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崽后前夫他追妻火葬场了[abo]》 第1页 《掉崽后前夫他火葬场了[abo]》作者：拂棠【完结】 简介： 温思惟在美区机甲战队里混不下去了，灰熘熘回中区北芒俱乐部当教练。 新官上任，还没来得及放火，就得知俱乐部被收购了。 新老闆是他前夫。 结婚两年，温思惟退出赛场，失去孩子，接受腺体改造手术，差点死在手术台上。 温思惟躺在病床上苍白一笑，说，杨煜，我才知道喜欢你是这么辛苦的一件事。 拖着残破的身体远走美区，本以为这就是故事的终局。却不想两年后不得不再次踏入故土，与故人相见—— 一些狗血爱情故事，一些，一些电竞（伪） 杨煜（alpha）x温思惟（beta） 第1章 重逢（一） 早上八点，中区北芒俱乐部。 基地住宿区和训练区中间由一条长廊连接，长廊採用两面採光落地窗的设计，光线充足，视野开阔。 拐角处，一个身姿修长的年轻人手肘夹着復盘本走过来。他只穿了件白衬衣，蓝灰烟管牛仔裤，像个刚毕业不久的大学生。 走近了看清他的脸，黑色碎发软趴趴搭在额前，眼角微微下垂，没什么攻击性的样子，嘴唇颜色浅淡，透着某种病态的苍白。 不算惊艷，但非常耐看。 温思惟来到办公室门前，正要推门进去，领队远远从另一端跑过来，气喘吁吁地招手：「温教，温教！」 温思惟停住，看过去，平和地问：「怎么了？」 领队手扶在门框上，重重地喘了两口气，「哎哟祖宗啊，你怎么才来啊。」 温思惟抬腕看了眼表，是八点钟，在打卡时间内，没有迟到。 「你没看群吗？」领队喘着气，边说边调整唿吸，「今早刘经理通知的，八点要在三楼会议室开会。」 温思惟皱了皱眉。他早上起床后只是简单地洗漱了一下，就过来了，确实没看群里的通知。 「抱歉，我没看消息。」 这位温教练刚入职不久，平时总是看上去病恹恹的，没什么精气神的样子，领队看他那样子，也不忍再说什么重话，嘆了口气，「算了，来了就行。咱俩先过去吧，杨总都等半天了。下次记得及时看群消息啊。」 温思惟点点头，又感觉不对。 「杨总？」他有点疑惑，「什么杨总？」 他记得俱乐部原来的老闆姓赵啊。 「哦，你还不知道吧。」领队一边走一边回头说，「咱们换了个老闆，今天刚上任。要不哪能大清早开会呢？这是人家刚来要给咱个下马威啊。」 「怎么这么突然？」 「突然吗？哎呀，温教你之前一直在美区，不太了解这边，上个赛季老闆就想卖队了，本来机甲俱乐部这玩意儿就烧钱，咱们队伍这两年成绩还一直不好，早就亏本亏得没边儿了。」 温思惟微微皱眉，「那还有人愿意接这个烫手山芋？」 「嗨，谁知道呢，冤大头呗。」领队根本没多想，大咧咧道。 温思惟跟在领队的身后，穿过长廊，来到了会议室。 会议室内已经坐满了人，大家都在低声交谈着。温思惟一进门，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身上，包括主位上的那个人。 会议室内宽敞明亮，阳光透过落地窗斜斜撒入，光影之间，连空气中细小的尘埃都清晰可见。 橡木长桌尽头，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坐在主位上。 温思惟进门的瞬间，他似有感应般抬眼朝门口望去。 与温思惟温和无害的长相不同，那是张攻击性非常强的脸。一眼扫过去，皮肤白得过分，与黑色发梢形成了鲜明对比。脸部线条凌厉鲜明，下颌弧度如刀削般锋利冷厉，双唇略薄，鼻樑高挺，眼型狭长锐利，似片片桃花。 但那双桃花眼并不显得风流多情，反而有种近乎凛然的寒意。 温思惟在看见那张脸的剎那，如同被施了定身咒般，停下脚步，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领队都走出去一段距离了，才感觉有点不对劲，回头一看，温思惟跟被抽了魂似的，愣愣地杵在门口。 他赶紧快步走回温思惟身边，低声问道：「温教？你怎么了？」 温思惟勐然回神，赶紧垂下视线，不敢再与主位上的男人对视，含煳应道，「不好意思，走神了。」 说完不等领队反应，擦肩越过他，找了个离主位较远的空位坐下。 领队微愣，喃喃自语：「这么重要的场合也能走神啊？」 等到两人都落座，主位上的男人打了个手势，一旁的女助理会意，走上前打开文件。 「各位早上好，非常抱歉占用大家晨间训练的时间，今天将大家聚集在这里，主要是为了宣布一件事，那就是关于北芒机甲竞技俱乐部投资方变更的消息。」 「北芒俱乐部前任股东赵奇先生于一月六日——也就是昨天傍晚五点十八分正式签订合同，将手中所有股份转让给了源启集团，换句话说，就是北芒俱乐部正式被源启集团收购了，而杨煜先生作为源启集团的实际控股人，今后会接手俱乐部的管理，参与到俱乐部的日常运营和管理中，大家掌声欢迎。」 会议室里爆发出一阵如雷般的掌声。 杨煜头都没抬，伸出一只手，微微向下压——那是一个停止的手势。 第2页 掌声渐渐平息。 女助理将文件合拢，弯腰恭敬询问，「杨总，您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杨煜此前一直把玩着手中钢笔，垂着视线一言不发。听了这话才终于像施捨般抬起头，视线从左至右依次扫过，最终停留在会议桌右边某个位置上。 温思惟冷不丁和他对上目光，一愣，又掩饰般迅速垂下眼睛，装作没看见的样子。 杨煜略一挑眉，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清了清嗓子。 「我这人不喜欢啰嗦，今天只交代两个点，希望大家仔细听，认真记。」 桌下传来稀里哗啦的翻纸声，几个经理、领队、助教都拿出一个小笔记本，准备记录。 温思惟左右看看，好像只有自己因为迟到，没来得及带笔记本。他只好翻开随身携带的文件夹，但那里面夹的都是他昨晚写的復盘结果，他有点轻微强迫症，不想在復盘本上添无关的内容。 正当他有些犯愁的时候，就听杨煜轻飘飘地说：「没什么内容，不用拿笔记。」 温思惟动作一滞，轻轻将文件夹合上了。 杨煜坐在长桌尽头，双腿交叠，姿态放松地舒展着。他竖起食指，「先说第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关于北芒俱乐部日后的训练与管理，我是这么安排的：俱乐部的赛训，包括日常训练、一二队和青训的体系安排，以及转会期的人员变动，都交由温思惟温教练负责，俱乐部内部事宜也照旧归刘经理管理，我一概不插手。」 温思惟闻言，猝然抬头，不可置信地朝杨煜望去。 第2章 重逢（二） 刘经理就先不说了，北芒俱乐部的骨干级人物，从北芒建立之初就以经理的身份参与北芒俱乐部的运营管理，这么多年了也没出什么差错，在俱乐部里的威信极高。 主要是温思惟。 他是这个月月初才从美区的星野俱乐部转回中区的。而且在美区的时候他都是以选手的身份活跃在赛场上，这还是他头一次担任主教练。 新人教练又是空降兵，杨煜直接就把这么大的权力交给他，先不说温思惟敢不敢接，就是他接过来了，俱乐部里又有谁能服他？ 温思惟扫视一周，果不其然，众人脸上大多是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 「第二……」 杨煜懒洋洋地开了口，然而刚说了两个字，就被温思惟打断了：「等一下，我有疑问。」 谁也没想到一向沉默温吞的他会在这时候打断发言，一下子，全场的目光都投了过去。 杨煜也笑吟吟地看着他，语气中隐含鼓励，「哦？温教练有什么问题？」 温思惟深吸一口气，「杨总可能不知道，我刚入职不久，现在对俱乐部还处于接触熟悉的阶段，我想以我这个状态，恐怕不能独自负责赛训，我认为还是和助教、青训教练一起合作，效果会更好。」 「温教有一句话说得不对。」 温思惟下意识问：「哪句？」 「从温教回中区那天，我就得到消息了，所以不存在我不知道你入职多久的情况。至于你这个提议，我驳回。」 「……为什么？」 「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二点了。」杨煜双手交叠放在桌上，「在我接手北芒前，我也对北芒的成绩做了调研了解。上个赛季北芒的成绩是十六强，中区垫底，这个成绩我相信在座各位都不满意吧？同样，我也不是很满意。」 「两年前，北芒曾经在韩区三支队伍的绞杀中杀出重围，并一举夺冠。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让这样一个在联赛歷史上堪称奇蹟的队伍，凋零成如今这副模样。」 「是队员质量不行也好，是管理层和赛训有矛盾也好，无论是什么原因，现在我都不想追究了。」 「我今天在这里，将俱乐部的管理权都交给你们，我可以做到只提供资金，完全不干涉赛训，但我要成绩。我只给你们一个赛季的时间，如果春季赛结束后，还是以十六强的成绩收尾，不用等我通知，在座各位就可以另谋高就了。」 随着他最后一个字落下，原本安静的会议室更加沉寂，气氛压抑到了可怕的地步。 没有人说话，偌大内，连唿吸声都清晰可闻。 然而杨煜却对这一切都毫不关心。他站起身，彬彬有礼鞠了一躬，漂亮的眼睛里冷静漠然，不见一丝特别的情绪。 「言尽于此，散会。」 众人沉默着从会议室离开。 温思惟、领队和刘经理落在人流末尾的位置，并肩走着。 刘经理已经三十多了，个子不高，略微有些发福，此刻正背着手一脸愁容，止不住地嘆气。 领队想调节一下气氛，便主动勾住刘经理的肩膀，「怎么了老刘，唉声嘆气的。」 刘经理苦着一张脸，「还不是这个杨总……唉，你说这跟军令状有什么区别？他那意思不就是有成绩就留下来，没成绩就滚蛋吗？」 「那咱打出个成绩不就完事了吗？」 「说得容易，你看看咱们这都什么班底啊。你说他怎么不提前一个月收购呢？偏偏卡在转会期结束的时候，现在想补强都没法补，唉。」 领队倒是挺乐观的，「害，这种事哪里是咱们能决定的？看开点吧。再说了，温教一个主教练都没嘆气呢，你天天愁什么啊。」 第3页 刘经理看了眼温思惟，见他神态自若，忍不住问：「小温啊，你就不紧张吗？」 毕竟温思惟刚刚被杨煜点名，接手了全部赛训权，他又是个新人教练，没什么经验，刘经理觉得他现在压力应该不比自己小。 「说一点不紧张那是假的，不过车到山前必有路，肯定能找到解决办法的。」温思惟把一二队的选手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斟酌道：「我记得二队和青训好像有几个苗子不错，回头我看看能不能提到一队来。」 「行，回头让助教跟你一块……」 刘经理话说到一半，突然一道女声插了进来：「温教，请留步！」 不少人都听到声音回头，温思惟也停下来，疑惑地向身后望去。 声音的主人倒不陌生，他刚刚才在会议室才见过，是杨煜那个女助理。 女助理脚踩恨天高，走起路来却丝毫不受影响，快步走到温思惟面前，微笑道：「温教，请您留步，杨总说会议上太匆忙，有些事情忘交待了，想请您再回去一趟。」 温思惟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攥紧，指甲在手心留下几道白痕，面上却仍然端得滴水不漏，「抱歉，现在我得去参与训练了，麻烦您转告杨总，有什么事邮箱里说吧。」 女助理笑容不变，「杨总说了，他想见你。」 她刻意加重了后一句的语气。 温思惟不应声，沉默地和她对峙着。 眼见两人僵持不下，领队连忙出来打圆场，「没事，温教，既然杨总说有事找你，你就去吧，训练那边我让助教先看着。」 刘经理也附和道：「是啊是啊，再不济还有我呢，小温你放心去吧。」 他俩心里都有点发憷，这个杨煜怎么看都不像好惹的角色，要是温思惟因为这么个小事把杨煜得罪了，那可就犯不上了。 话说到这里，温思惟再想拒绝也没有藉口了。 女助理侧身为他让出一条路来，「温教练，您请。」 温思惟握紧的拳渐松，在身后众人探究的目光中朝会议室的方向大步走去。 来到会议室门前，温思惟刚抬起手打算敲门，就听里面说：「请进。」 「……」 温思惟放下手，推门而入。 女助理没跟着进去，体贴地将门关上了。 会议室里只有杨煜一个人。 他正靠在原来的位置里翻阅文件，听到动静看过来，视线在温思惟身上停留了几秒。 接着，他用一种混合着怀念和怜惜的语气感慨道，「你瘦了。」 第3章 重逢（三） 温思惟不确定此时此刻他有没有笑，就算有，应该也是很僵硬的。 「杨总不是说有话要交待我吗？」他生硬地转移话题。 「哦，是有话想问你。」杨煜起身，慢慢朝他走去。 每靠近一步，温思惟就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一步，直到贴到墙角，退无可退。 杨煜走到他面前。他个子比温思惟高出许多，低头看人的时候总有种沉沉的压迫感。 「我一直都想问你。」杨煜将温思惟整个人笼罩在自己的阴影里，逼视着他的眼睛，认真问，「两年不见，你有没有想过我？」 温思惟的胸膛轻微起伏着，他咬了咬牙： 「……你特意把我叫过来，就是为了问这种无聊的问题？」 杨煜只是固执地重复，「两年不见，你有没有想过我？」 「你没有资格问这个问题。」温思惟狠狠瞪着他，「这两年里，我一天都没有想起过你，我也根本不想再见到你！」 话一出口，温思惟就有些后悔了。 因为他明显看见杨煜的脸色一点点变了，那种冷漠冰寒的表情，是以前他几乎没见过的样子。 温思惟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他一把推开杨煜就要往外走，「我们之间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可杨煜哪里会让他这么轻易就离开？ 他扯住温思惟的手臂，把他拽了回来，重新抵在墙上，双眼猩红地望着他。 「你一点都没有想过我？」 温思惟手心发凉，他看着杨煜阴沉的模样，牙齿轻微打颤，没有说话。 再傻的人恐怕都能看出来，杨煜在生气。温思惟估算了一下两人的体型，在心里盘算如果杨煜突然发难给他一拳，他应该怎么躲。 但杨煜什么动作也没有，只是那么看着他，目光似乎穿透了他的身体，落在他的灵魂深处。 「你没有想过我，可这两年来，我每天都在想你。」 杨煜声音很低，又很慢地说，「我一直在等一个机会，能把你名正言顺地接回我的身边。」 那么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好像对他有千万般不舍一般。如果自己不是当事人，恐怕就真的被他骗了过去。 温思惟不明白，为什么杨煜明明做出那么多伤害他的事，还敢出现在他的面前，理直气壮地说怀念他。他凭什么？ 往事一幕幕浮现在脑海中，温思惟又是难过，又是恼怒，连多看一眼杨煜的脸都觉得唿吸困难。他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杨煜，需要我提醒你吗？我们已经离婚了，没有任何关系了。」 杨煜说：「我知道。」 「那你现在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想告诉你，对于两年前放你离开的决定，我一直很后悔。」 第4页 温思惟心底隐隐泛起寒意，就听杨煜接着说，「现在有机会来修正这个错误了。温思惟，这次我不会再轻易放手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握住温思惟手臂的力气不断收紧，就好像要把温思惟这个人紧紧抓在手里，让他再也跑不掉一样。 温思惟太了解杨煜了，知道他这话不是在开玩笑，他真的会不惜一切代价把温思惟留在自己身边。 「可是杨煜，我不欠你什么。因为你，我退出赛场，失去了孩子，我还……被安排做了腺体手术，差点死在手术台上。」这么自揭伤疤对温思惟来说也并不好受，他感觉自己的心脏正在被一只大手攥着，痛得无法唿吸，「如果你真的还对我有一丝感情，那请你放过我。我们两个早就结束了，是你亲手签下的离婚协议书，难道你不记得了吗？」 不知道是不是温思惟的错觉，似乎在他说完这番话后，杨煜的力道放松了些。 他趁机用力，将自己的手臂抽了出来。 杨煜还看着他，「过去的一切我都没忘，但我还是那句话，我不会放手的。温思惟，你也不用急着跟我撇清关系，毕竟现在我是你老闆，我们有很多可以见面的机会，咱们来日方长。」 温思惟喉口一紧，他自暴自弃地开口：「我可以辞职。」 像听到了什么笑话，杨煜勾起唇角，饶有兴致地反问了一句：「辞职？」 「你是不是忘了，你是因为什么被美区战队遣返回来的？」 温思惟脸霎时就白了。 「中区的赛事规则比美区还严格，你说要是大家要是知道了你被遣返的原因，还有哪家战队会要你呢？」杨煜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温思惟眼前一黑，他简直没法用语言形容自己现在的感受，「你威胁我？」 杨煜不说话，明显是默认了。 「杨煜你这个混蛋，你居然拿这件事威胁我……」温思惟感觉身体内所有血液都从手脚的部位抽离了，一股脑冲上大脑，他甚至都有些站不稳，「你居然用这个威胁我，你明明知道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怎么能……」 他说着说着，就有些说不下去了。 他被美区遣返，和杨煜脱不了关系。 杨煜心知肚明，怎么还能拿这件事来威胁他？他怎么能……他怎么敢！ 温思惟扶着墙，竭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在杨煜面前变得更难看。 相比起来，杨煜显得尤其平静。 「我也不想用这件事来威胁你，只要你别再想着离开我，乖乖留在北芒，留在我身边，我保证你害怕的所有事都不会发生。」 温思惟想也没想，抬手给了他一个耳光。 格外响亮的一声迴荡在空荡荡的会议室里。 杨煜被打得偏过头，他用手指轻轻碰了碰被打的那侧脸颊，垂着视线，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现在清醒了没有。」仔细听的话，能感觉到温思惟的声音轻微发颤，「杨煜，你还要我说多少遍？我们结束了，没关系了，你这么逼我好玩吗？有意思吗？你非要我恨你是不是？」 杨煜无所谓地说：「你不是早就恨我了吗？从我们第一个孩子没有了的时候。」 温思惟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他居然能这么无所谓地说出这句话，对比之下，自己的悲痛就好像一个笑话。 「对，你说得没错，从你害死孩子的那一刻开始，我们就没可能了。」 过往记忆鲜血淋漓，每每回想都是一场挖骨钻心的凌迟。 温思惟哑着声音说，「所以，不要再说什么让我留在你身边的话了，我告诉你，不可能，永远都不可能。」 「……」 第4章 杨煜 四年前。 网吧内灯光昏暗，各式各样的显示屏一排排陈列着，幽幽发出亮光。 墙角的音箱里传出低沉的电子音乐，与偶尔响起的键盘敲击声和滑鼠点击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独特的韵律节奏。 一个角落里，长相漂亮的少年散漫地倚在沙发椅里，双眼紧盯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打着，另一只手上的滑鼠声一直没断过。 几个或老或少的人都围在他身后，屏息凝神看着屏幕里的画面，紧张得一口大气都不敢喘。 屏幕上各种特效闪过，看得人眼花缭乱，操作的少年却不慌不忙，操纵着游戏机甲游刃有余地躲开对面的攻击。 随着信号塔在少年的点射下轰然倒塌，大大的「victory」浮现在屏幕上。 身后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唿声，其中夹杂着「卧槽」「牛逼」等字眼。 少年没理会他们激动的情绪，摘了耳机，转过身，向其中一人伸出手，「给钱。」 语气冰冷，甚至听上去还有点不耐烦。 不过那人还沉浸在游戏胜利的喜悦中，没太当回事，从兜里摸出手机，「微信吧，微信支付，我没带现金。」 少年点头应了，拿起一旁的手机，点开付款码。 那人探头一看，笑了笑，「哎你这……直接走付款码啊？我看你打得挺厉害的，要不咱俩加个微信呗？回头我有需要再找你。」 少年警惕地扫了他一眼。 大概是他长得太憨厚，看上去就不像坏人。少年考虑了一会儿后，点了点手机，再亮起的时候已经换成了二维码。 第5页 那人扫了码，加上微信。 「你叫什么小孩？我留个备註。」 说话的工夫，少年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一件卫衣外套，数据线，和蓝牙耳机。 他抬腿往外走，头也不回地扔下两个字： 「杨煜。」 那人看着他潇洒离去的背影，愣了半天，随后又摇摇头，笑骂道：「嘿这小子，真够装逼的。」 装逼小子杨煜从网吧离开后已是深夜，路上车辆寥寥，街道两旁的商铺关了一大半，只有路灯还不知疲倦地亮着，从头顶投下橘黄色的光。 杨煜沿着路走出好一段距离，才终于找到一家营业的便利店。他进去买了一桶泡面，在店里吃完了才出来。 解锁手机，一条微信消息就蹦了出来，杨煜打开一看，是刚刚加那个发的。 九亿少女的梦：【图片】 九亿少女的梦：小哥，我看你挺有天赋的，有没有兴趣来打职业啊？ 杨煜点开图片看了一眼，是一个机甲职业战队的招募公告，地址在离市中心不远的一栋写字楼里。 他把公告从头到尾读了一遍，越读眉头皱得越深。……机甲竞技职业联赛？ 他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这玩意儿还有职业联赛？骗人的吧。 杨煜盯着手机屏幕琢磨了半天，还是有点不太相信。出于谨慎心理，他退出消息界面，权当没看见。 吃完泡面杨煜回青旅补了个觉，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下中午了。 他照旧去了网吧，想看看能不能再接一个代打。毕竟每天吃住都要花钱，他手里没几个子儿了。 去的还是昨天那家网吧，他开了个最便宜的机子，就进去找「顾客」了。刚寻了不到两排，杨煜突然感觉肩膀被人拍了拍。 他一回头，眼前赫然是昨天朝他要微信的那个大叔。 大叔笑眯眯地看着他：「哟？杨煜，挺巧啊，又来了？」 杨煜紧抿着唇，不着痕迹地拉开了些距离。 大叔接着问：「我昨晚给你发消息你怎么不回呢？」 「……」 杨煜又不好直接当着人家的面说你是骗子，沉默片刻低声道：「没看见。」 大叔眯起眼睛，目光犀利落在他的脸上，「是没看见，还是觉得我是骗子啊？」 「……」 内心想法被人猜中，杨煜目光不自然地移开。 大叔一看他这样，登时什么都明白了。 他嘆了口气，「唉，也不怪你，机甲联赛是这两年才办起来的，没什么名气……不过你真不来？我看了你昨天的操作，绝对是个万里挑一的天才，正好我朋友战队还招人，你不去试试？」 杨煜神色犹豫。 说实话，他挺喜欢机甲模拟这款游戏，要是能在自己喜欢的游戏上做出一番事业，成就感无疑是巨大的。 但这玩意儿真的靠谱吗？他还没听说过谁家能靠打游戏当饭吃的。 大叔压低声音，再次抛出橄榄枝，「我实话跟你说，你别看机甲联赛没办多久，但只要你打进四强，奖金就有这个数。」 他比了个八的手势。 「……这么多？」 「是啊。」大叔一看有戏，更来劲了，「就算进不去四强，还有平时工资呢，一个月三千块，日常花销也够了。」 一个月三千块。 杨煜想到自己少得可怜的微信余额，顿时心生动摇。但他还保留了最后一丝理智，「你们招未成年，对吧？」 「招啊。这玩意儿就你们小孩玩得才厉害呢，年纪越大越不行。你去吗？去的话我现在就领你过去吧，我正好有空。」 杨煜再次确认，「你们这个什么联赛，是正规的吧？」 「哎哟，这点你就放心吧，绝对正规，不信你上网查，还能搜到我们比赛的录像呢，要不你现在就搜搜？」 「不用了。」杨煜看他一脸坦荡，估计也不是骗子，「我跟你去，咱们怎么走？」 「我开车了，就停在外面，我捎你去。」大叔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晃了晃。 杨煜点点头，跟他一起离开了网吧。 大叔说的那个俱乐部离网吧也不远，开车十多分钟就到了。停完车，大叔特别热情地领他上楼。 「咱们这个俱乐部也是刚办没几年，所以场地比较简陋，这层是你们平时训练的地方，楼上是宿舍。」 电梯上到十四楼，大叔给他介绍，「食堂在那边呢，转个弯就能看着，那边是茶水间，能烧水……哦，对了，咱们正常都是先选拔，选拔通过了再入职。虽然我看你那个操作没什么问题，但该走的流程咱还得走一遍。你一会儿进去跟青训那帮小孩打一把，完事我再带你去见老闆，没问题吧？」 杨煜垂下眼睛，摇了摇头，表示没有意见。 第5章 你不知道选秀大会吗 一盘游戏也就打了十来分钟，杨煜那队就顺利摧毁了对面的信号塔。 大叔和一个看起来像教练的人全程站在杨煜身后不远的地方围观，等一局结束，大叔立马迫不及待地撞了撞教练的肩膀，「怎么样？我找的这个苗子不错吧？」 语气掩饰不住的兴奋和炫耀。 教练也摸着下巴说，「嗯……是还可以，搁哪找的？」 「网吧。」 第6页 「哟，你这运气行啊。」 两人正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那边杨煜已经收好了设备，朝两人走来。 「这算过了么？」杨煜问，脸上还是那副冷冰冰的表情。 教练看了看他那张臭脸，转头，向大叔投去询问的目光。 大叔轻咳一声，压低声音悄悄说，「就这样，高冷哥。」 教练恍然大悟。 他翻了翻名册，「你叫……杨煜是吧？恭喜你，通过试训了，老吴，你带他去找老闆吧。」 老吴大叔应了一声，「走吧小杨。」说完率先走出训练室，杨煜也跟在他身后离开了。 两人沿着走廊，走到尽头，老吴敲了敲门，得到应允后，和杨煜一起进去。 办公室面积不大，老闆坐在一张办公桌后面，桌面上堆满了各种文件和电脑屏幕。 看到有人进来，他抬起头，「老吴？」 紧接着他就看见了站在老吴身后的杨煜，停顿了一下，「这是……？」 老吴赶紧把杨煜推到前面来。 「我搁外头新挖到的苗子，打得可好了。」老吴说，「我刚刚带他去试训了，试训成绩也不错，这不赶紧领他来签合同了吗？」 「哦，行。」 老闆随意地一点头，从一旁的书立翻出来一份合同，看了看，往桌上一放。 「那先把合同签了吧。」他手指蜷起，敲了敲桌子。 老吴也招唿他，「来，过来签个字。」 杨煜走上前，拿起合同看了看，但合同上都是繁琐复杂的条例，他看了几行就没了耐心。 他捻了捻纸张，突然感觉有点不对劲，「这怎么就一张？」 老吴在边上解释道：「这是合同的后半部分，前半部分等列印完了再整合上去。」 杨煜握着笔，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又说不上来具体哪里不对。 老吴还在催促他：「看完了吗？看完就签字吧。」 杨煜又定下心来，把合同仔仔细细看了一遍，但以他的资歷，根本看不出什么猫腻。 最终在老吴的催促下，杨煜还是硬着头皮把合同签了。 签完合同，老吴又带着他去登记、领工卡，一大堆手续走了一下午，到四五点才完事。 杨煜不胜其烦，抱着刚领的被子回到宿舍时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获得了新生，他往床上一躺，连手指头都懒得动了。 因为是今天下午才报导的，所以今天的训练他暂时不用参加。 老吴跟他交代完一些事项才走，临走前收走了杨煜的身份证，说是要交给人事列印，录进合同里。 杨煜虽然感觉别扭，但还是给了。 他们的寝室是四人间，常规学生宿舍的布局，但没有桌。 晚上十点，训练结束之后，杨煜才见到自己的舍友，而且只有一个。 「你就是今天新来的啊？叫什么？」 舍友是今天青训生中的一个，试训的时候他们是同队，他对杨煜还有点印象，就主动找了个话题。 「杨煜。」杨煜说完自己名字，出于礼貌问了一句，「你呢？」 「李迅，迅速的迅。」 杨煜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他看了看时间，问李迅，「其他人还没回来吗？」 李迅在换衣服，「你不用管那俩，他们一般都在训练室呆到后半夜才回来。」 「为什么？」不会是他们寝室有矛盾吧。 「哎呀，他俩对自己要求比较严格，搁训练室卷我们呢。」 杨煜心底无声地松了口气。内卷总比舍友有矛盾好，住一个屋檐下，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要是真有个什么矛盾，平时挺难熬的。 他随口问道，「那你怎么不跟着他们卷？」 「有什么用啊，咱们就算卷到死也没机会上场。」李迅语气非常随便，甚至还有点吊儿郎当。 杨煜看他那副不正经的样子，也没太把他说的话放在心上，两人聊了两句之后，李迅就进了浴室洗澡。 洗完澡出来，杨煜正靠在床头玩手机，李迅擦着头髮，突然问：「你是因为什么想来打职业的啊？」 杨煜简短地答：「老吴说我有天赋，拉着我来的。」 没想到李迅听完哈哈乐了起来，「天赋？哈哈哈哈哈，老吴这话也就骗骗你了。哎，你别误会，我不是说你没天赋，只是吧，这里是职业赛场，来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因为有天赋才来的。」 「不说别的，就说咱俩室友吧，他俩来这儿之前那都是区服榜上赫赫有名的大神，你看来了之后，这都快俩月了，还在青训营里呆着呢。」 杨煜安静听完，问：「那你进来多久了？」 「我？我好像来了……三个月了吧。来之前信誓旦旦地跟我保证，说来了就有首发，结果来了之后让我在青训里熬了三个多月，就是看我年纪小好骗……唉，不说了，越说越来气。」 李迅摆摆手，一脸晦气。 「那你现在还在熬？」杨煜问。 李迅抹了把头髮上的水，摇了摇头，「本来我就没有硬性要求必须上场比赛，再说了，我不熬有什么办法啊，合同都跟人家签完了，违约金我也赔不起啊。」 他说着说着，想到了什么，用一种类似少女怀春般的语气幻想道：「其实还有一条出路，那就是其他家俱乐部愿意出钱把我买过去。」 第7页 「……睡觉吧。」杨煜说。 李迅非但没有被他这冷淡的口吻打击到，反而来了兴致，把肩膀搭着的毛巾往床上一甩，「也不是没有可能啊，再过一个月就是选秀大会了，到时候咱们都有机会上场，说不定就被哪个俱乐部看上买走了呢？」 「选秀大会？」 「对啊。」 李迅和微微皱眉的杨煜对上视线，敏锐地反应过来他可能没听说过选秀大会。 「你不知道啊？就是官方每年都会挑出一个月的时间特意举办一个新人选秀大会，说白了就是把各家俱乐部的青训和一些报名的路人王放在一起比赛，比完赛了按成绩排好，让其他俱乐部挑，有看好的选手就可以直接签过去。看过选秀节目没有？跟那个差不多。」 杨煜对李迅口中的选秀大会不感兴趣，只是敷衍地附和了两句，就结束了话题。 倒是李迅自己，越说越兴奋，跟杨煜聊完又找自己上学时的朋友念叨去了，杨煜熄灯准备睡觉的时候还看见他手机屏幕亮着，手指飞快地在打字。 第6章 残酷的赛场 选秀大会的事儿杨煜没怎么放在心上，听李迅说完就完事了。 他开始正式融入青训的训练。 这边训练一般从早上九点开始，中间有两个个小时的午休时间，一直到晚上十点才结束。 内容非常枯燥，一进去了先组队训练，训练完了教练会根据对局表现给他们进行復盘。 有的时候也会布置「作业」，比如专门练习精准点射，或者将举盾的操作时间提高到两秒钟之内。 这个职业并没有外界想像那么，实质上枯燥又无聊。 杨煜就在这样的生活下坚持了一个月。 像李迅说的那样，来之前老吴和教练都笃定地夸他是个好苗子，但一个月过去了，也没有要把他提上一队的意思。 杨煜不急不躁，仍然按部就班地训练。 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杨煜渐渐从这种重复的练习中体验到了竞技和普通游戏的区别。 竞技更严谨，需要拿出端正的态度来对待，需要讲究战术和布局，多了很多游戏里没有的规矩，也多了比单纯玩游戏更强烈的胜负欲和成就感。 杨煜还挺喜欢这种感觉的。 很快到了选秀大会开始的日子。 俱乐部给他们这群青训生都报了名，美名其曰让他们出去见识见识。 李迅挺高兴的，他本来也想报名，一直苦恼于不知道怎么跟教练开口，这下倒是省心了。 一行人坐上大巴车，去往选秀大会的场馆。 或许是因为资金有限，场馆规模不大，离市中心也比较远。 到了场馆，几个人背着包下车，在领队的带领下进去了。 后台倒是挺宽敞，一堆年轻人三两成群，聚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讨论着游戏技巧和赛制规则。 杨煜单肩背着包，站在门口扫了一圈，挑了个角落的位置过去坐了。 李迅紧挨着他坐下。 这里离最吵那一堆比较远，清净。 坐下之后，杨煜低头拿出手机，找出昨晚的对局录像，一个人默默看起来。 李迅闲不住，从进门就开始拍照，这会儿正跟之前的同学聊天呢，十几张照片噼里啪啦地往群里发，跟他们吹这场馆多大多气派。 大概因为今天是上学日，群里只有零星几个人回应，李迅聊了两句就没了兴趣，转头看杨煜在干嘛。 不看还好，这一看给他吓一跳。 「不是哥们，你这刚坐下就復盘啊？我把你当兄弟，你竟然背着我偷偷内卷！」 杨煜摘下一侧的蓝牙，淡淡瞥他一眼，「谁背着你卷了，我光明正大看的。」 李迅还是很悲愤，「你辜负了组织对你的信任！」 「哦。」杨煜很平静地把那只蓝牙递给他，「那你也来看。」 李迅扭头上厕所去了。 过了半个多小时，人差不多到齐了之后，负责人给他们讲解了一下规则和注意事项，让他们自己组队训练，晚一点会有教练来观赛。 杨煜他们宿舍正好四个人，组成一队。 可能因为换了环境的原因，大家的神经都有些紧绷。 平时喜欢泡训练室的那俩舍友失误了好几次，到最后杨煜都有点火大了，冷着脸说先到这儿吧，就起身去了洗手间。 他上完厕所出来的时候，冷不丁和人撞了下肩膀，他还有点在情绪上，因此语气很冷，说了句「不好意思」，就要接着往前走。 这时他听到那人出声叫他，「哎？杨煜。」 杨煜下意识停下来，回头看。 叫住他的是个中年男人，个子挺高，穿一身笔挺的西装，没戴领带，最上面的纽扣开了两粒，显得松弛散漫。 杨煜默不作声地打量着他——他没认出来那是谁。 男人笑了笑，「怎么？不记得我了？我跟你爸谈过生意，去你家好几次了。」 他这么一说杨煜才终于有了点印象。 杨煜礼貌地一颔首，「抱歉，刚刚没认出来。叔叔好。」 男人点头应了，杨煜刚要转身走，又听他问，「你怎么搁这儿？你爸呢？」 杨煜顿了顿，「他应该在公司。」 他故意把第一个问题跳了过去。 「哦。」男人倒也没听出什么不对，「那我一会儿去公司找他吧。用不用我捎你一程啊？」 第8页 杨煜摇头，客气又有点疏离，「谢谢，不用。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男人本来也就是客套一下，杨煜不想去他也不强求。 「去吧。」 告别男人回到训练室，那俩卷王脸色都有点差，各自坐在自己位置里单机训练。 杨煜拉开椅子坐下，发现旁边少了个人。 他皱眉，「李迅呢？」 「被叫走了。」说话的那个人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 杨煜抬头看了他一眼，「……你没事吧？」 戴眼镜的神情疑惑，没明白他什么意思。 杨煜说，「你看上去像马上要挂了。」 「……」 「还有你。」杨煜看向另一个人，「一分钟打了两个哈欠。实在撑不住了就去休息吧，睡觉不违法。」 「……」 能把关心的话说得这么欠揍，杨煜也是独一份了。 俩卷王你看我我看你，最后戴眼镜那个摇摇头，「我没事。」 另一个也立马跟着说，「我也没事。」 杨煜本身不是个爱多管闲事的人，能劝别人一句已经挺不容易了。 结果人家不听劝。 杨煜懒得多说，耸了耸肩，「随你们。」戴上耳机也开了把训练。 李迅回来之后，他才知道为什么这俩卷王死活不肯去休息。 李迅是被另一个俱乐部的教练叫走了。 那教练刚才看了几把他们的训练，觉得李迅思路不错，把他单独叫了过去，问他愿不愿意去他们俱乐部试试。 「那不是挺好。」杨煜说，「你不是一直想走吗？」 「嘿嘿，是啊，不过我还得考虑一下，万一还有别家想签我呢，我也得挑一挑啊。」李迅傻笑着挠挠头，「你说那几个豪门俱乐部有没有可能……」 他话没说完，对面戴眼镜的那个霍然起身，收拾设备，一言不发往外走。 李迅注意力立刻跟着转移了，「周鸿，你干嘛去啊？不训练了？」 平时周鸿都是青训生里训练时间最长的那个，这么提前离场李迅还有点不适应。 「我身体有点不舒服，先回去躺一会儿。」周鸿淡淡回答。 李迅看了看他的脸色，认同地点头，「也是，你今天脸色看起来不是很好。哎呀，早跟你说不要那么拼啦……」 周鸿默默走了。 周鸿一走，没过多久另一个卷王也说自己身体不舒服，要回寝室歇会儿。 李迅没反应过来，还觉得奇怪，「怎么今天一个两个身体都不舒服？」 杨煜望着那人离开的方向，半晌才收回视线。 其实他能理解这两个人的心情。 在他们眼里，李迅的训练时间没他们长，职业态度没他们端正，凭什么他能被其他俱乐部的教练看中？ 自己天天这么没日没夜的练习，到头来还赶不上一个平时吊儿郎当的躺平哥，这结果换谁来都难免会有落差。 但没办法，竞技场就是这么残酷，不是你光努力就能有结果的。 天赋、实力、运气，缺一不可。 第7章 这么赚黑心钱 俩卷王可能真的被李迅的事打击到了，一连几天状态都特别差。 初赛结束的时候，积分榜远远落在后面，几乎和签约无缘了。 李迅和那个俱乐部的教练谈得不错，基本确定了，等这边选秀大会的流程走完，就签合同。 那个教练也有意向杨煜抛出橄榄枝，但杨煜表示要在考虑一下。 赛程快进行到尾声的时候，杨煜他爸突然给他来了个电话。 他爸叫杨映堂，在他爷爷退休后就接手了家里的公司，为人异常严格苛刻，而且唯杨老爷子之命是从，孝顺到有些极端的地步。 杨煜出生的时候不好，正赶上杨映堂刚接手公司那阵，他一个资歷尚浅的小年轻对上董事会一帮老狐狸，被刁难得找不着北，每天在公司忙到深夜，连回家陪妻儿的时间都没有。 因此在杨煜的童年生活中基本没有父亲这个概念，长大之后跟他的感情也非常寡淡。 又因为父子俩脾气都有点倔，每次他们的对话总是夹枪带棒，从来没有一次能心平气和地聊完三句话。 这次就是因为杨映堂逼着他进公司学习，杨煜死活不愿意，一气之下就跑了。 杨映堂发现之后二话不说，直接停了他的银行卡，要不是杨煜之前从卡里取了点钱出来，恐怕就真的要饿死街头了。 这工夫接到杨映堂的电话，杨煜也没什么好语气，不耐烦地问他：「干什么？」 杨映堂的声音很低沉，隐隐透露出一种属于上位者的威压，「听你庄叔说，你去mpl（机甲联赛）选秀大会了？」 杨煜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庄叔是谁，过了会儿才想起来是那天在洗手间遇见的人。 应该是庄叔后来去找杨映堂谈生意的时候不小心把杨煜的事抖出去了。 这也不怪人家，毕竟人家也不知道这对父子之间的矛盾，而且杨煜又没要求人家不能把这件事说出去。 「嗯，去了。」杨煜倒也懒得跟他撒谎，他没觉得这事儿有什么不能承认的。 「你去那儿做什么？」 闻言杨煜没控制住，发出一声短促、略带讽刺的笑：「您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我去选秀大会还能做什么。」 第9页 「打职业？」 「是。」 他听见电话那头一下就安静了，杨映堂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强压怒意，「胡闹。你知道职业联赛是干什么的吗？你就去打职业，那里面水很深，不是你这种毛都没长齐的小孩能随便蹚的！」 杨煜早就猜到他会这么说，因此内心毫无波澜，只是平静地反问，「你还有别的事吗？」 「怎么我说的话你根本不往心里去是不是？你以为你能研究出什么名堂，别到时候被人家骗了还帮人家……」 杨煜不等他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 可能因为杨映堂从小对杨老爷子的命令言听计从，从来没有半分忤逆，所以他就希望自己的儿子也能像自己一样，做个听话的傀儡。 但杨煜这个人是非常有个性的。 你越逼着他听话，他越要跟你对着来。 他觉得自己是个人，有独立思考的能力，凭什么要事事听别人摆弄，他自己有能力为自己的人生负责。 挂了电话，他又一个人打了会儿rank。 过几天就是决赛了，这次比赛关乎到最终成绩，所以这几天大家都在认真练习。 他一把训练刚结束，突然周鸿跑了过来。 自从周鸿知道自己跟签约无缘后来训练室的频率就降低了很多，杨煜已经挺长时间没在这里看见他了。 看他跑得气喘吁吁的样子，杨煜摘下耳机问：「怎么了？」 「你快去后台看看吧！」周鸿应该是太长时间不运动了，这工夫跑得脸都红了，上气不接下气的，「出、出事了，李迅他……跟教练打起来了！」 等杨煜和周鸿赶到后台的时候，外面已经围了一大圈人了，都是看热闹的。 他俩费了老大力气才从外面挤进去。 进去之后就看见，李迅正把一个中年男人按在沙发上打，平时看着挺好说话一个小孩，这会儿看上去异常暴戾，双眼猩红，脸上红紫交加，显然也挨了几下。 不过整体来说，还是李迅占了上风，可能因为他年轻体盛。 旁边还有个年轻人在劝架，想把两个人分开，但李迅这时候已经打红了眼，一拳一拳往人身上抡，那架势像要把人活活揍死。 那个人估计怕误伤到自己，不敢太往前靠，拉了半天也没把李迅拉开。 怕李迅真打出人命了，杨煜和周鸿赶紧上前帮忙，三个人忙活半天可算是把李迅制住了，按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李迅嘴里还破口大骂：「艹你祖宗的你个畜生，你他妈不得好死！」 杨煜按着他的肩膀，「你冷静点李迅！怎么了？」 「你让他说！你让他说他都干了什么畜生事！」李迅还没消气，指着对面的中年男人嘶吼道。杨煜看过去。 对面的人是他们的青训教练，在周鸿的帮助下从沙发上坐起来，慢慢扶正被打歪的眼镜。 他哼了一声，说，「你跟我又是喊又是打的有什么用，都是老闆的决定，你有本事找老闆撒泼去，别他妈拿我开涮！」 他这一出更是激怒了李迅，李迅当即就跳起来，「你他妈再说一遍！」 杨煜和旁边的年轻人一发力，又把他狠狠按回去了。 杨煜沉声问：「什么老闆，到底出什么事了？」 李迅重重喘了几口粗气，看上去平静了些。 他闷声道：「本来那个俱乐部都说好了要跟我签合同了，结果咱们俱乐部狮子大开口，要人家十五万，人家说拿不出这么多钱，就……就不打算签了。」 「……」杨煜没想到居然是这个原因，他看李迅满脸沮丧的样子，想安慰他一下，但他安慰人的经验实在是太贫瘠了，半天也没憋出一个字来。 这时年轻人发出一声不合时宜的轻笑：「十五万？你们老闆挺黑啊。」 青训教练瞪了他一眼，「你说什么呢，他们天天在基地吃饭睡觉打游戏，水费电费燃气费，哪样不花钱？我们也得把成本赚回来吧！」 「你家吃口饭一年能花十五万？」年轻人轻嘲道。 教练的脸一下子就涨红了。 「反正我们就要十五万了，我们就觉得他值这个价，你把我们怎么着吧！」他嚷嚷道。 李迅气得表情都扭曲了，「你放屁！我一个破青训我值什么十五万，你们这么赚黑心钱也不怕哪天出门被车撞死！」 杨煜拍了拍他后背，「行了，李迅。」 李迅转头刚要说什么，就见杨煜提起他的右胳膊。他今天穿的半截袖，所以能很清楚地看到，上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划了一大道长口，此刻正源源不断地冒着鲜血，触目惊心。 「……」 「你要不要先处理一下。」杨煜冷静道，「我怕你失血过多。」 李迅嘴唇剎那间就白了，哆哆嗦嗦地说：「我晕血……」就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第8章 舆论的力量 杨煜和那个年轻人把李迅抬到场馆里的医务室，做了一下简单的处理。 周鸿则送教练去医院了。 他没有签约的希望，以后恐怕还得在这个教练手下呆好几个月，这时候对教练献殷勤也正常，杨煜能理解。 李迅伤口看着挺吓人，其实并不深，很快血就止住了。 包扎是那个年轻人做的，杨煜看他动作麻利，轻车熟路的样子，就问他：「你经常包扎？」 第10页 「不是，」年轻人手上动作没停，三两下就包扎好了，「我之前是学医的，略懂一点手法。」 包扎完，他抬起头，杨煜这才看清他的脸。 他肤色比小麦色要略白一点，可能是因为一直弯腰包扎，血液逆流的原因，两颊透着点粉，看上去挺健康的。眼睛不大，眼角微微向下垂，有种天然的无辜感，鼻头和下巴也是圆圆的，给人一种亲切好接近的感觉。 他收好医药箱，去水池前洗手，「你是他朋友吧？这几天气温有点高，注意提醒他勤换纱布，尽量不要沾水，免得感染。」 杨煜点头，「谢谢。」 「不客气。」年轻人洗完手擦干，「对了，你朋友那个合同的事……」 杨煜警惕地打断他：「我们自己想办法。」 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陌生人，又是劝架又是帮忙包扎的，怎么看都有点可疑。 年轻人被猝然打断，怔愣了几秒，随即又轻轻笑了，「好的。」 「我只是想提醒一下，像你们俱乐部这种专门培养青训生高价转卖的事情，在青训圈子里挺常见的，官方对这种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很久了，就算你们去找，也不会有结果的。」 「如果从官方渠道无法解决的话，有时候也可以试试借用网络和舆论的力量。」 他像是看出杨煜的疑虑般，仅仅是点到为止，随后礼貌地颔首，朝门口走去。 就在他拉开门，即将走出去的一剎那，杨煜骤然出声：「等等。」 年轻人停下，转身看他。 杨煜盯着他的眼睛问：「你叫什么名字？」 年轻人的眼睛一弯，笑盈盈答：「温思惟。」 等李迅醒了之后，杨煜把温思惟说的话跟他复述了一遍，两个人商量了半天，最后决定还是先跟官方反映一下，如果实在没回应，再考虑温思惟说的「借用其他力量」。 下午两个人就整理好了相关资料，匿名邮箱投给了官方。 等了好几天才收到回復，也是很简单的一句：抱歉，俱乐部之间的价格协商属于正常交易流程，我方无权干涉。 这下俩人彻底明白，温思惟说的是实话。 俩人又开始琢磨温思惟说的「借用其他力量」是什么意思。 李迅：「难道是让我发微博，揭露俱乐部的恶行？」 杨煜：「醒醒吧你，mpl本身的热度就不高，更别说你还是个连职业认证都没有的个人号，哪来的流量给你曝光？」 李迅有点急：「那你说怎么办。」 杨煜「啧」了一声，「我这不是在想吗。」 没什么时间给他们想办法，很快就到了决赛的日子，周鸿和另一个舍友直接弃权了，杨煜和李迅倒是上场了，但李迅因为合同的事闹得心神不宁的，最后的结果也是不上不下的。 倒是杨煜，发挥得比平时还好，拿了选秀大会的榜眼。 好几家俱乐部都来联繫他，但他忙着跟李迅商量对策，只简单地回復了几句，没有深入交流。 比赛结束后，两人着手联繫营销号，准备证据打算投稿，证据还没整合完，晚上八点，一段青训教练打人的视频突然开始在网上疯传，微博、短视频、朋友圈，到处都是。 视频画面里，李迅正在和教练争执，突然教练抬手给了他一巴掌，随后又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推倒在地，嘴里还念念有词，骂着「我乐意卖多少钱卖多少，小狼崽子俱乐部养你这么长时间多卖点价钱怎么了」诸如此类的话。 视频配的文案是：「这就是电子竞技的青训日常吗？」 没有人能拒绝八卦。 这段视频一出，铺天盖地的网友开始指责青训教练的行为，并质疑电竞圈的种种乱象。 电子竞技的词条一时之间冲上了热搜前十。 李迅躺在床上，一脸震惊，「这、这什么情况？谁发的？」 杨煜沉吟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可能是温思惟。」 「温思惟？可是，他哪来的视频啊？」 「这你恐怕要问他了。」 李迅来回翻着评论，越翻越震惊，越翻越悚然，「不是，这温思惟哪买的这么多水军啊，这都快一千多条评论了……」 杨煜心中的震撼并不比李迅少，他不知道一个看着没比他们大多少的人，怎么能做到这种程度的。 而且还把痕迹处理得这么干净，俱乐部查了好几天都没查到发帖人的ip位址。 这段视频爆出来，影响的不止是俱乐部，就连整个电竞圈都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各行各业的俱乐部都爆出了青训圈的乱象，不少网友都要求整顿电竞圈，解决影响电竞发展的「毒瘤」。 为了不让事情过度发酵，俱乐部只能把青训教练开除，而且取消了十五万的黑心价格，让李迅顺利转会。 条件是李迅要出面为他们俱乐部做一个正向公关。 转会的目的已经达成了，青训问题也得到了官方重视，李迅看想要的效果差不多了，就答应了俱乐部的要求。 拍完公关视频，他就收拾东西去了新的俱乐部。 解决完李迅的事，杨煜也该考虑考虑自己的事了，这个黑心俱乐部他是肯定不能呆了，不仅卡人高价转会费，而且也迟迟上不了首发。 这个俱乐部根本不是真的想做电竞，只是把选手当作商品，用来交易用来赚钱。 第11页 他想要的是一个纯粹的、充满热血和激情的俱乐部，是真正热爱机甲、热爱电竞的俱乐部。 送走李迅之后，杨煜就找到了老闆，想跟他提转会的事。 因为在决赛的表现不错，已经有不少教练来联繫他了，其中有两家杨煜比较满意，出的价格也不低，杨煜觉得老闆应该不会不放人。 谁知道等他找到老闆，把这件事跟他说了之后，老闆却想也不想地跟他说：「这两家你都推了吧。」 第9章 前程似锦 杨煜一愣。 「为什么？」 老闆的情绪尤为平静，「忘了跟你说，前天凌空俱乐部找我们谈过条件了，我觉得那家俱乐部的待遇不比你说的那两家差，我们已经签完合同了，等下周一你就去报导吧。」 前天就是决赛的那天。 那天他正和李迅忙着整理证据，对其他俱乐部抛出的橄榄枝一概没有理会。 没想到就是这个时间差给了俱乐部机会，把他擅自卖了出去。 杨煜不用猜都知道，一定是凌空出价高，俱乐部才答应签合同，而非是什么待遇好，这个俱乐部就是这么唯利是图，他都看透了。 他的字句几乎是从牙关里硬挤出来的，「我不签这个合同，我要自己选。」 「已经签完了，那边入职手续都办好了，你没有选择的权利。」老闆根本没把杨煜的话放心上，对他来说，只要能赚到钱，他不在乎手底下的人是怎么看他、怎么想他的。 「入职手续？你们怎么办入职手续？你们连我身份证都……」杨煜话说到一半，勐然顿住了。 他突然想起来，他刚来俱乐部的那天，老吴借着要列印合同的事，要走了他的身份证，到现在都没还给他。 那张身份证现在在谁手上，显然不言而喻。 杨煜脸色肉眼可见地一点点沉了下去，他盯着老闆，眼底阴寒凶戾，像是要扑上去把老闆给手撕了。 「你们拿走了我的身份证。」他冷冷道。 老闆这工夫倒也不屑于撒谎了，从贴身口袋里拿出了他的身份证，放在桌上。 「现在没什么用了，还给你。」 「……」 杨煜拳头蓦然收紧。杨小少爷前半生顺风顺水，除了他爹杨映堂恐怕还没人敢给他下圈设套。这口气憋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的，特别难受。 偏偏那老闆还看不出眼色般，下巴倨傲地抬起，朝杨煜说：「收着啊，怎么？还给你你又不想要了？」 如果老闆了解杨煜的性格，他是断然不会说出这句话的。 杨煜此人，一向是吃软不吃硬，而且因为家世的原因，无论捅出多大的娄子都会有人给他兜底，他做起事来一向不顾后果，看谁不顺眼了就直接动手，根本不管你是老师还是老闆。 来打职业之后他已经收敛很多了，但经不住老闆一再挑衅，又把他想揍人那股劲儿勾了出来。 杨煜慢慢拿起身份证，收进了自己的口袋里，随即轻声叫了一声：「老闆。」 老闆不耐烦地皱眉：「你还有什么事儿。」 「没事儿。」杨煜很冷静地开口，「我就是想，教教你怎么做人——」 杨煜最后是被保镖架出办公室的。 他是个正值盛年，又身强力壮的alpha，每天坐在办公室里缺乏运动的啤酒肚老闆自然不是他的对手。 最后也是把老闆打进了医院，医药费是杨煜掏的，一套检查下来少说花掉杨煜半个月工资。 缴费的时候杨煜面无表情，内心却已经开始盘算自己下个月应该去哪喝西北风了。 说不心疼钱那是假的，但你要说后悔，其实也没有那么后悔，这种黑心商人给他点教训是应该的，不知道有多少十几岁的小孩满怀憧憬地进入这个行业，结果被他们当成商品一样卖来卖去，失去了对赛场的热爱与追求。 这种人早就该被制裁了，自己不过是替大家出了口恶气。 杨煜一想到这个，顿时又觉得自己这钱花得值了。 杨煜没心思也没义务照顾老闆，所以缴完费他就回俱乐部了。 令他意外的是，他回到宿舍的时候发现周鸿也在，正在阳台上收衣服。 杨煜看了眼时间，如果他没记错的话，现在正是俱乐部训练的时间，这个时间段周鸿怎么会在宿舍？他不是在训练时最勤奋最卷的那一批吗？ 周鸿从阳台探身往门口看了眼，看见是杨煜之后又回去继续收衣服了。 「回来了啊，李迅上车了？」周鸿神态自然地问。 「嗯，已经走了。」杨煜回答完，走到阳台旁，「你怎么没去训练？」 周鸿这时候已经把晾衣绳上的最后一件衣服也取了下来，他转身完全无视了阳台门旁的杨煜，坐到床上开始一件一件叠衣服。 杨煜感觉有些不对劲，「周鸿？」 周鸿低头叠完一件衣服，嘆了口气，似乎终于鼓足了勇气，慢慢抬起头与杨煜对视。 「我不用参加训练了。」他平静道。 「……什么叫不用参加了？」 「就是我不打职业了的意思。」 杨煜显然没想到周鸿会说出这种话，不由得一愣。 「为什么？」 周鸿在训练上投入的时间精力那么多，看上去不像是会无缘无故放弃打职业的人。 第12页 周鸿垂下眼帘，似乎在酝酿情绪，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我觉得，我可能就是没天赋吧，我觉得我在这个游戏上付出的不必任何一个人少，甚至在青训营里面，我都是最努力的那个，结果你也看到了……最后的排名，我甚至还不如没我努力的人，可能我天生就不是打职业的料吧。」 杨煜知道他说的是选秀大会的排名，他没想到这次排名给周鸿带来的影响居然这么大，竟然直接动摇了他的梦想。 「周鸿，这只是一次选秀大会，我觉得你还是再考虑一下……」杨煜斟酌着开口。 然而周鸿却很坚决地举手打断了他，「你不用安慰我了，杨煜，这东西就是吃天赋的，没有天赋再怎么努力也没用，电子竞技就是这么残忍。我爸妈已经给我办完了復学手续，等我回去就能上课了。」 「其实我能来俱乐部看一眼，体验一把比赛的感觉，对我来说就已经足够了。这条路大概真的不适合我，我还是回去老老实实读书吧。」 杨煜哑声问：「你真的想好了？」 周鸿点头，「想好了。」 他偶然瞥见杨煜紧皱的眉心，朝他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杨煜你这是什么表情？真不用担心我，没准我回去读书取得的成就比现在还大呢，你不知道，在来打职业之前，我一直是班里的第一呢。」 听出周鸿话里的安慰，杨煜渐渐舒缓了表情，同时也彻底明白，周鸿已经下定决心了，谁也无法劝阻。 「嗯。」杨煜看着他，「那祝你，学业有成。」 「谢谢。」周鸿真诚地回应他，「也祝你前程似锦，一帆风顺。」 杨煜不由得想到那份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签署的转会合同。 我真的会一帆风顺吗？他心想。 第10章 新地遇故人 周鸿买的当晚的车票，收拾好行李后就走了。 杨煜第二天查了一下凌云俱乐部的地址，把自己少得可怜的衣服一收拾，就打车去了新俱乐部。 负责接待他的经理还挺惊讶，杨煜来得比约定的时间还要早了三天，他很少看到这么积极的选手。 「那什么，合同都走得差不多了，我带你去看看宿舍吧，这边，有电梯。」 可能因为地段在高速旁，地价比较低，所以凌云的规模会比之前那个俱乐部看上去大点，是个独栋的小别墅。 一楼就是大厅，最深处有个小房间，上面标着青训训练室。 二楼是一队和二队训练的地方，但中间隔了个回字天井，两侧各有楼梯，平时很难碰面。 三楼则是住宿区。 经理说床位已经安排好了，直接带他去了三楼。 电梯徐徐上升，在显示屏上的数字从1跳到3之后，金属门向两侧缓缓拉开，门口站着的年轻人也随之进入两人的视线内。 他穿着黑金色连帽卫衣，手里拿了瓶矿泉水，低着头打字。听到电梯「叮」一声响才终于抬头，和电梯内两人对视。 「啊，经理，早上好啊。」他握着矿泉水朝经理招招手，随即踏进了电梯。 「嗯，起这么早，训练去？」经理点点头，从电梯内走出，杨煜跟在他后面。 他和那个年轻人几乎是同一个时间迈开步子，一进一出，擦肩而过。 杨煜一直盯着他的脸，那张脸看起来很眼熟，他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 「是啊。」年轻人笑着应了句，而后像是察觉到杨煜的目光般，眼神一转，看了过去，笑眯眯地跟他打招唿，「你好，又见面了。」 杨煜剎那间心头一震，零碎的记忆在脑海中闪过，电石火光之间，他捕捉到了关键信息。 他发出了一个音节：「温……」然而就在这时，电梯门却不合时宜地合拢了，将年轻人的身影彻底隔绝在电梯内。 余下的话音便卡在喉咙里。 经理疑惑地转过身来，「咦，你们认识啊？」刚刚温思惟说的话他自然也听到了。 「嗯。」杨煜简短地答，「之前在选秀大会上见过。」 「哦哦，那你们还挺有缘分的嘛。」经理随口道。 缘分吗？杨煜蓦地想起那端在网际网路上传播的视频，那时候他确实想找到温思惟，问问是不是他做的，问问他为什么帮他们，但那天他只要了温思惟的姓名，并没有留联繫方式。 他去找官方的时候，官方告诉他选秀大会的名单里并没有温思惟这个人，于是他只能作罢。 原以为他可能这辈子都没机会再见到温思惟，向他求证自己心底的疑惑了，却没想到世界这么小，他们竟然在这里相遇了。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确实是很有缘分了。 经理带他简单参观了一下房间，房间也是四人间，不过是上下铺的那种，木制的箱子台阶，比学生宿舍的床位看上去强点。 杨煜之前睡了半个月青旅，已经没脾气了，现在对床的要求是能睡就行。 他的床位在上铺，打扫阿姨已经给他换好了新的被褥，也不需要他收拾了，所以看完宿舍后，他就和经理去了二楼训练室。 选秀大会刚落幕不久，转会的流程还没彻底结束，因此二队训练室里也没几个人，只有个女孩子在机前打匹配。 经理给他介绍：「那是陈雯雯，是个beta。」 陈雯雯听到声音，抬头看了他们一眼，但又飞快地低下了头，表情有些僵硬。 第13页 经理解释说，「雯雯就这样，性格比较腼腆。雯雯，这是杨煜，alpha，新来二队的。」 陈雯雯轻轻「嗯」了声，声音细如蚊吶。 杨煜只是淡淡扫了她一眼，根本没在意。他看了一圈训练室，只有陈雯雯一个人，不禁皱眉问：「经理，温思惟不在吗？」 他明明记得在电梯里温思惟说要去训练。 「温思惟不在啊。」教练有点莫名其妙，「温思惟是一队的替补，在对面训练室训练。」 他看了看杨煜，「怎么？你找他有事儿啊？」 杨煜不知道温思惟做的那些事眼前这个教练知不知道，他直觉这个话题比较隐秘，不适合拿上檯面来说，更不适合被太多人知道。 他只思考了不到半分钟的时间就下了定夺，决定把这件事隐瞒下来。 「没事，刚刚听他说要来训练，就随口问问。」 所幸经理不是什么八卦的人，也没一直追着问，「哦，你要想找他可以等晚点去一队训练室找他，嗯……十一点半以后吧，他们那个时候一般就午休了。」 「嗯。」 「行，那你随便逛逛吧，想打会儿游戏练练手感也行，想回去躺着睡会儿也行，我还有点别的事，就先走了。」 「好的。」杨煜答。 经理走了之后，他找了台机子坐下，打算打几把rank，保持手感，顺便等温思惟训练结束。 刚摸到开机键，他想起了什么，转头问，「这个电脑可以用吗？」 陈雯雯好像被他突然开口吓了一跳，瘦弱的肩膀抖了抖，转过脸看杨煜，又不敢跟他对视，眼神胡乱瞟着，「可、可以，随便坐，没有固定座位。」……这姑娘胆子也太小了点吧。 杨煜略感无言，开了机子，专注地开了把训练。 他对自己的语言艺术还是有几分自知之明的，搞不好他哪句话没控制好火候就能把这姑娘说哭。 杨煜本来想本着井水不犯河水的原则，不理那姑娘了，结果陈雯雯打完游戏反而主动来跟他搭话。 「那个……」陈雯雯走到桌边，小心翼翼地问：「你一会儿是要找温思惟去吗？」 杨煜戴着头包耳机，她声音又小，杨煜根本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他扔下俩字：「等会儿。」 陈雯雯会错了意，以为他是在说等会儿去找温思惟。她点点头，又鼓起勇气开口：「那你可不可以帮我个忙？」 杨煜盯着屏幕，眼睛都没往旁边瞄一下。 他沉默的态度让陈雯雯的心又悬了起来，她怕杨煜嫌麻烦，于是磕磕绊绊地解释：「不、不会特别麻烦你的，就是、就一盒手工巧克力，我亲手做的，但我要是给他，他肯定不会接，你可不可以帮我转交一下？」 对面被打得节节败退，为了节省时间打下一把很快就点了投降。 杨煜这才分出一缕注意听她讲话，但也只听到了最后一句「帮我转交一下」。 杨煜问：「什么？」 陈雯雯连忙从书包里翻出一个黑色的礼盒，双手捧着郑重地交给杨煜。 「就是这个了。」 那盒子是长方形的扁盒，表面一点花纹样式都没有，整体都是纯黑色，看着像笔记本或者衬衣的外装盒。 杨煜当然也就这么想了，完全没多心，接了过来，「行，会帮你送到的。」 陈雯雯笑起来，有些胆怯、有些激动地回，「好的，谢谢！」 第11章 那盒子里装的明明是巧克力 很快就到了午休时间，杨煜带着陈雯雯的嘱託去了对面。 一队果然停了训练，一群男男女女正坐在训练室里吃饭呢，有说有笑的，一眼扫过去地上都是外卖盒。 杨煜敲了敲门，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打扰一下，我找温思惟。」 门口坐的姑娘回头看了他一眼，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朝里头喊，「温思惟，有人找你！还是个alpha哦～」 里面很快有个人走出来。 温思惟朝门口点头一笑，走到那个姑娘身边时轻轻拍她一下，笑骂道：「薛晴，你别拱火啊。」 薛晴没当回事，脸上依旧笑嘻嘻的。 温思惟走到门口问：「怎么了，找我有事儿啊？」 杨煜看了脸上写满了想看热闹的薛晴一眼，低声说，「出去说吧。」 温思惟没意见，就跟他出去了。 两人来到走廊。这个时间打扫阿姨也在吃饭，所以走廊里几乎没有人，静悄悄的，连两人的脚步声都清晰可闻。 杨煜走到窗户边，率先站住脚步，温思惟在离他一米左右的位置也停了下来。 「这个是给你的。」 杨煜从身后拿出那个长方形的黑盒，递了过去。 温思惟讶然地挑眉，「给我的？是谢礼吗？那这么看来那个人合同的事情已经解决了？」他接过来，随手放到了窗台上。 杨煜立刻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那段视频是你放到网上去的？」 温思惟只作神秘一笑，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但那态度已然是默认了。 杨煜：「你什么时候拍的视频？为什么要帮我们？」 「你搞错了一点，我不是为了帮你们，我是为了帮青训生这个群体，视频一放出去整个行业都得到了该有的整顿，不是吗？」温思惟神态其实很放松，整个人都自然地舒展着，说话间有种别样的魅力，「至于视频么，是我路过时候拍的，我觉得能用得上，事实上也很有用。」 第14页 杨煜想起温思惟刻意掐的那个时间点，是在选秀大会结束的那天，视频一放出，就把各界的关注度都吸引了过来，许多俱乐部再想搞什么黑箱操作，在众人眼皮子底下也很难施展手脚了。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确实是帮了青训生这一群体。 杨煜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所以到最后你朋友的事解决了吗？」温思惟笑着问。 「解决了。」 「那就好。」温思惟看他还站在原地，「你还有别的事吗？」 其实按理说，温思惟帮了他们这么大的忙，他们应该请温思惟吃个饭的，但眼下李迅不在，他又并非当事人，如果非要请还有些奇怪，而且把医药费一扣，他兜里也没多少钱了。 杨煜考量片刻，慢慢摇了摇头，「没有了。」 「好的。」温思惟点点头，「那我先回去吃饭了，你也回去吧。」 「嗯。」 杨煜回身走掉了。 走廊里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直到再也听不到一丝声响。温思惟收回视线，也打算回训练室了。 转身的一瞬间，他看见了刚才顺手放到窗台上的黑色礼盒。 温思惟本来没有收礼物的习惯，所有礼物他收下之后都会搁置起来，从来不拆。但这次他想到了杨煜那张锐利漂亮的脸，突然就对盒子里装的什么产生了好奇。 长得这么好看，性格又这么傲的人，会送什么特别的东西呢？ 抱着这么一种期待的心理，温思惟走近，把盒子打开了。 盒子底层铺了一层拉菲草，拉菲草上有一个透明的亚克力盒子，里面规整地摆放着一排排的手工巧克力。 温思惟看着那些巧克力，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他倒是没想到，杨煜那种看起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样，居然会做手工巧克力。 他把巧克力拿出来，发现亚克力盒子下还压着张小卡片。 卡片上写着：请你吃巧克力，希望你一切顺利。字迹错落有致，几分潇洒几分秀丽。 这人字写得还挺不错的嘛……温思惟在心底默默想。 只不过很难想像，他是怎么顶着张拽得天王老子都不认得的脸写下卡片上那句话的。 温思惟失笑地摇摇头，把巧克力放了回去，连黑色盒子一起拿回了训练室。 一进训练室，眼尖的薛晴立刻就发现了他怀里的东西，指着大声嚷嚷：「哟，温思惟你怀里那是什么啊？」 说着就要伸手去拿。 温思惟一个侧身避开了，往旁边躲了躲。 「干什么干什么。」他摆摆手，想把薛晴赶走，「别这么八卦啊。」 「哎哟什么啊，搞得这么神秘？刚才来找你那个人送的？」薛晴暧昧地朝他挤眼睛。 薛晴是个alpha，平时就爱闹，性格大大咧咧的，一有空就喜欢拉着他们吹牛扯皮，玩得很开。 温思惟哑然失笑，明白她这是又想歪了，「不是……你想哪去了，我和他不熟，之前帮了他朋友一把，他过来道个谢而已。」 「哦，不熟啊~」薛晴拖着长长的语调，「不熟你们还出去聊了这么久？小温同志，撒谎鼻子是会变长的哦~」 「没聊很久。」温思惟指着表认真地纠正，「一共就才十分钟而已。」 「啊啊啊我不听我不听，你俩肯定有姦情，那个盒子里装的就是证据！」 「什么证据，那盒子里装的明明就是巧克力。」 温思惟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反而让薛晴抓住了把柄，她亢奋地跳起来，指着盒子说，「我就说你俩关系不正常吧，他还送你巧克力！」 温思惟不明白：「送巧克力怎么了？」 另一个队友看不下去了，轻轻咳了一声，「思惟啊，巧克力一般是表白时候送的哦。」 温思惟表情一片空白：「啊？」 作为一个单身了二十年的铁直男，他还真不知道这回事。 薛晴还在那边夸张地叫着：「哇哦温温，你的桃花来了哦，哎呀我刚刚一看那个人，长得那叫一个……那叫什么来着？对！英俊逼人，剑眉星目！你之前不说你喜欢漂亮的吗？这回漂亮的送上门了，你还等什么，上啊！」 薛晴说话时候音量根本没收着，训练室好几个人呢，全听得清清楚楚，都朝这边投来好奇的目光。 温思惟就算再从容淡定，这工夫也被薛晴调侃得面红耳赤。 他把盒子里的巧克力拿了出来，往薛晴桌上一放，丢下一句，「给你吃，你去追吧！」就逃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身后还传来薛晴放肆的笑声。 第12章 beta都这么麻烦的吗？ 陈雯雯一直在二队训练室等着，一见杨煜回来立刻迎上前，特别紧张地问，「怎么样？他收下了吗？」 杨煜这一路上都在想温思惟和李迅的事情，陈雯雯这么一问，他才想起陈雯雯让他交给温思惟的盒子。 不过他记得自己一去就把东西给温思惟了，应该也算完成了任务。 「嗯，收下了。」 陈雯雯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似乎特别激动特别开心的样子。 「那、那……」她眼巴巴地望着杨煜，满怀期待地问：「那他……有没有说什么呀？」 杨煜一愣：「说什么？」 他把刚才发生的对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最后得出结论：温思惟什么也没有说。 第15页 他也不是那种会为了照顾女孩子心情编造什么善意谎言的主儿，于是就实话实说了：「就接过去了，没说什么。」 陈雯雯完全没想到会是这种回答，当时就傻了，她张着嘴呆呆站了半天，又不死心地追问：「真的什么也没有说？」 杨煜还是那副又冷又淡地语气：「没。不信你自己去问他？」 他长相是属于那种攻击性特别强的，脸部线条干净利落，眼角、鼻樑、下颌线的弧度都非常锋利，嘴唇也生得薄，不笑的时候嘴角微微下垂，整个人看上去特别不好惹。 陈雯雯本来胆子就小，被他这语气一说，差点被吓哭，声音都哆嗦了，「信……信的，我信的。」 但杨煜其实没小心眼到因为一句话就不高兴的程度，他只是天生对人热情不起来，这可能跟他冷漠的家庭环境也有关系。 他绕过陈雯雯往前走，坐回那台机子前，「没事了吧？我要练习了。」 陈雯雯连大气都不敢喘：「没、没有了……」说完就小跑着出了训练室。 杨煜正在戴耳机，听到门开的声响，疑惑地往身后瞥了一眼，陈雯雯已经不见了，磨砂玻璃门安静合着。……不会哭了吧？ 杨煜望着玻璃门的方向，皱起眉：beta都这么麻烦吗？ 虽然来凌云不是杨煜的本意，但在这里住了几天，他发现这里确实还不错，电脑设备比原来俱乐部的好，床要比原来俱乐部的大，舍友也都挺好相处，工资也比原来涨了五百。 就一点不好，因为基地在园区内，不允许使用明火，所以他们平时吃饭需要自己解决。 那多出来的五百块，都不够每天点外卖的。 不过合同都签完了，杨煜想反悔也没机会了，只能老老实实点外卖。 期间原来的老闆给杨煜打过一回电话，没别的，纯粹是被揍了心里不痛快，想出出气。 电话里老闆恶狠狠威胁杨煜，说要跟其他俱乐部联繫，把他打老闆的事儿捅出去，看哪家俱乐部还敢要他。杨煜则云淡风轻地回他，那你试试，看看你会不会再进一次医院，不用担心住院费，几千块钱医药费我给你拿了。 老闆一下被噎住了，气愤地挂了电话。 等到一切手续走完，基本所有人也都到齐了，二队开始正式训练。 二队教练姓胡，alpha，一个高大豪爽的老大哥，喜欢抽点小烟喝点小酒，没事儿还会跟他们开开玩笑，比起教练跟他们更像朋友。 一次杨煜偷摸在厕所抽菸被他抓包了，老胡呵呵一笑，当时说了他一句小小年纪不学好就走了，杨煜还以为他会跟经理告状，因为俱乐部有明文规定禁止吸菸，违者罚款200元。 谁知道老胡非但没把他这事上报，反而在第二回 撞见他抽菸的时候，管他借了个火。 这么一来二去，俩人成了私下的烟友，关系拉近了不少。 老胡夸他打法思路不错，让他别轮换了，固定一个位置打吧。 机甲联赛中分红蓝双方，一共有四个位置。负责指挥的总控，承担火力攻击的前锋，负责远程输出的主攻手，以及探查视野、担任绕后突袭的自由人。 杨煜指间夹着烟，问他：「那依胡哥你看，我适合去打什么位置？」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和老胡之间建立了充分的信任和依赖，在许多事上他习惯问问老胡的意见。 老胡也没扭捏，大大方方地说：「那我给你指条路。」杨煜看着他。 「你打自由人吧。」老胡说，「你呢，打法太兇，太沖，总喜欢单独行动，喜欢打突击，而且特别喜欢刀尖舔血，自由人的打法能最大程度发挥你的特色。」 老胡这话说得在理。 杨煜打法太激进，不喜欢和别人合作，总是单枪匹马往里杀，不管不顾的，他这种打法放在团队里太别扭，打自由人倒是刚好。 杨煜自己也明白，「行，那听您的。」 老胡笑着抽了口烟。 「过几天你们几个都得挑个合适的位置稳定下来，总这么轮换都学杂了。」他又说出几个人的名字，分别给他们想了位置，说到陈文文的时候停顿了几秒钟，「陈雯雯嘛……我觉得她适合去当总控。」 杨煜感到有些意外，「陈雯雯？总控？」 总控是负责指挥的，需要一直跟队友沟通，根据战局情况做出判断。 而陈雯雯那个性格，又内向又胆小，杨煜不觉得她能承担总控这个重任。 老胡当然也听出了他的话外之音，沉吟片刻语重心长道：「没有人一出生性格就是完美的，我知道陈雯雯她现在在沟通能力这方面还有所欠缺，但这个不是硬伤，是可以慢慢锻鍊的，我看重的是她的大局观，这个东西很难培养。她心细，能注意到很多你们都注意不到的细节，这点在对局中是可以决定成败的。」 杨煜垂下眼帘，轻轻哼笑一声，显然是觉得老胡说的都是客套话，没当真。 他向来心里想什么都写在脸上，懒得掩饰，老胡一眼就看出他在想什么，不轻不重推了他一把。 「臭小子，你真别不信。」他叼着烟含煳笑着说，「你胡哥我看人的眼光啊，准着呢。」 杨煜就懒懒地点头。 烟很快抽完，老胡散了散味儿，就打算回去了，临走时想到了什么，回身问：「你们现在是七个人，是吧？」 第16页 「嗯，怎么？」 「没怎么，凑不够两队，明天我从一队叫个小孩过来补一下人数。你散散味也赶紧回去训练吧。」 第13章 矛盾 杨煜怎么也没想到，老胡从一队叫来的陪练竟然是温思惟。 看见那张轮廓柔和的脸时，杨煜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经理说得还挺对，我俩果然有缘。 温思惟当然也看见了他，他朝杨煜微微颔首，算是打了个招唿。 一旁的陈雯雯则一直埋着头，时不时偷偷瞄一眼温思惟，在温思惟目光扫过来之前又赶快移开。 温思惟到了之后，老胡简单跟几个人说了一下今天的训练安排。他把昨天安排好的位置跟七个人说了，让这几个人分成两组进行对抗训练，他来看一下大家固定位置之后的效果。 杨煜、陈雯雯、温思惟和另一个前锋被分到了一组。 陈雯雯看上去好像特别紧张，戴耳机的时候掉了两次才戴上。 温思惟就坐在她左手边，见状关切地问了一句：「没事吧？」 陈雯雯手抖了一下，甚至不敢抬头，小声说：「没、没事的。」随即就打开了游戏，开始调设置。 之前一直没有固定位置，所以他们打得也比较散，没有确定的指挥，都是谁发现敌方位置就互相报点，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在有人指挥的情况下训练。 陈雯雯肩上的压力自然很大，温思惟也是从二队走过来的，完全能理解她此刻的心情，因此体贴地安慰道：「雯雯，没关系，相信你自己的判断，我们都听你的。」 他本意是为了鼓励陈雯雯，给陈雯雯增添些信心。但陈雯雯听了之后好像更紧张了，声音都有点发颤：「嗯……好、好的……」 温思惟笑了笑，「不要紧张啊，只是训练赛，输了也没关系的，拿出最好的状态来。」 陈雯雯：「嗯……」 双方都调试好设备后，比赛正式开始。 由于陈雯雯是第一次接过指挥这个重棒，没什么经验，前期都没怎么开口说过话。温思惟多少是在一队歷练过的，经验比他们要丰富，一直在引导他们开口沟通，活跃气氛。 在温思惟的引导下，陈雯雯渐渐话也多了起来，开始尝试着指挥全场。 「对面自由人不见了，可能会从右边绕，杨煜你去卡一下他的位置。」陈雯雯道。 温思惟却说：「让前锋去拦，对面少人看视野，杨煜可以尝试绕过去，看看能不能前后包夹。」 陈雯雯愣了一下，但也马上反应过来，做出了决断：「听温思惟的吧。」 杨煜回答：「好的。」说罢操纵着模拟机甲向无垠星海中驶去了，机甲很快在偌大的战场中消失，连个黑点都看不见了。 这时前锋在通讯频道里出声：「我没看见有机甲啊，是右边吗？」 陈雯雯「啊？」了一声，喃喃道：「怎么会呢？我明明看到是从……」 温思惟立刻意识到什么，脸色骤然变了，在频道里厉声道：「杨煜回来！没有人绕后，我们中计了，对面人是齐的！」 然而这个时候已经晚了。 杨煜此时已经来到敌方的后部，而对面的前锋和自由人也早已在后方等待多时了。 杨煜的机甲还没露头，对面的炮火就先一步轰扫了过来。杨煜眼见自己以一敌二，处于弱势，连忙调转方向，朝反方向沖了出去。 对方占据着人数上的优势，哪里会让杨煜这么轻易地离开，两人想也没想，直接追了上来。 机甲的电子炮声自然落进了双方耳中。温思惟心跳都迟了半拍，提高音量喊道：「杨煜！杨煜你那边怎么样？」 杨煜一边要辨认航行的方向，一边还要躲避身后时不时射出的电子炮，整个人略显狼狈。 他很快调整了一下唿吸频率，「我没事，他们正面少两个人，你们往这边包。」 「好，你坚持一下。」 说完他们三人就朝杨煜在地图上标的点位驶了过去。 本想着先让杨煜拖住对面两人，他们三个把主攻手和总控解决了，再回过头去和杨煜汇合。 结果三人行到标的点位时就傻眼了，在信号塔之前，不知何时已经无声筑起了四方的防御墙。 战场上分布了零散的矿石资源和道具，双方均可搜集掠夺，其中矿石资源可以用来建造防御墙，抵御机甲炮火的攻击。 但很少有人会费时间搜集矿石，因为建造一座防御墙需要耗费的时间实在太长了，可能防御墙还没建完敌方就攻了过来，到时候没有武器就只能被当成活靶子。没人愿意把时间浪费在这上面。 这也就导致温思惟他们根本没想到对面会来这么一出。 温思惟当机立断道：「不管了，杀进去，直接打。」 陈雯雯这时候却跟他唱起了反调：「不行，看地图，剩下那两个人不追杨煜了，掉头回来包我们了，真进去就是瓮中捉鳖了，我们先撤退吧。」 杨煜沉稳的声音从通讯频道中传出：「直接打，不用管那两人。」 陈雯雯难得硬气了一把，坚持道：「不能打！我是指挥，听我的，撤退！」 杨煜也坚持：「打！」 温思惟张开嘴，刚要说话，陈雯雯已经驾着机甲掉头回行了，温思惟根本来不及阻拦，他在原地犹豫几秒，也只能跟上。 第17页 三人没驶出多远，就听见了的播报声。 「玩家杨煜淘汰，玩家杨煜淘汰——」 三人皆是一脸不可置信，那个前锋直接懵了，「什么情况？杨煜怎么死了？那帮人不是来追我们了吗？」 陈雯雯也一脸不解：「对啊，我明明看到他们来追了，杨煜怎么会……」 游戏界面暗了下去，杨煜气得把耳机往桌上一掼，冷声嘲道：「闭嘴吧，蠢货。」 虽然他没指名道姓，但谁都能听出来，这话是对做出指挥的陈雯雯说的。 陈雯雯整张俏脸一下子就白了。 她嘴唇翕动了两下，最后可能是顾及到比赛还没有结束，所以把话又咽了下去。 但因为少了个自由人，即便他们三个人苦苦支撑，也难以和对面四个人抗衡，最终还是输掉了比赛。 陈雯雯颤抖着将耳机摘下。 「哗」一声巨响，电竞椅被杨煜踢到一旁，陈雯雯的肩膀抖了一下，但杨煜根本没在意，他两步走到陈雯雯面前，单手往桌上一撑，眼睛逼视着她的脸，语调很沉，很有压迫感。 「我叫你打，没听见？」 第14章 争吵 陈雯雯飞快地抬头看了他一眼，马上就被他眼里的冷意吓得重新低下脑袋。 「对、对不起……我当时是依据地图做出的判断，他们来包围了，我们应该撤退，不然容易被围……」 陈雯雯话没说完，杨煜冷言打断她：「你瞎吗？」陈雯雯愣了。 她完全不知道杨煜为什么会突然来这么一句。 「我叫你打，是因为我已经回头去牵制那两个人了，你们有足够的时间去剿灭防御墙里的人，为什么撤退？」 言下之意是陈雯雯判断出现了失误。 「因为……因为……」陈雯雯茫然地看着他，完全不知道怎么组织语言。 她确实从地图上看见对面前锋和自由人放弃了追击杨煜，朝她们的方向包过来了，所以她才在情急之下做出撤退的判断，她觉得自己这个决策没有错，一旦持续追击进入防御墙内，对面两人再回包，他们就凶多吉少了。 她不明白杨煜这么生气的点在哪。 温思惟眼见气氛不对，立马站出来打圆场，「雯雯她第一次指挥，可能还不太熟练，多熟悉熟悉就好了。」 不料杨煜根本没给他面子。 「不会指挥就从总控的位置上滚下去啊。」 「……」 陈雯雯眼圈当时就红了，一脸要哭了的样子，连温思惟都没想到杨煜会把话说得这么直接、这么过分。 这时候老胡也感觉他们这边有点不对劲，从另一边快步走过来，高声问道：「怎么了你们？」 眼见气氛已经紧张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没人敢先说话，生怕说错一个字就会将这脆弱的表面平静给打破。 老胡已经走到几人跟前，看没人说话，又问了一遍：「怎么了你们？一个两个看着表情都不对呢？」 还是没人说话，老胡目光从几个人脸上依次扫过去，最后停留在泫然欲泣的陈雯雯脸上，点她的名字，「陈雯雯，怎么回事啊？输比赛哭了？」 「我……」陈雯雯张口刚吐出来个音节，杨煜直接打断了她：「陈雯雯指挥不行，您换个总控吧。」 陈雯雯咬了咬下唇，声音微微哽咽，「比赛是输了，但我有自己的判断，我不觉得我做的决策就是错的，为什么说我指挥不行？」 两人这么一说，老胡也猜出来是怎么回事了。 无非是陈雯雯下的指令，杨煜觉得不行，就没听，两个人各打各的，结果打输了，现在谁也不服谁。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观察和相处，老胡也品出来了，杨煜这个人吧，打游戏的时候其实很有想法，脑子转得很快，但是他不喜欢和队友打配合，总是自己一个人找机会，把比赛当作自己的个人秀。 这个毛病在路人王中很常见，但在职业赛场上，就有点影响团队的协调性，老胡老早就想扳一扳他这个毛病了，这回可算是让他逮着了个机会。 老胡清了清嗓子，教育他：「行了杨煜，先不说陈雯雯指挥得对不对，这是比赛，不是单机游戏，你得听指挥，要不设置总控是干什么用的？为什么让你们固定位置练习，不就是为了培养你们团队协作的意识吗？你也不听指挥，他也不听指挥，那这比赛还怎么打？」 杨煜抿着唇，不说话，眉间似有不耐。 老胡又接着跟他讲道理，「再说了，你们是一个团队，你不能说你有自己的想法你就往上沖，你得跟队友商量，你不跟队友沟通，大家怎么能配合你呢？」 老胡的本意是想让杨煜意识到沟通的重要性，改一改他不爱说话、不好好说话的臭毛病。 结果杨煜冷笑一声，薄唇反击道，「那还不是因为他们都菜，跟不上我的思路。」 他这话的攻击范围太广，攻击力太强，前锋是个脾气不好的小孩，当场就摔了设备，叫道：「你他妈说谁呢！」 杨煜不退不让，一眼扫过去，眼神锐得跟匹狼似的，「说的就是你。」 「我*你**！」 前锋撸起袖子，双目赤红就要冲过去，温思惟站在他旁边，眼疾手快把他一把拉住，「别别别！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眼见场面即将失控，老胡再好的脾气此刻也有点火大了，当即怒喝一声：「都他妈给我闭嘴！」 第18页 「你！」他指那个前锋，「给我老实坐着去！」 老胡虽然平时总是和他们称兄道弟的，但当他真的板下脸的时候，那种身高和体型上的压迫感一下子就上来了。 前锋忿忿不平地瞅了杨煜一眼，明显还不太服气，但碍于老胡的威严，不敢再造次，坐了回去。 只是胸膛还剧烈地起伏着，好像随时能跳起来和人打一架似的。 制服了一个，教练稍微舒心了些，又转向另一边，「你。」 他看着杨煜，杨煜还是那副拽得二八五万的样子，下巴微微抬着，眼神中有种居高临下的倨傲。 老胡一看就觉得头疼，刚压下去的火这工夫又隐隐有要烧起来的架势，他连忙转身喝了口水。 转回来的时候已经调整好了语气，一副「我跟你说杨煜，你这么打肯定不行，比赛必须得听总控的指挥，这玩意儿不是你一个人操作厉害就能赢的，这是四个人的战斗，你得会配合，会沟通。行了，今天你们各退一步行吧，你给人家小姑娘道个歉，雯雯呢回去也反思一下自己，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行吧？」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老胡这话是在给他递台阶了。 然而杨煜丝毫不领情，「凭什么要我道歉，我哪说错了？她指挥就是不行，换只狗来指挥都比她强！」 陈雯雯忍了又忍，最后克制不住，落了两滴眼泪。 她留下一句带着哭腔的「我错了行了吧」，就再也呆下不去了，捂着脸跑出训练室。 好不容易把场面控制住，又被杨煜三言两语轻易搅混，老胡刚平息的怒火「噌」地一声被点燃，指着杨煜鼻子骂道：「你他妈犟种啊？非得把人家气哭？让你道个歉能要你命是不是？你有性格，我管不了你了是吗？啊？来，你今天给我个准话儿，你能不能听指挥，能不能打比赛，不能你现在就收拾收拾东西回家吧，以后也别来了！」 杨煜一动不动在原地和老胡对视着，片刻后终于有了动作，却是转身直接拎起椅背上搭着的外套，头也不回地走了。 「嘭——」 玻璃门被杨煜反手摔上，在静谧的空间内发出巨大的声响。 第15章 楼道安慰 杨煜倒不可能真的收拾东西回家，毕竟家里还有个妄图掌控他的父亲等着他。 他从训练室出来后，一个人来到安全通道，在昏暗的角落里点了一支烟。他掏出手机界面看了看，最上方的联繫人头像是杨映堂的，最后一条消息的发送时间是晚上十一点多。 杨映堂说已经知道他现在在哪个俱乐部里，让他不要任性了，马上回家。 杨煜则非常挑衅地回：不回，有本事您来抓我。 杨映堂：我不想闹得太难看，你最好乖乖听话。 又是一条施压的信息，这么多年无数次被施压，杨煜早已麻木了，看见这条消息内心也毫无波动，回覆：哦，随便你。 杨映堂再也没回。 他整天日理万机的，哪顾得上自己这个便宜儿子。 杨煜自嘲地笑一声，又点开微信余额看了看。五开头的三位数，这个月才刚过没几天，他有些烦躁地「啧」了声，叼着烟按熄了手机屏。 这时，楼道里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吱呀」一响，安全通道的门被推开，一张长相温和干净的脸探了进来，和角落里的杨煜对上视线，眼神柔和，像只温驯的小鹿。 温思惟走进来，语气自然地说，「你在这儿啊。」 紧接着就看见杨煜手里的烟，下意识蹙眉，「俱乐部不是不让抽菸吗？」 杨煜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声音很冷，「别多管闲事。」 他还没忘了，训练室里温思惟帮陈雯雯说话的事。虽然之前温思惟帮过他朋友的忙，但这份恩情怎么也算不到他头上来，更何况他之前也道过谢了。 眼下他们不过是两不相欠的关系罢了，他没义务必须对温思惟笑脸相迎。 温思惟也是难得的好脾气，被他呛了也没当回事，上前两步，伸手要夺他的烟。 杨煜向后一仰头躲开了，「你干什么。」 「哎……你别抽菸了。」温思惟踮着脚，伸长了手臂去够，到底是把烟夺过来按灭了，半真半假地笑着抱怨，「长得挺好看的，脾气怎么这么差，陈雯雯都被你气哭了，你一声不吭就走人，还偷偷躲在这里抽菸……」 杨煜不耐烦，「关你什么事？」 温思惟一看他那一脸生人勿近的表情就觉得有意思，故意逗他，「怎么就不关我事了？我是你队友啊。」 见杨煜没什么反应，他又凑近了些，用手指戳戳他，「哎，小杨同志。」 「干什么？」 温思惟虽然嘴巴甜，情商高，但还是头一次接触杨煜这种类型的，多少有点拿不准，他犹豫着组织语言安慰道：「嗯……刚才训练赛那事儿，怎么说呢……我们也看復盘了，其实你是对的，那波不该撤，你已经冲上去把那两个人拖住了，给我们争取了歼灭敌方信号塔的时间，是陈雯雯判断失误了。不过你看嘛，雯雯一个女孩子，本来脸皮就薄，你说话还那么……她能不哭嘛。」 这话倒不是温思惟为了安慰杨煜故意说的。刚刚在训练室里，他、教练和几个队友已经把对局录像看了一遍了，他们按总控的指挥撤退，其实正中敌方的圈套，敌方二人已经回防形成包夹之势，断了他们的后路，他们想回信号塔那边就只能绕远路，而一旦绕了远路就失去了摧毁防御墙的机会，还会被对面四人反包，最后慢性死亡。 第19页 反倒是杨煜做出的判断是最有利的，直接杀进去，不管怎么样都有机会换掉两个人，运气好的话甚至可以一举击破敌方的信号塔。 由此可见，杨煜在机甲战术这块的思路，或者说他对时局的感知程度是相当敏锐，相当出色，甚至是无可指摘的。 唯一不足的就是他的脾气。太倔了，谁都劝不动。他不信任队友，也不信任教练，总是独来独往，把战场当做自己的个人秀，这点令人非常头疼。 温思惟想起教练扶额嘆息的模样，想劝又不知道从何开口，思考了半天才续上话，「……其实教练也不是……嗯，非要让你下不来台，或者觉得你职业态度有问题。只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总不能刻意偏向谁说话，否则落了个偏心的话柄，以后队里的事儿他还怎么管？你还和教练耍脾气，教练都给你台阶了，你倒是顺着下呀。」 杨煜其实心里都明白，面上却仍然很不屑的，「我用他给我台阶？」 「是是是，不用。」温思惟顺起毛来得心应手，「他也是怕你们吵起来，影响训练效果么，所以才发那么大火。他说那些话你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就完事儿了，犯不上较真儿，啊。」 「那些话」大概指的是让他收拾收拾回家的话。 杨煜听了，却没给出任何反应。 安全通道视野昏暗，温思惟也看不清他的表情，心里一时没底，试探地叫了声，「杨煜？」 「你操作也很烂。」杨煜突然没头没尾蹦出来这么一句，声音闷闷的。 小东西，牙尖嘴利的。温思惟差点被他气笑，强忍住，好声好气哄他，「好好好，我也有问题好吧，对不起，别生气了。那个什么，教练刚点了烧烤，你再不去一会儿就凉了，赶紧的吧。」 杨煜这才慢吞吞地动了。他把燃了一半的菸蒂从温思惟手心扣出来，又塞回了烟盒里。 温思惟不解：「你这是干嘛？」 杨煜还是那副不想理人的拽样，「你别管了，留着下回抽行不行。」 说完长腿一迈，推门往外走。温思惟见他走的方向是去训练室的，知道自己此行目的已经达成，也不再纠结其他，紧紧跟上。 走了两步听前头的杨煜目视前方问，「你来找我，就是为了叫我去吃饭？」 