 叛逃 慕连城没搭理他,自顾自地低着头继续批复公文,宋亦枫讨了个没趣,尴尬地轻咳两声,准备走人。 到了门口,身后传来慕连城的声音:“把这摞公文带去。” 宋亦枫:“……”是他自己送上门来的,认命吧。 皇后死了,是蒙冤不白,含恨而死的。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军营,震惊三军将士,先前关于皇后是奸细的谣言戛然而止,无人再敢提起。 于是乎,很快所有的注意力都转移到另外一个嫌疑人——蒋天霸身上。 既然皇后是清白的,那奸细肯定就是此人了,此人原本便是匀州人,还是土匪出身,曾与西夷人来往甚密,真是越想越可疑。 大众的思想便是如此简单,只要稍微煽动一下,风向就可轻易转变。 这天上午,慕连城召集了所有将领到中军帐议事。 当诸位将领都到齐后,皇上却坐在案前看公文,一言未发,仿佛忘了召他们来所为何事似的,正当众人诧异之时,两名士兵押着蒋天霸走了进来。 “起开,别拉着老子!”蒋天霸瞪了左右士兵两眼,吓得他们哆嗦退下,这才跪倒在地,“参见皇上。” 慕连城这才合上手里的公文,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从案头拿出一叠什么东西来,往蒋天霸面前一掷。 众人转眸望去,这才看清楚,原来是几封信。 “这是你与西夷人勾结,跟西夷王往来通信的证据,你,有个话说?” 蒋天霸俯身去看,因双臂被缚住无法拆开来看,但纵使不看也知道,这些信件全是假的。 那是因为他根本就没有私通敌国,跟西夷王互通过信件。 “皇上,末将是冤枉的,这几封信根本不是出自我之手,是梁荣他为了陷害我,故意伪造出来的,而且,我大字不识一个,又怎可能跟人写信?您可千万不能被他忽悠了啊!” 慕连城冷笑道:“你确实不识字,但你每次每次写信回老家,都是叫你身边的亲兵代写,是不是?这几封信想来也是叫人代写的吧?” “这……”蒋天霸俯身又细看了一会儿,发现信封上的字迹确实跟亲兵小成的很像,顿时额上冒出一层冷汗,“我写信回家确实要叫人代笔,但笔迹是可以模仿的,我一个粗人都知道的道理,难道皇上会不知么?况且我要真是跟敌国勾结,怎会冒险让第二人知晓?这分明是有人在陷害我!” “说不定你那第二人也是奸细呢?又或者早就被你策反了?” 说话的是梁荣,他原本就认为蒋天霸不干净,只是不确定他是否勾结西夷,但现如今皇后以死证明了清白,蒋天霸不是奸细还能是谁? 蒋天霸猛地转头瞪过去,怒斥:“姓梁的!我不就是平日里多跟你作对既回么,算是什么深仇大恨?竟值得你几次三番这样祸害我?” “梁某可不是个公报私仇的人,”梁荣从容地俯视着他,眼底浮出一丝不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公事,而且是照事实说话。” “呵!好个照事实说话!就凭几封不知从哪里来的信,就能定我叛国之罪?”蒋天霸目露凶狠,像极了一只即将爆发的豹子,杀气凛然。 梁荣却并无惧怕,挺直脊背道:“当然不止单凭几封信,我还有人证!皇上,请恩准带成三上来。” 慕连城顿了顿,摆手示意卫兵去押人。 这个成三便是蒋天霸的亲兵,本是秀才出身,由于老实敦厚,又写得一手好字,被蒋天霸看中,留在身边做了亲兵,至今已有四年之久,每次蒋天霸要写信回家报平安,都会叫他代写,遇到有文书事务处理,也要他在身边辅助,蒋天霸可谓是当他是亲兄弟看待。 因此,蒋天霸这会儿倒没那么担心了,以他和小成的交情,想来他也不会害他。 不多时,成三被带进账内,先是与蒋天霸对视了一眼,而后从不紧不慢地上前朝皇上下跪见礼。 “成三拜见皇上。” 慕连城垂眼看着他,神情严肃地问道:“成三,你好好看看地上那几封信,是否出自你手?” 成三捡起信件,拆了看过,面色逐渐变白,最后伏在地上道:“回皇上,这,这些信确实是小人所写,但并不是小人自己的,是,是蒋将军吩咐小人写的。” “这么说来,里面的内容你也都一清二楚了?” “是,小人到现在还有印象。” “成三?你胡扯些什么呢?本将军什么时候叫你写过这些信?你怎么睁眼说瞎话呢?”蒋天霸怒然大吼,倏地站了起来,龇着牙狠狠地瞪住他,“我带你不薄,你为何这样诬陷我?” 士兵连忙上前把人拽住,以防他一怒之下吃了成三。 慕连城怒拍桌案,怒不可遏道:“蒋天霸!朕也待你不薄,你为何却要卖国通敌,背叛朕?西夷人践踏大燕国土,屠杀大燕百姓,与大燕有血海深仇,身为大燕的将军,居然勾结敌军,你可对得起身上这套战甲?” “咚”的一声响,蒋天霸又跪了下去,抬头看着慕连城,苦心解释:“皇上,我真的没有做这样的事,你要相信我!当年皇上不嫌我是土匪出身,安排我入军报效国家,我心中感激得不行,皇上对我有再造之恩,我发过誓这辈子定不辜负皇上厚望,怎会勾结西夷呢?皇上,我要是叫成三写过这些信,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这段话听着可算是情真意切,感人肺腑了,可谁又知道是真还是假呢? 慕连城冷着脸,没有丝毫动容,半晌,挥手道:“来人!将蒋天霸押回牢营,三日后,在东山,三军将士面前处斩!” “皇上!”蒋天霸又欲起身,却被身边的士兵合力摁在地上,拳脚打在身上,嘴角出了血,饶是再强壮,也无力再反抗。 只是还不死心,被拖着出了中军帐,嘴里还在喊:“皇上,我是冤枉的,我是冤枉的!” 直到声音完全消失不见,慕连城才坐回原位,揉了揉额头,摆摆手说:“今日就到这里,诸位将军退下吧。” 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始终站在角落里的宋参军却留了下来,顶着一张似笑非笑的脸,低声问道:“皇上这场戏演得也太逼真了吧?” “你又看出来了?”慕连城掀开眼帘瞅了他一眼,玩笑道:“看来你对朕确实还挺了解的,要你是西夷的奸细,那大燕岂不就危险了?” 宋亦枫抽了抽嘴角,笑着说:“我要是奸细,恐怕早就被皇上识破了吧?毕竟您也对我了如指掌不是?” “你知道就好,以后别企图在朕面前耍小聪明,你是糊弄不了朕的。”慕连城指的是前天宋亦枫偷懒,让副将代为批复公文的事,要不是眼下手边还有很多事要处理,他非得好好修理这个人一下。 “是是,臣以后再也不敢了。”宋亦枫认怂认得很快,接下来便是开溜,“皇上忙自己的事,臣就不打搅了,告退。” 慕连城原本还要说两句来着,结果一抬头,那人已没了踪影,只得叹气作罢,这个宋亦枫如此不着调,将来如何能成为朝中股肱,他所倚重的臣子?又如何值得紫颜托付终身? 真是让人愁啊…… 虽说今日在中军帐发生的一切,是慕连城自演的一场戏,但旁人并不知情,包括蒋天霸这个受害者,也是蒙在鼓里。 当天半夜,慕连城悄悄去了牢营一趟。 两天后的夜里,蒋天霸趁士卒换班之际冲出牢营,一个人逃离了军营,皇上派出士兵追捕,但把方圆几十里都搜查了个遍,还是没能成功捉到人。 这个消息不但很快就传遍大燕军营,也由西夷的眼线传到了西夷王的耳朵里。 “哈哈哈……太好了,听说蒋天霸逃离燕军大营后,他的许多部下开始为他鸣不平,跟皇帝大闹了几场,现在的大燕的军营已经乱成一锅粥,他们乱了,我们就正好可以趁机反扑,一报上次的突袭之仇!”西夷王大笑几声,仰头将碗中酒一饮而尽,接着又给满上一碗,众人皆跟着对饮,豪气万丈。 唯有坐在左手边首座的慕北拓静坐着没动。 西夷王扫了他两眼,收住脸上的笑意,问:“三王爷怎么好像不太高兴呢?难道你还心向着大燕?在为燕军忧愁?” “怎么会?在下跟大王一样痛恨大燕,岂会为他们担忧?”慕北拓脸上一如既往地挂着微笑,透着几分疏远,“在下方才只是在思考一个问题,一时出了神。” “哦?是什么问题?可否说出来让本王听听?”西夷王用探究的眼神盯着他看。 慕北拓坦然道:“在下在想,那蒋天霸逃出燕军大营后,会往何处逃。” “管他往何处逃呢?三王爷想得也太多了!”一旁的乌云王粗声粗气地说道,“蒋天霸可是个不可多得的将才,在战场上勇猛无双,许多西夷将士都畏惧他,要我说啊,他被大燕皇帝抓回去杀死,那才最好呢!” 第四百三十七章 笼络 西夷王等人奇怪地看着慕北拓,都是满脸疑问,西夷王又问:“三王爷难道有别的想法?” “敢问大王,那蒋天霸是死在皇帝手里更有价值,还是跟皇帝反目成仇,为咱们所用,更有价值?”慕北拓不答反问,双目含笑,气定神闲。 蒋天霸死了,最多只是西夷少了个敌军大将,而他若能为西夷效力,用来对付大燕,那西夷便是如虎添翼,今后战中胜算更大得多。 思及此,西夷王认真地答道:“自然是后者更有价值,只不过,蒋天霸如今逃亡在外,生死未卜,人都找不着,如何能令他为西夷效力呢?” 慕北拓胸有成竹道:“蒋天霸逃走之后,大燕军方肯定会展开追捕,若是他往大燕境内逃的话,任凭有通天的本领,只怕也在劫难逃,因此,在下要是他,定然会往关外逃,蒋天霸不是傻子,想必也会做同样的选择。” “三王爷的意思是说,蒋天霸往西夷的方向来了?”西夷王顿时精神大振,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除了西夷,蒋天霸根本没有容身之处。” 西夷王点点头,认为此话有理,思忖须臾,大喊道:“来人,派出一支队伍,在方圆百里搜寻,一旦见到蒋天霸的身影,立即来报!” 其他人虽然不是很赞同慕北拓的话,却该聊天的聊天,该吃酒的吃酒,都没说什么。 正如慕北拓所料,蒋天霸确实逃出了西林关,一直往西边而来,不过他毕竟单枪匹马,前方阻隔重重,后面又有追兵,绕道江临县后,千辛万苦逃到关外时,已经身受重伤,后来又在广袤无垠的荒原上行进了数日,已是精疲力竭。 西夷人寻到蒋天霸时,他已昏倒在地,不省人事。 他们将人带回军部大营,将他安置在军帐内,西夷王亲自过来看望了,嘱咐士卒好生照料,蒋天霸昏昏沉沉的,在床上躺了两日,方才醒转过来。 刚醒来不多时,西夷王就闻讯赶了过来,挑帘走进账内一瞧,蒋天霸正倚在床边发呆,脸色惨白,毫无生气,这么大一个块头,却恹恹的,耷拉着脑袋,像是遭了挫的豹子,又像受了气的小媳妇,场面别提多违和了。 他缓步踱过去,用温和的口吻道:“听说蒋兄弟醒了,本王特地赶过来看看,不知身子可好些了?” “兄弟”这个称呼,是昔日蒋天霸还在匀州当山大王之时,他们往来所用的旧时称谓,西夷王此时这么喊,显然是有深意。 不过,蒋天霸神思恍恍惚惚的,只知道有人来了,并未注意他说了什么,抬头看过去,反应老半天,这才把对方认出来。 “原来是西夷王啊,多谢你的救命之恩了,请受蒋天霸一拜!”说着,双膝一屈,就要跪地,西夷王连忙将他扶住,满目惊愕地打量着他。 蒋天霸这个人粗鲁又嚣张,骨子里还自带几分狂傲,可以说是谁都不放在眼里,昔日打交道时见了面,尽管他是西夷的王,这人也不会多给半分面子,最多是抱拳表示一下礼节,要他下跪是绝不可能的,莫说只是救了他的性命,就算是救了他全家,也别想他行这样的大礼,如今却一上来就伏地?这实在是太令人不敢相信了! 看他这失落憔悴的模样,看来是被那大燕皇帝折磨得不轻,连心志都给消磨去了大半。 “蒋兄弟快别这么多礼了,你我好歹也有些交情,虽然多年未曾谋面了,如今又各自处于两军阵营,但本王心里可一直都把你当兄弟看待呢,你落难了,本王怎能不搭一把手?你身上还有伤,不要乱动,快坐下吧。” 蒋天霸由他搀扶着,艰难地坐回了床边,面上无半分神采,只是抬眼看了看对方,有气无力道:“多谢大王念及旧日交情,在下惭愧。” “没什么好惭愧的,你我处于不同的阵营而已。”西夷王很是通情达理地说,“现在你来了西夷军帐,一切就都不同了,过去的便休再提了吧。” “大王宽容,不计前嫌收留我养病,待我伤好一些,便立刻离开,省得给你添麻烦。” “不着急,你只管在这儿好好养着,有任何需要,尽管跟士兵提就是。”西夷王笑着说了,站起身来,他本来要跟蒋天霸提投靠西夷的事,但见他情绪如此低落,又说要走的话,觉得还是过几天再说为好。 蒋天霸受伤很重,身上有多处刀伤箭伤,不过好在被照顾得很好,加上本身就体格健壮,比常人恢复得快,短短四五天,就好了一大半。 眼看着可以走了,这天早上,蒋天霸便来向西夷王辞行。 “什么?你要走?”西夷王从书案前站起来,眼底透着不舍,“你的伤尚未痊愈,为何就急着离开呢?本王这里又不是养不起你一个伤患。” “承蒙大王相救,在下不胜感激,大恩尚未报还,怎能死皮赖脸地留在这里,再给你添麻烦?”蒋天霸顿了顿,叹气道:“再说,我一个大燕的将军,留在你西夷帐下也多有不便,我还是离去得好。” 西夷王笑了笑,拿眼睛觑他道:“你现在还是大燕的将军吗?莫不是这么快就忘了,你是蒙冤受屈,几经生死逃出来的?” “这……”蒋天霸一时哑口无言,蹙着眉低头往地上瞅,脸色极其难看。 西夷王又道:“大燕皇帝是非不分,将忠臣良将视作通敌叛国的罪人,还要将你赶尽杀绝,如此昏君,你难道还要回去为他效力?” “回去自是不可能了,回去只有死路一条。”这句话,是蒋天霸咬着牙说出来的,他双拳紧攥着,眼睛里跳动着愤恨的火焰,似乎强行压制了,才逐渐平复下来。 “我现在有家不能回,只能去流浪了。” “瞧你把自己说得这么可怜,本王不是让你住在这里吗?”西夷王尽量耐着性子说,“这里虽然是西夷,但你与我相交这么多年,我把你当亲兄弟看待,总不能亏待了你,你就放心好了。” 蒋天霸快速扫视了他一眼,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在下当然知道大王不会亏待我,但我住在这里于心难安,还是离去为好。” 闻言,西夷王也不打算再绕弯子,一把扯住他的衣袖,真诚道:“本王就跟你明说了吧,我希望你能留下,从此为我西夷效力,将来打败大燕,立下大功,封侯拜相不在话下,我跟大燕皇帝可不同,我不是个薄情寡义之人,你在我这里效命,一定比在大燕更有前途。” 蒋天霸深深地望着对方的眼睛,思忖了片刻,拱手道:“承蒙大王看得上眼,在下荣幸之至,但是,要我投靠西夷,却是万万不能的。” “为何不能?”西夷王眼底已有一层薄怒在涌动。 对方的回答很简洁:“我是大燕人,不是西夷人。” 西夷王哂笑道:“大燕人又如何?三王爷慕北拓还是大燕的皇室,皇帝的亲弟呢,他如今不也在西夷军帐为本王效力?” “他是他,我是我,”说话间,蒋天霸略一勾唇,露出一丝讥讽与不屑,“三王爷多少年前就做了造反之人,要不是使了金蝉脱壳之计,逃到西夷,岂能活到现在?身为王爷,居然能率领敌军来攻自己的母国,残害百姓,这种人岂能跟我相提并论?” “你……”西夷王大抵是没想到蒋天霸这样的人,骨子里居然还有那些所谓的家国情怀,“当年你做山大王的时候,不也跟西夷往来频繁,祸害百姓的事情你也没少做,今日竟还瞧不起别人来了?” 蒋天霸倏地一顿,面露愧色,皱眉道:“我那时是被逼无奈,为了求存才做那山大王的,况且我并未有意去伤害百姓,跟慕北拓的所作所为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我看就没什么不同的,你们都是被大燕国抛弃了的人,故土回不去,只能漂泊在外,不依附于西夷,还能如何?”西夷王微笑着看他,“你忠于大燕皇帝,他却疑心于你,还要杀你,还有大燕的将士和百姓,在你逃亡之时,不但不帮你,还要把你上交给官兵,又可曾记得你曾战场杀敌保家卫国?” “他们跟皇帝一样冷血无情!事到如今,那里还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呢?你投入我西夷阵营,往后就是西夷人,待来日建功立业,西夷军士和百姓皆会敬你爱你,不比在大燕好得多么?” 蒋天霸垂下眼眸,似乎是在动摇,沉思良久后,忽又抬起眼眸来:“大燕皇帝不仁,我不能不义,还是那句话,我不会投靠西夷,话已说完,我先告辞了。” “站住!”前脚刚迈出军帐的门,身后就传来了西夷王的一声怒喝:“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么?” “大王想怎么样?”蒋天霸没有回头,十分平静地问道。 第四百三十八章 投靠 西夷王缓步走到蒋天霸身后,幽幽道:“进了本王的营地,没有本王的允许,你是出不去的。” “我一个大燕人,你把我就在这里又有什么用?不过是浪费粮食而已。”蒋天霸淡然地笑道。 “你答应为本王效力,那就不是浪费了。” “方才我就已经说过了,我是不会投靠西夷的。” 西夷王见他还是不识好歹,不免怒火中烧,恨不得立刻就斩了此人。 “你就不怕本王杀了你么?” 蒋天霸依旧是那么淡定:“在下这条命是大王救的,倘若大王要取回,在下绝无二话,你动手便是。” “你,你以为本王不敢?”西夷王怒极,随手便抽了守门卫兵手里的刀,架在他脖子上,“本王之所以救你,就是希望你能投入西夷帐下,早知你如此不识抬举,本王就不费那个力气了!” “大王且慢!” 正待动手之际,慕北拓疾步行来,冲过来就拽住西夷王的手腕,急切道:“大王不可冲动!” 西夷王将他推开,“别拦着本王!此人敬酒不吃吃罚酒,本王非要给他点颜色看看不可!” “大王!蒋将军刚从大燕军营逃出来不久,心里难免缓不过劲来,冲撞之处,还望大王体谅一二,先将他留在营地,叫他好好冷静,说不定过几日就想通了呢?” 说着,慕北拓又把声音压低了些,“蒋天霸是个不可多得的悍将,倘若能为西夷效力,将来必定能做大王您的左膀右臂,就是再耐着性子,多等两天又何妨?” 听着他们说话,蒋天霸站得直直的,目不斜视,目光却闪了闪,一抹精光从眼底闪过。 经过劝说,西夷王最终收起了刀,恨声吩咐道:“来人,带蒋天霸回营帐,好生看管,没有本王的允许,不准任何人进出看望。” 蒋天霸还没痊愈,不宜动手,即便痊愈了,这是在军营,自有千军万马,他一个人也逃不出去,索性便不反抗了,跟着回到了营帐。 慕北拓拉着西夷王进了帐内,倒茶让他消气,待他平复些许,才说:“大王不必发愁,在下已经想到一个好办法,定能让蒋天霸痛恨大燕皇帝,转而为大王效力。” “什么办法?”西夷王连忙问。 慕北拓笑笑,凑过去小声耳语几句,西夷王听了不禁两眼一亮,颔首道:“那就试一试吧。” 转眼过了半个多月。 蒋天霸被关在营帐内,四周都是看守的士兵,半步也离开不得,早就被闷坏了,奈何自己孤身一人,想逃也逃不出去,只得急躁地在营中来回踱步。 外面忽然响起脚步声,有人挑了帐帘进来,却是西夷王的一个部下。 “蒋将军,大王要立即见你,快跟我来吧!” 蒋天霸于是又来到西夷王的营帐,一进门便见帐内慕北拓和乌云王两人也在。 瞥了他们一眼,躬身道:“蒋天霸参见大王。” “蒋兄弟,你来了……”西夷王抬眼看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得对方说:“大王若是又要劝在下投靠西夷,那还是不要浪费口舌了,在下是不会答应的。” “本王不是要跟你说这个,”西夷王顿了顿,眼里倏地多了一抹悲悯之色,缓缓道:“本王刚得到一个不好的消息,是关于你老家母亲和妹妹的。” 蒋天霸这才一改适才的冷漠态度,面色骤然一变,忙问:“可是他们出了什么事?” “唉……”西夷王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她们,她们已经被大燕皇帝斩首了。” “你说什么?”蒋天霸睁大了眼睛,上前去一把抓住了西夷王的衣领,暴怒道:“你胡说!皇上不可能杀我娘和妹妹,纵然我真的背叛了大燕,他也不该迁怒到她们身上,她们是无辜的!皇上只是听信了谣言误会我而已,又不是不讲道理的暴君,怎可能做出此等冷酷无情之事?一定是你们在骗我!” 西夷王没有动,任由他揪着自己的衣襟怒骂,眼睛直直地看着他,没有半分心虚。 一旁的慕北拓和乌云王连忙冲上来将蒋天霸拉开。 乌云王吼道:“蒋天霸,你糊涂了是不是?大王拿这种事骗你做什么?大燕皇帝杀了你家人,此乃千真万确的事,不信的话可以出去打听打听!” “不,我要回去,我要去问问皇上,我要去问他!”蒋天霸自言自语着就要出门。 慕北拓赶忙拦住他,说:“蒋将军你别犯傻了,你现在回去,跟寻死有什么区别?你真以为皇上是个仁君吗?从登基以来,他杀害的文武臣子和地方官员还少?尤其这两年,多少人被他以莫须有的罪名斩杀?你难道不清楚?” 这一连串的发问像一根接一根棍子,狠狠地打在蒋天霸头上,他仰天哀嚎一声,跌坐在地上,平日里总不弹泪的九尺大汉悲极痛极了,也不禁落下泪来。 其他三人只是在旁边看着他,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都退出了营帐。 等蒋天霸收拾好情绪出来时,已经是一个时辰后。 他来到西夷王专用的营帐,躬身行了个大礼:“之前情绪一时失控,冒犯了大王,还请恕罪!” 西夷王微笑着看他,摆摆手道:“蒋兄弟说得哪里话?你痛失亲人,伤心是人之常情,只盼着你接下来能尽快振作才好。” “我会的。”蒋天霸颔首说,声音里带了几分寒意。 “那你先去歇一歇吧,刚经过大痛大悲的人,是需要休息的。”西夷王似乎并无重提投靠西夷的事。 蒋天霸却住了脚,主动提到:“我想好了,若大王不嫌,我从此便投入大王帐下,愿为西夷效犬马之劳。” “当真?”西夷王两眼放光,霍然站了起来。 “是,不过,在下有个请求。” “但说无妨。” 蒋天霸略略一顿,答道:“希望将来大军攻入西林关后,抓住了大燕皇帝,大王能允许在下杀了他,报仇雪恨。” “这当然没问题!”西夷王答应得十分爽快,随即又面露些许疑惑,“不过,只攻入西林关就能抓住皇帝?莫说现如今西夷兵力只有大燕的半数,即便局势扭转过来,也未必就能抓住他吧?” 蒋天霸冷冷一笑,自信道:“如果西夷军突袭西林关,攻其不备,要以少胜多,其实也并非不可能,至于大燕皇帝嘛,只要大军破了西林关,日后迟早能抓到,并不着急,方才我不过是那么一说而已。” “照你这么说,你有攻取西林关的计策?”西夷王急切问道,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是,我好歹也是大燕军中的高级将领,对西林关的地形和布防再熟悉不过,哪个地方兵力强,哪里防守稍弱,哪里易守何处难攻,我都一清二楚。” 说到这里,蒋天霸褪去悲伤之色,有了几分得意,得意之中又有几分狠厉。 “不过,一切还是要看大王你信不信得过我了,我可以把布防图画出来送给大王,至于是否要突袭西林关,何时突袭,都全凭大王定夺。” “好,好。”西夷王喜出望外,“本王一定会好好考虑,你的要求,本王也绝不忘怀。” 蒋天霸露出满意的神色,抱拳道:“那就多谢大王了,在下这就下去画图。” 看着他走远的身影,西夷王不禁摸了摸下巴的胡须,开始想象着不久之后西夷攻破西林关的场景。 上次的大仇终于有望得报了。 至于蒋天霸,待大功告成后,是杀是留,就看他表现了。 没过多久,慕北拓过来找西夷王,询问了蒋天霸的事,西夷王便把蒋天霸投靠西夷,并答应画布防图的事告诉他。 令西夷王没料到的是,慕北拓听了这个消非但未露喜色,反而一脸凝重。 “大王,在下觉得有可疑。” “可疑?”西夷王不解地看着他,“哪点可疑?你莫非觉得蒋天霸是假意投靠?” 慕北拓拧着眉头,没有作答,算是默认。 西夷王纳闷道:“蒋天霸痛失亲人,肯定恨极了大燕皇帝,要想报仇,自然只能投靠西夷,怎可能还向着大燕那边?是不是三王爷你多虑了?” “或许是在下多虑了吧?”慕北拓叹息一声,他隐隐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可能是被慕连城的奸诈狡猾留下了阴影,使得现在老是想东想西,束手束脚了吧。 “不过大王,在下建议,你还是派人密切监视着蒋天霸的一举一动为好,免得他耍什么花招,小心一点总是没错的。” 西夷王觉得此言有理,遂颔首道:“本王听你的。” 回到营帐后,蒋天霸就要来笔墨坐在案前画布防图,不休不眠的赶工,仅用了两天就画完,并亲自交到了西夷王手里。 西夷王拿到布防图后大喜,当即便封了蒋天霸为左将军,表示要重用此人。 蒋天霸推辞几次不成功,只得领受。 次日西夷王在中军帐召开军事会议,决定十日后出发,再度攻打西林关。 第四百三十九章 固执 而众议当日,蒋天霸发现有一个人不见了,在人堆里寻了一圈,也没瞧见慕北拓的身影。 不过,他并未过多去在意,因为对他来说,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需要做。 就在西夷军营紧锣密鼓地在为攻关做着准备的同时,蒋天霸也在准备着自己的事。 当天夜里,他趁三军都安歇后,拿来纸笔写下“二十三日起,北凉道”字样。 其实进军营这些年,他在成三的耳濡目染下,也学了些简单易记的,并非完完全全的文盲,字迹歪歪扭扭的,很是难看,但对于他一个从未写过几个字的粗人来说,这水平已是难得了。 他把纸条卷好,放进巴掌长短的竹筒,然后出了营帐。 此时除了巡营队之外,大多数将士都已睡下,四下并无人,只是他出来时,刚好有一队人巡逻经过,待他们走远了,他这才来到营帐后方,屈起食指放到嘴边,仰天吹了一声口哨。 很快有一只雪白的鸽子疾飞而来,“扑哧扑哧”挥着翅膀,落在蒋天霸抬起的手臂上。 他将竹筒绑到鸽子的脚上,顺了顺它的毛,低声道:“小家伙,这次就全靠你了。” 随后,鸽子便扑闪着翅膀扑进了夜空,蒋天霸伫立在原地凝望了片刻,转身回到帐内。 然而,就在他睡下后不久,帐在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几名士兵闯了进来。 蒋天霸惊起,瞪眼怒声道:“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擅闯本将的营帐?还不给我滚出去!” 为首的是一名副将,他冷笑了一声,面对如同老虎一般凶狠的将军毫无惧色,挺直腰板道:“我等是奉了大王的旨意前来抓捕你的,少在我们面前逞威风,有什么话到了大王面前再说不迟!来人,带走!”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蒋天霸没来得及穿上外衣,就被几个士兵不由分说拖出了营帐,直奔西夷王的军帐。 到了帐内,立刻被重重地扔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响。 蒋天霸身上还有些伤不曾好利索,被一路拉扯着过来,又这么一扔,少不得要触发伤口,不由地疼得倒吸一口凉气,挣扎了好半天才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抬头时,额上已满是冷汗。 帐内只有西夷王和乌云王和另外一个威信高的将领在,西夷王坐在上首,面无表情,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大王劳师动众,深夜将在下绑来,不知所为何事?” 西夷王动了动嘴角,阴冷一笑,缓慢地说道:“本王要将你斩了!” 蒋天霸大惊失色,急道:“不知在下做错了什么事?大王竟要下杀手?” “哼!什么事?”未等西夷王说话,乌云王便先冲了过来,恶狠狠地瞪着他,“你干的好事,你会不知道?” 对上他杀气腾腾的气势,蒋天霸吓得往后缩了一下,咬牙道:“我,我确实不知。” “看看!”接着,乌云王便从身后的士兵手里接过一样东西,扔到蒋天霸面前,“这是你放出去的不是?” 蒋天霸低下头去,只见地上躺着一只被利箭贯穿整个身躯、通体被血染红的鸽子,脚上的竹筒还在,却是空的,登时虎躯一震,脸色巨变,盯着惨死的鸽子怔然半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二十三日起,北凉道。”西夷王缓缓开口,“你这是要通知大燕皇帝派兵在北凉道上伏击我军吧?” “是。” 寝帐内安静了一阵,西夷王缓缓站起身,朝蒋天霸走了过来,俯身一把扣住他的脖子,幽幽道:“蒋天霸,本王先是救你性命,后又派人悉心照料你,给你养伤,还封你做将军,待你也算不薄了吧?” “大王待我恩重如山。”蒋天霸仰头与对方直视,淡定地答道。 “既然如此,你为何还是要背叛本王?为何?”西夷王瞪着他,恨声连连,这股凶狠的劲头,像是要把他千刀万剐了似的。 蒋天霸却依旧没有露出半点惧色,还是那么淡定。 “我是大燕人,决不能做出祸害大燕百姓的事,大王的救命之恩,我愿以死来报答,只是兴兵攻打大燕,我做不到。” “好一个义薄云天的蒋将军!”西夷王嘲讽地笑了两声,将他扔在地上,背过身去,几乎就要下令杀人,只是最终,理智还是占据了上风,他又把怒火生生地压了下去。 “你想死?本王还不愿意成全呢!现在给你两条路,第一,按照本王的意思,另外写道密报,传给大燕皇帝,第二,本王命人砍断你的手脚,装进瓮中,放在军中供三军将士们观赏,叫你下半辈子都做个人彘,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西夷王深知,蒋天霸这个人身无长物,最引以为傲的,就是这身能闯千军万马的身手,如果断了他的四肢,令他变成一个废物,那会远比杀了他来得残忍得多。 都说西夷王残忍嗜杀,果真名不虚传,蒋天霸浑身一凛,面白如纸,身子还微微地颤抖了起来,额上的冷汗越冒越多。 这一刻,他是真的怕了。 “怎么样?想好了没有?”乌云王走近前来,垂手望着他,冷声道:“我们大王向来是没什么耐心的,但在你身上却花了好些心思,如今恐怕忍得差不多了,你要是再犹犹豫豫的话,当心他真把你做了人彘!” 蒋天霸跪坐在地上,脖子一缩,眼神飘忽不定,张了口,却又猛地犹豫住,愣是可发出声来。 西夷王没了耐性,大手一挥道:“来人,将他带下去……” “等等!”慌乱间,蒋天霸大喊一声,终于把那颗不轻易在人前埋低的头颅低了下去,“大王要我怎么做,我便怎么做,只求给我个全尸。” “你乖乖听话,本王何苦取你性命?”西夷王牵开嘴角,总算漾出一丝笑意,“既然蒋兄弟答应了,那就取纸笔来吧。” 按照西夷王的要求,蒋天霸在铺开的小纸条上写下歪扭的“二十三日起,舂华道”简洁一句话,然后用先前的法子,召来一只雪白的鸽子,将其放飞往东而去。 西夷军按照最初定下的计划,走北凉道出击,之所以让蒋天霸写舂华道,是要把燕军主力引出来,并与之错开,让西夷军轻而易举攻下西林关,燕军对荒原的环境不适应,而且又是匆忙出动的,不多久就会断水断粮,饿死在关外,西夷军有了西林关做后方,把整个匀州占据,再往东扩土就不难了。 这一战,西夷王极为重视,因为这一战要是赢了,他必然将名垂青史,为后世万代所敬仰,以不到七万的兵力,攻破燕军十几万的防守,那是怎样的伟大胜利?以这点兵力起家,最后引领西夷在东境称雄,是怎样的丰功伟绩? 这天晚上,西夷王一个人在帐中饮酒,憧憬着美好的未来,一不小心就喝了好几坛酒,第二天大军启程时,差点醒不过来。 “大哥,这一去咱们还需小心,不可松懈,大燕人狡诈奸猾,那个大燕皇帝更是高深莫测,未必会按照那蒋天霸的密信行事呢,不如,咱们临时改道吧?” “蒋天霸?”西夷王笑得有点不屑,“那不就是大燕皇帝使苦肉计派来的一个细作吗?尽管蒋天霸不肯承认,本王还是一眼就识破了他们的把戏,蒋天霸这个软骨头,一说把他做成人彘,就立刻露馅了,二弟不用担心,大燕皇帝确实有计谋,却不善用人,这次,西夷必定能大胜。” “可是……”乌云王还欲说什么,立即就被对方打断了:“可是什么?临时改道难免令军心不稳,使不得。” 顿了顿,又说:“我看啊,你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昔日在燕皇手上吃过亏,现在就畏手畏脚了,本王可不像你,这胆子还没吓小,无需多言,我不想听。” 乌云王只得皱着眉叹气,没错,他确实因为在慕连城手里栽过一次,所以对他总怀有忌惮,可他的担心并不是没有道理的,一个二十出头登上皇位,不到五年就把威胁到皇位的朝廷和江湖势力收拾了个干干净净的皇帝,能是寻常人吗?怕只怕事实刚好相反,慕连城不但没选错人,反而恰恰是故意让蒋天霸露出马脚,引他们上钩的。 奈何大哥不肯听劝,事到如今,也只有放手一搏了。 大军于二十三日清晨启程,五千铁骑作为先锋部队在前路开道,中军与后军跟在后方,速度不快也不满,在荒原上行进了五六日,一路顺风顺水,未曾出现任何异常,并且,西夷王还每天都收到密探来报,说在百里外的舂华道发现燕军踪迹,也就是表明,燕军真的上当了。 于是西夷王越发兴奋,下令三军加速前行,要在未来四天内赶到西林关,给燕军来个迎头痛击,以报一个月前袭营之仇。 将士们都受到鼓舞,精神大振,加快了行军速度,越往东边走,道路越崎岖,周边开始有大大小小的山岭盘根错落,不过因环境问题,山上都是光秃秃的一片,难得见着绿色。 第四百四十章 全军覆没 这一带山岭不高也不低,纵然没有植被,隐藏伏兵也已足够了,乌云王坐在马背上,心里隐隐就有些担忧,燕军倘若埋伏的话,这一带就是最佳地点了。 这天黄昏,大军行至一个山谷入口,前哨探路回来向西夷王禀报:“大王,山谷内没有异样。” 西夷王郑重地问道:“四处都查探过了吗?确定没有异常?” “是,都查探过了,没有,可供大军驻扎。” 山谷内四面都是高山,风沙被阻隔在外面,正适于安营扎寨,不过山谷毕竟地方不够宽敞,容不得六万大军,前军跟后军以及部分中军都得搭帐在谷外。 正要下令进谷时,乌云王催马赶过来,一把拉住西夷王的衣袖,低声劝阻:“大哥,不可进谷,你看,这山谷入口狭窄,其他几个入口也一样,整个就像只葫芦,万一出点什么状况,大军如何退得出来?” “前哨都已经探过了,里面安全得很,能出什么状况?”西夷王觉得,这个弟弟一路上不停地在耳边唠叨,颇有动摇军心之嫌,委实烦得很,若非看在他是自己亲弟的份上,早就把他拖下去打板子了。 一旁的蒋天霸听了两人的对话,忽然凑过去,一脸真诚道:“大王,在下觉得,乌云王久经战阵,经验丰富,他的直觉一准错不了,这山谷确实不适合扎营,还是在谷外驻扎吧?” 西夷王本来还在犹豫,此时听了蒋天霸的话,一股邪火立即窜上脑门来,当下便定了决心:“不用多言了,传令下去,中军进谷!” “大哥!”乌云王还待劝说,西夷王却已经策马奔向前去了。 蒋天霸转头看向乌云王,微微一笑:“王爷,看来大王并不是很信任您呢,你们兄弟不是一直很和睦的么?这几年发生了什么?竟出现这么大的隔阂?” “你……”乌云王睁着一双铜铃般的大眼怒视他,真后悔那天晚上没一刀劈死此人,谁说莽夫就没心机的?这蒋天霸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外! “蒋天霸,你最好祈求我西夷大军无事,否则我一定将你碎尸万段!” 蒋天霸嗤的一笑,并不以为意,挺直腰板一夹马肚子,跟着大军打马奔入山谷去了。 没办法,乌云王也只好跟上去。 山谷很大,暮色四合下,在山的这一边几乎望不清另一边,军士们有的扎营有的埋锅造饭,有的四处巡视,忙得不可开交,唯有蒋天霸闲得无事可做,只有一个人坐在火堆旁边发呆。 天色渐渐黑了,吃完晚饭后,西夷王把各营寨的将领都召集了过来,商议明日的行军路线,以及接下来抵达西林关后的进攻计划。 再有两天,应该就能抵达西林关了,众将领都是兴奋又激动,出中军帐的时候,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恨不得立刻就插了翅膀飞到西林关去,跟燕军一决死战。 蒋天霸就坐在远处,一动不动地望着他们,嘴边牵起一丝哂笑。 乌云王是最后走出来的,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视线,也远远地看了过来,走了几步后径直往这边走了来。 “王爷找在下,可是有什么话要说么?”蒋天霸笑眯眯地问道。 “你是不是有什么阴谋?”乌云王死死地盯着他,视线就像利刃一般,剜在对方脸上,夜幕降临后,他望着寂静的营寨四周,总觉得越来越不安心,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 “如果我说没有,你信么?”蒋天霸仍旧笑嘻嘻的,没有半点正形,“我要是说有,你又信不信?即便你信,又能做什么?毕竟,大王可是不信呢。” “你……”乌云王又恼又气,是啊,他又能做什么呢?大哥根本不听劝,众将士又都被一路来的顺利冲昏了头脑,一门心思想着冲到西林关去报仇,他说什么也是徒劳。 仰头望天,只希望老天爷给西夷一点好运气,不要遇上变故才好。 蒋天霸瞟了他一眼,似乎看出他在向天祷告,兀自暗暗地嘲讽了一声,心说,你怕是早就忘了,西夷是侵略国,先行发起战争的那一头,还想得到上苍的眷顾?好像太贪心了点吧?老天爷要是有眼,此番必定令你西夷全军覆没! 夜色渐渐深了,营寨内安静非常,除了偶有经过的巡逻兵的脚步声之外,只有军旗飘扬的猎猎声,极其细微。 这样的环境,总是令人容易困倦的,西夷王坐在案前,把所有的军务都处理完毕了,打了个呵欠,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松开腰带准备转到后帐去休息。 恰在这时,外面混乱的簌簌声大响,一片惊叫声四起。 “不好了,敌军袭营!” “敌军袭营!快通禀大王!” 一声声杂乱的惊叫声传入耳,西夷王感到脑中轰隆一声巨响,拔腿便跑出了营帐,仰头望去,却见四周的山巅之上火光大亮,无数的火球如雨一般飞疾而来,落在帐顶、空地等处,火舌沿着营帐燃起,在冷风中猎猎扬起,由小汇大,噼里啪啦地,放肆地烧着,大有要吞噬苍穹的架势。 只片刻的工夫,这山谷就变成了一片火海,嘶喊声,马鸣声,兵器碰撞声,混杂在一起,尽数传进耳中,西夷王听了,只觉耳边嗡嗡作响,浑身没了力气,从头到脚凉了个彻底。 他中计了,他又中计了。 呆呆地站在原地,双腿像被钉在了地上一般,半步也挪动不开,他望着周围慌乱逃散的,以及被火烧得痛苦嗷叫的士兵,一时竟不知该做什么,以至于箭雨射过来,也没反应要躲闪。 “大哥!”乌云王不知从哪里扑了过来,将西夷王按倒在地,然后打了几个滚,待躲过携风射来的几支箭后,拉着他便往谷外的方向跑。 混乱中跑出山谷,乌云王将西夷王推上马背,领着不到千人的残兵往西逃窜,他们片刻不敢放慢奔行的速度,打马一个劲地跑,直到黑夜退去,金乌自东方的山头缓慢爬起,一行人见后面未有追兵追来,这才逐渐慢行,最后在一处山脚停下休息。 奔逃近五个时辰,都是死里逃生,受到极大的惊吓,众人都又累又饿了,可是之前只顾逃命,压根没有时间带上粮食和水等物,很多人连衣服都来不及穿好,只着中衣就跑了出来,狼狈至极,此时饥寒交迫,一点法子都没有,只能以阳光取暖,吃风里的沙充饥了。 西夷王悲愤交加,眼里蓄满泪泽,被天上的日光闪到眼睛,一下子头晕目眩,天旋地转间,从马背上跌落了下去。 “大哥!” “大王!” 众人连忙下马,跑过去搀扶他,一个个的焦急万分,全都围作了一团。 日光被挡住,西夷王稍觉舒服一些,挣扎着努力睁开眼睛来,映入眼帘的,是乌云王关切的脸,他抓住对方的手,动了动嘴唇,哑着嗓子问道:“二弟,咱们还剩多少人?” 这个时候,乌云王即便想安慰他两句,也是有心无力了,因为他压根不可能信。 “敌军突然偷袭,中军被冲散,将士们死的死逃的逃,前军和后军几乎全部覆没,如今,如今只剩下不到一千人马了。” “噗~” 西夷王一时间接受不了这个噩耗,急火攻心,吐出一大口血来。 “大哥……”乌云王眼里泛起泪光,急忙抬手为他拭去嘴角的血,掩去眼底的愤懑,劝道:“大哥莫急,待咱们返回西夷,可重整旗鼓,以后再来报仇。” “可是,咳咳……我又有何颜面回去见西夷的百姓呢?”一想到自己的六万大军仅剩下不到一千人,西夷王痛恨万分,又咳出一口血来,“我真的没脸回去了。” “别这么说,胜败乃兵家常事,这次输了,以后还能再来,大哥怎能就此灰心?”乌云王鼓励他,嘴上虽这么说着,实际上自身也是万念俱灰了。 西夷王急促地喘着气,两手紧紧地抓住乌云王的手腕,满心懊悔道:“二弟,都怪我心胸狭隘,非但不听你的劝告,还把你的一片忠心当成驴肝肺,我要是早听你的提议,改道而行的话,也就不会落得现如今的下场了,为兄实在……对不住你……咳咳……” “大哥快别说了,别说了,”乌云王也懊恼啊,当时怎么就没再劝一劝?虽说他确实责怪对方不听劝,可事已至此,怪他又有何用?“现在首要的,是赶紧赶路,回到西夷去,万一燕军追上来,咱们就只能当俘虏了。” “说的是。”西夷王这才清醒过来,由左右士兵搀扶起来,身子还是不可控制地晃了晃,准备上马继续奔命。 在这时,头顶上空却传来一阵响亮的呼喊,以及搭弓拉弦的声音,众人心里都猛然一凉,抬头寻声而望,果然见不远处高丘上,燕军的大旗猎猎飞扬,不知有多少燕军立在山头,几乎要遮挡了日头。 前路被封了! 西夷王猛地一跌足,差点又倒在地上。 “今日莫非真是天要亡我?” 第四百四十一章 俘虏 山丘上,一个身披绛红色战袍的人从燕军中走了出来,他是背着阳光的,距离又远,自然看不清面容,但光看身形和气度,乌云王就猜到了他是谁。 “想不到燕皇居然亲自来了。” “燕皇?”众人的心底里都开始升腾起一股惧怕的寒流,远远地凝望着那边,感觉到死亡的气息越来越近。 山丘上,慕连城遥望了那支残军片刻,视线定在西夷王和乌云王两兄弟身上。 “乌云王!多年过去,你我又相见了,不知王爷可是别来无恙啊?” 此乃绝对的嘲讽和挑衅,乌云王死死地盯着那边,眼珠都快蹦出来了,拳头攥得咯吱咯吱作响,恨不能立刻冲上那山丘,将那人生吞活剥。 那边又传来话声:“西夷王!朕与你还是初次见面呢,看在你比朕年长的份上,出于礼节,在下这厢有礼了!” 接着,慕连城就朝那边抱了一抱拳,权当施礼,待客套话都说完,便开始说正事:“朕这里有近万人,尔等一千残兵是无论如何也逃不出去的,还不如立刻束手就擒,跟朕回西林关去,从今往后,做了我大燕子民吧?” “受降!受降!受降!”燕军高扬旗帜,齐声大喊,喊声震天,几乎要把人的心都震碎。 “大王,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咱们还是先降了吧?待日后再谋划出逃,必能东山再起!” “是啊,咱们不能白白地死在这儿啊!” “我家里还上有老下有小,我死了他们就活不成了,我还不想死啊!” 经过一夜的奔逃之后,很多人都已处在崩溃的边缘,此刻见敌军竟然不准备杀他们,还有一线生机,自然说什么都要抓住。 当然,也有不怕死的,尽管只是少数,喊声也小一些。 “降什么降?咱们是西夷的军人,铁骨铮铮,宁死不屈,怎能贪生怕死投降敌军?” “对,不能降,就算是死在这里,我们也愿意为西夷而战,为大王而战,直至最后一刻!” 有人立刻反驳道:“现在不降只有死路一条!大王可是西夷的领袖,要是就这样死了,西夷必然大乱,到时大燕再趁机发兵攻袭,西夷就完了!” “你放、屁!西夷王要是被燕军抓住做了俘虏,那将会使整个西夷蒙羞,那样西夷才是真的完了!” 两边的人于是就叽叽喳喳地吵了起来,大有要打起来的趋势,山丘上的慕连城与他的将士们看热闹看得格外起劲。 “行了!都闭嘴!”乌云王大吼一声,所有人都立即噤了声,用殷切的目光看着他,希望他能做个决定。 然而在此时此刻这样的情境下,乌云王也拿不定主意,犹疑了半晌后,转头看向一旁同样处在纠结中的西夷王。 众人又跟着把目光转向西夷王。 “大哥……” “二弟,你是不是想降?” 乌云王微微一顿,蹙眉点了点头,应道:“是,死在这里固然壮烈,可到底没有多大的意义,侄儿还小,压不住朝中那帮大臣,若你我都死在这里,西夷很快就会走向分裂,那先祖打下的江山就毁在咱们手里了,跟这个结局比起来,受一时之辱根本算不得什么。” 西夷王点点头,其实他也是这么想的,只不过,要他堂堂西夷的王当俘虏,他还是受不起这样的耻辱。 “二弟,以后西夷就交给你了,你比我更适合做这个王,盼你能代替我守住西夷,我当在天上保佑你。” “什么意思?”乌云王预感不好,脸上的神色一变,低头去看,却见西夷王的左腹处不知何时已插了一把匕首,鲜血汨汨流出,染红了半边衣物。 “大哥!” “大王!” 众人大惊,纷纷围过去,西夷王倒在乌云王怀里,撑着最后一口气解了腰间的佩刀,塞到他手中,断断续续道:“我害得十几万西夷军全军覆没,已无脸面再活着,唯有以死谢罪,二弟,以后你就是西夷的王,一定要想办法回去,重整山河,来日再报今夕之仇。” “大哥……”乌云王握着佩刀的手禁不住地颤抖。 “答应我!”西夷王用近乎祈求的口吻道。 此情此景,乌云王根本没有不答应的权力,八尺的汉子也顿时潸然泪下,颔首答道:“好,我答应你,今日的仇,我一定会报。” 西夷王终于放下心来,也耗尽了最后一点力气,缓缓合上了双眼。 “大王!大王!” 近千将士跪在地上痛哭,哭声响在山野间,传到山丘那边,慕连城冷眼看着,什么也没说,心里却想,这西夷王还算有点骨气了。 最终,乌云王带领着一千残兵和西夷王的一具尸体,归降了燕军。 就在慕连城要带着俘虏返回西林关时,收到了一个令他震惊的消息——一万西夷军从江临县穿过,直奔翠县去了,现正围攻翠县,情势危急。 慕连城这才发现,西夷军中,少了一个慕北拓。 蒋天霸皱眉道:“之前我就发现西夷营中没了慕北拓的身影,还以为他只是病了,或被派去做了别的事,故而并未在意,没想到他竟是引了兵绕过西林关,径直奔翠县去了。” “不过,好在他手里只有一万兵马,即便占据了小小的翠县,也不能有什么作为,待咱们回兵,立即便去收拾他,他只有讨饶的份,皇上不必担忧。” “唉,你不知道……”慕连城显然没有他这么乐观,两道剑眉都拧到一团去了,凤轻狂还在翠县城内住着,况且…… “西夷军嗜杀暴戾,翠县一旦被攻破,百姓必然遭殃,慕北拓又是怀着报仇的心理打这一仗,更不可能善待黎民,朕担心即便我们回军去援救,他也会拿满城百姓的命来威胁朕,届时乌云王和那些俘虏,恐怕就不得不释放了。” “啊,这……”蒋天霸并未想到这么多,听他这么一讲,也觉棘手,“那怎么办?” 慕连城想了想,摆手道:“先不管这么多,传令下去,立即起行回西林关!” 正当燕军往回赶的时候,翠县已经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东城门外三十里处,驻扎着来势汹汹的西夷军,他们凶恶嗜血,一来就把附近的百姓残杀了个干净,吓得方圆百里的百姓要么躲进深山避难,要么纷纷进城寻求庇护,如今翠县城门紧闭,紧张危急的气息笼罩在上空,城里百姓皆惶惶不安,生怕城外那群豺狼虎豹随时会攻进来,将他们也残忍杀害。 翠县是一座孤城,原来的驻军只有不到一千人,后来得知西夷军来犯,西翠关分拨了三千人马过来,可面对敌军的一万多精壮兵马,这点人显然是守不住这座城的。 考虑到这一点,秦洛估计用不了几天,敌军就会攻入城内,出于对凤轻狂的安危考虑,决定带着她前往西翠关躲一躲。 只是令她想不到的是,当她提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却遭到了凤轻狂的强烈反对。 “要走你们走吧,我是不会在这个时候抛下满城百姓逃命的。”她说话的语气很坚定,态度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认真。 秦洛知道她经常喜欢逞强,倒也没太过震惊,只是以往也就罢了,现在岂是逞能的时候? “娘娘,我知道你心念百姓安危,但现在兵临城下,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何苦送死?