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甘》 第1页 《余甘》作者：百丈枝【cp完结】 文案： 不小心和竹马睡了一觉 江清池x肖齐 在的第四千三百零九天，肖齐决定从明天开始，他不要再喜欢江清池了。 *三点水高中有过对象，介意勿看。 标籤：暗恋he竹马竹马 第1章 练练 * 每次出差，肖齐都要睡不好，具体原因未知，他和助理方群提起这个情况，得到的回答是肖总大任在身，难以入睡也正常，最后又贴心地给他介绍了自己正在服用的褪黑素。 肖齐醒来的那瞬间就在想，他这次确实睡了个好觉，因为墙上的时钟已经转到了下午两点，而自从肖齐大学毕业以来，睡到这种时刻已经不再常见。 然而下一秒身后传来了动静，肖齐勐地从床上坐起来又跌回被子上，因为某个位置的陌生痛感实在明显。 衣服从门口散到床尾，几个用完的东西明晃晃地丢在了地上，肖齐回忆起昨晚，只记得自己在饭桌上见到了江清池，局散了后又独自去了附近的酒吧。 也许是太久没见到对方，情绪没能好好调整的肖齐在醉意上头后有些自暴自弃，想着要不随手拉一个人睡一晚，这样也好过他总是徒劳，只是饭局上见一面而已，就控制不好自己的心思。 身后那人整个埋进了被窝里，肖齐转头也只能看见对方微微露出的后脑勺，髮丝柔顺地贴着后脑勺，在对方的蹭动下又冒出来几根头髮。 肖齐心里一惊，隔着被子估算了一下对方的身高，暂时排除了女人的想法。 喝醉了还知道挑个和那人差不多类型的上床，肖齐好笑地摇了摇头，然而下一秒他再笑不出来。 对方在床上翻了个身，被子因为拉扯露出了眉眼，虽然眼睛没有睁开，也没露出下半张脸，但肖齐知道，事情完蛋，这他妈是江清池本人！ 手机铃声响起时肖齐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动作迅速地找着声音来源，最后可悲地发现居然在江清池的枕头底下。 睡得再沉也会被吵醒，肖齐看着江清池闭着眼伸手要摸那部正在震动的手机，他突然就想钻到床底下。 床底不好钻，退而求其次，肖齐躲进了被子里，并把头蒙得严严实实，江清池应该不知道是他，所以还有退路。 过了一会儿铃声还在持续。 「肖儿。」江清池拍了拍他的被子，打破了肖齐侥倖的想法：「方群的电话。」 事情并没有转机，肖齐想，甚至要往更加让人难堪的方向去。 事已至此，肖齐掀开了被子，从江清池手机接过电话，背对着江清池接通了电话。 「肖总，您是出门了吗？敲您的房门并没有反应。」方群在那头说：「风越那个方案改好了，已经发您邮箱了，策划组说您这边没有回覆。」 「在外面，」肖齐捞起浴袍给自己穿上，拿起角落的电脑包放在桌上，在等开机的间隙里和方群说：「我现在看看。」 「您不是在外面吗？电脑也在身边吗？」方群问。 肖齐从来没觉着方群话有这么多，他跳过这个话题，问他：「我机票是几点？」 「不是明天吗？」方群说。 「五点吗？」肖齐神情倦倦的。 方群停顿了一下，和他说：「我帮您改签。」 肖齐垂着眼说：「好，那我先挂了。」 挂了电话，房间自然安静下来。 肖齐并没有和江清池搭话的意思，打开邮箱查看了一下邮件，下滑的手却有些颤抖。 江清池靠在床头，被子遮住了下半身，半长的碎发蹭得他脸颊发痒，他把手肘撑在膝盖上，看着沉默不语的肖齐第一次有了难办的感觉。 「昨天的……」 「你不是在思考怎么为我负责吧？」肖齐打断他，抬头时脸上的表情和平常无二致，笑着说：「你可别祸害我。」 江清池短暂地沉默了一下，看着他说：「真没事？」 「能有什么事，就是建议你再多练练技术。」肖齐随口说。 「真有你的，」江清池被他气笑了，无奈道：「你可通融点吧，你以为我能有什么经验？」 肖齐敲着键盘的手停顿在半空，很快又传来打字声，对于江清池略显冤枉的语气并没有给出回应。 那头，江清池看着他没有笑意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 近几年这样的时刻不在少数，不懂什么时候开始，肖齐时常会展露让江清池感到陌生的一面，不再随时开心，对着自己时又总是忧愁很多。 过了一会儿，肖齐突然问了句：「你现在应该没对象吧？」 江清池这时已经穿好衣服，走到肖齐旁边，习惯性地揉了揉他的后脑勺：「如果有呢？你要怎么办？」 肖齐不易察觉地往后躲了躲，合上了电脑：「不能怎么办，所以到底有没有？」 江清池的手停顿在半空，下一瞬便若无其事地收了回来。 「我至少得知道自己是不是不小心插了足吧？」肖齐看着面前的，他从年少时期面对起来就不够坦然的江清池，语气却很淡。 江清池听着他这样形容自己很轻地皱了一下眉，也终于不再逗他：「没对象呢。」 「还算个人。」肖齐评价他。 第2页 「想挨揍？」江清池揽着他的脖子，作势要弹他的额头，但最后却没下手，因为江清池突然看到了他衣领里的吻痕，于是昨天的画面又涌入他的脑海。 肖齐用手肘推开愣住的江清池，和他说：「我五点的飞机，差不多要走了，江摄影师要怎么安排？」 「我也差不多要走了，晚上约了人。」江清池说。 肖齐点了点头：「那回来再聚。」 「好啊，下周老爷子生日，正好要回家一趟，到时找你。」江清池看了一眼手机。 「有空再说吧，」肖齐知道他在客套，所以回答的也很官方：「帮我跟江爷爷说声生日快乐。」 「我可没跟你说着玩，他跟我念叨你好几次了，下周六能空出来吗？带你回去见见老爷子。」江清池无奈道。 肖齐愣了一下，最后只说看时间安排。 * 胸口上方的位置有一个很深的吻痕，肖齐刻意忽略的记忆在此刻回笼。 身上仿佛还残留着酸胀的感觉，片段化的记忆里江清池吻着他的脖子进来的场景浮现。 肖齐承认，昨天当着江清池的面进了酒吧是有意而为之，但对于江清池真的会跟着他进了酒吧，并把喝醉的他带到床上这件事确实是意外之举，毕竟在落座一个小时之内，肖齐都没能看到江清池从门口进来，而后面的时间里他专注于酒精，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无数个日夜里肖想的场景成了真，却是在肖齐无意识的状态下实现，记忆里的画面断断续续，连储存都困难。 尽管这样，肖齐被浴袍遮挡的部位还是渐渐抬了头，但比起这些，肖齐在心里好像更在意身后的疼。 原来根本不和想像中一样，肖齐想，江清池根本没办法让他舒服。 从浴室出来，江清池已经不在房间。 肖齐看着床上的纸袋很轻地眨了一下眼，他刚想发消息问问江清池是不是落下了东西，下一秒就收到了对方发来的消息。 氵［肖儿，公司有事我先走了，床上的东西你记得带走。］ 氵［昨晚的事还是要和你说声对不起，我知道你有些不开心，但还是希望下次见面你可以原谅我一下。］ 氵［还有，下次不要一个人在那种地方喝这么多了。］ 发尾的水珠滴落在眼睫，肖齐伸手抹去，回神后才看了一眼床上的购物袋。 是和肖齐昨晚穿来的衬衫一样的品牌，整套衣服按着肖齐的风格购入，而昨晚他脱下的衣服已经不见了踪影，大概率被江清池顺手带走了。 肖齐很难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他换上衣服后独自在床上坐了很久，直到方群打电话过来才回过神。 他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最后在走之前把纸袋连带着里面的药膏和糖都丢进了垃圾桶。 但还没迈出门，肖齐就折返，弯腰时莫名鼻子一酸，最后退而求其次，只把糖捡了回来。 * 下午四点，肖齐坐在机场候机室里看一本遗落在书架角落的书。 在现在看来，肖齐依旧觉得这本书太过枯燥和乏味，是随手放在人来人往的机场阅读架上也不太会被人选择的读物。 而肖齐在最静不下来的学生时代，因为江清池随口一句还不错，硬着头皮看了两遍，虽然他到最后依旧看不懂这本书到底讲了什么。 明明前一天还找他借了全套的漫画集，肖齐那时自然不相信江清池会喜欢这种书，但只当对方心血来潮。 直到他去图书馆还书，在借书登记的名单里看到了江清池和谈秋的名字，这才恍然大悟。 某些层面来说江清池和他也有共通的部分，都会为了离对方近一点做自己不常做的举动。 不过是他更不高明一些，毕竟他艰难地放弃更新的漫画，转头翻阅的枯燥读物甚至还不是江清池真正喜欢的东西。 所以江清池曾经追到过谈秋，而他则连喜欢都难说出口。 第2章 好得很 * 落地时肖齐才发现一件事情，他好像落了东西在酒店。 由于行程改变的突然，方群没能和他一起回来，于是肖齐打电话让他帮忙问问酒店前台，他们在打扫房间时有没有看到一个掌心大小，成色已经不新的蓝色游戏机。 方群发来消息时肖齐正好到达大院，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 消息栏在上方跳出，对方说遗憾没能找到，并询问肖齐重要的话需不需要他再进去找一圈。 肖齐沉默着思考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拒绝了他的好意。 处理好事情，肖齐借着路灯看到院外扫落在过道两旁的银杏叶，这才意识到已经到了秋天。 也许是今天江清池提起江爷爷，让肖齐下了飞机突然想回大院看看。 曾经觉得痛苦的起床声现在想起来反而觉得怀念，午后在围墙周围的疯跑，饭后的追逐，夏天在院里的乘凉，就连一到秋天就要被安排的扫落叶任务，离开后也让他怀念起来 在院里的生活占据了肖齐的整个童年，直至初中毕业被肖望华接走才渐渐和大院开始经歷离别。 起初他不愿意走，想要跟爷爷继续住在一起，加上正值青春期，和肖望华吵起来时更是谁也不让谁，好几次都要偷偷跑回来。 后来肖建刚不知听信了他儿子和儿媳妇什么谗言，脾气上来后给肖齐好一顿教训，让他没事别老往这跑。 第3页 肖齐哪能听劝，气性上来了连肖建刚的话都不管用，即便是每天上下学坐公交一小时也要往大院沖。 后果是被肖建刚拎到院里做伏地挺身和深蹲，连续在放学后做了几天的特训，肖齐连舀饭的手都在抖。 江爷爷和江奶奶那时还住在大院，肖齐每次被罚江清池都会从楼上搬条板凳，坐在院子角落，啃着苹果幸灾乐祸地看着他，于是肖齐受不了屈辱，起身和江清池打了一架。 但落败，于是只能回家和肖建刚较劲儿，最后被肖建刚一句该回哪儿回哪儿吼得心里生气又难过。 第二天，江清池放学找他一起回家，肖齐说不回去时江清池以为他因为昨晚生了气，于是熟练地开导他：「长得没我高不是你的错，打不过我更不是你的错，这很正常，那下回我不反抗了，让你打行吗？快和我回家，公交快赶不上了。」 肖齐确实还有些气没撒干净，但也没在计较江清池得意的语气，他只是说：「我以后不回大院住，你不用再等我了。」 江清池得意的表情突然消失，看着他很久都没说话，像是肖齐搬走这件事对他造成了多大的影响，值得他表情严肃。 江清池总是这样，肖齐想，从小就爱惹他生气，等他真正不理他时又要处处表现得对他在意。 最开始的肖齐会误解和产生错觉，但次数多了就能意识到，江清池的这些关心代表的意思其实很简单。 出自对邻居家弟弟的关爱和照顾，对朋友的仗义，总之和肖齐想要的那种情感并无半点关系。 同年，一同搬走的除了肖齐外还有许多想要出去闯荡的年轻人，像是连锁反应，没过多久离开的人突然多了起来。 大院在那年年底，只剩下了些退休老人，再后来老人们有些离世有些随着子女搬离了大院，诺大的院子变得空荡荡，最后只剩下了几户老邻居，勉强能和肖建刚凑一桌麻将。 刚走到门口，肖齐果然听到了搓麻将的声音。 他在进门前举起了手机，边踏进大门嘴里还要边大声宣扬：「好啊！桌上的二维码是什么？我要拍起来给叔叔阿姨们看了！」 「宋爷爷，您别躲了，证据都在我手上了！」 「你这孩子！你上次不是才答应我不打小报告！」宋爷爷腿脚灵活地退了回来，又嘟囔，「跟谁学的这么坏？」 「当然是跟您学的，」肖齐不给他留情面，「我小时候挨的打有您一半的功劳。」 「还有马爷爷，您别被他们忽悠了，他们欺负您眼神不好使您不是知道吗？」肖齐揭穿道。 马爷爷扶了扶眼镜，眯着眼看着桌上的牌：「嘿，我看看是不是真的。」 「还有林奶奶，您怎么也学坏了！」肖齐挨个批评。 林奶奶拍了拍肖齐帮她捏肩的手，笑起来眼尾有些下垂：「哎呀无聊嘛，肖儿怎么回来了？」 「陪我爷爷玩两天，他说想我了。」肖齐说。 肖建刚难得没反驳肖齐的耍宝，而是瞪着眼哼了一声，又说：「臭小子，还知道回来。」 「现在知道让我回来了。」肖齐说着帮林奶奶抓了张牌。 「那你别回来。」肖建刚说。 「老肖你这话可不兴说啊，孩子抽空回来一趟的多有心。」宋爷爷帮着肖齐说话。 「帮我说话可没用，」肖齐看着手里的牌笑了起来。 「等下有得你后悔。」肖建刚想起身走人。 「我的好爷爷，您怎么走啦？」肖齐拉着他的胳膊扶他坐下，「要玩就好好玩嘛。」 说完便站在了林奶奶旁边帮她一起看牌。 没过多久，肖齐就让林奶奶把手机打开，帮她点开了收款二维码拍到了桌上，和他们说：「胡了。」 「真是小霸王…」宋爷爷笑着骂他。 「你别说，咱大院还真没人能治得了他，我看老肖都够呛。」马爷爷摇了摇头，嘴上这么说着手却听话地扫了码。 「林奶奶，下次可要请我吃饭，我要吃您做的红烧鱼。」肖齐捏她的肩膀。 林奶奶笑起来，和他说：「那你可要多回来。」 「治得了他的不是有一个吗？」宋爷爷揭他短，「小池以前不是就能把他治得服服帖帖，第一次见这小子被气哭还得多亏小池。」 肖齐愣了一下又笑起来，不客气道：「还好意思说呢，几个老头还没人小池厉害。」 「还有没有礼貌。」肖建刚板着脸说他。 肖齐嘆了口气，对着马爷爷和宋爷爷鞠了个躬，哭丧着脸说：「我错啦，爷爷们原谅我吧。」 「算了吧老肖，你还不知道你这孙子，就属他最气人也最会卖乖，看他认错我还不如被他气气来得舒坦…」宋爷爷摇摇头。 肖建刚也知道肖齐的德行，卖乖总是卖一半，表面功夫做完一套，心底又从来不改。 肖建刚也跟着摇了摇头，过了一会儿问他：「确实很久没见小池过来了，他现在怎么样？」 「好得很。」肖齐在心里接了句，昨天才刚捅完你孙子屁股，不好的是你孙子。 肖建刚当然不知道他宝贝孙子的心理活动，只当他又和江清池闹了别扭，所以语气才会不好。 于是在肖齐回去之前，他难得语重心长地和他说：「下周老江生日，你陪我过去一趟。」 第4页 见肖齐脸色变得更臭，他也板起脸：「怎么？你不愿意？」 「工作忙啊爷爷…」肖齐嘆了口气。 「你能忙到周末都不给自己放假？」肖建刚不信。 「真的，所以管管您儿子，让他别安排我加班了。」肖齐帮他披上外套。 肖建刚皱起眉，问他：「你爸呢？现在就把公司丢给你了？」 「那他哪能放心…我也就帮忙签签模特搞搞业务，可没有什么决策大权，」肖齐装可怜，「要不您帮我去说说，让他把股份全转给我？」 「你当我不知道你的心思，等你当老闆的那一天，我估摸着你也要开始当起甩手掌柜。」 「能不能对您孙子有点信心？」肖齐蹲到电视机面前，假装不经意地检查了一下柜子，发现老头子没有偷喝酒才放下心来。 「没办法有信心，」肖建刚被他逗笑，又和他说，「股份我可没办法让我儿子给你，但假还是能让他帮你批一批的。」 肖齐无奈，只好先同意前往，打算周六那天再把这件事推了，至于江爷爷那边，他完全可以抽出时间一个人去看他。 然而还是他想得简单，肖齐没想到他提前三天也能遇见江清池，明明他昨天还在江清池的朋友圈看到对方说莲市的天冷，所以第二天才赶紧拎着礼物来了，想着应该能和他错开。 「我也得有对比才能知道原来莲市那么冷吧，不回来我怎…」江清池说着说着脸上突然没了笑，他看着肖齐手上的礼物，问他，「你在躲我？」 第3章 小霸王 * 又来了，因为自己不理他，所以要不开心的表情。 自肖齐意识到自己对江清池的心思并不清白以来，他自顾自地拉开他们的距离的次数多到数不过来。 时机毫无规律可言，躲起人来也总是突然，江清池大多数时候并不能察觉，只是偶尔会像现在这样，不明所以地问他为什么要躲自己。 「对啊，在躲你。」肖齐把礼物丢给江清池，让他拿着。 江清池把礼物拎到手上，心思却不在上面，而是问肖齐：「因为上次的事吗？」 「都滚上了床，这可不是件小事，你总得给我个反应时间吧。」肖齐踩上楼梯，自顾自地往上走。 「你很在意吗？」江清池从后面拉住他的胳膊。 肖齐停下脚步，老旧小区的楼道窄小逼仄，距离仿佛一下被拉近，他蜷缩了一下掌心，平静地问他：「我不能在意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江清池靠近他一步，语气柔和下来，「我是想问你，是不是因为这件事在痛苦？」 楼道的灯突然暗下来，视线范围内江清池看不见肖齐的表情，但能听见对方突然很轻地嗯了一声，用那种他觉得陌生的悲伤语气，和他说：「是很痛苦。」 江清池愣了愣，下一秒肖齐突然笑了一下，接着挣开他的手很轻地推了一下他的肩膀：「希望我这么说？三点水你是不是又想看我笑话呢？」 江清池在下一秒摁亮了楼道的灯，肖齐下意识偏开了头，不想让他看见自己脸上的表情。 「肖儿，」江清池无奈地叫了他一声，语气和表情都很认真地说，「我没和你开玩笑，说真的，你怎么想的？」 「没怎么想，」肖齐继续往楼上走，「你知道的，我这脑子不适合想太多，我就是不自在。」 「只是有些不自在？」江清池跟上他的脚步。 「嗯。」肖齐点头。 「没别的了？」江清池问他。 肖齐微微一怔，问他：「不然还有什么？」 「没什么，」江清池低着头和他并排，过了会儿又从后面揉他的后脑勺，和他说，「不自在也正常，这两天我也总想着这件事。」 肖齐抬头看他：「想什么？」 柔软的髮丝蹭着江清池的掌心，肖齐的眼皮很薄，看着人时总是显得很专注，江清池的脑海中突然跳出这个信息，于是自然而然地联想到那天晚上他明明吃不下也要舔着他乱来的样子，抬头看他的角度也差不多是这样，不过是眼皮更红又更湿漉一些。 江清池呆了两秒才回过神，不太自在地用掌心贴着他的脑袋往旁边摁了摁，和他说：「在想那天晚上确实是太胡闹了。」 「啊…是有够胡闹的。」肖齐语气淡淡地贊同。 「所以要你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有些困难，也太过厚脸皮，」江清池停顿了一下，和肖齐说，「但你别躲我。」 躲不躲又有什么区别呢？肖齐想，反正他们现在不在一个城市，基本上也见不到面，于是他敷衍地点了点头，和他说：「好。」 * 江爷爷今天刚好和钓友一起去邻市钓鱼去了，劲头上来说是明天回来，肖齐都进门了江清池才告诉他老爷子不在家。 香烛台上烛光闪烁，窗台缭绕着缕缕青烟，肖齐看着墙上的三个相框安静地鞠着躬。 「不怕了？」江清池笑着看他。 肖齐的视线从相框里和江清池有几分相似的笑脸上移开，问他：「怕什么？」 还是不一样的肖齐想，阿姨笑起来温柔又好看，而江清池笑起来常常漫不经心，在肖齐看来总带有揶揄和欠揍的感觉，果然，下一秒江清池说：「小时候不是不敢到我家吗？看着墙上的照片就要哭。」 第5页 误会就是从这里产生的，肖齐不开心地想。 江清池并不是从出生就待在大院的小孩，他搬来大院时肖齐已经五岁。 五岁，正是调皮捣蛋的年纪，院里的小孩几乎没人不怕他，小霸王的外号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叫起的，和现在听到这个称号露出的尴尬不同，那时候的肖齐觉得威风很多。 大院里爱起闹的大人很多，连肖建刚的下属过来也总是捏着他的脸这样称唿他，于是小霸王得意忘了形，忘掉了肖建刚给他定的规矩，完全放弃了礼貌，在见到江清池的第一眼就让他过来帮自己推车。 肖齐在前一天已经听肖建刚和他说起江爷爷家来了个小孩的事情，但他没有把肖建刚让他带着对方玩的话听进去，反倒是把不懂哪里听来的胡言乱语记得很熟，说要想树立形象的话就要先来个下马威。 于是肖齐坐在江爷爷给他做的小推车上，让江爷爷的孙子给他做苦力。 江清池那时候不爱说话，肖齐以为他怕了自己，正要开心呢，下一秒就被江清池用力推了一把，车子不稳就这么栽倒在了地上。 肖齐气得要命，见江清池要走人又跟在他后面骂他过分和不礼貌，不懂哪里学来的话，问江清池：「你爸爸妈妈怎么教你的！」 江清池不理他，肖齐又跟着他回了家，熟练地坐到江爷爷家的沙发上，指着他说：「让你爸爸妈妈出来，我要和他们谈谈！」 江清池翻了翻自己放在沙发上的书包，从里面找出创可贴，把东西递给他后指了指墙上的照片，和他说：「在那呢。」 肖齐家里也挂有这么一张照片，肖建刚从小时候起就和他说过关于照片挂在墙上的意义，他那时半知半解，但也知道是再也见不到这个人的意思。 那时的肖齐不知道江清池的父母是意外去世，实地勘测时在环山公路上和对面的卡车相撞，但也几乎是瞬间掉下眼泪来。 江清池反倒是被他的眼泪吓一跳，吃惊地问他为什么要哭，但肖齐不说话，只是拿着本不想接受的创可贴跑出了江爷爷的家。 小霸王被惹哭的样子实在太过稀罕，宋爷爷在楼梯口撞到他的时候就哈哈笑起来，在他的大肆宣扬下，江清池成了唯一能够治得了他的人。 而当事人显然不这么认为，江清池认为他其实是害怕墙上的照片才哭，但只有肖齐自己知道理由。 五岁的小孩已经能够体会愧疚情绪，在小霸王看到墙上照片的那一刻，于是说是害怕，不如说他在内疚自己说的过分话。 包括后来对江清池的好，主动把零食分给他，又主动帮他推车，这些都是因为那时候的肖生自知羞愧但又拉不下脸道歉，于是只好别扭地给江清池补偿。 可不是像宋爷爷说的那样因为害怕江清池打他，江清池其实从来都没有打过他，从小到大的架都是肖齐挑起，而江清池永远都只是防一防，就连抓着他的手不让他乱挥拳的力道都不大。 「那是因为害怕吗？」肖齐反问他，过了一会儿又小声嘀咕了一句，「你什么都不懂。」 「那你和我说说是因为什么？」江清池靠在一旁看他。 「你怎么不戴眼镜了。」肖齐突然说。 江清池对他跳跃的思维模式习以为常，点了点自己眼尾和他说：「做近视手术了。」 「真有用吗？」肖齐好奇地凑近了看他，又退到几米远的位置，拿出手机随便点了张有文字的照片，指着屏幕问他，「这写得什么？」 「我是削了角膜，不是在眼睛上装了个望远镜。」江清池被他气笑。 肖齐想像了一下江清池在眼睛上安装望远镜的样子，没忍住也笑了。 等肖齐走近了江清池才看清楚屏幕上的字，他脸上的笑意淡了淡，问他：「这不是李行浅上个月的封二吗？」 「你认识他？」肖齐看了看照片里因为抬起手微微露出腹肌线条的李行浅，照片光影处理的很好，加上户外辽阔的景让他整个人显得随性又自由。 「你要不了解一下拍这组照片的摄影师叫什么名字？」江清池说。 肖齐把李行浅的照片发给了方群，让他帮忙查一下这组照片的来源。 没过多久方群就把江清池的名字发了过来，顺便发过来的还有一张截图。 「上次和我谈的那个gg主题，你们打算用他？」江清池问肖齐。 「本来打算的。」肖齐低着头说。 「李行浅的表现力确实不错，相处起来能感觉人品也没什么问题，行程安排上也好说话，可以考虑。」江清池给出建议。 「可是绯闻有点多呢，」肖齐把手机屏幕里的八卦新闻给江清池看了一眼，念起了标题，「新晋模特小生夜会摄影师，干柴烈火度春宵。」 虽然只是半边身子，但很容易能够看出来对方随意扎在脑后的小辫，和侧脸看过去高挺好看的鼻樑。 更何况身上穿的衣服肖齐更觉眼熟，看日期正是上次他从莲市走的那天，江清池那天有事先走，原来约的人就是他。 「江清池，」肖齐叫他的名字，又问他，「这照片上的人是你吗？」 第4章 牙疼 * 江清池凑近了看这张图，评价了一番：「拍的不错，就是构图太刁钻。」 肖齐把手机熄屏，放回了口袋。 第6页 「这都能被拍。」比起八卦新闻本身的真假，江清池仿佛更在意被拍。 语气也好风轻云淡。 肖齐握着手机的手无意识地按着开关键，感受着很久没有出现过的，这种不知道该怎么应付江清池的无力感。 搞不好又会给他当头一棒的感觉，肖齐自己都不知道想要从江清池那里听到什么回答。 但他不想晚上失眠，于是他又问了一遍：「是真的吗？」 江清池先是愣了两秒，过了会儿好笑地看着他：「你说呢？」 「不都说摄影师大多都玩得很开，」肖齐越说声越轻，「是真的也正常。」 「那天是有组照片要补拍，场地设定就在那家酒店，一晚上没出来是因为拍完太晚我就重新开了间房直接住酒店了。」江清池耐心地解释了一遍。 见肖齐依旧不说话，江清池的语气变得有些无奈，他说：「肖儿，别人说那话就算了，你这么说我可真要伤心了，我多久没谈过恋爱了你难道不知道吗？」 「也是，我差点忘了，」肖齐自知理亏，改口道，「你多专一啊。」 * 江志德今年生日要求一切从简，去年大寿办得老爷子不太满意，结束后批评了江清池一顿，说他铺张浪费。 江清池今年退而求其次，本想在酒店给他定个包厢，把他那堆战友和钓友都聚一块儿吃个饭，但江志德和他说算了，不兴得办，剩下的战友一桌都凑不齐，省得大家徒增伤悲。 江志德性子喜静，最后商量下来，只喊了大院的几位好友一起来家里吃个便饭。 现在两人的住处是很早之前江清池父母买下的房子，当初从大院搬出来的想法是江清池提出来的，一方面是离他大学近他方便照顾老爷子，二来也是不想老爷子总是触景生情。 在江奶奶去世的那阵子江志德像是被压垮了身体般，变得经常生病，好在老爷子严于律己惯了，身子打好了底子，不至于真的垮掉。 大院到小区的距离不算近，江清池干脆找楼下杂货店老闆借了辆七座的面包车，打算把人一趟全接过来。 「咱爷爷这边还需要别的吗？我待会儿帮你一起抬上去得了。」杂货店老闆住江清池家对门，中午吃饭一般会先回家做好了再端到店里来吃，所以顺道能帮的忙就帮了，就像江清池平日里看他卸货辛苦也总是会搭把手。 「不用赵哥，我都安排好了，」江清池看了一眼柜檯上放棒棒糖的架子，伸手拔了一根可乐味的塞进口袋，笑着和赵哥说，「糖记我帐上。」 好像已经成了习惯，说习惯又不太准确，比如他一个人在莲市待了两年也从来不会想要买糖，江清池把兜里的糖夹在指尖盯了盯，心想这习惯怎么还有触发条件的。 起初拜託江清池能否帮着在身上备些糖的是肖爷爷，原因是肖齐在小学二年级的时候在学校因为低血糖晕倒过一次。 当时江清池正上语文课，古诗念到一半就被窗外的声音拉走了思绪，那位同学的长相和名字江清池已经记不太清，只记得大概是肖齐的同班同学，对方趴在他们班的窗台边大喊着说：「三点水！你弟弟在操场晕倒了！」 江清池拔腿就跑，甚至没来得及反应肖齐又在别人面前宣扬他的外号。 他到达医务室时肖齐已经醒来，看上去整个人都焉焉的，见到江清池只是嘴唇发白地看了他一眼就不再说话。 好在这种状态没有持续太久，捧着老师给他调的葡萄糖水喝了一整杯后精神又开始好起来，咂吧着嘴说再给他来一碗。 在那以后肖齐就来了劲儿，听说低血糖要补充糖分，放了学就缠着肖建刚去买了好大一袋糖，什么口味的都有，慷慨地分给了大院里的小孩，宋爷爷的孙子小胖除外，最后看在江清池那天牵他回家的份上又多给了他两颗。 糖分补充及时，加上那阵子肖建刚开始逼着他按时吃光早餐，饮食规律起来后好像确实没有再出现晕倒的情况。 但好景不长，没过多久肖齐就开始出现牙疼的情况，每每吃饭都龇牙咧嘴，肖建刚皱着眉掰开他的嘴，这才看到他开始晃动的牙，为了不让新牙蛀光，肖建刚只好把他的那袋糖给没收。 肖齐从小的鬼点子和理由总是很多，但这次不管他怎么软磨硬泡地再三保证，肖建刚都铁了心地要没收，最后肖齐只好在第二天假装晕倒，还要找准时机晕倒在肖建刚面前，他不知道自己闭着眼时的眼皮颤得有多厉害，还以为能瞒得过肖建刚，但肖建刚意外地没揭穿他，只是后来各退一步，把糖交给了江清池保管。 起初江清池也会忘记，肖齐伸手找他要时总是要失落和生气，后来肖齐不提醒他了，带糖这件事很快被江清池丢到了脑后，直到肖齐学期结束体测那天又因为头晕被送进了医务室。 江清池是在放学时听肖齐的班主任说起才知道这件事，回家路上，平日里总是说个不停的肖齐突然变得沉默，背着书包一言不发地和他回了家。 应付起会生气和发脾气的肖齐对江清池来说得心应手，但这样安静的小霸王却让江清池不知道怎么应对，特别是在他伸手摸了摸口袋却摸了个空后变得愧疚更多，于是自那之后江清池再没忘记过给肖齐带糖。 习惯持续到高三，直到某天，肖齐突然和他说以后都别再给他带糖了。 第7页 肖齐那天的神情江清池记了好久，原因他自己也说不清，只是觉得对方有些难过地在提出要求的样子实在少见，而江清池问起他为什么不开心时，肖齐又只是说：「牙疼呗，再也不想吃了。」 江清池当时不明所以，但即便是现在，他还是没办法很好地改掉这个习惯。 * 到大院时已经十点。 江清池把面包车停在了门口，进门就看到肖建刚背着手在浇花。 「肖爷爷，又养了新品种呢？」江清池走到他旁边。 「嘿，」肖建刚满意地点点头，「还是小池你眼尖，肖齐那小子每次回来都问我怎么一样的东西要养这么多遍，那眼神还没老马的好使！」 江清池笑起来，眼神扫了扫屋内，问他：「肖儿呢？」 「早上给我打了个电话，说是实在没办法来，还让我代他跟你爷爷道句生日快乐，这小没良心的，」肖建刚嘆了口气，「长这么大了也没见他有懂事的迹象。」 「怕是他懂事起来您还不适应吧？」江清池揭穿他。 「还真是，」肖建刚两鬓的头髮已经发白，但身形和站姿还是很精神，皱起眉来时也很有压迫感，「我最近总感觉他哪里怪怪的，说不上来，上次也是一声不吭就突然回来，小池你和他接触的多，这小子最近不会犯什么事吧？」 「养只金鱼被猫吃了要哭一个星期才能停，他能犯什么事…」江清池说归说，难免带上些心虚，只好说最近和肖齐联繫的少，但也让肖爷爷放宽心。 最近确实也联繫的不多，江清池想。 肖齐变了卦，江清池从前几天开始给他发的消息到现在都没能得到回覆，而却能看到他在朋友圈里给别人留下评论。 说好不躲着他，看来上次是随口答应。 江清池拿他没办法，肖齐自小就不爱听劝，决定的事情也很难改变心意，于是江清池只好耐心给够他时间，好让他整理思绪。 然而交给肖齐独自思绪万千仿佛也没有太大效果，江清池看着杨计郁给他发来的照片从而得出结论。 在机场大厅的播报声中江清池把玩着手里的游戏机，上行键位置的红色按钮处已经空荡荡，记忆里会跳出小人的屏幕也不再亮起。 在江清池童年里陪伴着他和肖齐消磨了无数个日夜的东西现在又回到了他的手中，上次在肖齐衣服口袋翻到它时江清池甚至有些不敢认，直到他看到了后盖处被他用圆规划拉出来的三点水偏旁。 游戏机是江清池小学的时候帮同学带了一个月早餐挣来的，不记得有多久了，好像是高三那年坏掉的，后来便被江清池丢进了房间的抽屉里。 至于为什么会出现在肖齐的口袋，江清池努力回忆起缘由。 只记得那天好像是周末，因为肖齐难得在放学时跟他回了大院，那阵子肖齐好像总是心事很多，见到江清池也总是冷着个脸，但那天他在家吃完饭去了江清池的房间。 「陪我打把游戏。」肖齐踢了踢江清池垂在床沿的小腿。 江清池在那时已经有了自己的手机，正趴在床上和人聊着天，回復他：「机子借给朋友了。」 「那部小掌机呢？」肖齐当时好像是这么问他的。 「在抽屉，坏好久了。」江清池头也不抬地和他说，「你待会儿下楼的时候顺便帮我丢了吧。」 肖齐沉默着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仿佛很小声地说了句什么，但江清池没听清，再问他时对方又不愿意说了。 广播开始播报所乘航班的登机信息，江清池在这一刻突然想知道，当初他没能听清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 第5章 介绍 * 天气渐渐转凉，路上的行人少了很多，江清池赶到杨计郁发来的地址时，肖齐正穿着件单薄的短袖一脚踩在落叶上，过了一会儿又盯着被碾碎了一半的落叶发起了呆。 看到他时仿佛反应不过来似的，站在那不说话。 上次在莲市谈合作之前他们已经有好几个月没见过面，那天肖齐穿了件灰色西装，从容不迫进行谈判的样子让江清池微微惊讶，惊讶之余又觉得自己总是觉得他不会长大的想法有些好笑，但现在对方身姿挺拔地站在路灯下，简简单单地穿着一件白t抬头看他的样子，仿佛又一下把他拉回了学生时代。 「不冷吗？」江清池问他。 肖齐已经回过神，和他说：「酒能暖身，我热着呢。」 「喝了多少？」江清池看着他微微泛红的脸，靠近就闻见了酒味。 「谁喝酒数着喝…」肖齐无语。 「怎么不能数着喝，你以前偷肖爷爷酒喝的时候不就是半杯半杯喝的吗？」江清池乐了，「说着话突然没声儿，我还以为你晕了过去，结果凑过去闻到好重的酒味。」 「现在又不一样。」肖齐轻声说。 江清池笑意淡了淡，问他：「哪不一样？」 「现在没人管我喝不喝，」肖齐和他说，「上次我爸还让我多练练酒量呢。」 「我可没见你练出什么成果来。」江清池说。 「你懂什么。」肖齐话刚说完，身侧突然走来了位代驾司机。 问他们：「是你们叫的代驾吗？」 肖齐临到嘴边的话又拐了个弯，最后和他说：「不是。」 司机到另一边找人时肖齐点开了支付界面，取消了订单，付完等候费用后又打赏了一笔费用给司机。 第8页 「你没叫代驾？」江清池果然收起了常挂在嘴边的笑意，仿佛很不贊同他的做法，并问他，「那你打算就这么开回去？」 为了看他因为自己着急就这么上瘾吗？肖齐在心里自问了一句，明明知道这只是再正常不过的一句关心，是江清池可以给任何人的反应。 「没这个意思，」肖齐撒了个小谎，「本来打算走回去的。」 江清池反问他：「走回去？你从家里搬出来了？」 「没有。」肖齐说完才意识到谎话太过牵强，毕竟这里距离他住的地方，开车都需要二十分钟。 「从这里走回城西，肖齐，」江清池很少连名带姓地叫他，一般这种情况下都是他要教训自己的时候，「你膝盖不要了是吗？」 肖齐谎话说在前头，现在也不好反驳，只好把钥匙塞到江清池手中，只在过程中指腹蹭到了对方干燥的手心时微微一怔，过后又推着他往车的方向走，怕了他似的说：「好了好了，三点水哥哥放过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你有什么不敢？」江清池无奈地被他推着走，坐到驾驶座上时嘴还是不停，「不敢一个人半夜去爬荒山看日出，还是不敢膝盖折了还不让人背？」 肖齐回忆起那次经歷，后怕已经消散，仿佛又要忘了疼和恐惧，记起的多数是江清池在山谷底下找到他时通红的眼睛和对方背着他时髮丝拂到他脸颊的痒意。 对于少年时期的肖齐来说，喜欢江清池是奇耻大辱。 在明白自己暗恋的第一天，肖齐就曾决定要把情愫扼杀在摇篮。 遗憾没能成功，于是肖齐的克制总是充斥在喜欢江清池的整个前期。 肖齐起初给自己规定的第一件事，是进江清池房间要学会敲门，后来又陆陆续续增加了一些注意事项，例如江清池约他吃饭的话不要每次都同意，包括见面也可以少见。 在肖齐肆意妄为的人生中，江清池是他那时唯一的谨小慎微。 再后来知道了江清池和谈秋在一起，规定的条款被肖齐打上了星号，事项里又添加了几条。 不要习惯性地喝同一瓶水或是吃同一份东西，说话不要凑的太近，身体接触要杜绝，糖也要戒掉，也不要再缠着江清池打游戏。 到了后面肖齐自己都不清楚这些注意事项的意义在哪，是怕自己会露馅，还是怕江清池看出来了要因为谈秋离他很远。 包括那次意外，肖齐在江清池说要背他下山时第一反应也是拒绝，而后江清池罕见地对他发起了火，虽然他很快道歉但肖齐知道他确实是生了气。 也是在那之后，肖齐才真正放过了自己，想着喜欢就喜欢吧，控制不了就不控制了，他喜欢江清池多年确实是事实，就算看出来也没多大关系。 「不敢的事情多了去了，现在就有一个，」肖齐捂住了耳朵，和他说，「再也不敢让你上我的车了。」 江清池看着像是还想说些什么，但还没来得及开口，肖齐脑袋一偏闭上了眼，和他说：「我头好晕，听不见了。」 江清池无奈地看着他，手抬到一半又突然放下，最后只是俯身帮他繫上了安全带。 脸上落下了阴影，肖齐下意识睁开了眼，江清池也刚好低头看他。 肖齐是那种容易让人心生好感的长相，至少在江清池看来，从小到大他接触过的人里几乎没有人不喜欢和他相处，虽然常常惹人生气，但仿佛大家都能对他宽容一些，排除他的耍宝和装乖，江清池一直觉得长相应该也帮他不少。 肖齐的头髮仿佛比上次见面长了一些，黑髮垂在额前，微微遮住了眼睛让他的脸看上去又小了一圈。 「你大学参加什么奇怪的比赛了？」肖齐突然问他。 江清池靠回椅背，心想应该是杨计郁和他说了什么：「很多啊，讲笑话比赛，憋笑比赛，睡觉比赛，哦，我还参加过书法比赛。」 「你这狗爬字参加书法大赛？比谁的字更丑吗？」肖齐真诚地表达了疑惑。 肖齐在这方面确实有发言权，起源于他被肖建刚逼着练的那一手好字，虽然偶尔会看到暴殄天物的画面，例如用这字来传小纸条和人对骂，又或是字迹干净整洁，卷面牛头不对马嘴加起来只有四十分的情况。 「还是能看的吧，」江清池为自己辩解，「那场的奖品是按摩枕，想着给老爷子赢一个回家来着，结果第一轮就被淘汰了。」 「怎么不叫我帮你？」肖齐问他。 江清池很轻地笑了一下，和他说：「怎么叫？你那时候连我的电话都不怎么接。」 肖齐愣在原地，说话也变得支支吾吾：「应该是…是期末周吧，不接也是正常的。」 江清池看着他闪烁的眼神，过了一会儿才说：「嗯，是期末周。」 经这么一打岔，肖齐完全忘记了要问江清池到底是哪场比赛得了奖，等想起来时江清池已经把车开进了肖齐家的地下室。 「肖叔和怡如阿姨在吗？」江清池问他。 「这个月我还没和他们见过面。」肖齐解开安全带，语气淡淡的。 「住在一起方便吗？」江清池侧着头看他。 「有什么不方便？」肖齐抬头，不解地看着他。 「离公司不是很远吗？」江清池停顿了一下，又说，「谈恋爱的话也不太方便。」 第9页 车内突然安静了一瞬。 「是不太方便，那也得等我有对象了再考虑搬出去的问题吧？」肖齐低头翻起了手机。 「有目标了吗？」江清池问。 「要给我介绍啊？」肖齐笑了一下。 「有要求吗？」江清池问他，肖齐还没消化上一句就听到了下一句，「我可以帮你留意留意。」 肖齐回想最近自己的表现，猜测起江清池的用意，否决了几个答案后他开始迷茫，只能顺着他的话说：「好啊，我没什么要求，你只管给我介绍就好了。」 江清池盯着他的侧脸，大概是察觉到视线，肖齐慢慢偏开了头。 「来者不拒的意思呗？」江清池说。 肖齐不以为意道：「来呗，多来几个也没关系。」 话音落下，车内又安静了下来。 「什么时候开始的？」江清池突然问他，「我当初和你出柜的时候不是害怕了很久吗？」 不同视角的区别原来这么大。 在江清池的眼里肖齐曾经因为听到他喜欢男人而害怕疏远过他，而在肖齐的视角，害怕是假，疏远是真，不过原因却不是因为江清池在高二的某一个傍晚和他说的性向问题，而是江清池在和他说完这件事后跟在后半段的，他有想追的人。 「不知道，」肖齐看着车窗上的影子，轻轻地开口，「某一天突然就喜欢了。」 第6章 别担心 * 投影幕布的上的照片放大，李行浅的五官也跟着清晰，肖齐合上画了一整页卡通小人的笔记本，用笔端轻轻指了指屏幕，问方群：「你觉得他怎么样？」 「近三个月话题度最高的模特，也是风越上次指名的人，出道一年就…」方群话说一半被肖齐按了暂停。 「我是说你觉得他长得怎么样？」肖齐纠正自己的提问。 方群老实地看了一眼照片，正要回答时肖总又给他出了难题：「你觉得他好看还是我好看？」 方群比肖齐大几岁，是曾经跟着肖望华的助理，自肖齐接手瑞创后就被安排在了他的身边，几年带下来草包也变得有模有样，方群在感到欣慰的同时，偶尔还是会被小少爷的脑迴路搞得晕头转向。 「如果您最近想进军模特界，我认为最好和肖董说一声，后续工作也需要交接。」方群回答。 「群哥…」肖齐无奈地喊了他一声，思绪扯回来也觉得自己这问题问的幼稚。 肖齐刚进公司时日子过得并不舒坦，要学的东西很多，处理的事情也复杂，更何况一来肖望华就给了他个小肖总当，即使他从不摆架子，但依旧会让人会心里不平衡。 方群在茶水间碰到同事在背后偷偷说肖齐的次数就有好几次，起初他思想上不免同流，觉得肖齐能力不足，胜任不了这个位置。 那阵子大家都不看好他，但肖齐和他们聊天时除了方群却都会哄着他说好话，他也总是笑嘻嘻地和他们开玩笑，表现得没心没肺又好相处，方群一度觉得这小孩实在是没长大，完全没有遗传到肖望华的手段和头脑。 直到肖齐接手第一个项目，肖望华在项目开始前就让他观望，所以方群陪肖齐和客户吃饭时其实已经做好了失败的准备，但肖齐全程表现得虽然青涩，但条理清晰，条件摆得很清楚，包括策划流程和后续gg投放让出的利润也都在方群预想的范围，除了酒量不太好以外，和客户聊起天来也很懂得分寸。 那天晚上方群把他送回酒店，正打算出门时肖齐也是这么叫他的，他说：「群哥，我是不是有点厉害？」 「我知道他们都笑我呢，笑呗，谁让我爹是肖望华呢，但是等着吧，我非要证明一下我肖齐能坐稳这个位置，到时候我让肖望华当着他们的面叫我一声爹…」像是借着酒劲表达决心，肖齐嘟囔着放出狂言后便睡了过去。 方群那天第一次在肖齐身上看到些改观的东西，那之后也确实感觉到了他的努力和迅速进步的能力。 而现在，公司里几乎不再有人会去质疑他的能力，甚至票选最受欢迎领导时，肖齐凭藉着长相和性格更是遥遥领先。 很多人觉得肖总成熟稳重了很多，但方群能看出来他大多数时候还是孩子气，会通宵打游戏即使第二天有个重要合作要谈，也会对着肖望华耍脾气，又或是稳赚不亏的生意会因为客户的人品问题放弃合作等等。 方群作为助理，并不会对他的行为和决策过多干涉，但相处久了也会适当给他一些建议。 「李行浅的背景我调查过，父母是话剧演员，学生时代成绩也不错，感情史上除却上次那条绯闻并没有什么别的黑料，并且那条绯闻工作室也在第二天进行了澄清，只是比较头疼的是，上次风越那方带来的摄影正是他的绯闻男友，二次合作容易被媒体捕风捉影。」 「但也算是有了话题度吧，很难不去想风越是不是就打着这个算盘。」肖齐把钢笔转了一圈，和方群说，「和他们工作室打个电话，尽快见个面吧，不行的话也好早换人。」 「肖总很不看好他？」方群难得见他在和合作对象见面前就妄下定论。 「当然看好，你们不都夸他好吗？」肖齐说完便从位置上起身，坐到了办公室旁的按摩椅上，当着助理的面摸鱼，「我昨晚没睡好，有事再进来喊我。」 第10页 「上次的褪黑素没用吗？」方群问他。 「本来有用的，」肖齐闭上眼，和他说，「被第三方因素影响，效果打折扣了。」 * 方群效率高，了解到李行浅刚好这几天结束了一个平面拍摄，人正好在宜平市，工作室让他们直接联繫一下李行浅本人，说不定比他们联繫上的概率更大。 「那你联繫了吗？」肖齐捏了捏被按得酸胀的肩膀，精神看着比早上好了很多。 「还没有，需要现在联繫吗？听他们工作室的意思李行浅这人应该不好搞定。」方群说。 「那更要联繫了，」肖齐点开手机拨号键，抬头看着方群，「群哥帮我报个号码，我亲自问问他。」 到达李行浅发来的地址，肖齐看着商场门口摆放着游戏比赛的gg牌时愣了愣，接着便照李行浅发来的位置和号码找到了他所在的赛区。 五人团队赛，现场组队，现在位置上只坐了四个人，肖齐看了一眼角落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的人，向他跨步而去。 「你的位置在那。」李行浅甚至没问他的身份，直接拉着人坐在了身旁的空位上，熟络道，「肖总尽情玩，不会也没关系，主要是让你来凑个人头，不介意吧？」 「不介意啊，但你可得带着我些，我怕输了给你丢面儿。」肖齐在心里呵了一声，没和他透底。 打完比赛从商场大楼出来，天色已经灰濛濛，李行浅摘掉口罩和帽子，笑起来比照片上的样子生动许多，说话却带着憨气：「肖总跟我客气呢？这么厉害怎么不提个醒？」 「这不是拉低了期待才更能给到惊喜吗？」肖齐把奖盃递给他，「刚才的合影，粉丝不会认出来吧？」 「确实让我很惊喜，我开头那两句就是想显摆显摆来着，」李行浅把奖盃捧怀里，和他说，「没想到真赢了，合影倒没什么，粉丝都知道我爱打游戏，我刚还把照片发了条朋友圈。」 「啊忘记了，」李行浅掏出手机，给肖齐看了一眼他的朋友圈界面，「没问过你的意见，介意的话我马上删了。」 「现在说这话是不是太迟了？」肖齐看见了那个一闪而过的熟悉头像，想再看看的时候李行浅已经收起了手机。 「那要删吗？」李行浅不好意思地看着他。 「没必要，一张照片而已，」肖齐笑了笑，心思却在别的地方，又和他说，「我们加个好友吧，我看看拍得怎么样。」 加完好友，李行浅把照片发给了他，又聊了一会儿才互相道了别，由于两人晚上都有安排，谈合作的事也只能延到明天。 坐上车时肖齐点开了李行浅的朋友圈，果然看到了江清池的点赞，并且在底下看到了他评论的：？ 李行浅大概没懂他想表达的意思，也给他发了个问号，江清池却没再回復。 肖齐给李行浅的这条朋友圈点了个贊，并给出了玩得很开心的评论，过了一会儿又退出到聊天界面，刷新着消息栏。 等了两分钟也没有动静，肖齐自嘲地笑了笑，最后把手机丢在了一旁的副驾驶，但却在侧过头时看到了座椅缝隙里的蓝色游戏机。 可以肯定的是肖齐去莲市出差时确实是带上了它，因为他在酒吧喝着酒的时候还拿出来看了看，而回到宜平找遍身上和行李都没找到也确实是事实。 在江清池那天送完他回家后，今天是他第一次开这辆车。 肖齐有好一会儿都没能反应过来，努力想了很多遍却还是一样的结论，江清池大概率已经知道了自己喜欢他的事情。 肖齐想过很多次江清池会在什么情况下知道这件事，是自己终于忍不住要表明心意，还是不再喜欢他的以后一句风轻云淡的提及。 但没想到是这样一种可笑的情况，酒后乱性后发现对方对自己藏了这种心思，难怪江清池总要问他心情会不会受影响，又要给他介绍对象。 肖齐想，前者应该真是担心自己，而后者则是表明态度。 消息提示音在这时响起，肖齐低垂着眼睛看了一眼副驾的手机，机械地点开了消息栏，李行浅给他发来了两条语音，正当他要松口气时，江清池的消息跳了出来。 氵：「怎么和李行浅去打比赛了？」 江清池给肖齐发消息时正是拍摄中途，他随意地靠在椅子上，看着手机屏幕的样子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有多专注。 消息大概发出五分钟后得到了回復。 肖儿：「被拐去的。」 q：「傻不傻，下次别去了。」 肖儿：「为什么？」 江清池愣了一下，仿佛被肖齐问懵了。 没等他回復，肖齐又发来了张照片，是上次自己放回他车里的游戏机，看来是被发现了。 肖儿：「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不缠着你的，别担心。」 江清池几乎是立即把电话拨了出去，等待接通时脸上的表情难得臭得厉害。 -------------------- 三点水慌慌 第7章 丢人 * 肖齐没想到江清池会立马打来电话，他盯着屏幕上跳跃的三个水滴的备註发了一会儿呆，最后还是接通了电话。 耳边传来对方的唿吸声，接通的一瞬间两人都沉默了下来，肖齐趴在方向盘上，把脸埋进了臂弯，没过多久指甲嵌进掌心把他硌得生疼。 第11页 「江清池，」肖齐颤着声音叫了他一声，突然不想和他较劲儿了，「我只说这一次，算是给我自己这几年一个交代，因为这个事儿我真是烦透自己了。」 江清池在那头静静地听着他的声音，很轻地嗯了一声，和他说：「你说。」 因为江清池过于温柔的语气，肖齐突然就没了声音，不知过了多久才重新找回声音。 「我喜欢你好久了，」肖齐蹭了蹭自己发酸的鼻腔，闭着眼开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也不知道憋了我几年，如果不是被你捡到这破游戏机，我可能这辈子都不会说，所以我根本没想过要你回应我什么 。」 「但你给出回应了我就和你说一声，你不是就想我们还和以前一样吗？让我别躲你又偷偷把游戏机塞我车上，包括要给我介绍对象，这些我都没意见，正好最近也确实打算不要再喜欢你了，」肖齐吸了一口气，再开口时声音少了些抖，「但也求你给我点时间，最近都别来招我了。」 * 如果要于敏敏评价他的老闆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她会说对方不仅长得合她审美，而且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 总是情绪稳定，几乎没见过他心情不好的时候，也从来不把私人情绪带到工作当中。 但，于敏敏看着一旁表情拉得很长的模特，和正皱着眉查看照片的江清池，突然觉得自己对老闆可能还不算很了解。 「表情太僵硬了，脖子太往前，再来一组。」天色渐渐黑了下来，江清池调整了一下相机参数，让于敏敏过来帮忙打个光。 于敏敏吐了吐舌头，递给模特一瓶水，低声和模特助理说：「池哥也是为了效果，就是要辛苦您去哄哄你家那位了。」 结束已经晚上九点，于敏敏见江清池正坐在车里像往常一样把照片导入到电脑上，一张一张翻阅着筛选。 江清池看着和谁都好相处，但实际上一个人待着的时候却容易给人距离感。 于敏敏安静地跟着他看向屏幕，好几张明显失了焦的照片也不见他删掉，再观察了一会儿才发现他好像只是在翻，而完全没在阅。 于敏敏想到下午自己去找江清池时他在休息室接得那通电话，好像是在那之后就不对劲了。 「池哥？」于敏敏小心翼翼地叫了他一声。 江清池嗯了一声，语气自然地问她怎么了？ 「有心事？」于敏敏问他。 江清池点着滑鼠的手停顿了一下，和她说没事，过了会儿又问她：「和风越定的日期是什么时候？」 「下个月三号。」于敏敏回答他。 「和风越那边说一声，和瑞创的拍摄我们这边直接对接就好。」江清池说完便合上了电脑。 「好，我和他们沟通，对了池哥，莲市的拍摄还差最后一个景就结束了，」于敏敏哀嚎着，「终于可以回宜平了…」 江清池问她「房子联繫好了吗？」 「应该先搬朋友那住段时间，找到再搬出去。」于敏敏问他，「池哥你还是住工作室吗？」 江清池盯着手机发呆，过了会儿才说：「看情况。」 * 肖齐回到家时客厅难得亮起了灯，路过沙发时肖望华叫住了他。 「见到你爹招唿都不打一个？」肖望华已经近五十，但不太见老，汤怡如平常注重保养，顺带着也会管管他日渐增多的皱纹。 「爸。」肖齐心不在焉地喊。 打了招唿不够，肖望华问他：「下午又请假了？」 有段时间没管自己，大概突然又想起来了自己是个父亲，肖齐想，这爹让他当的还真是随心。 小的时候就这样，忙的时候就把人丢给肖建刚，不忙了就来逗两下，大多数时候里一句话都不过问，但决定的事又一定要肖齐照做，比如让他从大院搬走，不让他填本市的大学，毕业了就让他回公司。 「明天和我还有你妈一起吃个饭，」肖望华喝了一口茶，和他说，「在满庭庄。」 「不去，」肖齐拒绝，「公司还有事。」 「这小兔崽子…」肖望华和他说不到两句就上火，正要再说几句，被打断。 「停停停，」汤怡如从厨房探出头，握着锅铲轻轻点了点他俩，「再吵都给我滚出去。」 汤怡如在西装外面套了件围裙，顶着头大波浪瞪着他们的样子看着很有活力，于是肖望华默默闭上了嘴。 肖齐走过去帮她把围裙系正了一些，和她撒娇：「汤总，我饿了。」 「这么晚了还没吃饭？」汤怡如抬头摸摸他的脸，总觉得儿子最近瘦了一些。 「没呢。」肖齐说。 「那我再下点面。」汤怡如说。 肖望华在那头传来声音：「老婆，给我也下点儿？」 「自己煮去！」汤怡如回他。 肖齐笑了笑，汤怡如这才又把视线放在他身上，眼里也带上了心疼：「最近很累吗？怎么感觉眼睛有些红？」 大概是刚才趴在车里憋的，肖齐嘆了口气，和她装可怜：「妈妈我好累，所以明天可以不去吗？」 汤怡如沖他笑笑，和他说：「不行。」 于是第二天一早，肖齐就被汤怡如从被窝里拽了出来。 去满庭庄的车程大概一个半小时，肖齐昨晚没怎么睡着，于是坐上车没多久就闭上了眼。 第12页 迷迷煳煳间思绪却有些飘，大脑强制性的往里塞一些好与坏的画面，肖齐有些抗拒，却还是忍不住回想，抵抗期间肖齐的意识逐渐昏沉，最终遗憾落败。 倖存最后一丝清明，顺着时间线居然回忆起高二那年的某个场景。 在满庭庄的观景台上，江清池侧过头看着他，雪花落在肖齐的脸颊上一瞬间融化，而江清池和他说：「我和谈秋在一起了。」 肖齐像是反应不过来，好久都没能说出话，直到江清池走到他面前弹了一下他的额头。 「啊…是吗？」额头不痛，但肖齐却捂着不松手，用胳膊挡住了江清池落在他脸上的视线，语气道，「什么时候的事啊？怎么才和我说…」 江清池随意地嗯了一声，拉开他的指尖要看他的额头，问他：「是不是被我弄疼了？」 指尖带着温热的触感，肖齐几乎是瞬间红了眼眶，因为江清池有了对象，这些动作第一次在肖齐眼里被他打上逾矩的标籤，不应该也不能这样。 肖齐躲开他的动作，轻着声音说：「是啊，被你害得疼死了。」 江清池当了真，把恋情的事情丢在了一旁后终于不再提及，而是不顾肖齐的拒绝认真检查起了他的额头，在发现并没有大碍后笑着骂他：「娇气包，弹了一下疼成这样，你丢不丢人？」 丢人的哪止这一件事，肖齐在迷煳间被汤怡如推醒，醒来时又想起昨天电话里和江清池坦白的内容，如果江清池突然在某一天意识到他是难过的想哭才假装捂住额头的话，大概率会笑掉大牙的。 * 肖齐早该猜到的，如果肖望华和汤怡如统一战线，又反常地非要他一起来吃顿饭的话，这两位绝对是有别的安排。 「别给我臭脸。」汤怡如咬着牙在他耳边警告他。 肖齐嘴角撇了一半，看着面前的陌生女人，硬生生把嘴又抿了起来。 「肖叔叔，汤阿姨。」对方起身打了个招唿。 肖望华和汤怡如笑着点点头。 「知曼到多久了？」汤怡如问她。 「刚到，我爸可能要晚一些。」任知曼个子要比汤怡如高一些，挽着她很自然地坐在了位置上，笑起来时眼睛微微眯起，肖齐总觉得她有些眼熟。 「肖齐？」任知曼突然抬头看了他一眼，直接道，「倒是比小时候好看了。」 肖齐感觉被冒犯，但肖望华和汤怡如倒是贊同地点了点头说：「小时候和猴一样上窜下跳。」 任知曼笑了笑，对着肖齐伸出手：「还记得我吗？」 肖齐想说不记得，但他确实记起来了。 回忆起童年，撇开调皮捣蛋的时刻，肖齐偶尔也会有安分害羞的时候，不多，但碰到这位时算一个，毕竟这可是他小时候就算害羞也要拍着胸脯说要娶的知曼姐姐。 肖齐想失忆，但只能讪讪道：「记得…」 第8章 那最好 * 从莲市搬回宜平的那天是个大晴天，江清池给于敏敏放了个假，她昨晚突发奇想，今早就拖着行李箱飞去了海边，而江清池本来半年前定好的单人旅行却搁浅了下来，最后选择了直接回家。 回到家时江志德正在阳台晒着太阳听书，江清池走过去打算帮他声音关小一些，却没找到开关在哪。 「小优同学，音量调小。」江志德吩咐着桌上的小机器人。 「哟，都用上高科技了？」江清池靠在一旁，太阳洒在他的半长的发尾，发着暖洋洋的光。 「一边儿去，肖儿送的。」江志德头髮已半白，近两年心态和脾气好了不少，听书逗鸟儿，一个人能静静待一下午。 江清池把桌上的机器小人放在手心瞧了瞧，笑着说：「肖儿还真捨得，功能百来种，你就只用来听书了。」 「这东西贵啊？」江志德戴上了眼镜，「我还嫌他老听不懂人话呢。」 江清池伸出手指比了个数字，沖他晃了晃。 「那你给肖儿送回去，看看他能不能退了。」江志德提议。 「他辛辛苦苦给挑的，你又给人送回去，到时候该伤心了。」江清池说。 「那你约他上家里吃个饭，我给他炸小鱼。」江志德给出任务。 江清池突然沉默了下来，一旁的江志德看着他的神情冷哼了一声。 「上次老江还和我说，你们俩估计是吵架了所以生日才没来看我，不是一直叫你让着他点吗？这回又怎么惹他了？」江志德转身给鸟笼里添了些水。 「不敢惹，气着了我还得哄。」江清池跟着逗了逗鸟。 灰绿色鹦鹉在笼里开了开嗓，开口道：「混蛋！混蛋！」 「嘿…」江志德点了点鹦鹉脑袋，和江清池说，「骂你小子呢。」 * 接到江爷爷的电话时，肖齐正缩在沙发上和李行浅有一搭没一搭地连线打游戏。 李行浅自上次发现了肖齐的实力后像是把他当成了升级垫脚石，傍着肖齐不放，几乎每天都要约着他来几局。 「我先接个电话。」肖齐说。 「接吧，不过肖总你快点回来，我一个人可打不过他们。」李行浅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肖齐得意地笑笑，评价他：「好菜啊你。」 江清池在这头听着电话被接通，肖齐叫江爷爷的声音里还带着笑意，听起来心情还不错。 第13页 不可避免，江清池想到最近李行浅朋友圈的游戏截图，肖齐每个游戏端都用一样的头像，很容易就能认出他来。 肖齐前前后后和李行浅打了最少有一周的游戏，有时候半夜刷个朋友圈，江清池也能看到李行浅突然发个胜利界面，队友头像里也总是有他。 至少看起来心情并没有受太大影响，仿佛不和江清池联繫后生活反而过得越来越滋润。 「肖儿啊，最近公司忙不忙？」江志德在江清池的视线里给肖齐打电话。 「最近还行，江爷爷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自上次江清池和肖齐说开后他们已经有半个多月没说过话，不算他们最长的冷战期，但江清池却觉得仿佛好久都没听到肖齐的声音了。 「上次你给江爷爷带的字帖都写完了，肖老师什么时候再来教我写毛笔字啊？」江志德笑着问他。 肖齐装模作样道：「江同学在家再等几天吧，肖老师前两天感冒了，别病没好透再传染给您。」 「那肖老师可得多注意身体，什么时候能来记得和我说一声。」 肖齐沉默了一下，又问他：「池哥最近在家吗？」 江志德看了一眼身旁站着的江清池，最后只说：「我很久没见他咯。」 肖齐这才说：「好，后天我休息，下午就能来找您。」 挂了电话，江志德微微板起了脸，江清池已经预感他要说什么。 让着点肖齐，肖爷爷帮了咱们很多忙，你要懂得感恩，要把肖齐像弟弟一样对待，该让步的要让步，需要认错的得认错。 * 肖齐和江志德约的是周六下午，实际上午就开始准备起了笔墨纸砚，因为太久没动笔，又待在书房练了两个小时才停笔。 肖建刚是在肖齐最好动的年纪开始让他练字的，在每个周末的傍晚四点到六点，正是大院小孩疯玩疯闹的时间，肖齐对此反抗多次，常常写着写着脖子就伸长了往外瞧，最后总是被书法老师的戒尺打手心。 肖齐的手心肉太嫩，稍微轻打两下就变得红彤彤，结束了总要把左手藏起来再和院里小孩玩，生怕有失自己的威严，等没人了又要露出全部手心，让江清池帮他吹吹伤口。 肖齐的乖以前对着谁都能卖，对着江清池时又是格外的频繁，但后来又独独对他少了许多。 肖齐下午很守时，和江志德定的下午三点，两点五十就到了楼下。 江爷爷家住五楼，旧小区没有电梯，加上前两天感冒，肖齐敲门时唿吸都有些重。 里面很快传来脚步声，肖齐脸上的笑容扯了一半，在开门时又僵在脸上。 电话中坦白暗恋已经让肖齐难以应付，更不要说在他没有整理好思绪时就面对面见到江清池。 「肖儿来啦？进来吧。」江志德的声音从里头传来，让肖齐放弃了掉头走人的想法。 江清池却靠在门边看着肖齐，并没有让他进去的意思，仿佛想让他主动开口和自己说话。 「不让进我走了。」肖齐不看他，说着就准备转身。 江清池拎过他手里的东西，握着他的手腕把人拉了进来，最后又关上了门，动作一气呵成，接着低头小声和他说：「哪敢不让你进？」 肖齐不再搭理他，进门后便和江志德去了书房。 江清池那头当然看得出来肖齐对他的冷淡，进来到现在就在门口和他说了一句话，眼神不看自己，和他说话也不接茬，甚至要自己去厨房倒水也不喝一口江清池放在他手边的水。 江清池不是没和肖齐冷战过，哄人也算是经验满满，但这之前的冷战多数都是小打小闹，肖齐生气的方式也总是让江清池干这干那儿，指挥累了气也就消了。 但现在不是生气。 时针转到傍晚六点，江爷爷在厨房忙活着炸小鱼的声音断断续续，肖齐则坐在书房的藤椅上摇晃着闭上了眼，一副拒绝沟通的架势。 江清池趴在藤椅边，和他说：「肖儿，你和我说说话。」 没有回应，肖齐反而闭着眼偏开了头。 肖齐的侧颈有一颗很小的痣，自从上次江清池在床上发现后便总是注意到。 江清池的掌心很大，揉着肖齐脑袋的力道总是放得很轻，仿佛无奈又珍惜。 「能别摸我了吗？」肖齐突然开口。 江清池的手微微一顿，但却没有拿开的意思。 「这对你来说和在路边摸条小狗没有区别，但我不行。」肖齐的声音很平静，自从捅破窗户纸后他反倒少了许多顾虑，「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让江爷爷骗我过来，但我不猜了。」 「不该骗你，」江清池认错态度好，反思道，「我错了。」 「你能别哄着我了吗？」肖齐睁开眼看着他。 不让碰，不让哄，江清池无奈起来：「那你意思要我把你当陌生人呗？」 「那最好。」肖齐坐起来。 江清池低着头从下往上看他，很容易看出肖齐脸上的不开心，过了会儿很轻地嘆了口气，和他说：「可是我不好。」 肖齐微微一愣。 「上次你说了一堆伤心话，说完就把电话挂了，再打给你又不接，」江清池回想这半个月，和他说，「我不想和你把关系弄成这样。」 不想把关系弄成这样，肖齐想，往前好多年的时间里，最让他没办法把心思说出口的很大一个原因也是这样，所以他遮遮掩掩又小心翼翼。 第14页 「只是没习惯而已，」肖齐仿佛看开很多，安慰他，「话都被我说出口了，除非你再稍微等等，等我不再喜欢你，不然可能没办法回到原来那样。」 和肖齐的两次沟通里，对方给出的方案都是选择不要再喜欢自己，江清池每次想反驳点什么，但总是还没说话就会被呛回去。 「最近正在努力接触新的对象，你耐心等等。」肖齐话音刚落，江志德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让他们收拾一下赶紧出来吃饭。 恰好给了肖齐逃脱的机会，等江清池反应过来对方已经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饭桌上肖齐仿佛又回到了江清池以前认识的那个肖齐，话多爱笑，也终于不再对他冷淡，但江清池的脸色却仿佛更差。 饭后，肖齐去阳台接了个电话，江清池洗完碗出来对方还没打完，他拿着碗洗好的葡萄刚想走近两步，肖齐举着电话就出来了。 「我还有点事，先走了，」肖齐沖江清池指了指手机。 江清池挑了挑眉，没有回答，但肖齐也不需要他的回应，转头对江志德打了个招唿：「江爷爷，我有些事得赶去处理一下，下次再来看您。」 「行行…那你路上开车慢点。」江志德叫江清池，「小池你去送送。」 「不用了，我自己…」肖齐说这话时人已经走到了门口，在江清池放下葡萄时关上了门，剩下一半的话被急急忙忙关在了门外，「下去就行。」 江清池往嘴里丢了个葡萄，心不在焉地嚼了两下，被酸得微微皱起了眉。 「我看应该不是真的有事，」江志德看了一眼大门，对着正发呆的江清池说，「肖儿最近相亲看上个女孩儿，听老宋说都谈到结婚这一步了，你什么时候领个回来给我看看？」 江清池一愣，回想起肖齐今晚说的正在接触新对象的事情，原来不是随口搪塞他的吗？ 见江清池不说话，江志德又挑起别的刺：「还有你这头髮什么时候能去剪了？」 「头髮不会剪，」江清池说完又回答他上一个问题，「你要是想要孙媳妇儿的话，我再给你领个男的回来？」 -------------------- 三点水你不懂事 有气怎么找爷爷撒的 第9章 长见识 * 风越这次要求拍摄的是户外运动短片，取景最终定在了郊外的小溪山。 李行浅看到方群给他传来的拍摄方案时随手翻了两页就欣然同意。 「你还真是好说话，不怕我坑你？」肖齐一个躲闪操作，笑着在话筒里和李行浅说。 「我和肖总无冤无仇的，你坑我干嘛？」李行浅嘿嘿笑了一声。 肖齐心想那还真不一定，但笑笑没说话。 走哪跟哪，肖齐看着他身旁的游戏角色，从刚刚开始就绕在他周围又是帮他挡伤害又是送他东西的。 这人是李行浅带来的，肖齐只能问他：「你这朋友怎么不开麦？」 「没事，他哑巴。」李行浅说。 「啊？」肖齐愣了愣，不太好意思地向这人道歉，「对不起啊…」 这人的角色突然变得一动不动，过了会儿队内消息栏上跳出来了一条信息。 c77「没关系的，我早都习惯了。」 肖齐更觉抱歉，态度诚恳了不少：「我真不是故意的，谢谢你帮我挡伤害。」 李行浅没忍住笑了一声：「没看出来肖总还挺有礼貌的。」 肖齐没搭理他的调侃，过了会儿c77又发来消息。 c77「不用谢。」 汤怡如突然从肖齐身后拍了拍他的后脑勺，问他：「跟谁道歉呢？」 「朋友。」肖齐回她。 「你还真是有精力，读书的时候半夜在被窝打，工作都这么累了还要抽空玩，你有这个时间，知曼都能喊我一声妈了…」汤怡如揪了揪他的耳朵。 自上次在满庭庄和任知曼见过一面，肖齐甚至觉得汤怡如回家的频率都多了，明里暗里地打探他和对方的后续，全然不顾肖齐和她说的互相都没看对眼。 肖齐关了麦，嘶了一声才和她求饶：「妈妈妈…疼！」 「疼你也给我受着，今年必须给我领个对象回来。」汤怡如拍了拍脸上的面膜，丢下这句话就上楼睡觉了。 看来考虑搬出去住确实有必要，肖齐心想，以前夫妻俩总出差时还不觉得，现在看来还真是不方便。 再开麦，李行浅问他：「肖总最近在找对象？」 肖齐专注着游戏界面，随意地应了一声：「嗯，在找呢。」 「性别有要求吗？」李行浅突然问。 「你也想给我介绍？」肖齐阻止他，「最近已经忙不过来了，你排排队，过段时间再来。」 「谁说我要给你介绍了？」李行浅说。 肖齐刚想说些什么，c77在这时插了消息进来。 c77「身后。」 * gg开拍的第一天，肖齐和方群一起去了趟拍摄现场。 去的时候导演正指挥着大家搭建拍摄场景和搬运器材，肖齐坐在导演旁边兴致缺缺地翻看着剧本和拍摄流程。 在摄制组的名单看见江清池的名字时肖齐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抬头看了眼周围又低下了头。 「肖总今天来这么早？开拍估计得到半上午，得辛苦您等等了，」导演是瑞创的自己人，和肖齐还算熟悉，「风越那边的人还没来。」 第15页 「什么情况？」肖齐看了眼手錶。 「说是摄影师那边出了些状况，」吴导啧了一声，「浪费大家时间。」 「人之常情，上回听导演组说谁来着，开拍了才宿醉醒来的那个。」肖齐看着吴导躲闪的视线点到为止，又问他，「所以摄影师出什么状况了？」 「摄影师那辆车被追尾了。」吴导丢下信息。 翻页声停下，肖齐沉默了一会儿却没再问什么。 * 江清池到达拍摄地点时已经十点半，车子开进山脚还得徒步一小段距离。 登山服的袖口被挽起，江清池单手把装设备的大包扛到肩上，用包着绷带的那只手把医药箱里的驱蚊液单独拿了出来。 于敏敏欲言又止地看着他，最后只是提醒他：「池哥，换药的绷带别忘了，可能要山上住两晚呢。」 江清池被她提醒才想起来，又捏了两卷绷带丢进了包里。 上去时景已经搭完，江清池为迟到表达了歉意，和导演再次确认了场景需求，与工作人员稍作准备便投入到了拍摄过程中。 而肖齐从他出现那一刻便安静地坐在了角落，不看江清池，也不过问他的伤口，江清池几次看过去对方的视线都落在了李行浅的身上。 「池哥？」于敏敏隔着几米远喊了一声江清池，跑过去递给他一瓶水，苦着脸问他，「手还行吗？」 