温思惟一愣，随即笑起来，语气轻松地玩笑道，「也不全是，怕你一个人躲起来偷偷哭鼻子嘛。」 杨煜似乎「嗤」地笑了声，说不准是嘲讽还是被逗笑了，也可能是听错了。 但令温思惟感到欣慰的是，他一路上没再说什么带刺儿的话，乖乖回了训练室。 第16章 颜控 老胡见他回来，「哟」了一声，打趣道：「少爷消气了啊。」 这工夫训练室里已经没人了，杨煜也已经冷静下来，站在门口略尴尬地咳了两声。 老胡倒看不出什么异样，大大方方招唿他，「搁门口站着干嘛啊，进来呗，过来，来，坐。」 温思惟也在后面不轻不重怼了一下他后腰，「去。」 杨煜慢慢走过去坐下了。 老胡给他拿了个一次性杯子，倒了橙汁进去，又要给温思惟倒，温思惟赶紧接过饮料说自己来就行。 老胡便随他去了。 杨煜拿起杯喝了一口，接着就见老胡也端起杯——他那杯是酒，豪爽地饮了一大口。 「我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你，生气了？」他慢悠悠问。 「没。」 「没有你发那么大脾气，啊？少爷？」 知道老胡是在调侃自己，自己又理亏，杨煜抿了抿唇，不应声了。 「你这小子……」老胡又张口要说什么，温思惟忽而笑道：「老胡，我够不着那个鸡翅，帮我递一下呗，谢谢。」 「哦，行。」老胡从烧烤中找出一串鸡翅给温思惟递了过去。 被温思惟这么一打岔，老胡原本要说的话也忘了，他往温思惟的方向看了一眼，后者正安静地埋头啃鸡翅，侧脸看上去特乖。 他嘆了口气，又拿了几串牛肉递给杨煜，「得了，吃吧，再不吃都凉了。」 杨煜道了声谢，也接过来了。 「杨煜，我今天不是因为看不上你，故意折你面子才说你的，这点你千万记住，我说的那些话都是真心话，我是真希望你能锻鍊锻鍊在沟通这方面的能力，你想要在赛场上走得长走得远，这一步你不可能略过去，你明白不？」 老胡手搭在他的肩上，轻轻拍了拍，「你呢，别嫌我多嘴，我是真觉得在这方面真的有天赋，是个好苗子，才跟你说这些，我不想看你走弯路。」 杨煜点点头：「胡哥，我明白。刚才……我也有点冲动了。」 「你不就那个脾气么，死犟。」刚才的事儿老胡根本没往心里去，他这么大年纪了，不可能跟个小孩计较，只是用手指点点他，几分无奈几分包容，「你啊，这么下去迟早吃亏。」 杨煜不言不语，低头咬了口串。 他性格什么样他自己心里也清楚，但从没想过要改。 一是这东西不是一时半会儿就改得过来的，二是他觉得，没必要非得按普世意义上的「好」来强行改变自己，脾气好能在社会上混得开，他脾气差一点也能活得下去。 总之他就是想要做自己。 三人在训练室里聊着天，喝着饮料，就把这点烧烤吃了。吃完午休时间差不多也结束了，杨煜和温思惟一起把一桌狼藉收拾了一下。 第20页 「下午还打么？老胡。」温思惟边收拾边问。 老胡酒量挺好，喝了两杯白酒脑子还是清醒的，「啊，不打了。下午我带他们復个盘，完了跟他们单独聊一聊，指点指点。你要是一队有事儿就先回去吧，我这边缺人我给你发微信。」 「行，那我就回去了。」 正好收拾完两个垃圾袋，温思惟拎着往外走，杨煜本来想跟他一起去，他说自己扔完顺路就回一队训练室了，没让杨煜跟着。 回一队之后，薛晴果然又带着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凑了过来。 「哟～你这一身什么味儿啊？这么香。」 薛晴一边说一边煞有介事地凑过来闻了闻，夸张地叫起来：「你背着我去吃烧烤！温思惟，你太不够意思了！」 「老胡请的，你找他要去。」 「老胡好端端的请你吃烧烤干嘛？」 温思惟干脆不理，往自己位置走，薛晴也是个不好打发的主儿，锲而不捨追着他问，跟只叽叽喳喳的麻雀似的。 最后温思惟不堪其扰，只得无奈地嘆了口气，将实情托出：「二队缺人，老胡叫我去补个位置，我中午跟他蹭了顿饭。」 「二队？」薛晴眼底精光一闪，立马抓住关键词，「那天来找你那个小帅哥是不就在二队了？」 「……」没想到薛晴记性这么好，那么久的事情还能记着，温思惟一时无语，含煳地「嗯」了声。 薛晴一脸被我猜中了吧的表情。 温思惟都不用脑子就知道薛晴一定会误会，果然，下一秒薛晴就问：「我就知道，你肯定喜欢这款的，进展到哪了啊？」 温思惟彻底失语：「……小姑奶奶您别贫我了，我跟他真不熟，撑死就有过几次交集，谈不上什么喜欢的，放过我吧。」 薛晴眼睛一眯，犀利地指出：「你不是一直喜欢长得好看的么？」 温思惟：「……」 温思惟是个颜狗，这是一队上上下下都知道的事情。 他长得不差，脾气又好，从小到大追他的人没个千八百也有几十个，但温思惟一个都没答应，原因无他，长得不对他胃口。 温思惟的标准是，你身高、性格、学习、家世这方面都可以差一点，他无所谓，但脸不行，脸必须好看。 用他的话来说就是，这世界上什么都会欺骗你，但颜值不会，好看是一辈子的事情。 薛晴说：「这个二队的就很符合你的审美啊，你敢说他长得不好看？」 温思惟深深地吸了口气，「好吧，我承认，他长得是很帅。」 「哼哼，是吧，姐姐我还不了解你……」 「但有一个非常致命的问题。」 薛晴下意识问：「什么？」 温思惟一脸真挚地说：「我喜欢人妻啊。」 薛晴：「……」 薛晴想了想一看就一米八几，拽得跟谁欠他八百万似的杨煜，觉得这人怎么都跟「人妻」俩字挨不上边。 虽然嘴上说自己喜欢人妻的类型，但杨煜那张脸长得实在是惊为天人，不管往哪里一放都是万众瞩目的存在，你想忽视他都不行。 每次温思惟一进训练室都能从几个人当中一眼找出杨煜，和他对上视线。 刚开始杨煜还不理他，每次都淡淡移开目光，后来可能是一起训练的次数多了，偶尔他也会主动和温思惟打个招唿，有时候两人还会一起吃饭。 时间一长，温思惟发现杨煜好像有点不对劲。 第17章 你敢给我钱吗 温思惟记得之前撞到过杨煜在楼道里吸菸，但这一起训练了半个多月，他没撞见过一回杨煜吸菸。 没撞见也就罢了，连杨煜身上都没了那股淡淡的菸草味。 温思惟觉得奇怪。 难道是戒菸了？ 温思惟心里盘旋着疑问，但他并没有直接向杨煜求证。 主要他觉得这是别人的私事，他不好过问。 直到有回，因为训练效果太差，杨煜被老胡单独叫走了，温思惟在训练室等着的时候，听一个队员说：「我靠，杨煜真惨，昨天刚跟家里人吵完架，今天又要挨训。」 温思惟敏感地问：「他跟家里人吵架了？」 「是啊，昨晚一直吵到后半夜才睡吧，要不他今天状态能这么差吗。」那个队员应该是杨煜的舍友，也没太睡好，捂着嘴打哈欠。 不等温思惟开口，便有其他好事者主动八卦，「因为什么吵起来的啊？都吵什么了？」 杨煜舍友咂咂嘴，索然无味道：「还能吵什么，就那一套呗，说咱职业联赛不靠谱什么什么的，让他回家，还有什么要断了他经济来源，让他喝西北风。杨煜也挺有种，一直怼他家里人，说什么宁可喝西北风也不会回去的，让他死了这条心吧。不过打一会儿他就去阳台了，剩下的我就没听了。」 这个剧本在场大多数人都经歷过，无他，机甲联赛这个东西在老一辈嘴里听起来就是不靠谱的，不少人出来打职业之前都跟家里吵过架。 一吵起来，什么出了这个门就别回来，以后当没我这个人，你就算饿死街头我都不会管你的……人在气头上，什么狠话都敢往外蹦。 但到最后无一例外都跟家里人和解了。 众人一听是这个原因，顿时失了兴致，聊了两句就换了话题。 第21页 倒是温思惟，一个人坐在原位上，低着头不知在沉思什么。 可能别人没发现这点，但他三天两头就和杨煜一起吃饭，他知道，杨煜这几天几乎顿顿都是吃泡面，起码吃了有一周了。 他原本还没在意，以为是正好撞上他吃泡面，现在这么一看，八成是杨煜跟家里闹翻了，没了经济来源，除了泡面也吃不了别的了。 仔细一想，杨煜好像比自己还小三岁，刚成年不久，就一个人跑来俱乐部打拼，连口正经饭都吃不上。 想想竟然有几分可怜。 温思惟轻嘆了口气，顿时觉得杨煜那张桀骜不驯的脸此刻都多了几分惹人垂怜的味道。 这天中午杨煜照常泡了桶面，等待的过程中听到身后有人走近，接着传来塑胶袋摩擦的声音，温思惟将外卖放到他面前桌上。 他抬头，薄唇一张，刚要开口，就被温思惟一句话轻巧地堵了回去，「点错了。」 「本来想点不加辣的，结果点成了微辣，不介意的话，我们换一下可以吗？」 杨煜不应，与温思惟视线交汇。温思惟脸上一派诚挚，没有半点撒谎的迹象。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啊。」 见他迟迟没有动作，温思惟干脆直接换走了泡面，捧着碗在另一端吃起来。 杨煜僵直片刻，欲言又止，最后沉默地拆了一次性筷子，打开外卖包装，也慢慢往嘴里送。 温思惟点的是牛肉炒饭，带一点辣。米饭水分和火候都正好，软硬适中，牛肉和香肠丁、玉米粒拌在一起，很鲜，不油腻。 他还在一点点嚼着米粒，温思惟已经三两下解决了泡面，端碗去洗手间扔掉。回来看见杨煜视线一直追着他，笑了，「你看我干嘛？吃饭啊。」 杨煜似乎做了很久内心斗争，才下定决心开口：「你真的不吃辣吗？」 还是在担心这个。 不知怎的，温思惟见他这副别扭纠结的样子，竟从心底里升起些怜爱，弯着眼睛说，「我真的不吃。」 杨煜嘴唇动了动，像有话要说，温思惟站在不远处静静等了会儿，却只听他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就没了下文。 继续低头，安静地扒饭。 温思惟拿起手机走了。 傍晚，母亲林琼又给杨煜来了通电话。 内容翻来覆去不过是说杨映堂对他参加机甲联赛这件事怎么不看好，劝他回家。杨煜扣着手上倒刺，有一声没一声地应着，态度极其敷衍。 林琼独角戏唱了半天，唱不下去了，默然片刻疲倦问，「你爸把你卡全停了？」 「嗯。」 「……那你手里还有钱吗？」 杨煜笑了声，冷淡且讥讽的，「怎么？你是要给我钱吗？」 不等林琼回答，他又挑衅的跟了一句，「你敢给我钱吗？」 「……」 林琼不说话了。 虽然他是杨映堂正儿八经娶进门的omega配偶，但除了一句杨夫人的头衔之外什么也没得到。林家的股份没他的份，杨家企业更不可能叫他一个外人掺一脚，他所有的经济来源都来源于杨映堂，跟个被豢养的金丝雀没什么两样。 又是一阵长而久的寂静，半晌林琼的声音再度响起，比上一次更低，「你何必呢。机甲竞技刚起步，各种赛制设备都不完善，工薪福利也没有保障，根本没前途的。更何况你爸的手段你也知道，你真以为你不回来他就拿你没有办法了么？他迟早会採取策略，你不如早点跟你爸低个头，回来好好当你的大少爷不好吗？」 「然后像你一样每天浑浑噩噩，养花逗鸟，靠我爸的施捨过日子么？」 杨煜这话说得毫不客气，几乎往林琼的死穴上戳。如果不是隔着电话，他一定能看见林琼脸上霎时间褪得干净的血色。 明明和自己血脉相连，明明该是自己最亲近的人，却这么轻而易举地将他心底最隐秘、最难堪的那一面揭开，赤裸展示给他看。林琼脸色惨白，五指死死攥着手机，喉咙艰涩，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过了很久，他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一字一句，艰难而缓慢地说，「我是你母亲，你怎么能……」 然而不待他将话说完，杨煜直接挂了电话。 第18章 送你回寝 杨煜压根没把林琼那通电话当回事。 杨映堂要想来抓他早就来了，哪会给他打这么多通电话又是警告又是逼迫的。 以杨煜对自己亲爹的了解，杨映堂这么长时间不动手，无非有两点原因。 要么，公司太忙，没腾出空来。 要么就是，杨映堂没有办法，找不到路子来整治他。 杨煜猜测后者的可能性大一点。 毕竟机甲联赛是新兴行业，杨映堂的手再长，也不可能方方面面都能顾及上，总有那么一两个领域不在他掌控之中。 在二队的日子依旧风平浪静，温思惟还是会在缺人的时候来二队陪练，还是会和杨煜一起吃饭，也还是会经常点多、点错外卖。 偶尔一队有比赛，他就跟着去现场，但杨煜从来没见他上过首发。 第一阶段的比赛暂时告一段落，一队的成绩不错，投资方很满意，经理大手一挥，庆功宴把二队的也叫上一起了。 地点选在俱乐部不远的一家大型酒店内。 第22页 那家杨煜之前跟着杨映堂出入过几回，不用特别留意他都知道，杨映堂选的地方价格都贵得离谱。 可见投资方确实是大手笔。 一队二队分了两个包厢，温思惟虽然训练常跟二队一起，但名义上还是一队的替补，自然跟一队一个包厢。 陈雯雯好像对温思惟跟一队一个包厢的决定很不满，席间一直挂着一张脸，看上去心事重重的。 杨煜并没将陈雯雯的不悦放在心上，倒是老胡挺细心的，看出她表情不对，笑呵呵地问：「雯雯啊，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啊？」 陈雯雯正在低头看手机，突然被点到名字吓了一跳，支支吾吾回答：「没、没有……」 紧接着又在手机上按了两下，表情更加凝重，「我去上个洗手间。」 说完急忙起身出去了。 「啊？」老胡没来得及拦，看着她匆匆出去略有担心，「是不身体不舒服啊？那个你们谁……」 他本来想说你们谁出去看看，但扫了一圈，发现屋里清一色都是男alpha，顿时犯起了难，「呃，你们……」 好像叫谁去都不合适。 「算了，还是我……」他正要说自己出去看看，靠门边坐的杨煜霍然站起，「我去吧老胡。」 「啊？」 杨煜主动要去倒是在老胡意料之外，谁都知道他和陈雯雯之前在训练室吵架的事儿，这孩子这么快就不记仇了？ 老胡这边还没琢磨出来他什么心思，那边杨煜说完已经径直推门出去了。 他俩前后脚出的包厢，但等杨煜出来的时候走廊已经没有陈雯雯的身影了。 杨煜只好往洗手间的方向去。 洗手间在走廊尽头，是开放式的洗手台设计，从走廊能隐约看见里面的情景。 杨煜尚未走近，就听见了陈雯雯的声音，像根紧绷的弦，微微变调：「你还好吗？」 他剎那间放轻了脚步。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陈雯雯出来前在和一个人发微信，那个人的头像好像是温思惟。 果不其然，下一刻温思惟的声音就跟着响起：「没关系……你怎么出来了？」 「我不放心你，你真的没关系吗？需不需要去医院看看？」 「喝多了而已，没什么要紧的，还麻烦你特意过来跑一趟，你回去吧，我醒一醒酒就也回去了。」 陈雯雯急忙表态：「没事，我不着急……」 话刚说到一半，杨煜已经冷着一张脸走了进来，手指蜷起在瓷砖上叩了叩。 「陈雯雯，老胡找你。」 他这么一出声，温思惟和陈雯雯的视线同时都被他吸引了过去。温思惟正双手撑在洗漱台上，发梢和下巴都沾了水珠，眼眶双唇嫣红，看样子像刚吐过一轮。 陈雯雯站在他身边，体贴地替他顺着气。 杨煜目光落在那只搭在温思惟背上的手，意味不明地顿了顿，又接了一句：「很急。」 「可……」陈雯雯看了看温思惟，有些为难，很显然不想离开，「什么事啊？」 杨煜睨她一眼：「我怎么知道。」 陈雯雯被噎了一下。 这时温思惟也跟着劝道：「没事，雯雯，既然老胡有事找你，你就先回去吧，我真没什么事。」 温思惟都这么说了，陈雯雯也没了能继续留在这儿的藉口，只能说：「好吧。」随后恋恋不捨地走了。 温思惟又掬了捧水，洗了把脸。 这回倒是彻底醒了酒。 他随意把水珠抹掉，就打算回包厢了。 这么一转身，才发现门口边还倚着个人。 杨煜抱臂，一双长腿交叠，半边身子倚在墙壁上，不言不语地看着他。 温思惟迎上他目光，笑了笑：「你怎么还没回去？」 杨煜并不回答，反而走上前几步，略微低头打量着他。 「怎么了？」温思惟问。 「你喝酒了？」 温思惟倒也不掩饰，大大方方地承认：「嗯，他们庆功宴教练开了几瓶，我跟着喝了点。」 杨煜点了点头，又问：「回寝室么？我送你。」 温思惟没跟上他的思路，愣了一下，才明白他是觉得自己喝多了，应该回去休息。 他连忙摆手，「不用，我醒酒了。再说他们都没走呢，咱俩走了不太好，走吧，回去吧。」 说着就要用手去推杨煜，没想到一推，杨煜却纹丝不动。 温思惟：「？」 杨煜完全没把这当回事，「有什么不好的，回头让老胡跟你们教练说一声不就完事了？」 温思惟无奈道：「不是这么回事。」 杨煜却像没听见似的，直接牵起他手腕往外走。 「我跟老胡说，你放心吧。」他一边说，一边低头拿出手机，开始叫车，「你喝得有点多了，得回去休息一下。」 温思惟想挣开，但不知道杨煜是吃什么长大的，手上的力气惊人，他竟然怎么都挣不开。 「杨煜，你听我说……」 杨煜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又在手机上点了两下，发了条语音过去。 「老胡，我碰着温思惟了，他有点喝多了，走不了路了，我先把他送回去了，你回头跟一队教练说一声，免得他们找不到人。」 老胡很快回復了，也是条语音。杨煜开了外放，老胡大咧咧透着醉意的声音就这么从听筒里跑了出来：「啊，行，你们俩注意点安全啊。」 第23页 杨煜放完语音，朝他一挑眉，那意思是：可以了吧？ 温思惟：「……」 他无奈扶额，终于妥协：「走吧。」 第19章 停电 两人打车回了俱乐部。 温思惟本想回寝休息，但两人上了楼才发现，住宿区那层的楼道灯出了故障，整个楼道都是漆黑的一片。 温思惟的寝室又在最深处，他望一眼就觉得心里发憷。 很少有人知道，他其实怕黑。 尤其怕一个人呆在黑暗的空间里。 但他又不想在其他人面前承认自己怕黑，尤其还是在比自己小几岁的杨煜面前。 他觉得这样有点丢脸。 杨煜把手机的手电筒打开，照着路朝前走，走了两步发觉温思惟仍停在原地，不由得疑惑地折回寻他。 「温思惟？你怎么了？」 杨煜借着手电筒的光看向他，「还不舒服？」 「啊我……」 虽然刚刚喝了不少酒，但洗完脸再打车回来，温思惟的酒已经醒得差不多了，他刚想说自己没事了，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 既然杨煜认为他还没醒酒，身体不舒服，那他岂不是可以借着这个由头，光明正大地提出跟杨煜一起回寝室？ 这个瞬间温思惟简直要为自己的聪明机智鼓掌了。 他故意在杨煜面前踉跄了一下，假装站不稳的样子，扶着头说：「我头好像还有点晕。」 不知道是他演技精湛，还是走廊的视野有限，杨煜全然不觉不对劲，走回来扶住他手臂。 「还能走吗？」杨煜低声问。 温思惟还是有点良心在的，感觉装差不多就行，装太过不太好。 「能走，你陪着我就行，不用扶。」 这话一出口他就感觉有点怪，怎么搞得好像他故意缠着杨煜不让他走似的…… 所幸杨煜没想歪，还以为他是为了逞强才这么说的。 「没事，走吧。」杨煜到底还是一路扶着他，把他送回他们寝室。 寝室也是黑的，而且不知道谁走之前没关窗户，这会儿一直有风吹进来，把白纱窗帘吹得张牙舞爪的，活像恶鬼索命。 温思惟一进屋，心就凉了半截。 杨煜不觉得有什么，打着手电把他扶到床边坐下，还挺贴心地问了一句：「给你倒点热水喝？」 温思惟整个人注意力都被那窗帘吸走了，根本都没听清杨煜问的什么，下意识摆摆手，「不用不用。」 「那行。」杨煜在床边站了会儿，见温思惟迟迟没有招唿他坐下的意思，抿了抿唇，「那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 说完，作势朝门口走了几步。 他这么一走，温思惟一个激灵，立马从床上站起来：「等一下！」 宿舍地板是瓷砖的，挺滑，温思惟又着急留人，起得太急，一个没站稳，脚底一滑，整个人向后仰去。 「咚」的一声闷响，后脑勺狠狠磕在床沿上，温思惟顿时眼前一黑。 被杨煜拉起来的时候，他整个人都还是懵的，捂着后脑勺不太转得动脑子。 「你怎么样？还可以吗？」杨煜的声音在身侧响起，依旧是一副非常冷淡的口吻，但隐约能听出几分紧绷感。 但这声音传进温思惟耳朵里时就像隔了层网似的，听不太真切。 后脑又实在疼得厉害，温思惟龇牙咧嘴地「嘶」了好一会儿才挤出声音：「等……我缓缓。」 杨煜就不说话了，安静地扶着他，等他缓过来。 可算把那股疼劲儿熬过去了，找回几分神智，温思惟摸索着找到床沿坐下，心有余悸地嘆了口气。 「幸好这是木床不是铁床……我靠杨煜你快帮我看看，流血没？」 杨煜依言拨开他后脑的髮丝，检查了一下，但手机的光束到底有限，看得不太清楚。 「看不太清，应该没流血。不然还是去医院看看？」 毕竟摔的是后脑勺，马虎不得，万一摔成脑震盪可就不好了。 「别了，大晚上的，太麻烦了……」温思惟随便揉了两下，「有队医，等明早找队医看看就行。」 杨煜一听，皱起了眉，「那怎么行，身体的事怎么能随便煳弄？」 「哎你别一副我爹的口吻行吗。」温思惟竟然还能笑出来，「真没事，已经没那么疼了，折腾来折腾去的太麻烦了。」 他顿了顿，犹豫开口道：「呃，你要实在不放心的话，要不……你今晚留下来，跟我一块住？」 杨煜：「……」 他说这话倒不是因为醉酒摔伤什么的，纯粹是屋子里太黑了，他害怕。那群室友这工夫还在包厢里吃饭呢，不知道要玩到什么时候，眼下能指望的也就剩一个杨煜了。 不过杨煜的性格他也算略有体会，他这种又傲又拽的人，留下来陪他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温思惟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心理准备。 但出乎意料的，杨煜并没有拒绝。他甚至都没怎么考虑，直接问：「那我住哪？」 这下倒是把温思惟问愣了。 他们寝四个床都有人住，没有空床。 温思惟看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到自己床上：「呃，你不介意的话，挤一挤？」 这话一出口，连温思惟自己都觉得有点尴尬了。 要留人家是自己，结果人家留下来连个床位都腾不出来，还得让人家跟自己挤。 第24页 如果杨煜现在掉头就走，他都能理解。 不过杨煜没走，杨煜也顺着他的视线落在那张狭窄的单人床上，沉默了好半晌，才说：「你确定这张床挤得下？」 杨煜身高少说也得一米八五往上，温思惟也是将近一米八的个头，两个人挤在一起对这张床来说还是有点小困难。 但好不容易逮住一个能陪自己的，温思惟当然不会轻易放他走。 于是他硬着头皮说：「能挤下啊，能挤下，没问题的。」 「……」杨煜又看了眼那张小床，温思惟感觉他像是有话要说，结果他只是停顿了一会儿，轻声嘆道：「行吧。」 温思惟顿时松了口气。 两个人挤一张床还是有点难受，只能侧着身子睡，还要小心翻身的时候幅度不能太大，以免掉到地上。 好在温思惟住的是下铺，就算摔下去也不会太疼。 不过一想杨煜这么高的个儿还得跟自己挤一起，温思惟多少还是有点不好意思，本想让他住里侧，还能舒服点。 但杨煜说怕他又摔一次，坚持要睡外侧，温思惟自知理亏，只能随他去了。 有个人陪着，恐惧感立马减轻了不少，温思惟得以睡了个好觉。 第20章 你问这个干什么 天早上醒过来的时候，杨煜已经走了。 后脑勺的疼痛经过一晚上的时间，非但没有减轻，反而有了加剧的趋势，一阵阵的抽痛。 光是从床上坐起来，温思惟都觉得整个人头晕脑胀的，像是被人扛在肩膀跑了好几公里。 胃也不太舒服，有种想吐的感觉，不知道是因为昨晚喝多了，还是真的脑震盪了。 这边温思惟正坐在床上慢慢回神呢，耳边突然炸开一道声音： 「温思惟你可终于醒了，老实交代，昨晚干什么去了！」 不用睁眼，这咋咋唿唿的大嗓门，除了薛晴也没有别人了。 温思惟在心底轻轻嘆了口气。 「姐，你轻点吵，我头疼。」 温思惟抱怨的声音都还没落地，薛晴已经冲到了床边，伸手就去扒拉他的额头。 温思惟赶紧往后躲：「嘶，你别乱动，我头真疼。」 薛晴撇了撇嘴，一脸的不相信。 「你头疼？我看你是装的，昨晚你跑哪去了？说出去醒醒酒人就不见了，我还以为你被人拐跑了。」 温思惟无奈地嘆了口气：「我喝多了，就回来了。」 薛晴抱臂看着他，「你自己回来的？」 「……」温思惟沉默片刻，还是如实道，「杨煜把我送回来的。」 薛晴哼哼两声，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 「我说嘛，大早上的看见杨煜从你寝室出去了……你俩昨晚一起住的？」 「不是你想的那样。」生怕薛晴误会，温思惟连忙解释，「昨晚我头疼，他才留下来照顾我的。」 「所以还是一起住了？」 温思惟：「……」 温思惟苍白地解释：「就，留下来照顾我啊，咱们不都互相照顾吗……」 薛晴拍拍他的肩，一脸意味深长，「行了兄弟，别解释了，我都懂的。」说完就走了。 温思惟：「……」 不是，你懂什么了？ 虽然温思惟很想把薛晴抓回来再解释一遍，但后脑勺清晰的疼痛却不允许他这么做，他赶紧下床，简单洗漱了一下，就去了医疗室。 他本意是想让队医给他开两片止痛片，毕竟他已经跟老胡约好了，今天下午去二队陪练。 他不想因为这点小伤耽误训练。 但队医很严肃地表示，撞到脑袋可不是什么小事，最好还是去医院拍个ct检查一下。 温思惟打个哈哈过去了。 不过最后队医还是给他开了两粒止痛片，温思惟拿了药就走了。 还没到和老胡约好的时间，温思惟就先去楼下的自动贩卖机那买了瓶水，把药吃了，又点了两份外卖。 外卖到了之后，他没着急吃，先把自己的拿去了一队训练室，又拎着另一份往外走。 这时候，薛晴迎面走来，看见他连忙出声叫住：「哎，温思惟，正找你呢。」 温思惟停下脚步，「怎么了？」 「教练找你，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温思惟不由得皱起眉：「他？找我？」 「是啊。」薛晴才注意到他手里还拎着东西，惊奇地「咦」了声，「你这拎着饭是要上哪去啊？」 鑑于薛晴总是喜欢拿杨煜打趣他，温思惟干脆撒了个谎，「我要回寝吃。」 他往外走了几步，又想到可能等他从教练办公室出来，饭都凉了，于是又折回去找薛晴。 「薛晴。」温思惟小步跑到她面前，把外卖递给她，「估计等我回来饭都凉了，你去趟二队，帮我给杨煜吧，他应该还没吃。要是他吃完了你就给老胡，我到时候再点。」 薛晴也没推脱，直接接了过来，「行，包在我身上。」 还不忘调侃温思惟两句：「你对杨煜还挺上心啊。」 这种话温思惟没听一千也听八百遍了，此刻内心已经麻木了，只留下一句「那你拿过去吧」，就匆匆离开，朝着办公室的方向去了。 薛晴也不是拖拖拉拉的性子，温思惟走后，她就拎着外卖去了二队训练室。 第25页 她过去的时候，训练室里只有陈雯雯和杨煜，都在各自的位置上单机训练呢。 她敲了敲门，「杨煜，过来一下，温思惟让我带个东西给你。」 一听到温思惟的名字，杨煜立刻停下手上的动作，回了头。就连陈雯雯也朝门口的方向望来。 「来了。」杨煜应了声，摘了耳机走到门前，「什么东西？」 「外卖。他刚点完，结果就被教练叫走了，说怕凉了不好吃，让我拿过来给你，他到时候再点。」 把外卖塞给他的事儿温思惟也不是第一次干了，杨煜都有点习惯了，也没客气，接了下来。 「行，帮我跟他说声谢谢。」杨煜道，而后又想起什么，「对了，他昨晚撞到头了，现在好点了吗？」 「撞到头？啊，怪不得他今早上说他头疼。行，我回去问问他好点没，到时候让他跟你微信联繫，好吧？」 「嗯。」 薛晴挥挥手，就打算走了。 然而不知道什么时候，陈雯雯悄无声息地来到了门口的位置。 薛晴转身的瞬间，她蓦然出声叫住了薛晴，「薛晴姐！」 薛晴疑惑地转身，朝她看去，「嗯？」 两人进入凌空俱乐部的时间都比较早，又是为数不多的女孩子，因此薛晴对陈雯雯还算有点印象，不过也仅仅只限于有个印象。陈雯雯性格内向腼腆，在一个俱乐部这么长时间，两个人几乎没怎么说过话。 因此，当陈雯雯主动来找她说话的时候，薛晴还是有点惊讶的。 「有事吗？」薛晴放轻了声音问。 陈雯雯看上去实在是太弱不禁风了，薛晴都怕哪句话说大声了把她吓到。 陈雯雯点了点头，细声细气道：「我刚刚听你们说，温思惟被你们教练叫走了，是吗？」 「啊，是，教练说找他有点事，怎么了？」 陈雯雯抿了抿唇，「你知道他们去哪了吗？」 薛晴还没来得及回答，一旁的杨煜就出言打断了两人：「你问这个干什么？」 他半垂着眼睛，薄唇紧抿着，从眉梢眼角都透出一股不耐烦的神色。 然而比他神色更冷的是他的声音。 第21章 我们两个之间的事情 其实当着薛晴的面，杨煜也不想摆出这副不近人情的模样。 但是一看到陈雯雯，他就能想到昨晚在酒店的洗手间，两人交谈甚欢的模样。 不知为何，杨煜就是觉得有些不爽。 「我就随便问问……」陈雯雯对杨煜到底还是有些发憷，又往薛晴那边挪了挪，「薛晴姐，你知道么？」 薛晴则根本没注意到两人之间诡异的氛围，大大方方道：「害，这有什么不能说的，教练找他还能去哪？办公室呗。不过你问这个干嘛？」 「没什么，我就随便问问。」 「哦。」薛晴懒得追问不相干的人，点点头敷衍了事，就回一队训练室了。 杨煜则根本不信她这套说辞，警觉地眯起眼，观察着她的表情。 「你问这个到底干什么？」 陈雯雯低着头，明显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扭头就要往外走，杨煜二话不说，大步走过去，抓住她胳膊往后一扯，陈雯雯在他手里就像个轻飘飘的塑胶袋似的，被扯了回来。 陈雯雯惊叫道：「你干什么！」 杨煜冷冷俯视着她，「问你话呢，你打听这个干什么？」 两人的力量悬殊，陈雯雯一时半会儿根本挣不开，她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挣扎了一会儿就不再白费力气了。 没办法，她深吸一口气，只好老老实实地答道：「我找温思惟有点事。」 杨煜却不依不饶地追问：「什么事儿非得现在找？」 陈雯雯脸上难得露出这么明显的抗拒的神色，「这是我们两个之间的事情。」 说罢，她又使劲儿想要抽出自己的手臂。 但杨煜的手劲儿实在太大了，她的挣扎堪比螳臂当车，根本无济于事。 杨煜居高临下道：「你不说的话，我恐怕很难让你去找他，你知道的，我跟温思惟关系比较好，作为朋友，我有权为他的安全着想。」 他这话落在陈雯雯耳朵里简直就是不可理喻，陈雯雯急道：「如果你真的担心他的安全就更应该让我去找他了，他和教练有过节，谁知道那个教练找他是不是为了找他麻烦！」 这个回答倒是在杨煜的意料之外。 「过节？什么过节？」 陈雯雯现在根本没耐心跟他纠缠，她满脑子都是对温思惟的担忧，「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放开我！」 「你先告诉我他俩有什么过节。」 「关你什么事？放开我？」陈雯雯使出浑身力气，又锤又打的，想让杨煜松开手，因为动作太剧烈，整张脸都有些涨红。 杨煜一看陈雯雯这架势，估计也是问不出什么了，于是从善如流地松开了手。 他刚一松手，陈雯雯连个顿都没打，直接冲出了门。 杨煜没有任何犹豫，紧随陈雯雯也沖了出去。 对于俱乐部的构造，陈雯雯还是比杨煜熟悉一些的，杨煜跟在她身后，只见她左拐右拐，几分钟就找到了教练的办公室。 平时连说话都不敢大声的她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连招唿都没打，直接砰砰砰开始拍门。 第26页 那阵仗，那气势，如果不是杨煜一路尾随着她而来，恐怕都要以为壳子里面换了个人。 她拍门拍了没一会儿，就有个不耐烦的声音透过厚重的门板传了过来：「干什么？这么大劲儿，拆门呢啊？」 如果杨煜没记错，这应该就是教练的声音了。 下一刻陈雯雯的话更是证实了他的猜想。 陈雯雯趴在门板上，大声喊道：「黄教练，我找温思惟！」 杨煜听到门里的声音似乎消失了，片刻后，黄教练的才慢悠悠响起：「哦？找他干什么，我还有点事儿没问完呢。」 明眼人都能听出来，黄教练这是赶人的意思了。 但陈雯雯就像听不出来他的话外之音一样，接着道：「胡教练叫我来找他的，胡教练说我们今天要练个新战术，让温思惟早点过去听他讲讲。」 那头静了一瞬，紧接着又响起窸窸窣窣的说话声，隔着门板，走廊的两人听不清具体内容。 又过了几分钟，门内传出一道脆响，类似于玻璃制品打碎的声音。 门外两人同时心中一紧，陈雯雯刚抬起手又要拍门，门却忽然从里面开了，温思惟站在门口，脸色发青，很不好看。 陈雯雯一看就知道里面发生的事情肯定不太愉快，连忙问道：「你还好吗？他没做什么过分的事吧？」 温思惟不动声色地往里面瞥了一眼，又向陈雯雯摇摇头，那意思是叫她不要乱说。 陈雯雯会意，立马捂住嘴，噤了声。 温思惟反手将门轻轻掩上了。 走出一段安全距离，陈雯雯才敢放下手，一放下又紧张地问：「他是不是又为难你了？」 温思惟神色略有疲倦，他一手揉着眉心，一手摆了摆，有气无力答：「没。」 陈雯雯一听急了：「你还说没有，你要不要照照镜子，看看自己脸色都难看成什么样了？你怎么老是什么事都一个人扛着，不跟别人说实话……」 温思惟摸了摸自己的脸，「真的很难看？」 陈雯雯严肃地点点头。 「好吧。不过他真没怎么为难我，脸色难看主要是因为我昨晚不小心磕到了头，疼的。」 陈雯雯：「……」 陈雯雯咬着下唇道：「温思惟，没人说过你编谎话的技术其实有点差吗？」 得，这姑娘估计以为自己在故作坚强呢。 温思惟苦笑不得地跟她解释：「真不是啊，真不是编的，我昨晚真的磕到头了，那个……那个你们队的杨煜就是证人，你不信你可以去问他，我骗你干嘛啊是不是。」 一提到杨煜这个名字，陈雯雯的表情霎时变得有些古怪。 「你和杨煜，昨晚在一起？」 不明白为什么一听到自己和杨煜昨晚在一起，这一个两个神色都那么奇怪，不过温思惟还是诚实答道：「是啊。」 陈雯雯抿了抿唇，不说话了。 温思惟感觉有些不对，「怎么了吗？」 「没。」陈雯雯幅度很轻地摇了摇头，眉宇间却分明清楚写了欲言又止几个字。 温思惟被勾起了好奇心，「到底怎么了？」 陈雯雯眉头紧缩，似乎在组织措辞，良久才缓缓道：「我只是觉得……」 就在这时，熟悉的声音传入两人耳际： 「温思惟。」 第22章 硬蓝新版芙蓉王 剎那间，陈雯雯脸色一僵，不过很快就调整了过来，随着温思惟一同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看清了站着的人是谁，温思惟不由得讶然：「杨煜？你怎么在这儿？」 杨煜走近几步，虽然仍旧没有任何表情，但语气似乎放缓了许多，「我听陈雯雯说你可能会遇到麻烦，我有点担心，就跟着一起过来了。」 他目光落在温思惟发旋上，略微停顿了几秒，「头怎么样了？好点了吗？」 「没事，吃了止疼片好多了。」温思惟回头看了眼陈雯雯，「你跟雯雯一起来的啊？」 他明明记得这两个人关系一直很僵硬，什么时候这么要好了？ 「嗯。」杨煜淡淡瞥了一眼陈雯雯。 陈雯雯接收到他的目光，不动声色地避开了，攥着上衣下摆，在一旁不发一言。 她刚才跑出来的时候太着急，完全没注意到身后还跟着个杨煜。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杨煜看她的眼神好像总带着一股莫名其妙的敌意，让人很不舒服。 温思惟看了看陈雯雯，又看了看杨煜，以为这两个人私下关系已经缓和了，「行，那你俩正好一块回去吧，我也回训练室了。」 因为有杨煜在场，陈雯雯总感觉特别不自在，因此说话的声音也很低，「你还是跟我们一起回去吧，我都跟黄教练说了，是老胡叫你去二队，要是他发现我们撒谎骗他……」 陈雯雯适时停住了。不用她多说，温思惟也能明白她的未尽之意。 要是被黄教练发现他们骗他，只怕他会加倍报復回来。 温思惟笑了笑，安抚般拍拍陈雯雯的肩，「没事，我就回去拿点东西，拿完就过去了，你俩先回去吧。」 说着，他就要转身离开。杨煜却忽然动了，上前两步，轻轻拉住他的手腕。 温思惟不明所以地回头：「？」 杨煜几乎没有经过任何思索，脱口而出道：「我跟你一块去吧。」 第27页 「你跟我去干什……」温思惟话说到一半，又好似想起什么，倏而一顿，改口道，「行吧，那你跟我一块去吧。」 拉住温思惟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其实杨煜还没想好一个合理的藉口，能让温思惟同意他跟着一起去。 他本来还在担心如果温思惟不同意怎么办，却没想到温思惟这么轻易就答应了下来。 倒是让他有点反应不过来。 一听到温思惟答应了，陈雯雯的表情也变了，她没有任何犹豫也跟着道：「那我也跟你一起去吧。」 大概是女孩子的第六感在作祟，她总感觉杨煜无时无刻不想找机会黏着温思惟，像没安什么好心。 但温思惟本人显然没有这个意识，「你就先回去吧，雯雯，就算黄教练要找我麻烦，有杨煜在他也不好动手，你回去正好找老胡通个气儿去，别回头教练问起来，老胡再把咱们卖了。」 这安排合情合理，陈雯雯一噎，完全找不出任何理由来反驳。 她纠结了半天，只得作罢，闷闷应道：「好……那我去找老胡吧。」 一抬头，只见杨煜站在温思惟侧后方，平静地朝她这边投来目光，那目光中隐含讥诮的笑意，看起来颇具几分挑衅的意味。 陈雯雯：「……」 温思惟当然看不到杨煜的目光，他挥挥手，「走了啊。」就和杨煜往一队训练室的方向去了。 到了一队训练室门口，温思惟让杨煜先在外面等着，他进去取点东西。 杨煜本来和一队那些选手也就是点头之交，现在不用跟那些人打招唿了，正合他意。他老老实实在门外等着了。 温思惟进去后，先是把外卖上的小票撕了，紧接着观察了一圈，趁着无人注意的时候，拉开一侧的抽屉，从一堆杂乱的数据线中摸出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做贼一样藏进袖口里。 藏好之后，他推上抽屉，拎起外卖去找杨煜了。 杨煜正靠在墙边低头玩手机，听见推门声懒懒抬眼朝他看过去。 外卖包装的颜色太显眼，杨煜一眼就瞄到了，挑眉道：「新定的外卖这么快就到了？」 温思惟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镇定自若道：「我让薛晴帮我点的，她点早了。」 杨煜轻笑了一声，说「行」，倒也没继续追问，抬脚往前走。 温思惟跟在他身后。 两人穿过长廊，快走到洗手间门口的时候，温思惟忽然小跑上前，叫住他，「杨煜，走，去趟卫生间，我有东西要给你。」 杨煜下意识朝洗手间看了一眼，再转回来的时候，满脸复杂。 「……什么东西要去厕所给？」 「……」 这话可是把温思惟给问住了，温思惟哑然地张开口，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解释，半晌生硬地挤出来一句：「反正是个好东西，你就来吧。」 说完也不等杨煜答不答应，率先进了洗手间。 杨煜没办法，也只得跟上。 洗手间里没有监控，温思惟终于敢光明正大地把袖子里藏的小盒子掏出来了。 杨煜正在猜他说的「好东西」是什么时，就看见温思惟从袖子里掏出了个什么黑蓝黑蓝的小东西，直接递到他眼前。 定睛一看，竟然是包烟，硬蓝新版芙蓉王。他一愣。 温思惟笑着解释说，「朋友送的，不好意思不收，但我又不抽菸，我记得你抽是吧？你拿着吧，不然扔了浪费了。」 杨煜盯着那盒烟，眼神微妙复杂。 这款芙蓉王的菸丝填充不紧实，燃烧速度很快，不耐抽，口感远不如黄芙蓉王，价格又不便宜，他平时都不买这款。 杨煜问：「什么朋友送的？」 送这么贵的烟，关系不一般吧。 只是后半句话听起来酸熘熘的，他没说出口。 「啊？就，一个朋友啊。」温思惟含煳其辞。 「哦。」杨煜的声音硬邦邦的，「都不知道你不抽菸，看来也没多关心你。」 「……」 温思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还拐你去抽菸，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你以后还是离他远点吧。」 「……」 温思惟古怪地瞟他一眼，又模模煳煳地「嗯」了声，算是应下来。 杨煜看他那样子心不甘情不愿的，还想再加点火，温思惟却在他张口前抢过话来，「走吧，我还没吃饭呢，一会儿饭都凉了。」 他往外走了两步，又不放心地回头嘱咐，「那烟很贵的啊，别扔了。」 「不扔。」杨煜应道，将烟揣到兜里。 第23章 他与她的秘密 训练结束后，两人和老胡一起去吃了晚饭，老胡请的，在外面小巷里的一个露天烧烤摊，叫了几瓶啤酒和一堆烤串。 又考虑到温思惟和杨煜喝不了，给他俩点了果汁。 酒上来后，老胡用瓶起子开了酒，笑着跟他俩说：「你俩也该练练酒量了，又不是omega，出门不会喝酒像什么话。」 温思惟也笑着答：「这不是怕喝酒多了影响操作么，再说了，咱们这行又不用跟人家出去拼酒。」 「哎，话是这么说，但会喝点总比不能喝强……得了得了，反正你俩还小，再长几岁再练也赶趟。」 温思惟含笑称是。 酒过三巡，老胡有些醉意上头，说话也不太克制了，什么话都敢往外蹦，甚至讲起了自己大学时候遇到的一些奇葩同学。 第28页 看他讲得上头，温思惟和杨煜也不好扫了他的兴，索性就一直坐着当个听客。 讲着讲着，老胡突然话锋一转，「我跟你俩说，那个谁就跟老黄一样，就温思惟那个教练，真的，我这辈子都没遇见过那么像的那俩，我真服了，都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笑面虎，噁心死人了。」 不知道话题怎么突然就扯到自己教练身上了，温思惟怎么都还是一队的人，此时不好做什么回应，只能尴尬地低头喝了口饮料。 反倒是杨煜，慢慢坐直了身子，好似很感兴趣的模样，「表里不一？胡哥，展开讲讲？」 一听有人能捧场，老胡更是来了兴致，「哎，这点小温就深有体会啊，来，小温，你给杨煜讲讲，你跟黄伟怎么个事儿。」 猝不及防被点到名字，温思惟端着一次性纸杯，一脸茫然地「啊？」了声。 杨煜闻言也朝他看了过来，轻声哄劝：「讲讲？」 「……」温思惟看了看意识已经不太清醒的老胡，又看了看一旁等着看热闹的杨煜，略有迟疑，「我那事没什么好说的吧，还是算了。」 杨煜却道：「说说吧，我想听。」 温思惟朝他看过去，杨煜也不躲，迎着他的目光，又重复了一遍，「我想知道你和黄教练之间怎么了。」 今天上午陈雯雯一句「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着实刺激到了杨煜。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但他就是很讨厌这种温思惟背着他跟别人有小秘密的感觉。 就好像温思惟还有另一个世界，是他融入不进去的。 杨煜自认俱乐部里跟他关系最好，他接受不了自己不是温思惟最好的朋友。 所以他无论如何都要知道黄教练和温思惟之间发生了什么，就算今天老胡不起这个话头，他也会找机会自己了解的。 温思惟仍有些不情愿，支支吾吾不愿意说。 这时老胡也劝道：「哎呀小温，你说吧，这有什么的，在场的都是自家人，谁还能给你抖搂出去不成？」 温思惟嘴角往下一撇，神情略显无奈，「不是这个原因……」 「那你还怕什么？」老胡喝得整张脸都是红的，梗着脖子道：「你不想说，那我来说总行了吧。」 「老胡……」 温思惟来不及阻止，老胡就已经大着舌头开始说了：「很简单，就是老黄那人想对陈雯雯下手，结果被温思惟撞见了，后来就把温思惟按替补席去了，转会都卡着合同没让他转，可阴险了这个人，要我说，他都不配当那个教练。」 杨煜一挑眉，「下手？是我想的那个意思么？」 从表情来看，温思惟大抵已经彻底放弃挣扎了，疲惫地点了点头，「不然你以为陈雯雯胆子为什么那么小……虽然她本来就挺内向的吧，但之前也没……唉，她其实也蛮可怜的。」 杨煜单手把着杯子，食指有以下没一下地在杯壁叩着，慢悠悠道：「怪不得她对你那么上心……」 「上心？没有吧，她可能是担心我因为这事儿被教练报復。其实也没那么严重，无非就是给我穿穿小鞋，平时言语上攻击我几句，不少胳膊不掉肉的，也没什么。」 杨煜哼笑一声：「你说的倒轻松，首发丢了对你来说也无所谓？」 「哎你这人，嘴怎么这么毒呢。」被杨煜戳到痛处，纵然温思惟再豁达也不免有些郁闷，「那人家就是不让我上首发，我能有什么办法？」 「你之前不是很厉害么。」 「？」 看着温思惟没太理解的样子，杨煜轻声提醒他：「李迅，网络舆论。」 「啊你说那个。」温思惟这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档子事，「那个不是我正好拍到了么，这个没证据啊，人家又没对我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撑死批评我两句，回头就说是因为训练上产生了分歧，轻飘飘的就给带过去了。」 温思惟说的这种情况出现的可能性确实比较大，杨煜端起杯喝了口饮料，除了这个，他一时还想不到有什么更好的解决办法。 温思惟也惆怅地嘆息一声：「随缘吧。」 「小温啊，你、你放心……」老胡明显已经喝高了，眼睛都睁不开了，还很倔强地撑着酒瓶，手心朝下，对温思惟摆了两下，嘴里嚷嚷着，「等、等下次转会，我帮你联繫别的俱乐部，肯、肯定能让你转出去，你就……你就放心吧……！」 明明连话都快说不清楚了，却还操心着自己的事，温思惟有些哭笑不得，又有些微微的感动，连忙应了下来：「哎，行，那我先提前谢谢胡哥了。」 老胡豪迈地一挥手：「小事！别、别跟你哥客气！」 说完就向前一栽，趴在桌上，彻底不省人事了。 温思惟和杨煜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些许的无奈。 杨煜抱着胳膊摇了摇头，「这老胡，明明酒量一般，还每次都喝这么多。」 「行了，老胡违法涉罪的一样不沾，平时也就这么点小爱好，你让让他吧。过来搭把手，把他扶起来，我叫个车。」 杨煜过去和他一起把老胡扶起来了。 老胡一米八几的壮汉，体格着实不轻，他们两个人合力，才勉强把他弄到车上去。 温思惟扶着车门微微喘着气，杨煜比他能好点，气息上算平稳，他正要弯腰上车，温思惟却忽然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第29页 「杨煜。」温思惟的声音压得有些低，像是为了刻意不叫司机听到，「今天的事，是我和老胡把你当自己人才跟你说的，你听了就听了，不要随便跟外人说，陈雯雯是个女孩子，本来因为这个事就留下很大的阴影了，咱们不能再给她造成二次伤害了，明白我的意思吗？」 温思惟少有这么严肃的时候，但从语气中杨煜都能听出他的认真。 其实就算温思惟不说，杨煜也明白这些，他就算再看不惯陈雯雯也不会做出这种烂事。 杨煜用另一只手搭在温思惟手背上，轻轻拍了拍，「放心吧，我明白的。」 第24章 风雨欲来 接下来几天，为了躲着黄教练，温思惟几乎天天往二队跑，连一队的比赛现场都很少去了。 他也想开了，反正黄教练故意针对他，不管他在训练表现的好不好，黄教练都不可能让他上首发，与其在一队天天听他阴阳怪气，还不如去二队，又能学到东西，又清净。 但这段时间，其实不用温思惟故意躲着，黄教练也没空来找他的茬。 第二阶段是分组赛，凌空的运气不好，抽到了全是强队的那组，里面包含了上届的冠亚军。 版本变动非常小，上个赛季的打法放在现在依旧很吃香，因此冠亚军的实力依旧保持在上届的水平，非常难打。 再加上运气不好，第一把就排到了亚军，被打了个3；0，导致一队现在的压力剧增，连带着训练时长都拉长了不少。 薛晴每天晚上回寝室都拉着一张脸，开玩笑的频率都降低了不少。 不过温思惟不怎么关心这事儿，他把绝大多数精力都放在了二队的训练上。 老胡根据他们的打法一直在做位置上的调整，而温思惟就像一块砖，缺什么位置他就往上补，甚至连总控他都尝试过。 最后总算是大致确定了下来，杨煜打自由人，陈雯雯是总控，前锋换了个更沉稳的小孩，温思惟补主攻手的位置。 老胡说等一队有空了，会用目前这个阵容找他们切磋一下。 这是凌空俱乐部的传统，一队二队切磋，七局四胜，哪队赢了哪队上首发。 按照老闆的话说就是，竞技赛场只讲实力，不讲其他。 老胡这话一出来，二队的选手都挺兴奋的，毕竟来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有一个竞技梦想，希望自己能站在最高最大的舞台上，展现自己的实力。 只是这一等就等了很久，一队一直因为比赛的事情焦头烂额，根本腾不出时间和二队比试。 杨煜也不太关注一队的比赛，满腹怀疑地问老胡：「比赛情况有这么难搞？这一队的不会是怕了，找的藉口吧？」 「哎，你这就恶意揣测了不是。」老胡摸着下巴，一脸深沉地说，「这回一队确实遇到危机了，我前几天看他们比赛了，输得那叫一个惨烈啊，现在在b组都垫底了，照这么下去，恐怕连第三轮都进不去。」 温思惟没想到情况会严重到这个地步，一直以来，凌空的实力虽然称不上强队，但也是中规中矩的水平，他从来没想到有一天凌空要担心能不能冲进第三轮的问题。 杨煜也不太相信：「不至于连第三轮都进不去吧？」 大屏幕上正好在放昨天一队的比赛录像，老胡哼哼笑了两声，往屏幕上一指，「你个毛头小子懂什么，我告诉你，这把打的是b组最弱的队伍，这支队伍从开赛那天开始算，就没赢过凌空机会，结果你看他们，打成了什么鬼样子？我跟你们说，他们就是输懵了，输得心态都崩了。没救了，现在连这么弱的队伍都打不过，还打什么第三轮了？」 老胡一边说，一边摇头，口气非常惋惜。 杨煜皱眉道：「心态的影响这么大？」 「那你以为呢？你听说过吧，每年高考都有发挥失常的，因为什么呀？不就因为心态崩了吗？这玩意儿说白了跟考试差不多，心态一崩，脑子就懵了，什么战术啊，操作啊，都想不起来了。你们现在没真上赛场，体会不到那种感觉，等你们走到那步就知道了，心态、操作、运气，缺了哪样都不行。」 老胡说完，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行了，你俩也回去吧，早点休息。训练赛的事儿我再去跟一队约，他们估计也马上就闲下来了。」 果真遂了老胡那张嘴，没过几天一队就闲了下来。 不过这个闲下来的原因却有点难以启齿——因为积分不够，无缘第三轮比赛，正式放假了。 最后一场比赛结束的那天，整个俱乐部的氛围都特别凝重，一队的选手一个个看上去都快哭了，连薛晴看上去都没了往日的神采，垂头丧气的，跟高考落榜了似的。 看来老胡说得没错，这帮人的心态确实受到了很大影响。 薛晴心情不好，温思惟也就没主动凑上去打扰她，他觉得这种时候还是让她一个人静静比较好。 老胡显然和他抱有同一个想法，也没着急和一队约训练赛，而是等了三四天，等一队放完假，散完心，状态都恢復得差不多了的时候，才跟黄教练提出约训练赛的事情。 黄教练一听，脸色就变了，「你要现在约？」 老胡：「是啊，怎么了，不行吗？一队那帮孩子都休息这么多天了，状态怎么说都调整得差不多了吧，我们也没想着占你们一队的便宜。」 第30页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黄教练表情古怪，「你没听说？最近恐怕要有一些变动了，你挑这个节骨眼约训练赛？」 老胡愣了：「变动？什么变动？我没听说啊。」 「我也是听的小道消息，具体的他们也没说清楚，反正好像就是官方要改赛制，有几个俱乐部会受到波及。」 「有几个俱乐部也未必就有咱们俱乐部啊。」 「啧，你怎么不明白呢，要没信儿人家能放消息给你吗？哎呀，反正已经放假了，想约训练赛什么时候都能约，你就别抓着这两天了，先回去等等吧。」 老胡看黄教练脸上的表情不像撒谎，再说，人都在这里，又跑不了，约训练赛的事儿也确实不急于这一时。 「行吧，那过两天再说吧。」 回去之后，老胡越想心里越没底，他知道黄教练没必要故意拖延训练赛，就算一队的队员全换了，也不会撼动他主教练的地位。 但要是黄教练没撒谎的话……难不成赛制真的要改革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老胡就坐不住了，赶紧把手机掏出来，从通讯录里翻出几个官方的工作人员，一一发了信息过去。 最好黄伟得到的消息是假的，如果赛制真的改革的话…… 那就不知道俱乐部会变成什么样子了。 第25章 次级风波 那几个官方的工作人员跟老胡关系不错，很快就回了消息过来。黄教练说的不错，官方那边确实有要改赛制的意思，但现在还没确定要怎么改，改成什么样的。 没有确切的消息，老胡也不敢胡乱猜测，往外乱说。本来这帮选手就年轻，没经歷过什么大风大浪，这要是知道赛制改革，估计连训练的心思都没了。 要是因为这种八字没一撇的事，搞得人心惶惶的可就不好了。 老胡考虑再三，还是决定把这事瞒下来，对二队那帮小孩只说是一队假期还没结束，所以训练赛要往后推几天。 大家也都没有多想，照常该干嘛干嘛。 但赛制改革的消息终究还是传出了风声。 最开始知道的是一队的选手，本来他们刚输了比赛情绪就比较低落，刚缓过来不久，又听说了改赛制的事情，当即就炸开了锅，把这事闹得沸沸扬扬的。 俱乐部一共就这么大点，就算二队想不知道都没办法。 对于这些年轻的选手来说，这个消息无疑像一块石头落入了平静的湖面，泛起了阵阵涟漪。 为了稳定大家的情绪，高层对消息进行了严格的封锁，因此除了知道要改赛制之外，更深的内幕就没人知道了。 正当所有人都在担忧和猜测的时候，官方终于发布了关于新赛制的公告。 这一个公告，正式将所有人的心击入了谷底。 官方宣称，由于参赛队伍过多，赛程较长，因此开设机甲次级联赛，按照排名进行升降级。 而凌空由于这次在联赛中的成绩靠后，自然而然被划到了次级联赛的范围之内。 次级和正式联赛是完全不同的两个层次，要知道降到次级容易，再想回去可就难了，不仅要在次级联赛里获得第一名，而且还要在卡位赛中打赢正式联赛的队伍，才有资格回去。 投资方知道后大发雷霆。毕竟俱乐部里的所有设施和费用都是投资方出的钱，结果现在奖金没拿到，队伍还莫名其妙跑到次级联赛去了。 一怒之下，直接撤掉了对凌空俱乐部的投资。 都不说设备的维修费和水电费，就是这上上下下几十个人的工资，就得好几个w，俱乐部的运转根本就离不了钱这个字，这一撤资可算是砍到俱乐部的大动脉上了，经理愁得连饭都吃不下了，整天给业内有名的公司老总打电话，希望能再拉点投资。 但谁也不是傻子，一个掉入次级联赛的队伍，谁会愿意投资呢？ 没有资金来源的情况下，俱乐部的运转举步维艰。 呆在俱乐部里，众人也多多少少能感受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氛围，有些坐不住的已经开始和其他俱乐部联繫，约试训了，想从这个火坑里跳出去。 杨煜也有一种预感，恐怕这次凌空很难撑过去了，但他没急着採取什么行动，而是先去找了老胡。 老胡正在卫生间的窗旁抽菸。 刚好一根烟快抽尽的时候，杨煜走过去，很自然地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挑了一支递过去。 老胡叼着烟回头看了一眼：「什么烟？」 「芙蓉王。」 老胡一听就乐了，「哟，换烟了？以前不是都抽富春山居和雨花石的吗？」 杨煜道：「朋友送的。来一根？」 「不了，我不爱抽这版的芙蓉王，不耐抽。」老胡摇摇头拒绝了。 杨煜耸了耸肩，自己咬着抽出来的那根烟，点上了火。 「胡哥，我听说黄教练马上就要走了，你想好自己怎么办没有？」 黄伟听到赛制改革的消息估计就猜到是怎么回事了，立马开始给自己找下家，现在已经到了两个俱乐部谈条件走合同的步骤了。 相比之下，老胡好像一直不紧不慢的样子，没什么动静。 让人捉摸不透他到底怎么想的。 老胡深深吸了一口烟吐出，眺望着窗外的风景，看起来竟有几分沧桑的味道。 第31页 「我就知道你肯定要问我这事儿，你是不想跟我一块儿走？」 自己的心思被老胡一眼看穿，杨煜有些许不好意思，抽着烟默然不语。 他难得遇上一个这么认真负责的教练，自然是想跟着老胡一起走的。 但老胡幽幽嘆了口气，哑着嗓子道：「你要真是这么想的，我劝你还是别等了，我呢，就没打算走。」 这个回答在杨煜的意料之外。杨煜一顿，不解道：「为什么？」 老胡看上去也不像拎不清事的人，眼看着凌空就要走下坡路了，他这时候不走，难道还有其他的打算？ 「害，说了你也未必能懂。」老胡指尖夹着烟，露出一个散漫、无奈的笑容，「凌空最开始组建的时候，我就来了，我是看着这个俱乐部一点一点建立起来的，对我来说，这个俱乐部就像我的孩子一样，一天天长大，一天天变好……就算这次它真的掉到次级了，我也不想就这么轻易地离开，我还是想留下来，和大家一起重头再来，等凌空重新回到mpl的那天。」 杨煜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他没想到老胡对这个俱乐部的感情居然如此深厚，哪怕到了这个地步也不愿意转会。 老胡语气轻松地劝慰道：「我留在这儿是出于私心，你不用非得跟着我，你是个好苗子，不管去哪都会有自己的一方天地，趁着年轻多出去闯闯也不是什么坏事。我话就说到这里，你聪明，应该懂我的意思。」 老胡话已经说得这么明白了，杨煜又怎么会不懂呢？ 老胡已经看出杨煜想跟他一起走的意图了，他这么说无非就是为了告诉杨煜，自己已经不想走了，让杨煜另寻出路，别跟他一样困在这儿。 杨煜对上老胡幽深的目光，沉重地点点头，喑哑道：「我明白。」 只是，他一个没名气没成绩的新人，想要再找一家俱乐部又谈何容易呢？ 老胡无言拍了拍他的肩，掐灭菸头，走了。 卫生间里只剩杨煜一人，他垂头看了眼还在燃烧的菸蒂，决定把这支烟抽完再出去。 这烟还是温思惟送他的那盒，烟气劲道偏柔和，入口感觉很绵。爆珠捏破散发出的是一种淡淡的清香，似茶香，甜感与菸草香交融相织，无半分突兀。 烟是好烟，但菸丝烧得太快，他们经常吸菸的很少买这款，性价比太低。 这其实不太像一个吸菸的人送出去的东西。掐灭菸头的瞬间，杨煜突兀地想到。 第26章 即将分别 又过了几天，基本整个俱乐部的人都知道了凌空现在的窘境，开始另谋出路，或是出去试训，或是打道回府，上上下下乱作一团，训练也被迫中断。 杨煜也试着跟其他俱乐部约了试训，但像他们这种没有比赛经验的二队选手，很难约到试训，就算约到了，对方给出的工资价格也低得远超预期。 杨煜感到无可奈何，又没有办一点办法。 这天他正在训练室吃饭，突然玻璃门开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外面走进来。 杨煜定睛一看，发现是来人正是温思惟。 自从俱乐部出了问题之后，两个人也很久没见过面了，更别提一起吃饭了。 温思惟最近应该也在忙试训的事情，整个人看上去都瘦了一大圈，眼下泛着淡淡的青黑，像没休息好的样子。 他看见杨煜，也微微有些惊讶，但很快又神色如常，跟杨煜打了个招唿：「中午好啊。」 「中午好。」杨煜颔首回应，「你怎么来了？」 自从训练暂停后，就没什么人来训练室了，只有他偶尔来这里吃饭。 温思惟径直走向自己平时训练坐的位置，头也不抬地回：「我来拿点东西。」 因为他后来在二队的训练时间更长，就干脆把自己的东西从一队训练室搬过来了，这工夫他就是来收拾这些设备和日用品的。 其实也没多少，就一个书包的东西，温思惟不一会儿就收拾完了。 他抬头一看，杨煜还在吃饭，且时不时往他的方向瞄两眼。 这段时间他确实挺忙的，为了试训简直焦头烂额，都忘了杨煜这号人，也不知道他这段时间怎么吃的饭，生活费还够不够。 想到这里，温思惟竟然诡异地产生了一丝愧疚的情绪。 「咳。」他轻咳一声，主动吸引杨煜的注意，「那个，你最近怎么样了？」 话一出口，温思惟连咬掉自己的舌头的心都有了。 瞧瞧他问的这是什么烂问题，人家还能回一句过得不怎么样？ 果不其然，杨煜一怔，随即道：「还可以。」 温思惟尴尬道：「哦，那就好……」 紧接着就没了声音，温思惟慢慢拉着书包的拉锁，绞尽脑汁找着话题，想缓解眼下古怪的氛围。 还没等他找到一个新颖有趣的话题，只听杨煜冷静且平静地开口问道：「你呢？你试训得怎么样了？」 温思惟一惊，下意识就想问，你怎么知道我去试训了？后来脑子一转，俱乐部都这样了，但凡长点脑子都能猜出来自己这段时间在干嘛。 这东西也没什么可藏着掖着的，温思惟也不吝啬告诉他：「我联繫了之前青训时期认识的教练，他们那边正好缺人，我去试训了，效果还不错，应该能定下来了。」 不知为何，听到这个消息的杨煜似乎并不像其他人那样，为他高兴，依旧是面无表亲的一张脸，仔细看他的表情还有些僵硬。 第32页 「是吗。」杨煜淡淡道，「那恭喜你了。」 他的声音比之前听起来还要冷淡低沉，完全不像恭喜的语气。 温思惟感觉他的态度有点奇怪，又看不出怪的点在哪里，只好谨慎地回答，「谢谢。」 杨煜不再说话了，低下头继续吃饭。他突然觉得今天的饭粒好硬，咽下去的时候噎得嗓子都有点疼，他赶紧抓起一旁的水杯喝了几大口水。 可根本没有用，东西依旧哽在哪里。 直到这一刻，杨煜才后知后觉地认识到，他和温思惟可能要分开了。 这个从他进入机甲联赛后，第一个对他伸出援手，总是陪在他身边，可以被他称作朋友的人，如今就要去另一个地方了。 下次再见面的时候，他们可能就站在彼此的对立面，成为刀锋相向的对手了。 甚至，他们可能都不会再见面了。 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难受，像有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 杨煜重重地唿吸，想把这口气彻底吐出去，然而毫不起效，反倒愈烧愈烈，愈来愈闷。 另一边，温思惟已经将包背好了，正在往门口走。 快到门口的时候，温思惟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又停下了脚步，回头朝杨煜坐的方向望去。 杨煜视线不避，直直与他相撞，眼底藏着些许微不可见的猩红。 温思惟站在原地，默然片刻，而后缓缓开口：「杨煜……」 训练室内很静，楼上楼下拖行李箱的轱辘声、搬椅子的吱呀声、来来往往的脚步声和交谈声都混杂在一起，好像贴在耳边，又好像隔了很远，听上去空灵悠远，仿佛另一世界传来的余韵。 他看着杨煜的眼睛，目光真诚而认真，一字一句道：「你真的是一个特别有天赋的选手，我希望你能找到一个好点的俱乐部，能让你上首发的那种。希望我们再次见面的时候，不是在后台、不是在昏暗的替补席，而是在赛场上。你要好好打，不要轻易放弃。」 杨煜握着筷子的指尖冰得发冷，仍然注视着他，一言不发。 「我走了。」 说完这句话，温思惟再次转过身，这次他没有任何犹豫，一步一步离开了训练室。 天色将晚，落日低垂，天边烧起一片霞光。 夕阳的余晖从窗子洒进，将屋内陈设勾勒出朦胧的影子。 杨煜已经回了寝室，下铺正在收拾东西，各种瓶瓶罐罐和衣服相叠摩挲声在静谧的空间内被无限放大。紧接着是拉链声，行李箱被扶正，在地面轱辘两下。 室友拉出拉杆，往上望，「杨煜，我走了啊。」 本来承诺的是半年之内打出成绩，结果现在混成这样，根本没法跟家里交代。 他父母已经给他买好了车票，强制要求他回家，他自知理亏，除了答应也没有第二个选择了。 杨煜背对他躺着，毫无反应。 室友翻了翻背包，再检查一遍，确定没有遗漏的东西之后，推着行李箱走到门口。 「咔哒。」门锁轻微响，随即门被拉开了。 从脚步声来听，室友似乎停顿了几秒钟，最终还是走出去，关上门。 房间内彻底安静下来，只余他一人的唿吸声。 他终于转过身，霞光晃进来，远没有正午那么刺眼，淡金色的光为空荡荡的下铺镀上一层颜色，几分落寞，几分苍凉。 多少人怀揣梦想来到这里。 又多少人还没来得及在赛场上大展身手，就被现实逼迫不得不从这里离开。 晚风从大开的窗户吹进来，捲起白纱窗帘，在视线内飞扬。 杨煜慢慢躺回去。 也许，自己明天也会变成被迫离开的其中一员吧…… 第27章 杨映堂的来电 温思惟把训练室的东西收走后，就回寝室收拾行李了。 他和另一家俱乐部都联繫好了，订了今晚九点的车，明天一早就过去报导，手续由那家俱乐部和凌空对接。 收拾到一半的时候，他从柜子的角落里翻出了一个黑色长方形礼盒。 一开始他还没认出来，把盒子打开，看见里面躺着一张卡片，才想起来这个盒子的来歷。 这是杨煜刚到俱乐部那阵送来的，里面装的原本是一盒手工巧克力，但因为薛晴的起闹，巧克力都送给她了，温思惟只留下了这个盒子和盒子里的卡片。 眼下看见这个盒子，温思惟又不可避免地想起杨煜来。 平心而论，他和杨煜的关系其实并不能算特别好。 他来俱乐部时间比杨煜久，人缘比杨煜好，杨煜绝非是他认识时间最长的一个，也绝非是与他交往最深厚的一个。 但他就是总挂念着这个比他小几岁的alpha。 也许是因为，杨煜长得实在太漂亮了。是那种一打眼就能看出来的，非常锐利，非常凛然的漂亮，简直是老天追着赏饭吃。 他五官深邃立体，脸庞线条干净利落，眼睛是多情的桃花眼，看谁都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 这么漂亮的一张脸，任谁都忍不住想要靠近吧。 正当他凝神思索自己对杨煜这特别的关注度来源于何处时，手边手机突然响了。 他看了眼来电人，是青训时期的教练，就接了起来。 「喂，庄教？」 第33页 青训时期的教练姓庄，叫庄梦妍，是个女beta。在这个充满性别歧视的行业里，她能以这样的身份站到教练的位置上，并且令人信服，就足以证明她的实力了。 庄梦妍以高强度的训练手段和令人咋舌的严苛出名，但私下里其实是个非常宽容和蔼的长辈。她含着笑意问温思惟，「收拾得怎么样了？用不用我派车去接你？」 「不用，我买票了，明早七点到。」 「找得到地方吗？我去接你？」 「我知道地址，我打车去就好了，大晚上的就别麻烦您跑这一趟了。」 庄梦妍倒也没坚持，「那也行，你打车来吧。」 就当温思惟以为这通电话的内容到此为止的时候，只听她轻声嘆了口气，语气突然变得疲惫而复杂，「小温啊，我悄悄跟你透露个消息，你不要往外说——」 与此同时，另一边。 从室友收拾行李到离开，杨煜始终都保持着侧躺的姿势，朝向墙壁，没有动作。 他脑子里全是杂乱的思绪，想理却理不清楚。 他感觉自己站在一片迷雾的中心，四面八方都是弯绕曲折的路，可他却不知道自己该往哪条路走，路的终点又通向哪里。 就这么躺了不知道多久，天渐渐黑了，屋里没开灯，偌大的空间陷入一片昏暗。 就当他迷迷煳煳快睡着的时候，手机铃声突兀响了。 杨煜勐然惊醒，翻身抓起手机一看，紧绷的神经又瞬间懈了下去。 来电人是杨映堂。 没有任何犹豫，在看清屏幕上显示的名字后，杨煜直接抬手挂断，又躺了回去。 手机安静了几秒钟，復又响起，杨煜拿起手机，仍然挂断。 又停了会儿，再度响起。 这次杨煜不耐烦了，终于接了起来，但语气却很差：「干什么？」 杨映堂也没好哪去，声音低沉包含上位者的威严，「你跟你爸就是这么说话的？」 杨煜嗤笑一声，「不是你说的，我要是不进公司学习你就当以后没我这个儿子吗。」 这话倒确实是杨映堂说的。当时是因为杨煜死活不肯听杨映堂的话，杨映堂气急攻心，被话赶话赶到了那里。 本来只是一句气话，杨煜却当了真，当晚就收拾了行李，坐车走了，杨映堂打了十几个电话都没把人劝回来，还被他拉黑了。 杨映堂自认平生最守规矩，对自己的父亲杨老爷子的话从没有半分忤逆；杨煜的母亲林琼也是标准的名门omega，性格柔和内敛，对家族嘱託唯命是从。这么循规蹈矩的两个人偏偏生出杨煜这个犟种来，一身反骨也不知道是随了谁。 杨映堂颇为头疼，止不住嘆气，连嘆了好几声才想起正题来，「听说你们俱乐部出问题了？」 杨家百年基业，不说在中区只手遮天，至少也是声名显赫，权势滔天。杨煜丝毫不怀疑，只要杨映堂稍微释放一点信号，就会有人前仆后继地将俱乐部的消息拱手奉上。 杨煜也没有要否认遮掩的意思，直截了当地答：「是，出问题了，怎么？您要帮我摆平吗？」 「你是不是玩机甲玩傻了！」杨映堂呵斥道，「我为什么要帮你摆平这件事？我早就跟你说过，这行根本不稳定，水很深，你不适合，让你不要去，让你回来打理家业。你呢？你听进去过我说的一句话没有？！」 对比之下，杨煜的情绪竟然还算冷静，「那您这是什么意思？给我打电话来看我笑话？」 「你是什么世界名着吗？我要抽出时间专门给你致电看你的笑话。」 「那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要你滚回来！」拍案声透过电话传来，清晰有力，「杨家到了你这辈就你一个alpha，你不来学习怎么管理公司，以后我老了谁来继承立扬集团？还是你要把杨家百年大业拱手让给外人？况且你年纪也不小了，也该成家了，我和你妈给你掌过眼，谭家有个小孩不错，跟你年纪相仿，乖巧又懂事，长得也漂亮。你赶紧回来，跟这孩子见一面，我们好把这事儿定下来。」 杨煜想也不想，「不回，不学，不见。」 简简单单六个字，干脆利落，连一点讨价还价的余地都没给留。 只听电话另一端的人深吸一口气，才稳住情绪，问，「你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 本来因为俱乐部的事情，杨煜心里就憋着股气，堵得他颇为窝火，眼下干脆直接爆发了，吼道：「我说了我不回去！我也根本不在乎你们那个破公司，破家产，我就想打职业！」 他这么一吼，杨映堂口气也变了，低沉严肃，「打职业？呵，你要是真能打出什么名堂来也行，一队名单没进去，一场正规比赛没打，起早贪黑训练一个多月，到头来混到次级联赛去了。打职业？你告诉我你打的是什么东西？！」 第28章 明明如星 「……」 话虽然犀利，但也确实是他如今的处境，连一点夸张的成分都没有。 杨煜不说话，重重地喘着气。 杨映堂教训完，怒气得到了发泄口，语气也缓和下去，「你差不多得了，我是你爸，我还能害你？实话跟你说，机甲联赛很难发展起来。模型、场地、人员，哪个不要钱？你以为你几个叔叔没跟风投过机甲俱乐部？结果呢？哪个不是广种薄收、入不敷出？没有国家给撑腰，光凭个人，这比赛根本就办不起来，你也别白费精力了，趁早回家吧。」 第34页 杨映堂的话不无道理。 机甲联赛是近几年才在中区兴起的，而且是独一份，其他六个区都没有。 没有国家背景，没有政策支持，仅凭几个机甲爱好者自掏腰包，建场地，拉贊助，招人手，跌跌撞撞地举办了两届。 两届都是租的商场里的场地，甚至连解说、主持、採访都是一个人，规模要多简陋有多简陋。 这么一个比赛，以常规视角来看，确实是有了今天没明天的高风险行业。 只是，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自己感兴趣，能实现自我价值，不用活在杨家的阴影之下的领域，让他就这么轻易放弃，他多少有点不甘心。 但坚持下去的话，他也不确定有没有俱乐部会要他，他未来又能不能登上梦寐以求的赛场。 他怕他就算坚持下来，也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杨煜死死攥着手机，坚硬冰冷的金属外壳硌着他手心，他却像感觉不到一样，没有任何反应，茫然地半张着嘴。 杨映堂也不急，耐着性子等他的答覆。 白纱窗帘安静飘扬，夜晚浓重静谧，窗外灯火连绵亮起，如同深海上的点缀的星光。 过了很久，杨煜沙哑张口：「我……」 然而他只来得及发出一个字音，就被一声巨响猝然打断。 寝室的门被「哗啦」撞开，走廊灯光剎那间争先恐后涌入，原本暗不见日的房间都被照亮了几分。 随着灯光一同涌入的还有一道满怀激动的男声： 「杨煜，你想不想跟我一起走！」 温思惟的身影逆光站在门口。 他显然是一路狂奔而来，头髮凌乱，外套大敞四开，左肩微微滑落，气息不稳地扶着门把手喘气。 但望过来那双眼睛却极亮，如同将窗外万顷星海映入其中。 杨煜一愣，马上反应过来，将把手机拿远了些，「什么意思？」 杨煜的床位在里侧，房间里没开灯，本来就暗，两人隔着的距离又远，视线不那么清晰，因此温思惟也就没看出杨煜正在打电话。 他把着门把手，喘着气，「庄教刚刚联繫我，说俱乐部还缺一个自由人的位置，你愿不愿意跟我走？我们一起去那个俱乐部。」 一语落，空气陷入短暂安静。 温思惟没得到回应，有些紧张，还以为杨煜是不愿意去。 他又往房间里走了两步，唤道：「杨煜？」 杨煜依旧默不作声。 大约半分钟，他倏而笑了。 温思惟心中正忐忑，听他这么一笑，更是摸不着头脑。 「杨煜，你……」 杨煜不回答他的话，只是自顾自地笑着。 认识这么久以来，温思惟还是第一次见他笑，而且笑得那么开怀，笑得那么痛快。 正当温思惟不明所以之际，只见他抬手，将手机重新贴回耳际，对话筒那端的人说，「爸，我不回去，我死也要死在机甲赛场上。」 声音再无半分犹疑，满是坚定。 电话那端再没有任何声音传来，空寂得仿佛无人在听。 片刻后，杨映堂一言不发地切断了通话。 杨煜知道，这代表他彻底动怒了。 同时也代表，他彻底无计可施了。 他猜测，杨映堂原本的计划是想等俱乐部陷入降级风波之时，趁机向杨煜施压，逼他回来。 只是他怎么也猜不到，杨煜这么恶劣高傲的性子，居然还能在俱乐部交到朋友，并且这个朋友还愿意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拉他一把。 晚上九点，杨煜跟着温思惟一起登上列车。 温思惟在车上跟他简单讲述了一下他们即将前往的俱乐部——银梦的概况。 银梦是银霜和庄梦妍合资创立的俱乐部。 她们原本在另一个俱乐部做数据分析师和教练，因为和老东家理念不合，双双辞职，决定创办一个属于自己的俱乐部。 现在她们是这个俱乐部的经理，同时兼任教练、助教、数据分析师。 两个女性beta，在资金有限、人手不足的情况下，硬是扛起了一个俱乐部的运转。 「庄教很厉害的，你见了她就知道了，思路特别牛，我跟你说，很多alpha都赶不上她。第一届机甲联赛的冠军就是她，她是总控，后来好像因为生病了，体力跟不上，才转型做的教练。而且她做饭也好吃，到时候我们可以天天吃她做的饭，比外卖强多了。」 列车在夜色中飞速奔驰，窗外景色浓郁如墨，车厢内亮如白昼。 温思惟在灯光下翻出庄梦妍发给他的基地图片，一五一十地介绍着，「你看这个，这是咱们的训练室，虽然比凌空的规模小了点，但设备都不差的，甚至比凌空用的还新一个版本。」 「这里是宿舍，双人寝哦，我都跟庄教说好了，咱俩住一间，毕竟咱俩比较熟悉，还能有个照应。」 「现在俱乐部刚成立，人手不足，咱俩去了就能进一队，到时候我打主攻手，你打自由人，你可千万把视野布干净啊，我这条小命到时候就交到你手里了。」 亮黑色眼睛里仿佛涌着星河，流光溢彩，杨煜低头与之对视。 剎那间，有什么微热液体从血管流淌过心尖。杨煜注视着那双眼，认真应道，「好，以后我保护你。」 窗外是漆黑不见五指的长夜，漫长得仿佛看不到尽头。 第35页 窗内却是与之完全相反的明光烁亮，似灯火长明，似星河浩瀚，似黎明将升。 列车载着他们，缓缓驶入未知的城市与前方。 第29章 醉酒 真正到了银梦俱乐部后，才知道现实远没有温思惟描述得那么轻松美好。 银霜和庄梦妍都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刚毕业不久，浑身上下就几万积蓄，背着巨额贷款才供得起这间小作坊运转。 但庄梦妍人也确实好。他们是深夜到的，第二天中午庄梦妍就亲手烧了八道菜，庆祝他们加入银梦。 酒桌上，还不到三十岁的女人举着酒杯，一头大波浪长发披散腰间，黑髮红唇，光彩夺目。 「这杯酒，敬在座各位，欢迎大家来到银梦。银梦现在刚刚成立，人手和设施都不完善，它也许比不上各位曾经的俱乐部，但我相信，它未来一定可以成为机甲联赛中最纯粹、最正规、最耀眼的俱乐部。 「机甲竞技并非儿戏，在以后的训练中，我会以最严格的标准来要求大家，如果在训练过程中哪句话不当，得罪了各位，还请大家多多担待。 「机甲联赛刚刚起步，它没有完备的赛制、没有万人瞩目的舞台，但它又新奇又热血，它魅力非凡，它潜力无限。 「我希望在座的各位，在未来的某一天都能成为它成长壮大的歷史见证者。」 一段话说完，庄梦妍高举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银霜也随之站起，微微一笑道，「庄教说的都差不多了，我也就不过多赘述了。总而言之，欢迎大家加入银梦，我是经理银霜，同时兼任数据分析师，以后的日子会和大家共同努力，一起缔造属于银梦的荣光。」 热腾腾的蒸汽中，几只酒杯撞在一起，在热闹的欢唿声中发出脆响。 这时候他们都不知道，这个仅凭热血与理想支撑起来的，背后没有任何资本的小作坊，会在半年后的决赛上夺得冠军，成为机甲联赛歷史上第一支黑马战队。 银梦初期的运作十分困难，银霜为此数日奔波，跑了一趟趟酒局，只为给俱乐部拉点赞助。 俱乐部内部的事宜基本由庄梦妍一人负责，一个人掰成三个用，除了俱乐部运营和训练復盘外，还要负责採购做饭。 不过即使是在这么艰难的情况下，队员们的工资倒是一分没少发，甚至在第一轮常规赛结束后，还给他们一人发了两百奖金。 当天晚上杨煜就拿着奖金请温思惟去吃了顿烧烤。 这段时间他受温思惟照顾颇多。不管是温思惟无意的也好，有意的也好，那些点错的外卖、朋友送的烟以及俱乐部破产后的邀约，无论哪样拎出来都可以说是杨煜的救命稻草。 杨煜虽然嘴毒刻薄，但也不是不辨善恶，谁对他好他还是能看出来的。 温思惟脾气好，帮过他很多次，又是银梦里他最熟悉的人，杨煜无时无刻不追在他身后黏着他，已经全然忘了最初自己怎么嫌弃人家操作烂了。 点菜的时候杨煜特意嘱咐不要辣，温思惟在旁笑笑，什么话也没说。 店里人多，光是等菜就等了一个小时，俩人干瞪眼半天，最后温思惟觉得实在太尴尬了，起身说去吧檯点两瓶果酒助助兴。 他问杨煜果酒能喝吗。 杨煜其实从小到大一滴酒精没沾过，但出于一种莫名其妙的要强心理，他还是说自己能喝。 当时他以为果酒度数不会太高，自己没什么问题。 事实证明，他还是高估自己了。 因为温思惟酒量很一般，所以挑的酒度数确实很低，但是架不住杨煜酒量实在差，刚喝了小半瓶就有点头晕了。 他又出于一种莫名其妙的好胜心，不愿意在温思惟面前示弱，硬是把那瓶果酒喝完了。 等一瓶见底，他整个人意识已经不太清楚了，全靠一点自尊死撑着，才能勉强走直线。 温思惟一看他那样，又顾及到马上到基地的门禁时间了，只好将刚吃了一半的烧烤打包了。 他搀着杨煜出了门，他在路边拦车，杨煜就靠着路灯，双手环胸，闭眼假寐。 在叫车软体下的单半天无人响应，车道上来来往往也没有一辆为之停留。 温思惟有点心急了，正想回头叫杨煜，谁料一回头，见到的就是他倚在灯杆旁的这一幕。 昏黄的灯光从头顶打下来，在他脸上盪开一圈淡淡的光晕，他的侧脸轮廓分明，清晰凌厉，纤长浓密的眼睫随着唿吸轻微起伏，投在眼下的阴影如同振翅欲飞的蝴蝶。 这人长得还真是…… 温思惟原本想说的话一下子卡在嗓子眼里，滚了几圈之后，彻底忘了个干净。 他盯着那张侧脸，大脑剎那间一片空白，想了半天才想出一个贴切的形容————还真是红颜祸水啊。 他盯着杨煜的侧脸出神得太厉害，都没注意到杨煜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睁开眼。 「温思惟，你怎么一直盯着我看？」 直到杨煜出声，温思惟才勐然回神。 只见杨煜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眼底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戏嚯。 温思惟偷看被抓了个现行，耳根子一下就烧了起来，眼睛也不由自主往四周乱瞟：「呃……我……」 他「我」了许久，也没我出个所以然来。偏偏杨煜还一直直勾勾看着他，像要把他看出个窟窿来，温思惟脑子一时短路，连思考都变得迟缓起来。 第36页 正当他因答不上来，有些不知所措时，身后忽然响起两声短促的鸣笛。 温思惟和杨煜同时被吸引视线，转头望去。 路边一辆黑色大众停在路边，车窗缓缓摇下，副驾驶上的女人也朝他们看了过来。 鹅蛋脸，眉型细长如柳叶，眼睛是勾人的狐狸眼，微微上挑着，因为喝醉了酒的缘故，透露出一股别样的风情来。是经理银霜。 银霜撑着额角，莞尔一笑，「这不是小温和小杨吗？马上到门禁时间了，你们在这儿干嘛呢？」 银霜一来，立刻打破了原本的尴尬的处境。温思惟如见救星，立马上前两步，答道：「我和杨煜出来吃饭，没打到车，这就回去了。」 「没打到车？那正好，上来吧，我捎你们回去。」 温思惟循声探头朝车厢内看，驾驶位上的另一个女人一头大波浪捲髮，红唇明艷，不是庄梦妍又是谁？ 「庄教。」他笑着打了个招唿，没有推辞，「那敢情好，那就麻烦您了啊。」 庄梦妍温和一笑：「客气。怎么我和银霜都要回基地的，举手之劳而已。」 第30章 你不是无辣不欢吗 温思惟和杨煜一起上了后座。 杨煜一上车就把头往车窗上一靠，再度阖眼。温思惟猜他估计是喝多了有些头晕，想着让他歇一歇也好，就没叫他。 怕惊扰到身边人，温思惟放轻声音问，「庄教，您怎么这么晚还在外面？」 平常俱乐部的事情又多又杂，庄梦妍经常一整天泡在办公室或者训练室里，很少出基地。 「哦，银霜谈生意喝多了，我来接她。」庄梦妍微微嘆口气，口吻略微抱怨，「喝酒喝了一宿，晚上回去又该叫着头疼了……」 温思惟下意识往副驾驶看了眼，恰好银霜也透过后视镜瞧见他。 她倚在副驾驶里，跟没骨头似的，懒懒笑道：「喝一宿的酒能拉来五十万的投资呢，小温，换作是你，你不喝吗？」 她话音落下的同一瞬间，庄梦妍眉心蹙起。 温思惟看了看庄梦妍的脸色，直觉她不是很高兴，他没敢正面回答银霜的问题，只道：「这个嘛……我酒量一般，恐怕也喝不了什么酒。」 银霜闻言低低地笑了起来，庄梦妍脸色也微微缓和了些，说了一句，「不喝酒也不是什么坏事，别跟银经理学。」 温思惟点头称是。 这个问题算是被他煳弄了过去。 很快行驶到基地，庄梦妍去停车场停车了，其余三人则乘电梯上楼。 银霜虽然喝多了，但走路还是稳的，根本不需要人扶。 倒是杨煜，这工夫醉意上头，黏煳煳扒着温思惟肩膀不放。温思惟怕他摔了，只好搀着他走。 银霜进了电梯，先按了自己的楼层，又问他们住几楼。 杨煜眼睛都没睁，张嘴就报了之前那个俱乐部住的楼层，温思惟一听不对，伸手捂住他的嘴，朝银霜歉然一笑，「我们住六楼。他喝多了，说错了，不好意思啊。」 银霜按了六楼的电梯键，「没事儿。」又打量着杨煜，「嗯……我看小杨好像不太舒服啊，需要解酒药吗？我房间里有。」 温思惟低头察看杨煜的脸色，发现他双目紧闭，眉头深锁，整个身子都重量都压在温思惟身上，看上去确实不太好的样子。 温思惟略一思索，很快就拿定了主意，「那先去您那儿吧，让他吃点解酒药。要不明天还有训练，我怕他到时候状态不好。」 银霜表示理解，取消六楼，带他们去了自己房间。他们都是双人宿舍，队员们住六楼，工作人员和经理教练住八楼。 进门开了灯，银霜叫温思惟和杨煜先坐，自己去抽屉里翻解酒药。 温思惟扶着杨煜坐到床边，起身的瞬间无意一瞥，偶然发现床头柜上摆着个相框。 仔细一看，照片是银霜和庄梦妍的合照。 背景似乎是在大学的实验室里，两个人都身穿白大褂，头髮高高束起，银霜手里捧着个机甲模型，模型看上去还停留在初级阶段，造型简单；庄梦妍站在她身侧，食指蜷起扶了扶眼镜，含笑温柔地注视着镜头。 从照片上来看，两人的关系似乎十分亲昵，身子紧紧挨在一起，还牵着手。 不过庄教和银经理居然这么早就认识了？好像从来没听她们提起过啊。 不待他细想，银霜已经从小瓶里倒出两粒药，拿了杯温水过来，「小杨，你把这个吃了吧。」 杨煜接了药，却没吃，而是转头去看温思惟，仿佛在等待温思惟下达命令。 温思惟被看得莫名其妙，「看我干嘛，赶紧吃啊。」 银霜在一旁抱臂不语，笑眯眯看着这一幕。 杨煜接收到关键词，乖乖仰头喝水，吞药。吃完了把杯子塞到温思惟手里，很乖地给他看，「我都吃完了。」 温思惟：「……」 此情此景好像特别适合接上一句，「我们杨煜真乖啊」，但温思惟仔细一想又觉得奇怪，吃个药又有什么好夸的？ 他轻轻「啊」了一声，就没了后文，那厢杨煜还眼巴巴望着他，姿态活脱脱一只期待被撸的精緻布偶猫。 银霜看得想笑，悄悄背过身。 这么一转却瞧见床头柜上放了只大塑胶袋，里面用保温袋不知道装的什么。 第37页 「哎，小温，你这袋里装的什么？」银霜指着塑胶袋问。 温思惟正好藉机转移视线，「哦，我们不是去吃烧烤了吗，剩了一半没吃完，就打包了。」 银霜隔着袋子试了试温度，「好像还热着，你们还吃吗？不吃的话我可不客气了啊，正好我晚上光喝酒了，还什么都没吃呢。」 刚才在店里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再看杨煜那副不省人事的样子，恐怕也吃不了什么东西了。 「没事，我们都吃饱了，您拿着吃吧。」解酒药也吃完了，温思惟把杨煜拉起来，「经理，没什么事我们先走了啊。」 银霜忙着解袋子，敷衍地「嗯嗯」了两声。 杨煜还是像个人形树懒一样挂在温思惟身上，温思惟拖着一个一百多斤的成年男性咬牙负重前行。 他艰难走到门口，刚要握住门把手，就听银霜轻轻「咦」了一声，「小温，你这烧烤没放辣么？」 温思惟一愣，还没来得及回答，靠在他肩上杨煜突然回头，拖着长长的语调说，「他不吃辣——」 银霜心直口快：「啊？你不是无辣不欢吗？」 「……」 空气仿佛安静了一瞬，杨煜听懂了这句话，转回盯着他看，眼神醉意未消却饱含质问。 温思惟没想到银霜三言两语就把他卖了，简直欲哭无泪，勉强才挤出一个笑容，「经理，我一直都不吃辣啊，您记错了吧？」 他刻意咬重了「记错了」那几个字的发音。 银霜听出他的暗示，「啊……喝多了，喝多了。你一直都不吃辣的，我记错了。」 「哈哈，那没什么事我们走了啊，经理你早点休息。」温思惟干巴巴笑了两声，打开门。 杨煜目光却还黏在他脸上。温思惟扯了扯他衣袖，「干嘛呀，走了。」 大概还有些许意识，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杨煜慢吞吞跟着温思惟出了门。 第31章 没想过找一个对象么 银梦的住宿条件还是不错的，两张单人床，一个小阳台，一个卫生间，布局和酒店很像。 温思惟把杨煜扶到床边，替他脱了外套和鞋子，又去卫生间拿湿毛巾给他擦了擦脸。 杨煜全程闭着眼睛任凭摆弄，安静得好像睡着了。 把他收拾干净了，温思惟才去洗漱。 等洗完漱出来，才发现杨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了起来，直勾勾盯着前方，目光茫然毫无焦距，温思惟出来之后，他听到声响看了过来。 好像还没醒酒，眼里醉意朦胧，隐约蒸腾着水汽，配上那张漂亮得惊为天人的脸，显得有些脆弱可怜。 温思惟不由得心中一软，赶紧上前两步，要扶他躺下，「怎么起来了，不难受吗？」 杨煜却一把抓住他的手，幅度很小地摇头。 温思惟：「怎么了？」 杨煜还是不说话，伸出指尖在温思惟脸颊轻轻贴了一下。 温思惟不明所以，「你怎么了杨煜？不舒服吗？」 杨煜见他实在看不懂自己的意思，才终于委委屈屈开口：「睡不着，好冷。」尾音拖得黏煳不清，像在撒娇。 温思惟迟钝地发出一声「啊」来。 原来刚刚伸手是想告诉自己他手冷啊。 温思惟看了看周围，有些犯难：「那怎么办，也没买暖贴和热水袋什么的啊，要不我去找个矿泉水瓶，烧点热水灌上？」 杨煜又摇头，「太麻烦了，不要。」 「那……没别的能取暖的了啊。」 杨煜好像就等他这话，立刻勾唇一笑，指向另一边，「你可以把床搬过来，我们睡一张床，盖两床被子，这样就不会冷了。」 温思惟：「……」 听上去竟然很有道理。 之前在凌空的时候两人也不是没一起睡过，但那次是事出有因，这次就有点奇怪了。 因此温思惟迟疑道，「不好吧，要不我还是给你找个塑料瓶……」说着，转身就要走。 杨煜这时反应却极快，一把拉住他手腕，同时上半身也靠了过去，头半倚不倚地贴着温思惟后腰的位置。 「你不会打算去垃圾桶里翻瓶子吧？」 温思惟以为他是嫌弃垃圾桶里的瓶子不干净，立马解释道，「怎么可能，我去看看训练室里还有没有喝剩的，没有的话我去楼下贩卖机给你买瓶新的。」 「那也太麻烦了吧。」杨煜还维持着那个半搂似抱的姿势，「现在已经很晚了，哥哥，我们凑合一晚不行么？还是说你不愿意跟我睡一张床？」 「哥哥」两个字出来的时候，温思惟脑子里嗡的一声。 虽说他年纪比杨煜大，但这小子要面子，平时叫他总是直唿其名，从没正经叫过一声哥哥。再加上他今晚喝醉了，声音低哑含混，这么一叫硬是叫出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感。 温思惟被这一句话搞得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了，偏偏杨煜还不肯罢休，又仰头叫他，「哥哥？行不行么？」 温思惟：「……」 直到躺到床上，温思惟都没从那声「哥哥」里回过神来。 有的时候你不得不承认，美貌果然是除了枪枝外攻击力最强的武器。顶着那么张惊为天人的脸，左一句哥，右一句哥哥，简直把温思惟哄得晕头转向。 别说是并床睡，恐怕那时候杨煜说想要天上的星星，温思惟都得想个办法给他摘下来。 第38页 温思惟在心底长长嘆了口气，痛骂自己这该死的颜狗属性。 然而木已成舟，说什么都晚了。他到底还是没抵住杨煜的「哥哥」攻势 ，晕头转向地答应了和杨煜拼床睡，甚至床还是他亲自搬的。 温思惟再次在心底长嘆了口气，越想越后悔，悔得连觉都睡不踏实，五分钟翻了四次身。 就在他第五次翻身的时候，身后冷不丁响起一道声音：「你干什么，还不睡觉。」 温思惟翻到一半猝然停住，「呃……马上，你先睡，不用管我。」 接着他就听到衣料轻轻摩擦，杨煜探身过来，扳着他的肩膀给他摆成了平躺的姿势。 「你这样一直翻身，我也很难睡着的，温思惟。」 这会儿又叫他温思惟了。 「哦……」温思惟心不在焉地敷衍，「那我不翻了，你睡吧。」 很久再没有声音传来，就在他以为杨煜已经睡着了的时候，又听杨煜以一种非常罕见的温柔语气问：「温思惟，你对谁都这么好么？」 这话问得没头没尾的，温思惟不清楚他对「好」的定义到底是什么，也不清楚他究竟是在指哪件事，只好含煳答道：「大概吧。」 「……」不知为何，杨煜的语气好像冷了下去，「那你对别人这么好，应该有很多人追你吧？」 温思惟想了半天，「这两者有什么必然的关系吗？」 「……」 「再说了。我一个beta有什么好追的，按照常理来说，应该是alpha或者omega更受欢迎一点吧。」 杨煜又问：「那你就没有想过找一个对象么？」 「想过啊，怎么可能没想过。」 「你想找个什么类型的？」 温思惟思索道，「嗯……最主要的是漂亮吧，抱歉我这个人有点肤浅。当然啦，最好是个omega，体贴，温柔，贤惠又顾家，据说omega的厨艺都很不错呢，你想想啊，晚上一回家就能闻见热腾腾的饭菜香气，善解人意的omega穿着围裙从厨房里端着菜出来，一边摆盘一边叮嘱你去洗手，可以吃饭了……哇，光是想想这个画面就让人心嚮往之啊。」 杨煜冷冷打击道：「也不是每个omega都长得漂亮，还会做饭的。」 