还是赶紧收拾行李,立刻出城吧。” 凤轻狂皱紧了眉头,依旧坚持着方才的决心:“我说过了,我不会走,你不必再说。” “娘娘!你不顾自己的生死,难道就不替皇上想想了吗?倘若你有什么不测,叫皇上如何是好?”秦洛急得掌心都出了汗,偏偏面前的人却出奇固执。 “正是为皇上着想,我才不能走。”凤轻狂郑重道,“身为大燕的皇后,危难来临之际,却抛下百姓独自逃命,传出去不止丢了我自己的脸,更是丢皇上的脸,丢大燕的脸,我不能!” 一直以来在国事上面,她都帮不了慕连城什么忙,那是她能力不及,可如今要是逃了,便是没有骨气,她不能丢了慕连城的脸。 看她说得铿锵有力,秦洛也受到感染,心有动摇,但只是一瞬间的事而已,她的职责是保护皇后的人身安全,这满城百姓的生死,她即便想管也管不了,眼下,恐怕只有用强了。 “要是娘娘不走,属下等人只有强行带你走了。” 凤轻狂气恼地瞪了她一眼,“不用威胁我,我不想走,没人能强迫,若是再多言,以后就不要再跟我说话,我也不需要你的保护。” “娘娘!”秦洛简直快要被气哭,她分明是一番好意,怎么还弄得跟个坏人一样了呢? 凤轻狂没看她,径自回屋披了斗篷和头巾,出来时直奔驿馆门口而去。 秦洛见状,连忙追上去,“娘娘,你这是要去哪儿?外面乱的很,还是不要出门了!” “我去城营府衙一趟。”凤轻狂说着,用头巾蒙上了脸,转头对秦洛道:“你不必跟着了,还是出城去吧。” 第四百四十二章 共存亡 “这……”秦洛愣在原地,好半晌才回过神来,继而又快步追去,如今这情形,她哪里敢离开皇后半步?要真出了什么事,她就是有十颗脑袋也不够砍的。 “娘娘,我还跟你去吧。” 凤轻狂挑眉看她,问:“你不劝我离开了?” “既然娘娘铁了心留下,我又有什么好说的?只能由着你了,不过,将来皇上过问起来,还请娘娘为我向皇上求求情,让他别罚得太狠。” “放心好了,我自己做的决定,我一力承担,不会连累你。” 两人说着,就上了马车,吩咐马夫往府衙那边去。 约莫行了半个时辰的样子,车撵在府衙门前停下,凤轻狂跳下车厢去,抬头望着牌匾上的“城营府”几个字。 “娘娘来这里,莫非是来找守城将领商议退敌之策?”秦洛用打笑的口吻问道。 不料凤轻狂却点了头,认真地说:“不错,现在兵临城下,敌军随时可能来攻,得尽快想出对策来才行。” 秦洛愣住了,一时间眼睛都忘了眨,紧接着,又听见她问:“对了,这翠县的守将是何人?” “哦,守将姓马,叫做马聪。” 说话间,凤轻狂已经上前去叫门。 平常城营府都是大门敞开,门口有好几名士兵把守的,今日却门户紧闭,门前屋后人影也见不着一个。 过了好一阵,里面才迟迟有人来开门,走出来的是一个年轻的士兵,转着眼珠子,将凤轻狂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才问道:“姑娘找谁?” “我要见你们马将军。”凤轻狂尽量做出和善的样子说。 士兵却不耐烦道:“将军正在跟梁将军商量应敌之策呢,没工夫见客,你等敌军退散后再来吧。” “梁将军?”凤轻狂伸手抵住红漆大门,双眼一亮,“可是梁荣大将军?” “正是。”士兵点了点头,“你还是走吧,这会儿府里忙的很,将军真的没时间见你。” 凤轻狂心想,梁荣好歹是个身经百战的大将,他在这里的话,守住翠县的成功率应该好很多吧? 她连忙拿出一枚黄灿灿的令牌来,“本宫乃是大燕的皇后,要立即进去见两位将军,还请行个方便。” 士兵将令牌接过去细细一打量,确认令牌无假,这才恭敬地一低头,侧转身子,将人领了进去。 来到大堂,果然见好几个人围在一起议论着什么,而其中个子最高的那个,正是匀州大营的统领梁荣。 凤轻狂没有再向前,而是站在门口,等着士兵进去禀报。 众人听闻皇后驾到,俱是一愣,不敢置信。 不是他们不敢相信皇后会驾临城营府,而是不久之前就传出了皇后割腕自尽的消息,尤其梁荣还是亲眼目睹那场惨剧的人,看到活生生的皇后出现在面前时,一时间还以为自己眼睛出问题了。 “皇后娘娘,你,你怎么会……” 凤轻狂微微一笑,缓步走进屋:“怎么,梁将军见到本宫,就这么不高兴?莫不是你当真希望本宫去见了阎王?” “不,不,臣不敢。”梁荣连连摇头,努力消化着这个事实,好在前些天已经真相大白,证实王礼才是奸细,否则他恐怕又要怀疑这位死而复生的皇后娘娘了,“娘娘请上坐。” “坐就不必了,本宫今天来,是想问问几位将军,是否已经想好了退敌之策?” “这……”梁荣和马聪等人相互看了一眼,都露出相当难看的神色。 “城内只有四千人马,不到敌军的一半,翠县又不是一座好守的城池,一旦敌军发动全面进攻,只怕坚持不了几天,更莫说是退敌了,所以……”说到这里,马聪停顿了一下。 凤轻狂挑起一侧的秀眉看过去:“所以?” “所以末将几人商量过后,决定弃城,退守西翠关。” 大堂内立时安静下来,众人都低着头不敢说话,因为他们发现,皇后娘娘的脸色阴沉了下来,比外面布满乌云的天还沉得可怕。 一阵长久的沉默过后,凤轻狂终于开口了:“这么说来,几位将军,是想抛下百姓,自己逃生去啊?” 这句话饱含嘲讽之意,难免令梁荣等人感到难堪。 马聪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四千人与一万多敌军相抗,无疑就是以卵击石,西翠关还有几千人马在,而且那里易守难攻,正好可以跟敌军一较高下。” “那你们想过,退守西翠关后,城内的百姓怎么办?”凤轻狂面上的怒色难掩,这些人只顾着自己逃命,完全就不顾百姓死活么? “西夷军嗜杀,所到之处必定生灵涂炭,这一点你们比我清楚,难道你们要让这一城的百姓都成为敌军的刀下亡魂?” “娘娘……” 不等梁荣说话,凤轻狂便紧接着又说:“亏你们还是大燕国的得力将领,皇上信任尔等,将城池交托于你们镇守而你们呢?你们却只顾着自己的死活,全然不顾百姓,仗还未打就先要逃跑了,也不怕丢了大燕国的脸面!” 这番话犹如几个响亮的耳光,正正地打在几个人脸上,尤其对方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她尚且能不生退意,更令他们无地自容。 “娘娘教训得是。” 梁荣本来也对弃城而逃不太赞同,只是实在没办法,才不得不做出这样的决定,如今被当头一棒打醒,他立刻便下了决心,要留下来,与全城百姓共存亡。 “马将军,传令下去,命各部坚守岗位,严防死守,随时做好迎敌的准备。” 马聪迟疑了片刻,抱拳道:“是,末将这就去办。” 见状,凤轻狂的脸色总算是缓和了些许,继而听到梁荣又说:“皇后娘娘,翠县不安全,不宜久留,娘娘还是出城,前往西翠关避一避吧,您贵为一国之母,不能身涉险境。” “梁将军一番好意,本宫心领了,”凤轻狂摆摆手道,“不过,本宫方才还在教训你们弃城逃跑,不顾百姓,转眼自己却跑了,岂不成了笑话?” “可是……” “不必多言了,本宫不会走的。” 梁荣抬头望了她一眼,忽然内心五味杂陈,当初他受人挑拨,认定皇后是卖国通敌的奸细,甚至还对她用过刑,如今想来,真是大错特错了。 思及此,他双腿一屈,在凤轻狂面前跪了下去。 “皇后娘娘,臣之前误会您是敌国奸细,多有冒犯,请降罪。” 凤轻狂愣了愣,上前将人扶起来,笑道:“将军何必如此,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本宫也并未有事,无需再提了,眼下最重要的,是想办法退敌。” 梁荣更觉羞愧,但也明白事有轻重缓急,现在不是请罪的时候,遂点了点头,说:“娘娘放心,臣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会守住翠县。” “那就好。”凤轻狂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府衙。 接下来的两天里,凤轻狂并未一直待在驿馆,由于城内百姓人心惶惶,个个都急着逃命,不少人挤在各大城门口,要求开门,放他们自己去逃生。 他们根本不明白,这个时候打开城门,无疑是对敌军敞开门户,给他们制造进攻的时机,另外,西夷军残忍嗜杀,见到大燕百姓就杀,他们这样出城,完全是送羊入虎口。 凤轻狂只好出面去安抚百姓,告诉他们,城中四千将士会拼死守住城池,并且西林关和西翠关已经收到急报,很快就会派兵来增援。 她毕竟是皇后,身份摆在那里,还是相当具有说服力的,劝说的效果也很显著,百姓很快就消停下来,各自回去了。 第三天,敌军开始攻城了,不过只是派出了一支三千人左右的队伍,在西城门一通攻袭,只攻了不到四个时辰就撤走了,看来只是为探测城内的兵力,估摸着很快就会有一场大规模的进攻。 凤轻狂心里忧虑深重,担心得吃不好也睡不好,这天早上起来时,眼下挂了两颗大大的黑眼圈。 她坐在偏堂用早点,吃着吃着就呆住了,也不知在沉思些什么。 不过这状态并未持续多久,因为很快就被快步跑进来的秦洛惊得回了神。 “娘娘,敌军又在攻城了!” “在哪个城门?”凤轻狂霍然站起身,一股凉意自后背蔓延开来。 毕竟有生以来还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处境,她不是不畏惧的,只是事到临头,根本没有时间去害怕了,除了迎难而上别无他法。 秦洛一边给她拿来披风系上,一边答道:“还是西城门。” “走,看看去!” 待两人匆匆忙忙赶到西城门的时候,战况正激烈,城门被外面的敌军撞得“嘭嘭”作响,震动得厉害,好似下一刻就会倒塌,城内的将士们拼尽了全力撑住,却已十分吃力。 毕竟外面有上万兵力,他们只盯着这一道城门进攻,而城内的四千将士分散在四个城门,每处只有一千人,力量上实在悬殊太大了。 凤轻狂快步跑上城楼,只见四处是飞石和乱箭,烽烟弥散在空中,催得人眼直泛泪。 第四百四十三章 心乱 虽说翠县城池坚固,易守难攻,城内兵器和粮食都足够,可兵力太少,却是致命的劣势,这一仗恐怕要输。 凤轻狂看着一个个被敌军乱箭射死的士兵,心中忽然想,自己坚持守城会不会错了?这根本就是一场胜负毫无悬念的战役,让这四千将士跟一万敌军对垒,其实就是让他们送死? 梁荣见凤轻狂上来,连忙跑了过来。 “娘娘,快下去,这里危险!” “梁将军,你看我军还能坚守多久?”凤轻狂忽然问。 “恐怕,恐怕最多只能坚持半日了。”梁荣不想骗她,也知道骗不了她,只能实话实说。 凤轻狂攥紧双拳,面色越发凝重。 “娘娘,依臣看,还是派人送你出城吧,翠县不日就要被攻破,到那时就是想走也走不成了。”梁荣又说道。 “本宫之前就说了,绝不会抛下百姓逃命,现在也一样,将军不必多言了,快回去督战吧。” 凤轻狂说罢,就转身下了城楼,梁荣望着她的背影,露出了赞许和钦佩的神色。 想劝凤轻狂离开的人不止梁荣一个,还有秦洛,但她看到了凤轻狂眼里的坚定,知道劝也劝不动,只能把话咽回去。 “这样下去不行。”凤轻狂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而对秦洛道:“小洛,你带十几个士兵,让他们拿着铜锣到各个大街小巷去,把目前的状况告知百姓,凡是年轻体壮的,行动方便的,都找过来,一同抗敌!” “百姓?”秦洛有些怀疑,“他们,能行吗?” 凤轻狂拧眉道:“现在不行也得行了,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生死系在一起,不拼命怎么保护亲人?快去!” “是。”秦洛立即领命去了,凤轻狂想了想,又转身吩咐士兵把能用的盔甲和兵器搜罗出来,全都给百姓用。 翠县城内人口又将近八万人,其中年轻的壮丁少说也有上万人,要是全部出动,怎么说也能撑个几天,想来几天之后,援军也该到了吧? 半个时辰后,在秦洛等人的动员下,百姓们陆续赶来,全是从十八九岁到四五十岁的,一些年轻力壮的男子,当然比起受过训练的军士,他们未免显得柔弱,可现在危急关头,已经顾不得许多。 凤轻狂站到略高处,扯高嗓子道:“这一战关乎城内几万人的生死,只许胜不许败,西夷人嗜杀成性,每攻下一座城池都会残杀百姓,他们一旦进城,你们跟你们的亲人都活不成,西翠关那边很快就会发兵来救援,因此在那之前,诸位都要做一回保家卫国的壮士,与这些将士并肩作战,打退西夷人!” “打退西夷人!打退西夷人!” 众人纷纷穿上盔甲,拿上武器,望着高处与百姓同舟共济的皇后,齐声呐喊,气势十足,头一次有了团结一气的意识。 这时候,人群中却有一道带着质疑的声音说道:“听传言说,皇上领兵追击西夷军,在关外遇到埋伏,损伤惨重,所剩兵力不到五万,现在还尚未回到西林关,根本不可能发兵来救援!皇后娘娘,您可不要信口雌黄,欺骗大家啊!” “啊?有这样的事?” “不会吧?要真是这样的话,那咱们岂不是死定了?” 四周百姓开始左右低语,方才好不容易鼓舞起来的士气,有朝着低落方向去的趋势。 凤轻狂转过头,寻声朝方才那个说话的人望去,目光如利刃般盯着他,厉声问:“这种祸乱军心的假消息是谁跟你说的?” 那人的气势立刻弱下去,讪讪地答道:“草民也只是听说,听说……” “我看你就是城外西夷人派来的奸细,混入城中扰乱军心的吧!”凤轻狂大声呵斥,目光越发凌厉,素手一挥,吩咐道:“来人,将此人拖下去斩了!” “皇后娘娘饶命,饶命啊!我不是奸细,我是真听到皇上遇伏的消息……” 两名士兵立刻上前去拿人,立即拖着远离了人群。 直到叫喊声远去,凤轻狂才转而看向下方的其他人,神色稍缓,但语气依旧冷冽:“前日收到消息,皇上那边的战事已经结束,正在回兵的途中,很快就会前来救援,本宫也会在这里与全城百姓并肩抗敌,现在是大家齐心协力,共抗敌军的时候,而不是内讧之时,方才那样的言论,若是再有人提出,定斩不饶!” 此时,外面的战况越来越激烈了,眼看守门的将士们就要扛不住,百姓们再也站不住,都硬着头皮冲了过去。 还有百姓陆续赶来,凤轻狂眼看城门处人手已经足够,便调了一部分人上城楼,由梁荣指挥,另外一部分人分别调往其他城门。 有了百姓这拨非正式的援兵加入,形势逐渐稳定下来,又是几个时辰过去,敌军的攻势逐渐小了,直到黄昏时分,西夷军全部撤离,退回了营地。 在城门后面站了几个一天的凤轻狂总算松了一口气,逐渐回过神来,一抬手才发现掌心和额上全是冷汗。 “娘娘,擦一擦吧。”秦洛递来手帕。 凤轻狂接过来,在脸上抹了抹,牵开嘴角,露出一抹苍白的笑。 接着,她又走上城楼。 梁荣正在指挥士兵把伤兵和受伤的百姓抬下去。 这里横七竖八躺着的,除了士兵之外,还有不少被射杀的临时来充当战士的百姓,都正值大好的年华,年轻的生命就这么没了,令人见了难免伤感,对凤轻狂来说,更多的还是自责。 是她让他们走上这条路的! “娘娘。”梁荣恭敬地冲她拱了拱手,“两军交战,死伤在所难免,娘娘莫要过度伤悲。” “我知道。”凤轻狂微微颔首,转开视线,不忍再看,然而低头往下看,也是满地的尸体,血腥味从下往上飘,熏得人直想作呕。 敌军才退去不久,远处还有滚滚烟尘,在夕阳下显得极为壮阔。 也不知道西夷人什么时候还会再来,今天这样的场面,她是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这一天折腾下来,凤轻狂已经累极了,回到驿馆后,连洗漱都顾不上,倒头便睡了过去,只是,因为敌军尚未打退,心里放不下,梦中也想的是这件事,睡得极不安稳,一会儿梦到敌军再次来攻,城池被破,百姓被屠杀,一会儿又梦到慕连城带领大军赶来救援,结果半路上遇到伏击,几万人葬身在西翠关与翠县之间的山野中。 噩梦连连,翻来覆去的,最后半夜里吓得醒了过来。 秦洛就怕她睡得不踏实,故而一直守在外室,听得里面一声惊叫,也猛然惊醒,赶忙点了灯走进去。 “娘娘,怎么了?” “没什么,做噩梦了而已。”凤轻狂抬袖擦了擦脸上的冷汗,微微喘着气说,“能不能帮我倒杯水来?” 秦洛立即倒了茶递过去,并劝道:“娘娘也不必太过忧心,今日的防守战很成功,敌军损伤不小,接下来几天里,应该不会再来犯。” “但愿吧。”凤轻狂把茶杯放到茶几上,叹了一口气,望向窗外漆黑的夜,“为什么皇上还没赶到?会不会真的出了什么事?” “不会的。”秦洛拉起被子给她盖好,安慰着说:“前日二游那边才来了消息,燕军在关外大破敌军六万,俘获敌军几千,战甲兵器无数,正往回赶呢,从西林关到翠县至少需要十天,就算是精壮骑兵没个五六天也到不了,现在还远远没到时候。” 凤轻狂觉得这话也有道理,稍微放下了心,可是很快她又担心起翠县的防守来,他们能收到西夷在关外溃败的消息,慕北拓肯定也能收到,万一他破罐子破摔,还要做最后一搏,决定赶在援军抵达前攻破城池,拿城内的百姓做要挟,可如何是好? 走投无路的人,是很可怕的。 “这么等下去也不是办法……” “娘娘有什么法子么?”不知为何,秦洛总觉得这位皇后娘娘能给人以惊喜。 “容我想想。”凤轻狂喃喃自语着,拧眉倚在床头,“哦,你去休息吧,不用管我了。” 秦洛退了出去,房里灯火跳动,安静非常,凤轻狂就怔怔地靠在软枕上出神,直到黑夜退尽,日光透过窗棂照亮房间。 她突然眼睛一亮,翻身下床,穿好衣物,披了斗篷便往外走。 “娘娘这是要去哪里?先用了早膳再走吧?”秦洛劝道。 凤轻狂走得很急,只摆了摆手说:“我没胃口,等回来再吃吧,要先去一趟城营府衙。” “娘娘可是想到退敌之计了?”秦洛见她脚步轻快,意气风发的,便好奇地问道。 在车厢内坐定后,凤轻狂颔首道:“是有一计,或可一试,不过在实施之前,还得先跟梁将军他们商议过后,看看是否可行再说。” 又是一日过去了。 城外西夷营地,中军帐门口,一身戎装的慕北拓正硬着夕阳遥望东边的城池,愁眉紧锁着,心里暗暗着急。 就在今天早上,他收到消息,西夷王带领的六万西夷军在西林关外,北凉道上全军覆没,这个噩耗他还没告知营中将士,怕乱了军心。 此刻,军心是没乱,他的心先乱了。 第四百四十四章 兵败 慕北拓心知,自己之所以能这么风光地再次返回到大燕的这片土地上,完全是沾了西夷人的光,那日他向西夷王献计,提议兵分两路,一路明兵往西林关,一路暗兵往翠县,到时里应外合,攻下西林关和西翠关。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如今他还在翠县,西夷却先兵败了,而且是全军覆没,西夷王还自尽了,乌云王则被俘,西夷恐怕也离亡国之日不远了。 自己的整个后台都垮了,只有手上这区区不到一万人,保命都难,还能成什么大事? 慕北拓抬头望着天,既愤恨又无奈,老天爷啊老天爷,为何你就这么不待见我,每次都站在慕连城那一边?如此不公? 这时,急促的脚步声跑来,士兵低声道:“将军,据城内的探子来报,守城营的人有弃城逃往西翠关的意向。” “当真?”慕北拓两眼骤然亮起,眼底浮出一抹冷光。 士兵颔首道:“探子亲耳听到守城士兵说的,他们伤亡惨重,再也经不起西夷军的第二次进攻了,只能弃城。” 思忖片刻后,慕北拓勾唇一笑,“好,实在是太好了。”若是燕军真的弃城而逃,他不但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夺得城池,还能趁势追击,将之一网打尽,让他们永远到不了西翠关。 等进军翠县,拿住了满城的百姓,他就有筹码跟慕连城谈条件了。 于是乎,慕北拓便命人在各个城门口蹲点,一旦发现守城营出城就来禀报。 深夜里,外面冷风呼啸,风沙卷地,账内灯火摇曳,寂静非常,慕北拓背着双手,在帅案前来回踱步,两道剑眉拧成一条,神色相当之凝重。 都快到子夜了,为何外面还是一点动静也无?难道探子消息有误?还是燕军又改了决定,不打算弃城了? 又等了近一盏茶的工夫,外面响起士兵高亢的声音:“报!禀将军,燕军自北城门悄然而出,往西翠关而去。” 慕北拓精神一振,立刻吩咐:“传令下去,三军出动,追击燕军!” 从翠县到西翠关共有四条长短不同的路径,然而燕军既然是奔逃,必定选择最近的那条,也就是直接连通北城门外的幽容道。 慕北拓只留下一千人留守营地,带领着几千人马连夜奔出,往幽容道而去。 由于西夷军大都是骑兵,比一般燕军善于奔袭,只用了两个多时辰,就追上了燕军的后军。 “快跑啊!敌军来了!快跑!” 燕军一边大喊一边撒腿往前跑,旗帜和军需等都扔了一地,队形全乱,跑得似一盘散沙,一看就是让西夷军吓坏了,除了逃命之外什么也顾不上。 慕北拓见此状自然大喜,忙号令三军跟上。 “燕军已是强弩之末,不堪一击,众将士听令,全力追击,一网打尽!待今夜取得大捷,明日进翠县**行赏!” 西夷军大受鼓舞,个个像喝了鸡血似的,眼珠都被杀气染红,举着兵器,打马冲锋向前。 燕军一直在前面奔逃,眼看着西夷军要赶上了,尽数作鸟兽散,全跑到山道两旁的山丘上,各自找地方于黑夜中隐去身形。 看似混乱,其实自有一套章法。 只可惜后追上来的西夷兵并未发现,他们只是挥舞着刀剑,一味向前狂奔,气势汹汹,杀气凛然,端的是勇猛无比,然而再勇猛的一支军队,一旦跳进敌军的埋伏圈,都将溃不成军。 又追了很长一段路,朦胧月色下,西夷军却发现,前方已彻底没了燕军的踪影,路越走越窄了,两旁的山却越来越高,四周除了呼呼的风声之外,再无任何声响,静得出奇。 慕北拓生平谨慎多疑,在用兵上也是一样,之前先是让西夷兵败的噩耗吓得不轻,之后又让喜悦冲昏了头脑,这才没有多想,此刻勒马停在山道间,望着苍茫的夜色,他终于察觉出不对。 难道燕军是佯装逃跑,故意将西夷军引到此处来的? 不论如何,不能继续前行了,得尽快按原路撤退才行! 等等!这是什么气味? 慕北拓摘下蒙在脸上的头巾,吸吸鼻子闻了闻,不由大惊失色。 “是桐油!停止前进!传令下去,停止前进!三军立刻掉转头,按原路撤退!” 这道命令下得太快,将士们压根没反应过来,正当纳闷的时候,山道两旁突然呼声大起,黑夜里乱箭如雨,自山头飞来,西夷军慌乱逃窜,可山道太狭窄,又无树木可遮挡,压根避无可避。 紧接着,火光亮起,带着火球的箭雨扑来,射在西夷士兵身上,战马身上以及地面,而地面早已浇了桐油,甫一触火便嗞的一下烧起,火舌随风扬起,往四周蔓延,越燃越旺,整条山道就变成了火海炼狱。 西夷军被燕军截断后路与前路,困在这里,再也跑不出去,这片山野里四处是惨叫声,比鬼哭和狼嚎还可怖。 一场火烧了几个时辰,从深夜到清晨,直到太阳高高爬上山头,风声止息才停止。 几千人几乎全都葬身在这火海之中,剩下的也只是勉强撑着一口气,慕北拓站在成堆的尸体中间,灰头土脸地跌坐在地上,陷入绝望。 他输了,他还是输了,输得彻彻底底。 燕军围在山道两旁,并没有下来赶尽杀绝的意思,只是冷眼看着这些苟延残喘的西夷兵,想起那些被他们屠戮的无辜百姓,心中犹觉得不够解气。 明媚的日光下,一道娇小的紫色身影走了出来,她面无表情地俯视着下方的惨状,眸中闪过一丝不忍,目光游移着,不一会儿便在慕北拓身上定住。 慕北拓正好抬头望来,视线与之对上的一瞬间,惊愕与愤恨交织,咬着牙站了起来。 “凤轻狂?怎么是你?你没死?” “让三王爷失望了,我还活得好好的,不仅如此,我这次还打败了你呢,怎么样,你现在该心服口服了吧?” “你……”慕北拓实在不肯相信,自己临了了,居然还是栽在这个女人手里。 凤轻狂轻轻一笑,勾唇道:“你要是乖乖束手就擒,回去跟皇上请罪,本宫可以考虑向皇上求情,请他饶你一命,如若不然的话,这里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呸!想要我向你们求饶?做梦去吧!”慕北拓恶声恶气地大骂道,“成王败寇,老子今天认命!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并非他真的不惧死,只不过他很清楚,这次落到慕连城手里后,断无保命的可能,凤轻狂只不过想在杀他之前,羞辱他一番罢了,与其最后像条狗一样死去,倒不如就死在这里,还能保留些尊严。 事实上,凤轻狂也确实没打算放过慕北拓,毕竟这个人城府太深,太危险,放过他就等于纵虎归山,留下祸患,这一年来,她经历的事情太多了,也学会了一个道理——该心狠的时候必须心狠,否则最终受害的,会是自己。 “想不到,三王爷还是有点骨气的,好,既然你一心求死,那本宫就成全你!弓箭手!” 一排弓箭手听命上前,指着下方拉开了弓弦,凤轻狂背过身去,只听得簌簌声在耳边响起,几道惨叫过后,没了声音。 她没有回头看,这几天鲜血实在看得太多了,生理和心理上都难免有点不适,吩咐一句:“挖个大坑,把这些尸体都埋了吧。” 然后大步离开了。 一半燕军留在此处掩埋西夷人,一半则跟着凤轻狂等人回了翠县城内。 了结这件大事后,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的凤轻狂终于撑不住,回了驿馆休息,睡前吩咐任何人不准进来打搅,她要一次性睡个饱。 这一睡,整整睡了十个时辰,待凤轻狂醒来时,已是次日午后。 她自行洗漱了一番,叫厨房送来膳食,由于胃口好,吃了个精光,填饱肚子后精神焕发,觉得整个人又重新活过来了。 “秦洛呢?” 小丫鬟答道:“秦姑娘半个时辰前出去了,说是去办点事。” 凤轻狂“哦”了一声,没再多问,摆摆手让下人都退下,自己则在院子里散步消食,散着散着就开始觉得无聊,起了出去逛逛的心思。 不料这时屋顶上突然传来轻微的瓦片响动之声,她立即转头望去,却见一道黑影翩然跃下,只眨眼间就落到面前。 “你怎么会在这里?”凤轻狂睁大双眼,怒然瞪着来人,下意识地往后退。 “刚一进城就听到百姓赞扬皇后娘娘保卫百姓,领兵抗敌,以少胜多,打得敌军全军覆没的壮举,在下实在好生佩服,忍不住要来瞧你一瞧。”江明澈一边说,一边缓步靠近,俊脸上挂着一如往常的浅笑,“轻狂,你果然非池中物,乃女中豪杰,巾帼不让须眉。” 他夸得很真诚,目光热切,满满的都是眷恋和钦慕。 凤轻狂却根本不想听他这些话,应该说,压根就不愿意跟他说话,于是撇开眼,冷声道:“你该走了。” 第四百四十五章 重逢 江明澈又靠近了一步,声音极其温柔:“我是该走了,不过,得你跟我一起走才行。” “什么?”凤轻狂简直想骂娘,这人没完没了是吧?一次两次多少次了这都?又想强行把她掳走?“发什么神经?江明澈,我警告你,你要是……你……” 话未说完,便觉颈后一疼,两眼发黑,天旋地转间意识逐渐模糊,即使拼尽全力想让自己保持清醒,却还是无力地倒了下去。 江明澈将她抱在怀里,轻柔地抚着她因在匀州吹了几个月的风沙而变得粗糙了不少的脸颊,目光温柔似水,呢喃道:“比以前憔悴了些,不过不要紧,我会请郎中帮你调理好的,慕连城不知珍惜,竟让你跟到这种地方来吃苦,换了是我,就算不要天下,也断不会如此待你的,你瞧,我明明比他好吧?” 他横抱起怀中人,一跃上了屋顶,转眼间消失在蔚蓝的天空下。 皇后娘娘被掳走了,驿馆内还是一片安宁,无人发觉。 慕连城领兵返回西林关,正准备前往翠县增援的时候,就收到了捷报,上面说危难关头,皇后挺身而出,引导燕军和百姓同舟共济,并肩抗敌,三天前的夜晚,更是以诱敌之计将西夷军扑杀在幽容道上。 得到这样振奋人心的消息,慕连城除了高兴之外,更多的是自豪,他的皇后果然非同一般,非但拥有男儿气概,还才智过人,比世上许多男子都厉害。 真恨不得立刻飞奔到翠县去看看她啊! 可惜这里还有些重要军务要处理,况且从西林关到翠县至少需要两天,还得按耐住这颗思念的心才行。 慕连城微微叹了一口气,坐直身子,拿了公文开始批阅。 这时,宋亦枫挑了帐帘进来,面色不悦道:“皇上,你是不是故意在整我呢?军中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要把安置俘虏的任务交给我?” “怎么了?”慕连城略略挑眉,瞥了他一眼,“这么个小任务就把你难倒了,还说什么将来要指挥千军万马呢?” “指挥千军万马都没这个难!”宋亦枫气得脸都红了,叉着腰在帐内走来走去,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那些西夷人压根就不是诚心投降的,是混进大燕军中来捣乱的,动不动就蹬鼻子上脸,还敢与燕军动手,根本没有半点作为俘虏的自觉!” 慕连城终于抬起头来,皱眉道:“又打起来了?” 之所以说“又”,是因为在此之前已经闹过许多次了,几乎每天都要闹腾个两三回。 宋亦枫气愤道:“可不是怎么的?就在方才,几个西夷人闹事,一个副将上前调解,结果被他们打成重伤,现在还在让军医抢救,救不救得回还不一定呢!” “真是岂有此理!”慕连城房里拍案而起。 原本他想着,西夷人本来就极具野性,不能要求他们一下子屈服,融入燕军,这才一忍再忍,想不到这帮人还学会得寸进尺了,居然敢伤燕军将士!看来不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是不行了。 “走,带朕去看看。” 慕连城先是去了那名副将的营帐,他腹部中了一刀,浑身都是血,看上去没有一点人色,几名军医正在床边治辽,个个面色凝重,看来情况不妙。 “他怎么样了?” 军医皱着眉头答道:“回皇上,这血怎么也止不住,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不论如何,一定要尽全力救治,听见没有?”慕连城声色俱厉地发出命令。 然后踱步出了寝帐,又往俘兵营而去,宋亦枫紧紧跟在后面。 由于尚未解决这些俘兵的分配问题,暂时将他们都安顿到了一个营寨,由宋亦枫领兵看守,平时他们是可以自由出入,与燕军同吃的,这也是慕连城做的最大让步,以表示宽容。 这样做有个很大的隐患,那就是一旦这些人做起乱来,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毕竟加起来还有一千人呢,个个都是精壮的汉子,战斗力很强。 因此慕连城希望能尽快将他们分散到各个燕军营寨去,以减轻影响力。 然而,这才短短几天过去而已,就闹出这么大的事,他不得不重新考虑,究竟要不要留下这些人了。 思索间,两人就进了营寨。 西夷人原本正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低声聊天,见慕连城走进来,都不由端正神色,站起身如临大敌一般望过去。 慕连城叫人擂响军鼓,把所有人召集到主营门口。 这些西夷人似乎是有意跟慕连城他们作对,听到了鼓声也稀稀拉拉磨磨蹭蹭的,过了将近一柱香的时间才全部到齐,到了主营门口后,又懒散得不成样子,丝毫没有军人该有的神气。 慕连城冷眼看着他们,气不打一处来,低声向宋亦枫询问:“打伤副将的是哪几个人?” 宋亦枫皱眉道:“当时我并不在场,只有副将一人,再有就是其他一些在边上看热闹的西夷人了,所以还真不清楚是谁捅伤了他。” “你说说你这个参军是怎么当的?”慕连城非常嫌弃地白了他一眼,转而面向正注视着自己的西夷人,大声道:“先前在此闹事,打伤了副将的是何人?立刻给朕站出来!” 所有人像没有听见一样,动也不动,依然摆着冷静脸,不痛不痒地望着他。 慕连城当真气急了,于是给出警告:“若是没人站出来认罪的话,就别怪朕心狠手辣了!” 下面的人依然无动于衷,仿佛这一切跟他们无关似的。 “既然如此,那就让你们瞧瞧朕的手段!”慕连城冷哼一声,眸光变得凛冽,厉声吩咐:“来人,把第一排前十人拖下去,立即斩首,人头悬挂在营寨门口!” 燕营士兵立即冲上来,按照命令将十个人拖了下去,不一会儿便将人头挂到寨子的门上,鲜血落了一地。 慕连城从未用过这样的残酷手段,今日确实是给气得不轻了,底下的西夷人见此状终于心生惧意,你看我我看你,慌乱无措。 但是,那几个人依旧没有站出来,也没人指认。 “来人,再拖十人下去,斩首!”慕连城又一次下达死亡命令。 又是十颗头颅被高高悬挂于营寨门前,风携着沙子拂过,血腥味就弥散在空气中,令人胆战心惊。 “你们不肯出来认罪,朕就每隔一刻钟杀十个人,总会轮到真凶,朕对西夷人可不会手软。” 这一次西夷人彻底陷入了恐慌,他们确实看不惯大燕人,平日里也故意挑衅闹事,但并不想死,否则当日在西林关外的山谷里就自尽身亡了,又何必苟活到今日? 求生的本能令他们开始回想当时的场景,于是很快,那几个跟副将动手的人就被众人推了出去。 总共有四个人,其中两个身形瘦小一些,年龄也大一点,哆哆嗦嗦的,当着众人的面跪在慕连城跟前,连声求饶:“燕皇饶命,燕皇饶命啊!我们二人当时只是跟那个副将推搡了几下,并未伤他,动手的是那两个兔崽子,跟我们无关!” 其中一个年轻人恶声骂道:“没骨气的两个老家伙,居然向敌人跪地求饶,摇尾乞怜,真是丢尽了我西夷的脸面,就你们这种人,根本不配活在世上!” 说罢,立刻抽出了藏在窄袖里的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抹了跪在地上两人的脖子。 鲜血喷薄而出,溅在地上,令人见了难免心惊,尤其是其他的西夷人,纷纷扭过头去。 而杀人的那个竟还在放声大笑,慕连城冷冷地看着他,讥讽道:“你跟他二人其实也没有什么区别,要是有骨气,当日就该随西夷王而去,而不是当了我大燕的俘虏,说起来,你连他们还不如,至少他们能直面怕死之心,而你却在此残杀同胞,自欺欺人。” “你说什么?”那人狠狠地瞪着他,像极了一只盯上了天敌的老虎,下一刻就要扑过去,将对方扑杀。 慕连城根本不把这种人放在眼里,只冷笑着说:“给你两条路,要么就地自尽,要么跟那二十个人一样,砍了头悬于营寨门口,你自己选。” 话音才落,另外一人便立即捡起地上的刀捅进了胸口,当场身亡。 而方才还一脸凶狠,连杀了两人的那人却呆愣在原地,脸色煞白,慕连城失了耐心,立即吩咐士兵上前拿人。 经过这么一场惊吓,在场的西夷人尽皆安分下来,个个低着头站立,未敢再造次。 慕连城的视线在下方逡巡一圈,再度开口:“今日之事,是朕给你们的一个警告,从今往后,都给朕老老实实地呆在燕军大营,别再整什么幺蛾子,朕只要想,一句话就可以取了你们的性命,就你们这区区一千残兵,你们连反抗的资格都无,所以,不想死的,就最好乖乖服从军令,再有今日这样的事发生,你们都得去阎王殿报到!尔等,可听明白了吗?” 下面传来不甘不愿的回答:“听明白了。” 慕连城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拂袖离开。 第四百四十六章 南下 宋参军嘱咐了身边的副将几句,赶紧跟着小跑出营寨。 “皇上,皇上?今天这事儿就这么完了?” “要不然呢?”慕连城放慢脚步,瞟了他一下,严肃道:“这原本是你该处理的事,朕的事情多着呢,没工夫继续在这儿耽搁。” 宋亦枫连忙将他拽住,小声道:“我知道自己是有些失职了,但并非我偷懒,而是这些西夷人根本不服管教,我实在拿他们没办法,军中的将领们也都觉得将这些人留在营中,是个祸患,还不如除掉的好。” 慕连城沉思片刻,缓缓说:“朕明白你们的忧虑,而且,我又何尝不明白这些人留不得?但这些人都是主动投降的,大燕不杀降,这是百年来的规矩,朕不能打破,若要动手,得有充足的理由才行,你明白我的意思了?” “明白,明白了。”宋亦枫微笑着点了点头,没再多言。 虽说今日狠狠地教训了那群西夷人一顿,但不论是慕连城还是其他将领都仍不放心,认为这样根本无法约束这群野蛮人,于是当天晚上,慕连城处理完所有军务后,临睡前来到了牢营见乌云王。 乌云王现在是西夷的领袖,慕连城自然要给予“特殊关照”,特地给他单独腾了个地方出来住着。 慕连城进门的时候,乌云王正躺在石板床上睡得香甜,士兵走过去将人摇醒,好半晌他才反应过来,起身见礼。 “参见燕皇。” “看来王爷在这里住得还挺习惯的,夜里睡得这么舒服?”慕连城哂笑道。 “这都多亏了燕皇关照,在下感激不尽。” 这么多年过去,乌云王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指挥提刀杀人,有勇而无谋的莽夫了,他深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因此自从进了燕军军营就是一副谦恭姿态,未作出半点不妥行为,瞧这从容淡然的状态,哪像个俘虏?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来做客的呢? “不知燕皇这么晚了赶过来,有何贵干?” 士兵搬来一张干净的座椅,慕连城俯身坐了,又抬手示意乌云王坐下说话。 乌云王坐在石板床边好整以暇地等着他讲话。 “今日营**了一件大事,几个西夷人闹事,将燕军的一名副将打成了重伤,不知王爷可听说没有?” “有这样的事?”乌云王愕然,一拍大腿,恨铁不成钢地骂道:“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兔崽子,委实气人!不知那副将现在如何了?” 慕连城答道:“人还没醒,不过好在命大,死是死不了了。” “那就好。”乌云王好似大松了一口气,沉吟着又说:“既然是西夷人有错,那燕皇便不必留手,什么人伤的人,直接按军规处置了便是。” “这不用王爷说,朕今日已经把人斩杀了。”慕连城毫不保留地说出实情,“另外,朕当时实在气愤得不行,一怒之下,还多斩了二十个人,把他们的头颅挂在营寨门口,以威慑其他人,手段确实残忍了些,还望王爷不要怪罪。” 他是故意的,故意要激怒对方。 然而乌云王已今非昔比,即便愤怒,也只是在心里而已,丝毫都不曾表露出来。 “在下如今已是燕皇的阶下囚,怎么敢言怪罪二字?只望日后燕皇能尽量对我那些部下宽容则个,他们平常放肆惯了,冲动易怒,一不小心就会做错事,但并没有犯上作乱的意图。” “他们有没有犯上作乱的意图,就要问问王爷你了。”慕连城意味深长地望着对方。 乌云王一愣,“燕皇这是何意?” 慕连城却倏地一笑,说:“没什么,朕只是一时间又多疑了而已,朕觉得,要管住这些西夷人,恐怕还得王爷亲自出马才行。” “哦?” “从明日起,朕会让你到俘兵营去,将那一千西夷兵交给你管教,希望你能跟燕军的将领们和睦共处,别辜负朕的一片厚望。” “燕皇此话可当真?”昏暗火光下,乌云王紧盯着慕连城看,像是想要把他的心思看穿,然而在他脸上,除了满面的假笑之外,什么也看不见。 他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自是当真的,就看王爷是不是愿意帮朕这个忙了。” 乌云王犹豫片刻,起身拱了拱手,说:“能为燕皇效劳,乃是在下之荣幸,难得你信得过,在下定当竭尽全力,做好分内之事。” 慕连城颔首道:“好,这就好。” 夜色越发深沉了,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慕连城便离开了牢营。 翌日,乌云王果真被放了出来,他去到俘兵营跟西夷人团聚,只短短两天,整个俘兵营就有了一派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新气象,非但没人闹事了,就连先前的散漫现象也消失,全然恢复成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没人闹事了固然好,但一千的俘兵全部聚集在一个营寨里,还由乌云王统领,难免让人心生忧虑,宋亦枫和其他将领都为此担心,陆陆续续地向慕连城提了,但他似乎并不以为意,每次都只是敷衍两句便作罢。 这日早上,宋亦枫又来到中军帐求见,为的还是同一件事。 “皇上。” 慕连城抬眼看了他一眼,便做事边问:“你现在不是应该在校场吗?怎么跑这儿来了?有事?” “还是俘兵营那边的事。” “不会是西夷人又闹事了吧?” “没有。”宋亦枫摇头道,顿了顿,又说:“正是因为没有,我和众将领才担心,之前他们是一盘散沙,不管是寻常闹事也好,还是犯上作乱也罢,都掀不起太大的风浪来,但如今他们团结一致,有乌云王领导,情况就完全不同了,他们一旦作乱……” “要是作乱,你可直接带兵将他们围剿了,不必向朕请示。”慕连城抢话道。 宋亦枫忽然想起那天慕连城说过的话,忽然明白了什么,双眼骤然亮了起来。 “是,臣明白了,那我先去做事了,告退。” 慕连城将刚看完的公文放到案头,望着营帐门口发了会儿呆,忽然想到凤轻狂,心头一片柔软,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等忙过这一段,他便去翠县找她。 不知道现在,她在做什么呢? 话说凤轻狂被江明澈打晕带走后,又被他喂了迷药,直接昏睡了一天一夜,等醒来的时候,已经离开了翠县很远。 她睁开双眼,吃力地撑起身子坐了起来,眼前的事物渐渐清明,发现自己竟然在马车内,昏迷前的情景涌入脑海,气得猛然跳起,大喊道:“停车!给我停车!听见没有?停车!” 待马车停下,她立即挑开竹帘,往外一看,只见一道玄色英挺的背影正坐在马背上,他勒紧缰绳,回过头来,冲她微微一笑:“轻狂,你醒了?” “江明澈!”凤轻狂正要骂人,转头一瞧看见四周全是光秃秃的山丘,竟不知身在何处,“这是什么地方?你要带我去哪儿?” 江明澈答道:“你昏睡了一天一夜,现在咱们已经离开翠县,在南下的路上了,饿了吧?车厢内有点干粮,你先吃了垫垫肚子,等晚上到了前面的镇子,再好好吃一顿。” 还吃?气都被气饱了! 凤轻狂气愤地瞪了他一眼,立即跳下车去,她想甩开江明澈这个瘟神,自己赶回翠县去,奈何对这一带委实不熟悉,脑子还有点迷糊,一时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别提多无助了。 “这什么鬼地方?” 江明澈走过来,握了她的手,柔声道:“轻狂,跟我去南方隐居不好么?你怎么总是惦记着慕连城?他除了能给你一个皇后身份,还能给你什么?他连最基本的自由都给不了你,你跟他在一起有什么好?” “放开我!”凤轻狂一把甩开他,气得快要七窍生烟,这个人为何总是纠缠不休?该说的明明都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怎么就阴魂不散呢?莫非是脑子出问题了? “我真是后悔,当初给你下药时,就不该再给你寄解药去,合该毒死你算了!” 这话听着伤人,但江明澈并不恼,反而笑得灿烂,死皮赖脸地又凑过去,再一次执了她的手,还是那么温柔地说话:“那恰恰说明,你舍不得我死啊,轻狂,你心里其实还是有我一份位置的,是不是?” 凤轻狂很无语,更无力,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做错了,居然能让他到了现在还心怀这样的幻想。 “我当初不杀你,不是舍不得,而是不想自己手上沾染人命,但现在不同了,横竖我已经是双手染血的人,要是有机会,我一定会杀了你!” 江明澈先是一愣,随即微微垂下眼眸,脸色微沉,片刻,叹气道:“纵然如此,我还是不会气你恨你,我还是要带你走,要把你留在身边。” “你……”凤轻狂差点崩溃。 这种人油盐不进,你要拿他怎么办呢? 自顾自地哀嚎了一会儿,凤轻狂将江明澈推开,径直往相反的方向步行而去。 “我不会跟你走的,除非你杀了我,否则想都别想!” 江明澈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后,摇头轻笑,看她气鼓鼓的背影,居然也是那么可爱。 第四百四十七章 昏迷 凤轻狂一个人在前面走了没多远,就发现体力渐渐不支了,毕竟她昏睡了一天一夜,期间江明澈只是给她喂了些水而已,不曾进食,现在饿得前胸贴后背,哪里有力气赶路? 她正发愁的时候,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道柔和的带着笑意的声音:“轻狂,还是别怄气了,还是回马车上去,吃点东西吧,别饿坏了身子,好不好?有什么事等吃饱了再说?” “我才不要吃你的东西!”凤轻狂恼火至极,只恨自己不会武功,打不过他,否则今天非得跟他打个你死我活不可,“你滚!我不想再见到你!” “滚”这个字眼,凤轻狂以往纵然再气恨,也从不曾对人骂过,更何况是对江明澈,可是此时此刻,她真的忍不住了。 江明澈呆愣了一瞬,失笑着摇摇头:“我又不是球,怎么会滚?轻狂,你可是在为难我啊?” “你……”凤轻狂再次刷新了对此人的认识,想不到他竟已厚脸皮至此了。 骂不走,又打不过,除了躲着,还能怎么样呢? 于是乎,凤轻狂便只有继续向前走,可因为走得太急,体力又不好,一不小心就脚下一滑,直直地朝地面栽了下去。 幸亏在与大地亲密接触之前,一只手臂牢牢地揽住了她的肩膀,将她又捞了起来。 “你看你,身子这么虚弱还跑,快跟我回去。” “我说了我不跟你走,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凤轻狂大吼出声,用尽全身的力气推开他,跌跌撞撞地又继续前行。 江明澈终是动怒了,大步上前扣住她的手腕,欲强行将她抱起,然而凤轻狂挣扎得厉害,一时间竟没成功。 此时两人正站在斜坡上,脚下很多小石子,很容易脚滑,江明澈担心凤轻狂会摔了,于是想把她拉到安全一点的地方去,但凤轻狂正在气头上,压根就不愿意让他碰,推拒得越来越厉害。 “别碰我,你走,你给我走开……啊……” 随着一声惊呼,凤轻狂的手脱离了江明澈,身子往后一仰,直接朝斜坡那边跌了下去,江明澈下意识伸手去捞,结果却因手臂不够长,只碰到一块衣角,没能拉住人。 淡紫色的身影就这样从高处滚了下去。 “轻狂!”江明澈大惊失色,彻底在原地愣住,待凤轻狂的身子在斜坡底下的平地上稳住,他才迟迟反应过来,赶忙跑下去。 “轻狂,你怎么样?轻狂……” 凤轻狂没有反应,干燥的泥地里,流出一股鲜红,在烈日下刺痛了人的双目。 “轻狂!”江明澈小心翼翼地把凤轻狂抱起,只见她原来是被地上的石块磕到,左边额角正血流如注,半边脸都被染红,顿时吓得魂都没了大半。 他赶紧撕下一片袍角,将她的额头包住,然后抱着人赶回马车内,翻出药箱来,上药止血。 撒上了最上等的外伤药之后,血确实逐渐止住了,但流了这么多血,证明凤轻狂额上的伤口很深,只这样粗略地处理是远远不够的,得尽快找大夫治疗。 “轻狂,你一定要撑住,我这就带你去看大夫。” 江明澈只好立即催动马车,以最快的速度赶往最近的小镇上。 抵达青枣镇的时候,夕阳已经西斜了,进城后江明澈马不停蹄地在城内寻找医馆,小镇偏远,地方小,比较冷清,医馆统共就没有几家,转了大半个城,才好不容易找着一家,但是找到之时,医馆已经关门了。 江明澈担心凤轻狂的情况恶化,也没时间再去找别家,便挑开车帘,把凤轻狂抱下来,直接去撞门。 “开门,快开门!这里有病人急需救治,快开门!” 半晌里面才有人来开门,来的还是个十三四岁的小药童,他懒洋洋地打量了来人两下,蹙眉道:“这位公子,你来晚了,我们已经关门,师傅都歇下了,今日不再看诊,您还是到别处去吧。” 江明澈才不管这些,不等小药童赶人,一脚将门踢开,快步闯了进去。 “救人去救火,人命关天的事,哪容得他不想看诊就不看?大夫人在哪里?” “在后花园。”药童下意识答道。 江明澈抱着凤轻狂又立刻拐到后堂,往后院而去,药童拦都拦不住,“公子,你不能乱闯啊,公子!” 到了后花园,果然看见一个年近半百的男人正坐在凉亭下石桌旁饮茶。 “大夫,这位姑娘磕破了脑袋,你快过来给看看!”