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仰》 第1页 《痛仰》作者：花恆【完结】 文案 阳光温暖大哥哥 x 内向孤僻小可怜 岁月予以钝痛，无情的陆续带走了宋仰身边所有的亲人。 可岁月也予以温柔，还了他一个许澄阳。 明明只是邻居家的哥哥，却成为了小孩惨痛的成长进程中陪伴最久、爱护最多、最为坚定的守护者。 许澄阳给的温暖和疼爱都太满了，经年累月，日夜堆积，最终从少年的心溢出来，化成一片汪洋，让他无限沉溺其中，再难自拔。 只是，少年心事隐秘，无人知晓，念想如隔山海，山海难平。 17岁生日那天，宋仰看看被捧到眼前的榛子蛋糕，再看看送他蛋糕的人，内心汪洋澎湃，滚烫汹涌。 许澄阳点起蜡烛，笑颜温柔。「许个愿吧，听说成年前的最后一个生日很灵验，许下的愿望一定会实现。」 少年沉默许久，垂下眸子，努力隐藏眼中的热切，以及…从来不敢宣之于口的念想。 什么愿望都会实现吗，可如果… 如果我的愿望是你呢？ 多年以后… 除夕前夜，宋仰在厨房煲汤，许澄阳从背后抱上来，用鼻尖蹭他的后颈。 「别招我。」宋仰捉住在他身上放肆的手，淡淡警告。 许澄阳不听劝阻开始咬人，声音软糯，粘腻模煳。「你是不是不行？」 「…」 宋仰闻言蹙眉，在坚持煲完汤和立刻就证明自己之间，犹豫两秒… 然后，他关了灶上的火。 自此，他终于相信，许澄阳没有骗他，十八岁的愿望是真的灵验，他从小不敢奢望的人，后来主动扑过来，让他抱了满怀。 ------ 这是一个懵懂酸涩，成真的故事，攻童年经歷悽惨，受是邻居家哥哥，一路陪伴着他长大，给予温暖和呵护，引导他走正确的人生方向，成年前是向的讲故事，成年后才会有爱情线 。（会拔苗，尽快长大） 1v1 ，he，都洁，都是好人。 ^_^ _______ 1v1，he，都洁，都是好人。 内容标籤：都市暖男 暗恋 救赎 主角视角宋仰互动许澄阳 一句话简介：救赎+暗恋 立意：热爱可抵岁月漫长。 第1章 早春清晨，寒意料峭，太阳还未升起，城市已是车来人往，川流不息。 早餐车停在马路边，冒着腾腾热气，烟氲着忙碌的小小身影。 小宋仰刚满六岁，个头还很矮，踩着小板凳才勉强够到餐车，然而打包餐点的动作却十分的利落娴熟。 偶尔客人笑着逗他几句，他基本不会回应，只是继续沉默着做事，他不是个性格外向的孩子。 赶早上班的人很多，他们经过早餐车，短暂驻足，又匆匆离去。 有个男人拿着打包好的早餐转身走了，但手机却迟迟没有对应的收款提示音，宋仰快速扫了眼屏幕，立刻喊向那人。「你还没付钱。」 电子支付普及的时代，总有不道德的人，扫了二维码再假装操作一番，最后却停在支付页面转身直接走。 这种情况其实也并不常有，但每次宋仰都会第一时间发现，他是个非常敏锐的小孩。 那男人假装没听见，并加快了脚步，宋仰便立刻扔下手里的包装袋，跳下小板凳追过去一把抓住了那男人的衣服。 男人不得不停下，回过头来面目兇悍。「 撒手，别用你那脏手抓我衣服，抓坏你赔得起吗！」 宋仰手立刻抓的更紧，昂头盯着对方，稚嫩的声音里带着与年龄不相符合的冷峻。「付钱！」 小孩子说话不懂得委婉，那男人面上明显开始挂不住。「付什么钱，我刚才明明都付完了。」 「你没点支付，我看见了。」 「少胡说，起开！」 男人粗鲁的做了个动作企图甩开他，但宋仰却固执的继续抓着，被甩的差点儿摔倒也没松手。 男人见拿他没办法，便又抬头看向早餐车那边一直沉默着干活的宋至远。「 喂，管不管你家疯孩子，不然我可报警了啊！」 说是报警，但语气里带着点威胁明显是另外的方向。 近些年赶上各地都在极力创建文明城市，城区街面上不再允许摆摊，宋仰家的流动早餐车是一辆电动三轮车改造的，属于违规经营，若是那男人打电话给城管部门举报闹起来，早餐车随时可能会被收走。 宋至远原本没打算插手，一般遇上这种人，钱能要到就要回来，否则就认倒霉，犯不着闹到城管那里去。 但男人方才话里的某个字眼实在是太过扎耳朵，几乎是一下就刺痛了他，他二话没说，直接扔下手里的活绕过餐车走到男人跟前，抬腿就是狠狠一脚。 宋至远比较清瘦，但身量很高，整个人气场沉默阴郁，带着股子邪邪的狠劲儿，那一脚过去，直接把那男人踹趴在了地上。 随后甚至都没等男人反应过来，他又上前补了一脚，踢的那男人血瞬间流了一嘴。 围观人群受到了惊吓，纷纷尖叫着躲远，唯有宋仰镇定自若，仿佛见惯了这种场面，脸色都没变一下。 有人打了报警电话，几个平常巡逻这边的片警赶到一看到宋至远，立刻全都头疼般的皱起了眉。 第2页 警察们开始了解情况，被打的那男人躺在地上撒泼打滚，大声控诉，闹着索要赔偿，宋至远则坐在马路牙子上沉默着抽菸，全程没有任何辩解。 警察从宋至远那里问不出什么，就来问宋仰，宋仰只有一句。「他买东西不给钱。」 那男人一开始狡辩说自己是不小心忘了什么的，仍然狮子大开口要巨额赔偿，有个片警凑近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什么，那男人立刻转头看向宋至远，面露惊惧之色，最后拿着协商好的医药费逃命似的跑了。 片警不直接管辖街区摆摊的事，对早餐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强制他们收摊。 有位年长的片警叫老陈，常年在附近处理案件，认识宋至远，嘆着气跟他聊了几句，之后问宋仰。「没记错的话，你现在满六岁了吧？」 宋仰没吭声。 「长大了就得上学，不上幼儿园就算了，小学必须得去上，义务教育阶段是每个孩子都要上的，不能每天就这么瞎混。」 宋仰仍然不吭声。 老陈见他没什么反应，语气严厉了几分。「听见没有？」 小孩终究是小孩，胆子再大，脾气再倔强，面对严肃的人民警察，也还是免不了有敬畏之心。 宋仰木着一张小脸，不情不愿的点了头。 老陈这才收起严厉，走过去在他的脑袋上揉了把，回头看了看坐那儿沉默着抽菸的宋至远，一脸无奈的走了。 临近中午，街上来往的行人越来越少，不再有顾客，宋至远把煤气的火关掉，开始收摊。 等宋至远把食材用具等归置好找出车钥匙，宋仰收起自己的小板凳爬上了三轮车侧座。 宋仰家住市中心的老小区，是早年间修建的楼房，每栋的一层都是地上车库。 车库还算大，三轮餐车占一半，剩下一半堆放着一些瓶瓶罐罐和废旧纸箱之类，是宋仰平时捡来准备卖钱的。 把车停好之后，宋至远提着卖剩的饼和鸡蛋上了楼。 宋仰休息了几分钟，背起他的麻布袋准备去捡破烂，离开之前，从口袋里摸出一只很小的锁，用铁丝绑成的锁链把车轮锁在了墙角的水管上。 车库大门坏掉很久了，一直没修，小锁是宋仰从跳蚤市场上买的，花了三块钱。 那时，单纯的小孩还并不知道，他家的简陋早餐车根本没人会偷，这把三块钱买来的小锁，也根本锁不住他正处于风雨飘摇中日趋破碎的家。 背着麻布袋出去，回程时已经是傍晚，夕阳西落，昏黄的光铺洒下来，把小孩的影子拉的很长。 宋仰今天收穫颇丰，一米多高的麻布袋装的满满当当，扛在瘦弱的肩膀上，沉甸甸的摇晃着。 经过附小时正好赶上放学，学生们唿唿啦啦的涌出，路上瞬间人满为患。 宋仰不喜欢跟他们挤，赶紧拐进了一条人少的小道，刚走了没几步，身后传来由远及近的自行车铃声，他下意识回头，一辆红色山地车飞驰过来，一个急剎停在了他面前。 「小萝蔔头。」 许澄阳一条腿撑着地面，另一只脚踩着脚蹬子往后蹬了半圈，沖他扬了扬下巴。「后边喊你半天了，没听见啊？」 许澄阳是宋仰对门邻居家的孩子，前些天刚搬来的，因为这边的学区好，特意搬过来准备上初中。 宋仰不太喜欢这人，是那种说不出原因的，莫名其妙的不喜欢，加上他本来也不爱说话，就没理人，转身继续走。 「哎呦，小玩意儿还挺有个性。」 许澄阳眼眸转了转，随后往前蹬了两圈，追上去把自行车一横，挡住小孩的去路。「打劫，把你的宝贝袋子留下，交货不杀。」 宋仰闻言小脸儿一沉，当时就攥起小拳头准备跟这人干一架。 「嚯。」许澄阳见小孩炸了毛，正怒目不眨的仇视着自己，被逗乐了。「就你这点小个头还想反抗呢？」 俩人身高悬殊确实很大，许澄阳才十一岁，已经一米六八了，而宋仰绷直了甚至踮踮脚也才勉强到他胸口。 不过这不足以让宋仰惧怕，他已经准备要扔下麻袋冲上去了，只不过，在不经意间看到许澄阳额角露出帽沿的纱布之后，他又几乎是瞬间就失去了跟这人斗争的底气。 许澄阳没能看懂小孩的内心活动，以为小傢伙是真的怕了，不忍心继续逗他，又开始说好话。「好啦，逗你的，没想抢你的宝贝。」 宋仰并不理他。 许澄阳看着小孩看了会儿，随后下车把小孩肩上的麻布袋接过来，三两下绑在自己的书包上背起，再把小孩抱起来直接放在自行车横樑上。 等宋仰反应过来要挣扎，许澄阳已经把他圈在怀里不许他动了。 宋仰挣不开，只能回头瞪着人，眼睛瞪的圆圆，眉头皱的紧紧。 许澄阳低头看他那一脸愤懑的小模样，笑着抬手，轻轻弹了他个脑瓜崩。「放心吧，卖不了你，路还远着呢，你这小短腿什么时候才能倒腾到家，哥哥载你一段。」 鑑于对方看起来比较真诚，明显确实没有恶意，宋仰瞪了他一会儿，忍辱负重般的回过头去，不挣扎了。 早春的寒意还未褪尽，自行车骑的快，唿唿啦啦的风擦过，仍然带着刺骨的冷冽。 宋仰的耳朵开始被冻的有点疼时，一顶帽子结结实实的落在了他的脑袋上，带着融融的暖意和淡淡的皂粉清香。 第3页 宋仰抿着小嘴，拧着小眉头，窝在对方并不宽敞的怀抱里，小脑瓜飞速的思考着。 慢慢的，他好像就琢磨明白了一点自己不喜欢许澄阳的原因。 重点学区的小区卖的是房子上学的名额，所以即便小区不大，里面仍然住着很多孩子，但那些孩子无论比宋仰大还是小的，都不跟他玩，很多甚至都从来不跟他说话。 这几年宋仰家对门的邻居换了好几家，那些小哥哥或者小姐姐们刚搬来时也和许澄阳一样，对宋仰很友好，主动跟他交朋友，愿意带着他玩。 但后来慢慢的，他们也跟小区里的其他孩子一样，都不跟他说话了，甚至进出家门时都要小心躲着他和他们家的人。 宋仰认为，许澄阳这个现任邻居家的哥哥八成也是一样，无论最开始对他多友好，在住的久，相处的多，对他家的情况了解更多之后，也会变得像曾经那些人一样对他避之不及。 所以，他要从最开始就保持清醒，免得到时候又一次失望。 第2章 宋仰到家时，妈妈还没下班回来，奶奶在厨房摘菜，宋至远正在卧室的电脑前坐着敲敲打打，家里安安静静的，没什么异常。 宋仰进屋洗了手和脸，去厨房帮奶奶。 奶奶腿不好，不太能站起来活动，平时需要坐轮椅，可即便这样她在家也闲不住，总是想力所能及的多干点家务。 她很疼爱自己的小孙子，宋仰一过来，她立刻弯起眉眼把他揽进怀里，然后从兜里掏出一块巧克力。 其实宋仰家的总体经济收入还可以，但因为家里有两个人需要常年吃药看大夫，花销很大，所以都很节省，爸妈很少往家买零食，宋仰自己也不会乱花钱，只有奶奶会偶尔托人买一些糖果巧克力之类，留着一点点的给他吃。 奶奶把包装纸打开，宋仰张开小嘴巴接过去，祖孙俩贴贴抱抱，然后依偎着一起摘菜。 不过多久，妈妈下班回来了。 妈妈叫林曼，长得很漂亮，不施粉黛却依然精緻，只不过脸上总是挂着遮掩不住的疲惫，以及明显对生活的失望，使她的气色打了不少折扣。 她进屋之后先四处看看，到厨房摸了摸宋仰的脑袋，然后回房间换衣服。 把青菜摘好，锅也洗干净，宋仰推着奶奶回卧室休息，宋至远过来炒菜煮饭。 等饭做好，林曼也正好洗完澡收拾好自己，一家人上桌吃饭，全程静默无声。 他们家就是这个氛围，彼此之间能不说话就不说话，仿佛谁多发出点声响，不小心打破眼下的平静，就随时可能会引发一场山洪海啸。 但今天有事，饭桌上的安静就被宋至远打破了，他拿了张资料表放在林曼面前。 「我今天联繫了附小招生办，秋后入学，你签个字。」 林曼闻言看了眼宋仰，宋仰立刻来了句。「我不上。」 宋至远没理会他，把笔帽打开，放在了林曼面前。 林曼自顾继续吃饭，没有要签字的意思。 沉默片刻，宋至远又说。「家里没有困难到让孩子也去赚钱的地步，都六岁了，再不去上学就…」 「呵。」 没等他把话说完，林曼突然发出了一声冷笑，她抬眸看向宋至远。「你觉得他不愿意去学校是因为想赚钱吗？」 宋至远闻言，本就蹙着的眉心直接拧了起来。 「他是怕丢人，怕被嘲笑，被欺负，被人说他是…」 「妈妈！」 注意到宋至远被林曼的话激的脸色阴沉了下去，唿吸也开始急促，宋仰立刻打断，试图制止林曼继续。 但林曼仿佛根本听不进去似的，说出的话越发刺人。「 宋至远，你死了他才会去学校，才能过正常生活，可你为什么还活着，你为什么还不去死？」 「小林。」 宋奶奶已经红了眼，小心翼翼的伸手过去拉了拉她，语气近乎恳求。「别说气话了，孩子还在看着呢。」 「孩子看的还少吗！」 林曼直接甩开宋奶奶的手，突然崩溃了似的，盯着宋至远的目光里恨意勃然而出，近乎咬牙切齿。「 宋至远，算我求求你，你快去死吧好吗，你活着除了祸害再没什么用了，放过我和孩子吧，你放过我们，行吗！」 宋至远虽然没再吭声，但坐在那里紧攥拳心，额角青筋暴起，脸色已经难看的不像样子。 宋仰感觉这样下去要出乱子了，就直接起身过去拽着林曼的手臂，用力的把她往卧室里拖。 小孩子的力量有限，把怒火中的林曼跌跌撞撞的拖进卧室关上门，几乎花尽了宋仰身上所有的力气。 女人痛苦的咒骂和哭声穿透门板，在寂静的客厅里迴荡。 宋奶奶无助的抹着眼泪，宋至远则去阳台上蹲着，开始疯狂的抽菸。 过了不知多久，林曼终于哭累了，睡了过去，宋仰从她用力禁锢着自己的怀里挣脱出来，小小的手臂和脖子上被勒出了好几道红痕。 帮妈妈盖好被子，关了灯，宋仰轻手轻脚的从卧室里出来，奶奶正艰难的收拾着餐桌，宋至远坐在电脑前敲敲打打，从背影看去，怒火已经不再升腾，只剩无尽的阴郁和消沉。 宋仰站那儿看了他一会儿，默默去接了杯水，进屋放在他的电脑边，出来的时候帮他关上了门。 第4页 家里有三个卧室，林曼和宋至远各占一间，宋仰跟奶奶睡。 照顾奶奶睡下之后，宋仰拿着他的小手机在他的小书桌前坐下，带上耳机开始看视频。 他虽然不上幼儿园，但认识很多字，也会背很多诗，三位数以内的加减乘除都能算的过来，都是他平时在视频里自学的。 看到半夜，宋仰把今晚新接触到的知识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准备去睡觉，正要站起来的时候，注意到了书桌上放着的一盒高达。 这是对门邻居举家搬过来的那天许澄阳送给他的。 许家的人热情大方，搬过来之后给上下楼的每家每户都送了礼物，初来乍到就和邻居们建立了很好的邻里关系。 那天正好是宋仰六周岁的生日，奶奶托人给他买回来了一个小小蛋糕，正打算点蜡烛的时候家里突然发生了动乱，他连同他的小蛋糕一起被妈妈推出门外，被许澄阳撞了个正着。 许澄阳没注意到他家的情况，看到他的蛋糕就猜到了他生日，立刻就回家把自己据说是新买的最喜欢的高达拿出来，当生日礼物塞到了他手里。 然而少年对邻居家小弟弟表达的友好没能得到正面回应，许澄阳开开心心的送完礼物之后，宋仰家的大门突然被打开，飞出来的杯子正噹噹的对准额头，直接给少年砸破了脑袋。 当时兵荒马乱的，许澄阳的爸妈第一时间带许澄阳去了医院，回来也没找宋仰家的麻烦，没要赔偿，这几天偶尔碰上也还是会大方的打招唿，没对他们家表现出有什么成见。 宋仰觉得那大概是因为许澄阳和父母还不了解他家的情况，觉得是普通的夫妻吵架，所以没太当回事。 老房子没那么好的隔音，晚上那阵惨烈的咒骂和哭声必然已经穿透墙壁传了出去，对门住着的人听了不知会做什么感想，但想必应该已经意识到了他家的狂风暴雨并不是偶然事件而是隔三差五。 宋仰盯着那盒高达看了会儿，最后抿着嘴拿起来，塞进了抽屉的最里层。 还是算了，他想，反正下次再碰上的时候，许澄阳对着他应该是很难再笑得出来了。 一场风雨没能闹出个结果，但宋至远这次大概是铁了心要送宋仰上学，第二天出门卖早餐的时候，不允许宋仰再跟着自己。 早餐车推出来，宋仰爬上去，宋至远就把他给拽下来，而被拽下来，宋仰就再爬上去。 父子俩谁也不吵不闹，就这么无声的较着劲，谁也不妥协，一个比一个犟。 就这样爬上去拽下来的过了能有大半个小时，天开始大亮，周围出门上班的上学的人慢慢多了起来。 面对邻居们纷纷投来的目光，宋仰根本不在乎，仍然耿着脖子绝不妥协，宋至远见实在拿他没办法，干脆把早餐车推回车库，直接不去了。 宋仰没有胜利，但知道继续较劲并没有意义，就没有跟着回家，而是背起自己的麻布袋打算直接去捡破烂。 许澄阳背着书包从楼道里出来，刚跨上自行车就看到了正闷头往小区大门走的某小孩。 「小萝蔔头。」 许澄阳喊了一声，骑车追上去。「这么早就上工，好勤快啊。」 说实话，宋仰是有点意外的，经过了昨晚，他没想到这人还会愿意跟他说话，还是笑着的。 但小孩没理他，抱紧了自己的麻布袋，继续闷头往前走。 许澄阳也不恼，坐车上一条腿划拉着地面，边往前跟着，边继续逗他。「小孩家家的，别总是装高冷，明明长了个小圆脸，白又白，蹦蹦跳跳才可爱。」 宋仰仍然不理人，并加快了脚步。 许澄阳看着他看了会儿，又说。「亏我还送过你礼物呢，拿人手短的道理懂不懂，再不理我，我可要收回了啊，那可是我最喜欢的高达。」 宋仰脚步忽然停住，回头看他一眼，转身就往家走。 「哎？」 许澄阳愣了下，随后反应过来立刻掉头追上去一把拽住他。「行行行，小孩哥，你牛，我刚不过，认输行了吧？」 宋仰其实也不是很愿意在跟宋至远较劲的时候回家拿东西，就也没太挣扎。 许澄阳感觉这是个吃软不吃硬的，眼珠转了转，顺势就装了个可怜。「哎呀，我承认自己是烦人了点，主要是刚来这个小区谁都不认识，都没有人跟我玩，我好孤单的 。」 宋仰没理人。 但许澄阳莫名觉得小孩态度似乎有了些松动，于是就拽着他的小胳膊左右晃了两下。「全小区的小孩我最喜欢你了，所以你总是不理我，我真的很伤心，你就答应跟我做好朋友嘛，好不好啊？」 虽然也才满六岁没几天，但宋仰向来是个敏锐的小孩，并不是对方说两句好话，摆出个难过的表情他就真傻傻的会当真。 但他还是有点被说服了，因为他明显能感觉的到，对方本意并非只是拿他逗弄消遣，并没有坏心思，他皱着小眉头琢磨了会儿，问。「几天？」 许澄阳一时没听懂。「 什么几天？」 宋仰说。「跟你做好朋友，可以做几天？」 「…」 许澄阳反应了过来，感觉他这是上道了，立刻说。「当然是做一辈子啦，咱俩永远好，一直好，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变。」 宋仰问。「 你能保证吗？」 「 我能啊。」 许澄阳说。「 我这个人说话最算话了，说了就一定会做到，我保证，以后在我这里不会有哪个小孩可以跟你比，只有你才能跟我最好，咱们俩天下第一好，行不？」 第5页 少年脸颊清秀，眉目舒朗，笑容在早春清晨的寒凉下仍然显得很温暖，所以即便说出的话很幼稚，也仍然显得很真诚。 似乎，也没那么让人不喜欢。 宋仰就那么盯着他看了会儿，片刻后收回目光，点了头。 「行。」 第3章 对于上学的事，宋仰一直不松口，宋至远也一直没妥协，父子俩就那么僵持着，连续四五天没出摊。 直到周末来临，才不得不暂且休战。 林曼上班周末双休，休息的时候她一般不会出门，而因为她看见宋至远心烦，所以她休息的时候，宋至远就不在家呆着，往往是天不亮就出门，夜里很晚才会回来。 每周的这两天，宋仰也不跟着宋至远出摊，也不去捡破烂，专心留在家里陪妈妈。 周六宋至远很早出了门，走之前做好了早饭，等宋仰和奶奶起床，吃的时候还是热的。 林曼临近中午才起床，她休息的时候一般都会睡到自然醒，而她起床之后，宋奶奶就自觉的回了自己的卧室，非必要不再出来活动。 家里看不到碍眼的人，林曼的心情能好点。 林曼很少做饭，不太擅长，也懒得动手，中午煮了几包面，凑合着吃完之后，抱着宋仰在阳台坐着晒太阳。 正是晒的迷迷瞪瞪的时候，一阵敲门声，母子俩同时惊醒。 怔愣几秒钟之后，林曼起身走到门口，从猫眼往外看了看，明显松了口气。 宋仰跟过去的时候，林曼已经打开了门，许澄阳正笑容灿灿的站在门外，手里端着一个大盘子。「阿姨好，我爸炸了肉条，我妈让我给你们送点尝尝。」 说完，他还冲宋仰眨了眨眼睛。 林曼没有接他手里的东西，并送上一个疏远的微笑。「 不用了，我们刚吃完饭，谢谢你们。」 「 尝尝吧。」 许澄阳的妈妈从对门出来，笑着说。「 他爸就爱鼓捣这些吃的，好吃不好吃的随便尝尝，您别嫌弃。」 许澄阳的妈妈叫周敏茹，是个很温柔的女人，脸上总是挂着温和的笑。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林曼也不好再坚持拒绝，接过许澄阳手里的盘子，对周敏茹说了声。「谢谢。」 周敏茹笑着客气了几句就回了家，许澄阳沖宋仰眨眨眼。「 小孩哥，来我家玩会不，我新买了个游戏机，咱俩打一局啊。」 俩人既然已经约定过做好朋友，宋仰就没再对许澄阳有什么牴触情绪了，面对许澄阳的邀请，他有点想去。 但林曼看了他一眼，他就脱口而出。「不了。」 许澄阳似乎也不意外会被拒绝，目光快速的扫了眼林曼。「哦，好吧。」 关上门之后，林曼端着那盘炸肉条直接去厨房倒进了垃圾桶，然后把盘子扔进了洗碗池。 宋仰在身后默默的看着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心里隐隐有些不舒服。 晚上十点多的时候，林曼睡下，宋至远回来了。 才开春没多久，室外温度还很低，在外面冻上一整天，回来后周身半米都能感觉到凉气。 宋仰还没睡，正在客厅里坐着看手机，宋至远去换衣服洗澡的时候，他去厨房打开了煤气灶，锅里面有奶奶给留的晚饭。 宋至远洗完澡出来，自己去厨房关了火的时候看到了陌生的盘子，回头看宋仰。 宋仰没说话，只是抬手指了指对门。 宋至远收回目光，又看了眼脚下的垃圾桶，沉默半晌，开始吃东西。 为期两天的周末过完，林曼开始上班，父子俩的休战期也跟着结束，宋至远不去出摊，从早到晚的在电脑前坐着，反而宋仰就成了每天早出晚归的那个。 斗争在父子之间进行的静默无声，毕竟他们之间本来也不怎么说话，但这件事在家里产生的影响还是很大的。 林曼开始经常失眠，睡不着的时候，她就会坐在客厅里发呆。 宋至远睡的晚，经常是往电脑前一坐就到后半夜，出门倒水的时候发现她在，大多数时候都会再撤回去，不再她眼前晃。 但终究是面临着需要尽快解决的问题，这天宋志远又看到林曼坐在沙发上发呆，站在房间门口犹豫了很久，还是走了过去。 「秋季新生报名最多还有一个月就结束，再等一年就算超龄儿童，很难再进好的学校。」 宋至远说话的声音很低，带着恳求的语气。 林曼仿佛没听见似的，漠然的垂着眼皮，不予回应。 「你如果不放心，可以去远一些的学校，我不参与，也不用让我知道在哪里。」 林曼仍然没反应。 「你可以带他去别的城市，外地也很多不错的小学。」 宋至远说着，顿了顿，蹙眉迟疑，几次欲言又止，最后才又艰难开口。「如果你想离婚的话，我们就…」 啪！ 不等宋至远说完，林曼突然从沙发站起来，对着他的脸结结实实的甩了一巴掌。 宋至远被打的脸偏向一边，他缓了半晌，转过头来，刚张了张嘴。 啪！ 林曼又是一巴掌。 她打的很用力，两巴掌下去，宋至远的嘴角就已经渗出了血，那张消瘦惨白的脸看起来格外触目惊心。 但林曼没有就此停手，甚至是越发暴躁，她扯着宋至远的衣领把人拖过去，开始连打带踢，发疯似的泄愤。 第6页 宋至远没有闪躲，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任她拽扯厮打，沉默的承受着她的怒火。 等林曼打累了，没了力气，停下来瘫坐在沙发上，她又开始捂着脸痛哭，哭声里夹杂着愤恨，委屈，痛苦，不甘等很多很多情绪，哭的歇斯底里，声嘶力竭。 直到哭也哭的没了力气，她趴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 宋至远等了很久，等她唿吸渐渐平稳，感觉似乎是睡着了，才去拿了药箱过来，蹲在她身边为她在刚才拉扯中伤到地方擦药。 林曼又忽然睁开了眼睛，看着他说：「我还没有提离婚呢，你凭什么？」 宋至远与她对视片刻，躲开目光，垂眸下去，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对不起…」 林曼低低重复了几次这句话，盯着他看了片刻后，忽然又掉了两行眼泪。 再然后，她就从沙发上爬起来，缓缓倾身过去，用力抱住了他。 宋仰睡眠向来很浅，平时他和奶奶的房间的门也不会关的很严实，为的是如果外面有点什么动静他都能第一时间知道。 第一个巴掌声之后，宋仰就惊醒了，他一直在躲在房间里透过门缝小心的观察着，也是在此刻，他悬着的小小心脏也落了地。 毕竟外面俩人的这个拥抱，足以说明他完整的家短期内还不会散掉。 第4章 后边再发生了什么，宋仰就不知道了，小心脏放下之后，他就踏实的睡觉去了。 第二天早上，宋至远没早早躲出去，林曼也没起床后就立刻去上班，一家人难得整整齐齐一起吃了顿早饭。 接下来连续好些天，家里的气氛都还不错，宋仰心情稍稍放松了些，偶尔出门遇到许澄阳和他爸妈，都会主动打招唿。 小孩虽然内向不爱说话，但一天到晚的在外面混着，看的人多，见的事也多，有点早熟，小小年纪已经懂得了什么叫做礼尚往来。 许家爸妈经常送他们东西，他觉得也应该回送些什么，而且既然已经和许澄阳交了好朋友，也收过人家的礼物，回赠一个礼物也是应该的。 于是，宋仰卖掉了攒了好几个月的瓶瓶罐罐以及破纸箱，揣着换来的一百多块钱去了附近的商场。 小礼品店里东西很多，眼花缭乱的，宋仰也不知道该给许澄阳买什么，就在他踌躇莫展的时候，店里又来了俩逃课的高中生，两个男孩，他们手牵着手，挨挨蹭蹭，有说有笑，看上去特别亲密。 再怎么早熟，毕竟也才六岁，认知还是有限，男女之间搂抱的那么亲密，他尚且能分辨出一点俩人可能在谈恋爱的浅显意思，但男孩和男孩他就没往那想了，并且认为那就是最好的朋友彼此之间相处的样子。 俩男生在店里转了挺久，最后在手工区选了一对戒指，然后请店员小姐姐分别把他们名字给刻了上去。 俩男生最后是蹦蹦跳跳着走的，足以见得有多开心，宋仰受到了启发，就也在手工区选了一对戒指，让店员小姐姐给刻字。 店员小姐姐见他是小孩，猜他也不知道买这个当礼物是什么意思，就特意引导他选了店里最便宜的，并笑着逗他。「是要送给班里的小女同学吗？」 宋仰认真的说。「是送给我的好朋友。」 「哎呦，是好朋友呀。」店员小姐姐被他逗的不行，让他说了名字，还照顾着小孩的喜好，在两个名字缩写之间刻了个带箭头的小爱心，鑑于他戴不了，还特意编了两条红绳叮嘱让他挂脖子上。 一对戒指加上刻字，花了七十八块钱，在回来的路上买成了一小盒草莓，花了三十多。 两份礼物花去了自己好几个月的劳动成果，这些对于宋仰来说，属实都是非常贵的礼物了，足以表达他的心意。 赶在傍晚妈妈还没下班回来之前，自信满满的敲响了许澄阳家的门。 开门的是周敏茹，她见是宋仰还显得有些意外，许澄阳正在写作业，听到动静从屋里探出脑袋「嚯」了一声，之后也没徵求他的同意，直接就把他拎进了屋里。 许澄阳家格局和宋仰家是一样的，但他们搬过来重新装修过，打扫的也干净，看上去比宋仰家明亮宽敞很多。 许澄阳的爸爸还没下班，家里就妈妈和许澄阳。 周敏茹很热情，笑呵呵的去给他拿好吃的，没多会儿他面前就摆满了零食和瓜果。 宋仰从小几乎没在别人家里呆过，很不自在，更不好意思吃东西。 周敏茹见他拘谨，笑着给他剥了个橘子，对他说。「吃吧，这是前两天你爸爸送给我们的。」 宋仰闻言愣了愣。 周敏茹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又说。「 你爸爸其实是个很好的人。」 说完，担心自己在影响的孩子侷促，就让许澄阳陪他玩，自己去厨房做菜去了。 宋仰还处于他的疑惑中，直到被许澄阳弹了个脑瓜崩。 「愣什么神呢？」 许澄阳笑着瞧了眼他还提在手里的小盒草莓。「 拿的什么好东西，是给我的吗？」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宋仰没好意思说其实是给叔叔和阿姨的，就朝许澄阳递了过去。 「可以啊，小萝蔔头懂事了啊。」 许澄阳笑滋滋的拆了包装，也不说洗，捏起一个吹了吹就塞进了嘴里。「挺甜。」 第7页 宋仰一时不知道该接句什么好，就没说话。 许澄阳吃了几个草莓，忽然想到了什么，问他。「对了，那天听你爸爸说，你不愿意去上学啊？」 「…」 被问到了最不想提及的话题，宋仰小脸立刻拉了拉，没吭声。 「为什么啊？」 许澄阳说。「读书又不要钱，干嘛不去啊？」 小孩情绪来的快，许澄阳这么没眼色的继续问，宋仰送礼物的心情都没有了，当时就想走。 可许澄阳又说了句「这一点你可真不如你爸爸」，宋仰没来得及站起来，就又坐了回去。 他很少听别人说起爸爸的事，听也大多都是不好的话，所以他不愿意提，但今天连续在两个人口中听到正面的评价，他的牴触心理减弱了很多。 「听说你爸爸当年上学的时候读书很厉害，是清北计算机科学与技术专业最年轻的博士。」 许澄阳说着，见宋仰表情看起来有些迷茫，问他。「你不知道吗？」 宋仰直接摇了摇头，他不知道，没有人跟他说过这些。 「那来，哥哥给你讲讲。」 许澄阳清了清嗓子，说。「清北大学，是中国最好的工科类大学，大学你知道吧，就是你从现在开始读书，得读十二年才有可能可以考上的学校。」 宋仰用他灵敏的小脑瓜算了算，算出他要是能上的话，大概是得到十八岁。 「清北的计算机科学与技术专业呢，也是国家级特色专业，国家重点一级学科，甚至在全世界，那都属于一流学科，可不是一般人能考上的，更别说还读到了博士。」 许澄阳说着，啧了啧，问宋仰。「博士是什么，你知道吗？」 宋仰又摇了摇头。 许澄阳说。「就是你考上大学之后，还要继续再读九年，才有可能达到的成就。」 宋仰又快速算了下，到时候就27岁了。 「到了那个层次，刻苦努力什么的都是次要的了，天赋和资质才是最重要的，不是随便谁都能做到的。」 许澄阳笑着说。「你就想想，你爸爸得有多厉害吧？」 要上二十多年的学，很努力，很刻苦，还要有天赋，宋仰顺着这话一琢磨，能理解读书读到考上博士的艰难程度，觉得如果是真的，那宋至远在这方面确实很厉害。 但说实话，厉害归厉害，但好处他没有领会到，他问许澄阳。「可是读书厉害有什么用，博士做的早餐也没有卖比别人贵。」 「…」 小孩没什么别的心思，就是单纯的表达疑惑。 但他这话出来，许澄阳一下子就被堵的说不出话了。 而就在这时，隔壁突然传来砰地一声巨响！ 宋仰心里当时就咯噔了下。 第5章 听到动静后，宋仰立刻从许澄阳家冲出去，打开自己家的大门，暴力和血腥的味道瞬间扑面而来。 家里已经被砸的七零八碎，满地狼藉。 奶奶的轮椅已经被砸的变形，她正狼狈的趴在地上，拼命挣扎着往前，试图去阻止正在行兇的人。 林曼正被掐着脖子摁在地上，满身血渍，痛苦挣扎，窒息导致她的脸色已经发了紫，临近休克的边缘。 而掐着她的人，是宋至远。 宋至远此刻双眼猩红，目光狠戾，浑身上下散发着毁灭般的怒火，以及至人于死地的决绝。 周敏茹惊慌的跑进去阻止，被宋至远一把掀翻在了地上。 许澄阳直接吓懵了。 唯有宋仰，直接冲进卧室取出了一支注射器，出来之后打算绕到宋至远身后，却被宋至远一脚踹飞。 紧接着他立刻又爬起来，重新冲过去，吸引宋至远的火力让他松开林曼，自己却再次被一胳膊甩了出去。 就这样再连续被甩开踹飞过好几次之后，他终于找到机会死死的抱住了宋至远的大腿，掀起他的衣服把针扎了下去。 整个过程始，他终镇定自若，倔强顽强，没有看出半点儿恐惧和退缩。 那一针下去之后，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宋至远就被抽走了力气似的失去了支撑，整个人瘫软在了地上。 楼上楼下的邻居听到了周敏茹的唿，救纷纷过来帮忙，他们帮着把宋奶奶和宋至远分别抬到了各自卧室的床上，帮着把翻倒的沙发和茶几等大件的家具重新摆放好。 林曼和奶奶伤的比较重，有些外伤破口都需要包扎和打针，宋仰给小区门口的诊所打了电话，很快就有大夫带着药箱过来了。 等家里安定下来，邻居们陆续离开，许澄阳也被周敏茹带回家的时候，宋仰看了他一眼。 就那一眼，导致六岁的小孩生平第一次对自己家里的现状产生了「习惯了」以外的其他情绪。 家里的大人们都倒下了，只有宋仰还可以相对精神的活动，晚饭的时候周敏茹要送吃的过来，宋仰没有收下，他自己煮了点粥。 林曼和奶奶心情都很低落，根本没有胃口，但宋仰还是强行分别给她们餵了点粥。 宋至远打完那针之后要睡一两天才能醒过来，宋仰只给他餵了点水。 照顾完家里的几个大人，宋仰又开始清理杂乱的家，家里很多东西都是特意买的软塑料做的，还能用的他就擦洗一下，不能用的他就打包扔掉。 几大袋垃圾，宋仰是很费力的才拖下了楼，垃圾桶比小孩还高，他得踮着脚举起来才能扔的进去，然而动作幅度太大扯到了身上的伤口，疼的他「嘶」 了一声。 第8页 这时，身后有脚步声，许澄阳接过他手里的垃圾袋，帮他扔了进去。 其实在今天，宋仰是不想再见到许澄阳的，想到许澄阳傍晚时被吓到脸色都变了的模样，他仿佛预见到了许澄阳以后都会躲着他走的场景。 他有点难过，拥有好朋友的时间太短了，甚至连礼物都还没有来得及送出去。 而其实对于傍晚时自己的表现，许澄阳后来缓过来之后也是十分懊恼的，这阵子他一直努力的装作若无其事，但也还是还是没处理好，伤害到了这个敏感的小孩。 对于宋仰家的情况，在搬过来的第一天，许澄阳就从来家里做客的邻居阿姨口中听说了。 宋至远的身体里住着两颗灵魂，一颗是有责任肯担当的儿子，丈夫和父亲，一颗是潜意识里只有血腥和暴力的恶魔。 据说是由于早期精神分裂导致的，解离性身份障碍，俗称双重人格。 正常的人格是真正的他自己，虽然平时沉默寡言，但对母亲以及妻子和孩子都很好，该承担的责任都会承担，该尽力的照顾也都会尽力，对于妻子隔三差五的泄愤和苛待，也从来都是逆来顺受，不为自己辩驳。 可第二人格，却是个有严重暴力倾向的躁郁症患者，这个人格出现的时候，周围的人他谁都不会认得，并且仇视所有出现在他面前的人，轻则疯狂咒骂，重则暴力殴打。 大部分时间，宋至远都是正常人格状态，可以正常生活，但第二人格就像颗不定时的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爆发。 作为名校一流专业的博士，工作后进的也是国内计算机科学技术前沿的大厂，妥妥的高精尖人才，有漂亮温柔的妻子，有可爱乖巧的儿子，宋至远曾经也风光无限，乐观开朗。 只不过后来得了病，没有办法再正常工作，和睦的家庭也几度濒临破碎，是在病情的锉磨，沉重的心理负担，以及维持生计的压力之下，短短两三年的时间，他那个正常人格也变得沉默寡言了。 邻居阿姨说，宋至远其实是个很可怜的人。 许澄阳很认同，但相较于大人们的无奈，他觉得那个沉默倔强的小孩更可怜，所以后来他才几次主动逗小孩，想跟他混熟一点，力所能及的给予一些温暖和关爱。 但有些状况早就知道是一回事，亲眼看到又是另外一回事，许澄阳从小生活在和睦家庭里，周围也都是正常人，从来没见到过那种真实的摆在眼前的暴力血腥场面，他当时确实是真的吓着了。 这会儿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说点道歉的话，感觉小孩可能也不会愿意听，犹豫良久，他从兜里掏出了碘伏药棉和几个创口贴。 「我刚刚才想起来，忘了让大夫也帮你处理一下伤口，过来，我帮你擦点药。」 被宋至远踹飞的那几脚所致，宋仰也受了伤，脸颊有好几个小破口，手臂，后被以及肚子上也有好几处青紫。 小孩子敏感，但却并不太会遮掩，察觉到对方有什么负面反应，立刻就会重新亮出坚硬的外壳，竖起自我保护的屏障。 宋仰到隔壁的花池边蹲下，把自己蜷缩起来，小眉头皱着，小嘴巴抿着，肉眼可见的拒绝。 「不跟我做好朋友了吗？」 许澄阳跟过去也在他身边蹲下来。「那我要伤心了。」 宋仰不理人。 许澄阳吸了吸鼻子，眼睛就真的红了。 这是宋仰怎么也没想到的，眼看许澄阳好像是真的要哭出来了，他直接瞪圆小眼睛，撅着嘴说了句。「你不许哭。」 「哼，你还凶我。」许澄阳直接抬手抹了抹眼睛。「说好要一直做好朋友的，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变，说话不算话，小骗子。」 「我才不是。」 宋仰说。「我才没有变。」 「你变了。」许澄阳说。「你不理我，就是不想跟我好了，我都看出来了。」 「…」 宋仰也不知道怎么莫名其妙自己却成了背信弃义的那个了，明明他觉得是许澄阳有要变的嫌疑。 但以他的言语能力，和许澄阳辩论根本没有辩赢的可能，于是就撅着嘴不说话。 许澄阳也很会给台阶，假装和他生了会气，然后轻轻撞了下他的小肩膀。「那我们各退一步，抱抱和好，以后继续做好朋友，怎么样？」 宋仰撅着小嘴巴没吭声。 许澄阳又撞了撞他。「好不好嘛？」 宋仰继续撅嘴撅了会儿，没扛住，见许澄阳已经伸出了手，就勉为其难的靠了过去。 到底是小孩，好哄，一个温暖的拥抱就又给自己的小保护壳打开了个缝。 许澄阳抱了抱他，给他小脸上的伤口擦了药，贴上创可贴，最后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对他说。「 不要怪爸爸，他也不是故意的。」 宋仰有些意外，他问许澄阳。「你不讨厌他吗？」 「为什么要讨厌他呢。」 许澄阳说。「他只是生病了呀，平时又不是总这样。」 宋仰看着他愣了下，说。「 小区里其他的人都讨厌他，他们见了他都躲着走。」 「躲着和讨厌是两回事。」 许澄阳说。「你爸爸的病毕竟特殊，很容易突发意外，大家减少跟他碰面，并不是因为讨厌，更多的是自我保护。」 宋仰琢磨了琢磨他这话，感觉有道理，他仰起脑袋，看着屹立于眼前的万家灯火，忽然很难过。 第9页 就那么难过了一会儿，宋仰低下头去，小声说。「大夫说，这个病治不好。」 不知道是哪个大夫给了小孩一个这样残忍的回答，许澄阳很心疼，他立刻说。「不一定的，现代医学技术越来越发达，每天都在取得新的进步，现在治不好，没准过几年就有新研发的药物出现，就能治好了呢。」 「真的吗？」宋仰抬起头问他。「真的有可能治好吗？」 「当然是真的。」许澄阳再次伸手摸摸他的小脑袋。「时间是很厉害的东西，它能让一切美好的事情都有发生的可能，也许等你长大，爸爸就好了。」 虽然许澄阳也只是个比自己大一点的孩子，但这是宋仰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充满希望的回答，答到了他的心坎里，他深受鼓励，愿意信服。 便是从这天起，他第一次有了很强烈的，让时间加快脚步，让自己快点长大的愿望。 第6章 靠着不断注射药物抑制行动能力，浑浑噩噩的躺了一个多星期，宋至远的精神状态才逐渐恢復正常。 与此同时，在宋仰的照顾下，林曼和宋奶奶的伤也陆续修养的差不多，林曼开始正常上下班，宋奶奶换了新的轮椅，家里的状况总算是慢慢回到正常轨迹。 说是正常，不过也只是恢復到了往常虚于表面的平静而已。 林曼每天早出晚归，回来之后总是面如死灰，家里人谁都不敢跟她说话，甚至在她面前连唿吸都小心翼翼，就怕不小心惹到了她从而引发又一场动盪。 虽然是无意，但发病的时候犯下大错，宋至远伤害了自己的家人，清醒之后心理上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太过自责无法面对，就总是把自己关在卧室里闭门不出，整个人也都很消沉。 宋奶奶还是鲜少到客厅活动，尤其林曼在家的时候，她也会尽量只在自己的卧室里呆着，尽量减少存在感，一天到晚过的也是如履薄冰。 唯一不同的是，这段时间许澄阳几乎每天放学回来之后都会敲开宋仰家的门到他家逛两圈。 许澄阳性格很好，开朗大方，爱说爱笑，来的多了也不把自己当外人，一会儿会找宋奶奶说话，一会逗小孩几句，偶尔宋至远房间开了门，他也会故意往跟前凑着叔叔长叔叔短的没话找话，他就像只人形小太阳一样，每次出现，都能让宋仰家沉闷压抑的气氛缓解不少。 当然，前提那都是林曼还没下班回来的时候，林曼一直很反感宋仰和许澄阳玩，每天只要林曼回来，他都会被第一时间请出去。 平时宋仰家里的饭都是宋至远来做，通常情况下，他会在林曼回来之前早早把饭做好，然后就回卧室关上门，尽量避免出现在林曼的视线范围里。 直到距离小学生入学报名仅剩半个月的时候，宋仰上学的事一直也还没敲定，宋至远才不得不再次站出来，尝试和林曼沟通。 因着自己病症的缘故，宋至远背负着无比沉重的亏欠心理，很少会跟林曼坚持什么，家里所有的重大决定都是要林曼点头才可以实行。 毫无疑问，宋至远一经出现在林曼的视野范围里，家里的气氛立刻紧张了起来。 宋至远把资料表往茶几上一放，林曼看向宋仰，宋仰就立刻说。「我不上。」 许澄阳原本是要下楼去帮妈妈买酱油，经过宋仰家门口时听到了这么一声，他立刻折了回来。 敲开门之后，许澄阳也没徵求谁的同意，直接进屋，看到茶几上的入学申请资料，故意显得很是惊喜的对宋仰说。「恭喜你呀小孩哥，终于要成为小学生啦。」 宋仰立刻下意识的再次看了看林曼，对许澄阳说。「没有，我不上，不想上学。」 「瞎说。」许澄阳说。「前两天你不还跟我说特别羡慕可以坐在教室读书的小朋友，自己也很想去？」 这话宋仰没说过，他惊讶于许澄阳居然说谎，但却并没有理解许澄阳为什么要说谎，他瞪圆了眼睛，在林曼的目光盯过来的时候，立刻解释。「我没说过这话！」 「哎呦，想上学又不丢人，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许澄阳说着，目光扫过林曼，笑嘻嘻的继续。「 想上学时应该的，谁家正经小孩到了年纪不读书天天在街上瞎熘达啊，这不是故意耽误未来的大好前途吗。」 眼看林曼那脸色很明显沉下去了，宋仰开始有点着急，抬手指着许澄阳。「不许胡说，你走！」 许澄阳没理他，又回头问宋至远。「宋叔叔，宋仰应该也是上我们小学吧？」 宋至远迟疑半响，说。「还没定好。」 「定吧，就上我们小学。」许澄阳说。「正好以后我们俩可以一起上下学，而且在学校有我罩着，保证没有捣蛋小孩敢欺负他。」 「小澄！」 林曼像是终于忍不下去了似的，沉声道。「时间不早了，你回家吧！」 许澄阳原本还想赖着再说几句，但宋仰反应很快的在他继续开口之前拉了他一把，紧接着就拽着他给推出了门去。 被推之门外，也不能再硬闯回去，许澄阳站那儿无奈的嘆了口气。 话说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和观察，许澄阳猜测宋仰或许并非真的不愿意上学，毕竟他一个小屁孩，同意与否也并不重要，自己说了又不算。 刚才故意说那些话，特意观察那家人的反应，许澄阳断定，真正不愿意让宋仰去上学的是林曼。 第10页 要说因为担心有个精神障碍的父亲导致宋仰在学校有可能会被歧视欺负，也是个理由，但许澄阳又莫名觉得这理由不至于，毕竟读书和学习在很大程度上决定着前途和未来，不让孩子读书，让整天在街上浪荡瞎混，正常的妈妈都不会这么做。 纳闷着去买完酱油，等许澄阳回到家的时候，楼上的邻居阿姨正上他家串门。 那阿姨是个话多啰嗦的，每次见了许澄阳都要叮嘱。「小澄啊，可别天天往对门那家去了，不定什么时候犯病再伤着你。」 「没事的，阿姨。」许澄阳笑着说。「我看宋叔叔最近状态挺好的。」 「好什么呀。」阿姨说。「那病说犯就犯，一点徵兆都没有，平时还是躲着点才好。」 「哦，好的。」许澄阳也不跟她争这个话，笑着应下。 邻居阿姨嘱咐成功，为这边放了心，紧接着就又为那边嘆了口气。「 唉，说起这个小宋啊，是真可惜，原来多出挑多帅的一个小伙子啊，看现在让那病给折磨的，都快没个人样了。」 「我看着现在也还是很帅。」许澄阳顺着阿姨的话开玩笑说。「 宋叔叔长得高，颜值也在线，还不爱说话，现在最流行这种酷酷的了。」 「哎呦哈哈。」 邻居阿姨被他逗的不行，乐半天之后给了个认可。「说的也是，小宋长的确实是好，平常不犯病的时候人也很勤快，也疼老婆，估计阳阳妈妈也就是还贪恋这个，不然早跑了。」 邻居阿姨这话说完，许澄阳和周敏茹都反应了一下才回过味来，相视笑了。 话说，宋仰的「仰」字叠起来当小名的话，实在拗口，于是邻居们从小就喊他阳阳，许澄阳这个实打实的「阳阳」作为小区居民的后来者，来了之后自动就被邻居们默契的改了小名，被喊成了小澄，弄的他和他爸妈到现在都还没适应。 不过小澄此刻并没空在意这个，他琢磨了琢磨邻居阿姨刚才那句调侃，问她。「 林阿姨就没有过要跟宋叔叔离婚的想法吗？」 「这倒是没听说过。」邻居阿姨说。「 不过我猜肯定是有过的，谁摊上那样的，都得往远处考虑考虑，到现在还不离婚，估计是小林捨不得呢。」 「捨不得？」 许澄阳又疑惑了。「可是看林阿姨平时对待宋叔叔那态度，也不像是捨不得啊。」 「大人之间的感情很复杂，你还不懂。」周敏茹笑着拍拍他脑袋。「行了，进屋做作业去。」 许澄阳确实不太懂，但他很好奇，于是虽然听了妈妈的话回了房间，但虚掩了房门，特意继续听了段邻居阿姨的八卦科普。 宋至远和林曼是在上大学的时候开始恋爱的，从校园到社会，相互陪伴，相互扶持，歷经小十年的爱情长跑，最终修成正果。 夫妻双方都是高学歷，都有体面的工作，感情也很甜蜜，后来顺理成章的孕育了一个可爱宝宝，过着世间大多数人都羡慕不来的幸福美满生活。 这样的夫妻关系里，双方之间的感情有多深厚不言而喻。 宋至远得病到现在也就两三年的时间，犯病没有规律，有时候几个月才会犯一次，虽然失去了正经工作，但早上卖卖早餐，平时偶尔还会接点私活，足以承担自己和母亲两个人看大夫吃药的花销，不至于让他们家倾家荡产。 他平时对林曼也很好，家里做饭洗衣打扫之类的家务，他从来不用林曼动手。 也就是说，宋至远还没有让人失望到会被彻底放弃的程度，所以即便曾经的幸福生活破灭，林曼无比痛苦，不堪忍受，也一直没有选择离开。 许澄阳一开始是很感动的，他为宋志远感到庆幸，为小宋仰感到安心。 可后来邻居阿姨感慨了一句「日子长着呢，再深的感情也会被磨没的」，许澄阳恍然就想到了什么。 林曼那种特别要强的性格，她羞耻于承受别人或是同情或是异样的目光，习惯于将所有试图靠近想帮助她的人拒之门外，同时也把这种心态强加到了孩子身上，不喜欢宋仰交朋友，甚至邻居都不许来往过多。 这样的性格，总有一天会熬不下去。 于是在失着眠在床上躺着翻来覆去的琢磨一整个晚上之后，许澄阳得出结论： 林曼想走，但捨不得，所以她要用宋仰上学迫在眉睫但在附近上学孩子可能会遇到麻烦这件事，逼着自己离开。 这时的许澄阳不过也才是个十一岁的孩子，他无法更深刻的理解大人们之间复杂的矛盾与挣扎，权衡与利弊，站在他的角度，他不忍心看到明明那么相爱的两个人分开，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本就孤僻可怜的小孩再失去完整的家。 于是，他决定阻止这件事，第二天偷偷去找宋仰，打算单独叫他出去合计一下这事儿。 最开始因为许澄阳故意说慌污衊自己的事，宋仰还很生气，甚至气到都打算要跟他绝交，直到许澄阳直白的抛出一句：「你爸妈可能要离婚了。」 小孩当时就瞪起眼睛，坚定不移的跟他去了。 第7章 进入四月之后，天气慢慢开始变暖，平常出门熘达游玩的人多，街上捡到饮料矿泉水瓶的机会也就多。 宋仰作为一个勤劳的小小拾荒者，难得没有抓紧这大好时机，连续好几天都没出门。 从朦朦胧胧开始记事的时候起，家里就隔三差五动盪不安，全家人的心情没有一天是的，导致小孩从小心思就重，心里一直藏着隐隐约约的危机感，随时都在担心他的家会散掉。 第11页 所以他从来不任性淘气，比谁家孩子都听话乖巧，爸爸犯病时他即便是无能为力也还是会拼命沖在前面，妈妈发泄怨愤歇斯底里的时候，他都会默默的陪在身边，力所能及的安慰，他一直都在为保护自己完整的家而认真努力着。 所以当许澄阳告诉他林曼有可能在准备和宋至远离婚的时候，小孩毫最敏感的那根神经直接被挑起来，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焦虑。 这两天宋至远早上去出摊，宋仰没再说要跟着，白天也不再出去捡瓶子，一整天都呆在家里。 有时候躲在林曼的房间里翻来翻去，看旧相册和各种证书文件等，有时候去宋至远房间转悠两圈，藉机窥看他在电脑上具体敲敲打打些什么，想通过自己的亲自侦查和推测来鑑定许澄阳告诉他的那些关于宋至远和林曼以前的事到底是不是真的，以此来判断许澄阳话的可信度。 宋至远虽然每天过的自责压抑，但还并没有到注意不到儿子状态不太正常的程度，宋仰没事就上这屋转悠两下，小眼珠子恨不得钉在他的电脑屏幕上。 父子俩平时基本不说话，宋至远用代码编了个程序，在宋仰再一次探过脑袋的时候，让屏幕上出现了一段小动画。 原本屏幕上是一行行看不懂的字母和数字，但宋志远随便敲打了几下，那些数字自动跳跃变换位置，组成了一个大脑袋的小孩，以及门框桌子电脑等，生动而形象的模拟了某小孩一分钟内三次上他这屋来窥探的场景。 这对于六岁的小孩来说，着实是有些神奇了，宋仰也算是第一次直观的弄明白了宋至远整天坐在电脑前敲敲打打些什么，惊讶的都睁大了他的小眼睛。 不过好半天之后反应过来自己偷看被识破了，又立刻木着一张脸。 宋至远难得说了句话。「有事说，别磨唧。」 宋仰也不习惯跟他语言交流，吭哧了半天，说。「我想上学。」 宋至远听后略显意外，不过没等他继续再问，宋仰看见了他桌上放着的入学申请资料表，立刻伸手过去拿起来就跑了。 林曼今天下班晚了点，到家的时候天都黑透了，她一回来，宋至远和宋奶奶都自觉的回自己房间关上了门。 宋仰去端灶上温着的饭，等林曼换完衣服出来，饭菜也上了桌。 林曼也不是个迟钝的，见吃饭的时候宋仰一直看着自己，问他。「 有事？」 宋仰很犹豫，毕竟知道林曼必然要生气，但再三纠结，他还是把资料表拿出来放在了林曼的面前。 果不其然，林曼一看见那表，立刻把筷子用力的拍在了桌子上。 而见她目光愤怒的看向宋至远的房间，宋仰立刻说。「是我自己想上学的。」 「你自己想上？」 林曼目光收回来，盯着他。「你是不是忘了幼儿园才上没两天就让人指着鼻子骂小神经病的时候了！」 「我不怕。」宋仰说。「而且小澄会保护我。」 「他保护你？」 林曼直接冷哼了一声。「你怎么不说他能养你啊，要不然你去他家？以后跟着他们生活？」 这话宋仰接不上，也不敢随便接，只能闭嘴。 林曼收回盯着他的目光，稍稍冷静了片刻，怒火收了几分，才再说话。「 你这学确实也该上了，上也行，妈妈给你找个合适的。」 宋仰一听，心说果然许澄阳说的对。 他们家的学区对应的是附小，而附小是全市最好的小学了，为了孩子能上这个学校，多少家庭砸锅卖铁也要在他们附近的小区买一套房子，可听林曼那意思，是没想让他上附小，八成就是要带着他去别的城区甚至是外地。 在小孩看来，那就是等同于是要跟宋至远离婚了。 「不用找。」宋仰说。「我上小澄的学校。」 说完，他趁林曼发火之前，又特意强调了一遍。「 只上小澄的学校，别的学校不上。」 而她说完这句，后果可想而知，林曼直接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指着他的鼻子让他再说一遍。 宋仰不想惹的林曼更愤怒，态度表明就不再吭声了。 奶奶和宋至远听到动静同时打开了房门，林曼平时基本不会对宋奶奶发作，但见着宋至远就像是找到了靶子，立刻改为指着他。「 宋至远！是不是你教唆的！王八蛋…」 怒火烧到自己身上，宋至远也没有辩解，任凭林曼扑过去对着她怒骂厮打，始终不吭一声，全部沉默的承受着。 这是宋仰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做违背林曼意愿的事，也是第一次遭到林曼歇斯底里的痛斥怒骂，说他是白眼狼，说他和宋至远都是来向她讨债的。 那天之后，宋仰承受了林曼长达一周的训斥，冷战，精神折磨，仍然倔强的坚持要上附小，死活不肯松口，最终迫使林曼不得不在资料表上籤下了自己的名字。 当天晚上，小孩把许澄阳叫出来，俩人蹲在楼下花坛边上叽叽咕咕。 许澄阳接过宋仰手里签了字的资料表看着。「太好了，这下你可以踏实了，往后你妈妈彻底不会再有跟你爸爸离婚的念头了。」 「真的吗？」 宋仰立刻问他。「这样就真的不会了吗？」 「当然了。」许澄阳说。「你坚持要在咱们这儿上学，摆明了态度就是绝对不会离开咱们这片儿，林阿姨本来就捨不得宋叔叔，现在再加上捨不得你，肯定就不可能走了啊。」 第12页 宋仰琢磨了琢磨他这话，感觉很有道理。 许澄阳看着小孩明显轻松了的小模样，自己也开心，把资料表卷了卷，作势要敲敲他的小脑袋。 那资料表现在对宋仰来说算是宝贝，他立刻伸手抢了过来。「 不能折，还要用的。」 许澄阳直接被他逗笑了。「你傻不傻啊，现在都网上填报资料信息，谁还用纸质的材料啊，浪费资源呢。」 「 啊？」 宋仰不明白。 「那是宋叔叔特意列印出来的，是交给林阿姨的选择，哎~」 许澄阳说着，伸手摸摸宋仰的脑袋，少年老成的感嘆了一句。「小孩，你爸爸是真的很爱你妈妈呀。」 宋仰并没有很明白这两件之间有什么直接关系，但不妨碍他高兴，他难得心情有此刻这么放松的时候，他把那张资料表小心的折起来，放进自己的兜里，决定好好保存这张表，像保存一张保佑过他家庭完整的护身符那样。 许澄阳笑滋滋的看着他，又忍不住逗。「 这会儿倒是得意上了，之前我说了你还不信，还跟我吱吱呀呀的较劲，这下不跟我横了吧？」 宋仰脾气虽然倔强，但讲道理，心情好的时候，也长嘴。「小澄，是我错怪你了，我向你认错。」 「别说那没用的。」 许澄阳哼道。「先把称唿给我改了，一天到晚小澄小澄的，没大没小，得叫小澄哥哥知道不？」 「…」 宋仰说。「可我们是好朋友。」 「好朋友跟叫哥哥也不冲突啊。」 许澄阳说。「你这马上也要上小学的人了，得懂得文明礼貌，长幼有序的，好朋友比你大你也得喊哥哥。」 「哦。」宋仰感觉有道理，于是也不扭捏，张口就叫了声。「小澄哥哥。」 「哎~」 许澄阳哄骗小孩成功，十分高兴，乐滋滋揉了把他的小脑袋。「说，哥哥厉害不？」 毕竟帮助自己维护了家庭完整，那在宋仰看来，都不是一般的厉害，许澄阳这会儿在他仅六年的人生中都能算前几名的厉害了。 宋仰回答的非常诚实。「厉害。」 许澄阳又问。「那以后听哥哥的不？」 宋仰点头。「听。」 「哈哈。」许澄阳逗他逗的太开心了，张开怀抱沖他眨眨眼。「来，哥哥抱抱。」 宋仰也不墨迹，老老实实靠过去，说抱就给抱。 小小孩窝在大小孩怀里，怎么看怎么滑稽，但他们自己并不那么认为，殚精竭虑了那么多天，如今大功告成，抱小孩的终于是宽了心，被抱的也总算是得了踏实，夜里温度降的厉害，风吹过来凉飕飕，可他俩却仍然觉得这个抱抱无比的温暖。 「要上小学了，小萝蔔头升级为小豆包，也算是跨出了成长的第一步。」 许澄阳抱着小孩揉揉小脑袋。「开心不？」 正值月中十五前后，月亮最圆的时候，洁白明亮的光撒了一地，安静又柔和，衬的耳边传来的声音也温温柔柔的。 小孩从小不爱笑，但此刻却不自觉的就牵动了小嘴角，弯出了一个很小很小的弧度。 「开心。」 第8章 接下来几个月的时间，宋仰暂停了他坚持了两年多的拾荒事业，除了早上实在不放心宋至远独自出摊他会跟着，剩余时间都会在家呆着，看看小学生日常行为规范科普视频，读读儿童画本，恶补一些因为没上学前班而落下的知识，为上小学做准备。 这期间宋至远又犯过两次病，好在两次都在第一时间就被发现了，控制的很及时，没有造成很严重的后果。 林曼还是隔三差五就要跟宋至远发顿脾气哭闹发泄一场，全家人对此早就习以为常，不至于过分胆战心惊。 于是这段时间，家里的气氛虽然仍旧难改沉闷，但至少没有再恶劣到让所有人心力交瘁的程度。 日子相对放松些，时间就过的飞快，转眼间就到了九月份。 入学报导那天，宋仰穿上新校服，背上新书包，在宋至远和宋奶奶殷切欣慰的目送下，跟着林曼出了门。 附小距离他们小区就一个路口，走路几分钟就能到，新生报到日，学校要求的到校时间比平时晚一些，此时路上基本上都是第一天去上学的小豆包，他们要么被家长抱着，要么被牵着小手，画面看上去都很温馨。 唯独宋仰这边画风不同，林曼在前面走，他在屁股后边跟着，两人跟不认识似的。 因为宋仰坚持要上附小，并且在这件事上第一次表现出了抗逆以及打死都不妥协的倔强，林曼一直生着他的气，到现在都还在跟他冷战。 宋仰从小没跟谁学过哄人，根本不会，许澄阳倒是教了他一些方法，但他一直没敢用，毕竟在他看来，上附小并不单纯的只是上学，而是关系着他家的家庭完整与否，他实在担心若是自己态度软下来，林曼就会立刻反悔。 学校不允许家长进入，他们只能把孩子送到校门口，由执勤的老师带进去排队，即将进入陌生环境的小豆包们难免紧张害怕，跟家长们分别时无一不是哭哭唧唧，缠着他们的爸爸妈妈要求放学后第一个接。 宋仰非常不能理解这些小孩，认为他们娇气，矫情。 不过，很快他就被自己打了脸。 林曼和班主任说了几句话，把他交给老师之前，看着他嘆了嘆气，最后蹲下来，为他整理校服衣领，小声叮嘱他。「既然要上学，那就好好上，学习好坏什么的不做要求，别惹事就行，如果有人故意欺负你，也不要和他们打架，要第一时间找老师，知道吗？」 第13页 可知冷战好几个月以来，林曼要么对他不理不睬，要么冷言冷语，这还是第一次心平气和的和他说话。 结果就是不说还好，宋仰也一直没觉得有多委屈，谁知林曼冷不丁的这么一开口，他积攒了好几个月的小情绪猝不及防的涌出来，突然就觉得委屈的不行了。 眼看着他的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起了转儿，但却撅着小嘴倔强的不肯让它掉出来，林曼揉了把他的小脑袋，把他拉进怀里抱了抱，对他说。「妈妈爱你。」 然后，宋仰就彻底破防了。 小孩自认从小就独立而强大，勇敢又坚强，在外面游荡碰到坏人逃命的时候，在家里被犯病的宋至远一脚踹出去摔在地上打的满身都是伤的时候，他都没有掉过眼泪。 但被老师带着进入校门，一步三回头的朝着站在校门口的妈妈那里望去时，他却跟周围其他第一天上学的小孩们一样，不争气的哭了。 能上一年级的小孩虽然年龄都还小，但也是一路从幼儿园过来的，对上学这件事的概念已经非常清晰，从校门口到教室的这一路哭的也差不多了，到教室门口被班主任嗷嗷吼了两嗓子就都收了声。 宋仰被分在了一年级六班，在进入学校后的第一栋教学楼的第一层，最后一个教室。 班主任姓刘，是个性格泼辣的中年女人，把孩子们带到教室后按个头儿量了量，干脆利落的就给安排好了座位。 宋仰个头在班里属于矮的，被分在第二排左边靠右的位置，同桌是个带着眼睛的小男孩，看上去非常乖巧。 第一节课，是针对于新生的开学典礼，由于现下天气还比较炎热，不适宜户外举行活动，孩子们就在各自的班级里坐着，典礼通过大屏幕直播形式进行。 最开始是各种领导和老师讲话，紧接着是各个年级的学生代表发表欢迎致辞。 领导们讲话官腔摆的足，老师们讲话也都是一板一眼的，听起来很没意思，小孩们几乎全都听的昏昏欲睡，直到轮到各年级学生代表讲话，屏幕上出现了熟悉的脸，有小孩激动的指着屏幕大喊「这个我认识她是我们小区的」，孩子们才逐渐精神了起来。 宋仰在课桌前坐的板板正正，专注的盯着屏幕，直到上面出现了许澄阳灿烂的笑脸，他也非常激动，也想像其他小孩一样指着屏幕说这是他的好朋友。 只不过小孩从小习惯了内敛沉稳，没等他正在纠结完到底要不要说，班主任刘老师先他一步开了口。 「同学们，这个大哥哥是六年级毕业班的，上学期期末考和这学期开学考都是年级第一名，学习成绩非常好，以后你们都要向他学习，努力做最优秀的学生，听到了吗？」 「听到了！」 全班小朋友异口同声，把宋仰纠结的话彻底压了下去。 开学典礼之后是小学生日常行为规范学习，包括认识老师和同学，校园文明礼仪，以及认识厕所等杂事。 学校规定一二年级的中午饭由老师监管，由食堂的师傅把饭送到教室，孩子们集体在班级里吃。 午饭结束后是短暂的午休时间，班主任下了命令，除了上厕所不准出教室，于是孩子们也不敢乱跑，都在自己的课桌前老老实实的坐着，只有胆大的才敢小声跟周围的同学说说话。 宋仰不爱跟人说话，就趴在桌子上看上午发的教材。 正是看的入神的时候，教室里突然进来了几个男生，那几个一看就比教室里的这帮小孩大，进来之后目光在教室里扫一圈，然后直奔某个小孩，拉起来兇巴巴的对班里其他小孩发话。「这是我妹妹，你们以后都给我老实点，谁要是敢欺负她，别怪我揍的你们屁股开花。」 也不知是从哪代小学生开始的不良风气，高年级的学生们但凡有弟弟妹妹新入学的，都会在开学第一天就趁课间到班里来耍耍威风，给弟弟妹妹们撑撑腰。 一群刚来的面对已经上了几年的，无论是资歷还是个头儿，统统都赶不上，只能老老实实的听话，并对被撑腰的那个小孩露出羡慕的目光。 这一中午，包括下午的两个课间，教室里陆陆续续来了数不清的大哥哥大姐姐，班里好多小同学因此都成为了大家眼里不能招惹的有「后台」的人。 宋仰并没有长时间的上过学，不懂集体生活中的规则，但要说面对这样的情况自己没羡慕和期待，也是不可能的，再怎么着他也都还只是个六岁的小孩而已。 从中午开始，他就跟个向日葵似的，没事就望着教室门口的方向，每来一波人他就立刻瞪起小眼睛，人马上支愣起来，然后发现不是来找他的，又立刻蔫巴下去。 直到放学铃声响起，被老师们带着去了校门口，宋仰心里期盼的小火苗才终于是彻底灭了。 小学生放学时间早，林曼还没有下班，宋志远不想在他学校附近露面，宋奶奶坐轮椅又不方便，没人接宋仰，他只能自己回家。 告别了老师，穿过乌泱泱的抱着孩子嘘寒问暖的家长，宋仰背着自己的大书包闷头往前走。 走着走着，看到了前面单腿撑着坐在自行车上沖他笑的许澄阳。 说实话，宋仰可以做到不羡慕其他孩子有家长接，但无法做到不生许澄阳的气。 六年级是他们整个学校最高的年级，学习最好的学生，老师都特意夸奖，可想而知在这群刚入学的小孩眼里得有多厉害。 第14页 如果许澄阳也去他的班级里给他撑撑腰，以后肯定不会有小孩敢对他使坏，虽然他也不怕，但有期待和没指望，心情还是不一样的。 班里很多小孩都有人撑腰，有的是亲哥亲姐，有的是亲戚家的小孩，有的只是同小区甚至都并不熟的，连宋仰的同桌那个戴着眼镜乖巧懦弱的小男生都有护着的，就宋仰没有。 可明明他最好的朋友就在最高的年级，还是高年级里最厉害的人。 所以他很失望。 他全当没看见许澄阳，越过他背着书包气沖沖继续往前，许澄阳喊他他也不理。 许澄阳一开始都没明白怎么回事，纳着闷追上去，伸手抓着小孩的书包带子，连书包带人一併拎起来摁在车前斜樑上，偏着脑袋问：「干嘛啊，我惹你了？」 很显然，惹的还不轻，小孩直接挣扎着从他车上跳下去，回头满目怨愤的瞪着他： 「我不跟你好了！」 第9章 相较于此前混迹街头的拾荒生活，学校生活对于宋仰来说还是相对舒适的，每天坐在宽敞明亮的教室里，风颳不到雨淋不着，规律的上着不同的课，学着新的东西，新鲜又有趣，他适应的很好，上学上的很有劲头。 当然，适应的很好的也不止他一个。 开学之初，由于陌生的新环境所导致的胆怯，小豆包们全都老老实实规规矩矩，但上了一段时间之后，他们摸清和以前上幼儿园之间的区别，发现小学也就那样。 那些所谓的高年级厉害的大哥哥大姐姐们除了个头儿比他们高点儿，其他方面跟他们也没多大区别，犯了错照样会被老师们训的不敢吭声。 于是，开学之初大哥哥大姐姐们在这帮小崽子这里树立的威严日趋崩塌瓦解，但所带来的坏风气却日渐膨胀。 小屁孩们也有自己的江湖，彼此之间也有攀比心理，都是在家里被至少四五个长辈恨不得捧在手心里娇惯着长大的孩子，都自大任性的很，尤其认为自己有人给撑腰的，平时在班里很横，而当他们发现居然有人比自己更横时，必然就要干架。 宋仰班里有个小胖子，刚开学时有个五年级的哥哥来给他撑过腰，他接受多了同学们羡慕和崇拜，开始膨胀，谁都不放在眼里，也就理所应当成为了坏小子们都想收拾的对象。 近些年学校开始重视体育锻鍊，一年级的学生大课间也要去操场做广播体操，每个班的队列基本都是按照个头站，但老师会挑长的好看的孩子放排头，给自己班级当门面。 宋仰在班里属于个头矮的，但他长的圆头圆脑，小脸儿很周正，形象很好，第一次做操老师就安排他站了第一排。 横惯了的小胖子不乐意，认为最好的位置就该是自己的，于是趁老师不注意，过来就要跟宋仰换。 宋仰没在班里出过风头，平时也沉默寡言的，属于没什么存在感的小透明，小胖子大概是觉得他没威胁，懒得欺负他，没骂他，也没动手，加上他本来也对什么前排不前排的并不在意，就利索的退到后排去了。 结果这一换，其他一直看小胖子不顺眼的横小孩们就抓住了机会。 最后五个小孩吱呀怪叫着扭打在一起，直接叫停了全校的课间操。 小孩打架到不了多严重的程度，最多就是挠破了脸，相比之下，在操场上那么多人的围观下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才更严重。 以小胖子为首的那五个孩子全都被叫了家长，口头训斥记过什么的处罚，孩子们来说感触不大，但因此被迫公之于众的家庭之间的参差，却影响深远。 小胖子的爸爸是个残疾人，据说以前是消防员，在一次火灾抢险事故中负伤失去了左腿，被叫来学校的时候被坏小子们看到了。 六七岁的小孩年幼不懂事，才不管别人的腿是怎么没的，只是单纯的为了气小胖子，就合起伙来嘲笑他有个残疾父亲，开始一天到晚喊他小瘸子。 小孩子原来越横，受到打击之后的承受力就越差，面对同学们的刻意嘲笑，小胖子无力反驳，被彻底挫没了锐气，再也横不起来，后来在班里就总是低着头了。 这件事说起来其实与宋仰无甚关系，但它却给小孩带来了很大的心理冲击，他甚至会有隐隐的后怕。 如果开学之初他也出尽风头，可能他也会扛不住诱惑，像小胖子一样变得越来越骄傲自大，他会在班里备受关注，也会因此遭到别人的嫉妒，甚至是遭受恶意。 如果打架的是他，被叫家长的人是他，家里有个精神分裂症的爸爸，那么他大概会被叫小疯子，会被嘲笑到比小瘸子更加抬不起头。 明白过来之后，宋仰似乎就理解了许澄阳的良苦用心。 许澄阳后来跟他解释过，说到学校是来读书学知识的，不是来抢风头争老大的，说让他只管好好学习，不要去争那些无用的意气，可他当时没有切身体会，根本听不进去，固执的认为许澄阳就是没把他放心上。 当初丢下一句「我不跟你好了」，之后它就真的不再主动搭理许澄阳，到现在都还是许澄阳黏着他哄好久，他才会不情不愿的应付上几句。 越想感觉有些羞愧，有天放学后，宋仰再看到许澄阳在路边等他，他就没再冷着小脸儿扭头就走，而是主动去了许澄阳身边。 许澄阳哄了这么久，对小孩可谓相当了解了，宋仰抿着小嘴一靠近，他就大概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了。 第15页 只不过明白归明白，小孩单方面和他冷战了那么久，他怎么也得抓住机会逗逗孩子。「哟，今天这太阳是打哪边出来的啊，某只小坏蛋见了我怎么都不饶着走了？」 宋仰很惭愧，抿着小嘴吭哧了半天，憋出一句。「对不起。」 许澄阳问他。「对不起谁？」 宋仰撅撅小嘴。「对不起小澄哥哥。」 「哈。」 许澄阳故意哼了哼。「冷了哥哥那么久，一句对不起就完了？」 「…」宋仰其实知道自己应该哄人，但他不太会，按照之前许澄阳教他哄林曼的方法，要先说对不起，然后搂着脖子抱抱亲亲，再说妈妈我爱你。 说实话，这事儿宋仰对着林曼都干不出来，更别说对着许澄阳。 当然，让他像许澄阳平时哄他似的那样撒娇耍赖哼哼唧唧，他也干不出来。 于是纠结半天，他摘下自己背着的书包，从书包的侧兜夹层中取了个很小很小的包裹出来。 许澄阳原本挂着一脸傲娇，可眼看着小孩把那小包裹打开，从包的层层叠叠的纸巾里剥出了五颗蓝莓，他就直接傲娇不下去了。 学校中午的餐后水果是蓝莓，每个孩子分五颗，蓝莓在宋仰家属于罕见水果，他没捨得吃，全部用纸巾小心的包了起来，是打算带回去给全家人分的，可谓非常珍贵了。 其实宋仰的条件不至于连蓝莓都吃不起，主要是还是他家里情况特殊，终年沉闷压抑的氛围里，全家人都缺乏对生活的热情，家里平时除了必备的蔬菜食物，很少买零食瓜果，所以很多别人习以为常的东西，对他来说都很珍贵。 许澄阳忽然觉得有些心酸，不忍心再继续逗小孩，过去把他的书包挂在车把上，把他抱上了车子。 其实许澄阳也不知道自己想的到底是不是对的，他想提醒宋仰在学校里保持低调，不要太出风头，不要太受关注，不要被人窥探到他的家庭，不要因此受到伤害。 可同时，他又但心这也会成为小孩的心理负担，也许小孩原本可以很耀眼，可小孩却硬要自己普通到不被看见，长此以往，小孩可能会养成躲避和逃避的习惯，性格上不够阳光，行为上也不够自信。 当初解释的时候没有把话说的那么直白，也是因为矛盾，既希望小孩能明白，又不希望小孩明白。 这是许澄阳这个年纪所不能妥善处理的矛盾心情，只能化作一声嘆息。 宋仰听到了，他以为许澄阳还没有被哄好，就从纸巾里包着的那五颗蓝莓里捏起一颗，回头递到了许澄阳的嘴边。 许澄阳看了眼正在努力表现着自己并不擅长的讨好的小孩，心软，低头接下他手里那颗皱皱巴巴的蓝莓，顺便在他的小手指轻轻上咬了下。 「当作惩罚了。」许澄阳说。「看你以后还敢跟我瞪眼不。」 宋仰一听他这语气就知道没事了，回头踏实的靠在他身上，小声说。「 我会听话的。」 「听话就好。」 许澄阳腾出一只手在他脑袋上揉了把，犹豫再三，语气严肃认真了起来 「宋仰，哥哥要你低调，不是因为你的家庭会让你丢脸，而是我们得学会保护自己。」 「宋叔叔平时很顾家，一直在很努力的照顾奶奶，妈妈，还有你，是个很好的人，他只是生病了，偶尔不能自控，这并不丢脸。」 「还有林阿姨，她有时候会发脾气，也是因为她太爱你爸爸和你们这个家了，看到爸爸生病无能为力时，心里太难过就会需要发泄，是人之常情，如果她真的没有爱了，不在乎了，也就不会闹了。」 「你呢，平时在学校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也不要太拘束自己，只需要稍微注意一些，尽量避免出现像你们班那个同学那样的情况。」 「当然，如果将来万一出现了，也不要太当回事，尝试着从多个角度去看待问题，就像你现在能理解你们班那个同学的情况一样，也会有人理解你的。」 「…」 秋天的风清清爽爽，许澄阳的声音平缓柔和，带着浓郁的蓝莓的味道，让人莫名就觉得宁静，安心。 以至于很多很多年之后，无数次濒临崩溃之际，将宋仰拉回理智，让他保持清醒的，都是这个温暖的时刻，是许澄阳的这段话。 第10章 上学的日子过得飞快，转眼间半个学期过去，新年就要来了。 许澄阳的爷爷奶奶冬天都会去海南生活，寒假他要跟着爸爸妈妈去那边过年。 出发前一天的晚上，宋仰被喊过去帮忙收拾东西，赶上许澄阳的爸爸在家。 许澄阳的爸爸叫许晋康，是个科技公司的老闆，平时工作忙不常在家，偶尔在家碰上宋仰过来，总喜欢把他抱着举起来抛两下，万事再逗两句。 「小傢伙，你这不行啊，得多吃饭多运动，阳…哦不，现在是小澄，小澄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比你高，也比你胖，我都举不动他。」 「老爸！」 许澄阳在房间里喊。「明明我就没胖过，八岁的时候您都还举的动呢，不许黑我！」 「行行行，不胖，你帅，你最帅了。」 许晋康笑呵呵把宋仰放下来抱着，走到许澄阳房间门口往里探探脑袋。「 谁家小帅哥出个门能收拾两大行李箱的衣服，小姑娘都没你这么爱臭美。」 第16页 「才不是只有衣服。」 许澄阳坐在周围堆满东西的地毯上，仰着脑袋狡辩。「还有给爷爷奶奶带的礼物，我的寒假作业，书本…好多东西呢，您不许污衊我。」 许澄阳平时和宋仰待在一起的时候是个小大人，但在自己爸爸妈妈跟前就是个小无赖，经常和他爸妈撒娇斗嘴。 宋仰很喜欢看他们父子俩斗嘴，觉得很温馨，他也很喜欢被许晋康抱着，那种成年男性独有的坚实可靠的怀抱，是宋志远没有给过他的。 许晋康宠溺儿子，又继续陪着逗了两句，就把宋仰放下来，揉了两下脑袋，让他去和许澄阳玩。 许澄阳的房间布置的很温馨，衣橱柜子以及书桌都是乳白色的，桌边还有个置物架，上面摆的都是高达和手办。 认识一年，两个人除了偶尔闹闹别扭，大部分时间都相处的很融洽，再加上许澄阳比他大五岁，懂的比他多，平时教他很多知识和道理，有什么事都第一时间出现在他身边，弄的现在宋仰有点依赖他，分别在即，心情难免有点儿低落。 许澄阳当然看的出来，小孩抿着小嘴巴挨挨蹭蹭的往他身边一坐，他就察觉到了，当时就从身后的一摞书里抽了个大厚本子出来，放到了小孩面前。 宋仰的小嘴巴本来是抿着，结果翻开一看是字帖，直接改为了撅着。 虽然上学之前宋仰看视频及学会了很多字，但也只限于认识，不会写，上学之后开始学，学了半年倒是会了一些，但大多都写的歪歪扭扭不像样子。 反正跟许澄阳比那是天上地下的差距，许澄阳从小学习书法，写的字横平竖直漂亮的像是印的，但宋仰的字就是像虫子爬的。 偏偏宋仰还不爱练字，许澄阳给的字帖很厚很厚，弄的他那点离别的小情绪当时就没了。 「撅什么嘴。」许澄阳说。「我去海南待二十天，这本字帖一共四十张，你每天描两张，要认真写，等我回来要检查的。」 宋仰没吭声。 许澄阳就拿手指戳了戳他的脑门。「听见没。」 宋仰不得不撅着嘴点头。「哦。」 许澄阳满意了，又把他搂过来抱了抱。「二十天很快的，再说我们可以每天视频呀。」 可是视频不能抱抱，宋仰想。 许澄阳开始继续收拾东西，宋仰就在旁边帮他整理。 过了会儿，宋仰忽然想到了什么，问他。「你会去海边吗？」 「会呀。」 许澄阳说。「爷爷奶奶就住在海湾边上，出门就是大海。」 宋仰眨巴着小眼睛犹豫了下。「听说海边可以捡到捡贝壳。」 「当然啦，海边就是那样的，除了人，最多的就是贝壳了。」 许澄阳开始没注意到小孩的话外之音，继续收拾，直到过了会儿发现小孩半天没再说话，回头看了看孩子那张又木了起来的小脸，明白了。 小傢伙没出过远门，也没见过大海，他想让许澄阳给捡些贝壳回来，想拥有一些远方的东西，但不好意思直说。 小孩从小养成的习惯，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平时想买点什么都是用自己捡瓶子卖的钱，他很少开口要什么，对家里人尚且如此，对许澄阳当然更是，即便他现在和许澄阳已经很亲近，即便贝壳也不是什么需要买的贵重物品。 许澄阳默默嘆了嘆气，歪着脑袋凑到小孩面前问他。「我是谁？」 宋仰被问了个愣，眨眨小眼睛。「小，小澄哥哥。」 「还知道叫哥哥呢。」 许澄阳反手就弹了他个脑瓜崩。「哥哥之前怎么跟你说的，我们可是最好的朋友，知道什么是最好不？」 宋仰低下了他的小脑袋。 许澄阳说过，他们是最好的朋友，和亲人一样好，甚至可以比亲人更好，所以他心里想的事都可以跟许澄阳说，包括想做什么事情，想要什么东西，虽然许澄阳也不一定什么都能给他，但是会帮他想办法。 但他总是做不到，根本不能心安理得。 即便现在，他也只能是为了避免惹许澄阳不高兴，才开口道歉。「对不起，我忘记了。」 「 你这点小脑瓜，多吃点核桃补补吧。」 许澄阳当然不可能真生他的气，不过还是藉机刁难了下。「 行吧，给你个机会，先给我表演个宝宝傻笑，要笑好看一点，可爱一点，给我哄开心了我才会原谅你。」 虽说家里仍然是隔三差五就要闹一场，但更多的时间都在学校，精力被更丰富的生活占据着，被家里沉闷压抑的氛围的影响大大减弱，身边又有个外向开朗的许澄阳朝夕陪伴，耐心开导，宋仰这一年来原本孤僻内向的性格已经开始有逐步改善的趋势。 每每许澄阳和他闹，他都会配合，把许澄阳逗笑的同时，自己也会翘翘小嘴角。 不过今天还没来得及，他刚要扒拉自己的眼角扮鬼脸，隔壁就响起了哐啷哐啷的动静。 宋仰就像是突然得到了什么信号，微表情一滞，紧接着从许澄阳怀里挣脱，蹭一下就蹿了出去。 许澄阳反应过来跟过去的时候，宋奶奶正坐在轮椅上哭喊着试图唤醒他的儿子，而林曼则坐在房间的地上，把脸埋在膝盖里，对外面的狂风暴雨无动于衷。 许晋康夫妇和许澄阳一起合力把宋志远摁住，宋仰把注射液打进了他的身体里。 第17页 从暴戾的摔砸东西到迅速失去力气摊在地上，整个过程不过也才几秒钟的时间。 即便近一年的时间里这样的场景已经在眼前出现过很多次，可每每看到宋志远眼睛半睁半合，瞳孔涣散，毫无生机的躺在那里，许澄阳心里仍然会觉得害怕，会生出某些难以名状的恐惧和不安。 万幸这次宋志远没有伤到人，许晋康和周敏茹帮着把他抬进房间，宋奶奶转动着轮椅跟进去守在床边，不停的抹眼泪。 许晋康和周敏茹帮着收拾屋子，许澄阳安慰宋仰，林曼始终没有任何反应。 回到家后，许家三口人就像是刚刚去打了一场仗，进门陆续坐沙发上长长的舒了口气。 许澄阳仍然有些恍惚，周敏茹把他拉进怀里抱抱。「 又被吓到了？」 跟自己的爸妈许澄阳没什么不好承认的，抱着妈妈点头。 「没事的。」周敏茹安慰他说。「也就是犯病的那么一会儿吓人，过后不还是跟正常人一样吗，不用怕。」 「嗯。」 道理其实许澄阳都懂，但心里还是会满满的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 脑海里闪过宋奶奶守在宋志远床边抹眼泪的场景，以及宋仰第一时间去倒了温水过去餵给宋志远的场景，还有林曼。 在许澄阳看来，林曼是最可怜的那个，毕竟宋奶奶和宋仰都是宋志远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他们没有选择，但林曼有，林曼捨不得抛下宋志远，这是许澄阳从不怀疑的事情。 可许澄阳也有诸多不理解，比如林曼总是会借着一丁点的小事就要大闹一场，说出的狠话都直戳人的心窝子，有好多次许澄阳甚至都感觉她可能是真心的想让宋志远去死。 而且每次宋志远犯病的时候，林曼都不管，有时候宁愿被宋志远打也不会给他打针用药，她只会把镇静针剂准备好，放在宋仰可以随时拿到的地方。 想到这里，许澄阳就会更怕。 「每次看到宋仰把针打下去的时候，我都特别担心，害怕宋叔叔当场就…」 某些字眼儿即便对已经十几岁了的孩子而言，也是触目惊心的，许澄阳没能说出口。 「不用害怕，也没那么严重，就是…」 许晋康说着，嘆了口气。「 剂量估计是挺大的。」 「啊？」 许澄阳从妈妈怀里钻出来，看着爸爸，感觉有哪里不对。 周敏茹接话说。「也是没办法的事，如果不尽快控制住他就会伤人，家里有老人孩子，没得选。」 这样说起来，许澄阳也是可以理解，但他还是觉得不安，问爸爸。「 那个药对身体的伤害是不是很大啊？」 许晋康闻言和周敏茹互相看了对方一眼，没有回答他。 但很显然，是的。 能让一个处于亢奋状态下的人仅仅在几秒钟的时间里就彻底失去反应和行动能力，足以说明那药物在人体里产生了多大的破坏力。 许澄阳不是个反应迟钝的，爸妈没有回答，他自己琢磨了琢磨，也就想明白了。 应对精神疾病患者，镇静药物必不可少，且不说是药三分毒，任何药物用久了都会产生抗药性，要想维持效果，只能加重剂量，或者换成更虎狼的。 许澄阳听宋仰说过，从他记事起，宋志远用药之后就是那个反应，所以许澄阳猜测，大概是从最开始犯病之初，宋志远用的就是高浓度的剂量。 小孩懵懵懂懂，只知道那是给爸爸治疗的药，就像感冒了沖一包中药沖剂一样，所以他从来没害怕，打针的时候也从来不犹豫，他并不知道，这种药长期用下去，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这事小孩子不知道，但大人不可能不知道。 在此之前，许澄阳一直很坚定的认为，林曼这个人是可敬的，即便言行举止有时偏激，但她宁愿忍受痛苦和折磨也不愿放弃爱人，努力支撑着一个沉重的家庭，是很伟大的。 但在失眠了近乎整宿，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惆怅的整宿之后，这个想法似乎就开始有些动摇了。 早上，宋仰来敲门，端了两大盘饺子。 北方素来有「出门饺子回家面」的说法，平时许澄阳一家人帮助宋仰家很多，今天许澄阳一家要出远门，所以即便心情很糟糕，宋奶奶也还是早起包了饺子，煮好让宋仰给端了过来。 吃饺子的时候，许澄阳看着坐在身边眼巴巴望着自己的小孩，很想把他也一起带走。 不舍是一方面，更多的是揪心了整夜之后的不踏实和不放心。 但他又不可能带走，只能在临行前把宋仰拉到一边小声偷偷的叮嘱。「如果爸爸醒来之后没有过激行为，就不要打针了，如果有，就打一半，记住了吗？」 宋志远不会立刻就恢復正常，每次犯病之后那个恶劣的人格要持续一段时间，为了维持这段时间的平静，宋仰每天都会再给他打一次针，直到宋志远可以正常的叫出他的名字，这几年他都是这么做的。 所以宋仰不能理解。「为什么？」 许澄阳不知道该怎么跟小孩解释，也怕自己万一是想错了反而弄巧成拙，就只说。「像我们感冒一样，病转好之后药量就得减半，吃多了反而效果不好。」 宋仰其实还是没理解，但他现在已经很信任许澄阳了，许澄阳又着急要走，他不想耽误时间，就点了头。 第18页 许澄阳见他答应了，松了口气，爸爸妈妈已经发动了车子，他揉了两把宋仰的脑袋，转身准备走。 然而走了没两步忽然想到什么，又回过头来凑近，更小声的说了句。「这件事不要让妈妈知道。」 许澄阳离开之后，宋仰站在原地愣神愣了很久，最后，脸上的表情慢慢变得沉重，小眉头也渐渐拧了起来。 第11章 除夕夜，辞旧迎新，万家灯火，小区里随处可见喜庆的大红色，每家每户传出的都是欢声笑语。 唯有宋仰家，是男人暴戾的咒骂，以及女人崩溃的痛哭。 以往犯病，除去最开始那阵的狂躁，在镇静药物的持续作用下宋志远会一直处于半昏迷状态，像个植物人那样躺在床上。 但这次他是醒着的。 他的第二人格没有正常的认知和记忆，认不出自己的家人，也辨别不出对方有无恶意，但凡谁靠近他，他就仿佛本能般的把谁当做攻击的对象。 身体有力气时，他会不要命似的冲上去动手，爬不起来时，他躺在那里也要恶语咒骂。 原本除夕整天宋志远都没再闹，家里平静了一天，宋仰和奶奶都以为宋志远差不多快恢復正常了，就趁家里暂时安静下来的时候，包了点饺子。 谁知煮好之后，宋仰端着一盘送去宋志远的房间，刚走到床边甚至都还没放下，就被宋志远突然伸手过来打翻在了地上。 而这边狂躁的怒骂声响起，那边林曼崩溃的哭声也传了过来。 正常情况下林曼看到宋志远情绪都会立刻变差，宋志远发狂的声音她当然就更加无法忍受，但凡宋志远那边有动静，她就会立刻也跟着崩溃，这些天都是如此。 可宋志远毕竟是个活生生的人，需要吃饭喝水，为了减少出现他眼前以免刺激他发作，宋仰和宋奶奶一天只给他吃一顿饭，餵两次水。 可即便是这样，林曼仍然忍受不了。 每每这种时刻，宋仰都会异常的焦躁。 这种焦躁并非源于家里的咒骂声和哭闹声引发的心烦，而是面对自己的父母，他不知道该如何权衡。 许澄阳话说的不明不白，但小孩天生敏锐，后来他拿着一直以来给宋志远用的镇静针剂去问过门诊的大夫，还特意去了个距离他们小区有七八个路口那么远的诊所。 大夫看完药量配比，问他。「这么高的剂量，连打七天，每次都是这样吗？」 宋仰点了点头，大夫的表情一瞬间就凝重了起来。 从那天之后，宋仰也还是会每天给宋志远打针，因为大夫说不打也是不行的，毕竟他会伤人，再者放任他一直处于高度亢奋的状态，他的身体也一样会受不了，只不过按照大夫教的方法，宋仰回来之后经过几次实验调整，最终找到了可以维持相对安全的平衡剂量。 而这样所导致的后果，就是宋志远不再只是昏睡，大部分时间都是醒着的，并且动不动就要发火。 可是他醒着，林曼就会崩溃。 宋奶奶重新煮了饺子，等宋志远那边好不容易安静下来，宋仰再送去林曼的房间。 每次林曼崩溃的时候，宋仰过来，林曼会抱他，他也会乖乖的趴在林曼的怀里，尽自己所能的让林曼感受到他的听话懂事，传递自己对妈妈的爱，力所能及的给予安慰。 但这次他去到林曼身边，林曼没有抱他，而是突然伸手推了他一把，他没站稳摔在了地上，手里端着的饺子扣了自己一身。 这是他长这么大以来，林曼第一次对他动手，带着和看向宋志远时相似的眼神。 宋志远之所以醒着，是因为宋仰减少了注射镇静药物的剂量，他天真的以为只要自己不说，林曼就不会知道。 可此刻林曼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他一下子就懂了。 彼时的宋仰还太小，虽然敏锐，但很单纯，想不到更多，许澄阳告诉他不要让林曼知道，他还不知道为什么，但潜意识里却也觉得就应该这样做。 即便是这一刻，他所能想到的，也只是他私自做了这样的决定，害得林曼比以往更加痛苦了，他对不起妈妈。 他从地上爬起来，去跟林曼道歉，可换回的是林曼歇斯底里的一句：「滚！」 便是这时，许澄阳发来了视频通话邀请。 第一次宋仰摁掉了，但许澄阳不舍不弃的又连续拨了三次，仿佛接不通这个视频誓不罢休。 宋仰不得不暂且收了收自己也即将崩溃的情绪，回到房间，关上门接了起来。 「小萝蔔头。」 许澄阳灿烂的笑脸出现的在屏幕里，像一颗明亮的小太阳，宋仰从屏幕里看过去，第一反应是许澄阳现在很开心，是让人不捨得破坏的那种开心。 宋仰抱着手机，努力牵动了下嘴角，小声喊他。「小澄哥哥。」 「乖，今天怎么样，想哥哥没呀？」 许澄阳大概是在外面，宋仰在镜头里看到了他被吹乱的头髮，也听到了那边唿唿的风声。 许澄阳的家庭氛围很好，受爸妈的影响喜欢亲近人，如果是此刻正在身边，说这样的话逗他之前一定会先和他抱抱。 可是，视频没有办法拥抱。 这是宋仰生平第一次对「距离」这个词的概念有了具像化的体会，也是他自童年起就对「分别」这两个字讨厌的源头。 第19页 「我现在在海边，捡了好多好多贝壳，都是挑的最好看的，等回去之后都给…咦？」 许澄阳说着话见他回应的少，似乎就发觉到了他的情绪低落，放低了声音问他。「怎么了，家里又闹了？」 宋仰摇了摇头。 「那怎么看着不开心呀？」许澄阳问。 没有不开心，是很难过。 整个家里，宋仰最心疼的人是妈妈，为了保护妈妈的情绪，他有时候连和她说句话都要斟酌好久，本是应该被呵护被宠爱的小小年纪，却一直以来都在付出着最大的努力照顾妈妈。 可现在，他惹妈妈生气了，被妈妈骂让他滚，被刚出锅的饺子扣了一身，手臂上，腿上，肚皮上…好多地方都烫红了，丝丝拉拉的疼着。 但许澄阳现在在很遥远的地方，开开心心的过着年，宋仰不想破坏他的心情，最后，也只是说了句。「吃饺子，烫到舌头了。」 「…」 许澄阳在那头沉默了两秒，重新扬起了笑脸。「我当是怎么了呢，吃个饺子都能烫到，你可真是个小笨蛋。」 宋仰吸了吸鼻子，没说话。 这时许澄阳那边有人群经过，传来一阵嘈杂。 「要放烟花了。」 许澄阳扭头看了看不知何处，回过来对宋仰说。「 马上新年的钟声就要敲响了，哥哥带你看烟花。」 话音刚落，听筒里也恰好传来声响，许澄阳把镜头拉远，宋仰就看到了在夜空中炸开的光火。 首都禁放烟花爆竹已经很多年，宋仰长大正好是在这几年，他没有见过真正的烟花，只在电视里看过，虽然许澄阳给他看的也是在屏幕里，但通过熟悉的人的镜头看，还是不一样。 绚烂，辉煌，璀璨，斑斓… 彼时小孩脑海里还没有这些词彙，唯一能想到的就只有两个字：好看。 连同许澄阳温暖灿烂的笑脸，是他短短六七年的人生里，看过的最好看的画面。 可是。 从屏幕里看着这样好看的烟花，这样一张美好的笑脸，耳边传来的却是两层房门都隔不断的咆哮咒骂和绝望哭声。 宋奶奶捨不得饿着宋志远，重新为他做了饭送进去，宋志远又闹了起来，再次触怒了刚刚平復下来的林曼。 屏幕那头绚烂美好，屏幕这头混乱不堪。 烟花炸裂的声响掩盖了这边的动静，许澄阳在那边什么都听不到，继续扬着灿烂的笑脸对着镜头说话。「 小孩，新年的烟花可以用来许愿，我们一起闭上眼睛许个愿望好不好，很灵验的哦。」 宋仰没有拒绝，长这么大以来，任何可以用来许愿的特殊时刻，他都没有拒绝过。 他想要宋志远的病有朝一日能彻底好起来，林曼不再那么难过痛苦，奶奶不要总是偷偷躲起来抹眼泪… 他每次许的都是这个愿望。 可此刻面对许澄阳灿烂的笑脸，生平第一次，他又有了新的愿望。 许澄阳是唯一一个主动来到他身边看清了他家里的惨状却仍然没有离开的朋友，是对他那么那么好的人。 他把手机竖着放在前面，虔诚的合起双手，闭上眼睛，在最新一颗烟花炸响的时候，努力牵起嘴角，把自己的新愿望说了出来。 「希望小澄哥哥开心，永远开心。」 可知，这声稚嫩且带着隐约哭腔的祝福，后来在许澄阳的耳边萦绕了很多年，每每回想起来，得知他的小孩是在怎样难过的时刻努力拼凑出了一张笑脸，送上了这声祝福，他的心脏都会隐隐绰绰的疼好久。 其实当时，许澄阳是看出了小孩的难过的，只是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远在上千公里以外，通过窄小的屏幕触碰不到，给不了实实在在的安慰，他只能用许愿这件事转移情绪落点。 当时他许下的愿望，是希望这样的苦日子早点结束，让小孩过上轻松安定的生活。 也是后来，他才知道，这样的愿望多么的不应该。 毕竟生在那样的家庭，过上轻松安定生活的代价，实在是太惨痛了。 第12章 不论日子有多难熬，该过去的也都会过去，时间不会为任何事情停滞不前。 随着鸡飞狗跳的春节过完，宋志远的精神状态慢慢恢復了正常，家里总算是暂停了整日兵荒马乱的局面。 宋仰家没什么亲戚朋友，有也早就因为他家的特殊情况不怎么往来了，从宋仰记事起，他家就没有春节过后走亲访友这个环节，他们没地方可去，也没人到他家来。 但今年不同，仿佛什么都特殊了些，大年初四那天，家里破天荒的来了个客人。 彼时宋仰正陪奶奶在厨房摘菜，家里门铃响起，他去开门，看到对方的第一眼，心里就骤然生出了一股莫名其妙的强烈排斥感。 之后把人请进门，在宋志远和对方的交谈中，宋仰得知了那人叫陈凛，是宋志远研究生时的同学，这些年一直在国外工作。 陈凛打扮的格外讲究，西装革履，靓丽光鲜，提了很多礼品，脸上始终带着微笑，看上去其实是个温文尔雅且挺有气质的人。 宋仰一开始很不理解自己这种对别人没来由的排斥感，直到后来听到那人略显迟疑的问了宋志远一句。「宋哥，嫂子…今天没在家吗？」 宋志远精神状态刚恢復正常，在床上躺了那么多天气色原本就很差，听对方问了那么一句，脸色更显得不好看了。 第20页 小孩观察着宋志远的反应，敏感的神经当时就动了下，突然就意识到了自己排斥别人的原因。 沉默半晌后，宋志远吩咐宋仰。「去叫妈妈起床，告诉她来客人了。」 宋仰表面没动声色，去了林曼的房间，但并没有把林曼叫醒，而是待了一分钟左右后出去回话。「妈妈说太困，不起。」 陈凛闻言面上顿时显得有些失望，笑着对宋志远说。「这么多年了，还是那么随性。」 宋志远没有接他这句，而是问了他关于工作的事。 俩人坐着聊了很久，一直到中午饭的时间，陈凛提出要走，宋志远也没有留他。 陈凛离开之后，宋志远直接回房间关上了门，没有做午饭。 宋仰看着客厅里的那大堆礼品，琢磨了琢磨，赶在林曼醒来之前全都搬到了楼下的车库，并用破布盖了起来。 家里来过客人的事，后来谁也没对林曼说，这件事仿佛就那么过去了。 大年初六，许澄阳一家从南方回来了。 那天宋仰早早的就在楼下等着，许晋康刚把车子停下，许澄阳就打开车门跳下来直奔宋仰，抱起他连转了好几个圈。 「呀？怎么感觉又轻了？」 许澄阳托着他掂了掂，之后颇为不满的盯着他。「老实交代，是不是这阵子没有好好吃饭？」 才二十天没见，宋仰感觉许澄阳好像又长高了一些，怀抱也更宽阔了，让他感觉特别踏实。 「行了。」 周敏茹笑呵呵的从车上来，揶揄许澄阳道。「明明是你自己吃胖了，力气也变大了。」 「就是。」许晋康也笑着说。「瞧你那小胖脸。」 「哼！你们！」 许澄阳一对二打不过，只能回头从宋仰这里找心理安慰。「 小孩哥你说，我胖了吗？」 那当然不能胖，宋仰看着他说。「你黑了。」 许澄阳：… 在许晋康和周敏茹毫不留情的笑声中，许澄阳伸手弹了宋仰个脑瓜崩，之后还惩罚他让他帮自己搬了行李。 许澄阳带回了一大包贝壳，还有很多新奇的小玩意儿，周敏茹给挑了好些从南方带回来的水果，晚上宋仰提了两个大袋子回家。 周敏茹给的水果里有一种叫鸡蛋果，宋仰以前没见过，在许澄阳家吃了点觉得很好吃，带回来的就分成了三份，给林曼的那份，他剥去了皮再切成小块装进盘子里，怕林曼吃的时候噎着，还特意搭配了一杯牛奶。 林曼正在看书，小檯灯的光晕蔓延到脸上，衬得她的五官更加立体精緻。 宋仰把果盘和牛奶放到她的手边，她眼皮也没抬一下，还在生气，从年前到现在对他都是这样的态度。 往常给她送完东西，宋仰会默默的离开，但今天许澄阳鼓励过他，说尴尬和不好意思都是无用的情绪，解决不了问题，要么不要惹，惹了就要哄，尤其是妈妈。 站在旁边犹豫良久，宋仰试着伸手扯了扯林曼的衣袖。 林曼回头瞥他一眼，没理他，但也没再推他。 宋仰感觉有机会，挨挨蹭蹭的靠过去，小心的挤进林曼怀里，鼓了好几次勇气，小声嘟囔了句。「妈妈，我…我爱你。」 林曼身体稍稍僵硬了下，之后长长的嘆了口气，把他抱起来放腿上，揉了把他的小脑袋，问他。「谁教你的，许家那小子？」 宋仰垂着眼皮没吭声。 「妈妈也爱你。」 林曼把他搂进怀里，再次嘆了口气。「对不起，妈妈也不该对你发脾气，妈妈也有错。」 一听这话，宋仰鼻子立刻就酸了，当时就有点后悔，这样行之有效的办法，他应该早一点用的。 与此同时，他也不禁想到，如果宋志远也学习一下就好了，那样林曼的难过就会更少一点。 至此，他仍然对许澄阳对他说过的话坚信不疑，他的妈妈其实很爱他的爸爸。 许澄阳的回归，让宋仰的日子也重新拥有了明朗的色彩。 寒假在陆陆续续的补作业中过完，很快又开了学。 这学期是许澄阳小升初的最后冲刺阶段，他的上下学时间分别比宋仰早和晚很多，俩人不能再一起上下学，放学之后宋仰都是自己回家。 许澄阳平时也增加了很多课外补习班，每天上很多课，回家都很晚，放学后和周末很少再有时间陪宋仰玩，宋仰大多数时间就在家待着。 而在家待着，一旦家里有什么风吹草动，小孩自然第一时间就会注意到。 以前林曼下班之后回到家，不发脾气不哭闹的时候，就会在房间里看书，但最近开始，她似乎看手机的时间更多了些。 以前她从不化妆，不买化妆品，也不买衣服，一年到头素面朝天，几身工作装来回换着穿，但最近她的书桌上开始出现了蜜粉口红之类的东西，衣柜里也多了不少新衣服。 平常周末她没事几乎不出门，待在家里或是没事找事发作一通，或是百无聊赖的抱着宋仰晒太阳，但最近开始却频繁的，她经常会在周末出门，每次都会化精緻的妆，穿漂亮的裙子。 她也很少再跟宋志远哭闹，有时候宋志远在她眼前转半天她都不会发作，心平气和了很多。 林曼素来是家里氛围的主导者，大多数时候，宋志远都是正常的，只要她不闹，家里就很少发生战争。 第21页 明明她变得心平气和了，家里也平静安稳着，一切看起来都像是在变好的样子，但宋仰却反而越来越觉得不安。 宋志远并未发觉似的，每天照常早上出摊，回家后去电脑前坐着，只是抽菸抽的更凶了些。 宋奶奶也没有表现出更多，只是比以往更加沉默，甚至很多时候对着宋仰都很难再提起精神露出笑脸。 宋仰隐约能感觉到自己不安的原因在哪，但他不敢去戳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直到某天放学后，林曼破天荒的来接他放学，身后跟着那个叫做陈凛的男人。 那天林曼没有立刻带他回家，而是带着他坐陈凛的车一起去了家很高级的餐厅。 席间林曼和宋仰介绍陈凛。「这是陈叔叔，是妈妈的校友，也是好朋友。」 林曼让他叫叔叔，宋仰嘴巴闭的很紧。 陈凛笑着说没关系，把服务员刚端上来的小蛋糕放到宋仰面前。「 宝贝，叔叔听说你爱吃甜品，特意为你点的，希望你会喜欢哦。」 那个小蛋糕做的是小飞机的形状，制作精巧，看起来很贵也很好吃的样子，可宋仰看了眼，胃里忽然就泛起了一阵噁心。 宋仰没有任何回应，陈凛略显尴尬，林曼解围。「小孩子认生，熟悉就好了。」 说完，她对着陈凛笑了下。 而她这一笑，陈凛的目光仿佛就钉在了她的脸上似的，不动了。 那样的眼神，宋仰很熟悉。 在每次林曼发脾气哭闹结束之后，愿意给一个拥抱的时候，宋志远的眼睛里流露出的都是那样的眼神。 这顿晚餐，宋仰全程没有吃一口东西，没有说一句话。 回到家的时候，宋仰藉口去车库找东西，没有跟着林曼一起上楼。 车库的大门坏掉没修，灯也不亮了，宋仰进去之后，靠着早餐车蹲了下来。 车轮锁在墙角的水管上，用的是他花了三块钱买的那把小锁，宋志远后来又给缠了新的铁丝，在他上学不能跟着的那些日子里，每天都会替他锁上。 小孩再不经事，也知道今天的这顿晚饭意味着什么，他把自己蜷缩在黑暗里，任眼泪无声，啪嗒啪嗒的掉落。 他不知道到底该如何告诉宋志远，锁根本没有用，他们的家已经锁不住了。 第13章 后来林曼又在宋仰放学后来接过他很多次，每次都会有那个叫陈凛的跟在身后，小孩隐约能明白林曼这是想让他们多相处，变的熟悉，从而之间建立某种关系。 但不管是他们要带他去吃东西，买玩具，又或者是游乐园，宋仰一次也再没答应过，他不想与别人建立关系，尤其是破坏他家庭的人，尤其他从小就对自己家庭的完整与否那么的在意。 他无比抗拒和排斥这件事，但也并没有像正常小孩那样表现出怨恨和愤怒，他甚至比以前更加懂事，听话，课余时间又开始捡瓶子卖钱，学着煮饭，打扫房间洗衣服，在家里什么活都抢着干，以最实际的行动来向林曼表达他的态度： 即便是宋志远以后好不了，或者病情更严重了，可家里还有他，他也可以把所有人的生活都照顾的很好，不会让妈妈很辛苦。 小孩以为这样，林曼对家庭现状的失望和对未来的无望就会减弱一些，就会回心转意，就不会跟别人走。 可结果却仍然让他失望了。 他那么竭尽全力，那么小心翼翼，最后却没能改变林曼的选择，春夏交替之际，林曼还是向宋志远提出了离婚。 当林曼把离婚协议书拿出来的时候，两个大人出乎预料的平静。 宋志远什么都没问，蹲在阳台上连续抽完了第三根烟之后，回客厅拿起那张协议书，连看都没看就干脆利索的就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宋奶奶也什么都没说，红着眼睛去把家里的房产证以及银行卡存摺之类的拿出来，全部放在了林曼面前。 林曼坐在那里低着头沉默了很久很久，然后说了一句。「我只要孩子，别的什么都不会带走 。」 而她这句话说完，宋志远忽的别开脸垂下了眸子，宋奶奶强忍着的泪水也瞬间从眼角滚落。 他们什么都没说，但宋仰却好像什么都听到了。 一直以来宋仰对林曼和陈凛的事闭口不提，他甚至连对许澄阳都没有说起过，他以为宋志远和奶奶都是不知道的，但现在看来他们一直都知道，他们只是不说，只是在沉默着等待结果… 因为他们没有选择。 宋志远病情不稳定朝不保夕，宋奶奶腿不好常年坐轮椅，他们都自认是拖累，不可能强求林曼留下，也就更不可能让六七岁的孩子跟着他们受苦… 即便他们心里再不愿意。 小孩压抑了很久的情绪在这一刻终于爆发，他对林曼说。「我不走，哪也不去！」 林曼闻言看向他，原本就有些难过的表情立刻更加沉了下去。「没有你说话的份！」 「我不走！」 宋仰和林曼说话时从来都是懦懦的，好像永远都在担心惹她不高兴，生怕触怒她，很少像现在这样，直视林曼的眼睛，语气强硬。「 我自己的事，自己说了算！」 啪！ 林曼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指着宋仰，怒火开始升腾。「 你再说一遍？」 「小林。」 宋奶奶快速抹了抹眼泪，把宋仰拽到自己身边，对林曼说。「别这样，孩子还小呢，不懂事，慢慢说就是了。」 第22页 「我看他不是不懂事，是不知道好歹！留下来干什么，是给人当使唤奴隶，还是当人肉靶子，能有什么好结果！」 林曼说这话不是给宋仰听，是给宋志远和宋奶奶听，即便他们八成不会拦着。 六七岁的小孩再懂事，再独立，也还是处于需要被抚养的年纪，在大人们的眼里，宋仰的态度是没什么用的，他做不了自己的主。 这个家里所有人都是这样想的，除了宋仰自己。 离婚协议签署，到民政局领证正式生效之后，林曼去了一趟宋仰的学校，给办理转学手续。 陈凛的工作重心在国外，已经在那边移民定居，林曼打算带着宋仰跟随他去国外生活，陈凛已经帮着联繫好了新学校。 那天，宋仰是被林曼从附小给拖回来的，一路被拽着到家，要求他一起收拾东西，准备搬出去。 宋仰到家后却把自己的东西都搬进奶奶的房间，直接反锁了房门，任凭林曼在外面快要把们敲烂了，也绝不开门。 最后门是被宋志远踹开的，宋仰第一时间去拿了注射器，但在观察到他眼神清明之后，又放下了。 宋志远没有对他说什么，拿了个很大的编织袋，进屋之后直接就开始收他的东西。 宋仰当然不让，宋志远去收，他就去抢，宋志远把东西放进袋子里，他就去掏出来再放回原位。 父子俩在屋子里拉扯了好半天，最后宋志远耐心被他耗尽，回头瞪着他：「别逼我揍你！」 宋仰也正在气头上，根本不怕，梗着脖子拒绝妥协。「你管不着我！」 「我确实管不着你。」宋志远说。「 你现在的法定监护人只有你妈一个，你的事都是她说了算。」 「我不认！」宋仰说。「从现在开始，我自己的事只有我自己说了算！」 「你！」 宋志远也不知道是让他气的，还是难过的，瞪着他的眼圈都发了红，巴掌举了半天没捨得真打下去，最后抓着他的两条小胳膊，找了个衣服给他捆了起来。 把宋仰的东西收拾完，宋志远亲手把他和编织袋一起扛到了楼下，等林曼叫的车一到，直接把他给塞了进去。 把林曼的东西也搬下来之后，宋志远一刻也没多停留，甚至再没说一句话，放下东西就直接转身跑回了楼道。 林曼全程站在那里看着他，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处，缓缓蹲下去，捂着脸哭了起来。 哭过之后，林曼也上了车。 车子发动，慢慢驶出小区大门。 宋仰被扔在车子后座，眼睛一直盯着副驾驶的林曼。 林曼把眼泪擦干之后，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回头看了看他，对他说。「 不用这么仇视我，也不是带你走了之后就不让你回来了，以后逢年过节只要你想，都可以回来看他们。」 宋仰此刻已经平静了很多，回答他说。「 以后逢年过节，如果你想，我会去看你。」 「嘴硬有什么用。」林曼又回头看了他一眼。「我知道你怨我，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你就是个小屁孩子，什么都不懂，现在不理解也正常，等你…」 ___吱！ 林曼的话被汽车轮胎摩擦地面的刺耳声响打断，突然的剎车使得她惊了下，她先是转头看司机，紧接着反应过来回头看车后座，已经空了。 宋志远用衣服绑的结并不是很紧，等宋仰冷静下来之后，挣了几下就解开了。 宋仰从小就是个倔脾气，认定了的事八头牛都拉不回来，那股子劲头上来之后谁的都不听，也根本什么都不管不顾，解开绑着自己的衣服之后，在林曼说话的空档直接拉开车门跳了下去。 许澄阳最近顶着升学压力又参加了几个竞赛班，增加了好多额外的补习课，一天到晚忙的晕头转向，他已经很久没有在晚上九点之前回到家了。 大多数时候早上走的早，晚上又回家太晚，许澄阳也就偶尔周末的时候才会到宋仰家串串门。 宋仰家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是沉闷压抑的氛围，宋仰也从来没跟他说过什么，他也就没察觉到对门家里的变故，基本上都是去转一圈，看看没什么事就赶紧回去写作业。 今天补习班老师请假，好不容易早下课一个小时，许澄阳想着已经挺长时间没有找宋仰玩了，就打算回去之后喊他来自己家一起打几轮游戏。 谁知刚到楼下，就看到宋志远和几个穿制服的民警一起上了警车。 许澄阳第一反应是宋志远惹了什么事，他立刻凑上去问问情况，结果一问，当时脑袋就嗡的一下。 警车一路鸣笛，开到了距离小区外五公里处的护城河边。 河岸上已经拉起了长长的警戒线，围观人群隔着很远的距离细碎讨论着什么，河面上有好几艘船只正在打捞着什么。 车子停下，民警带着宋志远越过警戒线，许澄阳踉踉跄跄的跟在后面。 他们用电脑给宋志远看了一段截取路面交通的监控录像，宋仰跳车之后，一瘸一拐的往回跑，期间跌倒了好几次，最后消失的地方，就在护城河边。 老陈是这片的老民警了，他很早就认识宋志远，也知道宋仰，见宋志远看完录像之后人发起了抖，马上要有站不住了的趋势，伸手扶了他一把，拧着眉头安慰他说。「小宋，别着急，也别太悲观，说不定…」 第23页 只见他话还没说完，有个工作人员小跑着送了一件衣服过来，急匆匆的递到宋志远面前问他。「这是我们在河中心捞起来的，你看看是孩子的衣服吗？」 没等宋志远作出反应，许澄阳突然伸手抓过来，紧接着一股子急火涌上来，他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现场灯光太亮了，都不用仔细辨认，一眼就能看出，是宋仰的外套。 第14章 监控显示宋仰最后出现的地方就是护城河边，民警又在岸边发现了宋仰的鞋子，便立即开始了搜救和打捞工作。 许澄阳晕过去之后被现场跟警的医务人员安置在了车上，又在许晋康和周敏茹夫妇闻讯赶来之后从噩梦中惊醒，他不肯跟妈妈回家，哆哆嗦嗦的和民警以及现场的热心群众一起沿着河岸寻找。 搜救持续了整整一夜，直到黎明天亮，除了河中心捞上来的一件外套，再没有其他实质性的发现。 这算是好的结果，但相对应的也可能会带来更坏的结果，林曼已经彻底崩溃了，抱着宋仰那件外套瘫坐在地上哭的几近晕厥，宋至远强打着精神和老陈分析其他可能。 许澄阳一个半大孩子插不上话，只能亦步亦趋的跟着宋至远，听他们说着各种可能，在听到宋至远向老陈告知宋仰近期表现的时候，他脑海里忽然闪过了什么，紧接着转身拔腿就往家跑。 许澄阳片刻不停歇的一口气跑回小区，直奔宋仰家的车库，看到人的那一刻，他悬了整夜的心忽的落地，眼泪也立刻跟着扑簌扑簌的的掉了起来。 大概是躲了整夜，小孩太累，蜷缩在早餐车和墙壁中间的那堆塑料瓶和旧纸箱里，睡着了。 清晨的光透过车库破损的大门，照亮了里面绝大部分的，却唯独没有照到小孩身上。 他抱着自己的手臂那么细，微微拱着的嵴背那么单薄，整个人那么小小的一只。 许澄阳脱下自己的外套，轻手轻脚的走过去，刚给小孩盖上，小孩就警觉的醒了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出于干了坏事被抓到之后的慌张，小孩睁开眼睛看到他之后，立刻从杂物堆里爬了起来。 许澄阳是不可能忍心在这种时候责怪小孩的，他只是把外套裹在小孩身上，把小孩从杂物堆里抱出来，然后走去了有阳光的地方。 「为什么不愿意跟妈妈走呀？」 许澄阳攥着小孩被冻的冰凉的小手，轻声问他。「 是因为生妈妈的气吗？」 宋仰趴在他的肩膀上，没有回答。 他不知道，也许是有些生气的，无论处于什么样的考虑和苦衷，在宋仰看来林曼的选择就是背叛了他们的家庭。 可他又从很小的时候就做好了离散的心理准备，即便一直以来都在尽最大努力守护，却还是隐约知道，终会有这么一天。 不跟林曼走，也不是仅仅只是因为生林曼的气，毕竟他自己很清楚，即便林曼这样做了，他也还是很爱他的妈妈，很捨不得，他之所以不走，是因为放心不下宋至远和奶奶。 宋至远犯病的时候很兇残，坐着轮椅的奶奶是控制不住他的，到时候这一病一残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况可想而知。 不否认跟着林曼出国，宋仰以后会过上平静安稳的生活，接受更好的教育，有更轻松的未来。 但许澄阳没有打算劝宋仰什么，这个身高都不及他胸口的小孩在某些方面有着比他还要条理清晰的成熟。 爱情这种东西，一个誓言，一纸协议，一个转身，狠狠心都是有选择的。 但血缘没有。 至少，宋仰绝对不可能狠得下这个心不管不顾一走了之，即便他还只是个小孩。 「不要怪妈妈。」 许澄阳摸摸他脑袋，对他说。「妈妈可以有机会过更好的生活，更幸福一点，这是你身为她的孩子应该为她感到高兴的事情。」 宋仰仍然趴在他的肩上没有说话。 许澄阳抱着他往上託了托，手臂也紧了紧，对他说话温和恬静，但却掷地有声。「放心吧，还有哥哥，以后家里一切的事哥哥都会帮你一起扛，哥哥会代替妈妈来爱你。」 宋仰始终没有开口表达什么，但在他说完这句话，两条小小的胳膊缓缓抬起来，用力搂住了他的脖子。 小孩故意弄出来吓唬人的这次动静说来过分，但作用力十足，之后谁也没有再提他的去留问题，林曼后来几次回来看他，甚至都没敢再大声跟他说过话。 这一年暑假结束的时候，林曼出国的各项手续办妥，准备正式移民，她走的那天，回了一趟宋志远这里，给宋仰置办了一年四季的衣服鞋袜，又留了很多钱。 那天她走后，宋至远在她之前住的房间里坐着，从白天到深夜，从深夜到黎明，期间滴水未进，一动没动。 快天亮的时候，宋仰端了杯水给他送进去，看他坐在那里一副要枯萎了的样子，他搜肠挂肚，几番犹豫挣扎，从许澄阳安慰他的那些话里挑了两句，说给了宋至远听。 「她去过更好的生活，我们应该为她高兴。」 听他说完这话，宋至远先是笑了下，紧接着眼圈就红了。 林曼以前外向开朗，长的漂亮，性格又好，追求她的男生队伍能从东校区排到西校区。 然而宋至远也不遑多让，本科研究生一路保送，名校最年轻的博士，长的帅，又才华，也是当年学校里炙手可热的风云人物。 第24页 两个人认识的时候，宋至远在读研究生，林曼读本科，其实外界所传他们彼此一见钟情是不准确的，更确切的说是林曼对宋志远一见钟情，抛却身后万千追求者，主动挑了这个头，宋至远是在女孩热烈的追求和表白之后才有迟来的心动。 只不过爱意来的虽迟，却无比坚定，且从未变过。 从确立恋爱关系到结婚，他们的相处一直很和谐，林曼会喜欢耍耍小性子，宋至远从来都是惯着宠着，从不跟她较劲，他们之间偶尔的小吵小闹也会有，但从来没有真的红过脸。 当然，那一切都终止于宋至远得病之后。 宋至远这个病来的突如其然，莫名其妙，仅仅是有一天她突然感到头脑昏沉，晕了过去，再醒来时，家里的天就变了。 对于生病后林曼对自己态度的逐渐变化，宋至远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她是那么要强的一个人，无法接受生活天翻地覆般的恶变是很正常的事。 宋至远也从不怀疑林曼是真心爱过他的，毕竟如果不是，后来他几次提出离婚林曼也不会一直不同意。 但理解是一回事，接受起来又是另外一回事，没有人能平静坦然的接受自己被放弃，接受自己的爱人以选择了另一个男人的方式离开自己。 即便他生病了。 虽然他什么都不会说。 大概难过情绪是最好的柔和剂，宋至远平时不犯病的时候沉默寡言，永远都是一副铁打不透的坚硬形象。 但那一刻，他颓然的坐在地上，宋仰觉得他马上就要碎掉了。 在安慰人这方面，宋仰不擅长，唯一会的那点，都是跟许澄阳学的。 当他情绪要崩溃的时候，许澄阳抱着他对他说「还有哥哥在，以后有哥哥来陪你一起扛，哥哥会代替妈妈来爱你」，他的心立刻就踏实了很多，没有那么难过了。 所以，他觉得自己也可以这样安慰宋至远。 在某些时刻，尤其小孩这样无畏的年纪是，「有样学样」这种事来的还算比较容易，虽然也会觉得很别扭，但他还是照着许澄阳的方法做了。 「还有我在。」 宋仰说着，靠近宋至远身边，张开手臂抱住他，对他说。「 以后我来爱你。」 宋至远当时身体一僵，忍了一天一夜的眼泪突然就决了堤。 自从生病，时不时就弄的全家人一身伤，包括他才几岁的孩子，宋至远清醒着的时候，永远都沉浸在愧疚和自责的情绪里，觉得自己没有资格与家人亲近，平时尽量躲的远远的，就连好好看看自己的儿子，都只是在半夜趁宋仰睡着的时候，坐在床边安静的看他一会儿。 宋仰的性格也不开朗，也是整天沉默寡言的，不会主动亲近他，甚至都很少叫他爸爸，更别说主动过来抱他，尤其这句「以后我来爱你」，直接把宋至远这么多年绷的那根弦给斩断了，让他在那个暗透了的黎明，毫无招架之力的失声痛哭。 生活便是这样，无论发生了多大的事，引起了多大的变故，太阳每天都还是会照常升起，日子还是要继续往下过。 暑假彻底结束，新学期开学许澄阳升了初中，搬到了一个路口之外的初中部校区，宋仰也要升入二年级。 小学正式开学之前，宋至远找人帮忙，把宋仰还没来得及转走的学籍又给重新落了回去。 而因为这次转了可最后又没转成的学，宋仰得到了一些多余的关注，使得一向在班里低调透明的他，开始承受起了来自同学们打量和窥探的目光。 当然，也有同学直接跑到他跟前来问，但他的回应永远是沉默。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有天早上他背着书包进教室，发现自己的座位旁边空了，那个带眼镜的小同桌已经把桌子搬到了后排，明显是拒绝再跟他做同桌。 当他走到的自己座位，发现他的桌子上有几个用粉笔写出来的歪歪扭扭的大字： 小疯子 第15章 人性本善还是本恶论，歷经不知多少能者大儒争相辩论，至今仍是千古谜题，未有结论，但可以确知的是，小孩这种生物，有时候无知天真，有时候却精明邪恶，一个小孩尚且如此，一群小孩自然更甚。 自从知道了宋仰有个精神状态不正常的爸爸，班里的同学们开始给予他多余关注的同时，有一部分也慢慢表现出了对他的排斥。 宋仰大概是平时操心家里的时太多了，心里总是沉甸甸的装着很多事，坠的他不长个头，升入二年级后别的小孩基本都长高了，他仍然是垫底的，身高甚至比班里的有些女生还要矮半头。 加上平时他在班里总是沉默寡言，不爱说话，也不爱玩闹，没交到朋友，坏小子们几番试探之后，发现他似乎挺好欺负，开始朝他伸手。 都是些六七岁的小屁孩，最开始的时候，欺负人还不会太过火，无非是故意不跟他说话，抱团孤立他，在他的课桌上乱涂乱画，这些宋仰都是不当回事的，绝大多数时候都不予理会。 但在最需要被教育的年纪，恶意得不到有效制止，就会容易越发野蛮疯长。 在继作业本被撕，铅笔盒被泡水，校服被剪了好几个豁口之后，有天午饭后休息时间，宋仰排队接水的时候，后边排队的几个男生凑着脑袋鬼鬼祟祟了半天，在他接热水的时候故意推了他一下。 第25页 宋仰有所防备，反应其实已经够快，但还是被溅出来的热水烫到了手。 小孩的皮肤脆弱，热开水烫的手背红了一片，火辣辣的疼起来。 那几个小男生见状非但不害怕，反倒是笃定了平时宋仰的沉默寡言其实是胆小懦弱似的，兀自笑起来。 「喂，小疯子，是不是不疼啊，你怎么不哭啊， 「他们都说你爸爸发疯的时候会打人，连你也打，是这样的吗？」 「那你会发疯吗，你发疯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啊，也会打人吗？」 「…」 宋仰忽然想到了他们班的那个小胖子，小胖子最开始在班里耀武扬威横行霸道，但后来被发现他的爸爸是个残疾人之后，遭到了坏小子们的无情嘲笑，觉得很丢脸，就再也横不起来，从此沦为全班坏小子们动不动就欺负着玩的对象，直到再后来终于忍受不下去被迫转学了。 对于自己家里的事，宋仰其实并不觉得那是丢脸的事，只不过他毕竟才七岁，即便知道那并不丢脸，从小被异样的眼光看着，心理上也难免会生出些理智之外的情绪。 更何况，他也不想让自己的结局跟小胖子一样，他不想一直闷不吭声的忍受同学们的欺负，也不想转学。 于是，他在第一次遭遇到了无理由且实质性的伤害之后，第一时间理清了思绪，进行了反击。 他比那几个男生的个头都矮，知道自己一个人打几个人讨不到什么好处，所以他逮住了伸手推自己的那个，任凭自己被好几个人拳打脚踢，就是死死抓着不放，最后在一堆人拉扯的过程中寻到机会，摁着那个男生的脑袋用力往墙上撞。 等班主任闻讯赶来，那男生已经被撞破了脑袋，满脸都是血。 一帮六七岁的小屁孩，平时就算再皮再坏，动手打架也就是支个架势，互相挠几把，实在没见过这么暴力的场面，男生头上血流出来的那一刻，全班同学直接全都吓傻了。 小学阶段尤其是一二年级，很少发生这样恶劣的打架事件，班主任，年级主任，甚至是校长全都被掀了天灵盖似的，愁的上蹿下跳。 被撞破脑袋那男生的家长到学校来闹，强烈要求开除宋仰，好在学校的态度也比较强势，并不愿单纯的被家长牵着鼻子走，班主任适时调监控，问询在场学生，查明事件起因是以那个男生先动的手，宋仰手上的水泡也作了最好的证明。 最后在教导处的忍耐调解下，宋志远赔了人家一笔钱，学校警告再三之后，勉强没有开除宋仰。 事情解决完，被宋志远领回家的时候，宋仰其实做好了被揍一顿的准备，但出乎他预料的，宋志远没有揍他。 回家之后，宋志远让他坐在沙发上，把经过药店时买的烫伤膏打开，用棉签轻轻的帮他手背上创口涂上药，又帮他缠了纱布，之后就该干什么干什么，直到晚饭结束，也没有就这件事发表任何言论。 宋奶奶倒是把他叫到身边，念了他几句。「 以后遇到什么事情要第一时间找老师，不可以打架，小孩动起手来没轻没重的，太危险了。」 奶奶虽是念他，但语气里尽是心疼，宋仰虽然不认同，但也没有开口辩解什么。 晚饭过后，许澄阳来了家里，不知道是从哪里听说了这件事，进屋直奔宋仰的房间。 宋仰现在已经从奶奶的屋搬了出来，住进了林曼之前住的房间，关上门有了自己独立的空间，俩人说悄悄话也不用再跑到楼下的小花坛。 许澄阳先是检查了下他的手，然后坐他床上冷脸盯着他，等他主动解释。 宋志远都没有凶他，他以为许澄阳更不会，但没有，许澄阳很明显是有些责怪他的。 宋仰原本是想解释的，但一看许澄阳那脸色，突然就不愿意说话了。 「怎么？」许澄阳盯着他说。「你这是觉得自己根本没错，甚至还觉得自己这事儿干的挺得意，是吗？」 宋仰没吭声，直接转身趴在书桌上开始写作业。 「拿人家脑袋往墙上撞，你还能有点数吗？」 许澄阳抓着他的肩膀把他掰过来，强迫他看着自己。「这也就是你那同学没出什么大事，但凡再严重点，你怎么收场，怎么办。」 宋仰这会儿没什么心思想怎么办，他被许澄阳这个动作弄的开始有点生气了，直接别开眼，拒绝看他。 「这么点小屁孩，怎么脾气这么大，转过来！」 许澄阳见他开始也犯倔，也有点上火，一着急又掰他的小脸，就是想让他看着自己。 但宋仰向来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脾气上来了谁说话都不好使，就是要反着来，许澄阳掰他的脸，他直接甩开了。 「你这小…」 「不用你管！」 这回没等许澄阳再说出什么，宋仰直接一句话给他堵了回去。「我的事你管不着！」 气话在对方不生气的时候，那是气话，但在对方正在气头上的时候，那这就是真话，而且威力可想而知，毕竟许澄阳跟人家就是邻居关系，要较真儿起来，那确实是管不着。 「可以啊，这话都说了，那我这不是没事闲的吗，所以你这是以后不让我管你的意思了，对吧？」 宋仰别着脸，犟着眉头拒绝跟他交流，表情非常冷漠。 许澄阳也只是半大孩子，平时脾气是挺好，可一旦被激起来，也非常容易上头，这会儿让小孩这态度气的甚至都想揍他，但为防止自己真的忍不住动手，丢下一句「行，看我以后还管你」然后直接起身摔门走了。 第26页 当然，宋仰也不觉得自己错了，毕竟他在学校受了那么大委屈，许澄阳是他唯一期望能给点安慰的人，谁知没得到一句安慰，反倒是先挨了一顿数落，他甚至气的一晚上都没睡着觉。 最开始，宋仰还是很强硬的，打算誓死拒绝低头，等着许澄阳主动向他认错，他非常自信，因为自从认识起，就是许澄阳主动跟他交朋友的，可能是看在他比较小也比较可怜的份上，每次两人有矛盾，都是许澄阳来哄他，他觉得这次也一定还是一样。 但连续四五天之后，他慢慢意识到好像许澄阳真的不管他了，早上上学出门碰上装看不见，晚上放学回来也不来他家转两圈了。 直到有天放学回家的路上，他背着书包往家走，刚走到小区门口，身边有几辆自行车轻驰而过，伴随着几个男生互相追逐的笑闹声。 许澄阳就在那里面，正和旁边的男生们说着话，笑的很开心的样子。 宋仰听见了，是邀请那几个去他家里一起打游戏。 可知许澄阳现在的那个游戏机是搬过来之后新买的，两个游戏机柄都是定制的，许澄阳很喜欢，平常也宝贝的很，就是亲戚家的孩子来了也不给玩，他就只允许宋仰玩过。 宋仰知道，那是身为许澄阳最好朋友的特权。 但现在，许澄阳愿意给其他人玩了。 望着那群笑闹追逐的的背影，宋仰原地愣了很久，之后继续抬腿往前走，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觉得从小区门口到家的路变得好长，书包好像也忽然变得很重，压的他甚至有点透不过气了。 直到垂头丧气的走到家门口，听见了许澄阳家里传处来的笑声，他回头看着对面紧闭的大门，才想明白了为什么。 许澄阳在新的学校里交到了新的好朋友，以后，大概是真的不管他了。 所以… 他好难过。 第16章 宋仰跟人打的那一架，在学校引起了很大的轰动，最初打架的原因已经不重要，唯有行事风格和家庭状况被一帮小孩传来传去，使得他已经被定义为了六班的「小疯子」。 毕竟一言不合他就会摁着人的脑袋往墙上撞，学校里就连高年级的学生见了他都会自觉隔开一段距离，更不用说自己班里的。 带眼镜的小男生把座位搬走之后，宋仰旁边一直空着，班主任私下里问过，但没有人愿意做他的新同桌，全班座位整齐，就他身边是空缺的，在第二排的位置显得很是突兀。 除去上课时间，宋仰基本都是趴在课桌上做作业看书，偶尔起身去接水或者去上厕所，周围的同学都会躲开他很远，并且露出或是害怕或是嫌弃的目光。 小孩敏感，明白这大概意味着这小学的六年，他几乎已经没有了交到新朋友的可能。 后来宋仰就主动把自己的课桌搬到了最后一排，教室的座位排序重归整齐，他也不再尝试跟谁接触，越发的沉默。 家里的气氛自林曼离开之后倒是逐渐变的轻松了一些，因为宋奶奶终于敢多说话了，宋仰放学回到家，奶奶总会笑着把他招唿到身边，给他剥一颗糖果或是巧克力，问他在学校怎么样。 奶奶的笑容是宋仰最近每天能得到的唯一的一张笑脸，他的回答总是两个字：挺好。 半个月过去，宋仰手上的烫伤恢復的差不多了，宋志远给他拆了纱布，开始抹去疤痕的药。 这段时间的药都是宋志远帮他涂的，一个坐着，一个半蹲着，都木着脸，基本没什么交流，父子俩一个比一个沉默。 这次拆完纱布，宋志远破天荒的没有立刻走开，在宋仰身边坐了下来，问他。「小澄好几天没来了，你们闹别扭了？」 宋仰没回答，低头用纸巾擦手上溢到了疤痕外围的药膏。 「他是为你好。」 