「呃，这倒是，但……」 「而且各个俱乐部里都是alpha和beta，你上哪找个omega谈恋爱？」 「你说的也有道理，可是……」 杨煜再次打断：「再说了omega有什么好的？又娇气又脆弱，动不动就生病，麻烦得要死，你找个别的不行吗？」 「别的也不是不行。」温思惟道，「找个beta其实也很好啊，双方都不受信息素影响，beta既不像omega那么脆弱娇气，也不像alpha那么强势霸道，相处起来比较轻松，这样平淡的生活好像也挺不错的！你觉得呢？」 温思惟期待地转头。 杨煜却一翻身，用后脑勺对着他，声音也是闷闷的，像隔着厚厚的棉花传出来的。 「不知道。我困了，我要睡觉了。」 明明先挑起话题的人是他，聊一半要睡觉的也是他。 温思惟非常不理解这种行为，但还是保持了充分的尊重。 「好吧，晚安。」 第32章 云骁 温思惟原本以为并床是杨煜喝醉了，意识不清醒才提出来的，等他酒醒了自然会把床再分开。 谁知道杨煜第二天醒了跟没事人一样，问都没问床的事，相当自然地换衣服，洗漱，去训练室练习去了。 徒留温思惟呆坐半晌，不由得开始怀疑起他昨晚到底喝没喝醉。 但也没纠结太久。庄梦妍制定的训练时间非常严格，精确到分钟，几乎把喝水上厕所的时间都规划出来了，连偷懒的机会都没有。 也是得益于这种高强度的训练，银梦一个初出茅庐的小战队才能在机甲联赛在崭露头角，顺利晋级八强。 他们下一轮首先迎战的是豪门俱乐部云骁，云骁是上个赛季的亚军，并且刚刚经歷补强，在最近的比赛中势头正盛，可以说是所向披靡。 「他们的特点是不正面迎战。从开局就分散站位，优先收集矿石资源，建造防御设施，等到防御基地规模成型后，再集合逐渐逼对手迎战。」训练室前的显示屏中播放着云骁的比赛录像，关键的时间节点和行动路线都被人圈画了出来，庄梦妍站在屏幕前，用白板笔比划着名。 模拟机甲赛场上，既有竞技操作的较量，也有经营策略的比拼。 有些战队喜欢开局直奔信号塔，拼机甲操作，比如银梦；有些战队则像云骁一样，喜欢开局避战，在收集足够多的资源后再正面火拼。 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作战风格。 「云骁对于资源的收集速度是很快的，他们私下应该花费了很长的时间去练习这个。而我们一直以来擅长的是在开局主动找架打，拼机甲微操，如果现在再转换思路去模仿他们，恐怕也来不及了。」 银霜也则坐在台下，认真地听完庄梦妍的分析后认同地附和：「东施效颦，没意义的。」 前锋蒋旭抱臂坐在一旁，不屑一顾道：「那就按原来的思路来呗。他不跟我们打，我们就主动找他打。」 蒋旭是个男性alpha，平常大大咧咧的，说好听了是豪爽率直，说难听了就是冲动无脑，说话做事不经过大脑思考。 第39页 「不行。我看过云骁的比赛录像，他们非常擅长避战，经常两两一组，或者一二一分散开，从不和你正面交手，只绕着战场飞行来躲避攻击，把人遛得找不着北。等你追上其中一个的时候，他们已经把资源收集得差不多了，到时候劣势的就是我们。」 说话的是战队里的总控，也是个男性alpha，叫容徽，中区名校毕业，气质沉静，说话不紧不慢，自带一股浓重的书卷气。 庄梦妍点点头，「容徽说得不错。这正是云骁的比赛风格，也是他们的强势所在。」 蒋旭「啧」了一声，「那你说怎么办？」 他的话是冲着容徽去的，语气极不耐烦，又充斥着挑衅。容徽不动如山坐在原位，平静回答：「我怎么知道。」 「哟，还有大学霸不知道的事儿啊。」 容徽目视前方，对他的阴阳怪气置若罔闻。 蒋旭文化水平不高，所以对这个高学歷学霸总是抱有一种莫名的敌意，虽然容徽并没有鄙视他的意思。 眼见训练室的氛围越来越僵硬，庄梦妍眉头一皱，正要开口训话，座下却突然传出一道声音：「或许我们可以试试分头行动呢？」 庄梦妍循声望去，温思惟仰头看着投影到幕布上的沙盘，认真分析，「既然云骁喜欢分散站位掠夺资源，那么我们也可以分散开来，单独行动。蒋旭和杨煜可以去干扰云骁，拖延他们的进度，我和容徽去收集资源。」 庄梦妍蹙眉，「跟云骁拼资源掠夺速度恐怕有难度啊……」 一直一言不发的杨煜此时却突然开口：「也不一定。云骁最喜欢的是收集矿石来建造防御墙，按照温思惟的思路，可以派两个人一边阻碍他们收集矿石，一边破坏防御墙。因为武器的刷新率太低，所以云骁很少把重点放在这上面，但我们可以去找，武器的攻击属性完全不是区区一两道防御墙可以抵挡的，只要找到一件武器，云骁就拿我们没办法了。」 蒋旭嗤笑一声，「你说的倒是轻松。你自己也说了，武器的刷新率很低，你怎么能保证温思惟一定能找到？找不到怎么办？」 「武器的刷新率虽然低，但也不是毫无规律可循。」杨煜冷静道，「星际战场是数据模拟出来的，数据的背后是代码运作，只要有代码，就能从程序中找到规律。」 「哦，那你找到了吗？找到了吗？说来听听啊。」 「我这不是在想办法找吗。」杨煜冷冷一眼扫过去，眉梢眼角形状锋利，显得气势逼人，「你再跟我叫？」 蒋旭被他那锐气森然的眼神震了一下，喉结动了动，却没说出什么话来，半晌心虚地移开目光。 对面的容徽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朝杨煜的方向看了一眼，但又很快收回视线，仿佛无事发生。 庄梦妍见差不多了，赶紧出来打圆场，「行了，都是一个俱乐部的队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呛什么呛。至于杨煜说的这个方案，我认为可以尝试。」 「矿石刷新也是随机，但云骁每次都能以最快的速度找到资源，我不相信他们是纯凭运气，肯定也是经过研究，掌握了一定规律的。既然他们能做到，那我们也一定能做到。」 「比赛就在下周了，时间紧，最近大家辛苦一下，多加一小时训练时长，先把武器的刷新规律找出来，详细战术等我和银霜经理復盘完云骁的全部对局录像，再进行讨论。好了，散会。」 众人纷纷起身。杨煜刚走出去两步，就听庄梦妍叫他：「杨煜，你留一下。」 温思惟下意识回头看他，杨煜却不着痕迹地避开了他的目光，说，「好的。」就又坐了回去。 温思惟看了看他，似乎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跟着其余几人出去了。 第33章 主攻手裴愿 脚步声渐远，所有人出去后，训练室的门被彻底合拢，屋内只剩庄梦妍和杨煜两人。 庄梦妍刚才一直说话，这工夫嗓子已经有些哑了，她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才切入正题：「杨煜，有一个任务我要单独交代给你。」 「您说。」 「云骁的主攻手，裴愿，原本是我从老东家带出来的青训苗子，说好来银梦的，后来因为云骁开的工资更高去了那边。」 杨煜立马会意：「您想让我帮忙教训他一顿？」 「……你对我有什么误解？我看上去像那么睚眦必报的人吗？」根本没想到杨煜会是这个反应，庄梦妍不由得失笑，「不是让你报復他。我是想告诉你，这个孩子……风格非常独特，他是把主攻手当作自由人来玩的。」 主攻手和自由人的机甲攻击属性都很强，不同的是主攻手的攻击距离较长，通常会选择安坐后方平稳输出，布置视野、绕后突袭这种灵活度较高的任务一般都交给自由人。 杨煜从没听说过这种打法，不由得一愣。 庄梦妍接着说，「他特别喜欢绕后偷袭，尤其喜欢绕后去打对面的主攻手，因为主攻手的机甲防御属性一般都比较低，比较容易得手。有时候对面防范心不强，他甚至可以一起干掉两三个人，神出鬼没，非常恐怖。」 「小温是从自由人转成主攻手的，本来对绕后这点防范意识就差，我担心他对上裴愿反应不过来，所以需要你时刻盯紧裴愿的位置，一旦发现他消失，要立刻提醒小温。」 第40页 面对庄梦妍的仔细叮嘱，杨煜却没第一时间给出回应，此时此刻，他的注意力完全被另一件事吸引了。 杨煜声音略微发紧：「温思惟是从自由人转成主攻手的？」 「是啊。」庄梦妍没察觉到他声音中的异样，理所当然地点头，「他一开始在青训的时候就是打自由人的，在凌空打比赛的时候也是，不过他下了替补之后我就不太清楚了。你们之前不是一个俱乐部的吗？你不知道？」 回想起过往种种，杨煜喉口一涩，剎那间什么都明白了，心情复杂到了难以言说的地步。 半晌，他才艰涩答言：「我不知道，他是一队的，我是二队的，我们之前不经常在一起训练。」 只有二队缺人的时候才会叫温思惟来补位置，那时候温思惟也是缺什么补什么，哪个位置都玩过两手，所以杨煜一直都不知道他之前玩的是自由人，他也从来都没跟杨煜说过。 再想想温思惟那天来找自己，邀请自己跟他一起来银梦的情景，杨煜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一个猜想，「所以您一开始，其实是想让温思惟来打自由人的是吗？」 庄梦妍对他的心理活动全然不知，只当他因为自己不是自由人的第一人选而沮丧，于是温言解释道：「一开始确实是那么想的，不过正好碰上裴愿走了嘛，俱乐部缺人，我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主攻手，小温才提议说他去打主攻手，让你来打自由人。他和我说，你比他更厉害更敢打，更适合自由人这个位置。」 大概是怕杨煜听了这话骄傲，庄梦妍说到一半又开始端水，「小温说你比他厉害，其实你们的思路很接近，只不过你的机甲微操比他更细节一点，可能跟你们的年纪也有关系吧。」 现在已经是晚上了，最后一丝光亮也被黑夜取代，从窗外望去一片浓稠，只能看见训练室的白纱窗帘随风轻扬。 眼前的景象似乎和凌空的寝室重叠在了一起，恍惚间，杨煜听见门锁响了，有人气喘吁吁地推开门，于是眼前的黑暗被驱散，灯光从门后倾斜进来。 那人的声音犹在耳畔，「杨煜，你想不想跟我一起走！」 杨煜是何等聪明的人，从庄梦妍和银霜的只言片语中立刻就拼凑出了整个事情的真相。 那些温思惟为了维护他的自尊心，刻意隐瞒下来的真相。 比如说，原本自由人的位置应该是温思惟的。 是温思惟为了带他离开那里，甘愿转位置去打主攻手，把自由人让给了他。 再比如说，温思惟其实并不是不能吃辣，或许只是为了找个藉口，让他心安理得地享受那些外卖，才藉口自己吃不了辣。 甚至连那盒硬蓝版的芙蓉王，可能都不是什么朋友送的，而是他自己买来送给杨煜的，毕竟没有哪个经常抽菸的朋友会买一款这么不耐抽的烟。 杨煜简直不知道该如何用语言来描述自己此刻的心情了。 庄梦妍还在他面前柔声细语地交待着过几天比赛的注意事项，而他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他脑海中只剩下一个人名字，不断地在耳畔循环播放。 温思惟啊温思惟……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呢？ 虽然杨煜猜出了事情原委，但他没有丝毫要去找温思惟求证的意思。 这阵子他们为了迎战云骁，都在不眠不休地练习，人人头上都像有一根弦，紧张地绷着。 这种情况下，杨煜当然不会拿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去扰乱温思惟的心绪。 况且他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他当着蒋旭的面装了一波，说武器是有刷新规律的，现在当然要想办法把这个规律找出来，否则岂不是打脸了。 为此他开始整日泡在训练室里，开了数十把对局来寻找武器的刷新位置，企图靠这种模式来推演出规律。 就算推演不出来，能确定武器刷新的大概范围也是好的。 但可惜的是，杨煜连着忙活了两天，发现武器刷新的位置好像真是毫无规律的，连大致范围都锁定不出来。 无奈之下，他给自己之前的同学，现在在大厂工作的程式设计师打了个电话过去，想请他帮忙研究研究。 那人上学时的成绩也相当优异，和杨煜的关系也不错，没什么迟疑就答应了下来，说三天之内给杨煜答覆。 杨煜稍微松了口气。 但他也没闲着，又把云骁的主攻手，裴愿的录像拿出来分析了几遍。 昨天中午庄梦妍又给他们开了个会，带他们復盘了云骁每个队员的作战风格，连替补都没放过。 杨煜可悲地发现，裴愿此人确如庄梦妍所说的那般，作战风格独树一帜，在对局中神出鬼没，相当难对付。 更可悲的是，因为他们俱乐部是个小作坊，豪门出身的云骁根本不屑和他们约训练赛，他连和裴愿交手的机会都摸不到，只能通过这些录像观摩。 他一个人把裴愿作战视角的录像看完了，把裴愿喜欢绕后的几个位置点都记了下来，又自己开了把训练营，独自练习。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温思惟拎着外卖进来了。 第34章 有矛盾吗？ 温思惟进来的时候刻意放轻了动作，杨煜又戴着头包耳机，隔绝了绝大部分声音，因此直到温思惟走到他身边时，他才反应过来。 杨煜顺着视线内出现的一双干净板鞋向上看去，和温思惟视线相接，「……你来了？」 第41页 「嗯。我刚刚在食堂没看到你，就猜到你在这里了。」温思惟一边说，一边拆开外卖包装，把里面的盒子一个一个拿出来，摆在桌子上，「你还没吃饭吧？」 现在杨煜一看见外卖，就能想起之前温思惟为他默默做的那些事，心情霎时变得非常复杂，连语气也有些微妙的别扭。 「你怎么又点的外卖？庄教不是做饭了吗？」 温思惟解释：「今天饭夹生了，没法吃了，我就点了外卖。」 杨煜第一个反应就是，这又是什么新的藉口？ 这不能怪他，毕竟温思惟有前车之鑑。 但也只是想了想，没有点破，沉默接过了外卖。 温思惟今天点的是拌面，这家拌面杨煜知道，挺有名的，面条又宽又劲道，价格也挺贵的，两碗要五十多。 杨煜心里顿时不是滋味了，拆了筷子半天都没下手。 温思惟立马发现了他的异样，「怎么了？」 他看了眼面，以为是杨煜吃不了青椒鸡蛋的酱，就把自己那份肉酱打滷面推了过去。 「不爱吃啊？要不咱俩换一下？」 杨煜看着温思惟的举动，内心五味杂陈。 温思惟就是这样的人，永远能第一时间察觉到身边人细微的举动，并尽其所能迁就他人。 这世上怎么会有温思惟这么好的人？ 这么好，好到他都有点不知道该拿这个人怎么办了…… 杨煜持着筷子，目光移到温思惟充满关切的脸上，过了很久才轻轻摇头，「不用，我能吃。」 说完，为了让温思惟打消疑心，他把面条拌开，夹了一筷子。 温思惟看他没有露出不适的表情，这才放心了，也开始吃自己的那份。 「对了，你那个武器刷新率，研究出来什么名堂了吗？」吃着吃着，温思惟突然问。 虽然很不愿意在温思惟面前跌面子，但他确实对此毫无头绪，他也不愿意跟温思惟撒谎。 「没有。」杨煜闷声答道。 这个回答完全在温思惟意料之内。如果武器刷新率真的那么容易就能被研究出来，那云骁也不会纵横赛场这么久了。 「挺正常的，这个东西之前就没人研究过，你是头一个，难度大很正常，压力别太大。」温思惟安慰完，似乎迟疑了一下，「你最近除了压力大，没有别的了吧？」 这话问的有点没头没尾的，杨煜没太听明白：「什么意思？」 「呃，就是……」温思惟也不知道该怎么描述，绞尽脑汁搜罗着合适的词句，「就是你有没有觉得，你最近好像，有点冷淡？我不是说你对我啊，就是我感觉你最近好像很烦的样子，总是不太高兴……」 怕杨煜多想，温思惟又连忙补上一句：「不过也可能是我看错了。」 不是温思惟看错了，其实杨煜自己也有这种感觉。 最近他总是莫名感到烦躁，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因为什么。 杨煜「啧」了一声，抓了两把头髮，「是有点，可能是快比赛了，压力大的原因吧。」 温思惟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从那晚喝多了之后，杨煜就不怎么找他说话了，他被杨煜黏习惯了，冷不丁这样他还有点不适应，他还以为杨煜是在跟自己生气呢。 是因为比赛的事他就放心多了。 虽然温思惟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松口气。 「嗯。」温思惟点点头，又提议，「要不改天去找银经理调节调节心态？」 因为人手不足，所以队里的心理辅导师是由银霜兼任的。 杨煜想了想，却道：「还是算了吧，经理天天忙得都见不着人，这点事没必要拿去烦她，我今晚好好睡一觉，说不定就好了。」 银霜最近确实因为投资的事情忙得不可开交，已经好几个晚上没回基地了，连带着庄梦妍的情绪都很低迷，温思惟每次看见她，都是眉心紧蹙的模样。 想到这里，温思惟也忍不住嘆了一口气。俱乐部的每一个人都不轻松，在人前看不见的地方，大家都为了实现自己的梦想，承受了难以想像的压力，付出了夜以继日的努力。 「那你今天早点休息，别太累了。」两人都吃好了面，温思惟主动站起身，把外卖盒一一收起，「我先去扔垃圾，你继续吧。」 杨煜帮着他收拾完，就继续进训练营里训练了。 温思惟拎着垃圾，悄声退出训练室。 卫生间有个大垃圾桶，平时他们点的奶茶外卖包装袋基本都往那里扔。他出了训练室往卫生间的方向走，刚走到一半，迎面撞见一个人。 容徽朝他微微一颔首。 温思惟也跟他简单打了个招唿，就要继续往前走。 容徽忽然出声叫住他，「温思惟，等一下。」 「怎么了？」温思惟回头。 容徽用下巴朝训练室的方向一扬，「你刚出来，里面有人么？」 「杨煜在里面呢。怎么了？」 「杨煜在里面？」容徽微妙地一挑眉，「那算了，那我等会儿再进去。」 说着，就真的掉头朝回走了。 这个举动把温思惟整懵了，「不是，怎么杨煜在里面你就不进去了？」 难道这两个人闹矛盾了？ 不应该啊，这两个人平时话都少，又没什么交集，能起什么冲突？ 第42页 温思惟不太明白。 容徽看起来也不愿多说，只留下一句，「和他待在一起不舒服。」就摆摆手快步离开了。 这话一出口，更是从侧面证实了温思惟的猜想。 待在一起不舒服？ 那不就是委婉地表达他和杨煜有矛盾吗？ 可是他俩除了训练外一句话都不说的人，能有什么矛盾？ 温思惟思来想去，也没想到两个人能起冲突的点。 无奈之下，只能揣着这个疑问，打算等到比赛结束后再好好跟杨煜聊一聊。 第35章 求助胡哥 扔完垃圾后，温思惟洗了个手，脑子里一直在想武器刷新率的事情。 其实不光是杨煜压力大，他们三个人也没好到哪里去。 这毕竟是四个人的游戏，每一场的输赢都与他们每个人息息相关。 只是银梦的人员配备实在太差了，银霜虽然是名义上的数据分析师，但实际上一直忙于应酬交际，分给训练赛的时间十分有限，绝大多数工作都是由庄梦妍和几名选手共同完成的。 但他们几个人的力量还是太有限了。 要是能请一个外援就好了…… 思及此，温思惟洗手的动作一顿，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 是啊，他们为什么不请外援呢？ 温思惟赶紧把湿手在衣服上胡乱摸了两下擦干，从兜里拿出手机，找到一个联繫人的名字，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几声就被接通了，一道浑厚响亮的男声从听筒中传出：「餵？」 「胡哥。」温思惟笑着叫了一声。 没错，他打的正是老胡的电话。 自从他和杨煜从凌空离开后，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联繫老胡了，他们忙着训练，老胡也在为凌空的前途而奔波，彼此都挤不出什么时间叙旧。 「哦，是小温啊。」老胡的声音听上去挺精神的，温思惟猜测他最近状态应该还不错，「找我什么事儿啊？」 打电话之前温思惟没多想，等老胡真正接起来之后他反而有些犹豫了。 按理说，老胡现在不是他们的主教练了，他们没道理再找老胡帮忙。 但老胡对他们来说既像交心的朋友，又像谆谆教导的师长，不仅是温思惟，整个二队的小孩都对他格外依赖。 因此，遇到麻烦了，温思惟第一反应就是来找他解决。 那边老胡见温思惟迟迟不出声，疑惑地又重复了一遍：「喂，小温？找我什么事儿啊？」 温思惟这才回神，「胡哥。」 话到了嘴边，温思惟却不知该如何开口了，吞吞吐吐道：「呃，那个……就是，你最近忙吗？」 「还成吧，都到次级了还有什么好忙的，现在就琢磨怎么回去呢。你有事儿直说就成。」 凌空到底还是跌入次级，原来的人走了个七七八八，现在连人手都没找齐，比起银梦的惨状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不过这也就意味着老胡确实闲，因为没有选手，所以教练的工作也没办法展开，基本每天都是干坐着。 这样的话，老胡说不定真有空来帮他们。 而且除了老胡他确实也想不到其他能帮忙的人了。 温思惟一闭眼，咬了咬牙开口道：「胡哥，我就直说了吧，其实我是有事儿想求你帮忙，不知道你愿不愿意伸这个手。」 老胡一听就乐了，「哟，跟我说话还这么客气。你说吧，什么事儿啊？我看看我能不能帮上忙。」 「你知道云骁吗？」 「你说那个豪门俱乐部？知道啊，挺牛逼一个战队，怎么了？」 「我们下一轮跟他们打。」 老胡罕见地沉默了半分钟，而后轻轻倒吸了一口凉气，「嘶，这个云骁可不好对付啊，他们那个拉扯战术玩得特别脏，你们……」 他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什么应对之策，只得无奈地嘆了口气，感嘆道：「你们这运气也是够背的。」 温思惟苦笑一声：「胡哥你就别打趣我们了。我们这两天因为这事儿也挺愁的。」 话题引到这里，老胡也大概猜到了几分，「你不会是想让我帮你们想招儿对付云骁吧？哎，我可先跟你说好，这我可帮不上忙啊，云骁的赛训组有多豪华你知道吗？那可都是高材生，我一个人可斗不过那一帮。」 「我知道，我知道。」见老胡误会了，温思惟连忙解释，「我没想让你一个人去跟云骁整个赛训组磕。」 「那你是怎么个意思？」 「云骁最擅长的不是分散站位拉扯敌方，收集矿石建造防御墙来抵抗攻击吗？」 「是啊。」 「针对这一点，杨煜提出一个想法。战场上除了矿石资源外，还有武器，而武器的攻击属性数值是比矿石资源高出许多的，杨煜想通过过这一点来限制云骁。」 这个猜想之前从没有人提出过，听上去具有几分荒唐的色彩。 电话那端陷入了久久的沉寂中。 温思惟也有些紧张地抓着手机，连唿吸都下意识放轻了。 半晌才听到老胡轻轻笑了一声，笑骂了一句：「杨煜这小子，可真是……」接着又长嘆一声，道：「我可真没看错这小子，他的想法真是，稀奇古怪的，真的，连我都没想到这层。」 温思惟跟着笑了两声。 第43页 老胡感慨完了，又问：「但是有一个问题啊，武器刷新是随机的，你们万一运气不好，找不到武器怎么办？」 「这就是我来找您的目的了。」谈到正题，温思惟的声音带上了几分严肃，「我们认为，星际战场是有数据构成的，凡是数据背后必然有代码，既然有代码，那么武器的刷新就不是毫无规律，而是有迹可循的，所以我们想找出这个规律，但因为时间比较紧张，我们赛训组人手又不太够，所以一直没什么进展。这次来找您，就是想问问您有没有什么高见？」 「哎，别这么说话啊，还高见，你可别给我戴高帽了。」老胡道，「你们这个想法确实很好，但之前从来没有人提起这个，我也没什么经验可以分享给你们的……不过你们这个想法挺新颖的，我倒是也很感兴趣。」 老胡想了想，说：「这样吧，我回去研究一下，不过我也不能保证一定能研究出来啊，要是真有进度了，我肯定第一时间告诉你们，好吧？」 老胡答应的比温思惟想像中要痛快多了，这让温思惟更加愧疚了。 之前在凌空的时候，老胡就很照顾他们，现在换了个战队，老胡还是义不容辞地朝他们伸出援手。 明明是他们战队的事情，老胡就算不帮忙他们也挑不出什么毛病，但老胡还是答应了。 甚至都没有过多推辞。 一想到这点，温思惟不免眼眶一酸，发自内心的感激道：「谢了胡哥，真的麻烦你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害，跟我客气什么，你跟杨煜都是搁我手底下出来的，我也想看你俩走得更远。行了，你们午休是不快结束了？训练去吧，有事尽管给我打电话。」 第36章 你头髮还没干 挂了电话，温思惟又洗了把脸，才往训练室走。 刚才在卫生间耽误了二十多分钟，这工夫午休时间已经快结束了，温思惟回训练室的时候，人基本都到齐了。 温思惟来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他和杨煜紧挨着，一转头就能看到。杨煜紧皱着眉头，盯着电脑屏幕，神情严肃。 温思惟凑过去小声问：「还因为武器刷新率的事儿烦呢？」 听到温思惟的声音，杨煜紧绷的肩颈松弛了些许，他揉着眉心，疲惫地「嗯」了一声。 才几天时间，杨煜眼下的黑眼圈已经无法忽视了，整个人的气息看上去都有些颓唐。 温思惟看在眼里，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把手搭上杨煜的手背，安抚地拍了拍。 杨煜似乎僵了一下，过了几秒，他反手握住温思惟的手，微微用力回握了一下。 「我没事。」杨煜轻声道。 说没事是假的，杨煜不过是怕自己太担心他才这么说的，但压力摆在这里，温思惟也不知道怎么劝了。只能点点头，收回手。 训练赛的时间快开始了，温思惟把椅子滑回自己位置上，开始整理自己的设备。不经意一抬头，猝不及防和抱臂倚在墙边的银霜对上了视线。 银霜不知道在那里默默注视了他们多久，被温思惟发现也丝毫不慌，含笑朝他点了点头，态度落落大方。 她这么磊落，温思惟也不好装没看见，他回了一个微笑，就低头戴上了耳机。 银霜微微一挑眉，眼神在温思惟和杨煜中间来回一转，目光变得意味深长。 不过这些温思惟都没看见。 这次训练赛约的是和他们水平差不多的队伍，作战风格和云骁相似，但没有云骁那么无懈可击，再加上他们这把运气好，武器就刷新在他们出生点不远处，温思惟没费多大力气就搜寻到了。 有了武器的加持后，精心建造出的防御墙也变得脆弱易摧。 他们取得了胜利。 这场胜利再度证明了杨煜提出的方案的可行性，不过银梦众人却并不轻松。 因为他们眼下还有一个问题没有解决——他们还没找到武器的刷新规律。 这次是因为运气好，但下次呢？下次怎么办？ 能每一次都靠运气吗？ 每个人心情都很沉重。 晚上回到寝室之后，杨煜那个大厂的同学给他回了信息。 他把整理出来的资料一股脑都发给了杨煜，并附上一句，兄弟，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杨煜打开文件夹一看，他同学把武器刷新的大致范围给他圈了出来，但范围非常大，而且分布零散，杨煜计算了一下时间，按照云骁的进攻节奏看，他们最多只能去搜寻两个地方。 但他的同学已经尽力了，杨煜也不好强求，跟他道了谢，拿着那张范围图仔细研究起来。 温思惟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就看见杨煜坐靠在床头，点着一盏床头灯，聚精会神地盯着手机屏幕，时不时低头在本上记录什么。 温思惟边擦头髮，边走过去问：「写什么呢？」 他们两个人的床现在是并在一起的，温思惟往床上一躺，抻头看去。 杨煜「嗯？」了一声，把本子转过去给他看，「我记刷新点呢。」 给温思惟看了一眼，他就把本子收了回来，继续专注地盯着手机屏。 这几天杨煜一直在忙这个事，几乎就没怎么休息过。温思惟在心底轻轻嘆息一声，掀开被子躺了进去，伸出手，「给我也看一看吧。」 温思惟的想法很简单，比赛是他们四个人的比赛，不能把所有压力都压在杨煜身上。 第44页 杨煜头也不抬：「不用，你先睡吧。」 「杨煜。」温思惟加重了语气，声音略显严肃，「让我也看一看。」 温思惟平常一向好说话，鲜少有语气如此认真的时候，杨煜挑眉看他一眼，老老实实地把本子递了过去。 「不是不给你看。」杨煜解释说，「没整完呢，我想着等整完一起给你看。」 温思惟接过来一看，笔记本上密密麻麻写了半页字，字迹可谓是飞凤舞，潦草狂狷，和当初在卡片上的字迹相去甚远，他差点认不出来。 温思惟看着那密集的小点和罗列的数据：「你们这是研究出什么结论了？」 杨煜揉着眉心说：「只是武器刷新的点位，没头绪。」 「慢慢来吧。」温思惟安慰他，「你也不用太着急，我看这个范围不小，真要找出规律，估计耗费的时间不会短。」 「我知道。」杨煜说着，忽然一顿，「等等，我突然想到，如果能找到一个固定的时间点去刷新的地方，是不是就有可能找到规律了？」 温思惟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说，研究武器刷新时间？」 杨煜：「是，我们可以看看在一个范围内，哪个时间点刷新的机率会大一点，这样应该能容易找到规律。」 「好，那我们明天就按这个思路试一试。」温思惟抬头看了眼时间，「不过今晚就到这里吧，已经快一点了，你也不是铁打的，休息一下吧。」 「现在还不行。」杨煜指着手机屏幕，「我今晚得把这些资料都整理出来，这样明天才能直接上手推演。你先睡吧，我把这几个点位记完就休息。」 杨煜真要倔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温思惟深谙此理，不做劝说了，「那我先去睡了。」 说完，他调整好姿势，闭上眼睛。 这时，他感觉身边的人坐直了身体，向他这边靠了过来，床铺因此陷下去一大块。 温思惟睁眼看去，「怎么了？」 「你头髮还没干。」杨煜和他离得极近，说话时用手指挑起几缕髮丝把玩，「我帮你吹一下吧。」 这个动作由杨煜做出来平添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感，温思惟身体一僵，莫名感觉有些怪异。 他向后挪了挪身子，拉开点距离，「不用了吧，太麻烦了。」 「两分钟的事儿。」 说罢，也不容温思惟拒绝，杨煜直接翻身下了床。 他从浴室拿来吹风机，插上了电，走到床边叫温思惟，「坐起来吹。」 温思惟拒绝不得，只好坐起。 杨煜打开吹风机，动作轻柔地替他吹着头髮。 长这么大，温思惟还从来没被人这么伺候过，怎么想都觉得别扭，等到头髮吹干感觉整个人都像刑满释放了一样，说不出的轻松。 他跟杨煜道了声谢，重新躺下。 杨煜轻笑一声：「客气什么。」 又温柔地替他掖了掖被子，「别着凉了，睡吧。」 第37章 狐狸精 二天一早，杨煜早早就起床，去训练室推演规律。 温思惟醒来后，宿舍已经没有人了，他洗漱完却没有急着去找杨煜，而是给老胡打了个电话。 在电话中，温思惟把杨煜昨晚提出的想法和老胡复述了一遍，并询问老胡是怎么看的。 老胡沉吟片刻后道：「杨煜这个思路我也考虑过，但是目标太大了，而且不能判断出精确的时间，我现在我只能确定一个时间段，那就是下午两点到四点，武器大概会刷在西南五点钟方向。」 「推演量大没关系，我们好几个人呢，大家一起上手，速度这方面应该不用担心，只要方向没问题就行。」 「方向应该没问题，我也推演过，在同一个时间段的武器刷新在同一个区域的概率确实非常大。」 「那就行，麻烦你了胡哥。」对于请老胡来帮忙这件事，温思惟仍旧略感愧疚。 老胡爽朗一笑，「都说了，跟我不用这么客气。」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老胡说自己还有点事，就挂了电话。 确认了方向没有问题，温思惟也松了一口气，去训练室和杨煜一起推算。 花了两天时间，两人最终确认了八个方位的刷新时间。 把这些数据记下来后，两人去找庄梦妍，把总结出来的规律跟她讨论了一下。 庄梦妍没想到两人居然真的把规律总结了出来，又是吃惊，又是惊喜，「好，好，你们两个实在太厉害了。这个规律实践过没有？」 杨煜如实道：「只在训练营里模拟过，实战没有。」 「行，那我现在就去约训练赛，我们在训练赛上试一下。对了，把容徽和蒋旭也叫过来吧，跟他们也讲一下这个刷新规律。」 一提到容徽这个名字，温思惟下意识就联想到那天在走廊上和容徽那段别有深意的对话，容徽的话似乎从侧面暗示他和杨煜之间有点小矛盾。 再一看杨煜的脸色，果然微微皱眉，不是很情愿的样子，温思惟便主动说，「我去叫他俩吧。」 说罢离开了办公室。 下午的训练赛进行得非常顺利。 按照杨煜和温思惟总结出来的规律，寻找武器的速度起码提升了一倍。 而且找到的概率也提升到了九成。 有了这个刷新率，对战云骁便多了几分胜券，银梦众人悬着的心也终于稍稍放下了些。 第45页 比赛如期到来。 场馆离银梦较近，所以他们到的比云骁要早。 在庄梦妍给他们做赛前疏导时，云骁才姗姗来迟。 不愧是mpl里有名的豪门俱乐部，光赛训组就有七八个人，再加上选手和工作人员，人数高达二十，从走廊经过时队伍浩浩荡荡的，从气势上就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相比之下，银梦就显得有些寒酸了。 蒋旭抱着胳膊阴阳怪气，「他们是塑胶袋吗？这么能装？」 容徽淡淡瞥了他一眼，没有接话。 庄梦妍转头，轻声呵斥：「别乱说话，咱们做好自己就行了。」 说完，又继续刚刚那个话题，「我刚刚说到哪来着？哦对，不要有太大压力，咱们尽力就好……」 话说到一半，突然传来一阵笃笃笃的叩门声。 休息室内所有人都下意识循着声音望去。 只见一个穿着黑金色队服的高瘦男生站在门口，手还贴在门框上，显然刚刚的敲门声是他发出来的。 他望向训练室，笑吟吟唤道：「庄教。」 庄梦妍惊喜道：「裴愿？你怎么来了？」 眼前这个体态修长，长相白净的年轻人正是裴愿。 「这不是想您了，特意来看看嘛。」裴愿笑着，指了指里面，「我能进来坐坐吗？」 「说这话多生分，进来，来坐。」庄梦妍拍了拍身侧的位置，示意裴愿过来坐。 虽然当时因为工资的原因，裴愿最后没有选择银梦，但庄梦妍并不怨恨他。 最开始在老东家的时候，裴愿是跟在庄梦妍手底下的。 庄梦妍知道他家境不是很富裕，在这里打职业其实冒了很大的风险，如果不能在职业赛场上做出一番成绩，回去之后恐怕连吃饭都困难。 在这样的情况下，裴愿选择顾全自己，跟云骁签约，她可以理解。 更何况，裴愿是个万里挑一的天才，惜才是每个教练的通病。 裴愿应了一声，走过来坐在庄梦妍身旁。 再隔一个位置，坐的就是温思惟。 裴愿坐下后，像才看见温思惟似的，惊奇的「咦」了一声，「温思惟，你也在这儿？」 「是啊。」温思惟朝他笑了一下。 之前在青训营的时候，两人交情不错，不过后来温思惟签了凌空，就没怎么联繫过了。 庄梦妍道：「小温是我叫过来的，现在跟你对位。」 裴愿眨眨眼，「您早说温思惟也在啊，不给我开工资我也来。」 他这话原是开玩笑的，但落在杨煜耳朵里就多了一层含义，杨煜转头看他一眼，眼里深沉，看不出情绪。 温思惟也顺着他的话调侃道，「那你现在知道了，跳槽过来吧。」 「哎。」裴愿笑着摆摆手，「等我赔得起违约金那天，一定，好吧？」 两人从前在青训营的时候，就喜欢互相开玩笑，嘴里没几句真话，庄梦妍早就习惯了，没真的把裴愿说的当回事。 倒是杨煜，眉头一锁，神色有几分严肃。 却没有开口打断几人的对话。 裴愿又跟庄梦妍和温思惟胡扯了一会儿才回去。 本来要对战云骁，大家的压力都很大，休息室的氛围死气沉沉的。 裴愿一过来，跟庄梦妍有说有笑的，神态悠闲松弛，连带着其他人的神经也放松了下来。 而且他性格比较外向，跟庄梦妍和温思惟叙旧的同时，还不忘和其他几个人互动，这么聊了一圈下来，气氛活跃不少。 虽然杨煜对他几乎没有任何回应。 裴愿走后，庄梦妍的笑容还没消散。 不过她也没忘了正事。 她凑到杨煜身边，低声道：「看见了吧，刚才来的那个就是裴愿……」等一会儿上场你千万要盯住他。 然而后半句话还没出口，杨煜便出言打断了她。 「看见了。」杨煜面无表情地评价，「狐狸精。」 庄梦妍：「？」 第38章 你没事吧 mpl赛前赛后都有个握手的环节，旨在宣传友谊比赛的内涵。 银梦这边先上场。 因为银梦是这个赛季才成立的新俱乐部，从未出现在大众视野，粉丝数量接近于无，底下根本没有他们的灯牌。 他们刚上场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这几个人都没怎么登台打过比赛，对赛场的各种流程各种氛围也不太熟悉。 可等他们站定，云骁开始入场的时候，他们都意识到了问题。 云骁出身豪门，背靠强大的资本支持，这几个赛季的成绩都非常好，是夺冠热门战队，粉丝数量十分庞大。 他们一出场，底下各种灯牌、手幅、欢唿吶喊，都如同雨后春笋般，齐齐涌了出来。 站在台上看，底下是一片翻涌的蓝海，加油的声音震彻场馆。 云骁几名选手含笑和粉丝打着招唿。 而银梦的四人，背着手站在台上，浑身僵硬，像是在罚站。 这一刻，他们才终于认识到自己和云骁的差距有多大。 简直是云泥之别。 赛前握手环节很快结束，众人来到比赛席上。 庄梦妍戴上耳机，在比赛前做最后嘱託。 「我们发挥出平时训练的实力就好，不要被外界一些因素干扰，注意心态，深唿吸，平静。」 第46页 显然，她也注意到了两方粉丝数量的差距。庄梦妍经验丰富，猜到了众人会因此泄气。 其实也跟他们没有和云骁交过手有关，人对未知的失误总会更加恐惧。 留给教练的时间很短暂，庄梦妍匆匆交代了几句就下了台。 选手们戴上耳机，开始准备。 「杨煜。」 几人刚戴上耳机，就听见通讯频道内响起容徽的声音，依旧是平静中带着淡淡的疏离感。 「你把你的信息素收一收，味道太浓了。」 温思惟下意识侧头看了一眼。 选手的位置是按照各自的定位固定的，依次是：蒋旭，温思惟，杨煜，容徽。 场馆内灯光昏暗，视线不是很清晰，从温思惟的角度看过去，杨煜微微垂着头，状态低迷。 「抱歉。」杨煜简短道。 可能是把信息素收起来了，温思惟看到容徽的眉头逐渐舒展开。 但杨煜的脸色却更加难看了，仔细看，似乎还在细微的发抖。 温思惟感觉他状态不太对。 「杨煜，你没事吧？」温思惟捂着耳麦，凑到杨煜耳边问。 杨煜可能是没听清，侧了侧头。 于是温思惟提高声音又问了一遍。 杨煜迟钝地反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 他幅度很小地摇头，「没事。」 但从他低迷缓慢的反应来看，一点都不像没事的样子。 不过比赛即将开始，他就算有事，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下台。 因为他们没有替补。 说完，杨煜就打开了模拟器，侧脸十分坚决，温思惟还是有些不放心，忍不住多看了他好几眼。 不知为何，他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比赛正式拉开帷幕，所有声音都被隔绝在耳机之外，紧张的气息在比赛席上蔓延。 不出他们所料，云骁果然一开局就选择的避战，採用一三一分带的作战模式，开始拖延时间，收集矿石资源。 银梦也按照原来训练的那样，两两一组，一边干扰云骁，一边寻找武器。 有了之前总结出来的规律，搜寻武器的难度降低了许多。 但他们今天的运气却并不是很好，刷新的都是低级武器，甚至还有一个没什么攻击力的钩索。 这个钩索的作用是可以将任意一个目标钩到自己的身边，无论是敌方的还是友方的。 但温思惟认为，这个武器的辅助作用远大于攻击作用。 毕竟把人钩过来，如果不能击落他的机甲，也没有用。 不过温思惟还是把这个武器拾取了起来，万一什么时候就用到了呢？有总比没有强。 除了钩索之外，他们还搜寻到了镭射炮和具有范围伤害的火焰球。 有了这两个武器的加持，银梦这边也有了底气。 比赛进行到中期，云骁的颓势初现。 他们过于依赖矿石资源，在队伍的配合以及机甲的操作上其实不如银梦。 再加上杨煜带着镭射炮，绕到敌方后部，趁乱摧垮了防御墙，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更是将云骁打得措手不及。 银梦抓住了这个机会，迅速展开进攻。 尽管他们手中的武器等级不是最顶尖的，但凭藉着默契的配合和临场发挥，他们在观众不看好的情况下打出了一波小高潮，成功击落了云骁两名队员的机甲。 这意味着云骁的大势已去。 观众席上爆发出声声震耳的喝彩声。 那些原本只是来看云骁的粉丝，也被银梦新奇的战术和精彩的操作所感染，开始为这支新兴的队伍加油。 底下灯牌的海洋依旧是蓝色的，但现在其中夹杂着一些为银梦喝彩的声音。 台上的选手隐约可以听见传来的加油声，蒋旭有点不敢相信，「他们是在给我们加油吗？」 温思惟：「应该是。」 「可他们不都是云骁的粉丝吗？？」 容徽悠悠插了一句：「竞技赛场上，粉丝只崇拜实力强的队伍。」 一旁的杨煜沉默着，始终没有参与到对话中来，甚至在整场比赛中他的报点也很少。 这不是他的正常状态。 平时杨煜虽然话少，但是在报点这方面却不含煳。 这时容徽的声音再度响起：「他们准备要反攻了，裴愿消失在温思惟东北方向一点钟，杨煜，你去卡一下他位置。」 通讯频道内短暂安静了几秒钟，杨煜没有给出回应。 容徽微微皱眉：「杨煜？」 「嗯，知道了。」杨煜像才听到一样，慢吞吞应了一句。 随即操纵着机甲朝一点钟的方向去了。 温思惟不太放心，操纵着机甲跟上了些距离。 他对杨煜还算了解，杨煜平时反应很快，和今天的状态完全不一样，他这样绝对是出什么问题了。 事实证明，温思惟做的这个决定是正确的。 杨煜刚朝一点钟方向飞行了不过几百米的距离，突然从星际废墟中杀出了一家银白机甲，长枪直指杨煜的机甲。 如果是正常状态下，杨煜或许可以躲过，但现在他就像思维迟钝了一样，呆在原地一动不动。 眼前这一幕简直让温思惟目眦欲裂：「杨煜——」 第39章 又怎么了我的大小姐 第47页 就在这千钧一髮之际，温思惟脑中灵光乍现，忽然从机甲侧翼甩出一样东西。 是方才他拾取的没什么攻击力的武器钩索！ 钩索从侧翼下方甩出，精准钩到了杨煜驾驶的机甲，将他拉了过来。 长枪的刀锋擦着机甲表面的金属划过，留下一道刺眼的划痕。 驾驶舱内的裴愿微微一挑眉。 杨煜这时也反应了过来，掏出镭射炮，朝裴愿的方位连发三炮。 因为两人都在移动过程中，所以只中了一炮，给裴愿的机甲侧翼造成了轻微擦伤。 但就算只是轻微擦伤，对裴愿那方来说也是个不小的打击。他们已经损失了两人，裴愿又负伤，翻盘的希望就更加渺茫了。 比赛进行到这里，胜负已经非常明显了。 纵使云骁全力抵抗也抵不过银梦的勐烈进攻，最终遗憾输掉了比赛。 这边一结束，杨煜立刻起身，摘掉了耳机，一言不发往外走。 温思惟一直注意着他那边的动静，见状也迅速跟上了。 杨煜朝洗手间的方向走。 温思惟追在他身后，喊道：「杨煜！」 杨煜没有停，甚至隐隐加快了步伐。温思惟眼见追不上，干脆换了跑的。 「杨煜！」温思惟终于赶上了他，一把拉住他的手腕，迫使他停了下来，「你到底怎么了？」 刚才比赛席上灯光昏暗看不清楚，到了走廊温思惟才发现，杨煜整个人的脸色红得可怕，像煮熟了的虾一样。 温思惟心里一惊，「你是不是发烧了？」 说着，就伸手贴上杨煜的额头，试探温度。 但出乎意料的，杨煜的体温很正常，甚至还比正常温度低一点。 杨煜一扭头，躲掉了温思惟的手，整个人也往后退了一步。 「我没事。」 姿态非常生硬，似乎在抗拒温思惟的触碰。 细心如温思惟自然也察觉到了这份疏离，不由得一顿，眼底茫然一闪而过，不过很快他就调整好了心态。 杨煜看上去还在生病，他和一个病人计较什么呢。 这么安慰完自己，温思惟再度劝道：「你这样不行，脸色太难看了，你要是真生病了，庄队那儿应该有药，我带你过去吃点药，你这么挺着也不是事儿啊。」 不料杨煜却拒绝得很干脆：「不去。」 温思惟不解：「为什么？」 「你别问了，我要去洗手间。」杨煜眉心微蹙，甩开他的手往洗手间去了，完全没有要等他的意思。 这一甩，给温思惟甩懵了。 杨煜前几天对他态度还挺好的，又是给他吹头髮又是跟他撒娇的，怎么今天突然变得这么冷淡？ 他这几天也没惹杨煜吧？ 难道杨煜烦他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温思惟心底一沉，感觉一股冷意意从心脏开始蔓延到四肢。 他望着杨煜离去的方向，却没了敢追上去的勇气。 在原地站了半天，最后还是失魂落魄地走掉了。 云骁不愧是享有整个mpl最豪华的赛训组，虽然中间休息的时间只有半个多小时，但等第二局开始的时候，云骁整个队伍的气氛都不一样了。 刚刚败给一个名不经传的小队伍，他们各个垂头丧气的，看上去深受打击，现在却全都神采飞扬，有说有笑地上了台，还望银梦的方向看了一眼。 「……心态调节的这么快啊。」容徽感嘆道。 「毕竟人家的赛训班底摆在那里嘛，光心理疏导就有两个，跟咱们完全不是一个level的。」温思惟虽然也有点惊讶，不过很快就找到理由安慰自己。 「也是。」容徽附和地点点头，「有钱真好。」 温思惟笑了笑，没说话。 他视线又不受控制地落到了旁边，杨煜的位置上，那里还是空空如也，杨煜还没有回来。 脸色那么差，不会真的出什么事情吧…… 温思惟想到他通红的脸，不免开始为他担心。 但转念又想到杨煜刚刚在走廊里那副冷淡疏离的模样，心里生出几分微妙的不满。 甩开自己的时候那么干脆，力气可一点都不小，自己担心他做什么？ 温思惟转回头，不再分给身旁註意力，开始专心地调试设备。 直到比赛快开始的时候，杨煜才回来。 脸上的潮红似乎褪下了些许，但看上去还是一副萎靡不振的的样子，没什么精神。 他回来之后也没有要跟温思惟解释的意思，直接戴上了耳机。 温思惟更生气了。 他本来性格挺好的，跟谁都没怎么闹过脾气，但这次就是怎么都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奈何现在是在比赛现场，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就算他有小脾气，也不该把这份情绪带到赛场上，影响比赛发挥。 温思惟强行把怒气压了下去。 有了上一局的经验，云骁这次对杨煜的防守变得更加严格，而且还派了一个人来干扰银梦搜寻武器的进度。 而杨煜今天的状态也不太好，多次反应迟钝，导致负伤，率先出局。 失去杨煜这一战斗力，银梦的进攻效率大打折扣，在和云骁僵持了十多分钟时候，还是在混乱的团战中失势，输掉了第二局的比赛。 本轮赛程採用bo3的赛制，也就是说，他们只有最后一次机会了。 第48页 休息室内，庄梦妍盯着大屏幕上的比赛转播，眉头深锁。 「杨煜今天怎么了……这么低级的失误他也能犯？」 银霜坐在沙发里直打瞌睡——她昨晚又出去跟客户谈生意去了，一直喝到三四点才回来，没睡几个小时又被抓来了比赛现场，眼下正困得两只眼皮直打架。 庄梦妍一回头看到的就是她小鸡啄米点头的模样，又心疼又气不打一处来，不轻不重的抱怨道：「我都说了让你少喝点，你就是不听我的……」 银霜强撑着意识回答：「一百万到手了，你拿去买设备……」 那声音含煳不清，听上去就像是在嘟囔。 回答的驴唇不对马嘴。 庄梦妍差点被气笑：「银霜，我问你什么了？」 这次银霜倒是清醒了几分，撑着头，睁开眼睛看向庄梦妍。 短暂安静后，银霜眨巴眨巴眼睛说，「你说杨煜状态不好……？」 尾音微微上扬，充满了不确定。 第40章 别动 庄梦妍：「……」 歪打正着还真让她蒙对了。 一看庄梦妍的表情，银霜就知道自己这是答对了，她微微放松下来，把目光移向大屏幕。 恰好大屏幕上正在播放杨煜的出局画面。 银霜一挑眉，「这杨煜，几天不见，这么拉了？」 「你少贫了。」庄梦妍脸上的表情并不轻松，「本来对上云骁，他们压力就大，再这么一输……我怕他们心态出问题。」 银霜却不以为然，「哪里有这么脆弱。再说了，比云骁厉害战队又不是没有，他们对上云骁就哭着喊着要回家的话，那碰到更厉害的战队怎么办？直接投降认输？」 话虽然是这个道理，但庄梦妍还是觉得刚开始比赛，不应该让他们直接承受这么大的压力，没有谁是刚开始就无所不能的，他们也需要成长和发展的空间。 庄梦妍轻声嘆了口气，「跟你说不通。」 银霜懒得辩驳，耸了耸肩，倚着沙发扶手又睡过去了。 庄梦妍安静地凝视了她几秒，慢慢移开了目光。 不知为何，她总是觉得银霜和自己的距离越来越远了，曾经她们是为了共同的梦想才走上同一条道路，但是现在她们已经很久没有坐下来一起聊聊天了。 庄梦妍长长地嘆息一声，转头去看大屏幕。 第二局结束，庄梦妍给几人简单的开了个会。 不是为了批评他们，挑他们的刺，而是怕他们因为这一局的失败影响心态，让他们放松一下。 温思惟和容徽都上场打过几场比赛，对云骁的实力也有心理预期，这工夫看着倒还好。 蒋旭是头一回遇见这么强劲的对手，而且这种近乎碾压式的对局对他的心态影响不可谓不大。 他听着庄梦妍的劝慰，僵硬地点了点头。 杨煜神色恹恹，在一旁闭着眼睛，安静地像睡着了。 这厢做完蒋旭的心理疏导，庄梦妍又转向另一边：「杨煜？」 杨煜睁眼，慢吞吞地看过去。 比赛还没结束，庄梦妍不敢直截了当地质问他今天状态怎么这么差，怕他心态直接崩了，只好迂迴地表达：「一会儿要注意点看地图。」 「……」杨煜沉默了几秒，点点头。 庄梦妍：「对了，你身体没有哪里不舒服吧？我看你不太精神的样子。」 杨煜略微停顿，摇了摇头，「没有。」 「没有就好。行了，快到时间了，你们上台吧。」 几人从选手通道上了台，虽然还没从上一局的失败中彻底回过神来，但情绪方面还算稳定。 云骁扳回一局，又经过了充分的休息，仍旧保持着火热的状态。 又是劣势开局。 这次不仅是杨煜，而是四人的全方位碾压。 不单是实力上的差距，也有运气的成分，武器资源刷新在了云骁的出生点附近，对银梦来说遥不可及，云骁轻而易举就拿到了资源，随后便开始了平稳推进。 银梦占了资源上的劣势，虽然蒋旭和杨煜已经在极力拉扯对面拖延时间了，但容徽还是不小心中了对面的全套，被击落出局。 总控的出局对战局的影响是巨大的。 没有人指挥，银梦被彻底打乱了阵脚，没抵抗多久就被摧毁了信号塔。 最终以2：1的比分输掉了比赛。 每个人的脸上都不太好看，其中杨煜最甚，温思惟在他旁边，甚至觉得他站起来的时候晃了一下。 温思惟一皱眉，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他还记着在走廊里杨煜的态度。 然而，就在他犹豫的这几分钟里，杨煜已经收了设备独自走了。 温思惟：「……」 容徽朝他走的方向看了一眼，又看向温思惟：「他这又去干嘛？」 温思惟：「啊？我不知道啊，上厕所吧可能。」 容徽平静道：「我还以为他去打抑制剂。」 「抑制剂？」 这三个字一出来，温思惟直接懵了，再联想到杨煜今天的反常表现，他脑海中瞬间冒出一个猜想：「他今天易感期到了？」 「应该是吧，我闻着他信息素这几天都有点浓，今天尤甚。」 温思惟听着容徽说话，脑子却飞速运转着。 如果是易感期，那么今天的一切就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第49页 为什么看起来没精神，为什么反应迟钝，为什么在走廊的时候态度那么差。 全都是易感期的功劳。 alpha的易感期最典型的表现就是信息素激增，性格变得暴躁易怒，有时候还会发生暴力行为。 杨煜刚好都一一对上了。 原本还跟杨煜有点怄气，知道是易感期的因素之后气一下子消了大半，温思惟又想起杨煜刚刚脚步不稳的样子，压下去的担心又渐渐浮上心头。 他把自己的设备收好，交给容徽，「麻烦你帮我带回去吧，我有点不放心，我去找找杨煜。」 说完，也不等容徽答没答应，就朝着杨煜离开的方向飞快地跑了过去。 容徽：「……」 容徽只好认命地背上两个人的设备。 最后是在场馆一个废弃的器材室里找到杨煜的。 器材室的窗户被窗帘挡住了，屋里没有开灯，从外面根本看不清里面有没有人。 要不是温思惟路过的时候，杨煜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恐怕他一时半会儿还找不到杨煜。 温思惟推开门，杨煜正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动作十分迟滞，像开了慢倍速。 他眯着眼睛仔细辨认了一下来电人的名字，随即面无表情地挂断了电话，将手机关机。 alpha在易感期的时候是有攻击性的。考虑到这点，温思惟没敢直接上前，他一点点，小心谨慎地移动到杨煜面前，伸出手试探地在杨煜面前晃了晃，「杨煜？」 「……」 「杨煜？你没事吧？要不要我叫……」 「门。」杨煜出言打断他，声音听上去有些沙哑。 温思惟没听清楚，「什么？」 「门。」杨煜又重复了一遍，「门关上，太亮了，不舒服。」 「……」 头一次听说alpha易感期还怕光。 内心默默吐槽着，温思惟还是老老实实去把门关上了。 门一关，屋内彻底陷入一片漆黑。 「杨煜，你……」 温思惟刚出声，就感觉身后一具温热的身体贴了上来，紧紧搂住了他的腰。 与此同时，杨煜低沉的声音紧贴着耳边响起。 「别动。」 第41章 我说对了的话有奖励吗 「别动。」 温热的鼻息随着声音扑在颈窝处，温思惟整个人抖了一下，随后肩头一沉，杨煜以这个从背后抱着他的姿势，将头轻轻靠在他肩上。 他轻声呢喃道：「让我抱一会儿……」 声音非常轻，和前几次撒娇的时候有点像。 温思惟一动不敢动，身体僵硬得可怕。 过了好一会儿，杨煜还没有要松手的意思，温思惟感觉自己的脖子都有点僵了。 「杨煜，你好点了没有？」 杨煜「嗯？」了一声，慢吞吞挤出来两个字：「没有。」 温思惟：「……」 温思惟还想挣扎：「现在几点了？我们这么长时间没回去，庄教会担心的。」 比赛结束他们需要整队乘坐大巴车返程，眼下他们两个躲在这里，庄梦妍找不到他们，肯定很着急。 杨煜不回答这个问题，就像没听见一样。 温思惟迟迟没有等到回答，实在等不住了，便想拨开杨煜的手。 他这么一拨，反倒叫杨煜拥得更加紧了，温思惟甚至觉得他的力气大得可以把自己的腰勒断，温思惟这下有点慌了，急得唤道：「杨煜，杨煜！」 杨煜浑然不听。 两人这么较劲儿较了半天，到最后杨煜有些烦躁地「啧」了一声，忽地松开手。 温思惟感觉浑身骤然一松，他怔愣片刻，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两只手腕就被杨煜准确无误地抓住了，单手按在墙上。 温思惟：「！」 这一变故简直是他始料未及的。 一个正处于易感期的alpha把人按在墙上，这件事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害怕。 温思惟声音都颤抖了：「杨、杨煜……」 他想问，杨煜你这是怎么了，但大脑一片空白，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脏因过度紧张剧烈地跳动着。 杨煜另一只手卡在他下颌的位置，顺着脖颈慢慢向下，最后停留在后颈的位置，轻轻摩挲着。 温思惟浑身汗毛当时就炸了起来。 ——那是腺体的位置！ 如果他是alpha或者omega，那么此刻杨煜握着的就是他腺体的位置，只可惜，他是个beta，后颈的位置十分光滑，没有任何东西。 杨煜好像歪了下头，一副很天真的模样：「你为什么在抖？你是在害怕我吗，温思惟？」 被他这么一说，温思惟才意识到，自己从牙关到双腿都在发颤，而且幅度还不小。 难怪在视线如此不清晰的情况下，杨煜还能发现。 他还没想好用什么藉口来回復杨煜，就听杨煜再次开了口，用一种颇为遗憾的语气感慨道：「真可惜，你不是个omega，不然我会以为你是被我搞得发/情了呢。」什么…… 温思惟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这样的词彙从杨煜嘴里说出来，带给人的割裂感无疑是巨大的。 温思惟一直觉得杨煜这么冷淡的人，对这种事情应该是非常不屑甚至是厌恶的。 他被抵在门上，半天都没发出声音来。 第50页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杨煜见他半天不说话，笑了一下，「怎么不说话了？真的被我搞发/情了啊？」 「你……」温思惟从齿缝间挤出一句话来，「你抑制剂在哪里？」 老天知道，他是用多少理智才控制住自己，没在杨煜说完上面那句话后一巴掌扇过去。 也就是因为说这话的是杨煜，他才能心平气和地劝自己别跟易感期的alpha计较，换做别人，早就被他当作性骚扰了。 杨煜漂亮的眼珠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了好半天，半天才回答：「普通的抑制剂对我来说不管用。」 「不管用？为什么？」 「我是二次催化的alpha，必须用特殊管制的抑制剂，我申请了，还没有批下来。」 温思惟一下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那你就这么硬挺着？」 「其实还有另一种方法。」 黑暗中，杨煜又凑近了些，几乎整个人压在温思惟身上。 他在温思惟耳畔一字一句道：「你来帮我。」 「……」 温思惟大脑宕机了整整十秒，才反应过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瞬间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发出一个音节：「你……」 杨煜不给他把话说完的机会，继续语速很快又很清晰地道：「你是喜欢我的吧，温思惟？你骗我说你不吃辣，骗我说你朋友给你买了烟，其实只是为了让我心安理得地接受你给我的东西，还有来银梦，来之前你没有跟我说过你原本是打自由人的，是为了给位哦让位置，才去打的主攻手，是这样吧？」 「……」没想到有一天真相是在这样的场景下被揭开的，温思惟茫然地张开嘴，连解释都觉得无从下口。 杨煜的声音还在继续：「如果你是天生的大圣人，对谁都这么好的话，那我无话可说。」 「但你仔细想一想，温思惟，你对谁的关照胜过了我？你对谁好到了这种程度？」 温思惟企图打断他：「不是……」 「但事实上是怎样的呢？」杨煜的声音听上去非常平稳，甚至还有点气定神闲，「从凌空到银梦，我是不是你心里最特殊的那个，你比谁都清楚。」 最后，他冷酷而简洁地做了陈词：「温思惟，你就是喜欢我。」 温思惟两只手腕都被控制着，想躲都没地方躲，只能被迫听完这段如同审判词般的表述。 心里最隐秘的心事被这么直白地揭开，而且还是在当事人口中亲自说出来的，温思惟瞬间羞愧地连头都不敢抬了，从喉咙里发出微弱的声音：「……别说了。」 「为什么不让我说了？」杨煜却还不依不饶地追问，「是我说对了吗？」 温思惟只摇头，一个字都不肯说了。 杨煜当作没看见，继续问：「说对了的话有奖励吗？」 这次温思惟终于有了反应，他声音很低地问：「你想要什么奖励？」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杨煜笑了起来，手上松力，放开了桎梏温思惟手腕的那只手。 但他却没有完全放开，而是牵着其中一只，下移到了某个不可言说的部位。 杨煜声音很温柔地问他：「明白了吗？」 第42章 怎么不睁眼 走廊内，庄梦妍神色严肃地从远处走来，挨个房间地寻找着。 返程的时间已经到了，温思惟和杨煜却没了消息，温思惟的手机一直无人接听，不知道是不是开了静音，杨煜则干脆关了机，打都打不通。 问其他人人去哪了，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没办法，她只能一个一个房间找。 银霜从走廊另一端走来。 庄梦妍立马迎上去问，「找到人了吗？」 银霜耸耸肩，一摊手。那意思是没有下落。 走廊的空气沉闷，墙面冰冷的感觉沿着皮肤传入，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庄梦妍沉着脸，眉宇间满是焦急。 「这两个人到底去哪了，也不跟人说一声……」她说着，再次点开微信界面，想看看是否有两人的消息，结果消息界面仍旧空空荡荡，没有一条回信。 「你担心他们干嘛，那么大的人了，还能丢了不成？」银霜摆弄着指甲上粘的配饰，态度漫不经心。 简直和庄梦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庄梦妍闻言脸色更加严肃：「你这是什么话？他们也不过一群二十来岁的小孩，在这儿人生地不熟的，万一真出了点意外怎么办？」 银霜满不在乎道：「这儿治安这么好，能出什么事儿。要我说咱么先回基地得了，一会儿让他俩打车回来不就好了么。」 庄梦妍感觉自己和银霜根本说不明白。 她转头不再看银霜：「你要是着急可以和容徽他们一起回去，我留在这里找。」 语气已然冷了下来。 「……」银霜对她这个人太熟悉了，「生气了？」 庄梦妍已经不想说话了。最近她和银霜沟通起来总是很吃力，好像两人不在一个频道上了一样，明明之前上大学的时候她们是最默契的，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这种感觉让她陷入了莫名的恐慌中。 他总有种预感，她好像要抓不住银霜这个人了…… 现在没有时间给她追忆往昔，伤春悲秋，庄梦妍甩甩脑袋，不再想那些多余的事，只是继续沿着走廊挨个房间寻找。 第51页 银霜抱着双臂，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依旧是一派气定神闲的派头。 她知道庄梦妍这个时候正在气头上，估计不会理自己。 但她也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不然庄梦妍估计会更生气，连哄都没法哄了。 她拿出手机给容徽他们发了个消息，让他们和工作人员坐着大巴先走，她和杨煜他们一会儿打车回去。 容徽回了个ok的手势。 银霜收起手机。 一抬眼，看见庄梦妍走到一间挂着器材室的牌子的门前，迟疑地举着手，似乎是在犹豫该不该敲。 银霜走过去问：「怎么了？」 庄梦妍看了她一眼，语气还是有点硬，但却认真答了：「我听到这里好像有一点声音，不知道是不是杨煜他们。」 「声音？」银霜贴在门上听了会儿，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十分微妙。 庄梦妍道：「要不打开确认一下？不是的话我们道个歉就好了。」 银霜：「我劝你最好不要。」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银霜看了眼手錶，「如果你信我的话，就不要开门，最多再多半个小时，他们就出来了。」 庄梦妍拧着眉，思虑了半晌，最后还是放下了手。 她转身，朝着走廊深处走去。 银霜连忙小跑着追上去，高跟鞋在地面上留下一阵哒哒哒的声音。 「怎么了，还生气呢？」还好追了上来，银霜牵起庄梦妍的手哄道。 庄梦妍停下来，回头看着她，神情冷漠而认真。 「我没有生气。」庄梦妍说，「我只是觉得，我好像理解不了你了。」 「……」 与此同时，另一边，器材室。 黑暗中两人面对面挨得很近，温热的气息交织在一起。 温思惟后背抵在门上，杨煜抱着他，让他坐在自己膝盖上，两条腿环着他的腰。 如果guang线chong｜足，杨煜一定能看到温思惟hong得快滴｜xue的脸。………… 剎那间温思惟表情扭曲，血珠沿着牙齿咬过的地方渗出，被杨煜仔细地舔｜舐干净。 温思惟疼得睁开眼，「你！」 不等他说什么，杨煜立刻道：「谢谢。」 温思惟：「……」 杨煜表情认真地问：「还有，我可以再亲你一下吗？」 温思惟：「…………」 第43章 经过他同意了 庄梦妍和银霜在走廊外的电梯口又等了会儿，温思惟和杨煜果然从里面出来了。 前者脸颊泛着轻微的潮红，髮型有些凌乱，一只手死死捂着后颈的位置，杨煜倒是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走在前头，和庄梦妍她们打了个招唿。 庄梦妍严峻的神情才稍有缓和，走上前问：「你们两个跑哪去了？一个都联繫不上。」 杨煜道：「易感期到了，去打抑制剂。」 这个理由勉强还算正当。庄梦妍点点头，又朝他身后看，「温思惟，那你呢，怎么不接电话？」 「我……」 温思惟刚开口说了一个字，杨煜就抢过了话：「他手机静音了，没有听到。」 庄梦妍看着温思惟，用眼神询问他是否是这样，温思惟虚弱道：「是。」 这时银霜突然插话进来，她眯起眼睛目光在两人之间扫视：「所以你们刚刚一直在一起？」 还不等杨煜说什么，温思惟轻轻「啊」了一声：「是啊。」 庄梦妍一蹙眉，感觉哪里不对劲，银霜闻言笑了一声，扫了杨煜一眼，笑而不语。 温思惟不知道她在笑什么：「怎么了吗？」 银霜似乎觉得非常有趣，一直笑个不停，她别开视线摆了摆手，「没关系，不用管我，你们继续。」 庄梦妍回头淡淡看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对两人说，「回去再说吧，我让容徽他们先回去了，咱们打车吧。」 说完，几人按了电梯，等待的过程中，温思惟举得有些手酸，就唤了一只手。 他这么一动，立刻吸引了杨煜的注意，他低声问：「怎么了？还是很疼吗？」 明明就是这个人咬出来的，还好意思来问他。 温思惟在心底默默翻了个白眼，怕前面两人听到也压低了声音，「没事。」 杨煜笑着说：「好的。」 结果前面两个人还是听见了，庄梦妍回头问：「你们说什么呢？」这么一回头，正好看到温思惟换手，后颈的伤口在视线内一闪而过，「……小温，你脖子怎么了？」 银霜听到声音，也回头看他们。 温思惟：「呃……」 杨煜抢答：「是我咬的。」 温思惟：「……」 庄梦妍：「？」 杨煜又说：「经过他同意了。」 温思惟：「…………」 庄梦妍：「？？？」 银霜似笑非笑地一挑眉，看向两人的目光忽而变得意味深长。 庄梦妍本来是本着关心队员的想法，随口问问，杨煜这么一答倒是把她整不会了。 一个alpha咬别人后颈，除了想要标记那个人外，给不出第二种翻译。 而杨煜又说温思惟默认了这一行为。 难道说这两个人…… 可之前也没有什么迹象啊？还是他们瞒得太好了？ 队内恋爱可以吗？会不会影响训练的状态啊？ 第52页 话说alpha不是只能标记omega吗？温思惟一个beta，杨煜咬他干嘛？ 哦不对，刚才说到哪来着…… 庄梦妍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这两个人了，她木着脸转过头，只留下一句：「好，你们注意影响，回去记得包扎一下。」 毕竟温思惟不是omega，没有omega那种自愈能力，如果伤口不处理，感染了是非常严重的。 温思惟尴尬地应道：「好。」 回了基地之后，温思惟先去把后颈的伤口处理了一下，贴了个防水创可贴上去。 再有人问起的时候他只说是不小心划伤了。 杨煜的特殊抑制剂在下午才送过来，注射完抑制剂之后，温思惟悬着的心才终于稍稍落地。 毕竟他们两个现在躺在一张床上，不打抑制剂，温思惟真怕晚上睡着了再被人咬一口。 打完抑制剂后，杨煜的状态明显稳定多了。庄梦妍见状，把他们聚起来，给他们復盘了一下昨天的比赛。 昨天第二把杨煜有很大的问题，在比赛现场时庄梦妍怕影响他的心态没有说，这工夫比赛结束了，毫不留情地指出了他的失误，说的话也是句句锋利，温思惟坐在底下都觉得心惊肉跳。 庄梦妍一到工作的时候就是如此，严肃苛刻，和平时温和可亲的邻家大姐姐形象截然相反。 银霜坐在下面，撑着下巴安静地看她训斥几名队员，连眼睛都捨不得眨。 从她认识庄梦妍的那天起，她就知道这个女孩子和其他人都不一样，她外表和善，毫无稜角，但内心是非常强大的，有种「任尔东西南北风」的韧劲儿。 为了梦想，她可以永远奔跑，永不停歇。 银霜当时正是因为看中了她身上这份特质，才选择和她携手，踏上这段征途。 只是，如今走到这一步，她也不知道能不能陪她走到最后了…… 银霜拿出手机解锁，指尖在消息界面上停留了几秒，随后点开对话框，打了几个字，发出去。 发完这一句话，她才后知后觉感觉到，自己指尖一片冰凉，冷得彻骨…… 银霜低头做了个深唿吸，整理好情绪之后她才再度抬头，看向正在復盘的庄梦妍。…… 接下来的赛程比较紧，在短暂的復盘过后，他们就开始研究新的对手了。 所幸他们还算幸运，除了云骁之外，本组其他的对手实力都和他们相近，胜算还是比较大。 第44章 我们感情很和睦 没人不喜欢放假。 庄梦妍放出消息的当天晚上，整个基地就空无一人了。 都出去撒欢了。 庄梦妍面对着空空荡荡的俱乐部，轻嘆着摇头，独自回了办公室。 虽然给队员们放了假，但她却不允许自己休息。 她作为教练，必须在下一轮比赛开始前做好充分的准备。 不知道过了多久，办公室的门锁响了，有人用钥匙开了门，走进来。 庄梦妍不用抬头都知道进来的人是谁。 除了银霜外，没有第二个人有她办公室的钥匙。 银霜仍旧穿着高跟鞋，走路的时候鞋跟会在地面上踏出清脆的声响。 伴随着这种声响，银霜走到办公桌前，站到庄梦妍身侧，弯下腰和她一起看电脑显示屏。 「不是放假了吗？怎么还一个人躲在这里看復盘。」 银霜一只手搭在她肩上，形成半搂的姿势。 自从上次在场馆走廊因为那点小事起了争执之后，她们之间就陷入了冷战中，已经很久没有这么亲密的肢体接触了。 但其实说是冷战，不如说是庄梦妍一个人单方面的别扭。 银霜对她的态度始终没有发生改变，是庄梦妍对她的回应变得冷淡了。 就像现在这样，庄梦妍稍稍往前坐，就把银霜的手避开了。 「……」银霜感觉到了庄梦妍的排斥，表面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不声不响地放下了手。 庄梦妍声音很淡：「我闲着也没事做，不如过来復盘。」 「谁说你没事做了。」银霜转身，后腰抵在桌沿上，偏头看着她，「我正好有个任务要交给你来做。」 庄梦妍刚要张口婉拒，银霜却像早一步预料到了她的想法一样，率先开口道：「是关于俱乐部的任务。」 庄梦妍向来公私分明，不会把私人感情带到工作上。 银霜就是吃中了她这一点，所以才这么说，让庄梦妍无法拒绝。 果然，庄梦妍虽然眉心拧在一起，但却道：「你说。」 银霜清了清嗓子，「咳，是这样的，上次杨煜易感期的事情你也看到了，咱们队里现在有三个alpha，我觉得我们还是有必要未雨绸缪，做一些预防措施的。」 「……什么预防措施？」如果银霜说要靠药物来推迟易感期的话，庄梦妍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银霜却没有这么说，而是道：「其实很简单，我们只需要找一个替补，一切都迎刃而解了。」 上次杨煜易感期，就是因为他们没有替补，只能让杨煜硬上，结果杨煜的状态并不理想，直接葬送了一局比赛。 这个提议在可接受可实行的范围内，庄梦妍没有说话，安静考虑着这个方案。 银霜继续说：「更何况每家俱乐部都有替补和二队，有了替补之后，约训练赛也比较方便了，如果实在约不到队伍，就可以让替补和二队凑成一队和首发进行训练。」 第53页 「你说的有道理，但只有一个问题。」庄梦妍抬头看她，「替补人员的签约费和工资从哪里来？」 是了，这就是她们现在面临的最严重的问题——没钱。 她们身上还背负着贷款，没有多余的钱去请替补了。 银霜一摆手：「钱的问题你不用担心，我来解决，我已经约好了人，让他们明天过来试训，你负责把合适的留下来的可以了。」 「你解决？你怎么解决？」银霜的家庭没比她好多少，甚至还要更差一点，她哪来的钱？ 银霜：「这你就不用管了，你把你分内的事情做好就行。」 说完，银霜直起身，朝门口走去。 她知道庄梦妍现在不愿意和她接触，她也不想讨庄梦妍烦心。 银霜走到门口，在这期间，她脚步放得很慢 ，似乎在等庄梦妍说些什么，然而直到她握住门把手，庄梦妍也什么都没有说。 已经快要走出去了，银霜脚步停顿，背对着庄梦妍留下一句不知意味的「你注意休息」，就推门离开了。 庄梦妍始终盯着显示屏，没有给予回应。 温思惟和杨煜晚上出去吃了顿烤肉，还约上了老胡。 这段时间忙着比赛，他们都没怎么和老胡联繫过，恰逢老胡也在休赛期，于是约出来一起吃了个饭。 鑑于上次的教训，这次他们没有点酒，连果酒也没有点，拿了两瓶饮料看老胡喝。 饭桌上，他们聊起彼此的近况，这才知道凌空在次级联赛也不好过，这批次级联赛都是当初从mpl刷下去的队伍组成的，实力比mpl差不了多少。 再加上调入次级之后，俱乐部走的选手太多，现在这批苗子远没有当初那帮选手实力强劲，老胡带队也是带的精疲力尽。 所幸老胡是从二队教练晋升为一队教练，工资方面提了不少。 用老胡的话来说就是，已经烂成一滩泥了，总得有件顺心的事儿吧。 说完自己，老胡顺嘴问：「对了，你们怎么样了？」 杨煜率先答道：「我们挺好的，感情很和睦。」 温思惟一口汽水差点呛在嗓子里。 不是哥们，老胡问的好像不是这个意思吧？ 多亏老胡神经比较粗，也没有多想，还颇为贊成地点头附和道：「是啊，当时在凌空就属你俩感情最好了，中午吃饭都在一块，温思惟老点两份外卖，被我撞见好几回，我问他是不是给杨煜捎的，他还不承认，哈哈哈哈哈。」 温思惟耳尖蹭地一下就红了，尴尬地喝饮料。 杨煜在一旁笑着，承认下来：「是给我带的。」 老胡：「你看，我就说是吧，根本瞒不到我！」 温思惟连忙夹起一块烤肉，放到老胡骨碟里：「胡哥，吃肉。」 「哎，小温很贤惠嘛。」 「……」 一顿饭吃到快十一点，烤肉店打烊才罢休，老胡回凌空了，这位置离银梦远，杨煜和温思惟就没回去，在附近找了个酒店住了。 温思惟本来想订标间，但巧的是标间正好满了。 最后还是订的大床房。 如果换作以前，温思惟不会多想，但自从易感期的事一出来，他现在面对杨煜真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一看到杨煜那张脸，就能想起杨煜的那句「温思惟，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第45章 给个机会呗 进了酒店之后，为了避免尴尬，他二话不说，就一头扎进了洗漱间。 故意磨磨蹭蹭洗了很久，估摸着杨煜可能快睡了他才出来。 结果杨煜还醒着。 而且坐在沙发椅里，看上去在等他。 温思惟一瞬间手就不知道该往哪放了。 杨煜听到他的脚步声，抬头，按灭了手机屏。 「洗好了？」 温思惟：「嗯呢。」 「怎么洗了这么久？」 温思惟一顿，「呃，那个热水器一直不热，多等了会儿。」 「是这样的吗？」杨煜抱着胳膊看他，眼神锐利似乎能够透过身体看穿他这个人一般，「还是你想躲着我呢？」 「……」 温思惟攥着毛巾，没有说话。 不知道杨煜是不是把战场上的敏锐直觉也带到现实生活中来了，竟然一语中的，猜出了温思惟内心所想。 杨煜一看他沉默，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他轻轻嘆了口气，非常不能理解，「你躲我干嘛呢温思惟？我会吃了你吗？」 温思惟心道你也跟要吃了我也差不多了。 但他没有这么说。 他只想把这个话题煳弄过去，「没，太晚了，睡觉吧，明天再说。」 说罢，就要往床边去。 杨煜却勐然起身，冲上前一把拉住他的手腕。 「不说清楚的话咱俩今晚就谁也别睡了。」 温思惟差点被气笑：「你这人怎么这么霸道呢？」 「我就这样。」杨煜上前一步，逼视着温思惟的眼睛，「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温思惟装作没听懂他的意思：「什么怎么想的？」 「我们，两个，之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杨煜一字一句道，「那种事情都做了，你不会还想当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吧？」 这话让杨煜说的，好像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不可挽回的关系一样。 第54页 温思惟微微汗颜，「你别说得我像个渣男一样行吗？」 「我不管，反正你得对我负责。」 语气认真，听上去一点不像在开玩笑。 温思惟：「……」 好像被咬了一口的那个人是他吧？ 他都没追着要杨煜负责呢，杨煜还急着上来讨名分了。 简直是倒反天罡。 温思惟轻轻一挣，把手腕从杨煜手中抽了出来。 「说话就说话，别拉拉扯扯的啊。」温思惟在床边坐下来，捡起随手扔的毛巾，慢条斯理地叠了起来，「那你现在意思就是要管我要名分呗？」 杨煜：「这还不明显吗？」 「我没理解错的话，是要跟我谈恋爱的意思是吧？」 「是。」 温思惟点点头，杨煜站在他面前，两人一坐一站对视着，温思惟缓缓开口道：「其实我不是特别想跟你谈论这个话题，你知道吧。我呢，是个beta，我不能被标记，也没办法在易感期对你……呃，提供什么过多帮助，如果你是因为我为你做的那些事，可怜我，想要补偿我，完全没有必要，我也不需要这样的感情，你应该找一个和你相配的omega。」 他这意思就是武断地认为，杨煜在易感期做的那些事不是因为喜欢他，而是因为知道了他做的那些事，对他产生了感激或者可怜他的情绪。 杨煜不知道这个人怎么能对自己的人格魅力这么没有自信。 「如果我就是喜欢你，想要和你在一起呢？」 「我觉得你还是不能这么冲动，你说喜欢我，想要和我在一起，你真的考虑好了吗？」 温思惟不是一个对待感情特别随便的人，相反，他慎重的可怕。 他虽然喜欢杨煜的脸，但不会因为喜欢他的脸就贸然答应和他在一起。 在他看来，谈恋爱需要两个人是真心喜欢对方，足够了解，也愿意包容彼此，把对方规划进自己的未来里，做好了和他携手度过余生的打算，这样才可以谈恋爱，这样才叫谈恋爱。 否则那只能叫玩玩。 如果杨煜是抱着玩玩的态度来和他谈恋爱的，他不愿意奉陪。 谁料杨煜却道：「你凭什么认为我没有考虑好？从我知道真相的那天起，我就开始考虑这件事了，我已经做好准备了，我可以和你走下去。真正没做好准备的人是你吧？温思惟，你在顾虑什么？」 他低头看着温思惟，想从那双温吞的眼睛中窥见他内心的想法。 温思惟深唿吸一口气，「我不是怕……」 话刚说一半，杨煜就立马接上，「那你就和我在一起啊。你要是不怕，那我们就在一起。」 温思惟嘆息一声。 杨煜根本不知道他的顾虑。 他不是怕，他只是担心。先不说他们一个alpha，一个beta，无法通过标记建立密不可分的关系，无法真正意义上属于彼此；就说他们两个的职业，机甲联赛职业选手，一个以团队为中心的地方。 他们在一个俱乐部，那是办公室恋情，别人怎么看他们，对训练和比赛的状态会不会有影响？ 如果哪天他们转会了，到了对立面，那就更有趣了，走得近了影响不好，离得远吧还影响感情，怎么做都不对。 这些杨煜考虑过吗？ 见他嘆息，什么话也不说，杨煜蹲下来，和他平视着，再度表态。 「我是真的很喜欢你，温思惟，跟什么感动、怜悯都没关系，只是单纯喜欢你，我不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我对你是真心的，跟你告白这件事我也考虑了很久，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我们在一起试试？」 温思惟也看着他，眸光微动，眼底深沉而复杂。 不知道过了多久，内心经过了多少轮挣扎，温思惟双肩松懈下来，似乎是终于想通了，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漫长的等待终于迎来了宣判的那一刻。 温思惟在杨煜炽热的目光下，缓缓点头。 「好，我们谈个恋爱吧。」 他说的甚至不是「我们试试吧」，而是「我们谈个恋爱」。 杨煜敏感地意识到这两句话隐含的不同。 对温思惟来说，没有试一试这个选项，一旦答应了，他就会付出全部去达成自己期待中的那个结局。 而这也正是杨煜想要的。 杨煜双手捧住他的脸，吻了下去。 第46章 蓝山蝴蝶 不知道是不是表白成功这件事给杨煜带去的喜悦感太强了，整个人都显得十分亢奋，第二天一早，他早早就起床开始洗漱。 温思惟被洗漱间传来的稀里哗啦的流水声吵醒，扒开眼睛迷迷煳煳地问，「……几点了？」 「七点。」杨煜湿着头髮从浴室出来，走到床边声音放轻，「起来吗？我们去吃个早饭。」 温思惟还没睡醒，大脑宕机了两秒才分辨出信息，他幅度极小地摇了摇头。 「不去……」 好不容易放个假，他还想好好睡一会儿呢，他又不是杨煜，前一晚熬了个夜第二天还能起这么早。 也不知道杨煜哪来的精力。 杨煜语气听上去有点遗憾，不过也没有勉强他，「好吧，那你再睡会儿。」 「……」 温思惟也不确定自己有没有点头，他实在是太困了，整个人往被子里缩了缩，再度沉沉地睡去了。 第55页 等到快十点，温思惟才醒过来。 杨煜躺在他旁边，坐着玩手机呢。 「醒了？」 温思惟「嗯」了一声，从床上爬起来，抓了抓头髮，「几点了？」 「差九分钟十点。」 「我睡这么久了啊。」温思惟一边说着，一边从床上爬起来，去洗漱间洗漱去了。 杨煜默不作声跟着去了，靠在门框上，什么也不说，就静静看着他洗脸。 试想一下，当你洗完脸一抬头，从镜子里看见身后多出一个人，你会是什么反应？ 温思惟吓了一跳。 「我靠，你干嘛一声不响站在那儿？吓死人了好吗。」 杨煜没理会他这句类似抱怨的话，幽怨地盯着他，「我一个人等了你快三个小时。」 温思惟：「……」 这人是在跟他撒娇吗？ 深谙顺毛技巧的温思惟从善如流地道歉：「好的，对不起。」 可和他朝夕相处的杨煜又怎么会看不出他这是真情还是假意，他摇摇头，「你太敷衍了。」 「嗯……」面对杨煜的控诉，温思惟思考了一会儿，然后说，「那对不起。」 杨煜：「……」 杨煜面无表情走了。 在楼下吃过早餐后，两人退了房，往步行街慢悠悠地晃。 晃着晃着就进了一家大型商场。 先是在一楼服装和珠宝区逛了半天，不过一个不缺衣服，一个嫌这里衣服太贵，逛了半天也没逛出什么收穫，又顺着扶梯上了楼。 五楼有个影院。 温思惟其实不太爱看电影，但杨煜非说来都来了，也没别的事能做，不如挑个片子看看。 温思惟扫了一眼显示屏，最后随手指了一部片子说，就这部吧。 杨煜一看，那部影片叫《蓝山蝴蝶》，封面是压抑的黑色，下角海浪翻涌，一只深蓝翅膀的蝴蝶振翅在海平面飞舞，撕裂浓稠的黑。 挺文艺的一个名字。 温思惟挑的，他没什么意见，两人取了票就去影厅等着了。 看名字，杨煜还以为这会是一部唯美的爱情片，但他只猜对了一半。 这确实是一部爱情片，但不唯美，相反，还非常阴暗血腥。 片子主要围绕着住在蓝山庄园内的周氏一家人展开，以养子的视角讲述了庄园内残酷的阴谋与危机，亲生手足是如何为了争夺权力彼此加害，父子之间又因何产生隔阂，闹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总结来说，就是一部充斥了权力厮杀、兄弟相残、违背伦理等黑暗元素的悲剧故事。 结局是养子以身入局，亲手扶持自己的爱人站到了权力最高处。 但他却成了计划中的棋子，用鲜血铺就了爱人的青云路。 电影的最后一幕，是他的葬礼，爱人身着深黑肃穆西装，神色哀恸地站在台上。 一只蓝色蝴蝶翩然飞来，他下意识伸手，那只蝴蝶便停留在了他的指尖。 屏幕暗了下去。电影结束了。 两人仍未从影片的震撼中回过神来，温思惟在座椅中一动不动，直勾勾盯着幕布，良久才发出声音。 「……他们豪门这么残酷吗？」 影片中的周氏确实是名副其实的豪门世家，正因如此才产生了那么多阴暗龌龊的腌臜事。 温思惟本是就着片子这么一感慨，杨煜却立刻敏感地联想到了自己的家庭。 虽然和影片中的周氏相比，杨家根本上不了台面，但发生在杨家的那些事，也没比周氏干净多少。 杨煜一时哑然，不知该如何接话。 他甚至开始有点后悔，为什么要带温思惟来看电影，为什么偏偏选了这部片子。 他不希望因为这部影片，让温思惟对豪门产生恐惧，对这种复杂的家庭产生恐惧。 影厅的观众已经散了个七七八八了，温思惟也逐渐从影片中回过神来，对杨煜说，「走吧。」杨煜却没动。 灯光恢復，温思惟看见杨煜垂着头，不知是何表情地问：「温思惟，对这个片子你怎么看？」 他这个问题问得太宽泛，温思惟思考了一会儿，答道：「很不错的，剧本和拍摄的光线都挺讲究的。」 「……」杨煜又问，「那对那个人呢？」他报了影片中养子的角色名。 这次温思惟思考的时间更长了。 他手指无意识地在扶手上敲着，沉吟半晌道：「他是个悲剧色彩很重的角色吧，感觉他好像一生都在追求自由，明明可以做个旁观者明哲保身，却因为爱情被拉入了这场诡谲的局势中，最后只落了个弃子的下场，很可怜啊。」 「你觉得他会恨他的爱人吗？将他拉了进来。」 「不会吧。」温思惟道，「你看他最后宁愿把自己当作弃子，也要扶他的爱人上位，保他的爱人性命，他们之间很显然是爱大于恨。」是这样的么？ 杨煜慢慢咀嚼着他说的话。 温思惟又嘆道：「其实，就算他的爱人不拉他入局，他自己应该也会主动走进来。」 杨煜一怔，「为什么？」 「我说了嘛，他爱他。真的爱一个人是不会介意自己的危险是否来自他，只要能和这个人在一起，哪怕随时明天可能就是末日，内心也是安稳坦然的。」 第47章 消失的他 看完电影之后，两人在商场里随便逛了逛。 第56页 三楼有家奶茶店推出一款新品，店门口乌泱泱排了两列长队。 本着来都来了的心理，两人也去凑了个热闹。 刚才看电影的时候喝了太多水，排了一会儿的时候杨煜就说要去上个厕所，让温思惟先排着。 温思惟让他快去快回。 结果等杨煜上完厕所再回来的时候，发现队伍里已经没了温思惟的影子。 难道已经排到了？这么快吗？ 这个时候杨煜还没有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掏出手机给温思惟打了个电话，想问问他去哪了。 「嘟嘟嘟……」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电话那边始终是嘟嘟的忙音，无人接听，直到「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播」的冰冷女声响起。……开静音了吧。 杨煜这么想着，又发了几条微信过去，问他的位置。发完找了个休息区坐着等回復。五分钟。 没有收到回復，杨煜调出復盘录像来看。十分钟。 杨煜又发了几条微信过去，让温思惟看到了快回他。二十分钟。 杨煜感觉有点不对劲了，温思惟明明知道自己只是上个厕所，马上就回来了，不在这里等自己就算了，还消失了。 消失就算了，电话不接，简讯不回是什么意思？ 杨煜表情有些难看，再次拨通温思惟的电话。 依旧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一个小时过去之后，杨煜彻底坐不住了，给庄梦妍打去了电话，问她温思惟是不是回俱乐部了。 庄梦妍不明所以：「没回啊，今天你们不是放假了吗？他出去玩了吧。」 庄梦妍不知道他们两个呆在一起。 杨煜定了定神，「行，我就问问，没事儿。」 挂了电话，杨煜才后知后觉察觉到自己手心已经出了薄汗。 温思惟不在俱乐部，还会去哪里？酒店他们已经退房了。 温思惟为什么要走？ 不会是因为后悔昨晚答应他了，今天找了个机会跑路了吧？ 答应他就这么后悔？ 杨煜坐在那，越想心越凉，一直从下午坐到商场关门，情绪在也许他只是没看到消息和他反悔了之间反覆横跳。 最后他不得不相信那个事实，那就是温思惟可能真的不想见他。 不然一个下午过去了，总能看到一条消息吧？不至于连个标点符号都不回。 要是真的不喜欢他，不想答应，可以拒绝他啊，他也不是什么玩儿不起的人，现在这么一声不吭地跑了算什么？ 杨煜越想越气，越想越难受，想到最后竟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要知道这么多年在杨家，他和杨映堂吵过骂过，最严重的时候杨映堂拿砚台砸他头上，他脑袋直接被砸出了个血窟窿，他母亲林琼吓得脸都白了。 可即便那样，他也一滴眼泪都没流。 只有现在，他才有点想哭。 而且是无法抑制的、愈演愈烈的那种情绪，根本无法忽视。 杨煜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就被对方这么耍了。 没心思继续逛了，杨煜坐到商场关门，直接回了俱乐部。 已经有几个人回俱乐部了，看见杨煜还和他打招唿，杨煜敷衍地点点头，径直回了寝室。温思惟不在。 他已经连给温思惟发消息问他去哪的勇气都没有了。 他觉得温思惟现在应该也不想见他。 晚上他没去吃饭，一个人在房间里看復盘，看累了就刷会儿短视频放松一下。 一直到十点门禁，温思惟也没回来。 杨煜懒得再想他，早早就洗漱完睡了。 第二天正式恢復训练。 虽然睡得很早，但可能是因为情绪波动太大，一晚上杨煜都在做梦，梦里反反覆覆都是温思惟变着花样儿拒绝他的样子，嘴角微微下垂，眼神冷漠平静，和他之间好像隔了万里荒芜。 杨煜这一晚上都没睡踏实。 到了训练室之后也是无精打采的，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就戴上耳机，隔绝了外界的声音。 这个状态一直持续到容徽来拍他。 「杨煜，杨煜。」 杨煜勐然回过神，「怎么了？」 容徽站他旁边，神色严肃，「你知不知道温思惟去哪了？」 一听到这个名字，杨煜就想起昨天在商场里发生的事，语气也不太好，「不知道，别问我。」 温思惟都不回他消息，问他干嘛。 容徽显然一顿，「你怎么了？」 他明明记得杨煜和温思惟关系不错，他好几次见到杨煜朝温思惟笑，一转到他们面前的时候又恢復了一张扑克脸。 怎么现在这个语气？ 疏远，冷淡，还有点不耐烦。 不会是吵架了吧？ 容徽暗暗思忖着，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怕两人吵架溅自己一身血。 杨煜还是板着张脸：「没事。」 容徽比了个ok的手势，退回自己位置了。 到了训练的时间，温思惟还没有出现，庄梦妍从外面带来了两个替补，说是昨天才通过试训的，让其中一个先上场陪他们练着。 杨煜牙都要咬碎了。 温思惟为了躲他连训练都不来参加了？ 下一步要干什么？要转会吗？ 第57页 他有这么可怕吗？把温思惟逼到这个地步，连见他一面都不敢。 杨煜心里憋着一口气，状态也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影响，效果很差劲。 幸好在现场看着的不是庄梦妍，而是银霜。 银霜看了他一眼，很贴心地表示，如果心情不好可以先去走了透透气，让替补上场打一轮。 杨煜自己也知道这样的状态训练下去毫无意义，不仅自己静不下心，还耽误队友。 于是他听从了银霜的建议，起身。 这时候才看清银霜说的换他的那个替补是谁。 是他认识的人，薛晴。 薛晴落落大方地朝他打了个招唿。 