江明澈一点都不客气,把桌上的茶具扫落,直接把凤轻狂放到桌面上,神色焦急地说道。 大夫没有动,瞥了一眼自己被打碎的茶盏茶壶等一眼,冷声说:“老夫的规矩,关门后不看诊,你到别处去吧。” 他原本是气定神闲地坐在一旁,却不料话音刚落,一把雪亮的剑就挂在了脖子上,冰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要么救人,要么受死!” “你……”大夫变了脸色,无奈地叹出一口气,说:“也不必如此,我看就是了。” 说着,吩咐药童去拿药箱。 大夫先给凤轻狂诊了脉,再仔仔细细地检查伤口,最后重新上药包扎,待一系列动作完成,才皱着眉头道:“这位姑娘额头上的伤口很深,流血过多,情况不太乐观。” “有无生命危险?”江明澈急切地问道。 “有。”大夫很诚实地回答,“如果未来十二个时辰内,她能醒过来,那就能保住性命,如果不能,也不一定会死,可能就成了活死人。” “你说什么?” 江明澈猛地身躯一抖,千百种情绪纷至沓来,其中最强烈的,是愧疚,早知如此,他就不逼她了,都是他把她害成这样的。 “不论如何,你一定要治好她,否则,我要你和你的医馆给她陪葬!听见没有?” “这……”大夫被他这凶狠的模样吓得脸都白了,哪有如此不讲道理的人?“公子,这姑娘伤到的是脑袋,最复杂的地方,老夫医术浅薄,实在不能打包票,你倒不如去找医书比我精湛的郎中给她治,何必为难我呢?” “我可不管这些,你给我听好了,立刻准备一间僻静的厢房,吩咐药童熬药,再去把镇上的大夫都找过来,让他们给姑娘看诊,快去!” 大夫觉得,自己今日大概是走了霉运,竟然遇到这么一个瘟神找上门,纵然心里千万个不愿意,却还是不得不按照他的吩咐去做,于是乖乖地吩咐了药童去做事。 在后院腾了间厢房出来,江明澈抱着凤轻狂进去,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到床上,盖好被子,坐在床边守着。 “公子,没什么吩咐了吧?”大夫小声地问道。 “没有了,你走吧。” “唉,是。”正要出门的时候,大夫听得对方又恶狠狠警告了一句:“最好老老实实按照我的吩咐做事,别耍什么花招,更别企图去报官,否则的话,我会一把火烧了你的医馆,你的一家老小也别想活,记住了吗?” 大夫眉心抖了一抖,连忙应承道:“是,我一定按照你的意思行事。” 江明澈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放他去了。 两个时辰后,药童煎好药送过来,江明澈细心地喂给凤轻狂喝下,虽然她依旧未醒,但好在脸上总算有点血色了,江明澈也稍微放下心。 夜幕降临时,镇上的郎中都受邀赶了过来,他们一一给凤轻狂诊过脉,得出的结果跟医馆里的大夫几乎一样,都说情况不太妙,叫江明澈要做好心理准备。 “庸医,都是些庸医!” 江明澈一怒之下大发雷霆,嘴里大骂着,差点把这些人乱剑杀死,好在众人逃散得及时,这才幸免于难。 医馆内的大夫和几个药童都远远地躲开,不敢再近前,直到厢房里传出呼喊声:“来人!” 大夫硬着头皮走进房里,战战兢兢道:“不知公子有何吩咐?” 经过一段时间的思考之后,江明澈已经逐渐接受现实,恢复了冷静,只是俊脸上新增了几分悲伤之色,说话也略带悲戚,嗓子是沙哑的,眼角似有泪痕,在烛火下闪着光。 “劳烦叫人打盆清水来,另外,再沏一壶茶送来。” “好。”大夫偷偷地打量了他两眼,转身去了。 人都走后,房里一片寂静,江明澈轻握住凤轻狂的手,两行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呢喃道:“轻狂,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你一定要醒过来,不能就这么沉睡下去,我答应你,只要你能醒来,我就放手,我送你回慕连城身边,从今往后再不去纠缠你,好不好?你听到了么?轻狂……” 他现在是后悔得肠子都青了,他想跟凤轻狂长相厮守,却不愿看到她受一丝伤害,但倘若这两者相互冲突了,他宁愿放弃这份痴情,从来都是如此。 只可惜,这番真心话并未让床上的人听见,她出于昏迷状态,毫无知觉。 江明澈也只有空叹息一声。 第四百四十八章 失忆 药童打来了清水,江明澈便亲自为凤轻狂擦拭脸和手,之后眼睛直直地盯住凤轻狂苍白的脸庞,眨也不眨,寸步不离地坐在床边守着,像是入定了一般。 到了后半夜,他实在是累极了,这才往后靠去,闭上了沉重的眼皮,开始瞌睡。 翌日清晨醒来,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房间,落在窗前的地板上,光束里,可以清晰看见空气中烟尘漂浮,朦朦胧胧的,给人一种时光静好的错觉。 凤轻狂还是没有醒过来。 不多时,药童又端了药过来,一脸惧色地把药递过去后,就急着离开,江明澈突然将他叫住:“这药你没动手脚吧?为何病人喝了却不见效呢?” 药童吓得“咚”一声跪倒在地,哆嗦着答道:“公子,您就是给小人是个胆子,小人也不敢动手脚啊!这位姑娘伤得很重,只喝了一两次药自然看不到什么大的效果,跟小人无关呢。” 江明澈看他这副样子,谅他也不敢耍花招,便打消了怀疑,可是大夫说过,十二个时辰内不醒来就危险了,时间紧迫,哪有时间多喝几次药? “去把你师傅叫来。” “是,公子稍等。”药童连滚带爬地跑了。 江明澈则搅了搅碗里黑乎乎的药,待稍凉一些,一勺一勺地耐心地喂给凤轻狂喝。 由于凤轻狂处于昏睡状态,喝药就很费劲,基本上是喝一半流一半,原本江明澈想强行打开她的牙关,以口度药,但犹豫了一下,觉得这样做事对她的一种冒犯,自己若趁她昏睡之际占便宜,那简直比禽兽还不如,便只好吩咐药童多煎一份。 没过多久大夫就赶过来了,同样是毕恭毕敬的,生怕不一小心触怒了这位阎王爷。 “不知公子有什么吩咐?” “我是想问,喝了两碗后,为何还不见她有醒转的迹象?”江明澈此时的语气倒是还算温和。 大夫暗自斟酌了一下,答道:“这个,老夫也说不清楚,极有可能就是由于失血过多,元气大损,需要多一些的时间来恢复。” 江明澈又不耐烦了:“十二个时辰都快过去了,还要多长时间?” “这……”大夫飞快地扫视了他一眼,有一次见到那寒气逼人的狠厉之色,额上立即冒出一层汗,声音也跟着颤抖:“老夫真的说不准。” 听到这话,江明澈确实很想一掌拍死这个没用的大夫,但他也清楚,大夫其实已经尽力了,即便真的打死他,也只不过是徒添一条人命而已。 他把胸口翻腾的怒火压了又压,沉声道:“醒了,你先出去吧。” 江明澈只得继续守在床边,呆愣地看着依旧毫无反应的凤轻狂。 难道,轻狂真的挺不过这一关了么?轻狂啊轻狂,你要是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让我如何是好?让我如何活下去?你不能这么狠心,让我下半辈子都活在愧疚当中啊…… 不知过了多久,床上传来一声极其细微的呓语:“疼,好疼……” 江明澈如梦初醒般,猛地回过神来,果然看见凤轻狂动了动没有血色的嘴唇,像是受着极大的痛苦,小声地说着什么。 “轻狂,轻狂?”他俯身凑过去仔细听,听见的是“好疼”两个字,顿时心如刀绞,握住她的手安抚了几句,转身出门叫了大夫过来。 再回到屋里时,凤轻狂已然睁开双目,正茫然地环顾着四周。 “轻狂,你醒了?你真的醒了?可把我吓死了!”江明澈喜不自禁地快步走过去,将她的手握进掌中。 然而凤轻狂却立刻抽回了手,往里缩了缩,像只受惊的兔子般瞪着他,眼里除了警惕,更多的是惊恐。 “你是谁?别过来!” 忽然有一丝不祥的预感掠过心头,这是江明澈从前从未在她脸上见到过的神情。 他尝试着又唤了一声:“轻狂?你怎么了?我是江明澈啊,你不认得我了么?你看看清楚?”他的声音很温柔,眼神更是柔得像水,虽经过一天一夜的思虑显得有点憔悴了,可脸还是极为英俊的,加上这满面的善意,令人一见便心生好感。 凤轻狂总算稍有放松,眨了眨水眸,却依然怯生生的望着他,皱眉思考了一会儿,摇头道:“我不认识你,一点印象也没有。” 闻言,江明澈如遭雷殛,整个人都几乎懵了,半晌才又问:“那,你可还记得自己是谁?” “我自己?”凤轻狂垂下眼眸,努力搜寻脑子里的记忆,可想了半天却发现只是一片空白,什么也记不住了。 “我是谁?我怎么一点记忆都没了?我,我,嘶~” 越是用力想,脑袋就越是撕扯着疼,像要裂开一般,脸色比之前更白了,她下意识拿手去锤脑袋,痛苦地低吟着。 江明澈见状连忙把她的手扣住,关切道:“想不起来就先别想了,你额上还有伤呢,可千万别弄裂开了,之后再慢慢想,不着急。” 凤轻狂乖乖躺了回去,望着江明澈眼神里充满迷茫,抿了抿干枯的嘴唇,小声问道:“有水吗?我渴了。” “我给你倒来。”江明澈踱步到桌边倒了才送来不久的温茶,回到床边准备喂给她,谁知她自己又坐了起来,有些不自然地说道:“我自己来吧。” “小心些。”见她如此疏远自己,江明澈尽管心里不好受,却也释然了,只要她能醒过来,已是比什么都强,他还强求什么呢? 只是这记忆…… 正思索着,有人敲响房门,是大夫到了。 “张大夫,你快来给凤姑娘看看,看她情况如何?”江明澈立刻起身,把空间让给他。 大夫先看了江明澈一眼,见他全然没了之前那股凶狠劲,心里稍安,这才专心去给凤轻狂诊脉,之后又检查了一遍头上的伤口。 “脉象平稳有力,气色也已比昨天好多了,伤口没有恶化,已经慢慢结痂,看来只要好生静养,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张大夫说着,自己心里也松了一口气,要是这姑娘死在他这里,某位瘟神非把他剁了不可。 他正准备起身时,江明澈却将他的肩头按住,面色变得凝重:“她看起来是没什么问题,但醒来就不认识人了,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会不会是……失忆了?” “有这样的事?”张大夫转头朝凤轻狂看去,果然见她目光略显呆滞,看上去懵懵懂懂的,不禁心头一跳,于是又给她仔细地检查了一遍,看脑袋上是否还有别的伤口。 果不其然,在后脑处发现一块不算太大的凸起,只轻轻一碰,凤轻狂便皱着眉头喊疼,张大夫不由皱紧了眉头,面露难色道:“依老夫看,凤姑娘之所以激不起前尘往事,是因脑子里积了淤血,暂时性失忆,待用以活血化瘀的药物后,脑中血块渐渐化开,兴许能恢复记忆,不过,这也并不是一定的,老夫医术不精,只能尽力而为,若公子不放心,不如尽早带着姑娘去寻访他人,另请高明。” 他这是真话,却也是真的想赶紧送走这两个人,省得整日提心吊胆。 江明澈看了看凤轻狂,心头积攒的愧疚一下子喷发出来,化作泪泽盈满眼眶,他快速地擦拭了一下眼睛,对张大夫道:“那你先去开药,叫人煎好吧,另外准备一些清淡的膳食送来。” “好。” 张大夫走了,房间里又只剩下凤轻狂和江明澈,两人一时都无话,屋里安静极了,静到仿佛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过了良久,江明澈才坐到床边,叹了一口气,望着凤轻狂说:“轻狂,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 凤轻狂能感觉得到,这个人对自己只有关心,没有半点恶意,于是也就不那么防着他,此刻见他为自己自责,不免有些动容,开口安慰道:“公子不必如此,我只是磕破了脑袋而已,其他都没事,方才大夫也说了,我的记忆之后会恢复的,再说了,我受伤怎能怪你呢?”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对自己如此温柔地说话了,江明澈听了,一时间有些恍惚,好像一下子回到了许多年前,他跟凤轻狂还是两情相悦之时。 那时候多好啊,怎么后来就成那样呢? 感慨间,耳边又传来凤轻狂的问话:“那个,有个问题我想问一下,你和我,不知是什么关系呢?” 江明澈回过神来,笑道:“算是朋友吧,若是你还认我的话。” “我为什么会不认呢……”凤轻狂不解地呢喃了一句,“那你应该对我的事还挺清楚的吧?我可有家人么?” “你……”江明澈顿了顿,几乎下意识地就答道:“据我所知是没有。”说完他就开始唾弃自己,连对方的眼睛都不敢直视。 凤轻狂有些失落,“这样啊,原来我是孤苦无依的人。”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鼻子酸酸的,好像自己把什么很重要的,不该忘记的人忘记了,心里缺了一块,可偏偏怎么也想不起来。 第四百四十九章 造反 江明澈见凤轻狂如此,很是不忍,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道:“你怎会是孤苦无依的人呢?你还有我啊,我会一直陪着你守着你,永远不会离你而去的。” 此话对凤轻狂来说,无疑是无比宽慰的,有如服了一颗定心丸,心里的不安与无助都尽数消散,转忧为喜,露出了一丝笑容。 得到皇后失踪消息之时,正是大半夜,慕连城睡下还不到一个时辰,一般的事情这个时候是不敢有人禀报的,当慕连城被人叫醒的时候,他就预感到大事不妙了。 不过,他只以为是军中出了事,却万万没料到,二游一进来便语气格外沉重地说:“皇上,皇后娘娘失踪了!” “谁?你说谁失踪了?”慕连城不愿意相信自己的耳朵,执着地想要听到不同的答案,然而二游的回答并不如愿。 “三天前皇后娘娘在驿馆内突然不见踪影,秦洛带领所有的暗卫将翠县以及附近的几个县城都搜了个遍,都没有找到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凭空消失?”慕连城当下急红了眼,“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凭空消失?一定是有人潜入驿馆,将她掳走了!” 他一边急忙穿衣服,一边气恨地咬牙切齿。 “连一个皇后都保护不好,朕养你们有什么用?”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寝帐,叫士兵牵来骏马,慕连城又嘱咐了亲兵几句,这才纵马离营。 秦洛还带着人在外面找寻,不过依然是没有收获,见到慕连城的时候,她已经抱了必死的决心,双膝跪在地上,低着头惭愧道:“属下保护娘娘不利,导致她被人掳走,至今下落不明,请皇上降罪!” 慕连城冷冷地瞧着她,怒气在胸内翻腾,他是真想一剑杀了她泄愤,好在下一刻他又被理智拉回,事到如今,杀了秦洛有何用处?凤轻狂又不会自己回来,还得多派人手,继续找才行。 “先起来吧,等找到皇后,朕再考虑治你的罪。” “属下已经通知其他州域的暗卫,让他们留心皇后娘娘的行踪,不管娘娘是否离开匀州,相信用不了多久,都会有消息传来。”秦洛站起身说道。 慕连城微微颔首,面色凝重道:“另外,也让暗卫们找到无忧门人,尤其是密切注意江明澈和江楼月兄妹二人的动向。” 二游惊道:“皇上认为是江明澈掳走了皇后?” “慕北拓已经死了,除了他我想不出还有谁会这么做。” 比起先前,慕连城的心反而稍微安定下来了些许,江明澈始终觊觎他的女人,固然可恨,却对凤轻狂用情至深,不至于伤害她,至少在他手里,轻狂不会有生命危险。 转眼间又是好几天过去,慕连城等得越发焦急,可惜依旧没有好消息传来。 这天晚上,又是深夜,慕连城正趴在一堆公文上瞌睡,外面忽有脚步声响起,惊得他一激灵就醒了过来。 进来的是二游,慕连城下意识问:“是不是皇后有消息了?” 二游摇头,面上有惊惶之色,喘着气道:“是京城来了消息,杨忠杨大将军他,他反了!” “你说什么?”慕连城又一次受到巨大刺激,抓着公文的手紧了紧,心也跟着揪紧,“什么叫做杨大将军反了?” “半个月前,杨大将军调动了南营和五阳营的兵力围住京城,还把朝中那些反对他的大臣全部打入天牢,上椿营也被他全权掌控,整个京城已是他的天下。” 二游的话令慕连城的心一寸接一寸地凉了下去,寒气自心头涌出,蔓延至全身,浸透四肢百骸,他不敢相信,自己最敬重的长辈居然会在背后给自己捅这么一刀。 杨忠可是他嫡亲的舅舅,就算之前有过些不愉快,那也是些小事,何至于造反,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报复?杨家三代忠良,声名竟要在这里毁于一旦吗? “皇上,如今你打算怎么办?”二游小心地问道。 慕连城坐回座处,颓然沉默许久,又突然起身,说道:“准备一下,朕要回军营,调度兵马回京。” “是,那皇后娘娘……” “让秦洛带领暗卫继续在匀州一带找寻。”慕连城披上斗篷,拿上佩剑大步出门。 他也很想留在这里亲自调动人手找凤轻狂,但如今京城被占取,形势危急,他身为一国之君,不可因私废公,必须尽快赶回去平乱才行,他也是身不由己无可奈何,相信轻狂能体谅。 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军营后,慕连城立即将诸位将领召集过来,将军令都发下去,之后又私下见了宋亦枫一面,将几项任务交给他,一切安排妥当后,他才带着十万兵马启程返京。 青燕小镇上,江明澈和凤轻狂还住在原来的医馆内。 经过几日的调养之后,凤轻狂已经好多了,除了记忆依然没有复苏的迹象之外,其他方面都好转得很快,面色开始红润了,额上的伤也愈合了大半。 最让江明澈感到欣慰的是,凤轻狂比刚醒来的时候活泼了很多,跟他也亲近不少,还有些依赖,经常会主动跟他聊天了,比失忆之前要友善得多,总让他有种回到昔日在京城国公府两人相处时那段时光,若是日子能一直这么过下去就好了。 这个想法一出来,就一发不可收拾,江明澈甚至希望凤轻狂的记忆永远都不要恢复,这样,她就可以永远陪着他,不会再时刻想着逃跑。 只可惜,世事往往与人的意愿相违,记忆是否恢复,不是他能控制的。 思及此,江明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正在用早膳的凤轻狂转头看过来,眨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问:“江公子,你怎么叹气?心情不好么?” 江明澈回过神来,扯开嘴角笑了笑,说:“倒也不是,只是想起你如今还没恢复记忆,有点发愁。” 闻言,凤轻狂放下咬了一半的糕点,垂下眼帘,颇为沮丧地说:“我这个样子,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其实你不需要管我的,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一个人也没问题,你若想走便走吧。” “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这么不仗义,在这个时候离开你?”江明澈握住她微凉的手,拍了拍以示安抚,“你我好歹朋友一场,在你恢复记忆之前,我是不会丢下你的。” “也就是说,等我恢复了记忆,你就要扔下我么?”凤轻狂眼巴巴地望着他,眸中泛起一层水雾,可怜兮兮的模样惹人心疼。 从醒来失忆后,她的性情都跟从前全然不同了,对人的依赖性不是一般强,以前她可是个比男人还独立的女子。 江明澈虽说有点不适应这样的凤轻狂,但想到现在她依赖的人是自己,心里忽然又有点小雀跃,他又握了握她的手,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担心等你恢复了记忆,你会想要离开我。” “我为什么要离开你?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不是吗?我没有家人,若能跟朋友结伴同行,也不那么寂寞啊。”凤轻狂说得十分真诚。 可她越是这么说,江明澈反而越是无法真正高兴,因为她只有失忆了才会说出这番话。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先不想那么多了。 “咱们在这里叨扰很多天了,不如今日就离开吧?” 凤轻狂眨了眨眼睛,好奇地问:“去哪儿呢?” “去南方,邬州,我的家乡,如何?”江明澈怕她不愿意,因此用了商量的语气。 谁知凤轻狂很爽快地点了头:“我都听你的。” 她脑子里一片空白,走出去东南西北都分不清,除了听从对方的安排还能怎么办?好在江明澈是个好人,对她像对亲妹妹一样好,不用担心他加害自己。 江明澈露出一个欣喜的笑,立即起身去收拾行李了。 用过早点后,两人辞别医馆的张大夫,离开了小镇,往南边而去。 “轻狂,以后你就化名风轻轻吧,再女扮男装,乔装一下,以策万全。”晚上抵达县城,在客栈投宿后,江明澈拿来一套男装交给凤轻狂。 后者不明所以,蹙眉问:“为什么?” 江明澈知道凤轻狂一失踪,慕连城必定发动他的暗卫队四处搜寻她的踪迹,为了躲开他们的视线,还是乔装打扮一下更好。 当然,这个缘由不能让凤轻狂知晓了。 “因为你之前行走江湖时,得罪了道上一些人,我担心他们得知你还活着,会派人来报复你,所以得避一避,等到了邬州就安全了。” 闻言,凤轻狂目露惊恐,脸色白了白,“我得罪过人?那我的伤会不会也是他们害的?” “应该是,”江明澈继续睁眼说瞎话,“那天我找到你的时候,有几个蒙面黑衣人就在附近,多半是那些人派来的杀手,他们人多势众,我一人应付不了,所以现在需要格外小心。” “明白了,那我就乔装一下吧。”想到自己以前居然是混道上的,凤轻狂内心颇为震撼,不由担心自己会不会有一天不小心就被人砍了。 第四百五十章 救助 江明澈见她满脸忧愁,发觉自己把她吓到了,又连忙安慰:“你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他们再伤你一根头发的。” 凤轻狂抬起头,感激地望着他,点点头道:“真是多谢你了,江公子,这份恩情我以后一定会还你的。” 什么都变了,独独不肯欠人情这一点,还和从前一样。 “你啊……”江明澈无奈笑了笑,“咱们是朋友,还讲究这么多作甚?你以前也帮过我很多,这次就算是我还你人情,还有啊,以后别公子公子地唤我了,听着太生分。” “那我该叫你什么?” “叫我的全名就行。” “我以前就这么叫你么?” “是啊。” 凤轻狂有些意外,觉得这样未免有点不礼貌,想了想,笑道:“我还是叫你一声大哥吧?这样就不生分了,是不是?” 说实话,江明澈不太喜欢这个称呼,但既然凤轻狂坚持,他就不好再多说,颔首道:“好,随你。” 京城。 这是一个阴雨绵绵的下午,林韵姝才午睡醒过来,脑袋昏昏沉沉的,一人站在屋檐下望着纷纷扬扬的细雨,不禁皱紧了眉头,一种怅惘之感油然而生。 大将军杨忠造反了,这个昔日的大忠臣,皇上的亲舅舅,半个多月前的一个夜晚,居然带兵围了京城,还控制了上椿营,将朝中那些公然与他作对的大臣杀的杀,关的关,毫不留情。 李丞相、吏部尚书、定国公以及兵部尚书等人都被关进天牢,据说杜家父子也没能幸免。 杨忠毕竟是大将军,手里握着兵权,势力庞大,朝中和军营都有不少追随者,南营和五阳大营全是他的人,上椿营也有他的亲信,皇上远在匀州边境,带走了二十万上椿营的兵力,他造反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过去这么久,皇上应该已经收到消息了吧?也不知回来后,能不能顺利平定这场叛乱? 他们这些小老百姓被困在城内出不去,将来战事一起,不知会不会受牵连,她和姑姑还有小念亲只有几个小厮和婆子陪着,一旦发生点什么事,如何有自保的能力? 沉思着,林韵姝叹了一口气,再望天时,发现雨已渐渐小了,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出去看看。 “姝儿,你做什么去?”林忆棠站在放门口问。 林韵姝回头看了一眼,说:“我出去走走,院子里太闷了。” “外面乱着呢,还是不要去了吧?”林忆棠劝阻道。 “没事,我就在附近散散步,不会走远的,姑姑放心。”林韵姝微微一笑,转身出门去。 那夜的一场混乱过后,京城就被封锁了,百姓人心惶惶,都不敢随便出门,街上空荡荡静悄悄的,冷清得跟这座繁华的城极不相称。 林韵姝漫步走在街上,时不时地发出叹息声,早知道要发生这样的事,就该早日离开京城,回徉州去的。 唉,也不知道杜公子怎么样了,他们被杨忠关进天牢,会不会受刑? 如此胡思乱想了一阵,思绪被前方不远处传来“咚”的一声响打断了。 抬头寻声望去,只见街对面的大树下躺着一个人,那人身上还带着血,不知是昏了还是死了。 林韵姝知道这个时候不应该多管闲事,但她向来心善,实在不忍心见死不救,犹疑了片刻便大步跑过去。 她蹲下身去,伸手将地上的人翻过来,拨开他粘在脸庞的头发,仔细一看,眉心突突地跳。 这是……杜宏泽? 他不是被抓进天牢了吗?怎么会在这儿?看这满身的血,应是受了不轻的伤,莫非是逃出来的? “杜公子,杜公子醒醒!”林韵姝小心地摇了摇他的肩头,压低声音呼喊。 杜宏泽似乎听到了她的声音,缓慢地睁开眼睛,干裂的嘴唇开合着,却发不出声来。 林韵姝看着着急,恰在此时,约莫一条街开外传来一阵马蹄声,有人大喊:“你们,去那边那条街找,不论死活,一定要把人找到,绝不能叫他跑了!” 不好,那些一定是来追杀杜宏泽的追兵,林韵姝意识到这一点,四下环顾了一周,发现前面有一条小巷,于是赶紧把杜宏泽搀起来,扶着他往巷子里去。 杜宏泽受了伤,但好在还残存些意识,靠着林韵姝的力气勉强能行走。 刚走进巷子,马蹄声就近了,林韵姝看见边上倒着几只大竹筐和一堆发霉的烂菜等,灵机一动,把杜宏泽放到地上蹲着,用竹筐将其盖住。 幸亏竹筐够大,正好将人框住,只要里面的人不动,就完全看不出猫腻。 当林韵姝打算自己也进筐时,一队人马便走过,并在见到她时停了下来。 “喂,你一人在此鬼鬼祟祟地做什么?” “我只是在家里闷得慌,出来散散心,正好路过这里而已。”她怎么鬼祟了? 那军士严肃地端详着林韵姝,眼里有怀疑,林韵姝紧张得掌心都出汗了。 旁边的另一个军士道:“一个弱女子能干什么?还是别在这儿耽误功夫了,快去别的地方找吧。” 于是几人才打马离开。 林韵姝大松了一口气,这才发现双腿在颤抖,抹了抹额上的虚汗,赶忙去查看杜宏泽。 他此时已经面无人色,脸上只因染了血才红,发丝粘在脸颊上,嘴唇颤抖着,瘦削的下巴上有一道小口子,还在流血,一看便知正在经受极大的痛苦。 “还能走吗?”林韵姝小声地问他。 杜宏泽咬着唇,只是点头。 于是林韵姝又一次将他搀扶起来,往小巷深处走去。 在这一带住了快一年,林韵姝对这里的大街小巷都很熟悉,知道怎么走能最快绕回小院里去。 如今整个京城都是杨忠的天下了,不论把人藏在哪儿,其实都是不安全的,但那座宅院至少目前还是他们的私人地方,相对安全些。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林韵姝依然不打算惊动院里的其他人,趁四下无人时,扶着杜宏泽进了自己卧房,将人安置在床上。 随后又赶紧打来清水,捧来药箱,细心地为他清理伤口。 杜宏泽躺下后,大约知道自己暂时安全了,这便合上沉重的眼皮,睡了过去。 他身上共有五处比较深的伤口,左边大腿上一道,腹部两道,胸前一道,还有一道在后背,都是刀伤,流了不少血,不过好在都不足以致命。 身上还有无数的鞭痕,以及好几块烙印,看来这段时间确实受了酷刑。 林韵姝不禁庆幸自己这些年学了些医理,虽不敢说医术精道,但处理这样的外伤并不成问题。 她快速地清理好了伤口,抹上药箱里平日里准备的外伤药,又把伤口包扎好,一个人做这些难免费力,一场折腾下来,累得趴在了桌上。 然而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光靠这点药外用是不够的,还得去抓几服药来,煎了给杜宏泽内服,这才能有起色。 林韵姝擦了擦额上的汗,见杜宏泽睡得正沉,便放心出了门,为防止有人闯入房里,走之前她还落了锁。 如今的京城处于非常时期,不比平常繁华了,街上的商铺酒楼等几乎都关了门,医馆药铺等也一样,林韵姝走了好远才碰到一家还开着门的药铺,抓了药又匆忙赶回,花了将近两个时辰。 到家里时,天都黑了。 林韵姝连忙跑进房里看杜宏泽,所幸的是,他一直躺在床上,跟她走之前一样睡得很沉,于是又为他诊了一下脉,发现脉相还算平稳,这才彻底放心。 出房门时,正好碰上前来叫她的丫鬟,说是晚饭备好了,夫人正等她一同去用。 “我还有点事要做,你去告诉夫人,让她先吃,不用管我了。” 说罢,她便径直钻进了厨房,开始给杜宏泽熬药,厨房里的下人都奇怪地看着她,一个婆子关切问道:“二小姐,你这是生病了吗?” “哦,是呀,最近总感觉头昏脑涨,浑身乏力,所以去抓了几服药来吃,看看有没有用。”林韵姝只好顺着她的话回答,说自己病了总比被发现自己房里藏了一个人要好。 好在这些人都不懂药理,闻不出这都是些什么药材。 “那我们来吧,熬好了给你送过去。” 林韵姝摆手拒绝:“不用,你们忙你们的,我自己来。”为防万一,还是自己看着比较稳当。 等药完全熬好,又是两个时辰过去了,院子里的人大都已经歇下,静悄悄的。 林韵姝把药盛好,端到房里,点上了油灯,待药凉一些,才把杜宏泽叫醒,耐心地喂给他喝。 杜宏泽半睁着眼,看见摇晃的烛火下,一个模糊的身影走了过来,耳边响起悦耳的声音:“先把这碗药喝了再睡吧。” 这声音就像是有无穷的魔力一般驱使着他,令他情不自禁地张开了嘴巴,将并不好喝的什么东西喝了下去,接着,他又被放回软枕上。 这枕头被褥真是软和啊,比他在天牢里睡的石板床要舒服太多了,以至于一躺下就困倦到不行,想睁眼看看清楚眼前的人都做不到,眼皮沉重得像铁一样落了下来,很快又陷入一片黑暗。 第四百五十一章 搜城 待忙完这一切,林韵姝总算松了一口气,这才倒了杯茶喝,发觉肚子饿得不行,于是蹑手蹑脚地倒厨房偷吃。 结果,填饱肚子出来时,被林忆棠堵了个正着。 “姑姑?您还没睡呢?”林韵姝心虚地笑着,视线四处飘着,真正是偷吃被大人逮个正着的孩子。 林忆棠狐疑地盯着她,似笑非笑地问:“用膳的时候不见人,这么晚了来厨房偷吃?姝儿,你什么时候染上这种毛病了?” “我,我之前煎药脱不开身,就没去用晚饭,本来以为不吃也没关系的,没想到一睡下肚子就叫了,辗转反侧睡不着,只好来看看厨房有没有吃的。”林韵姝信口胡诌,脸有些红,毕竟不常撒谎。 “是吗?”林忆棠上下扫视她两眼,蹙眉道:“我看你这打扮,也不像刚从床上爬起来的啊,脸蛋上还有灰,连洗漱都不曾,你是不是有什么猫腻?” 林韵姝讪笑两声,摆摆手道:“我哪有什么猫腻?姑姑说笑了,我只是喝完药后太累,不想动,所以还没洗漱而已,夜色已深,姑姑还是赶紧回去休息吧,万一念亲醒来发现您不在身边,恐怕又要闹了。” 说罢,就径自先回了卧房,林忆棠转头朝那间亮着灯的房看去,神情渐渐变得凝重。 这丫头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个生了病的,而且她闻了闻那些药的药渣,明明是治疗外伤的,这丫头身上又没伤,那么她熬药给谁喝呢? 林韵姝并不知道林忆棠已经起疑,回到房中后还拍拍胸口,暗自庆幸逃过一劫。 这下吃饱喝足,终于可以安心睡觉了,她踱到床边看了杜宏泽一会儿,见他没有异常,遂从橱柜里拿了一床被子,到软榻上睡。 这一觉睡得十分不舒服,除了因为睡在软榻上不适应之外,还因为心里记挂着杜宏泽的伤情,担心他半夜出现不适,故而总也不敢深睡,每隔一两个时辰就起一次,待确认他没事,才回去继续睡。 如此反复折腾,一直到天边露出鱼肚白,林韵姝又翻身起来,趁众人都还未起身,又去了厨房熬药,等下人都起床时,她的药已经煎好了。 “二小姐,你怎么起这么早啊?在熬药?”小丫鬟奇怪地看着她。 林韵姝把药盛到碗里,笑道:“是啊,我有点不舒服嘛,早点起来熬了药,喝下再回去睡,你们忙。”说着就端了药一溜烟回房了。 小丫鬟觉得她奇怪,却也没有多想,只是在伺候林忆棠用早点时,无意间提起此事,笑呵呵地说:“二小姐也真是的,熬药还亲自动手,莫不是担心我们这些下人笨手笨脚,连熬药这么小的事都做不好?” 闻言,林忆棠兀自思忖片刻,笑道:“应该只是这阵子待得太闲了,想动一动吧,不必去管她。” 卧房里,杜宏泽喝完药后,意识就逐渐清醒了,身上的伤口疼得厉害,连说话都费力,他睁着眼望住眼前的女子,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但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脸上满是疑惑的神色。 林韵姝看穿他的心思,笑了笑,说:“小将军一定在好奇我是谁吧?” “让姑娘见怪了,在下脑子一时糊涂,只觉姑娘面熟,却记不起何时见过。”杜宏泽虚弱地说道。 “那是好久之前的事了,在街上匆匆见过一面,小将军还能有印象,小女子真是荣幸之至。”林韵姝用开玩笑的口吻说,“这么看来,你的脑子也还不算糊涂,这伤应该过不了多少天就能好。” 说起这个,杜宏泽的目光暗了暗,勉力挤出一点笑,“昨日要不是姑娘出手相救,在下就没命了,这份大恩,若来日在下还能活着,一定报还。” “不要说得这么严重,你是大燕的忠臣良将,惨遭迫害却不屈不挠,身为大燕子民,我理应帮你,这几天你就安心在这儿养伤吧,等伤好了再另做打算。” 杜宏泽担忧道:“可是,杨忠肯定会派人搜城的,到时发现我在这里,你必定遭到牵连,我看我还是……” 林韵姝连忙按住他的肩头,严肃道:“别动,要是把身上的伤口扯开可就不得了了,我昨天好不容易才帮你缝合好的呢,相当不容易,你不能这么不珍惜我的劳动成果。” 这话让人听了还真不好反驳,杜宏泽叹了口气,只好乖乖地躺回去。 “万一……” “你就不要担心了,”林韵姝截住他的话头,“我们这里僻静,官兵不一定就能追到这儿来,就算来了,我也有地方将你藏起,不让他们找到,放心好了。” 杜宏泽犹豫片刻,微笑道:“如此,就麻烦你了。” 他现在疑惑的是,这个与自己只有过一面之缘的女子,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险帮自己?难道真就只是因为他是大燕的忠臣? 这个理由似乎…… “小将军一定饿了吧?我去拿些膳食来,你且稍等。”杜宏泽还未出声,林韵姝就起身出了门。 来到厨房,林韵姝让丫鬟盛了碗清粥,再加一碗补身子的参汤,还有两道清淡的小菜,自己则只拿了个馒头便足够。 之后又返回房里。 杜宏泽撑着身体艰难地坐起来,这才发现自己身上还穿着在天牢里穿的那套满是血污、破烂不堪的衣物,颇有些不好意思。 “一会儿我去给你弄一套干净的衣物来。”林韵姝笑道,然后坐到床边,准备给杜宏泽喂粥。 “我自己来吧。”杜宏泽连忙接过碗,低头一口一口地喝着,不知为何,耳根居然有点发烫。 林韵姝看着他,忍不住牵开嘴角笑了。 待对方把粥喝完,她把汤递过去:“喝完粥,就把这碗汤也喝了吧,对你身体有好处。” 杜宏泽喝了一小口,发现是参汤,心里顿时感激又惭愧,自己劳累人家照料也就罢了,还蹭吃蹭喝,连参汤都蹭上了,实在是羞愧。 一顿早膳用完,林韵姝收拾碗筷出去,不多时又回来,十分郑重地说道:“小将军,我家里人还不知道我把你藏在这里,我也觉得不应该让他们知道,免得惹麻烦,所以这几天还要委屈你,就只呆在房里,不要出去,也尽量不要发出声响。” “我明白。”杜宏泽颔首说。 “那好,你躺下歇着吧,我出去了。”毕竟两人并不熟,一直呆在同一空间,肯定不自在,难免会影响杜宏泽养伤,因此林韵姝便想,自己还不如出去的好。 接下来两天里,一切顺利。 林忆棠虽然怀疑林韵姝在房间里藏了人,却并没有追问,也没有拆穿,只当不知道,林韵姝傻乎乎的,以为没人知道,依旧小心翼翼行事,时而在院子里转悠,时而回房跟杜宏泽说说话,觉得日子竟然又变得有意思起来了。 甚至她有时会想,要是一直这样持续下去就好了。 然而,事与愿违,这天早上刚起来不久,外面就响起一阵喧哗声,鸡鸣狗叫的,好似出了什么大事。 随着巨大的拍门声,有粗犷的声音传来:“开门!快开门!大将军下令全城搜捕逃犯,再不开门就以窝藏罪论处了!” 听动静应该是在隔壁,林韵姝心头狂跳,赶紧跑回房里,将杜宏泽叫醒。 “小将军,不好了,官兵来搜查了,快起来!” 杜宏泽一惊,立刻翻身坐起,由于起得太猛了,不慎牵动腹部伤口,撕扯着生疼,不禁闷哼了一声,林韵姝看了他一眼,这时也顾不上给他查看了,拿来外衣让他披上,赶忙扶着人出门。 “姑娘,你还是把我交出去吧,否则你和你的家人都会有性命之忧。”杜宏泽忍着疼痛道。 林韵姝却责怪似的瞪了他一眼,说:“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要是会这么做,当日就不会救你了。”说着,搀扶他拐过廊角,来到院子后方,进了柴房。 地上有一块木板,挑开板子一看,竟是有一架梯子,下方是个地窖。 “你先下去躲躲,官兵应该不会找到这里来。”林韵姝忽然又担心了,“你能爬梯子么?” “没问题。”事到如今,不能爬也得爬,哪怕是用跳的,也得下去,杜宏泽咬了咬牙,开始俯身下梯。 林韵姝就蹲在地窖口看着,双手紧握,真是为他捏了一把汗,见他安全抵达地面,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地窖这一年来不曾怎么用过,上面的木板常年都是开着的,因此空气流通很好,下去也不觉得难受,杜宏泽捂着胸口,找了个地方坐下,听得头顶传来林韵姝的声音:“你在这里躲一阵,我去应付那些人。” 然后盖上了木板,林韵姝又搬来一堆柴火放在上看,将木板整个掩住,这才放心地出去。 待回到院子里,一伙官兵已经凶神恶煞地闯进来,正四处搜寻。 林韵姝深吸了一口气,努力保持冷静,让自己面不改色,然而当官兵闯进她房里时,她的心还是跟着提到了嗓子眼,昨夜为杜宏泽换药,带血的绷带还放在床头柜上,没来得及收…… 大事不妙! 第四百五十二章 脱险 林韵姝快步进了厨房一趟,出来时面色惨白,面上冷汗涔涔,她咬着牙抹了一把脸,立即奔入房间,扯着嗓子骂道:“你们干什么?凭什么闯进我房间?给我出去!” 两个官兵早已注意到了柜子上的染血绷带,见她气冲冲跑进来,不但没有半点离开的意思,反而质问道:“我们还要问问你呢,你房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用过的绷带?是不是给什么人治过伤?”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们?这是我自己的事,都给我出去!”林韵姝说着,就要动手轰人,然而两个官兵又岂是她一个弱女子能赶得动的? “你老老实实回答,犯人是不是藏在你这里了?快说!” “什么犯人?”林韵姝装作茫然不知,又愤恨无比,睁圆一双杏眼瞪着对方,“我不懂你们在说什么,快放开我!” 林忆棠走了进来,连忙为林韵姝求情:“几位官爷,我们这里真的没藏什么犯人,你们都已经把院子前前后后搜遍了,不是没找到可疑之人么?何必为难一个小姑娘?” “谁说没有可疑之人?”官兵用力拽着林韵姝的手臂,恶狠狠地道:“这就是最可疑的人,今天不交代清楚这些血绷带是哪儿来的,就跟我去大牢受审!” “嘶~”林韵姝终是忍不住了,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众人闻声一看,只见她左手臂上茶白色衣裳有一朵鲜红的花正在迅速放开。 那是血渗透了出来! “我昨天不小心弄伤了手臂,自己上药才弄了这么多绷带,因为太晚了才没来得及收拾,这也有罪啊?”林韵姝咬牙切齿道。 两个官兵用狐疑的目光看着她。 “就这点小伤,需要用这么多绷带?” 林韵姝甩开对方的手,捂住伤口处,气愤道:“我手艺不好行不行?大晚上的不小心弄伤手臂,我手忙脚乱,包了半天才把血止住,现在被你这么一拉扯,伤口又开了,我容易嘛我?” 这话饱含委屈,她眼眶里又有泪水打转,令人一见便心生怜爱。 一旁的林忆棠配合着将她拉入怀中,“安慰”道:“好了好了,别哭,都是姑姑没照顾好你,一会儿我给你上药好不好?” “姑姑,他们欺负人,呜呜……”林韵姝扑在林忆棠怀里,嘤嘤地泣出了声。 两个官兵顿时尴尬在原地,你看我我看你,不知所措,两人瞪了瞪眼,一言不发地走了。 小院里终于恢复安静,下人们心有余悸地把大门掩上,开始收拾残局,林忆棠见人都走远了,便拍拍林韵姝的背,说:“人都走了,别装了,快让我看看你的伤吧。” 林韵姝止住哭声,抹了一把泪,乖顺地跟着林忆棠踱步到床边坐下。 适才事态紧急,她想都没想,就冲进厨房,拿了一把菜刀往自己手肘上割了一刀,由于太紧张,手不稳,一不小心就割了一道又深又长的口子,之后又一阵折腾,现在这细嫩的手肘已是血肉模糊,触目惊心。 林忆棠多少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伤口固然可怖,倒也不至于被吓到,倒是林韵姝自己,赶紧撇开眼睛,看向别处。 “忍着些,会很疼。”林忆棠叮嘱了一句,开始给她清理伤口,上了药,又把伤口缝合好,这才松了一口气。 林韵姝换了一套干净的衣物,准备去地窖接杜宏泽出来,走到门口,忽而又停住脚步,回过头来道:“姑姑,我把那个人藏在家里了,事先没跟您说,是不想让您担心,现在您既然都知道了,那我……” “这是你的事,姑姑管不着,”林忆棠似乎一点也不在意,也没有要责问林韵姝的意思,只淡定地收拾着药箱,“你想怎么做,便怎么做吧。” “真的?”林韵姝欣喜到两只眼睛都骤然亮了起来,她还以为姑姑会勒令她把人送走呢,看来她还是很有人情味的。 林忆棠把药箱放回原处,行至林韵姝跟前,认真道:“我建议你,还是把地窖收拾一下,让他暂时住在那里为好,第一,你们毕竟男女有别,日夜共处一室终归不好,第二,谁也保不准那些官兵会不会再来,他待在地窖里安全又方便,省得来回折腾。” 林韵姝想了想,觉得此话有理,于是又回屋拿了床褥和枕头等,来到后院。 地窖隔音好,在里面完全听不见上面的动静,杜宏泽等了快一个时辰,已是焦急万分了,待头顶传来翻木板的声音,立刻抬头去看,只见一只脑袋随着光探了进来。 “小将军,你还好吗?”林韵姝笑眯眯地问道。 见她如此,杜宏泽知道上面定是安全了,一颗心这才落地。 “我很好。” 林韵姝一手抱着被褥,一手攀住木梯,缓慢地下了地窖,由于用了力,手肘上的伤口疼得厉害,脸色显得苍白,额上沁出了一层虚汗,她不想让杜宏泽知道自己受了伤,只好极力忍着,继续保持笑容。 “真是不好意思啊,让你等了这么久。” “应该是我不好意思才对,给你们添麻烦了。”杜宏泽满腹惭愧,本不好意思直面对方的目光,想垂眸躲避,却发现她有些不对,随即,又闻到一股淡淡的药味,且不是从自己身上传出的。 她受伤了? “那些官兵很有可能会再来,考虑到你伤势严重,不好来回折腾,所以只好委屈你,暂时在这儿将就几天,稍后我会把其他需要用的物品都拿来,再将这儿打扫一遍,尽量让你住得舒适一点。” “不必这么麻烦,有个栖身之所已实属不易,这样就很好,你已帮助我这么多,我怎么好意思再让你为我做这些粗活?” “我愿意做啊。”林韵姝脱口说道。 杜宏泽一愣。 空气凝滞了一瞬,萦绕着尴尬却又有些微妙的气氛。 林韵姝摆正神色,轻咳一声说:“我的意思是,帮人就要帮到底嘛,既然我当日救了你,把你带回来,总不能让你在这里受委屈,你坐着,我来打扫。” “林姑娘……”杜宏泽一把拉住她的手肘,眉头紧锁着,欲言又止,“我自己来。” “你身上还有伤呢。” 杜宏泽抢过她手里的扫帚,说:“不碍事,这又不是什么重活。”接着便俯身下去,开始打扫地面伤的枯叶和泥土。 林韵姝也不好再跟他抢,便由着他了,站在他背后注视了一会儿,又爬出地窖,去拿别的物品了。 简单布置了一下后,小小的地窖终于勉强能安身了,林韵姝把油灯放下,准备起身,不料左脚不慎绊了一下,身子直直往前倒去。 见状,杜宏泽下意识伸手去拽她,正好拉住她的左手手肘,乍一用力,衣裳下的伤口撕扯开,疼得林韵姝忍不住叫出声。 杜宏泽看见灯火下,林韵姝的面目都扭曲了,显然是疼得厉害了,连忙把手挪开,关切问道:“怎么了?” 林韵姝没有力气回答,只是摇头,刚换上不久的衣裳又被渗出的鲜血染红了。 “你手肘受伤了?”杜宏泽这才反应过来,难怪她的脸色如此苍白,“是被那些官兵伤的?” “不,不是,”林韵姝说话都在颤抖,有气没力的,“是我自己……我自己弄的。” 这其实是真话,因此她并不显心虚,然而,一个人好端端的,怎么会自己伤自己?杜宏泽只消想一想,就知道还是跟那群官兵有关,说白了,是跟他有关。 他扶着她到座椅上坐着,满脸愧疚道:“对不起,都是我连累了你,为了你和你家人的安全考虑,我看我还是立刻离去为好。” “你怎么又说这样的话?”林韵姝无奈地摇摇头,赶忙扯住他的衣袖,“我已说过了,救你收留你都是我自愿做的事,你不必觉得愧疚。” “可是……” “你要是现在出去,很快就会被官兵抓到,那我这几天的付出岂不是白费了?还有这道伤,不是就白受了么?” 杜宏泽抿着唇站在原地,深深地看着她,一时间神色相当复杂。 她说了好几次“自愿”,就像有意无意地在向他表达什么,他虽然有时候有些迟钝,但再迟钝的人,也不可能到了此时此刻还毫无察觉。 只是为何呢?他们只是萍水相逢而已,此前他甚至对她没什么印象,她怎么会就对他……会不会是自己会错意了? “你的伤……” 林韵姝故作轻松地摆了摆手,笑着起身道:“一点小伤而已,你不必担心,我这就回去重新上药。” “那你,当心点。”杜宏泽看着她清瘦的背影,轻声叮嘱。 待爬到顶,林韵姝忽然说:“你先休息吧,等药和饭好了,我会让人给你送过来。” 她并没有多做停留,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杜宏泽仰头望着那光束照射进来的地方,良久都没回神。 回到房间后,林韵姝忍着痛给自己的伤口重新处理了一遍,之后便累得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第四百五十三章 被抓 又过了几日,在调养下,林韵姝和杜宏泽的伤都有了很大的好转,尤其杜宏泽,不愧是驰骋沙场的年少将军,身体底子好,已经完全可以活动自如,只要不动得太厉害,便不会再有大问题。 林韵姝给他诊了脉,又看他面色红润,笑着说道:“小将军果然与别人不同,伤好的快,基本上没有大碍了,相信再有十天半月必能痊愈。” “这都要感谢林姑娘,若不是当日你出手相救,之后又对我照顾有加,我也不可能活到今天,你的大恩大德,在下真是无以为报。”杜宏泽由衷地表示感谢。 “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小将军不必太挂怀。”林韵姝忽然心生一丝失落和不舍,失落的是相处了这么多天,他还是对自己如此客气见外,不舍的是,等他伤好后必然离去,往后只怕再难有这样亲近相处的时候了。 杜宏泽捕捉到了她的情绪变化,却只当不知情,收整好心情后,说:“我在这里叨扰太久了,实在过意不去,现如今我已恢复得差不多,不好再赖着不走,所以,我这就要告辞了。” “你要走?”林韵姝没想到他这么心急,“你的伤还没痊愈呢,万一遇到歹人怎么办?