宋志远说。「不关心也不在乎的话，是不会跟你生气的。」 这个道理宋仰是懂的，因为林曼就是这样的，她动不动就要发脾气的时候，家就是完整的，当她不再闹了，家也就散了。 沉默片刻，宋仰说。「但你没有跟我生气。」 「生气了。」宋志远说。「但这是我带给你的难题，我没有能力帮你解决，就没资格说你什么。」 这话即便是小孩，也听得出其中浓烈的自责，宋仰感觉自己被刺了下，身上坚硬的壳不自觉松了些，他说。「我手上有数。」 「嗯，我知道。」宋志远说。「但小澄不知道。」 许澄阳不知道他是故意那么做的，他不会被动的等着别人欺负，他只会豁出去，狠一点，主动告诉所有人他就是疯子，谁都别来惹他，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很脆弱，也很难维护，有时候需要道歉，有时候需要低头，永远不要和对你好的人生气。」 宋志远说着，伸手在他的脑袋揉了把，声音低了一些。「因为会失去，会很后悔。」 晚上，宋仰趴在书桌上看书，时不时偏头看一眼手机屏幕。 过了很久，屏幕终于亮了下，他立刻拿起来滑动解锁，是林曼发来的信息： ——宝贝，妈妈今天忙，你早点睡觉，晚安哦。 毫无疑问，这是一条令人失望的信息。 林曼出过至今已经好几个月，最开始的那段时间，几乎每天晚上都要跟他视频，嘘寒问暖，悉心叮嘱，宋仰觉得着长这么大以来，林曼对他说话最多表达爱意最浓烈的一段时间。 第27页 可后来就变得没那么积极了，开始经常「有事要忙」，视频隔三差五，到现在等一天下来，只会在晚上睡前才有条信息。 宋仰盯着那条信息发了很久的呆，最后，很难过的想到，这样下去，林曼一定会渐渐忘记了他。 也许自己可以做些什么，但盯着条信息看了很久，最后宋仰也只是打了两个字：晚安。 如果说在宋志远主动和他聊了那么几句天之后，宋仰生出了些去找许澄阳道歉的苗头，那么林曼的这条信息，无疑是又把那点苗头给摁灭了。 在宋仰眼里，即便宋志远犯病的时候动辄打骂，血腥暴力，总是会毫无预兆的就把他们的生活推进水深火热里，但宋志远仍然值得被陪伴和守护。 不仅仅因为宋志远是他的父亲，而是因为宋志远在清醒的时间里，一直都在努力，为了多赚钱，早上出摊卖早餐，回来之后再用电脑前做接的临时私活，因为长期服用和注射药物，他的大脑反应已经不那么灵敏，每天都要熬到后半夜，期间还要洗衣服做饭收拾房间，照顾身体不方便的宋奶奶，他做的甚至比大多数正常人都要多。 但最后林曼还是放弃了他。 宋仰可以做到不因为林曼的放弃而对林曼产生怨愤，但林曼的所作所为给他带来的影响却无比深远。 他从小懂事听话，那么小心翼翼，硬着头皮去道歉，去哄，去直白的说出自己羞于表达的爱，可到最后，林曼还是连他也放弃了。 求来的陪伴不会长久，这是自童年时期开始，宋仰自己悟到的，最难被撼动的认知之一。 日子就那么一天天过着，不痛不痒。 直到有天，宋志远在早上出摊的时候突然犯了病，和街上的路人起了冲突，后来被巡逻的民警治服，送到了医院。 宋仰赶过去的时候，宋志远已经被打了麻醉针，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身上好多处伤。 对方家属要求宋仰找家里的大人进行赔偿，宋仰不想让坐轮椅的奶奶着急折腾，就说。「跟我谈就行。」 「你个小屁孩能谈什么，叫你家大人来！」对方说。 「家里只有我了。」宋仰说。 「我不信！」 对方家属不依不饶，闹着要找到他家里去，宋仰拦着不让，说他们也伤到宋志远了，惹的对方要动手打他，正是闹的厉害时。 许晋康来了，身后跟着一脸着急的许澄阳。 之后在民警的调解下，双方谈妥了赔偿问题，宋志远可以被允许出院，宋仰和他一起坐许晋康的车回家。 就算宋志远再清瘦，宋仰也还只是个七岁的小孩，扛不动他，只能让许晋康帮忙。 把宋志远背上楼安顿好，许晋康热了一脑门子汗，回头看看拧着眉头的小孩，揉了下他的小脑袋，安慰他说。「 小傢伙，别愁，等你长大就好了。」 是啊，宋仰想，他现在处理不了问题，也扛不动宋志远，真的太弱小了。 许晋康离开，许澄阳没有立刻走，坐那儿安慰难过的宋奶奶，但也只跟宋奶奶说话，一副不打算搭理宋仰的样子。 宋仰照顾好宋志远，去厨房煮饭，没有去主动往那边凑。 许澄阳故意说话说的很大声，时不时瞄着厨房里忙活着的小小身影，最后见对方完全没有回头的意思，劲儿使完了，也就丧了气，起身准备回家。 宋奶奶也知道俩孩子闹别扭，许澄阳说要走，她就喊宋仰。「前两天买的榛子糖呢，去给小澄哥哥拿一点。」 榛子糖是奶奶让楼下的邻居阿姨帮着买的，一袋里面有六颗，但是要花二十三块，对宋仰来说很贵，所以他没怎么捨得吃，那一袋还剩四颗，他全部拿了过来。 许澄阳接过来剥了一颗，回头笑着对宋奶奶说。「哇，这个糖果好好吃，我好喜欢。」 宋仰就站在旁边看着他。 宋奶奶看看宋仰，说。「 小仰也喜欢，买了都不捨得吃呢，这回都给你了。」 许澄阳嘿嘿笑了两声，没接这话，谢了宋奶奶，拿着就要走，他原本以为今天宋仰也肯定是不会主动跟他说话了。 但出乎他预料的是，宋仰送他到了门口，然后站在那里对他说。「谢谢你。」 许澄阳一愣，回头看着他。 宋仰又说。「我会尽快长大的。」 说完，他就关上了门。 许澄阳站那愣了片刻，忽然感觉小孩这话似乎是有话外之音。 我会尽快长大的，等我长大，就不用再麻烦你们了。 也不知道怎么的，许澄阳当时就懵了。 小孩脾气太倔，行事风格也太偏激，他觉得这样下去很不好，就想试着给掰一掰，所以这阵子故意不跟小孩说话，还经常搞点小动作故意刺激小孩，想等小孩主动低头。 毕竟相处这一年多，许澄阳自认和宋仰关系已经很亲近了，他教宋仰道理，教怎么哄人，教怎么主动交朋友，宋仰都愿意尝试，都听他的，他以为这次也能拿捏小孩，小孩早晚会扛不住主动会来哄他，会听他的道理。 但直到宋仰刚才很礼貌的对他说「谢谢」，眼神里不再带着依赖，他才忽然发现，他好像错了。 他的道理对小孩来说已经不成立了。 他说林曼很爱宋志远，根本捨不得离开，也说只要宋仰留下上小学，林曼就不会走，还说只要宋仰愿意做乖巧温顺低调的小孩，就会收穫很多很多的朋友和爱。 第28页 可现在妈妈离开了，他至今没有交到一个新朋友。 小孩尝试过，但没有得到好的回应，就又把身上那层坚硬的壳竖起来了。 第17章 宋至远这次犯病之后，宋仰不放心他再自己去出摊，每天早上都会起很早跟着他一起去，卖到八点半准时强行帮他收摊，把他送回家之后再去上学，因此总是缺席早自习和第一节课。 宋至远跟他拧巴了几次，但实在拗不过他，最后直接卖掉早餐车，不干了。 林曼走后家里已经少了一份收入，宋至远再放弃早餐车，经济来源就只能靠他平时接的有关程序开发之类的私活。 这让宋仰颇有危机感，课余时间出门捡瓶子的频率又增加了起来。 十月初，首都下了入秋后的第一场雨，气温直线下降。 宋仰扛着满满的麻布袋回到小区，刚到车库就见许澄阳在里面，身上只穿了件薄卫衣，正蹲在那儿冻的瑟瑟发抖。 宋仰皱皱眉，走进去把麻布袋放下，本来不想和他说话，但见他满脸怨气的看着自己，冻的脸都紫了，只能开口。「干嘛？」 「还能干嘛。」许澄阳说。「当然是守株待兔，抓某个小心眼儿。」 「…」 宋仰不想跟他打嘴仗，想脱下自己的小外套，但看了看对方那又长高了两公分的大个头，只好再次开口。「回家吧。」 许澄阳蹲那儿不动。 自从揣磨明白了小孩的心思，他懊恼的不行，后来一直想找机会跟小孩和好，但小孩一天到晚忙的找不到人，好不容易被他逮住，也是这态度，冷冷淡淡不想跟他过多交流的样子，弄的他总是无从下手，今天他在这等了很久，打算跟小孩好好解决一下矛盾，不和好不算完。 宋仰见他不动，过去要拉他，但许澄阳躲开了。 车库没有大门，一阵冷风吹进来，许澄阳打了个喷嚏。 宋仰扛不住了。「 你到底想干嘛。」 「想和好。」 许澄阳说。「 不想继续冷战了。」 许澄阳向来不爱扭捏，说什么话都不会觉得不好意思。 但宋仰不太行，许澄阳一句话就给他说的有点不自在了。 许澄阳说：「你这小孩也太无情了，明明是你气我的，过了那么久都不来哄我就罢了，我来哄你了你还总是不理人，你怎么这样啊。」 「…」 宋仰不说话。 「 那当时我也是正在气头上嘛，说话沖是沖了点，又不是故意的，也没想真跟你绝交。」 许澄阳说的很委屈。「你倒是好，说不理人就不理人，一点也不难过的样子，好冷酷，好无情。」 「…」 宋仰还是不说话。 「我很伤心的。」 许澄阳说。「我还是很想跟你做朋友，你别继续不理我了吧，行不行，你要是再不跟我和好，我可就要伤心死了。」 「…」宋仰站那儿闷了会，说。「反正你有很多新朋友。」 「那他们不是都没你好嘛。」许澄阳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直就最喜欢你了。」 这话宋仰接不住，抿抿嘴没吭声。 「咱们和好吧。」许澄阳哼唧了两声。「知不知道这段时间你不理我，我饭都吃不下了。」 「骗人。」宋仰说。「周阿姨说昨晚买了烧鸡，你自己吃了两只大鸡腿。」 「…」 许澄阳清清嗓子。「那还不是因为你不理我嘛，给你送过去你又不要，我一生气直接把那只鸡腿当成你的小胳膊了，咬着可过瘾呢。」 宋仰皱皱眉。「我的胳膊可没那么胖。」 「是吗，那我来检查一下。」 许澄阳说着，靠过来捏起他的小手臂，撸起袖子打量了片刻，忽然低下头就咬了一口。 这一口着实来的猝不及防，等他咬完，宋仰看看自己手臂上的牙印，再看看面前的人，都有点懵了。 「看什么看啊。」 许澄阳又故意兇巴巴。「快点答应和好，不然我一生气，能给你这小胳膊咬掉。」 「…」宋仰懵懵然。「哪有你这样的。」 「那还不都是被你逼的。」许澄阳说。「我原来是多么的正直善良温柔可爱啊，瞧现在让你给逼的，没什么好办法了，只能用这些坏招数。」 「…」 宋仰被气笑了，虽然是扯开嘴角很小的一个弧度。 许澄阳也笑了，为自己的幼稚行为。 两人互相这么一笑，就不免有了点一笑泯恩仇的意思。 「臭小孩。」 笑过后，许澄阳向他张开手臂。「抱抱。」 宋仰又继续迟疑了片刻，但最终没能扛住诱惑，重新投入了那个阔别了两个月的怀抱。 毕竟，虽然嘴上不说，但跟许澄阳断交的这段时间，宋仰其实每天都是很难过的，他不愿意和好有很多原因，担心总是给人家添麻烦，也害怕以后还会吵架，会再次绝交，会更加难过。 但许澄阳哼哼唧唧的哄他，向他张开怀抱，他又抗拒不了。 许澄阳身上被冻的很凉，但拥抱却很暖，宋仰很想要他的暖，不抱的时候可以忍住，抱上了就捨不得撒手。 「小澄哥哥。」宋仰说。「让你生气，对不起。」 「不用对不起，而且我也不是生气，我是害怕，靠打架解决问题，只会带来更多的难题，而且打架也会成为坏习惯，次数多了免不了会受伤，会出现意外。」 第29页 许澄阳说着，在宋仰小小的后背上轻轻抚着，嘆了嘆气。 「小孩，家里的血腥和暴力已经够多了，我不希望你在外面也经歷那些，想你平平安安的长大，所以答应哥哥，以后出现问题不要冲动，尽量先找老师，找大人，找我，我们一起解决，好不好？」 宋仰趴在许澄阳肩头沉默了许久，最后闷声应道。「嗯。」 今年冬天似乎来的格外早，十一月中旬，气温已经基本稳居零度以下，下旬便迎来了第一场雪。 宋至远彻底过起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生活，每天对着电脑敲敲打打，近期也没有再犯病。 宋奶奶最近心情好了一些，下雪这天张罗着包了饺子，宋仰端了两盘送去对门，带回了个许澄阳。 饺子全部出锅，宋仰去厨房端，许澄阳也跟着去，在他身后走了两步，踢到了他两次。 许澄阳刚想调侃小孩走路磨叽，紧接着又忽然意识到可能是自己腿长，他就拉住宋仰，摁着脑袋往自己身前比了比，然后发出了灵魂疑问。「小孩，你咋总是不长个儿啊？」 宋仰闻言小脸一拉，转身继续往前走，步子迈大了两倍远。 许澄阳自觉说错了话，赶忙跟上去往回找补。「 那个什么，现在不长也正常，你才几岁啊，男生长个都得五六年级才开始，你这还早。」 很显然，一个五六年级时就已经一米六八了的人说这话非但没有安慰到人，反而更让人不高兴，宋仰没理他，把最后一盘饺子端上餐桌，坐下开始闷头吃。 许澄阳用眼神向宋奶奶求助，宋奶奶给宋仰夹了块肉，笑着说。「就是晚长个头儿，爷爷和爸爸都是这样的，十几岁才开始长高 ，爸爸二十三岁的时候还长了一厘米呢。」 「就是。」 许澄阳跟着说。「宋叔叔最少也有一米八五吧，爸爸那么高，儿子怎么可能长不高呢，我们小宋宝宝以后肯定要长到一米九。」 宋至远没说什么，只是给宋仰夹了些青菜过去。 然后三个人眼睁睁的看着宋仰就着肉和青菜吃了两盘饺子，还喝了两碗汤。 晚饭过后，宋至远收拾洗完，许澄阳回家了，宋仰去房间写了会儿作业，休息了会儿，然后穿上外套下了楼。 从上次宋至远在外面犯病跟别人起冲突开始，宋仰就迫切的想要长大，每次吃饭都会逼着自己再多吃一碗，每天晚上都会到楼下跑步锻鍊，风雨无阻。 气温足够低，雪落下之后不再立刻融化，零零散散的飘落下来，在地上积了薄薄的一层。 宋仰下楼之后做了活动和拉伸，然后开始绕着小区院墙的跑道跑，跑到的第三圈的时候，看到许澄阳从小区大门口那边走来，两只手里都提着东西，他跑着迎过去，发现是两箱牛奶。 许澄阳停下来，把两个箱子往地下一放，唿唿喘着气。「 哎呦，你来的正好，我提不动了，手快给我勒断了。」 宋仰问他。「买这么多牛奶干什么？」 「当然是给你喝的呀。」 许澄阳说。 宋仰一愣。 「想要长高只锻鍊是不够的，多吃饭的同时也要专门补充钙质，促进骨骼生长。」 说着，许澄阳从羽绒服的口袋里掏出了两个小方盒子，塞到了宋仰的手里。「我上网查了，目前最有效的就是牛奶和钙片。」 宋仰微微蹙了下眉，许澄阳立刻说。「放心吧，用我的零花钱买的，不许说不要，否则我会不高兴。」 宋仰嘴角动了动，把话咽了回去。 许澄阳满意了，笑着说。「这才对嘛，不过你也不要太着急，慢慢来就好了，该长大的时候自然就长大啦。」 宋仰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钙片，又抬头看他。 「臭小孩。」 许澄阳弯下腰来，笑着用手指戳戳他的小鼻子。「乖乖的，哥哥爱你哦。」 雪花零零散散，路灯和煦昏黄，许澄阳的脸近在咫尺，笑容干净温暖，目光清澈明亮。 宋仰就那么看着他，心里忽然就涌出了一些不知名的东西，热辣辣的发起了烫。 第18章 冬天来得早，寒冷往往便会显得漫长，但这不适用于宋仰家。 虽然林曼离开了，但她也带走了家里最频繁爆发的炸药源，宋志远后来两三个月的时间里只犯过一次病，除去犯病的那几天家里不太平，整个冬天都过的毕竟宁静安稳。 既然日子安稳，那么即便冬天再漫长，也是眨眼间就过去。 不知不觉又到一年春节。 这一年的冬天许澄阳的爷爷奶奶被定居国外的姑姑接去了，许晋康因为工作原因没有时间，他们一家就留在了首都过年。 两个孩子关系好，两家人关系也已经很近，除夕夜两家就凑在了一起过。 他们是在宋仰家过的，许晋康和周敏茹把做好的年夜饭都端了过来，宋奶奶和宋志远也准备了很多菜。 开餐前宋志远拿出了一个红包，放在许澄阳面前，淡淡笑了下。「压岁钱。」 那个红包很厚，许澄阳当时就感到了一种莫名其妙而来的沉重感。 宋志远和宋奶奶身体都不好，需要常年服用药物，宋志远平时接私活大概也能赚一些钱，但终归是不稳定，平时养孩子和老人，怕是经济状况也不怎么好，不然宋志远也不会经常性的对着电脑熬到后半夜那么拼命。 第30页 许澄阳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收，眨巴着眼睛看向许晋康。 许晋康笑着拍拍他的脑袋。「还不快点谢谢宋叔叔？」 许澄阳有点意外爸爸的干脆，随后一想，也是，许家搬过来的这两年，许晋康和周敏茹总是在宋志远犯病的时候伸出援手，宋仰和宋奶奶也得到了他们的很多照顾，宋志远给不了以家庭为单位的对等回馈，能做得也就是偶尔送给他们的水果和逢年过节这个厚厚的红包了。 许澄阳把拿红包收起来塞兜里，然后笑嘻嘻的拱起手沖宋志远作模作样。「谢谢宋叔叔，待会儿我要去买高达！」 宋志远又送了他一个淡淡的笑。 许晋康拿来果汁，给宋志远的杯子里倒满，笑着对他说。「孩子们在长大，老人家身体健康，好日子在后头。」 宋志远有些病态的消瘦，气色也不好，和许晋康坐在一起，两个成年男人之间的对比还是很明显的，但他仍然挺挺的坐着，尽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颓丧，他端起杯子，微笑示意。「祝大家健康。」 周敏茹和宋奶奶也陆续笑着端起杯子。「祝孩子们快乐。」 许澄阳跟着举起杯子起闹。「祝大人们发财！」 大家都发了言，轮到宋仰，他不好例外，就也端起自己的果汁，抿抿小嘴巴，嘟哝一句。「祝大家新，年快乐。」 宋仰没这么发过言，不小心打了个磕巴，然后以许澄阳为首，全员失笑，就连宋志远也弯了嘴角。 宋仰短短几年有记忆的人生里，一共也没过几个年，还几乎每年除夕夜都是在混乱和惊恐中度过，像这样围坐在一起说说笑笑热热闹闹的新年夜，他是第一次过，虽然面上不表现出来，但整个晚上一直默默兴奋着。 吃完年夜饭后大人们看春晚聊天，许澄阳坐不住，嚷着要宋仰跟他下楼玩小摔炮。 城区虽然禁放烟花爆竹，但对孩子们玩的小摔炮很宽容，楼下已经有很多小孩，个个手里都抓着一盒，他们互相追着往彼此身边摔，噼里啪啦的混杂着尖叫声，无比欢乐。 毫无疑问，那些追着跑的孩子里是没有许澄阳这样的大孩子的，毕竟到了初中心智有所变化，自视已经是大人，看不上小屁孩们那些幼稚玩法。 但许澄阳不，拉着宋仰钻进小孩堆里，冷不丁扔一把，炸的一群小不点儿滋哇乱叫，然后全都兴奋的凑上来开始围着他转。 小区里的小孩平时都是不跟宋仰玩的，大家都害怕宋志远，不愿意招惹他，但许澄阳很会逗小孩，他手里提着一大兜小摔炮，故意大把大把的往宋仰脚下扔，小不点们凑热闹心切，也不嫌弃了，都争先恐后的往宋仰身边挤，抢着跟他手拉手。 最后结束回家的时候，甚至有的小孩拉着宋仰问。「明天晚上你和小澄哥哥还下来跟我们玩吗？」 宋仰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许澄阳就笑滋滋的摸着那小孩的后脑勺说。「我们不确定，但如果你跟想跟我们玩的话，可以去家里找我们。」 「好呀！明天去找你们！」 高高兴兴的做好约定，小孩们陆续各自回了家。 许澄阳蹲下来看着还处于懵懵然状态中的宋仰，捏捏他的小脸儿。「你看，交朋友其实很容易的。」 宋仰回了神，抿了抿嘴。 许澄阳又说。「其实坏小子还是少数的，大部分小朋友还是很可爱的，只要你愿意主动一点，他们都愿意跟你玩。」 毫无疑问，这话宋仰是认同的，但他知道自己以后仍然不会主动，毕竟他其实并没有什么交新朋友的欲望了。 彼时小孩对情感的种类划分还不明确，亲人和朋友之外，没有第三种感情，许澄阳太好了，给他在「朋友」这种情感认知上立起的标准太高，宋仰很坚定的认为，再不会有比许澄阳更好的朋友了，何况他也并不想要，他的好朋友份额有限，只要许澄阳一个就足够了。 但他没有反驳，难得乖乖的点了头。 许澄阳很满意他的表现，再次捏捏他的小脸儿，然后凑上来他的脑门儿上奖励了一个亲亲。 宋仰欣然接受了奖励，然后在许澄阳退回去之后，把手伸到他面前，手心摊开，里面有一颗糖。 「哟，又给我留了榛子糖呀。」 许澄阳把糖拿起来剥去糖纸塞进嘴里，咂摸了两下，之后弯腰把他抱起来，边往家走边笑着说。「每次想吃甜的时候都有糖果，我的臭小孩可真贴心呀。」 宋仰就趴在他肩膀上，默默的翘起了小嘴角。 许澄阳对他很好，关心他，爱护他，还经常送他小礼物，这些宋仰都是记在心里的，可他总是觉得自己似乎没有什么可送许澄阳的。 当初在商场买的那对戒指，后来要送出去之前他忽然发现名字刻的不对，小姐姐当时问过他和许澄阳的名字之后给刻的是「y」和「y」 ，但他觉得应该是「y 」和 「c」 ，于是就又去了那个礼品店想让他们给改一下。 那天正好是个周末，围在刻字区的都是情侣，看他们拿到戒指之后给对方戴上，然后搂抱在一起，宋仰就意识到这个礼物选错了，x之后拿回来放在了抽屉的最底层，打算再换别的。 可是再后来他开始上学，很少时间再去捡瓶子，就算捡来卖掉的钱也基本花在了顺手买蔬菜油盐等日常生活里，所以一直还没有攒够钱再给去许澄阳买别的礼物。 第31页 上次闹别扭期间，他偶然发现了许澄阳喜欢吃榛子糖，后来就经常用自己平时攒下来的钱买来储备着。 小孩害怕失望，所以不再愿意主动，但对方是许澄阳，他的手里就要永远握着糖果。 接下来几天，倒是真有不少小孩去家里找他们，但也仅仅限于几天，首都的孩子们在学习方面从小就卷，好学区附近的就更卷，后来小孩们陆续被家长们送去了各种课外班，就没有时间再到处跑着玩了。 学校开学之后，许澄阳和宋仰也进入了按部就班的上学读书模式，每天放学回来后碰面，有时候许澄阳监督着宋仰练字，有时候宋仰问一些没弄懂的问题，时不常的俩人还会打两局游戏。 时间的河流无声无息的淌过，虽然家里有颗定时炸弹偶尔爆发闹的惊天动地，但长年累月的这样过下来，已经适应成为常态，日子过的也算相对安稳。 又一年暑假之后，宋仰上三年级了。 开学的第三天，班里转来了个新同学，是个干净利落的小男生，班主任把他领进来之后，他站在讲台上做自我介绍，从容自信，举止大方。 「大家好，我叫盛铭希，南城转过来的，很高兴和大家成为新同学。」 小孩子总是对美好的事物怀有好感，对好看的人也是，男生气质很好，背个包往那一站，看起来有点酷酷的，属于走到哪里都是受欢迎的类型，他做完自我介绍，教室里立刻响起来热烈的掌声。 班主任让两个小男生帮着给搬来了新的桌椅，正琢磨把位置给安排在哪时，盛铭希指了指整个教室唯一的空位，转头对老师说。「老师，我就坐那儿吧。」 说完，他就自行搬着课桌去后排，坐在了宋仰旁边的位置。 宋仰后来在班里低调的不能再低调，总是恨不得把自己透明起来，已经很久没有接收到全班齐刷刷的目光了。 宋仰想这新同学大概是还不知道自己的情况，怕是同桌也当不了几天，所以对方主动跟他说话的时候，他没有理会，自顾继续闷头写作业。 直到新同学坐那儿歪着脑袋打量了他很久之后，凑过来小声问了句： 「喂，你是不是许澄阳的弟弟啊？」 第19章 傍晚下了场雨，宋仰没有去捡瓶子，放学后直接回家，难得这天许澄阳没有补习班，也早早回来了。 俩人在小区大门口碰上，许澄阳一个急剎车停在宋仰面前。「打劫！」 宋仰手伸进衣服兜里摸到糖果，但在拿出来之后，抿了抿小嘴，又放下了。 「没有了。」宋仰说。 「啊？」许澄阳略显失望，但也没有像往常一样跟他磨，看起来兴致缺缺的样子。 宋仰感觉他不太对劲，但也没问，回去后直接跟着他去了他家。 周敏茹下班早，已经在家里准备晚饭，见俩孩子回来，把刚做好的水果捞端出来，往许澄阳脸上一瞥就看出了他的情绪不高。 「什么情况，看着不大高兴啊。」周敏茹说。「 掉钱了？」 许澄阳闻言颇为无语，想说「我又不是某那视钱如命的臭小孩」，但当着小孩的面没好说，就哼了哼。「是呢，感觉失去了一个亿。」 说完，从书包里抽出了自己这次开学考的成绩排名表放在茶几上。 周敏茹拿起来看了看，当时就语气夸张的来了句：「哟，我这怕不是看花眼了啊，第一个名字居然不是我儿子的了诶。」 宋仰闻言，朝许澄阳看过去，直接撇了撇嘴。 许澄阳喜欢数学，暑假报了个竞赛班，期间把学习精力全扑到了上面，没有好好复习其他科目，以至于这位常年稳居年级第一的尖子生，在升年级后的开学考中头一回名落孙山，掉到了十多名。 周敏茹知道怎么回事，并不甚在意，过去摸摸许澄阳的脑袋，笑着说。「没事，你那排名位置老不动，妈妈都看腻了，就当偶尔来点新鲜感吧。」 许澄阳自己也知道怎么回事，虽然是有点小失落，但让周敏茹这么调侃一通，心情也恢復了不少。 只有宋仰不知道怎么回事，还在琢磨着要怎么教育教育许澄阳。 许澄阳端着水果捞回房间，打算和宋仰一起边吃边写作业，自己都去书桌上把卷子铺开了，回头一看，宋仰还站他身后看着他，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嘛呢？」 许澄阳坐下来，用勺子挖了一大口酸奶。「 有事啊？」 宋仰往门口看了眼，随后回过头鬼鬼祟祟凑上来，小声的问他。「你是不是早恋了？」 噗的一下。 许澄阳刚把大勺酸奶送进嘴里，没来得及咽下去就直接喷了出来，紧接着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宋仰让他给吓一跳，忙去帮他拍后背，与此同时，小眉头直接拧起来了。 话说，宋仰班上那个新转来的盛铭希有个堂姐，初一的时候和许澄阳在一个班，初二转学去了国际学校，但是对许澄阳念念不忘，给许澄阳写过好多信，每次自己不好意思送，就派盛铭希去。 盛铭希说附中不让非本校学生进入，有时候堵不到许澄阳的时候，他就到小区门口，见过好几次许澄阳骑车载着宋仰，就认得他了。 宋仰本来就有点早熟，虽然还是小学生，但学生行为规范的科普视频已经看到高中阶段了，自认对谈恋的定义非常明确，且对老师口中早恋影响学习这件事印象非常深刻。 第32页 许澄阳咳了恨不得有一分钟那么久，缓过来之后盯着宋仰。「你怎么知道的？」 宋仰看他这慌乱的反应，再联想他下降严重的成绩，当时就断定，他果然是早恋了。 「你这样是不对的。」 宋仰板起了他的小脸，非常严肃的说。「青春期的孩子对异性有好感很正常，但要注意心态调整，学生的首要任务是学习，谈恋爱不是你这个年纪该做的事。」 许澄阳眼睛顿时瞪的更大，懵了好大一会儿才说。「你这从哪儿背的台词啊？」 那当然是从视频里看的，中间还有一大堆话，但宋仰一生气给忘了。「反正你这样不对。」 许澄阳：… 说实话，许澄阳没早恋，但最近确实收到了不少情书。 许澄阳长的好，高高帅帅，阳光开朗，成绩又出类拔萃，小学的时候就有很多同学喜欢他，只不过小学阶段的喜欢都还比较幼稚，真正的春心萌动还是在上初中后。 作为品学兼优那一类乖学生，许澄阳几乎没做过「学生行为规范」里不允许的事，谈恋爱就更是连想都没想过。 以至于在这方面脸皮过于薄，最近开始大范围的受到女同学们的吹捧，他难免慌，难为情，实在怕爸妈知道以后笑话他。 但这事儿他觉得跟小孩解释起来可能比较麻烦，就直接说。「行，我不早恋，这事儿从现在起就翻篇，你不许跟我爸妈说。」 宋仰狐疑的看着他。「真的？」 「真的。」许澄阳说。「我可以发誓，成年之前绝不谈恋爱，否则就让我考不上好大学。」 这个誓言对于好学生来说，份量还算比较重，宋仰琢磨了琢磨，勉强信了他，点头应下，随后见他惊慌未定的样子，伸手摸摸他的头，像模像样的安慰道。「知道错了就好，要好好改。」 许澄阳：… 过了个周末，宋仰再去上学，早上到教室刚坐下，盛铭希就凑上来。「喂，同桌，怎么样啊，问你哥了没，你哥怎么说？」 宋仰木着脸回答。「他考上大学之前不谈恋爱。」 「啊？」 盛铭希听后颇显失望，随后想了想，又说。「没事，我姐可以等，到时候和他上同一个大学。」 宋仰没理他，拿出语文课本开始看生字。 盛铭希则从书包里掏出个小盒子放到宋仰桌上。「我姐知道我的新同桌是你，高兴坏了，周末拉我去商场给你买了礼物。」 宋仰看也没看就给他推了回去。 「收下吧。」 盛铭希说。「等以后你哥和我姐在一起了，我们就是很近的关系了。」 宋仰没理人。 「你这人怎么这么难说话啊。」 盛铭希说着把那礼物收回来，又掏了个新的出来放在宋仰面前。「不要她的，那收我的吧。」 那是个帆布铅笔盒，看起来普普通通，和宋仰正在用的差不多，只不过宋仰的已经很旧了，边边角角都磨出了破口。 盛铭希第一天来就注意到了，周末出去玩的时候特意挑的，当作自己在新学校交到第一个新朋友的敲门砖。 显然，他没想到新朋友那么难搞，铅笔盒刚递过去就又被推了回来，让人怪没面子的。 盛铭希性格比较大方，但也比较傲，也是固执倔强的性格，被拒绝一次还可以，第二次就直接触及他的反骨了，他凑上来，故作神秘道：「 同桌，实不相瞒，我现在有件很重要的事。」 宋仰闻言扭头。「什么？」 盛铭希眉毛扬，呲牙坏笑。「你成功引起了小爷我的兴趣。」 「…」 宋仰直接无语，脑海里跟着蹦出了三个字：神经病。 自此之后，盛铭希就立志要交上宋仰这个朋友，上课不停的借书借本子借笔，下课强行结伴吃饭喝水上厕所，没事就替他举手害他不得不站起来回答问题，动不动还拽着他逃自习去操场上踢球。 宋仰第一次碰上比许澄阳还热情的人，甚至可以说是泼皮无赖无所不用其极，自然招架不住，在持续的生气翻脸好几次都差点直接动手打起来的过程中，被磨没了脾气。 宋仰终于收下铅笔盒的那天，盛铭希同学扬眉吐气，得意的朝他伸手要回礼，并且明确指出必须是糖果或者巧克力。 放学后俩人一起去学校门口的小卖部，宋仰给买了两块巧克力。 那天许澄阳刚好放学早，从附中直接骑车来了附小门口，打算接宋仰一起回家，到的时候，俩小孩正从小卖部出来。 「嚯，许澄阳！」 盛铭希朝他挥了挥手。「哥哥好。」 毕竟这小孩帮姐姐送过好几次情书，许澄阳认识盛铭希，只是有点意外他和宋仰在一起，看上去关系还不错的样子。 盛铭希看出了许澄阳的疑惑，说。「我转学了，现在和宋仰一个班，还是同桌，还是最好的朋友。」 「…」 许澄阳当时脑袋直接卡了个壳，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该说个什么。 宋仰居然交到了朋友，但是没跟他说过。 「你是来接宋仰的吗？」盛铭希问。 许澄阳回了回神。「嗯，你们刚放学啊？」 「放一会儿了。」盛铭希说。「我和宋仰踢了会球。」 「…哦。」 许澄阳说。「那快回家吧，你家里人没有来接你吗？」 「我家很近，放学都自己回去。」 盛铭希说着，把巧克力分了一块给宋仰，小声跟他说了句话，之后回头沖许澄阳摆摆手。「走了，哥哥再见。」 第33页 「嗯，路上看车。」 把人送走，许澄阳回头看着宋仰，和他大眼瞪小眼的瞪了会儿。「什么时候交上新朋友了？」 宋仰说。「 就这些天。」 「哦。」许澄阳想了半天没想出再要说点什么，挠了挠头，随后过去把他抱起来，放横樑上骑上车就走。 临近十月，傍晚的风已经有点凉了。 宋仰背靠着许澄阳胸膛，感觉气压有点低，他摸了摸兜，掏出一块榛子糖，剥开糖纸回头，举到了许澄阳的嘴边。 其实去小卖部之前，宋仰兜里是揣着糖的，但他没给盛铭希。 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交了新朋友所以许澄阳有点不高兴了，但他现在就是很想让许澄阳感觉到，他们是不一样的。 巧克力可以给任何人，但是糖果，他永远只给许澄阳留着。 第20章 附小大门口每天到放学时间就里三层外三层的家长，等他们接上孩子陆续离开，整个过程有时要持续二十分钟。 宋仰不喜欢跟那些接上孩子之后先抱着腻歪半天的大人挤，每天放学后就先在班里把作业写完，然后直接拎着他的麻布袋去捡瓶子。 同样不要家长接的新同桌觉得他这个习惯不错，于是效仿，放学后也在班里留了会儿。 赶上今天老师留的课后作业少，俩小孩不到十分钟就写完了，盛铭希说想去操场踢会球，可宋仰正因为许澄阳这两天不高兴的事烦他，拒绝了他的邀请。 于是发现好言好语都说尽却仍然邀请不动之后，盛铭希直接急了。「宋仰，你这人怎么那么无聊！找你玩会儿还得求着你！给你脸了是吧！」 宋仰态度也很差。「那你别跟我玩！」 「不玩就不玩！有什么了不起的！」盛铭希拿手指着他。「瞧你那熊样！」 宋仰直接瞪起了眼。「你别指我！」 「指你怎么了？」 盛铭希越发把手往他脸上指。「我就指怎么了！」 啪！ 宋仰把书往桌子上一拍，蹭的从座位上站起来。 盛铭希见状也立刻撸起了袖子。 俩小孩眼看着的就要打起来。 这时，教室外面传来了许澄阳的声音：「住手，不许打架。」 话说，小孩交了朋友但没有告诉自己这件事，许澄阳确实是别扭了两天的。 他倒也不是不希望宋仰交其他朋友，相反的，他经常鼓励引导宋仰去和其他小孩交流，平时也都还会经常特意创造机会带宋仰和小区里的小孩一起玩。 但至于究竟是为什么不舒服他一时间没想明白，纳闷了两天，导致这两天情绪都比较低落。 小孩敏感，受他情绪的影响，这两天显得有些战战兢兢。 于是缓了两天感觉自己稍微好点了之后，为了安抚敏感脆弱的小孩，这天放学后许澄阳特意来接他一起回家。 毕竟曾经是附小毕业班年级第一，名号响噹噹，门口的安保和门卫都认识许澄阳，他说来接弟弟，就被允许进去了，倒是没想到，刚走到宋仰教室就赶上看到了俩小孩吵架的全过程。 许澄阳的突然出现大概是让俩小孩比较意外，他进教室之后，剑拔弩张要干架的气势被打断。 盛铭希直接开口告状：「许澄阳哥哥，你弟弟太没劲了，跟他交朋友还要求着他，没见过这么傲慢的人。」 「误会了吧。」许澄阳说。「他不是那个意思，这两天心情不好呢，不是故意的。」 「我才不信。」盛铭希说。「他一直这样。」 「呃…」 许澄阳说。「主要是因为他性格内向呢，不善于表达，你们不是好朋友吗，就别跟他生气了吧。」 「我不跟他做好朋友了。」盛铭希说。「反正他也不喜欢我，我以后再交别的朋友就是了。」 说完抓起自己的书包，背上就直接走了。 许澄阳喊了几声没把人留住，回头看向宋仰。 宋仰也正眼巴巴看着他，脸上很直观的写着一行大字：你看，我跟他关系不好。 许澄阳本来还想说宋仰几句，但看看小孩这刻意讨巧的表情，就没忍心，过去摸了摸他的脑袋，又忽然感觉自己冷不丁想明白了点什么。 从宋仰用上了新的铅笔盒，许澄阳就知道盛铭希这小孩已经被划入朋友的范畴了，而且份量还算比较重的那种，因为宋仰从来不会轻易接受别人给的东西。 也是刚才见过小孩和同学吵架时的气势，许澄阳才忽然意识到，小孩之前跟他说的「你和别的朋友不一样」是个什么意思。 确实不一样。 他和宋仰认识以来就闹过一次别扭，连续冷战了两个来月，之后宋仰就再也没有跟他起过争执了，像刚才这样吵架就更是没有，就算是很生气，宋仰最多也就是撅着嘴不吭声，甚至都很少再闹脾气不理人，好像随时在害怕被放弃。 而这种努力维护和小心翼翼，许澄阳是熟悉的，那是宋仰一直以来对待家人的态度。 对待朋友，宋仰生气了会吵架，吵不过瘾还会动手，但对待如今亲密程度已经堪比亲哥哥的人，宋仰就只会小心的维护关系，为此不惜放弃交新朋友。 以此，许澄阳就明白了自己这些天心理不对劲的癥结出在哪里。 最初他就是以朋友的身份接近，给予帮助和爱护，一直以来宋仰也都只认他是好朋友，且他是唯一，导致潜移默化之下，他自己把自己的定位也给模煳了。 第34页 他比宋仰大5岁，根本不是同龄人，先得是哥哥，然后才是朋友。 转过这个弯之后，许澄阳的心里忽然就舒畅了，甚至，定位明确之后，陡然升起了一腔老父亲心态，说话语气都不自觉的深沉了两个度。 「小…那个，宋仰啊，哥这两天脑子有点懵，有些事没表达清楚，可能让你误会我不愿意让你交朋友了，但其实不是这样的。」 宋仰皱了皱小眉头。 许澄阳想了想，又说。「就像你说的，对你来说朋友是朋友，我是我，我比朋友重要，即便你交了新的、很好的朋友，跟他们之间的好和跟我之间的好也是不一样的。」 宋仰快速消化了下他这话，紧接着就用力点了点头。 「之前我以为你跟我不是最好了，有点不开心，但现在想明白了，又觉得很开心了。」 许澄阳说着，倾身下来，笑着捏了捏他的小鼻子。「因为我是你的哥哥，哥哥永远比朋友更亲。」 许澄阳不是个很擅长隐藏情绪的人，开心就是开心，失落就是失落，在脸上写的一清二楚。 此刻许澄阳的笑容里不掺杂任何的勉强和刻意，宋仰是能感觉到的，以至于他心里也立刻敞亮了。 「改天要记得和小希道歉。」 许澄阳说。「他是个性格很好的孩子，看的出来是真心想和你交朋友的，你既然也愿意和他玩，就不应该让人家伤心。」 听了这话，宋仰撅了撅小嘴巴。 许澄阳又说。「以后也要记得多交新朋友，因为如果你身边有好朋友，有很多喜欢你的人的话，我会觉得骄傲，也会很开心。」 宋仰撅着的小嘴巴改为抿着，片刻后小嘴角又翘了翘。 许澄阳就那么看着他脸上几番变化的小表情，欣慰的如释重负。 话说开了之后，俩人之间重归亲密无间状态的同时，也无形之中形成了刻板印象般的关系定位。 许澄阳的老父亲心态空前浓烈，对小孩的交友事宜非常重视，担心小孩自己搞不定，第二天放学后，提前在盛铭希家小区外蹲守。 盛铭希也是个心大的，在自家门口看到许澄阳时，第一反应都以为他是在等自己的堂姐，非常激动的跑过去。「 你在这儿干嘛，你答应跟我姐好了？」 「…」 许澄阳无语了片刻，问他。「 你和宋仰怎么样，和好了吗？」 「…」 盛铭希听后先是反应了下，随后小脸一拉。「他今天没跟我说话，我也没跟他说。」 「哟。」 许澄阳说。「好朋友之间这么计较呢，他不说你也不说，俩小心眼儿。」 「我才不是。」盛铭希说。「他根本就不想跟我玩，我都知道。」 「他那是不会交朋友。」许澄阳说。「你转学过来那么久了，估计也听其他同学说过他家的事了吧，你们班里的同学对他有成见，都不愿意跟他接触，所以他到现在没跟别人交过朋友，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和朋友相处。」 「那可以学啊。」盛铭希说。「可是他连学都不愿意学。」 「他愿意的。」 许澄阳说。「他就是还没反应过来，你是他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朋友，他很珍惜，只不过不小心搞砸了，又不知道该怎么挽回，其实很伤心的。」 「真的吗？」盛铭希持怀疑态度。 「你可以自己去观察一下。」许澄阳说。「 他性格内向，也不爱表现，但如果特意观察的话，他到底在不在意你，是能看得出来的。」 盛铭希作思考状。 「而且宋仰是个善良讲义气的孩子，有原则，也有担当，我相信他会是一个很好的朋友，这一点你也可以按照观察他平时的行为习惯来判断，如果观察几天之后还是觉得他不适合做你的朋友，再放弃也不晚。」 盛铭希思考了半天，觉得有点道理，就说。「好吧，那我再考虑一下。」 「嗯。」许澄阳笑着说。「哥哥衷心的希望你们还能继续做好朋友哦。」 许澄阳的笑容很治癒，盛铭希被感染到，也跟着笑，笑过后忽然想到什么。「对了，你跟我姐到底能不能谈恋爱啊？」 「…」 许澄阳脸上笑容僵了下，随后收起来。「 大人的事，小孩就别操心了。」 盛铭希听后撇了下嘴，学着他说。「小孩的事，大孩就别操心了。」 「…」 许澄阳回到小区的时候，宋仰正在楼下车库卖瓶子，满满一车库搬空了，也才卖了二十六块。 收废品的大爷开着三轮车离开，许澄阳逗小孩。「小宋老闆，赚了这么多钱，打算怎么花呀？」 宋仰没回答他，而是把那几张现金小心的折好，打算上楼之后塞进他的存钱罐里。 存钱罐是他用废纸箱自己煳的，空间不小，他不知道装满的话具体会有多少钱，但他知道足够买得起一个像样的礼物。 小孩根本不知道关系重新定位实际改变的到底是什么，他只认为那是许澄阳和他之间的关系又升级了，现在已经比最好的朋友还要亲了。 所以，他打算从现在开始好好存钱，重新给小澄买礼物。 第21章 季节更换交替时节，各种老旧疾病最容易復发，心脑血管疾病尤为明显，然而宋至远一个心理疾病的患者，不知为何也跟着受了影响似的，最近犯病的频率明显上升了。 第35页 周六傍晚，宋仰正在厨房和奶奶学着煲汤，宋至远突然从房间里冲出来，猩红的双眼中带着喷薄欲出的怒火，随手抓起一把椅子就开始到处狂砸。 由于宋至远的病是没有规律且总是突然而然，宋仰一直都有把镇静剂放在家里任何随手可拿到的地方，可偏偏今天厨房里的恰好没有了，他只能就近去客厅里拿。 宋至远一看到人，本就熊熊燃烧着的怒火顿时变的更盛，椅子朝宋仰冲过去。 纵然宋仰常年躲他如今已经练就的身手极为敏捷，也架不住宋至远随手抓到什么就狠狠砸向他。 拿到镇静剂时，宋仰脸颊和脖颈儿都被划伤渗出了血，宋至远此刻心理扭曲，看到血往往会更兴奋，在宋仰和他绕了半天圈子找准时机冲过去的时候，他也领起了身后的玻璃花瓶。 其实由于宋至远时不常就会打砸伤人，家里的很多东西包括桌椅都是塑料的，玻璃花瓶正常情况下是不会出现在他们家里的，这是周敏茹网购的，快递送来的时候对门没人在家，宋仰就暂且替他们收了，还没来得及送过去。 花瓶有六七十公分高，薄壁细长，目测至少是三个啤酒瓶的威力，被砸一下后果可想而知，何况宋至远砸下去时，正对的是宋仰的脑袋。 许澄阳听到动静冲进门的时候，看到那一幕，瞳孔骤缩，想也没想，直接沖了过去。 宋仰没能把针打到宋志远身上，就先被突然冲过来的身影笼罩住，先是听到了怦的一声巨响，紧接着是许澄阳痛苦的惨叫。 他被用力的搂住，耳朵紧紧贴着许澄阳的胸膛，振如擂鼓般的剧烈心跳声冲击着他的耳膜，让他短暂的失去了意识，随后反应过来什么，惊慌，恐惧，急迫，掺杂着一些他还尚且不能理解的其他情绪，让他整个人瞬间发起了抖。 花瓶砸在了许澄阳的后背上，骨头碎裂的声音格外清晰，当时他就疼的晕厥了。 许晋康夫妇闻声赶来，邻居们听到动静也纷纷过来，现场顿时一片混乱。 宋仰被吓懵了，只知道抓着许澄阳的衣服，死活不撒手，直到跌跌撞撞的跟着下了楼，爬上救护车。 在医院急诊折腾了一整夜，最后许澄阳终于在住院部的病房里被安顿下时，天都已经透亮了。 许澄阳是被爸妈娇惯着长大的，从小没遭过什么罪，平时不小心磕碰一下都觉得疼的受不了，都要惊天动地的嚎半天，更别说受这么重的伤。 醒过来之后他原本是要第一时间嚎叫半天的，但在睁开眼睛看到小孩脸上表情的那一瞬间，就嚎不出来了，甚至忍着疼痛，他还很努力的在脸上挤出了个笑。 「臭小孩，还以为你胆子很大，没想到也就那样吧，居然这就给吓坏了呀。」 这晚宋仰一直神情恍惚，直到听见许澄阳的声音，他才勐然间也跟着醒了过来，目光聚焦在许澄阳脸上，然后，眼睛就红了。 长这么大以来，宋仰其实很少哭，一半是因为他的生活就是那样，他早就习惯了，另一半是因为他觉得哭是没用的，骨子里的倔强不允许他轻易掉眼泪。 但他毕竟还是个小孩，长这么大以来，一直都是他在拼命的挡在前面，就连林曼都没有在宋至远意识不清的时候这样护过他，当他眼睁睁看着许澄阳在他面前倒下，被抬上救护车，被带着往返于急诊和检查室，他什么都插不上手，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无助的在一旁看着，他太难受了。 「哭什么呢。」 许澄阳见不得小孩掉眼泪，挣扎着艰难的抬起手臂，朝他伸了伸。「过来，哥哥抱抱。」 宋仰不敢碰他，只敢靠过去，虚虚的挨着他。 许澄阳揽了揽他，手在他后脑勺上轻轻划拉着，温声安慰。「好啦，别害怕，小伤而已，过不了两天就会恢復了。」 宋仰点点头，努力克制着自己，不让眼泪掉在他身上。 许澄阳却用衣袖帮他擦脸，擦完之后笑了笑，又对他说。「宋叔叔不是故意的，清醒之后他应该也会很自责，很难过，所以你回家以后不要和他生气，要记得安慰他，知道吗？」 宋仰的努力克制还是失败了，泪珠子越发大颗大颗的掉起来。 其实直到很多年后，宋仰也一直没能想明白，许澄阳为什么会是那么好的人，他总是很大度，很宽容，自己无辜受了这样重的伤，不会怨恨追责，反而还要提醒他不要怪爸爸，不要心生怨念。 许澄阳最后的伤情鑑定是左侧肩胛骨骨裂，好在裂痕不严重，不需要手术，但需要住院治疗一段时间。 许澄阳住院的那一周，宋仰请了假没上学，每天都在医院里伺候许澄阳，吃喝拉撒什么都管，把许澄阳一家人都倔强的没脾气。 一周后许澄阳出院，开始在家修养，宋志远恢復清醒之后去过他家一次，之后宋至远换了家里大门的锁。 宋仰知道那是宋至远不再让许澄阳进他家的门，就没像之前一样给许澄阳备用钥匙。 在家修养几天，许澄阳开始在家上网课，宋仰也在他几近冷脸发火的坚持下，去了学校。 冷不丁十几天没来上学，脸上脖子上还带着没恢復好的浅浅疤痕，宋仰一到教室就引来了很多窥探的目光。 同桌盛铭希感觉有一百个问题想问他，但因为吵架绝交之后还没来得及和好，又拉不下脸开口。 第36页 大课间，全班都去操场做课间操，宋仰以身体不舒服为由请了假，留出空间给同学们议论他。 「喂，你们说宋仰这么久没来上学，是不是他爸爸又发疯打他了？」 「肯定是，看他脸上那伤，多明显呀。」 「搞不好是他自己发疯呢，他爸爸是大疯子，他是小疯子。」 「就是，他每天都不说话，看起来就很像是个神经病。」 「…」 盛铭希在后排，原本没打算理会那些人的窃窃私语，没想到他们越说越难听，最后忍无可忍，直接开口呵斥：「闭嘴吧，背后说人坏话，能有点素质吗？」 盛铭希长得高，脾气也傲，平时在班里不至于盛气凌人，但他冷脸的时候吓人，任谁看了都知道不好惹。 前排同学闻声回头，没人敢跟他正面呛，只是有人说：「宋仰真的是小疯子，他发疯的时候会把人的脑袋打出血，你不怕他吗？」 盛铭希说。「我观察他好久了，觉得他这人还不错，不是你们口中的样子。」 「他是。」 有同学说。「一年级的时候，他把我们班的李科打的都转学了。」 「为什么打他？」盛铭希说。「是因为那人像你们这样说他坏话了吗？」 「…」 所有同学都没接这句。 盛铭希说。「我不管他以前怎么样，反正现在他是我朋友，以后你们要再在背后议论他，最好避开我，否则我不保证我会不会也对你们发疯。」 「…」 同学们直接都不说话了。 课间操的半个小时，宋仰偷偷拿出手机，躲着监控在桌子底下跟许澄阳视了个频。 许澄阳躺那儿吃着水果，喝着饮料，用投影仪看课件视频，一副很舒坦的样子。「怎么样，看哥哥这学习环境，臭小孩羡慕不？」 宋仰小幅度点头，小声说话。「不要总是动，好好躺着。」 「哎呀。」许澄阳翻翻白眼儿。「你个小屁孩怎么比我妈妈还能絮叨，不许说那没用的，我可不爱听。」 宋仰就不说了。 「对了。」许澄阳说。「你跟小希怎么样了，你们和好没呀？」 宋仰还是没说话。 「怎么这么费劲啊。」许澄阳说。「你就不能主动跟人家说句话吗，小希又不是个小气的，说句话就能好的事，墨迹那么久，我都让你愁死了。」 宋仰抿了抿嘴。 视频挂断，课间操也结束了，同学们陆陆续续回了教室。 盛铭希跑了一身汗，有点口渴，准备去接点水，拿起水杯却发现里面是满的，可他明明是带的空杯子来的学校。 他目光在教室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到了抿着嘴的宋仰身上，他也没直接问，咕咚咕咚喝完了。 然后，在下一节课结束之后，稍稍往宋仰那边靠了靠，说。「这节课我没听懂，你笔记借我看看？」 宋仰把自己的笔记本推过去，绞尽脑汁，憋出了一句其实没用的废话。「看完记得还我。」 盛铭希听后嘿嘿一乐，随口应了声，俩人便是心照不宣的和好了。 宋仰抿抿小唇角，也如释重负，他总算是又有朋友了，是他自己愿意接触并且许澄阳也满意的朋友。 他想，这次一定要好好维护，可不能再让许澄阳为他发愁了。 第22章 许澄阳被照顾的很精心，去医院复查时大夫说恢復趋势良好，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宋仰压在心头的沉重心理负担稍稍放松了些，生活才总算是恢復了平静。 然而，也只是短暂的平静。 之前精力全部放在许澄阳身上，自己家里出现的问题难免会无法及时注意到，也是许澄阳那边情况稳定下来之后，宋仰才察觉到奶奶的不对劲。 以前林曼还在的时候，家里的氛围常年压抑，时不常的就要闹一场，宋奶奶总是很难过，不爱说话，还经常偷偷躲起来哭。 后来林曼离开了，宋奶奶心情放松了很多，即便偶尔宋至远犯病，她也能接受和承受，平时精神状态比较积极，话也多了不少，也不怎么哭了。 然而最近，宋仰又开始经常在从外面回到家时撞见她躲在房间里偷偷抹眼泪了，他问奶奶怎么了，奶奶把拉过去抱抱，强颜欢笑的哄他说没事，宋仰问急了，她就说想爷爷了。 还有，宋至远面对父母和孩子时心理压力总是会很大，往常宋奶奶照顾着他的心情，没事就尽量不往他身边凑，给他放松的空间。 但最近，宋奶奶总是有事没事就转着轮椅去宋至远房间，有时候是帮他倒杯水，有时候送切好的水果，有时候什么事都没有，就只是安静地在他身后看着他，目光里的情绪浓烈到宋仰都看的清清楚楚，那是难过和不舍。 宋仰怀疑奶奶有可能是得了什么严重的病，特意去了奶奶经常去的医院，但熟悉的大夫告诉他并没有，奶奶现在除了腿部的旧疾，身体其他器官都很健康。 弄不明白摸不透的感觉很难受，宋仰为此每天都过的精神紧张，心神不宁。 这种日子一直持续到有天，宋仰在学校里实在上不下去课，下午直接请假回了家，赶上宋至远不在家，他打开宋至远的电脑，在新建的文件夹里发现了十几个养老院的详细资料。 那些天许澄阳在家养伤，不被允许随便下地走动，整天躺在床上不见天日，无聊的很，每天的精神寄託就是宋仰放学后会过来陪他打两局游戏解闷。 第37页 后来小孩连续两天没来，许澄阳就打电话喊他，被他喊过来的时候，小孩精神状态肉眼可见的差，许澄阳问他怎么了。 宋仰说奶奶可能要被送去住养老院了，说这话时眼睛红的像是随时会哭出来。 许澄阳很惊讶，毕竟虽然宋至远偶尔犯病会伤到人，但对母亲很好，衣食住行吃药看病从来不短缺半分，把母亲留在身边亲自照顾，这么多年他们一直都是那么生活的，没理由突然就要送养老院了。 许澄阳心里其实是有不好的预感的，但并没有预感的很具体，于是打算亲自去探究一下究竟。 第二天等宋仰去上学了，许澄阳就让护工阿姨帮他带好了护具，敲了宋仰家的门。 宋奶奶给开的门，碍于宋至远的态度原本没想让他进，但他带着伤硬往里挤，宋奶奶担心他再伤着，就没拦。 好久没来，一进门许澄阳就察觉到了他们家气氛的变化，似乎是又回到了最初那种压抑和无望感。 宋至远在房间敲代码，回头看见许澄阳进来，眉间蹙了下。 许澄阳装没看见对方的表情，笑嘻嘻的凑上去。「哎呀，原来宋叔叔忙着呢，我说怎么这么多天都不过来看我，我都想您啦。」 这乖卖的，宋至远让他出去的话都没能说出口。 许澄阳见他没撵人，自觉有底气了，话也就直接了。「我就是听宋仰说您打算让奶奶去养老院，过来问问，咋回事啊，这好好的为什么突然要去养老院啊？」 这话说完，宋奶奶转着轮椅往自己房间去，随继传来了隐约哭泣的声音。 宋至远没有说话，下意识的去摸烟，但在拿起烟盒之后黯然一瞬，又放下了。 许澄阳等了他一会儿，没见回答，又说。「您是不是因为上次的事钻牛角尖了啊，其实没关系的，那就是一次意外，又不是经常发生，以后咱们大家注意些就好了啊，您真的不用太过紧张。」 宋至远还是没有说话，坐那儿沉默着。 许澄阳想了想，又说。「宋叔叔，我觉得吃苦也好，会受伤也罢，再怎么样，老人家也都还是更愿意和自己的孩子在一起，养老院是实在没办法了才会去的地方。」 只见听了这话，宋至远眉间拧了拧，紧接着表情变得痛苦，手捂上心口位置，开始大口喘粗气。 许澄阳一愣。「宋叔叔！」 哐啷一下，宋至远直接从椅子上栽了下去。 这场面来的突然，又过于诡异，许澄阳受到了过度的惊吓，脑子懵了很久，终于彻底清醒过来的时候，是在医院的抢救室的外面。 宋奶奶正透过门上的玻璃往里面焦急的看着，已经哭成了泪人。 宋至远的心脏出现问题有段时间了，他没有告诉任何人，最开始宋奶奶都没有发现，还是上次许澄阳受伤的时候才惊觉的。 那时候许澄阳晕过去，所有人都急坏了，全都一股脑的冲去了医院，除了宋奶奶之外，没有人注意到宋仰并没有把针打下去但宋至远还是昏厥了。 早期镇静药物用量过勐，犯病时又暴躁异常，身体长时间处于持续的高度亢奋状态，对心脏造成了严重且不可逆的损伤，导致心力衰竭，已经是由3级向4级发展的程度，随时随地可能失去生命。 像他们这种特殊家庭，对任何事都比正常家庭更为敏感，若非实在别无他法，宋至远是不可能把母亲送去养老院的。 许澄阳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不好的预感是什么，心理巨大的恐惧和窒息感袭来，靠在墙壁上也开始哭。 由于送医及时，大夫们竭力抢救，宋至远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被安排住进了病房。 宋至远还不想让宋仰知道这件事，清醒之后，让许澄阳和宋奶奶先回家，并想办法瞒住宋仰。 许澄阳心理承受能力并没有那么强大，情绪很崩溃，回到家之后在爸爸妈妈的轮番安慰下都久久缓不过来。 他不知道宋奶奶是怎么骗过宋仰的，但宋仰过来找他的时候没看出有什么异常，只是见他眼睛也红红的，紧张的问他。「小澄哥哥，你怎么了？」 理智上，许澄阳是不想瞒着宋仰的，因为他觉得有些事提前做好心理准备比突然发生要好接受一些。 可看着小孩那张稚气的小脸儿，那双瞳孔微微缩起的眼睛，他说不出口，对着一直以来都那么害怕失去的小孩，他无论如何都说不出「你爸爸要没了」这种话。 「没什么。」 许澄阳说。「就是后背的伤口疼。」 「那…」 宋仰下意识的朝他伸了伸手，想为他做点什么，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帮他，原地踌躇了半天，红着眼睛问他。「…很疼吗？」 「嗯，很疼呢。」 许澄阳把小孩拉到他跟前，把小小的身体抱在怀里，再开口时不自觉带上了哭腔，声音发着颤。「疼死我了。」 夜里，许澄阳翻来覆去睡不着，越想越觉得不放心，就起床带了护具，轻手轻脚的熘出门，打车去了医院。 宋至远住的是多人间病房，许澄阳半夜过来的时候，床上是空的，隔壁大姐告诉他宋至远出去透气了。 许澄阳听到「透气」两个字，没来由的紧张起来，出去找人的时候，鬼使神差的上了楼顶，果然看到宋至远在天台栏杆那里坐着。 住院部的高楼有28层，楼顶高耸入云，宋至远站的位置，只需往前倾一下身子，便是粉身碎骨。 第38页 许澄阳当时吓得腿都软了。 宋至远听到动静，回头看了他片刻，轻轻嘆了口气，转身走到他身边，带着他一起在旁边坐了下来。 凌晨三点，穹顶漫天星辰，远处城市灯火。 许澄阳惊魂稍定，想安慰一下宋至远，但没等他开口，宋至远先说。「放心吧，我不会想不开。」 许澄阳愣了愣，宋至远又说。「我会尽力活到最后一刻。」 哗啦一下，许澄阳眼泪就掉下来了。 其实在最初发现自己精神出现问题会伤害家人的时候，宋至远就想过自我了断，可那时候宋仰太小了，宋奶奶腿又不好，林曼一个人根本照顾不过来，所以即便愧疚自责难过痛苦，他也还是顶着压力熬着。 「小澄，奶奶去养老院，宋仰跟着妈妈生活，这是目前最合适的安排。」 宋至远说着，回头轻轻拍了拍许澄阳的肩。「那小子脾气倔，估计是要闹的，到时候你帮叔叔劝劝，他现在只听你的话。」 许澄阳眼泪扑簌扑簌的掉着，点了点头。「知道了。」 「他出国之后可能很少回来，别跟他断了联繫，以后帮叔叔照看着点，如果他在那边受了委屈…」 话说一半，宋至远没再继续，掏出纸巾帮许澄阳擦了擦脸，之后就那么沉默的看着他，过了很久之后，背过身去，泪水忽然间夺眶而出。 许澄阳也只是个才十几岁的孩子，只是关系比较好的邻居家小孩，即便是宋仰在那边受了委屈，他又能怎么办，又能做什么。 第23章 宋至远没有在医院住下，第二天清早便回了家，宋仰出门上学的时候，父子俩在楼下碰上，谁也没有搭理谁。 学校课程安排紧凑，早自习后是语文和数学，老师三令五申必须重视的两节大课。 往常上这两节，宋仰听的都很专心，会认真做笔记，但今天连续两节课宋仰都在发呆，被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他根本不知道老师问了什么。 这个状态是很明显不对劲的，下课后盛铭希凑过来问他。「宋仰，你怎么了，这一上午怎么总是走神啊？」 宋仰趴在桌子上摇了摇头。 盛铭希凑更近了些，感觉他脸色很不好，又问。「你眼睛里那么多红血丝，还有黑眼圈，昨天晚上没睡觉吗？」 宋仰「嗯」了声，示意盛铭希他要睡会，等盛铭希和其他同学一起出了教室，他从桌洞里摸出了手机，用书本挡着，在搜索页面打出了一行字。 宋至远从医院回来之后休息了两天，之后开始陆续去实地参观考察养老院。 毕竟是关系着宋奶奶余生能否安度晚年，宋至远挑的很仔细，筛了大个月，最后终于在二十几家养老机构中选出一家各方面条件都满意的。 准备送宋奶奶过去的头一天，宋至远才和宋仰正式摊牌这件事，直接通知结果，不问他的意见。 许澄阳提前想好了很多大道理，比如奶奶住养老院生活上会更安全稳定，爸爸心理上也会更轻松之类。 但出乎他预料的，这些话全都没有用上，宋仰并没有他设想的那样激烈反对。 看得出来宋仰并不愿意，但小孩没有闹，反而很平静，他问宋至远。「住进去之后还能再接回来吗？」 宋至远说。「逢年过节可以接回家过，也可以随时去看望。」 宋仰看着他。「我说的是接回来。」 宋至远没回答。 许澄阳见气氛要不好，赶紧插了句。「可以的，那就是个疗养的地方，不想住了随时可以回家。」 宋仰听后沉默半晌，对宋至远说。「等我长大，我会把奶奶接回来。」 宋至远直接蹙起了眉。 之后，宋仰也没再说更多，没有争执，平静的帮宋奶奶收拾了行李。 许澄阳对他的态度很疑惑，去养老院的路上一直观察他，但最终又没看出什么。 养老院的条件还不错，医疗以及娱乐设施俱全，餐食营养配搭的很好，宋至远给宋奶奶订的是单人间，护工也很上心。 许澄阳跟着在里面待了一天，觉得硬体条件都不错，生活起来没问题，只是唯有一点不好，里面全是上了年纪的老头老太太，很多还都身体不太好，他们没有活力，缺乏生机，导致环境氛围显得又些寂寥，冷清。 送过来的第一天，宋至远不放心，要留下陪宋奶奶住一晚，让许澄阳带宋仰先回家。 宋仰走的时候也没说什么，只是默默的给奶奶的水杯里接满了温水，把她平时吃的药按顿码好放在药盒里。 许澄阳带着他回家，经过公寓大门口，听到了两位来打扫卫生的临时工阿姨小声谈话。 「哎，你说这人啊，老了是真可怜，自己没了能力照顾自己，别人伺候的再好，也总有不妥帖的时候。」 「是啊，能动的还好点，还能在院子里晃晃，那不能动的更惨，一年到头就闷在那么个小屋子里，不见天日，也没个盼头。」 「唉，都住这儿来了，还能有什么盼头，基本上就是等着了。」 「…」 不夸张的说，听到这里许澄阳心里直接咯噔了下，几乎是下意识的就转头看宋仰。 那句「等着了」等的是什么，许澄阳是听懂了的，所以他害怕，怕宋仰也听懂了，怕小孩会受不了。 第39页 索性大概是小孩确实还太小，没听明白那是什么意思，除了眸子垂的更低了些，没有什么更多的反应。 回去的计程车上，许澄阳几番试图安慰，但小孩低着头不吭声，他没办法，只能把小孩拉过来抱在怀里，紧紧搂着尽力给他点安全感。 这天晚上，许澄阳实在不放心让宋仰自己在家，生拉硬拽的把他拖到了自己房间，强行让小孩跟自己睡。 然后，他亲眼目睹了白天一直咬着牙不吭声的倔强小孩，在夜里的睡梦中，哭湿了枕头。 宋奶奶在养老院那边住安顿下来之后，宋至远就回来了。 日子还是那么过，仿佛什么事都不曾发生。 平时宋仰早上在外面吃，中午在学校吃，宋至远每天就只做晚饭，其余时间都在床上躺着，困了睡会，醒来就一直抱着电脑。 他还是不怎么和宋仰说话交流，只是做饭的时候总会特意多做几个宋仰爱吃的菜，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轻手轻脚的去宋仰的房间，帮他盖盖被子，然后坐在那里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光看他熟睡的小脸儿，一看就是大半宿。 相较于宋至远的沉默，宋仰反而像是被什么刺激到了似的，开始经常往他身边凑，并且没事就找他呛几句。 偶尔在写作业的时候，宋仰会找宋至远问不会做的题，听完他的讲解之后，会凝眸盯着他说。「我以后学习肯定会比你更好，考更好的大学。」 有时在跟林曼通过电话之后，宋仰会跑到宋至远的房间，盯着他电脑上那些看不懂的代码看很久，然后对宋至远说。「我长大后会赚很多钱，买很大的房子，娶更好看的老婆，她永远都不会离开我。」 还有时在吃饭的时候，宋仰会主动提及某个菜是奶奶喜欢的，然后盯着对宋至远说。「以后我一定会把奶奶接回来，让她永远跟我住一起。」 那段时间，许澄阳过的很是忐忑不安，每天放学之后都会第一时间往回跑，周末更是恨不得一天到晚长在宋仰家。 小孩故意找宋至远较劲，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场，但他只是把那些当作了小孩心里有怨愤但又捨不得直接冲撞宋至远，所以在拐弯抹角的发泄。 日子就那么过着。 直到初冬时节来临时，宋至远彻底扛不住了。 那天正好立冬，宋至远把宋奶奶接回家过节，一家人整整齐齐的坐在一起吃了顿晚饭，吃完之后，宋至远直接晕倒在了餐桌上。 虽然被第一时间送去了医院，但宋至远的心脏已经超负荷工作到了极限，大夫们竭尽全力，最终还是没能抢救回来。 那天晚上，宋至远在大夫们沉重的嘆息中被盖上了白布，宋仰没有哭，只是站在病床前用力的抓着他的手，怎么都不肯放开。 林曼恰好是那天飞回来准备接孩子的，收到消息赶来医院，没能见上最后一面，悲痛的哭声在医院的走廊里响彻了整夜。 宋至远脱离社会很多年，已经没有很多亲朋好友，他的葬礼办的很简单，也没有持续多久。 骨灰下葬的时候，来送行的所有人，包括许澄阳都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只有宋仰，抱着那个对他小小的身躯来说显得很沉重的骨灰盒，在大人们的指挥下放入墓穴，沉默安静，始终没有掉眼泪。 葬礼结束，亲朋陆续离开，宋奶奶太过悲痛，连续几天吃不下睡不着还一直在哭，身体已经很虚弱，许晋康夫妇离开的时候哄着把她给带走了。 最后留下的只有林曼和宋仰，以及在宋仰身边陪着的许澄阳。 宋仰蹲在那里，沉默着整理着墓前摆放的花和祭奠用品。 林曼盯着墓碑上的那张黑白照片发呆，过了很久很久之后，突然问宋仰。「他给我留话了吗？」 宋仰收拾东西的手一顿，回答。「没。」 林曼继续盯着那照片愣了会儿，又过了很久之后，红肿的眼睛里，泪水再次决堤。「他心里怨我。」 宋仰手上动作彻底停下来，蹲那儿看着林曼哭，直到她哭累了，冷静了些，才说。「他没有，否则不会给你打钱。」 听了这话，不等林曼再作出反应，许澄阳泪水先崩了。 宋仰的抚养权在林曼手里，宋至远因为精神问题其实不用付抚养费，何况宋仰没有跟她走，但他还是仍然每个月按时给林曼打过去宋仰的抚养费。 原因其实也不必深究，就是怕她的过不好，已经成为了前夫的身份，别的再做不了，只能借着抚养费的名义，万一那个男人对她不好，至少生活上不会拮据。 除去为宋奶奶留的用来支付养老院的费用以及日常花销，剩下的钱和房子，宋至远全都留给了林曼，按照普通孩子的成长轨迹，维持到宋仰大学毕业是足够的。 那些钱数额不小，是宋至远仅仅用他那台旧电脑，不知道是接了多少活，熬了多少心血才换来的。 他没有给宋仰，而是给了林曼。 那天林曼靠在宋至远的墓碑上哭到几乎晕厥，最后离开的时候，精神已经彻底崩溃了，她像是躲避什么似的，死活不肯回老房子。 许澄阳根本阻止不了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强行带着宋仰去了酒店。 不知道从何时养成的习惯，一旦心里装着事，夜里就睡不着，当天晚上许澄阳眼睛睁了大半宿，满脑子都是宋仰抱着骨灰盒的样子。 第40页 爸爸去世了，小孩却始终不哭不闹，这太反常了，他总觉得要出事。 也果然，天快亮的时候，他接到林曼的电话，听到了让他心里的石头彻底悬了起来的消息： 宋仰趁她睡着半夜从酒店跑出去，找不见了。 第24章 由于宋仰有过前科, 得知他半夜偷偷跑掉，所有人第一反应都是他又故意藏起来了，下意识的就是沿着家附近到处找。 但一群人从凌晨到天亮, 从家里到家外，翻遍附近的大街小巷，仍然没发现他的半点踪迹。 最后实在没了头绪, 许澄阳去附小找了盛铭希。 宋仰周一没有按时来上学，盛铭希原本就很担心他，见到许澄阳之后先是听说了宋志远去世的消息，紧接着又听说了宋仰失踪的消息，他紧张的大眼睛直接瞪圆了。「许澄阳哥哥, 你说宋仰不会想不开吧？」 「不可能。」许澄阳摇头说。「他从小就有主意，心里很有数, 不可能干傻事, 我估计他就是不愿意跟妈妈走, 故意躲起来了。」 「哦。」盛铭希又问。「那他为啥不愿跟妈妈走啊？」 「没有心理准备。」许澄阳说。「爸爸的去世对他来说太突然了。」 「啊？突然吗？」 盛铭希说。「他爸爸不是早就查出心脏病还被下过好几次病危通知书吗？」 许澄阳一愣。「你怎么知道？」 「宋仰手机里有照片啊。」盛铭希说。「他前段时间状态特别差，上课总是走神，我就感觉他家里肯定有事, 一开始他还不说，我俩闹得差点又打起来才说的。」 许澄阳再次一愣。「原来…他…居然早就知道了吗？」 「… 」盛铭希说。「那是他爸爸啊。」 是啊, 许澄阳忽然后知后觉的想，那是爸爸，同一个屋檐下朝夕相处, 小孩又是那么敏锐的性格, 怎么可能真的察觉不到。 原地紧拧眉心怔愣了片刻, 许澄阳心脏处开始传来隐隐痛感，与此同时, 他也就知道该去哪里找宋仰了。 市区早高峰堵车很严重，许澄阳坐在计程车上，心情如同前方的车辆，杂乱堆叠，斜插横挤，急的他心都快冒烟儿了。 当他终于赶到养老院，着急忙慌的踏进大门，第一眼就看到了里面的小小身影。 此刻的小孩正艰难的拖着大包小包行李，在工作人员们的层层阻拦中，强行推着轮椅要带宋奶奶往外走。 天气不好，灰暗阴沉，唿唿刮着北风，那个小小的身影负重前行，举步维艰，但仍然在很努力的向前，消瘦稚气的脸上，写满了谁都阻挡不了的坚毅和倔强。 是的，宋仰从酒店跑出去并不是要躲起来，他只是要来养老院，接奶奶回家。 宋志远的病情瞒不住他，在当初那个爸爸没有回家的晚上，他就已经知道了。 小孩自小养成的性格里，有着不符合年龄的敏锐洞察力，许澄阳顾及着他的心情，自受伤后没在他面前喊过疼，可那天晚上突然抱着他哭，说疼死了，他就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那天晚上宋仰没有睡觉，一直在客厅里等宋志远回来，半夜许澄阳出门的时候他听到了动静，悄悄的跟在了身后。 医院楼顶天台宋志远和许澄阳说话的时候，宋仰就在门外的角落站着，对话内容字字句句他都听的清清楚楚。 没有任何一个词彙可以准确表达小孩当时的错愕与难过，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后来是怎么离开医院回到家的，那天他脑子里唯一的信息就只有：怎么办，爸爸要没了。 那段时间，每个宋志远来他身边坐着的深夜，宋仰都是醒着的，能清晰的感受到泪水滴在他手背上的滚烫温度，也能深切体会到宋志远当时的难过和不舍。 他们平时交流很少，但父子之间对彼此的爱却并不是因此就稀少，反而，很浓烈。 宋仰能理解宋志远为什么不想让他知道，为了让宋志远安心，他就假装不知道，宋志远的一切安排，他都答应，都顺从。 后来他经常会故意往宋志远身边凑，对宋志远说自己会好好长大，会考上好大学，会成家立业，会买大房子，会把奶奶接回来，并非是因为奶奶被送养老院的事故意泄愤较劲。 他只是，想让宋志远放心。 现在宋志远走了，去了另一个世界，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放了心，但他尽力了，他从来都不同意让奶奶住养老院，所以现在，他要接奶奶回家。 养老院有规章制度，要对住进来的老人负责，不是一个小孩说接走就可以接走的，宋奶奶知道宋仰怎么想，但她更愿意让孩子跟林曼出国，所以也在拒绝。 工作人员们的阻拦，宋奶奶的不配合，都让小孩别无他法，只能什么都不管不顾的自行打包了行李，强行要带人走。 毕竟是小孩，磕磕碰碰都是大问题，工作人员不敢真的跟他动手，只能拦，正是情形混乱时，林曼和帮忙找孩子的邻居警察等一行人也都赶过来了。 眼看小孩正被一群大人围着，林曼快步冲过去，直接把宋仰拉到跟前。「你们在干什么？」 她这一问，立刻有工作人员出来解释事情原委。 林曼听完眉头一皱，转头斥责宋仰。「你胡闹什么，奶奶住在这里有吃有喝有人照顾，接回去干什么，她自己一个人怎么生活？」 第41页 宋仰直接说。「我可以照顾。」 「你？」林曼瞪着他。「你要跟我出国的！」 「不去。」宋仰目光和她对视一瞬，立刻别开。「我哪都不去」 「宋仰！」 林曼急了，上手拽了他一把。「你又耍什么小孩脾气！」 宋仰别着脸没说话。 林曼让他气的甚至想揍他，但又不太捨得，盯着他平復了半天，努力克制住怒火，蹲下来，改为好言好语的哄。「宝贝，妈妈知道你捨不得奶奶，没关系，妈妈答应你，以后每年都抽时间带你回来看她，好不好？」 宋仰沉默了半晌，之后仍然固执的回答。「不。」 「你这孩子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变得这么不听话！」林曼火气要压不住，转头看向宋奶奶。 宋奶奶见状，立刻说。「小仰，听妈妈的话，奶奶在这里住的真的很好，特别好，奶奶不想回家，你乖一点，跟妈妈去，别让奶奶着急，好不好？」 宋仰没有吭声，但看脸上倔强表情就知道，还是一样的回答：不。 这时，对他们家还算是比较熟悉的片警老陈嘆了嘆气，过来对宋仰说。「 小傢伙啊，我们都理解你爱护奶奶的心情，但你现在确实还太小，自己都还需要人照顾呢，怎么照顾奶奶啊？」 「是啊，阳阳乖。」 另一个帮忙找他的邻居阿姨也说。「 奶奶身体本来就不好，你留下来，奶奶也没办法照顾你，到时候你们两个都受罪。」 「万一奶奶生个病什么的，你又处理不了，耽误就麻烦啦。」养老院的一个护工阿姨说。「小孩子还是要听大人的话。」 「对呀，小孩要懂事，要听话，不能由着性子这么任性胡闹，不然要出问题的。」 「…」 一群大人围着一个小孩，七嘴八舌，从开始的好言劝说，说到最后改为批评指责。 宋仰争辩不过，不再吭声，但也不妥协，站在那里死死的抓住宋奶奶的轮椅扶手，就是无论如何都不撒手。 许澄阳在旁边看着，越看越难受。 理智上，他和那些大人一样，觉得宋志远的安排是正确的，宋仰太小，宋奶奶身体又不好，一个住养老院，一个跟着林曼生活，这确实是目前最妥当的方式。 但情感上，他其实更倾向跟小孩站在一起。 宋仰毕竟还小，一旦被带出国，只要林曼不同意，十八岁之前他是没办法自己回来的，而按照许澄阳对林曼的了解，即便现在答应的好好的，将来也很可能会变。 宋奶奶已经快七十岁了，依照她这个常年坐轮椅的身体状况来看，大概等不了宋仰十几年，那么，她最后的结果无疑只有四个字：孤独终老。 这四个字的意义，在当初送宋奶奶过来的时候，那两个在门口闲聊天的临时工阿姨已经表达的很清楚，儿子没了，孙子回不来，日子再也没有盼头，只能蜗居在这个冷清沉闷的高墙院落中，孤独的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小孩虽然还不到九岁，但是能想到的已经很多了，所以他才会在宋志远还活着的时候，近乎执着的一遍遍强调，一遍遍的告诉宋志远：我一定会接奶奶回家。 林曼大概是对宋仰彻底失去了耐心，去抓着宋仰粗鲁的用力，试图将他的手从送奶奶的轮椅上扯开。 这一扯，直接把许澄阳内心激烈的纠结给扯出了个最终结果。 「林阿姨！」 许澄阳喊了一声，随后拨开围着的人群走到林曼面前，对她说。「宋仰不愿意跟您出国，我觉得您应该尊重他的选择。」 林曼闻言一愣，蹙眉看向他。 「您现在有了新的家庭，新的生活，可能您觉得挺好，但那不属于宋仰，他的家在这里…」 「小澄！」 林曼打断他。「你不要跟他一样耍小孩子脾气。」 「我没有。」许澄阳说。「您应该知道他从小最在意的是什么，一直以来他都太想守住自己的家了，可现在妈妈离开了，爸爸去世了，现在只剩下奶奶，只有奶奶还可以帮他留住最后的念想。」 听了这话，林曼脸色渐沉，蹙眉别开了目光。 与此同时，宋仰眸子抬起，看向了他。 「林阿姨，也许这句话不礼貌，但我真心觉得，宋仰跟宋奶奶一起生活，会比跟着您更开心一些。」 毫无疑问，许澄阳的这句话确实不礼貌，或者说带有个人情绪，且很刺人，他很少会对别人这样，但今天形势所迫，他有些冲动。 毕竟，对林曼的做事风格，他确实有着主观上的不能认同。 这来源于当初他偶然发现了林曼对于宋仰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给宋志远注射高剂量药物的视而不见，更来自于林曼既然想走，明明可以选择早早干脆利落的离婚，可她最后却以找了另外一个男人的方式离开，她不可能不知道这样会给宋志远带来多么沉重的打击。 「小澄！」 林曼彻底沉下了脸。「我们家的事，还轮不到外人指手画脚！」 「我不算外人。」许澄阳说。「宋叔叔临终前托我照看宋仰，我既然答应了，就有义务对他负责。」 「你负责？」林曼沉着脸发出冷笑。「你一个小屁孩子，拿什么负责？」 「那是我的事。」 许澄阳说。「反正以后宋仰的事，无论什么，我都会管。」 第42页 彼时也才十四五岁的少年，对别人负责这样的话，他甚至连自己能怎么负责都没想，就脱口而出了，但他一点也不心虚，反而很痛快，很踏实，觉得就该如此。 所有人都目光复杂的看着他，许澄阳也不去理会，走到宋奶奶轮椅前蹲下来，拉起宋奶奶的手。「奶奶，臭小孩捨不得您，那咱就别硬赶他走，咱们回家陪他，好好看着他长大，好不好？」 宋奶奶下意识的抬头看林曼。「我还是…」 「宋叔叔也不是那么放心的。」 许澄阳不给她再说违心话的机会，握了握她的手。「宋仰太内向了，脾气又倔，去了异国他乡万一不适应怎么办，还是留在家里，咱们亲自看着踏实。」 宋奶奶再次看了看林曼。 「没关系。」许澄阳说。「 有我呢，我马上就长大了。」 宋奶奶收回目光，垂着眸子艰难挣扎了片刻，最终抹着眼泪，点了头。 许澄阳欣慰的舒了口气，随后起身去把地上的行李一件件捡起来，背在身上，回头见一直盯着自己的小孩已经红了眼眶。 他伸手在小孩的脑袋上揉了把，然后拉起小孩的手，推起奶奶的轮椅，阔步向前。 少年嵴背消瘦，挂满了沉重的行李，但却依然笔直，英挺，仿佛将来无论遇到任何艰难困苦的时刻，都可以成为最坚固的依靠。 宋仰的手被温暖的掌心包裹着，被牵着往前走的每一步，都无比的稳固，踏实。 送奶奶离家的时候，宋仰忍住了没哭，宋志远离世的时候，他也忍住了没哭。 但此刻仰头望着身前这个高大的背影，他在心里筑起的铜墙铁壁忽然崩塌，压抑着的情绪化作泪水，一股脑儿的涌出来，淹没了他小小的身体，浸透了他模煳的眼睛。 ------ 许澄阳头脑一热，把宋奶奶接回了家，俩小孩倒是满意了，但闹出来的麻烦，他俩谁都不够年龄处理，最后只能由许澄阳的父母来给收场。 好在许晋康夫妇善解人意，除了把许澄阳给批评教育了一顿，其他的没跟他计较太多，之后按照宋奶奶的意愿帮着去跑了几趟，和养老院那边做了结算。 宋奶奶回了家，养老院这事儿算是消停了，但林曼那边还不能罢休。 林曼毕竟是宋仰的妈妈，她确实捨不得，也不放心把孩子留下来跟着个残疾老人，所以仍然坚持想带走宋仰。 当然，林曼了解自己的孩子，知道如果宋仰不同意，她就算是强行抓也抓不走，只会惹的宋仰不计后果的反抗，所以採取柔和的方式，每天放学时间都会去附小门口接人，试图在情感上软化他。 然而宋仰意志太坚定，林曼跟他磨了好几天无果，转头又把突破口寄託到了他在学校里交的新朋友那里，这天放学后她来接宋仰，去吃饭的时候顺便把盛铭希也给带上了。 林曼带两个孩子去的是近期比较网红的儿童主题乐园餐厅，餐桌摆在仿真隧道里，地上有轨道，时不时有小火车穿行而过，服务员穿的都是动画片里的玩偶服。 小孩子几乎没有不喜欢乐园的，但宋仰刚没了爸，根本没有这个心情。 盛铭希倒是感觉很新奇，从进来到入座全程都在到处看，但他还不至于忘记自己的小伙伴现下正心情悲痛，也不好表现的太高兴。 林曼点了两份主题套餐，放下菜单，开始对盛铭希笑。「小希是吧，听说你跟我们小仰是很好的朋友呀。」 「是的，阿姨。」盛铭希跟大人说话不扭捏。「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真好。」林曼说。「我还但心他性格太孤僻，在学校交不到朋友。」 「他是挺孤僻的。」盛铭希说。「跟他交朋友要哄着他，不然他一个不高兴就要绝交。」 从盛铭希孩子气的话里，林曼听出了点俩人关系真的很不错的意思，立刻笑着说。「是的，他就是这样，平时跟阿姨也是这态度，现在就正在闹脾气呢，你帮阿姨劝劝他呀？」 「啊？」盛铭希转头问宋仰。「你为什么跟阿姨闹脾气啊？」 宋仰没回答他。 林曼说。「家里现在没有大人了，没人照顾他，阿姨想带他出国，他不肯。」 盛铭希问。「您不能留下来吗？」 「不可以的。」林曼说。「阿姨在国外有了工作，也重新结婚了。」 「哦，这样啊。」盛铭希想了想，又说。「那您可以雇个保姆照顾他，我爸妈就是这样的，他们总是很忙，没有办法亲自照顾我，就请了住家的阿姨。」 林曼笑容顿了顿，说。「我工作并没有那么忙，也更愿意亲自照顾他。」 盛铭希又想了想，说。「那您可以把您的新丈夫带回来，在这边再找个工作，这样您也可以跟宋仰一起生活，亲自照顾他。」 林曼脸上的笑有点挂不住了。「小希，阿姨是想请你帮忙劝劝他呢。」 盛铭希看看宋仰，回头耸了耸肩，对林曼说。「抱歉，阿姨，我不想劝他，因为我不希望我的好朋友离开。」 「…」 这顿饭后续可想而知。 结束后，林曼把盛铭希送回去，再送宋仰回家的路上，耐心几乎被耗尽。「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 宋仰不吭声。 「你现在还小，什么都不懂，对我有怨气我不怪你，但你闹起来也要有个限度。」 第43页 宋仰还是不吭声。 「让你跟我走是你爸的遗愿，你这么固执，不听他的话，他怎么能安息？」 宋仰停住了脚步。 他这两年一直没怎么长个头，还是很矮小，距离站的太近，直视林曼的眼睛还需要仰着头。 他想说自己其实没有怨气，否则也不会每次林曼带他去吃饭他就去吃，买衣服买玩具他就收着，要抱抱，要亲亲他都同意。 他也想说他还是很爱妈妈，而且会一直爱，如果有一天林曼也只有他了，他也一样会不顾一切把林曼接到自己身边来，他现在不能跟林曼走，只是因为林曼还有新的家人，但奶奶只有他。 他心里有很多话想说，但不知道为什么，仰头对上林曼目光的那一刻，又如鲠在喉。 尝试了好几次，但最终，他也只是说出了一句。「您还是早点回去工作吧。」 林曼就直接急了。 「你知不知过日子有多麻烦，吃喝拉撒，大事小事，你一个小孩子能应付的来吗，你当自己有多大本事？」 「万一家里出点意外状况你能指望谁，许家那小子吗，他个半大孩子能干什么啊？」 「这阵子看你可怜，或许确实能帮帮你，可以后呢，就是个邻居，能管你几天？」 「好，即便他是愿意管下去，那你呢，你跟人家什么关系，好意思一直麻烦人家吗？」 「宋仰，你别太天真了好吗，有义务一直照顾你的人只有父母，现在你爸没了，你就只有我。」 「…」 有些道理，是小孩子也不得不承认的客观存在，林曼的话句句戳心，宋仰听进去了，导致在和她的眼神对峙中渐渐落了下风，最终不得不移开目光，垂下了眸子。 他不否认此刻自己被林曼的某些话刺到了心理防线，他有点难过，有点没底，但他并没有动摇。 垂眸沉默很久，他重新抬起头，对林曼说。「您回去早休息，晚安。」 说完立刻转身沿着路往前跑，继而转弯进了小区。 宋仰到家的时候，许澄阳正在陪奶奶吃晚饭，看见他立刻抛了个笑脸过来。「臭小孩回来啦，奶奶煮了面，你还吃点不？」 这几天和林曼在外面吃饭的事宋仰没瞒着，放下书包，摇摇头。「吃过了。」 小孩脸色明显不好，许澄阳在心里暗暗嘆气，但面上还是要笑着逗他。「过来，来跟我们讲讲，今天你妈给你灌的是什么类型的迷魂汤呀？」 宋仰听话过去，在他和宋奶奶中间坐下来。「还是那样。」 「好啦。」宋奶奶摸摸他的头，温声安慰他。「不管妈妈说了什么，都是因为心疼你，不要生气。」 「是呀。」许澄阳说。「 而且林阿姨也不容易的，毕竟我们有两个人，她只有一个，註定抢不过我们。」 宋仰闻言看看他，欲言又止。 许澄阳观察着小孩的表情，猜也猜到林曼说了什么，笑着伸手在他脸上捏了捏。「好啦，别愁，日常生活呢，也就吃饭睡觉这么点事，没什么大不了的，现在奶奶身体很健康，简单的饭菜都可以自己煮，照顾自己完全没问题，万一遇到点其他状况，我处理不了的还有我爸妈可以帮忙，跟他们都已经说好了，放心就是。」 宋仰又看了看宋志远住过的房间。 许澄阳立刻意会，继续安慰他说。「宋叔叔的遗愿只有一个，那就是你和奶奶过的安稳幸福，你爸爸了解你的，应该早就猜到了会是眼下这个状况，不然也不会把房子和钱都留给林阿姨，我估计他也就是想试试，看看让林阿姨捏着你的生存大权你能不能老实点。」 宋仰目光收回来，迟疑着开口问。「他会不高兴吗？」 「不会。」许澄阳说。「他很爱你们，只要你和奶奶过的好，怎么样他都会高兴的。」 宋仰抿了抿嘴，感觉有道理。 「好啦。」许澄阳再次捏了捏他的脸。「与其想这些没用的，不如想点实际的，明天林阿姨再找你，就别跟她冷着脸了，开始努力讨好吧，至少走之前让她给留点吃饭的钱。」 听这话，宋仰小眉头皱皱。「我自己也可以赚钱。」 「哎呀。」许澄阳笑着沖他竖了个大拇指。「真硬气啊，小孩哥。」 宋仰的固执和倔强仿佛是刻在骨子里的，一旦认定了什么，即便是伤筋动骨也很难被改变。 继续跟他磨了一段时间，林曼彻底失去了耐心，最终磨不动，只好选择了放弃。 林曼走的那天，许澄阳陪宋仰去机场送行。 到底是自己的亲孩子，林曼在那一刻的不舍也是真心的，先抱着宋仰哭了一顿，然后把宋志远留给她的卡交给他。「以后别再出去破瓶子了，你爸留的钱够你花，妈妈以后也会按时打给你生活费，别弄的跟活不起似的。」 宋仰也没逞强，点点头，把卡收下揣进了兜里。 林曼又说。「有什么事就给妈妈打电话，妈妈会回来，不会真的不管你。」 宋仰再次点点头。 这时广播提示登机，林曼在宋仰额头上亲了亲，掉着眼泪对他说。「宝贝，妈妈爱你。」 宋仰没有回以相同的话，但是张开小胳膊，给了林曼结结实实的拥抱。 妈妈就是妈妈，再怎么样，送她离开，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再见面，宋仰的捨不得和难过都是藏不住的。 第44页 从机场回家时，正值傍晚，车子行驶在高速路上，透过车窗能看到天边正摇摇欲坠的夕阳。 晚霞不够灿烂，那片天空也显得昏昏沉沉，宋仰一直望着那里，许久之后，他问许澄阳。「小澄哥哥，你真的会一直管我吗？」 许澄阳低头看他，回答说。「当然啦，我把你从妈妈那里抢过来，你就是我的小孩了，以后你的一切都归我管。」 宋仰听后沉默，过了会儿，又小声问。「万一我给你添很多麻烦呢？」 「不怕。」许澄阳笑笑。「自己抢的小孩嘛，麻烦什么的添点就添点吧，谁让我喜欢你呢。」 宋仰听后又沉默。 许澄阳等了许久不见他再继续问什么，笑着说。「臭小孩，不只是我管你，你也要管我，给我解闷，帮我跑腿儿，长大了还要赚钱给我花，知不知道？」 宋仰没有直接回答他，吸了吸鼻子，转身挤进他怀里，搂着脖子小声喊他。「小澄哥哥。」 「嗯，在呢。」 许澄阳把他抱起来揽着，下巴垫在他的头顶上，轻轻拍着后背。「小孩，不要害怕，也不用想太多，你只管好好长大，不管发生任何事，都有哥哥呢，哥哥会一直陪着你的。」 宋仰点了点头，吸着鼻子把脸埋进了他的颈窝。 颈侧湿润的温热传来，许澄阳用力搂了搂小孩，不再说话。 后半程宋仰睡着了，到家也没醒，许澄阳直接给抱上了楼。 晚饭许澄阳是回自己家吃的 ，吃完又写了作业，临睡前不放心，抱着枕头直接去宋仰家，在小孩身边睡下。 睡到半夜，被烫醒了。 小孩最近承受的负面情绪太多，从得知爸爸生病，到奶奶被送去养老院，再到现在，还没来得及为爸爸的去世难过伤心，又被林曼纠缠的心力交瘁，期间吃不好，喝不好，睡不好，一天到晚绷着根弦。 现在宋志远被妥善安葬，宋奶奶被接了回来，林曼也回去了，一切尘埃落定，小孩绷着的那根弦忽然松下来，透支已久的小小身体也就跟着垮了，从机场回来之后睡到深夜，直接发起了高烧。 许晋康开车带着去挂了急诊，吊瓶从凌晨打到天亮，快到中午的时候，才好不容易退了烧。 之后许澄阳又带小孩做了个全身检查，得知除了营养没跟上身体过于虚弱之外，别的都没什么问题，他悬着的一颗心才算是坠了地。 从进医院开始，都是许澄阳跑前跑后，带着小孩做检查，许晋康都没怎么插上手，看着忙了一脑袋汗的半大小伙，内心感慨万千，明明是对门家小孩没了爸爸，自己儿子倒是一夜之间长大了。 许澄阳把昏睡的宋仰安顿好，回头见许晋康盯着自己，笑了。「 怎么样，看到您儿子现在这么靠谱，有没有后悔当初没要二胎？」 许晋康直接让他气笑了。「 嗯，早知道你这么喜欢小孩，我跟你妈指定再要十个八个的，直接给你在家开个幼儿园。」 许澄阳也笑，笑完之后凑到许晋康身边，肩膀撞撞肩膀。「爸爸，真是对不住，儿子净给您找麻烦了。」 「那确实。」 许晋康笑着在他脑袋上拍了把。「不过看在我儿子英俊帅气还心地善良的份上，爸爸高兴，就勉强原谅你吧。」 许澄阳又继续卖了几句乖，转头看病床上的宋仰。「小可怜儿。」 许晋康也看过去，嘆嘆气。「 小傢伙不容易，既然都这样了，以后就尽力帮着照看吧。」 宋仰昏睡中做了好多梦，一段一段的，乱糟糟，当他迷迷瞪瞪睁开眼睛，动动嗓子出了个声，眼前立刻就出现了一张帅气与稚气并存的小脸。 「宋仰，你终于醒了？」 盛铭希凑过来趴在床边看着他。「不是我说，你也太能睡了，都睡三天了。」 宋仰皱皱眉，轻轻咳了声，问他。「这哪儿？」 「医院啊。」盛铭希凑更近些。「 怎么生个病还失忆了么，你现在还知道我是谁不？」 宋仰没理他，扭头看向周围，看到了许澄阳和奶奶。 许澄阳走近扶着他坐起来，问他。「 感觉怎么样，还哪里难受不？」 宋仰摇了摇头。 奶奶给了杯白开水，笑着摸摸头。「别害怕，就是感冒发烧，睡的久了点，已经好了。」 宋仰接过水喝掉。 盛铭希说。「我听说你生病了，特意来给你送作业，结果你三天都没睁眼。」 「你可真是贴心。」许澄阳笑着说。「 生病了还来送作业，好不容易休息两天。」 「那不行。」 盛铭希说。「我们小学生很讲原则的，不管发生任何事，学习不能落下。」 「哎呀，这么有志气呢。」 许澄阳笑着。「 请问这位有原则的小学生，上次期末考试考了多少分啊？」 「…」 盛铭希说。「分数不重要，重要的是态度。」 许澄阳拉长音「哦」了一声。 盛铭希撇撇嘴，转头看向宋仰。「同桌，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宋仰闻言下意识的看向许澄阳。 许澄阳直接沖他挑了下眉。 宋仰嘴巴抿了抿，说。「 分数还是很重要。」 「哎你！」盛铭希指着他说。「你不行啊，居然不向着我说话，你这是背叛我们的友谊。」 「可拉倒吧。」许澄阳让他逗笑，过去伸手弹了盛铭希个脑瓜崩。「 他现在可不敢向着你说话，毕竟这以后都归我管了，敢跟我唱反调，立刻打他屁股。」 第45页 「打屁股？」 盛铭希莫名被这仨字戳中了笑点，当时就指着宋仰大笑起来。 「哈哈哈宋仰，你都多大了还能让人打屁股，哈哈笑死我了，哈哈哈…」 盛铭希的笑是发自内心的，笑声肆意开怀，感染力很强，瞬间让整个病房里的气氛都热乎了起来。 连宋奶奶都让他成功逗笑，弯了眼睛，许澄阳笑的更是灿烂。 宋仰靠着枕头坐在那里，看看笑的停不下来的盛铭希，又看看弯着眼睛的奶奶，最后目光收回来，全部落在许澄阳的脸上。 许澄阳笑着在他身边坐下，摸摸他的脑袋对他说。「 臭小孩，生过这场病，祛祛火，消消灾，就算是一切都过去了，以后身边有奶奶，有哥哥，还有好朋友，我们一起开开心心的，好不好？」 看盛铭希和奶奶的笑，宋仰觉得温暖，而看许澄阳笑，他会觉得安心，踏实，会不自觉就也跟着弯起嘴角，露出久违的笑意。 小孩就那么轻轻浅浅的笑着，看向许澄阳的眼睛，很认真的回答说： 「好。」 第25章 时间是良药, 可融化冰雪，可平淡伤痛，可让不确定的未来, 走向任何可能。 预想中艰难困苦的生活，等真正过起来，就会发现其实并没有想像中的那么糟糕。 有许澄阳的陪伴, 有许晋康夫妇以及邻居们的帮助和照顾，家里只有宋仰和奶奶的生活，反而平静安稳了起来。 夏天来了又去，草木枯了再长，日子就那么过着, 转眼便是两年多。 又一个暑假结束之后，宋仰从附小直升了隔壁附中, 正式进入了从小小孩到大小孩的成长蜕变阶段。 附中作为片区最卷中学之一, 很看中成绩, 新生们的班级都是按照入学考的总分配的，盛铭希和宋仰成绩差不多，上了初中也还在同一个班。 开学第一天, 俩少年跟随班级在操场升旗台下列队参加开学典礼，一个沉默安静, 一个左右逢源。 盛铭希长的好，气质也好，身上仿佛安装了吸引人的buff, 无论走到哪儿, 往那一站就算不吭声, 也总是会有很多小伙伴主动过来跟他说话。 但宋仰就不一样了，虽然长的也好, 气质甚至更好，但他就像是自带结界，往那一站，只要不吭声，周围人就会自动心领神会般的不去打扰。 附中校区很大，高中部和初中部是在一起的，各占前后两栋大楼，共用同一个校园和操场，开学典礼也一起开。 先是校长和领导们陆续讲话，然后是老师代表致词，最后是各年级学生代表上台。 形式主义千篇一律，领导和老师们讲话时大家都在百无聊赖，直到学生代表们陆续上台，新生们的注意力才慢慢别吸引过去。 各年级都有风云人物，能上主席台发表演讲的学生代表们是最亮眼的那批，每上去一个，台下都会引发一波小范围的唿声。 直到最后一个上台，音响里传出清脆干净的声音：「老师们，同学们，大家早上好，我是高三年级学生代表，许澄阳。」 台下的唿声和尖叫之热烈程度直接达到了顶峰。 新生这边的小女孩们全都亮起了星星眼：「天啊，那个学长好帅啊！」 男孩们也不遑多让：「卧槽，那就是毕业班的年级第一吗，成绩好就算了，怎么长的也那么好看啊！」 国旗下讲话的少年明眸皓齿，长身玉立，穿着干净整洁的校服，微风吹着他柔顺的头髮，好看的发光。 周围夸赞的声音发自肺腑，听起来着实悦耳。 宋仰站在队伍后面远远的望着他，嘴角微动，不自觉浮现一抹浅浅笑意。 而这时，在众小孩兴奋的讨论中，盛铭希悠悠抛出一句：「那我姐夫。」 话说，盛铭希的堂姐后来追求无果，其实早就移情别恋了，但他当初单方面认下了这个品学兼优的亲戚，到现在也不甘心，天天跟人说许澄阳是他姐夫。 原本就受欢迎，这句「姐夫」之后，盛铭希更是直接成了全班同学眼里的羡慕对象。 典礼结束回到班级，班主任开始排座位，宋仰直接搬着课桌去了最后排靠墙位置，特意挑了最安静的角落。 初中生不再允许有同桌，盛铭希原本想和宋仰坐前后桌，但小学四年宋仰已经受够了坐在他身边的吵闹，非常无情的拒绝了他。 之后排座位，发课本，老师们和同学们相互认识，又占了一节课，乱乱腾腾一上午，直到最后一个课间才终于消停下来，宋仰打算睡会觉。 刚趴桌子上，教室里突然响起一阵骚乱，他听到动静抬头，睁开眼睛就看到了许澄阳近在咫尺的笑脸。 又明媚，又灿烂。 「嘛呢？」许澄阳笑着在他椅子腿上踢了脚。「上学第一天啥也不干就知道睡觉啊？」 宋仰有点懵，坐直身子。「你怎么过来了？」 「突击检查呗。」许澄阳半问半调侃。「某个小笨蛋升了学到了新班级，我来检查一下他表现怎么样。」 宋仰抿抿嘴，没说话。 盛铭希只好替他发言。「很显然表现不合格，连我都不理，进班就直接躲那儿猫着了。」 「我就知道。」 许澄阳伸手在他耳朵上根本没用力的拧了拧，故作兇巴巴。「在家跟我怎么保证的，嗯？」 第46页 宋仰皱皱眉，目光瞥了瞥周围都在看这边的人，无奈开口。「还没顾上。」 「拉倒吧你。」 许澄阳兇巴巴瞪他一眼以示警告，随即回头，对那帮小孩重新扬起笑脸，挥挥手。「嗨，各位可爱的小学弟小学妹，你们好呀。」 他毕竟是附中全校闻名的大学霸，在这群初一的小傢伙们眼里，光是成绩就帅的很晃眼，小孩们有点受宠若惊，都有点懵，反应快的才知道喊：「学长好！」 「乖~」 许澄阳弯弯眼睛，笑容温和。「 你们班的宋仰是我弟弟，他有点内向，平时不爱说话，学长请你们吃巧克力，拜託你们以后好好和他相处，多多照顾他，好不好？」 说完，他掏出两大袋巧克力，让盛铭希帮着分给大家。 小孩们看帅气学霸大哥哥自带滤镜，收到他的巧克力开心的不得了，有男生当即拍着胸脯表示让许澄阳放心，以后他们一定会多多照顾宋仰。 许澄阳笑着继续和他们说了几句话，回头又凑过来，叮嘱宋仰。「看你们班新同学，性格都多好啊，你也跟人家学一学，不要整天自己闷着，要多跟大家一起玩，知道吗？」 他凑的很近，宋仰能闻到他校服上淡淡的皂粉清香，那个味道让人很安心。 宋仰点点头。「知道了。」 「嗯，这才乖~」许澄阳很满意，摸摸他的脑袋，回头对盛铭希说。「今天我值日，要晚一点，放学后你俩在校门口等我会儿。」 盛铭希扬扬下巴表示收到，许澄阳就走了。 目送许澄阳离开后，宋仰又重新趴下，脸埋进手臂里，一些温温柔柔的东西从心口处慢慢化开，再次弯起了嘴角。 小学一年级入学的时候，附小有传统，那时他盼许澄阳盼了一整天，可许澄阳没来。 如今初中一年级，附中没这样的规矩，今天他甚至连想都没有想过，许澄阳反而来了。 宋仰确实不够外向，沉默寡言，但性格并不软弱，他其实并不需要有人给撑腰，可… 谁会不希望自己被人特殊关爱着，没有的话他固然也没关系，但如果有，他是真的会很开心。 因为许澄阳来的这一趟，宋仰一整天心情都很好。 但可能是他平时习惯了内敛，喜怒太过不形于色，放学后许澄阳在校门口和同学们道了别，过来一看他那张没有表情的脸，先来了句。「瞧这一脸冷漠，怎么了这是，又不开心了？」 宋仰：… 盛铭希直接被逗笑。「从哪看出不开心了，你这眼力可越来越不行了啊，姐夫。」 「姐什么夫。」许澄阳差点儿要过去踢盛铭希一脚。「说过多少次，别瞎喊。」 盛铭希则笑着挑挑眉，不犟嘴，但也不改。 许澄阳懒得理他，回头问宋仰。「真的没有不开心？」 「…」宋仰有点无奈。「没。」 「行吧。」 许澄阳放了心，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随后长腿跨上自行车，习惯性的拍拍车前斜梁。「上来。」 宋仰：… 如果说他刚才没有不开心，那么现在，许澄阳这个习惯性的动作，再加上盛铭希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弄的他还真就有了。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几年宋仰像是被封印了似的，就是死活不怎么长个，都上初中了，许澄阳身高蹿到了一米八二，盛铭希也都已经一米七三了，可他还没到一米六。 这就导致许澄阳平时还总是拿他当小小孩，老让他坐车前横樑，因此总是引来盛铭希的无情嘲笑。 从年龄还是个位数时，宋仰就非常在意自己长的慢这件事，现在更是成了心上的刺，碰一下他就要炸毛。 当然，他也不会发火，就是冷下脸不说话。 今日份的好心情算是到此为止，宋仰背起书包，扭头自顾往前走。 后边那俩人互相对视一眼，盛铭希笑着说。「要不我坐，我不嫌弃。」 许澄阳没好意思笑出声，示意他自己瞧瞧自己那大高个。「小希啊，怪就怪你自己长太快吧。」 说完蹬上车子就追宋仰去了。 附中相比较与附小远了两个路口，宋仰拒绝坐许澄阳的车前梁，走到家用了二十多分钟。 拿钥匙开门，进屋见奶奶正在厨房忙活，宋仰有些无奈。「奶奶，不是说了晚上我回来做饭。」 「我想活动活动，老坐着一点也不动弹也不好。」 生活平静下来，宋奶奶每天和宝贝孙子在一起，有希望，有盼头，精神头反倒是比前两年好了很多，笑起来红光满面的。 宋仰把她从厨房推出来，饭菜也摆上桌，吃饭的时候，奶奶问他。「新学校怎么样呀，喜不喜欢？」 心情好了一整天，对新学校的印象自然不差，但想到放学后许澄阳和盛铭希那俩大高个的笑，又说不出什么好话来。「就那样。」 「才到新学校总要适应一下的嘛。」奶奶给他碗里夹了菜，笑着对他说。「上一段时间，熟悉就好了。」 宋仰也没多解释什么，点点头帮奶奶盛了汤 ，脑子里开始盘算着明天放学后要不要去一下附近的车行，未来他可能需要一辆自行车。 刚开学没有作业，晚饭后宋仰洗了碗筷，正想回房间看会儿课外书，许澄阳风风火火的闯进来，二话不说拽着他就往外走。 第47页 宋仰有点懵。「干嘛？」 「别问。」许澄阳拽着他出门，边下楼，边回头沖他坏笑。「问就是打劫。」 第26章 小区设施老旧, 楼门口的灯从好几天前就不亮了，乍一出来黑唿唿的，但宋仰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外面停着的红色山地。 那是许澄阳的旧自行车, 从刚搬家过来那会儿就在骑，一直骑到上高一下学期，他长高到骑起来实在不合适了才换, 宋仰也算是坐在这辆车的前斜樑上长起来的，对它很熟悉。 「怎么把它翻出来了？」宋仰问。 「给你骑啊。」许澄阳挑他一眼。「你不是嫌弃我的车，不乐意坐吗，那我只能再找辆车让你以后自己骑了。」 「…」 宋仰皱皱眉。「这不是你的宝贝？」 「是了，不过就算再宝贝, 比起我的臭小孩还是差点。」 许澄阳笑着搭上他的肩，手臂圈着抬起他的下巴, 要他看着自己。「哥哥现在最宝贝的是你呀, 小笨蛋。」 许澄阳自小就不是什么含蓄的性格, 内心丰富的情感从不羞于口头表达，加上宋仰身边没几个亲近的人，在他看来小孩非常缺爱, 以至于他平时对着宋仰非但不会含蓄，反而越发直白, 不管是行动上还是言语上，关心和疼爱之情满的恨不得天天往外溢，生怕小孩感受不到。 毫无疑问, 宋仰是喜欢他这样的, 许澄阳的直白很大程度上等同于定心丸, 时不时给他来一颗，就能带来极大的踏实和安全感。 但毕竟不是同一种性格, 宋仰向来羞于表达自己，也羞于直面别人的表达，他经常会被许澄阳过分直白的话弄的不好意思，过了这么多年都没能彻底适应，且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越长大反而越是动不动就会脸红。 好在楼门口的灯坏了，黑乎乎的看不清，否则许澄阳必然又要调侃他半天。 红色山地是许澄阳人生的第一辆自行车，当年自己去车行挑的，骑着的时候就很爱惜，替换下来之后搞收藏似的收起来，着实是很宝贝的物件了。 「还是收着吧。」宋仰清清嗓子说。「买个新的也不贵。」 「怎么个意思？」 许澄阳闻言立刻把他的下巴抬得更高，还瞪他。「嫌弃它是旧的啊？」 「…」宋仰无奈。「没。」 「那就少废话。」许澄阳故作兇巴巴。「让你骑就骑，跟谁学的磨磨叽叽，想被打屁股吗？」 「…」宋仰只好闭嘴。 许澄阳看他老实了，笑着放开他的下巴，才算满意。 虽说宋志远当年留了不少钱，但日子毕竟长着，家里没了能稳定赚钱的大人，只出不进，还是很让人不安的，所以宋仰平时干什么都很节省。 之前小学距离家近，走两步就到了，但现在上了初中，学校离家着实是远了点，他也开始需要自行车，买新的倒是咬咬牙也能买，但凭许澄阳对他的了解，这笔钱花出去，小孩必然要心疼很久，搞不好还会重新捡起自己阔别已久的拾荒大业。 许澄阳平时攒的零花钱也够给他买新车的，但他知道那必然又会给小孩带来心理负担，于是思来想去，只好割爱，把自己的宝贝旧车给贡献了出来。 虽是旧车，但许澄阳用的时候就爱惜，收起来之前还补了漆，做了保养，现在再拿出来，安装上新的链条，擦洗干净，车况还是很好，跟新的也没多大区别。 许澄阳去把车子绕圈又检查了遍，确认没问题之后招唿宋仰过来，刚要开口让他骑上试试，忽然又想起宋仰从小没骑过，还不会，于是话到嘴边又改为忍着笑的。「来，我先教教你。」 说实话，学骑自行车对宋仰来说真不算个什么事儿，他都初中生了，上去蹬两圈找找平衡就基本差不多会了。 奈何，许澄阳一直在他耳边强调：「我跟你说啊，学骑自行车真的特别难，刚开始可费劲了，我当年都是连续学了半个月才学会的。」 他一只手扶着车把，另一只手搂着宋仰，嘴上还不停的传授着经验理论，看上去非常认真负责，且兴趣浓厚，教的很起劲儿。 宋仰看他那么兴奋，实在不好扫他的兴，只能假装没学会，蹬着车子东拐西歪的配合他。 小区的广场不大，骑过去返回来的好半天，俩人折腾到满头大汗，许澄阳也终于教够了，过够了瘾，在宋仰屁股上拍一把。「哎哟，就这点儿事，有什么难的，你怎么还没学会。」 宋仰无奈，只好主动脱离他的保护，蹬上两脚往前冲出去。 「哎，这就对喽。」 许澄阳在后边笑着吆喝。「我就说嘛，我们家小孩那么聪明，学个自行车而已，怎么会这么费劲呢。」 宋仰绕了个圈骑回来，许澄阳已经在广场边上的长椅上坐着了，笑着招唿他。「来，哥哥奖励个抱抱。」 宋仰支下自行车，走到跟前让他抱。 抱完，许澄阳掏出纸巾帮他抹去脑门儿上的汗，笑着逗他。「我的小孩可真棒，学的那么快，比我当初可真是强太多了。」 宋仰问他。「你那时候几岁？」 许澄阳想了想，说。「四岁半多点吧。」 宋仰：… 「哈哈。」 许澄阳瞧着他无语的小表情乐呵半天，又把他拉过来抱抱。「好啦，不逗你，真的很少有人学自行车能做到上去就会的，哥哥很骄傲。」 第48页 甜言蜜语总是最容易软人心肠，宋仰被哄好的心情很好，乖乖任他搂着，下巴垫在他肩上，抿嘴浅笑。 「明天就可以骑车上学了，开不开心呀？」许澄阳轻轻拍着他的后背问。 宋仰点点头。「开心。」 「开心就好。」许澄阳笑着说。「那现在应该对我说什么？」 宋仰说。「谢谢哥。」 「不对。」许澄阳故意收了收笑。「叫错了。」 宋仰又说。「谢谢澄哥。」 许澄阳哼了哼。「还是不对。」 「…」 宋仰的嘴巴小幅度的撅了下，原本打算不再吭声，但许澄阳直接在他屁股上拍了把。 宋仰很无奈，虽然不太情愿，但又只能妥协。「谢谢小澄哥哥。」 「哎~这才对嘛。」 许澄阳满意了，顺手撸了把他的后脑勺，以示安抚，小孩个头没长多少，但心思却长了很多，一天到晚装大人，叫人也开始拒绝再喊叠字，说太幼稚，对此许澄阳颇有微词，他希望小孩变强大，却又不希望小孩强迫自己长大，他还是更喜欢宋仰喊他「小澄哥哥」。 夏末秋初的晚上，凉风徐徐，吹的人身上清清爽爽，小区路灯昏暗，周围没有强光，抬头便是温柔的月亮。 宋仰从兜里摸出一颗糖，不捨得离开许澄阳怀抱，只好摸索着塞到他手里。 许澄阳剥开糖纸放进嘴里，咂摸咂摸滋味，转头就在小孩的脸上亲了一口。「嗯，甜。」 宋仰长这么大以来身边亲近的人不多，以前林曼喜欢亲他，奶奶也亲他，偶尔宋志远也会趁他睡着时偷偷亲一下，他们亲的时候宋仰除了觉得亲密，别的也没什么太大感觉。 但许澄阳的亲亲不一样，明明和他父母奶奶的亲亲没什么不同，都是在哄小孩，但就是会让他不自在，会脸红耳热。 但无疑宋仰是喜欢的，每次许澄阳和他亲近，他虽然会慌乱，会无措，但内心热意汹涌。 就像此刻，有什么东西在心脏处化开，满腔热意无处传达，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只好抬起眼眸，望着月亮。 宋仰的自行车来的突然，没顾上跟盛铭希说，第二天早上在路口汇合时，盛铭希也骑了车，大老远的看到他，先是问了句「你有车了？」，紧接着又立刻瞪起眼：「有车怎么不说一声！」 话说，盛铭希是有自行车的，只是因为要跟宋仰作伴才一直没怎么骑，昨天俩人走回家用时太久，他觉得还是得骑车，又顾及宋仰没有车，他昨晚就连夜去逛了好几个车行，特意千挑万选了辆带后座的，打算以后栽宋仰上下学。 心意没派上用场，盛铭希感觉自己被辜负了，很不高兴，脸拉的老长，上学一路都没跟宋仰说话。 附中作为卷王中学，给新生们的入学适应时间很短，从第二天开始，进入了全员学习为主模式。 班主任课间都会冷不丁到教室来转一圈，但凡发现有谁胆敢干跟学习和休息没关系的事，那他这整天都会成为班主任的重点关注对象。 也是到了中午，去食堂吃饭的功夫，宋仰才又跟盛铭希说上话。 「那是澄哥的车。」宋仰说。 盛铭希本来还是不想理他，但看在他难得主动解释一回的份上，只好给了面子。「 他的旧车啊？」 宋仰。「嗯。」 「我记得那车他骑了好多年吧，还好骑吗？」 盛铭希说。「 你倒不如骑我的，我那两辆都是新的。」 「不用。」宋仰说。「挺好的。」 「哦。」 盛铭希看看他，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今天的饭菜比较清淡，比较素，让人一看就没什么胃口，盛铭希不想吃，放下筷子朝宋仰伸出手。「给我个糖。」 宋仰头也没抬。「没带。」 「胡说。」 盛铭希指指他校服口袋。「你敢说没揣着？」 宋仰皱皱眉，只好从兜里摸了块巧克力出来。 盛铭希一看还是昨天许澄阳的那两大包里剩下的，他非常不理解。「你那糖到底是糖吗，还是什么金豆子啊，为什么只给澄哥不给别人？」 宋仰没回答，把自己餐盘里的鸡腿夹给了他。 鸡腿是今天唯一的荤腥，这都让出来了，这么明显的示好，搞的盛铭希有怨气也不好发作，只好收敛脾气，重新拿起筷子，啃鸡腿。 午饭吃完，他俩回教室，路上经过操场时见好多人围在那里，宋仰不喜欢凑热闹，直接绕着走，但盛铭希去了。 恰好围在那里的有他们班同学，他们看到盛铭希后喊了一声：「盛铭希，快来，看你姐夫！」 宋仰闻声脚步一顿，当时就又折了回来。 第27章 附中毕竟是以捲成绩出名的中学, 上课就不必说了，连学生们的课间都经常被各科老师强行占用，高三党更是苦逼, 恨不得睡在梦里都得做卷子。 虽然过去的那个暑假准高三生的实际假期已经被压缩到了近乎没有，但校领导还是怕他们放个假就松散了似的，开学的第二天就安排了摸底考, 变着法的敲打鞭策好让他们收心。 当然安排考试也有那么一点好处，那就是这天没有课间作业了，高三党也会拥有课间和午休。 许澄阳就是趁这点短暂的午休时间和同学来操场打会球，没想到自己会被堵。 第49页 堵他的男生叫赵成谦，是之前初中部的小霸王, 今年直升了高一，仍然打算横行附中, 他今天堵许澄阳的原因也可谓非常俗气, 无非是自己在追的女生暗恋许澄阳, 满脑子都是高中部的帅气大学霸，根本不拿正眼瞧他，他不能跟女生玩浑的, 把怒气归到了许澄阳头上，打算过来教训一顿, 搓搓他的锐气。 许澄阳也挺无奈，他整天除了上课学习就是回家哄小孩，就没有过别的心思, 平时为了不惹麻烦, 也就跟自己班的女生还熟络点, 见了别班的女生都要恨不得躲着走的程度，就这都避免不了, 经常是人在教室坐，祸从天上来。 许澄阳在高三的尖子班，身边都是成绩好的学霸，这帮人给人的既定印象都是只知道学习的乖乖仔，以至于赵成谦根本没把操场上这帮清一色的大高个当回事。 赵成谦今天摆的场面很大，带了至少有八九个男生，都是高一年级的刺头，风风火火的冲到篮球场走到抢下许澄阳手里的篮球，扬着下巴看人，满脸不屑。「许澄阳，撩我女朋友，你是不是活腻了啊？」 许澄阳：… 许澄阳的前桌谢星诃听那话就知道这帮小孩是来干嘛的，当时就乐了。「误会了吧，小学弟，我们阳不可能撩女生的。」 「什么不可能。」 赵成谦呸了一声。「瞧他丫那样，天生就长了一张会乱勾人的脸。」 「哎，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们阳这张脸虽然勾人，但不乱。」 谢星诃笑着过来，手臂搭上许澄阳的肩，沖赵成谦挑眉坏笑。「小宝贝，他对女孩子没兴趣哦。」 赵成谦先是愣了下，紧接着就瞪起了大眼：「卧槽！搞基啊！」 「啊。」 谢星诃笑着说。「所以啊，学长好心劝你两句，没事别老上他跟前来晃悠，你说万一哪天一个不小心看顺了眼，这事儿可就不太好收场了啊。」 「哈哈哈！」 高三的那帮男生顿时集体大笑。 赵成谦愣了半天，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是被耍了，当即骂了声脏话，然后扬手把正抓着的篮球狠狠的朝他们砸了过去。 谢星诃是早有防备的，他原本打算推开许澄阳，去徒手把篮球接下，然而他没想到，还没等他动手，许澄阳突然先他一步沖了出去。 「许澄阳！」「小心！」 周围同学相继大喊提醒，但许澄阳还是没能躲开，被直冲沖飞过来的篮球砸中了肩膀。 怦的一声，动静还不小。 但许澄阳没顾上，他的注意力都放到正往这边沖的小孩身上了，小孩浑身上下升腾着怒火，带着危险的气息，许澄阳不加思考，下意识的迎了上去。 「没事没事。」 宋仰的眼神怒的像是要吃人一样，许澄阳只好把他抱住，拍着后背安抚。「别急，哥哥没事。」 宋仰愤怒的听不进去，挣扎着就是想冲上去打人。 许澄阳只好更用力的抱住他，然后加重了语气：「宋仰，听话，我们不打架。」 许澄阳很少喊他的大名，也很少那么严厉，偶尔来一次，会有很强的震慑力，宋仰怕他生气，只好强迫自己停止挣扎。 但不等这边彻底平復下来，盛铭希又沖了过来，许澄阳拦住了宋仰，但没拦住盛铭希，小伙子愤怒值不比宋仰低，冲过来直接一脚就招唿到了赵成谦身上。 虽然才初中生，但也是一米七三的小伙子，那一脚没收着力气，直接给赵成谦踹出去了好几米远。 高一的那帮刺头们见状立刻围了上去，高三的那帮看似乖乖仔的大高个们也马上忍不下去了。 大战一触即发。 「都别动！」 许澄阳喊了一声，随后放开宋仰，走到两伙人中间，把谢星诃他们拉到身后，回头对高一的那帮刺头们说。「你们年级主任张老师是我们的物理老师，你们是现在立刻离开，还是我打电话让他过来？」 「草！」立刻有人骂：「你们高三这帮怂货，就只会告状是吧？」 「对，我们怂。」 许澄阳也不跟他们呛，直接掏出手机，打开了张老师的微信对话框。「所以，需要我告状吗？」 尖子班的这帮毕竟都是学霸，是全校老师领导们眼里的宝贝疙瘩，赵成谦今天带人来也没针打算下什么狠手，他们也知道真要出点什么事，吃亏的还是他们自己，许澄阳要打电话叫老师，他们也不想往枪口上撞，只能暂且偃旗息鼓。 「今天这事儿是个误会，你用篮球打了我，我弟弟也打了你，这事儿就算是扯平了。」 许澄阳拍了拍肩上的灰，看着赵成谦。「如果你觉得吃了亏，那我向你道歉，对不起。」 赵成谦实在没想到许澄阳会是这样的行事风格，对于他们这帮习惯能动手就绝不吵吵的人来说，这个道歉来的太过意外，一下子都给他整不会了。 不过气势和狠话方面不能输，赵成谦清了清嗓子，说了句「今天这事儿没完，你他妈给老子等着！」，横了横脸，之后就招唿着他的人走了。 高三的这帮大个还气唿唿的，谢星诃更气，愤愤的问许澄阳。「你是不是傻啊，道什么歉，就那几块料，揍一顿就老实了，受这个气干嘛？」 「打架解决不了问题，只会引发连锁反应，产生更多的麻烦，一帮不懂事的小屁孩，跟他们闹个什么劲。」 第50页 许澄阳嘆嘆气，对身后那帮一脸郁闷的同学们说。「对不住了兄弟们，委屈你们了，回头请大家喝奶茶。」 许澄阳确实从来没跟人打过架，什么事都主张和平解决，解决不了就找老师，反正老师们出于对年级第一的爱护总是向着他，他行事风格就是这样，大伙儿早习惯了，都跟他较不起来劲，扬扬下巴表示没事之后就该干嘛干嘛去了，只有谢星诃还在旁边。 「肩膀怎么样啊？」谢星诃问他。「陪你去医务室？」 「不用。」 许澄阳这会儿顾不上去医务室，他还得跟俩小孩掰扯掰扯今天这事儿。 宋仰此刻已经冷静下来了，站那儿老老实实的低着头，许澄阳就把矛头先指向了盛铭希。「 你挺英勇啊。」 「…」 盛铭希听得出这不是什么好话，撇撇嘴。「也就那样吧。」 「哪样啊？」 许澄阳说。「这也就是赵成谦没反应过来，不然他也回头踹你一脚，就你俩身高上的悬殊程度，医院至少住半个月。」 「就他啊？」盛铭希不以为然。「再让他练两年。」 「你少贫嘴。」 许澄阳皱皱眉。「跟你说正经的呢，以后不可以这么冲动，动手之前先想想后果。」 「都那会儿了谁还有功夫想后果。」盛铭希说。「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我柔弱的姐夫让人欺负吧。」 「我还用不着你个小屁孩保护。」许澄阳说。「你就管好自己就行，今天这话我就说这一次，你要是记不住，别怪我收拾你。」 盛铭希明显不服，嘴上也没耽误气人。「知道了，姐夫。」 他这两声「姐夫」叫的实在响亮，谢星诃听后看看盛铭希，又看向许澄阳。「…姐夫？」 许澄阳有点无语。「盛铭栀的弟弟。」 「哦~」 谢星诃闻言立刻明白了，笑了笑，又看看宋仰。「那这个呢，这个是谁的弟弟？」 「我的。」 许澄阳注意到宋仰脸色不好，不再理会谢星诃的调侃，把宋仰拉到跟前，给顺顺头髮。「好了，别气了，都成炸毛小鬼了。」 宋仰抬眼看了看他的肩膀，那里还有篮球撞出来的污渍。 许澄阳见他小眉头拧起来，安慰他。「没事，篮球是空心的，碰一下没什么，不疼。」 宋仰听后眉头拧的更紧，显然不信他。 许澄阳拿他没办法，知道一时半会儿哄不好，只好抬起他的下巴要他看着自己，先把该训的话说了。「我刚才和小希说的，你也要记住，遇到事情要冷静，首先想办法和平解决，冲动打架是最不可取的，听到了没？」 这也算是强行用目光压迫了，宋仰扛不住，只好乖乖点了头，面上没有反驳什么，但心里已经默默开始盘算起了别的。 被赵成谦那帮刺头这么一搅和，篮球是打不下去了，许澄阳担心俩小孩胡思乱想，就带着去小卖部买了两支雪糕，然后亲自送两个小孩回教室，谢星诃陪他一起。 盛铭希心情恢復的快，吃上雪糕就已经差不多了，回教室的路上，还能调侃许澄阳。「姐夫，原来你不和我姐好是因为喜欢男生吗？」 「…」 许澄阳本来还在琢磨着再怎么安抚安抚俩小孩，结果听他突然来这么一句，直接给气笑了。「嗯，所以呢，你有什么想法？」 「想法可多了。」盛铭希大口咬着雪糕，话说的没心没肺。「我感觉如果咱俩始终没能成为一家人，那将会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既然我姐性别不对，要不换我试试？」 这话说完，隔壁两道旁观者的目光同时看向了他。 许澄阳再次气笑，非常无语。 「别想了。」 谢星诃说。「我们大半个高中部的兄弟们都还排着队呢，轮不着你。」 「啊？」盛铭希表示惊讶。「我姐夫在男生堆里居然也那么受欢迎吗。」 「你以为呢，附中万人迷，少男杀手，全校六个年级，我阳所到之处都能给杀个片甲不留。」 谢星诃靠近许澄阳身边，搭上他的肩，沖他挑眉坏笑。「是吧？」 谢星诃就是这样一个吊儿郎当的人，整天以调侃许澄阳为乐，俩人从初一开始就坐前后桌，早前许澄阳还能跟他掐几句，现在直接懒得理他。 但宋仰不行，大概是太少见许澄阳和别人关系这么好的缘故，从操场走过来的一路，他心里都非常的不舒服，尤其此时此刻，他瞥了眼谢星诃搭在许澄阳肩上的手臂，脚步直接停了下来。 察觉到他停下了，许澄阳也停下，回头看他。「怎么了？」 宋仰没说话，脚略微动了下。 许澄阳顺着他的动作看过去，发现他的鞋带开了，于是直接掀开谢星诃的手臂，转身去到他面前，蹲了下来。 谢星诃见状，直接来了句。「啧，早就知道你是个大写的弟控，今天终于亲眼见证了。」 「那是。」盛铭希说。「宋仰可是我姐夫的心肝儿小宝贝，恨不得天天捧在手心里的那种。」 谢星诃笑着摇了摇头。 许澄阳没理那俩人，帮宋仰把鞋带系好，抬头发现他拿着的雪糕包装纸都还没撕开。「怎么不吃啊？」 宋仰说。「不喜欢。」 「…」许澄阳无奈的笑了，雪糕是巧克力脆皮的，上面撒了层榛果，是他和宋仰夏天最喜欢吃的那款，他指当小孩还在因为刚才的事不高兴，于是笑着揉揉小孩的脑袋。「好啦，事情结束了就翻篇，惦记个没完，谁教你这么小心眼的。」 第51页 宋仰抿抿嘴没说话。 「乖一点。」 许澄阳把雪糕接过来，给撕开包装纸，递到嘴边。「快吃吧，不然要化掉了。」 许澄阳没了刚才的严厉，又变回了温温柔柔的样子，宋仰看他笑着，这才接过来，勉为其难的咬了口。 许澄阳很满意，弯起眼睛，站起来继续走的时候，牵起了他的手。 高中部和初中部不在同一个大楼，许澄阳把宋仰和盛铭希送到楼下，看着他俩进去才和谢星诃转身回高中部那边。 他不知道，俩小孩走进楼道之后，宋仰又退回来往外看了眼。 彼时正是夏末季节，正午太阳火辣辣晒着，连外面吹来风都是热的。 雪糕还剩一半，再不吃就要化掉，盛铭希回头看看他，有些莫名其妙。「嘛呢，你那雪糕到底吃不吃啊，不吃给我。」 宋仰目光从外面那两道同行的背影上收回来，看了盛铭希一眼，然后，冷着脸把那半块雪糕整个塞进了嘴里。 第28章 宋奶奶上了年纪, 晚上睡的早，吃过饭后八点多就回卧室睡了。 宋仰在客厅坐着看课外书，看到到九点多, 终于听到了对门许澄阳下晚自习回来的动静，又过了会儿，约莫着许澄阳吃完夜宵了, 他才放下书，揣上买的药膏，敲了许澄阳家的门。 虽说这两年来，许澄阳已经把宋仰当作了亲弟弟，许晋康夫妇对他和宋奶奶也很照顾, 但其实平时宋仰很少主动来许澄阳家。 小孩子心思敏感，总感觉来往太过亲密的话, 会有种他想要赖上别人的嫌疑, 这两年他都很自觉, 处处注意，但凡咬咬牙能自己扛下的，他都不会让别人帮忙, 总是在尽可能的少给别人家添麻烦。 周敏茹开门看见他还挺意外，把他领进屋笑呵呵的逗他。「 怎么回事, 今天咱们家也没开戏啊，是什么把你给吸引过来了呢？」 宋仰不好意思，低着头, 抿抿嘴。「阿姨, 我有几个题不会, 要问澄哥。」 他连张纸都没拿，这个谎撒的实在立不住脚, 周敏茹看了许澄阳一眼，见自己儿子在那看热闹似的笑，知道没什么大事，也就不管他们了，给了点零食就让他和许澄阳回房间了。 被篮球砸的那一下，也不是真如许澄阳说的那样没什么大碍，只不过当时只忙着拦宋仰和训俩小孩了，没顾上，宋仰揣着药膏来找他，他脱了衣服一看，半个肩膀都青了。 看不着的时候还好，看见了那感观上带来的冲击直接触发了痛感，许澄阳本来就怕疼，一看那伤，更疼了，都没顾上表情管理，龇牙咧嘴了起来。 宋仰则盯着他肩上的大片青紫，直接拧起了眉。 「先别忙着摆表情造型。」 许澄阳扯着嘴说。「药呢，赶紧的。」 宋仰只好暂且压下心中的愤怒，给他擦药。 宋仰手上动作已经很轻很轻了，可许澄阳还是疼的嘶嘶哈哈的，药油擦完，直接出了一脑袋汗。 许澄阳从小娇生惯养的，皮肤很白，也细嫩，青紫落在他身上看上去更为惨烈，十七八岁的小伙子，刚长成的肩膀还不够宽，擦了药之后泛着油光，显得更肿了。 宋仰盯着他身上的伤，不自觉又露出了恨不得要吃人的眼神。 「嘛呢？」 许澄阳缓了缓，过了那个劲儿之后就好多了，注意到小孩的脸色，把他拉过来在脸上掐一把。「心疼哥哥了？」 这是废话，宋仰没回答，拿纸巾帮他擦去了头上的汗。 「所以我才不喜欢打架。」许澄阳说。「 这次打赢了，难保下次就不会输，而且不管打赢打输，都会受伤，都是得不偿失。」 宋仰其实很想说一句：你倒是不打架，现在不也还是受伤了吗。 但他觉得这句许澄阳必然不爱听，就没说。 「你也是。」许澄阳嘆嘆气，再次在小孩脸上捏了捏。「听哥哥的话，在学校好好读书，好好学习就行了，咱们不沾染那些坏风气，好不好？」 宋仰没回答他，把药膏收起来，揣进了兜里。 「还要拿走啊？」 许澄阳问他。「不给我留下吗？」 宋仰说。「明天再来给你擦。」 「哦，原来这样。」许澄阳歪歪脑袋，对他笑。「 瞧我家小孩，怎么这么贴心呢。」 这是很明显的哄人了，宋仰不至于不识好歹，就往许澄阳身边靠了靠。 许澄阳顺势抱了抱他，又说。「这事儿替我保密，别告诉我爸妈。」 这种乱七八糟的事在许澄阳看来无伤大雅，他不想跟爸妈说，怕他们过度担心。 但宋仰听后抬眸看了看他。「怕？」 「嗯？」许澄阳一时没听懂。「什么怕？」 宋仰木着一张脸，说。「怕他们知道你喜欢男生？」 「…」 许澄阳实在没忍住，仰头往床上一躺，笑的连肩膀上的疼都顾不上了。 宋仰就那么看着他笑，没打扰。 等许澄阳笑够了，觉得还是得给小孩点青春期来临之前的正确引导，于是又坐起来，变得一本正经。 「宋仰啊，上了初中呢，确实也到了青春懵懂的阶段，周围同学之间的话题少不了对异性有兴趣之类，之后聊到，正常看待就行，不过你得注意，别人怎么聊，怎么想，甚至怎么做，那都是别人的事，咱们自己要明确态度，把控尺度。」 第52页 「现在年轻人的思想比较多元化，当然确实会有男生喜欢男生的现象，但那是少数，绝大多数男孩子都还是喜欢女生的，比如你哥哥我，不恐同，但笔直，绝对没有喜欢男孩子。」 「我自己知道自己怎么回事，所以他们开玩笑也好，调侃也好，我都不在意，随便他们怎么说，反正我有自己的原则。」 「我希望你也是一样，明确自己，然后坚守，不要轻易被动摇就好了。」 许澄阳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自己感觉说的挺好，都是正确的道理，非常有为人师长的风范。 但宋仰听完，获取到的唯一有效信息是：他不喜欢男孩子。 其实宋仰当时是松了口气的，毕竟这么一来，至少他不用挂心高中部那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存在的虎视眈眈的队伍了，反正许澄阳又不喜欢男孩子。 「行。」宋仰说。「我以后和你一样，也不会喜欢男生。」 「嗯。」 许澄阳拿他当小孩，对小孩的话也没过多推敲，根本没注意到他的重点放在了「不喜欢男生」上其实并不是他这段话的中心思想，只是听他认同了自己，觉得他乖，把他揽过来亲了下脑门儿，夸了两句就完事了。 小伙子再娇气也是年轻力壮，擦着药过了几天就好了，许澄阳肩上那伤他自己没过多在意。 但宋仰不行，他自己从来不是甘心吃亏的性格，也不能允许许澄阳吃亏。 何况他还发现赵成谦撂下的狠话似乎还不仅仅只是个狠话，后来的那几天，那人动不动就往高三那层楼上转悠一圈，踩点似的。 高三课业太繁重，整天整天的趴在桌子上刷卷子，许澄阳自己没注意到。 但初一的不至于那么忙，宋仰一直担心赵成谦会再次挑事报復，课间和放学后有时会去高中部那边看看，他已经发现赵成谦好几次了。 那几次赵成谦也就是从许澄阳的教室外面经过，从窗户里往里看几眼，没干什么别的，宋仰就暂且忍了忍，直到有天他又去高中部那边，刚上楼正好看到许澄阳进了厕所，紧接着又看到赵成谦也跟在身后进去了，他就彻底忍不下去了。 附中的男厕所也都是隔间，许澄阳进了其中一个，赵成谦原本打算进他隔壁那个，结果门都还没拉开，忽然就被身后飞来的椅子砸了脑袋。 哐啷一声巨响之后，宋仰先是用拖把杆以刁钻的角度从底缝插进去把许澄阳隔间的门顶住，紧接着不等赵成谦缓过来，直接拖着他出去，到走廊往地上一踹，抓着椅子继续往他身上砸。 等许澄阳懵了半天终于弄开隔间的门出来的时候，宋仰已经被人拉开了，赵成谦正蜷缩在地上，浑身是血，当时就给他吓的腿都软了。 许澄阳是缓了好半天才回了神的，他着急忙慌的冲过去，把宋仰从抓着他的那些人里抢回来，先检查了下他身上有没有伤，随后才拧起眉头。「你干了什么！」 宋仰没有回答，赵成谦就血淋淋的躺在那里，他干了什么已经很显然不需要回答了。 