杨煜愣了一下，也向他微微一颔首，算是回应，而后出去了。 走廊很静，落针可闻。 庄梦妍就站在训练室不远的地方，拿着手机，看样子好像在打电话。 这个距离杨煜听不清声音，但能看出她神色十分担忧，正在跟电话那边说着什么。 杨煜往那边走了几步，就听到了让他全身血液瞬间发凉的一句话。 「对，已经快一天联繫不上温思惟了，我们怀疑他失踪了。」 第48章 他失踪了 什么？ 温思惟失踪了？ 杨煜脑子懵了一瞬。 那边庄梦妍还在继续说着：「那麻烦你了，好的，我们会积极配合的，嗯嗯，有线索请您给我打个电话。」 交代完所有事宜之后，庄梦妍才挂了电话。 她嘆了一口气，捏了捏眉心，一副压力很大的样子。 一转身，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杨煜。 她走过去，「杨煜，你在这儿站着干嘛呢，训练结束了？」 「没有，我……」他满脑子都是庄梦妍刚才说的那句失踪了，顾不得回答完庄梦妍的问题就连忙追问，「温思惟他怎么了？」 庄梦妍知道他这么问就是听到她的电话内容了。 既然已经被听到了，也不需要刻意隐瞒了。 庄梦妍扶着额头说：「温思惟从昨天中午开始就没和家人联繫过了，打电话关机，也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所以我才怀疑他失踪了，不过也可能是有其他事情……」 虽然庄梦妍这么说，但在场两人都知道，后者的可能性是非常小的。 一个人可能会不联繫他的老师同学朋友，但不会不联繫他的家人。 更何况温思惟和家里人的关系非常好，基本每天晚上都会跟他们聊天。 这种情况下一天没回家人的信息，有很大概率是出事了。 杨煜心里一沉，昨天见不到人的烦闷恼怒一瞬间烟消云散，只剩下满腹的焦灼担心。 他主动给庄梦妍提供线索：「昨天上午我和温思惟在一起。」 「你们在一起？」庄梦妍略有些惊讶，「那刚刚我让容徽去问你，你怎么说不知道？」 杨煜不好意思说自己当时觉得自己被温思惟抛弃了，正在气头上才那么说的。 他沉默了片刻，低声道：「我确实不知道他去哪了。上午我们吃完饭一起去看了个电影，看完电影出来，正好有家奶茶店搞活动，温思惟去排队，我上了个厕所，等我回来的时候，他就不见了，给他发消息打电话也不回。」 庄梦妍听完后忍不住皱眉：「回来就不见了？不会被绑架了吧？」 说完，她自己也觉得这个猜测有点离谱，摆了摆手，「应该不能，商场人流量那么大，又是众目睽睽之下，应该不会发生这种事，可能就是遇到什么意外了，等警方消息吧。」 杨煜听完后却觉得如坠冰窟。绑架？ 他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一个人的名字。 会不会是那个人做的事？ 如果是那个人的手笔，那么在众目睽睽之下带走一个人想必也不是什么难事。 杨煜越想越觉得可能性很大，他藉口自己要去上个厕所，拿出手机给那个人打了个电话过去。 电话接通之后，那端一片寂静，杨煜率先开口，咬着牙，「是不是你干的？」 然后他就听到杨映堂笑了一声。 是那种非常自然、非常愉悦的笑。 「看来出去这段时间你智商提高了不少啊。」杨映堂慢悠悠道，「我还以为你要好几天才能怀疑到我身上。」 杨映堂这么说，言外之意就是承认了。 杨煜当即就火了，「你动他干什么？你有本事沖我来，你动我队友干什么？！」 「动你？你杨煜天不怕地不怕的，我动得了你么？」杨映堂端的一副气定神闲的派头，「不过现在我倒是知道你的软肋是什么了。」 杨煜紧攥着手机，一言不发。 杨映堂慢慢地吐出四个字：「你喜欢他。」 这个他代表的是谁，父子俩心里都很清楚。 杨煜不确定杨映堂是真的知道了他和温思惟之间的事情还是在诈他，虽然他知道很大概率是前者。 因为杨映堂不像是那种没有底牌就敢坐上赌桌叫牌的人。 但又是谁把这件事告诉了杨映堂呢？ 是谁的速度这么快，前脚他刚跟温思惟表白，后脚杨映堂就听到了风声，还拿到了温思惟的基本信息？ 杨煜还在脑海中一个个排除嫌疑人，杨映堂就再度开口了：「你们是不是快比赛了？」 第58页 休赛期只有十几天，说短不短，说长其实也不长。 杨煜知道他这话一出口就代表着他又要和自己谈条件了，「你想说什么，直说吧。」 「我请你的小男朋友来我这里做了几天客，但我还没想好，什么时候把他放回去比较好。」杨煜听到指尖叩着桌面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来，一下一下，富有规律，这证明杨映堂现在的心情很不错，「他什么时候回去呢，完全取决于你怎么做，我不是一个喜欢强人所难的人，所以我把选择权交给你，他要在我这里呆几天，完全取决于你的选择是什么。」 杨煜不会听不懂他的意思。 如果他听话乖乖回去，杨映堂就会放了温思惟；如果他选择和杨映堂死犟到底，那么他就会扣着温思惟，直到他低头服软或者警察找上门的那天。 只要有足够的时间，总有一天是能找到温思惟的。 但问题就在于，他不知道警方什么时候能找到温思惟，如果是在比赛之前还好，如果是在比赛之后呢？谁上场比赛？ 就算上了替补，完成了比赛，可首发的竞争这么激烈，那等温思惟回来的那一天，一队还有他的位置吗？ 这种种后果，光是想想，杨煜都觉得手脚冰凉。 杨煜深吸一口气，勉强维持镇定，「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杨映堂说：「我给你选择了，孩子，要怎么选全看你。」 怎么选，他还能怎么选？ 杨映堂说出这段话的时候，根本就没给他留选择的余地。 难道他真的能眼睁睁看着温思惟因为他，被扣押，失去比赛的机会吗？ 先不说假设他那么做了，温思惟会不会原谅他，就是他都不会原谅他自己。 杨煜懒得和他兜圈子了，直言道：「别说这些没用的了，你就告诉我吧，要我做到什么程度，你才能放了温思惟？」 他补充了一句：「只要我能办得到。」 「你当然办得到，很简单的。」杨映堂说，「只要你回来，不再碰机甲联赛那些东西，好好学习怎么管理公司，我自然就会放了他。」 第49章 至亲至疏 杨映堂提的条件完全在杨煜的意料之中。 说来说去，他们父子之间永远绕不过这个问题。 杨家一直以来都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立扬集团继承人必须是alpha。 杨煜的爷爷杨见澜就是个铁血手腕的alpha，和商业联姻的对象生下了两个孩子，分别是杨映堂和杨煜的姑姑杨褚言。 两人都是alpha。 不同的是，杨映堂对杨老爷子的命令马首是瞻，说东就不敢往西。 杨褚言则天性嚮往自由，讨厌被束缚，不愿意继承立扬集团的产业，膝下也没有子女。 于是到了杨煜这一辈，继承家业的重担就落在了他身上。 但是杨煜和他姑姑一样，对杨家森严的家规和冷血的集团毫无感情，没有一点想要继承的欲望。 杨映堂没有办法，软的硬的都试过了，杨煜死也不松口。 把他逼得只能出此下策。 杨煜沉声道：「你让我再考虑考虑。」 杨映堂想要的他都明白，只是他不甘心就这么妥协。 同时，他心里还抱有一种隐秘的期待，把希望寄託于警方，希望警方能尽快找到温思惟，这样杨映堂的就失去了可以威胁他的筹码了。 然而一天过去，两天过去，警方那边没有丝毫进展。 眼看着还有一周就是第二轮比赛开始的时候了。 杨煜也无法再稳坐如山。 他只能亲自前往杨映堂的公司，打算和杨映堂进行第二次谈判。 经过这么多天的考虑，杨煜也想明白了，他可以答应杨映堂乖乖回去管理公司。 不是为了温思惟，而是结合了他自身的处境慎重考虑得出的结论。 如果他不回去的话，温思惟只是个开始，杨映堂一定还会找别的方法，一次一次试探他的底线，来达到逼他回去的目的。 在他的印象中，杨映堂就不是一个善罢甘休的人。 但就算他答应杨映堂回去，那时间点也不是现在。 现在是他们战队刚刚取得一个阶段性成功，朝下一个目标冲刺的关键时刻，这个成果的从前期准备开始，到磨合进步，再到达成小目标的成就，这个过程中他付出了多少辛苦显然不言而喻。 他做不到刚把自己拼搏出的一切就这么拱手相让。 就算他要离开，至少也应该让他把这个赛季的比赛打完。 但他的坚持在杨映堂眼里就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幼稚，杨映堂根本就没把他看重的职业联赛当回事，更别提考虑、尊重杨煜的想法了。 杨映堂的态度很明确：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就什么时候放人。 杨煜又一次和他在办公室展开了激烈的争吵，公司众人都见识过这位太子爷的脾气，对此早已见怪不怪，都默默低头忙自己的事。 这一场歇斯底里的争吵最后以杨煜的妥协收尾。 他是真的吵累了，吵不动了，长时间高声嘶吼让他的声音听上去都有点哑，而杨映堂仍好整以暇地端坐在办公桌后，连翘腿的弧度都没变一下。 「说够了吗？要喝口水吗？」杨映堂把一次性纸杯推过去，脸上写满了虚假的好意。 第59页 杨煜从来没有感觉这么累，哪怕之前在凌空面临着俱乐部降级、无处可去的时候，他也没有像现在这么累过。 那种身体上的疲倦和心理上的无力感一起涌了上来，他红着眼睛，盯着这个和自己有着最亲密的血缘关系的男人，像一只被逼到走投无路的狮子，炸开全身的毛，摆出攻击的姿势，竭尽所能地维持自己的尊严。 哪怕自己已经走到穷途末路，身后就是高达万丈的悬崖。 「就非得是现在吗？我已经答应你了，我会乖乖回来的，你就不能再多给我两个月的时间？」 杨煜似乎真的已经到了极限了，这句话几乎是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的。 听上去有种咬牙切齿的感觉。 相比之下，杨映堂显得淡定多了，或许是手握软肋的原因，他看上去不紧不慢的，微笑着，很有风度地回了杨煜两个字： 「不能。」 他一敲桌面，「我说是什么时候就是什么时候，现在我是甲方，你没有和我谈条件的资格，懂了吗？」 杨煜死死瞪视着他，那眼神恨不得将他拆骨入腹。 「还需要我给你一段时间再考虑一下吗？」杨映堂打开手机看了眼，半边眉梢微微一挑，露出一个彬彬有礼的遗憾的表情，「哦，很可惜，你好像只有不到一周的考虑时间了。」 杨煜仍然紧抿着唇，不肯说一个字。 这么多年，杨映堂也早已摸清自己这个儿子的脾气，轴起来一时半会儿没人能劝得动，干脆大手一挥，吩咐道：「董秘书，送客。」 董秘书应了声是，便从屏风后走出，朝杨煜做了个请的手势：「杨少，请吧。」 杨煜一巴掌拍掉他的手。 「等一下。」他蓦地出声，眼睛仍看着杨映堂站的位置。 杨映堂也回望着他，用眼神示意他还有什么事情要说。 杨煜默然半晌，从他的表情来看，似乎经过了很久挣扎，才终于下定决心般，从嘴里吐出几个字：「我考虑好了。」 「我答应你，我可以留在公司里，你把温思惟放了，就现在。」 杨煜用食指朝地面点了两下，不容置喙道：「我要亲眼看着你把温思惟带来，把他放走。」 杨映堂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冷笑：「你以为我会对他下手？还是怕我会骗你？我在你那里就是这么没有信用的人。」 最后一句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杨煜淡淡地掀起眼皮看他一眼，那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只能看到冷漠和疏离。 「不是您教我的么？对任何人任何事都要保持疑心，不要轻信他人。」 他唇边笑意讽刺，「我这都是跟您学的好东西啊。」 杨映堂交给他那句话的本意是希望他能在生意场上擦亮眼睛，免得被人骗得血本无归，连哭都找不到地方哭去。 当时他怎么也没想到最后的迴旋镖会落在自己身上。 杨映堂打量着面前站着的这个年轻人，他的至亲骨肉。 明明两人身上流着相同的血脉，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才对，他却总觉得他和这个儿子之间的距离隔了千万公里那么远。 他越是想要补救，就把对方推得越远。 像一场没有尽头的恶性循环。 第50章 你别问了 温思惟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呆了多久。 排队等奶茶新品的时候，身旁忽然来了一个人，说能不能问个路，温思惟一转头，刚想说可以啊，就见到那个人从手心露出一个小瓶子，朝他喷了一下。 他瞬间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被带到了这里，是一间地下室，环境并不算简陋，甚至还很干净整洁，四周都是高墙，没有窗户，手机也被收走了。 一日三餐都有人定时来送，屋里也有灯光，不至于让他因为漆黑而产生恐慌。 但这种感受不到时间流逝的感觉，也并不好受。 他只能在房间内漫无目的地等待着。 等了不知道多久，终于有人来了，进来什么也没解释，只说他们老闆有吩咐，温思惟的任务已经完成了，现在可以离开了。 这一句话直接给温思惟整懵了。 「任务？什么任务？你们老闆又是谁，我认识他吗？」 那人一身西装肃穆，连领带都整理得一丝不苟。 他低垂着头，语气恭敬：「您只需要跟我走，等到了地方您自然就知道我们老闆是谁了。」 温思惟接连追问，那人却一直守口如瓶，始终不肯透露半分。没有办法，温思惟只能跟他走。 他被蒙上眼睛，乘车来到一座商业大厦里。 西装男引领他上了最高层。 温思惟第一次进这么高档的写字楼，茫然而紧张，同时心里浮现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电梯叮一响，开了。 西装男指了个方向，说你想见的人在那里等你，说罢转身回了电梯间里。 其实就算他不指方向，温思惟也不会走错房间。 因为这一层就只有一间会议室。 温思惟站在门前，迟疑了一下，最后深吸一口气，缓缓敲响了门。 下一刻，门从里面打开。 一个身形高瘦的人站在门口，微微低头看着他，目光里包含了种种说不出的复杂柔情。温思惟一愣。 第60页 来之前他思考过无数种可能，就是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见到杨煜。 想到之前西装男和他说的话，温思惟心里一惊，难不成杨煜就是那个西装男的老闆？ 他有点愤怒又有点疑惑地问杨煜：「你为什么要把我关到那个鬼地方去？」 这一问倒是让杨煜傻眼了一瞬。 「什么关……」说到一半，他反应过来，可能是温思惟误会了他，于是解释道：「不是我关的你。」 「是我关的。」 杨煜话音刚落，另一道沉肃的男声就紧接着响了起来。 杨映堂从里面走出来，一身剪裁合身的高定西装，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头髮，和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皮鞋的和手錶，无一不彰显着他的身份有多么高贵。 杨映堂走到两人面前，朝温思惟伸出手，「抱歉，之前擅作主张把你请了过来，用了一些不太光彩的手段，请你见谅。」 一个一看就是上流社会的成功人士谦逊有礼地朝你伸出手，任谁都会觉得受宠若惊，旁边杨煜整张脸都黑了，温思惟受到了不小惊讶，连忙与他回握，「没关系，您言重了。」 杨煜冷哼了一声：「你不用跟他客气，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没有人当着对方的面说对方不是个东西的，温思惟面上闪过一丝尴尬，手肘不轻不重怼了他一下，「杨煜你别这么说。」 杨煜脸色还是很臭地回嘴：「我说错了？他就是把你绑架了，说得那么好听。」 这话说得温思惟都不知道怎么打圆场了，只能在一旁尴尬地笑笑。 杨映堂倒是没生气，这么多年他和杨煜吵了这么多架，比这更狠更毒的话杨煜都说过，他早就锻鍊出心态了。 杨映堂侧过身，朝里面比个手势：「别在门口站着了，进去说吧。」 在这间办公室里，存在太多骯脏无底线的交易了，杨煜下意识不想让温思惟踏入这片浑土中，他皱眉道：「不需要了吧，你不是说要放温思惟走吗？」 杨映堂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以为你会想和他多说一会儿话，毕竟以后可能就没什么机会再见面了呢。」 说完，他就闲庭信步地进去了，只留下一脸铁青的杨煜。 温思惟听到这话觉得有些不对劲。 「什么以后没什么机会见面了，你们在说什么？」 他们不是在一个俱乐部里吗？朝夕相处，怎么会没什么机会见面呢？ 杨煜根本不敢看温思惟的眼睛，他把视线转向另一边，保持沉默。 这种沉默的状态让温思惟更加不安，他记得上次杨煜易感期的时候，就喜欢用沉默来应对他的问题。 温思惟急得上手去扳他的肩膀，「到底怎么了？杨煜你说话啊，你要是不说我就、我就……」 他「我就」了半天，也没想到什么具有威慑力的惩罚，只得又气急地重复了一遍：「你快说呀！」 「我……」杨煜迫不得已看向他，却不知道如何开口解释这件事，他更不敢说他和杨映堂的关系，不敢说是杨映堂用温思惟来威胁他，让他离开俱乐部，离开赛场。 他知道温思惟这个人心软、心善，如果他这么说，温思惟大概率会把所有原因都归结到自己身上，整日揣着愧疚感惴惴不安。 但其实这件事跟他根本没什么关系，就算没有他，杨映堂也迟早会想到其他手段逼杨煜就范的。 所以他只略一思索，就决定把这前因后果尽数隐瞒下来，只说：「我不打职业了。」 温思惟呆呆地盯着他看了几秒，语气细微颤抖：「……你开玩笑的吧？」 杨煜一个这么有天赋，这么热爱赛场的人，刚熬到上首发，在mpl上取得了一点小成绩，说不打了就不打了？为什么？ 温思惟想不明白。 杨煜低头，认真地看着他，虽然心中隐隐泛起钝痛，但面上还是维持着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没骗你，真的不打了。」 「为什么？」温思惟不死心地追问，「你不是很喜欢这个职业吗？你不是……」 「没有为什么。」杨煜垂下眼帘，隔绝温思惟炙热的视线，自我催眠般再次重复，「没有为什么，你别问了。」 「我只是，不想打了，仅此而已。」 第51章 你来干什么 温思惟不是一个喜欢勉强别人的人。 再者说，杨煜都那么直截了当地让他别问了，他还一直追问的话，岂不是有点不识好歹了么。 他最懂分寸了。 温思惟平復了一下情绪，放在杨煜双肩上的手也慢慢放了下来，「好，我不问了。」 他的目光恢復了平静，杨煜看不见那泓湖里的一丝涟漪。 「那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没有的话，我就先回去了，我已经耽误了好几天的训练了吧？」 其实有很多话想和温思惟吐露，但话到了嘴边，种种顾虑又成了胶带，封上他的唇，让他无法说出半个字。 杨煜定定地盯着他看了良久，最后缓慢摇头。 「没有了。」 有很多想说的，但能说的很少。所以没有。 温思惟点点头，说那我先回去了。 手机刚才西装男已经还给他了，他转身解锁，无数条消息就争先恐后地跳了出来。 温思惟机械地翻看着那些消息，那些黑色的方块字浮在屏幕上，然而他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他满脑都被杨煜刚刚说话说的神情占满了。 第61页 为什么要退役？ 有什么原因是连他都不能说的呢？ 他们不是情侣吗？情侣之间连这些都不能分享吗？ 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电梯间里，温思惟收了手机抬头，视线正好与电梯外的杨煜相撞。 隔着那么远，其实看不清对方脸上的表情，但不知为什么，温思惟觉得杨煜的眼神很悲伤。 「……」 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电梯门合拢了。 显示屏上的数字开始一个个跳动。 温思惟无言地嘆了口气。…… 回到俱乐部后，庄梦妍就把他叫过去了，问他为什么无缘无故失踪这么多天，温思惟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和她解释了一遍。 当然，略去了杨煜跟他在酒店表白的那段。 庄梦妍将信将疑地打量了他片刻，最后大概是觉得温思惟不是那种撒谎的人，就放他回去训练了。 「对了。」临走前庄梦妍又叫住他，「杨煜刚刚给我发消息说不想打了，什么情况，你知道吗？」 原来这么快就和教练请辞了啊……温思惟脑中不合时宜的想着。 「没有。」温思惟说，「我也不知道具体原因，您还是自己问他吧。」 说完就出去了。 杨煜的位置已经被薛晴顶上了，之前在凌空的时候温思惟和她关系相当不错，但因为两人是对位，所以基本没怎么一起打过训练赛，那时候温思惟还觉得有点遗憾，没想到这个遗憾居然在银梦被补上了。 薛晴还跟他开玩笑说，他这辈子是摆脱不掉她了，让温思惟认命吧。温思惟笑笑。 聊了没几句，薛晴又控制不住自己八卦的本质，「哎，你和杨煜怎么分到一个俱乐部了？这么大的消息你居然都不和我分享，还是不是哥们了，真不够意思。」 温思惟脸上的笑容短暂地僵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復了，因此薛晴也没有察觉到异样，「缘分嘛，觉得不是什么大事就没跟你说，你现在知道也不迟啊。」 「八卦是有时效性的你懂么？现在已经迟了。」薛晴一脸高深莫测地摇头，「唉懒得说你……你跟杨煜怎么样了啊？」 温思惟有些哭笑不得：「你这话题转变得也太快了吧。」 他摇摇头，又想到杨煜那天的态度，老实来讲，他也摸不准现在在杨煜心里究竟是怎么定义他们这段关系的。 说是情侣吧，可杨煜什么都不愿意说，而且听那天另一个人的意思，他们以后见面的机会应该很少了；可若说不是，那酒店里字字真心的表白又算什么呢？ 温思惟纠结半天，也得不出一个准确的结论，最后只无奈地一摊手，说：「就那样吧。」 就那样是怎样？薛晴不明白。 但继续问，温思惟就怎么都不肯说了，顾左右而言他，每次都能不着痕迹地岔开话题。 论起打太极的功夫，薛晴显然不如温思惟熟练，索性就不问了。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地过着。 走了个杨煜来了个薛晴，好像一切都没有变一样。 除了温思惟的宿舍由双人变成了单人，一个人霸占了整张大床之外。 又过了三天，温思惟再次在俱乐部见到了杨煜。 这次他穿的不再是队服或者简单的卫衣t恤，而是板板正正着了一身藏蓝的西装，这身让他看上去褪去了几分少年人的意气，多了几分沉稳，颜色又不显得老气。 明明只是几天不见，温思惟却觉得恍若隔世。 杨煜跟在银霜的身后，看见他，脚步也是一顿，过了会儿才旁若无人地继续抬脚向前。 温思惟站在原地目送着他，直到他的身影进了办公室的门。再也看不见。 不知道银霜和杨煜谈了些什么，过了很久杨煜才面色凝重地出来，银霜跟着他身后，神态自若，嘴巴一开一合，好像在嘱咐他。 杨煜在前面认真听着，时不时点头作为回应。 银霜说着说着，朝温思惟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笑了，和杨煜简单交代了两句，就走了。 杨煜等她走远了些，才把视线投向温思惟那边。 另一边的温思惟猝不及防和他对上目光，心里一跳，低下头，迴避和他的目光交汇。 杨煜不紧不慢地朝他走过去。 从他的视角看，温思惟正戴着耳机看屏幕，装作在认真復盘的样子。 杨煜走到他身边，停顿了几秒，见他没有摘下耳机的打算，就主动伸手，动作轻柔地替他拿掉了耳机。 温思惟感觉自己的心跳莫名其妙加快了，砰砰地跳动着，但他不敢抬头。 他感觉杨煜稍微俯下了身体，声音温柔又好似很困惑地问：「这么多天不见，你不想抬头看看我吗？」 「……」 温思惟整个上半身都僵住了，像生锈的齿轮一样，慢慢转动着，抬眼朝杨煜看去。 杨煜低头，微微含着笑意。 「……你来干什么？」过了很久，温思惟才听到自己的声音，艰难发涩。 「我来註销选手名册，」他把手搭在温思惟双肩上，目光深深地望向他，「顺便来看看你。」 第52章 你不想和我结婚吗 「……」 半晌，温思惟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似哭似笑的表情：「来看看我？」 「是因为以后都见不到了，所以才想来看看我吗？」 第62页 温思惟表面看上去不把任何事放在心上，也不记仇，但其实他记性好着呢，只是有的时候不愿意和别人纠缠罢了。 就比如那天的话，他虽然没有当场发作，但心里一直都记得，没有翻篇。 杨煜不答话了，只静静看着他。 他这副一棒子打不出一个字的态度最让人窝火。 温思惟深吸了一口气，「你到底想不想跟我说话？不想的话你就走，别在这儿跟我装深沉。」 他罕见的有点生气。 这挺让人感到意外的。 温思惟天生一副好脾气，对谁从来都是客客气气的，来俱乐部快一个月都没见他跟人红过一次脸。 大概也只有对上杨煜的时候，会让他多几分失态吧。 杨煜也看出他这工夫有点火大，低声跟他解释道：「不是不想跟你说话，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 没这么解释的，温思惟一听心口更噎，「你不知道怎么说那你就不说。」 说罢起身要走。 杨煜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愣了一下，趁着他还没走出去几步，把他拉回来，一把按在了椅子里。 「什么气性这么大，我又没说不跟你说话，你总得让我组织一下语言。」 温思惟剧烈挣扎也无济于事，半天累了只能坐在那，就那么看着杨煜，也不说话，像是要看他怎么狡辩似的。 杨煜斟酌着语句，缓缓道：「那天你在公司看见的那个人……是我爸。」 温思惟一下瞪大了眼睛，语调因震惊而变调，「你爸？」 他还记得那天杨煜对那个人的态度有多讽刺，当时他还以为杨煜看不上那个人，结果他俩竟然是父子？ 你们老杨家的相处方式都这么炸裂的吗？ 等等，还有一件事…… 「那你爸说那天是他带走的我……？」 「是。」杨煜说，「他这个人有点变态，你不用理他。」 「……」温思惟点头，「好的。」 「我爸想让我回去管理公司，所以机甲联赛这边我只能退赛。」 温思惟听后狐疑地瞅他一眼，「他让你去你就去了？」 杨煜看起来不像是那么听话的人啊。 更何况他和他父亲的关系看上去似乎还不太好。 杨煜沉默几秒，说，「没办法，我这辈只有我一个，我不去没人去了。」 这个理由听上去似乎有点牵强，温思惟皱了皱眉，正要说什么，杨煜平静地打断了他：「你可以不要生我气了吗？」 不等温思惟回答，他又继续道：「我知道我现在回去辜负了你的心思，但杨家那边我必须得回去，我有我的无可奈何，你可以理解我吗？」 杨煜明白温思惟生气的点在哪。 他这个位置原本是温思惟的，是温思惟把他从凌空捞出来，给了他一个平台展示自己，结果他刚爬上来，还没等到什么结果呢，就说自己不干了。 换做是谁都会生气。杨煜完全理解。 他只是希望温思惟不要生他的气。 温思惟很久都没有再说话，杨煜突然把他拥入怀中，用的力气很大，好像要把他和自己融为一体般。 「就算生气也不要分手好不好？」杨煜把姿态放得很低，低声说道。 温思惟轻嘆了口气：「我没想跟你分手，你别瞎想。」 杨煜不声不响地把力气收紧，两个人相拥了一会儿，温思惟感觉有些喘不上来气儿，便拍拍他的手臂，示意他松开点。 温思惟得以喘息，才问道：「但我们以后不是没什么机会见面了吗？」 当时杨映堂这么说的时候，杨煜完全没有反驳他，想必是真的。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有办法。」杨煜道，「最近有个项目需要我去美区一趟，等我从美区回来，咱们就结婚。」 温思惟诧异道：「结婚？」 虽然政策把适婚年龄调整到了十八岁，但很少有这么早就结婚的。 「是不是有点太快了？」温思惟略显犹豫，「你才多大啊，又不着急结婚。」 「结婚之后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来见你了，不好吗？」杨煜问，「还是说，你不想和我结婚？」 是不想结婚，还是不想和他结婚，两者的区别可大了去了，说错一个字那可就是天壤之别。 温思惟怕他瞎想，连忙道：「没有，不是……」 杨煜：「那为什么不行？」 其实温思惟也没别的意思，就是单纯觉得太快了，哪有人刚谈上恋爱就要结婚的？ 但杨煜却一副很急的样子，态度甚至有点咄咄逼人，这让温思惟很是费解。 他难道还会跑了不成？ 温思惟不想脑子一热就答应了，也不想拒绝伤了杨煜的心，只得搪塞道：「等你从美区回来再说吧。」 杨煜磨了半天他也没松口，最后训练时间到了，人都进来了，杨煜也没法再继续追问，心有不甘地离开了。 临走前还遇到了薛晴，薛晴跟他打了个招唿，同时笑嘻嘻地表示自己会替他好好照顾温思惟的。 薛晴性格就是如此，再加上不知道杨煜和温思惟的关系，就跟他开了点无伤大雅的小玩笑。 结果把杨煜气了个够呛，去美区之后都没回温思惟的消息。 温思惟也有点莫名其妙，又正好赶上比赛期，他不回，温思惟就没发了。杨煜更气了。 第63页 他这次在美区呆了挺长时间，等他再回来的时候，温思惟这边都快打到半决赛了。 他回来之后先回公司跟杨映堂復命，又把合同剩下的手续流程补完了，才去找温思惟。 温思惟他们正在外面庆祝呢。 除了刚开始对战云骁时遭到一次重大打击，再往后银梦的比赛都相对顺利，很少有败绩。 薛晴和他们的磨合也不错，原本他们整个队伍的氛围偏冷淡，薛晴的加入正好弥补了这一点，起到了调节氛围的作用。 今晚他们再次赢下比赛，宣告进入四强，银霜做东，请他们在场馆附近规格最高的酒店聚餐。 第53章 他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杨煜到的时候，他们正吃到一半。 庄梦妍笑着招唿他坐下一起吃，杨煜却道自己一会儿还得回公司，找温思惟说几句话就走。 庄梦妍表示理解，让温思惟跟着杨煜出去了。 两人来到酒店门前的台阶处。 此刻已是深夜，街上行人寥寥，夜幕低垂，微凉的晚风从两人之间拂过。 温思惟主动开口：「美区那边的工作处理完了？」 杨煜轻轻「嗯」了一声。 温思惟点点头，「那就好。」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之前杨煜说从美区回来就要和他结婚，这句话温思惟一直记在心里，但眼下人从美区回来了，却不见要提这事的意思。 他不开口，温思惟也不好意思主动提，显得自己有多心急似的。 没有人说话，沉寂的氛围在两人之间蔓延。 过了很久，才听杨煜声音沉沉地问道：「你为什么不问问我这几天在美区过得怎么样？」 温思惟结巴了一下：「啊？」 他以前没看出来杨煜是这么粘人的性格啊。 但他还是按杨煜的意思问了：「那你这几天在美区过得怎么样？」 不得不说温思惟还是太天真，他心想我都按你意思做了，你应该没什么要求了吧。 谁知道杨煜幅度很小的一扯嘴角，「我都瘦一圈了，你也没看出来，还问我过得怎么样？」 温思惟：「……」 温思惟：啊？答案是这样的吗？书上没教啊。 他这边还没反应过来，杨煜又以一种别扭的口吻抱怨道：「你也不给我发信息。」 这下温思惟可是冤枉啊。 「我给你发信息了啊，是你没回。」 温思惟道。 然而杨煜比他还有理：「我不回你就不发了么？」 温思惟：「……」 温思惟：「你不要无理取闹啊。」 「我怎么无理取闹了，我只是问问你你怎么没给我发信息也叫无理取闹？」 「我忙着比赛啊，最近赛程很紧，哪里有多余的时间。」 「你和谁忙？和薛晴吗？」 温思惟不提比赛还好，一提比赛可是戳中杨煜的痛处了。 他在美区也一直关注着机甲联赛的消息，知道银梦离开他后实力也没有下滑，反倒一路过五关斩六将，闯入了四强，成了观众口中高唿的黑马。 薛晴在自由人这一位置上的个人风格也很明显，自成一派，还被评为周最佳选手。 若说心里毫无波澜那是假的。 如果没有意外，他或许也会站在薛晴那个位置上，和温思惟在赛后并肩鞠躬，享受着台下的万众掌声。 说到底，还是他心有不甘罢了。 温思惟也敏锐地意识到他的反常，「什么薛晴……我和大家一起啊，杨煜你是不是……」 他想说杨煜你是不是有点太没安全感了。 但他又想起，是自己三番两次地拒绝杨煜的求婚，说不定杨煜就是因为这个才没有安全感的。 这下温思惟竟从心底不由自主地生出几分愧疚。 那厢杨煜漆黑冰冷的眼珠还直勾勾盯着他：「我什么？」 「没什么。」温思惟在心中暗自纠结着，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鼓足勇气道：「下周就是总决赛了，如果这次银梦能进入总决赛的话，我们就结婚吧。」 温思惟说的是进入总决赛，而非赢下总决赛。 银梦现在已经是四强了，如果要进入总决赛，那么只需要再赢下半决赛就可以了。 而以银梦现在蓄势待发的势头，拿下半决赛的概率绝对不小。 杨煜明白这一点，便也明白温思惟是在给两人修台阶，总决赛只是一个让结婚变得合理的藉口。 杨煜这才微不可察地露出些许笑意：「好啊。」 重要的不是温思惟什么时候嫁，而是温思惟的态度，愿不愿意嫁。 只要他愿意，杨煜就放心了。 他和温思惟在酒店门口告别，开车驶回了立扬集团。 温思惟站在台阶上目送着他，看着那辆黑色汽车汇入车流，渐渐驶出视线，眼神中既有眷恋也有迷茫。 就这么答应嫁给杨煜，是正确的决定吗？ 答案在很多年以后才被揭晓。 那时的温思惟已经明白，这里才是一切痛苦和悲剧开始的节点。 只是，现在的他完全不知道命运在未来给他安排了怎样的剧情，他只想义务反顾地牵着那个人的手，陪伴他走到生命尽头。…… 杨煜去美区是有原因的。 为了完成工作，在集团做出一份业绩只是其中之一。 第64页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杨映堂在逼他结婚。 联姻对象是他和杨煜的母亲林琼一起挑选的，是谭家的小少爷，叫谭司誉。 在双方家长的安排下，两人见过一面。 谭司誉是很典型的omega长相，身材纤瘦，皮肤很白，五官仿佛画出来的一样，从眼睛到嘴唇都很标准精緻。 但杨煜一眼也没认真看过。 他只说答应杨映堂回来接手公司，却没答应他要去联姻。 更何况杨映堂明明知道他和温思惟的关系，为什么还要逼他去和一个人不认识的人结婚？ 因为这事儿，刚停战没两天的杨家父子又吵了一架。 杨煜也知道了为什么杨映堂非要逼着他娶谭司誉。 是杨老爷子下的命令。 因为只有ao结合生出alpha继承人的概率才更高，因此杨家歷代都是ao结合的，连杨老爷子也不外如是。 但杨煜不愿意。 杨煜本来就对杨家这些莫名其妙的规矩嗤之以鼻，也根本不屑性别论这一套。 他和杨映堂经过了漫长的谈判拉扯后，杨映堂才终于松口，可以让杨煜和温思惟结婚，但前提是这件事不能让杨老爷子知道，而且杨煜还必须要有一个alpha继承人。 甚至去美区歷练一段时间也是这个条件的附加项。 虽然条件很多，但杨煜知道，一向不敢违抗杨老爷子的杨映堂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是相当大的让步了。 他没有再讨价还价的余地。 这个时候杨煜的想法还是很简单的，他想的是只要我把温思惟娶回来了，就算被杨老爷子发现又能如何？ 反正木已成舟，想改也改不了了。 但他很显然低估了杨老爷子的手段…… 第54章 用冠军戒指求婚怎么样 半决赛的赛制是bo7。 能进半决赛的队伍也不是什么软柿子，这场打得特别焦灼。 直到最后一局才决出胜负。 那天晚上杨煜正好有个酒局，没能去现场，银梦胜利的消息他还是通过微博首页推送才知道的。 知道消息的第一时间，他就点进了和温思惟的聊天框。 温思惟在比赛结束的第一时间就给他发了信息，只有两条，内容非常简洁。 一条是他们官博发布的晋级总决赛的胜利海报，一条是：赢了。 就这两个字，再没别的。 但杨煜眼底还是浮现出了星星点点的笑意。 他指尖在屏幕上点了几下，也回了两个字过去。 「结婚。」 那边过了一会儿才回：「等总决赛结束的吧。」 「对了，总决赛你来吗？我给你留个家属观赛席。」总决赛？ 杨煜进微博搜了一下，总决赛那天晚上他正好要和一家银行的负责人吃饭。 他迟疑片刻，还是回温思惟：「留个吧，我去看。」 他算了算时间，运气好的话，等饭局结束说不定正好能赶上。…… 此后温思惟一直忙着准备总决赛，杨煜也周转于生意场上，两人只偶尔在微信上聊聊天。 很快就到了总决赛那天。 这次总决赛租了市中心的体育中心，离杨煜他们吃饭的地方还挺远。 比赛是八点正式开始，那顿饭吃到八点半才散场。 为了让负责人多批点贷款下来，杨煜在饭局上喝了不少酒，他本来酒量就浅，喝完出来的时候差点连路都走不了，还是被周助理扶出来的。 杨煜被扶上车，吃了两颗醒酒药才好一点，但思维还是有点混沌。 「……几点了？」他强撑起精神问周助理。 周助理坐在驾驶位上，看了眼手錶，「八点四十，我送您回公司还是回家？」 杨煜跟杨映堂关系比较僵，没和他一起住，自己在公司附近租了个公寓，公司上下基本都知道这事儿，周助理还以为他要回那。 「不……」杨煜醉意未消，勉强坐直了点身体，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把体育中心的地址报了上去，「去这儿。」 周助理不解道：「体育中心？」 「嗯。」杨煜闭着眼睛点点头，「今晚又场比赛在那儿，我过去看看。」 「好的。」 当助理守则第一条，那就是老闆的事绝不多问。周助理就很好地践实了这一点，确认了地点后就开车去了体育中心，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过。 到了之后，杨煜让他把车先开回去，就不用等他了，他晚点自己打车回去。 周助理爽快地应了声好，就开车走了。 杨煜拿着温思惟给他的家属证明，进了场馆。 有工作人员带他去了家属观赛席，在最前排的位置，视野很好，能清楚地看到台上。 杨煜从通道往前走的时候，看着两侧黑压压的观众，以及他们手中举着的代表银梦的应援灯牌和手幅，内心突然生出了一种别样的感觉。 他还记得他们第一次登场的时候，台下的粉丝寥寥无几，不，应该说几乎没有。 那时候在下面的坐着的，都是云骁的粉丝。 而现在，只是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他们也有了属于自己的灯牌，有无数人在下面高声唿唤着他们的名字。 杨煜坐在观赛席上，看着台上热血沸腾的比赛，思绪却有些飘忽。 他想起自己和温思惟一起追梦的那些日子，那时候他们还没有现在这样的成绩，但彼此之间的信任和支持却一点也不比现在少。 第65页 他知道温思惟为了比赛付出了很多，经歷了无数个日夜，才终于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杨煜无言望着台上，内心感慨万千。 他从吃饭的地方开车到场馆已经十点多了，目前的比分是0：2，银梦落后两分。 总决赛的比赛比以往的都要激烈，双方的攻防转换越来越快，银梦在粉丝的欢唿声中连追两分，追平了局势。 杨煜坐在台下，醉意彻底消散，紧紧掐着手心，心随着战况的起伏而跌宕。 他这个视角可以看见温思惟的侧脸，半边挡在显示屏后面，露出的部分眉目温和，却沉静有力。 有这么一个人，你看见他的时候就会觉得安心。 在双方各失掉一分后，达成了3：3平的局面。 这也就意味着，比赛进入了最后一局，这一局决定了今晚的赢家。 现场的观众已经沸腾了，全场都在为双方加油助威，场馆内灯光闪烁，音响震耳欲聋。 而银梦和对手也进入了最后的决战。 观众们的热情丝毫未减，甚至比之前更加激动，现场气氛一度被推到了高潮。 随着比赛的进行，银梦展现出了极强的默契和配合，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占据了场上的主动权。 而对手在他们强有力的攻势下节节败退，只能龟缩在信号塔附近，死死坚守。 双方绕着信号塔胶着，僵持不下。 在关键时刻，温思惟在两人的掩护下，隐藏踪迹悄悄绕后，成功击落了对面的主攻手，为相持的局面打开了突破口！ 全场观众瞬间沸腾起来，掌声、欢唿声、尖叫声交织在一起，震耳欲聋。 银梦的队员也纷纷摘下耳机，拥抱在一起，满天银色亮片从他们头顶纷落而下，主题曲慷慨激昂，舞台四周喷出气柱。 杨煜望着台上相拥的几人，心中亦是感慨万千。 他想起自己和温思惟一起走过的路，一起经歷的风雨，一起并肩作战过的日日夜夜。 这场比赛的意义远远超出了胜负本身，它象徵着银梦一举成为了联赛歷史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黑马，也象徵着新一代王朝的开启。…… 接下来就是颁奖仪式了，除了奖牌外，联赛还首次採用冠军戒指作为纪念，冠军选手及教练人手一个。 戒指是纯银制成的，上面雕刻了mpl的联赛标识。 走完流程后，温思惟第一时间就往台下看，杨煜还坐在观众席上，望着他的方向，微微颔首。 他脸上情不自禁地露出一抹笑容，直奔着杨煜的方向去了。 「杨煜！」 他高唿着跑到杨煜面前，将他抱住，「看见我们夺冠了吗？」 「看见了。」杨煜也回抱着他，「恭喜你。」 「对了，我还有礼物要送给你。」温思惟从指间摘下那枚冠军戒指，突然单膝下跪，举到杨煜面前。 「杨煜，你愿意答应，和我结婚吗？」 第55章 门后有人 用冠军戒指来求婚。 杨煜一时分不清这戒指是礼物，还是求婚是礼物。 抑或两者皆是。 这求婚本应该他来，却被温思惟抢了先。不过…… 结果总归是一样的。 竟然温思惟喜欢他，他也喜欢温思惟，他又有什么不答应的理由呢？ 杨煜接过那枚戒指套在自己的指间。 「好，我答应你了。」 至此之后，他也有了自己的冠军戒指。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他也算完成了自己的梦想。 这枚戒指同时承载了赛事的荣耀和爱情的重量，在昏暗的场馆内熠熠发光。…… 近来，杨映堂发现自己的儿子心情似乎很好。 具体表现为自己嘱咐他干什么事情，他都老老实实的去干，没有半句怨言。 而且这一周以来几乎都没和他顶过嘴。 杨映堂觉得很新奇，难不成自己这个儿子是转性了吗？ 终于有一天午休的时候，手头的工作比较少，杨映堂逮住了机会叫住杨煜。 「你中午去哪吃饭？」杨映堂问道。 杨煜正低头跟什么人发着消息，闻言头也没抬地回：「出去和朋友一起吃。」 他微微勾着唇角，明显心情愉悦的样子。 十多年来，杨映堂好像都没发现，自己的儿子和谁发消息时会是这样的表情。 他不禁有几分好奇：「哦？一个朋友？是什么朋友，我认识吗？」 听到这话的杨煜，才终于分给了他一丝眼神，唇畔几乎立刻就收敛了起来。 「您不认识。」他冷硬地回答。 杨映堂是什么人？ 他纵横商场多年，摸爬滚打，早就练就了一副察言观色的好本事。 他一看杨煜这副样子，就知道杨煜肯定有什么事情瞒着他。 「是吗。」杨映堂别有深意地看了杨煜一眼。 杨映堂不好煳弄。 这是杨煜早就知道的事情。 他从杨映堂的态度中察觉到了什么，怕杨映堂派人跟踪他，杨煜特意打车走的。 下了车之后，他还故意在商场内绕了几圈，确认了身后没有人跟着，才奔向目的地的餐厅。 温思惟早就等在那里。 比赛告一段落，庄梦妍给他们放了两周假期，让他们自行安排。 第66页 温思惟从出来打职业就没回过家，好不容易有了假期，又刚夺了冠，所以第一周就先回了家。 这两天才刚回来。 刚求完婚就被迫分隔两地，杨煜心中有苦难言，要不是温思惟一直好声劝着，他早就从首都杀到小镇上去了。 温思惟还调笑他，这才一两周不见，就急得要死要活的，要是以后赛程忙起来，一两个月见不到，他还不得把天捅出个窟窿来？ 杨煜不置可否地笑笑。 他原本不是个粘人的性子，只是遇到了温思惟，就怎么也不想放手了，想时时刻刻和他待在一起。 生怕一个不留神，温思惟就被别人抢走了。 这次订的餐厅是一个很有格调的日料店，价格昂贵。 不过这家店内客人都是在独立的包厢内进餐的，隐私性非常好。 杨煜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选了这家日料店。 温思惟一下飞机就过来了，已经在包厢里等了半天。 杨煜拉开包厢门进去，「公司事情有点多，来晚了。你点菜了吗？」 「没呢，等你点。」温思惟挑眉看他一眼，开玩笑道，「我还以为你是故意晾着我，搁这报復我呢。」 温思惟说的是前几天他在厨房内帮忙打下手，没接到杨煜电话那件事。 杨煜无奈一笑，「我在你眼里就是那么小气的人？」 「没有没有，逗你玩儿呢。」温思惟把菜单递过去，「你来点吧。」 杨煜点了几样菜，又问温思惟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温思惟看他点的样数差不多够两人吃了就没再加。 服务员领了菜单出去，包厢门关上，只剩他们两个人。 杨煜忽然说，「你过来一下。」 温思惟到他身边：「怎么了？」 「闭上眼睛。」 「干什么啊，搞得这么神秘。」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温思惟还是乖乖的闭上了眼睛。 接着他就感觉手腕上一凉，好似被戴上了什么东西。 「好了，睁眼睛吧。」 温思惟睁开眼睛一看，是一只手錶。 錶盘和表链都是金属的，分量很重，接触到皮肤有轻微的凉意。 錶盘背面还刻有某个牌子的logo。 这个牌子温思惟也有所耳闻，价格十分昂贵，他虽然很喜欢，但一直没捨得买。 「怎么突然送我这么贵重的东西。」行走的人民币就这么被扣在手腕上，温思惟顿时坐立难安，想要把手錶解下来，「不行，我……」 杨煜却一把按住他的手腕，制止了他的动作。 「我送你的，你就戴着。」杨煜语气完全不容他拒绝，「而且要时时都戴着，不论什么时候，哪怕是去洗澡，都不要轻易摘下来。」 温思惟觉得有点奇怪，「为什么？洗澡不摘的话，不会进水吗？」 「不会，这只表做了防水的设计，你安心戴着就是。切记，不要摘下来。」 杨煜脾气有多倔，温思惟是领教过的。 他知道一旦杨煜做出什么决定，很难被人改变，他只好将表收下来。 「好吧。」 杨煜低头在他手背上落下一吻。 好似奖励般夸赞道：「真乖。」 温思惟被他弄得哭笑不得。…… 吃完饭，两个人在商场里逛了逛。 杨煜对上次温思惟在几分钟之内就被拐走的事情还有些后怕，全程没敢让温思惟离开过他的视线。 但所幸没有发生什么事，而且也没有发现有人跟踪。 逛完一圈之后，杨煜提出带温思惟去自己住的地方看一看，如果温思惟觉得没问题，就在那里住一段时间。 他租的是两居室，在租之前就做好了要将温思惟带过去的打算。 现在还在假期，基地没有人，想来想去，温思惟也觉得还是住在杨煜那里比较方便，便答应下来。 两人又打车去了公寓。 这处公寓环境宁静，安保措施严密，平时没有外人进出。 杨煜带温思惟做过登记后才带他上楼。 门是密码锁的，杨煜输了密码之后，门应声而开。 正对着门口的沙发上坐着一个人。 第56章 洪流来袭时握不住他的手 那个人对两人来说都不陌生。 是杨煜的父亲，杨映堂。 杨煜脸色登时就变了，全身紧绷起来，像只护食的狮子一样，把温思惟挡在了身后。 「您怎么来了？」 他看向杨映堂，目光中充满了戒备。 「怎么了？我自己儿子住的地方，我还不能来看看了吗？」杨映堂说，「还有，你那是什么表情，难道我会把你们两个人吃了不成？」 杨煜不答言，但防御的姿势从始至终就没有松懈过。 这已经说明了他的答案。 杨映堂哼笑一声，这次却不是对着杨煜，而是对着温思惟说的：「你好，我们又见面了。」 温思惟上次和他客客气气的是因为还不知道，在商场绑架自己的人是杨映堂派去的，眼下知道了，就拿不准该以什么态度来面对杨映堂了。 他只能尴尬地朝杨映堂点点头，「你好。」 杨煜回头道：「你不用理他。」又转回来看向杨映堂，「您是怎么进来的？」 他没告诉过杨映堂他的具体住址，更没给过杨映堂他的钥匙，这里的安保系统又那么严密，他想不通杨映堂是怎么悄无声息地进来的，而且还这么光明正大地登堂入室。 第67页 杨映堂双腿交叠，姿态舒展随意地倚在沙发里，漫不经心回答：「哦，你的所有资料都在人事那里有记录，我随便查查就查到了。至于这个所谓的安保系统和密码么……这整座公寓都在我的名下，你觉得我是怎么进来的呢？」 此言一出，杨煜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他当时找房子时只看重地理位置和装修了，至于开发商是谁他还真没怎么关注。 也没有哪个正常人会在找房子的时候特意去查一下开发商的资料吧？ 杨煜被摆了这么一道，整个人身上那种攻击的意味就更浓厚了。 「你到底要干什么？」杨煜冷眼看着面前的父亲，问道。 相比于杨煜的紧张、冷淡，杨映堂看上去宽容和善多了。 他朝门口的两人招了招手，「这么紧张做什么？来，坐下来，我们好好聊聊。」 说罢，拿出 茶几上崭新的茶具，烫了烫，给两人一人倒了一杯茶。 虽然杨煜很想现在转头就走，但他明白，杨映堂既然出现在这里，就说明他已经察觉到自己和温思惟之间的事情了。 他就算现在走了，以后也肯定要被杨映堂「请」过来喝茶。 现在他们尚且还能平心静气地坐下来谈一谈，等真到了杨映堂主动「请」他们的那天，就不知道是什么情形了。 经过权衡利弊后，杨煜慢慢弯下身子，从鞋柜中取出拖鞋换上了，给温思惟也拿了一双。 两人来到沙发前，不过谁也没有挨着杨映堂坐，而是并排坐到了杨映堂的对面。 「怎么感觉这么像在谈判呢？」杨映堂神态自若地开了个玩笑。 不过没人应和他，温思惟和杨煜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状态。 「您想跟我们谈什么？」 杨煜懒得和他绕圈子，直接了当地开口道。 杨映堂不紧不慢地端起茶喝了一口，才说：「不是和你谈。」他看向温思惟，指向性很明确，「而是想和你谈。」 话音落下的同时，杨煜刷地起身，那表情好像恨不得把杨映堂吃了。 「你要是找他谈，那这事儿……」没戏。 杨煜连想都没想，就要出言拒绝。 温思惟已经在杨映堂那里吃过一次亏了，他怎么可能让温思惟再吃一次亏，而且还是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然而，他的话没有说完，就感觉衣服被人拉了拉，他低头一看，是温思惟，幅度很小地朝他摇头，示意他不要冲动。 温思惟看向对面坐着的中年男人，态度尊敬，却又不卑不亢地问：「那您想和我谈什么？」 「看看人家，比你有礼数得多。」杨映堂先是点了点自己不争气的儿子，才终于切入正题：「你和我儿子正式在一起了吗？」 杨煜的第一反应就是他又要提联姻的事儿，想要拆散他们，于是连忙接道：「我们早就在一起了，你不要白费心思了。」 杨映堂呵斥道：「我没问你！」 他再次看向温思惟，耐心地重复了一遍：「你和杨煜在一起了吗？」 「……」温思惟与他默默对视着，良久，点了点头。 「是的。」温思惟答道，「我们已经在一起了，在一起很久了。」 杨映堂好像早就料到了这个答案，面上没有呈现出丝毫惊讶。 他只是很平静地问：「那你了解他吗？」 「你们或许是因为彼此喜欢，就在一起了。但你真的了解他吗？你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样的家庭背景、在童年时期经歷了什么、未来又要走向什么样的路吗？这些你都知道吗？」 温思惟的表现也很冷静，他喝了口茶，说：「您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那我就直说了。」杨映堂如同高高在上的审判官，漠然公正地下了判词，「你们不合适，分开吧，我是为你们好。」 杨煜刚要开口反驳，就被温思惟一个眼神制止了。 温思惟笑了笑，「我们是否合适，应该不是由您来决定的吧。」 这大概是杨煜认识他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在他身上看到这么强硬的一面。 「未来的路如何，时间自然会给出答案。我们既然选择了对方，就做好了迎接命运的准备，不会因为外界的声音就轻易放手的。」 杨映堂听完后深深看了温思惟一眼，似乎在揣度他的决心。片刻后，他沉吟着开口道：「如果可以，我也希望杨煜能幸福。我今天和你们说这些，没有其他意思，我只是希望你们能理智地看待这个问题，未来很长，路上充满了各种不确定的因素，你们以为彼此喜欢就可以抵过万难，实际上当洪流袭来时，你们连对方的手都握不住。」 温思惟仍坚持道：「谢谢您的好意，但是未来的路如何，谁也不能预测，就算到时候真的面对的是滔天洪流，我们也不会后悔今天的选择的。」 杨映堂定定地看了他几秒，而后笑了起来，边笑边摇头，「天真。」 「你啊，实在是太天真了。」 温思惟微微皱眉，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杨映堂也不回答，转向另一边，意有所指道：「杨煜，你把你许诺的条件告诉他了吗？」 第57章 你听我解释 话里的信息量太大，温思惟下一刻就转头朝杨煜看了过去，用眼神询问他是怎么回事。 第68页 杨煜没有看他，而是直直盯着杨映堂，双唇紧抿，一言不发。 杨映堂就带着那种胸有成竹的微笑，点点头道：「看来是没有说了。」 温思惟有种不好的预感，「什么条件？杨煜，你许诺了他什么条件？」 杨煜只是低着头，不敢看他。 「他不敢告诉你。」这时杨映堂的声音响起，带着些许讥讽的笑意，「他怕你知道了之后，就会后悔。」 温思惟感觉自己一颗心都被杨家父子的话吊在半空中，不上不下的。 这一刻，他无比渴望知道真相：「所以到底是什么？」 「alpha继承人。」杨映堂道，「答应让你们结婚的条件是，你能生出一个alpha继承人。」 若不是杨映堂脸上的表情看上去太正经，温思惟甚至会以为他是在开玩笑。 「alpha继承人？」温思惟不敢相信地重复了一遍。 先不论beta的受孕率有多低，就算是怀上了，生出alpha的概率也只有百分之十。 这是经过医学专家的鑑定得出的结论。 alpha和omega结合后生出alpha或omega的概率是百分之九十，生出beta的概率是百分之十。 而beta却与他们恰恰相反。 想要温思惟生出一个alpha继承人，难度简直堪比登天了。 况且温思惟的职业还摆在那里，一个机甲职业选手，怎么可能放弃赛场回去生孩子？ 温思惟实在不敢相信现在听到的这一切，他喃喃道：「开玩笑的吧……」 这对他来说，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啊。 杨映堂非常有风度地做了个抱歉的手势，「虽然很残忍，但这就是事实，我没有跟你们开玩笑的闲情雅致。」 「杨煜或许连他的家庭背景都没和你详细地描述过吧？你知道杨家的家风与家规有多么苛刻吗？你知不知道，从我太爷爷的那辈开始算起，杨家就一直採取ao结合的生育模式，以此来培育出更优秀的继承人继承立扬集团，只有杨煜这么叛逆，想和一个普通的beta结婚。」 一直默默低头的杨煜忽然出声：「他不是普通的beta。」 杨映堂一挑眉，耸肩摊手表示妥协：「ok，一个beta，然后呢？这对我说的有什么影响吗？」 杨煜就不说话了。 杨映堂又去看温思惟，温思惟此刻也是一脸茫然，显然这些话杨煜之前从未和他说过，冷不丁接收全部信息，他还有点没缓过来，不知该作何反应。 杨映堂：「我呢，说这些话也是为了你们好，提前了解真相，再决定要不要分开，比你们都结完婚了才知道真相要好很多。我猜杨煜不敢告诉你是因为害怕失去你，但你应该有知道真相后再进行选择的权利。」 这时一旁沉寂的杨煜已经忍耐到了极点，霍然起身，对杨映堂说道：「你是想自己出去，还是我请你离开？」 杨映堂不咸不淡地瞥了他一眼，「对亲生父亲这么说话，太没有规矩了。」 而后从容起身，整理了一下袖口和衣襟，留下一句「温思惟，你好好考虑一下吧」，才施施然离开。 全程杨煜都双眼猩红地看着他，那样子不像是在看自己父亲，倒像是再看什么仇人一样。 杨映堂对此毫无波澜。这么多年来，父子两人剑拔弩张的画面也没少见。 他出去时，还特别有礼貌地将门轻轻带上了。 屋内一片死寂。 半晌杨煜动了，抬腿要往卧室的方向走，「这里不能再住了，我收拾东西，我们找另外的房子。」 他之前一直住在这儿，一是因为离公司近，二是因为可以免受杨映堂的打扰。结果现在告诉他，杨映堂随时随地都可以过来，那他这房子住的还有什么意思？ 这边杨煜正要进卧室，温思惟却突然叫住他：「杨煜。」 杨煜回头看他。 温思惟问：「你爸刚才说那些都是真的吗？」 他说话的表情和语气都很平静，和平常没什么差别，但杨煜心中却仿佛察觉到了什么，勐然一坠。 杨煜停下脚步，极慢地转身，看向温思惟。 他不想骗温思惟，因此虽然极不情愿，但还是回答：「是，都是真的。」 「你答应他的条件就是……让我生个alpha？」后半句话温思惟有些难以启齿。 「是他答应我的条件。」杨煜缓慢道，他感觉说每一个字都需要耗费很大力气，「他说只要我答应，就同意让我们结婚。」 「所以你就在没和我商量，没经过我同意的前提下答应了？」 情绪被推到这里，温思惟的语调也微微拔高了，「你为什么连问都不问我，就擅自做主，我的意见对你来说就那么不重要吗？！」 这才是温思惟真正生气的点。 之前杨煜行事作风独来独往，独断专横，他都可以不计较，因为那是杨煜一个人的事情，他做的决定只关乎他自己，温思惟连说都不会多说半个字。 但这次不一样。 无论是结婚还是生孩子，都是两个人的事情，杨煜起码应该告诉他一下，而不是擅自替他们两个做决定，就连温思惟知道这件事，都是从别人的口中听到的。 那如果今天杨映堂没有来，那又是怎样的呢？ 那是不是，杨煜会瞒他瞒到死？ 一想到这里，一种后知后觉的恐惧就沿着嵴柱升起，逐渐蔓延到四肢。 第69页 他难以想像，自己深爱的人居然瞒了他这么大一件事，每次相处的时候还都表现得那么自然，让他从未起过疑心。 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杨煜目光沉沉而哀伤地望着他，嘴唇一张一合，半晌艰难地挤出一句话：「……我可以跟你解释。」 温思惟感觉到自己下一秒就要说「我不听」了，就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 但他还是克制住了。 他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好，你说吧。」 第58章 绿茶演技大赏 「首先，我瞒着你这点是我不对，我承认，我也感觉很抱歉。」 「但是温思惟，你要明白一点。」杨煜深深地望着他，「这只是权宜之计。如果我不答应，我们连我爸那关都过不去，更别提我爸上面还有个我爷爷，他比我爸更难说话，更不好对付。」 「我现在答应他们，不代表我一定就要按这个条件这么做，我知道你现在所有心思都在赛场上，不可能……想要小孩子，我们不急，真的不急，我们可以先结婚，剩下的我再想办法。」 「你来想办法？」温思惟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的笑话一样，「你想什么办法，你能想什么办法？你能和你全家作对吗？能吗？」 「……」杨煜沉默半晌，而后开了口，掷地有声地答：「我能。」 温思惟用一种「你疯了」一样的眼神看着他。 虽然他对杨家所谓的背景了解还不算全面，但从这几次和杨映堂的对话，从立扬集团的公司规模中，他就能看出来，杨映堂绝非什么等闲之辈，那种沉稳内敛又隐隐透露出威压的强大气场，不是什么人都能轻易模仿出来的。 而杨煜又说他爷爷是比杨映堂还要难缠的角色。 这样的两个人，杨煜又有什么办法能和他们抗衡？ 然而杨煜却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从眼底深处透露出一股坚定和胜券在握的自信，「我一定有办法能保住你，让你不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温思惟，你信我一次。」 其实杨煜并没有什么把握。 他现在积攒的势力和他的爷爷、父亲比起来，那简直是天壤之别，杨煜毫不怀疑，杨映堂只要稍稍施加点压力，就能让他现在积攒的一切都化作乌有。 但他不能表现出来。 尤其不能在温思惟面前表现出来。 他知道温思惟是多么敏感细腻的一个人，一旦温思惟知道了他目前的处境，保不准会因为担心他在这场无声的战争中失败，付出什么惨重的代价，然后抽身离开。 而这是杨煜绝对不允许发生的。 他不想让温思惟离开他。 不管是用手段、用计谋，还是用演的、用骗的也好，只要能把温思惟留住，怎样都可以。 于是他就这么说了。 也多亏了这段时间在公司的磨练，把他的演技提升了一个level，对上温思惟时才能这么天衣无缝，让他看不出一丝破绽。 他看到温思惟果然流露出了迟疑的情绪。 他知道，温思惟是个心软的人，如若不是这样也不可能在一开始给予他那么多帮助。 对付温思惟，只要激发他心底柔软的那一面就可以了。 「温思惟，我跟你保证，你担心的一切都不会发生，好不好？你不想要孩子，我可以不碰你，我只是想跟你要个名分，没有那张证明，我心里始终都觉得不安，尤其是在我爸施加了这么大的压力下 ，我怕你不要我了，你能明白吗？」 杨煜上前几步，将温思惟抱在怀里，在他耳边低声说道。 他这么放低姿态，露出脆弱不设防的一面，让温思惟感觉心中某个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态度也不由得随之软化下来。 「我明白，只是……」 他的顾虑尚未说出口，就被杨煜一句话堵了回来：「那你能给我个名分吗？」 话题转换的太快了，而且今天这么一连串的事情发生在他身上，他还没有思考完，面对杨煜突如其来的逼问，他只能沉默着。 杨煜看出他的犹豫，继续加大力度，「怎么了，是不相信我吗？」 一旦上升到信任问题，温思惟的反应比谁都快，他连忙否认：「不是。」 「那是什么？之前不是都跟我求过婚了吗，难道你要反悔？」 「也不是……」温思惟有些无奈，「只是今天发生的事太突然了，你总得给我个考虑的时间吧。」 开玩笑，杨煜怎么会给他时间考虑是不是要离开自己？ 杨煜深吸一口气，慢慢放开他，用一种混杂着失望和悲伤的眼神看着他：「你是不是真的后悔了？后悔答应和我在一起，后悔那么早跟我求婚。」 温思惟从来没在他脸上见到过这种表情，当即就慌了神，急急解释：「不是，没有，我真没有……」 杨煜却垂下眼睛，一摆手制止他的话，那模样看上去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行了，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了。」他从贴身的口袋里拿出那枚戒指——他一直都很珍视这枚戒指，随身带着——递给了温思惟，「要是你真后悔了，我也不想强人所难，是我配不上你。戒指还给你，你去找配得上这枚戒指的人吧。」 说完，他拉过温思惟的手，把戒指往他手心里一塞，就要往外走。 第70页 温思惟这下是真急了，想也不想地追上他，把他拦住。 「杨煜，你这是闹哪出！」温思惟拉住他的胳膊，迫使他停了下来。 杨煜目视前方，连余光都不肯分给他，俨然一副心伤的模样。 「我什么时候说我后悔了，又什么时候说你配不上了？你不要老是曲解别人的意思好不好？」温思惟拉起他的手，不顾他的挣扎，强硬地把戒指又套了上去。 不过说来也奇怪，杨煜的力气一向比他大，他每次都拧不过杨煜，但这次他套戒指套得却很轻松。 不过温思惟根本没有多想，此刻他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哄杨煜这个小祖宗。 「这戒指给你了就是给你了，哪里有收回来的道理？」温思惟轻声嘆道。 杨煜却不吃他这套：「你要是不想和我结婚，我留着求婚戒指又有什么用，不是给自己添堵吗？」 「谁跟你说不想跟你结婚了？」温思惟下意识接道。 话一出口，他就傻了。 这话完全是没经过思考脱口而出的，连思考都没思考。 而等他想要收回这句话时，却已经来不及了。 因为在这句话出口的下一秒，杨煜就朝他看了过来，用那种充斥了希望和期盼的表情对着他： 「真的吗？」 第59章 那个人有点眼熟 那样的表情出现在杨煜脸上，其实很奇怪。 但温思惟眼下根本来不及想那么多。 那句话说出口，就没有了转圜的余地。 再加上杨煜刚才一副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样子还萦绕在温思惟脑海中，他知道今天要是不答应算是哄不好这大少爷了，于是咬了咬牙，说：「真的。」 「那你就是愿意和我结婚了？」杨煜不依不饶地追问。 「……愿意。」温思惟道。 杨煜这才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那就好。那我们什么时候结婚呢？」 温思惟被自己的口水噎了一下：「太快了吧……」 话都没说完，就看见杨煜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变了，他以一种非常哀怨的口吻说：「你果然还是不愿意。」 温思惟连忙：「不！真的没有！」 他心想，不想结婚和不想这么快结婚这怎么能混为一谈呢，杨煜这个人简直是没事儿找事儿。 杨煜的找茬还没有结束：「那你到底什么意思？你在吊着我？」 温思惟内心简直直唿冤枉，他苍白地解释：「我真没有……那你说好吧？你说怎么办，我都听你的还不行吗？」 杨煜勾唇一笑：「都听我的？」 温思惟敷衍：「嗯嗯。」 「那就马上结婚。我看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天吧。」杨煜点开手机里的日历看了一眼，「今天刚好是工作日。」 温思惟声音都变了：「今、今天？」 杨煜看他：「怎么，你不愿意？」 他的眼神大有一副你要是说不愿意，他就能表演一个当场变脸的意思。 温思惟内心无比纠结，但看了看杨煜，心一横，自暴自弃道：「行行行，结结结……」 杨煜摩挲着指间的戒指，但笑不语。…… 温思惟全程都是稀里煳涂的，被杨煜带着来把证领了。 还因为没有白衬衫，去商场现买的。 温思惟甚至有种自己马上有被拉去买对钻戒，再挂两个大金镯子的错觉。 他迟疑地攥着那张证，「我怎么感觉……」 杨煜侧头看他，体贴地问：「怎么了？」 「我怎么有种自己被拐卖了的感觉呢……」温思惟续上话。 杨煜搂着他的肩，轻笑了声，然而只是摇头，没有接话。 温思惟：「……你笑什么？」 杨煜边笑边摆手：「没事儿，你太有意思了。」 温思惟：「……」 温思惟面无表情地怼了他一拳。 杨煜也不躲，大大方方挨了下来，他眼底含笑，正要说些什么，忽然视线内多出一道熟悉的身影，他微微一顿。 「银经理？」他唤道。 前方不远处，踩着一双细红高跟，风情万种的女人，不是银霜又是谁？ 银霜也听到了声响，站定了回过头来，那双狐狸眼透露出一股别样的风情出来。 「啊，是你们啊。」银霜视线在两人中间转了一圈，「你们怎么在这儿啊？」 她说着，往两人身后的方向望去，一眼就瞧见民政局的牌子，占据了一半视野。 银霜：「……」 银霜一挑眉，「你们挺有情趣啊，来民政局闲逛？」 温思惟尴尬地笑笑，杨煜则不动声色地将两人的证件露出了几分。 不过也不知道是银霜没有看见，还是看到了却不想点明，她并没有给出杨煜想要的反应。 温思惟出于礼貌还是回答了：「我们来这边随便走走。」 又问银霜：「您怎么在这儿？」 「哦，来谈点生意。」银霜撩了把头髮，不知道是不是温思惟的错觉，她似乎在刻意避开和温思惟的对视。 「啊……您谈完了吗？」 「嗯，差不多了，这就回去了。」 「那您开车了吗？」温思惟扫了眼她的高跟鞋，估计她穿成这样应该是没法开车，「我和杨煜开车来的，要不捎您一程？」 第71页 不过银霜却出乎意料地拒绝了：「不用，一会儿有人来接……哦，已经来了。」 温思惟轻轻「啊」了一声，几乎立刻就联想到了上次杨煜醉酒的时候，开车捎他们的庄梦妍，他以为这次也是叫了庄梦妍来。结果不是。 温思惟和杨煜眼睁睁看着银霜拉开一个陌生男人的车，上了副驾驶。 而那个人温思惟没见过，应该不是俱乐部里的人。 「不会是经理新交的男朋友吧？」温思惟狐疑道。 杨煜倒是不是很在乎，「可能吧，她这个年纪交男朋友也挺正常的吧，毕竟你这么年轻都结婚了。」温思惟一噎。 杨煜瞟了眼驶离的车辆，漫不经心道：「不过那个男的好像有点眼熟，感觉像在哪里见过。」 不过杨煜这几天一直在谈合同，经常和各大公司的负责人吃饭，见了不少人，他就下意识地把那个男人也归到那一类中了。 「应该也是哪个公司的负责人吧。」他道。 目送银霜走后，两人也开车离开了民政局。 他们还要搬家。 杨煜一想到那个公寓杨映堂随时都可以进，就觉得膈应，连住都不想住了。 再加上他和温思惟现在结婚了，也应该有个自己的房子才对，租房住总觉得不像话。 于是办完结婚证后，两人又驱车去了房地产公司，找中介看了几套房子。 杨煜挑得很仔细。 毕竟这是两人真正意义上的「家」，马虎不得。 要离公司近，离银梦俱乐部也不能太远，装修要合两人口味，要三室两厅的，得留一个房间做书房，一个房间做电竞房。 楼层的视野要好，要有阳台和落地窗的，安保和绿化都不能太差。 最重要的是——要投资方和杨映堂没关系的。 中介一看温思惟腕上戴的表，再看杨煜那一身行头，就知道这回来的是个大客户，所以全程都很耐心，按照杨煜的要求给他提供了不少方案。 这次杨煜学乖了，先可温思惟的意见来。 就连洗手间的池子是什么款式的，都跟温思惟认真的商量了一下。 最后两人选中了三套房子。 有两套是同一个小区的不同户型，另一套在另外一个小区，不过也离前两套不远。 时间太晚，两人也都有点累了，便决定明天再去实地考察，今晚先在酒店对付一宿得了。 没想到，这次酒店又给了他们一个惊喜。 第60章 今夕何夕 一进酒店大门，两人就愣住了。 温思惟甚至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前台负责接待的是个小姑娘，年纪看上去不大，留着头黑髮，微微低着头，很内向腼腆的样子。 两人一眼就认出了那是谁。 是很久不见的陈雯雯。 陈雯雯看见两人也是一怔，但很快就反应过来，问两人做了登记，给两人递了房卡。 房卡接到手里，温思惟复杂地眼前的少女，内心五味杂陈。 「雯雯，你怎么来这儿了？」 他记得凌空被降为次级的时候，陈雯雯也找到另外一家俱乐部签了约，那家俱乐部虽然没什么名气，但实力还是挺强的。 那家俱乐部淘汰的比较早，早早就收了假。按理说陈雯雯现在应该正在俱乐部里训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除非是…… 陈雯雯朝温思惟露出一个浅淡客气的笑容，「说来话长，我已经退役了。」 从一个俱乐部辞职和从一个俱乐部退役是完全不同的两件事。 退役只要选手本人同意，可以越过俱乐部直接向联盟申请，在联盟签订合同后，註销职业选手的名册。 值得一提的是，联盟有一项规定是，一旦签订了退役合同，终身不能以任何方式在联赛的赛场上復出。 温思惟打职业的时间也不短了，这还是他头一次听说有人签了退役合同，就连之前杨煜也只是签了解约合同，赔付违约金，宣布暂时离开赛场，没有真正签署退役合同。 「方便告诉我是什么原因吗？」温思惟小心翼翼地抛出疑问。 究竟发生了什么，会让陈雯雯放弃这辈子登上赛场的机会，签了退役合同？ 陈雯雯扯了扯嘴角，虽然是在笑，但眼神却无半分笑意。 「真的说来话长，我慢慢跟你解释吧……」 在陈雯雯平静的叙述中，两人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陈雯雯在的那家俱乐部资金出了问题，大批量投资方突然撤资，俱乐部难以维繫日常花销，于是进行了降薪，甚至拖欠工资不发。 而此时他们又恰好发现，当时和俱乐部签署的合同其实是有漏洞的，正常合同是三五年为一期，到期可以续约或者自动解约，但他们俱乐部签的却是十年期的合同。 十年期，在赛场上可以说是选手的整个职业生涯了。 「俱乐部扣着人不放，又发不出工资，违约的话就要赔天价违约费，除了退役之外我也想不到其他的办法能脱身了。」陈雯雯轻声道，神色异常冷静，仿佛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温思惟看着她，觉得只几个月不见，当初在凌空时那个害羞胆怯的小女孩似乎也褪去了几分羞涩，渐渐透出内里的宁静平和来。 就像一株含羞草，虽然被人轻轻一碰就会害羞地合拢叶子，但其实株体健壮，生活在荒地狂野中，适应性非常强。 第72页 温思惟一直都将她看做自己的朋友和妹妹，一听到她居然经歷了这种事，顿时感到有些心疼。 「出了这么大事儿，你怎么不来找我？」 陈雯雯笑了笑，「之前已经挺麻烦你的了，总不能一出事儿就找你啊，没关系的，事情已经解决了。」 温思惟沉默了片刻，也知道如今已经改变不了什么了，只问：「那你现在住在哪里？」 陈雯雯道：「酒店提供了住宿。」 「之后呢？真的不打算再回来打职业了吗？」 陈雯雯脸上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规定在那摆着呢，我就算想回去也回不去啊。你不用担心我，我只是暂时在这儿工作一段时间过渡，过段时间会重新找工作的。」 温思惟看她的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陈雯雯。 「雯雯，如果你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随时可以找我，不用跟我客气。」 陈雯雯点点头，「我知道。」 杨煜在旁边默然不语。他和陈雯雯之间虽然有过节，但如今看到她这样，也感到有些可惜。 电竞这条路充满了艰难和不易，很少有人能走到尽头，站到峰顶上去。 杨煜的目光落到温思惟的后脑上，眼神变得极度复杂，难以分辨情绪。 陈雯雯又问了问他们的近况，温思惟都一一答了，当陈雯雯听到温思惟和杨煜去了一个俱乐部的时候，眼底流露出明显的艷羡，但仅仅只是一瞬间，就被她刻意隐藏了下去。 「那你们这是一起出来玩么？」陈雯雯问道。 「呃，是……」 温思惟一想到今天白天发生的事，不知道怎么跟陈雯雯解释，他自己都还没梳理清楚，于是就只简单地回应了这么一句。 但杨煜这时却忽然动了。 他上前一步，将温思惟揽入怀中，朝陈雯雯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不是一起出来玩，我们家里出了点事，所以出来在酒店暂住一晚。」 陈雯雯没听出来他话里的暗示：「啊？你们家里？」 「是啊。」杨煜就维持着那个表情，淡淡地补上一句：「我们结婚了。」 温思惟：「……」 陈雯雯：「……？」 陈雯雯瞪大了眼睛，好半天都没发出声音来：「你们……」 「还没办婚礼。」杨煜绅士地表示，「办的时候会给你发请帖的。」 陈雯雯一句话就卡在嗓子眼里，张着嘴，半晌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杨煜也不说话，形状漂亮的眼睛就那么盯着她。 最后还是温思惟看不下去了，出言打破僵局：「那没事我们就上去休息了。」 杨煜在一旁接过话：「是的，明天还要去看我们的新房。」 温思惟：「……」 他已经彻底无奈了。 陈雯雯也已经麻木了，她点头：「好。」 温思惟赶紧拉着杨煜走了。 在他们离开之后，陈雯雯站在原地，愣愣地注视着两人离开的方向，一时之间有些回不过神来。 她一时不知自己该作何感想。 她没想到，她和温思惟再次相见会是在这样的场景下，如今一个已经彻底从职业赛场离开，此生难以再回到那个位置上，一个刚刚拿了冠军，前途无限。 而且，温思惟还结婚了…… 陈雯雯的神情渐渐落寞下来。 第61章 不是错过 第二天温思惟和杨煜早早就起来了，打算早点约中介去看房。 退房的时候又看见了陈雯雯，过了一晚上，她明显已经把情绪整理得不错了，面对两人的时候还带着微微的笑意。 正常办完退房手续后两人就要离开，陈雯雯却忽然从前台跑了出来：「等一下！」 她跑到两人面前，伸手拦住温思惟，鼓起勇气道：「温思惟，我可不可以跟你说一句话？」 杨煜皱眉道：「我们还要去看房子。」那意思是不想让温思惟和她说话。 陈雯雯却坚持道：「就说一句话。」 「一句话而已，耽误不了多久的。」温思惟出来打圆场，对陈雯雯说，「没关系，你说吧。」 陈雯雯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并没有立即开口，而是看了一眼杨煜。 温思惟会意，「杨煜，你出去等我一下吧。」 杨煜不满地「啧」了一声，温思惟在后面小心的怼了怼他，又给他递了个眼神，杨煜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出去了。 这回大堂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温思惟说：「这回可以说了，怎么了？」 他以为是陈雯雯有事找他帮忙。 谁料陈雯雯定定地看着他，问的却是：「你和杨煜真的结婚了？」 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温思惟有些尴尬地点点头，「真的。」 「为什么？我是说，怎么这么早就……」 「杨煜他家里催的比较急，反正也已经到了法定年龄了，就……你懂吧。」 陈雯雯点点头。 她又问：「那你们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在凌空的时候就在一起了吗？」 「那倒没那么早，是到了银梦之后的事儿。」 陈雯雯又是点头，「最后一个问题。」 温思惟：「你问。」 「之前我给你送的那盒巧克力……你真的收下了吗？」 第73页 陈雯雯用一种既紧张又期盼的眼神望向他。她真的想不明白，温思惟到底有没有手下那盒巧克力，如果收下了，怎么会不明白她的心意呢？还是说温思惟真的迟钝到了这个地步？ 温思惟则是一脸茫然：「巧克力？什么巧克力？」 他不记得陈雯雯送过他什么巧克力。 陈雯雯还以为他根本就没自己送的东西放在心上，已经忘了，不由得心伤一阵，「一个黑色盒子装的，里面还夹了一张纸条，你不记得了么？」 「纸条？」温思惟仔细在脑海中回忆着，突然想到自己好像确实收过这么一个东西，只不过是杨煜交给他的，「这东西是你亲手交给我的吗？还是拜託别人交的？」 「拜託杨煜交给你的，怎么……」说到一半，陈雯雯就意识到了什么，猝然一顿，反应过来，「是……你是觉得那是杨煜送你的么？」 迎着陈雯雯的目光，温思惟愧疚地点了点头，「抱歉，特别感谢你的巧克力，是我当时没问清楚……」 事到如今，陈雯雯还能说什么？ 陈雯雯唇畔浮现出一抹苦笑，「其实，如果当时你问清楚的话，你就不会收了吧？」 陈雯雯不是傻子，温思惟和杨煜之间那种特殊的氛围她能察觉到，他们相处的时候那种旁若无人，自成一个结界的样子，到底是和她在一起相处的样子不同的。 也许并不是他们阴差阳错地错过了，而是她一开始就没有靠近过温思惟。 温思惟还是那句话：「抱歉。」 陈雯雯勉强地笑了笑，「没关系。我只是问问，你不要放在心上，真的没关系。」 她今天问这些问题只是为了揭开自己心底的谜团，给自己一个交代罢了。 她知道两人结婚了，不会动什么歪心思。 到现在，她所有的疑惑都得到了解答，对她来说已经圆满了。 「我的问题都问完了，你去忙吧，他还在外面等你呢。」陈雯雯朝外头看了一眼，杨煜正站在玻璃窗前，背对着他们站着。 温思惟也顺着她看的方向看过去，「嗯」了一声，在陈雯雯转身往后走的时候，他挣扎良久还是留下一句：「如果你以后遇到了什么麻烦，还是可以来找我，咱们永远是朋友。」 陈雯雯没有回头，轻轻应了声好。 随后回到了前台。 温思惟嘆了口气，也离开了酒店。 到今天他才反应过来陈雯雯对他抱着的是怎样一种情感，从前他一直以为是因为他帮过她，她才单纯地依赖自己，现在看来恐怕不止是因为那件事。 但是他们两个之间也只能止步于此了。…… 温思惟和杨煜驱车去了小区。 第一套是典型的欧式风格，简约大方，地理位置也靠近公司，但可惜是两居室的户型。第二套则是宽敞的三居室，高层，视野开阔，但没有阳台，是飘窗的设计。 最后一套房子位于另一个小区，也是三居室，这套房子的特别之处在于它有一个超大的露台，正对着东方日出的方向，可以俯瞰整个城市的美景，站在露台上吹着微风的时候，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脚下。 杨煜和温思惟在最后一套房子里停留了很久，对房子的每一处设计都仔细地看了一遍，甚至连卫生间的瓷砖颜色都没放过，最后终于敲定了，就要这套，下午就搬进来。 回到杨家之后，杨映堂就恢復了他的银行卡，再加上他这段时间在公司工作发的工资，大手一挥直接付了全款。 结完款后两人就回去收拾衣服了。 杨煜衣服其实不多，只有几套正装和休闲装，打包好用后备箱就能装下。 但毕竟以后温思惟也要经常回来住，杨煜把衣服拉去新房后，又开车带着温思惟去附近的商场添了点物件，两人一直忙活到快中午才回家。 到家的时候就有点饿了。 但锅碗筷子什么都是新买的，杨煜的原则是，这种厨具买回来之后必须得消一遍毒才能使用，两人懒得弄，便打算点外卖。 这时候忽然从隔壁传来浓郁的饭菜香气，温思惟仔细闻了闻，推测应该是烧茄子。 「啊，我突然也有点想吃烧茄子了呢。」温思惟道。 杨煜正在一旁挑外卖，「那就点烧茄子，我搜搜哪家的味道比较好。」 第62章 合法伴侣 杨煜发誓，这家烧茄子绝对是经过千挑万选才点的，而且在外卖平台上的好评也确实很多。 但菜到了之后，才发现不怎么样。 温思惟夹了一筷子之后沉默了，过了半天给出评价：「其实他家好评都是刷的吧？」 这话对杨煜的伤害很大。 杨煜还是个挺有仪式感的人。 他觉得，新搬家之后的第一顿饭，不能说有多隆重吧，至少也不能这么难吃啊？ 这也太不像话了。 于是立马就撂了筷子，开始穿外套。 温思惟看懵了，「你干嘛？」 杨煜给自己穿完，又拿来外套给温思惟套，「不干嘛，不吃了。」 「干嘛不吃了？多浪费啊。」 「不好吃。」 「我只是说烧茄子做的不太好吃而已，还有别的菜呢。」 杨煜动作强势而不容拒绝地把外套给温思惟套上了，「不好吃就不吃了，我知道公司附近有家面馆做得不错，但只能堂食，不能外带，我带你过去吃。」 第74页 「哎……」 温思惟还想再说什么，但杨煜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直接拿上车钥匙，拉起他就往外走。 几乎是他们迈出门的同一时间，隔壁的门也开了。 一个穿着宽松的灰色家居服的男生站在门口，手里还拎着两个垃圾袋，很明显是要下楼扔垃圾的。 三人在楼道内迎面相撞，穿家居服的男生略感惊讶地一挑眉，率先开了口：「温思惟？你怎么在这儿？」 温思惟也为这种巧合感到不可思议，「裴愿？」 没错，眼前这个身穿灰色家居服的男生不是别人，正是裴愿。 温思惟指了指他身后的房门，「你住这儿啊？」 裴愿笑道：「是啊，我一直都住这儿，你们住我隔壁吗？怎么之前一直没见过你们啊。」 「哦，我们今天才搬过来的。你这干嘛，扔垃圾去吗？我们正好下楼，顺手给你捎下去吧。」温思惟毫不见外地伸手，要接垃圾袋。 「没事儿，我自己来吧，正好我还要下楼买点酱油。」裴愿没让他接，「对了，你们这是要上哪去啊？」 「出去吃饭，这不到饭点了嘛。」 「你们还没吃饭啊？」裴愿一听立马热情地邀请他们，「那来我家对付一口得了呗？我刚做的菜，正好我一个人也吃不完，外面的东西多不干净啊，哪有自己在家吃的放心？」 还不待温思惟开口，就听杨煜生冷地拒绝：「不用了，我们两个去外面吃就好。」 他还记得裴愿这个人，跟温思惟的关系似乎十分亲近，亲近到让他有点微妙的不爽。 然而裴愿完全没察觉到他那些小心思，还在那玩笑道：「这小兄弟不会是信不着我手艺吧？我做饭还可以，真的，不信你问温思惟啊，他吃过我做的饭。」 闻言杨煜立马看向温思惟：「你吃过他做的饭？」 温思惟刚要张嘴，话又被抢走了。 裴愿大咧咧道：「吃过啊，之前在青训营的时候，我们几个晚上总是吃不饱，都是我偷摸熘去厨房给他们做好吃的，你说是不是，温思惟？当时真应该管你们收点手工费。」 「少来这套啊。」温思惟笑骂一句，「别搞得好像没有我们你就不做了，你自己不也饿得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吗？」 裴愿给他们做饭这事是真的。 当时在青训营里，条件不怎么好，打饭都是固定的套餐，不给续饭，套餐的份量又少，他们几个正在长身体的少年人经常吃不饱，最开始是藏面包和方便面，再后来他们几个就和食堂的大爷打好了关系，晚上能熘进厨房偷偷做点东西吃。 那段清苦的时光现在想想其实还有几分动容。 不为别的，就为少年时代的那种意气和苦中作乐的那份胸襟。 就跟学生毕业后会怀念高中生活，是一个道理。 不过这话落在杨煜耳朵里可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杨煜咬着侧牙，皮笑肉不笑地说：「那行啊，既然温思惟喜欢吃，那就尝尝吧。」 裴愿立刻把垃圾袋往旁边一放，招唿他们进屋。 「来，拖鞋在这边，你们先换着，我去给你们盛饭。」 杨煜应了一声，就开始换鞋，裴愿则转身去厨房盛饭盛菜了。 可怜温思惟，全程都插不上话，就跟着杨煜进了裴愿家。一进门，方才闻到的那股香气扑鼻地烧茄子的味道就涌入了鼻腔，让人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我靠，这烧茄子是他做的啊，这小子手艺什么时候这么好了。」温思惟小声嘀咕着，他还记得之前在青训营的时候裴愿做饭其实很一般，有几次还把锅烧煳了。 温思惟的小声嘀咕也没能逃掉杨煜的耳朵，他淡淡地瞥了温思惟一眼，说不出是什么表情。 当然，温思惟并没有注意到这点。 可能是因为一个人住，所以裴愿的房子布置得比较简单，但整体的风格看上去很温馨，客厅里摆放着一张餐桌，这会儿工夫过去，上面已经摆满了热气腾腾的菜餚。 杨煜大致扫了一眼，哪怕对裴愿有成见，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些菜看起来比他们点的烧茄子要诱人得多。 裴愿给他们俩盛了饭，又从厨房拿出几副碗筷，递给他们。 温思惟接过碗筷，看了看桌上丰盛的菜餚，笑着跟裴愿打趣：「你这退役之后去开个餐馆得了。」 裴愿也跟他扯皮：「那到时候雇你来给我当服务员呗？」 「那你得给我开五千，不然我可不干。」 「给你开五万，你把这小兄弟一起叫上。」 温思惟闻言乐了，「五万？你在后面再加个零他都未必能去。」 杨煜跟他们可不一样，听杨映堂的意思，杨煜以后是要继承那个公司的，哪来的时间和他们厮混。 杨煜看向温思惟，正色道：「我可以给你提供资金，如果你想开的话。」 「不用了，我随口说说。」温思惟一见他认真了，连连摆手，「我没开这玩意儿的天赋。」 裴愿瞅瞅两人，朝温思惟挤眼，「你这哪找的小弟，这么听你话。」 一听温思惟要开餐馆，就说要给他提供资金，这两人关系肯定非同寻常。 「他是……」 「不是他小弟。」杨煜打断，「是他合法伴侣。」 第63章 你多留意 第75页 「合法伴侣？」 裴愿的吃惊毫不掩饰的写在脸上，「这孩子成年了吗？」 他说的是杨煜。杨煜今天没有穿西装，穿的一身白t，加上浅蓝色牛仔裤，看上去跟个高中生没差多少。 再加上他们这行是吃青春饭的，未成年特别多，所以也不怪裴愿会有这样的疑问了。 「成年了。」温思惟微微有些恼怒，「我看上去像是那么不择手段的人吗？还诱拐未成年？」 裴愿上下打量他一番，而后一撇嘴，「难说。」 温思惟差点气吐血。 裴愿又看向杨煜，似乎对他很感兴趣的样子，「上次见你好像还是在比赛时候，那个什么时候你俩就结婚了吗？」 「那个时候没有，那个时候都还没确认关系。」温思惟答。 裴愿掰着手指头数了数日子，而后给温思惟竖了个拇指，「那就这么短短几天，你就给这小子拿下了，你行啊你，有没有什么技巧，给哥们分享一下？」 温思惟：「什么技巧，这玩意能有什么技巧……」 然而他话没说完，杨煜就插上话：「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说，「是我追的温思惟。」 这话带来的震撼，丝毫不比刚才听到他们结婚时的震撼小，裴愿又仔细看了看杨煜那张惊为天人的脸，而后再次由衷的对温思惟竖起了拇指。 「你牛，你让一个这么漂亮的美人倒追你，你真牛啊。」 杨煜挑了挑眉，对他这番话不置可否。 裴愿又调侃道：「不过美人，你可要好好保持住这张脸。我跟你说，温思惟这个人可是个不折不扣的颜狗，最看重脸了，小心你哪天不好看了，他就跟别人跑了哦。」 「裴愿！」温思惟佯装生气道，「你别说的我好像只看重外表，不看重内涵好吗？再说了，人家有名字，人家叫杨煜，你一口一个美人是什么意思？」 裴愿哈哈大笑。 「怎么了？莫不是你吃醋了？哎呦，温思惟，你也有今天啊。」 温思惟恼羞成怒：「滚啊！」 他怼了怼杨煜胳膊，「你吃饱了没？吃饱我们就走。真是不想跟这个人说话了，说五句话，折我十年寿命。」 杨煜本来就吃的差不多了，正在一旁抱着胳膊看戏，被他这么一怼，立马道：「好的，我吃好了。」 其实他巴不得赶紧和温思惟回去，好好享受俩人的二人世界。 温思惟起身，「走了，回见。」 「哎，等一下。」裴愿也跟着起身，收敛了原本轻挑的笑容，其实他的五官偏向硬朗，不笑的时候，就显得有些严肃，「我记得你们刚拿了冠军是吧？」 温思惟：「怎么了？你是要请我吃饭吗？」 「放屁，你不是刚吃过我的了吗？」裴愿道，「我只是想起来 前一阵子在经理那听到了一点小道消息，说是最近夺冠的队伍好像要有大动作，我猜测可能是你们战队。你平时多留心一点，如果察觉到什么异样，就赶紧跑。」 「大动作？」温思惟一皱眉，「什么大动作，你知道具体的吗？」 他们最近放假，没有人在俱乐部，如果这时候俱乐部内有什么大变动的话，他们大概率也是不知情的。 