音量不小，周围不少好奇的视线投到了他们身上，但肖齐在那头和李行浅笑着谈论着什么，一副完全没有听见的样子。 江清池在快路过他身后时说：「不太好，疼得厉害。」 「刚就想问，你手怎么了？」李行浅正好看到江清池走近，比起关心倒像是幸灾乐祸。 江清池看着肖齐脖子后面被挠得泛红的蚊子包，和李行浅说：「手指折了两根，你想试试？」 李行浅笑着摇摇头，刚想凑近给肖齐看看自己最近新买的装备，眼前一空，江清池已经从后面搂着肖齐的脖子把人往休息室的方向带走了。 肖齐有些懵，对于江清池向来对他没有边界感的身体接触也一时没有了反应。 哥俩好的动作现在仿佛带着些别扭，江清池松开肖齐，用伤心的语气问他：「这么狠心啊？」 「和你少说两句话就是狠心。」肖齐重复他的观点。 听到他回答，江清池松了半口气，心想倒也不是不理他，就是不和他主动说话了。 「不止吧，不回消息，装不认识，」江清池举着自己被绷带缠了几圈的手指，意有所指地说，「也不见你来关心我一句。」 被他说的理直气壮，仿佛自己理所当然地要关心他。 「三点水你有病吧？」肖齐皱起眉，又忍不住挠了挠脖子，「天天问我吃没吃饭有什么好回的？不就手指折了两根吗？我犯得着关心你吗？我高中手臂折了你有空追人也没见你来关心我啊？」 「我怎么没…」江清池看着他要把自己挠破的力道顿了顿，抓着他的手腕往旁边错了错，「别挠了，再抓要破了。」 大概是第一次不小心把委屈的事情说出了口，肖齐心口突然泛起密密麻麻的酸。 「才不要你管。」肖齐语气冷淡地说完，和他作对要用另一只手碰脖子。 江清池下意识用缠着绷带的那只手挡了他一下，肖齐力道一松，双手立马被反剪到身后，距离近的肖齐往后退了两步，在差点踉跄的下一秒被江清池握着腰往自己身上带了带。 和江清池的床上的记忆被酒精带的零零碎碎，但也会有碎片，比如江清池故意顶得深和用力，肖齐快要撞到床背板时他也是这么单手把人搂在怀里哄着换换位置的。 「头回见这么喜欢人的，」江清池语气里莫名其妙也带了些郁闷，「你真是让我长见识了。」 「没见过就对了！我不仅这样喜欢你，我还同样这样去喜欢别人。」肖齐不甘示弱。 「行行行，」江清池忍着气熟练地给他顺毛，把兜里的防蚊液放他手里，松开他道，「涂好了再去喜欢别人。」 虽然知道江清池并不会因为自己喜欢别人而感到有一丝遗憾和难受，但江清池这么说的时候肖齐还是感觉到了委屈。 肖齐突然安静了下来，好像终于听了话，轻轻地打开了防蚊液的盖子，对着脖子随便喷了一下就还给了江清池。 顺毛以为顺对了地方的江清池刚想松口气，却在肖齐抬头时看到了他脸上的表情。 「眼睛红什么？」江清池语气里带上了不易察觉的慌。 肖齐不是个爱哭的人，至少在别人面前他看着总是好心情，但不知是不是第一次见面就看到他的眼泪的原因，江清池觉得自己仿佛总是容易看到肖齐在他面前表露难过的样子。 小时候摔疼了要憋到所有人都回家了才会在江清池面前嚎啕大哭，长大一些宠物金鱼被吃掉也只在他面前掉眼泪，再后来不哭了，但江清池依旧能在很多时候感觉到他的难过，而在肖齐的这种时刻里，江清池好像总是伴随着这种慌张情绪。 因为没给他带糖而沉默不语时，说要从大院搬走让自己别等他时，反应过来对方不再频繁地找自己打游戏的时候，电话那头闷着声音说喜欢自己的时候，又或是现在。 江清池从小听过的夸赞中，懂事和沉稳占多数，但却容易在碰到肖齐时变得没有条理，没办法干脆地拒绝，所以用了一些糟糕的方式，在搞砸后又手忙脚乱地不知道怎么处理和肖齐之间的关系。 第16页 肖齐没有遮掩自己的表情，看着江清池时情绪很平静，只是眼尾的红确实不是他能控制的。 「没什么，」肖齐变得沉默又礼貌，「谢谢你的驱蚊水。」 怎么又变成这样的状态，江清池有些头疼，憋了半天突然在肖齐准备走人时问他：「上回听我爷爷说你去相亲了？」 肖齐脚步微顿，回他：「相了。」 「相中了吗？」江清池问他。 肖齐看他一眼，终于不再礼貌，语气不好地说：「关你屁事。」 第10章 出气 * 傍晚五点，黄昏下的小溪山更显静谧，镜头后的江清池戴着对讲机的耳麦，表情认真地看着取景器。 于敏敏偷偷地看了一眼江清池，又悄悄看了一眼角落穿着西装正犯着困不住点头的男人。 干净好看的侧脸已经垂得很低，对方坐在导演的摺叠椅上仿佛随时可能摔到地上，于敏敏正暗自担心着过了会儿才移开视线，扭头却发现江清池仿佛也看了一眼这个方向。 「认真点。」江清池点她。 于敏敏吐了吐舌头，心想池哥最近怎么连她看帅哥也要管。 * 肖齐是被方群叫醒的。 天色只剩个余晖，周围的人也寥寥，工作人员几乎都去了下一个景。 「照这个进度原计划内应该能拍完，好在摄影师的手没大碍，就是不明白为什么要包这么严实。」方群想起自己早上应肖齐的请求打电话给摄影师助理时，对方说的明明是，「没有任何受伤的部位，请放心！」 「他要装就让他装吧，进度慢了催他赶就行。」肖齐起身说道。 方群点了点头，问他：「今晚留酒店吗？」 「留吧，七点组织开个会议，员工的住宿安排好了吗？」肖齐看了一眼角落的服装架子，又问方群，「这次的服化是我们这边联繫的？」 「安排好了，都是两人间，」方群跟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摇头道，「是奥知主动联繫的。」 「奥知？」肖齐微微惊讶，过了会儿去旁边打了个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任知曼在那头很轻快地笑了一声：「肖总是改变主意了吗？」 自上次相亲之后两人还单独约过一次饭，任知曼觉得结婚并不是不可取，在肖齐坦白性向之后反而觉得双方互利。 「知曼姐，你放过我吧。」肖齐惆怅道。 「没办法放过，相了这么多个终于找到个形象和性格我都满意的。」任知曼逗他。 「人生大事还是要慎重，」肖齐劝她，「余生和我度过实在不划算。」 「划不划算这得我定，」任知曼猜测道，「肖总这么抗拒，是有另一半？」 肖齐笑笑，和她说：「那倒没有。」 「那就是有在意的。」任知曼瞭然。 人声逐渐嘈杂，肖齐隔着收队的人群很轻易便看到了低着头检查设备的江清池，过了会儿又和旁边的小助理仿佛说了些什么，下一秒小助理的视线就落到了肖齐身上。 「肖齐？」任知曼在电话那头疑惑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抱歉，」肖齐回神，说起正经话，「任总派来的服化组很专业，有机会再一起合作。」 「别下次了，拍摄结束的庆功宴上给我发一份请柬，帮我引荐一下风越的何总，」任知曼说得很直白，「创业不易，得藉助藉助肖总的人脉。」 「早说，我还以为你真想和我结婚。」肖齐说。 任知曼被他逗笑：「当然是真的，引荐只是顺带让你帮的忙。」 肖齐笑着和她又聊了两句，看着向他走近的于敏敏，和任知曼打了个招唿便挂了电话。 「肖总您好，我是池哥的助理，池哥让我把这个给您。」于敏敏还是第一次被江清池安排来讨好老闆，还有些别扭。 肖齐看着她涨红的脸愣了愣，接过了她手里的长条形礼盒，并问她：「这是什么？」 「池哥说你打开就知道了。」于敏敏说不出江清池费多大劲儿才得到的作品，总觉得自己仿佛在贿赂。 肖齐看着封面被印上的个人章，不打开也知道，是他上次在朋友圈说想要的书法作家的真迹。 见肖齐不说话，于敏敏扭头想求助一下江清池，结果却看见对方正装模作样地在检查耳麦。 「谢谢，」肖齐没多推辞，和她说，「我收下了。」 说着收下却完全没有打开的意思，于敏敏心想，池哥真是马屁拍在马腿上了。 「今天拍摄结束了吗？」肖齐问她。 于敏敏点点头。 「辛苦了，晚上酒店有准备免费的足浴，」肖齐笑起来显得和人很亲近，「你到时候可以去试试。」 于敏敏眼睛亮了亮，见肖总性格不错又和他聊了两句，最后走之前悄悄祝福他：「肖总新婚快乐…」 * 不知是不是上午吵的那一架，肖齐总觉得江清池仿佛生了气。 都说江清池脾气好，但肖齐知道他很多时候也不是处处都好说话，如果生气的话，其实并不好哄。 好在肖齐现在根本懒得哄，甚至巴不得他少和自己说话。 和学生时代开大会的心态差不多，肖齐还是不喜欢这种繁琐又形式的环节，但现在不得不克服。 酒店的会议室，左右两边坐着各组的负责人，听着汇报工作的肖齐心里想的却是笔记本没能带来，随手简笔都没地儿施展。 第17页 今天的拍摄除了今早摄像组出的小状况外还算顺利，外景实拍起来也比实际效果好，但一天下来大家多少都带上了疲惫。 「辛苦各位，」会议临近结束，肖齐问大家，「各位还有什么问题吗？」 得到大家一致摇头，肖齐刚想撤，抬头就看见对面比他更快起身的人。 肖齐重新坐回了位置上，突然开口问：「江老师这边有办法按照原定方案进行吗？我看你的手好像受伤了。」 大家的视线都落在了被肖齐提问的摄像组那位负责人身上。 江清池起身走人的动作一顿，侧着头看他的样子很漫不经心，客气地回答他的问题：「肖总放心，不影响进程。」 肖齐点头说好，吴导在那头问他：「肖总去哪吃？一起？」 「肖总和我有约了，」李行浅在一旁开口，扶着肖齐的座椅靠背往自己身边拉了拉，笑着说，「谁都别和我抢啊。」 其实说有约也就是一起吃个饭，洗完澡再去李行浅的房间打游戏，小溪山附近没有能逛的地方，连吃饭都是在酒店解决的。 「你朋友今天不来吗？」肖齐今天并没有太多心思玩游戏，但不玩的话仿佛心绪更乱。 李行浅坐在酒店的地毯上，专注着手上的游戏仿佛没听到他的话，肖齐觉得自己好像能明白汤怡如骂他的原因了。 肖齐和谁都自来熟，更不用说和李行浅联机打了这么久的游戏，建立起兄弟情后也少了很多顾虑，他轻轻踢了踢李行浅盘着的膝盖，问他：「你是不是有网瘾？」 「没，」李行浅回答他，「可能是小时候一个人待习惯了，玩多成依赖了，就和他们抽菸一样，放松的时候就会想来两把。」 「你要是不想打我们看电影也行。」李行浅说。 肖齐刚想说好，c77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上线，已经连着发了两条消息。 c77「开。」 c77「？」 无奈不好抛下对方，肖齐只好重新开了一把。 玩久了肖齐也能感觉出c77的性格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会说话的原因，肖齐觉得对方打字也是惜字如金，但却总是在关键地方插话进来。 因为和李行浅在一个房间，肖齐把自己的麦关了，和李行浅共用一个。 没说两句。 c77「你们在一起？」 肖齐看到消息，回復他：「对啊，网友线下见面了。」 「你也过来？」李行浅问他。 c77「不用。」 「明天回吗？」李行浅问肖齐，「你昨天和我说来现场看我，我还以为是说着玩的。」 「别这么快感动，」肖齐笑了一下，「看你也就是顺带。」 「肖总，以后能喊你名字吗？」李行浅边玩边聊。 c77「肖哥，过来帮一把。」 「这就来了，」肖齐乐了，喊着李行浅道，「你也可以和他喊一样的，我不介意。」 「那还是叫肖总吧。」李行浅说。 李行浅房间和他同层，肖齐洗完澡系了个浴袍就过来了，坐在沙发上动了两下系带就松了许多。 「浴袍松了。」李行浅好心提醒他。 肖齐空不出手去系，无所谓道：「不影响。」 「膝盖的伤是怎么弄的？」李行浅看着他膝盖处的旧疤，抬头又看见了他手臂上好像也有这么一道浅疤。 「摔的。」肖齐随意瞄了一眼，见他视线又放到自己的手臂上，有些得意道，「这个打架打的。」 「疼吗？」李行浅问他。 肖齐脸上的笑淡了淡，心想，不回忆的话是不疼的。 伤口产生在肖齐高一的时候，那是肖齐人生中难得的勇敢时刻，在见到学校后巷那群高三的混混欺负人时，一时脑热丢下糖就沖了过去。 被欺负的女生被肖齐护着跑了，于是被逮住的就换成了他。 在肖齐当时看来，这些混混可能还没有江清池厉害，不放在眼里的后果就是忘记了他们可不会对他手下留情。 好在肖齐机灵，在局势紧张的时候用肖建刚教他的招式逮着一个人揍才勉强逃脱，但却在跑得时候从围栏上摔了下来。 手臂传来剧痛时肖齐甚至没能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忍着泪想要给江清池打电话时却突然想起他们最近的冷战。 情窦初开就经歷失恋的滋味不好受，肖齐那时并不能很好地处理好自己对江清池的感情，又怕自己在看到他追人时没忍住露出难过的表情，于是只能选择远离这一种方式。 江清池当然也看出来了他的不对劲，来哄了几次，见没效果后就没再来找他。 于是肖齐只能给杨计郁打电话，见到杨计郁时肖齐便叫喊着痛。 杨计郁也吓坏了，领着人去医院时看着比肖齐还害怕。 肖齐因为手臂骨折请假了两天，对外宣称因为打架光荣负伤。 期间江清池给他打了几通电话都被他挂断，等他回到学校时才听说高三那群混混被记过，而警告名单里意外地出现了江清池和杨计郁的名字。 肖齐问起杨计郁缘由，杨计郁说的是：「好像是帮人出气吧…」 实在是太凑巧才会让肖齐误会，本想递出台阶和江清池和好，但计划却被不知道谁的下一句话打断。 「高三这群人欺负人的那些事，听说是班长去指认的，前两天班长被恐吓的时候录音了。」 第18页 巧在那一周江清池被劝退回家了三天，江爷爷又帮他请了两天假，亲自罚了他两天。 一周后肖齐自然调整好了状态，只要不想到江清池对他受伤无动于衷，也不要想到谈秋只是被恐吓两句江清池就要帮他出气的话，肖齐就不会想哭。 「过去太久，都忘了多疼了。」肖齐轻声说。 李行浅看着他情绪不高的神情愣了愣，刚想在游戏里给他送点东西安慰安慰，c77的小人先凑到肖齐身边绕了两圈，过了会儿又给他放了满屏的烟花。 c77「肖哥，还看烟花吗？」 第11章 想都别想 * 掌心绕着的绷带把江清池的四根手指裹成一团，只留下个大拇指竖在外面，一天过去见他称赞了不少人，就连冷脸也透着诙谐。 所以当江清池伸出这只手拦住自己要回房间的动作时，比起对他不屈不挠想要解决他们之间问题的无奈，肖齐其实更想笑。 但江清池显然没有要笑的意思，而是严肃着表情说：「我们谈谈。」 迟早要说清楚的，江清池的性格也不会让他把关系搞得模稜两可。 给现场工作人员安排的房间在楼下，肖齐这层走廊里空荡荡的除了他们两个看不到一个人影，也不知道江清池找谁问的他房间号。 滴的一声，房门被打开，肖齐穿着浴袍随意地靠在门口，领口开到锁骨下方两指的位置，和江清池说：「进来谈吧。」 定的套房，肖齐从酒柜中拿了一瓶葡萄酒出来看了看，问坐在沙发上的江清池：「喝不喝？」 「噢…忘了，」肖齐给自己倒了一杯，「你手受伤还是别喝了。」 江清池进来后便没再开过口，说要谈谈却只是看着肖齐不说话。 肖齐抿了一口酒，和江清池并排坐在了沙发的左右两侧，高脚杯被他捏在手里无意识地晃了晃，仿佛要借着酒精来撑场。 「大概是高一上的那个学期，也就是我从大院搬走的第一个月，才开始意识到自己对你的心思不对。」全盘托出是一件需要勇气的事情，但仿佛也到了不得不说的地步。 起初，肖齐只是觉得无聊，放学路上没了江清池在旁边听他说话，所以不知道该把今天学校有趣的事分享给谁听，空荡荡的屋子也不像大院那么热闹，安静下来的时候肖齐总会想回去，所以他那段时间天天都会给江清池打电话，一通电话下来他的心情总是会变好很多。 今天去食堂没有吃到想吃的菜，小卖铺新进了好喝的饮料，数学试卷好难，语文老师让他摘抄所以手很酸，沟通内容同样无聊，但肖齐能躺床上给他说上两个小时，而这期间江清池总是愿意听他说话，偶尔打断调侃他两句，也从来不先挂电话。 肖齐有时会觉得，自己被江清池的纵容惯的很坏又很笨，以至于坏到把江清池对他的好当成理所当然，又笨到觉得江清池对他是特别的。 心思开始不对劲是因为肖齐逐渐发现，自己开始不满足每天在电话里和江清池聊天。 总要在下课的时候晃到小卖铺，途经高二教学楼时江清池总是会在走廊叫住他，然后陪他一起，周末也总是忍不住回大院，两天时间里不是躺在江清池房间和他一起看漫画就是凑在一起玩一下午的游戏。 肖齐一开始觉得自己心里怪怪的，但同时又认为这很正常，点燃剂是肖齐被江清池弄出的生理反应。 江清池爱和他身体接触的毛病从小就有，小时候爱捏他的脸蛋，肖齐不让捏还会拿糖哄他，长大一些了又是勾肩又是搭背，额外的，对揉肖齐的脑袋好像有瘾。 那天在游戏开始前，两人打了个赌，谁输了就去院门口的小店带两根冰棍上来，并且要驮着赢家做二十个伏地挺身。 那天肖齐状态绝佳，难得赢了江清池，如愿地盘腿坐在了江清池的腰上，美滋滋地吃到了冰棍。 江清池还没做几个，肖齐就不安分起来，含着冰棍把冻红的手塞到了对方的肚子上，结果下一秒就被江清池不守承诺地掀翻在地。 地毯是江奶奶特地买的，很软很舒服，摔下去也不会痛，但肖齐没来得及得意，江清池用膝盖压住他的大腿，抓着他的双手扣在了头顶，让他没办法动弹。 嘴里的冰棍冻得舌头和嘴唇都发凉，融化的液体被艰难地吞咽进喉咙，肖齐却觉得自己浑身除了口腔，哪都烫得厉害。 「冰不冰？」江清池问他。 肖齐可怜地点头，含煳地认错，又让他放开自己。 江清池笑着用另一只手捏着冰棒棍子，从肖齐嘴里解救了出来。 肖齐不长教训，可以说话后就控诉对方：「你输了的！」 「嗯，输了，」江清池抓着他手腕的力道又重了重，和他说，「愿赌服输，惩罚我等下再完成，现在先来罚罚你。」 肖齐的脸几乎是瞬间红透，因为江清池把冰棍又塞回了他的嘴里，压着他的舌根往里探了探。 江清池恶趣味还没结束，很坏地伸手拿过他那份没拆封的冰棍，又想塞进肖齐的衣服下摆。 如果是与包装袋直接接触，肖齐可能不难自制，而江清池贴心的不合时宜，预想中冰凉的感觉没有出现，江清池怕他冻着，所以选择以牙还牙的方式，把自己手冻冰之后直接把掌心贴在了他的小腹上。 第19页 掌心冰凉中又带着粗糙的触感，肖齐小腹起伏得厉害，被压着的部位很快就变得通红。 江清池见他乱动又往下压了压，憋着坏问他：「错了吗？」 肖齐头皮发麻地喘了声，拢着双腿没办法说出话，嘴唇也被冻得发了麻，只剩下了眼睛里的雾气能传达信息。 江清池见他一副要哭的样子，仿佛这才意识到有些过火，松开他后又哄着他给自己多加了三十个伏地挺身。 而肖齐心不在焉地配合他完成了惩罚，江清池背部肌肉因为起伏而隆起漂亮的线条，后颈也在闷热的室内有了薄汗，在对方逐渐沉重的唿吸声中，肖齐可悲地发现，自己又有了反应。 在这之后肖齐没办法不正视自己对江清池的心思，即使他不想承认，但事实就是他喜欢上了江清池。 肖齐以前没办法理解那些少男少女的心思，轮到自己了才发现这东西还真不是自己能控制的。 「一开始也不是没想过和你说，但我怕你不喜欢男人，到时候再不理我。」肖齐低着头回忆，「但很幸运又不幸运，幸运的是你刚好喜欢的也是男的，不幸运的是你喜欢的不是我。」 肖齐跳掉谈秋的部分，不愿让自己太落下风，但其实从意识到喜欢江清池的那一刻起，他仿佛就註定是弱势的那方。 对于江清池，肖齐有过头脑发热的时候，在知道江清池分手后他不顾肖望华想送他出国的心思，毅然决然地填报了本地的大学。 肖齐的分数填报这所大学不算浪费，但确实没有肖望华给他规划的前景好，不过肖齐一开始并不后悔。 两人的学校相隔不远，打车只要二十分钟，肖齐一开始经常藉口去附近找朋友，顺道再找江清池吃饭，于是那阵子他们仿佛又恢復了以前的关系。 江奶奶也是在那阵子生的病，发现的太晚，检查出来后只能选择化疗，于是江清池开始忙了起来，白天除去上课，其余时间全排满了兼职，晚上又要去医院照顾江奶奶。 肖齐有时候会和他轮着去医院照顾，后来见江清池实在瘦得厉害，肖齐找到肖建刚，让他和江爷爷说说费用的问题他们可以帮忙垫付。 「傻小子…」肖建刚难得没用严肃的语气骂他，反倒是摸了摸他的头，和他说，「这事得让他们自己提，江爷爷的性子你可不能直接去问他。」 肖齐明白道理，但他就是见不得江清池每天沉重不开心的样子。 「我帮你先垫，你不要去做那些兼职了。」肖齐最后还是找到了江清池。 江清池的身板仿佛挺得没那么直了，浑身都透着浓浓的疲惫，但他还是笑着弹了弹肖齐的额头，问他：「担心我啊？」 肖齐板着脸，第一次承认了自己的某部分心思，他说：「是。」 「肖儿还真是懂事了，」江清池感慨完便拒绝了他，「但不用了，我能应付得来。」 肖齐大概能预料到他的回答，所以并没有劝他注意自己，而是和他说：「江奶奶现在白天也需要人陪，她上次醒来你都不在，她找了你好久。」 江清池沉默着没说话，不知过了多久才偏开头说了个：「好。」 病情到一定的阶段，总是发展迅速，在江清池放掉兼职陪江奶奶待着的第三周，江奶奶去世了。 肖齐接到消息时正在学校上课，等到他到达医院，江清池已经不见人影。 不知是不是直觉，肖齐第一时间回到了大院，推开江清池房门时对方果然在里面。 江清池见到肖齐仿佛也有些反应不过来，呆呆地看着他也不说话，肖齐担心地走到他跟前，还没把安慰说出口就被江清池紧紧地抱进了怀里。 力道很大，肖齐觉得自己的肩胛骨被江清池的手臂锢得生疼，这是他和江清池之间第一个清晰的拥抱，但他却感觉不到丝毫旖旎，因为没过多久肖齐的侧颈就沾满了潮湿的泪水，那天也是他第一次见江清池流泪。 那阵子肖齐每天都待在江清池的身边，日子久了又产生了念想，直到他看到江清池盯着一枚戒指在发呆。 戒指样式很少见，江清池回过神后便把它串在了绳子上，摸了摸又挂回了脖子。 那是肖齐第一次后悔跟着江清池留在了本市上大学。 那之后肖齐又开始躲起了江清池，直到江清池在山谷找到他。 看日出确实是心血来潮，没提前确定好路线也的确冲动，所以在失足滚下山时肖齐难得自我检讨起来。 不该鲁莽，头脑发热准没好下场。 手机没有信号，腿还疼的动不了，肖齐躺在谷底的烂树叶上回忆了一下自己最后发消息的人。 嗯，还好是他最好的朋友，杨计郁知道他去爬山，如果联繫不上他的话肯定会着急，说不定还有救。 但当肖齐从天黑躺到天蒙蒙亮时，他突然不这么想了，他把仅剩不多电量的手机打开，开始打字。 给汤怡如和肖望华写了一封，肖建刚也一封，杨计郁没能早早来救他，半封。 最后剩下百分之十的电量时，肖齐给江清池写了一封十一个字的遗书。 删删减减，最后还剩百分之二的时候才完成。 「狗东西，下辈子不喜欢你了。」 遗书写完，肖齐象徵性地掉了几滴眼泪，昏昏沉沉睡过去后，睁眼就看到了狗东西。 第20页 江清池仿佛不太敢碰他，摸了摸他的脸，又给他擦掉了眼角的泪痕，和他说：「别害怕。」 「能感觉到哪里受伤吗？」江清池半跪在地上，语气轻轻却很慌，又问他，「痛不痛啊？」 被死亡的恐惧笼罩了几个小时，加上睡梦中梦到的全是江清池的恶劣行径，以至于肖齐醒来时心里剩下很多委屈和难过，所以不想和江清池说话。 江清池以为他说不出话来，吓得又凑近他，轻轻抵着他的额头，声音带上了抖：「肖儿，你别吓我。」 肖齐还是不说话，结果下一秒江清池眼眶就红了起来。 「腿…」几个小时没喝水进食，加上忍痛，肖齐的声音虚弱的厉害，「腿好像断了。」 「好，不怕…」江清池给他餵了水，说着就要把人背起来。 「不要你背…」肖齐思绪一下清醒一下模煳，脾气上来也不管事情严重性。 这话一出，江清池这才看出来他在闹脾气。 「听话，救援队还没下来，我先背你上去。」江清池心里急，但还是轻声和他商量。 见肖齐不说话，江清池才冷了脸，脸上又有心疼又有气：「你已经一个多月没理我了，还要闹脾气到什么时候？我哪里惹你了你倒是和我说说。」 语气糟糕，又带有质问，肖齐只好走下台阶，支支吾吾装可怜：「腿疼…你，你背吧。」 说完江清池一言不发地把他背到了背上，全程两人又没了对话。 腿伤养了一个月，期间江清池来伺候他的次数最多，多到肖齐又开始不长教训地让他靠近，但这次他至少学会了少在意和少自作多情。 好不容易熬到出院，肖齐又开始故技重施，这次时间久，一连三个月都没和江清池见面，江清池每次打电话或约他吃饭都被他用各种理由婉拒。 「我那时候想起你的次数少了很多，还真的以为要放下你了，但你好像总是会在我做完这个决定后，就跑来影响我一下。」 来学校见自己的一面，生日时领他去吃的一顿饭，又或是发来的一张生活照，普通但又因为是江清池而被肖齐赋予特别。 心思被肖齐删删减减地说出口，难过的部分避而不谈，留给江清池的只剩下毫无波澜的心绪：「但我那时候其实早就不期待和你能有个好结果了，更多的好像只是习惯。」 江清池耐心地听着他坦白心意，不打断也不发表意见，久了肖齐觉得有些难堪，接着他说：「但习惯是可以改的。」 「别改了，」肖齐的波澜不惊被江清池的下一句话搅乱，江清池和他说，「我和你在一起试试。」 在喜欢江清池这漫长的几年里，要说肖齐没有想像过他们在一起的样子那确实在说谎，但开端都不应该是这样。 「试什么？」肖齐眼神没有聚焦地盯着酒杯看，给他举例，「试试看能不能喜欢我？还是试试能不能勉强接受我？」 「我没这么想，」江清池表情认真的像是思考了很久才做的决定，「也不是一时兴起，今天过来就是想和你说这句话，也并不是因为你说了这些才做的决定。」 江清池说完两人都沉默了下来，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人开口。 「行，」肖齐点点头，下一秒又补充，「你要试试也行，但要么当床伴，要么做普通朋友，谈恋爱你想都别想。」 第12章 你真好 * 肖齐对这件事的态度让江清池眉头紧锁，一张脸冷了下来。 「接受不了就别再和我说什么试试。」肖齐说着便起身，打开了房门，给他做选择的机会。 秒针在墙上转了几个来回，江清池最后还是起身离开了肖齐的房间。 江清池生气的表现是冷脸不说话，照刚刚的表情和态度来看，应该被自己气得不轻，肖齐想，这正好和他意。 因为太了解江清池，所以肖齐知道，自己抛出这个选项时对方并不可能同意。 但关上房门后，肖齐还是在原地失神了好久。 * 第二天，肖齐起得很早，公司有急事要处理，他交代了方群今天拍摄现场需要注意的事项，最后决定一个人开车先回公司。 电梯口碰到了李行浅，对方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撑着精神和肖齐打了个招唿。 「通宵了？」肖齐问他。 李行浅打了个哈欠，整个人恹恹的，回答他：「没呢，四点睡了一会儿。」 肖齐走进电梯，半靠在后面的扶手上，微仰着头看他：「你还真是厉害。」 电梯门打开，江清池看到的就是肖齐这样仰着头对李行浅笑着的样子，嘴角弯起的弧度又在看到自己时落下。 「肖总我们人多，你们先下吧！」摄像组和导演组的人都安排在了这一层，在电梯门打开后有人提议。 「上来吧，」肖齐往里挪了挪，李行浅也跟着挡在了他身前，他笑着说，「酒店早餐可快过点了。」 大家笑着说那就不客气了，结果最不客气的反而是从刚才就没说话的江清池，他跨进电梯，把设备大包放在了肖齐和李行浅中间，一个人占了两个位置，顺利地隔开了他们。 江清池姿态挺拔地站在肖齐的面前，从后面看背很宽，发尾随意地翘起小弧，露出的小臂看着力量感满满，看了一圈，视线的最后又落在他还缠着绷带的手掌。 第21页 肖齐回忆起方群今早和他说的话：「摄影师的手确实是伤到了，昨晚他的小助理大概是觉得第二天给他们布置的强度太大，找我说明了情况，还偷偷拍了江清池换药的照片来证实。」 电梯停下，除了肖齐全是这层楼要下，众人和他打完招唿后便涌了出去。 「肖总，下回见。」李行浅微侧着头和他打招唿。 「回见。」肖齐笑着和他道别。 江清池的背影仿佛僵了一瞬，但最后还是不打招唿地走出了电梯。 肖齐愣了愣，直到电梯门关上仿佛还没能回过神。 在肖齐和江清池的相处模式中，江清池总是对他很多纵容，生气更是几乎没有，倒不是说不吵架，而是在矛盾过后江清池总是很快低头。 肖齐一直觉得，自己会喜欢上江清池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对方对他的纵容，所以在痛苦的时候他排斥过，也避开过，但没想到当江清池真的不再理他了，自己又觉得难受。 真是有点矫情过头了，肖齐自嘲地想。 * 汤怡如最近在家的频繁程度让肖齐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但又说不上来。 说她忙吧，但肖齐下了班又总能看到她拎着刚买的包包衣服从外面回来，说不忙吧，休息日的白天也总是见不到人，而且很多时候脸上都带着愁。 肖齐问她也不说，于是他带着这个疑问煎熬地度过了一周，直到他回大院找肖建刚时才明白原因。 门口的花已经七零八落，虽然叫不出品种，但肖齐也能看出来它们没有新增也没有被打理。 肖建刚有多宝贝这些花肖齐了解得比谁都清楚，恐惧感在一瞬间泛上心头，肖齐推开门的动作都带着慌。 「吓我一跳！」肖建刚从藤椅上起身，骂他时声音带着嘶哑，「慌手慌脚的！」 「爷爷…」肖齐看到他才松了口气，又着急地说，「你才是吓到我！」 肖齐有两周没过来，以往更长时间没过来也没有这种感觉，但这次却觉得肖建刚仿佛瘦得厉害。 「晚上家里吃饭？」肖建刚清了清嗓子问他。 「吃，」肖齐凑到肖建刚身边，绕着他看了两圈，问他，「门口的花怎么回事？」 肖建刚背对着他没说话，过了会儿才开口道：「突然想看看枯萎的过程。」 「搞一株看看不就行了，爷爷你这属于坏人行为。」肖齐批评他。 「就属你是好人。」肖建刚还是拎上了角落的壶。 在肖建刚去院里浇花的间隙，肖齐打开各个柜子看了一眼，上次还摆在那些位置的酒一瓶都不剩。 「肖建刚！」肖齐大喊着往外走，不礼貌地直唿其名，又严肃地问他，「酒呢？」 「跟你妈真是一个样，但谁也没你小子没礼貌，」肖建刚弯腰碰了碰叶子，「酒被你妈和你爸全装走了，一杯没剩！」 肖建刚年轻的时候饮食习惯不好，加上爱喝酒，前几年检查出来食管癌后做过一次手术，痊癒后才开始试着戒酒，但期间有偷偷忍不住的时候，被肖齐逮到几次也不见改，后来肖齐没再管他后肖建刚反而不再碰了。 「干嘛突然给你收走，你不是不喝了吗！」肖齐仿佛预料到了什么，甚至有些不敢问出口，「爷爷，你是不是…」 「前短时间只是吃东西费劲，我还以为是牙口问题，」肖建刚打断他，无奈地拍了拍他的脸，「复查的时候没和你说，怕虚惊一场再吓着你，结果出来反而不知道怎么和你说了，你也别怪你爸妈，我让他们先别和你说的，今天你也就是来得巧，明天我就得开始住院了。」 「医生怎么说？」肖齐眼圈已经慢慢红了起来。 「没大碍，先好好治着呗，这谁敢给咱肯定的回答，」肖建刚看着肖齐的表情心里也疼，难得安慰他，「没事的，不信你明天自己问问医生。」 肖齐听到这才稍微松了一些气，拿过肖建刚手里的水壶，闷头开始浇水。 「哟，」肖建刚笑着拍拍他的肩膀，看着现在比他都高出不少的肖齐，记忆里仿佛还是容易想起那个没到他大腿的小屁孩，他嘆了口气道，「懂事起来还真是让爷爷不习惯。」 * 大概是得知肖建刚復发的原因，肖齐半夜里又失了眠。 于是他拿起手机翻看了一圈朋友列表，给杨计郁发了条消息却没得到回覆，肖齐想到对方仿佛总是睡不够的样子，猜测对方大概率已经睡着。 挑挑拣拣的最后，选择发给了c77。 组队玩游戏的第一天c77就加上了他，两人除却游戏里的对话实际对话框里的内容并不多，大多数是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内容。 x「 睡了吗？」 对话框过了几分钟依然毫无动静，肖齐正准备换个人时，消息弹了出来。 c77「没。」 好像有些冷淡，肖齐想，这么晚也确实打扰。 x「打扰你了吗？那下次再聊吧。」 c77「没打扰，你说吧。」 x「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睡不着想找人说说话。」 c77「为什么睡不着？」 肖齐翻了个身，给他回復「因为最近坏事很多，有些难过。」 c77「你想说给我听吗？」 肖齐愣了愣，这段时间的委屈仿佛丝丝缕缕地冒了出来。 第22页 x「想，但你愿意听吗？听了可能心情会糟糕。」 c77「愿意听，我也不会心情糟糕，放心。」 得到允许，肖齐整理了一下想说的话，从今天出门在停车场碰见只小壁虎，说到开车碰到五个红灯再到公司管理有多难，话题跳跃又无关，基本是他想到什么说什么。 x「我爷爷的花都枯了，我今天给它们浇水，突然发现这些花确实长得不一样。」 c77「怎么会枯？」 x「爷爷生病了。」 c77「严重吗？」 x「不知道，明天才能问医生。」 c77「所以才难过得睡不着，对吗？」 肖齐没再回復，过了会儿c77又发来消息。 c77「会没事的，不难过了，你先睡一觉，明天起床才有精神陪爷爷。」 肖齐总觉得这话的句式让人熟悉，但没有多想，只觉得这样说出口后确实心里好受很多。 x「你真好。」 c77「这就好了？」 肖齐笑了笑，摁住语音键给他发了条语音：「嗯，你最好！」 c77「你怎么跟谁都这么容易好？」 第13章 招猫逗狗 * 如果跟谁都容易好的肖齐决定了要和谁交朋友，那么很少有人会拒绝他的主动。 肖齐难得在周日的早上七点醒来，昨晚和c77聊到很晚，从入睡到醒来可能还不满四个小时。 林奶奶最近和家人去旅游，来送的只剩下马爷爷和宋爷爷。 「回去歇着吧，过段时间就回来了。」肖建刚和他们摆摆手，阻止了他们要上车的动作。 「我们闲着也是闲着，老江不也说要去？」宋爷爷说。 马爷爷扶了扶眼镜，跟着劝：「是啊老肖，你让我和老宋俩人待着干瞪眼，还不如来陪陪你。」 「老江怎么也知道了？」肖建刚无奈地嘆了口气，「不想说就是怕你们太大惊小怪。」 「那也没有像你这样，连孙子都瞒着的。」肖齐帮他们打开车门，扶着他们上了车。 肖建刚理亏，装模作样咳嗽了一声，跟着落座。 「接江爷爷去？」肖齐扣上安全带后转头问他们仨。 宋爷爷点开手机，放远看了看：「你江爷爷说自己会去，让你别绕道了。」 「行吧。」肖齐应好，打着方向盘掉了个头。 去医院的车程半小时左右，是汤怡如朋友开的私人医院，资源配备齐全，环境也不错，快到医院门口时汤怡如给肖齐打来了电话。 「到哪了？」汤怡如在电话里问他。 肖齐拐进医院大门，和她说：「刚进医院，你在哪呢？」 「我在病房呢，住院部3号楼1206别走错了。」汤怡如叮嘱他。 肖齐嗯了一声，看着指示牌开到了3号楼楼下。 「嚯…够气派的。」宋爷爷出了12层的电梯后点点头，「还以为到养老院了。」 肖齐跟着笑了笑：「还有麻将室呢，待会儿来盘？」 「不和你小子来，我们找老江凑一桌，哪还有你份？」宋爷爷嘿嘿笑了一声。 「怕输呢这是？」肖建刚揭穿他。 马爷爷跟着点头：「上回还和我说肖儿要上桌的时候拦着点。」 肖齐乐了，还没开口就听见汤怡如在前面叫他的名字。 「那你们先玩着吧，我出去一趟。」肖齐把他们送到单人病房的门口，转头和汤怡如去了主治医生的办公室。 * 从医生办公室出来，汤怡如踩着高跟拉住了肖齐。 「我公司那边已经请假好几天了，待会儿十点的飞机，要赶去出几天差，」汤怡如拍拍他的肩膀，「护工已经请好了，最近有空你也多陪陪爷爷，公司那边你爸吩咐了方群，有些事他会帮忙处理。」 「知道了。」肖齐情绪不太高。 「怎么还这个样？」汤怡如笑话他，「医生不都说了是良性復发吗？别太担心了。」 在汤怡如面前肖齐才露出些脆弱：「我就是怕。」 「不怕，」汤怡如安慰他，「没看你爹都没回来吗？要真有事他这大孝子不得第一时间沖回来？」 肖齐很轻地笑了一下，总算心情轻松了一些，然而下一秒汤怡如的话又让他没了笑。 「你爷爷虽然没跟你催，但上回你相亲的事他可是找我问了不下三回了，你说你自己会打算，但我可没见你有什么行动，」汤怡如拉住他准备捂耳朵的手，「知曼不行的话妈妈只能帮你介绍下一个了。」 肖齐敷衍地嗯了两声，和她说：「知道了，我自己会多留意。」 「儿子，」汤怡如看着他的态度嘆了口气，「很多时候不是爸爸妈妈要逼你，就算是爷爷身体健康，这时间也等不了。」 「到底是他等不了还是你们等不了？」肖齐冷了脸。 汤怡如见他脾气上来也来了气，看了眼时间，骂他：「别给我浑，下周我回来再聊这件事，这段时间你就两个任务，照顾好爷爷，找个对象。」 * 肖齐回到病房时心情并没有被影响太多，只要爷爷病情是好消息，汤怡如催他找对象的问题他完全可以忽略。 打开门，屋内传来麻将的碰撞声，肖齐无奈的笑了一下，看着落座的四位老头感慨道：「还真是一刻都不停，这就打上了？终于懂你们年轻的时候为什么会被抓住一起犯事儿了。」 第23页 「说真的，咱这几个孙子孙女，谁都能不讨好，肖儿这孙子真不行，掌握太多我们以前的不良记录了。」宋爷爷摇头。 「骂我呢？」肖齐扶着他的肩，笑起来鼻子微微皱起，眼神看着很有活力。 宋爷爷嘿了一声，和他说：「哪敢哟。」 「那也就是对你，肖儿对我们几个可乖得很，」马爷爷说着打出张牌，「要说的话我倒是得讨好讨好小池，这小子笑里总憋着坏，上回我找不着眼镜，刚好碰到他回来找东西，让他帮我找找眼镜放哪了，他在那装模作样帮我找了半天，最后和我说我头顶好像沾到了什么，一摸还在我脑袋顶上架着呢，还要和我解释一句最近刚做近视手术，眼睛花得厉害。」 「招猫逗狗的性子。」江爷爷无奈地摇头，「吃吃苦头才会回神。」 几个老头就江清池的性子进行了探讨，那头肖建刚皱着眉吞了口水，让肖齐过来。 「去里面先睡一觉吧，吃饭的时候喊你。」肖建刚和他说。 肖齐愣了愣，别开脸时脸上的笑才松了一些。 * 病房隔音好，陪护床也没想像中不舒服，大概是医生的话让他心里的石头落了地，肖齐没过多久便睡了过去，连刚才马爷爷提到江清池的事情都没多想。 缺觉补的不轻松，肖齐觉得自己睡的很沉，连梦都没做几个，但中途又醒来了好几次，而且每次醒来都感觉手脚发着软，连转身都费劲。 昏昏沉沉间肖齐觉得自己仿佛是在家，过了会儿好像有人进了他的房间。 对方用很轻的力道摸了摸他的脑袋，但肖齐还是感觉到了痒，耳朵被捏了捏，脸好像也被掐了。 肖齐以为是肖建刚进来叫他吃饭，迷迷煳煳和他说了声：「不想吃了…」 对方终于没了动作，肖齐这才重新睡了过去，而关门声仿佛又是在很久之后才响起。 肖齐真正醒来已经下午一点，外头的麻将声已经完全听不见，窗帘不知什么时候被拉紧，身上也被盖上了被子。 他点开消息列表，下意识往下滑到江清池头像的位置。 自小溪山那晚之后，两人一次都没再联繫过，上一条信息还是一周前对方发来没话找话的问候。 说什么试试，肖齐自嘲地想，触碰到江清池底线的话，对方大概连普通朋友也不会想和他当了。 * 在肖建刚住院后，肖齐在公司的时间都缩短了不少。 转眼方群和他说风越这支gg明天拍摄结束时，他还有些反应不过。 「庆功宴的事情…」肖齐揉了揉太阳穴，问方群，「准备得怎么样了？」 「方案昨天放您桌上了。」方群提醒他。 「好，你记得给奥知的任总发一份请柬」肖齐刚说完，手机跟着震动了起来。 仿佛有感知般，任知曼给他打来了电话。 「没忘记我的事吧？」任知曼开门见山地问他。 「上一秒刚和群哥说这件事，下一秒你就打来了电话。」肖齐笑着说道。 「那是赶巧了，」任知曼那头仿佛在走路，但语气依旧不急不缓，「找你是想问问你缺不缺女伴。」 「我去宴会从来就没带过女伴。」肖齐说。 「生怕没人怀疑你的性向是吧？」任知曼笑了起来。 肖齐愣了愣，看着方群躲闪的眼神，突然反应过来：「我靠！我真没想到这一层！」 「估计肖总都被公司员工编排完了吧。」任知曼幸灾乐祸。 肖齐深吸口气，又想起汤怡如给他的叮嘱，心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带任知曼去参加公司宴会确实算个好主意。 「知曼姐，」肖齐不怀好意地笑了两声，和她打商量，「结婚那事确实大了点，但我们可以从互相了解的阶段开始呀。」 「被催了吧？」任知曼揭穿他。 肖齐嘆了口气道：「说是我们俩没戏的话她给我找下一个。」 任知曼又笑了两声，问他：「知道痛苦了？」 肖齐认错道：「知道了。」 「那后天我们俩的人设就定了，」任知曼和他再次确认，「正在彼此了解的阶段，对吧？」 第14章 算不算数 * 这次庆功宴在风越名下的酒店举行，肖齐和任知曼到达酒店时宴会还没开始。 工作人员把他们领去各自休息室的途中，任知曼让他不用麻烦，她和肖齐可以共用一间。 瑞创作为主办，肖齐得开场致辞，所以坐下没多久便和方群对起了宴会流程和开场稿。 致辞三分半，快到时间时任知曼才跟着他去了大厅，宴会主持人在台上开场，任知曼则陪着肖齐站在了台下的位置。 任知曼今天一袭蓝色长裙，黑髮挽在脑后，耳边垂着一对珍珠耳坠，简单打扮也漂亮得张扬，她挽着肖齐的手臂，顶着众多视线在他身侧说着悄悄话：「看得出，肖总平常的单身人设稳固的不错。」 肖齐不否认：「那任总这属于是让铁树开花了。」 主持快到下一流程，任知曼松开他的手臂，抬手整理起肖齐的领带，结束时又沖他招了招手，肖齐弯腰凑近，听她在自己耳边说：「可惜我没这个本事。」 剪裁的西装很合体，更显肖齐身姿挺拔，他今天把刘海梳了起来，露出了额头和眉眼，往台上一站突然有了种矜贵小少爷的感觉。 第24页 肖齐在台上致辞，而任知曼则微笑着看着他，两人都让人有些移不开眼。 注意到他们之间暧昧氛围的显然不止一两个人，三分半的致辞超出一分半，肖齐笑着说不再拖时间，终于要结束时吴导却带头让肖总介绍一下身边人。 「这就是肖总的结婚对象吧？」于敏敏在台下亮着眼一脸羡慕地看着台上。 刚才还游刃有余的肖齐，在台上被调侃后仿佛还有些不太好意思，但犹豫了一瞬还是下台把那位请上了台。 任知曼扶住了肖齐伸出的手，被牵着走到了台上才松开，身旁瑞创的员工仿佛比本人还激动。 「肖总还挺受欢迎的。」于敏敏和身旁的人说话，却一连几句话都没有得到回应。 觉得奇怪的于敏敏转过头，发现江清池还在原地站着，只是样子看起来很不耐烦。 于敏敏很少见他这个表情，灯光照在他冷峻的侧脸，再加上江清池今天难得穿上了正装，仿佛让人一下有了距离感。 于敏敏悄悄站远了一些，过了会儿又把头转回了台上。 肖齐在台上介绍着任知曼，官方的口吻让台下的人笑着打断，任知曼见他撒谎都费劲，无奈只能帮他解围。 「肖总害羞，你们就别追着他问了，」任知曼微笑着说，「本来就在互相了解的阶段，再把他吓跑了你们可得帮我抓回来。」 「肖总居然会脸红。」于敏敏感慨一声，扭头发现江清池已经不见了人影。 * 戏做了只是为了传到汤怡如的耳朵里，下台后肖齐领着任知曼和风越的何总打了个招唿。 一圈下来任知曼在很多人面前都混了个脸熟，收穫了一堆祝福后两人背着人群去大厅后面的花园透了口气。 「脸都要笑僵了。」肖齐把自己的外套给她披上。 「这不是出来透会儿气了吗？」任知曼拉了拉身上的外套，在一旁看着肖齐，虽然并不明显，但她还是察觉到对方仿佛有一点心不在焉。 肖齐的心不在焉从上台看到江清池的那一刻就开始了。 数着日子已经有将近一个月没见过面，当肖齐视线扫过台下和江清池对视的瞬间，他也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 江清池和他的助理站在一起，身边还围着一些瑞创的员工，抬头看他一眼便转开视线喝起了香槟。 包括领着任知曼上台到下台，除了开头江清池仿佛又抬头看了他一眼以外，下台时连人都走了。 拒绝的真没错，肖齐安慰自己，江清池根本就不喜欢他。 「消息传得真是快。」任知曼点开汤怡如给她发来的消息，把手机屏幕对着肖齐。 肖齐回过神看了一眼，汤怡如不知从哪里得来的照片，拍的是两人在台上对视的样子，看上去还真有点像伴侣。 转角处传来脚步声，肖齐没太在意，夸这张照片上的任知曼：「把你拍得很漂亮。」 任知曼被他逗笑，还没来得及说谢谢，身后突然响起陌生男人的声音。 「抱歉，让一让。」 肖齐表情平静，细看又透着僵硬，他和任知曼站的位置确实挡住了对方的路线，他愣了一会儿神才揽着任知曼往旁边挪了两步。 肖齐沉默着没说话，江清池的视线仿佛在自己的脸上盯了一会儿，最后又移到了任知曼的身上。 正当肖齐以为对方要停下来说些什么的时候，江清池一言不发地走了人。 他与江清池之间，向来是他不理人居多，江清池以往再生气无非是连名带姓地叫他，又或是表情严肃下来和他讲道理，几乎不会有出现这种，完全当他是空气的态度。 肖齐仰着头抿了一口手里的红酒，心想自己不应该难过，因为这就是他想要效果。 「第几杯了？」李行浅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坐在了肖齐的身侧。 任知曼扫了一眼桌上的酒瓶，为他解答：「一瓶快没了。」 「你好，任总。」李行浅沖她伸出手，「我是这次的gg模特，李行浅。」 任知曼笑着和他握了个手。 「醉了？」李行浅问肖齐，语气听起来还有些遗憾。 肖齐酒量比学生时代好了许多，几杯红酒喝醉不至于，但头确实有些晕。 肖齐一旦有醉意就会和人显得更亲近，他把头靠在李行浅的肩膀上，说他：「语气太明显了吧？」 「就差一点经验值了…」李行浅扶着他稍微坐正了一些，远处看倒像是把人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还说不是有瘾，你找c77陪你吧，今晚我真没心情。」肖齐和他说。 「c77？」李行浅往远处看了一眼，意有所指道，「他现在估计也没心情。」 任知曼看着他们，想起肖齐今晚的心不在焉，眼神逐渐八卦起来。 但几句对话听起来，任知曼又觉得两人态度自然的很，总觉得差点儿意思。 直到过来了第二个人，是刚才在花园碰到的长髮帅哥，任知曼本已经做好了和对方握手的准备，但对方只是和她点头打了个招唿。 对方过来后，肖齐便安静了下来。 「我有点事，先走了。」对方话是对着李行浅说的，但任知曼却觉得肖齐仿佛愣了一下。 「走你的呗，和我说什么…」李行浅奇怪地看着他。 对方没解释什么，正要走时任知曼拉着肖齐起了身。 第25页 任知曼靠在肖齐身上，和他说：「宝宝，我们也上楼吧。」 话音刚落，任知曼看着对方明显停下了脚步。 果然，没过几秒对方又走了回来。 对方随意扯了个笑，从她手里把肖齐往自己的方向带了带，开口道：「你们继续。」 肖齐冷着脸反抗了一下，下一秒就被江清池牵着手拽走了。 * 江清池走得有些急，牵着他的手的力道也不小，肖齐试着挣脱了两下，还是没能挣开。 「手疼。」肖齐皱着眉说。 江清池脚步一顿，手上的力道松了松，但却没放手。 走了好一会儿肖齐才意识到他要往停车场的方向走。 江清池很快便找到了车的位置，打开副驾驶的车门让肖齐上去后又给人扣上了安全带，做完这些才冷着脸坐进驾驶位。 肖齐全程被他一言不发地带着走，酒精本就让他头晕，现在更是疲惫到不想和他说话。 爱送他回家就送吧，肖齐闭着眼靠在一边，不再看他。 酒店距离肖齐家有半个小时的车程，但肖齐却觉得江清池仿佛停了几个红绿灯就把车停了下来。 「下车。」江清池语气有些冷地和他说了今晚的第一句话。 旧街道边几乎看不到行人，一排店铺也都基本关了灯，肖齐睁开眼看着这陌生的地方愣了一下，以为江清池要把他丢在路边，下车后很重地甩上了车门。 闷头没走两步就被江清池从身后揽着腰抱离地面。 「江清池！」肖齐踢了两下腿想下来，又推着江清池禁锢在他腰上的手臂，却不见效。 小时候打闹起来江清池也不是没有这样欺负过他，但怎么都不适合现在。 但不知是不是因为一晚上心情起伏太大，加上醉意影响，还有刚才以为的，江清池要把他丢下，肖齐语气里的委屈怎么都控制不住，他边推着江清池边说：「你别碰我！」 反抗突然奏效，肖齐的双脚终于踩到地面，刚想跑，结果下一秒江清池弯腰直接将人扛到了肩上。 在一排店铺里，有两家店中间有条小通道，往里两步有个通往二楼的楼梯，江清池轻车熟路地在黑暗里拐了进去。 肖齐的腰被江清池半边肩硌得难受，本就发晕的脑袋变得更沉，好在一阵密码解锁声后，他终于被放下。 结果还没等他回神，江清池又问他：「你上次说的话还算不算数？」 第15章 闭嘴 * 肖齐一下没太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好在江清池下一秒给他解答：「床伴，算数吗？」 肖齐沉默了一会儿，当初提议这个选项只是为了让自己不在情感上太落下风，现在江清池同样给他选项，拒绝反而成了不淡然。 「算数啊，」肖齐看着满不在乎，「但我只给一次机会，以后断了关系我们就当不认识彼此。」 江清池表情变得更冷，过了很久才说了个行。 开了灯肖齐才看清这间屋子的全貌，进门是个圆弧形的小前台，墙上装饰着海报和各种风格的照片角，会客沙发旁摆了几盆绿植和一些有意思的装饰品。 江清池带他来了工作室，领着他又往里走，穿过一个小走廊后的出现了通往上一层的楼梯，他走在前面带路，过了会儿才走到他休息和睡觉的阁楼。 阁楼还算宽，只是肖齐总觉得跳起来就会撞到天花板。 房间收拾的也很干净，落地衣架上挂满了江清池的衣服，书桌上堆了几本书，地上还有几个没拆封的箱子，床上的被子看着柔软又舒服。 上来的目的在看到床的那一刻才真正提醒了肖齐，他呆在原地一动不动，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神，再抬头时脸颊仿佛发了烫。 「有工具吗？」肖齐假装淡定。 江清池站在一旁发愣，回答他：「没有，我去楼下买。」 「帮我带条新内—裤上来，」肖齐背对着他问，「你这有酒吗？」 江清池喉结很轻地滑动了一下，和他说：「也没有。」 「那你带两瓶上来吧，」肖齐平静地开口，「我怕你不喝点没办法做。」 江清池突然安静了下来，过了会儿肖齐才听见他推门走了出去。 在江清池走后肖齐去浴室洗了个澡，过程中脑子里乱的厉害，一下觉得江清池混蛋，一下又觉得这样的自己让人不齿，过了会儿又安慰自己，他们只是互相解决需求。 肖齐穿着江清池的短袖从浴室出来时，江清池刚好推门进来，手里拎了个小塑胶袋。 肖齐没想到他这么快回来，刚才进来时不小心把江清池的睡裤落在了外面。 「内裤给我。」肖齐朝他伸手，眼睛却没看他。 肖齐身上穿的是江清池昨天刚洗的白色t恤，前一天自己穿在身上时还觉得太过合身，套在肖齐身上却有些松，长度上也堪堪遮住。 江清池盯着他的腿愣了愣，和他说：「没买。」 肖齐跟着愣了一下，江清池说完便把塑胶袋放在了桌上，弯腰从角落的柜子里找出了一条白色内裤，递给他道：「新的，洗过了。」 肖齐垂着眼睛嗯了一声，江清池则绕过他，拿着衣服动作匆忙地去了浴室。 水声响起后肖齐才走到桌前，塑胶袋里除去工具外还有一支牙刷和一条毛巾，并没有酒。 第26页 在等待江清池洗澡的二十分钟里，肖齐一个人坐在窗边的凳子上发着呆，醉意已经消散得差不多，所以脑子也渐渐清醒，所以他清楚地知道，不走的话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但如果走了，就再没有机会。 浴室的水声停下，在肖齐数到五十秒的时候门被打开。 江清池出来时上半身套了件黑色短袖，下面则穿了件宽松的浅灰色裤子，头髮半扎在脑后，脸上的表情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整个人显得很随性。 肖齐清楚地记得这一晚的所有细节，江清池后来伸手关掉了浴室的灯，迈着步子朝他走来，弯腰把他先抱到了身后的床上。 肖齐非常庆幸自己在江清池进去洗澡时给自己套了条短裤。 江清池把包装拆开，低头看了一会儿才走回床边。 两人都太安静了，肖齐不太自在地换了个方向，侧身背对着江清池没说话，在江清池手掌摸到他后脑勺的时候眼里突然起了雾。 「真的不喝吗？」肖齐问他。 江清池深唿吸了一下，语气里带上了气，警告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肖齐。」 「不喝就不喝吧，那我背对着你好了。」肖齐又说。 江清池脸色差的厉害，控制着情绪把肖齐翻了过来，面对面看着他不说话。 肖齐忍着酸楚，在江清池的视线里抬手关掉了房间的灯。 灯灭了一瞬，下一秒就被江清池打开。 「灯关了和谁都一样。」肖齐说着又要去关灯。 「你再给我乱说一句话试试。」江清池扣着他手腕的力道很大，仿佛下一秒就要对肖齐生气。 没喝醉的肖齐不可能会乖，江清池起身脱掉了自己的黑色短袖，为防止肖齐想继续关灯，干脆用衣服绑住了他的双手。 …… …… 「上次就想问了，什么时候去纹的？」江清池精神仿佛还不错，指腹轻轻拂过肖齐大腿的纹身图案。 肖齐一直放低纹身的存在感就是不想让他询问，纹身是高三毕业那年去纹的，待在家里闲来无事时的突发奇想，即使纹在了江清池这辈子都很难有机会看到的位置，肖齐也不敢明目张胆，只让纹身师纹了个模稜两可的图案。 深蓝色的线条勾勒出一小块水面，水滴落下溅起了水花，而底下盪起了一圈圈的青色涟漪，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肖齐皮肤太白，衬得纹身很漂亮。 肖齐睁开红肿的眼皮，跟着江清池的视线看了一眼纹身，偏开头轻声说：「早忘了。」 把床单被套换后肖齐才被江清池从沙发抱回了床上，他手脚发软地钻进被窝，闻着江清池的味道突然觉得一阵心酸，过了一会儿才闭着眼睡了过去。 肖齐睡得很浅，仿佛能听到江清池收拾东西的声音，不知过了多久又听见江清池在用浴室吹风机。 在吹风机的嗡嗡声里，肖齐就快要睡着，但声音却突然停了，过了一会儿被子被掀开，脚踝被套上了什么东西，顺着他的小腿一路往上。 江清池在他迷迷煳煳间帮他穿上了干净舒适的内裤，离开时又亲了亲他的小水滴纹身。 -------------------- 跟我走一趟。 第16章 多虑 * 肖齐是被江清池的进门声吵醒的，脚步声渐近，睁眼就看到江清池弯腰朝他靠近。 肖齐大概是还没彻底清醒，条件反射地以为对方要吻自己，下意识闭上了眼。 「醒了？」江清池伸着手去够肖齐旁边枕头底下的数据线，打算给手机充个电。 「几点了？」肖齐尴尬地开口，问完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哑得厉害，于是清了清嗓子。 「上午十点。」江清池把手背贴在他的额头，所幸没发现有什么异样，但还是问 他，「身上有没有不舒服？」 两次情事性质截然不同，上次可以藉口酒后乱性，但这次是两人在清醒状态下自愿发生了关系，所以记忆清晰，也没办法抵赖。 「有，」肖齐隔着被子踹了江清池一脚，找他算帐，「屁股痛。」 江清池任由他踢在自己的大腿，反正力道轻得很，更何况隔了层被子，他也确实理亏。 「药买回来了，要涂吗？」江清池把手伸进被子底下抓住了他的脚踝，很轻地揉了揉。 心跳又在乱跳着变快，肖齐后知后觉意识到，和江清池做床伴这件事，对他来说并不乐观，说白了完全是饮鸠止渴。 「不涂了，我十一点还有个会。」肖齐慢悠悠地从床上起身，掀开被子发现他的小水滴旁边沾上了淡淡的吻痕，他愣了一下便踩着步子去了浴室。 「肖儿，」江清池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语气里仿佛有些无奈，「吃完早餐再走吧。」 做完选择题的肖齐一般很少去后悔，但在江清池的事里却变得犹豫不定，于是在这种状态下他只能走一步是一步，有经验地控制着自己不要太过沉沦。 肖齐看着桌上不知道照谁的口味买的早餐，轻声说：「你吃吧，我不饿。」 * 一支gg拍摄结束，江清池一般会给于敏敏放几天假，今天本来是其中一天的假期，但江清池大早给她打电话，让她来工作室拿个底片，帮他送到风越去，假期可以顺延一天。 于敏敏在睡梦中吵醒，咬着牙说了个好，没去问江清池为什么不自己送过去，但对方主动给出了回答。 第27页 江清池莫名其妙和她说：「我得留在工作室，还有人要照顾。」 于敏敏蹭得一下从床上坐起，没等她询问，江清池就挂了电话。 从起床到出门于敏敏只花了十分钟，她兴奋地冲到工作室，又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门。 「鬼鬼祟祟干嘛呢？」江清池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于敏敏吓了一大跳，趴着门的动作都歪了歪，她带着笑转身，发现江清池手里拎了两份早餐，还有一个楼下药店的小塑胶袋。 「吃了吗？」江清池问她。 于敏敏笑着说没呢，刚想说谢谢池哥，江清池拎着早餐路过她，和她说：「自己买去。」 「不饿不饿，」于敏敏跟在江清池身后进了屋，憋了半天还是悄悄问出了口：「池哥，阁楼有人？」 江清池看了她一眼，仿佛在问她说什么废话。 「我意思是…」于敏敏挡着嘴八卦道：「是嫂子吗？」 江清池把桌上的储存卡交给她，没否认：「你待会儿这么叫他试试，看他理不理你。」 于敏敏跟在江清池身边这么久，见过不少明里暗里跟他示好的人，但江清池仿佛从来都没这方面的想法，不管男的女的，拒绝人起来都一样干脆。 所以于敏敏好奇心驱使，在江清池上阁楼后便坐在了会客沙发上，抽空点了个早餐，吃完也不见人下来，正当她昏昏欲睡的时候，终于传来了脚步声。 两人的脚步声一前一后地响起，于敏敏听见自家老闆用哄人的语气说：「我下次不会了。」 「嫂子！」于敏敏在看到西装裤的瞬间，就知道哪里出了些问题，但话已经收不回来了。 肖齐仿佛被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往江清池的方向靠了靠，反应过来才和于敏敏打了个招唿：「你…好。」 「对不起肖总！」于敏敏涨红了脸，和他解释道：「我认错人了。」 肖齐听着这话微微一愣，接着安慰她：「下回见到真嫂子再和人好好道歉就行。」 于敏敏抬头看了一眼江清池，发现对方刚才还笑意满满的脸，现在却慢慢没了表情。 直觉不妙，于敏敏想逃：「池哥肖总你们聊，我先去风越了！」 「坐我的车吧，」肖齐叫住她，提议道，「我刚好要过去一趟。」 「你昨晚是坐我的车过来的。」江清池提醒他。 于敏敏捕捉到昨晚这个字眼，微微震惊地看着他们。 肖齐沉默了两秒，江清池用掌心贴了一下他的后脑勺，推得他的脑袋微微前倾，问他：「酒没醒？」 肖齐仿佛对这个动作已经习以为常，并没有搭理江清池，而是和于敏敏说：「那我们一起打车过去吧？」 于敏敏晕头转向地「啊？」了一声。 「我送你们。」江清池站出来说话。 「不是啊池哥，」于敏敏脑筋渐渐转了过来，把底片递还给江清池，「那你和肖总一起去不就行了。」 江清池点头，採纳她的建议，肖齐则没说话，仿佛默认了提议。 看着两人走远，于敏敏才美滋滋地把工作室的门一锁，打算回家补觉，走到一半才意识到不对，心想，那池哥为什么一大早叫自己起来！ 江清池也不全是故意，如果早知道肖齐要去风越开会，他也不会真让于敏敏白跑一趟。 现在坐上车的心态和昨晚大不相同，现在的肖齐既要适应身后的不适，又要应付和江清池之间刚上过床的那种别扭感。 好在工作室距离风越不远，肖齐看着车窗外，数到第九个路口时，终于快到达目的地。 车刚停好，江清池拉住肖齐要解安全带的手，捏了捏他的指腹问他「中午和我一起吃饭？」 「结束不一定几点。」肖齐确实没在搪塞他。 「那我等你，」江清池凑近一点，和他说，「你记得我在楼下就行。」 肖齐张了张嘴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放弃道：「好吧。」 江清池脸上有了笑意，视线往下扫了扫，肖齐有了早上的经验，所以并不认为对方会在这里突然吻他。 但下一秒江清池却倾身吻了过来，肖齐的睫毛很轻地颤了一下，心跳也跟着乱了节奏。 嘴唇接触着发出接吻的声音，江清池吮着肖齐的下唇，在他往后躲的动作里按着他的后脑勺往自己的方向压，肖齐不得不张开唇齿，又怕自己发出声音。 一晚上过去肖齐学得还是不够好，被江清池亲软了腰也不知道怎么换气才是。 吻到最后肖齐自己也不清楚他们为什么要接吻，也不明白他们在以什么身份做这件事。 离开时两人的唇间微微拉出银丝，隔远了又断开，肖齐在副驾驶平息着唿吸，江清池的唿吸声也有些重。 逼仄的车内瀰漫着不自在，但下一秒这点不自在便消散。 「床下还是别接吻了。」肖齐开口，「还是分清楚些好，你这样容易让我得意忘形，次数多了也容易让你自己产生错觉。」 「我还没到分不清喜欢的地步。」江清池并不贊同。 「行，那是我多虑，」肖齐低头笑了一下，和他说，「但我没你这么厉害。」 「你不是爱对我好吗？」肖齐抬头看他，眼里不知是刚刚接吻产生的雾气还是别的什么，就这么看着江清池，和他商量道，「那你就当为了我，别做这种让我误会的行为。」 第28页 -------------------- 三点水你你你 第17章 空落落 * 上午闹得不太愉快，两人一同乘电梯上楼时便一言不发。 所以会议结束后，肖齐自然以为江清池已经早早走人，结果下楼看到江清池正在玩具摊前套圈。 手臂上圈了几十个环，江清池站在一小孩身旁，和对方你来我往地丢圈，但从肖齐走过去的这段路来看，两人都没技术可言。 「不行啊你，再套不中不给你套了。」肖齐听见江清池和小孩说。 小孩垫着脚从江清池手臂上拿下一个圆环，对准一个方向往下丢去，江清池很轻地啧了一声，在小孩又要垫脚时把手高举着不让他碰。 小孩见一直拖不动他，气得转身跑去。 江清池望着小孩的方向，直到对方扑进父母怀里才移开视线，下一秒便看到了身后的肖齐。 「挺有心情。」肖齐评价他。 「是没心情才来打发时间，」江清池把手臂伸直，问他，「玩吗？」 肖齐走近奖品区，从江清池的手臂上拿走了几个圆环，看着脚下各式各样的小玩具不知道从何下手。 「还没中呢又在想揣兜里要怎么办了？」江清池看他纠结的表情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被猜中心思的肖齐假装没听见，悄悄往前挪了一步。 「再挪老闆要过来了。」江清池勾了勾嘴角。 肖齐不理他，专心把手里的圆环丢了出去，目标是最远的遥控小汽车。 在靠近的位置落下，圆环滚了两圈最后落到了地上。 在肖齐想要再尝试时，江清池抓着他的手腕往上抬了抬，但很快便松手，和他说：「高一些。」 肖齐动作一顿，照着江清池的指导丢出去，最后依旧滚落在地。 人总是容易对这种运气类的事情抱有期待，觉得好运会突然降临，即使在这之前次次失落，也从未有过好运气。 五个圈很快丢完，肖齐依旧空手而归。 剩最后一个圆环时，肖齐把它还给了江清池。 「最后一个不再试试？」江清池问他。 「没意义，上一个没投中的时候，我就已经不想要了。」肖齐淡淡地开口。 决定了不再想尝试的肖齐兴致缺缺，在旁边站了一会儿就让江清池把钥匙给他，他回车上补会儿觉。 江清池把钥匙塞进他的口袋，抬手本想捧着他的脸摸摸他的耳朵，但最后还是把手收了回来。 习惯不好改，江清池也改得不太情愿。 另一边，肖齐当然看出来了江清池的不开心，但并不想因此松口，所以装作没看见他的动作，转身朝停车场走去。 * 车窗被敲响时，肖齐刚梦到自己要一头扎进黑色陷阱。 车窗降下，江清池把遥控小汽车放到他怀里，肖齐还未完全清醒的头脑里突然意识到，这就像梦境外的另一个陷阱。 「怎么看着这么没精神？」江清池没忍住还是想探探他的额头。 肖齐微微偏开头，没让他碰着，怀里却抱着东西没松手，和他说：「我饿了。」 「谁让你早上倔？」江清池扣上安全带，专心看着前方，仿佛根本不在意肖齐躲他的那一下。 「也不是倔，」肖齐大概是真没清醒，突然坦白道，「就是看着那些东西，总让我想到你高中给谈秋送早餐的事，所以没胃口。」 江清池转头看着他，这是肖齐第一次在他面前提到谈秋，包括上次坦白心意，肖齐也是一两句话跳过了这件事，现在却突然重新提起。 「那都多久的事情了？」江清池无奈。 「久吗？」肖齐缓声道，「我以为你这辈子都忘不了呢。」 江清池沉默了一会儿，仿佛默认。 肖齐愣了一下，接着偏开了头。 下一秒江清池开口问他：「你是在吃醋吗？」 「轮不着我吃。」肖齐闭上眼。 江清池突然很轻地笑了一声，接着肖齐听见他说：「我下次注意。」 * 江清池又把他带回了工作室，肖齐没说什么，跟着他上了楼。 「你去阁楼休息吧，做好饭叫你。」江清池说着打开了这层楼尽头的房间，肖齐这才发现这有个小厨房。 肖齐倚靠在门口，看着江清池打开冰箱拿出了各种食材，没有询问他的喜好，却没有一样是他不吃的食物。 「要是不想休息就过来帮忙。」江清池随意地站在洗手池前，低头洗着番茄。 肖齐不听他话，从冰箱里拿了根刚才就看好的冰棍，问他：「能吃吗？」 「敏敏放这的，你吃吧，我会和她说。」江清池看了他一眼。 「替我说声谢谢。」肖齐拆开包装袋，接着看起了热闹。 江清池做饭经验足，自江奶奶去世后厨艺更是精进，有条不紊的样子其实也没有太多热闹好看。 江清池的头髮并不算长，发尾才刚到脖子，两侧的头髮稍短一些，微低着头时，从侧面看堪堪遮住鼻樑的长度。 看着看着，热闹没看成，反而把肖齐看得心思乱起来。 肖齐咬了一口冰棍，被冻得呲牙咧嘴，最后只好含着它慢慢吃。 电话铃响起时，两人仿佛都惊了一下。 「知曼姐？」肖齐嘴唇被冻得很红，开口时还吸了口气。 第29页 「哟，醒啦？」任知曼语气里带上了调笑。 肖齐含煳地嗯了一声，因为江清池往他嘴里塞了什么，嚼了嚼才发现是根胡萝蔔丝。 江清池做完这件事便面对面站在肖齐面前，盯着他看。 「昨晚怎么样？」任知曼意有所指。 冰化成液体顺着木棍流到肖齐的指尖，他歪着头舔了一下底部开始融化的位置，回答她：「还行。」 「肖总这是又欠我一个人情啊。」任知曼提醒他。 「这回要我怎么帮？」肖齐笑了笑。 「没想好，先欠着吧。」任知曼打电话过来本就想问问他情况还好不好，听着他这语气才放下心。 「那谢……」肖齐话说一半突然没了声。 「怎么了？」任知曼听出了他的不对劲。 「没…没事。」肖齐在那头哑着嗓子咳了一声 怎么听都不像没事人的样子，任知曼本想再询问一句，听筒里传来了第二个人的声音。 那人问肖齐：「前戏的话，可以接吻吗？宝宝。」 下一秒电话被挂断，任知曼愣了愣，回想起自己昨晚随口的一句称唿，没想到给对方刺激这么大。 她无奈地摇了摇头，心想对方大概率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 而肖齐这边，挂了电话江清池便搂着他的腰吻了下来。 早上说的那些话在对方三言两语下又失了效果，肖齐刚才被舔过的指尖仿佛还带着温热的触感，但他却无暇顾及。 江清池的吻来势汹汹，却让肖齐感受不到太多爱意，所以总觉得哪里空落落。 第18章 不顺心 * 那天的最后还是吃上了午饭，虽然结束时将近一点半。 …… 「你是舒服了，」江清池用掌心撩开他的额头，擦了擦他脑门的薄汗，笑着提醒他：「我还撑着呢。」 肖齐轻轻咬了一口他的肩膀，和他说：「我累。」 「别耍赖。」江清池掐着他的腰晃了晃。 肖齐颤着腰躲了一下，语气听起来是累得厉害的样子，在今天第二次和江清池说：「我饿。」 早上的早餐袋还留在桌上，没有动过的痕迹，也不再散发热气，江清池看了一眼墙上的钟，无奈地揉了揉他的脑袋，和他说：「那你总得起来，你这样贴着人，我可没办法保证你能吃上饭。」 