有学生通知了老师，校领导闻讯也立刻带着校医赶来，等待救护车的时间里，高三年级李主任发现这么恶劣的事件里居然牵扯上了从来不打架惹事的许澄阳，他甚至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怎么回事！」 李主任难以置信的看看许澄阳，再看看他身边穿着初中校服的男生。「这是谁啊！」 这件事发生的太突然，前因后果许澄阳也还没彻底弄清楚，他也很懵，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件事，只能先回答问题。「 老师，这是我弟弟。」 「你弟弟？」李主任继续愤怒的盯着宋仰：「 为什么打架！」 宋仰很平静，目光在地上蜷缩着的人身上扫了眼，回答。「他欺负我哥。」 「！」 李主任气的甚至都没能成功接上下句话。 恰好这时，救护车也到了，老师们一股脑儿的跟着抬赵成谦的担架下了楼。 围观的学生们有的也跟着下去了，有的留下继续围观许澄阳和宋仰。 许澄阳此刻心里又急又气，低头盯着宋仰，眼睛通红。 谢星诃过来在他肩上安慰般的拍了拍，回头说宋仰。「你这小孩下手怎么这么狠，你是打架还是要人命呢，没点数吗。」 宋仰不喜欢这个人，但对他说的话没有反驳什么。 毕竟他此刻的看法，代表了今天围观了所有人。 这就是宋仰的目的。 如同他小学第一年级被人欺负时一样，他只要还手，就一定会狠的不计后果，还要在学生最多最显眼的地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所有人亲眼看着。 他就是要让所有人都惧怕，要他们以后再也不敢随意招惹，这是他规则里的一劳永逸。 只不过那次他是为自己，这次他是为许澄阳。 没有人愿意招惹一个打架不要命的疯子，也就不会有人再敢轻易去招惹有个疯子弟弟的许澄阳。 虽然他很清楚的知道，许澄阳根本不会理解并认同他。 虽然，如他预料中的一样，当他抬眸看过去的时候，在许澄阳眼睛里看到了很清楚的两个字： 失望。 第29章 中学生打架属于很严重的违纪行为, 更何况还把人打的那么严重，这对于附中这个市重点中学来说，带来的影响实在是太恶劣了。 第53页 学校打算杀鸡儆猴, 震慑全校那些不学习天天以打架闹事为主业的学生们，给出的处分是直接开除。 宋仰没有家长在身边，奶奶身体不好, 家里也没有其他可以到学校来帮他理论撑腰的大人，只有许澄阳。 这件事宋仰固然是有错的，但若是深究起来，有前因有后果，他也不算无故闹事, 许澄阳不能接受这么过分严厉无情的处罚，初中部的主任那里说不通, 就直接找去了校长办公室。 校长没那么好说话, 许澄阳几次三番磨人无果, 最后实在没办法了，脑子一热直接表示，如果宋仰被开除, 他就也跟着一起转学。 他毕竟毕业班的年级第一，全市联考中排名也是稳居前列, 且最近的几次联考中一次比一次靠前，成绩还在不断上升，很有希望冲击本年度的市状元名额, 学校一直对他寄予厚望, 指望他明年能考个头筹为校争光。 这个关头提出转校, 算是很明确的在威胁校领导和老师了，许澄阳上学以来没干过这么出格的事, 校领导，年级主任，班主任，全都让他气的脑壳疼了好几天，但又不可能捨得真让他在这时候转学，最终不得不妥协让步，答应只要取得赵成谦及其家长的原谅，就同意宋仰继续留校观察。 许澄阳千恩万谢的给校领导和老师们道了歉鞠了躬，离开校长办公室的当天下午，他请了半天假，去了趟医院。 赵成谦的伤当时看起来很惨烈，但其实到医院一检查，除了脑袋被砸破了，手臂有点轻微骨折，其他的就都是些皮外伤，也并没有真的特别严重。 不过这会儿纱布缠了一脑袋，手臂上还打了夹板，穿着病号服往病床上一躺，看起来就挺像那么回事，感官上的冲击力还是不小的。 赵成谦的家人今天不在，许澄阳进门的时候，他正用一只手剥橘子，动作看起来有些艰难。 许澄阳把带来的水果放下，从他手里把橘子接过，给剥好了再递迴去。 赵成谦接过橘子，看着他笑。「怎么，来求情？」 「嗯。」 许澄阳没遮掩来意，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轻轻嘆了嘆气。「想来问问你，这事儿要怎么解决才能过去。」 「难啊。」 赵成谦示意他看看自己身上的伤。「我这人不喜欢吃亏。」 「能不能在其他方面补偿呢？」 许澄阳说。「 宋仰性格上确实偏激了些，可他本性不坏的，他只是年龄太小了，还不懂事，你大人有大量，可不可以给个机会，原谅他一次？」 赵成谦闻言打量着他，表情颇显疑惑。「我听说你也不是他亲哥啊，怎么对他那么好？」 「我对他有责任。」 许澄阳说。 赵成谦没听懂。「什么责任？」 「看护教育的责任。」 许澄阳说着，微微垂下眼眸。 「宋仰的家庭情况很特殊，很小的时候妈妈就离开了，后来又没了爸爸，身边只剩一个坐轮椅的奶奶，原本他也是要出国的，是我把他留下来的。」 「我答应过他爸爸，也向他妈妈保证过，一定会照顾好他，把他带成一个健康快乐的优秀小孩。」 「但我没做到，我没有教育好他，让他闯了这样大的祸，都是我的错。」 其实自从宋仰在小学和人打架那次，许澄阳就隐约察觉到了小孩性格里的偏激，再加上处境和生活各方面的影响，他知道若是不好好加以引导，宋仰只会在成长的过程中变的越来越极端，暴力。 许澄阳害怕小孩会变成那样，所以后来就自己先严格约束自己，解决处理任何问题，都会尽可能的採取最柔和的方式，想潜移默化的影响宋仰。 他也一直在明令禁止的强调，不要打架，不要随便跟人动手，这几年宋仰一直很听话，很少再表现出性格里极端的那一面，他一直觉得小孩是成功被软化了的。 但他不知道，有些骨子里的东西是很难改变的，宋仰只是把那些藏起来不再轻易外露了而已。 无疑，许澄阳是很难过的，他也还没成年，但却把自己放到了一个家长的位置上，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去教育一个固执的小孩，冷不丁出了这样的事，他除了生气，其实也很自责。 多年前的那个深夜，也是在这家医院的楼顶天台，宋志远背对着他无声痛哭的身影还歷歷在目，明明当初答应的时候不觉得难，但现在却那么的无助和无措。 想到宋志远，许澄阳情绪一时有些崩溃，鼻头不自觉发起了酸。 午后阳光明亮，从窗外照进来，照在少年泛着红的眼角，长长的睫毛忽闪一下，两颗眼泪顺势滑落，晶莹剔透的打在病床的栏杆上，发出轻微的啪嗒声。 赵成谦就那么看着他，过了很久，蹙眉别开眼，自嘲般的说了句。「 卖惨还真挺管用。」 许澄阳闻言才察觉自己有些失态，立刻擦了把脸，清清嗓子。「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希望你能好好考虑给小孩个机会，他家里没有大人，退学再找学校的话真的会很麻烦。」 许澄阳皮肤白，慌里慌张的擦脸的那一下力气大了点，脸颊立刻红了一块。 赵成谦再次看了看他，笑了。「行吧，给你个面子。」 许澄阳一愣。「真的？」 「不过不白给，我暂时还没想好要什么补偿。」 赵成谦笑着沖他挑了挑眉。「等我想到了再找你要。」 第54页 许澄阳也不知道赵成谦是如何说服他的父母不追究的，反正后来学校撤销了对宋仰的开除处罚，改为留校察看。 到底是打了人，原因不论，该负的责任宋仰也没因为自己家没有能顶事的大人就赖帐，主动赔了一笔医药费，这事儿就算是了结了。 威胁老师和找赵成谦求和的事，许澄阳谁都没有说，学校不声张，赵成谦也同意保密，以至于宋仰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许澄阳生他的气了，再不跟他说话，甚至平时碰上了连看都不看他。 小学一年级的那次打架，许澄阳也连续两个月没理他，他固然也会伤心难过，但那时毕竟年幼，内心情感没现在这么丰富充沛，难过起来心里的翻腾也没现在这么激烈。 现在许澄阳无视他，不管他，从他身边走过都会带着明显的失望，即便他知道这是许澄阳故意的，可他也还是会让他挖心挠肝的难受。 周末，盛铭希来宋仰家玩，看他那蔫了吧唧的样，气不打一出来。「瞧你那样怂样吧，澄哥就是一时生气，又不是真打算从此就不管你了，你就去认个错，哄哄他，实在不行哭两鼻子，他还能不原谅你吗？」 宋仰没吭声。 盛铭希很无语。「 宋仰，真不是我说，你这号人就是个奇葩，闷葫芦没长嘴，明明是自己犯了错，却非要等着别人来哄你，你脸怎么这么大呢。」 宋仰还是不吭声。 「行，那你就接着死要面子吧，懒得管你，我自己去找澄哥玩。」 盛铭希说他说烦了，气的在他椅子腿上踹了脚，直接转身走了。 宋仰在书桌前看书，看了很久都看不进去，最后拿出手机打开微信，往下滑，找到了和林曼的对话框。 聊天记录停留在三天前： y：[对方无应答] 妈妈：[对方已取消] 妈妈：宝贝，妈妈这些天工作忙，有事吗？ y：没事，注意休息。 妈妈：知道啦，妈妈爱你。 宋仰盯着那个页面看了很久，最后摁灭屏幕，往书桌上一趴，把脸埋进了手臂里。 父母是影响孩子性格养成最深远的老师，这点放在宋仰身上尤其适用，且毫无反驳之力。 后来林曼是履行承诺按时给生活费的，但她毕竟只身在国外，跟了那个宋仰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会对她好的男人。 宋志远活着的时候，怀着那么难过的心情，都还是会按时给林曼打钱，可见是何等程度的不放心，宋仰当然就更是，他心里一直都是很牵挂林曼的。 所以后来他拒绝收林曼的钱，每次林曼打过来，他就会再给转回去，那是小小的他能传达出的最为实际的对妈妈的爱。 最初林曼还会坚持一下，后来嫌麻烦就不再继续打了，他们之间的联繫曾经因为宋志远的离世变得频繁过一些，可后来又因为远隔万里的距离慢慢又变回了原来的状态。 他不知道林曼是不是真的很忙，但偶尔他主动联繫，林曼总是正在做着什么事情，匆匆忙忙说几句就挂了电话，那种被应付似的感觉，就让他会觉得自己打扰了妈妈，给妈妈添了很大的麻烦。 这就导致一直以来，在宋仰的认知里，主动，有可能就是打扰。 他不知道别人是不是真心的愿意，所以他只习惯等。 初中生活暴力开局，宋仰一夜之间全校闻名，只不过是名声不太好的那一批。 不过初中生不像小学生那么胆小，好歹活了十几年，见过不少场面了，过了最初那阵讨论的热乎劲儿之后，再见到宋仰除了不跟他接触，别的也没什么了。 倒是许澄阳，好学生当了十几年，身边突然蹦出了个以打架斗殴闻名的弟弟，就陷进了学霸和校霸两头靠的漩涡里，在学校里更引人瞩目了。 而这样的瞩目程度随着开学一个月之后，赵成谦伤愈归来，几乎达到了顶峰。 第30章 附中学生多, 食堂一到中午就人满为患，能抢到口好吃的菜不容易，许澄阳和谢星诃刚打完饭找座位坐下, 盛铭希拖着宋仰出现在了面前。 宋仰不肯主动求和，许澄阳也不肯主动原谅他，俩人就那么持续冷战着, 过了快一个月都还没点缓和的意思，盛铭希实在看不下去了。 「澄哥。」 盛铭希平时瞎胡闹的时候爱叫姐夫，正经起来才会喊澄哥。「这也过了这么长时间了，宋仰也知道错了，你就说, 到底要怎么着才能原谅他？」 许澄阳低头吃着饭，也不看他俩。「他根本不需要我的原谅。」 「需要。」盛铭希扯着宋仰坐他对面。「你看看他现在这样, 难受的都快活不起了。」 宋仰原本就瘦, 个头也不高, 最近跟许澄阳闹别扭心情差，整天吃不下喝不下的，越发干巴瘦小了, 坐那儿比盛铭希都小好几个号，更别说跟对面俩大高个比。 谢星诃都有些不忍心, 对许澄阳说。「 小男孩年少气盛的，打个架正常，这回得了教训, 以后肯定就知道分寸了, 你差不多得了。」 许澄阳嘆了嘆气, 终于抬起头，看着宋仰。「知道错了吗？」 宋仰其实不觉得自己错了, 但迫于形势，还是点了点头。 许澄阳又说。「那你发誓，保证以后再也不跟别人打架。」 宋仰皱了皱眉，没吭声，他不觉得自己能做到，就不能随便发这样的誓。 第55页 许澄阳见他不吭声，目光收回，继续低头吃饭。 盛铭希也觉得许澄阳的要求有点苛刻。「澄哥，讲道理，我觉得宋仰这回下手确实狠了点，但这事儿他没做错，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被欺负吧。」 许澄阳说。「再强调一遍，我没有被欺负。」 盛铭希立刻问他。「那之前你肩膀上的伤算什么？」 许澄阳没说话。 「澄哥，你把宋仰当弟弟，宋仰也把你当亲哥，他是为了保护你，你就算不认同他的做法，也总要领他的情吧。」 许澄阳放下筷子，捏了捏眉心。 「你总说解决问题有很多种方式，但那也只是你的理解，你的方式，不适用于所有人，每个人情况不一样，你不能要求别人也必须按照你的方式来，这很…」 盛铭希有点激动，语气也就越来越沖，宋仰拽了他一下制止了他。 许澄阳坐那儿沉默了片刻，捏着眉心嘆了口气，然后抬起头，再次看向宋仰。「你可以不按照我的方式，那就不需要我的原谅，我不喜欢身边的人打架，也不喜欢不听话的小孩。」 宋仰闻言眸子一沉，咬了咬牙，刚要说点什么，赵成谦来了。 毕竟是结过仇的，伴随他而来的，还有周围复杂的目光，所有人都以为他们会再次打起来，就连宋仰和盛铭希也立刻站起来，做好了要动手的准备。 然而谁也没想到，赵成谦无视其他人的目光，过来后直接在许澄阳身边坐下，笑着把一瓶酸奶放到了他面前。「 请你喝。」 许澄阳自己都挺意外。「…你伤好了？」 「嗯。」赵成谦活动了下手臂给他看。「恢復的很好。」 许澄阳心情不好，其实并不想笑，但对方主动过来似乎是在示好，礼貌所致，他就扯开了点嘴角。 「刚才听到你说不喜欢身边的人打架。」 赵成谦说着凑近了些，歪着脑袋沖他笑。「 我现在改还来得及吗？」 「…」 许澄阳嘴角强扯出来的那点笑顿了顿。 「我可以发誓，保证以后不打架，也听话，这样的话…」 赵成谦继续看着他，问：「我可以追你吗？」 砰！ 宋仰勐的起身踹开凳子，沉眸盯着赵成谦。「你有什么沖我来！」 赵成谦闻言转头看看他，笑出了声。「别吧，我可没有恋童癖。」 这句话对于身高总是低于平均值的人而言，等同于给火药桶点了把火，宋仰当时就攥起了拳头。 但许澄阳瞪了他一眼。 然后不等许澄阳回应什么，谢星诃先低骂了一声，看着赵成谦。「你小子故意的吗，找抽呢？」 「没。」赵成谦说。「我认真的。」 「认真箇屁。」谢星诃说。「之前我开玩笑的，他不喜欢男孩子。」 「没关系啊，我之前也不喜欢，但现在就…」 赵成谦说着，目光又移回许澄阳的脸上。「很心动。」 「…」 最后这几个字着是有点肉麻了，赵成谦说完自己都有点尴尬，周围几个更不必说。 盛铭希直接骂了句。「你他妈什么毛病，挨揍没挨够是吧，我姐夫是你配惦记的吗？」 「听说了，追他的门槛很高，不过我的话…」 赵成谦笑着沖许澄阳眨了下眼睛。「应该可以降低一些的，对吧？」 许澄阳：… 说实话，优秀学生当了这么多年，喜欢许澄阳的人很多，当面表白的也不少，许澄阳早就已经熟练掌握了拒绝别人的技能，回回都是直接了当，干脆利落。 但这个毕竟特殊了些，他也不知道这人是来真的还是故意膈应他，但他确实还欠着别人一份补偿，他倒是不至于忍辱负重以身相许什么的，但也着实不好把话说的那么决绝。 许澄阳想了想，对赵成谦说。「我确实不喜欢男生，别人的话我都是直接拒绝，不过既然你提出了降低门槛，那今天我就破个例，我记得你是高一十班对吧？」 赵成谦。「对。」 「好。」 许澄阳点了下头，继续说。「我喜欢努力的人，作为学生，成绩就是你在这个阶段努力与否的主要体现，你要追我，至少先升到一班再说。」 谢星诃听后直接低笑了一声。 附中班级都是按照期中期末考的成绩来分的，每学期两次调整，想进入一班至少要考到年级前五十名，而赵成谦现在在十班，年级排名几百开外，前五十对他无疑是愚公移山的难度了。 但赵成谦似乎并没有因此就退缩，他只是问许澄阳。「你说话算话吗？」 许澄阳说。「 算。」 「好，那就一言为定。」 赵成谦说。「最迟这个期末，我会考到一班，然后在你毕业之前追到你。」 说完，他对许澄阳挑眉笑了笑，起身走了。 「神经病。」 盛铭希沖他离开的方向骂了句。「现在的癞蛤蟆怎么什么都敢想，考试及格都费劲的人，装什么胸有成竹呢。」 许澄阳闻言看向他。「你好意思说别人吗，你成绩好？」 盛铭希：… 初一全年级一共九个班，他在五班。 当然，宋仰也是，但他现在顾不上这个，蹙着眉头问许澄阳：「你搭理他干嘛？」 许澄阳瞥瞥他。「跟你有关系吗？」 第56页 「！」 宋仰原本刚才咬咬牙都已经准备好主动道歉了，但赵成谦突然跳出来这么一闹，他有点生气，盯着许澄阳瞪了会儿，转身直接走了。 盛铭希也不想被许澄阳拿成绩的事儿教育他，也赶紧跟着宋仰一起走了。 这一折腾，许澄阳也没了胃口，把餐盘往前一推，闭上眼睛嘆了口气。 谢星诃看看他，也跟着嘆了口气。「你弟弟脾气还真挺倔。」 「是。」 许澄阳惆怅的说。「倔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动，我管不了他。」 「其实我觉得小希刚才那话是有道理的，每个人的情况确实不一样。」 谢星诃再次看了看他，稍稍犹豫了下，才又继续。「不是每个人都像你那样，被喜欢，愿意给你面子，不跟你较劲。」 许澄阳这会儿心情是真的很差，根本没注意谢星诃的话外之音，满脑子都是这次他态度一定要坚决，不能轻易妥协，必须给宋仰一个以后都牢记在心的教训。 「别人我不管。」 许澄阳嘆着气说。「但宋仰是我弟弟，他必须跟我一样。」 谢星诃闻言嘴角立刻又动了动，想再说点什么，但看他脸上那表情，迟疑了下，又把话咽了回去。 食堂当时人多，虽然大家没有明目张胆的围观，但远远的也都睁大了眼睛，竖起了耳朵，许澄阳被表白没什么新鲜的，但他没有干脆利落的拒绝，并且明确的给了一线机会，这也算歷史性的时刻，这事儿当天就在全校传开了。 校霸和学霸在学校里属于cp的顶级搭配，最容易被人津津乐道，流言蜚语传的越来越离谱，搞的曾经那些被许澄阳以考上大学之前绝不谈恋爱为由拒绝的男生女生们都很不甘心，一天到晚的找他要说法。 这无疑给许澄阳平添了很多困扰，也浪费了他的很多时间和精力，开学的第一个月考，他成绩下滑，排名掉到了年级第五。 各科老师，班主任，年级主任都气坏了，轮流找许澄阳谈话，恨不得让他把「不早恋」的保证贴在脑门上。 当然，宋仰更生气，许澄阳不理他，他没办法，只能去找赵成谦。 彼时赵成谦正趴在教室里看书，被宋仰叫出去之后，先表示了友好。「弟弟，先说好，我向你哥保证过不打架，你可别害我破戒。」 宋仰不是来跟他废话的，直接问。「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也没干什么吧。」赵成谦说。「喜欢你哥又不犯法。」 宋仰说。「你影响他成绩了。」 「哦，不出什么意外的话，这应该是他高中三年唯一的一次成绩下滑，是因为我。」 赵成谦说着，略显得意。「 他对我好像确实不一样哈。」 哐一脚，宋仰直接踹了过去。 不过赵成谦有所防备，再加上以前经常跟人打架，反应很快，宋仰的脚是擦着他的校服边过去的，都没碰到他的身体。 但许澄阳突然出现在走廊拐角处的时候，他还是夸张「哎呦」了一声，紧跟着就捂着肚子倒下了。 许澄阳闻声看过来时先是愣了下，紧接着就拧起了眉： 「宋仰！」 第31章 「哎呦, 许澄阳，你来的正好。」 赵成谦捂着肚子靠在墙上，见许澄阳走过来, 故作一脸痛苦朝他伸出手。 但许澄阳并没有去扶他，只是怒气沖沖的走过来抓了宋仰，带着直接转身走。 赵成谦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 愣了下，立刻在后边喊。「哎，我可没动手啊，这可是你弟单方面找事！」 然而根本无人搭理他，许澄阳只顾拽着宋仰走, 出教学楼之后一路拽到操场才停下来。 天气不太好，各个年级的体育课都改为了室内, 操场上没人, 许澄阳那嗓门儿也没收着。 「宋仰, 你还没完了是吧！」 许澄阳比宋仰高很多，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是标准的训话姿态, 宋仰很不喜欢这样，心里本就有火, 被训话就更没好脸。「我没踹到他。」 「这是重点吗，重点是你都又跟人动手了！」 「 我又没保证过。」 「你！」 许澄阳让他气的脑壳疼，一时间都没能接上话, 捏着眉心来回踱了好几步, 缓了缓, 思路才又清晰。「 我现在好好跟你说话，你也给我好好回话, 为什么又找他打架？」 宋仰说。「他影响你。」 「这事儿我自己可以处理，用不着你个小屁孩替我出头。」 宋仰最不爱听的就是这样的话，直接别开了脸。 「你还好意思给我甩脸子。」 许澄阳立刻上前一步，伸手把他的脸转回来，要他看着自己。「 不服是吧？」 宋仰被迫扭着脸，表情都是抗拒的，很显然就是不服。 「行，那你告诉我，你找他打架有什么用，打完之后有什么效果，除了让我生气，能解决什么？」 这串问题宋仰答不上来，只能扭着脸不说话。 「成绩下滑是我自己没发挥好，赖不着任何人，而且下次我会再考回来，不会一直受影响，你管好自己就行。」 许澄阳被这股急火拱的有点胸闷，停下做了个深唿吸，缓了缓之后才又继续。 「宋仰，我不觉得保证以后不打架这要求是苛刻的，别人可以做到，没理由你不行，你觉得赵成谦讨厌，但是人家说了以后不再打架就真的没再跟谁打架，现在每天也在认真读书，在努力学习，你呢？」 第57页 这话算是精准触到了宋仰的雷区，他听后直接瞪起了眼。「你觉得他好？」 许澄阳看他瞪眼立刻更生气。「我说的是客观事实！」 「那你就去跟他好！」 宋仰这下是真急了，拽开他的手用力扔掉。「 我以后不用你管了！」 「你说什么！」 许澄阳让他这话气的直接一愣，随后上前半步再次掐住他的脸给掰回来。「你再说一遍？」 宋仰咬牙瞪着他。「反正你觉得别人好！」 「我说错了吗，别人遇到事情都会用脑子，你就只会用蛮力，自己以为是在教训别人，实则伤害的是自己！」 「可你的方式根本就不对，你答应让他追你，现在学校里…」 「我说了我的事不用你管！」 许澄阳一时气急，直接打断了他。「你就是个小屁孩，乖乖听话，不惹事，不让我操心比什么都强！」 无疑，这话从许澄阳的角度是没什么太大问题的。 但对于心思敏感的小孩而言，就免不了要听出些另外的意思了。 许澄阳家里有疼爱他的父母，学校里有爱护他的老师和同学，相比之下，宋仰什么都没有，甚至年龄也比他小很多，他们之间关系的维繫，都是许澄阳单方面的保护和照顾。 宋仰很不愿意接受，但是有时候又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弱小，给不了任何回馈，对许澄阳而言，就只是个麻烦。 少年敏感，外表竖起的壳越是坚硬，内心有几块地方就越是脆弱，一触碰就破防。 许澄阳的那几句话顺理成章的被曲解，少年情绪有些崩溃，再次扯开许澄阳掐着他下巴的手，并用力推了他一把。 许澄阳没有任何防备，直接被推了个趔趄，随后反应过来这是发生了什么，他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看向面前的小孩，一股急火冲上脑门，强烈的窒息感瞬间袭来，唿唿喘了不到三秒钟，直接原地倒了下去。 等盛铭希闻讯赶到医务室，校医已经给做完了检查，许澄阳还没醒，他上去直接在宋仰腿上踢了一脚。「居然还敢跟澄哥动手，你是不是疯了！」 宋仰这会儿根本顾不上解释什么，甚至盛铭希踢他的那一脚他都没感觉到，他只是爬在病床边抓着许澄阳的手腕，专注的数脉搏跳动的频率，眉头紧拧着，脸上没有一丁点儿血色。 校医给许澄阳餵了点糖水，回头见小孩吓的不轻，笑着安慰他说。「不用那么害怕，就是低血糖，过几分钟就能醒了，没什么大碍的。」 宋仰没有听见校医的话，仍然目不转睛的盯着许澄阳，数他的心跳。 过了几分钟，许澄阳果然醒了，睁开眼睛先是有一瞬间的茫然，随后大脑里的记忆回笼，没生完的气立刻又续上了。 「冷静点。」 校医拍拍他的肩，无奈的笑道。「 等下再晕一次，直接把你这俩弟弟都给吓傻了。」 「就是啊，澄哥。」 盛铭希赶紧凑过去。「 别生气，宋仰那是脑子犯浑了，我刚才已经替你揍过他了。」 许澄阳闻言扭头看向宋仰，见他抓着自己，原本想把手抽走的，但注意到小孩此刻那惊魂未定的惨白脸色，没忍心。 盛铭希见宋仰怔愣在那里，没点反应，直接伸手推了他一下。 宋仰被推的冷不丁回神，眼神聚焦，对上许澄阳的目光，和他对视了片刻，眼眶忽的红了。 急火攻心引发的低血糖确实没什么大碍，许澄阳补充了点糖粉，在校医室躺了会儿就没事儿了。 不过学生的健康问题学校向来重视，班主任知道以后直接给批了张假条，让许澄阳回家和父母再去医院做个检查。 刚好下午的课许澄阳也没心情再上，就直接回了家。 宋仰也请了假，回家的一路跟在许澄阳身后，到了家又直接跟到了他的房间。 许晋康和周敏茹都还没下班，许澄阳也没有打电话告诉他们的意思，坐在书桌前做带回来的卷子，无视在他身后站着的宋仰。 宋仰一开始并不说话，只在他旁边默默站着，后来实在是不放心，小声开口。「去医院。」 许澄阳不理他，跟没听见一样。 宋仰又说。「不告诉叔叔阿姨也行，我可以陪你去。」 许澄阳还是不理会，继续写卷子。 宋仰在他身后继续沉默着站了会儿，再开口时，声音里控制不住的带上了哭腔。「对不起。」 许澄阳写题的笔一顿。 「 我保证，再也不跟别人打架。」 许澄阳放下笔，回了头。 「我以后乖，好好听你的话，不惹事，不让你操心。」 宋仰把脑袋垂的很低，努力不让自己掉眼泪，但他似乎怎么努力也控制不住，泪水像是洪水决堤，用力闭上眼睛也还是挡不住的往外涌。 彼时许澄阳身在此山中，看到的和想到的都还只是片面。 小孩在那一刻掉着眼泪的妥协退让，他只当是小孩推了自己一下导致把自己气晕了之后的自责，是不得不放弃抗争的委屈。 也是很多很多年之后，许澄阳才回过味来，那并不是。 最初的小孩脾气那么倔，性格那么倔强，遇到不认同的事会跟他叫板，意见不同也会据理力争，可后来却是一夜之间就变的乖巧听话，事事顺从，甚至再也没有对他说过一个「不」字。 第58页 只是自责和委屈不足以影响那么深刻，真正让小孩妥协的，是恐惧和害怕。 当初宋志远心脏出问题后，每次犯病都会刻意关起门来躲着宋仰，宋仰只见到过唯一的那一次，宋志远没了。 许澄阳突然捂着胸口唿唿喘着粗气的那一刻，宋仰条件反射，想到了宋志远临终前的那个傍晚。 以至于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即便是许澄阳被爸妈带去过医院，做过全身检查，宋仰仍然心有余悸，经常会在夜里被噩梦惊醒。 从那时起，在许澄阳面前，他就彻底把自己变成了一个没了刺的少年，再也不敢惹许澄阳生气。 小孩总是在佯装长大，强迫自己坚强，自从爸爸去世，至今再也没允许自己哭过。 许澄阳只当他是委屈成这样，见他哭的太惨，意识到自己或许在态度和言行上也有很多不妥，嘆着气把他拉过来抱了抱，对他说： 「今天在气头上，哥哥太急了，也说了很多重话，让你伤心了，对不起。」 宋仰哭的说不出话，只是用力的摇头。 「我有时候对你态度上可能有过于强势了，但没有恶意的，只是太害怕你会养成不好的习惯，也怕自己保护不好你不小心让你走了歪路，你能明白吗？」 宋仰又用力的点头。 「长大的过程就是这样的，以后我们可能还会因为很多其他的事情吵架，会闹矛盾，会说很多气话，但你要始终记得。」 许澄阳把他松开了些，在他额头上亲了亲。「哥哥是爱你的，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真的不管你。」 宋仰的视线被泪水浸的很模煳，抬起头只能看到许澄阳脸部的轮廓，很像他此刻心里正蓄势准备生长的某些情感，又模煳，又清晰。 他主动靠过去，像很小的时候那样，双手搂上许澄阳的脖子，把脸埋进许澄阳的肩窝，小声的喊他： 「小澄哥哥。」 第32章 刚刚闹过一场矛盾, 惹的小孩哭了一场，失落了好些天，许澄阳很心疼, 为了安抚他，后来每天中午都会和他一起吃饭。 盛铭希和谢星诃作为俩人各自最好的朋友也加入，四个人成为每天中午的固定饭搭子组合。 不过偶尔也会有强行加入的不速之客, 赵成谦会不定时的出现刷刷存在感。 食堂好吃的菜就那么几种，排好久的队才能买到，打饭阿姨还总是习惯性手抖，一份糖醋小排打到餐盘里只有五六块，许澄阳端回来之后一股脑儿全都拨给了宋仰。 饶是类似场景每天重复, 谢星诃仍是还没适应。「 许澄阳，你这弟控的等级是不是又刷新了？」 盛铭希立刻笑着说。「心肝儿小宝贝, 你以为闹着玩呢。」 许澄阳懒得理他们, 见宋仰低着头吃饭, 伸手在他后背拍了拍。「坐好，这样容易变的弯腰驼背。」 宋仰听话直起腰背，看看餐盘里的红烧肉, 正想再给许澄阳分过去两块，赵成谦一阵风似的卷过来, 坐在了隔壁桌。 「许澄阳，中午好啊。」 两张餐桌隔了一米远，赵成谦歪着脑袋看向许澄阳, 笑容满面的等待回应。 但许澄阳没有给回应, 当初答应赵成谦考到一班就可以追他, 在许澄阳看来就是一份补偿，赵成谦没有完成之前他的回应都是拒绝闲聊。 谁也没规定别人跟你打招唿了你就一定要回应, 面对不喜欢或者不想招惹的人，谁都有权利不礼貌。 赵成谦不算是个很有耐心的人，几次三番热脸贴冷屁股，他也有点恼火，脸上笑容渐渐收起来，怨气就压不住。 「许澄阳，你这样是不是有点太不地道了，过河拆桥啊？」 许澄阳仍然没理，倒是谢星诃好笑的问了他一句：「你已经考到一班了？」 「…」 赵成谦皱皱眉，继续对许澄阳说话。「你弟弟上次踹我，我还没跟他算帐。」 宋仰闻言立刻要瞪过去，但余光瞥见许澄阳转了头，就硬生生忍住了。 许澄阳问：「我弟弟踹到你了？」 「…」 赵成谦再次皱皱眉。「 没踹到不是重点吧，重点是踹了啊，这么恶意的寻衅滋事，你一点说法都不给我吗？」 许澄阳又问。「 既然没踹到你，那你当时捂肚子表现出很痛苦的样子是为什么，不应该也给个说法吗」 「…」 赵成谦直接被噎住了。 「啧。」 盛铭希很无情的发出了一声嘲笑，他觉得赵成谦这个人实在是太蠢，追了这么久都还看不出来宋仰是许澄阳的眼珠子，当许澄阳面说宋仰一句不好都能喜提几日冷脸，这人居然还在那儿试图挑拨离间呢。 赵成谦被噎的无话可说，又不想真的跟许澄阳闹个红脸，只好郁闷的转过身去。 许澄阳当然也不多理会他，回头继续吃饭。 宋仰默默的把瘦肉多点的几块红烧肉夹给许澄阳，刚才还不太好的脸色恢復了一些，甚至嘴角稍稍翘了下，很小很小的幅度。 但许澄阳细心的看到了，小孩固然坚强，但毕竟是小孩，有人给撑腰，被理解，被偏爱，也都是会得意和开心的。 一段插曲闹过去，日子平静下来，所有人的心思都放回了学习上。 十月末，附中迎来了期中考试。 高中部的老师们看学生成绩心切，加班加点的判卷子，考试完的第二天成绩就已经出来了。 第59页 毫无疑问，许澄阳正常发挥，成绩重回巅峰，而经过半学期废寝忘食的努力，赵成谦在成绩上获得了好的回馈，年级排名从末尾直接冲到了前二百，升到了四班。 这算是非常巨大的进步了，让赵成谦在学校里小范围惊艷了一把，他很是得意，可正准备拿着成绩单去许澄阳那里显摆一番时，却又传来了更惊艷的消息。 初中部的成绩随后公布，宋仰以数学和英语满分，以及语文只扣了作文和卷面分的成绩，位列年级第一。 此前靠打架出名的小孩，时隔几个月再次引起全校轰动，这回靠的是成绩。 这件事学校里引发了热议，有同学甚至怀疑他是作弊的，但很显然这种怀疑毫无根据，毕竟除非老师给泄题，否则没有谁可以靠作弊考到年级第一，而老师根本没有给他泄题的必要和可能。 许澄阳高兴死了。 此前宋仰一直成绩平平，他也不是没着急过，只不过小孩平时操心的事太多，他不捨得再给小孩压力，也就没有明确表示过什么期待。 但他其实不知道，宋仰才并非没有那个实力，只是一直不觉得有那个必要而已。 宋仰继承了宋志远强大的优秀基因，学东西又快又容易，从上小学开始，他习惯保持低调，不喜欢太出风头，所以每次考试都会故意少写几道题，再故意写错几道题，让自己的成绩保持在差差不多的水平。 上初中之后的几次周考月考，他也是这样做的，每次考试都算着分数，让自己的排名稳居在中间最不显眼的位置。 是赵成谦的出现，给了他转折性的影响。 赵成谦毕竟后来确实一直在很努力的学习，考试成绩会进步是显而易见的事，宋仰预见了他的得意，但不想让他有机会去许澄阳面前显摆，所以才打算把那个炫耀的门槛拉高。 进步了再多名次，那跟一跃成为年级第一的比起来，还是不够看。 按照附中规矩，期中考试后要按照排名重新分班，宋仰要搬去一班，盛铭希郁闷极了，感觉自己被背叛了，但又不得不为自己的好朋友突然灵光大开高兴，矛盾的不得了。 帮忙搬着桌子送宋仰去新班级时，盛铭希还在抱怨。「你小子太不地道，偷偷上分不叫我，不够意思。」 盛铭希学习能力不差，只是看宋仰成绩平平自己就也懒得往学习上使劲儿，严格点说，或多或少还是受了宋仰的影响。 这事儿宋仰确实非常抱歉，哄人什么的事他干不出来，只能把已经整理出来的下半个学期的知识和重点给了他，并破天荒的送了他一句鼓励。「我在新班级等你。」 新班级里都是卷王，平时所有同学都在埋头苦读，很少互相嬉戏打闹，也不怎么拉帮结伙，导致宋仰换班之后难得没什么过度就直接适应了。 冬天来临时，宋仰嗓子开始三天两头的哑，许澄阳后之后觉，终于在某天周敏茹满脸无奈的提醒下，意识到小孩是到了变声期。 宋仰本来话就不多，变声期一说话声音又低又哑的很不好听，就更不愿意说，偏偏许澄阳还总是故意逗他。 有时候宋仰在写作业，许澄阳悠悠哒哒的走来，从后边抽走他的笔。「来，小孩，叫声哥哥听听。」 「…」 宋仰尝试拒绝，闷着不吭声。 但许澄阳手臂环住他的脖子，作威胁姿势。「快点，不然别怪哥哥下手无情。」 「…」 宋仰无奈，只能张嘴喊人。「哥。」 就这么一个音节，都得噼成两半才能发出来。 许澄阳觉得好玩，手臂松开他的脖子改为从身后抱着他，下巴垫在他肩上笑。 许澄阳好像就没经过变声这个阶段，长相一直那么好看，声音也一直那么温柔干净，笑起来明媚爽朗，贴着耳朵过于近，配合胸腔的震动，弄的宋仰有些失神。 成长或许都是一股脑儿前赴后继来的，与声线一起变化的，还有少年的心事。 情感的变化是静悄悄的，但总会在某个节点，引发爆鸣。 元旦假期，周敏茹和许晋康去外地看完许澄阳的外公和外婆，许澄阳因为要参加一个竞赛冲刺班不能随行。 家里没人，许澄阳不喜欢空空荡荡，晚上就抱着枕头去宋仰家睡。 宋仰的床很大，两个人分两个被窝，各占半边，结果不知道怎么的睡着睡着就钻一个被窝去了。 天将明未明时，许澄阳睡的迷迷煳煳的感觉有什么东西正戳着自己的腰，有点硌的慌，意识短暂回笼发现小孩正贴着自己睡，他以为是小孩的手或者腿，反手摸过去打算给推开。 结果摸到之后捏了捏，发现不太对劲，与此同时，小孩原本还算平稳的唿吸也开始急促，紧接着不过几秒钟之后，一股热流传到了手心。 宋仰穿了内裤还穿了短裤，隔着两层布料，许澄阳仍然感觉到了粘腻，冷不丁意识到什么，他睁开眼，人彻底清醒了。 他转过身，宋仰也正好懵里懵瞪的睁开了眼睛。 有了变声期的经验，许澄阳知道宋仰是到了青春期的发育阶段，他毕竟也是从这个时候过来的，并不觉得这事儿有什么，甚至还能挤眉弄眼的坏笑，没心没肺的调侃。 「啧啧，小孩哥，长大了呀。」 宋仰正从刚才的梦里抽离，被他这句话彻底叫醒，动了动身体忽然察觉到什么，脸色忽的一下就变了。 第60页 「哎呦，哈哈。」 许澄阳见他要急，赶紧把人抱过来，拍拍后背安慰。「没事，男孩子长大了都这样，是正常现象，不用害怕，也不用不好意思，哥哥以前也有的。」 不得不说，成长进程中跨越式的重要时刻，得到了这样温柔的安慰，是幸运的，足以让宋仰不那么害怕，但缓解不了他的惊慌。 想到刚才梦里的身影和此刻正抱着他的人是重合的，宋仰慌的连气都不知道该怎么喘，心跳如雷鼓，脸热的都快直接烧着了。 许澄阳又继续说了很多安慰他的话，普及了很多常识以及男孩在青春期要注意的事情。 宋仰其实没听清他具体说了些什么，只是在他平和温柔的声音里，得知自己那个奇怪的梦并没有被发现，逐渐放了心。 等许澄阳把该安慰的都安慰完，该教育引导的也都知无不尽，宋仰的慌乱也跟着平息，红着脸离开他的怀抱，熘下床，以最快的速度冲进了卫生间。 许澄阳侧躺在那里看着被关上的门，回想刚才那手感，不禁失笑。 哎，到底还是个小孩，还挺小呢。 第33章 成长进程中的巨大跨越, 是小孩一个人的兵荒马乱，许澄阳完全没受影响，反而见宋仰整天闪闪躲躲心神不宁的, 觉得小孩有点过于当回事了，于是为了让小孩早点想开看淡，他动不动就故意提起来那晚, 再东拉西扯的逗上两句，弄的宋仰从最初看见他就会脸红到后来被他拉着一起看小片子都能坦然接受，硬生生脱了敏。 北方冬天寒冷，总是显得很漫长，可就算再长, 日子过起来也不停不歇，随着一场场雪落下, 辗转又过了半学期。 今年过年早, 期末考试之后距离春节就没几天了, 附中校领导难得人性化了一次，期末考试结束后，允许高三的和其他学生们一起放了寒假。 放假的第三天, 是许澄阳的生日。 往年许澄阳生日，周敏茹会在晚上做一桌子菜, 许晋康下班后带回一个大蛋糕，叫上宋仰和宋奶奶，大家一起吃个热热闹闹的饭也就过去了。 但今年不一样, 许澄阳十八岁了。 十八岁, 已经成年的小伙子, 也该独立拥有自己的小世界了，周敏茹和许晋康把为他庆祝生日的环节提前到了早上, 各自送了礼物，又陪着吃了长寿面，剩下的时间都留给他自己，让他出去和同学朋友们一起过。 许澄阳有很多关系不错的朋友，但却并没很多和朋友们出去玩的经验，毕竟这么多年来，除平时学习以外的时间，他都留给宋仰了，就没怎么参与过朋友们的校外活动。 以至于自己生日这天的行程，许澄阳安排的非常没有新意，上午去打篮球，下午去玩密室，晚上去吃火锅。 好在同龄的小伙子们在一起待着本身就很有乐趣，就算什么节目都没有随便找个广场坐着晒太阳聊天都不会觉得无聊。 晚上许澄阳请客，选了一家环境很好的火锅店，订了个包间，里面有音响设备和大屏幕，可以唱歌，也可以看电影。 宋仰从早上开始一整天都跟着他，盛铭希是晚饭的时候才加入的，来的时候抱了个快赶上半个他高的盒子，是他请爸爸帮忙从外国定制的巨型手办，是许澄阳平时最喜欢的动漫人物，可见是用了心的。 不过用心是用心，但说话就没那么正经了。「姐夫，祝你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早日嫁进我们家。」 这句话引起闹堂大笑，随后其他同学们陆续也拿出自己准备的礼物。 许澄阳的同学们家庭条件都不错，送的礼物看起来都很值钱。 宋仰也准备了礼物，但他是自己手工做的，许澄阳不许他乱花钱，他思来想去，就用当初许澄阳从海南捡回来的那些贝壳粘合在一起，做了个人物模型。 他没有学过手工，技术全靠教学视频和自己摸索，前前后后打磨了两个多月，模型总算是能看出来是个人。 早上宋仰送出去的时候，许澄阳笑的都快不行了，说太丑，不过笑完之后，他小心捧着回卧室，摆在了书桌置物架上最显眼的位置。 宋仰很高兴，因为他做的是自己，虽然看上去哪哪都不像，但他做的时候心里都默认这就是自己。 只不过后来过了很久，许澄阳也没发现，那个礼物暗戳戳藏了少年的心事。 送礼物环节结束，点的菜也都上齐了，其中还包括一打啤酒，许澄阳站起来给同学们倒酒，轮到宋仰和盛铭希换成了果汁。 盛铭希非常不满。「怎么搞区别对待呢，还是不是我最爱的姐夫了。」 「不可以。」 许澄阳无情的拒绝他。「 小屁孩没资格喝酒。」 「谁小屁孩了，我才不是！」 盛铭希明确表示了不满，宋仰也暗暗的撇了撇嘴。 许澄阳没继续跟表达不满的俩小孩掰扯，分别敲了敲他俩的脑袋，转头招唿同学们端起了杯子。 满桌小伙子基本都已经成年，等许澄阳致完感谢词，全都唿唿啦啦的站起来，酒杯相互碰撞，各自仰头一饮而尽。 整个过程，宋仰一直看着许澄阳。 踏入成年人的行列不过才一天，相貌，穿着，举止，神态，哪哪都跟以往没什么不同，但不知道为什么，宋仰就是觉得他不一样了。 许澄阳很少喝酒，非常不喜欢这个味道，硬着头皮干完整杯，之后坐下来，注意到小孩盯着自己，还以为小孩还在因为不被允许碰酒而不满，他有些无奈，但也不想因为这点事惹的小孩不乐意，想了想，就拿起酒瓶重新给自己倒满，然后筷子在酒杯里蘸了蘸，递到小孩嘴边。「好啦，别拉个脸了，允许你尝一下还不行嘛。」 第61页 「…」 宋仰有点冤枉，但不觉得有必要解释，就凑过去舔了舔，然后，皱了皱眉。 「哈哈。」 许澄阳被他的表情逗乐了。 盛铭希见状立刻也要尝，但在直接端杯子之前被许澄阳瞪了一眼，就只好也拿起筷子蘸了下，然后，反应比宋仰更夸张。「啥呀，呸。」 「哈哈。」 周围的大小伙子们也被逗乐了。 谢星诃笑着说。「怎么样，失望了吧，让你们还以为是什么好喝的甜水水。」 「确实。」盛铭希啧啧两声，说。「 年少不饮酒果然还是有道理的，这种苦只能给你们成年人吃。」 「哈哈。」满桌成年人再次被逗笑。 包间里气氛正式热闹的时候，赵成谦推门进来，手里抱着一大束玫瑰花，来了也不客气，直接走过来把花塞给许澄阳，笑容灿灿的盯着他。「许澄阳，生日快乐。」 许澄阳刚张了张嘴，赵成谦立刻又说。「我已经考到一班了，现在名正言顺的追你，你答应过不会反悔。」 许澄阳有些无奈，思量了一下，还是把花重新塞回了他手里。「首先恭喜你成绩进步，其次感谢你的喜欢，最后抱歉，我还是那句话，接受不了男生。」 「别这么绝对吧。」 赵成谦说。「 取向是会变的，你现在觉得接受不了，是因为还没遇到合适的人，不如跟我相处一下试试，没准就心动了呢。」 许澄阳摇摇头。「我们认识也有半年了，如果会心动，等不到现在，这一点我很确定，不需要试。」 「许澄阳。」 赵成谦凑近了些，看着他的眼睛。「我发现你这人表面看起来温温柔柔人畜无害的，但其实心挺硬的。」 许澄阳无奈笑笑。「我习惯干脆利落，不喜欢不清不楚。」 「一点机会都不能给吗？」赵成谦问。 许澄阳说。「抱歉。」 赵成谦闻言继续近距离的盯着他看了会儿，随后退回去，神情明显失落。「许澄阳，我不想用以前那点事拿捏你，但你一点希望也不给的拒绝，我是真的很难过。」 许澄阳问他。「那你想怎么样？」 赵成谦沉默了半晌，目光扫到桌上的酒，他拿了五瓶过来，全部放在了许澄阳面前。 宋仰没见许澄阳喝过酒，凭自己对他的了解，知道他酒量绝对不会太好，至少五瓶喝下去是要半条命的。 宋仰当时立刻就想打人，但不能，他实在怕许澄阳会生气。 「我替他喝吧。」 谢星诃站起来把那几瓶酒转到自己跟前，对赵成谦说。「替酒双倍，我喝十瓶。」 「哦？」 赵成谦看着他意味不明的笑了下，回头问许澄阳。「你用他替吗？」 「不用。」许澄阳重新把那几瓶酒转回来。「我自己来。」 「许澄阳。」谢星诃皱了皱眉。「就你那点酒量，不要命了。」 「没事。」许澄阳示意他别管，回头摸了把宋仰的脑袋，倾身凑到他耳边小声对他说。「待会儿如果我喝醉了，不要别人送，你负责带我回家。」 说完没等宋仰回应，他就起身拿了瓶酒，仰头开始灌。 许澄阳身形修长，颈肩比例很好，仰头喝酒的时候喉结上下滑动，衬的颈部的线条更加好看。 宋仰抬头盯着他的喉结，眸子渐渐凝起来，说不清是因为他被迫灌酒的愤怒，还是因为自己愤怒之余不合时宜的心驰荡漾。 许澄阳酒量是真的不怎么样，一瓶喝到一半时就已经有些吃力，好不容易喝完最后一口还呛到了，放下酒瓶咳嗽了好半天，咳完眼睛都红了，差点儿掉出眼泪。 宋仰站起来扶着他，暗暗发誓绝不让他再来第二瓶，他正纠结是直接带人走，还是豁出去再跟赵成谦打一架。 这时，赵成谦突然伸手转了下桌子，把许澄阳面前那几瓶酒又转到了自己跟前。 「许澄阳，你以后别这样了，动不动就哭一鼻子，太能惹祸。」 许澄阳闻言看过去，便见赵成谦一脸无奈的看着他。「算了，剩下的我替你喝。」 许澄阳反应过来要拒绝，但赵成谦已经举起了酒瓶。 一口气咕咚咕咚的灌完四瓶啤酒，赵成谦原地打了个晃，怅然的说了一句：「许澄阳，你真该庆幸我是真心喜欢你。」 许澄阳嘆了口气。「我是真的很抱歉，也是真的很感谢你，以后就继续好好学习吧，你其实很优秀，相信未来会遇到更好的人。」 赵成谦听后苦笑了一声，之后没再说什么，转身直接走了。 这一段插曲很快在同学们刻意的插科打诨下过去，饭桌上气氛重归热闹，但许澄阳兴致再涨不起来，主要是酒精的作用，他的脑袋开始变得昏昏沉沉。 等这顿饭彻底结束的时候，许澄阳意识已经不怎么清醒了，在宋仰的搀扶和引导下结了帐，在饭店门口陆续送走了同学。 盛铭希要去舅舅家，不跟他们一起，也打车走了。 最后就只剩下宋仰和许澄阳。 还有谢星诃。 宋仰看的出来，谢星诃留到最后，踌踌躇躇，是有话要对许澄阳说。 说实话，他很矛盾，他不想给谢星诃表白的机会，但他又很希望亲耳听到许澄阳像拒绝赵成谦一样拒绝谢星诃。 好在谢星诃也没让他纠结太久，大概是刚刚目睹了赵成谦被拒绝的过程，许澄阳的那句「我接受不了男生」说的太过掷地有声，谢星诃退缩了。 第62页 谢星诃帮忙打了辆车，又帮着把同学们送许澄阳的礼物都给放到了后备箱，再三跟宋仰确认他自己带回去许澄阳没问题，才关上车门让司机开了车。 许澄阳上车之前还有点意识，上车之后往后座一躺，头枕在宋仰腿上直接睡了过去，宋仰跟着他出来闹腾了一整天，战线拉的太长，感觉现在时间应该已经很晚了，然而拿出手机一看也才九点多。 首都晚上的九点正是大厂加班族们陆续开始下班的时间，某些路段甚至还有点堵。 车子开的慢，窗外的街灯缓缓闪过，光影在许澄阳脸上停留会很久，足以让宋仰看个清清楚楚。 长长的睫毛铺散着，投下的阴影正好打在许澄阳泛着红的脸颊上，随着车子的晃动，一颤一颤的，很好看。 宋仰就那么垂眸盯着他，纵然心里柔软的再不像话，可脑海里却始终悬着两句话： 他成年了。 他接受不了男生。 第34章 许澄阳以前也不是没喝过酒, 偶尔班级聚会时会喝，有时许晋康在家小酌一杯他也会陪着喝那么一点，不过他自己不是很喜欢喝酒, 偶尔也就喝个一杯半杯的，根本没什么太大反应，实在没想到自己原来酒量那么差, 啤酒居然一瓶就倒。 宿醉的感觉着实不好受，第二天早上许澄阳躺在床上不起，吵着这里不舒服那里也难受，哼哼唧唧的没有半点儿已经成年了的样子。 从醒来哼唧到窝床上喝完了周敏茹给煮的粥，直到听说许晋康要带他去医院, 他才消停起了床。 早饭后许晋康和周敏茹都去上班，宋仰被喊过来陪「病号」, 一进门就挨上了许澄阳的责难。 「臭小孩, 哥哥都难受成这样了, 你也不知道过来陪我，还得我喊你才过来，有没有良心？」 「…」 宋仰实在是冤枉, 他平时很少主动来许澄阳家，尤其许晋康夫妇在家的时候, 他刚刚一直在自家客厅听着对门的动静，想等他们走了再过来，没想到许澄阳那么快, 爸妈刚出门电话就拨了过来。 宋仰不习惯解释, 只把自己煮的汤端给他。 许澄阳瞧了瞧。「这什么？」 「酒后养肠胃的。」宋仰说。 「哟, 看来某小孩也不是完全没有良心。」 许澄阳笑着接过来，喝了口, 扬扬眉稍。「味道还不错。」 见他笑，宋仰不明显的牵动了下嘴角，昨晚回来后许澄阳就被许晋康和周敏茹照顾起来了，他插不上手，只好排队到今天早上，特意早起去菜市场买的新鲜的山药，加上姜和红糖熬了两个小时，他自己提前尝了尝，也觉得味道还行。 等许澄阳喝完，宋仰把碗接过来放在茶几上，回头问他。「还难受吗？」 「难受死了。」 许澄阳笑容一收，人靠在沙发背上，仰天嘟囔。「酒可真不是什么好东西，喝完跟中了毒似的，臭小孩，你可长个教训吧，以后就是成年了这东西也尽量不要碰，太要命了。」 「嗯。」 宋仰应了声，等了等，又问他。「头疼吗，给你摁摁？」 「好啊。」 由于两人身高差不小，宋仰也坐下的话有点够不着，就只好一条腿跪沙发上，另一条腿站那儿帮他摁。 宋仰也不会按摩，就手指在太阳穴和头顶上轻轻揉捏，但可能是心理作用，被他这么毫无章法的摁了半天，许澄阳居然也觉得缓解了不少。 被按摩的舒服了，睁开眼睛，才注意到小孩这姿势怪累人，就顺手搂了他一把。 原本是想给抱过来放沙发上，结果这一伸手，发现没能抱动。 宋仰虽然个头没长多少，但也已经不是他一只手就能提起来的小孩了。 不过在许澄阳眼里，小孩仍然是那个小豆包，矮矮小小的，他不能在小孩面前丢了身为大高个哥哥的面子，于是又把人放开，故作嫌弃。「臭小孩，你现在怎么回事，全身上下就剩骨头了，连点肉都没有。」 宋仰手上动作停了停，看向他。 许澄阳又哼了句。「还是以前好，抱起来肉乎乎的，又香又软。」 宋仰：… 许澄阳已经不是第一次吐槽他现在大了，不好抱了，宋仰一直很渴望长高长大，只有这种时候，他才会想把自己重新变小。 许澄阳躺回去，仰着脑袋哼唧了两声。「哎，头疼脑袋疼，还没有肉肉的小孩可以抱，苦啊。」 「…」 宋仰站那儿皱眉皱半天，从兜里摸出块糖，给他塞进了嘴里。 「呀，榛子糖。」 许澄阳咂摸了咂摸味道，又起身把他重新揽过去抱着，笑眯眯的哄人。「好吧，虽然我的小孩不软乎了，但是甜啊，我还是很喜欢的。」 怪就怪某人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太有迷惑性，他一笑，宋仰皱着的眉头就下意识的松开，甚至嘴角也不自觉的跟着动了动。 明明是某人更甜。 这个寒假许澄阳也没有安排很多课外班，日子过的很轻松，偶尔被同学约出去打球，都会强行要求宋仰陪同，藉此带着宋仰一起玩。 闲暇时光时间走的飞快，眨眼就到了年底。 许澄阳的姑姑从国外回来了，带着老公孩子，连同许澄阳的爷爷奶奶，一大家人今年要在许澄阳家过年。 许澄阳家三室一厅，来的人太多，卧室不够睡，他就被临时赶到了宋仰家。 第63页 宋仰原本是要把自己的房间让给许澄阳，自己去睡宋志远以前住的那间，但许澄阳不同意，非要俩人睡一起，宋仰扛不住他的命令，只好睡一块。 然后，就每天都很尴尬。 宋仰年龄毕竟还小，年轻男孩子早上都有的反应，他目前还不是每天都会出现，但许澄阳睡在他身边之后，他那点反应就像是中了邪似的，每天准时报到。 宋仰醒来之后直奔卫生间，出来之后立刻就能看见许澄阳就站门口，叼着牙刷沖他坏笑。 有时候宋奶奶看许澄阳逗他，也会问。「 小仰干什么了，给我们小澄逗的这么乐呵？」 宋仰拉个脸不说话，许澄阳就会笑着帮他回答。「奶奶，咱们家小孩现在大了，能耐了，嫌我占他地方，每天早上都给我甩脸子呢。」 「是吗？」 宋奶奶知道他是逗小孩，也跟着笑。「那确实是能耐了，以前怕小澄哥哥打屁股，现在都敢起义造反了。」 「可不嘛。」 许澄阳说。「这也就是还小，估计过几年，该反过来打我屁股了。」 面对某人的强行抹黑，宋仰深知反驳毫无意义，只能借着换衣服的名义回卧室关上门，把两人的笑声隔绝在外面。 许澄阳的姑姑有个五岁半的儿子，是许澄阳名副其实的亲弟弟，关键长的也好看，中英混血，白皮肤蓝眼睛，肉嘟嘟的，特别可爱。 许晋康给买了个可驾驶的儿童小汽车，许澄阳没事就带他下楼去小广场陪他开车玩。 宋仰不想陪同，但扛不住许澄阳要求。 五岁多的小崽子玩起来不管不顾的，在小广场上横冲直撞，许澄阳要保护他，就跟在后面跑着绕来绕去的，折腾很久也没嫌烦。 宋仰站在一旁看都快看烦了，尤其小崽子开着小车直接撞到了许澄阳的脚上，他的烦躁值几乎达到了顶峰。 偏偏许澄阳没事人一样，等小崽子玩够了朝他伸出两条小胳膊要抱抱，他就去把小崽子抱出来，还笑着给了个亲亲。 宋仰想生气，许澄阳才嫌弃完他不好抱了，也很久没有那么亲过他了。 但他又知道，自己并没有立场生气，毕竟人家才是正儿八经的亲弟弟，即便他再嫉妒。 不能生气，宋仰尽力的忍着，维持表面的平常，自认伪装的很好，但许澄阳还是看出来了。 晚上睡前，许澄阳从家里过来，给宋仰套了羽绒服，拉着他就下了楼。 许澄阳总是这样冷不丁拽着人就走，宋仰早习惯了，也没问干什么，直到被拽到小广场，眼前放着下午小崽子玩的那辆小汽车。 宋仰皱皱眉，看向许澄阳。「干嘛？」 「陪你玩会呗。」 许澄阳笑着挑他一眼。「省的某小闷葫芦胡思乱想，瞎吃醋。」 「…」 宋仰眉头再紧紧，收回目光。「我才没有。」 「好好好，你没有。」 许澄阳也不跟他较劲，笑着拉他到车子边上。「是我想陪你玩，今天晚上不陪你玩会小汽车我都得难受的睡不着。」 宋仰：… 「所以啊，小孩哥，就当是为了我晚上能睡个好觉。」 许澄阳下巴指指那辆小汽车。「陪我玩会呗？」 「…」 虽然宋仰的不高兴并不在于有没有玩小汽车，但许澄阳在这件事上表达出的关注和疼爱他是感受到了的，于是他也就不拧巴了，许澄阳让他上去，他没拒绝。 反正他不会往许澄阳腿上撞，也不会开的快到让许澄阳必须要跟着跑。 那个小汽车是儿童款，但还算宽敞，再加上託了身高矮小的福，宋仰居然也能坐进去。 「还挺合适，来，哥哥教你怎么开，这里是启动器，踩这里是加速，这里…」 许澄阳像教五岁的小崽子一样教他，教完之后跟在旁边做保护的姿势，见他开偏了还要弯腰下来帮他扶正方向盘，然后逗着他笑。 宋仰其实觉得这很幼稚，但见许澄阳是真的很开心的样子，他那点郁闷立刻好了大半，配合的心甘情愿。 俩人在小广场上玩了十几分钟，宋仰腿就已经蜷的快麻了，他停下来伸胳膊伸腿，许澄阳也没再催着他，把他拉起来，俩人一起在旁边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冬天的月亮有着其他季节都比不过的皎洁，照的到处都白白亮亮。 宋仰坐下来之后，下意识的仰头望着月亮，不过片刻，他听见许澄阳说。 「小孩，不用担心，不管哥哥身边出现谁，关系再亲近，跟你都不冲突的，因为哥哥给你的爱跟别人都不一样。」 宋仰目光从月亮上收回来，看向他。 许澄阳笑着把他揽过去，摸摸头。「人和人之间之所以能成为亲密关系，不外乎两种情况，先天的血缘亲情，后天的友情爱情，我们之间不属于其中任何一种，也不受任何一种情况的影响和干扰，我给你的爱永远都是那么多，不会被分走。」 宋仰眸子眨了眨，琢磨了下他这话，理智上明白了他话里表达的深层意义，但情感上不能接受其中的字面意思。 怎么就连朋友都不是了？ 何况，现在说的是挺好，可他将来总会成家，会有妻子，会有自己的孩子，到时候全部的精力会放在自己的家和孩子身上，怎么可能不受影响？ 宋仰目光又从他脸上挪开，重新望向月亮。 第64页 许澄阳自认已经挺诚心诚意的在安慰了，但观察小孩那脸色，诧异居然没安慰到点上。 「 宋仰。」 许澄阳喊了他的名字，再次摸摸他的头。「 可不可以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 没想什么。」 宋仰就那么望着月亮，过了会儿，又垂下眸子。 他就是，忽然不想长大了。 第35章 除夕夜, 宋仰和奶奶没有在家吃，而是破天荒的定了家餐厅，去了外面吃年夜饭。 这几年来许家对他们已经帮助很多, 他们很感激的同时，也会很自觉，处处注意者, 能不给人家添麻烦就不去添麻烦。 往常过年，许晋康夫妇都会带许澄阳去爷爷奶奶那边，但今年全家人过来了，他们原地不动，平常小节气, 许晋康夫妇都会担心对门只剩了老人和小孩的家太冷清，只要在家, 就肯定要喊宋仰和宋奶奶一起过, 更不用说过年。 可毕竟是合家大团圆的日子, 一家老小其乐融融，掺合进两个外人，实在是不合适, 宋仰和奶奶商量了下，就只好提前订了外面的餐厅。 愿意做两人份年夜饭的餐厅不多, 宋仰跑了好多地方，最后总算在一家老牌烤鸭店订到了位置。 到餐厅入座不久，手机震动, 是林曼的视频通话。 宋仰接起来, 林曼一眼就注意到他周遭的环境。「宝贝, 你在哪儿啊，大过年的怎么没在家啊？」 宋仰感觉这事儿认真解释起来太麻烦, 就回答说。「懒得做饭，我和奶奶在外面吃。」 「下馆子去了？」 林曼挺意外，毕竟这俩人一年到头衣服都不捨得买几件，居然捨得花钱下馆子，不过看宋仰不是很想多说的样子，她就没再多问。 之后先是满腔歉意的解释了自己不能回国陪他过节的原因，再表达了歉意和爱意，然后就挂了。 通话全程都没超过两分钟。 电话挂掉，宋奶奶看得出来宋仰有些失落，安慰他说。「国外不过春节的，妈妈想回来也没有假期，那边工作不如咱们这边，不自由的。」 宋仰明白，毕竟林曼出国这么多年，回来看他也只是在平常休假时，从没有在过年期间回来过。 但可能是今年在外面过的缘故，多少有些矫情了。 宋仰点点头，包了块烤鸭卷，放到奶奶盘子里。 宋奶奶见状笑着岔开话题。「奶奶最爱吃烤鸭了，不过以前烤鸭很贵的，普通人家都不捨得吃。」 宋仰又包了块。 「不过你爷爷可捨得呢，每个月发了工资第一件就是带我下馆子，还每次都要点两份，吃一份打包一份，可烧包了，后来…」 宋仰手上动作顿了顿。 后来爷爷没了，宋至远接了爷爷的班，毕业工作后每个月拿到工资，都会挑时间带她去吃一次烤鸭，代替爷爷对她好，可是没能好得了几年，也没了。 这样的日子，无论聊着什么，最后都免不了要想起已故的丈夫和儿子，宋奶奶原本是想安慰安慰孩子，没成想话说了一半，自己倒是忽然更难过了。 宋仰抬眸看过去，见奶奶脸上的笑要强撑不下去了，坐过去拉起了奶奶的手。「等我长大赚了钱，咱们去更好的餐厅吃。」 宋奶奶听这话差点掉出泪来，但大过年的哭不吉利，她也不想让宋仰跟着她难过，倾身过去抱抱他，摸了摸他的头。「好呀，那奶奶以后就多吃多喝锻鍊好身体，等着我的宝贝大孙子带我过好日子。」 餐厅有集体跨年活动，但宋仰和奶奶没有加入，吃完饭后推着奶奶去街边商场附近看了会灯，就回了家。 北方习惯守岁，到家后打开电视机，就着春晚喜庆热闹的氛围，宋仰给奶奶泡了脚，过十二点之后，安顿她睡下，许澄阳就过来了。 许澄阳喝了点酒，但没到醉的状态，顶多算微醺，但已经足够他藉机撒酒疯。 「臭小孩。」 许澄阳过来就直接捏起宋仰下巴，看起来非常不高兴。「你好讨厌。」 宋仰隐约能明白他不高兴在哪，但不知道具体有多严重。 是真的很严重。 这是自从认识宋仰之后，许澄阳过的最不踏实的一个年。 往年虽然他跟着父母去爷爷奶奶那边，但除夕夜他会和宋仰开视频，看着小孩和奶奶一起做饭打扫在厨房和客厅之间来回忙活，他也是很安心的。 今年好不容易可以在首都过年，他以为终于又可以和小孩一起过除夕，可为了不打扰他们家，小孩直接躲出去了，晚上宋仰没接他的视频，他反而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外面那么冷，小孩有没有冻着，不知道餐厅远不远，小孩吃的好不好，也不知道在这样特殊的日子里，小孩有没有想妈妈，想爸爸，有没有偷偷难过… 许澄阳很心疼，可他此刻除了骂小孩一句「你好讨厌」，又没办法再怪罪别的，又生气，又无奈，红着眼睛。 宋仰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能当作他是撒酒疯来处理，去拧了热毛巾帮他擦了脸，给泡了杯牛奶蜂蜜水餵进嘴里，最后关灯陪他躺下。 许澄阳要抱抱，宋仰这会儿不敢惹他，怕背对着会引起他的不满，只好和他面对面，他被许澄阳惩罚似的摁在怀里，脸被许澄阳的锁骨硌的有点疼了，也不敢吭声。 第65页 宋仰习惯窗帘开一点缝，让屋子里留有些光亮，他趴在许澄阳怀里，抬抬眼眸，能看到许澄阳清晰的下颌线。 那画面是温柔的，缱卷的，会令人想入非非的，可下一秒，他又看到了顺着下颌线留下来的眼泪。 「臭小孩。」 许澄阳突然在他屁股上打了下，听得出来在尽力掩饰，但还是哭腔明显。「让你不听话。」 宋仰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沉默的受着。 过了会儿，许澄阳平復了一些，终于松了开了他，让他的脸暂时免了硌疼，然后去摸索了个什么东西，拿过来塞进了他的手里。 宋仰抓了抓，发现是红包。 许澄阳重新把他抱过去，换了个温柔些的姿势，又在他头顶上亲了亲。「小孩，新年快乐，哥哥爱你。」 宋仰其实没有很想哭，但眼眶莫名就跟着发起了热。 他犹豫良久，最后还是顺从的伸出手臂，去搂住了许澄阳的脖子，把脸藏在颈窝深处，小声喊着平时很难再叫出口的称唿。 「小澄哥哥。」 「嗯，乖。」 许澄阳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以后不可以再这样了，未来的每个除夕夜你都必需要跟我一起过。」 宋仰平时坚硬无比，但如果彻底被软化，就不会再有任何反抗，许澄阳说什么是什么，他闷声回答。「好。」 那时也只是在特定情形下的随口应承，可他俩谁也没能想到，后来居然真的实现了，从那之后，每个春节宋仰都是在许澄阳身边过的，哪怕是硬着头皮跟着许澄阳去南方的爷爷奶奶家。 只不过，他们谁也不知道，宋仰为此会付出怎样的代价。 后来热热闹闹的春节过完，许澄阳的姑姑和爷爷奶奶各回各家，许澄阳重新拥有了自己的卧室，生活总算回归了往常。 节后的假期短暂，二月底附中就开了学。 三月初，许澄阳参加全国中学生物理竞赛的复赛，取得了全国第三的优异成绩，拿到了提前毕业的名额，直接保送了隔壁清北。 虽说附中尖子班的学生高考之后一多半也都是要上清北的，但提前保送还是不一样，非常光荣。 可令宋仰意外的是，学校的领导和老师，甚至许晋康夫妇却并都没有那么高兴。 等清北的录取通知单下来，上网填报资料，签字画押，之后等着秋季入学就行了。 可学校一直都是指望许澄阳考个市状元回来撑门面的，强烈他能留在学校，继续备战高考，保送了倒是也不影响高考，只是不会再参与高校统一录取了而已。 但许澄阳不同意，打算填报志愿之后直接离校，不考了。 学校压着他的档案，在最后时限前不许填报，还一天到晚的把许澄阳请到办公室喝茶。 许晋康夫妇班都上不安稳，动不动就整晚整晚的和许澄阳谈心，劝他先放弃保送，高考完再做选择。 那几天许澄阳让这帮大人搞的都快神经衰弱了，一赌气，干脆谁的也不听了，就是要提前毕业。 宋仰可以理解学校的安排，但不明白许晋康夫妇为什么要劝许澄阳放弃保送，直到有天他去高中部找许澄阳，不小心听到了许澄阳和谢星诃的谈话。 那会儿正是高中部的自习课时间，楼道里没有学生，空荡安静的环境里，宋仰躲在楼梯口，听他们说话听的清清楚楚。 谢星诃说话有点急，看得出是有些生气的。「许澄阳，我们前后桌快六年了，你心目最理想的专业到底是什么我甚至比你自己更清楚，清北保送的专业你明明不喜欢，为什么一定要固执的接受。」 许澄阳没回答他。 过了会儿，谢星诃问他。「其实你不说我也能猜到，是因为你弟弟，对吗？」 许澄阳抬手捏了捏眉心，嘆了嘆气。 「至于吗？」 谢星诃说。「就算是那孩子没爸没妈的很可怜，可毕竟也初中生了，不至于你那么不放心吧。」 「不止是放心不放心的问题。」 许澄阳终于开口。「我答应过他，会守在他身边亲自陪着他长大，永远都不会离开，这是我对他的承诺。」 「那你自己呢。」 谢星诃说。「只是为了在身边陪着，就去读自己不喜欢的专业，你对自己的承诺呢？」 「早没有了。」 许澄阳说。「读什么专业都无所谓，而且清北是全国排名的第一的名校，没亏到我。」 「是吗？」 谢星诃苦笑着问他。「 那你为什么还会经常偷偷看h大材料科学与技术专业的资料？」 「…」 许澄阳没话说了。 h大材料科学与技术专业，是许澄阳从初中起就确立成为了目标的理想专业，这么多年都没有变过初心。 可h大在h市，距离首都有一千二百多公里，对他们这个年龄的人来说，实在是太远了。 许澄阳也想过，无非是出去上个学而已，又不是永远不回来了，可在他看来宋仰情况太特殊了，小孩看似坚硬，但其实敏感又脆弱，内心极度缺乏安全感。 这几年许澄阳除了过年会去爷爷奶奶那里待两天，平常都避免远行，连跟爸妈出门旅游都基本不去了。 要出远门上学，一去就是半年，即便是中途多回来几趟，也不是朝夕相处的看顾和陪伴，给不了小孩身边有依靠的心理支撑。 第66页 小孩平时又不愿麻烦他爸妈，遇到什么事都自己硬挺着，真没了自己在身边，许澄阳都不敢想小孩要怎么办。 再者，林曼的离开，已经让宋仰有了被抛弃的阴影，许澄阳不想成为第二个林曼，他不想让小孩胡思乱想，怕小孩难过。 「许澄阳。」 谢星诃不死心，继续劝说。「学业是学业，情感是情感，你选择的关系着你的未来，被情感裹挟影响是不理智的。」 许澄阳要摇头。「那只能说明情感基础不够多。」 「那你觉得我对你的情感累积的够不够多？」 这句话是谢星诃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的，说完之后他有一秒钟的后悔，但既然都已经开始了这个话题，他犹豫了下，还是咬着牙继续了。 「许澄阳，我们俩从初一就认识了，这六年来，几乎是你走一步，我跟一步。」 「你去参加竞赛，但我物理不好，为了能跟上你，近一年来我几乎没有休息时间，只要是醒着，我要么是在上课，要么就是在刷卷子，去参加竞赛的前一天我都在打吊瓶，我拼了命都想和你站在一起，对你是什么心思你应该能明白吧？」 许澄阳一愣，勐的抬眸看向他。 「但我从来没想过要跟你去同一个学校，从知道你的理想专业在h大的时候起，我就知道，我们不会上同一个大学，因为那个专业不是我的兴趣。」 「其实知道和你一起拿到保送名额的时候，我是高兴的，我甚至想过怂恿你一直这么拖着，反正学校不敢真的耽误你，到时候合同一签，我就可以如愿以偿的跟你继续在一起了，但是。」 「但是勉强去学自己根本不感兴趣的东西，其实是很痛苦的。」 谢星诃说着，朝着许澄阳身前走了一步，目光定定的看着他。「 许澄阳，我怕你不快乐。」 许澄阳直接懵了，完全顾不上领会他话里的诚恳劝诫，沉浸在了居然被自己最好的朋友表白了的震惊里，怔愣的站在那儿，大脑一片空白。 而此时，楼梯口躲着的宋仰也懵了，但思绪却刚好与之相反。 他已经顾不上去在意谢星诃终于还是向许澄阳白表了这件事，满心惊诧错愕过去之后，眼前渐渐模煳。 他从来不怀疑许澄阳是真的疼爱他，但也着实没想过... 原来他在许澄阳心里的位置，那么有份量。 第36章 许澄阳暂时没有被允许提前离校, 每天还是得按时按点的去学校上课，包括上晚自习。 北方的三月份还没停暖气，入夜室外和冬天一样冷, 许澄阳下晚自习后骑了一路自行车，带着一身寒气上楼，刚登上最后一截楼梯, 就看到宋仰站在他家门口，正对许晋康说话。 「叔叔，我家的灯不亮了，您可以帮我换一下吗？」 那一刻，别说许澄阳, 许晋康表情都有一瞬间的复杂。 从来不好意思给人添麻烦的小孩，已经连续三天在晚上相同时间敲开他家的门, 向他们寻求帮助了。 前天是煤气打不着火了, 让周敏茹帮忙去看了看, 昨天是水头坏了，请许晋康帮忙修了下，今天灯又不亮了。 许晋康挺纳闷, 且不说最近宋仰家里物件损坏的有点过于频繁了，平常这种修修补补的事, 宋仰都会自己解决，实在搞不定的也会去找物业，还基本没怎么主动找过他。 小孩心思重, 想的多, 顾及的也多, 和许澄阳关系好，愿意亲近, 接受他的照顾已经很破天荒了，平时总是在尽力避讳着，不愿意给许晋康和周敏茹添麻烦，从很小的时候就是那样。 这两天着实是有点反常了。 不过许晋康向来善解人意，倒是什么都没问，跟着去他家帮着给换了新的灯管。 完事之后等许晋康回了家，许澄阳就立刻熘达了过来。 宋奶奶已经休息了，宋仰收拾换下来的旧灯管。 许澄阳打量着重新亮起的大灯，问宋仰。「我记得你家这灯是开学之后才换的吧？」 宋仰自顾继续收拾，顺便应了声。「嗯。」 许澄阳收回目光，又改为打量他。「 这坏的是不是有点太频繁了？」 宋仰把收拾好的灯管用废纸包起来，放进垃圾桶。「线路老化了。」 「是吗？」 许澄阳继续打量着他。「线路老化应该找物业修线路，只换个灯芯能解决问题吗？」 宋仰没有回答他，去洗了手，回了自己房间。 许澄阳默默观察着他，又继续琢磨了会儿，随后感觉想明白了些什么，跟进去关上卧室的门，到跟前直接捏起宋仰的下巴，要他仰头看着自己。「不用等我收拾你吧，自己交代，瞎折腾什么呢？」 宋仰回答。「没折腾。」 「少蒙我。」 许澄阳说。「我还不知道你，心里要没点小九九，你能舍下你那张小脸儿去主动找我爸帮忙？」 宋仰没回答他。 半晌，许澄阳略显迟疑的问他。「你是不是听别人说什么了？」 宋仰虽然还是没回答，但他的目光没有移开，且眼神传达的很明确：对，知道了。 「谁告诉你的？」 许澄阳直接皱了皱眉。「我爸妈告诉你的，还是我同学？」 宋仰没瞒着。「我听见你和谢星诃说话了。」 许澄阳眉心直接拧的更紧了。「那你怎么不早说？」 第67页 很显然，说是没用的。 许澄阳要为了他放弃嚮往已久的大学，留在首都读并不心仪的专业，想必也不是头脑一热的决定，必然也不是几句劝说，或者他闹一场就能轻易改变的，何况他不敢惹许澄阳生气。 宋仰能做什么呢，他没有办法去替许澄阳撤掉网上保送的名单，也没办法逼着许澄阳去继续备战高考，更没办法到时候再替许澄阳代为填报志愿选择心仪的大学。 他现在能做的，也只有把自己身上的壳敲碎，让许澄阳看。 看他也不是那么冥顽不化，不是许澄阳想的那样只会瞎逞强，遇到困难他愿意主动寻求帮助，可以接受自己的弱小，能做到心甘情愿的向生活低头。 「宋仰，我们来认真讨论一下这个问题。」 许澄阳把小孩拉到床边坐下，耐心的对他说。「清北是宋叔叔当年读过的大学，有多厉害不用我再跟你重复了吧，喜欢h大那都是初中时候的事了，我现在其实更喜欢基础物理学，将来的方向是天体研究，不然我为什么要参加物理竞赛，你不要听风就是雨，我现在真的已经不喜欢h大了。」 「那你也可以先放弃保送，参加高考。」宋仰说。「反正你的成绩也足够。」 「那不是傻吗，我努力学了这么久，好不容易可以提前毕业，享受比别人多好几个月的假期，我脑子不好了才会放着这么舒服的机会不要。」 「再说了，万一这下放弃了，回头参加高考发挥失常了，或者发生点意外什么的，我最后不啥也捞不着吗，还不如现在抓住稳稳噹噹的机会，你说对不对？」 很显然，宋仰并没有被说服，但他也没有继续说什么，凭他对许澄阳的了解，再多说几句许澄阳就要急了，他不想让许澄阳着急上火。 小孩不吭声了，老老实实闭了嘴，许澄阳还以为他是听进去认可了自己。 谁知从这天开始，宋仰变本加厉了。 每天放学后在家和奶奶吃完饭，宋仰准时到许澄阳家报导，赶上饭点，周敏茹招唿他他就再吃一顿，赶不上饭点，他就吃些他们家的水果。 周末许晋康休息在家，宋仰恨不得要整天待在他家，向许晋康请教各种杂七杂八的问题，甚至有时候问题实在匮乏了，连怎么做生意这种问题都能问出口。 总之，就是看起来要赖上他们家。 很显然，这对于许澄阳而言，比小孩直接劝他或者跟他吵架闹脾气的影响力要强悍的多。 那么倔强的小孩，偶尔夜里感冒烧的快晕了都要咬着牙爬起来自己去医院，谁都不会惊动，他总是怕打扰了谁，给谁添了麻烦。 现在搞这么一出，许澄阳甚至觉得小孩这是故意拿小刀子一点点往他心上戳，弄的他整天火冒三丈，偏偏又没什么理由收拾他。 宋仰又不劝他，也不干涉他的决定，也没闹脾气，很听话，很顺从，弄的他想教训都找不到藉口。 最后，许澄阳实在是扛不住了，再小孩再次敲开他家的门之前，把小孩拽到了楼下车库。 宋仰家的车库的大门在宋志远生病最后的那段时间已经找到修好了，自动捲帘门升起，许澄阳把人拖进去，有自动落下。 车库里没有了堆积了空瓶子和废纸箱，也没有了宋志远的早餐车，四下空荡，但许澄阳却觉得里面拥挤，装下的满满都是他对小孩的承诺。 林曼离开的时候，他在这里对小孩说，不要害怕，以后我代替妈妈来爱你。 宋志远去世的时候，他在这里对小孩说，不要难过，哥哥会代替爸爸守着你。 后来在无数个小孩遇到困难后偷偷躲起来难过的凌晨和深夜，也是在这里，他对小孩说，不要怕麻烦哥哥，因为哥哥永远不会嫌你麻烦，会一直守在身边，永远不会离开。 进来之前，许澄阳火气十足，脑海里累积了一大堆教训小孩的话。 可大门落下，周围暗下来，他对上宋仰看过来的那道紧张的目光，又如鲠在喉，还没开口，眼泪先掉下来了。 「对不起。」 宋仰向来见不得许澄阳哭，也怕他又气出个好歹，立刻反过来抓上他的手，着急的道歉。「你别生气，我不敢了。」 「你还不敢？」 许澄阳站那儿瞪着他，泪珠子啪嗒啪嗒的掉。「我看你没什么不敢的，你甚至打算直接气死我。」 「我没有。」 宋仰抓着他的手紧了紧，赶忙哄他。「 小澄哥哥。」 不得不说，他这声故意示弱的「小澄哥哥」又足够的威力，立刻就给许澄阳喊心软了，他抹了把眼泪，吸了吸鼻子。「少卖乖，你就是不听话。」 「 我没有不听话，也不是故意惹你生气，我只是想告诉，我知道，你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 「你和我爸妈，离开和暂别，不一样。」 许澄阳一愣。 宋仰说。「 我爸妈他们离开了就不会再回来，但你不会的，你会回来，就算不回来，将来毕业后你要留在外地工作，我也可以去找你。」 许澄阳愣了片刻，抹了把眼泪。「拉倒吧，哄谁呢，你甚至都没去找你妈妈？」 「也不一样。」 宋仰说。「我妈去的地方只属于她，我不能跟着，但你去的地方不一样，将来我可以考你的大学，去你的城市，也可以留在那边和你一起生活。」 第68页 小孩从来没有直白的表达过自己的想法，更何况是说可以跟他走，去外地生活这种话，小孩连妈妈都不愿意跟。 以至于，许澄阳有些错愕，且错愕的同时，他甚至算了一下，距离宋仰高中毕业，还需要五年。 「不行，太久了。」许澄阳说。「你现在还太小，不要想那么远的事。」 宋仰说。「你帮我把奶奶从养老院带回来，说要对我负责的时候，也不比我现在大多少，你可以做到的事，没道理我不可以。」 这话许澄阳无法反驳。 「我会很听话，不惹事，不走歪路，会专心读书，也会照顾好自己和奶奶，遇到困难会找叔叔和阿姨帮忙。」 宋仰抓着许澄阳的手，仰头望着他。「我真的会很听话。」 我真的会很听话，所以你不要不放心，不要受我影响，不要勉强自己去选不喜欢的学校和专业... 不要过的不快乐。 小孩眼圈泛起了红，目光里甚至带上了祈求，许澄阳是扛不住他这样的眼神的，他想抱抱小孩，可蹲下去，却发现姿势已经不那么合适了。 小孩明明没长高多少，可他蹲下去之后却已经不能平视，他需要仰起头，才能看到小孩的脸。 许澄阳忽然就认可了网上一句他一直觉得是无稽之谈的话，长大，似乎确实就是一瞬间的事。 小孩红着眼眶看向他，就差直白的告诉他，不要为我改变什么，不要为我牺牲什么，如果那样，我只会更加难过。 「你真的可以吗？」许澄阳哽咽着问他。 「可以。」宋仰伸手为他擦去眼角的泪滴，认真的对他说。「 我一定会照顾好自己。」 许澄阳就那么蹲在面前，仰着头看了小孩很久，很久，把他揽进怀里，对他说。「臭小孩，这是哥哥第一次选择相信你，你一定要说话算话，不要让哥哥后悔。」 「嗯。」 宋仰再次郑重的回答。「我说到做到。」 那天许澄阳抱着小孩哭了很久，之后两个人坐在那个光线昏暗的车库里说了很多很多话。 而又过了一个星期之后，附中公示栏就贴出了那条轰动全校的消息： 许澄阳放弃保送名额，将继续备战高考。 第37章 对于许澄阳决定放弃保送继续备战高考这件事, 校领导和老师们虽然有些惋惜，但毕竟他的实力有目共睹，也就没有太当回事, 许晋康夫妇也很欣慰儿子到底没有意气用事去作出对自己的前途不负责任的选择，宋仰更是如释重负。 身边亲近的人都挺高兴，唯有学校里的那些明恋暗恋他的男同学女同学们不太高兴。 这几年许澄阳拒绝追求者的理由就一条：抱歉, 高中毕业之前绝不谈恋爱，请不要影响我学习。 毫无疑问，这条理由明晃晃，响噹噹，但凡抛出来就会立刻见效。 许澄阳毕竟是附中的一号学霸, 别人就算再喜欢他，被拒绝了也不敢死缠烂打, 若是因为过度纠缠影响了他的成绩, 别说老师不会放过, 单单是同学们的唾沫星子都能把人淹死，此前许澄阳成绩下降那次，就连当时还是校霸的赵成谦都差点儿沦为众矢之的。 原本许澄阳拿到保送名额可以提前毕业, 那些喜欢他的人都在蓄势待发，等着对他发起勐烈攻势, 结果他这么一放弃，生生又断了大家的念想。 不仅得放弃追人，甚至以后连往他身边凑凑表达点好感都得掂量掂量, 毕竟他拒绝了保送, 高考成绩对于他而言, 意义就与以往不同了，万一谁敢招惹影响的他高考没发挥好, 落了榜，那责任就太大了。 于是，这就苦了谢星诃。 表白都已经表完了，可许澄阳那天太过意外，人都懵了，也没给什么回应，后来又开始致力于整天和弟弟较劲，到学校每天往桌子上一趴谁也不理，弄的他一直也没敢再提。 直到许澄阳做了决定，又轮到谢星诃面临提前毕业还是继续留校参加高考的选择。 倒不是选择要不要放弃保送，谢星诃和许澄阳一起参加全国物理竞赛，拿了第六，在那天对许澄阳说完那些话之后，他回去就填报了资料，选择了保送。 许澄阳喜欢的那个专业他确实不感兴趣，他也怕许澄阳误以为自己在刻意给压力，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说服自己，没有再继续沿着许澄阳的脚步走。 但他喜欢许澄阳，喜欢了太久，即便知道许澄阳接受不了男生，还是放弃不了。 上午的大课间，高三的可以不去操场做课间操，铃声响起，所有学生纹丝不动。 谢星诃坐在许澄阳的身后，已经盯着他的背影发了两节课的呆，直到许澄阳又刷完一张卷子，抬手揉了下后颈。 谢星诃终于攒足了勇气，起身经过他身边时，踢了下他的桌子腿。 说实话，许澄阳至今都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谢星诃是他最好的朋友，俩人认识那么久，关系那么好，但他从来没往那方面想，那天谢星诃冷不丁的说那些话，他到现在都没缓过来。 不过终究是要说清楚的，一直躲着也不是办法，许澄阳捏了捏眉心，给自己顺了口气，就起身也跟着谢星诃去了。 俩人一前一后，走到教学楼后面的小花池边上，谢星诃停下，许澄阳也立刻跟着停下，中间隔了差不多有三米远。 第69页 谢星诃回头见他一副警惕的姿势，直接气笑了，紧张的情绪都缓解了不少。「干嘛，青天白日的，楼顶还有监控呢，我还能非礼你吗？」 「…」 许澄阳本来也有些尴尬，这么一句玩笑之后也好了很多。「 别怪我没提醒你，嘴这么损，真的很难找到男朋友。」 谢星诃再次被气笑，在花池边坐下来，抬头看了看屹立于眼前的教学大楼。「 时间过的真快啊。」 是啊，时间过的很快，俩人认识的时候都还是傻唿唿的小少年，上课凑着脑袋说小话被老师砸粉笔头一起到教室后面罚站，放学后蹬着自行车你追我赶唿唿啦啦的飞驰而过引发遛弯儿老大爷的笑骂。 打打闹闹的过了五六个年头，关系的亲近，感情的积累都不是假的，不是干巴巴的一句「我不喜欢男生」就能打发的。 许澄阳也望着教学楼，轻轻嘆了口气。「谢星诃，对不起。」 谢星诃早料到了他是这个回答，但亲耳听到的时候，还是觉得心里堵的厉害。「会觉得噁心吗？」 「不会。」 许澄阳回答的很干脆。「 恰恰相反，如果我是女孩子，你会是我喜欢的类型，否则我们也不会成为朋友。」 这不是假话，许澄阳虽然性情温和，看似很好相处，身边很多朋友，但其实边界感很强，线划的很清楚，这么多年真正交心的，也就谢星诃这么一个。 「可惜我不是女生。」 许澄阳说。「 我这个人很传统，只能接受像普通男生那样成家立业，娶妻生子。」 「我努力一下呢？」 谢星诃问。 许澄阳摇了摇头。「没用的，这是天生的东西，改变不了。」 谢星诃目光从高楼上收回，垂眸看着地面，过了会儿。「那我们以后还能继续做朋友吗？」 「能，我们的关系不会变，只是…」 许澄阳说着，顿了顿，有些迟疑，但还是说了。「在我高考前的这段时间，我得先专心复习。」 谢星诃闻言立刻转头看向他。 许澄阳冷不丁被他的目光刺了下，下意识躲了躲，又解释了一句。「 放弃保送压力还是很大的，目前备考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事。」 谢星诃看了他片刻，脑袋转回去，整个人都低落了。 这也算说清楚了，许澄阳不忍心看他那个模样，低着头又说了几句不疼不痒的，就回教室了。 谢星诃坐在那里垂眸很久，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眼眶的热意压下去，回头沖教学楼的另一个放心喊了句：「 打算藏到什么时候？」 不过片刻，宋仰从那边绕了出来，身后还跟了个赵成谦。 宋仰原本在操场做课间操，大老远的看到谢星诃和许澄阳一前一后，立刻跟老师请假跟了过来。 也不是故意偷听什么，就是担心许澄阳被谢星诃纠缠，到时候成绩受影响。 赵成谦差不多也是这个意思，他不像宋仰那么闷葫芦，上来就调侃了一句。「我还以为好朋友能有点特权呢，没想到一样惨败收场。」 谢星诃无语的瞥了他一眼。「找心里安慰来了？」 「嗯，有被安慰到。」 赵成谦笑着在隔壁坐下，问他。「没理解错的话，他刚才那意思，跟直接说『滚远点别骚扰我』也差不多吧？」 谢星诃脸一黑。「你是不是找抽？」 「哈哈。」赵成谦幸灾乐祸，回头沖宋仰来了句。「 你哥心是真狠啊。」 宋仰心情很复杂，他知道许澄阳当然不会那么无情，可即便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想留些空间让谢星诃独自冷静调整一下，即便话说的已经很委婉了，可也还是很明显是要保持距离了。 如是，宋仰也不得不承认，在这件事上，许澄阳确实有着不能被撼动的坚定，即便是关系那么铁的朋友，也不会给一丁点机会，说保持距离就保持距离。 赵成谦本来是想来阻止谢星诃过度打扰的，既然许澄阳自己利索解决了，他也就放心了，坐那儿继续奚落了谢星诃几句就走了。 宋仰没跟着他，他对赵成谦的讨厌在初印象里就定型了，很难改变，要不是刚才情况特殊，也不可能跟赵成谦待在一处。 何况，他直觉谢星诃有话跟他说。 「你还继续高考吗？」宋仰问他。 谢星诃沉默了片刻，苦笑。「没听见你哥说吗，让我滚远点，别纠缠。」 「他没说那话。」宋仰皱皱眉。「你不要曲解他。」 谢星诃又笑了一声。「嗯，我知道，原本我留下来也是为了你哥，现在说清楚了，再赖着也没什么意思了，以后他还得费心思躲着我。」 宋仰松了口气，他确实怕谢星诃不死心，就算谢星诃自觉点什么都不做，那一个大人整天在许澄阳眼前晃，要说对许澄阳没什么影响是不可能是的，何况只要在身边，他也不相信谢星诃能真的什么都不做。 谢星诃自己也是这意思，放弃固然艰难，但在许澄阳高考前这样重要的关头，他也不会放任自己成为许澄阳的绊脚石，哪怕可能他在许澄阳那里也仅仅只是一丁点情绪上的影响。 谢星诃长长的嘆了口气，抬头见宋仰还盯着他，无奈。「怎么，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宋仰张了张嘴，但不知道要说什么。 「你说你是有什么特殊呢？」 第70页 谢星诃坐那儿看着宋仰，似乎是真的很不理解，又似乎是很无可奈何。「他怎么偏偏就只对你那么心软呢？」 宋仰想说你要不也先没了妈再没了爸，然后再重新变回六岁动不动就需要死里逃生试试。 但这话实在是有点不吉利，许澄阳教过他，做人不能那么恶毒，那话在脑海里一闪而过立刻被他用力踢出去了。 「我还小。」宋仰说。 「嗯。」 谢星诃就那么看着他，似笑非笑，眼神也逐渐变得有些复杂。「但你会长大的。」 宋仰皱了皱眉，没能第一时间理解他这句。 直到谢星诃站起来拍拍屁股，走到他身边，俯身下来，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了句。「小傢伙，记得把你那点小心思藏严实点，千万别学我。」 心头咯噔一下，宋仰勐的抬头。 两道目光对上，谢星诃心情有一瞬间的不忍心，但最后，他还是什么都没再说，只是拍了拍宋仰的肩，苦笑着走了。 第38章 许澄阳备战高考的最后一两个月, 他自己还没觉得怎么着，宋仰先绷起来了。 在学校宋仰时不时就要往高中部那边转两圈，随时准备着阻断任何可能打扰许澄阳学习的因素。 在家宋仰就研究着炖各种补汤, 每天晚上给许澄阳来一碗，顺便再配上各种好吃的宵夜，压力那么大的考前拼命阶段, 别的同学都瘦了一大圈，许澄阳反倒是还长了点肉。 宋奶奶被宋仰影响的都紧张，许澄阳上她家转悠时老人家连聊天都不敢多聊，生怕聊多了占时间耽误孩子学习。 林曼说回来看他，宋仰都没让, 生怕自己这边发生任何的风吹草动就引的许澄阳分心。 整天匆匆忙忙慌慌张张的，就显得时间过的越快, 眨眼就到了六月初。 高考第一天前晚上, 许澄阳就不再看书刷卷子了, 吃完晚饭后喊宋仰陪他下楼散步。 宋仰其实更想许澄阳再看看书，但这段时间习惯了言听计从，嘴还没长开, 脚就已经跟着去了。 初夏时节的晚上，月光晴朗, 小区里出来遛弯的人很多，周围既喧闹又安静。 迎面吹来的风清清爽爽，许澄阳张开手臂, 闭上眼睛仰头做了个深唿吸。「嗯, 还是夏天好啊, 舒服。」 他今天穿了件白t恤，张开手臂衣服往上扯着, 露出了一截腰，又细又白。 宋仰跟在他身后，注意到有个跑步锻鍊的小姑娘经过时往他身上瞥，皱皱眉，立刻伸手给他把衣服拽了回去。 许澄阳落下手臂回头。「嘛呢？」 「有风。」 宋仰说。「吹感冒了。」 「哎呦，又开始草木皆兵了，小孩。」 许澄阳笑着说。「 放心吧，你哥就算感冒了，烧到40度也照样能爬起来去考试。」 宋仰再次皱皱眉。「别乱说话。」 「呀？」 许澄阳又回头沖他挑挑眉。「教训我？」 「…」 宋仰绷着脸。「没。」 「是吗？」 许澄阳瞧着他那明显不太高兴的样子，越发想故意逗他。「反正我想的开，考成什么样算什么样，实在发挥失常了就復读呗，那也挺好，还能再陪你一年呢。」 「…」宋仰绷不住了，脚步一顿，小脸一垮。「回去休息吧。」 「哈哈。」 许澄阳彻底被逗乐呵了，停下回身弯了弯腰，凑到他面前。「臭小孩，你就这么担心我考不好？」 当然了，不管怎么说，许澄阳那个保送机会最后是被他强制放弃的，宋仰压力不是一般的大。 「好啦，没事。」 许澄阳逗半天乐呵够了，又开始哄，手臂伸过去勾住宋仰的脖子，带着他继续往前走。「别太紧张，考试这种事呢，考的就是一个平常心，努力和积累都在平时，有足够的付出就必然能获得相应的回馈，不用担心，哥哥心里有底。」 宋仰认同这话，但道理是道理，心理是心理，他还是会觉得紧张，但不能表现的太明显，怕影响许澄阳，他说。「当成了普通的考试吗。」 「就是这个意思。」许澄阳说。「咱们学校安排那么多的周考月考期中期末考什么的，不是没有道理的，你才初一，体会可能没那么深刻，等你一路考到高三就明白了，经歷那么多的大考小考，对考试会紧张这件事早就免疫了。」 这话宋仰也认同，虽然其实他自己考试从来没紧张过。 「再说了。」 许澄阳又笑着说。「哥哥是谁啊，天塌下来都有我的聪明才智顶着呢，脑子没了靠手的记忆也能顺利答题，区区高考，不在话下。」 「…」 宋仰抬眸看看他，无语，要不是他觉得许澄阳笑起来实在是很好看，自己这会儿都不想理人。 许澄阳自己也觉得有点吹过了，但并不觉得尴尬，反而觉得好笑，又把自己逗乐了，在那笑。 宋仰被他勾着脖子靠在身上，承受着他的半个重心，能闻到他身上沐浴露的清香，淡淡的，但很能迷惑人，导致被他用食指一下一下的拨弄着下巴，撸小狗似的逗弄，居然觉得很舒服。 「明天我和叔叔阿姨一起陪你。」宋仰说。 「好啊。」 许澄阳知道他的脾气，不让去小孩得憋坏，也没跟他客气。「记得给我准备好解暑绿豆汤。」 这天晚上，宋仰没能睡着，睁着眼睛躺到五点钟，起床开始煮绿豆汤，煮好放凉，用保温杯装起来，许澄阳正好准备出发。 第71页 附中的学生门家大部分都住附近，加上年龄也大了些，上下学都不需要家长接送，平时附中门口基本不会出现家长满为患的时候，但今天特殊，每个学生身后跟了至少两名家长，校门口乌泱泱的一眼看去全都是人。 许晋康和周敏茹平时不是很操心许澄阳的学习问题，但高考这样重要的人生大事，他们也像其他家长一样，双双请了假陪考。 「幸亏咱俩来了。」 许晋康看着周围关切叮嘱孩子的家长们，回头笑着对周敏茹说。「 瞧人家爸妈都整整齐齐贴心陪伴的，你儿子不得受打击么，回头准得哭一鼻子。」 许澄阳无奈。「您两位来这么一场感受感受就得了，明天该上班上班，可别来了，不够打趣我的呢。」 「那不能。」周敏茹说。「别人家孩子考完出来都有爸爸妈妈抱，我们儿子出来连个没个送水的都没有，多少显得有点惨了。」 「那也不致于。」 许澄阳把宋仰拉过来，得意的扬扬眉梢。「你们儿子有贴心小跟班，送水拥抱嘘寒问暖，该有的一样也少不了。」 「德性。」 许晋康又继续打趣他几句，随后看了看腕錶，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行了，时间也差不多了，进去吧，提前去考场准备着，省的慌里慌张的。」 周敏茹也过来抱了抱他。「不用有压力，正常发挥就行。」 宋仰把帮他拿着的文具袋打开又仔细检查了边，确认文具和准考证都没什么问题，拉上拉链，叮嘱他。「考完不要提前交卷，多检查几遍，遇到特别难的题就先略过去做别的，别浪费时间，作文要好好审题，一定控制好字数别太多也别写少了…」 小孩难得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大早上的，鼻尖已经冒了一层细汗，也不知道是多紧张，许澄阳耐心的听完，也很难得的没有再逗他，回答的郑重其事。「知道了，会记住的。」 宋仰其实还想再叮嘱点什么，但看其他考生都在陆续往里进，他怕耽误时间，就只拣了最重要的。「小澄哥哥，加油。」 「嗯，乖。」 许澄阳笑着伸手捏了捏他的脸，回头跟爸妈招唿了声，转身就进了学校。 上午的考试要持续两个半小时，许晋康提议回家待会儿，提前把饭做好，到点了再来接，周敏茹表示同意。 但宋仰不想回去，回去他也待不踏实，就自己留下了。 赶上天气很好，太阳越晒越热，周围的家长们陆续走的走，找附近小店喝咖啡的喝咖啡，就宋仰哪也没去，仍然站在校门口等，最多是从太阳下移动到了树荫下。 两个半小时对于考场答题的人来说闪瞬即逝，许澄阳感觉开考没一会儿就又结束了，他甚至都没能按照小孩的叮嘱，检查完第二遍，结束铃声就敲响了。 但对于考场外等待的人来说，这两个半小时慢的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终于听到考试铃声的那一刻，宋仰甚至感觉已经过去半辈子了。 这一刻家长们心情大概都急迫，堪比当年第一天送孩子上幼儿园接孩子放学时的心情，铃声一响所有的家长们唿啦一下围上来，瞬间就把校门口给堵了个水泄不通。 好在宋仰最开始就占据了最显眼的位置，许澄阳一出来就看见了他，小孩很瘦，身量又不高，挤在一群家长前面感觉随时有被推倒的危险。 许澄阳跑了几步，捞起他挤出人群，捏了把脸。「让你去冲锋陷阵呢，这事有什么好抢第一排的。」 宋仰也不接他这茬，靠近和他抱抱，然后把带着的保温杯拧开给他喝。 许澄阳喝了两口绿豆汤，瞧瞧他。「不问我考的怎么样？」 不问，宋仰早就上网查过了，正确陪考的十条准则里，最首要的就是不要在出考场后问考的怎么样，会影响考生心情。 「考完就忘掉。」 宋仰说。「先回家吃饭。」 说完就拉着他去和姗姗来迟的许晋康夫妇汇合。 回家吃过饭后，许澄阳睡了会儿午觉，下午的考试他就没让爸妈再送了，毕竟接送陪考什么的，确实也是真没什么实际意义，爸妈该干嘛干嘛他反而更踏实。 但宋仰坚持陪考，说什么都得继续跟着，许澄阳理解小孩的紧张的心情，也就由他去了。 处于紧张的陪考状态中，时间过的再漫长，三天也慢慢过去了。 许澄阳的最后一场考试，盛铭希也跟着来来陪考了，高三考试整个附中都放假，前他两天他被爸妈接去了工作的地方，今天刚回来，上午去陪了堂姐，下午又来陪许澄阳。 准确的说是陪宋仰，因为他来的时候许澄阳已经进去了，只剩下在校门口巴望着里面的宋仰。 「你脸色看着不太对劲啊？」 盛铭希观察着宋仰那张有点发白的脸。「是紧张的还是中暑了？」 「紧张。」 宋仰确实感觉有点胸闷，但这会儿顾不上，许澄阳还有十分钟就考完了。 「 澄哥那实力用得着紧张？」盛铭希有点无语。「 你省点劲儿吧，要不晚上没力气为他庆祝了。」 「嗯。」宋仰没多跟他掰扯，应付般的点了点头，继续望着学校里教学楼的方向。 可能是考试最后一场的缘故，家长们都有种特别的兴奋，莫名认为站在距离学校大门最近的位置孩子就考的越好似的，非常默契的都往校门口挤。 第72页 宋仰这天没抢前排，许澄阳叮嘱过他，让他不要去前面跟人挤，怕出意外。 宋仰是不可能允许自己在这种时候发生任何意外的，所以他很听话，后来一直老老实实站在人群外面。 也确实是有点管用的，这三天什么意外都没出，哪哪都很顺利。 只是，在最后这场考试结束铃声打响的那一刻，宋仰开始头晕。 等许澄阳出了考场，穿过层层包围的家长们走到他身边，他张开手臂扑过去，想说句什么话，但再开口之前眼前突然一黑，之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39章 每年一度届时会令所有社会活动都要为止让步的高考, 对十年如一日都在奔着这个目标的少年们来说，就是顶重要的大事了。 考前一段时间弦绷得越紧，考后综合症状来的就越是勐烈, 附中每年高考完都会有很多出考场就直接进医院的学生。 许澄阳从没想过自己也会成为其中一员，但他不是高度紧张后突然放松下来给激的，是让宋仰给吓的。 小孩承担了他考前的焦虑和紧张, 整天吊着根神经，睡不好也吃不好的，一段时间积累下来身体当然扛不住，大热天的在室外站那么久，最后实在撑不住晕倒了。 盛铭希经常调侃宋仰是许澄阳的心肝儿也是没过分夸张的, 许澄阳确实很宝贝宋仰，健康问题尤其都牵动着他的心, 宋仰平时锻鍊的多, 其实很少感冒生病, 偶尔病一次就是勐的，以至于小孩突然晕倒，许澄阳直接吓懵了, 腿一软也跟着跌了下去。 宋仰就是精神过度紧张，再加上稍微有点中暑, 被抬上救护车后，还没到医院人就醒了，许澄阳压根儿没啥事。 从医院把俩接回来的路上, 许晋康都在打趣。「你俩小子可真行, 我刚在公司和人吹牛, 说我儿子那心态槓槓的，根本不用管, 考完能自己蹦跶着回家，还能顺便扛回个冰镇西瓜，结果下一秒就来个电话就让我去医院接人。」 许澄阳坐副驾驶，通过后视镜和坐后座的宋仰互相对视一眼，明明都板着脸，但看起来就是表情精彩的各有千秋。 「阳阳也是。」许晋康说着，从后视镜看了看宋仰，笑着说。「你说你替他瞎紧张什么，考不好就让他再復读一年呗，多上一年高中，就多一年快乐时光。」 「…」 宋仰非常无语，腹诽基因的力量着实强大，许澄阳平时什么话都敢说的性子，完全是遗传的许晋康。 盛铭希不理解了。「叔叔，高中生活有什么快乐的，整天除了上课就是做题。」 「真是年少不知愁啊。」 许晋康笑着说。「等你们长大就知道了，人一生当中最青春最美好的学生时代就是高中阶段，最难忘最怀念的也是，虽然短短三年，但足够回味后半辈子了，你俩小的到时候记得好好体会，好好珍惜，过去就再也没有了。」 「哦。」盛铭希似懂非懂，忽然想到了最近看的穿越重生小说，嘿嘿两声，问。「叔叔，如果有机会让你回到高中时代重活一回，你乐意不？」 「重活一回？」 许晋康听后短暂思考了下，侧头看了看副驾驶的许澄阳，伸手在他脑袋上揉了把，笑道。「 不重来了，捨不得我的傻儿子。」 许澄阳笑了。 后边盛铭希也跟着乐。 就宋仰没笑，他甚至也思考起了同样的问题，如果他可以重来一次，重新选择出身，可以拥有健康的爸爸，和睦完整的家庭，他会重来吗。 答案是否定的，他不会改变任何的人生轨迹，因为他捨不得宋至远，捨不得林曼，捨不得奶奶，即便艰难，也还是愿意成为他们的孩子。 最重要的是，他怕遇不到小澄了。 俩孩子都没什么大事，许晋康把他们送回家安顿好之后就又回公司了。 宋奶奶提前给包好了小馄饨，还炖了鱼和肘子，坐旁边看仨孩子围着餐桌吃的狼吞虎咽，也放了心。 盛铭希本来还想晚上一起庆祝，但宋仰有点中暑，他吃饱喝足后，在宋仰家玩了会儿也就走了。 宋仰需要休息，许澄阳帮他收拾了收拾，躺床上亲自陪着他睡。 因为紧张太久睡眠缺乏，再加上吃过药之后犯困，宋仰几乎是头一挨枕头就立刻打起了小唿噜。 许澄阳本来不困，但他这个年纪觉多，只要想睡，躺下也立刻就能着。 宋奶奶知道俩孩子太累，晚饭见他们没醒，也没有喊他们。 周敏茹下班回来到宋仰家来找孩子，见许澄阳唿唿睡的很舒服的样子，也没叫醒他。 他俩这一觉睡的踏踏实实，下午闭上眼睛，再睁开就直接到了第二早上。 宋仰先醒的，睁开眼睛就看到了躺在他身边的人。 当日天气晴好，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投进来，有一缕照到了许澄阳的脸上，清透白皙的皮肤染上了一层光晕，精緻的五官更显温柔。 宋仰就那么近距离的盯着他看，眼睛都不捨得眨一下。 彼时小孩也才十几岁，但却已经可以笃定，眼前看到的就是整个世界上最好的一张脸，未来他再也不会遇到过比许澄阳更好看的人了。 不知过了多久之后，许澄阳动了动，迷迷瞪瞪睁开眼睛，翻了个身目光和盯着他的人对上，不等对方反应过来，就弯起眉眼，凑上去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 第73页 「早上好呀，小宝贝。」 刚刚醒来的人，声音里带着惺忪慵懒，连同笑容一样犯规。 被他偷看了一早上的人，睁开眼睛就对他笑，软软的喊他宝贝，还给了他一个甜甜的早安吻，宋仰甚至都没来得及慌忙闪躲，就陷进了这醉人的温柔里。 这是他人生至此，经歷过最美好的一个早上。 即便直到很多年后，这样的早上对他而言已经成为了最普通不过的日常，但他仍然会经常回味起这个时刻。 少年早熟，但习惯了冷静克制，从来不敢让自己出现不实际的念头，便从来不敢深究。 也是多年以后再回味起来，才知道，那棉花糖一般柔软落在心里，被甜蜜触碰的感觉，叫做心动。 高考结束，附中还没放暑假，宋仰还得去上学。 宋仰学习上也不用人操心，许澄阳就趁他每天去学校准备期末考的这段时间，去外地看望了自己的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 等宋仰期末考完正式放暑假，许澄阳也就回来了，刚好赶上到了该查分的时候。 出分那天，所有人包括宋奶奶都没睡，齐聚在许澄阳家，熬着等着过了十二点。 怀着无比紧张的心情盯着许澄阳把电话打过去，宋仰的心脏在那几秒钟的时间里都差点不跳了。 何况，许澄阳手机没有开免提，把听筒放耳朵上，听着那边播报各科分数，脸色越来越沉重。 宋仰就那么看着他，被他那脸色影响的，差点儿又要晕过去，等许澄阳终于听完分数，他立刻问。「多少？」 许澄阳放下手机，垮着脸对他说。「完了，这回真考砸了。」 「多少？」 宋仰着急的问。 许澄阳继续垮着脸。「才744。」 「怎么可能！」 宋仰让他那脸色下的脑子都不转了，听他用那种表情那种语气报完分数，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会考这么少肯定是查错了。 还是在他下意识抓过许澄阳的手机想要重新查的时候，又在脑海里默念了两遍那个数字，才回过味来。 恰好这时，许澄阳的手机也跳出来随后发来的文字信息。 在清晰确认过总分后面确实是「744」这个数字之后，宋仰甚至都顾不上生气，激动的直接扑进了正哈哈大笑的某人怀里。 许澄阳的这个分数霸占全市排名首位几乎是没什么悬念了，也果然，许澄阳的手机很快就开启了频繁震动模式，班主任，年级主任，校领导都先后打来电话，争相告知他这个喜讯。 许晋康和周敏茹夫妇高兴的甚至都要掉眼泪了，还要故意逗弄许澄阳。「还指望考砸復读再陪我们一年呢，你小子是一点机会都不给啊。」 宋仰什么都顾不上了，就知道抱着许澄阳高兴，他长这么大没那么高兴过，觉得许澄阳真厉害，居然真的考了个市状元。 附中培养许澄阳就奔着拿市状元培养的，老师们和同学都不怎么意外，但确实高兴，许澄阳的手机不间歇的震动了足足三四天才消停。 报志愿的那天，许澄阳在宋仰如影随形的的监督下，填报了h大他喜欢的那个专业。 对于许澄阳没能留在首都最强名校，老师们颇为遗憾，但h大毕竟也是双一流，许澄阳选的那个专业在国内所有高校排名中数一数二，他们也就都没再说什么了。 各平台的邀请採访什么的许澄阳都拒绝了，但学校和有关部门给的奖励金他收下了。 家里不稀罕他这点钱，让许澄阳自己随意支配，他就把奖金分成了两份，一份给爸妈他们买礼物，另一份用于带宋仰玩。 高三党们专注于备考，长期过着学校和家两点一线的生活，如今一朝被解放，自然要开始疯狂补偿自己。 报完志愿踏实下来之后，同学们都开始计划毕业旅行什么的，都喊许澄阳一起。 高考之后的放松，许澄阳倒是不排斥的，但他不想自己远行丢下宋仰，宋仰又牵挂奶奶走不远，以至于其中长途耗时间的，许澄阳就一概不参加，只参与在市区和周边的，而且出门就必须带上宋仰。 宋仰只用两天就把暑假作业全部完成了，剩下的时间都用来跟着许澄阳，罕见的不像之前似的有很多纠结顾忌，许澄阳说去哪儿就跟着去哪，许澄阳用奖金给他买吃的喝的带他玩，他也不墨迹。 那段时间，宋仰跟着许澄阳参加了很多聚会，见了很多人，去了很多地方，吃了很多好吃的，经歷了很多没经歷过的，在许澄阳的引领下，也看到了更广阔的世界。 虽然也隐隐约约带着即将离别的愁绪，但仍旧毫无疑问，那是宋仰过的最快乐的一个暑假。 第40章 快乐的日子里, 时间就像是长了翅膀，拼命飞，怎么都留不住。 八月底, 许澄阳带着宋仰和平时关系最好的那帮同学们赶在开学之前最后又聚了一次。 他们选的是近郊山里的民宿，独立宅院，二层小楼, 装修简洁大气，设施完善丰富，可以看影音，玩游戏，桌球, 剧本杀之类，当下年轻人喜欢的娱乐项目几乎都有。 到达的时候是中午, 民宿提前安排好了午餐, 大家吃完之后立刻投入游戏中, 一直疯狂玩到晚饭时间才罢手。 晚上安排的是烧烤，食材都是民宿提前准备好的，他们只负责烤。 第74页 虽然都已经是准大学生了, 但也都是从小被家里宠着长大的，十指不沾阳春水, 吭哧吭哧捣鼓了好半天都没成功点着火，最后还是在场唯一的初中生看不下去，过去三下五除二给点着的。 原本烤串的任务宋仰也是要包揽的, 但许澄阳不捨得让他干活, 坚持让同学们自己动手。 烧烤炉是小号的, 三两人守着一个，大家在院子里围成了个大圈, 在经歷烤焦烤煳忘刷放盐多了等试错之后，才总算是摸索到了一些方法。 等许澄阳终于可以考出能吃的串时，盛铭希也来了。 盛铭希听说许澄阳带了宋仰，自己也非要来凑这个热闹，不光自己来，还带了他的堂姐。 和盛铭希认识那么多年，听他喊了许澄阳那么多年姐夫，宋仰还是第一次见那位传说中的堂姐。 不得不说，盛铭希家基因确实好，他本人这几年出落的越来越帅气，堂姐更是漂亮，留着齐耳短髮，穿着短裙长靴，五官原本就精緻，化了妆之后更显惊艷。 这姐弟俩来了之后，直接引发了现场一波小范围的惊唿。 盛铭栀初一是在附中读的，成绩也很好，跟这群学霸基本都认识，她本人开朗大方，来了之后挨个儿跟大家打招唿，最后走到许澄阳面前，笑着伸出手。「许澄阳，好久不见啦。」 「好久不见。」 许澄阳笑着回应，但不太想跟她握手，俩人过去毕竟有过那么点尴尬事，他觉得应该避嫌，就挑了串牛肉递给她。「来，刚烤好的，不嫌弃的话尝尝我的手艺。」 盛铭栀当然领会到了他这小动作，觉得他有点好笑，原本想打趣他几句，但注意到站他身边的小孩正眼神不怎么友善的看着自己，话到嘴边就改了。「你就是宋仰吧，长的挺帅，不愧是我们小希的白月光。」 宋仰原本还想喊声「姐姐好」，听她来那么一句，直接闭了嘴。 盛铭希见堂姐一上来就故意逗人，自己也不甘示弱，过来接下许澄阳手里的串，张嘴就也起上了哄。「瞧瞧，不愧是我亲姐夫，知道我姐爱吃牛肉，这是专门烤好等着的吧。」 这句起闹算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周围原本已经聊的没什么可聊的大伙儿立马又找到了话题。 「许澄阳，小希这声姐夫我们可都听了一年了啊，今儿我女神在这，你必须得正经给个解释。」 「就是啊，你俩到底怎么回事，有没有谱啊？」 「哈哈，你要真是人家姐夫了，我们就含泪退出竞争行列，你要不是，那兄弟姐妹们可就上了啊。」 「…」 许澄阳因为太受欢迎，脾气又好，平时没少被调侃，对大家的围攻早已习惯且自然，态度都已经养成了公式化，不予回应，一笑了之。 盛铭希接着起闹。「说句话啊，姐夫。」 宋仰抬头瞪他一眼，盛铭希的回应是翻个白眼。 许澄阳仍然稳如泰山，盛铭栀看着他笑半天，颇显无奈的摇了摇头，对大家说。「声明一下啊，同志们，许澄阳实在是太难追了，我这边战斗力跟不上，已经彻底放弃，接下来就看你们的了。」 「嚯！女神你要这么说，那我们可不客气了啊。」 「哈哈，现场的姑娘小伙们，机会难得，就趁今天，把藏了好几年的白都赶紧给我表了！」 「对对对，再晚几天他去了h市，远隔千里成功率可就低了啊。」 「没错，咱们附中的草儿，拥有权必须属于咱们附中，不能让h大的小妖精们给抢了去。」 「…」 说实话，围坐在一起的这帮男生女生们，确实至少有一半暗恋过许澄阳，但许澄阳在感情上实在是过于「六亲不认」了，对谁都是一个态度，导致他们的那点感情在最初萌芽阶段就很自觉的自己扼杀掉了，真正表白过的也就谢星诃和盛铭栀。 事到如今，盛铭栀早已移情别恋，就剩下个谢星诃了，偏偏谢星诃坐在那儿闷头喝啤酒，没有要参与的意思。 大伙儿喊了半天，最后没个动弹的，盛铭希又开始起闹。「哥哥姐姐们，你们不成啊，这么好的机会不好好把握，急死我了，实在没个顶事的，我可就要勉为其难的上了啊。」 宋仰再次皱眉瞪过去，许澄阳也扛不住，直接给气笑了。「你小子今儿是偷喝了假酒来的吧，劲这么足，还什么勉为其难，可真是委屈你了啊。」 「哈哈。」盛铭希笑着喊。「不委屈不委屈，有机会追澄哥是我的荣幸。」 「那行。」 许澄阳伸手拿了把剪刀过来，咔咔空剪了两下，瞧着盛铭希坏笑。「来给我表一个听听，表完我立刻答应你。」 盛铭希一看那剪刀，感觉自己肉都已经开始疼了，赶紧摆摆手。「算了算了，我觉得我以后还能遇到更喜欢的，还是再等等吧。」 「哈哈哈哈…」 现场响起闹然大笑，这个话题也就告一段落了。 接下来大家专注于烤和吃，各守着各的小炉子，小范围的聊起了天，许澄阳宋仰和盛铭希姐弟俩外加一个谢星诃坐一起。 聊到大学之后的规划，盛铭栀问许澄阳。「中学阶段也就这样了，上大学后有谈恋爱的打算吗？」 许澄阳笑着说。「这也不是能打算的事吧，也不一定能遇到喜欢的人。」 「哎，我是真的好奇。」盛铭栀说。「 从初中到现在，追你的人绕附中操场得有十圈了吧，一个都没你看上的吗，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呀？」 第75页 许澄阳这会儿心情还行，就没有再来不予理会那一套，随口回答说。「 我喜欢乖的，懂事贴心的，愿意听我话的。」 说完，他注意到有目光忽然看过来，立刻又补充了句。「最好是长头髮，我喜欢长发飘飘的女生。」 他着重强调了下「女生」两个字，谢星诃目光这才又缓缓收了回去。 宋仰坐在许澄阳身边，原本还在琢磨他的前半句，听他补充完后半句，直接强迫自己立刻停止了思考。 后来话题基本上就是盛铭希姐弟围绕关于许澄阳择偶标准的调侃和讨论，直到烧烤结束，大家又在院子里架起了投影仪，摆上摺叠躺椅，躺那儿看起了电影。 一群准大学生看电影，完全没顾及现场还有两个初中生，选了个爱情片，没提前查尺度，演到一半男女主开始吵架，也不知道怎么的，吵着吵着就要滚到床上去。 许澄阳感觉不妙，赶紧把身边的宋仰拉过来用手给捂住了眼睛，完事还不忘瞪一眼隔壁听到动静后看过来的盛铭希。「你自觉点。」 盛铭希不是很情愿的自己捂上了眼睛，但手指悄悄开了条缝。 许澄阳的手掌够大，手指併拢的也紧，没给留一丝丝窥探的机会，但也正因视觉被阻断，听觉变得灵敏。 女人的低吟，男人的闷哼，以及交错的喘息声... 宋仰想把耳朵也堵起来，但怕被许澄阳发现他不对劲，动又不敢动。 许澄阳离他太近了，手掌太热，身上也太香，旁边的同学小声凑近说了句什么，许澄阳还笑了，那声音和气息就在他的耳边，和电影里的声音掺合到一起，弄的他一时间都有些失神。 好在那个片段也没有持续太长时间，演过去之后许澄阳就放开了他。 宋仰松了口气，发现自己刚刚出了一身汗，跟许澄阳说了一声，直接回房间洗澡。 等他洗完又跟奶奶视了会儿频，亲眼看着奶奶睡下，挂掉视频出来，电影也放完了，大家正准备收拾东西回屋睡觉。 许澄阳不是个爱偷懒的人，但跟着收拾了没两下就吵着醉了头晕，招唿宋仰过来给他扶回房间。 明明许澄阳今晚连半杯酒都没喝完，宋仰知道，他那是躲谢星诃。 其实早前的很多次聚会，谢星诃也都在场，只是俩人谁都没有再提及尴尬的事，都在维持表面的平和，只不过粉饰的再好，宋仰也能感觉的出来，他俩没有以前关系好了。 很多次谢星诃试图单独找许澄阳说话，都被许澄阳刻意的躲过了，之前谢星诃没有强求，但今天或许就像大家调侃时吆喝的那样，是最后的机会了，导致许澄阳回房间后，手机震个不停。 许澄阳看着通话界面显示的名字，长长的嘆了口气，然后交给宋仰。「你接，就说我醉了，已经睡着了。」 宋仰也没墨迹，接起来把要说的话说完就直接挂了，甚至没有给谢星诃多说一句话的机会。 然后他看着许澄阳，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问了句。「你们做了那么久的朋友，不会觉得可惜吗？」 「当然会觉得可惜啊。」 许澄阳又嘆了口气，看起来也很苦恼。「但没办法，不能接受，就不可以给别人希望，干脆利落对大家都好。」 宋仰去给他倒了杯水，递给他。 许澄阳喝了水，去床上躺下，望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之后，再次长长嘆了口气。「情感这种东西是不容模煳的，有些关系一旦变了，就再也回不去原来的样子，结局只能是渐行渐远。」 许澄阳的这句话是有感而发，顺应当下的情境，但听到宋仰耳朵里，就成了另一种含义。 少年心事萌芽，开始旺盛生长的阶段，见证了许澄阳被自己最好的朋友表白后即便再不舍也十分干脆利落转身走掉的全过程，许澄阳口中的「情感不容模煳」这几个字，悄无声息的就在他小小的心灵深处留下了很难磨灭的烙印。 导致未来的每一次，当他忍不住想往前靠近一步，试图为自己争取一下时，都会被这句话生生摁在原地，止步不敢向前。 他不能接受和许澄阳之间的关系发生变化，更无法接受渐行渐远，就只能允许自己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只做许澄阳的弟弟。 第41章 开学的日子逼近, 许澄阳家里也逐渐开始乱起来，亲戚朋友七大姑八大姨们轮番来给送入学红包，他家三天两头就要设一场宴席。 周敏茹也开始每天从外面买回各种衣服鞋袜日用品, 即便许澄阳告诉她人家h市也是省会城市，超市供用的东西跟家这边没什么区别，再不济还可以网购, 她也不听，东西不是自己亲自挑选的就不放心给儿子用似的。 许晋康开始经常不去公司，今天带许澄阳出去爬山，明天一起去钓鱼，后天在家待着让许澄阳陪他看看电视下下棋。 许澄阳长这么大没离开过家, 出门旅游都少，最多也就是去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家呆几天, 爸妈平时对他再放心, 也还是免不了分离焦虑。 宋仰就更不用说了, 放假的这小俩月的时间他们恨不得一天24小时形影不离，临到许澄阳要去学校报到的前几天，他晚上都焦虑的睡不着觉。 可无论有多捨不得, 该走终究还是要走的。 许澄阳离家那天，天气明明很好, 但宋仰就觉得阴霾密布，全世界都在下雨。 第76页 许晋康和周敏茹要一起送许澄阳过去，原本也是想带着宋仰的, 但许澄阳没让, 因为一来一回至少四五天的时间, 宋奶奶行动不方便，自己在家会不安全。 许澄阳甚至都不让宋仰去高铁站送行, 他无法接受小孩独自站在人来人往的检票大厅向他挥手的样子，更不能接受小孩送完他再一个人孤零零的坐车回家的样子。 许澄阳只允许宋仰送到了楼下，上车之前，他没事人似的，甚至还能捏着小孩的脸，笑着逗小孩。「待会儿哥哥走了，你这小屁孩不会偷偷躲起来哭吧？」 宋仰摇了摇头。 「没事的，不用哭。」许澄阳说。「开学也就不到一个月就是国庆假期，哥哥没几天就又回来了。」 宋仰又点了点头。 「乖乖的。」 许澄阳摸摸他的脑袋，然后又抱了抱他，回头就上了车。 他让宋仰别哭，可自己上车之后，车子刚开了没几步，他回头看了眼小孩，立刻就绷不住掉起了眼泪。 宋仰也是，答应的好好的，但最终根本没听许澄阳的话，后来还是出门打了辆车，偷偷跟着去了。 高铁站人满为患，宋仰第一次来，哪哪都不认识，他也没有票，是紧紧跟在一个扛着大包的大人身后被安检人员误以为是那人的孩子才终于被放进去的。 他在站里来回找了很久，才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找到那趟通往h市高铁的检票口，在拥挤的候车室里，看到了正在排队等待检票的许澄阳一家。 宋仰不敢靠近，只能躲在角落里，远远的望着那边。 周围也有其他家长和孩子，看起来也是要去外地上学的，他们都很精神，带着满脸的憧憬和兴奋，只有许澄阳很低落。 宋仰摸出手机，给许澄阳发了条微信： y：上车了吗？ 许澄阳看过之后，揉了下脸，然后举起手机背对着人群拍了张自拍给他了回过来。 澄：[图片] 澄：还在排队，人好多，超级热闹，早知道让你跟着来了，准能给你挤成小肉饼。 澄：[搓脸/动图] 澄：[哈哈大笑/动图] 宋仰放大照片，看看上面许澄阳灿烂的笑脸，再抬头看看远处垮着脸向妈妈长开手臂求抱抱的人，鼻尖开始泛酸。 许澄阳从小其实很娇气，也很感性，也就是在他面前天天装坚强可靠的大哥哥，在自己爸妈面前动不动就撒娇耍赖，甚至都已经那么大个人了也还是经常抱着妈妈说哭就哭。 检票时间接近尾声，广播开始催促，排在最末尾的许澄阳一家也到了闸口，进去之前，许澄阳回头四处看，像是期待什么，又像是害怕看到什么，看了半天，最后在许晋康的催促下，撅着嘴进去了。 宋仰一直忍着，直到目送许澄阳的背影消失在检票口，彻底看不见，眼眶里的泪水才掉下来。 至此，他也不得不承认，即便是再客观，再信任，再坚定的认为许澄阳不一样，可看到许澄阳背影消失的那一刻，他也还是害怕的。 许澄阳离开家乡，走向了一千多公里之外，那里具体是什么样的，他看不到，也触及不到，许澄阳在那里会遇到什么人，发生什么事，他也预料不到。 至此，少年才明白，原来世界上居然还存在比现有困苦更让人恐惧的东西，它就在许澄阳要去的那个无比遥远的地方，叫做未知。 许澄阳离开家的前几天，宋仰就跟丢了魂似的，整天整天的攥着手机等许澄阳发来的信息，煮饭会忘了摁开关，炒菜会忘了放盐，有时候从客厅去卧室的路上走个神忘了自己要去干什么，就原地站那儿发起了呆。 偶尔半夜忽然惊醒，短暂的迷茫之后，脑海里蹦出的第一条信息也是小澄不在对门了，小澄去了很远的地方，然后，思念就像是潮水一般剧烈翻涌，折磨的他之后再也睡不着。 就那么过去四五天之后，许晋康夫妇回来了，带回了当地的一些特产，也带回了宋仰的一点点丢了的魂。 许澄阳其实每天都会发很多照片和信息给他，包括但不限于新学校是什么样的，寝室是什么样的，室友都有谁，他们分别长什么样子，以及他们很好，但住校还是好不习惯… 总之乱七八糟的什么都说，信息一天到晚不间断，晚上还要视频。 但就算是信息和照片再频繁，隔着遥远的距离，终归是抱不到身体，闻不到气息，虚无缥缈的。 也是许晋康夫妇的归来，对门又重新有了动静，无形之中才给宋仰一颗定心丸。 许澄阳的爸爸妈妈还在这里，许澄阳的根就在这里，无论走多远，他都不可能不回来。 许澄阳在新学校踏实下来，开始了军训，宋仰也开学了。 新学期与以往没什么不同，唯一的变化是盛铭希终于发奋图强，经过上学期头悬樑锥刺股般的努力，考进了年级前五十，开学之后也升到了一班。 身边又有了盛铭希这个热闹源，宋仰上学的日子不再那么平静，但也正好占据他一部分注意力，每天的课间周围一群人，导致他默默思念许澄阳的难过都被分解去了不少。 生活进入了新的正轨，宋仰慢慢也就接受了许澄阳不在身边的事实，开始学着和许澄阳异地相处，维持亲密。 大概是许澄阳也不放心他，几乎每天晚上都要视频，跟他讲当日的见闻，最开始吐槽军训又累又热，等军训结束时又因为捨不得可爱的教官唉声嘆气，后来大概是爱上了新学校，开始变着法子的炫耀，说学校环境多好，食堂的饭菜有多好吃，同学们多么的和谐友爱… 第77页 宋仰每天听他事无巨细，生动讲述，甚至都感觉自己也跟着上了那个大学。 只不过，有天许澄阳在跟他炫耀那边有种冰棍儿有多好多好吃回去的时候一定要想办法带几根给他尝尝时，讲着讲着情绪忽然就低落了。 许澄阳的那点失落其实转瞬即逝，接着就装的没事人似的了，但宋仰很敏锐的捕捉到了，他还以为许澄阳是遇到了什么麻烦，急的不得了，坚持刨根问底。「你别瞒我，到底怎么了？」 许澄阳被他问烦了，撅着嘴吭哧了半天。「那我说了你不准笑话我。」 「不笑。」宋仰说。 「我就是…」 许澄阳彼时正在寝室楼下蹲着和他视频，话说一半看了看周围，很不自在的把脸埋膝盖里，闷了半天，才又补完后半句。「有点想家。」 宋仰一愣，如释重负的同时，心又以另一种方式揪起来了。 许澄阳以前没住过校，长那么大没离开过家那么久，家里人会思念他，那么他在遥远的异地他乡，独自一个人，想家的情绪只会更加浓烈。 宋仰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憋了半天，最后也只憋出一句。「再忍忍，还剩十三天就可以回家了。」 很显然许澄阳并没有被安慰到，脸在膝盖里埋了半天，抬头强扯出一个笑脸。「 好啦，知道了，时间不早了，我去睡觉，你看书也不要太晚，早点睡，晚安。」 许澄阳一口气说了很多话，说完就直接挂了视频。 凭宋仰对他的了解，知道他那么着急的挂断是要绷不住了，这会应该正蹲在那儿偷偷哭。 想着那个画面，宋仰的心开始揪着疼，疼的他坐不住也站不住，焦躁的起身去客厅转了两圈。 宋奶奶转着轮椅从卫生间出来，见他像只热锅上的蚂蚁似的，立刻问他。「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宋仰看看她，见她正着急的向自己这边移动，轮椅太重，老人家力气又弱，移动的每一步都很艰难，导致他的某些念头不得不在脑海里消了去。 宋仰迎过去。「没事，就是有个题不会做。」 「是吗，吓我一跳。」 宋奶奶的紧张得以缓解，接住他伸过来的手握了握，又拍了把他的脑袋。「 不会做就明天去问老师嘛，别那么着急，不需要对成绩过分在意，你考试考几分都行的，咱们家不要求那个。」 「嗯。」 宋仰应了句，把奶奶推回房间，安顿她下躺下之后自己又回到卧室，往书桌前一坐，抽了本练习册出来，可拿起笔，却发现上面一个字都不认识了，满脑子只剩无尽的沮丧和无措。 小澄想家了。 可是。 他好像一点办法也没有。 第42章 思念的日子难熬, 宋仰每天都是掰着手指头数着过的，盼国庆假期，等许澄阳回来。 好不容易熬到放假前的最后一周, 宋仰因为早上奶奶不小心跌了一跤带着去了趟小区门口的诊所，错过了升旗仪式，到校时大会已经开了一半, 半路插进去还要被扣纪律分，他就直接没去，从后门绕着直接去了教室。 一班在上楼第一个教室，距离水房比较远，宋仰习惯上课前接水, 拿起自己和盛铭希的水杯刚出教室，句看到水房里唿唿啦啦涌出来了好几个人。 那几个都是男生, 个头都很高, 穿的是高中部的校服, 嘴上骂骂咧咧，走路横冲直撞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学生。 宋仰不想惹麻烦, 为了避免跟他们打照面，在看到他们出来的那一刻就直接又退回了班里。 等那帮人从那边楼梯下了楼, 宋仰才又出去，刚走到水房门口，从里面又出来了一个男生。 那男生低着头, 捂着肚子, 校服的胸口和腹部位置有好几个脚印, 一瘸一拐的走进了隔壁的卫生间。 宋仰只觉得他面熟，断定是自己班里的, 但他平时很少跟班里的同学说话，一时对不上名字。 等宋仰接完水回教室，参加升旗仪式的同学们也陆续都回来了。 盛铭希从后门进班，准备吓唬宋仰，轻手轻脚的走过去，从身后探出脑袋做了个鬼脸，结果宋仰都没什么反应，他收起鬼脸定睛看了看，才发现宋仰在发呆。 「嘛呢？」 盛铭希直接推了他一把。「又想澄哥呢？」 宋仰回了神，摇摇头。 盛铭希在他身后坐下，拿起水杯咕咚咕咚喝了两口，又推了他一下。「哎，澄哥哪天的票，你问他了吗？」 宋仰直接皱了皱眉。 话说当初宋仰搬到一班，为了安静选的还是边角的位置，后来盛铭希搬过来之后直接把桌子放在了他身后，坚持要坐他后排，宋仰那几天正因为想念许澄阳没什么精神，就没顾上管。 现在回过味来，就开始有点烦了，就很不能理解，说话就说话，为什么就非要先上手推一把。 宋仰回头瞪他一眼，没好气道。「 你不会自己问？」 「哎，你又发什么邪火？」 盛铭希没能意识到自己动不动就上手的行为气人，甚至觉得宋仰莫名其妙。 但他也没计较，偷偷拿出手机给许澄阳发了个信息，过了会儿收到回復，嘿嘿一乐，往前伸了伸脑袋，对宋仰说。「30号晚上的，连夜飞回来。」 宋仰早几天就知道，没理他。 第78页 这时早自习铃声打响，在教室外面的同学都进了教室，其中也包括水房遇到的那位，他已经换了一件干净的校服，脸色也恢復了不少，只是走的慢吞吞的，仔细看还是不舒服。 上午第一节课是数学，老师偏爱数学成绩好的同学，提问点名也是那帮学生，她先是点了宋仰，等宋仰回答完，继续提问，又叫了另一个名字。「顾迟。」 然后那个男生就慢吞吞站了起来，宋仰也才知道，原来这个同学就是每次大小考年级排名紧跟他后面的那个。 顾迟身量也不太高，说话很小声，看得出是个很内向的孩子，但他的内向和宋仰的内向不同，是属于很好欺负的那种类型。 以前宋仰不太关注周围的人，每天进教室之后往座位前一坐就是闷头看书，从来没有特别注意过谁，但早上那一幕总是在他脑海里不停回闪，整个上午他的目光都会不自觉的扫过坐在二排中间的顾迟。 最后连盛铭希都看出来了，中午下课要去食堂之前，他见宋仰又往那边瞟，从后面揪住衣领把人拽过来小声问。「 你什么情况，老看他干什么？」 宋仰被这突然的动作勒的咳了一下，直接反手拍了他一把，力气用的不小。 「卧槽！」 盛铭希看着迅速变红了的手臂，瞪起眼。「 你反应这么大干什么。」 宋仰觉得在教室说话不方便，起身拽着盛铭希就往教室外面走。 一直到教学楼下，盛铭希都在控诉。