但他又觉得，如果真的有什么大变动，会危及到他的利益，至少庄梦妍应该会来知会他一声，不会坐视不理。 庄梦妍和他的交情还是比较深的，这个人本身也是个非常正派的人，很难做出什么损害别人的事情。 「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裴愿说，「这些都是我偷听到的，我也只是猜测，但我觉得还是先告诉你比较好，万一真出了什么事，到时候再说就来不及了。总之你多留个心眼，也不是什么坏事。」 「行吧，谢了啊。」 温思惟道了声谢，随后就跟杨煜离开了裴愿家。 回到家之后，温思惟还在思索裴愿的话，整个人看上去魂不守舍的。 杨煜实在看不下去了，主动坐到他身边，问：「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 「你在想裴愿说的大变动会是真的吗。」杨煜一眼就看穿他的心思，指出来。 温思惟有些尴尬，「你都知道了还问我。」 他嘆了口气，「我确实在想这个。以我和裴愿的关系，我不觉得他会拿这个事情来吓唬我。但是如果银梦真的有什么变动的话，我不应该什么都不知道啊。」 「要不，我们主动联繫一下庄教，问问情况？」温思惟提议道，「看看她那边有没有什么消息，她肯定不会骗我的。」 「她确实不会骗你。」杨煜道，「但你有没有想过，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就是这个变动，跟你们内部没有关系，是外部的介入导致的。这样就算是庄教也不一定知情，甚至她知道的可能还没你多，你这么贸然打电话过去，说不定非但什么信息都得不到，还会让庄教跟你一起着急。」 温思惟一想也觉得有道理，但又想不出其他办法，「那你说怎么办？」 「你先别急。」杨煜安慰道，「你们刚拿完冠军，按理说就算要有大变动，也会衡量一下你们的商业价值再做出决策。这样吧，我托几个在搞俱乐部的叔叔们问一下，你先不要着急，一有消息我第一时间通知你。」 温思惟想了想，目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方法了，于是就答应了下来。 第76页 杨煜握住他的手，安抚地拍了拍。 晚上，等温思惟睡着后，杨煜一个人来到客厅的露台上。 月亮高悬于夜空之中，毫不吝啬的洒下月光。 杨煜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即使是深夜，电话也很快就被接通了。 「餵？」电话那边的人道。 「周助理。」杨煜语气含着几分歉意，「这么晚打扰你，实在是不好意思，实在这边出了个急事，需要你帮忙，这才给你打了个电话。」 周助理被扰了清梦，却也没有表现出不耐烦，而是毕恭毕敬的问：「出什么事了？小杨总。」 「我要你在不惊动我爸的前提下帮我查一个人，查这个人这三个月以来都接触了什么人，和哪家公司谈过合作。」 这种工作对周助理来说很熟悉了，他几乎没怎么思考，就应了下来。 「好的，小杨总。查谁呢？」 一道高挑妩媚的身影出现在杨煜的脑海中。 杨煜缓缓吐出两个字：「银霜。」 第64章 暗流涌动 双休结束，杨煜照常去上班。 他刚到工位上，周助理就过来叫他，说杨映堂找他有事。 自从上次在公寓里见面之后，父子俩就没联繫了，杨煜想了一圈，也没想到杨映堂找自己要干嘛，还是说杨映堂是因为他擅自搬离了那所公寓，对他产生了不满？ 如果是后者的话，杨煜相信今天又免不了要生出一番口舌之争来。 不过，幸运的是，杨映堂叫他并不是因为公寓的事。 不幸的是，他和温思惟偷偷领证的事情，被杨映堂发现了。 杨映堂把一叠照片甩到杨煜身上的时候，杨煜其实是懵的。 那一叠，每一张拍的都是他和温思惟从民政局出来的照片。 杨煜感觉自己的手在发抖。 杨映堂为什么会有这些照片？ 明明这件事只发生在不久前，杨映堂为什么这么快就有了消息？ 杨煜瞬间嵴椎发冷，一股寒意从他的心底升上来。 「你派人监视我？」杨煜举着照片，沙哑地质问。 杨映堂倒也不避讳，直截了当的承认下来，「是，我派人监视你了，那又如何？」 「你！」杨煜气得恨不能冲上去将他撕碎。 但他知道，只要他稍有动作，门外的保安就会立即冲进来，将他制服，于是他只能恨恨地瞪着杨映堂。 「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杨映堂道，「是你自己太蠢，被人跟踪了都不知道。」 杨煜无话可说。 他深吸口气，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他看向杨映堂，「你给我看这些照片是什么意思？你想做什么？」 「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做的一切都在我的视线范围之内，你耍的小聪明，我也都知道，所以不要总想着背着我干一些事情，我不拆穿你，不代表你矇混过关了，别等到你把事情闹大，捅到你爷爷那里的时候，你哭都没有地方哭。」 杨煜只沉默地和他对峙着，不说话。 「我告诉你，你和温思惟怎么胡来，只要不影响到集团的发展，我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一旦这事被你爷爷知道，老爷子要做什么，我是拦不住的，到时候你也不用怪我，我帮不了你。」 「谭司誉的事情你自己想办法和老爷子解释吧，行了，先出去吧。」 杨映堂摆了摆手。 杨煜默默握紧了拳，他知道这是杨映堂对他最大的宽容，他深吸一口气，把照片往桌子上一扔，离开了办公室。 回到工位上后，杨煜仍感觉到阵阵发寒 ，思绪如乱麻般纠结。 这一刻他才终于意识到，杨家的权势网络犹如蜘蛛网般密布，任何风吹草动都难逃其眼。 他自以为是的天衣无缝，其实落在杨映堂眼中，早已漏洞百出。 最关键的是，杨映堂在他身边安插了眼线，但他却不知道那个眼线是谁。 他开始回想那天的每一个细节，试图找出那个可能的眼线。然而却是徒劳的，时间已经模煳了记忆，而且那天他并未留意身边都出现了什么人。 有了这次的教训，接下来的日子，杨煜行事更加谨慎，就连回家的路上也会留意身边有没有车辆跟踪。 同时，他对杨家的势力分布也展开了调查。 然而，越是深入，杨煜越感到无力。 他意识到，这个家族的复杂程度远超他的想像，他所面对的不仅仅是父亲的威严，还有整个杨家的权力游戏。 生活下杨家的掌控下，他一个能够让他们两人自由唿吸的计划都不能拥有。 因为他现在只能称作杨家的棋子，没有执棋的资格。 他不知道究竟怎样才能守护自己的爱情，才能不让温思惟捲入这场残酷的家族纷争中去。 另一边，温思惟收假，回了俱乐部。 有了杨煜的提醒，他没有主动向庄梦妍询问关于俱乐部是否有变动的问题。 而庄梦妍表现得也和平常一样，看不出她到底有没有听到风声。 日子依旧一天一天地过着。 距离开赛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 这段时间杨煜好像也在忙什么，他们通话的频率从一天两三次，下降到了两三天一次，而且发给杨煜的消息，他也总是过了很久才回。 第77页 温思惟不免有些担心，以为是不是杨映堂又找他麻烦了。 杨煜只说没有。 在问他在忙什么的时候，他就不说话了。 这段时间温思惟一直在忙着俱乐部的训练和比赛，他也没有太多时间去关注其他的事情。 因此，即使他总感觉杨煜似乎有什么事情在瞒着他，但又没有多余的精力盘问，只能将这件事暂且搁置，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再挑明。 时间过得很快，距离比赛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温思惟也感受到了俱乐部的氛围变得紧张起来，大家都在为即将到来的比赛做着最后的准备。 就在这时，俱乐部内部发生了一件大事。 庄梦妍和银霜吵架了。 这两人在上个赛季赛程中的时候，关系就开始僵化了，但处于同一个屋檐下，两人表面上还是维持着和平的假象。 这次不知道因为什么两个人在办公室吵起来了，而且吵得非常激烈，文件茶杯摔了一地，整个办公室内一片狼藉，问思维他们进去劝架的时候，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庄梦妍平时看上去总是笑吟吟的，很和善的样子，温思惟从未想过她也有如此失控，如此歇斯底里的一面。 而银霜就站在他的对面，整个人站的笔直，目光沉静，脸色霜寒。 见到众人进来，也只是淡淡的扫视了一圈。 「你现在这个样子，我们还有必要继续谈下去吗？」银霜淡淡开口，神色冰冷如霜，和以往慵懒随性的模样大相迳庭。 如果说以前是一只懒散的猫，那么现在就是一把锋利的剑。 剑光乍寒，冷冷的逼视着庄梦妍。 庄梦妍，双肩都在细微的颤抖着，眼眶也微微发红，仿佛遭受了什么奇耻大辱一般。 她颤颤巍巍的抬起手指向银霜，「你……」 银霜不退不避，迎视着她。 她似乎被银霜这近乎无所谓的态度激怒了，抄起手边的瓷杯就砸了过去。 「砰！」一声脆响，瓷杯在距离银霜不远的地方炸开，碎片飞溅，划伤了她裸露的小腿。 「你给我滚！」 而银霜什么多余的表情都没有，看了庄梦妍一眼，漠然地踩着高跟鞋离去了。 第65章 谎言是形式 这一幕发生的太突然了，把在场所有人都吓呆了。 而且温思惟很了解庄梦妍，她就算再生气，也不会和他们动手。 也不知道她和银霜之间究竟产生了怎样不可调节的矛盾，会让庄梦妍做出这么冲动的事来。 温思惟绕过一地残骸，小心翼翼来到庄梦妍的身边。 「庄教，你没事吧？」 庄梦妍发泄过一轮，瘫软陷进了沙发里，闻言无力地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只是那颤抖的指尖和通红的眼眶出卖了她的情绪。 「你们先出去吧。」过了半晌，她轻声道。 温思惟略微犹豫，庄梦妍的话他们不敢不听，但她的状态看上去不像是不需要人陪的样子。 温思惟内心经歷了良久挣扎后还是问：「庄教，你和经理之间这是怎么了？」 他和庄梦妍共事了这么久，还从没见过她这副样子。 庄梦妍默然以对，过了很久才说：「意见不合而已，没关系，你们都先出去吧，让我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但就刚才争吵的剧烈程度而言，不像只是意见不合。 温思惟直觉庄梦妍还有什么没有告诉他们。 但他也没有机会多问，庄梦妍说完便站起身，将他们一个一个推出了办公室，门一关，落上锁。 彻底隔绝了所有人的关心与探究。 温思惟随着人流一起被推了出来，他总感觉有种不真实感，看那间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了杨煜醉酒那天，在银霜房间看到的照片。 照片上那两个人看上去那么亲昵，笑靥如花，足以证明两个人在大学时期就已经相识。 而且据温思惟知道的，好像自两人入行以来就一直在一起，庄梦妍还曾经在不经意间向他透露自己非常欣赏银霜，希望能和银霜一直合作下去。 温思惟想不通，两个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才闹到这个地步？ 门口众人因为担心庄梦妍，迟迟没有散去。 温思惟本来也在其列，直到杨煜打来一通电话。 「餵？」温思惟走到一个僻静的角落里接起来，「杨煜，怎么了？」 电话那端一片寂静，一丝声音也没有。 温思惟怀疑他是不是误触了，「餵？」 「……温思惟。」这时候，杨煜的声音才响起来，不知道是不是温思惟的错觉，他觉得杨煜的声音听上去似乎很疲惫。 「嗯，」温思惟应了声，「怎么了？」 又很长时间没有人说话。 「我……」杨煜的声音很低，像一直在纠结如何组织语言，说得很慢，「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假如，我是说假如，有一天，你发现你最信任的人欺骗了你，你会怎么办？」 「我最信任的人？你是说你还是庄教？」提到这个词，温思惟就下意识联想到两人，「不过不管是你还是庄教的话，应该都不会欺骗我吧。」 杨煜没有回应他。 温思惟又想了想，「而且……如果是我信任的人的话，就算欺骗我，应该也有他们的理由，不会故意伤害我的，不是有个词叫善意的谎言吗？」 第78页 「善意的谎言本质上也是谎言。」杨煜说。 温思惟笑道：「你说谎言是本质，而我却认为它只是形式。」 「那你怎么能分辨它到底是本质还是形式呢？」 「很简单啊，不以伤害别人为出发点的谎言，就只是表达自己的一种形式。」 话音落下，电话那头的杨煜再度沉默了，好像在思考他的话。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你说的对，谎言是本质还是形式，对人的意义是完全不同的。但是，如果这个谎言伤害了你，你还会原谅他吗？」 温思惟皱了皱眉，他感觉到杨煜的语气中透露出一丝沉重，这让他感到有些不安。 他认真代入自己思考了一下，回答道：「如果这个谎言真的伤害了我，我会先了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他有合理的解释，我会考虑这个后果是否在我的承受范围之内，再决定要不要原谅他。毕竟，人都有犯错的时候，我们不可能要求一个人什么错也不犯，像个圣人一样。」 说完，他听到杨煜长长地嘆息一声。 温思惟下意识问：「怎么了？」 「没什么。」杨煜说，「只是跟你聊完，我明白了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杨煜顿了顿，「也许有一天，不用我告诉，你自己就会知道的。」 温思惟有些困惑，他不明白杨煜这话是什么意思，正当他想要再问的时候，杨煜却藉口要忙工作，挂了电话。 温思惟也就没再追问。 也许就像杨煜说的那样，等有一天，不需要杨煜说，他自己就会知道的。 挂断电话后，温思惟回到庄梦妍的办公室门口。 还有几个人等在门前。 温思惟走到容徽身旁，「怎么样？里面有什么动静没有？」 容徽和他对视一眼，沉重地摇了摇头。 温思惟皱眉，「从我去打电话到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 刚才还和银霜摔摔打打的钱，争吵声隔着条走廊都能听见，眼下银霜走了，屋里却连一点动静都没有了？ 容徽点头道：「没有。刚才我们还问她要不要出来吃点东西，也没有回答。」 温思惟一听，更是瞬间涌出不好的猜测，「不会在里面出什么事儿吧？」 容徽显然也想到了这个猜测，神色严峻，「我们也不知道。」 温思惟立刻上前，轻轻敲了敲门，声音里带着一丝担忧：「庄教，您还好吗？」 然而，屋内依旧没有任何回应。温思惟的眉头越皱越紧，他转头看向容徽，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不安。 「我们想办法进去看看吧，我总是不放心。」温思惟提议道。 容徽拉住他：「还是不要了，庄教说了想自己静一静。」 「那万一她要是出什么事儿怎么办？」 正当两人拉扯之间，门忽然一响，缓缓从里面打开了。 庄梦妍的身影出现在门后，面无表情地从每一个人脸上扫过，最后停留在温思惟身上。 「我不是叫你们走了吗？」 第66章 不同寻常的前兆 温思惟愣了一下，这种表情他只在庄梦妍给他们復盘的时候见到过。 他壮着胆子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开口：「庄教，我们担心您，所以……」 庄梦妍打断了他的话，声音平静得有些冷漠：「我说过，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温思惟和容徽对视一眼，都有些无奈。 他们知道庄梦妍的性格，一旦决定了什么，就很难改变。 但他们还是不放心，毕竟庄梦妍的状态看起来并不好。 庄梦妍似乎看出了他们的担忧，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开口：「我知道你们是好意，但我真的……不需要。麻烦让我自己呆一会儿，我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一些事情。」 她的语气虽然平静，但温思惟还是从其中听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好像内里已经全然崩塌，却还要死死维持着脆弱的外表。 「你们先出去训练吧，再给我一个小时，一个小时之后我会回去给你们做復盘。」庄梦妍看了一眼腕上的手錶，说道。 为了不让众人再担心，这次她给出了确切的时间。 她的话已经说到这份上，温思惟他们也不好再找什么藉口留下来。 「庄教，如果您有什么需要的，给我们发个信息就好。」温思惟最后留下这一句。 庄梦妍努力牵动嘴角，露出一个微笑，虽然笑容有些勉强：「我知道，谢谢你们。」 说完，她转身回到了办公室，关上了门。 众人也逐渐散去，按照庄梦妍的指示，去了训练室进行训练。 说是一个小时，实际上半个小时之后，庄梦妍就来了训练室。 经过半个小时的调整，再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她已经看不出什么异样了。 她把训练赛的录像看了一遍，而后有条不紊的开始给他们分析，他们在训练时出现的问题。 温思惟和容徽对视一眼，眼神中都有些惊讶。 换做他们任何一个人，恐怕都很难做到庄梦妍这样，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调整好自己的情绪，重新投入到训练中来。 由此可以看出，庄梦妍对赛场，对这个职业的热爱已经到了何种地步。 第79页 训练室内，庄梦妍站在大屏幕前，将训练赛的录像一帧一帧地回放。 她的眼神专注而锐利，仿佛能洞察一切细节。 「这里，你们看，」庄梦妍指着屏幕上的一个画面，「这个走位失误，直接导致了你们失去了一个重要的战略点。」 她的声音虽然平静，但所有人都能从中感觉到她的严肃和专业。 「还有这里，」录像继续播放，来到下一个比赛节点，庄梦妍分析道，「这里你们的配合明显出现了失误，我不知道是你们的指挥没有部署好，还是默契度有待提高？」 容徽举起手，主动站出来承认，「是我的指挥出现了问题，这里我犹豫了，所以就导致我们错失了进攻的最好时机。」 庄梦妍看了他一眼，「知道哪里出现了失误就好，在比赛中最忌讳的就是不知所措，和再三犹豫，一旦出现这两种情况，就可能导致对局的失利，甚至会直接葬送比赛。」 「我说的不只是容徽，而是你们每一个人，每一个人都要记住这一点。」 庄梦妍目光深沉地看着他们几个人，她的眼珠颜色很深，看着他们的时候总有种悲悯的神性。 「我们几个的相处时间不长，我能教给你们的东西也很有限，但我希望你们不管走到哪里都能记住这些，把这些东西应用到赛场上去。」 不知为何，温思惟从她的话中听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但他来不及细想，庄梦妍就放下了白板笔。 「好了，这次的復盘就到这里，下午两点我们跟的俱乐部约了训练赛，你们先开几把人机热热手。」 庄梦妍嘱咐完，一个人坐下，打开电脑，开始翻看其他战队的比赛视频。 其他几个人也不敢耽误，匆匆交流了几句，又重新投入到训练之中。 这次约的战队是上个赛季的四强，实力也非常强劲。 训练赛从下午两点一直到晚上六点才结束，结束的时候每一个人都有些疲惫。 赛场上，高手和高手之间的博弈无疑是非常耗费心力和体力的。 结束之后，庄梦妍又拉着他们復盘了两个多小时，到快九点才把他们放了。 温思惟一出训练室的门，就愣了。 训练室外，杨煜安静地坐在墙边，闭着眼睛，好像已经睡着了。 温思惟心中一软，放轻了脚步，轻手轻脚走到杨煜身边。 然而，杨煜似乎已经察觉到了他的到来，缓缓睁开了眼睛。 「你什么时候来的？」温思惟轻声问道。 他们在里面训练得太专注了，他完全不知道杨煜来了。 杨煜好像还没睡醒，「嗯？」了一声，而后慢吞吞答道：「……没来很久，只是正好来这边应酬，又有点想你了，就顺便过来看看你。」 她牵起温思惟的手，放在手心捏了捏，「晚上吃饭了没有？」 「没呢，一直打到现在。」温思惟问他，「你吃饭了吗？」 他知道杨煜有时候应酬，为了能多喝点酒，都不吃饭。 果然，杨煜摇了摇头，「我也没吃呢。」 「那回家吧，我简单做点粥。」温思惟道。 杨煜一笑，点了点头，站起身来，两人并肩走出了训练室。 夜幕已经降临，训练室外的走廊显得格外安静。 温思惟轻轻回握住杨煜的手，感受到他手掌的温度，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如果能一直这么走下去就好了…… 温思惟凝视着他的侧脸，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忽然见杨煜眼神一沉，整张脸阴寒下来，带着防备与排斥的目光盯着前方。 温思惟不明所以，遂朝着他的目光方向望去。 在走廊前方的尽头出，一道高挑靓丽的身影侧对着他们，站在那里，脚下踩着一双红色高跟鞋。 下一刻，那道身影侧身看过来，上挑的狐狸眼中没有半分小义，冷漠得直击人心。温思惟一怔。 ——那个人是银霜。 第67章 这话我原封不动的还给你 「经理？」 温思惟率先出声，打破了走廊的寂静。 银霜视线在杨煜身上短暂地停留了一瞬，而后移开了，「嗯。」 温思惟问：「您来这儿是……？」 他记得庄梦妍还在训练室里，难不成银霜是来找她求和的？ 毕竟两个人关系那么好，就算吵架应该也不会僵持太久，肯定会有人主动低头的。 银霜说：「我来等人。」 而后看向杨煜，指向性非常明确：「杨煜，方不方便借一步说话？」 温思惟：「？」 看不出这两人平时有什么交集啊。 杨煜淡淡道：「今天太晚了，改天吧。」 银霜却笑了：「改天？」她琢磨着这两个字，不知为何眼底似乎有星点讽意，「恐怕杨大少爷不是想改天，而是根本就不想和我说话吧？」 杨煜轻笑了一声，「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说的吗？」 银霜静静地与他对视着，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琉璃般的眼珠一动不动，让人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杨煜上前一步，用一种类似警告，或者说是劝告的语气低声道：「银经理，毕竟一个俱乐部共事一场，我劝你一句，不要自以为是地做出一些伤害自己身边的人的事情，人心不是物件，一旦失去了就没有挽回的机会了。」 第80页 由于身高原因，银霜看他的时候需要仰头，她不知意味地扯出一个笑来：「这句话我原封不动地送给你。」 她视线越过杨煜，朝他身后的温思惟望去，唇畔的笑意更甚，充满了暗示的意味：「不要打着为他好的名义做出伤害他的事，哪怕你有你的苦衷，他也未必能理解你，更遑论原谅你。」 说完，她后退了几步，高跟鞋在地面上踩踏出清脆的声响。 她做出一个礼貌的遗憾表情，「我对我们不能达成合作这件事感到非常惋惜，而且我打赌，你一定会后悔的。」 「我不会后悔的，我想没有人想和一个分不出哪句是真话哪句是假话的商人合作的。」杨煜冷冷道。 随后牵起温思惟的手，绕过银霜走了。 温思惟没听懂两个人在打什么哑迷，被牵走了，还回头朝银霜看。 只见银霜的背影孤零零地立在走廊里，头顶的白炽灯光直直落在她身上，它的嵴背笔直的挺着，但不知为何，温思惟总是觉得她的背影孤单又落寞。 身旁的杨煜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视线，朝他瞥了一眼，随后不动声色将他的头扳了回来。 「专心看路。」杨煜道。 「你们刚才说的话到底什么意思？」温思惟忍不住问，「什么合不合作，伤不伤害的？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杨煜抿唇：「你不需要知道那么多。」 温思惟正要反驳他，杨煜又开口道：「你只需要记住，远离银霜和庄梦妍，她们之间的事不是你能掺和的，就可以了。其他的你不要管。」 温思惟皱起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记得自己没明明没有把庄梦妍和银霜吵架的事情告诉杨煜，但杨煜这么说，就像已经知道了两人之间的争吵一样。 但问题是，杨煜是怎么知道的？ 杨煜默然不语。 温思惟不依不饶地追问：「你是不是知道庄教和经理的事情了？」 「你指的是什么？是她们冷战的事情吗？这件事我走之前就早有端倪了吧，只不过你们都没有多想。」 确实，那段时间庄梦妍对银霜的态度就有些冷淡了，但两人的关系远远没有僵化到如今这种地步。 「但如果你问我，她们吵架的内情究竟是什么，那我只能回答你三个字，不知道。」 杨煜平静道，「我对她们之间的了解仅仅只是通过猜测罢了，她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一概不知。」 出于本能，温思惟对杨煜还是比较信任的，但理智又告诉他，杨煜的话逻辑上并不严密。 温思惟内心挣扎了半天，最后还是坚持地问了一句，「那你为什么要让我离她们两个远一点？」 杨煜突然转过头，默不作声的盯着他，眼神深邃得可怕。 「她们两个的矛盾，我早有预感。作为你的男朋友，我担心你，你想你离他们远一点，不想让你被卷进她们的是非之间，难道这也有问题吗？」 毫无破绽的回答，于情于理都说得通。 但温思惟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如果你还是不信我的话，也没关系，只要记住我不会害你就好了，听我的，离她们两个，尤其是银霜，远一点，不会有错的。」 杨煜目光忽然变得温柔，动作细緻地替温思惟整理好鬓边的碎发。 「我能保证，没有人比我更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了。」 他顿了顿，又接上一句：「起码现在在你身边的人里，没有一个比我更珍惜你的。」 温思惟站在原地，一时间有些怔愣。 这么直白的情话其实不太像杨煜能说的出来的，但他的语气和神情又都那么认真，认真到让温思惟完全挑不出纰漏来。 偏偏这时候，杨煜还不忘乘胜追击，继续貌似疲惫又深情款款地嘆息一声，道：「我知道我今天跟你说这些话可能会有点奇怪，但最近公司上大事小事不断，我父亲给我的压力也很大，再加上你这边也不太平……我只是希望你不要淌别人的浑水，不要做让我担心的事，可以答应我吗？」 「……」 如果这么解释的话，其实就能说得通了。 他想想也知道，杨煜一个刚成年不久，毫无工作经验的人进了公司，对待工作上的事情肯定是毫无头绪，更别提还要面对来自家族中复杂的人际关系和压力了。 而且他知道庄梦妍和银霜之间的矛盾并非一朝一夕能够解决的，也许给她们一些空间，让她们自己去处理这个问题，才是最好的选择。 温思惟心中不免落了一声嘆息。 「我明白了，我会听你的。」他轻声说道，握住了杨煜的手。 杨煜微微一笑，双肩微微放松，整个人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好了，我们回去吧。」杨煜道。 温思惟点了点头。 两人继续前行，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这时候的温思惟绝对想不到，明天等待着他的会是怎样一个惊人的消息。 第68章 突如其来的噩耗 银梦俱乐部解散了。 这是第二天一早，温思惟从杨煜口中得到的消息。 错愕、震惊都不足以用来形容当时温思惟的反应。 有那么一瞬间，温思惟甚至怀疑杨煜是不是在跟他开玩笑。 第81页 可是今天不是愚人节，杨煜也不是会拿这种事开玩笑的人。 怕温思惟不肯相信，杨煜拿出手机，打开微博首页，银梦解散的消息早就冲上了热搜榜前十的位置。 对于这个刚刚夺冠的黑马，无数人都对他们寄予了厚望，谁也想不到它会在无声无息中做出这等惊天大事。 就连俱乐部的队员也想不到。 按理说，俱乐部破产这种事情应该早有风声才对，但银梦这件事就像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一样，完全没有一点预兆和端倪。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温思惟尚未从震惊的情绪中回过神来，他不断刷新着微博界面，点开各个营销号发的文章，企图从报导中找到这是谣言的可能性。 然而，让他失望的是，并没有一篇报导猜测这是无中生有的谣言。 所有人都那么肯定，银梦一定会解散。 「开玩笑的吧，昨天我们不是还在约训练赛吗？为什么今天就莫名其妙解散了？」温思惟还是不愿意相信。 杨煜又在屏幕上点了几下，这次打开的是银霜的微博。银霜一大早就在微博上发布公告，承认银梦俱乐部因资金不足，无法运转，宣布解散。 随后，银梦俱乐部的官方帐号也转发了这条微博。 这一举动更是坐实了解散的传闻。 但是庄梦妍和其他队员的帐号均没有转发。 温思惟猜测，他们应该和自己一样，对这件事毫不知情，现在都还是一头雾水。 温思惟喃喃道：「我要找庄教问一问，怎么这么突然就……」 说着就要找出手机给庄梦妍打电话。 但下一秒，他就被杨煜拦住了。 「冷静点，温思惟。」杨煜道，「你现在给她打电话也没用，公告已经发出去了，就证明这件事情已经八九不离十了。你与其找庄教问，还不如问一问发公告的银霜，或许庄教本人都对这件事情不知情呢？」 杨煜这话点醒了温思惟。 是啊，庄教没有转发这条官宣的微博，那是不是证明庄梦妍也对此一无所知呢？ 想到这里，温思惟直接给银霜打去了电话。 但是电话响了很久，那边都没有人接。 直到自动挂断。 温思惟抬起头和杨煜对视，杨煜说：「再打一个试试，说不定她在忙。」 温思惟想了想，突然宣布俱乐部解散，银霜作为经理，肯定要出面进行公关，忙点也可以理解。 「好。」他应了一声，随即再次拨号过去。 但这次仍旧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而且一连打了很多个电话，银霜都没有接。 这次杨煜也不能再为她说话了。 就算是傻子也能看出来，银霜就是不想接电话。 「怎么办，她不接。」温思惟翻着通讯录，「要不然我还是给庄教打一个吧？」 说着，不等杨煜阻止，他直接按下了拨号键。 「别……」杨煜刚发出一个字音，就噤了声，因为电话马上就被接通了，庄梦妍的声音从听筒里跑了出来，带着浓浓的疲倦。 「餵？」 「喂，庄教，我是温思惟。」温思惟握着手机，无端有些紧张。 他还不能确定，庄梦妍到底有没有参与到俱乐部解散这件事情中，她的身份究竟是共谋，还是受害者。 庄梦妍「嗯」了一声，听上去好像特别累的样子，「怎么了？」 温思惟咬了咬牙，斟酌了一下措辞，道：「我今早看到热搜，俱乐部……解散了，这事儿您知道吗？」 电话那头一瞬静默了下来。 良久，庄梦妍轻轻「嗯」了一声。 「我知道。」 「您知道？」温思惟感到有些不可思议，「您知道为什么会……」 庄梦妍为什么会答应解散俱乐部？他不明白。 他记得庄梦妍最开始组建这个俱乐部，就是因为觉得其他俱乐部达不到她对于机甲竞技的要求，所以才组建了银梦。 银梦承载着她的理想和信念。 他不明白庄梦妍怎么会如此轻易地答应，将这个俱乐部解散。 「俱乐部的资金鍊断了，投资商突然大批量撤资，没有资金根本就无法维持俱乐部的运转，而且……」庄梦妍突然顿住了，深深地嘆了口气，「算了，小温，你不要再问了。今天这个局面也不是我想要看到的，我把银梦当做我的孩子一样，现在银梦面临解散，我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要难受，但是我也没有办法。现在银梦除了解散，根本就没有任何办法……」 庄梦妍的声音虽然很平静，但温思惟从中听出了深深的无力和绝望。 温思惟也沉默了。 杨煜坐到他身边，无声地一下一下顺着他的背，给他提供安慰。 事到如今，温思惟也说不出什么了。 他本以为银梦的这一个冠军会成为他职业生涯的起点，没想到转眼之间就坠下了深渊。 「那您之后呢，有什么打算吗？」温思惟问道。 平心而论，庄梦妍是个很不错的教练。虽然在这个俱乐部，他们的缘分已经尽了，但如果庄梦妍去了其他俱乐部的话，温思惟还愿意跟着她一起过去。 庄梦妍当然也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 她沉吟片刻，说：「抱歉。」 第82页 温思惟还没明白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就听她继续说道：「以后我不打算做教练了，所以，抱歉了小温。」 「不打算做教练了？为什么？」温思惟满心诧异。 温思惟记得在青训的时候听庄梦妍说过，机甲竞技是从大学时候她就喜欢的，毕业后义无反顾的投身到这个行业里来，也是她自己的选择。 她愿意把自己奉献给这个行业，愿意将自己的青春甚至生命都奉献给机甲竞技。 这样一个人怎么会突然说要退役？ 庄梦妍很长时间都没有再说话。 就当温思惟以为她把电话挂断了的时候，只听她声音很低地说：「对不起，小温。」 「你别问原因了，我不……不想说，我真的很抱歉，对不起。」 庄梦妍声音带着微微的哽咽。 这是她说的第三句道歉了。 第69章 睡醒了就好了 温思惟微微一怔。 「庄教，你还……」 他本意是想说你还好吗，但庄梦妍根本不给他机会说完这句话，就挂断了电话。 只留下一阵嘟嘟的声音。 温思惟茫然地拿下电话和杨煜对视着，半晌狐疑道：「我怎么觉得庄教状态不太对？」 「哪里不对了？」 温思惟嘶了一声，「说不上来，就是有种直觉……你跟庄教接触不深，可能不了解她，但我知道，她对机甲竞技的热爱已经超过了其他的一切，她不应该就这么……」 「你想多了。」杨煜淡淡道。 他将温思惟搂进怀里，把玩着他的头髮，漫不经心道：「她不是会因为一时冲动就拿自己的前途和理想开玩笑的人，既然她这么做了，就肯定有她的道理。」温思惟刚要再说什么，杨煜就慢悠悠续上话：「再说昨天你不是答应我了吗？不掺和她和银霜的事情，难道你忘了吗？」 这话确实是温思惟亲口承诺出去的。 温思惟自知理亏，也不好再说什么。 这时候杨煜走出去，把早就准备好早餐端了进来，是三明治和一杯热牛奶。 牛奶早就热好了，这功夫已经有些变温了，是正适合入口的温度。 杨煜把牛奶递给他。 「先别想那么多了，先把早饭吃了吧，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这件事情一定有办法解决的。」杨煜安慰道。 温思惟也明白，现在银梦解散已经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实，他就算再着急也没有用。 现在要抓紧解决的，就是合同的问题。他们和银梦签的都是三年制的合同，现在银梦解散了，应该算是俱乐部违约，按合同规定来说，应该恢復他们自由人的身份，他们有权去其他俱乐部试训。 但俱乐部解散这种事情，在mpl歷史上还是头一回，具体是如何安排的，还要看官方的意思。 早餐吃完，温思惟又觉得有些犯困了，他猜测可能是这段时间休息太少了，一旦没了庄梦妍严苛的作息安排逼着，就容易产生惰性。 反正现在也不用参加训练赛，温思惟想了想，觉得也没必要苛待自己，于是吃完了把盘子和玻璃杯往床头柜上一放，又钻回了被窝里。 「我还是感觉有点困，我再眯半个小时。」温思惟对杨煜说道，「半个小时之后，你记得喊我起来。」 杨煜正在收拾他吃完的盘子，闻言「嗯」了一声，「你放心睡吧，到时间了我叫你。」 「嗯。」温思惟点了点头，翻了个身，安然地进入了梦乡。 在杨煜收拾好温思惟用的餐具之后，再次回到了卧室。 他停在床边，凝视着温思惟的睡颜，静静的看了一会儿后，拿起了手机，用温思维的指纹解锁，把手机里的闹钟关掉了。 随后，他又走到窗边，将窗帘拉上了。 厚厚的窗帘合拢，顷刻间就隔绝了窗外的光线，屋内变得昏暗一片，正是适合睡眠的好环境。 杨煜回到温思惟身边躺下，将他圈入了自己怀中。…… 温思惟在一片混沌中，朦朦胧胧睁开了眼。 「几点了……」 他扒着杨煜的手臂问道。 「还早着。」杨煜拍了拍他，「反正今天也没有训练，你再睡一会儿吧。」 这样的光线确实太适合睡觉了，温思惟觉得自己的眼皮都有点睁不开，他含煳地「嗯」了一声，动了动，找到一个舒适的姿势后，意识再次坠入了深渊。 杨煜轻轻的，一下一下，有节律的拍着他的侧肩，像是哄睡一样。 他靠坐在床头，一手拿着手机，手机的亮度也调到了最低，在黑暗的环境中，并不显得刺眼。 屏幕光映照出他的脸。 下颌线锋利，双眼清明，一脸冰寒。 「睡吧，睡醒了就好了……」 他低低的声音在安静的空间内响起。 身侧的温思惟正睡得香甜。…… 这一觉一直睡到下午四点。 温思惟睁开眼，朦胧间觉得身上似乎有些重，他费力地睁开眼睛，视线适应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这才发现杨煜还抱着他。 他坐起身，杨煜也跟着坐起来。 「几点了？」温思惟没从身边翻到自己的手机，于是揉了揉眼睛问道。 「快四点了。」杨煜抬头看了他一眼，「起来洗把脸，我们出去吃点东西吧。」 第83页 「我睡了这么久啊。」 温思惟感慨似的说了一句，掀开被子下了床。 一天都没吃东西了，这工夫他也感觉有点饿。 他的头还是有些晕晕乎乎的，站都有些站不稳，脚下虚浮着往前走了两步，扶住了床头柜。 杨煜注意到他的异样，伸手将他的手腕拉住，扶了他一把，「是不是最近太累了？」 温思惟想起最近为了备战，在训练室内不分昼夜的练习，这样的训练强度可能确实到了身体能承受的极限了，不然他怎么会一放松下来就睡了这么久。 温思惟默默在心里嘆了口气。 「大概是吧。」 不过这工夫也正好训练暂停了，他就有更多时间来休息了。 虽然他还年轻，但是也不意味着他身体能吃得消，有一个好的身体素质还是很重要的。 他回头看了一眼杨煜，「你等我一下，我洗把脸。」 杨煜点了点头。 温思惟去卫生间洗了把脸，这才觉得头脑清醒了一些。 杨煜说楼下小吃街上刚开了一家火锅，不知道味道怎么样，温思惟顺嘴道，那这次就去尝尝看呗。 说吧，他就要去换衣服，找手机，出门。 结果换好衣服之后，找了半天手机也没找到。 「奇怪，我明明记得我手机就放在这里的啊。」 温思惟在床上翻找着，心中有些焦急。 他记得睡觉之前自己还调好了闹钟，就把手机放在自己的枕头边，怎么一觉起来就没有了？ 杨煜倒不甚在意，「用不用给你打个电话？」 「不用。」温思惟想也不想的拒绝了。 他手机有常年静音的习惯，就算杨煜给他打电话也没有用。 「要不然我们先吃饭去吧。」杨煜说，「你手机昨晚不是拿回来了吗？它在这个房子里也丢不了，你怕什么？说不定吃完饭它自己就出来了。」 温思惟还是没有找到手机，又想了想杨煜说的话，觉得也有道理。 有时候就是这样，你越着急找一个东西，就越是找不到，等你什么时候不找了，他可能自己就出来了。 第70章 你喜欢这样的生活吗 最终还是温思惟放弃了手机，跟杨煜下了楼。 这家店虽然是新开的，但胜在环境优美干净，而且人不多，不用排队。 这段时间以来，他们俩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吃一顿饭了。 两个人都很忙，温思惟忙着训练，杨煜忙着公司的事情，他们连聊天的时间都挤不出来。 难得有这么休闲惬意的时光。 菜上的很快，水开了之后，两个人就开始下火锅了。 吃了一会儿，杨煜突然出声：「对了。」 温思惟抬眼看向他。 杨煜斟酌了一下措辞，问：「现在银梦已经解散了，你有没有想好以后怎么办？」 「嗯……还没有。」温思惟答道，「还是要看官方怎么说吧。对了，我看你今天下午没睡，有没有看到官方那边发什么通知啊？」 不知道是不是温思惟的错觉，他问完这句话后，杨煜脸色微微一变，不过很快就恢復如常了。 「我没看到。」杨煜没有正面回答他这个问题，只是说，「我这一天都在线上处理公司的事务，没有关注官方那边的消息。」 「那好吧。」温思惟表示理解。 他也知道杨煜公司的事情比较多，一想到杨煜为了陪自己还要在线上办公，他甚至还对杨煜有些愧疚。 「我在家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你今天本来应该上班的吧？」温思惟道。 杨煜一哂，「你是说的是什么话。难不成你出了这么大的事，我还能丢下你去上班吗？你是我的爱人，我肯定事事以你为先。而且工作那边的事情我也没有耽误，有些事情在线上就能处理好的，你不要担心。」 「行吧。」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温思惟心里还是觉得，这话只是杨煜为了安慰自己才这么说的。 「不过明天你还是去上班吧。」温思惟说。 也不希望杨煜为了陪自己耽误太多工作，这样他会于心不安的。 杨煜动作停了，看向他，「为什么这么说，我希望我在家陪着你吗？」 「你还是要去工作的吧，一直在家陪着我也不像话啊。」 杨煜抿了抿唇，不说话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夹了一块肥牛给温思惟，「我还是在家陪着你吧，不然我不放心。」 见温思惟又要说什么，他连忙比了个手势，打断了温思惟接下来的话，「而且我在家的话，对你找其他俱乐部还能提供点帮助。」 温思惟一愣：「帮助？」 「是啊。」杨煜神态自若道，「我认识一些叔叔，就在做机甲俱乐部的投资，你如果有什么想去的俱乐部，我跟他们打一声招唿就好了。」 「不要了吧……」温思惟有些犹豫，「我感觉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啊，我还是挨家去试训吧，我好歹也是一个冠军选手，不至于没人要吧？」 杨煜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有什么不好的，就像你说的，你是个冠军选手，哪家俱乐部不都抢着要你，我只不过是帮你给他们递个简歷罢了。」 温思惟还是摇头：「别了。再说这也太麻烦你了，你公司一堆事，还要来帮我处理这些，多辛苦啊。」 第84页 「没关系的。如果你信任我的话，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全权交给我来处理，好不好？」 「这不是信不信任你的问题……」 「好了，就这么说定了。」容不得温思惟抗议，杨煜直接拍案定钉，「这件事就交给我来处理了，你这段时间就在家安心休息，你看你这么多天一直忙着训练，都瘦了，来，多吃点。」 杨煜又给温思惟夹了几筷子烫好的菜。 温思惟虽然无奈，但也深知杨煜的倔脾气，他都这么说了，自己就算不同意恐怕也犟不过他。 温思惟点了点头，开始默默吃饭。 这一顿饭边吃边聊，吃了将近两个小时。 晚上六点多，才走出店门。 因为这里离小区也不远，两人来的时候就没有开车，吃完饭正好散步往家走，就当是消食了。 虽然已经是深秋了，但这座城市的气温还不算太低，穿一件薄外套就足以御寒。 两人手牵着手，感受着微凉的夜风，轻轻拂过发梢，捲起衣摆的弧度。 天色将晚未晚，晚霞铺散在街角尽头，渐渐垂落。 温思惟仰头望着天际，发出一声感慨：「好久没有这么看过这么漂亮的晚霞了。」 训练占据了他太多时间，从清晨早起，进入训练室，再到夜色深沉，从训练室离开，几乎一天内的所有时间都被训练和机甲占满了，根本没有闲心去欣赏什么落日晚霞。 杨煜牵着他的手，默默收紧了力度。 「你喜欢这样的生活吗？」杨煜问。 「什么样的生活？」 「就是像现在这样。每天都很清闲，可以经常一起吃饭，吃完饭就牵着手去公园赏花，或者在街边漫步，看看不同的日落。」 杨煜观察着他的表情，连一丝一毫细微的变化都不愿意错过。 「这样的生活你喜欢吗？」 温思惟仅仅是思考了几秒，就笑了起来，「听起来挺不错的哎。」 杨煜描述的这种慢节奏的生活是他一直都嚮往的。 「到时候再养只小狗，还可以牵着它一起散步。」温思惟补充着画面。 杨煜见他没有排斥，不禁暗暗松了一口气，附和道：「是啊，养只小狗还热闹点。」 温思惟一点头，「那等我退役之后，咱们就领养一只小狗吧。嗯……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大概三十岁之后，咱们就能过上这种生活了。」 「……」杨煜的语气变得有些古怪，「三十岁？」 他尽量克制住自己，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没有什么异样，「你打算一直打到三十岁再退役吗？」 「初步计划是这样的。不过还是要走一步看一步，如果没到三十岁，我就已经不能再适应赛场了，那我也会提前退出的，我还不想等到被人从赛场上撵下来的那一天。」 「……」杨煜无言，僵硬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笑着的声音。 「杨煜。」 第71章 离他远一点 听到声响，温思惟和杨煜同时回身。 视线内，一位穿着一身休闲装的男人信步朝两人走来。 他年纪看上去约莫在四十多岁，黑髮，梳着大背头，看上去很精神，笑起来的时候有种莫名的感染力，像个和善可亲的叔叔。 但温思惟并不认识这个人。 那人走到杨煜面前，朝他爽朗一笑：「离老远儿我就看着前面的背影像你，走近了一看还真是，怎么在这儿呢，出来散步啊？」 杨煜的态度则是不咸不淡：「出来吃饭。」 「出来吃饭啊。」男人脸上挂着热切的笑容，「外面的饭哪有家里的好吃，改天来谭叔叔家，谭叔亲自下厨给你做。」 他边说，边拍了拍杨煜的肩膀。 杨煜瞥了眼搭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 「有空再说吧。」 男人看出了他的抗拒，也不以为意，一转头，像才看见他旁边还有个人似的，「咦」了一声。 「这位是……？」 杨煜把温思惟朝自己的方向拉了拉，「我的伴侣。」 温思惟朝他礼貌地笑了一下，伸出手道：「你好，我叫温思惟。」 他显然没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 「你好。」男人也伸出手与他握了一下，「谭漱石。」 他打量了一下温思惟，笑了笑，「有空和杨煜一起来家里玩啊。」 笑容温暖，让人一看就卸下所有防备心理。 温思惟笑应一声：「好。」 杨煜轻轻拽了他一下，温思惟不明所以地看过去，杨煜给了他一个眼神，随后对谭漱石说：「谭叔，我们要回去了。」 谭漱石「哦」了一声，倒也没阻拦，「行，你们先回去吧，注意安全啊。」 杨煜应了声，就拉着温思惟走了。 温思惟这时候才感觉他好像对这个谭漱石有点不太待见，于是便问：「这个人和你是什么关系啊？」 「公司的合作伙伴罢了。」杨煜一副不愿多说的模样，只简单说了两句，「他和我爸一直有生意上的往来，所以我们两家走得比较近，不过我不太喜欢他。」 温思惟下意识问：「为什么？」 谭漱石明明看上去挺和善的啊。 第85页 「不知道。」杨煜说，「直觉吧，总之离他远点。」 「行吧。」对于一个仅仅只有一面之缘的人，温思惟也没想着和他有什么交集。 两人回到家之后，温思惟从沙发缝里找到了自己的手机。 准确的说，是杨煜在沙发缝里发现的。 「奇怪，我记得之前我明明拿到卧室里去了啊，怎么在这里？」温思惟喃喃道。 杨煜当然也听见了他的话，他轻飘飘道：「可能你记错了吧。」 温思惟自己也想不明白，最后只能归结为自己记错了，「可能吧。」 也许真的是他睡煳涂了，记忆混乱了吧。 总之手机找回来了就是好事，其他的他也不想再追究了。 他打开手机看了一眼，除了几个队友给他发消息，询问他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之类的，没有看到其他消息。 他还特意点进和庄梦妍的聊天框里看了看，也没有新增的记录。 温思惟把队友的消息一一回復完，就去洗漱了。 洗漱完出来，杨煜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茶几上还放了两杯牛奶，在浴室门口还可以依稀看见杯口蒸腾的热汽。 温思惟边擦头髮边走过去，看了一眼，「怎么又热了两杯牛奶啊？」 他记得早上才喝过。 「牛奶助眠，喝了之后能睡得安稳点。」杨煜解释道。 他起身，主动接过温思惟的毛巾，让他在沙发上坐下，替他轻柔地擦拭头髮。 温思惟闭上眼睛任由他动作。 擦完了，杨煜把牛奶塞进他手里。 「头髮也擦干了，喝完就早点睡觉吧。」杨煜柔声道，他的声音很低，听上去有种诱哄的感觉。 温思惟没接：「等一下，我给庄教再打个电话。」 说完，就要够着去沙发一角摸手机。 结果被杨煜拦腰抱了回来。 杨煜一手抱着他，一手还稳稳端着牛奶，直接把玻璃杯贴到温思惟唇边，「别打了，先把牛奶喝了。」 「我还是给……」 「太晚了。」杨煜打断他，「而且你就算打了，她也不一定会接，她现在更需要的是自己冷静一下。」 「……」温思惟一下子静了。 杨煜说的也并非没有道理。 庄梦妍一下子做出这么大的决定，肯定需要冷静一下，这段时间谁联繫她，对她来说恐怕都是一种负担。 杨煜又将杯子推近了几分，「等明天早上再联繫她吧，好吗？」 有种在商量，又在胁迫他的感觉。 温思惟心里泛起说不清的怪异感，但又说不清这怪异感来源于何处。 玻璃杯就紧贴在他唇边，他想拒绝都有些张不开嘴，最后还是无奈地喝了下去。 反正也只是一杯牛奶而已，他也没理由拒绝。 杨煜盯着他一点点喝完，直到见了瓶底，才把被子移开。 「好了。」杨煜在他后腰轻轻拍了拍，「去睡觉吧。」 「才几点啊就睡觉，是不是有点太早了？」 平时在基地的时候，他们都要训练到后半夜，冷不丁要这么早睡，他还有点不习惯。 杨煜说：「八点多了。难得你不需要训练，还是早点休息吧，别熬坏了身体。」 「好吧。」温思惟觉得也有道理，自己确实应该享受一下这难得的时光，「那你呢？」 「我去洗个澡，马上就来。」杨煜拿起衣服，进了浴室。 温思惟没有去卧室，就在沙发上坐了会儿，打算等杨煜洗完了再一起回卧室。 但他越坐越困，最后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竟然静静地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浴室的水声渐渐停了。 杨煜从浴室里走了出来。 他出来的时候，就看见温思惟歪着头，靠在沙发上，睡意沉沉的模样。 杨煜在茶几旁停下脚步。 茶几上还有一杯牛奶，已经冷了下来，杯壁上挂着些水珠。 杨煜盯着牛奶看了一会儿，端起，转身去卫生间倒掉了。 第72章 第二次易感期 温思惟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卧室。 等一觉醒来的时候，他已经在床上了，杨煜躺在他身边。 清晨的阳光从窗外倾斜进来，洒在他的侧脸上，连他脸上细小的绒毛都清晰可见。 他的睫毛又翘又长，轻微的颤动着。 温思惟下意识屏住唿吸，伸出手，朝着那张脸悄悄靠近。 他轻轻抚摸上杨煜的脸颊，指尖传来微微的温热感，似乎还带着一丝未消散的睡意。 触感这么真实，让人无比心安。 温思惟望着杨煜的睡颜，心底一阵暖流涌过。 接着，就见杨煜眉头一皱，闭着眼睛，准确无误地抓住了他的手。 那双多情的桃花眼缓缓睁开。 「……你在干什么？」 杨煜看了眼被抓住的那只手，朝温思惟一挑眉。 不知道是不是刚睡醒的原因，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沙哑，没什么力气。 偷看被抓包，温思惟脸上一热，不好意思地把手抽了回来。 他轻咳一声，「没干什么。」 「想摸就大大方方摸，又不是不让，趁我睡着了偷偷的算什么。」杨煜轻笑一声，又伸手，重新抓住温思惟的手，贴在自己左眼旁的位置，指尖正好能搭上额头。 第86页 这么一搭，温思惟立刻察觉到不对劲了。 「你额头怎么了？怎么有点烫？」 温思惟神经瞬间紧绷起来，在他额头上仔仔细细摸了一遍，和自己的体温对比，发现确实有点烫。 「是不是发烧了？我去给你找个体温计量一下。」说罢，温思惟就要翻身下床，去找体温计。 「不用量了。」杨煜一把扣住他手腕，将人拦了下来，平静陈述，「是我的易感期到了。」 温思惟一怔，动作僵住，维持着这个要下不下的姿势，呆愣地和杨煜对视着。 好半天，才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干涩的「啊？」来。 「那……那你的抑制剂放在哪里了？我去给你找抑制剂。」半晌，温思惟反应过来。 杨煜却摇头，「这个季度的审批还没下来。」 他必须用特制的抑制剂，这种抑制剂审批非常严格，审核期长达一周。 而且不到易感期当天，是绝对不会下发的。 温思惟见过他上次易感期的样子，不由得有些担心，「那怎么办？你不会很难受吗？」 杨煜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而后移开了目光。 「会有一点儿吧。」他说，「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缓解……」 温思惟连忙问：「怎么缓解？是需要吃什么药吗？」 他记得之前上生理课的时候老师讲过，有一种口服药液也可以缓解易感期的作用，但效果和持久度比起抑制剂来简直可以说是大打折扣，因此只能作为过渡品。 但他不记得那个药叫什么了。 杨煜朝他招招手，「你坐上来，我告诉你。」 温思惟满头问号，不明白为什么家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还要搞得这么神秘。 不过他还是依言重新坐到了床上。 杨煜对这个距离仍然不满意：「再坐过来点。」 于是温思惟又挪过去了点。 杨煜啧了一声，直接长臂一伸，把温思惟拽到了自己身边。 温思惟连惊唿都来不及发出，下一刻就感觉杨煜贴近自己耳畔，微凉的唇擦过耳垂，激起一阵奇怪的触感。 「你可以帮我，就像上次一样。」温思惟一愣。 他立马回想起了上次在器材室的那次，耳根子渐渐烧了起来。 杨煜把头轻轻搁在他肩上，观察着他的表情。 温思惟虽然感觉脸颊有点发热，但还是极慢极慢地点了点头。 他和杨煜现在已经是名正言顺的伴侣了，没道理杨煜提出这种要求他都不答应。 当然，这个时候他还天真地以为真的是和在器材室那次的一样。 直到杨煜脸上挂着似有似无的笑容，把他按在下面的时候，他才惊觉不对。 但这个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他两只手腕都被杨煜牢牢攥在掌心里，连动都动不了。 杨煜的鼻尖几乎和他的挨在一起，说话时温思惟甚至都能感受到他唿出的气息。 「可以么？」 杨煜停了下来，语气像是徵求般，认真询问他的意见。 这种感觉太奇怪、太陌生了，让人莫名感觉害怕。 温思惟心脏一紧，刚想摇头，杨煜却在没有徵得他同意的前提下，继续往下动了。 「……」 痛感传来，温思惟身体绷紧，大脑完全一片空白，连一个字音都发不出来。 「你……」温思惟好不容易找回神智，刚颤抖着发出一个音节，紧接着杨煜的wen就落了下来，彻底将剩下的话都du了回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温思惟才迷迷煳煳转醒。 身体某个不可描述的部位还在隐隐作痛，喉咙又干又痛，他费力睁开眼睛窗帘拉着，屋内一片昏暗，只有床头柜上的手机在震动，屏幕亮着，似乎是有人来电。 「……电话……」他抬起酸涩的胳膊，要去摸床头的那部手机。 然而下一刻，身边的人就再次覆了上来，箍着他的腰，把他拖了回去。 温思惟似乎预感到了什么，用尽全身力气拼命抗拒，想从杨煜的怀里逃出去。 杨煜却把他按得死死的。 他本来就消耗了不少力气，身上又酸软无力，根本无力和杨煜抗衡，没过多久就被杨煜再次制服了。 「电、电话……」 床头的电话因为长时间无人接听已经挂断了一次，却仍旧不依不饶地响了起来。 温思惟徒劳地伸出胳膊，想找个藉口让杨煜停下来。 杨煜充耳不闻，抬手，直接把手机扫了下去。 瓷砖上铺了羊绒地毯，手机掉下去只能听见沉闷的一声，大概率没有摔坏，但铃声却停了。 「没有电话，你听错了。」杨煜在他耳边道，声音镇定，说起谎话来连个磕巴都没打。 「……」 温思惟这时候已经没有力气分辨到底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他整个人完全崩溃了，连唿吸都是支离破碎的。 额前的髮丝湿漉漉地贴在肌肤上，整个人就像被人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他哽咽着开始新一轮的求饶，但根本不管用。 房间的窗帘始终没有拉开过。 第73章 博彩风波 这场混乱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早上。 温思惟到最后意识都是断片的，完全记不清昨晚都发生了什么，总是昏昏沉沉地睡去，又被杨煜从被窝里拉出来。 第87页 不知道这么重复了多少次，杨煜才终于肯放过他。 这就导致，第二天他几乎没什么精神，一个上午都是躺在床上度过的。 吃完午饭后才恢復了一点精力，趁着杨煜去刷碗，他立马下床找出了自己的手机。 他还记得那天晚上要给庄梦妍打电话，结果没打出去的事情，急着要问庄梦妍到底怎么样了。 拿到手机，还没来得及给庄梦妍打电话，一条微博推送就先一步跃入眼帘。 银梦俱乐部涉嫌博彩，教练现身，出面回应。博彩……？ 温思惟整个人愣在原地。 博彩在体育竞技中是多大丑闻，不用人说，他心里都明白。 可是银梦怎么会和博彩沾上关系？ 没人比温思惟更清楚，银梦上上下下都是为了冠军努力的，而不是为了钱，这样的俱乐部，怎么可能会涉嫌博彩？ 大概只是谣传吧…… 温思惟稳了稳心神，点进去。 事实并没有他想像的那么美好。 那篇报导中，晒出了俱乐部的流水，其中明显有几笔转帐既不属于奖金，也不属于投资方的资助。 温思惟心中一凉。 他继续往下面翻。 下面附上了庄梦妍的微博主页，截图中，最上面的一条就是一段关于博彩传闻的道歉。 温思惟连忙关了文章，又打开庄梦妍的主页，找到道歉内容。 庄梦妍的道歉内容很长，但也很简单，归结起来，就是承认了博彩行为属实，但都是自己一人所为，和俱乐部无关，更和俱乐部内的队员们无关，自己会引咎辞职，并退出这个行业，最下面还贴了一段视频，也是关于道歉的。 视频画面里，庄梦妍坐在单人沙发上，双肩垮着，整个人看上去都很颓废。 她像个呆滞的木偶一样，面对镜头，毫无表情地将微博内容重复了一遍。 全程没有悲伤，没有后悔，在她脸上只能看到麻木两个字。怎么会？ 庄梦妍怎么会做这种事？ 温思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在他心里，庄梦妍是最理想化的一个人，她是为了理想可以抛弃任何东西的人，她追求纯粹的竞技，追求赛场的热血与激情。 这样一个人怎么会去博彩呢？ 简直太不符合常理了。 莫非这背后另有隐情？ 想到这里，温思惟也顾不得庄梦妍现在心情好不好，有没有时间接电话了，直接给庄梦妍打了过去。 电话被接了起来，一道疲倦的女声从另一端传来：「餵？」 「庄教，是我。」温思惟道。 「嗯，怎么了？」 她的声音听上去还是没什么精神，好像吊着一口气，马上就要断了一样。 温思惟迟疑片刻，组织了一下语气，小心翼翼地试探：「我看见微博的热搜了，您……」 他说到这里就停住了，接下来的话就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了。 庄梦妍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是想说博彩的事吗？」 温思惟：「是。」 他想问的是，这件事究竟是您做的吗？还是您是被人推出来顶罪的？ 他从心底不愿相信庄梦妍会是这种人。 但庄梦妍没给他问这个问题的机会。 「是我做的。」庄梦妍承认下来，随后嘆息一声，好像说这么一句话就耗费了她全身的力气一般。 「放心吧，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不会连累你们的，你们还可以继续去打比赛。」庄梦妍道。 温思惟急了：「我不是这个意思！庄教，你实话告诉我，真的是您做的吗？您怎么会……这背后是不是有什么内幕？」 怕庄梦妍误解他，他又急忙补上一句：「您只管说，只要您说，我就信。」 「……」 电话那头陷入了一片死寂。 过了很久，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才听到庄梦妍的声音重新传来，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关挤出来的，无比艰难。 「不用问了，是我做的，真的，是我一个人做的。」 温思惟不愿相信自己听到的：「庄教……」 「现在你知道答案了。」庄梦妍笑了笑，「可以死心了吧。」 说完她好像彻底松了口气一样。 「好了。」她轻声道，「让我自己冷静一下吧，你也不要再来找我了，多考虑一下自己的去处吧。」 温思惟还想再说什么，但是庄梦妍已经挂断了电话。 看着手机屏幕上已经变成红色的通话记录，温思惟愣愣地站在原地。 他怎么也没想到，他一觉醒来，迎接他的就是这样荒唐的一则消息。 他现在都还感觉像是在做梦一样。 这时从厨房传来脚步声，杨煜擦着手走出来了，一眼就看见站在客厅正中央的温思惟。 「怎么站这儿？不难受了吗？」杨煜问道。 温思惟摇了摇头，情绪明显很低落，「你看微博热搜了没有。」 杨煜一看他手上的手机，再结合他这个问题，当即就什么都明白了，但他还是装作不知道的样子，询问道：「没来得及看，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庄教……涉嫌博彩，已经发了道歉声明了。」温思惟苦涩道。 虽然之前庄梦妍就说不想做教练了，但不想和不能是两码事。这个道歉声明发出去，就相当于坐实了她博彩的恶名，试问哪家俱乐部还会要一个博彩的教练呢？ 第88页 她的职业生涯也就到此为止了。 庄梦妍是把温思惟从青训营里挑出来，亲自培养了小半年的人，对温思惟来说，就是他的伯乐。 眼下她出了这种事，温思惟不可能不难受。 杨煜也明白这个道理。 他看着温思惟那张的脸，嘆了口气，把人搂进怀里，拍拍他的后背以示安慰。 「别太难过了。」他轻声安慰道，「她有她的路要走，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温思惟在他怀里埋着头，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 杨煜想不出其他安慰的话了，只能转移话题：「去训练吧？这几天我已经在给你物色新的俱乐部了，她虽然不在赛场了，但你还要继续走下去，不要辜负她对你的教导。」 第74章 联盟新规 这座三室的房子，就是为了留出一间屋子专门给温思惟做电竞房。 温思惟没有沉浸在低落的情绪中太久，就像杨煜说的那样，他还要在赛场上继续走下去。 他打起精神重新投入到训练中去。 其间有个小插曲，是他有些不放心，催着杨煜去买避孕药。 杨煜好像不大愿意，不过最后还是拗不过他，叫了外卖来送，是白色的小药片，杨煜看完说明书按照用量给他吃了三粒。 这下温思惟总算是放心了，在电竞房里闷头训练到下午才出来。 而且还是杨煜亲自去叫的。如果杨煜不去的话，他估计还要在电脑前坐两个小时。 「你抓紧时间训练是好的，但是也不要太辛苦了。」 杨煜把他按到餐桌前。 「要保持手感嘛。」温思惟不太在乎，「对了，约试训的事儿有消息了吗？」 马上就要开赛了，留给他的时间也不多了。 杨煜一顿，随后又云淡风轻地回答：「还没有，我去催一催。」 「嗯嗯。」温思惟点点头。 他对杨煜没有任何防备之心，完全把试训这件事交给了杨煜，连问都很少问。 接下来一段时间，温思惟就忙着训练，保持手感。 裴愿住他隔壁，有时候温思惟会邀请他过来，两人打打1v1。 这个时候杨煜就会默不作声地切好果盘，送到房间里。 裴愿笑着打趣，说看不出来啊，杨煜还这么贤惠。 温思惟却表示早已司空见惯，说着叉了一块桃子扔进嘴里，下一秒又吐了出来。 裴愿一挑眉：「什么情况啊你这，果盘里下毒了？」 温思惟抱着垃圾桶干呕，根本没空回他的话。 倒是杨煜走上前，一边替温思惟轻柔地顺着背，一边平静答道：「他最近就是这样，总是吐，可能肠胃出问题了。」 「是吗？」裴愿也没往深了想，随口道，「那改天上医院看看吧，万一拖成大病可就不好了。」 杨煜：「嗯，已经挂了号了，过两天就去。」 肠胃问题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听到杨煜说已经挂上号了，裴愿放心了不少，也没再揪着这个话题不放。 两人打完1v1后，留裴愿在家吃了顿饭。 杨煜亲自下的厨。 菜色都是清一色的低盐清淡，连肉都是清汤炖的，上面连点油星都没有。 裴愿扫了一眼，忍不住低笑，问温思惟，「你家这是干嘛啊，绿色饮食，控制体重？」 杨煜不紧不慢地反问：「肠胃不好不是应该少吃油腻的吗？」 裴愿回头看了眼温思惟，温思惟摊开手，朝他耸耸肩。 表示自己也说不上话。 杨煜这个人就这样，脾气倔，他想做清淡的，没人能拦得住。 裴愿无奈地揉了揉眉心，认命地坐了下来。 虽然菜餚看起来没什么颜色，但入口之后发现味道还不错，没有想像中那么寡淡。像特意学的。 「对了。」吃了一口菜，裴愿想起了什么，「官方新颁布的那个政策你看了没有？跟你们有关系。」 温思惟：「什么政策？」 他把所有事情都交给杨煜了，这段时间一直忙着训练，没怎么关注外界的消息。 「喏，你自己看。」 裴愿拿出手机，翻到一个页面，推到他面前。 与此同时，杨煜盛汤的动作似乎静止了一瞬，不动声色地掀起眼帘，朝温思惟的方向望去。 温思惟接过手机。 页面是联盟最新发布的，关于银梦俱乐部博彩以及解散后的安排。 本来俱乐部解散后，他们这些队员应该恢復自由人的身份的，但偏偏联盟下了新规定，称新赛季即将开始，为了避免人员混乱，磨合尴尬的问题，银梦的队员必须等到下次转会期，再和其他人一起试训转会。 「你大概要等到下个赛季才能打比赛了。」裴愿夹了一筷子道。 官方发布的规定，就算再不合理也没办法改写，只能认命了。 温思惟愣住了，他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心一下子跌到了谷底。 没有一个职业选手是不想打比赛的。 他原本以为可以在新赛季开始前找到新的队伍，但现在看起来，一切都成了泡影。 休赛一个赛季，没有教练，没有系统训练，不知道他会落下多少。 温思惟心中五味杂陈，说不出现在是什么感觉。 杨煜看出他的低落，将那碗汤添满，放到他面前：「别担心，一个赛季而已，就当拿完冠军沉淀一下了。」 第89页 温思惟苦笑了一下，他知道杨煜是在安慰他，但他心里的失落却无法平復。 他默默地放下手机，低头吃饭，不再说话。 裴愿也察觉到氛围的冷落，他轻嘆一口气，没说其他的，专心吃饭了。 吃完饭后，两人将裴愿送出门。 温思惟仍旧是兴致不高的样子。 杨煜带上门，回身的时候听见他问：「这件事你怎么不告诉我？」 杨煜缓慢地转过头，看向他。 温思惟又重复了一遍：「既然这赛季不能打比赛，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的表情和语气都很平常，带着一点微微的疑惑，好像只是随口一问。 但杨煜瞬间心脏一沉，凉意遍布四肢。……他起疑心了。杨煜想。 他的脑子从来没有转得这么快过，在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就给自己找到一个合适的藉口。 「抱歉。」他面上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破绽，好像真的很歉然，「我不知道这件事。」 「最近有个项目刚开始投标，各个部门的关系都需要疏通，我一直在忙这个。你那边的事情我交给周助理去办了，他可能不是圈里人，没关注这么多。」 很合情合理的回答。 但温思惟还是眯起眼睛，意味深长的来了一句：「是吗？」 杨煜心脏砰砰直跳，表情却依然维持得滴水不漏，「是。」 他反问道：「我骗你做什么呢？需要我把投标书和周助理的聊天记录找出来给你看看吗？」 说着，便真的要去翻手机。 一边翻，还一边观察着温思惟的反应。 然而温思惟只是静静地站在对面，没有要阻止他的意思。 第75章 打掉吧 就在他要把手机递过去的前一刻，温思惟忽然伸手，轻轻挡了回去。 「算了，投标这种东西应该属于你们的机密吧，我还是不要看了。」 「而且我相信你应该也不会故意隐瞒我什么。」 他说这话的时候一直看着杨煜的眼睛。 杨煜连眨眼的频率都没变，将手机收了起来，「那是自然。」…… 杨煜挂的是专家号，排了一周才排上，他抽了一天时间陪温思惟去做检查。 先去做的彩超，又做了个血常规，医生看完彩超之后说脾胃没什么问题，等到看血常规的结果的时候，表情凝重地皱起了眉。 「你这个hcg值有点高啊，你去妇产科做个检查吧。」 医生扶了扶老花镜，心平气和抛出一个重磅炸弹：「你可能是怀孕了。」 温思惟霎时一片空白。怀孕了？他？ 杨煜倒还算镇定，揽住温思惟的肩膀，接过了化验单：「好的医生，我们去缴费。」 说完，带着还没反应过来的温思惟就出去了。 温思惟全程一脸懵地被他带着，又去做了尿妊娠试验和b超。 拿到结果后，上面的数值彻底坐实了他怀孕的事实。 他攥着化验单，脑中一片空白。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孩子要不得。 其实他本身是不讨厌小孩子的，甚至还很喜欢，但这个孩子不一样，它来得不是时候。 他还很年轻，他才刚在职业生涯中取得一点小成绩，他还有宽广的未来，孩子以后可以再要，但他的职业生涯耽误不得。 一旁的杨煜沉默了很久才问他，「你是怎么想的？」 温思惟仔细权衡过后，下了决心，「打掉吧。」他转头端详着杨煜的表情，「可以吗？」 这个孩子毕竟是他们两个人的，杨煜作为父亲也有决定这个孩子去留的权利。 如果杨煜执意想留下这个孩子的话…… 温思惟思绪漫无目的地发散着。 如果杨煜真的想要这个孩子的话，他会和杨煜认真商议，再决定这个孩子的去留。但杨煜没有。 杨煜只停顿了不到一秒钟，就笑着应了一句：「好啊。」 他将温思惟拦入怀中，非常体贴地表示：「我知道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你肯定不想要，没关系，都听你的。」 「再说了，我不是答应过你吗，我会保护你，不会让你受到一丝一毫伤害，也不会让你放弃自己热爱的赛场。」 他这么一说，温思惟反而有些不好意思，感觉他说的不是出自本心，而是像在迁就自己似的。 他心中五味杂陈，似有千言万语想说，最终却只憋出一句干巴巴的「对不起」。 「跟我道歉做什么？」杨煜温热的掌心轻轻落在他腹部的位置，垂眼道：「你是孩子的母亲，有权利决定他的去留，我会尊重你的想法。」 杨煜的话让温思惟产生了一种错觉，「你很喜欢小孩吗？」 「还好吧。」杨煜说着，视线却不由自主地投向了另一侧，那是一对年轻夫妻，正牵着孩子的手从走廊里走出来，他适时一顿，「孩子么，以后总会有的。」 这句回答再加上他的眼神，就是傻子也能看出来，他是喜欢小孩的。 温思惟心中更加不是滋味了，对这个孩子的情感从抗拒发生了一点细微的改变。 杨煜没有再多说什么，预约了药流手术后，就开车带他回了家。 虽然杨煜没有明说，但温思惟明显能感觉到，从杨煜去预约药流手术的那一刻开始，杨煜的心情都一下子跌到了谷底，哪怕他已经在温思惟面前极力维持着平静，但那种失落的情绪还是从细枝末节中流露出来，藏也藏不住。 第90页 温思惟知道，他是在为这个孩子难过。 毕竟是第一次当父亲，却连孩子的面都见不到，觉得难过也是正常的，温思惟特别能理解。 这几天，温思惟一直尽量避免提到孩子的事情，免得触及到杨煜的伤心点。 药流手术安排在两周后，约的医生依旧是业内权威，是杨煜找的关系才挂上的号。 杨煜这几天请了假，在家陪温思惟，两人一起等待手术日期的到来。 期间杨煜还回了一趟杨家老宅，是杨映堂亲自上门，押着他回去的，他们也不知道杨映堂是从哪里弄到他们的新地址的。 杨映堂原本要带温思惟一起回去，但杨煜死活不同意，父子在门口纠缠了很久，最后差点动起手来，杨映堂实在是拗不过杨煜，只好退了一步。 温思惟不知道那天晚上在杨家老宅发生了什么。 他只知道杨煜回来后，脸色明显变得很差，不是心情不好的那种差，而是病理上的那种苍白。 温思惟蹭地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担忧地望向杨煜，「你怎么了？」 杨煜语气很虚弱的：「什么？」 这么近的距离，他竟然没听清温思惟问的什么。 温思惟只得又重复了一遍：「你怎么了？你脸色特别难看。」 他想到了杨煜走之前和杨映堂剑拔弩张的样子，心中浮现出一个猜测，「是不是你爸他们又为难你了？」 但说实话，他想不到杨映堂还会因为什么为难自己儿子。 杨煜这次听清了，但他站在原地反应了一会儿，才慢慢摇了摇头。 「没有。」 他低低道：「没人为难我，我就是有点累了，我想先睡觉了。」 说罢，便换了鞋要往卧室的方向走。 温思惟叫住他：「不先洗个澡吗？」 他们两个平时都会在睡觉之前沖个澡，已经成为约定俗成的习惯了。 杨煜脚步一停，语气不知为何变得有些奇怪。 「不了。」他答道，随后就进了房间。 也许真的是累了吧，听杨映堂的意思，这次老杨爷子组的饭局，杨煜回去吃饭免不了要受家里长辈的唠叨，估计吃饭也吃不消停。 温思惟嘆息一声，觉得杨煜出生在这么一个复杂的家庭里，也挺不容易的。 他转身去了厨房，想给杨煜做点简单的宵夜。 但没等他走到厨房门口，就听见卧室门又开了，刚进去没几分钟的杨煜很快又抱着枕头出来了。 温思惟有些摸不着头脑：「杨煜，你拿枕头做什么？」 杨煜的语气很平淡。 「没什么，我今晚去书房睡。」 第76章 触目惊心 说是书房，其实就是次卧加了一张办公桌而已，床还放在原来的位置，没有挪走。 要是想住人，也是可以将就住一下的。 但次卧的床铺已经很久没打扫了，没有铺床单，只有一床被子，还是夏季用的凉被。 而且明明主卧可以睡，为什么要去次卧委屈自己？ 温思惟刚要出口劝阻，杨煜却没给他出声的机会，直接抱着枕头进了书房，像是怕温思惟进来一样，进去之后马上就落了锁。 温思惟站在原地愣了一下。 是他的错觉吗？他觉得杨煜今晚的表现充满了……拒绝的意味？ 除却易感期外，他已经很久没见到态度如此冷淡的杨煜了。 杨煜今天到底怎么了？ 在杨家老宅的饭局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夜深露重，霜寒风冷。 有隐隐约约的说话声从阳台上传来。 虽然出声的人已经极力压低了音量，但也许是情绪堆到了那里，他自己也有些控制不住，有一两句还是完整清晰地传入了温思惟的耳朵里。 「我说了，这是我们的事，不用您插手，您也没资格插手！」 「孩子是我决定不要的，怎么了？我作为他父亲难道没有这个权利吗？」 「爷爷那边我自己顶着，用不着你去给我说情。」 「别说这一顿拐杖，就算再来五顿，十顿，我也扛得住，我说了，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我们已经决定好了，没什么好说的。」 「这件事跟温思惟没关系，你敢找他你试试。」…… 阳台上，杨煜背对着客厅的方向，月光毫不吝啬地倾泻在他身上，仿佛一层轻纱般披在他身上。 他的背影在一片霜华中显得更加寂寥。 温思惟光着脚，站在卧室门口的位置，一动不动地望着杨煜站立的方向。 客厅没有开灯，室内一片漆黑，温思惟站的位置又极其隐蔽，杨煜似乎完全没有发现他，仍然自顾自跟电话那头的人吵着。 温思惟不用猜也知道电话那头的人是谁。杨映堂。 不知道那头又说了什么，杨煜烦躁地「啧」了一声，在阳台上来回踱步，月光清晰，在他转动的过程中，映照出了背后的狰狞。 杨煜今晚去赴局，外面穿的黑色卫衣外套，里面穿的是一件白色小衫，他回来的时候穿着外套，温思惟没感觉到不对，这工夫脱掉了，温思惟才看清楚，他后背纵横了数道血痕，血迹透过衣衫渗出，染红了一整片，看上去触目惊心。 是有多狠心，才能下这么重的手，把好端端的人打得皮开肉绽？ 第91页 这回温思惟知道为什么杨煜非要一个人搬去书房睡了。 恐怕就是怕他发现背后的伤，怕他因此担心。 这种「我宁愿瞒着他受罪，也不愿意让他为我担心」的想法让他感到有些心疼。 温思惟无声地站在那里，鼻尖酸涩，百感交集，一直听了很久才悄无声息地退了回去。 既然杨煜想瞒着他，不想让他担心，那么他也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好了。 至于在老宅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他有自己的方式可以打听到。 温思惟动作极轻地合上了门。 在门关上的同一瞬间，杨煜话音停顿，举着手机转身，看向紧闭的房门。 剎那间，所有多余的表情都如同潮水般，从那张脸上尽数褪去了，杨煜眼帘垂下，唇线落平，冷漠得仿佛是一座雕像。 他半边脸暴露在月光下，半边脸湮没在黑暗里，眼底晦暗不明。 过了半晌，确认卧室内没有声音传来后，他才缓缓放下手机。 空间安静如许，听筒内没有一丝一毫的声音传出。 杨煜动了动手指，将手机的录音后台划掉了。…… 翌日一早，温思惟刚踏出卧室，就看见杨煜已经在沙发上坐着了，餐桌上摆放着热气腾腾的早餐，显然刚出锅不久。 温思惟略微怔然。 这才七点，也不知道杨煜是几点起来做的早饭。 又或许是因为伤口疼，一整晚都没有睡好，所以才起得这么早。 想到这里，温思惟又无法抑制地心中一酸。 他开口唤道：「杨煜。」 杨煜闻言朝他看了过来，微微一笑，「醒了？正好，饭刚做好，去洗把脸，吃饭吧。」 兴许是昨晚上了药，或者是经过了一晚的休息，体力恢復了些许，总之，今天早上杨煜的气色看上去比昨晚好了不少。 温思惟点了点头，简单的洗漱了一下，坐到了餐桌前。 看着眼前色香味俱全的早餐，温思惟却没有动筷子的心情，他满脑子都是杨煜昨晚露出的伤，也不知道杨煜自己有没有处理，那伤口在后背，就算杨煜想处理恐怕也有些费劲。 一直想着伤口的事，饭也没太吃好。 杨煜似乎是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问道：「想什么呢？一脸魂不守舍的样子，在担心药流的事情？」 被他这么一提醒，温思惟才惊觉，离手术的日子只剩下一周了。 但他心里最担心的根本不是这个。 温思惟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委婉地向他打听：「你昨天回老宅，怎么样？」 杨煜装作没听懂的样子，「什么怎么样？」 「……过程怎么样？有没有闹得不愉快？」 「你想多了。」杨煜失笑着摇头，「只是一个普通的家宴，是爷爷想我们了，叫我们回去聚聚而已，能闹什么不愉快？」 温思惟看着他，「真的吗？」 杨煜连眼睛都没眨一下，「真的。」 看来杨煜是真的不打算告诉自己了。 温思惟在心底嘆息，收回目光，安静地低下头，小口小口地喝粥。 既然杨煜不肯坦白，他也不勉强了。 他自有自己的方法可以知道。 在他低头的瞬间，自然而然错过了杨煜表情的变化。 他没有看见，杨煜盯着他，唇畔笑意一敛，眼神霎时沉了下去，紧紧锁着他，目光中充满了打量和算计的意味，简直像换了个人一样。 那么陌生，那么冷漠，光是瞥一眼，就能让人觉得浑身发冷，如坠冰窟。 那是属于一头狼盯上猎物的眼神。 第77章 爱莫能助 吃完早饭后，温思惟藉口要去超市买点新鲜水果，下了楼。 出乎意料的是，平时无论温思惟去哪都会跟着的杨煜，今天却突然转了性，痛快地放温思惟走了。 温思惟猜测可能是因为他伤还没好，不宜走动，所有才没有跟上来。 不过这样倒是正合他意，省得他还得费尽心思找藉口甩掉杨煜了。 温思惟打车去了立扬集团。 他之前来过一次，虽然没有到处走动，对公司的布局不太熟悉，但他记住了杨映堂办公室的位置。 和前台打了招唿之后，顺着原来的记忆，上了楼。 杨映堂的助理出来迎接他，领他先去了会客室，让他在会客室稍作等待，杨映堂开完会就马上过来。 温思惟表示理解。 这一等就等了半个多小时，杨映堂才姗姗来迟。 他见到是温思惟一个人来的似乎有些惊讶，「杨煜居然放心让你一个人过来？」 他之前也不是没跟杨煜提过，让他带着温思惟过来坐坐，但每次杨煜都像防贼一样，将他的提议当作耳旁风，提多了还跟他来脾气。 久而久之杨映堂就不再提了，没想到今天温思惟竟然会主动找上门来。 温思惟先是起身跟他问了个好，而后解释道：「杨煜不知道我过来，我没告诉他。」 杨映堂闻言，不置可否地一颔首。 他儿子的脾气他比谁都清楚，如果说温思惟过来这件事杨煜完全不知道，杨映堂是不信的。 但他没心情揣测杨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走到沙发前坐下，示意温思惟也坐。 「说吧，来找我有什么事儿？」 第92页 如果不是有事找自己，恐怕温思惟这辈子也不会主动踏入这栋写字楼，这点杨映堂自己心里也清楚。 杨映堂把话题挑明了，温思惟也就没有拐弯抹角的必要了，直接单刀直入地开口问道：「昨晚你们回老宅，都发生了什么？」 话音落下，他就看见杨映堂倒茶的手凝滞在了半空中，他抬眼朝温思惟望过来，半边眉梢微妙地挑起。 「你指发生了什么？」 温思惟抿了抿唇，道：「杨煜从老宅回来，我发现他身上带着伤，伤口还不小，我想知道他这伤是哪来的？」 杨映堂似笑非笑地睨着他：「你不会以为他这伤是我弄出来的吗？」 温思惟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那态度很明显是默认了。 以杨家父子恶劣的关系，也难怪他会有这种猜想。 不过他这次还真猜错了。 杨映堂失笑着摇摇头，「原来我在你们眼里就是这么个十恶不赦的形象。不过俗话说得好，虎毒不食子，我就算跟杨煜闹得再难看，也不会对他下这么重的手。」 他喝了一口茶，不紧不慢给出答案：「是老爷子动的手。」 温思惟一愣：「老爷子？」 他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杨映堂说的老爷子是谁。 「就是杨煜的爷爷。」杨映堂轻描淡写的跟他解释，「老爷子早年混过部队，下起手来没轻没重的，家里人都习惯了。」 「习惯了？」温思惟忍不住皱眉。 为什么杨映堂这话说的好像杨煜经常挨打一样？ 像是看出了他的内心想法一样，杨映堂道：「杨煜从小是跟在老爷子身边长大的，打没少挨过，别说他了，老爷子真发起火来，连我也得乖乖受着。」 温思惟满脸的不贊同：「小时候不懂事，打也就打了，杨煜都这么大了……」 「你很心疼他？」杨映堂打断他：「要不是他这次非跟老爷子叫板，你以为老爷子会平白无故地动手？」 「……他因为什么跟他爷爷叫板？」 虽然是个疑问句，但温思惟心里却已经隐约有了答案。 「你觉得呢？」杨映堂没有回答，静静地端详着温思惟，反问道。 温思惟心里已然有了答案，他沉声道：「是因为我。」 这次不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杨映堂打了个响指，「聪明。」 「……因为和我结婚吗？」 上次杨映堂劝他们分手的理由温思惟还记得。 「不是。」杨映堂道，「是老爷子知道你怀孕了。」 温思惟瞳孔勐地一缩，「他知道我怀孕……」怎么可能？这件事明明只有他和杨煜知道，怎么可能还会传到第三个人耳朵里。 完全忽略温思惟震惊的神色，杨映堂接着道：「准确的来说，是知道你打算流产的消息。」 他看向温思惟，目光别有深意. 「我跟你们说过的吧，杨家对于继承人的看重程度，你可想而知，当老爷子知道杨煜不仅没有和一位omega结合，还要把好不容易得到的小继承人打掉的时候，会有多么生气，杨煜这次受的都算是轻伤，老爷子的意思很明确，如果下次回家他见不到小继承人的话，可就不仅仅是挨一顿拐杖这么简单了。」 「……会怎么样？」 杨映堂气定神闲地反问：「你觉得呢？老爷子年轻时训我的时候，可是让我穿着单衣，在冰天雪地里跪了足足四个小时，对于杨煜，你觉得他会怎么做呢？」 温思惟心中一沉，冰凉渐渐席捲了全身。 他艰难地发出声音：「你是他父亲，你不管吗？」 「管？」杨映堂好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小朋友，你是不是有点太天真了？我说句难听的，只要老爷子一天不死，杨家就仍旧是他掌权，连我都要受他管制，管杨煜，我拿什么管？」 温思惟茫然地半张着嘴，然而却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他从未想过，杨家的权力分布竟是这般。 杨映堂将茶杯贴着桌面推到温思惟面前，逼视着他的眼，严肃而认真道：「如果你想帮杨煜的话，就只有一个办法。」 温思惟坐在沙发里，低下头避开他的视线，肩膀发出细微的颤抖。 杨映堂的声音继续在他头顶响起。 「那就是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如果运气好是个alpha，老爷子自然就满意了，也就不会再追究你和杨煜的事情，甚至连杨煜这次和他叫板的事情，也可以揭过不提。」 「前提是，这个孩子得是个alpha。」 「……」温思惟过了很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如果不是呢，该怎么办？」 杨映堂坐直身体，一摊手，露出一个遗憾的表情。 「那我也爱莫能助了。」 第78章 留下来吧 温思惟浑浑噩噩离开了写字楼。 接下来几天，杨映堂的话无时无刻不在他脑海中盘旋。 平心而论，温思惟是不打算要这个孩子的，可如果不要这个孩子，杨煜不知道还会遭受什么。 这次是把后背打得皮开肉绽，下次呢，下次又是什么？ 他不能这么自私，为了自己的职业生涯，就不顾杨煜的安危。…… 很快到了药流手术的日子。 这段时间杨煜也已经把后背的伤养得七七八八了，这点从他敢去洗澡了就可以看出来。 第93页 杨煜开车，带着他去了医院。 医院的走廊总是透着一股寒意，阴冷阴冷的，仿佛从来没被阳光照射过似的。 他和杨煜并肩行于走廊，杨煜一手拿着缴费单，一手牵着他，跟他重复着注意事项。 说着说着，杨煜略微一顿，「你手怎么这么凉，身体不舒服吗？」 「不，没有。」温思惟下意识道。 杨煜一挑眉，「你好像很紧张啊，是因为担心手术吗？别担心，这个医生在业内很出名的，不会有什么风险。」 「我不是担心这个……」温思惟的脚步渐渐放缓，最后停了下来，他微微仰头和杨煜对视着，「我只是……」 杨煜不说话，安静等待着下文。 「这个手术，能不能不做了……」温思惟深唿吸，鼓足了勇气才说出口。 杨煜脸上并没有流露出意外的神色，他只是「哦？」了一声，「不做了，为什么不做了？」 这几天温思惟也一直在想，要找一个什么理由，能在不让杨煜知道原因在他，又能打消的杨煜的疑惑。 但他一直没有找到这个恰当的理由。 「没有理由。」温思惟仰着头，眼底坚定，「是我改主意了，我要把这个孩子留下来，仅此而已。」 他不想让杨煜知道，他改变主意是因为杨煜的原因。 他怕杨煜知道之后会自责。 杨煜重复了一遍，「你想把这个孩子留下来？」温思惟点头。 「为什么？」杨煜问，「这么突然，改了主意，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温思惟硬着头皮胡乱解释，「我就是突然觉得，他也是个小生命，我们这么武断地决定他的去留，对他来说也不公平，他也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 虽然是随口扯的谎，但话里也有一半真心。 他们随随便便就扼杀了一个生命，对他来说确实不公平。 杨煜听后，微微沉默了一会，他垂眸看着温思惟，眼底的情绪难以捉摸。 似乎经过了深思熟虑，漫长的寂静之后，他才重新开口，「好，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就留下吧。」 温思惟看着杨煜，胸膛涌过一股暖流。 杨煜轻轻捏了捏他的手，「别担心，一切有我。」 温思惟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终于放松了下来。 两人取消了手术预约，杨煜还为耽误了老医生的时间，特意去给老人家道了个歉。 多亏老人家和杨煜家里长辈认识，没有追究，叮嘱了他们一些孕期要注意的事项之后就让他们走了。 杨煜的情绪明显高涨不少，去超市买了不少食材，说今晚多烧几道菜，庆祝自己马上要成为一位父亲了。 温思惟看着他的反应，也不自觉被牵动了心绪。 也许把这个孩子留下来也未必是一件错事吧………… 回到家后，杨煜便去做饭了，温思惟在电视上看最近的比赛。 门铃忽然响了。 温思惟边问着谁呀，边朝门口走去。 裴愿经常会卡着吃饭的时间来他们家蹭饭，温思惟便下意识以为这次来敲门的也是他。 但一打开门，却发现门外站着的是另一张有些面生的脸，一身笔挺西装，打着领带，脸上带着温暖和煦的微笑，看上去让人心生亲近之意。 温思惟迟疑地打量着他：「您是……？」 那个男人爽朗一笑，「怎么？几周不见，就不记得我了？」 听他这话的意思，应该是以前和温思惟见过面。 温思惟努力搜寻着脑海中的画面，过了一会儿才从记忆碎片中翻出这张脸来。 「谭漱石先生？」他不确定道。 「可以啊，这么快就想起来了，我还以为你不一定能记得呢。」