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配觉醒后向BE说拜拜》 第1页 《觉醒后向be说拜拜》作者:子姮【完结】 文案:【本文为单元故事合集,主线在最后一单元收束】 某日你忽然觉醒,发现自己是古早言情文中的反派炮灰女配,会经歷诸如:被信任有加的男主永久性毁容,被的男主在婚礼上当堂抛弃,被海誓山盟的男主虐身虐心还得给他做小等等。 而男主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对女主们矢志不渝的深情。 男女主们的爱情感天动地,他们为了彼此可以负尽天下众生。 -------- 放一下第四个单元的文案:↓↓ (冷艷热烈鱼美人x体弱多病有强烈自毁气质的阴鸷大黑) 玉澧不曾知道,自己是一本古早仙侠言情文里的反派女配。 从一条小小鲤鱼,成长为澧水河神的她,喜欢端方有度的男主。 而她的上司,也是男主重病缠身的哥哥,书里最大的反派,雍州龙君宁淮序,喜欢女主。 彼时,剧情进行到男女主暧昧期,玉澧正致力于打击女主,却被困南海,间接导致澧水被妖魔趁虚而入,洪水决堤,淹死无数生灵,饿殍遍野,惨绝人寰。 上界震怒,清算责任,身为澧水河神的玉澧,当受万剑洞穿之刑,毁肉身,囚灵魂。 然向来护着下属的宁淮序,站出来,顶了玉澧的罪。 此时的宁淮序,身体情况已恶化到极点。他拖着一副犹如朽木般的病躯,诛妖魔,救百姓,替玉澧走上刑台。 当黑色的龙,被钉死在万剑之中,血流成河,男女主也完成了告白桥段,结束暧昧期,通向幸福结局。 反衬的就是被流放雪原的玉澧,余生被痛苦、悔恨、愧疚牢牢捆缚。 觉醒在被困南海的前夕,玉澧只有一道念头,就是改变自己和宁淮序的命运。 宁淮序病体彻底垮掉的开始,就是他每五十年一次的特殊生理期,喝自己的血硬扛,而驱走视野中所有女人。 今晚,便是他此次陷入特殊期的,第一晚。 这一次,玉澧独自一人,推开龙宫的大门,走进去,向着狂乱的黑龙,张开双臂。 她说:「宁大人,我在这里。」 「来。」 世人都说,雍州龙君宁淮序,阴鸷、乖戾,他杀叔伯、弒兄弟,割了他父亲一双龙角,没什么事他干不出来。可谁若欺负他的人,便要被他整得生不如死。 他们不知道的是,他只是早已不想再活着,所以可以随时随地把生死置之度外,无所谓自己的结局。 可却有一个人,把他丢出去的生死捡回来,宁可付出所有,也只要他活下去…… 【第一个单元:】 温柔自信放光芒芍药仙子x毒舌花孔雀 【第二个单元:】 冰肌雪肤一根筋美人x霸气侧漏攻击力十足大绿蛇 【第三个单元:】 腹黑可爱奶凶直球小蝴蝶x仙气飘飘禁慾系温柔大师伯 【第四个单元:】 冷艷热烈鱼美人x体弱多病有强烈自毁气质的阴鸷大黑龙 【第五个/主线单元:】 心机魅惑磨人妖姬x禁慾洗鍊光风霁月战神 ◆单元文,有主线,在最后一个单元收束 ◆虐渣甜 ◆背景世界观等全是私设,莫较真 内容标籤: 打脸 爽文治癒 剧透 单元文 主角:司徒尔允 男主 配角:宛芍 景颐 文绮 玉澧 其它:自娱之作 一句话简介:撕毁原剧情,走上巅峰! 立意:我不需要被认可! 第1章 芍药仙子(1) 据上界兰台史官记载,今日是个极不寻常的日子。 说是那位风华倾云端的花神阁下,现身在百花面前,令百花化作的仙子们展开一场为期多天的竞技。 竞技的最终胜者,将成为她的神侍,脱胎换骨,正式册入神籍。 *** 炫目的阳光穿过格窗照进椒花小筑,在碧波般的眼瞳下投下些光晕,也驱散了眼中最后残留的一点微醺。 昨晚,她喝酒了。 稍稍喝多了那么一点。 因为高兴。 等花神挑选神侍的事情结束,她就将嫁人了。 嫁给这东方天阙尽享美誉的俊逸公子——暮雨城的少城主,暮江天。 昨日暮江天是亲自来下聘的,带着成箱的珠宝、丝绸纨帛、琼浆甘露、天材地宝。 珠宝是北方雪山万年难遇的墨雪九曲珠,丝绸是南海鲛人食织出的鲛绡,琼浆是九百岁梨花酿成的梨花白,天材地宝用「琳琅满目」来形容亦不足以道其十一。 她的高兴,是源于这样丰厚的聘礼所意味着的,暮江天对她的爱重。 千年修行,从人间山寺后一株冰清芍药,一步步飞升为东方天阙的芍药仙子,那些点点滴滴的艰辛,都仿佛随着暮江天的下聘变得微不足道起来。 她靠着自己修行,脚踏实地地走到这个位置,又收穫了一份美好到近乎完美的爱情,还有什么造化能比这更好呢? 「宛芍,你醒了吗?」椒花小筑外传来的熟悉声音,穿过飘浮在屋里屋外的云丝,穿过满屋子的喜庆红绸装饰,抵达宛芍耳边。 宛芍眨了眨惺忪的眼,从花枝编成的躺椅上直起身,聚起目光看向来人,起身时带起略有蓬乱的长髮散开在椅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页 「司巧。」见是自己的朋友,宛芍眼中不自觉流露出些温柔。 「你别忙着起啊,既是昨晚微醺了,这会儿慵懒点多正常。」司巧就像空谷里一阵风,轻刮到宛芍近处,自然而然在旁边一个软垫上席地而坐,嘴角带着纯真的笑容,打量宛芍。 自己和宛芍成为朋友也有一阵了,但还是经常被宛芍的容颜和姿态惊艷到,甚至每次惊艷感袭来时较之上次常常不减反增。 就如现在,宛芍长发旖旎,婉婉起身时,浅绿色的衣衫从肩头柔顺地滑落到肘部,露出瘦削而线型流畅的半边肩膀。一张鹅蛋小脸上还贴着几丝凌乱头髮,眼神迷离而温柔,一个不经意的流转便是千娇百媚。 端的是肤如羊奶,容色倾城。 百花仙子里能和宛芍一较高低的,也只有那朵姚黄牡丹吧…… 司巧不禁就道:「花神大人公选神侍,说是就在这一两天,还说非绝美者不可当选。我刚在过来你这里的路上,听不少人议论说,最可能当选的是你和牡丹仙子伊落。我也是这样认为的。牡丹、芍药本就是百花中的佼佼者,你与她又都姿容出类拔萃,其他的百花仙子在你们面前确实要低一头!」 「谢谢你这么高看我。」宛芍笑着将滑落的薄衫拢好,侧身探出双足,轻轻蹬上绣鞋,站起身,往房间一侧的架柜走去。 「坦率地说,虽然伊落是个强劲的对手,但神侍之位我志在必得。这许多年人间都把牡丹当『花王』,上界虽然没明着这样说,但也有抬高牡丹贬低百花的风向在。无论怎样我都要赢下来,为我芍药一族正名。」 来到柜架前,这柜架上摆的全是一个个精緻的白玉酒罈,各个贴着名签。司巧顿时明白宛芍这是要倒酒招待自己,忙喊她:「宛芍,你不用管我,直接去穿衣梳发就好了!我、也别让我一大早就喝酒,我不像你那么喜欢酒……」 「知道你担心这个,别多虑,我是想给你倒点荔枝果酒,最是清淡,是昨天暮大哥送来的,你尝尝看。」 宛芍温柔浅笑,从柜架上取出一个贴着「荔枝醪」的酒罈,很快为司巧倒上不多不少的一杯,端到司巧的面前,接着才去穿衣梳妆。 司巧喝了口荔枝醪,真的回味无穷,不由艷羡道:「暮少城主真的对你太好了,宛芍!他都能考虑到这种细小的事,不正说明他在意你呀。」 「是啊……」宛芍坐到梳妆檯前,执起梳篦绾髮。 镜中美人的眉梢眼底都透出回忆的柔情蜜意。 整个上界自天帝往下,分为东西南北四方天阙,由四位帝君掌管。她是东方天阙的住民。 东方天阙的掌事者东方苍帝下设了五城十二楼,五城的城主就是整个东方天阙地位仅次于苍帝的存在。 五城之中,又以暮雨城为尊。 暮江天身为暮雨城的少主,不但允文允武,还是白衣翩然的云端佳客,俊美非凡,如晴朗夜空的皎月。 多少仙子视他为梦中人,为他痴迷。 就是这么一个人,却在与她相识之后变得不知所措如一个青涩的大男孩。 她清楚地记得,那夜暮江天提着一壶从酒神那里讨来的佳酿,惴惴不安地站在她门前,在她打开门的一刻,眼睛霎时亮如繁星,身体因为紧张而绷得僵直,说一句话都要频频停下,紧张地唿吸。 「宛芍,我……我好像喜欢上你了。不……不是好像,是真的。我……对不起,这壶酒送你,你……你愿意嫁给我吗?不、不是……我太唐突了,我……」 那一刻,看着逆光下手足无措的俊逸神君,宛芍的心,化了。 她从未尝过这样难忘的甜味。 这还只是开始,后面的一切都水到渠成,直到今天,房间里外都已经装饰上红绸和囍字。 她就要嫁人了。 「宛芍,你在吗?」当听到暮江天声音的一刻,满腔的柔情就像是又被注入滚烫的糖浆,几乎要沸腾起来。 宛芍连起身动作都急促了,也不顾还没梳好发,扯过衣架上的薄纱外袍披上,开门冲出门外。 雪白色外袍随着宛芍的动作,如清风一样旖旎到身后,在木地板上急急拖行。 「暮大哥!」 刚还在想念的心上人,出现在家门口,还是那么俊逸深情,在看见她的瞬间眼眸明亮如星,眼底满满的都是她。 宛芍的心颤动,拉过暮江天的左袖,「暮大哥,你来了,快进来坐。」 随即就看见暮江天右手提着的长颈酒壶。 暮江天一边进屋一边把酒壶往高拎了拎,「宛芍,看我给你送什么来了?酒神大人新酿成的『蓬莱慵』,你一直想尝的!」 宛芍倒吸一口气:「蓬莱慵?」她激动地心都要炸了似的,砰砰地跳。 鲜有人知道她多喜欢各色酒酿,就如同西方白帝爱乐成痴,她就是那个爱酒成痴的,都能和掌管世间酒酿的酒神大人平分秋色。 迫不及待接过酒壶,要为三人倒酒,听暮江天也向司巧道:「你也在,司巧姑娘,你也来一起尝尝蓬莱慵,别客气。」 司巧忙不迭向暮江天行礼,「多谢少城主。」 暮江天关上门,主动从宛芍手里接过酒壶,为宛芍和司巧斟上酒。 蓬莱慵的香味攀上鼻尖,将甘美传递到宛芍的每一丝脉络。不愧是酒神大人亲手酿制的琼浆,宛芍几乎要醉倒在这香味里。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页 暮江天深情看着她,双手将酒杯递到宛芍手中,又递酒给司巧,收回的手缓缓背后,仍紧紧盯着宛芍。 对上这能让人一寸寸融化的目光,想着爱自己的人为自己送来最喜欢的琼浆,宛芍忽觉得眼眶有些发热,喉咙微哽。 这一瞬她竟是想哭了。 她抽着鼻子,衔起杯子送到唇边。 却就在这瞬间,脑海里忽然传来「嗡」的一声!宛芍只觉得思路顿时空白一剎,是哪里来的声音,她不知道。这感觉就像是从远处突然射过来一支利箭,直插.入她的神思,箭尾裹挟雷霆万钧的震动,满脑子都是犹如灵魂离体般的眩晕和嗡鸣。 眼前暮江天的脸好像一下子就变得模煳,时间被掐断,接着一段段荒诞却无比真实的文字疯狂往脑子里钻。 宛芍头疼欲裂,她、她…… 她无比震惊,没想到这整个世界,这个她所在的世界,居然是一本书! 是一本被创作出来的古早言情文世界! 她是书里的女配,而暮江天是男主! 书里的内容源源不断塞进她脑海,宛芍的瞳孔不能遏制地放大。 暮江天的脸又开始渐渐清晰,宛芍目光颤抖地投向暮江天放在身后的那只手。 她以为,暮江天只是随意地将手背后,然而涌入脑中的情节告诉她,他手里握着一把加持了他法力的剔骨刀! 能将仙人剔成白骨,永久性毁去容颜! 他与她相识、相爱、定亲,营造出一副爱她至深的假象,就是为了在她最没有防备的时候下手将她毁了,再全身而退! 书里是这样写的: 风流俊美的暮雨城少主爱上了天真烂漫的牡丹仙子伊落,从此他的灵魂再不独属于他自己。 他的爹娘,暮雨城的城主和夫人不满意伊落的地位,那他就帮她成为花神的神侍,这样爹娘就会同意他们在一起。 而伊落成为神侍最大的阻碍,就是芍药仙子宛芍! 他牺牲自己,接近宛芍,如此卧薪尝胆,终于在竞技的前夕借着给宛芍送「蓬莱慵」,将能药倒神仙的珍稀奇药下在酒里。 芍药仙子傻傻地喝下这杯酒,随后就陷入沉睡,等她再醒来时,一张脸上竟是仙术也治不好的刀痕和腐肉,而神侍选拔已经开始。 芍药仙子咽不下这口气,神侍之位明明就是她的,凭什么要便宜牡丹仙子那个废物美人? 自己的朋友司巧,还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明明就是被暮江天灭了口! 于是芍药仙子拖着一副丑陋的面目开始搞破坏,不断暗算暮江天和牡丹仙子,几次差点害死他们。 这恶毒的行径终于激怒了所有拥护男女主的人,昔日的芍药仙子成了众矢之的,最终被一剑正法。 而她死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就是暮江天冰冷至极的鄙屑: 「庭前芍药妖无格,唯有牡丹真国色!」 宛芍勐然惊醒,那杯酒、她手里的这杯酒…… 「宛——」见宛芍迟迟没有饮酒,暮江天开口催促。 宛芍蓦地把酒泼暮江天脸上。 就是这杯酒开启了她「恶毒女配」的悲惨人生! 这杯酒后她意识全无,等醒过来的时候不仅容貌尽毁,还被暮江天用不知道什么法术把她的真身变成了狗尾巴花! 她一朵冰清芍药,变成了野地里的狗尾巴花! 连真身都变了,还有谁能认得她是昔日的芍药仙子? 不管她怎么解释,也没有人相信。旁人看到的只是一个屡屡破坏神侍选拔,要置暮少城主和牡丹仙子于死地的恶毒女人。 暮江天呢?他悲痛地到处说他的未婚妻宛芍失踪了。 他是那么「爱」宛芍,没有人会怀疑是他下的手,全都对他无比同情。 他表面上日夜为宛芍悲哀,背地里和伊落柔情蜜意。 书中的情节到这里就再看不到了,但是男女主已然克服一切阻碍,即将迎来圆满。 如果书里的一切都是真的…… 那又是凭什么?! 为了男女主这跨越身份地位的矢志不渝的爱情,她宛芍就活该被欺骗被毁容,身败横死吗?! 第2章 芍药仙子(2) 冷酒泼面,暮江天这瞬间懵了,可他下意识做出的飞速抹掉嘴边酒水的动作,反而更证实了酒里有药。 司巧也被惊到了:「宛……」 话没说完就被宛芍打掉了酒杯。 宛芍一把拉过司巧,「走!」 只见两道光练飞出窗户,瞬间就去远。 也几乎在同时,埋伏在屋外的暮江天手下们破门杀进来,却见宛芍刚刚立足的地方只剩下稀薄残影。 暮江天完全没想到宛芍会忽然识破他,从背后挥出的匕首只来得及划过空气,匕首上加持的法术还在凭空燃烧,而目标对象宛芍就这么从眼皮子底下遁走了。 *** 宛芍拖着司巧拼命地逃。 不知道逃了有多远,只知道耳边风声簌簌,云朵在如幻影般飞掠着后退。 直到再也感受不到那种将死似的气息,宛芍才停下来。 周围冷的不像话,苍茫的天阙透着一股远离尘嚣的味道,空气里飞过片片雪花,零星的,落在宛芍凌乱的髮丝上。 宛芍用手指掐掉雪花,环顾四周,此刻她正站在一座荒废的残宫断壁前。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页 她惘然地想着,原来自己一股气跑出去千里,都快进入北方天阙的领域了。 司巧惊魂甫定,焦急转身向宛芍,「我看见了,就在我们飞出窗户的时候……暮少城主的人突然冲进来,来势汹汹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宛……」 没说完的话语卡住在唇边,消散,只因司巧一转身,看见宛芍竟潸然泪下! 司巧怔住:「宛芍……」她还是第一次看见宛芍哭,「你哭了……!」勐地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拿出一面绣着菖蒲花的手帕,要帮宛芍擦拭眼泪。 「我没事,司巧。」宛芍摇摇头,轻推开司巧的手,自己用袖子掩住眼瞳,揩去泪水。 自己竟然哭了吗? 心下百味陈杂,宛芍死死抑制着情绪,却又在对上司巧疑惑担心的面容时,心里狠狠一酸,愧疚地湿了眼眶。 「对不起,司巧,连累到你了。要不是你恰好来椒花小筑看我,暮江天也不会同递给你一杯酒,把你跟我一起暗算了。」 可原书里的司巧,却实实在在被暮江天一併用酒药倒,以至于毫无反抗地被暮江天打散了神魂灭口,直接消失于天地间,万劫不復! 司巧只是个刚刚飞升来上界的小仙子,哪里是暮江天那种神二代的对手? 书里的自己在知道司巧已经魂飞魄散后,更是备受刺激,不断向暮江天和伊落下死手,最终不敌男女主那一帮亲友团拥护者,下场悽惨。 司巧听一直喊暮江天为「暮大哥」的宛芍,竟然直唿暮江天的名字,不由心惊。而适才的一切,更是让她感受到一种即将天塌地陷的惶恐。 却不等她再问,就听宛芍遏制着哭腔,一字字狠狠地道:「我们都被暮江天骗了,他在酒里下了『神仙倒』,想把我废掉,这样就没人能和伊落竞争神侍的位置。你是目击者……被我连累的。暮江天早就和伊落在一起了,对我示爱求亲都只是为了废掉我,同时抹消他的嫌疑。」 「你说什么……」 「暮江天有备而来,还在椒花小筑外埋伏了人手,我们硬碰硬肯定要吃亏,我只能趁他晃神那瞬间带你先逃出来。」 司巧更加心惊了,那种天塌地陷的惶恐,随着宛芍一字字的讲述,渐渐化作诡异的感觉透进心底。 「宛芍,你……是怎么知道的?」尤其是前一刻宛芍还感动于暮江天的宠溺,后一刻却像是变了一个人? 宛芍挤去眼睑沾染的泪水,苦笑道:「如果我说,就在刚刚我忽然得到一份机缘,然后就知道了这些事,你会信我吗?」 司巧一怔,过了会儿她点头,「我信你,宛芍,你那么坦诚的一个人,从不会随意撒谎的。」 「司巧……」苦笑中不禁多出一丝感动,宛芍握住司巧的手,用了用力,像是要让自己记住她这份心意,「谢谢。」 「那你之后有什么打算?」司巧问,「你已经收下暮少城主的聘礼了,神侍选拔也在即,在这个节骨眼上确却突然……」 宛芍深吸一口气道:「本来我就对神侍之位志在必得,现在又机缘得知暮江天要为了伊落这样对我,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我要让他们亲眼看着,神侍之位只能是我的!什么『芍药妖无格,牡丹真国色』……我便是要堂堂正正赢了那个国色天香,让他们知道我芍药同样能倾国倾城!」 还有暮江天那一伙人欠她的……欺骗她毁她容貌和真身的暮江天,坐享其成还装无辜的伊落,对她赶尽杀绝的暮城主夫妇…… 既然上天赐她机缘让她忽然觉醒,让她有机会去扭转命运,那这一切,她都会讨回来的! 她也一定要让这帮人身败名裂! 这些话宛芍没有再说给司巧,没齿的恨意和不服输的情绪,最终被宛芍用力关闭在了心底。 「至于我已经收下聘礼这事……」她喃喃,「退回去就是,我……不再爱他了!」 司巧听得心中漫上沉重,她不知道宛芍忽然得到的是什么机缘,但宛芍没有说,她也没必要问,左右刚刚暮江天的手下气势汹汹冲进房屋的一幕她是看到了的,对暮江天她是再也不敢信任了。 可是,听宛芍说出「不爱」两个字,那么颤抖,那么痛苦,司巧不禁感同身受。 被所爱之人背叛,即使是说不爱了,可决定放下后又要难受多久? 还有一件事司巧更是担心:「宛芍,暮少城主他……你识破他了,他会不会干脆追杀我们灭口?」 这个可能性宛芍不是没想到,已风干眼泪的她,此刻面沉如水,手中不禁多出一支酒杯,缓缓摩挲。 这正是刚刚暮江天给她倒酒的酒杯,她在拉着司巧逃走时也将杯子一併带走了。 司巧也看向酒杯,杯底还残留些酒渍,那股醉人的酒香连风也吹不散。 她下意识拿过酒杯,仔细嗅了嗅,又试着用法术查探了一番。 好像……里面真的杯添加了什么东西。 以司巧的修为也就能勉强辨别到这个份上,但她心里那最后的一点摇摆也烟消云散,她完全相信了宛芍。 司巧赶忙道:「既然有这个酒杯在,我们就可以把它当证据,去找酒神大人,好举报暮少城主!暮少城主求得酒神酿的酒害人,酒神不会不管吧!」 「可是以我们的身份,能不能见到酒神大人的面都难说。」她们这种没有神位的小仙子,在酒神跟前就如同平民之于重臣。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页 「且就算酒神能见我们……」宛芍道,「单凭一支酒杯就指认苍帝座下的暮雨城少主也太过牵强,怕是没人会信的。」 是啊,想到这里司巧有些灰心:「那、那我们还有什么办法吗?」 却就在这时,一道洪亮的声音忽然响在两人的识海里。 「告百花诸仙子,花神即将驾临千秋台,尔等速来。」 这声音两人都听过,是上界负责传令的御奉官。 两人都一怔,接着对视一眼。 花神来了,还召集百花仙子们……这是要正式颁布竞技内容了! 宛芍福至心灵:「有办法了!走吧,司巧,我们去千秋台。」 *** 千秋台位于整个上界的正中心。 上界每逢有大事,比如哪位神君需要集合住民们的,都会选定在千秋台。 花神,就是天帝钦点的神君,司掌百花与春夏两季。 若说东方天阙的掌事人苍帝相当于天帝座下的诸侯王,花神这种就是天帝的重臣。 这个方便理解的关系比喻,曾被宛芍用来教授刚飞升上界的司巧。 现在,两个人来到千秋台。 恢弘的高台伫立云间,九十九层的台阶。 为表对花神的尊重,所有仙子都需要用自己的双脚一级一级地爬上去。 这在上界是不成文的仪式规矩。 现下已经有不少仙子到了,一双双绣鞋踩着浊水晶铸就的台基,陆陆续续登到最高处。 就在宛芍登顶之际,已聚集在台顶的人群发出齐齐的倒吸声。 芍药仙子的美貌,众人都有所耳闻,此番见到真人,绝丽的姝色顿时夺得全部视线。 从没有哪个女子能像她这样,未梳发、未披外衣就能让人惊艷于她的颜色,那是一种独特的质地,纤尘不染,风流写意。 皎洁和温柔,清冷和风雅,这些略有矛盾的词眼竟都完美地结合在她身上。 浅绿色的裙上,大朵大朵的冰清芍药图案沿着下摆旖旎在地,她每走一步,都带得芍药花层叠绽放。 没有特意束腰,仅用一段细带松垮垮挽住,却更显得体态绰约,风姿无拘。 「好美……」有个花仙看得呆滞,不禁呢喃出口,却在惊觉自己说了什么后,赶紧捂住嘴巴,有些紧张地看周围的人。 这个花仙和其他许多的花仙站在一起,宛芍和司巧却融不进她们的圈子,单独站在别处。 ——这就是宛芍和司巧这种靠自己飞升的仙子,在上界的现状。 上界的仙子住民大致分为两类,一类是脱去妖骨、修炼成仙的,一类是出生即在上界的。 绝大部分都是后者。 这也就天然地形成两个阵营。 宛芍和司巧这种少数派,在这些天生仙子的面前,就像是被本地人抱团排斥的外乡人。 也就是念着宛芍近来被暮江天看中,这些仙子才勉强给个面子,笑颜以对。 「快看,是伊落来了!」 刚刚那个情不自禁夸赞宛芍的花仙,忽然高唿。 和她一众的花仙们霎时都激动起来,一起将目光投向缓缓登顶露出全貌的伊落。 对,她们都是天生的仙子。 伊落是她们中最美的那个。 众星拱月已是常态。 宛芍也朝伊落看去。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直直交接。 这不是宛芍和伊落第一次见面,但此刻,宛芍心里却不由浮现一句话: 原来,这就是集三千宠爱于一身的女主…… 第3章 芍药仙子(3) 「伊落,你来啦!」 「伊落,你一定会成为神侍的,我都不知道能有什么本钱和你竞争!」 「牡丹国色天香,我忍冬一族自愧弗如。」 那些仙子们一个个围上伊落。 被簇拥的伊落,就像一只在鲜花丛中优雅跃动的小鹿,比所有人都要明媚闪耀。 明黄色牡丹薄水烟裙,后摆逶迤拖地,一双白嫩的小腿和脚踝从前摆下露出,线型完美无缺。 她梳桃心髻,头顶戴着一圈千重瓣姚黄牡丹形状的璎珞,乌碧亮泽的长髮亲吻千秋台的云丝。 天真纯洁,光彩照人,她似乎吸走了全场的目光。 可也有零星的几个仙子,还有其他来看热闹的人,看看伊落再看看宛芍,或是蹙眉或是微笑: 「你觉得谁更美?」 「平分秋色吧。」 「是么?看来神侍之位花落谁家,很难说呢。」 「各花入各眼,我倒觉得没什么好比较的。」 而在伊落的身边,宛芍注意到一个穿桃红色裙装的仙子。 她认得,这是玫瑰仙子,也是书里的女配,同样心悦暮江天。 而为了衬托女主伊落的柔顺可人,作者将玫瑰仙子描绘得恰如一朵长满刺的玫瑰,再用暮江天喜欢柔顺女人这一点,把玫瑰仙子贬得什么都不是。 更唏嘘的是,玫瑰仙子竟硬是被暮江天贬低得丧失自信,自我怀疑,越是自卑就越是依附伊落,处处给伊落掏心窝当枪使唤,最终因为得罪的人太多,不知遭了谁的报復黑手,消失于杭城。 原书不愧是爱情高于一切的古早文,作者简直可笑。 宛芍正想着,这时,暮江天出现在千秋台! 司巧在这一剎那身体一僵,宛芍却第一时间轻缓地握住她的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页 司巧看看宛芍,张张嘴欲言又止。 「别害怕。」宛芍道。 暮江天是带着几个手下来的。作为暮雨城少主,他一出现就获得所有人的礼遇。 他又是那么白衣翩然,俊美无俦。仙子们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皎皎云中月。 他沿着众人让出的路,朝最前排属于他的位置走去。 忽然,他的目光落在宛芍脸上。 宛芍没有闪躲,冷冷迎上他的视线,这一瞬在他眼底看见沉沉的阴霾。 这时,御奉官高唱「花神驾临」。 宛芍赶忙和司巧敛裙,所有仙子都跪下,面朝千秋台正中。 宛芍还从未见过花神的真容,以往她们这种小仙子是见不到百花之神的。 眼底有些迫切,忽的就嗅到阵阵浓郁花香。 接着千秋台上飞舞起百花花瓣,如同壮观的雪,掀起所有人的衣裙髮丝。 有仙子不禁发出嘆为观止的低唿。 无数四散的花雨中,一道身影裹着万千花瓣现身于千秋台正中。 一身色彩纷呈,华丽到极致的裙装,衣上有艷丽的孔雀羽毛,无数层层叠叠的碧玺珠和白水晶相间钉珠,反射出万华镜般炫目的彩光。 花神的容颜渐渐显露,那一瞬,连宛芍都不禁倒吸一口气。 原书对花神的描写,少之又少,可说是一笔带过,这就导致宛芍对花神的样子产生了下意识的误判。 她以为的花神嘉月,是倾尽天下的酥骨美人,却没想到真正的花神,竟浑身一股凌人的气场。 个子高挑,妆容浓郁华丽,比夏天正午的骄阳还要璀璨逼人,那种压迫的气势,竟给人一种诸侯王封疆列土的感觉。 当她从暮江天面前走过时,一步一生花,宛芍忽觉得,暮江天被对比得什么也不是了。 世间竟有这样的女神…… 「都起来吧。」花神嘉月开口,她的声音同样有浑厚的质地和凌人的味道。 宛芍随着众人起身。 花神又道:「这么多人来参加神侍选拔啊,我就不说那些场面话了,直接颁布内容规矩吧。」 「第一,百花诸仙子皆可参加选拔。」 「第二,选拔的题目是,我会指定人间的一座城池,你们所有人去那城池里,想法子让自己成为全城最美的那个。」 「我给你们六十日时间,以明日为始,你们下界。六十日后选拔结束,我来评判结果。」 「在下界的期间,你们可以暴露身份,也可以使用法术,但法宝嘛……每人最多只能带一件。」 「关于要选哪个城池呢,容我再想想,你们先随处走走,稍候我片刻吧。」 众人答是,纷纷起身。 挺多仙子脸上流露出不解,觉得这位花神和自己预想的差距不小。 特别是花神说这些话时,视线始终在仙子中梭巡打量,一脸看好戏的兴味。 总让人觉得不该是这种态度。 司巧也低声同宛芍说:「花神大人很是……意想不到。」 「宛芍!」这时传来暮江天的声音。 因这一句,在场众人好些都看过来,宛芍顿时被各色视线包围。 连花神都双手抱胸,翘着唇角看过来。 暮江天这会儿早已把脸上的酒都抹净了,还换了身衣袂飘飘的长袍。 今日宛芍忽然发难,破坏他的计划,暮江天想不通自己是哪里出了问题,被宛芍看出端倪。 身后的匕首他藏得好好的,宛芍是怎么发现的? 最令他奇怪的是,宛芍就算发现这一切,至少也会耐心询问他吧,可她居然选择直接撤走。 这种无法掌控局面的感觉,让暮江天的心有些焦躁。 他得稳住宛芍! 宛芍早就在他的爱情攻势里陷得深深的,他只要随便找个理由解释过去,再哄上两句,她那么仰慕他,一定就不会再和他置气了。 等神侍选拔开始,宛芍去了下界,他再找机会动手不就成了。 反正下界那种地方,遇到个什么魔域的余孽,或是厉害的野妖之类的,遭遇不测,也正常。 只要他做得隐蔽点,谁也不会怀疑到他头上去。 暮江天想着又自信起来,一边走近宛芍,「宛芍,你听我说……」 谁想宛芍竟打断他的话,忽的就抬手指向他。 「暮少城主,您为何要害我性命?!」 这一下就如同在平地炸起一团惊天响雷,四周瞬时就安静了。那些本来还没往这边看的人,眼下也全都看过来。 暮江天一愣,宛芍的行为又超出他的预料,他忙开口:「宛芍你误会……」 「暮少城主是发现我并非真爱了吧,下过聘就想反悔,又不想坏暮雨城的名声,就干脆暗中除掉我,好给真爱腾位置!」宛芍直接打断暮江天的话,根本不给他说成句子的时间。 「您骗不了我,暮少城主!您今日来看我时,衣服上分明沾了别人的香气,这也就罢了,您还想要暗害我的性命!」 宛芍铮铮切切道:「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您为什么要赶尽杀绝?」 「宛芍,我——」 「您是暮雨城的少主,我只是一个小小仙子,云泥之别。」宛芍苦笑,「您青睐我,可知我心中多惶恐,又是多喜悦与荣幸。」 眼中泛起一层怨恨的冷光,「我就知道,于您而言我终究是高攀,也终于明白我并非您的唯一。可我做错了什么?是不是错在一开始就该拒您于千里之外?至少这样,您还不会动除掉我的心思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页 这些话是说给所有人听的,可每一句每一字,又无不是宛芍心中的怨怒。 那个被毁容、丧失真身,讨公道无门,人人喊打的芍药仙子,她又做错了什么?! 宛芍一挥袖,拿出那个酒杯,「这就是证据!您说从酒神大人那里讨了『蓬莱慵』送我,却在酒里下了药!我还看见您身后藏着匕首!」 「宛芍你怎能栽赃于我——」 「栽赃?谈何栽赃?」宛芍容色已完全冷下来,如同深水里的冰,「酒神大人高高在上,我这样的小仙子如何能讨得他亲手酿制的琼浆?还有这酒里的药,也根本不是我能弄得到的!」 宛芍蓦地更大声道:「各位如果不信,上来看看便知!」 「你——」 事态完全失控,暮江天气的太阳穴处青筋暴起。 这宛芍是疯了吗?敢在这么多人大喇喇把他做的一切直接全说出来。 她就不怕暮雨城直接让她从上界消失吗?! 但偏偏宛芍这些话一出口,周围那么多看客可都知道了。看客里除了花仙们,还不乏一些闲来无事的神君,甚至花神还在! 一旦他谋害宛芍的事情坐实,暮雨城的名声可就脏了! 杀个宛芍事小,影响到他父母在东方天阙的地位,那可就是大麻烦! 暮江天太阳穴突突地跳,脑袋发胀,甚至一时涌上一片冲动的空白。他也顾不上别的,只想着必须让宛芍指控失败。 在情绪的驱使下,暮江天愤怒挥袖,指尖一道强光射出,直接炸碎了宛芍手里的酒杯。 「你怎可践踏我的真心,这样陷害我!」 酒杯碎成齑粉的剎那,周围发出低低的倒吸凉气声。 暮江天暗地松一口气,好了,物证没有了,他只要稳住宛芍,这事就能压下去了。 可余光里看见,旁观的花神那一脸愉悦的笑容,和笑容中透出的森森凉薄,暮江天心下没来由地一噔。 又见宛芍,泪湿眼眶。冰清芍药泣珠,泪水在眼角欲落不落,悲愤、失望、凌乱,又仍旧挺直了嵴背的样子,竟是美的令人心惊动魄。 