肖齐额头顶着他的颈窝，闻着江清池身上熟悉的味道，过了一会儿才从他身上下来。 江清池的东西依旧嚣张地翘着，小腹的肌肉上还沾到了肖齐的东西，但他仿佛也不太在意，没勉强肖齐再帮他，而是拿着衣服去了浴室。 肖齐其实说不清自己为什么突然变卦，怕沉沦也不是，好像就是突然不想继续了，不想要江清池明明对他没意思还要和他做这种事。 江清池显然感知到了他的情绪，从浴室出来后仿佛想俯身亲亲肖齐的脸颊，藉此安慰他，但再次被肖齐若无其事地躲开。 江清池仿佛预料到了他的反应，装作没事人一样，问他想吃什么。 「锅里不是煮着吗？」肖齐已经收拾好自己，跟着他下楼。 锅里的菜被二次加热，没多久就被江清池端上了桌。 肖齐是真有些饿了，昨晚在宴会上几乎没怎么吃东西，外加一晚上被江清池翻来覆去地折腾，刚才下楼都觉得步子发软。 「吃慢点，等下又积食。」江清池不吃自己碗里的饭，反而盯着肖齐提醒他。 从小一起长大就是这点不好，肖齐想。 「管真多。」肖齐慢下动作。 * 午休时间被江清池占走，肖齐下午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方群和他汇报工作时差点睡过去。 「肖总昨晚没睡好？」方群停顿了一下。 肖齐睁开眼，坐正身子时被身后的不适感折腾得清醒了一些，回答他：「昨天喝的有点多了，你继续。」 方群点点头，继续和他汇报：「他们公司是第一次在宜平开分部，预算给的很充足，对了，他们派来的负责人好像还是你的高中同学。」 「高中同学？」肖齐有些惊讶。 「是的。」方群点头。 肖齐刚想问问他对方叫什么名字，被屏幕上弹出的消息转移了注意力。 肖望华给他发了条消息，让他下班之后来趟医院。 肖齐表情变了变，给他打了个电话，那头肖望华接起电话后倒是没说有什么急事，只是让他过来陪陪爷爷。 但肖齐还是没能等到下班，把今天的文件加急处理好后提前走了人。 今天是肖建刚化疗的日子，肖齐赶到医院时他正躺在病床上睡觉，药物让他格外嗜睡，不然照平常这个点该是他出门散步的时间。 住院也有一阵子了，肖齐几乎每天都会过来，但还是觉得肖建刚瘦了好多，手背也因为化疗黑了不少，褐斑几乎都要看不见。 肖齐帮他把阳台的花浇了一遍，回到病房时碰见了从外面进来的肖望华。 肖望华难得没说他不守规矩提前走人，和他一人一边难得安静地坐在病房外。 「比起我，可能你和老爷子生活的时间还会更长，」肖望华眼神里有些疲惫，突然和肖齐说，「我小的时候他总是忙，在部队常常一年也见不到几面。」 「以前总觉得他严格，但也可能只是对我，大概是隔代亲，」肖望华笑着摇摇头，眼角的皱纹变深，眼神里却仿佛有泪光，和他说，「他对你倒是纵容的厉害，小时候你一哭，他就什么都依你，惯得大院没小孩不怕你。」 第30页 肖齐沉默地听着，没有反驳，也没问他为什么要突然和自己说这些。 肖望华仿佛自己都不清楚自己说这些的用意，过了一会儿才重新开口，拍了拍肖齐的肩膀，和他说：「医生说你爷爷状态不太好。」 自肖建刚住院以来，肖齐其实从来没有放下心来过，肖望华突然把情况摊开，他反而有种落地的感觉，但紧接着的，又是茫然和害怕。 肖建刚醒来已经天黑，看到肖齐坐在他床边时吓了一跳。 「臭小子…」肖建刚伸手要开灯，肖齐扶着他躺好，起身替他打开了病房的灯。 骂人倒还是中气十足，肖齐很轻地笑了一下，语气听不出来一丝异样，笑话他：「吓破胆没？」 「那你还嫩点。」肖建刚哼了一声，又问他，「晚上不上班？」 「陪您吗这不是…」肖齐假装嘆了口气。 「我一老头有什么好陪，我可听你爸说了，最近和人谈对象呢？」肖建刚难得露出好奇。 「骗他俩的，」肖齐不想和肖建刚撒谎，跟他商量道，「你别和他们说。」 「他们要是想知道，还用得着我说啊？」肖建刚说。 「那我得瞒好点，他俩都拿你来压我了。」肖齐和他打小报告。 「嘿…怎么说的？」肖建刚问他。 「说你想抱曾孙了，让我加快一下脚步，」肖齐靠过去，和他自然抱怨起来，「这哪是说有就有的，爷爷你怎么想？真要我牺牲幸福吗？」 「又给我架起来了，牺牲倒是没这个必要，」肖建刚拍拍他的手背，过了一会儿才看着他认真道，「但爷爷也会想要你有人陪。」 肖齐脸上的笑意淡了淡，偏开头很轻地吸了一口气才克制住想要流泪的冲动，他不合时宜地想起江清池，又痛苦地对肖建刚感到抱歉。 肖齐在病房待到肖建刚再次睡着，离开病房后又在医院门口坐了好一会儿才离开。 昨晚睡得少，但躺到床上时肖齐几乎没有睡意。 打开消息列表，杨计郁给他发了条消息，说是岛上的天气太热，让他睡不着，肖齐给他发了张自己穿长袖睡衣的照片，和他说：「不热，但也睡不着。」 杨计郁问他最近怎么样，肖齐挑着情况说了些，想到他自己都处理不好的感情问题，也就没和他讲自己和江清池又上了床的事。 于是倾诉对象只能换成c77。 江清池的消息被他故意忽略，肖齐点开c77的聊天框，问了个好，很快便得到了回復。 肖齐给他发：「不顺心。」 c77：「怎么了？」 说来奇怪，肖齐仿佛对着他总是没负担，加上这阵子时不时的聊天，两人熟络了很多。 肖齐犹豫着从哪里说起，对方又发来了消息。 c77：「是感情生活不顺心吗？」 x：「也算。」 c77：「对方让你不开心了吗？」 肖齐想了想，给他回復。 x：「嗯，不开心。」 c77正在输入了一会儿，过了一分钟才把消息发过来。 c77：「为什么？」 肖齐好笑地看着他发了这么久发出来的三个字。 回他：「因为他不喜欢我啊。」 第19章 礼物 * 汤怡如出差一周，肖齐几乎每天都会收到对方询问他和任知曼进展的消息。 肖齐一开始会回復她两句，说两人正在互相了解中，次数多了连谎也懒得扯，结果汤怡如今天刚回来就让肖齐把人叫家里来吃个饭。 收到消息时肖齐正给肖建刚的那几盆花修剪枯枝，他听着肖建刚的指挥手忙脚乱地剪了两下就被他赶到一边。 「爷爷，你帮帮我…」肖齐把手机屏幕给肖建刚看了看。 肖建刚看他一眼，朝他伸出手，肖齐笑着把手机递给他，顺便打通了汤怡如的电话。 肖建刚熟练地找了个藉口，帮肖齐推了今晚的饭局，没几分钟就搞定。 肖建刚重新低头修剪起刚刚被他两剪子剪坏的枝条，语气无奈：「不是今天也是明天的事，我能帮你一辈子啊？」 「能啊，」肖齐轴起来，假装没听出来他话里的意思，问他，「又说你惯着我了？」 「没明说，但差不多意思，」肖建刚今天精神还不错，反思了一下自己，问肖齐，「我是不是真的太惯着你了？」 「肖建刚，」肖齐直接叫他名，不贊同道，「这话可说得不够仗义了，从小到大你罚我的还少吗？要不是你压着，我现在不知道在哪混着呢。」 肖齐知道他这问句里半是玩笑半是真心，他不想爷爷多想，语气闷闷地和他说：「他们什么都不懂，你别听他们的。」 肖建刚笑着看他，过了一会儿把剪刀还给他，和他说：「过来，我教你怎么剪。」 可惜和蔼没有维持五分钟，肖建刚皱着眉让他把剪子又还了回来，和他说：「算了算了，待会儿小池来了我让他帮我吧，看你动个手我闹心。」 「谁！？」肖齐大声问。 「你喊这么大声做什么？」肖建刚瞪他一眼。 肖齐沉默，自上次后，已经过去快一周，除了第一天江清池问他状态好不好外，两人都没有主动找过对方。 几天时间里，江清池不找他的理由肖齐可以想出许多，觉得和自己做没意思，所以后悔答应做床伴，又或是突然反应过来他们之间的关系太糟糕，要及时止损。 第31页 而每一个理由又构成了肖齐不想主动找他的原因之一，剩下的原因则全是逃避。 「这么久了还是没和好？难怪他上次来，进去看了你一眼就走。」肖建刚说。 「上次？」肖齐愣了愣。 「就住过来的第一天，他和老江一起来的，」肖建刚解答他的疑惑，「你进来的时候他刚好出去了，回来的时候进屋里了一趟，你没醒？」 肖齐回忆起那天，很轻地摇了一下头。 「这回又是闹什么？」肖建刚问他。 「没闹。」肖齐说。 「你俩一吵架，最后总是人小池让着你，你偶尔也要低低头。」肖建刚劝和。 肖齐没法解释，只好和他说：「知道了。」 病房门恰好在这时被敲响，肖齐愣了一下，肖建刚示意他去开门，肖齐只好老实照做。 门外确实是江清池，肖齐和他对视了一眼，心思拐了不知几个弯，和他打招唿时想起肖建刚的叮嘱，叫他：「池哥。」 语气里的不情愿有一些明显，江清池挑挑眉，知道他在肖建刚面前装乖呢。 于是江清池干脆借着劲儿逗他，跟在肖齐的身后进了病房，和肖爷爷说：「真有点想不起来上回听肖儿叫哥是什么时候。」 肖齐当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时候，在小阁楼的那张床上，求着江清池控制一下力道的时候。 但肖建刚显然不可能知道，还要肖齐懂礼貌。 肖齐不情不愿，心想不礼貌的明明是江清池。 「小池吃水果吗？」肖建刚问完他，又给肖齐使眼色。 「吃什么？」肖齐拖长音调，和他说，「我帮你削。」 「苹果吧，」江清池想了想，在肖齐拿着苹果准备动手时又改主意，「不爱吃苹果，还是梨吧。」 肖齐只好把苹果放回篮子，重新挑了个梨，江清池又说：「算了，吃个橘子吧。」 橙黄色的橘子自床头砸向床尾，江清池抬手接到了手中，对着肖建刚无奈耸肩：「肖爷爷，您还是别逼他了，逼急了我还得哄。」 肖建刚全当看个乐子，等他们闹完才语重心长地对他们说：「打打闹闹都没事，但有事要说开，两人认识的时候还没到我腰，一起长大这么久，说一家人也不为过的，有什么事能过不去？你们今后都要互相谦让一下。」 「特别是你，」肖建刚推了推肖齐的肩膀，把他往江清池方向带，又说，「别老让小池哄你，像什么样？」 不像样的肖齐吃了哑巴亏，跟着江清池离开医院时还有些郁闷。 「这几天都在忙什么？」江清池在电梯下行时突然开口。 电梯里除了他们外还有位低着头玩手机的护士，肖齐声音没放太大，闷声说：「没忙什么。」 「今晚去我那吗？」江清池问他。 肖齐沉默，这几天的胡思乱想突然被他一句话安抚，没出息地心情又好了一些。 电梯叮得一声，到达一层，护士走后又剩他们两个人。 两人不再说话，到达负一层时一起上了肖齐的车。 「我搬地方了，」江清池帮他在导航上输入地址。 地址很眼熟，是肖齐下班路上会经过的小区，距离江清池的工作室不算近。 「怎么突然换地方。」肖齐问他。 江清池撑着脑袋看他，和他说：「不方便。」 肖齐识趣地闭了嘴，不再询问具体哪里不方便。 很快到地方，路过便利店时江清池喊了停，肖齐面不改色地把车停在了路边，和他一起下了车。 江清池领着他去了生活区，挑了一对牙刷和毛巾，外加一些杂七杂八的日用品，在挑拖鞋时问他：「要什么颜色？」 肖齐假装淡定，内心却止不住地乱想，不怪他，怪场景实在像情侣同居来採购。 「黑色吧。」肖齐回答。 「沐浴露要哪种？」江清池侧过头看他。 「你之前用的那种…」肖齐说完才觉得不对，给自己找补，「就可以了，我无所谓。」 「洗衣液也是？」江清池翘了翘嘴角。 肖齐嗯了一声，说：「随你。」 在路过一排各式各样的套时，肖齐的脚步顿了顿。 江清池注意到了他的动作，问他：「要哪个？」 「都可以。」肖齐移开视线。 「你觉得哪个舒服？上回第一次用的是这个，」江清池点了点其中一款，又指了指旁边紧挨着的不同款式，「第二次是这个，你说感觉太奇怪的是旁边那个。」 肖齐忍住想把拳挥他身上的冲动，招招手让江清池凑近。 江清池笑着微微俯身，听见肖齐在他耳边说：「我觉得不戴最舒服了。」 肖齐也不是在和他调情，就是单纯地不想让江清池太得意，觉得自己这句话可以让他不舒服。 江清池脸色果然变了变，下一秒便把东西放了回去，轻轻在他耳边说：「那我试试。」 在肖齐愣神的时候，江清池又笑了，最后还是伸手拿了几盒去结帐。 除此之外，江清池还拿了好几听酒，又问肖齐喝哪种。 肖齐想起上次在小阁楼的对话，他让江清池在做之前喝点酒的提议，江清池这次倒是採纳了建议。 看来他也会担心对着自己没办法有反应，那上次为什么要表现得那么生气？ 第32页 肖齐很快想通，任哪个正常男性听到这话应该都会觉得侮辱吧，所以江清池那次才会故意不买酒。 反应可能也不是看到他才起的，肖齐想起上次江清池在做之前浴室待的那几十分钟，说不定对方是在里面做好准备才出来的也不奇怪。 「我不用，」肖齐语气淡淡的，像是没太所谓，「你要实在不行就别勉强了。」 江清池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没太明白他的意思，肖齐便开门走了。 小区地段不错，周边设施齐全，现在这个时间段路上有不少吃过晚饭出来散步的人，肖齐照着他的指示开到他说的停车位。 江清池住在十一层，电梯门打开有一条长走廊，肖齐跟在他身后停在了第三间房门口。 「怕你记不住，密码你生日。」江清池突然说。 肖齐愣了愣，看他输入了一串数字。 没等他说些什么，屋内的音乐声便传了出来，李行浅在门口看着他们，看到肖齐眼睛亮了亮。 「池哥！让你买的酒买了吗？」于敏敏的声音从屋内传来，没一会儿人就到了跟前，看到肖齐还愣了一下，但很快便笑着和他打了个招唿。 「我看看买了什么酒。」于敏敏说着便要翻袋子。 肖齐勐地看了一眼江清池。 江清池憋着坏和他对视，在肖齐越来越着急的眼神里，终于伸手拦了她一下。 「晚饭弄好了吗？」江清池问她。 于敏敏在一闪而过的包装袋里仿佛看到了些别的东西，她看了一眼江清池，又看了一眼肖齐，按耐住八卦心思，和他们说：「早好了。」 四人很快落座，于敏敏拿了口新锅举了举，递给江清池：「池哥，暖居礼物。」 江清池接过礼物，评价道：「挺实在。」 李行浅指了指电视机的位置，地上散着刚被他拆了一半的游戏机，和他说：「礼物在那。」 「正好缺一台机子，」江清池和他说，「谢了。」 一圈下来，只剩下肖齐没有表示，于敏敏和李行浅不知道人是被中途拉过来的，视线一起看了过去。 「礼物忘拿上来了，待会儿给。」肖齐含煳道。 江清池没揭穿他，开了两瓶酒，递给于敏敏和李行浅一人一瓶，又低头给自己开了一瓶。 肖齐看他略过自己，抬头看他：「我呢？」 「你不是说不用？」江清池无辜。 肖齐不说话了。 酒过三巡，于敏敏已经有些上头，李行浅看起来倒是没什么问题，如果不点开游戏给人乱送装备的话。 江清池喝的最多，但看起来根本没有醉意。 一顿饭下来，肖齐和于敏敏已经混熟，和谁都能好的肖齐上线，聊得于敏敏已经把他当成了好朋友，靠着他讲小话。 江清池把于敏敏拉开，看了一眼时间，帮她和李行浅打了个车，准备把人送走。 肖齐滴酒没沾，帮他把人扶稳，一起送到了楼下。 车来得还算快，李行浅是本身就想回去了，但于敏敏却觉得自己是被稀里煳涂送走的。 十一层的电梯在二十秒内到达，肖齐在跨出电梯的第一秒被江清池牵住了手。 江清池脸上看不出醉意，但看上去反应仿佛慢了些，和肖齐说：「等等我。」 肖齐觉得他这样好玩，把他牵出了电梯，带着他输密码，又让他开门。 江清池都乖乖照做，只在肖齐要挣脱他的手去喝水时提出拒绝。 「不要。」江清池把他抱在怀里，搂着他的腰蹭他的脖子。 肖齐被他蹭得心痒，仰着头时气息喷在了江清池的下巴。 江清池微微一顿，鼻尖碰碰他的脸颊，看着他的嘴唇，问他：「礼物打算怎么给我？」 -------------------- 三点水 你好爱亲嘴 第20章 有关系 * 蹭着人讨要礼物的江清池不讲道理，让肖齐很难招架，半天过去只支支吾吾问了句：「你想要什么？」 江清池闷笑着埋在肖齐的锁骨，过了一会儿肖齐被他抱离地面，低头便看见江清池正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看。 江清池的眼睛长得好看，有笑意的时候眉梢都舒展开，原本上扬的眼尾会微微往下坠，会多一些可爱。 「什么都可以吗？」江清池一只手搂着他的腰，另一只手圈着他的大腿不让人乱动，鼻尖轻轻蹭过他的唇角，暗示他要亲。 「接吻不可…」肖齐拒绝到一半就被江清池亲了一口。 江清池毫无歉意，看着他笑。 肖齐的腰软了软，不知是被气得还是什么，脸和眼尾都红了，再次强调：「说了不…」 江清池对着他的脸颊和嘴唇又亲了两下，还要评价道：「好软。」 三下亲完，江清池不知足似的，微张着唇凑到他嘴边，要亲不亲地看着他，肖齐抿着唇彻底红了脸。 「三点水…」肖齐咬牙，「你又玩我是不是？」 「嗯，」江清池指腹伸进他的下摆，碰着他的嵴椎骨一下一下往上摸，肖齐轻颤着，听见江清池和他说，「好玩。」 「不让你玩！」肖齐恼急了要下去。 江清池被他带的故意踉跄两下，吓得肖齐老实起来。 「摔了要怎么办？」江清池摸了摸压在自己肩上的脑袋，问他，「能不能乖一点？」 第33页 肖齐本想反驳点什么，但最后还是慢慢安静了下来。 「还有，」江清池张嘴咬在他的侧颈，问他，「你还想让谁玩？」 肖齐愣了愣。 「任总？」江清池停顿了一下，缓声问他，「还是你又要找别人？」 「找谁和你有什么关系？」肖齐问的不太大声，仿佛怕知道答案，但抱着那点期待又忍不住开口。 「有关系，」江清池埋在他的肩颈，亲亲被他咬出的牙印，闷声道，「我不开心。」 肖齐想问问他为什么要不开心，但江清池把他顶在墙上，用虎口卡着他的下颌逼着他抬头，下一秒便吻了下去。 这次的吻很深，不再是嘴唇相碰发出声音，江清池的舌尖顶开肖齐的齿间，勾着他的舌头，发出了比刚刚暧昧很多的接吻声。 接吻次数多了，肖齐也找到一些技巧，干脆都用在了江清池身上。 他含着江清池的下唇吮了一口，伸着舌头细细舔吻着对方，情绪越积越满，肖齐的喉咙里下意识发出满足的声音。 江清池粗重地喘息着，咬了一口他的唇角。 「被亲亲就这样了，」江清池揉了他一下，笑着骂他，「怎么这么没用？」 在日常的斗嘴中，江清池不是没这么笑话过他，游戏打得烂，考试考得差了，不注意身体生了病，江清池都这么说过他。 肖齐总是很快能找到理由反驳，但这次却心虚到没法说话，因为他甚至不是被江清池亲成这样的，而是江清池抱着他蹭了一下脸，就没出息地这样了。 公寓有两个房间，之前是按照单间租出去的，但江清池一起租了下来。 江清池把他放到沙发上，自己则蹲在一旁把购物袋里的东西拿了出来。 「挑一个。」江清池把东西都放到他怀里，自己则起身把双人份的洗漱用品放到了浴室。 肖齐最后挑了个最中规中矩的，洗完澡出来便爬到了江清池的腿边，把东西递给他。 江清池摸了摸他的脑袋，眼里的神情带着些异样，伸手把东西放在一旁，先拎着他吹干了头髮。 安静的房间里一时只剩下吹风机的嗡嗡声，肖齐坐在床沿边，额头顶着江清池的小腹差点要睡着。 耳朵被揪住揉了揉，吹风机的声音停下，江清池捏了捏他的脸，又开始动手动脚。 「有瘾？」肖齐咬了一口他的指腹，又用舌头推出去，抬头看他，「上回在医院没摸够？」 「嗯，」江清池不知是回答哪一个问题，又说，「谁让你怎么弄都不醒，睡得比猪沉。」 「那是因为前一晚失眠了。」肖齐解释道。 江清池收起脸上的笑意，揉着他的后脑勺把人轻轻抱进怀里。 「干嘛？」肖齐垂着眼问他。 江清池摸了摸他的耳朵，轻声安慰道：「爷爷会好的。」 这阵子汤怡如和肖望华几乎都在给他预设糟糕结果，让他多陪爷爷，又让他赶快找对象。 理性上肖齐当然知道肖建刚的身体状况确实不容乐观，但偶尔他也会需要有人可以给他点希望，即使难实现，他也能好受一些。 肖齐的指尖陷进掌心，声音闷在江清池的腹部，和他说：「我相信你一回，你不许骗我。」 「不骗。」江清池保证。 肖齐安静地贴着他了一会儿，突然和他说：「谢谢你来陪我爷爷。」 「真谢谢我啊？」江清池问他。 肖齐嗯了一声。 江清池突然笑起来，兜着他的下巴晃了晃：「那你多叫几声池哥来听听。」 肖齐无声抗议，江清池也没太强求。 结果不到半小时，肖齐便把脸埋进江清池的怀里，腿抖得不像样。 …… 江清池抬头，压着他的膝盖不慌不忙地开口：「没点求人的态度？」 肖齐早就猜到他的目的，闭上眼不看他，蜷缩着身子把脸埋进了江清池刚脱下来的衣服里，想要自己摸。 肖齐的手指比江清池小一圈，现在正被江清池十指相扣压在床头的软垫上，挣脱之下指尖都泛起白。 「当着我的面拿我的衣服自己玩？」江清池额角很重地跳了跳。 「不行吗？」肖齐反问得底气不足。 江清池的拇指顺着他的食指滑进他的指缝，力道跟着大了些。 「以前也这样？」江清池哑声问他。 「你开什么玩笑，我可没偷过你衣服。」肖齐立马撇清关系。 「你是不是缺心眼儿…」江清池被他气笑，一巴掌甩到他的屁股上。 啪的一声脆响让肖齐沉默了，他偏开头突然说：「再说我也用不着衣服…」 江清池突然不说话了，肖齐想转头看看他的表情，下一秒便听见了拉链声。 肖齐手腕一松，还来不及逃，就被抓着脚踝拽到了江清池的身下。 「池哥…」肖齐害怕地叫他一声，带着求饶意味。 现在知道叫池哥了，江清池贴着他的唇说：「迟了。」 …… 第二天两人还要早起，所以江清池今晚没有太兇地折磨他，但肖齐最后还是被玩得很委屈，眼泪和体液都煳了一脸，软着身子被江清池抱进浴室时腿根还在颤抖。 结束时已经凌晨，除却浑身酸痛无力，肖齐今天的精神意外的不错，结束后还能研究李行浅送来的游戏机。 第34页 江清池在厨房收拾着晚上聚餐留下的锅碗瓢盆，拿着水果出来时，肖齐已经把游戏装好了。 江清池给肖齐准备的是一套深蓝色睡衣睡裤，质感软绵绵，对于肖齐来说偏大一码，穿在身上给人感觉整个人都小了一圈，看上去很好抱。 特别是手里还握着游戏手柄，江清池恍惚觉得他们回到了大院，看到了以前总爱留宿在他房间通宵打游戏的肖齐。 肖齐看了一眼水果盘里的切好的水果，又抬头看了一眼江清池，无声地问他什么意思。 「赔罪。」江清池摸了摸鼻子。 「你的罪多了去了，不懂你说的哪一项。」肖齐悠悠地开口。 江清池给他餵了颗草莓，无奈道：「那我也只能一件一件地哄了。」 肖齐的左侧的腮帮子鼓了两下，电话铃却在这时响起。 电话刚接通，汤怡如就问他在哪，今晚还回不回家，语气里仿佛还带着丝丝期待。 肖齐浇她冷水，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了江清池的名字。 汤怡如原本不信，直到江清池开口叫了声怡如阿姨。 挂了电话，肖齐很轻地松了口气。 「怎么了？」江清池擦了擦他嘴角蹭到的水渍。 「我妈最近老催我找对象，」肖齐皱着眉，「性别都没弄对就给我乱介绍。」 「性别弄对了的话，你就要接受吗？」江清池问他。 「看情况吧，」肖齐突然想起江清池之前和他说的，也要给他介绍对象这事，问他，「你不是也说要给我介绍对象吗？」 「没找到合适的。」江清池说。 肖齐淡淡地哦了一声，又低头捣鼓起游戏机。 不知过了多久，江清池把果盘放在了一旁，摸着他的耳垂，直到把人玩得耳根红了才开口道：「肖儿，要搬过来和我住吗？」 第21章 罪魁祸首 * 瑞创的上班时间是早上八点，方群一般在七点五十左右到达公司，剩下的十分钟里会整理一下今天的工作内容。 肖齐通常来得晚一些，几乎不会出现比他更早到的时候，但从前几天开始，方群早上打开办公室的门时，抬头总能看见肖齐已经坐在办公桌前。 「肖总最近来得怎么这么早？」方群递给他一杯咖啡。 「谢谢群哥，」肖齐接过他手里的咖啡，抿着杯沿，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被苦得皱起脸，脸上的疲惫也跟着散了些。 抿完一口，肖齐回答他：「换了个住处，离得近。」 肖齐大学毕业刚来公司时，还总爱穿一些简单的卫衣和牛仔裤，偶尔打扮起来风格也是偏少年气，后面换上了西装三件套，也总是不爱把最顶上的扣子好好扣着。 但这几天却规规矩矩地扣到了最上面，只偶尔在办公室批文件时会下意识解开那枚纽扣。 肖齐专注的时候会微微低头，脖颈处的线条绷得漂亮，白净的部位到衣领下方一两厘米的位置便结束，新旧吻痕遍布，对方咬得很兇。 方群跟在肖齐身边这么久，确实没见过他感情生活中和人有什么来往，包括汤怡如有时候会间接问他点肖齐这方面的情况，他都是实话实说。 「谈恋爱了？」方群笑着问过他。 肖齐当时正在喝水，闻言放下了水杯，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无名指根部被江清池昨晚咬出的牙印，和他说：「养狗了。」 * 和江清池同居这件事，肖齐适应了好几天。 尽管以前好的时候每年寒暑假里，两人常常一天有十多个小时都粘在一起，但肖齐毕竟已经从大院搬走太久，而且自从明白自己的心意后，他也一直没能坦然地和江清池待在一个地方，所以要适应的地方有很多。 首先是吃饭的问题，肖齐不会做饭，以前汤怡如和肖望华也总不在家，所以他也习惯了在外面随便吃点再回家，但自从和江清池住在一起，他已经连着吃了一个星期江清池做的饭了。 江清池做饭并不难吃，如果他愿意的话，肖齐也能被他餵得满足，但他见不得肖齐挑食，所以总会在食物里参杂点私心，美其名曰营养均衡。 「哪有这么折磨人的？」肖齐抗议过。 「十样蔬菜里有九样都不吃，隔壁小屁孩儿都没你挑食，」江清池也无辜，但看着肖齐稍稍变肉一些的下巴心情很好，哄他，「再吃一口，不许浪费。」 其次是家务方面，江清池做饭，肖齐只能洗碗，在剩下的晾衣服和拖地中肖齐选择了后者。 但肖大少爷干了两天就不愿意了，下班路上买了台洗碗机和扫地机回来，还要在江清池晾衣服时故意在一旁得意乱晃。 江清池被他气笑，当晚磨着他不进去，也在一旁看他干着急。 除此之外，要适应的是江清池随时随地的靠近。 公寓有两间房，在肖齐的要求下，两人分房各睡各的，但好几次肖齐被江清池弄得浑身无力，和江清池说完抱他去隔壁便睡了过去，第二天醒来却总在江清池的怀里。 没睡醒的江清池很粘人，醒来要抱着他不让乱动，刷牙也要和他一起才可以，累了要亲他，开心了又要逗他玩。 肖齐有时候会觉得自己真的养了只狗。 好不容易适应了一些，江清池和李行浅的二次合作反响很不错，发布gg的第二天便有别的工作室联繫上了江清池，所以江清池这几天都早出晚归。 第35页 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肖齐没心思想别的，但只要一个人待着，那份不安便会捲土重来。 他又没忘记，他和江清池是互相解决生理需求，不是恋爱，他对自己也不是喜欢。 不过他也没多心思放在这上面。 肖建刚最近已经有点吃不下东西了。 马爷爷他们最近轮流来病房陪肖建刚，因为人一多他会赶人，还觉得自己没多大事呢，安慰他们别大惊小怪。 肖齐知道他清楚自己的情况，也知道肖建刚好面子，一辈子体面惯了，不想让别人看到他这样子，反正他每天都会过来陪他睡着才走，所以没多劝他。 肖建刚手臂瘦得厉害，和肖齐久远记忆里总是抱着他时的力量感不同，因为吃不下东西的缘故，已经变得枯瘦。 肖齐每回过去都没哭，怕老爷子骂他没出息，又怕他看到自己难过要伤心。 已经数不清是第几次化疗了，送肖建刚来医院的时候肖齐只帮他带了两盆花过来，现在阳台已经放满了。 每次化疗结束，肖建刚精神都要不好，今天刚躺在病床上就吐了出来，肖齐吓了一跳，按唿叫的手抖个不停。 护工让他别着急，说是正常反应，肖齐在一旁扶着肖建刚，第一次没了话。 「干嘛呢？」肖建刚声音里带着哑，仿佛说话都费劲，但语气里还是带着笑，问肖齐，「吓着了？」 肖齐低着头，额前的碎发扫到了眼睛，有些发酸，接着很轻地点了一下头。 肖建刚难得没笑话他，看着他的神情很轻地嘆了口气，轻轻地摸着他的后脑勺，和他说：「肖儿别怕。」 肖齐走出医院时眼睛还是发酸，心不在焉地连汤怡如说来接他的消息也没看到，却在停车场的车库里看到了江清池。 「怎么了？」江清池抓着他的手腕把人拉到跟前，低着头看他。 眼眶的泪水越积越多，就快要兜不住，肖齐伸手环住他的腰，把脸埋进了他的颈窝，不一会儿就轻轻发起颤，声音小到要听不见，还带着哭腔：「池哥，我难受。」 江清池微微一愣，听着他说这话心像是被人戳了个窟窿。 肖齐哭起来很安静，只有江清池能感觉到他在轻轻发抖。 颈窝的衣服被浸湿，不知过了多久，江清池才把肖齐的脸抬起来，鼻子和眼睛已经被他哭红，睫毛也打湿。 江清池用掌心擦了擦他眼角的泪水，又捧着他的脸吻他的泪痕，和他说：「不哭了。」 肖齐又在江清池身上擦了擦眼泪，说话还带着鼻音：「爷爷睡着了，你明天再上去吧，我现在想回家。」 江清池的手机突然响了一声，肖齐见他低头看了一眼，神色凝重起来。 「怎么了？」肖齐问他。 「没事，」江清池今天也是开车来的，他捏捏肖齐的指腹，问他，「现在能开车吗？」 「你说呢，」肖齐眼泪已经擦干，眼眶却还是红，突然和他说，「今天想吃鱼。」 「好，」江清池很轻地笑了一下，和他说，「你先把车开回去，我还要去趟工作室，待会儿回来给你做。」 * 江清池去的时间有些久，肖齐在家待了快一个小时才听见门外有人输密码的声音。 肖齐踩着拖鞋去玄关，江清池开门看到他时微微一愣，笑着问他：「在等我？」 「等我的鱼。」肖齐说完便转身。 江清池把食材往桌上一放，靠坐在沙发扶手边，伸手把肖齐拉到自己跟前，认真看了一下他的表情。 「看什么？」肖齐问他。 「看你有没有偷偷掉眼泪。」江清池回答他。 肖齐情绪仿佛还是不太高：「掉了你也不知道。」 「怎么不知道？」江清池用指腹点了点他的鼻子和眼皮，「红成什么样了你不知道？消下去怎么也得二十分钟。」 「哪来的结论…」肖齐不明白他为什么能准确计量。 「以前被小胖弄哭，从你去宋爷爷家打小报告，再回家卖个乖，最后上楼来我房间怂恿我揍他，差不多就一集二十分钟左右的动画片。」江清池揭穿他的坏行为。 肖齐对此印象不深，却也想起自己怂恿江清池帮他揍人确实不是虚构。 「把我说的这么坏，你又没真的帮我揍过人。」肖齐觉得对方的控诉毫无证据。 「谁说没有？」江清池的掌心圈住他手肘上曾经受伤的位置，轻轻地摸着他的伤疤位置，抬头和他说，「把你手臂弄折的那些人，揍得我手都疼了。」 肖齐挣开他的手，对他的撒娇无动于衷：「多稀奇啊，谈着恋爱还能想起我。」 帮喜欢的人出气顺带着给他做了个人情，如果这也算给他帮忙的话，肖齐想，那确实有。 并且这种时刻好像并不在少数，来学校看谈秋，顺带着给他带瓶水，给谈秋准备礼物，顺便帮他买个退烧药，肖齐总要小心甄别。 如果真的只是这样，肖齐也能长教训，但江清池却总在这种时刻里，往他的水里特地加了葡萄糖，又在大冷天跑了几公里给他带个药，俯身探他额头的手被寒风吹得又太过冰凉。 于是肖齐的甄别总是瘫痪，罪魁祸首是不懂和他保持距离的江清池。 * 周一早上来到公司，路过公司同事时，肖齐总觉得对方在看着自己。 第36页 前两天江清池出差，昨晚刚回来就憋着劲儿，看他身上的痕迹淡了，非要蹭着他留下点什么，肖齐不许，他便答应不乱来，但脱了衣服又不管不顾地乱啃。 肖齐今早再三确认过脖子上的痕迹，特地穿了件高领毛衣，快迟到了才匆匆出门，走之前对着还在熟睡的江清池就来了一脚。 江清池被他踹醒，整个人都是懵的，眯着眼看他，撑着身子问他：「怎么了…？」 肖齐带着个人恩怨拍拍他的脸和脑袋，和他说：「没事，你做噩梦了。」 江清池哦了一声，把他捞怀里抱着，又要睡过去，最后肖齐忍无可忍，把他踹下了床。 「肖总今天的衬衫是不是有点大了？」宣传组的同事问他，「今天天气不冷，又是毛衣又是衬衫的，热不热啊？」 肖齐低头，忽略他的前一个问题，停下无意识用文件扇风的动作，回復他：「不热。」 躲回办公室才意识到，自己穿错衣服了。 江清池昨晚应该是出席了什么活动，还喷了点香水，肖齐一上午坐在办公室，被太阳晒着发顶，觉得身上全是江清池的味道，晕乎乎的。 快十点时，手机铃声响起，江清池打来了电话。 「今天要赶个图，傍晚先不陪你去肖爷爷那了。」江清池说。 肖齐嗯了一声。 「下班的时候带盒西红柿回来，阳檯灯坏了，灯泡也记得拿一个。」 「好。」 「肖儿。」江清池突然叫他一声。 「嗯？」 江清池那头传来低低的笑声，过了一会儿才问他：「打电话来是想问问你，衬衫合不合身？」 衬衫合不合身肖齐不想细想，他只知道这么穿着去见客户实在有点不妥，但没想到对方并不介意，并且夸赞地表示他也喜欢这个品牌的衣服。 肖齐更没想到的是，方群上次提到的，和他合作的高中同学，会是谈秋。 谈秋站在肖齐面前伸出手，身高比肖齐矮半个头，笑起来嘴角微微上扬，给人感觉很安静，仿佛几年过去还是班里大家喜欢的小班长。 「还记得我吗？」谈秋问他。 肖齐呆呆地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伸手和他握了一下，笑着说当然记得。 谈秋的手触感温热，握起来很舒服，肖齐想起江清池前两天说他手凉冻人，他盯着自己的掌心看了一眼，很快移开视线。 -------------------- 三点水 你保重。。。 第22章 媒介 * 「没想到在这能碰见你，上次听到你的名字还以为只是恰好同名。」谈秋和他寒暄。 肖齐很轻地笑了一下，和他说：「我也没想到是你。」 「好像高中毕业之后就没见过了？」谈秋仿佛有些感慨，又说，「时间过的很快。」 肖齐难得应付起客户来不懂怎么接话，心思很乱地点了点头。 好在方群在一旁看出了点不对劲，带着他们落座，把重心从久别重逢的寒暄引到了工作上。 谈秋所在的公司主要做家居市场，今天来主要是介绍一下产品的基本情况。 谈秋条理清晰地列举了几个目标，和肖齐确定了初步的方案和流程。 从午后到日落，高层会议室的投屏收起，肖齐疲惫地揉了揉脖子，抬手时衬衫袖子太长，于是伸手卷了一圈。 下班时间，会议室里的人打过招唿后陆陆续续走了人，谈秋却转头朝肖齐走来，问他：「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江清池让他回家吃饭的消息还在对话框，肖齐突然想，要是他把谈秋带回去，江清池会是什么表情。 是会惊讶还是开心，肖齐想，说不定还会感谢他。 「可以，」肖齐答应他，最后还是自私地放弃了把人带到江清池面前的想法，和谈秋说，「地方你定。」 谈秋有几年时间没回来了，只记得附近有家复合餐厅还不错，便和肖齐去了这里。 「好久没来了，居然还在。」谈秋跟着肖齐落座在靠窗的位置。 「以前常来吗？」肖齐问他，毕竟这里离附中距离可不算近。 谈秋摇摇头，和他说：「有人带我来过。」 肖齐看了一眼窗外橘红色的夕阳，语气淡淡地问他：「江清池吗？」 谈秋愣了愣，过了一会儿才说：「是。」 肖齐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低头帮他倒了杯水。 「你…」谈秋停顿了一下，换了个主语，「你们还好吗？」 「我反正挺好的。」肖齐说。 谈秋和他吃饭的目的大概真是为了江清池，自肖齐提到他的名字后，话题都在围绕着这三个字进行。 「你和他现在还有联繫吗？」谈秋问他。 肖齐想说他和江清池早上才从一张床上醒来，但最后只是轻声说了个：「有。」 谈秋摸了摸杯沿，仿佛有些忐忑地问：「你能给我一个他的联繫方式吗？」 碰到谈秋后，那些刻意被肖齐忽略的一些东西，又开始源源不断地冒了出来，他以为自己已经不太介意，但又因为场景的重合，让他突然间觉得，自己又成为了他和江清池之间沟通的媒介。 学生时代的肖齐总是快乐无忧，却常常在涉及江清池和谈秋的事情上，容易情绪低落。 而被当成中间人，是让他情绪低落的其中一件事情。 第37页 江清池迟到被抓时早餐要他带给谈秋，找谈秋有事要他在班里帮忙传达。 事情很小但频繁，所以大部分肖齐已经忘记，印象深刻的还留有一件，大概高二下学期，江清池把人追到手差不多第三个月的时候。 肖齐小时候爱吃糖，牙疼之后有渐渐戒掉的趋势。 但由于江清池一直保留着帮他带糖的习惯，加上自己为了维持这点亲密联繫，所以一直没捨得和对方说，自己的低血糖已经基本好转。 糖袋一个月进货一次，位置放在江清池家的玄关处，江清池出门上学时，会拿一颗放到左边的校服口袋。 那天好像是儿童节，而在此之前，肖齐已经单方面疏远了江清池一段时间，过年不回大院，不回復新年祝福，开学在校门口一眼望见也装没看见，就连江清池来他班里，他也装作埋头苦读的样子，虽然江清池可能根本没注意到他的这些变化。 那天因为节日特殊，在气氛到位的环境下，肖齐想放纵自己一下，所以并没有注意到江清池下来后便把自己校服口袋的东西递给了谈秋。 于是他鼓起勇气，装作这段时间什么都没发生那样，把手伸进了江清池的校服口袋，结果捞了个空。 「我以为你不吃呢。」江清池说。 肖齐知道，如果自己聪明的话，这个时候就不应该转头，但他还是转身了，所以看到了谈秋正在撕开包装袋的动作。 其实不应该这么计较的，这只是一颗校门口一块钱就可以买两个的糖果，肖齐甚至可以给他送一百颗比这个贵出好多倍的糖，但这颗应该是他的。 「我的糖呢？」肖齐沙哑着声音，鼻腔的酸意已经要忍不住。 「今天先借我一颗，我重新…」江清池大概看出了肖齐的不开心，要和他解释却被打断。 肖齐轻声说：「我不要了。」 也许是语气里的难过情绪太明显，江清池难得有了慌张情绪，甚至没注意到刚才的打铃声，低头和他说：「现在带你去小卖铺挑好不好？」 肖齐拒绝了他的好意，和他说：「上课了，你回去吧。」 下节是肖齐喜欢的歷史课，但关上窗户后他便趴在了桌上，二分钟后才慢悠悠地抬起头。 下课铃一响，肖齐看着窗外发呆，没过多久江清池打开窗户，给他拎来了一袋糖，什么口味的都有，零零散散地铺满了肖齐的桌面。 一节课的时间，肖齐站在谈秋的角度，足以想清楚自己这个反应的不妥，于是肖齐不再抱有侥倖，也抛弃私心，和江清池说：「以后都别给我带糖了。」 被当成媒介的每一次，肖齐都不开心，但每回都会照做。 因为如果江清池问起来，他没办法给出合理的解释。 餐厅外的昏黄路灯突然亮起，肖齐从回忆里回神，回答谈秋是否可以给他江清池联繫方式的问题。 肖齐依旧懂事，和他说：「可以啊。」 * 晚餐在七点半结束，两人就江清池的话题聊了几句便换了话题，聊生活又聊以前的同学。 江清池可能是还没通过他的验证，以至于谈秋在席间看了六七次手机。 在看第八次时，肖齐的手机响起，汤怡如发来了视频通话。 肖齐没点拒接，发消息和她说在外面，汤怡如便换成了语音电话。 「在哪？」汤怡如接通便问。 肖齐回答她：「在外面吃饭。」 「周末有空回来一趟吗？」汤怡如和他说：「有事和你商量。」 汤怡如的语气听不出好坏，肖齐只能应好。 回到家已经八点，肖齐打开门后客厅的灯开着，却见不到江清池的人影。 他心不在焉地晃到房间，第一件事是把身上的这件衬衫脱了下来。 房门被敲了两下，肖齐还没说话江清池便进了房间，在没开灯的房间里精准地搂住了肖齐的腰，寻着肖齐的嘴唇要接吻。 江清池的气息很近，肖齐轻轻地被含住嘴唇，唇缝很快被他舔湿。 但没过多久，肖齐的舌头被江清池咬了一口。 江清池的唿吸重了一些，声音也有些哑，问他：「走什么神？」 肖齐摇了摇头，心想对方可能看不见，又开口说了个：「没有。」 江清池用指腹蹭了蹭他的脸颊，问他：「是不是累了？」 语气很轻，仿佛带着担心，但肖齐甚至分不清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只能心不在焉地地嗯了一声。 「那还不如回家和我吃饭，」江清池搂着他拍拍背，语气带着丝丝闷气，「出尔反尔，我等你好久。」 肖齐和他说抱歉，藉口要洗澡，暂时躲进了浴室。 在浴室待了大概半个小时肖齐才出来，他已经穿上了睡衣，却在路过江清池的衬衫时脚步微顿。 李行浅送来的游戏机这几天已经快被他们打到通关。 江清池在肖齐洗澡的时间里又过了几关，听到肖齐从房间出来的声音，又退出把模式换成了双人对战。 「来玩两…」江清池在看到肖齐时微微一愣，说了一半的话也跟着卡了卡。 肖齐又把今天穿错的衬衫穿上了。 扣子只扣了中间三颗，领子开到胸口，昨晚的吻痕毫无遮掩地暴露在外。 肖齐迈着步子朝他走来，两条腿白皙修长，小水滴纹身随着他的走动若隐若现。 第38页 江清池原本敞着腿坐在沙发上，下一秒大腿触感一软，肖齐背对着他坐进他怀里，轻轻压在了他的上面。 「玩第二个。」肖齐把另一只手柄握在手里，微微侧身，刚好陷进腿之间，肖齐把头压在了江清池的颈窝，微侧着头看向显示屏。 江清池很轻地挑了一下眉，没拒绝他的提议，点开了第二个游戏。 一把双人对战时间不长，更何况两人都心猿意马。 但直到肖齐快输，江清池仿佛也没有让他的打算。 肖齐微微抬头，从上往下的视角里，江清池刚好可以看见衬衫领口里的风光。 「池哥，」肖齐转头就可以亲到他的下巴，于是轻轻把唇压在江清池的嘴角，和他说，「你让让我。」 肖齐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它又胀大了一圈。 下一秒耳边传来了游戏结束音，江清池勾了勾嘴角，和他说：「不让。」 肖齐转头便看见了他的小人倒在了血泊中。 见肖齐呆呆地不说话，江清池把游戏手柄放在一边，低头便看见肖齐有些委屈的表情。 江清池微微一愣，手机的简讯提示音在这时响起，肖齐却被惊了一下似的，更呆了。 过了一会儿，肖齐和他一起把视线移到了手机屏幕上，接着肖齐伸手把他的手机关机了。 江清池很轻地笑了一下，说他：「这么霸道？」 「嗯，不准你回。」肖齐光脚踩在地毯上，下一瞬便跪了下去，视线却直勾勾地看着一个方向。 江清池俯视着他，伸手摸了摸肖齐的头顶，明知故问道：「你想干嘛？」 肖齐凑近，和他说：「想吃。」 压在他脑袋的掌心力道加大，江清池摸着肖齐的嘴唇，装傻：「想吃什么？」 肖齐没办法回答。 …… 唿吸声渐渐平缓，江清池摁了摁肖齐眼角的泪光，想让他把东西吐出来，但肖齐却在下一秒开口：「不好吃，下次不吃了。」 江清池无奈地笑了一下。 肖齐在这时起身，解开了衬衫扣子，最后把整件衬衫都丢进了垃圾桶，和他说：「衬衫弄得好脏，不要了。」 肖齐的行为让江清池很轻地皱了一下眉。 江清池心想，今晚的肖齐不对劲。 -------------------- 77你再让他爽爽 第23章 不合适 * 第二天是周六，两人是被楼上的装修声吵醒的。 肖齐闭着眼往被窝里钻，过了会儿耳朵被江清池用掌心捂住。 「以为楼被震塌了…」肖齐腰侧垫了个枕头。 江清池把枕头踢开，从身后搂着他抱进怀里，下巴垫在了他的发顶，接着闷声笑了两下，刚睡醒的声音还有些哑：「概率不大，真塌那也是床先塌。」 虽然昨晚肖齐主动得反常，但江清池好好把握机会，索性玩了个够。 「我先把你锤塌。」肖齐在被窝底下伸着拳头，软绵绵的力道被江清池用掌心挡了一下。 江清池贴着他的后背，笑了起来：「哪有用完就销毁的？」 「不把你销毁，我就快报废了。」肖齐用手肘往后捣了一下。 江清池音调毫无起伏地啊了一声，拙劣的装疼让肖齐没忍住笑了一声。 「不生气了？」江清池把手伸到肖齐睡衣里揉他的肚子，保证道，「我以后会注意的。」 话音刚落，肖齐的笑容淡了下来。 楼上的装修声又响起，一声一声闷响像是敲在肖齐的脑袋上，提醒着他不要不长记性。 「上回去找过房东，说是楼上还要一个月左右才完工，」江清池懒洋洋地说，「忍忍，实在不行我们换地方。」 肖齐沉默着没说话。 江清池睁开眼摸了摸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把肖齐翻过来面对着自己，问他：「下午有时间吗？」 肖齐轻轻嘶了一声，用手推着他拉开一些距离，江清池伸手揉着他的腰，凑过去讨好地亲亲他的额头，像认错。 肖齐只好由他去，和他说：「有时间，怎么了？」 江清池突然安静了下来，过了会儿才说：「陪我去看看奶奶吧。」 肖齐微愣，昨天思绪乱糟糟，现在才反应过来今天是江奶奶的忌日。 * 肖齐和江清池下午到达墓园时，江爷爷已经和江奶奶说了好一会儿话了。 「肖儿今年又过来了？」江志德起身，语气里带有欣慰。 肖齐点点头，和他打了个招唿：「江爷爷。」 「老两口聊什么呢？」江清池把桃酥摆在盘子里，伸手摸了摸照片上乐呵呵的小老太太，又把手里的鲜花放下。 江志德把手里的纸展开，上面随笔写下了近段时间的一些事件，笑着说：「怕忘记，这几个月记了些小日记，打算今天一个个和你奶奶说。」 「那看来我俩打扰你们二人世界了。」江清池说。 「肖儿是不打扰，」江志德说「你是挺打扰的。」 肖齐笑着揽住江志德的肩膀，和他站统一战线，和江清池说：「我就知道，我才是江爷爷的亲孙子。」 江清池看着他的笑容，嘴角也跟着扬了扬。 虽说江志德只赶了江清池，但祭拜结束后肖齐还是和江清池一起下了山。 冬日里三四点的太阳不晒人，暖洋洋地洒下来，肖齐和江清池并排着慢慢走下台阶。 第39页 「心情好一点了吗？」江清池偏过头看他。 肖齐其实从踏进墓园开始，情绪就是低落的，因为不可避免地会让他想到肖建刚。 但他以为江清池没看出来。 「不像你想像的那么难以接受的对不对？」江清池语调放得很缓，「有些事很多时候不得不经歷，那种失落的情绪也可能很快就会捲土重来。」 肖齐垂着眼睛，下一秒后脑勺被安抚性地摸了摸，他听见江清池和他说：「但我希望你可以记住现在这种感觉，难过的时候可以稍微记起来一些就行。」 * 两人从山上下来，肖齐打算去一趟医院。 行驶过程中，江清池的手机通知栏不断跳出消息，虽然可能是心理作用，但肖齐没办法不把这些消息和谈秋联繫起来。 两人应该联络上了吧，就是不知道聊到哪一步。 肖齐只记得当初他们分手分得突然，江清池没和他说过原因，也许他们现在正在试着解开误会也说不定。 和爱人再续前缘，美事一桩，只是意外下自己横插在中间，可能会让他们再耽误些时间。 「江清池，」肖齐叫他的名字，开口问了句，「你和谈秋为什么会分手啊？」 肖齐的语气带着好奇，却听不出来太多伤心，又问他：「能告诉我吗？」 江清池应该是不想透露太多，思考了一会儿，只是和他说：「不合适。」 肖齐很少和他主动提及谈秋，这么问上一句已是极限，江清池不愿回应他也不会再勉强。 很快到医院，停好车后江清池仿佛并没有下车的打算，肖齐疑惑地看他一眼。 「我先不上去了，得去见个朋友，结束了给我打电话，我来接你。」江清池说。 江清池已经好几天没陪肖齐去医院看爷爷了，明明在这之前他有时间的话，几乎每天都会陪肖齐一起去。 肖齐很清楚，这不是江清池的义务，自己也没法要求他要这么做，但失落依旧控制不住。 「还回来吗？」肖齐轻声问。 「说什么呢？」江清池笑着弹了弹他的额头，提醒他，「不是让你结束给我打电话？」 * 病情一旦有恶化的趋势，每一天可能都会变一个样。 肖建刚从上周开始已经吃不下东西了，肖齐每回来都没办法盯着他的眼睛看太久。 进病房时肖建刚正在睡觉，大概是感觉到了有人进来，慢慢又睁开了眼，他看着肖齐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弯了弯眼睛。 「爷爷，」肖齐喊他，想再说点什么，又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肖建刚的声音已经哑到听不太出来内容，只能一字一句地尽量说清楚：「肖儿来啦？今天有点迟。」 「有事出去了一趟，我下次早点来。」肖齐扯了个笑回他。 肖建刚点点头，仿佛很乏力。 肖齐坐在病床边，偏开头很轻地唿了一口气，过了会儿才和肖建刚讲起自己最近的生活。 讲他谈合作多厉害，又讲最近和江清池住在一起对方总欺负人，一般是想到什么说什么，肖建刚就在一旁安静地听着，偶尔闷笑两声，没声音时肖齐总要抬头看他一眼。 大概半小时后，汤怡如来了医院，肖建刚也已经重新睡着。 肖齐想起汤怡如昨天打的电话，让他回家一趟有事商量：「不是和我说有事商量吗？」 汤怡如看了一眼病房，最后和肖齐去了外间。 「你这两天收拾一下，搬回来住。」汤怡如开门见山。 肖齐愣了一下，问她：「怎么了？」 「我倒是要问问你怎么了？家里住的好好的为什么要搬出去？」汤怡如严肃着表情。 「不是和你说了吗？离公司近。」肖齐说完也有些心虚。 汤怡如冷笑了一声，态度强硬道：「别和我扯这些，公司最近你也不用去了，正好在医院陪爷爷。」 汤怡如平常好说话，但如果是决定的事情则很难改变心意。 「你让我去公司我就得去，不让我去我就得滚？你说个理由，别用我爷爷压我。」肖齐皱着眉。 「没什么理由，明天就搬回来。」汤怡如又说，「明天有场相亲，你准备一下待会儿我把地址和照片发给你。」 「我和知曼姐正……」肖齐话说一半被打断。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骗我？」汤怡如忍着气，像是想再说点什么最后又忍住。 肖齐吃软不吃硬，被揭穿也不心虚，脾气上来会变得很倔，和她表态：「我不搬。」 汤怡如被他气得厉害，连肖齐如果不搬以后都别回家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肖齐完全不明白她突然的情绪激动是因为什么，和她争了几句后又怕吵醒爷爷，最后不欢而散。 电话在犹豫间拨给了江清池，在等待接通的几秒钟里，肖齐有些后悔，因为他并不能确定江清池会不会来接他，而如果不能，他的心情会变得很坏。 江清池很快接通。 肖齐沉默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他：「你能来接我吗？」 江清池仿佛在那头思考了一下，接着有些无奈地和他说：「我这边可能没这么快结束，你可以自己先回家吗？」 第24章 心软 * 肖齐甚至早有预感，但真的听到江清池没办法来接他时还是愣了愣。 第40页 「你说好来接我的。」肖齐说。 江清池在那头沉默了一会儿。 肖齐并不擅长质问，同时意识到自己也没资格质问，握着手机的指尖泛了白，把失落的语气回收，努力平静：「不来也行，那车费你报销。」 江清池很轻地笑了一声，和他说：「给你报。」 医院回到公寓，路程十分钟，车费只要十二块九，肖齐下车后便把付款界面发给了江清池。 退出界面，汤怡如紧跟着推荐了一位联繫人过来，并把明天的时间地点发给了肖齐。 肖齐没回復她的叮嘱，但还是点了添加好友。 好友验证通过的很快，在对方打过招唿后肖齐对她表达了歉意，并和她表明自己没办法到场，让她不用赴约。 发完消息，手机被随意地丢在一旁，肖齐则仰躺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思绪乱飞，一下是肖建刚的病情，一下又是汤怡如反常的态度，弯弯绕绕后又总是落在江清池这三个字上。 肖齐心思简单，很少一下在心里塞下这么多的事情，即便是擅长安慰自己的肖齐也感到了吃力。 自和江清池同居之后，肖齐和c77已经有一阵子没有联繫，犹豫间还是放弃了倾诉的念头，总不能每次都给人带去负面情绪。 * 江清池回到家时，肖齐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肖齐侧躺着，脸颊压在了自己的手肘上，整个人蜷缩成一团。 江清池回房间拿了床被子，轻轻帮他盖上，做完这些后又安静地在一旁看了他好久。 肖齐是闻着饭菜香醒来的，手臂被压得发酸，他失神地看了一眼周围，缓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哪。 被子厚得肖齐身上出了些薄汗，他把被子踹开，翻身把脸贴到臂弯，过了会儿才起身朝厨房走去。 玻璃门被关紧，从外面只能看见江清池宽阔的肩膀和低着头观察火候的样子，过了一会儿，江清池握着把手，抬锅把菜装好盘。 肖齐从以前就知道，只要江清池愿意，他其实很会照顾人。 和江清池同居的这段时间，肖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本就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一个多月下来被他惯的更坏。 江清池转身发现了肖齐，本来冷着的脸渐渐有了笑意。 玻璃门被拉开，江清池把盘子端到肖齐手上，看着他仿佛还没睡醒的表情，笑着说：「肖总醒醒，该上菜了。」 「我以为你在外面吃了。」肖齐说。 「哦，」江清池好像变得不太开心，反问他：「我不回来的话，你就打算这么睡一晚上，饭也不吃了呗？」 「不小心睡着的。」肖齐把盘子放到饭桌上，转身走回厨房，站在他旁边看着他做饭。 江清池单手敲了个鸡蛋，抬头看到肖齐正看着自己，心情很好地问他：「这么粘人？」 「你对粘人有什么误解？」肖齐觉得有些好笑。 「醒来就过来找我，做饭也要跟在屁股后面转，这不算粘人吗？」江清池挑挑眉。 「你要是嫌我碍事我出去？」肖齐转身，作势要走。 江清池手上脏，只能半步跨到他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低头和他说：「不碍事。」 「是我粘人，」江清池不好好说话，求他，「陪陪我吧。」 肖齐好像总是没办法拒绝这样的江清池。 过了一会儿，江清池见他发起了呆，问他：「要不要学学做饭？我不在你身边的话你总不能天天都吃外卖？」 好像是在提前给自己打预防针啊，肖齐想。 但江清池其实并没有必要太担心，一个人的日子自己过得更久，不过是一个多月，并不是和江清池分开后他就没办法一个人生活了。 两人吃完饭已经快八点，刚想坐下的肖齐被江清池拖着去楼下散了会儿步。 散步途中，江清池仿佛想开口说些什么，却总是在肖齐看向他时移开视线。 肖齐想了几种可能，一是江清池在见过谈秋后，想和他断掉这段关系，从对方的铺垫来看，二可能是江清池后悔和他同居，想让自己搬出去又很难开口。 直到回到家，江清池依旧没能把话说出口，也没法说，因为刚进门江清池的电话便响了起来。 江清池表情冷了冷，最后还是去阳台接通了电话。 肖齐趁他打电话时洗完了澡，从浴室出来后便去了另外一间房。 好像只在最开始那两天在这张床睡过，现在再躺下都有些不适应了。 肖齐傍晚睡了一觉，现在睡意全无，刚好可以重新思考一下和江清池的事情。 床伴关系断掉应该不难，就是搬家的话会比较麻烦，肖齐想，整理需要时间，重新找房子也需要一些时间，所以可能没办法立马搬出去。 门被打开，打断了肖齐的思路。 屋内只留了一盏床头灯，江清池走了进来。 「怎么在这睡？」江清池问他。 「你半夜踢我。」肖齐瞎扯。 江清池俯下身，贴着他的嘴唇亲了亲，轻声问他：「到底怎么了？」 肖齐刚想开口，下一秒却愣住了。 江清池回来后脱掉了外套，只剩下里面的宽松上衣，戴在脖子上的东西因为他俯身的动作滑落。 绳子晃动着，影子落在肖齐的脸上，而绳子的另一端繫着一枚眼熟的戒指。 第41页 原来一直留着，肖齐想。 肖齐很轻地笑了一下，偏开头把脸埋进被子时眼眶酸得厉害，闷声道：「没怎么。」 肖齐甚至有些后悔下午和汤怡如话说得太早，现在想想，也许顺着她的话同意才是正确的选择。 或者追溯到开始，同意江清池的同居邀请本就不是个明智的决定，明明知道江清池喜欢上他的概率渺茫，却还是忍不住抱有期望。 说是床伴，他想，分不开的一直都只有自己一个人，而江清池在这方面就做的很好，上床可以和他，喜欢则只留给谈秋。 现在期望落了空，肖齐只能改道止损，他压下鼻腔的酸涩，在黑暗中红了眼，他说：「江清池，我想先搬出去一段时间。」 江清池愣了愣，问他：「为什么？」 肖齐很轻地嘆了一口气，和他说：「楼上装修太吵了，我想睡个好觉。」 「那我们换地方，正好…」江清池的话被肖齐匆匆打断。 「不用麻烦，你要是想上床了，和我说一声就行，」肖齐停顿了一下，又说，「但是今天可以不做吗？」 听不到江清池的回答，这让肖齐想起上回求江清池让他赢一把游戏的时候。 江清池是不会对他心软的，肖齐想。 第25章 搬家 * 肖齐和江清池说先搬回家一段时间，实际在医院附近的酒店里开了间房。 那天的最后，两人并没有做，在肖齐说完那些话后江清池收起了笑，问他：「你是不是觉得我找你就只是为了上床？」 肖齐搬到公寓和江清池住已经过去一个月，这一个月里两人在床上磨合得不错，频率确实也不算低。 但要说江清池真的只是为了和他上床吗，肖齐其实也知道他还没混蛋到这个程度。 「可能还有些别的吧，」肖齐替他回答，「朋友之间联络一下感情之类的。」 江清池像是被戳中心思，突然间沉默。 在他沉默期间，肖齐已经压下情绪，藉口困顿，把江清池赶出了房间。 第二天一早，江清池工作室合作遇到点问题，很早出了门，肖齐醒来时看到了他门口的便利贴。 江清池让肖齐等他回来再说搬家的事，又和他说早餐在蒸锅里，水已经加好，按钮拧到加热，等个十分钟就好。 肖齐在等待加热的十分钟里，从客厅晃到卫生间再去到卧室，一个多月的时间里，足以留下很多生活痕迹，这让肖齐有些头疼。 搬进来的时候肖齐只用了一个行李箱，现在要收拾的行李却多出好多倍。 因为大概率以后都不会再回来，所以肖齐把能打包的行李都挑了出来，满满当当地堆在了沙发上。 衣柜的衣服被划走一半，书桌上的文件分门别类装进收纳箱，茶几上的充电器，床头的褪黑素，各个角落里好像都能翻到点自己的东西，二十分钟过去，箱子已经塞不下任何东西。 肖齐看着手里掌心大小的微型相机，在思考要不要带走。 江清池工作用的拍摄设备基本都放在工作室，家里只留有一些他日常喜欢用的几台机子和一些只用做收藏的相机。 业务能力暂且不论，但如果问肖齐，江清池对摄影这个职业的喜爱程度，十分制他会给出九分。 吃饭要拍他，睡觉要拍他，笑要拍，生气也要拍，拍完又不给看，肖齐觉得和江清池一起生活一个月，拍的照片比他以往二十几年拍的都多。 而这台小相机是肖齐某次输了游戏还要被江清池拍照留证时，因为生了气，江清池拿来哄他的礼物。 江清池当时扶了把压在自己身上想揍人的肖齐，把他乱挥的手固定在身后，在肖齐气急败坏的视线里，笑着把口袋里的东西递给他，亲一口他的嘴角，和他说：「我好不容易才找到差不多大小的，就当赔礼道歉，用来代替那部坏掉的游戏机，你看下能不能不生气了？」 肖齐其实没太懂他的逻辑，不明白不一样的东西怎么能够等量代换，但当时还是收下了。 从回忆里回神，肖齐最后还是把东西装进了行李箱。 十分钟已经过去太久，江清池给他留的粥已经不再散发热气，肖齐懒得再加热，坐在餐桌前慢吞吞地把粥吃完，最后又坐在沙发上发了一会儿呆，然后拖着行李箱离开了公寓。 * 当天晚上，肖齐在病房陪着肖建刚，不到八点肖建刚就赶人。 「回去吧，明天还要上班…」肖建刚挥挥手，像是不情愿看到他，「在这晃得我心烦。」 「嫌我烦就对了，」肖齐笑了一声，趴在病床边，故意粘他，「你的好儿子不让我去公司了，我明天开始天天来烦你。」 护工方阿姨在旁边笑了一声，打趣道：「那你爷爷该开心了。」 「开心个屁…」肖建刚从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几声笑，捏着他的脸的力气很轻，无奈道，「臭小子…随你明天烦不烦人，现在我要休息…你可别来吵我。」 肖齐不太情愿地哦了一声，最后还是等到他入睡才离开病房。 走回酒店的路上，汤怡如发来了消息，问他在哪，肖齐知道她是要和自己说搬家和相亲的事，于是没打算回復。 肖齐心不在焉地走在路上，事情没想明白一件，回到酒店却发现房卡好像落在病房，所幸距离不远，肖齐便掉头回了医院。 第42页 住院部3号楼的位置已经熟记于心，肖齐走到1206病房门口时却以为走错。 肖建刚明明和他说好要睡觉，刚才也是看着他睡着的，但现在病房外却能清晰地听见肖建刚痛苦的呻吟声。 断断续续的，声音不大，但能够听得清楚，像是从喉咙里艰难地发出嘶哑的叫声。 肖齐小的时候娇气，蹭破点皮就要撇嘴，哭起来总是没完没了，还爱把伤口指给肖建刚看，喊疼。 一开始肖建刚还会心疼，久了也觉得男孩子这样确实不够有气概，所以总教他男孩子是不能经常掉眼泪的，也不让他喊疼。 所以在肖齐看来，肖建刚是个从来不怕疼的人，包括生病以来，他也从来没和肖齐说过身体上不舒服之类的话。 肖齐白着脸站在病房门口，不知过了多久，痛苦的叫声才渐渐平缓，直到安静。 没过多久，方阿姨从里面打开了门，看到肖齐时吓了一跳。 「你这孩子，」方阿姨很轻地嘆了一口气，和肖齐相处了这么久也有了感情，她有些心疼地给他擦了擦淌了满脸的泪水，问他，「怎么突然又回来了？」 「房卡丢了，」肖齐声音闷得厉害，像是有些不敢开口，但最后还是问出了口，「方阿姨…我爷爷每天晚上都这么疼吗？」 方阿姨正犹豫该怎么安慰他，汤怡如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直接反问肖齐：「不然呢？」 肖齐一言不发地看着病房，低着头时眼眶又湿了一些。 汤怡如看上去也疲惫的厉害，整个人都有一种精神紧绷的感觉，冷着脸和肖齐说：「和我过来一趟。」 * 停车场，走到汤怡如车旁，肖齐才看到里面坐着的女生，他几乎是立即皱起了眉。 一出医院汤怡如就发来的消息，一回去对方就赶来，肖齐冷了脸，在汤怡如打算拉开车门时问她：「你监视我？」 汤怡如没否认，揉了揉太阳穴，和他说：「先上车。」 肖齐转头便要走。 「肖齐！」汤怡如冷着声音叫他的名字。 肖齐停下脚步，手机铃声在这时响起，屏幕上跳动着对方的名字。 江清池在这时打来了电话。 肖齐还没反应过来，下一秒汤怡如冲过来拿起他的手机，用力摔到了地上。 力道很大，屏幕瞬间裂开，屏幕上的名字跳动了两下便黑了屏。 汤怡如像是气极了，浑身都发着抖，连带着眼眶都红了，肖齐第一次见她失控成这样。 然而下一秒他便清楚了原因。 汤怡如像是想抬手给他一巴掌，最后还是忍住了，声音颤抖得厉害，但还是命令他：「你们给我把关系断了！」 第26章 错觉 * 肖齐有一会儿没反应过来她的意思，回神后脸色又白了白，下意识叫了一声汤怡如：「妈…」 汤怡如在肖齐面前总是唱红脸，很少有这么严厉的时刻。 「不断就别叫我妈！」汤怡如情绪依旧下不来，强硬地表明态度，「我没有这样奇怪的儿子！」 肖齐被她吼得一愣，失神道：「你怎么知道…」 「不然你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要不是我上次撞见，」汤怡如不可思议道，「你还想煳弄我是不是？」 难怪突然提及搬家的事情，肖齐看着现在的场面，一时有些无措。 「现在就把人叫出来，当着我的面断了！」汤怡如说着便想去拿包里的手机，下一瞬被肖齐抓住了手腕。 肖齐突然觉得疲惫，连反问的语气都很无力：「你让我断什么？」 「你自己知道，」汤怡如脸上的表情变得复杂，像是怎么都想不通肖齐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不管你们之前到哪一步，以后别见面了，我会和你江爷爷讲清楚，他孙子是不正常的同性恋，我儿子不是！」 江清池出柜的事情，大院里的人多多少少都知道一些，汤怡如在此之前从来没有对此事有过激的评价，以至于肖齐一直以为她对性向这类事接受度很高。 但汤怡如的态度和她自欺欺人的语气，打破了肖齐的认知。 「是不是小池带坏你的！？」汤怡如突然质问他。 肖齐皱起眉，反问她：「你儿子是同性恋就让你这么难接受？需要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 「闭嘴！」汤怡如不想听他继续说，像是听到肖齐和同性恋这三个沾边都让她痛苦。 已经到这份上，肖齐也没必要隐瞒：「他带坏我？那你可能弄错了，心思不正常的一直都是我，他对我压根就没有过别的想法。」 「你还在替他说话？」汤怡如不相信他的说辞。 「我怎么替他说话了？」肖齐不明白汤怡如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无奈道，「我和他根本就没有什么需要断的关系，你让我断什么？」 汤怡如没有安慰，依旧要求他：「我不管你们之前怎么样，总之你今后给我改过来，别人也不行！」 过了好一会儿，肖齐低着头固执地回復她：「没法改。」 「你…」汤怡如被他气得厉害，拽着他的手臂要把人往电梯边拖，「你这些话别和我说，有能耐你对着你爷爷说！」 肖齐被她拽得踉跄一下，后腰撞到了后视镜，但他没心思在意身上的疼，而是勐地停下步子不再往前一步。 第43页 「你去和爷爷说，你以后要和一个男的在一起生活一辈子，你问问他怎么想！」汤怡如拽着他的力道很大，细看还发着抖，「爷爷不是从小就宠着你吗？你看看他这次还会不会给你撑腰，从小到大不听话都是他给你求情，你大学非要留在本地也是他来找我们商量，他说你留下也好，没事可以多去看看他。」 「但是肖齐，」汤怡如语气失望透顶，眼泪掉了下来，「你又有几次是真的去看他？他要是知道你是为了个男的才留下来，你觉得他当初还会替你求情吗？」 汤怡如太知道怎么让他难过了，肖齐的心仿佛被戳了个洞，想到肖建刚在病房痛得厉害的样子，觉得唿吸都困难起来。 「你不是十几岁的小孩了，以前有人护着你，那今后呢？选择不能只看当下，」汤怡如语气终于不再激烈，但整个人却显得很疲惫，「你还不明白吗？有些东西就是你这个年纪必须要做出牺牲和让步的…」 「这是我自己的生活，我为什么要因为别人让步？」肖齐固执道。 汤怡如沉默了下来，不知过了多久才看似摆出条件般，和他谈判：「不为任何人让步？那好，如果你能现在和我上楼把这件事告诉爷爷，我和你爸可以装作没这回事。」 * 手机坏了，屏幕碎得厉害，肖齐尝试过开机，但不管他怎么摁都没办法再跳出开机的标志。 病房外，肖齐握着坏掉的手机望着一个方向发着呆，汤怡如已经走了，肖建刚也已经睡下，整个医院走廊安静得肖齐只能听见自己的唿吸声。 如果肖建刚健健康康地站在他面前，肖齐也许能做到和他坦白性向这件事，但现在肖建刚病得厉害。 肖齐没有办法，也不敢开口。 方群来到医院时，肖齐正坐在医院走廊的凳子上，头靠着墙闭着眼睡着了。 大概是这几天没休息好的缘故，肖齐眼下泛着青，睁开眼时眼底血丝很明显。 「群哥…」肖齐艰难地坐直身子，喊完方群后问他，「你怎么来了？」 「合同还有些问题要和你核对，一直联繫不上你，所以打电话问了汤总，」方群把手里的新手机递给肖齐，和他说，「这是汤总让我带给你的。」 肖齐接过后放在一旁，没有再打开的意思。 方群没多劝他，把合同给他看过后又在走廊聊了一会儿才结束对话。 走之前方群拍了拍他的肩膀，问他：「还好吗？」 肖齐有一瞬间的愣神，抬头看着方群很轻地笑了一下，和他说「还能撑一撑。」 「也别硬撑，」方群仿佛很轻地嘆了一口气，和他说，「有事给我打电话。」 肖齐应好，方群走后又一个人在病房外坐了好一会儿。 肖建刚今天几乎睡了一天，上午马爷爷几个人来看他，他也只是睁眼看了一眼床边的这几人，但仿佛没太认出来人，过了一会儿又闭上眼昏昏欲睡。 「嘿…我甚至都看不出来他是真认不出来还是装的，以前不想看到我们几个也是这个表情。」宋爷爷开起玩笑，几人笑了两声又都安静下来。 「别皱着个脸了，还嫌自己皱纹不够多呢，」肖齐揽着他们往病房外的待客厅走，「让他休息休息，我们先玩我们的。」 不用去上班的肖齐一天都待在了病房，上午陪着马爷爷他们玩了几把麻将，中午时给阳台的花浇了些水，下午汤怡如和肖望华一起来的，肖齐全程一言不发地坐在一旁，肖望华本想和他谈谈又被他拒绝，两人在走廊上吵了几句，最后不欢而散。 