谭漱石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就像一个没什么架子的长辈一样，「不用叫我先生，太生分了，你和小煜一样，叫我谭叔就行。」 「谭叔。」温思惟叫了一声。 「哎。」谭漱石应下，朝他一颔首，又问道，「杨煜人呢？」 「哦，在里面呢。」 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谭漱石全程挂着热切的笑容，给人一种亲和感，因此就算杨煜之前叫温思惟离他远点，温思惟也做不到冷脸待他。 温思惟侧身让出一些空间来，「谭叔要进来坐坐吗？」 「那我也就不跟你们客气了。」 说罢，谭漱石就进门换了鞋。 恰好这时杨煜做好了菜，围着围裙，端着菜从厨房里走出来。 他看见屋内多出的人，原本放松的神情顷刻绷紧了，沉声道：「谭叔，你怎么在这儿？」 杨煜对这个笑容亲切的谭叔好感不多，甚至还非常抗拒。 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找上门来的。 谭漱石从公文包中抽出一个牛皮纸袋出来，「害，本来是不想打扰你的，这不，项目上出了点问题么，我想着还是亲自来找你，让你看看比较好，你看完了咱俩也好商量个对策么。」 立扬最近确实有一个和谭家合作的项目，是由杨煜负责的。 这是一个天衣无缝的藉口，完美到杨煜都没有赶人的理由。虽然心里感觉别扭，但还是让谭漱石留下来了。 「去书房吧。」杨煜解开围裙道，又低声对温思惟说，「锅里炖了汤，你看着点火候，一会儿饭好了我要是没出来，你就先吃，不用等我。」 第94页 温思惟看了眼一旁的谭漱石，有些尴尬，「我还是等你们出来一起吃吧。」 哪有客人来了不留人家吃饭的道理，说出去都不像话。 杨煜对他这个决定显然有些不满，但碍于谭漱石还在场，他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啧」了一声。 两人去了书房。 第79章 不得不去 两人在书房呆了很久才出来。 出来后杨煜的嘴角紧绷着，脸色明显不太好，温思惟猜测可能是项目上的问题比较棘手。 谭漱石倒还是那副和煦的模样。 人都来了，还正赶上饭点，不留下吃饭也不好。 见杨煜迟迟没有声音，温思惟只好上前道：「谭叔，一起吃个饭吧？」 谭漱石朝餐桌上望了一眼，上面琳琅满目，都是杨煜的手笔。 「既然侄媳开口了，那我也就不推辞了。」谭漱石笑道，拉开椅子主动坐下。 杨煜的脸色更加难看。 但说话的是温思惟，他也不好发作，铁青着一张脸也坐下了。 谭漱石很给面子地夸赞了一番杨煜的手艺，但杨煜全程的反应都是不冷不淡的。 「对了。」吃到一半，谭漱石突然道，「司誉下个月过生日了，到时候你把侄媳带上一起吧。」 这些世家里的人过生日都是要大办的，不管私下关系如何，表面功夫一定要做足。 杨煜也是必须要去的。 「温思惟就不去了吧，他不方便。」杨煜淡淡拒绝道。 不过是挂着生日宴名头的一个生意场罢了，里面各种暗潮涌动、勾心斗角的，连杨煜自己都不爱去，怎么可能让温思惟去。 谭漱石看了看杨煜，又看了看温思惟，露出一个恍然的表情：「哦，也是，侄媳怀着孕呢，那地方人太多，对他不好。」 温思惟动作一顿。 虽然留下了孩子，但他和杨煜却把这个消息保护得很严密，除了杨家人之外就没有其他人知道了。 谭漱石又是哪里来的消息？ 他下意识看向杨煜，杨煜咬着牙，一言不发。 这顿饭到底吃的食不知味。 在谭漱石走后，温思惟就立马回头问杨煜：「怎么回事，他怎么知道的？」 是不是有人故意泄露他们的消息？ 杨煜面寒如霜，低低道：「他刚刚进我书房的时候，翻到了化验单。」温思惟哑然。 怪不得杨煜刚才一直沉着一张脸。 他们主张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因为两人现在住外面，没有杨家的警卫保护，安保方面还是不太放心。 但事情已经发生了，再说什么也没有用了。 两人只能把这件事当作个教训，告诫自己以后要提防点谭漱石。…… 杨老爷子知道两人决定把孩子留下来后，态度明显有了好转，还让杨煜把温思惟带回家看看。 杨煜违抗不得，只得老老实实带着温思惟回了杨家老宅。 这是温思惟第一次见到传闻中的杨老爷子。 虽然早就在其他人口中听说过老爷子的威名，但真正见到本人时，温思惟还是被他周身强大摄人的气场震得心神一颤。 杨老爷子本名杨见澜，部队出身，后来接手家业，虽然已经年逾七十，但精神依旧很好，一双眼睛锐利逼人，仿佛可以透过皮囊看穿灵魂，温思惟站在他面前时有一种无处遁形的感觉。 杨见澜不言不语地仔细打量着温思惟，温思惟连大气都不敢喘，半晌才听他缓缓敲了敲拐杖。 「坐吧。」 温思惟额角的冷汗都下来了，听到这话简直像得到了释令一般，在心底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听话坐在沙发上，双膝乖顺地并着。 这口气还没彻底舒出去，就听杨见澜不辨喜怒的声音再度响起：「你是beta？」 知道杨见澜对beta有些偏见，温思惟心中下意识一紧，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没什么异样，「是。」 杨见澜点点头，「可惜了。」语调平平，听不出他是什么情绪。 这时一旁沉默的杨煜突然出声：「爷爷，温思惟怀孕了。」 他本意是提醒杨见澜，他想要继承人的目的已经达成一半了，哪怕温思惟是个beta也不影响杨家所谓的血脉传承。 谁料杨见澜根本不给他面子，瞥了他一眼，道：「我知道。」 「不然你以为我会让你们两个踏入这大门一步么？」 杨煜就不说话了。 虽然他从小跟着杨见澜长大，但和杨见澜的关系却很一般，准确地说，杨家所有人和杨见澜的关系都很一般。 除了杨见澜的原配夫人。 不过据说在原配夫人生下杨煜的姑姑后，就和杨见澜离婚了，之后远赴外区，再很久都没有他的消息传来了。 杨煜的姑姑杨褚言也是位alpha，和严谨刻板的杨映堂不同，她的性子散漫不羁，嚮往自由，前几年因为老爷子逼着她联姻和老爷子闹翻了，父女如今还在冷战。 但杨煜和姑姑的感情很好，杨褚言一听就忍不住皱眉反驳：「什么了还搞血统匹配这套，我看人家也未必想得到你的认可吧。」 杨见澜转头看向她，杨褚言正漫不经心地剪着指甲，连头都没抬。 温思惟以为老爷子要发火，来证明自己的威严，但奇怪的是，并没有，老爷子安静地瞧了她一会儿，就移开了目光。 第95页 「说正事吧。」杨见澜转头看向他们两人，「我听你谭叔说，一周之后谭司誉过生日是不是？」 「……是。」 「邀请你了，你没答应？」 「我答应了。」杨煜道，「但他还想让温思惟一起去……」 杨见澜明白了他的未尽之言：「你不想让温思惟去？」 杨煜不说话，显然是默认了。 杨见澜难得有耐心地问了一句：「为什么？」 杨煜也就把原因和盘托出了：「那天鱼龙混杂的，什么人都有，我也照顾不到温思惟，他跟着去我不放心。」 杨见澜沉吟片刻，然后缓缓开口：「煜儿，我知道你担心思惟的安全，但这次宴会，你必须要带他去。」 杨煜一愣，不解地看向老爷子。 杨见澜继续道：「谭家和我们杨家关系密切，这次的宴会不仅是庆祝谭司誉的生日，更是一场商业联盟的盛会。你作为杨家的继承人，必须要出席。而温思惟作为你的伴侣，也应该出现在这样的场合，以显示我们杨家对他的重视。」 杨煜沉默了，他知道老爷子的话有道理，但他还是担心温思惟的安全。 杨见澜看出了他的担忧，又补充道：「放心，我会安排人保护你们的。」 杨煜知道，杨见澜退休之后就不大愿意插手小辈的事了，如今能做到这个地步也不容易。 他没有再推迟的理由，只能答应下来。 第80章 天台风凉 一周后，生日宴如期举行，杨煜牵着温思惟出现在现场。 中区内叫得上名号的权贵基本都出现在这里了。 有几位是和杨家有生意往来的，杨煜去一一敬了酒，并向他们介绍了温思惟。 这就是老爷子为何非要杨煜将温思惟带上的原因，正好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将外界宣布温思惟的存在。 也是一种变相的肯定了。 不过不是因为温思惟本身，而是为了腹中孩子的名分着想的。 温思惟不能喝酒，酒基本都是杨煜喝的，敬了一圈下来就有些扛不住了，拉着温思惟去天台上透风。 没想到上了天台发现上面还躲着个人。 而且这人对于杨煜来说还并不陌生。谭司誉。 谭司誉也是从小按照大家闺秀的标准来培养的，漂亮精緻是人们对他的第一印象。 此刻他一身纯白西装，精心卷烫过的髮型，白而细腻的肌肤，看上去就像是童话故事里的白马王子。 不过此刻这位白马王子正缩在天台的一角吹着冷风，眼眶通红，仿佛受到了什么极大的委屈。 杨煜对他的印象仅限于曾经的联姻对象，见到此情此景，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懒得给，转身就要走。 倒是一旁的温思惟，对这个看上去可怜巴巴的小孩生了恻隐之心。 「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们还是过去看一下吧。」温思惟道。 也不怪温思惟心生不忍，谭司誉今年也才刚满十八，骨架比同龄人要小，看着就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怎么能不惹人怜惜？ 恐怕也只要杨煜才会对这样的小孩冷眼相待了。 终究是拗不过温思惟，杨煜无奈道：「好吧。」便牵着温思惟的手过去了。 来到谭司誉面前，温思惟慢慢蹲下，放柔了声音问道：「你怎么了小朋友？」 谭司誉听到声音，抬头看向他，水汪汪的眼睛似乎还含着泪珠。 但即便是如此脆弱的情况下，他还是保持着警惕，「你是谁？」 杨煜抱臂站在一旁，冷淡道：「我伴侣。」 谭司誉这才看到旁边的他。 他和杨煜只在双方家长的胁迫下见过一面，但全程没什么交流，杨煜对他的印象是一个漂亮花瓶，而他对杨煜的印象则是一个很拽的自大狂。都不太好。 谭司誉擦掉了眼角的泪，站起身。 温思惟也随着他站起来，又关切地问了一遍：「你怎么样，还好吗？需不需要我们帮助？」 他当然不知道眼前这两人曾经的牵扯，再加上杨煜对外人永远都是那副不想搭理的死样子，他也就没往深处想。 谭司誉看了他半晌，见他眉目间的担忧不像作假，才肯回答：「我没事，谢谢。」 心里却还泛着嘀咕，好像杨煜这个伴侣跟他看起来完全不是一路人啊，也不知道杨煜怎么打着灯笼找来个一看就单纯得跟张白纸的小白兔。 原本杨煜是想来喘口气，和温思惟安静地呆一会儿的，眼下温思惟的注意力全在另一个人身上，他自然有些不爽，趁机把温思惟拉回怀里。 「既然他都说自己没事了，我们就不用管了，走吧。」 温思惟皱眉：「可是……」 他想说，可是这孩子哭得这么厉害，看上去不像没事的样子啊。 没等他话音落下，身后又有脚步声传来，与其同时，爽朗的笑声响起： 「哈哈，大家怎么都不去下面坐着，跑来这儿吹冷风了？」 这道声音在场几人都不陌生。是谭漱石。 谭司誉表情一僵，但幸好夜色浓郁，旁人不大看得出来，他很快就整理好了情绪，叫了一声：「叔叔。」 杨煜和温思惟也回身望去，和谭漱石打过招唿。 谭漱石走到三人面前，笑道：「怎么在这儿呢？下面多热闹。」 第96页 杨煜还是那张扑克脸，「喝酒喝多了，上来醒醒酒，一会儿就下去了。」 谭漱石又看向谭司誉。 谭司誉扶着额头，故作虚弱道：「下面的人吵得我头痛，我来躲个清净。」 谭漱石眯起眼睛，目光如钩，似乎敏锐地嗅到了什么，「我怎么看你好像哭过了呢？」 「有吗？」谭司誉心头一惊，虽然心虚，但知道自己不能表现出来，大脑极速转动着，找到一个理由，「可能是风吹的吧。」 「这样吗？」谭漱石意味不明地反问。 谭司誉僵硬地点头，感觉心脏砰砰直跳，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似的。 谭漱石忽然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这么紧张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随即摆出一副慈爱的长辈的架势，「既然这里风大，那我们还是赶紧下去吧，吹出病来可就不好了，你们说呢？」 他的目光扫向杨煜和温思惟。 原本的兴致被这接连出现的二人打扰个粉碎，杨煜也没心情再在这上面逗留了。 更何况他今天的本意并不是来参加生日宴的，而是借着这个宴会和各大领域的董事打上交道，攀上关系，为公司的未来寻求合作的。 想到这里，杨煜道：「好，那我们下去吧。」 温思惟一看，小孩的家属来了，估计这事就轮不着自己担心了，也随着杨煜点点头。 几人一起下了楼。 回到宴会现场，杨煜又开始重新投入到交际应酬中，温思惟始终站在离他不远的位置，静静等待着。 谭漱石则是将谭司誉带到了一旁。 「一会儿别忘了还要上台致辞，稿子都记得吧？」 谭司誉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但被他掩饰得很好。 他不动声色地把手臂从谭漱石手中抽出来，「我记得呢，叔叔。」 「嗯，不要紧张，到时候把稿子背出来就可以了。」谭漱石仍旧挂着那层慈爱的面具，忽然话题一转，「对了。」 「怎么了叔叔？」 「你上台之后，全场灯光会熄灭一分钟，到时候你不要慌张。」 「熄灭一分钟？」谭司誉仔细回想着，「原本的流程里没有这一项啊。」 「新加的。」谭漱石一笑，「你别被吓到了就行，其他的不用管。」 在谭家永远是自己的叔叔掌权，自己连说不的资格都没有。 谭司誉心有不甘，却只能强忍着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好，我知道了。」 「好孩子。」 谭漱石夸赞了一句，视线却转向了宴会正中央的位置。 杨煜和温思惟正在和其他人敬酒。 第81章 意外来袭 约莫十五分钟之后，就到了谭司誉上台致辞的时候。 在他站上台之后，谭漱石给他递了个眼神，下一刻，全场灯光果然熄灭了。 场内响起低低的惊唿声。 杨煜下意识朝身边抓去，并唤道：「温思惟？」 令他安心的是，一只温暖的手被他牢牢抓在了手心里。与此同时，传来一声「嗯」，听上去是温思惟的声音。 温思惟没有和他走散。 但他还来不及松一口气，紧接着，后脑勺传来一阵剧痛，大脑阵阵发晕，意识也逐渐坠入黑暗的深渊…… 一分钟之后，灯光亮起。 温思惟不适地闭上眼睛，等再睁开眼的时候，却发现原本站在自己旁边的杨煜，不知何时没了踪影。 温思惟心跳都漏了一拍。 他环顾四周，一边唤着杨煜的名字，一边巡视着，企图找出杨煜的身影。 然而，这註定是徒劳的。 他把整个会场找遍，也没有找到杨煜的一点痕迹。 他拿出手机给杨煜打电话，然而那边却始终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直到宴会散场后，他才收到杨煜发来的简讯。 很简短的一句话。 「爷爷有事找，先回家了，不用担心。」 温思惟盯着那短短的一行字看了半天，指尖在键盘上敲了又删，删了又敲，最后只回了四个字。 「注意安全。」 不知道是不是孕期比较敏感的原因，温思惟心中居然有一丝难以控制的失落感。 杨煜往常就算再忙也会跟他说一声，自己去哪了，这次什么也不说，就扔下他一个人走了，还叫他不要担心。 他一睁眼，发现一个大活人不见了，他怎么可能不担心？ 而且生日宴置办的场地离他们家还有十多公里，杨煜这么一走了之，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他连打车都很难打到。 正当温思惟一边在打车软体上下着单，一边极力克制自己的委屈时，一辆低调的红旗突然在他面前停了下来。 车主人「滴滴」按了两声车喇叭，吸引了他的注意。温思惟抬头。 这时，车窗缓缓摇了下来，露出里面一张温润亲和的脸。 谭漱石微笑着颔首，「这么巧，侄媳，又见面了。杨煜呢？怎么没跟你在一块儿？」 温思惟放下手机，「杨煜他有事……先回老宅了。」 谭漱石立马明白了，「然后就把你一个人留下这里了？」 温思惟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事实就是如此，他点了点头。 谭漱石一听，便不贊同地摇了摇头。 第97页 「杨煜这事儿怎么办的？就算再急也不该把你一个人扔下走了啊，这儿离市里十几公里呢，打车也不好打，你一个人怎么回去。」谭漱石一脸真情实感的替他考虑的担忧，沉吟片刻，道：「这样吧，侄媳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送你回去吧，反正我晚上也没什么事儿了。」 温思惟下意识就要摆手拒绝，「不了吧，我打车……」就行。 不待他把话说完，谭漱石就一伸手示意他止住，温言道：「这位置打车可难打了，而且天气预报还报了今晚有雨，万一你等车的时候淋了雨怎么办？你现在正怀着孕，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孩子考虑考虑吧？上来吧。」 温思惟抬头看了眼天气。 天气预报确实报了今晚有雨，天边乌云遍布，阴沉沉的，遮住了星月，看上去似乎下一秒就会落下雨来。 温思惟仔细想了想，觉得谭漱石说的也有道理。 这里打不到车，万一淋了雨，到时候自己感冒发烧都是小事，万一要是伤到孩子可就不好了。 虽然他最开始并不想要这个孩子，但随着时间推移，也许是和孩子相处的时间长了，培养出感情来了，温思惟对这个未蒙面的小傢伙充满了爱惜之情。 就像所有母亲对孩子的感情一样。 哪怕自己吃苦，也不想让孩子受一点委屈。 温思惟考虑半天，拉开了车门，「那就麻烦谭叔了。」 谭漱石一笑，「客气。」 他开车朝杨煜和温思惟家驶去。 车内的灯光柔和，谭漱石的脸上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他的目光在温思惟身上扫过，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 他轻声问道：「侄媳，孩子多大了，去查了性别没有？」 医院是有这个设备的，一个月往上的胎儿可以通过特殊仪器检测出胎儿的第二性别。 温思惟他们自然也去查了。 温思惟答道：「查了，是个beta。」 这个在他的意料之中，毕竟ab结合率摆在那里。 不过是个beta来说对他也很开心，只要是自己的孩子，无论是alpha还是beta他都喜欢。 谭漱石眼中闪过一丝瞭然，「啊，是个beta啊。」 他顿了顿道：「是beta的话，杨老爷子应该不会太高兴吧？」 杨家的事情他也多少听过一点。 温思惟脸上浮现出些许尴尬，点了点头。 杨老爷子对这个结果当然不满意。结果下来的当天就把杨家父子叫过去训了一遍，最后还是林琼找了杨褚言过去解围，杨老爷子才肯放过两个人。 瞥见温思惟的神情，谭漱石连忙道：「不过beta也很好了，不受特殊时期的干扰，以后也不需要被当做联姻工具，可以活得自由点。」 「是啊。」温思惟对这个说法表示贊同，手放在自己腹部的位置，眼神都变得温柔了许多，「我也不求这个孩子未来有多大成就，能站到多高的位置上去，只希望他能平平安安地活着就好。」 闻言，谭漱石似乎看了他一眼，目光很复杂。 此时车窗外已经下起了雨，而且雨势很大，雨刷开着，滋滋作响，却还是看不清前方的路。 温思惟往外面看了一眼，忽然心脏一紧，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担忧道：「谭叔，要不还是开慢点吧，我怕会……」 「怕会出事吗？」谭漱石把着方向盘，整个人的状态都很放松，「没事的，这车我都开了多少年了，比这更恶劣的天气我都开过。颱风天你知道么？之前出差恰好赶上一次颱风天，所有人被困在工地，那次就是我开车，从工地开回酒店的。」 温思惟听着，注意力忍不住被分散了，「那么危险，您不怕出什么事吗？」 「怕有什么用，有些事又不是怕就能避……」 这厢谭漱石话没说完，就见他脸色巨变，原本的从容也消失不见。 他高声喝道：「抓住安全带！」 温思惟还没来得及反应，只见眼前白光乍闪，紧接着「砰」一声巨响，两辆车辆相撞，安全气囊弹了出来，巨大的撞击力把温思惟整个人震得向后仰去，头部重重地撞在了座椅上。 他眼前一黑，意识开始模煳，只听到谭漱石焦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侄媳，你没事吧？」 温思惟努力睁开眼睛，却只看到一片模煳的光影，他想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他只觉得全身上下都在疼痛，尤其是腹部，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撕裂一般。 谭漱石的状况看起来比他好不了多少，他勉强从安全气囊的压迫下抬起头，看到温思惟痛苦的表情，脸色顿时变得苍白。 「侄媳，你说话啊，你怎么样了？」他焦急地问道，同时试图解开安全带，却发现因为撞击力过大，安全带卡住了。 温思惟艰难地摇了摇头，他想要说话，却发现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发不出声音。 这时，外面传来了警笛声和救护车的声音，显然已经有人发现了这边的事故。 谭漱石用力地拍打着车窗，试图引起外面人的注意，同时大声唿喊着：「救命！救命啊！」 然而，温思惟的意识却越来越模煳，他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正在一点点流逝，他想要抓住谭漱石的手，却发现自己的手已经没有力气抬起来了…… 第98页 第82章 这个陌生的人是谁 「病人大出血，通知血库备血！」 「让一让，让一让，快，唿吸机！」 「医生呢？通知医生，立即手术！」 「……」 医生护士焦急的唿唤声和杂乱的脚步声混杂在一起，在耳边不停响着，温思惟感到眼前一片漆黑，四肢仿佛不存在了一般，连抬起的力气都没有。孩子…… 他用尽了全身力气，想要朝周围伸出手，然而却是无能为力的。 我的……孩子…………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温思惟在一阵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中缓缓睁开眼。 病房洁白的天花板率先进入眼帘。 费力地转动脖子，vip病房的设施和各种叫不上名字的精密医疗器械一个接一个从视线内划过。 最后目光停留在了一个趴在床边，看起来很熟悉的身影上。 温思惟动了动手臂，想要伸手去摸摸他，然而这一动就牵扯了全身的伤口，没有一处不开始甦醒，叫嚣着疼痛。 「杨……」 温思惟痛苦得五官都扭曲了，嘶哑地想要唿唤杨煜的名字，然而却连一个完整的音节都发不出来。 「杨煜……」温思惟的声音微弱，几乎被病房里机器的嗡嗡声淹没。 然而，趴在床边的身影似乎听到了他的唿唤，勐地抬起头来。 杨煜的脸上带着深深的疲惫和担忧，双眼布满血丝，显然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看到温思惟醒来，他的脸上流露出克制的惊喜，但很快又被担忧所取代。 「你终于醒了。」杨煜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颤抖，「你知不知道你昏迷了多久？」 温思惟摇了摇头，他只记得自己被推进了手术室里，然后一切就变得模煳不清了。 「你昏迷了三天三夜。」杨煜的声音低哑，有种劫后余生的沉重，「你大出血，抢救了七个多小时才……」 他没有说下去，但温思惟能感觉到他的未尽之言。 回想起那晚在高速公路上发生的车祸，温思惟也感到一阵无力和恐惧，但更多的是庆幸和急于求证的心理。 「孩子……」温思惟的声音微弱，听上去已经没什么力气了，但他还是努力说出了这个词。 杨煜听清了那两个字，也明白了温思惟想问什么。 他微微一怔，脸上露出了名为复杂的情绪。 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地说：「孩子……孩子以后还会有的。」 温思惟睁大了眼睛，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他感到一阵窒息，眩晕感又开始争先恐后地争夺着大脑的控制权。 即使眼前已经一阵一阵发黑，他还是努力地睁大眼睛，不死心地又问了一遍：「你说……孩子……怎……」 杨煜不忍看他的脸，低着头避开了视线，沉痛道：「孩子没了。」 温思惟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他眼前崩塌。 他的心如刀割，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无法流出，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哽咽，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杨煜看着温思惟痛苦的样子，心中也是一阵绞痛。 他紧紧握住温思惟的手，试图给予他一些安慰：「我们还年轻，孩子以后还会有的，你也不要太伤心了。」 温思惟不回答他，只是缓慢地摇了摇头。 beta难以受孕，更何况这还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对他的意义终究是不同的。 哪怕这个孩子来得再不合时宜，他也已经从全身心接纳了这个孩子，准备好担负起照顾一个新生命的责任了，而老天却又夺走了这个权利。 骨肉分离，不可能不痛的。 这厢温思惟还没从失去孩子的打击中缓过神来，又听杨煜再度开口： 「更何况，这还是个beta，没有了就没有了吧。」 什……么……？ 温思惟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向杨煜，不相信这话居然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 和他的哀恸比起来，杨煜的表情则显得极为漠然，他抬起手，温柔地抚上了温思惟的脸颊，轻轻的摩挲着。 与他温柔的动作相反的，是他的眼神，空洞而无波，如同深邃的黑夜，看不见一丝别样的情绪。 他呢喃般说道：「我们还可以再有孩子，温思惟，你再给我生一个小alpha好不好？」 用毛骨悚然来形容温思惟现在的心情都不为过。 他看着杨煜，嘴巴茫然地半张开，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他仿佛今天才头一次认识面前这个人。 杨煜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再生一个小alpha？ 他不是知道自己还要回赛场吗？他不是最讨厌杨家那套毫无人性的家规了吗？ 他现在是在说什么？ 温思惟的心中涌起了一股莫名的恐惧，他感到杨煜的话中透露出一种陌生和冷漠。他想要挣脱杨煜的手，却发现自己连一丝力气都没有。 他只能默默地看着杨煜，心中充满了疑惑和不解。 杨煜似乎没有察觉到温思惟的异样，继续轻柔地哄劝道：「怎么样，好不好？」 温思惟用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声音：「不……」 杨煜脸色一沉。 他刚要说什么，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推开，一位年轻的小护士推着治疗车走了进来。 第99页 她看到温思惟醒来，脸上露出一个职业笑容：「温先生，您醒了！请问您身体还有哪里不舒服吗？需不需要通知医生？」 杨煜转头道：「请你先出去，我想和我的伴侣单独待一会儿。」 语气冰冷森寒，和温思惟平常听到的语气完全不同。 小护士被唬得一愣，她犹豫地看了温思惟一眼，又看了看仿佛地狱修罗般的杨煜，噤若寒蝉，最终还是无声地推着车，离开了病房。 杨煜重新将目光投向温思惟，脸上的笑容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阴沉和冷漠。 温思惟感到一阵寒意从脚底升起，他不明白杨煜为何会有这样的变化。他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杨煜看着温思惟，神色喜怒莫辨。半晌，他低头深吸了一口气，再抬起来的时候已经换了一副表情：「抱歉，是不是吓到你了？我没有别的意思，你别瞎想，就是孩子没了，我也很难受，一时煳涂，你能理解我的，对吗？」……一时煳涂？ 真的只是一时煳涂吗？ 温思惟看着面前的人，心底的疑惑和恐惧却愈发强烈。 他不明白，为什么杨煜的态度会突然变得如此冷漠，甚至在提及他们失去的孩子时，还能如此冷静地讨论再生一个孩子的可能性。 他甚至开始怀疑，眼前的这个人，真的是他曾经深爱的杨煜吗？还是说，他一直以来的了解和信任，都是建立在一个虚假的表象之上？ 病房里的气氛变得愈发压抑，温思惟感到自己的心跳加速，唿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他想要逃离这个地方，逃离这个让他感到陌生和恐惧的杨煜。 然而，他的身体却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杨煜的脸上再次露出温柔的笑容，仿佛刚才的冷漠和阴沉从未存在过。 「你累了，好好休息吧。」杨煜的声音再次变得柔和，他满怀柔情地在温思惟额头上落下一吻，然后站起身，离开了病房。 门被轻轻关上，病房里再次恢復了安静。 温思惟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心中充满了迷茫和无助。 杨煜怎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会说出这些话，为什么会出现那么陌生的一面？ 病房里的消毒水味道依旧刺鼻，温思惟的心中却愈发清晰地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和恐惧。 他有种预感，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第83章 和杨家有关系 虽然抢救成功了，但温思惟还是在重症监护室呆了一周才转到普通病房。 期间杨煜拒绝任何人来探视，无论是杨家的人，还是温思惟以前的队友，都被他拦在了门外。 温思惟对他这番行为表示理解，并且因为他上次说的话，对他还有些牴触，也不大跟他说话。 杨煜不太在意，每天都在病房里安安静静坐着，只是看着温思惟，什么也不做，也不再提那天的话题。 但他们两个都心知肚明，有些话一旦说出来，就像一根刺一样，扎进了对方心里，再也无法回到未发生的样子了。 温思惟转到普通病房后，杨煜没了能继续赖在医院的理由，公司那边还有事等着他去处理，他只留下了几个看护的，就走了。 说是看护的，其实和监视差不多。 这几个人每天都要把温思惟的吃了什么、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事无巨细地向杨煜汇报。 这些温思惟不是不知道，但他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随着时间的流逝，温思惟的身体逐渐康復，他开始尝试着走出病房。 但却遭到了这些「看护」的阻拦。 那些看护向他表明，杨煜对他们下了死命令，必须看好温思惟，绝不能让温思惟踏出这个病房一步。 温思惟抿唇问：「什么意思？监禁我？」 那几个人互相看看，最后其中一个站出来说：「都是杨总的意思，咱们几个也只是办事的，您看您是不是问问杨总比较好？」 温思惟一言不发地盯了他们半晌，最后狠狠摔上了门。 他当然没有去找杨煜问，因为杨煜现在已经完全无法沟通了，温思惟有种预感，杨煜这回事铁了心要把他控制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不管他去哪，杨煜都要知道。 他能明白，这是因为上次车祸给杨煜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但他不能理解的是，杨煜凭什么这么心安理得地打着为他好的旗号去做这件事？ 如果这件事非要追根溯源的话，也应该是他一声不吭就走掉，才导致了后来一系列事情的发生吧？ 如果他留下来了，温思惟就不会上谭漱石的车，谭漱石也就不会因为和他讲话分心出了车祸。 那个孩子也不会就这么死掉。 是，他不是故意的，人都没办法预知事件的发展，温思惟也可以不怪他，但是，他不能因为温思惟什么都不说，就摆出这么一副与他无关的样子，来监视他，监禁他。 他知道杨煜是出于关心和保护，但他无法接受这种过度的控制。 还没等到他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跟杨煜好好谈一谈这件事，谭漱石就先找上了门来。 他打的旗号是来赔礼道歉。 「侄媳，身体怎么样了？哎呀，都怪我当时没好好看路，才害的你……」谭漱石左右手各拎着一堆礼品，人还没进门，声音就先传了进来，随后走进来把礼品盒放在地上，满脸关切地朝温思惟望去，「怎么样？身体恢復的还可以吗？」 第100页 温思惟点点头。 虽然出车祸时驾驶人是谭漱石，但他也不能把责任都推到谭漱石头顶上。 当时是暴雨天，本来路况就不好，谭漱石还是因为和他交谈才导致分心。 再加上是对方车主逆行才导致的这场车祸的发生，谭漱石也在这场车祸中受了不小的伤，据说躺了半个来月才彻底痊癒。 要是这样，他还要怪谭漱石，那也太说不过去了。 于是温思惟朝他笑了笑，「没事儿，已经好差不多了，这事儿跟谭叔你没什么关系，你也不要太自责，要怪只怪咱俩运气不好。」 可不是嘛，对方逆行，结果害了他们两个，不是运气不好是什么？ 谭漱石嘆了一口气：「唉，也有我当时没看路的原因，要是提前避开也不会……算了，不说这个了，总之姓名保住了就是好事。」 「对了……」他看了看温思惟，表情有些欲言又止。 温思惟：「怎么了？」 「本来你大病初癒，按理说我不应该来麻烦你，但我也确实是走投无路了，所以想请你帮个忙。」谭漱石从公文包中掏出一纸材料递了过去。 温思惟接过来，翻了几页，没太看懂，「这是什么？」 谭漱石道：「主要是我和杨煜合作的那个项目。」 温思惟当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你出了事，导致杨杨煜对我有意见，他现在说什么也不肯继续推进了，但这个项目里砸了我们公司多少的人脉和资金，要是不成的话，我们整个公司的运营都会受到影响，所以我今天来找你，就是想让你替我劝一劝杨煜。」谭漱石字字恳切，态度真诚，「让他不要意气用事，公是公私是私，怎么能因为私人感情影响到工作问题呢？你说是吧？」 「而且你看，」见温思惟不说话，他又指着白纸上一行黑体字道，「你看参与这场投资的，可不只是我们一家，还有这么多家呢，这个项目要是毁了，大家都要受到牵连，你说何必呢？」 温思惟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突然一愣。 投资人的那一栏里，竟然出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温思惟抬起手，指向那两个字。 「这个人，是叫银霜吗？」 谭漱石看了一眼，不太明白，「是啊，这不白纸黑字地写着呢吗？」 温思惟追问道：「你见过她吗？她是不是一个女性beta？黑头髮，狐狸眼，长相特别妩媚。」 「是啊。哎，你认识她？」 纸上的姓名和自己记忆中的人对上了号，温思惟点了点头，「她是我之前待过一个俱乐部的经理。」 「哦。」谭漱石瞭然，随后又好像想到了什么，发出一声感嘆，「哎呀，那你们俱乐部可真是人才辈出啊。」 「这话怎么说？」 谭漱石「哎」了一声，「不说你，就说这个银霜，这小姑娘可厉害了。你看到这投资人的名字没有？这一栏基本都是三十岁，四十岁往上的，只有她，是二十多岁，就有咱家这个项目的资格，你知道为什么吗？」 温思惟看着他，诚实地摇了摇头。 谭漱石神秘地压低声音：「因为她和杨家有关系。」 第84章 如果我说是呢 「……和杨家有关系？」 那一瞬间，温思惟脑海里闪过了很多个人的名字，杨映堂，杨见澜，甚至是杨褚言。 「她和杨家谁有关系？」温思惟问道。 谭漱石这时候却打起了马虎眼，「这我就不太清楚了，我只听说是杨家想要收购她的俱乐部，她一开始不同意，但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又答应卖给杨家一个人情，一来二去，她和杨家就这么搭上了关系，从杨家手上拿了不少资源了。」 「俱乐部？」温思惟从他的话中捕捉到了关键词，「你是说，银霜把俱乐部卖给了杨家？」 谭漱石：「是啊，好像卖了不少呢吧。」 温思惟五指微微收紧，心中不免泛起波澜。 银梦破产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而现在谭漱石却说是银霜把俱乐部卖给了杨家，那么银梦破产和杨家之间又有什么关联呢？ 或者说，杨家在银梦破产这件事中，究竟扮演了怎样的一个角色呢？ 温思惟一想到俱乐部破产，可能和杨家有关，甚至和杨煜有关，后背就止不住的发冷。 他咬咬牙，让自己冷静下来，说：「好，谭叔，我明白了，这件事我会和杨煜说的，你放心吧。」 谭漱石一直在观察着他的神情，见状笑了笑，也起身，「行，那就麻烦侄媳了。我公司还有点事，就不打扰你了，你好好休息。」 说完，又将文件收回公文包里，安静地离开了。 只剩下温思惟一个人坐在病床上，望着紧闭的房门，眼中各种情绪交织。 如果说银梦破产是杨家在背后动了手脚，那么杨煜呢，他知道这件事情吗？他有参与到这件事情中来吗？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很久，但温思惟还是很清晰地记得，当时俱乐部混乱，杨煜曾经来接他下班。 那是俱乐部宣告破产的前一天，他们在走廊上遇到了银霜，银霜说不能和杨煜合作感到非常遗憾。 当时他问杨煜，他们说的合作是什么，杨煜含煳其辞，把这件事煳弄了过去。 第101页 而现在，他再想一想，可能两人当时说的合作，就和俱乐部破产有关系。 想到这里温思惟也坐不住了，他拿出手机，从联繫人里翻出银霜的号码，拨了过去。 他不能一直被蒙在鼓里了，他需要知道真相。 哪怕这个真相对他来说可能是第二次打击，他也需要知道。 电话很快被接通，银霜略微冷淡的声音从听筒传过来：「喂，哪位？」 印象中，银霜一直是一副慵懒含笑的模样，很少听到她这么冷然的声音，温思惟一时愣了一下，随即才反应过来。 「是我，经理，温思惟。」 「……」 听到他的名字，银霜似乎略微停顿了一下，才慢悠悠应了一声：「哦，是小温啊，怎么了，有事吗？」 温思惟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问道：「银霜姐，我听说……你把俱乐部卖给了杨家，这是真的吗？」 银霜沉默了一会儿，反问道：「谁跟你说的？杨煜？」 温思惟心脏勐地一跳。 银霜这么说，是不是意味着，杨煜确实和俱乐部的破产有关系？ 他定了定神，回道：「这你就不要管了，经理。看在我们曾经并肩作战的份上，我只希望你告诉我这件事情到底和杨家有没有关系，和杨煜有没有关系？」 银霜的声音变得更加冷淡：「这件事情，我不方便回答，你还是去问杨煜吧。」 温思惟握紧了手机，他能感觉到银霜的迴避和不安，这让他更加确信，杨煜可能在银梦破产中扮演了一个不光彩的角色。 他决定不再追问银霜，而是直接去找杨煜，他需要一个明确的答案。 挂断电话后，温思惟立刻拨通了杨煜的号码，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杨煜，我们见一面吧，我有事情想要问你。」 杨煜似乎察觉到了温思惟的紧张，他的声音平静而温和：「好的，不过我现在手头有点事，晚一点好吗？」 温思惟用力握着手机，任由冰冷锋利的金属边缘硌着他的手心：「好，那我等你。」 温思惟挂断电话，心中被不安和焦虑沾占满了，连手都在微微发抖。 他知道，有些话一旦问出口，可能就再也无法挽回了，但他实在无法忍受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 尤其是这种被自己的枕边人矇骗的感觉。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温思惟不断打开手机，看着时间，心中的焦虑越来越强烈。 终于，夕阳落下，夜幕升起之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他立刻抬起头，看向门口。 门锁咔嗒一响，应声而开，只见杨煜逆光站在门外，面带微笑。 尽管那笑容落在温思惟眼中，多了几分阴谋的味道。 「怎么了，你找我有什么事？」杨煜的声音依旧温和，但温思惟却感觉到后背发麻，有些不寒而粟。 他望着杨煜，并不答，只是叫杨煜过来坐。 等杨煜在床边坐下了，他才整理好情绪和语言，开口问道：「杨煜，我听说，银梦破产，和杨家有关系，这是真的吗？」 杨煜的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恢復了平静：「这件事是谁告诉你的？」 这等于变相承认了杨家确实和银梦破产之间存在着某种联繫。 温思惟的心中五味杂陈，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事实。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谁告诉我的重要吗？重要的是，我想知道，银梦破产是不是杨家一手促成的？」 有关系和一手促成，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前者意味着，杨家可能是推动银梦破产的一个推手，但如果没有杨家，可能还会有王家李家；但后者则意味着，破产这件事，杨家是主谋，甚至可以说是杨家直接导致了银梦的破产，如果是这样的话…… 杨煜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温思惟，缓缓开口：「如果我说是呢？」 「……」 温思惟表情出现了剎那间的空白。 第85章 你不觉得遗憾么 当心底的猜测被证实时，虽然早有准备，也不免感到心脏抽痛。 「……是你们家干的？你爸还是你爷爷？」温思惟几乎没怎么思考，就脱口而出。 杨煜定定地看着他，俊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周身气压很低。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如果是，你怎么样？」 温思惟被他问得大脑发懵。怎么样？ 如果俱乐部破产都是杨家一手操纵的，如果是杨家有意逼他退出赛场的…… 他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无力感。 那么他恐怕也无法再像现在这样平和地面对杨煜了。 不管杨煜有没有参与到其中，只听他这个意思，温思惟就能猜出，他大概早就知道这些事。 但当时他问杨煜的时候，杨煜是怎么说的？ 杨煜说你不需要知道。 他不需要知道吗？ 明明是他的职业生涯，他刚拿完冠军，他还在上升期，他可以继续参赛，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而如今他却走向了另一条路。 这些他不可能轻易原谅。 他抬眼看向杨煜，目光由迷茫逐渐变得坚定。 「如果是的话，我们就分开吧。」 话音落下，杨煜的唿吸似乎停滞了一拍，但温思惟并没有察觉，仍继续说着： 第102页 「我不能接受，和一个算计过我的人继续在一起。况且我只是个beta，我给不了你，给不了你们家想要的东西，我只想好好打比赛，所以，我们还是分开比较合适。」 杨煜的唿吸节奏明显乱了，他极力维持着镇静，道：「如果我说，这件事没有我的参与，你也坚持这么做吗？」 「有没有你的参与重要吗？」温思惟说，「你敢说这件事你一点不知情吗？我问过你多少次，你跟我透露过半个字吗？你不是帮着杨家帮着银霜一起隐瞒我们吗？这件事，你的态度难道不是默认的吗？」 一连串的疑问，把杨煜问得哑口无言。 温思惟说得对，从他派人调查银霜的时候，他就知道了这件事，但他默认了。 他知道杨见澜不会同意他们在一起，除非他和温思惟能有个孩子。 所以他纵容了这一切的发生，甚至推波助澜，让温思惟怀孕，想让温思惟一直留在他身边。 「……我知道了。」 过了很久，他才发出声音。 他说话的时候，语调特别冷静，人坐在床旁椅上，后背挺得笔直，眼睫投下的阴影落在他眼睑下，看上去竟有一丝阴鸷的味道。 温思惟别开目光，不再看他。 杨煜站起身，掌心覆上温思惟的发，短暂停留一瞬，仿佛留恋般。 温思惟听到他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你好好休息。」 说罢，那只手抽了回去，脚步声响起，渐渐远去，随即是门合上的声音。 温思惟一直维持着那个姿势没有动，直到听到门被关上，才终于有了反应。 他把头深深埋入膝间，良久后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嘆息。…… 杨煜那边很久都没有消息再传来，他不来见温思惟，却也不准温思惟出院，原因是温思惟身体没有恢復，还需要静养。 门口的看护也没有撤走，不过区别是，他现在允许其他人来看望温思惟了。 裴愿就是在这个时候来的。 并且他还带来了一个消息。 「这个赛季的赛程快结束了，转会期我们队自由人有意向离队，你有没有兴趣来云骁试训？」 云骁这个赛季的成绩一直都很不错，又是大名鼎鼎的豪门俱乐部，说温思惟不心动那是假的。只是…… 温思惟迟疑道：「可是我已经很久没参加过训练了，我怕跟不上你们的节奏……」 「版本变动不大的，对自己有点自信。」裴愿靠在椅子上，双腿交叠，悠闲地搭在床下的横栏处，「当年你学东西可比我快多了，多少个教练夸你是个好苗子，都不记得了？」 温思惟扯了扯嘴角，没有回话。 裴愿说这些没有一点夸张的成分，当时在青训营的时候，温思惟的思路在一众半大不大的青年中尤为突出，短短几个月就被人从青训挖出来，上了一队首发。 如果不是因为和教练闹了矛盾，他的首发应该是最稳固的。 哪怕转了主攻手，对上裴愿的时候也还是压迫感十足。 只是，这几天他一直沉浸在被爱人欺骗，身心遭受巨大打击的失落中，现在再回忆起那些，仿佛都是上辈子事情，离他很远了。 「你好好考虑一下好吧？我们云骁的条件在联盟里也是数一数二的，不会亏待你的。」他说到一半，想到了什么，暧昧地朝温思惟眨了眨眼睫，「再说了，我可是一直很想和你并肩作战呢，当时你被凌空签走，我可是遗憾了很久呢，难道你不觉得遗憾么？」 杨煜进来的时候，听到的恰好就是这句话。 他脚步一凝，单手握拳，放在唇边轻咳了一声，向屋内两人昭示自己的存在。 裴愿闻声回头，面色竟无半点异样地朝他打了个招唿：「哎，杨煜，你来了啊？过来坐。」 他性格就是如此，看上去有点浪荡不羁，又有点自来熟的属性在身上。 但落在杨煜眼里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在杨煜看来，裴愿这架势跟把自己当作主人没什么区别，看得他一阵不爽。 杨煜淡淡地「嗯」了声，走到病床另一侧，双手搭在温思惟肩上，在他耳边轻声问：「这几天我工作比较忙，没来看你，你休息得怎么样？」 这个姿势像是把温思惟圈在怀里一样，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暧昧和亲昵。 温思惟有些不自在地躲了躲，虽然幅度很轻微：「还好。」 他心里默默补上一句：如果你不来的话，可能会更好。 毕竟现在他还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杨煜。 杨煜在他耳畔轻笑一声，安抚般拍了拍他的肩，而后才像终于发现屋内还有第二个人一样，转头朝裴愿看去。 「裴愿，什么风把你这个大忙人吹来了？」 他可记得云骁进了四强，后天还有一场比赛呢。 裴愿笑了笑，「这不是听说温思惟出车祸了么，我特意抽空过来看看他。」 第86章 腺体改造手术 「哦？」杨煜皮笑肉不笑，「不需要训练么？」 「训练哪有朋友的事重要。」裴愿玩笑道，低头看了看表，「行了，你倒是提醒我了，晚上还有训练呢，我也该回去了，先走了啊。」 他跟温思惟挥了挥手，温思惟回了他一个笑，他就走了。 杨煜目送他远去，直到裴愿的脚步声再也听不见，他才漠然地收回视线，一只手微微上移，卡着温思惟的下巴，逼迫他仰头看自己。 第103页 「他都来跟你说什么了？」杨煜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这个姿势让温思惟感到非常不适，他忍不住蹙眉道：「没说什么。」 「哦？没说什么？」杨煜慢慢琢磨着这几个字，忽而笑了，「他是不是告诉你，云骁的自由人转会期要走了，想邀请你过去试训。」 虽然是疑问句，但杨煜用了陈述的语调，特别平静，波澜不惊。 温思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 杨煜手掌沿着他的下颌线蹭了蹭，那个动作看上去就像是在逗小猫小狗一样。 「瞒着我做什么呢。」他呢喃道，眼神和语气都一场温柔，却有种让人不寒而慄的阴冷感，「不管你身边发生了什么，我都会知道，你瞒不住我的。」 温思惟心中又气又怕，气的是他这副温思惟拿他没办法的无赖做派，怕的是他这种阴恻恻的不同寻常的模样。 但最终还是那股无名怒火战胜了心头的惊惧，温思惟咬牙道：「你既然都知道，还问我干嘛。好玩吗？」 「不好玩。我只是想看看，你会不会对我说真话。现在看起来，你好像不太愿意。」 「如果这种事发生在你身上，你现在还能这么心平气和地和我说话吗？」温思惟是真有点生气了，脸都有点涨红了，「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话，你给我出去！」 说罢，就开始用力地推他。 但温思惟大病初癒，又在床上躺了这么久，两个人的力量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 杨煜轻而易举就把他制住了，而且还是单手。 温思惟整个人被他按在怀里动弹不得，髮丝和衣衫全乱了，对杨煜怒目而视，整个人的状态可以用恼羞而怒四个字来形容。 杨煜的外套也有些乱，不过他没有在意，只是牢牢把温思惟圈住。 「不想和我说话吗？没关系，以后你会求着我和你说话的。」 「什……」 温思惟还没想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只见杨煜抬手按下了床头铃，门外似乎早已有人等待多时，不一会儿一个医生模样的人就走了进来，腋下还夹着一个类似病历本的东西。 他客客气气跟杨煜打了个招唿：「杨总。」 「嗯。」杨煜颔首，看都不看温思惟，干脆利落地吩咐道：「把东西拿过来。」 「哎。」那医生低眉顺眼地应了声，从口袋里拿出个印泥，又将病历本打开，递给杨煜。 杨煜扫了眼，确认东西没拿错，便捉起温思惟的一只手，往印泥上一沾。 温思惟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开始更加剧烈地挣扎起来，嘴里还嚷嚷着，「这是什么？杨煜，你让我签什么？你放开我！」 杨煜不顾他的挣扎，强行抓着他的手按在了签字处。 温思惟离病历本还有一定距离，看不太清，只能依稀辨认出「腺体」「同意书」这几个字。 「那是什么？让我看一眼！让我看一眼！杨煜，你让我看一眼那个！」温思惟在他怀里疯狂扭动着，极力想要看清那上面写的内容。 然而没有人理会他的想法。 在指纹按完后，医生就收起了印泥，又带着病歷夹出去了。 临走之前还问杨煜还有没有什么安排。 杨煜瞥了眼情绪已经失控的温思惟，对医生说：「再叫人过来给他打支安定。」 「好的。」医生点头，「我去通知他们配药，马上来。」 「不要！我不打安定！你凭什么听他的，你凭什么乱用药！你给我站住，站住啊！！」 温思惟这次是真的害怕了，他拼命想要摆脱杨煜的束缚，又踢又咬，毫无形象可言。 而杨煜就像没有痛觉一样，大大方方把胳膊伸到他嘴边，任由他撕咬，手上的力道连一丝一毫的松懈不曾有。 终于，等到温思惟把力气耗尽，再也扑腾不起来，虚弱地靠在他怀里，咬牙切齿地问：「你刚刚给我签的到底是什么？杨煜你说话啊！」 杨煜不咸不淡地问：「发完疯了？」 温思惟狠狠地瞪着他，不说话。 没人知道，他现在的神经已经快处于崩溃的边缘了，只要稍微用点力就随时可以崩断。 杨煜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髮，「你干嘛用那种眼神看着我，难道我会害你吗？你放心，只是一个小手术而已，没什么风险。等你做完这个手术，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他整个人几乎把温思惟圈住了，两人紧紧贴在一起，因此温思惟一有点什么反应，他都能清晰地感知到。 他突然眉头紧锁，扳着温思惟的肩膀，让他面对着自己。 「你抖什么？」 温思惟整个人都在以肉眼可见的程度发抖。 闻言他看向杨煜，那眼神几乎称得上是绝望了。 「你刚才让我签的到底是什么？什么腺体，做什么的？你能不能告诉我？算我求你了……」 温思惟的尾音渐低，到最后都有点听不见了。 杨煜就维持着这个面对面的姿势，看了他很久，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半晌，他才缓缓开口：「腺体改造手术。」 这几个字一出来，温思惟霎时感觉眼前一阵发黑，全身血液都凉了。 他声音都颤抖了：「……什么手术？」 「腺体改造手术。」杨煜重复了一遍，又补充道：「放心，我问过医生了，手术的成功率在百分之八十左右，而且我还请了中区最好的医生来主刀，失误率几乎是0。」 第104页 问题根本不在这里！ 温思惟神经彻底崩溃了，「你想要把我从beta变成omega吗？」 第87章 手术失败 杨煜看着他，没有回答。但很明显，他默认了这个答案。 温思惟连声音都变调了：「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你知道吗？啊？」 beta和omega生理上有着天然的不同，就算被植入了人造腺体，生理上的差距也是存在的，beta不会成为真正意义上的omega，反而会带来各种复杂的后遗症。 这些杨煜难道不知道吗？ 「我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激动？」对比起温思惟的失控，杨煜的态度要轻描淡写得多，「我说了只是一个小手术，你担心的都不会发生的，你怕什么？」 「不是！」温思惟高声否认道。 杨煜跟他说的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没有一个beta会毫不抗拒地成为omega，这种身份上的改变，不是谁都能接受的。 beta天生无法被标记，没有发情期，要自在得多，最重要的是，omega不能上赛场，但beta可以。 温思惟简直都快疯了，他几乎用尽了一切手段来表达自己的抗议，低声下气的恳求也好，疯狂的拳打脚踢也好，他甚至想过从楼上跳下去——很可惜，医院的窗子是打不开的。 他所做的一切，都无法动摇杨煜的一丝念头。 早知道杨煜无法被人轻易说动，但没想到他能这么心硬如铁。 任由温思惟如何作闹反抗，他都无动于衷，到后来甚至亲自按着温思惟，让护士给他注射了安定针。 一支下去，温思惟很快就没了意识。 这还没完，等他再醒来的时候，就看见杨煜坐在他床边，他刚想动，一睁眼才发现自己的双手双脚都被束缚带固定在了床上，而且不像普通患者那样，给他留有活动的空间，而是死死地固定住。 温思惟都来不及绝望，因为杨煜看见他醒了，他面无表情地朝一旁一招手，一个护士就走上前，再次给温思惟注射了一支安定。 再醒来，再注射…… 就这么，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直到手术日期那天，温思惟都还是意识不清的，被推进了手术室。 他只能依稀感觉到自己的平车旁好像站着个人。 他看不清楚，直觉告诉他，那个人是杨煜。 他一把抓住那人的衣袖，语气虚弱而坚定。 「杨煜，别让我、恨你……」 他赶紧那人的手臂僵硬住了。 片刻，那人温和地拍了拍他的手背。 「听话。」…… 对于这场手术，杨煜是抱着必然成功的心态等待着的。 虽然中区进行腺体移植手术的并不多，但凡是杨煜能力范围之内能请到的医学专家，他都请来了。 手术的成功率实际是在百分之九十往上，说是万无一失也不为过。 所以当医生走出来，通知手术失败的时候，杨煜除了不可置信还是不可置信。 「怎么会失败，你们不都是这方面的顶尖专家吗！」 杨煜霍然从长椅上起身，冲上去揪住了为首医生的衣领。 周围的医生护士都惊慌地围上来，七手八脚地将两人分开，你一句我一句地劝着： 「手术存在风险也是正常的啊，徐医生尽力了……」「先松开先松开，咱们有话好好说，不要动手是不是。」「现在病人大出血，当务之急的是先抢救啊！」 听到最后一句话，双目猩红的杨煜才像被唤回了理智般，慢慢的、一点一点地将徐医生松开了。 徐医生如获新生，抱着脖子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整张脸都涨红了。 众人甚至毫不怀疑，如果刚才杨煜一直不松手，徐医生会不会被他活活勒死。 杨煜周身满是煞气，阴沉的眼神从左至右依次扫过，犹如恶鬼。 「听好了，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手段，必须把里面的人给我救回来，他要是走不出去这间手术室，我保管你们在场的所有人在中区都混不下去，我说到做到。」 一众医生护士们你看我，我看你，连一口大气都不敢出，一时间走廊安静得落针可闻。 「还愣着干什么，滚去抢救啊！」杨煜吼道。 众人一个激灵，登时如鸟兽般四下散开，准备血袋的准备血袋，推机器的推机器去了。 手术室的门再次关闭，杨煜站在门外，双手紧握成拳，脸上的表情复杂难辨。 他的眼神里既有愤怒，又有担忧，更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后悔。 他知道，这场手术可能会对温思惟造成无法逆转的伤害，但他从未想过，手术会失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杨煜的耐心也在逐渐消耗殆尽。他在走廊上来回踱步，不时地望向手术室的门，心脏仿佛被一块巨石压在底下，喘不过气来。 终于，手术室的门再次打开，医生们走了出来。 杨煜立刻迎了上去：「他怎么样了？」 徐医生摇了摇头，语气沉重：「我们尽力了，但……病人的情况很不乐观。手术过程中出现了严重的併发症，现在，他的生命体徵非常微弱，处于昏迷状态我们现在只能尽力维持他的生命体徵，究竟能否救治成功，还要看后续的治疗情况。」 杨煜转身，靠在墙上，闭上眼睛，重重一拳砸到了墙上！ 第105页 事情走到这一步，他才真正尝到了后悔的滋味。如果当初他没有坚持让温思惟接受手术，也许现在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杨煜深吸了一口气，说：「他能醒过来的概率有多大？」 徐医生有些为难：「百分之三十。但即使是醒过来了，也会有非常严重的后遗症……」 「那没关系！」杨煜猝然打断了，语调严厉，充满不容置喙的冰冷，「只要能把人救回来，什么后遗症我都可以不追究，需要什么器械，什么设备，你们尽管提，我马上叫人弄过来。总之，不计一切代价，务必把这个人给我救回来，否则你们几个也不用在中区混了！」 徐医生和其他医护人员面面相觑。他们知道能抢救过来的概率是微乎其微的，但面对杨煜这种近乎疯狂的偏执，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医护人员又进了手术室，不多时推着温思惟出来，送去了重症监护室。 杨煜在一旁默默看着这一切，仿佛失去了全身力气。 平生不信神佛的他第一次有了想要祈祷的念头。 如果说是一场漫长的之路，他愿意为了温思惟，付出一切代价，只求温思惟能平安醒来。 第88章 你满意了吗 温思惟足足昏迷了十天。 这十天杨煜几乎把医院当成了家，白天回公司应付那帮老古董，晚上就回医院陪护，生怕错过了温思惟醒来的消息。 中间还要抽空和杨见澜、杨映堂吵个架。 第十天的时候，终于等到了温思惟甦醒的消息。 温思惟醒来的时候，第一个动作就是抬起手要往后颈摸——他在找只有alpha和omega才有的腺体。 但刚抬起一个很浅的弧度，就被杨煜按了下去。 他身上少说插了十来根管子，下半张脸被拢在氧气罩下，一唿一吸都带起一层雾气。 杨煜终于体会到失而復得是什么感觉了，看见温思惟睁开眼的一瞬间他险些落下泪来。 他将温思惟的手珍重小心地按了下去，连声音也下意识放轻。 「别乱动，我去叫医生来。」 说罢按了床头铃。 温思惟看起来极度虚弱，反反覆覆张了好几次嘴，才勉强发出两个很模煳的字音来：「手术……」 杨煜心领神会，剎那间就明白了他想问的是什么。 ——手术成功了吗？ 这不代表温思惟有多期待自己会变成一个omega，他只是因为这个手术倍感压力，现在急切地想到一个答案，让自己的心落下地来。 杨煜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这场手术已经不能单纯用成功或者失败来定义了。 他只能无声地握住温思惟的手腕，语气复杂道：「先不说这个，先等医生检查完。」 医生护士很快接到铃声赶来，给温思惟做了个全身检查，做完检查后，宣布生命体徵趋于平稳后，杨煜才将悬着的一颗心彻底松了下来。 医生和护士也松了一口气。 天知道杨煜每天来医院的时候都冷着一张脸有多可怕，好像温思惟再醒不过来就要拆了整座医院给他陪葬一样。 眼下这人终于醒了，可真是谢天谢地。 做完检查，医生刚要离开，温思惟却突然挣扎着要坐起来，这可把满屋的人吓了个大跳，护士连忙制止了他：「不要动，你现在身体还很虚弱，需要卧床静养一段时间。」 温思惟朝杨煜的方向看了一眼。 杨煜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略微犹豫，但最后还是狠下心下了决定，转头对医生说：「你把手术情况给他说一下吧。」 医生：「啊？」这跟杨煜当初交代他们的不一样啊，杨煜最开始是让他们务必瞒着患者，不能让患者知道手术的情况。 杨煜很坚决：「说。」 医生犹豫地看了他一眼，见他态度强硬，才缓缓开口道：「好吧，先生请你做好心理准备。」 「是这样的，你的人工腺体植入失败了，你并没有变成真正意义上的omega。」 幸好失败了。温思惟心里暗舒一口气，还没来得及放下心来，就听医生话锋一转。 「但因为后遗症的影响，你保留了一些omega的生理特徵。」 温思惟眼底浮现出错愕的神色。 什么……意思？ 一旁的杨煜道：「继续说。」 医生继续尽职尽责地解释：「通俗来讲，就是你拥有omega的发情期，但由于你没有腺体，所以无法通过抑制剂来缓解。」 每一个字温思惟都能听清楚，但合在一起温思惟好像就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什么叫有发情期，什么叫不能通过抑制剂来缓解？ 如果不能通过抑制剂来缓解，那他的发情期该怎么度过，硬抗吗？ 温思惟有一连串的疑问想问，奈何各种管子限制了他发声的自由。医生说完，也没有想再解释的意思，和护士推着车出去了。 空荡荡的病房只剩下他和杨煜。 温思惟朝他投去一个质问的眼神，希望他能给自己好好解释一下，在他手术昏迷的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他会变成现在这样？ 杨煜面对他的质问，能给出的只有沉默。温思惟变成这样，可以说完全是他的责任，他现在连和温思惟对视的勇气都没有。 第106页 「别担心，你这个……后遗症，会有办法解决的。」 他只能苍白地安慰着。 温思惟听着他这话，简直想发笑。 解决？他怎么解决？ 目前市面上没有任何一种缓解发情热的药，是不通过腺体就可以注射的。 没有腺体，就连alpha的标记和信息素也是无用的。 虽然医生没有明说，但他们两人心底都清晰地知道，想要度过发情期，就只能硬抗，没有第二种方法。 杨煜怎么敢说出「有办法」这三个字的。 这句话说出来，他自己不觉得心虚吗？ 温思惟已经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只觉得深深的无奈和绝望。 他望着杨煜，用尽全身力气，一个字一个字，慢慢挤出一句话：「这下你……满意了吗？」 把我变成现在这副beta不像beta，omega不像omega的鬼样子。你满意了吗？ 这几个字对杨煜的威力，简直比毒药都要勐烈。 杨煜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惨白灰败，仿佛被人抽去了灵魂般，了无生机。 他嘴唇几次翕动，想要开口辩解。 然而温思惟却已经将头默默地转向另一边，不再看他了。 杨煜喉咙干涩，艰难地发出声音：「抱歉。」 说完这两个字后，他就像被抽去了浑身力气般，再发不出一点声音了。 温思惟闭上眼睛。 他不想听到任何道歉了。 任何道歉，对于目前的现状都起不到一点作用，起不到一点改变。 杨煜自己也明白这个道理。 他僵硬地站在那里，像一尊石化的雕像，看着温思惟沉默的背影。 那背影如同一片荒芜的沙漠，冷硬而孤寂，充满了拒绝的意味。 时间仿佛都凝固了。 过了很久，杨煜才终于有了动作，他走上前，避开温思惟的视线，将他的被细心掖好。 「你……好好休息吧。过几天等你好点了，我再来看你。」 留下这句话后，杨煜安静地退出了病房。 温思惟从始至终都没有睁眼。 杨煜知道，这一次他们两个，可能彻底玩完了…… 第89章 我们离婚吧 杨煜说等他好一点再来，就真的好几天都没来。 也许他也知道温思惟现在不想见他。 这段时间裴愿给他打了一个电话，问他现在出院没有，总决赛已经结束了，马上就是转会期了。 他还惦记着帮温思惟约试训的事情。但是…… 温思惟想到那天医生说的话，唇畔浮现出一抹苦涩。 他现在这样，还能去打比赛吗？ 本来omega的发情期症状就要比alpha剧烈，这也是为什么中区电竞行业没有omega的原因，再者温思惟的发情期无法靠抑制剂度过，那么，如果他到了赛场上，发现比赛和发情期撞上了，他该怎么办呢？ 温思惟几经考虑，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个试训机会，并向裴愿表示歉意，辜负了他的好意。 杨煜把腺体手术这事瞒得很死，外界都没听说一点风声，裴愿自然也对此一无所知。 他还在电话那边问温思惟怎么了，怎么这么好的机会放在眼前都不去。 在这次转会期中，云骁确实是最最好的选择了。 温思惟张不开口告诉他自己变成了omega，还是个残缺的omega，只能说算了，说自己暂时还没有回归赛场的打算。 裴愿还恨铁不成钢地骂他是个恋爱脑。 是么，自己可不是个恋爱脑，不然怎么会被杨煜骗到这个地步。 温思惟苦笑一声，挂了电话。 一周后，他在医院正式迎来了他的第一次发情期。 温思惟无法用语言来形容那时候的感觉。 身体里好像有一冷一热两个气团，在体内冲撞着争夺控制权；腺体的位置肿痛发热，但那里其实什么都没有；意识是迟钝的，根本无法思考，除了想寻求alpha的抚慰，其余的什么也想不到。 他感觉自己这样跟快死了也没什么区别。 普通的alpha信息素对他来说没有用，医生只好通知了杨煜来，杨煜的信息素倒是对温思惟的症状有一定缓解功能，但效果也非常一般，只能说是聊胜于无。 杨煜还因此差点被勾出了易感期，打了好几支特效药才控制住情况。 病房内兵荒马乱，一片狼藉。 杨煜望着病床上痛苦蜷缩，冷汗直流的温思惟，心中终于下了一个决定。 第一次发情期，足足持续了一周。 一周之后，温思惟的情况才勉强稳定下来。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杨煜带来了离婚协议书。 温思惟看到那份合同的时候，整个人几乎是懵的。 他还没从发情期带来的痛苦和恐惧中彻底回过神，又被这份离婚协议书重重冲击。 他拿起那份文件的时候，手都在颤抖。 「你这是什么意思？」温思惟抬起头，看向杨煜。 杨煜平静的坐在床旁，从外表上根本看不出他现在是什么心情。 「你看到了，离婚协议书。」 他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我知道这是离婚协议书，我认得字，我问你是什么意思？！」温思惟声音骤然拔高，尖锐得有些刺耳。 第107页 杨煜施捨般给了他一个眼神，「就是字面的意思，我们离婚吧。」 「美区最近在着手进入机甲竞技领域，成立了几个新的俱乐部，离我会给你办好签证，你可以去那里，继续做你的首发。」 「你现在的身体情况不适合再在中区发展了，我放你走，只希望你不要恨我。」 「不要恨你？」温思惟当时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你对我做了这么多事，把我变成这副样子。现在玩够了、玩腻了，就要和我离婚，还说让我不要恨你。杨煜，你考虑过我的感受没有？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站在温思惟的角度上，他根本就不能理解这一切。 「我是你的玩具吗？你想玩的时候，我就得陪你一直玩，你现在不想玩了，就要我离开，还要我去美区。我在中区生活了二十来年，我的家人、我的朋友都在这这里，你现在要把我丢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要我在那里生活，我问你，凭什么？」 杨煜双手紧握，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他哑声解释：「那里更适合你。」 杨煜是有自己的考量的，以温思惟现在的身体情况，中区的俱乐部肯定是不会接受他的，但美区不一样，美区那边刚刚起步，管制要比中区宽松很多。温思惟去了那里，可能还能继续上场打比赛。 但显然他没有顾及到温思惟的情绪。 「更适合我？我都没有去过那里，你凭什么说那里更适合我？」 温思惟的情绪激动，他的声音在病房内迴荡，带着一丝颤抖和绝望。杨煜沉默了，他知道自己的决定对温思惟来说是多么的突然和无情，但他也知道，这是他唯一能为温思惟做的。 「我知道你很难接受，但你必须相信我，这是为你好。」杨煜的声音低沉，充斥着浓浓的悲怆。这种被自己爱人怀疑质问的痛苦，没有体会过的人是无法理解的。 温思惟冷笑一声，他看着杨煜，眼中充满了失望和愤怒，「为我好？你把我变成这样，现在又想把我送走，这就是你所谓的为我好？」 杨煜没有回答，他知道任何解释都无法弥补他对温思惟造成的伤害。他站起身，将离婚协议书放在床头柜上，「你好好考虑一下，我会给你时间。」 说完，杨煜转身离开了病房，留下温思惟一个人在病床上，面对着那份离婚协议书，心中充满了迷茫和无助。 温思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他不想离开中区，不想离开自己的家人和朋友。但他也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无法再承受比赛的重压，他不能再回到赛场上了，杨煜说的或许真的是他唯一的出路。 他看着那份离婚协议书，心中充满了矛盾和挣扎。他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子，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这一切。 病房内一片寂静，只有温思惟的唿吸声在空气中迴荡。 不知道这么僵坐了多久，温思惟从床头拿起签字笔，拔开笔帽，手指发抖的在协议书上籤下了自己的名字。 他闭上眼睛，泪水从眼角滑落，滴在了那份离婚协议书上，晕开了墨迹。 第90章 你把你们教练惹毛了 就这样，温思惟挥别故土两年。 他怎么也没想到，他甫一踏入故土，就见到了自己这辈子最不愿意见到的人。 而且还和这个人扯上了暂时无法斩断的关系。 其实杨煜有一句话说对了，那就是除了北芒，恐怕没有哪个俱乐部敢要温思惟。 温思惟在美区被遣返的原因，是被同队的选手撞见了发情期，那个选手直接向官方举报了他，就算俱乐部想偏袒温思惟都没有办法，温思惟只得离开，再次回到中区。 而中区的赛制比美区更严格、竞争更激烈，温思惟年纪已经大了，如果想留在赛场上，就只能转型成为教练。 对于教练的标准，会比对选手的宽松些。 尽管如此，北芒俱乐部——一个成绩常年垫底的战队——主教练这个位置还是温思惟託了之前的旧关系才得到的。 这个关系不是别人，正是在凌空时带过他的老胡。 他和杨煜闹得沸沸扬扬那年，凌空在老胡的带领下竟然真的从次级杀了回来，而且在第二个赛季斩获了冠军，随后成为了夺冠热门，这些年来最次的成绩都是四强，成绩非常稳定。 听说温思惟回来后，他还想请温思惟吃饭来着，但被温思惟以刚回中区，水土不服的理由拒绝了。 因为那段时间他正忙着应对杨煜的纠缠。 似乎是知道温思惟不会轻易离开，杨煜的行为便放肆起来，几乎三天两头就打着视察训练情况的名号，出现在基地里。 温思惟倒是无所谓，不管杨煜说什么，只要他当作没听见就好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杨煜不好对他做什么。 刘经理他们就不一样了。 他不知道内情，还以为杨煜真是因为重视成绩才过来的，紧张得不得了，一直念叨着要是这个赛季成绩还不行可咋办啊，不能真让他们几个收拾收拾包袱滚蛋吧。 温思惟也不好告诉他们实情，只能劝慰他们不要担心，这次从二队和青训挑的这几个苗子都不错，好好培养培养，未必就比其他战队的差。 然而这并没有缓解刘经理的焦虑，一个三十多岁的小胖子还是每天都像个鹌鹑一样，对着训练赛录像唉声嘆气，看上去比苦瓜还要苦。 第108页 温思惟见劝不成，无奈耸肩，随他去了。 其实温思惟真不是为了安慰他才那么说的，他是真发现二队有几个不错的好苗子。 一个叫何迟迟的alpha女孩，是担任总控的，看上去虽然大大咧咧的，但在赛场上却心细如髮，对细节的把控精准得可怕。 还有一个，叫金汶枫，也是个alpha，打自由人的，风格非常激进，微操很强，和杨煜年轻的时候非常相似。 值得一提的是，两个人的五官也有些相似，都属于浓颜系那挂的，鼻樑高挺，脸廓弧度锋利，还同样都是一双桃花眼。 还都不爱说话，成天冷着一张脸，谁来怼谁。 有时候温思惟跟他交流，会有种时空倒流的恍惚感，好像眼前坐着的不是金汶枫，而是年轻时候的杨煜。 幸好两人还是有一点不同的。 金汶枫染了一头非常张扬耀眼的红髮，每当温思惟看见那抹红的时候，就会骤然回神，从虚妄的幻想中清醒过来。 就像现在这样。 温思惟再次被他那头红髮唤回神智，「我们刚才说到哪了？」 「这里。」金汶枫指着屏幕地图一角，「您说这里我处理的有点问题。」 「哦对，你这里位置太靠前了，正常来讲你应该站在这里的，起一个协防的作用。」温思惟在屏幕上一圈，「因为你看，主攻手在这个位置，你们后面完全是空的，如果对面这个时候绕后偷袭的话，你们是没办法赶过来的。」 金汶枫垂着眼睫盯着屏幕看了会儿。温思惟说得很有道理，当时他们都急着进攻，所以没人顾得上身后。 他又瞥了眼身边的温思惟。 因为是用手机看的录像，屏幕小，所以两个人距离离得极近，金汶枫侧头都能看见他脸上细小的绒毛。……其实教练长得还是挺耐看的。 冷不丁地，金汶枫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么个念头来。 虽然他看上去总是病恹恹的，没什么精神的样子，但真到了训练的时候，又是另一副模样，很有神采，举手投足之间都充满了温文儒雅的魅力。 而且他对这游戏有自己独特的理解，并非底下传得那么不堪，是一个靠关系混进来的废物花瓶。 温思惟等了半天，一直没有得到回应，便转头一看：「金汶枫？」 他这一声把金汶枫从胡思乱想里拉了回来，温思惟不解地问：「你盯着我的脸看什么？我脸上有字吗？」 做梦都没想到过自己有一天会盯着别人的脸发呆，而且这个人还是自己的教练。 金汶枫耳尖蹭地一下就红了，竟罕见地有些结巴，「没、没，我就是……」 他话刚说一半，身后就有一道低沉的男声，突兀地插了进来。 「你们两个聊什么呢？」 听到声音，金汶枫下意识就朝身后看了过去。温思惟则是浑身一僵，慢慢转过了头。 身后训练室的门框边，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抱臂倚在门边，脸上挂着一抹讥诮的笑意，仔细看，还有些阴寒。 「聊什么呢，温教，带我一个？」 他就带着那抹笑意，一眨不眨地盯着温思惟。 温思惟抿唇，隐隐有些不悦：「我和我的队员聊刚才训练时出现的失误，这个杨总也想听吗？」 明白人都能听出来，温思惟这个意思根本不是邀请。 然而眼前这个人就像听不懂一样，唇边笑意愈发加深，「好啊。」 他答应下来，下一刻长腿一迈，居然真的朝两人走了过来，大有一副真的要加入群聊的架势。 不仅如此，他还对金汶枫道：「小孩，麻烦往那边挪一个位置好么？」 金汶枫的脾气烂得和他不相上下，当即就皱眉拒绝：「凭什么？挪不了。」 杨煜估计他是不认得自己。 他耐着性子解释，或者说是在宣示主权，「我和你们温教是旧相识，所以麻烦你……」 「呲——」 话音未落，椅子腿摩擦地面的刺耳声音近距离响在一旁，温思惟挂了脸，霍然起身，大步走出了训练室。 金汶枫还没反应过来，只见杨煜平静地转过来，说：「哦，你把你们教练惹毛了。」 金汶枫：「……」 金汶枫：不是哥们，咱俩谁惹的你心里没点数？ 第91章 他到底想干什么 温思惟出了门，连个顿都没打，径直回了自己办公室。路上遇到不少人跟他打招唿，他一个都没搭理。 这简直不像他的作风。 要知道，这个新教练可是在俱乐部里出了名的好脾气，不论何时见他唇边都漾着笑，好像天生不会生气似的。 难得见他这么明显的挂脸。 事实上，连温思惟自己都说不清楚，怎么一碰上杨煜，自己一向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就失控了。 他回到办公室，落了锁，喝了好几口茶，才让自己冷静下来。 自己的反应其实有点大了。 温思惟摩挲着马克杯的杯壁，大脑渐渐放空。 明明杨煜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自己的反应有点过于激烈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吓到一旁的金汶枫…… 可是自己就是很讨厌他那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啊。 自己今天的一切，难道不都是拜他所赐么？他怎么还好意思装出无事发生的样子来纠缠自己？ 第109页 办公室是后搭的，比较简陋，选的材料不怎么隔音。 温思惟正坐在转椅里想着，忽然听到走廊外似乎传来了隐约的交谈声。 「哎，杨总，您来了啊。」 「嗯，你在这儿做什么？」 「我来给温教送参赛材料，让他再核对一下，没问题的话我就交上去了，联盟那边催着要呢。」 「给我吧，我帮你转交。你可以回去了。」 「啊？啊，那行吧，那我先走了杨总，您记得提醒温教，抓紧核对啊。」 「嗯。」 「……」 接着就是一阵脚步声远去。 「咔咔。」门把手晃动了两下，但没有被推开。 门外那个人沉默了一会儿，显然已经发现门上了锁。 温思惟咽了口唾沫，忽然感觉有些紧张。 下一刻，杨煜从容不迫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 「温思惟，我给你三个数的时间，把门打开。」 「否则我就用砸的了。」 「一扇门而已，我还是换得起的。」 「三……」 杨煜的声音严肃，竟真的开始倒数，完全不像跟他开玩笑的样子。 有些人疯了什么都干的出来，杨煜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二……」 门外的声音还在继续。 温思惟咬了咬牙，快步走到门口，开了门。 杨煜高大的身影伫立门口，遮住了光源，显得格外有压迫感。 温思惟微怒道：「你到底要干嘛！」 「不干嘛。」杨煜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怕我会吃了你？」 温思惟根本没闲心搭理他的调侃。 「老刘让你给我的东西呢？」他伸出手朝杨煜道。 杨煜没动，「哦？刚刚我们说话你都听到了，那怎么不过来开门，故意的？」 「不想见到你，这是什么很难以理解的事情吗？把东西给我。」 不得不说，温思惟要是狠起心来，说的话真能直戳人心。 杨煜黝黑的眼珠深深盯着他，半晌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竟然真的乖乖听话把东西递了过去。 「老刘让你抓紧核对，联盟那边急着要。」他尽职尽责地提醒。 「我知道。」温思惟刚刚自己也听见了，「你没什么事的话就……」 你没什么事的话就走吧。 温思惟本来是想这么说的。 但杨煜没有给他说完的机会。他上前一步，力道不算太重地掐住温思惟的脖子，把他拉到自己这边，亲了下去。 撬开齿关，肆无忌惮地进行掠夺。 「温教？！」 不远处传来一道女声的惊唿。 这个声音温思惟记得，是队员何迟迟的。 温思惟一怔，杨煜就维持着这个姿势，推着温思惟进了办公室，反手将门关上了。 门关上的声音提醒了温思惟，他骤然回神，一把推开杨煜。 「你干什么！」温思惟这下是真有点生气了。 杨煜倒是挺无所谓的样子，盯着温思惟被亲的终于有了点血色的嘴唇欣赏了一会儿，才不咸不淡地开口：「我以为你会给我一巴掌才对。」 没见过这么新颖的讨打方式。温思惟下意识抬起手，真想如他所愿，扇他一巴掌。 但那只手在半空就被杨煜捉住了。 杨煜牢牢抓住那只手，伸到自己面前，轻佻地亲了亲掌心，笑了：「让你打你还真打啊？」 温思惟完全没有预料到会是这样的场景，脑子一下子短路了。 反应过来之后，他跟只炸了毛的猫一样跳了起来，抽回了自己那只手，恼羞成怒地骂道：「杨煜，你是变态吗！」 杨煜也不生气，反而笑得更厉害，而且还特别像那种发自内心的笑，「你这样看上去才像个活人。嗯，嘴唇颜色好像又有点浅了，去看过中医了没有？」 温思惟根本不知道这人脑子里一天天都在想什么，他叮嘱自己不要生气不要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这么默念了三遍，才勉强冷静下来。 硬邦邦地回道：「没有。美区哪有中医？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那改天带你去看看。」 原来人在极度无语的时候是真的会被气笑，温思惟乐了，用文件指着杨煜，「你，带我，去看中医？精神还正常吗你？我们是适合一起出去的关系吗？你到底要我说多少遍，我们已经离婚了，我现在不想看到你，你别再来烦我了，ok？」 「我好像也说过了吧。」杨煜微微一笑，志在必得，「我不会轻易放手的。」 温思惟不说话，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已经被杨煜不要脸的程度震惊到了。 他之前怎么没发现这个人还有这么无赖的一面？ 杨煜亲昵地拍了拍他的脸颊，「听话，过几天我叫个中医过来给你把把脉，开几副药吃，你这气色太差了，不待见我就算了，别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温思惟冷冷打掉他的手，他也毫不在意，笑着走了。 等他的身影走远了，看不见了，温思惟才终于有了动作，他把刘经理送来的文件狠狠往桌上一掼，文件是回形针别的，根本经不起这么大力气，哗啦一下子，四下散开了，散落了整张桌子。 温思惟摔了文件，仍不解气，又抄起一旁小沙发上的抱枕，恶狠狠朝地上一摔。 第110页 自己原本平静地的生活好像因为杨煜的出现，再次被打乱了。 温思惟烦躁地抓了抓头髮，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神经病吧这个杨煜，他到底想干什么！ 第92章 老熟人了 下午温思惟整理好情绪，照常去参加训练。 一进门，他就发现何迟迟看他的眼神有点不自然。 温思惟想起在走廊听到的那道惊唿声。 虽然他当时没看到人，但从声音上也能判断出来，当时走廊里站着的就是何迟迟。 只是不知道杨煜知不知道何迟迟的身份，他那么做，是不是故意的。 温思惟在心底嘆了口气，朝何迟迟安抚地笑了一下，继续朝里面走。 刘经理迎了上来。 「温教，那个参赛材料……」 他刚开口，温思惟就麻利地把手里的牛皮纸袋递了过去，「在这儿呢，我检查过了，没什么问题，交上去吧。」 「哦，那就好。」刘经理庆幸点了点头。 多亏杨总靠谱，按理说这么重要的文件他应该亲自交给温思惟才对的，不然出了什么问题，被人不小心动了手脚，他几个脑袋都不够赔的。 「哦对了。」刘经理又想到了什么，「杨总说一会儿有个赛训总监要来，咱们下午的训练是不是要稍微暂停一下，等人来了再说？」 「赛训总监？」杨煜上午怎么没跟他提这件事，「谁啊？」 他这几年虽然一直活跃在美区，但对中区的比赛一直都有关注，没听说哪家赛训总监有要变动的啊。 「不知道啊，我问了，杨总说保密。」刘经理说着说着，自己也笑了，「还搞得怪神秘的。」 温思惟也跟着笑了笑，「那行，那等人来了再训练吧，正好让他参与一下。」 这个时候温思惟还不知道杨煜为什么要搞故弄玄虚这套。 直到这位赛训总监出现在他面前时，他才明白，杨煜是想给他一个惊喜。 因为这位赛训总监不是别人，而是他的老朋友，薛晴。 几年不见，薛晴看上去外貌几乎没怎么变，只是从长发变成了短髮，显得整个人更加干练了。 她一见温思惟，脸上就绽开了笑容，上来给温思惟来了个大大的拥抱。 「哎哟，好久不见，你可想死我了。怎么这次回来都不跟我说一声？上次也是，一声不吭就去美区了，害得我担心了你好久。」薛晴半是埋怨，半是关心地道。 「我也想你了。」温思惟和她抱了抱，真心实意地跟她解释：「之前去美区是因为太匆忙了才没跟你说的，不是故意瞒着你们。」 可不么，在他签完离婚协议书的第二天，杨煜就派人开飞机送他去了美区，好像生怕晚一秒温思惟会反悔似的。 薛晴瞅他：「那你回来呢，怎么也不联繫我？」 温思惟真挚道：「忘了，这个是真的忘了。我刚落地就来找工作了，你也知道刚入职一堆麻烦事，我到现在还没忙完呢。」 薛晴带着怀疑的神色将温思惟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见他神色不似作伪，才终于轻哼一声道：「哼，行吧，那就勉强原谅你了，不过你得请我吃饭，好好补偿我一下。」 温思惟这两年在美区打比赛也攒了不少钱，不至于一两顿饭的钱都拿不出，况且他和薛晴真的很久没联繫了，就算薛晴不开口，他也打算请她吃个饭。 「行，等哪天闲了，我请你吃大餐。」 「哈哈，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啊。」薛晴爽朗一笑，突然话锋一转，「对了，你怎么来杨煜手底下工作了？你俩现在什么情况？」 温思惟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两人这复杂的关系，抿了抿嘴唇，「他没跟你说过吗？」 「他只说你们之前结婚了，但后来又离了，别的就没说了。不是，你俩离了还在一个俱乐部里共事，不尴尬呀？」 温思惟扯了扯嘴角，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 尴尬，怎么可能不尴尬。 但是他有什么办法，现在除了北芒，他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公是公，私是私嘛，都是成年人了，谁还会把私情带到工作上啊。」温思惟强撑起笑意解释道。 薛晴一脸学到了：「太有格局了，你和银霜姐都是狠人，小的佩服。」 说完还作了个揖。 冷不丁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温思惟还愣了一下：「银霜？银经理怎么了？」 「啊，你不知道啊？也是，你都两年不在中区呆了。」薛晴说，「当年银梦破产后，银霜就新投了个俱乐部，叫银迹，把我和蒋旭又签了回去，她还想把庄教也签回去，不过庄教的态度特别坚定，说什么都不肯回来。」 「签庄教？」他记得在俱乐部破产之前，两人可是大吵了一架，闹得相当不愉快。 「是啊。要不怎么说银霜姐是个狠人呢，你看，和庄教闹那么僵，为了给俱乐部找个好教练还是低三下四的给她打电话，请她来执教，而且还不止打了一个。」