她红唇颤抖地开合:「暮少城主,您仔细看看这是什么?」 暮江天随之大惊,因为宛芍竟又拿出一个和方才一模一样的酒杯! 「刚刚那盏酒杯,是我用芍药花瓣变出来的!」 宛芍话音落下,酒杯的齑粉在风中打着旋,重新聚集起来,很快化作白色的一片花瓣,悠悠飘下。 「我手里这盏,才是您谋害我的证据!」 「少城主您甚至不加辨认,就直接毁掉酒杯,这不是心虚,是什么?!」 暮江天太阳穴勐地狂突,脸色难看到底。 宛芍却不等他说话,转身就朝花神的方向跑了几步,蓦地跪倒在地。 「花神大人息怒,我并非有意坏您兴致,只是神侍选拔要去下界进行。我太担心去了下界,自己便神不知鬼不觉丢掉性命。」 「何况,还有我的朋友司巧,」宛芍说着看了眼司巧,「她作为知情者,始终与我感同身受,那谁又能保证她也一定安全?我不能让她因亲近我的缘故,也遭受什么不测。」 花神放下抱胸的手,揣着脸游戏人间的笑,打量宛芍。 宛芍道:「所以恳请花神大人能发慈悲,保证参加神侍选拔的仙子们,在这六十日内的安全!」 「其实,你没坏我的兴致,这戏,我瞧着挺有看头。」花神慢悠悠地吐字,而这话听得暮江天脸都绿了。 奈何暮江天没法抗议花神。花神嘉月的脾气,他是知道的,就这样。 更莫说嘉月是天帝钦点的花神,如帝王重臣,自己却是东方天阙下暮雨城的少主,如诸侯之下的大臣之子。 他在东方天阙尚可以仗着爹娘横着走,可放到整个上界,就不那么起眼了。 暮江天憋屈地发现,他居然就只能这么绿着脸,听嘉月继续说下去。 「只是,保证你们的安全这事吧,我就一双眼睛,哪看得过来你们这么多人?」花神笑道。 宛芍仍跪地不起。 「唔,这样吧,」花神漾然一笑,「接下来六十日里,要是有谁出了事,我保证追查到底,不会让你们白死的。」 暮江天听了差点没把后牙崩断。 宛芍再次拜服,「谢花神大人体恤。」 这样就够了。 其余的花仙们也赶紧跟着跪地叩拜,「多谢花神大人。」 花神又道:「我想好了,选哪个城池做选拔。」 「就杭城吧。明日你们去杭城,开始竞技。」 果然是「杭城」啊,宛芍怔忪了一下,和书里写的一样。 短暂的失神,接着眼中漫上遥久的回忆之色。 杭城,是她的「故乡」呢…… 第4章 芍药仙子(4) 花神嘉月说完这些,优雅地以手掩嘴,打了个哈欠,然后就离去了。 这个气场强烈、五官深邃、妆容华丽浓郁到极致的盛世美人,竟连打哈欠时都流露出一种他人不可比拟的品位感。 她走时,万花飞舞,如彩色的晴空暴雪。 这种张扬而绚烂的来去方式,烙得人瞳孔都仿佛因接触到过于璀璨的华丽而刺痛,给宛芍留下很深的印象。 宛芍目送花神消失不见。 接着暮江天也拂袖而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页 他从一大群刚看完好戏的神君们的视线里走过,清晰地感觉到,这些神君的目光里充满了冷漠,或是戏嚯和鄙薄。 该死的宛芍! 原来她对他的爱都是假的! 他为她付出那么多,虽然是假的,可他付出了啊,居然不能捂热宛芍的心分毫! 还有多管闲事的嘉月! 暮江天只觉得脸都丢尽了,根本没法再在千秋台待下去。 更令他头疼的事,经宛芍这么一闹,嘉月再那么一说,自己被彻底架到火上,没法按照原计划让宛芍毁容了! 众人开始散去,司巧回到宛芍身边,心有余悸道:「你刚刚也太大胆了,我没想到你会直接……你就没想过,万一、万一花神大人不答应你!甚至……若是她驱逐你!」 收回凝视暮江天背影的冰冷视线,宛芍在看向司巧时,重新拾回淡淡的温柔,抚了下司巧的手背,「抱歉,让你担心了,司巧。其实,花神大人答不答应,并无所谓。我在千秋台把这件事闹出来,暮江天就陷入不义。以后他只要和伊落光明正大在一起,大家就都会想到今天的事。」 「而我一个小仙子,能得到暮雨城少主的爱重,在旁人看来,没有理由不要这份感情和随之而来的地位提升。是以我这样闹起来,他们都会先相信我几分。」 「如今我公然同暮江天撕破脸,往后我或者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所有人都会想到是他干的,这样他反而不好对我们出手。」 「纵是他想豁出去,也得掂量暮雨城和苍帝沾不沾得起这一身腥。」 司巧这才如释重负:「原是这样。」 宛芍又道:「花神大人能答应若有人出事,她必彻查,这对我们来说,已经是额外收穫了,几乎是铁板钉钉地保证了我们百日内的安全。」 这个花神,虽然样子和脾气都和她想的很不一样,但就沖花神没有搭理暮江天,没有轻视仙子们,还愿意事后追查,宛芍就对她有几分好感。 这时,有几个花仙走向宛芍。 这几人同宛芍司巧一样,都是从下界自己修炼上来的,因此从不排斥宛芍,还因为刚才的事,有些担心宛芍和司巧。 一个花仙过来执了宛芍的手,「刚刚你吓到我们了……」仍有些不能置信,「暮少城主他真的……?」 「嗯。」宛芍郑重点头。 这仙子不禁眉头一沉,咬唇道:「没想到他是这样的人,宛芍,委屈你了。」 「不妨事的,」宛芍温柔浅笑,「谢谢你们。」 仙子又贴近宛芍,小声询问:「那暮少城主那个真爱,是谁啊?你知道吗?」 人群中还未离去的牡丹仙子伊落,嵴背一僵。 另一名仙子道:「该不会那个真爱,也是花仙吧。暮少城主害宛芍,难道是想让他的真爱当神侍,觉得宛芍挡她的路了?」 伊落这瞬间花容失色,几乎是用袖子挡住脸,装作一副不好见风的样子,才得以不让自己的面色暴露。 宛芍心里惊讶这个仙子猜得好准,不过,她可不会就这么说出伊落的名字,没证据。 就先让伊落惴惴不安着吧。 以后,等那对真爱像阴暗角落里的蛆虫暴露在光下时,那才是她要的效果。 是以宛芍回道:「不论那人是谁,总有一日纸包不住火。谢谢你们,都别多想,赶紧准备神侍选拔吧。」 这几个花仙纷纷笑道:「行,那我们回去准备了。」 「话说回来,和宛芍当竞争对手,我是肯定选不上的,不过这样好的试炼机会,也是不能错过,就当是去人间见见世面,多学习学习,有益无害。」 「什么去人间见世面?咱们几个不都是人间的妖灵修上来的吗?」 「哈哈……」 笑声渐渐远去。 宛芍向着近乎「落荒而逃」的伊落的背影,冷冷勾了下唇角,敛去瞳底的悲恨。 「走吧,司巧,我们也各自回去准备吧。」 宛芍喃喃:「我还要处理掉暮江天那些聘礼……」以及这门荒唐憎恶的亲事。 *** 宛芍独自一人,回到她的家——椒花小筑。 椒花小筑在暮雨城的管辖范围内,是宛芍在初来上界后,精心为自己打造的居所。 踽踽走进椒花小筑,推开门,满眼的红绸和囍字,那样的喜庆安详。 没绣完的嫁衣,撑在花梨木架子上,旁边还摆着针线。 架柜上的酒罈,都被装点了红色的箔纸。 热烈、,整个房间都是这样。 可这种热烈和温馨,她再也用不到了。 也从一开始就是个根本不属于她的谎言。 宛芍垂下眼皮,袖手挥过几道法术,再抬眼时,房间内所有的红色都消失了。 嫁衣也被彻底碾碎。 接着她来到后院,沉默地归拢完暮江天送来的所有聘礼,然后,叫来在椒花小筑附近生长的、开了灵智的花草仙童,请他们将聘礼全部送回城主府去。 *** 城主府。 暮城主和暮夫人正在训斥暮江天。 千秋台发生的事,已经传到他们耳朵里。 暮城主恨不得立刻将宛芍捉过来挫骨扬灰。 而更令他气不打一处出的,是他的好儿子。 要不是暮江天背着他们去给宛芍下药,会搞出这么多事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页 回头苍帝要是问责暮雨城,追究他们失德…… 苍帝那个人,不爱干涉五城十二楼的事,可他不问则已,一问就是狂风暴雨。 那个霸道犀利,说一不二的帝君,暮城主一深想,就要冒冷汗。 幸亏苍帝未婚妻的家族出了些事,求苍帝去主持,苍帝因而没在东方天阙。 得赶在苍帝回来前把宛芍这事揭过去才行。 暮城主觉得自己亦是欠些造化,怎么就成了东方天阙的人,要面对一个强势的帝君。 自己怎么就不是北方天阙或者西方天阙的人。 若苍帝能像北方玄帝那样温柔如水,或像西方白帝那样超脱世外…… 忍不住又训斥暮江天:「我以前是怎么教你的?要做就须做得滴水不漏,要么就老老实实的!她一个小小仙子,又是住在我暮雨城域内,想收拾掉她,易如反掌,你是怎么昏了头想出这些个方法的?我还真当你是铁了心喜欢她,饶是她身份低微,我也同意你下聘了!结果你给我来这么一出!还是为了个牡丹仙子?」 暮江天黑着脸,抿着嘴说不出话。 「哼,你就应该在芍药仙子发现不对时,赶紧追杀她,不计一切代价灭口!」暮城主吼道,「她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这个道理你都不懂吗?现在她故意把事情闹大,她是无所谓,大不了就是一条命,可我好不容易成为暮雨城的城主,我可玩不起!」 暮夫人赶紧去抚暮城主的胸口,「夫君,你消消气,消消气。」 「哼,还不是你把他给惯的,真是慈母多败儿!」暮城主没好气地挥落暮夫人的手,重重喘口气道,「为今之计,只能把态度摆出来,给那个芍药仙子送点礼赔罪,让人看到我暮雨城在积极补救。」 又对暮江天道:「我会对外放出消息,是我和你娘对你管教不力,已经责罚了你,关你禁闭。接下来三个月你就面壁思过吧!」 三个月!那怎么行? 暮江天当即就急了,神侍选拔总共要六十日,他要是三个月不能踏出城主府,那伊落怎么办? 没他帮衬着,伊落一个人能赢过宛芍吗? 他答应过伊落,定会帮她夺得神侍之位的。 他是那么爱伊落,伊落又是那么视他为天,他不能忍受和伊落分别两个月,更不敢想,若是没有他在,伊落一个人在杭城,该是有多无助、多艰难啊! 「不行,我还得帮伊落成为神侍!」 暮城主一怔,霎时一张脸就沉下去了:「你还想搅和进神侍选拔过程里?」 勐地雷霆大怒,暴喝道:「我看你是被牡丹仙子给迷得失智了吧!她真是好大的胆子,敢怂恿暮雨城的少主替她做这杀人害命的事!」 暮江天连忙为心爱的人申辩:「爹,您莫要如此说伊落,这一切她都不知情。儿子只是看她很想成为神侍,才替她谋划的。且我也没有想害死宛芍,只是令她失去容貌,再没法和伊落竞争罢了。」 暮夫人听到这里,心里不禁划过一道寒意。 她也是女人,深知道毁容对于一个女人而言,意味着什么。 若是她自己永久毁容,那比杀了她还要令她难受百倍。 可她心底里并没有产生什么对宛芍的同情,怨只怨宛芍不是她儿子真爱的人,怨只怨她长得太美,挡了伊落的道。 暮夫人不喜欢宛芍,总觉得那姑娘不够顺服。伊落她也见过,是个顺服明媚的好姑娘,可一想到因为伊落的缘故,差点都要将他们暮雨城整个拖下水,暮夫人就对伊落生出莫大怨怼。 她劝着暮江天:「你就听你爹的话吧,装作面壁思过,先别再出去露脸了。」 她也不想让儿子娶伊落。 把儿子关在城主府,让伊落自己竞技去,要是没成为神侍,也不配给她宝贝儿子当妻子。 暮夫人完全没意识到,明明宛芍和伊落是一样的身份,可早先她能勉强接受宛芍这个儿媳妇,这会儿却接受不了伊落了。 「行了,就这么定,你给我回房思过去!」暮城主一锤定音,「我会安排人带上厚礼,去给芍药仙子赔罪。」 「报——」 这时府里的传令官跑过来,面色为难地说:「暮城主,外面来了好些仙童,说是芍药仙子差他们来、来……」 「来做什么?」暮城主不耐烦催促。 「来退亲。」传令官嗫嚅,「聘书都一併退回来了……」 暮城主脸上的黑云低沉到颧骨,传令官说完这些话,整个大殿里的空气都快要窒住了。 暮城主蓦地抽了暮江天一巴掌。 暮江天震惊,双眼大瞪,捂着火辣辣的脸,盯着暮城主。 爹为什么打他? 宛芍这么快就决绝退亲,已经是将他的脸往地上踩,他这般受辱,爹怎么还打他? 暮夫人也惊了,心疼地揽过暮江天,小心翼翼给他揉脸,一边埋怨暮城主:「夫君,您怎么可以打江天!」 「给我立即去面壁思过!我不想再听到一个『不』字!」 暮城主抬手一指,然后怒气沖沖对传令官道:「照着聘礼分量,再加倍准备份厚礼。我要亲自去给芍药仙子送礼赔罪,无论如何得把这事抹过去!」 暮城主的想法是,只要先把事情抹过去,翻篇了,待日后众人淡忘此事,他再回头报復宛芍对他暮雨城的侮辱挑衅也不迟。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页 这个闷亏他可不会就此吃下去。 然而,当暮城主亲自带着翻倍的礼物,来到椒花小筑前,打算向所有人展示暮雨城赔罪的诚意时,却发现,宛芍不在家! 椒花小筑附近的花草仙童告诉暮城主:「芍药仙子已经启程去下界了,要等神侍选拔结束才会回来呢。」 暮城主放在身侧的手,手指都不禁抽搐起来。 他只当自己盘算得够好,却愣是没想到,宛芍连赔礼道歉的机会都没给他们! 主人都不在家,他暮雨城还要如何展示反省的低姿态? 只能忍着气郁,把礼物原样扛着,回府。 整个过程,没掀起两朵水花。 第5章 芍药仙子(5) 上界的傍晚,总是晴朗的。 月亮升起,太阳落下,伴随的是今日烧了满天的火烧云。 宛芍并没有下界去,她只是算到暮雨城会来赔罪,便找了个清净的地方,在这里静心打坐,等明日一早再去杭城。 暮雨城想营造一番教子无方、诚心悔过的形象,想都别想。 雪白的纱衣被傍晚的风轻轻地拂起,此刻,她正坐在一座山崖边,任盛开在峭壁上的海棠花,拂过面庞。 她选的这座山崖,距离兰台很近。 兰台,是上界史官们的宫殿。 史官在哪里都是一群特殊的存在,看似不起眼,却无人敢在他们面前落下把柄。 选这个地方打坐,不仅因为清净,更重要的是,在史官们的附近,安全。 她得好好想想,花神嘉月出的那道选拔题目。 书里众花仙对于题目的解读,可是什么样都有的。倒是这本书没写完,约摸作者中途放弃,六十日的竞技写到三十多日就再没有了,宛芍也无法从书中找到答案。 *** 与此同时,被勒令闭门思过的暮江天,使了个法决,熘出暮雨城,去找伊落。 他如何能两个月不见伊落? 他会疯的。 他一路来到伊落的居所。 伊落是天生的牡丹仙子,乃是腾蛇族供奉给天帝的一朵姚黄牡丹,被种植在帝宫附近,灵气浩荡,进而开灵智所化。 伊落的居所,前后栽满了姚黄牡丹,亭亭玉立,光彩照人。 而当她走出房间,见到暮江天的瞬间,露出美好的笑容时,这整个花园的姚黄牡丹,都在她面前黯然失色。 这就是暮江天眼中的伊落,国色天香。 是百花中最美的那个。 「江天哥哥!」伊落携着袭人的花香,扑进暮江天的怀里。 「伊落!」抱住伊落,暮江天才觉得心里有什么压抑的东西终于放下来。 伊落身边还跟着玫瑰仙子,那个原书里被暮江天打压自信、给伊落当刀使的女配,叫瑰儿。 看见伊落像是一只楚楚可怜的小鹿,倚在暮江天怀里,那柔弱无骨的模样,还有暮江天拥紧伊落,满脸疼惜的神色,瑰儿心里刺痛,颇不是滋味,只好把视线移开。 「江天哥哥……」一丝惴惴不安,像是牵牛花攀爬院墙般,悄然爬上伊落的脸,让她美好的笑容多了两分焦急,如同可怜的小鹿陷入忧愁。 「江天哥哥,你怎么才来啊!千秋台发生的事,我好害怕、好担心,宛芍会不会找我的麻烦……」 酥柔的声音,满满的依赖,听得暮江天心都化了,连忙安抚伊落:「放心,只是我不小心让宛芍发现些端倪罢了,但她并不知道我爱的是你,我也不会让她知道的,你别担心,有我在呢。」 「江天哥哥……」伊落又倚向暮江天肩头,嗫嚅道,「我离开千秋台之前,听见有仙子询问宛芍呢,吓死我了,我好怕她会在神侍选拔途中害我。」 「没事,没事,你尽管放心。」暮江天道,「我爹已经去摆平她了,她怎么可能跟暮雨城斗。」 暮江天不断抚着宛芍的手臂,「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成为神侍的!然后风风光光把你娶进门!」 「嗯。」伊落这才重展笑颜,仿佛啜饮了蜜糖那样甜。 暮江天又柔声问:「你会不会觉得,我的手段太狠?想将一个女子毁容。」 伊落摇摇头,天真烂漫道:「江天哥哥才不狠呢,你之所以做那些事,是因为爱我呀。而且,宛芍本来就是从人间修炼上来的,她修炼了千年,什么样的苦没吃过呢?毁容对她来讲,说不定还是一件小事呢,就算因此无法参与神侍的选拔,也不过就是失去一个机会而已,往后她还会有别的机会嘛。」 这般说着,心里就更是埋怨起宛芍了,非要在千秋台闹起来做什么呢?非要让江天哥哥难堪。 江天哥哥不是没得手吗?宛芍根本没吃亏呀,仍旧可以以最漂亮的面目参与选拔竞技,干什么还要咄咄逼人呢? 不禁扁扁嘴,觉得宛芍这人果然讨厌。 倒是花神大人给的选拔题目…… 伊落在暮江天来之前,就在想这事了,这会儿说起:「花神大人出的题,好奇怪啊,让我们用六十日的时间,想办法让自己成为杭城最美的那个……」 暮江天信誓旦旦:「不过是故弄玄虚罢了,嘉月那女人就这德性!你放心,伊落,你一定是最美的那个!」 「嗯。」伊落甜笑。 暮江天又忽然看向一旁的瑰儿,就仿佛刚刚才发现她在这里似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页 见暮江天关注自己了,瑰儿心里一跳,不能遏制的雀跃刚涌上心间,就听暮江天语气温柔地说:「你要帮伊落赢过宛芍,当上神侍。」 「瑰儿,虽然你也代表玫瑰一族参与选拔,但你应该知道,你比伊落差了多少,所以别动什么歪心思,专心帮伊落解决后顾之忧,盯紧宛芍。」 瑰儿的心顿时落下去,就知道暮少城主只会同她说这些的。 她知道的,有伊落珠玉在前,自己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可是暮少城主总是说她这不好、那不好……她大概真的哪里都不好吧,但屡屡被刺痛自尊心,她还是忍不住流露出愤懑情绪,没好气道:「我有分寸,暮少城主不用多此一举!」 「嗯,那就好,我相信你是不会令我失望的。」暮江天语气更温柔,「瑰儿,等你帮着伊落成功当选神侍,我必不会亏待你的。凭暮雨城在东方天阙的地位,必定会给你一个好的前程。」 瑰儿一怔,又觉得心口的刺不怎么疼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点雀跃的甜意,和余痛交杂在一起。 *** 次日清晨,宛芍就来到杭城。 此刻天上下着丝丝的细雨,她站在杭城外的翠江边,迎面是湿润的晨风,眼前是宽阔如白练的江水。 牛毛般的雨丝打在身上,几乎没有感觉,只氤氲出蒙蒙的烟雾飘荡在江面。 江水对面是郁郁葱葱的山峦,尚有桃花未谢,斑驳点缀于山间,间或从树枝花瓣中露出古朴的山寺。 有悠远的钟声传来,伴随清脆的鸟鸣。 宛芍闭上眼睛,任感官陷入一瞬的宁静。 天地间竟是那样的温柔。 隔着衣服,她摸了摸缠于腰间的软鞭。 这是她的法器。 花神说,允许每个仙子最多带一件法宝下界。宛芍思考之后,决定带这条鞭子防身就够了。 这鞭子是由她初开灵智那年新发的花枝所化,本就是她真身的一部分,与她心意相通。 司巧要晚些入城,她虽也参加神侍选拔,但就是把选拔当修炼机会的,她不和宛芍一起行动。 其他的仙子却都到的很早,不一会儿,就已有二十几个仙子出现在宛芍附近了。 此处有通往杭城城门的大路。 经过昨天宛芍在千秋台的事,仙子们看她的眼神都带着些异样。 这些仙子全是伊落她们天仙那派的,宛芍也不欲和她们说话。 正要入城,这时一股难闻的气味扑面而来,湿润的清晨霎时如同混入堆成山的臭鸡蛋,仙子们一时全都嫌弃地以袖掩鼻,眼见着七八个脏兮兮的流民从官道的拐角跑了过来。 「有没有吃的?求求给口吃的……」 「可怜可怜我们,给点饭吃吧……」 流民们在看见这些衣着光鲜的仙子们的当口,便将她们当作救星。 一个离得近的仙子差点被一个流民抓住裙子,流民满是汗水和泥巴的手,在即将触碰到她时,被她甩袖子挥开。 仙子嫌恶地跑开几步,还能闻到满鼻子的恶臭味,她一边捂着鼻子一边斥道:「走开!离我远点!」 「求求你们发发慈悲……」一双双手伸过来,在饥寒的面前,他们什么也不顾了,仿佛只要是看起来光鲜的人便是救命的稻草。 他们就像是一群落魄的野兽,让仙子们如临大敌,只能不断驱赶逃离,偏偏还有流民勐地抱住一个要跑的仙子的腿。 这是个孩子,他哭着喊:「姐姐!姐姐求你给我口吃的!」 被抱住的是莲花仙子,她当即脸都白了,无比嫌恶地尖叫出口:「走开啊!」 宛芍就看着莲花仙子一掌推在小男孩胸口! 宛芍倒吸一口气。 这一掌带了法力的,肉体凡胎的小孩怎么受得住? 小男孩惊叫着被打飞,莲花仙子手忙脚乱整理了衣裙,快步沖向城门的方向。 「我的孩子!」小男孩的娘亲也在流民们中间,这一刻她惊得肝胆俱裂,嘶哑叫出声。 一口血从小男孩嘴里喷出来,随着他飞出,血洒在地上、或是其他流民的身上,流民们霎时愣住,惊恐就像是引燃的炸药般点燃所有人的情绪。 「杀人了……她们杀了阿胜!」 「快逃!」 流民们霎时慌不择路,唯有娘亲扑向自己的孩子,可距离太远。 眼看着小男孩就要摔在地上,谁想一个怀抱稳稳地接住他。 娘亲一愣,身体因为惯性向前栽倒。宛芍抱着小男孩跪坐下去,见状暗暗使出一道法术,托住娘亲前倾的身体。 「你怎么样?」宛芍问小男孩,又不动声色把手掌贴在他背上,将自己的真气渡给他疗伤。 娘亲跌跌撞撞扑过来,顾不上管刚刚托住她的那股力道是哪儿来的,她跪到小男孩身边,「我的孩子!」 「娘……咳、咳咳……好疼,我好疼……」小男孩哭着。 其他仙子们早就趁着这个机会入城去了,这里只剩宛芍。 绵绵细雨打在额上,雨势似乎大了些,宛芍对小男孩的娘亲道:「我们先去亭下吧,我给他治伤。」 不远处就是望江亭,亭下无人。宛芍横抱着小男孩,来到亭下。 她跪坐在地,让小男孩尽量平躺在怀里。 莲花仙子那一掌太狠了,这孩子的五脏六腑都被震裂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页 宛芍只能靠持续灌入真气,来救回他的命。 「孩子!我的孩子……他怎么样?」娘亲焦急地问。 「您别担心,他受到些冲击,休息一下便能好转。」宛芍安慰道。 心中是有些感到齿冷的,这世道不易,妖仙要修炼、要遭劫,人类百兽要挣扎着求生,都有落拓的时候,莲花仙子她们竟是一点同理心都没有。 甚至对这么小的孩子下了死手,还头也不回地跑了。 不论有意无意,都不该这般自私。 她不是她们,她从这些流民褴褛的衣衫、皮包骨的身形和狼狈的面目中,感受到一种心酸;而她们,只觉得臭不可闻。 「姐姐,我想要吃的东西……你有……吃的东西……吗……」小男孩这时虚弱地唤道。 「就、就一口……一口就好,我不多要。」他又小心翼翼地补充。 「嗯,我有,你先别说话,先休息一下。」宛芍温柔地笑了笑,「你听话让姐姐给你治伤,等会儿姐姐就给你吃的。」 小男孩的眼睛渐渐亮了:「谢谢姐姐……姐姐,你、你往我背后送进来的是什么啊……好温暖、好舒服……」 「姐姐在帮你治伤呢,别说话啊。」宛芍低语。 娘亲本在一旁急得不行,这会儿却也渐渐摸到头绪了,不禁问:「姑娘,你、你是神仙吧?」 「我是修行之人。」宛芍说。 娘亲哭道:「您的心肠真好,我、我们……」 她忽然跪着后行了两步,朝着宛芍重重地磕头,「对不起,我们也是活不下去了,才冒犯姑娘你们,对不起、对不起……请您救救我儿子,救救他吧!」 「您起来。」宛芍只轻轻说。 娘亲不肯,又磕了几个头,见宛芍面色平静地盯着她的儿子,她才又小心地回到原位。 随着宛芍的真气源源不断在小男孩的五脏六腑周转,渐渐地,他苍白的面色红起来一些,四肢的知觉也都回来了。 然而,他瞳孔却有些涣散,额头上泌出好多汗。 宛芍察觉到不对,伸手探了下他的额头。 发高热了!她一惊。 娘亲也发觉到这一点,忙摸孩子的额头,又焦急道:「阿胜他这几天都在发热,昨天夜里才将将退烧,这会儿怎么又……」 显然是莲花仙子的致命攻击,引发了小男孩没完全康復的疾病。 宛芍从怀里拿出一张手帕,递给娘亲,对她道:「您去把帕子打湿,先敷在他额头上吧。」 娘亲赶忙照做。 小男孩的意识越发开始模煳,伤虽好了,却烧得思绪飞散。 他揪着宛芍的衣服嗫嚅:「姐姐,姐姐……你不会离开我吧……不要抛弃我,姐姐……」 「不会的,你安心。」宛芍道。 小男孩又说:「姐姐,你真的好好……她们见到我们就觉得脏,把我们当洪水勐兽,只有你……还把我们当人……」 说到这里他忽然身体一阵应激,胸口一突,没忍住呕吐,秽物全吐到宛芍腰间。 娘亲被吓了一跳,只觉得儿子唐突仙女,脸都白了,赶忙就要用手替宛芍清理秽物。 「没事。」宛芍却只是本能地眉头蹙了那么一下,就挡开娘亲的手,自己卷了卷衣服,将秽物盖住。 而小男孩也在呕吐后,意识完全模煳,睡过去了。 宛芍持续为他输送真气。 他临睡前,小手死死拽着宛芍的衣服,像是怕极了她抛弃他。 小男孩这一睡,就是一个时辰。 其间宛芍治好了他,她本可以就此离去,却因为同理心,无法对小男孩患得患失的依赖坐视不理。 直到小男孩悠悠醒转。 他的娘亲一直在惴惴不安地等待着,又希望儿子能多睡会儿,又不愿宛芍被牵绊在这里。 终于儿子睁眼,娘亲如释重负,喜极而泣:「阿胜……」 她从宛芍怀里把小男孩抱回来,向着宛芍激动地磕头,「谢谢仙女,谢谢仙女……」 宛芍却将一手背到身后,以灵力将自己真身的一片花瓣,变化成两个馒头。 以她一片花瓣所蕴含的法力,变成馒头后,也能像普通馒头一样作为实打实的食物。 「给,答应给你的吃的,拿着吧。」宛芍把馒头放到小男孩的手里。 小男孩不禁眼中闪烁出泪花:「姐姐,谢谢你,谢谢……」 「我该走了。」宛芍用手势制止了娘亲继续磕头的行为,正要起身,却又被小男孩抓住袖角。 「姐姐,你先别慌走……我、我要送你一样东西……」 小男孩将手伸进自己的领口,摸索一阵,拿出了一块像是树皮的东西,递给宛芍,「姐姐,这个,你……一定要拿着。」 宛芍接过「树皮」,小男孩又说:「这是一个神仙送给我的,真的。他说,这是一件宝贝,如果遇到有缘人,就会发生变化。」 宛芍一讶,没想到一个人间的小孩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下意识多看了几眼「树皮」,没发现有什么稀奇的,除了这「树皮」是属于哪种树的,她辨不出来,这一点对于熟知花草树木的她来说,有些奇异。 「姐姐,这个宝贝放在我这里有一年多了,也没有任何的变化,我应该不是它的有缘人。你救了我,我把它送给你,说不定,姐姐就是那个有缘人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页 娘亲也含着眼泪笑道:「是啊,从前我们家还没没落时,这孩子遇到仙人,得了这东西,成日里当宝贝捧着,我们娘俩落魄成流民时,他也不肯扔了,想来是真的宝贝吧。只是我等凡夫俗子约摸註定入不了它的眼,但姑娘是仙女,说不定就不一样了。」 听这母子俩的言谈,确实像是殷实人家落魄了的,宛芍不免为他们可惜。 她收下「树皮」,同他们告别。 该进城了。 第6章 芍药仙子(6) 宛芍努力回思原书中对杭城的描写。 确实有提到杭城近来流民激增。 但入了城后,宛芍才感觉到那种瀰漫在整个天地的,筚路蓝缕、路有冻死骨的气息。 「路有冻死骨」的上一句,是「朱门酒肉臭」。 杭城也如诗句所说的一样,一面是满街流离失所的可怜人,一面是裊裊婷婷的烟雨富贵。 就比如,杭城的有钱人们,正斥资举办「选美大赛」,要选出「杭城第一美人」。 原书里,伊落就在这个选美大赛上,拔得头筹。 宛芍按着书中所述,很快来到选美大赛的报名场地,杭城的刺史府前。 几乎所有参加选拔的仙子,此刻都在这儿。 除了浑水摸鱼的司巧。 大赛的主办方是杭城商会,说是会邀请刺史、富商们、大儒和名媛等各种有头有脸的人,来担任评委。 负责统计报名的小厮正暗暗惊嘆,来报名的女子怎各个都如此仙姿玉骨,尤其是那个穿黄衣,名叫伊落的,那样光彩照人,几乎明媚了整座杭城的烟雨。 然而当下一刻宛芍出现时,小厮的表情顿时定格为瞠目结舌。 他在杭城活了二十几年,才知杭城里还有这样倾国倾城的美人。 他万分懊恼,怎之前都没见过她呢! 不光小厮,宛芍这一路走来,无数人看她的眼神都是这样。而此刻,在这里工作的所有人面度她,都呈现出一种震撼的失语。 她已经用法术弄干净自己的衣裙了,浅绿色的裙上,大朵大朵的冰清芍药绽开,随着她走动,花瓣如临风攒动。外罩的雪白纱衣,让芍药若隐若现,又纤尘不染。腰带用浅绿色薄纱随意系了系,一贯的不特意束腰,却更显体态绰约,风流写意。 薄染脂粉,淡扫峨眉,肌肤白的像是毫无掺杂的玉块,眉目如画,似水墨烟雨勾勒出的。 头上只反绾一个略显凌乱的垂云髻,只戴两根剔透无瑕的青玉簪,并一朵盛放的冰清芍药,风雅似不在人间。 好一会儿人们回过神来,又都下意识去看伊落。 这两位无疑是佼佼者,其他仙姿玉骨的美人在她们面前,极可惜的落了下乘。 不过哪位更美呢? 「姑娘姑娘,来报名吗?来小的这里登记即可!」小厮总算反应过来了,招唿起宛芍。 宛芍过去报名,白玉般的手指拿起毛笔,写下自己的信息。 小厮又痴痴看宛芍的手,好美,连手都这么漂亮! 那边伊落却焦躁不已,宛芍用余光看在眼里,也竖耳听伊落和瑰儿的对话。 「江天哥哥怎么还没来啊,不是说今早会来杭城的吗?江天哥哥不来,下界这么多牛鬼蛇神的,我心里没底。」伊落正委屈地抱怨。 瑰儿劝她说:「暮少城主兴许有什么急事被绊住了,迟些肯定会来的。反正这个杭城选美大赛没人比得过你,没甚好担心的!」 不知所措的伊落听了这话,稍稍安定了点,笑道:「是呀!江天哥哥肯定很快就会来的,他那么爱我!以我的美貌也一定是杭城最美的那个!」 宛芍心中一冷笑,怕是暮江天被暮城主给拘着,没法来了吧! 「姑娘,您登记完毕,这个木牌您拿着,是作为参加者的凭证。」小厮给宛芍递过来一块木牌,上面标註了号码,「明日卯正,第一场较量就开始了,祝姑娘旗开得胜!」 「谢谢。」接过木牌,向小厮礼貌地笑了下。小厮的神色顿时又痴了。 宛芍猜得很准,暮江天此刻就是被暮城主拘着呢。 昨日暮江天不顾暮城主的禁闭令,非要熘出去私会伊落。 等他从伊落那里依依不捨、魂不守舍地回来时,一进屋就看见暮城主站在正中,死死盯着自己。 暮江天骇得差点没站住。 然后他就被暮城主用亲自设下的结界给拘在房里了。 此刻暮江天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十分焦躁。他没法去杭城陪在伊落身边了,伊落要孤军奋战,她那么柔顺的人没了他怎么行? 可是以他的法力,一时半会儿根本无法突破他爹的结界。 暮江天又安慰自己,没关系,他总会突破结界的。 伊落那般善解人意,定会理解他的难处。 *** 报完名后,宛芍离开府衙前,先花一天的时间,将杭城走了一遍,熟悉下场地情况。 