遇到官兵又如何是好?我觉得你还是再等等吧,待伤好了再走也不迟啊!” “不了,我还有正事要办,不宜再耽搁。”杜宏泽铁了心,目光坚定地盯着某处,忽有一丝冷意闪过,他还要去保家卫国。 林韵姝虽然不放心,可看他目光坚毅,自知不好再劝阻,便只有由着他出了地窖。 两人一前一后从后院行至前院,正要再说些临别之言,不料小院的门被“嘭”的一声踹开,数名官兵就这样闯了进来,杜宏泽连躲都来不及,林韵姝则大惊失色,愣在当场,目光立刻锁定在最后-进来的那人身上。 为首的大胡子走上前来,轻笑道:“杜小将军,总算是找着你了,这几天我几乎把京城来回翻了个底朝天,差点就放弃了呢,幸亏功夫不负有心人,我又找到了你,请吧。” 杜宏泽冷哼一声,将上来押人的两个官兵推开,“别碰我,我自己会走!” “杜宏泽……”林韵姝急得喊了他的全名,下意识扒住他的臂膀,不想让他走。 “林姑娘,这几日多谢你的照拂,在下感激不尽,若这次我能大难不死,逃过一劫,日后必定回来报答,”杜宏泽握住她颤抖的手,声音低沉而温和,“倘若不能,那在下只有下辈子再报还你的大恩了,姑娘保重。” 这话分明是诀别之语,林韵姝听在耳朵里,只觉有一把刀一下接一下地捅在心脏上,疼得呼吸都要停了。 她知道,这一别只怕此生就再难相见了,杜宏泽本身就是逃出来的,身上还带着伤,岂能扛得住更多的酷刑?他不肯屈服,杨忠又岂会放过他? 思及此,林韵姝顿时泪如雨下,蹲在地上痛哭失声,她从来没有如此在意过一个人,好不容易产生的爱情,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在哭得肝肠寸断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猛地跳起来,一双泪眼恨恨地瞪着面前的人。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 林忆棠看着她,平静得好似一口波澜不惊的湖水,脸上甚至还带了一丝笑意。 “他就在这里,只会给我们带来麻烦,与其让官兵找上门来,再迁怒于咱们,我倒不如主动去告发,以保平安。” “除了你我还有院子里的几个下人之外,还有谁知道他在这里?再说,他原本都要离开了,又岂会带来麻烦?”林韵姝还是头一次在除了那两个不省心的父母面前之外的长辈面前发这么大的火。 难怪那天她反应那么平淡呢,原来都是装的,她处心积虑就是为了能去官府告发。 “你到底拿了什么好处?那些官兵给了你什么好处?” “姝儿……” “你说,说清楚!否则今天我跟你没完!”林韵姝拽住林忆棠的手腕,一向和善的人此时眉宇间竟有了几分厉色。 林忆棠只好如实相告:“我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换回孟子严。” 孟子严被发配边疆,这辈子都不得还,当然,那是在现任皇上还在位期间,若这江山易主,很多事就可以改变,她讨好杨忠,为的就是有一天能跟孟子严团聚。 “又是为了这个男人!”林韵姝此时此刻终于能明白凤轻狂当初的心情,总算能理解,为何她毅然决然地要跟这个母亲断绝关系了。 这真是一个自私自利到极致的人。 “为了一个孟子严,你先是诈死私奔,抛下亲女,后来又几次三番跟凤表姐闹翻,如今连我也不放过,难怪啊,难怪表姐会跟你断绝母女关系,总有一天,你会因为这个人弄得众叛亲离!” “你……随你怎么说吧,事已至此,要打要骂,都由你。”林忆棠从不曾觉得,自己为了爱人付出一切有什么错,她认为,只是身边的人不理解她跟子严之间矢志不渝的爱情而已,就算一切重来,她还是会做一样的事。 林韵姝冷笑一声道:“您是长辈,我是晚辈,我哪儿敢打骂您呢?再说,我就是真的打死你,杜宏泽也回不来了。” 说着,她便回房收拾了些东西,复又大步出门,径直绕过林忆棠往外走。 “你要去哪儿?” “离开这里。” 林忆棠连忙将她拽住,关切道:“这段时间外面正乱,你一个姑娘家岂能出去乱晃?快回去!” “我就是死了也不要你管!”林韵姝用力将她推开,目光中竟晕染上一抹凶恶之色,“我一刻也不想再跟你多待,真是受够了,早知如此,当初我就不该跟你来京城!” “姝儿!”林忆棠本欲追出去,然就在这时,屋里传出了念亲的哭声,她只好停步,转身回屋去看孩子。 正如料想的那样,杜宏泽在被抓回天牢后,又受了一顿酷刑,双腿被打得扭曲,白骨可见,整个人直接瘫在了地上,仅仅还留着一口气。 他就这样被扔在地上,半死不活的,身体不听使唤,连动手自杀的力气都没有。 也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突然响起杂乱的脚步声,紧接着就听见有人大喊道:“泽儿!泽儿!” 杜宏泽下意识地睁开眼睛,艰难地抬起头来,寻声望去,只见父亲正被人按在地上,双目赤红地看着自己,他的手脚都被铁链锁住,身上同样布满血污,脸上也全是伤痕,头发和胡须蓬乱,狼狈不堪。 从小到大,他还没见过如此模样的父亲,他一直都是提刀在马背上奋勇杀敌,所向披靡的高大形象,这世上无人能及。 如今却沦落至此,而身为儿子的他,却无能为力。 镇国大将军看着自己被打得面目全非的儿子,含泪问道:“泽儿,你怎么样?” “父亲放心,孩儿死不了。”杜宏泽咬牙答道,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是颤抖的,“只是,孩儿没能逃出去,让父亲失望了。” 大将军叹了一口气,一时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哈哈哈……好一个父子情深的场面,叫人看了好生感动啊!”杨忠拍着手走了进来,袖着双手像看戏一般看着这对父子,脸上盛满笑意,眼底却是一片冰冷。 他的女儿死了,无奈骨肉分离,凭什么他们就能父子团聚?哼,团聚了又如何?他要让他们比阴阳两隔还痛苦百倍! “杨忠!你身为大将军,皇上的亲舅,居然犯上作乱,谋权篡位,就不怕被天下人唾骂吗?”杜大将军愤然瞪过去,开口便是一顿骂。 杨忠却非但不在意,反而嗤之以鼻。 “唾骂?呵,我都已经走到这一步,还有什么可怕的?我为皇上为大燕尽忠几十年,从没有过二心,结果呢?我又得到了什么?没有!我什么也没有得到!最终我的女儿却死了!我就是要让皇上知道,没有我杨忠的支持,他这个皇帝根本就坐不稳!” 他越说越激动,到最后,竟有些歇斯底里,额头上青筋暴起,冷笑变成了狞笑,说话东一句西一句的,完全不知所云。 杜家父子看了,都怀疑他是不是精神出了什么问题。 “既为大燕臣子,就该行忠君之事,岂能计较得失?况且,不论是先帝还是现如今的皇上,何曾亏待过你杨家?你杨国舅何时不是朝堂上最风光之人?” 杨忠怒然哼了一声,猛地将地上的座椅踢翻,吼道:“风光又如何?最终还不是孤家寡人一个?我今天晚上来,不是来跟你们父子俩废话的,杜将军,我最后给你们一个机会,归顺于我,我可以饶你们父子二人性命,否则的话,我现在就杀了你儿子!” 杜大将军恨得牙痒痒,只怨自己身陷囹圄,不得自由,否则必要跟这反贼拼个你死我活不可! 第四百五十四章 谈判 杜宏泽用力地挣扎着撑起上半身,字字铿锵地骂道:“杨忠!别做梦了!我们杜家是不会跟反贼狼狈为奸的,别说是杀了我了,你就是杀尽天下人,也别想得逞!” “我儿说得对,杜家人绝不做反贼!”杜大将军欣慰地看着儿子,虽心有不甘,但有这么一个明事理懂忠义的儿子,假如今日死去,也算可以安心地去见列祖列宗了。 杨忠气极,两只眼睛几乎要蹦出火焰来。 “好,好,既然你们这么想死,那老夫就成全你们!来人,将他们拉下去,斩首!” “杨忠!皇上就快赶回京城了,你以为仅凭你这几万人,能够跟皇上抗衡吗?”杜宏泽大喊道,“待皇上攻入京城,你将会死无全尸,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多谢小将军提醒了,老夫早已不在乎生死,还管留不留全尸么?”杨忠大笑两声,忽然又想到了什么似的,招手示意狱卒过来,低声道:“这个小的留着,老的斩了。” 他才不会这么仁慈,让这对父子到九泉之下团聚呢,他要让他们跟自己一样,跟亲人阴阳两隔,骨肉分离! 最终,镇国大将军,一代忠臣就这样在深夜里,死于叛贼的刀斧之下。 杨忠还是一如既往地淡定、凶残,每天以折磨天牢里的那些个大臣为乐,每当用酷刑折腾倒了一个,他就格外开心,当有人因经受不住痛苦而折腰,向他投降时,他的心情反而有点复杂了,有时候他会接纳他们的归顺,有时候却以投降得太迟了为由,直接将人推出去斩首。 是杀是留,毫无规律,似乎一切都看他心情。 这样一来,大家更不敢轻言归顺了。 又是半个多月过去。 这日,杨忠又在天牢找乐子,正兴起之时,忽然有人匆匆忙忙来禀报,说是皇上带兵赶到了,军队就驻扎在城外。 “皇上带了多少人马回来?” 从匀州到京城,若是大股部队的话,至少得花一个半月时间,皇上这么快就到了,说明他只是领了轻骑先行往回赶,人数肯定不多,故而杨忠并不十分着急,反而气定神闲,眼里闪着兴奋的光。 部下看着相当不解,却又不敢多问,只如实作答:“大约有两万轻骑,还有一万步兵,统共不过三万人马。” 这一万步兵大概是回京途中,在哪个营里抽调出来的,杨忠如此想着,不禁加快了步伐,亲自往城楼的方向去。 城外营地。 慕连城负手立在军帐前,翘首望着城门紧闭的都城,内心百感交集,目前为止,他打过无数场大大小小的仗了,面对过的敌手有很多,但从没有一个在军事能力上能跟杨忠比肩,因此他也从未像此刻这么忐忑过,他也从未想过,有一天居然会跟自己的亲舅舅对阵。 仅这一件事就足够令他烦心的了,偏偏秦洛那边迟迟没有凤轻狂的消息,更是叫他心焦,这回京的一路上,他每时每刻都是心事重重的,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今日站在这里,望着那座像笼子一般的城,忽然间就感到疲惫不堪。 若他不是大燕的皇帝,只是个寻常百姓,他这一生应该会过得轻松许多许多吧? “皇上。”二游走了过来,神色略显凝重。 慕连城回过神来,问道:“城内情形如何?” “不太好。”二游蹙眉答了三个字,稍顿片刻,又说:“国舅手上共有六万人马,加上上椿营以及禁军,差不多有十万,将近一半的大臣已经归顺于他,另外一半不肯归顺的,不是被打入了天牢,日日受刑,就是被用各种酷刑残害至死,百姓惶惶不安,都不敢出门。” 他的大哥大游也被关进天牢,到现在都不知生死。 上椿营和禁军都是由慕连城直接统御的,即便被杨忠压制,也必然不会诚心归顺,慕连城有信心,只要自己回来的消息一传开,他们便会呼应,因此,杨忠手里真正能用的,也只有那六万人马。 他现在虽然只有三万人,但都是精兵,若是城内的禁军以及上椿营的将士与他里应外合,围攻杨忠,倒也不是没有取胜的可能,只不过,这一打起来,必定会有伤亡,而且百姓跟着遭殃,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能不动刀兵而化解这场干戈就最好不过了。 慕连城回营帐写了一封信,交给二游道:“派人把这个送到杨忠手上,并带句话给他,就说朕念及舅甥亲情,不忍与之刀兵相见,盼能与他一谈,除了要朕的皇位之外,但凡他提出条件,朕都应允。” 二游接过信件,顿了顿,本想问什么,但想了想,又没开口,立即领命而去。 其实慕连城到现在也没想明白,他这个舅舅为什么要谋反。 杨家在前朝稳居武臣之首,在后宫有过世的杨皇后加持,可谓光辉荣耀无可企及,作为国舅的杨忠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况且,杨家家教甚严,杨老将军一直教导杨忠以忠君护国为己任,杨忠也确实是这么做的,几十年都如此,怎么会在短短几个月里就弃了一身忠骨? 杨忠拿到信件后,又派人往慕连城营地送口信,答应与他见一面。 两日后,两人在南边城门口临时搭建起来的营帐内相见,慕连城身边只带了一个二游,而杨忠则是一人出城来的,看起来只是一次再寻常不过的私人会面而已。 望着一下子两鬓斑白,老了十来岁的舅舅,慕连城吃惊的同时,也不免感慨,同时也觉得奇怪,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舅舅请坐。” 杨忠瞟了他一眼,一撩袍角,在桌边坐了,然后才拱拱手道:“多谢皇上赐座了。” 慕连城并不在乎什么礼节,自己坐下后,亲自给对方添了一杯酒,而后才问:“舅舅近来可好?” “还不错,能吃能睡,过得去。”杨忠随口一答,语气有些古怪,说罢,又看了慕连城一眼,说:“皇上看起来倒是有些憔悴,想来这一路上心急如焚,不好过吧?” “确实,朕一路来都在担心,将来若是跟舅舅刀兵相见,母后天上有知,会不会怪罪于我。” 慕连城这是话里有话,暗示杨忠要顾念已故的妹妹。 然而杨忠并不以为意,只当没听见,坐着悠闲地饮酒。 沉默一阵,慕连城终是问出了心底的疑问:“舅舅为何要这么做?是朕哪里亏待了您么?若有,您提出来,朕可以做出补偿。” “补偿?”杨忠发出一声冷笑,“人死了也可以补偿吗?仪儿因你而死,你做什么能让她回来?” “什么?表妹去世了?”慕连城大吃一惊,眸中流出一抹悲色,虽说他对杨馥仪并无男女之情,但毕竟有兄妹之情在,他的亲人统共只剩这么几个,如今她就这么去了,难免伤感。 “什么时候的事?” 杨忠垂眸,视线落在白玉酒杯上,缓声道:“就在两个月前,初三的晚上,病重而终。” 顿了顿,又说:“她才十九岁,大好的年华里,就这么长眠了,这都是你造成的,是你造成的!” 说到激动处,他将手里的酒杯拍下,愤愤地瞪着慕连城。 后者满脸诧异,不明所以,“您说表妹是病故,跟朕有什么关系呢?” 他并非推脱责任,而是实在不明白。 杨忠道:“仪儿对你的心意,你再清楚不过,她只是想做你后宫里的一个妃嫔而已,你都不答应,自从皇宫回来后,她就一直郁郁寡欢,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她是心郁成疾,怎么跟你无关?” 由于当初是杨馥仪主动要求离开皇宫的,而且有的时候还好好的,因此慕连城并未担心,以为她已经逐渐放下了,也根本没想到她居然会因为自己的拒绝而积郁成疾,乍一听到杨忠的话,他一时间不知如何反应。 “这就是您起兵的原因?您就是因为我拒绝了表妹,造反报复我?” “是又如何?”杨忠嗤笑一声说,“我要为仪儿讨回一个公道,我要让你知道,你之前错得有多离谱!” 慕连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能理解对方失去女儿的心情,也确实觉得自己对杨馥仪的死,有一部分责任,但公归公私归私,岂能因为一几私怨而起兵造反,如此大动干戈? 如此一来,他就更加不能跟杨忠动兵了,不能让城内百姓和几万将士成为杨忠泄私愤的牺牲品。 “舅舅,我之前处理表妹的事确实有欠妥当,害得表妹抑郁而终,我很抱歉,可这都是私人恩怨,何必把其他人牵扯进来?只要您答应撤去城内的兵,不论提出何等要求,朕都可以答应,如何?” 杨忠勾了勾唇角,冷笑道:“好,这可是你说的,只怕我提出要求来,你会反悔。” 慕连城见他似要松口,顿时心头一喜,连忙说:“您快说来听听?” “仪儿生前最大的心愿,就是做皇上的皇后,但如今她不在了,这个心愿已不可能成真,可我希望,她能在死后享受到一国之母的待遇。” 第四百五十五章 抱负 慕连城脸上的笑意僵在嘴角,渐渐消失。 “舅舅的意思,是要朕将表妹追封为皇后么?这岂不荒唐?” “皇上之前不是还说,不管什么要求都应允?君无戏言呢,如今竟这么快就反悔了?”杨忠紧紧地盯着他,嘴边漾出一抹戏谑的笑。 “朕是想与舅舅化干戈为玉帛,可怎么会想到您竟然会提出如此荒诞的要求?”慕连城眼里已有薄怒,杨忠明知他已有皇后,不可能再立杨馥仪,他压根就没有诚意谈判。 杨忠端正神色道:“皇上只需以皇后之礼,将仪儿移入皇陵下葬,如此也算是全了她的心愿,作为父亲,我只有这点要求,难道皇上连这也不能体谅?” 以皇后之礼下葬,其实跟追封皇后没有什么实质区别,慕连城依然是不情愿的,可一听他说“身为父亲”这句话,他便又不禁心软起来。 然而有些规矩是不能破的,他若是真这么做了,待来日凤轻狂回来,如何跟她交代?天下人又会怎么看待这件事? “皇上这是不答应了?”杨忠等了半晌得不到回答,便开始不耐烦,起身往外走。 慕连城并没有追出去,脸色越来越阴沉,一抬杯,将酒尽数灌下。 一旁的二游忍不住问道:“皇上,您何不答应他的要求?先解了城内百姓和大臣们的险境?”他担心再耗下去,那些大臣就被杨忠杀光了。 “杨忠残杀了那么多大臣,朕却追封他的女儿,将其葬入皇陵,天下百姓和文武百官会如何看待?他们必定会寒心的,这个要求,不论如何都不能答应,不用多久后面的大军就到了,到时大军围城,杨忠自然会投降。”慕连城并非铁石心肠,只是身为皇帝,他也得有自己的考量。 二游又问:“万一他拿城内百姓要挟呢?” 慕连城沉默了,这个问题他答不上来,一方面他认为杨忠应该还不至于如此丧心病狂,但想起这段时间他的所作所为,以及方才的表现,又觉得并非没有那种可能。 人啊,是会变的,尤其经历过大痛大悲的人,性情更是容易变,究竟能变成什么样,谁也无法预料。 杨忠的要求,慕连城始终也没有答应,双方都不肯松口,就这么僵持着。 一转眼又是半个多月过去,京城依旧城门紧闭,防守严密,百姓依旧人心惶惶,不敢出门,城外的慕连城也依然没有进攻的意思,直到这一日,蒋天霸领着大部队终于抵达。 由于途中还在地方军营调度了几万兵马,等全部集结到京城时,已经有足足二十万大军。 虽说都城大,城门多,但二十万大军也足以将其团团围住,将城内那六万叛军困在里面了,且一旦发动进攻,里面肯定守不住,只有投降或者受死的份。 叛军的军心终于乱了,他们开始担心自己的生死,和家人的未来,纷纷表示要放下兵器投降,然而杨忠还是一点也没乱,非但没乱,反而比之前更加镇定。 慕连城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今日清晨,城内送来一封杨忠的亲笔书信,上面写,如果大军攻城的话,他将会在他们攻进去之前,屠尽全城百姓,但如果他答应那个条件,他便会立刻出城献降。 “岂有此理!”慕连城气得双手发颤,一张俊脸布满了怒色。 看来他这个舅舅是一去不回头了。 “皇上,顾及到城内百姓安全,我军千万不能贸然行动,如今只怕唯有……”蒋天霸的话说了一半,便不敢也没必要再说下去了。 他偷偷地瞄了瞄慕连城,见他怒不可遏地捏着信纸,大有一副要吃人的模样,不禁缩了缩脖子,转头看向二游,一个劲冲他使眼色,意思是让他帮着劝劝。 二游撇开视线,假装没接收到他的意思。 他又不傻,这个时候多嘴,不是找死么?皇上更不傻,不用旁人多言,他也知道如今该怎么做。 军帐内沉默了近一炷香的时间,二游和蒋天霸正考虑要不要逃跑时,慕连城忽然开了口:“派人去给杨忠传口信,就说朕答应他的条件,让他明日一早到东阳门与朕见面。” 待两人走后,慕连城缓缓坐回原位,伸手扶额,一时间纷念翻涌,他不禁想,若是这时候母后还在就好了,有她出面,一定不至于让局面变成如今这样。 继而转念又一想,要是母后在世,看到他们舅甥反目,互相残杀,不知会有多痛心,或许还是不知道的好。 翌日,杨忠果然又依约来到东阳门与慕连城会面,这次的会面很简单,也很成功,慕连城一口答应了杨忠的要求,杨忠也答应三日后开城献降。 投降当天,杨忠带着手下十来个将领跪在慕连城跟前请罪,并极力为他们求情,将一切罪责包揽在自己身上。 被打入天牢后,慕连城去看望他,他却半句都没有为自己求情,他只是跟慕连城说起了一些往事,最后交给他一本册子。 里面记录了此次朝中大臣们的表现情况,哪些人墙头草,那些宁死不屈,哪些人甚至参与谋反,都清清楚楚地写在上面。 “我一生中做过的错事不少,但桩桩件件也都只是小事,唯独这回谋反,是无法弥补的惊天大事,将留下污点和骂名,不过,我也不曾后悔,只是临死之前,也想做点贡献,抚平一下自己的心,这本册子对皇上多少有点用处,就算是我最后的一点心意吧。” 慕连城拿着名册,并没有翻开看的想法,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他已经遭遇过许多次的背叛,有亲舅舅捅的这一刀已然足够,真的不想再被多捅几刀了,暂时不想。 “表妹的遗体,朕会移入皇陵安葬,但朕只能给她一个贵妃的名分,且将低调葬入,不会大张旗鼓,还望舅舅体谅。” 杨忠很平静,“但你要我投降时,可不是这么说的。” “朕反悔了。” “皇帝也可以说话不作数么?” 慕连城似笑非笑道:“所谓君无戏言,不过是一种说法罢了,试问谁又能一辈子每句话都说到做到?朕也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 看着面前的年轻帝王,杨忠恍然间好像见到了先帝的影子,不知不觉居然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想,或许从今天起,他终于长成了一个真正的皇帝,一个不只是勤政爱民,具有美德,同时也集狡诈狠毒于一身,不再心慈手软的皇帝。 只有连自己的至亲都能下杀手的人,才能算真正心狠手辣,如今这个年轻人终于做到了,身为臣子和舅舅,他不但不会怨恨,反而因此而感到宽慰,这是每个合格的皇帝必须经历的一关。 至于他自己,现在想想,他当初之所以造反,闹出这么一出戏,无非就是痛失爱女,伤心过度,以此泄愤而已,如今女儿的心愿也能了了,他死而无憾。 “皇上,臣相信,在你的统治下,大燕会走向百年前成|祖、惠|帝时期的盛世,扩张国土,西统西夷,北治北羌,甚至走得更远,变得更加强盛,令四海臣服,年年来贡。” 只这短短几句话,慕连城便觉热血,精神大振,因为杨忠说出了他的心声。 慕连城原本就是个心怀抱负,志向远大的人,在当皇帝之前,他倒没有太大的野心,只是想守着这片国土,守护这片土地上的百姓,太太平平过日子。 然而这些年他登位后,北羌和西夷以及周围的一些小国就没有消停过,隔三差五地就来犯边,打了就走,走了又来,实在不胜其烦,于是他便生出了一举将其消灭的念头。 只是大燕虽然国力强盛,却也尚未强大到可以一下子灭掉所有边陲小国,更何况西夷和北羌并不是小国,只能慢慢来,待大燕日渐强大,逐个解决。 日复一日的,慕连城的眼界越来越宽,看得越来越远,雄心也越老越大,他开始设想,或许有一天大燕可以一统整个东陆,甚至更远,使大燕成为东陆上唯一的国家。 这不是一条轻松的路,途中必定布满荆棘,艰险重重,或许倾尽一生也不能达到目标,但仍然值得一试,毕竟不走一走怎么知道能不能成功呢? “借舅舅吉言,朕会努力的。” “皇上有雄心壮志,也有谋略才学,要是能一路坚定不移往下走,我倒是不担心,只怕你身边的人会令你分心,消磨你的斗志。”杨忠饶有深意地说道。 慕连城微微皱眉,“不知您所指何人?” 杨忠不假思索道:“当然是皇后娘娘,众所周知,皇上对皇后一往情深,处处护着她,舍不得她受一丁点委屈和伤害。” “那又如何?” “这样你就有了软肋,有了弱点,这对一个要做大事的人来说,是致命的,终有一天,你会栽在这根软肋上面,莫说是实现抱负了,就是性命恐怕也难保。” 《当皇后是个技术活》无错章节将持续在青豆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青豆! 第四百五十六章 夜探 慕连城默然片刻,倏地笑着摇了摇头:“舅舅这话未免有些过了,朕的抱负跟皇后并不相冲突,朕也不相信什么软肋之说。” “这只是作为臣子,我对皇上最后的一句忠告,至于是否听信,那完全取决于皇上你自己。”杨忠把话说完,便扭过身子坐回了原来那没有一丝光线的角落里,不仔细看也看不见,整个人就像不存在一般。 话到这里已经没什么好说的,慕连城最后忘了那个角落一眼,转身离去。 一场声势浩大的叛乱,就这样拉下了帷幕,这是除了杨忠自己之外,所有人都没有猜到的结局,尤其是那些一开始就跟着杨忠造反,以及后来归顺了的人,直到杨忠开城献降的那一刻才意识到当初做了一个多么错误的决定。 值得一提的是,这些人当中,也包括凤轻云的夫君梁玉书,而且梁玉书并非后来被迫归顺,而属于前者,慕连城夺回政权之后,立即将这一波人连同杨忠下了狱,并下令在半个月后处以斩刑。 凤轻云作为家眷,本应一同下狱,但由于是定国公的女儿,慕连城念及凤衡的忠心,这才格外开恩,放她一马。 眼看着行刑的日期就要到了,凤轻云心急如焚,没办法之下,只好跑回国公府,找凤衡帮忙求情。 凤衡被关进天牢之后,也受过几次刑,满身都是伤,如今还在府里养着,不曾去官署办公,早上正好喝完药,打算出去走走,正好凤轻云就火急火燎地来了。 “父亲。”因为忧思过度,她这段时间茶饭不思,夜夜难眠,整个人都憔悴不堪,瘦了一圈,凤衡乍一看见都不由吓了一跳。 “轻云,你这一大早的,怎么跑到国公府来了?小玉儿呢?” 凤轻云不由分说,先跪了下去,泪眼氤氲地开口哀求:“父亲,求您可怜可怜女儿,救救玉书吧!女儿求您了!” 凤衡看着正在自己跟前不停磕头的女儿,苍白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悲悯之色,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轻云,梁玉书所犯下的,是密谋造反的死罪,皇上死令已下,无人可以改变,你求为父也没用啊,你要实在放不下这段夫妻情分,就趁着这些天还没行刑,多去看他几次吧。” “爹,玉书是被杨忠逼迫的,他并不想谋反啊!”凤轻云死死地拽住凤衡的衣袖,急切地为梁玉书辩解,水雾迷蒙的眸子里充满期盼,“皇上信任父亲,只要您去跟他说清楚,他必定相信您的,求求您了,玉书是女儿的夫君,玉儿的父亲,他若死了,女儿和玉儿娘俩也活不下去了!” “你先起来。”凤衡把她扶了起来,眉头越皱越紧,几乎要拧成一团,“梁玉书可并非被逼迫,从杨忠造反后,他几乎每天都在天牢,乃是杨忠负责严刑拷打朝中大臣的得力助手,为父我也在他手里吃过不少苦头,这些事,他曾对你说过么?” “这……”凤轻云发现对方的眼神逐渐转冷,带有深刻的探究之意,话语中也带了质问的意味,她心里发虚,下意识低下头去,“女儿并不知……” 然而她这点心思岂能瞒得过凤衡的眼睛? “你先前不知,现在为父都告诉你了,梁玉书跟杨忠是一样的,都是反贼,都该死,为父是不可能去帮你求情的,即便去了,皇上也不会听,至于你和玉儿,若是有困难,尽管回到国公府来住,为父总还是养得起你们的,若没别的事,你就回去吧。” “父亲!” 凤轻云扯住他不松手,眼中的哀求之色越发浓重,“既然不能出面,不知能否帮忙安排,让我见三妹一面?” 凤衡的眉头又是一皱,抽离了衣袖,撇开视线道:“轻狂还在匀州,不曾回京,恐怕是帮不到你了。”说罢便头也不回地回了屋。 “父亲,你就这么狠心,真的不管玉书的死活了么?父亲……”凤轻云边哭边喊,嗓子都嘶哑了,泪水糊了满脸,头发粘上脸颊,天上忽然又落起了雨,浇在她身上,不一会儿就浑身湿透,像个水鬼。 话已经说得相当清楚,凤轻云却一直跪在外面,始终不肯走,屋里的凤衡担忧地往外看了又看,不知如何是好。 纵然为难,他终究没有心软。 一炷香时间过去,凤轻云因身体虚弱而晕了过去,凤衡让下人将她带到厢房休息,又着人请了太医过来,做了能做的一切。 可是凤轻云心里记恨父亲不念亲情不肯出手相救,一醒来就气愤地离开了,之后十几二十年也没再回来过。 从那天收拾包袱离开小院后,林韵姝就在城里找了一家客栈住下,时刻关注天牢那边的情况,一颗心高高地悬着,不曾放下来过,直到杨忠开城献降,京城恢复平静。 她实在担心杜宏泽,可又不能直接上门去找他,便在杜府附近徘徊,趁府里有下人出来时,假装是过路人好奇心作祟,上前询问,结果得到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杜宏泽还活着,坏消息是他虽活着,双腿却受了伤,无法行走,目前只能坐在轮椅上。 林韵姝还是松了一口气,心想,不论如何,只要人还活着就好。 随即,她又扒住小厮的手臂低声问:“那小将军的腿伤严重吗?应该很快就能好起来吧?” 小厮面露难色,挠着头道:“这个我也不清楚,不过据说少爷这些时日意志消沉,脾气暴躁,完全变了个人似的,想来情况并不乐观。” “这样吗……”林韵姝的心又提了起来。 “姑娘,你这么关心我家少爷的事?你跟少爷认识吗?”小厮冲她投去狐疑的目光。 林韵姝笑了笑,眼神有点飘忽。 “我,算是小将军的朋友吧。” “哦。”小厮点点头,“既如此,你何不直接去府里看看少爷?跟他说说话,也顺便劝劝他?” “我可以进去?”林韵姝喜出望外,若能亲眼去见杜宏泽一面,那当然是再好不过的了。 小厮笑道:“姑娘请随我来。” 两人随即进了大门,小厮将林韵姝安顿在前厅,之后便去后院向杜宏泽通报,不出一炷香的工夫便返回,然而却是带着一脸的囧色回来的。 “姑娘,真是不好意思啊,少爷说暂不见客,不论是谁来也不见,你还是过段时间再来吧。” 连会客也拒绝了,看来杜宏泽确实受到了不小的打击,林韵姝愈发担忧起来,但眼下不好继续赖在人家府上,只好先行离去。 出来时,夕阳已经西斜,林韵姝看了眼灿黄的天边,做了一个决定。 她回客栈结了房钱,又回到杜府附近,找了一家客店重新入住,之后她觉得还不够,只要没亲眼看见杜宏泽目前的状况,她的心就无法安定,可是杜宏泽不愿意见客,上门拜访是没用了。 正当苦恼的时候,林韵姝忽然想到了自己的表姐凤轻狂,表姐向来鬼主意多,要是她在的话,肯定有办法帮她的。 可惜她现在不在京城,据说她留在匀州办事,还要一段时间才会返京,也不知在忙些什么? 林韵姝望着夜空叹了一口气,望着楼下的紫荆花发呆,倏地视线一挪,落在花树后方长满了青苔的墙壁,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翻墙。 这招也是从凤表姐那处学来的,昔日跟着她曾爬过好几次墙,经验算是丰富了,她想趁夜翻墙进杜府去看看杜宏泽,神不知鬼不觉地去,再悄然离开,只看他两眼就走,肯定不成问题。 然而事实却证明,她高估了自己能力,当被护院发现,并扭送到柴房关起来时,她才意识到,原来要像表姐那样全身而退,光会翻墙还不够,得有能在人家府里来去自如的身手。 休养了半个多月,杜宏泽的腿依然没有好转的迹象,这让他焦急而恼火,尤其是太医们束手无策的样子,令他灰心丧气,一想到自己这辈子可能就要困在轮椅上,无法再上阵杀敌,他便连死的心都有了。 那天小厮说,有一位姓林的姑娘上门,杜宏泽本来想见她一面,可看到自己没有知觉的双腿,又立即打消了这个念头,就他现如今这个鬼样子,还能奢求什么? 由于心情抑郁,这两日,杜宏泽的脾气越来越差了,平常不是一言不发,就是大吼大叫,下人们怕得紧,谁也不敢近身,有时连劝他用膳喝药,都战战兢兢。 清晨,天还没大亮,杜宏泽就醒了,望着床帐发了半天呆后,觉得屋里实在太闷了,便唤来小厮服侍穿衣,然后坐着轮椅来到院子里舞剑。 他虽然走不了了,对武艺却还相当执着,每天都必然起来晨练,拿着跟了自己十几年的佩剑在院子里耍,直到体力耗尽才罢休。 今日也不例外。 出了一身汗之后,杜宏泽把剑放下,回屋沐浴更衣,洗漱完毕后又回到院中用早膳。 第四百五十七章 女飞贼 早点刚用了一半,就有护院过来禀报:“少爷,昨夜有个女飞贼闯入府中被抓,属下等将她关在柴房,现已送往夫人处,只是那女子自称是您的朋友,属下寻思着,应该来告诉您一声。” “我可没有什么飞贼朋友,她定然是唬你们呢。”杜宏泽颇为嫌弃地哼了一声,便挥挥手赶人,随即倏地一皱眉,似乎想起来什么,连忙叫住护院:“等等!那女子叫什么名字?” 护院诧异地楞了一下,答道:“她只说自己姓林。” “姓林?”杜宏泽一激动,本能地就想站起来,奈何双腿使不上劲,手撑住扶手,愣是没能挪动半分,最终只能认命,气愤地锤了扶手一记,咬牙问道:“带到夫人院里去了?” “是。” “快推我过去。” 既然是姓林,杜宏泽可以肯定,那必然是林韵姝了,只是他想不明白,林韵姝那看上去柔柔弱弱的一小女子,怎么瞧都是个循规蹈矩的大家闺秀,怎么会成了女飞贼,还夜闯杜府?真是奇了怪了! 等赶到杜夫人的院落门口时,里面正好传出杜夫人的说话声:“一个好好的女儿家不安安分分做人,竟然干入室盗窃这等营生,这年头的小年轻真是叫人看不懂了,看你这气质倒是怎么也瞧不出来,说吧,半夜三更的,闯进杜府究竟想盗什么东西?” “杜夫人,适才我说过了,我并不是来偷东西的,我是来找杜小将军的,只是未走寻常路而已,让诸位见笑了,我真的没有恶意,真的!” 这果然是林韵姝的声音,她还一本正经信誓旦旦地在解释,但这番辩解依旧显得十分苍白。 杜宏泽摆手示意小厮推快一点,连忙进了院子。 “娘!” “泽儿?你怎么过来了?”杜夫人见多日不曾出寝院半步的儿子居然露面了,顿时欣喜万分,把女飞贼丢在一边,快步走了过去,“出来也不披件斗篷,万一着凉了要生病的。” “天还暖呢,不至于着凉。”杜宏泽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从他受伤坐了轮椅后,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带着从前从未有过的关切和小心,甚至是怜悯。 他们是出于关心,下意识表现出来的,本是一片好意,但他们不知道,这对于杜宏泽来说有多刺眼。 杜夫人好像也察觉到了他的抗拒,遂赶忙收起眼底的悲伤,笑着说:“是了是了,你身体强健着呢,是娘操心过度了,一大早怎么过来了?” 杜宏泽瞟了那边直挺挺站在原地的林韵姝一眼,说:“我听说林姑娘来了,还被府里的人当做飞贼抓起来,赶紧过来跟娘解释一下,以免误会加深。” “怎么,你真的认识她?”杜夫人惊讶得脸色都变了,她儿子堂堂小将军,怎会跟女飞贼扯上关系? “娘,是这样的,”杜宏泽拉了拉母亲的袖子,压低声音道:“之前我不是跟您说过,那日我逃出天牢之后,幸得一位姑娘救助,这才保住性命吗?” “其实她就是林姑娘,前几日林姑娘上门看望我,我心情不好便没有见她,可能是因此叫她担心了,她便只好半夜翻墙进来找我,这个,她其实只是关心孩儿而已,并无恶意,您就不要追究了吧?” 杜夫人又吃了一惊,看看林韵姝,再看看自己儿子,缓和神色道:“这姑娘先前对你有恩是不错,但后来你被抓回天牢,也是她造成的,这……” “娘!”杜宏泽皱眉打断母亲的话,“是她姑姑向官府报的信,她并不知情,况且现在都已经过去了,还何苦计较?” 瞥了他至今还不能动弹的双腿一眼,杜夫人的目光黯淡了下来,很难说服自己不去计较。 杜宏泽又说:“娘,先放了林姑娘吧,免得叫人家说孩儿恩将仇报,您说呢?” 此话确实也有理,杜夫人瞅了林韵姝一眼,不情愿地摆了摆手,吩咐道:“把她放了吧,带出府去。” “娘,我有些话要跟林姑娘说,想请她到我那儿聊聊。” “你跟她有什么好聊的?”杜夫人实在不想这种擅闯人家家门,一点规矩都不懂的女子跟自家儿子走得太近。 “她是我的救命恩人,好不容易上门一趟,我不应该招待一下么?”杜宏泽露出一个无奈的笑,“您放心,她真不是什么坏人,没事的。” 杜夫人见儿子终于有点从前的影子了,不禁倍感欣慰,心想,或许这女子确实有一定的魅力,就让她跟泽儿说说话也好。 “那行吧,你就带她去,不过记得不要聊太久,你要注意休息的。” “是,孩儿知道了。”杜宏泽点了点头,转而望向林韵姝,客气道:“林姑娘,可否赏脸一叙?” 林韵姝猛地从发愣中回过神来,朝杜夫人点了点头,跟在杜宏泽后面离去。 一路上她的心情都是忐忑的,暗自找着措辞,寻死该如何跟杜宏泽解释自己的所作所为,以至于心不在焉,到了院子里坐下,还呆呆愣愣的,一句话也没说。 “林姑娘,林姑娘?” “小将军,我……”面对杜宏泽询问的目光,林韵姝越发紧张起来,笑得有点傻,局促都写在了脸上,“让你见笑了。” 杜宏泽微微一笑,把刚泡好的茶端到她面前,却并没有过问她昨夜闯进府里的事,只是问了一句八竿子打不着的话:“一直未曾敢问,姑娘出身于何方?” 林韵姝怔了怔,答道:“我是徉州人,徉州鸿渊书院的两位院长,便分别是我大伯和父亲。” “哦?原来林姑娘竟是书香世家林家之女,难怪气质不凡。”杜宏泽的这番夸赞之语乃出自真心,然而经过昨夜的事,林韵姝心中羞愧得紧,他的夸赞到了她耳朵里,就哪哪儿都不对味了,反像是一种讽刺。 “小将军就莫要取笑我了,昨夜之事,实在是对不起。” “想必姑娘跟皇后娘娘甚是亲近吧?”杜宏泽突然有此一问。 “额,是啊,我与表姐还算合得来。” 杜宏泽了然似的点点头:“那就难怪了,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皇后娘娘素来就喜欢干这种翻墙入室的怪事,你跟她混久了,自然会染上她的习性。” “这……”林韵姝嘴角微微地抽动,一时无话反驳,这爬墙的功夫,确实是她从表姐那儿学来的,不过:“表姐毕竟是皇后,小将军说她是墨,是不是不太好呢?” “这怕什么呢,反正她现在也不在跟前儿。”杜宏泽笑得有点没心没肺,先前的阴霾散去不少,但林韵姝看着,总觉得陌生,这不像她认识的杜宏泽。 随即,她又不禁自嘲,自己才认识这个人多久啊?对他的性情远远不够了解呢,就在这想东想西了? 两人又闲聊了半晌,有小厮捧着一只木盒走了进来,杜宏泽收起笑脸,摆正神色道:“这是感谢你当日救我性命备的一点谢礼,还望你不要嫌少。” 说着便将盖子揭开,里面金灿灿的满满的一盒,都是黄金,饶是林韵姝家里从不缺钱,也未曾一次性见到过这么多金子,目测至少有五百两了。 她呆住了,并非为了这么多金子,而是为杜宏泽突如其来的举动,她觉得受到了冒犯。 “小将军这是何意?” 杜宏泽直视着她,脸上保持微笑:“姑娘来看望我,我很感激,不过我最近身体不太好,无法招待客人,只怕会怠慢你,所以,你往后就不要再来了。” 闻言,林韵姝霍然起身:“你这是在用钱打发我吗?” “你不惜冒险潜入杜府,连自己林家小姐的名声都不顾,不就是为了这些来的?我早就说过,若挺过难关必定报答姑娘的恩情,我不会反悔的,这些黄金我一会儿派人送到你的住处去,今后……” “今后你就与我再无瓜葛了,是吧?”林韵姝冷笑着后退了两步,“原来你杜小将军的一条命就只值这点钱?也不知是我林韵姝高看了你,还是你轻贱了自己?” 杜宏泽睁圆眼睛,装作震惊模样,“姑娘这是嫌少么?我还可以……” “够了!”林韵姝终是忍无可忍,满面愠怒地看着他,把胸口翻腾的怒火压了又压,这才不至于失态,“我不缺钱,你这些黄金我不稀罕,还是留着自己用吧。” 扭头往外走了一段,蓦然回过头来,愠色尚未褪去,妍丽的脸上却染了清冷的笑:“小将军放心,从今往后我不会再来打扰你,祝你早日康复,后会无期!” 望着她的身影越走越远,杜宏泽紧紧抓着扶手,嘴角流出一丝悲哀的笑。 早日康复?他若还有康复的可能,又怎会整适才那一出?一个坐在轮椅上却头顶将军头衔的废物,不过是个笑话,如今只是挨日子罢了,焉能再耽误人家姑娘? “少爷,你这么做会不会太过分了点?这不是等于侮辱林姑娘么?她现在肯定恨死你了。”小厮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第四百五十八章 推开 杜宏泽却说:“恨我就对了,恨我就不会再惦记我,我也可以安心了。” 气鼓鼓地离开杜府后,林韵姝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逛了很久,直到太阳快下山才返回客栈。 本想回房睡一觉,把之前的那些糟心事忘掉,不料刚进门,小二便过来说:“姑娘,有两个人自称是你家乡的亲人,过来找你,已经等了几个时辰了,你快去见见吧。” “他们在哪儿?” “就在后院花园里。” 林韵姝随即赶忙往后院而去,果真见到有两个人坐在石桌旁等得有些焦急。 本以为是林忆棠派来的人,不料却是林家那边来了人。 “你们怎么来了?” “二小姐。”二人起身行了礼,年长一些的道:“二小姐离家多时,老夫人甚是想念,于是派我等上京来接你回徉州。” 想起祖母,林韵姝的心总算稍微回暖了几分,算算时间,她来京城已经一年多,也确实该回去了,况且,这里也再没什么值得留恋的,回去也好。 “那好吧,明天一早就启程,对了,我姑姑也一同回去吗?” “是的。” 林韵姝这就有些恼了,上次跟林忆棠大吵一架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去跟她见过面,如今再跟她相见,难免尴尬。 想了想,她吩咐道:“明天多准备一辆马车吧,我想一个人乘一辆,就不跟姑姑挤了。” 两个小厮诧异地看了看她,只得点头应诺。 这天晚上林韵姝几乎没怎么睡,脑海里总反复不断地浮现出杜宏泽说的那些话,以及他说话时的那副神情,从小到大,她还没受到过如此待遇,被人如此冒犯过。 她本以为杜宏泽是个不落俗世的人,没想到也跟那些生意场上的商人一样,眼里只有一个钱字,算她看错人了! 翌日清晨,林韵姝起床洗漱好,胡乱用了点早饭就拿着行李上乐早已备好的马车,往原来的小院那边去,跟林忆棠会合。 等她抵达的时候,一众仆人都已经收拾好行头,等候在门外,只是林忆棠还迟迟没有出来。 “姑姑怎么还不出来?再耽搁就晚了,说定今夜得露宿山野呢。”林韵姝心情不好,因此有些不耐烦。 一侍女答道:“夫人昨日得知一个噩耗,悲伤过度晕了过去,醒来后就一直掉眼泪,眼睛都哭肿了,昨夜一夜都没睡,到天快亮的时候才眯了一会儿,所以起晚了。” “噩耗?什么噩耗?”林韵姝好奇问道。 “是老爷被抓回京城,判了死刑的消息。”侍女满脸悲伤地答了,直摇头叹气。 孟子严被抓回来了?还被判死刑? 林韵姝暗暗吃惊,除了对林忆棠有那么一瞬间的同情之外,她却再没有别的感觉,孟子严的死活跟她没有半点关系。 “进去催一催吧,得尽快上路了。” 她嘱咐了一句,便转身往外走。 不料就在这时,身后有人冲了出来,一把拽住她的手腕,用带着恳求的声音说道:“姝儿,你跟轻狂一定有联系的是不是?你帮我约她见一面,好不好?” 林韵姝回过头来,无奈地望着林忆棠,只见她头发散乱,两颊凹陷,眼袋乌青,憔悴得几乎认不出来。 她泪眼婆娑地看着自己,直让人见了心生怜悯。 “姑姑,表姐不在京城,她还没回来呢,况且,以她跟孟子严之间的恩怨,以及跟你之间恩怨,即便她在京城,也是不会见你的,事已至此,你就节哀吧,不要再折腾了。” 林忆棠死死地拉住她,歇斯底里道:“不!子严不能死的,他不能死!他又没有参与叛乱,皇上为什么要杀他?这不是草菅人命么?” 林韵姝又叹出一口气,提醒她道:“姑姑忘了?先前是你联系了反贼杨忠,用杜宏泽交换孟子严的,杨忠将他从边关放出,这一彻查起来,孟子严跟杨忠的关系自然分不开。” “这……”林忆棠整个人都愣住了,原本就惨白的脸瞬间又白了几分,身子晃了晃,几乎倒下去,泪如雨下。 里头传来婴儿的哭声,乳娘抱着小念亲走出来,一边哄着,一边向林忆棠投去求助的眼神。 “夫人,小少爷哭个不停,不肯吃也不肯喝,怎么都哄不好,您快看看吧。” 然而林忆棠却像是没听见也没看见似的,呆愣愣地站在原地,嘴巴翕合着,就是不出声,像是丢了魂一般。 林韵姝见了心里不是滋味,连忙把哭闹的念亲接过来,抱到林忆棠面前。 “姑姑,你快看看念亲,他正需要娘亲的怀抱,你难道连他也不要了么?” 任由孩子怎么哭怎么闹,嗓子都哑了,林忆棠也只是木然站着,没有反应。 “姑姑,你失去了孟子严,还有儿子,还有林家的那么多亲人,这副样子算什么?你就忍心让祖母他们为你担心?”林韵姝颇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可是,林忆棠此时就像魂跟随孟子严飞走了,只剩下一具躯壳似的,劝不顶用,骂也不顶用了。 林韵姝只能放弃。 “算了,带她上马车吧,我来照顾小少爷。” 一行人这才一前一后护着两辆马车往南城门而去。 出城时,怀里的小人儿已经睡着了,林韵姝松了一口气,挑开珠帘探头往外看,遥望着越来越远的京城,心里怅然若失。 或许是永别了,以后不会再见了吧? 邬州地处大燕最南端,每年这个时节都落雨频繁,湿气很重。 凤轻狂的印象中,自从她和江明澈踏入邬州地界后,这里就每天都下雨,已经快半个月没见到太阳了,这种阴雨绵绵的天气,阴云笼罩在上空,总叫人的心情也跟着阴郁起来。 她坐在马车内,趴在窗边望着外面寂寥的街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这是一座偏远的小镇,江明澈说,他在这里有一座宅子,很少人知道,可以暂时在此居住一段时间,让她好躲避仇家,待她今后恢复记忆了,再另做打算。 每次提到恢复记忆的事,她就很愁。 醒过来都快两个月了,她的脑子里依旧是一片空白,对前尘往事半点印象都没有,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说真的,她怀疑自己永远也想不起来了。 万一真的一直想不起来怎么办?江明澈总不可能收留自己一辈子吧?要是他将来娶了妻,有了家世,自己怎么好意思再赖着不走? 唉,真是越想越烦……凤轻狂哀嚎了一声,将竹帘放下,靠回软垫上去。 外面的人可能是听见她的嚎叫声了,从车厢门那里探头进来,柔声问道:“轻狂?你怎么了?” “没,没事。”凤轻狂讪笑着摆摆手,“还有多久能到?” 江明澈笑道:“很快了,你再多坐会儿。” 他总是这么贴心,能把她照顾得无微不至,对此,凤轻狂除了感激之外,就只有惭愧了,自己何德何能,可以得到他这样的关照? 约莫过了一柱香的工夫,马车终于停下,凤轻狂矮身走出车厢,见江明澈已经在下面,朝自己伸出了双臂。 她犹豫了一下,含笑道:“我自己可以。” 继而自行踩着脚蹬下了车。 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古色古香的小宅,朱门碧瓦红墙,门前两株万年青,绿油油的,还有一颗榆树,枝繁叶茂,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这地方确实环境清幽,适合长住。 正想着,朱红的大门缓缓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身着浅绿色襦裙的美貌女子来。 “大哥,你回来了?”江楼月一见是江明澈,两眼一亮,然而当注意到他身旁还有个人时,笑容就减了几分,“你怎么又把她带回来了?” 凤轻狂感觉到这女子不喜欢自己,下意识地往江明澈身后缩了缩,有些怯懦地看着对方。 江明澈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然后走到江楼月身旁,压低声音道:“她失忆了,记不起自己是谁,又孤身一人,我只能把她留在身边。” “她失忆了?”江楼月歪头瞅了眼凤轻狂,见她神态果然与从前不同,“就算失忆了,你也应该将她送回京城去,而不是自己留着,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根本就还是放不下她,大哥,你怎么这么糊涂呢?