薛晴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几乎隔三四个月就要给庄教打一个呢，这么些年从来没停过。」 温思惟皱了皱眉。 不知为何，他直觉庄梦妍和银霜之间的纠葛，绝非薛晴形容得那么简单。 不过他现在也没时间深究，他自己手头还有一堆事没忙完呢。 第111页 只能等哪天闲了，再找时间约庄梦妍出来问问了。 两人简单寒暄了一下，就开始正式投入工作了。 以前还是选手的时候，两人就很有默契，现在做了赛训，配合程度也不减当年。 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很快就把底下这帮小孩训得服服帖帖的了，薛晴的威严也算是暂时立住了。 「哎，好累哦。」终于等到训练结束，已经快九点了，薛晴一头栽在沙发里，伸了个懒腰，「好久工作量都没这么大了，果然是老了啊，身体扛不住了。」 「你才多大啊，就讲这种话。」温思惟一边笑着，一边去沖了杯咖啡，他一会儿还得復盘，不喝点咖啡根本提不起来精神，「你要来点吗？」 「不了不了。」薛晴连忙摆手，「我不爱喝这玩意儿，再说一会儿回去还得睡觉呢。哎，你都不知道我退役这几年过得有多滋润，要不是这回杨煜开了高价，非求我来，我才不来呢。」 温思惟加水的动作一停，抬头看向薛晴，语调有点奇怪：「他求你来的？」 第93章 这样的日子 「是啊。」薛晴理所当然地点头，「我都退役快半年了，要不是他这个老熟人出面，再加上工资开的高，我才不来呢。这些年打职业落下不少病根子，我还没调理好呢。」 听着薛晴略微有些抱怨的口吻，温思惟心中不禁微微一动。 虽然知道这可能是杨煜为了示弱故意耍的把戏，但温思惟还是有些感谢他。 他离开中区太久，赛场更迭换代的速度太快，他熟悉的那些面孔早就不知道随着时光洪流湮没在何处了。 一个人，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俱乐部里，还掌握着主教练这个举重若轻的职位，底下一堆人对他都不服气，这种情况下，他单枪匹马实在难以管理。 如果有一个熟人在旁，能好不少。 温思惟猜想这也是杨煜把薛晴叫过来的重要原因之一。 所以不管杨煜把薛晴叫过来，是出于什么目的，温思惟都照单全收了。 薛晴熬到十一点就有点撑不住了，说先回去睡了，叫温思惟也早点休息。 温思惟嘴上应了下来，却一直熬到两点多才回去睡觉。 这也就导致，他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气色特别差。 从他做完腺体改造手术就这样了，一熬夜脸色就奇差，温思惟猜想可能是因为后遗症让他的免疫力下降了。 他也不是没去医院检查过，但他被改造后特殊的体质，让众多医生都难以下手，因此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昨天杨煜说要找个中医给他看一看，他还以为杨煜只是开开玩笑，没想到第二天训练之前，杨煜还真的把医生带了过来。 对方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中医，留着雪白的鬍鬚，一看就慈眉善目的。 「这孩子气色这么差啊。」都还没把脉，刚打了个照面，老中医就摸了摸鬍鬚道。 杨煜似乎感觉有些不好意思，低声解释，「他早年出了点儿意外，在床上养了好几个月，恢復之后身体就大不如前了，您给他看看吧。」 老中医也不是个磨蹭的人，当即就坐下，给温思惟把起了脉。 「嗯，你有点肝郁气滞啊，但不是很严重。脾胃也有点问题。经常熬夜吧？你得多休息啊，你这体质有点太差了，免疫力太低了。哎呀，这还有点贫血，我一会儿给你开点补气血的药。」 老中医一边把着脉，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 杨煜听着听着在一旁皱起了眉，「你经常熬夜？」 温思惟就当没听见，跟老中医说，「行，那麻烦你了，我会按时吃的。」 「嗯，别光吃药，也要注意休息，还要注意少吃点辛辣油腻的东西。」老中医摸了摸鬍子，「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就是不爱惜自己的身体，等你们老了就知道后悔了。」 温思惟一笑，没说话。 其实自从车祸过后，他就没怎么吃过辣的东西了，想当年他可是无辣不欢的。 杨煜被他无视了个彻底，但他也知道温思惟变成这样，跟自己脱不了干系，他没有资格发脾气，于是一直忍到把老中医送走。 温思惟以为这就结束了，结果老中医走了之后，紧跟着又进来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手里还拎着一套取血设备。 温思惟蹭的一下站了起来，警惕道：「干什么？」 「採血，给你做个检查而已。」 杨煜轻描淡写地一挥手，那个医生就拎着设备，走到了温思惟面前，取出採血针。 「就抽100毫升。」医生说，「知道您贫血，不会威胁您的健康的。」 温思惟看向杨煜，还是有些不相信，「只是做个检查？」 杨煜点头，「当然。不然让医生把名牌给你看一下？」 「不用了。」医生穿的白大褂上就印着医院的名称，他又不瞎。 医生问：「准备好了吗？准备好了的话，请您把袖子撸上去一点，我给您消个毒。」 温思惟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坐回了椅子上，伸出手臂。 医生迅速而专业地给他消毒，然后稳稳地抽了一管血。 「好了，谢谢您的配合。」医生微微一笑，将採血管收了起来，然后离开了办公室。 温思惟摁了一会，止住血后也放下袖子站起来。 第112页 「好了，没什么事了吧？我要去看他们训练了，您自便吧。」 温思惟说完就要往外走。 杨煜二话不说，直接扯着人的手臂，给他拽进自己怀里。 温思惟一惊，立即挣扎，「杨煜你要干什么！」 刚才医生出去没锁办公室的门，如果外头有人一走一过，就能看到里面发生了什么，温思惟是真怕杨煜又像昨天一样发疯。 然而杨煜只是抱住他，没有要动手动脚的意思：「大夫说你总熬夜，怎么回事？」 温思惟恼道：「我熬不熬夜关你什么事？」 他又用力挣扎了几下，没甩开。 杨煜冷静地威胁：「你不说我就亲你，把你带到训练室里亲。」 温思惟：「？」 听起来真的像杨煜能干出来的事。 温思惟有点气急败坏了，「杨煜你是不是真的有病，你去治一治吧行吗！」 结果杨煜把他的话又还了回来，「我有没有病关你什么事？回答我的问题。」 温思惟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冷静。 他足足做了一分钟的心理建设，才能勉强维持正常语调答道：「杨总，我是教练，我有工作要处理的，我熬夜不是很正常吗？你见几个玩电竞的不熬夜的？」 「有那么多工作需要处理吗？」杨煜皱眉。 「你也不看看北芒的成绩有多烂，我再不抓紧点，成绩怎么往上走啊？」温思惟说，「再说了，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也有数，熬这么几个夜影响不了什么，你也别太小题大做了。松开我吧，我还要回去看他们训练呢，马上就要到时间了。」 杨煜看了看时间，确实还有十五分钟训练就要开始了，他只得不情不愿的松开了温思惟。 「你就不能……」好好照顾自己吗？ 然而，他刚一松手，话还没说完，温思惟就已经快步跑了出去，一眨眼，身影就消失在了走廊的拐角处。 杨煜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眼神中流露出几分无奈和难过。 每次都必须抓着温思惟，他才肯跟自己说几句话。 这样的日子，到底要到什么时候呢？ 第94章 发情期 虽然中医建议温思惟不要再熬夜了，但是有时候想不想熬夜，其实并不是自己能决定的。 还有一周就要开赛了，训练的效果还是不理想，温思惟已经给他们强调了很多遍，但是大家的执行力和他想像中的相去甚远。 他一直在反思，是不是自己沟通方面有所欠缺，以及怎么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迅速提升整个队伍的实力。 于是理所当然，他又准备熬夜整理思路。 他照旧去沖了杯咖啡。 这时候，薛晴突然走过来说：「干嘛呢温思惟。」她往电脑屏幕上扫了一眼，「又看录像呢，你又要熬夜？」 「嗯。」温思惟揉了揉太阳穴，连续几天熬夜，已经让他有点精神不振了，我现在是勉强撑着，「马上就快开赛了，再熬几天，把这点东西弄完，要不不安心。」 「唉，你这人真是的，太拼了吧……」薛晴虽然嘴上抱怨着，但还是坐了下来，拿起了一旁的资料，「那我就勉为其难留下来帮你一起分析吧，怎么说我也是个赛训总监，也该出点力，这队伍里的活不能可你一个人累呀。」 温思惟知道薛晴这几年一直在赛场上，熬了一身职业病，当即就要拒绝，但架不住薛晴一直坚持，最后只得无奈的答应了下来。 有了薛晴的帮助后，他的工作进展是快了不少，原本计划得到三点半才能弄完的东西，十二点多就弄得差不多了。 温思惟见然时间还早，本来还想再看看其他战队的比赛录像分析一下，但被薛晴硬架着拉回了宿舍。 「你现在不好好休息，等明天训练的时候怎么有精力给他们分析啊？」薛晴说，「听话啊，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你别为了工作连命都不要了。睡觉去吧，我也睡了，剩下那点咱俩明天再弄，有我在呢，你急什么？」 温思惟：「可是……」 「没有可是！快点去睡觉，明天的事情明天再处理！」 最终，温思惟还是拗不过薛晴乖乖去睡觉了。 接下来的一周薛晴都一直陪着他復盘，原本一个人的工作，有了第二个人的帮忙，效率提高了不少，基本在一点之前就能弄完。 当天的工作处理完后，薛晴就会催促他去睡觉，坚决不让他再加班。 睡眠充足了，温思惟的精神看上去也好了不少，起码不用天天再靠咖啡来提神了。 开赛之后队伍的发挥也比较稳定，可以赢下来那几支队伍，北芒都赢了下来，虽然不能和当初所向披靡的银梦比，但是比起之前的北芒，也算是有了不小的进步，俱乐部上下都很激动。 温思惟也挺高兴，这是他第一次执教，有这样的成绩已经相当不错了。 正好第一阶段的比赛结束，有几天的休息时间，薛晴笑嘻嘻的跑来找他邀功，问他之前答应请她吃的饭打算什么时候请。 温思惟孤家寡人一个，这几天休息也没有其他的安排，索性就这几天请薛晴吃饭，顺便把几个队员都叫上了，说要犒劳一下这帮小孩。 恩威并施，才能更有效的管理好手底下的人。 温思惟在市中心附近，定了个能容纳六七个人的中包。他怕薛晴找不到，还特意把位置给薛晴发过去了。 第113页 结果到了当天，薛晴迟迟没有到。 温思惟问她是出什么事了吗，她也支支吾吾不肯说，只说自己堵车了，得晚点，让温思惟和几个小孩先吃。 吃了一半，薛晴才姗姗来迟。 身后还跟了一个人。 温思惟看见薛晴身后的人时，脸色骤然一变。 「你怎么来了？」 「怎么，我不能来吗？」杨煜走进包厢环视一圈，然后微微笑道，「怎么说这也是我投资的俱乐部，没理由庆功宴不带我吧？」 「这不是庆功宴，只是带小孩们出来放松一下。」温思惟纠正他。 「哦，放松一下。」杨煜直接扯了把椅子坐下来，就坐在温思惟的正对面，「那正好，我也工作累了，想要放松一下。今天大家放开了吃，我来买单。」 后一句话，他是看着其他几个小孩说的。 温思惟皱起了眉，从表情上看，已经明显有点不耐烦了。 薛晴赶紧站出来打圆场，「好了，既然杨总都说要请客了，那就大家开心吃吧。」她笑着给每个人倒了杯饮料，「今天大家都放松一下，好好吃一顿，算是我们第一阶段辛苦的奖励。」 薛晴说着，给温思惟递了个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 温思惟虽然心中不快，但也明白此时此刻不宜发作，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将注意力放回到庆祝胜利的正面情绪上。 小孩们对于突如其来的免费大餐显得异常兴奋，纷纷向杨煜表示感谢。 毕竟，对于他们这群还在为生计奋斗的年轻选手来说，能免费享受这样一顿丰盛的晚餐，自然是件高兴的事。 整顿饭局在微妙的气氛中继续进行。 杨煜似乎并没有意识到温思惟的不满，自顾自地与队员们交谈着，询问训练情况和比赛经歷，并表现出对队伍的关心。 他这些年在金融圈摸爬滚打，显然已经学到了不少，知道如何把话题往有趣的方向引，让这帮小孩对他放下戒备心。 在他的刻意引导下，队员们逐渐放松下来，开始畅所欲言，氛围慢慢活络起来。 饭桌上的话题也逐渐从日常训练转移到了其他轻松的内容上，笑声和欢声不断。 温思惟观察着每个队员的表情，发现他们在这种氛围下似乎更加放松，便也将心中那点微妙的不快压了下去。 毕竟他今天组织这场聚餐的目的是为了让大家放松，既然已经达到了这个目的，也就没必要计较其他的了。 只是温思惟听着他们聊天，突然感觉后颈处传来阵阵刺痛。 身体也开始变得有些不对，熟悉的躁动感沿着血液循环在体内扩散开来。 温思惟死死抓住桌角，紧咬着牙关，和这种异样感对峙着。 在过去的两年，他无数次体验到这种感觉，他很清楚的知道这是什么。 发情期。 第95章 哪来的特效药 最先发现温思惟不对的，还是坐在他对面，离他最远的杨煜。 「温思惟？」他瞥见温思惟突然变得煞白的脸，心中顿时涌起一种不好的预感，「温思惟你……」 正常人听到别人唤自己的名字，不说答应一声，至少也应该抬头，但温思惟没有。 他的头低垂着，都快垂到餐桌上了，只能看见他下半张脸。 他正死死咬着下唇，手指也用力抓着桌子边缘，力气大到泛白。 杨煜刷地起身，薛晴也跟着他紧张地站了起来，「怎么了杨煜？」 杨煜不做理会，只冲着其他人道：「都出去！」 温思惟一手边坐着的是金汶枫，另一边坐着的是何迟迟。 何迟迟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见杨煜一身冰冷骇人的气息，下意识就站了起来，要往外走。 这时另一边的金汶枫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凭什么要我们出去？」 杨煜眼神淡淡地扫过去，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瞧见那头火红的头髮，才想起这是那天在和温思惟讨论復盘那个小孩。 还真别说，还真有点像年轻时候的自己。 杨煜轻描淡写地收回视线，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又重复了一遍：「都出去。」 薛晴也连忙道：「先都出去吧，温教看着好像不太舒服，我打电话叫救护车，你们先回去。」 金汶枫仍是一脸不服：「我们都得走，那为什么他能留下？」 何迟迟疯狂给他递眼神，想让他别说了，但金汶枫就跟没看见一样。 杨煜这次才好像施捨般分给他一个眼神，居高临下道：「不为什么，因为在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他就答应嫁给我了，这个理由你满意吗。」 眼前这个叫金汶枫的小孩，对温思惟抱着怎样一种感情，没有人比他更明白了。 他也是从这个时候过来的，他也曾经对温思惟抱着这样一种难以启齿的感情。 这个金汶枫简直就像他年轻时候的翻版。 怪不得温思惟对这个小孩这么重视。不过…… 哪怕真的遇上了年轻时候的自己，杨煜也不可能轻易的将温思惟让给别人，更别提还只是一个「冒牌货」了。 金汶枫表情明显呆住了。薛晴抓住这个空档，把屋里的人都挨个推了出去，临走前还贴心地把包厢门关上了。 这边人一走，杨煜勉强维持的镇静就崩盘了，他撞开散乱的椅子，几步迈到温思惟身边。 第114页 温思惟整个人已经被潮热和疼痛折磨的快要失去意识了，被杨煜揽进怀里的时候也无法挣扎，只是用力地抓住他的衣领。 「别怕，别怕。」杨煜一面重复着这两个字，一面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个小药瓶，倒出两粒，掰开温思惟的下巴，想让他吞下去。 但也许是被发情热折磨得太痛苦了。温思惟死死的咬着齿关，不肯松动，一时间杨煜根本撬不开。 眼睁睁看着冷汗从温思惟额头上冒出来，看他表情痛苦的倒在自己怀里，杨煜也有些急了，顾不得太多，用手指硬生生把温思惟的牙齿掰开，把两颗药粒推了进去。 生怕温思惟无法吞咽，他手指一直伸到喉口的位置，确保药粒被温思惟咽下去了，才放心地抽了出来。 他舒了一口气，克制地在温思惟髮际亲了亲，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手指上还沾着温思惟的唾液，更没有意识到刚才动作有多暧昧。 「别怕，没事了，很快就没事了。」他细细密密的吻从温思惟发顶落到额角，没有继续往下的意思，他紧紧把温思惟抱在怀里，用胸膛感受着温思惟的温度。 别怕，很快就能好起来了…… 他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默念，不知不觉将温思惟拥得更紧。 药效起得很快，不一会儿温思惟就在杨煜怀中渐渐恢復了意识，脸色也从惨白变得有了一点血色。 他挣扎着从杨煜的怀抱中坐起来。 这次杨煜没有再强迫他。 他坐起来后，在包厢中环视一周，最后目光落在杨煜脸上：「薛晴呢，他们人呢？」 「走了。」杨煜言简意赅道。 「他们知道我……」那三个字有些难以启齿。 杨煜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们不知道你是发情期，我让薛晴带他们先回去了。」杨煜大手在他腰侧安抚地拍了拍，「放心吧，我会替你守好这个秘密，不会让你在俱乐部太难过的。」 他的秘密只在美区扩散开了，但又被及时封锁住，因此中区赛方这边还不知情。 不然的话他恐怕连教练都当不了。 温思惟闻言，放心地点了点头，神经松懈下来。 这时候他才恍然发觉，他们两个的距离似乎有些太近了，而且杨煜的手还搭在他的腰上。 他一个激灵，立马站了起来，噔噔往后退了几步。 后腿的过程中不小心带到了椅子，椅子腿在地面上划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 杨煜的手还在半空中维持着那个姿势，他淡定的抬头看向温思惟，挑了挑眉，好像在询问他这是什么意思。 温思惟扭头道：「大家都走了，我也就先走了。」 他一分一秒都不想和杨煜在一个空间内呆下去，和杨煜在一起的每一刻都让他倍感煎熬。 温思惟说完转身就要走，这时杨煜却突然叫住他：「等一下。」 杨煜起身，拉住温思惟，迫使他停下来。 温思惟有些慌乱，以为他又会像前几次那样发疯，但并没有。 杨煜只是温柔地将他紧攥的五指掰开，然后把刚才的小药瓶塞进了他的手里，握着他的手攥上拳。 「收好。」杨煜说。 「……这是什么？」他对于刚才发生的事完全没有印象，自然也不知道这个小药瓶里装的是什么。 「特效药。」杨煜道，「针对缓解发情期的不适，研发的特效药。下次再到发情期的时候，你吃两粒，很快就会好了。」 温思惟愣了：「特效药？」 他记得市面上明明没有这种药，杨煜是从哪里弄来的？ 他这么想的，也就这么问了。 杨煜却没有正面回答，只说：「放心吧，是正规途径来的，没有什么副作用。」 说罢，捏了捏温思惟的手，就走了，徒留温思惟一人凌乱。 第96章 银霜知道多少 温思惟本来打算闲下来，就给庄梦妍打个电话，问问她和银霜的事。 结果还没倒出空来，就先见到了银霜。 「温思惟？」 酒店大堂登记处，温思惟刚给一帮小孩办理完入住，要把房卡分发下去，突然听到一道女声在身后响起，伴随着高跟鞋的哒哒声。 这声音虽然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但温思惟还是马上就认了出来，转过身，惊讶道：「银经理？」 银霜朝他笑了笑，「什么银经理，早就不是了。」 温思惟想起薛晴跟他说的，银霜现在已经组建了自己的俱乐部，算是投资人了，于是便笑着改口道：「是，现在该叫银总了。」 「这声银总从你口中说出来，还真是怪生分的。」银霜道，「叫我名字就好了，怎么说咱们也认识那么久了，也算老朋友了。」 「好，银霜姐。」 「你现在有时间吗？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吃点东西吧，就当是为你这次回中区接风了。」 其实之前温思惟就一直对庄梦妍和银霜之间的关系存疑，但因为有杨煜一直拦着他，不让他插手两人的事，他才作罢了。 这次好不容易有机会，他自然不想错过。 于是他便把房卡给了领队，让领队发下去，自己则跟着银霜，去了酒店附近一家西餐厅，打算好好聊聊。 坐下之后，银霜也是直入主题，问：「听说你现在在北芒当教练？」 第115页 温思惟如实答道：「是，刚接手。」 银霜点点头，而后又像想到了什么，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意，「当教练了还是摆脱不掉和杨煜共事的命运，也是为难你了。」 温思惟尴尬一笑，并没有说话。 他不知道银霜的话究竟是不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也不知道银霜对他们之间的事，又了解多少。 银霜又问：「你有没有想过从北芒辞职？」 这话可把温思惟吓得不轻，他倏地睁大了眼睛，「啊？」了一声。 对比起他的惊讶，银霜则显得淡定的多：「你应该也听说了吧，我现在创立了一个自己的俱乐部，叫银迹，如果你来的话，虽然我不能保证一定能让你当上主教练，但我的赛训组里一定有你的一个位置。」 「我知道你和杨煜现在闹得不是很愉快，你应该也不想继续在他手底下工作，不如来我这里吧，他给你什么待遇，我能给你双倍。」 银霜说完，打量着温思惟的神色，「怎么样？」 双倍待遇，确实是非常诱人的条件。 但温思惟这个时候还没有被沖昏头脑，他谨慎地思考了一下，并不觉得自己这样一个新人，有什么值得银霜开出这么丰厚的条件的必要。而且…… 温思惟疑惑道：「您怎么知道我和杨煜现在闹得不是很愉快呢？」 当年他和杨煜只是领了证，没有办婚礼，他们结婚的事情也没有大张旗鼓的宣告天下，因此有很多人根本就不知道他们结婚了。 更何况就算知道他们结婚了，也有很多人不知道他们结婚之后发生的那些事情。更别提车祸和腺体手术这两件事，更是被杨宇死死的瞒着，按理说，外界应该根本就听不到一丝风声才对。 银霜是怎么知道的呢？ 这时候菜上来了，银霜拿起红酒杯晃了晃，动作慵懒优雅，但眉梢眼角又透露出一股截然相反的肃杀之气。 「你真以为你们两个那点事，瞒得了所有人吗？而且不止是我，就连你敬重的庄教，庄梦妍，也知道你们两个之间的事 情，只是她没有告诉你罢了。」 「庄教？」面对巨大的信息量 温思惟语气也有些不稳了，「庄教怎么会知道？」 银霜一脸无所谓，「这你就要问她了。」 「……你不是在诈我吧？」 自从庄梦妍退役以后，两个人就没有再联繫过了，而且据他所知，庄梦妍已经完全淡出了这个圈子，他又是从哪里知道关于他和杨煜之间的事情的呢？ 「诈你干什么。」银霜轻笑道，「你和杨煜结婚，婚后有了孩子，孩子因为车祸流产了，从那以后，杨煜就把你软禁了起来，后来半强迫的逼你做了腺体改造手术，手术失败了，他才拟了离婚协议书，送你离开了中区。这几件事，我有哪一件说错了吗？」 银霜与他平静地对视着。没有说错。 银霜一件事都没有说错。 如果说刚才温思惟还心存侥倖，觉得银霜是在诈他，那么现在他就是完全相信了，银霜是真的知道他们之间发生的那些事。 但是银霜是从什么途径知道的呢？ 温思维的大脑飞速运转着。他突然想到，之前谭漱石跟他说，银霜和立扬集团合作的事情。 温思惟心中有了猜测：「是杨煜的父亲告诉你的吗？」 银霜不置可否一笑。 但那副样子在温思惟眼里，和承认了没什么区别。 「那庄教呢？庄教和杨煜的父亲也有联繫？」 其实这句话问出口的时候，温思惟心里就有一个声音暗暗道：不可能的吧，庄梦妍看上去不像是会和杨映堂扯上关系的人。 银霜不紧不慢地切着牛排，眼睛都不抬一下：「你想知道？你去问她呀，说不定你亲自去问的话，她会把她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呢。」 温思惟看着她的动作，心中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他总觉得银霜好像在刻意引导他，去给庄梦妍打电话一样。 他继续试探：「如果我不找庄教，找你问呢，你会告诉我吗？」 这次银霜非常干脆的回了两个字：「不会。」 「我这次来找你，只是想挖你来我们银迹，如果你不想来的话，那么我也不勉强你。但如果你想从我这里挖立扬集团或者庄梦妍的消息，那么我只能很遗憾的告诉你，让你失望了。」 她抬眼注视着温思惟，一字一句道：「我一个字都不会告诉你。」 温思惟攥紧了刀叉，过了很久才开口：「您提的这件事，我会好好考虑的，希望您给我几天时间。」 「至于其他的事情我会自己去求证，就不劳烦您了。」 银霜微微一笑：「那最好了。」 第97章 找到你了 吃过饭后，温思惟就给庄梦妍打去了电话。 其实过了这么久，他也不确定庄梦妍有没有换号码，只是抱着侥倖的态度去试探。 幸运的是，电话号码并没有换。 庄梦妍熟悉的嗓音夹杂着细微的电流声中传来：「是小温吗？」 虽然已经很久没有联繫过，但对于这个自己人生中出现的伯乐，温思惟心中仍然抱有感激和亲近之情。 他连忙应道：「是我，庄教。你最近怎么样了？」 他听到庄梦妍停顿了一下，才慢慢说：「挺好的。」 第116页 温思惟感觉有些异样，但也没有多想：「那就好。对了，庄教，我这次找你主要还是有点事情，想跟您求证一下。」 「嗯。什么事，你问吧。」庄梦妍倒是答应得很爽快。 「我和杨煜之间的事，您知道多少？」 这次电话那头沉默的更久，才听庄梦妍答道：「不多。我只依稀听说你们结婚了，结完婚之后好像闹了点不愉快，之后你就离开中区了。怎么了，你们现在又纠缠到一起了吗？」 不知道该夸庄梦妍料事如神，还是该夸她洞察力敏锐。 见温思惟半天不回话，庄梦妍又问：「你问我这些做什么？是出什么事了吗？」 「也不算吧。」温思惟想了想，避重就轻道：「是今天遇到银霜姐了，她想挖我去她的俱乐部，但我听说她和立扬集团一直有联繫……我想知道，她知道我和杨煜的事，或者你知道我们两个的事，都是通过立扬集团吗？你们和立扬集团的联繫一直……都没断吗？」 问出这话，其实耗费了温思惟极大的勇气。 庄梦妍对他有知遇之恩，在俱乐部的时候也一直很照顾他，他这么赤裸裸的表示对她的怀疑，难免不会让人觉得心寒。 「……立扬集团？你为什么会认为我跟它有关系？」庄梦妍似乎无奈地笑了一下。 「那您是从哪里……」 「你们的消息都是银霜告诉我的。」温思惟来不及说完，庄梦妍就打断了他，声音非常平稳地继续解释，「是银霜一直在和立扬集团合作，当年她作为杨映堂的眼线，一直在偷偷观察你和杨煜之间的事，并上报给杨映堂，后来杨煜退役、俱乐部破产，都跟她脱不了关系。」什么？ 温思惟脑子轰的一声。 当年他和杨煜的事情，竟然是银霜透露给杨映堂的？ 怪不得，他们俩前脚谈恋爱，后脚杨映堂就把他绑走了；前脚刚领完证遇到银霜，后脚杨映堂又找上门来。 他们两个一直怀疑，杨映堂是怎么知道的，没想到是被自己身边的人出卖了。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庄梦妍轻轻嘆了口气，「为了钱吧。」 她又想起很久之前，在那间办公室里，两人歇斯底里的争吵，或者说，是她单方面的质问宣洩。 她质问银霜为什么要把俱乐部卖给立扬，为什么要毁了她们一手搭建起来的乌托邦，她们不是说好了要建立一个纯粹的、不被商业化的俱乐部吗？为什么要违背当初的誓言？ 银霜当时就冷眼站在她对面，态度几乎称得上讽刺。她说庄梦妍，你做梦做够了没有啊？你知不知道立扬用一根手指就能碾死咱们，知不知道没有资金支撑的俱乐部是转不下去的，你说的梦想在现实面前一文不值。你以为我要是真的有办法，我会选择放弃你我的心血，答应他这么无耻的要求吗？ 后来还吵了些什么，庄梦妍已经记不太清了，总之不是什么美好的记忆。 那次她们彻底撕破了脸，什么恶毒刻薄的话都蹦了出来，恨不得以言语为刃，捅得对方鲜血淋漓，才觉得畅快。 最后的最后，在所有人破门而入之前，银霜站在光圈里，微笑着注视着她，一字一句地说：「庄梦妍，我祝你永远天真，永远有梦可做。」 明明是祝福的话，从她口中说出来，却裹着无情的寒冰，冷得人牙关打颤。 庄梦妍任由泪水从眼眶涌出，毫无美感地淌了一脸。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有肩膀在细微地颤抖着。 什么都不用说。 她们走到这一步，已经无话可说了。 思绪慢慢从回忆中抽出，庄梦妍目视着前方盛开的花丛，缓缓道：「她或许有她的考量，但我们早就不是一路人了。她的做法我不认可，和立扬合作的事，我这辈子也不可能做得出来。」 「银霜她现在，早就不是之前那个银霜了，她想挖你的事，我劝你慎重考虑，你想，她之前已经出卖过你一次了，你怎么能保证她不出卖你第二次呢？」 片刻安静，随后温思惟轻吸了一口气，「我明白了，庄教。」 他知道庄梦妍不会骗他，也不屑于骗他，她有自己的底线和坚持，永远不会改变。 「你明白了就好。」终于把当年的真相托出，庄梦妍心口的大石头被移走，轻松了不少，「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挂了？」 「等一下。」温思惟突然道。 「怎么了？」 温思惟想到之前薛晴说的，银霜还在频繁地联繫庄梦妍，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开口：「庄教，你和银霜姐……打算怎么办？」 毕竟两个人也那么多年的交情了，真的打算老死不相往来吗？ 「不怎么办。」庄梦妍几乎没有经过任何思考，淡淡道，「道不同，不相为谋。」 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只剩温思惟盯着通话结束的界面沉思。…… 远郊的一座独栋小别墅。 别墅的前面被庄梦妍改成了花圃。自从退役后她就闲了下来，每天侍弄花草，给花店供货。 下午她照常出去修剪花枝。 晚霞如许，凉风习习。 她坐在柔软的草地上，认真地修剪着。 忽然，一阵汽车引擎声由远及近，最后在这座小院门口停下。 车上走下来一个烫着精緻的大波浪的女人，细的要命的高跟鞋，高挑的狐狸眼。 第117页 她站在门前，透过宽疏的栅栏，和庄梦妍遥遥对视着。 「找到你了，庄教。」 第98章 陪我看个电影 七夕马上要到了。 说来也巧，这次七夕刚好赶上休赛期，大概有半个月的时间。 虽然一般来讲，比赛没有结束，哪怕是休赛期也应该一直训练，但最近的成绩还不错，再加上温思惟觉得大家都辛苦这么久了，应该放两天假，缓解一下，就给他们放了三天，让他们放开了玩。 他自己是没打算休息的。 他工作比较忙，又没有什么人可以约着出去玩，回家的话太远了，三天时间根本不够往返，所以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待在办公室里，为接下来的比赛做准备更好一些。 他有些想躲个清净，但似乎老天并不打算让他如愿。 金汶枫主动敲响了他办公室的门。 他还以为是金汶枫有什么训练上的问题，想要向他请教，于是欣然让金汶枫进来了，结果金汶枫进来的第一句话就是：「教练，你明天有时间吗？」 「有啊。」温思惟说，「不用明天，我现在就有时间，你有什么想问的啊？」 他现在的心态和老师差不多，就是如果有学生来问问题，他其实是很高兴的，很希望看到学生进步的。 但金汶枫却并不是来问问题的，他问的是：「那教练，明天可以陪我一起去看电影吗？」 这下温思惟傻眼了：「啊？看电影？」 金汶枫掏出两张电影票，放在桌上。 「是啊。」他的口吻听上去稀疏平常，就像在讨论今天的天气怎么样，「刚上的片子，这个导演很有名。教练，你有空的话，我们一起去看吧。」 温思惟脑子都不转了。 约他去看电影？ 这一般不都是好闺蜜或者情侣之间才会做的事吗？ 虽然他和金汶枫之间的关系很好，但他认为还远远没有达到这种程度啊。 温思惟迟疑道：「不……」 他拒绝的话刚开了个头，忽然又听见有人敲门。 温思惟如蒙大赦，「有人来了，我去开门。」说罢，绕过了金汶枫，急匆匆走到门口，拉开门。 门一打开他就后悔了。 因为门外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杨煜。 温思惟脱口而出：「你怎么来了？」 「听说你放假了，来看看你。」杨煜的语气听上去很亲昵，说着就要往门内走。 这时金汶枫也从里面朝这边走来，「薛晴姐来了……吗？」 他的尾音僵硬地停滞了。 两人视线相对，空气一时寂静。 之前在包厢内经歷的尴尬对峙，很明显两人都还记得。 杨煜垂眸看温思惟，「他怎么在这儿？」 「他……」 温思惟刚开口，话就被金汶枫接了过去 「我来请教练出去看电影。」 杨煜危险的眯起眼睛，「看电影？」又问温思惟，「你答应了？」 温思惟答得很快：「没有。」 他直觉杨煜露出这副表情不是什么好事，他真怕不小心激怒杨煜，他又会当着外人的面发疯。 杨煜听到这个答案，脸色稍微缓和了些。 「他不会和你去的。」杨煜勾了勾唇，朝金汶枫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 他这个表情让金汶枫感到很不适，两股alpha的信息素在半空针锋相对，互不相让。 金汶枫皱眉问：「为什么？」 「不为什么。他就是不会答应你。」杨煜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随后微微俯身，在温思惟耳畔低语了几句。 温思惟下意识想躲，但被杨煜抓住了肩膀，硬是听完了那一段话。 金汶枫在一旁，看温思惟的表情变了又变。 温思惟以一种很古怪的眼神看了眼杨煜：「你说真的？」 杨煜一笑：「真的。有什么理由骗你。」 金汶枫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上前一步，「教练……」 「不好意思啊小枫，明天我有事儿。」温思惟道，「电影你找别人看吧。」 干脆利落的拒绝。 不知道杨煜跟他说了什么，这么吸引他的注意。 金汶枫愤愤不平地瞪了杨煜一眼，杨煜脸上还是那副欠揍的嘲笑。 温思惟看着他俩这剑拔弩张的样子，一个头两个大。 其实就算今天杨煜不来，他也不会答应和金汶枫出去的，和自己的队员一起看电影什么的，听上去也太过界了，他是个很有分寸感的人。 温思惟无奈地扶额，朝金汶枫摆摆手，「行了，你先出去吧。」 杨煜在一旁添油加醋地附和，「叫你出去呢。」 金汶枫心里相当不服气，但碍于温思惟在场，他也不好发作，只得恨恨地剜了杨煜一眼，就出去了。 温思惟回到桌前坐下，杨煜关上门后也跟了过来。 「你说庄教打算復出，真的假的？」他问。 刚才杨煜趴在他耳边说的就是这件事。 「真的。」杨煜坐在温思惟对面，翘着二郎腿，一派气定神闲，「都说了，我不会骗你。」 「可是她不是因为博彩退役的吗？官方同意让她復出吗？」 博彩在竞技场上属于天大的丑闻，虽然温思惟不相信庄梦妍是这样的人，但这个罪名是实实在在安在她身上了。 第118页 杨煜道：「这个银霜有办法解决，你不用操心。」 他这么说，温思惟反而煳涂了，「银霜？关银霜姐什么事？」 「想知道？」温思惟点头。 「那你陪我去看场电影，我就告诉你。」杨煜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眼神中闪烁着玩味的光芒。 那笑容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仿佛一只狐狸看着自己面前的猎物，在思考从何处下口。 温思惟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不是说了吗？你陪我去看电影，我就告诉你。」杨煜一脸无辜，「这很公平吧。」 温思惟沉默了一会，他实在想知道庄梦妍和银霜之间的事情，但同时也对杨煜这种近乎无赖的手段感到无奈。 最后他嘆了口气，「好吧，我答应你，但你一定要告诉我，否则咱们没完。」 杨煜微微一笑，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他从口袋里掏出两张和金汶枫给的一模一样的电影票，拍在桌上。 「这是明天的电影票，记得准时赴约。」 说完，他起身离开了办公室，留下温思惟一个人坐在那里发呆。 第99章 总是回忆 杨煜选的是七夕下午的票，包场。 整个影厅只有他们两个人。 是一部爱情文艺片，讲的是男女主分手后，以男主生日为线索，倒溯回五年前。 从两人分开各自有了新生活，回放到最开始相遇相识的场景。 电影的节奏很慢，思路新奇，镜头语言细腻，温思惟和杨煜两个人都看得非常投入。 看完之后温思惟才后知后觉想到，他俩现在的身份，一起看这种片子有点尴尬。 但杨煜显然不这么想，看完之后，他还饶有兴致地问：「你觉得他们分手的原因是什么？」 温思惟不想跟他讨论这种关于情感的问题，便说：「不知道。」 如果杨煜有点眼色的话，应该在现在就及时打住话题，但他显然没有这个东西。 他自顾自道：「是沟通的问题。」 「他们一个期盼通过沟通解决问题，另一个人却无法将心中所想说出口，观念上的不同导致他们在出现问题后没能得到及时有效的沟通，所以才渐行渐远。」 温思惟总觉得他好像话里有话，鑑于他之前莫名其妙的表现，温思惟有些烦躁，「你到底想说什么？」 杨煜转过头，深深凝视着他：「我们也是这样的，是吗？」 那些记忆属实称不上愉快，只要稍微一回想，温思惟便觉得四肢发冷，眼前发黑。 「不是。」他咬牙道，「我们跟他们不一样。」 「他们没有失去孩子，男主角也没有强迫女主角去做腺体改造手术，把一个好好的人变得不人不鬼的，他们更没有逼着对方离开生活了二十年的故土，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度过两年，还被人家像垃圾一样丢回来。」 杨煜静静看着他，影厅的灯光已经亮了，他能看见温思惟通红的眼眶。 他还能听见温思惟特别痛苦地问：「杨煜，你真的觉得我们直接出现的问题仅仅只是沟通吗？你非要我再回忆一遍你对我造成了哪些伤害吗？」 「抱歉。」杨煜目光落了下来，似乎也有些伤感，「让你难过，不是我的本意。」 「是，都不是你的本意。把我变成现在这样，也不是你的本意。」温思惟气堵在胸口，需要用力唿吸才能保持通畅，「你总是说不是你本意，但事实就是，我的一切苦难，都是你一手造成的。」 杨煜不说话了。 是的，温思惟说的没错，他的一切苦难的来源，都是杨煜。 如果没有遇到杨煜的话，他现在的人生应该是截然不同的光景才对。 杨煜也知道，他现在唯一能为温思惟做的，就是放手。但他放不了。 除非他死，否则只要他活着一天，就不可能放温思惟离开。 杨煜就这么盯着他看了半晌，而后将手轻轻搁在温思惟的发旋上，这种动作由他做出来显得格外怜惜。 「抱歉。」他说。 抱歉，我不可能放过你。…… 从影厅出去后，温思惟的情绪才平復了一些，想起正事来。 「你不是说要告诉我庄教和银霜姐之间的事吗？」温思惟道。 「当然，我没忘。」杨煜拉开车门，「先上车吧，我们去吃个饭，边吃边聊。」 连电影都答应出来看了，也不差一顿晚饭了，况且温思惟现在确实有点饿。 温思惟不咸不淡地扫了他一眼，坐上了副驾驶。 七夕晚上，每个饭店都爆满，也不知道杨煜是怎么定的包厢。 包厢的隔音性很好，很适合谈正事。 也不知道杨煜是不是故意挑的。 正巧这时候服务生推门进来上菜了，温思惟收回思绪，切入正题。 「现在菜也上齐了，可以说了吧？你说的庄教復出是怎么回事，这件事和银霜姐又有什么关系？」 杨煜喝了口茶，清了清嗓子：「你给庄梦妍打电话了是吧？」 「是。怎么了？」 「那就对了。退役之后庄梦妍就躲起来了，这两年银霜一直在找庄梦妍的下落，却没有任何消息。银霜之前在她的sim卡上装了定位，但庄梦妍反侦查的意识很强，她一直都没有动过那张卡，所以银霜一直没办法定位到她的具体位置。这次应该是你打电话，她接了，才给了银霜机会。」 第119页 杨煜意味不明地笑了下，「不知道银霜用了什么手段，竟然真的劝动了庄梦妍，让庄梦妍同意復出了，她的负面消息现在是银霜在四处找关系帮忙洗白。」 「……为什么银霜对请庄教復出这件事这么……执着？」温思惟斟酌着语句，最后想出这么一个形容词。是的，执着。 从大家对银霜的描述来看，这个词形容她最贴切。 只是不知道她这个执念是从何而起。 他感觉杨煜伸到半空中的筷子似乎停顿了一下，随后又不着痕迹地拐了个弯儿，给他夹了一筷子水煮肉片。 「她们之间的关系，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的，也许比你我之间还要复杂。」 「我们之间不复杂。」温思惟说，「我们现在没有关系了。」 杨煜不置可否地轻笑了一声，温思惟觉得他可能是在嘲笑自己这个答案。 温思惟扒拉着盘子里的肉片，但迟迟没有送进嘴里，他低头玩了半天，突然问：「如果庄教这件事洗不白呢？银霜还会让她留在俱乐部任教吗？」 「没有这种可能，银霜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 「但她们之前都闹成那样了。」温思惟又想起昨天庄梦妍跟他说的话，不解地拧起眉，「为什么银霜还想让庄教去执教？她们再共事不尴尬吗？」 还有，庄教昨天不是跟他说，她和银霜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吗？为什么今天又答应去执教了？ 银霜到底提出了什么条件，这么动人，连一向坚定的庄梦妍都动摇了？ 只是后面这些他没有问出口，他从杨煜刚才一笔带过的描述就能猜出来，先不说杨煜知不知道，就算杨煜知道，估计也会说不知道。 杨煜对他也并非是全盘托出，也有所隐瞒，他只不过想借着这个由头把温思惟约出来过个七夕而已。 隔着长桌相望，杨煜的眸光深邃，闪烁着温思惟看不懂的情绪。 「也许，她们就像我们一样呢，有人拼命想逃离，但也有人拼命想把他抓回来，不计一切代价，绑在自己身边。」 「……」 温思惟对上那双极黑极深的桃花眼，突然打了个寒颤。 第100章 他要结婚了 这顿饭温思惟到底还是吃得有些食不知味，他本来想向杨煜好好问问关于庄梦妍的事，但杨煜三句话两句都要往他们身上拐，有些温思惟都不知道该怎么接。 吃完饭杨煜本来还想送温思惟回家，但中途接了个电话，那边似乎有急事找他，杨煜没办法，只能让温思惟先打车回去。 温思惟乐不得。跟杨煜呆在一起的每一分钟都是煎熬。 杨煜应该是公司那边出了什么问题，连着好几天都没得出空来骚扰温思惟，温思惟乐得自在，还抽空去找了庄梦妍一趟，问她关于復出的事。 庄梦妍的态度也是三缄其口，只说银霜许了她点条件，让她出来再带一年队伍，一年之后她还是会辞职，找个深山老林猫起来。 至于那个条件是什么，无论温思惟怎么旁敲侧击，她都不肯说。 温思惟问不出来，也只得作罢了。 假期结束后，所有人都回到俱乐部，训练正式开始。 午休的时候，温思惟和薛晴一起去食堂吃饭，薛晴吃饭的时候就爱刷点花边新闻，她刷着刷着忽然「咦」了一声。 温思惟顺嘴问道：「怎么了？」 薛晴飞快地抬头看了他一眼，表情相当不自然地将锁屏熄了，「没、没什么。」 温思惟本来没太当回事，她这一出反倒显得刻意，把温思惟的兴致勾了起来。 「到底怎么了？」他观察着薛晴的表情变化，猜测道：「难道是你家爱豆塌房了？」 薛晴是追星的，他听她说起过一两嘴。 「怎么可能，庄佑承好着呢……」薛晴戳着米饭，想都不想就反驳了回去。 「那是怎么了？」 「什么也没有。哎呀你别问了，先吃饭吧。」薛晴显然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给温思惟夹了一筷子肉，「多吃点，你现在太瘦了，看着都可怜。」 温思惟心里想其实这已经比他刚离开中区那阵胖了五六斤了，他刚离开中区那阵那个身材才是没法看，瘦得跟个骨头架子似的，连他美区的教练都忍不住调侃，怕哪天风太大就直接把他刮跑了。 不过这些也没必要跟薛晴说，说了薛晴又该心疼他了。温思惟耸耸肩，夹起肉吃了。 吃完饭，薛晴硬是拉着他就上午的训练赛讨论了一中午，温思惟对她突如其来的工作热情有点惊讶，要知道薛晴平时懒得很，一般都是自己拉着她復盘。 整整一中午，他俩都没歇着，温思惟连打开手机看眼时间的工夫都没有。 午休时间到了，薛晴才终于放过他，催他先去训练室组织训练，自己去跟家里打个电话。 温思惟也没多想，就先去了。 他们两个讨论復盘内容耽误了一些时间，有俩队员已经到了，正坐在背对着门口的位置玩手机。 「哎？这是不是咱们老闆啊？」 「立扬集团继承人杨煜？好像是吧，他要结婚了啊？」 「是啊，你看，说娶的还是谭家那个从来不露面的omega呢，你别说，他俩这身份好像还挺般配的呢。」 「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那什么，商业联姻啊？」 第120页 「应该是吧，哈哈哈……」 两个小孩聊得起劲，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的门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开了，温思惟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握着门把手，浑身僵硬。 他刚刚都听到了什么？ 杨煜，结婚，和谭家的omega？ 这位谭家的omega，恐怕就是之前的联姻对象谭司誉吧？ 没想到兜兜转转，这两个人还是走到了一起。 那自己算什么呢？ 那杨煜在七夕那天把自己约出去，说了那么一堆似是而非的话，又算什么呢？不，不对。 自己早就和杨煜没有关系了，他们早就离婚了，杨煜现在喜欢谁，想和谁在一起，想娶谁，和他没有半分关系。 只是，自己的心脏为什么会突然感觉这么痛，感觉都要难以唿吸了…… 温思惟感觉眼前的景象都变得有些模煳。这时候，两个小孩才发现他的存在，惊得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教教教练！您什么时候来的，您这是怎么了？」 大概是温思惟脸上的表情太扭曲了，给俩小孩吓得不轻，连忙一人一边，搀着温思惟坐下了。 其中一个特有眼力见儿地接了杯热水递过来，「教练，你没事吧？不会是心脏病犯了吧？」 另一个怼他一下，「胡说什么呢，教练什么时候有心脏病了，你别咒人家。」 温思惟无意识地接过热水喝了几口，温热的液体入喉，流到胃里，他才感觉自己的魂儿好像回来了点。 「我没事。」温思惟说，「就是刚才心脏突然有点难受，现在已经好多了。没事，你俩该忙忙你俩的吧，是不是快训练了？去开把训练营热热手感。」 两人对他「没事」这番言论显然不太相信，一边打着训练营，一边还悄悄打量温思惟的神色，生怕温思惟再来个心脏病发。 不过温思惟看上去平静多了，坐在椅子上不声不响地翻着復盘本。 又过了五六分钟，人都齐了，薛晴也到了。 俩小孩怕温思惟真的出什么事，就自作主张地把这事儿跟薛晴说了。 薛晴听后也是眉头紧锁，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点了点他俩：「你俩……唉，非得在训练室刷……唉！算了。」 她说到一半，也意识到这玩意儿怪不了这俩孩子。谁知道温思惟会那么凑巧的，偏偏在他们讨论这个的时候出现在门口。 都是天意，哪怪得了别人呢？ 薛晴疲倦地摆摆手，「行了，你俩训练去吧，温教练我看着呢，我不能让他出事。」 这也是她和杨煜合同中的一条。 她必须全天看着温思惟，不能让温思惟在俱乐部里出现一点闪失，还要注意关照他的情绪，陪他聊天解闷。 一旦发现温思惟有什么反常的地方，要及时向杨煜汇报。 当时杨煜来找她的时候，她是有点不太愿意的，这么做和探子、狗仔有什么区别？ 但杨煜的姿态实在放得太低了，难为他堂堂一个总裁，居然肯低声下气地讨好薛晴。 他说温思惟这两年情绪状态一直不太稳定，又刚到一个陌生的环境，难免会有不适应，自己还有别的事情要做，不能时刻呆在温思惟身边，万般无奈之下才出此下策。 他只是太担心温思惟了，并没有想要监视温思惟的意思，如果薛晴有什么想要的可以向他提，只要他能满足的他都可以给。 只要薛晴愿意去陪陪温思惟就好。 薛晴看了看心不在焉的温思惟，在心底轻轻嘆了口气，拿出手机，敲了一行字，给一个没有备註的号码发了过去。 这俩人，唉…… 第101章 你是个混蛋 晚上训练结束之后，杨煜就来了。 堵在训练室门口，温思惟连躲都没地方躲。 薛晴朝他眨了眨眼睛，指着门口无声地做了个口型：我先带他们走了。 也不顾温思惟反不反对，带着一帮小孩就出去了。 临走时，金汶枫意味深长地看了杨煜一眼，但没有多说什么。 训练室一下子空寂下来，温思惟还坐在原位上整理復盘资料，动作看上去流畅而从容，似乎门口多没多出一个人，对他而言完全没有影响。 杨煜将门锁好，走到他身后，双手搭上他的肩膀，俯身在他耳边问道：「生我的气了吗？」 这几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时候，温思惟有那么一瞬间真挺想笑的，冷笑。 那么作践自己，还好意思大言不惭问出这种话，如果是自己的话，一定会避着这个话题，连一个沾边的字都不会提起。 他低头在復盘本上记录着，不打算回答杨煜。 没什么好说的，以他们现在这个关系，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杨煜见他迟迟没有回答，心里其实便已经有了答案。 他将笔强硬地从温思惟手中抽了出去，接着扳过他的肩膀，逼他直视着自己。 「为什么不跟我说话？」 温思惟嘆了口气，他对杨煜这种过分的强势常常感到无可奈何，「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话？」 「是因为看到那条新闻才这样的吗？」杨煜打量着他的神色。 温思惟僵硬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復过来：「没有。」 他不愿意承认是因为那个新闻，对杨煜的态度才更加恶劣，这样就好像证实了他还在乎杨煜一样。 第121页 但他为什么要在乎杨煜呢？他明明最想做的是远离。 他僵硬地一瞬间没能逃过杨煜的眼睛，他确信温思惟是因为他要结婚的新闻才这么冷淡的，结合薛晴在简讯里跟他描述的，他感到一丝微妙的满足和内疚。 满足自然是因为温思惟心里还有他，不然为什么听到他要结婚反应那么大？内疚则是因为他再一次惹温思惟难过了，他再一次无可避免地伤害到了这个他最珍视的人。 他微不可闻地嘆息一声。 「你说没有我也要跟你解释一下。那不是结婚，只是一个订婚仪式，订婚的目的也不是为了娶他，而是……」杨煜说到这里的时候，犹豫了一下。 他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件事和温思惟全盘托出，一旦他说出来，必要牵扯到背后更庞大、更复杂的利益网，他不知道温思惟知道这么多，对他而言是好事还是坏事。 如果因为自己告诉温思惟的这些事，让温思惟再度遭遇不测的话，恐怕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但他的迟疑落在温思惟眼里，显然被覆盖上了另一层含义。 「不想解释的话，就不要解释了，为这件事特意编造一个谎言，应该也挺累的吧？你没有必要这么做。」温思惟看着他的眼睛淡淡道，目光平静而疏离，就好像他现在面对着的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他的话如愿刺痛了杨煜，杨煜沉默片刻，反问道：「你觉得我在骗你？」 「难道不是吗？谭司誉应该是最符合你们杨家家规的妻子了吧？漂亮、高贵、听话，最重要的是，他是个omega，可以为你生育下一个……alpha继承人。」 难以想像，有一天自己嘴里也会说出这么酸的一句话。 温思惟是个beta，所以他对现在社会上存在的ao等级制度其实并没有实际的感觉，也并不认可，但他还是因为这几年和杨煜、和杨家的纠缠，潜移默化地被影响到了。 意识渗透究竟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杨煜的脸色变了又变，温思惟说的这么一番话对他来说无疑是羞辱，羞辱他对温思惟的感情和真心，羞辱他在温思惟回来之后的一系列讨好和赎罪。 他低吼道：「但你知道，我根本不在乎那些！我最想娶的人是你！」 「是吗？」温思惟听到这句话并没有由衷地感到高兴，反而露出一个惨澹的笑容，他一字一句地问，「你那么想娶我，那当初为什么要和我离婚呢？」 杨煜没有想到他会把问题扯到这个话题上，整个人都怔住了。 这个问题，温思惟在签署离婚协议书之后没有问，在登上飞往美区的飞机之前没有问，甚至在回来遇见他的那一刻也没有问，他们都默契地将这个话题揭了过去，似乎在刻意逃避着什么，否认着什么。 没想到第一次正面面对这个问题，会是在这样一种情形下。 在杨煜还无法给出他一个满意的回答的情况下。 而杨煜的缄口不言，在温思惟那里就已经形成了答案。 他冷笑一声，「不说是吗？好，我来替你说。」 「因为腺体改造手术失败了，我变成了一个既不是beta，也不是omega的怪物，我没有腺体和生殖器刻意提供标记，又因为手术的后遗症，基本丧失了孕育下一代的能力，我不符合你们杨家的儿媳的标准了，所以你必须跟我离婚。是这样的，没错吧？」 这件事温思惟是从医生那里听来的，在一次体检当中，医生拿到了他的化验单，对他说他这个激素紊乱的太不正常了，很可能影响到发情期和受孕。 当时温思惟脑子嗡的一声，几乎是瞬间就联想到了杨煜。 怪不得在他手术失败后，杨煜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和他离婚，原来……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 亏杨煜还冠冕堂皇的以什么美区更适合他发展为由，送他离开，原来只是因为自己的存在妨碍到他了，他想找个理由清除掉障碍罢了。 温思惟以为过去这么久了，当他再次回想起在医生办公室听到的那个消息时，应该已经麻木了，但实际上并没有。 那份愤懑、不甘、失望……种种难以启齿的负面情绪，此刻都一股脑地涌了上来，如同潮水般，将他整个人都浸透了。 他朝杨煜露出一个似哭似笑的表情，哑着声音骂道：「杨煜，你他妈就是个混蛋。」 第102章 这难道是化干戈为玉帛 温思惟其实很少说脏话，他有时候也会骂人，但大多数情况下都是阴阳怪气，不会说太粗鄙的语言。 杨煜从认识他到现在，还是第一次听他这么直白、毫不拐弯抹角的吐脏字。 他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温思惟说完，甩开他的手，起身往外走，明显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 「温思惟。」 就在这时，杨煜突然出声叫住他。 温思惟停下脚步，但没有回头，静静等待他的下文。 「你再等等我，我很快就会把这些都处理好，你等我。」 没有人有义务等你。 温思惟很想这么说，但他张了张口，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径直开了锁，出去了。 之后杨煜就再没来过俱乐部，薛晴偶尔会装作不经意地向他提起杨煜的近况，据说是在忙着筹备婚礼，同时还要兼顾公司的各种事宜，整个人忙的恨不得把自己噼成两半来用。 第122页 温思惟现在已经懒得听到关于这个人的任何消息了。 他想不明白这个人到底要做什么，索性就不想了，他现在只要把自己的队伍带好，把比赛兼顾好，等他有了成绩和名气为基石，就不必再受拘于北芒了。 中区这么大的地方，他就不信他去哪都能碰见杨煜。 休赛期结束后便是第三阶段的比赛了，比赛进行到这里，能留下来的都是综合实力强劲的对手，也就是说，对于北芒来说，接下来每一场都是硬仗。 温思惟也没心思再去关心杨煜的婚事，他几乎每一天都埋头在赛训上。 第一场，是他们小比分险胜，对战的是老牌战队云骁。云骁在这几年因为赛训人员出走，队员年纪变大，实力下滑了不少，据说已经三个赛季止步四强了，还得了个万年老四的称号。 裴愿还在云骁，现在已经混成了队长，比赛结束后，他还来找温思惟叙了个旧。 「现在混得不错嘛，都当上主教练了，这个赛季有希望夺冠没有？」 面对裴愿的调侃，温思惟只是淡淡微笑，「你就别取笑我了，北芒什么样你也不是不清楚，夺冠很难的，不过争个四强什么的我还是挺有信心的。」 「不会是踩着我们挤进四强的吧？」裴愿笑问。 每个赛季能挤进四强的名额是固定的，北芒如果进去了，就势必有人要退出。 「这谁说得准，各凭本事呗。」温思惟拍拍他的肩，「不过我更希望和你在总决赛会师，加油啊老朋友。」 裴愿听出他话里隐含的鼓励和安慰，不由得哑然失笑，过了半晌才慢悠悠道：「当了教练是不一样，你这说话的水准比以前好多了，不过你也不用安慰我，我们几斤几两我还是知道的，高层和赛训成天内斗，根本没把心思放在正道上，我们能坚持到四强就已经很不错了……」 他顿了顿，用一种非常罕见的认真语气说，「如果拿不到冠军的话，再打两三个赛季，我就退役了。」 「退役？」温思惟有些惊讶，裴愿可是比他小了好几岁呢，「怎么年纪轻轻的就要退役了？」 「我今年都二十二了，年纪不小了。况且，我是真打不了多久了。」裴愿举起右手，在他面前动了动大拇指，能抬起的弧度十分有限，了近于无，「我拇指现在几乎都动不了了，真撑不了几年了。」 温思惟看着他的手，哑口无言，「好吧……那你以后什么打算？转直播还是转赛训？」 「直播吧，我这人性子太浮，压不住人，管不了赛训。」裴愿想了想说，「正好陈雯雯签了个平台，好像不错，我到时候直接让她帮我联繫一下。」 这个名字已经很久没有从别人口中听到了，温思惟不由得一愣，「陈雯雯？……她怎么样了？」 自从上次在酒店一别，将近三年时间，两人都没有再联繫过，那时候她刚退役，在酒店当前台，这么久过去了，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她还行，前年夏天签了一家直播平台，走技术流，现在做的挺好的。」 「做直播？」温思惟想起陈雯雯那个腼腆怕人的性子，不由得有些忧虑，「她那个性格能做吗？」 「嗨，这你就刻板印象了吧。」裴愿一脸神秘地摇摇手指，跟他科普，「陈雯雯现在好不少了，自己也能独当一面了，况且还有杨煜在背后给她运作，她的直播效果你根本不用担心。」 「杨煜给她运作的？」 「嗯呢。杨煜没跟你说吗？」之前离婚的事谁也没跟裴愿说，裴愿还以为温思惟只是去美区发展了几年，不知道他们已经闹僵了。 温思惟僵硬地摇了摇头，脑子里一团乱麻。 杨煜帮陈雯雯运作的？ 杨煜为什么要帮陈雯雯？ 他们一开始不是挺不对付的吗？ 不得不说你有的时候不太能理解杨煜这个人，他总是会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来。 温思惟强迫自己把这个名字从自己脑海里抹去，不再想。 也刚好，领队这时候过来催，说大巴车来了，该准备回基地了。 温思惟点点头，和裴愿告别后就匆匆离去了。 上车之后，他坐在领队旁边，忍不住拿出手机，搜了一下陈雯雯的直播间，发现她确实做得风生水起，人气高涨，粉丝数也在稳步增长。 说实话，温思惟看到这一切由衷地为她感到开心，但同时心底的疑惑更深，杨煜究竟为什么要帮陈雯雯？ 比赛的日子一天天过去，北芒的成绩也在稳步提升。 温思惟全身心投入到赛训中，带领着队伍一路过关斩将，向着总冠军发起冲击。 陈雯雯和杨煜之间的疑点，也渐渐被他淡忘。 直到有一天，薛晴突然兴奋地跑来找温思惟，告诉他一个大消息：「我靠，我靠，你听说没有，陈雯雯要被请来当解说了？」 听到这个消息，温思惟略微感到吃惊：「陈雯雯？为什么？」 官方解说一直都是固定的，需要经过大量的培训才能上场，怎么会突然邀请陈雯雯？ 「不知道啊，好像是说邀请陈雯雯当嘉宾，客串一下，应该还会有其他解说上场，可能就是为了借陈雯雯引流吧？」 联赛的规模越办越大，自然也需要更多平台、更多观众。 第123页 温思惟点了点头，却仍觉得哪里不对劲。 第103章 思惟，好久不见 薛晴的小道消息不假，没过几天，联盟就官宣了陈雯雯将作为嘉宾，出席解说。 还正好讲解他们那天的比赛。 当天，陈雯雯到的比他们还要早一些，温思惟进化妆间的时候，陈雯雯已经划好了，正在一旁和主持人沟通交流，核对流程。 她今天穿了一身墨绿色的改良旗袍，简约大方，温婉动人。 看见温思惟，她笑了笑，主动走上前，打了个招唿：「思惟，好久不见了。」 无论是从肢体还是从神态上来看，都称得上落落大方，完全不见当年羞涩腼腆的影子。 温思惟心中不免唏嘘，同时真心为她感到高兴。 看来在他不在的这段日子里，陈雯雯真的成长了不少。 「是，好久不见了。你最近过得怎么样？」温思惟温声道。 「挺好的，之前在前台干了一段时间，学到了不少东西，后来就转行做主播了，一开始不太适应，不过现在已经习惯了。」陈雯雯笑着看他，口吻熟稔，仿佛两个人是很多年不见的好朋友，「你呢？在美区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温思惟想到自己的经歷，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好像高兴又不完全高兴的笑容，「就那样吧，反正也回来了。」 俨然一副不愿多提的样子。 从他避讳的态度，陈雯雯仿佛也窥见了什么，只点头道：「回来就好。」 关于他在美区的一切，便不再过问了，转而开启了新的话题，跟他聊起最近游戏版本的变动。 这是两人都擅长的领域，因此聊得十分投机，不知不觉就到了快上场的时间。 温思惟看了眼手錶，「快开始比赛了，那我就先回去了。你也好好准备准备，别紧张，放轻松，加油。」 陈雯雯道：「好。」 温思惟颔首，刚走出几步，又听陈雯雯在他身后道：「思惟，等一下。」 温思惟回身：「怎么了？」 陈雯雯小跑到他面前，神色忽然之间变得有些严肃。 「我才想起来，刚刚有话忘了问你了。」 「你问。」 「你最近有杨煜的消息吗？」 从陈雯雯口中听到这个名字，着实有点梦幻，温思惟怔了一下，才道：「没有。怎么了，你找他有事？」 这时候，他又勐然间想起裴愿和他说过，陈雯雯当主播的背后是杨煜在运作，心中顿时升起疑窦。 直觉告诉他，凡是杨煜插手的事情，背后都不会太简单。 听到他的回答，陈雯雯明显有些失望：「你也不知道？那算了。等哪天他要是联繫你了，你告诉我一声，我号码没换，还是原来那个。」 「好。」温思惟顿了顿，没忍住问，「我能问问吗？你找他，是有什么事吗？」 在他看来，这件问陈雯雯肯定比问杨煜更容易得到答案。 怎料陈雯雯表情微妙，极力掩饰住一闪而过的不自然，「没什么事，就是之前跟他签过一个合同，我现在有几个条款弄不明白，想联繫他再谘询一下。」合同？ 温思惟心头一跳，忽然冒上一股不好的预感，他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 他正要追问，陈雯雯却推了推他手臂，说：「你是不是该回去了？还有二十分钟比赛就要开场了。我也得去戴耳麦了。」 温思维低头一看时间，还真是。 他是教练，上场之前有义务给成员做做心理疏导，打打气，布置一下战术之类的，因此纵然他心头有再多疑惑，也只得按表不发，转身离开了。 看到温思惟走后，陈雯雯松了口气。…… 这场比赛是小组赛的最后一场了，赢下来北芒将会毫无悬念地进入四强。 上场前，温思惟照旧给他们分析了一下对手的作战风格和个人特点，提醒他们应该注意在哪些时间点进行回防，交代完之后就让他们上台了。 虽然这几个小孩儿基本都是新人，但这么一个赛季打下来，已经成长的十分出色了。不需要他的安慰，自己也能把心态调节好。 对此温思惟感到十分欣慰。 最后，比赛经歷了一波三折，还是险胜下来。 北芒获得了晋级四强的资格。 温思惟下台的时候，不经意往观众席瞥了一眼，不知为何，他觉得坐在第三排的那个人有些眼熟。 但他来不及多想，何迟迟已经跳到他身边，一把勾住了他的脖子，大声在他耳边嚷嚷道：「教练，你看我最后一把开局那个决策牛不牛？直接把他们都骗过去了，我靠，我简直是个天才！」 温思惟笑弯了眼睛，那波不在他给他们的开局部署里面，是何迟迟自己的想法，但效果出乎意料的好，连温思维自己可能都达不到这样的判断。 不得不说，这个小姑娘真是天生吃这碗饭的料。 「厉害，真的厉害，回去我跟老刘说一声，让他给你加奖金。」 温思惟虽然在训练上比较严格，但该奖励队员的时候也丝毫不手软。 何迟迟闻言更是欢欣雀跃，在温思惟耳边乱叫着。 温思惟也没制止她，跟随队员一起回了休息室。 他们的背包还在休息室里，还得回去简单收拾一下，等俱乐部的大巴车到场馆门口才能退场。 第124页 温思惟正好趁着这个空档，把刚刚输的那两把，简单地给四个人分析了一下。 「你们这里处理就有问题，这种情况我都说过多少遍了，如果遇到对面两个人分开绕你们的话，你们不能被他们带着走，要……」 温思惟正指着大显示屏给他们復盘，说到一半，显示屏突然灭了。 温思惟皱眉，「……怎么回事？他们把电源掐了？」 在比赛结束后，场馆确实会断电，但温思惟记得一般都是在所有人员撤离之后才断的，之前没有这么早啊。 何迟迟在一旁开玩笑：「不会是坏了吧。」 「不能吧。」温思惟说着，也有点心虚，这一个大显示屏也要好几千呢，真在他们手里坏了，还不得让他们赔偿。 他蹲下身，想找到显示屏的电源处，检查一下。 就在这时，头顶的灯光突然一下灭了。 整个休息室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中。 第104章 他还能弄死我不成？ 「卧槽，什么情况！」 「谁把灯关了？？」 「白痴啊你，停电了！」 视线一片黑暗，队员的声音叽叽喳喳在休息室内响起，但听上去似乎离他很远。 温思惟摸索着，直到触碰到墙壁，心里才于有了实感，紧绷的神经慢慢松懈下来。 他小心翼翼的挪过去，后背紧贴着墙壁缓缓滑落，蹲在地上。他怕黑。 不是那种心理上的怕，咬咬牙就克服过去了，他是一个人呆在黑暗里就手脚发抖，唿吸困难，待的时间长一点就觉得头脑发晕，有的时候甚至可能晕过去。 平常他都会刻意避免，让自己处于黑暗中。 但现在，这种恐惧像潮水一般将他包围，无法逃避。 他的心跳加速，每一次跳动都像是在敲打着他的胸腔，提醒着无尽的黑暗如何将他困住。 温思惟努力地深唿吸，试图驱散那股窒息感，但空气似乎变得稀薄，每一次吸入都不够充实。 队友们的议论声逐渐减弱，有人试图打开手机的手电筒，但光线十分微弱，只能朦胧看见某个人的影子。 时间仿佛静止，温思惟闭上眼睛，希望这样能减轻恐惧，但内心的惊慌却更加强烈。 突然，他感觉有人来到了他的身边，在他还没有睁开眼睛的时候，坚定而不容拒绝地牵住了他的手。 「……」 温热的触感通过两人相连的手掌源源不断涌入，温思惟眼睫轻轻一颤，剎那间心底浮现出一个答案。 与此同时，那人的声音也在耳边响起。 「没关系，电路老化，很快就来电了。」 不知为何，听到这道熟悉的声音时，温思惟内心竟奇异地宁静下来。 他莫名想起了很久之前，在他和杨煜刚认识的时候，他喝醉了，寝室楼层停电。 那次也是杨煜陪在他身边。 那时候的杨煜虽然总是冷着一张脸，一张口就能把人气的半死，但面对他的时候总是很听话。 那个时候没有所谓身份、压力、算计，横亘在二人之间，他们的感情青涩而隐晦。 现在想来，那竟是他们最怀念的一段时光。 又过了十几分钟，电路恢復了，杨煜扶着温思惟从地上站起来。 他低声询问：「还好吗？」 这次温思惟没有再打掉他的手，而是就着这个姿势摇了摇头：「没事。」 「真的没事？」 杨煜闻言并没有松开手，将他整个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你怎么气色看起来还是这么差，大夫开的药你有按时吃吗？」 杨煜这话可真是冤枉温思惟了，温思惟比谁都在意自己的身体健康，大夫开的药他都有按时吃，只不过最近比赛压力太大，他作息紊乱，补的还赶不上他耗的，自然看上去就没什么效果了。 「真的没事了。」温思惟松开手，「药我都按时吃着，这玩意儿没这么快见效。」 杨煜目光追着他松开的手，停留了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什么。 最后可能是碍于还有其他人在场，杨煜也不好多说什么，微微点了点头：「那就好。」 领队这时正好从门外从匆匆跑来，招唿道：「大巴车到了，都收拾好没有？」 屋内传来一片应和声。 其实他们本来也没多少东西，背个包就可以走了。 领队又转头看向温思惟：「温教你呢，好了吗？」 温思惟根本就没带什么来，他看了杨煜一眼，说，「好了。」 杨煜道：「你们要回去了吗？」 「嗯。」温思惟犹豫了片刻，还是把那句「你要一起回去吗」咽了回去。 如果杨煜要结婚了的话，他还是和杨煜保持距离比较好。 「好的。」杨煜似乎也没有要跟着他们回去的意思，「我还有点事要处理，你先回去吧，注意安全。」……为什么他总是喜欢说这些听上去很亲昵、会让人产生误会的话呢？ 温思惟强迫自己不要多想，直接转身离开了。 杨煜一直注视着他的背影，眸光幽深，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抱歉，我来晚了。」 场馆内所有人都已经撤出了，馆内空荡寂寥，连皮鞋踩踏地面的声音都被无限放大，在偌大的空间内静静迴荡。 第125页 陈雯雯朝着声响的来源望去，眸光微微一闪，「没关系。」 杨煜信步来到她身旁，在隔了一个位置的地方坐下来。 陈雯雯主动开口，声音有几分紧张：「我听说立扬集团在查我们平台的流水了，我要不要做点什么？」 「我知道。」杨煜指尖在扶手上散漫的轻敲着，发出阵阵无规律的韵律，「我爸开始怀疑帐目有问题了。」 「那怎么办？他要是知道我们……」 「不用担心这个。」杨煜冷静地打断她，「如果真查到你头上，你只要咬死不知道那些钱是怎么来的就行了，到时候我会安排人去帮你打通关系的，杨映堂困不住你。」 「……那你呢？」 杨煜唇畔浮现出一抹嘲弄的笑意，毫无温度，「我随便他查，他还能弄死我不成？」 陈雯雯噤了声。 「这段时间你就先不要直播了，别太张扬，避避风头。我会打点一下联盟解说席，让你以常驻嘉宾入驻，等这阵子过去，就把你扶正，就像我们当初约定的那样。」 提起约定，陈雯雯恍惚了一下。 当年她在前台工作，是杨煜主动找上门来，问她愿不愿意跟他做个交易。 两人之前又是情敌，又大吵过一架，因此陈雯雯对他没什么好感，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但杨煜却展现出了异常的执着，让她先听听合约内容再决定。 他这架势勾起了陈雯雯的好奇心，让她对所谓的交易产生了探究的想法。 其实交易的内容对陈雯雯来说非常有利。 杨煜想让陈雯雯去做主播，他会砸钱捧陈雯雯上榜，帮助陈雯雯在直播界站稳脚跟。 而陈雯雯给他的回报就是，将他砸在陈雯雯直播间的钱，经过平台抽成之后，再私下转回给他，其他的收入则归陈雯雯所有，他不会干涉。 陈雯雯一开始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将钱扔进直播间里，让平台抽去三五成的利益。 后来陈雯雯才知道，杨煜扔进去的钱，都是杨映堂的。 准确的来说，是立扬集团的。 这钱来路不正，但经过直播间这么一转，钱的来路就正了。 而且刷礼物这个东西，有刷的多的，有刷的少的，无论数额多大都不会惹人生疑。 杨煜是在利用自己，布一局棋。 但哪怕知道自己只是一枚棋子，陈雯雯也依然对杨煜感激，因为杨煜承诺，在一切平定之后，会安排她去参加主持人培训，引她进入解说界。 年少时不懂事被迫远离赛场的遗憾，兜兜转转，最终还是以另一种方式圆满了。 第105章 他骗了他爸的钱 自从那天在停电的休息室短暂见过一面后，杨煜就又消失了。 没人知道他又去做什么了。 与此同时，陈雯雯开始频繁出现在解说席上，对直播的关注度明显下降了很多。 温思惟的日子依旧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直到三天后，各个平台爆出了源启集团涉嫌非法集资，最大持股人杨煜被带走调查的新闻。 俱乐部内关于是否要解散的谣言悄然四起。 薛晴皱着眉把手机一摔：「靠，他们这打得什么啊，都没睡醒吗！」 温思惟淡淡瞥了她一眼，「行了，消消气。最近高层动盪，他们跟着心浮气躁也是难免的。」 「高层出事儿跟他们有半毛钱关系？一个两个急得好像明天就要倒闭了似的。」薛晴还是骂骂咧咧的，骂完了一通心里才舒服点，转头看见温思惟如同雕塑般一动不动的侧颜，忽然一噎，小心翼翼观察他的表情，「……你没事吧？」 她怎么感觉温思惟这两天好像不太爱说话了呢？ 温思惟头都没抬一下：「没事啊。」 「但我怎么感觉……」 「感觉什么？」 薛晴话没说完，只见温思惟突然转头看过来，幽幽地盯着她。 薛晴咽了咽唾沫。 「没什么，我什么也没说。」 从来没在温思惟身上见到过这么犀利的眼神，薛晴缩了缩脖子，觉得后背有点凉凉的。 幸好温思惟没把目光放在她身上太久，很快就继续转回去写復盘本了。 两人就着復盘讨论了一会儿，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何迟迟站在门口，朝里看。 薛晴问：「有事啊？」 「有人找温教。」何迟迟说，「说是……姓谭？」 薛晴疑惑地重复了一遍：「姓谭？谁啊。」 她不记得联赛里有哪个的姓谭的和温思惟走得近啊。 温思惟听到那个姓氏一顿，几乎马上就反应过来那个「姓谭的」是谁，站起身道：「我知道，我去看看。」 说罢，大步离开了办公室。 何迟迟给他指了个路，「他在会议室等着呢。」 温思惟点点头，朝会议室去了。 他推开会议室的门后，一眼就看见了背对他站在窗前的人。 下一刻，那个人缓缓转过身来，一张白皙精緻的脸映入眼帘。 果不其然是谭司誉。 两个人上次见面还是两年前的生日宴上，彼时谭司誉还没长开，身形消瘦，脆弱易折。 如今他个子拔高了几公分，五官更加立体，身上的气质也越发深沉。 他朝温思惟微微一笑，主动打了招唿。 第126页 「温教练，我是谭司誉，还记得我吗？」 虽然仅有一面之缘，但温思惟并没有忘记他，因此点了点头，「迟迟说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有人托我给你带个东西。」 谭司誉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药瓶，放在桌上，很清脆的一声。 「……」 温思惟抬眼看看他，又低头去看那个小药瓶，抿了抿唇。 他认得这个药瓶，上次他发情期，杨煜给他拿的药就是这个。 但杨煜只拿了一次发情期要服用的量，早就没了。 这次的药是谁让谭司誉拿来的，不言而喻。 「他说你体质比较特殊，发情期比一般omega要频繁，算算日子也快到了，他现在不方便走动，所以让我代为转交。」谭司誉脸上的笑容非常完美，却有一种公事公办的客套。有点假。 温思惟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站在离门口不远的位置，安静与谭司誉对视着，不发一言。 谭司誉等了片刻，见他没有开口的意思，便说：「那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温教练记得按时吃药。」 说罢，就要抬脚离开。 这时温思惟却突然道：「留步。」 谭司誉疑惑地停下脚步，只见温思惟快步走到长桌旁，拿起药瓶，二话不说塞回了谭司誉的手里。 「药你拿回去吧，我不需要。」 谭司誉一挑眉：「那你发情期怎么办？」 温思惟冷着张脸，「我会自己去买的。替我转告杨总，不劳他费心。」 谭司誉却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哈？你自己去买，你想去哪里买？」 不等温思惟说话，他又紧接着压低声音道：「这药市面上可不流通哦。」温思惟皱眉。 对于这个说法，他显然不太相信。 他记得杨煜说过，这个药是正规渠道来的，既然是正规渠道，那么市面上应该就有卖的才对。 难道和杨煜的特效药一样，需要经过上层审批才能拿到？ 像是看出温思惟内心的想法一般，谭司誉轻笑一声，道：「就算走审批流程，也是拿不到这个药的。」 「因为这个药是杨煜名下的研发团队做出的实验品，除了杨煜外，任何人都不可能拿到这个药。」 此话一出，温思惟当即便愣了。 实验品？杨煜名下的研发团队做出的实验品？ 他脑子转得极快，几乎剎那间就联想到了什么——那天杨煜打着请中医给他把脉的名头，又叫了一个穿白大褂的，给他抽了一管血。 那管血应该不是为了做什么体检，而是为了给实验提供数据，用来检验实验品的效果。 而这个实验是为谁做的，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温思惟整个大脑霎时一片空白，过了很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杨煜他……他现在在哪？」 他已经彻底搞不懂这个人了，为什么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他，又一次一次的瞒着他做补偿，为什么明明要结婚了，还做这些界限不清，让人无法忽视的事情出来？ 杨煜到底想要什么？ 谭司誉仔细打量着他，似乎在衡量什么，过了半晌才轻巧开口：「你现在见不了他，他被带走调查了。」 他又问：「你知道他这次为什么被带走了吗？」 温思惟脑子里已经被这冗杂的事情占满了，根本分不出思绪来思考他话里刻意引导的成分有多少，闻言下意识道：「为什么？」 谭司誉弯了弯唇角，一笑，「因为他把他爸的钱都骗走了，用那笔钱想做空立扬集团的股票。」 「……什么？」 第106章 他恨错了人 明明谭司誉说的都是中文，但组合到一起，温思惟好像就听不懂了。 什么叫杨煜骗杨映堂的钱，要做空立扬集团的股票？ 立扬集团不是杨家的产业吗？ 杨煜这么对付自己家的产业，这么对付自己的亲爹，对他来说有什么好处？ 温思惟简直不理解他。 但谭司誉是这么跟他说的，「杨煜是为了跟他老爹谈判，这个谈判的条件只有用杨家的基业来威胁，才有可能达成。」 什么条件，重要到可以和杨家的百年基业相提并论？ 温思惟心底有一个答案，但他并不愿意承认，闭上了眼睛。 谭司誉凑近了些许，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不用担心他，杨煜说了，他有把握。他是杨家唯一的继承人，杨映堂不会把他怎么样的，大概会迫于压力答应他的要求，你再等一段时间就可以了。」 听上去谭司誉好像是在安慰他，温思惟点点头，随后又意识到哪里不对。 谭司誉叫他再等一段时间？等谁？等杨煜吗？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温思惟就被自己给吓了一跳。 如果谭司誉让自己等的人是杨煜，那…… 「那你呢？」温思惟抬眼看他，神色认真地询问，「那你和杨煜呢？」 谭司誉脸上浮现出一丝不解的表情，随后才反应过来：「啊……你说我和杨煜的婚约吗？」 温思惟没点头，但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神就已经给出了回答。 「我和杨煜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谭司誉哭笑不得，「我们只是合作，各取所需而已，他通过跟我联姻把我小叔拉下水，作为回报，他要帮我把我小叔从那个位置上拽下来。」 第127页 「……」 故事的发展俨然已经超出了温思惟的可理解范围内。 「把你小叔拽下来？」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是啊。」谭司誉的态度蛮无所谓的，就像在说一件稀疏平常的事，「他在谭家掌权人的位置上坐了那么久了，也该下来，换我坐一坐了。」 万万没想到这对叔侄的关系竟然是这样的，温思惟深觉震惊，感觉自己的三观都在这间会议室内被打碎重构了。 「这位置你们谁坐不都一样吗？不都是谭家人吗？」 谭司誉完美的脸庞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嫌恶，「谁跟他是一家人。……算了，跟你说你也不会明白的，那个位置本来就应该是我的，是他占了我的，现在我要拿回来那不是天经地义的么。」 「……」温思惟喃喃道，「我是真的不能理解。」 这些豪门血液里莫非都有什么问题？这么喜欢勾心斗角、互相残杀？ 「知道，你跟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谭司誉耸耸肩，将药瓶重新放回了桌上，「这个你留着吧。等我把谭漱石拉下来的那天，再请你去家里做客，让你欣赏一下他狼狈的样子，就当是替你报仇了。」 听到前面的时候，温思惟还不为所动，最后一句话出口，他捕捉到了关键词，眉心一蹙。 「你说什么？报仇，我和谭漱石有什么仇？」 虽然当时他在谭漱石车上出了车祸，但那也不完全是谭漱石的责任，是对方逆行，才导致了悲剧的发生。 而且谭漱石也受伤了。 谭司誉本来都走出去一段距离了，闻言又回头，惊奇地看着他。 「你竟然不知道吗？」 他说，「车祸和你的手术，都是谭漱石在背后动的手脚啊。」 温思惟瞳孔倏地扩大，眼底涌上不可置信的神色。 「他设计的？可是……他当时也在车上，他也受伤了……」 温思惟还记得他出车祸之后，谭漱石还来探望过他，他脸上关切和愧疚的神情至今温思惟还能清楚地回忆起来，那么真切，根本不似作假。 现在谭司誉竟然告诉他，谭漱石才是那场车祸的幕后黑手，这让他怎么能不震惊？ 谭司誉眉梢挂上不加掩饰的讥诮，「他不那么做，你怎么会对他放松警惕呢？」 「其实不止是那场车祸，你还记得生日宴那晚，在我上台之后，全场熄灯了一分钟了么？那次也是谭漱石安排的。」 温思惟怎么会不记得呢？ 就是在熄灯之后，杨煜不见了，之后他才上了谭漱石的车，在路上出了车祸…… 当时他没觉得巧合，现在再回看，简直就像是设计好的一样，不，也许这就是谭漱石设计好的。 「他本来是想在那场车祸里夺走你的命，结果你命大，保住了命，但孩子没了。谭漱石想趁机将我举荐给杨老爷子，但杨煜宁死不肯，场面一度陷入僵持，所以才有了后来你被安排做腺体改造手术的事情。」 「这个东西呢，确实是杨煜主动提出来的，他和杨老爷子求情，两人达成一致，各退一步，你植入omega腺体，杨老爷子不再插手你和杨煜的事。那个手术的成功率其实是很高的，更何况杨煜还请来了这方面最权威的专家主刀，你知道为什么最后失败了么？」 谭司誉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因为谭漱石买通了主刀的医生，他想让你死在手术台上。」 「……」 那场手术对温思惟来说，简直就是从鬼门关上走了一遭，时至今日他想起，还会觉得嵴骨发凉，阵阵眩晕。 他身形一晃，向旁边撑住桌角才稳住。 谭司誉似是感慨，嘆道：「如果不是当时杨煜的表现太吓人了，那个医生起了退缩之心，或许你就真的走不出手术室了。」 温思惟咬着牙，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么多年来，因为这些事，他一直记恨着杨煜。 记恨杨煜一声不吭地把他一个人扔下，害他出了车祸，失去了孩子；记恨杨煜在失去孩子之后，不顾他的梦想执意要将他变成omega，安排他做腺体改造手术；记恨手术失败，将他变成了一个beta不像beta，omega不像omega的异类，每次发情期都要承受着巨大的痛苦，还因此被美区遣返，不能再站上热爱的舞台，只能退居幕后。 但今天他才知道，这些都不是出于杨煜的本意，都是谭漱石在背后搞鬼。 原来这么多年，他一直都恨错了人。 第107章 我不过是喜欢一个人 温思惟从来没有一刻这么迫切地想要见到杨煜，想问他既然早就知道，为什么不告诉自己？ 为什么总是瞒着他，总是自以为是地替他做决定？ 温思惟又气又无奈。 谭司誉还在替杨煜说好话，说杨煜这两年在中区扩展自己的势力，发展得很快，就是为了拿出足够份量的东西和杨映堂抗衡。 温思惟知道，他这是为了他，或者说为了他们的未来，才这么拼命。他在心底嘆息一声，脑子里早已乱作一团乱麻。 他已经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态度去面对杨煜了。 只好说等杨煜回来再说吧。 这个时候，他和谭司誉都还觉得，杨映堂不会把杨煜怎么样的。 杨煜毕竟是他亲生儿子，血脉相连，哪怕杨煜这事儿办的再不地道，那也是家事，家门一关教训一顿也就过去了。 第128页 况且谭司誉还说，杨煜这次安排得很充分，只要资金不断流，照目前这个趋势维持下去，他和杨映堂的博弈就不会落入下风。 他那么信誓旦旦，连带着温思惟也跟着放下心来。 直到陈雯雯的直播帐号因为交易违规被突然封禁，温思惟才意识到一丝隐晦的不对。 他给陈雯雯打了个电话，问她怎么回事。 陈雯雯的语气也很沉重，说不知道杨映堂哪来的证据，举报杨煜挪用公款打赏，现在平台要求她全部退回，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杨煜现在还没被释放，她也联繫不上杨煜，手头上还没那么多钱，都快急哭了。 温思惟安慰她别急，自己先给她垫上了一部分，随后又去联繫了谭司誉。 谭司誉那边好像也忙的焦头烂额的，说话的语速都比平常快了一倍：「我也不知道现在什么情况，我这边在找律师去和杨煜联繫了，等资金一调出来就给你俩打过去。」 「这个时候取出资金，那立扬的股票……」 谭司誉罕见的沉默了一下，沉声道：「要不了了，他们手里有证据，如果不把立扬的钱退回去，他们可能会起诉杨煜。」 温思惟眼皮勐地一跳，「不是说杨映堂不会对杨煜下手吗？」 「是。但这次杨老爷子也下场了。」 温思惟：「……」 虽然杨见澜名义上还挂着立扬集团的股份，但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他已经撒手不管集团事务很多年了。 谁也没想到，老爷子一出手，就是亲自清算自己的孙子。 立扬集团最高层的董事长办公室内。 杨见澜拄着手杖，坐在董事长的位置上，杨映堂站在他对面，微微低着头，身板挺拔。 「我把立扬交给你是信任你，你就用这个来回报我？」杨见澜开口，声音平静却充满了不容直视的威严。 杨映堂垂在身侧的手蓦然收紧，他一言不发。 「如果不是我查到了杨煜干的那些蠢事，你还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立扬是你太爷爷的心血，你就由着杨煜这么糟蹋？他脑子有问题，你也跟着他犯病，你的脑子被吃了吗？！」 杨见澜重重敲了一下手杖，手杖击打地面发出一声闷响，室内的气压一下子沉重的可怕。 面对杨老爷子的斥责，杨映堂肩颈的线条紧绷，然而他一个反驳的字都说不出口，过了半晌低声道：「抱歉，爸，是我没管教好杨煜。」 「哼，你还知道。」杨见澜冷哼一声，「为了一个beta闹成这样，他也不嫌丢人，让他滚过来见我。」 「是。」…… 杨煜被人押出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坐在窗口的杨见澜，以及他身后恭敬而立的杨映堂。 他眉心狠狠一跳，有种大事不妙的预感。 刚才谭司誉清的律师才来过，把立扬打算起诉他的事告诉了他，杨煜第一个反应是，他老子心可真狠，难不成真要送他进去？ 现在在这里见到杨见澜，他才敏锐地感知到了什么。 或许他们都想错了，想把他送进去的人并不是杨映堂…… 杨煜坐到窗口前，谨慎地叫了声「爷爷」。 「嗯。」 杨见澜的目光如同锐利的刀，凝视着杨煜，声音低沉而严厉。 「你长本事了。」 杨煜喉咙发紧。杨见澜这么说就意味着他已经知道自己做的那些事了。 他喉结一滚，沙哑道：「爷爷，我……」 杨见澜抬手，制止了他的辩解，「知道为什么这次是我出面跟你谈，不是你爸吗？」 杨煜下意识看向他身后的杨映堂，杨映堂平静地与他对视着。 杨见澜毫不留情道：「一大一小两个蠢货，你们把立扬当什么？当你们的玩具吗？」他指着杨煜的鼻子，「你还想做空立扬的股票，我真想把你脑子砸开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你把立扬整垮了对你有什么好处，白痴！」 「我没想整垮立扬。」杨煜艰涩解释道。 杨见澜冷声道：「那你想做什么？」 「……」杨煜停顿片刻，才说，「我想娶温思惟。」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室内的气氛霎时紧绷至极点，窗外的天空也阴沉下来，似乎起风了。 杨映堂发出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嘆息。 杨见澜深吸一口气，看上去了用尽了毕生修养，他才忍住没有直接怒骂。 「为了一个beta，你就为了一个beta，杨煜，你是不是需要去看看医生了？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 杨煜紧抿着唇，不接话。 杨见澜继续声色俱厉道：「你不是小孩子了，为了你的情情爱爱，你就能把立扬集团推向万劫不復的深渊，能把杨家置于风口浪尖之上？