「恼羞成怒必有妖，你可以啊，宋仰，你等着，等澄哥回来我就告诉他，你小子有早恋嫌疑，看澄哥怎么收拾你。」 宋仰拽着他走到人少的地才松开他。 「我怀疑顾迟被霸凌了。」 盛铭希一愣。「啊？」 宋仰就把早上的所见所闻简单叙述了一遍，盛铭希听完立刻有点生气。「真的假的，高中部那帮狗东西也太缺德了。」 「还不确定。」宋仰说。「 也有可能是别的原因。」 「哦。」盛铭希一想也是。「那怎么办？」 宋仰说。「再观察一下，如果是真的就去找老师。」 之后，两个人就开始特别关注起了顾迟。 在学校的活动范围就那么点地方，被人特别关注着，时间长了再迟钝的人也会发现。 两天之后的中午下课后，同学们都唿唿啦啦的冲去了食堂，顾迟故意磨磨蹭蹭，等教室里空了之后，拿着去水房接水。 宋仰和盛铭希刚跟过去，就见顾迟站在里面的角落，手里抓着几张现金，使劲儿低着头，递向他们。 俩小孩直接一愣。 顾迟见他们站在那儿没动，低着头小声说。「我…我只有这些了。」 宋仰反应的快些，立刻问。「他们勒索你了？」 顾迟闻言抬头看了看他，似有疑惑。 宋仰又说。「周一升旗仪式那天，我看到了。」 顾迟又低下头去，没说话。 盛铭希也反应过来了。「你别误会，我们可不是要勒索你的钱，只是担心你是不是被人欺负了，想弄清楚怎么回事。」 顾迟闻言又抬头看了看他，然后再次把头低下去，还是没说话。 「 你不用怕。」 宋仰说。「我们只是想帮助你。」 顾迟站那儿沉默了会儿，把钱收回去，小声说。「谢谢你们，但是不用了。」 「为什么？」 盛铭希不理解了。「你要是真被欺负就说出来，就算我们帮不了，还有老师和学校领导呢。」 「真的不用了。」 顾迟说。「 你们别管了，掺合进来只会跟着倒霉，算我求你们。」 说完，他就跑走了。 宋仰和盛铭希站那儿互相看了看对方，非常默契的决定这事儿必须管到底，绝对不能袖手旁观。 于是之后俩人继续关注着顾迟的同时，就开始琢磨研究如何正确制反击园霸凌行为。 然而还没等他们研究出最合理的方案，在隔天放学回家的路上，就眼睁睁的那帮人又出现，把顾迟带进了一条没什么人的胡同。 对于义愤填膺的少年来说，那种时刻，理智考虑后果什么的是很难的，好在冲过去之前，宋仰留了个心眼儿，快速报了警，然后掏出手机打开摄像头，放在了胡同角可以拍到前面全景的角落。 宋仰和盛铭希从小其实都没正经打过架，盛铭希倒是经常跟人起争执，但大多也仅限于单方面的打，要么是他打了别人没还手，要么是别人打了他没还手，真正互相打起来的次数少之又少。 宋仰虽然打过几次狠的，但也都是挑对方不防备的时候先下手为强，一击制胜打的对方没有还手之力，真正的面对面对抗，其实并没怎么有过。 可想而知，这样鲁莽的冲上去，面对一群经常经验十足打架的高中生，俩小子被揍的得有多惨。 但服是不可能服的，只要能爬起来就还是要继续往上沖，宋仰没有乱打，不管谁来揍他，他都死扛，然后只盯着一个人玩命反击，最后他被打趴下了，对方也没讨到什么好处，躺在地上打滚儿，比他痛苦。 盛铭希就不一样了，他个头高一点，平时也有上过搏击课，动起手来勉强能进行对抗，面对左右夹击，挨三下能还回去一下，虽然打的没有节奏，也控不了场，但就是坚决不认输。 顾迟一直在试图阻止，把兜里的钱全都掏出来，哭着求他们别打了，但没什么用，有个男生甚至打红了眼，从地上捡了块砖头朝着他的脑袋就直接砸下去。 第79页 幸亏盛铭希反应快，勐的一脚踹开正跟他纠缠着的人，冲过去用手臂挡了下，救下了顾迟，但自己的骨头却被砸断了。 随着咔嚓一声脆响，盛铭希闷声倒地，警车也终于鸣着笛开过来，一个急剎停在了胡同口。 都是一群未成年，身上也都有伤，警察直接叫来了三辆救护车，先把他们送到了医院，才联繫学校和家长。 宋仰没有可以来处理事情的家长，他的紧急联繫人一直是许澄阳，但这会儿他最怕惊动的就是许澄阳，求了警察好半天才在警察的同意下，硬着头皮打给了许晋康。 盛铭希的爸妈在外地工作，来的人是他的大伯。 顾迟的父母都来了，他的父母看起来都是本本分分的老实人，来了之后抱着儿子一直哭。 许晋康是从公司匆忙赶过来的，到达时，校领导和警察已经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给捋清楚了，那帮高中生应当是干惯了打人勒索的勾当，选择的都是监控死角，找到直接证据并不容易，宋仰的视频正好派上用场，加上顾迟的指正，让他们有口莫辨。 许晋康非常气愤，无视那几个高中生家长的哀求，对校领导和警察说。「校园霸凌是很恶劣的行为，这样的孩子不受到惩罚很难知错，也很难服众，我们不会同意和解，稍后我会请律师过来，追究到底。」 他把这件事上升到了法律层面，态度坚决，直接阻断了校领导们息事宁人的可能，校领导们也就没再试图说什么了。 宋仰虽然没什么打架的经验，但小时候被揍的经验丰富，挨揍的时候都躲着要害，受的都是皮外伤，许晋康向大夫问完情况之后，就准备带他回家了。 盛铭希身上没有很多伤，但手臂骨折了，还比较严重，需要住院等待明天做手术，顾迟一家人都坚持留在医院陪着。 宋仰也想留下陪他，但家里还有奶奶，他实在怕奶奶担心，又在家胡思乱想，就只好先回去，明天再来。 回去的路上，宋仰坐在许晋康的车里，对给人家平白添了麻烦的事很自责。 许晋康从后视镜里看着他，见小孩持续低落，知道他在想什么，笑着安慰他。「你和小希这也算见义勇为，是挺值得骄傲的事，叔叔今天跟他们说话底气都十足呢。」 宋仰把脑袋又垂低了几分。「 谢谢叔叔。」 「不用谢。」 许晋康笑了笑，又说。「不过呢，以后见义勇为也要注意方式方法，首先要保证自己的人身安全，然后再去救人，你今天幸亏也没出什么大事，不然叔叔可怎么向小澄交代啊。」 果然还是会觉得他有些鲁莽了，宋仰不知道许澄阳会不会和许晋康的想法一样，但他不想让许澄阳知道，万一许澄阳再以为他是故意打架，肯定又要生气。 正想着，许澄阳的视频就拨了过来。 从晚自习后八点多折腾到接近十二点，期间宋仰虽然一直也有给他回信息，但他们每天都要视频的，今天他骗许澄阳说晚上和盛铭希看电影回家会很晚，许澄阳等到现在都没睡。 「是小澄吗？」 许晋康见他盯着震动的手机愁的不行的样子，笑着说。「 跟他说吧，这也瞒不住，后天就回来了。」 不行，不能说，瞒一时算一时，宋仰摁掉视频请求，回覆： ——电影还没结束，先睡吧，明天再视频。 回完，他又叮嘱了许晋康一遍。「叔叔，您别告诉澄哥。」 许晋康有些无奈。「又不是你故意惹事的，怕什么呢？」 宋仰当然不能说怕你家小澄生气，小澄生气不理人，气一次冷战期都得以月为计量单位，现在隔着这么遥远的距离，他可不敢跟小澄闹别扭，看不到也抱不到，也断了联繫，他会活不下去的。 「反正您别告诉他。」宋仰说。「叔叔，求您了。」 「...」 许晋康其实想提醒他坦白从宽的道理，主动交代和被发现是不一样的，本来没什么大事，瞒着瞒着事情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但小孩这会儿实在是太着急了，眼巴巴的看着他，像是要急哭了，他实在有点不忍心，就只好应下。「 好，叔叔答应，不告诉他。」 然后他再次透过后视镜看了看小孩那张带伤的小脸儿，心想就剩两天了，伤成那样，这也来不及恢復好啊。 第43章 第二天宋仰请了假, 去医院陪盛铭希做手术，盛铭希的父母昨晚也连夜从外地赶了回来，加上他大伯一家, 再加上顾迟一家，手术前病房里人多的都快装不下，宋仰是穿过层层阻隔好不容易才挤到病床前的。 盛铭希已经换好了手术服, 正躺在那里等着手术室的大夫来接人。 按理说手臂骨折并不可以那么快就做手术，需要先消炎，等消了肿才可以，但可能是砸的角度和位置太寸，大夫给处理的也快, 盛铭希手臂肿的不严重，第二天就消下去了。 骨折裂痕不小, 手术需要开刀, 还要打几根钉子进去, 听起来就很吓人，宋仰站病床前和盛铭希大眼瞪小眼的对视了半天，说。「得留疤。」 「…」 盛铭希直接气笑了, 他还以为宋仰渣站在那儿盯着他酝酿了那么半天，好歹能酝酿出几句安慰的话, 没想到反而是刺他，他刚想怼宋仰两句，旁边的顾迟吸了吸鼻子, 又开始掉眼泪。 第80页 盛铭希已经看这人哭一晚上了, 他不知道哭的人累不累, 但他这个看的是真累了，当即顾不上怼宋仰, 直接调转话头指向顾迟。「 你可消停会儿吧，算我求你，我这马上进手术室的人了，你哭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进去就出不来了呢。」 顾迟听后一愣，紧接着就立刻用力闭上嘴，应生生把抽泣声给憋回去了。 「盛铭希，你又胡说八道。」 盛铭希的妈妈斥了盛铭希一句，随后帮他捋了捋头髮，虽是责备，但看得出很心疼。「都这么大了，嘴上还是没个把门的，像什么话。」 盛铭希不敢跟妈妈呛呛，嘿嘿笑了两声，就老实了。 手术室设置在专门的楼层，家属不允许进入，只能在电梯口的大厅里等着。 宋仰从小见盛铭希爸妈的次数不多，跟他们不熟，就和顾迟坐在一起，虽然他和顾迟也不熟，但至少是同班同学。 顾迟被盛铭希勒令不许再哭之后就一直憋着，即便眼泪在眼眶里不停的打转儿，也不敢让它掉下来，生怕真不吉利似的。 那模样大概是实在有些可怜了，宋仰难得恻隐之心出动，安慰了句。「不用害怕，骨折手术没有危险。」 顾迟闻言点了点头，然后把脑袋垂的更低了些，小声说。「 你们为什么要管呀，明明可以不受伤的。」 关于为什么要管，宋仰其实自己也不知道，许澄阳不许他惹事，尤其不许他跟人打架，这几年他处处都很避讳，为了不惹上麻烦，他平时尽量减少跟人接触，杜绝起争执的可能，偶尔迎面碰上个看起来不太和善的人他都要躲着走。 但发现内向孤僻的同学被欺负的时候，他就没能忍住。 也许是同为弱小，同理心，同情心。 但宋仰知道不能这么说，就随便答了句。「是盛铭希非要管的。」 「盛铭希…」 顾迟默默地重复了下，然后抬起头，望着显示屏上「手术中」后面的名字，发起了呆。 手术过程不长，不到两个小时盛铭希就被推了出来，大人们唿啦一下全都围了上去，宋仰没能抢到前排的机会，从缝隙里看到盛铭希还能笑着跟他爸妈说话，也放了心。 手术做完，接下来就进入了休养阶段，再没什么大事了，顾迟一家总算肯踏踏实实的离开了医院。 下午盛铭希在镇痛药物的作用下睡着了，宋仰和他爸妈打了声招唿，也回了家。 宋奶奶正在厨房里忙活，准备晚饭的食材，听到动静转着轮椅出来，一眼看见宝贝孙子嘴角的青紫和脸颊的擦伤，又撅起嘴。 昨晚许晋康已经过来帮着说明情况了，宋奶奶心疼的哭过一场，叮嘱宋仰今天去医院的时候再让大夫给看一下，但很显然宋仰没听话。 「不是说了去医院再让大夫给包扎一下的吗？」宋奶奶说。 「有纱布盖着好的慢。」 宋仰换了室内鞋子，去倒了杯水咕咚咕咚喝下，回头去厨房洗奶奶刚洗了一半的青菜。 宋奶奶行动不方便，干活慢，往往是这顿饭刚吃完不久，就又得开始准备下一顿了，所以宋仰每天都是提前把食材准备好，让她到时候只炒一下就行，也就今天去医院去的急没顾上。 宋奶奶转着轮椅跟进来，还是忍不住啰嗦。「擦伤要好好处理，不然会留疤的，脸上有疤就不好看了。」 「知道了。」 宋仰虽然应了声，但显然是随口应付。 宋奶奶再次撅撅嘴。「反正小澄明天就回来了，到时候看小澄说不说你。」 「…」 宋仰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愁绪又冒出来了。 是啊，他想，明天许澄阳就回来了，他这伤在脸上那么明显，该怎么瞒啊。 先不说明天，今天晚上的视频他都不知道该怎么混过去。 宋奶奶见一提小澄他果然明显蔫巴了，趁这会儿去拿了药箱，喊他到客厅坐下，亲自给重新擦了药，贴上纱布，这才满意。 「对了，小希怎么样了？」宋奶奶问。 宋仰说。「已经做完手术了，养着呢。」 「那就好。」 宋奶奶嘆着气说。「骨折了是要补一补的，我托楼下的孙阿姨给带了大骨头，晚上就能炖上，明天你可以早起一会儿，上学之前给小希送去。」 「嗯。」宋仰应下。 「 那么严重的伤，阴天下雨的都会不舒服，都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彻底好呢，你们这些小孩啊，有时候就是容易什么都不管不顾。」 「这回算是长个教训了，以后可别那么冲动了，遇到麻烦要第一时间找老师，找警察，不然像这样受了伤，遭罪的还是自己。」 「…」 宋奶奶和宋仰单独生活的这两年，日子过的也算平静安稳，性格没那么沉郁了，话就变多了些，最近也开始像别人家的老人那样，时常爱唠叨。 宋仰并不反感，反而经常还会因为奶奶总算变成了正常的奶奶感到欣慰，每次她唠叨都默不作声的听着。 等奶奶唠叨完，心情相对舒畅了，宋仰就打开电视机让她看会儿电视，自己继续去厨房忙活。 晚饭过后，宋仰收拾了餐桌，回房间拿出手机，先打开了平时不怎么看的班级群，从上千条关于他和盛铭希的讨论中翻到了今天个各科老师布置的作业。 但没心情写。 第81页 一会儿要和许澄阳视频，他还没想好该怎么办。 他脸上有两处不容忽视的伤，嘴角的在右侧，脸颊的在左侧，是只要露脸就肯定解释不清的那种。 正愁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时，手机突然跳出了简讯提醒，是天气预报，说是明天有雨可能会降温，提醒市民及时添衣预防感冒。 宋仰扫了眼那信息，习惯性要点删除键，确认弹窗跳出来横在屏幕上，挡住上面的文字，只留了最后一行的「及时添衣预防感冒」几个字眼，他再次扫了眼，瞬间灵光一现。 九点左右的时候，许澄阳的视频通话打了过来，宋仰快速检查了下自己，确认没问题，接了起来。 许澄阳的脸出现在屏幕里，笑容刚展开，紧接着就立刻收起来了。「你这是什么造型？」 宋仰正以一个几乎趴着的姿势躺着，受伤的那半张脸埋进枕头里，还带了口罩，在镜头里只露了一只眼睛。 「我有点感冒，怕传染给奶奶就带了口罩。」 为了伪装的更像一点，宋仰甚至提前给自己的鼻孔里堵了两坨卫生纸，说话鼻音很重，说完话还故意咳了一下。 许澄阳蹙眉盯着他看了会儿，板起了脸。「是吗，那去医院了吗？」 「去了。」宋仰忙说。「不严重，就是昨天看电影熬夜了，一点也不严重。」 看电影熬夜导致感冒属于没事自找的，宋仰以为许澄阳肯定得数落他一顿，然后再来一波嘘寒问暖，他连如果许澄阳提出要看的药都放在手边准备好了，但没想到，许澄阳什么都没说，只是板着脸「嗯」了一声就没了下文。 宋仰很难不心虚忐忑，他悄悄的把大屏切换给自己这边的镜头，检查了好几遍都确认没露出什么马脚，非常疑惑。 过了好久，许澄阳才终于又出了声。「 那明天你还能去高铁站接我吗？」 「我…」 说实话，宋仰犹豫了。 如果脸上没有伤，他肯定是要去的，等了那么久，好不容易才把人盼回来，他肯定要第一时间见到，他甚至恨不得今天晚上就提前去高铁站等着。 但现在不行了，他就跟钻进了死胡同似的，满脑子只有不能让许澄阳看到他的伤，顾虑太重了，刚刚他都还在琢磨再躲许澄阳两天的可行性。 许澄阳在那头蹙眉看着他，等了很久都没回应，又说。「不愿来就算了。」 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但语气里仿佛夹杂了多了很多内容，宋仰敏锐的全部捕捉到了，那些内容被精炼概括起来，大致意思就是一句：如果你不来，我会很失望。 宋仰的纠结立刻就停止了。「去的，跟叔叔和阿姨一起去。」 许澄阳这才满意了似的，叮嘱了几句让他他多喝点水早点睡觉什么的，就挂了视频。 然后，他打开搜寻引擎，查遮盖伤痕的方法，可查了好半天，发现都不靠谱，近距离的接触，什么样的伪装都是徒劳，唯一的方法只有不见面。 可是他又捨不得，已经一个月了，他真的很想很想念许澄阳。 而且，他也害怕让小澄失望。 第44章 早上, 宋仰先是把熬好的大骨头汤给盛铭希送去了医院，之后又去了学校，一进班就立刻遭到了同学们的围追堵截。 宋仰不爱说话, 也懒得应付，无视周围叽叽喳喳的盘问，拿出昨天的卷子开始写题。 随后顾迟也来了, 大伙儿就又转道去围着顾迟，偏偏那也是个闷葫芦，接受了半天盘问，还没说出几句正经有用的就也闷头不吭声了。 同学们其实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大概，就是按耐不住想要跟当事人正面对话的心情, 眼看班里的这俩闷葫芦都不吭声，他们开始无比想念盛铭希, 从顾迟那里退开之后, 干脆又开始商量起什么时候一起去医院看望盛铭希了。 上午的前节课是数学和英语, 出于对班里的两个尖子生的特殊照顾，两位老师在讲新课的时候顺带又捋了遍昨天教过的内容。 殊不知俩尖子此时各怀心事，虽然都在座位上坐的笔直, 看似很认真的全程盯着黑板，但思绪根本都不在班里, 老师贴心的讲那么细緻，他俩从头到尾啥也没听进去。 大课间的时候，班主任把宋仰和顾迟叫了出去, 向他们告知了学校对于高中部那几个涉事学生的处理结果。 校园霸凌行为本来就是当今社会重点关注的问题, 勒索钱财的行为更是属于违法犯罪, 在许晋康及律师的坚持下，附中对于那几名学生作出了勒令退学的处理, 其中带头的几个还被带去了少管所。 班主任问宋仰和顾迟对这样的处理有没有意见，俩人同时摇了头，之后班主任说了一些安慰和鼓励的话，就让他们自由活动了。 俩人身上都有伤，就没有再回归大部队去操场做课间操，而是打算直接回教室。 进班之后，顾迟先是在桌子上趴了会儿，之后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坐起来回头问宋仰。「宋仰同学，今天放学后你有时间吗，我想请你吃饭，感谢你救了我。」 宋仰回的很干脆。「没有空。」 回完意识到自己说话可能有点太过于直接了，又补充了句。「家里有事。」 「哦。」 顾迟也没强求，坐那儿支支吾吾了半天，又问他。「那你知道，盛铭希平时有什么爱吃的东西吗？」 第82页 宋仰抬头看看他，他立刻说。「我妈妈让问的，她做饭很好吃，可以做了送去医院。」 盛铭希家条件好，平时吃东西其实很挑剔，宋仰也不确定顾迟妈妈做的他愿不愿意吃，就直接把盛铭希的微信号给了顾迟，让顾迟自己问。 附中这样的卷王学校，恨不得学生们都没有假期，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在学习，唯独国庆这样的假期，才会严格遵守规定，节前只上半天。 中午放了学，宋仰回家和奶奶吃完午饭，就开始着实准备晚上大餐的食材，肉和菜都是周敏茹提前定好送过来的，他们还没放假，宋仰和奶奶先该洗的洗，该处理的处理，等晚上他们做就方便了。 许澄阳是上午上完课就直接离校，下午一点多的高铁，晚上六点半左右到首都。 许晋康夫妇是下午五点左右时回家的，到了接上宋仰就又直接出发去了火车站。 整个下午宋仰都心神不宁，越是临近六点就越是慌张，到达火车站在出站口外面开始倒计时的时候最慌，心跳都加速了好几倍。 高铁是正点到达的，六点三十二分的时候，许澄阳给许晋康打电话说已经下车了。 大批的旅客开始往外涌的时候，宋仰目不转睛的盯着出口，紧张的连唿吸都快忘了，当那个熟悉的身影终于出现在视线范围内，他激动的差点原地窜出去。 许澄阳也看见了他们，立刻扬起胳膊挥手，大步跑过来，那笑脸灿烂的，像是顶了颗大太阳。 宋仰想要第一个冲上去，收穫许澄阳的第一个拥抱，但冲出去之前又及时制止了自己。 许晋康夫妇还在他的前面翘首期盼着，那个洋溢着灿烂的笑脸奔跑着过来的人得先是他们的儿子，然后才能是宋仰的哥哥。 「爸妈！」 许澄阳兴奋的冲过来之后，直接扑向了已经迎上前的父母，一个怀抱搂住了两个大人。 「哎哟。」许晋康笑着拍着他的后背。「跑这们快，你怎么不直接给我和你妈撞飞出去呢。」 「就是。」周敏茹揉着他的脑袋附和。「还指望你上了大学能稳重点呢，看来是白上了。」 许澄阳其实有点想哭，但妈妈的话弄的他感觉哭的话有点丢脸，就憋住了，松开他们，吸吸鼻子哼道。「 这么久不见您儿子，也不知道说点甜言蜜语，上来就训话，我坐车回去了啊。」 「哎呦呵。」 许晋康笑的不行，逗他说。「 那你可得赶紧的，这会儿进去搞不好还真能赶上高铁返程。」 周敏茹也跟着笑。 许澄阳自知逗不过他们，哼着把自己带的包和行李箱交给许晋康，绕了两步，看藏在他们身后的小孩。 刚看见人的时候再兴奋神经的作用下还有勇气冲过去，这会儿人在跟前了，宋仰却连头都不敢抬了，看都不敢看许澄阳。 来之前他对着镜头看着脸颊的纱布，摘了又贴上，贴上又摘下，折腾了很久，最终决定还是贴上了，免得再加上一条不好好接受治疗的罪状。 脸上的纱布那么明显，嘴角的青紫还比昨天看着更严重了。 宋仰把脑袋垂的尽量的低，等待迎接许澄阳的生气发火。 但令他怎么也没想到的，许澄阳没有发火，反而倾身下来抱住他，语气也很温柔。 「臭小孩，傻站着干嘛，哥哥回来了也不知道过来抱抱。」 宋仰愣住了。 直到被许澄阳牵着手离开出站口大厅，上了许晋康的车，他的脑袋都处于宕机状态。 因为放假的前一天很多单位都提前下了班，晚高峰就没有了，车子在环路上行驶的格外畅通。 许澄阳一直在回答许晋康夫妇关于新学校生活的各种问题，他们聊天说话，时不时还要开几句玩笑，车子里并不安静。 在车子下了环路，开始往小区那条路上开的时候，宋仰宕机的大脑恢復运转，内心深处开始了比之前更为严重的慌张和忐忑。 他脸上的伤那么明显，可许澄阳非但没有生气，没有发火，甚至连问都没问，就像是没看见一样。 很显然这不正常。 车子开到楼下，许晋康让他们先下去，自己去停车。 许澄阳提了行李箱上楼，宋奶奶已经在门口迎接了。 「奶奶！」 许澄阳放下行李箱过去给了个拥抱。「奶奶想不想我呀？」 「想呢，天天盼着呢。」 抱完松开，宋奶奶上下打量着他，又皱了皱眉。「怎么瘦了？」 「都是让军训闹的。」许澄阳笑着说。「 我们学校军训可严格了，一点懒也不许偷。」 「那可是了，大学的军训就是比中学要严格的。」 宋奶奶和许澄阳说着话，还不忘回头看看宋仰，用眼神问他：说你了没？ 宋仰没有回答，脸都是白的。 宋奶奶一看他的脸色，就知道待会儿得给自己的宝贝孙子求求情。 许晋康和周敏茹进门休息了下，开始准备晚饭。 耗时间的排骨和肘子下午宋奶奶就已经炖上了，剩下的都是些煎炒炸一下就可以的，许晋康两口子去宋仰家把处理好的食材算端回来，就开始去厨房忙活。 许澄阳不具备做饭这项技能，爸妈在自家厨房忙，宋仰和宋奶奶在对门厨房忙，他两边转悠着陪聊。 第83页 转到自己爸妈这边，许晋康瞧瞧外面，确认宋仰没在，问他。「你差不多得了，看给人孩子吓得，魂都快丢了。」 「我干什么了。」 许澄阳一脸无辜。「我什么都没说。」 「你可快说说吧。」周敏茹无奈道。「装看不见比直接生气发火吓人多了。」 转到宋仰家这边，宋奶奶趁宋仰往对门端菜的功夫，小声说好话。「小澄啊，我们小仰这回可不是故意跟人打架，他是帮助同学呢，你骂他几句，不行打两下屁股，别真跟他生气了吧，他心眼儿小，你要是不松口，他今晚上都睡不着觉。」 许澄阳笑着点点头。「好了奶奶，我知道了，不跟他真生气。」 晚饭很丰盛，席间许澄阳也没不理宋仰，甚至主动问他的学习，帮他夹菜，表达关心，但就是不问他的伤。 宋仰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满桌好饭好菜，吃不下一口。 饭后大家又坐着聊了会儿天，宋仰帮着收拾餐桌洗了碗，就推宋奶奶回家休息。 奶奶见宋仰一晚上没精神，睡前还叮嘱他。「 小澄不问，那你就主动说嘛，他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你主动认错，再哄几句就好了嘛。」 宋仰点头答应，安顿奶奶睡下，自己去洗了澡，出来在客厅里转悠了好几圈，还是没胆子去。 正是苦恼的不知道该干什么好时，许澄阳来了。 许澄阳似乎也刚洗完澡，已经换了睡衣，手上大袋小袋的抱了一堆东西，都是他从h市带回的特产。 他没事人似的，进门把东西放下，问宋仰。「奶奶睡了？」 宋仰点点头。 「嗯。」 许澄阳说。「你待会儿把这些东西分分类放进冰箱里，然后也早点睡吧。」 说完无视宋仰眼巴巴望着他的目光，转身就要走。 「澄哥。」 宋仰叫了他一声。 许澄阳脚步停住，回头，仍然装没事人。「怎么了？」 宋仰嘴巴张了张，但话到嘴边，蹦出句最没用的。「对不起。」 许澄阳问。「 对不起什么？」 宋仰说。「我闯祸了。」 「是吗？」 许澄阳说。「闯什么祸了，怎么闯的？」 「我又跟人打架了。」 宋仰说。 「原因。」 许澄阳说。 「他们欺负人，我没忍住。」 宋仰说。 「哦，我知道了。」许澄阳说。「这事不怪你，以后注意别再那么冲动，选择更妥善的处理方式就是了。」 宋仰立刻点点头。 「还有别的事吗？」许澄阳问。 「…」宋仰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应对了。 他已经认错了，许澄阳也说了不怪他，对他好言好语的，也没有不理他，但他就是感觉不对，很不对。 许澄阳和他对视了片刻，目光从他眼睛上移开，说。「那就早点睡吧。」 说完，又要转身走。 「澄哥。」 宋仰再次叫住他，下意识的往前跟了几步，过去抓住他的手，一着急，眼睛还红了。 许澄阳终于露出了无奈的表情。「你到底还想说什么？」 宋仰想说我都伤成这样了，你怎么连问都不问呢。 但这话太矫情了，他说不出口，他就使劲仰着脸，恨不得把那伤口直接怼到许澄阳眼睛里。 许澄阳看他那可怜兮兮的样儿，彻底装不下去了，抬手轻轻扯了下他脸上的纱布。「你不是不想让我看见吗？」 宋仰愣了下，紧接着就明白了，许澄阳生气的是他故意瞒着的事。 但这该怎么解释呢，总不能说我怕你生气所以才要惹得你更生气吧。 宋仰有时候也很嫌弃自己的嘴笨，不会哄人，连解释都不会。 许澄阳嘆了口气，问他。「你就是断定了我不分清红皂白，不看前后因果，只要发现你跟人打架就会生你的气，对吧？」 宋仰立刻摇头。 许澄阳又问他。「宁愿想尽办法的骗我都不愿意坦白的告诉我，我让你这么不信任吗？」 宋仰立刻更用力的摇头。 「如果是这样，我没资格怪你，我只能怪自己做的不够好，努力了这么久，非但没有在你遇到困难时成为第一个想寻找的依靠，反而成了要害怕躲避的对象。」 许澄阳说。 「宋仰，如果你遇到事情优先想到的是我会不会生气，是想尽办法先瞒着我，不让我知道，那我的存在对你来说就没什么意义了。」 「不是这样。」 宋仰听他这么说，就真急了，又继续往前一步，用力抓着他的手，仰头看着他，泪水直接在眼眶里打起了转儿。「澄哥，我不是那么想的。」 许澄阳还想继续再说几句，但对上小孩模煳了的眼睛，又不忍心了。 他是从盛铭希的堂姐那里得知这件事的，昨天晚上视频的时候，原本是打算安慰一下小孩的，没想到小孩明知今天瞒不住，还要给他来那么一出。 无疑许澄阳是难过的，昨晚因为这事儿都没睡着觉，先是反思了自己究竟为什么会让小孩这么害怕，接着又预设了将来再遇到这种情况时的正确应对方法，最后决定要给小孩个教训让小孩知道欺瞒的后果。 原本想着至少要晾小孩个两三天的，没想到小孩眼巴巴的望了他一晚上，他就扛不住了。 第84页 直到宋仰强忍着的泪水终于再兜不住，开始滴答滴答的往下掉，许澄阳彻底软了，拉着回房间，关上门，把他抱进了怀里。 小孩大概是委屈死了，趴在他肩膀上哭的一抽一抽的，愣是咬着牙不肯出声。 许澄阳拍着他的后背，嘆着气对他说。「宋仰，你向来很有自己的主意，可能觉得自己大了，能独自面对很多事情，但在我看来，你就是个小孩，我就是不放心。」 「我在那么远的地方，什么都不知道，你有时候回我信息不及时，我都要胡思乱想很多东西，我当初不想去外面上学，就是怕像现在这样，我心里太慌了。」 「不是非要教训你，是希望你能记住，现在比起你需要我，已经是我更需要你了，你得随时让我知道你在做什么，你好不好，不管是遇到了困难，还是闯了祸，你都得让我清楚的知道，我才能安心。」 许澄阳一口气说了那么多，也不知道小孩听进去了多少，他拍拍小孩的后背，问。「知道以后该怎么做了吗？」 「知道。」宋仰抽搭着回答。「以后再也不瞒你了，什么都不瞒你了。」 许澄阳听他这么答，知道小孩这是领会了他话里最重要的意思，也就不再继续唠叨，抱着小孩等小孩哭完。 宋仰哭了得有半个小时，好不容易平復下来的时候，眼睛都肿了。 许澄阳去洗了热毛巾，顺便拿来了药箱，帮他擦了脸，重新擦药换了脸上的纱布之后，估计他除了脸上身上也有伤，又让他脱了睡衣。 果然，宋仰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昨天只顾着脸了，身上的伤都还没怎么处理。 许澄阳让他趴床上，倒了红花油在手心里搓热，挨个伤处轻轻推揉。 宋仰没有觉得自己被脱光只剩个小内裤不好意思，反倒是觉得自己哭了很不好意思，趴在那里偏着脑袋，拒绝和许澄阳对视。 许澄阳看出来了，这会儿也不跟他说话，帮他全身擦完药油之后，给盖上被子，回了自己家一趟，再来的时候，端了碗面。 许澄阳不会做饭，但不至于连面也不会煮，他回去煮了碗清汤面，然后把晚上桌上好吃的菜都给夹了点，还切了点从h市带回的特产红肠，面不多，菜倒是铺的满满当当冒了尖。 宋仰这晚上光顾着忐忑了，都没吃几口饭，刚刚哭了一场，消耗了很大的能量，这会儿也饿了，许澄阳把面给端到跟前，他就爬起来吃了。 许澄阳带回来的红肠特别好吃，有种本地做不出来的特殊的鲜香，宋仰很喜欢吃，连着塞了好几片到嘴里。 许澄阳看他吃的狼吞虎咽的，拿了张纸放手里等着给他擦嘴，还要笑他。「 有人跟你抢吗？」 宋仰还没缓过劲儿来，不太想说话，但又觉得刚和好不说话显得他还在别扭，就瞥瞥许澄阳。「 你带的冰棍儿呢？」 「冰箱里呢。」许澄阳挑眉看他。「但你现在能吃吗？」 宋仰知道这意思是说他身上有伤，可他想半天也没想明白吃冰棍儿对这种皮外伤有什么影响，就没再说话。 许澄阳看他明显不乐意，笑着摸了摸他的头，等他把面吃完，把碗拿出去放到厨房，回来的时候就带了只冰棍儿。 宋仰瞥见了，心说不是不让吃吗？ 许澄阳看出了他想什么，笑着说。「给你敷眼睛用的。」 说完作势真要往他眼睛上贴。 宋仰皱眉躲开，撅起了嘴。 许澄阳逗了他几下，再次摸摸头，撕开包装袋，给递到嘴边。「好啦，给你吃，瞧这嘴撅的，都能栓头牛了。」 宋仰嘴巴继续撅了会儿，别扭的咬了口，眼睛立刻亮了亮。 「惊艷吧？」 许澄阳把冰棍递到他手里，笑着躺上他的床，把他揽过来抱着，对他说。「这可不是普通的冰棍，是哥哥用保温箱铺了好几层冰块大老远扛回来的，里面装的满满的都是哥哥对你的爱。」 「…」 宋仰让他这肉麻的话弄的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应句什么好，只能靠在他身上，闷头吃冰棍儿。 十月份的北方，尤其夜里，天气其实已经开始变凉了，但不知道是被抱的紧的缘故还是什么，宋仰反倒是觉得周围连空气都是热的。 好在入口的冰在舌尖软软绵绵的化开，正好能消去那股燥热，维持了温度上的微妙的平衡。 宋仰觉得很舒服，啃着冰棍儿犹豫良久，问许澄阳。「今天要留下来跟我一起睡吗？」 「不然呢？」 许澄阳示意他看已经躺下的自己。「当你哥是僕人呢，伺候你吃饱喝足之后再灰熘熘的自己退下？」 「…」 宋仰小脸直接木了。 「哈哈，你这什么表情，这么不禁逗呢。」 许澄阳瞧着他脸上的表情乐了半天，凑过来在他脑门儿上亲了口。 「傻小孩。」 第45章 如数珍宝般的国庆七天假, 从去医院看望盛铭希开始。 盛铭希体质好，手术后第三天，刀口的麻和疼过去之后, 手臂固定好夹板，他就已经不在床上躺着了，吊个胳膊满病房熘达, 爸妈摁都摁不住。 宋仰和许澄阳来的时候盛铭希正被妈妈教训。「你怎么就那么躺不住，再磕了碰了怎么办，安静看会书不好吗，实在不行玩会游戏。」 第85页 盛铭希犟嘴。「就剩一只手了怎么玩游戏啊。」 「你还有理了。」盛妈妈拿手指戳着他的脑门儿。「你要老老实实不搞这一出，现在都能去南部海峡开摩托艇了, 用得着在这跟我犟嘴。」 盛铭希不以为意，刚要再回一嘴, 抬头看到出现在病房门口的人, 眼睛立刻一亮了。「澄哥！」 许澄阳笑着进来先和盛妈妈打了招唿, 回头问盛铭希。「怎么样，手臂还疼吗？」 「不疼了。」盛铭希笑嘿嘿的说。「我是谁啊 ，这点小伤, 不在话下。」 「这么勇？」许澄阳笑着沖他挑挑眉。「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先算算帐？」 盛铭希当然明白这是指他替宋仰隐瞒的事, 眼睛眨巴了两下，立刻表情浮夸的演了起来。「哎哟，疼, 我伤口怎么突然疼了, 快, 不行了，快帮我叫大夫。」 宋仰提醒他。「你小点声, 待会儿大夫真听见了。」 盛铭希一听立刻就又闭了嘴，他是真怕大夫来，每次大夫来查房，掀开纱布检查时，都会用镊子夹个药棉使劲往他刀口上摁，特别恐怖。 许澄阳被逗笑，无奈的摇头。 「还得是小仰，知道怎么治他。」 盛妈妈笑着接下许澄阳带来的水果，回头又接下宋仰抱来的大骨头汤，摸摸宋仰的头。「我听小希说奶奶腿脚不好，下次就别让奶奶忙活了，小希爸爸和大伯他们每天也来送，这都喝不过来。」 话刚说完，顾迟敲响了病房的门，手里也抱着个大保温桶。 盛妈妈把顾迟招唿进来，有心想把刚才的话再重复一遍，但见孩子低着头小心翼翼地样子，又没忍心。 「澄哥。」盛铭希热情的介绍。「 这是顾迟，我们这次打击校园霸凌行动的主线人物，属性是话少小可怜，技能爆点是爱哭，哈哈。」 许澄阳对他介绍同学的方式不敢恭维，见人家小孩尴尬的红了脸，瞪他一眼，回头笑着打招唿。「 小顾同学，你好啊。」 许澄阳才刚从附中毕业，顾迟认识他，抬起头，从尴尬中艰难扯出个笑。「学，学长好。」 「乖~ 不用那么客气，跟他们一样叫哥哥就好啦。」 许澄阳上高中时就把和宋仰同龄的一律看成小孩，何况现在已经是大学生了，对他们说话姿态更是恨不得是他们的长辈。 很显然这样的姿态是会让人舒服，顾迟就显得没那么尴尬了。「我今天是来送作业的。」 卷王中学是不会允许学生舒舒服服过国庆假期的，除去要求的背诵和每日阅读任务，还有卷子，各科加起来二十多张。 盛铭希本来还在笑，一看他从包里掏出卷子，笑容立刻在脸上凝固了。 宋仰有那么一瞬间的幸灾乐祸，毕竟帮盛铭希送作业这活儿原本是他的，但昨天盛铭希对他进行了一上午的信息轰炸，要求他强行「忘记」这件事，他没办法就答应了，甚至，为了心无旁骛的和许澄阳玩，他连自己的作业都「忘记」拿了。 但也就幸灾乐祸了那么三秒钟不到，他就眼睁睁的看着顾迟从包里又掏了一摞卷子出来，递向他。「宋仰，这是你的，你昨天走的急，忘记拿了。」 宋仰：… 最后，原本可以快乐聊天的上午，就变成了仨小孩围在一起做卷子，许澄阳坐旁边盯着他们做卷子，遇到不会的还要强行给讲讲。 这情况盛妈妈喜闻乐见，给切好水果，摆好茶水点心，踏实的刷了一上午手机。 下午回家吃过饭，周敏茹提议出去逛逛，但鑑于节假日哪哪都人多拥挤，在许晋康的提议下，他们最终决定去近郊的森林公园。 毕竟在哥哥这个身份之前，许澄阳得先是许晋康夫妇的孩子，别人一家三口，宋仰知道自己不该掺合进去，但许澄阳回来的第一天，他有点离不开，在给别人留出相处空间和厚着脸皮跟着去之间反覆纠结。 好在许澄阳看出了小孩内心的拧巴，在他踌踌躇躇的时候就替他做了决定，还通过自己的花言巧语，说服了很久不曾外出的宋奶奶。 森林公园远离市区，也不算很热门的景点，游客相对就少一些，他们选了个靠近池塘垂钓区的草地，搭起了遮阳的帐篷。 周敏茹和宋奶奶坐帐篷下聊天看风景，许晋康和许澄阳在水边钓鱼，宋仰则被安排在旁边，继续写卷子。 宋仰是不讨厌写卷子的，他一般遇不到不会的题，写卷子对他来说就是花点时间的事，只要待在许澄阳身边，抬头就能看见那张灿烂的笑脸，让他干什么他都心情舒畅。 公园的垂钓区没有特殊饲养，都是野生的鱼，不好钓，鱼漂扔水里，很久都没什么动静。 许晋康钓鱼很多年了，早就习惯了这项安静活动，但许澄阳不行，坐那没一会儿就觉得无聊，要么回头掺合几句周敏茹和宋奶奶之间的聊天，要么回头逗逗正写作业的小孩。 他掺合人家的聊天没什么，老打扰人家写作业许晋康看不下去，见他往宋仰那边扭头就要说他。「消停点吧，现在初中的题也挺难写的，人好不容易理清思路，让你一嗓子给喊忘了。」 「那不能够。」 许澄阳笑滋滋的逗完小孩，回头跟他爸说。「 那小子脑瓜好使，做题跟玩似的，一心能好几用。」 「一心好几用是什么值得推崇的事情吗？」 第86页 许晋康看他还得意上了，无奈道。「 仗着脑瓜好使，做起事不专注，最后养成三心二意的习惯，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你不懂这个道理吗？」 「…」 许澄阳无可反驳，一想也对，聪明只是先天条件，真正走的长远还是得靠后天养成的优秀意志品质，比如在选择上的坚定，在做某件事时的专注，而这样的品质是需要从小引导的。 如是许澄阳再扭头时，就沖小孩一脸严肃的喊了句。「 专心做题，再左顾右盼的不专心，打屁股了啊。」 「…」 别说宋仰无语，连许晋康都气笑了。 「出去可别说你是我儿子。」许晋康笑着说。「我没你这样变脸比翻书还快的儿子。」 许澄阳也乐呵。「我这叫听劝，知错就改，也是一项优秀的品质。」 「可拉到吧，你就是欺负小孩。」许晋康说。「作业什么时候不能写，非要求带到这里来，你自己在这悠闲的钓鱼，让人家孩子吭哧吭哧写作业，孩子心理能平衡吗。」 许澄阳听后再次回头，见小孩果然嘴着实是撅起来了，坐那儿笑半天，又喊了句。「快写，写完这张卷子，哥哥带你放风筝。」 因为许澄阳喊的这一嗓子，宋仰写题速度直接加快了一倍，月考规格的英语卷子，着急忙慌的二十分钟就写完了，给许澄阳检查了没什么错，心满意足的跟着许澄阳去放风筝。 在北方放风筝最好的季节其实是春天，春风最是温柔的，总是喜欢奔着一个方向，吹的不疾不徐，带着跑几步，风筝就飞起来了。 相比之下，十月份的风就没那么好了，一会儿从这边吹来，一会从那边吹来，总是变换方向，许澄阳在草地上跑到快没劲儿了，风筝还是飞不起来。 「哎哟，我不行了。」 最后许澄阳累的一屁股坐草地上，喘息着气说。「 这玩意太难了，我还是认输吧。」 那模样看起来多少有点沮丧了，宋仰了解他，知道他虽然嘴上那么说，但过会儿肯定还要再尝试，今天这个风筝飞不起来，他回去得遗憾好几天。 「我来试试吧。」 宋仰从他手里接过风筝，解开缠了几道的线，理顺之后把风筝举过头顶，就开始找风向。 周敏茹推着宋奶奶过来，打趣许澄阳。「瞧你这点儿耐力，跑了几步啊就累成这样，以后可要向阳阳学习多锻鍊了啊。」 「哈哈，好，向阳阳学习。」 虽然自己的小名被送给宋仰很多年，但每次听自己爸妈那么叫，许澄阳还是会觉得有趣，回了妈妈的话，就坐那儿乐呵呵的看着宋仰。 宋仰常年跑步锻鍊，体力很好，骨子里带的韧劲儿在这时候也发挥了强大的作用，风筝飞不起来也没有放弃的打算，仍然举着风筝寻着风向来回跑。 周敏茹把宋奶奶推过来看他们玩，就回去陪许晋康了，许澄阳看宋仰看了半天，想和宋奶奶说句什么话，一回头，发现宋奶奶掉起了眼泪。 「呀，奶奶？」 许澄阳赶紧爬起来，蹲在宋奶奶身边问她。「您这是怎么了，怎么哭了啊？」 「没。」 宋奶奶忙擦了擦眼泪，对他笑了笑。「我就是看我大孙子玩，高兴呢。」 许澄阳看着她勉强扯出来的笑容，再回头看看抓着风筝跑来跑去的宋仰，忽然明白，宋奶奶这是想到了宋至远。 也许宋至远像宋仰那么大的时候，她也曾带儿子到郊区游玩，踏春赏秋，看他在草上奔跑，看他在明晃晃的阳光下固执的跟一只飞不起来的风筝较劲。 那时候她一定也是笑着的，只是那时候她家庭美满，安乐幸福，是心无旁骛最纯粹的快乐。 男孩小时候一般都会像母亲多些，随着年龄的增长，体徵的变化，慢慢又会变的更像父亲。 许澄阳望着不远处还在奔跑的身影，恍惚间感觉宋仰似乎长高了一些。 「奶奶。」 许澄阳回头握住宋奶奶的手，安慰她说。「宋仰十三岁了，身体健康，性格呈良性发展趋势，成绩也好，宋叔叔在天上看到他现在这样，也会很高兴的。」 「是呢。」 宋奶奶又抹了抹眼睛，笑着说。「我们小仰能长成现在这样，我是很知足的。」 「那就是了。」 许澄阳说。「 守着那么个小不点，看着他慢慢长大，多幸福的事呀，所以以后就尽量少想不开心的事，珍惜互相陪伴的日子就好啦。」 「嗯。」 宋奶奶点头，笑着对他说。「奶奶知道了，小澄放心吧。」 许澄阳也笑着点头，他当时其实并没有多放心，因为他隐约感觉宋奶奶的状态有点不对，但他没顾上深究。 正好赶上宋仰举着风筝跑回来的时候没注意被绊了下跌倒了，许澄阳赶紧过去扶小孩，就没有注意到宋奶奶在他跑过去之后默默的擦了擦眼角，又很小声很小声的说了句： 「可是我也看不到他长大了。」 第46章 也许这天下午是真的不适合放风筝, 直到傍晚临近，许晋康和周敏茹开始收拾渔具和帐篷，招唿他们也准备返程, 许澄阳没能放起来的那只风筝，宋仰使尽浑身解数也没能创造出奇蹟。 宋仰跑的小脸通红，听到招唿之后立刻停了下来, 没有固执的继续，放弃的干脆利落。 但许澄阳还是看得出来，小孩只是懂事，不想给他爸妈添麻烦，其实浑身上下都透着明晃晃的两个大字：失望。 第87页 生活处处有遗憾, 这是恆古不变的人生定理，彼时已经步入了成年人行列的许澄阳自认豁达, 倒是可以接受自己带着遗憾返程, 但他不能接受让小孩带着失落回家。 这片草地的尽头连接的是一处高高的斜坡, 像一座小山丘，坡顶有平层，上面设置的是观景台, 面积不大，白天上面总是站着很多人, 临近傍晚人们陆续离开才空了出来。 许澄阳把宋仰带到那处山坡下面，望着坡顶对他说。「小孩，你信不信, 哥哥非但能让风筝飞起来, 还能让它听你指挥, 你让它往右它不往左。」 当时周围已经没有风了，即便是爬上坡顶藉助地势抛出去, 风筝也只会掉下来，宋仰觉得许澄阳大概又要逗他，但他还是配合着摇了摇头。 「等着。」 许澄阳伸手在他脸上捏了把，随后接过风筝，又把线轴交到他手里，笑着转身登上了通往坡顶的步梯。 手里的线轴齿轮开始转动，宋仰抬头望过去，看到许澄阳边快速往上跑，边回头沖他喊。 「 抓紧点，别把你的风筝放丢了。」 宋仰下意识他抓紧线轴，同时开始做准备等待会儿许澄阳把风筝抛出，他要跑的更快些，要尽最大努力不让风筝落下来。 但事情并未如他料想的那样，许澄阳爬上去之后没有把风筝抛出来，而是站在坡顶正上面对着他的位置，一只手把风筝高高举起来，另一只手支起半个喇叭朝他喊：「小孩，好啦，风筝已经就位，现在你可以指挥它，前后滑行，左右绕圈，还可以跳舞哦。」 宋仰一愣，这才恍然反应过来，原来许澄阳是那样的意思。 真正的风筝飞不起来了，许澄阳就做了他的风筝。 坡顶距离地面有十几米高，许澄阳的脸已经有些模煳，只能看到是笑着的。 宋仰望着他愣了片刻，伸出手尝试着指了个方向，许澄阳像是收到指令，立刻调转了风筝的头部，朝着他指的方向跑了出去。 接下来的几分钟，许澄阳一直在高高的坡顶小范围的跑动，举着风筝配合宋仰的手势，偶尔跳起来，偶尔蹲下去，时不时让风筝变换方向，不停做着各种模拟飞行表演。 当时已经没有了风，但许澄阳的跑动带起了风，把风筝吹的唿唿啦啦响，上面的装饰丝带跟着飘动飞舞，划出一道道美丽的弧线。 宋仰长这么大没放过几次风筝，为数不多的那么几次，都是许澄阳带他的。 以前每次当他把风筝带起来，看着它升上天空，飞的很高很高，越来越远，越来越小，他其实并不觉得那有什么乐趣，反而会因为很难再继续精准掌控造成慌张感。 但这次不一样，线的那头是许澄阳，哪怕他只是一个手势，一个眼神，许澄阳就能领会他的意思，那感觉就像是许澄阳在用实际行动告诉他，无论自己飞多远，他们之间都会连着一条线，只要他拽一下，许澄阳就会靠近他。 宋仰那天太开心了，他不是个习惯情感外放的人，平时就算再开心，笑起来也是动动唇角意思一下。 可站在坡下仰头望着许澄阳的那某几个时刻，他的笑容铺满了整张脸，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居然也可以笑的那么灿烂。 也是那天，许澄阳才第一次发现，原来宋仰真正开心的笑起来时，脸上是有两个小酒窝的。 这样真正忘我开怀的时刻在小孩成长的这十余年里是很少出现的，年幼时生活动盪不安，稍微大一点又要独自肩负起照顾奶奶的重任，他总是处于一种焦虑和压力的状态下。 如今他又长大了一些，可以比较妥帖的照顾奶奶，安排好他们的日常，生活维持在了最平衡稳定的状态下，一切安好。 他逐渐踏实了下来，开始不再时刻紧绷着，一些许澄阳带给他快乐的时刻，他开始也可以真正的快乐起来，像普通小孩那样，进入到了成长过程中最好的状态。 只是。 可惜这样好的状态并没有得以延续很久，就被突来的变故阻断，戛然而止。 接下来的两天，宋仰格外黏着许澄阳，几乎是走哪儿跟哪儿，晚上睡觉也要一起。 但许澄阳毕竟不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许澄阳，他也不能真的什么都不管不顾的霸占许澄阳整个七天假期。 许澄阳的奶奶在假期的就打电话来说想大孙子了，2号晚上又打来电话说再不去看他们就要生气了。 好在是初秋，许澄阳的爷爷奶奶还没有去南方过冬，还在首都，只是住在南部山区的老房子避暑，只不过距离有些远，不方便当日来回。 左右都在假期，许晋康就决定带全家人过去住两天。 这种情况，宋仰就算再捨不得分开，也不可能连许澄阳去爷爷奶奶家都要跟着，只能佯装淡定的送许澄阳一家离开，然后回到家里，期待着等许澄阳回来后就只剩了两天的假期，失魂落魄。 为了打发失落情绪，宋仰就趴在桌子上写没做完的卷子，但也因为情绪失落，效率大打折扣，趴那半个小时，写了还不到十道题。 最后实在写不下去了，打算吃一根许澄阳给他带回来的冰棍儿，起身刚出卧室门，见奶奶正在屋子里翻找着什么。 「找什么呢？」 宋仰过去问。 宋奶奶刚开始没回答，继续翻着她的抽屉，最后从里面掏出个小布包，打开看了看，才如释重负般的说了句。「吓死我了，我以为给丢了呢。」 第88页 那是一张存摺，宋至远去世前给宋奶奶留下的养老钱，当初宋奶奶没去养老院，这些年他们日常生活花销用的都是宋仰那张卡里的钱，存摺里的钱一分没动。 「找它出来干什么？」 宋仰问。 「给你呀。」 宋奶奶 也许老人到了某些时刻，自己提前是有感知的，那是一种很微妙的心理感应，对宋奶奶而言，仅仅是突然某一天在活动锻鍊的时候，习惯抬头去看厨房里忙活的小小身影，心脏沉了一下，紧接着就有种很强烈的难过和不舍的情绪涌现出来，她就意识到了什么。 这些年宋奶奶其实一直很注意，会按时吃药，会坚持锻鍊，她比谁都希望自己能陪宋仰更久一点，再看他长的再大一些。 可疾病是不会顾忌谁还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该出现的时候就会出现，果决又无情。 宋奶奶腿部的疾病已经很多年了，最初还能住着双拐站起来走一走，后来随着年龄越来越大，变得完全动不了，平时也不敢强行站起来活动，因为不小心跌一跤危险的概率太大。 可对于老年人，心脑血管本就脆弱，久坐和久卧又极其容易形成血栓阻塞，即便是宋奶奶一直吃着活血的药物，自己也勤于活动，宋仰也几乎每天都会帮她按摩，但还是挡不住终有那么一天。 宋仰是很敏锐的，立刻察觉到了奶奶的不对劲，在宋奶奶去找来笔和纸写下存摺的密码紧接着又去翻找家里的其他必要证件之类的时候，就打电话叫了救护车。 救护车来的很及时，医护人员抬着担架进门的时候，奶奶甚至还在数落宋仰是在胡闹，可在去往医院的路上，人突然就失去意识了。 饶是认为自己已经长大，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应该担得起，再坚强，再镇定，在亲人生命垂危之际，一切都是空谈。 眼睁睁看着奶奶意识消散的那一刻，宋仰什么都顾不上了，他开始慌张，开始急躁，开始不停着叫着奶奶，他很用力的抓着奶奶的手，直至到了急救室的门口，被大夫强行扯开。 护士问他家里还有没有大人，他什么都听不见，只凭本能摇头，被带着下楼去窗口缴费，他大脑一片空白，几乎掐破了自己的手心才想起支付密码。 最后被重新带回急救室的门外，从里面出来的大夫手里拿着一摞纸，几乎是扫了一眼，宋仰就瞬间清醒。 当年宋至远去世前的那段时间，宋仰自己偷偷来过好几次，求大夫给他看爸爸的病例记录，那时他对于上面的具体内容还看不懂，但「病危通知书」几个字给他留下的印象，甚至一度让他出现过应激反应。 大夫再次问他家里还有没有大人或者亲戚朋友，宋仰刚要摇头，手机忽然震动，是许澄阳的通话请求。 没有半秒钟的迟疑，宋仰就接了起来。「澄哥，你现在能回来吗？」 许澄阳一愣，他清楚的看到了镜头里穿着白大褂的大夫。 宋仰已经很尽力的在忍了，但还是控制不住的带上了哭腔。 「奶奶在医院，她…可能也要走了。」 第47章 宋仰反应足够快, 及时叫了救护车，医护人员的全力救治，帮宋奶奶留住了最后一口气。 情况暂时稳定住之后, 宋仰被叫到大夫办公室，听病理分析，治疗计划, 瘦小的身影站在一群白衣大夫面前，显得格外单薄。 许澄阳以及许晋康夫妇赶过来的时候，他听到动静回头，看到第一时间奔向他的身影，好不容易平復的情绪再次翻涌, 眼眶瞬间变红。 但他没让眼泪掉出来，咬着牙憋了回去。 许晋康和周敏茹跟大夫打招唿, 许澄阳走到宋仰身边, 没有立刻说什么安慰的话, 只是把他拉到跟前安静的抱了抱。 从急诊转到科室，奶奶的主治医师换成了熟悉的大夫，大夫姓陈, 是这些年一直给宋奶奶看病的老医生。 许晋康夫妇此前偶尔会帮着送宋奶奶过来做定期检查，大家都认识, 就省去了很多介绍寒暄过程，直接说情况。 宋奶奶是血栓阻塞引发的脑出血，属于比较严重的那一类型, 现在需要马上进行手术, 但可明确的是, 手术只能暂且保命，治癒可能性已经不大, 术后最好的情况是全身瘫痪。 在宋奶奶病情上的阐述，陈大夫表达的很客观，很理性，只是关于手术与否的建议，在客观的做完分析之后，他又让在场的其他大夫们先出去，关起门来才给了私人的建议。 有些话对一个小孩说出来是很残忍的，尤其是从大夫口中说出，陈大夫其实很纠结，但出于对宋仰家情况的熟知，最后还是忍痛开了口。 「小仰，我知道你可能很难接受，但就奶奶现在这样的情况而言，我不建议手术了。」 宋仰闻言抬头，立刻就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不建议手术，等同于放弃治疗。 「首先作为一个大夫，我们的原则是不放弃任何一个病人，只要还有一口气在，我们就会全力救治到底。」 「但作为你奶奶的朋友，我觉得现实因素也必须在考虑范围之内，开颅手术风险很大，奶奶这个年纪不一定能扛得住，即便是术后侥倖活下来，也不可能恢復到从前的样子了。」 「奶奶脑部的出血量太大，脑神经受损太过严重，造成的中枢麻痹几乎是不可逆的，奶奶以后不能动，不能说话，甚至都不一定有自我意识，这样完全没有生命质量可言的活着，也是没什么意义的。」 第89页 「重症手术的费用原本就很高，术后需要住的重症监护病房也是，且后续治疗没有具体期限，我不认为花费掉那么多的钱去维持一条没有质量的生命是值得的。」 听到这里，宋仰明白了，最后这句话，是陈大夫要表达的重点。 而许澄阳所明白的，比宋仰要更具体一点。 现阶段居民医保已经相对完善，但很多特效药物和高价设备的使用仍然不在医保报销范围内。 抛去高额的手术费用，术后可以为宋奶奶吊着那口气的icu，一天费用差不多就需要两万块，且谁都并不知道会需要住多久。 把宋至远为他们留下的钱全部砸进去，换回一个勉强能自理的奶奶还好，可现实是已经不太可能了。 如果宋奶奶瘫痪了，那将来就算出了icu，也是需要二十四小时贴身护理，宋仰家里就只有那么一个小孩了，可他还要读书上学，请护工又是一笔花销，长年累月的，钱从哪里来？ 只是想一想，就知道那样的日子有多令人绝望。 其实面对其他病人，陈大夫是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的，大夫的使命就是治病，家属愿意花钱，那就拼命花就是了。 他之所以能这么说，也是把自己放在了一个从小看着宋仰长大的长辈身份，与其把钱砸进无底洞，不如就让宋奶奶安心的离开，让孩子以后能有个保障。 陈大夫当初也是看过宋至远的，他知道，宋仰年纪虽然小，但已经不是第一次面对死亡，很多东西即便疼痛，但应该也已经可以接受，出于爱护心理，他希望能说服宋仰，让孩子做出当下最理性的选择。 但他失败了。 宋仰什么都明白，什么都理解，他会感谢陈大夫出于私人情感的建议，但他不会同意，只要奶奶有一口气在，他就永远不可能放弃，它只会不惜一切代价。 「陈爷爷。」 宋仰说。「我爸爸留了很多钱，我们也还有房子可以卖掉。」 「小仰。」 陈大夫嘆着气说。「 你想没想过，你以后还要生活的。」 「不想。」 宋仰说。「 我只要我奶奶活着。」 陈大夫嘆着气看向许晋康一家人，希望他们也能帮着劝劝。 说实话，他们并不认为陈大夫的建议是有问题的，因为现实确实很残酷，可小孩就那么倔强的站在那里，任眼眶里泪水一直在不停的打着转儿，就是倔强的不肯让它掉下来，他们根本什么都说不出口。 所有的理性都属于旁观者，icu躺着的是自己的亲人，哪怕砸锅卖铁，倾家荡产，谁又真的能说出「放弃」两个字？ 许晋康和周敏茹都难过的红了眼眶，谁都没能说出一句劝孩子的话。 最后，许澄阳把宋仰揽在身边，代替大家回应了陈大夫。「陈爷爷，宋仰的生活以后还有很多转机，但奶奶只有一个了，请您务必竭尽全力，拜託了。」 建议就只是建议，劝说更多，本意就变了，陈大夫见孩子坚持，没有再说更多，伸手去摸了摸宋的脑袋，郑重的点了头。 之后陈大夫帮忙做了加急安排，又亲自操刀，为宋奶奶完成了手术，说不上是成功还是不成功，只是如手术前估计的那样，清除了颅腔里的出血，保留着最后那口气转进了重症监护病房，进行后续治疗。 治疗费用也如他说的那样，每天花钱都是像流水似的，十几万扔进去，几天就没了。 好几天过去，宋奶奶的病情没有什么起色，重症监护病房不让进，宋仰连见都见不到她，每天只能隔着玻璃窗远远的看上几眼。 许晋康给了许澄阳一张卡，让他把里面的钱存进医院的帐户里。 但许澄阳没照做，小孩已经很焦心了，他不想在这种事上再给小孩压力，所以他只是把卡给了宋仰，让小孩有坚持的底气。 盛铭希也送来了一些钱，他家庭条件很好，爸妈在外地工作不能在身边陪伴，就每个月给他很多零花钱，但他不是个爱挥霍的孩子，几年攒下来也有不少，全都拿来给宋仰了。 他们给的卡，宋仰都收下了，但没有动过里面的钱。 国庆假期很快就结束了，宋奶奶的病情还是没有点好转。 许澄阳不放心，留在首都陪宋仰，许晋康和周敏茹也没说什么，还贴心的帮他向学校请了假。 附中也开了学，盛铭希吊着胳膊去学校上课，每天放学之后都会先去医院看看，有时候顾迟也会跟着来，盛铭希会说一些学校的趣事转移宋仰的注意力，顾迟总是会给宋仰带妈妈做的点心和零食，他们都在很努力的安慰着宋仰。 开学一周左右的时候，宋奶奶的身体监测数据开始有异常波动，陈大夫知道那是某些事情的前兆，安排宋仰进到重症监护室里面看她，许澄阳也被破例允许跟着进去了。 宋奶奶身上好几处都插着管子，带着唿吸器，周围是各种冰凉的仪器。 进去看到她的那一刻，许澄阳想到，重症监护室之所以不允许家属进入，除去降低病菌感染风险的因素，大概也会有照顾家属心理方面的考虑。 因为被各种仪器包裹着，奄奄一息的躺在那里的人，看起来坚持的也很痛苦。 宋仰靠近她的身边，小心的去握她的手，轻声叫她。「奶奶。」 宋奶奶就像是得到了某种感应，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第90页 「奶奶。」 宋仰说不出更多的话，只是尽力的把脸往她眼前送，让她能看到自己，然后不停的叫她。 隔离服的面罩是透明的，能露出完整的脸，宋奶奶应当是有些意识的，因为看到宋仰的那一刻，眼泪就从她眼角流了下来。 「奶奶。」 宋仰握着她的手，叫她。「奶奶，您别怕，没事的，您会好起来的。」 宋奶奶应当不是害怕，是很不捨得，也很不放心，目不转睛的看了宋仰很久，眼睛动了动，像是在寻找什么，直到又看到站在宋仰身后的许澄阳。 许澄阳也靠过去，握住宋奶奶的另一只手，轻声的对她说。「 奶奶，您要好好坚持，好好配合医生治疗，要快点好起来，别吓唬小孩了，您知道，他也就看起来能耐，其实胆子很小的。」 宋奶奶听了他的话，眼睛微微眨了下，又掉了两行眼泪。 许澄阳其实在第一时间就领会到了她的意思，但他不甘心，仍然希望让宋奶奶能再多坚持一下。「奶奶，宋叔叔当初生病的时候告诉过我，哪怕最难熬的时刻，他也从来没想过放弃，他努力坚持到了最后一刻，您的儿子很厉害，您肯的也是的，对不对，宋仰还太小了，您得再多看他几年。」 宋奶奶听后目光涣散了片刻，随后眼睛里的泪水更汹涌了。 宋仰当然也看懂了奶奶的心思，但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能用手隔着防护服不停的为她擦着眼泪。 有些话许澄阳其实很不想说，但又怕错过机会，最后没能让宋奶奶放心的闭上眼睛，他无比痛苦的挣扎着，恨不得当场崩溃痛哭。 但最后，他也还是俯下身来，哭着说了那些话。「奶奶，我成年了，以后能担的起的只会越来越多，宋仰交给我您放心，我保证看护好他，一辈子对他好。」 当初许澄阳还只是个初中生的时候，强行留下宋仰其实是一时冲动，他当时根本不知道那代表着什么。 如今他成年了，明白了那是怎样沉重的责任，再说出这样的话，仍然义无反顾。 宋仰目光从奶奶脸上移开，看向他，强忍了很久的泪水终于再也崩不住，开始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也许宋奶奶继续坚持了那么久，就是就为再看孙子一眼，等许澄阳的那几句话，看到了，等到了，才终于是彻底放了心。 当天夜里，重症监护室的监测仪器突然发出警示，宋奶奶的颅内压忽然升高，脑血管破裂二次出血，没有给大夫们组织抢救的机会，她就咽下了最后吊着的那口气。 至此，宋仰努力守护着的，留在身边最后的亲情陪伴，也没了。 第48章 宋仰家已经没有了多少关系很亲近的亲戚朋友, 但毕竟是老人家的葬礼，不好潦草完事，许晋康夫妇帮着协调, 小区居委会也出面帮了不少忙，宋奶奶的葬礼办的比当初宋至远去世的时候要隆重一些。 林曼是在宋奶奶遗体火化的那天回来的，虽然以前关系并不那么融洽, 但好歹做了几年的婆媳，她赶回来陪宋仰一起为她守灵，送宋奶奶最后一程。 灵堂直接设在了墓园，宋爷爷和宋至远长眠的那家，举办葬礼是个很劳心耗力的事情, 即便宋仰只是个小孩，即便有很多人帮忙, 可他毕竟是宋奶奶唯一的家属, 葬礼各个环节都需要他过目经手, 由他最后敲定。 要为奶奶守灵，要接待前来弔唁的宾客，要决定很多事情, 那几天宋仰甚至连悲伤和难过的时间都没有。 葬礼为期三天，那之前墓园的工作人员来找了宋仰, 办理购买墓地的手续。 其实在当年宋爷爷去世的时候，他们买的就是夫妻墓，在宋爷爷的身边为宋奶奶留了一半的位置。 可当年宋至远去世的时候, 宋奶奶把那一半的位置给了他。 那时为了把钱都省下来留给母亲和孩子, 宋至远要求过自己死后骨灰海葬, 不要墓地，但宋奶奶不捨得。 当时宋奶奶已经是决定了住养老院的, 养老院会负责她的生老病死，去世之后也会统一安排偏远地区的公墓，那时宋仰还不太懂那些，宋奶奶一个人做了决定，后来从养老院回了家之后也还一直没来得及考虑这件事。 双人墓穴肯定是不允许放三个人的骨灰的，就导致现在需要再买一块墓地。 当年宋仰的爷爷去世的时候，宋至远已经毕业工作，宋奶奶也还没有退休，那时正是他们家庭条件最好优渥的时候，给爷爷买的是位置和风水都比较好的墓地，当时价格就已经很贵。 后来经济飞速发展，首都寸土寸金，不仅城里的房子价格狂涨，带的郊区墓地也越来越贵，宋爷爷旁边的位置就更是天价。 工作人员简单了解过宋仰家的情况，很贴心的给了建议。「 其实也不一定非要挨在一起，只要在同个墓园就不算远，以后家属来扫墓无非也是多走几步路的区别。」 但在宋仰的观念里，一家人就是在一起，活着要生活在一起，死了也要埋葬在一起，所以他一点都没有犹豫，选了爷爷旁边的位置。 在签署合同之前，宋仰问工作人员。「请问可以调换吗？」 工作人员几乎是秒懂了他的意思。「当然可以，其实当初你奶奶做决定的时候我们就提醒过，虽然也没有明文规定父子不能同穴，但按照传统礼仪和风水学来说，确实也是不那么合适的，我们会给你父亲修建新的墓穴。」 第91页 这时，林曼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显得很是迟疑，犹豫，但最后还是问了。「…新的墓穴可以是双人的吗？」 工作人员一愣。 宋仰直接否定了她。「不可以。」 林曼闻言立刻扭头看过来，宋仰说。「那里只有一个位置。」 「…是吗？」 林曼就那么看着他，默然许久，问。「那以后等我也死了，你打算把我埋在哪儿？」 宋仰和她对视片刻，收回目光，说。「如果到那个时候是由我决定，我会把你埋在外公和外婆身边。」 林曼听后又继续看了他许久，也收回目光，掉着眼泪发出了一声苦笑。 为期三天的葬礼结束，宋奶奶骨灰下葬，一切尘埃落定。 林曼还是无法克服心理障碍，拒绝跟宋仰回老房子，宋仰不再是当初那个只会老实听话的小孩，也拒绝跟她去住酒店。 从墓地回到家后，宋仰短暂的休息了一下，开始整理宋奶奶的遗物。 许澄阳跟在他身后，看他默默的收着奶奶生前用的东西，心疼的不知道该干什么好。 很多被褥衣服等大件的东西已经被烧掉，随着宋奶奶下葬了，剩下的都是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宋仰只留下了照片和奶奶平时用的一把小梳子作为纪念，其余东西都都收到一个大箱子里，搬到了车库和宋至远的遗物放到一起。 等他上楼，眼看就又要开始打扫卫生，许澄阳终于按耐不住，把他拽到沙发上，抱着不许他再折腾。 「宋仰，不要这样，不要跟自己较劲。」 宋仰其实并没有觉的自己在跟自己较劲，他就是慌，不安，不找点事情转移注意力，他心里就七上八下的乱的受不了。 「澄哥。」 宋仰靠在许澄阳的肩膀，很茫然。「我现在不知道该干什么。」 许澄阳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对他说。「难过就哭一场，不痛快就发脾气，把心里积压的坏情绪都发泄出来，然后好好睡一觉。」 宋仰不想哭，所有的眼泪在去重症监护室见奶奶最后一面的时候已经流完了，他也不想吵闹发脾气，奶奶生病了，离开是迫不得已，他自己也尽力在留了，没有遗憾，没有悔恨，他找不到理由发脾气。 他只能听取许澄阳最后一个建议，去睡觉，他很少向许澄阳提要求，但他心里实在太不安了。「 澄哥，你可以陪我吗？」 许澄阳的回应是直接带着他去卧室的床上躺下，亲亲他的额头，抱着他睡。 许澄阳比宋仰高大太多，躺下能把他整个人圈住，宋仰感觉自己几乎是被包裹在了温暖的怀抱里，被抱的很紧，很有安全感，他闭上眼睛，很快就睡了过去。 从宋奶奶生病住院到现在的这段时间，许澄阳也一直处于精神紧张的状态，尤其是最近几天，晚上熬夜守灵，白天陪着宋仰接待宾客，宋仰被叫出去办什么事的时候，都是他顶着。 按理说他已经很疲累，应该也是躺下就能立刻睡着的，可相反的，他毫无睡意。 小孩明明那么害怕失去，那么努力的想把爱的人都留住，可天意总事与愿违，爸爸才离开了没几年，奶奶也走了，小孩还那么小，以后可怎么办呢，自己又该怎么做才能抚平他受伤的心，让他重新快乐起来呢？ 况且，小孩会给自己这个机会吗，会何去何从呢，会跟林曼走吗？ 当初宋至远走的时候，宋仰拒绝跟林曼走是因为要留下照顾奶奶，如今奶奶没了，他还会选择留下吗？ 不管怎么样，林曼毕竟是宋仰的亲妈，宋仰还那么小，跟着自己的亲妈生活当然也是无可厚非的。 但平心而论，许澄阳是不放心的，且不论亲妈会待他如何，去了异国他乡，那就算是寄住在了别人家里，就小孩那么敏感要强的性格而言，会过起什么样的日子可想而知。 何况许澄阳也有私心，自己看护了那么多年的小孩，捨不得，也不想让他走。 可如果宋仰真的要走，他又不能拦，小孩跟自己的亲妈是天经地义的，何况他还要要去外地上学，不能陪在身边。 如果说此前宋仰因为插手学校霸凌事件受伤的事让许澄阳有了点后悔的苗头，那么宋奶奶的去世无疑是火上浇了油，让他后悔的更彻底了。 如果当初他没有动摇，坚持选择了本地的大学，那么他至少还可以在身边守着，有底气开口让宋仰留下，不要跟林曼走，而不是只能在夜里愁的辗转难眠。 宋仰的这一觉睡的很长很长，睡着之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奶奶和他打了视频通话，很高兴的告诉他说已经找到爸爸和爷爷了，他们在那边有了新的家，现在三个人住在一起，爸爸的病也已经好了，有了新的工作，下班后会陪她逛街，会和爷爷下棋，像小时候那样，又变回了性格开朗的样子，说他们现在生活的很幸福，要他放心，以后自己也要好好生活，好好读书，好好长大。 人们都说人去世之后并非彻底消失了，而是会去另外一个世界，所有离开的亲人们都会在那里汇合，重新生活在一起。 宋仰选择了相信，他相信奶奶真的找到了爷爷和爸爸，相信他们真的过上了幸福的生活，这样他就也真的会放心。 醒来的时候，宋仰也许自己没发现自己的嘴角是噙着笑的，但那一刻心里的踏实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足以让他释怀内心深处的疼痛。 第92页 睁开眼睛，屋里安静空荡，外面阳光刺眼，宋仰从床上爬起来，想找许澄阳，刚走到对门抬手打算敲门，就听到了里面许澄阳和父母的谈话。 「儿子，我们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但不能理解你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而且我们也不认为你有必要这样做，我们也不会同意。」 「爸妈，对不起，我知道这样对你们很不负责任，但我自己亲口答应的事我必须要做到，而且我也已经谘询过了，现在的政策很宽松，重新高考对我来说也不是难事，不过是再晚一年上大学而已，什么都不影响的。」 「什么叫『什么都不影响』，你浪费的时间不是影响吗，好好的统招毕业生变成社会青年不是影响吗，许澄阳，你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不要太天真了好吗？」 「…」 也许是刚睡脑子转的不够快的缘故，也许单纯的就是没往那个方向想，一开始听他们说这些，宋仰有些云里雾里的，没有特别明白。 直到许晋康有些严肃，甚至是很罕见的训斥了许澄阳一句： 「总之我们是不可能同意你退学的！」 第49章 日子再悲伤, 生活也还是要继续，为了早日把宋仰带回正常的生活轨迹，奶奶的丧事办完, 盛铭希只允许宋仰居家休息了一天，隔天一大早就来了宋仰家，打算拉着他去学校上学。 结果倒是不令他意外, 宋仰不去，但给出的原因让盛铭希难以接受。 「什么！你要跟你妈妈出国！」 彼时许澄阳还没起床，睡的迷迷煳煳的正构思自己的退学申请书，冷不丁听到盛铭希激动的那一嗓子，几乎是瞬间就清醒了。 「宋仰, 你别冲动，想好了再做决定。」 盛铭希瞪着大眼, 非常不能理解, 他明明记得宋仰一直很抗拒跟林曼出国。「我知道奶奶离开你受的刺激太大, 但也不至于这么想不开吧。」 宋仰正在厨房做早餐，手上动作有条不紊，语气也很平淡。「没有想不开, 那是我妈。」 「是你妈没错。」盛铭希说。「但她已经再婚了，有了新的家庭, 你过去之后算什么，而且想想你要面对后爸，那都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 万一看你不顺眼天天虐待你呢, 多恐怖啊。」 关于以上, 宋仰没发表观点，只是淡淡一句。「我已经决定了。」 许澄阳从卧室出来的时候, 正赶上他说这句，脑海里组织好的长篇大论半个字都说不出口。 能说什么呢，宋仰还没有成年，林曼是他的法定监护人，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奶奶还在的时候尚且有牵绊，如今奶奶没了，谁能阻止他去找妈妈。 许澄阳那一刻突然觉得，可能，也许，在绝对的血缘关系面前，亲人和外人，终究还是不一样的。 但他不知道，宋仰昨晚一整夜没能闭上眼睛，经歷了怎样痛苦而矛盾的挣扎，才最终做出了这样的抉择。 在听说许澄阳打算退学的那一刻，宋仰无比震惊，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是因为奶奶没了，他变成了孤零零的一个人，许澄阳放心不下他，才会想要退学回来，重新考本地的大学，好陪在他身边。 可想而知那会是多么沉重的牺牲，宋仰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可他能做什么呢，跟许澄阳抗争较劲吗，他不敢，他怕又像上次那样，又把许澄阳为难的整天整天睡不着觉，或是直接气晕过去。 许澄阳不放心他自己留在这边，他倒是也可以转学去h市上初中，或者干脆就不读书了，只跟着许澄阳，但他又知道，无论哪一种许澄阳都不可能会同意。 想来想去，就只有跟林曼走。 即便他内心很排斥，很抗拒，但这是目前他能想到的最稳妥的办法，因为林曼是他的亲妈，他跟林曼走是天经地义的，许澄阳非但不会生气，或许还会为他身边又有了亲人而感到高兴。 这样以后许澄阳就可以专心过自己的生活，不用再时刻牵挂着他，就可以轻松快乐的度过自己的大学时光。 宋仰突然宣布自己要跟妈妈出国这件事，给盛铭希带了不小的冲击，弄的他没了心情去学校，直接赖在宋仰家逃了学。 中午林曼喊宋仰出去，不论是带宋仰吃饭还是购物，盛铭希都强行跟着，整个下午一双眼睛都恨不得盯在林曼身上，像是在观察测评她以后会不会对宋仰好。 晚上林曼约了许晋康一家吃饭，感谢他们这几年对宋仰的照顾，也正式告知他们自己打算带走宋仰的事。 其实宋仰能跟林曼走，对许晋康和周敏茹来说也算是好事，同为父母，他们不觉得小孩去跟亲妈生活有什么可不放心的，但他们揪着的心就是放松不下来，因为他们的儿子已经失魂落魄了一整天，餐桌上饭一口没吃，酒倒是灌了两大杯。 就连林曼都注意到了许澄阳情绪上的异常低落，趁着许澄阳出去上洗手间的功夫，把他叫到餐厅的露台单独说话。 北方的秋天很短暂，十月中下旬，晚上就已经很凉了，林曼穿了件驼色风衣，长头髮松散的挽着，脸上没有多少岁月的痕迹，仍然如当初许澄阳第一次见她时那样美丽精緻。 许澄阳就那么看着她，忍不住有些可惜，如果宋仰是个女孩，肯定会和她一样漂亮精緻，但宋仰是个男孩，六岁之前跟她还是很像的，但长大一些之后就越来越像宋至远了，虽然宋至远也很帅。 第93页 而见他一直盯着自己，林曼先是和他对视了片刻，最后无奈的笑出声。「 你要不是个晚辈，这么看着我，我估计是要生出些什么不合适的想法了。」 「…」许澄阳收回了目光。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和宋仰认识有七年了吧。」林曼说。「你带他的时间比我这个亲妈都要久了。」 许澄阳摸不清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就没吭声。 「既然那么捨不得。」 林曼说。「怎么不留了，你知道只要你开口，他就会不会走。」 许澄阳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多想了，他把目光又移回来，看着林曼。「你不想要他？」 「不是不想要。」林曼说。「是不想勉强他，他不愿意跟着我，我看得出来。」 「 他如果真的不愿意。」 许澄阳说。「就算勉强他，他也不会点头的。」 「嗯，但情况特殊啊。」林曼苦笑了一声，说。「这不是你要为了他放弃学业吗，你都给他这么大压力了，他不走能行吗？」 许澄阳一愣。 林曼说。「你爸妈告诉我的，但我没告诉过他，他也用不着别人亲口告诉他。」 和林曼短暂的聊了那么几句，回到餐厅包间的时候，许澄阳的脑子都是懵的。 他后知后觉觉得自己真蠢，自以为做了最合适的选择，但没能考虑到，给小孩出的是怎样的难题。 小孩是那么要强的性格，从小就最怕给别人添麻烦，在跟不跟妈妈走的事上，优先考虑的都不是自己会不会受委屈，而是会给林曼的新生活带来什么样的影响。 他甚至担心林曼在那边过不好，担心林曼因为还有他这么一个小累赘所以在新的家庭里处于弱势，连给的生活费都捨不得要。 这样的小孩，又怎么会真的愿意跟林曼走呢。 当初为了能让许澄阳改志愿选择心仪的专业，小孩不惜丢掉自己那么多年的坚持，硬着头皮示弱，强行让自己「赖上」许晋康和周敏茹。 如今为了让许澄阳不退学，小孩又放弃了坚持，要去赖从来捨不得过多打扰的妈妈了。 一想到他那颗小小的心灵是经歷的怎样的挣扎才做了决定，许澄阳就觉得窒息，回到饭桌上之后闷头又给自己灌了好几杯酒。 盛铭希不能接受即将和好朋友分开的事实，也生着闷气喝了些酒，晚餐结束后还想继续跟着宋仰回，但宋仰打电话叫来了他家的保姆阿姨，让阿姨强行把他给带回了家。 许澄阳酒量本来就差，那几大杯红酒灌下去，神智尚存，但理智没了，到家后拒绝跟许晋康回家，坚持去对门，要继续睡宋仰的房间，不让去就闹。 许晋康夫妇拗不过醉鬼，把他扶去宋仰家里，给餵下解酒药，安顿好之后嘆着气走了。 红酒后劲足，解酒药效用慢，许澄阳被安顿好之后其实没睡着，等爸妈走后，他在床上翻了个身，哼唧了两声就又爬起来了。 宋仰原本在卫生间洗热毛巾，打算给他擦擦脸，听到动静后出来，就看到许澄阳在翻箱倒柜，因为醉的一塌煳涂，动作迟缓不利索，跌跌撞撞的。 那画面实在是有些太过诡异，宋仰努力忽略掉某些相同情景的联想，立刻扔下毛巾过去扶住他，没有说话。 但许澄阳主动开了口。「 你的户口本和身份证呢，拿出来。」 宋仰疑惑。「要那些干什么？」 许澄阳看着他，很不满的样子。「我要把你的户口迁到我家，这样你就哪也跑不了了。」 「…」宋仰垂了垂眸子，刻意迴避了许澄阳的目光。 「小白眼儿狼。」 许澄阳用手指戳了下他的脑门儿。「都不提前知会一声，说走就要走，没良心。」 眼神可以躲避，声音躲不掉，宋仰是无法忽视许澄阳受了伤一样的控诉的，他忍不住小声道歉。「澄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你是故意的。」许澄阳无情的拆穿他。「你就是吃准了我好骗，知道就算我不愿意也什么都不会说，但你错了。」 宋仰预感不太好，下意识想继续躲避，但许澄阳不给他机会，掐着抬起他的下巴，要求他看着自己。「你这个臭小孩遇到事情只会逃避，固执的做自以为是的决定，但我跟你不一样，我是大人了，知道错了立刻就会改，遇到事情要大家商量着一起决定。」 宋仰眸子眨了下，就见许澄阳说。「我现在要和你商量一下，关于你要不要出国的事。」 宋仰下意识张了张嘴，但还没来得及说出什么话，又见许澄阳忽然之间红了眼，不到片刻，眼眶里的泪水就蓄满了。 「你留在首都继续读书，以后我爸妈和小希都可以陪你，我明天就会会订回h市的票，继续好好完成学业，逢周末和节假日都会回来看你，关于你要不要出国的事，这就是我的意见，同时我也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一下我给你的建议，那就是...」 许澄阳说着，松开掐着宋仰下巴的手，改为俯身下来凑近和他平时，一双好看的眼睛水汪汪的，眨一下就要掉下两颗很大很大的泪滴。 「我不退学，你也不要走。」 第50章 宋仰从小就是个很固执的人, 只要自己拿定了主意的事，谁都动摇不了他，即便是许澄阳。 跟林曼走是他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 因为他不仅仅是为了让许澄阳不退学，他还想还给许澄阳原本无牵无挂肆意洒脱的人生。 第94页 但许澄阳哭了。 醉酒后的许澄阳不像平时那样总是在他面前装成熟稳重，嘴上说着是商量, 但行为上却掉着眼泪让他不要走，甚至表现的比生闷气的盛铭希更为幼稚，更像个小孩。 那让宋仰想起了他们最初认识的时候，那时候许澄阳主动靠近他，说要和他交朋友, 是真的把自己放在了一个朋友的位置上，会和他拌嘴, 会对着他撒娇, 会对他露出孩子气的一面, 让他觉得许澄阳需要他。 后来慢慢变成了哥哥的身份，许澄阳给自己的肩揽下了很多责任，对他就只剩单方面的疼爱和照顾了, 宋仰因为年龄太小，能回馈给他的很少, 无法处于平等的位置，导致他经常觉得自己是许澄阳的麻烦。 当醉酒后的许澄阳哭着让他不要走，像当初俩人闹别扭时伤心的对他说别的朋友都没有他好时一样, 又让他忽然拥有了那么一点自己其实也被他需要的感觉。 大概是从小到大一直在不断失去的缘故, 宋仰对可以拥有的东西都抓的很紧, 虽然性格很固执，但也出奇的好哄, 他甚至都不用别人来哄，只要是他在意的人，只要对方稍稍展露对他的需要，哪怕只有一丁点儿，他就能说服自己去用力抓住。 那天晚上，宋仰把许澄阳哄睡着后，就给林曼打了电话，爽了第二天去办理签证项目的约。 许澄阳酒后睡的沉，一觉醒来时天又快黑了，起床走出卧室，先看到盛铭希一张喜气洋洋的脸。「澄哥，你可算睡醒了，我已经迫不及待要告诉你个好消息了！」 许澄阳醉酒后其实不会失忆，但回想起昨晚对着小孩哭这件事觉得实在是太丢人，有损他可靠大哥哥的形象，于是决定装失忆。「什么好消息啊？」 「宋仰不出国了！」 盛铭希是真的开心，说话都显得有些激动。「 他决定留下来继续在附中上学，和我一起！」 「哦。」许澄阳又顺嘴问。「 为什么又变了啊？」 「我也不知道。」 盛铭希笑着说。「可能是被我给吓唬的，我告诉他后爸很恐怖，可能会被饿肚子去罚站小黑屋什么的，他估计是信了，哈哈，你说他是不是有点好骗？」 「…」 许澄阳有些无语，时常感慨盛铭希有着与其酷拽帅气外表不相称的傻天真，他瞥了瞥厨房里正忙活着做晚饭的宋仰，刻意提高了点音量。「 也行，反正他也大了，自己也能照顾好自己了，愿意在哪就在哪吧。」 宋仰不知道许澄阳是不是真的会酒后失忆，但听他刻意拔高了的音量，估计他至少是不会再提退学的事，于是放了心，无奈的扯了下嘴角，决定配合着装傻，什么都不提了。 许澄阳订的是隔天上午的票，许晋康夫妇开车送他去高铁站，这次他允许宋仰也跟着了。 虽然还是很不舍，甚至更不放心了，但总归是比第一次离开时要适应了很多，许澄阳卡点到的检票口，没留更多依依不捨的时间，和爸妈告了别，叮嘱了宋仰几句，就匆匆检票进了登车通道。 许澄阳回h市后的第三天，林曼也走了。 对于宋仰反悔的决定，林曼也没有坚持什么，这么多年几次三番的，她已经彻底接受了宋仰不会跟着她的现实，走的时候带宋仰吃了饭，置办了新季度的衣服，怕宋仰不要，取了一些现金，强行给留下了。 林曼也离开之后，宋仰就回学校上课了。 请假半个月，课程落下了很多，宋仰上课听新的，下课复习旧的，回学校之后只顾埋头学习，恨不得脑门上直接贴上「拒绝打扰」四个大字，没有给已经知道了他家里情况的同学们安慰他的机会。 盛铭希担心宋仰孤单，反正自己家里爸妈也不在，就每天晚上放学后直接跟他回家，并且还会让阿姨把做的饭都送到宋仰家。 有时候顾迟也会跟他们一起，偶尔吃完饭后写作业写到太晚，也会留宿。 宋仰有两个小伙伴陪着，许澄阳在那边还算安心，连带许晋康和周敏茹都放心了不少。 一周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就到了周五。 附中再卷，也还没有丧心病狂到初中就占用周末不让休息的程度，周六日不上课，盛铭希决定犒劳一下努力学习了一周的自己，周五下午晚上最后一节晚自习不学习，撺掇着宋仰去他家住两天，说他爸妈给更新了游戏设备，自己一只手打不好，要他过去给测评一下。 但宋仰知道，那其实是因为盛铭希的爸妈周末会回来，他得回家陪爸妈，又担心他自己待着会胡思乱想。 自己待着固然会孤单，但对宋仰而言，他更不想去别人家里打扰，他拒绝了盛铭希。 放学的时候盛铭希还在试图劝说，从教室一路劝到自行车棚，最后耐心告急，拒绝做他的车后座。 从宋仰回学校上学，盛铭希就以自己手臂受伤不能骑车为由，把自己之前买的那辆带后座的自行车给翻了出来，让宋仰骑着每天载他上下学。 宋仰个头儿比他矮那么多，本来骑着载他就吃力，每天还得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个不小心再给他摔一下，导致他那条手臂再挂好几个月。 盛铭希那么一闹，宋仰正好，赶紧就把这个任务交给了跟在他们身后的顾迟。 盛铭希目的没达成当然是不乐意的，瞪着大眼睛痛斥他无情。「瞧瞧，我不辞劳苦的陪了你那么久，让你陪我两天都不肯就算了，现在还连接送我的活也推出去了，宋仰，你小子就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儿狼。」 第95页 对于他的痛斥，宋仰并不十分在意，只是叮嘱顾迟。「路上小心点，他坐车不老实。」 顾迟从他手里接过自行车，看着盛铭希的脸色，小声问他。「 那你怎么回去啊，要不要骑我的车呀？」 「不了。」 宋仰说。「我正好跑步。」 说完就转身直接朝学校大门走去。 盛铭希无奈，他不想跟着跑，又不能自己骑车，只好不太情愿的坐上顾迟的车后座，扬着下巴指挥。「赶紧的，跟上他。」 顾迟很听话，蹬着自行车很快追上宋仰，然后听盛铭希在那阴阳怪气。「 哎呀，某人啊，简直就跟那圆茄子似的，油盐不进。」 宋仰不理人。 盛铭希就故意跟顾迟说话。「哎，小顾同学，我打算把某人给弃了，反正他也不太需要我，以后就咱俩好吧。」 顾迟闻言愣了愣，手上没控制好，车把小范围的晃了下。 「我去。」 盛铭希差点儿被甩下去，惊魂未定，立刻从背后表达自己的不满。「顾迟你靠不靠谱啊，长那么大高个干嘛使的，骑车还没有宋仰那个小不点稳呢。」 无疑，这话宋仰听了不乐意，扭头瞪他。 盛铭希也忽然意识到自己又不小心提了宋仰最闹心的事，但他的好心好意刚被拒绝，这会儿不愿意服输，于是强行横。「干嘛，个头小就个头小，个体差异又不是什么丢人事，至于整天捂着盖着的不让人说吗。」 恰好这时，他们也到了学校大门口，正在宋仰考虑要不要适当的给盛铭希一脚时，一抬眼，忽然就撞上了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 宋仰由于太过意外，脚步一顿，立刻原地停住。 顾迟也抓了剎车跟着他停下，只有盛铭希反应很快的喊了声。「澄哥？你怎么又回来了？」 「想回来就回来，要你管啊。」 许澄阳笑着走近他们，伸手摸摸已经愣住的小孩的脑袋。「惊不惊喜？」 说实话，惊倒是惊了，喜是半点没有，宋仰甚至都突然有点慌，毕竟这才走了一周就又回来了，有那么一瞬间，他都怀疑许澄阳是不是骗了他。 「 不是。」 盛铭希不理解。「 你是回来干什么的啊？」 「当然是回来揍你的。」 许澄阳说着，直接伸手去捏起了盛铭希的脸。「我这要是不回来，都不知道你小子这么厉害，居然敢背着我欺负我的小宝贝，哈？」 「谁让他总是拒绝我。」 盛铭希被捏着脸，还在试图告状。「下午我不是发微信跟你说了吗，让他周末去我家，好说歹说都不同意，差点给我气死。」 「不去就不去嘛。」 许澄阳说。「至于攻击我们的身高嘛，我们才不是小不点，我们是晚长身量，以后能长得比你高俩脑袋。」 「…」 盛铭希都快忘了，他这位前「姐夫」除了奇的护犊子，告状是没用的，于是撅撅嘴，不吭声了。 许澄阳这才放开他，笑着也揉了把他的脑袋，回头手搭上宋仰的肩，带着他走向自己骑过来的自行车。 宋仰还在怀疑和猜测，甚至都没能反应过来，直接坐上了许澄阳的车前斜梁。 小孩反应那么明显，许澄阳当然不会看不出来，车子骑起来之后，才笑着解释。「好啦，别自己脑补剧情了，我就是回来过周末的，周天下午就又回去啦。」 许澄阳的解释仿佛有种莫名的魔力，他只要说了，宋仰就会相信，只是不太理解，回头看着他问。「为什么要回来过周末？」 「因为想我的臭小孩呀。」 许澄阳低头看看他，对他说。「 粘一起那么久，冷不丁分开有点不适应，想你想的心情低落呢，要抱抱才能好。」 其实宋仰心里清楚的知道，没什么别的原因的话，许澄阳就是不放心所以回来看看。 可知道归知道，听他那么说话，再对上他温柔笑着的目光，宋仰的思绪也还是不听指挥似的，拐着弯儿的奔着其他方向去了。 收回目光，回过头去，宋仰往后靠了靠，借着让许澄阳抱抱的姿势，让自己完全被包裹进了许澄阳的怀里。 许澄阳大概是刚洗过澡，衣服穿的不是很厚，靠近能闻到沐浴露的味道，那味道很好闻，很香，甚至香的宋仰都有些迷煳了。 他就纳闷，明明已经十月底了，快初冬了，夜里那么凉，他从教室出来的时候还感觉有点冷，可许澄阳一回来，季节立刻就变了似的，让他觉得好像马上就要春暖花开了。 甚至此时此刻，他觉得就连骑车带起的风都是暖的。 第51章 初中生的周末还是自由的, 学校倒是也安排了很多社团活动，但都是自愿参加，如果家长没有在校外安排补课和兴趣班什么的, 那周末就是学生们自己支配。 宋仰没有参加任何社团，也没什么校外兴趣班，周末一般都是宅在家里, 做做饭，收拾收拾卫生，写写作业，看看书，最多是带奶奶去小区旁边的公园透透气。 现在奶奶不在了, 去公园透气这一项也被废弃，他原本计划这个周末在家看两天书熬过去就算了。 但许澄阳回来了。 说实话, 许澄阳能回来陪他过周末, 宋仰是求之不得的, 他很意外，也很惊喜，但他还没有被惊喜沖昏头脑到只顾自己高兴的程度。 许澄阳对于他现在的独居生活过于不放心了, 即便是知道盛铭希和顾迟经常来他家陪她，周敏茹和许晋康也会时常过来他家看看, 但还是不放心，一到周末还是不惜那么远跑了回来。 第96页 宋仰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许澄阳不用这样，他不善言辞, 只能付诸实际行动, 于是为了让许澄阳看到他自己一个人其实也能过得不错, 他忍痛放弃了能和许澄阳待在一起的宝贵半天时间，在周六的下午「抛弃」许澄阳, 去了盛铭希家玩游戏。 并且，他还要求盛铭希给他拍照片发朋友圈，着重强调他们的周末过的有多快乐充实。 盛铭希对宋仰居然临时改变主意的行为很是不能理解，对他要求自己拍照发朋友圈的行为就更是惶恐，毕竟宋仰从小也就愿意让许澄阳给他拍照，也只愿意出现在许澄阳的朋友圈，盛铭希都得偷拍，还是发一次朋友圈他俩就得吵一次的那种。 再加上宋仰在盛铭希家待的过分不踏实，坐不住站不住的，老去看时间，玩游戏也心不在焉，总是开局就坠机。 以至于盛铭希都怀疑宋仰是不是让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给附体了，偷偷给许澄阳发信息问要不要找个神婆给看看。 许澄阳看完信息笑半天，回復俩字：不用。 在盛铭希家过完周六，周日宋仰就没再出去了，在许澄阳家待了一上午，甚至中午还破天荒的在他家吃了午饭，下午跟着许晋康一起送许澄阳去高铁站。 送许澄阳进站时，宋仰以为这次他一走，再回来就是年底了，所以万般不舍，抓心挠肝，差点儿就没绷住掉出眼泪。 然而没想到，过了一周，许澄阳又在周五的晚上回来了。 如果说第一次是惊，但惊过之后是喜，那么这一次还是惊，可惊过之后，却就是愁了。 宋仰太敏锐了，只是这两次，他就立刻察觉到许澄阳的意图，可能不是因为不放心所以打算最近多回来看他几次，而是很可能以后就这么下去了，会每个周末都回来，以这种方式继续陪着他。 无疑这是宋仰不能接受的，且不说h市在一千两百多公里之外，来回奔波有多辛苦，就是在本地，每个周末都回家也不是一个大学生该有的正常生活状态。 于是在许澄阳第三次在周末回来的时候，宋仰找他谈了一次话。 谈话是在宋仰的房间进行的，宋仰坐在书桌前，许澄阳坐在他的床上，两个人面对面，都非常郑重其事地样子。 许澄阳知道这事儿宋仰肯定不能答应，早晚得跟他聊，所以提前准备好了一肚子的草稿，专门等着对付他。 谁知，宋仰剑出奇招，开场第一句话就让他没能成功接上，甚至别说接上，他第一时间都没能反应过来宋仰说的是什么意思，愣了愣。「什么…你打算跳什么？」 「跳级。」 宋仰说。「 我不想读初二了，打算下学期上初三，明年暑假参加中考。」 「…」 许澄阳先是用半分钟的时间理解并消化了他话里的内容，然后，气笑了。「不是，你当学校是咱家开的啊，你想怎么读就怎么读？」 「我问过我们班主任。」宋仰说。「他同意帮我向学校申请。」 「什么？」 许澄阳笑容顿了顿，改为惊讶，又愣了会儿。「那…条件呢？」 条件当然很苛刻。 其实跳级这个想法在宋仰最初提出来的时候，是打算初三也不读了，直接跳到高一，但班主任告诉他这不可能，附中虽然卷，但并不鼓励跳级，尤其不允许跨阶段跳，歷年那么多学习好的学生，都是一步一个脚印稳扎稳打按正常年级顺序读下来的，跳几生多少年都出现不了一个。 宋仰只能退而求其次，改为跳到初三，原本这班主任也是不同意的，但架不住他坚持，连续去班主任办公室磨了五天，怎么劝都不听，就是要坚持跳。 最后班主任终于被给磨烦了，就同意了给他一个自己争取的机会，要求他这学期的期末考同时做初二初三的卷子，并且成绩都能取得年级第一名，班主任就同意并且亲自帮他办理那些手续。 也就是说宋仰需要在接下来不到三个月的时间里，既要学完初二上学期的内容，还要自学完初二下学期以及初三上学期的知识，这样他才能参加初三上学期期末的考试。 说实话，这么短的时间光是学这么多书本就很难了，更别说还要在期末考时考两个年级第一，这几乎是不太可能完成的任务。 宋仰说的很轻松。「年底期末考，拿到两个年级的第一名就行了，不难。」 「…」 许澄阳直接哑然，饶是自己从上学开始就常驻年级第一的位置，还是本年度的市状元，他都不敢说这样的大话，实在是不知道小孩这是过分自信还是年少轻狂了。 而且许澄阳也不是很贊成宋仰跳级，他的观念和老师们是一样的，所以他也试图劝宋仰。「小孩，我幼儿园毕业升小学之前，考过我们那边r大附小的早培班，几万个学生里才挑选一个的名额，当时我考上了，但最后我爸妈没让去，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宋仰摇摇头。 许澄阳说。「教育阶段划分是有它的科学性在的，是按照学生年龄和心智的成长过程对比进行的，提前或者滞后都是不合适的，比如我当初若是上了早培班，只用六年的时间去完成别人十多年要完成的知识储备，很显然我那六年的生活里就只能有学习这一件事，可想而知那会有多痛苦和枯燥，也可以想像最终我会长成一个什么样的人。」 第97页 宋仰明白了他的意思，收回目光，蹙蹙眉。「 只是一年而已，没那么夸张。」 「中学阶段是人生至关重要的阶段，你可能觉得赶的不过一年的时间，但缺失的却是平和稳定的成长期。」 许澄阳说。「学习之外若是还有余力，大可以去参加参加社团，交交朋友，培养一些其他的兴趣，何必把自己搞的匆匆忙忙的呢。」 不能否认许澄阳的话很有道理，循循善诱说的也很动人，但他还是没能动摇宋仰决定了的事。 许澄阳也知道他倔，嘆了嘆气，又问他。「 那原因呢，为什么突然想跳级？」 宋仰说。「中学很无聊，我想早点上大学。」 很显然，这是託词，他就是想早点去许澄阳身边。 说服许澄阳不再这样频繁的来回跑不是什么难事，但宋仰知道，就算是这个问题解决了，许澄阳的牵挂也还是会存在，唯有他早日上了大学，去了许澄阳身边，许澄阳才会彻底放松下来。 「大学也没什么意思的。」许澄阳说。「一样的上课学习，除非混日子，否则也没比中学舒坦多少。」 宋仰听他这么说，感觉他劝的意愿没那么强烈了，决定开始转移话题，琢磨了琢磨，说。「上了大学就自由了，可以做很多中学不能做的事。」 许澄阳问他。「比如？」 宋仰犹豫了下，说。「谈恋爱。」 「…」 许澄阳再次让他气笑。「你小子可千万别说你着急上大学是为了能早点谈恋爱啊，这个理由我不能接受。」 宋仰抿抿嘴，看看他，问。「你们那个大学里的女生好看吗？」 「女生？」许澄阳还真想了想，但没想出来，他没注意过，就随口说了句。「还行吧。」 宋仰闻言又看看他，眉间微不可查的蹙了蹙。「 那你会在大学里谈恋爱吗？」 「不知道，这个也说不好啊，谁知道…」 话说一半，许澄阳忽然意识到跑题了，强行止住，又把话题拉回来。「往哪扯呢，这正说你跳级的事呢。」 宋仰抿抿嘴，很想告诉他自己已经决定了，不用再说了，但觉得这话太直接，就拐了个弯。「以后你别老周末回来了，你一回来我就分心，耽误学习。」 这话其实更直接，许澄阳要不是很了解他，没准儿都能让他这话伤了心。 「臭小孩，绕了这么大个弯子，在这儿等着我呢。」 许澄阳说着，伸手把他拽过来摁在身边坐下，，手臂勾着脖子作惩罚状。「为了不让我回来，煞费苦心了啊。」 这种时候解释反而适得其反，宋仰就不说话。 「好啦。」 许澄阳见他瘪着小嘴，松了松他。「 你要真决定了，就试试吧，初三知识量大，自学还是挺难的，遇到不懂的可以随时问我。」 宋仰点点头，看向他，试探性的问。「 视频给我讲题吗？」 「嗯，视频讲~」 许澄阳当然听的出他的话外之音，笑着在他脸上掐了把。「放心吧，不总是到你跟前来了，免得耽误你学习。」 第52章 附中作为卷王中学, 致力于为学生学习提供一切便利，每年都会按照教材的更新情况录制讲课视频，从初一到高三的各个科目逐节课录制, 选的也都是各科最优秀的老师。 目的本是为了方便学生课上没听懂的话，课后可以再看着视频再学一次，方便复习, 但到了宋仰这里，就正好方便了他去自学。 确立目标之后，宋仰就立刻付诸了行动，仿佛一键切换般进入到了疯狂学习模式，白天在学校上课, 晚上回家上网翻出视频，继续上课。 盛铭希一开始没注意, 还当他是在补之前落下的课程, 有天晚上跟他回家, 见他吃着饭还在看视频，纳闷怎么过了那么久还没补完，还以为他是不是有哪里弄不懂打算给他讲讲, 结果凑过去跟着听了会儿发现没听懂，仔细一看, 当即哈哈大笑。 「我说你小子怎么补了那么久还没补明白，闹半天是看错视频了，你这不对, 这是咱们下学期的课本。」 宋仰瞥瞥他, 把碗里最后的那几口饭吃完, 抱着手机和课本回自己房间的书桌前，继续看视频。 盛铭希笑了个半截, 感觉不太对，也立刻跟着过去，一眼就注意到了他书桌上的一张表。 那是宋仰按照中学期间的学期顺序制定的学习计划表，上面写了很多密密麻麻的小字，清楚着记录了每个学期定时定量要完成的任务，但「初二下」，「高三上」和「高三下」这三个格子是空白的。 盛铭希是个头脑灵活的，盯着那张表琢磨了半天，回头惊讶的瞪起眼睛。「宋仰，你疯了吧？」 在事情还没有成功确定之前，宋仰原本是不打算声张的，但盛铭希是他最好的朋友，他觉得应该提前知会一声，就没否认。「我想早点上大学。」 「你想个屁。」 盛铭希不是很能理解他，毕竟对于大多数学生来说，中学的学业其实已经很繁重了，一级一级的读就已经足够累人，平时就已经很少娱乐的时间，再这么赶着跳，无异于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但盛铭希仔细琢磨了琢磨，又觉得也知道原因，因为宋仰前阵子刚有过想去打个周末工的打算，但首都这边管的严，僱佣童工被发现的话处罚会很重，他去问了好几个地方，人家都不要他。 第98页 盛铭希觉得宋仰是因为手头没有钱了，认为上了大学方便勤工俭学所以才那么着急，掏出手机直接就转了个帐。 宋仰正看着讲课视频，屏幕上方跳出个三千块的转帐信息，他暂停视频，扭头看着盛铭希。 盛铭希挑挑眉。「别跳级了，跟了我吧，以后每个月给你三千块，给你养的白白胖胖。」 宋仰木着脸。「我这么便宜？」 「别不识抬举啊。」盛铭希说。「我爸妈每个月给我才五千。」 宋仰无语片刻，收回目光。「我还能撑到上大学之前，到时候你再来跟我谈。」 「又开始油盐不进了是不是？」盛铭希再次掏出手机。「我可跟澄哥告状了啊？」 「澄哥知道。」 宋仰说。 「…」 盛铭希有些惊讶。「他能同意？」 「嗯，说好了，他在大学等我。」 宋仰其实很少说这种话，但这会儿也不知道怎么的，脱口就出来了，说完他自己还尴尬了下。 好在盛铭希没注意，只是满脸可惜的长嘆了一声。「 哎，那完了，那估计是轮不着我了，都不够澄哥养的呢。」 周五下午，下了最后一节课，许澄阳直接回了寝室，推门进去，立刻迎来了室友们惊讶的目光。 他们寝室是四人间，三位室友有个h市本地的叫林聪，是个很开朗热情的东北小伙，一个叫苏郓，是个很温婉亲和的南方小伙，还有个西北地区来的性格比较内向的赵生和。 三位室友齐刷刷的看向进门的人，林聪先问了句。「许澄阳，你咋没走啊，这周不回家了啊？」 「嗯，不回了。」 许澄阳进屋把包放下，拉开自己的椅子坐下。 「怎么不回了？」苏郓也问他。「不担心你弟弟了啊？」 担心当然还是担心的，但弟弟都已经为了不让他来回跑着急的要提前考大学了，他不敢再给压力了，他和宋仰达成了约定，每个月只回去一趟。 嘆了嘆气，许澄阳说。「多看那两眼也顶不了什么事，我还是做点实际的吧。」 说完他转头看向隔壁坐着的赵生和。「我记得你有勤工俭学来的吧，可不可以传授我点经验，课余打工都能做些什么啊？」 赵生和挺意外，打量了下他穿着的一身名牌。「你…打工？」 「是啊。」 许澄阳说。「我以后得养弟弟了。」 说完见其他两位室友都用同样狐疑的目光打量着他，又补充了句。「得用我自己赚的钱。」 室友们面面相觑，理解不同，但想法一致：真是个思维奇特的高级弟控。 对此许澄阳也没多解释，只是无奈的笑了笑。 关于宋至远去世前到底给留下了具体多少钱，许澄阳是并不清楚的，他也没问过宋仰，但通过之前宋仰和宋奶奶的生活习惯来看，能猜到不会太充足。 两个人这些年生活上已经花费掉不少，宋奶奶生病住院是一大笔，买高价的墓地又是一大笔，可想而知现在宋仰手里已经没剩多少钱了。 宋仰自己说过可以撑到高中毕业，但许澄阳知道，那是足够省吃俭用才可以的，宋奶奶还在的时候，宋仰不捨得让她过的太苦，吃穿用度上还是有些质量的。 可上次回家的时候，许澄阳发现宋仰家里的米面粮油，甚至是牙膏卫生纸等日用品都换成了很便宜的那种牌子。 加上盛铭希又偷偷告诉过他宋仰试图去打工的事，许澄阳心疼的好几天都没能吃下饭。 他之所以同意宋仰跳级，除了劝不动，也是想让宋仰把时间都占用起来，毕竟在他看来小孩还那么小，在家里学习再辛苦也比出去打工好。 而打工这样的事，是他这个已经成了年的人该做的事，他是不可能允许自己眼睁睁看着宋仰过省吃俭用的苦日子的。 他当然可以向爸妈寻求资助，他爸妈必然也不会反对，但他又觉得这是自己揽下的责任，强加到父母身上实在是不合适，再者依宋仰那个要强的性格，不知道又要承受多大的心理压力。 想来想去，许澄阳觉得还是自己打工赚的钱用的更踏实，宋仰接受起来也更容易。 于是从这个周末开始，许澄阳不再往家跑，开始跟着赵生和过起了平时上课学习周末四处打工的日子。 人一旦忙碌起来，时间就过的特别快。 两个月的时间匆匆飘过，转眼就来到了元旦假期。 附中没有遵照规定提前半天放假，宋仰怕许澄阳说他，也不敢逃课去车站接人，焦急的不行，从下午开始屁股上就长了刺似的，坐不住也站不住。 盛铭希在他后排坐着，见他那脑袋跟向日葵似的，整节课对着墙上的时钟，光是嘲笑他都笑累了。「你说你急什么，就一个月没见，整的跟一年似的，早见上面能怎么着，能长高两公分啊？」 许澄阳刚发信息说已经到家了，宋仰这会儿急的不行，也顾不上理会盛铭希拿他身高刺他的事了，一心只想放学。 「得亏澄哥不是个女的。」 盛铭希说。「不然就你这望眼欲穿的劲头，我都得怀疑你对他是不是有什么非分…」 啪。 不等盛铭希说完，宋仰扬手往后扔了个笔帽，准确无误的砸在了盛铭希的脑门上。 「你大爷啊。」 盛铭希不乐意了，从后边朝着宋仰的椅子就踹了脚。 第99页 宋仰不理会，盛铭希还要再来一脚，被顾迟拦下了。 话说后来三个人熟悉起来之后，顾迟也把课桌搬到了后排，现在就坐在盛铭希隔壁，距离很近，每次盛铭希撩拨前桌得不到回应，气的要跟宋仰干架，顾迟伸伸手就能拦住他。 「算了。」 被拉住手臂的盛铭希也不恋战，转头往顾迟那边靠靠，笑滋滋的故意说话给宋仰听。「反正我有可爱的小顾同学，我们小顾温柔乖巧，善解人意，比某个软硬不吃的傢伙可强多了。」 宋仰倒是不在意盛铭希故意说话给他听，但还是回了下头，只不过他看的是顾迟，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现，盛铭希说类似话时，顾迟会低下头去，会闪躲，会脸红。 放学铃声在这时总算敲响，宋仰也就顾不上管谁脸不脸红了，他甚至连书包都顾不上拿，起身就直接窜出了教室。 天气预报说最近两天有大雪，雪还一直没下，冷倒是先冷上了。 许澄阳从更靠北的冰雪城市回来，都没觉得温暖多少，从家骑车过来，脸冻得都疼，他正站在校门口琢磨这个寒假是不是去学个车，一团小黑影就突然冲过来扑了他个满怀。 「哎哟喂。」 许澄阳被扑的都险些没站住，倒退了好几步，直接笑了。「臭小孩，这么想哥哥的吗？」 那当然，再晚见到一秒就活不下去了，但宋仰没说，只是脸埋在他胸口，双手抱住他，很用力。 许澄阳让他抱了会，然后注意到小孩没穿外套，立刻把人扒拉开。「外套呢？」 「这儿呢。」 随后跟出来的盛铭希把宋仰的外套和书包一起扔过来，笑着说。「可急死他了。」 许澄阳接下，帮小孩把外套穿好，带上帽子，然后才开始教训人。「 怎么不好好穿衣服，这么冷的天冻感冒了怎么办，我平时怎么嘱咐你的，是不是忘了，又想被打屁股是不是，嗯？」 宋仰也不吭声，老老实实听训，仰头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 小孩不吱声，眼巴巴望着他，许澄阳训着也没意思，继续念叨了两句，又帮他捂了捂冻红的小脸，之后背起他的书包准备带他回家。 这时，一辆自行车从后面绕过来，剎车横在他们面前。 「许澄阳！」 赵成谦摘了帽子和口罩，露出一张明显带着惊喜的笑脸。「还真是你啊，好久不见了。」 许澄阳以前看赵成谦就跟看小孩一样，现在自己都大学生了，看他就更是差着辈似的，笑了笑，随口说了句。「嗯，半年没见，长高了啊。」 几乎是瞬间，宋仰那双原本亮晶晶的眸子里就掺杂进了一些别的东西，暗淡了一些。 但赵成谦就像是得了夸奖似的，心情不错，笑着说。「是吗，那变帅没？」 「本来也挺帅啊。」许澄阳笑着说。「我要是有个妹妹，指定介绍你们认识。」 赵成谦是个聪明的，听的出他话里话外在故意强调自己的取向。 毕竟是自己第一个喜欢的男孩子，赵成谦对他的好感并没有被时间磨灭，现在看见他还是会觉得很喜欢，不过也就是这样了，在努力过但发现没可能之后，赵成谦就对追他这件事不再执着了。 不过是见他还有防备之心，想逗逗他，就故意把目光转向了被他搂在怀里的宋仰。 但还没等开口，许澄阳抢先来了句。「弟弟就算了，他随他哥，笔直。」 「…」 赵成谦愣了愣，笑了。「哪跟哪儿，我不是这意思。」 「你最好不是。」 许澄阳说。「 我弟弟还小呢，你没事别误导他。」 说完背了背宋仰的书包，直接跟赵成谦道别，然后转身牵起了宋仰的手。 赵成谦在后面看着他俩的背影，无奈的笑着摇摇头，嘀咕了句： 还说别人呢，也不看看自己在干什么。 第53章 虽说盼星星盼月亮似的把人给盼了回来, 但宋仰也没有不知好歹的霸占许澄阳的假期，许澄阳不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许澄阳，大部分时间还是要陪父母的。 白天许澄阳陪许晋康去钓鱼, 或是陪周敏茹去逛街，宋仰都不会跟着，他只会留在家里继续上课学习, 然后等许澄阳晚上回来之后到他家来睡觉。 元旦假期一共也没几天，眨眨眼的功夫就过去了，许澄阳返校的前一天晚上，过来的睡觉的时候提了两大箱牛奶。 话说自从听说喝牛奶补钙能长高，宋仰后来也喝了一阵, 但也一直没起什么作用，他觉得纯粹是浪费钱, 后来就又不喝了。 许澄阳最开始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 毕竟那会儿宋仰年龄确实还很小, 可眼看着的这马上就要满十四岁了，可还是跟个小蹦豆似的，怎么都不长个头, 他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也是免不了要偷偷着急的, 问了很多营养专家也没问出个所以然，他就决定还是先把牛奶给重新续上。 但宋仰的关注点并没有第一时间放在这上面，一看见许澄阳提着东西, 就立刻皱起了眉头。「你又乱花钱。」 「是呢。」 许澄阳也没否认, 笑着把牛奶箱提到冰箱前, 拆开边往里面放边回头逗小孩。「1月2号，买牛奶花费126块, 快去掏出你的小本本，把帐记上。」 「…」 宋仰很无奈，过去看看那两箱牛奶，又看看他。「 以后别这样了。」 第100页 「哪样儿啊。」 许澄阳瞥瞥他。「我的小宝贝每天学习那么辛苦，多补充点营养怎么了，你是不是想偷懒，不想提前考大学了？」 「…」 宋仰想半天也没想明白这事儿跟提前考大学有什么关系，抿着嘴。「你别装傻。」 「哎哟。」许澄阳停下来，掐起他的下巴，作威胁状。「凶我？」 「…」 宋仰没话说了。 许澄阳见他闭嘴不吭声了，笑了笑，又在他脸上捏了把。 打工的事，许澄阳一直没有告诉宋仰，他不觉得有必要，更不想因此给小孩造成心理负担，他也没有直接给宋仰钱，而是定期网购食物瓜果和日常生活用品送过来。 都不是什么最好的牌子，但跟他家里爸妈吃穿用的也差不多，是他目前能力范围内能提供的最好。 把牛奶都塞冰箱里放整齐，回头见小孩还颇为幽怨的盯着自己，许澄阳把他拉到沙发上坐下，解释说。 「好啦，我们学校食堂的饭菜很便宜，我平时也花不了多少钱，每个月的生活费能剩下不少。」 宋仰说。「我真的不用，你花不了可以存着，或是做点别的。」 「别的我也不知道干什么呀。」 许澄阳笑着说。「我又还没个女朋友，也没鲜花礼物什么的可买，花不出去啊。」 「…」 他不正经，宋仰就无话可说。 「再说这点钱存着也不涨利息，还不如先在你这投个资呢。」 许澄阳说着，把他揽到跟前，揉着脑袋说。「 等你长大赚了钱，双倍还给我，怎么样？」 「…」 宋仰还是没话可说。 许澄阳又笑了笑，对他说。「好啦，你既然喊我一声哥哥，这些就是我该做的，钱都是正常生活费里余下的，也没很多，也没有让我爸妈额外付出。」 「可是…」 宋仰说。「我觉得这样很不好。」 「没什么不好的。」 许澄阳说。「我们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不止是我，我爸妈也都是把你当自家小孩的，就算我不管你，他们也是要亲自管的。」 宋仰低了低眸子。 「男孩子要大方一些，不要因为这点小事计较个没完，那样太小家子气。」 许澄阳摸着他的脑袋，温声继续安慰。「 而且我刚刚也说过了，这算是投资，我现在给你吃的喝的，争取把你养的白白胖胖，这样等你以后毕业工作了，你就得给我买车买大房子，知道不？」 莫名的，宋仰就想到了自己曾经为了让宋至远放心动不动就故意说给宋至远听的话，他说自己将来会考比宋至远还要好的大学，会娶比林曼更好看的老婆，买更大的房子，会和喜欢的人好好在一起，永远都不分开。 前两者宋仰隐约知道可能已经不太好实现了，只能奔着后两者努力。 宋仰其实知道许澄阳这是哄自己，但还是抬起头来看着他，很认真的对他说。「 到时候我会很努力的赚钱，给你买大房子。」 「好呀。」 许澄阳其实没有当真，但听着还是很开心，把他抱在怀里，哄小孩似的拍着后背。「 那我就等着我的臭小孩将来赚大钱带我躺平啦。」 第二天许澄阳返校，因为他往返的太频繁，许晋康已经懒得开车送他了，但宋仰还是会坚持跟着他去高铁站。 距离大学生的寒假也就半个月了，归期并不过分遥远，分别就不至于再那么的抓心挠肝，送完许澄阳坐地铁回家的路上，宋仰还能有心力做几篇英语听力。 接下来的半个月，许澄阳致力准备自己大学的第一次期末考，宋仰也更努力的准备对自己能否跳级起决定性作用的期末考。 两个人白天发信息的频率变低，只在晚上视频，宋仰有需要许澄阳就给他讲会题，没需要俩人就开着视频各自复习。 一月中旬，许澄阳考完放了寒假。 一月下旬，附中也迎来了期末考。 考试那天，初中部全体学生都在自己教室考，只有宋仰在老师的办公室考，一个人做两份卷子，但却只被允许加时三十分钟。 几乎每一门考试，宋仰都是踩着结束铃声把最后一题写完的。 最后一门考完，班主任收了他的卷子，问他。「感觉怎么样啊，觉得自己有戏没？」 宋仰抿抿嘴。「感觉不出来。」 班主任一听他这话，感觉他信心不足的样子，笑着摸摸他的头。「早跟你说了跳级考没那么容易的，学校给的是基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你小子还是老老实实继续读初二吧。」 然后，三天后返校公布成绩的时候，班主任再次把他叫到办公室，拉着脸把成绩单和排名表扔在他面前。「臭小子，忽悠老师好玩是吧！」 夜以继日的学习，花出去的精力，熬过去的大夜都没有白费，宋仰以期末考两个年级排名均为第一的成绩，最后争取到了跳级的机会，再开学，他就是初三下学期了。 但他并没有因此就松懈，毕竟还有更进一步的目标。 寒假里，许澄阳去学了车，报的是紧凑班，每天都去驾校准时报导。 宋仰则每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往书桌前一坐就是一天。 盛铭希最初还尝试过跟着宋仰一起准备跳级，毕竟当初也是跟着他才考进一班，但坚持了没几天就因为太辛苦放弃了，整个寒假除了写寒假作业的时候来他家，其余时间都和顾迟混一起，到处玩。 第101页 忙碌的学习不停歇，时间也是，假期很快过半，就到了年底。 林曼提前打过好几次电话，说让宋仰这个寒假去找她，但宋仰都拒绝了，他对于林曼的态度很固执，如果林曼回来，他会放下手头所有的事去跟她过节，但如果林曼不回来，他也不会去找她，就说学习很忙没有时间。 这个年，林曼没回来，宋仰是被许澄阳拉着一起去南城的爷爷奶奶家过的。 许澄阳家亲戚多，堂的叔叔伯伯就有好几个，还有个亲姑姑，除夕夜一大家人都聚在爷爷家，还要分两张桌子才能坐下。 宋仰无疑是要坐小孩桌的，好在许澄阳陪他了，期间担心他会不自在，总是亲亲密密的揽着他。 也许是因为过分亲密了，引起了姑姑家那个混血弟弟的不满。 一年没见小崽子长大了些，会争风吃醋了，饭桌上见许澄阳揽着宋仰，不乐意，自己也往许澄阳怀里挤，要许澄阳抱。 许澄阳最开始没注意，直到发现小崽子爬上他的腿之后开始扒拉宋仰，小狗护食似的试图把宋仰推远些好独自占有他，他就明白了。 他有些哭笑不得，觉得太幼稚，但他还是捉住小崽子「作乱」的小手，故作兇巴巴的教训他。「不准欺负我的小宝贝。」 「阳阳哥哥。」 小崽子已经会说中文，不过说的歪歪扭扭的，还撒娇撅着嘴。「 我才是你的小baby呀。」 「你是我的小baby没错。」许澄阳说。「 但小仰哥哥也是我的小宝贝，你欺负他，也是要受到我的惩罚的。」 小崽子直接瞪起小眼睛。「他明明比我大。」 「你也知道他比你大。」 许澄阳捏捏他的小鼻子。「那为什么你不叫他哥哥？」 「what？」小崽子直接飙起了英文。「no ！no way! 」 「哈？」 许澄阳把他从自己怀里摘出来，眯着眼睛威胁。「 哥哥可不喜欢没礼貌的小孩，如果你不乖乖叫小仰哥哥并且道歉，那哥哥就不抱你了哦。」 「…」小崽子嘴巴一张，立刻就要哭。 「停。」 许澄阳稍稍严肃了些。「如果你只会哭闹的话，哥哥就只会更不喜欢哦。」 「…」 许澄阳平时虽然温和，但毕竟成年人了，严肃起来，对小孩的威慑力还是有的。 小崽子担心他真的不喜欢了，非常不情愿，但最后还是撅着嘴向宋仰道了歉。「小仰哥哥，sorry。」 说实话，许澄阳这一操作，宋仰是没想到的，毕竟那小崽子很小，扒拉他的那两下，在他看来都不值当的计较，许澄阳这是明晃晃的维护和偏爱。 「没关系。」 宋仰从兜里摸出一块巧克力，递给了小崽子，还扯了下嘴角，强行扯了个笑出来。 小崽子毕竟还小，还很好哄，之前不喜欢宋仰，除了有点吃醋，还因为他总冷着张脸，但这会儿他笑了下，还给了巧克力，小崽子就又觉得他也没那么讨厌了。 于是，小崽子别扭了会儿，伸出小手接下宋仰的巧克力，转头又从自己兜里掏了张小贴纸，从上面选了个好看的贴在了宋仰的手背上，作为交换礼物，换完还把宋仰又往跟前拉了拉，让他重新挨上许澄阳，然后才满意了似的对他说。「我们都是阳阳哥哥最爱的小baby哦。」 宋仰让这小东西倒腾的，差点儿没真笑出来。 而许澄阳看宋仰总算是不那么绷着了，揽了揽他，自己也总算是松了口气。 这些年来，宋仰身边的亲人陆续离开，许澄阳把他们该给的爱都揽在了自己身上，最开始只有妈妈的，后来加上爸爸的，再后来又加上了奶奶的，越发厚重，导致他总是想尽可能给宋仰更多的疼爱，爱经常满的恨不得要溢出来，生怕给的少了就委屈了小孩，愧对了谁。 尤其在除夕这样阖家团圆的大节日，小孩心思又敏感，他最怕谁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让小孩心里不舒服，导致小孩过分想念自己的家人，哪怕是个不懂事的小崽子都不可以。 无疑，宋仰是感受到了的。 确实在别人家里过年，他是很拘束的，硬着头皮跟着来，不过也是为了不让许澄阳挂心，他怕被过多关注，又怕别人觉得他多余，一直小心翼翼，唯有许澄阳的偏爱，是他最大的底气。 小崽子自认哄好了宋仰，甚至开始像许澄阳炫耀他新得到的巧克力，许澄阳配合着夸他懂事，还说很羡慕他有巧克力，自己没有。 宋仰听到了，即便知道许澄阳是在逗小孩，他也还是从兜里摸了颗糖出来，在桌子底下偷偷塞进了许澄阳的手里。 如果可以，他还想告诉许澄阳，不用羡慕别人有巧克力，你有专属的榛子糖。 第54章 年后许澄阳拿到了驾照, 开着他爸的车载着宋仰和盛铭希去爬了次山，之后又参加几次同学聚会，寒假也就结束了。 附中开学比大学要早, 开学两个星期之后就是宋仰的生日，许澄阳请了几天假，给他过完了生日才返校。 新学期宋仰搬去了初三一班, 正式进入了中考备考阶段。 盛铭希和顾迟留在原来班级，虽然就是楼上楼下，但年级不同了，差距还是有的，宋仰越来越忙, 平时更没时间跟盛铭希玩了，因此经常被盛铭希骂叛徒。 于是为了安抚自己的朋友, 宋仰每个周末会抽两个小时的时间陪盛铭希, 虽然这个陪伴大部分时候也是拉着盛铭希和他一起做卷子。 第102页 宋仰本就聪明, 还很用功，升入毕业班之后几乎每一次月考的总分都能比上次更提高个一两分，成绩还在不断进步。 与此同时, 他的身高也终于开始有了封印解除的迹象。 新的一年，宋仰开始经常觉得浑身骨头酸疼, 后来扛不住去医院查了一下，大夫告诉他那是生长疼，说明他要开始长个了。 这可把宋仰激动坏了, 之后都不用等许澄阳再叮嘱催促, 他自己就开始每天按时喝牛奶, 吃钙片，非常主动。 具体是不是牛奶和钙片起的作用不知道, 反正之后许澄阳每次回来，都能明显感觉小孩比上次见时又高了一点。 夏天来临时，宋仰参加了中考，毕业成绩稳居毕业班榜首，暑假之后，直升了附中的高中部。 上了高一，宋仰继续了以往超前学习的习惯，白天上一轮课，晚上看校内网的录课视频再上一轮，遇到不懂的问题每天视频通话的时候许澄阳顺手就给他讲了，因此进行的非常顺利。 高一上半学期结束的时候，宋仰就已经学了高二上学期一半的知识。 这一年寒假的时候，许澄阳带了同学回来，是他们寝室开朗热情的林聪，小伙儿没来过首都，今年寒假特意跟许澄阳过来旅游。 因为他提前说带了同学，许晋康给他面子，时隔一年又提供了接站服务。 自己亲爸太久没来接自己，许澄阳也新鲜，大老远看见许晋康甚至有点激动，张开手臂扑腾着跑过来，差点儿没原地蹦几下。 「我天。」许晋康也被他过分的热情逗笑，拍着的他后背笑话他。「也就一个月没见，怎么弄的跟阔别了个三年五载似的。」 「我高兴啊。」许澄阳松开许晋康，乐呵呵的笑。「我爸嫌弃我一年多了，好不容易才又认回我这个亲儿子，我不得得意一下吗。」 「那你省省吧，你爸可不是为你来的。」 许晋康笑着拍了他一把，随后朝后边跟过来的林聪伸出手。「 你就是小聪吧，欢迎你来首都玩啊。」 「叔叔好。」 林聪和许晋康握了手，言谈举止也很大方。「 我跟许澄阳过来玩两天，打扰您和阿姨了啊。」 「没有。」 许晋康说。「小澄上大学这么久，也是头一次带同学回来玩，我们可高兴着呢，也得亏你来了，不然我们都得以为这小子在学校不合群没交到什么朋友呢。」 其实确实，许澄阳在学校除了上课就是打工，根本没时间交朋友，一年多的时间混熟的同学也就是自己寝室的三位室友了。 但来之前林聪被特意叮嘱过三缄其口，就笑着说。「 叔叔您可多虑了啊，单看他这长相，他想不合群我们学校的兄弟姐妹们都不能同意。」 「哈哈。」许晋康被小伙儿哄的高兴的不得了，继续逗了几句，就拉着他们准备回家了。 许澄阳推着行李箱跟着走，走两步一抬头，才看见宋仰，直接「哎呦」了一声。 宋仰刚才一直站在许晋康身后，许澄阳没看见他。 准确的说，是没想到，毕竟按理说宋仰还没放假，他以为宋仰还在上课不会跟着来，再就是宋仰这半年变化实在是太大，他记得上个月回来小孩还刚到他鼻樑呢，这回居然两个人都能平视对方了，他冷不丁的就没认出来。 「不是。」许澄阳过去在他胳膊上拍了把。「你小子躲这儿跟我玩捉迷藏呢，怎么不吭声啊？」 宋仰抿抿嘴。「怕干扰你得意。」 「哈，你个臭小孩。」 许澄阳立刻笑着又在他手臂上拍了把。「 个头高了胆儿也跟着肥了是吧，都敢取笑哥哥了。」 宋仰嘴角稍稍动了下，没再说话。 「对了，这是哥哥的室友林聪，你应该有印象。」 许澄阳下巴指指林聪。「 叫聪哥。」 宋仰和许澄阳几乎每天晚上都视频，偶尔他的室友们也会来掺合两句，都知道彼此，但是头一回见。 宋仰听话打招唿。「聪哥好。」 「哎，好。」 林聪打量着面前高高瘦瘦的大男孩，挺意外，许澄阳通视频的时候一口一个小宝贝，整天哄着说话，他还以为是个很小很小的小男孩，没想到是这么个大小伙子。 「这视频里也没太注意，弟弟本人居然这么帅呢。」 刘聪说。 「那当然。」许澄阳得意的扬扬眉梢。「我们家小孩现在了不得，个高了，也长开了，帅的都晃眼。」 「说的跟帅你脸上了似的。」许晋康笑着推推他。「赶紧走吧，一会儿堵车了。」 炫耀没过瘾的许澄阳不乐意，不自知的就撒了个娇。「爸~」 宋仰则弯腰从他手里接过行李箱，也把林聪的拿过来，一起推着往停车场的方向走，嘴角隐约浮现了很小很小的弧度。 林聪跟许澄阳小声嘀咕。「小澄，不是我说，你弟看着怎么感觉比你还成熟稳重的样子啊。」 「拉倒吧。」 许澄阳笑着说。「你要早半年来可说不出这话，他那是装的，从小就是个爱装成熟的个小屁孩。」 晚上许晋康和周敏茹为了招待许澄阳的同学，带着去吃了首都的特色菜馆，宋仰也跟着去了。 席间许晋康和周敏茹不停的用公筷为林聪夹菜，和他聊学校生活以及专业相关的问题，宋仰全程认真仔细的听着。 虽然他每天都和许澄阳视频，但听许澄阳说在学校的事和听从他学校那边来的同学说，感觉还是不一样的，那感觉仿佛是距离更近了些，很奇妙。 第103页 可能是因着这点奇妙感觉的缘故，许澄阳身边有过那么多不错的同学，林聪是唯一一个让宋仰觉得还挺有好感的，他甚至主动给刘聪的杯子里倒了好几次果汁。 吃过饭，许晋康又开车带着逛了一圈，看了看首都的夜景，就带着回了家。 因为就来一个同学，许澄阳家就够住，再不济宋仰家也还有那么多空房间，许澄阳就没让林聪定酒店。 晚上到家后，林聪把带来的礼物分了分，听说许澄阳晚上去宋仰那睡，就义无反顾的选择了跟他一起。 宋仰家没有大人，更自在一些，周敏茹也就没强求，把准备好的牙刷毛巾等洗漱用品给拿过来就回去休息了。 家里从没来过什么客人，宋仰没有招待客人的经验，把拖鞋什么的找出来，简单带着四处熟悉了下，给放好行李，又去把林聪要住的房间给收拾好，再不知道该干什么，就钻进厨房给他们煮奶茶喝。 许澄阳帮着把洗漱用品拆开收拾好放进卫生间，教了刘聪怎么用凉水热水，林聪洗澡的时候，他就去厨房门口，倚着门框看小孩煮奶茶。 宋仰的身高窜起来之后，骨相也有所变化，面部轮廓清晰，眉眼变得深邃，鼻樑也高了不少，五官更加立体了。 他身形修长，骨骼是刚长成的少年人特有的纤细，高高瘦瘦的站在那里，虽单薄，但挺拔。 饶是许澄阳看着，也不得不承认，小孩是真的长开了，变成酷酷的帅小孩了。 宋仰原本还比较淡定，但感觉身后那道目光一直盯着他，被盯了一分钟都不到，他手脚就开始有点不知道该往哪放，人也不知道该干什么好了。 许澄阳挺纳闷，自己明明也不严肃，甚至自认带的还是一脸的慈爱的表情，也不知道小孩怎么就突然紧张上了，他朝小孩招招手。「过来，哥哥抱抱。」 宋仰正不知道该干什么好，听见招唿，转身走向他，落进了一个温柔的怀抱里，就更是晃了神。 许澄阳轻轻抚着后背问他。「想不想哥哥呀？」 宋仰下意识的点头，手臂也虚虚的环住了他。 「哥哥也想你。」许澄阳说。「才一个月没见而已，感觉像是过了好久，今天在高铁站都没认出来。」 宋仰「嗯」了一声，把脸往他颈窝里埋了埋，闻着他身上熟悉的皂粉清香，无比眷恋。 许澄阳只当他是在撒娇，笑着摸摸脑袋。「臭小孩，最近你好像又长高了好多，开不开心呀？」 宋仰现在已经和许澄阳差不多高了，是两个人拥抱彼此最舒服的身高，他不捨得松开，只在他颈窝里闷声回应。「嗯。」 「哎呦。」 许澄阳感觉脖子被他的声音撞的痒痒的，忍不住想，长再高也还是个小孩。 宋仰原本还想再继续抱一会儿的，但卫生间里的水声停止了，出于一种很复杂的心理，他强迫自己松了手，松开许澄阳，转身去盛奶茶。 与此同时，卫生间的门被打开，林聪擦着头髮出来，见许澄阳站在厨房门口，自己也过来，见宋仰正忙活，问了句。「煮的什么啊？」 「奶茶。」 许澄阳笑着说。「我们小孩不知道怎么招待你才好，这都拿出看家本领了。」 「哎呦是吗。」