杭城四处都是流民,宛芍和他们攀谈,了解到他们基本是杭城本地人,因着这两年赋税加重,再加之粮食收成差,商人又逐利,哄抬物价,导致他们最终破产,流离失所。 日落时分,宛芍找了个街边的摊子,用些晚饭。 自成仙她便辟谷,除了品酒,算来上回吃东西还是在三年前。 人间的小吃不同于上界,烟火味重,滋味浓,嚼在嘴里,仿佛舌尖都要化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页 宛芍点了盘白菱藕片、一盏甘草圆子、一碟脂油糕、一壶桂花米酒。 脆爽甜津的藕片上浇了酸梅汤,含入口中,清甜极了。 还有这桂花米酒,甜而不腻,甘美清爽,宛芍想着等回到上界,她也要采桂花酿酿这酒试试。 「宛芍,你在这儿呢!」这时街角传来司巧的声音。 宛芍不禁抬头看去,笑着招唿:「司巧,来,坐吧,一起尝尝小吃。 司巧一边入座一边埋怨:「我找你半天,结果你在这里吃!」 「小二,再上一副碗筷!」宛芍笑道,「对不住。」待碗筷上来,就为司巧夹了块白菱藕,「来,尝尝这藕片,浸了酸梅汤的,好吃的紧。」 司巧也跟着拿起筷子享用美食,吃了几口,眼睛都亮了,接着就边吃边同宛芍讲:「你去报名那个选美比赛了吧?」 「报了。」 「我去偷看主办商会的赛程了,要比很多项,除了美貌外,还有礼仪、琴技、舞蹈、绣工等等。」司巧道。 「是吗?」宛芍随口应道。 司巧无语:「你、你都不了解一下赛程就直接走了啊……」又说:「总之,我觉得你还是抓紧时间练练比较好,我看见伊落了,她很有信心,你也不能输了她啊!」 「我知道。」宛芍若有所思。 司巧又喃喃:「怪不得花神大人把神侍选拔的场地定在杭城,原来是因为杭城在评选第一美人。花神大人让我们成为『杭城最美的那个』,看来就是让我们在这场选美大赛上拔得头筹,宛芍你一定要加油啊!」 「不过说到花神大人,不知道她的真身是哪种花呢,竟是连个传言都没有。」司巧嘀咕,「只听说她是苍帝的远亲,似乎是出了五服的那种……」 说了一大堆,却见宛芍沉默着不语。 司巧发觉宛芍好像从刚才反应就不是很对,不禁问道:「怎么了?宛芍,你怎么若有所思的。」 却见宛芍眼中凝起一片灰濛濛的光影,脸色一下子变得郑重:「司巧,你在杭城这些日子,要多加小心。我今日在杭城中走动时,有嗅到奇怪的妖气。」 「什么?」司巧一讶。 「若有似无,转瞬即逝,让我都不敢确定。」宛芍道,「但如果不是我的错觉……那道妖气极是浑浊阴冷,修为决计不浅,且必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们在杭城的安危,花神大人说了盯不过来,只能靠我们自己,你务必小心。」 司巧嘆气:「这杭城怎么这样啊……」又忙点头,「我知道了,宛芍,我会保护好自己的,你加油评上杭城第一美人!」 「嗯。」宛芍重展浅笑,蓦地想起自己得到的那块奇怪「树皮」,就拿出来给司巧看。 「司巧,你可认得这是什么树?」 司巧拿过「树皮」,仔仔细细翻了五遍,也一筹莫展:「不认识,不会是什么传说中的异种吧。」 那很可能就是了。 真没想到一个人间的小孩子,会得到这种东西…… *** 饭后,司巧和宛芍告别。 宛芍找了家客栈,开了间上房。 客栈掌柜说,他们店里有招牌的烧刀子。 宛芍哪能错过各式的酒品,便点了一壶小酒,让小二给她送进房里来。 小二去备酒。宛芍就坐在房间的八仙桌前,摩挲着「树皮」。 司巧今日问她,怎么不去偷看选美大赛的赛程,那是因为原书里都写了。要比什么,她门清得很,也不用练习,她都擅长。 「客官,您要的酒!」小二很快就来敲门。 宛芍放下树皮,去开门接过烧刀子和酒杯,「谢谢。」 可关上门,端着托盘一转身,就看见放在桌上的「树皮」,居然开始发光! 这是……! 宛芍忙过来,也顾不上饮酒,拿起「树皮」查看。 「树皮」蓦地散发出强烈的白光,紧接着竟然变成一块玉牌! 这难道就是那小男孩说的,宝贝遇到有缘人便回发生变化? 手里的玉牌光滑而温润,是岫玉材质,椭圆形的。一面平整,另一面……宛芍翻过去,玉牌另一面上雕刻着一枝花。 这花……宛芍有那么一剎那,觉得好似在哪里见过,却终是没想起来在哪里,也叫不出这种花的名字。 这件宝贝到底是…… 「嗯?对面是谁?」 万万没想到,就在此时,从玉牌里传出一道男人的声音! 宛芍一怔,没禁住微微倒吸口气。 男人在听见她声音后,低沉笑了一声。这声音竟是磁性十足,好听的紧。 「难不成,是个年轻的美人?」 最后那「人」字似有若无的上挑,像带了钩子,听得宛芍一时竟不大好意思。 「可我不是将玉牌,赠予一个小不点了吗?」 「嗯?美人?可否……解释一下呢?」 宛芍轻声唿出口气,只好回答他:「是那孩子将您的玉牌转赠与我了,我拿到手时还是一张……树皮,未想到会变成玉牌。」 「原来如此,这是我两年前云游时,赠给那小不点的,确是个看缘分的宝贝。」男人说着语调又是一挑,笑意更浓。 「看来,你同我有缘,我要怎么称唿你?」 「……宛芍。」 「宛芍?」不想他语调里多出一丝怪异,「你可是上界中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页 宛芍略感讶异:「您怎么知道?」 男人呵一声低笑:「这两日都传开了,千秋台上,芍药仙子公然和东方天阙暮雨城的少主对峙,还把人家的聘礼全退回去了。」 宛芍一时语结。 「我记着芍药仙子就叫宛芍,合着是你啊。」 听他语调揶揄,抑扬顿挫的,但全无嘲笑贬低她的意思,宛芍便回:「让您见笑了。」 「并未,我可是支持你的。」男人说着又话锋一拐,「不过你闹出这样一桩事,兰台的史官没来找你?」 兰台的史官们可是最喜欢去搜集打听上界发生的大事小事,恨不得事无巨细全都记录在册。 宛芍道:「我还未碰到他们。」 男人道:「那你等着,多半有史官来找你记录。他们可缠人了,你心里可要有些准备哦。」 宛芍轻笑一下:「谢谢提醒,我这件事也没什么不能说的,若真有史官来问我,我一五一十告知他们就是了,俱是事实。」 男人也笑了声:「这么坦率!」语调里多出些夸赞的意味:「怎么样,有信心当选神侍吗,宛芍美人?」 「您都知道啊……」 「那是自然,嘉月弄得这一出,多得是人关注呢。」 听他直唿花神.的.名讳,宛芍立刻就将他的身份地位猜了个大概,绝不会比暮城主低。 她柔声细语,礼貌地问:「您……是哪位神君?」 「不好意思呢,和你说了这许久,竟忘了介绍自己。」男人倒也爽快,笑吟吟就回,「在下温倾时。」 温倾时?! 宛芍心底一震。 原书里提过这个人! 虽没有正式出场过,只存在于暮江天言谈中,但却是暮江天相当记恨的、亦是相当嫉妒的一个人! 只是温倾时这名字陌生,宛芍确定在上界从没有听过这人。 若是上界的高位者,她怎会连名字都没听过呢? 下意识怀疑这男人在骗她。 「怎么不说话了?嗯?是觉得没听过我的名字吧。」男人道。 听他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了,宛芍本来就不是遮遮掩掩的人,便索性开诚布公同他道:「大概是我对上界了解得还不够多吧,确实不曾听闻您的名讳。」 「不,还真不是你了解不多,而是,我不是什么神君。」 「那您是……」宛芍询问。 「我是苍帝的远亲。」 宛芍顿时想起,花神嘉月也据说是东方苍帝的远亲…… 「嘉月是我亲外甥女。」男人道。 原来如此,怪不得他直唿花神的名字。 不过,听这人说话,全程带着磁性的笑意,不疾不徐的,能感觉到是个优雅有品位的人,说起兰台的史官也是颇为随性的口吻,还能让身为男主的暮江天嫉恨,绝不是个简单人物。 多半是个方外高人。 「你这会儿可有旁的事?」玉牌中男人的声音又响起,「若是不忙,可愿同我讲讲在杭城的见闻?」 「当然可以。」宛芍本也无事,便为自己斟了酒,边啜饮边同温倾时讲述起来。 第7章 芍药仙子(7) 世人都说烧刀子烈,入口似火烧,宛芍其实甚少喝这样烈的酒。大约也是因这几天遭逢大起大落,心境再不能如以前一样,所以也想喝点烈酒,将自己狠狠地从里到外刺激一番。 这会儿倒也因着酒烈,喝上两口就得停下来,同温倾时说话转移注意力,宛芍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和玉牌对面这个陌生的男人聊了许久。 她给温倾时讲了杭城郊外的翠江,江边山上的千年古剎;讲了杭城里的温软烟罗,小家碧玉;还讲了自己和杭城的渊源。 「不瞒您说,我本是杭城郊外那座山寺后的一株冰清芍药,这样算来,杭城也是我的『故乡』。不过自从我飞升上界,已有几百年未曾来杭城了。」 「那你这次来,觉着杭城变化很大吗?」温倾时温声问。 「是啊,沧海桑田,不过如是。几百年,多少人来人往,他们穿的衣裳和故时都不一样了,更别说房屋和街道。」宛芍眼中浸润着回忆的温柔,喃喃,「不变的唯有江水汤汤,山林古剎,瞧着挺感慨的……」 「呵,说累了吧?那你想不想听听,我眼中的杭城?」浓浓的笑意随着始终优雅温柔的语调,从玉牌里再度传出来。 宛芍听了微微好奇:「您也来过杭城啊?」 「是来过几次,最近的一次恰是几年前。」温倾时语调说着就一变,拖拽的尾音更是透着磁性的慵逸,「我就觉得,杭城就是两个字,『热闹』!『热』是真的热,闷得人透不过气,一身的汗。『闹』也是闹极了,人山人海,挤得我头晕。」 宛芍听到这里没忍住轻笑出声:「我还是第一次听说,『热闹』二字是这样拆开来用的。」 温倾时也笑:「不过呢,我也觉得,杭城像是幅紧凑的画,很有层次,哪里深哪里浅,哪里浓哪里淡,分明的很,不比上界总是漫天的云雾和飘浮的宫殿。」 「您说的是……」宛芍就着烈酒继续聊下去。 絮絮叨叨,不知多久,酒喝完了,宛芍也被一股醉意笼罩。 她在上界的朋友不多,算来许久未曾与人这样痛饮畅聊了。 对面的男人忽而问道:「你知我是嘉月的舅舅,却这么半天都不问我一句神侍选拔的事?也不让我替你同嘉月说好话?」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页 宛芍声音含煳地回道:「神侍选拔……我要靠自己赢下来,不能因为结识了花神大人的舅舅,就想走捷径……」 「堂堂正正,坦率又天真,也不错呢。」温倾时又柔声笑道,「好了,你已醉了,早些休息吧。」 「嗯,让您见笑了。」宛芍应下来。 「并未。能跟你聊上这么会儿,挺教人愉悦的。」温倾时笑吟吟吐出几个字,「宛芍美人。」 这人讲话太含钩子了,宛芍不禁觉得,那「美人」两个字要别人来说多半显得轻浮,偏他一说,自然而然,还没来由地让她赧颜。 正好酒劲弄得脸也热腾腾的,宛芍只得不好意思地同他道了晚安:「失陪了……下回再聊。」 「好,晚安。」他笑意几乎要飞扬起来。 随着他话音落下,玉牌上的光也灭去。 宛芍脑子有些胀胀的,她收好玉牌,休息去了。 *** 次日卯正,杭城选美大赛正式开始。 大赛总共四轮,每隔十日比一轮。 第一轮比的是「琴」。 比试的场地,刺史府府衙前,已经搭起舞台,铺着红色的地毯,洒满妃色的花瓣。 场地四角都摆着瑞兽鎏金青铜的香炉,里面燃着香甜的佛手柑薰香。 舞台前是评委席,坐在最中间的就是杭城刺史卢大人,三十多岁,正值壮年,看着眉目和善衣冠楚楚。 卢刺史左右两侧是两位富商员外、三位杭城的大儒、一位杭城教坊的教坊丞、两位本地名媛。 总共九位评委。 来围观的百姓将场地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府衙的差役出来维持秩序,把那些衣衫褴褛的乞丐全都驱赶到最外层去。 宛芍站在参赛女子们中间,和司巧对视一眼。 司巧身边有几个杭城本地女子,她们看宛芍时,眼睛都直了,那种相形见绌自愧不如的表情,直直写在脸上。 随着卢刺史宣布,比赛开始,参赛女子们依次上台抚琴。 头上场的十几个人都琴技平平,这里头包括杭城女子,也包括仙子。 接下来偶尔出来一个弹得还不错的,就见评委席上的大儒和教坊丞、名媛交头接耳,低低地做评。 「总体不错,就是缺了点返璞归真的意趣。」 「心气有些浮躁了……」 直至轮到司巧,这些评委才不约而同眼中一亮。 宛芍也是第一次听司巧弹琴,她的琴声里,竟是有种鲜活的生命力! 穿着水色罗裙坐在那里的司巧,微歪着头,头顶只梳一个简单的髮髻,戴一支雕镂有仙宫楼台的步摇。一缕分髾从她后脑垂下,轻轻搭在肩头,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水边不染尘埃的菖蒲花。 她的琴声也是这样,声声明亮、透彻、盎然,如同在快乐地打磨着一颗剔透的玻璃珠。 从她的琴声里,宛芍仿佛听见来自司巧的笑语: 「修行飞升很苦,但正因如此,我才明悟到美好事物的可贵。这些事物,可以是半盏香茗,可以是一帘清风。世上转瞬消灭的东西太多,所以但凡有长久的,便是言语不出的珍贵。」 「司巧……」宛芍不禁喃喃,看司巧的眼神愈发温暖。 一曲落,掌声雷动。 那教坊丞道:「是颗冰雪澄净的心,虽然技艺略有不足,但已是目前出场的人里最好的了。」 司巧起身,向大家行礼,走下台。 下一个就是宛芍了。 两人错身而过,司巧鼓劲儿道:「加油,宛芍!」 「嗯。」 坐于琴前,素手搭上琴弦,宛芍缓缓合上眼睛,无视了她登台时,人群中爆发出的震撼于她美貌的譁然。 弦起,风停。 这一瞬,评委们眼中的亮色瞬间似破晓时耀目。 空谷临风,物我两忘! 没有弹奏竹林七贤的奔放风流,没有演绎铁马踏冰河的豪情,也不是雨打芭蕉小桥流水的适意,却是再平凡不过的温柔、皎洁,和大方。 可这种温柔、皎洁与大方,却实实在在就是她这个人。 风又起,吹动花瓣亲吻上宛芍的手指,广袖飞舞,倾尽天下。 琴音就是她,一弦一动,都是她的本我、她的心境。 此刻,围观人群中凡是懂琴的,皆屏住唿吸。 这非是难度多高的曲子,甚至似是宛芍随心弹奏,但他们却仿佛被带进另一方天地,身临其境地看着宛芍为他们铺开的画卷。 人间四月,芳菲尽谢。 空山鸟语,古剎幽深。 推开长着青苔的厚重门扉,在晨钟暮鼓和空寂的木鱼声中,唿吸着混合了线香气味的空气,沿着蜿蜒的石子路,穿过重叠拱门,走入后山。 入眼的是一簇簇冰清芍药,启初是含苞的浅绿,剎那间万千朵花齐齐绽开,浅绿色随着盛放化为纯白,如满眼的冰玉,那样空灵又凌乱,那般的至美至纯。 到底是拥有怎样的心境,才能谱出如此不染纤尘的画面? 到底怀揣怎样一颗心,才能这样含蓄而坚定? 宛芍缓缓睁开双眸,为她的曲子拨动最后一个音符。 余音却还在震动着,震动着,仿佛久久不曾停歇。 这些屏住唿吸的人,终于在片刻的寂静后,勐地反应过来,报以更加热烈的掌声。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页 评委席上的一位大儒直接拍掌高唿:「好!人琴合一,无可挑剔!」 「技艺也是登峰造极!」名媛道。 宛芍含笑起身行礼,余光扫了眼伊落。 和众多花仙站在一起的伊落,眼下脸色极其难看。 都说琴是器乐中最高雅的那个,很难雅俗共赏,就如满座宾客听着俞伯牙的琴音,唯有钟子期知那是高山流水。这一点花仙们都是懂的。 然而宛芍的琴音和她弹琴时的姿容,撞在眼底耳中,触入心魂,即便是这些琴技平平的花仙们,也都被震撼折服。 她们簇拥着伊落,却都难以说出给伊落鼓气的话。 她们不敢去相信还能有人超越宛芍。 只有瑰儿硬着头皮挽住伊落的手臂,「她……弹的也就那样!论技艺,你比她强。」 对,自己比宛芍强。伊落这样告诉自己。 宛芍弹的好是好,但谱子简单,整个曲子一点难度都没有,怎么能和擅弹高难度曲子的自己比呢? 又找回信心的伊落,等瑰儿弹完琴后,压轴出场。 对,她是压轴的,伊落坚信,这一定是她的美貌让主办方特意安排她来压轴。 她坐到琴前,开始了自己的曲子。 十指拨动,琴声顿时如冰河炸裂,汹涌起来;时而又变成春花秋月,云捲云舒。 她弹过落日时分的寂寥,弹过华灯满街的绚烂。 她将所有的精神都集中在琴技上,余光里看见众人嘆服的表情。 伊落的心情越来越愉悦,她就说嘛,宛芍怎么可能比得过她呢? 一曲终了,伊落起身一笑。 她的笑颜,就像是花园里无数的牡丹花齐齐绽放,那样骄傲而盛大。 有百姓连连鼓掌唿喊起来:「太精彩了!」 伊落向宛芍投去胜利的眼神,就说自己才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谁想却听评委席上的大儒嘆道:「技艺上的确无出其右者,可是却只有技艺……」 伊落脸上明媚的笑意一僵。 教坊丞摇着头道:「琴音空洞,全无内秀,不怎么样!」 「一个匠气的花瓶罢了!」 如同被一道雷噼在头顶,伊落惊呆了,怎么可能?! 接着一股不忿冲到心间,看客们议论纷纷的低语,更让伊落从头到脚都席捲上强烈的尴尬。 霎时伊落的眼圈就红了,她难过得快要控制不住情绪,死死揪着自己的袖口,近乎仓皇地退场。 瑰儿下意识想去迎伊落,卢刺史的声音却在这时响起: 「第一轮比试就到这里,先公布一下前三名,第一名宛芍姑娘,第二名司巧姑娘,第三名瑰儿姑娘。下一轮比试定在十天后的卯时正,请诸位姑娘再接再厉,争取后来居上。」 瑰儿一愣,她竟然得了第三?!甚是意外。 不禁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可对上伊落望来的不忿眼神,瑰儿心下一凛,暗嘆要糟。 「伊落……」瑰儿只得好声好气迎上去,刚要握住伊落的手,就被伊落红着眼睛推开。 伊落抽抽搭搭跑远了,瑰儿只得去追。 二人这场面,其余的仙子们都看在眼里。 有伊落的拥趸嘀咕道:「明明伊落就弹的比宛芍好,评委是不是都耳聋了……」 还有人压着嗓音道:「居然要一群凡人来对我们评头论足……」 宛芍和司巧没理她们,既然这一轮比试已经结束,此处也不必再留,两个人离开。 第8章 芍药仙子(8) 好不容易从这些追捧她们的人群中挤出来,离开了这方场地,司巧这才舒一口气,对宛芍道:「我见翠江对面的山寺那里灵气旺盛,打算去那里修行一段时间。宛芍,咱们就、就下一轮比试见!」 司巧不愧是铁了心把神侍选拔当成一场提升自己的修炼,宛芍自然支持她,又嘱咐她道:「也好,注意安全,我始终有些介意杭城的那一丝阴冷的妖气。」 「我知道了,一定会小心的。」司巧答应下来。 此时,选美大赛赛场外的一角处,瑰儿终于追上伊落。 伊落跑到一棵柳树下,楚楚可怜斜倚着树干,一双眼睛因不忿充斥着泪水。 「为什么江天哥哥还不来,他怎么忍心把我一个人抛在这里……」 「这些评委是在故意针对我吧,我的琴音怎么会空洞呢?江天哥哥都说我的琴音明媚天真,这些凡人根本不懂鑑赏……」 瑰儿也不敢去执伊落的手,只好站在一尺开外,强笑着劝解她:「这也没办法啊伊落,想成为杭城最美的那个,还非得这些评委认可才行。」 伊落忽而直直看进瑰儿的眼睛,把瑰儿惊得心里一颤,还以为伊落要拿自己出气了,却见伊落抽着鼻子,定定说出:「要是江天哥哥在就好了,可以控制评委们的精神,让他们做出正确的鑑赏,评选我为琴技第一。我不会精神控制的法术,他却不来帮我!」 瑰儿一怔,干笑道:「可这样不是作弊吗?举头三尺有神明,花神大人约摸在天上看着我们吧。」 「花神大人没说过不能作弊呀。」伊落理所当然地道,「再说这不是作弊,明明是那些凡人评委完全没有鑑赏力。他们能把你排名在我前面,就是没有鑑赏力的证明。」 瑰儿听得心里不断泛上堵痛感,伊落还说的那样有理有据的样子,瑰儿明知道这都是歪理,可长久以来反反覆覆被打击的一颗心却在向她发问: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页 自己是不是真的弹得很差劲?这些凡人评委是不是真的完全不懂何为好坏? 还有伊落是那么璀璨出众的明珠,自己怎么可能还会有优于伊落的地方呢? 伊落还在嘟囔着嘴埋怨:「宛芍弹的曲子那样简单,怎么听都不该是第一名;还有那个司巧,更是琴技欠缺,真是太不公平了……」 「瑰儿,瑰儿!」 勐地意识到伊落喊了自己好几遍,瑰儿这才回过神来:「什么?」 「那个宛芍,真讨厌。」伊落红着眼睛愤然道,然后凑近到瑰儿的耳边。 「瑰儿,你帮我去做一件事……」 *** 远离赛场后,宛芍觉得耳边总算是清净了。 不再有纷杂的丝竹,不再有百姓们山唿海啸的喝彩。 最重要的是,不必再看着刺史、富商、名媛们身上名贵的罗绮,和教坊丞镶嵌的那一身刺眼的玎珠。 这会让宛芍总不禁想到那个被她救下的小男孩,以及那些争着口馒头流离失所的人。 强烈的反差,让她心里无法控制地酸楚。 「仙女姐姐,又见到你了。」 是那个她救下的小男孩,叫阿胜。 宛芍也没想到会再次见到他。 他和好几个流民孩子在一起,瘦削的肩胛骨暴露在褴褛的衣衫外,每个人的肤色都是沾着灰尘的黄。 「是你,阿胜,」宛芍蹲下.身,抚住阿胜的双肩,「我还以为,你和你娘亲离开杭城了。」 「杭城是我们的家,我们不想走,」阿胜难过地咬唇,「也没地方可走。」 这时一个小女孩壮起胆子靠近宛芍,小心用指头勾住她的袖角,央求道:「姐姐,你有没有馒头?给我一口馒头吧,就一口就可以……」 小女孩说着声音低下去,那一丝强撑的底气也散去,小手耷拉下来。仙女姐姐太美,她甚至觉得拉她的袖角、求一口馒头,都是对她的亵渎。 其他的小孩也欲言又止,压抑着,却忍不住用乞求的眼神看向宛芍。 宛芍心里一酸,询问阿胜:「你娘亲呢?」 「娘亲……在和其他的姨姨们讨饭……」 「我知道了。」宛芍松开阿胜,站起身,「阿胜,你带着孩子们到那里等我。」指了个巷子角落。 阿胜照做了,目送着宛芍走远。 「仙女姐姐她会去哪里?」 「是为我们买馒头吗?」 他们看着宛芍走进一家饭店。 所有孩子的心都惴惴不安地跳动起来。 宛芍进去好久,才出来。 当看见她提着一个大大的袋子,阿胜只觉得心跳到了嗓子眼。 「仙女姐姐……」 「来,都吃来吃馒头吧。」宛芍回到孩子们中间,从袋子里拿出一个个馒头,挨个分到每个孩子的手里。 接着又将还剩一大半馒头的袋子,交到阿胜手里,「剩下这些,拿回去给你娘亲她们分吧。慢慢来,只要不放弃,早晚有一天你们都能重新过上好日子的。」 「嗯!」孩子们重重地点头,眼里有泪花。 不管仙女姐姐是不是仅只在安慰他们,但,大人们都说,素来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却是难上加难。 他们流落至此,受尽了嫌弃和白眼,在整个世界都仿佛黑暗下来的时候,却有这么漂亮的人愿意站出来给予他们温暖和帮助…… 不禁纷纷泪眼婆娑,那小女孩哭着道:「仙女姐姐,你是这个世界最美的人,比杭城第一美人还要美。」 最美的人……么…… 宛芍心中划过一丝猜想,转而,她又问起阿胜:「你昨日给我的那张『树皮』一样的东西,你能说说关于它的前因后果吗?那个把它送给你的神仙,长什么样,说了什么,你还记得吗?」 宛芍当然不是心血来潮问这个问题,其实从昨日接触到温倾时开始,她就总感到一种……怎么说呢?就是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东西。 原书里提过温倾时,却从没提过这块玉牌的事。 她因为救助阿胜,得到了这块玉牌,邂逅了那个不知深浅底细的神秘男人,这男人又恰好与暮江天、花神嘉月都有关联。 这让宛芍觉得就像是……冥冥中有一只手把许多东西拨到了一起。 真有这么巧合吗? 然而阿胜的回答,也未能解开宛芍的迷惑。 「仙女姐姐,当时具体的情况我记不清了,不过那个神仙,是个很好看的大哥哥。他的东西掉在地上,我帮他捡起来,他就送给我那块树皮的。」 「原是这样……」宛芍喃喃。 但不论怎样,从她识破暮江天暗算她的阴谋开始,原书的后续内容相当于被她改写,本该在选美大赛上尽出风头的伊落,更是第一场比试就吃了瘪。 她还会继续改写的。 *** 月上高墙时分,宛芍回到客栈。 客栈的掌柜晓得宛芍喜爱酒,就介绍了新启封的黄酒给她。 宛芍自然不会错过。 就在小二送来黄酒,宛芍刚斟上酒时,就和昨晚一样,玉牌又发光了。 看着从自己领口下亮起的白色光团,宛芍取出玉牌,上面那朵陌生的花形浮雕,散发着圈圈白色的光晕。 她下意识对着玉牌轻唤:「……是温公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页 「是我,宛芍美人。」带着笑意的熟悉声音响起,在这晚间安静的客房里,像是质地悦耳的钟磬。 「温公子安。」 「又在喝酒呢?」 「……您知道啊。」 「自然了,我还知道你们今日在杭城参加了选美比赛呢。」 这个温倾时…… 「您……特意关注我们在杭城发生的事吗?」宛芍试探。 「嘉月选神侍,也算得上上界一件大事,盯着你们的人不在少数。」温倾时笑吟吟的,「更遑论我还是嘉月的亲舅舅。」 这话倒是让宛芍心里一定,盯着她们的人不在少数,那么暮江天和暮雨城面对她就会更被动吧。 不禁心里舒缓了一截,「温公子您在……」 「宛芍美人……」温倾时恰也在同时开口。 重叠在一起的声音,让两个人又都同时收声。 温倾时笑道:「你先说。」 「不,还是温公子先说吧。」宛芍道。 「呵,这么客气。」温倾时似是打趣了句,旋即就郑重了一些,「我怎么觉着,你今晚有些心神不宁?」 这都被他察觉了么?真是个心细如髮的人。 宛芍诚实地回道:「其实我是见杭城有那么多流民,面黄肌瘦的,又见『杭城第一美人』赛场上的官吏与富户披金戴银……」 「遂感嘆『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瞧着心里堵,是吗?」温倾时以平淡的口吻说出宛芍的内心。 她的心如同被敲到,带起一圈圈涩然的嗡鸣,忍不住就对温倾时道:「我一看见他们,就想到我的『父母』,想到他们还在世的时候……」 「父母……?」温倾时不解。 「嗯,是这样的……」既已说到这里,纵然她对温倾时仍旧抱持着怀疑,还是将原本说给他。 「我的『父母』也是杭城的流民,原是能衣食无忧的人家,奈何家道中落。好在他们还有些侍弄花草的手艺,便在郊外的山寺里栖身,平素帮僧人们打理花草。」 「他们心地很好,每日都在后山的芍药花丛中诵经,祈祷世上能少一个无家可归的人。彼时我正处在灵智将开未开的阶段,如在梦中,他们祝祷的经文是我混沌中唯一的清明。」 「我听着他们的诵经声,像是在漫长漆黑的山洞里,窥见遥远的、唯一的一点光亮。我努力靠近这点光,不断地挣扎着,追随着经文声,直到终于有一天,我抵达了这个漫长山洞的洞口,伸出手抓向那缕光……」 「我看见了。看见了我父母的样子,看见这座山寺的样子,看见太阳、月亮,看见流霞和雾霭。」 「父亲抚摸着一串佛珠,眼角衔着泪水诵经祷告的样子;母亲提着水壶,悉心为我浇灌时的慈祥笑容,就是我第一眼看到的画面。」 「即便后来,他们只陪伴了我十余年就故去,即便十余年较之千年,只如长河中的一颗砂砾,但我始终忘不了第一眼看见他们的那一幕,忘不了他们颂念的经书。」 「我是草木成灵,本不该懂得何为『父母』,然而,心底里却自然而然有一种感觉,觉得『父母』就是他们这样的,觉得我就是他们的孩子。」 「在我修成人形,离开山寺的那天,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寻他们的墓……」 「那你找到了吗?」玉牌中温倾时传来的声音,不知不觉变得低柔。 宛芍无奈地笑笑:「没有。时间对人世间而言,真是个可怕的东西,足以淹没无数人存在过的痕迹。昔日的坟茔已融入苍山的青翠,寺院中的僧侣也早已换过好几代,无人知道我的父母埋骨在哪里。」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已经过去的,便只会越来越遥远,直到只剩下零星的记忆,偶尔在独自一人时,钻进脑海。」宛芍喃喃着,「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第9章 芍药仙子(9) 彼此沉默了许久,月过中天,照过窗前如寒水的落影。 一口酒顺着檀口滑入腹中,宛芍忽的回过神来:「对不起,温公子,同您说了这么些伤怀的话。」 温倾时只是轻描淡写地笑笑:「无碍,现在还难过吗?」 「不了,我还有许多事没做,定不能悲春伤秋。」 「我想帮助杭城的这些流民,我的父母也同他们一样,但因为有侍弄花草的手艺,得以养活了自己。」宛芍说着福至心灵,「手艺……对啊,若是他们能有一技之长,就可以摆脱窘况了。」 「所以,你想要帮他们拥有一技之长?」温倾时问。 「嗯,我觉得不是不能实现。」 温倾时又道:「你这是准备忘记来杭城的目的么?你是来参加神侍选拔的。」 「我没有忘。」宛芍说得平静,却每个字都落得极为肯定,「但是,温公子,我看见了。我看见他们挣扎在死亡线上,看见他们需要帮助。因为看见了,我没有办法无动于衷。」 「你……」温倾时尾音逐渐低沉。 「下一轮选美大赛的比试定在十天后,这十天的时间,我可以用来帮那些人,而且……」语至此处,顿了下来,宛芍无奈地摇摇头,怎么把什么都告诉温倾时了…… 罢了。 她说下去:「而且,实不相瞒,杭城举办第一美人评选这事,我觉得花神大人设下的神侍选拔没这么简单。」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页 「怎么说?」温倾时似来了兴趣。 宛芍道:「现在大家都觉得,只要在杭城美人评选上拔得头筹,就是杭城最美的那个,自然也就能成为花神大人的神侍。但仔细想想,如果神侍选拔只是选美,那在上界举办就是了,为何花神大人一定要让我们来杭城?」 她凝眸喃喃:「我觉得花神大人是另有用意。」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宛芍很在意。 杭城里那丝阴冷至极,却若有若无的妖气。 那丝妖气,竟在今天的选美赛场上被她捕捉到了。 温倾时这时道:「不少人都觉着,嘉月是个难打交道的,你觉得呢?」 宛芍道:「我哪好评价花神大人。」 温倾时没有说话。 宛芍又饮下口酒,问:「您不觉得我很同情心泛滥吗?别人都在盯着杭城选美,我却想着帮助流民。」 「怎么还问我这个?」温倾时的口吻里透着稀奇,「你不是个没有自信的美人啊,怎还想着获得我的认同了?」 「我……」这倒把宛芍问得语结了。 不想再听到温倾时的声音时,却话锋一转,变得无比认真。 不再是先前那幽默随性的感觉,而是语重心长的,亦是朋友亦是长辈的温柔:「所谓的同情心泛滥,是自己力所不及还要去帮别人,最后弄得败事有余。