晚上吃过饭，肖建刚终于清醒了一些，肖齐帮着方阿姨帮爷爷擦了个身子，擦的过程中，肖齐还在和肖建刚聊些有的没的，擦完把东西放回浴室时又一个人在里面待了好半天。 从浴室出来后肖齐回了趟酒店，收拾了几件换洗的衣服，打算这阵子在医院住下。 收拾行李时才发现，他又拿错了江清池的衣服。 住在一起又分开就这点不好，总是容易因为一些小事就记起对方来，肖齐自暴自弃地坐在床上，把卡从旧手机里拆开，装进新手机后开了机。 微信消息接二连三地弹出，有方群和杨计郁的，也有江清池的，问他在哪，又让他接电话，除此之外还有c77发来的几条消息，问他最近怎么样。 肖齐挑着其中几个人的消息进行了回復，到c77时，江清池打来了电话。 莫名其妙的，看到三点水的备註跳动在屏幕上时，肖齐突然觉得有一些委屈。 电话刚接通，江清池便开口问他：「你现在在哪？」 肖齐声音透着哑，和他说：「在医院。」 江清池在那头仿佛松了一口气，语气也轻了很多：「不是让你等我回来吗？」 「你好迟，不想等了。」肖齐随口说。 「你东西搬得好空，」江清池有些怨言，「就留了台扫地机器人给我。」 江清池的语气有明显的不开心，仿佛有些在意肖齐搬走这件事。 以前的肖齐总是会产生错觉，会觉得江清池对他是特别的。但现在的肖齐很明白，江清池就是这样的，换做谁他给出的都是这个反应。 第27章 回头 * 对于江清池电话里的关心，肖齐总是要小心应对，需要时刻告诫自己他是出自朋友的关心。 第44页 聊到最后肖齐也觉得疲惫，干脆藉口挂了电话。 江清池后来几天都会发来消息，但肖齐却没有太多心思查看，因为肖建刚的状态越来越不好了。 白天偶尔会清醒，肖齐守在床边从来没错过这短暂的一小会儿。 肖建刚身上插满了管子，隔着唿吸机有些听不清他的声音，肖齐要凑得很近，才能勉强听清。 汤怡如和肖望华也守在了医院，期间肖齐没再和他们吵过架，大家都清楚，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 天气已经变冷，午后的病房却是暖洋洋，太阳晒进来，肖齐躺在病床边的摇椅上，总有种以前陪着肖建刚在大院晒太阳的感觉。 肖建刚今天让医生拿掉了唿吸机，说话声音仿佛也洪亮了一些。 「爷爷，」肖齐靠近肖建刚，把手里的玻璃瓶举到他面前，里面正关着只小绿虫，「我说阳台的花怎么掉得这么快，就是这个坏东西。」 肖齐盯着玻璃瓶看了半天，表情有些不高兴，但却没撒手。 「以前总会想，你这小子的性格到底是随了谁，」肖建刚像是想嘆气，但眼里又都是笑意，「长不大似的。」 肖齐敲了敲瓶子，笑着说：「反正不像他们俩，如果是他们俩发现这虫子，应该是连盆带花一起丢了。」 「被你爸听到又要骂你。」肖建刚提醒他。 「你在，」肖齐握着他的手心，把脸放进去蹭了蹭，和他说，「他不敢。」 「就会在我这卖乖，」肖建刚拍拍他的脸颊，叮嘱他，「有话要好好和他们说，你别脾气一上来又压不住。」 「那你帮我压。」肖齐闷声道。 肖建刚在心里很轻地嘆了口气，没说丧气话，而是笑话他：「多丢人，这么大人了还要和父母吵架。」 「你发现了？」肖齐有些心虚。 「正眼都不给对方一个，能发现不了吗？」肖建刚觉得好笑。 肖齐沉默了一会儿，又轻声问肖建刚：「我是不是真的太不听话了。」 「你也好意思这么问？小时候偷偷往小胖包里塞蟋蟀，抢同学的笔袋还要揍他，玩得疯了连饭都不回来吃，长大了也没好到哪去，非要留下来上大学，没记错的话好像还和你们导师打过架，害我一把年纪还要出面把你领回来。」肖建刚流畅地说完他的恶劣事件，在肖齐自责的眼神里摸了摸他的头，轻轻嘆了口气，再开口气时语气里有些骄傲，「但爷爷知道，你做这些事都不是无缘无故，往小胖包里塞蟋蟀是因为他前一天抓了只虫去吓唬江奶奶，抢笔袋的同学也是因为他欺负同学在先，所以除了不吃饭这条我没办法为你找藉口外，我知道你有你的理由」 头顶的力道很轻，肖齐却觉得沉重地抬不起头。 「同样他们的理由啊，也只是希望你可以少走一些弯路，」肖建刚很轻地咳了一声，再开口时声音又变得沙哑，「但有些路你想自己走的话，爷爷会支持你，不过要是发现走错了，你要记得回头。」 肖齐把额头压在他瘦弱的手臂上，努力压下鼻腔的酸意，乖乖听话道：「我知道了…」 肖建刚是在傍晚六点左右停止的唿吸，汤怡如当时正在阳台帮他修剪枝条，肖望华则在一旁帮他调试电视台，而肖齐则靠在他旁边和他说话。 「爷爷你记得吗？你房间那块奖盃不是缺了块儿角吗？是我四年级带去学校炫耀的时候不小心磕碎的。」肖齐突然想起往事。 「你爷爷还纳闷了好久，终于肯承认了？」肖望华呵了一声。 「但绝对不是故意。」肖齐保证。 肖建刚的唿吸已经变得很轻，他说：「我知道…」 「我当时好威风，大家都知道我爷爷多厉害，他们好傻，被我吓唬两下就抢着帮我写作业，虽然最后被你发现了，打得我好疼…」肖齐回忆起往事，但下一秒却没了声音。 肖建刚握着他的手拍了拍，像是小时候打针时安慰他别哭那样，很轻地和他说了声：「肖儿别怕。」 肖齐整个人都颤了一下，肖建刚握着他手心的力道渐渐变得软绵绵，连很轻的唿吸声也没有了。 肖望华和汤怡如还在做着自己的事，等到心电图仪器发出鸣响时两人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接下来的事情，肖齐事后回忆起来记忆混乱的厉害，只记得自己被汤怡如拉起来抱进了怀里，握着肖建刚的手被人拉开，耳边除却医生们的脚步声外能听到的只有汤怡如的哽咽声。 不知过了多久，肖齐才回过神，安慰好汤怡如后，他和肖望华一起去处理肖建刚的后事安排。 填表的手写到发颤，肖齐表面冷静，但其实有些晕乎乎的，只是机械地按照医院给出的流程去做。 等医院的事情处理好，已经是深夜，汤怡如让他先回去休息一下，肖齐没说什么，等自己反应过来，已经回到了江清池的公寓楼下。 已经凌晨一点了，楼道里安静的厉害，肖齐迈着步子走到江清池的公寓门口，犹豫着要按门铃还是输密码。 门铃响了两声，屋内依旧没有反应，肖齐只好抬手输入那串数字，但密码锁滴滴两声，却提醒他密码错误。 没等肖齐反应，屋内传来了脚步声，过了几秒门被打开，谈秋穿着睡衣，睡眼惺忪地抬起头，看到是他后微微吃惊：「肖齐？」 第45页 肖齐脸上的血色一下褪了个干净，艰难地反应了一会儿才低下头说「我好像走错了。」 谈秋仿佛想请他进来坐坐，但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肖齐便动作很快地往后退了一步，和他说：「抱歉这么晚打扰你们，我先走了。」 肖齐告别的声音不大，他怕下一秒江清池从屋里出来，只好脚步匆忙地走向了电梯。 电梯下行过程中，肖齐思绪混乱，先是爷爷不在了，接着又被江清池已经把谈秋接回家这件事替代。 猜想成了真，他们重归于好的速度甚至比肖齐预测的更快，自己不过是搬走一周左右的时间，江清池就迫不及待地要把人接回家，甚至可能为了防止他再回去，所以江清池要连密码都换掉。 没必要这么麻烦的，肖齐想，如果江清池早点告诉他的话，他又不会再回来。 好在房子已经被他搬空大半，自己留下的痕迹应该不多，江清池这下不用勉强和他生活又和他做那些事，任何他喜欢的事都可以和他真正喜欢的人一起完成。 不应该对江清池有可能会喜欢自己这件事抱有侥倖，次次想放弃又次次不长教训，肖齐明明从没有忘记过，江清池十几岁时喜欢人时热烈又真诚的样子。 电梯门开时肖齐眼眶里已经蓄满了泪，强忍着没让它掉下来，却在想到肖建刚时突然落了下来。 他不知道要找谁说这十几年的心事和委屈，最后只能记起爷爷和他说的，如果发现路走错了，要记得回头。 第28章 不用了 * 丧事第一天，从殡仪馆出来后肖齐和他们回了家。 第二天，肖齐通知了亲朋好友肖建刚追悼会的时间和地点，和肖望华商讨葬礼相关事宜，除此之外肖齐什么都没干，只是躺在酒店里睡觉。 汤怡如和肖望华就他性向的事没再大做文章，但肖齐知道他们还是没办法接受，甚至在通知大院的几位老人时，想直接跳过江爷爷。 肖齐当时在一旁看着他们的举动，只是很轻地说了句：「那是我爷爷的朋友，你们有什么权利不让他来？」 「你应该清楚，是因为谁我们才要做到这个地步。」肖望华提醒他。 「那我爷爷呢？」肖齐很轻地笑了一下，「你们有考虑过他吗？」 「那你有考虑过我们吗！」肖望华音量高了些，有歇斯底里的倾向。 肖齐沉默了一会儿，再开口时已经平静：「江清池我不会再联繫了，江爷爷那边让他来吧，没必要因为我这么做，爷爷会伤心。」 第三天一早，肖齐到达灵堂，期间陆陆续续的人来了一批又一批，直到快中午时肖齐才被杨计郁扶起来。 深黑色的西装已经变皱，肖齐膝盖处是他非要跪着留下的灰。 「先去吃饭，」杨计郁有些心疼地抱着他，拍着他的背说，「吃饱了再来陪爷爷。」 肖齐把下巴埋进杨计郁的肩膀，很轻地说了个：「好。」 * 上午结束，下午的流程快了许多。 灵堂外，宾客已经走了大半，肖齐和杨计郁站在树下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你电话里说的要走是什么意思？」杨计郁抬眼看他。 风吹在脸上，刘海跟着被扬起，肖齐看着远处的花圈，和他说：「打算换条路走。」 杨计郁安静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问他：「决定好了吗？」 「差不多安排好了，本来打算年后走，想想还是先过去接手一阵子，定了下周的机票。」肖齐说。 决定要走也不算临时起意，在汤怡如不让他再去公司之前，任知曼就找过他，原本只是玩笑话，问他什么时候还她上次欠下的人情，刚好她这里缺个外派的岗。 杨计郁没说什么，但能看出来问题比以前多了很多，又问肖齐：「叔叔阿姨那里你打算怎么说？」 「先斩后奏，不想被压着了。」肖齐笑了笑，提醒杨计郁，「到时候他们问起，你可得装傻，到了那我会和他们解释。」 「没问题，」杨计郁点头，过了一会儿才问，「那…江清池要是问起呢？」 肖齐脸上的笑淡了淡，想了一下说道：「他不一定会问，问的话也没必要说，反正他估计只是客套地问上一句。」 杨计郁微皱着眉，想起今天那通电话眉皱得更深，心里把江清池骂了几个来回，最后情绪不高地问肖齐：「你要去多久啊？」 「先去着呗，」肖齐倒没太所谓的样子，「少则一两年，多则五六…你什么表情啊？」 肖齐看着他明显沮丧的表情乐了，安慰杨计郁：「又不是不回来了。」 「那你多和我联繫。」杨计郁突然说。 「以前手机都不充电的人，没觉得你这么爱和我聊啊？不是嫌我话多。」肖齐心里暖了暖，也觉得杨计郁最近仿佛哪里变了一些，至少之前是肯定不会和他说这些话的。 杨计郁见他心情仿佛好了一些，心里很轻地松了口气，本想陪他把今天追悼会的事情处理好后，和他回酒店把东西搬回了自己那，但中途在帮忙收拾灵堂时仿佛看到了江清池的身影。 天色黑的快，大概五点已经灰濛濛，肖齐解开领口，在去后院透气的路上被人拉进了黑暗处。 手腕被对方的指腹安抚性地摩挲了几下，这些小习惯和身上的味道都很清楚地指明了对方的身份。 第46页 「肖儿…」江清池仿佛想抱他，但下一瞬被肖齐挣开手躲开了。 江清池愣了一下，想上手揉他的头时又被肖齐伸手挡开。 「你能好好说话别碰我了吗？」肖齐开口。 江清池看着自己被甩开的手，下意识皱起了眉：「肖爷爷什么时候…」 「好几天了，」肖齐平静地打断他，「看你最近挺忙的，所以没通知你。」 江清池和他已经有一周多没见面，和上次见面比起来，肖齐的脸颊已经消瘦了一圈，好不容易被他养出来的肉又没了。 「好好吃饭了吗？」江清池靠近他一些，问他，「没睡好？」 肖齐无奈地嘆了口气，过了一会儿才轻声问江清池：「每次都要装作一副心疼的样子，你累吗？」 江清池一怔，期间肖齐又淡淡开口：「反正我看着有点累了。」 「没装样子，」江清池抬手碰了碰他的脸颊，想要和他解释，「没第一时间过来是我的错…」 肖齐对他的认错感到费解，今晚第三次躲开他的身体接触，情绪上终于有了点波动。 语气太平静，环境也昏暗，以至于江清池并没有察觉到他对自己靠近的痛苦，而是像往常一样，低头蹭了蹭他的脸颊，最后在他嘴角吻了吻。 肖齐僵硬了一瞬，慢慢发起了抖，后院的路灯亮起，江清池才看到他眼里的痛苦和抗拒。 江清池把手收了回来，像是不太敢碰他，用很温和的语气低声询问肖齐：「怎么了？」 肖齐垂着眼，眼皮很轻地颤了颤，缓声道：「我有时候挺佩服你的。」 在江清池疑惑期间，肖齐抬头看着他，真心实意地问他：「和我接吻不难受吗？」 江清池脸上慢慢没了表情，问他：「你胡说什么呢？」 「或者说，」肖齐很轻地唿了一口气，声音有些不稳，「不喜欢我还要扯着我的感觉是不是很好？」 江清池收回手，脸上慢慢没了表情。 「有时候挺烦的，」肖齐靠在身后的墙上，缓缓开口，「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搭错了，对什么都三心二意的居然能喜欢你这么久，但也不能全怪我吧？你绳拴得也挺好的，每次在我想放弃的时候就拉拉勾，有时候我在想…」肖齐苦涩地笑了笑，反思道，「是不是我小时候对你发太多脾气了，你报復我呢，不然我真找不到什么理由能让你这么对我。」 江清池沉默的时间有些长，在肖齐说完这一大段后才轻飘飘地开口：「我没想故意扯着你。」 「好，」肖齐哑着声，抬头认真地问他，「那你喜欢我吗？」 江清池眼里突然透着迷茫，仿佛条理清晰的人遇到了难题，过了好半天才说：「我不知道…」 肖齐其实是想笑的，但却偏开头，动作迅速地擦掉了脸颊的泪水。 「我…没办法和你当陌生人，只是想像我也做不到，」江清池难得露出痛苦的神情，看着肖齐眼角的泪水语言也跟着慌张和混乱，「你承认对我的喜欢后，我才第一次跳出我们的关系看这段感情，你给我一点时间…」 「不用了，」肖齐低着头，鼻腔全是酸意，和他说，「我不要你的喜欢了。」 江清池愣了愣。 「床伴的提议是我说的，先和你道个歉，这段时间和我上床委屈你了，公寓可能还有一些东西我没收走，你看着丢吧，你留在我这里的东西我过几天寄过来，」肖齐缓了缓，压下声音里的哭腔，和他说，「爷爷不在了，大院的日子也回不去了，江清池，我们以后也不要再见面了。」 肖齐把头埋得很低，他不擅长争吵，说不出太多难听的话，只能极力控制住自己声音里的委屈，不让自己变得太不像自己，最后向江清池最后一次表明立场：「我再也不要喜欢你了。」 -------------------- 三点水 老婆没咯 第29章 秘密（三点水视角） * 江清池在七岁之前不姓江，是跟着郑远乔姓，和江晓一家三口住在现在江志德住的这套房子里。 在这之前，他对江志德的印象寥寥无几，只知道自己逢年过节要跟着父母来看望，需要叫他外公，即使江志德不爱搭理他们一家人，也要在新年的第一天给他拜年。 严肃又不爱笑，对郑远乔格外凶，这是江清池还小的时候对江志德的所有印象。 但江盛兰不一样，她爱笑，温和，对江清池轻声细语时，会让他想起母亲，所以江清池和她亲近很多。 搬家到大院的第一天，跟着江清池一起来的，除却贴身衣物和江晓上周刚给他绣好的青色小狗玩偶外，还有两张遗照。 事情发生的突然，前一天江清池还在因为第一天上一年级苦恼作业太多，和他们在餐桌上抱怨，第二天剩菜还留在厨房，但放学后江清池却被带江志德接走了。 知道江晓和郑远乔去世的消息时，江清池并没有太多悲伤情绪，不知是不是江清池从小不爱哭的原因，连泪都没掉一滴。 去大院是在他们去世的第四天，在此之前，他只在逢年过节时会过来一趟，每次过来，大院的小孩都会好奇地扒在门框边看他。 这次也一样，江清池觉得自己跨进大院的一瞬间，那些小孩的视线便投在了自己身上，但好奇变成了别的情绪，是他在葬礼上见过很多次的，带着些难过，又带着些同情。 第47页 只有一个小孩不一样，江清池其实对他有印象，江盛兰每年给自己做栗子饼时对方都会趴在厨房假装帮忙，最后总能如愿地拿走一半本属于自己的栗子饼。 五岁的小孩，个矮，脸圆，看着他的大眼睛里只有挑衅，仰着头的样子很有气势，语气却虚虚地说：「你！过来给我推车…」 江清池小时候其实不爱理人，江晓和郑远乔就这件事教育他了好多次也不见效，但也许是那天对方没有对他表示同情，江清池过去推了一把。 对方脸看着圆，身体却比江清池想像中轻，力道大了，江清池一把把人推到了地上。 对方的眼眶几乎是瞬间就红了，但忍着没掉下眼泪，追问着自己江晓和郑远乔是怎么教自己的。 江清池瞬间明白了对方对这件事并不知情，于是他把人骗回家，给他创可贴后故意指了指墙上的照片。 预想中的同情眼神还是没有，对方忍了半天的泪倒是掉了下来，眼里全是伤心和愧疚，看着他的眼泪，江清池愣了半天，却在江晓和郑远乔去世后，第一次产生了轻松和悲伤交织的情绪。 当天江清池从江志德的嘴里知道了肖齐的名字，并因为把人推到地上，得到了两位老人的批评。 在江清池所剩不多的记忆里，郑远乔和江晓都是很温柔的人，对他总是轻声细语，连他做错事也是有话好说地进行教育，所以从一开始，江清池并不服从他们的教育方式。 对应的产生的结果则是，江清池一开始并不喜欢大院的生活。 大院的生活对他来说陌生又讨厌，不习惯早上被号角声吵醒，而不是江晓轻拍着他的脸颊让他起床，上下学路上郑远乔自行车后面的专座也没有了，要和大院的一堆小孩挤在一起，坐着校车去子弟校。 江清池小时候性子静，自事故之后更是不爱张口，更别说争抢，所以车上位置不够时他总是站着。 但偶尔也会有例外，如果对方没睡懒觉，校车刚停下时，就会有一道身影沖在最前面，等到江清池上车，对方总要不情不愿地让他坐自己的身边。 江清池其实并没有很想坐，因为肖齐坐一半总是要睡着，倒在他身上时又不能推开，会让他很累。 不能推开的理由很简单，是江志德叮嘱过江清池无数次的，江晓和郑远乔的事故如果不是肖爷爷帮忙，是找不到肇事者，也拿不到赔偿的，所以要对肖齐好一些，要一直把他当亲弟弟。 江志德和他讲十件事江清池有九件都不服从，却唯独把这一件事做的很好。 原因上，肖爷爷的恩情只占一部分，剩下的则是江清池心甘情愿。 追溯到开始，江清池也是不情愿的，肖齐闹人，虽然脾气还算好，但生起气来要气好久，江清池不会也不想哄，在江晓和郑远乔离世之后，他的情绪总是反常又麻木。 发生转变的事件是江晓给他做的青色小狗不见了，那天晚上他从床头找到床尾，翻了书包又翻了洗衣机，最后连垃圾桶里都找了一遍，直到意识到真的找不到了，他才慢慢哭出了声。 半夜，江盛兰红着眼把他抱进怀里，摸着他的头极力地安抚着他，就连江志德也难得没对他的哭喊进行阻止和批评。 第二天傍晚，肖齐把青色小狗还给了江清池，脸上还有开心。 在还未问清楚具体情况下，江清池第一次这么不懂事地推了肖齐一把。 肖齐被推着往后倒，虽然力道没有很重，但屁股还是撞到了地板，掌心往后撑着的时候擦破了皮。 肖齐先是呆了几秒，接着眼眶慢慢变红，瘪着嘴最后只剩下了委屈，爬起来后不管不顾地冲过去，不服气地也要推他一下，但两岁差的体型还是有区别，打了半天两人受伤多的还是肖齐。 这是他们第一次打架，以肖齐哭着鼻子落败结束。 在江清池记忆里，他和肖齐有几次非常严重的冷战时期，而这是其中一次。 肖齐不理他了，不主动帮他占位置，也不再上楼和他看动画片，连奶奶做的栗子饼都不和自己抢了。 江清池不像肖齐那么爱交朋友，所以如果肖齐不来找他的话，他只会一个人待在家哪也不去。 青色小狗的失踪，是因为江盛兰把它洗完后晒到阳台时被大院的小孩拿走了，而肖齐则是在晚上听到江清池的哭声后，第二天帮他问了一圈才抢回来的。 江清池知道自己误会肖齐后便主动拿着栗子饼上门道歉了。 那是他第一次哄肖齐，不熟练，别扭地敲响了对方紧闭的房门，但没有太久，江清池敲第十次的时候，肖齐就出来了。 江清池并不喜欢小孩，江晓和郑远乔以前工作忙的时候，会把他放在邻居家，邻居阿姨偶尔会让他帮忙照看一下弟弟。 这个弟弟也是五岁，任性不礼貌，爱哭又爱闹，不管怎么哄都是越哭越厉害，所以江清池一直以为所有的小孩都是这样。 但肖齐不一样，生气的时候眼睛瞪得很圆，脸蛋会被气得通红，不敢揍人，但又不服气，脸上的表情生动又可爱，更重要的是，好哄。 他回忆起江晓和郑远乔开着玩笑说要不要给他生个弟弟时自己抗拒的情绪，但如果每个小孩都像肖齐一样的话，江清池心想，多个弟弟也不是不可以，更何况这个弟弟还长得比别的小孩可爱。 第48页 子弟校是九年一贯制，江清池中考成绩优异，高中是免学费进的附高。 在这之前，两人几乎每天都要待在一起，江清池上了高中后，两人学校不同，上学路也一南一北，加上肖齐初三毕业那年被肖建刚管的严，渐渐地，两人少了些形影不离，但对彼此来说，对方依旧是自己是最熟悉的人。 但再熟悉的人也会有秘密。 江清池发现自己和别人不太一样，是在高一下学期的生理卫生课上，那节课的内容江清池只依稀记得一些，在解释性想像这页内容时，释义为没有异性参与的情况下进行自我满足的性慾活动，江清池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好像并没有对异性有过幻想。 顺着线索推理，江清池慢慢意识到了自己的性向。 起初，江清池并不打算把这件事当成秘密，并做好了告诉肖齐的准备。 那天是六月份的其中一个周日，天气高温酷暑，一场雨后又添了些闷热，本来约好的打球项目遗憾取消，肖齐抱着堆漫画和江奶奶中途递给他的一盘西瓜，撞开了江清池的房门。 肖齐熟练地躺在江清池的床上，翘着腿，枕着江清池的青色小狗美滋滋地看起了新续集 两人也不是时刻都有话，肖齐沉浸在故事情节，伴随着一两声闷雷，江清池坐在书桌前静静地看着他，耐心地等待时机。 肖齐怕热，即使招蚊体质，夏天在大院也几乎没穿过长裤，小腿肤色深了些，但抬腿露出的大腿根却白的晃眼，江清池微微一愣，几乎没做思考就走到床边，把毯子盖在了他的腿部。 窗外的雨声渐渐稀疏，在江清池打算开口时，他发现肖齐的耳朵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 江清池低头，才发现不过是热血漫里突然出现了男女主的亲密分镜。 * 附高那年新生入学时，因为校长就教学楼去食堂的距离做了比较，突然让高二的学生给高一的新生腾教学楼。 肖齐这个班正好安排在了江清池的教室，在一群高一的站在教室门外等着高二搬书时，肖齐已经坐在了江清池的位置上，嚼着糖假装在指挥人。 江清池揉了一把他的脑袋，倒也随他去。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关系，谈秋就是在这个时候进来的，安安静静地站在了肖齐旁边，以为他在惹事，所以让他先去教室外面等。 江清池看着他有些熟悉的面孔和安静的气质，突然想起来自己并不是第一次见他。 在探索性向的途径中，江清池在网上看过帖子，也去附近的同志酒吧，之所以对谈秋有印象，是因为他在酒吧和人起冲突时，江清池刚好出手拦了一下。 谈秋抬头看他时应该是认出他来了，但并没有表现的太慌张，很快便领着肖齐走了。 再次同校后，江清池自然而然地恢復了以前的习惯，每天放学都会去肖齐教室等他一起走，同样的，见到谈秋的次数多了，也能发现他的不淡定。 不知是不是逗肖齐逗惯了，江清池每回下来都会故意往谈秋的方向看两眼，起初谈秋依旧冷静，后来的某一天，他突然主动找上了江清池。 「你想做什么？」谈秋问他。 江清池其实并没有别的意思，但按耐不住找上门的谈秋突然让他觉得还挺有意思，于是干脆顺着他的思路问他：「你觉得呢？」 谈秋沉默了一会儿，最后并没有给出回答，只是说：「如果有什么要求直接提，以后别盯着我了。」 江清池并没有什么要求想提，但也点头答应了他，但在江清池开始好奇同性的年纪，周围刚好出现了一个同类，对于这位心照不宣的秘密共享者，江清池难免会把大部分的注意力都放在谈秋身上。 决定追人的契机江清池现在想起来已经有些遗忘，但潜意识里仿佛又留有些记忆，可能是某天他低着头嘴角笑着的弧度好看，也可能是某次两人对视的瞬间自己的心跳刚好快了一拍，总之，在这些瞬间里，江清池的第一想法是，和谈秋恋爱的话，应该是不错的选择。 而最终决定追人，则是因为他和肖齐之间发生的一场小意外。 自肖齐搬离大院，每到周末他还是会回来住两天。 从小养成的坏习惯要改正是一件不太容易的事，那天肖齐一如既往，因为有个游戏难关过不了，直接撞开了江清池的房门。 肖齐进来时，江清池正靠坐在床头，被子被他拉到了小腹，从肖齐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他单腿撑在床上，被子被膝盖撑起的弧度。 肖齐一开始并没有看出来他在干嘛，快步走到床边才注意到江清池动作的怪异，等他反过来时又看见了被江清池塞到被子里的手机。 江清池看着他瞬间变愣的表情，无奈地和他说：「都让你敲门了。」 肖齐并没有说话，江清池这才注意到因为动作太急，没能全部藏住的手机屏幕，只有一半也不难看清两个人的性别。 肖齐的表情仿佛根本反应不过来这个信息，江清池回想起自己看过的那些帖子，无数个在出柜后朋友开始疏远自己的例子，他难得有了一丝慌乱，于是在肖齐还未问出口时便抢先了一步。 「肖儿，和你坦白个事呗？」江清池心里没底。 「什…什么事？」肖齐呆着表情问。 「我发现自己好像喜欢男的，」江清池还是开了口，在肖齐反应不过来的神情里，为了让他不害怕自己，他又说，「我有一个想追的人。」 第49页 第30章 时机（三点水视角） * 江清池本以为，在自己说完这句话后肖齐会松一口气，但对方像是更懵了，没等自己再开口便慌张地跑出了房间。 在这之后，是江清池记忆里和肖齐第二次严重冷战，时间长达一个月。 和以往都不同，肖齐连话都不和他说了，眼神也不分他一个，江清池搭他的肩，肖齐躲开，给他带的早餐被他自顾自地递给了谈秋，问他周末回不回大院，肖齐和他说了三个字：「不知道。」 肖齐是江清池第一个想主动告知，也确实告知了自己性取向的人，江清池并不在乎别人表现出厌恶，但肖齐知晓后的态度却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 那是肖齐第一次完全拒绝他的靠近，江清池也是第一次因为自己的性向而感到无措。 这种状态下过了几周，肖齐某天突然连学校也不来了，江清池打电话过去被挂断，最后是谈秋和他说，肖齐被人打得手骨折了，打人的正好是他前两天和江清池说起的，恐吓他的那几个。 江清池几乎是立马冷了脸，冷静下来后先是联繫了杨计郁，套出医院地址后先去了趟医院。 到的时候肖齐睡得正香，不过看着有些辛苦，手臂缠了石膏，只能一个姿势躺着睡觉，连额头都擦破了一些，靠近了还能看见血痕。 肖齐是个怕疼的小孩，小时候擦破个皮就要嚎个不停，打江清池时总是比他更先喊出声，从小到大就算再皮，肖爷爷都没认真地罚过他，但现在却可怜兮兮的模样躺在病床上。 江清池在医院待的时间不长，出了病房便打电话联繫了认识的朋友，拿到了那些人的联繫方式。 带头人家里有权有势，江清池只能明的暗的一起来，他故意把人约到了学校后山，时间定在了他们班主任的值班时间段，在江清池和对面四人起冲突期间，他早让人帮忙把谈秋上回提到的录音处理过后匿名上传到了网上。 江清池从小被江志德真假把式地练，这几个人按理说不够他发挥，但中途却被其中一人踹到了地上，四人一拥而上，江清池很快便捂着肚子痛苦地呻吟起来。 但就在四人松懈期间，江清池勐得拽着一人的脚踝，动作迅速地把人掀翻在地。 班主任赶到时，四人都受了伤，而江清池正满脸戾气地盯着他们的胳膊，察觉不对，班主任赶紧上前拉开了他。 事后，四人的家长联繫了学校，就这件事想讨要个说法，网上的声讨和家长的咄咄逼人让学校两难，江清池嘴角破了个口子，扬起时又渗出些血丝，把兜里的手机丢到桌面，屏幕上正是那四人围殴江清池的那一段。 「视频应该会比音频更有冲击性？」江清池说。 视频的最后被江清池用来给肖齐换了个道歉，本可以不挨的处分却莫名其妙接受了。 劝退三天，江志德罚得有些狠，江清池什么也没说，全受着了，江志德说他没有一点分寸，但江清池却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他甚至觉得不太够，如果班主任赶来的迟一些，他可以毫不犹豫地折断他们的胳膊。 再回到学校，肖齐对待自己的态度突然恢復原状，江清池再问他具体缘由时，肖齐只是笑着用他受伤的那只手轻轻撞了撞江清池的胸膛，和他说：「突然被你吓到了，后来想想反正你也不喜欢我，我也就没什么好担心了。」 江清池听完这些话，心底莫名变得空落落，肖齐像是怕他不相信，又和他打保票：「真的，以后要追人的话，我也可以…帮你。」 肖齐的表情有些勉强，看着像是思想斗争很久后才做出的让步，江清池以为他忍着讨厌在和自己相处，尽管心底泛起的负面情绪怎么都挥不散，但最后江清池依旧接受了他的说辞，不管怎样，这样会对着他勉强笑起来的肖齐，总好过不和他说话的肖齐。 高三那个寒假，江清池原来是跟着大院的爷爷奶奶一起去的满庭庄，撞见肖齐组织的班级活动是碰巧。 在江清池表现出对谈秋的追求以来，肖齐像是渐渐接受了他的不同，甚至问他为什么不干脆和谈秋一起来，江清池只好说在这等也是一样的。 在满庭庄的第一天，谈秋突然把他叫到几百米开外的树林，接受了他的追求。 江清池还未反应过来，谈秋便仰头亲了上来。 江清池微微惊讶，注意到他反应的谈秋很快松开了他。 接吻的感觉有点怪，而除此之外江清池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以至于他在之后很长的时间里都以为，接吻是个挺没意思的事。 谈秋像是早就猜到了他的反应，对于他的心不在焉好像并没有失落的情绪。 江清池在高考前几天，才意识到谈秋当时不在意的反应是为什么。 在一起后，江清池才知道谈秋的一些事，单亲家庭，妈妈患病在床，每周有四天需要去酒吧兼职，剩下的时间则会去医院陪床。 谈秋不粘人，唯一的要求只有每次下班时让江清池去接他。 那天江清池去的有些迟，到达酒吧后门时谈秋正被一个男人堵在墙角，看到江清池过来才发着抖丢下手里的酒瓶，谈秋没等他发问，拖着正要上前的江清池快步离开了酒吧。 两人沉默了一路，快到医院时谈秋才开口说这人是酒吧老闆的侄子，江清池问他是不是被缠上了，谈秋心虚地说没有。 第50页 江清池没揭穿他，问他：「他平常也这样？」 「上班时间他不敢。」谈秋低着头。 「要帮你解决吗？」江清池问。 「没必要，我不想重新再找工作，这份给的多，」谈秋抬起头，又问他，「下回能不能早点来接我？」 江清池愣了愣，仿佛明白过来了谈秋为什么突然间同意了他的追求，时间还刚好在对方换工作的后几天。 谈秋以为他默认了，但没想到后面几天，直至高考结束一周过后，他都没见到江清池人。 江清池其实并没有太气愤，不见面也不是因为伤心，高考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则是高考提前交卷的事被江志德知道了。 考数学那场，江清池在进校门前发现圆规没带，于是去了趟校门口的便利店，但没想到会碰到赵林，赵林就是上回那四个人里的带头人。 赵林家里已经安排好了他的出国事项，今天来也不是考试，纯粹只是因为无聊所以找了个地方呆着。 江清池路过赵林时被他叫住，对方轻笑了一声，祝福他：「考试加油哦。」 快进考场的时间，江清池并没有理睬他的阴阳怪气，赵林也没多为难他。 考场外，江清池打算把手机放到指定位置时，却看到一条没备註名字的号码刚刚给他发来了一张照片。 是肖齐正望着校门口发着呆的背影，紧接着的是赵林给他发的消息：上回我就说过他的手不是我弄的，你偏不信，那我也不能白道歉吧？正好人在这哦。 江清池冷着脸给肖齐发了个消息，让他躲开赵林去保安室呆着，等他考试出来再找他。 广播考生即将进入考场，江清池没注意消息是否发送成功，心不在焉地进了考场。 大概做到第一面的最后一道题时，江清池才突然想到前两天班里同学说起的，考场会屏蔽信号的消息。 江清池在离考试结束还有三十分钟时举手交了卷，但刚拿起手机却被老师请去了等待区。 每次回忆起这半小时，江清池都要后怕好久，铃声响起的瞬间江清池还呆坐在位置上，看着那条自己没能发出去的消息，回过神时额角已经出了汗。 保安室不在，江清池确认完才觉得自己状态有些不对，明明这条消息连发都没能发出去。 肖齐没接他电话，赵林电话也打不通，江清池问了杨计郁，肖齐刚刚问他是否要一起去学校附近的游戏厅，但现在也没有回覆消息。 六月份的天，闷热的厉害，江清池从学校跑过来，额角的汗已经打湿了刘海，游戏厅有两层，江清池从第一排开始快速找过去，在第一层没看到人，他脸上的表情已经冷到不能看了。 最先看到的是肖齐的侧脸，对方嘴里叼了根冰棒，正兴奋地望着游戏屏幕，时不时敲敲键盘又眯着眼笑着看向屏幕上的战绩，连江清池走近也没发现，一副没烦恼的样子。 不知过了多久，江清池才等到肖齐扭头看见自己，肖齐像是愣了一下，最后拉着他的衣角把人拽到旁边的位置上，脸上的愣神很快被兴奋代替，和他说：「池哥！我今天把把都赢！」 额角的汗水顺着太阳穴流到脸颊，江清池低着头平復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过了一会儿才无奈地笑了一下。 第31章 老大徒伤悲 * 在江清池五岁的时候，郑远乔为了拉近他们的父子关系，给他自制了一个球状的迷宫，刚开始过最外层的关卡时，江清池随心又随意，认为就算掉落也可以很快重来。 后来，失败的次数渐渐变多，江清池才渐渐认真起来，但也许是因为以前的不在意，习惯转变得吃力，所以小球也总不按他的想法前进。 于是江清池磕磕绊绊，时间越久越在意，越在意就越谨慎，他担心小球掉落，所以踟蹰不前没了清晰的目标，最终导致没办法到达终点。 江清池后来总在想，自己导致肖齐决定不要自己的喜欢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不是也是因为他的不够认真，不够明确，又不够清晰的爱意。 他觉得肖齐好哄，所以不着急明确自己的想法，但却没意识到肖齐对自己的让步，是因为他总是对自己心软。 如果肖齐不打算把他放在特殊的位置，江清池便没了特权。 从灵堂回去的第二天，江清池依旧以为肖齐只是气话。 他熟练地发着哄人的消息，像之前每一次冷战那样，认为肖齐总是会消气，直到几天后，江清池从谈秋手里拿到了肖齐寄过来的东西。 一件江清池的短袖，底下还有一个蓝色游戏机，一个小相机，几颗江清池上回在莲市给他留下的糖果。 在江清池愣神的期间，肖齐在这几天里第一次发来消息，不是对他什么时候回家又或是为什么不接电话做出的回答，而是简单的一句交代。 肖儿：［东西寄过来了，以后就不联繫了。］ 强烈的不安突然涌上心头，江清池敲着键盘的手轻颤了一下，却在发送的下一秒发现，自己已经被肖齐拉进了黑名单。 江清池皱着眉换了个帐号，找到列表唯一的联繫人发了条消息，但消息发出后也依旧没动静。 「肖齐？」谈秋问他。 江清池低着头没回答，又用这个帐号给肖齐发了好几条消息。 「他前几天来过这里，」谈秋突然丢下信息，「看到我就走了。」 第51页 江清池消化着这个消息，脸上突然没了血色，下一秒便抱着箱子脚步慌乱地离开了公寓。 出了电梯，江清池快步坐进车里，扣着安全带的动作划了个空，第二下才插进位置，他打了几个电话给肖齐，但还是没有人接，最后只好又打给了杨计郁。 杨计郁这回倒是接了电话，江清池踩下油门，开门见山地问他：「肖齐在哪？」 「不知道。」杨计郁冷着语气。 江清池没了耐心，握着方向盘的力道渐渐在加大，控制着语气和杨计郁说：「你让他接我电话，我知道他在你旁边。」 杨计郁在那头轻笑了一下，突然和他说：「江清池，你是不是觉得肖儿不可能放下你？」 江清池微微一愣，下一秒就听见杨计郁和他说：「这回你真猜错了，肖齐已经走了，去哪了我也不知道。」 电话那头传来急剎下轮胎和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杨计郁一怔，听见江清池开口说：「我就过来，你让他等我一会儿。」 杨计郁看着今早肖齐送他的礼物，眼眶不知为什么热了热，对江清池也没了耐心：「你听不明白吗？肖齐人已经走了，没和你说是因为他不想再和你有任何牵扯，也不打算再和你见面了。」 江清池的唿吸声在电话那头重了一些，但却没再开口，等杨计郁回神对方已经挂了电话。 肖齐是今早九点的航班，杨计郁怕他在那边生病又怕他吃不好，这两天给肖齐收拾了不少东西，重到肖齐差点拎不动。 这次再见下次见面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杨计郁见肖齐一副淡淡的表情，心里却知道他并不是表面看上去这么没关系。 「杨儿，突然好后悔没好好学习英语。」肖齐嘆了口气。 「这算不算老大徒伤悲？」杨计郁笑了笑。 肖齐跟着笑了笑，在广播声中慢慢淡了表情，最后沖杨计郁张开了手臂。 杨计郁抱着他拍了拍，和他说：「好好的，有事没事都可以给我打电话，你不回来的话，我找机会来看你。」 肖齐把下巴埋进杨计郁的肩膀，缓了缓才压下眼眶的热意，闷声道：「我换号码了，你别把我当陌生人。」 「我记着了，」杨计郁松开他，眼眶也红了一圈，又叮嘱肖齐，「别又不好好吃饭。」 肖齐说好，和杨计郁又聊了一会儿才转身朝安检通道走去，他今天穿了件黑色外套，安安静静地待在排队的人群里，手上也没玩手机，只是低着头看着地面。 杨计郁在他身后看着他，心里的不放心却怎么都消散不了，肖齐性格好，交朋友的能力也不错，但在杨计郁心里，肖儿也还是让人放不下心。 杨计郁那天从机场离开后回了趟公司，这几天赶工，每天忙完回到家已经很晚。 楼道口很黑，杨计郁拍了拍手，昏黄的灯光这才跟着亮起，下一秒他抬头往上走时却吓了一跳。 前几天挂了电话的江清池正坐在台阶上，怀里抱着杨计郁前几天帮肖齐寄出去的快递盒，看到来人时仿佛想要起身，却在看到杨计郁时神情变得失落。 杨计郁并不打算搭理他，走过他身边时江清池却开口叫住了他。 江清池嗓子哑得差点听不见声音：「你知道肖齐去哪里了吗？」 杨计郁和他说：「不知道。」 「我好久都没见到他了。」江清池说。 杨计郁皱着眉没说话，跨上台阶想走人。 江清池仿佛听不见他要走，在下一秒又开口：「我哪里都找了。」 杨计郁停下脚步。 「家里，常去的地方，公司，大院我也回去了，哪里都没有。」江清池侧着头，从杨计郁的角度只能看见他乱了的髮丝和紧抿的嘴唇。 「问所有人都说不知道，」江清池突然很轻地笑了一声，接着又呛咳了一声，泪水突然模煳了他的视线。 在杨计郁以为他不会再继续开口时，听到江清池又开了口，他和杨计郁说：「我找不到他了。」 第32章 正确 * 肖齐在国外接手这份工作的第一个月，在国内大年三十的深夜，接到了汤怡如的电话，那天他正因为新品发布的推广方案加班到深夜，接起电话的语气很容易听出来疲惫。 汤怡如在那头有好一阵都没说话，肖齐后来喊了她一声，过了一会儿听见她很轻的抽泣声。 新号码和现状是肖齐在来这的第一个休息日，用简讯的形式传给她和肖望华的，但没想到他们没有第一反应对他进行质问，反倒隔了快一个月才和他取得联繫。 汤怡如在那头哭了几分钟，肖齐安静地陪着她，不知过了多久汤怡如恢復平静，刚刚仿佛是她表露脆弱的极限，理智恢復后对肖齐的行为依旧錶示：「你要出去闯闯我和你爸没意见，你自己别后悔就行，但那件事别以为我们会接受。」 路是肖齐自己选的，就算在这里遇到再多难事，他也没有后悔过，他想反驳点什么，但听着汤怡如努力压下难过的声音，突然就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汤怡如挂了电话，后来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们都没再和肖齐联络过。 时间久了，肖齐一些时候能够理解他们，但偶尔也会不明白，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仿佛爱自己，又仿佛恨自己。 * 第52页 阿娅卡是肖齐的新助理，一个金髮碧眼的欧洲人。 阿娅卡偶尔会让肖齐想起方群来，工作认真，严谨又细緻，但又有些不一样，毕竟方群不会在来公司的第一周就把肖齐摆在办公桌上的盆栽浇焉，也不会在肖齐身边待久了就变得八卦不停。 这天，肖齐和任知曼刚结束远程视频会议，刚打算起身去倒杯咖啡，阿娅卡便一脸认真表示：「你们很般配。」 肖齐无奈，这周第二次指出她的错误，并和她说：「我们只是朋友。」 阿娅卡看着面前英俊的上司，表情遗憾：「又猜错了吗？」 咖啡机发出沉闷的声响，肖齐用拇指按压着按钮暂停，很轻地笑了一下：「你下次猜的时候，我应该定一个惩罚。」 「不，」阿娅卡摇头拒绝，并由衷地感嘆，「肖，难道真的没有人可以吸引到你吗？」 肖齐脸上的笑意不减，抿了一口咖啡，和她说：「可惜暂时没有。」 听到这个回答，阿娅卡并不感到意外，两人又聊了两句才把注意力转移到这次的项目里。 工作结束时，窗外已经亮起了夜景，肖齐涌入人群，和往常一样，走回相隔两个街区的公寓。 楼下住了位华裔老太太，每回见肖齐经过都会用中文和他打招唿。 肖齐偶尔会觉得恍惚，有时会站在楼下和她说上一会儿话，再帮她一些小忙。 肖齐住在三楼，老式的门锁，常常会忘记带钥匙，所以干脆把备用钥匙放在了门口的鞋柜底下。 冰箱里的蔬菜永远都只有简单的一到两个种类，肖齐只会挑着自己喜欢的买，肉类买的少，对他来说还有些困难，现在做的最好的是番茄炒蛋，但偶尔也会煳掉。 在国外生活一年多以来，饮食习惯只是一个很小的事情，让肖齐比较应付不来的，是他找不到说话的人。 肖齐在往前二十多年的经歷里，几乎很少产生这种孤独感，但却在这一年里常常伴随着这种感觉。 有时候也会想，是不是决定的太草率，换掉号码，改掉社交帐号，留下的朋友会不会太少。 每到这个时候，肖齐会想起那个人来。 肖齐试想过自己离开后对方的反应，大多数时间里觉得他并不会在意，但偶尔难捱时，也会想对方会不会因为自己的离开有一点点伤心，但肖齐最后又总是否决这个想法。 次数多了肖齐就不想了，觉得没意义，也觉得可笑。 喜欢这人的时间实在太久，所以肖齐一开始难免做得不太好，但他一直在进步，现在已经可以很久不想起以前，也不想起他。 每到这个时候，内心渐渐产生的不在意情绪，会让肖齐更加肯定，选择离开这人，是一件无比正确的决定。 * 于敏敏觉得江清池变了，但她甚至想不起来转变的节点在什么时候。 好像就是在某一天，她突然觉得江清池不爱说话了。 虽然以前私下话也不多，但现在好像对着谁都不搭理了，不管是第一次见面的，还是合作过很多次的顾客朋友。 除此之外，他好像也变得爱发呆了，以前总是于敏敏被他提醒着拉回神，现在却常常要她去提醒他。 奇怪的其实并不止这些变化，于敏敏总觉得他好像变得很忙，但不是工作上的，倒更像是在查什么信息，常常打电话过去都在关机，再打通时总是飞机刚落地不同的地方。 而每一次再见到江清池，于敏敏都觉得他好像变得更沉默了一些。 转变大概是在第二年的五月。 那次拍摄一结束，江清池东西都还没来得及收拾，便让自己帮他订一张最快飞往旧金山的机票，于敏敏虽然有疑惑，但是依旧照做。 那次江清池去了有一个月，这一个月里工作室推掉了好几个拍摄，于敏敏没办法替他做决定，但也觉得他有些意气用事，要走的决定做的太突然。 一个月后，江清池回来了。 于敏敏那天本打算去工作室导个底片给客户，到工作室时却发现门没锁，她心里一惊，看了眼和江清池的消息，对方也并没有说要回来。 于是她握着门后的三脚架颤颤巍巍地打开了门，在楼下都没见着人时心底更慌了一些，最后去前台看了监控回放。 监控画面里，大概凌晨四点左右门被打开，那人戴着鸭舌帽，直接背着包往阁楼走了，之后再也没出来过。 于敏敏思想斗争半天，仗着小时候练过一段时间的跆拳道，冲动地打开了阁楼的房门。 这是于敏敏第一次上来，窗帘拉得很紧，但床头开了个小夜灯，床上确实躺了个人，那人被吵醒后慢慢睁开了眼，撑着床起身时揉了揉太阳穴，于敏敏这才敢确定面前把头髮剪成短寸的人是江清池。 江清池抬眼看了她一眼，没说话，于敏敏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走之前仿佛看到江清池手里握着个蓝色的小东西。 在这之后，江清池仿佛恢復了一些状态，至少在工作上重新认真起来，工作室的单越来越多，名声也越来越大，一切仿佛都朝好的方向发展。 只是偶尔，在闲暇期间，江清池会一个人躲在暗房里不出来，于敏敏有几次想进去看看，但江清池不让她进。 -------------------- 不配拥有姓名的那个人 第53页 第33章 良药 * 如果要问肖齐，在陌生国家碰见熟人是多大的概率，他会说大概是个转角的机率。 肖齐换掉所有联繫方式后，还有来往的好友并不多，其中并不包括这次遇见的李行浅。 先认出对方的是李行浅，肖齐低头走路，突然听到有人叫自己的中文名。 李行浅刚从附近的秀场下来，本打算避开人群在这座城市逛逛，没想到迎面碰到了正打算去洗第四次纹身的肖齐。 上次见面两人都回忆不起来具体的时间，所以干脆避而不谈，只根据近况聊了两句。 李行浅近两年从模特界进军演艺圈，最近风头正劲，走哪都能翻出几个粉丝来，行程一多，连玩游戏的时间少了不少。 肖齐对自己的近况倒是没什么好说，这两年工作上渐渐稳定下来，环境熟悉下来有些东西也就没觉得有什么了。 两人边聊着天边沿着河道漫步，大多数时间是李行浅在说，肖齐反倒成为了那个更为沉默的人。 漫步道很快走到头，前方五十米处便是纹身店，约定的时间快到，能说的寒暄也基本结束。 他乡遇故知，肖齐觉得今天很满足，在却在李行浅约他下次一起玩游戏时犹豫了一瞬间。 李行浅领会：「其实我大概猜到一点，不过…我和他也很久没联繫过了，上次听到他的消息还是他在拍纪录片时…」 「不用和我说这些的，」肖齐平静地打断他，「在犹豫联繫方式，是因为我现在不玩游戏了。」 肖齐其实早就不爱玩游戏了，至少高中毕业后，他玩游戏的次数里十次上线有八次都是因为那个人，现在不用喜欢人了，自然慢慢放了下来。 「为什么？」李行浅仿佛不解。 肖齐看着他，突然想起对方很久以前好像说过自己爱玩游戏的理由，说是小时候一个人待惯了，玩的次数多了便成了依赖，肖齐回想自己的那些年，有时候也有些分不清到底是不是依赖。 「如果非要说一个理由，」肖齐低着头，河畔边起了风，仿佛心事也跟着不见了踪影，接着他给出了理由，「就是不喜欢了。」 最后肖齐还是和李行浅换了联繫方式，两人即将道别时，李行浅突然问他：「你还记得c77吗？你们还有联繫吗？」 经李行浅提醒，肖齐才想起这么个人来，那阵子发生的事情太多能顾及的事情不多，肖齐脑海中也曾回忆过c77这个人，当时只觉得一丝遗憾，别的就再没有了，于是他摇摇头说道：「很久不联繫了。」 纹身店是阿娅卡推荐他来的，里面的老闆是位好看的中国人，肖齐来的第一天便是他接待的自己。 大腿根部的纹身不大，肖齐换好舒适的裤子后便抬腿躺了下来，在第一次洗之前老闆和他说：「纹身很特别，是自己设计的吗？挺漂亮的。」 「不算自己设计，纹身师有帮忙提意见。」肖齐说。 「要拍照留个念吗？」老闆问他。 肖齐当时沉默了一下，最后还是拒绝了提议：「不用了。」 第四次结束，纹身已经变淡很多，三个小水滴基本看不见了，只剩下水面波纹和溅起的水花还有些印子，老闆和他说再洗两次左右就能彻底干净。 从纹身店出来，肖齐又沿着漫步道往回走，又是一年冬季，冷空气让肖齐把下巴缩进了领口，慢慢地往回走。 不知是不是水土不服，肖齐刚来这时常常生病，现在倒是好了一些，但偶尔吹多了凉风还是容易起病。 好在只是普通感冒，肖齐洗完澡出来便觉得好了很多，但没想到何总还是听出来了不对。 「具体的我让助理传给你…」何远章突然停下了工作内容，问他，「你感冒了？」 「没有啊。」肖齐吸了吸鼻子，顺畅得很。 「鼻音很重，没感觉吗？」何远章在那头合上了电脑，和他说，「你今天先休息吧。」 「没什么感觉，」肖齐不让他下线，无奈道，「何总你还是今天讲完吧，明天我休息。」 「休息日就不能和我通话？」何远章在那头笑了一下。 「能啊，但不想讲工作。」肖齐本意是不想在休息日谈工作，讲出来却怪怪的让人误解。 果然，下一秒何远章问他：「那你想和我谈什么？」 肖齐微微一愣，他不是不明白何远章的意思。 奥知和风越达成长期合作以来，两人工作交接的部分渐渐变多，时间长了也互相了解了一些，何远章的性向早有传闻，肖齐真正确认是在某次何远章来旧金山出差，约他吃过饭后直截了当地问他是否有谈恋爱的打算。 肖齐不明白自己哪一点突然吸引到他，自然不想草草开始，更何况自己对他确实没有往那方面想过，所以委婉地表示并没有时间恋爱。 何远章被拒绝后并没有气馁，依旧和肖齐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只是偶尔，会在会议结束后单独把他留下，在视频那头单独给他一些针对性的建议，又或是节假日时给他定一束花，或者在生日那天来陪他吃顿饭，再给他送来一份礼物。 这天也是一样，挂了视频后的一个小时后，肖齐便收到了门口的感冒药。 楼下的华裔老太太上楼晒东西时刚好看到他开门，担心地问了他两句，肖齐表示自己并没有大碍，要她别担心。 第54页 看着老太太，肖齐偶尔会想起爷爷，好在现在想起肖建刚，心里没那么难过了。 「下次有重活来找我。」肖齐帮她抱起要晒的东西。 「你病才刚好，」老太太想到他上次胃疼被送进医院的那几天，心有余悸道，「好好吃饭没有啊？」 「非常按时吃饭，」肖齐向她保证，接着又想起自己住院期间每天不重样的补食，对她表示了感谢和夸赞，「听您说很小的时候就跟着父母过来了，没想到居然这么会做中餐，上次真是感谢。」 老太太微微一愣，笑起来眯了眯眼睛，悄悄和他说：「是有学过一点。」 * 奥知每月有个固定线上会议，以国内上午十点为准，各部门负责人常常对着屏幕向主持人点头致意时，肖齐则困得点头。 任知曼每回会议结束都会问他最近公司的情况，再顺便关心他一下。 「没见过比知曼姐你更会给个巴掌再给糖的。」肖齐在电话这头开着免提，起身收拾着桌面的文件。 任知曼在很久以前便发现，肖齐很擅长用玩笑话拉进两人的距离，但这两年，肖齐这样的时刻少了很多，以至于一下听到任知曼还有些感慨：「每天任总任总的，不懂多久没听你叫我一声知曼姐了。」 「私下听听就好了，阿娅卡怀疑我跟你有一腿也不是一天两天。」肖齐说。 「这么不想和我扯上关系啊？」任知曼在屏幕那头笑得明艷，「我当初可是想过要和你结婚的。」 肖齐愣了愣又轻轻地哇了一声，抬头和她说：「你不说我真是有些忘了。」 任知曼在这头看着的他的表情，试探性地问道：「这就忘了？当年我还给你当过挡箭牌呢，虽然半路被截胡。」 太久不回忆的事情，肖齐要认真想想才记起来一些，笑着道：「好像是有这回事。」 任知曼看着他毫无波澜的眼神，心底松了口气，这才把真正想问的说出口：「你有多久没回来了？」 肖齐微微一愣，估算了个大概：「冬天来的，这是第三个夏天。」 「下个季度开始的新品推广可能需要你回来把个关，如果要求你在入秋之前回国，你这边能接受吗？」任知曼认真地问他。 前两年，在孤立无援的很多个瞬间，肖齐不是没想过回去，特别是每到肖建刚忌日的那几天，这种想法便会达到顶峰。 但对于肖建刚，除了想念外，肖齐心里产生最多的情绪便是愧疚，很多时候觉得自己做的不够好，也觉得自己不孝，所以他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再敢去想回去的事情。 也不知道是不是压抑得厉害，有时候突然在梦里醒来，肖齐会恍惚间以为自己推开门就能看到大院，走出去便能看到肖建刚背着手摺腾那几盆肖齐叫不出名字的花，仿佛拉开窗户就能看见巷口的夕阳，大院的爷爷奶奶们见到他总会拉着他问最近有没有好好学习，又或是开着玩笑问他有没有恋爱。 他总是会在这种时刻里产生某种错觉，仿佛一切还未来得及发生，等他收拾好就可以推开门，去见门口百无聊赖等着他的人，再顶着头顶的余晖一起推搡着去附近的球场。 后来时间久了，梦里的场景淡了很多，醒来后那种遗憾的感觉也能够很快消散，包括这次，在任知曼问他能否接受回去的安排时，自己的情绪也并没有多少波澜。 于是在异国他乡生活的第三年，肖齐突然在这天真正体会到了什么是时间良药。 第34章 担心 * 宜平的秋天大概从十月下旬开始，但今年在九月底便早早入了秋。 九月的最后一天，清早的秋风夹着些凉意，工作室的大群里于敏敏提醒他们出门记得套件外套，并和他们打好招唿，今天的拍摄会提早结束。 于敏敏发完消息便起身站在江清池身旁帮忙调试着设备，并时不时抬头看他一眼。 这两年江清池没再留过长发，基本头髮稍微长了一些就会被他剪掉，等下次再见时又变回了原来的长度。 刚开始，于敏敏并不太习惯他短髮的样子，特别是那阵子江清池生人勿近的样子总给人很强的距离感，后来看多了倒也觉得不错，至少在拍平面时，模特们看到他稍微冷个脸就会配合很多。 「池哥，生日快乐。」于敏敏把身后的礼物递给江清池。 江清池放下调试的动作，接过礼物时轻轻笑了一下，和她说了声谢谢。 「应该的，没有池哥就没有现在的我嘛！」于敏敏得意地笑了笑，接着又想起正事，「对了池哥，上次合作的品牌方今早联繫我们了，说是还有要修改的镜头。」 「约时间了吗？」江清池问她。 「说是今晚…」于敏敏有些难办的表情，问他，「你今晚要去过生日的话我帮你推了。」 江清池的生日只在江晓和郑远乔去世之前办的认真，在这之后的第一年江盛兰和江志德忙着祭祀，等他们夜里反应过来，江清池自己也不愿意再过，连续好几年的拒绝，自己的生日很快便被江清池减弱了存在感。 可减弱得不彻底，每一年的这一天还是有一个人会记得，小时候是偷偷跑来他房间悄悄地在零点和他说声生日快乐，后来他从大院搬走，包括大学和工作的那几年，不管两人是不是在一个城市，对方都会准时给他送上祝福。 第55页 要知道江清池的生日并不是件难事，这三年里收到的生日祝福也不在少数，但不管他在夜里怎么翻，又怎么再三确认，在这些消息里，江清池再也没能看到他想要的那个小红点。 江清池过了一会儿才回神，和她说：「我不过，你安排就好。」 * 这两年，江清池工作室的规模逐渐扩大，换了地址也重新换了名字，接的gg拍摄基本以服饰品牌为主。 大品牌的gg拍摄基本都会有自己常用的工作室，所以江清池刚开始接的单基本都是一些小众但口碑好的品牌，后来江清池花了近一年的时间跟着文化部的人拍了部有关非遗服饰的纪录片，后来才渐渐被大众的视野看到。 在这之后工作室才慢慢有了主攻的方向，这次的合作方找上江清池同样也是因为他们这次的单品里有和非遗融合的部分，品牌方的主负责人和江清池高中同学，加上一直对他的拍摄风格和见解多有赞赏，此次说是要有镜头要修改，但实际上更多地则是帮他引荐。 品牌负责人叫沈嘉，祖父那辈开始办服装厂，到父辈开始创立品牌，到他开始开拓海外市场，是宜平两大服饰品牌之一。 而另一品牌的创始人则是沈老爷子年轻时的一起打拼的朋友，如果说沈老爷子是墨守成规的继承派，那任老爷子则是放手让子孙辈施展拳脚的闯荡派，子辈那代往餐饮方向另闢新路，到孙女这辈倒是重新回归服饰业，但她却没接手公司，反而自主创立了新品牌。 「但前阵子任爷爷宣布要退休，担子还是只能丢给曼姐，她最近正打算合併收购，不然她今天是打算过来的，」沈嘉和江清池落座，低头看了一眼时间，和他说，「但派过来的人应该也快到了。」 话音刚落，包厢门被推开，下一秒江清池便看见了门口站着的两人。 江清池傻傻地被沈嘉拉着站起来，看着肖齐扫了一眼包厢，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两秒，接着便移开了视线，最后朝他们走近。 何远章自然地帮他拉开椅子，肖齐这才落座在沈嘉的身侧。 江清池看不够似的，视线一动不动地盯着肖齐，连他们寒暄了什么都没太大印象。一场饭局下来，只记得肖齐除了开头看他的一眼，剩下的视线不是落在沈嘉身上就是何远章脸上，连桌上讨厌的土豆块都看了好几眼。 「你怎么了？」沈嘉早就发现了江清池的心神不宁，趁对面两人在说悄悄话时也低头轻声问江清池。 「没事。」江清池摇头，这才把视线从肖齐的脸上挪开。 沈嘉看他恢復正常这才重新和对面聊起天来。 「何总今天怎么也跟来了？」沈嘉笑着问。 何远章拿走肖齐面前的酒杯，抬手帮他倒了杯热水，语气里有无奈：「吃饭对象突然被他老闆拉走，我只能跟着过来，不打扰吧？」 「见外了。」沈嘉说。 肖齐低着头咬到颗辣椒，端起杯子正要灌水时听见江清池突然开了口。 「小心烫。」江清池提醒他。 肖齐端着水的手一顿，这才抬头看了一眼江清池，笑着和他说：「谢谢江老师。」 江清池微微一愣，最后只是冷着脸点了点头。 沈嘉一头雾水地看着江清池，在桌底下踢了踢他，笑着和肖齐说：「肖总和江老师认识？」 「嗯，」肖齐点头，视线回到沈嘉身上，和他说，「以前有幸合作过，就是和何总第一次合作的那支gg。」 沈嘉倒是没想到有这一茬，笑着道：「那还有我什么事，你们自己谈不就好了。」 三人都笑了笑，除了江清池。 要说肖齐完全装作不认识自己吗？那倒也不是，江清池想，只是自己在他那里，只剩下一个曾经合作过的，连朋友都算不上的，合作伙伴身份。 饭局快要结束时，肖齐起身去了趟厕所。 肖齐喝得并不多，但不知是是不是太久没怎么应酬的缘故，几杯下来头微微泛着晕。 水头的水淌到肖齐的掌心，下一秒又被他拨了一些在脸上，在闭上眼缓解疲劳时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肖齐平静地关上了开关，抬头果然看见了镜子里的江清池。 江清池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但细看又有些无措，靠近他一步，叫他：「肖儿。」 肖齐睫毛被沾湿了一些，但转身和江清池对视时却没有任何别的情绪，只是平静地和他说：「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叫我肖齐吧，听你这么叫挺不自在的。」 江清池微微一愣，过了一会儿才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上个月。」肖齐说。 「还走吗？」江清池哑着声音问他。 肖齐在心里很轻地笑了一下，带着调侃问他：「担心我找你？」 「我没这么…」江清池话说一半被打断。 肖齐和他说：「不用担心，以前还小不懂事，现在不这样了。」 说完这句话，肖齐便要走，江清池却在下一瞬抬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和他说：「我们聊聊。」 肖齐面无表情地挣脱他的掌心，何远章正好在这时进来，于是肖齐朝何远章走去。 江清池尾指很轻地颤了一下，接着便看到肖齐靠近了何远章，问他：「你怎么来了？」 何远章抬手擦掉了他脸上的水珠，另一只手摩挲着刚刚被江清池圈住的手腕，和他说：「你说呢？怕你喝太多再胃不舒服。」 第56页 肖齐抬头沖他笑了笑，接着便把额头压在了他的肩膀，轻声和他说：「远哥，我头晕。」 第35章 徒劳 * 肖齐仰着头和何远章说话的语气很放松，靠在他肩膀的动作也很亲昵，并且大方地让何远章圈着他的手腕，不像刚刚自己碰他时表现的那么抗拒。 江清池愣在原地，过了会儿才偏开头压下心里的酸楚，插在兜里的手像是努力握着什么，这才不至于失去理智上前把人拉到自己身边。 何远章倒像是没注意到这里的气氛，贴心地帮肖齐揉了揉他的太阳穴，问他：「那我们先回去？」 肖齐依旧没有阻止何远章对他的身体接触，反而扬了扬嘴角，和他说：「好啊。」 江清池不自觉地上前一步，在肖齐看过来时又凝在原地。 上次两人面对面说话已经过去太久，但大概是回忆的次数太多，江清池总是可以清楚地记起那天所有的细节，回忆得细的时候连肖齐衣服上的纹路都能记起，不敢回忆太多时也总能记起肖齐脸上的泪。 现在的肖齐终于不再因为他哭得那么难过，也不再因为他痛苦，就像刚刚说的，当年不懂事，现在不会了，不会再靠近自己，也不会再有喜欢。 * 沈嘉今晚算四人里喝的最多的一个，一转头看见包厢内只剩自己时还有些纳闷，坐着无聊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但一杯下肚也迟迟不见人回来。 第二杯时沈嘉电话响了，何远章和他打了个招唿，说他和肖齐先走了，下回再聚。 第三杯时，江清池推开了门。 「去哪…」沈嘉收了尾音，看着他表情换了个问题，问他，「撞见仇人了？」 江清池弯腰拿起外套，低着头说：「差不多。」 「什么仇？」沈嘉好奇起来。 江清池没搭理他。 「你这表情不对啊…」沈嘉高中时就嘴碎，几年过去依旧没有收敛倾向，幸灾乐祸道，「给你事业使拌了还是抢你老婆了？」 江清池脑海中浮现肖齐刚才对着别人的亲昵样子，又想到刚刚何远章揽着他的腰把人带走时礼貌告别的样子，江清池沉默着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问沈嘉：「你有肖总的联繫方式吗？」 联繫前后，沈嘉想到刚刚两人在饭桌上莫名奇怪的氛围，惊讶地看了一眼门口，悄悄道：「肖总抢你老婆了？」 江清池抬眼看了他一下，低下头点开好友添加列表，若无其事道：「不是。」 「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沈嘉气松了一半，听见江清池又开了口。 「他是我被抢的老婆。」江清池面无表情地把手机递给瞪大眼睛的沈嘉，意思要他输入肖齐的联繫方式。 沈嘉还以为自己醉意上头，疑惑开口：「啊？」 但江清池不再重复第二次，仿佛刚才那句话不是他说一样，而是敲了敲手机屏幕。 「不是…」沈嘉合上嘴，虽然他早就有听闻江清池这方面的传闻，但听着他当面这么说还是有些震惊，不过刚刚他们俩的样子又确实能解释了，他诶了一声，问江清池，「你老婆你没联繫方式？」 江清池表情变得怪怪的，突然道：「所有联繫方式都被拉黑了。」 「肖总看着不像这么狠心的人，」沈嘉感嘆道，「你这是犯了多大错啊？」 * 肖齐快下车时，收到了一条好友验证消息，头像是万年不变的青色小狗，添加备註里写的一栏字是：拍摄方案后续需要沟通。 「在看什么？」何远章扭头问他。 「没什么。」肖齐点了拒绝，接着收起了手机。 「头还晕吗？」何远章关了关车窗，车也缓缓停在了肖齐的公寓楼下。 肖齐嗯了一声，说：「好多了。」 车子停下，两人都沉默了下来，何远章无奈地嘆了口气，和肖齐说：「好不容易约你出来一趟，任总还真是不给面子。」 肖齐回来了快一个月，这期间何远章约了他几次都因为工作没能答应，好不容易今天有空一起吃个饭，结果刚坐上车任知曼电话就打了过来，说是需要他加个班。 肖齐看着何远章明显打扮过的样子，没忍住笑了一下，和他说：「下次补给你。」 「那今天这个怎么办？」何远章看了一眼后座。 肖齐跟着他的视线往后，看到后座的花时微微一愣。 「还能给出去吗？」何远章气质偏斯文，说话也从来不会给人压迫感，像是单纯地询问意见。 「没想到何总是浪漫派的。」肖齐笑了一下，嘴角扬起时让人看着心情很好。 何远章看着他伸手把后座的花捧在怀里，从后面伸着脖子露出脸来，用行动回答了自己能不能送出去的问题，又问他：「要不要上来坐坐？」 这次要待的时间不定，肖齐先租了半年的房子，因为才回来一个月，加上这一个月里肖齐也忙，没来得及置办家具，肖齐把人请上楼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突然想起来家里什么也没有。」肖齐领着人走到公寓门口，有些讪讪地开口。 「那至少不用坐地板？」何远章笑了笑。 「那倒是不用，」肖齐说着便伸手摸了摸口袋，一开始是左手抱着花，右手摸口袋，过了会儿又把花换到了右手，左手压了压兜，最后把花递给了何远章，让他帮忙拿一下。 第57页 「钥匙没了？」何远章问他。 「等等…」肖齐又重新摸了一圈，越到后面脸色越尴尬，抬头看何远章的眼神透着些可怜。 何远章很轻地笑了一声，问他：「有印象丢哪了吗？」 「没有啊，走的时候放口袋了，除了吃饭的时候脱了一下衣服…」肖齐很快便皱起了眉，好在沈嘉很快打来了电话，这才让他微微松一口气。 「下次可以换个密码锁。」何远章跟着他站在门口，给出提议。 肖齐怔了一下，笑着说：「我考虑考虑。」 何远章陪着肖齐在门口等了一会儿，肖齐先遭不住，他把何远章手里的花拿了回来，和他说：「要不远哥你先回去？沈总叫的同城应该还要好一会儿。」 何远章看出了他的不自在，点了点头，走之前和他说：「拿到钥匙了和我说一声。」 肖齐笑着说好，把何远章送到了电梯口。 人走后肖齐又回到了门口，靠着墙站了一会儿又觉得疲惫，最后干脆把花放在了地上，人也跟着蹲了下来。 花很漂亮，何远章对他也很好，肖齐最近也有在渐渐松口。 卡片藏在花束间，肖齐展开看了一眼，他很早就知道何远章也能写一手好字，表达情意的字体又会比平常更端正一些，很好看，但肖齐却突然注意到了右下角的日期。 不是刚好看到的话，还真是忘记了，肖齐很轻地笑了一声。 * 江清池赶到沈嘉给他发来的地址时在楼下呆站了快十分钟才上楼。 电梯到达对应的楼层，江清池脚步很轻地走到了肖齐的跟前。 肖齐手臂伸直了抵在膝盖上，额头压在臂弯，从上而下只能看见他的后脑勺和露在外面的一截后颈，旁边放着一大捧玫瑰花，手里则紧紧地握着张卡片。 稍微远一点的记忆里，肖齐也曾在他面前毫无防备地露出过这一面，很久以前在大院，两人一起早起上学时，肖齐因为赖床严重，总是要肖爷爷提前半小时叫他才能不迟到，有时候可能一喊就醒，早早起来也不自己先去学校，总要蹲在大院门口的台阶上等着江清池一起，很多时候也是这样蹲着蹲着便会睡着。 每回江清池摸着他的后脑勺把他叫醒时肖齐总是没什么脾气地说：「我等你好久啦。」 上一次这样又是什么时候呢？江清池回想起三个月前。 那天是六月二十日，肖齐的生日，也刚好是他的休息日，他难得早上九点就出了门，先是去常去的中餐店吃了个早餐，出来后便漫无目的地乱逛。 江清池跟在他身后走过不知道多少条街道，看着他的背影晃晃悠悠到黄昏，陪他从山城的坡底往上走，直到他翻过坡顶往下走时，江清池才渐渐看着他消失在自己眼前。 那天的最后肖齐和人约了晚餐，出来时手里抱着个礼物，晃悠着回到了公寓，最后和楼下的老太太聊了几分钟的天，这才上了楼。 那天的江清池还是没忍住跟上了楼，肖齐也是这么个样子蹲在了门口，捂着肚子明显状态不对。 