万一哪天她又记起来了,还是会离开你的,你这么折腾又是何必?” 江明澈垂下眼眸,微微叹了一口气,说:“你说的我都明白,我也做好了心理准备,只是还不死心而已,不到最后一刻,不看到最后的结果,我都是不会死心的,谁说轻狂一定会恢复记忆呢?她要是一辈子记不起来,不就一辈子都能呆在我身边了么?我就是想再赌这最后一把。” “可是……” “好了,雨越下越大了,淋久了会生病的,有什么话还是等以后再说吧。” 不等江楼月把话说完,江明澈便带着凤轻狂进了宅院。 擦肩而过时,凤轻狂注意到江楼月看自己的眼神有些怪异,不由心头一凛,连忙别开视线,往江明澈那边靠近些。 第四百五十九章 冲突 待到了厢房,凤轻狂才敢开口说:“江大哥,我觉得江姑娘好像不太喜欢我,我住在这里会不会给你带来什么困扰?” 她其实是担心江楼月会来找自己的麻烦,毕竟她孤身一人,又丧失了昔日的记忆,丝毫没有自保的能力,是最好欺负不过的了。 江明澈掏出帕子一边给她擦拭着脸上的雨水,一边安慰道:“放心吧,月儿只是看着凶点而已,其实心地很善良,肯定不会与你为难的。” “我跟她以前就认识吗?”凤轻狂仰头问道。 “认识,你们确实不太对付。” “啊?为什么?” “这个嘛,因为你们本来就性情不合,加上,月儿曾经喜欢过一个人,但那人的心却在你这里,因此,她就有点记恨你了。”江明澈半真半假地说,“不过她不是那种非常记仇的人,如今你又失去了记忆,她便更不会跟你计较了。” 闻言,凤轻狂的重点立即转到了那个人身上,在此之前,江明澈从未跟她提起过。 “你说的那个人是谁?江姑娘喜欢他,那,那我呢?我跟他是否……” “没有。”江明澈立即打断她的话,“你并不喜欢那人,据我所知,你并未喜欢过任何人,那人只是一厢情愿惦记着你而已,向你表明心意被拒后,就伤了心,远走他乡了。” “有这样的事吗?” 对他所说的一切,凤轻狂并没有半点印象,但不知为何,潜意识里她就觉得事实跟这有出入,可是事实究竟是怎样的呢? 江明澈见她发呆,眼神忽明忽灭的,以为她想起了什么,心口一突,忙问:“轻狂,你是不是记起什么来了?” “没有。”凤轻狂失落地摇了摇头,回过神时才发现自己跟江明澈靠得太近,急忙退了几步,不好意思道:“我自己来吧,江大哥,你也淋湿了,还是赶紧回房换下衣裳,免得着凉了。” “好。”江明澈把僵在半空的手收回,笑容一如既往地温雅,“一会儿会有人给你送姜汤和晚膳来,你用过之后就早点歇着。” 凤轻狂微微颔首,心里同时又感慨对方贴心,正欲开口道谢时,手却被握住了,头顶传来温柔的声音:“轻狂,你尽管安心住在这里,不管有什么需要,都可以跟我说,无需委屈自己,只要你愿意,可以永远留在我身边,我会照顾你一辈子,记住了吗?” 照顾她一辈子? 凤轻狂愣了一瞬,内心颇为震撼。 这是在跟她表白的意思嘛?可她目前只当他是朋友呢,该怎么回答? 她还在满脑子纠结,江明澈早已出了房间。 换好衣物时,外面的雨已经停了,凤轻狂推开窗户,一股被雨浸透了的花香随风飘来,沁人心脾,顿觉烦恼消散大半。 先前江明澈的话还时不时在耳边响起,她在犹豫,是否要接受江明澈的心意,毕竟那是自己现在唯一的依靠,跟他在一起,以后便可不用提心吊胆了,要是拒绝他,万一将他惹怒了,被他赶走怎么办? 然而,要是为了找个依靠就勉强接纳他,不仅委屈了自己,更是对江明澈不公平。 怀着这样一种矛盾的心情,凤轻狂自己跟自己纠结了好些天。 自那天刚来之时见过面后,江楼月倒是没来找过凤轻狂,两人住在同一座宅院里,近半月也不曾见面,凤轻狂几乎不走出自己居住的小院,除了江明澈之外,也就跟在院子里伺候的几个下人说说话。 一来是凤轻狂有心事,没心情出门乱逛,二来则是天气不好,天天下雨,不便出行。 这天上午,天气终于转晴,凤轻狂决定出去走走,谁料刚行至小院门口,一道浅绿的窈窕身影便出现在视野中。 “江姑娘。”凤轻狂潜意识里对此人怀着一股惧意,几乎不敢与她直视,说话时总低着头,一副怯懦的姿态。 这无疑让江楼月震惊。 她盯着眼前的上下打量,不敢置信地看了又看,犹记得当年凤轻狂假扮成丫鬟混在自己身边行骗时,虽然有意装怂,可举手投足间,那骨子里透出来的都是自信,面对她的问难都能把头抬得高高的,独有的傲气与大胆有时令她都折服。 而今这个凤轻狂,除了这张倾国倾城的脸之外,哪里还有半点昔日的影子? 尽管她一直不喜欢这个人,此时此刻,也不禁为她感到悲哀。 “凤姑娘不必紧张,我不是来找你麻烦的,只是闲来无事,想找你说说话而已,也不知你肯不肯赏这个脸?”江楼月嫣然笑道,尽量表现出友善的态度。 凤轻狂果然放松了些,怯怯地点了点头:“当然,江姑娘请。”她望了望天上的太阳,不由为泡汤的外出之行感到遗憾。 两人来到院中,在石桌旁边落了座,一边饮茶一边聊天。 不过,尽管江楼月刻意表现得和善了,对着这个人,她还是难免紧张,她自己也不知道这究竟是和缘故,她想了想,大概是由于那个江楼月喜欢的人? “这么说来,凤姑娘你连自己是哪儿出身的人,身份如何家族如何等,都一概不记得了?” “是,我那天磕到头醒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这段时间一直在努力回想,可惜什么也想不起来。”说起这个,凤轻狂就苦恼得很。 “我倒是知道你的出身。”江楼月忽然说。 凤轻狂骤然睁圆双眼,急忙问道:“真的吗?那你能不能跟我讲讲?” “当然。”江楼月答应得很爽快,她今天来就是为了把凤轻狂的事都告诉她,并告诉她受伤的真相,劝她离开江明澈。 “你姓凤,乃是当今定国公凤衡之女,也是当今的皇……” “楼月!”刚说到关键之处,江明澈便出现,厉声打断了她的话,“你在这里做什么?” “你不是出去办事了吗?”明明是看着他出了门才敢来的,怎么又回来了?江楼月相当郁闷,这场谈话只能终止。 “我来找凤姑娘聊聊天,有什么问题嘛?” 江明澈大步走到凤轻狂跟前,将她与江楼月隔开,愤愤然看着妹妹,咬牙道:“你这么做太过分了。” 江楼月冷笑一声说:“我过分?我觉得远远不如你呢,你隐瞒她事实,把她骗到这里,以为这样就可以一辈子留住她么?纸是包不住火的,就算她一辈子都记不起来以前的事,京城那边也会派出人四处搜寻她的下落,总有一天她会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终究还是要回到原来的位置去,类似的事你之前做过好几次了,如今还要重蹈覆辙不成?” “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江明澈沉着脸道,“你立刻给我离开!” 之前他也凶过江楼月,但从未像这次这般严厉,整个人都被一层戾气笼罩住了似的,满面寒霜,似乎不再当面前的人是妹妹,而是敌人,随时就要动手。 江楼月还是头一次见到戾气这么重的大哥,一时吓得愣住,后背沁出一层冷汗。 又是为了这个女人,每次都是为了凤轻狂跟她发火,真是受够了! 越是如此,她便越是要把人送走! “我不会让你留下凤轻狂的,今天的事还不算完!”说罢便气冲冲地离去。 待她走远,江明澈的神色才有所缓和,他吸了一口气,恢复成以往的温和神情,转过身来,却见凤轻狂正坐着发愣,眉头皱在一处,都要打结了。 “轻狂,是否方才我与楼月争吵将你吓到了?” 凤轻狂怔忪地抬起头来,呆呆地道:“江姑娘她,她说我是定国公的女儿,可是,定国公又是谁呢?” 听到这话,江明澈暗暗松了一口气,他倒是忘了,凤轻狂连自己都不记得,即便知道了定国公也没什么用。 “你确实是定国公之女,不过,你一直跟家里人的关系不好,几乎不怎么呆在京城,这些年大多数的时间都是在外行走的,正因如此,我才有机会与你结识。”江明澈又开始用半真半假的话应付凤轻狂,企图糊弄过去。 然而凤轻狂确实失去了从前的记忆,却将醒来后发生的事以及对方说过的话记得清楚。 “那你之前为何要骗我,说我没有亲人呢?” 江明澈微微一顿,继续扯谎:“我是不想让你知道你有那样不愉快的过往,不希望你再回去找他们,反正,你的死活他们从来不管,他们只会欺负你罢了,如今你失去记忆,回去肯定遭到欺凌,我实在不放心。” 原来是这样吗? 凤轻狂看着他,鉴于方才断断续续听到的江楼月的话,她对他的话半信半疑,这会不会又是骗她的呢? “怎么,你以为我在骗你?”江明澈挑眉道。 被揭穿心思的凤轻狂面上一囧,一时无言,同时又忍不住心生愧疚,江明澈对她这么好,一路对她照顾有加,恐怕对待亲人也不过如此,这样的恩人,她居然在质疑。 “对不起,我只是心里有点乱,我不是不信你,我知道你不会害我,只是我想知道我的过去,想知道自己究竟是谁,不想再脑子一片空白,你明白吗?” 第四百六十章 离心 江明澈认真地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以后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真的吗?”凤轻狂欣喜地看着他,心中感到安慰。 “当然。”江明澈眨眨眼睛,笑得有些意味深长,“不过,你以后最好别再私下里跟楼月谈话,更别轻易相信她所说的话,你们之间以前恩怨颇多,她多半是不会说实话的。” 凤轻狂觉得这话有道理,不过此时她已经顾不上管这个了,只一门心思缠着江明澈讲自己以前的事。 江明澈把自己所知的都告诉她,甚至把林家那边的情况也说了,但唯独没有提她是当今皇后,倒是提及了慕连城,只不过在他的故事里,慕连城就是那个引起凤轻狂和江楼月矛盾的人。 “原来我跟当今皇上还有牵扯?”单纯的凤轻狂并未起疑,只觉得震撼,而且,她认为自己确实不可能喜欢那个皇上,一辈子被关在皇宫,才不是她想要的生活呢。 见她相信了,江明澈方才舒了一口气,微笑道:“你毕竟是定国公的女儿,离开京城之前,与京中的那些贵族子弟自然会有交集,这也不足为奇。” “说来也是。”凤轻狂微微颔首。 “现在你已经清楚你的过去了,会想回京城去吗?”江明澈忽然问。 凤轻狂果断摇头:“不,我还是在外面舒服一些,反正我都不记得那些人了,回去也没什么意思。” 听她如此说,江明澈的心才算真正放下。 虽然今天没成功,还得到一通警告,但江楼月并没有放弃,她始终打着要把凤轻狂送走的心思,每天蹲点,想趁江明澈不在的时候,去找凤轻狂说那些没说完的话。 可江明澈几乎时刻都陪着凤轻狂,即便偶尔走开,也会派心腹守着,根本不让她靠近一步,如此,她也就没办法了。 这边下不了手,江楼月只好从另一边着手,她私下给慕连城写了一封匿名信,里面清楚交代了凤轻狂目前的状况和下落,然后派人送往京城。 可惜信还没出小镇,就被江明澈发现并拦截了。 江楼月的计划再次以失败告终,她暂时也想不到别的办法,便只有作罢。 一场混乱之后,京城回归了平静,渐渐地,没有人再提及之前的事,仿佛一切都跟之前没什么两样,杨忠从始至终都未曾谋反过。 慕连城倒是还常常想起,不过也仅仅是想想而已,纵然他惋惜,痛心,可毕竟已是过去的事,人要往前看,而且,目前更值得他花心思的,除了国事之外,还有轻狂。 两个多月过去了,轻狂还是一点消息也没有,他越来越担心,越来越不安,经常因想此事而想得出神。 譬如此刻。 “二哥,二哥?”慕紫颜伸手在发呆的皇上面前晃了晃,撇着嘴道:“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 慕连城恍然回过神来,果然没听见她说什么,“我听着呢,你说什么来着?” “听着?你听了个锤子!”慕紫颜嘟囔着,这个说法是她从凤轻狂那里学来的,连口吻都学了个十成十,“我是问你有没有匀州那边的消息,几个月了,也不知那里情况如何?” 闻言,慕连城瞥了慕紫颜一眼,有些不悦。 “你就直接问有没有宋亦枫的消息,不就得了?拐弯抹角的做什么?” 慕紫颜一囧,赧然笑了笑,说:“我这不是担心二哥你多想么?我其实只是以朋友的立场关心宋亦枫一下而已,没别的意思。” “不用辩解,越是辩解,越表明你心里有鬼。”慕连城毫不留情地戳穿她,随即拿起一本奏折开始批阅,“宋亦枫在边境活得好好的,暂时不会有事,你就不用替他操心了,还是多操心自己吧。” “我?”慕紫颜觉得莫名其妙,“我好端端的,有什么要操心?” “你的婚事。”慕连城执笔在奏章上写了一行字,抬眼快速扫了她一下,果然看见她脸上出现极不情愿的表情,“你年纪不小了,京城与你年龄相仿的姑娘大多都已嫁人,再耽搁下去,就成了老姑娘,即使是公主也难挑到好驸马。” 慕紫颜道并不以为意,反而很豁达地笑了:“没有好的,我就干脆不嫁了,一辈子住在公主府。” “你倒是看得开。”慕连城又看了她一眼,合上手里的奏折放到一旁,又另启一本,“只怕现在只是嘴上说说,待来日某人回到京城,再脑子抽风向你表个白,你就什么都忘了,吵着闹着要我给你们赐婚呢。” “你觉得他会么?”慕紫颜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脸希冀地望着慕连城。 后者无奈地摇摇头,说:“这我可不敢说,宋亦枫那人常常说风就是雨,没个定性,今天的心思可能明天就变了,待几年后回到京城,是否还跟离开时一样的心意,可真不一定。” 这也正是慕紫颜所忧虑的,她本来就对宋亦枫没有信心,听到这番话,越发心里没底,于是就郁闷了。 半晌都没听到动静,慕连城停下笔,转头看过去,见慕紫颜正愁云惨淡地坐着发呆,终究是不忍心,遂开口劝慰:“方才我说的,是从前的宋亦枫,这两年来,他已经显见地成长了不少,心态比以前成熟了,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吊儿郎当,既然你是真心喜欢他,那就多给他一些信心,耐心地多等一段时日,所谓好事多磨,感情之事急不来。” 听完这一番话,慕紫颜原先郁闷的心情一下子又明媚起来。 “这么说来,二哥你不反对我跟宋亦枫在一起了?” 慕连城状似满不在乎地说道:“若是宋亦枫真心待你,不再像从前那般轻浮靠不住,我又何必反对?再说了,以前你执意要嫁给梁玉书之时,还跟我叫板呢,我反对有用么?” 说起那件事,慕紫颜不禁羞愧难当,立刻摆了个讨好的笑脸,赔笑道:“以前是我识人不明,还不懂事,让皇兄为我费心了,实在对不住,以后我不会的了。” “那就好。”慕连城点了点头,埋首继续做事,“我还有很多公务要忙呢,要是没别的事,你就先回去吧。” 慕紫颜很识趣地起了身,离开之前突然问:“二哥,凤姐姐什么时候回来?你究竟派了什么大事给她办?她在匀州也有好长一段时间了,怎么还没办完么?” 提到凤轻狂,慕连城的心头便是一阵揪痛。 皇后毕竟是一国之母,失踪非同小可,于是慕连城便只有先把消息压下来,假称皇后在匀州办公事,希望能在消息压不住之前将人找到。 “应该还要一段时间,事情有些棘手。” “好吧。”慕紫颜叹了一口气,这么久不见,她还有些想念了呢,“二哥你也当真是舍得,居然能把凤姐姐留在匀州那种地方办事,你就不担心她在那边呆不惯么?” 慕连城面无表情道:“她可没你这么娇气。” 慕紫颜撇撇嘴,“切”了一声,“二哥,你其实是想凤姐姐了吧?我看你老是走神,肯定是在思念她,对不对?” “你什么时候开始,还管起我的事情来了?”慕连城没好气地瞪了瞪眼,立即下逐客令,“快点走,别打扰我做事,否则我叫人了。” “好嘛,我这就走了。”慕紫颜吐了吐舌头,终于转身离开。 可当御书房安静下来,慕连城却反而更加静不下心来了,满脑子都是凤轻狂可能遇到危险,正在受苦的念头,思绪纷乱,乱成一团,搅得他连奏折上的句子都快读不懂了。 没奈何,他只好先放下公务,靠到椅背上闭目沉思。 邬州小镇这边。 又是接连下了半个月的雨后,天色放晴了,在屋里闷坏了的凤轻狂兴高采烈地出了小院,打算出门,到街上去逛逛。 走到门口时,身后就传来江明澈的声音:“轻狂?你这是要去哪儿?” “我看今日天气不错,便出去走走,从来到这里之后,我还没出去过呢。”凤轻狂心情好,因此说话语气也轻快,眼角眉梢都染上悦色。 江明澈见她如此,心里自然也高兴。 “我陪你吧。” “会不会耽误你的正事?”凤轻狂看他最近好像挺忙的,见到的时间都少了。 “不会,我今天没什么事要做,”江明澈很自然地牵住她的手往外走,“走吧。”他可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出门。 凤轻狂并不习惯被他牵着,尤其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本想挣脱,可挣扎了几番都没成功,又不好惹得江明澈不悦,也只好由着他了。 这是一个偏远的小镇,人口少,哪怕是赶集日街上的人也不多,街道也不复杂,总共只有纵横交错的那么几条,完全不用担心迷路。 街边商铺早已开门,摊贩大声吆喝着,行人来来往往,走走停停,时不时有食物的飘香扑鼻而来,惹得人食欲大开。 第四百六十一章 故人 江明澈见凤轻狂馋了,便给她买了好几样小摊上的当地小吃,之后又带她到茶馆里饮茶用点心,就这样优哉游哉地过了一上午。 过够了嘴瘾的凤轻狂内心很满足,而看见她头一回这么高兴,江明澈也很满足。 两人用完午饭,准备回家。 出了饭馆,江明澈发现自己的钱袋落在里面了,遂对凤轻狂道:“你在这里稍等,我去去就来。” 凤轻狂乖乖点头应了。 然而,待江明澈取回钱袋,匆忙赶出来时,凤轻狂却没了踪影。 “轻狂,轻狂!” 他连忙在附近找寻,找了几圈也没见到人,于是他又把几个手下叫过来,在镇上展开搜寻,几乎把每个角落都翻遍了,就差掘地三尺,依然没能寻到凤轻狂的半点踪迹。 “凤姑娘会不会是自己离开了?”一个手下鼓起勇气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毕竟小镇就这么大,不至于迷路,如果是遇到危险,也应该会留下痕迹,目前却跟凭空消失了一般,只有她自己走了,或者躲起来了可以解释得通。 江明澈沉着脸,低吼道:“不可能,她失去了记忆,一个人能去哪里?” 但如果,她其实已经恢复记忆了呢? 不,不会,轻狂的样子丝毫没有恢复记忆的迹象,就算是装,也不可能半点痕迹都不露。 江明澈自我否定了这个猜想,于是乎,他很快又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性,那就是——轻狂被人掳走了。 在这小镇上,会做这种事的只有一个人。 他当即打马飞奔回了宅子。 “江楼月,你给我出来!江楼月!” 此时天已经快黑了,江楼月刚用完晚饭,正坐在房里喝茶看书,忽然听见外面传来怒吼,不明所以地出门去看。 江明澈是极少连名带姓称呼自家妹妹的,此时是怒极了,江楼月也听的出来。 “什么事值得你如此大动干戈?” “快把轻狂放了!”江明澈不由分说,上前就抓住她的手腕,以咄咄逼人的气势下命令。 江楼月皱眉吃痛一声,没好气道:“你说什么呢?凤轻狂不是跟你出去了么?我放什么?” “别在我面前装蒜,是你趁我离开时把她抓起来了,立刻给我放人!”江明澈认定此事是江楼月所为,眉头皱得死紧,眸中寒光涌动,整个人都被一层肃杀之气笼罩住。 “你疯了不成?”江楼月是又急又气,又委屈又无奈,一遇上跟那个女人有关的事,她这位大哥就不可理喻了,“好好的我抓凤轻狂-干什么?我抓了她有什么好处?” 江明澈加大手上的力道,咬牙道:“你一直看轻狂不顺眼,这段时间想方设法地要把她赶走,加上你对慕连城旧情难忘,视她为情敌,自是想除之而后快,你的这点心思,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你是在说你自己吧?”江楼月感觉手腕都快被捏断了,实在疼得厉害,眼中已有泪光闪动,可面上偏偏又露出冰冷的笑意,“当年几次三番刺杀皇上,想除情敌的人是谁?” “你……”江明澈气急,右手一扬,差点挥下去。 江楼月的心都凉了,从小到大,不论发生什么事,大哥都从来不会对她动手,顶多也只是凶她两句,如今却要打她,还是为了一个女人! “你要打我是吗?动手啊!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依然是那句话,我没有抓凤轻狂,信不信由你!” 对上她坦荡无惧的眼神,江明澈忽然间意识到,或许确实是自己误会了,倏地松开手,匆匆忙忙地又往外奔去。 如果抓走凤轻狂的人不是江楼月,又会是谁呢? 慕连城吗? 不可能,他还不知道凤轻狂在这儿呢,况且,若真是他,不可能只带走凤轻狂,却对他这个逃犯不闻不问。 那就极有可能是凤轻狂之前的仇人,又或是……江明澈心头一凛,目光幽然。 或者是他的仇人。 昔日在江湖上行走,他得罪过不少人,其中黑道白道的都有,若是凤轻狂被他们抓住,那就太危险了。 于是,江明澈把所有的手下都召集过来,扩大搜索范围,连夜展开搜寻。 凤轻狂努力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漆黑,她揉了揉后颈,闷哼一声,伸手四下一摸,摸到一堵墙,于是扶着站了起来。 四周黑乎乎的,还有淡淡的霉味,每走一步都有轻微的回声,于是她猜测自己是被关在了一间不大的屋子里。 “有人吗?”她尝试着喊了一声。 结果自然是无人回应。 当时她站在饭馆门口等江明澈,百无聊赖时,看见一个头发斑白的老妇人摔倒在地,她出于好心,就上前去搀扶,结果刚一俯身就闻到一阵幽香,很快眼前一黑,没了知觉。 会是什么人将她绑来的?又是为何要绑她?难道是之前江明澈说过的与她结过仇的人? 凤轻狂越想越害怕,无助的感觉蔓延开来,也不知江明澈会不会来救她,如果他找过来了,又是否是这些人的对手? 由于眼前一片漆黑,看不清周遭事物,她不敢乱动,只得扶着墙又坐了回去。 因为迷药的药劲还没完全过去,她的脑子还是有点晕,坐了没多久就昏昏沉沉地再度睡过去,等再醒来时,天色已然大亮。 双眼尚未完全睁开,耳边就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取水来,把人泼醒!” 紧接着有急促的脚步声响起,阴影映在眼前,“哗啦”一声,凤轻狂被浇了个湿透,一激灵清醒过来。 她抹了抹脸上的水,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着海棠红裙,梳着妇人发髻的美丽女子缓步走了过来,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嘴角挂着戏谑的笑,眼里尽是得意与不屑。 “凤轻狂,好久不见了,还认得我么?” 这女子看着倒是有些面熟,似乎是在哪里见过,但凤轻狂努力地想了想,脑子里仍旧只有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遂诚实地摇了摇头。 对方嗤地发出一声笑,俯身下来,一把捏住她的下巴,眸中闪现狠厉之色。 “听说你脑袋受了伤,失去了记忆,以前的种种都不记得了,原来我还不怎么信呢,现在看来是由不得我不信了。” 凤轻狂一动不动地直视着对方的眼睛,尽管惶恐,却不敢露出半分,她知道如果自己表现出来惧怕,对方就会更加轻视她,愈发得意。 “看她这傻样,确实半点昔日的影子都没有了,还真有点可惜呢。”一旁的白衣女子满脸鄙夷地说,语气中带着些许惋惜。 “确实可惜,不过,记不记得以前的事都一样,该报的仇还是得报,我丝毫不会手软。” 报仇?看来真是以前的仇家了? 凤轻狂微微一抖,脸色白了几分。 “不管以前我跟你们有什么过节,那都是从前的事了,我向你们赔罪,该做的补偿我一样都不推脱,有话好好说,如何?” 白衣女子横眼瞪过来,恶声道:“补偿?你做过的恶事何其多,补偿得过来么?你就是赔上这条命,也难解我等的心头之恨!” “说得不错!” 见这二人咬牙切齿的模样,凤轻狂又是一惊,不禁心想,自己失忆之前难道是个坏人?怎会惹得两个姑娘家对自己恨成这样? “我如今只是个没有记忆的人,又无家可归,无依无靠,其实也够可怜的,也算是得到惩罚了,你们就行行好,饶了我吧?” 此话一出口,不但对面两人,连凤轻狂自己都自觉可耻,丢脸丢到姥姥家去了,可她能怎么办?小命还捏在别人的手里呢,不认怂怎么行? “饶你?想得美!”身穿红色襦裙的女子目露凶光,恶狠狠地盯着凤轻狂,“我告诉你,现在你落到了我手里,我会好好地折磨你,让你生不如死!” 这,这么狠?凤轻狂吓得脸色又白了几分。 “你们二位究竟是什么人?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既然你这么想知道,我就来告诉你好了,”红衣女子冷笑道,“我跟你一样,也是定国公的女儿,我的名字叫做凤轻舞,是你同父异母的妹妹,这里是邬州知府姚大人的府邸,我如今是姚知府的一个小妾。” 妹妹? 凤轻狂不敢置信,记得江明澈曾跟她讲过,以前在京城的时候,凤轻舞跟她势同水火,两人还结下了深仇大怨,只是很多年前就已经死在天牢了,怎会还活着? “而她,则是曾经的护国公主,明净,如今也是姚知府的小妾。” 护国公主这个人物,江明澈却并未提起过,大约是他也并不认得此人的缘故吧? 明净冷声道:“你一定很纳闷,为何我堂堂一个护国公主会沦落至此吧?” 凤轻狂不置可否,换了是谁也想不通吧?难道这都是她害的? 果然,对方突然情绪激动起来,低吼道:“这都是拜你所赐!要不是你非要跟我抢皇上,还从中作梗挑拨离间,我岂会落到这步田地?” 她一双眼里的怨毒,简直要喷出来了。 第四百六十二章 虐打 “皇上?”凤轻狂困惑了,她为什么要跟明净抢皇上? “现今你是堂堂的皇后娘娘,而我却成了小小一个知府的小妾,窝在这邬州苟活!凤轻狂,你真是害得我好苦!” 凤轻狂再次被惊到,她是皇后?为何江明澈不曾跟她提?难道一直以来,他都把事实扭曲了? “既然我是皇后,你们还敢把我抓来?难道就不怕皇上知道,砍了你们的脑袋么?” 明净却大笑两声,丝毫无惧:“皇上知道了最好,我还怕他知道得太迟呢,我就是要让他看着你死在我手里,让他知道当初拒绝我的下场!” 眼见着她眼底的狠厉之色越聚越浓,凤轻狂逐渐意识到一件事,这女人口口声声喊着恨她,其实更恨的是那位曾经拒绝她心意的皇上。 这就叫做因爱生恨了。 明净笑得正狂的时候,旁边的凤轻舞扯了她一下,眼神示意出去说话。 两人出了柴房,吩咐下人看好凤轻狂,随即来到屋外说话。 “你方才说要让皇上知道,不是认真的吧?”凤轻舞盯着明净问,神色严肃,有种迫人的气势。 明净轻笑道:“当然是认真的,否则我还跟凤轻狂说笑不成?” “皇上要是知道,你我还能活命?有没有点脑子?” “你要是这么怕,那就不该参与进来。”明净丢过去一个包含蔑视的白眼。 凤轻舞怒道:“我不是怕,我只是还不想死而已!我告诉你,凤轻狂在姚府的事情绝对不能泄露出去,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呵,你如今倒是出息了,居然敢跟我蹬鼻子上脸?”明净嗤笑着翻了个白眼,“别忘了,当年要不是我使了偷梁换柱之法,将你从天牢救出来,你现在已经是地底下的一堆白骨了,哪能活得像现在这般好?” “不错,当年确实是你将我救出来的,我不曾忘记这一点,正因如此后来我才会在你落难奔逃的时候,将你收留在这里,否则我才不会管你的死活。” 凤轻舞说着,露出嫌恶之色,“而你呢?我收留了你,你不念恩也就罢了,还胆敢勾|引老爷,算计我跟我争宠,你这种恩将仇报的人,还好意思跟我谈当年?” “呵,我倒是不知道,原来你还当人家的小妾当上瘾了呢?”明净鄙夷地看着她,“早说啊,我大可以离开,把那老头子让给你一人。” 她委身于姚知府,不过是暂时为自保而已,将来时机成熟,她就会离开,去争取自己想要的一切,可还是个有追求的人。 “你……”凤轻舞双目一瞪,怒极反笑,“我明白了,你还在惦记着皇上,还在做着皇后梦吧?是了,正因如此,你才盘算着把凤轻狂的消息告诉皇上,引他来与你相见,逼迫他向你妥协?” 这确实是明净的盘算,虽然这是个笨办法,成功的可能性也很低,但她早就抱了拼死一搏的决心,尽管此生不能做皇后,能逼得慕连城对自己低一次头,再拉凤轻狂一起下黄泉,也算死得其所了。 她跟凤轻舞不同,她的目标不是凤轻狂,从来都不是。 “你既然清楚我的计划,那就最好老实一点,别坏了我的大事,否则的话,我会要你好看!”说罢,明净一甩水袖,狂傲地扭头走了。 凤轻舞嗤之以鼻,美丽的眸子里忽而闪现一抹杀气。 多活了这么多年之后,她深深地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世上但凡对自己的道路有阻碍的,都要先下手为强除掉,否则终有一天被除掉的就是自己。 柴房的门再次关上后,凤轻狂的眼前又一次陷入昏暗,不过由于至少有一扇小窗在,倒也不至于像晚上那么黑,让她心上多了一丝安全感。 可这是在邬州城,离之前住的那个小镇相距甚远,估摸着江明澈很难找过来,要想脱身的话,只能靠自己。 问题是,这两个人都痛恨自己到了极点,恨不得把她碎尸万段,必定派人日夜看守着,她如何能找到机会逃跑呢? 已经两天两夜没有进食,凤轻狂早已浑身无力,靠坐在墙角里,想着睡过去就没感觉了,不料却因饿得胃痛而睡不着。 好在那两个女人也不想她太早死,到了中午,终于派人送来点吃的——两只白馒头和一碗清水。 馒头是冷的,硬得很,实在难吃,但为了填饱肚子,凤轻狂也只能硬着头皮一口一口地啃下肚去。 吃完后身上就有了些力气,胃也不疼了,总算又熬过去一天。 之后的好几天里,凤轻狂都是每天两个馒头一碗水,窝在柴房浑浑噩噩过去的,凤轻舞和明净二人像是已经把她忘了似的。 如果真是忘了,那倒也好了,只可惜,凤轻狂真正的噩梦才真正开始。 这天晚上,凤轻狂睡得迷迷糊糊之时,听见开门声,猛地惊醒过来,睁眼一看,就见凤轻舞杀气腾腾地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中年妇人,不由分说便素手一挥:“把她给我架起来!” 几个妇人立即冲向凤轻狂,将她拖到旁边的木架上捆住手脚,凤轻舞则接过小厮手里的鞭子,一步步走近。 “你,你要干什么?”凤轻狂惊恐万分,想逃却动弹不得。 凤轻舞突然站定,用手柄抵住她的脖子,咂嘴道:“凤轻狂,你不是一向很有骨气的吗?以前我打得你皮开肉绽,也不见你害怕过,怎么现在没了记忆,连骨气也丢掉了?” 以前? 原来以前你就这样欺负过我! 凤轻狂暗暗咬牙,愤愤然瞪着对方,但视线一对上那条鞭子,瞬间又蔫儿了。 “你要报仇,直接一刀将我杀了不是更干脆?何必浪费这时间和力气?” “一刀杀了你?”凤轻舞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呵呵,我才不会让你死得这么轻易呢,我要慢慢地折腾你,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样才有乐趣和快感嘛。” 话音刚落,便手臂一挥,随着“呼哧”一声响,重重的一鞭落在了凤轻狂身上。 紧接着有挥去第二下,第三下,第四下…… 尽管疼得灵魂都几乎要出窍,凤轻狂却咬牙忍着一口气,愣是没喊出声,只是死死地盯着凤轻舞,这股倔强的神态,像极了从前的模样。 凤轻舞仿佛受到挑战,猛地加大手上力道,又十几道鞭子打过去,饶是凤轻狂再能忍也支撑不住,痛苦地叫出声来,凤轻舞这才满意了。 在接连挨了四五十下后,凤轻狂两眼一闭,昏了过去。 “去请大夫来,”凤轻舞把鞭子扔给小厮,揉了揉发酸的手腕,“将她的伤治一治,千万不能让她死了,我可不想这么快就没了乐子。”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凤轻狂也不知自己昏睡了多久,只知醒来的时候浑身都疼,连呼吸一下也会牵动身上的伤口,像是整副身躯都要被撕裂一般。 她还是在原来的地方,那间简陋的柴房里,只是地上多了一床被子给她垫着,勉强算是给了她一点安慰。 看来凤轻舞真是舍不得她这么快死,打伤了又给治,治好了之后又来虐打,如此下去,何时是个头?她说要让她生不如死,今后还指不定变出什么花样来折磨她呢? 忽然间,凤轻狂真有一种想死的冲动。 不过,她一没有自尽的工具,二没有自尽的勇气,也只是想想罢了。 凤轻狂养了两天,伤势逐渐好转,到了第三天的上午,刚啃完两只馒头,就被两个妇人拖着出了柴房。 这还是被抓来之后,头一次被带出柴房,凤轻狂知道自己反抗不成,遂干脆不反抗,只一路上默默地记下周围的路线和环境。 约莫一盏茶的工夫后,凤轻狂被带到了一座花园里,凤轻舞正坐在一张青石桌旁边,身侧站着两个小丫鬟,一个弓着身子给她捏肩,另一个正给桌上玉盘中的葡萄剥皮,剥好之后一颗一颗地送进她嘴里,端的是享受至极。 凤轻狂忽然想起那天明净说她是皇后,不由联想到自己从前的生活,只怕即便再怎么奢侈,也就凤轻舞这样了吧? “哟,三姐,你看起来恢复得不错嘛,脸上都有血色了,看来身体底子不错呢?”她笑眯眯地朝凤轻狂走来,转动黝黑的眼珠上下将她打量着。 这女人手段狠毒,力气还不小,凤轻狂想起两天前挨的那一顿鞭子,依然心有余悸,看见此人就不禁犯怵,于是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赔笑道:“这都多亏了四妹照拂,好心给我请来大夫治伤,否则我只怕已经去阎王那里报到了。” 她是在说反话,傻子都听得出来,凤轻舞却只当没听懂,也以反话答她:“那是应该的,咱们好歹姐妹一场,我总不能眼看着你死得太早吧。” 呵呵,我真是谢谢你了……凤轻狂低着头暗暗骂了几句。 “不知四妹今天把我叫来,又有什么事?” 第四百六十三章 活靶子 凤轻舞故作亲昵地拉住凤轻狂的手,笑得比身后的牡丹花还娇艳,“我叫姐姐来,当然是有好事的,我一个人待在府里实在是太无聊了,所以想找点乐子,消磨消磨时间,只是呢,一个人找乐子未免冷清,总得有几个玩伴才好,于是我就想到姐姐你了。” “呵呵呵……四妹太客气了,我丧失了记忆,什么也不懂,怎么配当你的玩伴?你还是另找他人吧?”凤轻狂是失忆了,又不是失去了脑子,什么找乐子,分明是要拿她当乐子吧?这时不溜,更待何时? “站住!”凤轻舞的声音转厉,“我允许你走了吗?三姐,你怎么失忆了还跟以前一样没规矩呢?” 凤轻狂被几个下人拦住去路,只得乖乖回来。 她心里就禁不住地想,若换了从前的自己,这种情形下,会如何想办法脱身呢? “不知道四妹想玩什么?” 凤轻舞叹了一口气,仿若满腹优思,很是苦恼:“好玩的都玩过很多遍了,也失了兴致,今日我心血来潮,倒想练练射箭。” 听到“射箭”二字,凤轻狂心里咯噔一下,脸色大变,大祸临头的恐惧感袭遍全身,还没等对方说出后半句话,腿就开始哆嗦了。 “我想让三姐来帮帮我,”凤轻舞转身从小桌上拿了一颗苹果,放到凤轻狂的头顶,“看我还有没有当年的手艺,能不能射中你头上的苹果?” 果然……凤轻狂简直绝望。 她握着比自己手掌还小的苹果,为难地笑了笑:“这个,会不会太小了些?能否换个大的来?” “怎么,三姐对我的射艺就这么没信心?”凤轻舞一脸不悦,脸色阴沉至极,“我看就这个挺好,我一定能射中。” “那你直接杀了我算了!”凤轻狂破罐子破摔,直接把苹果放进嘴里啃了一口,吃得津津有味,三下二除五就啃得只剩下一个核,她舔了舔唇,做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动手吧。” 凤轻舞呆愣了一瞬,笑道:“瞧你说的,我怎么舍得杀你呢?我说过的,我还要好好跟三姐你叙叙旧呢。”随即又拿了一个苹果递给凤轻狂。 这苹果看着比方才那个还要小些,凤轻狂瞬间又发愁,吃该吃了它呢,还是任由凤轻舞摆布? “这回可千万别再吃了哦,”凤轻舞拍拍她的肩膀,“提醒”道,“要不然,我会让人教训你的,你身上的伤还没好透呢,我实在也不忍心呢。” “你……”凤轻狂终是愤怒了,一团熊熊烈火在心口燃烧,然而烧得再旺也没用,因为她很明白,自己若是反抗,只会遭殃,得不到任何好处。 得,还是忍着吧。 于是,她主动走到远处,将苹果放到头顶,当起了活靶子。 眼看着凤轻舞接过弓箭,搭弓拉弦,凤轻狂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她闭上双眼,咬紧牙关,做好了呗一箭爆头的准备,接过只听见耳边两道劲风掠过,紧接着身后就传来箭矢入木的声音,睁眼回头一瞅,竟是两支箭插在了树桩上。 惊魂未定时,对面又接连飞来两支羽箭,前面一支自头顶挨着头发划过,后面一支则从肩头飞过,肩上的衣裳被划出一道口子。 险些没命。 凤轻狂捂住胸口,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几乎要破体而出。 “三姐,你别动啊,”对面的凤轻舞笑得粲然,“快把苹果放回去,我下一把一定能射中!” 这种等死的感觉当真是比死还难受,凤轻狂委实受够了,她当即咬咬牙,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迈出步子直奔凤轻舞那边去。 “你怎么过来了?我不是叫你……” 话未说完,凤轻舞就被什么东西狠砸了一记,猝不及防间被打了个眼冒金星,待反应过来再定睛一看,居然是一只苹果。 “凤轻狂,你想造反是不是?竟然敢对我动手,是嫌前两天打得不够狠吗?” “不要以为我失忆了就好欺负,你要杀就杀,别想玩这种花样来羞辱我!”凤轻狂拔高嗓音道,看似强横,实际上掌心全是汗,双腿颤抖得不行,她也不知道自己打哪儿来的这么大胆子。 或许是因为这才是她本来的样子吧? 凤轻舞捂着被砸红了一片的脑门,气不打一处来,从前被凤轻狂这贱人欺负,如今她都失忆了,还要受的打,简直太欺负人了! “看来不给你一点教训,你是不知道我的厉害了!来人,把这疯女人给我绑起来,我要她为现在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一群丫鬟婆子们纷纷冲上来,凤轻狂压根反抗不了,很快就被摁在地上动弹不得。 凤轻舞随手拿起桌上果盘里,用来削果皮的小刀,缓步走了过来,一朵阴冷的笑在她嘴边缓慢绽放,眼眸似能淬出毒来,看着相当渗人。 “三姐,这可是你自找的,怪不得我。” “你要干什么?”凤轻狂看着那把小刀在自己脸上游移,冰冷的寒意自皮肤渗入,恐惧感如同藤蔓,钻进心底更深一层。 “还记得从前你是如何对付我的吗?”凤轻舞狞笑道,拿着刀子在凤轻狂的面颊上轻轻一拍,再将刀刃一转,使力在她面上划了一道小小的口子,鲜红的血流出来,在骄阳下艳得刺眼。 “哦,我差点又忘记,你失忆的事情了,真是的,那我来告诉你吧,你以前就像此时我对你这样,拿着刀威胁,说要毁了我的脸,你还真的下手了,不过我比较走运,脸伤了之后没多久就好了,只是你今天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凤轻狂抬眼盯着她,倏地勾唇露出一抹讥讽的笑。 “那是我不曾对你下狠手,否则你当年就没命了,不是么?其实你应该感谢我,要不是我当年对你手下留情,你哪里来今日的好日子?姚知府的爱妾,衣食无忧,还大权在握,多么美好的生活?” 这是羞辱,绝对是羞辱! 要知道凤轻舞当年可是三王侧妃,堂堂的国公府小姐,身份地位不能算顶高,却也属于上流贵族层,可如今却沦落成知府的小妾,姚知府还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 好日子? 凤轻舞气得挥手就打了两巴掌过去,尚觉得不够解气,遂又站起身往凤轻狂身上猛踹几脚。 “贱人!贱人!” 凤轻狂疼得直飙泪,但又不想在凤轻舞面前示弱,硬咬着牙不叫出声。 正在这时,一道清脆的声音传来:“住手!” 寻声看去,却见明净正匆匆赶来,她神色急切,身边还扶着一头发半白的人,正是邬州的知府姚琮。 明净见凤轻狂被按在地上,脸还被划伤,面色登时阴沉得厉害,指着凤轻舞道:“凤轻舞,你太过分了,怎么可以如此虐待我妹妹?你再看我不顺眼,只管冲着我来便是,我妹妹又不曾得罪过你,虐打她做什么?” 骂完,她又转而走向凤轻狂那边,将下人们推开,把凤轻狂扶了起来,双目含泪望着她道:“妹妹,你还好吗?都是我没有保护好你,让你被人欺负了去,你放心,现在我来了,没人可以再碰你,不要怕!” 凤轻舞愣住,凤轻狂什么时候成她妹妹了?这女人这是闹的哪一出? 凤轻狂也愣住,但很快就领会了对方的意思,当即抹着泪道:“姐姐,你可算来了,这女人她,她是个疯子,她说要先杀了我,让姐姐你伤心,从而放松警惕,再对你下毒手,除掉你这个眼中钉,她好可怕……” “别怕,别怕。”对于她的反应之快,明净也是始料未及的,甚至怀疑她是不是已经恢复记忆了,不过此时的情形,也容不得她多做他想,她必须趁这个机会向姚琮告状。 “老爷,您都看见了,妾身好不容因接妹妹来相聚几天,不料七姐姐却趁我不在,对妹妹下毒手,好在我及时回来阻止了,要是再晚些,妹妹只怕就没命了,老爷,您一定要为妾身做主啊!” 之所以喊凤轻舞一句“七姐姐”,是因为她比凤轻舞晚进门,是姚琮的第九个小妾,而凤轻舞是第七个。 凤轻舞最讨厌的就是这个称呼,若在平时,她必定要先骂明净一顿,此时面对姚琮的一张老黑脸,就不得不忽略这个问题,先行为自己辩解一番。 “老爷,事情不是您看到的这样,我并非有意虐待凤……她妹妹,是这女人先冲撞了我,我是想教训一下她,这才……” “一派胡言!”明净怒吼一声,“我妹妹性情温婉,谨守规矩,怎么会冲撞你?分明是你看我不顺眼,迁怒于她!” “明净,你给我闭嘴!”凤轻舞恶狠狠地瞪过去,目光比刀刃还锋利,周身被杀气所笼罩,显然动了杀心。 以至于她都忘了身边还有个姚琮在。 “就你这个样子,说自己是冤枉的,也难以令人相信!”姚琮皱起眉头,眼底流出一丝嫌恶,“别再闹了,丢人现眼!” 第四百六十四章 夜逃失败 凤轻舞瞪了得意的明净一眼,暗暗咬牙。 虽然她很嫌弃姚琮这个老男人,但自己只是他的一个小妾,目前所拥有的一切,都来自他,若失去了这个人的宠爱,便什么也不是,因此只能忍。 “是,妾身遵命。” 明净勾勾唇角,为自己的得胜而自鸣得意,凤轻舞,想跟我斗,你还嫩了点儿! “老爷,那妾身可以带妹妹去疗伤了吗?” 姚琮舒展眉头,往凤轻狂那边瞄了瞄,瞬间被其惊人的美貌吸引住,眼睛都直了。 活到他这把年纪,各种各样的美人都见过了,按理来说即使看见仙子,也不至于看直了眼睛,但此时望着这个梨花带雨的女子,却被她身上与众不同的气质深深吸引,那种感觉说不出地复杂。 “老爷?”明净看得出来,姚琮对凤轻狂起了别样的心思,心里一阵厌恶,一把年纪了,还如此贪恋美色,见了美人就移不开目光,真是恶心。 “哦,你带她去吧。”姚琮收回目光,故作正经地轻咳一声,转身走远了。 凤轻狂心下松了一口气,心想,这个姚琮也不是什么好人,看来这府里就没一个好人,得想办法尽快离开才行,否则她非得死在这里不可。 为了防止凤轻舞再对凤轻狂动手,加上现在凤轻狂又成了“妹妹”,明净没将她送回柴房,而是把人送到厢房安顿。 厢房固然比之前的柴房待着舒服,明净也不像凤轻舞那么疯魔,每天只给两个馒头吃,凤轻狂的日子好过了,但她丝毫没有因此而感到安心,因为她很清楚,明净之所以救她,并不是出于好心,而是跟凤轻舞一样,要害她。 不同的是,明净另有更高的目标,她要利用她见到皇上。 凤轻狂独自想了一夜,觉得就这一点,可以善加利用,兴许能反借明净的手帮自己脱身。 正当她考虑如何见明净一面时,次日早上,她便亲自找了过来。 “九姨娘请坐。”凤轻狂发挥毒舌技能,一开口就把明净得罪了个彻底。 明净最讨厌别人这么叫自己,一张脸顿时变得比锅底还黑。 “你若再敢这么喊我,当心我割了你的舌头!” 凤轻狂却并不畏惧,反而微笑着淡定地说道:“我知道你不会这么做,准确来说,你是不敢这么做。” “不敢?我有什么不敢?”明净被戳穿了心思,越发不满。 “自然是顾忌皇上了。”凤轻狂眨眨眼睛,眸中释放出别样的光彩。 “你担心我有个什么损伤,让皇上见到了,痛恨于你,你对皇上还不死心,依旧想着回他身边去,要是他对你心生了痛恨,那情况就不妙了,是不是?” “胡扯!我不肯像凤轻舞那样虐待你,只是因为不想变成那种疯婆子而已,跟皇上有什么关系?”明净嘴上不肯承认,心里却很清楚,自己就是这样想的。 凤轻狂也不拆穿,只笑了笑,在她对面坐下。 “明净姑娘,咱们来做个交易如何?”她郑重其事地问道。 明净略一挑眉,不解地问道:“什么交易?” “你把我带出姚府,并护我周全,我随你去见皇上,并劝说他立你为后,如何?” “你在逗我呢?”明净满脸都写着不信二字,“你怎么可能这么大方,愿意把皇后之位以及皇上都让给我?只怕等见到皇上,你只会叫他将我除之而后快吧?” “照常理来说,确实应该如此。”面对对方的质疑,凤轻狂不慌不忙地解释,“不过,我现在并非从前的凤轻狂了,我失去了记忆,根本不记得皇上,哪怕从前我们再要好,如今于我而言,他也不过是个陌生人而已,至于皇后之位,我就更加不在乎了,你既然这么想要,让给你又有何妨?” 明净紧紧地盯着她,想看她是否撒谎,可看到的,却是她一脸的真诚。 “那要是皇上不听你的劝呢?” 凤轻狂笑道:“那就按照你之前的计划行事,用我的命要挟皇上,要是他心里还有我,必然会做出妥协,不过,你到时候别真的下死手就是了,我还想活下去。” 皇上要是听见她这番话,肯定会伤心的吧? 唉,其实她也是被逼无奈,目前对她来说,活命是最重要的。 虽然她确实对皇上无感,也没打算回去做皇后,但还不至于真的跟明净合起伙来诓骗他,她只是计划平安地出了这姚府,到了外面再半路逃走。 不管最终能不能成,都要放手一搏。 思忖良久,明净下定决心:“好,那就听你一回。” 事实上,她只是想见慕连城一面,让他给自己低个头,是否当皇后,她已经不那么执着了,只要慕连城正眼看她一回,她就已经很满足。 经过这么多年后,明净身上的戾气少了很多,当然,要是慕连城连这么个小小的要求都满足不了她的话,她也不会手软,她会杀了凤轻狂,让他痛苦一辈子。 这天晚上,明净趁凤轻舞陪同姚琮去了当地一商户府里赴宴,将凤轻狂带出了姚府,拿着昨天才从姚琮那里连蒙带骗得来的通行令牌,直奔城外而去。 由于并不是什么光彩之事,明净只带了一个会武艺的贴身侍女走,以及一些必需品和这几年积攒的钱财,十分低调。 车厢内,凤轻狂放下竹帘,回头望了正在闭目小憩的明净一眼,又向门外瞄了瞄,低声问道:“你确定这个侍女可以信得过吗?” 明净掀开眼帘,眼底流出一丝不耐,蹙眉道:“当然信得过,环儿是我来到邬州后就一直陪在我身边的,没人会比她对我更忠心,你就不用多心了。” 凤轻狂没再多言,但内心深处依然有些不安,原本她就跟明净说过,只她们两人离开,不要让其他任何人知道,毕竟这是逃命,不是外出游玩,越谨慎越好,可明净愣是把她的话当耳旁风了。 只希望这个环儿丫头真的如明净所说这么忠心吧,否则她就惨了。 天明时分,马车驶进一座小镇,三人在客店里用了早点,休整一下,紧接着又继续北上赶路。 由于一夜未休息,在马车上又睡不好,凤轻狂和明净两人的精神状态都不太好,各自靠着打瞌睡。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突然停下,外面传来几声马的嘶鸣,还有树梢鸟儿扑棱着翅膀飞远的声音。 凤轻狂猛地睁开眼睛,心里咯噔一下,一丝不详的预感掠过心头。 