幼稚、可笑、愚不可及！」 杨煜死死咬着牙，一直以来在杨家的威压下生活，被迫从事自己不喜欢的职业，过压抑束缚的生活，他的神经早已处在极限的边缘，杨见澜这一番话，更是直戳他的心窝，他终究还是克制不住地爆发了。 「我幼稚，我可笑，我愚蠢！可我只不过是喜欢一个人，我只不过是想和自己相爱的人携手一生，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杨煜霍然起身，情绪一股脑涌了上来，烧得他眼眶通红。 第129页 他看着面前两人，感觉胸膛里的气体都挤压着，叫嚣着，迫切的想要冲出身体的束缚。 他讥讽地扯出一个笑容。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当初费尽心思，就是想逼温思惟跟我离婚，你们都没把我当人看，还指望我为杨家、为集团考虑，你们自己不觉得可笑吗！」 第108章 意料之外的心狠 「……」 杨见澜眯起眼睛看着他。 「谁告诉你的？」 杨煜冷笑道：「谁告诉我的重要吗？你敢说，谭司誉生日宴上，不是你和谭漱石商量好了，故意支开我，好让谭漱石对温思惟下手。那场车祸没要温思惟的命，你们都觉得很可惜吧！」 所有的话，不管不顾地说出去之后，反而轻松了许多。 「温思惟怎么你们了？就因为我喜欢他，你们就想要他的命，他做错了什么，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我只是想和他在一起，为什么会这么难！」 一直以来被他有意规避、极力压制的不满和愤慨，此刻都找到了发泄口，如同火山般喷发出来。 杨见澜的面色在他愤怒的质问声中阴沉下来。 「为什么？我告诉你为什么。」杨见澜一字一句道：「因为基因，因为beta生来就是最下等的基因。」 杨煜死死地盯着他，满脸不忿。 杨见澜起身道：「你要是想不通的话，就在这里呆几天，好好冷静一下吧。」 说罢，便转身离开了。 杨映堂看他一眼，微微皱眉，「等过两天老爷子消气了，我就把你接出来。」 「用不着。」杨煜此刻就像一个浑身竖满了尖刺的刺猬一样，无论对谁都充满了不善：「我的计划失败了，是吧？爸。」 杨映堂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他：「你以为你爷爷跟我一样，会因为心软捨不得对你下手吗？」 言下之意就是认可了杨煜的推测。 杨煜自嘲一笑，杨映堂走近几步，手撑在台上，似乎有话要说，但却只留下一句「好好照顾自己」，就转身去追杨见澜的步伐了。…… 杨见澜的本意是让杨煜在拘留所里反省两天，吃点苦头，就给他放出来。 结果第二天一早，他就接到拘留所那边的消息，说杨煜出事了。 等杨家父子赶到医院的时候，杨煜已经被推进了手术室，林琼正脸色苍白地坐在金属椅上。 杨映堂走过去，林琼听到脚步声立即抬眼看他，杨映堂半蹲下来，轻轻一握他的手。 「杨煜怎么了？」 「割腕，失血过多。」林琼眉心紧蹙，脸上的担忧之色分明，「不知道他哪来的刀……」 「你儿子手段多的很。」杨映堂淡淡道。 林琼嘴唇翕动两下，但最终他还是没有出声，默默将话咽了回去。 另一边，杨见澜就如同没看见林琼这个人一样，独自站在手术室门前，目光阴沉如水。 他大概怎么也没想到，杨煜居然这么决绝，为了表示自己的抗议，可以连性命都豁出去。 这算是什么？给他们的示威，还是警告？ 这个孩子的心远比自己想像的要狠。 不知道过去多久，手术室的灯才终于熄灭，医生走出来，戴着口罩，看不清表情。 林琼第一个站起身冲上前，问：「医生，怎么样了？」 「幸好送过来的早，现在血已经止住了，没什么大问题了，请家属放心。不过还是需要密切观察生命体徵，防止术后出现溶血等情况，家属在这里签个字吧。」 听到这个消息，林琼明显松了口气，他手抖着拿起笔，就要签字。 一旁的杨映堂走上前，一把夺走了笔：「我来签吧。」说完，不等林琼反应，在上面行云流水般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辛苦了。」他将签好字的单子交给医生。 医生点了点头道：「好了，等一会儿转到单人病房之后，你们就可以去探视了，不过要注意，不要碰到伤口，以免造成二次创伤。」 「我们明白。」杨映堂道。 医生离开之后，杨见澜才缓步上前，那张坚毅硬朗的脸上难以分辨情绪。 「杨煜没事了？」 「嗯，医生说送来的及时，抢救回来了。」杨映堂转身看着他父亲，这个身居高位多年，心肠早已冷硬如铁的男人，迟疑道，「老爷子，小煜都这样了，立扬股票那件事，是否就不再追究了呢？」 杨见澜没有立即回答这个问题，他还注视着手术室的方向，目光深沉，让人难以捉摸。 杨映堂观察着他的表情变化，心里一时也没有底，便再次开口唤了声：「老爷子？」 这声唤回了杨见澜的思绪，他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脸上闪过一丝恨铁不成钢的无奈。 「为了个爱情成天要死要活的……罢了，反正从集团流出去的钱都收回来了，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 杨见澜脸上露出嘲弄的表情，「毕竟是老杨家唯一的继承人，别真给他逼死了。」 杨映堂仍是那副恭敬孝顺的模样，颔首道：「杨煜还是太年轻了，不懂事，回头等他伤养好了，我会和他好好谈谈的。」 「什么太年轻了，你和我在他这个年纪哪个这么任性？我那时候哪怕……」说到一半，杨见澜的话音突然诡异地顿住了。 第130页 杨映堂依旧看着他，似乎是在等他的下半句。 杨见澜轻嘆了口气，「算了，没什么。」 他又望了眼手术室的方向，便转身，朝外走去。 杨映堂看他往电梯的方向去了，他追上几步问：「老爷子，您不等杨煜醒了吗？」 杨见澜无波无澜地扫了他和林琼一眼，「有你们这对亲生父母在，我还跟着凑什么热闹，等他好点了让他亲自来见我吧。」 这次他走得更快了，背影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 他全程没有和林琼说过一句话。 林琼还站在那里，轻咬着下唇，杨映堂朝他走过去，就听到他问：「老爷子是不是看不惯我才走的？」 自从他嫁进杨家的那天，他就发现杨见澜对他的态度很一般，每次有他在的场合，杨见澜都会有意无意地忽视他，好像在暗中告诉众人林琼入不了他的眼似的。 可是林琼明明是个乖巧听话的omega，明明符合他对杨家儿媳的标准要求，不知道为何杨见澜还是对他有成见。 林琼有些沮丧，不明白自己这次又哪里得罪老爷子了。 杨映堂将他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虽然两个人是联姻关系，但他对这个有分寸、知进退的妻子很满意，两人这么多年一直相敬如宾。 此刻看到林琼失望的模样，他心中也是微微一动，大脑还没反应过来，手就已经伸了出去，在林琼柔软的发上轻揉一把。 「我爸就那样，别想太多。走吧，一起去看看杨煜。」 第109章 追人追掉半条命 晨曦微光透过窗帘撒入，在洁白的墙壁上投落出光影，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萦绕在空气中，各种仪器在安静的空间内滴滴作响。 床上的人缓缓睁开了眼睛。 入目是一尘不染的天花板，痛感后一步沿着神经传递到大脑，杨煜动了动左手，所幸还能动，没有废。他松了口气。 病房门吱呀一响，林琼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杨煜朝他勉力笑了笑，林琼的眼眶瞬间就红了，快步走到床前，仔细端详着他。 他手腕割伤的部位已经包扎好了，裹了一层厚厚的纱布，林琼的指尖悬在纱布上方，想要触碰又不敢，眉宇间满是心疼。 到底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哪怕杨煜因为自己总是站在杨映堂那边而对自己抱有偏见，林琼也不曾真正怪过他，这世上哪还有一种关系是比血缘更亲密更深刻的呢？ 杨煜艰难开口：「母……母亲。」 林琼立马「嗯」了一声，皱眉满脸不贊同地看着他，「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子？拘留所看管那么严格，你是从哪里弄来的刀？」 杨煜别过头，将他的问题忽略过去。 「我爸呢？」 「他去公司开会了，应该开完了就过来了。」林琼想到杨家父子之前僵硬的关系，顿了顿，又接道：「如果你不想见他的话，我让他别过来。」 「你能拦得住他吗？让他来吧。」 杨煜对自己的母亲什么样，还是很清楚的，这么多年来，只要是杨映堂想做的，林琼连个不字都不敢提，让林琼去拦杨映堂，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况且，他也真的想见见自己这个父亲，想知道他父亲现在是什么态度、什么立场。 杨映堂三个小时之后才赶到病房，连西装都没有换，很显然是一开完会就过来了。 见到杨煜，他先简单地询问了一下，有没有出现什么不良反应，确认没有之后才放心地坐了下来，轻嘲一声：「你对自己还挺下得去手的。」 杨煜并没有理会他的嘲讽，他问：「事情都解决了吗？温思惟现在怎么样了？」 「老爷子答应不再追究你做空股票的事情了，不过你那个跟着玩儿的公司，你不能再回去了，反正那些股份也是在谭司誉手上，就让他继续拿着吧。」 对于杨煜来说，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他只受了一点皮肉伤，就让杨见澜心软，把这件事揭了过去，否则以杨见澜的性子，保不准会直接出手，碾死他们那个小公司。 杨煜听完，很平静，他的目的已经达成了一半。 而另一边是—— 「那温思惟呢？有没有人为难他？」 「你想多了，没人那么闲，专门去找他的麻烦。他昨天才带队去比赛，今晚还有一场，赢下来的话应该就进总决赛了。」杨映堂的口吻漠然，像个毫无感情的ai一样，客观评价道：「其实，只要你离他远一点，他会过得很好，他的灾难有一大半都是你带来的。」 「……」 这个道理杨煜不是不明白，但这么被人点出来，还是被自己亲爹点出来，还是让他有种哑口无言的愤懑。 他冷硬道：「你懂什么，你又没喜欢过人，我倒是想离他远点，可我根本控制不住我自己。要是让我亲眼看见他和别人卿卿我我，恩爱有加的话，那还不如把我杀了。」 杨映堂闻言皱起眉。 他体会不到他儿子这是什么偏执的占有欲。从小到大，凡是杨映堂想得到的，他都能轻而易举地得到，甚至包括一个温柔体贴的妻子和大众意义上幸福美满的家庭，所以在这方面，他永远无法和杨煜共情。 他只觉得他儿子这种过度的执念害人害己。 他还想劝杨煜：「你难道没听过一句话，爱是放手……」 第131页 话音未落，被杨煜呛了回来：「那你怎么不跟我妈离婚。」 林琼正在一旁安静地削苹果，怎么也没想到话题能牵扯到自己身上，他茫然地抬头去看父子俩。 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杨映堂当即就生出了一种想扇他的冲动，但一想到他刚从鬼门关回来，还是忍住了。 他咬牙切齿道：「我和你妈跟你俩能一样吗，你割个腕是把脑子也搞坏掉了吗！」 杨煜与其虽然虚弱，但气势很足，不堪示弱继续反击：「哪里不一样？你以为我妈是真心想嫁给你？要不是有婚约压在身上，你以为就凭你这个烂脾气，你能找到omega？有幻想力是好事，这么做梦就有点不太现实了吧。」 杨映堂气得一巴掌拍在床头柜上：「你！」 「吃个苹果。」林琼连忙把削好的苹果塞到杨煜手里，及时打断了即将失控的场面。 杨煜转手放在床头，「一会儿吃。」 杨映堂硬邦邦地命令道：「你那是什么态度？你妈给你削的，你现在就给我吃。」 杨煜拿过苹果往他面前一递：「那你吃。」 他这是故意曲解杨映堂的意思，杨映堂用眼刀剜了他一眼，但手上却很诚实地接过来，咬了一口。 林琼：「……」 林琼无语扶额。 「算了，映堂，小煜也不小了，他自己有分寸，他喜欢谁就让他去追吧。」林琼柔声劝道。 杨映堂冷笑一声：「没见过谁家追人要人家半条命的。」 林琼：「……」 林琼转头看向杨煜，似乎是在用眼神询问杨煜，是否确有此事。 杨煜咬牙道：「那还不是你们非要插手……」 「是你爷爷非要插手。我早就劝过你们了，可惜你俩没一个人听我的，还非要跟我对着干，自作自受罢了。」杨映堂丝毫不留情面。 仔细一回想，在他们刚刚交往那段时间，杨映堂确实多次找两人进行了规劝。 但杨煜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他当时单纯以为杨映堂只是什么事都要跟他对着干，不想让他如愿——毕竟这是前十几年父子两人的相处模式。 谁能想到，杨映堂是在真心诚意地暗示他们，提醒他们早做准备，应付杨老爷子。 可惜杨映堂的提示实在太隐晦，他们谁都没有听出来，一意孤行走到现在，落得如今的结局。 杨煜默然转过头，看向窗外。 可是即便爱得这么惨烈，这么狼狈，他也不想放手。 第110章 我要见他 结束了一天的训练，温思惟走出训练室的时候，见到了等在门外的谭司誉。 这些天他一直忙着处理公司的事情，整个人看上去消瘦了一圈。 看到温思惟出来，他疲惫地打起精神，朝他点了点头：「又见面了，温教练。」 温思惟也朝他略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唿了。 「怎么了？是杨煜那边有消息了吗？」 谭司誉来找他应该也不会是因为别的事，只有杨煜的事，才是跟他们两个都有关系的。 果然，谭司誉点了点头道：「我来就是为了跟你说这件事。杨煜据说是在拘留所闹自残，现在已经被放出来了，而且因为他这么一闹，杨家对他犯的事也不追究了，是个好……」是个好消息。 这个好消息是单对于谭司誉而言的，杨家不再追究杨煜，就代表也不会再对源启集团施压了，这样他的心血还能保留下来。 毕竟这是他和谭漱石对抗的资本，如果源启倒台，对他来说无疑是巨大的打击。 但显然温思惟和他的关注点并不同，他急切地打断谭司誉：「你说杨煜他怎么了？自残？为什么自残，他现在怎么样了？」 「割腕而已，已经抢救回来了。」谭司誉的反应平平无奇，甚至还奇怪地看了眼温思惟：「不是什么大事，不用担心。」 「怎么可能不是大事！」荒谬，是温思惟听到这段话的第一反应，杨家的手段，他之前也领教过一二，他都不敢仔细想，杨煜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才能让他愿意以生命为代价，进行以卵击石的反抗。 他整颗心脏仿佛都被揪起来了，上前两步抓住谭司誉的胳膊，双眼通红地看着他：「杨煜现在在哪家医院，我要去看他。」 这已经不是商量的语气了，而是命令式的。 谭司誉眉头一蹙，「杨煜现在有专门的陪护看着，你就算去了也见不到。」 「那我也要去。」温思惟这次居然表现出了和以往温和形象大相迳庭的强硬，「我现在就要去。」 谭司誉没想到一向好说话的温思惟也有这一面，但他对温思惟的印象还不错，于是耐着性子继续劝他：「你真的见不到他，杨见澜他们不会让你进去的。」 「就算有人守着，也总有睡着的时候吧。」温思惟无比冷静，异常坚持道：「我一定要见杨煜，我要亲自确认他有没有事，不然我……我真的不放心。」 分开两年，这还是他第一次当着外人的面，这么直白的表达他对杨煜的担心。 他说错了，他做不到跟杨煜彻底断绝关系。 听到杨煜受伤的消息，他还是会恐慌，会担心，会特别特别想见他。 杨煜始终在他心里占据着举重若轻的份量，难以割捨，无法抹灭。 第132页 谭司誉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布满红血丝的眼球看了一会儿，而后轻声嘆了口气道：「如果杨煜在这里，听到你这么说，应该会蛮开心的。算了，你跟我去吧，我帮你想个办法。」 「……谢谢。」温思惟低声道，「给你添麻烦了。」 谭司誉根本没有回应，转身朝电梯走去，温思惟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谭司誉开着车带他去了医院，他之前在经过杨映堂允许的情况下来探望过一次，记得路线。 到了病房门口，果然看见有两个保镖守着。 谭司誉按住温思惟肩膀，「你先别过去，我先支开一个，剩下那个你自己解决，ok吧？」温思惟点头。 谭司誉转身，便换上了招牌的职业笑容，走上前。 其中一个保镖拦住他：「先生，抱歉，没有杨先生的许可这里不允许探视。」 谭司誉一挑眉，「我是他的未婚妻，杨先生说过我随时可以探视。」 那个保镖一愣，看向自己同伴，但他的同伴也是一脸茫然，小幅度朝他摇了摇头。 保镖略一思考，拿定了主意，「抱歉，但您真的不能随意进去。」 谭司誉脸上的笑容清晰地渐渐消失，他抓了把头髮，好像对这两个顽固的保镖感到十分无语：「你们两个……」 「算了。」但紧接着，他话锋一转，指着那个保镖说：「不让我探视，那我带点东西进去总可以吧？我的东西在楼下，你过来跟我搬一下。」 那个保镖脸上浮现出为难的神色：「这位先生，我们有规定，不能擅自离岗，请您不要为难我们了。」 谭司誉不满道：「这怎么叫为难？你们不是有两个人吗，走一个还有一个，那个人留下来看着不就好了吗？更何况现在是晚上，也没什么人，能出什么事？」 那个保镖明显还很犹豫：「可是……」 「没有可是。」谭司誉声音冷下来，隐隐有种压迫感，「别告诉我，我身为杨煜的未婚妻，想在他受伤后送点补品都不可以，你们以后还想不想在杨家混了？」 另一个保镖拉了拉同伴，低声道：「他好像是谭家那个小少爷，真的是小杨总的未婚妻。」 毕竟杨煜和谭司誉要订婚的消息之前在各大娱乐板块都占据了头条的地位，人尽皆知。 在大家眼中，订婚就是结婚的前奏。两个保镖仔细一想，如果真因为这件小事，得罪了谭司誉，杨家未来的当家人，那可真是犯不上，于是两人悄悄商量了一下，其中一个保镖咬牙道：「好吧，我跟你下去取，但也请你不要把今天的是告诉杨先生。」 谭司誉脸上终于展露出一点笑意：「那是自然。」 说罢转身，保镖跟在他身后。 路过安全通道时，谭司誉极其隐蔽地打了个手势。 躲在安全通道那扇铁门后面的温思惟点了点头。 他知道，这代表可以动手了的意思。 电梯很快下来，谭司誉和保镖进去了。 温思惟看见数字往下走，也从安全通道内出来了，戴上口罩和鸭舌帽，朝着病房的方向走去。 那个保镖正靠在门边，背对着他打盹。 温思惟走过去，轻声唤道：「你好。」 保镖下意识回头看他。 就在这一瞬间，温思惟从背后掏出早已准备好的乙醚喷雾，对准保镖的脸，轻轻喷了两下。 保镖毫无防备，吸入乙醚后当即就没了意识，陷入了昏迷。 温思惟松了口气。他还是头一次干这种事，紧张地手心都出了汗。 他确认保镖还有唿吸之后，绕过保镖的身体，手搭上了门把手。 就在即将推开门的前一刻————后脑勺突然传来一阵巨痛，有什么东西重重砸了下来，温思惟连反抗都来不及，身体一软，两眼发黑地倒在地上。 第111章 如果他愿意 疼…… 从后脑传来清晰而剧烈的痛感，刺激着温思惟的神经，他从一片黑暗中吃痛的睁开眼睛。 他在一间装修风格像民宿的屋子里醒来，手机和钱包被人拿走了，但手脚都没有被束缚，还可以行动。他下了床走到窗边远眺，周围是完全陌生的环境，他怀疑这里离市区可能很远。 温思惟默默思考着，自己从这里徒步回市中心的概率有多大。 他还没来得及付诸行动，突然，身后的门开了，一个男人端着托盘进来，很自然地问道：「醒了？」 温思惟回头看他，很确定自己以前从没见过他，他不知道这个人听上去这么熟稔的语气是从何而来，他谨慎地将自己贴在窗台上，小心警惕地打量着对方。 那是一个看上去已经五十多岁的omega，但因为常年健身，脸上的细纹很少，身形劲瘦，脖颈处张扬地贴着蓝色的抑制贴，阻止了信息素的外溢，整个人看上去都很有神采。 温思惟定了定心神，问：「你是谁？」 「你不认识我，我叫宋时悦。」宋时悦说着，将托盘放到茶几上，把早餐一样一样拿出来，一碗小米粥、两个包子、一碟小咸菜，很清淡。 「先过来吃饭吧。」宋时悦招唿他。 温思惟现在哪里有吃饭的心思？ 「是你把我绑过来的？我根本不认识你，你为什么要绑架我？」 一连串的疑问盘旋在温思惟脑中，他迫不及待想要寻求一个答案。 第133页 宋时悦却只是很淡定地敲了敲桌子，又重复了一遍：「先过来吃饭。」 「……」 两人一个坐在桌前，一个站在窗边，隔着不过数十米的距离沉默对峙着。 最终还是温思惟率先败下阵来，他迈开步子走到桌前坐下，拿起勺子，突然又像想起了什么，抬眼盯着宋时悦。 宋时悦看出了他在想什么，「外面买的，普通的早餐，没放东西，放心吃吧。」 语气十分坦然，完全没有被怀疑的恼怒。 温思惟的内心想法被他就这么看出来，有些尴尬，低着头安静地喝粥。 宋时悦就坐在一旁静静看着他。 看着看着，宋时悦突然开口：「昨天下手是不是有点重？不好意思，我第一次干这种事，没什么经验，可能有点紧张。」 温思惟喝粥的动作一僵。为什么这个人好像很抱歉、很有礼貌的样子？这让他接什么，难道他要说一句没关系？简直荒谬。 幸好宋时悦也没指望他回答，继续说：「虽然你不认识我，但我知道你，嗯……你可能暂时需要在我这里呆一段时间。」 他话音刚落，温思惟就立刻接道：「几天？」 宋时悦：「还不确定，这个取决于外面的形势。」形势。 温思惟咀嚼着两个字，脑中灵光一现，冒出一个猜测：「你是杨映堂派来的？」 这话冷不丁插进来，倒是显得有些没头没尾了。 但那个时间段，恰好出现在那里，还将他带走，不让他见到杨煜，这一切都像极了杨映堂的手笔。 宋时悦听到这个名字，脸上明显出现了一阵短暂的空白，但很快他就恢復如常，摇了摇头：「跟他没什么关系。」 温思惟却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你骗人。」 他那个不自然的表现绝对是认识杨映堂。 宋时悦无奈道：「我倒是认识映堂，但这事儿跟他确实没关系。」他顿了顿，又道，「非要说的话，应该是和杨煜有关系。」 「杨煜？」温思惟怀疑自己听错了，「杨煜怎么会要你把我绑起来？何况他不是还在医院里呆着吗？他怎么可能联繫到你。」 「我们之间早就有联繫了，不过你不知道而已。」 「你开玩笑的吧……那你给杨煜打电话，我亲自跟他说，我要回去。」 温思惟认为自己这是个合理的要求，如果他被绑是出于杨煜的授意，那么他就可以要求杨煜把他放回去，杨煜也大概率会同意。 结果下一秒他这个自认为合理的要求就被拒绝了。 宋时悦摇头，「不行，你不能给他打电话，也不能回去。」 「为什么？」这下温思惟是真的有点不理解了，眼前这个人看起来还是很讲理的，很好说话的样子，于是他也放软了态度，想和他晓之以理，「我真的得回去，我带的队伍下周就要打总决赛了，我得回去看他们训练啊，我是主教练，不能不在的。」 温思惟说的是实话，下周就总决赛了，虽然说队伍走到这里，该练的战术都练得差不多了，接下来主要就是心态和细节的把控了，但他身为主教练，这个时候不应该缺席他们的训练。 但宋时悦却没有一丝松动的意思，「那也不可以。」 在温思惟下一个「为什么」脱口而出之前，他给出了自己的答案：「在杨煜没有做出他自己的选择之前，你不可以离开这里。」 「选择？什么选择？」 「我先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和杨煜的爷爷杨见澜，曾经有过一段短暂的婚姻，所以我算是杨煜名义上的，嗯……奶奶？」宋时悦一边思考着，一边组织语言，「我对杨家的斗争没兴趣，所以很多年前我离开了杨家，去边陲隐居，所有人都以为我死了，前不久我这个名义上的孙子找到我，说让请我帮一个忙。」 温思惟手指无意识地痉挛了一下，他似乎猜到了这个忙指的是什么。 果不其然，宋时悦的下一句话就是：「他说他爱上了一个beta，但杨见澜不同意，一直在想办法阻止他们，所以他来找我，想让我出面，帮他求情。」 果然是这样，杨煜…… 温思惟默默攥紧了五指，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只觉得鼻尖涌上一股难以抑制的酸意。 宋时悦的声音还在继续。 「但平心而论，我是不大愿意帮这个忙的。我一个人隐居这么多年好好的，为什么跑到杨见澜眼前晃呢？」 「但他又说他真的很喜欢你，没有你活不下去，说如果我愿意帮他的话，让他做什么都行。」 「所以我就向他提出了一个要求。」 温思惟勐地抬头盯住宋时悦，有种不好的预感。 宋时悦迎着他的目光一笑，薄唇一张一合，吐出一句让温思惟浑身发冷的话来。 「我说，如果他愿意挖掉自己的腺体，那我就帮他这个忙。」 第112章 等他的答案 温思惟浑身血液好像都凝固了，过了很久他才找回自己发抖的声音：「可是，那样他会死的啊……」 对于一个alpha来说，腺体是多么脆弱，多么重要，挖掉腺体很可能会直接引起大出血，严重的话还会危及生命。 但宋时悦表现得十分平静。 「是他自己说的，他爱你，愿意为你付出生命，那我当然要检测一下他的真心程度了。如果他真的愿意为你付出生命的话，那我当然也愿意出面帮他；如果他只是随便说着玩玩，那我也没有必要为他冒险了。」 第134页 宋时悦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嗯……现在他应该也接到你失踪的消息了，看他怎么选择吧，等他做出选择了，我就放你走。」 温思惟咬牙道：「那他要是一直不做出选择呢？你还想一直关着我吗？那我的比赛怎么办？」 宋时悦问：「你们比赛是哪天？」 温思惟报给他一个日期，是下周周五。 「着什么急，这不是还有好几天么。」宋时悦想了想，道：「如果真到了那天，杨煜还是没有做出选择的话，我就把你送回去，默认他自动弃权，这样可以吧？」 虽然是商量的口吻，但温思惟严重怀疑，就算自己不答应的话，宋时悦也不会改变主意的。 他没有自不量力地和宋时悦讨价还价，只僵硬地点了点头。 其实这层楼也不高，从楼上跳下去的话应该也不会出什么事，虽然他不记得方向，但只要沿着一个方向走，找到一辆车的话，他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什么奇怪的交易，他才不想让杨煜冒着生命危险来证明他的爱。 他们之间本来就不需要靠这种东西去证明什么。 宋时悦收拾好碗碟，重新装在托盘里，端走了。 「对了。」走到门口时，宋时悦蓦地停下脚步，回身露出一个颇有深意的微笑，「我这里在郊外，院子里经常有老鼠跑动，所以为了清净，我在楼下花园里放了不少捕兽夹，数量不多，不过几十个还是有的，你最好不要动什么歪心思哦。」 说完，他推开门离开了，从外面锁住了门。 温思惟朝下面仔细一看，日光之下，花园里似乎隐约真的有几个捕兽夹，在枝叶的遮掩下露出一角。 而且位置正对着窗口。 如果下面真的有捕兽夹，那么他一定避免不了，会踩到这些玩意儿。 温思惟当即冷汗就下来了。 三层楼的高度，就算他跳下去侥倖没有受伤，那他也躲不开那些捕兽夹，势必会受伤，拖着受伤的身体，他又能走多远呢，他能撑到打到车的那一刻吗？ 虽然说他不想这么轻易受制于人，但眼下这个情况，他似乎也别无选择了………… 中午的时候，宋时悦又端着饭上来了，是他自己做的一菜一汤，口味偏清淡。 不过温思惟也不在乎什么口味了，毕竟他现在连人身自由都没有，吃什么都是食不知味。 他端起碗，机械地送着饭。 先保留体力最重要，他没幼稚到要绝食抗议。 旁边的宋时悦倒是吃得很开心，还不忘跟他分享消息：「杨煜应该已经知道你不见了，不过他还没什么反应，只说了派人去查你的踪迹，你说我要不要故意放点消息给他，让他知道你是在我这里？」 温思惟明白他的意思，杨煜可能是因为不确定自己现在在谁的手里，所以迟迟没有对腺体动手，如果宋时悦告诉他，自己在这里的话，杨煜可能很快就会交出答案，这样他也能早点回到俱乐部了。 可是他并不想让杨煜剖腺体…… 杨煜刚割腕，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他怎么忍心再让杨煜受到这种折磨？ 可如果杨煜不做的话，他就出不去。 一面是自由，一面是爱人的性命，他被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他低头戳着米饭，根本做不出选择，半晌闷声闷气道：「不知道。」 宋时悦听出他语气的不对，敏锐地眯起眼睛，扫了他一眼：「你该不会是心疼他了吧？」 温思惟一噎，不愿意承认，以沉默作为回答。 宋时悦却已经从他的反应里得到了答案，他冷哼一声道：「有什么好心疼的，挖个腺体而已，杨家那么有手段难道还会让他死了吗？千万不要心疼alpha，心疼alpha倒霉一辈子。」 温思惟还是低头扒着饭，默不作声。 宋时悦猜他多半没有听进去，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白了他一眼。 「都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等着吧，不听我的你迟早吃亏，alpha都没一个好东西。」 宋时悦扔下这么一句话，就继续吃饭了。 吃完后，他收拾碗筷，温思惟在一旁盯了半晌，忽然出声道：「我可以打个电话吗？」 宋时悦还记着吃饭的时候，温思惟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心里还是有点来气，因此语气也不太好：「做什么？给谁打？」 他还以为温思惟这个死恋爱脑又说要给杨煜打，都做好拒绝的准备了。 不料温思惟却说：「给赛训总监打个电话。过了训练的时间了，我一上午没人影，他们该着急了，马上就要比赛了，会影响队员的心态。」 哟，竟然还意外的有事业心。 宋时悦惊奇地瞥了他一眼。 温思惟给出的这个理由还算合情合理，宋时悦也不是什么死板的人，只要不打乱他的计划，他还是很好说话的。 「行吧。」宋时悦从兜里拿出温思惟的手机，开了机，但没直接给他，而是握在自己手里，「哪个联繫人？我给你拨。」 这是怕他动手脚。 温思惟明白他的意思，同时也有些无奈，他是真的只想给薛晴打个电话，怕他们着急。 「通讯录，叫薛晴的那个。」他听话地报出名字。 宋时悦给他打了过去，才把手机还给他，也不走，就坐在那看着他打电话。 第135页 温思惟也没有要避着他的意思。 「喂，薛晴吗？」 薛晴接到他的电话又快急疯了，噼头盖脸就是一顿数落，「我天哪祖宗，你跑哪去了！你不知道马上就要总决赛了啊？你赶紧滚回来看训练啊，这帮小孩我是管不了了，烦死了，别在外面鬼混了啊，快点回来！」 「抱歉。」温思惟沉吟道，「我可能，暂时回不去了。」 第113章 是否弃权 薛晴感觉到他语气有点不对，停顿了一下，「怎么了，你家里出事了？」 「没有。」温思惟说，「只是遇到了一点突发情况，必须呆在这里一段时间。俱乐部的事情就麻烦你多照看了 ，多关心关系他们的心态，我怕他们第一次进决赛，压力太大。」 他语气十分平和，沉静如水，不疾不徐的。 薛晴猜测他这个突发情况可能是和杨煜、杨家有关，但又不好多问，只道：「好，我会的。那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我也不确定，大概是总决赛之前吧。」 薛晴说知道了。 「对了。」温思惟又想起，「替我跟杨煜转达一句 ，让他好好照顾自己。」 薛晴有点疑惑的：「你为什么不自己跟他说？」 温思惟却没回答，直接撂下一句「挂了」，就挂断了电话。 一转头，就见宋时悦目光不善地盯着他，双臂环胸。 「不是说好了，不给杨煜打电话吗？」 温思惟回视着，不卑不亢地答：「我这也不算打吧？叫薛晴给他带个话而已，你没说不可以。」 宋时悦「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他确实没说不可以，但这也不代表他同意。 他只是没想到温思惟会钻这个空子而已。 「打完了吧，手机拿来，晚上我再过来给你送吃的。」 宋时悦懒得再跟他纠缠，抢走了手机，端着托盘又离开了。 温思惟坐在原位上，听门开关又落锁，待到一切归于寂静后，才慢慢转过头，朝窗外看去。 他这么一传话，宋时悦以后肯定不会再给他打电话的机会了。 只希望薛晴把他的话传给杨煜之后，他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千万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做任何伤害自己的事情。 如果需要让他付出生命的代价才能换自己离开的话，温思惟宁愿呆在这里。 到了晚上，宋时悦又端着托盘上来了。 这次他进门，没招唿他吃饭，而是拿起手机对着他拍了一张照片，低头不知道给什么人发了过去。 温思惟好似察觉到了什么，问：「你在给谁发？」 宋时悦倒也毫不避讳：「杨煜。他问我你是不是在这里，他要看你照片。」 温思惟心脏微微一颤。他现在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听到杨煜的名字就会发颤。 他试图维持着表面的平静，「杨煜他……现在怎么样了？」 「你放心。」宋时悦冷笑一声，阴阳怪气道，「他好得很，不像某人，被关在笼子里还成天担心别人。」 温思惟默默地低下了头。他知道宋时悦这话是在挖苦自己，但他并不在意，只要杨煜还平安，他就放心了。 「你自己吃吧，吃完把碗放门口地毯上就行，我晚点来收。」宋时悦把饭菜端出来就要走，「我不能跟你呆在一起吃饭了。」 温思惟下意识问：「为什么？」 他以为宋时悦会给出一个正经合理的理由，比如有其他事要忙，但宋时悦只是瞥了他一眼，表情万般嫌弃：「我怕再跟你吃几顿饭，你的恋爱脑就要传染到我身上了。」 温思惟：「……」 宋时悦说完就打算走了。 温思惟突然叫住他：「等一下。」 宋时悦回头：「还有什么事？」 温思惟鼓起勇气，终于将心底的疑问问了出来：「你为什么好像对alpha意见很大？」 话音落下，一室寂静。 片刻后，只听宋时悦轻轻笑了一声。 「本来就是，alpha是一个很冷血的物种，你以后就知道了。」 说完，他就出去了，这次温思惟在他身后唿唤他的名字，他也权当作没听到。…… 宋时悦出了门，没有去吃饭，而是直接回了房间。 他的房间在走廊另一端，距离很远，走到一半的时候电话就进来了，他看了眼，没什么犹豫挂断了。 但电话那头的主人不死心，又打了一个过来。 宋时悦轻轻啧了声，有点不耐烦的样子，最后还是接了起来，语气不太好地问：「干嘛？」 那边的人被他这暴躁的语气噎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问：「奶……宋、宋先生，温思惟他……他现在还好吗？」 声音听上去很虚弱，还有些沙哑。 宋时悦觉得有些好笑，事实上他也确实笑了出来：「你们两个真有意思。」 一个两个自己都泥菩萨过江了，还担心另一个。 而杨煜听到他这一笑却慌了神，「他是出什么事了吗？他身体早年做手术有点后遗症，免疫力很差……」 话还没说完，就被宋时悦打断：「他没事，你不用操心。」 那边没声音了，过了一会儿才听杨煜「哦」了一声，接着又是很久的一阵沉默。 宋时悦此时已经走到门前，用钥匙开了门。他以为这么久没声音，电话已经被挂断了，结果低头一看，通话时长还在计数。 第136页 宋时悦问：「你还有事情么？没什么事情我要挂电话了。」 其实他知道杨煜肯定是有话要说，要不不可能不挂电话。 果然，杨煜在那头一个字一个字，艰难地往外蹦：「您……之前说，只要我肯、肯把腺体挖掉，您就愿意帮我，这个话还算数吗？」 他说到「挖腺体」地时候就像烫嘴一样，卡了一下壳，把那几个字一笔带过了。 这件事对任何人来说都是危险性极大的，跟自残没什么区别。 而且就算救回来的话，也很有可能失去alpha的性别特徵，严重的话还会引起一系列併发症。 别说是杨煜了，就算让在沙场上歷尽风霜的杨见澜，他也不可能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就答应。 宋时悦完全忽视他的状态，轻松道：「当然，我又不像你们alpha一样，满口谎言。只要你那边剜了腺体，这边我就把温思惟放了，而且还会去杨见澜那边给你俩求情。」 「……你不怕你出现在爷爷面前，就走不掉了吗？」 「我要是真想走，凭他也能拦住我？」宋时悦的态度相当不屑，「你到底动不动手？我的耐心是有限的，你不动手我可就当你放弃了。」 那端的人略一沉默，随即深吸了一口气，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我动手。」 第114章 你自由了 第二天一早，温思惟还在睡梦中，就感觉自己的被子被掀开了，有人强行把他从被窝里扒出来。 温思惟睡眼惺忪，只隐约能看见面前的人整张脸沉着，表情严肃。 「醒醒，别睡了。」宋时悦拍他的脸，力道很重，像想通过这一手段把他硬生生拍醒，「给我起来，你该出去了。」 温思惟大脑还没开机，迷煳地回了句：「什么？」 「杨煜承诺的做到了，你自由了。」宋时悦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说。 这次温思惟听清了，也彻底醒了过来。 杨煜承诺给宋时悦的是什么，他们心里都清楚。 而如今宋时悦说杨煜承诺的已经做到了，那是什么意思？ 那不就等于变相告诉他，杨煜把自己的腺体剜掉了吗？ 一瞬间，所有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心脏跳动的频率都停了一拍，温思惟感觉脑中的氧气都被抽走了，眼前一阵一阵发晕。 宋时悦通知完他，便起身要离开，说要去楼下取车。 他刚刚和温思惟拉开点距离，就被温思惟抓住手臂，温思惟这个动作完全是出于下意识的，有点像溺水的人想要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一样。 宋时悦皱眉：「干什么？」 温思惟动了动唇，但半天都没发出声音来，宋时悦被他拉着胳膊走不掉，只好保持着这个别扭的姿势等他说话。 「……」温思惟好像终于缓过来了，「我要去看杨煜，我要见他。」 宋时悦在他头顶轻声嘆了口气。 「你们这群人啊……」很无奈的口吻。 温思惟整个人都在抖，但手上的力气却大得可怕，他又低声重复了一遍：「我要见杨煜，带我去见他……」 「早知道你会是这个反应。」宋时悦俨然一副看透了他的表情，「行了，松手，带你去还不行吗？他人就在医院里，有那么多专家围着他转，真不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宋时悦一边抱怨着，一边用了力气，把温思惟的手扯了下去。 低头一看，被温思惟抓住的位置已经清晰地显现出了泛红的痕迹。 宋时悦轻轻「嘶」了一声，喃喃道：「一把老骨头了，还真下得去手啊。」…… 宋时悦要了地址，开车带温思惟去医院。 民宿的位置真的在郊区，甚至已经出了首都的范围了，开车到杨煜的医院要开三个小时。 这三个小时，对温思惟来说可以说是度秒如年。 他的手机被宋时悦还回来了，几乎隔三四分钟就要看一眼时间，问一边宋时悦还有多久才能到。 前几次宋时悦还能耐心回答他，问得多了宋时悦也有点烦了，且不说开车是件特别需要集中注意力的事情，温思惟简直就是个人形干扰器。 他直接把温思惟从副驾驶扔到了后排。 三个小时后，两人终于到达了首都第一医院。 温思惟没等车停稳，就拉开车门下了车，宋时悦暗骂一声不要命，匆匆停好车也追了上去。 杨煜的助理早已等在急诊楼前，见到温思惟连忙迎上来，给他引路。 杨煜是今早在护士早巡前剜的腺体，刚下手不久，护士就到了，连忙叫了值班医生来，二话没说把人推进了手术室。 「杨董和杨老爷子也刚到不久，现在正在手术室外面等着呢。」周助理一面介绍，一面按了电梯，「来，这边，这便是专属通道，快一点。」 「谢谢了。」温思惟点头道谢，进了电梯。宋时悦也一言不发跟上。 周助理这时才注意到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个人，不由得惊讶道：「这位是……？」 他打量了一下宋时悦，但并没有记忆中搜寻到这个人的脸。 宋时悦：「鄙人姓宋，是杨煜请我来的。」 「哦哦。」周助理连忙点头。小杨总的事他不是每件都知道，他也不是每件都过问，身为助理，他知道自己只有少说多做才能在公司走得长远。 第137页 于是他安静闭上了嘴巴，不再多问。 电梯很快在顶楼停下，三人出了电梯，周助理指了个方向说：「这边……」 话音未落，温思惟就已经沖了出去。 手术室在走廊尽头，温思惟还没跑到就已经看见了门口站着的几个人，杨见澜和杨映堂面对面站着，杨见澜满面怒容，似乎正在呵斥着什么，杨映堂就低着头，默默受着，不解释也不反驳。 杨见澜单方面的输出被突然出现的温思惟打断了，他眉头紧锁，对温思惟的出现明显不满：「你来干什么。」 他用的甚至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像是在暗示温思惟不应该来这里。 属于上位者的威严和高高在上在他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温思惟一对上那双漠然锐利的眼睛，就感觉自己气势都矮了一截。 难怪他训杨映堂的时候，杨映堂一句话都不敢说……温思惟胡乱想着。 不过，他就算再害怕杨见澜，这个时候也不可能走的，因为杨煜还在他身后的手术室，生死不明。 温思惟咬牙，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有底气些：「我来看杨煜，他怎么样了？」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杨见澜从头到脚将他打量一遍，目光像要把温思惟整个人剥开似的，让人觉得非常不适，「你是以什么身份来看他的？前妻吗？」 温思惟脸色白了白。 杨见澜这话意图根本不在问温思惟的身份，而是在提醒他，他和杨煜已经离婚了，杨煜的一切现在都和他没关系了。 温思惟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现在确实没有立场来看杨煜，杨见澜不叫保镖把他架出去已经算他仁慈了。可是…… 他视线越过杨见澜，投向他身后亮着「手术中」的牌子上。 他怎么能就这么走了呢…… 杨见澜眯起眼睛，又提高了音量，沉声问了一遍：「你现在还不走吗？」 这话跟赶人没什么区别了。 温思惟识相的话，现在就应该转身离开。 他全身僵硬，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收紧，正打算转身之际，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等等——」 第115章 敢做不敢认 走廊另一端，宋时悦和周助理的身影逐渐走近。 一旁的杨映堂眼神微动，下意识呢喃出声：「妈？」 杨见澜的目光也沉了下来，看不出情绪。 宋时悦先是朝杨映堂点了点头，算是回应，随后又看向杨见澜。 杨见澜声音很低，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像是感慨又像是恨意，「你没死？」 「没死。」宋时悦大概是唯一一个敢正视杨见澜还能保持神色自如的人了，「不想见你罢了。」 「那你现在出现在我面前，又是什么意思？」 「受人所託而已。」宋时悦说话间，朝杨映堂投去一个眼神，聪明如杨映堂，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杨映堂转头对周助理说：「小周，这里没什么事了，你先回去吧。」 其实就算杨映堂不说，周助理也打算走了。 他又不傻，这里的气氛明显有点不对，他再不走恐怕要被当成炮灰轰了。 杨映堂一开口刚好给了他台阶，他立马顺竿爬，说那我就先走了，有需要您再给我打电话。 清空了闲杂人员，宋时悦这才开始进入正题。 「我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会有点长进才对，结果你还是这么冥顽不灵。」 宋时悦看着他，摇了摇头，似乎很遗憾的模样，「你真的很可悲。」 大概从未有人敢这么和杨见澜说话，温思惟明显看见杨见澜的眼神都变了，他毫不怀疑下一秒杨见澜就会抬起手给宋时悦一巴掌。 但杨见澜并没有这么做。 他只是冷冷地注视着宋时悦，胸膛起伏着，半晌嘲讽般扯了扯嘴角。 「是你教唆杨煜割腺体的？」 宋时悦脸上没有一点表情，漠然道：「是他自己选的。」 「他已经是成年人了，有自己做决定的权利，你早就该放手了，你越干涉他，只会让事情变得越糟糕。」 杨映堂见两人的气氛有些紧张，忍不住上前一步，道：「妈……」 杨见澜什么脾气，他这个儿子还是了解的。他本想劝宋时悦少说两句，不要激怒杨见澜，但宋时悦却直接一挥手，甩开他欲拉上来的手。 「别叫我妈。」 他看都没看杨映堂一眼，直接问杨见澜，语气堪称咄咄逼人：「你一直都没告诉他们真相吗？映堂的亲生母亲究竟是谁，为什么去世，你怎么不告诉他呢？是心虚吗，还是你也知道你不配提起那个名字？」 温思惟这下是真听不懂这两个人在说什么了，就连杨映堂也无法理解眼前这一幕。 「妈，你在说什么？」 「我说了别叫我妈！」宋时悦低吼道。 其实杨映堂对于母亲这个概念是没什么印象的，他只在照片上见过宋时悦。 他和杨褚言是同一天出生的，出生之后，他们的母亲宋时悦就像人间蒸发一样消失了，自此杳无音讯。 关于宋时悦的事情，他一半是从新闻上搜集到的，一半是听管家讲的。 管家的说法是，他的母亲由于难产，在生下他后就去世了。 第138页 杨映堂指着电视上的新闻问：「那为什么他们报导的是失踪呢？」 管家沉默片刻说：「他们并不了解真相。」 那么所谓的真相，又是什么呢？ 空气似乎有了片刻凝固，杨见澜目光阴沉，整个人脸上镀上了一层阴霾。 「你不说是吧？好，你不说我来说。」宋时悦见他迟迟不开口，眼底清清楚楚浮现出不屑的神色，转而看向杨映堂，一字一顿地说。 「我根本就不是你妈，你亲生母亲是我哥哥，宋秋池。」 此话一出，杨见澜的脸色简直可以用可怕来形容了。 杨映堂：「您在说什么？」 在他的记忆中，完全没有这个人。 宋家不是只有宋时悦一个孩子吗？哪来的哥哥？ 他下意识去看杨见澜，但杨见澜只直勾勾盯着宋时悦，情绪明显已经堆叠到爆发的边缘。 「你今天跑来这里，到底想说什么？」 「我只是想提醒你，别忘了哥哥是怎么死的。你害死一个哥哥就够了，还想再害死几个人？」 如果将语言比作武器的话，那么宋时悦的话无疑是在走廊里扔下了一颗重磅炸弹，无声爆炸，硝烟瀰漫。 杨见澜仿佛被触及到最隐秘不堪的痛点，化身暴戾的狮子，勐地上前一步，抓住宋时悦的衣领，把他整个人从地上拎了起来。 他额头青筋暴起，眼神狠厉，那模样恨不得将宋时悦拆分入腹，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关里挤出来的一样：「你凭什么说是我害死了秋池，你有什么证据？」 他的手劲很大，宋时悦被提起来，双脚都离开了地面，整张脸因为缺氧被憋得通红，他张开嘴想要说话，却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古怪声。 然而杨见澜还没有要松手的意思，似乎想要把人活活掐死在这儿。 温思惟被这一幕弄得慌了神，虽然不清楚两人之间究竟有什么纠葛，但他本能想要上前阻止，结果还没靠近就被杨映堂甩开。 杨映堂也被他的动作唤醒，冲上前去，用尽全身力气想要将杨见澜的手从宋时悦的衣领上掰开。 「爸，爸！你冷静一点！」杨映堂高声喝道，希望能唤回杨见澜的理智。 但杨见澜的火气已经烧了上来，任何人的话他都听不进去。 他一把推开自己的儿子，「滚开！」 杨映堂被推的一个踉跄，一向以杨见澜的命运马首是瞻的他第一次做出忤逆父亲的举动，他不顾杨见澜的呵斥，再次扑了上去，硬生生把宋时悦的脖子从杨见澜手中解救了出来。 「爸，你真想把他掐死吗！」杨映堂厉声道。 宋时悦的身体一失去支撑就重重摔在地上，被杨映堂扶进了怀里，他双手揪着衣领，拼命咳嗽着，用力唿吸着新鲜空气。 他能清楚地感知到，那一刻杨见澜是真的对他动了杀心。 就因为提起了宋秋池。 这个活在他们记忆里，定格数年的名字。 宋时悦瘫坐在杨映堂的怀里，仰头望着杨见澜，蓦地笑出了声。 杨见澜眯起眼睛：「你笑什么。」 宋时悦嘴角扩大成一个夸张的弧度，说，「笑你恼羞成怒，敢做不敢认！」 第116章 前尘往事 杨见澜和宋秋池的故事，要追溯到很多年前。 最初，宋秋池只是宋家一个不受待见的beta，但由于到了他这辈，只剩下他和宋时悦两个继承人人选，宋时悦又是个omega，于是继承人的担子便落到他身上。 他被宋家安排着去商业晚会，在晚会上，他第一次敢于在众人前展露自己的商业手腕，也是在这一次，杨见澜正式认识了这个名不经传的私，并深深被他的冷静与智慧所折服。 他们以合作关系开始，越是跟这个人接触，杨见澜就越发现，这个人身上有种难以形容的沉稳强大，明明是个平庸的beta，但能力却丝毫不逊于alpha，甚至还比一般的alpha更睿智。 他总是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这个人，想和这个人无时无刻不呆在一起。 起初，杨映堂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对宋秋池的感情有哪里不对，知道他听说宋秋池和另一个omega联姻的消息。 他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自己当时的感受，他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宋秋池怎么能和别人在一起？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连他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他怎么会这么想？ 宋秋池为什么不可以和别人在一起？ 可是，明明他们两个才更有共同话题，他们才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彼此的人，难道他不应该和自己在一起才对吗？ 他们不才是最般配的人吗？ 他们才是最般配的人，宋秋池应该和他在一起。 从小被灌输了弱肉强食概念的alpha天真地以为，喜欢什么就要去争、去抢、去不择手段地得到。 于是他私下用手段逼得那个omega家破产，两家的婚约亦被迫取消。 他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却不料还是被宋秋池发现了，宋秋池拿着证据质问他，omega哪里惹他了，他要把人家逼到这种地步？ 杨见澜冷笑道，谁让他那么想嫁给你，他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这样的人根本就配不上你。 宋秋池莫名其妙，搞不懂杨见澜为何对他的未婚妻抱有敌意，忽然他意识到什么，整个身子一僵。 第139页 「杨见澜，你不会是，喜欢我吧？」 宋秋池的声音充满了不确定，求证般看向杨见澜。杨见澜一怔。喜欢？ 他喜欢宋秋池吗？ 杨见澜作为这一辈中唯一的继承人，自小众星捧月，万事无忧，他没尝过所谓的喜欢是什么滋味，也不懂喜欢是什么。 想和宋秋池一直在一起，不希望他离开自己，这算是喜欢么？ 他们在站在公司顶楼天台下，夜幕银河高悬天际，星子捲云静静流淌，晚风轻幽，四下寂静。 杨见澜望着宋秋池，周围静的他甚至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脏声，一下一下，没有规律地跳动着，很奇怪的感觉。 他困惑地皱了皱眉，随即又松开，唇瓣一张一合，吐出几个字：「应该吧。」…… 时至今日，杨见澜也不知道，那算不算是告白。 但经过那一晚后，宋秋池果然没有再提起要联姻的事情，他们的关系恢復到了从前，甚至比之前更亲密了。 杨见澜享受着这种关系，但却并没有要更进一步的意思。 直到有一天，宋秋池没忍住，问了他一句，他这么大了家里不催婚么？圈内的像他这个年纪的基本都成亲了。 杨见澜的脸色忽然变得很奇怪，支支吾吾道：「不着急，过阵子再说吧。」 宋秋池点点头，便也没有多问。 杨见澜目光复杂，落在宋秋池脸上，意味不明地说了句：「如果你要是个omega就好了。」 宋秋池笑了笑，只当他是又发神经，并没有理会，继续低头看报表去了。 没想到不久之后，他就明白了杨见澜这话是什么意思。 杨见澜要娶他弟弟。 最可笑的是，这个消息不是杨见澜告诉他的，也不是宋家的人告诉他的，而是他自己在看晨报的时候发现的。 宋秋池一向自诩冷静自持，却也在看到消息的一瞬间乱了神，脑子里一片空白，仿佛被人按下了宕机键。 他又想起他要结婚时，杨见澜的百般不愿，千般阻拦，忽然觉得好笑。 怎么杨见澜因为喜欢他，就拦着他，不让他结婚，但转头自己就去结婚？ 这是什么道理？ 宋秋池拿着新闻去质问杨见澜，杨见澜垂着头默然片刻，只生硬地解释说，他们家需要一个omega。 杨家祖上对第二性别抱有强烈的歧视和偏见，他们认为只有alpha才有成为继承人的资格，为了保证继承人是alpha，一直採取的是ao结合的模式，因为ao结合生出alpha的概率最高。 这就是为什么杨见澜会说，希望宋秋池是个omega了。 因为他只能、必须娶omega。 宋秋池觉得很可笑。既然知道自己以后必须娶omega，那还来招惹他做什么呢？ 他深吸一口气。他不是什么拖泥带水的人，既然杨见澜马上要成为他弟夫了，他也没理由再和杨见澜纠缠下去，他当即决定和杨见澜分手，以后老死不相往来。 他做出决定时是如此决绝，甚至杨见澜都来不及做挽留。 他以为自己已经和杨见澜划清界限了，这件事也就到此结束了。 但他显然低估了杨见澜对一件东西的执拗程度。 在杨见澜眼里，宋秋池已经是他的了，既然是他的东西，就应该留在他身边。 他会对宋秋池很好，他可以永远珍惜宋秋池，除了名分外，宋秋池想要什么，他都可以给。 他自认为这样已经足够了。 事实证明，只要是杨见澜想得到的，就没有弄不到手的。 他最终还是用自己的方法得到了宋秋池。 但一夜荒唐后，宋秋池不见了。 杨见澜勃然大怒，为了找宋秋池，他几乎动用了所有可调度的人力资源，在中区成地毯式的搜索。 可惜宋秋池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始终找不到他的一点踪迹。 第117章 三十年旧 杨见澜和宋秋池再见面的时候，就是在医院里了。 他陪着宋时悦去做产检，在医院里见到了难产的宋秋池。 说来也巧，本来他不是多管闲事的性格，但听护士叫着有人倒了的时候，他不知怎么，忽然就转头，朝那边看了一眼。 这一看，才发现昏倒的那个人正是宋秋池。 宋秋池晕倒，他无法再置身事外，在医生大喊谁是家属的时候，他不顾一切地剥开人群上前，说我是。 然后肩膀就被狠狠撞了一下，宋时悦翻了他一个白眼，说我才是。 最后两个人都被叫到医生的办公室。 医生告知他们，宋秋池是由于孕期长时间缺乏alpha信息素的抚慰，所以昏迷，而且可能会导致提前生产。 宋秋池怀孕了。 这个孩子是谁的，自然不言而喻。 很多年后杨见澜回忆起这时候的自己，时常会想，如果当初他坚持要把这个孩子打掉就好了。 也许宋秋池就不会死。 宋秋池醒来之后，就出现了生产的前兆，医生的建议是马上引产。 于是杨见澜去缴费，宋时悦留下照看。 没人知道两兄弟在手术准备的过程中都谈了些什么，只知道宋时悦再出来的时候，眼眶是红的。 宋秋池躺在平车上被推进去的时候，杨见澜下意识握住他的手，再次见到宋秋池，他其实有很多话想说，但最后只是捏了捏他的手，说等他出来再谈。 第140页 宋秋池没点头也没摇头，他大概已经连动的力气都没有了。 宋秋池很快被推了进去。 杨见澜不知道，这是他最后一次见到宋秋池。 生产的过程其实还算顺利，但宋秋池生下孩子后很快就出现了大出血。 他再也没能从那间手术室出来。 孩子被杨见澜带回杨家抚养。 最可笑的是宋秋池生的是个alpha，是杨家想要的alpha继承人。 宋时悦讽刺一笑，问杨见澜后不后悔，明明和哥哥在一起也能得到alpha继承人的，结果现在闹成这样，爱而不得，生死相隔。 杨见澜垂着头，一言不发。 几天之后，宋时悦的孩子出生，是个女alpha，杨见澜为了掩人耳目，把这两个alpha都记在了宋时悦名下，称宋时悦诞下了双胞胎。 宋时悦对他这个行为除了嘲讽还是嘲讽。 杨见澜永远爱自己的面子，为了维护杨家的体面，连孩子的亲生母亲都不敢让他认。 不过他倒也接受了这个方案。 一是他虽然不满，但无法反抗杨见澜；二是，这是他哥哥的孩子，现在他哥哥离世了，孩子理应由他抚养。 最开始的时候，宋时悦是真的想留在杨家抚养这两个孩子，看着孩子长大的。 促使他离开的原因，是杨见澜想要把宋秋池葬入杨家的陵园。 宋时悦是宋家的人，过世之后按理说应该和宋家歷代继承人一起安葬在宋家祖坟里，但杨见澜执意要把他葬在杨家。 理由是他喜欢宋秋池，他死后要和宋秋池同葬。 宋时悦简直无法理解。既然喜欢宋秋池，为什么不娶他，把人逼死了，还要霸着宋秋池的骨灰不放。 杨见澜不放手，宋家也不肯退步，双方一直僵持，宋秋池迟迟无法下葬。 最后杨见澜甚至提出要将宋秋池的骨灰分成两份，两家各占一半。 宋时悦觉得他真的疯了。 他当然不可能任由杨见澜这么糟蹋他哥哥。 于是他偷偷带走了宋秋池的骨灰，消失在所有人视线里。 三十多年不曾现身。 谁也没想到，他再度出现在众人面前，是在这样的情景下，带着这样一个惊天的秘密。 当真相被这么赤裸裸揭露在众人面前，一时四下无声，这份沉默一直延续到手术灯灭掉，医生出来宣布手术成功之后，才被打破。 怎么说也是自己的腺体，杨煜下手的时候估计还是狠不下心，刀进的不深，也因此才能抢救过来。 虽然手术成功了，但后续腺体能不能保住，能恢復到什么程度，还需要进一步观察。 杨煜被转入了重症监护室。 宋时悦年纪大了，被杨见澜这么一掐，嗓子都哑了，说要回去歇一歇，杨映堂紧忙表态，让宋时悦去他那休息，他想问问更多关于他亲生母亲宋秋池的事。 宋时悦只对杨见澜有偏见，对这个侄子还是有好感的，毕竟是他哥哥的儿子，他爱屋及乌。 杨映堂扶着他走了。 温思惟抬头，小心翼翼地观察杨见澜的神色。 杨见澜被宋时悦这么一闹，也是身心俱疲，往事歷歷在目，宋秋池得体宽和的笑容似乎还在眼前，挥之不去，每次想起都是对他的一次凌迟。 眼见杨煜的命已经保住了，他也不想再在这里多呆。 「你留在这儿照顾杨煜吧，有什么需要的叫周助理通知我们。」杨见澜以往刀枪不入的肃容此刻也产生了一丝裂痕，疲惫第一次爬上他的眉间。 他交代完后，不等温思惟回答，便转身离开了走廊。 温思惟望着他的背影，内心五味杂陈。 三十多年时光一晃而过，曾经的爱恨情仇，曾经的悲欢离合，那些他们口中浓墨重彩的过往，也已经在时光深处悄然褪色。 但其实这两个人，谁都没有从过去中走出来。 尤其是杨见澜，哪怕他再不愿意承认，也是他一手促成了宋秋池的死亡。 至此他便一直活在对宋秋池的愧疚和思念中，不曾原谅自己，也无法原谅自己。 温思惟一直注视着那个苍老的背影。 他的背影似乎不再挺拔，岁月的痕迹在每一个步履中显现，每一步都沉重得仿佛背负着过去的重量。 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走廊的尽头，只留下一地的寂静。 不知道这次杨煜将宋时悦找来，是好事还是坏事…… 温思惟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转身走进了重症监护室。 他看到杨煜安静地躺在病床上，虽然脸色苍白，但唿吸平稳，生命体徵正常。 温思惟心中稍稍松了口气，幸好，杨煜还活着，他们还有无数个明天。 第118章 不会放手 当天下午杨煜就醒了。 他动了动手指，唿吸在面罩里蒸腾出一片白雾。 「温……」 他艰难地发出一个字音。 然而那声音极其微弱，不仔细听根本听不见。 温思惟此刻正趴在他床头，闭着眼睛浅眠。他今早起的太早，神经又一直紧绷着，刚一放松就忍不住涌上困意。 突然，他好像感受到了什么，微微睁开眼睛，抬起头。 和甦醒的杨煜正好对上视线。 杨煜迎着他的目光，眼神柔和，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 第141页 温思惟一股酸意倏地窜到鼻尖，眼眶不自觉泛湿。 杨煜动了动手指，想要抬起，他连忙握住，抵在自己额头上，长舒了一口气。 「醒来就好，醒来就好。」…… 杨煜醒后，医生又做了个全面的检查，腺体暂时可以修復，但具体能修復到什么程度，会不会留下后遗症还要另看。 杨煜靠在床头虚弱地笑着，闻言转头去看温思惟，自嘲般揶揄道：「现在也算是偿债了。」 他的口吻十分轻松。 毕竟早在他下手之前，就已经做好腺体无法被修復，甚至会死的准备了。 现在能修復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但温思惟和他的心境却截然不同，皱着眉不轻不重朝他胸口锤了一下，「你瞎说什么。」 他知道杨煜是在说之前逼他去做腺体改造手术，结果害得他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的事。 但他也知道这件事不能全怪杨煜，背后是谭漱石在做手脚。 医生已经做好检查出去了，屋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杨煜用目光将他整个人细细打量了一遍，问道：「这几天宋先生没有为难你吧？」 温思惟摇了摇头。除了限制他的人身自由之外，其他方面倒是没有亏待他，连饭菜做得都很可口。 「那就好。」杨煜低声道，「我怕……」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口，温思惟却已经福至心灵地明白了。 他怕再一次因为他伤害到温思惟。 温思惟心中一酸。 其实杨煜从来没想过伤害他，但也许是命运弄人，总是一次一次地违背他的初心。明明他最想珍视、想呵护的人就是温思惟，但每次温思惟都是因他受罪。 「谭司誉把一切都告诉我了。」温思惟顿了顿，「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 杨煜张了张嘴，半晌哑然道：「……对不起。」 他总是抱歉，把温思惟牵扯进来，搅乱了温思惟的原本平静的人生。 温思惟眼睫一颤，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滋味：「我要听的不是这个。」 那些他以为自己已经放下的过往，如今回想起来心中不免还是隐隐作痛，其实他从来没有过去自己心里那一关。 「这些事，你当时为什么不跟我说？如果谭司誉不说，我又要什么时候才能知道？」温思惟说着说着，忍不住声音发抖，语调也有些哽咽，「你一直瞒着我，把我推开，把我安排到美区……当初不是说好了吗？以后凡事都要商量，你为什么不跟我商量？我的意见对你来说就那么不重要吗？为什么总是擅自替我做决定？！」 说到最后，温思惟之前压抑的种种情绪都一齐涌了上来，委屈、愤怒、难过…… 杨煜看着温思惟通红的双眼，眼底闪过一丝愧疚，他知道，自己确实欠温思惟一个解释。 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这件事确实是我做错了，我承认。当时是因为我……势力太弱了，哪怕我知道是谁在背后动了手脚，我也不能做什么，我甚至……保护不了你。」 「所以我没办法，我只能把你送走。其实你一出去，我就后悔了。我知道我不该瞒着你，不该擅自替你做决定。但我害怕你知道之后会害怕，会……主动离我而去。」 杨煜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底深处挖出来的。 温思惟听着，心中的委屈和怒气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他知道，杨煜所做的一切都是出于对他的保护，只是方式用错了。他也知道，杨煜之所以瞒着他，是害怕他会因此而离开。但是…… 「你怎么会这么想呢？杨煜。」温思惟稳了稳声音，勉强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还算冷静，「我怎么会因为遇到一点困难就放弃你，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就算有人要害我，有人要阻挠我们，不让我们在一起，那又怎样？为什么我们不能一起面对？我最恨的不是你伤害我，而是……」 温思惟说着说着，就有点说不下去了。 他把整张脸埋在掌心里，泪意无声蔓延到掌心。 他最恨的不是杨煜把他的人生打乱了，不是他们的孩子没了，也不是杨煜给他的身体造成了不可逆转的伤害。 而是杨煜一遇到什么控制不了的因素，就想把他推开。 他想杨煜一起面对，但杨煜偏偏要把他推开！ 杨煜看着温思惟痛苦的样子，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自责和无力感。他知道自己的做法是错误的，但他当时真的是走投无路了。他不想让温思惟捲入这场纷争中，不想让他因为自己而受到伤害。 他总是想保护温思惟，却忘了温思惟也有自己的选择和决定。 他总是想替温思惟承担一切，却忘了温思惟也有自己的担当和勇气。 「对不起，是我错了。」杨煜靠在床头，眼神中充满了痛苦，「我不该瞒着你，不该擅自替你做决定。我应该相信你，应该和你一起面对……」 「那你现在是怎么想的？」温思惟抬起眼睛看向他。 「我不是说了吗，我不会再放手了。」杨煜一字一句道，语气异常坚定，「这次我有能力保护你了，宋先生也会帮我们的，你放心，宋先生手上有爷爷想要的东西，爷爷一定不会再为难我们的。」 第142页 「至于谭漱石。」他眼神暗下去，隐隐透出一股狠戾，「我会让他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的。」 温思惟望着他的眼睛，点了点头。 第119章 谭家破产 第二天温思惟回了趟俱乐部，看了一下他们的训练情况。 薛晴虽然平日里大大咧咧的，总是抱怨着不想上班不想工作了，但温思惟不在之后，她看起赛训来比谁都认真。 现在整支队伍的状态非但没有懈怠，反而越来越有冲劲。 好像人人心里都憋着一股劲，为了即将到来的总决赛准备着。 温思惟在俱乐部呆了一上午，和薛晴一起针对最近的训练情况做了个分析，又挨个找队员谈话，指出他们现在还存在的问题，顺便鼓励一下他们。 最后一个轮到金汶枫。 金汶枫最近的状态明显比之前稳定了很多，打法不再那么激进，开始注重和团队的协商配合，进步显着。 再加上他本来微操就无可指摘，所以温思惟只是简单指点了几句，让他注意休息，放平心态。 金汶枫全程很少说话，只在温思惟交代完之后简短地应了一声。 等温思惟说完之后，他才抬起头，直勾勾地看向温思惟：「教练，我有一个问题，可以问吗？」 教练当然不能打击别人的好学之心。 温思惟点点头：「你问吧。」 他以为金汶枫是在训练过程中遇到了什么困惑，但没想到金汶枫开口就是一句：「您这几天为什么不在俱乐部？」温思惟一怔。 这件事他只和薛晴从头到尾解释了一遍，就连刘经理问起来，他都是含煳其辞的。 因为这件事牵扯到太多人，他根本没法跟外人解释。 温思惟默然片刻，道：「……家里那边出了点事，所以就请假了。」 金汶枫从头到尾眼睛就没从他脸上移开过，闻言轻扯嘴角，露出一个略带讽意的笑来：「是吗？」 「您是和杨煜在一起吧？」 金汶枫的直白让温思惟猝不及防。 他下意识皱起眉斥责道：「你胡说什么！」 金汶枫却说：「温教你别激动。你应该是刚和杨总分开，还没换衣服吧，你现在身上都是他的信息素的味道。」 「……」 其实他身上的味道并不是杨煜的信息素，杨煜腺体受伤后，医生建议做一些恢復腺体的训练，最好是用人工仿制的信息素味道来刺激腺体。 杨煜选择的信息素味道就是他原本的信息素。 早上他刚陪杨煜昨晚康復训练完，身上难以避免地染上了味道。 温思惟沉默不语。 金汶枫也静静地看着他。 过了很久，金汶枫才重新开口，眼底压抑着不甘：「所以我现在已经没有机会了吗？」 他对温思惟一直抱有超乎教练和队员之外的感情，在杨煜没有出现之前，他一直以为他是有机会的。 「不是。」温思惟的语气里充满了歉意，「我一开始就没有考虑过你，小枫。你还年轻，你对我未必是你想像的那种情感，总有一天你会遇到一个你真正愿意追寻、愿意付出的人，总之那个人不应该是我，也不会是我。」 况且，这么多年来，他和杨煜之间的羁绊从未斩断。 这份感情从一开始就是他和杨煜两个人的事，和其他人无关。 这个故事里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的位置。 中午午休的时候，温思惟打车去了医院。 杨煜非说要吃俱乐部附近一家鸡丝面，让温思惟打包给他带过去。 其实那家也有外卖，但杨煜非说外卖送到面就坨了，不好吃了。 那态度竟然象是跟温思惟撒娇。 温思惟顾念着他伤还没好，也不忍心拒绝，便答应了。 走到病房门口的时候，恰好碰上谭司誉从杨煜的病房走出来。 两人点头打了个招唿。 谭司誉笑着调侃一句，人家谈恋爱费钱，你俩谈恋爱费血条啊，再这么多折腾几次他的心脏都有点受不了了。 温思惟尴尬笑笑，没接话茬，推门进去了。 杨煜正坐在床上看文件。 温思惟走到床旁，把面放下。 「你都这样了还得工作？」他看了眼杨煜，语气有些许不满。 「没办法，有些急事得处理，拖不得。」杨煜埋头翻阅着，连头都没抬一下。 温思惟盯了他一会儿，走过去，将他手里的文件抽了出来。 「那也得先吃饭。不是你说怕面坨了么？给你送来了，还不赶紧吃。」 温思惟把床板升起来，又拆开一次性筷子递给他。 杨煜顺从地接过来。 「谭司誉给你拿过来的？」温思惟一扬下巴，指指那些文件。 「嗯。」杨煜已经开始吃面了，含煳不清地应了声。 「……他就不能让你歇两天么。」 闻言，杨煜咬断面条，转头看他，「怎么了，你不会是心疼我了吧？」 温思惟抿着唇不答。 杨煜笑起来：「这不能怪他。谭家公司的股份跌了你知道么？离破产不远了，谭司誉忙着用源启的名义收购呢，这几天一直在召开董事会，做资产评估，所以会忙一点，等这段时间过去了就好了。」 「破产了？」印象中谭家也是实力颇为殷实的百年世家，这么快就倒台了？ 第143页 「谭漱石玩不过他侄子，被他侄子坑了一把，不过也是他活该。」提起谭漱石如今的落魄，杨煜眉宇间不禁多了几分快意。 之前温思惟手术失败的时候，他就查出来是谭漱石动的手脚，但因为当时和谭漱石还有合作，不能撕破脸，才一直隐忍不发。 现在，谭漱石自己把自己玩死了，也算是报应。 温思惟听后，心中五味杂陈。虽然他知道杨煜和谭家之间的恩怨，但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收场。 他轻轻嘆了口气，「也算是报应了吧。」 「温思惟。」杨煜忽然叫他的名字。 「嗯？」 杨煜目光如炬，语气异常坚定，「你放心，一切都结束了，以后我会保护好你，不会再让你受到伤害的。」 温思惟看着杨煜的眼神，知道这个男人一旦决定了什么，就不会轻易改变。 他只能默默支持他，陪在他身边。 「我知道，其实在你身边，我什么都不怕。」温思惟握住杨煜的手，眼中满是深情。 杨煜看着他的眼神，心中一阵温暖，「嗯，有你在我身边，我也什么都不怕。」 两人相视而笑，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爱意在眼神之间流淌，病房内一片岁月静好。 第120章 求而不得 看着杨煜吃完后，温思惟就回俱乐部了，重新投入到赛训中。 自从跟金汶枫谈过话后，金汶枫对他的关注度也明显下降了，更加专注训练和赛场。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除了杨老爷子仍未对两人的关系松口外。 第二天下午周助理给他打电话，说杨家几个人现在都在病房里，不知道因为什么吵起来了，杨煜情绪非常激动，甚至要把包扎好的纱布扯掉，他让温思惟赶紧过来安抚一下杨煜，免得杨煜真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 温思惟听完，心都揪起来了，他真怕杨煜再像上次一样，闹出什么自残的事情，于是急忙跟刘经理请了个假，打车去医院了。 病房里确实都是杨家人。 杨见澜、宋时悦，甚至杨映堂和杨褚言都在，还有一个温思惟没见过的女性omega，模样中等，个头不高，肚子高高隆起，俨然已经怀孕很久了，安静站在一旁，不言不语，一副安静乖顺的模样。 温思惟匆匆扫了一眼，就进去了。 杨煜和杨见澜隔着不远的距离对峙着，两人均是面容肃沉，肩颈紧绷，无声的战火在沉默中蔓延。 温思惟不自觉放轻了脚步。 这时，宋时悦眼见看见了他，抱着胳膊道：「哟，小温也过来了。」 剎那间，病房内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温思惟身上。 杨煜的神色缓和了些许。 「你来了。」 冷不丁被这么多人盯着看，温思惟连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了，尤其是杨见澜的眼神，充满了打量和挑剔，温思惟低着头「嗯」了声，快步穿过人群，走到杨煜身边。 杨煜朝他伸出手，他便握住了，小声问：「你没动伤口吧？我听周助理说……」 「没动。」不等温思惟说完，杨煜便接过话，轻轻拍了拍他手背，那是一个极具安抚意味的动作，「别担心。」 没动就好。温思惟松了口气，点点头。 杨见澜语气不善地开口：「悄悄话说完了没有？」 杨煜转头看向他，目光沉沉，面如寒冰。 「人家说两句话你也要管，你累不累？」宋时悦嫌弃道。 他一开口立刻转移了杨见澜的注意力，杨见澜语气阴冷：「你好意思说？你用这么下三滥的手段来威胁我，你还是个人吗？」 宋时悦冷笑一声：「没人逼你答应，你也可以不答应。」 杨见澜气急：「你！」 温思惟听得一头雾水，杨煜暗中拉了拉他的手，小声跟他解释：「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吗？宋时悦手里有能威胁杨见澜的把柄。」 「记得。是什么？」 看杨见澜那个态度，应该是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东西。 可，究竟是什么重要的东西，能落到宋时悦手里？ 杨煜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唇角，压低声音道：「宋秋池的骨灰。」 「……」 「宋时悦当年离开杨家时，带走了宋秋池的骨灰。宋时悦现在在和杨见澜谈判，如果杨见澜答应废除杨家继承人只能娶omega的陈规，他就同意把宋秋池的骨灰给杨见澜。」 「……宋时悦竟然会答应把骨灰还给杨见澜？」温思惟诧异道。 毕竟他当初就是为了不让宋秋池的骨灰落入杨见澜手中，才带着骨灰消失的，现在居然肯还给杨见澜了？ 「你不会还答应宋时悦别的什么条件了吧？」温思惟怀疑地看向杨煜。 前车之鑑，他担心杨煜为了让宋时悦松口，再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 亲眼看着杨煜躺在手术室，自己除了祈祷之外什么也做不了的那种无力感，他再也不想经歷了。 「怎么会，别瞎想。」杨煜道，「宋秋池就是因为杨家这个该死的规定才去世了，宋时悦对这个东西也很厌恶，恨不得让它消失，在这个方面我们达成了一致。」 「真的？」 「真的。骗你是小狗。」杨煜做了个无奈的表情，「我知道你怕我……我不会做出让你担心的事的。」 第144页 那边杨见澜和宋时悦已经快吵起来了，杨映堂和杨褚言各拉着一个人，杨映堂一直在劝宋时悦少说几句，但宋时悦那个脾气没人拦得住。 「爸！你差不多行了，妈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你非要把他再逼走吗！」杨褚言死命拉着杨见澜，高声喊道。 杨见澜死死瞪着宋时悦的方向，双目赤红，好像恨不得扑上去把宋时悦撕碎了。 宋时悦冷声道：「你到底想不想要哥哥的骨灰，不想要就算了。」 「我说我不要了吗！」杨见澜厉声道，「你让我考虑一下。」 「这种事你还要考虑一下，看来你也没多喜欢哥哥。」 一句话，杨见澜刚压下来的怒气又有了要烧起来的架势：「你！」 「爸！」杨褚言用力按住他半边身子，以免他暴怒之下真的冲过去，对宋时悦不利。 「爸，你听我说。」杨褚言另一只手给他顺着后背，「你先冷静一下，听我说。你也知道，不是只有ao结合才能生出alpha的，我哥这个现成的例子不就摆在这里吗？您为什么非要执着于ao相配呢？」 「再退一步来说，您想要一个alpha继承人，您觉得杨煜和温思惟生不出来，那不是还有我吗？」杨褚言说着，视线转向病房另一侧，那个大着肚子的女孩子身上，顿了顿，她才转头回来，慢慢接上话，「絮晚也怀孕了，我们去检查过了，是个alpha。就算杨煜靠不住，也还有我们，都是杨家的血脉，谁来继承立扬不都一样吗？」 杨见澜胸膛起伏的弧度慢慢减小，似乎是被杨褚言的话触动，他转过头，看着杨褚言，和角落里的白絮晚。 白絮晚站在角落里，宛如一只误闯禁地的小兔子，极力掩饰住惊恐，挤出一个笑容，朝杨见澜点了点头。 alpha继承人确实很重要。 杨见澜闭了闭眼睛，脑海中又浮现出宋秋池的脸。 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在觥筹交错的宴席上，宋秋池端着酒杯，神态自若、风度翩翩地游走在各个集团的董事长之间，那么优雅，那么夺目。 可是宋秋池对他来说，也真的很重要。 那是他一生，求而不得，失而不忘的人…… 第121章 什么时候覆婚 其实年轻时候的杨见澜也不是没有质疑过这个所谓的家规。 难道人真的可以通过第二性别划分出三六九等吗？ 但就如同如今的杨映堂和杨煜一样，他也受到来自父辈的压迫，逼他不得不认可这套法则。 他不像杨映堂那么孝顺，对父辈的教诲言听计从，但也不像杨煜，有破釜沉舟、不顾一切反抗的勇气。 他被夹在中间，不上不下，在短暂的叫板之后，无奈地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现在他终于掌权，却已经被父辈的思想薰陶渗透了许久，已经丧失了独立思考的能力。 他继承了杨家的一切，也包括他本不认同的思想和陈规。 时至今日，被人点醒，他才恍惚间回想起，自己也曾憎恶过，不解过，试图打破过。 他只是忘记了。…… 杨见澜最终还是退了一步，他跟宋时悦经过漫长的拉扯谈判后，敲定了一个方案。 他不干涉杨煜和温思惟的事情，但也不会彻底废除这条不成文的规定。 以后的人怎么选择，由他们自己决定。 这已经是他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了。 宋时悦也答应了，会把宋秋池的骨灰带回来，迁入杨家的陵园，和他合葬。 杨见澜默然点头回应，半晌艰涩地挤出两个字：「谢谢。」 「不用谢。」宋时悦面色冷淡，看杨见澜的眼神依然满是抗拒和蔑视，却也隐隐透露出几分无奈，「我答应把哥哥安葬在杨家陵园，跟你的关系不大，跟杨煜这孩子来求我的关系也不大，这是哥哥的意思。」 「最后一次在医院见到哥哥的时候，哥哥其实说了很多。反覆跟我强调的一点，就是让我来抚养映堂，不要交给你，他比任何人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自由，不受任何家族、头衔的约束。」 「但比较遗憾的是，我没有做到。」 当时杨见澜在见到刚出生的杨映堂时，就坚定地认为杨映堂一定是他的孩子，当即就封锁了所有关于这个孩子出生的消息，执意要把这个孩子记在宋时悦名下，记在杨家的族谱里。 他的动作太快，状态太偏执，宋时悦连阻拦的机会都不曾有。 杨映堂心中微微一动，看向宋时悦，宋时悦却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他。他不敢看。 宋秋池当年非常明确地表示过希望让杨映堂过上自由的生活，他答应了宋秋池，却没有做到。 这么多年来他对宋秋池和杨映堂的愧疚从未停止过。 尤其是在见到杨映堂变成了宋秋池最不想看到他变成的样子之后，他对宋秋池的亏欠感简直达到了顶峰。 他轻微地嘆了口气，将这些多余的情绪强行压下，再度开口，将话题拉入正轨。 「我哥的另一个嘱託就是，他死后，不要将他的遗体和遗产交给任何人……让你来处理。」宋时悦抬眼，看向杨见澜。 屋内的所有人，视线都随着他，一同落在杨见澜身上。 杨见澜有些不可置信：「我？」 那宋时悦当初为什么还要带着宋秋池的骨灰离开？ 第145页 「是。」宋时悦神色严肃，不似作伪，「哥哥的意思是交给你处理，但由于他手里有一些宋家帐目漏洞的证据，宋家不可能放心把他留下的东西全交给你，包括他的骨灰。如果你们再扯皮下去，就和哥哥的遗愿有出入了，没办法，我只好出此下策，带着哥哥的骨灰和遗物一走了之。」 「直到去年，帐目牵扯到的宋家长辈已经全部离世，我才动了想把这些东西还给你的念头，但我一直没想好该怎么把这些事告诉你，你知道的，我也不是很想见到你，跟你有什么交集，就一直拖着了。直到杨煜找到我，我才终于下定决心，回来一趟。」 他顿了顿，低嘆道：「如果哥哥看到你现在有所改变的话，他应该也会感到高兴吧……」 他指的是杨见澜终于不再执着ao结合这个毫无根据的规定的事情。 杨见澜喉间也是一哽，每当牵扯到宋秋池之后，他总是很难保持平静。 杨褚言看了看全程握着手，没有发言的杨煜和温思惟。事情发展到这里，该解决的其实都解决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就是杨见澜自己处理和宋秋池、宋时悦两兄弟的关系了。 于是她便轻轻拉了拉杨见澜的胳膊：「爸，你跟妈出去聊吧，别吵着小煜休息了，他伤还没好利索呢。」 杨见澜也看了眼杨煜，杨煜还是那副表情寡淡的死样子，看得人心里来气。 杨见澜没好气道：「我看他好得很。」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他还是转身朝外走了。 杨褚言又看向宋时悦：「妈。」 宋时悦也不情愿地往外走，杨映堂紧跟着他，在他身侧问：「我母亲的遗物现在在哪？」 杨褚言紧跟着两人，白絮晚坠在最末尾的位置，好像很怕杨褚言似的，不敢离她太近。 所有人都出去了，病房内只剩下杨煜和温思惟两个人。 温思惟这才彻底松懈下来，长舒一口气，坐在椅子上。 杨煜还拽着他的手不肯放，一会儿捏捏他手指，一会儿研究他的掌纹，边玩边随意地问：「你嘆什么气？」 「有点害怕。」温思惟实话实说，「怕你们一言不合就打起来……」 「然后我就以死相逼么？」杨煜笑起来，方才冷厉冰寒的样子全都不见了，整个人的稜角看上去都圆润了不少，「不会的，我还要留着命娶你呢。」 温思惟：「……」 温思惟心想你前两次进手术室的时候可不是这个心理吧，下手一次比一次狠，生怕要不了自己的命。 但他懒得和杨煜犟这个事，只耸耸肩，没接茬。 两人谁也没再说话。杨煜又玩他的手玩了一会儿，突然开口：「对了。」 温思惟：「怎么？」 「谭家倒台了，现在爷爷也同意我们在一起了，所有的阻碍都消失了，你看咱们復婚的事……」 杨煜适时顿住，望向温思惟的眼睛，眼神里的期待和渴望毫不掩饰。 温思惟受不了他顶着这么漂亮的一张脸做出这样的表情，心慌地别开视线，把手抽了回来。 「再说吧。」他含煳道。 杨煜「啧」了一声，不太乐意：「怎么就再说了，你不想和我復婚吗？」 「想不想的也得等你出院了再说吧？」温思惟无奈道，「反正我就在这儿，又不会跑，你急什么？」 「那可说不准。」杨煜小声嘟囔。 「你说什么？」 「没什么。」 又是一阵安静，温思惟垂着眼睛，不知道都想了些什么，问杨煜：「你什么时候能出院？」 「医生说大概下周吧，如果没出现什么严重反应就可以出院了。怎么了？」 「下周是总决赛。」温思惟说，「你要来现场看看吗？」 第122章 大结局 总决赛于一周之后正式开始。 北芒众人早早就登上大巴车，来到场馆，彩排流程。 温思惟和薛晴两人全程陪同，趁着彩排中场休息的时候还不忘拉着选手做心理疏导。 虽然两人当选手的时候也打过总决赛，甚至还拿到过冠军，但这次再登上总决赛的舞台的时候还是觉得紧张，而且比自己当队员打比赛的时候还要紧张。 薛晴一直在后台来回走，时不时还要拉着温思惟问一句：「我靠凌空今天不会突然变战术吧？万一第一局上来就输了咋办啊？他们心态不能崩了吧？」 温思惟的紧张其实并不比她少半分，「你别吓我好么，我也是第一次执教啊。」 薛晴：「我知道啊，那我也是第一次当赛训总监啊！话说一会儿他们要是打不过我能不能上啊？」 她语气竟然还特别认真，好像真的在思考这个方案的可行性。 温思惟一下就乐了，「你别逗了好吗，你这算什么啊，主教练正在热身？」 薛晴不服气地嚷嚷着：「干嘛啊，你瞧不起我？好歹我也是双冠选手好不好？」 「不是瞧不起你，大人，时代变了啊……」 「你就是瞧不起我，我不要跟你讲话了！」 薛晴佯装生气，转身走了。 留下温思惟一个人哭笑不得。 被薛晴这么一闹，刚开始的紧张也缓解了不少，温思惟拿出手机，找到一个联繫人，发了一条信息过去： 「你到了吗？」 第146页 那人的变成正在输入中。 温思惟还没等到他的回覆，突然头顶传来一道声音：「哎，小温？」 温思惟抬头看去。 面前站着个中年男人，身材高壮，面容看上去十分爽朗，穿的稳重的藏蓝色西装，正笑着看他，眼角增添了不少细纹。 温思惟呆怔片刻。 眼前此人正是多年不见的老胡，那个曾经在凌空俱乐部请他吃饭，指点他，在俱乐部降级之后劝他离开的胡教练。 老胡看他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看，也不说话，便拍了拍他的肩膀，亲热道：「你这什么表情，怎么跟见了鬼似的？看见你胡哥不高兴啊？」 「没有。」温思惟立刻反驳，「没不高兴。就是没想到，咱俩再见面是在这里。」 「你还好意思说呢，当年一声不吭就飞美区了，回来了也不知道通知你胡哥一声，还没给你接风洗尘呢。」 老胡笑着调侃道，话里的控诉半真半假，多数是开玩笑的成分。 「想告诉你来着，但一落地没几天就入职北芒了，就谁也没告诉。等总决赛结束了咱们一块出去吃吧，我请客。」温思惟一顿，想了想，还是接上了一句，「正好杨煜也在，叫上他一起。」 「哟，你俩还有联繫呢？」 冷不丁听到这个名字，老胡还有点惊讶，「杨煜退役之后我就没他的消息了，我还以为你俩早没联繫了呢。对了，他现在干嘛呢？」 「呃……」温思惟小心翼翼瞅了一眼老胡的神色，「他现在开公司呢，北芒的老闆就是他。」 老胡瞪着眼睛：「哈？」 老胡：「那你俩现在岂不是共事的关系？」 温思惟点头说：「是啊。」 「嚯，真是想不到，兜兜转转，你们两个又搞到一起去了。」老胡边摇头边说，看起来感慨万分。 老胡这话只是单纯的感慨一下，杨煜和温思惟之间的缘分。 他其实不知道杨煜和温思惟那些事，杨煜怕他年纪大了，心脏受不了，也没告诉过他。 温思惟闻言只是笑了笑，没解释什么。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老胡说的也没错。 「行吧，那等比赛结束，咱们几个一块儿出去聚个餐，正好我得问问杨煜这小子怎么这几年一点都不联繫我，真是翅膀硬了。」 老胡说完，理了理西装，「那我就先走了啊。」 「好，一会儿赛场上见。」 「嗯。」 老胡走出去几步，又像想到了什么似的，突然回头。 「小温。」他从表情到语气都格外认真，「一会儿打我们，千万别留情，一定要全力以赴，竞技场上实力说话。」 温思惟心里一热。 他知道，老胡这是怕他一对上曾经有恩的教练就心软了，做出不理智的决策来。 老胡不需要这种放水来的冠军。 同样，他也不需要用冠军来做什么人情。 温思惟迎着老胡的目光笑了笑，温柔而坚定：「我知道，我一定竭尽全力。」 正好这个时候，工作人员来催他们做入场准备了，老胡给他比了个大拇指就走了。 温思惟低头又看了眼手机，刚才发的消息已经得到了回復。 「我到了。」 「今天我会在台下一直看着你，无论结果如何，我都陪着你。」 温思惟露出一个由衷的微笑来，回了一个「好」，随后关掉手机，做了个深唿吸，也随着工作人员的指引，朝入场的方向走去。 一进入场馆，气氛骤然变得紧张起来，场边的屏幕上已经开始倒计时。 温思惟低头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耳麦，突然好像察觉到了什么，朝一个方向望了过去。 陈雯雯正坐在远处的解说席上，注视着他站立的方向，眼含笑意，两人隔着场馆遥遥点头致意。 随后，温思惟登上舞台。 舞台上灯光璀璨，音响里传来鼓点强烈的纯音乐，随着音乐声一同涌入耳机的，还有台下的尖叫吶喊声。 温思惟走到指定位置上，朝台下的观众席看去。 观众席一片漆黑，只能看见发光的led灯牌和各色的应援。 无数人头在底下攒动，黑压压的一片，根本难以分辨出谁是谁。 但温思惟i知道，杨煜一定就坐在某个角落，静静的看着他。 此时此刻，隔着数年的光阴，他们好像又回到了温思惟第一次拿冠军的那场总决赛。 一人在台上，一人在台下。 命运就像个圆，无论怎样挣扎逃离，最后都会回到原点。 就像老胡说的那样，他们的缘分未尽，纠缠不会停止，无论过去多久，命运的轨迹还是会交叠在一起。 他站在台上，长久而深沉地望着观众席的方向伫立，片刻后，冷静地收回目光，调了一下耳麦的位置。 他早已经不想再反抗命运。 我要再赢一枚冠军戒指，用来跟你求婚。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