江清池人生中难得有这种恐惧时刻，肖齐意外摔下山谷是一次，发现找不到肖齐时是一次，看着他额头全是汗地捂着肚子难受，但自己却连步子也不敢迈出去又是一次。 以前的江清池总是会错意，而现在的江清池则清楚地知道，这并不是出自于什么对弟弟的担心，礼物、花、任知曼、何远章，看到肖齐和这些东西靠得近就难受也不是什么朋友间的占有欲。 江清池喜欢肖齐，在现在来说是再不会错的认知，但在肖齐不要他的喜欢后，这迟来的醒悟又显得太过徒劳。 不知过了多久，江清池注意到肖齐的指尖轻轻颤了一下。 下一秒肖齐的声音从臂弯传来，仿佛透着些厌恶和不耐烦，问江清池：「你看够了吗？」 第36章 决绝 * 肖齐抬头望着他，不知是不是逆光的原因，他总觉得江清池的眼睛好像有些红，但他并不关心。 江清池反应不过来似的，看着肖齐抱着花站了起来。 「花是…」江清池突然问。 肖齐看了一眼怀里的花，和他说：「远哥送的。」 本以为自己已经做好准备了，但江清池眼神还是黯了下来，因为他的这句远哥，也因为他对自己的疏远。 江清池的从容没有了，从晚上突然见面以来，他面对肖齐时就总是怕说错话，但他又控制不住，找到人之后偷偷见对方的每一面，只有他自己知道需要多少的克制才能忍住不出现在肖齐的面前。 江清池怕他为了躲自己，再跑到自己找不到的地方。 「你们…」江清池仿佛不太情愿开口，但还是问了句，「在一起了吗？」 「在一起还是没在一起，」肖齐看着江清池，缓声道，「和你有半毛钱关系吗？」 江清池愣了愣，甚至有些不敢看肖齐脸上的表情，怕看到对自己的厌恶和反感，但又想再说些什么，一下进退两难。 「我今天来是想和你说清楚一些事…」江清池话再次被打断。 「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清楚的事了，」肖齐并不想听，「该说的三年前我已经说完了。」 江清池眼皮颤了颤，短髮给人的距离感也没有了，在肖齐面前微微着低头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第58页 「钥匙。」肖齐开口。 江清池把握了一路的钥匙从兜里拿出来，递给他时指腹很轻地擦过他的掌心。 小小的接触江清池也要微微一愣，肖齐则完全不想和他再有对话，动作迅速地用钥匙打开门。 门推开一道小缝，接着肖齐感觉身后的江清池朝他靠近，下一秒江清池越过他，拉着把手态度强硬地把门再次合上。 关门声在安静的走廊显得很突兀，江清池像是克制着什么，只是开口叫了他一声：「肖儿…」 肖齐没有转头，两人沉默间只能听见对方的唿吸声。 「你好像从来都不把我说的话当回事，」肖齐只觉得神奇，他侧着头看着江清池，疑惑道，「让你不要这么叫我，你不听，和你说不见面也没用。」 「你不让我这么喊你我会改口，」江清池看着他往后躲的动作一愣，忍住不靠近，但却不让步，「不见面我做不到。」 「江清池，」肖齐见面以来第一次叫他的名字，语气冷淡道，「你这样让我和远哥都觉得很困扰。」 江清池愣在了原地。 见江清池不说话，肖齐再次表态：「以后别再过来了，我不想搬家，也不想在工作以外的任何时间见到你。」 搬家的字眼刺激到江清池，他唿吸突然沉了沉，语气变得有些慌，在肖齐关门前低着头轻声说：「我不来了，你别走…」 肖齐干脆利索地关上了门，江清池呆呆地站在门口，过了一会儿又听见里面传来了一声反锁声。 * 肖齐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 他在被窝里翻了个身，闭着眼接通了电话。 电话是汤怡如打来的，让他今晚回家一趟。 肖齐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说看看今晚下班几点，太迟就不过去了。 汤怡如在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最后什么也没说。 被吵醒之后没了睡意，距离闹钟响起还有二十分钟，肖齐睁着眼在床上又躺了五分钟才起床。 出门前肖齐视线扫到了桌上的花，一晚上过去花瓣焉了一些，于是犹豫了一瞬，最后在手机上下单了个花瓶。 奥知新季度的新品发布会在即，任知曼因为收购的事忙得焦头烂额，最近把这事全权交给了肖齐负责。 「全权负责倒没什么，」肖齐坐在任知曼办公室，靠在沙发上问她，「但宣传组的工作应该不用我去交涉？」 任知曼放下手里的文件，知道他这是不高兴了，起身给他倒了杯咖啡赔罪：「你也知道，新品提取非遗的元素进行了跨界融合，你这几年在国外可能不清楚，近几年在这个领域宣传做的最好的确实是江清池的团队。」 肖齐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他也理解任知曼不想在这个节骨眼出错，但：「找宣传组的人和他沟通也是一样吧？」 任知曼心说效果还真是不一样，先前派去和他工作室的人沟通没一次有下文，而她只是让肖齐在他面前露个面，今早就发来了合作方案，像是早就准备好了似的。 「他拒绝了奥知两次，这不是实在没办法了…」任知曼很轻地嘆了口气。 「但至少该和我说一声，」肖齐并没有生气，只是觉得有些无奈，「还是你觉得我要是知道来的人是江清池，会拒绝合作？」 任知曼靠在办公桌边看着肖齐。 「以前确实难说，」肖齐看着咖啡的热气上升又消散，他很轻地笑了一下，和她说，「但现在真不至于。」 任知曼微微一愣，听他这么说又松了口气，见肖齐不是真的生气这才跟他说了个好消息：「帮你找的助理今天下午会到，你可以期待一下。」 「你把阿娅卡拐来了？」肖齐开玩笑。 任知曼笑而不语，到了下午办公室门被敲响，看见进来的人时肖齐才确定，任知曼说的可以期待是真的有惊喜。 「肖总。」对方从容不迫地站在门口，一如既往的冷静表情，但肖齐还是听出来了他语气里的笑意。 肖齐愣了愣，过了会儿从办公桌后绕到他跟前，张开双臂抱了他一下，脸上的表情开心起来，笑着叫了他一声：「群哥！」 方群这几年和他偶尔会有联繫，按理说方群在肖望华手下呆得好好的，是不太可能会被挖过来的，除非肖望华放人。 肖望华确实有意和方群提过这件事，但决定权其实还是在方群身上，不过肖望华也几乎能确定他不会拒绝。 肖望华对自己的儿子很了解，和谁都好说话，不懂是不是从小在大院的环境里长大，对着年长他的人最有一套，就连当初对他不看好的方群在跟着他半年后也完全改观。 虽然从小被爷爷带大，但他性子里没有太多骄纵的部分，只是偶尔会有点任性和固执，也不太能吃苦，所以当初知道肖齐离开公司要一个人去国外时，他和汤怡如也觉得他坚持不了多久就会回来。 但没想到这次却一走走几年，中途甚至没再回来看过他们夫妻俩一眼。 肖齐不是个狠心的人，从小就不擅长和人把关系弄僵，所以不管他觉得自己错没错，通常很快就能自己消化好。 但这次却意料之外的决绝。 肖望华和肖齐的父子关系大致上分为几个阶段，在肖齐的童年时期，他们的事业刚起步，常年工作忙到不在家，但每次回趟大院他总是像个小话唠，和他们也总有分享不完的东西，后来长大一些了，青春期的孩子有自己的想法，肖望华常常抱着过来人的姿态给他提意见和铺路，对于肖齐次次的反驳也没当回事，等他反应过来时，肖齐和他们已经不亲了。 第59页 但他和汤怡如只有这么一个孩子，不希望他走错路，所以即便亲子关系变差，对于出格的事情，也一定会对他进行干预。 肖齐以前会和他们吵，争取自己相关的自主权，现在反而不吵了，或者说他根本不在意了。 上回他和汤怡如因为公司的某项决策在他面前争论了一会儿，肖齐整理了一下情况，抛出了几个客观问题，让他们权衡利弊后又给出了几个解决方案，直到这时他和汤怡如才意识到，自己的孩子其实早就长大了，他有自己的人生，也有自己的想法和决策力，也再不是那个和他争论不休时偶尔会委屈得眼眶湿润的小孩了。 * 大概是有了方群的搭档，肖齐效率很高，临近下班前便把今天的工作任务完成了。 他本想发个消息给汤怡如说今晚回去，打开手机发现多了两条验证消息，一条是青色小狗头像发来的，这回验证栏的备註换成了别的：［肖总公私分明，应该不会不理我吧？］ 下一条的头像也眼熟，暱称还是原始的样子，所以好认。 c77：［肖哥还记得我吗？机缘巧合下找朋友要了你的新联繫方式，希望不会打扰到你，不想同意的话也没关系。］ 「群哥，你那边有江清池的联繫方式吗？」肖齐问方群。 方群点头说：「还有。」 「那拍摄方案和工作事项你那边和他沟通。」肖齐心安理得地又点了拒绝。 方群说好，过了一会儿突然问了句：「他没对你做什么吧？」 肖齐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方群又笑着说：「没事。」 对于c77肖齐其实一直有些好奇，刚开始认识是通过李行浅的关系，李行浅说他是个哑巴，平常在家打打游戏就是他所有的娱乐活动，不爱出门也不爱社交。 肖齐自然而然地想像了一个边缘人的样子，但从他和对方的聊天看来，又觉得对方很多时候给出的开导都很通透，甚至有时候肖齐觉得自己反而更悲观消极一些。 曾经有一阵子他们聊得多，后来肖齐也提出过见面的请求，但不知是不是让对方不开心了，那次之后c77对他变得有些爱搭不理。 后来肖齐也没强求，只是和他说了个见面地点说是会等他来，但最后也没来赴约。 那之后肖齐也想清楚了，自己要求要见面的请求确实有些无理，c77之所以不愿意见面，可能只是想借着网络的隐蔽性让自己自在地进行社交，而自己不应该非要扯开他的壳。 但道理都懂，肖齐因为这件事还是有些伤心，因为他确实是认真地把c77当成了自己的朋友。 肖齐最后还是点了同意，c77的消息也很快弹了出来。 c77：［好久没联繫了，肖哥一切都好吗？］ 肖齐心里暖了暖，给他回復了条语音，笑着说：「挺好的，就是有些想你了，你呢？」 肖齐本意问他是不是也一切都好，但c77正在输入半天，最后回復他：［我也想你。］ -------------------- c77：你们知道吗？今天老婆突然说想我了… 第37章 改不了 * 肖齐在下班前一分钟，接到了何远章打来的电话。 「卡着点也能被人抢先吗？」何远章本想约肖齐今晚一起去看舞台剧，但没想到对方早早有了约。 「再迟点我都饱了。」肖齐笑着说。 「抱歉，」何远章听着他的笑声心情也变得好了些，说道：「是我忘记提前预约。」 肖齐随手玩着桌面的摆件，说道：「所以没办法，何总你只能下次再约了。」 何远章很轻地笑了笑，又问他：「你有感兴趣的舞台剧吗？」 肖齐微微一愣，和他说：「我都可以。」 何远章说好，肖齐和他又聊了一会儿才挂断电话。 电话挂断后肖齐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仰着头盯了一会儿天花板。 他对于何远章不是没有好感，在国外这几年，对方对他照顾很多，对他的追求很明确但懂得把握分寸，相处起来也让自己觉得很舒服。 何远章比他大五岁，白手起家创立风越，但不知是不是比自己年长的原因，也有可能是上位者当惯了，肖齐偶尔会觉得有一种被带着走的感觉。 * 肖齐到达西景苑时汤怡如刚好从大门出来，手里还牵着狗绳，见到肖齐回来正好把绳子递给他：「回来的正好，帮我熘熘点点。」 近几年汤怡如稍微闲下来了一些，点点是她一年前嫌家里太静，带回家的一只小金毛。 点点没见过肖齐几次，但不认生，每走几步就要回头绕着肖齐跑两圈，跳一跳再摇着尾巴蹭他裤腿。 肖齐眼睛亮了亮，蹲下摸摸他的脑袋，抱着他拍了张照片，照片里点点几乎占了整个画面，肖齐修长的手指揉着他的脑袋，右上角露出了他的下巴和嘴唇。 起身后肖齐把照片发给了杨计郁和c77。 杨计郁暂时没回復，c77倒是秒回。 c77：［很可爱。］ 肖齐见他喜欢，又多拍了两张点点的照片给他。 c77：［我最喜欢第一张的角度。］ 肖齐只好蹲下又给他来了几张，一股脑全发给了c77。 等待回復期间，杨计郁给他打来了电话。 肖齐接起：「咋了杨儿。」 第60页 杨计郁在那头不懂捣鼓着什么，哐哐响，过了一会儿才停下：「还问我咋了，回来就和我说一声，没见你找我。」 「这不是忙嘛。」肖齐笑笑，真有点不好意思了。 「这周末有空吗？」杨计郁最近迷上露营，正愁找不着人去：「一起露营去？」 「许绍扬呢？他不陪你去？」肖齐问。 「我和你还有他，三个人。」杨计郁说。 「我这也太亮了吧？」肖齐被气笑。 杨计郁笑了笑，和他说：「那你把何总带上？」 肖齐微微一怔，嘆了口气道：「我考虑考虑吧。」 * 遛完点点回到家，汤怡如刚好端了最后一道菜出来，肖齐蹲下给点点解开项圈，看到肖望华叫了一声：「爸。」 肖望华嗯了一声。 「最近很忙？」汤怡如给肖齐盛了碗汤。 肖齐从厨房洗完手出来，落座后很轻地嗯了一声：「新季度，最近在忙发布会的事情。」 汤怡如看着他的小脸，问他：「没好好吃饭？」 「多大的人，你还担心他不吃…」肖望华咳了一声，仿佛想插嘴说些话，被汤怡如一个眼神又压了回去。 从回来到现在，肖齐基本每周会回来一趟，从他们每回找的话题里，肖齐也知道他们想要修復和自己的关系，但毕竟太久没坐下来好好沟通过，所以三人都有些不自在。 「要不回来住？」汤怡如和他说：「还记得陈阿姨吗？你高中时候的住家阿姨，当年不是回家带孙子了吗？现在孙子长大了，她上回找到我说家里还缺不缺人。」 「离公司太远，不方便，」肖齐拒绝了她的提议，又问他：「她现在身体还好吗？」 「你妈上回住院都没见你关心，别人你倒是关心得很。」肖望华在一旁开口。 「肖望华！」汤怡如警告性地叫了他一声。 肖齐抬头看了一眼汤怡如，问道：「妈你怎么了？」 汤怡如支支吾吾地锤了一下肖望华，在肖齐担心的眼神里，肖望华开口：「祛了个眼袋。」 肖齐愣了愣，一时有些语塞。 「你爸有些大惊小怪了。」汤怡如瞪了肖望华一眼。 肖望华只好偏开头扒拉了两口米饭。 肖齐看着他们，低着头时嘴角忍不住扬了扬。 饭后，肖齐坐在沙发上和c77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肖望华和汤怡如坐在他对面看着他偶尔笑起来的表情都有些愣神。 「你现在…」汤怡如现在说起肖齐的性向时，情绪终于不再激烈，但依旧有些不自在：「还是那样吗？」 肖齐动作顿了一下，收起手机说：「嗯，改不了。」 这是他们在三年间第一次主动和他提起这个话题，三人沉默了半天，不知过了多久，肖齐才听到他们仿佛很轻地嘆了口气，没说贊同还是反对，只是问他：「现在有一起生活的人吗？」 「没，要的话也可以给你们带个回来。」肖齐突然笑了笑，细看眼眶又有些潮。 三年时间对于汤怡如和肖望华来说已经足够想清楚很多事，一开始的反对和愤怒过去，大多数时候里两人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又或是两个人的饭桌上，除了恨铁不成钢以外，想的最多的还是这孩子到底过的好不好。 汤怡如无奈地看了他一眼，看到他的眼神时又微微偏开了头，压下鼻腔的酸意，突然问他：「你和小池…现在…」 肖齐咬了一口桌上的葡萄，酸意泛滥，和她说：「早过去了。」 「因为我们吗？」汤怡如和肖望华互相对视一眼，又移开了视线。 「不是，」肖齐否认道：「我和他当初本来也就没什么关系。」 * 自工作室成员多了之后，从去年开始，每半年江清池都会让于敏敏组织一场团建活动。 江清池作为老闆从来都没提过反对意见，这次却在于敏敏打算定个野外别墅办个home party时，提议大家一起露营。 「敏敏姐，你有没发现池哥最近哪里怪怪的。」谢玥是二年前进来的造型师，新人里她和于敏敏关系最好，有什么都爱和她说。 于敏敏想，一个多月没让她在某几天单独空开档期，没事也不把自己塞暗房了，和客户的合作也积极了不少，这么想的话，确实怪怪的。 「你也发现了？」于敏敏背着包跟谢玥落在大部队后面两步。 露营基地选在了松山湖，最近刚开发的一处森林湖泊，车子只能开在山脚，得徒步爬到营地，累是累点，但环境确实不错，静谧又舒服，空气也很好。 谢玥抬起登山杖，悄悄指了指前面的江清池，和于敏敏小声说：「池哥今天出发前让我给他抓了个造型。」 于敏敏抬腿的动作一顿，轻轻嘶了一声，评价道：「怪事。」 这份疑惑跟着于敏敏从山脚再到露营地，直到她在湖边帮忙搭帐篷，扭头看到另外一组露营队伍时微微瞭然。 这四人里敏敏认识两位，有过短暂接触的肖齐，风越的何总，另外两个倒是没有见过，但可以看出来，他们四人之间关系还不错，全程有说有笑。 工作室一共来了十一个人，除江清池外刚好俩俩合作搭一个帐篷，人多力量大，加上江清池拍纪录片时积攒了不少露营经验，一群人不到十一点便把帐篷和锅具架好了。 第61页 秋日的气温正正好，风吹在身上也很舒服，于敏敏看着在他们另外一侧的四人，又扭头看了一眼江清池，发现他好像并没有太往那个方向看，反而认真地给他们准备食物。 那头，最在意的是杨计郁，他拉着许绍扬往旁边没人的地方拽了拽，仰头问他：「怎么办，江清池怎么在这！」 许绍扬擦了擦他鼻尖的汗，不嫌事大道：「我倒觉得挺好的。」 杨计郁不懂他的挺好是什么意思，他只是觉得肖儿应该不想见到他。 「别看我了。」肖齐无奈地搭上杨计郁的肩，圈着他的脖子往旁边带。 「他今天怎么也会在这…」杨计郁看着他的表情，有些担心。 「在就在呗，你还能赶人家走啊？」肖齐笑了笑：「别瞎操心了，远哥刚叫我过去帮忙，我先去看看，你和许哥玩去吧。」 那头何远章还在闷头搭他俩的帐篷，看到肖齐过来后微微有些尴尬，擦了擦额头的汗，和他说：「没想到还挺难的。」 「原来何总也不是什么都会啊…」肖齐递给他一瓶水，蹲下一起看了一眼。 帐篷是搭起来了，但整个帐篷却松松垮垮，仿佛随便一扯就会倒，肖齐钻进去看了两眼，又对着说明书看了看，最后和何远章对视两眼，笑着说：「要不我们找许哥帮帮忙？」 何远章承认不足倒挺快：「搭的是不太好。」 肖齐难得见他露出这种难办的表情，没忍住又笑了笑，跟着他钻出帐篷后又发现杨计郁和许绍扬不知道跑哪去了。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问他们：「需要帮忙吗？」 于敏敏观察他们半天了，看他们前前后后好像对着说明书看了好久。 「是帐篷搭不好吗？」于敏敏问他们。 肖齐对她还有印象，笑着对于敏敏说：「总觉得没搭好。」 「方便看看说明书吗？」于敏敏问。 何远章在一旁把说明书递给她，和她说：「麻烦了。」 于敏敏装模作样地看了一眼说明书，伸手拉了拉帐篷，又蹲下检查了一下地钉，最后苦恼道：「是有点不好办…」 肖齐见她也没找到什么原因，安慰道：「没事，等我朋友回来了让他看看。」 「那倒不用…」于敏敏摇摇头，突然冲着他们那堆人大喊一声：「池哥！过来帮忙！」 第38章 疼不疼 * 工作室的人顿时一起回头，肖齐也跟着愣了愣，倒是本来低着头切食材的江清池淡定地去旁边洗了个手，接着朝他们的方向走来。 江清池今天穿了件白色t恤，腰间随意地系了件刚脱下来的薄外套，头髮微微打理过，顶着太阳神色淡淡地走过来时于敏敏都微微一愣。 于敏敏接着扭头一看，发现肖齐根本不在意，正笑着问何远章饿了没，她在心里啧啧两声，心道可怜池哥，这屏开得都没人看。 江清池这回倒像是整理好了情绪，不再一看到肖齐就忍不住贴过去说要谈谈。 「池哥你帮忙看看。」于敏敏把说明书递给他。 江清池低着头看了两眼就帮起了忙，于敏敏怀疑他根本看都没看。 江清池蹲下把几根地钉拔了出来，尖朝帐篷重新钉好，抬手把风绳往下扯了扯再与地钉固定成九十度，全程一个人沉默地干着活。 三个人也帮不上什么忙，一开始都看着他忙活，过了一会儿于敏敏便听肖齐在那头和何远章聊起天来。 「突然想起来，任总前两天发给你的方案看的怎么样了？」肖齐问。 「有几个点可能需要改改，具体修改内容待会儿发你邮箱。」何总回。 「周一发也是一样的，」肖齐笑了笑：「我总不能把你拐来还要让你加班吧？」 何远章笑着和他说：「听你的。」 「听你助理说你这两天有些感冒？晚上湖边可能会有些冷。」肖齐语气有些在意。 「好的差不多了，但还是有点怕传染给你。」何远章说。 「我身体挺好的。」肖齐笑笑。 「哪里好？」何远章反问他，觉得他又说大话，于是笑着纠正他：「我碰见你生病就有好几次了。」 于敏敏在心里哇哇大叫，可怜地看了一眼江清池，见他表面装得倒挺自然的，但于敏敏明显能感觉到他手上拉风绳的力道大了些。 好在江清池在那头很快结束，正当于敏敏要松口气时，杨计郁突然提着个露营灯出现，头都没抬就说：「肖儿，给你们拿了个灯，怕你和远哥晚上睡觉的时候要起来去厕所看不见。」 江清池起身的动作一顿，像是整个人都被钉在了原地。 肖齐把灯拎着看了看，和他说：「谢谢杨儿。」 何远章递给江清池一瓶水，也和他说：「辛苦了，谢谢。」 江清池沉着脸没接过这瓶水，和他说了声不用，下一秒便转身离开了。 剩下的几人中，于敏敏尴尬地笑了两声，杨计郁愣在了原地，许绍扬在一旁看着江清池的背影仿佛心情还不错。 何远章看着自己手里的水微微一愣，肖齐则把露营灯挂在一旁，仿佛根本不在意发生了什么，也不在意江清池的失落语气。 * 松山湖属于刚开发的天然湖，不大但清澈干净，下午三点一过，肖齐跟着何远章去湖中央的钓鱼亭里钓起了鱼。 第62页 肖齐小时候常常去大院后面的溪里抓小鱼，钓鱼倒是头一回。 大概是上午爬了山，中午又没午休，没钓几分钟肖齐脑袋就开始乱点，几次何远章看过去都担心他要摔。 何远章追人有大半年了，但注意到肖齐则是很久之前，第一次谈合作的饭桌上。 肖齐长得显小，性格更是不像他们这行人中常见的古板和严肃，但也不是久经商场的圆滑，偶尔说的话还很青涩，不过意外大胆和真诚，特别是笑着看人的时候，让何远章莫名其妙想和他多接触。 何远章在这之前谈过几任，但却只有肖齐常常让他有心软的感觉，刚外派那阵子，对方加班到深夜时偶尔会碰到一些预设性的问题，着急知道解决方案又想着不打扰他，经常默默发到何远章邮箱，聊天界面也不发个消息催促，就那么傻等，有时候何远章没注意到，要过个一天才能发现，问他有没有解决时，肖齐才会没主意地说：「远哥帮帮我。」 相处下来，何远章觉得这小孩有趣，也爱和他待一起，所以出差路过时常常会约他一起出来吃个饭，时间久了也会不满足和肖齐一直保持朋友关系。 肖齐是被一阵惊唿和尖叫吓醒的，他手上的钓鱼竿被他下意识抖到了地上，迷迷煳煳的眼神都还没落点，就看见何远章从他身边沖了出去，过了一会儿便纵身跳进了湖里。 没等肖齐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儿又看见湖里有一道白色身影，他勐地起身，没注意到刚刚不小心被何远章打翻的钓鱼桶，被拌得失去重心，勐地往前栽了一下。 「我靠！」肖齐惊愕地大喊一声，还没反应过来脸就和湖面来了个大接触，下一秒湖水迅速灌入鼻腔，身体也迅速失重往下坠，接着他仿佛听见杨计郁在远处大喊了一声：「肖儿！」 湖里意外落水的同事已经被何远章架出水面，于敏敏被钓鱼亭的声音吸引过去，谢玥大概也注意到了那个位置，在她旁边说了声：「他们人还挺好的，全跳下来帮忙了。」 大概是人终于被救上来了，于敏敏松了口气，跟着轻轻笑了笑。 「池哥反应也挺快，还好湖不大，大家也都看着。」谢玥也跟着松了口气，接着便扭头往落水同事的方向走。 于敏敏抬脚的动作一顿，下一秒脸上没了笑，她发现本来往回游的江清池好像并没有回来，而是迅速往钓鱼亭的方向游去，而大家都以为肖齐也是跳下水救人，注意力几乎都在何远章那头。 「不对！」于敏敏在岸边愣了两秒，脸色唰得白了下来，同时也注意到肖齐的朋友正迅速往钓鱼亭的方向沖。 肖齐落水前的最后一个想法是，丢人。 像高中时见义勇为结果自己摔断手一样，这回居然自己被钓鱼桶直接绊倒砸进了水里，蠢得几乎可怕，但水漫过脑袋时他便没心思想这些了。 何远章在这头把人扶稳，下一秒人群渐渐注意到了钓鱼亭的动静，他这才往肖齐的方向看了一眼。 杨计郁是在场除江清池外，唯一一个知道肖齐不会游泳的人，所以才会在看到肖齐落水的第一时间就叫出声，而不是像其他人那样，误以为肖齐也是下水救人。 好在钓鱼亭离江清池的位置也不算远，而且很快注意到了肖齐的情况，所以杨计郁从远处冲过去时肖齐已经被江清池拽上了岸。 但好像又有哪里不对劲，肖齐好像并没有怎么被呛水，意识也是清醒的，只是浑身湿透地坐在岸边，脸色苍白地推开了江清池，也躲开了他想要检查自己状态的动作。 「你看看肖儿的状态。」杨计郁拉着许绍扬过去。 肖齐阻止：「别担心，我没事。」 许绍扬蹲下检查了一下肖齐的状态，也意识到肖齐并不像杨计郁说的那样，完全不会游泳。 江清池本来沉默着，转头看到肖齐裤腿上的血渍时勐地靠近对方，发尾还在往下滴着水，他往旁边错了错，低着头检查起他的情况，皱着眉问肖齐：「伤到哪了？」 应该是刚才踩到钓鱼桶时被瞬间破损的塑料尖划到了，肖齐并没觉得有多痛，躲开了江清池要掀开自己裤腿的手，和他说：「没事，刚才谢谢。」 「疼不疼？」江清池装作没听见他的道谢，而是哑着声音说：「我看看。」 肖齐平静下来，和他说：「不疼，不用。」 江清池抬头看了他一眼，不容分说地掀开了他的裤腿，小腿肚儿上确实划了道血痕，不知是不是泡了水的缘故，他总觉得看着有些触目惊心。 「许绍扬，你那有药箱吗？」江清池头也没抬就问。 许绍扬看了一眼伤口，和他说：「有，在露营箱里。」 「我去拿！」杨计郁说着转身。 江清池正要弯腰把人抱起来，肖齐突然冲着他身后看了看，开口叫人：「远哥。」 江清池一愣，何远章过了一会儿走了过来，蹲下看了看他的伤口，问他：「怎么弄的？」 肖齐看了一眼自己腿上仿佛抹两下就能消失的血痕，真觉得没必要这么紧张，嘆了口气道：「被钓鱼桶划了一下。」 「怎么会被钓鱼桶划？」何远章疑惑。 肖齐看着剩下的几人一起看向他，说出来嫌丢人，只好凑到何远章耳边和他说：「不小心踩到，所以栽水里了。」 第63页 江清池在一旁看着肖齐只打算和何远章一个人说明前因后果的意思，又想到上午杨计郁那句一起睡觉和今天一天肖齐都跟在对方身边的样子，脸上阴沉得可怕。 「去医院，」江清池看着肖齐还有些抖的手，忍着酸楚打断他们：「万一刚刚湖水呛进肺里…」 何远章握着江清池的手腕，阻止了他要动肖齐的动作，和他说：「不用太担心，我教过肖儿游泳。」 江清池表情一僵，下一秒何远章把肖齐扶了起来，笑着和他说：「看来训练有效果？」 肖齐挪开视线，抬头跟何远章说话的语气里带了抱怨：「被你丢水里那么多次，水也不是白喝的。」 杨计郁刚赶过来便听见这话，他微微一愣，下意识看了一眼江清池，发现他正看着水面发着呆。 「刚才那人还好吗？」肖齐问他。 何远章接过杨计郁手里的毛巾，盖到肖齐的头上，揉着他的脑袋擦擦干，和他说：「没什么事，她同事在照顾。」 肖齐仰着头露出脸，问他：「那你呢？」 何远章很轻地笑了一下，无奈道：「你说呢？」 两人边说着话边往回走，杨计郁看了一眼旁边沉默站着的江清池，对方额前的刘海乖顺地往下垂着，发尾还在往下滴着水，白色t恤上沾到了泥沙，皱巴巴地贴在他的小腹和胸膛，杨计郁很轻地嘆了一口气，最后递给他一条干净毛巾。 江清池整个人仿佛耸拉了下来，唇角微垂，下颌线有一瞬间的紧绷，最后只是安静地接过了毛巾，和他说：「谢谢。」 -------------------- 三点水的露营日记 上午抓造型，见老婆，再顺便帮老婆和情敌搭个一起睡觉的帐篷。 下午跳湖里，救老婆，再顺便听听老婆和情敌甜甜蜜蜜的互相关心。 晚上************** 第39章 变味 * 肖齐其实有一段时间非常怕水，起因是在小的时候，有过一次轻微的溺水经歷。 以前大院后山有条小溪，很浅，脚踩进去才没到江清池的小腿，也就因为浅，玩久了肖齐变得兴致缺缺。 肖齐看着鱼缸里再也没迎来过新伙伴的小鱼，惆怅得不行，于是在第二天，便跑到江清池房间，求他带自己去小溪的上游看看。 那天的天气和今天差不多，大概下午两点左右，江清池背上书包，装上肖齐塞给他的饼干零食和两人的水壶，装备齐全地领着他往上游走。 路不好走，肖齐怕摔，要江清池牵，全程走得小心又兴奋。 索溪而上，两人没走多久便看到了上游的水潭，潭水清澈透明，微风吹过带动着落叶划破水面，在太阳的照射下，树影斑驳，绿色的潭水波光粼粼泛着光，在幽静的树林深处，两人像是踏入了秘境，一时都有些看呆。 水潭看着不深，但下去也到了江清池的腰上，肖齐的胆子偶尔小又偶尔大，在感兴趣的事上会勇敢一些。 结果刚下去，潭水就漫到他的胸膛，水下抬脚难以保持平衡，加上水底石头打滑，肖齐都没来得及叫江清池把他拉上去，就直直摔进了水里。 江清池年龄也不大，看到他摔倒慌了神，手忙脚乱地过去扶他又被一起拽进水里，潭底不深，但突然的意外让肖齐害怕得乱挣扎，加上鼻子嘴巴被呛进好多水，他根本没办法控制自己的动作。 好在以前郑远乔教过江清池游泳，挣扎到最后终于还是托着肖齐浮出了水面，他拼命拽着肖齐往草地里拖，把人拉起来才发现对方鼻涕眼泪已经煳了一脸，嘴里一咳还冒水，哭也哭不出来，只是紧紧地抓着江清池的手，江清池想哄哄他，一靠近就被肖齐死死抱住，手脚并用地往他身上爬，江清池耳边只能听见对方发出害怕的呜咽声。 在这之后好久好久的一段时间，肖齐连小溪也不去了，鱼缸里的小鱼全都翻了肚皮，很难过，但是又不敢再靠近。 见他情绪不高，江清池在某天放学后拿着自己的零花钱，去了记忆里曾经去过的金鱼店，逛了一下午给他带回去了一只尾巴有一些青的小金鱼。 直到看到这只小金鱼，肖齐才重新开心起来，但看到水深的地方依旧离得很远。 后来长大了一些，不再这么害怕了，但不知是不是潜意识里还留有恐惧，江清池劝他几次，他都不愿去学，江清池每回问他要是再发生意外怎么办，他总是会靠近自己，再拜託道：「那池哥再救我一命吧。」 江清池隔着毛巾抓了抓髮根，垂着脑袋擦了擦发尾，肖齐跟着何远章进了帐篷，两人的背影已经看不见，江清池手背的青筋微微凸起，不知想到什么，眼底的情绪也跟着深了些，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悠悠地离开了原地。 * 肖齐收拾好自己从露营基地的淋浴区出来时，天色已经变蓝，从小道望向湖边，在黑漆漆的树影下显得静谧又神秘，肖齐脚步微微一顿。 「怎么了？」何远章注意到他的反应。 「没事，」肖齐摇头：「就是突然觉得有些后怕。」 何远章跟着他停下步子，习惯性给出见解：「很多东西你应该试着克服。」 肖齐笑着反问他：「就像游泳一样？」 「也可以这么理解。」何远章说。 「我要是有你一半理性就好了。」肖齐说。 第64页 何远章的理性体现在方方面面，工作上思维缜密，碰到任何问题好像都能头脑冷静地做出分析和取捨。 肖齐理解这就是他的处事方式，只好尽量不去想，自己落水后浮出水面的那瞬间，何远章往后看他的那一眼。 * 落水同事由露营基地的工作人员送下了山，陪同的还有另一位同事，而除了江清池愿意一个人睡以外，没人想独自睡一个帐篷，于是只能空出来一顶。 夜晚，天幕支撑架上挂了露营灯，工作室都是一些年轻人，借着这氛围吃饱喝足后便有了玩游戏的兴致。 于敏敏看着并不打算参与的江清池悄悄递给他一瓶酒，眼里都是同情：「池哥，也别喝太多。」 江清池收回视线，接过她手里的易拉罐，看着她的表情突然有些想笑：「今天谢谢了。」 「谢什…」于敏敏反应过来上午搭帐篷那事，又想到自己好心办坏事，实际上也并没有帮上什么忙，有些心虚道：「我还怕你生气呢。」 「想什么呢？」江清池很轻地笑了一下，打开拉环的瞬间涌出一些气泡，顺着罐身流到了他的虎口，过了一会儿于敏敏突然听见他说：「多亏你，让我今天还能凑近点看他。」 于敏敏一怔，突然就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在江清池和肖齐之间，于敏敏不可能一点都看不出来端倪，最早的时候，把人带回阁楼，宴会上莫名其妙的冷脸，温居时江清池时刻盯着人的表情，再后来应该是两人分开后，于敏敏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见到他。 刚好那阵子工作室的合作不是莫名其妙被暂停就是突然被客户取消合作，于敏敏不清楚江清池得罪了什么人，只知道他整天忙上忙下，好不容易把问题和损失解决了大半又突然消失不见了。 于敏敏起初还以为他把烂摊子丢下直接不管了，给他发消息不回，打电话后来也不接了，去阁楼找没有，公寓也早就退了租，后来她在某天路过商场门口时接了一张房产宣传单，她看着上面的小区名字总觉得熟悉，直到晚上要闭眼时才勐地想起来，江清池某天好像开玩笑似的和她说了句：「楼上装修声大到我想买房了。」 而当时于敏敏反问他打算在哪买时，江清池说的好像就是这里。 于是于敏敏第二天便开始蹲守，果然，在第三天的傍晚，江清池出现在了小区门口。 但他几乎不敢认，江清池看着像是不知多久没睡过好觉，人仿佛也瘦了一大圈，背着包脚步匆忙地像是要去哪里，于敏敏想都没想就跟了上去，结果江清池去了机场，正当于敏敏觉得白跟一场时，江清池又从里面出来了，抓着手机像是在查看着什么消息，过了一会儿又渐渐失神，那是于敏敏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无助的神情。 于敏敏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也怕自己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会太过贸然，于是那天的最后她只是和来时一样，看着他回到家才走。 但第二天，本想在小区门口装偶遇，打算好好开导开导他的于敏敏却没见到他的人，第三天，第四天都没有，第五天时于敏敏忍不住敲响了他的房门。 屋内的毫无动静让于敏敏心里变得很慌，电话打过去时屋内又响起了铃声，但这并没有让她放心，反而让她更恐惧。 门是密码锁，江清池这人平常随意的时刻偏多，生活中仿佛给人没有太多防备心的感觉，当初温居时也是密码直接发给了他们，因为有事所以直接让她和李行浅先去家里。 于敏敏找到江清池当初发过来的密码，果然打开了门。 屋内很黑，于敏敏其实害怕得腿都有些抖，一半怕江清池发生什么意外，一半则是对环境未知的恐惧。 最后于敏敏被客厅的手机屏幕灯吸引了视线，她走过去才发现手机一直在插着充电，但江清池本人则像是关了机似的，闭着眼蜷缩在沙发里，细听才能听见他的唿吸声，于敏敏偏开脸，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鼻子一酸。 她轻轻地碰了碰江清池，江清池勐地惊醒，抓着她手腕的力道大的吓人，声音却像是说不出来话似的哑，于敏敏勉强只能听清一个：「肖儿…」 和一句：「别不要我…」 * 当时江清池的痛苦情绪，于敏敏到现在其实都很难忘记，虽然她也是后来才知道这些都和肖齐有关。 所以她今天才会突然头脑一热叫江清池过来帮忙，就像现在她让谢玥去叫肖齐他们一起过来玩游戏一样，都是突然被悲伤蒙蔽了理智。 于是没搞清楚他们之间状况的于敏敏，一不小心像上午一样，后知后觉地把江清池伤得又更碎了一点。 一开始还好，工作室的同事多多少少都有些自来熟，很快就和肖齐他们玩得有说有笑，大家围在一起气氛还挺融洽。 后来惩罚开始后渐渐变了味，当然，于敏敏想，也可能只有知情的几个人觉得变味。 第40章 后悔 * 众人玩的德扑，一轮积分最少的在惩罚箱中抽取对应的惩罚，如果有需要第二个人配合的情况，赢家则可抽取除自己外的人进行配合，如需自己选定对象，则要自罚一杯。 工作室上桌的有江清池、于敏敏、谢玥和化妆师姐姐小景还有灯光皮皮，肖齐四人除了许绍扬以外都参与了，剩下的人有在一旁观战的，也有些在帮忙准备着第二轮的夜宵。 第65页 前两轮主要说明规则，皮皮和于敏敏一人赢了一把，对于两次积分都是最少的肖齐暂时没有给出惩罚。 第三轮开始，气氛渐渐起来，而肖齐前两把的坏运气突然不见了踪影，居然在第三轮成了积分最高的赢家。 皮皮人如其名，是个性格好话也很密的男生，他看了眼桌上积分最低的杨计郁，喔喔两声，把脚边的惩罚箱搬到了桌上，兴奋道：「虽然你们今天救了小猪，但该惩罚的还是得惩罚！抽吧抽吧，箱里的纸条上周敏敏姐可写了两天。」 杨计郁又认真数了数桌上的积分，肖齐在一旁说：「别数了杨儿，求我两句，我待会儿帮你抽个好的。」 「得了吧你那瓶瓶谢谢惠顾的破运气，」杨计郁笑着和皮皮说：「抽完要放回去吗？」 「不用，惩罚多着呢。」皮皮说。 众人看着杨计郁抽出纸条，在桌上展开：给前任打电话，直到他说出想你这两个字。 惩罚倒是不客气，换成别人还真不一定能完成。 肖齐没忍住笑了一下，江清池看着他嘴角扬起的弧度一时有些愣神。 杨计郁反应了一下，最后还是嘆了口气给正去帐篷拿饮料的许绍扬打了个电话，并开了免提。 电话很快接通，许绍扬在那头问他：「怎么了？」 在场不知情的人听到对方的声音时表情一僵，接着又隐隐激动起来，杨计郁以前在许绍扬一个人面前都不容易坦诚，更不要说在这么多人面前。 杨计郁语速很快地问：「我上周出差，晚上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和我说什么了？」 许绍扬在那边像是想了一下，和他说：「我说家里的沐浴露要没了。」 「不是这个，」杨计郁摸了摸自己手上的戒指，又说：「晚一些的时候说的，每次会说的那个。」 许绍扬哦了一下，说：「问你结婚证放哪了。」 「靠…」皮皮感嘆一声，众人善意地憋着笑。 何远章和肖齐对视了一眼，听出许绍扬语气里故意的成分后也笑开。 「许绍扬…」杨计郁咬牙，耳根已经红透，再给他一次机会：「不是这个。」 身后传来脚步声，话筒里跟着传来了许绍扬的笑声，下一秒杨计郁的脑袋被兜着晃了晃，听见他在自己头顶开口：「我说想你。」 气氛上来后，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被起闹，更何况还是这种当面表态。 大概是开了个好头，接下来的几局输的人玩起惩罚来都挺能豁出去的，皮皮和小景姐抱着转了十圈，两人下来时眼睛都对不上焦还要深情对视十秒。 于敏敏抽到的惩罚倒还好，只是在头顶扎了两个沖天辫。 而肖齐那头，运气好了几局后，一连输了两局。 输第一局时，赢家是江清池，抽中的惩罚内容是：和在场的一人十指紧扣，鼻尖抵着鼻尖对视一分钟。 「指定吗？还是抽？」皮皮问他。 肖齐看了眼桌上500ml的啤酒杯，心想反正赢家是江清池，于是点头：「抽吧。」 江清池挑挑眉，给所有人发了张写了数字的纸条，自己也光明正大地抽了一张放在了桌上。 「池哥，赢家不用抽。」谢玥提醒他。 于敏敏在旁边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 「是吗？」江清池反问了一句，又说：「没事，发都发了。」 肖齐微微一愣。 「三号吧。」江清池说。 众人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数字，纷纷摇头，江清池若无其事道：「看来选中我了。」 「等等，」何远章突然说：「方便看看你那张纸上的号码吗？」 江清池微微一愣，很快又恢復笑意，把纸条递给他，语气却没什么情绪：「你看吧。」 「不用了，」肖齐拉着何远章的手阻止了他的动作，突然不太好意思地说：「赢的人陪我做惩罚实在不太合理，要不我还是选吧。」 肖齐说完，众人安静了一瞬，但皮皮很快激动起来，倒不觉得他反悔有什么不行，开心地给他的杯子倒满。 一杯不至于让肖齐有太多感觉，但加上晚上和杨计郁他们也喝了不少，半升下去头也微微有些泛着晕，但表面倒看不出来醉意。 江清池坐在一旁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肖齐则跟看不见他似的，眼神一下都没往他这边扫，但却在在皮皮问他选谁时，看向何远章，开口道：「我选远哥。」 何远章很轻地笑了一下，问他：「我需要做什么？」 两人本来就坐在一起，肖齐挪了挪椅子的方向，靠近他了一些，在他面前张开手，回答他：「牵个手？」 何远章轻轻握住他的手，又慢慢把手指插入他的指缝，与他十指相扣，眼神里也多了些别的东西。 「谁计个时？」肖齐转头看他们。 杨计郁主动举手：「我来，开始吧。」 于敏敏甚至没有勇气去看江清池的脸色，不用猜也知道是什么样。 肖齐主动靠近了何远章，鼻尖碰了碰何远章的鼻尖，任谁看来都很亲昵。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皮皮和不知情的人正在数着秒数，而江清池每听他们数一下，情绪就往外渗一下，在他的角度刚好可以看见肖齐歪着头凑近别人时留下的后脑勺，像在主动亲吻着别人。 相扣的手刺眼无比，让江清池下意识绷紧了神经，但又不仅仅是这些，还有肖齐微微压在何远章身上的力道，扶在他腰上的手，两人越靠越近的动作，江清池看着肖齐泛红的耳朵，理智的弦仿佛就要在下一秒崩断。 第66页 大概是两人一起生活的时间实在太长太长，长到以前的江清池在很多事上总觉得理所当然，理所当然地觉得肖齐会一直在他身边，也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才和他永远最好，因为从来没有在肖齐身边看见过别人，所以从来意识不到肖齐也会有和别人在一起的可能性。 后来肖齐消失，江清池才渐渐醒悟过来肖齐不是永远在原地，但即便这样，他的潜意识里也一直自顾自地认为，肖齐是他一个人的所有物，直到看到他叫别人远哥，接受别人的花，被别人教会游泳，现在又和别人鼻尖抵着鼻尖。 一分钟惩罚很快结束，在起闹声和逐渐泛起的醉意下，肖齐确实有些不好意思，有几下他因为晕晃动了下身子，都差点擦到何远章的嘴唇。 但肖齐上一个惩罚都还没缓过劲儿，下一把的惩罚接踵而至。 人运气背起来是不会挑时候的，肖齐看着纸条上的这串字陷入了沉思。 「看看什么？」杨计郁凑过去看了一眼，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还好没让你帮我抽惩罚。」 「什么什么？」皮皮也跟着凑过去，把纸条上的惩罚念了出来：「随机抽取一人，互亲脸上的三个部位，亲的位置还不能重复…」 这场赢的人是谢玥，她哟了一声，给大家发了数字纸条，说道：「这是没办法挑人了，听天由命吧！」 肖齐高中玩得疯的时候不是没和朋友玩过这类惩罚，但当时大家关系都好，定的也基本是一些出糗的惩罚，丢丢脸笑笑就过了。 但他听着谢玥报的数字，又看到江清池手里对应的号码时，突然就觉得这惩罚确实有些过头。 「池哥！」皮皮大叫一声，拉着江清池站起来，得意道：「总算被我们抓到一次了…」 江清池仿佛也愣住了，看了一眼肖齐的表情，发现对方也在看着他，眼神里的情绪说不清是冷淡更多还是抗拒更多。 「要不…」杨计郁碰了碰肖齐。 肖齐好笑地打断他的担心：「惩罚而已。」 两人隔得远，江清池被皮皮推着站到肖齐面前。 肖齐起身看着他，躲不过，所以问他：「你先还是我先？」 江清池看着他脸上的表情，轻声说：「你先吧。」 「你可能得稍微低低头。」肖齐表现得和他并不相熟，像是和今天刚认识的人说一件稀疏平常的要求。 江清池微微俯身，把脸凑到他面前，曾经做过无数次的动作，如今在陌生感中夹杂着丝丝痛苦。 肖齐仿佛不想碰到他的脸，只凑过来，唿吸喷在江清池的脸上，让他的睫毛很轻地颤抖了一下。 第一下，肖齐把唇很轻地贴在了他的额头，江清池能闻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看清他微微滑动的喉结，但却几乎感觉不到触感，第二下贴在他的左脸颊，最后一下很快地在他鼻樑上碰了一下，开始到结束不到几秒，敷衍又着急结束，仿佛多一秒都不愿意。 轮到江清池时，工作室的人都在起闹，毕竟是头一回逮到老闆，再加上他们进公司这么久，还真没看过江清池对谁表现出感兴趣，也从来没看过他这一面，难免会好奇。 江清池却像是听不清周围的声音似的，耳边好像只剩下肖齐的唿吸声和对方毫无波澜的眼神。 江清池微微凑近他，肖齐依旧睁着眼看着自己，眼神渐渐变得牴触。 江清池垂了垂眼睛，把第一个吻落在肖齐的右边脸颊时，脑海中闪过很多画面，好的坏的，仿佛一下就涌了上来，以至于他吻向下一个位置时眼底泛起了红。 肖齐显然看到了他眼里的情绪，却不太在意似的，任由江清池把吻小心翼翼地落在了他的下巴。 江清池以前兴致上来时也常常这么做，故意捧着他的脸到处乱亲，肖齐嫌他烦，江清池惯会装可怜，有时肖齐甚至会觉得是不是自己真的太过分。 后来肖齐想清楚了，江清池就是这样的，好像很爱看自己在他面前出丑，自己漏出点对他的喜欢他就会开心，享受着自己对他的偏爱，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会原谅他，反正他只要招招手，自己又会回去。 最后一个吻，江清池微微停顿了一下，在起闹声中把视线落在了肖齐的唇上，肖齐看到他的视线，抗拒地抿了一下嘴唇。 江清池眼神暗了暗，手掌突然贴在他脑后，但却只是带着安抚意味地揉了一下就松开，最后把吻轻轻落在了他的耳根，用只有肖齐能听见的声音，和他说了声：「对不起。」 * 这把惩罚结束，江清池坐回座位时于敏敏看出了他眼底的情绪，她看看肖齐笑着继续下一局，脸上仿佛什么悲伤情绪都没有的样子，很轻地嘆了口气。 接下来的几局肖齐没再当过最后一名，江清池反倒在最后一局时垫了底，惩罚是提问：上一次接吻是什么时候，在哪，又有什么感觉？ 江清池并没有思考太久，仿佛很容易就记起来当时的场景，他开口道：「三年前，在灵堂外，感觉很后悔，比起这个吻，他要的可能只是我的一句喜欢，而我什么也没给他。」 第41章 下山 * 游戏结束时，准备夜宵的朋友刚好把吃的端上来，肖齐他们本想走，被拖着又坐下。 何远章感冒还没好透，吃过药后明显有些犯困，肖齐让他先回去休息，而许绍扬明天还有手术所以不能喝，于是工作室的人只能逮着肖齐和杨计郁灌，杨计郁倒还好，许绍扬帮他逃了好几杯，而肖齐则来者不拒似的，别人给他倒，他就乖乖喝，话也仿佛少了一些。 第67页 「没看出来肖哥你还挺能喝的。」皮皮说着又要给他满上。 肖齐昂了一声，双手捧着啤酒杯正要伸过去接，但接了个空。 江清池挡了一下皮皮的手腕，把他手里的酒瓶调了个方向，给自己面前的杯子倒满，和皮皮说：「喝过我再说。」 肖齐眼睛喝得有些泛红，安安静静地看着江清池的侧脸，也不知道理智有几分清醒。 「池哥你能喝吗？」皮皮仿佛不太信他的酒量。 江清池和他碰了碰杯，扯了个笑：「试试。」 「我提个醒，后天还有拍摄啊。」于敏敏在一旁提着醒，手上却给他们多拎了几罐酒。 「那我还真得试试几罐能把池哥喝趴。」皮皮跃跃欲试。 杨计郁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开口劝皮皮：「你做好准备，三点水可是得过奖的酒量。」 皮皮和谢玥一起哇了两声：「池哥还有这一手呢？」 说完又觉得哪里不对，谢玥低头问于敏敏：「三点水说的是池哥吧？他们认识？」 于敏敏推开她的脑袋，嘆了口气：「你才看出来？」 杨计郁说完这话，除了工作室的人有些惊讶外，肖齐接收到信息后缓慢地把视线落又在江清池身上，过了一会儿才闭了一下眼睛，藉口上厕所，默默离开了这里。 帐篷不远处有个观景台，但需要爬一小段黑漆漆的山路，肖齐打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脚步有些发虚地往上走着。 山路平坦，但也有小石子，会打滑。 于是肖齐走到一半又不想走了，仿佛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来这，他莫名其妙有些生气，轻轻踢了踢旁边的草堆，但踢完后认真想了想，记起来刚刚好像是想一个人上来透透气的。 观景台其实就是个小草坡，因为还没完全开发，周围也没有路灯，放眼望去只能看见盘旋山路上星星点点的路灯。 肖齐蹲下时踉跄着摔坐到草地里，手机也不知道被甩到了哪里，一声闷响后屏幕和电筒都灭了。 今天月亮很圆，肖齐看着看着就闭上了眼，露水沾湿了他的衣服，但醉意上来后头又有些晕，肖齐实在不想再顾虑别的事情，只是想一个人安静地待一会儿。 不知过去多久，肖齐伸出掌心用力地搓了一下脸颊，又用手背蹭了蹭下巴，擦到耳根时用的力道又更重一些。 * 江清池在肖齐从位置上起身后便跟了过来，陪着他绕过厕所的位置往山上走，在他摇摇晃晃的身形里，江清池有好几次都想冲过去扶住他，但对方在下一瞬又稳住了身体。 入秋的夜晚，穿着外套也有凉意，江清池远远地看着那团一动不动的黑影，没过多久便忍不住走近。 在黑暗中待久了，视野适应了环境，江清池轻着脚步走到他身边，借着月光一错不错地盯着肖齐的脸。 这三年对江清池来说，实在太过漫长，他已经数不清楚自己有多久没能这么近地看过肖齐了。 在江清池印象里，他们之间不是没有过冷战，肖齐生气时也常常很久都不搭理他，但再怎么不搭理，只要江清池敲响他的房门，放学等在他的班级门口，又或是等在他的宿舍楼下，肖齐总会在那里。 他和肖齐从来没有分开过这么长的时间，所以他不知道，见不到肖齐对他来说，是一件他到现在都没办法去细想的事情。 虽然一晚上理智都在拉扯，但比起找不到肖齐的那几年，又或是找到人后不敢靠近的那些日子，江清池今天已经满足太多。 肖齐的唿吸很轻，江清池想伸手碰碰又怕把人弄醒了再不让自己靠近，最后只好把外套轻轻盖在了他的身上。 然而就在他打算收回手时，肖齐突然抬手搂住他的脖子，闭着眼把脸贴了过来。 突然的亲密接触让江清池心跳勐地加快，没等他反应过来，肖齐压着他摔进了草地，整个人毫无防备地趴在了自己的身上，还用脑袋轻轻蹭江清池脖子到耳根的位置。 江清池颈侧全是他唿出来的温热气息，肖齐在他耳边难受地哼了两声，像是不满意江清池的反应，又把手伸进了他的衣服下摆。 江清池的唿吸声瞬间变得粗重，在肖齐摸到他小腹的伤疤时，他几乎是立即有了反应，但他还是阻止了肖齐反常的动作。 结果下一秒，肖齐突然把脸埋进他的颈窝，语气委屈道：「远哥…你别推开我。」 江清池整个人怔住，思绪在他的一声远哥里变得一片空白，紧绷了一晚上的弦也终于绷断，他扣着肖齐手腕的力道不自觉地加大，僵硬地开口：「你叫谁？」 肖齐慢慢睁开眼，像是反应了几秒才认出人来，想起要推开江清池，但推不开，江清池的力道像是要把他的手腕捏碎，疼得肖齐眼眶瞬间蒙上了层水雾，但还是抗拒道：「不要你。」 刚刚还在狂跳的心脏像是漏了几拍，江清池目光变得涣散，胸腔随着喘息变得急促。 「不要对不起，」肖齐意识模煳地喃喃着，固执地掰着手腕上江清池的手指，醉意让他声音变得很闷，仔细听还带着鼻音，像是鼻子早已泛了酸，「不要你的喜欢…要远…」 「你敢…」江清池咬着牙凶凶地打断他，情绪却几近崩溃，卡着他下巴的指关节都泛了白，心里的妒意让他几乎没办法自控，他死死地盯着肖齐的脸，在嘴唇就要碰到他的前一秒却突然停下了动作。 第68页 江清池垂着眼，无措地松开了他的手腕，眼眶湿润地掐着他的脸颊，拇指摁着他的下巴，把他死死咬着的下唇从他自己齿间解救出来。 肖齐实在太知道怎么让他难过，江清池想开口却恍惚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最后只是颤抖着把肖齐紧紧地抱进了怀里，委屈得厉害了也只敢咬在肖齐的锁骨上，力道却连印子都留不下。 * 第二天，天气晴转阴，预计下午有雨。 肖齐是被身旁的杨计郁叫醒的，睁开眼看着头顶的陌生帐篷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还好吗？」杨计郁看样子已经起床好一会儿了，蹲下摸了摸他的额头，没感觉到高温才松口气。 肖齐慢悠悠地看了一眼四周，收回视线后嗯了两下才发出声响。 杨计郁和他说明了天气情况，见他没有太多不适便让他起来收拾东西，结束就可以准备下山了。 帐篷外，许绍扬和杨计郁都在收拾着露营设备，肖齐出来后往湖边看了一眼。 「睡好了吗？」何远章突然从他身后走过来。 肖齐收回视线，转头看着何远章，和他说：「还行，昨晚喝太多，不知道怎么就跑杨儿帐篷来了。」 「是江清池把你背回来的。」何远章突然说。 何远章昨晚吃完药确实困得厉害，但半夜见肖齐还没回来就起来了一趟，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江清池把人背回来。 何远章想到昨晚江清池的状态，对方连碰都不让自己碰肖齐一下，最后还是许绍扬出面把肖齐和杨计郁塞一块江清池才肯把人放下。 「是吗？」肖齐微微一愣，不太在意道，「真没印象了。」 收拾完东西已经快十点，江清池工作室的人一早也接到了消息，所以两队人差不多时间一起下了山。 皮皮经过昨晚和肖齐熟悉了很多，下山时也紧跟在他身旁聊着天。 路走到半路时肖齐甚至不知道是累渴的，还是和他聊天聊渴的。 「敏敏呢？怎么今早没看到她。」肖齐擦了擦嘴角的水渍，下唇却疼得他皱了皱眉。 「他们没和你说吗？」皮皮疑惑道，「池哥早上发烧到三十九度，敏敏姐陪他下山了啊。」 -------------------- 池。。。发疯边缘来回徘徊 折磨得脑子都发烫了 第42章 独特性 * 从松山湖下来，淅淅沥沥地飘起了雨，肖齐和来的时候一样，和何远章坐同一辆车。 回去的路上肖齐沉默了很多，几次何远章望过去对方不是在闭着眼就是在望着窗外发呆。 到肖齐公寓楼下时，何远章把车停下，在肖齐准备解安全带时开口叫他：「肖儿。」 肖齐歪着头看他，开口问：「怎么了？」 可能是成长环境使然，何远章是个事事都有计划的人，大到人生规划，小到日程计划，包括追人这件事，他自然也有他的节奏，但现在这个节奏因为一些外界因素好像出现了一些错位。 对于这种偏离计划外的情况，何远章通常会先了解原因，重新评估目标后再把计划进行调整和取捨。 何远章看着他，开门见山道：「聊聊我们。」 肖齐沉默了一下，过了会儿才说好。 「关于我们的关系你怎么想？」何远章先把问题抛给他。 肖齐像是得了个难题，思考后依旧不知道如何作答，只能照实说：「一开始没有往那方面想过。」 「那现在呢？」何远章问。 肖齐点了点头，和他说：「有。」 「结论呢？」 何远章比他年长，很多处理问题的方式也会更成熟一些，在工作领域，肖齐欣赏他的很多见解，也羡慕他遇事冷静理智的头脑，但却没办法太平常心地接受他在感情问题上也是一样的态度，包括现在说的聊聊，也是一种公事公办的态度。 「没记错的话，远哥你是在年初来旧金山出差的那次和我表的白，」肖齐回忆起那天，缓缓道，「我那时候其实除了惊讶外，更多的可能反而是不理解，因为我总觉得你好像并没有表现出对我有这方面的意思，但又突然在某一天说喜欢和我相处，当然我不是否认你的喜欢，千人千面，喜欢人的方式肯定也是不一样，但我那晚回去过了很久，还是觉得不太真实。」 何远章愣了愣，因为在这之前，特别是露营回来之后，他其实一直都以为他和肖齐之间的问题外界因素占大半。 「因为在我看来，你从来没有过越界，或者说，在你这里我没有看到自己对于你来说的独特性，看我是因为出差顺便，通话一般也是在会议结束后停留的几分钟里简单聊两句，所以我还以为你是对朋友的照顾。」肖齐有些不好意思地碰了碰鼻子。 何远章整理好信息，对于肖齐表示不真实的这几个点他回忆了一下自己的行为，发现对方确实够客观公正。 「那知道我的心思之后还是觉得不真实吗？」何远章清楚知道自己按计划追人的话，应该就不存在前面的情况。 「带着前提去看倒是能感觉出来了，」肖齐表示肯定，「见面会送花，约会会特地空出时间，生日会准备礼物，生病也很关心我。」 何远章听他举例结束，有些不解：「那现在犹豫的点是？」 肖齐张了张口，突然又说不出什么东西来了。 第69页 何远章也不急，就在一旁等着他开口。 肖齐不知过了多久才嘆了口气，问他：「你昨天看到我落水后的第一反应是什么？」 何远章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和他解释道：「当时情况紧急，而且你不是会游泳了吗？」 肖齐嗯了一声，像是整理了一下语言：「你可能会觉得我这些话有些幼稚，因为和你比起来，我感性的地方会比较多，比如我理解你这么做确实是当时最好的选择，你也擅长衡量利弊之后做出判断，但这就是我犹豫的点，我不需要你立马转身选择我，但你也太平静了。」 肖齐话音落下，何远章认真想了想他的这些话，开口道：「知道了，我回去想想解决方案。」 肖齐微微一愣，突然弯着眼睛笑了一下。 何远章有些疑惑地看他一眼，问他：「怎么了？」 「没事，就是觉得远哥你有时候还挺可爱的。」肖齐在心里嘆了口气。 * 市区的大雨从十二点开始下，快到饭点时于敏敏找护士借了把伞，去医院门口的早餐店帮江清池打包了份白粥。 在等粥期间，于敏敏在工作大群里让他们接龙了一下到家情况，大家问了问江清池的情况，于敏敏让他们别担心，说还剩几瓶水，挂完就可以回家。 众人得到没事的消息才松一口气，聊着聊着又往于敏敏和江清池身上拐。 以前于敏敏还会否认两句，现在也随他们去，反正说了也是白说，江清池在工作室很少说自己的私事，她总不能替他出柜。 这段话题过去，工作室的同事又把话题扯到了下周和奥知的合作上，皮皮在猜测合作对象好不好搞定时又聊到了昨晚遇到的肖齐他们，于敏敏嘴角抽了抽，心想，不知道皮皮下周知道合作对象就是肖齐会是什么反应。 但说皮皮迟钝呢，有时候又灵光的很。 「你们说他们真的只有一对吗？我怎么觉得肖哥和远哥也是一对。」皮皮越说越笃定，过了一会儿又发，「看那小手拉的还挺自然的。」 于敏敏暗叫不好，刚想私聊戳戳他转移话题，下一秒江清池突然在大群里冒了出来。 池哥：［不是。］ 江清池在群里说话的时候不多，有事一般当面就说了，大多数时候连消息都不爱点开，这回不知怎么被他捕捉到了这条消息，回復的还最快。 因为江清池的回覆炸出了不少人，有问他身体怎么样的，也有问他怎么清楚内幕的，江清池回復了一条身体没大碍，剩下的问题则选择直接跳过。 于敏敏回到输液室时，江清池已经靠在椅子上睡着了，跟着于敏敏一起看向他的还有旁边也在挂水的一小孩。 小孩看上去只有五六岁，正一个人坐在旁边看着江清池发呆，手里还抓着个游戏机，看到于敏敏想要叫醒他时还对她比了个嘘。 于敏敏觉得他可爱，没忍住摸了摸他的脑袋，轻声和他说：「哥哥还没吃饭呢，得叫他起来吃饭哦。」 小孩只好乖乖点头，眼神里莫名其妙带上了期待。 江清池被于敏敏压着进医院时其实还没觉得自己身体有太多不适，直到液输到第二瓶时，身体的后劲儿才慢慢上来。 被叫醒后感觉又更严重一些，江清池眼皮发着涩，动了动肩膀浑身都发着疼似的，坐在医院的长椅上整个人看起来都恹恹的。 「好点了吗？」于敏敏帮他把粥打开。 「还行。」江清池回道，转头便看见了坐在他旁边的小孩。 「哥哥。」小孩仰着头乖乖叫人。 江清池微微一愣。 小孩像是等他醒很久了，迫不及待地把捡到的东西还给他：「哥哥你的游戏机！」 小孩手里的游戏机已经不能用旧来形容，颜色相比之前浅了很多，中间甚至用胶带缠了几圈。 江清池把游戏机拿了回来，放进口袋，轻轻掐了一下他的脸颊说：「谢谢。」 小孩本来等着挨夸的得意表情皱起来，嘴巴被扯得往旁边撇，含煳不清道：「不能掐！牙痛…」 这似曾相识的抱怨让江清池的手指松了松，他看着这小孩的小圆脸和敢怒不敢言的小表情，突然就想起了肖齐的小时候。 于敏敏看着情绪突然低落起来的江清池，在心里流汗，只好拍拍他的肩膀，再把勺递到他手上。 江清池低着头机械地舀着粥，却一下都不往嘴里送，于敏敏有些石化，甚至想问问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又不敢再往他伤口上撒盐。 * 肖齐发现，这两天c77回復他消息的速度变慢了，有时候自己上午给他发一条消息过去，要到下午才能回復。 像昨天，肖齐早上给他发了张早餐的照片，下午两点一刻，c77问他味道怎么样。 肖齐无奈，问他最近是不是太忙，c77给出的回答是：［最近身体不太舒服。］ 肖齐微微一愣，不知想到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神，发语音问他：「严重吗？」 c77：［严重，难受。］ 肖齐问他生什么病。 c77:［发烧了。］ 肖齐盯着这几个字发起了呆，过了一会儿才问他身旁有没有人可以照顾。 c77没有回覆有没有，只是突然说：［要是发烧的时候身边没有人陪，应该会很难受吧。］ 第70页 肖齐关心地问需不需要自己去陪他，c77又过了很久才回覆说：［不用了。］ 消息发过来时肖齐正在开会，等想起来时已经到了第二天，而现在再看这几个字时总觉得对方情绪仿佛不高的样子。 就在肖齐想回復些什么时，他突然接到了于敏敏的电话。 电话是上回在松山湖交换的。 肖齐其实看出来了，于敏敏应该是知道些他和江清池之间的事，包括上回露营，她也在创造着江清池和他的接触机会。 他不知道对方这些行为是自发还是有人要求她帮忙，但不管怎样，肖齐能给的态度其实都是一样。 电话接起时于敏敏的语气听起来有些着急，甚至直接叫他肖总，又问他：「我能请你帮个忙吗？」 肖齐有些无奈，但还是问了句：「怎么了？」 「虽然你可能会觉得有些不礼貌，但我也是没办法了，池哥这几天烧的反反覆覆，但再怎么样也会回復一两条消息，今天已经一天没出现过了，而且电话也不接，昨天我又跟着工作室来外地拍摄，所以想让你帮忙去看看他…」于敏敏语气里的担心不像作假。 但肖齐还是回答道：「你那边应该还有他其他朋友的联繫方式吧。」 「前几年还好，这几年池哥和人来往的真不多，就连李行浅都好久没联繫了，他最近也不在宜平…」于敏敏解释道，见他不说话又急道，「我先把地址和密码发你简讯…」 「不用发给我，」肖齐打断她，提醒道，「你那边应该可以找到他的紧急联繫人。」 第43章 喜欢 * 在肖齐说完这句话后，于敏敏突然沉默了下来。 「下次这种事情就不用再给我打电…」 「池哥紧急联繫人里的号码打不通，」于敏敏突然打断他，又说，「不管是之前那次还是现在，都没有打通过。」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但现在…」于敏敏说到一半又忍住了，最后放弃了劝说。 「池哥没和我们说过家里的事情，所以我没办法联繫上他的家人，」于敏敏声音越说越轻，「如果你实在不想去看他，那你这边能联繫上他的父母吗？」 肖齐沉默地坐在沙发里，失神地看着墙上的时钟，听到于敏敏提起江清池父母时眼皮很轻地颤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和她说：「地址和密码都发我吧。」 挂了电话，于敏敏的信息也发了过来，肖齐看着这个陌生地址和熟悉的密码，思维在一瞬间变得迟钝起来，直到坐到车里才微微回神。 快到达目的地时，肖齐后知后觉这个地址离瑞创就差一个路口。 晚上将近九点，按理说这个点等电梯的人不会多，可肖齐看着电梯从二十楼下来，中途几乎停了有五次，而每停一下他总会下意识看一下手上的表，在秒针转到第二圈时，肖齐又轻轻摁了一下上行键。 公寓走廊的布局很容易让肖齐记起一些他刻意忽略的不好回忆，所以肖齐并不敢深想太多，只在输入密码时指尖有些僵硬。 密码一共六位数，最后一位输入完毕，虽然是密码正确的提示音，但肖齐还是条件反射地轻抖了一下。 屋内没开灯，对面办公楼的灯照进客厅，让肖齐足以看清屋内布局，也足以看清视野范围内并没有他要找的人。 四周安静得出奇，肖齐终于不再镇定。 好在，肖齐打开左侧房门时，借着门外的光线，看到了躺在床上的江清池。 肖齐把床头的小夜灯打开，江清池的眼皮很轻地动了动，脸颊因为发烧，带着红，眉毛也皱得紧，像是梦到什么。 江清池很少生病，但在肖齐有记忆以来，仅有的几次生病都很折腾人，但也没有过这么漫长的时候。 桌上的药有拆开的痕迹，肖齐伸手碰了碰他的额头，不算非常烫手，但江清池又迟迟不醒。 * 江清池一开始在做梦，画面虚构又不真实，后来醒来了几次，脑海中的画面又被现实记忆所代替，于是昏昏沉沉间他自己都有些分不清这画面到底是真还是假。 大院的梧桐叶掉了满地，江盛兰喊他拿上扫帚和其他小孩去扫地，江清池起初不愿意，因为他这两天有些生病，动起来总没劲儿，但江盛兰好好哄他，说回来给他做栗子饼吃。 说是打扫大院卫生，在大人看不见的角落里几乎没有人安分扫地，不是拿着扫帚乱飞就是把扫好的落叶堆又撒得满地都是，江清池下意识过去想把干坏事的肖齐拉过来，但走近才发现小孩堆里并没有他。 江清池问其他人肖齐去哪了，没有人理他。 江清池上楼找江盛兰，江盛兰擦擦他额头的汗夸奖他厉害，把做好的栗子饼全端到他手上，让他一个人去旁边吃。 但江清池问她：「奶奶，肖儿今天怎么不在家？」 然而江盛兰也没有理他，他有些着急，又叫了一声奶奶，江盛兰这迴转过头，问他怎么了，但他再问肖齐去哪时，江盛兰依旧像是没听见自己的问题般，看着他一动不动。 江清池着急起来，潜意识里总觉得肖齐在和他生气，所以他端着栗子饼下楼，敲响肖齐的房门，但这次又不管怎么敲都没有人探出脑袋来，和他说：「再原谅你一次好了。」 肖齐挂掉许绍扬的电话后，起身帮江清池换了一下额头的毛巾，又帮他倒了一杯水在床头。 第71页 做完这些，肖齐侧着头看躺在床上紧闭着眼的江清池，过了一会儿才盯着自己脚上的拖鞋和外套袖子里露出的睡衣布料走起神。 不管出于何种原因，肖齐终究做不到直接走人，就像肖建刚当初在病床边和他说的一样，两人认识时还没到他腰，一起长大这么久，很多事是没办法跳出来看的。 不知过了多久，肖齐起身离开了房间。 厨房很空，厨具看上去很久没用过了，肖齐打开冰箱时微微一愣，冰箱里面什么食材都没有，但却塞满了胶捲。 密封的胶捲里里外外地叠放着，肖齐本想关上冰箱门的动作在看到塑封上的标籤时动作微顿。 标籤上标註的时间主要集中在三年前的年末，按照时间排列，内容标註基本没有主语，字迹歪歪扭扭，像是想到什么写什么。 排在第一层的是：同居第一天。 剩下的则是一些单个词备註，例如：周末、开心、闹脾气、衬衫、掉眼泪、咬人等等。 只最后一卷有出现人名，叫：两个人，和肖齐。 * 肖齐是被脖子上的痒意弄醒的，不知道几点，从客厅的沙发望出去，窗外的天空灰濛濛，天还没亮。 除了厨房熬粥的声音外，还有自己耳边放得很轻的唿吸声。 肖齐清醒过来，对方比自己略高的体温传递到自己的身上，他看着横跨在自己腰上的手臂，突然感觉到一阵无力感。 