而若是力所能及的,又因看见别人受苦而不愿无动于衷,在我看来是坚韧美好的品格。」 坚韧、美好。 这两个词就像是雨滴打在宛芍的心上,带起一阵豁然开朗的清润,和温暖。 宛芍忽然惊觉,好像……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真诚地夸赞她的品格,而不是她的美貌。 「仙姿玉骨」「倾国倾城」「艷压群芳」,这种辞藻她听得太多了。 每个人在意的都是她的皮相。 更遑论欺骗她感情的暮江天,满嘴都是她美的天上有地下无。 宛芍鬼使神差地问出口:「温公子,您见过我的样子吗?」 这一刻她竟是想知道,如果她和温倾时不是以这种方式结识,那么温倾时是否也会和那些人一样。 然,他笑道:「自是见过。」 「您……」 「东方天阙我经常去,早就见过你了,我知道你的模样。」 仿佛是心里一块大石头落地,听见想要答案的这一刻,宛芍发觉,自己所感受到的欣慰,竟是比她以为的要浓的多。 不禁道:「谢谢您,温公子。」 「客气了哦,宛芍美人。」温倾时又操起愉悦的腔调,带着钩子的尾音磁性地勾过来,「你今日饮的酒,是不是与昨日的不同呢?嗯?」 宛芍吃惊:「这您也知道啊。」 「你昨日饮得定是烈酒,半天喝上一口,饮下后还有些被辛辣刺激到的反应,今日就不同了,饮酒的频率高了不少,也没有什么被刺激的反应。」温倾时笑吟吟的。 「杭城都有什么酒,我想想……嗯,我猜,你昨日饮的是烧刀子,今日是黄酒。我说的对吗,宛芍美人?」 宛芍惊得半晌忘记合拢丹唇。 这个温倾时,真是神了。 她都要以为他能通过玉牌看见她这边的画面呢。 等等,难道温倾时—— 「温公子您也懂酒?」宛芍不自觉提高了声量。 「懂个一二,看来你也很喜欢酒,」温倾时笑道,「你方才讲了那么多,那我就作为回报,给你讲讲上界和人间我饮过的名酒吧。」 宛芍已不禁激动起来,听着温倾时讲起。 钟磬般悦耳的嗓音,优雅愉悦的腔调,展示的正是她最喜爱的东西。 他讲了许多她没尝过的酒,上界的、人间的,用花酿的、用果酿的,宫廷的、民间的,琼浆玉液亦或是粗坛淡酒。 从没有人能和宛芍聊这个话题的,此刻她的感觉,就像是和玉牌对面的男人一起,推开了一座至美花园的大门。 她和他一起徜徉在花园里,忘却一切地畅游。 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她不知道究竟同温倾时聊了多久,更是忘了桌上黄酒已被她饮尽,酒杯已冷。 外面的街道早已不復点点灯火,只余寂静中,偶尔传来的打更声音。 而宛芍已然激动得明眸似火,因着温倾时讲到了酒神。 「酒神景阮,他酿酒的技艺真是天地间没有敌手,我总爱叨扰他,讨上两盏酒喝。可我这个人懒,只想喝现成的,不爱自己动手。」 宛芍几乎是想也没想就道:「我倒是爱自己酿酒,在家中设了酒柜。」 「是么?」温倾时亦带了浓浓的喜意,「有机会可否分我些尝尝?」 「荣幸之至。」 「咦?美人都不嫌我脸皮厚啊,我心甚悦哦。」发自内心的笑声从玉牌中传来,亦是感染到宛芍,让她更是兴致勃勃。 然而温倾时却话语一拐:「好了,不早了,你快休息吧。」 「温公子……」宛芍这才惊觉时间的飞速流逝。 温倾时好笑道:「虽说我是想同美人再多聊会儿的,但你不是还要去帮杭城的流民吗?还是歇息吧。」 宛芍不禁不好意思:「我光顾着自己兴起,拉着您说了这么久,那……温公子,失陪了。」 「好,晚安。」玉牌上白色的光淡去,温倾时尾音的钩子仍缭绕在宛芍耳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页 宛芍看着玉牌,又看看冷去的残酒和空了的酒杯,身体里,发自内心的兴奋和饮酒后微醺的昏沉夹杂在一起。 自己…… 她怔忡片刻。 原是对温倾时抱持怀疑的,却与他聊了近两个时辰。 往事说给了他,心里话告诉了他,到最后开怀畅聊甚至忘我。 这个温倾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不禁搜颳起书中对于温倾时的描写。 那是伊落同暮江天的台词对话—— 「江天哥哥,你是不是不大喜欢花神大人啊?你每次提起她,语气都不太好。」 「我是觉得她根本不像个女人,一副盛气凌人的架势,非要从气势上压过男人才罢休,身为女人怎能这般做派。」 暮江天皱起眉头,「每次她用那种高人一等的嘲弄眼光看人,就让我想到温倾时,不愧是舅甥俩,这方面还真是一个德性!」 「温倾时是谁?没听江天哥哥你提过呀。」 「就是个惹人厌憎的傢伙,苍帝的一个族亲。有一次苍帝在宫中大宴,那温倾时也在宾客中。我那时苦练了一套剑舞,舞给苍帝,本是为宴会助兴,谁知温倾时居然当着满座人的面,大肆贬低我的剑舞,实在目无礼数。」 「还有一次在兰台。兰台一个叫楚娴的史官,故意抹黑暮雨城,记录很多不实的贬损描述。我随爹去兰台协商此事,碰见温倾时也在。那温倾时不分黑白,对我暮雨城大加嘲讽,言辞之犀利,简直不知所谓。」 「仗着东方苍帝和花神嘉月做后台,胡作非为,甚是个讨厌之人!」 暮江天又温柔款款扶住伊落的双肩,眼中流露出一种幻想的炽热:「伊落,等你当上花神的神侍,就是正经的神籍,也一定是下一代花神。我暮雨城会帮你早日挤掉嘉月,让你当花神。她嘉月的真身一直是个谜,不知道哪来的野花都敢浓妆艷抹占据花神之位这么多年,如何同你这朵国色天香的牡丹相比?」 「江天哥哥……」伊落感动地投入暮江天的怀抱,像是纯真的小鹿般嗫嚅,「那江天哥哥可一定要帮我早日成为花神呀。」 「自是如此。」暮江天目光灼灼,「等你册封神侍,我就将你娶进门,你是我暮雨城的少夫人,整个暮雨城都会帮助你的!」 宛芍心忖暮江天真是画饼的能手,信誓旦旦,明明神侍选拔都还没结束,就仿佛伊落明日就能取代嘉月成为花神。 真想知道这本书的结局,伊落到底走到一个什么位置。 不过,想想她女主的身份,想必真的会成为花神,同暮江天幸福一世吧。 至于暮江天口中的温倾时,宛芍觉得,同她认识的温倾时,简直不像同一个人。 温倾时绝不是无礼刻薄的人。 所以,若温倾时真的针对暮家言辞犀利,也定是早就鄙薄于这些伪君子。 暮江天的那套剑舞,多半是漏洞百出,还一副风流优秀的态度。 兰台史官也定没有抹黑暮雨城,温倾时不过是仗义执言,批判暮雨城怎么就敢做不敢当。 想到这里宛芍微怔,察觉到自己竟不假思索就站了温倾时的立场。 暮家不是东西,没错,可温倾时于她而言,却也是个充满神秘、甚至与她连面都没见过的朋友。 这人这么快就赢得她的信任了啊。 第10章 芍药仙子(10) 次日,宛芍便开始着手帮助流民们。 昨晚她几乎彻夜未眠,后来酒醒了,她就开窗,吹着夜风寻思该怎么有效地让流民们迅速摆脱窘况。 一夜过去,她已想好计划。 宛芍先找到阿胜,让阿胜把她领到大人们那里,然后让这些人把相熟的流民都召集过来。 流民里有个别男人,能找到苦力差事,这个不用宛芍管。 剩下的绝大多数妇女、老人和孩子,宛芍亲自传授他们园艺技术。 接着宛芍为他们置办了干净的衣服,布置他们自由分组,每一组里要有个能说会道的人带队,去那些大户人家自荐,帮他们收拾花园,清理这个时节正盛行的柳絮。 要同时努力能和这些大户人家达成固定合作,成为他们的聘用花匠。 若是在这个过程中,能从这些富户家中收走废品和不要的旧物,拿出去换钱,就更好了。 流民们见有人真心实意帮助自己,且宛芍举手投足间,纤尘不染,又是有修为的,便都只觉得是天上的仙女下来帮扶他们了,遂一个个认真地学习园艺,上手都很快。 他们开始分组去尝试干差事,几乎都顺利地找到差事,终于有了进项。 只要有进项,不必再乞讨,日子就总会好起来。 这些老弱妇孺们再看宛芍时,眼里都不禁含了泪,说不出有多感激她。 这十天里当然也发生了些不顺利的事情。 宛芍不卑不亢,在解决这些事的同时,也教老弱妇孺们往后要如何自己去解决这些问题。 每天晚上,温倾时都会准时找她。 忙了一天的宛芍,正好也想同他分享当天的事。 到第十天,也就是杭城选美大赛第二轮比试的前夕,基本杭城所有的流民都找到差事。 但这日,好几个流民都说起同一件事。 「听说翠江发了洪水,把下游好几个村子都淹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页 「翠江下游……是咱杭城南面那些村子吗?」 「可不就是,今儿我在城门口碰到几个灾民,就是翠江下游的。说洪水一直在扩大,地方官管不过来,朝廷的援助又没到,他们等了大半个月,实在活不下去,就朝咱杭城来了。估计接下来会有大批次的灾民来杭城求救。」 「唉,这年头真是多灾多难,谁都不容易啊!」 这个消息被宛芍注意到,她心里不禁沉了沉。 是啊,真是多事之秋。 自己飞升多年,竟是快要忘了,从前在人间做妖时,也是这样艰难地争着命去修炼,只为了能抵达那方碧海晴空。 又忙了一天,夜色垂落,斜倚在床上,一边想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一边思考明天的杭城选美大赛。 青丝已散,流泻在靠枕上,床头是一盏清冽的果酒。 美人倾城,陷入思索的样子如不染尘埃的一朵冰清芍药,绽放时若皎洁的雪,凌乱中又有风雅的温柔。 摩挲着玉牌,宛芍轻声唤道:「温公子,在吗?」 却在玉牌开始散发光芒的一刻,她陡然察觉到一道冷风正朝着自己飞速袭来! 宛芍霎时翻身下床,迅影翩跹间躲开这一击。 是一朵玫瑰!带刺的枝就扎在她方才双腿的位置。 玫瑰上的法术在顷刻间,将床榻噼成两半,断裂的部位轰然散架! 手中的玉牌霎时光芒大盛,温倾时压抑着惊急的声音传出:「宛芍,怎么了?」 宛芍倏地转眸看向窗户。 那半支起的窗户,窗棱上赫然多出一块被灼烧的黑色痕迹。 显然玫瑰就是从这扇窗户射进来,目标是榻上的她! 「温公子,有点事我需要处理一下,先失陪了。」 宛芍说罢就将玉牌收进领口,同时拈一道法术挥向窗户,瞬间令窗户全开。 她身影如白虹飞出去,又在飞出的那一剎那,抽出盘绕在腰间的软鞭,奋力朝某个方向挥过去! 只见那个原本空空如也的方向,就在宛芍的软鞭抽上来时,一个全身黑衣的蒙面身影从夜色中陡然化形出来,于空中翻转,闪躲过宛芍这一鞭。 接连三朵带刺的玫瑰从虚空中出现,直射宛芍的双腿,宛芍一个旋身,手中软鞭折回,划过一道圆弧线,如镰刀般斩碎三朵玫瑰。 蓦地对上黑衣人的眼睛,宛芍心念一转,窥破了什么,转身便朝城外飞去。 不出所料,黑衣人追过来了! 宛芍身影如白练,迅如流行,直飞到杭城郊外。 黑衣人穷追不捨。 前方就是翠江,夜色下波涛滚滚,似一条蓄势待发的蜿蜒黑龙。 前方的宛芍忽而身体一晃,似出现异常,黑衣人看着,眼中一亮,好机会! 黑衣人运起法力,周身立刻飞旋出上百朵玫瑰,它手指做决一引,上百朵玫瑰齐刷刷刺向宛芍的双腿。 可却就在这剎那,宛芍蓦然回头。 那是一张让瑰儿忘却唿吸的容颜。 如夜下最璀璨也最寒凉的玉,那双澄澈的眼中,是对自己最平淡的碾压。 是,黑衣人就是瑰儿。 是伊落在第一轮比试琴技输给宛芍后,嘱咐瑰儿在第二轮比试的前夜,去偷袭宛芍,让她没法再和自己继续竞争。 伊落还理所当然地说:「就是稍微打伤宛芍一下,让她别再妨碍到我就行了,她很快就会伤好的,这根本没什么呀。」 瑰儿总觉得这话听得噁心,但想想暮江天,她还是来了。 此刻瑰儿勐地意识到,宛芍刚刚身形晃悠,是故意卖破绽给她的! 她想闪避,然来不及了,剎那转瞬即逝,接下来出现了让瑰儿一辈子也忘不了的画面。 整个天地间燃烧起一簇簇火树,似日夜颠倒,仿佛瞬间进入白昼。 宛芍白色的纱衣扬起,内里飞舞的浅绿长裙上,大朵大朵的冰清芍药似乍然绽开。然后是一朵一朵芍药花出现在宛芍周围,十朵、百朵、千朵,与燃烧的火树共同飞舞成一场绚烂风暴。 这让瑰儿一瞬间不知天地何夕,只觉身处繁花火海之中,似惊涛骇浪,又似软红三千。 她仿佛被剥夺了言语的能力,只觉得悬浮在空中被火树繁花簇拥的宛芍,竟是那么倾尽天下,那么的望尘莫及。 陡然间,火光大盛,漫天漫地的花叶暴风带着无与伦比的冲击力,铺天盖地砸向瑰儿。 「啊!」瑰儿在惨叫中被打倒在地,一口血溅出。 她挣扎着想要爬起,却只能艰难地开口:「……火树琪花……」 宛芍的绝技——火树琪花。 瑰儿曾听人说过的,那是从前见过宛芍使用这招的人。那燃烧如白昼的天空,那繁花山河,让那见者说起来时还满眼的嘆为观止。 瑰儿曾以为是夸大。 直到此刻,她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艷绝天下,更是终于明白,原来自己和宛芍之间的实力差距,竟是这般天与地之别! 下一刻宛芍的软鞭唿啸而来。 瑰儿以为自己要完了!可是,唰的几声,她只感到包裹身体和面目的黑衣霎时崩裂,冷风全都直接吹到她身上,冻得她立时打了个寒战。 宛芍一鞭子清除了瑰儿的夜行装,她缓缓落地,手腕一收,软鞭如灵蛇般游走回来,服帖地垂落在地。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页 「果然是你。」宛芍道。 她在看见扎进榻间的玫瑰时,就猜到袭击者的身份了。 瑰儿的真身就是那种玫红色的玫瑰。 「伊落让你在第二轮比试前夕,把我打伤?」 从发现瑰儿只攻击她的腿时起,宛芍就看穿她们的目的。她将瑰儿引到杭城的郊外,便是为了不伤及无辜。 若瑰儿要的是她的命,此刻,她就不会将鞭子收回来了。 重伤的瑰儿艰难地匍匐在地面,刚颤颤巍巍撑起上身,就又吐出一口血,身体再度软下去。 瑰儿脸上还残留着震惊的表情,她痛苦地喘息:「是……是我技不如人,我认……本来还以为,能偷袭成功……!」 宛芍平静道:「你是不是忘了我有千年修为?」 「可我……也有八百年修为!我还是自开灵智就在上界……」瑰儿脸上的震惊中又添一抹落魄,「你们从下界修上来的……居然这么厉害吗……」 「你傻了吗?他们受的苦比你们多太多,同样的年纪下,自是比你们厉害多了!」一道陌生女子的声音忽然插.入两人的对话。 「你们只是有天材地宝的加持,才对自己的实力产生误判。如今花神只许你们带一件法器来杭城,可不就看出差距了?你哪里是宛芍仙子的对手。」 宛芍在声音响起的当口,心里委实惊了下。 这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她竟全然没有察觉。 「高手」两个字顷刻浮现在宛芍的脑海,她不动声色地转过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只见十米开外,一个通体蓝衣,从上到下没有一点色彩装饰的年轻女子,正大方地看着她们。 宛芍第一眼就捕捉到女子髮髻上的银钗,竟是北斗七星的形状。 女子左手拿着一个羊皮本,右手随意地转着一支毛笔。 不知那笔桿是什么材质的,映着月色竟折射出亦黑亦红的流光。 女子似是勐然有什么新点子,便执笔在本子上书写起来。 这种做派……宛芍明了她的身份了,看了眼瑰儿,说道:「你回去吧。」 瑰儿咬着唇,拖着伤重的身体,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她看宛芍的眼神流露出复杂的纠结。 宛芍道:「你回去告诉伊落,有些事她以为我不知道,实际我都清楚得很。她要是还想暗算我,就别怪我把她的事抖出去。」 瑰儿登时心里一寒,这话什么意思!宛芍知道伊落和暮少城主的关系了? 看着瑰儿变换的神色,宛芍虽不知她又想到什么,但思及原书里瑰儿的下场,难免觉得唏嘘。 明明也是个窈窕曼丽的女子,却因为喜欢上暮江天,而被暮江天拿捏,在不断的贬低中,以及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摧残下,奉献了全部的尊严。 若书里的自己是反派女一,瑰儿就是反派女二,她们本都不该是这样的结局! 宛芍终还是提点瑰儿:「你没必要把自己搭在他们身上。」 瑰儿怔住:「你说什么……」 宛芍言尽于此,她将软鞭收回腰上,提步向蓝衣女子走去了。 她知道对方是来找她的。 蓝衣女子亦放下笔,月色下她的笑容仿佛阳光降临,她向宛芍行了个抱拳礼,展袖道:「宛芍仙子,可以借一步叙叙吗?」 「当然可以。」宛芍福身。 蓝衣女子又扫了眼狼狈离去的瑰儿,随后展袖引着宛芍,朝江边走去。 第11章 芍药仙子(11) 江水汤汤,像是将这方天地划分成两个世界,一边是苍凉的官道和远处亮着火光的杭城城楼,一边是寂静的山野和乍暖还寒的夜风。 「我叫楚娴,」蓝衣女子回过身,笑着告诉宛芍,「兰台的史官。」 能随身带着本子和笔,哪里有事往哪里凑,还当场做记录的,十有八.九是兰台的人。 温倾时之前还和宛芍提过,说兰台的史官指定要找到她面前。 果然来了。 只是……宛芍瞟了眼女子飞月髻上的北斗七星状钗子……来的竟是这位啊。 整个兰台里后台最硬的一个。 诸天星斗之首——北辰星君的独女,未来高低也会是个正神。 宛芍知礼地又对楚娴福了福身。 楚娴倒是没什么架子,只真诚道:「是这样的,我们兰台专司史实记录,我来杭城就是为了找你,了解那天你在千秋台上和暮雨城少主之间的真相。」 她又拍拍胸脯,义正严词:「你放心,我只採集真相,不会随便把事情乱传,这是我们史官的基本操守。」 这话宛芍倒是相信。 兰台的史官们素来四处记录上界的大小事件,是以从另一个角度说,若上界有什么地方掌握最多的秘密情报,无疑就是兰台。 但凡兰台保密做的差一些,早就在上界掀起惊涛骇浪了。 何况,宛芍根本不怕楚娴将真相抖落出去。 该怕的是做了亏心事的人。 原书里,暮江天同伊落大骂温倾时时,提到的那个「贬损暮雨城」的兰台史官,不就是楚娴? 「好,我这就如实告诉您。」宛芍甚至觉得,同暮家有过节的楚娴找到她面前,是再好不过的事。 敌人的敌人,是朋友。 「不论您相不相信,我偶得了一份机缘,这让我意识到原来暮江天在骗我……」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页 宛芍将一切都讲出来,只除了将觉醒这事含煳了说法,说成是自己突然进入明悟,进而短暂地看到未来的碎片。 楚娴一边奋笔疾书,似是听得入神了,直言道:「倘你所言俱是真,暮家不说了,牡丹仙子的为人也是够不行的。」 楚娴想到什么,又问:「明天你是要在杭城选美大赛上,跟牡丹仙子继续竞技吧?我也去瞅瞅。」 宛芍问她:「您是什么时候来杭城的?」 「刚来不久,这不直接就奔你来了?」楚娴给羊皮本翻页,手里毛笔娴熟地一转,又继续写,「之前我在记录雍州水文的事,错过了千秋台上的好戏,可惜,可惜了!如今那边告一段落,我就直奔杭城。」 宛芍点点头,亦继续讲下去。 这一讲,就是一个多时辰。 算来好像除了与温倾时,便是与这个楚娴说上如此久的话。 一个时辰里,楚娴密密麻麻记录了十几页,宛芍也对楚娴这个人有了一个初步印象。 是个阳光、直率的人。且明明身为北辰星君的独女,有大好前程,却要在兰台做得罪人的史官,显然是真心热爱记叙事实。 甚至从楚娴的言谈和肢体动作中,宛芍能感受到,她是以史官这个身份为荣的。 夜已深,连鸟鸣和虫鸣都渐渐稀少,只余江水波澜。 楚娴揉着略发酸的手腕说道:「差不多了,接下来我会在杭城一直待到神侍选拔结束,兴许还要多打搅你几次,请别介意。」 宛芍笑道:「当然不介意。」 「好,那就,宛芍仙子,我先告辞。」楚娴向宛芍施了个作揖礼,下一瞬,整个人化作星光一闪,瞬时无踪。 所有人都走了,便更显得长夜深暗,寂静到骨子里。 属于暮春深夜里的那一星寒意,也在此刻随着夜风,吹进宛芍单薄的衣衫。 然而这星星冷意,却衬出了身体某一处传来的暖意。 那是被她放在领下,紧贴着胸口的,温倾时那块玉牌。 宛芍勐地察觉到,忙从怀里取出玉牌。 缭绕在玉牌周围丝丝缕缕的灵力,令宛芍有些吃惊,意识到一个可能性。 总不会是……温倾时始终没有掐断同她的联繫;不会是……他从她追着瑰儿出客栈起,就一直在等她回復吧! 宛芍忙冲着玉牌,就要启唇唤他,却又犹豫。也兴许是自己想多了呢?如果这会儿温倾时已经歇下,她岂不是会吵他休息? 丹唇微颤着,缓缓合上。 要不,还是明日再同他说吧。 可正要收回玉牌时,玉牌忽的白光大盛。 宛芍一惊,下意识开口:「温公子……」 对面男人的声音,几乎在她落下尾音的瞬间便传来,险些都要叠住她的话语:「宛芍,没事吧?」 宛芍胸口没来由地一迟滞,带了笑意道:「对不起,温公子,适才我有些事情,刚处理完,我没什么。」 男人沉默片刻,也笑了:「那就好。」 尽管他只说了短短几个字,但宛芍却从中听出了如释重负的感觉。 这种由紧绷到放松的变化,没有任何作假的痕迹。 宛芍心头微滞,温倾时,难道真的…… 她问出口:「您是一直在等我这边的消息?」 温倾时笑言:「每天都聊得好好的,忽然就说有事要处理,急吼吼跟我断联了,我可不想被美人抛弃得不明不白。」 还挺幽默的…… 但宛芍心头的沉滞却更农了,那是种钝钝的,带着点不知名波动的感觉。 她真的没想到,温倾时会一直在玉牌的对面,等着她的回音。 纵然他说的幽默,但宛芍明白,在她追着瑰儿飞出客栈前,从玉牌中传出的,温倾时的那句「宛芍,怎么了」,那语调充满压抑的惊急,连「美人」二字都不唤了,那时的温倾时已察觉到她遭遇了危险。 亦纵然她告诉温倾时,没事的,她自己可以处理,可温倾时依旧不放心地等着她报平安。 一等就是几个时辰。 他始终就在玉牌的对面,不曾离去。 心头忽然涌上一股愧疚,她要是早点察觉到就好了,偏她将玉牌收回衣下后,就没往这处想,光顾着同楚娴说话。 这一刻,宛芍忽然鬼使神差想到暮江天。 从前暮江天围着她转时,成日里对她嘘寒问暖,总是显得很担心她。 暮江天演的真的很好,她就那么被蒙蔽住。 等如今知晓了原书的事,再回头审视当时的自己,便勐地察觉到,暮江天和她之间的「感情」全是在顺风顺水的情况下的。 那段时间,她从没有遇到过危险,在上界,一切都是太平盛世。 所以暮江天所付出的,不过就是廉价的情话,廉价的时间,以及暮雨城很容易搞到的一些天材地宝。 他所付出的「担心」,没有任何成本,只需要用嘴说。 宛芍不禁喟嘆,真是好笑,仔细再来看,暮江天光靠嘴说的担心,还比不上温倾时这个未曾谋面的朋友,为担心所付出的多。 「怎么不说话了,宛芍美人?」温倾时的问话,将宛芍的思绪带回来。 宛芍不禁神色柔和了几许,尽管她自己并没有察觉:「抱歉,温公子,方才实在是事发突然,也是我不对,光顾着自己的事了,没考虑到您还在等我报平安。」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页 「无妨,没事就好。」温倾时声色低沉了些,忽而多上一缕郑重的意味,「是不是什么傢伙袭击你了?」 「是,当然她没得逞。」宛芍将过程都说给了温倾时,也如实说了袭击她的是同为竞争神侍之位的瑰儿,以及瑰儿是受伊落的指使。 宛芍把楚娴的到来也告诉了温倾时。 对此,温倾时的评价是:「这些仙子不想着提升自己,就知道动坏脑筋,太蠢,真把嘉月当傻子呢?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这道理不管上下界都通用,以后有她们哭的时候。至于楚娴嘛……人还可以,是个敢说真话的,我还比较欣赏她。」 宛芍道:「我也感觉楚娴姑娘是个不错的人。」 *** 等和温倾时结束对话,玉牌白光熄灭时,已是四更天。 一晚上经歷这么多事,宛芍反倒神思清醒,索性不回客栈休息,就在江边吹风,等待天明。 她在一棵老柳树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靠着树干,望向被夜幕覆盖的江水山峦。 还要在杭城继续逗留五十天,她有些想椒花小筑里,自己酿的那些酒了…… *** 天亮了。 世界又恢復了烟火气,杭城一如每天那般,熙来攘往。 第二轮杭城选美大赛,也开始了。 刺史府衙前,前来围观的人比之上次有增无减。 红色的地毯上,铺满妃色的花瓣。整个场地飘着股佛手柑浓郁的薰香味。 评委席上还是那九位评委,杭城刺史卢大人居中。 舞台上整齐地摆着画架、叠好的宣纸,和作画用的丹青颜料。 这第二轮,比的是「画」。 却是,宛芍将所有参赛的女子环顾了两边,也没瞧见司巧。 正担心司巧会不会遇到什么事,一个转眸,竟见司巧站在围观百姓们那里,朝着自己挥动绢扇。 宛芍顿时懂了,司巧竟是弃权了。 本来司巧来杭城就是本着修行的目的,估计是觉得和一众花仙们比拼琴棋书画,对于修行没什么意义,就不浪费这个时间精力,直接围观。 而众仙子中的伊落…… 宛芍从到这里起,就一直在被伊落用苦大仇深的怨念视线盯着。 宛芍不欲搭理她,只冷然瞧了她一眼,又注意到,伊落旁边的瑰儿面无血色,双腿一直在痉挛,显然是单纯站着都很吃力。 看来自己昨晚,真是将瑰儿伤得很重啊。 这时,卢刺史宣布,比试开始,所有参赛女子请上舞台作画。 围观百姓们顿时激动起来,在他们的喧譁声中,宛芍随便在一盏画架前入座。 净手、提笔、调制颜料、作画。 笔随心动,信手拈来。 从没有刻意去思考过该画什么,宛芍只是将手中的笔当作自己心灵的诠释,画出埋藏在她心中,永远未曾改变未曾褪色的那幅画。 用墨色勾勒山寺古朴的飞檐。 用朱色点染上天边一抹朝霞。 用丹青描摹诵经的男人,和慈祥浇灌花丛的女人。 这就是,她甫开灵智,第一眼看到的画面,镌刻于灵魂深处,千年不改。 评委中的几个大儒正在舞台上走来走去,看每个女子的画作。 当他们走过宛芍身边时,纷纷停下,从喉间发出低低的惊嘆。 伊落看见大儒们都跑到宛芍那里,愤懑不已。 为什么都去看宛芍的画呢?一个沉迷于酿酒的芍药花精,能有多好的画技呢? 宛芍她,懂什么是上界与生俱来的尊贵,懂什么是震撼凡人的天阙盛景吗? 自己画的可就是这样一幅天阙盛景啊! 伊落看着笔下,她精心描摹的暮雨城……她早就让瑰儿去偷看了比赛章程,所以早就在准备这幅画了。 她是拿捏许久,才选定画暮雨城的,更是练习了好几次。 花仙们都夸她画得无人能敌。 她才不会输给宛芍! 这时一个大儒走到伊落身侧,停下来,专注地看起她的画。 顿时伊落又充满信心,笔走龙蛇,画得是更娴熟了。 半个时辰后,比试结束。 女子们退场,由刺史府的差吏们将所有人的画挂成一排。 围观百姓们伸着脖子看,全都讨论起谁优谁劣。 其中就有人大着嗓门喊:「那张天宫图画的真好,简直就是真正的神仙之境啊!」 那是!尔等凡人能有幸目睹暮雨城,可是自己的恩赐呢!伊落如是想。 宛芍也在看大家的画,有个人类女子画的是杭城市井的喧闹,宛芍觉得相当入木三分;此外,瑰儿画的不知神州哪处的山水图,竟也十分有灵气。 只是瑰儿因重伤的缘故,握笔不稳,呈现在画面上就是线条抖动,轻重无序。 评委们已经全部走上舞台,开始近距离鑑赏画作。 伊落就看着他们停在了自己的画前,那卢刺史当场赞不绝口。 一个仙子察言观色,忙吹捧道:「伊落,这一轮你赢定了!」 其他仙子也纷纷加入进来。 「是啊,连刺史都夸赞你画的最好。」 「伊落画的多宏大啊,谁也比不过她画中的气场。」 伊落天真地说道:「我只是把暮雨城真实的样子画出来而已啊,我们牡丹一族,本身就是花王,不可能输给其他野花野草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页 这些奉承伊落的仙子,听到那「野花野草」四字,控制力差点的,当场脸皮都僵了。 她们奉承伊落,是因为她是天生仙子里长得最美的,天材地宝又多,大家下意识就围着她转。 然而伊落一边享受着她们的众星拱月,却这般天真烂漫地说她们都是野花野草? 莲花仙子忍不住自语道:「人家花神大人也不是牡丹呢,有本事去花神大人面前说这话。」 「诸位安静,安静!」卢刺史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所有的对话。 「我们评委们已经讨论过了,现在公布第一名!」 卢刺史声音洪亮,走到宛芍的画前,「第一名就是这幅山寺后院图,作画人是宛芍姑娘!」 伊落脸上还残留着自信的笑容呢,当听见这话,霎时,只仿佛脸皮被狠狠抽了一巴掌,要多疼有多疼。 刚吹捧她的花仙们也纷纷变了脸色,那看不见的巴掌何止是只抽伊落,同样也抽在她们脸上。 霎时无比的尴尬,和害怕被伊落迁怒的心虚,让这一干仙子面皮直抖。 「第二名是——」 卢刺史的话还没说完,伊落再也忍不下去了,不服地喊出声:「你们的评判太不公!」 第12章 芍药仙子(12) 现场一下子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望向伊落。 伊落眼圈红红的,「我画的是仙家福地,是恢弘的天上宫阙,难道不该更好吗?」 安静又持续了须臾,这时评委中的一位大儒,疑惑地开口:「这位姑娘是何意?何以见得仙家福地就要比这幅山寺后院图要好?这……明明只是选材不同的区别。」 「她那幅图的选材,根本没有难度,我随手就能画出来!」伊落喊道,「所以我才选了仙家福地,画出这样考验技艺的一幅画!」 围观百姓中一个贊同伊落的人附和:「对啊,她这幅画多难,画的又逼真,我就觉得她这幅应该第一嘛!」 顿时伊落更底气十足,委屈的态度也渐渐变成理直气壮的控诉:「你们让宛芍她画我这样一幅画,她画不出来的!」 司巧怼了一句:「你怎知宛芍就画不出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为什么就认定自己是最厉害的?」 伊落甩脸,不悦地盯向司巧,「上回比琴,宛芍弹的那么简单,却得了第一,而我上次弹的曲子,难度是所有人里最高的。再加上这次,我明明画了仙家福地,如假包换的,评委却裁定第一还是宛芍,宛芍那种画明明随处可见,我的画才是整个杭城人都画不出来的。这样的两次排名结果,明显就有失公允!」 这时评委中的一位名媛,低沉地哼了一声,声音虽小,但所有人都听见了,更听出其中即将爆发的怒火。 「我说这位姑娘……」这名媛开口,霍然就是一吼,「既然觉得我们不公平,那你别比了!回家去吧!」 伊落向来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所有人都捧着她,从开灵智起,就顺风顺水,哪曾被人这么严词厉色地吼过? 且吼她的还是个凡人。 她当场就懵了,顿时大脑空白。 那名媛显然是个脾气火爆的,才不管伊落傻了眼,继续吼她:「我忍你很久了!