出事了! 明净也有同样的预感,连忙探出头去看,“环儿,出什么事了?” “明净,三姐,你们要走,也不跟我说一声,害得我连夜追出来,提心吊胆一整晚呢!” 是凤轻舞的声音,语气中分明带着笑,看来相当得意。 凤轻狂缓缓闭上双目,复又睁开,平静地看向明净,讥讽道:“现在可算知道你那侍女环儿有多忠心了吧?” “可恶!”明净骂了一句,一掀竹帘,跳下了马车,凤轻狂也只得跟下去。 只见凤轻舞正坐在马背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两人,身后还跟着十几个年轻力壮的护卫。 明净甩手就给了环儿一记耳光,怒骂道:“吃里扒外的贱人,居然敢背叛我!” 环儿并没有还手,也没说话,只是硬挨了这一巴掌,从容地走到凤轻舞那边去。 “这你可误会环儿了,她一直就是我的人,我才是她的主子,吃里扒外这个词,可不适用于她。”凤轻舞笑眯眯地说道。 “你的人?” 明净睁圆了双眼看着她,不敢相信,原来她真的看轻了凤轻舞在姚府的势力。 “好,算你狠!你现在想怎么样?” 凤轻舞嫣然一笑,说:“我早就警告过你不要跟我作对,可你不听,如今我除了把你这个碍手碍脚的清除掉,还能怎么样?” “你要杀我?”明净愕然,视线在她身后的十几个护卫身上逡巡一圈,随即压下心头惊恐,故作镇定道:“你敢?我再怎么说也是姚琮的九姨娘,你若杀了我,回去如何跟他交代?” “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凤轻舞得意一笑,“我出来的时候,就跟他说了,你在外面有了别的男人,此番就是为了跟他私奔,这才连夜潜逃的。” “为免走漏消息,让他沦为笑柄,由我带着人出来追捕,尽量将你活着带回去,不过,抓捕过程中你可能会拼死反抗,护卫们一时失手,不慎将你杀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老爷是个明事理之人,必定不会怪罪我。” “你……卑鄙!”明净愤恨地大骂出口。 凤轻舞笑得更灿烂了,“对待自己的敌人,不卑鄙一点怎么行呢?我本来是想跟你和睦相处,互不干涉的,奈何你总坏我的好事,这次还要剥夺我报仇的机会,这未免太不能原谅,我只能下毒手了。” “明净,并非我心狠手辣,不念旧情,要怪就怪你自己吧!” 说罢,她便素手一摆,示意护卫动手抓人。 第四百六十五章 设伏 被抓的人只有凤轻狂一个,而明净则还站在原地,很显然,凤轻舞是要将她杀死在这里了。 凤轻狂不忍心看到有人在眼前惨死,便开口向凤轻舞求情。 “四妹,不管你跟明净有什么恩怨,报复一下也就算了,何必杀人?放了她吧?” 凤轻舞轻哼一声,极其不屑地扫了她一眼,说:“你以为自己的面子当真有这么大么?我凭什么听你的?” “我向你保证,以后任你折磨,再不逃走。”凤轻狂脱口说道,自己也不知怎会说出这样可笑而且怪异的话来。 “你如今落到了我手上,想逃也逃不了了。” 凤轻舞的话令凤轻狂哑口无言,确实啊,她自己都是只瓮中之鳖了,还有心思管别人?真是自不量力。 见她无话可说了,凤轻舞即挥了挥手。 后面的护卫们立刻搭弓拉弦,指着明净那边。 “明净,你我好歹也相识一场,我虽取你性命,但也不会做得太绝,一会儿你断气后,我会叫人挖个坑把你埋了的!” “凤轻舞,你不得好死!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明净厉喝一声,双目赤红,如有一团烈火在燃烧,她竟突然朝这边跑了过来。 见状,凤轻舞当即下命令:“放箭!” 凤轻狂实在不忍看,连忙把头别了过去,只听见箭雨飞疾的声音,不一会儿,就归于平静,再回头看去,明净已经被射成了一只筛子,浑身都是箭和血,眼珠子瞪得老大,脸上的怒色犹在。 尤其此时山间万籁俱静,连鸟叫声都无,静得渗人,她不禁打了个寒颤,脑海中突然闪现出一些画面的碎片,好像类似的场面她曾亲眼见过。 可这些碎片只是一闪而过,很快就消失,无法拼凑。 “行了,把人埋了吧,咱们也该启程回去了。”凤轻舞面不改色地最后瞥了明净那边一眼,示意手下清理现场,自己则带着凤轻狂离开了。 回到姚府之后,凤轻狂又被关回了原来的那间又脏又简陋的柴房里,吃的还是一天两个馒头外加一碗水,凤轻舞可是丝毫都不含糊。 明净的惨死场面给她带来了不小的阴影,接连好几天她都忘不了那个血淋淋的画面,以至于每天晚上做噩梦,几乎没怎么睡,精神状况一日不如一日。 又是一连好几天,凤轻舞都没有出现,除了提供的吃住条件**道之外,并没再虐待凤轻狂。 不过,凤轻狂时刻都还做着挨虐的心理准备,她很清楚,凤轻舞是不可能放过自己的,这几天不见人,说不定是又在琢磨什么虐待人的新招数。 一天天过去,依旧没有动静,越等就越是心慌。 这日清晨,凤轻狂迷迷糊糊间,听见有人开门走了进来,睁眼一瞧,面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人,正是凤轻舞。 其实她想告诉对方,这样装扮得太过浓艳,一点也不好看,不过为免对方发火,自己多挨一顿打,她还是忍住了没说。 “来人啊,带她去洗漱。” 洗漱? 凤轻狂本来就还没清醒的脑子愈发糊涂了,凤轻舞不是来打她的吗?难道是要洗白了再打?这是什么操作? 未来得及多想,几个侍女便上前来,将她拖着出了柴房,一路直奔厢房那边而去。 没多久,凤轻狂就被洗得干干净净,换上新备好的衣裙,再梳上简单的发髻,虽然没有上妆,也不戴首饰,瘦是瘦了点,整个人看起来却是焕然一新,清丽脱俗。 望着铜镜里的自己,凤轻狂却越发惶恐了,凤轻舞今天闹这么一出,究竟想干什么?是要送她上路? 不,应该不是,凤轻舞说过要留着她慢慢折磨,绝不会这么快就杀她。 那么,究竟是为哪般? 接下来的事情,就更加令凤轻狂一头雾水了。 收拾好,由下人带领着来到姚府门口时,凤轻舞已经坐在马车内,等候多时了,她从车厢窗口探出头来,亲切地朝她招招手:“三姐,快上来吧。” 上去?她难道不是只有跟在下面走路的份吗? 凤轻狂犹豫了片刻,硬着头皮爬上马车,但坐下后却哪哪儿都不对劲,如坐针毡,脊背开始冒冷汗。 “四妹,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凤轻舞微笑着答道:“去郊外游玩啊,你天天呆在那间柴房里,肯定闷坏了吧?” “游玩?”凤轻狂以为自己听错了,明目张胆地打量着对方,但在她脸上看到的只有一片真诚,这个人还真挺会装。 她肯定,此次出行绝不是游玩这么简单,只是不知凤轻舞又会怎么折磨她。 “怎么,三姐不高兴?”凤轻舞突然似笑非笑,眸光有点冷,叫人不敢直视。 凤轻狂讪笑道:“不,不,我很高兴。” 高兴你个头! 两人从此陷入沉默,直到到了郊外,马车停下,凤轻狂才悠悠回神,往外面看了一眼,却见周围群山环绕,翠树葱茏,除了山还是山,连水都看不见,风景实在不怎么样。 这地方有什么好游的? “下去吧。”身后传来凤轻舞催促的声音。 凤轻狂只得下车。 紧接着,凤轻舞也跟了下来,眉眼带笑,转头环视了四下一圈,眸中释放着奇异的光彩。 “这里山清水秀,鸟语花香的,倒是个葬身的好地方,谁要是埋在这里,有美景和山中野兽作伴,相信必然不会寂寞。” 闻言,凤轻狂的心脏狂跳起来,面色骤然变了。 这话的意思,是说要将她埋葬在这荒山野岭么? 难道她打错主意了?凤轻舞确实已经失去耐心,今天就要杀了她? 太可怕了,她该如何是好? “四妹,你……” 未等她的话出口,凤轻舞便抢先道:“三姐,实不相瞒,我今天带你来,是想偷偷将你杀了,这是我特意为你选的墓地,等你死了,我会让人在这儿建一座坟,以后每年都来给你上香,这已经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事了。” “你也不要怪我,我本来想多留你一些时日的,但谁让你长得这么出众,让姚琮给看上了呢?那老头子要纳你做小妾,我知道你肯定是不愿意的,为保全你的名节,我只能出此下策了。” 姚琮那个老头子确实对自己有不轨之心,凤轻狂那天第一次见到他时,就察觉出来了,但若说就因为这个,凤轻舞就要杀她,这也似乎有点说不过去,因为凤轻舞压根就不在乎那老家伙。 “来人,把凤轻狂捆起来,吊到那棵树上去!”凤轻舞一边吩咐手下,一边指了指身后的一棵歪脖子树,“再将我的弓箭拿来!” 凤轻狂本能想要反抗,但她本来就被饿得浑身无力,身体虚弱了,加上敌人又是年轻力壮的男人,力量悬殊,她很快就被制住,身上套了绳索,并被高高挂在树上,只能无力地喊着:“放开我,放我下去!” “三姐,不要乱动哦,要是我一不小心给射偏了,你得多受好些皮肉之苦呢,还是乖乖受死吧。”凤轻舞轻轻一勾唇,眯起双眼,搭起了箭。 就在羽箭飞出的刹那,凤轻狂本能地闭上眼睛,然而箭却没有如预料的那样射在身上,反而听见“叮”的一声响,一阵急乱的脚步声传来。 睁眼看去,四五个黑衣蒙面人自不远处的灌木丛中冲出,拔刀指着凤轻舞。 “立刻给我消失,否则定斩不饶!” 凤轻狂蓦地一怔,这声音很是耳熟。 是江明澈! “哈哈……”凤轻舞非但不惧,反而仰头大笑了几声,颇为得意地说道:“江少主,我等你好久了,想不到时隔多年,咱们竟然在这种情况下见面,真是世事难料啊!” 江明澈以及他的几个手下都是一惊,恰在此时,山林里又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四下一望,竟见一群弓箭手围了上来。 他们上当了! “几年不见,你倒是长进了不少!”江明澈索性将脸上的面巾揭下,露出真面目。 凤轻舞轻笑道:“是你关心则乱,疏忽大意了。” 江明澈没再搭理她,挫败地叹了一口气,回头去看凤轻狂。 “轻狂,你受苦了,我来迟了。” “江大哥,你实在不该来的,是我连累了你。” 凤轻狂每天都在期待着江明澈来救自己,因为在她印象中,江明澈总能掌控一切,这世上没有他做不成的事,不曾想,他也是个普通人,也会有失误的时候,早知道他会为了救她把自己也搭进来,她宁愿他没有出现过。 “不要这么说,不管如何,我都应该来救你,我说过不会丢下你的。”江明澈仰头望着她,挤出一个笑脸予以安慰。 可凤轻狂心中此时充满悲伤和愧疚,泪珠不争气地一个劲往下掉,止都止不住。 “啧啧,真是郎情妾意,好不感人呢。”凤轻舞戏谑地笑着说,还装模作样地拍了拍手,“不过,江少主,你不要忘了,我这位三姐可是个有夫之妇,你在她失忆之时趁虚而入,似乎不太君子吧?” 第四百六十六章 中伏 凤轻狂心头火苗一窜,忍不住怒斥道:“凤轻舞你给我闭嘴!我跟江明澈只是普通朋友,清清白白,收起你那点龌龊的心思,别拿出来恶心人!” “哟呵,不说就不说,这么大脾气做什么?莫不是心里有鬼?”凤轻舞不怒反笑,两只眼珠转来转去,一看就没好事。 “有鬼你个头!”凤轻狂气不打一处来,不知为何却总有点心虚, 莫非她真的对江明澈有了非分之想? 不能吧? 凤轻舞嗤笑一声,不屑道:“算了,我可没兴趣管你们这点破事呢,来人,全都抓起来,送回府衙去!” 江明澈等人虽然武功高强,但毕竟双拳难敌四手,况且对方还全是弓箭手,他们只有五个人,无论如何都不是对手,反抗毫无意义,只能暂时束手就擒。 很快,五个人就被五花大绑着带走了。 “凤轻舞,你准备怎么处置江明澈几人?”凤轻狂被从树上放了下来,没来得及解开身上绳索,便急忙跑过去问道。 “他们是朝廷的逃犯,依然是交到官府去了,”凤轻舞斜眼瞥过去,眨眨眼睛问:“怎么,你舍不得江明澈?” 凤轻狂不说话,她觉得凤轻舞这简直问了句废话。 “想不到啊,你失去了记忆,居然还能跟江明澈旧情复燃,哈哈,要是皇上知道了,不知会是什么心情呢?”凤轻舞放肆地嘲笑道。 “旧情复燃?你是说我跟江明澈原本就……”凤轻狂大吃了一惊,她一直以为自己跟江明澈只是朋友关系,尽管他对自己的心意挺明显的,但他们毕竟不曾走在一起过。 没想到…… 她以前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一边嫁给了皇上,一边还跟江明澈有不寻常的关系? 凤轻狂忍不住胡思乱想一通,把自己想象成了一个不太正派的女子。 “不论如何,你痛恨的人是我,有什么事直接冲着我来就是,不要迁怒他人,请你不要为难江明澈和他的手下。” “真是可笑,你觉得我会听你的吗?”凤轻舞丢给她一个白眼,昔日江明澈也曾欺负过她不少次,如今他落到自己手里,岂有不抓住机会报仇的道理? “别愣着了,走吧,回城。” 在外面绕了一圈,当了一回诱饵后,凤轻狂又被送回柴房关着。 她再没有时间为自己的生死担忧,转而时刻都记挂着江明澈,毕竟他是为了救她,才会误入凤轻舞的陷阱,从而被抓进大牢,要是他有个好歹,她就是死了也不会瞑目。 转眼又是几天过去,正当凤轻狂担忧到心力交瘁时,这天半夜,突然有人踹开柴房的门,猛地将她惊醒了。 昏暗的火光下,两个护院抬着一个满身血污的人走了进来,他们“嘭”的一声将人扔在地上,扫了凤轻狂一眼,留下一盏油灯,接着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地上的人穿着囚衣,发丝凌乱,身上全是被各种刑具打出来的伤痕,脸上也布满血痕,简直面目全非。 凤轻狂连忙上前去查看,结果吓了一跳。 “江明澈?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江明澈……” 这是凤轻舞干的好事! 柴房里什么都没有,凤轻狂即便想为江明澈处理伤口,也从无下手,一时间只有呆愣在原地,默默地流着眼泪。 这是她自打醒来以后,最无助的一刻,哪怕当时凤轻舞鞭打她,让她痛不欲生之时,也不曾如此绝望过。 江明澈浑身都是伤,几乎没有一处是无恙的,她也不敢贸然去动他,只能将他放在地上躺平,让他尽量舒适一些。 也不知,他能不能挺过来。 柴房里面很安静,静得连外面的虫鸣都能听见,凤轻狂强压着内心的恐惧,呆愣地坐在地上,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江明澈。 过了好几个时辰,终于有低弱的呻吟声响起,凤轻狂猛地回过神来,俯身去看江明澈,见他果然缓慢地睁开了眼睛。 “江明澈?你醒了?你醒了是不是?” “轻狂?”江明澈蠕动着干裂的唇瓣,声音沙哑得不行,乍一看见凤轻狂的脸,还以为是错觉,下意识要抬手去触摸,下一刻却发现,双手根本使不出一点力气。 全身都疼得厉害,但勉强还能挪动,可就是这两条手臂,不论怎么努力,都无法动弹,好像已经不属于他一般。 他的记忆慢慢回到脑海,目光暗淡下来。 那些狱卒挑断了他的手筋,还打折了他的腿,他现在就只是废物一个了。 凤轻狂并不知道这一切,以为他只是因为伤口疼得厉害而痛苦,遂自责道:“对不起,都是因为我,你才会沦落至此,可我什么也帮不了你,我就是个没用的累赘……” 饶是到了此时此刻,自身都处于一个极其绝望的状态下,一见凤轻狂落泪,江明澈还是心一揪,连忙打起精神来,出言安慰她:“轻狂,不要哭,我只是受了点轻伤而已,休息两天就自动痊愈了,不会有事,别担心,也别自责,这不怪你,是我自己疏忽大意,误入了陷阱,这都是我自己的错,别哭了。” 然而他越是这样说,凤轻狂就越是内疚,泪珠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止不住地往下掉。 “轻狂……”江明澈这下彻底急了,连忙使力挣扎着往凤轻狂那边挪,结果挣扎半天也只是在原地打转而已,最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他真成了个废物了。 “轻狂,我还要靠你照顾呢,你要是不振作起来,我恐怕会死在你前面。” 闻言,凤轻狂如遭当头一棒,猛然止住哭泣,胡乱地抹了一把泪水,哑声道:“不会的,你别胡说,你不会死,一定不会!” 果然还是要使点计才能哄好她,江明澈无奈地笑出声来,无力地说道:“我这样躺着不太舒服,能不能扶我过去靠着墙?” “好。”凤轻狂小心翼翼的扶住他,使了十二分力气才连拖带拽将他带到墙边坐下。 “凤轻舞下手实在太狠了,要有一天逃出去,我一定不放过她。”她激动地骂道。 江明澈稳稳地靠着墙壁,长吁了一口气,随即歪头看向凤轻狂,见她发狠的样子,觉得挺可爱,不禁咧嘴笑了。 “都伤成这样了,你还笑得出来?”凤轻狂又气又心疼地看着他。 “为什么不呢?”江明澈笑得太开,身上的每一处伤口都似乎被牵动,很疼,但他没去在意,“这段时间找不到你,我都急死了,现在虽然身陷囹圄,但好歹我找到你了,还能跟你待在同一间屋子里,这么近距离说话,我总算安心了。” 傻子…… 凤轻狂望着他,再次湿润了眼眶。 他这一番深情厚意,她若是无法回应,又该如何偿还? “江明澈,我不值得你这么做。” “这句话,你以前说过无数回了。”江明澈苦笑一声,眼角泛出一丝泪痕,也不知是苦的,还是疼的。 “以前?”凤轻狂诧异地看了看他,继而又垂下眼眸,愧疚感又增添了几分。 果然她确实之前就辜负过他么? “以前,你在我面前,从不会像现在这么友善温和的,在更久以前倒是有过,只可惜,那个时候我没有珍惜。” 江明澈自顾自地说着,全然没有注意到凤轻狂脸上变了又变的表情。 “我其实一直都很后悔,当年对你的欺骗和利用,我本以为只要诚心向你道歉,就能感动你,将你挽回,可我用尽了全力,你都不曾回头,你的心,早就不在我这里了,你我走到后来那一步,都是我的错……” 凤轻狂呆呆地看着他,有点消化不来。 原来事实并不是她想的那样? 江明澈好像走了神,又忽然回过神来似的,动了动身子,继续说:“轻狂,你想必已经知道,你其实不只是定国公的女儿,还有皇后这一身份了吧?” “嗯。”凤轻狂轻声附和。 “我之前对你说的,都是半真半假的,我还特意没跟你提起皇上,是因为我担心你得知自己有个夫君,就会离我而去,我是个非常自私的人,一直都是如此,以前我不顾你的意愿,几次将你强行掳走,留在身边,甚至还逼你跟我成亲,可是都没成功,你最终还是回去找他了。” 还有这样的事? 凤轻狂暗暗吃惊。 “轻狂,你现在得知了真相,一定很讨厌我了吧?”江明澈侧过头,怔怔地望着她,他敢跟她说实话,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只是,依然希望她能给出一个自己希望的答案。 “没有。”凤轻狂摇摇头,如实说道,“我并不讨厌,不论从前发生过什么,你都是我醒来之后,真心待我,为我舍命的人,我感激你还来不及,怎么会怪你?” 江明澈失笑:“是因为你现在失去了记忆,才会这么说的,要是你记得前尘,恐怕恨不得我赶紧死了才好。” “我哪有这么冷酷无情?”凤轻狂瞪圆眼睛,气呼呼地看他,“我就是再气你,也不至于咒你去死。” 第四百六十七章 负疚 听完凤轻狂的话,江明澈算是得到了些许宽慰,而这点宽慰便是良药,暂时缓解了他身上的痛苦,末了,他缓缓闭上双眼,似梦呓一般喃喃道:“希望将来你恢复记忆之后,还能记得这番话。” 凤轻狂原本还想说什么,但一转头却见他已经睡过去,也就不再打搅了。 由于伤得太重,江明澈睡得很不安稳,到后半夜甚至发起了低烧,凤轻狂急得不行,连忙扯开嗓子喊人来,但根本没人理会,直到天明时分,才有人开了门询问情况,之后又去请示凤轻舞,过了将近两个时辰,才带着大夫磨磨蹭蹭地赶过来。 经过一番简单的诊疗之后,老大夫收起药箱,捋着胡须道:“他身上的伤虽多,但假以时日皆可痊愈,并无大碍,不过,两只手断了几分手筋,是无法接回去的,老夫医术有限,无能为力。” “什么,手筋断了?”凤轻狂惊愕失色,低头往江明澈的手腕望去,这才明白过来,方才大夫为何面色凝重,还要用绷带缠住他的两只腕子。 “那以后他的手臂就……废了么?”若是如此,她欠下的人情只怕一辈子都还不清了。 “算是半废吧,”老大夫点点头,“日常行动还是没大问题,只是无法用重力了。” 凤轻狂的心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了,“那岂不是一身武功也废了?” 老大夫嗤笑一声:“都这副模样了,还想练武?省省吧,别折腾了,把身体养好,保住性命才是正经!”说罢,便提着药箱出去了。 柴房的门被关上,凤轻狂提着沉重的步伐,回到江明澈身侧坐着,忽然间被浓重的负疚感压得喘不过气来。 即便从前江明澈真的曾做过对不起她的事,但如今他为她做出如此牺牲,也没什么不能原谅的了,就算此时此刻的她是从前的凤轻狂,只怕心里有再多的气,也瞬间消散了。 江明澈这个人啊,怎么总爱做傻事?真要让她下半辈子都怀着愧疚过日子才甘心吗? 可能是上了药后,伤口的痛感逐渐减轻了,江明澈迷迷糊糊间,眉头舒展不少,没过多久,就悠悠地醒转了过来。 一睁眼就看见一张满是泪痕的脸,以及一双红肿的眼,顿时心头一揪,皱眉道:“轻狂无需担心,我死不了的。” “什么死不了?你昏睡的时候,已经有大夫来诊治过了好么?若非如此,你现在就离死不远了!”凤轻狂用充满责备的口吻道,尽管语气很冲,脸上却尽是关切。 江明澈一愣,继而垂眸道:“这么说,你已经知道我……” “手筋被人挑断了几根是吗?”说到这个,凤轻狂就更气,也更心焦了,“我都知道了,看,你什么都瞒着我,到头来,我还是什么都知道了,所以,你这样折腾来折腾去,又有什么用?” “我只是不想让你担心,”江明澈无奈叹气,沉默良久,只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凤轻狂鼻子一酸,忍了半天的眼泪终于再次决堤,奔涌而出,一滴接一滴地打在江明澈的手背上。 “你为什么要说对不起?明明是我连累的你,是我该向你说对不起,是我该报答你,我如何受得起你这一声道歉?江明澈,你真的让我,不知怎么办了……” 但凡她心里对自己有半点喜欢,半分爱意,也不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这一刻,江明澈的心几乎快要死透了,本以为轻狂失去了记忆,自己总算能有与她再续前缘的机会,可谁曾想,哪怕忘了前尘往事,她还是无法喜欢上他。 有些人一旦失去,就永远不会再回来,这时候他终于认识到了这一点。 “放心吧,我不会让你以身相许的。”他试着用开玩笑的口吻说了一句,试图调节此时此刻压抑的气氛。 但是,并没有成功。 凤轻狂抬起头来,呆呆地看着江明澈,半天都没有出声,直到气氛冷凝,尴尬到了极点,她才支吾着说:“你是为我受伤,沦落至此,我确实该对你负责,以后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好好照顾你的。” 把她留在身边,是江明澈多年来最大的心愿,若在以前,听到她这么说,他恐怕会开心得发疯,可偏偏这话是这时候才说出的,是她怀着愧疚之心说出的。 “轻狂,我不需要你的施舍和怜悯,你若是为了报答我,就牺牲一辈子的时间,我不仅会内疚,还会看不起自己的,况且,我有今天的结局,也是粗心大意,自食其果,实在与你关系不大,你没必要自责。” 又是这一番话。 他以为这是在安慰凤轻狂,殊不知,每当听到这些话,凤轻狂内心的歉疚就会更深几分,因为很明显,这是在安慰她。 但既然江明澈要自己别再自责,凤轻狂便尽量表现得不在意,避免再提到这个话题。 凤轻舞似乎玩腻了,又要歇几天似的,之后几日都没再找女主和江明澈的麻烦,这给了江明澈养伤的机会,几天过去,精神状况好了很多。 正当凤轻狂为他松一口气时,消失数日的凤轻舞又出现了。 “看来江少主的伤,恢复得很快嘛?” “托你的福,至少还没死。”江明澈冷笑道。 “可不是拖我的福么?要不是我让人给你请大夫来治伤,你哪有这么快好?”凤轻舞非常不要脸地笑了,“今日我来……” “凤轻舞,有什么事冲我来吧,他的伤还没好,经不住你的折腾。”凤轻狂抢话道,起身向凤轻舞走了过去,目光坚定而无惧,“你恨的也是我,要折腾就折腾我好了,我跟你去,怎么样?” 江明澈心急如焚,上前将她拉住:“轻狂,你……” “好,当然好!”凤轻舞嫣然一笑,唇角漾出一抹阴冷的笑意,“我原本也是来找你的。” “凤轻舞!”江明澈使出全力拽住凤轻狂,将她护在身后,愤然瞪着凤轻舞,“你要是敢再对她动手,我保证你会死得很惨!” “哎哟,你自身都难保了,还想着当护花使者呢?”凤轻舞丝毫无惧,笑得格外肆意,“别以为我会怕你,江少主,无忧门早就解散,你已今非昔比了,一个连废了双手的人,凭什么跟我叫嚣?” “你……”这话正是刺痛了江明澈和凤轻狂两个人的心,一个因为自卑,一个因为内疚,脸色都顿时难看至极。 凤轻舞见状却觉相当快意,掩着嘴啧啧两声,拉了拉凤轻狂,笑眯眯地说:“三姐,你这次欠下的人情可大了呢,往后打算如何还?照我说,还是以身相许最好了,反正你现在什么也不记得了,江明澈又对你一片痴心,正好与他续了当年情,你说是不是?” “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凤轻狂怒冲冲地瞪了她一眼,直接大步走出柴房去,凤轻舞饶有深意地回眸望了江明澈一眼,摆摆手吩咐手下关门,转身也跟着离去。 出了柴房后,凤轻狂又被洗漱装扮一番,然后拉着出了姚府。 有了上次的阴影,凤轻狂很是警惕,她觉得凤轻舞极有可能又要拿她当诱饵,去引诱谁来跳坑,可随即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毕竟江明澈已经被抓了,剩下似乎没有谁会来救她了吧? 皇上? 若是皇上,凤轻舞可不敢使计对付,那么今日她应该是别有所图。 今日出门,凤轻舞并未乘坐马车,而是一路徒步而行,在街上十分悠闲地闲逛,走走停停的,一会儿进这个布行,一会儿又进了那间首饰铺,好像就只是单纯地逛街而已,弄得凤轻狂莫名其妙。 实际上,凤轻舞也确实只是出来逛街而已,之所以叫上凤轻狂,是要让她跟在屁股后面拎东西,虽说这样对凤轻狂并不是多大的报复,但凤轻狂当狗腿的样子,她看了心里舒服啊。 尤其当凤轻狂抱着一大堆布匹和盒子,走路都艰难时,她的心情就分外好。 “三姐,我说你走快一点行不行?前面还有好几家首饰铺没逛呢,眼看着就要到正午了,我还要赶回姚府去跟老爷用午膳呢,耽搁了时间,你担待得起么你?”凤轻舞一边催促,一边恶狠狠地在凤轻狂手臂上掐了一把。 凤轻狂疼得直咬牙,但为了保命,也只得硬生生忍着。 “我知道了。” 于是乎,又跟着进了几家店铺,出来时,凤轻狂手里至少要多一样东西,相当吃力。 当她寸步难行时,心头窝火至极,终于忍不住说道:“我一个人只有两只手,哪拿得了这么多东西?这不是还有两个丫鬟在么?怎么不能分摊一些给她们?” “她们是跟出来服侍我的,可不是来拎东西的。”凤轻舞一本正经地说道,“要知道,不是谁都能做你这份工。” 这不是故意刁难吗? 凤轻狂心里一气愤,脚下便不稳,往地面栽了下去,布匹和首饰等落了一地。 第四百六十八章 相遇 首饰还好,至少经过细心包装,没有甩出来,几匹上等的云锦就惨了,由于清晨才下了雨,地上处于半干状态,布一落地就把水吸了个干净,脏得不能直视。 “我的云锦!”凤轻舞惊呼一声,登时暴怒,“凤轻狂,你故意的是不是?” 凤轻狂这一跤摔得很重,手脚都擦伤了,疼得龇牙咧嘴,好不容易才爬起来,结果就迎来劈头盖脸一顿痛骂,外加一记耳光,和猝不及防踹来的两脚。 惊怒交加间,她索性破罐子破摔,将刚捡起来的一只玉镯子掷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凤轻舞,你别欺人太甚了!” “啊!” 趁凤轻舞还在为玉镯默哀之际,凤轻狂又赏了她巴掌,颇觉解气。 “有本事你就杀了我,老娘不伺候了!” 挨了两个耳光的凤轻舞呆愣在原地,随即多年前那些被凤轻狂欺负的场面纷涌至脑海,尽数化作愤恨的火焰,将整个人都烧了起来。 “凤轻狂!你想造反了?我跟你没完!”以前被她欺负,如今她都失忆了还被她压制,那她岂不是太没骨气了? “你别过来!”凤轻狂下意识地拔腿就跑,此时的凤轻舞像极了一只要吃人的豹子,被她逮住就死定了。 可惜,逃跑这种体力活实在不适合于现在的她,本来每天吃不饱饭,就身体虚弱,今天又四处跟着跑腿,体力耗尽,压根没力气。 于是跑了没多远,就被两个丫鬟追上,又被拧回了凤轻舞面前。 “我让你跑!” 凤轻舞二话不说,上来就一脚踢在她膝盖骨上,出脚毫不留情,要不是有左右两个侍女搀着,凤轻狂就跪了下去。 “看来我这段时间对你还是太好了,我应该把你的腿打断才是!” “我不会放过你的!” 凤轻狂咬牙骂了一句,目光冰冷如刀,她总算明白自己为何以前就跟凤轻舞合不来了,如此变态的人,合得来就怪了不是? “还敢顶嘴?”凤轻舞啐了一口,狠力捏住凤轻狂的下巴,笑得有些狰狞,不顾周围人的目光,反手甩了几巴掌过去。 “我打烂你的嘴,看你还敢顶撞我?” 凤轻狂被丫鬟拉住了,反抗不了,也躲不了,只有挨打的份,十几个耳光受下来,苍白的脸红肿不堪,有血丝自嘴角流出。 正当被打得耳鸣,以为要被打死了的时候,一道白光从眼前闪过,凤轻舞尖叫一声,径直倒了下去。 “七姨娘!” 两个丫鬟顾不得凤轻狂,连忙跑过去查看,凤轻狂则由于头晕眼花没了力气摇摇欲坠,关键时刻,手臂忽然被谁扶住。 “皇后娘娘,你怎么样?” 皇后娘娘? 凤轻狂有点反应不过来,扭头去看,映入眼帘的是个身着黑衣,面色焦急的美丽女子。 “多,多谢姑娘出手相救,我没事。” 再看凤轻舞,她左边肩胛骨下方中了一只飞镖,正血流不止。 凤轻狂也算稍微解气,不再看她,转而问身旁的女子:“姑娘你是?” “姑娘?”对方满面惊愕,一双美眸充斥着诧异,“我是秦洛啊,你忘了吗?我是负责保护你的护卫。” “秦洛?”凤轻狂蹙眉思索半天,一点印象也没有,不过光猜也知道,她既然称呼自己为皇后娘娘,又说是护卫,那必然就是皇帝派来的人了。 几个月过去,终于还是被她那个皇上夫君找到了吗? “我之前受了点伤,失去了记忆,以前的人和事,现在统统记不得了,所以,我才会认不出你,见笑了。” “啊?”秦洛大惊失色,“失忆了?” 这可如何是好?皇上眼看就要到了,她该怎么跟他交代? “你真的什么都记不清了?连皇上也不记得了?” 凤轻狂老实地摇了摇头,眼里充满歉意。 “我只是听人说自己是皇后,但脑子里没有印象,我……” 话未说完,被狂怒的凤轻舞打断:“谁扔出的飞镖?竟然敢对我动手,活得不耐烦了么?” 秦洛心里憋着一团火,正想找她算账,当即上前去,冷笑道:“是我动的手,你待如何?” 纵然以前跟秦洛打过交道,但时隔多年,凤轻舞早已不记得此人,此刻见她突然出现,还如此嚣张,不禁窝火至极,想爆发,奈何胸前伤口疼得厉害,说话都显艰难,更别说费力骂人了。 最后只得软绵绵地毫无气势地问出一句:“狗胆包天,你可知我是谁?” 秦洛牵开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你不就是曾经的国公府四小姐,三王侧妃,如今的邬州知府姚琮的七姨娘,凤轻舞么?怎么,如今这世道果真是世风日下,随随便便一条狗也敢在人面前狂吠了?” “你,你……”凤轻舞气得脸色发紫,嘴角抽搐,她怎么也想不到,这女人不但半点不把她放在眼里,还百般羞辱她,甚至对她了如指掌。 这情绪一激动,伤口处的血流得更加汹涌了。 丫鬟见状急忙劝道:“姨娘,您的伤痕严重,得尽快治疗,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再耽搁就晚了。” 凤轻舞虽然不甘心,但斟酌之下,还是保命要紧,于是决定先走人,日后再图报今日之仇。 然而,秦洛可不是失忆之后的凤轻狂,非是她所能随意得罪的人,既然今天碰上了,又岂能放她走? “站住!打了皇后娘娘,还想走?凤轻舞,你这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我想走就走,你管得着么?”凤轻舞气哼哼地道。 秦洛不想跟她废话,立即摆摆手,示意手下拿人,对付凤轻舞和她的侍女,一个人已经绰绰有余,只见黑衣手下上前几步,随手便将两名丫鬟推开,拖着凤轻舞离开了。 “他要把凤轻舞带到哪里去?”凤轻狂好奇地问道。 “扔到山里去喂狼。”秦洛冷冷地答道。 “啊?”凤轻狂信以为真,下意识抓住她的手臂,焦急道:“这怎么可以?再怎么说,她也是个活生生的人啊,未免太残忍了吧?” 秦洛用惊异的眼神看她:“方才她还虐打你来着,何其心狠手辣,你这会儿怎么还替她说起话来了?娘娘,你以前可不是这么心慈手软的人。” “我并非心软,只是觉得这么做太不人道了,况且……”况且江明澈还在姚府呢,凤轻舞要是死了,江明澈可能会有性命危险。 “好了好了,我方才只是说笑而已,娘娘就不必担心了。”秦洛心想,一个人失去了记忆,必然在性情上会有所改变,这也并不稀奇,“我那手下把她带回客栈关着了,至于究竟要如何处置,还得等皇上来了再由他定夺。” 凤轻狂心里一咯噔,试探着问道:“皇上,何时过来?” “快了,顶多一天就能赶到。”秦洛端详了她两眼,蹙眉道:“眼下,还是先找家医馆给你治伤吧。” “也好。”凤轻狂此时处于一个矛盾的状态之中,一方面很想见见那个自己从前弃了江明澈而选择的皇上,另一方面又担心见到他之后,依然回想不起来,感到陌生,又害怕见到他。 但眼下多想也是无益,还不如走一步看一步。 在附近找了一家医馆,把脸上和腿上的伤都给上了药,凤轻狂这才感觉稍微好一些。 “咱们先去客栈吧,明日便可与皇上团聚了。”秦洛笑着说,心里却有点愁,要是皇上见皇后不但一身伤,还失去了记忆,不知会是什么反应,她的小命能不能保住呢? 凤轻狂犹豫了一下,说:“我觉得我还是先回姚府去吧,我还有个同伴在那里呢,我得先去救他,否则无法安心。” “同伴?”秦洛露出狐疑的神情,“娘娘指的是何人?” “他姓江,叫江明澈,自我失忆之后,这段时间都是他在照顾我,最近他又不顾危险地救我,被凤轻舞抓住,受了很重的伤,我理应报答他的,决不能在这个时候将他抛下。” “江明澈?”秦洛睁大双眼,乌黑的眸子里一簇火焰升腾而起,“他也在这里?你说他还被抓了?这怎么可能?江明澈此人武功高强,狡诈奸猾,怎可能被凤轻舞抓住?他该不是在你面前演戏,博取同情吧?” 根据江明澈以往的那些事迹来看,秦洛确实有理由这样怀疑,然而凤轻狂没了从前的记忆,脑海里尽是江明澈待自己的好,这阵子更是将他视作自己唯一的亲人兼朋友,怎能容忍有人这般诋毁他? 当即横眉竖目道:“你怎么能这样说他?要不是江明澈,我早就没命了,不管他以前做过什么,至少现在他是个好人,绝不是你说的那种人!你要是再说这种话,就不要再跟着我!” 秦洛惊呆了,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虽说从前也曾听说,皇后娘娘跟江明澈有过一段情,但她跟随她之时,他们已经分开了,此后几乎每次提到或是见到那人,她的态度都很冷漠,从未像此刻这般为他说话,还要翻脸。 难不成失忆,反而给了她和江明澈重修旧好的机会? 第四百六十九章 痛心 “娘娘,你丧失了记忆,不记得前尘了,江明澈并不是什么好人,他曾几次对皇上下手,皇上还差点被他害死,后来他又几度将你掳走,甚至逼迫你跟他成婚,还参与过谋反,若论起罪来,他早就该死了!” 对皇上下手?参与造反? 这些事凤轻狂确实未曾听闻过,此时乍一听见,难免震惊。 可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要她弃他不顾,她真的做不到。 “罢了,你不帮我救人,我自己去便是。”凤轻狂说罢就怒冲冲地要走。 秦洛见状连忙追出去将她拽住。 “娘娘,你不能乱跑,跟我去客栈!”几个月的奔波,好不容易才把人找到,要是再弄丢了,她可就死也难以赎罪了。 凤轻狂却铁了心要去救江明澈,用力将她的手甩开,怒道:“我说了要去救人,别拦着我!” “不行!” “放开!” 两人就这样在人家医馆门口拉拉扯扯了半天,招来许多过往百姓的注意,好在两个都是女子,否则大家指不定还会以为他们在当众打情骂俏。 秦洛实在没办法了,只好先假装妥协,敷衍着道:“娘娘,你先跟我回客栈,然后我再派人去救江明澈,这样总行了吧?” “你真的会?”凤轻狂质疑道,一双眼睛紧盯着对方,半晌都不移开,“不,你是在骗我,你根本不会去救人,我不可能把江明澈的性命交到你手里。” 她甚至怀疑,秦洛会在找到江明澈之后,背着她对他下毒手,因为方才她清楚地捕捉到了她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杀气。 “我……”秦洛暗暗吃惊,想不到这人失去了记忆,观察力还是那么敏锐,居然一眼就看穿了她的真正意图。 但跟她去救人是不可能的,放她走更加不行。 既然怎么都说不通,便只有来硬的了。 “让开,我……”凤轻狂一句话才出口,就感觉后颈被狠击了一下,紧接着两眼一抹黑,失去了意识。 秦洛叹出一口气,说了句抱歉,将人背回客栈去,把她安顿到客房后,又给她喂了些安神助眠的药物,让她能睡得久一些,免得在皇上抵达之前醒来,再闹着去找江明澈。 至于江明澈,秦洛当然不打算去找,她才不会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浪费人力和时间。 接下来,她就亲自守在房门口,坐在石阶上开始发愁。 等皇上来了,该怎么跟他开口-交代皇后娘娘目前的状况? 慕连城一个月前就从京城启程,出来找寻凤轻狂了,日前也正到了邬州地界,距离秦洛等人并不远,在收到秦洛派人送去的口信后,立即便马不停蹄地赶至,于当夜凌晨就赶到了邬州城。 走进客栈的时候,正是刚过子时,夜深人静。 见他风尘仆仆地快步走进,秦洛忐忑地站起了身,拱手施了一礼:“皇上。” “人呢?”慕连城顶着一张被风尘覆盖了、显得憔悴的脸,一开口便问:“轻狂在哪儿?” 秦洛指指身后的房门,道:“就在里面,还在睡呢。” 慕连城二话不说,一撩衣袍便要进去,不料秦洛又将他叫住:“皇上,那个,有件事,属下要事先跟您交代。” “何事?”慕连城预感到一丝不祥,俊脸微沉。 “就是,”秦洛紧张得掌心都出了汗,“皇后娘娘她,不久前头部受伤,导致暂时失去记忆,以前的事,她一概都不记得了,也就是说……” “她连我也不记得了?”慕连城的心凉了半截。 “是。”秦洛说着跪了下去,“属下护主不力,皇上降罪。” 对慕连城来说,这固然是个噩耗,但毕竟人找到了,此乃最大的安慰,只要人好好的,其他都没那么重要了。 沉吟须臾,他叹了一口气,说:“你们已经尽力了,起来吧。” “谢皇上开恩。”秦洛踌躇片刻,又说:“还有,据属下所知,江明澈也在邬州城,目前就身在知府姚琮的府中,好像是受了不轻的伤,皇后娘娘这段时间正是与他在一起。” 江明澈。 慕连城默念了这个名字好几遍,拳头越握越紧,凤眸间迸射出一股杀气,令人不敢直视。 “暂时不必去管他。” 说罢,慕连城轻手轻脚地推门进了客房,秦洛则继续守在门外。 屋里只桌上点了一盏油灯,光线很暗,他缓缓踱步过去,没靠近一步,心跳都会加速一点,直到到了床边,俯首望着被窝里睡得正熟的人,他的心猛地揪痛起来。 她的脸时红肿着的,明显是才被人打过。 他深吸一口气,在床沿坐了下来,尽管光线很暗,隔尽了还是可以看见凤轻狂眼角的淤青以及被打烂的唇角,这张脸明明是肿了,他却一眼就看出她瘦了。 随即,他握住凤轻狂的手,手腕小了一圈,果然是瘦了。 “轻狂,都怪我,没有保护好你,对不起……”她一定吃了很多苦,尤其失去记忆,没有可以信任的人在身边帮扶,这段时间又落在凤轻舞手里,真不知她是怎么挺过来的,如果他在的话,她又岂会遭受这些苦难? 思及此,慕连城越发内疚,越发觉得自己这个夫君做得不称职。 几个月来高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一路奔波积攒下的疲倦一股脑席卷而来,又在凤轻狂身边守了很久,慕连城终是挺不住,不知不觉间打起了瞌睡。 直到天明时分方醒。 然而从昨天下午就开始睡了的凤轻狂依旧没有苏醒的迹象,慕连城不禁心生担忧,于是连忙出门吩咐人去请大夫。 秦洛正好赶过来,赶紧跟他说清楚:“皇后娘娘昨天情绪有些激动,属下担心她伤到自己,便给她喂了些助眠的药物,药量下的大了些,至少要等中午才醒呢。” “情绪激动?”慕连城剑眉微蹙,露出一抹狐疑之色,“这是为何?” “这个……”秦洛寻思着,这叫她怎么开口好呢?怎么不能告诉皇上,说皇后娘娘为了去找江明澈,心急如焚,不肯跟她走吧? “属下也不清楚,娘娘不肯说。”先糊弄过去再说。 慕连城思索了一阵,皱眉道:“那就先让她睡着吧,准备一下,一个时辰后,朕要去一趟府衙。” 说着往另一间客房走去,踱了两步又说:“对了,把凤轻舞也带上,她,还没死吧?” “没有,正关着呢。” “那就好。” 回房洗漱了一番,又用了点早膳,慕连城又去看了凤轻狂一会儿,见她还没醒,便嘱咐秦洛亲自盯着,自己则前往州府府衙。 然而令慕连城没想到的是,知府姚琮并没有在府衙,据衙内的公差所说,他人应该还在府里。 现在已经快到巳时了,按照大燕统一的应卯时间,他本应早已到了府衙,此时却还不见人影,乃属于严重失职。 慕连城相当恼火,当即亮明了身份,拿出盖了皇帝印鉴的手书来,板着脸道:“本官乃是皇上亲派到南方各州巡查的钦差,我就在这儿等着,立刻派人去把姚琮给我叫过来!” 皇帝毕竟身份敏感且招摇,为了低调也是为了自身安全,不到万不得已不能亮出,因此他走之前才给自己准备了这么一份手书,以防不时之需。 因为他此番出来是为找寻凤轻狂,非是办公,本以为手书多半派不上用场,没想到一来到邬州就用上了。 公差们见了手书,个个吓得手抖脸白,一声不敢吭,立刻有人飞奔而出,往姚府去了。 慕连城独自坐在大堂之中,一边饮茶一边思索着什么,而凤轻舞则被押着,站在门口,脸色灰白,眼皮耷拉着,形容憔悴,像很快就要死了一样。 约莫是知道即将大祸临头,姚琮慌乱了,丝毫不敢耽搁,只过了一炷香左右的工夫,外面就传来急促的步子声响,一个身着暗红官服的老头子踩着碎步小跑进来。 他先是瞅了慕连城两眼,大概是觉得他年龄与想象中相差太远,一时惊诧,但很快又垂下头去施礼。 “邬州知府姚琮参见钦差大人。” 慕连城冷冷地打量了他两眼,又冷冷地“嗯”了一声,再冷冷地说:“姚大人真是闲适得很呢,都日上三竿了,还在府里享受天伦,要是年纪太大导致精神不济,顾不上公务了,大可以向朝廷上书辞官,何必占着这么大一个官位,耽误事儿呢?” 姚琮一愣,额上冷汗直冒,这句话的言下之意,是要革了他的官位吗? “大人见谅,今日福利出了些事,下官急着处理,这才耽搁了,平日里,下官应卯是很准时的,从不曾迟过,而且府衙内的公务事,下官打理起来也不在话下,下官精神头还好着呢。” “哦?那这么说来,你还挺勤快的?”慕连城翘起唇角,眸中溢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只是不知今日你府里发生了什么了不得大事?连办公都能耽误?” “这……”姚琮支支吾吾半天,没挤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第四百七十章 惩罚 慕连城明知而故问:“怎么,有什么难言之隐?让我来猜猜,是不是姚大人哪位姨娘失踪了?” “这,大人怎知……”姚琮惊呆了,愣愣地看着对方,心里不禁想到,此人难道能掐会算不成? “带上来。”慕连城摆摆手,手下便即刻将凤轻舞拖了进来。 姚琮随即看过去,仔细一瞅,吓了一跳,方才他进门匆忙,压根没看见站在门口,狼狈不堪还被堵住嘴的凤轻舞,加上他的眼也有点花了,现在都是看了又看才勉强把人认出来的。 “钦差大人,她怎么会……” “这个女人心狠手辣,当街虐打无辜之人,该死。”慕连城缓缓说着,目光像刀子一样割在姚琮身上。 “我将她抓了,原本是要就地正法,可又听说她是你姚知府的小妾,不过问你一下总是不好,于是便带她来府衙,交给你处置了。” 姚琮顿了顿,他知道凤轻舞不是个省油的灯,经常打骂下人,偶尔在街上碰到不顺心的事,或是不顺眼的人,也会疯了似的动手,但这都是小事,又没闹出人命来,顶多责备两句惩罚一下,怎么就该死了? “大人,不知被打伤的那个人,现在何处?” “怎么?”慕连城挑眉看他。 “不过是个小老百姓罢了,只要没打死,花点钱赔偿,最多再请个大夫去给他治伤,很轻易就能摆平了,何必如此大动干戈?”姚琮摆着笑脸说,“您放心,我一定处理妥当,不会让事情闹大。” 闻言,慕连城的脸色瞬间阴沉到了极点,单凭寒气逼人的眼神就能杀死人了。 但是,他克制着,没有说话。 身后的二游当即厉喝一声:“混账东西!小老百姓的命就不是命吗?堂堂一个知府,百姓的父母官,竟然说出这等话,简直丢了官府的脸!况且,你可知那女子是何人?那是我们钦差大人的夫人,她现在人还昏睡不醒,生死未知,岂是你花点钱就能摆平的?” 姚琮听到这番训斥,登时吓得腿都软了,当即跪了下去,哆哆嗦嗦地道:“大人恕罪,下官不知竟有这等事,下官着实不知……” 慕连城的神色稍有缓和了,但眉头依旧皱得很紧,“本官刚到邬州时,就沿途观察过民情,也派人私下里调查过你,百姓对你是怨声载道,姚琮,你这个邬州知府,当得很不称职啊。” “大人,下官……” “不用辩解了,你上任后这些年都做过些什么,本官比你自己还记得清楚,欺压百姓,官商勾结,贪污受贿,你是什么恶行都做过了,只差亲手杀人,要不是看在你年纪大了,没几年活头了的份上,我一定上书朝廷,定你死罪,现在回去收拾包袱,卷铺盖走人吧。” 这种知府,不会干正事,只会作祸百姓,确实不要也罢。 “另外,你的财产本官会派人去清算,都一并充公吧,搜刮了这么多年的民脂民膏,也是时候还给百姓了。” 姚琮没想到只几句话的工夫,自己就丢了官职,还连家产也没了,真是流年不利,倒霉透顶。 然而,即便再气愤又能如何?人家是皇上亲派的钦差,朝廷的二品官员,他一个小小的知府只有低头的份,哪敢说个“不”字?如今,还能保命就算不错了。 这时,凤轻舞突然挣扎着,呜呜地叫了起来,似是有什么话要说。 姚琮回头看了一眼,请求道:“大人,能否让下官跟她说两句话?” 慕连城微微点头,示意手下扯了凤轻舞嘴里的布团。 不料凤轻舞嘴巴一得解放就大喊道:“老爷,这个人根本不是什么钦差大人,而是朝廷通缉的逃犯,那道手书是伪造的,别上当,快把他抓了!” “什么?”姚琮顿时被整懵了,视线在凤轻舞和慕连城几个人之间游移,一时不知怎么反应。 慕连城没说话,镇定自若地看着凤轻舞,嘴角微微上翘着,勾勒出优美的弧度,讥讽之意明显。 凤轻舞继续道:“老爷,这人是无忧门的,他原本是想逼我跟他合作,放了大牢那些人,但我不愿意,他就把我抓了,装成钦差来骗你,如果你今天受了他的骗,朝廷怪罪下来,你会性命不保的!” 横竖现在已是走投无路,再无可失,不如再放手博一次,是生是死,全凭这一把,这里没人见识过皇帝的庐山真面目,慕连城又只有四个人,府衙内却人数众多,不怕对付不了他们,把他们关在这儿杀了,再偷偷地毁尸灭迹,不会有人知道,最重要的是,她的威胁也就永久地解除了。 姚琮最心疼的,还是自己存了十几二十年的百万家产,要是全部充公,他非得气得吐血不可,让凤轻舞这么一闹,他的脑海里突然涌现一个念头——那就是一不做二不休,把人杀了。 管他是不是真的钦差,只要关进大牢,再杀了灭口,小心处理后事,就没人会知道。 