在旧金山的这三年，有时候肖齐也会想，造成他和江清池如今这个局面的原因是什么，到底是因为江清池对他没有喜欢却不拒绝的行为，还是因为自己总是不够坚定地拉开他。 思绪扯不清，到头来又是一团乱麻，就像现在这样。 肖齐疲惫地闭上眼，轻声打破了沉默，和对方说：「放开。」 江清池很轻地抖了一下，额头压在他的肩膀，语气带着倔和委屈，和他说：「我的…」 肖齐这次沉默的更久，腰上的力道也越来越大，他有些失神地问江清池：「你到底想干嘛呢？」 质问的语气不严厉，他不想再和生病的江清池吵，但又不知道该怎么样对方才会听一听他说话。 江清池的声音闷在肖齐的后颈，带着丝丝缕缕的痛：「不要和你这样。」 肖齐唿吸都变得缓慢，手刚碰到腰上的手指，江清池就攥着他的手收紧了手臂。 姿势保持了一会儿，大概是看肖齐不说话了，江清池又松了力气。 「记得给敏敏回个电话。」肖齐从沙发上起身。 江清池也从沙发上坐起来，看着他的背影说：「我发烧了。」 肖齐弯腰拿起外套：「药在桌上。」 「头好痛。」江清池从沙发上起身，光着脚跟在他身后。 「吃止痛药。」肖齐拿起沙发上的手机。 「身上难受。」江清池挡在他面前，不让他走。 江清池每一句的答非所问都让肖齐觉得一拳打在棉花上。 「厨房的火记得关。」肖齐不看他。 「不走。」江清池着急得想上前抱他。 肖齐的耐心耗尽，转身绕过沙发，往门口的方向走。 「你要去找他。」江清池白着脸动作迅速地拦在门口，语气有点肯定。 「不能找吗？」肖齐突然反问他。 江清池说不行。 「行不行我说了算！」肖齐情绪逐渐产生裂缝，声音大了一些，「让开！」 「不让！」江清池跟着大声拒绝。 「有意思吗江清池？」肖齐抬头看着他的眼睛，又问了他一遍，「你觉得我们这样有意思吗？」 江清池拧着眉看着他。 「不想和我把关系弄成这样？这次你又打算怎么委屈自己？」肖齐的指甲陷入掌心，刚才的凶没有了，眼睫很轻地颤抖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才不知所措道，「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啊？」 「密码为什么还要用这个？冰箱里为什么还要存着以前拍的那些胶捲？」肖齐越说头越低，情绪却变得逐渐糟糕，「我想不到，我也不要再想了…」 故作镇静的肖齐完全消失，不知多久没有过这种喘不上气来的时候了，他讨厌这种感觉，但他不太能控制。 不知过了多久，江清池倾身把人抱进怀里，像以前无数次那样，摸了摸他的后脑勺，和他说：「我没有委屈过自己。」 「剩下的那些，」江清池停顿了一下，终于把那句不敢说出口的话在肖齐的耳边说了出来，他说，「是喜欢，都是。」 江清池话音落下，肖齐仍然保持着被他抱着的姿势，尾音都带了轻颤：「喜欢谁？我吗？」 听着他不确定的疑问，江清池的心脏针扎似的密密麻麻泛着疼，哑声道：「嗯。」 肖齐没了声音，直到江清池透过布料感觉到肩膀的湿意，这才听见对方带着哭腔的控诉：「是你说不知道的。」 最后一天的场景和对话逐渐清晰，面对肖齐的质问，江清池跟着红了眼眶。 于是在肖齐没能太好控制住情绪的这一天，江清池再次意识到，由于自己在爱他这件事上醒悟的太迟，肖齐因为他一句不明确的回答难过了很久很久。 第44章 相信 * 逗人还可以游刃有余，但面对肖齐的眼泪，江清池以前就总是手忙脚乱，更不要说现在。 第72页 但江清池烧了一天的脑袋昏昏沉沉，他没什么劲地抱着肖齐，把对方很轻地压在墙上，听着耳边肖齐还有些不稳的唿吸声，和他认错：「我现在知道了…」 「在一起的时候都没能想清楚的东西，分开后又能想清楚吗？」肖齐已经稳定了情绪，提出了质疑。 江清池圈着他腰的手被拉开，低头看肖齐时眼里有难过，和他说：「你相信我。」 「我没有相信过你吗？和你上床和你同居，哪一个不是抱着你也许可以喜欢上我的想法？」肖齐看着江清池苍白的脸色，压了压鼻子，试图让自己的鼻音轻一些，「但谁知道你能对我好到这种程度，不喜欢可以搂搂抱抱，也可以又亲又摸，后来想清楚了，性和爱只是被你分开了而已，在我这里你最多满足前一个，后一个你没办法给的，你不是尝试过了吗？」 江清池脚步慢慢变得发虚，想到肖齐刚刚说自己不懂分寸的搂搂抱抱，只能抬手扶住了门把锁，但人又靠近一步，眼睫颤了颤，生病让他的语气里有一点点委屈，话也说不到点上，只是说：「我能给的…」 肖齐沉默了一会儿，抬眼时情绪已经收拾好了好多，他提醒江清池：「但我不是说过吗？我不要你的喜欢了。」 江清池脸上的血色一下褪了个干净，表明心意后依旧没办法让肖齐改变态度，时间过去太久，对方仿佛真的已经放下。 肖齐偏开头不看他，开口道：「我不想找你算旧帐，也不想每次一见面就不愉快，所以你真正喜欢谁就去追吧，别再把我牵扯进来了。」 回不过神来的江清池勉强捕捉到关键字：「什么叫真正喜欢谁？」 肖齐看着他，不知过了多久才轻轻开口，仿佛现在提及也不再那么痛苦，已经可以很好地接受这个结果：「不是一直都喜欢着谈秋吗？互相喜欢的话就别错过了。」 三年前，江清池刚知道肖齐在公寓撞见过谈秋的那天，慌张的同时也带有庆幸，他觉得如果肖齐是因为这件事才说的那些气话，他可以好好和他解释，但后来又醒悟过来，肖齐那些话里其实并没有提及过谈秋。 而对方决定不再喜欢自己，最大的因素则是自己表现出来的，那些似是而非的爱意。 在江清池这里，肖齐几乎没有表达过对谈秋的介意，当初表达心意时也是一句不幸运带过，但真的可能不在意吗？ 江清池回想自己这阵子看到肖齐和何远章的相处细节，同样的事情难道没有落在肖齐身上吗？ 「肖爷爷去世那个晚上，你回公寓了对不对？」江清池唿吸变得沉重，眼里全是痛苦情绪。 肖齐微微一愣，牵起一丝苦涩的笑，窗外的天空逐渐透亮，橘色的日出透过落地窗洒在他的半张脸上，让他的表情晦暗不明。 「有一些难过所以回去了一趟，」肖齐面上风轻云淡，解释道，「敲了门没人回应才输的密码，你早点提醒我谈秋在家的话我也不会过…」 「不是这样。」江清池红着眼打断他的话。 肖齐沉默地看着他不说话。 江清池想过很多次的解释突然像是不知道怎么开口，他试想当时的情形，仿佛怎么解释都来得太轻。 「你记不记得这个小区？」江清池哑着声音问他。 其实到小区门口时肖齐就发现，这个地方他并不陌生，好像也是那阵子，被装修声扰得睡不着的某天，江清池接他下班路过这里时，自己好像是随口提及过，如果能在这里住也不错，下楼走几分钟就到公司，出行环保还不用被装修声吵醒。 「在你搬走之前我已经把这里买下来了，那阵子工作室遇到了一些事，所以没能第一时间告诉你，你搬走后我基本每天都睡在工作室的阁楼里，所以和房东说了不续租，但我没想到他带来看房的新房客是谈秋，也没想到房东见客房没人就直接让他过来住了。」江清池边说边看着肖齐的表情，仿佛试图从他的表情里看到一些得知真相的异样情绪。 然而肖齐听完仿佛并没有太大的反应，江清池忍着苦涩和逐渐乏力的身体，继续开口：「密码是因为房东要来所以恢復了初始，这件事本来要和你说，但你那几天没接过我的电话。」 「还有，」江清池的头已经开始犯晕，但还是坚持着说完，只是又忘了要保持距离，他靠近，把下巴垫在肖齐的肩上，发烫的脸颊贴在对方的脖颈，喃喃开口，「我没有喜欢他…」 肖齐怔愣了一瞬，让他介意很多年的事情就这么被轻轻一个巧合概括，好像那些难过都没了缘由，伤心也都成了笑话。 肖齐攥紧了拳，但下一秒又松了松，江清池突然在他耳边问了句：「你那天晚上最后去哪里了？是不是哭了…」 「难过了对不对？」江清池意识已经没有太清醒，但又不肯放过肖齐难得愿意听他解释的机会，于是只好想到什么说什么，连自己声音里带了哽咽也没发现，「我只要想到…想到那个晚上你不懂在哪个地方躲着伤心…我就疼得喘不上气…」 「我知道以前的事现在说什么都太迟，」江清池的眼泪沾湿了肖齐的颈侧，在意识模煳的前一秒开口，「但你相信我一下，好不好？宝宝…」 -------------------- 7:不准叫我肖儿！ 氵：好的宝宝… 第45章 不期待 第73页 * 工作室和奥知确定拍摄方案的那天是个周五。 「敲定的话，差不多下周就可以让他们来公司跟拍设计师了，只是不懂他们行程排得满不满，和设计部的人商讨后，压缩到两周完成制作流程已经是极限。」方群把设计部的方案递给肖齐。 肖齐一只手撑着脑袋，低着头翻阅资料的神情却很认真，过了一会儿才问方群：「保质，宁可拍摄的时长少，毕竟最终大家看的还是成品，知曼姐接手新公司没多久，那些人估计正盼着她出差错呢。」 方群点头说好，低头看了一眼时间，提醒肖齐：「他们应该快到了。」 和工作室的时间定在了上午十点，肖齐看过一眼派来的名单，看到里面只有于敏敏和皮皮时很轻地松了一口气。 然而，他跨进会议室的脚步在看到江清池时微微一顿，心想这口气还是松得太早。 上次江清池一股脑说完那些话后便晕在了肖齐的身上，把人送去医院的途中肖齐想了很多，一会儿觉得江清池说的喜欢不真实，一会儿又觉得对方的解释苍白，思来想去后还是选择了静观其变。 距离那天已经过去了四五天，而在这几天时间里，江清池并没有联繫过他一次。 肖齐忽略掉江清池现在一错不错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看着皮皮惊讶的表情，笑着问他：「不认识我了？」 皮皮一句肖哥已经在嘴边，秃噜出来的却是一句：「肖总…」 主要是今天的肖总和上回看到的肖哥气场实在有些不一样，皮皮在中途悄悄看了一眼正在和江清池力争拍摄时长的肖齐，他今天穿了件深灰色西装，衬衫一丝不苟地扣到了最上面，举手投足间让皮皮可不敢套近乎叫肖哥。 反观自己老闆这边，江清池正认真地听着肖齐的建议，但皮皮知道，这是江清池的一贯作风，谈判前一般会让对方先摆出条件，再逐一分析，最后争取时却不会让步。 更何况这回奥知提出的拍摄时长是三周，加上新品发布会前中后期的跟拍，将近一个多月的时间得耗在这，并且要求他们在这期间主拍摄影师不接其他的单，制作流程不等人，以防中途出现找不到人的情况。 皮皮摇了摇头，下一秒却听见江清池说：「可以，拍摄周期我这里可以预留两个月给你，但作为主摄，我有两个要求。」 皮皮听到他同意还有些吃惊，后一句又明白过来池哥应该是有别的考量。 肖齐微微一愣，问他：「你说。」 江清池看着肖齐的眼睛，和他说：「一是在拍摄期间帮我在奥知准备个办公室。」 要求并不过分，肖齐思索了几秒，和他说：「可以，二呢？」 「二的话，」江清池停顿了一下，正当皮皮以为他终于要说什么为难人的条件时，他听见江清池面不改色道，「希望肖总能够同意一下我的好友请求。」 话音刚落，皮皮：「啊？」 于敏敏在一旁轻轻咳了一声。 肖齐的视线落在江清池的脸上，先是看到他微微扬起的嘴角，在对视的瞬间肖齐的眼皮很轻地跳了跳。 把私事拉到明面上来说，肖齐想说不好，但在江清池让步拍摄周期的前提下，最后只能让了步，他说：「行。」 拍摄时长敲定后，双方就拍摄流程和场地进行了商讨，最终确定下来场地定在了设计部的工作间，下周一就可以过来架机位。 在会议快结束前，方群在一旁开口：「下午你们可以先和设计部的人熟悉一下，中午的话可以用我们这的员工食堂。」 皮皮倒真想看看别人家公司的工作餐，拉着于敏敏比了个ok，看向江清池时对方也点了点头。 「食堂在顶楼，我已经打好招唿了，不用员工卡。」方群贴心道。 「谢谢哥！」皮皮比了个大拇指，开完会后又熟络起来，紧接着问肖齐要不要一起吃饭。 「我就…」肖齐刚想拒绝，下一秒江清池开了口。 他说：「你们去吃吧，我就不去了。」 「池哥你有事？」皮皮问。 江清池沉默了一下，看了一眼肖齐，说：「没有，我待会儿再去。」 「好吧好吧，」皮皮说着又问了一遍肖齐。 肖齐一怔，只好点头答应。 于敏敏倒是没说什么，只是扭头提醒了江清池一句：「池哥你病还没好透还是先吃饭吧。 」 江清池笑着说：「没说不吃，我还有点事要处理一下，等下再去。」 肖齐冷着脸开口：「食堂供餐快结束了。」 江清池不知对着谁突然问了句：「那我可以一起去吗？」 「谁不让你去了？」皮皮一脸茫然。 肖齐皱着眉，装听不见。 * 会议结束的迟，食堂的人已经不多，几人打完饭后一起坐在了窗边的位置。 江清池坐在了肖齐的对面，见对方正低着头看着自己盘里的菜，他想到刚才打菜时食堂阿姨招唿肖齐的热情模样，又看了一眼他比在座所有人都堆得高的菜量，忍住了没笑。 来得太迟，肖齐打的菜里有好几样都不爱吃，江清池看着他拿起筷子戳了戳土豆块，随便吃了两口饭就放下了筷子，大概是觉得浪费，又皱着脸吃了两块肉。 到最后，可能是觉得一直吃都还剩好多，肖齐放弃挣扎，点开手机像是给谁发着消息，下一秒，江清池兜里的手机发出了一声消息提示音。 第74页 肖齐在那头微微一愣，视线突然放在了他身上。 江清池悄悄在口袋把手机静音，淡定地拿出了手机，像是查看着消息，装模作样地在手机上打着字，但眼睛却看着消息框里肖齐给c77发来的消息。 宝宝：［阿姨打菜打好多，吃不下了。］ 肖齐看他一眼，手指头点了点手机，对面又发来了一条消息，这回江清池的手机没再发出声音，肖齐这才移开视线。 宝宝：［好煎熬，想走。］ 江清池看到这几个字，眼神稍黯，过了一会儿才收起手机，正准备起身时，皮皮突然在一旁大喊一声：「宝宝？」 江清池微微一愣。 「对不起啊池哥，本想问你待会儿喝不喝饮料的，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保证什么也没看到！」皮皮满脸兴奋的八卦样，「不过我刚才没看错吧？给人备註宝宝，有情况啊！？」 「闭嘴吃饭吧！」于敏敏拉了一把皮皮。 江清池瞬间看向肖齐，发现肖齐反应并不大，反而很轻地笑了一下，正好藉此起身，开口道：「我吃饱了，你们慢吃。」 肖齐其实并没有太过吃惊，毕竟那晚江清池的坦白，于他本就没有太多的真实感受可言，他把餐盘递给阿姨，笑着打完招唿后便去了电梯口。 然而在打开电梯门后，跟着进来的还有江清池。 皮皮那头见池哥头也不回地走人，还以为对方生了气，赶忙追了过来，没能及时阻止合上的电梯门，但却在关上的瞬间，听到江清池带着哄人意味地和对面的人说：「我没有别的宝宝。」 肖齐靠在电梯里，把手机收进口袋，眼神静静的，和江清池说：「上次你话没说完就晕了，所以我今天把话再说一遍吧。」 肖齐的语气并不激烈，仿佛在和他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我不知道你花了多长时间才得出个喜欢我的结论，以前的我也许会期待你的这句喜欢，但我从很早很早之前就不期待了。」 「如果现在你问我对你的这句喜欢有什么想法，」肖齐想了想，诚实道，「我害怕。」 第46章 多好多 * 电梯在九层停下，不等江清池开口，肖齐抢先说：「所以别再跟着我了。」 沉默蔓延，电梯门打开，肖齐快步跨出电梯。 「你说不跟就不跟？」江清池这次没有给他不听话的机会，从背后揽着他的腰把人半拖半抱地塞进了一旁的楼梯通道。 肖齐的腿微微悬空，西装被压出褶皱，挑食的后果，轻而易举被人拽走，想大声又不敢，只能推着他的手臂撒气瞪人。 楼道口的安全门砰砰发出两声响，肖齐下一秒被放开，想抬手揍人的拳抬了一半，江清池却不像以前打闹时那样拦下他的动作，反而把脸凑过来，悄悄看他一眼，有一点委屈地说：「轻点。」 肖齐攥着拳，挥也不是，不挥也不是，到最后有些生气起来。 「不生气了。」江清池说，见肖齐略微露出一些从前对他生气的样子，心里头开心又有些苦涩。 「我知道我现在说喜欢对你来说没有可信度，你不要我的决心也很大，」江清池看着他，不打算藏起语气里的失落，「但你以前三局两胜输两把都总要和我耍赖，你让我也耍赖一次，给我个机会好不好？」 肖齐不被他骗，拒绝道：「不好。」 「为什么？」江清池嘆了口气。 「我说好还是不好有区别吗？」肖齐说，「你听过吗？」 拒绝靠近还是会过来，不让他叫肖儿就叫人宝宝，不想和他吃饭就要装可怜，不让他碰自己也根本没用，生病了就乱抱人，包括现在，腰上还留着刚刚被他手臂圈着的触感。 「这次我听话。」江清池语气郑重。 对于肖齐的控诉，江清池表示：「以后没有你的允许就不碰你。」 「不要我靠近的话，」江清池眼皮垂了垂，「我不打扰你。」 「但是，」江清池补充，「我的喜欢比他多好多好多，你要回头看看我。」 * 肖齐傍晚回了趟家。 路上何远章给他打了个电话，说的基本都是工作相关。 肖齐不懂他什么想法，自上次他说回去想想解决方案后便没了后续，正当肖齐以为对方要放弃了，何远章在挂电话前又问了他一句：「明天晚上有空一起吃个饭吗？」 肖齐想了想，和他说有空。 但晚上在饭桌上，肖望华突然和他说：「你宋爷爷明天大寿，中午和我一起去一趟。」 肖齐一愣，问他：「在哪办？」 肖望华和他说：「应该是打算在院里摆几桌。」 肖齐点了点头，答应前往，但随即沉默下来。 肖望华和汤怡如对视一眼，都在心里很轻地嘆了口气。 因为第二天要一起出门，肖齐干脆在西景苑住下。 陈阿姨上周已经重新回来上班，这会儿正拿着新被褥帮肖齐铺床。 陈阿姨将近五十，瘦瘦的，笑起来很亲切，一下让肖齐想到高中那阵，自己一个人在家时，陈阿姨担心自己没人陪，所以常常下了班也不回房间歇着，总会想办法让这个家热闹一些。 「陈姨，我来。」肖齐伸手接过她手里的被套。 「你哪会！」陈姨笑话他，「以前铺个床单都能皱巴巴哦。」 第75页 「不懂了吧…」肖齐捏着她的肩让她坐下，有模有样地上手，得意地展示给陈姨看，「本人目前最快纪录是一分钟。」 「这么厉害？」陈姨夸他。 「陈姨你这么夸我，我都有些不好意思开心，」肖齐把床铺好，嘴上却透露，「我现在做饭也有点厉害。」 「又臭屁，」陈姨笑着看他，眼里欣慰的同时又带些难过，问他，「明早吃什么？我给你做。」 「不要这么累，他们平常吃什么我就吃什么。」肖齐笑起来嘴角微微翘着。 印象里的小少爷不知什么时候长大了，以前考试考不好还会偷偷把自己骗去学校给他开家长会，现在是难过也不会找自己说不开心，也不会和自己撒娇点菜的大人了。 「但是突然想吃陈姨做的饼干了。」肖齐看着她的表情突然开口。 陈姨微微一愣，连说了两句好，走之前又和肖齐说：「昨天收拾仓库时有一箱你的东西，你妈妈让我给你放房间来了。」 「谢谢陈姨。」肖齐视线落在了她说的箱子上。 「好多零零碎碎的东西，要丢的话和我说一声。」陈姨陪他走到角落。 肖齐从里面翻出来了几份数学试卷，答题的字迹很工整，题型的步骤分析上字却歪歪扭扭，不记得是哪一次模拟考，肖齐那阵子有在努力，但成绩出来后头一回被学习打击到，江清池不懂从哪里听到他不开心，带着卷子从復读的学校请假了一晚，给他讲了半个晚上的题。 除了试卷外旁边还有一叠糖纸，一堆游戏卡带，未拆封的创可贴，坏了的随身听，泛黄的笔记本和变硬的橡皮文具，最底下还有一本上锁的日记本。 几年过去，密码依旧输入正确，肖齐随手翻了两下又放了回去，最后没说丢掉什么，只是把箱子轻轻踢进了床底。 也许是晚上翻了翻箱子，深夜里肖齐好像做了几个梦，但第二天肖齐起床时都没了记忆。 餐桌上放着陈姨烤的各种口味的饼干，肖齐却被角落的栗子饼吸引了注意力。 「以前老听你念叨江奶奶做的栗子饼，以前小池来家里的时候我不是问过他江奶奶老家在哪吗？后来突然想起来我亲家和她是一个地方的，一问，说是他们那的栗子饼还挺有名的，我就跟着她学了一手，」陈姨说，「你试试。」 * 江清池是从郊外的钓鱼场把江志德接上的。 到的时候江志德正闭着眼在等鱼上钩，江清池帮他把东西收拾好，站在他身侧看了一眼水面，没忍住开口：「在这跟鱼玩一二三木头人呢？」 「懒得和没耐心的人说话。」江志德说。 「没耐心我就把你丢这自己先去大院了。」江清池冤枉。 江志德看他一眼，问他：「你很着急？」 江清池看着消息栏的内容。 宝宝：［给你看看我小时候住的地方。］ 江清池回江志德：「嗯，现在着急了。」 快下车时，被中途打断钓鱼的江志德还在拧着眉。 江清池不觉得抱歉，反而问他：「宋爷爷知道你为了钓鱼连他生日都是我提醒你才想起来的吗？」 「没见你之前有这么积极，」江志德拆穿他，「我可在群里看见老马说肖儿也来了。」 「知道还问我？」江清池表情淡淡地解开安全带，隔着车窗看着院里正笑着抱住马爷爷胳膊一脸卖乖样的肖齐，叮嘱江志德：「待会儿别提肖爷爷。」 * 江清池到院里时，宋一寻正揽着肖齐的脖子乱晃。 嘴里还装凶道：「三年都没个信儿，我结婚也不见你出现，还记仇呢？」 肖齐拍拍他的胳膊，咳咳两下，艰难开口：「小胖又欺负我！…宋爷…唔！」 「又打小报告！」宋一寻捂他嘴。 江清池看着肖齐的脸被宋一寻一只手盖着，下巴还垫在对方的手臂上，下意识脸色难看起来。 宋一寻本还想欺负欺负人，下一瞬江清池突然揽着他的肩膀，从一旁扯开了他捂着肖齐的手。 肖齐松了一口气，回头看见江清池时微微一愣。 江清池和肖齐对视一眼，对宋一寻说：「胖儿，想逗人逗你自己老婆去。」 第47章 管管 * 宋一寻看了一眼自己肩上的手臂，松开了肖齐，看着肖齐被他搞乱的发尾本想伸手抚平，却被江清池握着手腕阻止了动作。 对于江清池对肖齐的维护，宋一寻已经习以为常，院里的老老少少都清楚他的性向，于是没太顾虑地开起玩笑：「又帮肖儿出气？要我说你俩干脆在一起得了，知根知底。」 江清池状似苦恼，有解围也有真心：「那你帮我劝劝肖齐？」 肖齐面上平静，耳根却不懂从什么时候开始红了一些，宋一寻没注意到，真语重心长劝肖齐：「肖儿要不考虑一下？反正你现在不也没对象。」 「知根知底就要在一起？那你和嫂子离婚和他在一起得了。」肖齐开口。 宋一寻被他气笑，抬胳膊碰碰江清池：「管管。」 江清池点头，对宋一寻说：「不想离婚就闭嘴吧。」 「谁让你管我了！」宋一寻一脸无语，「我让你管管他！」 江清池看着肖齐，话却对着宋一寻，无奈道：「没法管。」 肖齐偏开头，抱上一旁的食盒，不想搭理他们，于是走人，凑到林奶奶身旁给她打下手。 第76页 今天天气微凉，阳光却不错，大院两侧被楼层挡掉了一半的阳光，庭院的角落长着几株肖建刚在世时种下的桂花树，几年过去，被院里剩下的几位老人养的枝繁叶茂，被风拂过空气中都是好闻的桂花香。 还没到中午，宋爷爷的亲戚友人许多都还未到场，早到的全是以前院里的街坊邻居，曾经在院里追着跑的小孩们一转眼都长大成人，打下手的打下手，帮忙摆盘的摆盘，老人们则在桂花树下边下着棋边聊天，周围绕着玩耍大叫的又换成了新一轮的小辈。 肖齐在热闹中待了一会儿，趁着没人看见，一个人离开人群，打开了里间那把落满了灰的门锁。 空气中浮着灰尘，老旧的茶几在太阳下反射出微光，门口的鞋柜看着质量还很好，进门的地方还有个木制的手工小板凳，是肖建刚做来给肖齐小时候坐在这换鞋用的，肖齐很喜欢它，在身高不足的年纪，借着这个小板凳拿够不到的电视遥控器，悄悄拿橱柜里的零食，帮着他得逞过好多事情。 曾经觉得又高又重的木凳现在看来只到肖齐的小腿，做工也不精细，但凳角被磨的很平。 肖建刚去世后，肖望华想来大院把东西收拾干净的，肖齐没让，于是东西几乎都原封不动地在原地，和肖建刚住院前并无二致。 窗台的几盆花只剩枯枝，桌上还有肖建刚的镜盒，和一个放杂物的铁盒，铁盒里有几板肖建刚常吃的降压药，有肖齐不知什么时候丢进去的硬币和铅笔，连高中装校卡的壳子都在这。 窗外是难得热闹的大院，肖齐站在屋子中央看着墙上的合照，心里却空荡荡。 最中央的是全家福，绕着全家福摆的全是肖建刚和他的合照，幼儿园毕业带着小黄帽的有一张，臭着脸叛逆期的一张，高三毕业穿着校服的有一张，最后一张是带着学士帽和肖建刚第一次发病在病房的合照，后来就没有了。 肖齐看了一会儿，突然仰着头问了一句：「建刚同志，你过得好不好？」 江清池靠在门外的墙上，听到他的这句话时眼皮很轻地颤了颤。 但肖齐说完这句后又安静了下来，仿佛明白过来傻傻开口也不会有人回应。 不知过了多久，院里传来宋一寻喊肖齐的声音，屋内这才传来轻微的动静，江清池在心里默数到十秒时肖齐打开了门。 肖齐看他时微微一愣，锁上门后并没有停下来说话的意思。 江清池看着他微微泛红的眼眶心跟着软了软，叫住他：「肖齐。」 肖齐对他连名带姓的叫法没有表现出抗拒，转头看着他。 「肖爷爷的桂花树被大家打理的很好，」江清池提醒他，「没有人忘记他。」 肖齐睫毛微颤。 江清池把手里的微型小相机递给他，和他说：「里面有关我的照片已经删除了，剩下的都是你拍的和肖爷爷的照片。」 「想他的话就看看，不要一个人藏起来偷偷哭。」江清池放到他的掌心，没有碰到他。 肖齐听完江清池的话有些沉默，低着头摸了摸怀里的相机，轻声说了句：「知道了。」 * 吃饭时，宋一寻把肖齐和江清池安排在了同一桌，同桌的还有和他们同辈的大院小孩，现在也不能称之为小孩了，肖齐想，这桌除了他和江清池外，这堆人身旁几乎都带了真小孩来的。 席间肖齐难得沉默，反而惹得大家把目光投向他，一关心事业二关心感情问题，肖齐只好发动社交技能，四两拨千斤地推了回去，结果众人又把目光投向了他身旁的江清池。 「池哥也还单着呢？」马爷爷的孙女抬头问他的同时，帮身旁的小男孩拿了一个桌上的栗子饼。 江清池嗯了一声。 「需要介绍吗？我老公的弟弟也是。」林奶奶的孙女在一旁出声，身旁的小女孩也吵着要个栗子饼，江清池伸手帮她拿了一个放在她的手里。 「不用了雁姐，最近有在追人。」江清池看了一眼身旁的肖齐，发现对方的注意力根本不在自己的身上，而是一会儿看桌上的栗子饼，一会儿又盯着这桌小孩人手一个的饼看。 「有照片吗，我还真想看看池哥喜欢什么类型的？」不知谁说了一句。 「照片没有，类型的话，」江清池帮肖齐也拿了一个栗子饼放在他面前，却见肖齐更不开心了，他在心里嘆了口气，说，「难哄类型的。」 难哄类型的某人看着自己面前的栗子饼，犹豫了一瞬还是自己闷头吃了。 「哥哥我还要那个绵绵饼！」宋一寻的儿子小小胖被托给肖齐照顾，现在正拉着肖齐的袖子指着桌上最后一块栗子饼开口，说着还要舔舔嘴角的饼渣。 肖齐看小小胖一眼，拿起筷子夹起最后一块饼，啪嗒一声，放进了江清池的碗里，和小小胖说：「没了。」 江清池微微一愣，看着这个和旁边格格不入的食盒才意识到，原来肖齐一直抱在怀里的东西，是这几块栗子饼。 众人只当肖齐小霸王上线，以为他就是要欺负小孩，笑着开了两句玩笑后见小小胖要哭，都笑着等江清池把饼给小小胖。 但江清池只是看了一眼小小胖，不顾他要哭的表情，淡定地张嘴咬了一口肖齐特地夹给他的栗子饼，气他：「我的。」 然而咬完江清池又没动静了，味道和记忆里有没有差别其实江清池并不能完全感知出来，但他就是在咬的第一口意识到了不寻常。 第77页 肖齐怕小小胖哭，正在他耳边低声哄着什么，江清池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很轻地笑了一下，忍了半天还是伸手揉了揉肖齐的后脑勺。 肖齐身体一僵硬，还以为江清池听到了自己和小小胖说的悄悄话，扭头才发现江清池又上手摸他的头。 肖齐偏开头，不看他，心想江清池个骗子，根本不会听话。 第48章 小球 * 吃完饭后一个小时，趁众人不注意，江清池去车里拿了几颗糖揣进了兜里。 院里人多，他弯弯绕绕找了一圈才在宋爷爷家的后厨找到人。 他靠近时对方还没反应过来，下一秒江清池弯腰从身后把蹲在凳子上啃着肉包的小小胖夹到臂弯里，扛着带走了。 小小胖叫宋谦燃，快满三岁，说话已经很清楚，抓着江清池的手臂踢踢腿，生气地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包子，声音里已经有要哭的趋势：「包子没吞进肚肚，放我下来，我不和它再见…」 江清池把他在手里掉了个方向，兜着他的小短腿把小小胖抱进怀里，往他嘴里塞了颗软糖，笑着问他：「燃燃，糖糖好吃吗？」 小小胖裹着糖含了含，眼眶的泪终于不再涌上来，怕摔所以乖乖抱住江清池的脖子，小嘴抿着，绷着的小脸这才认真地点了一下头，说：「好吃的。」 江清池单手抱着他，另一只手拿出手机敲了几个字又收起来。 「好吃吧，」江清池不怀好意地眯了眯眼睛，坐在了后院的花坛边，把小小胖抱在腿上，用掌心擦了擦他眼角的泪光，又拆了一颗糖，问他，「还想不想吃？」 「想！」小小胖大喊一声，要伸手拿。 「真乖。」江清池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下一秒却抬着手不让他够着。 小小胖拿不到糖，撇嘴要不开心，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我才没有很想吃！我要找小齐哥哥！」 「回来。」江清池不客气地把人提熘回腿上，抓了一把口袋的糖，放在掌心，给小小胖一点小震撼。 「这个好吃，草莓味！这个绿色的也好吃，还有这个小兔子，奶奶给我吃过！」小小胖伸出一个食指，一个一个指过去，口水咽了好几下。 「燃燃，刚才小齐哥哥和你说了什么悄悄话？」江清池拆开一个小熊棒棒糖，在他面前晃了晃，看着小小胖的眼睛跟着来回晃动，问他，「告诉哥哥，这些就都归你了。」 小小胖抓着江清池的手指，把糖咬进嘴里，过了一会儿才说：「哥哥说你喜欢绵绵饼，让我把它让给你，我不听话他就要揍我！」 小霸王作风二十多年如一日，江清池低着头很轻地笑了一下，过了一会儿嘴角扬起的弧度又淡了淡，小小胖的话让他想起自己刚来大院时，因为不搭理人被大院的小孩孤立过一阵子的事。 起初，小孩们都好奇，一个个趴在江爷爷家门口，轮流来和江清池搭话，问他从哪里来，要在大院住多久，为什么以前没见过你，你上几年级，又问你爸爸妈妈在哪里。 江清池觉得有些烦，再加上那阵子本就因为江晓和郑远乔的事每天都说不了几句话，所以面对这堆小孩，他谁也没搭理过，包括来的第一天和他讲过几句话的肖齐。 后来他锁了家门，也不再下楼，过了几天，终于没有人再来找他玩了。 江清池耳边清静了很多，也不用再想那些让他难以回答的问题，只在偶尔，楼下的笑声多到盖过家里电视机的声音时，江清池会仰着脖子往窗外看一看。 在这期间，只有肖齐还是烦人，但他很聪明，会在江爷爷和江奶奶在家时上来敲门，江清池尽管不情愿，也不得不给他开门。 肖齐进来后就乖乖坐在沙发上陪他一起看动画片，不问那些让人难以回答的问题，但会问一些其他的，类似于虫子喜欢绕着灯飞，是不是因为它以为这个是月亮的笨蛋问题。 大概是看江清池不会理人也不会生气，院里的小孩渐渐开始试探起他的底线。 江清池的作业本总是不翼而飞，校服后面被人画猪头，书包里翻出过毛毛虫，自然课上老师发的豌豆粒好不容易长成豌豆苗，江清池想让它晒晒太阳，傍晚拿回来时却被连根拔起。 这样的事情在那阵子发生的频繁，江清池对此却仿佛没有太生气，生气的人反而是看着他细心呵护豌豆苗的肖齐。 肖齐的小脸绷得很紧，一个一个地敲响了院里的房门，还非要带着江清池，让他配合哭一下，但江清池哭不出来，于是肖齐生气地骂江清池傻蛋，最后还是他莫名其妙自己红了眼眶，拿着江清池变得没有生机的豌豆苗，一个一个地威胁他们：「要是谁再敢对三点水做这种坏事，我就要揍哭你们！」 后来只有宋一寻没听劝，把江清池的青色小狗拿走，那次肖齐把他抓破脸又真的说到做到把人揍哭后，再也没人敢欺负江清池。 在江清池当时的小小世界里，肖齐是除爷爷奶奶外第一个靠近自己的人，是不会因为江清池在父母去世后把自己留在迷宫小球里，他就留在小球之外的人。 江清池把人圈进了自己的所有物里，也对他好，因为这份好太平常，平常到感情在什么时候变了质也察觉不出来，以前的他只知道，他可以不要很多东西，也可以接受很多人从他身边离开，但肖齐不行。 第78页 他怀疑过是习惯，但后来明白过来，对肖齐好这件事，习惯也许占一成，但爱一定有九成。 「小齐哥哥让我要懂事，问我见不到奶奶的时候会不会难过，他说哥哥你也会难过，绵绵饼会让你开心。」小小胖低着头在他怀里吃糖，仰头想要谢谢江清池，却在抬头看到他的眼睛时嘴角往下拉了拉，过了一会儿眼泪也跟着冒出来，着急地伸出小手，小心地擦掉了江清池脸上的泪。 * 宋一寻让肖齐看着小小胖，结果肖齐去个厕所的功夫，人就不见了，等肖齐回到后厨时只剩半个包子在凳子上。 肖齐叫了一声小小胖的名字，没得到回应后着急起来，刚想出门找找，下一秒就收到了江清池发来的消息。 自昨天通过好友验证后，两人都没有说过话，看着熟悉的青色小狗头像出现在对话框的另一头，肖齐有一瞬间的怔愣。 q：［小小胖我带走了，别着急，待会儿还你。］ 肖齐在对话框删删改改，回了个：［他包子没吃完，待会儿又哭。］ q：［亲亲］ 肖齐愣在原地，给他发了个：［？］ 江清池在那头输入一会儿，对这个亲亲表情解释道：［小小胖按的。］ 真假难辨，正当肖齐不知道该回什么时，抬头看见了江爷爷笑着朝他走来。 「江爷爷。」肖齐喊他。 江志德走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像是好好看了看他，过了一会儿才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前段时间。」肖齐乖乖回答。 「那怎么没见你来看看江爷爷。」江志德佯装生气。 肖齐不做狡辩，低着头有些愧疚道：「是我不懂事。」 「江爷爷还能真怪你啊？傻小孩儿，」江志德见他这样心里也不好受，无奈地嘆了口气，「要怪就怪那臭小子…」 肖齐呆呆地抬头。 「虽然他什么也没和我说，但我猜啊，应该是他哪里让你伤心了，不然我们肖儿应该不会连大院都不回，」江志德语重心长道，「你们年轻人有年轻人在意的东西，江爷爷也不是来劝你要跟他和好，到了我这个年纪，想的就只有大家好好的就行了。」 「只是这小子虽然有时候性子欠得慌，但你应该最清楚，他对你是最不可能有真的坏心思。」 江志德说完又轻轻拍了拍他的肩，最后和他说：「肖老师有空来家里再教我写写字吗？这几年你不在，江爷爷的字都快退化成那小子一样的鬼画符了。」 * 小小胖被江清池抱回来时，眼眶果然红红的。 肖齐掐了掐小小胖的脸，刚要问江清池怎么欺负人的，抬头便看见江清池的眼眶好像也是红的。 「眼睛怎么红了？」肖齐把头转了回来，问小小胖，「是不是又哭了？」 「没有哭，这是眼睛尿尿了。」小小胖一本正经地绷着小脸。 「……」肖齐抬头地看了一眼江清池，开口道：「你教的？」 江清池偏开头移开视线，没否认。 肖齐捏着他的下巴把脸转回来，对着小小胖说：「这个哥哥也是眼睛尿尿了吗？」 江清池感受着自己下巴的触感，心跳突然快了一拍，但肖齐又在下一秒收回手。 小小胖点点头，用小手摸了摸江清池的脸，和肖齐说：「哥哥尿了好…唔！」 江清池捂住了他的嘴。 肖齐微微一愣，看了一眼江清池。 江清池不太情愿地把手移开。 「那亲亲表情呢？」肖齐低着头问小小胖，「是你发的吗？」 「什…唔！」 江清池又伸手捂住了小小胖的嘴。 肖齐看他。 江清池沉默了一会儿，最后乖乖承认：「亲亲是我借着小小胖的名义发的。」 亲口承认又是另一回事，肖齐反应了几秒，被电话铃声拉回神。 已经快要下午四点，距离他和何远章约定的见面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对方时间观念强，一般会提前问问情况。 江清池看着他手机屏幕上闪着的备註，脸上渐渐没了表情。 肖齐去一旁接起电话，很轻地叫了一声：「远哥。」 何远章嗯了一声，问他：「你那边结束了吗？」 「结束了。」肖齐说。 「要我来接你吗？」何远章问。 肖齐想了想，和他说：「绕过来太远了，不用。」 「好，」何远章看了一眼时间，也贊同，「那我把地址发给你。」 肖齐说好，又聊了两句才结束对话。 挂完电话转身，肖齐看着空荡荡的走廊，江清池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带着小小胖离开了。 第49章 困难重重 * 肖齐和肖望华开同一辆车来，大概是难得聚一次，肖望华和老朋友们聊得起劲，肖齐和何远章约定的时间在即，肖望华却完全没有走人的意思。 肖齐并没有打断对方叙旧的打算，最后决定一个人打车先走，但走之前却被绊住了脚步。 脖子上圈着的小手热乎乎，小小胖趴在他身上不让他走，嘴里撕心裂肺地叫着：「哥哥不走！」 「叫什么哥哥？差辈儿了啊儿子，」宋一寻纠正他，「叫叔叔！」 小小胖根本没心思听，鼻子哭红，眼泪把肖齐肩膀都煳湿了。 第79页 「装呢在这，我出差几天都不见他这么哭…」宋一寻嘿了一声，伸手把自家儿子抱进怀里，哄他，「别哭了，待会儿爹给你做好吃的。」 肖齐摸摸他的脑袋，和他承诺下个周末去看他，小小胖这才吸了吸鼻子说好。 宋一寻刚才看到他打开打车界面，问他：「着急去哪？要不我送你一程？」 「不用了，晚上不是还有一堆客人吗？」肖齐说。 「那到了发个消息。」宋一寻叮嘱他。 肖齐最后捏了一把小小胖的脸颊，和他说：「知道了。」 太阳渐渐落山，大院热闹依旧，肖齐走之前又回头看了一眼，宋爷爷他们几个又凑在一起喝着茶下起了棋，厨房传来了阵阵饭菜香，小孩堆里的嬉闹伴随着客厅的电视声，在逐渐清晰的画面里，肖齐仿佛透过时间，看到了记忆最深处的大院。 不知过了多久，肖齐的视线落在了角落的那两棵桂花树上，过了一会儿才扬起了嘴角，笑得开心又仿佛难过很多。 「肖齐。」身后突然有人叫了他一声。 连名带姓其实听着有些不习惯，肖齐在这瞬间突然觉得，其实没太大必要的，一个称唿而已，毕竟从他们认识的第二年开始，江清池就那么叫了。 大概是回大院一趟，让肖齐身上的刺都跟着软了软，变得好说话很多，连江清池问他要不要顺路送他一程，也只是点头说好。 两人走之前，林奶奶出来给他们一人塞了一袋吃的，叮嘱着肖齐：「下回再这样我真的要生气了！可不许再乱消失了！」 肖齐抱着她晃了晃，说：「不敢了。」 转头看到江清池，林奶奶又突然拍了一下江清池的胳膊，有些生气地说了句：「你也是，下回可不敢再去这种危险的地方！」 江清池笑着说了个好。 又叮嘱了几句林奶奶这才放心地回了大院，一时又只剩下两人。 「去哪？」江清池盯着他扣安全带的动作问道。 肖齐随手一扣打了个滑，低头的瞬间江清池的指关节不小心蹭过他的虎口，下一秒卡扣声响起，江清池便收回了手。 肖齐把手放进口袋，回答他的问题：「回家。」 「回家？」江清池反问了一句，询问的语调扬了扬，「你们不见面吗？」 肖齐看着窗外，和他说：「先回去换个衣服。」 需要特地换个衣服才能赴的约，江清池沉默了下来，只能尽量不让自己去想肖齐对何远章的重视程度，但努力过后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 他没办法做到不在意。 「衣服被小小胖哭湿了。」肖齐突然说。 江清池愣了愣。 「江清池。」肖齐突然叫他的名字。 江清池哑着声音应了他一声：「嗯。」 喊完这声江清池，肖齐仿佛不知道说什么了似的，沉默了下来。 江清池没有询问，也没有打断，过了一会儿，肖齐才重新开口，第一句问的是：「我的号码你是最近才知道的吗？」 江清池看着前方，和他说：「从沈嘉那里得知的联繫方式。」 肖齐微侧着身看着他的侧脸，轻轻地开口：「出国这几年，我号码总共换了两次。」 「第一次是出国前，把那张从高中开始用的卡丢进了抽屉，现在想来有些意气用事，但这其实是我当时能想到的最有效的方法，也只有把生活中和你有关的东西都抹除，才能不想起你。」 「说不要再喜欢的时候不觉得，真正做起来的时候才发现困难重重，没办法的，谁让我们待在对方身边的时间，真的太长太长了。」 「也许还是时间作祟吧，日子久了就想得没那么多了，偶尔突然想起，心里闷闷的感觉也仿佛散了大半，于是我有一段时间，几乎以为我真的做到了。」 「但我在第二年生日那天，接到了一通电话。」 那天肖齐加班到深夜，凌晨收到任知曼和杨计郁的生日祝福才想起来是自己的生日。 换做以前的肖齐，相比一个人，会更愿意有人和他一起度过这个日子，或者说，以前肖齐过生日时，都不会是一个人。 每年他都会回去和肖建刚一起过，汤怡如和肖望华有空的话会一起，除此之外，每年都会抽出时间陪他过生日的，还有江清池。 他以为自己不会在意的，甚至下班后还去公司楼下的便利店，给自己买了一个小蛋糕。 「但是被抢了。」肖齐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 江清池握着方向盘的手很轻的颤了一下。 「我身上有钱包他不抢，就把我的小蛋糕抢走了。」肖齐语气还是有些不开心。 「然后我就接到了那通电话。」 电话铃响起时，肖齐正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屁股很痛，脚腕扭着了，掌心在后摔时也擦破了皮。 但他也只是拍拍裤子，低着头嘀咕了一声：「生日这样对我，太过分了。」 肖齐没看来电显示，直接把电话接了起来，语气里还带着闷地喂了一声。 但几秒过去，对面依旧没有人回应，于是肖齐又说：「你好，说话。」 像是恶作剧电话，肖齐是真的有些生气了，就在他想要挂电话时，对面的人突然说了句：「生日快乐。」 肖齐当时盯着自己掌心渗出血珠的伤口没有说话，擦着伤口的力道却大了一些，平静地说了句谢谢就挂了电话。 第80页 挂了电话肖齐便没出息地哭了，哭得无比伤心，眼泪掉得很兇却没能发出哭声，到最后肖齐自己都不明白到底为什么要难过，到底是因为一个人过生日，还是蛋糕被抢，又或是想家人朋友，还是说因为在好不容易快要成功做到不喜欢江清池时，听到了这句生日快乐。 「后来几个月，这个号码就总是接到这种奇怪电话，接通后对面的人每次都不说话，最后一通电话打过来时好像是在那年的十月份，以往这些电话都是在白天打来，但那天是在凌晨，也是我第一次拒接，后来就是我第二次换号码。」肖齐话落，江清池踩着剎车在红灯前停下。 「在和你们工作室合作之前，知曼姐和我说过，你在前两年跟拍过一部纪录片，我收集过那部纪录片的相关内容，拍摄时长近一年，播出后口碑很好，除此之外，还有一条相关新闻，在纪录片拍摄期间，由于领队失误，没有提前了解清楚地势和天气，导致有一部分工作人员在中途失联，」肖齐的情绪渐渐有了一丝裂痕，「最后失踪的六名工作人员中，只找到了四名，在这四名工作人员的名单里，我看到了你的名字。」 「失踪日期也刚好在十月，」肖齐看了一眼他小腹的位置，问他，「你腰上的疤是不是因为这个？」 第50章 擦肩 * 从杨计郁那里得知肖齐走的那天，江清池其实根本没能理解他的意思，思来想去得出的结论还是，肖齐在和他赌气。 也许他也察觉到了这根本不是生气，但依旧认为自己可以很好地把肖齐哄回来。 江清池去公司找他的路上，心想的是自己会好好安慰他，和他解释清楚这段时间自己不是故意不去看肖爷爷，包括他撞见谈秋在公寓的事情，他都可以好好说明情况。 去大院时又想，不管肖齐是不是还在生气，他都要先把人接回家，家务可以给他免掉，挑食就挑吧，他也可以不逼着他吃那些不爱吃的东西了。 有时候是突然想起肖齐和他偶然提到的某个城市或是城镇，有时候只是在网上看到张像他的侧脸，江清池便会追着照片的主人询问地址再飞过去找人。 后来江清池又找了很多地方，他也问了很多人，但依旧了无音讯。 找的次数越多，江清池就越痛苦，到最后不得不承认，肖齐是真的不要他了，连带着以前的所有，都不要了。 再后来，江清池什么好的坏的想法都没有了，他只想见肖齐一面，看看他过的好不好就行。 有肖齐消息的那天，江清池正在片场拍摄。 中途休息，模特和他在一旁聊起了天，这位模特滔滔不绝地和江清池分享了这次受邀去旧金山参加的服装展，江清池全程心不在焉地听，只在对方提到奥知时稍微回了点神。 临对话结束，她突然提到自己在这次服装展中，认识了一位朋友。 江清池本来并没有太在意，直到她说：「对方也是宜平人。」 后来江清池去搜了这场服装展，翻阅了每一个相关的词条和新闻，终于在一个素人社交帐号里，看到了一段视频。 这段视频只有九秒，一开始画面放得很大，对准了台上的模特，后来又缩小了画面，于是连带着台下的观众也入镜，而在这一闪而过的画面里，江清池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盯着台上发呆的肖齐。 当天晚上江清池联繫了白天的模特本人，询问她认识的朋友是否叫肖齐，得到肯定的回覆后又问她是否能把对方的联繫方式给自己，在遭到拒绝后江清池并未生气，他甚至有些异常的兴奋，只是眼眶却没办法控制地泛起了红。 第二天，他立马飞去了旧金山，在飞行途中，江清池一秒都没睡，他只是反覆地看着那个早就保存到手机里九秒视频，并在这之中想了很多，考虑着要怎么道歉，又要怎么哄人肖齐才会消消气。 江清池没有肖齐的联繫方式，只联繫前后，猜测肖齐现在应该是在任知曼的手底下做事，于是打车去了奥知海外的总部地址。 在机场过去的路程中，江清池眼也不眨地看着窗外的街景，不知想着什么。 这次来他只背了一个包，下车后便背着包坐在了楼下的餐厅里，店员过来给他续第到第四杯水时，他才看到那个自己想了很久的身影。 对方头髮短了，顶着一头干净利索的短髮，但神情却倦倦的，低着头走路时不玩手机但也不看前面，只是拎着公文包拖着步子在往前迈。 江清池几乎是立即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却在快靠近对方时顿住了脚步，最后只是慢慢地跟在了他的身后。 公司距离他住的地方隔了三个街区，肖齐慢悠悠地走在路上，十多分钟才到住的地方。 而在这十多分钟里，江清池有很多机会可以上前，但最后只是盯着他的背影和后脑勺看了一路。 江清池在肖齐的住所附近找了一家酒店，摸清楚了肖齐的上下班时间，知道了他平常爱去的超市，也认识了他楼下的华裔老太太。 在跟到第十天时，肖齐在下班后拐进了一家地下酒吧。 通道很窄，昏黄的灯光只留有几盏，看着楼梯转角处正搂在一起接吻的男人，江清池脸色难看地跟在肖齐的身后，陪着他往下走。 肖齐路过他们时也愣了一下，匆匆拐向左边时江清池立马跟了上去，但下一秒却看到肖齐突然转身，江清池躲闪不及，动作迅速地压了压帽沿，低着头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第81页 手臂轻轻地擦过对方的肩膀，在昏暗的环境下，江清池屏着唿吸，心跳在这瞬间勐烈地跳动着，直到拐进里面的店铺才渐渐慢下节奏。 这是一家地下便利店，刚才肖齐应该是找酒吧找错了位置，现在才朝着右侧的通道走去，江清池苦笑了一下，继续跟了上去。 肖齐应该是第一次来，西装外套被他挽在臂弯，放在了高脚凳上，自己则不太熟练地看着墙上的单子，最后点了一杯看起来像饮料的酒水，喝完一口就皱起了脸。 江清池坐在角落的位置看着他，这场景其实不是第一次发生，在莲市，他们滚上床的那次，他也是在角落这么看着他的。 但这次又有些不同。 肖齐的衬衫领口解开了两个扣子，下摆塞进西装裤里，微微倾身时衬衫下的腰线就这么暴露在别人的视线下，虽然他只是为了方便喝酒才把胳膊肘撑在吧檯，但在江清池看来，别人不会这么想。 很快，有人靠近了肖齐，并直接从身后搂住了他的腰，指尖已经挑开了他的腰带正打算往里探。 江清池脸色难看地起身，走到一半停下步子。 肖齐推开了对方的手，那人倒不生气，问了他一句：「不试试吗？我可以保证你会有个非常好的体验。」 肖齐看了对方一眼，江清池听他用英文回了句：「我讨厌长发男人。」 后来江清池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位置上的，只记得自己魂不守舍地看着肖齐的背影，直到对方起身才下意识地起身跟了上去。 江清池从大二开始蓄长发，江志德对此阻止过几次他都没听劝，直到江盛兰生病的那段时间，因为打的工太多，没太有时间打理所以剪短过一次。 再次决定留长也是因为江盛兰和他说：「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别到时候机会没了再来难过。」 头髮剪成短寸的第三天，江清池决定回国，原因是肖齐好像渐渐察觉到了什么，不仅下班回家迈腿的速度更快了，后来甚至有好几天都没出过门。 华裔老太太只当江清池是楼上刚搬来的年轻人，说楼上的另一位年轻人最近好像被跟踪，所以正在考虑要不要搬家，让他也注意一下安全。 江清池微微一愣，这才意识到因为自己的太过贸然，肖齐又不知道要逃到哪里去。 于是江清池只好让老奶奶劝肖齐观察观察再做决定，顺便以交朋友为由，找她要了肖齐的联繫方式。 江清池回到宜平后，想了很多不贸然，或者说不会让肖齐搬家和再次消失的靠近方式，而拍摄方向的转型则是其中一种。 跟文化部的人出发拍摄是九月，出发前在填写个人信息和免责协议书时，江清池只在紧急联繫人那栏稍作停顿，最后不知是出自何种理由，填写的是肖齐的联繫方式。 第一站去的是西南地区，大山里的一个小村落，下了飞机后江清池转乘了三趟大巴车，背着设备爬了一个小时的山路才到达目的地。 这一年江清池转战过许多类似的地方，条件有好也有坏，每个周末雷打不动地跟江志德报个平安，剩下的时间除了拍摄外，很多人找过他拍照，有时候是一张全家福，孩子的满月照，又或是村里老人们让他帮忙拍的遗照。 因为忙，所以不再整天整天地想对方，但又总在一些时刻里，想念会把他打个措手不及。 比如那天，村口小孩让他帮忙拍一张他和村里大黄的合照，拍完小孩把口袋里快捂化的糖递给他时，江清池看着他手里的糖，笑着说了句不用。 但小孩倔，看得出来很想吃这块糖，但还是和他说：「哥哥你吃，我不要的。」 坚决的态度和略微失落的神情，让江清池猝不及防地想起了高三那年，肖齐让自己不要再给他带糖时的表情。 也是这样坚决，但比起失落，好像难过会更多，那时候的江清池以为他是真的因为牙疼而懊恼，而现在则意识到，肖齐那天讨要糖时的表情明明是期待的，而让他突然难过的原因，是因为自己把本属于他的那颗糖给了别人。 事故发生在十月中旬，那次去的是西部的一个林区，服饰制作的取材地在他们这的一座深山里。 「网上的报导和实际情况差不多，」绿灯亮起，江清池路过路口后继续回答肖齐的问题，「那天一起上山的，包括跟拍的村民，一共有十一个人。」 那天出发时天气不算坏，但中途下起了小雨，为了设备不受潮，江清池提议下山，但大概是想着赶进度，加上本地村民说取材地有捷径的山路可以走，领队没有同意江清池的建议，大家看都走到一半了，而且拍摄时长也短，也都同意了继续上山。 但降雨持续不停，气温也急速下降，没过多久大雾瀰漫，能见度变得很低，原来领路的村民也渐渐变得走不动道，众人这才想着下山。 「山路打滑，设备也重，回到一半时，同行的一个工作人员摔下了山坡，雾大，大家根本没看清他摔的方位，喊话也没有人回应，」江清池说，「这个工作人员就是皮皮。」 意外发生，众人面面相觑，只有江清池迅速冷静了下来，在他们还在争执要找人还是要下山时，查看了一下包里的急救和应急物品。 最后下去找人的，除江清池外还有四人，剩下的人则背着设备跟村民继续下山。 第82页 几人小范围地找了一圈，没找到人后渐渐有了回程的打算，江清池没说什么，只叮嘱他们上去后顺着山路往下，而在很久之后江清池才知道他们在天黑后迷了路，根本没能顺利走出这座山。 肖齐在一旁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细看又不大高兴。 「好在我在这种地方找人还算有经验，」江清池安慰他，「天还没黒我就找到了他，后来救援队就来了。」 简单几个字的概括并没有让肖齐的脸色变好看，他也不想听江清池和他说这些好话：「江清池，我问的是你腰上的疤。」 江清池见没办法矇混过关，只好老实交代。 找到皮皮时对方还在昏迷，江清池检查了他身上的伤口，虽然没发现什么大的伤口，但人已经出现了失温的情况，唯一还算乐观的是雨已经不再下，而江清池的应急物品中也有打火机，但下过雨的野外，能直接用来生火的东西几乎没有，江清池只能捡一些石块下的枯枝，用军用小刀削掉了表面潮湿的树皮。 快天黑时江清池生起了火，皮皮也渐渐醒了过来，看到江清池后便哭了起来，江清池安慰了他两句，最后两人在黑夜里都沉默了下来。 江清池一下一下地摸着兜里的蓝色游戏机，看着没有丝毫信号的手机，心想的却是肖齐那次摔下山谷的那次，会有多害怕。 想了一会儿又觉得好笑，自己都自身难保了，还在这里搞这种深情戏码。 但这也不是他能控制，也是在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比想像中更爱这个人。 腰上的伤是江清池在第三天找信号时，突然眼前一黑，踩到滚石摔到坡底后被尖石划破的。 随着痛感传来的，还有江清池兜里的，蓝色游戏机震碎的声音。 江清池顾不上伤口，傻傻地把兜里的东西拿出来时，游戏机几乎碎成了两截。 江清池就是在这瞬间突然绝望的。 但不知是不是看在他受伤的份上，在手机还剩百分之二的时候，信号格突然跳了一格信号出来。 「我确实给你打过一通电话。」江清池说。 「就是那通…」肖齐喃喃。 「是，」江清池轻描淡写道，「血流得太兇，我觉得不说就没机会了。」 肖齐红着双眼偏开了头，过了一会儿肩膀很轻地颤了一下，突然带着鼻音陈述道：「但是被我挂掉了。」 「不是你的错。」江清池和他说。 「要是…要是你真的，」肖齐像是讲不下去了，过了一会儿才带着哭腔说了句，「我就再也不见你了。」 江清池把车停在了路边，解开了安全带，凑过去哄他：「我这不是没死吗？」 安慰不到点上，肖齐听到他这么说，眼泪往下掉得更凶。 「你那时…都找到我了，背我一路，我，」后怕让肖齐渐渐变得语无伦次，「我太坏了，电话都不接…」 「我决定说这些的目的不是为了让你内疚，」江清池看着他的眼睛，为了让他冷静，不给他擦眼泪，也不哄他，过了一会儿才认真地叫了他的名字，「肖齐。」 「嗯，」肖齐鼻子变得通红，拿纸巾盖在脸上搓了搓，闷声道：「那你那天想说什么的。」 「想说很多个对不起，对不起把你的糖给了别人，对不起不该没确定心意就和你做那些事，也对不起让你难过了那么久，」江清池拉了拉他脸上的纸巾，让他露出眼睛，隔着纸巾用指腹轻轻磨挲着他的唇，很轻地嘆了一口气道：「但更想说的是，我爱你啊。」 第51章 拒绝 * 把人送到小区楼下，肖齐脸上已经快要看不出哭的痕迹。 虽说肖齐是个容易心软的人，但江清池可没得意到因为肖齐自责的眼泪，就认为得到了对方的原谅，毕竟他是对着小金鱼的死都能哭一周的人。 事实证明他还是了解肖齐。 在听完那句表白后，肖齐给出的回应淡淡，没再说不相信，却也没表现得有太大波澜。 江清池虽做好了准备，但在楼下等到他上楼换了件衣服下来，再看到他坐上何远章的车时，还是失落地移开了视线。 借着c77的便利，江清池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肖齐并没有和对方在一起，但肖齐对何远章有没有喜欢，或者有多少喜欢他都无从得知。 因为他现在已经不是那个会对着c77诉说感情里的烦恼，说出『不开心，因为他不喜欢我』的肖齐了。 也不是那个碰到屁大点事儿就跑过来，跟江清池绘声绘色分享的小孩了。 江清池静静地看着窗外，直到对面那辆车消失在视线范围里，这才默默地调头离开了原地。 * 何远章今天穿的很正式，西装笔挺的，黑髮整齐地往后梳，矜贵绅士的气质让肖齐微微一愣。 肖齐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穿着，因为有点冷所以套了件黑色毛衣，看着柔软又舒服。 「要不我回去打扮一下？」肖齐打开门站在原地，没迈开步子上车的意思。 「抱歉，中午有家宴。」何远章笑了笑，又和他说：「不用回去，你这样就很好。」 自上回何远章和他说回去思考对策后，肖齐这还是第一次和他见面，也不懂对方有没有想到解决方案，还是说利弊取捨后决定放手。 肖齐对此并没有猜测太久，大概是刚才情绪波动比较大，现在的他其实有些疲惫，上车没过多久便昏昏欲睡。 第83页 脸上突然落下阴影时，肖齐睁开了眼。 何远章大概是想帮他解开安全带，低着头时正好和肖齐对视上了。 从第一次见面起，何远章就觉得肖齐的长相是自己喜欢的类型，这么近距离看更觉得好。 肖齐慢慢回神，下意识往后让了让，但过了一会儿何远章却没有离开的意思。 不懂是不是没睡醒，肖齐丝毫没有察觉气氛的怪异，疑惑地问何远章：「安全带卡住了吗？」 何远章有几秒钟都没能说出话来，过了一会儿才退回位置上，无奈地说：「没卡。」 肖齐一愣，渐渐意识到了点什么，装作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问他：「这是哪儿啊？」 视线一移，肖齐这才看到车窗外的人群，像是围着什么人，正举着相机在拍照，肖齐贴着窗往外看了看，艰难地看清了其中一块灯牌上，写着李行浅这几个字。 收到肖齐给他发来的消息时，李行浅刚跨进这家餐厅的大门，没过多久他便在入口处看到了肖齐，和他身边的何远章。 于是，正好不想一个人解决晚餐的李行浅，自然地加入了他们。 何远章倒是看不出不开心，反正他的表情永远礼貌得体，甚至直到把肖齐送回家，他都没表现出一点独处被打扰的不开心。 肖齐其实有些猜不到何远章今天约他出来的目的，但他确实也有话要说。 「远哥。」肖齐叫他。 何远章坐在车里看着他，很轻地嗯了一声。 肖齐拒绝人的经验不算少，但也许是何远章一直给够他足够的耐心，这反倒让他不知道怎么开口。 过了一会儿，何远章看他支支吾吾，替他开了口：「我要被拒绝了吗？」 肖齐卡了卡壳，过了一会儿才嗯了一声。 何远章没有生气也没有难过，平静地问他：「是和上次一样的原因吗？」 肖齐承认道：「是。」 车内安静下来，肖齐呆呆地望着窗外的落叶盘旋着落到了前挡玻璃上，何远章才开口：「本来打算和你说说解决方案的。」 肖齐一怔。 「要再听听吗？」何远章问他。 肖齐沉默了一会儿，和他说：「好。」 何远章就肖齐犹豫的两点先进行了简短的解释：「关于喜欢让你觉得不够真实这件事，我木讷的性格大概是主要原因，也对应导致了下一个太理性这个问题。」 找问题还是先挖根源，何远章接着说：「性格要变化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但我本来想说，我愿意试着改。」 这话说完，肖齐又沉默了好一会儿。 不知过了多久，肖齐才开口说：「远哥，你就是你啊。」 何远章看着他，突然间就明白过来了他的意思。 理性在肖齐的眼里并不是糟糕的特质，肖齐也正因为知道这一点才知道他们没办法在一起。 果然，肖齐下一秒和他说：「理智没什么不好，远哥你没必要因为我的几句话就改变自己的。」 何远章很轻的笑了笑。 「说到底就是两个人合不合适的问题，这无关谁的对错。」肖齐说。 * 肖齐当初调派的突然，任知曼哄着答应了他不少好处，但他回来时正逢奥知业务扩张，新招的管理团队占了剩下的独立办公室，最后留给肖齐的只剩一间临时办公室。 临时办公室在九楼，是用原来的休息室改出来的，肖齐本来觉得很好，办公室很宽敞，会客沙发，办公桌和办公椅都一应俱全，甚至还给他留了张单人床，方便他中午休息。 但周一进办公室，肖齐察觉到了不对。 原来肖齐和方群共用一张大办公桌，中间用档板礼貌性地隔开了两片区域，现在档板不仅仅被升高，还多加了两块，而肖齐的座位旁添了一条办公椅，一个手肘距离的桌面上有一台没见过的个人电脑。 肖齐预感不好，下一秒方群便验证了他的想法：「现在整理出来的办公室就这么一间，所以这两个月可能要和江摄挤一挤了。」 「保密工作不用做的？」肖齐皱着眉，「让他下去和设计部的人一间办公室。」 「他说办公室就用来中午休息休息，平常不上来，」方群又说，「设计部的人你也知道，他们本就对跟拍不情愿，今早还明里暗里地表示他们架的机位碍事。」 「那随便给他安个能去的办公室，别在我这里就行…」肖齐转头突然看到了门口站着的江清池，渐渐没了声。 江清池本来笑着的表情淡了淡，低着头走到肖齐旁边，突然默默收起了桌上的电脑，过了一会儿对着方群说：「没关系的，群哥你帮我找个中午能吹吹暖气的地儿就行，我发烧还有些没好透，怕影响你们的进程。」 虽然肖齐现在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但大概是刚进公司时被方群一直带着，现在突然看到方群不太贊同的表情时，肖齐下意识还是会想想是不是自己做的不好。 「两个月中午不休息而已，」江清池在一旁贴心表示，「很快过去的。」 肖齐：「……」 在方群想要开口时，肖齐让了一步，和江清池说：「休息室的床是我的。」 「你的，」江清池把电脑重新放下，和他说，「我不睡。」 肖齐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坐回椅子上，看起了文件，不再理江清池。 第84页 但这人不是他不理就能忽略的。 肖齐合理怀疑，江清池在和方群申请这间办公室时撒了慌，说什么只有午休时间上来，光一个上午江清池已经上来喝了三趟水，穿了两回外套，拿了一次文件。 而现在，江清池正坐在他身旁，撑着脑袋一动不动地盯着他在看。 方群还在对面，肖齐不好发作，只能用眼神示意他不要看。 江清池看着人时像是想着什么，见到肖齐扭头看他，以为他要和自己说什么，于是倾身靠过去，把耳朵侧到他唇边，轻声问他：「怎么了？」 肖齐微微偏开头，反应了一下才说：「打扰我了。」 江清池哦了一声，坐正身子，接着继续看他。 肖齐见他毫无收敛的意思，最后还是移开了视线，把注意力重新放在了文件上。 江清池以前不是没有在这种时候打扰过他，偶尔肖齐会把白天剩下的工作带回家，多的时候忙到凌晨一两点，江清池就总会在这个时候坐在他旁边盯着他看，盯得久了肖齐耳根就会慢慢变红，如果再摸摸耳垂，脖子和脸都会通红。 过分一点的话，江清池会故意靠近他，抱着人坐到自己的腿上，下巴垫在他的肩膀处，安安静静的，不打扰他工作，但一般过不了多久，肖齐就会被他摸得喘出声。 但现在，江清池看着他毫无波澜的样子，心也跟着沉了沉。 第52章 选择 * 和江清池共用同一个办公区域后，肖齐明显感觉自己的工作效率大打折扣。 平常花一个小时做完的事情在江清池每隔一小时的探视下，时长硬生生被拖长了两倍，以至于下班时间到了，肖齐还得留在办公室里加班加点。 方群走后，办公室剩下了他一个，借着傍晚残留的天色，室内传来键盘的打字声，肖齐望着窗外逐渐亮起的大厦，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旧金山的那间办公室。 投入到堆积如山的工作时倒不觉得，只是偶尔在发个呆的时间里，肖齐会觉得自己好像有些累，也会觉得有一点空落落的难过。 思绪被开门声打断的瞬间，脑海中占据的低落感接着被江清池在门口凝视他的样子代替。 江清池原本没什么表情，但在看到肖齐还没走时慢慢笑了起来，和他说：「走吧，带你吃饭。」 肖齐脸上的光线被他挡了大半，仰着头看他时表情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似的呆。 江清池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儿，在对方愣神期间，视线不自觉地落到他的唇上。 在肖齐犹豫怎么开口时，他听见江清池像是无奈地嘆了口气，下一秒和他说：「别看了，亲了又要生气。」 肖齐仿佛愣得更明显了，过了好半天才有些不自然地移开视线。 「活没干完。」肖齐说。 江清池没劝他，坐在他身旁打开了电脑，和他说：「那我陪着你。」 江清池说完这句话后便安静了下来，开始专注自己的事，倒真的没再打扰肖齐。 分针快转完两圈时，肖齐很轻的松了一口气，他捏了捏肩膀，又仰着头缓了一会儿，合上电脑打算去接杯水时，看到杯子里已经不知第几次重新装好了温水。 肖齐眼皮垂了垂，转头和江清池对视了一眼，下一秒江清池眼神有些可怜地和他说：「我饿了。」 * 江清池说带他吃饭，肖齐快下车时才发现对方直接把他带去了超市。 车停下，肖齐看着他。 江清池若无其事地问：「怎么了？」 「不是吃饭？」肖齐问。 「家里没菜了，」江清池解释，「就当谢谢你上回的栗子饼。」 肖齐张了张口，本想拒绝，但却突然想起来江清池和他说的，要回头看看他。 两人一起逛超市不是第一次，却是第一次逛得有些沉默。 「想吃什么？」肖齐听着江清池礼貌性地问了自己一句，又顺手拿了几样肖齐每回来超市都会买的零食丢进了购物车里。 江清池做这些事情时太过熟练，但大概是两人太久没有这么心平气和地待在一起了，肖齐看着购物车里全是按照自己口味购入的各类食材，突然觉得以前的自己好像太习惯江清池对他的好，以至于很久没感受到的现在，会突然让人觉得有些陌生。 「不要西兰花。」肖齐说。 江清池脚步微顿，听到肖齐今晚第一次表达意愿时扬了扬嘴角。 「还有什么要求吗？」江清池问他。 「想吃辣的。」肖齐微仰着头看他。 自上次胃疼住院以后，肖齐已经好久没吃过辣口。 江清池拒绝了他，说：「不行。」 肖齐微微一愣。 江清池本来做好了肖齐问自己为什么的准备，但等到的却是肖齐的一句：「好。」 江清池把购物车挡在肖齐面前，靠近一步，和他说：「你胃不好。」 「早就好…」肖齐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我胃不好？」 「忘记听谁说的了。」江清池说。 肖齐看着他的表情，没发现什么异样后才说：「不严重，吃辣没关系的。」 不严重，江清池很轻地挑了一下眉，没再揭穿他，这次点了点头，说：「那行，给你做。」 得到应允，肖齐把视线放在了货架上，路过生活区时突然想起来家里的牙膏好像用完，于是停下来看了一会儿。 第85页 因为落后江清池几步，肖齐挑完转头，视线范围内没看到江清池。 以前两人逛超市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过这种情况，肖齐干脆想了想自己还有什么需要添置的东西，想着等下和他汇合就好。 但肖齐还没走两步，江清池便突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表情看上去像是松了口气。 「还以为你走了。」江清池笑着说。 语气有笑意，但肖齐却听出来了一些别的东西。 「你很怕我走吗？」肖齐突然问他。 江清池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说：「我怕。」 肖齐目光微微一顿，江清池从小到大面对很多事都是游刃有余，几乎没有在他面前说过害怕这个词，但现在却因为转头没有看见肖齐，而承认害怕。 肖齐的思绪又变乱，但还是问了句：「害怕什么？」 「你说害怕什么？」江清池反问他。 