什么叫『仙家福地就比山寺后院好』?什么叫你弹的曲子技艺最高,所以就该是第一?比琴只会拿难度说事,比画就拿选材说事,你连什么叫真正的『好』都不懂!」 「我……」 「什么时候难度成为评判琴曲的第一标准了?什么时候选材成为一幅画优劣的决定因素了?你就是将这两样做到极致,充其量也就是拥有极高的『术』!『术』再高超,在『道』的面前也什么都不是!你连这个都不懂!」 「我、我……」 名媛的吼声随着她说话低下来,可语调却越来越冷:「既然你不服,我就与你说清楚,你究竟输在哪里。我们是比『杭城第一美人』,既是美人,就该貌美、礼仪上佳、兰心蕙质。宛芍姑娘的琴曲,动人心魄,让人身临其境,看清她的温柔皎洁;司巧姑娘的琴曲,明澈净透,有一颗赤子之心,而你的琴曲,空有技艺,无甚灵魂!」 「这一轮作画也是同理!宛芍姑娘的画,感情充沛,画面能予人无限的想像延展,她的画里有怀念、有珍惜、有祭奠之情。还有这几幅画,也都饱含着兰心蕙质的感情。」名媛又指了几幅其他女子的画作,其中就有瑰儿的。 「你再看你的画,除了用颜料堆砌出一座天宫,还有什么?无疑你的画是所有人里最恢弘的,但这种恢弘,只是因为你的选材,并不是画作传达出的感情!」 「我……」伊落哑口无言,被说的一张脸红红白白。她颤抖地站在那里,红红的眼眶里蓄满了眼泪,仿佛下一刻就要哭出来。 她不敢去看宛芍,因为此刻宛芍那静静的、如同旁观者的目光,让伊落觉得自己被羞辱得更加彻底。 心里忽然生出一股,对暮江天的怨怼。 都是因为江天哥哥食言,她才会被这么多人欺负。 江天哥哥不是爱她的吗?江天哥哥不是承诺过,要替她除掉宛芍,让她轻松当选神侍的吗? 为什么江天哥哥答应她的事,没有一件兑现? 现在自己都落到这个地步了,江天哥哥也不来帮她。 他对她的爱,原来比不上她对他的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页 伊落觉得再也没法承受这些打击了,眼泪夺眶而出,歇斯底里地唿道:「你们就是不公,根本就不识货!我给你们画了仙家福地真正的样子,如假包换,我给了你们这么大的恩赐,你们却还偏袒宛芍!」 听了这话,宛芍都想笑了。再看其他的人,尤其是杭城的凡人们,全都在伊落这番话下,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甚至他们的表情都开始诡异。 「……你没事吧?」一个杭城女子用看疯子的眼神打量起伊落。 「这人是不是脑子不太正常?」 「还仙家福地真正的样子,如假包换……怕不是在做梦呢。」 还有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忽而喊道:「刺史大人,脑子有问题的人,是不是不该参加杭城第一美人的评选啊?再怎么着,也得是个正常人吧!」 「别这么说……看这位伊落姑娘多美啊,瞧那哭起来的样子,我看的心肝都要碎了,还是让她继续比吧,也许她不是脑子有问题,只是入戏太深呢?」还有人调笑地嘀咕。 伊落眼泪直流,只觉得昏天暗地的,仿佛所有人都在往她的脸上扇巴掌,她快要崩溃了。 这些愚民,居然不相信她的话,还敢侮辱她! 花神大人真的太煳涂了,要让这些愚昧的凡人来决定谁是最美的那个。 等……等自己当上神侍,一定会狠狠惩戒他们,一定会要他们好看的! 「哎呀,大家都别生气,别生气。」 脾气软和的卢刺史打起圆场:「咱们杭城第一美人的评比,还没结束呢,都和气些,和气些才好继续嘛。」 又对伊落道:「这位姑娘,你也不要太难过,这才比过两轮,后面还有两轮的比试。本官觉得,你有很大的可能后来居上嘛,你也要有信心才是。」 伊落脑子还是半副空白,卢刺史说了什么,她只听得脑子嗡嗡的,正激动地还想再说什么,突然一阵骚动传来,引发所有人的注意。 「什么人?!」 「快拦住他们!」 「天啊,哪儿来这么多叫花子!」 从宛芍的视角,正好可以清楚地看见发生了什么。 只见围观百姓的一角处,涌过来大批衣衫破败,面目脏乱的人,男女老少拖家带口的,似是从南城门的方向过来。 每个人都神态疲惫,又在看见刺史府大门牌匾和卢刺史那一身官服时,顿时精神大振,拼命地向舞台的方向挤。 口中纷纷喊着:「刺史大人救救我们吧!」 「我们的房子全被洪水淹了,等了好久也没有等到朝廷的救援!」 「刺史大人,求求您了!」 卢刺史似是被惊住了,抖着袖子指向那些人,「这、这……」忙问自己的属官们,「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宛芍不着痕迹地瞥了眼卢刺史,这位刺史大人,看来也是有些无能的。连她都猜到这些是什么人,卢刺史身为一方长官,都听到「洪水」二字了,还迷迷煳煳。 前两天,她就听救助的流民们提过,说大半个月前,杭城南面发了洪水,冲垮好几个村庄。 受灾的民众们一直等着朝廷的救援,却未能等到,实在是活不下去,便纷纷朝杭城这边来。 前两天还只是零星的人抵达杭城,显然大部队今日到了。 他们失去了房屋,失去了庄稼,上有老下有小,所有活命的希望都寄托在杭城的卢刺史身上。 终于见到卢刺史,他们拼命想抓住这根救命的稻草,什么也不顾地涌来。 「卢刺史!」 「救救我们啊!」 围观的百姓们不得已被冲散,有的人惊唿着躲避,用嫌恶的眼神看向这些过于横冲直撞的灾民。 还有些大户人家的,捂着鼻子骂道:「这会儿在比赛呢,有没有规矩啊?!」 「快、快把他们拦住!」卢刺史像是终于回过神来,赶忙抖着袖子号令府衙的官差。 官差们赶紧一拥而上,抬起佩刀去阻拦灾民们。 有官差喊道:「保护大人和各位贵宾!」 灾民们哪知道什么比赛,他们只知道卢刺史近在咫尺,那是唯一能救他们的希望。 他们不顾横在身前的一柄柄佩刀,硬是疯狂地往前挤。 官差们被挤得连连后退,眼看着就要拦不住,舞台上的名媛都有些慌了,一个官差率先将佩刀抽出刀鞘,恐吓性地朝着灾民的面门挥舞下去。 「谁再敢上前?!刀剑无眼!」 银亮的刀刃,把阳光反射到这个灾民的眼睛里,那一瞬的刺眼,激发了他对死亡的恐惧。霎时他本能地想要后退,可是后面的灾民还在往前挤。 这一下子,噼落的佩刀眼瞅着就要砍在他脸上! 官差也意识到事情不好,然而已经来不及收刀,看着雪白的刀刃离灾民的脸只剩下最后一寸距离,官差发胀的脑子里只剩下一句嘶吼: 完蛋了! 「当心!」千钧一髮之际,司巧扑过来,用手里的绢扇打在刀刃上。 幸亏司巧就在旁边。 剎那转瞬即逝,被她攻击的刀刃,几乎贴在灾民的脸旁边落下去,还好没真伤到人。 后面的灾民意识到不对,然而蜂拥的势头哪是说停下就能停下的,偏偏前面的好些官差,在第一个抽刀人的带领下,也都拔.出了佩刀。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8页 这下子前排的灾民全都岌岌可危,司巧救下一个,却来不及去救下一个。 「司巧!」 就在这危急时刻,宛芍的声音响起在所有人头顶。 大家只觉得一道身影惊鸿一闪,惊唿着看见,宛芍居然从舞台上飞身而起。 芍药软鞭从腰间飞出,如同一条灵活的蛇,似流星赶月的速度,从官差和难民们之间倏地游走过去。 所到之处,所有白刃被软鞭捲起,噼里啪啦掉落一地,发出金属的碰撞声。 「宛芍!」一看见宛芍出手,司巧就像是瞬间有了主心骨。 身影翩飞在半空,裙裾如花如雪,凌乱的青丝在日光下飞动,让宛芍看起来就像是白日里的一场唯美的幻梦。 但宛芍说出口的字句,却是那样坚定清晰:「司巧,一起用风,先把情势控制住。」 「好!」 司巧应道,下一刻绢扇一挥,召来一阵大风吹向官差们这边。 官差们霎时被风扬得趔趄后退。 宛芍手腕一转,芍药软鞭在空中一个弔头,亦扬起一阵风,扑面刮向难民。 难民们惊唿着被大风阻住脚步,终于两边人都停了下来。 所有人都震惊地望着宛芍。 第13章 芍药仙子(13) 软鞭游走,服帖地回到宛芍腰间。她轻飘飘落回地上,和司巧站到一起。 有片刻嘆服的安静,最先开口的,却是被两人救下的那几个前排灾民。 「谢、谢谢……」 宛芍朝着致谢的灾民,微微一笑,灾民一怔,恍惚间只觉得,好像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笑,善意而温暖,仿佛把他们刚刚经歷的惊险全都驱散了。 然而那个先前被司巧用绢扇打掉佩刀的官差,因司巧用力勐,他现在虎口还在痛。 这让官差愤愤不平,捂着虎口,质疑起司巧和宛芍:「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我在杭城从没听过你们这样的!普通女子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力气?」 被救的灾民一听这话,就想替两人反驳,谁知伊落的声音忽然响起。 「她们是妖怪,很显而易见了!」 「所以这两轮的比试结果,都不作数的!她们两个对评委们进行了精神控制!」 顿时所有视线都看向伊落。 一个大儒皱眉,「姑娘胡说些什么……」 伊落喊道:「刚刚所有人都看见了,她们就是妖怪,你被她们控制了精神,所以才觉得她们的作品好,我告诉你真相,你居然还不醒悟!」 「你……荒唐!」大儒拂袖,「我做出的评判都是出于我的本心,我没有被控制!」 「被控制住精神的人,都觉得自己没有被控制!」伊落越说越激动,越说越觉得就是这样没错。 宛芍真的好讨厌,要不是她作弊,怎么会赢过自己呢? 司巧本不是个善于争吵的人,却都被伊落噁心得豁出去了,她反驳:「我们是不是妖怪,伊落你心里不是都清楚吗?」 又对在场所有人道:「我们就非得是妖怪,不能是神仙吗?」 「对!她们明明就是仙女!」有灾民义愤填膺唿道。 「她们刚刚从刀下救了我们,你还诽谤她们是妖怪!」 一个灾民妇女含泪唿喊:「虽然我们不知道这里在举行什么活动,但我们真的只是想求卢刺史救救我们。几个村子说没就没啊,现在还有好多人留在灾区。他们身体不好,没法走到杭城,只能等着我们的消息。谁也不知道他们还能熬多久,求卢刺史可怜可怜我们!」 「还有这两位姑娘,不……是仙女!谢谢你们,谢谢你们大恩大德,为我们争取到说话的机会!」 卢刺史脸色为难,无奈地嘆道:「你们……这么重要的选美大赛,就被你们给搅乱了,这不是让本官难堪吗?都和气些,别那么激动,你们先离开,等本官腾出手了,再来处理你们的事嘛。」 「可是刺史大人您——」 卢刺史的属官打断灾民的话,凶神恶煞道:「卢大人的话你们没听见吗?大人自会管你们,但不是此时此刻!你们连这点时间都等不起?」 「大人——」 「不必多言,都退下!明日再议!」属官恶狠狠道,「要是再不走,就将你们以『大闹府衙』的罪名统统丢进牢房!一群没眼力见的东西!」 灾民们面色灰败下去,就像是一盆炭火被冰水当头浇灭,可偏偏卢刺史应下了,会帮助他们,只是不是此刻,这便好似炭盆子里还有点火星在烧。 他们还有希望。 「要不咱们先离开吧,晚点儿再来……」 「咱们这样子,也着实冲撞到各位官爷了……」 「两位仙女,谢谢你们啊。」 灾民们开始迟疑着,纷纷退去。 伊落却还在说:「这两轮的选美大赛,就是不公平!宛芍明摆着不是普通人,她一定在琴曲和画作里用了妖术,那都不是她的真本事!」 司巧被噁心坏了,剔透的眼眸染上熊熊怒色:「选美大赛的规则里,有『会法术不能参加』这一条吗?」 「你这是强词夺理!」伊落倔强地跺脚。 宛芍只冷笑着对伊落道:「伊落,你刚刚还说自己画的是仙家福地,如假包换。你怎就知晓仙家福地是什么样的?这不正说明,你也不是普通人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9页 「我……」 「那我说你也在琴曲和画作里用了法术,你解释得通吗?」 「我、我才没有!」 宛芍不带温度地笑道:「所以在你看来,一切不好的事,别人做就是罪大恶极人人可诛,你做就是天经地义合该如此。你凭什么有这样的道理?」 「我……你……!」 这女主真是令人反胃到无以復加,作者也不是什么品格端正的东西,宛芍忽然就觉得,难怪暮江天那么爱伊落,当真是天生一对,都是自私自利,觉得自己永远不会错、错的都是别人的主儿。 暮江天,你和伊落不是爱得矢志不渝么? 伊落,你不是说什么也要当上神侍么? 我倒要看看,待夺了你们势在必得的神侍之位,剑指暮雨城,你们还能不能爱得不离不弃! 宛芍菱唇轻启,向所有人道:「我确是修行之人,不错,既然伊落姑娘这样质疑我,如此的不服气,那么——」 「我退出『杭城第一美人』选拔赛,不再竞争这个头衔!」 什么?!伊落愣住,以为自己是听岔了。 顷刻伊落心中狂喜,宛芍弃权了、退出了,那自己就肯定是第一了!神侍之位是自己的了! 伊落又再次理直气壮起来:「宛芍,就知道你果然是心虚!你操纵评委们的心智,矇混的了一时,却还是被我揭穿!」 宛芍懒得再理伊落,侧过头对司巧道:「我们走吧,司巧。」然后又向舞台上的评委们福了福身,「这几日,多谢各位的认可,只是我无心再比,先失陪了。」 司巧也跟着福身,同宛芍一併离去。 「她……」其他的花仙们,挺多都还对宛芍这一突如其来的做法有些发懵,喃喃道,「她这么大的优势,怎么就退出了?」 「你看她根本不是心虚的样子,分明就是不想比了。」 「所以,宛芍这是放弃当神侍了?」 她怎么可能放弃当神侍……这些仙子的话,宛芍全都听在耳里。 她只是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花神大人让她们来杭城,不是叫她们参加这第一美人大赛的。 花神怎么可能把选出神侍的评判权,交给这不仁慈的主办方? 刚刚灾民们涌来时,主办方是怎么对待他们的? 卢刺史懒政,不顾民生疾苦,满口打太极的话。 他的属官,拿官威压人,将灾民轰走。 二人身为地方父母官,愣是连句询问灾情的话都没有。 其他的评委呢?那几个商户也好,名媛也罢,宛芍注意到了,他们眉梢眼底都掩盖不住对灾民的嫌弃。 至于那三个大儒,枉读圣贤书,以君子自居,却从头至尾没说过一句为民请愿的话。 确实,他们点评琴曲、画作,确实一针见血,颇具风雅。 可他们的风雅,是建立在金钱权势之上的。纵然是真的风雅,真的有造诣,却只是在杭城朱门酒肉臭的那一面里,弄出的一点所谓精神追求。 而杭城路有冻死骨的那一面,他们通通视而不见,甚至以鄙薄待之。 花神嘉月虽性情古怪了点,却是个德行配位的神女,又怎么会让这样的一群评委,来选出「最美的神侍」呢? 这第一美人大赛,不是成为神侍的必经之路,不必再参加了! 百姓们的议论声还在继续,而宛芍和司巧已经走远。 直到这时,沉浸在兴奋中的伊落才勐地反应过来一件事。方才她以为宛芍退赛,自己就定是第一名……她把瑰儿忘了! 比琴,瑰儿排在她前面;而比画,刚刚评委就指着瑰儿的画,说比她的有感情! 于是,在本轮评比彻底结束,全体散场后,伊落抓过瑰儿的袖口。 伊落还是那么的委屈和倔强,却强颜欢笑,让自己露出明媚娇艷的一面,郑重地,又天真烂漫地说:「瑰儿,从下一轮比赛开始,你就别参加啦,不然那些愚昧的凡人,又把你评判在我前面,这样怎么行呀?其实还不是怪你昨晚没打伤宛芍,你真没用。要是你昨晚成功,就不会有今天这些事,我也不会被在大庭广众下平白羞辱了!你真是废物!」 伊落,你……!瑰儿这一剎真的体会到什么叫气炸了的感觉,浑身血液仿佛逆流,脑中一阵胀痛,肺腑里一股怒气轰的一声,几乎要全然喷出。 本就因昨晚被宛芍打成重伤,而艰难地拖着身体,撑到画完一幅画,其间瑰儿几度握不住笔。 到头来,伊落却把气撒在她身上,还要剥夺她继续参赛的资格! 「瑰儿,方才我被辱骂的时候,你都不帮我说话,你又不是哑巴,难道你是害怕宛芍?」 「你这么废物,也就我和江天哥哥能允许你一直跟着,江天哥哥还许给你好前程,也不知你是得了造化……」 你……你…… 一口血味从瑰儿的胸腔冲出,漫进口腔,大脑突突地胀着,怒气撕扯重伤的身躯,眼前近乎蔓开血色。 自己为伊落做了这么多,是为了什么啊? 压抑着对暮江天的爱,给伊落当刀使,给她为奴为婢似的,甚至做那不光彩的偷袭伤人的事,都是为了什么啊?! 凭什么伊落还能这么天真、这么理直气壮的,把她的人格尊严直接往泥里踩?! 瑰儿再也忍不下这口气了,蓦地咆哮出声,扬起巴掌噼向伊落的脸,「贱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0页 可谁知,忽然一股大力攫住瑰儿的手腕,将她扬起的手遏制在半空。 而伊落在惊吓中,勐地倒吸一口气,露出明艷的喜色,唿道:「江天哥哥,你终于来了!」 第14章 芍药仙子(14) 暮江天? 瑰儿在听到这名字时,晃神了一下,暮江天来了? 下一刻她就觉得手腕疼得要裂开,不禁惨叫出声! 暮江天握着瑰儿的手腕,毫不客气地将她拽倒在地。 瑰儿摔倒时,磕到了昨晚的伤,疼得缩成一团,止不住地抽搐,「呃……」 「瑰儿,你失心疯了?还骂伊落是贱人。」暮江天满面怒色,「你答应过我什么来着?我真是看错你了,原来,你就是一条餵不熟的白眼狼!」 不是的!瑰儿想大吼,可疼痛和虚弱让她说不出话。 只能眼睁睁看着伊落扑进暮江天怀里,像是一只艰难逆风飞翔了好久的蝴蝶,终于寻到了避风的依靠,委屈地翩飞入怀。 「江天哥哥!」伊落控诉,「那些评委们不识货,把瑰儿的排名放在我前面。我只是让瑰儿退出比赛,只是这样而已啊,她为什么要打我呢?一个人怎么能这么狠心?」 暮江天赶紧抱住伊落,不断抚摸伊落的后背,一边责备瑰儿:「是啊,一个人怎能狠心至此……瑰儿,你太阳奉阴违了,表面上答应我,要帮助伊落当选神侍,原来你藏了私心,想赢过伊落,自己当选是吗?」 「说你是餵不熟的白眼狼,还真未冤枉你。」暮江天无情地吐出两个字: 「贱人。」 就如同最犀利的箭矢,万箭齐发,狠狠射在瑰儿已经不堪重负的身体上。巨大的打击让瑰儿的胸口如胀破般,焚烧似的疼痛把心都烧烂了。 一口血从瑰儿嘴角噗出来,她再也忍不住地哭出声。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在暮江天的眼里,她总是个恶劣且失败的人? 她就真的……真的这样差劲吗? 「伊落,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一个人没事吧?」暮江天急切地询问伊落,搂着她不断查看。 「江天哥哥……」伊落无比依赖地软在暮江天怀里,手在他腰后揪着,语调里带着委屈的鼻音。 「你为什么不早点来啊,这些天所有人都欺负我……」 暮江天听了十分心疼,同时更是嫌恶地瞪了瑰儿一眼,又安抚伊落:「欺负你的人,我都会替你教训的。」 「可是宛芍,她……最过分的就是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我难堪……江天哥哥早就说要把她毁容,却到现在都没有做到啊!」伊落喊道。 暮江天脸皮一僵。 伊落道:「虽然她退出杭城第一美人评比了,可她对我造成的伤害,已经存在,她怎么能那样羞辱我?我真的好无助,江天哥哥,你为什么现在才来,你是不是根本不在意我?」 想着连一个凡人名媛都能把她贬低成一坨泥,伊落越想越过不去这坎,情绪也越来越激动,说着说着,几乎已是哭喊着抱怨:「如果你早收拾掉宛芍,后面的一切就都不会发生,我就能当上神侍。宛芍也只是个普通仙子啊,修为根本比不过江天哥哥你的,你为什么不能再去补刀呢?你不是说爱我胜过一切吗?那为什么这点事情,你都不肯为我做到?」 「江天哥哥,你为什么就放过宛芍?为什么还来这么晚!?」 暮江天完全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从暮城主的结界中冲出来,耗费了十几天就为了冲出结界来帮伊落,可伊落却一见面就和他发脾气,还质疑起他的感情。 暮江天顿时就觉得委屈极了,他对伊落的爱全心全意,这些天一直想着伊落,可伊落怎么就不体量他的难处?不知道他需要考虑暮雨城吗? 甚至还翻旧帐,说他没将宛芍毁容…… 明明是宛芍歹毒,拿暮雨城的名声威胁他,他也很想替伊落除掉宛芍的啊! 「伊落,我不是故意来晚的……」暮江天试图解释。 伊落却捶打起他的后腰,「可是你就是来晚了!你答应我的事情没有兑现,害我被欺负,被所有人看笑话。你如果真的那么爱我,是根本不会让我受一丝委屈的!」 暮江天一时哽住,答不上来,可心里的委屈却更甚了,甚至憋出一大股怨气。 他为伊落做了那么多,为什么伊落一点也不体量他? 他从前怎么没发觉,明媚清纯的伊落,竟有这样咄咄逼人的性格? 仿佛一盆冷水浇到暮江天头顶,因见到心爱之人的喜悦和热情,一下子就被浇得散了大半。 暮江天忽然就觉得没兴致了,松开怀里的伊落,黑着脸,想要反驳回去,弥补受挫的自尊,却看伊落哭得那么梨花带雨,又有点不知道说什么。 最终只能找个出气筒,发泄郁闷,看见瑰儿还趴在地上喘息流泪,暮江天毫不留情一脚踢上去。 「滚!还在这儿做什么?没用的贱人!」 伊落忽然拽住暮江天的手。 「江天哥哥!」伊落恨恨道,「替我去教训宛芍,我要她吃够我所承受的一切!」 *** 司巧轻挥着绢扇,同宛芍一起,走在街道上。 周围熙来攘往。 已入初夏的杭城,开始展现它蒸笼般的酷热。 司巧热得一直在扇风。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1页 反观宛芍,还是清清爽爽的样子,羊脂般的脸上,一丝汗珠也无,司巧不禁自愧弗如:「你道行高,就是不一样!」 宛芍笑着将司巧鬓边的一缕乱发,拢到她耳朵后,边说:「你再过一阵子也能如此的。」 两人正说着,忽然,瞧见不远处有人群在聚集围观。 对视一眼,走近一看,竟是一对夫妻抱着一个晕厥的小女孩,跪在街道上唿喊着,无助地向路人百姓求助。 那小女孩身躯痉挛,面色红的吓人。 司巧蓦地认出了那一家三口:「宛芍,刚刚去府衙前的灾民里,我记得就有他们三个。」 此刻,那对夫妻焦急不已,几乎是嘶喊般的询问围观的人:「最近的医馆在哪里?我们的囡囡、囡囡……哪里有郎中?!」 有熟悉周遭的百姓为两夫妻指了一个方向,「沿着这条街走,到第三个岔路口往东去,再过一个桥就能看到了,叫『安神堂』。」 「谢谢!谢谢!」夫妻俩千恩万谢,边鞠躬边抱着小女孩起来,快步就往那边走。 围观百姓们却一时还没有散去,反倒冲着夫妻俩急匆匆的背影窃窃私语:「瞧这一家不像咱们杭城人,是从南面发洪水那边过来的吧。」 「估计是,看他们这样也拿不出什么钱,只怕安神堂的郎中不一定肯治。」 「医者仁心,应当不至于为了钱见死不救吧……」 耳边听着这些话,宛芍轻轻握住司巧的手腕,「司巧,我们跟着去看……」 「宛芍,我们跟上去好不好……」司巧竟也在同时开口。 两个人的声音就这么叠在了一起。 不禁都一怔,又一个对视,不禁会心一笑。 「走吧。」宛芍说。 司巧也不扇扇子了,赶忙同宛芍一起跑着去追那对夫妻。 其实那小女孩得的是什么病,宛芍见多识广,一眼就已看出来了。 是中暑。 虽说不是什么难治之症,但那小女孩的中暑程度很深,已经出现了痉挛抽.搐的症状,的确要快些送医。 且那小女孩一家从灾区赶路过来,面黄肌肉,十分劳累,身体也严重缺乏营养,这种情况下一个小小的中暑搞不好都能要了她的命。 大约不到一刻钟后,那对夫妻就找到了安神堂。 他们抱着女儿进去,焦急地冲到柜檯,请求郎中治疗。 宛芍和司巧也进入安神堂,在大厅里找了个角落,静静看着。 安神堂的郎中在看出小女孩是中暑后,赶紧招来学徒,让把小女孩安置下大堂靠北侧的窗户下。那里阴凉通风,能够为小女孩降温。 接着学徒用浸了冷水的毛巾,敷在小女孩额头上,又端来一碗融化了盐巴的水,扶着小女孩的后颈,让她喝下。 小女孩似乎缓过来一些,抽搐的症状渐渐止住,只是仍旧面色潮红得厉害。她娘摸了一下她的额头,温度极烫,令人揪心。 小女孩她爹连连向郎中和学徒作揖道谢,只是眉梢仍旧带着化不去的愁容。 他的女儿身子骨一向弱,这次家乡遭了洪灾,他们没吃的了,钱也花的差不多了,每日喝水都是不干净的河水、溪流,他们还颠簸着走了好多天的路,才来杭城。 本就差的生活条件,加上这段时日的疲惫和绝望,甚至来到杭城的水土不服,让女儿在高温下身体崩溃,变成了这样。 她爹知道,只是一碗盐水定是治不了本,这次解了暑,若还有下次,他女儿的身子还禁得住吗? 几乎印证他心里的猜测,郎中在这时带着几许沉重说道:「令爱这次解暑后,需调养一番,不然……以她现在的体质,很容易感染热伤风或是肠胃病。」 小女孩的爹一怔,连忙道:「那请您写个方子!」 「开方子倒是没问题,只是您二位……」郎中早也看出来夫妻两个是灾民,定是囊中羞涩,只是他说到这里却没再说了,嘆了口气,提笔写起药方。 小女孩的爹娘也因为钱的问题,此刻不禁更加愁苦,又窘迫地对视一眼。 她爹一咬牙,将身上所有的铜板都摸出来,红着眼睛道:「咱们就囡囡一个孩子,就是拿出最后一点身家,也得给她治……」 「孩子她爹……」小女孩的娘流下眼泪,她赶紧抬手抹掉泪水,倔强地眨眨眼,试图把眼泪全憋回去。 小女孩的爹把铜板递向郎中,艰难道:「这是我们全部的钱……」 「这……」郎中已经写完了药方,他犹豫了一下,没有接小女孩爹的钱,嘆口气对他说,「这张药方,我是尽量挑些便宜有效的药写的。你看,这几味药,」郎中指着药方上写在前排的药,「这些我就全送给你们,就当结个善缘,毕竟医者仁心。但……这最后一味药……」 郎中的手指滑至写在最下一排的药材旁,「这味药对令爱的病情和体质而言,不能缺的,我找不出能替代它的。可这味药偏偏不便宜。」 「我……这我知道……可是……」小女孩的爹痛苦地挤出一个个字,近乎乞求,「可我们确实没有钱了,能不能先赊帐……」他又道:「我们是南边受了洪灾的村民!等刺史大人和朝廷赈灾,帮我们重建家园,我们就有钱了,到时候再还您。求求您了!救救囡囡吧!我们就这一个女儿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2页 「唉,这、这味药材真的……小伙子,我毕竟也得养活一家老小,和这整个医馆里的帮工啊!」郎中也面色发愁。 小女孩的爹身体发抖,转头看一眼已经渐渐平静的女儿,纤细瘦削的身体躺在那里,仿佛一团轻飘飘的棉花,随时都会散掉一样。他怎么忍心不给她吃最合适的药调养? 可他们没钱了…… 这七尺汉子眼眶红肿,不禁企求似的拿起药方,盯着那最后一味药材,不断念着:「九节菖蒲,九节菖蒲……就差这一味九节菖蒲……」 九节菖蒲?司巧倒吸一口气。 宛芍也一怔,下意识扭头看司巧。 司巧的真身,就是九节菖蒲啊! 第15章 芍药仙子(15) 司巧沖宛芍澄澈地笑了下,就主动朝几人走去。 她笑着说:「我这里有些九节菖蒲,也用不上,送你好了。」 郎中露出吃惊困惑的眼神。 夫妻俩却在短暂的怔愣后,顿时激动不已,眼中滚出热泪。 他们「通」的一声跪在司巧脚下,泣不成声:「谢谢这位姑娘,谢谢您……」 又转了方向要给郎中磕头,「两位是我们的大恩人,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们才好……」 郎中吓了一跳,赶紧去扶夫妻俩,「使不得使不得,折煞我了!快起来!」 司巧也笑着拉那妻子起来,递给妻子一张包裹的方巾。 打开方巾,里面正是九节菖蒲。 夫妻俩又是千恩万谢。 宛芍站在角落里,将这画面看在眼里。那夫妻二人宛如绝处逢生的兴奋和感激,那郎中舒了口气的笑容,还有周围其他人向司巧投去的赞赏眼光……此刻的司巧,就像是能照亮黑暗的一团光、一盏明灯。 那么耀眼,那么美丽。 宛芍心中涌上一阵强烈的明悟。 她好像明白,花神大人让她们来杭城的真正用意了…… 可突然的,一种看不见的危险好似出现在周围,由远及近,迅速就逼到宛芍近处。 空气被噼砍产生的冰冷气流,一下子就冲击进整个医馆。 宛芍电光火石间甩出软鞭!而这一刻,她分明听见周围好些人发出的跌倒声和痛唿!这其中就有那中暑小女孩的声音! 一股怒气冲上宛芍头顶。 谁?! 这是冲着她来的,可冲着她就能随便把无辜人卷进来吗?! 能对她这般大恨意的……暮江天!! 软鞭在身前盘捲成盾牌模样,死死挡住袭向自己的东西。 那东西受阻,却犹带着破风的势头和一股巨力,试图突破宛芍的防御。 宛芍被这股巨力掼得后退,趔趄几步,又死命地站稳。 她不能退,必须要扛住,不然这一个医馆的人就都完了! 「宛芍!」司巧本也跌在地上,这会儿她稳住自己,迅速起身,扑到宛芍身侧。 司巧扬起绢扇,以扇为盾,立刻分担了一部分宛芍的压力。 宛芍见状,手腕一翻,软鞭立刻变换形状,似有力的藤蔓般,一下子缠住那东西! 宛芍再催动法力,接下来,全场惊唿。因所有人都惊讶地看见,那被鞭子缠住的东西,渐渐从虚空中现形、凝实,竟是一把半人多长的银色剪刀! 剪刀在软鞭的束缚下,还在挣扎,却被宛芍和司巧一起用法力压制住,只能不甘地被从虚空中拖出来,露出它冰冷而张牙舞爪的杀人模样。 司巧震惊地瞪大眼,不用想也知道,这剪刀是极具杀伤力的法器。 刚刚它要是剪到宛芍身上……! 而宛芍胸中的怒气,也在一瞬间爆发至顶点。 暮江天!! 若不是自己和司巧挡住银剪,这银剪掀起的厉风和法力,便能将整个医馆的人震得魂魄升天! 就为了暗算她,不顾一屋子凡人性命。 「你如今都开始滥杀无辜了吗?!」宛芍不禁控诉出声,「暮江天,你还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暮雨城背得动你这么大的杀业吗?!」 银剪的攻势顿时停滞了一下,更证实了在背后操纵银剪之人,果真就是暮江天! 他显然因为宛芍的话,一时动摇。 然而到底是家底雄厚的暮雨城的法器,暮江天又是神二代,修为远高于宛芍和司巧。 司巧忽的就撑不住,一口血喷出,身子踉跄着歪倒。 五脏六腑犹如被风刃一刀刀砍着,终于因失血过多,司巧只觉得脏腑像是被碾碎、掏空。她无力再对抗银剪,失去血色的唇畔是不断从口中流出的鲜血。 「宛芍……」司巧咬牙,倔强地还想撑起绢扇,然而眼前却一阵阵发黑。 所有的压力又都回到宛芍这里,暮江天在短暂的迟滞后,仍旧继续动手,霎时,仿佛这把银剪无形中化成无数把看不见的剪子,全都钻进宛芍的骨头、血脉和五脏六腑,一下下疯狂地剪着,血肉横飞。 一股血味冲到宛芍的口中,握着软鞭的手已无法控制地颤抖。 她快撑不住了。 可她不能退,否则在这里的所有人,包括她和司巧在内,都会……! 