于是乎,他心里突然起了杀意,霍然站起,扯开嗓子大喊:“来人,将这两个冒充朝廷命官的逃犯抓起来,打入大牢!” 外面的人一头雾水,犹豫了一瞬,还是纷纷拔出佩刀,涌了上来。 然而,还没等他们靠近,二游便身影一闪,朝姚琮冲了去,牢牢地锁住他的喉咙,怒喝道:“都退下,否则我立刻扭断他的脖子!” 公差们投鼠忌器,只得慢慢退出去,姚琮吓得魂不附体,哆哆嗦嗦的,差点晕过去。 “你别,别乱来,外面到处是我的人,你们是跑不出去的,还不如束手就擒……” “闭嘴!”二游厉声打断他的话,“糊涂透顶的老东西,竟让一个女人玩得团团转,就你这样的毒虫,也配在这世上活着?” 慕连城抚平了衣袖上的褶子,优雅地搁下茶杯,站起身来。 “本官的手书上有皇上亲盖的印章,独此一份,绝对做不了假,进府衙之时,就已经给通判和主簿等人看过,身为大燕官员,这点鉴辨能力还是该有的吧?” 这时,站在门外的主簿开口道:“那手书确实不是假的,这位确实就是钦差大人,大家还是放下武器吧,莫要伤了和气。” 通判也连忙点头附和。 凤轻舞却冷笑道:“手书或许不是假的,但人可以作假,谁也没有见过那位钦差大人,自然是谁都可以冒充了!”她看出慕连城暂时还不想亮出皇帝身份,于是想怂恿这些人赶紧动手,迟则恐有变。 慕连城也没想到,这个女人到了这个时候,还在垂死挣扎。 “说起冒充,你这个身份也不那么真实吧?本官不知你是如何对姚琮隐瞒身份的,但有一件事本官可以确定,你是几年前就被打进天牢要发配边疆的重犯,三王侧妃凤轻舞,你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众人闻言都暗暗吃惊,原来这位七姨娘才是真逃犯呢?怪不得她要倒打一耙,污蔑钦差大人了! 在场的这些人,都是姚琮的部下,平时日日都要受他的气,这倒也罢了,毕竟是上级,忍了就忍了,然而,这七姨娘总喜欢来府衙闲逛,妨碍大家办公不说,还刁钻跋扈,刻意为难众人,几乎每个人都在她这里吃过苦头。 府衙里的人无一不是讨厌极了这个人,只是碍于姚琮的维护,他们敢怒不敢言。 如今终于逮到一个机会,可以除掉这个碍眼的公害,大家便心照不宣地行动起来。 “原来七姨娘才是朝廷逃犯,居然还在这儿反咬钦差大人,真是可笑又可恨,依我看,该抓的人是你才对!” “可不是么?要是不亲手将你抓起来,上交到京城去,旁人还以为我等窝藏逃犯呢,这可是大罪,我们可承担不起!” 于是乎,众人将目标改为凤轻舞,纷纷恶狠狠地瞪着她,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一般。 见状,慕连城吩咐手下放人。 凤轻舞想不到事情转变得这么快,登时又惊又怒,大吼道:“你们这群饭桶!他们才是逃犯,你们抓错人了,快点放了我!” 然而哪里有人听她?到了此刻,即便事实真如她所说,他们也不可能放人了。 今天,姚琮和七姨娘都得完蛋,否则就是他们完蛋! 通判上前一步,恭敬地问道:“钦差大人,您说这个女人该如何处置?是不是立即押送到京城去?” “不必了,关进大牢,择日处斩吧。”慕连城大手一摆说。 “这,这似乎有点不妥吧,她毕竟是……” 慕连城笑了笑,“没什么不妥的,本官手持皇上的令牌,拥有先斩后奏的特权,没问题。” “是,下官遵命。”通判这才放心,随即看了呆愣在原地的姚琮一眼,“那姚大人又如何处置?” “本官本来是想放过他,让他回乡去养老,可他执迷不悟,还想杀人灭口,简直目无王法,”慕连城冷哼一声,“那就直接打入大牢,择日跟凤轻舞一并斩首示众吧!他的家产一并充公!” “是。” 慕连城思索片刻,又说:“在新的知府上任前,这里就由通判大人代为掌管吧。” 第四百七十一章 相见 凤轻狂也不知道自己睡了有多久,只知醒来的时候浑身有些僵硬,好像很久没有活动了,她睁开双眼,看着床帐,意识逐渐趋于清晰。 她好像是被秦洛给打晕了? 江明澈还在姚府关着呢,她得赶紧去救人才行,要是他在那里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岂能安心过下半辈子? 她连忙翻身下床,穿好鞋袜衣裳,头发也没来得及梳,便出了门。 不过可惜的是,门口就站着一只拦路虎——秦洛。 “娘娘醒了?饿了吧?我这就叫人给你拿膳食来!” “不必了,我要出去。”凤轻狂装作没看见她,径直绕过去就要走。 秦洛连忙追上前,将她拦住:“娘娘,皇上吩咐过了,在他回来之前,你不准离开客栈半步,我之前就没能保护好你,被记了一大罪过,现在可不能再犯第二次了,否则皇上回来,非得要了我的命不可。” 她只好搬出慕连城,顺便卖个惨,以博取对方的同情。 然而对方的注意力并不在她身上,而是:“皇上来过了?” “对,皇上昨天半夜里就赶到了,还在房里陪了你一晚上呢,今晨见你未醒,这才离开,又去了州府的府衙办事。” “这样啊……”凤轻狂点点头,不知在想什么,“那我先去姚府,等皇上回来了,你跟他说一声就是了,我又跑不远。” 说着又要走。 秦洛很是无奈,连忙一把拽住,苦着脸道:“娘娘,您就大发慈悲,可怜可怜我吧,皇上要是知道我放你走了,一定不会饶过我的!” “你跟我一同去,贴身保护,那就万无一失了。”凤轻狂眨着两只大眼睛,十分真诚地说。 “那也不行……”秦洛心想,皇后娘娘本来就是个心大的人,如今失了记忆,心就越发大得厉害了,“我就直接跟你说了吧,若是你去找别人,那我自当陪着你,也不怕皇上怪罪,但唯独江明澈不行。” “为什么?” 秦洛默默地擦了一把汗,答道:“当然是避嫌了!娘娘,你跟江明澈几年前有过一段情,还曾计划与他私奔,皇上对此人是极其厌恶和忌惮的,你说你这段时间一直跟他在一起也就罢了,醒来后不先见过皇上,反而要去找他,皇上能不气愤吗?” 凤轻狂这才明白过来,秦洛是担心皇上心里膈应。 “你还是等等吧,皇上去了府衙,还把凤轻舞带走了,正是为找姚琮算账,轻则将姚琮革职,重则处死,现在姚府已经没有危险了,江明澈在那里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好了。”秦洛又宽慰道。 “你不知道,江明澈受了很重的伤,凤轻舞不在,估摸着连水和食物都没人给他送,时间长了他必定经受不住的,我得赶紧去找他才行。” 说了这么多,还是没能把凤轻狂说服。 秦洛词穷了,只能默然扶额,想着要不然就再把人打晕过去,撑过这一阵再说。 正欲动手之时,外头传来了稳健的脚步声,一道颀长的身影走进了院中。 凤轻狂闻声望去,只见那人面如冠玉,剑眉星目,身着黛蓝色的氅衣,月白内衬,身段挺拔而修长,乌黑的青丝用玉簪束起,面色平和,步子不急不缓,然而自带清冷的威仪,由内而外透着一股王者气度。 这个人果然是万中无一的,不愧为堂堂大燕朝的皇帝。 气质跟江明澈截然不同,帅得摄人心魄,令人甫一看见就移不开视线。 如果说自己会爱上这样一个人,凤轻狂完全不会感到惊奇,只是可惜,此时此刻她望着这个人,除了比看着别人时多有一些亲切感之外,别无其他。 脑海里,还是一片空白。 慕连城在望见凤轻狂时,那双如同深潭的眼顿时一亮,快步走了过来。 “轻狂,你醒了?你,感觉如何?”由于知道凤轻狂失去了记忆,不记得自己,他特意表现得格外温和,以及小心翼翼。 凤轻狂下意识地躲开他的视线,微垂下眼眸,笑道:“已经好多了,多谢皇上关心。” 这话里透着无尽的疏离,是以前的凤轻狂绝不可能在慕连城面前说出的,慕连城虽早有心理准备,然而,心里依然很不是滋味。 “我知道你不记得以前的事了,不过,你我终究是夫妻,说话不需要这么客气的。” “是。”凤轻狂点点头,“我知道,只是我还不适应,皇上能否多给我一段时间,去适应皇后这个身份?” 慕连城弯眼一笑:“当然。” 此时秦洛一惊十分识趣地下去了,院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人,一旦不说话,就显得格外安静,似乎连空气都静下来了,透着一股子尴尬。 “你昏睡了这么久,肯定饿了吧?随我去吃点东西,可好?” 凤轻狂心里虽然还惦记着江明澈,但又想起秦洛不久前才说过的那番话,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应了。 “也好。” 两人相携来到前面大堂,挑了一张靠窗的空桌落座,点了一桌子饭菜,香气扑鼻,色香俱全,看起来味道也很是不错。 凤轻狂已经很久没怎么好好吃一顿了,突然见到这么一桌佳肴,不禁舔了舔嘴唇,食指大动,可碍于慕连城在旁边,他还是个皇帝,人家没动筷之前,她也不好先动,只好忍着,先喝了几口茶。 慕连城偷瞄了她一眼,唇角轻轻上扬,这人真是,以前在他面前可是从来不顾形象的,如今失了记忆,反而拘谨成这样。 “先喝点汤吧,”他动作优雅地盛好半碗汤,递到她面前,“这个汤是养脾健胃的,餐前喝一些有好处,味道也不错,你尝尝。” “好,谢谢。”凤轻狂尽量维持平静,耳根却不知不觉有些发热,这人真的是皇帝吗?皇帝不是养尊处优,高高在上,只有别人伺候,而从不知照顾别人的吗? 慕连城并不知她心里在想什么,只是一心地关注着她用膳,见她的汤喝得差不多了,便又盛了碗饭,把她平日喜欢吃的菜都放到近处来。 这顿饭吃得很安静,也很顺心,等到肚子填饱了,凤轻狂才发现原来桌上将近一半的食物都是被自己吃掉的,而慕连城面前的一碗饭,只动了半碗,菜也几乎没吃几口。 她一个女孩子的食量比人家一个大男人还大的多,这就有点不好意思了,顿时面上一囧。 这时,耳边传来温柔的声音:“可是吃饱了?” “饱、饱了。”凤轻狂红着脸道,这人的声音真是该死的好听。 “那,是回房休息,还是去街上走走?”慕连城又微笑着问。 凤轻狂下意识地是想去街上散心,但张了嘴,脑海里又突然浮现江明澈受苦的画面,临时改了口:“我身上还不怎么有力气,还是回去再休息休息吧。” “好,我送你回房。”慕连城习惯性地伸手去扶她的手臂,但又怕唐突了她,伸了一半的手骤然止住,又收了回去。 凤轻狂垂眼间,瞥到他手上的动作,没有来心里一揪,有些不是滋味。 其实,就算他真的伸手过来,她也是不会躲的,兴许这个人对自己的意义确实不同于其他人,潜意识里并不排斥他的亲近。 当然,对方俊美无俦的容貌是其中一个很大的原因。 她是个看脸的人,她承认。 到了客房门口,凤轻狂回头冲慕连城嫣然一笑:“听秦姑娘说,皇上昨天半夜赶到的,没怎么休息,上午又去府衙办事了,肯定也乏了,你也回房好好休息吧。” 闻言,慕连城总算得了些许安慰,颔首道:“好,我会的。” 两人分开,各自返回了客房。 但是,凤轻狂并没有真的休息,她是想等慕连城回房后,在偷偷溜出客栈,去姚府找寻江明澈,据秦洛所说,慕连城很不喜欢江明澈,这件事还是瞒着他做比较好。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凤轻狂扒开一条门缝探头往外瞅了瞅,见院子里并没有人,遂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加快步伐往外走。 不料没走几步,身后就有人叫了她的名字:“轻狂,你这是要去哪儿?” 糟糕,他怎么出来了? 凤轻狂僵硬地转过身,讪笑两声道:“我,我是要去,去外面走走,房里有点闷了。” “你之前不是还说累了吗?”慕连城缓步走过来,说话还是很温柔,嘴角带着与先前一样的笑意,但就是眼神怪怪的,有些冷。 他不会是察觉了什么吧? “我睡了一会儿,好多了,得起来活动活动,免得晚上该睡觉的时候反而睡不着了,呵呵……” 慕连城稍稍一扬剑眉,笑道:“那正好,我陪你。” “不用!”凤轻狂立即阻止,“不用了,我一个人可以,不劳皇上费心,我就在客栈门口转转,不会走远的,你放心。” “是吗?”慕连城眯了眯眼睛,笑容逐渐染上了寒意,“你真的只是出去走走?不是要去找某个人?” 第四百七十二章 冲突 凤轻狂只是笑,笑得相当灿烂,心里却虚得不行。 “没,没有啊,皇上怎么会这么想?” 慕连城牵了牵嘴角,忽然倾身过去,缓缓说:“你每次撒谎,都会用笑容来掩饰,眼神还有些飘忽,或许你自己都不曾察觉,但我认识你很久了,你在想什么,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这……凤轻狂愣住了,若不是对方说,她还真的没发现自己有这个毛病,于是立刻收住了笑脸,摆正神色,心想,有个对自己太了解的人在身边,究竟是好还是坏? “好,好吧,既然你都看出来了,那我也就不瞒你了。”凤轻狂吸了一口气,道:“我是想去姚府,找我的救命恩人,江明澈。” 她特意加了“救命恩人”四个字,就是希望能获得对方的支持,不料迎头就换来慕连城一句:“不准去。” “为什么?我都说了人家是我的救命恩人呢,现在他还困在姚府里面,我要不去救他,那就是忘恩负义,我可不能做那样的人!”凤轻狂有些激动。 慕连城冷笑道:“江明澈可不是你的恩人,若不是他,你当初压根就不会在匀州失踪,变成今天这样,就算过后他对你有照顾,那也是他该做的,是他要向你赎罪,你无需报答。” “你这人怎么这么冷漠呢?”凤轻狂脱口说道,圆睁着眼睛瞪他,“不管怎么说,江明澈也是为了我才受伤,沦落到姚府的,如今他的两只手臂算是废了,我欠他的,这一辈子都还不完,怎能说无需报答?” 听她这话里的意思,大有要拿自己去报答江明澈的意思,慕连城瞬间便窝火了。 “我说你不准去找他,就是不准,没得商量!” 凤轻狂也来了脾气,“我非去不可,谁也阻拦不了!” 此情此景,慕连城不禁回想起了当年凤轻狂还喜欢江明澈,心心念念跟他逃离京城的那段时光。 “你要是敢踏出客栈的门,朕就派人先去姚府,把江明澈一刀杀了,省得你天天念着他。”要是当年他下了手,也就不会有如今的局面了。 “你……”凤轻狂登时惊怒交加,气得双目赤红,“你要是敢杀他,我就,我就恨死你了!” 这一生怒吼,声音挺大的,然而一点气势也没有,两眼瞪大,怒色很满,但略显无辜,像极了一只暴躁跳脚的兔子,差点把慕连城给逗笑了。 “那也好,你就恨我一辈子好了,总比你离开我,跟江明澈走好。” 凤轻狂一时无言以对。 有个问题,她还真得考虑一下了。 江明澈于她有救命之恩,如今双臂变成半废,她责无旁贷要肩负起照顾他的责任,但慕连城又是她如假包换的夫君,还是皇帝,她不能抛下,也抛不了。 以慕连城这态度,猜都不用猜,他绝不会准许她把人带回京城照看,这可如何是好? “皇上,不如,你就把我休了吧?” “你说什么?”慕连城猛地一回头,冷冷地看了过来。 有杀气! 凤轻狂吓得脊背发麻,登时连话都说不完全了。 “我,我的意思是,是说,说……”她要说啥来着? 忘了? 冷汗都在额上冒了出来,反观慕连城,脸色更阴沉了,她咬了咬牙,鼓起勇气继续道:“我是说,现在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什么也不会,肯定当不好皇后的,与其日后给皇上添麻烦,倒不如索性你另立贤后?” “想都别想!”慕连城压低声音怒斥,脸拉得老长,“你以为你从前就是个好皇后吗?后宫事务你几乎从未沾手,还整天只会闯祸,朕也不曾嫌过你,你反倒想退位让贤了?” 凤轻狂一愣,自己以前真有这么差劲吗? 算了,该说的话都说完了,他要是不同意,那也没办法,她还急着去救江明澈呢,没时间在这里耽搁。 “反正我要去找江明澈,你允许与否我都要去,要是你杀了他,我就跟他一起死。” 慕连城不愿意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心像是被刀子割了几下,生疼。 “在你心里,江明澈当真就这么重要?” 其实方才那句话并非是凤轻狂真心说出来的话,她只是实在没了办法,以此来威胁慕连城。 “是,他对我来说,是个很重要的人。” 慕连城的伤口上又被撒上一把盐,他缓缓地闭上双眼,从凤轻狂失踪后,他的心就没安定下来过,无时无刻不在念着她,本以为找到了她,总算可以带她回京,不用再提心吊胆了,想不到她却一心扑在了江明澈身上,和几年前一样。 因她失忆,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以前看在凤轻狂的面上,慕连城曾数度放过江明澈,今日他不想再做同样的傻事,可是,转眼一对上凤轻狂坚定的目光,他又心软了,最终不得不逼自己妥协。 “好吧,我陪你去姚府,把江明澈带出来,之后你与他便桥归桥路归路,不许再见面。” 他既已作出让步,凤轻狂也不好再得寸进尺,立即点头表示同意。 当然,之后见不见江明澈,就是之后的事了。 两人带了几个随从,出了客栈后直接赶往姚府。 由于姚琮这个主人被打入大牢的消息已经传开,府里姚琮的妻妾们以及一众下人生怕遭到牵连,都收拾了行李匆忙离开,走之前还都顺走了不少府中的贵重物品。 等凤轻狂等人赶到的时候,整座府邸已经四处狼藉,没几个人了。 凤轻狂来不及询问缘由,进了门就直奔后院而去,找到住了将近一个月的那座柴房,果然,房门还是上着锁的。 只是,没有钥匙,门打不开,凤轻狂用力踹了几脚也踹不开,一筹莫展。 慕连城叫来手下,吩咐道:“把门劈开。” “哐当”一声,锁链被锋利的剑劈断,凤轻狂感激地看了慕连城一眼,推门走了进去。 “江明澈!” 由于一天一夜都没进过水和食物,又有伤在身,江明澈已经昏睡在了地上。 见凤轻狂为江明澈如此焦急,慕连城心里颇不是滋味,然而他又能如何呢?现而今,凤轻狂已经失忆,这几个月里都跟江明澈呆在一起,于她而言,江明澈比他要更亲近,更重要。 这能怪谁呢?要是他能找点找到这里来,或许就不会形成今天的局面了,说到底,还是他自己的错。 “来人,把他带回客栈去,再找一个郎中来,给他瞧瞧伤势。” 很快,两名手下就抬着江明澈出了柴房。 凤轻狂整理好思绪,走到慕连城面前,道:“皇上,谢谢你。” 慕连城立刻又恼了,气愤地看着她说:“谢我?谢我什么?谢我出手救江明澈?可这应该是江明澈本人来谢吧?你跟他什么关系,为什么要代为道谢?” “我……”凤轻狂本想说,自己不是代江明澈道谢,而是为自己,因为她清楚,他是为了她才这么做的,然而话还没出口,慕连城就气呼呼地走了。 这个人醋劲可真大啊! 走出姚府时,已经不见慕连城的身影,护卫说他已经骑马先回了客栈,凤轻狂这才意识到,他是真的很生气,想着回到客栈后,一定找他解释清楚。 然而回到客店的时候,并没见到慕连城,恰好手下又带了郎中过来给江明澈治伤,她出于关心,便也跟着进了房间。 “这位公子目前身体很虚弱,这半个月内,必须静养,不得劳累受刺激……”大夫絮絮地叮嘱着,写下了两张药方。 凤轻狂走过去问:“大夫,那他的手……” “他的手好完全是不能了,但只要好好休养,以后不干重活,日常活动还是不成问题的。”大夫给出了之前与那位一样的答复。 凤轻狂瞬间目光黯淡了下去。 江明澈本是个习武之人,之前每天都要练剑练上一两个时辰,如今却连拿剑的力气都没有了,一身的好武艺就这么废了,这叫他如何接受得了? 送走大夫之后,凤轻狂就坐在床边发呆。 也不知呆了多久,直到耳边传来沙哑的话声:“我这是在哪儿……咳咳……” “江明澈,你醒了?”凤轻狂喜出望外,立即起身去倒了杯茶过来,小心地扶起他的头,喂给他喝,“来,先喝点水。” 躺回软枕上后,江明澈眼前的事物渐渐清晰,这才看清眼前的人。 “轻狂……我们不在姚府了吗?” “已经出来了,”凤轻狂笑着答道,“是皇上赶到,救了你我。” “皇上?”江明澈蓦地睁大眼睛,愕然道:“皇上来了?你们见面了?” 凤轻狂怕他乱动,牵动了身上的伤口,连忙摁住他的肩头,柔声答道:“自然是见了,否则他怎么会救你?” 江明澈皱起眉头,沉吟着思忖了半天,犹豫着问:“那你,是否有想起些什么?” “没有,什么也没想起来。”凤轻狂有点遗憾,内心深处,她是很希望自己能恢复记忆的,可惜事实不如人愿。 “我想,恢复记忆这件事,还得慢慢来吧。” 第四百七十三章 照顾 闻言,江明澈总算稍微放下心,甚至还默默地有些开心,本以为慕连城的意义对于凤轻狂是与其他人不同的,见到他之后,大脑受到刺激,兴许会记起些什么来,没成想,原来也不过如此。 “是啊,是得慢慢来,急不得。” 凤轻狂瞥了他一眼,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却又没出口。 不多时,外面传来敲门声,是店家伙计送来了刚熬好的药。 凤轻狂起身去接了过来,回到床边开始给江明澈喂药。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享受过如此待遇了,江明澈一边喝着药,一边含情脉脉地望着凤轻狂,嘴角边的笑意掩藏不住。 “笑什么?喝药不苦吗?”凤轻狂莫名其妙地瞅着他问。 “一点也不苦,因为是你喂的。”江明澈露齿而笑,眼里洋溢着幸福的光彩,继而又补充道:“你已经很久不曾这般待我了,如今受了重伤,终于换来这难得的亲近,我觉得很值。” 凤轻狂手上的动作一顿,这么说来,很久以前她就曾这样照顾过他?又回想起秦洛说过,她曾经还跟江明澈私奔…… 忽然她觉得有点不自在,目光闪了闪,撇开了视线。 “大夫来给你看过伤势了,叮嘱要你静养半个月,注意休息,”说着,停顿了一下,将空碗放到桌面上,背对着江明澈,继续又说:“你身上的外伤不用多久就会痊愈,只是你的手……” “我的手废了,是吗?”江明澈替她说出了后半句话,话中透着凄凉。 凤轻狂的心猛然一揪,回到床边宽慰道:“那郎中医术一般,诊断未必准确,将来咱们再请名医来给你诊治,一定能将你的手治好的。” 江明澈却摇了摇头,颤巍巍地抬起双手,缓缓道:“不必浪费时间了,这双手轻狂如何,我自己最清楚不过,不管请多少名医都是无用的。” 这话可算是要把凤轻狂的心都刺穿了,瞬时间,她几乎要被愧疚包裹着,窒息过去。 “你不必自责,轻狂,这根本不是你的错。”江明澈拍拍她的手背,反过来劝慰道,“只是废了一双手而已,至少我的命还在,这已经是万幸了。” 凤轻狂含泪道:“可是你,原本是个武艺高强之人,如今……” “武艺嘛,”江明澈笑了笑,“我原本就只是因为出身在无忧门,自小被父母逼着,不得不练武,我其实是不喜欢舞刀弄枪的,如今终于可以以正当的理由歇一歇了,也算因祸得福。” 因祸得福?若真是如此,他的笑就不会是苦笑了。 凤轻狂不傻,知道他只是为了消减她心里的负疚感,这才说了宽慰的话。 然而事已至此,伤心亦是无益,唯一能做的,只有尽自己最大的能力照顾好他。 “你好好歇着吧,要是有什么需要,直接喊我就是。”她为他掖好被子,起身了出房间。 听见房门关上,江明澈倏地重新睁开双眼,一层异样的光自眼底蔓延开来。 楼下院子里,凤轻狂垂头丧气地踱步到青石桌旁坐了下来,轻叹一声后,直接趴在了桌面上。 她亏欠江明澈的太多了,该怎么偿还呢…… “唉声叹气的,在苦恼什么?” 头顶传来微冷的声音,打断了凤轻狂的思绪。 抬头一看,慕连城正站在桌旁,负手面无表情地俯视着她。 坐直了身子,勉强笑了笑:“没什么,只是些小事而已,不足以让皇上费心。” “小事?”慕连城眯了眯凤眸,在她对面坐下,兀自倒了杯茶呡着,“先前还把江明澈的事情看得比命重要呢,此刻在你这里又是小事了?” 凤轻狂就纳闷了,这人难道会读心术不成?怎么什么心思都瞒不过他? 她瞬间颓了,认命道:“好吧,我确实是在想江明澈的事,这下子皇上满意了吧?” “朕的皇后心心念念想着别的男人,有什么好满意的?”慕连城翘起唇角,露出一丝讥诮,眸子亮如星光,“他的情况如何了?” 凤轻狂倒有些羞愧了,垂着眼道:“好多了,大夫说,只要休养十天半月,基本上便没有问题。” “那就好。”慕连城放下茶杯,修长的手指在杯沿徘徊,“既如此,你也无需再为之多牵挂,明日便随朕回京城吧。” “不行。”凤轻狂下意识冲口而出,见慕连城脸色难看,方才意识到自己反应过于激动,又令他误会了,于是连忙解释:“我的意思是,江明澈与我有恩,如今身子还未痊愈,我自当留下照料,不能在这时候离他而去。” 慕连城的面色稍有缓和,他十分认真地问道:“那你要照顾他到何时?” 江明澈的双手半废的事,他听说了,不论前因,这伤毕竟是为凤轻狂而受,他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该照看的,确实要照看,他不至于因此而生出意见,但江明澈的手痊愈已是不可能,总不能让凤轻狂一辈子都跟着他吧? “等他痊愈吧。”凤轻狂其实也并不确定。 “他要是一辈子也痊愈不了呢?” 凤轻狂低下头,愁眉深锁:“我,我不知道。” 空气安静了下来,两人都良久没说话,凤轻狂心太软了,失忆之后尤甚,要她抛下江明澈,确实太难为她了,慕连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闭了眼又睁开,广袖下的手紧攥成拳。 “我会派人去广寻名医,尽量为江明澈治伤,但不管最终能不能将他的手治好,我都是不可能让你一直跟他待在一起的,你是大燕的皇后,应该回归原位,总在外面走动,不成体统。” “半年,我顶多给你半年的时间,半年后不管结果如何,你都必须回京城去。” 这是极大的让步了。 世上有几个人能做到如此? 凤轻狂抬眸看他,忽然间千言万语涌至喉头,不知该说哪一句,最终只化作三个字:“谢谢你。” 她下意识握住了他放在桌面的手,立刻又意识到什么,连忙往回缩,但慕连城快速反握住她,不让她有抽离的机会。 “你我是夫妻,何必言谢?我只是不希望你往后的日子里,每天都带着愧疚生活。” 凤轻狂满心感动,不由觉得,自己很对不起他。 这天起,慕连城没再要求凤轻狂跟自己回京城,且真的派出暗卫四处寻访名医,准备给江明澈治伤。 当然,纵使他再大度,也还是在意凤轻狂亲自去照顾别的男人,可又心知阻止不了,唯有眼不见心不烦,躲得远远的。 因此,虽然住在同一间客栈,数日过去,慕连城跟江明澈却并没有打过照面。 这天早上,慕连城在大堂用完早点,准备回房看公文,路过院子时,正好碰见江明澈坐在石桌边饮茶。 他本不想跟江明澈搭话,欲径直绕过去,不料对方却开了口。 “皇上,许久不见,不知别来可无恙啊?” “无恙。”慕连城驻了足,斜眼瞥过去,“不过江少主看起来与上次一别时,却相差甚远呢。” 江明澈牵开嘴角,笑道:“受了点小伤,脸色不好罢了。” “听闻你手上的伤还颇为严重,影响日后日常生活,最好还是好好养着,别随意出来晃悠了。”慕连城实在不想看到这个人,说起话来自然一点不客气。 “多谢皇上关心了。”江明澈端起茶杯时,手仍是颤抖的,不怎么使得上力气,“不过,有轻狂悉心照料,我恢复得很快,不劳皇上挂心。” 慕连城本就因此事郁闷,看在凤轻狂的面上才没有发作,此时见江明澈居然在他面前炫耀,心口顿时燃起熊熊烈火,杀意尽显。 江明澈却仿佛没察觉一般,笑得越发开怀,“轻狂真是个好心的姑娘,连喂药都不愿意假手于人,照顾人可谓体贴备至,想不到受伤还有这等好处。” “别以为用受伤为借口,就可以骗得轻狂对你动心,纵然她丧失了记忆,也依然是朕的皇后,你跟她永远不可能。”慕连城沉着脸道。 “是吗?”江明澈嗤笑一声,“你恐怕还不知道吧?轻狂可是说过,她会一直陪着我,照顾我呢,如今她没了以前的记忆,一切回到原点,最终在你我之间,她会选择谁,还不一定呢。” 慕连城攥紧拳头,目光如刀一般盯着对方,恨不得直接将他千刀万剐了。 “皇上怎么不说话了?”江明澈继续挑衅,勾唇漾出一抹讥讽的笑,“看来,你也是同意我说的话的吧?” 慕连城冷哼道:“少在这里自作多情,轻狂从前没有选你,往后也一样不会,你永远都不过是个被人遗弃的可怜虫罢了!” 江明澈搁下茶杯,缓慢地走到慕连城跟前,盯了他半晌,倏地发出一声笑:“皇上就这么自信?若是我用这双废了的手挽留轻狂,你说她会如何抉择?” 若是从前,慕连城敢肯定,凤轻狂不会为了江明澈离开他,然而现如今的凤轻狂跟从前大不相同了,他心里确实没底。 第四百七十四章 离去 慕连城心想,既然不能保证凤轻狂选自己,那就干脆让这个碍眼的人彻底消失好了! 一股杀意掠过心头,慕连城突然挥手朝江明澈一掌打去,然而到了一半,手倏地又停住。 若是此刻杀了他,轻狂会恨死他,即便日后恢复记忆,恐怕也免不了责怪,他们之间一道隔膜从此就形成了。 思及此,慕连城咬紧牙关,便又打算将手收回。 不料就在此时,身后传来脚步声,江明澈惊呼一声,竟仰头自己往地上倒了去。 “怎么了?” 凤轻狂飞奔而来,连忙去查看江明澈的情况,只见江明澈嘴角吐血,面色惨白,额上冒出了一层冷汗。 这个场景,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是慕连城对他动了手。 “你怎么样啊,要不要紧?我赶紧让人去请大夫!” “不必了,我没事。”江明澈抓住她的手,喘着气道。 凤轻狂这才皱着眉头朝慕连城那边看去,不解道:“你们两人怎么会在一处?皇上不是说有事要办吗?” “朕是有事要办,只不过半路上遇到了他,耽搁了。”慕连城冷静地说道,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咳咳……”江明澈费力地拉了拉凤轻狂的衣袖,苦心说:“我没有大碍,别责怪皇上。” 这不就等于是在说,慕连城对他动了手么? 凤轻狂望着慕连城,希望他能说句话,然而,他依然只是冷静地站着,一个字都不说。 一脸默然,他似乎是根本不屑得解释。 江明澈迅速瞥了慕连城一眼,开始一阵轻咳。 如今为了留住轻狂,他竟然连这等低劣的手段都使出来了,真是可悲可怜!连他自己都快要瞧不起自己了。 凤轻狂让他咳得一阵心急,也顾不上多想了,连忙扶着他往楼上走去。 慕连城站在原地,望着他们的背影,许久都没有动弹。 也不知轻狂是否信了江明澈的话? 到了房间里,凤轻狂小心地扶着江明澈在床上躺下,掏出手帕给他擦拭着嘴角的血。 神色始终如常,也不说话。 “你怎么不问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江明澈先开了口。 凤轻狂答道:“事情不是很明显了吗?还需要问什么?” 江明澈暗惊:“这么说,你看出真相了?” “皇上一怒之下打了你一掌,不是吗?”凤轻狂将染血的手帕叠好,放在旁边的小几上,语气是笃定的。 闻言,江明澈暗自松了一口气,他还以为对方已经看出他耍的伎俩了呢。 看来失忆之后的轻狂确然没有从前那般机敏了。 “这件事也不能全怪皇上,是我自找的,我不该赖在这里,碍人眼,明日我还是离开吧。” 凤轻狂责备道:“怎么又说这样的话?不是说好了吗?在你痊愈之前,我都在你身边照顾你,你难道要让我做一个知恩不报的人?” “我不希望你为了报恩,而跟皇上把关系闹僵了,你们毕竟是夫妻。”江明澈继续着他的表演。 “我们的事,你就不用管了,好好养伤吧。”凤轻狂笑了笑,起身离开,“你躺一会儿,我去厨房看看你的药好了没。” 这一天里,凤轻狂在没见到慕连城的身影,她忙着照顾江明澈,也没有主动去找他,就好像早上那件事并没有发生过似的。 到了晚上,凤轻狂照顾着江明澈喝完药后,便出了客房,在院子里转了两圈,来到慕连城门前,伸手扣门。 “进来。”里面传出慕连城的声音,凤轻狂犹豫了一下,推门而入。 慕连城抬起头来,见是她,眼睛亮了一下,却也并不吃惊。 他将手里的公文叠好,放到一边,平静道:“你来了,坐吧。” 凤轻狂素手一摆,不客气地道:“我就不坐了,我来找你,就是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是想问,今天早上,是不是我把江明澈打伤的?”慕连城抢先道。 “是不是?”凤轻狂严肃地看着他。 慕连城却并不正面作答,眼里流出一丝冷嘲:“是如何,不是又如何?反正,你心里早已有了答案,不是吗?” “我只是想亲耳听你回答我,好让我死心而已。”凤轻狂脸上布满了失望,水眸中蕴着薄怒,“你为什么那样做?那时候我要是不出现,你是不是就准备将他打死了?” 慕连城面上闪过一丝愕然,自嘲道:“朕确实这么想过。” 这是事实,尽管他最后住了手,可有那么一瞬,她确实很想杀了江明澈,除掉这个祸患。 “你之前还答应要给我半年时间呢,难道都是假话?”凤轻狂厉声质问。 “当时不是假的,只是朕后来后悔了。”慕连城破罐子破摔,索性就顺着她的话说了。 想不到他和凤轻狂之间,会走到这一步,还是因为一个江明澈。 凤轻狂摇着头说:“我本来还以为你是个宅心仁厚的皇帝,与别人不同,想不到也不过如此,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这世上的皇帝,没几个是真正宅心仁厚的,仁慈的皇帝做不成大事,恐怕也活不长久。”慕连城还是那么平静,平静得有点不像话,就好像这话说的不是他自己,而是旁人。 “那看来,你我注定不是同一类人,勉强在一起,也只会强添彼此的痛苦,不如暂时分开吧。”凤轻狂咬牙说完,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慕连城还坐在原来的位置,保持原来的姿势,甚至神情也与原来一样,许久,才苦笑一声,将桌上的公文与茶具一扫而尽,愤怒地掀翻了桌子。 外面的秦洛和二游两人听见动静,相视一眼,不敢进去打扰,只得站在外面噤声。 过了良久,屋里传出慕连城低沉的声音:“杵在外头做什么,有什么事进来说!” 两人这才吁了一口气,怀着忐忑的心情缓步进屋。 屋里桌子还倒着,茶杯茶壶等碎了一地,唯独一堆公文堆好放在了床头的茶几上,上面还有清晰可见的点点茶渍。 “是不是京城有什么消息传来?”慕连城坐在圆凳上淡淡地问道。 二游答道:“不是京城,而是匀州西林关那边,半个月前,乌云王带领手下一千人发动叛变,从西林关逃出,沿路烧杀抢掠,残害百姓上千,最后逃出了关外。” “逃了?”慕连城霍然站起身,俊脸上尽是惊与怒,“这个宋亦枫是干什么吃的?手下几万军队居然还能让乌云王给逃了?还让他伤了我大燕百姓?” 秦洛道:“皇上息怒,那群西夷人绑了几百个平民以做要挟,宋参军与诸位将士是投鼠忌器,不敢妄动,这才让他们逃了,宋参军等人为护百姓,还受了伤,实属已经尽力。” 慕连城也明白这一点,只是由于先前在凤轻狂那里受了气,心情不好,这才反应有些过度了。 思忖片刻,她吩咐道:“准备一下,明日一早启程前往匀州。” 二游疑惑道:“皇上,这不过是个小事故,用不着您亲自跑一趟吧?属下想,宋参军和其他几位将军应当能处理妥当的。” “朕有朕的考虑,你不必多问。”慕连城态度很坚定,并不愿意多讲。 “那皇后娘娘……”秦洛鼓起勇气问了句,“也跟着一起走吗?” “她会留在这里。”慕连城垂眸道,“你带几个手下也跟着留下,时刻照应着就是。” 皇上居然把皇后单独留给江明澈? 秦洛内心很惶惑,难道是因为之前吵了一架的缘故? 事实上,慕连城之所以决定离开,确实有凤轻狂的原因,因为凤轻狂一味听信江明澈的话,令他寒了心,暂时离开,会比较好,待在一起难免会发生更多的争吵。 另一方面,他也想趁乌云王还没在西夷安顿稳定,给予西夷一个重击,让这个国家在段时间内无法再翻身,为日后大燕进军铺路。 这天晚上,凤轻狂没有睡好,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心乱如麻,到了后半夜才逐渐睡去。 翌日醒来时,已经天色大亮了。 她洗漱了一番,出门去了一趟厨房,见伙计已经在给江明澈熬药,遂去大堂用膳。 平时这个时候,慕连城都已经坐着在吃早点,然而今天却没有见到人影,她不由有点失落。 用了饭后,凤轻狂回到厨房,拿了药去江明澈的房里,待他喝完药,再吃过早点,她才又离开房间,来到楼下的院子里徘徊。 她在想,要不要去找慕连城,昨天晚上好像话说得重了点,也不知会不会令他对她心生怨念…… 不一会儿,秦洛从月门走了进来,身上染了风尘,看样子是刚从外面回来的。 “秦姑娘,你……你这一大早的,这是去哪儿了?”她本来想问皇上在哪儿,到了嘴边又改口。 秦洛如实答道:“我出城送皇上去了。” “送皇上?”凤轻狂略有些讶异,将一抹失落埋藏在眼底,“他走了?” 其实她猜到慕连城会走,只是没想到这么快,也没想到他连跟自己一句道别也没有。 看来他果真怨她了。 第四百七十五章 了无生趣 “皇上有些紧急公务要去办,所以天还没亮就走了,”秦洛解释道,“他特意叮嘱我留下照应娘娘。” “照应我?”凤轻狂心里五味杂陈,慕连城对她确实十足上心了,经过昨天晚上的事,还能如此为她设想,“那就劳烦你们了。” 秦洛笑了笑,说:“娘娘怎么越来越客气了?我们是下属,职责就是保护主上,哪里受得起劳烦二字?还有,您以后不要再用姑娘称呼我了,直接叫我的名字,我听着更习惯些。” “那好吧。” 凤轻狂叹了一口气,回头望着满口的方向,眼神变得有些迷离。 慕连城走了,江明澈彻底放松下来,不用再整天提心吊胆,怕凤轻狂会离自己而去,于是乎笑容都多了起来,身子也恢复得快了。 这日,凤轻狂见他恢复得不错,赶路应该不成问题了,便提出送他回原来的那座小镇养伤。 江明澈露出警惕的神色,说:“你是要把我送回去,之后好摆脱我这个累赘,去找慕连城吧?” “你想到哪里去了?”凤轻狂不禁失笑,这人也太敏感了吧?“我只是觉得一直住在客栈太烧钱了,而且也不怎么方便,你那座宅子僻静,适合需要休养的人居住。” 闻言,江明澈勉强相信了他的话,沉吟了一会儿,又问:“你难道不想找他?” “想。”凤轻狂答得坦然,“那天晚上我跟他吵了一架,觉得甚是过意不去,很想找他道个歉,但是目前你的伤还没好,我有责任留下来照顾,还不能离开。” “道歉?”江明澈皱起了眉头,“为什么?” 凤轻狂直视着对方的眼睛,逐渐露出一个笑脸,但笑容里又夹杂着一丝审视的意味。 “江明澈,我知道那天皇上并没有对你动手,是你自己弄伤自己的,对不对?” “你怎么……”这一刻,江明澈仿佛看到了从前那个聪慧狡黠的凤轻狂,她一双眼睛澄澈明亮,透着灵动,同时又恨犀利,仿佛能把人看穿。 江明澈知道,自己是瞒不住她了,于是点头承认。 “对,是我趁你进来没看清局面时,故意倒在地上,污蔑他的。”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凤轻狂不解地看着他。 “当然是为了留住你。” 凤轻狂越发不明白了,“我不是已经说定了,会陪着你的吗?” 江明澈苦笑一声:“你是说了,但那只是暂时的,不是吗?等我好了,你就会跟慕连城回京城去,之后我再想见你一面都难。” “你我是朋友,即便分开了,你也可以去京城找我,或者我来邬州找你啊,怎么会不能见面?”凤轻狂笑着宽慰他。 不料对方突然握住她的手,笑容变得悲凉。 “我不是要与你做朋友,不是要跟你一年才见几面,我是想跟你永远在一起,再也不分离,轻狂,我的心意,从来都不曾变过,你应该明白的。” 凤轻狂心下叹了一声,不知该做什么反应才不至于伤他太深。 为报答他的恩情,她什么都可以给他,唯独这颗心不能,也无法给。 她又叹了一口气,仿佛能感受到以前自己面对江明澈一片深情时的无奈心境了。 “江明澈,我是有夫之妇,不可能跟你在一起的,我感激你,敬重你,但我不能像对待爱人那样待你,我们只能是朋友,你明白吗?” 两人四目相对,一时陷入了沉默。 凤轻狂的目光里满是真诚,江明澈的眼睛里却只剩下悲凉。 他以为,他真的以为自己还有机会的,毕竟轻狂没恢复记忆,她和慕连城只相处了几天而已,轻狂不至于对他产生什么感情,何况他现在人都不在。 直到此时此刻,他才明白,原来他和凤轻狂之间的障碍,并不主要是慕连城,而是凤轻狂的心。 她只把他当做朋友,永远不会再有任何改变。 忽然间,江明澈想通了很多事,他明白,自己不能再纠缠凤轻狂了,因为这样没有结果,不过是浪费时间罢了。 因这点念想没了,与此同时,他的心也就跟着死了。 突然间好像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一般,他太累了,不想再多说一句话,哪怕多眨一下眼睛。 凤轻狂见他如此,只以为他是倦了,于是起身搀扶着他回房休息。 她知道自己说的那些话,对江明澈可能会有不小的打击,他需要一点时间来冷静思考,因此没有去打搅他,中午以及晚上的药和膳食都是吩咐店里的伙计给送去的。 晚上,伙计从客房里出来,苦着脸说:“江公子像灵魂出窍了一般,一动不动的,怎么叫都不理人,不吃饭也不喝药,我是劝得口水都干了也没用,姑娘,我看他可能受了什么刺激,得赶紧找大夫来看看才行呢。” 凤轻狂没想到那几句心里话竟给了江明澈如此大的刺激,顿时心生懊悔,他现在伤还没好,不喝药不吃饭怎么能行? 早知道就不说那些话了。 “姑娘,不如您进去劝劝吧。”伙计又说。 “我去只怕会让他受的刺激更大。”凤轻狂摇了摇头说,末了,唯有发出一声叹息。 次日早上,伙计又去送饭和药,出来时,还是同一副苦丧表情,冲凤轻狂摇摇头,“还是不吃。” 凤轻狂急得不行,连忙叫了人去请大夫。 但让她意料不到的是,大夫给江明澈看过诊之后,也是苦着一张脸出来的。 “大夫,他怎么样?”凤轻狂急切地问道。 大夫叹气摇头:“唉,老夫能医病治伤,却医不了心,面对心死之人,医术再高明的人也是束手无策,老夫也没办法了,告辞。” 心死之人? 这几个字像刀子一般,狠狠地捅进了凤轻狂的心脏,是她害得江明澈心死,害得他没了求生意志的。 转头看向客房的门,红了眼眶,江明澈啊江明澈,我该拿你怎么办? 在原地伫立许久后,凤轻狂收拾好心情,抹干眼角的泪水,去了厨房,亲自给江明澈重新熬药。 她心想,江明澈到底是个大男人,应该不至于为情伤而寻死觅活的,只要好生开导,慢慢的,他自己一定能想通。 熬好药之后,凤轻狂又亲自端到房间去。 房里光线很暗,几乎没有一丝声音,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压抑感,她先看了床上正闭目睡着的江明澈一眼,将药搁在桌上,然后行至床边拉开帘子,索性又把窗推开,让外面携着花香的新鲜空气涌进来。 明媚的阳光透进来,屋子里瞬间敞亮。 江明澈微微皱眉,睁开了眼睛。 “醒啦?快喝药吧,”凤轻狂走过去,笑眯眯地看着他,拿来靠枕让他坐起身,用勺子舀了一勺药汁送过去,“这可是我在炉前守了两个时辰才熬好的,花的心血多着呢,你不论如何也要全部喝了,来,张嘴。” 江明澈抬了抬眼皮,死水一样的眸子毫无波澜,只是这样直直地望着凤轻狂。 “怎么了?已经不烫了,温度正好,快喝吧,还是怕苦?要不我叫人给你拿点蜜饯来?”凤轻狂轻柔地哄道,像极了在哄一个孩子。 大男人怕喝药,传出去总是不好听的,通常来说,人听了这话,一定会把碗夺过来,咕咚咕咚地一口气喝完。 但江明澈还是没有反应。 激将法不顶用,凤轻狂只好苦心劝道:“江明澈,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呢,不喝药是不行的,另外,你已经几顿没进食了,都饿瘦了一圈,气色差得很,你总不会想就这样活活地饿死自己吧?听说饿死鬼可是很难看的哦,到了地府还要受歧视呢,你这么英俊潇洒,该不会想死后被鬼嘲笑吧?” 闻言,江明澈总算是眨了眨眼睛,有了点动静,正当凤轻狂以为有希望时,却听他道:“你出去吧,不用管我。” 凤轻狂的心一下子哇凉哇凉的。 “不管你?我怎么能不管你呢?你变成今天这样都是我害的,我要是不管你,那我还是人吗我?” 江明澈平静道:“我说过了,我所做的一切都是自愿,是我自己的责任,与你无关,你无需……” “无需自责是吧?”凤轻狂打断他的话,心头愈发窝火,“事实就是你为救我而受伤,你这双手,是因我而……变成这样,我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不是你说无需自责,我就真能不自责的!” “你这又是何苦?”江明澈那死水般眸蒙上一层难言的情绪,眸光流动着,但很快又恢复如初,“你走吧,不要管我了。” “你……”凤轻狂本来就不是个很有耐心的人,若是换了旁人,她恐怕早就爆发了,但因江明澈于自己有恩,她便对自己说,再恼也得忍着,千万不能发火。 于是乎,她将胸腔里的怒火压了又压,总算勉强平复心情。 “药都凉了,我去热一下,桌上的粥味道不错,你好歹喝一些。” 凤轻狂转身出了房间,江明澈侧首望着她的背影,情绪上依然没有任何波动。 热好了药,凤轻狂又送过来,但没能成功劝说江明澈喝下,中午和晚上亦是如此。 看江明澈的架势,似乎是铁了心要把自己饿死了。 第四百七十六章 回青燕镇 终于,凤轻狂忍不住爆发了。 天明时,她拿着一把刀闯进江明澈的房间,将他叫醒了过来,把刀塞进他手中,定定地望着他。 “你这是什么意思?”江明澈仰头看她,迷蒙的双眼中满是疑惑,“莫非是要让我自行了断?” “错了!我是要你拿着这把刀,将我了断了!”凤轻狂猛地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举起就往自己的脖颈上送,“就这样,你一刀割下去,取了我的性命!” 江明澈连忙松手将刀扔开,惊疑道:“我为何要取你性命?” “因为是我把你害成现在这副鬼样子的,是我毁了你一辈子,我应当用命来偿还!”凤轻狂自行捡起刀,紧握在手里,目光坚定非常,“你如今这半死不活的样子,我看了实在心痛,与其看着你一天天消沉,最后死去,我还不如先解决了自己,到了地府,你我谁也不欠谁,永不相见!” “轻狂……”江明澈见她不似在说笑,顿时紧张起来,“我是自己了无生趣了,跟你无关,你不要……” 凤轻狂没再听他说话,举起匕首便要抹脖子,江明澈惊呼一声,吓得从床上跳起,欲扑过去夺刀,结果因双腿无力,还没碰到人,就先栽了下去。 “你怎么样?”凤轻狂扔了匕首,俯身去扶他,总算得了一丝安慰。 “轻狂,你别,千万别。”江明澈用尽全部的力气拽住凤轻狂的手臂,急得额上冒冷汗,“你不能做这种傻事。” “还说我做傻事?你这两天做的,难道不是傻事?”凤轻狂气愤道,“就许你不爱惜生命,难道就不许我有样学样了?” 江明澈抬头看她,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凤轻狂扶着他回床上躺好,随即又转身要去捡地上那把匕首,只是尚未伸手,就被拉住了手腕。 “你又要做什么?”声音里带着几分惊恐之意。 “不关你的事。”凤轻狂故意不看他,“你不让我管你,那你也不要管我。” “你……唉……”江明澈总算想明白了,她这是用自己的命威胁他,她是吃准了,他会吃这一套啊。 沉默片刻,凤轻狂听到背后的人说:“我饿了,能不能叫人拿点吃的来?” 她猛地回过头去,克制住嘴角的笑意,“那药呢?” 江明澈无奈,勉力挤出一丝笑容:“也劳烦轻狂帮我端来了。” “那说好了,你一定要乖乖吃饭,好好喝药,一点也不许剩。” “好。” 折腾半天,凤轻狂终于成功说服江明澈进食喝药,虽说还没完全激起他活下去的意志,但凤轻狂相信,假以时日,他能逐渐找到活着的意义。 江明澈的情况很快好转,凤轻狂的心也放了下来,几天后,她便安排退了客房,在秦洛等人的陪同下,带着江明澈离开邬州城,往青燕镇而去。 一路上走走停停,边赶路边欣赏沿途的风景,众人的心情都还不错。 似乎是山水风光太美,致人忘情,江明澈心底的阴霾扫去不少,脸上逐渐有了笑意。 回到青燕镇的时候,已是半个月后了。 