自江清池和他表明喜欢后，偶尔会像这样，把问题抛给肖齐，仿佛要他自己确认他的意思。 但肖齐几乎没有给出过回答。 江清池对此仿佛不着急，也给他足够的时间来思考和确认。 * 这是肖齐第二次来江清池这里。 厨房传来了翻炒声，香气传出来时肖齐肚子很响地叫了一下。 江清池的厨艺是从大院的爷爷奶奶那里学的，拿手好菜学了个遍，不可能存在不合胃口的情况，只是，肖齐看着桌上的清淡饭菜，想在里头翻出个辣椒都难。 「哦…忘了，你的辣口。」江清池像是突然想起来。 肖齐看着他进了厨房，脸上开心了。 看着江清池准备了个小碗，又往里挤了一个碗底的辣椒酱时，不开心了。 江清池给他夹菜，问他：「要不要蘸一下？」 肖齐把碗挡住，和他说：「不要。」 逗人逗够了，江清池和他说：「明天给你做。」 肖齐刚想反驳，江清池的手机突然响了一下。 看完消息的那瞬间，肖齐明显能感觉到江清池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但抬头看着肖齐时又很快恢復了表情。 「怎么了？」肖齐问他。 还没等到江清池回答，肖齐的手机也响了一声，有些意外的，是李行浅打来的电话。 肖齐起身去了阳台，刚接起，李行浅就在那头问了句：「你看到新闻了吗？」 「什么新闻？」肖齐问。 「先和你说声对不起，上次和我吃饭那天，你和何总都被一起拍了。」李行浅语气有歉意。 吃个饭被拍也正常，肖齐不懂这有什么好对不起：「拍就拍呗…」 「看来你是真的没看新闻，」李行浅嘆了口气，有些过意不去，「你和何总接吻的照片也被人发上来了。」 原来的话题只是李行浅拍摄结束与朋友共进晚餐这一个词条，肖齐和何远章也没有被拍到正脸。 但后来评论区出现了一名粉丝，提了一嘴这两人是同性伴侣，接着又甩了一张图出来，拍的正好是何远章在车里俯身靠近肖齐的角度，从拍摄角度来说，确实像在接吻。 事情到这个时候其实还没有发酵，直到有网友认出了何远章。 何远章早期创立风越时为了品牌知名度，在财经类的频道露过几次脸，后来目的达到后又消失在了大众的视野，但因着长相和财力，依旧被许多人记得。 何远章的电话是第二个打来的。 阳台和客厅的距离不远，肖齐看着正低着头一个人吃着饭的江清池，最后移开了视线。 何远章打来电话关心了一下肖齐的情况，知道肖齐没受影响后才放下心。 「怎么处理？」肖齐问他意见。 「我建议放置。」何远章说。 就目前风向来看，不算差，而且新品发布在即，短时间内提升曝光度，对奥知也没坏处。 打完电话，肖齐回到了餐桌边，和江清池说：「我有事得先走一趟。」 「走？」江清池抬头看他的表情和刚刚无差别，但又像克制着什么，问肖齐，「去哪？」 「公司。」肖齐说。 「行，」江清池低着头搅着碗里的粥，「到了给我打电话。」 但半天过去，肖齐依旧没有走人的意思。 「你看到照片了吗？」肖齐突然开口。 江清池的动作顿在原地，和他说：「看到了。」 肖齐看他没什么反应的样子，低着头苦笑了一下，和他说：「走了。」 江清池看着桌上的菜，没给出回应，但肖齐却在刚迈出的第一步被他抓住了手腕。 江清池坐在凳子上，一言不发地握着他的手腕，力道大的让肖齐觉得有些疼。 这几天表面上的风平浪静终于被打破，肖齐说：「放开。」 「你不是问我害怕什么吗？」江清池突然开口。 「你走的这三年，我哪里都找不到你，梦里在找，醒来了也在找，我说自己光是想像一下你不在我身边都做不到，倒也被逼着做到了，」江清池的声音放得很缓，「好不容易重新见到人，你说我害怕什么？」 「我怕自己靠太近，近了你又要躲，又怕自己离得太远，再把你弄丢了，」江清池的情绪产生裂痕，「我忍着不见你，不碰你，听你话，连从小喊到大的小名也不叫，你不信我的喜欢，好，那我给你时间想。」 第86页 「但是肖齐，」江清池突然抬头看着他，眼神晦暗不明，「我不逼你，不是让你有选择别人的机会的。」 肖齐定定地看着他，身体瞬间变得有些僵硬。 但不知过了多久，肖齐手腕上的力道松了松。 「肖儿，」江清池停顿了一下，沉默几秒后，哑着声音和肖齐说，「我有一点难过。」 肖齐突然间鼻子一酸。 「原来看着喜欢的人和别人做这种事是这种感觉。」江清池低着头。 肖齐觉得自己有些不争气，好像碰到这人总是要控制不好情绪。 「我和他没在接吻，」肖齐偏开头，继续说，「角度拍…」 话音没能落完，因为手腕的力道又回来了，江清池不由分说地拽着他坐到了自己的腿上，握着他的腰，不再听话地吻了上来。 第53章 偏心 * 肖齐完全没预料到江清池会吻上来，脑海中一片空白地被抱在腿上亲，过了一会儿他反应过来，开始用手推江清池。 「江清池！你说话不算…」话说一半，脸颊被粗暴地掰了回来，江清池眼睛有一点红，一言不发地盯着他湿润的，被吻得微张的唇，在肖齐后退的动作里再一次含住了他的下唇。 腰上的手按的用力，肖齐挺着腰根本没办法躲，时隔三年的吻，江清池亲的好兇，连喘气的机会都不给自己，只是一下一下地咬着他的唇，凶到像是惩罚。 「唔…」肖齐的后腰硌在了餐桌边，浑身都发着抖，因为喘不上气，肖齐的眼眶变得湿湿的，又因为推不开，整个人看上去很没有气势。 不懂吻了多久，江清池才微喘着放开了他，离开时肖齐发出一声很轻的闷哼，眼睛已经被吻得有些失神。 江清池看起来丝毫没有愧疚之心，对自己被肖齐咬出血的唇角也不管不顾，只是抬手碰了碰肖齐变红的脸颊，和他说：「好烫。」 一些疏离和礼貌离肖齐远去，他踩着发软的腿，忽略掉大腿处存在感高的东西，忍住了要把拳头挥在他脸上的冲动，咬牙道：「烫你妹…」 江清池很轻地笑了一下，却突然把准备起身的肖齐抱进了怀里。 情绪突然低落的江清池把他抱得很紧，脸颊埋进肖齐的颈窝，闷声说了句：「我不那么难过了。」 这么凶的是他，委屈的也是他，肖齐想，自己要是现在推开他，反倒会被认为是坏人了。 江清池短短的发茬贴在肖齐的皮肤上，带来了痒意，肖齐过了一会儿突然问他：「你的长髮呢？」 除了想知道以外，肖齐本意是想顺便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 但江清池下一秒咬在了他的锁骨上，语气又变得难过了，他说：「剪掉了。」 咬的力道轻轻的，肖齐感受不到太多痛感，但他知道这是江清池对他表达不满的方式。 虽然肖齐没想明白，江清池剪掉长发为什么要对自己不满，但他可以先不计较。 肖齐感觉过去好久，江清池还是没有松开他的意思，他只好提醒对方：「江清池，已经抱了很久了。」 江清池嗯了一声，松了松力道。 「和别人约定的时间快到了。」肖齐说。 江清池哦了一声，又收紧了手臂。 「你陪他吃饭，不陪我吃，现在还要把我的时间给他，」江清池胡乱冤枉人，说肖齐，「偏心。」 肖齐不明白他怎么好意思颠倒黑白，为自己辩解，「我是去见群哥！」 江清池像是终于听到了满意的答案，终于松了手上的力道。 肖齐从他的腿上下来，江清池往后靠在椅子上，因为敞着腿，反应很明显，肖齐移开视线。 江清池倒跟个没事人一样，还能在肖齐快跨出门时，给出道歉和保证：「刚才是我错了，不该没经过你的同意就亲你，下次不会了。」 肖齐一愣。 江清池接着说：「下次我会问你的意见。」 肖齐呆了两秒，下一瞬便勐地把门摔上了。 江清池没忍住笑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打开手机才发现界面还停留在和沈嘉的对话框中。 看着对话框里的那张照片，江清池还是不自觉地皱起了眉。 但对于沈嘉发来的那条：［你老婆怎么在和别人亲嘴？］ 江清池抬手随意地拍了一张自拍照，发给了沈嘉，还特地把嘴角被咬破的位置用画笔圈了出来。 想了想，江清池又把照片发给了肖齐。 并搭配了一条消息：［被你咬破了。］ 还有一个小人哭泣的表情包。 消息发出去并没有马上被回復，江清池等到将近十一点时肖齐的消息才跳了出来。 宝宝：［恶人先告状。］ 江清池笑了笑，下一秒消息栏跳出了一条奥知的澄清公告。 脸上的笑意渐渐变淡，江清池突然想起来很久很久之前，肖齐也曾拿着他和李行浅的八卦新闻，问自己照片上的人是不是自己。 江清池对于自己当时的回答，记忆已经有些模煳，只记得当时的自己虽然有给出解释，但却在这不久之后，在刚发觉肖齐可能喜欢自己的情况下，询问着肖齐要不要给他介绍对象。 * 作为八卦新闻的主角，第二天一早，肖齐在回办公室的途中，收穫了许多视线。 第87页 其中，陆宁的视线最为明显。 陆宁是跟肖齐同一时间回来的，从旧金山分部调回来的设计师，也是江清池此次的跟拍对象。 「你还骗我不喜欢男人。」陆宁一激动，在电梯里对着肖齐下意识蹦出一串英文。 肖齐刚去旧金山时陆宁追求过他一个星期，他突然想起来，自己当时好像确实是用这个藉口拒绝了他。 「没办法，你那时候看起来太像骗子了。」肖齐想，有谁会在见面第一天就把电话号码夹在他的笔记本里，又在下班后邀请他一起回家的。 「算了算了，」陆宁接受良好，在电梯门开的瞬间和他说，「反正我最近又有新目标了！」 肖齐笑着刚想问他目标是谁，电梯门一开，江清池刚好出现在六楼，看样子正要回九楼。 「池哥！」陆宁热情地走到江清池面前，极其自然地挎着他的胳膊，问他，「你在等我吗？」 不用问了，肖齐想。 到九楼办公室时，方群还没有来，肖齐先是看了一眼今天的日程安排，准备坐下时又在桌面上看了看，最后起来给窗台的仙人掌浇了一盆水。 浇到一半，水壶被身后伸出来的一只手兜着底部抬了抬。 肖齐僵在原地，听见江清池在他耳边说：「再浇可要淹死了。」 「那就淹死吧。」肖齐狠心地说。 江清池在他头顶闷笑了两声。 肖齐把水壶放下，转身回到办公桌前。 江清池过了一会儿走过来，打算帮他把杯里的水装满。 肖齐轻轻压住自己的水杯，自己去角落装了一杯温水。 江清池半靠在办公桌旁，看着他忙上忙下，一下要去关窗，一下要去休息室拿个靠枕，好不容易坐到办公椅上，没几秒又不知道要起身干嘛。 江清池压着他的肩膀把人摁了回去，双手撑在两侧的扶手上，把人拉到自己跟前，低头问他：「你是在生气我昨天亲你，还是在吃醋？」 自从江清池和他表达过喜欢后，总是会说一些让肖齐感到猝不及防的话。 「都没有。」肖齐抿着嘴。 「那你看我。」江清池让他抬头。 肖齐过了一会儿才仰头看他，视线从他的眼睛又移到鼻子，最后被他嘴角显眼的伤口吸引了注意力，于是想到了昨天。 但肖齐想，他昨天说过会问过自己的意见的。 江清池像是看出了他还打算嘴硬，警告道：「你不诚实的话，我也没必要再听话了。」 肖齐微微一愣，过了一会儿才低着头说了句：「都有一点。」 至少在两人都还在大院时，面对江清池，肖齐总是愿意最直接地表达自己的感受。 被肖建刚教训了会找他安慰，作业赶不完了要找他帮忙，被猫抓了会第一个给他看伤口，得到老师表扬了会得意地告诉他，委屈了会说，难过了也能毫无顾忌地在他面前掉眼泪。 后来这些渐渐都没有了，等江清池意识到时，甚至想不起来他转变的节点。 江清池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心想。 但现在好像又回来一点了。 第54章 存在感 * 被揉脑袋的肖齐皱着眉，但这次没再躲开，于是江清池不摸白不摸，又伸手掐了一下他的脸蛋。 掐脸不让了，在肖齐皱着鼻子躲开前，江清池已经把手若无其事地收了回来。 肖齐的视线跟着他的手掉落下来，江清池却突然挑了一下眉。 于是江清池又抬了抬手，在快碰到肖齐头顶时停顿了一下，下一秒肖齐像是无意识似的，仰着头往他掌心贴了贴。 「笑什么？」肖齐板着脸。 江清池兜着他的后脑勺晃了晃，手指插进他的髮根，轻轻地揉了一下。 肖齐的眼睛圆圆的，看着人时感觉很专注，所以即便是不太开心也让人感觉不到多生气。 结果肖齐下一秒：「你摸狗呢？」 江清池无奈，纠正他的说法：「让我摸摸喜欢的人怎么了？」 面对突如其来的表白，肖齐还是没办法太适应。 「咳…」身后突然传来咳嗽声。 肖齐一愣，过了一会儿双手撑在办公桌上，仿佛很认真地在工作。 没几秒，又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把掌心压在了被掐过的左脸上。 方群和他们打了个招唿，在看到江清池嘴角的伤口时停顿了一下。 江清池注意到他的视线，主动解释：「吃上火了。」 肖齐僵硬了一瞬。 方群看了一眼正低着头的肖齐，面无表情，严肃，就是看着文件耳根好像红了。 江清池扬了扬嘴角，把早餐放到肖齐的桌上，和他说：「记得吃，半小时后我上来检查。」 「你教导主任？」肖齐反问，「不吃打算扣我分？」 「不扣分，」江清池倾身靠近了一点，和他说，「不吃顶多让我伤心一下。」 肖齐看着他。 「没关系，」江清池善解人意，「很快会好。」 方群嘴角抽了抽，他本以为肖齐会反驳对方，结果肖齐只是抬头看了江清池一眼，过了一会儿把早餐盒打开了。 接着，方群听见江清池好像悄悄在肖齐耳边说了句：「现在开心了。」 不知讲了什么，肖齐表情变了变，方群最后只听见江清池轻声哄人：「所以肖总别吃醋了。」 第88页 江清池走后，方群像是担心孩子早恋会影响学习一样，有些头疼地在心里嘆了口气。 * 奥知午休两个小时，一般在剩下的一小时里，肖齐会在休息室眯一会儿，但今天却躺了很久都没有睡意。 休息室的床是一张单人床，方群没有午睡的习惯，所以之前的中午都只有肖齐会进来休息。 但现在，肖齐闭着眼，依旧没办法忽略对方的视线。 休息室的窗帘遮光能力一般，不算太昏暗，江清池看着肖齐轻颤的睫毛，没戳穿他的装睡。 不知江清池看了多久，肖齐突然感觉无名指上被套上了什么，冰凉的触感顺着他的指尖一直到指缝，最后卡在了根部。 睁开眼看到戒指的样子时，肖齐下意识把手抽了回来。 「我不要这个。」肖齐把戒指从手上拿下来，轻轻丢到床上。 戒指在床单上滚了两圈，最后掉落在地面，发出清脆的金属声。 肖齐对戒指的抗拒程度让江清池愣了愣，他低着头把地上的戒指捡起来，轻轻擦了擦，有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但江清池很快恢復表情，笑着把戒指收进了口袋，问他：「不装睡了？」 肖齐往后退了退，没接他的茬。 江清池脸上的笑没有了。 肖齐起身，正要往外走时，江清池突然开口：「你在生气什么？」 江清池近段时间靠得太近，肖齐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得意忘形了。 「没生气，就是不想要这枚戒指。」肖齐说。 「为什么？」江清池问他。 肖齐低着头，过了一会儿才抬头看着江清池：「我们是什么能交换戒指的关系吗？」 这句话落地，江清池没了声音，肖齐正好推门走了出去。 因为一枚戒指，两人稍微缓和的关系仿佛又降到了冰点。 下午，江清池去六楼上班，中途没再找藉口跑上九楼，也终于不再打扰肖齐办公。 傍晚六点十分，已经下班十分钟，今天的工作量不多，肖齐慢悠悠地收拾着东西，在五分钟后，江清池推开了门。 然而江清池只是看了他一眼，走过来拿上桌上的电脑，一言不发地转身又离开了办公室。 肖齐的指甲很轻地陷进掌心，过了一会儿才放下不知什么时候被他拿在手里的文件，也离开了办公室。 回到家，肖齐先洗了个澡，洗完澡躺在沙发上时才觉出一些饿，于是只好点开外卖软体，在选择口味时点了特辣的选项。 期间，任知曼给他打了个电话，邀请他后天晚上参加任家组织的晚宴，肖齐吸了吸鼻子，和她说好：「好。」 「哭了？」任知曼问他。 「没哭啊，」肖齐喝了一口牛奶，嘴唇已经被辣得发麻，和她解释，「吃太辣了。」 * 第二天，肖齐顶着黑眼圈进办公室时，方群被他吓了一跳，问他：「通宵了？」 肖齐往四周看了看，低着头说：「没通，就是没睡好。」 过了一会儿，肖齐问方群：「群哥，设计部的人来上班了吗？」 「江摄吗？他刚才下去了。」方群说。 肖齐想说自己没有要问江清池，但看着对方空荡荡的桌面，突然就不想说了。 可能是最近每天都有按时吃早餐的缘故，今天难得没吃早餐的肖齐不到十点就饿得厉害。 但好不容易撑到十二点，肖齐却反而没了吃饭的胃口。 在员工食堂，肖齐碰到了和设计部的人一起吃饭的江清池，没几天，他们已经打成了一片。 午休时，肖齐在休息室躺了一个小时，但依旧睡意全无。 消息界面空荡荡，青色小狗不再跳出来彰显存在感，只有c77偶尔和他聊两句。 c77:［不开心吗？看你回復的字好少。］ 肖齐锤了一下床头的胖企鹅，这是江清池前两天路过楼下的娃娃机，顺手给他夹的。 xq不小气：［不知道，也没有很不开心。］ c77问他：［怎么了？］ xq不小气：［早餐没有吃，有点不开心。］ c77过了一会儿才回復他：［怎么不吃？］ xq不小气：［他生气了。］ c77的消息一秒跳出来。 c77：［那你哄哄他？］ 第55章 壳 * 藉助网际网路好朋友的力量，一个午休结束，肖齐收穫良多。 但真正实践起来又困难重重，江清池现在根本不回办公室是一个原因，其他的则是肖齐不知道怎么切入，毕竟昨天说出伤心话的人是自己。 但c77说不用顾虑太多。 他让自己怎么想就怎么说好了。 投入工作两个小时后，肖齐起身去了一趟六楼。 他找设计部的人要了份计划表，在逛到一半时撞见了皮皮。 皮皮拉着他聊了一会儿天，期间江清池从他们身旁路过，不看自己，也不理人，于是第一次哄人，肖齐以失败告终。 在电梯口等电梯时，肖齐有些郁闷，刚想求助c77，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江清池大概也要上楼，站在离肖齐一米远的位置，沉默不语。 两边的电梯门同时打开，肖齐去了左侧，帮江清池挡住电梯时却看到对方径直去了右边。 肖齐一愣，突然觉得有一点委屈。 第89页 目的地都在九楼，出了电梯又撞到，肖齐跟在江清池的身后，看着他的后脑勺，在对方即将进办公室前问他：「你不打算再和我说话了吗？」 江清池脚步一顿，过了一会儿才回头问他：「不是你说我们没关系吗？」 话是肖齐说的，他没法反驳。 「你要我和你说什么？」江清池反问他。 肖齐眼皮颤了一下，好像突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在这里哄人，说要追人的又不是他。 「也确实没什么好说。」肖齐哑着声音贊同他。 江清池很轻地笑了一下，回他：「也是。」 肖齐抬头看他，突然发现对方也在看着自己，但眼神里什么也没有，仿佛前阵子的靠近和喜欢都不想给自己了。 不给也没关系的，肖齐想。 c77教的方法还没派上用场，但也没必要了。 肖齐转身时摸了摸鼻子，突然想起来文件还落在了楼下。 「又要开始躲我了是吗？」江清池突然说。 「有一点不确定又打算自顾自地推开我了是吗？」江清池接着反问。 「是你和我生气，你不和我说话。」肖齐背对着他。 「嗯，我生气，」江清池声音冷了一点，「那你有问过我为什么生气吗？」 肖齐盯着走廊尽头的窗户，仿佛一瞬间愣住了。 「我生气你有事不和我说，也生气你总是问也不问就推开我，以前是现在也是。」江清池说完这句话就转身进了办公室，仿佛一句话也不想再和肖齐说。 办公桌上已经没有江清池的东西了，肖齐坐在办公椅上，看着他进了一趟休息室。 看到人出来时肖齐才意识到，江清池是回来拿走那只胖企鹅的， 「这是我的。」肖齐突然说，「你送给我了。」 江清池看了一眼手里的胖企鹅，过分地说：「我不想给你了。」 肖齐怔在原地，等回神时江清池已经离开了办公室。 学到的方法根本没能派上用场，肖齐点开c77的聊天界面，给他发了个大哭的表情。 c77对他好，回復得很快。 c77：［失败了吗？］ xq不小气：［失败了，我做不好。］ c77：［别放弃，我再教你几招。］ * 隔天，宴会地点设在了任家的庭院。 任知曼邀请了不少宾客，肖齐到达时不仅撞见了何远章，还看到了沈嘉。 沈嘉看到肖齐后笑着过来打了个招唿：「肖总，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肖齐笑了笑，转头也和何远章打了个招唿，「远哥。」 沈嘉看着他们，若无其事地拿出手机，过了会儿又悄悄收了起来。 肖齐今天身穿暗色西装，头髮明显打理过，简短清爽，笑起来时让人有些收不回眼神。 宴会工作人员领着他们入座，沈嘉让肖齐坐在了他和何远章中间，在开场前和肖齐聊起了天。 「我记得肖总以前也是附高的？」沈嘉问他。 「是，比你低一届。」肖齐说。 「上回吃饭你们表现得不认识似的，我都没敢认，后来才记起来，是以前总来找江清池一起回家的小学弟。」沈嘉笑着说。 江清池比肖齐早一年从子弟校毕业，高中一年级时两人第一次不在一个学校，熟悉的放学路上少了一个人，让肖齐适应了好久。 直到肖齐高一，江清池高二时两人才恢復每天一起放学回家的日子，高二比高一放学迟，肖齐通常等得无聊了，会上楼去他们教室外面晃悠两圈，让江清池看到他。 沈嘉应该就是那时候注意到自己的。 「那你应该记得他，」沈嘉突然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看角落的人，「你胳膊不就是被他打断的？」 肖齐的视线跟着转过去，在看到对方的脸时微微一愣。 「赵家的大儿子。」何远章微微皱眉，看了一眼肖齐的胳膊。 「你怎么知道我胳膊的事？」肖齐突然问他。 「江清池帮你出气的时候我也在啊，他拿来威胁赵家的视频就是我帮他拍的。」沈嘉说。 「帮我…出气？」肖齐愣在原地，脑袋里的东西变得很乱，在得到沈嘉肯定的回答后，又问他，「什么视频…？」 「江清池挨打的视频啊，」沈嘉看着肖齐的表情，添油加醋道，「三个人揍他一个，流了好多血，好可怜…」 真相与记忆的出入，让肖齐有些措手不及，宴会流程进行到一半了，他依旧有些回不过神。 紧接着，肖齐耳边迴荡的又变成了江清池昨天说的那些话，特别是那句，自己总是问也不问就推开他。 最开始，对江清池的喜欢里，肖齐储存起来的也全是甜蜜时候，暗恋对他来说也不是一件苦差事。 但随着喜欢的时间一年又一年地过去，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肖齐想到江清池时却只剩下了那些伤心事。 难过的感觉不好受，肖齐本能地学着避开伤害，总想着如果在被伤害之前先伤害自己的话，也许就不会这么受伤。 但人如果一直躲在壳里，受伤的概率虽然小了，但也会感受不到爱的。 * 江清池赶到会场时，宴会已过半。 靠近宴会大厅时里面传来嘈杂声，紧接着沈嘉的消息也跟着跳了出来。 第90页 沈嘉：［你认我当爹都不为过。］ 沈嘉：［我现在相信他是你老婆了。］ 江清池皱了一下眉，快步穿过走廊，挡开人群后，看到了被何远章拉在身后的肖齐。 赵林的嘴角已经有了血丝，他悠悠地从地上爬起来，倒也没有多生气，只是摆了摆手便离开了人群。 沈嘉最先看到江清池，走到他身边后和他说明情况：「一下没看住，你老婆把人揍了。」 过了一会儿，人群渐渐疏散，肖齐的情绪也逐渐平復，但眼睛还是红。 「还好吗？」何远章递给他一瓶水。 肖齐摇摇头，没接过水，和他说：「没事。」 这句没事刚说完，他就看到了对面站着的江清池。 江清池大概是来得匆忙，黑色的碎发散在额前，衬衫解开了两扣，外套则被他松松地拎着，脸色很沉。 宜平已经入冬，夜里的冷风吹在肖齐的脸上却没能缓解他微醺的状态，看着江清池冷下来的表情，肖齐的反应仿佛变得更加迟钝了。 来到任家的后院，有一颗海棠树，现在花都掉光了，秃秃的挡不住落在肖齐脸上的昏黄院灯。 沉默在蔓延，江清池依旧没有要先开口的意思，肖齐和他面对面地站在一起，距离却有些远。 不知过了多久，肖齐突然问江清池：「为什么要给我那枚戒指？」 像是验证肖齐这次的猜想，江清池下一秒告诉他：「这是奶奶让我以后给爱人的，你说为什么？」 「是江奶奶的戒指啊…」肖齐喃喃了一句，过了一会儿突然笑了一声，再抬头时眼眶却有些湿润。 肖齐慢慢朝他走去，于是距离被拉近。 「江清池。」肖齐在距离他很近的位置停下。 江清池低着头看他，语气不再冷冷的，而是轻声问他：「怎么了？」 肖齐牵起着他的食指，在他的指缝中讨好地蹭了蹭，抬头和他说：「亲亲你的话，能不能不生气。」 第56章 不要笑 * 肖齐语气认真，像是和江清池商量着什么大事，仰着头看他的样子很专注也很漂亮。 肖齐看不清江清池眼里的情绪，只能听见他的回答，他说：「你试试。」 被哄的不知成了谁，肖齐目不转睛地看着江清池，过了会儿突然抓住了江清池的手臂。 肖齐微微往前倾，指尖都发了颤，在快要碰到的瞬间却突然停住，靠得近了，他看到江清池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犹豫了半天还是觉得好像哪里不对，于是他开口：「我觉……」 肖齐刚说两个字，江清池的手臂往后撤了撤，另一只手从身后把他轻轻往前推了下，脸上落下阴影，江清池低下头吻住了他，肖齐心脏像是漏了一拍，唇上传来温热的触感，下一秒江清池灵活地撬开了他的唇齿。 江清池低着头吻他，肖齐被他牵引着，等回神后背已经抵在了树上。 又有些喘不上气了，江清池这次不那么过分，稍稍往后退了退，上唇轻轻贴着他的下唇，让他好好唿吸。 肖齐往后仰着头，眼眶比刚刚更湿一点，和他说：「好了。」 「好像还是有点生气。」江清池又变卦，不等他喘匀，轻轻笑了一下再次低头吻住了他。 肖齐这回没能有机会发出声音，江清池捧着他的脸，轻轻含着他的唇，温柔地吻着他，直到肖齐快要站不住，这才扶着他的腰让他站直。 肖齐直觉不对，但江清池的表情又淡淡的，看不出来有没有消气。 不知是不是晚上喝了一点酒的原因，肖齐感觉晕乎乎的，问江清池：「现在总行了？」 江清池在黑暗中翘了一下嘴角，和他说：「还是有一点不开心。」 肖齐自认为自己的学习能力还不错，没想到却在学习哄人这件事上，遭遇了滑铁卢。 同时，他认为失败的主要原因不在于老师教的不好，而在于试验对象的不配合。 哄不好人的肖齐垂了垂眼皮，松开他的手。 「为什么打架？」江清池却突然反手把他的指尖扣进掌心。 肖齐愣了一下，把泛红的手露出来，像是要江清池看。 江清池低头看了一眼，但不问他疼不疼。 「他以前揍你。」肖齐说。 江清池像是有些无奈地嘆了一口气，不知过了多久，还是忍不住问他：「手会不会疼？」 「这有…」肖齐拐了个弯，靠近他一点，和他说，「疼。」 江清池太久没有感受过对方和自己卖乖，一下有些愣住。 「红了。」肖齐说。 江清池无奈地笑了一下，摊开他的手，低着头用指腹磨挲了一下他泛红的指关节，样子很认真。 风吹过树叶在黑夜里发出簌簌声，轻轻拂过脸颊时仿佛少了些凉意，心结仿佛也跟着被吹散了一些。 肖齐看着江清池低着头的样子，缓缓开口：「江清池，我好像不那么疼了。」 江清池微微一愣。 「所以，」肖齐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顶，细听才能听出一些难以察觉的哭腔，「我希望你也可以不疼。」 * 从后院回到大厅，肖齐先去给任知曼道了个歉，道完歉又和沈嘉他们喝了几杯，所以到宴会结束时，肖齐的醉意已经上来了。 第91页 江清池倒是滴酒未沾，全程都默默陪在他身旁，只不过在肖齐和何远章说话时，脸上表情臭臭的。 肖齐坐上车，给自己好好繫上了安全带。 江清池把车刚开出别墅区，肖齐就把头转向了他。 江清池知道他有些醉了，故意问他：「看什么？」 肖齐喝醉的第一阶段，会变得话多。 「看三点水。」肖齐说。 「叫我就是三点水，」江清池语气干干的，「叫别人就是哥。」 「你又生气，」肖齐变得不太开心，语气也闷闷的，「我好不容易哄好一点的。」 江清池偏开头，忍着笑。 「你一点都不好哄，我下去找你，你不说话。」肖齐开始控诉他的罪行。 江清池反驳他：「你主动和我说话了吗？」 肖齐脑袋转得慢起来，过了一会儿，说：「没有。」 「那就不算哄。」江清池说。 「帮你按电梯了，但你不和我一起坐，」肖齐严肃道，「说好第二天要给我做辣口，早餐也没有了，饿得肚子难受。」 话说一半江清池便扭头笑了起来。 「不要笑，」肖齐越说越觉得江清池有点不好，「胖企鹅也被你拿走了…」 肖齐一个人在那嘟嘟囔囔的，话说不到重点，二十分钟的路程有大半都在控诉相同的问题。 江清池在一旁安安静静地听着，看着车窗外景色飞速倒退，恍惚间觉得两人仿佛又回到了以前，这些年的错过和遗憾，好像终于不再彰显存在感。 快到小区时，肖齐才渐渐安静了下来，江清池转头才发现对方已经基本进入第二阶段了。 第二阶段的肖齐会变得安静，粘人。 「自己可以上去吗？」江清池把车停好，问他。 肖齐默默地解开安全带，但看着他不说话。 「怎么了？」江清池问他。 「要你送。」肖齐说。 江清池这是第一次被允许进这间屋子。 打开门时屋内一片漆黑，肖齐伸手把玄关处的灯打开，江清池这才看清屋内的陈设。 屋内的家具很少，基本看不到什么生活的痕迹，江清池视线晃了一周才看到茶几上放着几份文件和一个水杯。 「你坐在沙发上。」肖齐突然要求他。 江清池挑了挑眉，听话地坐下。 让人坐下后，肖齐满意了。 过了一会儿转身进了房间，出来时手里拎了个小箱子。 肖齐眼里醉意朦胧的，晃悠着走到江清池跟前，没控制好距离，两人的膝盖碰到了一起。 然后江清池听见他和自己说：「把衣服脱了。」 江清池微微一愣。 等了半天都不见对方有动作，肖齐不高兴了，批评江清池：「你不听话。」 江清池简直要被他气笑，但下一秒又笑不出来了，因为肖齐突然伸手开始解他的衬衫扣子。 解到小腹的位置时，江清池抓住了他的手腕，眼神也暗了暗。 「不要动。」肖齐皱着眉，挣开他的手，认真地把箱子打开，江清池这才看清里面全是些药水和药膏。 衬衫松松垮垮地敞开着，江清池流畅的肌肉线条明晃晃地暴露在外，从他的角度看，肖齐正趴在他的两腿之间，用棉签轻轻地给他那道早就感觉不到疼的伤疤上药。 疤痕被浸湿，棉签轻轻擦拭着，不知过了多久肖齐对着他的这道疤轻轻吹了一下。 江清池的唿吸几乎是立即重了起来，他再次握住了肖齐的手腕，这回没再轻易放开。 「肖儿，」江清池哑着声音说：「别涂了。」 第57章 回答 * 肖齐的手腕很细，被江清池握着没办法动弹，内圈很快就变红。 醉意上来的肖齐更不会听话，也没能注意到江清池语气里警告意味。 「可是没涂好，」肖齐看着他的伤口，有些难过的样子，用空着的那只手扯了扯江清池的皮带，露出了一截内裤边和往里延伸的伤疤，皱着眉说，「还有。」 「里面不用。」江清池克制着情绪。 肖齐不听，倾身撑在了江清池的膝盖上，仰头看着他说：「要，你疼…」 这个角度，让江清池想到了一些凌乱的，湿漉漉的画面，捏着他手腕的力道也不自觉地加大，但下一瞬肖齐立马红了眼睛，往回缩了缩手，和他抱怨道：「江清池，你力气太大了。」 「抱歉。」江清池无奈，只好松了力道，结果下一秒肖齐趁机挣开了他的手。 冰凉的指尖蹭过腰腹，在肖齐正打算往裤腰里时，江清池唿吸一滞。 「肖齐…」江清池咬着牙，忍无可忍地把人拽了起来。 「你干嘛啊…」肖齐还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让自己涂完，有些不服气了，「不涂就不涂！」 「说什么喜欢…碰都不让碰，我才不帮你，」肖齐乱说一气，最后还要说些狠话，「你疼着吧！」 江清池看他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把棉签丢到了垃圾桶，没丢准，用力地合上了医药箱又把手夹了一下，痛得闷哼了一声，嘴里还要嘟囔着：「我才不哄你了，奇怪，又不是我追人…」 话没说完，坐在沙发上的江清池突然从身前抱住了肖齐的腰，过了会又把脸埋在他的小腹的位置，小心翼翼地蹭了蹭。 第92页 肖齐渐渐没了声音，过了一会儿才低着头看他，和他说：「你不要撒娇，没有用。」 江清池无奈的笑声闷在他的肚子上，牵着他的手让肖齐坐在自己身上，下一秒贴紧了肖齐。 肖齐带着醉意的大脑迟钝地反应了半天，突然轰得一下炸开，脸颊上的红迅速蔓延至耳根。 「还要继续吗？」江清池在他耳边问他。 肖齐往后挪了一下，蹭得江清池眼皮都跳了跳，抬头时猝不及防地对上了视线。 「继续的话我可能没办法太克制，」江清池表达欲望向来坦坦荡荡，和他说，「可能会有点过分。」 肖齐唿吸重了重。 江清池看着他，继续说：「你可能会哭。」 肖齐眼神不算太清明，但听懂了一些他的意思，有些错愕地看着他。 「说话。」江清池捏了捏他的掌心。 肖齐像是回神又像是还迷煳着。 不知过了多久，倾身抱住了江清池的脖子，闷声和他说：「那你不要让我哭。」 江清池一怔，说好，但事实上很难做到。 江清池没办法不让他哭，因为不仅仅是江清池太久没碰过肖齐，肖齐也同样太久没有被江清池这么折腾了。 …… 肖齐的唿吸渐渐变得急促，头晕晕的，看不太清江清池脸上的表情。 「肖齐。」江清池摸他腰侧那块位置，在肖齐颤得更厉害时问他，「你想过我没有？」 也许是这已经陌生的感觉，又或是江清池的这句话，肖齐突然就红了眼眶，和他说：「睡不着…」 江清池手上的动作一顿，肖齐把额头抵在他的肩膀上，像是依靠又像是想藏起来脸上的表情，哑着声音和他说：「我怎么都睡不着…」 「为什么？」江清池问。 见肖齐不回答，他又问了一遍：「为什么睡不着？」 肖齐很难说出话。 可是不说，肖齐心想，江清池会对他很坏。 像是验证他的想法，江清池下一秒收紧了手。 「痛…」 「为什么睡不着？」江清池不厌其烦地又问了一遍。 肖齐沙哑着声音，委屈再藏不住，终于承认，「因为想你…」 江清池的动作一顿。 「有多想？」江清池不放过他，还想问个详细。 肖齐伸手捂住江清池的嘴，但江清池却抬起他的右手，找到那根刚刚被医药箱夹过的手指，指腹顺着他的指根往上，最后把吻轻轻落在了上面。 嘴唇贴上的触感让肖齐微微一愣，眼尾突然变红，接着主动吻上了江清池。 他吻得横冲直撞的，鼻息很烫，贴着江清池的唇，慢慢地，学他那样，最后被江清池咬了一下嘴唇才变乖一点。 很快，肖齐接吻接得不认真了，江清池也突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被抛到一半，又硬生生地掉落，肖齐根本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他现在没有刚才舒服了，于是凑过去叫他：「江清池…」 江清池还是不依不饶地问他：「有多想？」 肖齐根本不知道他要自己怎么回答，想要自己伸手碰时江清池用掌心贴住了他的手背，带着他一起动作起来。 「肖齐，」江清池连名带姓地叫他，逼他说话，「回答。」 …… 不知过了多久，肖齐才遵守承诺回答了这个问题。 肖齐吸了一下鼻子，咬在江清池的侧颈，声音闷闷的，和他说：「很想啊…我又忍不住…」 * 肖齐醒来时，已经是早上九点。 他闭着眼从床上缓缓坐起，过了一会儿又砸进了被子里，头埋在枕头里不想起床。 没过多久，床沿边仿佛有人在抓着被子往上爬，肖齐浑身僵了一瞬。 睁眼便对上了一双圆熘熘的大眼睛。 「我靠！」肖齐撅着屁股勐地往后挪了一下，心跳还是快得厉害。 床上的被子随着肖齐的动作被拽走，小小胖本来就被他吓了一跳，抓着的东西没了，重心不稳一屁股坐在了地板上。 他撇了撇嘴，鼻孔张了张，嘴巴刚打开，肖齐便把他抱了起来，和他比了个嘘。 宋谦燃见到肖齐很开心，但又觉得屁股疼，一时间不知道要不要哭，只能扁着嘴抱住了肖齐的脖子。 「你从哪来的？」肖齐捏他的脸。 小小胖贴贴他的脖子，手指头指着门口，奶声奶气地和他说：「从客厅来的！」 肖齐笑起来，眯着眼压了压自己乱翘的头髮，又问他：「你和谁一起来的？」 小小胖伸手帮他顺髮丝，乖乖回答：「和爸爸。」 肖齐带着他往外走，打开门便看到了江清池和宋一寻正站在阳台聊着天。 昨晚最后的记忆从江清池腿上下来，再进浴室洗了个澡，最后到洗完澡躺到床上结束。 别的，肖齐暂时不想回忆。 「醒了？」宋一寻从阳台回到客厅，笑着说，「你说周末带他玩，从早晨起床就开始闹。」 「这么想我？」肖齐扭头用力亲了一下小小胖的额头，又挠了挠他的肚子，惹得小小胖咯咯地笑。 宋一寻本来也跟着笑，直到肖齐转身正对着他，脸上的笑突然僵在了脸上。 肖齐没换睡衣，和小小胖玩闹时衣领歪了歪。 第93页 江清池在这时慢悠悠地走了过来，若无其事地帮他拉了一下领口，接着看向宋一寻。 宋一寻愣了几秒，突然发出一声：「操…」 「你怎么当小孩儿面说脏话啊？」肖齐捂住小小胖的耳朵。 江清池偏开头，没忍住笑了一下。 「你们俩来真的！？」宋一寻还没反应过来。 肖齐满脸疑惑，江清池在旁边提醒他：「衣领。」 肖齐愣了两秒，整个脸都涨红了。 「蚊…蚊子咬的。」肖齐支支吾吾的。 「你当我傻啊？」宋一寻完全没办法消化这事。 肖齐默默地闭上了嘴，带着小小胖转了转身子。 「别吓唬他了。」江清池笑着说。 「还护上了！」宋一寻哇了一声，像是想到什么，突然问了句，「不会是因为我上次说你们俩凑合一下才…」 「不是。」肖齐和江清池异口同声道。 小小胖跟着说了句：「不是！」 「你凑什么热闹，」宋一寻把小小胖抱回手里，问他们，「那今天还能带这小子吗？不打扰你们约会？」 「可以带！」小小胖在空中踢了踢腿，要从他身上下来，保证道：「我乖乖的。」 肖齐摸了摸他的头。 「有什么不能带？」肖齐没看江清池，回答下一个问题，「我们又没打算约会。」 「我真的好奇了，」宋一寻捂住小小胖的耳朵，「你们俩男的，平常都怎么谈恋爱？」 「你别好奇，」肖齐说着转身，「因为我也不知道。」 等肖齐进了房间，宋一寻才扭头问江清池：「他什么意思？」 第58章 葡萄糖 * 江清池看了一眼肖齐的方向，宋一寻看着他的表情，猜测道：「你们没在一起？」 江清池收回眼神，和他说：「没有。」 「不是…都这样了，」宋一寻指了指自己的脖子，「那你们什么情况？江清池你可别犯浑…」 江清池沉默了一会儿，宋一寻见他不说话，脸上的表情逐渐认真起来。 但江清池和他说：「我心里有数。」 「也是，」宋一寻像是想到什么，突然笑了，「你俩从小护着对方可没少找我麻烦，是我瞎操心了。」 江清池跟着轻轻笑了笑，但很快脸上的笑意便淡了淡。 宋一寻看了他一眼，问他：「江爷爷和肖叔他们知道吗？」 江清池帮宋谦燃整理了一下衣领，和宋一寻说：「知道。」 宋一寻把儿子放下，让他去玩。 「怎么说？」宋一寻想了想说，「你这事这么久了，江爷爷也能接受了吧，就是肖儿那头。」 江清池顿了顿，平静道：「只要他愿意，我就不会放手。」 宋一寻嘆了口气，刚想说万一他不愿意呢，肖齐便从房间换好衣服出来了。 「小齐哥哥！」宋谦燃咻地一下冲过去抱住肖齐的腿，抬头看他，夸奖道，「哥哥好看！」 「这小子哪学的这么会看人下菜碟，生怕肖儿不带上他。」宋一寻有些头疼地看着宋谦燃的小狗腿样儿。 宋谦燃的夸赞对肖齐很受用，他反驳道：「小孩子可不会撒谎。」 「不会不会。」宋谦燃配合地抱住他。 今天气温偏凉，肖齐套了件深蓝色的毛衣外套，拉链拉到了最上面，原本乱翘的头发现在被他抚平，乖乖地垂着。 宋一寻无语地看着他俩，下一秒江清池突然在他旁边开口：「好看。」 肖齐一愣，过了会儿慢慢转开了视线。 宋一寻欲言又止，最后蹲下把宋谦燃的小书包给他背上，和肖齐说有事电话联繫，很快走了人。 宋一寻一走，肖齐后知后觉地不自在起来，好在还有个宋谦燃在这，让他不用直面江清池。 「书包里装什么了？」肖齐蹲下来问他。 宋谦燃拉开毛绒绒的拉链，脸上渐渐有了得意的样子，低着头给他汇报：「有水杯，妈妈说嘴巴干的时候喝一喝，绳子这样套在手上，爸爸说这样才不会走丢，还有…还有纸巾、手帕、糖……」 宋谦燃介绍了半天，结束后拉上拉链，背好书包后抬头，眼睛亮亮的，问肖齐：「哥哥，我们今天去哪里！？」 肖齐沖他眨眨眼，点了点脸颊，宋谦燃凑过去响亮地亲了他一下。 「带你去好地方！」肖齐笑了起来。 宋谦燃手舞足蹈起来，刚想凑过去再亲肖齐一口，突然被人提着手臂挪到了沙发上。 「你干嘛呀！」宋谦燃大叫。 经过昨晚的折腾，肖齐可不会再哄人。 于是江清池站到刚刚宋谦燃的位置，和肖齐说：「我也要去。」 肖齐慢慢站起来，不说话。 「要走流程吗？」江清池微微俯身，作势也要亲他的脸。 昨天的画面几乎是一瞬间涌进肖齐的脑海，他热着脸往后躲了一下，掌心摁住了江清池要凑近的脸颊。 宋谦燃在一旁抱住江清池的手臂，突然义愤填膺地帮起忙来：「小齐哥哥快跑！我抓住他！」 肖齐看着他们，突然觉得江清池现在的姿势有些好笑：「燃燃可要抓紧了。」 但江清池仿佛笑不出来，肖齐的掌心被江清池用鼻尖碰了碰，下一秒主动离开，开口说：「你们要是不想让我跟着，我就不去了。」 第94页 宋谦燃本来扯着他胳膊，现在不扯了，觉得江清池有些可怜，像是被爸爸妈妈丢在家的自己。 江清池摸摸宋谦燃的脑袋，问他：「上回的糖好不好吃？」 宋谦燃愧疚地点点头。 江清池笑了笑，又抬眼看肖齐：「我在家等你们，晚上要吃什么？我给你们做。」 「你…」肖齐变得支吾，脸上表情不太好。 「让哥哥和我们一起去吧…」宋谦燃突然松开江清池的胳膊，过去拉肖齐的手，倒戈了，「他也会乖乖的。」 肖齐看着江清池。 江清池顺坡下，点头说：「我乖乖的。」 * 到达游乐园门口时，宋谦燃跪在后座的座位上，趴着车窗往外看，过了一会儿又开心地转头抱住了肖齐，问他：「我许的愿望就是今天可以来游乐园！」 肖齐没说你的愿望已经被你爹转述给我了，而是搂着他说：「这叫愿望成真。」 「那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愿望都成真呢？」宋谦燃好奇道。 「如果这个愿望有人愿意帮你实现，」江清池从后视镜里和肖齐对视，继续和宋谦燃说，「可以试着把愿望告诉这个人。」 「是吗小齐哥哥？」宋谦燃仰头看着他，圆圆的脸上全是认真。 肖齐收回视线，挠挠他的下巴说：「是啊。」 「那哥哥，」宋谦燃学习能力快，和他说，「我等一下想吃一包小饼干！」 肖齐被他认真期待的样子逗笑，大手一挥：「可以！」 宋谦燃继续学习，握着拳伸出一根食指，又问：「一个甜筒！」 「包在我身上！」肖齐伸手，宋谦燃笑起来和他击掌。 深秋，道路两旁的树叶堆了满地，入园的小道盘旋而上，车窗掠过的树影不断投射进车内，江清池从后视镜里看着肖齐脸上明暗交错的光影，听着他和宋谦燃在后座的笑声，深处的不安感被悄悄抚平，这才不自觉地跟着扬起唇角。 两人十几岁时不是没有一起来过游乐园，有时候在院里呆着无聊了总会约着一起出门，青春期的两人什么都要比，比着谁更不害怕，也比着一天下来谁玩的项目最多最刺激。 不分出胜负不愿意走，最后常常都是肖齐先趴下认输，最后再拎着他和江清池的书包走到公交站，一个多小时的车程他睡得很香，下车后几乎走不动道，每到这时候肖齐总是在下车时跳到江清池背上，耍赖让他背自己回大院。 周末，游乐园人挤人，江清池把宋谦燃扛到自己肩上，跟着队伍往前走时叮嘱着肖齐：「跟紧我。」 肖齐方向感一般，特别是在这种地方，他眼神扫了一下江清池垂在身侧的手，和他说：「好。」 游乐园的项目里有许多的身高限制，把宋谦燃放下量了量，肖齐对照着表格看了看，发现基本只能玩一些旋转木马和小型过山车之类的。 他本以为宋谦燃会难过，但公布完这个消息后小小胖只是把手放在头顶拍了拍，夸夸自己：「比上次长高了！可以玩的又变多了！」 「胖儿是怎么生出这么乖的小孩的…」肖齐感嘆着和江清池说。 「毕竟有一半的基因在嫂子那。」江清池笑着说。 肖齐把宋谦燃抱起来，揉他的脸，宣布道：「这么乖，先奖励你吃一个冰淇淋球！」 甜品站排的队伍长长的，肖齐抱着宋谦燃在前面，江清池则跟在他们身后。 轮到他们时，肖齐和小小胖的脸都被晒红了一些。 宋谦燃被肖齐抱在怀里，把第一口冰淇淋舀给了肖齐，肖齐满意地点点头，张嘴吃了一口。 「哥哥也吃！」宋谦燃又舀了一勺，伸出胳膊往江清池的方向递。 江清池看着这根勺，把冰淇淋轻轻抿进嘴里，评价道：「好吃。」 「那我也吃！」宋谦燃刚要继续挖。 江清池突然开口叫了一句：「宝宝。」 下一秒肖齐和宋谦燃一齐抬头望着他，都问他：「干嘛？」 江清池忍着笑把小小胖手里的勺子换了个新的，捏了捏他的脸说：「宝宝用新的。」 肖齐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句宝宝不是叫他。 往前走了好几步了肖齐还是觉得尴尬，转头却发现江清池在他身侧憋笑。 肖齐这才反应过来：「江清池你故意的。」 江清池低着头，过了一会儿终于笑了出来。 * 小小胖能玩的项目不多，吃过饭后在园内看了一些表演，半下午时才开始玩一些项目，肖齐一开始还很有精力，在陪他玩了五次旋转木马和三回碰碰车后，肖齐眼睛冒星地把人塞进了江清池的怀里。 「再转我就要吐了，」肖齐趴在栏杆上，回头看着江清池说，「早知道这东西这么勐，以前就该和你比这个。」 「下次比比。」江清池笑着说，把手里的矿泉水递给他。 宋谦燃也打开书包，哐哐喝水。 肖齐打开水喝了一口，在喝出甜味后突然呛了一下。 江清池突然抬起他的下巴，看着他的眼眶因为咳嗽慢慢变红，等他不咳了才伸手擦了擦他嘴角的水渍，说：「喝水都能被呛。」 肖齐忽略掉下巴的触感，和他说：「喝得太快了。」 江清池松开他，说：「吞慢点。」 肖齐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他：「你记不记得你復读那年，有一次我们体测，你刚好来附高那次。」 第95页 江清池回忆了一下，说记得。 「可能你都不知道，那天之前我们已经有二十天没见面了，我那天跑完其实头确实有些晕来着，所以又想你了，」肖齐捏了捏瓶子，像是回到了那个下午，「所以突然见到你，我其实很开心。」 「但喜欢一个人总是会变得贪心，看到你朝别人走去的时候，我又觉得自己的开心好像有点可怜。」 「喜欢你的那几年，我的情绪好像总是这么反反覆覆，然后把自己变得很累，有时候太难过的时候，甚至会怀疑这到底还是不是喜欢，」肖齐突然停顿了一下，风吹到他的脸上，露出清晰的表情，「以前回想起那天，我的第一反应也总是你和谈秋走远的背影。」 「但刚刚，」肖齐突然笑起来，「我最先记起来的，是那天你也像现在这样，给我的水里加了葡萄糖。」 第59章 以后 * 肖齐风轻云淡地提及，却让江清池思绪万千，他伸手揉了揉肖齐的耳朵，半天才垂着眼，心疼地说了一句：「傻不傻啊？」 宋谦燃捂了捂江清池的嘴，义正言辞地说：「不可以骂人。」 肖齐没忍住笑了起来，抬头看江清池时对方眼睛也弯了弯，但又仿佛湿润了一些。 宋谦燃在摩天轮上升到五层楼高时，趴在肖齐的腿上睡着了。 傍晚时分，飘散的云朵镀上了一层橘黄色，随着摩天轮的升高，视线越过了高楼，视野越来越亮。 肖齐和江清池面对面地坐在摩天轮里，互相看着彼此。 「池哥。」肖齐突然开口。 时隔太久的称唿，让江清池微微一愣，接着突然眼睛一酸，哑着声音嗯了一声。 「要是我不愿意怎么办？」肖齐问他。 突如其来的反问，但江清池知道，他听到了早上他和宋一寻的对话。 江清池当然想过这个问题，在明白自己心意的那一刻起就开始想了。 一开始的不敢靠近也是怕他不愿意，后来的踌躇也是。 但踌躇不前是没办法到达终点的，江清池早就明白这个道理。 摩天轮不知不觉到了最高点，远处的霞光突然冲破了云层，光束奔涌而出。 江清池下一秒笑起来，回答道：「不愿意也不放手。」 肖齐微微一愣，过了一会儿才偏开头说：「你才傻呢。」 偏开头总是为了掩饰难过，江清池在心里很轻地嘆了口气，不明白这人怎么总是这么心软又可爱。 「我那天是在围栏外面看到你才进去的，」在摩天轮开始下落时，江清池很轻地嘆了一口气，「你看到我和谈秋走在一起，但那天的最后，我和他说了分手。」 曾经让肖齐介意的事在江清池的视角揭开一角。 「你以前不是问过我为什么和他分手吗？」江清池回想起肖齐问他的那天，「我当时没细说，是因为这段感情确实没什么好说。」 「我有时候也不明白你和杨计郁为什么都觉得我对他念念不忘。」江清池嘆了口气。 「谁让他是你第一个追的人，」肖齐越说越小声，「而且在这之后你再也没有谈过恋爱。」 「追人这件事…」江清池突然笑了一下，坦白道，「我当时其实以为你觉得我噁心」 肖齐抬头，愣了愣。 「你还记得撞见我喜欢男人的那天吗？」江清池第一次提起那天。 肖齐点点头，低声说：「记得。」 「那你知道，你那天看到我看那种视频时脸色有多苍白吗？」江清池说。 「肖儿，」江清池轻声喊他的名字，又说，「你知道的，从小到大，你是除了爷爷奶奶外，我唯一的亲人。」 江清池垂眼：「我太怕被你讨厌了。」 所以才会慌不择路地开口，最后又各怀心事地用谎话掩饰着太平，人与人之间的轨迹发生交错可能只是因为一件很简单的事，同样的，产生分岔也是。 「因为怕你离开，我做了太多错误的选择，我老想着只要你在我身边就行，」江清池自嘲地笑了一下，哑声道，「但最后还是把你搞丢了。」 肖齐鼻尖泛起酸涩，努力消化着这些话，最后才意识到他和江清池之间，好像总是差一步。 「但错过就错过了，」江清池知道他在想什么，带着安慰和决心开口，「我们不是还有以后吗？」 今天的太阳迟迟不落，余晖打在肖齐的发顶，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在发着光，江清池看他轻轻眨了一下眼睛，过了一会儿又挠了一下眼尾。 江清池眼眶也跟着泛红，他问肖齐：「你觉得有以后吗？」 肖齐看着他，不知过了多久才低下头擦掉了眼角的泪，就在江清池以为他要否认时，看到他很轻地点了一下头。 看到他点头，江清池却反而安静了下来。 肖齐没能得到回应，于是抬眼看向对面，这才发现江清池不知什么时候也淌了满脸的泪。 * 到家时，两人的眼睛都还泛着红。 电梯里，江清池背着睡着的宋谦燃，肖齐则在他身旁站着，两人都有些沉默。 过了一会儿肖齐突然噗嗤笑了出来，江清池挑挑眉看他一眼。 「江清池，」肖齐语气里还有笑意，说着他刚发现的秘密，「突然发现，你好爱哭啊。」 第96页 江清池一愣，看着他哭红的鼻子，不明白他哪里来的得意。 「还好吧，」江清池和他对视，开口道，「至少我床上不哭。」 肖齐的笑容僵在脸上，过了一会儿偏开头不说话了。 「怎么不笑了？」江清池问他。 肖齐抿着嘴，往旁边挪了一步，懒得搭理他。 江清池笑了笑。 电梯门打开，肖齐往外走，下一秒垂在身侧的手被轻轻拉了一下，江清池勾了勾他的无名指，修长的手指穿过他的指缝又攥紧，慢慢和他十指紧扣。 江清池和他说：「等等我。」 更亲密的事都做过不少，两人反倒没有正式地，无缘无故地牵过手。 江清池的手很大，指关节有些硌人，但是暖暖的，就从电梯口到家门口的距离，牵得肖齐手心都出了汗。 「不开门吗？」江清池晃了晃手臂。 肖齐见他没有放手的意思，只好单手在兜里翻着钥匙，但钥匙刚好在另一边口袋。 见他动作别扭地掏钥匙，江清池把手扣得更紧，问他：「找不到吗？」 「掏不到。」肖齐扭了扭胯，过了一会儿听到江清池在他耳边笑了一声。 「突然发现，」江清池面不改色地学他说话，「你好喜欢牵手啊。」 肖齐掏着钥匙的动作一顿，耳根瞬间就红了。 「那你别牵。」肖齐挣开江清池的手，掏出钥匙打开门，头也不回地进了屋。 江清池在他身后看着他怒气沖沖地往里走，总算有了些成就感。 刚进屋，宋谦燃就醒了。 累了一天，两人都不想做饭，干脆点的外卖。 但外卖还没到，宋一寻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 肖齐把人送下来时，宋一寻正靠在车旁，手里还夹着根烟，看到他们过来便掐灭了。 「爸爸！」宋谦燃松开肖齐的手，朝宋一寻飞奔过去。 宋一寻蹲下，把人抱起来，弹了弹他白嫩的脸颊，问他：「今天乖不乖？」 「你问哥哥，我一下都没有哭！」宋谦燃得意道，说着又掐着宋一寻的脸，把鼻子凑到他嘴边闻了闻，最后叫出来，「我要告诉妈妈，你又抽菸！」 肖齐笑着走近，和宋一寻说：「活该了吧？」 宋一寻对着肖齐无奈地摇了摇头，和宋谦燃商量着能不能通融一下，最后仅以两包薯片贿赂成功。 「这小子今天烦人吗？」宋一寻把宋谦燃塞进车里后问肖齐。 肖齐隔着车窗摸了摸宋谦燃的头，和他说：「乖到让我怀疑是不是你儿子。」 「损我呢？」宋一寻笑了。 肖齐倒不否认，嘴角挂着笑。 「我现在是看到你就想到江清池，」宋一寻嘆了口气，「一天了，还是有些没缓过来。」 肖齐看他皱着眉就觉得好笑，回復他：「至于吗？」 「非常至于，」宋一寻往他身后看了一眼，问他，「他人呢？」 「楼上。」肖齐说。 宋一寻看着肖齐，突然沉默了一下。 肖齐表情变得疑惑，问他：「怎么了？」 「肖儿，我突然好奇个事儿啊，」宋一寻突然说，「我能问问吗？不然我今晚真要失眠。」 肖齐笑着说：「你问呗。」 得到允许，宋一寻才开口问：「你三年都联繫不上人，是因为江清池吗？」 肖齐一怔，没想到他想问的是这个。 见肖齐不说话，宋一寻明白过来：「院里那几个老头老太太还以为你是因为肖爷…」 宋一寻突然闭上嘴。 「不用这么小心翼翼，」肖齐微微低头道，「都过去这么久了。」 宋一寻看了他一会儿，开口问道：「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肖齐说。 「那就好，」宋一寻嘆了一口气，又点了一支烟，很轻地吸了一口，吐匀后才开口：「这几年，江清池回大院时我碰到过好几回。」 「有时候是逢年过节和江爷爷一起回来，但我爷说，他平常一个人也经常回大院，」宋一寻停顿了一下，继续说，「起初我还觉得是老头讹我，想让我有事没事多回去，毕竟江清池这人，我印象里真不是个多怀旧的人。」 「但大概是前两年的夏天，算起来应该是你走之后的第二年，我爷腰闪到那阵，我回去照顾了一个月，」宋一寻看着肖齐，和他说：「然后才发现他一周确实会回来个两三次，来了也不干嘛，就在院里打理肖爷爷留下的那些花花草草。」 肖齐怔怔地站着，很安静。 「起初我还以为是你叮嘱他的。」宋一寻当时问过江清池：「是不是肖儿让你帮忙照顾的？」 江清池当时停下浇着花的动作，摘掉了枯枝，神情淡淡地说：「他最后要是说的是这些，好像也不错。」 「他那时候看起来…」肖齐突然问，「好吗？」 宋一寻愣了愣，接着摇摇头：「不太好，总是坐在院里发呆，不然就是拿着他兜里那破游戏机盯着看半天。」 第60章 唿吸 * 敲门声响起时，江清池正看着客厅角落那束已经变干的玫瑰花发着呆。 本来以为是外卖，开门才发现是肖齐。 「钥匙呢？」江清池打开门，笑起来。 第97页 肖齐看起来有些魂不守舍的，和他说：「忘记带了。」 江清池刚想问他怎么看起来不太开心，下一秒肖齐靠近，圈住他的脖子突然抱了上来。 门被关上，肖齐抱得更紧了一点，他把下巴垫在江清池的肩膀上，唿吸热热的，扑在了对方的颈侧。 「怎么了？」江清池微微一愣，手掌贴在他的后脑勺上揉了揉，心情很好地开口，「这么粘人啊？」 肖齐安安静静地抱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松开，仰头看江清池。 「我抱一下不行？」肖齐轻声顶嘴。 「行，」江清池低着头看他，面不改色地在他耳边说，「干点别的也行。」 肖齐用膝盖顶了一下他的腿。 江清池音调很平地啊了一声，说：「好疼。」 肖齐这才有了笑意，江清池也跟着扬了扬嘴角。 大概笑了几秒，两人都安静了下来。 江清池兜着他脑袋的手跟着一顿，过了一会儿朝自己的方向轻轻压了压。 靠得很近，江清池用鼻子轻轻蹭了一下他的鼻樑，肖齐微仰着头，喉结很轻地滑动了一下。 但江清池没有急着亲他，而是抬起另一只手，用指腹摩挲着他的脸颊，过了一会儿又摸了摸他的鼻尖，摸到他眼睛时肖齐把眼睛轻轻闭了起来。 「像做梦。」江清池突然说，「伸手就能碰到。」 江清池的动作很轻，肖齐觉得眼皮痒痒的，睁开眼才意识到是自己视线又模煳了。 「梦里我对你好吗？」肖齐问他。 「不好，」江清池眼皮颤了颤，不太开心，「不让我靠近，不对我笑。」 肖齐缓了几秒，问他：「那你醒来会讨厌我吗？」 江清池摸他的脸，掐了掐，问他：「我怎么讨厌？」 肖齐微微一愣，又听见他说：「想都来不及。」 「我以为你不会难过。」肖齐突然低下了头。 话音刚落，肖齐明显感觉江清池的身体突然一僵。 「不会难过？」江清池很轻地笑了一下，重复了他的话。 肖齐听着他的语气微微一愣，过了一会儿江清池突然抬起他的脸，让他看着自己。 江清池脸上没了笑意，盯着他，慢慢开口：「是，突然消失我不难过，号码换掉我不难过，怎么都找不到人我也不难过，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是吗？」 肖齐说不出话，只能红着眼摇摇头。 「那你觉得我这三年过得怎么样？」江清池语气平静地问他。 肖齐不想看他了，江清池却不让他偏开头。 「你觉得我摆脱你会过得很好。」江清池替他回答。 「所以除了那台扫地机器人，你什么都不给我留下。」江清池道。 语气里有痛苦有密密麻麻的委屈，但没有愤怒。 「肖齐，」江清池叫他的名字，轻轻摁了摁他的眼尾，和他说，「你知道我刚开始，每天都在给你那张卡打电话吗？」 「可我打不通。」江清池突然低下了头，声音很轻，「我只是一觉醒来，你就不见了。」 这是江清池和他重逢以来，第一次提及那段日子。 肖齐甚至不太敢往下听，只能抬手擦了擦他的眼睛，沾湿了掌心。 「江清池，」肖齐叫他的名字，流着泪主动仰头亲了一下他的嘴唇，捧着他的脸和他说，「你别哭了。」 江清池就那么站在那，低着头任肖齐帮他擦掉脸上的泪水，不知过了多久，才哑着声音应了一声：「好。」 下一秒，他突然低头勐地吻住了肖齐。 江清池力道很大地搂着他的腰，连拖带抱地把人抡到了沙发上，肖齐脸上的泪还没干，江清池又俯身亲了下来。 江清池毫无章法地咬着他的唇，把肖齐的呜咽声全部堵在了喉咙，像是要从亲密行为里找到点让自己安心的东西。 「江清池…」肖齐吸着气，哭得有些喘不上气，带着哭腔喊他，「池哥…」 江清池微微一顿，眼泪安静地从鼻樑处滑落，沾湿了肖齐的脸颊，下一秒江清池把舌头顶了进去。 鼻子有点堵，肖齐只能用嘴唿吸，但江清池不给。 肖齐的脸颊很快因为缺氧泛起了红，被吻得双腿发软，连手都没办法勾住江清池的脖子，只能意识乱七八糟地发出带有鼻音的哼哼声。 在肖齐止不住浑身发抖时，江清池离开了他的嘴唇。 江清池的泪已经不流了，只是红着眼看他。 肖齐仰躺在他身下，缩成一团，大腿轻轻敞开，无意识地贴着江清池的侧腰，脸上全是泪水，哪里都红，眼神也因为缺氧根本没办法聚焦，肖齐张开红肿的唇，唿吸变得很缓很缓，毛衣也因为两人的动作已经被推到了小腹，露出一截白皙的，线条好看的腰。 江清池微微一愣，过了一会儿才摁着他下巴，想让他张开唇唿吸，但肖齐大概是以为他又要亲自己，闭得更紧了。 「唿吸。」江清池摸他的耳朵。 肖齐很轻地抖了一下，还是不肯张嘴，只是恍惚地摇头。 江清池见他喘不上气还不听话，皱着眉把手指往他嘴里探，放轻声音哄：「张张嘴。」 肖齐的唇贴着他的指腹，很快就被江清池用手指打开了，新鲜空气一瞬间涌入喉咙，肖齐眼眶的泪也跟着涌了上来，下一秒江清池感觉自己的手指被用力地咬住了。 第98页 江清池低头，发现肖齐的裤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湿了。 肖齐是被门铃声吓回神的。 抬头时，江清池还在看着他，并没有要开门的意思。 「是外卖…」肖齐用手轻轻推开他，声音里还透着委屈。 江清池不帮忙，甚至不从他身上下来。 肖齐侧着腿挡了一下，把脸埋进了沙发里，过了一会儿江清池从他身上起来，去开了门。 在这期间，肖齐只是安静地躺在沙发上，不说话。 江清池的脚步声靠近，在沙发旁边停下，肖齐听见他语气淡淡地问自己：「先洗澡还是先吃饭？」 情绪低落的江清池让肖齐有些难以招架，他觉得刚才的自己丢人，又因为自己说的那句以为他不难过心虚，也因为江清池的眼泪而难过。 思绪多了，连吃饭的心情都没有。 「我不吃了。」肖齐轻轻地说。 「如果你等下在床上喊头晕，我不会停下来。」江清池突然说。 江清池难得的强势态度，让肖齐背对着他的身体一僵。 「决定好了吗？」江清池问他。 肖齐眼皮轻颤，在江清池打算俯身把他抱起来时赶紧开口，着急了语气有些可怜：「我…我吃饭。」 第61章 和你好 * 江清池弯腰的动作一顿，看着他没说话。 肖齐被他盯着有些不自在，在他身下偏开头，但下一秒耳根迅速红了起来。 江清池摸了摸他那一小块布料，问他：「什么时候弄的？」 肖齐抓着他的手腕，不让他再碰，小声说：「不知道…」 江清池看着自己被抓住的手腕，没再碰他，把手收回来后和他说：「去洗澡吧。」 肖齐从沙发上爬起来，走到一半，江清池在身后问他：「家里有工具吗？」 肖齐一怔，摇头说：「没有。」 进了浴室，肖齐这才软着腿撑在了洗手台上。 在浴室待了半天，出来时肖齐已经换好了睡衣睡裤，江清池在饭桌前坐着，虽然还是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但肖齐能感觉到他好像没那么生气了。 肖齐慢慢地走到他跟前，拉开江清池对面的凳子坐下。 这顿饭吃的有些沉默，也有些心不在焉，肖齐好几次看向江清池，对方却没什么反应。 饭后，两人坐在沙发上安静地看了半小时的电影，中途江清池进浴室洗了个澡，在这期间，肖齐的注意力完全没办法放在电视屏幕上。 快八点时，江清池光着上半身从浴室出来，下半身套了件肖齐给他找的睡裤。 江清池平常有健身的习惯，身上的肌肉线条流畅又漂亮，只是小腹的伤疤从腰侧一直延伸进睡裤里，随着他抬手，又露出了一小截，狰狞得让肖齐心颤。 江清池头髮在浴室吹到半干，出来时抬手随意地扫了扫。 肖齐看着他去厨房倒了杯水，仰头喝了一大口，最后又坐回了沙发上。 肖齐受不了江清池的沉默，在对方坐下后开口：「是我说错话了。」 江清池侧过头看他。 肖齐拉他的手，拇指在他指缝间摩挲了几下，语气装得很乖，和他说：「池哥，你理理我。」 「为什么要理你？」江清池无情的样子。 肖齐贴过去抱住他，拉着他的手不放开，声音闷在他的颈窝里，和他说：「因为池哥爱我。」 江清池挑挑眉，任由他抱着自己，在他耳边反问：「我爱吗？」 肖齐不回答了，凑过去要亲他，江清池偏着头突然躲开，下一秒，肖齐的眼神突然暗了暗。 「被我躲开一下又不敢说了是吗？」江清池拆穿他。 肖齐微微一愣，心虚了。 好在下一秒门铃又响了，肖齐松了一口气似的看向门口。 江清池干脆把他从自己身上拉开，和他说：「去开门。」 肖齐有些猜不准他的意思，只好听话地去开门。 是江清池刚刚点的东西。 回到客厅，肖齐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江清池，和他说：「东西到了。」 江清池看着他嗯了一声，和他说：「过来。」 肖齐微微一愣，慢悠悠地走到他跟前。 江清池敞着腿不说话，肖齐明白过来他的意思。 肖齐本来就想哄哄江清池，于是主动环住他的脖子，坐进他怀里。 「你别生气。」肖齐俯身亲亲他的嘴巴，和以前一样，要讨好人时，叫他，「池哥…」 哄人有一套，但想法是不会轻易改的，江清池太了解他了。 见江清池还是无动于衷，肖齐气息扫在他的唇边，又叫他一遍：「池哥…我知道错了。」 江清池额角跳了跳，在对方抱着自己的力道加大时开口：「我不想听这个。」 肖齐的手臂撑在江清池的肩膀上，垂着脑袋整个人轻轻发着抖，说话气息开始不稳：「那你想听什么？」 江清池侧过头亲了亲他的脸颊，引导他：「你知道我想听什么。」 肖齐埋在他脖颈处，发尾把江清池蹭得微微心痒，过了一会儿终于又说了一遍：「你爱我。」 江清池这才很轻地笑了一下，奖励般摸了摸他的头，说：「答对了。」 「江清池，」肖齐耳根渐渐泛起红，江清池温热的唿吸扫在耳廓，湿润的触感和唿吸声让肖齐浑身都发了麻，连带着声音都颤：「你别生气了…」 第99页 江清池嘴角扬了扬，问他：「那你听不听话？」 肖齐的嘴唇贴着他的耳朵蹭了蹭，和他说：「我听话。」 话音刚落，肖齐听见江清池问他：「要去床上吗？」 肖齐点了点头，说：「好。」 「东西拿上。」江清池看了一眼沙发上的袋子。 肖齐伸手各拿了一份。 江清池摸他的腰，和他说：「再拿一盒。」 肖齐一愣，脸颊瞬间热起来。 「一盒有五个…」肖齐咬牙。 江清池看着他，平静地说：「我知道。」 肖齐在心里骂了他两句，在江清池的注视下，还是老实地多拿了一盒。 * 肖齐是被江清池抱回卧室的。 卧室只开了一盏小夜灯，进门的瞬间视线突然变暗，肖齐抱着他的脖子。 江清池的手强劲有力，扣着肖齐的后脑勺把他压向自己。 肖齐抱着他脖子的胳膊也跟着收紧，江清池贴着他的唇，喘着气问他：「舒服了？」 肖齐含煳地嗯了一下，仰头主动亲了一下江清池的嘴巴。 …… 肖齐的眼眶几乎是一瞬间起了雾气，但就在江清池碰到他腰带时，他突然想起什么，抬手抓着正埋在他胸前的脑袋，把江清池拉了上来。 江清池抿了一下唇，故意问他：「不要了？」 肖齐有些心虚地捧着江清池的脸，手指还有些颤，主动吻他。 不知吻了多久，肖齐还是不放开江清池，江清池意识到不对，轻轻拉开两人的距离，擦了擦他唇上的水光，问他：「怎么了？」 肖齐喘着气往后缩了缩，移开视线。 江清池看着自己手腕上的手，肖齐好像从刚才就在阻止自己的动作。 肖齐还在想怎么和他说纹身的事，下一秒江清池直接上手。 肖齐侧腿，把大腿那块挡得死死的。 但下一秒江清池压着他的膝盖分开。 肖齐的大腿还是白，皮肤也细腻，只是现在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了。 江清池突然不动了，思绪仿佛也在这一刻停滞，他的眼神有一点困惑，慢慢的又有了一些别的情绪。 肖齐坐在床上，爬过去拉他的手，心虚地喊他：「池哥…」 江清池沉默地站着，望向肖齐的眼神晦涩难辩，不知过了多久才哑着声音问了一句：「纹身洗了吗？」 肖齐抓着他的食指，轻声嗯了一下。 「为什么？」江清池低着头看他。 肖齐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抱住他，闷声道：「你说了不生气的。」 江清池扯开他抱着自己的胳膊，站在床边垂眼看着肖齐，开口道：「这是你自己的决定，我没资格生气。」 肖齐微微一愣。 江清池没给他太多反应时间，下一秒把他摁到了被子上。 和以往柔软的触感不同的，是嘴唇上传来的痛感，血腥味顿时充斥在鼻腔，肖齐疼得呜咽了一声。 带着气性的吻来势汹汹，又像饭前那样凶了。 …… 中途，江清池垂着眼睫看了一眼他的大腿，纹身已经基本看不见痕迹，细看才能发现有一圈比旁边肤色深的印子。 江清池眼神暗了暗，俯身把吻落在了他颈部的小痣上。 肖齐眼睛已经红了，脸埋进枕头里，闷闷地吸了一下鼻子。 「你根本不听我的…」肖齐控诉道。 「嗯，不听。」江清池不给他缓冲的时间，把人翻了过来。 肖齐吓了一跳，反应过来时声音里都带了哭腔，问江清池：「你干嘛啊…」 江清池语气淡淡地说：「干你啊。」 