林聪也笑。「弟弟你要这么搞，我可惶恐了啊。」 「不用惶恐。」许澄阳说。「待会儿给我们个面子喝上一大杯，晚上睡个好觉。」 「哈哈。」 林聪直接推了他一把。「许澄阳，你怎么连弟弟都坑。」 「哈哈。」许澄阳看着小孩，笑的不行了。 宋仰被他们逗的有点尴尬，但还是默默的把煮好的奶茶盛起来一人给了一杯。 今天请了半天假，已经耽误学习时间，宋仰还得看会书补一补，就先回了房间。 许澄阳和林聪赶了半天路，也累了，喝完奶茶也准备睡了。 睡前林聪随口问了句许澄阳睡那个房间，见许澄阳指了指宋仰的屋，他先是愣了下，又问。「你俩睡一个屋啊？」 「对啊。」 许澄阳说。「我俩从小就睡一个屋啊，怎么了？」 「…哦。」 林聪挠了挠头，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太对，但听许澄阳那么说，又觉得也没有哪里不对，最后干脆不想了，摆摆手。「那睡了啊，晚安。」 许澄阳也说了晚安，进屋到宋仰身边揉了把他的脑袋，打着哈欠说了句「别学太晚」，然后就去躺下了。 宋仰关了大灯，在檯灯下继续看书。 十分钟过去了，书本还停留在最初那一页。 根本看不进去，脑海里不停重复着刚才屋外两个人说的话。 即便是他已经长这么高了，马上就满十五岁了，许澄阳对他还是说抱就抱，回来也还是要在一张床上睡，高兴了还会拉过去亲一口，完全不觉得两个大小伙子这样有什么不合适。 说到底，还是只把他当个小孩。 宋仰很矛盾，他既想拥有许澄阳这样无所顾忌的亲密，又隐隐希望许澄阳能察觉到他的成长，不要一直把他当小孩来对待。 可他又清楚的知道，等许澄阳意识到他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可以随手拉过来抱抱亲亲的小孩了，就会和他保持距离，他又不希望变成那样。 所以，他既着急长大，又害怕长大。 第55章 第104页 高中部要比初中部多上课一周, 盛铭希已经放假可以跟着许澄阳陪同学逛景点了，宋仰还得起早贪黑的去上学。 就这个时候，盛铭希在宋仰面前最有话说, 每天晚上陪玩回来凑到跟前就是一顿炫耀，今天和澄哥去哪了，澄哥给买了什么好吃的, 澄哥的同学给送了什么礼物。 宋仰一般不会搭理他，但实在让他叨叨烦了也瞪眼，俩人瞪来瞪去看起来要干架的时候，许澄阳就会过来拧盛铭希的耳朵。 盛铭希夸张的滋哇乱叫半天，最后撅着嘴痛斥许澄阳。「澄哥, 你偏心！」 许澄阳就再训一句。「我偏心你第一天知道啊，再敢欺负我的小宝贝, 耳朵给你拧掉。」 宋仰会得意, 不会特别表现出来, 只会微不可查的扬扬眉梢。 林聪刚来的时候对宋仰的印象还是个大小伙子，待了几天之后印象就变了，因为许澄阳是真的把宋仰当小孩哄, 动不动就贴贴抱抱摸摸头什么的就不说了，出去玩看见什么好东西都得先想想他的小宝贝, 给盛铭希买的零食也都会给宋仰单独准备一份，俩小孩偶尔拌个嘴，拉架偏的他都看不下去, 那在他看来, 着实是只对着小小孩才会有的偏爱。 林聪在首都玩了一周左右, 返程的头天晚上，许晋康又带着去外面吃了顿饭, 盛铭希爱凑热闹，蹭了晚饭之后也不回家，跟着去宋仰家继续蹭夜宵。 年轻人精力旺盛，林聪的高铁也是下午的，有时间睡懒觉，回去带盛铭希开黑打游戏，许澄阳不经常玩游戏，跟着来两局，也玩到了后半夜。 宋仰就知道他们会饿，提前准备了夜宵，等他们游戏玩够了，自己也不继续看书了，出来和他们一起吃东西。 夜宵是宋仰特意精心做的，有菜有汤，色香味俱全，林聪吃第一口就直唿惊艷。「弟弟可以啊，厨艺居然这么好，又刷新我对小宝贝的认知了啊。」 「那是当然。」许澄阳得意的说。「我们从小就会做饭，岁数虽然不大，但已经有十来年的下厨经验了，你当闹着玩啊。」 「哎呦我。」 林聪直接笑着放下筷子做了个双手抱拳的姿势。「小孩哥，失敬，失敬了啊。」 盛铭希吃宋仰做的饭习以为常了，不觉得有什么，但听大家都逗他，当然也跟着凑热闹。「 得亏宋仰不是个女生，不然我肯定得把他娶回家。」 「…」 饭桌上安静一秒，随即爆发哄堂大笑。 许澄阳笑的眼泪都出来了，说盛铭希。「 他是我的小宝贝，要是个女生还能轮的着你，不得我先来吗。」 「那可说不好。」 盛铭希笑着说。「我俩这属于青梅竹马，你再小宝贝也白搭啊。」 「哎哎哎，我插一句。」 林聪好不容易才止住笑，把嘴里的饭咽下去。「你们没听说过一句话吗，青梅竹马干不过天降，小宝贝要真是个女生，你俩都够呛。」 话音落下，全场又是一阵爆笑。 宋仰无暇在意他们调侃自己的恶趣味，他的大脑在许澄阳说出刚才那句话时就停止运转了。 笑了个过瘾之后，大家都平復下来，盛铭希问。「哎，你俩都上大学了，为什么还都没有女朋友啊？」 「没有『都』。」林聪说。「哥哥我还是有女朋友的，只不过我女朋友在国外读书，还没回来呢。」 「真的？」 盛铭希一听人家有女朋友，感觉很新奇，七问八问的打听了半天，又问许澄阳。「澄哥，你呢？」 许澄阳无奈。「 你澄哥目前还没有恋爱的打算。」 「为什么啊。」 盛铭希说。「你都二十了，再不谈恋爱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有问题了。」 「找打呢。」许澄阳扬扬手作势要揍他。 盛铭希沖他翻个白眼儿，转头又问林聪。「聪哥，大学追我澄哥的人多不？」 林聪想了想，摇了摇头。 许澄阳逢节假日必回家，周末又都在打工，根本没时间参加社团和校外活动，同学们除了在课上都见不着他，最开始是有几个女生追过的，但都因为总也找不到人放弃了，导致传出了大帅哥特别难追的传言，后来就几乎没有人再尝试过了。 「不会吧。」盛铭希难以置信。「我澄哥上高中那会儿，半个学校的兄弟姐妹都是他的追求者啊。」 「这不是时过境迁了吗。」 许澄阳说。「大学的女生们都不喜欢你澄哥这款。」 说完他见宋仰自己待在那儿沉默的有些发呆了，伸手把他搂过来，笑着说。「现在都喜欢咱家小孩这种类型，酷酷的小帅哥。」 「哈哈。」 林聪见他搂过宋仰，也笑道。「你哥不谈就不谈吧，不然太费精力，就顾不上他的小宝贝了。」 「啊？」 盛铭希说。「这还有冲突吗 ？」 「有着呢。」林聪说。「谈了女朋友哪还能有时间每个月来回跑着看你们啊，不得优先陪女朋友吗。」 宋仰纷乱的思绪在听到这句话之后终于回归正轨，他下意识的转头看向许澄阳。 几乎是一接受到他的目光的瞬间，许澄阳就立刻笑着说了句。「放心，哥哥不谈恋爱，优先顾的还是我的小宝贝。」 宋仰悬起来的心往下落了落 。 林聪笑着摇头。「哎，长兄如父啊。」 宋仰还要上学，没办法去高铁站送林聪，早上给做好了早饭，去学校之前加了他的微信。 第105页 又过一周之后，宋仰也放了寒假。 宋仰的假期生活和上学唯一的区别就是不用去学校，改为全天在家上课学习，只有偶尔才会挪出半天时间，跟着许澄阳出去转转，透透气。 相比之下，许澄阳的假期就丰富很多，要陪爸妈，要走亲访友，要去参加同学聚会，时不常的还要被请去给亲戚家的孩子补个课。 这一年的除夕，宋仰是跟着去许澄阳的外婆家过的，他也和许澄阳一样，收到了很多红包。 年后又陪宋仰过完了十五周岁的生日，许澄阳才返校。 新学期开始，宋仰对新班主任还没彻底熟悉起来，就又换了一个，只不过巧合的是，这位正好是许澄阳上高三时的那个班主任陈老师。 宋仰这几年的成绩有目共睹，陈老师接手他之后很高兴，已经预感到自己能再培养出一个市状元。 谁知开学不到一周，宋仰就找到他，提了个让他头疼不已的要求。 高中不再允许跳级，但如果成绩足够好，争取到学校同意之后，可以在高二就参加高考。 宋仰对自己的成绩是有信心的，只是手续复杂，都需要提前办，他就提前找了陈老师。 「高二就要参加高考？」 陈老师打量着面前高挑清瘦的男孩，非常不能接受。「 宋仰，我知道你现在成绩很好，但没有这么干的，你已经跳了一级，比别人少学一年，再少一年，结果你能想到吧。」 当然能想到，就算再聪明，有没有足够的时间做准备区别还是很大，三年备考时间和五年备考时间，最终取得的成绩，至少在分数上是一定会有差距的。 宋仰点了点头。 陈老师又说。「老师可以负责任的向你保证，只要你踏踏实实的读完整个高中三年，高考时正常发挥，一定能跟你哥一样，也考个市状元。」 宋仰说。「我不需要考市状元，我只要能考上h大就够了。」 「你以为h大就好考啊。」 陈老师让他那话气的差点没忍住拍桌子。「那是国防重点大学，最差的专业也要七百多分，你当是什么普通院校吗。」 「我知道。」宋仰说。「我能考上。」 「你！」 这孩子的固执陈老师从他上初中时就见识过了，知道跟他说不通，把他撵回教室，找了找许澄阳的电话就给他打了过去。 接到电话的许澄阳没有过多惊讶，他在宋仰的书桌上看到过宋仰的学习计划表，在注意到高三那两个学期都空白的时候，他就猜到了。 他跟陈老师解释了很多，关于宋仰的家庭情况，关于小孩当下的心理状态。 最后，陈老师嘆着气说。「我也不是不相信他，主要是高二就参加高考太激进，也太冒险，万一到时候没考好，分数达不到，再考就不算应届毕业生了，你也知道，很多好的大学包括你们h大，是不收復读生的。」 这些许澄阳是认同的，但他也知道宋仰，一旦决定的事，就连他也是拉不回来的，强行阻止，免不了伤筋动骨，他不觉得有必要。 「陈老师，我会再跟他好好谈一谈，但如果他最后还是坚持的话，我们就尊重他的选择吧，到时候就麻烦您帮忙多照看他了。」 后来许澄阳和宋仰谈话的结果，仍然还是不变的结果，他没办法，只能鼓励，然后暗暗的给自己更多了一些压力。 这件事落停之后，宋仰继续严格按照自己的计划表进行复习。 同时陈老师也给了他最大的支持，向学校申请同意他可以走班学习，不分高二还是高三，他需要哪个阶段，就可以搬去对应阶段的班级上课。 新学期开始，宋仰的学籍在高一，可却是已经跟着高二的在上课了，学习上进行的很顺利。 但。 生活就是那样，不可能会事事都顺风顺水，总会在充满希望的时候，适时来场锉磨。 被春风化雨般的呵护和偏爱着，随着身高不断旺盛生长的，还有少年的心事。 学习之余，当宋仰内心情感堆积开始拜年的浓烈，期盼等待的日子开始变得难熬… 许澄阳回来的次数，却反而开始越来越少了。 第56章 北方春天干燥, 是成长期的少年们心火最容易旺盛的季节。 盛铭希最近和顾迟闹矛盾，顾迟不理他了，他就开始每天到高中部找宋仰一起吃午饭。 只是一起吃饭的话倒是也没什么, 关键盛铭希还要诉苦，往食堂一坐就开始吐槽，没有二十分钟根本结束不了。 宋仰最开始是不想掺合他俩的事的, 但盛铭希每天强行摁着他诉苦，实在太占他的时间，他就打算帮忙调解一下，他问盛铭希。「你俩最初闹矛盾的原因是什么？」 盛铭希说。「我跟你讲过了啊，他怀疑我抢他喜欢的女生。」 宋仰问。「你怎么知道顾迟喜欢那个女生, 他说的？」 「还用说吗。」盛铭希说。「那个女生给我写情书，我收了, 结果回头顾迟立刻就不高兴了。」 宋仰。「…」 「我也不知道顾迟喜欢她啊, 当时周围有很多同学看着, 我就是觉得人小女孩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来的，不想她没面子，顾迟那纯粹是小心眼儿, 误会了我。」 盛铭希说着就撇了撇嘴。「谁知道那小子整天闷不吭声的，居然还能有喜欢的人呢。」 第106页 宋仰无语半天。「结果喜欢个傻子。」 「哎你这人, 嘴欠不欠。」盛铭希瞪着他。「人家女生招你惹你了。」 宋仰更加无语，也瞪着他。 俩人就那么面对面瞪了半天，盛铭希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什么, 直接脱口「哎呦」了一声。「不是, 宋仰, 你什么意思啊？」 宋仰看他那反应就知道他转过弯儿来了，也没把话说太明白, 丢下一句「 你自己好好琢磨琢磨」就走了。 盛铭希在食堂对着那两份没吃完的饭惶恐了半天，回了班。 顾迟正在写卷子，隔壁有人影坐下，他连头也没抬。 盛铭希看对方一副打定了主意要和自己绝交的姿态，又怀疑，又纳闷，他是个藏不住事的性格，发现什么疑惑就要立刻弄明白，不然他能一整天都不踏实。 但这种事直接问是不行的，问一句答案固然很容易，但问出来之后要面对的后果很复杂。 盛铭希琢磨了琢磨，就扯了张纸，写了一行字：放心吧，不跟你抢，我早有喜欢的人了。 纸条扔过去之后，盛铭希就观察顾迟的反应，眼睁睁看着对方看完纸条之后呆楞了片刻随即泪珠子啪嗒啪嗒的就掉了起来，他慌忙收回目光，小心脏当时就拧巴起来了。 虽说从小就经常爱开玩笑要追许澄阳又要娶宋仰的，但盛铭希自己知道自己，六年级的时候他还对某个小女生有过好感，男生从来没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这可为难死他了。 宋仰原本以为点透了盛铭希就没自己事了，结果没想到更烦了，当天晚上盛铭希就直接跟到他家里。 「我就纳闷了，我也没干什么啊，大家正常相处，他怎么就莫名其妙的喜欢上我了呢，我虽然是挺帅的，但也就这个优点了吧，别的都普普通通的，成绩都没有他好。」 宋仰在整理错题，盛铭希就趴在他书桌边上念叨，念的他无法专心，他忍住了骂人的冲动，回头无奈道。「你挺优秀的。」 「哦？是吗？」 盛铭希闻言抬眸，沖他坏笑。「宋仰，不会你也暗恋我吧？」 宋仰直接无语。「倒也没优秀到那个份上。」 「哈哈。」 盛铭希被他逗笑，笑完之后又嘆气。「哎，你说我该怎么办啊，我现在看见他就觉得尴尬。」 这种事宋仰不觉得有什么难办的，能接受就试试，不能接受就保持距离，但出于某种特殊的同理心，他觉得有些多嘴，但还是说了句。「关系那么好，不能给个机会吗。」 「 这玩意也不是关系好就能行的啊。」 盛铭希想了想。「 我主要是也没考虑过这事儿，这冷不丁的让我接受个男朋友，我有点转不过弯啊。」 宋仰听他的话，沉默了很久，说。「你还记得澄哥高三的那个同学吗？」 盛铭希几乎秒懂他说的是谁。「谢星诃？」 「嗯。」宋仰说。「他们现在几乎不联繫了。」 盛铭希直接皱了皱眉，饶是他那么心大的性格，想到五六年的好朋友因为恋爱谈不成就渐行渐远了，都不免觉得可惜。 俩小子各有所思的沉默了会儿，忽然想起什么，盛铭希问宋仰。「澄哥最近到底在忙什么啊，怎么感觉他很久没回来了呢？」 宋仰还在走神，听到这句思绪回笼，开始失落。 许澄阳是年后给他过完生日后走，走的时候是二月末，三月底的时候说学校那边有个什么活动，月底的周末就没回来，清明节的三天假期只在清明节当天回来了，上中午到的，下午陪宋仰扫完墓，晚上就立刻又乘高铁回去了。 那次盛铭希没能见上他，宋仰倒是见上了，但许澄阳来去匆匆忙忙的，连句话都没顾得上好好跟他说。 如今四月中下旬了，宋仰每天都在盼着五一假期快些到来。 「这学期课多。」宋仰说。「他的很多选修课都放在了周末，不好请假。」 「哦。」盛铭希没多想，听他那么说也就放心了，趴桌上继续发愁自己的事。 临近五月，也就临近了新一季度的高考。 五一放假的前一周，附中为高三毕业班们举办了一场考前的誓师大会，为的是讲一些高考的准备，以及鼓励学生们抓紧最后的时间努力冲刺。 宋仰也去听了听，跟的是高三一班，正好是赵成谦的班级。 自从为了追许澄阳努力过那么一段时间，赵成谦的成绩就没掉下来过，一直稳稳的待在一班。 大会的前半程听起来还算有用，后半程鼓励阶段宋仰就不想继续听了，正准备起身离开，赵成谦跟人换位置坐到了他的旁边。「弟弟，你哥五一假期回来吗？」 宋仰瞥他一眼。「你有事？」 「嗯。」 赵成谦说。「有几个不错的学校和专业，我拿不定主意，想问问他的意见。」 宋仰收回目光。「你不是有他微信？」 「微信说不清楚，再说我也不太方便经常联繫他。」 赵成谦说。「他现在不是谈恋爱了吗，别让她女朋友误会了。」 谈恋爱了？ 宋仰听这话，目光再次抬起，看向他。「谁跟你说他谈恋爱了？」 「不用瞒我，我都知道了。」 赵成谦说。「有次我给他打电话，是个女孩替他接的，那会儿都快十二点了吧，不是女朋友能大半夜的还在一起？」 第107页 宋仰大脑嗡了一声，立刻问。「你哪天打的电话？」 赵成谦想了想，说。「上上周六吧。」 说完观察着宋仰脸上的表情，又皱皱眉。「他不会还没告诉你他找了女朋友的事吧？」 宋仰没有回答，坐那儿懵了片刻，站起来直接走了。 离开学校礼堂，宋仰直接回了教室，从书包里翻出手机，开机开始翻找上上周六的他和许澄阳的通话记录。 他白天在学校，不方便用手机，晚上会直接和许澄阳打视频电话，所以两个人之间的往来信息也并不是特别多，翻了没多久就翻到了。 那天的视频通话记录只有不到一分钟，结束时九点四十六。 宋仰还记得，那天是因为许澄阳说正和朋友在外面吃饭，回去再视频，可他等到十二点左右，只收到了一条信息，许澄阳说刚到寝室，太晚了，免的影响室友休息就不视频了。 如果赵成谦说的是真的，那会儿和许澄阳在一起吃饭的朋友是个女生。 这天整个下午，宋仰都没能集中起精神听一节完整的课，脑袋里一直在控制不住的胡思乱想。 晚上晚自习回到家，九点多点，宋仰没什么胃口吃饭，也看不进去书，盯着手机，等许澄阳的视频通话邀请。 他们打视频有固定时间，基本都是在宋仰下晚自习到家之后，九点半左右，因为许澄阳要确认他已经安全到家。 好不容易熬到九点半，宋仰立刻把视频拨了过去，接通倒是挺快，但许澄阳在外面的街上，周围纷乱嘈杂，说话都听不太清。 「你在哪？」 宋仰问。 许澄阳最开始没说话，翻了耳机带上，才回答他。「在外面逛街玩呢，你到家了啊？」 宋仰「嗯」了一声，又问他。「跟谁一起？」 大概是他表情和语气都太过严肃，许澄阳在那头笑了。「臭小孩，查你哥岗呢？」 宋仰皱皱眉。「已经很晚了。」 「好啦。」 许澄阳见他真要急的样子，笑着说。「跟我同学一起，这边晚上治安很好的，不用担心。」 宋仰又问他。「哪个同学？」 「你不认识。」 许澄阳说着，回了下头，似乎有人在叫他，他应了声，再回过头来之后，对宋仰说。「好了，我同学喊我呢，你学习吧，别学太晚，待会儿早点睡。」 说完笑着朝他挥挥手，之后就挂了视频。 宋仰盯着被挂断的屏幕，心里开始难受。 许澄阳作为大学生晚上并没有自习，正常情况下九点半的时间不是在自习室，就应该已经在寝室了，只有偶尔才会在外面。 但从这学期开始，许澄阳晚上出去玩的频率与日俱增，导致最近跟他视频的时间也越来越短，就显得很是敷衍。 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这句话宋仰在对话框里打了删，删了打，摆弄了半个钟头 ，最后打的这几个字都快不认识了，也没能成功发出去。 他也了解许澄阳，在许澄阳看来，他的感情是亲情，占有欲也只是一个弟弟对身边唯一亲密关系的依赖，所以即便许澄阳确实是谈了恋爱，为了安抚他，为了避免他胡思乱想，也不会真的告诉他，问了也是白问。 往后的几天，宋仰就无心学习了，上课听不进去老师讲的东西，下课也看不懂卷子，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寻找许澄阳谈恋爱的蛛丝马迹。 放假前的周四和周五最后两天，是附中四月份的月考。 周四的晚上，俩个人视频的时候，宋仰第一次主动问了许澄阳，这个假期可不可以回来。 可得到的是否定的答案。 许澄阳告诉他，这个五一假期他们系有很重要的活动，自己必须参加，并且向他保证，假期过后的第一个周末回来。 那天晚上许澄阳满脸愧疚不停解释的样子，让宋仰想到了最初出国那段时间的林曼。 当时他心的恐慌感到底有多复杂，多严重，是普通人无法想像的。 那两天的考试，宋仰把卷子写的一塌煳涂，他从来不觉得自己会是那么情绪化的一个人，可坐在考场上时，他根本控制不了自己，那些怀疑，猜测，联想，全都一股脑的强行往他脑子里钻。 他知道这样下去是不行的，他急切的想要一个明确的答案。 所以考完试之后的当晚，他回家找出身份证，订了一张去往h市的车票。 第57章 宋仰从小没出过远门, 虽然跟着许澄阳来过高铁站无数次，但真正乘车还是第一次。 检票的时候被站内工作人员发现未成年，还比别人更多了几道安检。 好在他身高足够, 也已经满了十五周岁，符合了独自乘车的要求，站内工作人员跟他确认了行程, 派人亲自带着他检票乘车，直接一路把他领到了座位上。 假期的票不好买，宋仰订的是凌晨的班次，五个小时的车程，到达h市的时候, 天还没有亮透。 进站的时候站内工作人员负责，发现他是未成年出于安全考虑全程带着他, 可下车就没人管了, 宋仰只能自己看着指示标, 跟着其他下车的人往出站口走。 h市在首都以北一千二百多公里的地方，温度比首都那边要平均低十度左右，宋仰没有任何出行的经验, 来的时候也不知道要查一下天气，身上就穿了短t外套和单裤, 出站之后先冻了个激灵。 第108页 五点多钟的h市还沉浸夜色中，只有天边即将泛开的微微白光。 宋仰被冻的瑟瑟发抖，从兜里掏出手机打开地图, 查询去往h大的路线, 然后开始寻找地铁站入口。 身在异乡, 周围一切都很陌生，宋仰找了半天都没找到地铁站, 鼓起勇气去问了个过路人，那人一开口，冷不丁给他吼的又一个激灵。 各地都有各地的风土人情，h市人民性格豪爽，嗓门也高，言行举止都不拘小节，扬手指路的动作幅度大，在不习惯的外地人看来，实在有些像是训斥，给宋仰造成了一定的心里阴影，后面再找不到路他也不愿意再开口问，导致多走了不少弯路，到达h大时，已经八点多。 h大比首都很多知名高校好的一点是不拒绝参观，校外人员只要刷身份证就可以被允许进入。 这一两年来，宋仰听许澄阳说过很多次他们学校有多气派，多漂亮，宋仰看过很多他拍的照片，也特意在网上看过一些视频，一直很嚮往。 但他从没有想过，自己第一次踏进这个学校的大门，会是此刻这样的心情，他顾不上欣赏学校的气派和漂亮，一心只想快些找到许澄阳。 他没有告诉许澄阳自己来了h市，他只是想确认一些事，所以不会打扰。 h大校园很大，宋仰在里面转了大半个小时，九点多的时候才终于找到材料科学与工程学院的教学楼。 正值假期，教学楼空空荡荡，基本没什么人。 宋仰找了个角落，给许澄阳发了微信： y：澄哥，你在做什么？ 许澄阳过了十分钟才回復。 澄：准备听讲座啦，你呢，才起床吗？ 宋仰忽略了他的问题，只问自己的。 y：讲座是在校内还是校外？ 许澄阳又过了五分钟回復。 澄：就在我们学院小礼堂呀，怎么啦，你要飞过来一起听听嘛。[坏笑] 宋仰没再回復他，而是去楼里转了一圈，最终在顶层找到了他说的小礼堂，但里面空无一人。 许澄阳骗了他。 宋仰透过窗户望着空荡的小礼堂发了会呆，收回目光，才察觉自己的鼻子有点酸。 他不能再问许澄阳现在到底在哪里，想了想，决定去许澄阳的寝室楼下等。 跟着导航又在校园里转了半个钟头，终于在一排排相似的寝室楼里找到了许澄阳告诉过他的那一栋。 总会有学生假期也不离校的，相比于教学楼，寝室楼门口出入的学生就多了很多。 宋仰带了帽子口罩，在距离楼门口很远的花坛边上找了个不起眼儿的角落坐下来，开始等。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会笃定，但他就是相信，无论白天去了哪里，许澄阳晚上一定会回寝室。 他从上午十点左右开始等，期间许澄阳发了好几条信息给他，问的都是吃饭了吗有没有出去玩之类的问题，宋仰的回覆都是在看书。 一直等到晚上十点多，总算不负所望，许澄阳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他的视线范围里，只不过，身边还跟着一个女生。 他们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回来的，许澄阳手里提着一堆购物袋，两个人走路挨的很近，有说有笑。 走到寝室楼下，许澄阳把手里的几个购物袋分了分，东西多的那几袋给女生，自己只留了一个。 女生笑的很开心的样子，站在那儿和许澄阳说了些什么，又朝他做了个手势，等许澄阳弯下腰靠近，她就凑了上去。 因为隔的实在太远，他们具体说的什么话，宋仰听不到，但那个动作他能看清，他分明看到那女生凑上去在许澄阳的耳朵上亲了下，亲完又说了句什么，就笑着转身跑走了。 那个女生很娇小，留着长头髮，看起来温温柔柔的，是曾经许澄阳说过的会喜欢的类型。 其实宋仰看到她的第一眼，基本就已经确定了，再看到她亲许澄阳的那个瞬间，他脑海里响起什么东西轰然倒塌的声音，悬了那么久的心就彻底死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呆楞在那里懵了多久，等他清醒过来的时候，寝室楼下已经空无一人，他的手机在震动，上面是许澄阳的通话邀请。 犹豫片刻，最终去摁接听键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手还在发着抖。 视频接通，看着许澄阳的笑脸出现在屏幕上，宋仰突然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嗯？」 许澄阳躺在寝室的床上，看着他的屏幕里黑漆漆的背影。「你在哪呢？」 宋仰几乎整天都没有吃过东西喝过水，也没有说过话，喉咙干涩，一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他说。「跑步。」 「这么晚了还跑？」 许澄阳没有怀疑。「都已经长这么高了还不知足，还在继续锻鍊呀？」 宋仰没有说话。 「今天怎么样，又没出门看了一整天的书吗？」许澄阳问他。 宋仰。「嗯。」 「 也别那么拼命。」许澄阳说。「适当学就够了，不要给自己那么大压力，放假还是多跟小希他们出去玩玩，透透气也好啊，总是那么闷着容易抑郁的。」 宋仰没说话。 「嗯？」 许澄阳似乎终于看出了他状态的不好，问他。「 怎么了，不开心吗？」 宋仰摇了摇头。 「是不是因为哥哥没回去陪你呀？」 许澄阳说。「好啦，哥哥有事情嘛，不是故意的，不要不开心，下个周末肯定回去陪你，好不好？」 第109页 宋仰还是没说话。 许澄阳见他不吭声，对着镜头扮了个鬼脸，然后笑着对他说。「好吧，看在你这么想我的份上，就不等周末了，我请两天假，节后立刻回去好不好？」 宋仰垂下了眸子，他并没有因此就觉得被安慰到，反而，更加难过。 许澄阳对他真的很好，会在打电话的时候会哄着他说话，会在他不开心的时候立刻就察觉到，然后放下手头的事情回到他身边。 可是他又知道，时间是很可怕的东西，身边重要的人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更新换代，许澄阳现在对他的这些好，以后都会被时间改变，慢慢的变成给别人。 「不用了。」宋仰说。「 我就是跑累了，没有不开心，你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特意回。」 「真的？」 许澄阳狐疑的看着他。 宋仰咬了咬牙，抬起眸子，在嘴角扯了个笑出来。「真的。」 通过镜头去看，到底不够真切，宋仰平时又很少笑，以至于他嘴角出现了弧度，许澄阳盯着他看了会儿，终于放心了似的，又笑了。「 好吧，那就先过完这几天再说吧。」 宋仰点了点头，又沉默了片刻，问他。「澄哥，你今天过的开心吗？」 「开心呀。」 许澄阳打了个哈欠。「你哥活力无限小太阳，还能有不开心的时候嘛，我每天都很开心。」 宋仰看着他没说话。 许澄阳又打了个哈欠。 宋仰就那么看着他，发现他似乎有些疲惫，后知后觉他今天出去和女朋友玩了一天，应该很累。 「开心就好。」宋仰说。 说完，他轻轻沉了口气，又努力在嘴角扯了个弧度，和许澄阳说了晚安，就挂了视频。 h市的气温本就偏低，夜里还起了风，就更冷。 宋仰望着前方亮着零星光亮的寝室楼，继续坐了很久，站起来的时候，全身都麻了。 他缓了很久才终于能动，到校门口打了辆车，直奔火车站。 回去没能买到高铁票，是普快，凌晨发车，要第二天傍晚才到。 普快列车里会卖无座票，车厢里人挤的满满当当，等宋仰好不容易在车厢里找到自己的座位，车已经开了半小时了。 前座是一对母子，男孩六七岁的样子，可能是困了，坐在狭小的空间里不舒服，睡不着也难受，每过一阵就要跟妈妈闹会脾气。 后排是爷爷奶奶带着小孙女，小女孩看起来也不过十来岁，要用爷爷的手机看动画片，爷爷以对眼睛不好为理由隔半小时才让他看一集，小女孩不高兴，每隔半小时就要钻进奶奶的怀里哭会撒会娇。 宋仰听两个小孩折腾听了一路，完全没有烦躁，只有羡慕。 被爱着的孩子就有任性的资格，难受了，委屈了，不高兴了，都有可以诉苦撒娇闹脾气的地方。 可他没有，难过的就快要活不下去了，也不知道该去找谁。 火车到站之后，宋仰站在人来人往的出站口，突然很不想回家。 家里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最后，他打了辆车，去了城郊的墓园。 夜幕降临后的墓园里，到处是死一般的寂静。 宋仰没有什么害怕的感觉，有的只有愤怒和绝望。 林曼离开的时候，宋至远和奶奶去世的时候，他都没有觉得老天爷待他不公，因为妈妈他努力留了，爸爸他也尽力去爱了，奶奶他也把自己拥有的全部付出了，对于所有要离开的人，他都尽力了，他没有遗憾，也就没有怨念。 唯独面对许澄阳，他什么努力都做不了。 他不可能让许澄阳不要离开身边，因为他不能阻挡许澄阳的未来。 他也没办法让许澄阳不要交女朋友一辈子只属于他，因为他给不了许澄阳需要的爱，填补不了许澄阳身边爱人的空缺。 所以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坚持的信念崩塌了。 他蹲在爷爷奶奶和爸爸的墓碑前，盯着宋至远的照片，情绪崩溃，泪水再也抑制不住，汹涌而下。 他想，凭什么啊。 他明明什么坏事都没做过，凭什么老天爷要惩罚他。 凭什么别人都可以活的那么幸福，唯独他什么都拥有不了。 明明他已经很努力让自己去爱这个世界了，可凭什么，他想留住的人，最后却还是一个也留不住。 第58章 五月份天气开始彻底热起来, 大太阳火辣辣的照着，还没到中午就已经到处热火蒸腾。 大课间别的学生都去操场做操，宋仰被班主任陈老师叫到了办公室。 办公桌上放着他惨不忍睹的成绩单, 陈老师嘆着气问他。 「宋仰，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宋仰摇头。 「你现在还是个学生，老师和学校都有义务帮助你, 有什么事一定不要自己闷着，如果可以的话，就告诉老师，让老师看看能不能帮你解决 。」 宋仰还是摇头。 学校有减免政策，之前的班主任已经帮着申请过不用交学费, 虽然妈妈在国外，但毕竟也是有的监护人, 再不济还有许澄阳一家, 生活上也不用太担心, 陈老师实在想不出这孩子到底是哪里遇到了难题。 但他这次月考成绩太过离谱，节后又连续请了四天假没来学校，不过七八天的功夫瘦了一大圈, 人是肉眼可见的憔悴，陈老师实在是着急, 盯着他琢磨了半天，忽然想起什么。「 宋仰，你是不是早恋了？」 第110页 宋仰闻言立刻下意识抬眸。 陈老师一看他这反应, 当时就印证了自己的猜想, 直接一拍桌子。「我就说嘛, 你小子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这个状态了。」 宋仰本来想解释一句，但想想又觉得没必要, 就又垂下了眸子。 陈老师当他是默认，对他的说教立刻就有了针对性。 「宋仰，你现在按正常来说还是个初中生，这在早恋里都属于过于早的，再说就算是高中生了也不能早恋，学生的首要任务就是学习…」 陈老师越说越痛心疾首，越说越长吁短嘆，宋仰都沉默的听着，一句也不反驳。 最后说累了，陈老师停下来，喝了口茶。「虽说一次发挥失常也没什么，但眼看马上就要交材料了，你这个成绩可能会难办，知道自己以后该怎么做吗？」 「知道。」宋仰说。「不早恋，下次考回来。」 「哎，这样才对。」 陈老师难得见他这么老实听劝，接着教育了几句，最后给了个宽心丸。「这次就算了，下次再这样，就算你再求我，我也要打电话给你哥了。」 宋仰点头。「谢谢老师。」 中午，下课铃声打响没多久，盛铭希一阵风似的出现在宋仰的教室，把他从座位上拉起来拽着就走。 食堂好吃的饭菜就那么几种，盛铭希排了三趟长队才终于把所有好吃的菜都给买了回来，全都堆在了宋仰面前。 盛铭希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假期的第二天他去宋仰家发现家里居然神奇的没人，打电话过去宋仰说在外面，问具体在哪也不说。 后来盛铭希去找别的同学玩了一天，晚上再去还是没人。 因为宋仰三令五申强调不要随便打扰许晋康夫妇，他最开始不敢去对门问，就在宋仰家等，一直等到半夜，期间不停的打电话，可宋仰一直不接，最后实在着急了，不得不去敲了对面的门。 许晋康报了警，警察通过宋仰手机信号的定位，最后在墓园找到了他。 那会儿是天将亮未亮时，天边泛着鱼肚白，墓园里安静的连虫鸣的声音都没有，宋仰头靠宋至远的墓碑坐在那里，闭着眼睛，远远的看过去，身上没有半点生的气息。 后来宋仰直接被带到了医院，他发着高烧连续昏睡了两天，期间醒来说的唯一的话就是不让告诉许澄阳。 盛铭希到现在也不知道宋仰到底怎么了，怎么突然就跑到爸爸和爷爷奶奶的墓地去了，宋仰也什么都不说，但当时那个画面实在太过吓人，给盛铭希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阴影。 后来的这些天，盛铭希都心惊胆战的，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宋仰，就只能尽力的陪伴和照顾，恨不得时时刻刻守在身边，也恨不得把最好吃的饭菜亲手餵宋仰嘴里。 「看你这脸色。」 盛铭希把筷子塞宋仰手里。「都说了让你再休息几天，非要来学校，差这一天能怎么着，也影响不了你提前当大学生啊，着什么急。」 宋仰也不想太让人操心，尽力的扒了两口饭，虽然很难下咽。 他当然不差这一天，但今天是周五，许澄阳要回来，他不想让许澄阳发现他没上学，然后刨根问底的扯出很多麻烦。 「多点吃吧。」 盛铭希挑最着品相最好肉往他碗里不停的夹。「 晚上等澄哥回来发现他的小宝贝一夜之间变成了个骨头架子，准得心疼的抹眼泪。」 这话说的人着急，听的人难受，宋仰眼眸垂了垂，默默夹起盛铭希给他的肉，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大口。 晚上，晚自习下课的铃声响起，宋仰不再像之前那样，知道校门外有等着他的人就掐着点跑出去。 他也没他故意磨蹭，按照平时正常的放学反应，收拾了书包，去车棚里取了车，推着往校门口走。 反而盛铭希比较着急，每次宋仰那里出现问题，许澄阳都能给解决，能给哄好，他比以往任何一次都盼着许澄阳回来，下课铃声一响他就跑出了教室。 还以为出校门就能看到亲亲抱抱的场面，没想到跑出去只看见了站在那里等人的许澄阳，又等了足足三分钟，宋仰才不慌不忙的出来。 许澄阳看到宋仰出来之后扬起笑脸迎过去，刚要张开手臂抱人，一眼注意到宋仰的变话，笑容立刻顿住。「 怎么回事，怎么看着瘦了这么多？」 宋仰清清嗓子。「这两天感冒了。」 「你怎么没说啊。」 许澄阳又上下打量了下他，收了收笑容。「你又瞒我。」 宋仰垂了垂眸子，没说话。 许澄阳蹙起眉，转头看向盛铭希。 盛铭希直接躲开了目光，他也没办法，要是说了，宋仰得跟他翻脸，他还不想失去自己的好朋友。 这时，顾迟从学校出来了，原本要绕着走，但看见了许澄阳，停下犹豫了一秒，又绕回来打招唿。「澄哥，你回来了？」 「嗯。」 许澄阳跟顾迟关系没那么亲近，也就不好沖他冷脸，又重新变得温和了些。「小迟今天没骑车啊。」 顾迟点点头。「嗯。」 「那什么。」许澄阳回头对宋仰说。「把你的车给小迟吧。」 宋仰长高之后，许澄阳之前的那辆自行车就骑着不合适了，后来就开始骑盛铭希的那辆有后座的。 许澄阳说让他把车给顾迟，明显是要载他的意思，这若是放在之前，宋仰会很乐意，毕竟他已经不怕谁笑话他矮小了。 第111页 但现在… 宋仰说。「 我载他。」 顾迟立刻下意识的看了眼盛铭希。 盛铭希倒是没什么别的心思，他就是单纯的觉得宋仰病还没好利索，怕他再累着，脱口来了句。「我车给他吧，我载你。」 然后，顾迟就又看了他一眼，然后说。「不用，我自己走回家。」 说完跟许澄阳打了声招唿，转身就跑走了。 宋仰看向盛铭希，盛铭希莫名其妙的挠了挠头。 许澄阳看着三个小孩，明显感觉气氛有些诡异，但也没往更多了想，他更记挂宋仰生病不告诉他的事。 许澄阳回来盛铭希就没继续跟着宋仰了，到路口打了声招唿就转道回了自己家。 剩下他俩，许澄阳才发出不满的责备。「生病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晚上九点多，时间还不算晚，路上车辆来来往往。 宋仰绕到外侧把许澄阳挡住，才说。「吃过药了。」 「不要答非所问。」许澄阳说。 宋仰就不说话了。 许澄阳也没有继续再责难，毕竟他也大概知道，无非就是不想让他担心。 到了家，宋仰去厨房开了火，把提前顿好的汤拿出来热。 许澄阳跟在他身后，目光幽怨的看着他。 中学生活力旺盛，五月份就已经该穿夏季校服，宋仰个头蹿的快，去年的夏季校服已经不能穿了，今年新季度的还没下发，他还穿秋冬款的校服。 原本抽条抽的太快身子就细长，这又瘦了一圈，裹在厚的校服衣裤里，更显得单薄了。 许澄阳越看越觉得心疼，最后决定不为难他了，朝他招招手。「过来，哥哥抱抱。」 宋仰犹豫了一秒，还是转身过去了，不过只是和他虚虚抱了下，很快就松手了。 许澄阳甚至都还没来得及摸摸人这是到底瘦了多少，怀里就已经空了，他当时心里忽然涌出了一种很莫名其妙的感觉，他明显感觉到了自己被刻意疏远，他有些失落，也有些不满。 宋仰没给他追究的机会，从橱柜里拿了碗，回头问他。「喝汤吗？」 少年语气平静，目光坦荡，许澄阳又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皱了皱眉，到了嘴边的话就只能又咽回去。 最近这两年，许澄阳回来基本都在宋仰家睡，这次也没例外，洗过澡后，他擦着头髮出来，见宋仰还在书桌前看书，过去踢了踢他的凳子腿。「别学了，今天早点睡觉。」 宋仰头也没抬。「作业明天要交。」 「去哪交？」 许澄阳说。「你明天又不上学。」 宋仰说。「明天上。」 「嗯？」 许澄阳手上动作一顿。 宋仰又说。「我现在算高二了。」 许澄阳直接皱起了眉。 话说附中有传统，所有升入高中部的学生，从高二开始学校都会给安排周末补课，说是不强制，但几乎没有学生不参加，宋仰因为要提前高考，被允许走班学习，现在具体属于高几并不明确，高中部的补课可参加，也可不参加。 以往正常的周末宋仰都会参加，但许澄阳回来的周末就不去。 这很明显不对劲，许澄阳蹙眉问他。「你怎么说变就变成高二了？」 宋仰把自己正在学的课本翻过来给他看了眼，说。「 计划的进度就是这样。」 许澄阳蹙眉盯着他手里的课本，想继续说点什么，但没等他开口，宋仰掏出耳机带上了。 不夸张的说，看到他这个动作的瞬间，许澄阳就知道不用怀疑了，能确定这就是在刻意疏远他。 很小的时候，宋仰还是有脾气的，不高兴了还会跟他吵架，会瞪着愤怒的小眼睛朝他喊「我不跟你好了」。 但后来随着长大，小孩脾气收敛了很多，性格也沉闷了很多，就算再不高兴，也不会跟他直接起冲突，只会把情绪隐藏起来，自己偷偷难过。 可就算伪装的很好，很多从小的习惯是改不了的。 宋仰去过h市的事谁都没说，所有人只当他是突然想爸爸和奶奶了，去墓园待的太久，冻的生了病。 无人知晓，少年曾经奔赴一千二百多公里，寻了个答案，回来就死了心。 许澄阳也不知道，但他足够了解宋仰，仅仅是一个动作，他就从中看出了小孩心里有怨气。 于是往床上一坐，他开始反思，到底是怎么了呢。 第59章 疏远确实是刻意的, 但宋仰并不是因为生气或者不高兴，他就是觉得既然许澄阳现在有女朋友了，自己也不是小孩了, 过于亲密的行为就都已经不再合适，所以应该保持距离。 昨晚许澄阳躺下之后睡不着，翻来覆去的折腾, 宋仰察觉到了，但没有声张，他知道许澄阳不太适应，可他也知道总要有这么个过程。 他不想再继续和许澄阳睡一张床，也不想让许澄阳揪着这事儿追问他些什么, 不好去其他房间睡，他就干脆坐着看了一晚上书。 清晨醒来, 许澄阳看着自己身边空空荡荡的半边床, 愁的脑袋都大了, 回到自己家，周敏茹看他那脸色都吓一跳。「嚯，我儿子这是怎么了, 昨天夜里去偷谁家东西去了吗？」 许澄阳没有心情跟妈妈开玩笑，无精打采的往沙发上一瘫。「唉, 也不知道哪里惹到小孩了，要跟我绝交呢。」 第112页 「呦？」 许晋康从屋里出来，听他那么一说, 坐过来问他。「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许澄阳揉着太阳穴, 非常苦恼。「不让抱, 晚上也不跟我睡，莫名其妙就跟我不亲了。」 许晋康和周敏茹立刻交换了个眼神。 周敏茹说。「孩子大了吧, 十好几的大小伙子了，你当他还跟几岁的小奶娃似的呢，老那么让你说抱就抱。」 「是吗？」 许澄阳想了想，说。「 可这转变也太突然了吧，上次回来还不这样呢。」 「你上次回来都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周敏茹说。「青春期的小男生心思多变，一天一个样。」 「是吗？」 许澄阳又想了想，说。「 我像他那么大的时候也不这样啊，没有不愿意亲近人，我都恨不得天天挂您和我爸身上呢。」 「能一样吗。」 许晋康说。「 你又不是他的长辈。」 「我也算是从小带他带大的，跟长辈也差不多了。」许澄阳非常笃定的说。「不是其他原因，就是我惹到他了。」 许晋康和周敏茹又交换了个眼神，都有些为难。 之前宋仰拜託过他们不让告诉许澄阳在墓园找到他的事，宋仰只说自己是突然很想念奶奶，不小心在墓地睡着了，但小孩子的谎言在大人那里根本藏不住。 彼时在所有人眼里宋仰还是个小孩，谁都不会往其他方面联想，许晋康夫妇最多能猜到是因为许澄阳最近回来的少，小孩心里慌了。 虽然不好提墓园的事，但许晋康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给些意见。 「儿子，其实我一直觉得你对宋仰的照顾有点过了。」 许晋康说。「 当然我不是反对你这么做，只是觉得这对宋仰的成长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你看的越紧，他就越依赖你，导致你这边只要稍微有点什么风吹草动，他心里就会不踏实。」 「不踏实？」许澄阳说。「我也没什么风吹草动的啊，我干什么了？」 「你自己想想。」 周敏茹说。「就连我和你爸都能感觉得到你最近总是很忙，回来的次数变少了。」 「…」 许澄阳坐那儿眨巴着眼睛琢磨了半天，恍然大悟。「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是啊。」 许晋康说。「所以你以后还是调整一下方式方法，稍微给他点自己成长的空间，毕竟将来总要有各自的生活，你也没办法一直把他绑身上似的看着，得让他自己学会独立，至少在心理上，别让他总是把你当作唯一的依靠。」 许晋康话说的严肃认真，许澄阳很用力的点了点头，但其实根本没听进去。 敏感的小孩因为他这段时间的忙碌认为自己被忽视了，说不定还脑补过自己即将被抛弃的剧情，怕是已经不知道偷偷难过成什么样了，再给空间让小孩去独立，那小孩还怎么活，他根本接受不了。 晚上，宋仰下晚自习回来，一进屋就闻到股奇怪的味道，许澄阳听到动静从厨房钻出来，那笑容大的恨不得一张脸都盛不下。「回来啦，饿了没，哥哥给你煮了面哦。」 宋仰瞥他一眼，关门换鞋子进屋。「 在外面吃过了。」 「那就再吃一点。」 许澄阳笑着迎过去，接下他的书包，拉着他到餐桌前让他坐下，然后去厨房捣鼓半天，端了碗黑漆漆的面出来。 「这是哥哥今天新学会的葱油拌面，虽然卖相不怎么好，但味道还是可以的，我的小宝贝赏个脸尝尝呗。」 说实话，他但凡没有后边这句，宋仰就算是再不想也会强迫自己吃上几口，但现在「小宝贝」这个词就像个刺似的，直接往他心尖上扎，弄的他坐都坐不住。 「澄哥，以后别这么叫我了，我已经十五岁了，你这么叫我很尴尬。」 「…」 许澄阳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的表达，稍稍愣了下，随后回过神，嘿嘿笑了两声。「 好吧，是哥哥考虑不周，那以后不这么叫你了，先吃东西，好不好？」 「我不饿。」 宋仰说。 「…」 许澄阳又愣了下，宋仰已经很久没有拒绝过他什么了。 宋仰也注意到了他的反应，补充了句。「我现在不饿，等会再吃。」 说完他就站起来，拿着书包回房间了。 许澄阳站在那里有些无措的愣了会儿，随后跟过去，在宋仰身边坐下。「 宋仰，我们谈谈。」 宋仰暗暗吐了口气，把刚打开的书本合上，转过身去面对着他。 「首先，我要向你道歉。」 许澄阳说。「最近这段时间我确实太忙了，忽略了你，是我不对，我以后会注意，会避免同样的情况发…」 「澄哥。」 宋仰打断了他。「我没有怪你。」 「那你为什么不理我了呢？」 许澄阳说。「你不要说你没有不理我之类的话，我不喜欢你跟我装傻，不高兴就是不高兴，心里怎么想的你要给我明明白白的说出来。」 宋仰闻言垂下眸子，沉默了片刻，说。「 我就是觉得你该把精力和时间多放到你自己的学业和生活上。」 「你以前怎么不这么觉得呢。」 许澄阳问他。「就因为我最近回来的少了些，每天的视频和信息也不够多，让你胡思乱想了吗？」 宋仰没回答，只说。「澄哥，我已经长大了。」 「你别跟我说这个，长多大了啊，不也才十几岁吗，你只要还没成年，在我眼里就还是个小孩。」 第113页 许澄阳明显开始有点着急，宋仰不想惹他生气，直接闭了嘴。 许澄阳也意识到自己急了，舒了口气，缓了缓。「我也不是非要跟你掰扯这件事，就是想让你知道，我没有忽视你，最近这段时间属于特殊情况，以后不会再出现了，我向你保证。」 宋仰没说话，点了点头。 许澄阳盯着他看了会儿，张开手臂，问他。「那现在可以抱抱了吗？」 宋仰没有拒绝，很听话的过去抱了，但还是虚虚的抱了下就松了手。 这让许澄阳很恼火，但又发不出来，因为刚才宋仰拒绝「小宝贝」这个称唿让他也意识到宋仰确实是青春期的男孩子了，抱的不够亲密并不能成为问责的理由。 这天晚上，许澄阳担心小孩又在书桌前坐一晚上，是自己主动抱着被子去隔壁房间睡的。 第二天宋仰还是早起去了学校，但下午请了假，送许澄阳去高铁站。 许澄阳明显感觉得到小孩没跟他和好，但小孩不吵不闹，也没有真的不跟他说话，该做什么做什么，该送他也送了，挑不出毛病，弄的他找不到什么合适的理由继续较劲。 许澄阳愁的都不想返校了，去高铁站的路上都还在考虑要不要请假在家多呆几天，但又知道小孩不会答应，怕硬留下反而更加引起小孩的逆反心理。 他们几乎是踩着点到的高铁站，到了就该检票了，许澄阳万般不放心，总觉得还得再解释几句，做做保证，进去之前他不顾宋仰的抗拒，强行把人搂过来摁进怀里，拍着后背对他说。 「小孩，你要记住，如果要在这个世界上选一个最在意你的人，那个人一定是我，很多时候你在我心里的位置甚至可以超过我爸妈，所以你永远不要害怕我会不要你，不可能的，我不要谁都不可能不要你，知道吗？」 宋仰没有说话，检票员催促的声音传了过来。 许澄阳松开他，帮他整理了下衣领，他们现在身高基本没有差距，亲额头已经够不太到了，但他说完那些话之后，他又急于传达自己的疼爱，就凑上去在宋仰的脸上亲了下。 亲完又叮嘱了两句让他回去路上小心，在检票员的最后一声催促下，匆忙的转身进了闸机口。 临近夏季天气多变，来的时候天上还挂着大太阳，回去的时候突然就下起了雨。 宋仰没有搭地铁，出站后坐上了直达的公交车。 周末非高峰期，车上没几个人，周围空荡又安静，和外面风雨大作的喧闹形成鲜明对比。 宋仰坐在车尾最后一排，手紧紧捂着被亲过的侧脸，看向车窗外，视线慢慢变得模煳。 雨滴打在车窗上，连玻璃都像是在流眼泪。 从车站出来到现在，宋仰捂了一路，不敢松手，生怕稍微有所松动，那点温度就再也感觉不到了。 十几岁少年的爱懵懂晦涩，最初并不知道那是爱，或者说知道，但不敢承认。 直到亲眼看见对方身边有了另外一个人，才恍然惊觉，自欺欺人的反噬是何等的痛彻心扉。 他想要的不止是一个哥哥。 可他可以拥有的，又只能是一个哥哥。 第60章 附中食堂傍晚人比中午人少, 位置比较好找，宋仰和盛铭希打完饭找到空位置，刚坐下, 手机嗡嗡震动。 澄：[图片] 澄：看哥哥今天的晚饭，怎么样，丰盛吧？ 澄：[图片] 澄：这个是聪哥的, 是不是不如我的丰盛？ 澄：他最近在减肥，每天都吃不饱，可惨啦，哈哈哈哈… 澄：你吃饭了吗，吃的什么呀？ 澄：可爱猫猫头jpg. 这几天他的手机就像是遭了病毒入侵似的, 一天到晚都在震动，接收许澄阳的信息轰炸。 宋仰本来白天在学校都不开机, 但这几天为了能在第一时间看到许澄阳的信息, 他就二十四小时随身开机携带了。 当然, 不会随时回復，他只会在晚上下晚自习之后简短的回上几句。 盛铭希见他那两张图片都点开放大好几次了，问他。「你干嘛呢, 澄哥那菜是有什么问题吗？」 宋仰摁灭了屏幕。 菜没什么问题，他就是纳闷, 怎么天天都是跟林聪吃饭，为什么不跟女朋友吃呢？ 晚饭时间相对宽裕，吃完后还不到点上晚自习, 宋仰要回教室做卷子, 盛铭希跟着他。 宋仰虽然还是明显的心情并不好, 但状态已经不像前些天那么糟糕了，盛铭希不至于那么不放心, 他跟着宋仰无非就是不想回自己教室。 这些天盛铭希都是这样的，上课踩着点到自己教室，下课之后立刻又出去，绝对不在教室多耽搁一秒钟，生怕多耽搁那一秒，顾迟就能抓到机会站他面前当他的面跟他表白。 对此，宋仰很无语，并且看盛铭希那个如临大敌般逃避的反应有点生气。「你也别太自作多情，喜欢也不是一定会表白。」 「说不好啊。」 盛铭希说。「万一他豁出去呢。」 宋仰说。「他不会。」 「你怎么知道？」 盛铭希问。 比起捅破之后连朋友也做不成，大概都会选择维持表面的平静，至少还有机会以朋友的身份陪在身边。 宋仰说。「反正不会。」 盛铭希：… 附中虽卷，但有些校外活动还是会组织的，比如春游和秋游。 第114页 今年春季学校的杂事很多，学生们的成绩也不太理想，校领导生气取消了春游，但最近整体成绩上来了一些，到五月份，学校又给补上了。 这种活动高二高三照例是不参加的，也就只有初中部和高一，高一组织的是考古歷史博物馆，安排的是本周六。 宋仰现在属于高一一班，在名单里，周五放学前，班长找到他，问他是否参加班级活动，他当时回绝了。 但，回绝的当天晚上，他就又通过班级群加了班长的微信，申请再把他的名额加上。 原因是许澄阳回来了。 当下晚自习之后在校门口看到笑着朝他挥手的某人时，宋仰确实是没想到，但又不是太过意外。 许澄阳是觉得上次没哄好，所以这周又来哄他了。 但这不是宋仰的初衷。 既然已经决定要放弃某些念想，就应该彻底扭转和许澄阳之间的相处模式，宋仰觉得只要他不表现的那么依赖，许澄阳慢慢的就会能放的开手。 所以当天晚上，他给许澄阳煮了夜宵，收拾了床铺，第二天又准备了早餐，把能给的照顾都做到了，然后在许澄阳埋怨的目光注视下，义无反顾的出了门。 考古博物馆对喜欢文科类的学生比较友好，但宋仰这种热衷于数理化的，不是很感兴趣，混在其中属于行尸走肉。 好不容易熬到参观结束，回到学校才下午四点多，宋仰不想那么早回家，就留在学校继续学习，直到晚上九点，跟着高二高三的一起下晚自习。 到家之后宋仰也不看书了，放下书包就立刻去洗澡收拾，洗完澡直接去床上躺着，只跟许澄阳说必要的话，再多的聊天就不吭声了，许澄阳要是过来强行跟他聊，他就说困了，应付几句直接闭眼。 睡到天亮准备好早饭，然后去上半天学，下午计算着时间回来，送许澄阳去高铁站。 去的路上，宋仰故意带了英语卷子，坐车的时候塞上耳机听英语听力，拒绝交流的同时，也用实际行动告诉许澄阳自己很忙，变着花样的提醒他下次别再回来了。 但没什么用。 下个周五的晚上，许澄阳又准时出现在了附中校门口。 然后宋仰再找其他的藉口出去，补课或者有事，反正就是不在家陪他，也不给他跟自己贴贴抱抱重新亲密起来的机会。 就这样过了两三周之后，许澄阳快愁死了。 工程学院的阶梯教室很大，可容纳好几个班一起上课，临近上课时间，里面座无虚席。 许澄阳卡着点到教室，进去直奔后排朝他挥手的林聪。 「 你这也太赶了。」 林聪看他跑的气喘吁吁一脑袋汗，抽了张纸巾给他。「周末和晚上不够你挣的了，大中午的还非得硬挤俩小时，钻钱眼儿去了吧你。」 许澄阳拿纸巾擦着汗，脸上难掩疲惫。「没办法，最近周末没时间，只能挪到中午补。」 「你这都连续回家回了好几个周末了吧？」林聪说。「你弟弟那么难哄吗？」 「是啊。」许澄阳一说起这个就愁的嘆了嘆气。「小东西认死理，自己转过弯之前死倔，我这几趟回的频繁了些，反而还遭了嫌弃，都快直接不认我了。」 「那你还回？」林聪笑着说。「别回了，晾他几天试试。」 「那可不行。」许澄阳说。「就是因为我前阵子回去的少，他觉得我在这边潇洒的乐不思蜀，觉得我不管他了，我要再晾着，怕小孩天天偷着哭。」 「嚯，弟弟这么敏感的吗。」林聪再次失笑。「那你告诉他啊，就说他哥没回去是在这拼命给他挣钱呢，看他还能不认你？」 「别说，他还真能。」许澄阳也无奈的笑。「 就他那脾气，要是知道我在这边打工，估计能直接跟我断绝关系。」 说起来，宋仰年后要提出了计划提前考大学这事儿，是给许澄阳带来了不小的压力和紧迫感的，毕竟上大学需要学费和生活费，小孩手头那点积蓄到时候肯定早花完了，他得提前把钱为小孩攒好。 前阵子贪图节假日的三倍时薪，连续两个假期都没顾上回去，平时晚上也经常会去上家教上到很晚，和小孩视频的时间也被压缩，弄的小孩心里没底慌成那样，许澄阳也是有点懊恼的。 「唉，攒钱的事还是先缓一缓吧。」 许澄阳嘆着气说。「就是吃不上饭了也不能让我的小宝贝伤心。」 「哎呦，哈哈。」林聪闻言直接拍了拍许澄阳的肩。「你这哥当的是真可以啊，比很多当爸的都上心。」 许澄阳则又嘆了口气，心说这都没当好，一个不小心就还是让小孩不踏实了。 他们这节上的是材料与力学，课程难度很大，但许澄阳和林聪上课的时候很专注，听的就比较顺利，下课之后同学们很多都围着老师问问题，他们直接收拾了东西直接走。 出了学院大楼，俩人直奔食堂，在路上碰上的隔壁航天工程学院的师姐。 那位师姐叫卓苒，长得很漂亮，长发飘飘，气质温婉，是学校大学生家教联盟的现任会长，这一两年给许澄阳介绍了很多工作机会。 三个人一起去了食堂，许澄阳掏出饭卡准备请客，卓苒笑着沖许澄阳做了个手势，等许澄阳弯下腰凑近，才说。「你那么辛苦赚的钱，我怕吃了会有罪恶感。」 第115页 许澄阳刚想说没关系，被林聪搭着肩膀顺利揽着拽开了些距离。「行了，师姐不愿意你就别强行请了，懂点事，别让师姐为难。」 这话怎么听都有些怪，许澄阳有些莫名其妙。 卓苒则看了看林聪，笑笑没说话，拿着自己的饭卡打饭去了。 许澄阳等人走远些，转头问林聪。「你干嘛呢？」 「还能干嘛。」林聪说。「当然是拯救你啊。」 「嗯？」许澄阳没听明白。 林聪示意他去打饭窗口排队，边走边对他说。「以我对你这个高级弟控的了解，猜测你在弟弟上大学之前应该是没有恋爱的打算，所以奉劝你还是不要招惹不必要的桃花。」 「哈？」许澄阳有些哭笑不得。「哪跟哪儿啊，那是师姐，没你想的那种意思。」 「你是没有了，保不齐别人也没有啊。」 林聪装作不经意往隔着挺远距离的卓苒那边瞥了眼，放低了些声音。「 以后不要每次她招招手你就凑上去，她贴你耳朵上说话的那姿势，我隔这么近看都感觉像是跟她亲了你一口似的。」 「…」 许澄阳直接皱了皱眉。 林聪看傻子似的眼神看了他一会儿，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你说你，白长了一张迷惑人的脸，咋这么傻白甜呢，反正哥们言尽于此了，剩下的你自己看着办吧。」 许澄阳最擅长反思自己，顺着他的话琢磨了琢磨，后知后觉发现好像确实有点不太合适，当时就心情沉重了片刻。 不过也就是片刻，打完饭坐下之后，拿出手机，他就顾不上别的了，开始专心致志的哄小孩。 澄：看了天气说这周五首都有雨，我肯定会忘了带伞，你到时候去接我吧。 澄：没接人我就成落汤鸡了，好可怜的。 澄：可怜小狗.jpg 发过去的信息当时属于石沉大海，到了晚上九点半左右，许澄阳给拨打了两次视频通话宋仰才回覆： y：刚到家，作业很多，不视频了。 y：周五晚自习有物理课，不能请假，你别回了。 许澄阳看着这两条回復，发出了一声惆怅的嘆息，引得旁边的室友们都看向他。 「怎么了？」赵生和问他。「你弟弟还没跟你和好呢？」 「你弟弟平时看着不是很乖的吗。」苏郓说。「怎么闹个别扭后劲儿这么足呢？」 「他那是不会哄。」林聪笑着说。「 没谈过恋爱的傻白甜都不具备这项吉技能，没经验。」 「…」 许澄阳无语。「我这是哄弟弟，有经验也不适用啊。」 「那可不是，这哄小孩跟哄女朋友其实是一样的，不能一味的傻哄，得真心和套路并施。」林聪说。 「...」 许澄阳无语半天，问他。「用什么套路，比如呢？」 「比如... 哎，算了，就你这样费劲吧啦劲儿，还不知道要墨迹到什么时候呢，聪哥还是亲自给你做个示范吧。」 林聪说着，掏出自己的手机，找到宋仰的微信，回头沖许澄阳挑了挑眉。「看好了。」 第61章 回復完许澄阳的信息, 宋仰退出聊天框，打开附中校内网站，打算专心看节物理课。 但很显然, 看不进去，恨不得每隔一分钟，他就得再返回聊天页面看看有没有错过信息。 他说让许澄阳这周末别回来, 许澄阳没有再回復，他也不知道许澄阳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这个不确定的答案让他心神不宁。 终于跳出信息提示，可打开一看，发现是基本没聊过天的林聪。 聪哥：弟弟, 我打算给你哥介绍个女朋友，你觉得怎么样, 能接受不？ 宋仰有点懵, 心说许澄阳不是有女朋友了吗, 怎么又要介绍女朋友。 分手了？ 不可能，许澄阳不是那么不负责任的人，能跟许澄阳谈上恋爱的女生也不可能会是什么朝三暮四的人, 不可能随便就放弃他。 有人要挖墙脚？ 不可能，明知道许澄阳已经有了女朋友还要给他介绍女生, 林聪不是那样的人。 那是怎么回事？ 盯着那条信息头脑风暴了三分钟，宋仰最后怀疑有可能是许澄阳打算跟他坦白自己交了女朋友的事，所以让室友先探一探他的口风, 他琢磨了琢磨, 决定按兵不动, 给一个保守回復。 y：？ 林聪的信息来的很快。 聪哥：主要是考虑到如果你哥交了女朋友，以后可能需要分出很大部分原本只属于你的时间和精力给女朋友, 所以我想先问问你的意见。 聪哥：对了，这事儿我还没跟你哥说，你也先别问他哈。 宋仰看着这两条信息，拿不准自己的怀疑究竟是对是不对，为了验证，想了想，他回復。 y：照片？ 林聪很快甩了张照片过来，是个短头髮的女生，酷酷的，很漂亮。 宋仰纳闷居然不是那个女生，他想了想，回復。 y：不是我哥会喜欢的类型。 聪哥：哦？那你哥喜欢什么样的？ 宋仰有点没耐心继续跟他来回扯了，琢磨了琢磨，去打开了许澄阳的朋友圈。 去年年末的时候许澄阳发过一张大合照，说是什么首次校外活动纪念，里面就有那个女孩，当时宋仰没注意，为了许澄阳那张灿烂的笑脸还保存了，但前阵子从h市回来之后他就给删了。 第116页 许澄阳还上高中时还算比较喜欢发朋友圈，那时候除了学习内容大部分都是宋仰，后来上大学后发朋友圈就少了，照片很好找，往下翻了没多久就找到了，宋仰忍着心里的不适下载下来编辑了下，把那个女生圈出来，给林聪发了过去。 彼时许澄阳寝室里的几位无聊大学生都在围观林聪如何运用套路，收到宋仰发过来的照片之后，全体惊讶。 林聪直唿玄学。「许澄阳，别说，你弟弟眼睛挺毒啊。」 许澄阳也不知道怎么的眼皮突然跳了两下，赶紧对林聪说。「 你到底行不行啊，别回头哄不好，反倒是给我惹的更不高兴了。」 林聪一想也是，弟弟回头也是要来h大念书的，到时候免不了会见面，可别整出误会，他嫌打字麻烦直接发了段语音。 「弟弟，不是我说你，你是真不了解你哥啊，你指的这位是我们隔壁航天系的师姐，跟你哥认识都一年多了，平时也经常一起出去活动，但愣是半点儿火花都没擦出来，别看你哥表面看起来温温柔柔的，其实骨子里有点大男子主义，相比于姐姐，他可能更喜欢比自己小的。」 这段语音宋仰来翻来覆去听了三遍，不夸张的说，每听一遍，他心跳就加速一轮。 就很惊讶，居然不是女朋友吗，不可能啊，他明明亲眼看见那个女生亲许澄阳了。 惊讶了好半天，宋仰不死心，又回了句。 y：他就是喜欢这种，长头髮，温柔漂亮的。 聪哥：「哈哈哈，你怎么这么固执，都说了你哥不喜欢，要喜欢那么熟早在一起了，还轮的着我给他介绍？」 聪哥：「诶？弟弟，该说不说，这不会是你小子喜欢的类型吧，可以啊，那就努力学习，等你来h大，聪哥介绍这个姐姐给你认识，哈哈哈。」 连续两条语音，宋仰又来回听了三遍，恨不得逐字逐句停顿，分析语气，最后得出结论，这听起来不像是忽悠他的，许澄阳可能真的没有女朋友。 确认这个信息的之后，宋仰激动的直接从椅子上蹦了起来，绕客厅转了三圈心情都没有能平復，又想笑，又想哭。 林聪那头等了十分钟没见再有回覆，眨巴着眸子琢磨了琢磨，发了最后一条信息。 聪哥：行，你要没别的意见，我就当你同意了，我现在在家，明天早上回学校就跟你哥说这事儿，弟弟晚安。 然后，每隔一分钟，许澄阳就问一句。「他回了吗？」 最后林聪都被问无奈了。「哎，得亏你弟弟不是坏心眼的，不然就你这样的，你这辈子都别想找女朋友。」 许澄阳没懂。 林聪说。「我之前就说过了，在很多方面，你弟弟其实比你成熟，他不会给我回復的，就算是让我给唬住了，也只是会回来缠着你，在你面前好好表现。」 虽说这事儿其实根本就是驴唇不对马嘴，但林聪这句话的大方向还是对的。 即便知道了许澄阳没有女朋友，宋仰也不会阻止林聪给许澄阳介绍女生，他不会让自己成为许澄阳做选择的阻碍，无论他对许澄阳的贪念有多重，占有欲有多强，在他这里，许澄阳也必须是自由的。 不过虚惊一场以及失而復得的感觉给小孩心理带来的冲击还是很大的，宋仰一晚上都没能睡着，几乎是控制不住的去幻想他和许澄阳之间到底存在多少可能。 他甚至彻夜上网，查了很多词条，比如「直男有可能变弯吗」，「如何掰弯一个直男」，「让对方喜欢上你的一百种方式」等等。 如是内心激烈的挣扎，纠结矛盾了一整夜之后，宋仰编辑了两条信息，分别给林聪和许澄阳发了过去。 y：聪哥，你看着办，我没意见，替我哥谢谢你。 y：澄哥，周五晚上的物理课取消了，我去接你。 早上看到信息的林聪很是意外，眯缝着眼睛琢磨了半天，回头对隔壁的许澄阳说。「小澄啊，虽然我这话说的自己也莫名其妙，毫无根据，但我真心觉得你这位弟弟不简单，小子贼有心眼。」 然而许澄阳根本没听见，醒来看到小孩给他发的信息，心情美丽的什么都顾不上了。 宋仰一晚上没睡，顶着两个大黑眼圈，但精神头很饱满，情绪也显得有些亢奋，画风看起来着实有些诡异。 中午吃饭的时候，盛铭希坐对面盯着他，考虑要不要抽空拉着他去趟寺庙找个老和尚给看看。 宋仰昨晚上查了一整夜直男到底会不会弯，最后也没查出个确切的答案，但他非常急于知道答案。 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属于天生的还是后天形成的，反正从他有意识开始，就连夜里做梦的素材就都是许澄阳。 但他知道盛铭希是天生直，因为小学开始盛铭希就经常会表现出对某个女生有好感。 于是为了验证直男到底会不会变弯这件事，宋仰决定再掺合一下盛铭希和顾迟的事。 盛铭希和顾迟已经有好几周都不说话了，原因是盛铭希打着俩人抢姑娘闹翻了的幌子，一天到晚躲。 宋仰给顾迟发了个信息，和盛铭希吃完饭后没直接回教室，而是去了高中部教学楼后面的小花坛边，那是附中的公共秘密基地，歷届学生们之间有什么悄悄话以及解决问题之类的活动，都会去那里进行。 盛铭希最开始还纳闷宋仰带他来这儿干什么，直到绕过大楼，看见顾迟站在那里。 第117页 「你大爷。」 盛铭希直接小声骂了宋仰一句。「你安排了什么阴谋？」 「没阴谋。」 宋仰说着，走到顾迟身边，伸手搭上顾迟的肩，回头对盛铭希说。「 就是来通知你一下，我俩决定在一起了。」 「什么玩意？」 盛铭希怀疑自己听错了。「你俩什么？」 宋仰说。「我暗恋顾迟，昨天已经跟他表白，他也答应我了。」 「…」 盛铭希直接瞪起了眼。「我操，宋仰，你最近精神不正常，脑子也有病了是吧！」 「认真的。」宋仰说着，又把手臂从顾迟肩上拿下来，对盛铭希说。「行了，我的话已经说完了，剩下的你俩说吧。」 说完，他就直接走了。 剩下盛铭希和顾迟大眼瞪小眼儿半天，盛铭希气沖沖往前走了两步。 「顾迟，你跟我闹呢？」 盛铭希比顾迟高一点，站近了瞪着人，就有些居高临下盛气凌人的意思，顾迟有点怕他，头都不敢抬。「没，我就是…」 「别他妈跟我支支吾吾。」盛铭希直接吼了一嗓子。「你到底什么意思！」 顾迟被他吼的更害怕，眼圈当时就红了，硬着头皮才能说得出话。「那不能因…因为你喜欢宋仰，我就不能跟…跟他在一起了吧？」 「什么玩意！」盛铭希都听的懵了。「你俩脑子都有病了吧！」 顾迟被吼的又一哆嗦，泪珠子就直接啪嗒啪嗒掉起来。 盛铭希一看他那样，脑袋顿时都大了。 而此时，正在值日打扫卫生的赵成谦在教学楼的另一侧不小心听了个全程，站那儿惊讶的半天没动弹。 毕竟那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里面有许澄阳的俩弟弟。 这之后，赵成谦特别关注了下那三个小孩，琢磨这事儿琢磨了整整两天，越想越觉得不行，最后还是决定告诉许澄阳。 于是，周五的下午，许澄阳在高铁上接了个电话，回家又能和小孩贴贴抱抱的美丽心情，戛然而止。 第62章 少年成长, 轻率莽撞，很多必走的弯路是绕不开的。 刚刚通过一场痛彻心扉的醒悟认清了自己的内心，又忽然得知自己可以重拾零星希望, 被窃喜沖昏了头脑，激动的搬起一块石头，回头就砸了自己的脚。 周五的下午, 宋仰特意请了假，站在出站口焦急的张望着，等某个身影终于出现，立刻迎上去，连拥抱的姿势都准备好了。 然而没想到, 那人非但没像此前那样第一时间张开怀抱奔向他，反而经过他身边时看都不看他一眼, 明显带着怒气, 脸都是黑的。 宋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回去的一路，甚至不敢说话，一直在反思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到小区之后, 许澄阳先回了自己家，宋仰心怀忐忑, 没弄清楚之前不踏实，也直接跟着他去了他家。 许晋康加班还没有到家，周敏茹准备了晚饭, 把饭菜端上桌, 见进门的俩孩子一个冷着脸, 一个小心翼翼，完全与上周相反的情形, 挺纳闷，但孩子们的事她很少掺合，就只能装没看见，招唿他们吃饭。 宋仰心虚的时候最听话，周敏茹一招唿他就过去了，刚要坐下，许澄阳说了句。「自己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吗，还有心情吃饭。」 宋仰就站那儿不动了。 这么一来周敏茹就不能再装看不见了，过去推了许澄阳一把。「干什么呢，刚回来就阴阳怪气，谁又惹你不高兴了。」 许澄阳瞥宋仰一眼，没继续说什么。 「行了，先吃饭。」 周敏茹拽着许澄阳去餐桌前坐下，也给宋仰摁凳子上，笑着打圆场。「有什么矛盾也麻烦你俩吃完饭再闹，小伙子们精力旺盛，中年人陪不了，我可跟你们饿不起。」 她都这么说了，许澄阳也不好再饭桌上搞事，闭嘴端碗吃饭。 宋仰倒是也拿起了筷子，但没胃口，光是猜发生了什么都饱了。 当然许澄阳也没什么胃口，吃了没几口就不吃了，宋仰见状也立刻放下筷子，周敏茹看他俩实在难受，给宋仰递了个眼神，宋仰会意，站起来。「阿姨，澄哥，我吃饱了，先回家了。」 「哎，行。」 周敏茹笑呵呵应了声，等他出去，立刻在许澄阳手臂上拍了一把。「你干什么呢，看给人孩子吓得。」 许澄阳捏捏眉心。「我也不想吓唬他，但他太过分了，您猜他最近突然就开始强调自己长大了是怎么回事，我还当他故意跟我置气，闹半天是早恋了。」 「嗯？」 周敏茹消化了两秒他的话。「真的假的，他，早恋啊？」 「啊，您也觉得不可思议是吧。」许澄阳说。「我刚听说的时候也不信，所以下午给陈老师打了电话，陈老师亲口告诉我说他自己承认了。」 「我天。」周敏茹直接笑了。「这我确实没想到，那孩子整天闷不吭声的，我寻思这方面得很晚熟呢，没想到孩子比你出息啊。」 「…」 许澄阳皱皱眉。「哈？」 「不是什么大事。」周敏茹说。「他都上高中了，早恋什么的不挺正常的吗，好好引导就是了，用不着这么兴师动众的。」 「…」 许澄阳跟自己的父母之间向来不藏秘密，什么都说，自己的父母开明他知道，但关于宋仰的早恋对象是个男生这件事，他觉得自己父母可能没开明到那个程度，会接受不了，更别说其中还牵扯盛铭希，想了想，他就没说。「 严格来说他现在还是初三。」 第118页 「初三怎么了。」周敏茹说。「 我挺多同事家孩子小学就有小女朋友小男朋友的，很正常。」 「…」许澄阳无话可说。 「儿子啊，不是你妈妈打击你，但这事儿你就不要以自己为标准了。」 周敏茹笑着说。「你自己没有青春期不代表别人也没有，这事儿你还是得想开点。」 「…」许澄阳无语。「我怎么就没有青春期了。」 「好，那你来告诉我，你的青春期都干嘛了，别说早恋，大学毕业之前你妈能见到你女朋友吗？」 「…」 许澄阳无话可说，蹙眉半天。「哎呀，说小孩的事呢，扯我身上干什么，反正这事儿我不能同意。」 周敏茹直接气笑了。「哎，儿子啊，别说，我现在就已经开始替我未来的孙子孙女发愁了，有你这么个思想老旧的爹，那过的得事啥日子啊。」 「…」 面对自己妈妈的调侃，许澄阳自知怼不过，干脆不回嘴。 「哎，我的傻儿子呀。」周敏茹伸手过去摸摸许澄阳的脑袋，宽慰他说。「妈妈以过来人的经验告诉你，带小孩真的不要看那么紧，其实上次你爸跟你说的那些，妈妈觉得很有道理，宋仰长大了，你不能一直事无巨细的管着他，他得需要有自己的空间，有足够的自由，心理状态才会良性发展。」 这话许澄阳当时听进去了，但没那么认同，他还在气头上，满心想的还是待会儿过去好好跟小孩算帐。 与此同时，宋仰也没闲着，回家之后立刻翻出手机，先给林聪拨语音，结果得知没什么情况发生，许澄阳从学校离开的时候心情很好，都是哼着小调走的。 之后又给盛铭希打电话，被骂了一顿之后，也得知盛铭希没告状，他又把今天下午跟许澄阳的聊天记录翻看了好几遍，也没发现有什么能惹到许澄阳的。 正当他找不到原因，在自家客厅急得团团转时，许澄阳过来了，来了也不说话，冷着脸去他屋里转悠。 宋仰的书桌上东西不多，除了书，唯一的摆件是许澄阳小时候第一次送他的手办。 而此时，那手办上挂着两条链子，每条链子上个坠着一个戒指。 那是宋仰六岁的时候决定和许澄阳做朋友之后，去给许澄阳买的礼物。 当初发现礼物不合适没能送出去，后来也一直没攒够钱再买礼物，就那么一直放着。 最近这几天，对许澄阳的思念发生了质的变化，宋仰就经常拿出来看，去假设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许澄阳进屋就注意到了，过去伸手拿起来的瞬间，宋仰心里勐的一惊，几乎是下意识的他就沖了过去，把那两条链子从许澄阳手里夺了过来。 当初买这两个戒指的时候，最初按照宋仰报的名字，店员给刻的是「y」和「y」，「仰」和「阳」，但宋仰后知后觉发现不对，觉得应该是「仰」和「澄」，就又去找店员给改成了「y」和「c」。 宋仰太害怕许澄阳会发现些什么了。 然而没有，许澄阳看到是看到了，但没有往自己身上联想。 许澄阳也只是搬过来这个小区之后在特定的区域里才会叫「澄」，大多数时候在外面，他的名字还是以「阳」为主，他当然想不到那个「c」指的是他，下午从赵成谦得知了宋仰早恋的事，，他直接把「c」看成了顾迟的「迟。」 其实虽然是有点不能接受，但许澄阳原本还并没觉得那么严重，以为顶多也就是小孩懵懵懂懂瞎胡闹的程度，实在没想到都到了要送定情信物的程度了。 说实话，那一瞬间，相比较于其他情绪，许澄阳最清晰的感觉是伤心。 他自己长到现在，二十多岁了，都没和自己的爸妈之间有过什么秘密，但小孩才十五岁，就已经对他有秘密了。 他那么用心疼爱着的小孩，会因为喜欢了别人而一夜之间长大，不要他抱抱，晚上也不再愿意和他一起睡觉，开始处处和他保持距离了。 许澄阳不是一个很会掩饰情绪的人，伤心了立刻就能在脸上看出来。 宋仰观察他脸上的表情，感觉不太像是发现了什么的反应，但见他肉眼可见的难过了，还是一下子就慌了。 「澄哥，对不起。」 他虽然很害怕被发现，但还是把刚抢过来的链子又递了回去。「 这个什么都不是，我，我就是买着玩的。」 许澄阳已经不想看了，直接把他的手推开。 「澄哥。」宋仰立刻更慌了，下意识的抓住他的手。「对不起，我错了。」 道歉什么的，许澄阳这会儿实在有点听不进去，他轻轻嘆了口气，再次推开宋仰的手，说。「我有点困了，先睡觉吧。」 说完，他站起来，在留下来去其他房间睡和回自己家之间犹豫了片刻，选择了后者。 自从宋奶奶去世之后，许澄阳只要回来，晚上就一定会在宋仰家陪他，这还是第一次，他回了自己家睡。 这一晚，两个人都没能睡着，辗转反侧，各有愁思。 周六宋仰没去学校补课，但这次是许澄阳却没给他们待在一起的机会。 许澄阳早早的就陪许晋康和周敏茹一起去了南城的爷爷奶奶家里，周日中午才回来。 周日下午，宋仰跟着许澄阳去高铁站，酝酿了一路，进了站才终于敢开口。「澄哥，我做错了什么，你可以直接告诉我吗？」 第119页 其实许澄阳原本是想沉淀一下自己，之后再跟他聊的，但他开口问了，就决定先说一些。 「宋仰，你没做错什么，是我的问题，我心态不对，思想转弯有点慢，这两天我反思了很多，才想明白一点，觉得你之前说的是对的，十五岁确实也不小了，确实是时候独立和自由了。」 「以后我不会再看你看的那么紧，你本来也不是什么不靠谱的小孩，以后你自己的学习和生活你就自己看着安排吧，我呢，之后也会多花些时间在我自己的生活上。」 「澄哥。」 宋仰从他的话里听到了很明显要放手的意思，下意识的靠近他。「我之前做错了，我不想要自由。」 「不用担心。」 许澄阳把他拉过来，以大人之间肩膀碰肩膀的方式抱了抱，摸摸后脑勺，安慰他说。「给你空间和自由，让你好好成长，也是出于爱你，哥哥永远是哥哥，这一点无论如何都不会变的。」 说完，松开他，对他笑了笑，然后转身去检票。 宋仰站在原地，望着许澄阳走向通道入口的背影，心里像是被扔进去了一块石头，沉重感压的他难以喘息。 他仍然不知道许澄阳为什么突然就改变了态度。 但他知道，自己怀着那点小心思，甚至还没有来得及伸伸手去试探，就已经被告知了结果。 没有机会。 许澄阳明显生气，难过，不高兴，但没有再像小时候那样教训他，许澄阳已经意识到他长大了，可仍然没有把他当作平等关系来对待，甚至越发把自己放在了一个恨不得是他的长辈的位置。 就像许澄阳说的那样，永远是哥哥。 第63章 六月初, 端午节赶上高考，附中放了三天假。 许澄阳以上周刚回来过为理由，留在了在学校过假期。 他倒是每天晚上还是会跟宋仰视频, 但基本上也就是确认他安全到家里，没什么事也不聊太多。 宋仰也问过许澄阳到底为什么会生气，但许澄阳已经打定了主意不掺合小孩之间的事, 只说那两天心情不好，让他不要胡思乱想。 端午过后，附中开始抓学生们的期末考试成绩，陈老师特意找宋仰谈了话，提醒他这次期末考的成绩很重要, 关系着他能否争取到高二就参加高考的资格，逼着宋仰做不早恋不分心专注学习之类的保证。 虽然这段时间心理状态起起伏伏的, 但提前考大学这件事没有动摇过, 端午开学之后, 宋仰计划强迫自己进入到了专心复习的状态。 与此同时，盛铭希和顾迟也面临即将中考。 于是，为了三个人的成绩不受情绪影响, 许澄阳没回来的周末，宋仰把盛铭希和顾迟叫到家里, 下厨给做了顿饭。 盛铭希原本就不是个脑子笨的，当时是让宋仰和顾迟一前一后莫名其妙的操作给弄懵了，后来平静下来琢磨了琢磨才回过味来。 他跟宋仰从小就关系好, 宋仰性格又内敛, 两个人在相处上大多数时候都是他表现的更主动, 加上前阵子宋仰状态不对劲，他不放心天天跟屁股后边看着, 顾迟能误会他喜欢宋仰也不奇怪。 但盛铭希很奇怪顾迟是怎么说服配合搞事的，毕竟以他对宋仰了解，他觉得那又倔又死脑筋的傢伙不会轻易参与这种恶趣味。 餐桌上，盛铭希故意对俩人阴阳怪气。「哎，你俩恋爱谈的怎么样啊，顺利不，甜蜜不？」 顾迟不知道他已经识破了，低着脑袋不说话。 但宋仰看出来了，他给盛铭希盛了碗汤递过去。「我俩已经分手了。」 「哟~」 盛铭希闻言直接故意拔高了音量。「这才几天啊就分了，现在年轻人的爱情都这么儿戏吗，这么短暂吗？」 宋仰没说话。 盛铭希转头揶揄顾迟。「小顾同学，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们家宋仰脾气虽然差，但长得帅学习好，多优秀啊，你既然答应了他，怎么不好好珍惜呢。」 顾迟也不知道宋仰在搞什么，这次宋仰没提前跟他通气，就继续闷着头不说话。 偏偏盛铭希看他那丧气巴拉的样子更来劲。「小顾啊，你知不知道，为了成全你俩，我是独自经歷了怎样矛盾痛苦的挣扎才决定放弃退出的啊，光是偷偷哭都哭了好几天呢。」 很显然，被蒙在鼓里的顾迟听不了这种话，眼睛一红，当时就又要掉眼泪。 宋仰直接在桌子底下踢了盛铭希一脚，拿眼神瞪他：你差不多得了。 盛铭希不甘示弱，立刻踢回去，也瞪回去：你有脸说我？ 宋仰自知事情办的对盛铭希而言不怎么地道，有点理亏，就没再继续呛，回头也给顾迟盛了碗汤，他不太会劝人，于是清清嗓子，尽量学了许澄阳说话时的语气。「那个，小顾，早恋确实太影响学习了，要不高中毕业之前，咱们大家就都别考虑这事儿了吧。」 顾迟闻言抬头看看他，吸了吸鼻子，觉得很莫名其妙，但又冥冥之中感觉宋仰这大概是在帮他找台阶，他就点了点头。 盛铭希却还在起闹。「别呀，你俩既然分了，那不等于我又有机会了么，我还寻思要不要再争取一下子呢。」 「放弃吧。」宋仰直接说。「 我看不上你。」 「你大爷。」盛铭希立刻又踢了他一脚。「给你脸了是吧，你还看不上我，先瞧瞧自己那样儿吧，干干巴巴瘦的跟骷髅似的，脾气还臭，还闷骚，表面看着闷不吭声的，其实一肚子鬼心眼！」 第120页 「…」 宋仰：「那你还暗恋我？」 「暗恋个屁，我脑子里是得进去了多少水啊还暗恋你。」盛铭希说。「别说我不喜欢男生，就是喜欢，那也不可能喜欢你，你这样的属于我宁愿单身一辈子也不会追的类型。」 「…」 饶是知道那是气话，但盛铭希嘴实在太毒了，宋仰都差点没扛住，赶紧做了个深唿吸才勉强忍住了怼回去的冲动。 顾迟坐那儿看着他们，眨巴了眨巴眼睛，吸了吸鼻子，从中分析出了一条重要信息：哦，误会了。 这顿饭，俩人吵架拌嘴，一人默默观战，吃的十分热闹，结束时，很神奇的所有人心情都舒畅了。 饭后顾迟去帮忙洗碗，宋仰小声提醒盛铭希。「你俩马上中考了，你自己心大不受影响，他可不一定。」 盛铭希瞥瞥他。「那我也不能为了让他好好考试奉献出自己吧。」 「没让你牺牲。」宋仰说。「就安慰几句，再鼓励几句。」 盛铭希想了想，心说行吧。 宋仰完成了任务，回房间关起门，打算看书。 盛铭希熘熘达达进了厨房。「哎，这分了手的人就是无情啊，碗都不帮着洗。」 顾迟已经知道他在故意，不再往心里去。 盛铭希见没回应，只能自顾说自己的。「那什么，我解释一下啊，之前都是瞎说的，我没喜欢的人，没喜欢过谁。」 顾迟听后咬了咬嘴唇，低着头说。「你不是有过喜欢的女生吗？」 「那都小学时候的事了，而且那会儿纯粹就是觉得那小女生长得好看，人也好玩，她那两只大眼睛整天水汪汪的，动不动就哭一鼻子，哎，就跟你似…」 话顺嘴说出来，忽然感觉不太对劲，盛铭希及时剎住车，清了清嗓子。「那什么，扯远了，我主要是想说，宋仰刚才那提议不错，早恋有毒，我们应该坚决抵制。」 顾迟又咬了咬嘴唇。「好吧。」 「嗯。」盛铭希再次清清嗓子。「这不是马上就要中考了吗，你准备的怎么样啊，不会因为这次的事受影响吧？」 顾迟摇摇头。「不会的。」 「那就行。」盛铭希说。「好好考，反正我高中也会继续上一班，希望你不会掉队。」 顾迟直接撇了撇嘴。「我成绩比你好。」 「…」 盛铭希闻言脸一垮。「我多嘴了呗？」 顾迟看看他，回头没再说话，但心情好了很多。 顾迟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盛铭希的，可能是从当初在那个黑暗闭塞的小胡同里盛铭希冲过来为他挡下了致命一击开始，盛铭希长得好看，性格开朗大方，爱开玩笑，顾迟只要待在他身边就会很开心。 此前盛铭希躲着他，他都快伤心死了，好在现在经过宋仰莫名其妙的几番折腾，盛铭希又跟他说话了，虽然暗恋成功的机会看起来基本没有，但至少高中他还可以和盛铭希在一个班，这他就知足了。 盛铭希瞧着他自己在那偷偷抿嘴，心情有些复杂，刚刚看起来还要哭的人，三言两语就又笑了，这么好哄，以后但凡碰上可心眼坏的，能让人骗的裤衩子都不剩。 而这边有人同学的以后发愁的同时，那边也有人正为哥哥不回来发愁。 宋仰关起门来之后也无心学习，发信息问许澄阳下次什么时候回来，许澄阳回復的很快。 澄：距离放暑假也就一个月了，到时候再回。 宋仰盯着那条信息呆了两分钟，最后摁掉屏幕，趴在桌子上发出一声怅然的嘆息。 考试日期将近，学业压力很直观的扑面而来，学习的时候宋仰很专注，不会胡思乱想，但学习之余，比如睡觉前，就有点难熬，有时候思念这种东西折磨的他睡不着，他就来回翻看和许澄阳的聊天记录，往往是看着看着天就亮了。 他以为这样的日子要一直持续到暑假来临，但老天爷到底没有那么狠心，安排了点事故，把他难熬的日子缩短了些。 附中是考点，需要为中考的学生腾出教室，顾迟和盛铭希中考的前夕，宋仰再一次请他们来家里吃了饭，下楼送他们离开，回来的时候听到对门有动静，刚驻足停下，周敏茹开了门。 许晋康突然肚子剧痛，周敏茹等不及救护车来了，打算直接送他去急诊，但许晋康疼的走不动路了，她又弄不动他，正要找邻居帮忙。 但还没等她去楼上找邻居，宋仰就已经进去直接把许晋康扶起来，背着下了楼。 到医院挂急诊，许晋康被大夫接过去，周敏茹俨然已经慌了神，根本不知道该干什么好，宋仰把她安排在急诊室外面坐着，自己来回跑着缴费办手续。 等他办完手续回来，大夫也正好做完检查出来，说许晋康是急性阑尾炎，需要立刻手术。 其实阑尾炎并不是什么严重的病，但周敏茹那会儿太慌，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大夫的话，只是一听说要手术，人就立刻崩溃了。 偏偏那会儿正巧，许澄阳打了电话过来。 大学生的期末考不跟中学似的，时间集中起来只用一两天就考完了，主课选修课的有一大堆，很多课还是教授们自主安排考试，期末的结业前前后后不拖上两个星期都完不了。 许澄阳刚好第二天下午有一场考试，宋仰原本是想先瞒一下，等许澄阳考完那门课再让他回来。 第121页 但宋仰实在是没能来得及阻止，因为周敏茹吓坏了，把电话接起来之后立刻就哭了。 导致之后即便宋仰尽力把事情说的客观，还专门请大夫过来给了定心丸，许澄阳挂了电话之后也还是立刻就定了回来的票。 第64章 许澄阳定的是夜里的飞机票, 天不亮就赶了回来，到医院时许晋康已经做完了手术，手术是微创, 人没什么事了，饶是如此，许澄阳到了之后还是扑到爸爸身上先哭了一场。 「哎哟。」许晋康让他儿子哭乐了, 拍着后背。「得亏我醒过来之后已经见过大夫了，这要是睁开眼睛先看见的是你，我准得以为我得了什么治不好的绝症。 「爸！」许澄阳立刻皱眉。「不、许乱、说。」 他刚哭完，还抽搭，一句话就那么几个字, 打了好几个磕巴，惹的急了一晚上的周敏茹都笑了。 「没事的。」周敏茹安慰他说。「我就是当时慌了, 一听手术俩字就吓坏了, 早知道就该听阳阳的, 先不告诉你。」 许澄阳闻言立刻回头看向宋仰，目光非常犀利：居然还敢试图瞒我？ 宋仰反应很快，立刻就接受到了那道目光里传达的警告。 说起来, 当年许澄阳以首都高考市状元的成绩放弃清北去了h大这件事，无异于放着奥运冠军不要, 非要去参加全运会，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理解他真的就是纯纯因为喜欢那个专业。 大学的考试具体是怎么回事宋仰是不那么清楚的，但知道挂科不是什么好事, 将来保研直博都会受到影响, 万一之后上个研究生还得自己考, 怕是会更引人侧目。 宋仰不是想阻止他第一时间回来守护父亲，就是觉得病不严重, 没这个必要，但此刻他不好解释，只能低下头，默认错误。 周敏茹也注意到了许澄阳责备的目光，自知失言了，又忙帮着再说好话。「那什么，这回可真是多亏了阳阳，当时我都吓傻了，什么都顾不上了，幸亏阳阳临危不乱，把爸爸背到医院之后又是缴费又是找大夫，忙前忙后的，可真是出了大力了呢。」 「是啊。」 许晋康也笑呵呵的看着宋仰。「小伙子确实是长大了，能扛事了。」 很多时候，事情就是这么的不合时宜，拼命想长大的时候，他们总把他当小孩，现在不想长大了，他们又开始天天把他已经是个大小伙子这话挂嘴边。 宋仰站那儿耷拉着脑袋，不停的默念希望他们别说了，他现在并不想长大，至少不想让他们在许澄阳面前刻意提醒他已经长大这件事。 毕竟长大就意味着疏远，会彻底失去许澄阳的亲密。 「哎，对了。」许晋康忽然想起来，问许澄阳。「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今天下午有场考试来着吧？」 「没事。」 许澄阳说。「可以下学期补考。」 「那不行。」许晋康立刻说。「还是考试要紧，你快，现在就订票，回去还能赶得上。」 「…」许澄阳无奈给他看了看时间。「现在已经六点多了，考试是下午一点，除非我会飞，否则怎么都赶不上了啊。」 「迟到也比缺考强。」许晋康说着就要急。「我儿子上学从小到大没不及格过，这要是因为我这点事破了例，你爸后半辈子都得惦记着，快赶紧的。」 「爸爸。」 许澄阳拉了拉他的手，无奈的都喊出了好几年都不再喊的叠字。「我这是属于特殊情况，已经跟老师打过招唿了，回头补考也什么都不会影响。」 「哄谁呢？」许晋康说。「当你爸没上过大学啊，谁不知道补考影响保研。」 「我就不影响。」许澄阳笑着说。「您儿子当年可是拿着c9随便挑的高分进的h大，有特权的。」 「啊？」许晋康狐疑道。「是吗？」 恰好这时，许澄阳的手机震动了下，是老师发来的语音。 「小许，老师已经帮你跟系里沟通好了，考试的事不用担心，这几天就踏实处理家里的事，代老师向你父亲问好啊。」 许晋康听完又瞧了眼他手机上的备註，龇牙一乐。「还真有特权啊？」 「是啊。」许澄阳笑着说。「谁让您儿子过分优秀了呢，学习好就是有特权。」 「哎哟。」周敏茹被他得意的样子逗笑。「差不多得了，你这属于老师体恤学生，什么特权，可别给弟弟不好的误导了。」 许澄阳闻言回头瞥瞥宋仰。「误导不了，大小伙子了，有自己的想法呢。」 「…」宋仰原本还因为替他松了口气心情刚放松了些，被他得意忘形的样子逗得也有点想笑，结果让他一句话又笑不出来了。 这么阴阳怪气，明显生他的气的事儿还没过去。 周敏茹请了假，还有许澄阳在医院守着，宋仰插不上手，唯一能做的就是每天回家做好饭，盛在保温饭盒里送过来。 有天他来的早了些，刚进大厅就看到了缴费窗口那边有俩熟悉的身影。 赵成谦打球崴了脚，来挂骨科，怎么也没想到能在医院碰上许澄阳，激动的单腿蹦过去，直接给许澄阳吓了一跳。 俩人各自简单解释了下身在医院的原因，许澄阳问。「你高考完了是吧，考的怎么样的？」 「估分感觉还行。」赵成谦说。「我还一直想找你呢，有几个学校和专业拿不准，想听听你的意见。」 第122页 「那行。」许澄阳说。「你回头把自己理想的学校和专业按顺序列个表发给我，我抽空看看。」 「行！」赵成谦点点头。「回去就发你。」 「嗯。」 许澄阳缴完费，回头见他看着自己。「怎么，还有别的事？」 赵成谦嘿嘿笑了两声，问他。「你弟弟早恋那事儿你怎么处理的，回家揍他没？」 「…」 许澄阳有些无语。「我没想到，你这人这么八卦呢？」 「我那不是替你着急吗。」 赵成谦说。「主要你弟弟性格太孤僻了，一共就那么俩朋友，关系处理不好是要问题的，我那天听见他们仨说这事儿头皮都发麻。」 「别瞎操心了。」许澄阳说。「他们三个都大了，自己有分寸，自己能处理好。」 「啊？」赵成谦显得有些不可思议。「不是吧许澄阳，这事儿你不会连问都没问你弟弟吧？」 「听你这意思。」 许澄阳瞧着他说。「我没把弟弟揪过来揍一顿，你好像很失望啊。」 「…」 赵成谦皱皱眉。「我是好心提醒你。」 「谢谢你的好心提醒。」许澄阳说。「但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赶紧去挂你的骨科吧，好好治疗。」 说完沖他挥挥手，就转身走了。 赵成谦原地皱眉半天，气的小声嘟囔了一句：「你最好将来别给我搞骨科！」 而此时，站在大厅立柱后面听他俩说话听了个全程的宋仰愤怒的拳头都硬了。 就说好好的许澄阳怎么平白无故说就生气就生气了呢，闹半天是赵成谦从中搞的鬼。 要不是碍于许澄阳就在跟前不方便动手，宋仰都恨不得过去打断赵成谦的另一条腿。 当然，他也很懊恼，居然连续两次都让这人挑拨离间成功了。 许晋康年纪还不大，做的又是微创手术，恢復的很快，第三天就出了院。 这期间中考也结束了，盛铭希和顾迟开启的快乐的假期，宋仰还得继续去上学。 许澄阳陪许晋康出院之后又在家待了一天，返校的前一天夜里十二点多，宋仰家突然停电。 宋仰给许澄阳打电话，人很快就从对门过来了，电卡里还有钱，检查电闸也没看出什么毛病，最后他们估计是电路问题，但鑑于时间已经很晚了，就决定将就一晚上，明天再找人来修。 于是，宋仰就得到了去许澄阳家睡一晚的允许。 许澄阳家有间客房，但宋仰没去，甚至没给许澄阳安排他过去的机会，到许澄阳家直接抱着枕头去了许澄阳的房间。 人进都进屋了，许澄阳也不好再给撵出去，分了半边床给他。 许澄阳的床是单人的，小时候偶尔宋仰过来睡一次，许澄阳楼着他正合适，但现在俩大小伙子就有点挤了。 宋仰使劲儿贴着边，尽量把自己无限缩小，不给许澄阳藉口撵他去别的屋睡的机会。 然后，在许澄阳也踏实躺下来之后，他尝试跟许澄阳聊天。 「澄哥，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嗯，说。」 「我之前怀疑自己早恋了。」 「…」 许澄阳表面不动声色，但内心着实勐的「嘶」了一声，他没想到宋仰能跟他主动提这个。 「澄哥，我之前以为我喜欢别人，但后来发现那不是喜欢。」 许澄阳愣半天。「怎么发现不是的？」 宋仰想了想，参考自己的心路歷程，回答。「 看见他跟别人好，我一点也不伤心，还为他感到高兴，我问了老师，老师说这是对好朋友才会有的心情。」 「…」 许澄阳哑然了半天。「哪个老师说的啊。」 宋仰面不红心不跳的撒了个谎。「我初中时的班主任。」 也是盛铭希和顾迟现在的班主任。 这是老师找他们仨谈过话了？许澄阳这么想着，问他。「 那你现在是怎么想的？」 宋仰说。「我现在只想好好学习。」 「…」 许澄阳听他这么说，感觉有些欣慰，翻身回来，伸手摸摸他的头。「怀疑自己喜…早恋的时候，害怕过吗？」 「怕。」宋仰说。「之前对你态度不好，就是因为这个。」 「…」 许澄阳直接嘆了口气，即便现在思想很开放了，男孩子喜欢男孩子这种事也还是少数，区别于大众取向，都是要慌一下的，他当时就有点理解了宋仰之前的反常行为。 他刚想说那你不早点直接跟我聊，宋仰就先一步又开了口。 「澄哥，我之前害怕，上次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和你说来着，但你好像生我气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 许澄阳没话说了，毕竟到了这会儿了，他也不能说就是因为这事儿，他清了清嗓子。「啊，我不说了么，我那几天心情也不好，学校事多。」 「嗯。」宋仰说。「 澄哥，我什么都不瞒你，和你之间不藏秘密，以后有事也都跟你说，害怕也跟你说，行吗？」 「…」 不夸张的说，听到这话的瞬间，许澄阳感觉自己这么多天的伤心和怨气，甚至是委屈，忽然就一股脑儿的都被化解了。 自己看着长大的宝贝，选择放手都是不得已的，他其实很不捨得失去他的小孩。 「你记得就好。」 许澄阳哼了哼，彻底转过来面向他，伸手勾着他的脖子把他揽到跟前。「臭小孩，就这点小破事还害怕，来，哥哥抱抱。」 第123页 宋仰顺势往下熘了熘，然后才挤进许澄阳怀里。 他很瘦，熘到比许澄阳矮一头的位置，就显得他还是很小，很好抱，甚至许澄阳抱住他之后，还凑上来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 这一下，宋仰差点没当场掉出眼泪。 他也不想对许澄阳使用套路，如果可以，他愿意对许澄阳永远诚实，但没办法，很多事侧面反映，永远要比直接解释来的更直观，效果更好。 后知后觉发生了什么，他明白了许澄阳生气的点在哪，也知道了那天晚上许澄阳为什么露出了伤心的表情。 他足够了解许澄阳，就能精准掐住许澄阳的命脉，快速让许澄阳思维转变，再重新把他当小孩。 「澄哥。」宋仰钻进许澄阳颈窝，小狗一样讨好的轻轻蹭着他。「我不想长大了。」 许澄阳闻言无奈的笑笑，然后手滑下去，在他屁股上打了下。「那以后就给我乖乖的，再敢横唧唧的装大人，屁股给你打开花。」 「嗯。」 宋仰收紧手臂，小声说。「我乖。」 我会听话，继续好好当个小孩。 这样，至少还可以拥有属于弟弟的爱。 第65章 亲密关系并非真的经歷了什么大伤大痛, 就总是很好修復的，宋仰耍了点小心机变着法子的把话说开，许澄阳搂着他睡了一晚, 俩人之间立刻就又重回到了原先的亲亲密密。 第二天许澄阳返回h市，宋仰去学校上学，俩人开始各自专注于各自的期末考。 盛铭希中考之后就被父母接去了外地, 宋仰在每天晚上跟许澄阳视频的空隙，偶尔也跟他也聊几句，穿插进繁重的学习任务里，忙的有条不紊。 七月初，附中期末考如期举行, 宋仰再次单独在老师办公室考，同时做了高一和高二的卷子。 许澄阳放假回来的那天, 正好出成绩。 高中知识量大, 难度也大, 宋仰同时学两个年级的知识，进度太快，学的不像别人慢慢悠悠那么扎实, 再说他高二下学期的知识也还没学完，考试的成绩就免不了受些影响。 正常高一的卷子, 宋仰总分排名年级第三，可高二的卷子，他总分排名年级四十六。 当然这并不算差, 只是追求快的结果就是这样, 拿不到令人惊艷的高分, 当不成稳稳噹噹的年级第一。 这在宋仰预料之内，他自己倒是能接受, 但他怕许澄阳不能接受，从学校带成绩单回家的路上心里都有些忐忑，在给看和不给看之间反覆纠结。 好在盛铭希也没给他留纠结的时间，晚上和他视频的时候，大声嘲笑他这次考的是歷史最差成绩，彼时许澄阳就在旁边听着。 许澄阳看他成绩单的时候，宋仰主动保证。「还有一年，我能追上去。」 一听他那话许澄阳就笑了。「高三的知识量能占整个高中阶段的一半了，更别说还得留出时间做总复习。」 「…」 宋仰蹙了蹙眉。 「好啦。」 许澄阳见他脸色要不好，把他拉过来抱抱，安慰他说。「 其实你现在这个成绩也还算不错，毕竟比别人少学了一年呢，能到年级四十六已经很厉害了，别太大压力。」 宋仰。「嗯。」 「还有啊。」许澄阳摸摸他的脑袋。「下学期开始你就要跟着高三的进度走了，再考试不用看年级排名，只看总分就行，h大在咱们这边收分并不高，你只要能保持在七百以上，工科专业随便挑。」 宋仰点点头。「嗯。」 「对了。」许澄阳问他。「想过考上大学之后要学什么专业吗？」 想过。 小的时候宋至远坐在电脑前面敲敲打打用代码在屏幕上模拟出他熘过去偷窥的画面给宋仰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让他觉得那个专业很厉害。 当然，也有更现实的原因，宋至远生病前在首都科技前沿大厂工作，年薪很客观，即便是病了随便接点私活也给他们攒下了不小一笔生活费，这让宋仰意识到宋至远学的相关专业很赚钱，他还肩负着将来给许澄阳买大房子的任务，选专业当然也要优先考虑现实。 许澄阳见他不回答，观察着他脸上的表情，笑着问他。「计算机？」 宋仰抬眸看他，不可置否。 「挺好的，宋叔叔当年选专业肯定是花了心思挑过的，你这算直接继承爸爸的筛选成果，如果他知道你也学了他当初选择的专业，也一定会很高兴。」 许澄阳说着，脸上的笑容淡了淡，又轻轻嘆了嘆气。「 其实考虑将来就业的话，相比于清北，h大的计算机还是差了很多的。」 宋仰几乎秒懂他话里的意思，如果自己不跳级，不准备提前高考，一路学下来保送清北是没什么问题的，那样会有更好的前景。 「澄哥。」 宋仰看着他。「我在哪里都能学好，而且将来也不一定非要去大公司打工。」 「哟？」 许澄阳听他那么说挺意外。「看这意思，我们家小孩这是还有将来自主创业的远大志向吗？」 宋仰抿抿嘴。「这个要到时候再计划。」 「行，反正我的小孩这么棒，将来肯定做什么都能做好。」 许澄阳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重新笑起来。「 不过不管将来想做什么，都要先把眼前的事做好，哥哥温馨提醒，就是h大计算机专业，你现在的分也还不够哦。」 第124页 对此，宋仰的回答是抿抿嘴，然后重新回到书桌前，开始刷卷子。 宋仰这次考试的成绩根据他的实际情况而言确实算是不错，陈老师帮忙沟通申请，学校领导找宋仰谈了几次话，批准高考的材料很快就下来了。 之后暑假正式开启，但宋仰没有放假。 他利用假期的时间把高二剩余部分的课本知识过了一遍，假期里也按照高三生的标准参加了补课，一个半月的假期只休息了一周。 这个假期许澄阳也没再纯玩，尝试写了几篇论文，他再开学就是大三了，是时候为保研做些努力。 俩人白天各忙各的，晚上凑一起睡觉，日子过的充实而忙碌，温馨且踏实。 八月底，假期结束，许澄阳返校。 九月初开学，宋仰开始跟着高三上课，正式步入了毕业班的行列。 盛铭希和顾迟在中考时取得的成绩都很好，开学后双双直升高中部，也都升级成为了高中生，都还在一班。 楼上楼下距离更近了，但因为宋仰总是太忙，不再经常能和他们凑在一起，盛铭希和顾迟俩人就成了铁搭子似的，一天到晚形影不离。 开学一个月，高一高二的知识全部学完之后，宋仰终于彻底跟上了高三的进度，学期的第一次月考，年级排名往前窜了两名，从此开始，之后的每次月考他的成绩都在稳步向前。 许澄阳这学期又恢復到了一个月回来一次的频率，每次回来宋仰都会腾出宝贵的半天时间陪他，虽然这个陪伴也基本上都是许澄阳给他讲题或者陪他学习。 学业顺利，生活稳定，日子过分飞快，转眼就又到了寒假。 这一年的春节，宋仰跟着许澄阳一家去了爷爷奶奶在海南的家，他第一次坐了飞机，第一次见到了大海，第一次在冬天的季节，吹到了热辣鼓譟的风。 年后开学之前，宋仰在许澄阳和盛铭希以及顾迟的陪伴下，过了自己中学时代的最后一个生日，他十六岁了。 随着年龄增长的，当然还有隐秘的少年心事，只是他更善于隐藏，不再轻易表露，更不敢再尝试伸伸小爪子试探。 高三下学期，考学的压力更近距离的扑面而来，学校为了高三学生的心理健康，每隔两周就会安排专业的心理学专家为处于压力中的学生进行心理疏导。 宋仰在学校属于重点被关注对象，也被叫去过几次，但他觉得那是纯纯浪费时间，后来就死活不去了，为此陈老师还忧心忡忡的给许澄阳打过电话。 许澄阳听后笑半天，然后告诉老师，一直以来，他的小孩的成长环境都并不舒适，甚至有段时间还很恶劣，但小孩仍然长得很好，现在除了内向点，性格上挑不出任何毛病，心理素质稳定而强大，根本不需要疏导。 辛苦劳累的日子，会显得漫长，可眼睁睁看着某个固定特殊的日期逼近的日子，又会显得过分短暂。 清明过去，五一到来，随着天气慢慢热起来，不管谁希望快点，或者谁希望慢点，时间都很公平的准时进入到了六月。 六月的七号，八号，九号，是首都歷年来最为声势盛大的三天，毕竟高考关乎的不止是学生自己的未来，还是国家对优秀人才的选拔。 这三天临近学校周边的企业单位员工会被要求没事不准出来熘达，周围的道路也会被交通管制，几乎一切都要为高考让步。 宋仰拼命沖了三年，只差临门一脚，他自己不可能不重视，考前严格约束自己，甚至不敢乱吃东西。 当然，比他更重视的还有他身边为数不多的几个在意他的人。 许澄阳提前三天请假从h市回来了，周敏茹提前一周就开始包揽他的一日三餐，盛铭希和顾迟则考前半个月就住进了他家，一直到许澄阳回来才放心移交看护责任。 提前高考毕竟属于特殊情况，一旦考不好就会失去很多机会，所有人都在尽最大努力为小孩保驾护航。 因为宋仰没有告诉林曼自己提前高考的事，林曼不知道，也没回来，许晋康夫妇怕因为别人家都有大人陪考就宋仰没有导致小孩心情不好，影响发挥，特意在宋仰考试的第一天请了假。 原本身边没有亲人的小孩，高考第一天陪考的队伍反而最为壮大，身后浩浩荡荡的一群人，把别人都给比下去了。 进考场之前，许澄阳帮宋仰检查文具袋和证件，像当初他高考时宋仰为他做的那样。 盛铭希见状想到什么，笑着说。「 你俩这样看起来像是在完成什么交接仪式。」 周敏茹听后立刻笑着说。「那感情好了，直接把小澄的好成绩也交接过去。」 「估计是没那必要。」许晋康说。「咱们小阳阳自己的成绩就很好。」 顾迟嘿嘿两声。「 宋仰加油哦。」 许澄阳相信宋仰，其实没那么担心，但为了给小孩鼓励，还是凑上去在他额头上亲了下，然后揉揉脑袋对他说。「不要提前交卷，多检查几遍。」 宋仰笑了，虽然是唇角很小很小的弧度。 他说不清是因为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许澄阳亲他亲的毫无顾忌，还是因为想起了自己当初也是这么嘱咐许澄阳的，但那份踏实和鼓励他真切感受到了。 向大家挥手道别，转身踏入考场时，他浑身充满了能量。 第66章 第125页 为期三天的高考, 在近乎全国人民的过度关注中，总算是轰轰烈烈的过去了。 最后一科考试结束，宋仰整理好文具袋, 起身离开考场的那一刻，感觉这三年来压在身上的重负终于是卸了下去，整个人难以名状的轻松。 走出教学楼, 周围的同学都很兴奋，有的相拥高唿，有的激动奔跑，所有学生都在为一个辛苦的阶段终于彻底结束而狂欢。 宋仰内心也很激动，但他稳住了自己, 走向学校大门的时候，脚步甚至做到了不疾不徐。 当然, 许澄阳更稳得住, 他没有和其他家长一样挤在校门口急切的张望, 而是和盛铭希以及顾迟三个人在校门口的大树下坐着，人手一根冰棍儿，状态非常的松弛闲适, 仿佛就只是普普通通来接小孩放个学而已。 等宋仰走到跟前，许澄阳把留给他的那根冰棍儿递过去, 问他。「考的怎么样啊？」 宋仰接下冰棍儿，撇撇嘴。「你考完那会儿我可没问这个问题。」 「你那会儿没问是你不想吗？」 许澄阳直接笑了。「难道不是因为都还没来得及问吗？」 「哈哈哈。」 盛铭希也被逗乐了，示意宋仰看在不远处马路上一字排开的数辆救护车, 发出无情嘲笑。「 我甚至都已经选好了要坐哪辆, 就第一排第二个, 看着最顺眼。」 「刚我爸还打电话呢，说这回有经验了, 没再敢跟同事吹牛了，甚至提前把车钥匙拿在了手里，已经做好了去医院接人的准备。」 许澄阳说着，沖宋仰挑挑眉。「 怎么样，再来一遍不？」 「来吧来吧。」 盛铭希笑着起闹说。「宋仰，不再来一遍不显得你对自己的高考不够重视么，赶紧的，哈哈。」 面对他们的调侃，宋仰无语，但开心 。 顾迟没参与过许澄阳的高考，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不妨碍他替宋仰高兴，也在一旁跟着开心。 刚结束战斗的学生们，走出校门之后状况百出，有的被抬上救护车，有的抱着父母发泄痛哭，还有的非常自信去接受媒体的採访。 四个人没着急立刻走，坐在阴凉下吃着冰棍儿看热闹。 最后等考生和家长们陆续走了个差不多，许澄阳才站起来，把宋仰的包接过背在自己身上，朝他伸出手。 宋仰顺着他的手看过去，对上一张灿烂的笑脸，一双温柔的眼睛，他没什么犹豫，立刻牵了上去。 许澄阳的手因为刚拿过冰水的缘故，凉凉的，在酷热的夏天里，牵起来很舒服，宋仰不敢有更过分的贪念，只敢用拇指虚虚的碰着他的手背。 即便如此，那触感也似乎很微妙的通过手臂传递到了他的心里，让他整个人都柔软的不像话。 「澄哥。」盛铭希跟在后面问。「晚上庆祝不？」 「要庆祝吗。」顾迟说。「 我觉得宋仰刚刚考完，好像更应该先回家好好休息，踏实睡一觉。」 「考都考完了，以后有的是时间休息，睡觉哪天不能睡，非得在今天这么特殊的日子么。」 盛铭希往前探着脑袋继续问。「你说是吧，澄哥？」 许澄阳回头问宋仰。「你呢，想回家休息，还是想出去玩？」 宋仰其实想回家休息，但身后有道期盼的目光，况且当初许澄阳高考完时，因为他突然晕倒了，大家就没能有机会在那个特殊的日子庆祝，总归还是有些遗憾。 宋仰想了想，说。「去吃大餐。」 「烤肉！」 盛铭希反应非常快，宋仰话音刚落地，他就已经连地方都想好了。「附小后街那家，我馋好久了。」 许澄阳回头看他兴奋的样子，无奈失笑，又问宋仰。「烤肉？」 宋仰点头。「可以。」 「行，那就去。」 恰好走到路口，许澄阳牵着他直接拐了弯。 盛铭希在后边开心的吆喝。「难得小宝贝不扫兴，澄哥也有求必应，看来今天果然是好日子啊。」 顾迟撇撇嘴说。「大热天的吃烤肉，也就你能想的出来。」 「大热天怎么了，烤肉店又不是不给你开空调。」 「费电呀。」 「费你家电了？」 「…」 俩人说着就拌起了嘴。 许澄阳让俩小子逗的直乐，宋仰看他高兴，自己心情也很好。 喜欢的人牵着自己的手，身后好朋友嬉笑打闹，若是此刻可以定格，那必然是少年记忆里关于这个夏天的，最温柔、最美好的画面。 许澄阳还没有放假，陪宋仰考完，自己还要回学校，原本是想带着宋仰的，毕竟考完试了，暂时没什么事，正好可以带小孩出去放松放松。 但宋仰知道到时候许澄阳肯定要分心照顾自己，未免耽误他准备期末考，就没跟着。 高考后暂时不再有学习这件事压着，假期又很长，宋仰没什么事干，就打算找个兼职。 这几年，宋仰平时吃的穿的用的大部分都是许澄阳网购给他的，他自己卡里剩的那点钱基本没怎么动，其实还有一些。 学费倒是可以去申请助学贷款，但大学的消费水平必然不会太低，他不知道能撑多久，钱总归是越多越好。 宋仰不满十八岁，普通餐厅送货之类的地方都不敢收他，后来还是在顾迟父亲的介绍下，他去了家补课机构，当然不是当老师，而是协助老师帮一群初中的学生批改卷子。 第126页 对于他找兼职的事，许晋康和周敏茹都觉得没必要，毕竟许晋康的公司这几年发展很好，他们家多供一个大学生也没什么。 但许澄阳很支持，非但没阻止，反而鼓励宋仰好好干，是真心的为小孩有了进一步的成长而感到高兴。 许澄阳这个假期在学校那边多待了两周，赶在高考查分的前一天才回来。 查分这项活动是在许澄阳家进行的，明明已经经歷过一次，但围着手机等信息的时候，全家人都比第一次更紧张。 反而只有宋仰比较平静，平静的输入准考证号，平静的听着对面报分数，然后再平静的转达给面前三个正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他的人。 「716。」 三个人先是各自愣下，紧接着许晋康突然激动的一拍大腿。「我就说嘛！」 周敏茹也高兴的揉了把宋仰的脑袋。「 我们小阳阳可真厉害呀！」 716。 这个分数跟当年许澄阳的不能比，但情况的特殊，却是许澄阳当年不能比的。 许澄阳之所以能考那么高的分，除了本身足够聪明，后天努力和父母的支持也占了很大比重，每到假期他都会去参加竞赛培训，每个周末也会安排很多补习班，好成绩是从小用时间和金钱日积月累的结果。 但宋仰什么都没有，他的校外补习充其量是许澄阳隔三差五给他讲几道题，能有现在的成绩，完全是靠自己硬学出来的，更别说他还又跳级又跳考。 而且较于附中的绝大部分考生，宋仰的分数也还是很高的，附中这届过七百的也才二十几个，宋仰排名第八，陈老师打来电话，高兴的夸了他恨不得能有半个小时。 最高兴的莫过于许澄阳，他甚至没能再稳得住，当场把宋仰拉过来，抱着在额头上亲了一大口，笑的眼睛都是弯的。「我的小孩可真棒呀！」 返校完成志愿填报，确定了录取结果之后，宋仰给林曼打了电话。 等林曼从国外飞回来，看着面前宋仰递过来的录取通知书，惊讶的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该说点什么。 直到注意到通知书上「软体工程」这四个大字，林曼皱起了眉头。 彼时许澄阳也陪在身边，他看得出林曼对这个专业不满意，也隐约知道原因。 最近这几年，林曼回来看宋仰的次数越来越少，而且每次回来也不会待很久，不会像小时候那样回来就恨不得时刻把宋仰带在身边腻歪着，尤其宋仰长高之后，她甚至不太愿意多看宋仰几眼。 许澄阳知道，那是因为宋仰越长大，相貌和神态都越像宋至远。 他想林曼大概是真的很用心的爱过宋至远，否则也不会过了这么多年，都还耿耿于怀。 林曼用短暂的时间接受了宋仰已经高考完的事实，对宋仰说。「你这个分上清北也没问题，犯不着要上h大那个小破学校。」 清北是国内排名第一的高校，林曼自己也是在那里毕业的，也许确实在她眼里清北之外都是小破学校，但宋仰不能接受她这么说。 「不是所有人都嚮往清北。」 宋仰说。「我喜欢h大，它在我这里就是最好的学校。」 「是吗？」 林曼问他。「那你选计算机相关专业，也是因为喜欢吗？」 宋仰没回答，毕竟不好回答，h大的软体工程比不过清北是事实，既然喜欢但却不去学这个专业最好的学校，是矛盾的。 「我建议你换个专业，学软体工程太费脑子，将来做的工作也熬人。」 林曼说着停顿了一下，再开口时声音弱了几分。「别学你爸。」 宋仰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听她说出最后这几个字，心突然被揪了下。 但许澄阳知道，他实在担心林曼会继续说出什么话给小孩的心理造成不好的影响，连忙插了句话。 「林阿姨，这个专业其实是我帮他选的。」 林曼闻言看向她。 许澄阳给倒了杯果汁，送上笑脸。「 毕竟热门专业嘛，我就是觉得既然那么多人抢着选，准没错的。」 林曼张了张嘴，许澄阳立刻又说。「而且录取通知书都已经下来了，再想改也改不了了啊，您就放心吧，我会盯着他，之后一旦发现他学着吃力，会立刻帮他申请换专业。」 他怕宋仰听出什么，说的语气轻松平常，但趁宋仰低着头生闷气，对林曼做了个甚至可以说是祈求的表情。 林曼接收倒了，皱着眉头看了他片刻，嘆了嘆气，总算没再继续说什么。 第67章 林曼没有在国内待很久, 几天就走了。 由于宋仰这些年一直没要过她的钱，他就想当然的认为宋仰那里还有很多，走的时候只留下了点现金。 宋仰兼职的那点钱也少的可怜, 距离开学不到一个月的时候，宋仰准备开始着手申请助学贷款的事。 对此，许晋康和周敏茹颇有微词, 别说许澄阳从小把宋仰当亲弟弟，小孩在身边长了那么多年，他们在心理上也早已经把宋仰当成了第二个儿子。 许晋康夫妇给宋仰准备了一张卡，打算以后学费和生活费都由他们负责，猜到宋仰不会轻易接受, 让许澄阳想办法给他。 他们以为许澄阳平时那么疼宋仰，肯定是会同意的, 没想到许澄阳先给拒绝了。 「 他愿意贷款就贷吧。」许澄阳说。「小孩心思多, 承受不住你们这么沉重的爱, 让他用你们给的钱，他估计又要着急，搞不好非但研究生都不读了, 还要只用两年就修完学分提前毕业出去找工作。」 第127页 「可就算学费是贷款的，平时也还是要生活费的。」周敏茹说。「上高中花不了什么钱, 也就那样了，但大学不一样的。」 「没事。」许澄阳说。「他还有钱呢。」 「够呛。」 许晋康说。「我记得当时陪他给奶奶买墓地付款的时候看到过余额，也就剩几万块, 估计这几年也花的差不多了。」 「那也没事。」 许澄阳笑着说。「没钱了就让他去勤工俭学, 都大学生了, 自己还不能给自己挣口饭吃么。」 许晋康夫妇闻言互相交换了个眼神，感觉非常不对劲。 这个假期宋仰去机构帮着改作业, 每天也就两三个小时，就这许澄阳都得觉得小孩那是出去受了什么大苦，回来之后给揉肩捶腿按摩，什么都不让他干，恨不得吃饭都不让他自己动手，给餵嘴里。 就这能捨得让宋仰以后边上学边打工？ 许晋康夫妇默契的想到了一块：那他们的傻儿子不得心疼死。 自己的儿子自己还是了解的，许澄阳表现的过于潇洒了，引起了许晋康和周敏茹的怀疑。 之后，他们都对许澄阳特别关注了下，然后就在某天听到了许澄阳和同学聊微信语音时，说起下学期还打工不打工的事。 这事儿把许晋康气的不行，很少见的关起门来把许澄阳给骂了一顿。 周敏茹看着许澄阳银行帐户的余额，直接气哭了，他儿子从小没吃过什么苦，能攒下这么多钱，都不知道在外面打了多少份工，遭了多少罪。 对此，许澄阳很自责，他对父母解释。「我不是要故意瞒你们，但宋仰是我揽下的责任，我不想因为我的选择给你们造成额外的负担。」 许晋康说。「你是我儿子，我们有责任为你的选择兜底。」 许澄阳说。「可我已经成年了。」 「成年了也是我们的儿子。」周敏茹说。「成年了就要跟我们分个你我吗，这还没怎么着呢，以后结了婚不得直接跟我们划清界线啊，我们怎么养了你这么个白眼儿狼。」 「…」周敏茹生气就爱强词夺理，许澄阳不跟她辩驳，老老实实闭嘴。 等他们继续摁头训了一会儿，气差不多消了，许澄阳才又说话。「爸妈，这事儿您二位可千万别让宋仰知道，不然他就得跟我划清界限了。」 许晋康夫妇一听这话立刻又骂了他半小时，但最后还是答应了。 许晋康说。「以后我会每个月打给你两份生活费，以后你们就专心读书，别再没事找事。」 周敏茹也说。「以后再敢出去打工，你就不是我儿子了。」 反正几年的生活费攒的也差不多了，许澄阳听完嘿嘿一乐。「好的，我听爸爸和妈妈的话，保证再也不去了。」 许晋康和周敏茹让他傻乎乎的样子气的没脾气。 当然这些事宋仰是不知道的，他忙着兼职，忙着准备各种材料跑银行，没能及时关注到。 助学贷款审批还算顺利，八月中旬结果就下来了。 宋仰在中学阶段大部分时间都在走班学习，没有在哪个班级长期待过，自己性格也相对冷淡不爱与人交往，导致没有和同学们疯狂聚会的机会，最多是盛铭希和顾迟偶尔拉着他出去兜两圈。 八月底，开学的日子临近，宋仰的兼职结束，也要准备去h大报到了。 他家里没什么亲戚，许晋康张罗着给他操办了升学宴，参加的是许澄阳家的几个亲戚朋友，以及他们周围关系还不错的邻居。 出发的前一天，许澄阳陪宋仰去了墓园。 墓园常年寂寥安静，好在宋爷爷宋奶奶和宋至远的墓穴前后挨着，一家人在一起，显得也没那么孤单。 宋仰不知道说什么，就蹲在那里擦擦墓碑，拔拔周围的杂草。 许澄阳倒是有很多话想说，想对宋至远说声抱歉，毕竟宋仰明明可以上更好的大学，但却为了跟着他放弃了更好的选择，虽然小孩聪明又有韧劲儿在哪学都不会差，可总归是更好才更好。 而面对宋奶奶，他倒是向讨个夸，宋仰现在长的很好，高高帅帅，乖乖巧巧，性格也不再偏激，除了内向点也没什么毛病，跟着他的这几年他也没让宋仰吃什么苦，自认对得起当初对宋奶奶的承诺。 不过他终究是什么都没说，宋仰还没成年，抱歉和讨夸都为时过早。 最后，许澄阳只是在离开之前，站在两道墓碑前深深鞠了躬，在心里默默的说了一句。「叔叔，爷爷奶奶，我要带咱们的小宝贝去看更广阔的世界啦，你们要保佑他事事顺利哦。」 新晋大学生去学校报导，许晋康和周敏茹原本是要亲自送过去的，但宋仰不希望他们耽误工作，许澄阳就没让他们去了。 出发那天，盛铭希和顾迟跟着许晋康夫妇去高铁站给俩人送行。 盛铭希很捨不得宋仰，但大小伙子又不愿意矫情，等着检票的功夫，在旁边变着法子的阴阳怪气。「哎，真是同人不同命啊，明明大家一样大，有的人都已经可以去大学潇洒了，有的人还要继续念苦逼的高二和高三。」 许澄阳闻言笑着揶揄他。「那能怪谁呢，但凡你小子当初能坚持住，这会儿你哥都能一口气领走俩大学生了。」 「嘁。」盛铭希直接撇嘴。「 他学习不要命呢，我要是跟着他坚持，这会儿估计就没我了，我何必呢，我又不傻。」 第128页 「哎哟，学习的苦就那么多，早吃晚不吃。」 许澄阳笑着对盛铭希和顾迟说。「你俩小子就慢慢来吧。」 顾迟腼腆的笑笑，问宋仰。「 你上大学有什么计划呀，要交女朋友不？」 不等宋仰回答，盛铭希先替他说了。「肯定要交啊，不然费劲巴拉考上大学是为什么呢，等过两年我上了大学，第一件事就是找个漂亮的女朋友。」 顾迟闻言皱了皱眉，不说话了。 宋仰明显看出顾迟因为盛铭希的话难过了，就勉强接了个话。「 你先考上大学再说吧。」 「那只是时间问题。」盛铭希说。「 大学而已，我闭着眼睛考都能上，但你放心，我可不去你们h大，大老远的，听说冬天还特冷。」 宋仰说。「千万别来，不然你还得叫我师哥。」 「你大爷。」盛铭希直接推了他一把。「 我敢叫你敢答应吗，你比我还小俩月呢。」 话题彻底被转移，宋仰就不继续跟他斗嘴了，而是拿了瓶水，递给了顾迟。 那一刻，许澄阳感觉有些怪异，后来他其实特意观察过，盛铭希从来都是标榜自己要找女朋友，不像是喜欢宋仰的，反倒是顾迟有些不太对劲，似乎有些过分在意盛铭希，宋仰也不太对劲，许澄阳明显能察觉的到，面对顾迟的情绪反应，宋仰总是显得有些敏感，但他留心观察，又没看出宋仰对顾迟有另外的意思，弄的他经常很疑惑。 许晋康夫妇原本不打算掺合孩子们的聊天，但听他们聊这个话题，周敏茹还是忍不住插了句嘴。「 中学生们就不鼓励了啊，但希望某两位大学生努努力，下次放假期待能看到你们带女朋友回来。」 「…」 许澄阳闻言和宋仰对视一眼，很默契的同时撇了撇嘴，都没接这话。 时间差不多后，广播开始催促检票，宋仰和许晋康夫妇拥抱道别，在盛铭希不舍但却又故意骂骂咧咧的驱赶中进入了闸机口，跟着许澄阳登上了通往h市的高铁。 虽说距离第一次踏上这趟旅程已经过去了一年多，但在当时那样的心情下记忆太过深刻，列车缓缓开动的时候，宋仰免不了有了些触景生情的感觉。 许澄阳指当他那是即将离开家乡的不安，把他揽过来抱抱，安慰他说。「怕什么，哥哥不是陪着你呢吗，傻不傻。」 宋仰已经很高了，甚至比许澄阳还高出一两厘米了，如果不说，在外面没有人会觉得他们之间有五岁的年龄差，不会知道其实一个把另一个当小孩。 高铁上这样的公共场合，两个大小伙子搂抱在一起其实是不那么合适的，但不好的记忆让他心情有些低落，他太眷恋许澄阳的怀抱了。 好在他们的座位恰巧在最后一排，是双人座，隔壁的三排座正好空着，空间相对比较隐秘，宋仰内心稍稍挣扎了下，但最后还是努力把自己尽可能的缩小，蜷进了许澄阳怀里。 「哎，这都大学生了，还要跟哥哥撒娇。」许澄阳虽然嘴上笑他，但手臂把他搂紧了。 宋仰有点脸热，但没松开。 许澄阳笑着给了他一个额头亲亲，连调侃都带着满满的疼爱。「真是个臭小孩。」 宋仰窝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淡淡的皂粉清香，看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平原旷野，心里柔软又踏实。 觉得如果可以一直这样下去，那也很好。 第68章 时间属实是个神奇的东西, 第一次独自往h市的时候，四小时五十分的路程，宋仰觉得那是堪比一辈子的漫长, 可这次他觉得自己仅仅只是在许澄阳怀里靠了会儿的功夫居然就到了。 开学季，各大高校在火车站安排接学生的专车，但许澄阳没带宋仰去坐, 出站之后牵着宋仰绕过举着学校名字的学生们，很快找到了也正朝他们走过来的林聪。 林聪是本地的，去年家里给买了个车，知道今天许澄阳带弟弟来报到，早早就来火车站等着接人了。 「哎哟喂, 小宝贝！」 林聪是很热情的性格，大老远跑过来直接向宋仰张开了怀抱。 不过没能抱到, 许澄阳挡在前面把他给推开了, 理由很招笑。「你别张牙舞爪的了, 再吓到我弟弟。」 「嚯。」 林聪笑的都快无语了。「许澄阳，你这弟控的程度可有点过分了啊，弟弟又不是不认识我, 我俩也是在同一口锅吃过饭的好吧。」 「那也不行。」许澄阳笑着说。「我家小孩金贵，你别给抱坏了。」 「得。」林聪服了, 不跟他较劲，越过他看他身后的宋仰。「弟弟好啊，想聪哥了不？」 宋仰忽略他的问题, 只跟他打招唿。「聪哥好。」 「嗯, 乖。」林聪也不在意宋仰没回答问题, 让许澄阳影响的看他也是小孩，态度非常慈爱。「 过来感觉怎么样啊, 坐车累不累啊？」 宋仰挺无奈，也就是当着许澄阳的面，不然他应该会提醒林聪，他的个头比林聪都高一点了，林聪对他这个语气和态度并不是那么合适，于是只能回答问题。「不累。」 「那行，走吧，哥带你去学校。」 林聪说话接过宋仰的行李箱，推着带他们去停车场。 宋仰则默默的又把许澄阳的行李箱给接过来自己推着。 火车站距离学校其实不远，开车不到二十分钟就到了，宋仰也不知道当初自己怎么就能找路找了快一个小时。 第129页 校门大开，通往校园的主干道两侧满满当当全是各院系迎新的驻点，进门望过去眼花缭乱的。 许澄阳和林聪轻车熟路，很快就找到了软体工程学院，在过去正式报到之前，宋仰悄悄的松开了许澄阳牵着他的手。 软体工程系出来迎新的基本都是新学期大二大三的学生，许澄阳平时过于低调他们不认识，但脸好看，林聪又是学生会的，他们过去立刻围上来了一群人。 宋仰被林聪拉到前面跟人打招唿，虽然不太情愿，但还是在许澄阳期许的目光下，机械的重复了林聪让他叫的这个哥那个姐。 