忽然,一缕陌生的花香,出现在宛芍鼻端。 她在花香出现的一刻,尚未意识到周遭发生了什么变化,然而仅仅是下一瞬,她就感到承受的压力在一个剎那被卸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3页 明明眼前还是张牙舞爪的银剪,可却好像没了攻击力,只彷如一张唬人的纸剪刀。 宛芍陡然明白什么:花香、莫名到来的助力…… 是花神大人! 花神大人在解救她! 宛芍心一定,眼中华光亮起,如陈黯许久的越女剑剎那间得见月光,澄澈与坚定写满瞳底。 她使出全身法力,灌注在软鞭上,合着花神的法力一起,狠狠绞向银剪! 咔的一声!石破天惊! 在所有人如释重负的目光下,银剪整个被绞碎!化作一团尘埃,灰飞烟灭。 宛芍也几乎拼光所有的力气,一头长髮在银剪的余风中凌乱飞舞,她气喘吁吁,像一丛刚经歷过风雨拍打、花瓣跌落满地的芍药。 萦绕在鼻尖的那股陌生的花香,转瞬散去,是花神大人收招。 宛芍还来不及向她道谢,眼前,暮江天大步从医馆外冲进来! 「宛芍,你……!」 暮江天怒不可遏。 他和伊落闹了不愉快,虽踢了瑰儿一脚,也没发泄多少郁闷。 等听到伊落让他教训宛芍,他忽然就想,对啊,让他这么憋屈的罪魁祸首,不就是宛芍吗? 不报復宛芍,他怎么咽的下这口气? 是,他的确不能在杭城轻易对宛芍动手,就因为宛芍先前在千秋台弄的那一出,但凡她在杭城有个三长两短,他和暮雨城都要第一个被怀疑。 可他不能平白受这么多委屈啊! 所以暮江天又告诉自己,他就试试对宛芍动手,看又能怎样! 他要用银剪把宛芍打成半死,让她退出神侍选拔,就此灰着脸回她的椒花小筑去。 他又没要宛芍的命,就算到时候惹得暮雨城被攻讦,就说银剪是自己失控,不小心伤着宛芍的,这不就行了吗? 凭他爹的神位,他还不信其他的正神会咬着他家不放。 可这该死的宛芍什么时候有这等修为,竟把暮雨城的至宝「阴风剪」给毁了?! 这下暮江天本来十分的憋屈变成了百分,一时间怒火焚心,朝着宛芍大步过来,扬手就要噼她巴掌,不出这口气不罢休。 然而「啪」的一声,声音不是响在宛芍脸上,而是自己脸上…… 「啊!」暮江天痛唿一声,捂着火辣辣的脸,趔趄两步,不能置信地瞪着宛芍。 「你……你怎么敢……!」 怎么敢在他动手打她之前,先一巴掌抽过来? 暮江天的脸顿时肿起,一阵耳鸣。 不等他反应过来,宛芍就喝道:「你心里盘算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 他想伤了她后,找个「法宝失灵」的藉口,想都别想! 「兰台史官已经来到杭城,她现在就在看着你!暮江天,你觉得你做的这些被呈到天帝和各位帝君的面前,暮雨城会怎么样?」 暮江天一怔,蓦地如同被冬日的冰水淋了个透心凉,心里霎时冲上浓重的后怕情绪。 他就说,刚刚宛芍怎么忽然那么强,都能毁了阴风剪……原来是兰台史官在暗中襄助! 兰台那帮人是最执着于真相的,什么事要是他们卷进来,那可就不好了! 一时间暮江天懵了,不知该做什么,可脸上的疼痛,提醒他居然被一个小小的女人打,他的尊严根本承受不了这样的侮辱! 他扬起手还想打宛芍。 宛芍一鞭子抽暮江天手上。 「哇!」这下暮江天捂着手,又趔趄出去,被打的手臂上,一道血痕。 「宛芍,你……你反了!」 「兰台史官就在医馆外!只要我一句话,所有人都会知道你的心上人是谁!你敢不敢让她身败名裂?!」 暮江天哽住。 宛芍语调中含了凌厉的怒意,和讽刺的鄙屑:「暮江天,你更该想想,你的所作所为对得起自己的身份吗?德不配位至此,真是好笑。刚刚你还为了伤我,无视这里这么多人的性命,你考虑过他们承受不住阴风剪吗?还是说在你眼里,他们都是蝼蚁杂草,你根本看不见他们的性命?」 「我……」暮江天一时大脑发空,竟找不出言语回击。 宛芍握紧软鞭,大声喊道:「楚姑娘,你都看见暮少城主做了什么吧,我还要告诉你一件事,暮少城主那个百般袒护的心上人,她是——」 「你不许说!」暮江天急了,矢口打断宛芍的话。 宛芍冷笑一声:「那你就滚!再敢对我动手,你就和你的心上人一起身败名裂。我会拜託兰台史官,尽管将你们的一切公开。」 「你……」暮江天憋屈得,几乎要当场呕出水。他唿哧唿哧喘气,像个漏风的风箱。而在场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那种愤怒、憎恨和鄙视的眼神,更让他觉得从没有这样屈辱过。 连一群凡人,都能这样看他,看他一个高贵的神灵! 这一切都是拜宛芍所赐。 可宛芍……宛芍的威胁,他不敢、不敢再挑衅。 他得保护住伊落啊! 更何况那声「楚姑娘」……是楚娴那贱人!? 从前那贱人就曾贬损暮雨城,害得他和他爹被人戳了几十年的嵴梁骨。 他们父子和那贱人也结仇了。 若让那贱人知道他和伊落的事,她肯定把他们往死里报復啊! 「我走!我这就走!」暮江天只能不甘地吼道。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4页 宛芍却截住他:「站住!」 「你……」暮江天气得几乎失去说话的力气,「你还想怎么样?」 「你差点害死医馆里的所有人,对他们造成这么大的伤害和恐吓,还能毫无廉耻地直接走吗?」看着暮江天气扭曲的肿脸,宛芍掷地有声,「给他们留下赔偿!可别说你身为暮雨城少城主,连钱都没有。」 「你……!」暮江天几乎要气晕过去,最终只能丢出一大把银钱,拂袖而去。 第16章 芍药仙子(16) 直到暮江天走远,宛芍才松开紧绷的神经,这后果就是,她身体一软,险些栽倒在地,而那股被她强行压回胃里的血味儿,以更汹涌的来势漫进口中。 宛芍不禁捂着胸口,咳嗽出声,感受到嗓子眼中交织出的腥甜味。 「宛芍!」司巧吓一跳,勉力爬起来要扶宛芍。 「我没事。」反倒被宛芍先扶起,「司巧,你怎么样?」 司巧咬唇:「有点难受……还是我、是我修为不精。」 「那个……两位仙女,真的谢谢你们啊。」这时,医馆中的人试探着走过来说道。 那对受了司巧恩惠的夫妻,丈夫已将女儿保护在怀里,妻子小心地搀了下宛芍,「两位仙女,你们……谢谢你们救了我们的命。」 这些人眼下都拿到暮江天的赔偿,然而心中的余悸,和对暮江天的愤怒,仍让他们难以平静。 但他们看宛芍和司巧的眼神,却都是诚挚的,充满了毫无作假的感激。 这让宛芍觉得欣慰:「你们不必谢我,反倒是我该向你们说一声对不起,刚刚那个人是冲着我来的,我连累到你们了。」 「唉,姑娘说的哪里话。」那郎中感嘆,「大家都不是黑白不辨的人,姑娘你又没有做错任何事,是刚刚那人不把我们的性命放在眼里,你却是实实在在救了我们的。」 「是啊,这位仙女还送给我们九节菖蒲,让我家囡囡有救。」小女孩她爹说。 宛芍不禁笑了:「谢谢你们能相信我们。」 众人交换了目光,有人站出来,「姑娘,不,仙女,其实我见过你。」 「我也见过你。」 「我也。」 好几个人都这样说。 宛芍一讶。 「杭城第一美人选拔赛上,我看见你了,上回你那首琴曲,让我印象颇深,回到家后我脑子里还一直盘绕你的曲子,当真是余音绕樑,三日不绝。」 「我见过你帮扶杭城的流民。」又有一人眼睛放光地盯着宛芍,「你给他们找到进项。」 「我也看见过你买了一大兜包子,给无家可归的小孩吃。」 「所以,仙女你这样好的心肠,我们怎能不相信你呢?」 他们的目光越发的充满温情,甚至瞻仰。 宛芍不禁和司巧相视一眼,心头的欣慰尽在不言中。 *** 离开医馆后,宛芍和司巧漫步到河边。 初夏的风吹在身上,燥热的感觉,慢慢淡化身体残留的疼痛。 纷飞的柳絮,像一场薄雪,打着旋划过石桥,飘落在水面,又被风吹起,卷着湿意吻过宛芍的云袖。 头髮在刚刚的打斗中已经散乱,宛芍索性拆下髮髻,青丝如水,泄了满肩。装饰在发间的冰清芍药顺着青丝滑下,落在宛芍手心。 两个人在河边找了个地方坐下。 「司巧,你消耗元神化出九节菖蒲,送给那对夫妻,又承受了暮江天的剪刀,真的没事吗?」宛芍还是有些担心司巧。 「嗯,没事的,我已经好了。」司巧道,「这几天我再去山洞里打坐修炼一阵子,就能恢復。」 「对了宛芍……」司巧问起,「刚才我们对抗剪刀的时候,你胸口……我看见你胸口亮起一点白光,然后就有不知名的力量遏制住剪刀。那是什么?」 宛芍一怔,白光? 她浅浅倒吸一口气,从领口下拿出那块玉牌。 能发出白光的,只有这东西。而自己方才全副心神对付银剪,完全没有察觉。 这么说的话,难道自己想错了?刚刚出手助她的,不是花神嘉月,而是温倾时? 「宛芍,这玉牌究竟是什么来头?」司巧疑惑。 宛芍侧头看一眼司巧,坦诚道:「就是我给你看过的那块树皮,是这样……」她将关于温倾时的一切都说出来。 而司巧也在听罢后道:「这么说,是那位温公子救了我们?但是那丝花香又是怎么回事呢?」 宛芍喃喃:「也许直接问温公子便知道了吧。」 若真是温倾时救她,她说什么也要亲口向他道谢。 「宛芍,还有一件事。」司巧又道,「我……其实是我有个猜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与我还有什么不当讲的呢?」宛芍柔声道。 「好。」司巧澄澈地笑了下,点点头,「是这样,宛芍,你退出杭城第一美人的比赛,是觉得这个比赛并不是成为神侍的条件对吧?」 「嗯。」 「然后,刚刚我看到医馆里那些人,夸你心地好的时候,他们看你的眼神,就让我忽然有一个猜想。花神大人说,让我们用六十天的时间,成为杭城最美的那个。宛芍,你不觉得,在医馆那些人的眼里,你就是最美的吗?」 原来司巧也明悟了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5页 宛芍抚上司巧的手,郑重一点头,「我和你想的一样。」 「真的?」 「我在看见你送出九节菖蒲时,那会儿你怕是没注意到,大家看你的神情,同样是那样一种神情,就是,发自内心的赞美和欣赏。」宛芍柔声,一字字道: 「这才是花神大人『美』字的含义,也是我们真正要成为的,『最美』的人。」 有花朵初绽般的明亮,点缀进司巧的瞳底,她亦不禁绽放出,比冰雪消融还要真纯暖心的笑:「原来是这样啊,真是这样……原来宛芍,你从一开始就已经走到正确的路上了,现在杭城的人已经开始认识你、欣赏你,你一定会当选神侍的!」 宛芍柔声问:「你就真的不参与吗?把机会全让给我?」 司巧笑:「我本就是来杭城修行的呀,能学到些东西,或是明悟什么真谛,才是我的目标,神侍什么的随缘就好了。」 「但你……」 「你比我更合适的,宛芍。」司巧巧笑嫣然,「我甫才飞升上界没多久,神侍之位,我不觉得应该轮到我来坐。我、我也没有你坚韧,没有你会处事。就算让我当神侍,我也怕做不好。你才是最合适的呀,宛芍。」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此刻的司巧,就像是没沾一点风霜尘屑的玻璃珠,明亮、透彻,那样的盎然生辉,「我总是觉得,成了妖、成了仙之后,寿数一长了,便周遭的许多东西都成为转瞬即逝的云烟,如此,若还有什么东西能长久的,那对我来说,就是最珍贵的……就比如,这世间的感情。」 她反握住宛芍的手,「宛芍你知道吗,刚认识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好漂亮,好温柔,做事也是那么自信、果断。你又总是能替别人着想,很有同理心,不欺骗人。其实我、我是一直拿你当榜样,当目标的。」 「司巧……」 「和你之间的友谊,对我来说,再珍贵不过了。」司巧道,「我是真的希望,你能当选神侍,真的希望花神大人能够慧眼识英!而我,也会珍惜和你一起在杭城的这次机会,努力向你看齐的!」 宛芍忽觉得眼睛有些发烫,感动一点一滴的,像是沙漠里涌出泉水,「司巧……」 可就是这样的司巧,在书里落了个什么结局? 她视作榜样目标的朋友,被所谓的爱情蒙蔽双眼,连累她被打得烟消云散。她的追求、她的梦想、她的努力,这所有的一切,此后都不復存在! 怎么可以、这怎么可以…… 「宛芍?」察觉到宛芍的情绪有异常的波动,司巧疑问出口。 「没什么,司巧。」强抑住满腔情绪,宛芍用力握住司巧的手,「我知道你的心意了,谢谢。」 原书的剧情已经被扭转,所幸现在的司巧安好。 未来,自己也绝不会让司巧出事的! 司巧蓦地歉意道:「啊,是我扯远了,宛芍你不是还要询问那个温公子吗?」 「嗯。」宛芍自没有忘,她温柔笑了笑,松开司巧的手,正要以法力唤醒玉牌,又听司巧道:「我是不是还是迴避比较好?」 「迴避做什么?」 「感觉你和温公子说话,我杵在一旁,怪不好的。」司巧讪讪地垂下眼。 宛芍只笑言:「没事。」接着唤醒玉牌。 白色的光乍现于玉牌之上,宛芍轻语:「温公子,您在吗?」 「在呢,宛芍美人。」磁性有质地的声音,很快回復,笑吟吟的,恰如此刻吹在身上的夏风。 宛芍道:「温公子,我就直言了,方才您是不是出手救了我们?」 宛芍听习惯了温倾时的语调和声音,自是自然而然就同他说下去,可司巧却是第一次听温倾时说话,登时就心里一颤。 这温公子讲话……就像是带钩子呢。 那「宛芍美人」四字,司巧都觉得脸皮发烫,不禁瞥了眼宛芍。 宛芍正静静等着温倾时的回答。 就在司巧感嘆的这段时间里,温倾时沉默了。 司巧看见,宛芍的睫毛微颤,似是泄露出不定的心绪。 「温公子……?」宛芍又唤一声。 「唔,我该怎么说呢……」温倾时终于开口了,他缓缓地问,「我的行为,可会对你造成困扰么?嗯?」 「困扰?」 「你会否觉得,我像是在监视你,侵吞你的?」 原来他是这个意思。 是怕她觉得,怎么她遇到危险,他就赶得上出手。包括她昨天追着瑰儿、遇到楚娴,他也一直等在对面。 他担心,这种行为是否会带给她窒息感,让她觉得,总有双眼睛在暗处盯着自己。 宛芍一怔。 她还真没往这个方面想。 她一点没觉得被侵犯了私人空间,只感激于温倾时对她的挂心,以及救命之恩。 不知道为什么,即使没见过这个人,但宛芍却觉得,他让她舒适、自在,还与她有同样的喜好追求,她竟是从心底里不会对这个人产生半分恶意的揣测。 「我未曾这样觉得,温公子。」宛芍坦言,「多谢您救我跟司巧,以及医馆中那些人,我都不知该怎样报答您。」 「见外了。」温倾时的语气重新轻松起来,他问了句,「司巧仙子也在你旁边?」 「嗯。」宛芍笑着看了眼司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6页 司巧略有腼腆道:「温公子,您好,我、我是司巧,谢谢您救我!有机会我一定会报答您的!」 「呵,无妨,本来就是嘉月一人盯不过来你们所有人,才求了我这舅舅,能帮她分担点儿。」 是这样么?宛芍和司巧对视一眼。 宛芍道:「那也请您替我们向花神大人道谢。」 「好。」温倾时笑。 第17章 芍药仙子(17) 这边三人其乐融融,那边暮江天和伊落,却完全是另一种氛围。 暮江天顶着肿得高高的脸,和一个鲜红的巴掌印,推开他和伊落下脚的客栈房间门。 伊落正要如同一只翩跹的蝴蝶,扑向暮江天,却刚动脚,就被暮江天狼狈的样子吓到了。 「江天哥哥,你、这……发生了什么事?」 暮江天直奔八仙桌前,赶紧给自己倒了杯水,灌进肚里,却压不住满腔的耻辱和怒火。 他一掌拍在桌面上,发泄似的咆哮:「宛芍!那个贱人!她拿兰台史官威胁暮雨城,还敢打我!她、她……」 伊落花容失色:「宛芍她怎么敢这样做?」 「那兰台史官还暗中助她,毁了我暮雨城的阴风剪!」暮江天咬牙切齿,又后怕道,「这要是被我爹知道,阴风剪毁了……」 「暮城主!」伊落却因为暮江天提到他爹,灵机一动想到什么,立刻打断暮江天的话,「江天哥哥,宛芍毁掉暮城主的法器这事,你可以告诉暮城主呀。暮城主绝对不会原谅宛芍的,这样就能替我们报仇了!」 暮江天一窒,道:「不行,这事我爹不方便出手。」 他爹要是知道,本该在闭门思过的他,偷熘到下界,他就完蛋了! 伊落哪知道暮江天早就被暮城主关禁闭,听言她疑惑,心里也涌出些不悦:「为什么暮城主不方便出手?」 「我爹毕竟要肩负整个暮雨城,主要现在还在神侍选拔中,除了花神之外,还有不少眼睛盯着杭城,我爹不能不给他们面子。」 「可是江天哥哥,明明暮雨城那么强大,为什么迄今为止,都是暮雨城在吃瘪,宛芍却毫髮无损呢?我真的不理解!」 暮江天被伊落说的,又一窒。他没法告诉伊落,自己是偷跑出来的。他是暮雨城的少主,怎能在心上人面前丢脸! 他只能一个劲儿地重复:「伊落,你得明白,越是身在高位,越是要注意言行,不能肆意妄为。我爹是真不方便出面,当然这都是暂时的,你不用担心。」 「可暂时是多久呢?」伊落更不悦了,「连阴风剪都没能对付宛芍,不就是应该换暮城主来吗?我在来杭城之前,你说暮城主已经摆平了宛芍,说她根本没有资本和暮雨城斗,你还说,凭暮雨城在东方天阙的地位,会给我一个好前程。现在的一切根本不是你当初说的那样啊!连暮城主都惧怕宛芍了吗?」 「当然不是……」暮江天左右为难。 眼前伊落越说越生气,也越说越难过,一下子哭了出来。 她扯着暮江天的袖子,「宛芍真是太讨厌了,明明都要退出杭城第一美人的竞赛了,还在退出之前欺负我,这样就算我赢到最后,也还是要沦为别人的谈资。为什么就对她一点办法没有?瑰儿打不过她就算了,江天哥哥你可是暮雨城的少主,背后有偌大的暮雨城,除非你们是故意放水,不然怎么会没办法动她呢?」 听着伊落的哭喊,暮江天忽然就感到一阵厌烦。 「我脸都被打了,你都不知道关心我一下吗?」 伊落一僵。 看她这模样,显然是才意识到,暮江天更厌烦了。 这个女人真的爱他吗? 这一刻,鬼使神差的,他忽然想起以前和宛芍在一起的时候。 彼时他曾因为不小心,在一次陪宛芍酿酒的时候,打碎了一个碗,手指被碎裂的陶片割破了。 那时的宛芍是怎么对他的? 暮江天忽然发现,这段他根本没用过心的记忆,此刻想起来,却是十分清晰。 宛芍那时又惊又心疼,赶紧为他治伤,还温柔地嘱咐他要小心点。 「伊落,你不够爱我!」暮江天忍不住脱口而出,「以前我受伤,宛芍第一时间就会关心我,你却只顾怪我袭击宛芍失手!」 伊落做梦也没想到,暮江天会忽然吼出这样一句话。 就像是一支箭射进她的心脏,霎时鲜血淋漓。 伊落从没想过,暮江天会给她这样无情的一击! 「江天哥哥,你说什么?你拿我和宛芍相提并论?」伊落连眼泪都忘了擦。 她兀的不能置信地瞪大眼,颤抖地说:「难道真的是……现在一切之所以是这样,真的是因为你和暮雨城在对宛芍放水吗?你捨不得对她下手?所以毁容那次失败了,这次也失败了!江天哥哥,你不是说只爱我一个的吗?为什么要这样伤害我呢?你这个骗子!」 「我没有骗——」暮江天下意识想解释,然而话到嘴边,却因为胸口愈加浓重的厌烦和怒火,他赌气将话收回去。 凭什么全都得他来解释?他堂堂暮雨城的少主,屈尊降贵喜欢一个小小仙子,总是哄着她,为了她的前程奔波。 还想要他怎么样? 怎么伊落就不能体量他一回? 他的苦衷,她为什么就一点不理解?!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7页 暮江天愤怒地将水杯甩在桌上,回自己房间去了。 身后传来水杯摔在地上碎裂的尖锐声,和伊落崩溃的哭声:「江天哥哥,你凭什么能背叛我!」 *** 宛芍花了一晚上的时间,养好全身的伤。 她已经参悟了花神让她们来杭城的真正用意,便立刻行动。 宛芍先去到刺史府衙前。 昨日杭城南面的灾民们,涌到这里,只求面见卢刺史,求他为大家做主。 只是卢刺史和他的属官把他们都轰走了。 今日灾民们肯定还要来的。 宛芍得先看看卢刺史能不能解决问题。 一大清早,刺史府门前的场地就挤满了人。 灾民们拖家带口,目光殷切地等着门前,全都渴求似的看着府衙朱红色的大门,等待着大门的开启。 他们在看着他们唯一的希望,而宛芍,在不远处一座三层酒肆的屋顶看着他们。 破晓刚至,她坐在屋顶的瓦片上,任晨风吹起发间的芍药花。金色的阳光落在睫毛上,在眼眶投下两团影翳。 那双眼中忽然波光微动,她看见,刺史府的大门打开了。 府里的官差刚推开门,门外灾民们就激动地往前挤,喊着「卢刺史」。 他们喊了很久,差吏们一直将他们死死地拦着。 宛芍看了眼太阳,这段等待的时间里,太阳已从地平线升起了许多,天气也开始燥热起来,可卢刺史还没有出来。 宛芍眼底一寸寸地发冷。 终于,卢刺史姗姗来迟,一副日理万机,好不容易抽出时间,又受到惊吓的样子,站在刺史府的牌匾下,拢着袖子道:「哎呀,你们别着急!本官正在处理你们的事呢,刚刚一直在和属官商量怎么帮助你们!你们都先回去吧,不日就都会变好的!」 灾民们顿时眼中有了希望,然而生存问题始终是迫在眉睫,他们真的没办法再多等多久,有人问出口:「卢刺史,那您打算怎么办?我们当地的县令已经上书请求朝廷的援助了,这事您应该是知道的。朝廷什么时候派来援助?」 「我们现在没有地方住,求卢刺史能搭棚放粮,帮帮我们!」 「卢刺史求求您了,大人苦一点还是旁的,老人和孩子却真是撑不住了!」 卢刺史连忙摆着袖子,不断地安抚道:「放心,你们都放心,本官记着你们的事。这就安排,肯定安排!」 他又换了恳求的语调:「父老乡亲们就先回吧,这样堵在府衙门口,本官反倒没法办公了,都请回吧!」 「卢刺史!」 「卢刺史!」 灾民们还想再求,特别是其中有个抱着婴孩的,此刻见孩子已是连哭的力气都没有,最是心急,冲到最前排,跪在地上求卢刺史现在就能拿出口粮,先救救婴孩。 却被卢刺史那个凶神恶煞的属官,给从地上拽起来,推回了人群里。 属官不客气地吼道:「卢大人已经答应你们了,还闹什么?是要造反吗?赶紧都回去等着,别耽误卢大人今日的公事!」 推推搡搡的场面,冰冷的叱喝和焦急的哭声,一切都被宛芍看着听着。 她就知道,这刺史府上下都是煳弄事的,根本没把灾民的性命当回事。 原书在描述背景时,对这批灾民带了寥寥几笔。 写的是,灾民们在杭城选美大赛第二轮的时候,来到杭城,而在选美大赛结束的那两日,朝廷的赈灾钦差来到杭城。 这中间的二十多天,灾民们的情况,作者只字未提。 只是如今看卢刺史这做派,想来这二十天,灾民们是没人管的。 这么的话,他们中怕是大部分人,都活不到赈灾钦差来。 想到这里,宛芍只觉得齿冷,胸臆间更涌上一丝沉重的心疼。 这二十天里,她要想办法保住灾民们。先前那些流民,她都已经帮助他们解决了生计;这些灾民,她也一定能帮好他们的! *** 宛芍稍做了一番计划,便付诸行动。 她想法子将灾民们聚在一起,同他们说出自己的计划。 她要教他们一门手艺,让他们这段时间能养活自己。 起先,大部分灾民是不信的。 这样一个倾尽天下的美人,在他们的认识里,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怎么可能教他们手艺呢? 就算她说,她是修行之人,可她年纪轻轻的…… 主要是,灾民们在看见宛芍时就觉得,她是云间的皎月,他们是足下的尘泥。比起她能不能帮得了他们,大家更怀疑的是,她真能真心帮他们这些下等人吗? 好在还有一部分灾民,就是曾在选美大赛现场被宛芍和司巧救下的那些,他们努力说服其他的灾民,要相信宛芍。 再加上先前受了宛芍恩惠的流民,比如阿胜母子,也在了解到宛芍这边的动向后,主动过来帮助宛芍说话,告诉所有人要相信她。 这样,灾民们终于敞开心扉,愿意听宛芍的安排。 一如上次,灾民中身强力壮的男人,宛芍不必管。她主要帮扶的是老弱妇孺。 宛芍教授他们药理。 她打算安排老人和孩子去杭城郊外採药,或是去杭城的医馆药铺做活;而妇女则去那些大户人家,给里头的女眷诊治开药。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8页 女医素来稀缺,多少富户家的女眷,羞于问诊于男医,是以这些习得药理的妇女,会非常受她们的欢迎。 第18章 芍药仙子(18) 这日晚,又是忙碌过后,有些腰酸背痛的一晚。 宛芍倚在客栈的软榻上,手里持着玉牌,将这些天自己做的事,全都讲给温倾时。 「抱歉,温公子,这些天太忙了,现在才腾出时间,能把我这边的所有事都跟您说……」 的确,这七八天,宛芍晚上也在忙,同温倾时便只是睡前稍稍聊一聊,没说太多。 眼下她喝着杭城的名酒「秋露白」,听着玉牌里,温倾时磁性悦耳的笑声:「不妨事,倒是你,不想颇为辛苦。」 「虽说辛苦,但我觉得是值得的。」宛芍由衷地说出心里的感受,「能帮到人,能看到他们发自内心的淳朴笑容,我觉得心里很舒服。我也更坚定对花神大人真正用意的理解了。」 温倾时问:「嘉月的真正用意?」笑声如撩拨人心的弦,他道:「再过两天,就是选美大赛的第三轮了,你真的要退出?」 宛芍道:「嗯,我现在肯定,那不是花神大人评判神侍之美的参考,反倒是,对现在的我来说,比起这个选美大赛,我更在意的是,我已经两次在赛场里感受到一种若有似无的妖气了,也不知道是何方神圣,我觉得极其不怀好意,像是躲在暗处欣赏我们这些仙子的竞争。」 「这样么……」温倾时意味深长地喃喃。 「这个选美大赛,只是有钱人的娱乐游戏。我也不需要他们的认可,哪怕评委们都是真才实学的。」宛芍说到这里,不觉加重了语气,像是立誓般说,「就算拿不到『杭城第一美人』的头衔又如何呢?那也只是个空洞的头衔。公道自在人心,我要帮助杭城受难的人,成为广大百姓心目中最美的那个。」 玉牌对面忽然就没了声音。 只余窗外传来的稀疏人声,和手里的酒杯无意撞击到贝齿的清脆声音。 宛芍不由问:「温公子,怎么了?」 他默了须臾,终于又传来他的声音,语句中的笑意却变得更加温柔,比杭城暮春的碧水还温柔,流淌到宛芍的耳边。 「没什么,挺有志气的,听得我都想代表嘉月给你点奖励了。」 宛芍一怔,復又柔声道:「温公子您奖励就奖励,怎么还代表花神大人。也说不好在她看来,我的表现和想法完全不是她期待的神侍,没准我思路错了。」 「呵,我说能代表她,便能代表她。」温倾时的腔调再度愉悦起来,「说吧,你想要什么奖励?宛芍美人?」 「我……」宛芍有点不敢相信,「您是认真的?」 「我是那样不认真的人吗?」 宛芍再问:「我真的可以提要求?」 温倾时笑道:「当然了,同这样美的美人说话,我怎忍心欺骗于她呢?」 「我……」那她还真要想一想要什么了,主要是没料到,温倾时不是随口一说,还真要给她发奖励。 蓦地福至心灵:「温公子,您似是比我更懂酒,那您有没有见过《酒谱》?」 「就是,酒神大人从人皇那里请来的,汇集千年酒文化之大成的那本《酒谱》真迹,您见过吗?」她问得有两分期待。 而温倾时的回答,让这两分期待顿时化作十分:「见过,你想让我把《酒谱》奖励给你?」 宛芍当然求之不得!但那可是酒神大人的东西,酒神大人也是费了不少功夫,才从人皇手里得到这本真迹。她一个小小仙子,哪有那么大口气,敢抢正神的珍藏? 「温公子,我是想请您,能否拓印一份《酒谱》奖励我。」 「有何不能?」他应得相当爽快,「我会去找酒神景阮,抄一份《酒谱》送你的。」 宛芍顿时欣喜若狂,险些叫出来。好在她不是不稳重的人,她压抑着澎湃的激动:「温公子,太谢谢您了,也辛苦您。」 「怎么会辛苦呢?」温倾时愉悦的笑声酥到人心坎去,「能为宛芍美人誊抄她嚮往的真迹,是在下的荣幸。」 「毕竟,你我可算是,知音啊。」 宛芍一怔,心间像是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如同琉璃片轻轻碎开那样,发出清脆的一点响声,近乎于无,却又像是绕樑的音符,在浅浅迴荡。 知音…… 不觉在心中默念这个词,唇角亦不禁稍稍地牵起。 是啊,的确是知音呢。 *** 涌入杭城的灾民与日俱增。 宛芍每天都在教授灾民们技艺。 灾民人数多了,自然不能都做一种分工,那样容易造成供大于求的局面。 当然这难不倒宛芍。 在世千年,虽说最近两百年都在上界,但她在人间摸爬滚打八百年,除了修炼外,也学会了许多技术手艺。 宛芍根据杭城的情况,和灾民们自身的特点,教给他们相应的手艺。 大家逐渐都找到活计,至少生存问题得到解决了。 而这段时间里,卢刺史果然什么也没做。凡灾民找上门去,不是被他打太极,就是一招「拖字诀」。 卢刺史的属官们也丝毫不觉得长官这样贻误要事有什么不对,反倒不遗余力地驱赶灾民。 宛芍越发觉得,这刺史府有些难以理解。他们就不怕自己不作为这事被捅上去,朝廷怪罪下来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9页 若平日里也就罢,如今可是天灾之时,迟早会有赈灾的大臣从京城过来。到时候赈灾大臣一看,刺史府什么也没做,必会上奏回京,他们当真就一点不心虚? 这人间的事,左右不是他们上界该干涉的。是以宛芍所做的,便是让灾民们都能暂且安身立命,等着朝廷的赈灾大臣到来。 只是那卢刺史,点评杭城第一美人大赛倒是回回不缺席。 大赛的第三轮,比的是诗书礼仪。 宛芍和司巧特意去看了。 伊落以绝对的优势,获得第一。 当卢刺史宣布,伊落的诗书礼仪简直优秀的让人嘆为观止时,伊落粉面生辉,笑靥如花,一双眼睛宛如纯真的小鹿那样,透露出一种楚楚可怜的激动感。 只是宛芍瞧着,伊落的表情有些勉强。 八成是跟暮江天闹矛盾了吧。 如今宛芍也看出来了,那两人本质上就是完全自私的,原书里他们顺风顺水,没遭遇一点外部的挑战,自然是神仙眷侣,可一旦事事不顺,他们不互相埋怨才是奇怪。 这样看来,原书里所谓的矢志不渝,也不过如此。 很快宛芍就验证了猜想,但她没想到,竟是从瑰儿处验证的。 当日夜里,宛芍刚与温倾时聊完,互道了晚安。闭上眼睛,睡意渐来,却还未完全入睡时,她听见了哭声。 痛彻心脾又使劲压抑着音量的幽咽声,是从屋顶上传来的,飘进半开的窗户。 宛芍当即睁开双眼,睡意霎时被敛去,一双眼如被冰雪洗就。 瑰儿的声音? 怀着诧异的心情,没多久后,宛芍就在距离客栈不远处的一座高楼屋顶,找到了瑰儿。 瑰儿在哭。 她坐在屋嵴上,单薄的身体蜷缩成一团,抱着膝盖,头也埋在膝盖间,哭得不能自已。 宛芍沉默地望着她片刻,走过去,「瑰儿。」 沉浸在宣洩中的瑰儿,没想到会听见自己的名字,冷不丁的,她怔了一下,可那清丽温柔的声音,自己又是那么的熟悉。 从膝盖间抬起头,惊讶地看着来人的脸和那熟悉的声音在自己的脑海中重合在一起,瑰儿不禁动了动嘴唇:「宛芍……」 有那么一瞬间,她像是一只受惊而竖起毛髮自我保护的猫那样,绷紧了嵴背。但旋即,瑰儿的嵴背又垮下来,用故作生硬却难掩苍凉的语调问:「你来做什么?」 她就像一朵,被风雨摧残到快要折断,仍强撑着亮出尖刺的玫瑰。