镇子上的一切都还跟之前一样,僻静安宁祥和,仿如一座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 然而,凤轻狂这次回来,却有了跟之前全然不同的心情,她不再是之前那个畏畏缩缩,缺乏安全感的凤轻狂,尽管她依旧没能完全恢复记忆,但好歹,她已经找回了原本的自己。 宅子的门是关着的,敲响门后,来开门的,是家里的一个小厮。 “公子回来了?快去告诉小姐!” 江明澈回想起当初自己离开时,因误会江楼月抓走凤轻狂而跟她大吵一架,心里颇为过意不去,便叫住仆人道:“我自己过去找她吧,你们去客房打扫一下,安顿几位客人住下。” 说完,就向凤轻狂点了点头,往后院走去。 秦洛并不想住在江家人的地盘,遂拉了拉凤轻狂的衣袖,低声道:“娘娘,这里毕竟是江家地盘,住着多有不便,不如咱们去附近的客栈住吧?” “人太多了,在这里打扰确实不太好,你们就去客栈住吧。”凤轻狂颔首说道。 “娘娘你呢?” “我要照顾江明澈,当然是住在这里了。” 秦洛表示不太放心,思来想去,又说:“其实我看江明澈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完全不需要人再照顾,而且现在又回了江家地盘,不会再有危险,不如娘娘就尽早离开吧。” 凤轻狂蹙眉道:“那怎么行?我说过要等他的手痊愈了才走的。” “依我看,他的手多半是无法痊愈了,就算最后可以恢复,也需要很长的时间,娘娘总不能一直陪着他吧?皇上那里,你怎么交代?”秦洛毕竟是慕连城的下属,心向着主上,这一路上见凤轻狂对江明澈关怀备至,难免为主子抱不平。 “皇上他,应该能体谅我吧。”凤轻狂低声呢喃,最近她无意间想起了一些事,而且是与慕连城之间不太愉快的事,一提起这个人心里就充满矛盾,不愿去多想。 皇上已经足够体谅你了,还想他怎么体谅?秦洛在心里如此嘀咕。 最终,秦洛还是按照凤轻狂的意思,每天派人轮流在宅子里暗中保护她,其他人则跟她在附近的客栈待着。 当天晚上,凤轻狂用过晚饭,准备去看看江明澈时,江楼月气势汹汹地找了过来。 “江小姐,你找我有事吗?” 江楼月怒然瞪着她,质问道:“我哥的伤是怎么弄的?是不是你给害的?” “他的伤,确实跟我有关系,但我并不是有意的,我很抱歉。”凤轻狂垂着头说。 “不是有意的?”江楼月恨得咬牙切齿,美眸中燃烧起熊熊火焰,似要将面前的人焚烧殆尽一般。 “你知不知道我哥是练武之人,废了双手比要他的命还难受?你毁了他一辈子,说一句抱歉就行了?” 凤轻狂叹气道:“我确实并非有意,事情变成今天这样,不是我愿意看到的,事已至此,除了抱歉,我还能说什么?又能做什么?” “你可以留在他身边,照顾他一辈子,以做补偿,”江楼月很认真地说道,“也就是以身相许。” “什么?”凤轻狂吃了一惊,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人之前不是还反对江明澈跟她在一起的吗?怎么这会儿又改变主意了? 江楼月见她一脸不情愿,愤怒的火苗又窜腾了起来:“我哥的手是因你而废,你留下照顾他,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我照顾他当然是应该的,但我不会以身相许,要是我那样做,不是报答,而是施舍了。”凤轻狂斩钉截铁道。 “呵,说白了,你就是不愿意负这个责罢了。”江楼月冷嘲一声,“也是啊,谁会愿意抛弃皇后之尊,转而嫁给一个双手连刀都提不动的人?” 凤轻狂并不在意她的嘲讽,但听她把江明澈说得这么卑微可怜,就有点意见了。 “江明澈确然是不像从前那样武功高强了,但双手并没有废,心志更没有废,他需要的是身边人鼓励他振作起来,重新开始,不是给他一个保姆,伺候他一日三餐,生活起居!” 这段话,江楼月基本全都听懂了,除了“保姆”一词。 不过,她才不会开口询问,给对方一个嘲笑自己孤陋寡闻的机会。 “你这话倒也有几分道理,你没有以身相许的打算,我就放心了,也希望你今后不要一时冲动,有了这种想法,现在的江家已经分崩离析,不比从前了,得罪不起皇上,你这个皇后娘娘还是早日回到原位去比较好。” 听完她的话,凤轻狂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江楼月的真正意图是要试探她,赶她走,而非真要她留下来照顾江明澈。 “我会离开的,但不是现在,我要等江明澈的手治好了再走。”或者说,有希望治好了再走,否则她心里总有一个包袱在,日夜难安。 据秦洛所说,皇上派出去的人已经找到一位当世名医,正在往青燕镇赶,不用多久就能到了,兴许江明澈的手真能恢复如初呢? 江楼月见凤轻狂和江明澈两人日常相处,除了普通朋友关系,确实没有亲近的举动,也就彻底放心了,从此没再提起今日这样的话题。 半个月后,秦洛的手下带了一名大夫过来,就是之前所提到过的当世名医了。 凤轻狂对此人寄予了很大的希望,然而等他看过诊后,给出答案却令人大失所望。 因为跟之前在邬州城时,那两个大夫的诊断是一样的。 之后,慕连城的人又陆续找了好几个所谓名医过来,都是一样的结果。 一来二去的,凤轻狂都逐渐失去了信心,江明澈本人就不用说了。 “轻狂,你还是告诉秦姑娘他们,叫他们别再四处奔波寻访了吧,我这双手以前杀了太多人,染过太多的血,是注定该废了,也是天意,看再多的名医也是没有用的。” 都扯到天意上去了,看来他是已经彻底放弃希望。 第四百七十七章 说谎 凤轻狂笑了笑,安慰道:“你也无需这般沮丧,毕竟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几个大夫治不好你的伤,未必这世上就没有其他人能治了,只要你心怀希望,振作精神,兴许会有奇迹发生也不一定。” “希望如你所说吧。”江明澈面带浅笑,望着远处,眼神逐渐迷离,过了一会儿,又眨眨眼睛,转而看向凤轻狂,缓缓道:“轻狂,你在这里,也陪了我好些时日了,如今我的伤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你不如,不如去找慕连城吧?上次你们被我搅得不欢而散,他心里肯定对你有所误会,你去跟解释清楚,回到他身边去,然后好好过日子。” 这番话,凤轻狂简直不敢相信是出自江明澈之口,以他执着的性情,着实不像会说出这种话来的人,莫非是这段时间的休养,不仅养好了伤,还令他连性情都逐渐改变了? “你是说的真心话吗?” 江明澈弯唇一笑:“当然是真话,你是皇后,本就应该呆在皇帝身边,而不是在外奔波,这段时间我想通了很多事,以前是我太过执着,揪着心里那份执念不肯放,总想挽回你的心,与你重修昔日之好,完全不顾你的意愿,结果不仅苦了自己,也害了你,现在我想明白了,有时候放手反倒轻松,对一切释然,既是对你的成全,亦是对我自己的成全。” 凤轻狂看着他,一股暖流自心底淌过,深感欣慰。 “你能这么想,我很替你开心,不过,我暂时还不能走,我一定得等找到能治好你双手的大夫才能放心。” 她始终还是觉得亏欠了江明澈,就这么离开太不是人,待在江明澈身边,能让她的良心好过一点。 江明澈也看出了这一点,沉默半晌后,再度开口:“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即便我受伤确是为了你,也是赎罪,并非付出,因为我曾欠过你一条命。” “你……欠过我一条命?”凤轻狂不明所以,“此话何意?” “你失忆了,自然不记得。”江明澈整理着语言,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般说:“就在约莫一年前,在京城,我为了将你掳走,利用你娘骗你出宫,设计抓你,结果害得你被人殴打,导致腹中胎儿流产,我一直说我欠你良多,其实就是指这件事。” 流产? 凤轻狂如遭当头一棒,脑子嗡嗡地响,原来她还曾怀过孕?这件事秦洛怎么不曾跟她提起过呢?慕连城也没说起过。 “所以,你不需要对我有什么负疚,一切皆是果,是我之前做下的孽太多,必须要承担的果。” 若一件件事情计算起来,或许确实如此,但世上的事,又岂能像算数一样单用加减乘除来算?她和江明澈认识这么多年,纠缠这么多年,谁欠谁更多,还真说不准。 江明澈深深地看着她,又说:“轻狂,你走吧,去行你自己的路,从此以后,我不会再干涉你的人生,我会一直在某个角落静静地遥望着你,像每个大燕子民那样,仰望着大燕的皇后。” 凤轻狂并没有回话,两人就这样面对面坐着,各有各的心事,都不再出声。 在此之后的好些天,凤轻狂都没再出现,也不曾过问过江明澈的事,好像离开了这座宅子一样,江明澈以为她是那天听了那席话后,对他心生怨念,终于决定离去了,心中大石总算放下。 谁料几天过去,凤轻狂竟又带着新找来的一位大夫出现,还笑眯眯地安慰他,就算这个大夫不行,还可以找下一个,叫他不要灰心。 江明澈这才意识到,原来她压根没把那天的话放在心上。 不得不说,凤轻狂真的是个宽容爽朗的女子,人说宰相肚里能撑船,照他看来,她肚里能撑两条船了。 要是从前,这么快就获得原谅,江明澈会很高兴,但如今他是真的想放手了,希望能尽快将这段感情放下,凤轻狂常常在身边晃来晃去的,反倒有些无奈。 “轻狂,我不是跟你说过……” “你说你的,我做我的,这并不冲突啊。”凤轻狂冲他眨眨眼,笑着说。 江明澈无语。 如此这般,又过了几个月,转眼冬天过去,到了初春时节。 这天清晨,凤轻狂又带来一个号称名医的大夫,五十岁左右,身着湛蓝色长衫,拥有一双炯炯有神而充满智慧的眼睛,纵然已年过半百,但两鬓还未见白发,一头青丝比年轻人的还乌亮,保养得极好。 这人看着倒很符合名医的形象。 江明澈早已不抱希望了,只是看凤轻狂一片心意,不好拒绝,只得乖乖配合。 到了房里,大夫将要看诊时,他忽然转头对凤轻狂道:“轻狂,你先出去吧,我自己就行了,你不必陪着。” 之前每次请大夫来看诊,凤轻狂都是陪同的,这次江明澈却不准她在旁边了,兴许是担心这位大夫又给不出个好结果,让她失望,故而如此。 凤轻狂是这样想的。 尽管觉得大可不必,但想了想,还是决定尊重江明澈的意思,离开了房间。 纵然所怀的希望不大,凤轻狂依然会心情紧张,一个人在门外来回踱步,焦急的心情显而易见,甚至比江楼月这个亲妹妹更甚。 “你这么紧张,是担心我哥的伤势呢,还是担心他好不了了,你无法安心去找皇上?” “你想说什么?”凤轻狂斜眼瞥她,充满警惕。 江楼月却笑了笑,摇着头道:“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你完全没有必要再在这里待下去,想做什么便去做,不必为了我哥逼迫自己。” 凤轻狂一时无语,这个人啊,说话就不能直接一点吗?非要先说一句令人听了不快的话,之后再又来作补充? “我并没有在逼迫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心中有数,不劳你来教。” “呵……”江楼月嗤笑了一声,不说话了。 在外面等了大约半个时辰,房门终于打开,大夫和江明澈二人并肩走出来,脸上都带着轻松的笑。 “大夫,情况如何?”凤轻狂急忙问道,目光十分之殷切。 大夫捋捋胡子,看了江明澈一眼,答道:“老夫不敢说一定能治好江公子,但可勉力一试。” 闻言,凤轻狂杏眼圆睁,喜形于色,激动地问:“当真?真有治愈的可能?”在经过那么多次的打击之后,突然听到个好消息,她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大夫含笑点头,江明澈笑着接话道:“沈大夫可是齐州第一名医,医术卓绝,非常人能比,他说出的话,还有什么不能信的?” 凤轻狂见他笑得明媚,只以为他是跟自己一样,太开心了,顿时心情愈加愉悦,脸都要笑成一朵花了。 “若大哥的手真能治愈,那就实在太好了,沈大夫,有劳您了。”江楼月也觉喜慰,真诚地向大夫道谢。 沈大夫依然是含着笑点头。 江明澈对妹妹道:“月儿,你去吩咐下人收拾客房,安排沈大夫住下来。” “好,我这就去。”江楼月转头便立即去了。 “这回你算是能放心了吧?”江明澈又望着凤轻狂笑道。 后者歪了歪脑袋,说:“暂时还不能放心,得看看沈大夫接下来的治疗效果如何,要效果好,我才能真正放心。” 江明澈微微一皱眉,没再多言。 沈大夫拿出一张药方,递过去道:“江公子,这是老夫方才写下的药方,快吩咐人去抓药吧,至少先得抓个十来副才行。” “我去吧。”凤轻狂当即把药方夺了过来,也不等江明澈说话,就大步出了院子。 “这位姑娘看来确实很关心公子啊,连抓药都要亲自负责。”沈大夫摸着胡须笑道。 江明澈掩去眼底的黯然,冲对方拱了拱手,道谢:“多谢沈大夫配合在下说了这个谎,不过看来轻狂暂时还不会离开,得麻烦你在这里多住些时日,继续陪我演戏了。” 沈大夫道:“老夫知道你也是一片苦心,演几场戏道也无妨,不过,公子也不必放弃希望,演戏的同时也请配合老夫的治疗,兴许老夫真能将你治好也不一定。” 话虽如此,江明澈其实已经死心了,配合与否都不在乎,既然请人办事,那就得有诚意一些,彼此配合才是。 “咱俩相互配合,挺好的。” 凤轻狂怀着激动的心情去药铺抓了药,回来又钻进厨房,亲自将药熬好,给江明澈送过去。 见他全部喝完了,这才喜笑颜开地说:“这位沈大夫看起来挺靠谱的,我觉得他一定能治好你的手,就算不能让你恢复如初,至少舞剑提刀是不成问题的。” 她最愧疚的,就是江明澈双手一废,浪费了一身好武功。 江明澈顺着她的意思,点了点头:“希望真能如你所说吧。” 凤轻狂收了药碗,准备出去,忽然又听他说:“轻狂,既然我现在已经有望痊愈了,在这里又能得到最好的照料,你大可以放心了,不如还是早日……” 第四百七十八章 安心 “我说了等你的治疗取得成效,我才能安心离开,”不等他说完,凤轻狂便知道他的意思,“你为何这么急着赶我走?我在这里让你这么心烦吗?” “不是,当然不是。”江明澈连连否认,眼珠转了几转,解释道:“我是为你担心,你都在青燕镇几个月了,天天跟我待在一起,皇上必定心中有气呢,你若是再不去找他解释清楚,只怕你们夫妻之间的误会与隔阂只会越来越深。” 凤轻狂不禁莞尔:“我的事你就别操心了,还是好好接受治疗吧,我先出去了。” 她掩上房门,心下叹了一口气,慕连城是要去见的,毕竟他们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且身份还非同一般,只是,她最近总想起一些事,全是一些慕连城对原来的凤轻狂不好的记忆,她开始怀疑慕连城是不是真有秦洛他们说的那么好,有时候甚至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应该继续跟他在一起。 这几个月里,凤轻狂的记忆已经恢复将近一半了,她记得自己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在现代死了,灵魂穿越时空附在了原主身上,原主在凤家受苦,遭受欺凌,整天追着还是太子的慕连城转,结果人家正眼都不给一个,冷酷得很,京城的人还把她当笑话看。 至于后来的事情,她就一概没想起来,当然,除了磕到脑袋,醒来后发生的一切。 要不是身边人的存在,她甚至都怀疑自己是不是那天醒来才穿过来的。 就这样,时间又平静地流逝了两个多月。 沈大夫终于给出了一个让凤轻狂安心的结论:“江公子的伤已经好了六成,如此休养下去,顶多再过个两三月,就可痊愈了。” “真的?”江明澈抢在凤轻狂前头,一脸喜悦地问道。 “当然,老夫什么时候骗过你们?”沈大夫笑眯眯地说,“不过公子要切记,这几个月里不能用重力,可也要保持适当的活动,注意休息,药也不能停,否则很可能前功尽弃。” 江明澈颔首道:“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那就好。” 凤轻狂见状,悬了近半年的心总算放下了。 待沈大夫走后,她坐到江明澈身旁,笑着说:“看吧,我就说过人不能放弃希望,奇迹还是会发生的,你看看你现在,总算知道我没说错了吧?” 江明澈看着她,目光温柔似水,由衷地笑了。 “是啊,还好你没有放弃,逼着我看大夫,否则哪有今日?说起来,我最该感谢的人,就是轻狂你了。”他握住她的手,故意朝她凑近了一点,笑得愈发灿烂,并带着点暧昧。 “轻狂,我快痊愈了,这都是你的功劳,我应该好好感谢你才是。” 凤轻狂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干笑两声道:“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你不必,不必记挂在心里,只要你从今往后平安顺遂,我就放心了。” 这人今天怎么有点不对劲?凑这么近做什么? “你不要走了,好不好?”江明澈的目光突然变得殷切起来。 “什么?”凤轻狂呆愣在当场,先前他不是都已经放下了吗?怎的忽然间又说这样的话了? 江明澈紧了紧手,柔声说:“之前我说的让你回去找慕连城的话,都是假的,我是以为自己没机会痊愈了,不想连累你,才说出那些话,现在我就快好了,我真后悔说过那些话,轻狂,你就当没听到过,以后一直留在我身边,可好?” “这……”凤轻狂连忙抽出手,霍然起身,与他错开距离,顿时又惊又恼,“当然不行!先前咱们就说好,以后只做普通朋友的,你难道忘了?” “那是你一个人的意思,我可从来没有跟你达成共识过。”江明澈显得有些可怜,语气中透着委屈。 “不管你是否接受,你我只能是朋友,江明澈,这种话我不想再多说一次了。”凤轻狂只觉得心累。 本以为他看开了,等手上的伤好后,她就能放心离开,以后各自安好,偶尔还能联系,见一两面,就像世上大多数的朋友那样。 现在看来,她要是继续待下去,非但对江明澈养伤没有多少帮助,反而会令他更加放不下往事,越陷越深,这不是她愿意看到的。 看来,她是时候离去了。 沉默半晌后,凤轻狂重新坐回了原位,坚定道:“江明澈,过两天我就离开青燕镇了,希望你听从沈大夫的医嘱,好好治伤,早日康复。” “你说什么?过两天就走?”江明澈不舍地望着她,满脸沮丧,“是因为我方才说了那番话,你才临时决定这么快离开的吧?” 凤轻狂撇开视线,终究是不忍伤他的心。 “不是,我其实早就决定离开了,只是一直没找到个好的时机跟你说。”说着,她冲他露出一丝笑意,“你的伤快好了,身边又有的是人服侍,我留在这儿也做不了什么,反而碍手碍脚,还碍江小姐的眼,不如离开的好。” 江明澈微微垂下头,沉吟片刻,叹道:“在你心里面,终究是皇上更重要,我早该清楚这一点,何苦自不量力呢?” “江明澈……” “我没事,”他摆摆手,抬头来时,又是满脸笑,只是笑得很勉强罢了,“你既然决定要走了,那就走吧,我不会拦你,祝你一路顺风。” 说罢,先起了身,扭头走开,留下凤轻狂一人在原地空叹息。 三日后,凤轻狂收拾了本就不多的行李,准备离开青燕镇。 小宅门口,马车旁。 江明澈看着凤轻狂,心情很是复杂,心里有千言万语想说,可临别之际,出口的竟只有一句话:“轻狂,一路保重。” “你也要保重。”凤轻狂微笑道,“我走之后,你要像之前一样,配合大夫治疗,争取尽早康复,等我有空闲了,还会回来检查你的治疗结果的。” “好,我等你来。”江明澈轻笑一声,给了凤轻狂一个轻浅的拥抱,随即便分开。 “时候不早了,快启程吧。” 凤轻狂轻轻颔首,冲一旁的江楼月微点点头,转身上了马车。 秦洛坐在车厢口,挥鞭催动骏马,在几名手下的护拥下,往远处驶去。 看着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视野里的马车,江明澈脸上的笑容也逐渐消失,只剩下无尽的惆怅。 “在的时候天天赶她走,如今人家真走了,你又舍不得了吧?”江楼月在一旁打笑道。 江明澈收回视线,不肯承认:“我早就做好了送她走的心理准备,没什么舍不得的,只是她走了,宅子里就冷清许多,一时间不适应而已,况且,我也不曾赶她走,是她自己要走的。” “你假装要她留下,那天还故意说那些话,难道不是变相地赶她走?”江楼月撇嘴道。 “我不想让她再为我浪费时间,想她早点离开而已。”江明澈转身往回走,蓦然叹了一口气,“既然决定放手,就要放得干脆利落,拖泥带水的没好处。” 江楼月扯住他的衣袖,非常认真地问:“哥,你是真的决定放下了吗?不只是说说而已的?也不是因为手伤没好,不想连累凤轻狂才这么做?你不会,过后又反悔吧?” “你什么时候见我为做了决定的事情反悔过?”江明澈直视着她,目光无比坚定,“在轻狂的事情上,我从未言弃过,但一旦放手了,那就必定是认真的。” 听他这么说,江楼月心底里最后的一丝疑虑也打消了,随即笑着说:“那等你伤愈后,咱们就去找爹娘,一起平平淡淡地过日子,好不好?” “好。” 离开青燕镇之后,凤轻狂还没有决定好该去哪里,据秦洛说,目前慕连城人在匀州,可她既想见此人,又不太想见,相当矛盾。 马车行至一岔路口时停下,秦洛探头进来问道:“娘娘,咱们是回京呢,还是去匀州?” 凤轻狂又犹豫了一下,下定决心道:“去匀州吧,去匀州。” 她失忆之前的一段时间就是在匀州想来去了那儿,看到那里的环境,对恢复记忆会有所帮助。 然而……并没有。 进到匀州地界后,凤轻狂看见的只有漫天的风沙,白天热得死,晚上冻得死,每天都要在心里面抱怨好几遍,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好端端居然跑到这鬼地方来,早知道就选择回京了。 一个月后,一行人抵达了翠县,再次住进之前住过的驿馆。 秦洛还特意给凤轻狂安排了同一间院子和房间,想看看是否对她恢复记忆有帮助。 结果,当然是没有。 不过,这也无妨,毕竟来日方长。 “皇上还在西林关军营,属下已经派人去通知他了,想必明后天的样子,皇上就会来与娘娘相见。” “会吗?”凤轻狂心里有些忐忑,“上回我与皇上闹得那么僵,最后不欢而散,他多半还在气我吧?” 秦洛笑道:“皇上岂是这么小气的人?事情过去这么久,他肯定早就忘了。” “希望吧。” 第四百七十九章 受伤 翌日的晚上,凤轻狂洗漱一番,准备睡觉的时候,突然一串敲门声袭来,开门一看,竟是神色匆忙的秦洛。 “出什么事了?” “是皇上,他在关外受了重伤……”秦洛气喘吁吁道,脸色是惨白的,展现出从未有过的慌乱。 “什么?”凤轻狂大惊,不知为何,心突然就慌了,连忙问:“他人在哪儿?” “就在驿馆里,刚刚被送过来的。” 其实是半个月前就受了伤,在军营休养了两日,之后军医考虑到环境问题,便差人将他转送到翠县来。 凤轻狂回屋披了外衣,来不及收拾其他,快步跟着秦洛来到另一座小院。 院子里灯火通明,门口守着几名军士,安静非常,这压抑的气氛让凤轻狂更加心乱了。 她踩着快步,赶忙冲进房间,却在外室正好碰上一个身披玄色战袍的年轻男子,他眨着一双桃花眼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勾唇一笑:“皇后娘娘当真回来了,不知可还认得出在下?” 凤轻狂蓦地一愣,端详着这张俊俏到有点妖孽的脸,只觉得有些眼熟,却无论如何都喊不出名字来。 身后的秦洛低声提示:“娘娘,这位就是属下跟你提过的宋太傅的独子,宋亦枫宋参军了。” “哦,原来是宋参军啊,”凤轻狂做出了然的神色,不好意思地扯出一个笑脸,“抱歉,我还未恢复记忆,所以一时间没能认出来。” 宋亦枫笑道:“无妨,来日方长,皇后娘娘总有一天会将一切记起来的。” “借你吉言了,对了皇上怎么样?”凤轻狂伸长脖子,往内室的方向望去,但由于有扇屏风隔在中间,什么也看不到。 “皇上腹中中箭,受了不轻的伤,不过经过救治,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娘娘尽管放心,他眼下正睡着呢。”宋亦枫侧首望了里头一眼,压低声音说,“皇上经过的战阵无数,从未吃过败仗,只是由于近段时间心态不大好,急着去追击敌军,一时间疏忽大意了,中了西夷人的埋伏,好在敌人人数不多,将士们拼死相护,捡回了一条命。” 据秦洛所言,慕连城是个极具军事才能的人,在战场上不论多么凶险,都能从容冷静地应对,这次竟然疏忽至此,心中是有多重的心事? 凤轻狂不禁皱紧了眉头,该不会是因为她吧? 接着听到宋亦枫又说:“几个月前来到匀州之后,皇上就一直心情不好,整天板着一张脸,跟谁得罪他了似的,原本我以为他只是因乌云王逃了而恼火,过一阵子就会消气,却不曾想他一直放不下,这次更是因为急着报仇而中了敌军的诱敌之计,认识他这么多年,我还是头一次见他这么反常。” 听到这里,凤轻狂的心一揪,负疚感陡生,这听起来,真的像是因为跟她吵了那一架不欢而散而导致慕连城心态不佳的。 她当时并非不信任慕连城,而是故意说了那些不中听的话,想把他支走,不曾想居然生出这些祸事,她可真是太对不住慕连城了。 正思忖着,宋亦枫的声音再次传来:“我得走了,皇上受伤了,军务都得我一个人打理,事务繁多,还得回去忙活呢,娘娘,在下这就告辞了。” “宋参军慢走。”凤轻狂不在状态地点点头,待人走远了,这才鼓起勇气踱步进内室。 秦洛并没有跟进去,而是止步在了门口。 内室只有一盏油灯亮着,火苗随着自窗户透进来的夜风摇曳,映照在墙壁上,一只飞蛾绕着火焰飞来飞去,扑闪着一双翅膀,发出轻微的声响。 凤轻狂站在床边,望着面色惨白,正在熟睡的慕连城,心一抽一抽地疼,鼻子酸酸的,眼眶不知不觉就湿润了。 这种感觉怎么说呢?心疼居多,愧疚还是次之,恨不得能代替他承受这些苦痛,跟先前面对受伤的江明澈时,完全是两种心情。 这是来自心底深处的情感,凤轻狂到此刻才算敢肯定,自己对慕连城确实有一份烙印在骨子里的深厚感情,尽管记忆迷失了,情却还没彻底消失。 她坐在床边,守了一夜。 直到第二天清晨,微光透进窗子,将她从瞌睡中唤醒,她看了依旧睡着的慕连城一眼,这才起身回自己房间换衣服洗漱。 等她收拾好自己,又吃了点东西后,隔壁院子来人说,皇上已经醒了。 凤轻狂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抬脚便往隔壁小院跑去。 等跑进院门,才意识到自己这样有损形象,于是又强行放缓脚步,挺直脊背,摆出端正的姿态往卧房走。 进门时,秦洛带着两个侍女从内室出来,面色不是很好,一个侍女手里端着铜盆,盆里头的水是红的,另一个则捧着木盘,上面放着一堆带血的绷带。 凤轻狂看着,闻到了血腥味,心头一紧。 “这是刚换完药?” 秦洛答道:“是啊,皇上正用早点呢,娘娘进去吧。” 这些事,本该自己来做的,凤轻狂下意识这么想。 进屋后,果然看见一袭月白衣袍的慕连城坐在桌边,低头一口一口地喝着清粥,听见脚步声,他抬起头来,目光触及到凤轻狂的视线,略顿了顿,不咸不淡地问:“你怎么过来了?” “听说你醒了,我过来看看你。” 这冷淡的态度令凤轻狂的心冷下一截,但她又觉得这是自己应得的,没什么好生气,犹豫片刻,索性直接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 “你的伤,好些了吗?” “好多了。”慕连城将剩下的半碗粥放到一边,又夹了一根青菜放进嘴里,之后就放下了筷子,优雅地用手帕擦拭着沾了油的嘴唇。 凤轻狂扫了桌上的膳食一眼,发现除了一盘青菜和清粥之外,其他基本上没动,皱眉道:“你就吃这么点?养伤的人应该多吃一些,否则好不快的。” “我吃饱了。”慕连城说着就准备起身,奈何手被人拽住,转眼就见凤轻狂带着命令的目光投来,“至少把这碗粥喝完了,否则不许走。” 这语气和神态,像极了失忆之前的凤轻狂,慕连城不禁看的愣了,竟就乖乖坐了回去,又乖乖将剩余的半碗粥吃完。 “这下总可以了吧?” “还有这碗汤呢?”凤轻狂指着被远远摆在桌角的补汤,眨眨眼,“这是厨房的人特意为你熬制的补身子的汤,喝了有助于伤口恢复,你多少要喝一点吧?否则岂不是辜负了他们一番心意?” 这次慕连城却不想听话了,径直走离餐桌,没好气道:“他们做这些是他们的职责,吃不吃是朕的自由,你出去吧,朕有点累,想回去继续睡了。” 凤轻狂仿佛没听见似的,兀自盛出一碗汤来,送到慕连城面前,认真道:“睡之前,先把汤喝了吧。” “我说了不喝。”慕连城丢给她一记白眼,躺回了床榻上,闭上眼睛睡觉。 “你不喝我就不走,”凤轻狂-干脆搬了张圆凳过来,在床边守着,“我还要大声说话,吵得你睡不着,看谁斗得过谁。” “你……”慕连城掀开眼帘,投去无奈的眼神。 没奈何,他只好接过碗,一口气又把汤喝完了。 凤轻狂把空碗接在手里,终于露出满意的笑。 “现在你可以出去了吗?”她听见慕连城这样问,这个时候,如果还赖在这里,似乎有点厚脸皮了,但凤轻狂偏偏就是脸皮厚的人,“我还不想出去,怎么办呢?” 在她灵动的眼眸中,慕连城捕捉到一丝狡黠的光,恍然间好似又见从前的凤轻狂站在面前,他很想问她是不是记起以前的事来了,但心里憋着气,硬是没问出口,像赌气的孩子一样,翻身往里睡了去。 看着他拱起的背,凤轻狂竟觉得,这人看起来冷冰冰的,怎么还有时候有点幼稚,莫名可爱? 良久之后,凤轻狂又来到床边,平静地问道:“慕连城,你是不是还在为那天晚上我对你说的话而生气呢?” 慕连城只是动了一下身子,没答话。 凤轻狂则又说:“我其实一开始就知道,江明澈不是你打伤的,是他自己伤了自己,故意陷害你,挑拨你我的关系。” “是吗?”慕连城回过身来,直勾勾地盯着她,“既如此,你为何还让他得逞?” “我就是故意要把你气走啊。”凤轻狂说得理直气壮,毫不委婉。 “什么?” “你跟江明澈明显合不来,他当时是伤患,还因为我废了一双手,我总不能将他赶走,那只有……” 慕连城眯起一双凤眸,冷声道:“只有赶走我了?” “是。”凤轻狂十分老实地点了头,冲他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对不住嘛,我当时也是没办法,你说除了这么办,我还能如何?难道要看你们天天掐架?” 闻言,慕连城气得坐了起来,气愤道:“你就不能好好说?非要用那样招人恨的方式逼我走?” 凤轻狂正色问:“如果我直接跟你说,我要留下照顾江明澈,请你走开一点,你会答应吗?” 第四百八十章 梁青鸾 当然不会答应,这个问题想都不用想,慕连城便能给出答案。 这么一想,似乎凤轻狂的做法也确实有一定的道理,然而,他心里还是极度不舒服,凤轻狂能这么做,就证明了在她心里面,江明澈更为重要,不是吗? “江明澈的伤,好了?” “好得差不多了。”凤轻狂颔首答道,目光流连在对方的脸上,毫不掩饰地欣赏着人家的美貌。 比起宋亦枫那张妖冶的脸来说,慕连城的更显刚毅和端正,比起江明澈高冷的俊美来说,他的又更显温和一些,整个人从内而外散发出王者贵气,仿佛他所到之处,周边的一切人和事物都会黯然失色,甚至显得卑微。 凤轻狂看着这张脸,心里就在想,自己果然是外貌协会的人,面对这个对原主态度恶劣,脾气还不好的男人居然也能动心。 不过,那是以前的自己,失忆之前她能爱上慕连城,不代表失忆之后还能,这一次,她一定要坚守自己的原则。 “好了,我该说的话都说完了,皇上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她转身就走,慕连城也没挽留,他只是望着她的背影,一个劲出神。 她没有恢复记忆,但这举止神态却跟之前如出一辙,或许在她心里面,目前仍是江明澈占有更大的比重,但至少她回到他身边了,来日方长,他有的是时间让她重新对自己上心。 这样想来,其实她能否恢复记忆,其实也并不那么重要了。 出了小院后,凤轻狂的心情忽然明媚起来,看着小径两旁的花儿都觉得可爱了许多,她本打算出去一趟,买点东西,也顺便透透气,但想起这鬼地方的风沙,她便又打消了念头。 这时,秦洛急匆匆地赶来,像有要事要向慕连城禀报。 “秦洛,你找皇上有事吗?” 秦洛拧眉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外面来了一个女子,说是梁荣将军的女儿,要求见皇上。” “梁荣将军的女儿?” 梁荣这个人,凤轻狂来匀州的路上已经听秦洛大致提过了,并没什么好感,“她有没有说,求见皇上所为何事?” “这个嘛……”秦洛迟疑了片刻,吞吞吐吐道:“她说,她是来,服侍皇上的。” “服侍……皇上?”凤轻狂乍一听,不由瞪圆了眼睛,果然身为皇帝,魅力就是不一般啊,养着伤居然都有美女主动送上门来! 秦洛见她脸色不大好,连忙说:“娘娘,要不属下先去安排她住下,等皇上有空了再见她吧?” “这里有的是仆从照顾皇上,还需要一个千金小姐来伺候?你直接打发她走不就行了吗?”凤轻狂皱着眉头没好气道,自己都没察觉自己的脸色有多不悦。 “这恐怕不太好。”秦洛很为难。 “怎么不好?难道皇上跟她……” “不,不,属下不是这个意思,而是半个月前,梁荣将军为保护皇上牺牲了,梁小姐是梁将军的独女,如今孤苦无依,找上门来,必是来投靠的,若这时候将她赶走,岂非显得刻薄寡恩?” 凤轻狂这才知道,原来梁荣已经死了,还是为慕连城死的,秦洛说的没错,这时候确实不应该赶人家走,非但不应该赶她走,还应伸出援手,加以照拂。 “皇上在休息,不便见她,我去看看吧。” 前堂这边,一身着白色衣裙的窈窕女子正坐在桌边喝茶,她梳着垂云髻,头上没什么饰品,脸上也没怎么抹粉,只戴了一双普通的嵌珠耳坠,脸色苍白而带着憔悴,发丝垂在耳侧,更添楚楚。 凤轻狂站在门口将人端详了一番,方才迈步进屋。 “梁小姐久等了。” 梁青鸾站起身来,先是福身行了一礼,但她没见过凤轻狂,并不知道她就是皇后,于是有些茫然地看向秦洛。 后者介绍道:“这是皇后娘娘。” “青鸾不知皇后娘娘驾到,失礼了,娘娘降罪!”说着,梁青鸾就屈膝要下跪。 凤轻狂连忙拖住她的手臂,露出温和的笑容,说:“梁小姐不必多礼,快请坐吧,秦洛,叫人送些点心来,梁小姐一大早赶来,想来还没用过早膳呢吧?” 梁青鸾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是昨天晚上连夜赶路来到翠县的,眼都不曾合过,哪里顾得上吃饭? “令尊的事,还请梁小姐节哀,”凤轻狂开始说起宽慰之言,“梁将军忠君护主,骁勇无双,为大燕立下过赫赫战功,回京后,皇上一定为他追功加封,风光大葬的。” “家父一生戎马,为的是保家卫国,效忠朝廷,并不是为了功名利禄,他的遗骨我已经按照他的遗愿带回家乡安葬了。”梁青鸾闪着泪花说。 “梁将军真不愧为大燕的忠臣良将,乃是吾辈之楷模,”凤轻狂也确实对梁荣生出了几分敬佩之情,同时也对梁青鸾颇为同情,一个姑娘家,失去了唯一的亲人,无依无靠的,着实够可怜。 “你放心,朝廷一定不会亏待烈士遗属,皇上更加不会亏待你,日后若有什么难处,尽管说出来,本宫一定会尽所能帮你,有什么需要,也只管开口。” 闻言,梁青鸾霍然站起,一脸真诚道:“娘娘误会了,青鸾不是为讨要赏赐而来,青鸾只是听说皇上在翠县养伤,想来照顾一段时间,略尽绵力,我是个女儿家,没什么能力,不能像父亲那样在战场上位皇上效力,所能做的,也只有这点事了。” 凤轻狂并不是想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是这姑娘的意图实在太明显了,她不得不认为,她就是冲着慕连城这个人而来。 “梁小姐以前跟皇上有过交情么?” 梁青鸾摇摇头,软声道:“青鸾哪敢跟皇上论交情?只是之前在军营与皇上匆匆见过几次面罢了,皇上都未必记得青鸾呢。” 那也就是有交情了……凤轻狂莫名觉得心口有点堵,她光记得慕连城是皇帝了,却忘了皇帝后宫佳丽三千,多情亦无情的属性,沉吟道:“小姐别这么说,皇上记性好着呢,更何况小姐美貌动人,有倾国之姿,必然是一件难忘的,怎么会不记得你?”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把话说得这么古怪,总之话一不留神就溜出口了,止也止不住。 不出所料的,梁青鸾听见她这话,立刻嘴角翘起,含羞带怯地低下头去。 “皇后娘娘就莫要取笑青鸾了,跟娘娘的天人之姿比起来,青鸾不过是地底的泥罢了。” 哟呵,这张小嘴可真会说话。 凤轻狂眉眼一挑,露出灿烂的笑容,随即又说:“不管怎么说,梁小姐毕竟是梁将军的千金,让你来做这种粗活,委实不妥了,你可以暂时住在驿馆,以宾客的身份也可,以本宫朋友的身份亦可,但千万莫再说伺候皇上这样的话了,否则皇上知道了,会责备本宫苛待恩人的。” “这……”梁青鸾万分惶恐。 “梁小姐可别让本宫为难啊。”凤轻狂脸上写满了友善,踱步到对方跟前,亲和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梁青鸾也不好再坚持,遂笑着点点头:“青鸾多谢娘娘照顾。” “好了,你远道而来,肯定乏了,先去吃点东西,再到客房好好休息,皇上那里,本宫会去说的。” “是,那青鸾就先行告退了。” 望着她走远的背影,凤轻狂忽然有些苦恼,又有些怅然,也不知那慕连城对梁青鸾是什么心意,尽管她听秦洛等人都说,慕连城很宠爱他的皇后,但皇帝毕竟是皇帝,你总不能要求他一辈子只守着一个女人过日子,这不科学,因为世上根本没有这么专情的帝王。 从这一个角度想,她失忆其实也有好处,至少感情没陷得太深,看见慕连城跟别的女子走近,她心里应该也不会有什么波澜,如此这般,日子算是好过多了。 当然,这只是凤轻狂此时此刻的心境,很快她就会发现,事实上,自己压根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洒脱。 晚上去看望慕连城的时候,他正靠在床头全神贯注地看着什么,凤轻狂走近一瞧,不禁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我说皇上啊,您现在是名重度伤患,应该多休息,不宜操心,怎么还看起公文来了?你这身上的伤是不想好了吧?” 慕连城抬眸瞥了她一眼,没搭理,继续做事。 凤轻狂本来对他的冷漠不以为意的,但今天来了个梁青鸾,她心里就不怎么舒服了,见他半天不说话,只当自己不存在似的,不禁窝火,但又不好发作,只得压制住。 “今天驿馆来了位美人,自称是来服侍皇上的,不知皇上可有听说?” “你是说梁小姐?”慕连城略微挑眉,视线却没有离开公文,“秦洛提起过,听说你已经安排她住下了。” “是啊,毕竟是皇上救命恩人的女儿,又与皇上交情匪浅,怠慢不得,尤其这时候人家又孤苦无依,更是得多加照顾了。” 这话听起来,怎么就这么怪异呢? 慕连城终于停下了阅读公文的目光,转而看向凤轻狂,梁荣舍命救他,确实是他的救命恩人,但要说他和梁青鸾交情匪浅,这是从何说起? “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啊,就是想告诉你,梁小姐来了而已,”凤轻狂一脸无所谓的样子,笑盈盈的看着对方,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你别再忙活了,早点睡觉吧,养伤不是你这么养的。” 第四百八十一章 吃醋 “我把这几本看完就睡了,你先去吧,不用管我。”慕连城翻开另一本公文,打算继续看。 不料一行字还没读完,一只素白的手伸过来,将公文抢了过去。 “哼哼,我可听说了,皇上是个做起事来能忘记时间的人,全然不顾及身体,我要是走了,你还指不定熬夜到什么时间呢,所以,为了你的伤能快点养好,我得严格监督你,你不睡,我就不走。” 凤轻狂将双手背在身后,做出严厉姿态,一动不动地盯着慕连城。 微黄的烛火下,她的脸庞白皙如玉,樱唇像一朵绽放的花儿,格外诱人。 一瞬间,慕连城恍惚又看见昔日的轻狂回到了自己身边,情不自禁往那边凑近,一把将她拉了过来。 “轻狂……” 凤轻狂猝不及防,整个人天旋地转间扑了下去,倒在慕连城温暖的怀里,被他的双臂禁锢着,鼻间充斥着淡淡的药香,温软的唇突然袭来,她的脑子像被雷击了一般,嗡的一声响,一片空白。 一时间心醉神迷,竟忘了挣开。 但很快,还是理智占据上风,她连忙推拒慕连城,慌乱道:“不可以……” 也就是这句带着颤音的话,让慕连城猛地清醒过来,双臂倏然僵住,心头翻涌的暖流顷刻间退散,散得一丝不剩。 她是凤轻狂,却不是他的轻狂。 他将她放开,垂着眼眸道了声:“对不起。” 凤轻狂一边整好衣裳,一边站起身,脸颊已经红透了,心跳快如擂鼓,除了慌乱之外,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妙感觉,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一方面觉得被冒犯了,但另一方面听到慕连城道歉,又觉得是自己矫情,见他神情落寞,甚至心疼,有想扑回去抚慰他的冲动。 难道真是长得好看的人,耍流氓也不令人讨厌? “我,我还需要一段时间适应这个身份。” 慕连城轻声道:“我明白。” “你早些休息吧,我先走了。”凤轻狂逃也似的出了房间,跑出好长一段距离,才停下脚步,拍着胸口喘气。 寒风吹来,脸上的潮红逐渐褪去,她拍了拍脑门,叮嘱自己保持冷静。 不就是被慕连城亲了一下么?不至于这么激动,不至于。 今天晚上注定是个不眠之夜,凤轻狂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脑海里反复浮现扑在慕连城怀里,闻着他身上的药香,意乱情迷的场景,她甚至忍不住回味那一吻。 但理智又告诉她,不能想,不能在这个人身上倾注太多的感情,他是皇帝,他不会只有她一个女人,若陷进去,将来受伤的只会是自己。 就这样在理智与情感之间挣扎,越想,越是没有睡意。 结果,整个晚上几乎没有合眼,到了天快亮时,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了。 凤轻狂心想着,左右外面风沙大,没什么好逛的,昨天晚上跟慕连城闹了一回尴尬,也不好去见他,不如就暂时不出去了,赖在院子里颓废两天吧。 等她慢悠悠地起床洗漱完,正准备吃午饭时,秦洛急匆匆地跑了来,压低声音,一脸焦急道:“娘娘,您怎么还坐得这么安稳呢?出大事啦!” “什么大事?”凤轻狂放下筷子,下意识想到的就是慕连城,“是不是皇上的伤势?” “不是皇上,不过也跟皇上有关。”秦洛把她拉起来往外走,“是昨天来的那位梁小姐,她今天一早就去皇上那儿了,把侍女们的活儿全部揽过来做,殷勤得很呢,方才我去皇上院里时,又看见她在伺候皇上用膳,做事可谓是细心周到,无微不至啊。” 闻言,凤轻狂止住了脚步,面上露出一丝无奈。 “既然人家把皇上照顾得很好,那还有什么好担心的?这不正好省了你们许多工夫么?” 秦洛比她更无奈,且郁闷:“娘娘,此女明显是想当皇妃呢,她向皇上大献殷勤,是在跟您抢皇上,您难道就不着急?” “我有什么好着急的?”凤轻狂苦笑一声,依然表现得十分潇洒,“皇上是九五至尊,身边有女人围着转,实属常见,我虽然是皇后,但也没权力限制皇上纳妃,着急也无用不是?” “这……”秦洛看了她半天,颓然摇摇头,“这种话可真不像你说的出来的,你以前可不是这样。” 凤轻狂不禁好奇:“以前?以前的我什么样?我总不至于在后宫争宠,争风吃醋吧?” “你当然不需要争风吃醋了,皇上的后宫压根就没有妃嫔。”秦洛撇嘴说道。 这倒是让凤轻狂吃了一惊。 按照秦洛他们说的,她跟慕连城成亲已经有些年了,换了别的皇帝,早已选秀都选了几次,怎可能后宫一个妃嫔都无? “那是为什么?因为,我不准吗?” 秦洛颔首:“应该是吧,皇上从来都把娘娘放在第一位,怎么舍得令你伤心?” 如此看来,慕连城确实算是用情至深。 凤轻狂着实感动了一把,可话又说回来,皇帝毕竟是皇帝,一时不纳妃,难道还能一辈子都不纳妃不成?她年纪也不小了,早已过了做这种白日梦的时候,不会当真如此天真。 梁青鸾看起来是个不错的姑娘,她当皇妃,自己这个皇后应该会省心不少。 倒也……不错……吧? 唉,错与不错的,也不是她说了算,还得看慕连城的意思。 “得了,我还是去瞧瞧吧。” 秦洛眼睛一亮,以为她是要去捍卫正宫主权,于是笑着鼓舞道:“去吧,属下支持你!” 支持?支持啥?凤轻狂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摇摇头走了。 此时的慕连城正坐在院中的青石桌边喝药,梁青鸾从食盒里捧了一碟蜜饯出来,笑吟吟地道:“据说这药很苦,皇上吃两块蜜饯清清口吧。” 慕连城将碗搁下,见对方一片心意,又不好拒绝,只得拿了一块放进嘴里。 “多谢了。” “青鸾服侍皇上是应该的,皇上怎的如此客气?”梁青鸾嫣然笑道。 慕连城本来就不习惯有侍女伺候,更何况梁青鸾还不是侍女,且对他有不一样的企图,尽管对方服侍周到,这顿饭他却吃的一点也不畅快。 “梁小姐,你不必自贬身价来做这些,令尊因朕而牺牲,朕本该声讨敌军,为他报仇,奈何这副残躯不争气,迟迟不见好,令他在九泉之下不能瞑目,朕日夜愧疚难安,你是梁将军的女儿,也是朕的恩人了,朕报答你还来不及,怎可让你来照顾?你这样,乃是陷朕于不义啊!” 梁青鸾愣了愣,心里有些难受。 他以前就对她冷冰冰的,正眼都不给一个,如今她找上门来,看在父亲的面子上,他才勉强态度温和些,可不知为何,她却觉得,这样的他,反而离得更加遥远了。 “青鸾是心甘情愿的,如今父亲已经不在了,我无处可去,只愿能常伴皇上左右,也好有个寄托,希望皇上不要赶青鸾走。” 说着,就红了眼眶,晶莹的泪珠往下掉,肩膀微微地颤动着,端的是楚楚可怜,令人不禁心生怜悯。 慕连城拿了手帕递过去,叹道:“朕没有要赶你走的意思。” 梁青鸾伸手去接,双目含泪,却分外有情。 这一幕远远地看过去,就好像是两人在眉目传情,暧昧的气息都快溢满整个院子了。 很不凑巧的,凤轻狂刚进来,就看到这温情的一幕。 她的心突然像是被什么利器狠狠地扎了一下似的,生疼生疼,此时此刻,她亲身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做扎心。 造孽啊,真乃是造孽,若非她非要将梁青鸾留下来,今日也不至于看到这种场面。 回到房间后,凤轻狂思来想去,总觉心口堵得慌,直到深夜,心也无法静下来。 她站起身来,索性往屋外走去,不知不觉又来到慕连城的院子里,见房里亮着灯,门是虚掩着的,便提步走进去。 “皇上怎么又在忙?” “我是在等你。”慕连城放下手里的书,抬头看过来,眼里带着温融的笑意,格外迷人。 凤轻狂像受了蛊惑一般,腿脚不受控制地走过去。 “你知道我会来?” “是,我想,你应该我一个解释?” “你想多了。”凤轻狂知道他指的是什么,转身要走,却被对方一把拽住,又拉到了怀里。 这一回,凤轻狂却没有反抗,而是乖乖地伏在他怀里,甚至伸出手臂回抱住他,听得他说:“明天我会给梁青鸾另外一个住处,让她搬过去。” “你不喜欢人家?” “我心里只有一个人,装不下别的女子了。”慕连城轻笑道。 凤轻狂无声地笑了,明知故问:“哦?那人是谁呢?” “就是我怀里抱着的人咯。” 夜还很长,他们的人生之路也很长,往后或许还会有许多的分离,但最后他们总还会回到一起,凤轻狂心想,即便自己永远无法恢复记忆,也没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