最后被带着去教务处办完手续，去领被褥的路上，宋仰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显然那女孩也看到了他们，直接绕路过来，笑容甜甜的站在许澄阳面前。「许澄阳，你居然也来参加迎新了吗？」 「没有。」许澄阳笑着下巴指指身边的宋仰。「我弟弟今年大一，带他办手续呢。」 「弟弟？」 卓苒闻言看向宋仰，笑容除了甜，还更添加了几分亲切。「你就是许澄阳的弟弟呀，经常听他提起你，欢迎你来我们学校喔。」 说实话，可能是当初那个误会带来的第一印象不太好的缘故，人家明明态度很友好，也客气礼貌，挑不出什么毛病，但宋仰就是看她不舒服，他就只是点头示意，没有喊人。 卓苒有些尴尬。 许澄阳见状只好替他解释。「我弟弟性格也比较内向，不爱说话。」 「这样啊。」卓苒笑了笑，说。「没关系的，帅帅的小男生都不爱说话，就是要酷酷的。」 「那是。」 许澄阳也笑着说。「我们是高冷系小帅哥。」 卓苒也跟着他笑，之后见许澄阳鼻尖冒了汗，从包里取了纸巾出来，抽了一张给他。 许澄阳接下说了声「谢谢」，然后对她说还要去领被褥就带宋仰走了。 九月初的午后确实是有些热，宋仰被带着折腾了半天，额头上也冒了汗，许澄阳注意到了，拿着那张纸巾要给他擦，宋仰躲了。 许澄阳挺意外。「干嘛？」 宋仰说。「我自己擦。」 许澄阳以为他是因为身边还有人看着不好意思，就没跟他计较，把纸巾给了他。 宋仰什么都没表现出来，不动声色的接下，到路口经过垃圾桶时，直接扔了进去。 带领新生报到找寝室这活儿还是很累人的，要在学校里来回跑好几趟，好不容易把最后一项程序跑完，去寝室的路上，许澄阳和林聪都累了，宋仰自己抱着被褥和生活用品。 林聪看小孩一个人抱那么多东西心里怪不落忍，但他也是实在懒得抢，只能把责任归于许澄阳。「哎，弟弟啊，原本我们是打算帮你把寝室什么的提前收拾好，等你来了办个手续就完事了，结果你哥非说让你参与一下，每个环节都不能落下。」 许澄阳还要为自己辩解。「大学报到的体验一辈子就这么一次，错过就没有了，就是得让他亲自感受。」 「有啥用啊，最大的感受就是累。」 林聪笑着问宋仰。「聪哥说的对不，弟弟？」 宋仰抿抿嘴，回答。「感受挺好。」 许澄阳闻言立刻沖林聪扬了下眉稍，林聪直接给他竖了个拇指。 寝室一共四个人，其他三位室友前两天就到校了，看起来都是很开朗很好相处的男孩子，宋仰来了之后他们很热情的主动和他打招唿，一起帮着他收拾东西。 这画面许澄阳喜闻乐见，给小孩们点了奶茶外卖，让宋仰分给他们的同时，也拜託他们。「我弟弟年龄还比较小，也不太爱说话，希望你们以后多多包容，尽量照顾他。」 宋仰不爱说话，三位室友看出来了，但没懂「年龄比较小」是怎么个意思，毕竟三位中最小的男生叫凌放，也满了十八岁。 凌放问宋仰。「你是几几年的呀？」 宋仰说了个数字，三位室友立刻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你怎么才十六岁？」 林聪见他们好玩，笑着解释说。「弟弟初中跳了一级，然后高二参加的高考。」 「卧槽。」 凌放盯着宋仰。「这就是传说中的神童吗？」 宋仰不喜欢这个词，没回答他。 许澄阳笑着说。「没那么夸张，就是提前学习提前考了试而已，跟你们差不多，以后你们要好好相处呀。」 凌放花了几秒钟接受了「神童」的设定，拍拍胸脯对许澄阳说。「师哥你就放心吧，宋仰以后就是咱们寝室所有人的亲弟弟。」 凌放还要把自己因为年龄小受到特殊优待所以分到的好位置铺位让给宋仰，但被宋仰阻止了。 后来许澄阳请宋仰寝室的几个小伙伴一起出去吃了饭，晚上带着宋仰去买了日用品，回来送到寝室楼下，想来想去还是不放心。 宋仰长那么大也没有过住校的经验，冷不丁的立刻就要在陌生的环境过夜，都没有个适应的过程，心理上肯定是有落差的。 许澄阳还记得自己当年来报到的第一天，许晋康和周敏茹把他安顿好之后出去住了酒店，让他留下住寝室，他不太适应又不好意思说，自己还偷偷躲在寝室楼下哭了一鼻子。 自己淋过雨，所以想给弟弟撑起一把伞，都已经把人送到寝室楼下了，许澄阳又临时改变主意，对宋仰说。「要不今天晚上你先去我寝室跟我睡吧？」 第130页 宋仰甚至都没有给自己思考的时间，直接就点了头，那速度之快，许澄阳当时就很庆幸自己细了心。 殊不知，关于会不会不适应什么的，宋仰压根儿都没想到那去。 大四还没正式开学，许澄阳的其他两位室友还没回来，林聪也因为家就在本地，晚上吃完饭后开车直接回家住了。 寝室里还有三张空床，但睡觉的时候，许澄阳还是让宋仰和自己挤在了一起，甚至因为是第一天在外面过夜，他怕小孩想家，把人搂的格外紧。 这就直接导致宋仰半夜没能扛的住。 其实假期在家宋仰也是和许澄阳一起睡的，但家里的床够大，往往等许澄阳搂着他睡着之后，他就会自动避开俩人身上的关键位置，只允许自己和许澄阳脑袋挨在一起。 可寝室的床太小了，许澄阳又想最大限度的传递安慰，手臂抱的紧，腿也缠的紧，整个人都贴他身上。 宋仰一晚上都没能睡着，闭着眼睛撑到后半夜，最后在许澄阳脑袋挤过来，嘴唇蹭上他的耳朵，气息冲撞他的耳膜时，彻底受不住了。 他当然不敢对着许澄阳做出什么过分的事，原本是想爬起来去厕所解决的，但等他费劲的把许澄阳从自己身上摘开，翻了个身，刚坐起来，许澄阳就又抱了上来，手还很正好的摸到了他的… 宋仰坐在那里连大气都不敢喘，他倒是可以控制自己不出什么动静，但他控制不了自己身体的反应。 最后挣扎片刻，他认命般的闭上了眼睛。 二十分钟之后，厕所里响起哗啦啦的水声。 许澄阳也睁开了眼睛。 其实摸上去的时候，许澄阳就已经醒了，但他没往别处想，只当小孩那是年纪轻轻活力旺盛，是初到新环境心理上的不踏实所导致的身体上的生理反应，他不觉得那算什么事儿，就故意装没睡醒，还故意使坏上手逗弄。 此刻回想着那手感，他甚至都还能忍不住偷笑，坏坏的想： 果然是大小孩了，比那会儿大不少了呢。 第69章 新生报到就那么几天, 之后参加了新生开学典礼，宋仰的大学生活就算是正式开启了。 学业新阶段的开始，总是免不了要经歷一波军训, 整个中学时代宋仰都过的匆匆忙忙，独树一帜，学校组织的活动他都基本不参加, 军训还是第一次。 宋仰从很小就开始跑步锻鍊，体力还不错，肢体也很协调，军训的那点内容难不着他，按理说应该进行的很顺利。 但不知道教官从谁那里听说了他只有十六岁的事, 也不知道是自行脑补了什么剧情，反正因他与众不同的年龄问题对他另眼相看, 对他倒是挺好, 但就是动不动就点他的名, 让他出列做动作。 宋仰不喜欢出风头，总是被迫站在全班同学面前，他很反感, 开始对军训这件事很牴触。 许澄阳大四之后课不多了，空余时间很多, 宋仰军训的第二天上午他没什么事，转悠到操场看小孩站军姿，大老远就注意到小孩撅着嘴, 脸上写满了不高兴。 中途休息时间, 许澄阳把宋仰招唿到看台这边, 给了瓶冰水，帮他摘了帽子, 笑着问他。「 怎么了，挨教官批评了？」 宋仰摇摇头，把教官老点他名字的事对许澄阳说了。 许澄阳听后笑半天。「我当什么事呢，教官那是喜欢你，喜欢才会特别关注呀。」 宋仰说。「可是很烦。」 「哎哟。」 许澄阳摸摸他的头。「 你怎么这么死脑筋，实在不愿意那就想办法委婉的提醒他嘛。」 宋仰问。「怎么委婉？」 许澄阳笑着说。「待会儿他再点你名，你就说动作没学会，让他再教一遍，教完还是不会，再教还不会，重复几次他就知道什么意思了。」 宋仰想了想，感觉有道理。 许澄阳又说。「还有啊，如果累了，热了，想休息了，也可以提醒他，就说胸闷，肚子疼，实在不行直接装晕倒。」 「…」 宋仰有片刻的无语，但最终被逗笑，嘴角浮现很小很小的弧度，他看着他许澄阳说。「你不教点好的。」 「谁管呢。」许澄阳哼了哼，说。「我的小宝贝开心就是好的。」 宋仰嘴角的弧度就变明显了。 宋仰喝水的功夫，许澄阳掏出防晒，给他脸上手上涂了好几层，完事把整瓶都塞他兜里，叮嘱他。「记得休息的时候补，自己自觉点，不然晒的太黑的话，我会很嫌弃。」 宋仰嘴小幅度的撇了下，但也还是点了头。 接下来的军训，教官再点宋仰的名，宋仰就採用了许澄阳教他的方法，啥啥都是不会，教官领会到他的意思之后无奈的笑了半天，之后就不再总点他的名了。 许澄阳一直在看台上坐着，远远的看到小孩的脸不再板着，跟着他笑了。 宋仰这个假期过的没什么压力，稍稍长了点肉，体重总算是达到了他这个身高该有的正常水平，现在身型很好看，穿了迷彩服，身长挺阔，五官精緻，是站在人群里让人一眼就能注意到的类型。 许澄阳就那么远远看着他，骄傲的同时，也很感慨，原来那么丁点个小小孩，眨眼的功夫就长成那么大个帅小伙了。 而既然是帅小伙，就算不再被点名，也一样会成为大家关注的对象，军训结束之后，有不少小女生都围上去跟宋仰搭话，给宋仰送水。 第131页 当初许澄阳军训时也有过那待遇，不过后来他忙起来之后就没了，女生们都追不上。 当然，他感觉远处那帮小姑娘也够呛，因为解散之后宋仰谁也没搭理，第一时间奔着看台这边就来了。 许澄阳当时就好笑的想，那帮小姑娘挺惨，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去撩的小帅哥，结果却是个还只知道黏哥哥的臭小孩，根本撩不动。 中午和宋仰一起吃过饭，许澄阳去上下午都的课，宋仰回寝室午休。 凌放正对着镜子看自己被晒伤的脸，见宋仰脸上毫髮无伤，发出羡慕的吶喊。「为什么我没有哥哥！」 宋仰摸了摸兜里的防晒，几番犹豫最终还是没捨得分给他用，只说。「楼下小卖部就有防晒，你可以去买一瓶。」 凌放没注意他的小心思，仍然怨声道在。「楼下小卖部还有冰水呢，可它能自己长腿跑到操场上让我喝嘛？」 宋仰没再说什么话，但心里忍不住开始有点得意。 军训为期七天，结束之后正好是周末。 许澄阳决定带宋仰出去转转，感受一下专属大学生的快乐周末，并且他叫了林聪一起。 宋仰其实不太愿意多一个人，他更愿意许澄阳单独带他出去，可很快他就发现，许澄阳叫林聪一起是有道理的，因为许澄阳自己哪哪都不了解，不认识。 宋仰觉得许澄阳已经在h市读了三年书，不应该连h市的最着名景点都没去过，他问许澄阳。「你之前总说和同学出去玩，去的哪里？」 许澄阳含煳其辞。「都是学校周边。」 宋仰又问他。「学校周边有什么玩的。」 许澄阳答不上来，毕竟他其实没怎么玩过，在h市的这几年，除了学校和火车站，去的最远的地方是学校后面两个路口的一个小区，去上家教。 林聪给解了个围。「 当你哥什么废物青年呢，只知道瞎玩，你哥那么爱学习，出去玩大多数时间也是约着同学去咱们学校旁边的书店看书，学校图书馆都放不下他了。」 宋仰感觉有哪里奇怪，但也没有太过怀疑，只是默默决定，之后他也不出来玩了，开课之后也要专心学习。 林聪带他们去的是h市的中央大街，那边有很多欧式建筑，还有个百年歷史之久的大教堂，属于h市的地标性景点。 宋仰对景点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只要许澄阳在身边，他就哪里都很好看，配合着跟许澄阳拍了很多照片。 九月h市早晚以及开始凉了，但中午那会儿还是很热，从饭店吃完饭出来，宋仰热了一脑袋汗，许澄阳带他去买冰棍儿，刚走进一家店，老闆娘立刻迎上来。「帅哥们，吃冰棍啊？」 尽管早就见识过，但那嗓门和气势，冷不丁的冒出来，也还是吓了宋仰一跳。 许澄阳注意到了小孩的反应，也很尽力的忍了，但没忍住，立刻就笑的不行了。 买完冰棍儿出了店门，许澄阳都还没平復下来，宋仰有点尴尬，但又无法阻止他，只能撅着嘴不吭声。 林聪也笑，但他还记得为自己的家乡人民做解释，并且接许澄阳的短。「 弟弟别害怕，我们这边人说话就是这个风格，习惯就好了，你哥刚来的时候也不适应，一天天的吓得不行，总怀疑别人随时都有可能打他。」 宋仰闻言看向许澄阳，许澄阳自己笑了过瘾，才回过头来安慰他。「每个地方都有每个地方的风土人情，他们这边人就是嗓门大点，看起来有点凶，但其实人都特别好，热心肠，性格也豪爽，很对咱们的脾气，你待久了就知道了。」 宋仰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许澄阳笑着摸摸他的脑袋，然后拆开给买的冰棍儿，递给他让他吃。 冰棍儿是许澄阳之前用保温箱带回去过的那种，很好吃，许澄阳把他当小孩，宋仰也甘心在他身边当个小孩，甚至思维都不自觉向小孩靠拢，吃着冰棍儿，被许澄阳拉着继续逛景点，觉得今天真开心。 晚上回到寝室，宋仰和盛铭希打了视频通话。 尽管宋仰每天老老实实涂了防晒，但也还是晒黑了，许澄阳没有嫌弃他，盛铭希反倒是嫌弃上了，视频接通后先嘲笑了他半天。 宋仰的回击是告诉他今天和许澄阳出去逛景点了，还发了几张照片给他，气的正身处水深火热题海中的盛铭希对着他骂骂咧咧了至少五分钟。 最后聊到国庆假期，盛铭希问他。「 你和澄哥放假回来不？」 说实话，宋仰其实是有点想回去的，虽然他家里没人了，但家终归是家，离开了终归还是会想念，家里的许晋康和周敏茹，盛铭希和顾迟，他也会想。 不过这还要看许澄阳的意思，之前许澄阳一到节假日就回家是因为他，现在他就在身边了，他也不知道许澄阳还回不回，毕竟高铁票很贵，两个人来回的路费是一大笔钱。 想到钱，宋仰就有压力，他对盛铭希说。「得问澄哥。」 「没事就回来吧。」 盛铭希说。「你不在我很不适应，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我现在觉得好孤独啊。」 宋仰问他。「顾迟呢。」 盛铭希哼了哼。「他又不理我了。」 「为什么？」宋仰问。 「那还能为什么，犯神经病呗。」 盛铭希虽然是满脸不屑的样子，但宋仰察觉到他的情绪有些低落了。 第132页 「你还是不能接受他吗？」宋仰问。 盛铭希继续不屑了会儿，最后脸垮了下来。「 不知道。」 他的回答是不知道，而不是之前那样坚定的说不能接受。 通过这三个字，宋仰很神奇的从中听出了些希望的味道，他想了想，对盛铭希说。「 如果确实接受不了，以后就保持距离，这样他就会快速忘记你，再去喜欢上别人。」 盛铭希闻言蹙了蹙眉，扔下一句「你这什么馊主意」，就生气的挂了视频。 宋仰当时就确定了些什么，为顾迟感到高兴的同时，忽然也想伸伸自己的小爪子再去尝试一下。 眯缝着眼睛琢磨了半天，他给许澄阳发了个信息。 y：澄哥，我有点想家。 第70章 大一的课程安排算是大学四年中最密集的, 但跟高中比起来，那还是宽松了不止一点半点。 正式开始上课快一星期了，宋仰都还没认全自己所有课程的老师, 也没认全自己班上的学生，因为很多课一星期就一节，有的对他们专业不是很重要的课老师第一节甚至请假没来, 大学生们也不像高中那样全天都被关在同一个教室里，大家下了课都各忙各的，除了寝室的几个课余时间都不常见。 宋仰对这种校园氛围简直不能再满意。 当然，他最满意的还是时间上的宽裕，以及空间上的相近, 他的寝室和许澄阳的就隔了两栋楼，他每天都可以和许澄阳一起吃午饭和晚饭, 晚上还可以一起去自习室或者图书馆。 许澄阳因为他的那一句「我有点想家」, 对他的关心和爱护程度又升高了不知多少个等级, 每天一下课就来找他，隔三差五就带他回自己寝室睡。 短时间内，宋仰出入许澄阳的寝室甚至比自己的还多, 顺理成章的也成为了他室友们的弟弟，不止林聪, 苏郓以及赵生和也经常给他带小零食。 被当小孩不是宋仰的初衷，但为了能和许澄阳在一起，他也都接受了。 当然一天到晚的跟着许澄阳, 久了除了寝室的, 也经常会在自习室或图书馆遇到其他人, 比如卓苒。 晚饭过后，宋仰跟着许澄阳去自习室看书, 刚坐下，卓苒过来了，在宋仰和许澄阳面前各放了一瓶果汁，然后就在许澄阳身边坐下了。 许澄阳小声打招唿。「谢谢师姐。」 宋仰直接没吭声，头也没抬。 卓苒看了看宋仰，回头对许澄阳笑。「你最近的学习积极性高了好多。」 许澄阳也笑。「这不是要大四了吗，再不努力怕到时候读研没有导师肯要我。」 「不会的。」卓苒说。「我们导师和你们系的齐教授关系很好，上次晨会还听他说过，齐教授点名想要你呢，估计很快就会找你谈话啦。」 「是吗？」许澄阳挺意外。「真的假的？」 「真的。」卓苒笑着说。「齐教授知道你入学的分数，说你平时都不学习成绩都那么好，脑子肯定是够用。」 「哎哟，哈哈。」 许澄阳乐了。「我真是惭愧。」 卓苒也跟着他笑。 旁边坐着的宋仰心情极差，但还没至于忽略他们的对话内容，有些疑惑，许澄阳平时不学习？ 注意到他抬起了头，卓苒又对他笑。「弟弟好呀。」 人家打招唿都已经打到了眼前，宋仰不好不回应，就点头示了个意。 卓苒问他。「在新学校适不适应啊？」 宋仰勉强发出了个单音节。「嗯。」 卓苒笑又笑着说。「开学这么久，也没来得及一起吃顿饭，周末姐姐请你吃饭好不好呀？」 「不用。」宋仰回答的很干脆，并且说完就直接收回了目光，拒绝再有交流。 卓苒有点尴尬，回头对许澄阳小声说。「你弟弟好冷酷喔。」 许澄阳无奈的笑了笑，但也没说什么。 大学的自习室常年不会关门，接近十一点，阶梯教室的人还是满满当当。 宋仰打了个哈欠，许澄阳看到了，回头和卓苒知会了一声，就带着他走了。 最近两天下了场雨，温度降了些，晚上有点凉，宋仰只穿了短袖，许澄阳把带着的外套给了他，但他接过去之后给许澄阳穿上了。 许澄阳注意到他一晚上都情绪不高，也没跟他争，笑着问他。「怎么啦，好好的怎么突然不高兴了？」 宋仰没回答，只问他。「刚刚那个同学为什么说你不爱学习？」 「…」 许澄阳愣了下，笑笑。「就随便那么一说，她跟我又不是同个专业，我学习的时候她也看不着啊。」 宋仰明显感觉他没说实话，但没想太多，只是以为他在故意搪塞，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和那个女生其实很熟。 「就为这个啊？」 许澄阳笑着说。「你小子这是怀疑你哥不努力学习，所以想教训你哥呢？」 「…」 宋仰其实更想教训他，让他不许和那个女生来往，但很显然这属于无理取闹。 「好啦。」 许澄阳断定他就是因为那句话，宽慰他说。「 不用替我担心，我自己有数的，什么都耽误不了。」 「…」 宋仰还是没说话。 许澄阳颇为无奈，想了想，故意问他。「今天晚上想去哪睡，回自己寝室，还是跟我睡？」 「…」宋仰没办法不说话了。「跟你。」 第133页 「那我可是有要求的。」许澄阳哼了哼。「想跟我睡，就得听我的话。」 宋仰看向他。 许澄阳说。「来，先给我笑一个看看。」 「…」 宋仰收回了目光。 「呀？」许澄阳又哼了哼。「不听话是吧，那你回自己寝室吧。」 「…」 宋仰没办法，只好转回去又面向他，扯开嘴角，摆了个笑出来。 「哎哟，算了算了。」 许澄阳被他勉强的表情逗笑，直接在他脸上掐了把。「你这个表情好丑。」 彼时也正好走到在分叉路口，宋仰稍稍停了下，许澄阳站那儿看着他笑了会儿，最后颇显无奈的伸手过来牵上他的，带着他一起朝自己的寝室楼走去，边走，还边念叨。 「你现在可真是越长越倒退了，小时候还天天装大人呢，长大了反而越来越像小孩，这样下去可怎么好，什么时候才能真的长大呀…」 宋仰的那一句「我有点想家」，除了获得了隔三差五住许澄阳寝室的机会，还得到了回家的高铁票，临近放假前的两三天，许澄阳才告诉他。 大学生的假期严格按照国家标准，节前提前半天就放，三十号那天许澄阳没课，宋仰上午就一节，下课之后他们就直接出发去了高铁站。 宋仰觉得以为自己这样的性格，可能不会太恋家，上大学之前，他甚至设想过就算大学四年不回家，他可能也不会有太大感觉。 但坐上高铁的那一刻，他发现自己之前实在不了解自己，他和其他人也没什么不同，回家的心情同样迫切，无比激动。 回程也是将近五个小时，同样的时间，但他感观上觉得比来时漫长了好几倍。 还有十多分钟才到站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收拾行李，迫不及待的要准备下车了。 附中在每年的国庆节时，照惯例也会提前半天放假，盛铭希老早就来火车站等着接人了。 等宋仰终于从出站口出来，盛铭希直接冲过去和他拥抱在一起，高兴的直接原地蹦了个圈。 「我看看我看看。」 拥抱完之后盛铭希松开人，上下左右打量着宋仰，啧啧道。「 这当了大学生也没什么变化嘛，还是那么傻愣愣的，哦不，有变化，黑了，丑了，哈哈哈哈。」 宋仰心情好，难得没有跟他计较，甚至因为阔别一个月，看他格外顺眼。 许澄阳问盛铭希。「你怎么自己来了，小顾没有跟你一起吗？」 盛铭希脸上的笑容滞了滞，撇嘴。「人家忙呢。」 「噢？」 许澄阳明显听出他带着情绪，笑着问他。「俩小孩吵架啦？」 「拉倒吧。」盛铭希撇着嘴说。「跟他说话声音大点他都要哭一鼻子呢，我能跟他吵吗。」 说完拉了拉宋仰。「走了，别墨迹了，许叔叔和周阿姨还没下班，特意派我来接你们，说回去要吃大餐呢，我都饿了。」 宋仰给许澄阳递了个眼神，许澄阳笑着摇了摇头，随后背了背包，带他俩走。 盛铭希是坐地铁来的，考虑到晚会可能堵车，许澄阳也没有打车，和他俩一起去了地铁站。 回到熟悉的地方，连地铁里的风都变得格外的清爽，宋仰被盛铭希拉着，听他念叨最近附中有意思的事，心情很好。 他们到家的时候，许晋康夫妇也刚好下班回来，对已经去外面上了几年学的自己亲儿子夫妻俩没什么不放心的，但对才去了一个月的宋仰实在是新鲜的不得了，见了面先抱抱，抱完又拉着他问这问那。 最后还是盛铭希等不及要吃大餐，开口提醒，他们才想起来要出去吃饭。 晚饭去吃的烤肉，是盛铭希提议的，吃完之后他也没回自己家，扬言要跟宋仰聊天到天亮，又直接跟着回了宋仰家。 而他都喊出了这样的口号，许澄阳就以不想被迫熬夜为理由回自己家睡，给俩小孩留出了说话的空间。 虽然家里一个月没住人，但得知他们回来周敏茹提前打扫过，还是很干净整洁。 盛铭希以前也经常留宿，宋仰不用管他，最多是洗过澡后泡柠檬水喝时，顺手也给他一杯。 可扬言要跟他聊天聊到天亮人，胡扯八扯了没几句，就坐在沙发上发起了呆。 宋仰是能猜到他想聊什么的，原本想等他自己开口，但等了好半天实在是没耐心了，只好主动问他。「你和顾迟还没有和好吗？」 盛铭希闻言直接翻了翻眼皮。「谁稀罕跟他和好。」 宋仰又问。「他放假干嘛呢？」 「谁知道他干嘛。」盛铭希说。「谁管他呢。」 宋仰无语，只好自己给顾迟发微信。 y：我回来了，有时间见面吗？ 顾迟回的很快。 是小迟吖：有呀，我爸妈出去旅游了，我自己在家，假期都有时间的。 宋仰问盛铭希。「明天喊他过来玩？」 盛铭希撇撇嘴。「要喊你喊呗，反正他来了我走就是了。」 宋仰看看他，低头回復顾迟。 y：明天来我家吃饭吧。 回完想了想，又补充了句。 y：盛铭希买菜，你带果汁。 这回顾迟是过了得有五分钟才回的。 是小迟吖：噢，好的。 让处理自己人际关系都处理不明白的人去帮别人调节矛盾，或者说是撮合感情，实在是太为难宋仰了。 第134页 但很神奇的，宋仰竟然不嫌麻烦，并且异常有动力，为此不惜放弃了跟着许澄阳出去玩的机会。 许晋康订了郊区的农家乐，邀亲戚朋友们大聚会，要住两晚，许澄阳肯定是去的，早上过来喊俩小子吃饭时说带上他们，结果宋仰说他们和顾迟约好了。 小孩有自己的小圈子，这在许澄阳看来是值得鼓励的事，于是也就没强求，叮嘱了他们几句，就和自己爸妈走了。 顾迟是上午来的，来的时候果然抱了两大桶果汁，见到宋仰很高兴，要和他抱抱，宋仰倒是没拒绝，但只是象徵性的和他撞了撞肩膀。 彼时盛铭希已经睡醒了，只是还在赖床，听见外面的动静越发不起。 宋仰和顾迟在客厅里说了会话，去卧室直接掀了盛铭希的被子。 「你大爷。」 盛铭希对他的行为很不满，瞪着眼睛骂人。「你怎么当的大学生，随便撩人被子就不觉得不合适吗？」 「怕什么。」宋仰说。「你不是直的吗？」 盛铭希被噎了下，好在他脑子转得快，立刻怼回去。「可你不是弯的吗。」 宋仰说。「再弯也看不上你。」 「真逗，跟我看得上你似的，瞧你那黑不熘秋的样吧，哪来的自信…」 盛铭希就是这样的性格，一旦开始了骂骂咧咧，人就没那么别扭了，起床之后看到顾迟也没再闹着要走，用跟在屁股后边和宋仰较劲的方式忽略尴尬。 顾迟已经带来了果汁，但盛铭希还没有买菜，原本他是打算在网上订的，但宋仰提议亲自己去超市买。 宋仰也忘了是从哪里看到的了，说是一起逛超市可以提升亲密度。 大概是节假日人们都出去旅游了，超市人不多，宋仰和顾迟走前面，盛铭希去推了辆车跟在后面，翻着白眼儿故意距离他俩恨不得五米远。 宋仰看他那样，无语的都不想招唿他，回头问顾迟。「你俩怎么回事啊？」 顾迟原本不想说，但又感觉可能也只有宋仰能帮他，犹豫了片刻，就说了自己的想法。 最开始，顾迟会觉得只要和盛铭希还能再同一个班就好，后来又觉得做好朋友就可以，再后来又希望盛铭希也喜欢他。 人的心是贪婪的，得到了一些，就还会想要更多。 「我就是觉得。」顾迟说。「如果再不保持距离，我就藏不住了，他一定会发现的。」 说实话，那一刻宋仰真的很想告诉顾迟，你并不擅长掩饰，纠结简直毫无意义，他早知道了。 但他觉得直说的话顾迟可能会觉得受伤，就忍住了。「也许你可以试试，说不定他会答应。」 「不可能的。」顾迟失落的说。「他不喜欢男生的，取向这种东西很难改变，他那么直。」 宋仰听这话不自觉皱了下眉，又回头看了眼故作不经意但却在不停瞄着这边的人，转回来对顾迟说。「也没那么直。」 「啊？」顾迟像是听见了什么神奇的话，抬头看他。 「取向并非一定不可改变，我建议你勇敢一点。」宋仰说。「想得到就该努力争取，感情是等不来的。」 顾迟停住了脚步，站那儿看着他，眼睛都不眨，很难相信这是能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 而后边跟着的盛铭希注意到顾迟老那么盯着宋仰看，心里非常不舒服，忍了忍也还是没忍住，过去拿车从后边撞了宋仰一下。「说我什么坏话呢？」 宋仰正好顺势捂了下腰，动作故意夸张了些。 顾迟成功被吓一跳，伸手去扶他，不过宋仰没让，躲开并回头沖盛铭希瞪眼。「有病？」 盛铭希立刻回瞪。「 你能治啊？」 之后俩人吵了两句，宋仰拒绝再跟盛铭希交流，买什么菜，想吃什么，这个行不行，那个可以不可以这样的话，都让顾迟去问他，很顺利的让顾迟和盛铭希就解除了冷战状态，重新说上话了。 最后的结果是，盛铭希和顾迟俩人在前面商量着买什么，宋仰成了在后边推车的那个。 直到看到俩人在选某个罐头时因为要看生产日期所以脑袋凑在一起，宋仰松了口气，他觉得那个画面很好看，就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给许澄阳发了过去。 买完菜回家，宋仰做饭，另外俩人在旁边打下手。 大概是宋仰的鼓励真的起了作用，也可能顾迟本身就是需要有个人推他一把，宋仰明显感觉的到，顾迟在很努力的主动靠近盛铭希。 宋仰感觉他俩需要一个单独聊聊的机会，吃完饭后，他就说自己想吃雪糕，让俩人出去买。 顾迟欣然答应了，盛铭希也没拒绝。 宋仰家的小区里面就有小卖部，就在小广场旁边，而小广场又正对着宋仰家的窗户，站在阳台看过去，各个角落一览无余。 宋仰从窗户里看见，盛铭希和顾迟去小卖部买了雪糕之后，并没有直接回来，而是肩并肩绕着小广场转了两圈，最后在小广场的树荫下坐了下来。 顾迟对盛铭希说话，说着说着就低下了头，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宋仰都能看得出来，他的脸很红。 盛铭希本来坐的还挺自然，顾迟说完话之后，他挺直了嵴背，手脚也开始不停做小动作，凭认识这么多年宋仰对盛铭希的了解，他觉得盛铭希那是紧张了，害羞了。 第135页 宋仰难得对别人的事上心，但盛铭希和顾迟的事他总也忍不住掺合，觉得此刻他们坐在一起的画面，说不出的赏心悦目，好像坐在那里表白和接受表白的都是他一样。 等盛铭希和顾迟回来的时候，买的雪糕早已经化成了水，宋仰没有嫌弃，甚至把它们放进冰箱，还生出了些等它们重新成型的期待感。 盛铭希的爸妈这个假期有个项目不在国内，顾迟的爸妈也出去旅游了，俩空巢小孩没有必须回家的理由，理所应当般的留宿在了宋仰家。 这天盛铭希其实并没有立刻答应顾迟的表白，直男的转变没有那么立竿见影，但他并没有因为顾迟表明了心迹就对顾迟疏远，甚至和顾迟之间还明显多了些牵牵连连的东西。 这对于宋仰而言，这着实是摆在眼前的实实在在的正面范例，给了他莫大的信心。 晚上大家都睡下之后，许澄阳发来了信息。 澄：小孩，在干嘛？ 宋仰正趴在床上盯着手机，所以几乎是秒回復。 y：躺着。 澄：不对，是躺着玩手机。 宋仰看完这条信息弯了下嘴角，回復。 y：睡不着。 澄：怎么睡不着啦，在想什么呢？ 宋仰眯缝着眼睛琢磨了半天，在对话框里打了几个字。 打完觉得不行，又删掉。 删掉之后觉得不行，再打上。 然后还是觉得不行，再删… 就那么几个字，他打了删，删了打，足足纠结了漫长的两分钟，最后才终于下定决心，眼一闭，把信息发了过去： y：在想你。 第71章 宋仰从小就没有睡懒觉的习惯, 早上正常起了床，吃完早餐后看了会儿书，临近中午又去做午饭, 都准备的差不多了，隔壁俩屋才有动静。 高中生平时上学辛苦，到了假期就要恶补休息, 盛铭希又很爱睡懒觉，都睡到中午了还嫌不够，打着哈欠从卧室出来，满脸的不高兴。「大早上的炖什么肉啊，搞得屋子里那么香, 这谁能睡的着。」 宋仰在厨房忙活，没搭理他。 顾迟从卫生间探出脑袋, 沖他笑笑。「 不是早上了, 现在已经是中午啦。」 盛铭希闻言看过去, 和他对视一眼，被对方盈盈的笑脸感染到，不高兴就褪去了几分。「你洗漱完了吗？」 「我好了, 换你来吧。」 顾迟说着，回去擦了把脸, 顺手帮盛铭希挤好牙膏，杯子接好水，毛巾摆在好拿的位置。 等盛铭希过去洗漱时, 见有人刻意给摆了个整整齐齐, 撇撇嘴, 笑了。 十六七岁的大小伙子们有性格，若是没什么特定目的地一般不爱出去瞎熘达, 宋仰懒得出门，盛铭希和顾迟也没什么想法，三个人吃完午饭之后就窝在家里看电影打游戏。 一直玩到晚上七点多，盛铭希不忍心再让宋仰独自做晚饭，他们又都不会，就直接点了外卖。 外卖送到后正吃着，许澄阳回来了。 按理说许澄阳跟着许晋康夫妇去郊区农家乐要住两天，正常应该明天晚上回来，以至于三个小子都挺意外。 而宋仰除了意外，还更多了几分心虚和尴尬。 昨晚上他一咬牙发出去的那条信息，后来许澄阳没回他。 没有回覆，这对于心里有鬼的人而言，着实是相当令人忐忑的事。 宋仰怀疑是因为昨晚那三个字太明显了，让许澄阳察觉到了什么，虽然他也确实是有那么点故意的意思，但毕竟结果未知，这一整天他都没能踏实下来。 「澄哥，你们不是要住两天吗，怎么今天就回来了？」盛铭希问。 「那边玩的没什么意思。」 许澄阳进屋换鞋。「你们怎么样，今天都做什么了？」 「什么也没干，就在家待着了。」盛铭希说。 顾迟问他。「澄哥，你吃饭了吗？」 「没呢。」 许澄阳走过去，瞧了眼餐桌。「还能够我吃的吗？」 「当然够，我们点了很多。」 盛铭希说着就给他拉开了椅子。 宋仰则默默的起身去厨房拿筷子，没敢吭声，甚至没敢和许澄阳有眼神交流。 关键许澄阳也没跟他说话，只是接下他的筷子后揉了把他的脑袋，弄的他更加忐忑。 盛铭希话多，仅仅是「农家乐本来就没意思」这个话题就能扯半天。 顾迟话少，坐那儿听，时不时的给盛铭希添点果汁，剥个虾。 盛铭希说到有趣的地方，顾迟就乐，完事俩人对视一眼，目光再移开，各自羞涩一笑，任谁看都能发现，多少是有那么点眉来眼去的意思。 许澄阳坐对面就那么看着他俩，看着看着就有点笑不出来了。 直到顾迟给剥好了满满一小碗虾放在面前，盛铭希吃的理所当然的样子，许澄阳看不下去了，瞧着盛铭希。「以前没发现啊，你小子居然还有当小少爷的潜质呢。」 「当然有了。」盛铭希冷不丁的也没听出许澄阳的话外之音，他还很得意。「我本来就是少爷，天生好命。」 「哦，是吗。」许澄阳说。「请问这位好命的少爷，你的假期作业写完了吗？」 「…」 盛铭希的得意停了停，直接撇起嘴。「好好的提什么作业，扫不扫兴啊。」 「谁让少爷还只是个高中生呢。」 第136页 许澄阳把他面前的那碗虾拿开，放回顾迟手边。「 高中阶段最重要的还是学习，不学习怎么考大学，放个假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就知道一味的瞎玩，像话吗？」 「…」 这是很明显的责备了，顾迟直接没敢接话。 盛铭希撇着嘴看了许澄阳片刻，问他。「澄哥，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没不好。」许澄阳说。「我就是看你俩高中生不学习着急，待会儿吃饱就赶紧的各回各家吧，回去写作业，写不完不许再出来玩。」 「…」 盛铭希和顾迟闻言互相交换了个眼神，谁也没再吭声。 宋仰的心则直接悬了起来，他明显察觉到许澄阳确实是气不顺，怀疑很大可能是自己昨晚那条信息引发的。 盛铭希和顾迟不明所以，但他们谁都不想继续在许澄阳眼前晃悠了，怕许澄阳再一个不高兴能让他们把作业拿来亲自盯着写，于是他俩以最快的速度吃完了饭，又以最快的速度收拾了收拾东西，逃命似的跑了。 宋仰无处可逃，只能假装收拾餐桌，然后趁机钻进厨房，整个人可谓六神无主，慌的手都在抖。 他在厨房磨蹭了好半天，好不容易做好心理建设，出来后发现许澄阳去了他的房间，他下意识跟过去，就见许澄阳打开了他的抽屉，从里面翻出了那两条挂着戒指的链子。 那上面刻着的名字实在太明显了，他几乎是条件反射似的就沖了进去。 然而有了上次的经验，许澄阳早有防备，宋仰的手都还没伸过去，他已经躲开了。 宋仰见抓了个空，立刻再次伸手去抢，许澄阳也再次躲开，并且一只手把链子举的高高的，另一只手推开了他。 说实话，试探也只是宋仰头脑一热作出的决定，他其实一点底都没有，甚至在内心深处，他知道结果。 如果说昨晚的那条信息还有挽回的余地，那这两条链子就是铁证如山，想退也退不回去了。 所以宋仰急切的想抢回来，不想让许澄阳看到上面的字母，他现在已经比许澄阳高一点了，许澄阳把他推开之后他立刻重新逼近，扣住许澄阳的腰把人拉近，利用身高优势继续去夺许澄阳手里的链子。 然而许澄阳就是铁了心不给，反抗的同时人往后退，退到床边被椅子腿绊了下，失去了平衡直接向后倒了下去。 彼时宋仰正搂着他的腰，在力的相互作用下，也被带的一起倒下，压在许澄阳身上，嘴唇不小心碰到了一处柔软，他心里咯噔一下，整个人忽然就僵住了。 他似乎是，亲了许澄阳的眼睛。 说起来，其实他和许澄阳之间一直不缺亲密行为，他们经常拥抱，睡觉时也会搂在一起，会亲额头，还亲过脸，但这些几乎全都是许澄阳单方面对他做的，他从来没有敢主动过。 对于一个心怀鬼胎的人而言，任何主动亲密的行为都像是越界，亵渎，宋仰不愿意那么做，也不敢，甚至和许澄阳拥抱的时候，他连贴的紧一些都不敢。 但现在，他亲了许澄阳的眼睛。 少年心思不够坦荡，觉得自己的感情见不得光，怕被发现，怕失去，所以从来不敢声张，只敢藏在角落里偷偷幻想。 以至于当这个意外的亲吻出现，他意识到自己的秘密可能再也藏不住的时候，他懵了，忘了应该立刻从许澄阳身上起来，趴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唿吸都停止了。 他想，许澄阳会怎么做呢，会生气吗，会对他失望吗，会因为发现了他的心思就推开他，以后开始和他保持距离吗？ 只是想想，宋仰就已经感受到了绝望，难过的无法喘息。 好在许澄阳没有推开他。 许澄阳轻轻嘆了口气，然后手臂环了上来，抱住了他。 不夸张的说，那一瞬间，绝望的火苗熄灭，希望的光芒又忽然照了进来。 宋仰忍不住又想，也许许澄阳也不是一定不能接受。 取向并非一定不能改变，盛铭希都可以接受顾迟，许澄阳那么疼他，那么捨不得他难过，说不定可以为了他去尝试。 想到这里，宋仰唿吸突然恢復，胸腔开始剧烈震动，心跳直接超了速。 他看到许澄阳偏过了头去，举起手里的链子，盯着其中一枚戒指上的字母，又嘆了嘆气。 怀着那么点零星的希望，他咬了咬牙，豁出去了一般，强压下内心的慌乱和胆怯，用几乎颤抖的声音，低声喊了他的名字。 「…小澄。」 他是想提醒许澄阳，「c」是「澄」。 许澄阳盯着那个字母看了很久，很久之后放下转回头，嘆着气问他。「小孩，你还是发现自己喜欢顾迟吗？」 宋仰一愣。 许澄阳另一只手也抱上来，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又摸摸他的脑袋。「感情这种事不能强求，不要难过，以后会遇到更好的人。」 宋仰唿吸再次停住，大脑飞快运转，反应过来什么，心里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那点零星希望几乎是瞬间就破灭了。 许澄阳根本没有联想到自己，完全没有。 昨天他在农家乐正陪爷爷下棋，突然收到了小孩给他发的盛铭希和顾迟的照片，他当时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结果下午又收到了好几张，都是盛铭希和顾迟，都是俩小子贴在一起亲亲密密看起来关系斐然的照片。 第137页 一张两张可能没什么，可连续好几张，凭宋仰的性格，许澄阳知道，那就说明很在意了。 更何况晚上冷不丁的，小孩突然说想他了。 要知道宋仰从小就含蓄内敛，很少直接情感，林曼刚出国那会儿，他想妈妈想的心里难受，也只会躲起来偷偷掉眼泪，从来不对谁说委屈。 许澄阳刚上大学那会儿，小孩每天晚上抱着手机和他视频，红了眼睛，也不肯直接表达思念。 可昨天晚上，居然那么直白的说想他了。 小孩当时心里是有多难过，有多委屈，可想而知，许澄阳甚至怀疑小孩昨晚偷偷哭过，心疼坏了，一晚上都没睡好，今天顶着被爷爷奶奶骂的压力赶紧的就回来了。 当初是不是真的早恋过许澄阳不清楚，他就知道毕竟是买过定情信物的，那定情信物还仔细的保留至今，小孩心里必然是留下过一些很深刻的印记，如今看到顾迟和盛铭希腻腻歪歪时才会难过。 许澄阳大度的原谅了小孩当年说谎骗他的事实，甚至还抱着小孩给了安慰。 但他不知道，他这句安慰直接熄灭了宋仰的希望。 暗恋大概就是这样，自己怀揣着那点小心思，希望对方发现，又害怕对方发现。 当以为对方发现并且没有牴触而窃喜时，却又意识到原来对方仅仅只是误会了。 纠结，矛盾，慌乱，挣扎，心路歷程一样不少，最后得到一场空欢喜，只留下无尽的失落与失望。 第72章 令人开心的事从来不会成群结队的出现, 但令人难过的事却往往不会单行。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伸伸小爪子，结果抓了一把失望，难过还没有缓过来, 打击紧随其后就又来了一波。 隔天下午许晋康和周敏茹也从郊区那边玩回来了，原本是出去放松的，结果回来时却带了一身的疲惫。 据说是因为有个亲戚家里出现了家庭矛盾, 从昨晚到今天下午，他们根本没什么休闲时间，一直在劝架。 许澄阳问原因，许晋康和周敏茹原本不想说这件事，担心给自己儿子带来不好的影响, 但架不住许澄阳好奇的一直问。 「你堂姑家的那个表哥，不好好找对象, 在外面交了个男朋友, 昨天他和那个男孩打电话被发现了, 堂姑和姑父接受不了，闹的要死要活的。」 许澄阳听后还笑了。「至于么，这种事儿搁现在算挺正常了。」 「正常什么呀。」 周敏茹嘆着气说。「 你都不知道亲戚们是怎么议论的, 背后说的话有多难听。」 「哎哟。」许澄阳笑着说。「老迂腐了不是，咱们海峡对岸都合法了, 老一辈人也该改改观念啦。」 「话是这么说。」许晋康也说。「但咱们这边毕竟还是少见，而且这种非大众的婚恋观念，我们老一辈的人大多数都还是接受不了的。」 许澄阳想想, 表示了认同。「也是。」 「哎, 你说好好一个小伙子, 老老实实找个女朋友不好吗，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非要和男孩谈恋爱。」 周敏茹说着，扭头看向许澄阳。「 我可警告你啊，你给我老实点，别在外边给我搞这些奇奇怪怪的事，不然我跟你爸可饶不了你。」 「哎哟。」 许澄阳让她凶乐了，过去在妈妈身边坐下来，搂上脖子就撒了个娇。「妈~ 您儿子什么样您还不清楚吗，我是那种会在外面乱来的人吗。」 「说不好呢。」周敏茹哼了哼。「你这都快二十二了，至今没见有过女朋友，你这种情况很危险知道吗。」 「 哈哈。」 许澄阳更乐了。「 没有女朋友可不能成为您攻击我的理由，当年在附中追我的人里男生至少占一半，但您儿子看谁也没能看顺了眼，这世界上再没有哪个男生能比您儿子更直了。」 「瞧你这脸皮厚的。」周敏茹成功让他逗笑，拍了把他的脑袋。「随谁呢这是。」 许澄阳坏笑着看向许晋康。 许晋康赶紧笑着摆摆手。「别，你可不随我，我十七岁就跟你妈在一起了，你这效率差了十万八千里呢。」 「嚯，那你俩这属于早恋啊。」许澄阳夸张的挑眉瞪眼。「待会儿我就打电话给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告状。」 「这会儿告状不晚了吗。」许晋康笑着说。「何况你外公又不是不同意，当初我跟你妈表白，买花的钱还是你外公资助的呢。」 「哎呦，秀恩爱是吧，那我可走了啊。」 许澄阳说着就做势要起身。 不过被周敏茹又拽回来，和他逗了几句，又再次郑重的警告。「 说真的，这个事儿你注意点，我跟你爸可不能接受。」 许澄阳只好也郑重的回答。「放心吧，我发誓，将来一定找女朋友，不然就诅咒我一辈子结不了婚，一辈子成不了家。」 大概是他发誓发的太严肃，太郑重了，所有人都没有听出哪里不对，包括他自己。 也包括站在门外不小心听到了他们对话的宋仰。 毕竟，到了这个份上，发誓的内容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态度。 许澄阳自己不能接受同性，许澄阳的爸妈也不能。 那一刻宋仰觉得，自己这辈子彻底没了希望。 后来的几天假期，宋仰都是在失落和抑郁中度过的。 许澄阳只当他是因为顾迟的事难过，为了不让他再闹心，假期结束返校的时候，甚至没允许顾迟去高铁站送行。 第138页 再次开学，课程的进行就规范有序了很多随着课程的逐步深入，也开始有需要做的任务，要交的作业，以及需要练习的实际操作，宋仰开始频繁的跑机房。 藉此机会，宋仰正好逐渐减少了和许澄阳一起吃饭的频率，晚上也不再去许澄阳寝室睡，再次尝试让自己独立。 既然没有希望，他就必须让自己老老实实只当一个弟弟，而正常的弟弟是不会总是一天到晚都黏着哥哥的。 许澄阳最开始没察觉到，因为宋仰的课确实忙了起来，直到有天晚上，林聪突然问他。「许澄阳，弟弟最近是不是跟你闹矛盾呢，这都大半个月没见着人了。」 许澄阳当时愣了下，随后意识到什么，开始生气。 小孩受点伤，就要跟他搞一波事，上次也是这样，他就不能理解，明明是跟顾迟出现感情纠葛，和他闹什么。 许澄阳也有脾气，生气爱不理人，察觉到宋仰在刻意跟他保持距离，自己也开始不怎么搭理宋仰。 一段时间内，俩人一整天下来也收不到对方的一条信息。 十一月寒潮来临，h市下了第一场雪。 h市地理位置靠北，整个冬季很漫长，最冷的时候室外温度最低能达到零下三十多度，比首都那边冷了不知多少个等级。 许澄阳第一年来上学的时候没经验，臭美不穿秋裤，也不知道提前准备保暖的小物件，结果冬天一来，直接冻了脸和手不说，还感冒感了场大的。 再生小孩的气，许澄阳也不捨得让小孩重蹈他的覆辙，提前给小孩买好了保暖衣裤，棉帽子和手套，还有暖宝宝，下雪的时候给小孩送了过去。 彼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宋仰还在机房，大冷天的，机房就他一个人。 当许澄阳站在门口，看着坐在那里专注敲键盘的小孩，脑海中莫名闪过了宋至远的身影，随之而来的是很强烈的孤独感。 许澄阳不可豁免的心软了。 宋仰很快注意到了他，看了看时间，回头保存了练习进度，关了机。 许澄阳不能让他在机房就把保暖给穿上，就只能给他全身贴满暖宝宝，贴的过程中悄悄抱了下，他发现小孩好像瘦了，明明前段时间好不容易长了点肉。 许澄阳又生气又心疼，忍不住皱着眉头瞪人。 宋仰不敢跟他对视，别着脸，那模样看起来像是在赌气。 许澄阳就那么气唿唿的瞪了他一会儿，心里的那股劲儿忽然就泄了。 跟个小孩置什么气呢，他想，小孩身边又没其他亲近的人了，受了委屈不跟他撒气跟谁撒呢，谁让他当哥哥呢。 算了。 许澄阳给贴完暖宝宝，把宋仰拉进怀里抱抱，在他的屁股上打了下。「臭小孩，你好讨厌。」 宋仰就知道自己又脱敏失败了。 无论他多么的坚定，想保持一定的距离，想安安分分当一个弟弟，可许澄阳给一个拥抱，他所有的努力和坚持就全部功亏一篑。 「澄哥。」 宋仰垂下头，额头抵上许澄阳的肩。「对不起。」 「你知道对不起我就好。」 许澄阳负气说。「下次再敢跟我沖我闹脾气，打烂你的屁股。」 这天许澄阳原本是想带宋仰回自己寝室的，但宋仰说回去还有别的作业，他也就没强求，因为他得回去买电脑，小孩在身边不好操作。 宋仰学的是软体工程，电脑是必不可少的学习用品，刚开学的时候光顾着新鲜了，许澄阳没想到这事儿，直到刚才看到空荡的机房只有小孩一个人时才意识到，小孩没有电脑可以用。 宋至远当年的那台倒是在家里，但已经太多年了，部件老化，系统功能肯定也跟不上了，许澄阳就决定给小孩新买一台。 毕竟跨了专业，许澄阳了解的不那么具体，回去后让林聪帮着找了个他们同级的软体工程系同学谘询了下，最后决定找人手工组装一台最高端配置的机子。 林聪忍不住调侃。「哎哟，有些人啊，自己天天的省吃俭用，买个剃鬚刀都得考虑半天，给弟弟买个电脑咔咔花出去一万五，眼睛眨都没眨。」 许澄阳欣然接受调侃。「那怎么了，说明我有弟弟，弟弟可爱，有人想花还花不出去呢。」 「呵！」 林聪笑的不行。「弟弟那么可爱，咋地还能那么久不搭理你呢。」 「小孩爱闹脾气不很正常吗，再说也没多久啊，刚刚还跟我抱抱了呢。」 许澄阳沖林聪眨眨眼。「怎么样，羡慕不？」 「妈呀。」 林聪笑的都快无语了。「你那要是个女朋友，还能有个让人羡慕的理由，你那是弟弟我能羡慕啥，抱着不硌的慌吗，哈哈。」 「你懂个什么。」 许澄阳不再继续跟他斗嘴，忽然想到什么，又叮嘱他。「哎，你到时候机灵点啊，别给我说漏了嘴。」 「好~」 林聪无奈道。「到时候我就告诉他电脑是买的二手，花了两千五，那卖家看我长得帅，还送了个200t的大u盘，这样行不？」 许澄阳想了想，笑着说。「别说u盘是送你的了，说是送我的吧。」 林聪几乎秒懂他的意思，立刻拿起手机威胁。「信不信我现在就给弟弟打电话？」 许澄阳笑的不行，只好做了个求饶的姿势，之后去洗漱。 彼时，宋仰正在寝室费劲儿的撕着身上的暖宝宝。 第139页 凌放见他有些地方够不着，过去帮他，边撕边问他。「跟你哥哥和好了吗？」 宋仰闻言看他。 「当我们看不出来呢。」 凌放说。「这段时间你天天跟让人打了一顿似的，丧气吧啦的，你哥也不来找你，肯定是闹矛盾了啊。」 宋仰皱皱眉，没说话。 「哎哟，我劝你认清现实，没事别跟你哥叫板，你太依赖他了，较劲肯定较不过，刚不过还要硬刚，难受的是自己。」 宋仰直接嘆了口气。 不得不承认，虽然但是，话糙理不糙。 他确实刚不过依赖许澄阳的那个自己。 第73章 关于自己突然有了电脑这件事, 宋仰其实很困惑，但林聪说的有板有眼，电脑的外壳看起来确实也有些破旧, 他就相信了那是他们系一位研究生学长淘汰下来的旧电脑这个说法。 电脑价格两千五，许澄阳还强行给出了一千，最后宋仰自己只花了一千五, 他用着很顺手，很喜欢，感觉很是物美价廉。 而他有了电脑，每天下了课回寝室就可以做作业，不用再整天跑机房来迴路上挨冻, 许澄阳也放心了不少。 十二月，h市进入了深冬模式, 随着一场场大雪降落, 天气变得越来越冷。 许澄阳这学期课少, 主要任务是着手完成本科阶段的毕业论文，准备申请硕博连读，他需要定期参加各种群组会议, 随时和导师见面沟通，一段时间内都处于忙碌状态, 不再能够经常性的陪着宋仰。 而许澄阳忙了起来，宋仰也不用再强迫自己和他保持距离，他们课余的时间很多时候都对不上, 经常性的连一起吃顿饭都困难, 根本就不用刻意, 想见一面都得提前计划。 宋仰毕竟心里有他，隔一两天不见就会很想他, 而很想他的时候，宋仰会借着给送吃的由头晚上去他寝室看看他，但不留宿。 宋仰不愿意再住下，许澄阳也没强留他，只是担心晚上外边太冷冻到他，天更冷之后就不许他总那么回来跑，慢慢的，他们又开始像之前那样，每天晚上抽时间视频。 生活稳定有序，各自忙碌起来，精力每天都被各种事情占据着，烦恼什么的就仿佛随着天气被冷冻了起来，心里藏着的事不再折腾翻涌，似乎也就显得没那么沉重，这个冬天，宋仰过的还算平静。 很快十二月过完，就到了元旦。 今年的元旦假期距离放寒假也就只剩十几天的时间，宋仰和许澄阳没有回家，留在学校分别和两边的室友们各聚了个餐，又出校外透了个气，三天很快也就过去了。 元旦结束，就要开始准备期末考。 刚上大学的大学生们第一年从高中解放出来，没有了老师的严格管束，获得了生活和学习上的相对自由，很多自制力差的同学玩了一个学期，只在临近期末的一两周才开始疯狂复习。 但宋仰没有松懈，平时依然很用功，期末考试就毫无压力，别的同学哭着喊着去找老师划重点的时候，他甚至还能有余力去预习下学期的知识重点。 当然，考试成绩也没什么悬念，软体系效率高，考完很快就出了成绩，宋仰以专业课总分第一的成绩给自己大学的第一个学期画上了完美句号。 许澄阳的毕业论文确认了选题，拟定了大纲，打算年后正式开始写，春节前想让指导老师给看一下，放假之后就在学校里多待了一周。 宋仰等着他，那一周几乎长在了图书馆。 回到首都，宋仰先是和盛铭希顾迟玩了两天，之后联繫了之前打工的机构，就又去帮着批改作业。 兼职赚的钱不多，但机构的老闆很良心，每个培训期十天，结束后就会破例先给宋仰发一次工资。 宋仰这个假期收到第一个培训期工资时，刚好赶上许澄阳过生日，他就用那笔钱给许澄阳买了个很大的蛋糕，虽然被许澄阳训了一顿，但他看得出许澄阳其实很高兴的，所以他也高兴。 这一年的春节，林曼依旧没有回来，除夕夜宋仰是跟着许澄阳一家在外公外婆家过的。 许澄阳外公外婆都是很温暖的老人家，对宋仰很好，那边的亲戚都很和善，会给宋仰很多关爱。 宋仰也已经不是第一年跟他们过节，彼此之间都熟悉了很多，这个春节他总算不再那么拘谨，能做到大大方方回应长辈们的关心，也收了和许澄阳一样多的红包。 这一年春节过的早，假期结束的也就早，开学返校将近两周之后，才是宋仰的生日，这个生日过完，他就满十七岁了。 十七岁，仍然是未成年，宋仰觉得比起十五岁和十六岁并没有什么特别，他都没太在意，觉得不重要。 但许澄阳却说很重要，一定要好好给他过，不仅张罗着订了餐厅，请人专门布置过，还邀请了他的室友和平时还算熟的同学，隆重程度堪比为他举办成人礼。 林聪不是很能理解，饭桌上调侃许澄阳。「大哥，不是我说你，弟弟也就过个普通生日而已，你这怎么搞这么大排场，是不是也太夸张了些？」 「一点也不夸张。」 许澄阳扬着眉梢说。「我们十七岁了，再一个生日之后就是大人了，今年是最后一年当小孩，算是人生最宝贵的阶段之一，可不是要好好庆祝嘛？」 「可是，哥哥啊。」 凌放也不能理解说。「你现在搞得规格这么高，到成人礼的时候还怎么过，没有发挥的余地了啊？」 第140页 「成人礼有什么好庆祝的。」许澄阳笑着把宋仰揽到身边，摸摸脑袋。「长大才没什么好的，如果可以，我甚至希望我的小孩不要再继续长大了，就一直做个小朋友，这样他就可以永远简单快乐，无忧无虑。」 「妈呀哈哈。」 林聪夸张的大笑，笑过后又啧啧两声。「虽然我现在才二十二岁，人生也就过了五分之一吧，但我已经可以断定，往后余生都不会再见到有比许澄阳还腻歪的哥哥了。」 「同意！」 凌放也说。「 我也才十九年的人生，往后还有至少一百年，我敢断言，这一百年里都不会再有比宋仰还幸福的弟弟了。」 说完还扭头沖宋仰做膜拜姿势。「宋仰同学，你就大发慈悲传授点经验吧，到底怎么样才能拥有一个那么好的哥哥啊，我也想要一个。」 「还有我，我也想要！」 「我也想！」 「还有我！」 「哈哈哈哈…」 有人带头，同学们都开始跟着起闹，最后全部譁然大笑。 宋仰被许澄阳揽着，很难得没有在成为了全场目光焦点的情况下浑身难受，甚至，很满足。 他想，没有什么经验，如果一定要说有，那大概就是岁月予以钝痛之后的温柔。 老天爷让他失去了身边所有亲人的陪伴，唯独可以始终拥有许澄阳。 是的，始终。 他一定要始终都待在许澄阳身边，为此，他甚至可以不惜放弃自己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你们就不要妄想啦，哥哥只有一个，我的小宝贝也只有一个。」 许澄阳说着，起身去拆了蛋糕，关掉大灯，点起蜡烛，捧到宋仰面前，笑着对他说。「小孩，是你最喜欢的榛子蛋糕哦，快点许个愿吧。」 生日的蜡烛是彩色的数字「17」，两道火苗的光火彼此唿应，像是在中间画了一道彩虹。 宋仰低头看看那彩虹，再抬头看看面前温柔笑着的人，眼眶发热，心里如灌进去了潮水一般，澎湃汹涌。 从前很小的时候，他的生日愿望有很多，比如爸爸健康，妈妈不要走，奶奶长命百岁… 后来，他的生日愿望就只剩一个，想要许澄阳，不是以兄弟关系，他希望许澄阳有朝一日能看到他，也会喜欢上他。 然而。 他的愿望从来没有实现过，哪一个都没有。 「想什么呢？」 大概是见他久久不动，许澄阳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听说成年前的最后一个生日愿望最为灵验，许了就一定会实现哦。」 是啊，宋仰想，也许十七岁的生日真的会很特别，作为小孩的最后一年，从来没有被实现过愿望的他，也许真的可以获得一个机会。 宋仰闭上眼睛，忍着眼眶的酸涩，最后一次在生日的时候许下了那个隐秘的愿望。 这个生日过完，宋仰正式开启了自己人生的十七岁。 不知道人的十七岁都是怎么过的，但宋仰怀揣着最后的那点希望和念想，过的可谓是动盪不安，兵荒马乱。 上半年倒是还好，没什么太糟心的事，一切都很安稳顺利，大一结业考试之后，宋仰还因为成绩优异拿到了年度奖学金。 糟心的事都出现在了下半年。 暑假结束之后，宋仰升入了大二，许澄阳也开始了硕博连读的第一年。 后来许晋康确实有给许澄阳打双份生活费，但也就一两个月，因为宋仰坚决不要，许澄阳就让许晋康停了。 宋仰平时花销都是能省尽量省，可即便这样，一年之后，本就没剩多少钱的银行卡里余额更少了。 没有存款是件会让人很心慌的事，宋仰提出利用课余时间在学校附近找个兼职，遭到了许澄阳的强烈反对。 暑假寒假为初中生批改作业这样的工作简单轻松，时间也短，累不着人，许澄阳才没有阻止他，可他自己是打了三年工的，知道边读书边打工有多辛苦，有多影响学习，所以他不允许宋仰兼职。 宋仰知道他是心疼自己，怕惹他生气不敢太过跟他正面冲突，就只能用缓和的方式，跟在他屁股后面想办法磨人，于是又开始频繁的去找他。 赶上那段时间许澄阳跟着导师做一个项目，需要和航天工程系的导师和同学们合作配合完成，恰好那群人里有卓苒。 那个女孩当初宋仰看她第一眼，就知道她喜欢许澄阳，之所以从最开始对人家抱有莫名的敌意，无非也是怕许澄阳被她抢走。 正所谓怕什么来什么，有一天宋仰又去实验室找许澄阳时，终于还是撞见了卓苒向许澄阳表白。 第74章 卓苒是在许澄阳大一下学期就认识了他的, 那时候许澄阳一天到晚忙着打工，经常是踩着点去上课，下了课立刻就走, 甚至都顾不上跟同学们好好说话，有女孩想接近都找不到他人，久而久之大家就都开始传他这人高冷男追, 但卓苒知道，许澄阳并不高冷，反而是个很温柔的男孩子。 面对那样一个帅气又温柔的男孩，卓苒很心动，那时候她侧面问过, 可许澄阳说自己还有弟弟要照顾，没时间, 也没心情和精力去谈恋爱, 所以她没有表明心迹。 但现在许澄阳的弟弟已经上大学了, 这一年在新学校适应的也很好，卓苒觉得时机也差不多了，终于下定决心向许澄阳表白。 第141页 成年人之间的表白环节, 并不是像高中生那样把人叫到某个角落递上一封情书然后红着脸说我喜欢你这么简单。 实验室经过精心布置，摆满了鲜花和气球, 点起了心形的蜡烛，卓苒还邀请了很多同学和朋友共同见证，在那么多人的围观下, 把玫瑰递到了许澄阳面前。 「许澄阳, 我们也认识三年多了, 这个时间足够了解彼此，关于我是怎样一个人, 想必你心里也有答案。」 「我们的专业方向都是科研，有着共同的目标和理想，毕业之后参加工作大概率也会去关联单位，我们有着道路相同的未来。」 「相信你应该也能感觉的到，我很喜欢你，一直很喜欢你，所以现在想问问你，你可不可以考虑一下，接受我的花？」 大概是太久没有被当面表白了，不适应了，何况场面搞的那么夸张，许澄阳第一反应是尴尬，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才好。 直到旁边围观的同学们开始起闹，大声喊着 。「答应她！答应她！」 许澄阳才从尴尬中回神，看了看周围那些围观起闹的人，再看看面前捧着花的女孩，犹豫了片刻，伸手接下了她的花。 伴随周围的人更加兴奋和激动的鼓掌和起闹，站在实验室外的宋仰有了那么几秒钟的意识性休克。 他没能想到，许澄阳居然收了那个女生的花。 彼时林聪刚从外面回来，看到宋仰被雷噼了似的愣在那里，过去刚要喊他，往实验室里一瞥，当时就惊讶的脱口而出。「卧槽，我看错了吧，这不可能啊。」 但它确确实实就发生了，宋仰以前见过很多人当面向许澄阳表白，每次许澄阳都会干脆利落的拒绝，从不拖泥带水，这还是第一次，许澄阳选择接受。 宋仰其实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许澄阳会遇到他喜欢的女生，会跟别人在一起。 可知道是一回事，亲眼见证又是另外一回事，看到许澄阳收下别人花的那一刻，疼痛突然从心口处化开，迅速蔓延了全身，他甚至都来不及伪装，就已经红了眼眶。 林聪注意到了他脸色的不正常，揽了下他的肩。「弟弟，你还好吧？」 哥哥谈恋爱了，对象是一个同样优秀的女孩，身为一个正常的弟弟，是没有什么理由不好的。 宋仰强压下眼中的酸涩，回头沖林聪说。「没，我是，我替我哥高兴。」 说完，他就转身，以最快的速度转身下了楼。 起闹的同学们又闹腾了很久才陆续都离开，许澄阳正打算和卓苒说几句话，林聪进来了。 彼时林聪也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但就是看这事儿不顺眼，说话语气是自己都没意识到的阴阳怪气。「哎哟，恭喜啊，我寻思许澄阳同学毕业之前只会专心养弟弟不会谈恋爱呢，这傢伙可好，说谈就谈上了，哎，人心可真是易变啊。」 许澄阳明显听出他语气里的不客气，怕人家女生尴尬，回头瞪了他一眼。 偏偏林聪脾气上来了不管不顾。「没事，许澄阳，你那弟弟不想要了给我也行，我也能养，而且我保证专心致志，绝不让小傢伙感觉自己被抛弃了，回头偷偷跑出去哭。」 许澄阳听他那话意识到什么。「 刚才我弟弟来了？」 「来了啊。」 林聪说。「围观了一场浪漫的表白盛宴，跟我说替他哥高兴，高兴的都哭了。」 「哭了？」许澄阳直接蹙起了眉。 「昂。」林聪说。「哭的眼泪哗哗的呢。」 许澄阳立刻就顾不上继续和卓苒说话，把花塞回她手里，直接转身就跑出了实验室。 宋仰其实并没有哭，但他实在是没有力气再去上下午的课了，急需找个地方平復自己，就直接回了自己寝室。 室友们都去上课了，寝室里很安静，宋仰原本想睡一觉，可躺了会儿发现睡不着，心里太难受了，闭上眼睛就是许澄阳接别人花的场景。 他觉得可能找点事做会好一点，于是就又爬起来，开始打扫卫生。 许澄阳绕了一大圈找到寝室的时候，宋仰正在洗衣服，因为一直在走神，那件衣服他洗了已经快十分钟，都快搓烂了。 许澄阳指当他跟小时候一样，害怕哥哥谈了恋爱之后对他的爱护就会减少所以才不高兴，甚至还倚在门框上逗他。「 臭小孩，让你不听哥哥的话，整天琢磨着打工搞独立，现在怎么样，看到哥哥要谈恋爱了，要不管你了，害怕了吧？」 宋仰没吭声，继续搓洗衣服。 许澄阳见他不说话，笑着凑上去。「说嘛，是不是害怕了？」 宋仰还是没吭声。 许澄阳看他那样，感觉他脸色很不好，也怕真给吓着了，开始往回圆。「不过如果你听话，答应以后不再跟我较劲非要去打工的话，我可以考虑不谈恋爱了。」 宋仰手上动作停了停，有个可怕的念头一闪而过，但很快被他扼杀，他不能阻止许澄阳谈恋爱，许澄阳照顾了他那么多年，付出的已经够多了。 「不用顾忌我。」 宋仰说。「我再有几个月就成年了，不再是小孩了，可以理解，也可以接受。」 许澄阳瞧着他的脸色，撇了撇嘴。「哎呦是吗，嘴硬谁不会呢。」 宋仰忽略他这句话，继续说。「而且你现在年龄也确实不小了，是时候应该谈恋爱了，那个女生条件挺好的，叔叔和阿姨见了也一定会喜欢。」 第142页 「哎哟。」许澄阳根本不信他，笑着拿手指戳戳他的脸。「 果然是长大了啊，都会说大道理了。」 宋仰说。「我是认真的。」 「是了。」许澄阳笑着说。「认真的脸都是黑的。」 宋仰就不说话了。 「好啦。」 许澄阳拍拍他的后背，随后把他正在洗的衣服拿过来放下，又抓着他的手帮他沖了沖，把他拉出卫生间，边找毛巾给他擦手，边对他解释。 「 卓苒是帮过我很多忙的师姐，我很感激她，也很尊重她，但也就是这样了，对她并没有更多的其他感情。」 「今天在实验室围观的人太多了，都是我们两个系导师手底下参与项目的学生，平时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人家一个女孩子，当众被拒绝的话，场面太难看，我不希望以后大家拿这件事议论她，你能明白吗？」 说实话，宋仰并不能理解，甚至认为许澄阳是在哄他，他问许澄阳。「你不喜欢她吗？」 许澄阳摇头。「不喜欢。」 宋仰说。「 可她是你喜欢的类型。」 许澄阳就无奈的笑了。「 你是不是也太武断了，关于我喜欢什么类型，我自己都不知道呢。」 宋仰说。「你喜欢温柔漂亮的，长头髮的，她都符合。」 「…」 许澄阳更无奈了。「谁跟你说我喜欢这种的？」 「你自己。」宋仰说。「当初你拒绝谢星诃的时候，自己说的。」 「…」 许澄阳都已经忘了，好好回想了下才想起来。「 我那时候都是瞎说的，是搪塞人的话懂不懂。」 「不懂。」宋仰说。「我只知道那个女生确实很适合你。」 「适合不是在一起的理由。」许澄阳说。「要遇到真心喜欢的人才可以，而且我现在跟你说的事是我并没有要谈恋爱，也没有不要你。」 「这两件事是不冲突的。」 宋仰其实很不想提醒这一点，但他又觉得如果自己不提醒，许澄阳很可能会一直秉承着这样的认知，他不能允许一直这样装傻下去，永远自私的禁锢着许澄阳的生活。 「女朋友和弟弟，不是二选一的关系。」宋仰说。「你给我的爱和给女朋友的爱，是不一样的。」 许澄阳下意识的想反驳，可脑海中搜罗了一圈，没能找到合适的说辞，他发现这这话自己居然无从反驳。 「我快成年了，不需要你再事无巨细的照顾，而且…」 宋仰迟疑了下，还是说了。「而且你本来也没有必须要照顾我的义务。」 「宋仰。」 许澄阳被这话刺了下，立刻严肃起来。「有些话会很伤人，你不要随便说。」 「总要有这么一天的！」 这话宋仰几乎是吼出来的，许澄阳一愣，他才意识到自己有些激动，他立刻努力平復了下，才又继续。 「澄哥，我知道你疼我，但你不可能一辈子不找女朋友，你以后会结婚，会生孩子，会有自己的家庭，不可能永远只把精力放在我身上，你终归要有自己的生活。」 「我马上就十八岁了，马上就会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成年人，完全有能力照顾好自己，你可以放心的撒手。」 「我承认，是会有些不适应，也会有些不舒服，但并非不能克服，你是我哥，永远都是，我只要能确定这一点就够了。」 宋仰继续看了他片刻，收回目光，咬了咬牙。 「而且我也想有自己的生活，不想自己一辈子都只能依赖你。」 第75章 亲手摁灭自己压在心底的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对宋仰来说是很痛苦的事，他已经尽自己所能的去规避错误，但仍然免不了被误解。 许澄阳后来重新去找卓苒说清楚了自己的想法, 但却因为没有能在第一时间解释而是在他先找了弟弟之后，卓苒就认为是宋仰从中作了什么梗影响了许澄阳的选择。 宋仰不能说自己很冤枉，但他也着实是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在卓苒第不知道多少次来找他的时候，他问卓苒。「你到底希望我怎么做？」 卓苒说。「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去干涉你哥的决定。」 宋仰很无奈。「我已经解释过了，没有干涉，我支持他的任何选择。」 「你明明就不是。」卓苒说。「 是个人就能看出来你很不高兴，你哥很疼你, 他太在乎你的想法，你的情绪直接影响着他的判断。」 宋仰更无奈, 他本身就不是一个很快乐的人, 生活里值得他高兴的事原本就很少, 又常年被求而不得的念想压抑着，情绪低落是他的常态。 再者即便他确实没那么高兴，也不代表那是反对或者干涉, 许澄阳是个有着独立思考能力的成年人，有自己的想法, 会做什么样的选择是许澄阳自己才可以决定的事，包括选择自己在做决定时是否会受他影响。 宋仰不想跟女生争辩，只说。「很抱歉, 但我没有办法强迫自己高兴。」 「为什么呢？」 卓苒也很不能理解。「我们在一起影响你什么了呢, 你哥还是你哥啊, 他不会不管你，甚至我也可以陪他一起照顾你, 你为什么要不高兴呢？」 宋仰没有办法告诉她为什么，但他确定卓苒要解决的这个问题根源不在他这里，觉得她不应该在自己这里浪费时间，就对卓苒说。「这件事你应该去找他，只要他足够喜欢你，我的高兴与否并不重要。」 第143页 这句话他自认说的是中肯的，客观的，没有存着什么坏的心思。 但实在不够委婉，并且戳中了卓苒的痛处，在对方听来，那就是在故意挑衅，卓苒几乎是立刻就生气了。「宋仰，你根本不像是许澄阳带大的弟弟，你很自私。」 宋仰直接一愣。 「许澄阳对你那么好，听说从你很小的时候就在照顾着你的生活，这么多年供你读书，供你吃穿，他已经为你付出了那么多，你还不知足吗，你究竟想霸占他到什么时候，你为什么就不能允许他过的幸福？」 这一连串的问题，差点儿给宋仰问懵了，他甚至短时间内都没能理解卓苒的话，毕竟他能确定，这个世界上除了许澄阳的父母，没有人会比他更希望许澄阳能过的幸福。 但无疑他是生气的，他可以允许自己被误解，但不能允许别人说他不希望许澄阳幸福，所以他从自己的诸多不能理解里，挑出了一条最尖锐的，问卓苒。「你凭什么就断定自己就是许澄阳的幸福？」 「我很爱他。」 卓苒说。「我可以付出我的一切去爱他。」 「你的爱包括站在所谓道德的制高点上指责他的弟弟吗？」宋仰说。 卓苒却说。「可你原本也不是他的弟弟啊，你们根本就是非亲非故。」 宋仰勐地蹙起了眉。 「宋仰，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如果我和许澄阳在一起，将来结了婚我就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关系最亲密的人，亲密程度甚至可以超过他的父母，你呢？」 卓苒走近两步，对他说。「你想过吗，你可以是他的弟弟，但你也可以什么都不是。」 也许在外人看来，宋仰和许澄阳的关系的确就是这样，不是亲兄弟，也不存在任何可以永远牢固绑在一起的亲属关系，靠的只是许澄阳一颗善良的心，也许道理的确如此。 但这话说出来对于从小把许澄阳视作唯一信仰的人来说，实在太恶毒了，不夸张的说，宋仰听完之后，怒火蹭的一下就在心头烧了起来，他确信但凡自己再多停留一分钟，他就会忍不住说出一些不应该说出口的话，所以他立刻转了身，想离开。 然而卓苒还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见他要走，立刻也跟过去，试图拉住他。 宋仰本身个子就高力气大，此刻又带着怒火，转身之后大步往前走，卓苒抓上他的手臂之后没能拉住他，反而被他往前走的作用力带的踉跄的几步，直接摔在了地上。 恰好这时，许澄阳和林聪过来找宋仰吃饭，绕过教学楼之后，一眼看到的就是卓苒摔在地上的场景。 女孩子柔弱，摔的那一下确实不轻，膝盖磕的迅速红肿起来，手上擦破皮也渗出了血。 看到许澄阳跑过来之后，卓苒立刻就哭了。 许澄阳也没耽搁功夫去追究问责，而是第一时间把卓苒送去了校医院，宋仰作为「行兇者」，也被迫跟着一起。 尽管大夫处理伤口的时候已经尽力温柔了，可卓苒还是一直在哭，最后伤口都包扎好了也没停。 许澄阳也不是很会安慰女生，就只能道歉。「卓师姐，对不起，我弟弟他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卓苒说。「他本来就对我有意见，也正常。」 这相当于间接反驳卓苒的话了，暗指宋仰就是故意的，林聪有点听不下去。「师姐，弟弟岁数小，也许是不太懂事，但他肯定不坏，真是不小心的。」 「我已经说了没关系。」 卓苒说。「无论是不小心的，还是故意的，都没关系。」 说完看向许澄阳，眼泪汪汪。「你就不要骂他了吧。」 许澄阳抽了张纸巾递给过去，嘆了口气。「我们真的很抱歉。」 卓苒没有接那张纸巾，而是眼巴巴的看着许澄阳，试图让许澄阳帮她擦。 但许澄阳根本没有注意到，或者说没看她，纸巾递过去见她没接，就直接放在了她手边，然后转头去看宋仰。 对于害别人受了伤这件事，宋仰也会觉得抱歉，但抱歉并没有和怒火互相抵消掉，他很在意卓苒说的那句话，到现在脸色都还是难看的。 许澄阳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嘆了口气，回头对林聪扬了扬下巴。 林聪立刻会意，点了头。 许澄阳就对卓苒说。「 师姐，待会儿麻烦林聪送你回寝室，之后需要照顾或者别的什么我能做的，你尽管给我打电话，我现在先送我弟弟回寝室。」 卓苒的哭停了停，看着许澄阳，怀疑自己听错了。 直到眼睁睁看着许澄阳拉着宋仰转身走出诊疗室，她都没能接受现实，许澄阳非但自始至终没有指责宋仰一句，反而扔下她这个受害者不管，去送宋仰回寝室。 回寝室的路上经过小卖部，许澄阳去买了瓶水，出来之后拧开瓶盖塞到宋仰手里，盯着他喝了几口，又拉着他去隔壁的小花园找了个长椅坐下，才问他。「有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的？」 宋仰原本不想说话，也不想解释，但许澄阳没有斥责他，让他没办法较劲。「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 许澄阳说。「她说你什么了，让你这么生气？」 宋仰试图嘴硬。「没生气。」 「 别给我说瞎话。」 许澄阳伸手在他脑袋上揉了把。「你是我带大的，生没生气我看不出来？」 第144页 宋仰就嘴硬不下去了。 许澄阳是真的很好，从来不会受别人的影响而去指责或是训斥他，即便他确实做错了事，许澄阳也只会无条件相信他，相信一定是事出有因。 所以宋仰才经常会更加难过，许澄阳那么好，好到他想把许澄阳藏起来，谁都抢不走，只有他自己可以拥有。 可是，他不能。 「就还是那些话。」宋仰说。「怀疑我不让你跟她好。」 「唉。」 许澄阳嘆了口气。「这件事怪我，是我带给你的困扰，之后我会再找她说清楚，不让她再来打扰你。」 宋仰没说话。 「 不管她说了什么话，你都不要在意。」 许澄阳嘆着气说。「你总说自己已经长大了，如果真的长大，你就应该能明白，人生的路很长，你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人，他们会说各种各样的话，如果都在意，那你就太累了，所以只专注自己就好，不要受无关紧要的人影响，知道吗？」 宋仰还是没说话，但点了头。 「乖。」 许澄阳摸摸他的头，又轻轻掐了下他的脸，然后向他张开了怀抱。「瞧给你委屈的，来，哥哥抱抱。」 宋仰想要拥抱，但并没有靠过去，上次争执过那一次之后，最近他又开始尝试和许澄阳保持安全距离了，并且坚持的很好，他不想再次失败。 但许澄阳不能接受，前些天被小孩一席话说的有些迷煳了，就没跟小孩较劲，小孩不要抱就不抱，但今天看到小孩委屈成这个样子，他心疼坏了，当时就确定不可以，绝对不能允许小孩自己成长，也不能允许小孩不再依赖他。 以至于这回宋仰不让抱不行了，许澄阳直接把他拉过来，强行给搂进了怀里。 「臭小孩，动不动就给我搞事来这套，我是不是警告过你，怎么就是记不住，是不是非要挨回狠的才长记性，嗯？」 许澄阳训话也是温柔的，训话的同时还伸手在宋仰屁股上掐了把，掐的宋仰直接倒吸了一口凉气。 宋仰要愁坏了。 他都已经那么尽力的在提醒了，可许澄阳的思维定式还是转变不过来，好像永远都不会把他从旧故印象里调整过来，永远把他当小孩。 可是不能一直这样。 所以，他到底该怎么办啊。 第76章 北方的四季相对比较分明, 今年h市的秋天甚至持续了能有两个月，十一月中旬冬天才姗姗来临。 下过第一场雪之后，宋仰和许澄阳保持距离的尝试再一次以失败告终, 原因是许澄阳感冒了一场，连着打了三天吊瓶。 宋仰不知道许澄阳这次生病是不是被他给气的，但许澄阳说是, 还说如果他再不听话自己还会被气病，他就不敢了。 关于许澄阳和卓苒之间的关系，周围朋友们得知的是，他们短暂的相处了一下，但发现其实两个人并不合适, 所以又和平分开了。 宋仰不知道许澄阳是用了什么办法才让卓苒同意的，但他知道这样的结果卓苒并不能接受, 因为卓苒之后虽然没有再找他, 但许澄阳生病期间他们碰到过好几次, 那几次卓苒看他的眼神都像是带了刀子。 这对宋仰而言就已经很闹心了，可老天爷还嫌不够似的，还要不断的再给他叠加更烦心的事。 十七岁的这一年冬天, 宋仰迎来的自己人生的第一个追求者，是个男生。 说起来, 初中高中阶段，宋仰在附中也算是赫赫有名，只不过最初是因为入学时作为许澄阳的弟弟和赵成谦打的那一架, 那会儿他个头还很矮, 跟谁也不说话, 整天低调的不能再低调，所以不是很引人注目。 等上了高中, 他个头蹿起来，五官也长开了，大家开始注意他的时候，他又是跳级又是要提前高考的，每天各个班级串着听课，一门心思只有学习，导致根本没人敢打扰他。 进入大学阶段，宋仰也还是很有名，毕竟除了少年班，16岁就上大学的还是少数，这就直接导致即便是同年级的同学，看他也是小孩，大家也会开玩笑逗一逗，但没人真好意思下手。 直到下届大一新生们入学，宋仰升入大二，晋级成为了别人的学长，年龄上也没了什么差距，该来的才总算是来了。 宋仰十七岁的下半年身高已经长到了185，五官的大轮廓遗传了宋至远的端正大气，细节又遗传了林曼的精緻立体，长了一张完美无瑕的脸。 他的性格又不张扬，沉默低调，内敛沉稳，干干净净，冷冷酷酷，不夸张的说，这样的男生往那一站，能直接迷死人。 也就是刚入学的时候他实在是太小，周围的同学们都不好下手，不然根本轮不到大一新生。 追他的那个男生叫邱乐宸，身量不是很高，长得眉清目秀，明眸皓齿，笑起来甜甜的，说话也吴侬软语，整个人就是一个大写的「卡哇伊」。 那天刚下了专业课，老师都还在讲台上没有走，邱乐宸抱着个小小的盒子蛋糕，哒哒哒的从教室外面跑进进来，把蛋糕举到宋仰面前，甜甜的喊他。「宋仰学长你好，我是新能源一年级二班的邱乐宸，我关注你很久了哦，我们可做朋友吗？」 由于对方出现的突然，且言行举止看起来都有些幼稚，宋仰甚至没能立刻反应过来对方什么意思。 周围同学都在笑，连台上的老师都乐了，隔着老远招唿宋仰。「宋仰同学，愣着干嘛呢，这么可爱的小师弟要跟你交朋友，还不赶紧的。」 第145页 伴随着周围同学们更哄然的笑声，再看看眼前男生羞红的脸，宋仰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他把那蛋糕推回去，甚至没再多看那男生一眼，起身直接走了。 然而这样干脆的拒绝也并没有起什么作用，之后邱乐宸开始频繁的来找他，有时候夸张点甚至能一天早中晚堵他三回。 宋仰快被烦死了，可对方比他矮将近一个脑袋，说话瓮声瓮气跟小孩似的，属于骂两句没什么用，可揍又不好下手的那种。 这事儿闹得沸沸扬扬，当然很快就传到了许澄阳那里。 说实话，关于宋仰喜欢男生这件事，许澄阳在当初听宋仰表达自己可能喜欢顾迟的时候就接受了，他知道这事儿是天生的，改变不了。 但听说了有男生追宋仰这件事之后，他还是表现出了极力的反对，原因是他对那个男生很不满意，觉得对方太幼稚，不成熟，如果如果真的在一起，那肯定是宋仰照顾那男生更多。 自己放在手心里捧着长大的小孩，从小没不捨得给吃过什么苦，受过什么罪，这以后让他受委屈去照顾别人，去天天哄着别人，这种事打死许澄阳都不能接受。 别人对许澄阳表白，宋仰不高兴但不会说出来，也不会阻止干涉，甚至还会劝许澄阳尝试接受。 但别人对宋仰表白，许澄阳不高兴了，他就完全不含蓄，非但要直接出面阻止干涉，连话都不允许宋仰跟对方说，甚至开始一天到晚的盯着宋仰。 最初鑑于许澄阳是宋仰的哥哥，邱乐宸还很客气，但这位哥哥总在中间那么拦着，弄的他连话都和宋仰说不上，时间长了他就忍不下去了。 有天中午许澄阳和宋仰还有林聪在食堂一起吃饭，邱乐宸拿着自己好不容易排队买到了甜品来送给宋仰，结果刚递过去先被许澄阳给推开了，他当时很不高兴，瞪着许澄阳气沖沖的说。「这是我送给宋仰的，你没有权利替他拒绝。」 许澄阳则直接把他的甜品推的更远了些。「别跟我说什么权利不权利，我是他哥，他所有的一切我都做得了主。」 「你这是压迫，是剥削，是独断专行，是在剥夺他交朋友的自由！」 邱乐宸气的都要喊了。「你这种思想和行为都是不对的！」 「你先搞清楚定义。」 许澄阳说。「我没有限制他交朋友，朋友可以随便交，但男朋友不行。」 「凭什么！」 邱乐宸说。「凭什么你说不行就不行，你又不是他爸爸！」 许澄阳甚至气的想笑，他问邱乐宸。「如果他爸爸反对，你的态度是什么？」 「我会向他爸爸证明自己。」邱乐宸说。 「那我代表他爸爸回答你。」许澄阳说。「谢谢你的喜欢，但不接受你的证明，不可能同意宋仰跟你在一起，所以别浪费时间。」 「你这人怎么这样！」邱乐宸直接气哭了。 林聪看了半天热闹，给人家小孩递了张纸巾，好心安慰了两句。「哎哟行了，他哥就那么个人，当爹当惯了，再说问题的关键也不在他哥，宋仰自己要是对你感兴趣，他哥也拦不住啊。」 结果可想而知，他安慰完，邱乐宸抹着眼泪看看坐在那里一脸冷漠的宋仰，哭的更凶了。 男生哭着跑走，许澄阳没半点儿不忍心，回过头来还要再问责宋仰。「这怎么又来找你了，你是不是又乱给人家希望了？」 宋仰很无奈，他躲都躲不及，怎么可能给别人希望。 「你给我老实点。」 许澄阳见他不说话，直接拿手指戳他的脑门儿。「再敢跟他多说一句话，看我怎么收拾你！」 宋仰点头，一声不敢吭，给旁边的林聪看的笑的都快不行了。 回到寝室，林聪还没乐完，问许澄阳。「 你到底咋回事啊，接受不了你弟弟和男生谈恋爱？」 「不是。」许澄阳往椅子上一坐，气劲儿还没过去。「 主要是那男生不合适，那看着比宋仰还小呢，俩小孩在一起，到时候谁照顾谁啊。」 「噢，这是担心你弟弟吃亏呢？」林聪又问他。「那什么样的你才会觉得合适啊，咱们班萧晓绵那样的温柔贴心大姐姐那样的？」 「不行。」 许澄阳说。「宋仰不喜欢女生。」 「哟，是吗。」 林聪挺意外。「小傢伙居然是这个取向的啊？」 「嗯。」许澄阳头疼的嘆了口气。「而且好像还是天生的。」 「 那这很难办啊。」林聪挠挠头，想了想。「那你觉得我这样的怎么样？」 「不行。」 许澄阳回答的很干脆。「你这样的心眼太多。」 「…」 林聪又问。「那凌放那样的？」 「也不行。」许澄阳说。「凌放那样的太傻。」 「…」 林聪非常无语。「 那到底什么样的你才能满意？」 许澄阳还真琢磨了琢磨，但想了半天，最后连盛铭希都算进去了，结果发现没有一个他能满意的。 「都不行？」 林聪看他那样，直接气笑了。「许澄阳，真不是我说你，这当个哥哥，操的心真是比当爹的还多，怕弟弟受委屈，自己不找女朋友，也不允许弟弟找，你这思路基本属于无解了啊。」 许澄阳也很苦恼。 「哎？」 林聪忽然想到什么。「我看要不干脆你凑合凑合，自己来得了，反正你也是男的，刚好符合你弟弟的取向。」 第146页 许澄阳直接一愣。 「怎么了？」 林聪笑着问他。「被我这个提议惊艷到了吗，觉得非常完美？」 许澄阳愣半天。「…可我是直的啊。」 「那你就弯一下呗。」林聪说。「反正你那么宠你弟弟，为他都做那么多了，不差弯这一下。」 「…」 许澄阳又愣半天，发现这话自己居然无法反驳。 「虽然我没有过这方面的经验，但我猜想，两个男生在一起肯定很麻烦。」 林聪说着，拉了把椅子在许澄阳身边坐下，语重心长。「 你想啊，弟弟要找个性格温婉一点的，你又不愿意他委屈照顾别人，要找个性格强势点的，到时候俩小子谁也不让谁没准还得天天打架，你更接受不了，对不？」 「…」 许澄阳仍然无从反驳，甚至觉得很有道理。 「所以啊，要想你弟弟不受委屈，你别无选择。」 林聪说着，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兄弟，听我的，亲自上吧。」 第77章 有些从小形成的固有的印象是很难改变的, 从宋仰身边出现了一个盛铭希开始，许澄阳给自己的定位就已经清晰明确不动摇了。 而他自己又是一个情感不容模煳的人，哥哥就是哥哥, 朋友就是朋友，不存在什么既是哥哥又是朋友的情况。 以至于，林聪提出了那么个不靠谱的建议, 他恍惚了那么一会儿之后，那念头很快就被他自己的扼杀掉了。 自己带大的小孩，无论出现什么状况，身份都是他的小孩，关系不容混淆。 最开始许澄阳确实就是这样想的, 且想法很坚定，但后来… 后来学习之余, 许澄阳最大的任务就是继续盯着宋仰, 恨不得所有跟宋仰接触的人都得先过他的眼。 宋仰也很苦恼, 他自己倒是可以管住自己，让自己留在许澄阳身边继续只做一个小孩，但他管不住别人怎么看怎么想。 之前宋仰会尽量避讳, 在公共场合会尽量避免让许澄阳对他作出什么亲密行为，何况大家都受最初印象影响都当他是小孩, 偶尔看见许澄阳抱他也不会想太多。 但这次被表白后，大家忽然意识到他长大了似的，尤其对他表白的还是男生, 更是提醒了大家他还可以被男生喜欢这件事, 导致周围人再看许澄阳对他作出的亲密行为, 免不了就要觉得奇怪了。 偏偏许澄阳最近因为邱乐宸的事跟他较劲，盯他盯的紧, 没事就来找他，有时候甚至陪着他一起上课，课间给他餵点零食，摸摸头，掐掐脸什么的，总会引来周围同学的侧目。 宋仰对此很发愁，他倒是也暗搓搓委婉的提醒过，可许澄阳没当回事，只说让他不要在乎外人的看法。 直到有一次凌放气沖沖的从外面回来，告诉宋仰自己和别人吵架了，原因是他听到了别人议论他和许澄阳。 最后连凌放也没忍住提醒宋仰。「要不以后你和你哥注意点吧，咱们自己人都知道怎么回事，但别人不知道啊，现在他们都在传你哥对你控制欲太强，都说他目的不单纯，那话说的可不好听呢。」 宋仰得知这件事后心情异常沉重，思虑半天终于下定决心，要好好和许澄阳谈一谈。 那天许澄阳提出的一个课题被导师採用，他心情很好，去学校的奶茶店买了两杯乳酪奶昔去找宋仰。 先是送到嘴边的奶茶被拒绝，紧接着是张开了手臂的拥抱被推开，最后被拉着去了几乎没什么人的楼梯间，宋仰对他说。「澄哥，你以后还是不要总来找我了。」 「为什么？」许澄阳不能理解。「你是不是又想搞事？」 「没有。」宋仰说。「我听你的话，保证不招惹任何人，心思会全部放在学习上，你不用看我这么紧。」 「也不全是为了看着你。」许澄阳说。「我也想你呀。」 宋仰说。「太频繁了。」 「你嫌我烦了啊。」许澄阳还是不能理解。「 我以前也总来找你，那会儿你怎么不说不让我来？」 宋仰没回答。 「你就是心里有鬼。」 许澄阳说。「 不是闹着搞独立就是惦记着谈恋爱，你还有没有点正事了？」 宋仰还是没说话。 许澄阳看着他，皱皱眉。「你这是不是到叛逆期了啊？」 宋仰没办法了，只能把话说的直白。「我就是不想让别人误会。」 「误会？」许澄阳没能第一时间明白。「误会什么？」 宋仰很犹豫，但最终还是说了。「你和我没差几岁，也不是亲兄弟，动不动就搂搂抱抱不合适。」 许澄阳愣了。 宋仰又说。「人言可畏，还是注意些好。」 许澄阳继续愣在那里，思考了很久，很久之后才从无比复杂的心情里，艰难的明白过来些什么。 原来小孩一直以来都在尝试和他保持距离，居然是这个意思。 说实话，许澄阳有些受伤。 一直以来，他都以宋仰的亲哥哥自居，而且是类似长辈那样的亲哥哥，他把宋仰当小孩，怀着一腔老父亲心态，所以才从来不觉得和宋仰亲亲抱抱有什么不对，毕竟他自己都已经二十好几了，和他爸妈之间也还是很亲密，肢体接触，撒娇拥抱，高兴了亲两口，都是常态。 但宋仰觉得这样不好，并且直白告诉他自己不愿意再这样了，在许澄阳看来，那就是宋仰对他们之间关系的理解跟他是不一样的。 第147页 所以许澄阳很受伤。 后来的很多天里，许澄阳情绪都很低落，他倒是也没有生气不理人，但小孩都明言拒绝了，他也就没再继续频繁的去找小孩，改为只是偶尔过去看看，并且开始约束自己，尽可能的减少肢体接触。 而相比于许澄阳的失落，宋仰更难过，甚至痛苦。 为了保住许澄阳对他不掺任何杂念的亲密，他强迫自己装傻做了那么多年的小孩，总是在害怕许澄阳一旦意识到他们之间也存在性别观念就会疏远他。 但最后，却也还是他主动戳破，亲手把许澄阳给推开了。 后来的几天，宋仰心情都很差，每天脸都是沉的，寝室的室友们看他样都不太敢多跟他说话，偏偏那些对他有想法的同学发现最近许澄阳不再一天到晚看着他了，又开始蠢蠢欲动。 周末宋仰在寝室对着电脑刷了一整天代码程序，到了晚上好不容易情绪稳定了些，凌放喊他出去吃点东西，他收拾了收拾正准备出门，来了位不速之客。 也是一个男生，但跟邱乐宸是完全相反的类型，人高马大，性格也风风火火，而且大约是从小骄纵惯了的孩子，一路问到宋仰寝室，直接把正准备出门的人堵在了屋里 。 「宋仰，听说你是弯的，正巧我也是，咱俩聊聊呗？」 宋仰本来就烦，见对方又狂又傲还没礼貌就更烦，甚至连客气都没有。「不聊，不恋爱，不交朋友。」 「我操，这么屌。」 那男生倚在门框上下打量他，挑眉坏笑。「 你这样我就对你更感兴趣了。」 宋仰懒得继续跟他浪费时间，走到门口把那男生推出去，打算直接走。 但他没注意到那男生手里正举着杯咖啡，被他推了一把勐地倒退，男生咖啡没拿稳，直接泼了他一身。 宋仰那会儿根本没有心情去想这到底算谁的错，他当时就怒了，直接抬腿踹了过去。 那男生也不是个能受气的，被推一把尚且能忍，但被踹一脚就忍不下去了，立刻就跟宋仰打了起来。 俩小子个头都很高，火气也大，打起架来都没收着力气，最后恨不得整层楼的男生全体出动，才艰难的把他俩拉开。 宋仰肚子上挨了几脚，嘴角也被打了一拳，渗了点血，对方更惨，身上自不必说，嘴角眼角额头都有伤，光是脸上就好几块青紫。 男生拿手机照了照自己的脸，回头对着宋仰大骂。「打人不打脸，你他妈懂不懂规矩！」 没等宋仰说什么，凌放先怼回去。「你怎么好意思说这话的，你没打他脸吗？」 「那是因为他先打的我。」男生呸了一声，继续骂宋仰。「你什么毛病，我他妈是来跟你交朋友的，话都不让人说直接动手，你有病吧！」 宋仰并不在意对方说什么，只是藉此机会表达自己的态度。「我再说一遍，不谈恋爱，不交朋友，以后来骚扰的都是这个下场。」 「你他妈！…」 那男生气的立刻又要跟他打，被同学拦着，宿管老师来呵斥了一声才收了手。 大学生打个架不算什么事，拉开就算完了，楼下宿管老师上来各骂了几句，把那男生轰走，事情也就平息了。 不过这事儿被当时在场的围观群众们传出去，还是引起了不小的反响，谁也没想到，平时看起来沉默乖巧的男生，脾气那么沖，打架那么凶，并且打架原因仅仅只是人家想跟他聊聊。 以至于，当天晚上邱乐宸专门过来找宋仰撤回了自己的追人计划。「宋仰学长，我以后不追你了，还是算了吧，我可禁不住你那么打。」 宋仰刚打完架发泄了一场，心情稍微平復了一些，就没搭理他。 「想不到你脾气那么大呢。」邱乐宸撇着嘴小声嘟囔。「我一直以为你是乖乖仔。」 宋仰不喜欢这个词，当即不耐烦的皱了皱眉。 也确实他原本就并没有那么听话乖巧，是因为许澄阳喜欢乖巧听话的，他想讨许澄阳的喜欢，也怕惹许澄阳高兴，这些年一直压着自己的脾气。 邱乐宸感觉到了他身上气压的变化，从自己带来的小药箱里找出碘伏和棉棒，原本还想问问需不需要自己帮忙擦药，但看看宋仰那张脸，觉得还是算了，免得挨揍，就决定把药给他留下自己赶紧走。 正是他往宋仰桌上放药的时候，许澄阳来了。 许澄阳听说宋仰跟人打架了，着急忙慌的赶过来，结果进屋先看见的是邱乐宸，第一反应就是蹙起了眉。 邱乐宸现在看见许澄阳也怕，话都没顾上再说，放下碘伏和棉棒立刻熘走了。 凌放见许澄阳脸色不好，赶忙替宋仰解释。「许师哥，宋仰不是故意打架的，是那个男生莫名其妙，堵着门不让走，非要跟他聊聊，还拿咖啡泼他。」 许澄阳则蹙眉看着宋仰。「你自己说。」 宋仰有点慌，许澄阳一向不喜欢他打架，他怕许澄阳生气，但没表现出来，面上很平静。「就是那样。」 许澄阳又蹙眉看了他片刻，走过去问他。「还伤哪了？」 宋仰说。「没了。」 许澄阳又问他。「你这伤口是想自己处理，还是需要我帮你？」 宋仰沉默两秒钟。「自己。」 凌放给搬了个凳子过来，许澄阳说了谢谢，然后就在宋仰旁边坐下了。 第148页 感受到身边人目光的锐利，宋仰又沉默片刻，拿起邱乐宸留下的碘伏和棉棒，用手机当镜子，开始给自己擦药。 等监督他擦完药，许澄阳问他。「吃晚饭了吗？」 「没。」 许澄阳又问他。「想出去吃还是吃外卖？」 「外卖。」 许澄阳就掏出了手机，给点了菜和蒸饺，外加一份清淡的粥。 点完外卖收起手机，抬头看看脸上带了伤的小孩，许澄阳下意识的想摸摸他的头安慰他一下，但手抬起来，忽然想起小孩提醒过这样不合适，只好又放下。 「待会儿外卖送到你好好吃饭，有不舒服就给我打电话。」 「嗯。」 「那行，我就先回去了。」 许澄阳说话就站了起来，宋仰也站起来要送他，但许澄阳没让，摆摆手直接走了，走之前瞥了眼他桌上的碘伏和棉签，明显皱了眉。 不过宋仰没注意到，在许澄阳要摸他的头可手抬起来却又收了回去之后，他的注意力就全部都用来难过了。 第78章 后来的很多天里, 许澄阳的失落更严重了，且除了失落，还更多了些慌张和担忧。 这源于他亲眼看到邱乐宸给宋仰送药, 宋仰收下了，并且还用了。 在许澄阳看来，宋仰从小对待身边的人定位划分比他更清晰, 至少要先被纳入至少朋友的范畴，宋仰才会接受别人投来的好意，和盛铭希最初建立友谊，也是从收了一个铅笔盒然后回赠了两块巧克力开始的。 邱乐宸的外表跟顾迟是大差不差的类型，甚至性格比顾迟要开朗些, 显得更乖巧可爱。 许澄阳就是担心，按照顾迟那个标准, 邱乐宸在面前晃的久了, 没准儿宋仰还真能喜欢上。 对于那个小孩, 许澄阳是真心的不满意，是抛开主观层面，只是看客观条件都不满意的那种不接受, 专业普通，成绩平平, 听说家里就那么一个孩子，父母宝贝得很，将来肯定不会允许留外地工作……总之哪哪都不合适。 于是, 许澄阳就又想到了林聪的建议。 要不就…自己来？ 可他比宋仰大五岁, 都说两岁就是一个代沟, 他和宋仰的年龄差都是两个半的代沟了，这怎么能行呢？ 再说宋仰是他一手带大的小孩, 从小当亲弟弟带的，他怎么能下得去手呢。 更重要的是，宋仰也不一定会愿意啊，宋仰愿意听他的话，前提是把他当哥哥，再说也不是什么都听，就无关紧要的小事儿听话，大事都很有自己的主意，自己的终身大事，那自然就更是会自己做主，不可能会听他安排，这事儿也不是他想就能成的。 许澄阳快愁死了，上午在实验室干活诸事不顺，一直在走神。 中午林聪从隔壁过来找他吃饭，见他对着材料碎片发呆，笑着打趣他。「又琢磨弟弟呢，这位哥哥？」 许澄阳没心情跟他开玩笑，嘆了口气。 「你说你还愁啥呢，咱弟弟不说了吗，不谈恋爱，谁追他就揍谁，那态度多硬啊，都那样了你还瞎操什么心。」 「他那就是虚张声势。」许澄阳嘆着气说。「我倒是觉得他跟那个小邱之间很危险。」 「噢？」林聪问。「为什么？」 「直觉。」许澄阳说。「他就喜欢那样的类型，以前暗恋一个同学，就是那样的。」 「是吗？」 林聪表示惊奇。「 弟弟居然还有过暗恋经歷呢？」 许澄阳蹙起眉，非常不高兴的回了句。「可不么，还暗恋了挺久呢。」 「哎哟，真是没想到啊。」 林聪啧啧两声。「弟弟可以，是个人物。」 许澄阳脸色更不好看了。 林聪看他那样，忍不住笑。「那看起来人家喜欢卡哇伊的类型，你就算想开了愿意自己上，难度还挺大呢。」 「…」许澄阳说。「他对我不可能有兴趣，不然也不会自从有性别意识之后就连抱都不愿意让我抱了。」 「哟？」 林聪非常敏锐的从他这话里听出了些失望和怨气，笑着问。「 这么酸，老实说，你是不是吃醋了？」 许澄阳拉着脸没说话。 「没事儿，咱怎么说也是阳光开朗大哥哥，比个卡哇伊小屁孩还比不过吗，走，聪哥带你去探探口风。」 说着，林聪把他拽起来，边往外走边给宋仰打电话。 宋仰来食堂的时候，俩人已经打好饭菜在靠窗的位置坐着了，他从小就敏感，几乎是一眼看过去，他就察觉到了许澄阳的不对劲。 坐的过于笔挺板正了，眼神也有些闪躲，整个人看上去都不自在。 宋仰在他俩对面坐下，注意到许澄阳收回了伸到了这边的腿，往后坐了坐，甚至餐盘也往跟前拖了拖，像是怕不小心碰到他所以恨不得要离他八丈远。 「弟弟，这两天怎么样啊？」林聪笑着问他。「还有去骚扰你的不？」 「没了。」 宋仰对林聪说话，但余光一直注意着许澄阳，他一时间没弄明白许澄阳是怎么了，但为了表示自己有在老实听话，立刻又跟了句。「我大学期间不谈恋爱。」 「呃。」 林聪脸上的笑停了停，忙说。「别吧，学生时代就这么几年，过了就没了，就应该趁现在好好谈场恋爱，享受浪漫的大学时光，你哥本科期间就没恋爱过，结果现在遗憾的不行不行的。」 第149页 说完，肩膀撞了撞许澄阳。「是吧？」 许澄阳这会儿怀了点没那么单纯的心思，虽然还并不多，但也还是很羞愧，很尴尬，他甚至都觉得多看小孩一眼都是犯罪，头都没敢抬，硬是从嗓子眼儿里挤出了那么一个字。「嗯。」 「所以啊。」林聪继续说。「你哥现在非常想弥补遗憾，你呢，就吸取教训，如果有谈恋爱的机会，一定要抓住。」 宋仰闻言立刻看了许澄阳一眼。 林聪会意。「不用担心，你哥现在想通了，不反对你谈恋爱了。」 宋仰又微微皱了下眉。 林聪没能领会他皱眉是什么意思，只当他是意外，只好继续说自己的。「 对了，也一直没问过你，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男生啊？」 宋仰余光又瞥了瞥许澄阳，注意到对方搓了搓手指，疑惑，毕竟许澄阳只有紧张的时候才会喜欢搓手指。 「不知道。」宋仰说。 「噢。」林聪想了想。「那我问你答，首先说长相，个子比你矮一点，但长得很帅，明眸皓齿，肤白貌美，喜欢这样的吗？」 宋仰没回答。 按照以往林聪对他的了解，不回答就默认，林聪又问。「性格很阳光，很开朗，对你很温柔，也会很宠你，喜欢这样的吗？ 宋仰还是没回答。 林聪感觉许澄阳有戏，想了想，又问。「年龄上有没有要求，喜欢比你大的吗，比如大个五六岁什么的？」 宋仰仍然没回答，表面平静无波澜，但内心慌的心脏都已经开始哆嗦了。 别说宋仰本来就敏感，林聪问的那些话就差报许澄阳的身份证号了，但凡是个有脑子的都不可能听不出其中暗藏着试探的意思。 只不过宋仰打死都不可能会想到许澄阳能对他有别的想法，许澄阳直的都从来没有过男男还需要有别的概念，何况从小把他当亲弟弟，就算光着身子和他一起洗澡都无比坦荡。 林聪冷不丁的找他问这些问题，许澄阳又闪闪躲躲恨不得离他八丈远的样子，在宋仰看来，就只有一种可能： 他心里藏着的那些不可告人的心思有可能被察觉到了，所以许澄阳才让林聪帮忙试探。 他坐那儿慌的思维都快错乱了，很努力的才克制住自己，以最快的速度反思，可想了半天也没想出自己到底是哪里没藏好导致暴露了。 但无疑，他不能允许许澄阳确认这个事实，毕竟那将意味着他会彻底失去，代表着他连仅仅只当个弟弟都当不成了。 所以他拼命稳住剧烈到要把心脏都给震碎的心跳，快速整理思绪，对林聪说。「不喜欢。」 林聪原本见他一直默认，觉得许澄阳有戏，还挺高兴，结果听他突然来这么一句，脸上笑容当时僵住。 许澄阳也兀自抬起了头。 宋仰接收到了他的目光，但没有对视，也就没有正确的理解，回答的更坚定。「不喜欢比我矮的，不喜欢太开朗的，也不喜欢比我大的。」 林聪脸上笑容彻底退下去，下意识转头看向许澄阳。 许澄阳愣在那里，眼睛里刚刚一点一点亮起来的光，瞬间就灭了。 这顿饭最后是在沉默中结束的，之后林聪和许澄阳回实验室，宋仰去上下午的课。 他们是在岔路口分开的，分开拐进通往教学楼的小路，走了没几步，宋仰就捂着心口蹲了下来，他快要碎掉的心脏实在扛不住了，发出无比剧烈的疼痛，疼的他走不动路了。 而另一边，分开之后绕过小花园，许澄阳也直接吧嗒吧嗒掉起了眼泪。 「哎哟。」林聪直接被他吓了一跳。「不是，许澄阳，你干嘛啊？」 许澄阳没理人，吸了吸鼻子，然后眼泪掉的更凶了。 林聪忙从兜里翻出纸巾，抽了张塞他手里，看着他懵了半天，忽然有些后知后觉的意外。 说实话，虽然这个建议是自己提出的，还动不动就唠叨撮合，但其实林聪自己也并没有多认真，偶尔也会觉得不靠谱，他以为凭许澄阳那么直的取向，当然也不会太当真。 倒是没想到，许澄阳居然哭了。 所以后知后觉察觉到什么，林聪甚至感觉很惊奇。「许澄阳，你…来真的啊？」 其实许澄阳也不知道。 他原本并没有很强烈的希望，毕竟他的思维定式很难在那么短的时间里转变，他只是刚刚产生了那么一丁点的念头，自认并没有更多想法了。 但在听到自己的条件在宋仰那里每一项都不符合，自己居然完全没有希望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居然会那么失望，那么难过。 「不是，你先别哭。」 林聪安慰他说。「弟弟那话弄不好就是随口一说呢，大家闲聊么，随便扯两句不是很正常？」 许澄阳并没有被安慰到，他了解宋仰，那小子根本不会随口一说，说了就是仔细考虑过的。 「再说了，理想型也就只是理想，真正最后找的往往都会相反，比如我和我女朋友，当初我追她的时候，她那是一万个看不上我，后来不也顺眼了么，现在离了我都活不下去，你还可以主动去追啊，你俩关系本来就那么亲近，这属于有先天优势。」 许澄阳仍然没有被安慰到，毕竟对他来说，这先天优势其实是先天弱势，他当哥哥的，打死都不可能主动对自己的弟弟下手。 第150页 不可能追。 第79章 后来好些天的时间里, 被可能已经被识破的恐慌笼罩着，宋仰整个人都如同惊弓之鸟，能躲则躲。 怕接触多了再露出更多马脚, 宋仰开始致力于减少和许澄阳见面，为了让自己忙起来有正当理由，他不顾许澄阳的反对, 毅然找了份兼职。 当然，为避免真给许澄阳气出个好歹，也没敢太过分，就在学校的图书馆找了份整理图书的工作，每个月领五百块的补助。 许澄阳也不是个反应太过迟钝的, 那天和林聪聊完之后，宋仰突然之间就忙了起来, 先是三天两头的没空, 后来又直接找了个占据了课余大部分时间的活儿, 连一起吃饭的空都没有了。 这么明显的躲避，许澄阳是不可能察觉不到的，那天林聪问的问题太明显了, 他知道，以宋仰那么敏锐的性格不可能听不出问题。 许澄阳当然想不到更多其他, 只觉得小孩可能是察觉到了他的那点不靠谱的念头，又不能接受，所以才刻意躲着他。 毫无疑问, 这比不让抱更让许澄阳受伤。 不过他也没什么办法, 再受伤他也只能默默受着, 不然还能怎么办呢，他意识到自己可能确实也已经没那么纯粹了, 又不能强迫小孩接受，唯一能做的就只能约束自己，尽量少去宋仰跟前晃，不给小孩心理负担。 时间进入十二月，又是一年寒冬。 天冷之后，许澄阳网购了很多保暖贴，还淘到了很好用的暖手宝，就也给宋仰准备了一份。 送东西属于很正当的理由，许澄阳还算坦然，到宋仰上课的教室门口，他自认没表现出别的什么，像以前一样。 但把袋子递过去的时候，宋仰却表现的很小心，捏着袋子的边接过去，很明显怕碰到他的手。 这个动作让许澄阳很难受，他甚至有些生气，脸当时就沉下去了。 宋仰倒是察觉到他生气了，但以为是自己最近躲的有些过了，站那儿拧巴了半天，又主动开口说话试图缓和一下。「澄哥，你们周末是不是要搬寝室？」 话说大四毕业之后，苏郓和赵生和都回老家考了公参加了工作，许澄阳和林聪就申请了二人间的研究生寝室，到现在才排上队分到房间。 许澄阳不擅长隐藏情绪，回答都带着气。 宋仰也不敢看他，闷声说。「周末我过去帮你搬。」 「你有时间吗？」许澄阳盯着他，语气更差。「你不是忙的都快脚不沾地了？」 「…」 宋仰清清嗓子。「可以请假。」 「不用你。」 许澄阳说。「你那时间那么宝贵，耽误了我可赔不起。」 说完把顺便买的奶茶和零食塞给他，直接转身就走了。 宋仰望着他气沖沖的背影，愁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虽然被拒绝，但周末宋仰还是去了，毕竟不去许澄阳只会更生气。 许澄阳上大学之后，周敏茹就很少再给他置办衣服，他自己这几年过的节俭，衣服鞋子就那么几套，其他东西也就被褥和零碎物件，东西不多。 林聪家在本地，平时一半时间都不在寝室住，东西就更是不多，宋仰过来之后他们都没用得着再找别人，三个大小伙子两趟就搬完了。 之后三个人一起出去吃饭，林聪特意出校外找了家不错的餐厅，打算给俩人调解一下矛盾，毕竟这些麻烦也算是自己那个提议引发的，俩人现在这个状态，林聪很着急。 餐厅的菜味道还不错，吃饭的时候林聪东拉西扯，吃完之后，许澄阳去上卫生间，他才趁机从宋仰这里下手，他倒是没忘许澄阳的警告，没明着说，但意思跟明着也差不多。 「弟弟啊，咱俩凭良心讲，就你哥这条件，只要他开口，应该没人会拒绝吧？」 宋仰直接皱了皱眉，他对这个话题已经有阴影了。 「作为过来人呢，聪哥给你一句掏心窝子的忠告，找对象这件事啊，其他一切条条框框都是浮云，找个对自己好的才是正道。」 宋仰又皱了皱眉，开始察觉到有哪里不太对劲。 「你哥长得帅，性格好，脾气也好，会照顾人，还会疼人，几乎有着一个优秀对象的所有品质，这机会要是给我，我立马把自己给掰弯了也得跟他好。」 宋仰感觉更不对劲了。 「你现在还小，想法还很单纯，理想主义至上也正常，等你再长大一点就明白了，理想打不过现实的，近在眼前的才是最好的。」 林聪说着，伸手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朝他挤了挤眼睛。「但你要知道，时不待人，机会稍纵即逝，不赶紧抓住，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再不明白那就是傻子，不夸张的说，宋仰唿吸都忽然停滞了。 恰好这时，许澄阳回来了，林聪不想让他知道，也就不再继续忽悠小孩，立刻转头去跟许澄阳扯起了别的。 而关于之后他俩聊了什么，宋仰就不知道了，唿吸艰难的恢復之后，他的心跳又咯噔咯噔的跳起来，震的他脑子嗡嗡的，什么也听不见了。 如果没意会错，那林聪的意思，是提醒他抓住许澄阳？可许澄阳是他可以碰的吗。 而且林聪为什么要提醒他这个，难道是又在帮许澄阳试探？可试探就试探，为什么要劝他抓准机会？ 第151页 难不成… 啪。 突然什么东西敲在自己身上，宋仰惊的一哆嗦，抬头看去，见许澄阳和林聪已经站起来了，他立刻也站起来，动作太急，还碰倒了桌上的杯子。 许澄阳看他那样当时就有些疑惑，觉得他有点反常，但鑑于他这段时间也都不是很正常，就也没问，蹙眉说了句「走了」 就和林聪转身往餐厅门口走。 宋仰也跟着走，但整个人六神无主，心里七上八下，出门没看清台阶甚至差点绊倒。 许澄阳又回头看了他一眼，更疑惑了。 回到寝室，宋仰那受了惊吓的魂都还没能成功復位，进屋往椅子上一坐，人还在恍惚。 凌放从厕所出来，见他又坐自己的位置，直接笑道。「 要不我送你个插线板咱俩再把位置换回来吧，你这咋还就是记不住了呢。」 宋仰大脑这会儿运转极慢，反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凌放说了什么。 他电脑的连接线前几天坏了，在网上买了一条新的，下单的时候没注意，到货之后才发现线很短。 他的桌子距离插头有点远，又不想额外花钱再买一个插线板，就和凌放商量着换了下位置。 宋仰只好起身，换到旁边座位，打开电脑，但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对着电脑发呆。 凌放反应不是个灵敏的，愣是没看出他有什么异常，从自己桌上拿了张表，放他桌上。「这是班长今天发的，说是系里有几个出国做交换生的名额，费用全免，还会额外给生活补助，你有兴趣吗？」 宋仰其实没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下意识的就点了头。 凌放说。「那你把表填一下，下周交给班长就行了。」 宋仰又点了点头，然后拿起笔开始填，等他把姓名性别写完，要填学号的时候，才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气的把笔一扔，闭上眼捏起了太阳穴。 许澄阳在餐厅的时候是察觉到了宋仰的不对劲的，当时没觉得有什么，回去之后越想越不对劲，最后揪着林聪严刑逼问，才知道林聪又给小孩施压了。 许澄阳不能说很生气，毕竟知道林聪也是为他好，但他着实是很着急，怕小孩觉得他不正经，也怕小孩胡思乱想，扛了一下午，最终也没扛住，到了傍晚，还是决定去找宋仰说清楚。 彼时宋仰已经不在寝室，他只请了白天的假，晚上还要继续去图书馆兼职，寝室里只有凌放和其他几位室友。 许澄阳敲门进来，凌放看他还很高兴。「许师哥，你怎么来了，你都好久没来啦？」 「昂。」许澄阳笑笑。「宋仰呢？」 「去图书馆了，不过这个点应该也很快就回来了，你坐下等等他吧。」 凌放很热情，说话就给他拉开了宋仰的椅子。 许澄阳也看了看时间，感觉再去图书馆可能赶不上了，现在下楼去等又有点早，就打算先坐会儿。 结果走去宋仰的位置，没等坐下，先看见了那张申请表。 凌放见他拿了起来，热心的给解释。「许师哥，这是我们系年后那批出国交换生的申请表，今天刚发下来，宋仰想去呢。」 许澄阳有些惊讶。「他想去？」 「是啊。」 凌放说。「下午他回来的时候我告诉他这事儿，他都没没犹豫，立刻就把填了，看起来很想去。」 许澄阳当时就蹙起了眉。 凌放看他脸色突变，问他。「许师哥，你不会是不同意吧？」 许澄阳没回答。 凌放感觉不是很能理解。「 就一年，没多长时间就回来了，而且所有费用都免，不花钱还能出去长见识，这是多好的事啊，你为啥不同意啊？」 许澄阳还是没回答，他没办法回答。 宋仰从小性格内敛，不是很会表达自己的情感，对于身边最亲近的人，他只会小心翼翼的讨好，只会很努力的留，从来不会主动离开。 许澄阳不知道如今自己在宋仰那里变成了一个什么样的形象，但忽然发现宋仰居然有了想要离开的想法这件事，是实实在在的刺痛了他。 难过和伤心已经不足以形容许澄阳当时的心情。 他沉着脸站那儿半天，把那表重重的往桌子上一拍，直接转身走了。 第80章 宋仰在图书馆忙了一晚上, 期间努力的调整平復，到工作结束时，才总算是彻底理清乱了的思绪, 总结出了一个有偏差但他已经很惶恐连自己完全不敢相信的可能： 发现他的心思之后，许澄阳虽然有些别扭，但并没有出现很激烈的牴触情绪, 甚至，很可能会愿意为了他去尝试。 毕竟只是自己猜测出来的可能，宋仰并不确定，所以也没有什么激动狂喜的感觉，反而心里更加的七上八下, 忐忑不安。 北方以北的深冬，冰冻天气居多, 一到晚上就颳起北风。 宋仰这几天心里不踏实, 出图书馆先让冷风给吹了个激灵, 紧接着就见凌放带着一脸着急跑到了跟前。 「宋仰，怎么办啊，你哥生气了！」 宋仰一愣, 好不容易才平復下去的心情差点儿又要躁起来。「发生什么了？」 「你申请交换留学的事，我说露嘴了, 我不知道你还没打算告诉他，今天下午他来找你，我没多想就跟他说了, 然后他就生气了。」 宋仰又一愣, 随后立刻拿出手机给许澄阳打电话。 第152页 他的手机上有好几个未接, 还有很多信息，一些是许澄阳下午给他发的, 一些是凌放刚给他发的，整个下午他一直精神恍惚还要忙着干活，就没看见。 语音通话许澄阳没接，电话号码拨过去被摁掉，连续尝试几次之后，宋仰站那儿琢磨了片刻，最后决定直接去许澄阳寝室找人。 许澄阳换寝室后距离图书馆和原寝室楼这边远了很多，从东校区到西校区，几乎横跨整个h大，宋仰大长腿迈开了跑，过去都用了小二十分钟。 林聪今晚回家住没在寝室，许澄阳正独自坐在书桌前看书，宋仰敲门进去后，他回了下头，然后又立刻转了回去。「找我有事？」 声音里明显带着情绪，看起来气的不轻。 说实话，看他那样，关于到底是立刻解释误会还是趁机确认些什么，宋仰有些犹豫了。 长这么大以来，许澄阳在他身边承担着太多的角色，妈妈，爸爸，奶奶，哥哥，朋友，喜欢的人…对他太重要了，他不愿意也不捨得对许澄阳使心眼儿。 就有过那么一次，还是为了能继续赖在许澄阳身边做个小孩，继续拥有许澄阳专属给他的亲密无间。 从那之后宋仰就告诫过自己，坚决不能再有第二次，他必须对许澄阳保持绝对真诚。 但，很难做到。 毕竟藏着不可告人的心思，这已经很不真诚了。 林聪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也是从别人口中得知，许澄阳最近的表现再反常，也都是观察和主观猜测，有些太重要的事，宋仰必须亲自确认才行。 犹豫片刻，他从许澄阳的身后挪到身侧，站在能观察到许澄阳脸上表情的位置。 「澄哥，我打算申请我们系出国交换学习的名额，想跟你商量一下这事。」 许澄阳没给他回应。 「我问过了，名额会按照成绩和综合能力评选，辅导员说以我的条件基本没问题。」 许澄阳还是没给回应。 「我今天填了报名表。」 说到这里，许澄阳总算有反应了，回头看着他。「表都填了，都已经做了决定，还跟我商量什么呢。」 宋仰内心还是慌张，对视的瞬间，目光下意识闪躲了。 但也恰好，显得他心虚。 许澄阳就那么看着他，见他不吭声，情绪明显更不好。「想去就去吧，反正你也大了，马上就是成年人了，以后你的事自己做主，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不用和我商量。」 「澄哥…」 「还有别的事吗？」 「…」 「没事就回去吧，走的时候帮我把门带上，谢谢。」 「…」 许澄阳生气了就是这样，不发火不骂人，看似很讲道理，但其实就是暗搓搓闹脾气。 许澄阳转过头去，继续看书。 宋站那儿喊他。「澄哥。」 许澄阳没理。 宋仰又喊了一声。「澄哥。」 许澄阳还是没理。 宋仰站那儿又犹豫了片刻，走近两步想碰碰肩膀，结果手刚伸过去，许澄阳拿书本把他的手拍开了。 「澄哥。」 宋仰又喊了一声，再次伸手，然后再次被拍开，再喊，再被拍开。 重复了那么几次之后，许澄阳就绷不住了，坐那儿直接掉起了眼泪。 其实相比较于生气，许澄阳更多的是伤心，不能接受。 或许他是不太应该生出那些不合适的念头，但自认也没越界，这段时间仍然把自己放在一个哥哥的位置，没去触碰过底线。 可小孩居然连这样都不能忍受，察觉到什么之后一天到晚躲着他就算了，现在都要直接逃出国去了。 许澄阳就是不能理解，他们之间从小关系就那么亲近，小孩也一直那么依赖他，怎么到了这事儿上，就对他怎么就方方面面都不满意呢，怎么就至于躲他躲到这个程度呢。 许澄阳可太恼了，感觉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委屈过，眼泪哗啦哗啦的掉，闭上眼睛都压不住。 把人惹哭不是宋仰的初衷，他很心疼，但都到这个份上了，退也不能退，他只好咬牙继续。「你是我哥，你同意我才会去。」 许澄阳不理他。 宋仰又说。「除非以后你不是我哥了。」 许澄阳闻言一怔，紧接着立刻回头，连自己的哭脸都顾不上捂着不让看了，直接瞪起眼睛。「你说什么？」 宋仰目光再次闪躲，清清嗓子。「除非…换一个身份。」 这算是继之前接二连三的打击之后，他终于再次鼓起勇气尝试伸伸自己的小爪子，且大概是得到了零星希望的缘故，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明显。 许澄阳正为这事儿闹心，当然不可能听不出来，意识到似乎有哪里不对劲之后，他的愤怒还没来得及爆发就戛然止住了。 宋仰看看他，收回目光，继续说。「我其实没想出国，骗你的。」 许澄阳再次一怔，嘴巴张了张，但没能成功说出什么话。 宋仰弯腰从他桌上抽了张纸巾，帮他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但仍然不太敢跟他对视，声音很小，甚至紧张的有些发虚，字句也不连贯。「我之前也，是瞎说的，没，没不喜欢开朗的，也没…唔。」 许澄阳直接没让他说完，突然起身，伸手就捂住了他的嘴。 第153页 宋仰没想到他会做出这样的反应，下意识垂眸看他，许澄阳也瞪着眼睛看过来… 两道目光对上，视线交叠间各自确认了些什么，各自怔愣片刻，立刻双双红了脸。 许澄阳这会儿更慌乱一些，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当下的状况，就直接没耽搁，以最快的速度把人拉到门口一把给推出去，然后关上了门。 哭了个半截被吓得突然止住，连抽嗒都不抽了，关上门之后先是对着门板愣了会儿，紧接着又在屋里来来回迴转了好几圈。 最后好不容易平復下内心的慌乱，终于从一团乱麻的思绪里清理出了点什么信息，结果却是一条最没用的：小孩出息了，居然会耍心眼玩套路了。 而被推出去的人也没比他强多少，确认了自己想弄明白的事，宋仰心情过于激动，把人惹哭了非但不觉得惭愧，反而心情好的无法用言语形容，只想欢唿，想雀跃，站那儿心跳咚咚咚了半天，差点儿没原地蹦起来。 但到底是没彻底疯，还知道顾及屋里人的感受，没敢太过分，并且还站门口等了有半个小时，感觉里面的人差不多平静了下来，应该不会出现什么意外状况了，他才离开。 晚上十点多，勤奋用功的学子们也早已经从自习室回到寝室了，校园里已经没了什么人，很安静。 宋仰从许澄阳寝室楼出来之后一路狂奔，从西校区跑回东校区，心情都没能成功平復。 他实在没敢想过自己有生之年居然还能拥有一线希望，这冷不丁的激动坏了，身上徒生的那股劲儿无处发泄，干脆跑到操场上去做了一百个伏地挺身，二十组引体向上，外加绕操场跑步五圈。 深冬深夜的，室外气温低至零下二十几度，运动完出一身汗，最后回寝室的时候，宋仰里衣都湿透，头髮上全是冰碴子。 室友们看他那么狼狈，第一反应就是他被他哥给收拾了，面面相觑，谁都不敢主动问他。 凌放很自责，准备了很长的道歉草稿，迎过去刚要开口，宋仰先给他来了句。「凌放，谢谢你。」 凌放直接原地愣住，其他室友也愣了。 如果没看错的话，宋仰好像笑了，认识快一年半了，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宋仰笑。 这天宋仰怀揣着一颗激动的心，整夜都没能成功睡着，睁着眼睛到天亮，第二天依然精神饱满。 早上第一节课是程序设计，去教学楼的路上碰见了邱乐宸。 小男生自从放弃追宋仰之后好久都没再找他，原本不想打招唿，但注意到他状态跟平时不一样，好奇就过来了。 「宋仰，你没事吧，你的脸色好奇怪。」 所谓心情美丽，万物就可爱，宋仰这会儿看邱乐宸也没那么不顺眼，就回了他一句。「 我很好。」 「呀，你居然跟我说话了。」 邱乐宸挺意外。「现在不怕你哥生气了吗？」 「不会。」宋仰说。「他不会跟我真生气，他对我特别好。」 「…」邱乐宸直接撇了撇嘴。「那哪里是对你好，根本就是控制欲太强。」 宋仰心情好，懒得搭理这句。 邱乐宸看看他，又撇嘴。「我看干脆以后就你俩在一起得了，反正他愿意管你，你愿意听话，多般配啊。」 宋仰心情立刻更好了，直接忽略了对方的故意阴阳怪气，甚至觉得自己深受鼓励。 看，别人都觉得他们般配。 第81章 有些念想深埋心底已久, 常年不敢表露，导致宋仰总是对隐藏和小心翼翼更为擅长，通过试探和套路倒是获得了自认可以确定的答案, 可之后要怎么继续往下发展进行，他半点准备都没有。 以至于激动的心情持续了整整三天，终于平復下来之后, 他又开始反思是不是有些草率了，毕竟那晚之后许澄阳再也没主动找他，连信息也没有一个，若不是从小一起长大，他对许澄阳足够了解, 他甚至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又出现了理解偏差。 许澄阳就是那么个人，就算是生气不搭理他, 也不会对他完全的不管不问, 都是请身边的人帮忙看着他, 拐弯抹角传达自己对他的关爱，不会让他有机会误以为自己真的被抛弃。 像现在这样自己对他不闻不理不联繫，也没让身边人看着他, 致使他们两个人之间出现了几乎从来没出现过的「失联」状态，这是不正常的。 宋仰能确定, 许澄阳没别的情绪，就只是单纯的不好意思了。 可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好不容易才又出现了一丝转机, 又有了那么点希望, 宋仰很想抓住, 他知道要想机会不再幻灭，他就必须尽快想办法打破当下的尴尬局面。 而要打破局面, 前提是先要见到面，宋仰担心自己目的太明显导致许澄阳可能会找藉口躲着他，思来想去，决定自己不去找许澄阳，转而让许澄阳主动来找他。 于是，他就对许澄阳使用了生平第三次套路，晚上洗完澡后，他湿着头髮把脑袋伸到窗外吹了五分钟，第二天早上他就成功感冒发了烧。 起床之后宋仰自己主动去了校医院，室友们则主动帮他打电话告诉了许澄阳。 冬天感冒的多，大早上的输液室里就坐了很多人，宋仰挑了个最角落的位置，眼睛望着门口的方向，既紧张又期待又兴奋。 直到许澄阳的身影终于出现在门口，他又立刻收回目光，往后一靠，闭上眼睛假装睡着。 第154页 许澄阳进屋后环视整间病房，找到他之后立刻过来，先是伸手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之后又转头去问大夫病情，从大夫那里得知他只是普通感冒，情况并不是很严重，这才放了心。 如宋仰所料，许澄阳确实是因为不好意思见他所以这几天才一直缩着，连嘘寒问暖都不敢了，接到宋仰室友的电话，着急忙慌的过来，还不忘喊上林聪陪他一起壮胆。 林聪还不知道他俩之间发生的事，把装睡的宋仰拍醒，问他。「弟弟，怎么回事啊，好好的怎么感冒了？」 宋仰「虚弱」的咳了一声，回答。「可能是这几天没休息好。」 「怎么就没休息好了，失眠吗，想什么呢，怎么还至于失眠了？」 林聪的确是关心小孩，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一个问题居然正好就问到了点上。 宋仰抬眸看看许澄阳，又立刻收回目光，回答。「是想了一些事。」 许澄阳原本还看着宋仰，一听他那么说，目光也立刻移开，并且整个人肉眼可见的开始不自在。 林聪也不是个迟钝的，当时就注意到了两人之间气氛的微妙，他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故意来了句。「你俩看着不对劲啊。」 此话一出，宋仰倒是还好，许澄阳明显有些慌了，立刻伸手推了推林聪，语速比平时甚至快了一倍。「 你别逗他了，本来就不舒服，快让他好好休息吧。」 林聪一看他那样，几乎可以确定他俩之间果然发生了些什么，直接乐了，转头就给了宋仰一个赞许的眼神，里面明晃晃的写着四个大字：孺子可教。 宋仰接收到的实时内容虽然并不是这四个字，但大方向没偏，并且用一个眼神，暗搓搓给了林聪回应。 林聪立刻更乐了。 许澄阳看他俩在那眉来眼去更觉得尴尬，但又不能明说，只能找藉口训斥宋仰。「 你怎么回事，平时说了多少次让你穿暖和点，多喝水，晚上早点睡觉，怎么就是不听，非要折腾的生病才行是吧。」 宋仰知道他那是故意虚张声势，并不想反驳他什么，只是想跟他说上话，可刚张了张嘴，许澄阳就立刻给他堵了回来。 「生病很好玩吗，发烧很舒服是吧，一天天的就知道闹腾不听话，现在立刻给我闭上眼睛，睡觉！」 「…」 宋仰只好把话憋回去，没捨得真闭上眼睛，最多是垂了垂眸子，余光继续看着他，并且忍住了，没有笑出来。 但林聪没忍，从旁边拖了个凳子坐下来，笑的快不行了。 许澄阳又伸手推了他两下，没能成功制止，尴尬的直接红了脸。 便是这时，输液室又进来两个人，其中还有个他们的熟人，是陪同学来打吊瓶的卓苒。 卓苒看见许澄阳后眼睛先是一亮，紧接着又看见宋仰，眼神立刻又暗了下去。 自从被许澄阳坚定的拒绝之后，卓苒对宋仰的敌意就再也抹不去，偶尔在学校里碰上，看他的眼神都像是带刀子。 宋仰虽然并没有真的阻拦过，但也从来不觉得自己冤枉，以至于对卓苒多少有点抱歉心理，每次见到她压力都很大。 但这次可能是自己有了些底气的缘故，宋仰甚至不想让许澄阳跟她打招唿，直接在许澄阳注意到她之前就先「虚弱」的咳了两声，把小小感冒咳出了病入膏肓的架势。 再尴尬许澄阳也还是心疼他的，立刻俯身下来帮他轻轻拍着后背问他。「怎么了，很难受吗？」 「嗯。」宋仰又咳了两声，他的水杯就在手边放着，里面又大夫给倒好的白开水，但他还是对许澄阳说。「澄哥，我想喝水。」 许澄阳闻言立刻拿起他的水杯，拧开盖子先是自己尝了口感觉温度合适，才给餵到嘴边，餵完用手背给擦了擦嘴角，对他说。「坚持一会，点滴打进去半小时就起效，很快就不难受了。」 「嗯。」 宋仰乖乖点头，余光注意到卓苒一直看着这里，想了想，又咳了一声。