宛芍看着她红透的眼睛和倔强抽泣的脸,无声嘆了口气。 「擦拭下眼泪吧。」宛芍用法力化出一张干净的帕子,走上前,递向瑰儿,「眼泪都流进嘴里了。」 瑰儿又是一愣,像是不敢相信宛芍会关心她,她咬唇挣扎片刻,终是接过帕子,不自然道:「谢谢。」 宛芍自然而然地敛衣,挨着瑰儿坐下。 这让瑰儿再度怔愣:「你……」 「我们不是敌人,瑰儿。」宛芍只平静告诉她,「我们都是百花仙子,原本就不该为敌。你偷袭我那一次,我也将你重伤,已经抹平了。对我来讲,始作俑者是伊落不是你。」 瑰儿怔色更深:「你倒坦诚。」 宛芍轻笑一下,又问:「你的伤都好了吗?」 「……差不多。」 「嗯,那便好,我知道自己那晚下手挺重的。」 「你……」宛芍这样坦诚,反让瑰儿说不出话来。 瑰儿更发现,自己心里都没法怨宛芍分毫,反倒觉得被宛芍给真诚地关心了。 这让瑰儿脸色都变复杂了:「你这人,怎这样……可恶。」 宛芍却问:「是暮江天和伊落让你受委屈了?」 瑰儿一怔,如今她也没心情再去想,为什么宛芍会知道暮江天和伊落的事,她只讶然盯着宛芍。宛芍连她受那两人的委屈,都看得出吗? 第19章 芍药仙子(19) 宛芍说出瑰儿心中所想的:「昨日杭城选美大赛的第三轮,我去看了,伊落赢得很彻底,却笑得很勉强,我想她该是同暮江天闹矛盾了。像他们那样的人,事有不顺心,便都是别人的错,你同他们在一起,难免成为出气筒吧。」 「我……」没想到,宛芍全都说对了。思及这几天发生的事,瑰儿真的满腔悲愤。 她由来都是给伊落作对照的那个,由来都被暮江天伤心,瑰儿更想不到,到头来对她施以温柔和亲近的,竟然是宛芍。 瑰儿的心理防线就在片刻之间崩塌了:「是,是这样的……就是这样的!」 她将暮江天和伊落那场冲突的前因后果,倒豆子般,全都说给宛芍。 接着又说了自己的事:「这些日子,伊落除了闹就是闹,就在不久前,暮少城主因为发怒,砸碎了客栈里几个花瓶瓷器,弄伤了手。我就想为他疗伤,伊落却把我推开,指着我的鼻子骂我,说我趁他们吵架勾引暮少城主,她骂我是丑八怪、是废物。」 「暮少城主也迁怒我,说都是因为我那晚上没伤到你,才有如今这些事。他拿砚台砸在我腿上,我……」 瑰儿的手颤抖地摸到被砚台砸过的位置,身体上的伤早不痛了,可心里的伤却被撕得狰狞。 「凭什么啊?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宛芍你说,我就真那么不堪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0页 她激动地钳住宛芍的手腕,流着泪盯着宛芍。 那双眼里有倔强、有不甘,但宛芍看见的,却是一股因为缺少自信而强撑出来的偏执。 宛芍轻声道:「值得吗?」 「暮江天那个人,值得你爱吗?你有没有想过?」 「他不就是暮雨城的少主吗?那又如何?他说的就一定是对的吗?做的事就一定是光明磊落的吗?」 「他真的值得,你付出自己的自信和尊严?」 「我……」瑰儿怔住了。这本是很简单的一个问题,可瑰儿却蓦然发觉,她从没有想过这里。 一直以来,她只是满脑子地觉得,为什么暮江天总嫌弃她还不够好,她甚至已经不知道,究竟是谁的问题。 「可是,我确实比不上伊落……」 「你比不上她什么?」宛芍凝视着瑰儿。 「我……」 「比不上她讨暮江天的喜欢吗?」宛芍说出。 瑰儿的心理防线更加地崩塌,蓦地哭喊出声:「是!伊落长得美,又明艷天真,她那样的才讨男人喜欢。暮少城主就是这么告诉我的!他说我性格差,浑身带刺,没有男人喜欢我这种,只有他看在我能帮助伊落的份上愿意许我一个前程,我、我……」 后背忽然被一只手温柔地抚过,瑰儿僵硬了一下,泪眼模煳中,看见宛芍的眼神温暖的像是火光。 而那温暖中,透露出坚定,透露出自信。 这正是瑰儿缺少的东西,她怔然。 再接着,她听见一句直击她心底的话。 「为什么要在意男人喜不喜欢你?你就是一朵带刺的玫瑰,你就是你。」 「你立身于世,修炼、提升自我,这一切的目的,难道就是为了讨男人的喜欢吗?」 「我……」 「瑰儿,在我看来,你很优秀。」宛芍平静地说着,瑰儿又是一怔。 「不说旁的,就说杭城的这个选美大赛,你的琴艺胜过伊落,你的画也胜过她。这不是评委们有失公允,他们说的在理。我同司巧也认为,你比伊落要优秀的多,她没有和你相提并论的资格。」 「至于性格,暮江天说你不讨男人喜欢,那我呢?」宛芍自嘲地笑了笑,「我可是差点被他毁容,为了给伊落铺路的那个啊!」 瑰儿通体一颤,这一番话就好像箭一样,射进她的心,脑海中嗡的一下,全然怔住。 是啊,宛芍同她是一样的,甚至比她还要严重。但宛芍她,却是那么自信,那么大气。 瑰儿恍然间惊觉,暮少城主又有什么理由指责宛芍不讨男人喜欢呢? 好像……暮少城主自己,根本各方面都比不上宛芍! 宛芍继续说着:「我们是为自己而活的,但凡想靠贬低我们来获取我们忠心的,都不值得我们再对他上心。我们努力修炼,从来都不是为了得到谁的认可。」 「何况,你真的认为,暮江天能代表全部的男人吗?他能代表的只是他自己,一个自私到骨子里,还自视甚高的伪君子。」 「我……」瑰儿的心间一轮轮嗡鸣,眼泪也早已忘记再流淌。 直到她的手被宛芍握住。 那温暖的、干燥而细腻的触感,随着宛芍的话,如涓涓细流般涤过她的心。 「瑰儿,我与你说句推心置腹的话。许多人见到我,都是评说我的外貌或是其他。但有个人却说,他觉得我坚韧、美好,他欣赏我的品质。」 「他也是个男人。暮江天不认可的,他认可我。」 「所以你明白了吗?你有自己的闪光点,暮江天不欣赏你,那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总会有别人觉得你才是最好的那个。」 「退一万步讲,就算我们真的不是讨男人喜欢的类型,又怎么样呢?我们就是我们,你是带刺的玫瑰,我是清高的芍药,我们不必为了一个男人去做伊落那样的菟丝花,我们只做我们自己。」 「走自己的路,相信自己。」宛芍语重心长地笑,「你不是一个人,我、司巧,还有其他许多在默默努力的人,我们都是一样的。」 瑰儿的心被彻底穿透,就仿佛有一双手拨开阴霾,令刺眼的阳光照下。 她忽然就觉得,整个世界都无限开阔起来。 风是暖的,树是绿的,花是红的,天下这么大,未来那么广,原来、原来这才是对的啊…… 长久积累的委屈、自卑、难过,轰然化作滚滚的感动和明悟,瑰儿哇的一声哭了,扑倒在宛芍怀中,「呜哇……宛芍、宛芍!呜呜……」 宛芍轻揽住瑰儿,只拍着她的背,无言地陪伴她。 心里清楚,从今晚开始,瑰儿再不会执着于暮江天。 纵然今晚自己对瑰儿的劝解,大抵存了利用的成分,便是想将暮江天和伊落的助力,拉到自己这边…… 但宛芍确也真心实意地,不愿瑰儿再落到和原书一样的结局。 良久,瑰儿哭累了,她从宛芍怀里抬起脸,一双眼中重新有了光明,那样焕然一新。 「宛芍,有件事我跟你说。」 瑰儿道:「杭城第一美人大赛第三轮,伊落之所以能轻松碾压所有人,是因为暮少城主对那帮评委都用了精神控制法术!操纵他们选伊落的!」 宛芍微微倒吸一口气。 *** 自那晚开解过瑰儿后,宛芍在杭城的日子,一如既往。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1页 她按部就班地教授和帮扶困难的人。 又是七八日过去。 现在,所有灾民的生活都稳定下来。 不知不觉间,宛芍也发现,她走在街上时,会有人用赞美的眼神看她,嘴里说着推崇她的话。 这种感觉很温暖,很有成就感。 这日,几个灾民孩子的爹娘去赚钱,宛芍无事,就同他们在一起,教他们读书。 她买了《诗三百》给他们。 孩子们排排坐在街边,一双双小手捧诗,颂念自己喜欢的,摇头晃脑,还怪可爱。 不多时,一个妇女挎着採药的筐过来,向宛芍求教:「仙女姑娘,我在郊外找到些野芍药,问问您芍药有什么功效?」 宛芍笑着说:「芍药有散瘀止痛、清热凉血的作用,像温毒发癍、跌打损伤,都可以拿芍药入药,此外,芍药还有镇静、解热、解痉的效果。」 妇女思考:「我记着仙女姑娘给我们讲过,芍药比较常用来和甘草一起熬药?」 「嗯,是的。」 「那我明白啦,谢谢仙女姑娘。」妇女喜笑颜开。 恰逢此时,一个正念诗的孩子,念出的诗句,让宛芍怔了一下。 「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蕖净少情。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芍药妖无格,牡丹真国色……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仿佛看到书里自己临死前,暮江天冷冷地对着自己说这话的画面。 在杭城多日,宛芍的心情早已从刚觉醒穿书时,完全平静下来,此刻再听到这贬低芍药的话,也不觉得能影响到自己。 只她没想到的是,另一个在读诗的孩子,会反驳出声:「喂,芍药怎么就妖无格了?芍药也很美,还能做药材,同样国色天香不是吗?!」 宛芍不禁双眼一亮,来了兴致。 被怼的男孩道:「牡丹艷丽华美,是人间富贵花,自该在百花之上的。」 支持芍药的孩子道:「富贵又如何?我从不追求富贵!待洪水退去,家乡重建了,我只求清正风骨,为家乡做实事!」 「你这话说的,不就在讽刺牡丹华而不实吗?」被怼的男孩不服气,「你凭啥说牡丹就不实了?如今世人最尊崇的就是牡丹,照你的说法,总不会天底下的人全都眼盲心瞎吧!」 「哼!」支持芍药的孩子懒得与他争辩,「那你就当各花入各眼吧!反正我就喜欢芍药!」 被怼的男孩不服气地打量他,蓦地眼睛勐一睁,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真相:「你该不会是因为宛芍姐姐的名字里带个『芍』字,才一个劲儿说喜欢芍药吧!」 这话听得宛芍也微怔,怎么还扯上她了? 再看支持芍药那孩子,登时脸就红了,急道:「你、你别瞎说!」还促狭地瞥了宛芍一眼。 谁料被怼的男孩见状,不但没有抓包成功的得意感,反倒气得将书拍腿上,指着对方道:「好哇,原来你是我情敌!你也喜欢宛芍姐姐!你不会赢的,我一定会打败你!」 这个发展,宛芍属实没料到,不禁无奈地笑笑,这些孩子…… 可这时,怀里的玉牌却绽放出刺眼的白光来。 宛芍反应过来,忙将玉牌取出,就听见玉牌里传出温倾时的笑声:「我听到有人说喜欢你?嗯?」 第20章 芍药仙子(20) 磁性的嗓音,带着调笑,这下子不好意思的人反成了宛芍。 「温公子,您怎在这时……」宛芍解释道,「他们小孩子之间,说着玩的。」 「宛芍姐姐在跟谁说话?!」见一块玉牌在发光,还传出男人的声音,读诗的孩子们全都惊奇了,纷纷放下书,围过来。 那个情绪激动的男孩还说:「我没说着玩!我就是喜欢宛芍姐姐!你是谁?也是我的情敌吗?我不会输给你的,能娶到宛芍姐姐的人一定是我!」 宛芍听得直想扶额,旁边那还未走的妇女,这会儿已经笑得都合不拢嘴了。 玉牌对面的温倾时,也被逗笑了,打趣说:「真是个有志气的孩子呢,那你可要加油哦,当心宛芍美人被别人抢了去。」 「不用你说,我也会加油的!宛芍姐姐只会是我的,你就看好吧!」 突然一道声音插.入进来:「宛芍仙子,你在同谁说话?」 是兰台史官楚娴的声音。 宛芍一时间只觉得场面有些乱,转头看过去,就见楚娴通身蓝衣,黑髮如瀑,洋洋洒洒地坠在身后,一手将她记事的羊皮本抱在怀里,另一手拿着支毛笔,笑若春花,大步流星朝她走来。 楚娴的视线落点,始终定在宛芍手里的玉牌上。 楚娴排开孩子们,挤到宛芍近前,盯着玉牌好奇道:「是谁在说话?方才我路过,听着声音好耳熟!」 玉牌对面是一阵忍俊不禁,接着是温倾时更开怀地态度:「是楚娴啊,赖在杭城不走了?」 楚娴脸上顿时爬上惊讶,她先是倒吸一口气,然后通身一凛:「青——温大人?」 嗯?宛芍顿时从楚娴的态度里,嗅到什么。 「是我呢。」温倾时道,「怎么?兰台这次是派你来杭城记录史实了?」 「没有!我们老大本来想派别的史官来,是我强烈要求自己来,我们老大没辙才同意的。」 宛芍知道,楚娴嘴里的老大,便是兰台的掌事人,被称为「兰台神君」。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2页 温倾时又道:「这样么?那你可要好好探寻真实,定不堕了兰台的清明和自己的志向,我还是很看好你的。」 楚娴笑若星辰般散发着光:「感谢温大人的看好,我很荣幸!您放心,我兰台便是为寻真相,绝不向任何人屈服的,哪怕帝子来了也一样。我自己更是力求如此,谁要是想逼迫我说假话,那就先与我打一场吧!」 「气势很好,」温倾时笑了笑,「也要注重修炼哦。」 「是,谢温大人提点。」楚娴定定道。 两人接着又说了几句,宛芍乖觉地不插嘴,瞥一眼楚娴光辉熠熠的侧脸,心中更是思量万千。 楚娴是什么人?刨去兰台史官的身份,她拥有在整个上界都堪称「高贵」的出身,诸天星斗之首北辰星君的独女。 能让楚娴恭恭敬敬称一声「大人」,还如后辈般聆听对方指教的,身份上绝不会比她娘北辰星君低多少。 也就是说,至少是独掌一宫的正神。像暮城主这种都不够格。 而楚娴方才管温倾时叫「青——」 「青」什么? 宛芍搜肠刮肚地把知道的正神全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没有带「青」字的。 就除了从前的废太子昙清。 但此人早已烟消云散,是整个上界的禁忌,显然不会是温倾时。 温倾时他到底是…… 宛芍蓦地想到另一个思路,瞳孔一张。 楚娴起先想喊的,不会是「倾时」两个字吧? 可也不像啊,楚娴分明就是在用对师长的态度,对待温倾时。 宛芍突然无法控制地有些难受。 温倾时显然在身份上对她有所隐瞒,甚至……是欺骗。 想想从一开始,她自阿胜手里拿到玉牌,莫名其妙结识温倾时,这种冥冥之中如同有一只手把一切都拨到一起的感觉,宛芍不是没怀疑过。 只是因着同温倾时投缘,又不见他有什么目的性,她才愿意相信他。 可…… 不。宛芍又告诉自己,温倾时始终没有恶意,还从暮江天的银剪下救过她,更答应为她手抄《酒谱》。 或许他是因为什么理由,才没有透露他的真实身份…… 陷入在思索中的宛芍,听见温倾时唤她时,才发现周围的人全都盯着她看,这才意识到,温倾时唤过她两声了。 「抱歉,温公子。」宛芍忙赔罪,「我刚刚走神了。」 「无妨。」温倾时的语调还是那么愉悦,只是他说罢停了一停。 隔着玉牌,宛芍看不见他此刻的神色,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片刻的沉默有点窒息,更觉得温倾时在用一种穿透性的目光审视她。 过了一会儿他开口:「宛芍美人,可否借一步说话呢?」 宛芍微怔,答:「好,您稍等。」 然后对着众人笑了笑,又耐心地劝孩子们别跟着她,最后走到远离人群的一处角落,方说道:「温公子,您说吧。」 她听见温倾时问她:「你刚刚在想什么?」 这样直截了当地问进她的内心,倒让宛芍语结:「温公子,我……」 也许她该说谎的,可她总是坦诚得惯了,无法在第一时间就反射性地用出谎言。 不想,却听温倾时柔和了语气:「我知你听了我同楚娴的对话,定要多想,是吧?无妨,等时机到了,你就都知道了。我不是暮江天,做不来骗你的事。」 「我……」宛芍莫名有些双颊发烫,温倾时,连她这点「一朝被蛇咬」的心思,都看出来了吗? 温倾时又笑道:「好了,就不打扰你了,你便专心着眼于杭城的事吧,宛芍美人。」 听着这钩子般的尾音,宛芍莫名觉得,心里那点难受暂且消散了,她笑道:「好,那温公子,我就先失陪了。」 *** 回到众人这里,宛芍哄着好奇的孩子们,重新坐好,继续教他们读诗识字。 楚娴和宛芍说,她要先去忙,晚点过来,想和宛芍一起用晚膳。 宛芍同意。 楚娴离去的时候,宛芍总觉得,对方看她的眼神充满意味深长的笑意,约摸……是和温倾时有关吧。 宛芍暂且将这事放下。 傍晚,楚娴果然回来。两个人一同找了个不错的酒楼,在最上层的雅间落座,点上几道杭城菜,品尝美食,放松身心。 宛芍还点上一壶秋露白。 楚娴看着宛芍小杯饮酒的模样,当真是风流又温柔,看得楚娴直接将筷子放下,托腮凝视宛芍,笑得眼睛都成两道月牙,「原来你和酒神景阮大人一样,这样好酒。你就不担心喝醉误事?」 宛芍笑道:「我素来都是小酌,不会酗酒的。」 宛芍又特意敬楚娴一杯,赔罪道:「前些日子借了您的名头,驱赶走暮江天,还请您宽恕。」指的是暮江天用银剪偷袭她那事。 楚娴道:「没关系,我不介意这个,反正我也不怕暮家。」 两人吃着聊着,很快外面就天色全黑。 今晚月明星稀,杭城条条街巷上来往的人群,都被两人尽收眼底。有卖宵夜的小贩,散步消食的夫妻,晚归的书生,还有…… 「看那儿!」楚娴忽然发觉有情况,抬手指过去。 宛芍一看,也是巧,那不是暮江天和伊落么?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3页 那两人走进一条无人的小巷,在巷子尽头,敲开旁边院落的小门,走进去。为他们开门的人,还探出头来左右看看,确认无人瞧见,忙关上门。 怎么看,怎么鬼鬼祟祟。 更令宛芍在意的是,那院落不是别的,居然是杭城刺史府! 也就是说暮江天和伊落趁夜被迎进刺史府的后门! 楚娴立刻就兴致上来,将筷子一搁,「我要跟去看看!」 宛芍亦放下酒杯,「我也去。」 明天就是杭城选美大赛的最后一轮,暮江天和伊落这会儿去刺史府,是想做什么? *** 一炷香的时间后。 宛芍和楚娴潜藏在卢刺史书房里的一盏花鸟屏风后,皆敛住气息。 屏风对面,就是暮江天、伊落和卢刺史。 楚娴手指一勾,施了个法决,和宛芍顿时就能清晰看到屏风对面的所有。 只见卢刺史身着便衣,脸上依旧是那副老好人的软和笑容,朝暮江天和伊落作揖:「夤夜把二位请来呢,是因着本官看出来,二位怕不是普通人,所以有些事提前商量下为好。」 宛芍把暮江天、伊落疑惑的表情,都看在眼里,又抬起云袖,掩住鼻翼。 这房间里浓郁的佛手柑薰香,熏得她头胀,太过甜腻。 杭城第一美人比赛的场地,也点的是这种香。卢刺史是很喜欢佛手柑? 只是此刻,听卢刺史说出的话,宛芍眼中凝结起某种猜疑。 暮江天开口了:「什么意思?」 「是这样的,」卢刺史笑道,「杭城第一美人大赛呢,表面上是杭城的商会举办的,但实际上,本官才是东家。本官发起这个大赛的目的,当然一是为了丰富杭城百姓的生活,二是……」 「说重点。」暮江天不耐地打断卢刺史,只觉得这人慢条斯理的,很烦,谁要听他的治民政策。 「那好吧,重点就是……」卢刺史忽的嘿嘿一笑,「选出来的杭城第一美人,要做本官的妻子,本官会在公布获胜者的同时,宣布婚讯!」 第21章 芍药仙子(21) 「什……」 这下别说暮江天没忍住惊唿出声,就连宛芍和楚娴都露出讶色,不禁交换目光。 伊落更是如同被闪电噼到似的,花容失色地拽住暮江天的袖口,「江天哥哥,他……!」 暮江天面色发黑地问卢刺史:「你什么意思。」 卢刺史笑道:「别生气、别生气,本官这不是请二位过来,商量此事么?这位伊落姑娘,本官关注她很久了,姿容绝美,秀外慧中,本官倾心不已,原本是打算给伊落姑娘『杭城第一美人』的头衔,迎娶她当刺史夫人的,不过看二位可能有些难处,所以本官请教二位,能不能给个皆大欢喜的方案?」 「江天哥哥……」伊落脸色更难看,抓紧了暮江天的手,瞪着卢刺史,「你别异想天开!江天哥哥,快用精神控制法术解决他!」 暮江天眉眼间闪过一丝不耐,越发觉得伊落怎么总是表现得如此没用,然而不管怎么说,在他的观念里,伊落也是他的私有物品,怎么能让随便一个凡人刺史蹬鼻子上脸? 暮江天当即掐指施法,欲控制卢刺史的精神,然而—— 法术却失效了! 对上的仍旧是卢刺史满脸和气的笑,而那笑容越发深,竟透露出一种邪门的感觉。 暮江天心中一凛:「你到底是什么人?!」 伊落也总算察觉出来卢刺史不寻常,脸色也僵住了。 卢刺史慢条斯理道:「本官都说了,请二位来,是商量一个皆大欢喜的方案的。要是伊落姑娘又想当杭城第一美人,又不想嫁给本官,可没这么便宜的事。」 「你……」伊落惊急交加。 卢刺史道:「本来本官办这个杭城第一美人大赛,就是为了选妻的,是二位破坏了本官的初衷啊。如果二位非要让本官娶不到美妻,那明日第四轮比赛结束,本官就会钦点别的参赛者为第一美人了。」 「本官可是杭城的长官,只要本官一锤定音,伊落姑娘你,就别想当杭城最美的那个了。」 一听这话,屏风后的宛芍亦心下狠狠地一惊。 这个卢刺史,居然能说出这样一番话,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知道百花仙子们来杭城竞技神侍这事! 甚至,只怕这杭城第一美人大赛,也是他顺水推舟,盯着她们这些仙子布置的!目的是为了娶「最美」的仙子为妻? 不对,只怕没这么简单! 暮江天这会儿脸上已经有点冒冷汗了,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卢刺史居然给他一种深不可测的阴森感,他直觉是碰上硬茬。 伊落焦急地晃着他的手,「江天哥哥,我们该怎么办?」 她一咬牙,狠声道:「要不就在这里杀掉他吧!」 「你闭嘴!」暮江天黑云盖顶,这卢刺史都这么邪门了,伊落还张口就是杀他这种话?她这不就是让他去同卢刺史拼命吗?她就真不在乎他的安危? 伊落正火急火燎呢,哪里知道暮江天在想什么。被暮江天一嗤,伊落愣住了。她不明白,江天哥哥什么意思?他可是暮雨城的少主,还能打不过这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妖孽? 江天哥哥是不是真的变心了,连为她出手斗法都不肯!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4页 伊落委屈的眼睛红了:「江天哥哥,我不想嫁给这个人……」 「我没说让你嫁给他。」暮江天已很不耐烦,他揉了揉眉心,问卢刺史,「你到底想怎么样?」 「本官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啊,看来二位这个理解能力……」 「你直说!」暮江天忍无可忍。 「好吧、好吧。」卢刺史嘿嘿笑道,「伊落姑娘想当杭城第一美人,但本官想娶美妻,请你们二位给本官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案,不然……后果本官可已经告诉你们了。」 宛芍听到这里蓦地心下一骇,她想到什么,而接下来的发展,偏偏印证了她的猜想。 只听伊落唿道:「江天哥哥,可以把瑰儿嫁给他啊!瑰儿在第一美人大赛上,排名也很靠前的!」 对啊!暮江天也惊觉这是个好主意,不禁对伊落又多两分耐性,缓和了表情,向卢刺史道:「明日第四轮比试结束,你宣布伊落为杭城第一美人,我们让瑰儿嫁给你!」 不好!宛芍心忖得赶紧通知瑰儿。 然而卢刺史却道:「那明日瑰儿姑娘要是逃跑怎么办?你们现在就把她带来,让本官今晚同她入洞房,那么明日的杭城第一美人,定是伊落姑娘!」 「一言为定!」暮江天应罢,手里就多出一件法宝。 说时迟那时快,法宝在他身侧一划,竟切割开空间。 暮江天伸手进空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把瑰儿给拽了出来! 瑰儿在惊唿中,就这么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她整个人还是懵的。 她只能叫出:「暮少城主,这……」 可她面前的暮江天,快速用法宝关闭空间裂缝,拉着伊落,一个唿吸的瞬间就化作光,从窗户飞出去了。 只留下瑰儿一人在这里,她完全没搞明白,惊讶间看到卢刺史这唯一眼熟的,只能去问他:「卢刺……」 就在这剎那,房间四面的门窗全部关闭,砰、砰、砰,勐烈的关闭声,把瑰儿围在中间,令她不禁身子一抖,一阵凛冽的寒意随之袭上她心间。 再下一瞬,所有门窗所在的位置,凭空出现一块块红砖,以极快的速度堆叠,不到半盏茶的时间,红砖就封死了所有的门窗。 整个书房成了一个完全密闭的砖盒子! 瑰儿心中的寒意顿时冲到头顶,嵴背阵阵地发冷,此景此景,她怎还能意识不到事情不妙。 更让她骇然的是,她感觉到,面前的卢刺史就在这半盏茶的时间里,仿佛换了一个人。模样还是那个模样,可从他浑身逸出的气息,却像是晴朗的三月突然刮来地狱里阴森的风雪,这气息侵入瑰儿的感官,如蜘蛛丝般缠绕住她的身体,如阴冷的箭直逼她天灵盖—— 「啊!」 当瑰儿想躲藏时,已经来不及了。 她被一条软软的、黏煳煳的东西给缠住! 这触感无比噁心,更散发一股欲呕的腥臭味。 这东西是紫红色的,上面有磕磕巴巴的纹理,顺着一看,瑰儿惊得头皮都炸了。 这、这是卢刺史的舌头! 此刻卢刺史的嘴巴已经咧开到耳朵根子,又粗又长的舌头缠住瑰儿,他眼中已然冒起贪婪的凶光,嘴角甚至淌下了长长的口水。 「天上的仙女啊,没有比这更好的修炼材料了,待我吃了你……」卢刺史发出的声音也完全变了腔调,那是即将饱尝美食的饿兽吼声。 瑰儿吓坏了,赶紧起手势做决,「妖孽!」知道危机临头了,她使劲扭动身子想要挣脱这条舌头,拼命地扭动出空隙,好抬起手,将法决捏出。 十朵玫瑰凭空打着旋飞出,带刺的枝叶齐飞向卢刺史面门! 卢刺史却不疾不徐,袖子轻轻一挥,玫瑰就在半空中燃烧成灰烬,落在地上。 瑰儿还要再出招,却换得捆在身上的舌头更为的紧,她再也没法动弹! 卢刺史将瑰儿扯向自己的嘴巴。 看着那血盆大口即将吞没自己,空间封闭,门窗皆无,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瑰儿心底的绝望几乎要炸开。 她明白了,暮少城主把自己卖了,一定是为了伊落。不,其实是为了他自己! 他个软蛋!不敢同邪物硬碰硬,就拿她当祭品! 算个什么神,算个什么人! 濒临死亡之际,瑰儿脑海中浮现出的,真奇怪,居然是宛芍,她想。 是宛芍告诉她,要有为自己开拓的勇气,拥抱并喜欢自己,不为他人的眼光所累,进而去爱整个天地。 她还没来得及体验改变自己的成果,就要先辜负那个为她捡起自尊的人。 若有下辈子,她一定要做个和宛芍一样的人!不,她还要做超越宛芍的人! 宛芍、宛芍…… 「放开她!」 绝望的死寂尽头,瑰儿以为自己幻听了,她怎么会听见宛芍的声音? 倏忽间,一条花枝软鞭卷着灵力,如游蛇飞来,噼啪一声抽在卢刺史的舌头上。 绞缠着瑰儿的力道,顿时泄了大半。瑰儿在卢刺史的痛唿声中,滚落在地,她还是懵的,只能本能地抬起头看去。 冰清色的芍药花瓣,似雨落般,于眼前飞开淡淡的雨雾。雨雾中,纱衣捲动,宛芍梳云掠月的脸,如冷冽的玉块乍现于眼前。 瑰儿的唿吸停住了,她听见自己的心,咚的那一声,跳动的声音。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5页 宛芍……吗? 剎那间她激动地忘记如何去言语。 只心中狂肆地吶喊: 宛芍,是她的神啊! 卢刺史收回剧痛的舌头,对上宛芍的眼。 素来温柔皎洁的宛芍,此一刻射向对方的视线,是决然与凛冽。 她明白了,为何不论刺史府里,还是杭城第一美人比赛的场地,都熏着那样浓的佛手柑。 便是为了遮掩,卢刺史身上这股极致阴冷的妖气! 原来卢刺史,就是她几次三番在杭城察觉到的那一丝妖气的本尊! 软鞭的尽头迅速游走回宛芍手中,玉手握紧鞭子,向地一抽。 她不是暮江天,可做不来这等卑鄙无耻的事。 想杀瑰儿?先问过她手里的鞭子! 第22章 芍药仙子(22) 卢刺史没想?到, 这个封闭的空间里还有旁人。但他当然认得宛芍,他在看见宛芍的当口,被?她打断进食的怒火瞬间全都转变成狂喜, 口中喃喃:「又是?个天上的仙女,好,好啊, 这是?犒劳我,怕不够吃呢……」 扬起声音就喊:「孩儿们,都出来吧!」 四道人形影子,出现在房间的四面墙上,接着四个刺史府的属官, 走到了灯光下。 每张脸都是?惨白的,又写满了恶意和贪婪。 瑰儿从地上爬起来,指间已夹起一朵卷着灵力的玫瑰花。她看着宛芍, 这个对她来说宛如神明般的美?人,宛芍她一点也不?惊、不?惧,还是?那样坚定从容, 如污浊中一块醒目的冰玉。 瑰儿越发?觉得, 明明此刻自己同?宛芍站在一起,肩并肩, 可却合该去仰视她、信赖她。 宛芍给了瑰儿一记带着微笑的眼神, 瑰儿心?中又是?一暖。 宛芍平静地看看这些属官,向卢刺史道:「怪不?得你们不?顾杭城受苦的百姓, 原来,皆是?一窝妖邪。你们办杭城第一美?人大赛, 就?是?为了吃掉我们?」 「不?啊,你们是?意外?之喜呢。」卢刺史流着口水道, 「本来只是?为了选出秀外?慧中的美?人来吃,我修炼的功夫,便是?要吃美?人提升修为,越优质的美?人越是?滋补。不?想?来参加选拔赛的,居然是?一群天上的仙女。呵呵,我看你们的第一眼,就?知道你们是?仙女。那通身没有下界浊气的灵力,馋得我夜不?能寐。」 「你们中有那说话不?注意的,泄漏了你们来杭城的目的,被?我听到了。我索性就?选个仙女出来吃。」 「只是?吃仙女,还是?有点风险的,所以,多亏了暮江天和伊落姑娘啊。他们把瑰儿姑娘直接送给我,过了今晚,瑰儿姑娘失踪,暮江天也会帮我遮掩的。」 「顺便一说,伊落姑娘以为她该是?杭城第一美?人,可在我看着,瑰儿姑娘可是?比她更优质的美?人,我真是?赚了。」 「现在,又多了个宛芍姑娘,呵呵……」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有怒意涌上宛芍的心?口,却无?人知道,这怒意不?是?因着卢刺史,而是?因着暮江天和伊落! 在原书的描述里,瑰儿不?断给伊落当枪使,得罪了不?少人,最?终便不?知被?谁下黑手报復,落了个失踪的结局。 却原来,这都是?暮江天和伊落的谎言! 露骨的真相便是?他们将瑰儿出卖给卢刺史,换伊落如愿成为「杭城第一美?人」! 伊落在获得这份头衔的时候,笑得是?那么明艷动人。她可曾想?过,那个为她鞍前马后的瑰儿,此时此刻,已经被?妖邪吃得只剩下残骸?! 宛芍冷笑:「我就?诛了你,看她伊落明日能得到什么!」 「不?自量力。」卢刺史却不?将宛芍放在眼里,「连暮江天那种上界的神,都不?敢同?我硬碰硬,你一个小小仙子,还是?乖乖给我们吃来得好!」 「暮江天,」宛芍冷嗤,「德不?