肖齐疼得厉害，眼角很快就挂了眼泪，但他知道江清池就是在生气，求他也没有用，所以只好把脸埋进手臂，一个人委屈。 到一半时，肖齐已经一个人擦了好几下眼泪，江清池从身后贴近他，手绕到他的脸颊边，伸手帮他擦了一下眼泪。 肖齐偏开头不让他擦，江清池微微一愣，没再哄他。 「什么时候去洗的？」江清池问他。 肖齐调整着唿吸：「去年九月份…」 「洗了第几遍了？」江清池从后面抱着他，气息喷在他的耳廓。 肖齐瑟缩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调整好气息说：「第四遍了…」 「是打算把剩下的，和我相关的东西全部抹去吗？」江清池说。 肖齐语句变得断断续续：「我以为…我们…再也不会有以后…」 「嗯，」江清池说，「你确实做好了打算。」 「你早就做好了不要我的打算。」江清池已经红了眼睛，理智早就在看到纹身消失的那一刻就飞走了。 江清池说：「你不打算爱我了。」 肖齐不知什么时候眼泪又流了下来，他的唿吸变得支离破碎，却连一句否认也说不出来。 「你要和别人好，是不是？」江清池问他。 肖齐红着眼摇头，说：「没有…」 「你有，你收他的花，让他碰你，你想过和他在一起。」江清池的语气很冷。 肖齐又不说话了，只是默默地流眼泪。 …… 不知过了多久，肖齐整个人都不挣扎了，江清池正面抱着他，擦他默默掉的眼泪，叫他：「宝宝…」 第100页 听到这声宝宝，肖齐哭得更凶了，他把脸埋进江清池的颈窝，断断续续地骂他：「你太…太兇了…」 江清池亲了亲他的耳朵，等肖齐不哭了，江清池才抬手擦掉他眼角的泪，吻上去之前突然开口：「你是我的。」 到后面，肖齐的已经不清醒了。 不懂一晚上江清池折腾了他几次，肖齐只知道因为这个狗东西，他快要死了。 但肖齐又觉得今晚的江清池很不安，于是在陷入昏迷前，肖齐在他耳边喃喃道：「池哥…我只和你好。」 意识逐渐模煳，肖齐在闭上眼睛的瞬间突然感觉有一滴水落在了他的脸颊，最后他好像听见江清池带着委屈的声音，在他耳边迴荡：「宝宝，我的纹身没有了…」 第62章 真心 * 肖齐是被脸上的痒意弄醒的。 起初只是眼皮痒痒的，过了一会儿脸颊被捏了一下，接着鼻子和嘴巴都被亲了好几下，在对方不知第几次重复同样的动作时，肖齐终于忍不住睁开还没有完全消肿的眼皮，哑着嗓子简言意赅道：「滚。」 江清池丝毫没有愧疚的表情，反而被他幽怨的语气和眼神逗笑：「交往第一天就让男朋友滚？」 「也没人告诉我交往可能会有生命危险啊…」肖齐浑身都散了架似的，动一下都觉得扯着疼，于是不开心道，「疼死了。」 「接下来的一周，我们保持距离。」肖齐认真宣布，「我捡回一条命不容易，要休养。」 江清池搂着他，在他的头顶闷闷地笑了两声，虽然确实过分，但因为肖齐过于可爱的抱怨，他又有了抬头的趋势。 肖齐感觉到了，眼皮跳了跳，嗓子都噼叉了：「江清池！」 江清池闭上眼装作没听见，抱着他一动不动。 「别装死。」肖齐把拳轻轻挥到了他的下巴。 江清池被他的拳头抵着，被迫仰着头，他闭着眼笑了笑，过了一会儿才卡着他的手腕，把他的双手固定在身后。 江清池故意往前贴着他，吓得肖齐往后撅着屁股，江清池笑得肩膀轻轻颤抖。 卧室的窗帘拉上了，但窗外的好天气隐约透了些进来，听着江清池闷闷的笑声，肖齐突然觉得有些恍惚。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才渐渐安静了下来，就这么抱着，听着对方的心跳声。 「池哥。」肖齐突然开口。 江清池淡淡地嗯了一声。 肖齐昨晚滴酒未沾，不至于忘记昨天江清池的反常状态。 「当初决定洗掉纹身，确实是因为不想每次看到都想起你。」肖齐开口。 江清池微微睁开眼。 「虽然洗掉之后发现，做起来还是很难。」肖齐轻声道：「但没办法。」 「但就像我从来不后悔把它纹上去一样，我也不会后悔把他洗掉，错过就是错过，我也不想你总想着弥补我什么，」肖齐抬头看着他，「不是你问我有没有以后吗？」 江清池摸了摸他唇角被自己咬破的伤口，很轻地嗯了一声。 肖齐笑起来：「那就多看看以后。」 「所以你不要不安。」肖齐把脑袋贴在他的颈侧，告诉他：「也不要不开心。」 明明自己都还透着不安，还要反过来安慰自己，江清池捏了捏他的耳朵，有些无奈。 结果下一秒肖齐突然说：「不然我屁股还得疼。」 「昨晚是过分了一点。」江清池摸了摸鼻子。 「这还只是一点？」肖齐声音变大，又落下来，说他，「你凶死了。」 「没克制住。」江清池承认恶行。 肖齐张了张嘴，又抿上，不和他一般计较。 「不过，」江清池说，「就算再来一次，我也还是会让你疼。」 肖齐一愣。 「你只有疼才能长记性，」江清池拆穿他，「才能不敢随便怀疑我的真心」 肖齐闭上眼睛，不说话。 江清池看他学自己装模作样地睡着，被他气笑，过了会儿才用掌心撩开他额头上的刘海，弹了一下他的脑门，骂他：「小没良心的。」 * 先发现肖齐不对劲的是方群。 起因是肖齐最近总一阵迟到一阵不迟到的，迟到的时候看着比不迟到的时候更困，每回到办公室了还缓不过神似的，得发个一分钟的呆才把重心放在工作上。 方群看着他精神萎靡的样子，给他倒了杯咖啡，问他：「最近又睡不好了？需要给你推新的褪黑素吗，我现在吃的这款也不错。」 肖齐嘆了口气，摇头说：「推给我没用。」 「那推给谁有用？」方群疑惑。 江清池当时在一旁修着图，他又把楼下的东西搬上来了，和方群说：「群哥，推给我吧，我最近有点睡不好。」 方群一愣，内心种下了怀疑的种子。 后来带着点心眼看了，发现这俩人确实是不对劲。 经常靠在一起说小话就不提了，有两次方群抬头发现两人不知什么时候都不见了踪影，再抬头又发现两人从休息室里一前一后地出来，但两人表情实在自然，搞得方群好几次都觉得是不是自己想太多。 直到昨天下班，方群下到公司楼下才发现钥匙没拿，于是回了趟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掩着，方群推开门的动作很轻，没能惊扰对方，于是刚跨出一步，便看见了肖齐正坐在办公椅上，仰着头被动地承受着江清池的吻。 第101页 肖齐和江清池其实在公司一直都挺克制，除了午休时两人会在休息室闹一会儿，一天下来基本都没什么肢体接触，昨天被撞见实属意外。 总而言之，从今天开始，肖齐为了工作效率，早上出门前便和江清池挑明，工作时间谢绝谈情说爱，就连午休也要分床睡。 江清池欣然答应。 休息室的床是宽敞的上下铺，两面都靠着墙，床头那侧还有张小书桌。 「你就是这么答应的？」肖齐背靠着墙，被江清池逼到角落。 江清池揽着肖齐的腰把人拉近，手往他的衬衫里探，无辜道：「我睡不着。」 肖齐握住他乱动的手，和他说：「不行。」 「今晚让你早点睡。」江清池说。 「不要。」肖齐说，「晚上我回我妈那，你也回家吧，赖了一个星期了还没赖够？」 「没赖够，」江清池亲了一下他的嘴角，「你又不搬过来和我住，我只能赖着。」 「谁谈恋爱做火箭似的！」肖齐把他的手抽出来，眼底还泛青，看着有点可怜：「我就这点时间能补个觉，你还要给我占了！」 肖齐的语气是真的有些难过，江清池本来就是想逗逗他，没想到真把人逗得有点委屈了。 江清池愣了一下，又忍不住想笑，看着他要生气的眼神只好憋了回去，哄他：「逗你的，睡吧，我守着你。」 肖齐还有些怀疑地看着他，江清池这才从他身上下来，坐到了旁边的小书桌旁，把刚刚拿进来的电脑打开，回头道：「没骗你吧，上个拍摄这两天要交成片。」 书桌离床很近，江清池坐在椅子上，伸手就能碰到肖齐。 肖齐看他真有事，这才躺回了床上，刚闭上眼没多久眼皮就打起了架。 不知过了多久，江清池本来垂在身侧的手突然被另一只手拉住，转头才发现肖齐侧躺着眼睛已经闭上，右手牵着他左手，过了几秒，唿吸声才逐渐平缓。 相同的场景，让江清池不可避免地想起很久很久之前同样的画面。 小时候的肖齐其实没有午睡习惯，但江清池一直都有。 肖齐好动，整天在院里上串下跳的，哪里受得了午休时间没人陪他玩，但要他去烦别人他也不愿意，所以要去江清池房间玩他的游戏机和玩具。 一开始答应的很好，乖乖听话，一个声响都不会发出，后来可能是真的太安静了，一个人玩着无聊了就想找人说话，于是只能趴在江清池的床边，一下戳戳他的青色小狗，一下又戳戳江清池的脸蛋。 江清池总是被他折腾醒，肖齐每回都和他说：「三点水，陪我玩嘛，我太无聊了。」 几次下来，江清池忍无可忍地把他关到了门外，但真的把人锁门外，江清池也要睡不着了，闭上眼总觉得这烦人精等下又要委屈。 打开门，果然委屈上了，一个人搬条小板凳，坐在客厅里，安安静静地写着拿上来的周末作业，抿着嘴，眼睛红红的，还要和他说：「我再不和你玩了。」 江清池只好把人牵回房间，拉着他一起回到床上，吓唬他：「不睡觉，以后就没有栗子饼了。」 肖齐是江奶奶栗子饼的第二号粉丝，于是只好憋屈答应，但没有午睡习惯的话，就算躺着也是睡不着的。 每到这个时候，江清池就会牵着他的手，不让他乱动，慢慢等肖齐安静下来，再慢慢等他忍不住把眼皮闭上。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和肖齐都是这样的，但就像不明白肖齐什么时候开始不吃糖了一样，他也不知道这个习惯是什么时候开始不见了的。 但，江清池摸了摸自己口袋的糖，又用拇指摩挲着肖齐的手背。 好在现在又回来了。 第63章 预料 * 回到西景苑时，汤怡如正在院子里陪点点玩。 肖齐刚靠近，点点就昂着头兴奋地叫了一声，摇着尾巴往他身上扑。 肖齐被他扑得往后踉跄了一下，看着往他怀里钻的点点，笑着揉它的大脸，顶着它的脑袋问点点，「想我没？」 「两周没回家，就知道问点点想不想你是吧？」汤怡如悠悠开口。 肖齐看着她故意摆出不太开心的表情，起身揽住汤怡如的肩膀，也用脑袋蹭了一下她的头顶，扬起笑和她撒娇：「那汤总想我没？」 自肖齐回来后，虽然两人的关系有所缓和，但这样亲密的动作，只有以前的肖齐会这样做。 汤怡如鼻子莫名一酸，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脑袋，偏开头道：「一股小狗味儿。」 肖齐嘿嘿笑了一下，故意往她跟前又凑了凑。 「长不大似的。」汤怡如用指腹推了推他的额头，脸上却都是笑意。 和汤怡如闹完，肖齐去厨房帮陈姨打了一会儿下手，被赶出来后又去找肖望华下了两盘棋，等他打开手机，才发现江清池给他发来了好几条消息。 3.氵：［今天不回来吗？］ 3.氵：［真的不回来吗？］ 3.氵：［一个人，我会睡不着。］ 3.氵：［理我。］ 肖齐给他甩了一张点点吐着舌头的大脸照，想起c77说过点点可爱，又把照片也发给了他一份。 江清池过了会儿才给他回復。 3.氵：［不想看点点，想看宝宝。］ 第102页 肖齐知道，江清池是故意逗人，但还是不太习惯他这么叫自己，每回听到都还会觉得脸热。 但好像哪里不对。 xq不小气：［你怎么知道它叫点点？］ 江清池在那头正在输入半天，消失，又出现正在输入的标识，消失，再次出现。 肖齐给他发了个问号。 江清池这才把消息发了出来。 3.氵：［你上次给我看过它的照片。］ 肖齐想了半天，回復他：［我为什么没印象。］ 3.氵：［你喝醉了。］ 肖齐知道自己喝醉容易断片，疑惑了一瞬，倒也没太怀疑，很快就把这件事丢在了脑后。 * 饭后，肖齐和肖望华陪着汤怡如在客厅看电视时，汤怡如突然隐晦地关心了一下江清池。 肖齐猜测她应该是从哪里知道了江清池工作室和奥知合作的消息，问了句：「小池现在和你一起工作吗？」 「嗯，这两个月有业务来往。」肖齐说。 汤怡如沉默了一下，肖望华在一旁问了句：「你回来之后有去看过江爷爷吗？」 肖齐前两天其实和江清池去了一趟，但他一下没明白他们想表达什么意思，为避免争吵，他先沉默了下来。 但下一秒肖望华和他说：「有空去看看，念叨你好几回了。」 肖齐微微一愣，开口说：「前两天和江…去过了。」 「和小池？」汤怡如突然反问。 汤怡如的语气不激烈，像是很平常地询问他是不是和朋友一起，不再像曾经那样，只是听到他说江清池的名字都会应激。 肖齐嗯了一声。 但听到肯定的回答，汤怡如还是有些沉默，不过再开口时却没再询问太多。 肖齐当然能察觉到他们态度的松动，汤怡如和肖望华现在不再徒劳地问他喜欢男人这事能不能改，甚至在陈姨询问他有没有交往的女孩子时，他们也会帮着岔开话题。 他们也偶尔问起他的感情状况，但等肖齐真的提到江清池了，他们又开始假装平静。 肖齐不确定他们的态度，不过也并不打算瞒他们太久。 于是，在汤怡如和肖望华沉默期间，肖齐突然开口：「我和池哥，现在住在一起。」 汤怡如和肖望华同时愣了一下，都把目光放到他身上了。 肖望华板着一张脸，问肖齐：「什么意思？」 「就你们听到的这个意思。」肖齐说。 从小到大，肖望华在肖齐面前扮演的一直是较严厉的角色，但肖齐其实知道，汤怡如其实才是真正对他严格的那个，但同样的，最后先心软的也总是她。 果然，沉默过后，汤怡如很轻地嘆了一口气，问他：「是不是真的想清楚了？」 肖齐点了点头，和她说：「想清楚了。」 自己的儿子什么样，汤怡如当然知道，在肖建刚身体出问题的那段时间，肖齐除了刚知道病情时在她面前露出过难过，其余时间里总是一副乐观样，所以第一次在停车场看到自己儿子对着江清池毫无顾忌地哭时，她就清楚了这孩子对他有多依赖和喜欢。 尽管后来的每一次，肖齐在她面前都再三保证他和江清池没有关系，但汤怡如还是能看出他隐藏得很好的失落，也知道这孩子放不下对方。 所以也算早有预料。 汤怡如只有这一个孩子，狠心三年已经是她的极限。 肖齐说完那句想清楚后，汤怡如和肖望华半天都没有回应。 正当肖齐以为他们依旧没办法接受时，汤怡如突然在一旁开口：「下次回来，记得叫上小池一起。」 * 接到江清池拨过来的视频时，肖齐刚洗完澡躺下。 屏幕卡顿了一下，下一秒江清池的脸出现在屏幕上。 「睡了？」江清池放轻声音问了句。 肖齐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抬起手，摄像头俯拍着自己，和他说：「没睡呢。」 「刚洗完澡？」江清池往他的睡衣领口处看了一眼。 肖齐注意到他的视线，突然起了逗人的心思。 「感觉胸口的位置好像有点痛。」肖齐突然和江清池抱怨。 「怎么了？」江清池语气认真了一些，脑袋在屏幕那头凑近了一些。 「不知道，从昨天晚上开始的。」肖齐告诉他。 「有其他感觉吗？」江清池问他。 「好像有点不舒服。」肖齐说着开始当江清池的面，解开了一个扣子。 睡衣领口本来就宽，解开一个后又敞开了一些，露出大片皮肤，上面布着新旧交替的吻痕，颜色最艷的那个是昨天江清池在他身上咬出来的。 「这里破皮了。」肖齐又解开一颗，他举着摄像头靠近，唿吸声也跟着变清晰，给江清池看破皮的地方。 江清池在那头愣了一下，过了一会儿突然笑了，笑声通过话筒传到肖齐的耳朵里，让他突然觉出了不好意思。 「我记得好像不止这里破皮了吧？」江清池贴心道，「让我看看其他地方。」 肖齐眼皮颤了颤，默默把扣子扣上，接着把被子拉到下巴的位置，只露出个脑袋和江清池视频，视频里的眼神还有些不服气。 「怎么了？」江清池明知故问。 「没怎么！」肖齐大声说。 第64章 好好学 第103页 * 在气温断崖式下降的这天，肖齐在傍晚才堪堪转醒，从床上爬起来后，接到了一通电话。 是杨计郁打来的，问他明天的高中同学聚会打不打算去。 活动是班长组织的，谈秋通过杨计郁加上了肖齐，上周就在简讯里问过他。 「去吧，挺久没和他们见过面了。」肖齐看了一眼房间，没找到要找的人。 「那明天等上我，许绍扬明天有场手术，可能没那么快结束。」杨计郁在电话那头说。 肖齐打开书房的门，光着脚往里走，嘆了口气和杨计郁说：「许哥不去就叫我呗。」 「哪有，」杨计郁不承认，和肖齐说，「最近和他吵架了。」 江清池原本在处理工作，看到他便笑了起来。 肖齐没和他笑，而是动作熟练地坐到他怀里，贴着他很轻地打了个哈欠，问杨计郁：「怎么了？」 「上回想去露营他不是没空吗，我就自己和露营俱乐部的人去了，但忘记和他说，昨天被他发现我和别人去，生气了……」杨计郁在那头说着。 江清池把下巴垫在他的肩上，从身后搂着他，用鼻子蹭他的颈侧。 肖齐伸着脖子，觉得有些痒，于是往后挪了挪，和杨计郁继续聊天：「和俱乐部那个老闆吗？那难怪会生气，他确实能帅到让许绍扬都有危机感。」 江清池蹭他的动作一顿。 「也没这么夸张吧？」杨计郁被他逗笑。 「我觉得挺帅的啊，上回看到我还以为是哪个艺人，鼻樑好高…嘶……」肖齐突然不说话了。 「怎么了？」杨计郁问他，过了会儿好像听到了旁边有其他人的声音，他还不知道肖齐和江清池已经和好，于是放低声音，悄悄问肖齐，「你旁边是远哥？」 「没…没事，」肖齐捂着自己被咬的手指，上面还有浅浅的牙印，和杨计郁说：「不是远哥。」 「哦…」杨计郁突然想到什么，问他，「你和远哥现在怎么样了？好上了吗？」 江清池在一旁看着他，像是也想听听他的回答。 肖齐支支吾吾的：「没好，不合适…」 「怎么了？上回不挺好的吗？」杨计郁不解。 肖齐侧着头看了一眼江清池的表情，硬着头皮说：「杨儿，我待会儿再打给你…」 挂了电话，肖齐讪讪地看着江清池。 「挺帅的，」江清池重复他的话，「鼻樑很高。」 「不帅啊，」肖齐装傻，扭头贴着他的唇亲了两下，哄人开心的语气，「谁有你帅啊？我还没见过呢…」 「是吗？」江清池语气淡淡的，手伸进去揉他的肚子，开口道，「你不是还有个挺好的远哥。」 肖齐怕痒，扭着腰躲了一下，贴着他的鼻子说：「没有别人。」 江清池仿佛不吃他这套，无动于衷。 「哎哟，」肖齐摸摸他的耳朵，认输的语气，「三点水哥哥，我真错了。」 「别乱动。」江清池拉开他的领口，咬在他的肩上。 江清池咬得比平常重一点，像有些不开心，又像是惩罚，咬完肩接着咬他的锁骨。 「你又咬我…」肖齐觉得有点疼。 江清池不情不愿地松开他，下一秒把脸埋在他的颈窝，抱紧他不松手，语气有些闷：「不喜欢你叫别人哥。」 「江清池，」肖齐贴着他教育，「吃醋也不能咬人。」 江清池抬头看着他，不太想听话的表情。 肖齐凑过去吻他，微微张开唇就被江清池咬了一下，他立马缩了回来，捂着嘴道：「再咬我不亲了！」 江清池把他抱到书桌上，卡着他的下巴让他张嘴，下一秒俯身吻了下去。 肖齐坐在书桌上，仰着头和他接吻，很快就说不出别的东西了。 「怎么这么久了还不太会换气，」江清池捏了捏他的鼻子，哑声问，「我没把你教会？」 「你总是又急又凶的，你教我什么了？」肖齐唿吸不稳。 「我的问题。」江清池摸着他的腰，大方承认错误。 肖齐刚想点头，下一秒江清池在他耳边叮嘱：「那你这次好好学。」 结束时天色已经黑了。 江清池从身后抱着他，两人都在慢慢平復着唿吸。 屋内的灯没开，视线内只剩下窗外灰沉沉的一点亮。 不知过了多久，肖齐的肚子突然叫了一声。 「不许笑。」肖齐悠悠地警告他。 江清池嘴角扬了一半，听他这么说反而忍不住笑了起来。 肖齐用胳膊往后捣了一下，江清池闷哼一声，肖齐控制不住地抖了一下。 「靠近我一点，」江清池在他耳边说，「别抖。」 「出去…」肖齐咬牙。 「好。」江清池往前了一些。 「江清池…」肖齐抓着他手腕的指尖都泛白，骂他，「你嘴里能不能有点真话…」 「那你呢？」江清池擦了擦他额头的汗，问他，「为什么心不在焉？」 肖齐微微一愣。 不知过了多久，肖齐才轻声问了江清池一句：「明天可不可以来接我？」 因为下意识怕被拒绝，所以语气没有期待。 江清池听出来了，摸着他脑袋的手突然停顿了一下。 肖齐把额头压在他的肩膀上，不知想到了什么，又问他：「这次可以不爽约了吗？」 第104页 * 因为气温降得厉害，第二天肖齐出门前，给自己找了条围巾围上，走到门口时又倒回来给自己重新换了身衣服。 杨计郁见到他的第一眼，就笑了。 「打扮这么好看啊，」杨计郁坐上车，吸了吸鼻子，「喷香水了？」 肖齐咳了一声，得意的模样：「帅么？」 「帅翻。」杨计郁给出夸奖。 「你这夸的我还有点不好意思了。」肖齐笑了。 「你还会不好意思呢？」杨计郁笑着看他，突然开口，「说吧，昨天那人谁啊？」 肖齐一愣。 「不说我也知道，」杨计郁侧着头看他，「江清池？」 肖齐很轻地笑了一下，问杨计郁：「你也觉得我没办法放下他吧？」 「也不全是，主要是我觉得…」杨计郁看着他的表情，停顿了一下才说：「江清池这人不知道什么叫放弃。」 肖齐扭头看了他一眼，又把视线放在车流中，但询问的意思很明显。 「你走的时候不是让我别和他说你的消息吗？」杨计郁嘆了口气，和他说，「我憋了多久没说，他就在我家楼下堵了我多久，大概烦了我一年多吧，后来某天突然就不来了。」 「我一开始也觉得他是不是放弃了，」杨计郁突然说，「但上次露营过后，我怀疑他是不是在那时候就找到你了。」 因为杨计郁的一句话，肖齐一个晚上都在想这件事，就连谈秋什么时候坐在他旁边了也没注意到。 「肖儿。」谈秋拿起酒杯和他碰了碰。 聚会到了后半程，除了喝趴的，剩下的人基本都各自聊着天，所以没人注意到他们这边。 肖齐看他喝得好像有点多了，帮忙拦了一下。 谈秋的动作一顿，笑着放下了酒杯。 「这几年怎么不和大家联繫？」谈秋还是温柔的模样。 见肖齐沉默，谈秋又问：「是因为我吗？」 肖齐笑了一下，和他说：「和你没关系。」 「那就是因为江清池了。」谈秋突然说。 肖齐脸上的笑淡了淡，看着谈秋的表情，他这才意识到，其实对方什么都知道。 「估计也就江清池那个傻子看不出来你的喜欢。」谈秋晃了晃杯子，撑着脑袋直直地盯着里面冒着泡的小漩涡，像是思绪飘到了别的地方。 第65章 恶劣 * 不知是不是对方有些喝醉了，肖齐总觉得谈秋好像和以前哪里有些不一样。 在肖齐印象里，谈秋一直是一个很有规矩，也很有礼貌的人，但他现在歪歪扭扭地撑着脑袋，突然和自己说：「其实我以前挺讨厌你的。」 谈秋是单亲家庭，从出生起就和谈惠两个人住在一起。 谈惠性格强势，一直以来对谈秋都是严格要求。 所以谈秋从小到大都是一个按部就班的人，上学从来没有迟到过，上课永远都是坐的最端正的那个，就连眼保健操都是做到最后一节才会睁眼的人。 他知道怎么做个乖孩子和好学生，同时，在谈惠的影响下，他一直都觉得，只有这样的人才会招人喜欢。 他总是表现得和谁都好说话，对别人的要求也几乎不拒绝，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却总是交不到朋友。 肖齐则和他完全相反，第一节 的早读永远不可能准时坐到位置上，上课不是趴着就是转头和别人说小话，眼保健操也从来没见他闭过眼。 他总是随心所欲地做自己想做的事，不愿意的事情拒绝得干脆，却仿佛所有人都喜欢他。 高一第一个学期快结束时，肖齐因为和别人打赌输了，不得不主动竞选班长一职，在两人的投票结果上，尽职尽责做了半年班长的自己，票数还没有肖齐的一半多。 事后，肖齐在放学后找到了谈秋，主动把自己的票数全部都归了零，并搭着他的肩和他说：「班长，那群狗东西把票投给我就是故意想让我难堪，一班之长这事我真干不来，我们还是需要你！」 「那你的赌注怎么办？」谈秋当时问他。 「没办法啊…只能被他们宰顿大的了。」肖齐嘆气，说着又把自己手里的饮料递给谈秋，有些心虚道，「对了班长，请你的，这周我迟到好几次，给你添麻烦了…」 谈秋看着他手里的东西，食堂小卖铺卖四块五一瓶的饮料，也是谈惠今晚留给他的一顿晚饭钱。 那天，谈秋还是接受了他的饮料。 肖齐刚松一口气，后门突然有人带着警告似的，叫了一句他的名字，和他说：「数到五，再不出来我先回家了。」 肖齐哎哟了一声，扭头哐哐收拾着自己的书包。 谈秋听着那人数到五，数完了却停顿了一下，接着又往回倒数到一。 肖齐好不容易收拾完东西，那人抬腿假装要走，下一秒肖齐追了出去，连人带包一起跳到了对方的背上。 谈秋认识这人，在他兼职的酒吧遇见过，并且出手帮过自己一回。 大概就是自己多留意了一眼，谈秋下一秒看到了肖齐微微泛红的脸，和在江清池看不到的地方，眼神里流露出来的喜欢。 谈秋这才意识到，原来肖齐也会有自己想要却又还没有得到的东西，虽然这东西看上去也是他伸手就能够到的。 于是在肖齐迟迟不敢伸手够的第二天，谈秋找上了江清池。 第105页 就这么一个冲动举动，让他和江清池之间产生了交集。 在相处过程中，谈秋觉得江清池其实和他是一类人，对方根本也不像表面那样好相处，很多时候两人坐在一起都更喜欢安静，所以他曾经在肖齐缠着江清池，非要江清池今天回去找一份游戏卡带后，问过江清池：「不觉得他很烦吗？」 江清池当时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却是连想也没想就说：「不烦。」 起初，谈秋以为他是随口应付自己的答案，后来发现，江清池是真的从来没觉得对方烦。 江清池可能自己都没发现，他总是独独对肖齐最有耐心。 在谈秋高二那年，谈惠积劳成疾，病倒了。 这一年快结束时，班里投票决定，在假期组织一场班级聚会，活动地点还没确定，但大家一致让谈秋进行选址，到时候再投票就好。 谈秋其实很讨厌组织这类活动，要花费他很多时间和精力，更重要的是，他根本不知道哪些地方好玩，但自尊心又没办法让他笑着说出这样的话。 于是这件事被他一拖再拖，拖到后来渐渐有人有了意见，肖齐就是在这时候站出来的，他笑着骂了一句对谈秋阴阳怪气的人，随口道：「要不去我爸新投资的小山庄吧，他正愁生意惨澹呢，就当给他带些託了。」 谈秋回到医院后，用谈惠的手机查了查肖齐说的这个山庄，知道了门票价格，和游玩两天所需的大概花销，查完后他坐在谈惠的病床边发了一会儿呆，陪谈惠吃完饭，去了最近新找的兼职酒吧。 临近期末，谈秋两周时间里几乎没怎么睡好过觉，不是为了学期末的奖学金复习到深夜，就是为了那几天的花销和谈惠的医药费要兼职到凌晨，下班后还要躲着酒吧老闆侄子的骚扰。 结果就在出发的前几天，谈秋组织班里同学交这次的门票钱时，肖齐突然说：「个破山庄哪里值那个门票钱，我都怕你们去了之后让我赔钱，到时候悄悄带你们走后门。」 附高是私立校，里头的学生几乎都是非富即贵，大多数人听到他这话都是一笑置之，仿佛并不在意。 但也有像谈秋这样的，学校因为升学率破格录取的一些人，但这些人里的大部分倒也大大方方地接受了他的好意。 谈秋不知道那些人里的感谢有几个真心，但他确实没办法真心。 他觉得难堪，对这次活动隐隐的期待难堪，也对他听到免门票时下意识的庆幸难堪。 谈秋准备的门票钱还放在书包夹层，仿佛自尊心也被迫留在了里面。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他只是突然意识到，这世上的很多事，哪有什么公平不公平。 谈秋想不通，人与人之间的运气为什么差得这么多，也总会有人轻易能够得到他需要花费几倍努力，才能得到的东西。 于是在这种状态下的谈秋，在看到江清池也出现在满庭庄，而肖齐在一旁看着他和江清池说话便流露出伤心眼神的当天，答应了江清池的追求。 在他们在一起的第二天，肖齐好像就知道了这个事情，谈秋猜测，应该是江清池告诉了他。 其实谈秋也有些不明白，江清池为什么在肖齐面前，总要给对方一种他很喜欢自己的感觉。 但实际上谈秋知道，他连和自己接吻都不太感兴趣。 肖齐的表情很好猜，情绪低落得明显，连看都不敢看他和江清池在一起的样子。 包括在酒店房间一起打游戏的那天晚上，谈秋转头时看见他红了好几次眼睛，但却怎么都不肯掉下眼泪来，直到杨计郁和许绍扬走后，他趁肖齐去厕所的间隙，凑过去亲了一下江清池的唇角。 其实他不确定肖齐有没有看见，但肖齐这次厕所上的时间有些久，出来时脸上都是水，不敢抬头看他们，只是低着头用纸巾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水珠，笑着说了句：「我好睏，要先回去睡觉了。」 江清池习惯性地要起身送他下楼，谈秋在这时拉了一下江清池的手，肖齐明显愣了一下神，下一秒便低着头离开了这里。 而第二天，谈秋在回程的车上，听见江清池问杨计郁肖齐去哪了，得到了对方已经先回去了的消息。 回程的路上，谈秋一路没睡，下车后便去了趟医院，收拾好行李后又马不停蹄地去了酒吧。 也许是这几天没休息好，一时不备，他差点喝下了加了东西的饮料，快下班时又差点被酒吧老闆的侄子连拉带拽地拖到酒吧后门的巷子里。 好不容易趁机跑出巷子，谈秋在对面的酒楼门口又看到了肖齐。 肖齐旁边应该是他的父母，一左一右地站在他的两旁，男人穿着西装像是在教训着他什么，肖齐脸上的表情很臭，过了会儿像是吵不过对方，只能低下头去拉那位漂亮女人的手，肖齐站在她身后不说话，像是找到了帮手。 下一秒女人拍了一下肖齐的脑袋，男人也抬手跟着轻轻拍了一下，肖齐捂着头，男人正要笑他，接着手臂也挨了女人甩过去的一巴掌。 谈秋在那一刻莫名想到了谈惠，在他犯错时，谈惠从来没有打过他，连伸手的动作都没有过，她只会说：「你要乖，妈妈上班已经很累了，所以没有精力看着你，我也没有资本能让你犯错。」 那天的谈秋没去医院，他怕看到谈惠，也怕想起这晚的场景，更怕自己生出一些更坏的心思。 第106页 毕竟在这个年纪，总是容易觉得世界对自己有太多亏欠，比起接受自己，怨恨别人会更简单。 即便谈秋明白，他的坏行为除了让无辜的人受伤以外，他的生活依旧不会有太多变化。 第二天起来他依旧要去楼下买一份一块钱的早餐，在寒假放假的第一天去街上找一些可以做的兼职，晚上也依旧要去酒吧，下班后再回到医院陪着谈惠。 和江清池在一起一周后，谈秋第一次联繫了他，问他以后晚上能不能来接自己下班。 江清池同意了，在这之后谈秋基本每次下班都会看他站在同样的位置，通常是靠着墙单手玩着手机，有一次谈秋看他从旁边的便利店出来，身上多了两根棒棒糖，嘴里一个，另一个又揣兜里。 「给肖齐的吗？」谈秋问过他。 江清池当时愣了一下，突然很轻地笑了一下，和他说：「没，习惯了。」 谈秋没说什么，两人就这么安静地走着，直到江清池把他送到住院部的楼下。 他们之间其实能聊的并不多，两个人的相处一直都是淡淡的，仿佛谁也不着急，也仿佛谁也不太在意，反倒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谈到了高三。 江清池高三那半年，谈秋还在酒吧上班，酒吧老闆的侄子知道江清池的存在后有所收敛，但依旧会在江清池不来的晚上缠着他，因为谈惠的医疗费，谈秋需要这份工作，所以他并没有因为江清池高三就贴心地让他不要来接自己，他需要江清池。 江清池大概清楚自己对他的利用，但可能因为他自己也没有多清白的追人理由，两人就这么心照不宣地当着像朋友的恋人。 一开始，谈秋觉得自己对江清池没有喜欢，但不懂是不是这半年熟悉了一些，在江清池高考那天，他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了附高的门口。 没多久，谈秋就在考场外看到了肖齐，他坐在校门口的那棵大榕树下，手里拿了瓶冰水，一下贴着自己的手臂，一下又贴着额头来降温，就这么呆呆地看着校门口。 大概是忍不了热，没过多久他趴在保安亭的窗户边，和保安聊了一会儿天，接着便顺利进入保安室，敞着衣领站在了空调底下。 谈秋其实已经很久没有故意在肖齐面前和江清池表现得亲密了，但那天他了过去，故意问了他一句：「你怎么在这？」 肖齐看到他时慌张了一瞬，脸上全是藏不住的窘迫，特别是听到自己说完：「我在这等江清池考完呢，你也等人吗？」 肖齐脸上的表情变得更为难了，过了一会儿才装作不在意地笑了笑，低着头和他说：「没等人，我就走了。」 肖齐走后，谈秋坐到了大榕树下，并把肖齐走之前给他买的新冰饮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谈秋觉得自己很恶劣，但在他的身份角度上，他并不觉得自己有做错什么。 这场考完，谈秋没想到能这么快在校门口看到江清池，他看到对方快步走向保安室，过了一会儿才脸色不对地走了出来。 谈秋是在他背着书包打算走人时过去的，他没来得及询问情况，江清池看到他也没问他为什么会在这，开口便问了句：「你看到肖齐了吗？」 后来再见面，谈秋这才知道了他高考失利的事情。 「具体原因他也没说过，」周遭的声音回到了谈秋的耳朵里，杯子里的酒不知什么已经被他喝光，他看着肖齐说，「但我猜应该和你有关。」 肖齐脑袋嗡嗡作响，像是没太有办法把这些信息全都组合到一起。 原本，他只是惊讶江清池和谈秋之间原来真的没有多少感情，后来听着谈秋自述的这些想法和行为又觉得荒谬。 现在因为对方的一句话，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 他好像全部都重新回忆起来了，江清池那天在游戏厅找到他时满头大汗的反常状态，和后来江爷爷对他的严厉处罚。 在江清池被罚的那几天，他每天都会去陪他，当然也问过江清池这件事，而江清池当时不管怎么问都不开口，后来江清池和江爷爷吵了一架，最后当着大院所有人的面，把谈秋领回了大院，再后来肖齐问他的时候，他就只是顺着江爷爷的说法说：「老爷子不是说了吗？谈恋爱谈的。」 谈秋看着肖齐的表情，莫名觉得快意，像是这样才不止他一个人痛苦。 江清池和他说分手那天，谈秋其实有些预料到了。 江清池復读在别校，他们那时已经不常联繫，谈秋也没再叫江清池来接自己下班了，所以自己不再需要他，对方本就对这段感情不太在意，所以分手当然是必然。 分手那天，谈秋一个人在操场坐了很久，却在下一次遇到麻烦时，依旧把电话打到了江清池那里。 直到最后一次。 高考结束那天，谈秋第一次没有参加班级活动，而是在谢师宴对面的酒吧里，帮闻哥，也就是酒吧老闆的侄子倒酒。 谈惠病又恶化了，大笔的医疗费和他自己的大学学费让他想不出别的方法了，所以他那天，其实已经做好准备了。 但在对方露着笑朝靠近自己的一瞬间，他后悔了。 他藉口去厕所，把电话再一次打给了江清池。 江清池最后还是来了，虽然在这天的最后，他让自己以后别再找他了。 第107页 分手那天没哭，那天晚上谈秋却掉了两滴泪。 谈秋后来确实没找过他，并把他的联繫方式都删除了，结果再次加上还是因为肖齐。 果不其然，肖齐毕业后待在了自家的公司，谈秋丝毫都不意外，但让他意外的是，他和江清池居然还没在一起。 于是谈秋找肖齐要了江清池的联繫方式，重新加了他好友，但对方并没有同意。 谈秋不觉得奇怪，江清池这人并不是热络的人，特别是对于他这种不需要维繫关系的前任。 知道江清池住的小区是因为对方没上锁的朋友圈里，有张照片刚好拍到了对面楼的建筑。 但租房刚好租到江清池住的这间，确实是意外之举。 两个人生活的痕迹其实很明显，谈秋刚开始并没有认出来，直到他看到了桌面上放着的一张拍立得。 那张照片里江清池用手指了指床上微张着嘴唿唿大睡的肖齐，露出的一只眼睛里全是笑意。 谈秋那天留了下来，半夜被门铃声吵醒时心跳跟着漏了一拍。 开门看到肖齐是他预设的第二个结果。 这是谈秋第一次在肖齐失控的情绪看到绝望，那也是谈秋第一次反思了一下自己，是不是恶劣得过头了。 第二天，江清池也回来了一趟，看到自己时只是微微一愣，依旧不问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而是让自己这两天先搬出去，等他这两天把东西搬空了再进来。 谈秋看着他在一旁收拾着东西，中途停下来冷着脸打了好几个电话。 最后一个打通时，江清池脸上已经有了慌张的神情。 谈秋只是故意问了句洗衣液在哪，最后江清池大概是为了不让人误会，急得连借住都说了出来。 「他遇到你的事好像总是没办法太从容，」谈秋笑了一下，「也是活该。」 杨计郁全程在一旁听着，在他忍不住想开口时坐在他旁边的肖齐勐地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下一秒玻璃的破碎声响起，周遭传来尖叫，杨计郁转头时肖齐已经把谈秋压在了桌上。 然而就在他要挥拳时，江清池不知道从哪个角落窜了出来，揽着肖齐的腰把人紧紧地护在了怀里，哄着人道：「能不能乖一点？」 落到熟悉的怀抱时，肖齐还是没办法很好地调整心绪，他觉得生气，觉得委屈，最后在江清池摸着他的头时，又丢人地觉得自己怎么快三十的人了还是总想着用拳头解决问题。 好在江清池紧紧抱住了他，肖齐轻轻地在他怀里发抖，江清池便摸着他的耳朵安抚着他的情绪，等到肖齐终于慢慢平静下来，江清池才在他耳边开口：「下次再打架，你等着我收拾你。」 -------------------- 三点水最近苦难之老婆总和人打架怎么办？ 第66章 刺 * 动静闹得太大，周遭的视线全都聚集了过来，混乱间其他同学帮忙把谈秋扶了起来。 肖齐松开抓着江清池大衣的手，不搭理他这句收拾自己的话，转身看向谈秋时已经平静了很多。 「肖儿，有话好好说…」旁人开始劝肖齐。 杨计郁在一旁轻轻拍了拍他的背，知道肖齐不可能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太多原委，真动手了在别人眼里就成了他的问题，于是提醒他：「别冲动。」 「知道了。」肖齐冷着脸拿上了自己的外套，连吵架的兴致都没有了。 谈秋被扶起来后还有些站不稳，他轻轻推开别人扶他的手，这才看见站在肖齐身后的江清池。 江清池正看着肖齐，大概是察觉到他的视线，这才抬头看向他。 谈秋看他淡淡地扫了自己一眼，眼底慢慢浮上了冷淡和反感。 他微微一愣，慢慢移开了视线，笑着和其他人说：「抱歉啊，喝得有点多了，你们继续。」 肖齐面无表情离场时，大家都面面相觑。 江清池看着他低头不看自己，在对方闷头打算路过自己时抓住了他的手腕。 「等我五分钟。」江清池放轻声音。 肖齐抬头看着江清池，眼神里有很多情绪，没回答他等不等的问题，轻轻挣开他的手往外走。 「杨儿，麻烦你帮我看着他几分钟。」江清池和杨计郁说。 杨计郁往外走的脚步一顿，憋不住道：「你赶紧的吧！」 避开人群，谈秋跟在江清池的身后走着，过了一会儿脚步声停下。 谈秋想了想，两人上次见面，是江清池来拿肖齐东西的第二天，在这之前江清池已经把东西都搬走，来的时候眼底泛着青，大概前一天晚上都没睡，回来只是为了问他肖齐当时还说了什么。 谈秋想了想自己当时的回答，他把肖齐说自己走错的事告诉了对方。 江清池那时听完，表情难得呆得像个木头。 从回忆里回神，谈秋看着面前的江清池，不确定自己和肖齐的谈话他刚刚听到了多少 他们之间早就没话可说，江清池说的五分钟实际都要砍半。 谈秋全程靠在走廊的墙上，努力让自己站稳，脑海里一下是往事一下又是江清池在他耳边的声音，到最后江清池人都走了他还没反应过来，耳边只迴荡着江清池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不管你的恶意要针对谁，我也管不着，但肖齐不行，」江清池的语气里含有警告意味，「别再靠近他了。」 第108页 * 降温，风大，肖齐在八点十分看了一眼手机，接着便和杨计郁站在了楼下的马路牙子旁。 一分钟过去，杨计郁才开始说话。 「想什么呢？和我说说。」杨计郁拉着他手里的围巾给自己围了一圈，「你不围我围了。」 「不知道，脑子太乱了。」肖齐皱着眉，拉着围巾的另一头，也给自己围了一圈。 「恨他吗？」杨计郁嘆了口气，「都什么人啊…」 肖齐把下巴埋进围巾里，又看了一眼时间，和他说：「不知道，我就没恨过谁，没经验。」 杨计郁看着他，突然问：「还好吗？」 肖齐沉默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说：「堵得慌，一阵一阵的，像肚子疼。」 「头一回见这么形容的。」杨计郁被他逗笑，下一秒看他这样又觉得自己心里也堵堵的。 肖齐踩了踩路边的小石头，慢慢开口：「以前也堵，谈秋这事在我这一直都是根刺，但现在告诉我这刺其实不存在，那些刺痛的感觉全都是我自己臆想的。」 「不存在难道当时的痛就没有了吗？」杨计郁看着他，「但刺不在，你以后想起那些至少能不那么痛了。」 两人沉默地看着马路对面。 过了一会儿肖齐突然说：「杨儿，你适合跟许哥做同事。」 「治好了？」杨计郁笑了。 「半吊子，还有点疼呢。」肖齐嘆了口气。 「剩下那半我可治不了。」杨计郁撇开关系，「你找别人去。」 * 八点十三分，许绍扬来了。 应该是刚结束手术就赶过来了，车停下时打开了后座的车门，在他弯腰拿着东西打算转过来时，杨计郁突然着急开口：「我回家再看！」 于是许绍扬看了眼怀里红得吓人的玫瑰花束，又默默放了回去。 「我可看见了…」肖齐扬起手，在半空夸张地比了一下，大字拖长了音调，「这么大束的玫瑰花。」 肖齐手还举着，正打算放下时腰上突然多出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他吓得轻轻抖了一下，下一秒带着暖意的胸膛贴在了他的后背，对方的心跳声也跟着传来。 杨计郁解开自己脖子上的围巾，趁机赶紧说再见，走到许绍扬身旁，用力地关上了后座的车门，和许绍扬说：「上车！」 许绍扬看着杨计郁很轻地笑了一下，回头和他们说：「先走了。」 江清池回他：「替我谢谢杨儿。」 许绍扬脸上的笑淡了淡，关上了车门。 两人走后，江清池难得有些小心翼翼地侧过头，想看看肖齐的表情。 但肖齐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过了一会儿江清池才反应过来他在看时间。 刚好五分钟，但江清池还是问他：「超时了吗？」 接着，江清池怀里一空，肖齐用围巾又把自己脖子裹了一圈。 江清池看着他先是脖子消失，接着是下巴，嘴唇和鼻子全埋在了里面。 江清池转头看了一眼路旁的绿化带，转回来后正经道：「这是拒绝沟通的意思？」 肖齐嗯的干脆。 「没有不帮你。」江清池握着肖齐的手腕，把他的右手从兜里抽出来，捏了一下他的指腹，让他自己看看手背。 关节处不懂哪里蹭到的刮痕，有一道还破了个口子，伤口很新，肖齐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蹭到的。 「早上起床的时候还没有。」江清池和他牵着手，慢慢地走在街上。 肖齐看着橱窗里的新年新标语，才意识到这一年又要过去了。 「我不想看见你受伤，」江清池把他的手揣进自己的兜里，「结果你又总因为我受伤。」 「少自恋，」肖齐回握他的手，「我是为我自己打的。」 「气憋心里了吧？」江清池把头靠过去，「来吧，我不还手。」 肖齐用脑门顶了一下他的额头，拆穿他：「好装可怜是吧？」 「完蛋，」江清池有些苦恼的样子，「真学聪明了。」 肖齐看他一眼，江清池立马憋不住笑了。 肖齐懒得搭理他，低着头继续看路面。 口袋已经被捂热，江清池在里面挠了一下他的掌心，突然叫他：「肖儿。」 肖齐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我和谈秋早就过去了。」江清池说。 肖齐一愣，过了一会儿才说：「知道了。」 江清池看着他的表情，明显是还有想问。 「江清池，」肖齐突然停下脚步，抬头看着他，「我问你个问题。」 「问吧。」江清池说。 「你不准骗我。」肖齐要他保证。 江清池点头，示意他说。 「你高考失利是因为我吗？」肖齐声音变得有一丝丝颤抖。 「不是，」江清池没有丝毫犹豫，好笑道，「卷子是你让我提前交的吗？还是你让我不要去高考了？」 肖齐看着他：「那你到底为什么提前交卷？」 江清池这次沉默得有些久，过了一会儿才开口：「进考场前，赵林给我发了一张你站在校门口的照片。」 「然后呢？」肖齐问。 江清池嘆了一口气，最终还是将事情原委转述给了肖齐听。 「我要是不去校门口…」肖齐话没说完就被江清池打断。 第109页 「照你这个思路，我要是不出生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江清池揉了一下他的脑袋，「选择是我自己做的，你没有逼我。」 肖齐还想反驳点什么，但他说一句江清池就会给他驳回一句。 直到肖齐把围巾一拉，又拒绝沟通了。 路边的一些店铺渐渐关了门，他们刚刚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停在了一条巷子口。 江清池在肖齐打算继续往前时，伸手将他拉进了巷子的阴影处。 他们的手还紧紧牵着，在黑暗中，肖齐听见了江清池的声音：「围巾能摘了吗？我想亲你。」 肖齐反应了几秒，很轻地哦了一声。 然而，当他正打算抬手解开围巾时，江清池已经快他一步，指尖顺着他的鼻樑，把围巾拉到了他的下巴，低头吻了上来。 第67章 可以哭 * 在天气冷到零下这天，肖齐和江清池正式开始了同居生活。 此前，江清池十天里有八天都赖在肖齐那过夜，所以不仅仅是肖齐来到新环境没适应，就连江清池都觉得家里有些灰扑扑的陌生感。 于是两人放下行李箱，把屋子进行了一次大扫除。 两人分工，分配场所由猜拳决定，三局两胜制最后被肖齐赖到了五局三胜，但依旧以两局之差落败。 「没得赖了吧？」江清池想了想，弹了一下他的额头，吩咐他，「客厅，卧室和阳台，好好表现吧。」 肖齐坐在沙发扶手上，抬头看着他，脸上因为输了没办法抵赖而不满。 「别想馊主意，我不吃这套。」江清池笑着挠了挠他的下巴。 过了会儿江清池的手指被牵住，肖齐拉着他靠近自己。 「怎么了？」江清池弯着腰低头。 「没事。」肖齐说完便抬头亲他。 肖齐辛苦地仰着头，修长的脖颈拉出漂亮的线条，闭着眼时眼皮轻轻颤，吻的动情时喉咙里会发出舒服的声音。 江清池托着他的腰把人抱到了自己身上，然而，肖齐抿着嘴往后躲开了他想要深入的动作。 「算了，打扫任务还有好多，不亲了，」肖齐的唿吸声沉了一些，还要把脸贴在他的脖子上，气息唿在江清池的耳畔，让他半边身子都发了麻，接着开口，「池哥…还想亲…」 最后肖齐从他身上下来时，眼睛里还带着狡黠的笑意，心情不错地拿着拖把去了卧室，顺利地把客厅的任务丢给了还愣在原地的江清池。 结果卧室整理到一半，肖齐在江清池的床头柜里突然翻出了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 他抱着东西到客厅，走到江清池跟前，问他：「这什么意思？」 江清池看着他手里抱着的扫地机器人，愣了一下默默移开了视线。 「不说话是什么意思啊？」肖齐跟着他的视线转到他跟前，低头看了一下怀里没有使用痕迹，并且被清洗得很干净的扫地机器人，突然抬头，「江清池，你不会……」 「不是。」江清池否认。 「我还没说呢，」肖齐突然发现江清池的耳朵居然红了，他喃喃道，「你不会对着他…」 「想什么呢？」江清池这才意识到他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 肖齐一副不相信的表情。 江清池被他气笑，只好承认：「有次喝醉了，醒来发现抱着它睡了一晚上。」 肖齐想像了一下画面，转头看见江清池低着头开口：「醒来就丢床头柜了。」 肖齐想起江清池曾经说过，自己只给他留了个扫地机器人这事。 「没事，都过去了。」江清池说。 肖齐有些心虚，放下了扫地机器人，挪过去轻轻抱住了江清池，他把额头抵在他的肩上，和他说：「以后喝醉了可以直接抱我。」 肖齐见江清池不说话，刚想再说点什么，对方突然开了口：「只能抱一抱吗？我还想做点别的。」 江清池语气正经得像是问他今晚吃什么。 肖齐语塞了一下，松开他后弯下腰把扫地机器人抬起来摁到他怀里，说：「你还是和他好好过吧。」 肖齐有些郁闷地转身，打算回到卧室继续干活，江清池抱着东西，看着对方的背影，突然低头笑了一下。 两人完成任务时，客厅已经落下余晖，他们并排着坐在沙发上，都仰着头靠在沙发上。 唿吸声由重变缓，肖齐突然笑了一下，江清池侧过头看他，眼神很柔和，用膝盖碰了碰他的，问他：「笑什么？」 「想到有次院里大扫除，我偷懒坐在树下，结果睡着了，爷爷回来后看我这么累，以为院里的活全是我干的，当天还特地犒劳了我一顿，」肖齐笑着笑着眼眶却红了一些，「结果第二天不知道谁跟他打小报告，害我被罚洗了一天的碗，最后碗碎了一个我去捡的时候割破了个小口子，晚上他为了哄我又带我去搓了一顿。」 过两天就是肖建刚的忌日了，这几天肖齐一直表现得和往常别无二致，想念却在现在这瞬间突然泄了出来。 「我三年都没回来看他，」肖齐吸了一口，声音只剩了哑，他问江清池，「他会不会生我的气啊？」 江清池把他轻轻抱进怀里，替他轻轻擦掉眼角的泪水，缓慢地开口：「我每年都有替你去看他。」 肖齐微微一愣。 第110页 「也和他说了你不回来不是不想他，是我让你伤心了，」江清池摸着他的后脑勺，开口道，「所以，不要怕他生气，他永远不会对你生气。」 肖齐的眼眶又热了，像汤怡如说的那样，他在江清池面前其实总是控制不住眼泪。 但又没办法，他们在一起的日子实在太长太长了，江清池见过他太多这种瞬间，所以他不需要在他面前藏着掖着，他知道江清池会对他好，会安慰他，也不会觉得他丢人，所以他可以哭。 * 两个月的时间很快，转眼拍摄任务完成，江清池在昨天已经把办公室的东西都搬走了。 在走之前，江清池把肖齐拉休息室亲了好久，粘着他不肯走，还要问他：「你会不会想我？」 肖齐说会，江清池又抱着他说：「不信。」 肖齐承认，他说会确实是哄江清池的，就白天一天不见面而已，有什么好想的。 不过是没人在办公桌底下偷偷牵他的手，没人陪他吃饭，又没人抱着他午睡而已。 江清池今天出外景，地点在郊外，信号时有时无。 拍摄到半下午才过了几个计划镜头，于敏敏在一旁调试着设备，江清池则认真地盯着画面，皱着眉想再来一组。 「要我去和模特沟通吗？」于敏敏问他。 今天的模特是第一次合作，拍摄途中可以看出来脾气没有太好，江清池和她说：「不用，我去说就行。」 好在江清池最后和对方沟通顺利，不过结束拍摄时已经有点天黑了。 江清池拿出手机看了眼，信号还是弱，消息列表已经显示当前网络不可用，和肖齐对话框的最后一句还是自己找信号给他发的那条：［拍摄地信号不好，结束了再给你回电话。］ 江清池把设备收好，趁大家拆道具的间隙打算去附近试试信号。 「池哥，那个小山坡底下信号还不错。」于敏敏笑着提醒他。 江清池愣了一下，也笑了。 快走到小山坡时，信号增了两格，下一秒就有电话进来了。 江清池看着屏幕上跳动着大帅哥三个大字，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又把他备註的宝宝改成了这个。 江清池笑着点了接听，如他意，叫他：「大帅哥。」 肖齐在那头愣了一下，像是一下没反应过来他在叫自己。 「大帅哥怎么不理人？」江清池问他。 「唉…」肖齐在电话那头嘆了口气。 江清池刚想问他怎么了，听见他语气闷闷的，隔着电话告诉自己：「大帅哥想你了。」 江清池脚步一顿，微风正好吹在他的脸上，发尾被吹得颤了颤，又不止发尾在跳动。 肖齐趴在办公桌上，一下一下地点着胖企鹅的头，过了一会儿听见江清池在电话那头笑了一下，和自己说：「那怎么办？我也想大帅哥了。」 肖齐没忍住笑，问他：「结束拍摄了吗？」 「打算走了，先回趟工作室，到家应该要七点。」江清池看了一眼时间。 肖齐在那头哦了一下，和他说：「那我在家等你。」 江清池笑着说好。 * 回到工作室时已经六点半，整个办公区只剩下皮皮和另外一位同事在加班。 江清池把东西放下后便回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还有一道门，江清池拧开把手，整间屋子都笼罩着暗红色的灯光，江清池迈着步子走近，鼻腔渐渐充斥着显影液的气味。 绕过沖洗区，身后有一块大幕布，上面全是同一个人的照片，照片里都是侧脸和背影，没有正脸照。 以前的江清池总是一待就是半天，几乎每天都会进来一趟，但现在他已经不常进来了，以至于门留了缝都没注意到。 肖齐是把车开离公司地下室时突然想去江清池工作室等他的，突发奇想到决定还没有一分钟，等他回神已经敲开了江清池工作室的大门。 皮皮看到他还有些惊讶：「哥你怎么来了？」 肖齐有些不太自在地说：「找你们老闆有点事。」 于敏敏在一旁没忍住笑，肖齐耳根莫名其妙红了红，移开视线才发现他们在看江清池的照片。 照片里江清池还是长发，应该是某次摄影大赛的获奖照片。 「池哥回办公室了，」于敏敏见肖齐在看四周，和他说，「你直接去找他吧。」 肖齐顺着她说的位置看了一眼，和她说了句谢谢。 肖齐转身后，皮皮在他身后和于敏敏接着刚刚的话题：「没想到池哥长发还挺有气质的，为什么突然剪了？」 「这我哪知道，就某次去了趟国外，回来就变短了，」于敏敏和他说，「少八卦，没事就赶紧下班吧。」 肖齐不易察觉地顿了一下，接着朝江清池的办公室走去。 江清池的办公室开着灯，从外往里看却不见人，肖齐本打算去沙发上坐着等他，结果看到了另一扇门里透出来的暗红色光线。 江清池其实听到了两下敲门声，但声音很小， 没转头前他还以为是外面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结果转身发现了肖齐。 肖齐的表情呆呆的，正怔怔地看着墙上的照片，脑子看起来转不过来了。 * 回到家，肖齐把这叠照片一张一张摆到了沙发上。 江清池像做错事似的站在那，看起来有一点可怜。 第111页 「什么时候开始的？」肖齐看着这些照片，问他。 「在你走的第二年。」江清池老实交代。 肖齐点了点其中一张照片，看着他。 江清池看了一眼那张照片，进行说明：「怕记错你的住所，所以拍了一张。」 肖齐又指了一张。 「那天你去参加聚会，好看，忍不住拍了。」 「那这个呢？」肖齐咬牙。 江清池看着这张照片，没忍住笑了一下。 「你还笑？」肖齐有些冷漠。 这张照片是在公园拍的，那天肖齐本想过去摸摸路人的杜宾犬，也得到了同意，但肖齐还没有走近就见它勐地朝自己扑来，他大概以为人家要咬他，吓得退后了好几步，等狗和狗主人走了才抿起嘴一副要哭的样子。 这样的照片还有很多，肖齐大多数都没办法确定是自己哪一天的样子，但江清池每一张都可以答上来。 肖齐看着其中一张穿病号服的自己，突然不说话了。 江清池抬起他的下巴，兜着他的脸晃了晃，问他：「怎么了？」 「老太太说的，把我背去医院的男人是你吗？」肖齐看着他。 江清池也想起那天，很轻地嗯了一声。 肖齐眼神里的生气已经很少了，慢慢又有些难过的样子。 不知过了多久，肖齐贴过去抱住江清池的腰，声音闷在他的肚子上，「疼迷煳了，原来不是梦。」 江清池摸了摸他的耳朵，心也跟着软了软。 过了一会儿，见肖齐不那么生气了，江清池才把他抱在怀里，轻轻地亲他的嘴唇，和他说：「照片能还我吗？」 肖齐一愣，下一秒用力咬了一下他的嘴唇。 * 这两天天气又更冷了。 江清池洗完澡出来时，肖齐刚套好一床新被子，从里头钻出来。 「开空调不就好了。」江清池把毛巾盖在头上擦了擦，捏着一撮头髮拉直，又长了，盘算着什么时候去剪短。 「暖气闷闷的，不喜欢。」肖齐正面朝下呈大字趴在新换好的被子上，脸埋进去深深地吸了一口，全是他们洗衣液和阳光的味道。 「三点水，你也过来闻闻。」肖齐邀请他。 江清池扬了扬唇角，听话地朝他走去。 「好香啊。」肖齐说完感觉床垫微微下陷。 「那我试试。」江清池的声音靠得很近，仿佛就在头顶。 肖齐想扭头，江清池的掌心突然压着他的小腹，扶着他的腰把他翻了过来，不等人反应便俯身亲了下来。 江清池总是这样突如其来地亲他，甚至常常自己还在讲着话也要亲，肖齐心想，江清池真的好喜欢接吻。 分开时肖齐张着红肿的唇喘着粗气，眼神被吻得迷离，手还伸在江清池的衣服里。 江清池低头把脸埋在他的肚子上吸了一下，点头贊同他的想法：「是挺香的。」 肖齐被他带着潮意的头髮冰得一抖，突然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 大院的夏天，在江清池的房间里，因为对方突如其来的玩闹，自己当时只是被他用手贴了一下肚子就起了反应。 肖齐那天晚上回去便做了梦，梦到同样的地点同样的场景，江清池把冰棍换成了别的东西塞进他嘴里，手不停地在他身上游走，对肖齐做了比现实过分一万倍的事情，以至于肖齐醒来后缓了好久好久，也害怕得掉了几滴泪。 江清池压在他身上看着他，已经擦得半干的头髮挡在额前，盯得久了，一滴水珠悬在了发尾。 肖齐的不安逐渐被安抚，他伸出食指，点了一下那滴水珠，透明的小水滴顺着它的指腹流到了指缝，仿佛渗进了更深的地方。 凌晨两点。 屋内还是开着暖气，为了不弄脏，新被子被挪到了飘窗上，肖齐脸上的薄红不知是因为暖气闷得还是别的什么，一直都消不下去。 手腕被压着，肖齐的指尖止不住地在颤，江清池的头髮早就干了，现在正扫在他的胸口让他觉得很痒。 今天于敏敏的话迴荡在肖齐脑海，他抖着声音问他，「为什么剪了？」 江清池轻轻抓着他的掌心，用拇指蹭他手上的水渍，又把拇指插进他的指缝，缓缓动作着，在肖齐唿吸声加重时问他：「你想要我把头髮留长吗？」 肖齐踩在床单上，支起修长的小腿想往后退，下一秒又被拉回，他把脸埋进枕头，露出的半边耳朵红得滴血，艰难地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你喜欢的话我就想…」 江清池擦了擦他嘴角不自觉流出来的液体，问他：「为什么？」 肖齐靠近他，亲着他的唇，含煳地开口：「因为我喜欢的是池哥。」 第68章 往后余甘（完结） * 昨晚夜里一点，窗外开始飘雪，后半夜睡得熟了，但依旧能感觉到雪下得不小。 今早起来，院里的雪已经没到了脚踝。 一道小身影慢吞吞地穿过院中央，咯吱咯吱的踩雪声响起，留下了一串小脚印，从院的那头再延伸到桂花树下。 「燃燃，别摔咯…」宋爷爷在屋内开口，说完又喝了一口热茶。 宋一寻和许文敏昨天刚开始放年假，今早便领着宋谦燃回大院过年来了。 停车时宋一寻看到院子外面停了辆熟悉的车，宋谦燃比他更快认出来这是肖齐的车。 第112页 「肖儿也回来了？」宋一寻问宋爷爷。 宋爷爷嗯了一声，说：「回来住好几天了，估计这个点儿还在睡觉呢，昨晚和我们打麻将打到十二点，你马爷爷一个月的退休金都快被他赢走了。」 宋一寻笑了笑，调侃道：「那您得输俩月吧？」 宋爷爷清了清嗓子，又喝了一口茶。 「真输了这么多啊！？」宋一寻本来就开个玩笑，见他这反应心想应该八九不离十了。 「他连你林奶奶都不放过，」宋爷爷嘀咕，「也怪不得我们。」 「一晚上也就小池上桌的时候赢了几局。」宋爷爷也跟着嘆气。 听到江清池也回来了，宋一寻倒不意外：「那也算给肖儿出了点血了。」 宋谦燃在肖家门口徘徊着，像是想敲门，宋一寻转念一想，突然把儿子叫了回来。 宋谦燃踩着步子往回走，半天才回到屋里。 许文敏看着宋一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警告道：「别教坏小孩啊。」 「不会不会。」宋一寻笑了笑，接着便把宋谦燃抓怀里，在他耳边叮嘱了几句。 小小胖的眼神由一开始的疑惑转为亮晶晶，最后用力点头。 「去吧，把你肖齐哥哥叫醒！」宋一寻拍了一下他的屁股。 宋谦燃踩着脚印又跑回桂花树下，这回终于敲了敲门。 「你把肖儿弄醒吧就，待会儿他生气把我家当都骗光你就满意了。」宋爷爷摇了摇头。 「放心吧，我帮你骗回来。」宋一寻笑了笑。 敲门声响起第三声时，肖齐把脑袋埋进了被窝，又挪了挪身子，抱住了江清池的腰。 昨晚打完麻将已经有些晚了，江清池看他打着哈欠的样子难得想放过他，结果两人躺在肖齐的床上，在黑夜里听着对方的唿吸声，反而越听越清醒。 后来肖齐干脆捂着耳朵钻进了被窝，结果没十分钟，江清池睁开了眼，他掀开被子，借着窗户外院里的灯，看到肖齐红着嘴唇一脸无辜的样子。 于是江清池干脆一个晚上都没让他下来，耐心地教他自己找舒服的位置。 教学与实践要结合，两人研究到很晚，所以听到敲门声两人都有些泛懒。 宋一寻在屋内看着宋谦燃敲门没人回应，正打算使坏让他去窗户上敲，门却突然打开了。 江清池身上裹了件外套，头髮比上次见面时长了一些，正蓬松地翘着，他大概没睡醒，眯着眼扫了一眼外面，视线范围内没看到人影，下一秒又把门关上了。 宋谦燃哥哥两个字堵在喉咙，以为江清池不要他进去，下一秒眼里就蓄了泪，哇得哭了出来。 屋内的三人没忍住笑了起来，接着便看见江清池再次打开门，蹲下来帮宋谦燃擦了擦眼泪，过了一会儿弯腰把人抱回了屋。 肖齐昏昏欲睡，听到江清池回屋的声音，懒懒地叫他：「池哥…」 江清池走过去，掀开一角被子，弯腰靠近他，问他：「怎么了？」 「睡觉。」肖齐闭着眼从被窝里伸出胳膊，手上的戒指压着江清池的颈侧，抱着他想把人拉回床上。 江清池膝盖压在床上，笑着被他拉近，在他耳边轻声提醒：「宝宝，屋里还有别人。」 肖齐立马睁开了眼，推开江清池后抬头看了一圈，最后与床尾那双还带着泪的大眼睛对视上了。 场景似曾相识，肖齐让江清池把人先拎出去，他换个衣服就起床。 「不睡了？」江清池憋着笑。 肖齐隔着被子踹了他一脚：「这谁还睡得着！」 肖齐洗漱完对着镜子看了一圈，最后还是穿了件高领毛衣，随手拿了件江清池的外套便去了院里。 天放晴了，院里看上去有一种暖暖的色调，江清池正陪着宋谦燃在角落堆了个正方形的雪人，鼻子还是从林奶奶门口篮子里拿的胡萝蔔。 「肖儿还有小池，快过来吃早饭！」林奶奶在屋里喊了一声。 「知道了！」肖齐扬声回应，下一秒却看着四周，在角落捡了两根枯枝，插到了雪人的头上，和小小胖说：「好了，燃燃你坐下来看电视，我和清池哥哥先去吃饭了。」 「这不是电视机！」宋谦燃和他解释，「这是小雪人！」 「嗯嗯，」肖齐看了一眼走过来的宋一寻，摸着他的头说，「让你爸爸陪你一起看。」 「这是小雪人！」宋谦燃又强调了一遍，转头去拉江清池的手，要求证，「哥哥，这个是小雪人对吧？」 江清池像是认真看了两眼，和他说：「是电视机。」 「惹哭了可得你们哄啊…」宋一寻走过来提醒他们，看着他俩说，「幼不幼稚啊，俩大人欺负一小孩儿。」 「这叫父债子偿。」肖齐往江清池身后躲了躲。 宋一寻笑着骂他：「滚你的吧。」 吃过早饭，肖齐和江清池开车去买了几箱年货，顺道把江爷爷接回了大院。 人一多，大院又热闹起来，晚上吃完饭，屋里又摆了桌麻将。 肖齐刚想坐下，小小胖就粘着他要陪自己玩，宋一寻在一旁说：「陪他玩会儿吧，江清池来也是一样的。」 肖齐应好，结果等他把宋谦燃哄睡，跑桌上一看，江清池都快把他昨天赢的钱给输光了。 江清池注意到肖齐的视线后如坐针毡，刚想站起来让位，宋一寻又把他摁到了位置上。 第113页 肖齐提起袖子，打算这把打完就接手，结果宋爷爷，马爷爷和林奶奶都一致说身体不舒服，等他反应过来，桌上只剩江清池了。 回到屋里，肖齐把枕头丢给他：「今晚你和江爷爷挤一屋，我怕半夜生气，忍不住把你揍了。」 「爷爷早睡下了，他明早还要去钓鱼呢，」江清池走过去抱住他，亲了亲他抿着的嘴，埋在他颈侧，还好意思委屈，「他们欺负我。」 江清池身上有很重的酒味，肖齐一愣，捧着他的脸让他看自己，这才发现江清池好像眼神都没落点，他突然想起来，吃饭的时候宋一寻好像给他倒了好几杯宋爷爷珍藏的酒酿。 江清池本来就能喝，跟没事人一样坐那打麻将，谁能知道他已经醉了。 肖齐还是第一次见他喝醉，江清池喝醉了比以往沉默一些，还有些小孩子气。 肖齐眼睛一亮，看着他这样突然来了劲儿，于是把他推到了床上。 江清池被推倒也很平静，只是看着肖齐，像是不明白他要干嘛。 肖齐坐在他的腰上，隐隐开心。 「你认得我吗？」肖齐揪他的脸。 江清池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说：「宝宝。」 肖齐憋着笑，过了一会儿突然趴在他身上，听着他的心跳声。 肖齐也叫他：「宝宝。」 耳边的心跳声快了点。 「你来看了我几次啊？」肖齐的声音很轻。 江清池这次思考的时间比较久。 肖齐抬起头，提醒他：「旧金山，去了几次？」 江清池坐起身，把他抱进怀里，声音有些沙哑：「不记得了。」 「那记得的有什么时候？」肖齐伸手摸摸他后脑勺变长一些的头髮。 「你生日，」江清池咬他的肩颈。 「你照片里的旧金山可不止夏天。」肖齐说。 「不记得，」江清池突然收紧胳膊，声音很闷也很轻，「想你就来了。」 * 在小年这天，肖齐在屋里摆了张长桌，宋谦燃趴在桌沿边看着他，问他在干嘛。 「给大家写春联。」肖齐把春联纸摆正，低头拿起毛笔，在练习纸上随手写了个行云流水的江字，写完才意识到不对，赶紧涂了两笔，结果抬头江清池正笑着盯着那个被他涂黑的字。 「别误会，我随手写的。」肖齐说。 「知道。」江清池捂着宋谦燃的眼睛，突然凑过去轻轻亲了一下肖齐的嘴唇，都没发出声音，但还是让肖齐一下红了脸。 「你们是不是在亲亲！」宋谦燃嘿嘿笑了两声，「爸爸亲妈妈的时候也总捂我的眼睛。」 肖齐和江清池对视了一眼，都偏开头笑了。 下午时分，太阳西斜，老旧的书桌上摆满了红纸黑字的春联，有些放下的就摆在了沙发上，地上还有一些写废的纸团， 肖齐全神贯注地下着笔，屋内也跟着安静下来，细听还能听见毛笔与纸张发出的沙沙声。 不知过了多久，肖齐才伸了个懒腰，抬头说：「终于写完了…」 宋谦燃待不住，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在屋里了，只剩下对面的江清池也在认真写着什么。 「写什么呢？」肖齐好奇地凑过去。 江清池满意地看了一下自己的作品，递给肖齐说：「送你。」 江清池用的是写横联的纸，几个字里几乎看不到笔锋变化，只能说至少是端正的，虽然字体一大一小，但好在不狗爬了。 祝肖齐平安喜乐。 肖齐沉默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江清池看他突然又提起了笔，也给自己写了一张。 祝江清池万事顺遂。 肖齐看着江清池，江清池也看着肖齐，大院里不知谁的声音传来，他们突然听到了有人在喊他们的名字。 在这个寻常的午后，肖齐恍惚间觉得他和江清池好像都没有真正意义上地离开过大院，也不曾真正离开过彼此。 虽然做错过选择，也有过分开，但他们在剩下的日子里，都可以用快乐来代替遗憾。 「江清池。」肖齐突然叫他。 江清池用湿巾擦了擦他手上的墨痕，看着他很轻地『嗯』了一声。 肖齐重新提笔，用金墨在红色宣纸上写下了他想说的话。 祝你我百年好合，往后余甘。 —end— -------------------- 故事就告一段落啦，掉马会放番外，后面还有个之前的三点水视角，我修一修后再发上来 这本也收穫很多爱，谢谢大家的评论、收藏、海星和打赏，也谢谢大家这几个月的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