「澄哥，我冷。」 许澄阳立刻放下水杯，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他身上，盖完还觉得不够似的，在他身边坐下，把他拉过来揽着他。 宋仰简直满意的不能再满意了，靠在许澄阳怀里，不自觉地就往卓苒那边瞟了眼。 虽然他自己没那么觉得，但在别人看来这一眼多少是带了些炫耀的意思，甚至在卓苒看来，那几乎等于挑衅，以至于卓苒气不过，立刻就走了过来。 不过没等她喊许澄阳，林聪先站起来喊了她。「卓苒师姐，怎么是你，好巧啊。」 出于礼貌，卓苒先回应了林聪，许澄阳听到之后抬了抬头。 这时，宋仰又剧烈的咳了两声，许澄阳就没顾上和她说话，只是点头示了个意，又立刻忙着给宋仰拍后背，给宋仰餵水。 卓苒看他俩那样，脸都快绿了。 林聪在旁边看着，内心非常认同当初自己对宋仰的评价，弟弟看着闷不吭声的，但至少有八百个心眼，能顶十个许澄阳。 为防止不好看的场面发生，林聪只好再次站出来给解了个围。「卓苒师姐，这大早上的，想必你和同学也都还没没吃早饭吧，要不要一起去买点，我请客。」 林聪提醒的语气已经很明显了，卓苒也不是个不懂事的，再说她也是真心喜欢许澄阳的，所以并不想在许澄阳那里留下坏印象，站那儿拧巴了片刻，就跟林聪去了。 第155页 校医院距离食堂不远，俩人走在路上，卓苒问林聪。「其实我一直能感觉到，在我和许澄阳的事上你一直持反对态度，我在你眼里就那么差吗？」 林聪耸耸肩。「并不，相反的，我认为你各方面条件都很优秀，甚至很多方面优过许澄阳。」 卓苒问。「那为什么你不支持我呢？」 「原因你应该知道。」 林聪说。「许澄阳是我的好朋友，我的态度决定于他的态度，他没有那个意思，我不支持，也是希望你尽量在他身上少浪费时间。」 这话卓苒并没有不认同，她苦笑了一声。「但如果能得到朋友支持，也许不是一点可能也没有。」 「卓苒师姐。」林聪说。「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周围再多的支持，都比不过他自己心里有一直放着的人。」 卓苒脚步一顿，回头看着林聪，满脸不可置信。「你的意思是…他弟弟？」 「嗯。」林聪也停下来，嘆了口气。「 其实可能许澄阳自己都没意识到，宋仰在他心里根本不止是个弟弟那么简单。」 「你应该也能看得出来，许澄阳家庭条件其实很好，根本不缺钱，可本科四年，许澄阳有三年都在打工，几乎没有一个周末休息，自己捨不得吃捨不得穿，省下的钱全部用来给弟弟攒生活费。」 「宋仰没来咱们学校之前，许澄阳每个月末都要雷打不动的回家一趟，每天晚上都会跟宋仰视频，他自己总说是因为害怕自己如果不回去那小孩会胡思乱想，但其实是他自己对宋仰的需要和依赖更多些。」 「许澄阳太在意宋仰了，很多时候宋仰只是皱皱眉头，他立刻就会着急的过去哄，宋仰偶尔笑一下，他就也能跟着高兴好几天。」 「所以我真的不看好除宋仰之外的任何人，因为宋仰在许澄阳的心里份量没有人可以代替，别人再努力也根本没有争取到的可能性。」 林聪说着，又嘆了口气，回头看着表情沉重的卓苒。「师姐，听我一句真心劝告，放弃吧，你争不过他弟弟的。」 第82章 宋仰的感冒本就是冻的, 打完点滴发烧退下去之后就基本没什么大碍了。 但毕竟是有目的才让自己生病的，为了充分利用这次机会，宋仰就没允许自己那么快恢復, 吊瓶打完之后还是很虚弱。 正好这天许澄阳实验室没什么要紧的事，在林聪的怂恿下，他就把宋仰带回了他们寝室照顾。 二人间的寝室管理很宽松, 很多小型电器都不再限制使用，林聪之前从家里带了个小电锅过来，许澄阳到寝室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它找出来煮梨水，然后又收拾这收拾那，忙忙叨叨。 明显是在刻意让自己忙起来, 迴避什么。 林聪倒是能理解许澄阳此刻的无措，但他觉得俩人总得跨过那一步, 于是就不顾许澄阳暗搓搓的求助, 坚持没有留下当电灯泡, 把人送到寝室之后立刻藉口还有事要忙熘走了。 寝室里只剩下俩人后，尴尬的氛围立刻填满了整间屋子。 一开始，宋仰也不好意思, 借着生病的幌子，躺在许澄阳的床上闭上眼睛装不舒服。 但过了会儿之后, 他见许澄阳一直在刻意迴避，没有想就他们二人之间关系跟他聊一聊的意思，他思来想去, 还是觉得必须自己主动。 于是, 躺那儿琢磨了会儿之后, 他睁开眼睛，对床下仍然在故意忙着许澄阳说。「澄哥, 我有点冷。」 许澄阳闻言回头看了看他，应了一声，回头就把正充了一半电的暖手宝给取了过来来。 在校医室的时候，宋仰咳嗽的夸张，也确实还在发着烧，脸色看起来确实很不好，许澄阳一时着急就没顾上分寸，他一说冷就立刻过来抱了他。 但这会儿宋仰已经不发烧了，脸色也好了很多，许澄阳心神稳住，也就又想起宋仰之前提出的男男授受不亲俩人之间需要避嫌这回事。 宋仰也是看到许澄阳去拿暖手宝的时候，才想起同样的套路不能用两次的道理，当时大脑飞速运转，没能在短时间内成功想出下一个套路，就干脆直接在许澄阳把暖手宝递过来的时候，握住了许澄阳的手。 许澄阳实在也没能想到他会这样，人先是一愣，紧接着就要立刻往回抽。 但宋仰没松手，借着许澄阳的拉力坐了起来。 有些话直白的说出来很尴尬，宋仰试图委婉，就继续握着他的手不松开，眼睛看着他，低声喊人。「澄哥。」 许澄阳没看他，目光躲避着，明显很不自然，但仍然在尽力在保持身为兄长的姿态，尽量表现的与之前没什么不同，顾左右而言他的装不懂。「别闹，生病了就是会不舒服的，待会儿吃点药再睡一觉就好了。」 「澄哥。」 宋仰握着他的手轻轻晃了下，用很罕见的近乎是撒娇的语气继续喊他。 许澄阳被他喊的没办法，只好在他身边坐下来，但仍然不正面回应他。「早上也没吃几口饭，现在是不是饿了？」 宋仰摇摇头，他也不想把人逼的那么紧，但又觉得如果自己不直说，许澄阳大概是要一直这样逃避下去，所以犹豫片刻，还是决定不再委婉。 然而可惜的是，他没能拥有这个机会，在他开口说了两个字之后，许澄阳就捂了他的嘴。 许澄阳毕竟不知道宋仰的心思，就算那晚宋仰故意去试探过他之后，他也只是认为是宋仰确认了他的心思，纠结了几天之后想通了，至此他都还认为，是他有不轨的念头在先。 第156页 以至于在这件事上，许澄阳自认很惭愧，认为宋仰是在迁就他，担心宋仰是碍于两人之间的情份，怕宋仰是一时头脑发热。 所以捂了宋仰的嘴之后，他小声说了句。「不着急，慢慢来。」 但这在宋仰听来，那就是另一层意思，他的思路倒是也没太偏，只是以为许澄阳是在表达自己还没决定好，或者说还需要一个过程，所以也就没再被吓的收回他伸出去的小爪子，只是没再坚持立刻就弄个清楚明白，听话的点了点头，然后拉开许澄阳捂着他嘴的手，老老实实转移了话题。「 澄哥，梨水好了吗？」 许澄阳看了看咕嘟咕嘟冒泡的小锅，回头对他说「我去看看」 ，说完把暖手宝塞给他，抽出手起身就过去了。 寝室里没有糖，许澄阳也没什么煮东西的经验，就是把梨切块之后掺入清水中，煮出来的味道可想而知。 但不妨碍宋仰喝起来感觉很甜，他心情好的时候也很少笑，但会翘一下嘴角， 许澄阳看他情绪那么很好，自己的紧张和尴尬情绪也跟着淡化了不少。 所谓心情愉悦，诸事顺遂，中午宋仰收到图书馆那边的老师打来的电话，说晚上要闭馆修理老化电路，让他不用去工作，下午许澄阳又收到了导师的电话，说课题取得了阶段性的成果，给他们几个学生放几天假好好休息。 以至于俩人下午都没什么事，就在寝室里待着，宋仰用许澄阳的电脑查阅资料，许澄阳坐在书桌前看书，俩人各做各的事，偶尔回头看对方一眼，两道目光对上，对视一眼又快速收回，然后各自抿嘴。 晚上林聪没回寝室住，许澄阳也就没让宋仰回去，让他睡自己的床，自己换了床单抱着被子去睡林聪的床。 从这天开始，俩个人之间关系虽然还不是很明确，也还是很少肢体接触，但他们彼此都清楚，已经在开始发生变化了。 不知不觉，十二月即将结束，又要迎来元旦。 元旦前后是很多国外的高等学校放年假的日子，元旦前的最后一周，林聪的女朋友从国外回来了。 许澄阳跟林聪关系好，每年林聪的女朋友回国来学校玩，他都会请客吃顿饭，以往都是应林聪女朋友的要求在他们学校食堂，今年带上了宋仰，他们就特意订了家校外的餐厅。 林聪的女朋友叫陈梓妍，是个比林聪还要外向大方的女孩子，宋仰见她第一眼，就觉得似曾相识。 林聪平时跟女朋友闲聊的时候，偶尔说起许澄阳时也提过宋仰，最近经常操心他俩的事，聊的就更多，陈梓妍对宋仰闻名已久，来到餐厅之后第一眼也注意到了他，俩人对上目光之后，立刻笑着沖他挑了下眉。 宋仰当时就记起来了，林聪当年忽悠他说要给许澄阳介绍对象的时候发给他的照片上就是这女孩。 许澄阳笑着和陈梓妍打了招唿，然后向她介绍。「这是宋仰，我邻居家的一个弟弟，去年刚考到我们学校。」 宋仰直接一愣。 以前许澄阳向新认识的人介绍宋仰，说的都是「这是我弟弟」，而现在介绍直接变成了「我邻居家的一个弟弟」。 虽说加了个前缀听起来也许是少了些亲密更多了些疏远，但其中反应出更深层的意思只有当局者能明白。 林聪直接乐了，在许澄阳介绍完之后，立刻就对陈梓妍来了句。「 瞧瞧，此弟弟已非彼弟弟啦。」 陈梓妍闻言笑着看看许澄阳，回头对宋仰伸出手。「宋仰你好，我跟许澄阳也算认识好几年啦，第一次见他带朋友，很高兴认识你哦。」 如同当初见林聪的第一面情形相同，宋仰刚刚见到陈梓妍时句对她莫名好感，听她说的一句话，好感度立刻蹿升了好几个等级。 通过许澄阳认识的人里，没有把他当弟弟，而是当成关系平等的朋友来对待的，这还是第一个。 宋仰伸手过去，虚虚的和她握了下，在嘴角扯起一个小小的弧度，表示了自己最大程度的友好。「谢谢，我也很高兴认识你。」 「嚯。」 林聪直接笑着回头沖许澄阳开了个玩笑。「 看来还是漂亮姑娘面子大啊，我认识弟弟这么久，好吃好喝好玩的都没少给，愣是没骗到过一个笑，我媳妇一句话就成了。」 「昂。」许澄阳也笑。「那你要反思一下自己的长相了。」 「长相不是重点吧。」林聪说。「重点是姑娘。」 「才不是。」许澄阳说。「重点是漂亮。」 「不对。」林聪说。「你长得也挺漂亮啊，也没见他对你笑过。」 「那是你没见过。」许澄阳说。「他对我笑的次数可多了，笑起来脸上会出现两个小酒窝，只有我看到过。」 「撒谎吧。」林聪说。「他这张脸立立整整的，怎么可能有酒窝。」 「有。」 许澄阳也不知道怎么的，说个玩笑话说着说着就当了真，直接转头拉了拉宋仰。「 你快点，再笑一个给他们看看，要露出酒窝的那种。」 「…」 这冷不丁的硬让笑，宋仰笑不出来，甚至有点尴尬。 林聪见状则立刻继续煽风点火。「得了吧，许澄阳，你可别吹牛了，他要是能有酒窝，今天这顿饭我全程伺候你，给你端茶倒水，剥蟹壳，挑鱼刺，让干啥干啥。」 第157页 「啧~」 陈梓妍打断林聪，也跟着起闹。「合着这顿饭我俩有点多余呗，宋仰，这你能忍？」 宋仰看向许澄阳。 许澄阳直接拉着他的手臂晃了晃，动作和语气以及神态，不知不觉就带上了些埋怨和撒娇的意思。「你快点呀，不许让他们笑话我，不然我就要生气了。」 「哎呦，还闹脾气呢？」陈梓妍乐的不行了。「麻烦问一下这位帅哥，您几岁了？」 「三岁，不能再多了，哈哈哈。」 林聪性格很好，笑起来很有感染力，陈梓妍更加开朗，比林聪有过之无不及，再加上宋仰今天心情也很好，被他俩来回一逗，不自觉就咧开嘴角，笑出了很大的弧度，脸上果然出现了两个小酒窝。 许澄阳就那么看着他，眼睛亮起来，当时就顾不上向林聪和陈梓妍辩驳了，满眼、满心满脑子只剩一件事。 宋仰是真的长大了，一颦一笑都和小时候完全不一样了，他现在真的好好看。 第83章 女朋友回国之后, 林聪不再回寝室住，二人间寝室有空床，宋仰又「生着病」, 也就有了很充分的理由不回自己寝室，每天下了课就去许澄阳那儿。 许澄阳要求慢慢来，宋仰也就没再冒进, 俩人表面继续维持着兄友弟恭的关系。 但毕竟有些东西既然已经捅破，两个人的心理状态都有了变化，就免不了是要影响着他们对彼此的态度，某些情愫暗地里日升夜长，经过几天的发酵, 关系就已经从最初的尴尬发展为隐隐约约的暧昧。 元旦假期前两天，宋仰本年度图书馆的工作也告一段落, 老师们让他提前休息, 以便更专心的准备元旦过后的期末考。 傍晚下课后不需要再赶着时间去打工, 就能有机会重新和许澄阳一起吃晚饭。 h大食堂是全国高校闻名遐迩的美味食堂，春夏秋冬各有应季菜品，每年末还会改善菜谱增加一两道特色菜, 许澄阳最近迷上了食堂的酸菜炖鮰鱼，恨不得顿顿都要来一份。 但毕竟是限时供应的特色菜, 大家都喜欢，排队的人很多，不是每次都能抢到, 宋仰对此很是上心, 不用工作后的第一天傍晚, 他卡着开餐的时间提前二十分钟就去窗口前排队，买到了第一份, 和其他饭菜一起打包好，去了许澄阳寝室。 许澄阳下午有个会要开，很晚才结束，回寝室之后洗手洗脸，完事往桌前一坐，宋仰把米饭放在他面前，筷子掰开放到手边，把饮料倒好，然后坐那儿开始挑鱼刺。 作为哥哥，许澄阳也算是照顾着宋仰长大，但他的照顾大多也都是心理和精神层面的支撑，日常生活琐事上，其实是宋仰照顾他更多些。 这若是放在以前，许澄阳不会特别在意宋仰的过分细緻，毕竟从小习惯了，但放在他们之间关系正处于转变过程中的现在，他着实有点不太适应。 挑去刺的鱼肉被推过来，许澄阳也不吃，只夹自己面前的青菜，弄的宋仰很困惑，立刻反思是不是自己没把握好分寸，让许澄阳不舒服了。 但反思了半天也没想起自己哪里做的出了格，宋仰盯着自己饭盒里的米饭琢磨了许久，抬头看看许澄阳。「怎么不吃，不喜欢了吗？」 现在「喜欢」两个字在他俩之间属于敏感词彙，许澄阳有点尴尬，就只是摇了摇头，没说话。 宋仰更加困惑，犹豫片刻，问他。「澄哥，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事了？」 许澄阳更尴尬了。 宋仰也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但知道自己主动认错肯定是对的。「澄哥，我错了，我不懂事。」 许澄阳直接尴尬的没了脾气，不得不回答。「不是说你。」 许澄阳也没故意冷脸，是不想表现的太过尴尬，尽力掩饰所以才导致脸色不太好看，回答完之后他放下筷子站了起来，打算借拿什么东西的幌子逃避一下。 但宋仰不知道，看脸色以为他是生气了，一着急立刻也跟着起来，直接抓住了他的手。 许澄阳被抓的紧张，下意识的往回抽，宋仰刚起来又没站稳，互相拉扯中一个不小心两个人就撞在了一起。 恰好这时，林聪回来了。 毕竟是自己寝室，林聪也没有敲门的习惯，冷不丁开门进来，看见俩人面对面贴在一起，直接愣了下。 而几乎是听到动静的瞬间，宋仰和许澄阳就立刻分开，各自往后退了一步。 三道视线彼此交汇，都怔愣片刻后是林聪最先反应过来，开了个玩笑。「看来我回来的不是时候，坏事了啊。」 许澄阳脸直接红了，着急忙慌的立刻就要解释，但情急之下他的语言功能丧失了似的，脑海里闪过很多很多词彙，但没有一个能用来解释当下的情形。 宋仰还好，虽然也有些慌张，但语言功能键在，为免惹的许澄阳情绪更不好，连忙用眼神制止了林聪，并转移话题。「 聪哥，你今晚回来住？」 许澄阳脸都红了，林聪就贴心的没继续逗他，沖他挑了挑眉，然后笑着回答宋仰的问题。「不回来住，就来交个作业顺便再拿点东西，待会儿就走了。」 宋仰闻言看看许澄阳，没再说别的，点了点头。「噢。」 林聪要交的作业是课题任务，需要在电脑上操作，他往书桌前一坐，开始整理作业的功夫，宋仰和许澄阳重新坐回去，分别以最快的速度吃完了饭。 第158页 宋仰收拾起餐盒，去扔了垃圾，回来林聪已经弄完作业在收拾东西了。 林聪大概就是喜欢操心，看他俩那别别扭扭的样子就着急，怕许澄阳的尴尬，趁许澄阳去卫生间的功夫，悄悄问宋仰。「你俩这两天怎么样啊，有什么进展吗？」 宋仰也不知道，要说没有，他明显能感觉的到两个人之间的微妙变化，要说有，俩人到现在连碰个手都绷着一根弦，更别提更多的亲密接触。 思考片刻，宋仰回答。「没有。」 「还没有？」 林聪停下手里的事回头看着他，多少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你小子平时看着挺利索的，怎么这事儿就这么墨迹啊。」 「…」 宋仰无话可说，不是他不想快，是许澄阳不想。 「你是不是不会啊。」林聪说。「用不用哥传授你点经验？」 宋仰立刻摇了摇头，这事儿他还是想按照许澄阳的节奏。 林聪没办法了，只能放弃继续劝说，收拾完东西之后走的时候，大声唱了句歌。 「不知道~不明了~不想要~为什么~我的心~明明是想靠近~却孤单到黎明~」 林聪唱的旋律一般，但歌词比较应景儿，他走之后，许澄阳才从卫生间出来，宋仰忍了半天，最后也没忍住，看着他问。「澄哥，你知道这是什么歌吗？」 许澄阳根本没心思关心那是什么歌，林聪说话的声音不小，他在卫生间都听到了，这会儿除了尴尬还是尴尬，脑子有点懵，回答什么全靠下意识。「我也不知道。」 宋仰想了想。「那…查查？」 许澄阳懵懵然说。「查查吧。」 「嗯。」 宋仰从裤兜里摸出手机，打开搜寻引擎，按照刚才听到的歌词，果然查到了那首歌，转头对许澄阳说。「谢谢你的温柔。」 许澄阳冷不丁并没反应过来，站那儿的看着他。「不…不客气。」 宋仰一愣，艰难的理解了会儿，又说。「歌的名字，叫《谢谢你的温柔》」。 许澄阳也一愣，站那儿嘴巴开开合合，最终也没能成功说出什么话。 宋仰想笑，并且没忍住。 俩人就那么隔着两三步的距离，宋仰抿了抿唇，许澄阳挠了挠头。 最后，俩人相视笑了。 第84章 元旦假期有三天, 之后很快就要期末考试然后放寒假了，宋仰和许澄阳就没回家。 他俩假期里也没什么别的安排，正好附中那边也放假, 盛铭希和宋仰视频时，怒斥他在外面过的乐不思蜀抛弃朋友，斥了半小时, 最后决定带顾迟过来找他们玩。 宋仰和盛铭希从小一起长大，关系亲近如同亲兄弟，宋仰那么怕麻烦的一个人，隔三差五接盛铭希的视频通话听他天上地下的扯一个小时都不嫌烦，盛铭希来找他玩他很高兴, 和许澄阳说这件事的时候，甚至有些兴奋。 但许澄阳就没那么兴奋了。 话说, 过去的几个月时间里, 当宋仰还在偷偷摸摸隐藏心思, 小心翼翼遮掩的时候，盛铭希和顾迟那边已经确定了关系，正式谈起了恋爱。 许澄阳倒不是不欢迎他们, 只是在他看来顾迟是宋仰的白月光，他担心宋仰看到自己的白月光和自己的好兄弟在一起心里会不舒服。 当然, 他知道自己心里肯定也不会很舒服，毕竟他自己现在还无法正视大家的关系，可能接受不了宋仰看到白月光时的反应。 这种顾虑也不算是不合理, 但说出来就会显得自己很小心眼, 许澄阳矛盾纠结了半天, 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只是问宋仰。「帮他们订酒店的话, 定几间房合适呢？」 这个问题算是把宋仰给问住了。 盛铭希和顾迟虽然已经是恋爱关系，但盛铭希还未成年，宋仰理性层面上相信盛铭希不会没有分寸，但实际会怎么样他也不能确定，毕竟他自己靠近许澄阳的时候，也会有某些不合适的冲动。 思来想去，宋仰打算把这个问题抛给盛铭希，结果刚拿出手机打开对话框，盛铭希的信息先甩了过来，是市中心某酒店的预订截图，两间。 宋仰递过去给许澄阳看，许澄阳瞬间就有些脸热，为自己不单纯的思想而感到尴尬。 宋仰见状则立刻避开目光，收回手机快速打开本地点评app，转移话题。「等他们来了可以带他们去吃当地特色餐厅，你知道哪家最正宗吗？」 许澄阳尴尬着清清嗓子。「就你刚来那会儿聪哥带我们去的那家吧，他们家味道很好，就是有点贵。」 「没关系。」宋仰说。「图书馆把十二月的工资打给我了，再添点能够。」 「你可算了吧。」许澄阳说。「那么辛苦才赚来的钱，才不给他们吃掉。」 宋仰很敏锐的从他的语气里察觉到了一丝丝除心疼之外的其他情绪，不过他担心勾出自己打工的事，惹得许澄阳不高兴，就直接没说话。 许澄阳自己都没意识到，甚至哼了哼继续。「实在不行到时候就让他们自己付帐单吧，反正他们家庭条件都很好，俩小破孩子 ，住那么好的酒店。」 宋仰看看他，观察着脸色，附和着跟了句。「那样的话盛铭希能骂我俩小时。」 「他敢，还好意思骂你，他来了都应该第一时间向你道歉，作为好朋友……」 话说到一半，察觉到可能不合适，许澄阳立刻剎住车，闭上了嘴。 第159页 宋仰微微眯着眸子琢磨了片刻，忽然明白了什么，当时想笑，但努力忍住了，并且没动声色，甚至刻意带了点委屈。「那等他来了，你帮我打他。」 许澄阳闻言蹙眉，感觉现在就已经开始很心疼他了，想拍拍他的手臂以示安慰，但伸手过去，直接被握住了。 大概人都是感性动物，只要感觉到自己被偏爱就会放肆，宋仰拉过他的手后，十指交叉，放在了腿边。 许澄阳愣了下，但没抽开。 宋仰从这个动作里感受到了自己正在被接纳，表面装的没事人一样，视线仍然在手机上，但心里满满的都是得逞后的窃喜。 附中那么卷的学校，除去国庆节就没有提前放假的习惯，但盛铭希觉得三天时间太短，来迴路上就要占两天，没什么玩的时间，就串通他爸妈和顾迟爸妈帮他们向学校多请了两天假，幸亏他俩平时成绩好，两家父母也都是开明的，给了他们这次独自出来玩的机会。 俩小子是中午左右到的，从出站口出来看到宋仰和许澄阳，盛铭希火箭似的速度冲过来，一个拥抱把宋仰撞出去恨不得三米远。 「大爷的，h市怎么这么冷啊，冻死我了！」 许澄阳早就料到盛铭希下火车后第一句就得是这话，他递给盛铭希一个购物袋，里面装着两套保暖衣裤，还有一些保暖贴。 盛铭希一看。「什么玩意儿，秋裤啊？」 「是保暖。」许澄阳说。「我建议你和小顾现在就去找个地方换上。」 盛铭希撇嘴。「我可不穿。」 这时，顾迟姗姗跟上来，笑盈盈的打招唿。「澄哥，宋仰。」 许澄阳笑着点了下头。 宋仰问顾迟。「感觉怎么样，冷吗？」 问完，他注意到许澄阳立刻看了他一眼。 顾迟笑着说。「冷呢，刚刚在室外下高铁，给我冻的都差点儿不会走路了。」 「那就去穿上保暖吧。」宋仰说。「澄哥已经提前给洗过了。」 「嗯。」顾迟点点头，接过盛铭希手上的购物袋。「还是听宋仰和澄哥的，这边室外温度太低，容易冻伤的。」 盛铭希不情愿。「可是穿上太丑了。」 「不丑的 。」顾迟笑着哄他。「你身材那么好，就算是穿上保暖，整个h市也找不出一个比你更帅的人啦。」 盛铭希还是不太情愿。「忽悠我呢？」 「不是的，是真心话。」顾迟去拉了拉他的手，撒娇似的晃了晃。「去嘛，我们是来玩的，冻到就玩不好啦。」 许澄阳又看了宋仰一眼。 宋仰装没注意到。 盛铭希当然还是不太情愿，但顾迟拉着他的手哄他，弄的他拒绝不了，他撇嘴笑笑，也就答应了。 目送俩人手牵手去了火车站的更衣室，许澄阳回头看看宋仰，说。「他俩还挺好。」 宋仰明显能感觉到许澄阳有点吃醋了，但不准备解释，他在网上查过，醋意是两人情感发展最好的催化剂，他得抓住这个机会。 而另一边更衣室里，盛铭希正在对顾迟表达自己的疑惑。「你没有感觉到，澄哥今天似乎有点不对劲啊。」 「嗯。」顾迟表示同意。「可能是年龄大了，更觉得我们是小孩了，懒得搭理我们。」 「不能。」盛铭希说。「我怀疑是他和宋仰闹矛盾了，他们明显不像以前那么亲密了。」 「哦。」顾迟对他们的了解不如盛铭希，只能继续表示认同。「那我们尽量想办法帮他们和好吧。」 俩小子换好衣服，四个人打车直接去了预订的餐厅，当地特色菜量大，口味重，小伙子们很喜欢，吃的很开心，最后许澄阳结的帐。 盛铭希定的酒店正好也在市中心的中央大街，距离餐厅走路就五分钟，吃完饭后四个人熘达过去放行李，办理完入住，坐电梯上楼，盛铭希和顾迟进了同一间。 一开始许澄阳还以为他俩就是爱腻乎，谁知没过多会儿就听他俩在那商量谁睡哪张床，他立刻问了句。「你俩要住一间房吗？」 「是啊。」盛铭希说。「怎么了？」 许澄阳说。「不是定了两间房？」 「另一间给你们住啊。」盛铭希说。「我们过来玩你俩不得全程陪同吗，我想着你们再回学校住，来来回回怪麻烦的，就干脆多定了一间。」 「这是重点吗？」 许澄阳有些无语。「重点是你俩能住一间吗？」 盛铭希和顾迟闻言面面相觑，同时明白了些什么，同时失笑。 盛铭希说。「澄哥，你想什么呢，我俩才几岁啊。」 「…」许澄阳。「…」 盛铭希看他吃瘪，笑的更乐呵。「哎呦，这十七八岁的还是太单纯，就是不如二十二三岁的想的多啊，哈哈哈。」 许澄阳当时就尴尬了，沖盛铭希瞪眼不管用，又改为瞪宋仰。 宋仰只好阻止盛铭希。「你差不多得了，待会儿澄哥揍你。」 「揍吧。」盛铭希往大床上一趴。「只要澄哥打我屁股，我就和你一样，是澄哥最爱的宝宝。」 「别了吧，澄哥才不要你，澄哥只要宋仰一个宝宝。」 顾迟说着，伸手在盛铭希屁股上拍了下。「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吧。」 盛铭希故意夸张的「哎呀」了一声，趴那吆喝。「为什么，我不理解，为什么澄哥也是我的澄哥，但我却不是澄哥的宝宝，我不理解啊！」 第160页 宋仰说。「别妄想了，澄哥是我一个人的。」 「哎呦。」盛铭希立刻转头对顾迟说。「瞧瞧，宝宝长大了，会说人话了。」 顾迟又拍了他一把。「不许这么说宝宝，不然澄哥真要揍你啦。」 「也是，不敢了不敢了。」盛铭希说。「现在也算是在他俩的地盘，他俩一伙的，咱俩干不过，算了算了，认输，哈哈哈。」 「…」 许澄阳无语尴尬了半天，最后直接让他们给气笑了。 宋仰也想笑，但忍住了，然后什么都没说，帮盛铭希和顾迟放好行李箱，简单收拾了下，拉着许澄阳去了隔壁。 许澄阳不是很能接受自己莫名其妙就住上了酒店，但还没来得及拒绝，到隔壁房间之后接到林聪打来的电话。 「今晚上中央大街那边教堂有跨年活动，你俩也别回学校了，直接住下吧，待会儿我和梓妍也过去，请小傢伙们吃个饭，晚上咱们大家一起跨年，就这么定了。」 林聪撮合小情侣心急，听说许澄阳和宋仰有机会住酒店，立刻噼里啪啦作安排，说完之后不给许澄阳拒绝的机会，直接挂了电话。 许澄阳举着手机站那儿蹙了会眉，转头看向宋仰。 宋仰当然不可能有意见，立刻清清嗓子。「那要不，就住下吧。」 第85章 由于许澄阳从前不知道避讳, 在家里从来都是和宋仰睡一起，盛铭希还不知道他俩现在关系有所转变，订房间的时候给自己和顾迟要的是双床房, 特意给他俩要了一间大床房。 许澄阳对此颇有微词，但也不好声张，就自己悄悄下楼问了问能不能换个房间, 结果前台工作人员告诉他，元旦假期是当下旅游最尖峰时段，酒店已经没有其他房间了。 换也没得换，又不能让盛铭希和顾迟睡大床房，许澄阳有些发愁, 脸色就显得不太好。 三个小伙中只有宋仰知道怎么回事，顾迟很疑惑但不敢问, 盛铭希主观上认为是宋仰惹到许澄阳了, 刚才暗搓搓帮着哄了半天没哄好, 决定直接一点。 「澄哥，宋仰最近是不是又搞事了？」 许澄阳被问的直接一愣，立刻就有点心虚了。 毕竟也算是同样一起长大, 许澄阳也不是很擅长掩饰，盛铭希看他那反应当时就确定了。「他到底怎么你了, 你说，我现在就能替你揍他。」 「…」 盛铭希平时有些大大咧咧，但大多数时候还是很细心, 许澄阳知道他那是察觉到了什么, 但实话肯定是不能说的, 就立刻绞尽脑汁的想，终于想出了个理由。「 他不听话, 非要去打工。」 说完，担心这个理由不够，立刻又补充了句解释。「每天都要工作好几个小时，但一个月只能挣五百块。」 「什么？工作一个月就赚五百？」 盛铭希非常不能接受，转头看着宋仰。「这还不如你去培训班批改作业干十天挣得多呢，你是不是傻啊？」 「…」 宋仰挺无语，懒得搭理只有在感情方面才特别迟钝的盛铭希，但怕许澄阳太过于紧张，只好配合。「别的工作不好找。」 「不好找就别找，有澄哥在，还能饿着你吗。」 盛铭希说。「这可怪不得澄哥生你气，你居然敢让他的小宝贝去吃那样的苦，这不得心疼死他。」 宋仰看看许澄阳，没说话。 顾迟也小声跟着劝。「澄哥，宋仰年纪还小呢，不懂事，不过他既然已经知道错，改掉就好了，澄哥就不要生他气啦。」 许澄阳见顾迟说话都显得有些小心翼翼了，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可能影响到了他们，连忙调整了下心情，对顾迟笑了笑。「嗯，你们几个小孩，就你比较懂事。」 顾迟嘿嘿了两声。「我不是小孩啦，上星期刚过完生日，已经成年啦。」 许澄阳听后笑容一僵，转头看向宋仰。 宋仰几乎是秒懂他在想什么，感觉形势不妙，立刻说了句。「坐那么久的车应该挺累了，先休息会儿吧，一个小时后咱们再出发去玩。」 盛铭希和顾迟都注意到了许澄阳脸色的骤变，互相看看对方，双双点头。「可以。」 宋仰应声转身，拉着许澄阳就出去了。 回到隔壁房间，关上门，许澄阳直接对着宋仰蹙起眉。「 你去跟小希说，让他过来和你住，我和小顾一个房间。」 宋仰没吭声，用沉默回答：不行。 「不是我想的多。」 许澄阳说。「如果小顾也还没有成年，我可以相信小希不会胡作非为，可现在…反正我觉得这很不合适。」 宋仰仍然没吭声。 许澄阳见他不动弹也不说话，蹙眉片刻，打算自己去，但转身刚要开门，被宋仰拉回来直接摁在了门板上。 「澄哥。」 宋仰其实并不想表现的太有压迫性，但觉得有些话不该说的遮遮掩掩，他问许澄阳。「为什么一定要纠结这个，他们已经在一起了，就算是真的发生了什么，又怎么样？」 许澄阳自认在这件事上很有原则，一点也不憷和他对视。「小希还没有成年，未成年不应该做成年人才可以做的事，这是原则。」 「这是你的原则。」宋仰说。「盛铭希和顾迟有他们自己的相处模式，我们不应该干预，何况我相信盛铭希，他不是那样的人。」 第161页 「这可说不好。」许澄阳说。「年轻气盛的岁数最容易冲动，面对喜欢的人，没有谁能做到绝对理性。」 「话是这样说没错。」 宋仰靠近了半步，目光从他的眼睛下移，最后停在嘴唇上，对他说。「我有时候也会有冲动。」 许澄阳一愣，紧接着立刻抬手，直接捂住了宋仰的眼睛。 宋仰没有反抗，任睫毛轻轻刮着许澄阳的手心，继续说。「但我可以克制住自己，我可以做到，所以我相信盛铭希也可以。」 许澄阳突然也想把他的嘴也给捂起来，但他自己也不知道处于何种心态，见宋仰唇角微动似乎是还有话要继续说，就没能成功把手抬起来。 「澄哥，不管是成年还是未成年，只要是真心互相喜欢，两个人之间虽然不致于是你一指令我一动的关系，但对彼此的尊重一分都不会少，只会尽自己的努力给予更多，这跟年龄没有关系。」 许澄阳感觉自己正在被洗脑，想反驳，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澄哥。」 宋仰又说。「不要太过紧张，我们都知道分寸，给点信任，好不好？」 「…」许澄阳直接更没话说了，红着脸捂他的眼睛继续捂了会儿，松开，放下了手。 话题说到这里，也就应该暂停，再继续就多了。 宋仰很有眼色，不再继续说什么，后退两步打开了卫生间的门。「要不要洗把脸，洗完我们也躺一会儿？」 许澄阳没回应他。 宋仰又说。「晚上参加跨年活动应该会折腾到挺晚，会很累，提前休息一会儿，好不好？」 许澄阳这才点点头，下了他这个台阶。 小伙子们出来旅游很随性，说好的休息一小时，结果一觉直接睡到了傍晚，直到林聪带陈梓妍把隔壁的餐厅的订位信息过来，许澄阳喊大家起床，他们才勉强爬起来。 林聪订的餐厅是附近的另一家特色，碍于人多为了说话方便特意订了包间，环境很舒适。 一群人里就顾迟和陈梓妍生疏些，许澄阳负责给彼此作了介绍。 陈梓妍看看新认识的俩弟弟，忍不住感嘆。「你们首都那边是不是有什么bug啊，怎么长出的小伙子们一个比一个帅，这也太不公平了。」 顾迟不好意思说话，喊完人只顾嘿嘿傻乐。 但盛铭希不一样，他从小就话多，只要他看顺眼的人，半句话都不会让掉地上，立刻笑着的回应。「才没有不公平，我们首都那边有bug，你们h市有挂，大街上的姑娘没一个不漂亮的，我聪哥上辈子大概是认真烧香了，眼力不是一般的好，找了个最好看的。」 「这小嘴甜的。」 陈梓妍被逗的乐的不行，回头沖宋仰说。「瞧瞧人家，都是一个地界长出来的小伙子，你怎么就不具备这项能力呢？」 宋仰说。「他傻。」 「说谁傻。」 盛铭希抬腿要踢人，宋仰反应很快的躲开。 林聪看乐了。「可以啊，有对象就是不一样了啊，胆儿都肥了，连你澄哥的小宝贝都敢揍了。」 「那是。」 盛铭希回头把顾迟搂过来，笑嘻嘻的说。「虽然我和宋仰武力值不相上下，但我们小顾比澄哥厉害啊，不说别的，就单单说哭，澄哥就根本哭不过我们。」 这话听起来不像夸人，更像调侃，顾迟听后立刻拿手指戳了戳盛铭希的腰，撅起嘴警告他。「你才爱哭。」 「哎呦哈哈，对不起，我说错话了。」 盛铭希立刻笑着道歉。「是我爱哭，我可爱哭了。」 顾迟勉强接受他的道歉，但还是又戳了他一下，盛铭希就只好再继续哄。 俩人之间的甜蜜氛围恨不得溢出来，冲击着旁边围观的人。 林聪笑着沖宋仰挑了挑眉：怎么样，羡慕不？ 宋仰不敢太放肆，用意念回应：嗯。 林聪再次挑眉：那快上啊。 宋仰深受鼓励，收回目光，开始盘算怎么「上」。 小伙子们一多半都是能聊的，吃着饭天上地下的扯，聊了接近三个小时，这顿饭才结束。 从餐厅出来在街上随便熘达着逛逛小店，拍拍照，到达跨年大集会地点时，时间也差不多了，教堂前的广场上已经围了好多人。 盛铭希利用他优秀的社交技能，以及自带的走到哪里都会被人喜欢的挂，快速和周围人聊成了好朋友，成功带领大家挤到了前排。 教堂是西方建筑，据说已经有一百多年的歷史，晚上灯光亮起，欧式復古风格的华美之感体现的淋漓尽致。 宋仰已经不是第一次和许澄阳来这里，但大概心情和氛围不同的缘故，周围那么拥挤，耳边那么喧闹，他仍然觉得很喜欢。 盛铭希和顾迟站在他俩的左边，指指这里，看看那里，兴奋的叽叽喳喳。 林聪和陈梓妍站在他俩的右边，他们靠近彼此，互相耳语，笑容开心灿烂。 差几分钟到零点的时候，现场气氛不断开始躁动，越来越激动，所有的情侣们都拥抱在了一起。 盛铭希抱着顾迟，林聪抱了陈梓妍。 宋仰也想抱，但他不知道许澄阳让不让，怕抱了就算越界。 好在林聪一直没忘关注还没促成的小情侣，见气氛都到这个份了可上俩人还没什么动作，一着急，直接伸手推了宋仰一把。 第162页 盛铭希激动之余，注意到了林聪推宋仰，他也没多联想，以为林聪也是为了帮他俩和好，就立刻也跟着推了许澄阳一把。 俩人被推的前后错开，在那么拥挤的情况下，自然而然的就贴在了一起。 恰好这时，接近零点，教堂钟声开始敲响倒计时，所有人的目光和注意力都被教堂上的时钟吸引过去。 宋仰趁机从身后把许澄阳环抱进怀里，并迅速收紧手臂，把人圈住，杜绝了许澄阳试图挣扎的可能。 周围的人都在跟着钟声大喊着倒计时。 宋仰喊不出来，抱住人的那一刻，他的心跳声立刻咚咚的响起，盖住了周围的所有声音。 零点一到，钟声停止，一颗烟花升上天空，轰隆炸开，绚烂的光火立刻点燃了整个夜空。 烟火的光芒映红了许澄阳温柔的侧脸，宋仰垂眸看着他，有股冲动随着剧烈的心跳不断翻涌。 但他不敢真的亲下去，只敢低头凑近，嘴唇擦过许澄阳的耳朵，低声对他说话。 「澄哥，新年快乐。」 许澄阳从被抱住之后就飞走的魂魄，在听到宋仰的声音之后，重新回归。 耳边气息的冲撞，让他的心跳彻底乱了，行为也跟着不受控制，他几乎是下意识的握上了宋仰抱着他的手，紧紧攥着，小声回应。 「新年快乐，我的宝贝。」 第86章 跨年烟火秀持续了十几分钟, 带动起的气氛空前热烈，结束之后所有人都还沉浸在兴奋之中跟着现场的音乐继续兴奋。 唯独盛铭希很快冷静了下来。 他有些疑惑。 说起来，由于宋仰小时候家庭状况很不好, 受了很多苦，许澄阳觉得小孩儿可怜，主动做了他的哥哥, 从小百般呵护，万分宠爱，俩人之间关系亲密，牵手搂抱，甚至是亲亲, 那都是两人相处的常态，对此盛铭希从来不觉得有什么不正常。 但以前所有的亲密动作, 绝大多数都是许澄阳对宋仰做的, 宋仰几乎没有做过主动方。 以至于这冷不丁的, 看到宋仰抱许澄阳，盛铭希觉得很不对劲。 他以为或许是自己少见多怪的缘故，再者宋仰现在已经比许澄阳高很多了, 许澄阳再像以前那样抱多少会有些吃力，反过来确实更合理些。 可转念一想, 盛铭希又觉得似乎也不是那么回事，许澄阳抱宋仰是出于哥哥对弟弟的宠爱，那宋仰抱许澄阳是什么呢, 总不能说是弟弟对哥哥的宠爱, 那太不合乎常理了。 所以, 盛铭希很疑惑。 跨年活动散场时，广场上人太多, 到处都很拥挤，盛铭希揽着顾迟往外走，用手臂挡着不让被人挤到他，前面林聪护着陈梓妍，他回头看了看，发现宋仰也正以类似的姿势搂着许澄阳。 走出拥挤区域后，周围人没有那么多了，盛铭希松开顾迟改为牵着手，林聪环着陈梓妍的肩，宋仰还在搂着许澄阳，盛铭希不时的回头观察，感觉他那手臂像是上了锁似的，一副恨不得这辈子都不打算松开的样子。 在其他方面都很精明偏偏只在感情方面格外迟钝的盛铭希，难得敏锐了一次，非常确定的意识到了宋仰的不对劲。 林聪和陈梓妍把他们送到酒店后，上楼看了看房间，聊了几句，之后就离开了。 盛铭希谎称自己饿了，让许澄阳陪着顾迟，单独把宋仰叫了出去。 跨年夜街上的小吃店都不打烊，盛铭希拽着宋仰随便进了家店，随便点了些东西，找个位置坐下，直接开门见山的问话。「老实交代，你和澄哥怎么回事？」 宋仰毫不意外，一开始他就注意到了盛铭希对他的观察，他甚至还故意对许澄阳做了几个不是很过分的暧昧动作，生怕盛铭希看不明白。 盛铭希是他最好的朋友，他没想瞒着，但事情毕竟还没确定下来，他也不好自己主动说。 「就是你想的那样。」宋仰说。「我在追他。」 「你大爷啊！」 盛铭希直接瞪起了眼。「宋仰，你是不是疯了，你怎么能对他干得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啊？」 「…」 宋仰挺无语。「我怎么就不能了？」 「那可是澄哥啊。」盛铭希说。「从小一把屎一把尿给你拉扯大的澄哥，长兄如父啊！」 「…」宋仰说。「没那么夸张，就差五岁。」 「重点是差几岁吗？」盛铭希说。「重点是你俩的关系，澄哥就是你的亲哥，你这么干合适吗？」 宋仰说。「不是亲的。」 「这也不是重点！」 盛铭希感觉跟他说不明白了，气的捏捏太阳穴，做了个深唿吸，又继续问他。「那澄哥怎么想的，他能任凭你这样胡作非为？」 宋仰说。「 他没说不行。」 「你是不是哄骗他了？」 盛铭希说。「宋仰，咱们做人得讲良心，澄哥心疼你，宠你，迁就你，为了你什么都愿意做，但你不能没有底线啊。」 宋仰直接蹙起了眉头。 盛铭希的话还未说透，就已经精准的戳到了他一直不敢正视的痛处。 许澄阳原先那么直的一个人，因为不能接受同性，不知道拒绝过多少帅气优秀的男孩子，为什么偏偏没有拒绝他？ 宋仰其实知道，许澄阳能单单对他有如今的态度，与从小对他的特别心疼和特殊关爱有着很大的关系，可能许澄阳仅仅只是捨不得他难过，所以才不会拒绝。 第163页 宋仰一直不敢正视这一点，不敢让自己深究，他就是盼望着，自己努力一些，可以做到让许澄阳对他的感情从根本上发生变化。 同时，他当然也会担心，担心如果许澄阳的感情最终转变不了，仅仅只是为了不伤他的心而委屈自己跟他在一起。 「宋仰，说实话，这冷不丁的，我确实不太能接受你俩之间的关系发生这么大的转变，但这都是次要的，主要是你和澄哥从小到大的情谊，不能因为这件事给搞砸了。」 盛铭希说着，见宋仰情绪明显低落了，多少有些不忍心，嘆了嘆气，又问他。「你现在告诉我，你是怎么回事，是一时兴起还是？」 宋仰垂着眸子沉默了片刻，说。「我从小就喜欢他。」 「…」 盛铭希沉默了。 宋仰这种性格，很少直白的表达自己的心里话，他只要说了，就不可能是假的。 盛铭希听后直接愣了半天，他以为自己足够了解宋仰，可现在想想，又发现自己其实忽略了很多。 宋仰那么冷淡的性格，唯独会对许澄阳表现的格外依恋，别人碰一下都不愿意，只给许澄阳一个人抱抱亲亲，许澄阳夸他一句，他能高兴上好几天，训他一句，也就失落上好几天。 许澄阳刚离开家上大学的那阵子，他就跟丢了魂似的，整天不是莽莽撞撞就是对着手机发呆。 那么怕麻烦别人的一个小孩，奶奶去世后，许澄阳每个月往返一千二百多公里回家看他，整整三年时间，他愣是没说过一次拒绝的话。 每个许澄阳回来的周五晚上，宋仰都会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教室墙上的时钟，等下课铃声响起，第一时间冲出教室，在人来人往的学校门口扑进许澄阳怀里，顾不上在意别人的眼光。 为了早日追到许澄阳身边，跳级，提前高考，放弃了很多原本可以更优秀的机会，只做了一名普普通通的大学生。 盛铭希不是顽固的性格，过了最初的震惊，情绪平復下来，仔细琢磨琢磨，也能理解。 许澄阳从小对宋仰那么好，宋仰喜欢上他也是正常的，关键是许澄阳怎么想。 沉默许久之后，盛铭希问宋仰。「要不要我去帮你打探一下。」 「不。」 宋仰回答的很干脆。「你别去问他。」 「为什么？」盛铭希说。「你不敢？」 宋仰没回答，几乎默认，他确实怕得到自己不想知道的答案。 但许澄阳和宋仰之间的关系太特殊了，盛铭希不能允许放任他们的关系走向不归路，还是觉得有必要弄清楚。 打包好饭菜回到酒店，已经凌晨三点钟，时间已经很晚了，不再合适找人谈话，盛铭希决定明天再聊。 几个人坐在一起随便吃了几口，准备休息，盛铭希对顾迟说。「小顾，我想了下，咱俩现在住同一个屋确实不合适，要不今晚你跟澄哥住，我和宋仰睡隔壁。」 顾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冷不丁听他这么说有点懵，但好歹知道盛铭希突然提出这件事肯定是有理由的，眨巴了几下眼睛，转头问许澄阳。「可以吗，澄哥？」 许澄阳一下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转头看向宋仰。 宋仰原本是有计划要趁这次机会做点什么的，但经盛铭希提醒，意识到了没弄清楚许澄阳究竟是什么想法之前，有些事直接做了其实并不合适，只好作罢。 宋仰对许澄阳点了点头。 许澄阳皱了皱眉，问他。「隔壁只有一张床，你可以吗？」 宋仰不能接受跟除了许澄阳之外的任何人同床共枕，就算对方是盛铭希也不可以，以前盛铭希留宿他家，就算硬要往他床上赖，也会被他无情的赶去别的房间。 但现在形式所迫，宋仰不能拒绝，他心情不太好，但脑子还在，话出口之前，转了个弯，对许澄阳说。「或者我和小顾睡这个屋，你俩睡隔壁。」 「…」 许澄阳表情一僵，脸当时就垮了垮，话说的不容反驳。「 我跟小顾住这屋。」 最终分房方案由许澄阳拍板决定，之后大家收拾了东西，各去各屋睡觉。 宋仰不愿意和盛铭希睡同一张床，打了个地铺，好在酒店铺的地毯也有地暖，盛铭希骂了他半天毛病多，最后多给了他床被子。 俩小子今晚上该说的都在外面说的差不多了，没什么要继续聊的，熄灯之后谁也不再吭声，闭着眼睛各琢磨各的事，各发各的愁。 闹腾了一晚上，原本应该很累，但俩人整夜谁都没正经睡着。 早上七点多，天刚刚亮，盛铭希往宋仰那边探了探脑袋，见他唿吸平稳，一副睡的正踏实的样子，就放心的从被窝里爬了起来。 拿着手机轻手轻脚的开门出去，盛铭希立刻给许澄阳拨了个语音通话过去。 许澄阳这一晚也没睡好，迷迷瞪瞪的被手机震动声吵醒，拿起来一看是盛铭希，当时脑海里叮铃了一声，人就几乎是瞬间醒了。 其实昨晚注意到盛铭希观察自己的不止宋仰，许澄阳又不傻，他甚至连宋仰故意做的那几个动作都注意到了。 昨晚俩小子出去了趟，回来情绪状态明显变了，原本最反对分房的盛铭希突然提出换房，宋仰又表示同意，许澄阳当时就知道情况不简单了。 他就猜到，盛铭希必定得找他聊一聊。 第164页 也果然，通话接起来，盛铭希第一句就是： 「澄哥，你可以出来一下吗，我想跟你聊聊。」 第87章 许澄阳毕竟是小伙子们的大哥, 也算是他们那个不大点小团体中的灵魂人物，盛铭希不太具备像质问宋仰那样质问他的胆量，想着是不是委婉一点。 结果俩人往酒店楼下的休息区一坐, 许澄阳直接给他来了句。「你有什么要问的，问吧。」 盛铭希也就委婉不起来了，挠挠头, 问他。「你和宋仰到底怎么回事啊？」 「就是你看到的那样。」许澄阳说。「我打算追他。」 「…」盛铭希一听直接无语。「你俩是不是提前串供了？」 许澄阳没明白。「串什么供？」 盛铭希撇撇嘴。「宋仰也说他在追你。」 「 嗯？」 许澄阳皱皱眉。「他还说什么了？」 盛铭希说。「他还说是他主动的，他从小就喜欢你，以后也非你不可。」 「…」 许澄阳再次皱皱眉，心情即刻变的复杂但感动，忽然觉得宋仰是真的好。 在大环境还没有那么包容的当下, 同性之间的爱情没那么容易被所有人接受。 许澄阳毕竟是年长者，从小把宋仰当亲弟弟, 自认承担着引导教育的责任和义务, 结果一个不小心给带偏了, 到了这条路上，还是他先挑起的，说出去总归是不怎么好听。 他非常坚定的认为这件事是自己先开始的, 觉得宋仰是为了维护他，才把责任全都揽在了自己身上。 「别听他瞎说, 他才没有想追我，最开始他根本不能接受，还刻意躲了我一段时间呢。」 「啊？」 许澄阳从小就不是个擅长掩饰撒谎的人, 心里想的基本都会在脸上体现出来, 这一点跟宋仰有着巨大差距。 盛铭希很确信自己看他的脸色猜心思的能力, 见他脸上流露出的失落那么真切，当时就疑惑了。 难不成宋仰撒了谎？ 「再说他原先根本就不喜欢我这样的, 我就不是他理想的类型。」许澄阳说。「 现在之所以愿意接受，八成也是怕我伤心。」 「…」 盛铭希有点懵。「他理想的是什么类型啊？」 许澄阳看看他，皱皱眉。「这你不应该很清楚吗？」 「我怎么会清楚啊。」 盛铭希说。「他又从来不跟我说这些。」 「…」 许澄阳有些无语。「你不用跟我装傻，他以前暗恋小顾，我都知道。」 「 什么？」 盛铭希直接瞪起了眼睛。「他暗恋谁？」 「小顾。」 许澄阳说。「你们仨上高中那会儿不还因为这事儿闹过一段时间吗，他还给小顾买定情信物了呢，两个戒指，分别刻着两个人名字的缩写。」 「…」 盛铭希瞪眼瞪了半天，脑袋里有什么东西忽然灵光一现，问许澄阳。「 就是宋仰藏在家里书桌底下的那两条链子啊？」 许澄阳撇了下嘴。「嗯。」 「…」 盛铭希无语了。 其实关于当年仨人闹的那一场，后来盛铭希也没能明白宋仰瞎掺合什么，但他能确定，宋仰和顾迟之间半点意思都没有。 再说那两条链子，盛铭希跟宋仰关系好，经常在他家玩，小时候也不知道避讳，爱翻腾他的东西，那两条链子在他们认识顾迟之前就翻出来过好几次，怎么可能是买给顾迟的定情信物。 当初盛铭希没当回事，现在想想，上面刻着的「c」根本就是「澄」。 盛铭希不是个反应慢的，结合两个人的表现，再回想起过往很多事件，很快总结出答案： 虽然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错，导致俩人没能搭上同一根弦，但俩人都没说慌，宋仰暗恋在先，许澄阳动心思在后，俩人没有就这件事正经沟通过。 彼时的盛铭希年龄还小，想的不够全面，倒是也没有刻意的偏袒谁，只是临时想到宋仰这边孑然一身没什么阻碍，但许澄阳这边父母亲朋的有一大堆。 这样的情况下，如果最初是许澄阳主动的话，以后万一遇到阻力，他们之间的关系能更稳固一些。 所以盛铭希快速思考之后，坚定的认为，无论谁先招惹的谁，但结果必须是许澄阳追宋仰。 「 澄哥，我以前没当真，不知道宋仰是真的暗恋过小顾，我一直误会他是为了刺激我。」 许澄阳闻言蹙眉看着他。「真的？」 「真的。」 盛铭希说。「但我现在知道了，觉得很对不住宋仰，好在他现在已经把心思放在了你身上，澄哥，你就放心大胆的追他吧，我百分之二百的支持你。」 许澄阳蹙眉看他看了会儿，忽然伸手过来揪住了盛铭希的耳朵，为宋仰报仇似的。「你怎么当好兄弟的，刚还不同意呢，现在一听他暗恋小顾就立刻迫不及待的要把他推出去是吧？」 「…」 盛铭希冤枉死了，但又不能为自己辩解，撅着半边脸老实认错。「 我不是那个意思，主要对方是你啊，澄哥，你对宋仰有多好我从小看在眼里的，我坚信，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比你对他更好的人了，除了你，把他交给别的任何人我都不能放心。」 「…」 许澄阳揪着他的耳朵琢磨了琢磨他这话，感觉很有道理，松了手。 但想想宋仰昨晚失落的样子，又给了一个警告的眼神。「以后再敢给他压力，看我怎么收拾你。」 第165页 「不敢了不敢了。」 盛铭希嘿嘿赔着笑脸，心里一边暗骂自己真是操心的多余，一边想着就看他俩这架势不在一起天理都难容。 而此刻，躲在酒店休息区大理石柱后面听他俩对话听了个全程的宋仰，沉重了一整晚的心情如释重负，全身舒畅了。 他终于知道，原来，许澄阳一直是这样想的。 酒店提供自助早餐，聊天和偷听的按顺序各归各位，仿佛什么不曾发生，等顾迟也姗姗起了床，洗漱完后，大家一起下楼吃早餐。 盛铭希揽着顾迟，宋仰也主动去牵了许澄阳的手。 知道了许澄阳的心思，宋仰表面虽然没有特别表现出什么，但整个人都处于兴奋状态，想不了盛铭希所想的那么多，许澄阳是他从小就仰望的人，好不容易得了个心里踏实，他他太想抓住了，简直恨不得立刻就和许澄阳确定关系，已经顾不上想别的。 带星的酒店好处就是服务好，早餐花样多，顾迟觉得新鲜，什么都想吃一点，盛铭希每样都帮他取了最多一口的量，占了十几个盘子。 宋仰还没正经谈上恋爱，但已经想效仿小情侣的相处模式，见盛铭希摆了那么多盘，也想为许澄阳摆，结果被许澄阳轻飘飘一句「不许浪费」制止了。 他不甘心，见盛铭希和顾迟脑袋凑一起，有说有笑吃的甜甜蜜蜜的样子，有点羡慕，那吃的给许澄阳送到了嘴边。 但可惜许澄阳理解错误了，许澄阳见他一直注意对面俩小子，流露出一脸不甘心的样子，以为他是白月光情结作祟，所以非常不高兴。 这种事不好直接说出来，许澄阳又不会假装高兴，就只能挑别的毛病。 宋仰给他剥了个虾，他拒绝。「大早上的谁爱吃这些腥的，要吃你自己吃。」 宋仰给他夹了块玉米糕。他拒绝。「太甜了不想吃。」 宋仰给他倒了杯牛奶，他拒绝。「不要，都凉了，喝了肚子疼。」 宋仰最开始还挺困惑，看到盛铭希在对面故意和顾迟腻腻歪歪的显摆，才明白过来怎么回事。 于是不急不躁，过去贴着许澄阳坐，温声问他。「想吃什么，我去帮你拿。」 许澄阳瞥瞥他。「想吃的这里没有。」 宋仰说。「哪里有，我去买。」 「学校的食堂有。」 许澄阳哼了哼。「三号窗口的大猪蹄，你现在去买吧。」 「…」 这属于刻意刁难了，估计是气的不轻，不哄自己好不了的那种。 宋仰想了想，撸起袖子，把手臂伸给他。 许澄阳一愣。 宋仰说。「 现在过去买回来也凉了，要不你啃两口凑合一下？」 宋仰很少会开这样的玩笑，许澄阳盯着他愣半天，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许澄阳长得很好看，笑起来眼睛弯弯，长睫毛忽闪忽闪的，又温柔又明艷，宋仰就那么看着他，连眼睛都不捨得眨一下。 把人闹笑了，这顿饭吃的就顺利了很多，宋仰再给东西，许澄阳就都会接着，宋仰喜欢照顾他，也喜欢看他吃东西，眼睛几乎全程都长在了他的脸上。 最后在对面显摆了一早上的盛铭希都看不下去了，吃完早餐趁顾迟和许澄阳去放回收餐盘的的功夫，小声提醒宋仰。「你能不能收敛点？」 宋仰没懂。「什么？」 「你看澄哥那眼神。」 盛铭希瞧了瞧不远处许澄阳的背影，回头凑近宋仰，更放低了声音。「我总担心你下一秒就扑上去对他欲行不轨。」 「…」 宋仰有些尴尬，但不想落怂。「比起你还是差了点。」 「我俩关系不一样啊。」盛铭希说。「我和顾迟现在属于正经恋爱关系，清楚明朗，干点什么都是必要且应该的。」 「…」 毕竟自己现在和许澄阳的关系还没有正式确定下来，盛铭希说的这话，宋仰很难反驳，但不能接不上话，就顺嘴问了句。「你俩都干什么了？」 「更多的没干过，也就是牵手，拥抱，还…接过吻。」 盛铭希说着，呲牙一乐。「那感觉可好了。」 「…」 这话宋仰就接不上了，连盛铭希那么个在感情上格外迟钝的傻子都已经尝过了接吻的滋味，他却没有。 这时，送盘子的许澄阳和顾迟回来了。 刚吃过饭，嘴唇都会显得红艷艷的，许澄阳皮肤白，就更明显。 宋仰用目光迎接朝自己走过来的人，盯着他的唇，眸子不自觉的沉了沉。 接吻的滋味，他也想试试。 第88章 有些事讲究个天时地利人和, 也不是想就立刻能实现的。 盛铭希和顾迟在h继续玩了三四天，宋仰和许澄阳全程陪同，每天都在忙着到处逛景点, 找好吃的好玩的，直到最后一天送他们去火车站上了高铁，宋仰也没能再找到什么合适的契机。 没能找到机会表个白, 关系仍然没确定，美好的愿望就仍然还只是个愿望。 元旦的三天假期过完，许澄阳实验室有个项目计划年终收尾，开学之后立刻忙了起来，宋仰经常连找他一起吃顿饭都要赶着时间, 也就更没有了机会说别的。 一月中下旬，本科生们全体进入到了紧张而忙碌的期末考阶段。 月底, 软体工程学院的全部课程考试结束, 宋仰放了寒假。 第166页 研究生们其实也早放了假, 但许澄阳毕竟需要用五年的时间读完硕士和博士，学业压力比较大，他导师手头的研究项目也格外多, 导致假期的时间被占用是常事。 许澄阳要留校继续上一段时间的课，到春节前几天才能彻底休息, 宋仰原本想留下等着他，但恰好赶上周敏茹那两天和许晋康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正闹矛盾，许澄阳听说妈妈已经三天没搭理他爸了, 十分不放心, 自己又走不开, 就让宋仰提前回首都替他看看。 就这样，元旦过去一个多月, 两个人的关系非但没能拥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反而喜提了两个星期之久的分离。 其实周敏茹和许晋康也没什么大矛盾，无非是许晋康最近经常外出应酬，总是喝很多酒，周敏茹担心这样下去身体会坏掉，要求他戒酒。 戒酒对于一个公司老闆来说比较难做到，许晋康给不了这个保证，周敏茹跟他较劲，怎么都不搭理他。 宋仰并不是很会帮家长们缓和关系，回来帮着调解了三天，半点没什么好转，他很有挫败感，晚上和许澄阳视频的时候，有些垂头丧气。 「澄哥，我是不是很笨？」 许澄阳在那头让他逗笑了。「嗯，你是挺笨的。」 宋仰抿了抿嘴。「那你说该怎么办啊？」 许澄阳想了想，说。「转移矛盾点吧，他们夫妻俩吵架属于内部矛盾，你想个办法给他们找点事儿，把内部矛盾转化为敌我矛盾，让他俩一致对外，这样他俩之间就不闹了。」 宋仰想了想，感觉很有道理，当天晚上琢磨了一晚上，第二天傍晚卡着下班时间在许澄阳家的厨房里忙活。 周敏茹和许晋康下班前后脚回来，进屋闻见饭菜香，立刻先后表达了惊喜。 周敏茹说。「我都多少年没享受过到家就有热乎饭菜的待遇了，还得是我们小阳阳！」 许晋康说。「小伙子长得帅，又会做饭，越长大越优秀了啊。」 「这么好的小伙子，也不知道将来会落哪家姑娘手里。」 周敏茹笑着感慨道。「得是什么样有福气的才能找到咱们家啊。」 许晋康闻言立刻附和，顺便也趁机为自己说了几句好话。「那当然是像我老婆这样有福气的啊，那什么，我也就是最近忙了点，平时不也经常给你做饭吃呢吗。」 然而周敏茹完全不吃他这套，直接朝他翻了个大白眼儿，没搭理他。 许晋康夫妇各自去洗了手，换好家居服出来，宋仰也正好把最后做好的汤端上桌。 大家一起坐下来之后，周敏茹立刻笑滋滋的问宋仰。「这学期怎么样，我们小阳阳有没有遇到漂亮的女孩子呀？」 毕竟如同一家人似的生活了十来年，宋仰对这两夫妻也算比较了解，他就知道周敏茹必然会挑起这个话题。 若是以往，宋仰会直接说没有，然后尽快换个话题。 但今天他没说，抬起头和周敏茹对视了一眼，又立刻把头低了下去。 这么明显的目光闪躲，对面俩人不可能看不出来，许晋康夫妇当时就各自眼睛一亮，然后同时转头看向了对方。 许晋康给了个眼神，周敏茹会意，转头回来问宋仰。「看来是有了啊，那女孩是哪里人啊，多大了，是你们班的吗？」 宋仰没回答。 许晋康呵呵笑了两声。「不用不好意思，你这都已经上大二了，有了喜欢的姑娘是多好的事啊，快跟你阿姨说说，让阿姨也帮你参谋参谋。」 「就是啊。」 周敏茹也说。「放心，阿姨和叔叔都很开明的，只要对方女孩人品好，不管是哪里人，家境怎么样，阿姨和叔叔都不会反对的，你就说说嘛。」 宋仰再次抬了抬头，对上两道近乎放着光的眼睛，略显犹豫，低下头去，小声回答。「不是女孩。」 周敏茹怀疑自己听错了。「不是什么？」 许晋康也立刻问了句。「那是？」 宋仰把脑袋耷拉的更低了些，声音还是很小，但确认吐字清晰。「是男生。」 许晋康夫妇直接双双一愣，随后齐齐转头，看向对方。 周围空气凝固了能有两分钟之久。 许晋康艰难的回过头来，问宋仰。「你这是…一时兴起还是怎么回事？」 宋仰说。「我也不知道。」 「怎么发现自己喜欢男孩的啊？」周敏茹说。「你从小也没这个倾向啊，对方是什么人，你年纪还小，可能很多事都还明白不过来，别让别人给带偏了。」 「没有。」宋仰说。「是我先喜欢他的。」 「…」 许晋康问。「这事儿，你哥知道吗？」 宋仰犹豫了下，回答。「 知道。」 「那他是什么态度啊？」 周敏茹问。「他能同意？」 宋仰没回答，只是把脑袋耷拉的更低了。 许晋康夫妇见状，又互相看了看对方，一时也再无言。 虽说宋仰是他们从小看着长起来的，但毕竟不是自己的，宋仰的个人取向问题，他们无权干涉，说多了不是，说少了也不是。 气氛又凝固了两分钟。 宋仰小声说了句。「叔叔，阿姨，对不起，我错了。」 「不用。」许晋康忙说。「不用道歉，我和阿姨虽然不太能接受，但我们尊重你的想法，我们可以尝试理解。」 第167页 宋仰没说话。 「不过。」 许晋康又说。「我们还是得提醒你一下，咱们身边的大环境现在还没有那么包容，选择一条与大众观念相悖的道路，将来必然会面临很大的压力，这点你自己一定要考虑清楚。」 「是啊。」周敏茹也说。「你们年轻人想法新潮，我们老一辈必然是跟不上的，到时候被别人知道免不了要被指指点点，闲谈议论，遭受别人异样的眼光，你还记得小澄的堂哥吧，他就是一个摆在眼前的例子，家里不接受，周围的亲朋好友们也不理解，现在搞的孩子家都不敢回了。」 「宋仰啊。」 许晋康嘆了嘆气。「你呢，从小很独立，很有自己的主意，这点我和阿姨都很相信你，但在感情问题上，你确实还很年轻，可能考虑的少，也可能只是一时冲动，如果可以的话，我们还是希望你能再重新考虑，走一条好走的路。」 「是呀。」 周敏茹说。「从小我们是把你当亲儿子看待的，和小澄一样，不求你们将来大富大贵或是取得什么了不起的成就，只希望你们能踏实安稳的过普通日子。」 「好孩子。」 许晋康又嘆了嘆气，伸手拍了拍宋仰的肩。「听叔叔和阿姨的话，这件事再考虑考虑，好不好？」 宋仰听话的点了点头，说。「叔叔阿姨，这件事我会再考虑，但可以请你们不要再去问澄哥了吗？」 许晋康夫妇几乎是秒明白他的意思。 毕竟这么多年来，许澄阳就像个长辈一样对待宋仰，总是拿宋仰当小孩儿，让他们也近乎忽略了俩孩子其实也没差几岁。 想当初听说宋仰有早恋倾向许澄阳都能都气的好些天没理人，得知他跟男孩在一起，怕不得气翻了天，在学校指不定怎么收拾过他了。 在许晋康夫妇看来，许澄阳必然还在生气，不然整天心肝儿小宝贝的，说什么也不会捨得让宋仰自己先回来。 「 放心，我们不问。」 周敏茹安慰宋仰说。「小澄有时候脾气也急，但你应该能明白他对你的心，不管怎么样都肯定是为你好，你也多理解理解，不用太过跟他较劲，好不好？」 「知道了。」 宋仰点头应下，之后的这顿饭，全程沉默着，没再说话。 昨晚许澄阳提醒他转移矛盾，他思考了一个晚上，最终想出了这个馊主意。 他是下了决心一定要和许澄阳在一起的，他也知道许晋康夫妇不太能接受，在将来可能会成为他们的阻力，所以他要先把自己推出去，打个预防针的同时，也让许晋康夫妇明白，是他先主动的，到时候他们就不要太过苛责许澄阳。 转移矛盾的效果可想而知，吃过饭，等宋仰回了自己家，周敏茹也顾不上还在生许晋康的气，对着他抹起了眼泪。「你说这叫什么事啊，那么可怜的小孩，吃了那么多苦，好不容易长到现在快成年了，冷不丁又出了这样的事，怎么会这样啊。」 许晋康把她拉进怀里抱抱，嘆着气说。「是咱们没及时关注到，才让孩子走偏了，想想实在是愧对他爸和奶奶的嘱託。」 周敏茹说。「他要是能改还好，要是改不了，这以后可怎么办啊？」 「没办法，孩子身边已经没什么别的亲人了，只能我们帮他扛着。」 许晋康又嘆了嘆气。「他要真改不了，我们就努努力，尽量提前把压力帮他扫一扫吧。」 第89章 这个假期宋仰没再去培训班打工, 因为许澄阳不让他去，给转了五千块钱过来，强行让他收下, 然后要求他待在家里代替自己陪爸妈。 宋仰现在处于正追他的阶段，形势所迫，不敢造次, 只能老老实实听话，待在家里白天看看书，收拾收拾卫生，晚上赶在许晋康夫妇下班之前把饭做好，然后陪着吃饭看电视聊天。 关于宋仰取向的事, 许晋康夫妇很贴心的没有揪着不放，没再刻意提起, 只是偶尔聊天聊到某个契机上, 会插一句提醒, 内容也是以希望他能做到三思而后行为主，并没有强迫他什么。 两个星期的时间掺杂着思念，过的就格外的慢, 距离除夕夜仅剩三天的时候，许澄阳终于回来了。 高铁中午到站, 许晋康夫妇都还在上班，宋仰自己来接他，当看到人从闸机口出来的时候, 宋仰有很强烈的想要扑上去把人抱住的冲动。 但他忍住了。 在家乡和在外地到底还是不一样, 即便首都那么大, 火车站离家那么远，能碰到熟人的概率极低, 但还是会有顾忌。 许澄阳也有同样的感觉，走出来之后和宋仰对视了一眼，笑了笑，见他伸出了手，就把自己背着的包给了他。 这是近四五年来，为数不多的几次他们在高铁站见面却没有抱抱，但两个人心里都清楚，只是彼此对视的那一眼，其中饱含的甜蜜早已经超越了拥抱。 宋仰提前做好了饭，还炖了汤，到家打开门，屋子里的香气立刻扑鼻而来。 俩人一起成长的这些年里，许澄阳从来不吝啬对宋仰的夸奖，也不羞于表达，每次抓到点儿机会就恨不得要把宋仰夸上天。 像今天这种情况若是放到以前，许澄阳进门必定得先吹一段夸张的彩虹屁，夸高兴了没准儿还能掰着宋仰的脑门儿凑上去亲一口。 但放在身份转变的过程中的当下，许澄阳表现出了他长这么大以来从来没有过的内敛和含蓄，没有夸夸，只是平平静静的问了句。「做饭了啊？」 第168页 宋仰答。「嗯。」 然后，俩人对视一眼，各自移开目光，许澄阳进屋放东西脱外套，宋仰换拖鞋去厨房开火，谁也没有再说别的话。 下午盛铭希来转了一圈，没什么正事儿，主要就是过年期间他要陪爸妈出国度假，临走前来和许澄阳打个招唿，顺便提醒了下宋仰。「你能不能别老用那种眼神看澄哥，眼神如果能犯罪，你这都得够判个十年二十年的了。」 宋仰真没觉得自己就只是偶尔才看两眼能有什么过分的，但经盛铭希提醒，他还是注意了的，晚上许晋康夫妇回来之后，带他和许澄阳一起出去吃饭，他全程避讳，保证没看许澄阳一眼。 许澄阳也一样，盛铭希那话虽然是偷偷跟宋仰说的，但很不巧的让他听见了，整个晚上他也避讳着，没怎么正眼看宋仰。 而他俩之间几乎没有互动，不可能不引起许晋康夫妇的注意，吃完饭回到家后，宋仰跟他们打了声招唿直接回了自己家，许晋康夫妇进屋关上门，立刻对许澄阳进行了长达十分钟之久的训话。 「你这是什么态度，有你这么做哥哥的吗？」 「人家小孩对自己的个人问题已经很矛盾了，你作为哥哥，不能接受还不能尊重吗，你看他晚上那小心翼翼的样子。」 「不管怎么样，咱们自家人得理解他，尤其是你，他从小那么依赖你，连你都对他冷言冷语不理不睬，你让他自己怎么办？」 「他年纪还小，咱们没能及时关注到他的心理变化，没有及时进行正确引导，这就已经很失责了，坚决不能再一味的责怪他了。」 「再说责怪也是没有用的，你看你大伯和伯母，和你堂哥对抗了好几年，改变什么了，除了闹得鸡飞狗跳，让别人看了笑话，到现在一家人都快不联繫了。」 「反正我们不能允许宋仰也变的像你堂哥那样孤立无援，既然当初答应了他爸爸和奶奶，你就得对他负责。」 「没错，我们也不能允许你对他使用冷暴力，你今天不许在家睡，给我去对门。」 「…」 许晋康夫妇义愤填膺，对着许澄阳机关枪似的无缝衔接，弄的许澄阳半句嘴都没插上，到最后直接被骂懵了。 直到被爸妈联合拖起来推出门外，许澄阳都没能缓过神来思考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在楼道里愣了半天，被冻的扛不住了，许澄阳才反应过来，从妈妈给扔出来的装睡衣的袋子里找出了宋仰家的钥匙。 结果打开门进去，人立刻又懵了。 宋仰刚洗完澡从浴室出来，由于时间已经挺晚了，他以为许澄阳在家睡不会再过来了，洗完澡就没穿衣服。 还有不到一个月就成年的男生，虽然还是很瘦，但肩膀比两年前身高刚窜起来时宽厚了不少，又一直在保持锻鍊，身上平滑紧緻，没有一点赘肉，胸腹部可见清晰的肌肉线条。 以及腹部以下… 许澄阳只看了一眼，脑袋里嗡的一下，几乎立刻停止运转。 他也不是没看过宋仰不穿衣服的样子，甚至前两年的时候他都还经常和宋仰一起洗澡，宋仰身上哪里有个痣他都很清楚。 某些绝对领域，他也不只见过，还碰过，还故意逗弄过，现在甚至还能回忆起当时的手感。 但… 那毕竟是心无旁骛单纯的只是把小孩当弟弟的时候，没有更多其他的杂念。 现在不行了，弟弟不再单纯的只是弟弟，他的脑海里也掺杂了一些不再纯粹的心思，心态就完全不一样了。 这也算是许澄阳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真正直观的意识到，站在自己面前的不再是那个眼巴巴的小孩，而是一个高大健硕的男人了。 宋仰实在也没能想到许澄阳会突然开门进来，脚步勐的停住，紧接着立刻钻进卧室套了条裤子。 等他出来，许澄阳还愣在门口没回过神。 宋仰只能主动化解尴尬，强装镇定走过去，把门关上，回头问他。「怎么过来了？」 许澄阳闻声总算是艰难的回了神，结果目光撞上他仍然光着的上身，脸又蹭的一下热起来，说话都不利索了。「我，我爸妈让我来的。」 宋仰没能立刻明白。 许澄阳又说。「他们骂了我一顿。」 宋仰更不明白了。「为什么？」 许澄阳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他确实不知道，毕竟先被骂懵一次，紧接着再被视觉刺激的发懵一次，他此刻脑子里很乱，有点理不清思绪，只是机械的回答。「他们说我不理解你，不尊重你，对你使用冷暴力。」 宋仰皱了皱眉。 许澄阳接着说。「他们说不能让你最后变得像我堂哥一样。」 听到这句，宋仰才总算是找到了点头绪，他大脑飞速思考，很快就明白过来了怎么回事。 「 澄哥，有件事我没告诉你，我对叔叔和阿姨坦白了自己的取向。」 许澄阳一愣，抬头看向他。 宋仰立刻说。「我只坦白了自己。」 许澄阳又一愣，下意识解释。「我没怪你。」 「我知道。」 宋仰说。「 我就是告诉你，可能他们是因为这件事误会你了。」 「…」 许澄阳愣那琢磨了琢磨，总算是稍稍理清了些思路，明白了怎么回事，他收回目光，揉了揉鼻子。「哦。」 第169页 宋仰站那看着他，犹豫了下，问他。「害怕吗？」 许澄阳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努力平復下内心的慌乱，认真思考了下这个问题。 他们现在的这种关系，怕被父母知道吗？ 答案当然是肯定的。 他爸妈向来都比其他的父母开明，但从来对他的个人问题都秉承一个观念，那就是按照正常的成长轨迹，读书工作，结婚生子。 再者他自己从小就标榜自己是直的，绝不可能会喜欢男生，导致父母也认定了他的性别取向，从没有怀疑过，没有过心理准备，接受起来就必然会很困难。 但他会因为父母关有可能会很难跨越所以放弃吗？ 当然不会。 许澄阳从来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唯独在和宋仰之间的关系处理上，是他人生至此做过的最不果断的决定。 但他知道，自己动了心思是真的，有了慾念也是真的，这一步既然已经走出去了，他就绝不可能再收回来。 许澄阳抬起眸子，对上宋仰的眼睛，认真的对他说。「我会找机会和他们坦白的。」 这算是直白的给了回答。 宋仰一时间心跳如擂鼓，立刻燃起了很强烈的冲动，他逼近一步，把许澄阳挤在自己和门板之间，盯着许澄阳的眼睛，问。「坦白什么？」 许澄阳几乎是秒懂他的意思。 是啊，坦白什么呢，他们到现在连关系都还没有正式确定下来。 「澄哥。」 宋仰其实在脑海里设计过很多场景，或是刻意制造的惊喜，或是偶遇的浪漫契机，他还准备了很长一段的表白词。 可真到了这一刻，他的大脑一批空白，那些之前背的滚瓜烂熟的华丽且浪漫的词藻，到现在一个也想不起来。 关键时刻真正能脱口而出的，只有朴实无华的那么几个字。 「澄哥，跟我在一起吧，我保证，一辈子对你好。」 说完，他激动的忽然想哭，眼眶直接红了。 许澄阳比他更激动，感觉自己的脸都快烧着了，忍不住的想闪躲，但他还是努力让自己保持和宋仰的对视，回答的声音颤抖，但分外清晰。 「 好。」 第90章 和暗恋了整个少年时代的人确认了关系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大概是先激动的热泪盈眶, 再兴奋的彻夜难眠。 宋仰这一晚上都没能成功睡着，最近养成的习惯一时间很难再纠正回来，尤其在这种特殊的节点上, 许澄阳还是没有和他一起睡，他也没有强求。 但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就只是隔壁卧室的距离, 他就是觉得很想念许澄阳，想的厉害，时不时就要从床上爬起来，轻手轻脚的走到隔壁卧室门口，扒着门框往里面看两眼, 看看许澄阳温柔的侧脸，听听许澄阳均匀的唿吸声, 然后满足的回到自己卧室。 一个人默默的折腾了一整夜, 到早上, 宋仰的亢奋心情才稍稍平復了些，天亮之后他再也躺不住，起床洗漱, 然后做早餐。 早餐做好给许晋康夫妇送过去两份，陪着他们吃完, 把碗筷拿回来洗干净，许澄阳才起床。 许澄阳昨晚心情也很激动，但毕竟他昨天又是早起又是做火车的, 太累了, 后半夜就成功睡着了。 只不过大脑兴奋导致睡着后一直在做梦, 梦境里乱糟糟的还一直在疯跑，起床后更累, 打着哈欠从卧室里出来，走路都东倒西歪的。 宋仰就瞅准了这个机会。 话说昨晚表白成功后，本来应该趁机做点什么亲密的事，让他们之间发生些更实质性的进展，但宋仰太激动了，只顾着憋住不让自己哭的太丢人，别的就没顾上。 许澄阳又因为害羞，也没主动对他做些什么，导致俩人确认关系之后别说亲密的事，就连抱都没抱一下。 事后夜里回过味来，宋仰为这事懊恼的不得了。 以至于看到许澄阳打着哈欠东倒西歪的从卧室里走出来，他立刻迎上去假装扶一把，然后趁机把人抱住了。 许澄阳哈欠打了一半，直接愣那儿，连嘴巴都忘了闭上。 宋仰本来打算先说几句「走路小心点别摔了」之类的话，但想想觉得多余，于是咬咬牙，直接改口。「早安，男朋友。」 「男朋友」这三个字出现的实在是过于令人意想不到，且冲击力十足，许澄阳几乎是瞬间彻底清醒，眨巴着眼睛愣了很久，张着的嘴巴才成功合上，清清嗓子，不自然的回应。「早，早安。」 宋仰并没有就此收手，把人稍稍松开一些，垂眸看着他。「睡的好吗？」 许澄阳迎上他的目光，立刻感受到了他眼神里的灼热。「还，还好。」 「我睡的不好，有件事忘了做，一直惦记着。」 宋仰说着，目光下移，最后定在了许澄阳的唇上。 许澄阳几乎秒懂了他的意思，唇角下意识微微动了动。 宋仰没能扛住诱惑，立刻低头下去。 只不过，没能吻到。 就在他的唇即将触碰到许澄阳时，许澄阳偏头躲开了。 「不可以。」 许澄阳把脸埋在他肩上，低声说。「你还没有成年。」 宋仰立刻皱了皱眉，不能接受这个理由。「只差十几天了。」 「差一天也不可以。」许澄阳说。「 没成年就是不许，这是原则。」 第170页 宋仰仍然不能接受。「盛铭希也没成年。」 「噢？」许澄阳直接来了句。「羡慕他啊？」 「…」 宋仰感觉到了不妙的气息，几乎秒认怂。「 澄哥，我错了。」 许澄阳却不依不饶了，脸从他肩上抬起来，把人推开，转身往卫生间走。 宋仰也没想到自己求个亲亲不但没成功，反倒是居然还求翻车了，许澄阳故意拐着弯吃醋，他也不好立刻解释什么，只能亦步亦趋的跟在许澄阳身后讨好。 许澄阳刷牙他给挤好牙膏接好水，洗脸他给递毛巾，擦完再给挤润肤乳…最后直接贴心到把许澄阳都给逗乐了。 「行了，别献殷勤了。」 许澄阳笑着推推他。「不生你气，快出去吧。」 宋仰抿抿嘴。「没献殷勤，这就是身为男朋友该做的。」 「你可拉倒吧。」许澄阳说。「快出去，我现在要上厕所。」 宋仰不想出去，甚至思考了下许澄阳上厕所他能帮什么忙，但思考半天无果，况且许澄阳还拿眼睛瞪他。 不过他也没有那么老实，临出去之前，趁许澄阳不防备，强行把人搂过来在许澄阳额头上亲了口，亲完快速熘出去关上卫生间的门，站那儿驻足片刻，确认里边的人没有生气，嘴角扬起很大的弧度，转身美滋滋的去厨房热做好的早餐。 由于许澄阳放假晚，回来后在家里休息了两天，就该过春节了。 今年的除夕夜，许澄阳一家去的是南城的爷爷奶奶家。 许家是个大家庭，光是爷爷这一支就有许澄阳的爸爸，大伯和姑姑三家人，再加上爷爷的兄弟姐妹的孩子们，往年一大家人全部凑在一起，除夕夜能直接坐五六桌，跟吃席似的，整个晚上都会人仰马翻的格外乱。 但今年冬天下雪多，天气也格外冷，爷爷奶奶们年纪大了，怕折腾的身体不舒服，就没往一块凑，这个除夕夜就许澄阳爷爷奶奶这边的三家儿女们在一起过的。 宋仰向来不喜欢人多闹腾，按理说今年心情应该能轻松一些，谁知却恰恰相反。 其实不管人多人少，除夕夜的流程都差不多，先是小辈们问候敬酒，然后是长辈们互相聊聊家常，最后是大聚会的必备节目，催婚。 以往人多的时候，年轻的小辈们也多，长辈们催婚催谈恋爱什么的都会雨露均沾，不会只可着一个人催。 但现在大伯家的堂哥没回家，姑姑家的混血弟弟又还太小，适龄青年就剩许澄阳一个，所有人的火力就全部都对准了他。 爷爷说。「小澄啊，你说你这也过完生日了，都二十三了，早到了能领证的岁数了，怎么还不找女朋友？」 奶奶也说。「就是啊，我和爷爷从你成年那会儿就开始盼着你早点结婚娶媳妇儿，结果这好些年过去了，你还连个女朋友都没有，到底怎么回事嘛？」 姑姑说。「现在说结婚什么的还早点，但恋爱还是要谈的，年轻好时候就那么几年，可别都给荒废掉了，还是快点找个女朋友吧。」 连外国姑父都用很蹩脚的中文附和了两句。「 你们中国有句古诗歌，『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 ，年轻的恋爱更浪漫，要抓住时机。」 就大伯和伯母没参与。 许澄阳被念叨了一晚上，几乎没怎么回应，最后爷爷急了，问了他一句。「你说你这么多年都没交过女朋友，不会和你堂哥一样，也是喜欢男孩的吧？」 此话一出，全场立刻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的看向了许澄阳。 许澄阳又向来不是个擅长隐藏心理活动的人，当时脸上的慌张表情就出卖了他。 「真的啊？」 奶奶立刻也急了。「小澄，你跟奶奶说实话，奶奶保证不怪你，真的是这样吗？」 许澄阳没否认，收回目光，低下了头。「嗯。」 啪嗒两声。 周敏茹手里正拿着的筷子掉到了地上，紧接着和许晋康同步一起，扭头看向了宋仰。 宋仰心头勐的一跳，几乎是立刻站起来道歉。「对不起，是我…」 「宋仰！」 许澄阳直接打断他，随后也站起来，伸手揽上他的肩，手指在他肩上捏了捏，示意他不许再说话，然后自己转头对所有人解释。 「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对不起没能提前给你们点心理准备，今天日子特殊，可能也不是很合适，但既然已经聊到了这里，我觉得还是应该向你们坦白，我和宋仰在一起了。」 「什么！」 爷爷惊讶的直接拍了把桌子。「胡闹！宋仰才多大，你瞎说什么胡话！」 「没说胡话。」许澄阳面对爷爷，话说的不急不躁。「爷爷，宋仰还有不到十几天就成年了，他已经不再是小孩子了。」 爷爷闻言扭头看了看比许澄阳高出快半个脑袋的宋仰，皱了皱眉，但还是说。「 那也不行，弟弟就是弟弟，从那么点小孩养起来的，你怎么能对他干出这种事！」 这句许澄阳也不知道怎么回应，毕竟他自己也觉得自己这么做确实不太地道，就没解释。 这时，整个晚上都没怎么发言的大伯愁的嘆了口气。「你说你们这些年轻小孩到底都是怎么回事啊，怎么就不能好好的成家立业，怎么就是非要走歪路？」 「大伯。」 许澄阳对他解释说。「 两个男孩子的感情也是感情，两个男孩恋爱成家，那也叫成家，我们的选择可能与传统的感情观念不同，但绝对不是走歪路。」 第171页 「可是…」 大伯母说。「可是两个男孩在一起不能生孩子啊，没有孩子的家还怎么算个家呢？」 「大伯母，我能理解您的顾虑，您无非是担心没有孩子，等我们老了会没有人照顾。」 许澄阳说。「这确实是需要考虑的问题之一，但不是无解，且不说如果我们想要孩子其实有很多途径，就现在的社会形势而言，单身率连年上升，生育率持续走低，社会进入老龄化阶段，以后养老机制会越来越完善，就算我们不要孩子，也不会老无所依。」 「这也只是理想状态，未来不一定会怎么样。」 大伯说。「等你们真正到了一定岁数，想明白过来的时候万一后悔了，可能就没有机会了。」 「您说的也有道理。」 许澄阳说。「以后的事具体会怎么样，没有人可以精准预测，可现在逼迫自己选择不喜欢的道路，身心经受的痛苦和折磨，却是睁开眼睛就能立刻看到的，我堂哥这几年是怎么过的，您和大伯母应该最清楚。」 大伯和大伯母都不说话了。 这时，姑姑说了句。「小澄啊，我们也不是指责你，但这件事真的不是什么举足轻重的小事，你还是要想清楚。」 「姑姑，我明白，我也已经考虑很久了。」 许澄阳说。「我的观念是，与其为未知的未来预先忍受痛苦，不如抓住现有的，活在当下，这样最起码我可确定，我活过的每一天都是快乐的。」 许澄阳从小就对自己有规划，没怎么让人操过心，以至于他说的话家里人都能听的进去。 他的态度传达的很坚定，没有给大家留继续劝责的缝隙，一家人互相看看对方，都没再说什么。 大概也是归功于堂哥之前轰轰烈烈闹过的那几年，全家人听说这件事，反应没有想像的那么激烈，甚至和平的继续吃完了这顿年夜饭。 往常年夜饭吃完，一大家人都会留宿在爷爷奶奶家，热热闹闹的聚个两三天，但现在毕竟出了这么个事，许晋康夫妇受到了很大的心理冲击，不可能还有心情留下参与热闹，当天跨完年之后，直接带着俩小子回了家。 到了之后也没给宋仰解释的机会，直接把他撵回对门，然后单独把许澄阳拽进了屋里。 第91章 「许澄阳, 你太过分了，天天给我跟你妈洗脑说什么自己不喜欢男生，结果到最后直接给我俩来这么一出是吧！我平时是不是太纵容你了, 把你惯的现在这么不知道好歹！」 把许澄阳拽进屋里，屁股都还没坐到沙发上，许晋康就直接噼头盖脸一顿骂。 周敏茹也不护着他, 拿手指戳着他的脑门儿，气的咬牙切齿。「我就说你这些年怎么连个关系好的女生都没有，你老实给我交代清楚，从什么时候开始惦记上的！」 许澄阳被爸妈骂也并不觉得冤枉，清清嗓子。「就最近。」 「胡说！」 周敏茹立刻又戳了下他的脑门儿, 直接给他推的一屁股坐到沙发上。「之前我跟你爸让你忽悠的都没反应过来，现在想想, 你这一天天的满脑子没点别的, 除了宋仰就是宋仰, 你从小就不正常！」 「…」 这许澄阳就觉得有点冤枉了。「妈，话可不能这么说啊，我小时候可真没那些想法, 一点杂念也没有，也就这半年才开始的。」 「你别狡辩了。」周敏茹瞪着他。「说, 你是怎么哄骗人家孩子的，有没有欺负人？」 「我真没。」许澄阳很无奈。「没哄骗他，也没欺负他, 再说他现在比我还高呢, 我能欺负他什么啊。」 「他以前可没比你高。」周敏茹说。「你俩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你到底有没有….」 「哎呦妈妈，亲妈, 我求您，可别联想了。」 许澄阳扛不住周敏茹那么问，直接求饶。「您自己儿子什么人您还不了解吗，他都没成年呢，我能对他干什么啊，我俩真是这半年才开始有这么点意思的，前天才正式确定在一起，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周敏茹听后目光如炬的盯着他仔细观察了会儿，问他。「真的？」 「真的。」 许澄阳立刻举起三根手指。「我可以对天发誓。」 「行了！」 许晋康不愿看他那准备开始不正经的样子，呵斥了他一句，然后平復了平復情绪，冷静下来问他。「那你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谁先有这个意思的？」 「是我。」 许澄阳说。「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突然有那么一天我发现他长大了，然后看见有人追他我难受，想到他有可能会喜欢别人，我也难受，难受来难受去，慢慢就反应过来了。」 「你这算什么理由。」许晋康不能认同。「这不纯粹就是占有欲作祟吗？」 「喜欢一个人最明显的特徵不就是对他有占有欲吗？」许澄阳说。「反正我不能接受他跟别人在一起，只有我可以。」 「这只是你的想法。」 许晋康说。「宋仰呢，他自己是怎么想的？」 「他愿意。」许澄阳说。「 他也很确定喜欢我。」 「你要不要脸？」 周敏茹听不去。「宋仰都还没成年呢，他那么小能懂什么，能分得清依赖和喜欢吗，你怎么好意思说这话的？」 「…」 话糙理不糙，这许澄阳也不得不承认，遂一时无言反驳。 这时，宋仰的声音从门缝传了进来。「我能分清。」 第172页 屋里的三个人闻声，面面相觑，许晋康给了眼神示意，许澄阳去开了门，宋仰进屋站在门口，小声说。「我是真心喜欢澄哥的。」 「…」 许晋康闻言蹙了蹙眉，随后看向许澄阳。「你先出去。」 许澄阳立刻张了张嘴，但许晋康没给他机会说话，紧跟着又厉声一句。「去屋里，不许偷听！」 许澄阳只好闭嘴，老老实实出去，不过临走之前明目张胆的拉了拉宋仰的手，努力传递了点力量过去。 大概是因为许晋康夫妇从小没对他说过一句重话，此前对他的个人取向问题也比较宽容的缘故，宋仰独自面对两个人时，很意外的没有那么害怕，过去到沙发上坐下来之后，主动交代解释。 「叔叔，阿姨，澄哥没有哄过我，是我自己喜欢他的，从小就喜欢了。」 许晋康夫妇闻言互相看了看，各自嘆了口气。 许晋康说。「 宋仰啊，你还小，考虑的少，可能察觉不到这个事情也许并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是啊。」 周敏茹也说。「你的成长经歷稍微特殊了些，这些年都是小澄在身边陪着你，给了你一些依靠，你对他的感情和对别人不一样，也是正常的，但你得弄清楚，这并不一定就是喜欢。」 「阿姨说的对。」许晋康说。「你现在都还不到十八岁，接触过的人还太少，也还没有真正的去看过外面的世界，可能现在的很多想法都是不全面，也是不理性的，你能明白叔叔的意思吗？」 宋仰点点头。「明白。」 「嗯。」许晋康又嘆了口气。「宋仰，我们今天聊这个事，你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叔叔和阿姨可以向你保证，不是责怪你或是怎么样，只是希望你能再成长一些，多经歷一些之后再考虑这个问题，也许到时候你会有不同的选择。」 说实话，宋仰不得不承认，许晋康夫妇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是全世界最好的父母，即便发生了这样的事，他们对他仍然是温柔的，关爱的，没有责备，有的只是站在他的角度，为他更多的考虑。 他们觉得他年纪小，担心他只是头脑一热坐井观天的决定，所以像亲生父母那样提醒他，外面还有更广阔的世界，他还有可能看见更好的人。 可是。 他自己知道，不会再有比许澄阳更好的人了。 「叔叔，阿姨，也许只看年龄，我确实还小，没有什么资格为自己辩解，但我还是想告诉你们，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从我爸没的那天起，我就已经彻底长大了。」 「我其实可以料理好自己的生活，没有任何人管我，我都可以继续生活下去，但我仍然要抓着澄哥，让他管我。」 「这些年我一直不敢让自己长大，就怕一旦长大了，他就不会再那么在意我了。」 「从最初感情意识萌生的时候开始，我看见的人就是澄哥，这些年我一直看着他，所有的脚步都努力追着他走，他开心我就高兴，他难过，我就连觉都睡不着，那具体是什么样的感情，我很清楚。」 「叔叔，阿姨，我很确定。」 宋仰说着，揉了揉泛酸的眼睛，抬起头来，迎上许晋康和周敏茹的目光，一字一句，无比认真的说。「这辈子，我不会再看其他人了。」 许晋康和周敏茹很少能听宋仰一口气说那么多的话，且他字字句句说的赤诚真挚，他们听后双双皱紧眉头，再也没能说得出更多的话。 谈话最终也没能谈出个什么结果，所有人心情复杂又沉重。 宋仰被放回家之后，许澄阳立刻迎上来。「怎么样，他们说你了吗？」 宋仰摇摇头，然后把他拉进怀里抱住，脸埋进颈窝里，闷声说。「他们不同意。」 许澄阳立刻问。「他们说的？」 「没直说。」 宋仰紧了紧手臂。「但应该是那个意思。」 「没事儿。」 许澄阳拍拍后背，安慰他说。「 这冷不丁的，不同意不很正常吗，我们之后再慢慢跟他们聊就是了。」 「如果慢慢聊也不同意呢？」宋仰问。 许澄阳直接笑了。「 那我就离家出走，跟他们断绝关系。」 「…」 宋仰立刻松了松手，抬起头蹙眉看着他。「别乱说。」 「哎呦，凶我？」 许澄阳笑着在他眉心处揉了揉。「 好啦，放心，我爸妈今天都没发火，就说明问题不大，就算冷脸肯定也是试探我们俩的态度呢，只要我们自己坚定，他们是可以接受的。」 宋仰很佩服许澄阳乐天派的精神，这时候居然还能笑得出来，无奈的看了他一会儿，对他说。「我很坚定。」 「是吗，但看你现在这表现可不像是很坚定的样子。」 许澄阳撇嘴哼了哼。「 没准儿改天被我爸妈吓唬两下就扛不住了，就要跟我闹分手呢。」 「不会。」 宋仰立刻说。「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放弃。」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许澄阳说。「你要好好记住你今天说的话，给我说到做到，以后要是敢食言，我可饶不了你。」 「我可以发誓，如果食言，那就让我…」 许澄阳没让他说完，及时抬手捂住了他的嘴。 誓言什么的没有人不爱听，许澄阳也不例外，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不想让宋仰说。 宋仰从小就是他的心肝儿，哪怕仅有几十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他都不想让那些不好的词彙跟宋仰联繫在一起。 第173页 宋仰现在有一腔的赤诚想要表达，嘴被捂住抒发不出来，在胸口处激烈的冲撞。 炽热的目光对上许澄阳的眼睛，立刻就燃起了一股不太合时宜的冲动。 他想吻许澄阳。 冲动来的太过勐烈，导致他都还顾不上思考什么合不合时宜，就已经拉开了许澄阳的手，然后顺势捏起了许澄阳的下巴。 他试图以许澄阳来不及闪躲的速度吻下去。 但。 很遗憾。 许澄阳的手机在这时忽然震动，嗡的一下动静太过突然，导致他瞬间惊醒似的，没能把头低下去。 许澄阳掏出手机，看来电显示是爸爸，推开宋仰，清清嗓子，摁了接听键。 许晋康非常的干脆利索，接通之后说了句「回家睡」，说完就挂了电话。 许澄阳直接撇了撇嘴，觉得他父母有时候也是真偏心，只知道担心他会不会欺负宋仰，也不知道担心他会不会被欺负。 明明是宋仰天天惦记着要亲他。 第92章 两个人确定关系也才三两天的功夫, 向家里人坦白这件事根本就不再计划之内，属于意外状况，连他俩自己都没想到, 结果居然却意外的好。 许澄阳的爷爷奶奶以及姑姑都陆续打过几次电话，又具体问了些情况，然后以没有及时关注孩子的个人问题为理由数落了许晋康几句, 并没有怎么苛责许澄阳。 许晋康和周敏茹有些郁闷，但最多也就是不让许澄阳晚上再去宋仰家睡，要求他们保持些距离，注意些分寸，除此之外也没有强迫他俩作出更多的让步。 对于这种结果, 许澄阳认为他的堂哥功不可没，特意打电话过去致谢, 结果聊了一个小时, 四十分钟都在炫耀家里人对他和宋仰的理解, 剩下二十分钟分享他和宋仰恋爱的心路歷程。 最后成功把堂哥聊的羡慕嫉妒恨了，回头立刻就找爷爷告了状，要求爷爷召集全家人开家庭会议, 就他这几年遭受的不公平待遇向他道歉，并给他同样理解和尊重。 爷爷当然不可能由着小辈们闹, 具体是怎么安抚的许澄阳不知道，反正后来听说大伯允许堂哥回家了。 新年假期总共就一个星期，闹闹腾腾的很快就过去了。 许晋康夫妇开始上班, 也就做不到一天到晚的盯着他俩, 许澄阳和宋仰白天也就又能单独呆在一起。 节后盛铭希也回来了, 回来的第二天带顾迟一起来找宋仰玩，听说他俩已经向家里人坦白, 并且基本没遭到阻拦，惊讶的不得了。 「你俩有挂吧？」 这话宋仰表示无语，他和许澄阳虽然没有遭到激烈的阻拦，至少也得到了父母态度上的不同意，但盛铭希和顾迟连这点阻力都没有，两家爸妈听说他俩恋爱了，甚至还凑在一起高高兴兴的吃了顿饭。 「我很不能理解。」盛铭希说。「许叔叔和周阿姨看着也不像是思想开明到这个份上的人啊，我还以为等他们知道了至少得给你俩挨个儿揍一顿。」 「我爸可能是想揍我来着。」 许澄阳笑着说。「但他没揍孩子的经验，不知道从哪下手。」 「哇。」 顾迟表示羡慕。「叔叔从小就没揍过你吗？」 「没啊。」许澄阳问他。「你爸揍你吗？」 「 揍的。」顾迟说。「我小时候犯了错，他老拿戒尺敲我屁股。」 「你那都小儿科。」 盛铭希说。「我小时候犯错我爸直接拿皮带抽我，一抽一条血印子，可狠了。」 说完转头看向宋仰，刚想问「你呢」，结果冷不丁想起来宋仰小时候生活过的跟他们不一样，到了嘴边的话就立刻咽回去，改为：「你见过的，对吧？」 盛铭希反应已经足够快了，但宋仰还是敏锐的从他的表情里捕捉到了他咽回去的话。 其实也没什么不方便提起的，宋仰从来没觉得那是伤害，因为他清楚的知道，小时候挨过的打，受过的伤，都不是宋志远的本意，因为宋志远清醒的时候从来没动过他一手指头，连对他说苛责的话都很少。 他很确定，如果宋志远没有生病，一定会像许晋康那样，是个很开明，很温暖的爸爸。 许澄阳其实并没有从盛铭希那儿察觉到什么，但他感觉到了宋仰气息的变化，于是立刻切换了话题。 「对了，下周宋仰就要过生日啦，你们两个人那会儿开学了没？」 「开了。」 盛铭希说。「不过我跟顾迟可以请假。」 许澄阳说。「不怕耽误学习？」 「不怕。」 顾迟说。「我们的课基本都学完了，复习不差那一两天。」 「就是啊。」 盛铭希嘿嘿笑着说。「我们澄哥的心肝儿小宝贝成年礼呢，我俩不在场能行吗。」 「行吧。」 许澄阳说。「看在你俩这么讲究的份上，等你俩高考的时候，我们也请假回来，给你俩加油助威。」 「耶！」 盛铭希一听立刻开心的回头和顾迟击了个掌。「陪考团新增两名学霸成员，我俩必定旗开得胜！」 俩小子还有作业要补，玩了没多大会儿就回家写卷子去了。 宋仰做了中午饭，吃完后和许澄阳挤在阳台新购置的懒人沙发上晒太阳。 冬天的阳光很温暖，透过玻璃照进来，温温柔柔。 许澄阳靠在宋仰的肩上，问他。「 过生日想要什么礼物呀？」 第174页 宋仰没直接回答，而是搂了搂他，用实际行动告诉他：要你。 许澄阳装不懂。「给你买双新鞋子吧，要不然就给你换个新背包，或者给你买一副好的耳机。」 宋仰对他的装傻无可奈何，又不好把话说的太直白，只能闭着眼睛躺那儿不吭声。 过了那么几分钟，许澄阳就沉不住气了，啧啧两声。「这还没怎么着呢，就敢给我脸色看了，以后指不定会怎么样呢。」 对于他强行给安罪名的行为，宋仰更无可奈何，只好再把眼睛睁开，侧头看向他。「 不想要鞋子书包耳机。」 「还挑三拣四上了。」 许澄阳又哼了哼。「礼物是我送，你没有挑选的权利。」 宋仰说。「 那你还问我。」 「…」 许澄阳卡了个壳，随后立刻接上话。「我随便一问不行啊。」 「不行。」 宋仰说。「问就等于给了我选的权利。」 「那我不问了。」 许澄阳说。「我现在收回来。」 「不可以。」 宋仰说。「说出去的话没有收回的道理，我已经选好了。」 接下来他要说什么显而易见，许澄阳不好意思听，所以不等他说完就又伸出手，想要去捂他的嘴。 然而宋仰已经对他这个动作有条件反射了，偏头躲开的同时，继续了自己要说的话。「我要你。」 「…」 许澄阳深刻领会到了什么叫玩火，原本是想逗逗宋仰，结果成功把自己给逗的脸红了。 每每这种时候，他都会很感慨，明明他觉得以自己的性格应该不至于这么容易害羞，但事实就是，宋仰总是仅仅一句话就能让他瞬间脸红心跳。 但不能落怂，哪怕是强行装没听见，然后生硬的转换话题。 「时候不早了，我觉得咱们该去准备做晚饭了。」 「…」 由于这弯转的太硬，宋仰差点儿没能立刻反应过来，注意到他绯红的脸颊，才无奈的配合了句。「现在才一点多。」 「不早了。」许澄阳说。「 这不是刚开工吗，今天肯定提前下班，咱们就早点把饭做好就对了。」 这话更没道理可言，说完他直接起身，大步去了厨房。 宋仰坐那儿看着他明显不自然的背影，扯开嘴角笑了笑，随后只好也站起来，跟着他一起去了。 两个人就这么动不动就闹到脸红，腻腻乎乎的过了一周，眨眼就到了宋仰的生日。 宋仰不像许澄阳，身边总是有一群关系不错的同学，过生日能邀请到身边的也就盛铭希和顾迟。 许晋康夫妇就没和当初许澄阳成年时那样放出去让他自己安排。 虽说现在还在关系比较尴尬的阶段，但许晋康和周敏茹为宋仰过成年礼一点也没含煳，特意提前为宋仰定做了小西装，当天夫妇俩都特意请了假没上班，在家里精心布置，煮饭烧菜，准备的比亲儿子那会儿还上心。 上午许晋康夫妇在家里忙活，许澄阳陪宋仰去了趟墓园，成年这样重要的日子，还是应该让爸爸和爷爷奶奶看看。 墓园常年安静，进去之后心情会很自然的跟着平和。 宋志远和爷爷奶奶的墓碑前落了些灰尘和树叶，俩人到了之后先清理打扫，完成之后把带来的鲜花和贡品摆了上去。 宋仰穿了周敏茹帮他订做的小西装，板板正正的站在那里，显得他越发的高大挺拔。 当年才那么点个头的瘦弱小孩，现在长成了高大帅气的青年，身体健康，人格健全，顽强且坚韧，刚毅又不失温柔，方方面面都挑不出毛病。 许澄阳看看他，再看看墓碑上的照片，低声说话。「宋叔叔，爷爷，奶奶，宋仰现在长大了，长的很好，我应该没有辜负你们的嘱託吧。」 话音落地，一阵微风轻轻吹过来，摆在墓碑前的花枝颤了颤，似乎是他们温柔的回应。 许澄阳盯着那几枝花看了很久，继续说。「有件事不知道你们会是什么样的态度，我得先向你们道个歉，对不起，我…」 「澄哥。」 宋仰轻声打断他，靠过去牵起他的手，对他说。「不用道歉，他们知道。」 话说当年误以为许澄阳谈了恋爱，宋仰偷偷去了一趟h市回来之后没有地方诉说委屈，只能来到墓园，在宋志远和爷爷奶奶的墓前放声痛哭。 所以宋仰认为，他们不仅知道，还可能冥冥之中为他保佑过这件事，不然为什么明明他这一直觉的根本没有希望的事，后来却慢慢就实现了。 但宋仰没对许澄阳解释这些，只说。「我们在一起的事，他们同意。」 许澄阳说。「你怎么知道？」 「他们自己说的。」 宋仰拉着他换了个位置，然后示意他看墓碑前放着的花束。 恰好这时，又一阵风吹来，那几枝花随风轻颤，许澄阳看过去，看到摇曳的花朵正对着的，是墓碑上的照片。 宋志远和宋奶奶的照片都是轻浅的笑颜照，神态温柔，目光含笑，从这个角度看上去，就像是在肯定的回应着什么。 许澄阳鼻子勐的一酸，瞬间就掉出了眼泪。 「叔叔，奶奶，请你们放心，我会对宋仰很好，保证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任何人比我对他更好。」 微风继续吹着，花朵继续摇曳，无声的继续给着肯定的回应，许澄阳泪水很快就浸了满脸。 第175页 宋仰掏出纸巾帮他擦了擦眼泪，回头也继续看着墓碑上的照片。 宋仰其实向来很少对已故的亲人们说话，就算是说，通常也是在心里默念，不会真的说出来。 但今天大概是日子太过特殊，他心里的话在心里闷不住，难得也说出了口。 「爸，爷爷，奶奶，这些年有澄哥在身边，我一直过的很好，很踏实，也很有安全感，现在我成年了，是大人了，不再需要特别照顾，但我仍然需要他继续留在我身边，一辈子都不分开。」 「这是我长这么大以来那么多的奢望里，唯一真正实现了的，所以我很感谢你们，谢谢你们帮我实现，我现在真的…」 宋仰说着，目光收回来，转而看向许澄阳，眉眼和唇角微动，在脸上勾勒出了一个轻浅的笑容。 「很幸福。」 第93章 墓园距离城区很远, 日子又特殊想说的话也多，许澄阳和宋仰在里面多待了会儿，中午出发, 回到家天已经黑了。 盛铭希和顾迟分别举着两个小小礼花筒，等宋仰一进门，他们立刻拉响。 砰砰两声之后, 伴随头顶散落下来的亮晶晶彩片和拉花，还有俩小子兴奋的喊叫： 「surprise！」 「宋仰，生日快乐！」 氛围感和仪式感开场直接拉满。 许澄阳从玄关的柜子上取了提前准备好的花，塞到宋仰手里，也对他说。「臭小孩, 成年快乐。」 周敏茹和许晋康站餐厅那边笑盈盈的，身边是满满一桌子的饭菜, 以及中间摆着的双层蛋糕。 宋仰顶着满脑袋亮片, 捧着花站在门口, 有那么一瞬间想掉眼泪。 但好在忍住了。 他不会说什么客气的话，又觉得「谢谢」不足以表达他此刻的心情，就直接分别给大家鞠了个躬。 「哎呦, 哈哈。」 盛铭希直接乐了。「你这是干嘛啊，咱就热热闹闹过个生日, 不至于行这么重的大礼啊，我们可承受不起。」 「就是呢。」顾迟也笑着说。「你朝我鞠这一躬，我立刻感觉我准备的礼物轻了, 都有点不好意思拿出手了啊。」 「…」 宋仰有点尴尬, 扭头看向许澄阳。 许澄阳原本也在笑, 但宋仰一看他，他立刻作势训另外俩小子。「你俩事儿怎么那么多呢, 不想吃蛋糕了是吧？」 「哎呦哈哈，行，我们错了。」 盛铭希难得善解人意了一回，没揪着这事儿继续调侃，夸张的笑着沖宋仰做了个弯腰请的姿势。「来，寿星，您请进屋。」 过生日就那么几个环节，成年礼更隆重了些，但也万变不离其踪。 所有人入座之后，先送礼物。 顾迟的礼物是个磁悬浮地球仪灯，定制款，球体上嵌入了宋仰和许澄阳的合照，寓意他们之间的感情像地球一样永恆长存。 盛铭希的礼物是乐高，他每年的礼物都是送乐高，今年唯一的区别就是尺寸又创新高了。 周敏茹的礼物是一块腕錶，她认为男孩子成年带起腕錶，是成熟和时尚的象徵，和当年许澄阳成年时送的是同一个品牌。 许晋康的礼物就实用了很多，是4090显卡，行业内性能处理方面的顶配，可以完美运用于宋仰现在正在学习的软体专业。 最后轮到许澄阳，他两手空空。「我的礼物就是那束花，已经送了。」 「啥呀。」 盛铭希不能接受。「那花充其量算是仪式感消耗品，不能算礼物。」 「怎么不算？」 许澄阳说。「那就算我的礼物，不然你问问寿星，算不算？」 盛铭希看向宋仰。 宋仰弯了弯唇角，说。「算。」 「啧。」盛铭希直接翻了个白眼儿。「你说算就算吧，反正你俩之间一直就那样，腻歪起来根本没有底线。」 这话题眼看就要往不是很适合家长听的方向上偏，周敏茹忙插了句。「好啦，时间也差不多了，咱们点蜡烛许愿吧。」 「好呀。」许澄阳应声附和。「许愿吃蛋糕啦。」 之后盛敏希去关了大灯，许澄阳用打火机点燃了蛋糕上插着的蜡烛，宋仰在大家的催促下闭上眼睛许愿。 其实每年对着生日蜡烛许愿，宋仰许下的都是同样的愿望，希望大家身体健康，希望许澄阳能看到他。 十七岁的这一年，他的愿望已经圆满实现了，他彻底拥有了许澄阳的爱。 此刻对着具有特殊意义的「18」那两个数字，他的愿望第一条仍然是希望所有人健康快乐，第二条，则变成了希望许澄阳的爱永远专属于他。 顺便他还悄悄的默念了一个小小的附加愿望：希望今天能亲到许澄阳。 许愿环节在大家为他唱起的生日歌声中结束，宋仰吹灭了蜡烛，开始为大家切蛋糕。 与此同时，许晋康也拿来了提前醒好的红酒，给宋仰的杯子也倒了一些。 盛铭希很难得没有在这时候因为所有人都可以喝酒唯独只有自己的杯子里是果汁而表现出不满，乐呵呵的跟着大家一起举杯。 许晋康对宋仰说。「宋仰，从今天起，你也正式步入大人行列了，要知道，成年的意义不只是自由，更多的是责任和担当，记得保持勇敢，守住自己，做一个踏实稳重的大人。」 宋仰点点头。「谢谢叔叔，我知道了。」 第176页 周敏茹说。「 当然成年也只是个阶段划分而已，不代表就到此为止了，还需要继续成长呢，以后遇到什么事，还是要我们一家人共同面对，要好好记住，叔叔和阿姨永远是你坚实的后盾。」 宋仰努力忍住鼻酸，再次点点头。「谢谢阿姨，我记住了。」 许澄阳没对他说什么话，只在桌子底下握了握他的手，然后就招唿大家一起碰了杯。 作为今天的寿星，新晋成年人，宋仰喝酒不再被限制，每个人都要单独跟他碰一碰，酒一杯杯的往肚子里灌。 但不知道是他酒量过于好了还是怎么回事，最后整桌人除了不喝酒的盛铭希，几乎都开始有些犯迷煳了，他还愣是半点儿醉意都没有。 吃吃喝喝闹腾到十点多，生日宴才接近尾声。 许晋康和周敏茹都喝了不少酒，但还没到什么都顾不上的程度，仍然记得不允许晚上许澄阳留在宋仰家睡的事，结束后回自己家的时候，带走了许澄阳。 这可愁坏了宋仰。 他当然不可能明着提出来要许澄阳留下，但他也不甘心。 于是琢磨来琢磨去，他快速煮了锅醒酒汤，端着就又去了对门。 许晋康夫妇都已经洗完澡准备睡了，就许澄阳还赖在沙发上哼哼唧唧。 宋仰把汤分好，给许晋康和周敏茹分别盛了一碗。 许澄阳喝的酒也不多，但就是躺在沙发上吵着不想动，醒酒汤也拒绝自己喝，要求宋仰给餵。 宋仰对此求之不得，但当着许晋康和周敏茹的面，他不敢把人抱起来，就蹲在地上餵。 一碗汤餵了能有二十分钟，餵完之后又去洗了热毛巾，回来再给擦脸，敷眼睛，揉太阳穴… 反正，就是墨迹着不想走。 许晋康和周敏茹其实都知道他是在墨迹什么，但现在还有点不太能接受，最开始装不懂，任凭他在那折腾。 但宋仰实在太沉的住气了，许澄阳又一直在哼唧，导致宋仰蹲在那里总能找到活儿干，就是不走。 最后许晋康和周敏茹实在跟他熬不下去了，无奈的对视一眼，直接起身回屋睡觉。 夫妇俩什么都没说，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就是让他俩爱去哪去哪，不管了。 宋仰高兴坏了，立刻就要带许澄阳走。 结果许澄阳躺那儿哼唧了一个多小时没动弹，偏偏这会儿却突然爬起来跌跌撞撞的过去敲开了爸妈的房门。 「爸妈，宋仰今天过生日，我还没有送礼物，我现在要去送礼物。」 「…」 许晋康和周敏茹很无奈，不知道他的真醉还是装的，反正不想跟他说话，直接挥挥手让他赶紧走。 但毫无疑问，许澄阳酒已经醒的差不多了，就是故意的，就是要让他们开口，所以继续装醉。「爸妈，我想去陪宋仰，我能去吗？」 那会儿宋仰都快吓傻了，特别怕许晋康和周敏茹被气出个好歹，回头直接连面都不让他俩见了。 好在没有。 许晋康和周敏茹气的各踢了许澄阳一脚，然后把他推出去，用力关上了门。 宋仰立刻趁机过去，把许澄阳拉走的同时，捂住许澄阳的嘴。 就这样都没能阻止许澄阳拽开他的手故意朝卧室那边扬着嗓子喊。「爸妈，你们放心，相信您儿子，我保证不会欺负小孩的哦。」 把人拉回自己家，关上门，宋仰直接出了一身汗。「澄哥，你干嘛啊？」 「还能干嘛。」 许澄阳笑了笑，说话总算是才回復了些正常。「当然是正经给你个名分呀。」 「我不用。」宋仰说。「不要因为这个惹叔叔和阿姨生气。」 「噢？」 许澄阳闻言故意眯了眯眼睛，瞧着他。「你不用？」 「…」 宋仰抿抿唇。「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可不知道。」 许澄阳哼了哼。「我就知道某些人只敢暗搓搓的搞事，就是不敢明说。」 「…」 这个时候讲道理是最不明智的选择，宋仰乖乖认错。「澄哥，我错了。」 许澄阳看他老实，没跟他继续较劲，笑着在他脸上掐了把，转身进屋，脱掉身上穿着的毛衣，去卫生间洗澡。 按理说，睡觉前洗澡属于是最正常不过的事，不至于引发胡思乱想。 但宋仰心里揣着不纯粹的想法，思绪一下子就飘了。 目送许澄阳进卫生间之后，宋仰在客厅里转了好几圈，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没成功压下去。 男生洗澡快，许澄阳洗了不到十分钟。 宋仰慌里慌张的，只用了五分钟，洗完出来，见许澄阳正拿着扫把准备清扫地上的彩片，他站那儿犹豫了片刻，直接过去，从背后把人抱住了。 许澄阳就猜到他得这样，没什么意外，甚至笑了。 宋仰有点尴尬，但不准备收手，凑近许澄阳的耳朵，小声问他 。「我的礼物呢？」 「什么礼物？」 许澄阳故意说。「我没有给你准备礼物呀。」 宋仰对他故意装傻的行为却之不恭，只能配合。「你刚刚说有。」 「那是说给我爸妈听的。」许澄阳笑着推推他。「放手。」 放手是不可能放的，宋仰只会搂的更紧，然后继续磨人。「澄哥，想要礼物。」 许澄阳不理人。 第177页 「澄哥？」 许澄阳还是不理。 宋仰的耐心就开始告急了。 刚洗过澡，许澄阳身上瀰漫着海盐沐浴露的清香，凑的越近，宋仰就越是迷煳，冲动就越是摁不住。 许澄阳不说同意，他也不太敢直接上，就故意偏头蹭上去咬许澄阳的耳朵。 这许澄阳就遭不住了，耳朵是许澄阳的敏感位置，被宋仰一碰，他整个人都要麻了，几乎是立刻就转了身。 而两个人面对面，目光对上，许澄阳下意识就要闪躲，可注意到宋仰看着他的眼神里渴望几乎要溢出来了，他又不忍心。 最后，许澄阳放弃了抵抗，红着脸踮起脚，亲了亲宋仰的嘴角。 不夸张的说，那一瞬间，宋仰心跳勐地停住，脑袋里像是有一百颗烟花同时炸裂，炸的他至少有那么三五秒钟的时间大脑里一片空白。 不过三五秒钟之后，他又勐地回了神，然后立刻双手捧起许澄阳的脸，把头低了下去。 他没有任何经验，毫无章法，唯有怀揣一颗炽热的真心，去努力在许澄阳的唇齿间盖下属于自己的印章。 唇齿碰撞，舌尖缠绕，他激动的近乎热泪盈眶，这个他从小到大一直都在渴望抓住的人… 他终于，吻到了。 第94章 初吻, 青涩时光最美好的代名词，浪漫，悸动, 甜蜜，小鹿乱撞…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里，宋仰全都经歷过了。 许澄阳的嘴唇很饱满, 很诱人，吻上去绵绵软软的，宋仰第一次没有经验，还不知道要克制，吻着吻着就开始有些失控。 他倒是也提前在网上找过接吻教程, 学了一些理论性的技巧和方法，昨天晚上还自己躲在被窝里偷偷又看了一遍。 可这事儿他毕竟期待了太久, 如今终于得偿所愿, 他实在是太激动了, 激动到真正实践的时候直接什么都顾不上了。 没有技巧，全靠本能，结果就是莽莽撞撞, 狼吞虎咽，激动过了头, 一个不小心就把许澄阳的嘴唇给咬破了。 最开始他还不知道，亲的太过投入，直到快喘不上气了, 不得不停下, 他本来就有些窒息, 睁开眼睛冷不丁看到许澄阳一嘴的血，直接吓得了个哆嗦, 差点儿原地晕过去。 许澄阳被亲懵了，自己完全不知道，被宋仰带回客厅的沙发上坐下，他还云里雾里的回不过来神。 直到宋仰着急忙慌的去拿来药箱，用无菌纱布帮他擦去血渍后又开始帮他擦药，他才感觉到疼。 手边正好有小镜子，宋仰帮他擦完药之后，许澄阳看着镜子里自己嘴唇上的小小破口，简直哭笑不得，连害羞什么的都顾不上了。「臭小子，你这是要吃了我啊？」 宋仰低头收拾着药箱，没脸说话。 「怎么啦？」 许澄阳见他不吭声，歪着脑袋看他。「不高兴啦？」 当然不是不高兴，是自责，宋仰都快自责死了。 他知道许澄阳从小就很怕疼，所以他对疼痛这件事也很在意，平时就连许澄阳被蚊子叮一口，他都得心疼半天，可现在，他居然都把许澄阳给咬出血了。 本应浪漫甜蜜的初吻被他搞成这样，他都恨不得当场抽自己两巴掌。 「哎呦，不至于。」许澄阳笑着说。「一点小状况而已，不要放在心上，下次注意点就是了。」 宋仰耷拉着脑袋，觉得自己根本没脸想下次。 许澄阳见他还不吭声，想了想，又说。「其实吧，我还挺喜欢你刚才那样的。」 嘴唇都咬破了还喜欢？宋仰不能理解，抬眸看向他。 有些话许澄阳不好意思这样面对面看着对方说，就靠过去和宋仰抱抱，然后凑到他的耳边，把声音放的很低。「因为你刚才那个样子让我感觉得到，你是真的很想要我。」 「…」 宋仰思绪直接卡了个壳，紧接着，心里的热意开始汹涌。 很多时候，他都觉得自己其实是无比幸运的，生活没有给他完整的家，没给他安逸的生活，但给了他许澄阳。 许澄阳只有一个人，但却承担着他生命里所有重要角色的爱，父母，兄弟，朋友，爱人，只要他需要什么，许澄阳就给他什么，无论他如何莽撞，许澄阳永远温柔。 「澄哥。」 宋仰手臂环上去，把人紧紧抱在怀里，他不知道这种时候要说什么话才能表达出内心汹涌的热意，他也不会表达，唯有紧紧抱着许澄阳，低声喊他。「澄哥。」 「嗯，澄哥在呢。」 许澄阳温柔的应着，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我的宝贝都十八岁了，还不会接吻，说起来也算我的失职，我没教嘛，不过以后就不会了，以后我会陪你多多练习的，好不好？」 大概是许澄阳已经很久没有像哄小孩似的这样对他说话了的缘故，宋仰非但没有因为自己都已经成年了却仍然被当作小孩而有什么不满，反而很受用，甚至很迷恋这样哄着他说话的许澄阳。 「嗯。」 宋仰说。「 我保证，下次决对不会再伤到你。」 「是吗？」许澄阳笑着说。「那我现在就想试试。」 现在还伤着，试试当然是不可能真的试的，宋仰知道许澄阳是在故意逗他，但他还是把人松开，然后捧起许澄阳的脸，凑上去，吻了吻许澄阳的眼睛。 吻完也捨不得退开，额头抵着许澄阳的额头，和他贴在一起。 第178页 他不会说情话，很多话也羞出说出口，但很亲密的这种时刻，心里浓烈爱意不停翻涌，他需要表达。 紧紧贴在一起，气息互相交融，宋仰在心里酝酿了好半天，最后终于憋出一句。「澄哥，我好喜欢你。」 许澄阳性格不像宋仰那样内敛，他从来就不是个含蓄的人，之前总是害羞是因为还不太适应他俩关系的转变，一直没回过神来。 现在俩人关系都确定了，也基本的到了家里和朋友们的认可，宋仰也已经成年了，他没什么可顾忌的，本性开始回归主导地位，也就不再含蓄。 「我也好喜欢你。」 许澄阳轻轻蹭着宋仰的鼻尖。「你愿意做我男朋友，我真的好开心。」 「澄哥。」 宋仰说。「我只愿意做你男朋有。」 「噢？」 许澄阳也不想在这种时刻扫兴翻旧帐，但醋意上来他也压不住，脱口就一句。「可以啊，现在哄人的话张口就来了，小骗子。」 宋仰就知道他得说这个，又亲了下他的鼻尖，然后拉着他起身去卧室，从抽屉最里层的盒子里取出那两枚戒指，递到许澄阳面前。 许澄阳直接撅起了嘴。「什么意思啊，这时候掏出你给别人买的定情信物给我看，你觉得合适吗？」 宋仰说。「不是给别人买的。」 「骗鬼呢。」许澄阳说。「 你都刻上人家的名字了，当我傻看不懂呢。」 「…」 宋仰弯了下嘴角，没解释什么，只是叫他。「澄哥。」 「干嘛。」 许澄阳没能及时反应过来，甚至要开始生气。「亏你那会儿还青少年呢，什么了，还买那么土的礼物。」 宋仰又笑了下，然后看着他眼睛，又叫了他一遍。「小澄。」 宋仰从小几乎没怎么直唿过他的名字，无论怎么叫，都会带一个「哥」字，如果说第一遍他没在意，那么宋仰又重复显然是不正常的，许澄阳愣了下，紧接着就很神奇的隐约明白过来了些什么。 他低头看看那链子，在抬头看看宋仰。「这是…给我的啊？」 「嗯。」 宋仰说。「其实是十几年前买的，那时候比较流行。」 「…」 许澄阳愣半天。「 你从来没说过。」 其实，也是说过的，当初许澄阳第一次发现这两条链子的时候，宋仰就尝试过，只是比较隐晦。 那时候宋仰没有丝毫把握，根本不敢声张，鼓起天大的勇气，也只敢在许澄阳盯着那个字母看的时候叫了许澄阳的小名，暗搓搓的提醒。 结果许澄阳还没懂，怎么都没能想到过，「c」其实是「澄」。 「澄哥，是我先喜欢你的。」 宋仰说。「从我很小很小，甚至可能都还不懂什么是喜欢的时候，我就已经开始喜欢你了。」 「…」 许澄阳花了至少一分钟之久的时间来消化这件事，最后皱着眉头问他。「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 答案很显然，宋仰说。「怕你不要我。」 「…」许澄阳又愣了愣，然后开始后知后觉的心疼。 宋仰长在他身边的这些年，是他的整个青春期，他其实从来没有喜欢的女生，有好感的也没有出现过，但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莫名坚信自己是喜欢女生的。 现在回想起来，大概从宋仰对他的情感开始萌芽的时候，他就一直在强调自己不喜欢男生。 所以这些年里，他的小孩是得有过多少迷茫无措，委屈和难过的时刻啊？ 许澄阳想哭。 他和宋仰不一样，他向来是想哭就哭，不会忍着，鼻子一酸眼泪立刻就啪嗒啪嗒的往外掉。 「澄哥。」 宋仰本意并不是想惹他哭，见他开始掉眼泪，立刻把他拉进怀里抱着安慰。「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没有喜欢过别人，自始至终我心里的人都只有你。」 「 那你怎么不早说呢，你应该告诉我的，我怎么可能不要你呢？」 许澄阳抽搭着说。「我的小孩小时候听话懂事，长大后可靠贴心，学习努力，长的还帅，方方面面都很优秀，我怎么可能会不要，拼了命我都想据为己有，我怎么可能会不要呢？」 「对不起。」 宋仰用力抱着他。「是我错了。」 「说好的有什么事都会第一时间告诉我，你居然瞒着我。」 许澄阳直接在他屁股上打了下。「 臭小孩，让你不听话。」 「…」 宋仰说。「现在不是小孩了，是男朋友。」 「男朋友犯了错也要挨打。」 许澄阳抽搭着说。「 别以为现在变成男朋友就有特权了，不可能的，男朋友更不允许有秘密，以后你再敢背着我在心里偷偷藏事儿，看我不打烂你的屁股。」 许澄阳心里难受的时候就是这样，爱较劲，故意不讲道理，还爱虚张声势，类似应激反应，心里难受导致行为上出现一些非正常表现，俗称发疯。 应对他发疯最好的办法就是一切顺着他，不当真，也不较真。 「好。」 宋仰说。「我听话，以后再也不敢了。」 「哼。」许澄阳说。「你最好给我记住。」 宋仰说。「会的。」 顺从对许澄阳而言很受用，他没再继续闹，趴在宋仰肩头平復了会儿，情绪舒缓了不少，又对宋说。「我会补偿你的。」 「嗯。」宋仰点点头，配合他说。「 那我要很多。」 第179页 「给你。」 许澄阳抬起头在他脸上亲了亲，然后重新趴在他肩上，对他说。「想要什么都给你。」 第95章 美好的早上, 从许澄阳躲被窝里暗搓搓的发愁开始。 说起来，以他和宋仰俩人现在的这种关系，关起门来单独待了一夜就已经足够引人遐想, 嘴唇再出现了个小小破口，简直等同于明摆着告诉别人他俩昨晚干了什么。 这事儿毕竟不是别的，万一被爸妈看见, 解释不是，不解释更不是，许澄阳那么厚的脸皮都扛不住。 周敏茹做好早餐后喊他俩过去吃饭，他原本打算赖床不起，但想来想去又觉得不行, 怕那样可能会引发更尴尬的猜想。 于是躺床上翻来復去的想，最后终于成功想出了个好主意, 让宋仰去陪他爸妈吃早饭, 自己则洗漱穿衣之后口罩帽子捂的严严实实, 过去跟爸妈打招唿。「爸妈，你们和宋仰先吃，我下楼跑会步。」 许晋康和周敏茹一听顿时两脸意外, 许澄阳长这么大在体育锻鍊方面从没这么积极过。 周敏茹问他。「你这是酒还没醒啊？」 「不是。」 许澄阳说。「您儿子现在非常注重身体健康问题，每周都会抽出时间锻鍊, 不信您问宋仰。」 说完他就直接关门下了楼。 许晋康和周敏茹双双看向宋仰。 宋仰有些尴尬，但没表现出来，并且脸不红心不跳的帮许澄阳圆了谎。「是的。」 「哎呦, 那真是不容易了。」许晋康说。「他长这么大除了打篮球的时候能动弹几下, 平时都懒得跟个什么似的, 没想到居然还有主动去跑步的一天。」 「可不嘛。」 周敏茹也说。「平时让他多走几步路都得嚷嚷半天，他小时候那会儿我总怀疑他是不是投错胎了, 或者上辈子他就是只树懒。」 说实话，许澄阳平时也没那么懒，夫妇俩就是故意夸张说笑，事出反常必有妖，当爹妈的还能看不懂自己儿子的那点小九九吗。 俩小子既然已经确立的恋爱关系，发生点什么也是避免不了的，许晋康和周敏茹确实很难接受，但知道阻止不了，也就不过分较真，他们就是担心宋仰有压力，故意说笑话逗他。 当然，效果显而易见，把许澄阳和树懒联繫起来，想想还挺可爱，宋仰当时就被逗笑了。 而许晋康夫妇见他笑了，也就放轻松了，周敏茹对他说。「 锻鍊身体还是有必要的，以后你要记得好好监督他，让他坚持下去。」 「…」 这实现起来可能有点难，宋仰不敢随便应承，只说。「我尽量吧。」 「 别尽量啊，好好管着他。」周敏茹说。「反正你现在也成年了，说话也有份量了，以后他如果有什么做的不对，该说就说，不用总怕他，实在不行可以跟我和叔叔告状，我俩替你收拾他。」 「是啊。」许晋康笑着说。「 别看他当哥，其实很多方面都没你稳，以后事事都多提醒着他点，省的他整天毛毛躁躁的。」 其实关于他俩的关系，许晋康夫妇现在还做不到完全没有障碍的接受，但两个孩子从小一起长大，也都不是任性胡闹的性格，他们知道既然俩小子既然决定坦白，就一定是深思熟虑过的。 他们不怀疑俩个小孩之间的感情，所以不希望俩个小孩因为父母的态度而有所顾忌，还是希望他们能踏踏实实享受甜蜜的恋爱过程。 敏感性格的好处，就是有些话不用对方说的直白也能听的懂，宋仰领会到了许晋康夫妇的话外之音，心里除了感动，还是感动。 「叔叔，阿姨。」宋仰说。「请你们放心，我一定会好好陪着澄哥的。」 「好。」 许晋康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又鼓励了他两句，然后就换了话题。 --- 嘴唇皮肤组织的再生能力强，小伙子身体素质也好，两三天的功夫，许澄阳嘴上的伤口就恢復看不出来了。 然后，他的跑步锻鍊这项伟大的事业仅仅坚持了三天，之后就再也不去了。 宋仰领受着「监督」的重责，觉得锻鍊确实应该，但又不捨得大冬天的硬把他拽下楼，一度非常为难。 好在这为难也没持续多久，寒假接近尾声，他们也该返校了。 也许是这个假期发生的事有点多，这次离开仿佛带着不一样的意义，许晋康和周敏茹难得又亲自到高铁站送了他俩一次。 出发前，许晋康叮嘱了许澄阳一大堆，话说的委婉含蓄，主要内容基本就一条： 谈恋爱可以，但要注意分寸，宋仰还小也就算了，当哥哥的不能不知道好歹。 许澄阳彼时刚谈上恋爱没几天，想的还没那么深，也相信自己，所以答应的特别痛快。 高铁一路向北，车窗外的风景飞速闪过，俩小子依偎在一起，牵着手，开心的奔赴他们的新学期。 现如今大学里男生和男生恋爱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可以和普通情侣一样在外面大大方方的牵手拥抱。 宋仰和许澄阳关系毕竟稍微特殊了些，公布之初也听到过一些不好的声音，但也就那几天，过后大家各自忙起来，也就没谁专门盯着他俩了。 追过宋仰的邱乐宸和跟宋仰干过架的那位不知名男生后来都陆续找过宋仰，一开始指责他言而无信，没有底线，后来见证了无数次他和许澄阳在一起的腻歪劲儿之后，知道嫉妒也无事于补，最后只能祝他和他哥百年好合。 第180页 甜蜜的日子过起来快，开学两个月眨眼就过去了。 随着时间的沉淀，飘在天上的甜蜜心情逐渐落了地，就要开始面对现实问题。 新学期过半，宋仰卡里的余额几乎见底了，手头上也只剩了许澄阳过年时给他转的那五千块。 他不可能一直花许澄阳的钱，但他又知道，自己如果提出去打工，许澄阳必然不会同意，搞不好还要跟他生一顿气，所以他最近有些惆怅。 而他情绪上有什么变化，许澄阳的感知最明显，不可能察觉不到，有天晚上专门找他出去聊了聊。 开春后天气变暖，校园里的植被已经长出了新的叶子，实验楼前的小花园里没什么人，最适合静下来聊天。 宋仰如实说了自己的想法，并且小心翼翼的提出，自己还是想去勤工俭学。 毫无疑问，许澄阳是不同意的，宝贝宋仰不想让宋仰吃苦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他认为不值得。 兼职工作需要付出大量的时间成本和体力劳动，但最后换取来的却是很微薄的报酬。 作为过来人，他自己经歷过，知道那属于廉价劳动力，只要还没到不得不去的份上，他就不想让宋仰再经歷一次。 当然，他也理解宋仰那样要强的性格当下所承受着的心理压力，所以这段时间他也琢磨出了一些想法，他对宋仰说。「靠时间和体力确实可以解决温饱，但会很辛苦，或许你可以尝试利用你学的专业赚钱。」 宋仰几乎是立刻就懂了许澄阳的意思。 他现在已经是大二下学期过半，自己平时又喜欢超前学习，大三的课程基本都在网上自学过，基础性的理论知识都已经学的差不多了，完全有能力开始尝试实践。 当年他听奶奶说过，宋至远人生的第一桶金也是在大学的时候赚到的，那时宋至远代表学校去参与了个电脑程式开发的国家级项目，成功后学校和政府给发了一笔很丰厚的奖金。 现在类似的项目很少再有机会碰到，但二十多年前的经验仍然可以借鑑，在网络科技空前发达的当下，开发一些打发时间的小游戏投放平台，也是一条有希望的路子。 宋仰其实一直有在关注这些，原本的计划是至少本科毕业，把专业的学的更扎实一些再开始。 但现在想想，边实践边学习或许也不是行不通。 只不过就是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赚到钱。 许澄阳看得出他的顾虑，问他。「你对自己有信心吗？」 说实话，信心宋仰是有的，专业和能力方面，他从不怀疑自己，清楚的知道只要自己肯下功夫，花精力，潜心钻研，他就一定能做好。 「如果你对自己有信心，就应该知道，你早晚都会成功赚到钱，现在处于成长和学习的阶段，你靠我，或者靠我爸妈，都不丢人，因为等将来你成长起来，比我们都要强大的时候，我们也会反过来依靠你。」 许澄阳说着，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握着，然后看着他的眼睛，继续。「 宋仰，我一直希望你能明白，在不同的阶段相互依靠，这是家人的意义，你有我们，有家人。」 如果说刚刚还至少稍微有些动摇，那么许澄阳现在说出了这一句，宋仰心头一软，直接被说服了。 「澄哥。」宋仰说。「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知道就好。」 许澄阳欣慰的笑了笑，帮他捋了捋额前的碎头髮。「我也相信你，只要想做的事，你就一定能做好，我还等着你将来赚钱给我买大房子。」 「嗯。」 宋仰也弯了弯唇角，然后倾身过去亲了亲许澄阳的额头，对他说。「我会努力的，尽量早点让你住上。」 「好呀。」许澄阳笑着眨了眨眼睛，又说。「不过在买之前，我们也可以先租一套。」 「租？」 宋仰没能立刻理解。「 为什么要租？」 「因为...」 许澄阳再次坏坏笑了下，然后凑近他的耳朵，小声说了句什么话。 然后，宋仰的脸就蹭的一下热了。 许澄阳说完见他许久没说话，轻轻推了推他。「好不好嘛？」 「...」 宋仰红着脸清了清嗓子。「 好。」 第96章 数字时代, 游戏产业作为娱乐行业中的重中之重，前景之广阔显而易见。 宋仰上大学之后一直关注着这方面的资讯，也经常探究思考, 积累了不少好的创意和概念，所以确定目标之后，他很快就有了具体思路。 由于他的目的很明确, 那就是赚钱，并且尽可能的缩短变现期限，所以他首先确定的是产品定位。 规模大些的游戏从最初的概念形成到最后的成功上线，需要经歷精心的策划、精良的研发设计、几轮上线测试改良修復等一系列很繁琐复杂的过程，制作周期也很长, 宋仰一个人没办法独立完成，组建团队的话又耗时耗力, 结果和过程也都不可控。 于是经过为期一周的研究比对筛选, 宋仰最终决定先做一款跑酷类型的关卡游戏。 这类游戏规模小, 机制不复杂，核心数据结构和算法也都很简单，很适合新手研发者。 不过再简单的游戏, 开发和制作也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事，宋仰初入行, 很多工作都需要摸索着进行，耗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确定目标之后, 上课之余, 他几乎是全身心的扑在了上面。 第181页 不过值得高兴的是, 身边有很多帮助他的人。 以商业为目的入行，这就算是创业了, 许晋康听说这件事之后很高兴，主动做了他的创业顾问，提出了一些很实用的商业思路和建议，并全额资助了他的启动资金。 宋仰这次没有再拒绝，大方的接受了，他用许晋康资助的钱买了一套模版，稍作改动之后套用进去，很大程度上节约了基础编程的时间成本。 专业老师听说这件事之后也很支持，介绍了几个软体系已经毕业正在游戏公司工作的师兄给宋仰认识，相当于直接安排了技术顾问。 陈梓妍刚好是学美术的，也被林聪拉来做艺术指导，给了宋仰很多美工设计和音效方面的建议。 身边所有的人都在尽可能的提供帮助，天时地利人和，事情进展的没有什么理由不顺利。 宋仰自己也足够努力，从最开始需要一点点接触学习到后来进入设计编程阶段，从最初只有一个概念到最后小游戏制作成型，两个多月的时间，除了六月份抽出了三天时间和许澄阳回首都去为盛铭希和顾迟高考陪考，剩余空闲时间，宋仰几乎一秒钟都没浪费，全部投入其中，就连夜里睡梦中都在编写程序。 功夫从来不辜负努力的人，临近期末时，宋仰制作的小游戏经过精心打磨之后，终于彻底完工，达到了可以上线测试的标准。 许澄阳和林聪一起帮着提前做了调研，对各同类型游戏的下载量和充值消费数据进行了深度分析，再结合未来发展空间以及收益分成等各项条件，宋仰最终挑选到了最合适的发布平台。 当下国家鼓励大学生创业，有好的政策扶持，宋仰的各种手续手续办的很顺利，开服进行上线测试那天，他坐在电脑前，林聪和许澄阳以及寝室的小伙伴们围在身后，所有人一起盯着电脑屏幕。 零点一到，游戏上线成功，大家立刻拿出手机下载，当所有人註册帐号进入到游戏中，试玩的平滑顺畅，宋仰心里悬着的石头也终于咯噔落了地，一时间心情激动的难以名状。 市面上同类型的跑酷游戏画风基本一致，普遍都是简洁的现代风格，角色人物也基本都是运动装，跑起来沿途的风景和障碍物设置也都是隧道，悬崖，烈火，摆锤等大同小异。 宋仰的设计走的是国漫风，沿途风景以泼墨山水画为主，障碍物也全部是带有国风元素的设计，画风非常吸引人。 最吸引人的是他的人物模型，服饰走的是仙侠风，高马尾，背长剑，男性角色如风立雪，潇洒俊郎，女性角色白衣翩跹，意气风发，都是陈梓妍设计出稿亲手画出来的，是完全的原创设计，再加入有一些简单的剧情设定，在一定程度上直接拉高了整个游戏的档次。 即便是在正式上线之前已经看过无数遍，但真正下载到自己的手机里真实的玩起来，感觉还是不一样的。 反正许澄阳是很惊喜，进入游戏之后嘴巴就没闲着，要么是点评画风，要么是夸赞氛围感好，要么是表扬设计，总之不停的在感嘆。 这类型小游戏玩起来并不复杂，但比较考验反应能力和专注度，许澄阳只顾着欣赏整体，注意力没全放在玩上，结果就是跑了没几分钟，全员第一个坠崖结束游戏。 然后，他就怪宋仰。「 都怪你，设计的好看干嘛呀，害得我都分心了，第一关那么简单都没过。」 宋仰当然不会跟他争论什么，坐那儿看着他笑。 紧接着是凌放，在过山谷云梯时看到前方道路上出现了一位白衣仙子，注意力被吸引过去，一个不小心也坠崖了。 「哎呀，可惜。」凌放说。「 我才刚看到仙女的脸，都还没来得及欣赏呢，宋仰，我合理怀疑你在这里加楔子了。」 宋仰没回应，但毫无疑问，他就是加了。 他设计这款小游戏是为了赚钱的，收益来源于下载量和充值消费金额，所以他在很多出彩的新地图之前都适当的设计了卡点坠亡机制，玩家们至少要重复玩五次才能随机过关，同时，他也在这些地方放置了buff卡，使用后即可立刻过关。 林聪玩了三遍没过，看着屏幕上弹出的「是否使用buff卡」提示，回头问宋仰。「小伙子，你这么搞不怕玩家们被劝退吗？」 说实话，宋仰不怕。 毕竟产品定性就是打发时间的小游戏，大多数人都是在无聊时才会打开玩一下，对于游戏的期待值原本就并不高，坠亡后的操作基本都是再重来一局。 而buff卡的设置针对的是那些原本只是随手玩玩但没想到却被画风吸引对剧情产生了兴趣的玩家们。 每张buff卡也就几毛钱，如果玩家们没耐心一遍遍重复玩，是不会吝啬于花这几毛钱的，这就是宋仰之所以花大量时间和精力在美工和剧情的研究上下功夫的最直接原因。 许澄阳笑着对林聪说。「你女朋友好歹是国外名校的研究生，你不相信宋仰也就罢了，也不相信她吗？」 「那我当然还是相信的。」林聪说。「毕竟我媳妇儿在她们学校也算是小有名气，随便一张线稿都是大师级别的，宋仰这游戏之所以能顺利制作出来，全靠我媳妇儿了。」 「是是是。」 许澄阳笑着说。「一切全是你俩口子的功劳，到时候给你俩颁个奖吧。」 「哎呦，瞧瞧。」林聪直接啧啧两声。「这谈上恋爱了就是不一样啊，以前我说这话你至少得跟我槓俩小时的，不逼着我承认都是宋仰的功劳都不能罢休，现在你俩关系更进一步，居然也自谦上了哈？」 第182页 话说宋仰和许澄阳成功在一起之后，最高兴的莫过于林聪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但就是很满意，这半年逮着机会就得揪着他俩这事抒发几句自己的高兴。 许澄阳从最初的尴尬到现在已经可以做到不理会，最多是翻个白眼儿。 小游戏的测试阶段为期一周，通过之后开始正式盈利。 身边的同学和朋友们都很给力，不但主动帮忙宣传，还自发的向所有认识的人都尽可能的安利。 在首都那边的盛铭希和顾迟甚至让他爸妈爷爷奶奶们也都下载并充值消费了。 宋仰每天都会盯着后台，一旦发现有什么遗漏的bug立刻就会进行修改修復，直到游戏基本不会再出现问题。 后台各项数据实时显示，包括收益，游戏上线第三天，收益是122.8元。 虽然钱不多，并且绝大部分都是源于亲朋好友们的支持，但却是宋仰初次制作出产品向另一个身份努力迈进的巨大进步，具有非同寻常的意义。 那会儿宋仰正和许澄阳去食堂吃饭，他盯着手机后台收益栏显示的「122.8」这行数字激动了好半天，抬头问许澄阳说。「澄哥，这钱该怎么花啊？」 「…」 许澄阳直接乐了，他能理解宋仰此刻激动的心情，笑着逗他说。「不知道怎么花就给我，分分钟给你花出去。」 「好。」宋仰说。「待会儿我取出来给你转过去。」 「这么痛快。」许澄阳笑着说。「都不先问问我打算怎么花吗？」 「不问。」 宋仰说。「你说了算。」 「呀，不错。」 许澄阳说着，伸手过去在他脸上捏了捏。「小伙子越来越懂事了啊。」 宋仰很喜欢许澄阳这样亲昵的触碰自己，配合的把自己的脸往他跟前送，等他捏完也不退开，继续蹭着他的手。 许澄阳被逗笑。「你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像什么吗？」 宋仰摇头。 「像向主人卖乖的小狗。」 许澄阳笑着，再次捏捏他的脸，然后注意到了他的黑眼圈，想了想，对他说。「 我知道这一百多块该怎么花了。」 宋仰问。「什么？」 许澄阳说。「前两天我问过，咱们学校周边的酒店很便宜，一百多块可以定到一间环境还算比较不错的房。」 「...」 说实话，这是个很容易引发联想的提议，宋仰没有丝毫准备，直接一愣。 而此时，许澄阳已经掏出手机打开了订购软体，边戳着屏幕操作，边继续说。 「今晚我们不回寝室了，在外面住。」 第97章 新一学期接近尾声, 宋仰和许澄阳谈恋爱也算是已经谈了小半年，不短了，这个时间若是放在普通情侣身上, 想必两人之间该做的基本都得做过了。 但宋仰和许澄阳就没有。 最初是因为人生第一次的初吻没表现好咬了许澄阳一嘴血，宋仰很自责，之后挺长一段时间都觉得没脸再想那些事, 而许澄阳作为年长者，又总是觉得引诱刚成年的弟弟干坏事的行为很不妥，导致他也不太好意思主动。 后来宋仰稍稍缓过来一些，但却又开始为银行卡余额的事发愁，尤其找到目标之后, 精力被创业的压力占据着，每天都忙的团团转, 总是顾不上和许澄阳干点别的干点什么, 而许澄阳心疼他, 每天琢磨的都是还能为他做些什么，也顾不上想那些。 以至于到现在恋爱明明已经谈了小半年，他俩之间的相处模式还是跟以前一样, 平时倒是也会经常互相抱抱，亲亲脸, 亲亲额头，但也就这样了，专属情侣之间的亲密行为还停滞于宋仰过生日时两人接的那个吻, 简直纯洁的不能更纯洁了。 不过毫无疑问, 某些事宋仰还是期待过的, 早在和许澄阳确认关系之前的那段暗搓搓暧昧的阶段，他脑海里那些不纯洁的思想就汹涌过, 那会儿动不动就得琢磨琢磨那些事儿。 后来被那个失败的初吻弄的心有余悸，倒是平静了一些，但毕竟是血气方刚的新晋成年人，忙碌至于其实偶尔也还是会想 ，而且很敏感，有时候许澄阳故意逗他提及想跟他单独过同居生活，他甚至连姿势什么的都能在脑海里预演一遍。 所以，许澄阳突然毫无预兆的提出晚上要和他出去住，可想而知他会如何的想入非非。 周五的下午没有专业课程的安排，都是思政之类的大堂课，老师在讲台上讲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讲的正气浩然，阳光普照大地，宋仰在教室后排坐的笔直，看起来听的很认真，很专注，但其实什么都没听进去，思绪根本不受控制，满脑子都是有颜色的东西。 终于熬到下午最后一节课上完，老师都还没走，宋仰已经冲出教室，飞一般的速度回寝室拿了换洗衣服，然后立刻又比飞更快的速度去找了许澄阳。 许澄阳实验室还有点工作没完成，让宋仰在外面等了几分钟，等待的过程中宋仰也没闲着，上网复习了一下坐某些事的方法步骤以及注意事项，暗暗发誓这次绝对不能再搞砸了。 晚饭俩人还是在食堂吃的，许澄阳跟同学打了个电话，宋仰来点菜，他特意精挑细选，最后点的全部都是清淡的菜。 吃完饭去酒店的路上，宋仰开始紧张。 其实按照宋仰对自己的认知，他觉得自己不至于，期待了那么久，想也想过无数遍了，兴奋或许少不了，但不应该那么怂。 第183页 但没办法，就是那么怂，临到阵前他就是紧张了。 去酒店的路上，宋仰不断的在心里骂自己没出息，同时也不断的给自己加油鼓劲儿，但没什么用，他仍然紧张，走路飘飘唿唿的，一不小心还会同手同脚。 许澄阳今天事情比较多，路上一直在回信息接电话，也没顾上他。 酒店到学校一个路口的距离，步行十分钟就到了，俩人进去时，前台工作人员正好在帮前面的人办理入住，也是两个男生，其中有个身材比较娇小一些的，挽着另一个男生的胳膊，腻腻歪歪的恨不得贴在对方身上。 宋仰进门，娇小的那位正好回头，俩人不小心对视了一眼，对方瞥了瞥跟在他身后的许澄阳，立刻投了一个暧昧的眼神过来。 宋仰不知道这种情况该如何回应，目光立刻躲开了。 对方被他明显慌了的样子逗笑，打量他和许澄阳片刻，临走时回头低声对服务员说了些什么，之后拿着房卡离开的时候，坏笑着回头看了宋仰好几次。 然后，等宋仰和许澄阳去办理入住，许澄阳挂断和同学的通话，从软体中找出预订信息递给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象徵性的看了眼，微笑着说。「不好意思，先生，标间目前只剩最后一间了，在角落位置，环境不太好，也没有窗户，您看能接受吗？」 毫无疑问，听到这样的描述是不可能接受的，许澄阳说。「不能接受的话要怎么办呢？」 工作人员说。「我们可以免费帮您升级到大床房哦。」 听到「大床房」三个字，许澄阳也是犹豫了一秒的，但一秒后直接点了头。「那就换吧。」 工作人员闻言看了宋仰一眼，然后微笑着去电脑前操作办理。 宋仰当时就莫名有种跟别人串通干了坏事的感觉。 办理完入住，拿房卡上楼，进屋房门自动关闭，周围突然安静下来，宋仰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他不知道该从哪开始。 相比之下，许澄阳就坦然多了，他把房卡插进卡槽，开灯，开空调，拉上窗帘，检查了一下屋里的各项设施，确定都没什么问题，回头对宋仰说。「好啦，你今晚就在这里好好睡一觉吧，我回学校睡。」 宋仰直接一愣。 许澄阳看他反应有点大，看的出他有些不满，但没想那么多，只是笑着对他解释。「原本是要陪你的，但他们不是没房间了吗，现在只有一张床，我怕你睡不好。」 宋仰愣半天，明白过来什么，情绪没能控制住，「失望」俩字立刻铺了一脸。 他是真没想到，原来许澄阳带他来酒店并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让他睡觉，单纯的、字面意义上的睡觉。 确实，许澄阳这回是真没动歪心思，他就是见宋仰已经又连续很久都没有踏实的睡过觉眼底的乌青严重的都有些吓人了，觉得宋仰必须要好好休息一下。 宋仰寝室还有另外三个小伙伴，小伙子们都是夜猫子，晚上爱连麦打游戏，经常折腾到很晚，不可能因为宋仰要睡觉就不让他们出声了。 许澄阳寝室倒是人少，但林聪也不是就不住了，就算是晚上不住中午也还是会回寝室午休，许澄阳和他关系就算再好也不能总是为了能让宋仰休息好而总是赶人家回家去睡。 于是为了让宋仰能安安静静睡个觉，许澄阳这才想到要开个房间。 期待拉的太高，紧张都紧张完了，结果到最后落了个空，宋仰的失望几乎要从表情里溢出来。 许澄阳看出来了，但没想那么多，只以为他是因为被单独留在酒店而不满，笑着过去捏捏他的脸。「怎么啦，不想自己住？」 当然不想，就算什么都不做，宋仰也不想自己一个人留在酒店，于是快速思考，给出理由。「我自己住害怕。」 「哎呦哈哈。」许澄阳这会儿实在是太坦荡了，半点儿歪心思都没有，笑的甚至可以说是没心没肺。「你怎么越长大还越胆小了呢，酒店很安全的，怕什么呢。」 宋仰说不出怕什么，就没说话。 许澄阳继续笑了他会一儿，妥协了。「好吧，那我也留下陪你吧，等会儿再要床被子，打个地铺。」 宋仰听后总算是踏实了，但只认前半句，没管他后半句。 洗澡是宋仰先洗的，他想着也不会干别的了，就没像网上说的那样洗那么仔细，三下五除二洗完就出来了。 等许澄阳去洗的时候，服务员应要求送来被子，宋仰直接铺在了床上，等许澄阳洗完澡出来，宋仰已经在属于自己的被窝里躺好，并且说了句。「快睡吧，别折腾了。」 许澄阳看了看被铺的泾渭分明中间还留了条大空隙的两条被子，虽然有些别扭，但也没做过多挣扎，老老实实关灯上了床。 说实话，宋仰虽然失望，但许澄阳明显没那个意思，坦坦荡荡的，他也不好硬来，原本都已经说服自己就单纯的睡一觉了。 可是，形势似乎不太允许。 一百多块的房间，便宜自有便宜的道理，环境确实不错，但似乎不太隔音，也可能是因为隔壁住的恰好是办理入住时碰到的那两个男生，其中娇滴滴的那位有故意的嫌疑。 总之，隔着一堵墙，仍然能听到隔壁房间的动静。 许澄阳毕竟那么多年从来都自认是直的，开窍短短的半年时间，有些方面还没来得及涉猎过，不知道男生也能叫成那样，最开始都没反应过来，甚至问了句。「隔壁是不是有人打架？」 第184页 「…」 宋仰能说什么呢，他只能装睡。 偏偏许澄阳还不死心，特意爬起来竖着耳朵听，听了半天才察觉出不对劲，然后就直接僵在那里。 宋仰本来想继续装睡，但许澄阳像是被点穴了，僵在那里半天没动弹，他没办法，只能爬起来去自己的包里找出睡眠耳塞，回头给许澄阳塞耳朵里，然后把人摁倒，给盖上被子，强制关机。 但。 许澄阳的思想已经被污染了，耳朵堵起来已经于事无补，反而因为听不到声音，身体上的感知更加灵敏。 宋仰重新在他身边躺下，背对着他，把脑袋蒙进了被子里，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甚至没有留下一个透气的小小缝隙。 可夏季的被子薄，裹的太紧，就容易勾勒出身体的轮廓，那么修长，俊美，随着唿吸起起伏伏… 许澄阳耳朵听不见声音，视觉被无限放大，他就那么看着宋仰在被子里的轮廓，不太能接受的发现他居然… 有了反应。 第98章 夏季的被子很薄, 空调开到24度，房间里到处都冰凉冰凉的，可仍然阻挡不了某些反应蠢蠢欲动。 十八九岁血气方刚的年纪, 慾念的源头就在自己身边躺着，能控制住自己不去做什么过分的行为已经很艰难了，身体的反应基本不可能克制, 宋仰感觉自己就像是被点了火似的，全身都在发烫。 忍耐的滋味实在难熬，直到马上就要闷出汗了，他不得不松开用力裹着自己的被子，扯开个透气的小角。 然后, 他就听到了许澄阳不对劲的唿吸声。 许澄阳的耳朵里塞着睡眠耳塞，自己听不到旁边的动静, 又被身体上难耐的反应折磨着, 本能的唿吸错乱, 根本意识不到自己动静那么大。 宋仰原本就在和欲望进行着艰难的抵抗，信念处于濒临垮塌的边缘，听到那动静, 直接扛不住了。 当然，许澄阳也一样。 恋爱谈了小半年, 虽然亲密行为没做过多少，但许澄阳几乎已经完全适应了男朋友的身份，两个人之间发生任何事情他都能接受。 他只是还有最后一个弯儿还没转过来, 那就是觉得自己年龄比宋仰大, 认为有些亲密行为不适合他先主动, 如同有点心理障碍似的，他不太好意思对宋仰下手。 不过, 那也都是平常素日没什么机会真去下手时的想法。 都是凡夫俗子，面对自己热烈爱着的人，没有谁真的可以战胜天性，当欲、望汹涌到一定程度，本能自动的就会去说服自己，许澄阳也不能倖免。 宋仰睡觉一向不喜欢太黑暗，酒店房间的窗帘不方便开着缝隙，他们睡前就开了常亮的小夜灯。 灯光很昏暗，但同一张床上躺着的距离，还是足够可以看清对方。 当宋仰终于再也忍不下去，撩开被子转身的同时，许澄阳也朝他伸出了手。 两道目光对上，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欲望的火苗，几乎是下意识的，他们就立刻互相靠近，贴在了一起。 「宝贝…」 「澄哥…」 靠着仅剩的最后一丝理智，他们没有立刻做出什么动作，额头抵着额头，鼻尖蹭着鼻尖，嘴唇在仅剩两毫米的位置虚虚的厮磨着，灼热的气息互相纠缠着，低声叫对方，是徵求同意，也是下达通知。 不用再等对方给予任何反应，他们就从对方的声音里听到了肯定的回答。 唇齿触碰的瞬间，多余的被子被扔下床，两个人立刻… 立刻他妈的不高兴了起来！ 有了上次的前车之鑑，宋仰不敢用力，很克制，他很不高兴。 同时，他的手也不高兴，没有放过任何一个大爷的，但动作也很轻柔，很烦死了。 可也因为他的克制，使得许澄阳…不尽兴，所以非常的不高兴。 许澄阳一直在期待宋仰能再过分些，甚至可以再粗鲁一些，但宋仰…一二三四五了半天也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 最后，他实在忍不住了，主动不高兴，去了自己的不开心，又把宋仰的烦死了也都拉扯掉，然后…开始很用力的不开心。 说实话，那一刻宋仰是犹豫了的。 他倒不是不能接受在下面，其实从最开始出现了想和许澄阳（）的念头的时候开始，宋仰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虽然每次梦里他都是在上面的，但清醒着幻想的时候，他却一直都是把自己放在下面的。 网上都说（）会很生气！他不捨得让许澄阳生气。 那一刻他之所以犹豫，就是单纯的忽然想起来，自己以为今晚不会再发生什么了，刚刚洗澡时就没有按照网上教的步骤仔细的清洗自己，他担心给许澄阳（）的体验感不好。 不过… 拒绝是不可能拒绝的，机会可遇不可求，短暂的中断一下下之后就很有可能再也续不上了。 于是犹豫了那么一秒钟之后，宋仰放弃了去重新洗一次澡的想法，开始专注于努力的配合许澄阳。 他下定了决心，就今天，他一定要彻底把自己交给许澄阳。 许澄阳经验不足，亲他亲的毫无章法，但往往就是没有技巧只有感情的吻更能打动人，许澄阳亲的…太他妈不尽兴了！ 从一二，到…，到三四，再到五六，许澄阳落下的每一个吻都他妈的不高兴！ 第185页 让宋仰毫不怀疑今天的愿望一定可以达成。 然而，没有。 许澄阳对他做的也就是这样了，动情的亲吻和抚摸之后，就没有更多接下来再继续深入的动作了。 说起来，大概或许可能许澄阳真就是天生直后来才弯的，毕竟他对男男之事简直是一窍不通。 直男当了二十多年，即便没有过任何实践，男女之间的事许澄阳也多少还是了解过一些的，至少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但男男之间他是真的没怎么仔细研究过。 以至于毫无疑问，在许澄阳的概念里，既然大家都是男人，那就大家都一样，他有的对方也有，他没有的对方也没有，因此俩人之间的亲密行为非常受局限，最多也就是抱抱，亲亲，摸摸诸如此类，至于那些更深入的，他不知道，就想当然的理解为没有。 宋仰也是在许澄阳抓着他的手一二三四五六七的时候才忽然意识到，许澄阳可能最多也就是做到这一步，再往下不会了。 那一刻，宋仰心里其实是很纠结的，许澄阳整个人连同思想都太干净了，脑子里似乎就从来没藏过什么邪念，宋仰想让他心里那朵神圣而洁白的花应开的再久一点。 但这次机会又实在来之不易，宋仰也不甘心放弃，仿佛只要经歷过这一关，他俩之间立刻就会锁上一把无形的枷锁，今后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会再有分开的可能。 于是在引导许澄阳继续深入和下次再说之间，宋仰的选择反覆横跳。 但好在许澄阳也并没有让他有机会挣扎太久。 两个人之间的「更近一步」，才到这份上，许澄阳就已经快要遭不住了。 从（七八）一路（九十）上来，最后…，脸钻进他的颈窝里发出了一声： 「我真是烦死了！」 宋仰失去了选择的机会，但也因此松了口气。 许澄阳… 许澄阳真的是烦死了。「一遍一遍又一遍！就是他妈不合格！怎么那么难！」 宋仰也觉得很烦，但他还能安慰许澄阳。「念一段经文吧，别太生气了。」 许澄阳摆摆手。「算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宋仰说。「你差不多得了，别再胡乱写了。」 许澄阳说。「不行，要补字数。」 宋仰自己还没完事，不捨得打扰许澄阳的舒服时刻，不敢翻身，只能紧紧搂着许澄阳… 他打算以最快的速度结束，但可能是越着急越不得法，弄了好久都没有达到。 最后许澄阳缓过来了一些，亲了亲他，然后伸出了援手。 许澄阳的手心很软，也很热，宋仰贪婪的享受着被（）的感觉，本能的想多留恋一会儿。 但他也担心累着许澄阳，只允许贪念横行了一小会儿，然后在许澄阳温柔的安慰中，战胜了本能。 虽然没有做到最后，但在某些知识储备量极其不充足的人看来，他俩刚才那一场就等于是完成了洞房花烛夜，彻底亲密无间了。 反正许澄阳是这么觉得，尽管回味起来也还是脸红心跳，但他都已经主动对宋仰下了手，也算是已经突破了障碍，以后就再也没什么可顾忌的了。 可以彻底「不要脸」了，言行举止就奔放了很多，两个人一起洗澡，许澄阳要求宋仰帮他洗，自己什么都不动手，恨不得整个人都挂在宋仰身上。 宋仰知道许澄阳突然奔放了起来的心理支撑是什么，想想就惹不住要笑。 但许澄阳不知道他在笑什么，思来想去找不到更确切的理由，就认为宋仰是在嘲笑自己快。 毕竟和宋仰相比，他确实快，两个人间隔的时间还挺长。 于是宋仰再次没忍住弯起嘴角的时候，许澄阳抓了他个现形，然后揪着他弯起的嘴角故作兇巴巴的问他。「笑什么笑，年轻了不起哈？」 宋仰这会儿当然不可能过多解释，只能老老实实认错。「我不是故意的。」 「少哄我。」许澄阳哼了哼。「 你就是故意的。」 宋仰努力忍住笑，不说话。 许澄阳见他态度还算老实，比较满意，松开了他的脸。「我也才二十三岁，还不老呢，刚才那是没发挥好，下回你再试试，我肯定比你时间长。」 宋仰也不跟他争，并且配合着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小东西，算你懂事，看在你这么乖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计较了，不过你要答应，以后都要这么乖，知不知道？」 宋仰再次点点头。 许澄阳就彻底满意了，重新扬起笑脸，踮起脚在他的鼻尖上浅浅亲了下，作为奖励。 浴室里水雾迷漫，花洒还在淅淅沥沥滴着水。 许澄阳皮肤白，透着零星粉色，几颗水珠从脸颊滑落，衬得他的笑容如同出水芙蓉般明艷动人。 宋仰就那么垂眸看着他，心动猝不及防，来的分外勐烈。 「澄哥。」 他忍不住低头下去吻住许澄阳的唇，心里的悸动让他恨不得把自己的心直接掏出来，掰开，碾碎，最后全部揉进这汹涌而热烈的三个字里。「 我爱你。」 许澄阳的回应，是双手搂上他的脖子，仰着下巴，以献祭似的姿势配合着他的吻。 「宝贝，我也好爱你。」 第99章 小情侣初次亲密接触, 虽然没有做到最后，但也算解锁了人生之乐事的新地图，尝到了足够多的甜头, 从此之后隔三差五就惦记着来一场。 第186页 宋仰尤其更甚，但他几乎不说，每次俩人在没人的角落偷偷接吻时, 他就会故意亲的很有诱惑性，等许澄阳被亲的七荤八素按耐不住了，就主动提出晚上不回寝室住了。 眼看着俩人出去开房的频率越来越高，林聪都乐了，动不动就逗他俩。「 要不我就直接搬回家住吧, 把寝室彻底让给你俩，这天天出去开房也不是个事啊。」 俩人最开始还会尴尬, 但被逗的次数多了也就不当回事了, 宋仰已经可以做到无动于衷, 许澄阳甚至还能向林聪得瑟。「 也不用吧，这我俩可不好意思，给你轰走倒是没什么, 主要我担心我俩太甜蜜的话，显得你过于孤寡了。」 「你大爷啊。」林聪气笑。「 说谁孤寡呢, 我是女朋友不在身边，不是没有好吗。」 「哦，那我不知道。」许澄阳顺势往宋仰肩膀上一靠, 沖林聪眨眨眼。「反正我男朋友在身边。」 「哎呦啧啧。」林聪直唿佩服。「许澄阳, 算我眼拙以前没看出来, 你原来这么不要脸呢。」 「要脸干什么。」许澄阳笑着又揽上宋仰的胳膊。「我反正有男朋友，男朋友不嫌弃。」 「我靠。」林聪直接没眼看他了, 又逗宋仰。「弟弟，你不觉得你哥现在脸皮厚的像是变了个人吗？」 宋仰的回应是低头看着靠在他肩上的人，浅浅一笑。「嗯，但我喜欢。」 「…」 林聪无话可说，无语半天，只能为他俩拍手叫好。 虽然林聪时不时的提提这事儿是为了逗他俩，但宋仰却也从中意识到了个问题，总是出去开房也确实不是个事儿。 是问题就需要解决，减少次数是绝对不可能的，思来想去，宋仰决定去校外租个房子。 正好临近期末，马上就要放暑假，租房子的事宋仰计划在下学期之前，正好他也可以趁这个假期找个兼职攒攒钱。 许澄阳即将开启硕博连读的第二年，不再有固定的寒暑假，他们导师和团队手底下共同进行的有好几个重点项目，暑假需要要先留校一段时间，然后跟着团队去西部地区的某个研究中心学习。 七月中旬，宋仰期末考结束，正式放了暑假，他的假期完全跟着许澄阳的安排，先留在学校陪许澄阳待了两周，等许澄阳出发去了外地，他再回首都陪许晋康夫妇。 盛铭希和顾迟的高考成绩都很理想，千挑万选之后，最终还是决定一起上家门口的大学，八月初双双收到了清北的录取通知书。 宋仰和许晋康夫妇一起去参加了他们的升学宴，宴会现场是盛铭希的小姨负责布置的，小姨很年轻，是甜美可爱的性格，把升学宴现场布置的粉红粉红的，乍一看，跟俩小子的订婚礼似的。 晚上回到家和许澄阳打视频通话的时候，宋仰很少见的表达了自己的羡慕。「澄哥，他们很幸福。」 许澄阳立刻就听出了他语气里的潜台词，笑着对他说。「对呀，他们很幸福，但是比起我们的话，那不得不说还是差了点儿。」 宋仰听后微微挑了下眉，表示不解。 许澄阳说。「他俩满打满算认识也才五年，我们互相陪伴的时间都能算是他俩的三倍了，他俩能比吗？」 这话听上去还是稍微有些道理的，宋仰点了点头。 许澄阳继续说。「我们之间的关系经歷了友情和亲情，最后转化为爱情，捆绑着好几种情感的羁绊，可以给予对方任何身份的爱，感情基础是无可撼动的牢固，他俩能比吗？」 这话也有道理，宋仰又点了点头。 「再说了。」 许澄阳嘿嘿着沖他坏坏的眨了眨眼。「他俩折腾到现在，不过也才『订婚』 而已，但我们都已经洞房了，比他们超前了不知道多少步，他们更不能比。」 「…」 宋仰笑了。 说实话，就连宋仰也不得不承认，许澄阳有时候真的有点笨笨的，傻傻的，恋爱都已经谈到需要经常出去开房的份上了，许澄阳仍然不知道去特别了解一下男生和男生到底是怎么亲热的，仍然自以为是的认为，那就是全部了。 不过毫无疑问，这样傻傻的许澄阳，宋仰是很迷恋的，这会儿若不是隔着屏幕，他一定会立刻吻上去。 他拿起手边的日历看了眼，对许澄阳说。「还有25天。」 许澄阳几乎是秒懂他的意思，小声问他。「想我啦？」 当然，正处于恨不得每天都黏在对方身上的热恋阶段，接近两周没见到了，宋仰想他想的都快不行了。 宋仰也不是没想过过去找许澄阳，但那边研究院封闭式管理，学习没结束之前许澄阳出不来，他去了也是白去。 「我也很想你的。」 许澄阳说。「可是没办法呀，导师不放我出去，他长得人高马大的，身边还有很多帮手，我也打不过他。」 「…」 宋仰再次笑了。 许澄阳见他笑了，也就松了口气。「好啦，不要不开心啦，我答应你，等这边结束就第一时间飞回去找你，好不好？」 「嗯。」宋仰点点头。「 知道了。」 「乖~」 许澄阳在屏幕那头弯起眼睛，沖他撅了撅嘴。「奖励你亲亲。」 隔着屏幕并不能真的亲到，但宋仰还是在屏幕上许澄阳嘴唇的位置亲了下，配合他完成了这样幼稚的行为。 许澄阳不在身边的暑假，时间过的无比漫长，宋仰原本是想瞒着许澄阳偷偷找个短期的兼职攒点钱的，但他那款小游戏收益的回温阻止了他。 第187页 话说宋仰开发的那个跑酷小游戏，在最初那阵亲友们争相支持的热潮褪却之后，下载量断崖式下降，之后就基本没什么收益了。 宋仰一度认为它没什么希望了，可谁知，随着暑假的到来，下载量又出现反弹上升的迹象，宋仰抱着试试看的态度花钱做了个推广，结果居然还真起了作用，下载量一段时间内稳定爬坡，冲到了前几页，上了平台的热门榜单。 下载量和玩家消费的额度直接关系着后台收益，每日收益又直接关系着榜单位置，位置好坏又关系着下载量，各个环节互相影响着。 也许是幸运，但宋仰也确实用了心，花了很多心血，最后他的那款小游戏成功进入到了良性循环的行列。 后台收益每日增加，很快就从几毛到几十，又从几十到几百，慢慢的比打工要赚的多，宋仰也就不需要再琢磨着找兼职，只需要每天关注着后台，时刻准备着出现问题之后立刻修復解决。 同时，看到了这个行业的希望，他也就更坚定了未来要走的路，开始着手准备开发下一款。 八月下旬，许澄阳那边有个项目收了尾，他也终于有了两天假，连夜飞回了首都。 由于他想给宋仰一个惊喜，就没提前说，夜里十二点左右下飞机，打车到小区之后直接去宋仰家。 彼时宋仰还没睡，正坐在电脑理新游戏的思路，听到开门的动静，一回头人直接傻在了原地。 许澄阳可谓是片刻没耽搁，进屋关上门扔下包，直接飞奔着扑过去，跨坐在他腿上和他接吻。 等宋仰反应过来，两个人已经唇齿纠缠的都快喘不上气了。 「澄哥。」 这种时候让宋仰停下来实在是过于为难他了，他只能一边继续着，一边在接吻的缝隙里问许澄阳。「怎么突然回来了？」 许澄阳唿吸错乱着，话说的断断续续。「临时…放两天假，想给你…个惊喜，宝贝~开心吗？」 「开心，很开心。」 情到浓烈时，宋仰也是不吝啬表达自己的，他松开许澄阳的唇，去吻下巴，去咬耳朵，同时低声对许澄阳说。「澄哥，我想你。」 这三个字在这个时刻代表着什么不言而喻，许澄阳的回应是坏坏笑了下，然后反手拽掉自己的的上衣，拉着他一起滚到了床上。 许澄阳整个暑假就只有这两天假期，许晋康夫妇总算是有了儿大不中留的危机感，特意请了两天假在家陪他。 白天在父母面前，许澄阳和宋仰还会收敛，晚上关起门来，两个人都恨不得长在彼此身上。 就这样，白天一本正经，晚上没羞没臊的两天过完，许澄阳飞回西部地区，宋仰继续在家代替他陪许晋康夫妇，顺便继续自己第二款小游戏的研发工作。 八月底，临近开学的日子，宋仰提前一周回了学校。 虽说在h市也上了几年学，但宋仰平时没事很少出学校，对校外不熟，就找林聪帮忙，耗时三天，终于在学校附近的小区租到了满意的房子。 房子还算干净，就是比较空荡，没什么家具，宋仰把整套房子彻底清扫了一遍之后，又跑了好几趟家居城。 购置了齐全的家具家电，又花了三天时间整理，装饰，最终，总算是把房子布置成了许澄阳此前提到想和他过同居生活时描述过的理想中家的样子。 收拾一天下来，宋仰有些累，刚在沙发上坐下来，许澄阳发来了信息。 澄：耶，终于下班啦，我的乖乖宝贝呢，宝贝在做什么呀？ 澄：[小兔想你] 澄：[小兔亲亲] h市的九月初，白天太阳暴晒，夜里空气冰凉，傍晚是最舒服的时刻。……」 正是夕阳西落时，晚霞映红了窗外的天，有风吹进来，白色窗帘微微飘动。 宋仰看着那两个可爱的小兔子表情包，嘴角不自觉牵起温柔的笑意，打字回復。 y：宝贝在等你回家。 第100章 是每年一度的新生入学季, 傍晚的校园里到处都是穿着军训服的跳脱身影。 h大素来有传统，新生报导，老生负责接待带领熟悉校园环境, 新生军训，老生们负责协助教官维持纪律。 去年宋仰年纪小没轮到，今年荣升为大三学长, 系主任就给他也安排了一天的任务。 说起来，宋仰从小就少年老成，刚入学时站在平均年龄比他大两三岁的同学们堆里，并看不出有年龄差，按理说现在和这批新生们放到一起, 要比这帮小傢伙更显成熟才对。 但没有，无论从实际年龄还是精神面貌上看, 宋仰和今年的这帮大一新生们完全契合, 妥妥的同龄人, 都容光焕发，都朝气蓬勃。 好的恋爱关系确实可以让人从里到外焕然一新，这话在宋仰身上体现的可谓淋漓尽致。 和许澄阳在一起之后的这大半年, 他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开心的，快乐的, 整个人的状态肉眼可见变的松弛了很多，柔和了很多，性格上也积极了很多, 明朗了很多。 他毕竟长的好看, 又高又帅, 作为高年级的学长，对于刚来还不太了解情况的新生们而言, 有着十足的吸引力，他一到军训现场，班里所有小女生们立刻全都亮出了星星眼。 下午四点多，是每天军训结束前的例行站军姿时间，太阳其实已经没那么热辣了，可小女生们却还是都吵着头晕脑胀不舒服，先是委屈巴巴的朝教官喊报告，然后开开心心的去树荫下围着宋仰。 第188页 年轻人勇敢无谓，即便是宋仰站在那里不苟言笑，小女生们也不害怕他，围在身边不停的叽叽喳喳，问这问那。 「学长，你好帅呀，上大几了，是哪个班的呀？」 「学长，你好高呀，你几岁啦，是哪里人呀？」 「学长，嘿嘿，你有女朋友了吗？」 「…」 宋仰最开始权当没听见，谁也不理，但后来有人开始说。「学长，没有女朋友的话可不可以考虑一下我呀，我很乖的哦？」 宋仰就不得不开口回应了。「我有男朋友了。」 由于他的回答过于直接，信息量也很大，小女生们听后齐刷刷的一愣。 现场安静了起码有一分钟之久，有个反应快的先回了神，来了句。「苍天啊，为什么现在好看的男生都是喜欢男生的啊。」 紧接着就是其他也跟着回了神的小女生们带着巨大失望和可惜的哀嚎。 宋仰被她们的哀嚎吵得头疼，打算躲一躲，结果一转身，一眼就看到了正站在操场看台那边沖他坏笑的许澄阳。 话说，前两天从林聪那里听说了宋仰被安排跟新生军训的事儿，许澄阳就猜到会有今天这么一出，毕竟自家宝贝现在出落的越来越出众了，单单就颜值和气质这块儿，整个h大都挑不出第二个更优秀的，新来的小孩们不了解情况，免不了是要惦记惦记。 刚好外地的项目已经结束，为了见证这一幕，许澄阳冒着被导师收拾一顿的危险，比其他人更提前了两天回学校。 宋仰刚才的表现，许澄阳无疑是满意的，见他已经发现自己，就不藏了，笑着沖他招了招手。 宋仰愣住的神儿这才归位，当时也顾不上还有很多人看着，一激动，拔腿跑过去直接就把人抱住了。 身后那群小女生们目光追随着他，先生经歷了一番瞳孔地震，紧接着哀嚎立刻就换成了兴奋的尖叫。 当日份的军训时间仅剩半个小时，但因为许澄阳的突然归来，变得出奇的难熬，半个小时里，宋仰产生了至少十次去跟教官请假提前离开的冲动，但好在都在许澄阳远远的目光提醒下忍住了。 等半个小时终于过去，解散哨声一吹响，宋仰立刻跑到许澄阳身边揽着人离开，完全没有给那帮小孩围上来八卦再耽误时间的机会。 许澄阳被揽着都快走出校门了，才发现不是回寝室的路，当时想到了什么，简直哭笑不得。「不是，也才两周没见，还不至于这么的那什么吧，放下东西喘口气的功夫也不给吗？」 宋仰知道他想到了什么，但也只是笑了笑，没解释。 直到出学校大门过马路，走了一个路口之后，拐进一个居民小区，许澄阳才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扭头瞪着宋仰。 他什么都没问出口，但宋仰却听到了，并给了他回答。「嗯。」 宋仰租的房子是个一室一厅，面积不大，但布置的很温馨，家具整体色调以暖白色为主，收拾的窗明几净，墙上挂了投影仪，茶几上摆了花，还按照许澄阳的喜好，在阳台安排了懒人沙发。 许澄阳在屋里转了好几圈，发现处处都是自己曾经逗宋仰说想和他过同居生活时随口提到的布置，一时间又惊喜又感动，直接红了眼眶。 宋仰从身后抱上他。「这就是我们以后几年的小家了，还满意吗？」 当然满意，满意的不能再满意了，许澄阳揉了揉眼睛，侧头沖他哼了哼。「小东西，从哪学的这些小伎俩，还会给人制造惊喜了。」 「嗯。」宋仰笑笑，凑上去亲了亲他的嘴角。「喜不喜欢？」 许澄阳再次环视四周，看了看周围承载着满满爱意的布置，然后收回目光，对他弯起眼睛。「喜欢，我好喜欢。」 开学之后，宋仰大三，许澄阳硕博二年级，两个人都进入到了学业歷程中几乎最为忙碌的阶段。 许澄阳的人生规划很明确，博士毕业之后他会回首都，然后正式参加工作。 宋仰的规划则是完全跟着许澄阳走，距离许澄阳毕业还有四年的时间，所以宋仰计划在大三这一年修完本科阶段的所有学分，然后用剩下三年的时间边读研，边兼顾创业。 研究生毕业之后，宋仰就不打算再继续读书了，他和许澄阳之间有着五岁的年龄差，他必须努力的追赶，然后在适当的节点停下脚步，这样才能和许澄阳统一步调，平衡掉因为年龄差距所导致的步伐上的差距。 他要和许澄阳一起回首都，一起工作，要在未来的人生里，方方面面保持同频，步调一致。 要修双份的学分准备提前毕业，要兼顾搞游戏研发赚钱，还要腾出时间谈恋爱，忙碌程度可想而知。 但好在宋仰向来很擅长合理安排时间，新学期忙中有序，各项工作开展的有条不紊。 两个人白天各自上课学习，晚上回到小房子甜蜜温存，周末时间多的时候，宋仰会做饭，许澄阳负责洗碗，俩人的小日子过的温馨且充实。 而他俩过的过分幸福了，经常惹的女朋友不在身边的林聪羡慕嫉妒。 话说许澄阳没搬出去之前，林聪偶尔还能有个伴儿，等许澄阳搬出去，林聪经常连他人也见不着了。 最开始林聪还是比较自觉的，觉得他俩总算是过上了甜蜜温馨的小日子，不忍心去掺合打扰，后来时间长了，林聪觉得他俩也甜蜜了个差不多，一旦自己形单影只没了伴儿的时候，就去他俩那掺合。 第189页 短暂的秋天过去，很快就到了冬天，下了冬天的第一场雪。 许澄阳和宋仰晚上下了课刚在实验室楼下碰面，林聪凑上来嘿嘿一乐。「嗨，亲爱的朋友们，这大下雪天的，天冷路滑的，我开车送你俩回家呗。」 宋仰和许澄阳闻言相视一眼，心照不宣，他俩刚才商量着回家吃火锅，被林聪给听见了。 毕竟是好朋友，林聪整天自己一个人，冷冷清清也怪可怜的，拒绝当然是不会拒绝的，但许澄阳还是忍不住撇嘴，毕竟林聪现在上他们家蹭饭连套路都懒得套了，尤其是冬天来了以后，藉口基本就一条：天太冷了，我开车送你回去。 于是林聪去开车的时候，许澄阳就小声吐槽。「就不能换个理由吗，有车了不起啊。」 宋仰一听就笑了，毕竟这是一条他也不太好拒绝的理由，h市的冬天实在是太冷了，即便是只有一个路口的距离，走回去也需要一段时间，他自己倒是不怕冻，但许澄阳经常到家之后要好半天才能暖过来，林聪愿意开车送，至少还能免去路上的瑟瑟发抖。 许澄阳也就是随口吐槽，不当真的，但宋仰还是因此受到了些启发，有车没什么了不起的，但至少以后回家的路上，冬天不用挨冻，夏天也不用挨晒。 于是，宋仰又给自己定了一个新的小目标，他要攒钱给许澄阳买车。 忙碌的课业之余，宋仰一直在设计研发自己的第二款小游戏，新款无论是规模还是机制都更复杂一些，靠自己完成的难度很大，宋仰就拉来了凌放和几个平时关系还不错的同学一起做。 紧赶慢赶，终于在元旦前完成评估测试，正式上线。 有了第一款的经验基础，新款游戏上线之后的工作宋仰做的更得心应手了一些，掐着时机做了推广，立刻就在新上线游戏行列中掀起了不小的水花，到期末结束，放了寒假，日收益直接突破了四位数。 寒假期间许澄阳依然要留校学习一段时间，宋仰难得没有听他的话提前回首都八代替他陪父母，留在了h市。 这大半年的时间，凭藉两款游戏的收益，宋仰手里已经攒了五万块，他提前谘询过，车子目前最低首付是百分之二十，抛去各种税费，他可以给许澄阳买一辆二十万左右的车。 关于性能和款式，宋仰参考的是许晋康的车，毕竟是亲父子，在喜好在大方面上差距必然不会很大，但品牌就没办法选了，许晋康的车价值好几个二十万，宋仰现在还买不起，就在价格合适的基础上，选了个国产品牌的最优配置。 提车的日期，刚好是许澄阳生日的前一天，许澄阳也放了假，原本以为宋仰只是拉着他出去买买回家要带的东西，结果没想到出门打车落地却是4s店。 店里的工作人员把他们领到提车区，看到眼前摆着他名字的车子，惊讶和惊喜什么的不足以形容许澄阳当时的心情，他直接傻在了原地。 而当把车钥匙交到许澄阳手里时，宋仰心里更是感慨万千。 从六岁认识许澄阳开始，他就一直惦记着要送许澄阳点什么东西，可现实总是事与愿违，曾经自己手工做的那个存钱罐，后来他一直没能有机会存满过。 如今这么多年，遗憾总算是得到了填补，他终于攒够了钱，给小澄买到了一件像样的礼物。 第101章 开发一款游戏需要花费多少心血, 要熬多少个大夜 ，即便是非行业内人士也是可以想像到的，就算是上线之后也需要随时盯着, 随时修復可能出现的问题，更别说还要绞尽脑汁的去思考如何营销推广，宋仰是有多辛苦才赚到的钱, 许澄阳是最清楚不过。 以至于宋仰付出了全部积蓄，还背上了目前对他们来说巨额的贷款，只为买一辆现在对他们而言还并不是必须品的车，可想而知许澄阳会是怎么样的反应。 看到车子之后，相比较于惊喜, 许澄阳感受到更多的，是扑面而来的心理压力, 他甚至根本都顾不上惊, 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还能不能退掉。 宋仰对他足够了解, 也就提前想到了这一点，所以在许澄阳开口之前就赶紧对工作人员示了个意，然后拉着许澄阳上了车。 车子的款式是城市型suv, 后排很宽敞，两个人坐进去, 中间隔了很大空隙，宋仰想靠近些，但许澄阳不让, 坐那儿瞪着他。「 你这是干什么, 赚了点钱, 烧的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了是吧？」 「…」 大概是太久没听过许澄阳凶他，宋仰还挺怀念, 被骂了也不恼，反而还嘴角上扬了。 「你居然还敢笑。」 许澄阳很不满意他的表现，气不过，伸手就要戳他的脑门儿。 但刚伸过去还没等碰到，被宋仰握住顺势一拉，他整个人就跌进了宋仰怀里，然后，宋仰仅用一句话，就成功让他放弃了挣扎。 「澄哥，我长这么大，心里真正痛快满足的时刻并不多，现在算一个。」 宋仰了解他，他当然也了解宋仰，几乎是立刻就从这句话中听出了宋仰表达的意思。 说起来，两个人一起长大，相比较而言，无论是家庭状况，还是年龄层面，宋仰几乎全都处于弱势，从来就是他在单方面的被照顾，被关爱，被给予，导致他总是有种种无以回报无能为力的感觉。 时至今日，他终于有能力反过来为许澄阳做一些实质性的付出，他是打心底里高兴的。 第190页 许澄阳当然懂他话里的意思，可以理解他的心情，但是心疼他好不容易才赚来的钱。「可是我们现在明明还不需要买车。」 「需要。」宋仰说。「我们现在住在外面，有了车就可以节省回来路上的时间，路上也不用挨冻。」 「走路也没用多久呀。」 许澄阳说。「就那么一小会儿，也没那么冷，根本没关系的。」 「可是我捨不得。」宋仰把他往怀里裹了裹。「澄哥，我爱你，就算只有那么一小会儿，我也会心疼。」 宋仰这人，情话要么不说，要么就直愣愣的照着人心窝子戳，许澄阳反正扛不住，心当时就软了。 许澄阳情绪上来了就爱动动手，轻轻在他后背上拍了下。「你现在好会说，这些花言巧语都是跟谁学的。」 宋仰被打笑，回答说。「没特意学，可能是因为男朋友自带甜言蜜语启动效果。」 许澄阳也被逗笑，笑着又在他后摆拍了下。 车子既然买了就不可能会再退掉，坚持闹就实在是太扫兴了，许澄阳清楚的知道这一点，他也不是个顽固不化的人，在宋仰的甜言蜜语攻势下，尝试接受，最终成功转过脑子里的弯儿，高高兴兴的开回了他们的小屋。 对于宋仰闷不吭声干大事的行为，林聪佩服的五体投地，对他们提的新车也很感兴趣，几次提出要开开试试，但许澄阳没让，自己宝贝给买的礼物，自己新鲜劲儿都没过呢，开是不可能让别人开的，最多是允许林聪去后排坐了坐。 经歷了一周左右的磨合期，许澄阳已经可以完全熟练的驾驭新车，怀着显摆炫耀的心情，他决定开车回家过年。 宋仰没有驾照，没办法开车，担心许澄阳一个人开太累，出发前特意做了个时间表，在哪停车休息吃饭，在哪住宿睡觉，全都安排的详细得当。 然而没用上。 许澄阳第一次长途自驾，还是跨越一千二百多公里的远途，刚出发那会儿确实有些忐忑，但开了那么几个小时之后，发现也就那样。 高速上都是单行道，只要注意些，按规矩行驶，其实是比平时在市区开车还要轻松一些的。 年轻小伙子精力饱满，开车不觉得累，平均三小时进服务区休息一次，吃饭喝水上厕所都可以，但拒绝住宿，连夜奔波就是要一口气开回家。 就这样早上九点左右从学校那边出发，走走停停一共十七个小时，终于在凌晨两点多的时候开到了家楼下。 许晋康夫妇早上出门上班，听到对面有动静，过去一看俩小子在屋里，先吃了一惊，随后跟着许澄阳下楼看到他们开回来的新车，又吃了一惊。 这两惊吃的许晋康夫妇都没去上班，儿子们回来了的那阵开心劲儿过去之后，夫妇俩把许澄阳单独叫到屋里，开始审讯车子的事。 听许澄阳一五一十的解释完，许晋康当场就要给许澄阳转二十万过去让他给宋仰。 但许澄阳没收，笑着对他爸妈说。「 可不能还回去，这是他对我的爱，还回去多不吉利啊。」 「你可算了吧。」 许晋康说。「这么沉重的爱，你也好意思收下。」 「就是啊。」周敏茹也说。「人家孩子好不容易赚点钱，都让你给嚯嚯了。」 「提醒一下，首先，现在我和他是正式的情侣关系，他给我多么沉重的爱我都可以收下，其次，他不是『人家孩子』，是『咱家孩子』，他和我们是一家人，你们给我和他给我，道理是一样的，当然啦…」 许澄阳说着，嘿嘿一乐。「我不会只知道收，也会回馈的，就像你们现在养我，将来我也会反过来养你们一样。」 「…」 许晋康夫妇不太满意他不是很正经的态度，但想想他说的话也不无道理，最后无奈气笑。 「你可别说大话了。」 周敏茹说。「就你现在学的那个天坑专业，能养好你自己就很不错了，我们可用不着你养。」 「…」 许澄阳笑容当时就收了起来，改为撅嘴。 话说，当初他放弃清北的物理选择h大的材料与科学技术专业，那真是出于对这个专业的喜欢，就没过多在就业后变现的方面做考虑，导致现在经常被调侃选了个天坑专业。 眼看着儿子撅起了嘴，许晋康笑着笑着就不忍心了，摸摸脑袋安慰。「好啦，天坑也没关系，反正你以后也不用娶老婆养孩子了，就吃那两口饭能需要几个钱，老爸提前给你攒足，你就放心跳吧。」 「…」 许澄阳听这话，嘴撅不下去，直接又给气笑了。 宋仰给买了新车这事儿，许澄阳非常长脸，刚回家那几天开着到处炫耀，甚至连堂哥也没放过，显摆他和宋仰现在过的有多么的甜蜜幸福，赶上那几天堂哥正和男朋友吵架拌嘴，气的一天之内打了三个电话向许晋康告状。 当然，被炫耀的最多的还是盛铭希。 盛铭希在高考之后就去考了驾照，现在开着他爸淘汰下来的旧车，每次带顾迟来找宋仰玩，许澄阳都得得瑟几句。「小希，你那车都破成什么样了，还能开呢。」 盛铭希挺无奈。「哥，你能不能搞清楚，我那个旧是旧了点，但就算是卖二手换你那车也能换俩。」 「哦，是吗。」 许澄阳啧啧两声。「但我不跟你换啊，车子是我宝贝给买的，你拿十辆也不跟你换。」 第191页 「哎呦我。」盛铭希无语了，回头问宋仰。「 这怎么谈个恋爱还谈的脑迴路都不正常了呢，我说要跟他换了吗？」 宋仰笑笑。「你说了。」 「…」 盛铭希让他俩秀的受不了，回头对顾迟说。「怎么办，我的兄弟们都成大傻子了。」 顾迟就搂上他的手臂，笑眯眯的哄他。「那还能怎么办，大家一起傻着呗。」 这个寒假对于宋仰来说虽然短了很多，但好朋友们也都上了大学再不用补课，有了大把时间玩在一起，过年前的那几天，他过的史无前例的轻松快乐。 宋仰并不是一个很贪婪的人，有爱人，有家人，有朋友在身边，他的快乐其实来的很容易。 人生到此，再没有压在心里的顾虑，没有挥之不去阴霾，手握幸福，前路明朗，一眼看去，未来尽是坦途。 即便是向来敏感多虑的宋仰自己，都毫不怀疑会这样一直下去。 但。 人生怎么可能一眼看到头，谁也无法预知未来，前路到底尽是坦途，还是仍有坎坷，永远没有定论。 今年的春节，宋仰跟着许澄阳一家去了海南，陪在那边过冬的爷爷奶奶，许澄阳的大伯和姑姑也去了，除夕夜全家人去室外放烟花，就是那样喜庆欢乐的氛围中，宋仰接到了林曼的电话。 林曼去年年初换了新工作，不知道是做成了个什么厉害的项目，一步晋升为公司中国区的总负责人，之后的工作重心转移，人就要回国了。 宋仰此前就听她说过这件事，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毕竟是自己的妈妈，听她在电话里说特意赶在除夕夜回来陪自己过年，宋仰很意外，也很惊喜，挂掉电话之后立刻找到许澄阳说了这件事。 许澄阳当时也没想太多，甚至很为他高兴，第一时间帮他订了回首都的机票，送他去机场的路上，还在兴奋的教他怎么和妈妈多亲近。 完全没能料到，这一次的分别，居然是他们之间产生裂痕的开始。 第102章 飞机直飞四个半小时, 宋仰落地首都国际机场，之后又打车一小时去公司为林曼准备的公寓，到达时, 天已经亮透。 林曼提前在楼下等着，宋仰看到她之后一激动，甚至没等车子停稳就直接开门下去了。 「你慢点。」 林曼笑着迎上来, 先伸手捏了把他的脸。「这莽莽撞撞的，真是越长大越不稳重了。」 岁月从不败美人到底是有一定道理的，十几年过去，林曼外表基本没什么大的变化，身材依然保持的很好, 皮肤仍旧白皙紧緻，完全不像是已经快五十岁的人。 宋仰站在跟前激动的不知道自己这会儿该说点什么, 只会扬着唇角喊人。「妈。」 「乖。」 林曼上下打量了打量他, 向他张开了手臂。「来, 妈妈抱抱。」 宋仰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但立刻倾身过去，投入了她的拥抱。 妈妈毕竟是妈妈, 不会因为一年见不了几次，聚少离多, 对她的感情就会稀释单薄，血缘亲情是宋仰的永远的软肋。 投进林曼的怀抱，母爱带来的幸福感油然而生, 宋仰整个人都立刻变得柔软了。 「哎, 我的宝贝儿子好像又长高了。」 林曼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感慨道。「妈妈现在抱你都需要踮着脚才能够着了。」 宋仰闻言立刻屈膝弯腰，手动让自己「矮」了至少十公分。 毕竟亲生的, 不在身边的时候也就那样，但见着了，林曼对儿子的爱意也不是虚的，心疼儿子连夜奔波，带他上楼吃过早餐之后，就立刻安排他睡觉休息。 林曼的这间公寓面积不小，有两个卧室，也提前被收拾过，可以直接住人，安排宋仰睡下之后，林曼就去另一间也躺下了。 昨晚林曼也是连夜飞回来的，落地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这一晚上都在等宋仰也没休息好，躺下之后很快就睡着了。 但宋仰沉浸在妈妈回来了的兴奋里，根本不困，躺着的那会儿功夫，他在网上下单了厨具和肉菜，约莫着林曼睡熟之后，他就起床去了厨房。 以前林曼回来总是住酒店，而且每次待的时间都不长，基本上就是匆匆看看他就走了，宋仰总是没有机会为她做些什么，总会觉得遗憾。 如今林曼回来了，有了稳定的新住所，宋仰很想为她的新家带来些温暖的气息，他一时间想不出别的，唯一能想到的让妈妈醒来之后可以吃到他亲手做的饭菜。 林曼这一觉睡到午后，半梦半醒间听到外面有动静，迷迷煳煳的从床上爬起来，开门出去，抬头就看到了厨房里忙活的身影。 宋仰听到动静回头，见林曼正眉头紧锁，脸色苍白的看着自己，立刻放下手里的锅铲。 不夸张的说，宋仰跑过去的那一瞬，林曼的目光里出现了很明显的抗拒和闪躲。 只不过那些情绪出现的很短暂，宋仰没能及时捕捉到，他到跟前只顾着问林曼。「怎么了，不舒服吗？」 而听见他的声音，再对上他急切的目光，林曼这才像是突然回神似的，摇了摇头。「没，刚刚做了个噩梦。」 宋仰对这个回答将信将疑，但也没继续追问，伸手试了试她的额头，把她扶到沙发上。 缓了片刻，林曼的脸色恢復正常，对宋仰笑了笑，问他。「做饭了啊？」 第192页 「嗯。」宋仰说。「随便煮了几个菜。」 林曼听后点了点头，也没再说什么。 宋仰忙活了两个多小时，一共做出了四个菜，红焖牛肉，糖醋鲤鱼，酱茄子和清炒西兰花，还有一个海米丝瓜汤，都是曾经林曼最爱吃的菜，早些年家里不管是奶奶还是宋至远做饭，每顿饭都至少会有其中两道。 很多事宋仰还想不到，只是一门心思的想做妈妈喜欢吃的菜，他以为林曼会喜欢，可当他把那些菜端上桌，满怀期待的看向林曼，却发现林曼根本不是他想像中的表现，别说喜欢，林曼似乎甚至连看都不想看那些菜一眼。 可想而知宋仰有多无措，站在那里，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林曼看出了他的不自在，对他笑笑。「妈妈现在年龄大了，要保持身材，油腻的东西都不适合再吃了。」 宋仰其实能感觉到这并不是真正的理由，但也没问，只是点了点头。 林曼又说。「以后不要再自己做饭了，油烟对身体不好，现在外卖都很方便。」 宋仰再次点了点头。 林曼看他听话，摸了摸他的脑袋，欣慰的笑笑，问他。「 在大学里过的怎么样，学习还顺利吗？」 宋仰说。「挺好的。」 「其他方面呢。」林曼问。「谈恋爱了吗？」 宋仰犹豫了一瞬，其实他之前思考过很多次，要不要把和许澄阳的事告诉林曼，国外思想开放包容，男生和男生在一起已经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他觉得林曼应该不会接受不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宋仰就是隐隐约约的觉得林曼会反对，他还没有想好要怎么解决这个疑难，也不想妈妈刚回来就惹的她不愉快，所以短暂的犹豫过后，他摇了头。 得到了否定的回答，林曼不像当初周敏茹问他的时候那样表示遗憾，甚至摸摸他的脑袋，一脸欣慰的笑了。「嗯，没谈挺好的，谈恋爱太浪费时间和精力了。」 宋仰低头没吭声，心里默默沉重了几分。 林曼刚回国，又恰逢春节，假期比较充足，休息了两天没什么事干，拉着宋仰出去陪他逛街。 宋仰平时很节俭，衣服只要穿不坏就会一直穿，但林曼嫌弃他身上的衣服旧，到商场之后直奔男装店一口气给他买了好几套，最后挑了套最顺眼的让他当场换上，并且要求他把旧衣服扔掉。 宋仰的衣服都是许澄阳给买的，他捨不得扔掉，听话的换了新衣服，但没听话扔掉，趁林曼不注意还是把旧衣服悄悄打包装了起来。 换完衣服，林曼注意到了宋仰手上的腕錶，问他。「你自己买的？」 宋仰回答。「许叔叔送的。」 「噢？」 林曼拉过他的手腕，仔细看了看那块价值不菲的表，皱皱眉，又问他。「你知道这个值多少钱吗？」 宋仰没回答。 林曼再次皱了皱眉，然后也没再说什么，转头又拉着他去了隔壁的品牌表店，选了一款价值相当的，干脆利落的付了款，然后塞到他手里，对他说。「回头送给小澄，以后记住，收别人的东西是要掂量一下的，这么贵重的礼物不可以随便收，关系再好也不行。」 宋仰默默的接下 ，一句话也没解释。 之后母子俩继续逛了会，去喝了个下午茶，期间盛铭希给宋仰打电话，听说林曼回来了，说什么也要过来一起吃饭。 林曼还挺愿意见见盛铭希的，宋仰也就没拒绝，只是挂掉电话之后特意发微信嘱咐盛铭希嘱咐了不下三遍，不要带顾迟，也不要透露他和许澄阳的事。 盛铭希确实一个人来的，来了之后和林曼拥抱问候，聊天也聊的很好，没提许澄阳的事。 但毕竟是好朋友，前两天宋仰整个人还春光明媚的，快乐和幸福都写在脸上，亲妈一来，立刻变回了曾经的寡言和沉默，盛铭希觉得心里很不舒服。 说实话，盛铭希其实是能感觉到林曼也是爱宋仰的，但他不知道为什么林曼很少回来看宋仰，导致这么多年以来，宋仰一想到妈妈就习惯性情绪低落。 盛铭希倒是也没干别的，就是觉得宋仰可能是不知道怎么和妈妈亲近，有点受挫，想着替宋仰说点好话，所以开始拼命的夸宋仰。 「阿姨，您是不知道，宋仰现在可以厉害了，不光成绩优秀，还很有经济头脑，去年搞游戏研发，赚可多钱了呢。」 「噢？」 林曼听后几乎是下意识的皱了皱眉，转头看向宋仰。「是吗？」 宋仰预感不是太好，立刻回答。「没那么夸张，就是兼职随便弄弄。」 「什么叫随便弄弄的啊。」 盛铭希不满意他这个回答，立刻替他补充。「阿姨，宋仰那游戏那可不是随便谁都能做出来的，新人第一款上线就能立刻引起超好的反响，这很难得的，何况他还组建了个小团队又研发了第二款，上线即爆火，他现在才大三，未来妥妥的前途无量。」 林曼坐那儿听着，脸上表情逐渐变得复杂，问宋仰。「为什么要着急赚钱，卡里的钱花完了吗？」 宋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一直没告诉过林曼奶奶当年住院住了多久，又花去了多少钱，所以林曼其实并不知道，他给奶奶买了墓地之后，卡里的钱就已经所剩无几了。 宋仰没有回答，算是默认，林曼明显有些不太高兴了。 第193页 盛铭希也看出来了，立刻替宋仰解释。「阿姨，宋仰一直没有缺过钱，以前有澄哥，现在他自己也可以赚，真的，他最近还买了辆车呢。」 「买车了？」 林曼再次皱了下眉，凝眸片刻，问宋仰。「你不是还没有考驾照吗？」 宋仰被问的心慌，立刻快速思考，但想了半天也没能想出合理的说辞。 盛铭希自认机智，替他回答。「澄哥有驾照啊，澄哥现在给他当司机呢。」 然而林曼不是傻子，甚至都不用拐弯就想到了，那是给许澄阳买的车。 坐那儿盯着宋仰看了半天，林曼笑了，笑的意味不明，对宋仰说。「 嗯，你是挺厉害的。」 这个语气，宋仰是熟悉的，当时他的一颗心就直接沉到谷底。 这顿饭表面并没有发生什么不愉快，但大家都心知肚明，并不美好。 结束后宋仰去结帐，盛铭希跟着林曼出门。 盛铭希是怀着好意来的，实在没想到自己搞砸了，在林曼身后犹豫了好几次，最终还是绕到前面，再次试图解释。「阿姨，我今天可能说了不该说的话，但目的绝对不是破坏你和宋仰之间的感情，如果让您不高兴了，我向您道歉，对不起。」 林曼闻言笑笑。「没关系，我可以理解。」 「很多事宋仰不告诉您，是因为觉得您在国外生活肯定也不容易，他是心疼您，所以才不愿意给您添麻烦，绝对不是别的意思。」 盛铭希说。「阿姨，宋仰他不会表达自己，但您是他妈妈，应该能感觉的到，他真的很爱您，也很需要您的爱，所以我想拜託您，对他好点，可以吗？」 林曼闻言再次笑了笑。「小希，谢谢你的提醒，但我也想告诉你，他是我的儿子，我知道应该怎么对待他。」 经歷过这么一遭之后，宋仰本以为林曼回去之后立刻就会和他谈一谈，他甚至在路上提前打好了草稿。 但没有，回去之后，林曼和他一起整理买回来的东西，去拆零食，去切水果，对下午的事只字不提，仿佛根本无事发生。 但无疑，这更让宋仰忐忑，之后连续好几天，他和许澄阳联繫都只敢发信息，别的事直接什么都不敢做。 但他线上的那两款小游戏毕竟需要维护，有些即时出现的问题，凌放他们解决不了，还是会需要他。 宋仰明显感觉的到林曼对这件事的态度是不支持的，不敢在白天明目张胆的打开电脑，就只能在后半夜，趁林曼睡熟之后，自己躲在卧室悄悄操作。 但他没想到，会刚好被林曼撞个正着。 国内用于居住的普通房子格局基本都大差不差，这间公寓是新的，只配备了必要的家具家电，和宋仰家曾经简洁空荡的老房子很像。 林曼搬到这间公寓之后，夜里总是睡不踏实，醒来之后觉得口渴，出来倒水喝的时候，注意到宋仰房间里有亮光。 自己的亲儿子也没什么可避讳的，她就走过去直接推开了门。 结果这一推，看到黑暗中坐在电脑前的背影，脑海里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心脏勐的咯噔了下，人直接原地跌了下去。 如果说前两天那次说偶然，那么同样的情况第二次出现，宋仰就不可能还是察觉不到，回头注意到林曼看向自己时，表情里遮盖不住的恐惧和痛苦，他就明白过来了些什么。 宋仰小时候长的很像林曼，但随着大了之后五官长开，无论是相貌还是身型，越来越像宋至远。 这些年林曼一直很抗拒再回老房子，是因为那里到处都有宋至远的身影，她很少回来看宋仰，也是因为宋仰身上总是会有宋至远的影子。 而宋至远，大概会是林曼心里这辈子都挥之不去的疤。 「妈。」 宋仰开了大灯，过去把跌在地上的林曼扶起来，带到客厅沙发上，抱着安慰。「没事了，都过去了。」 林曼靠在他身上缓了会儿，心里的惊惧平復下来，就开始掉起了眼泪。「没有过去，你爸怪我，他一直在怪我。」 「不是这样的。」 宋仰说。「他没有怪过您，他比任何人都希望您可以去过安稳踏实的生活。」 「是吗？」 林曼却说。「可是他没有一天放过我。」 「妈。」 宋仰说。「 没有人怨过您，爸爸，奶奶，包括我，我们都理解您当时的心情，也认同您的决定，这十几年来，只有您自己还一直没有释怀。」 林曼根本听不进去，仍然哭着重复。「可是你爸怨我啊。」 宋仰轻轻嘆了口气，只好不再继续劝说，只是抱着她任她发泄。 林曼哭了很久，哭完停下来对宋仰说的第一句话，宋仰没能接上。 「儿子，换个专业吧，不要再读软体工程，不要做什么游戏开发，不要学你爸。」 冷不丁的，宋仰心里仿佛被扔进去了一块巨石，当时就蹙起了眉。 林曼又问他。「你和小澄现在是怎么回事？」 宋仰没有回答。 但也不用他回答，即便是聚少离多，但亲儿子就亲儿子，林曼还是看得懂他的。 「分开吧。」 林曼说。「我不同意你们在一起。」 虽然早就料到林曼会是这个态度，但在听到她直白的说出来的时候，宋仰还是很难接受。 许澄阳守了他那么多年，从小到大，他眼巴巴的奢望了那么久，好不容易才抓到手里，身边所有的人没有一个站出来反对，只有林曼，他的亲妈不同意。 第194页 宋仰是真的不愿意跟林曼闹矛盾，但他实在忍不住，立刻就要反驳争取。 但林曼没给他机会，在他开口之前打断他，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重复了刚才的话。 「不要学你爸。」 第103章 正月初六, 春节假期结束，许晋康夫妇和许澄阳从海南回来了。 对于许晋康夫妇而言，俩孩子如今的关系已成定论, 他们能做的也只有接受，并尽最大努力的给予支持。 所以回到首都之后，许晋康夫妇第一时间联繫了林曼, 打算借着聚一聚的机会，大家坐下来好好聊聊孩子们的事。 但没想到，被拒绝了。 林曼给的理由很是冠冕堂皇，刚回国，工作太忙, 抽不出时间。 许晋康夫妇也都不是什么迟钝的，立刻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虽说这些年林曼和他们之间关系并不亲近, 但毕竟宋仰长在他们跟前, 许澄阳更是一直把宋仰当亲弟弟在管, 所以林曼对他们家还算知恩，以往每次回国看宋仰的时候都会请他们吃顿饭，感谢他们平时对宋仰的照顾。 十余年间都没有断过的传统, 偏偏今年拒绝了，这种态度上很明显的转变, 很难不让人产生联想。 而许澄阳察觉到的比他们更早，毕竟宋仰对他态度上的变化更明显，刚回来的那一两天还会频繁的联繫他, 事无巨细的向他汇报在林曼身边的情况, 后来直接连回復都很拖沓了, 而且还都是很简短的文字，也不再学他发一些可爱搞怪的表情包。 主动联繫越来越少就罢了, 最近几天甚至都直接开始拒接他的电话和视频了，就算是个傻子也能猜到怎么回事，何况许澄阳并不傻。 无疑，这对与许澄阳一家人而言，是件很让人发愁的事。 俩小子谈恋爱，人家亲妈不同意，这种事许晋康夫妇也说不着什么，也插不上手，只能让许澄阳自己去处理。 许澄阳想给林曼打电话尝试当面和她沟通一下，但林曼回国后换了号码，他问宋仰，宋仰不告诉他，也不同意他去找林曼，他问宋仰什么打算，宋仰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林曼也见不着，宋仰也不回家，许澄阳直接愁坏了，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最后还是盛铭希出面，假借送东西的名义，问到了林曼那个公寓的地址，趁林曼去工作的时候，过去把宋仰抓了回来。 对于宋仰明显故意躲着自己的行为，许澄阳是生气的，他甚至愤怒，原本打算等宋仰到了必须先摁着脑袋骂一顿，可当盛铭希真的把人给他抓了回来，他却又不忍心了。 不过才七八天的功夫，宋仰肉眼可见的瘦了一大圈，就像是被抽去了支撑，全身散发着满满的无力感，整个人都很消沉，状态都是向下的。 那会儿别说骂一顿，许澄阳甚至就连对他大声说话都捨不得了，去把他拉过来看了又看，检查了又检查，着急的问他。「怎么回事，怎么瘦了这么多啊？」 宋仰垂着头，没回答。 「林阿姨怎么你了，骂你了还是打你了，她到底对你做什么了？」 宋仰还是垂着头不说话。 许澄阳急的转头去看盛铭希。 盛铭希也不知道，他找到公寓的时候宋仰就是这样，问什么都不说，他也很生气，直接回了句。「被他妈给下药毒哑了。」 许澄阳蹙起眉，顾不上盛铭希的气话，回头抓着宋仰的手臂晃了晃，语气严肃了几分。「宋仰，说话。」 宋仰担心惹得许澄阳真生了气，只好回答，开口的时候，声音都是哑的。「 澄哥，对不起。」 可知听到这三个字的瞬间，许澄阳的心脏都勐的咯噔了下，直觉告诉他，那不是普通意义上的「对不起」。 盛铭希也听出来了，立刻瞪起眼睛。「宋仰，你什么意思啊！」 宋仰重新垂下了脑袋。 「你有点数，别脑子一热什么话都说，不就是你妈不同意吗，多大点事啊，你至于把自己弄成这副德行吗，我就纳闷了，怎么你谈个恋爱还得你妈说了算呢，她不同意你就不谈了吗，那会儿她不养你的时候，你也没说活不起啊？」 「小希。」 感觉盛铭希话说的有些狠了，许澄阳忙制止他，沖他摇了摇头。 盛铭希看宋仰那态度实在是有些恨铁不成钢，是真生气，担心自己再留下会忍不住动手揍人，扔下一句 「澄哥，你别太惯着他，给他惯的现在都不知道好歹了。」，然后直接摔门走了。 许澄阳平復了下自己，把宋仰拉到沙发上坐下，先给倒了杯温水，让宋仰喝掉，然后去拧了热毛巾，回来帮宋仰擦了脸。 最后，他也坐下来，把人拉近怀里抱着，温声问。「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可以告诉我吗？」 宋仰趴在他肩头沉默了很久，很久之后才回答。「不知道。」 许澄阳又问。「林阿姨反对的很激烈吗，她对你做什么了吗，有关着不让你出门不许你再见我吗？」 宋仰说。「都没有。」 「那为什么你会这样呢？」 许澄阳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是她的态度让你动摇了吗？」 宋仰没回答。 许澄阳轻轻嘆了口气，又说。「宋仰，你要知道，我们并不是必须捆绑在一起的关系，我们之所以在一起，是因为我爱你，你也爱我，但如果妈妈的态度对你来说更重要的话，那么你是有权利选择放弃的。」 第195页 只见听了这话，宋仰唿吸勐的一滞，立刻松开他看向他的眼睛，目光里的急躁喷薄欲出，眼眶直接泛了红。 看到宋仰是这样的反应，许澄阳暗暗松了口气，迎着他的目光，继续问他。「 所以，你还是更爱我的，对吗？」 宋仰没有回答，但下意识的紧了紧抓着他的手臂，没有回答胜似回答。 「好。」 许澄阳点了点头，然后又对他笑了笑。「只要你更爱我，不管你现在是不是真的有些动摇了，我都会抓着你，不放手。」 他这话说完，宋仰眼睛里的急躁明显退却的几分。 「好啦，整天嚷着自己长大了长大了，结果怎么样，还不是臭小孩一个，稍微遇到点事就慌的不知道该怎么好了。」 许澄阳说着，伸手捏了捏他的脸。「我们的事对林阿姨来说有些突然，她不接受也是人之常情，不用难过，这不是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只好我们慢慢跟她谈，多想想办法，总能徵求到她的同意的，好不好？」 宋仰看着他迟疑了片刻，点了头。 「嗯。」许澄阳又对他笑了笑，继续说。「以后也要记住，既然选择了在一起，就要互相信任，互相依靠，有任何的困难，我们都可以一起面对，不要总想着一个人扛，更不可以再像这次这样躲着我，知道吗？」 宋仰再次点了点头。 「乖。」 许澄阳捧起他的脸，凑上去在他唇上吻了吻，然后看着他的眼睛说。「宝贝，我爱你。」 他以为宋仰会回应他，即便不说「我也爱你」也会像以前一样，立刻吻回来。 但没有。 宋仰的回应只是倾身过来，用力的抱住了他。 就如同他误以为自己已经成功安抚好了宋仰的消极情绪一样，宋仰没有吻回来，也没有因为他温柔耐心的开导，而顺利的度过这次难关。 当天下午等许晋康夫妇下班回来一起吃了顿饭之后，宋仰又回了林曼那里，之后也还是不回家住，每天和他之间的联繫也没有回归到原来的紧密程度。 直到寒假结束前的周末，宋仰生日的时候，才回老房子这边一趟，不是回来过生日，而是来送林曼给许晋康夫妇买的一些礼品，其中也包括给许澄阳买的那块腕錶。 许晋康夫妇见宋仰看上去很消沉的样子，强行把他留下在家吃了个便饭，席间尝试开导安慰他，但宋仰也只是听着，全程低头沉默，关于自己的想法，一句话也不说。 年后的整个假期，宋仰一直在林曼那里住着，直到许澄阳提醒他该返校了，他才再次回来。 回程仍然需要驱车一千二百多公里，但和来时情形已经大不相同。 许澄阳心情虽然沉重，可偶尔也还是会找由头主动跟宋仰说几句话，逗一下他，但宋仰却回应的很平淡，全程看向车窗外，不是发呆就是发呆。 同样还是两个人，路上不再有兴奋的聊天笑闹，车子宽敞的空间里，长久的都是沉默。 回程的路更顺，没什么心情停下到处看看，进服务区休息的次数也少，开了十五个小时就到了。 租的小房子个把月没住人，落的到处都是灰尘，两个人后半夜到达，打扫干净之后天都亮了。 许澄阳点了早餐外卖，但宋仰没有胃口，洗了个澡之后直接上床补觉。 而他不吃，许澄阳也不想吃了，快速洗了个澡之后，跟着去宋仰身边躺下。 回到属于两个人自己的小窝儿，许澄阳心理上是放松了些的，毕竟这里没有林曼时刻在身边，宋仰受到的影响就会小一些。 宋仰现在的状态太消极了，既然言语上的安慰没起到什么实质性的作用，也许身体上的欢愉可以。 这样想着，许澄阳就脱去身上的衣服，缓缓贴了上去。 他柔软的把自己送进宋仰怀里，宋仰睁了睁眼睛。 他温柔的撬开宋仰的唇齿，宋仰也有回应。 可当他吻的意乱情迷忍不住去拉扯宋仰的睡裤时，宋仰却抓住了他的手。 直到他的手被拉开，脱下来的睡衣被重新套上，被翻过去从背后抱着不能再乱动…他才恍然间反应过来什么。 惊讶，意外，错愕...都不足以形容许澄阳当时的心情，他无论如何都没能想到，也很难接受，在这种事上... 宋仰居然拒绝了他。 第104章 被拒绝的错愕, 已经足够让许澄阳不知所措，然而那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正式开学之后，宋仰开始每天早出晚归, 即便是没有课的时候，也是早上天不亮就出门，晚上十一点后才回小屋, 很明显的在减少和许澄阳相处的时间。 他也不再愿意和许澄阳亲近，总是迴避许澄阳的目光，躲避拥抱和亲吻，睡觉也开始分两个被窝，甚至有时候直接就在沙发上睡。 同时, 他也开始整夜整夜的失眠，有时候好不容易睡着, 又会在深夜突然惊醒, 抱着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自己原地平復很久之后, 回到床上，躺下来望着许澄阳的脸发呆。 许澄阳最开始还能承受，认为可能是性格的原因, 毕竟宋仰固执，年纪又太小, 出现问题很容易就想不通，钻进死胡同，也许过一阵子就好了。 可他没想到, 时间并没有缓解什么, 宋仰的精神状态还是越来越差, 人也越来越消沉。 有天夜里，宋仰被噩梦缠着醒不过来, 不停的喘息挣扎，许澄阳听到动静之后立刻开灯叫他，结果刚凑上去，就猝不及防被抡了一巴掌。 第196页 啪的一声脆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触目惊心。 许澄阳不知道宋仰当时具体正在做什么样的噩梦，但知道宋仰一定正在拼命的抗争，因为那一巴掌甩在脸上，他立刻就尝到了腥咸的味道。 而当宋仰终于被惊醒，睁开眼睛看到许澄阳嘴角渗出的血，怔愣一秒钟，整个人瞬间就崩溃了。 许澄阳当时并不知道为什么，见宋仰满眼尽是惊恐，他只以为是被噩梦吓的，想去安慰，可宋仰却把他推开了。 那天晚上，宋仰异常排斥他的靠近，近乎歇斯底里，最后直接把自己反锁在卫生间里，任凭他在外面怎么叫都不开门。 天亮之后，宋仰又开始疯狂收拾东西，听不进去他的安慰，也不顾他的阻拦，一意孤行的搬回了寝室。 许澄阳也很崩溃，完全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个样子，可宋仰那个表现，他也不敢逼的太紧。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许澄阳都在努力的给宋仰空间。 最开始他会每天过去看宋仰一次，尝试和宋仰沟通沟通，说说话，可当他明显注意到宋仰看到他时目光里流露出的诸多复杂情绪里，开始更多出现的是挣扎和痛苦，他就不再每天都去了。 许澄阳自认不是一个轻易会说放弃的人，他可以做到坚持，如果可以，他会一直坚持，可他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宋仰痛苦。 两个人之间忽然变成这种状态，很快周围的朋友们也都察觉到了，林聪最为气愤，好几次都忍不住去收拾宋仰一顿，都让许澄阳给拦下了。 开学大半个月，h市下了天气回暖前的最后一场雪，许澄阳那天没开车，顶着冷风跑着回家，不幸感冒生了场病。 他自己没太当回事，结果当天晚上就发起了高烧，第二天他没去实验室，林聪觉得不太对劲到小房子找他，才发现他直接烧晕过去了。 林聪气坏了，把许澄阳送到医院之后立刻给宋仰打电话，等宋仰赶过来，林聪没让他进病房，先拖出去噼头盖脸一顿骂。 「宋仰，我可真是不好意思，以前一直以为你是，也是现在才知道，你居然还有个妈呢。」 「那现在是怎么着，有了妈就用不着你哥了，迫不及待的想一脚踹开是吧！」 宋仰没有解释，站在那里低着头，不说话。 「别说他和你妈之间就不是二选一的关系，就算是，你也不该只是因为你妈妈反对就放弃他，这对他太不公平了。」 「退一万步讲，就算是要放弃，你也要把自己的想法说清楚，给他一个交代。」 「宋仰，你现在已经是成年人了，道理也该懂一些了，恋爱谈不成没关系，至少他还是你哥，冷处理是最伤人的方式，你不能这么对待他。」 「…」 许澄阳醒过来的时候，林聪已经走了，只有宋仰坐在病床前守着他。 他咳了两声，宋仰给他倒了杯水，伸手去接的时候，他看向宋仰，宋仰目光躲开，低下了头。 喝完水之后，他没说话，宋仰也没说。 两个人就那么一个躺着，一个坐着，不相顾，也无言。 许澄阳的感冒是风寒性的，打吊瓶退烧之后就没什么大碍了，在医院又住了一晚，第二天早上出院。 宋仰把他送回小房子，但到楼下就止住了脚步。 许澄阳也没勉强他，见他站在那里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就站在那里等着他开口。 可是宋仰站在那里站了很久，脑袋垂的越来越低，最终也没有说出什么话。 许澄阳看他实在是太难受了，只好主动问他。「你是想跟我谈谈我们之间的事吗？」 宋仰点了点头。 「宋仰，说实话，在这件事上我真的不太能理解你的做法，我也不知道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我很困惑，你可以给我一个解释吗？」 宋仰没有解释。 许澄阳等了会儿，蹙眉嘆了口气。「其实不用那么为难，我说过，我们不是必须捆绑在一起的关系，如果你真的考虑清楚了，最终觉得我们还是分开更合适一些，直接说出来就好了，我不会怪你。」 宋仰仍然低着头不吭声。 许澄阳逼近一步，把他的脸抬起来，要他看着自己的眼睛。「我现在认真的问你，你是打算要分开吗？」 宋仰蹙起眉头，目光闪躲。 许澄阳掰着他的脸，强行和他对视。「 宋仰，你要知道，现在这个关口对我来说，沉默就等于回答。」 宋仰被他禁锢着无处可逃，看着他的眼睛，几次欲言又止，可最终却还是什么没说，只是再次红了眼眶。 许澄阳最终也没能听到一句解释，松开手，苦涩的笑了一声，他对宋仰说。「 两个人能在一起，是基于互相信任，基于对彼此的爱，可是宋仰，不管是出于何种什么样的考虑，有什么苦衷，你都让我很伤心。」 说完他伸手在宋仰的肩上拍了拍，然后转身，踏入楼道的瞬间，他就哭了。 其实宋仰要跟他说的话到底是不是分手，许澄阳是不那么确定的，可是宋仰什么都不说，也足够让他难过。 之后，他不再刻意出现在宋仰跟前，连偶尔也不会了，所有的消息都只是通过凌放和宋仰的室友们得知。 日子就那么压抑的过着，一天又一天。 第197页 三月中旬，天气开始回暖，h大破天慌的组织了一次考研宣讲会，要求本科生们以班级为单位全员参加，研究生和博士生们部分被抽调过去充当志愿者维持秩序。 许澄阳被安排在本系管大三的几个班，正好隔壁就是宋仰的班级，两个人碰了面，宋仰全程低着头，许澄阳则权当没看见他，全程连个眼神交流都没有。 三月下旬，林聪发表了一篇论文获了个国家级的奖项，同学们闹着要为他庆祝，要求他请客吃饭，他为了把宋仰也弄来，特意把宋仰整个寝室的小伙伴都叫上了。 但没起到什么作用，宋仰倒是被强行弄来了，但独自坐在最角落的位置，不吃不喝也不说话，全程像具行尸走肉。 四月初，天气彻底回暖，下了一场雨，许澄阳再次生了病，这次没发烧，但是咳嗽鼻塞也不怎么好受，他要求林聪这次不要再打扰宋仰。 但林聪思来想去，怎么都气不过，最后还是把宋仰叫了出来。 「宋仰，说实话，这要不是怕许澄阳心疼回头找我干架，我指定得狠狠抽你一顿，我他妈就纳闷了，许澄阳挺好个人，怎么就养出了你这么个白眼儿狼呢，我真为他为你受苦受累的三年感到不值。」 听到最后这句，宋仰抬了下头。 林聪立刻继续。「噢，忘了，你还不知道呢，你到现在都还认为自己从中学到现在这几年花的都是许澄阳爸妈给的钱，但不好意思，你错了，许澄阳用来养你的钱都是他自己打工赚的。」 再听这话，宋仰眉头忽的蹙起，嘴角也立刻动了动。「打工？」 「是，打工！」 林聪说。「本科一共四年，许澄阳打了三年工，你考上大学之前，他没有一个周末属于他自己，除去每个月底回家看你的周末，剩下的全部都在兼职赚钱。」 「什么？」 宋仰瞬时错愕。 「许澄阳的专业没你的那么好赚钱，干的都最基础的兼职，有时候是去餐厅给人端盘子，有时候在外边发传单，有时候就到处跑着去做家教，赚来的钱全部用来供你，平时自己花几十块钱买个刮鬍刀都捨不得，给你买两万多的电脑眼睛都不眨一下，两千五能买到高端配置的电脑，也就你这种蠢货才会信。」 宋仰再次错愕。 「宋仰，你要知道，许澄阳照顾了你那么多年，为你做的不止这些，不告诉你，是不想给你心理压力，是心疼你，可你呢，你到底怎么想的也不说，什么都不告诉他，就那么冷着他，又是出于什么心理？」 林聪是个思路很清晰的人，即便是骂人，也骂的很有针对性，总能很精准的戳到人的软肋，带来一些启发性的影响。 当天晚上，许澄阳刚从学校回来，宋仰就出现在了家门口。 「澄哥。」 宋仰喝了很多酒，跌跌撞撞的扑到许澄阳跟前，双手抓上他的肩，低声叫他。 「澄哥。」 许澄阳的心当时就揪了起来。 酒精的作用下，宋仰人已经站不稳，但眼神却很清明，他就那么目光定定的盯着许澄阳，眼眶渐渐变红，再开口时，带上了浓郁的哭腔。「澄哥，我该怎么办啊？」 许澄阳愣住了，直到他眼睁睁的看着，泪水大颗大颗的从宋仰眼眶中掉下来，他脑海里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然后，他恍然间领悟到了什么。 一直以来，他都认为宋仰心理的癥结在林曼，但当宋仰的痛苦和无助被泪水无限放大，他才意识到或许不是。 宋仰性格固然偏执，容易钻牛角尖，可宋仰也坚韧，认定的事，从来不会因为别人态度而改变，无论这个「别人」是谁，能左右他做出决定的，只有他自己。 愣了半天，许澄阳注意到宋仰抓着他的手里还有两叠纸张，他立刻掰开宋仰的手，把那两叠近乎要被抓烂了纸给展开，只看了一眼，他就彻底明白了。 那是两份文件，分别是《遗传病基因检测报告》和《染色体筛选检查报告》。 两份报告的标题右下角一栏，都赫然写着几个大字： 靶点指向——精神类疾病。 第105章 面对林曼的反对态度, 宋仰丝毫没有过动摇。 可林曼对他重复了两次「不要学你爸」。 宋仰那么敏感，几乎是一下子就懂了这几个字的含义。 林曼对他说。「 你长的像他，性格也像他, 学的专业，正在做的事，将来要进入的行业, 全都是跟着他的脚步，你完全就是在走他的老路。」 「不是。」 宋仰立刻反驳。「我没有。」 「嘴硬有什么用呢？」 林曼说。「很多事情到底是不是在学他，你自己不清楚吗？」 宋仰就反驳不了了，毕竟他学软体工程确实是因为在宋至远身上看到了这个行业的前景，做游戏开发, 也是参考了宋至远在大学期间利用专业变现的能力。 林曼说。「 你方方面面都和他太像了，如果不尽快做出改变, 那么你的最终结局, 也会跟他一样。」 「不可能！」宋仰说。「我跟他不一样, 我是健康的！」 「你现在确实是健康的，可以以后呢，你能保证自己一直是健康的吗？」 林曼伸手把他扯到跟前, 看着他眼睛对他说。「儿子，你要知道, 精神类疾病是会遗传的。」 其实在听到这句话之前，宋仰的心理防线还是坚固的，他固然也会慌乱, 会害怕, 但还能扛得住, 可当林曼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把这句话说出来，他努力绷着的那根线突然被扯断, 整个人就瞬间垮了。 第198页 林曼到底是宋仰的母亲，母亲的话对于一个孩子而言，份量是难以想像的。 母亲仅用一句话就在孩子心里种下了一颗恐惧的种子，可孩子却需要用一生的时间去治癒，去拔除。 那天晚上开始，宋仰就进了死胡同，他不再动电脑，考虑换专业，准备放弃当下所有的计划和安排，去走一条与宋至远的曾经完全相反的道路。 他唯独没有放弃许澄阳。 可是林曼对他说。「 你不要谈恋爱，假如真的有那么一天，爱情只会让你更痛苦。」 宋仰说。「我不怕痛苦。」 可是林曼又对他说。「你不怕自己痛苦，也不怕小澄痛苦吗？」 宋仰就连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从他三四岁能记得事的时候开始，家里就常年压抑，他看着宋至远发疯长大，亲眼目睹过宋至远犯病时是怎么对待林曼的，也亲自经歷过被掐着脖子险些丧命的危险时刻，他见证了家庭的破碎，看过了所有人的痛苦、崩溃和挣扎。 他捨得让许澄阳跟着他去过那样的日子吗？ 许澄阳是他从小就仰望的人，是他想放在心尖上、愿意付诸生命去爱的人，谁捨得他都不可能捨得，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他都不可能会让那些事情发生。 所以，他开始痛苦。 宋仰并不是一个寡断的人，只要是他认为正确的事，无论什么，他都可以干脆利索的做决定。 除了放弃许澄阳。 许澄阳对他来说太特殊了，放弃无异于拿刀子直接剜走他的心，何况他也清楚的知道，那会对许澄阳造成怎样的伤害。 可是不放弃，他也捨不得，万一将来有一天他疯了，许澄阳跟着他只有受苦，过担惊受怕永远阴霾密布的一生。 导致宋仰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似乎无论他做什么样的选择都不正确。 所以他才变得越来越焦虑，他开始整夜整夜的失眠，开始在好不容易才睡着的深夜被噩梦惊醒，开始时刻关注自己的言行举止有没有异常… 然后过度的敏感和紧张，导致他开始发现，自己的精神似乎确实有些不太正常了。 那个深夜，他梦见自己彻底变成了第二个宋至远，梦见自己面目狰狞，歇斯底里，疯狂的打砸着家里的东西，许澄阳过来阻止他，他完全不由自主，抓起一把椅子就砸了过去… 当他被惊醒，睁开眼睛看到许澄阳嘴角渗出的血渍，他以为自己彻底疯了，当场崩溃。 他无法接受自己居然动手打伤许澄阳的事，所以把自己关起来，情绪崩溃的那一刻，别说分手，他甚至产生了某些更偏激的念头。 他原本是打算就这样分开，什么都不解释的，他不想让许澄阳知道这些，可是许澄阳对他说自己很伤心。 林聪骂他的那两次，让他清醒了一些，许澄阳的眼泪也浸化了他的固执，促使他最终还是鼓起勇气，决定向许澄阳坦白。 宋仰很少允许自己哭出来，此刻他抓着许澄阳，就像抓着自己活下去的唯一救命稻草，泪水不受控制，扑簌扑簌的往下掉。 他的基因检测和染色体筛查都没有什么异常，但精神类疾病的遗传本就有随机性，检测没有异常并不代表今后就没有可能再得病。 他太怕了，哭着问许澄阳。「澄哥，我怎么办啊？」 许澄阳没有直接回答他。 恍然明白过来小孩是经歷了一场怎样恶劣的心理摧残，许澄阳当时心疼的都快要碎掉了，他不知道这种情况要怎么安慰，而且也不认为言语上的安慰在这种时候能起到什么实质性的作用。 他的回答，是当天晚上就订了两张连夜飞回首都的机票。 落地之后打车到达林曼的公寓时，天刚好亮起，林曼还没有去上班。 许澄阳也没有任何的客套寒暄，拽着宋仰进屋之后，开门见山。「林阿姨，关于我和宋仰的事，我想跟您谈谈。」 对于他的突然出现，林曼显得有些意外，看了看他身后垂着脑袋的宋仰，回沙发上坐下了。 许澄阳没有去坐下来，就牵着宋仰的手站在客厅里说话。「首先跟您解释一下，我和宋仰正式确定恋爱关系，是他满十八岁之后，他作为一个成年人，选择跟我在一起，这是他的自由，您没有权利干涉。」 「我没有权利？」 林曼笑了一声。「我是他妈。」 「原来您也知道自己是他妈。」 许澄阳说。「可是我认为，天底下没有一个亲妈，能对自己的儿子说得出『你会遗传你爸的精神疾病』这种的话。」 林曼笑容一滞。「这是客观事实。」 「这不是！」 许澄阳说。「这只是你的主观臆断，宋叔叔的病因是脑部结构异常，神经发育缺陷，都属于器质性病变，不是基因序列问题，不存在遗传可能。」 「你错了。」林曼说。「神经发育缺陷本身就是遗传病。」 「 但是宋仰没有。」许澄阳说。「宋仰去年做过成年体检，脑部ct造影正常，神经系统检测全部达标，他没有任何缺陷。」 林曼没再回应，冷淡的笑了一声。 许澄阳继续。「第二点，我想提醒您，您作为他的法定监护人，对他所有形式上的义务和权利，全部都在去年他满十八岁的那天起正式结束了，以后他的一切都是我说了算。」 第199页 林曼立刻蹙起眉。「 你说什么？」 「就是您听到的这样。」 许澄阳说。「 以后宋仰的人生都由我来负责，他在我手里平安健康的长到现在，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他的亲妈也不行。」 啪！ 林曼用力拍了把茶几，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瞪着宋仰。「 你就由着他这么跟你妈说话？」 宋仰没有回应她，坚定的站在许澄阳身边，一动没动。 「好啊。」林曼冷笑了一声，对宋仰说。「 看来我的话你还是没有听进去，非要等到他真正放弃你的那天才肯相信爱情什么都不是对吗！」 宋仰没说话。 林曼又对许澄阳说。「 他现在还好好的，你当然可以信誓旦旦的说会对他负责，可当有一天他真的疯了呢，你又能守他多久，一年，两年，又或者五年，现实那么残酷，你能守他一辈子吗，等你撑不住了再决定放弃他，你知道那时候他需要承受多大的痛苦吗？」 许澄阳也冷笑了一声。「 原来被放弃到底有多痛苦，您也是知道的啊。」 林曼一愣。 「林阿姨，退一万步讲，就算是宋仰有朝一日真的病了，您怎么就能确定我不会守他一辈子呢？」 许澄阳看着林曼的眼睛说。「 是因为您自己没做到吗？」 林曼直接一个趔趄。 「您一定是很后悔当年放弃了宋叔叔吧。」 许澄阳继续说。「所以现在才总是从宋仰身上看到宋叔叔的影子，迫不及待的想看到他也疯掉，想看到他也被放弃，好证明所有人都会做同样的选择，证明自己当年并没有做错。」 「不是这样的，你少胡说八道！」 林曼反驳的很快，也很兇，但其实并没什么底气。 「林阿姨，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您，宋仰是不一样的，即便是有一天他真的遗传到了宋叔叔的病，他也不会走宋叔叔的老路，因为在他身边的人是我，而我跟您不一样。」 「我既然决定爱他，就会永远爱他，不管他是疯了傻了还是残了，我都不会放弃他，我只会一直牢牢抓着，守他守到我们彼此生命的最后一刻！」 许澄阳并不是一个很锋利的人，很少这样直接跟人言语冲撞，尤其是长辈，若是平常素日，他一定不会这么直白的对林曼说出这些格外扎心窝子的话。 可今天他太愤怒了，即便是心智再成熟，宋仰也才刚满19岁而已，还那么小，外人投来的恶意尚且可以承受，但扛不住来自亲妈的诅咒。 小孩整个人都快要被碾碎了，许澄阳不可能做到保持理性和大度，他并没有管林曼怎么样，只顾继续说完自己的，然后直接拉着宋仰离开了那间公寓。 第106章 离开林曼的公寓之后, 许澄阳直接带宋仰去了城郊的墓园。 正值清明节前一天，墓园里不似平常来时那样寂静，随处可见三三两两过来扫墓祭拜的人。 许澄阳一路拽着宋仰到宋至远的墓碑前, 用力往前一推。 宋仰被推了个趔趄，回头看看他，没明白他什么意思, 只能感觉到他现在很生气。 许澄阳确实很生气，是去林曼那里撒了一通也没能彻底解恨的程度，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帮宋仰去除心理的阴影，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带宋仰来宋至远的墓前，让宋仰直面恐惧的根源。 「你自己问问你爸, 问他捨得把病遗传给你吗？」 这是气话，宋仰不可能真的去问, 继续站在那里看着许澄阳。 许澄阳看他不动, 过去抬腿在他后膝窝处蹬了两脚, 他直接跪在了墓碑前。 「 宋仰，我相信遗传学的知识概念你最近应该看了很多，懂的比我清楚, 站在客观角度，我也认为这种东西没有绝对, 所以我不会告诉你，你一定没有患病的可能，但是！」 许澄阳意识到自己有些过于激动, 稍稍平復了一下, 才又继续。 「但是父子之间血脉相连, 病症的遗传不绝对，可精神层面价值观念的传承是一定的。」 宋仰一怔。 「你爸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就算是有什么东西要遗传给你，也绝对不是你害怕的那些。」 「宋叔叔当年的处境那么艰难，他不痛苦吗，不绝望吗，可就算那样，他也没有放弃自己，更没有放弃身边的人。」 「他把选择权交到你妈妈手里，努力守着你和奶奶，守到了他生命的最后一刻。」 宋仰鼻子勐的一酸，泪水立刻溢满了眼眶，他想起了很多年前在市立医院顶楼的那个深夜。 当时许澄阳怀疑宋至远想不开要跳楼，吓的浑身发抖，宋至远安慰他的时候就是这样说的。 宋至远说他还有孩子，还有母亲，还有想要远远守护的人，所以不会想不开，只会尽自己最大努力，活到最后一刻。 那时候宋仰就躲在楼道大门的后面，亲眼目睹，亲耳听到，那个画面后来几乎刻在了在他的脑海里。 许澄阳看他哭了，自己也没忍住，眼泪也跟着啪嗒啪嗒的掉起来。 「宋仰，你爸爸是我人生至此见过的最勇敢的人，他身上的坚韧，顽强，百折不摧，才是你真正应该继承到的东西。」 「未来确实不可预测，可我们所有人也都在面对未知，一辈子那么长，任何事都有可能发生，所有提前的恐惧都是杞人忧天。」 第200页 「何况你害怕的事或许根本不会发生，不要只是听到一点可能，你就先吓倒了。」 「你现在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不再是小男孩了，遇到任何问题要勇敢面对，最起码，要先把自己头顶上那片天给扛起来，知道吗。」 许澄阳站在那里，明明是居高临下姿势，可却反而更像是一个托举的人，用坚定铿锵语气，字字珠玑的道理，生生把深陷困境中的宋仰从黑暗中託了起来。 让宋仰得以跪在宋至远的墓碑前，不用压抑自己，不用顾忌什么，可以放声痛哭，肆意发泄。 如许澄阳所言，他成年了，可他并没有真的长大。 经歷过这一遭，战胜心理阴影，闯过这个难关，学会直面困难，勇敢回击，他才算是真正的长大成人，顶天立地了。 对于宋仰都这场遭遇，许晋康和周敏茹知道之后都很气愤，尤其周敏茹，几次都想去找林曼吵一架，但顾忌宋仰的心情，最后都忍住了。 许澄阳带宋仰回家后，他们对这件事只字未提，像平常他们放假回来一样对待他们，周敏茹做很多好吃的菜，许晋康带他俩去郊区钓鱼。 以前宋仰在许澄阳家吃饭，周敏茹担心他有压力，总会特意给他安排点活儿干，这么多年都形成了习惯。 但这两天吃完饭收拾的时候，周敏茹不许宋仰再扫地洗碗，把这些活儿都安排给许澄阳，自己则拉着宋仰去沙发上坐着一起看电视。 出去钓鱼的时候，许晋康也不再总是让宋仰在身边坐着，不再总是刻意照顾着他，也开始支使宋仰干着干那，让宋仰去帮他跑跑腿。 孩子从小没有过拥有正常且普通父母的生活，他们打算从现在开始全方面的把宋仰当亲儿子对待，弥补孩子缺失的遗憾。 许澄阳和宋仰在家过完了清明假期，节后返校。 回去之后，宋仰想搬回小房子，但许澄阳不让。 原因很简单，他知道了宋仰癥结所在，会心疼，会理解，不代表就直接原谅了，对于宋仰打算瞒着他不解释的行为，他非常在意，觉得不能就这么轻易过去，必须要让宋仰牢记这次教训。 自己作的孽，自己当然要承担后果，宋仰也没办法，只能在继续克服心理阴影的路上，再分出很大一部分精力去哄人。 许澄阳的专业是材料研究，经常需要在实验室里待很久，有时候在密闭空间里待的时间过长会缺氧，就需要出去透透气，宋仰就每天掐着他出来休息的点去给他送小零食和奶茶。 当然，许澄阳休息的时候是随机的，宋仰不可能凭空知道，都是林聪帮忙。 最近宋仰开始转过那个弯儿了，林聪看他也就顺眼了，不再骂他，回回他去了还会逗他几句。「啧，这可真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 宋仰也不跟他争辩，把第二份茶点递给他，回头目光戚戚的看向许澄阳。 许澄阳对他不冷，但也不热，接下他的奶茶和零食，平平淡淡的丢给他一句。「行了，回去上课吧。」 宋仰不太甘心，尝试靠过去喊他。「澄哥。」 但许澄阳不买帐，立刻瞪他一眼。「回去上课。」 宋仰就不能继续了，毕竟如果他不听话，许澄阳能连续三天连面都不让他见着。 求和失败，宋仰一步三回头的离开，林聪看着他的背影乐呵的不行，回头揶揄许澄阳。「你差不多得了，看给孩子为难的，我都怀疑他下楼之后立刻就会找个地方偷偷哭一场。」 「那你可怀疑错了，他才不会哭，那是故意可怜巴巴的给我看的。」 许澄阳笑着说。「小东西鬼心眼儿多着呢。」 可怜巴巴到不至于，但宋仰确实也有点故意，闷不吭声的下楼，然后开始琢磨下一次。 春夏交替季节，天气多变，开始频繁下雨，晚上下课，宋仰拿着伞去实验室接许澄阳。 虽然也就是从实验室门口送到楼下的停车区，一共也没几步路，但宋仰就是坚持要送，送到车上，然后许澄阳再开车送他去寝室。 到寝室楼下，宋仰故意不下车，并且理由非常充分。「我的耳机掉了一个，在座椅下面。」 许澄阳看他演技拙劣的在那翻找，眼睛时不时的瞄瞄自己，很想笑，但忍住了。「找不到就算了，等改天它自己出来了，我给你送去。」 宋仰不同意。「待会儿要用。」 许澄阳直接从储物箱里摸出自己的那副蓝牙耳机扔给了他。 「…」 宋仰的理由被彻底驳回，他坐那儿墨迹了半天，从兜里摸出了块糖，递到许澄阳面前。 「哟，榛子糖。」 许澄阳也没接，就看了眼。「 挺长时间没吃过了呢。」 宋仰说。「特意从家买的。」 「噢？」 许澄阳挑着眉看他。「还是特意买的呢？」 「…」 这话宋仰接不上，想混过去，就把糖往他跟前递了递。 许澄阳也没过分为难他，勉为其难的打算接了他的糖，倒是没想到，手刚伸出去就被握住了。 宋仰见他也没挣扎，就尝试往他跟前凑了凑，近到几乎靠在他的肩上，小声喊他。「小澄哥哥。」 不得不说，这波糖果回忆杀让宋仰运用的恰到好处，他那一声「小澄哥哥」叫出来，许澄阳还真有点迷煳了。 不过也就那么一下下，很快他就清醒了，然后在宋仰试图亲上来之前，大手掌捂住了宋仰的整张脸，然后给推开了。 第201页 眼看就要得逞结果最后还是被赶下了车，宋仰有点遗憾，但不恼，目送许澄阳开车离开，他默默的总结经验，然后开始酝酿下一次。 四月中旬，宋仰参加研究生考试的复试成绩出来了，即便考试那会儿状态不好，但上岸上的也毫无压力，只要学期末他的学分全部修完，拿到本科毕业证，就可以直接被录取。 宋仰人生第一次主动提出为自己庆祝什么，也学林聪请朋友们吃饭，当然主要目的还是哄许澄阳。 大学生们请客也没什么新意，无非就是晚上校门口烧烤摊吃烧烤。 许澄阳和林聪实验室有活儿没完事，宋仰和寝室的小伙伴们烧烤都吃了一半了，俩人才慢慢悠悠的过来。 凌放原本坐宋仰旁边，看许澄阳来了立刻让位，开玩笑说。「对不住啊许哥，我刚才是有话跟宋仰说，不然我肯定不能坐这男朋友专座。」 许澄阳则笑着回应。「澄清一下啊，没有男朋友，分手了，现在是哥哥。」 「哎别呀。」 凌放说。「我们系的师弟师妹们可都眼巴巴盯着宋仰呢啊，你这一松手他们能立马扑上来。」 「扑呗。」许澄阳瞧了宋仰一眼，故意说。「大千世界五彩斑斓的，多多看看也挺好。」 宋仰和他对视一眼，不敢有什么奇怪的表情，木着一张小脸，低头帮他摆正了身边的凳子。 林聪看热闹看的挺乐呵，不过笑了够之后，也还是把许澄阳拖过去直接给摁在了宋仰旁边。 「今儿这是怎么个事来着，噢，庆祝咱们小宋同志考研上岸是吧？」 宋仰非常有眼色，一听林聪那话，立刻给林聪和许澄阳的杯子里倒了啤酒。 林聪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眼神，然后举起了杯子。「虽说在咱们学校考个研比吃个饭还平常，但咱们小宋同志贵在提前了一年，还是值得庆祝一下的，来，大伙儿一起碰一个。」 小伙子们闻言全都应声附和，齐刷刷端起了杯子。 这时，许澄阳来了句。「我就不喝了啊，开车呢。」 「还开什么车啊。」 林聪说。「你男朋友提前毕业呢，不值得你喝一个吗？」 许澄阳说。「再次更正一下，是弟弟。」 「行，弟弟。」林聪笑着说。「弟弟毕业呢，这么大的事儿，我们都举杯子了，就你当哥的干巴巴看着，像话吗？」 许澄阳酒量不行，一两杯就倒，林聪非常清楚，见宋仰哄了那么久也没哄好，他看着实在费劲，打算直接给灌醉，剩下的再任凭宋仰发挥。 可许澄阳也不是好煳弄的，沖林聪翻了个白眼，回头给自己倒了杯果汁端起来了。 大家碰杯结束，林聪坐下来撞了撞他的肩，凑近了对他说。「 你这还有完没完了，再劲劲儿的，给你绑起来强行送入洞房了啊。」 许澄阳被气笑。「你到底站哪边的？」 「站幸福美满那边的。」 林聪说。「哥专门看不惯小情侣闹矛盾，谁破坏圆满，哥就站谁的对立面。」 许澄阳无语。「你绑了也没用，我不点头，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 宋仰听见了，忍不住往那边瞥了眼，正好对上林聪看过来的目光，林聪故意问他。「是吗？」 这题不好答，稍有不慎，今晚这场居就又会以失败告终，宋仰慎重考虑了下才回答。「 他点头的时候我也没敢。」 「…」 对于知识储备量足够的人而言，这句话的信息量着实是有点大了，林聪领会了其中的意思，不太相信，再次重复问宋仰。「是吗？」 公开场合和别人讨论这种问题，即便是小范围窃窃私语，宋仰也还是有些尴尬，不过他瞄了许澄阳一眼，还是给了回答。「是。」 林聪听后又看向许澄阳，目光立刻变得复杂了，他相信凭宋仰的性格，宋仰不会在这种事上胡说八道，所以他挺疑惑，明明许澄阳此前还跟他得瑟，炫耀和宋仰之间如何如何甜蜜，该干的都干了。 许澄阳则完全没懂他俩打的什么哑谜，看看表情不自然的宋仰，再看看一脸狐疑的打量自己的林聪，一时间有些懵。 而宋仰就是趁他懵着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把酒塞到了他手里，然后对他说。「尝尝吧，挺好喝的。」 许澄阳只顾着琢磨俩人刚才打的哑谜了，没顾上陷阱，宋仰说让他喝，他想也没想，咕咚两口就把杯子里的酒全给灌进肚子里了。 第107章 许澄阳从来如此, 一杯酒，五分钟，直接上头。 之后闹着还要喝, 但宋仰没让，把他的酒杯拿走，又哄着他吃了点东西, 让他保持在了醉了但人还清醒的状态。 这个状态下的许澄阳很不安分，聚餐结束之后明明自己走路都走不成直线了，但仍然坚持说自己没喝醉，拒绝宋仰送他回家。 宋仰当然不可能让他一个人回家，他在前面歪歪扭扭的走, 自己就在后面跟着。 许澄阳每走几步就要回头瞪瞪他。「不许跟着我。」 其实就算是清醒的时候，许澄阳瞪人也不凶, 宋仰也不是怕他, 更多的是配合他「惩罚」自己。 这会儿人醉了, 别说凶，歪着脑袋瞪过来甚至显得有些调皮可爱了，宋仰更不可能怕他, 反而拿出手机对着他拍了张照片，记录下了这可爱的一幕。 当然, 这会引起许澄阳的不满。「你在干什么？」 第202页 宋仰回答。「拍太阳。」 「胡说。」 许澄阳哼了句。「大晚上的，哪来的太阳，你居然敢骗我。」 宋仰笑了下没说话。 许澄阳更加不满, 直接转身折返了回来。 宋仰见他扑过来要夺, 立刻扬起手臂把手机举过了头顶, 他比许澄阳高不少，再踮起脚, 许澄阳扒拉着他够了好半天都没够着。 最后许澄阳有点恼了，放弃抢手机，背过身去，一撅嘴。「 哼，我生气了。」 宋仰只好绕到他前面，把拍的照片拿给他看。 许澄阳看过之后立刻送了个「看吧你又骗我了吧」的眼神给他。 宋仰又笑了下，随后一只手臂伸过去揽上他的腰，收力把他拉近自己怀里，垂眸看着他说。「没骗你，拍的就是我的太阳。」 许澄阳醉酒后反应变慢，话在他脑子里转了个弯之后才领会，情话猝不及防，直接说到了他的心口上。 「花言巧语。」 许澄阳伸手推了宋仰一下，但没用力。「 以你现在的身份，跟我说这种话很不合适，知道吗？」 宋仰问。「怎么不合适了？」 「分手了呗。」许澄阳哼了哼。「你不是已经跟我分手了吗？」 「没。」宋仰立刻说。「我没说这话。」 「你是没说。」许澄阳又哼了哼。「但你这么想了，想了也不行。」 「…」 宋仰无可辩驳，只能老老实实认错。「澄哥，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你以前也这么说过。」许澄阳说。「但你没做到，我现在已经不相信你了。」 「…」 宋仰更加无可辩解，只能继续认错。「这次记住了，以后真的不敢了。」 「不信。」 许澄阳说。「你伤了我的心，现在我对你的信任值已经降到了零，不信你了。」 毕竟宋仰是真的做错了事，许澄阳伤了心不是假的，这话若是一本正经的说出来，宋仰必定会很难过。 但许澄阳带着些撒娇的语气说出来，宋仰就好接受一些，他松开重新抱了抱许澄阳，换了个更亲密一些的姿势。「 那我努努力，把信任值再升回来，行吗？」 许澄阳看看他，哼着别开眼。「那你说说，打算怎么努力？」 宋仰说。「以后听你的话，再也不自己藏事儿，无论发生什么都第一时间和你商量。」 许澄阳点点头。「还有呢？」 宋仰说。「接受任何挫折的出现，不畏缩，不逃避，勇敢面对，相信自己，相信你。」 许澄阳对他这个回答还比较满意，下意识摸了摸他的脑袋。 宋仰也立刻抱了抱他，又说。「 这次我一定能做到。」 许澄阳没回应他这句。 宋仰寻着他的目光，追过去和他距离近到额头贴着额头。「澄哥，再给个机会吧。」 许澄阳还是不回应，但是没有推开他。 「澄哥。」 宋仰低声叫着他，凑的更近。「澄哥。」 许澄阳仍然没应他的声，但是蹭了下他的鼻尖。 宋仰意会到什么，立刻试探性的轻轻碰了下他的嘴唇，察觉到许澄阳非但没有躲，反而抬了抬下巴，他没有半秒迟疑，立刻偏头吻了上去。 深夜的街头，周围没什么行人，两个人完全可以不顾形象，在路侧高墙阴影的遮挡下，热烈的拥吻。 太长时间没有触碰过彼此，他们都太过投入和动情，许澄阳甚至被吻的腿软站不稳，几乎整个人都倒在了宋仰怀里。 宋仰也没好到哪去，这个吻结束后，他靠着墙抱着人，平復了至少十分钟才把身体里的火给压下去，然后，继续了刚才的话题。「澄哥，我以后好好表现，再给个机会。」 亲都亲成这样了，许澄阳这会儿哪里还顾的上跟他磨嘴皮，就趴在他怀里小声嘟囔了句。「好吧，那就勉强给你个考察期，以后看你表现吧。」 「嗯。」 宋仰立刻低头又在他额头上亲了亲。「谢谢澄哥。」 许澄阳让他这句一本正经的道谢逗笑，手臂挂在他的脖子上，笑了会儿，懒洋洋道。「走不动路了。」 宋仰也没什么废话，立刻亲了亲他，然后松开人背过身去，在他面前弯腰蹲了下去。 宋仰虽然瘦，但很有力气，背着许澄阳一点不费劲，路走的很是闲适踏实，连唿吸都是平静的。 许澄阳环着宋仰的脖子，下巴垫在他的肩上，手还在他脸上不安分的揉捏着，又舒服又惬意。 四月的天气已经很暖，深夜的马路上安安静静，只有温温柔柔吹过的风声，宋仰背着许澄阳，影子被街灯拉的很长很长。 两个人时不时的脑袋凑到一起，低声说几句话，画面是说不出的温馨，浪漫。 这天晚上宋仰总算没再被拒之门外，两个人度过了一个美好的夜晚。 之后宋仰继续缠着许澄阳磨了几天，总算是得到了允许，成功搬回了他们的小房子。 虽说宋仰名义上还在考察期，但许澄阳也并没有因此对待他就和之前有什么区别，反而更加如胶似漆恩爱甜蜜，两个人也算终于过回了原本平静安稳的小日子。 六月底，宋仰结束本科阶段的所有课业，成功修满学分，正式提前毕业，即将开始研究生阶段的学习。 这个暑假许澄阳比较忙，没能拥有假期，宋仰也跟着他留在h市，和自己的小团队一起商讨研究，开始着手开发一款大型网路游戏，准备正式进军网路游戏市场。 第203页 期间，宋仰回首都待了一周，陪了陪许晋康夫夫，也去看了林曼。 许澄阳那次不留情面的指责起了很大的作用，林曼崩溃了一段时间，后来去看了一阵子的心理医生，扭曲的心理状态才恢復了些正常。 宋仰也并没有因为那次的事恨她或是怎么样，毕竟在宋仰的概念里，林曼一直都是个很可怜的人，这种可怜几乎贯彻了她人生的方方面面，或许还会伴随长久的后半生，让宋仰每每想起来就会觉得心酸难过，总是连怨念都积攒不起来。 母子俩谁都没有提此前闹过的那一场，像往年林曼回国看望宋仰那样，见了见面，待了一两天，也就那么过去了。 暑假过后的九月份，宋仰正式成为了一名在读研究生，入学前，他去做了全身体检，特意比正常的体检多检查了几项目，报告显示他身体各方面稳定，所有的指标都正常。 十二月份，宋仰和凌放以及团队里的几个核心成员达成共识，註册了自己的游戏公司，同时经过长达半年不懈努力，他们一起研发的网路游戏也进入到了测试阶段，随时准备上线。 至此，在都还不到二十岁的年纪里，宋仰学业顺利，事业有成，爱情甜蜜，已经是妥妥的人生赢家了。 当然，许澄阳更顺利。 如果说宋仰是个游戏里的闯关者，虽然终将会成为王者，但仍然需要一路披荆斩棘，才能横扫无数阻碍登上幸福的塔尖，那么许澄阳就是个挂。 许澄阳从小到大什么都很顺，家庭幸福，学业平顺，就连将来要去的工作单位也都已经提前几年就向他抛出了橄榄枝，他基本就没有过什么正经的挫折，生平发过的最大的愁也就是宋仰了。 现在宋仰方方面面都很顺利，许澄阳就踏实，半点儿值得发愁的事也没有，每天都像是泡在蜜里，日子过的要多幸福有多幸福。 研究生一共三年，是宋仰学习生涯中最不着急的三年，周末时间充足，他都会自己动手做饭，会变着花样儿的给许澄阳炖好喝的汤，完事也不用许澄阳去收拾洗碗，所有的活儿全都自己包揽。 许澄阳后来让宋仰给惯的都不像样了，躺在沙发上看个电视，宋仰切了水果给端过来，他都懒得动手，要宋仰餵。 偏偏宋仰爱干这种活儿，经常事把人抱在怀里，餵着餵着就把人摆弄的自己主动贴上来，然后宋仰也就可以顺势吃个过瘾。 日子就那么甜蜜的过着，一天有一天，一年又一年，稳稳噹噹，踏踏实实。 后来的后来，宋仰还是会经常缠着问许澄阳给的考察期具体有多长。 其实两个人在一起，是共同成长、互相成就的过程，人生搓磨层出不穷，今后都需要携手共同跨越，无所谓什么考察期。 但小孩出身敏感，可能需要一个框架支撑才可以真正勇敢的直面未来可能发生的一切未知，许澄阳就必须充当这个框住他的人，所以许澄阳给的考察阶段其实没有具体期限。 可如果一定要有，那么大概，就是一辈子那么长。 第108章 宋仰研一的寒假, 许澄阳导师那边恰好有个项目刚结束，时隔几年，俩人总算是拥有了一个都不太忙的假期。 许澄阳原本想趁这个机会去旅行, 但又考虑到自己一年到头在外面，平时假期也很短暂，能分出来陪爸妈的时间太少, 于是和宋仰商量了商量，最终还是决定回家陪爸妈。 许晋康夫妇自然很高兴，听说他俩特意放弃了旅行回来陪自己，心情一好直接休了两天假专门带他俩玩。 不过大概天底下的父母都有个共性，那就是孩子放假刚回家那两天怎么看怎么爱, 好吃好喝好伺候，宝贝长宝贝短, 恨不得把孩子给宠到天上。 可过去那前两天的热乎劲儿之后, 就又开始这不好那不好, 看哪哪都不顺眼，尤其是对许澄阳。 两天的假休完之后，孩子们可以休息, 但许晋康夫妇还都需要上班，宋仰不想他们太辛苦, 晚上都会在他们下班之前就把晚饭给做好，让他们到家之后立刻就会有热乎饭吃。 许澄阳这半年被宋仰惯的比较懒散，早上爱赖床不起, 家务活儿也不爱干, 不是歪着就是躺着, 如此鲜明对比之下，许晋康夫妇难免对他不满。 开饭前许澄阳正在窝在沙发里玩宋仰开发的小游戏, 正玩的上瘾，宋仰喊了他三遍他没动弹，最后被半拖半抱的给弄到餐桌上，他靠在宋仰身上哼哼唧唧。 许晋康实在看不下去，直接拿筷子敲许澄阳的脑袋。「瞧你现在这样儿，二十好几的人了，再有两年多就博士毕业了，像什么话？」 「哎哟，可别博士了。」 周敏茹立刻附和。「我活这么大岁数也没见过这么不像样儿博士，坐没坐相，站也没个站相，整天赖赖唧唧的，这也就是还在读，赶明儿去了单位，估计三天就得让人给轰出来。」 「保守了。」 许晋康说。「就看现在这精神面貌，研究院门口的保安大哥都直接不能放他进去，大老远就得给他轰走。」 「…」 爸妈的嫌弃这么明显了，许澄阳不得不从宋仰身上起来自己坐正，但非常不满。「 我还是不是你们的亲儿子了？」 「不好说啊。」许晋康说。「按照我们对亲儿子的要求标准，宋仰能超出一大截，但你的话，差的实在有点太远。」 第204页 「就是。」周敏茹说。「就你现在的表现，我们都快考虑给你逐出家门了。」 「何至于此啊。」许澄阳撅着嘴说。「我不就是懒了点吗。」 「可不止。」许晋康说。「这话都好意思说出来，说明你不光懒，脸皮还厚。」 「哈哈。」 周敏茹直接没忍住笑，不过看许澄阳嘴撅的那么高，还是给了他一个台阶。「不过如果吃完饭后你能主动去把碗给刷了的话，我们还是可以勉强再观察观察，重新给你个当我们亲儿子的机会。」 「就是逼我干活呗。」许澄阳哼了哼。「你们休想套路我。」 「呀，怎么还听不出好赖话了呢。」 周敏茹也拿筷子敲了下他的脑袋，回头对宋仰说。「阳阳，以后不许再惯他这些坏毛病，从今天开始，你做饭他必须刷碗，家务活也必须干，不然我和叔叔就准备给他单独开个户口本了。」 仨人日常拌嘴，且话题比较有针对性，宋仰夹在中间不太好参与，原本想躲一躲，结果还没来得及矛头就指过来了。 他知道许晋康夫妇是爱护他，但他真心觉得这不算什么事，家务活就那么点，他三两下就干完了，根本用不着许澄阳，再说许澄阳细皮嫩肉的，他也不捨得让许澄阳干家务。 于是，他快速思考，给了个理由。「叔叔阿姨，不是澄哥懒，是因为这半年他腰总是不舒服，需要多休息。」 「啊？」 周敏茹一听这话，立刻转头问许澄阳。「怎么回事啊，腰怎么了？」 许澄阳心里一虚，手直接伸到桌子底下在宋仰的大腿上掐了把，但表情没什么异样。「没什么大事，就是闪了一下。」 「去医院看过了没。」许晋康问。「腰伤可不是小事，不能大意。」 「看过了。」许澄阳瞧瞧宋仰，故意说。「 人家大夫都说根本没事，连贴膏药都没给开，但他非觉得有事，一天到晚逼我躺着，我一说干活他就要跟我干架呢。」 「…」 许澄阳话说的实在是不太正经，许晋康夫妇分辨不出他话里的真假，但相信宋仰，碍于儿子的腰更重要，吃完饭后就没强行安排许澄阳去刷碗。 但这事儿许澄阳还是默默记了宋仰一笔，晚上回宋仰家睡觉的时候，关上门就开始找宋仰算帐。 宋仰给切了盘水果，到沙发前刚在许澄阳身边坐下，就被揪住了耳朵。 「我的腰不舒服是吧，嗯？」 「…」 宋仰挺无奈，他又没说谎，这半年他俩之间亲密程度有了大跨越式的进展，成功抵达最后那一步了。 说起这事儿，起因是盛铭希太过八卦，有一次偷摸摸的问宋仰到底是上面的还是下面的，结果不巧，刚好被许澄阳给听见了，于是许澄阳就打开了搜索软体，对「上面下面」这个概念进行了系统性的学习。 说实话，毕竟是从直男弯过来的，最开始许澄阳不太能接受，怎么想怎么觉得别扭。 但随着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久，仅限于亲亲摸摸这种程度的亲热越来越不能满足，他就开始耐不住了，越来越好奇，越来越想尝试。 这事儿宋仰期待已久，自然欣然配合，怕许澄阳忍不了疼，原本是打算主动躺平的，但偏偏许澄阳好奇的不是做上面那个，于是俩人经过一段时间的推让拉扯，最终还是宋仰做了主动方。 第一次的时候宋仰很小心，拿出了自己最大限度的耐心和温柔，给许澄阳的体验感还不错，后来又来了几次之后，许澄阳找到了其中的乐趣，于是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动不动就来那么一场，许澄阳的腰自然也就隔三差五的酸，腰不舒服这个说法确实没什么毛病。 「小坏蛋。」 许澄阳揪着宋仰的耳朵，故作兇巴巴。「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故意的。」 很显然，就是故意的，不然话题很难强行转换。 不过宋仰是不会承认的。「没有，我当时没想那么多。」 「你可拉倒吧，还不知道你。」 许澄阳松开他的耳朵，又戳了戳他的脸，给了他个非常可观的评价。「你就是闷骚。」 宋仰也没有不认同，勾唇笑了下，然后拿小叉子给他叉了块水果送到嘴边。 许澄阳又掐了把他的脸，张嘴接下他的水果，结果忘了最近出现了颗蛀牙，用力咬了口，直接疼的皱起眉头「啊」了声。 宋仰让他吓一跳，立刻坐起来，带他去卫生间刷牙漱口一通忙活，出来之后，又收穫一顿捂着嘴巴的埋怨。 「都怪你，天天给我吃糖，害得我都长虫牙了。」 「…」 这宋仰无可辩解，只能乖乖认错。「怪我，是我错了，明天陪你去补一下。」 许澄阳对牙科的电钻声有童年阴影，立刻来一句。「不去。」 「不补会坏的更严重。」宋仰耐心的哄他。「现在都打麻药，不会疼。」 「那也不去。」许澄阳说。「 我不喜欢医院，尤其是去看牙医。」 「 盛铭希说他有个同学认识一位牙科大夫，人特别好，也特别温柔。」 许澄阳仍然拒绝。 宋仰把他拉进怀里抱抱。「去吧，不然会一直疼。」 许澄阳撅起了嘴。 宋仰抬起他的下巴，在他撅起的嘴巴上吻了吻。「别害怕，我陪着你。」 第205页 许澄阳哼了哼，这才双手搂上他的脖子，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当天晚上宋仰请盛铭希找同学帮忙约了个号，第二天一早就陪许澄阳去了牙科诊所。 诊所就在他们小区附近，俩人开车过去都没用十分钟，停好车进大厅，迎面就碰上了熟人。 「许澄阳！」 几年没见，赵成谦成熟了很多，若不是他先喊了一声，并且激动的朝自己这边走过来，许澄阳甚至没认出来。「 小赵同学，你怎么在这里？」 「这我家的店啊。」 赵成谦说。「昨晚我弟的朋友找我帮忙加个号，说是盛铭希他哥，我就想可能是你，今天特意过来看看，果然是你。」 赵成谦略显激动，难掩兴奋，许澄阳也很意外能这么巧，笑的挺开心的样子，就宋仰心情不怎么好，他甚至想立刻给盛铭希打电话骂一顿，推荐的什么破地方。 赵成谦和许澄阳聊了几句，看看他身边的宋仰。「 哟，这是弟弟啊，现在都长这么高了。」 「…」 大概是因为对别人有成见，导致别人说的话也不怎么爱听，宋仰有种仍然被看成小孩的感觉，他很不喜欢，尤其这个人还是曾经的情敌，他直接不想搭理。 赵成谦看他不理人，回头对许澄阳说。「不愧是你弟弟，还是那么有个性。」 「嗯，是呢。」许澄阳笑着说。「 你知道他从小就这脾气呢，别介意哈。」 「不介意。」赵成谦故意看着宋仰说了句。「 小孩子么，还不懂事呢，正常。」 这句成功激起了宋仰的不满，他立刻揽上许澄阳的腰把人圈进自己怀里，对赵成谦说。「请问今天安排的哪位大夫，辛苦你给带个路。」 赵成谦直接没能顾得上听他说什么，注意力全部放在了他搂着许澄阳的手臂上。 之后许澄阳去看大夫的整个过程，宋仰全程守在身边，顺便刻意做了很多亲密的动作，生怕赵成谦看不出来。 以至于最后许澄阳做完治疗，临走的时候，赵成谦破防了，瞪着大眼睛怒斥许澄阳。「你这个大骗子，说好的不接受男人呢！你居然真的给我搞起了骨科！」 许澄阳也只能抱歉的对赵成谦解释，结果解释了半天，全程都在夸宋仰。 赵成谦实在是又生气又遗憾，本着这个气不能自己一个人生的原则，回头就把这事儿告诉了谢星诃。 当天晚上谢星诃就给许澄阳打来了电话，电话接通后上来就是愤怒的质问。「许澄阳，你不是直的吗！」 许澄阳能说什么呢，他只能是表示歉意，然后又夸了宋仰一顿。 话说他俩在一起的事，他们从来就没怎么刻意隐瞒过，但也没有正式的对外公开过，至少他们的高中同学们绝大部分都还不知道。 赵成谦和谢星诃的两通质问也算是给许澄阳提了个醒，他得给宋仰个名分。 于是，谢星诃的电话挂掉之后，许澄阳更新了一条他最近两年都很少再发的朋友圈。 配图是他和宋仰的合照，嘴对嘴亲亲的姿势，文字是他没什么思考顺手就打出来的： 我的小宝贝一开始是我弟弟，后来变成了我的男朋友，他高大帅气，努力上进，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男孩子，我好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