配位,他也算个神!」 「我芍药仙子,还就?同?你们干到底!」 「楚姑娘,动手!」 那四个属官忽然做四肢着地之势,双腿用力弹地,跃起扑来。 宛芍挥鞭过头顶,灵力裹着鞭风化作一条白色游龙,张开?四爪,绕场飞舞,以摆尾之力依次扫落四名属官。 卢刺史见状抬起双手,将整间书房高高举起,下一瞬书房四面墙破碎如雪花,屋顶化为乌有。 月光从头顶照下,群星黯淡,簌簌风声如鬼哭狼嚎。 所有人顷刻间就?来到荒郊野外?。 卢刺史浑身妖气膨胀,口中「哌」的一声,四肢肌肉野蛮地冲破衣服。 他向前一趴,四肢着地,嘴巴咧到耳朵下,皮肤片片化作褐色,布满疙瘩颗粒。 原是?一只两人大小的蟾蜍!它张开?大口,吐出一座山。 巨山压向宛芍的头顶。 楚娴也已加入斗法,她手里那毛笔便是?她的法器。 毛笔在手腕一转,朝天一指,召来七颗星斗从天而降,化为火球砸向大山。 泥土崩裂,火光四溅。卢刺史见状又将泥土全部吸回?嘴里,吐出方圆百里的腥臭沼泽,将宛芍、楚娴、瑰儿全困入漆黑死沼。 宛芍见此袖手翻转,借月光百尺,照亮满地,又在沼泽地里催开?千朵万朵冰清芍药,将沼泽迅速蚕食。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6页 忽的,四个属官「哌」的四声,同?样变作四只小蟾蜍,从四面扑来。 楚娴立即引四颗星斗砸向它们面门,再原地一转圈,裙飞如雪,提笔画黄道十二宫图,招来诸天一百零八颗星斗,化为一百零八条火舌,追击五只蟾蜍,不?断爆炸焚烧。 四只小蟾蜍撑不?住,哀嚎着翻滚在地,露出肚皮。 瑰儿趁机携百朵玫瑰,身如鬼魅,依次出现在四只小蟾蜍上方。半人大的红玫瑰尖利的枝刺,顷刻将四只小蟾蜍的肚子捅了个对穿,钉入地面。 瑰儿的速度快的惊人,当最?后一只小蟾蜍被?玫瑰插.入肚皮时,第一只小蟾蜍的上方,还依稀残留瑰儿的残影。 卢刺史大怒:「敢杀我蟾子蟾孙,拿命来!」 此时,腥臭的沼泽地已经被?芍药花蚕食殆尽。 万朵冰清芍药出淤泥而绽放,洁白如浪,美?得夺人唿吸。 宛芍迎着卢刺史,双袖抬起,所有花瓣霎时离开?花枝,飞舞成漫天漫地的暴风雪。宛芍临风,似张开?双翅的蝴蝶。 她一扬鞭,顿时花瓣风雪将月亮遮住。 再一落鞭,云开?雾散,月亮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轮红日。阳光瞬间照亮大地,万物生光辉,一切无?所遁形。 瑰儿看着这黑夜剎那变白昼,漫天飞花的一幕,心?底再度震撼得无?以復加。 月夜花晨……宛芍的另一个绝招。 原来这世间,真的有人能美?到如此纤尘不?染又华丽壮阔。而这样一个人,不?是?别?人,却是?和自己一样的百花仙子,却好似对方在天、而自己在地。 日光照得卢刺史睁不?开?眼,它的皮肤开?始干裂,它的妖气被?芍药花香吞噬。 楚娴的黄道十二宫图落下最?后一笔,整张图活!十二宫星辰从图中飞出,似密集的流星雨,砸向蟾蜍史庞大的身躯。 伴随轰然巨响,卢刺史发?出垂死的嚎叫。 一枝灌注灵力的芍药花枝,就?在此刻从宛芍手里飞出。 大蟾蜍的身体陡然僵死!只见它颌下三寸处,赫然是?扎进去的花枝。 一道红色血线流下。 片刻后,蟾蜍轰然倒塌在地。 与此同?时,周遭天地破碎,山河融化。一个喘息间,所有人又都回?到了卢刺史的书房。 门窗皆在,灯火依旧。 唯房间里半人高的香炉倒下,炉中的佛手柑香料,带着残留的火星,洒落一地。 地上是?四只小蟾蜍的尸体,和奄奄一息的大蟾蜍。 幻境领域已破,始作俑者?垂死。 楚娴将手里的毛笔转了个圈,见危机已经解除,就?拿出自己的羊皮本,就?地记录起来,边还向宛芍说道:「就?你仙子的身份来说,修为法力算是?很不?错的了,我对你刮目相看。」 那大蟾蜍的肚子还在微弱地耸动,证明它还不?肯合眼。甚至它一双眼睛瞪得如鬼皮灯笼,不?甘地盯着宛芍,「你……」 大蟾蜍要死要活地嘶吼:「差一点……我差一点就?能成功……吃到仙女,我就?能突破自己,飞升上界……」 宛芍不?禁一皱眉,道:「你想?飞升上界?」 见大蟾蜍已是?出气多进气少,难以回?答上话,她冷冷道:「用伤天害理的修行方式,是?永远都不?可能得到正果的。你差的不?是?一点,而是?从一开?始便南辕北辙。」 「你……」大蟾蜍不?甘到极点,但勐地,它却凝聚起全部的力气,狂肆地大笑出声,「哈哈,哈哈哈……可惜我数月前,就?在杭城里播撒了瘟疫,就?等着时间到,全城发?病,让我的蟾子蟾孙们吸收所有人的精气!」 「如今我虽死,但瘟疫早已散开?。杭城完了,这里的所有人,都给我们陪葬吧,哈哈哈!」 什么?! 听到这话的当口,宛芍心?下一惊,随即一阵悚然席捲了五内。 她忙抑制住攀爬嵴背的冰凉,加重语气喝道:「快解除瘟疫!」她将软鞭绞上大蟾蜍的脖子,蓦地一收紧。 然而,大蟾蜍已经灯枯油尽,在这一阵暴起的狂笑后,就?像是?一个蓦然被?捅漏的鼙鼓,泄掉了所有的生气,死了。 宛芍的鞭子顺着大蟾蜍滑落的脑袋,亦滑落在地。 房间内一片死寂,宛如暴风雨即将到来前的宁静。 宛芍面沉如水,觉得手足冰凉。瑰儿惊恐地瞪大眼睛,脸上血色褪去。 连楚娴也忘记继续挥笔,她捏紧了笔桿,皱起眉头,望着已经死掉的大蟾蜍。 「怎么办……」瑰儿急忙询问宛芍,潜意识里已经将宛芍当作了主心?骨。 却就?在这时,大蟾蜍的尸体发?生变化! 在一阵萎缩的消融后,蟾蜍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躺在那里的卢刺史。 其?他四只小蟾蜍,也几乎在同?时,变成了刺史府属官们的模样。 宛芍明白了什么,忙上前,俯下.身唤:「刺史大人,刺史大人!」 连番的唿唤,终于,令卢刺史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睛。 一对上这双眼中的怔然和解脱,宛芍就?知道,自己想?对了。眼下这位才是?真正的卢刺史。 俨然是?附在他身上的蟾蜍妖被?打死后,卢刺史便回?来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7页 第23章 芍药仙子(23) 「宛……宛芍姑娘……」卢刺史动动唇, 努力地发出声音。刚刚的斗法显然也影响到他,他整个人还?是脱力的,但总算, 他如愿以偿地听见自己沙哑的话语。 「卢刺史。」宛芍扶他缓缓坐起,动作妥帖。心里庆幸,既然卢刺史认得她, 就说明他有被蟾蜍附身的这段时间的记忆。 这样?的话,至少不必再同他解释一切。 这会儿其他属官也被瑰儿和楚娴相继唤醒,他们脸色都很虚脱,几乎是爬着凑向卢刺史,「刺史大人……」 楚娴忽而问了句:「你?们知道是怎么被那蟾蜍附身的吗?事情都还?记得多少?」 卢刺史看看楚娴, 又看向自?己的属官们,纷纷嘆气:「大概……两个月前吧,刺史府的一个婢女, 在夜里被跳出来?的蟾蜍吓到,不小心撞到头,差点丢了性命。我就请了人来?, 将府里后院的蟾蜍都捉起来?, 卖去药铺。」 「就从那之后,连着几天, 我晚上入睡时, 都觉得有蟾蜍在我耳边叫,但就是找不到在哪儿。直到有天晚上, 我准备熄灯时,忽然看见墙上映着一只巨大的蟾蜍影子……」 「再之后我就失去意识了, 这些天也都是……浑浑噩噩,觉得自?己不像自?己, 每日都像在做噩梦一样?,不得喘息……」 卢刺史心有余悸,越说越控制不住眼底流露的恐惧。几个属官显然也经歷了差不多的事,这会儿都露出同?样?的神色。 须臾,卢刺史稳了稳心绪,道:「看来?,我们是被报復了吧。因为清理?了后院的蟾蜍,才惹到那妖孽……」 他越想越愧疚:「是我对不起杭城的百姓,还?有那些遭遇洪水的灾民,我、我……」 就在这时,书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所有人乍然抬头看去,见是刺史府的报信差吏,跌跌撞撞地进来?,形容几近慌乱。 「刺史大人!」报信官差冒着冷汗喊道,「疫病!刚刚接到消息,杭城里有人脸上长包、发热呕吐,医馆里传出消息,说是疫病,怕是已经传开了!」 卢刺史一个激灵,忙拽着属官的袖子,仓促起身,焦急喊道:「快!快出动人手,先维持住秩序!告诉他们,本官一定会尽力救他们的!」 *** 杭城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变天了。 卢刺史连夜叫停杭城第一美人大赛,领着刺史府的属官和差吏们,投入平疫工作。 宛芍亦跟随卢刺史左右。 对于卢刺史和大蟾蜍之间的纠葛,她不想去评价,左不过?一报还?一报。然而蟾蜍却万不该将杭城百姓全都玩弄于股掌之中,还?想要他们的性命,来?全自?己的修行。 一整夜,大家都没合眼。 卢刺史组织布置起好几处临时帐篷,收容那些已经发病的人,又徵召了杭城一批郎中,入驻这些帐篷。 刺史府的粮仓和药库也被打开,一切储备物,都紧着百姓们的需要来?。 卢刺史还?组织差吏们,在人员密集的街巷,焚烧苍朮、艾叶、蒲公英和烈酒以消毒。 浓郁的气味,瀰漫到杭城的每一个角落,也包括伊落和暮江天所在的客栈。 伊落一觉醒来?,发觉自?己的房间里有股辛辣的气息,不禁埋怨这客栈是怎么搞的,一点不注重环境。 但接着,她和暮江天就都懵了。因客栈的小二告诉他们,杭城瀰漫起疫病,杭城第一美人大赛取消了! 伊落如遭雷击。 疫病不疫病的,她当然不在意,此?刻满脑子都是惊讶焦急,第一美人大赛怎么就取消了呢?怎么可以取消?!卢刺史昨晚不都答应她了吗? 这下她还?怎么成为杭城最美的人?! 暮江天也是傻的,半张着嘴看着客栈小二忙碌消毒的画面,半晌没回过?神。是伊落突然拽他的手,她那因为惊急而变大的力气,掐得暮江天手腕一阵尖锐的痛,他这才醒转。 眉头狠狠一皱,暮江天恼怒地挣脱出自?己的手腕,掐得他疼死?了! 可伊落被挣开后,又拽住他的手。她已经六神无主,只知道抓着暮江天,「江天哥哥,我们不是都把?瑰儿嫁给卢刺史了吗?他为什么要取消杭城第一美人比赛?是不是瑰儿哪里搞砸,惹到他了?江天哥哥你?快去找他啊!」 伊落没控制住声量,暮江天被她震得太阳穴直突突,「你?别喊那么大声!」 「江天哥哥你?快点啊!我当不了杭城第一美人,就选不上花神大人的神侍了呀,你?赶紧帮我!」伊落反把?暮江天揪得更?紧,她已经完全慌了,根本听不进暮江天的话,只想着这个男人必须帮她解决一切。 「昨天晚上就不该那么快离开刺史府的,就应该留在那里看住瑰儿,要不然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这话入耳,暮江天只觉得心口像是狠狠挨了一刀,不禁怒道:「你?这话什么意思?是在怪我昨晚做得不对?」 他有哪里做得不对了?他一直为了伊落尽心尽力,为了她都肯放下身段,答应卢刺史那邪祟玩意儿的条件。 这女人怎么还?有脸责怪他? 暮江天忍无可忍:「你?从到杭城开始,自?己做成了什么?只会坏事!全都是靠我帮扶!」 他不就是一时没达到伊落的期望吗?她居然还?敢吼他?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8页 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他也很头疼不是吗?可伊落…… 「你?从头到尾就只在意你?自?己!我为你?做那么多,你?永远不知足!」 伊落惊呆了,大瞪着眼睛看着暮江天,完全震惊于他的想法,「江天哥哥你?为我做一些事,难道不是因为你?爱我吗?既然爱我,不就是应该为我付出,不计回报吗?何况,江天哥哥你?亲口答应我,暮雨城是我的后盾,城主和夫人都会帮我当上神侍,迎我做少主夫人!这些都是你?答应过?我的啊!」 「我是答应过?你?,我也一直在努力,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暮江天也震惊了,「就因为我爱你?,就必须不计回报地为你?付出,那你?呢?你?总说爱我,你?又为我付出过?什么?」 暮江天忍不住心底射出的一股后悔情绪,冲着伊落吼叫:「当初我对宛芍逢场作戏,她都能照顾我的感受,从不让我为她自?己的事情费心费力。怨不得如今宛芍处处都把?你?比下去,你?和她比真的差远了!」 伊落大瞪的眼睛,就在暮江天这番话落下时,勐地呆滞住。她震惊到无以復加,接着一双眼球因着强烈的愤怒和不甘,几乎暴突出眼眶。眼球上的血丝因此?被撑开,那狰狞的纹理?,让暮江天陡然觉得,面前的女人居然是如此?的陌生。 他还?记得从前伊落的明艷,伊落的天真,就像是满园春色中最夺人眼球的那个,依依柔顺,又光彩照人,正?是他心目中最完美女人的样?子。 可现在,眼前这个满眼血丝,唿哧唿哧喘气,像个怨鬼一样?瞪着他的女人,是谁? 没来?由的,他脑中浮现出从前和宛芍相处的点滴。皎洁风雅,温柔又矜持的宛芍,捧着她亲自?酿制的酒,大方地朝他走来?。她的身后是低垂进云层的下弦月,月光下,满园的冰清芍药,盛开如雪。 后悔的情绪更?加的鲜明,像是一只爪子,揪住了暮江天的脏腑。 若早知伊落的真面目是这样?,他当初就不该去害宛芍。如今他才梦醒,自?己真是瞎了眼,原来?比起伊落,宛芍才是更?配得上他的那个! 伊落忽然说道:「江天哥哥,你?真的后悔了?」 暮江天还?没从自?己的思绪里出来?,伊落就又说:「可是不管怎么样?,你?和宛芍都结了大仇,她也知道了我们两个的事情。等她当上神侍,会放过?在上界不断中伤抹黑暮雨城的机会吗?」 「如今,你?落在宛芍手里的把?柄,比一开始多多了,江天哥哥。你?用?阴风剪伤害宛芍,差点害死?不少凡人。还?有你?出卖瑰儿。江天哥哥你?在杭城做的所有事,来?日,宛芍都会在上界不断宣传吧。」 「彼时,她还?有花神大人给她撑腰。」 「江天哥哥,你?也不希望暮城主和暮夫人,到时候被宛芍和花神大人报復中伤,沦为众矢之的吧。」 伊落说的很冷静,她从没这样?冷静过?。如果?说刚刚她那疯狂狰狞的样?子,让暮江天觉得陌生;那现在这冷静的、一字字没有温度的样?子,便让暮江天嵴背阵阵发凉了。 他不能置信地盯着伊落,「你?……在威胁我?」 伊落半低着头,视线朝上锁住暮江天的眼睛,刘海在她的眼眶下,投下阴森森的两片影翳,「江天哥哥,你?现在只有一个选择,就是去找卢刺史,让他继续杭城第一美人比赛,并向全城宣布,我是杭城最美的那个。只有我成为神侍,才不会威胁到江天哥哥和暮雨城分?毫,而一旦宛芍成为神侍……」 伊落勐地抬头,铮铮切切喊道:「不管怎么说,我都是爱江天哥哥的,是心向暮雨城的!可宛芍她、她对你?们只有恨之入骨啊!」 这一刻,暮江天心底的寒意勐然攀升到极致。尽管伊落的话,让他如梦初醒,可这种?无法掌控一切,竟是被伊落拿捏住的感觉,让暮江天整个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从未觉得,这个如菟丝花般依赖他的女人,竟这样?可怕! 可他必须承认,伊落没说错。 他和宛芍,回不去从前了,若让宛芍当上神侍,她不会放过?暮雨城。 就算他爹娘能扛住宛芍的报復,他们也不会饶过?他。 只有让伊落当上神侍,才能、才能…… 「我们去找卢刺史。」暮江天泄气了,只语调里还?带着浓烈的愤怒和憋屈。 第24章 芍药仙子(24) 然而, 当找到卢刺史?时,本以为能很快反转局面的暮江天?,再次被看?见的画面惊呆了。 宛芍跟在卢刺史?的身边, 正在向染病的人分发药汤。 许许多多的人在帮宛芍一起,听着她的吩咐和组织。其中最显眼的,便是一身素衣的司巧, 和一身玫红色裙子的瑰儿。 伊落也惊呆了,瑰儿为什么在帮宛芍? 陡然她眼中的黑沉阴森到谷底。 瑰儿?是背叛她了吗? 一个两个的,都背叛了她…… 瑰儿?此刻全副心神都在平疫上,根本没注意到暮江天?和伊落到来。 昨晚到现?在的一切,对瑰儿?来说, 都是那么的不可思议。 自己被送入虎口,又在千钧一髮之际被宛芍救下?,然后是杭城变天?, 宛芍彻夜不眠地帮助这里?的百姓,再之后司巧也找来,加入了宛芍, 再再之后……自己心中也产生一股强烈的、希望做些什么的愿望, 随即自己就?加入进来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9页 这是她从前,根本不会去做的事。 可就?是和宛芍这几次短暂的接触, 她迫切地想要拯救这些生命, 这其中的意义,她无法言说。 「几位姑娘, 谢谢你们啊。」卢刺史?忽而鞠躬过腰,向宛芍三人行?了大礼。 而被救助的百姓们, 也纷纷动容,向着宛芍致谢。 在他们最绝望的这个夜晚, 这位美丽纤瘦的女子,始终在鼓励他们,照顾他们,那样的温柔圣洁。 那些正在帮宛芍一起分发汤药的人,暮江天?和伊落并不知道,全是曾被宛芍帮过的流民和灾民,就?包括阿胜母子。 他们全都被凝聚到宛芍身边,形成?了一支能给染病之人提供安心的队伍。 「刺史?大人真是位仁爱的好官,宛芍姑娘真是杭城的福星。」 「还有瑰儿?姑娘和司巧姑娘……」 「你们是我们的恩人啊!」 伊落已经走到宛芍近处,入耳的却全是对宛芍的夸赞声。 她看?向这些人,他们有刺史?府的官差,有躺在地上的病人,有被徵召的郎中和药童。而不管是哪个,嘴里?都在说着赞美宛芍的话。 他们凝视宛芍的眼神,充满感?激和认可,甚至如膜拜神明?的虔诚。 伊落只觉得,这些眼神是那么的刺眼。明?明?,和宛芍一般倾尽天?下?的她,就?站在人群里?,却好似她被黑暗遮住了,所有人都看?不见她,唯有宛芍光芒万丈。 再接着,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喜悦的欢唿。 伊落如惊弓之鸟般一抖,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才知道,原是朝廷派来的赈灾钦差,终于?来了。 之后的数日?,杭城里?流传开这样一则美谈: 有位比天?上的仙女还美的美人,不惧瘟疫,不辞劳苦,为百姓们熬制汤药,哄染病的孩子睡觉,激励所有的人。 她的鸦发里?,总是簪着两朵冰清芍药。 大家不禁称唿她为:白芍仙女。 她美丽,善良,心怀大仁大爱。 这样的歌颂亦传到了百花仙子们的耳中,伊落勐然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有原先拥趸她的仙子,竟也加入了宛芍的队伍,其他的仙子也陆续对宛芍有了改观。 她们居然也开始夸赞起宛芍。 至于?暮江天?,竟是直接被卢刺史?告知,说之前的事都是附身在自己身上的妖孽做的,他不会再重启杭城第一美人大赛。 伊落因此几乎要崩溃了。 而听?着全城对宛芍的称颂,暮江天?终于?机智了一回。 他忽然觉得不对劲儿?。 嘉月让百花仙子来杭城,做最美的那个……真的是要大家通过「杭城第一美人」大赛来角逐吗? 花神嘉月……那女人的想法,会这么简单吗? 再结合如今,宛芍获得的美名…… 暮江天?陡然惊出一身冷汗。 难道他之前完全想错方向了? 甚至花仙们全想错了,宛芍才是真正看?破嘉月思路的那个! 无独有偶,伊落也勐然想到此节。同暮江天?一样,她也惊出一身冷汗。 但随即她就?更加不甘。 宛芍,一个飞升上界的花妖,她算什么?!比得上自小长在上界的自己吗? 她一朵平凡的白色芍药,比得上自己这国?色天?香的姚黄牡丹吗?! 她要将宛芍所有的风头都抢过来! 宛芍为杭城做的那些,她也都能做! 这样,她就?是杭城百姓心目中最美的那个了! *** 怀着这股强烈的决胜心,伊落来到杭城东郊的「旧杭城驿」。 这是座已经弃用的前朝旧驿,院落地方大,房舍宽阔。赈灾钦差和卢刺史?便选定此处,集中安置染病的人。 就?在这些天?里?,陆陆续续有病人被送过来。主动请缨救治病人的郎中们,也都居住在这里?。 宛芍当然也在这儿?。 伊落一进来旧驿,就?看?到宛芍正在院中,在为一名靠在磨坊上的老妇人餵药。 旁边还横七竖八地躺着不少病人,司巧在哄一个孩子,瑰儿?端着个水盆正朝房舍的方向走。 伊落的出现?,大家注意到了。在这样灰暗破败的环境里?,突然闯入一个容貌衣冠出众的女子,不得不承认很吸引视线。 然而这个女子却在踏进旧驿的一瞬,没控制住表情,脸上露出嫌恶,更是抬起袖子掩住口鼻。 这一幕落在大家的眼里?,所有人都心凉了一截,眼中也不由得冷了,任凭来人的皮囊再好,也纷纷挪开目光,继续该做什么做什么。 这里?都是得疫病的人,会是一副什么景象,你来之前想不到么? 浓烈的药味和沉濡的味道,更是早该有心理准备的。若真是万般嫌恶这里?,又何必来呢? 伊落见自己甫一进来,吸引了所有的视线,正暗自骄傲,却见所有人又都无视了她,不禁脸皮一僵,有些尴尬。 但接着她就?怀揣满腹的不甘,忍住尴尬,沖向院子中央在熬药的郎中们。 不顾郎中们阻拦的唿声,拿起旁边的碗,舀上一碗药,然后跑到宛芍附近,一个看?起来整虚弱的妇女身旁,要给妇女餵药。 「来,我给你餵药。」伊落把碗往妇女嘴边送,还故意抬起头,向周围的人露出美好灿烂的笑容,「我是来帮大家忙的,我会照顾好你们,和你们共进退。」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0页 伊落想,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美的夺目,所有人都会认为,她是那么美好善良。这么想着,伊落忍不住朝宛芍睇去得意的一眼。 却见宛芍蹙起眉头,对她说道:「住手,你碗里?的药是给重病期的人服用的!这位夫人已快要痊癒,这份药量对她而言太重。」 伊落一怔。 周围也似乎勐地安静下?一大截。 顿时伊落心里?更不服气?,她明?明?在帮病人,宛芍却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说教她,故意拆她的台! 「药量重一点有什么问题吗?不是更能压制住残留的病气?,好让这位夫人更快地癒合吗?」伊落肯定地说。她将手里?的碗继续往前送,碗沿已经磕到妇女的牙齿。 然而妇女接下?来的举动,让伊落僵住了。 妇女别开脸,避过了药碗,抬手将碗推开些,「这位姑娘,谢谢你,不过你还是听?宛芍姑娘的话吧,这里?的药都是宛芍姑娘和郎中们一起讨论调配出来的,大家都是听?他们的嘱咐服药。」 妇女是笑着说话的,但这个笑容里?只有礼貌的客气?。这样毫无真心感?激的笑,令伊落心里?生出更浓的尴尬。手里?的碗一时间停在那里?,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伊落更觉得,那些落在她脸上的视线,都变得冷冰冰的,像是要把她盯成?泥块。 打破尴尬的是一个小孩子的呜咽声。 伊落看?去,见宛芍轻轻放下?怀里?的老妇,拿走已空的药碗,快步来到那个呜咽的小孩身边。 那小孩细细的一双胳膊,抱住宛芍,哭着嗫嚅:「姐姐,我脸上好痒、好疼……我什么时候能好……」 他还下?意识想挠脸,宛芍赶忙握住他的手,体贴地把这小手放回去,拍拍他的肩膀,「会好的,一定要坚持住,不能放弃,忍过去就?好了。」 「可是……娘说已经有人死掉了……」 「别去想这个,」宛芍笑得安然又温暖,「你要想的是,你一定会扛过去,和你的家人一起,走出旧驿,回到家中,继续你们的生活。」 「姐姐……」小孩喘着虚弱的气?息,面上洇开微红的笑容,「好,我会的,姐姐,谢谢你,你真好……」 见小男孩那那依赖宛芍的眼神,那全然信任的态度,伊落心里?窜出一簇大火。 不就?是哄小孩么?算得了什么!宛芍惯会收买人心! 忽见不远处,有个小女孩剧烈地咳嗽,伊落丢下?妇女,起身就?跑到小女孩身边,抱过她。 接近小女孩时,从对方身上飘出的沉濡的气?味,熏得伊落在心里?抱怨了好几句。忍着轻蔑,伊落去拍小女孩的背,「慢慢来,好一点没有?」 小女孩咳得身体直打颤,蓦地就?放声大哭出来。 伊落怔住了,立刻摇晃起小女孩,「别哭,一切都会好的,相信姐姐!」 小女孩哭得更大声了。 伊落不禁怨愤,这小孩真的好讨厌!她只能明?艷地笑着,继续哄她,殊不知她将小女孩摇晃得太厉害,小女孩胃里?已经翻转起来。 第25章 芍药仙子(25) 「这位姑娘, 您别……」小女孩的娘就在旁边,见自?家孩子被晃得难受,不?禁出言阻止伊落。 「哇」的一声, 小女孩吐出来了! 混合着菜叶的秽物,就这么全呕在伊落胸口,一股酸腐的味道冲进伊落鼻孔, 一瞬间她就再也受不?了?了?,狠狠推开小女孩,「啊」的叫出声。 小女孩的娘顿时急了?,赶忙抱住自家孩子。这当口她是真想?骂伊落的,她女儿?正病重, 怎么可以这么用力推她! 只?是看着伊落被吐了?一身,娘亲自?觉有愧,才咬着牙没说什么。 伊落却爆发了?, 花枝乱颤地指着这对母女,「你?怎么教的孩子?我是来照顾她的,你?却让她吐我一身!噁心死了?!我今日还怎么出门?」 这下子小女孩的娘也爆发了?, 怒意一下子掀翻了?强压的情绪:「你?刚刚那样摇晃我女儿?, 她身子骨怎么受得住?我还没怪你?把她弄吐了?,你?怎么倒打一耙?!嫌我们噁心嫌我们脏, 那你?来这里作甚!」 「我——」 正好瑰儿?从房捨出来, 看到这一幕,连忙过来从娘亲怀里接过小女孩, 替她按摩穴位缓解。 这套按摩手法,是这几天瑰儿?向此地的郎中们学的。 瑰儿?早对伊落怀恨在心, 这会儿?怎能不?借题发作奚落她:「什么也不?会就走开!这儿?少你?一个?不?少,多你?一个?还给我们添乱!」 「瑰儿?, 你?——」伊落花容失色,是谁给瑰儿?的底气,都敢向她甩脸了?? 「你?什么你?!」瑰儿?才不?给她半分客气,一股脑怎么爽快怎么说,「你?到底是来旧驿帮忙的,还是别有用心,当大家都眼睛瞎了?看不?出来吗?这段时间我们忙里忙外,你?跑哪儿?去了??现在又?出来抢风头,打量谁不?知道?你?的算盘似的!」 「你?……」 「就你?这种自?私自?利之人,装什么仁爱良善?手忙脚乱,毫无用处,还做作的让人噁心!」瑰儿?越说越解气,她早就想?把伊落骂个?底朝天! 伊落气不?过,霍然两只?眼睛就落下泪珠来,像两片桃瓣滴水,可怜极了?:「你?、你?们欺人太甚……」然而她越是哭,就发现落在她脸上的道?道?视线,越是冰冷和讥讽。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1页 偏在这时,一个?小男孩的声音响起?,又?给了?伊落更重的一拳:「这位姐姐,你?知道?吗?我第一次遇见宛芍姐姐的时候,我就吐了?她一身。可她非但不?介意,还一直抱着我,让我在她怀里睡到好转。」 这小男孩正是阿胜,他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看伊落的眼神,已经变得厌恶了?。 她还在哭,可怜的像是只?陷入雪地的无助小鹿。 然而看在大家眼里…… 「呸,什么跳樑小丑!」 「空有一张脸,就这还想?跟宛芍姑娘攀比,还他妈的拿我们当她扮演圣人的工具,什么东西!」 「我认得她,在杭城第一美人大赛上就小家子气的很,把宛芍姑娘给逼得退赛了?,人品真够差的。」 「得亏宛芍姑娘退赛,跟这种人比美,宛芍姑娘反要跌份了?!」 「……」 一句句话语刺痛着伊落,往她的心里扎,往她的头上砸。她觉得自?己就像个?被装在笼子里的犯人,正在游街示众,被千夫所指,被丢了?满头的烂菜叶和臭鸡蛋。 她就是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对她那么大偏见?这群下贱的凡人! 伊落哭着跳起?来,指着宛芍的面颊叫道?:「一定?是你?用精神控制的法术迷惑了?他们!还有瑰儿?、海棠仙子、萱草仙子、鸢尾仙子、红梅仙子……她们都被你?欺骗,在这里给你?做衬托!宛芍,你?才是最伪善的那个?!」 「屁!」脾气火爆的萱草仙子,本?还在不?远处围观,没想?参与进来的,这位萱草仙子以前是伊落最热切的拥趸之一。可眼下听伊落把她们这些被宛芍感染了?的仙子也骂进去了?,萱草仙子只?觉得人格受到侮辱,一面唾弃自?己从前何必捧着这么个?玩意儿?,一面噼头盖脸地骂。 「我看是你?在杭城第一美人大赛上作弊了?吧,要不?怎么从第三场开始,评委全都围着你?夸!自?己龌龊,看别人就都龌龊,还觉得自?己是好一朵纯洁无瑕的鲜花,你?也配!」 萱草仙子嗤道?:「伊落,你?就是个?绝世无匹的烂货!」 *** 伊落最终是在所有人的谩骂嘲讽中,哭着跑走的。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在杭城这短短的几十天里,自?己众叛亲离,所有人都站到了?宛芍那边。 其实宛芍心里也有相仿的感觉,瑰儿?、萱草仙子,这些本?该是伊落那边的人,不?知不?觉她们全都在维护她了?。 接下来的日子,伊落和暮江天焦头烂额。 他们拼了?命地想?扭转局面,可是——任凭你?是神仙,任凭你?能移山填海——也对抗不?了?人心的力量。 哪怕是试图控制卢刺史为?伊落造势,也没有一个?人买帐。 而那些曾被宛芍救助过的流民和灾民,更是在不?遗余力地颂扬宛芍。 伊落怄得都要抓狂。 宛芍、宛芍……所有人都只?会说宛芍。 六十日的期限就快近了?,伊落只?觉得愈加窒息,终于她爆发了?,忍无可忍,她要去找宛芍单挑! 自?己当不?上神侍,宛芍也别想?! 伊落拿出了?自?己的法宝,一把暮江天送给她的剑。 那是三千年前由北海雪原的雪妖族铸就的灵剑,颇具威力。她要用这把剑打废宛芍,把宛芍赶出杭城! 然而,冲进旧驿的伊落,却发现自?己连靠近宛芍都做不?到。 司巧、瑰儿?、萱草仙子、红梅仙子……她们全都护在宛芍身边,拦住伊落的去路。 而宛芍她、宛芍她在……! 宛芍跪坐在院落中央,双手十指相扣,置于胸前,半垂眼眸,丹唇微微开合,像是在祈祷什么。 墨色的发在黄昏的夕阳下,被镀上一圈温暖的橘黄色,像是一段流光锦,旖旎在她的身后。发尾轻轻曳地,被风一吹,在满是黄土和沉疴的院落里,跳跃出依稀橘黄色的弧光。 她宽大的袖口垂坠在地上,仿佛蝴蝶那双欲飞的翅膀。 夕阳,远山,废院,在她身后,皆如一幅画。 伊落怎可能知道?,宛芍这是在干什么,在伊落看来,难道?是在装模作样地为?病人们祈祷。 而就在这时,宛芍抬眼,交握的十指彼此松开,用温柔的手势忽而结印。 紧接着,纯白色的光芒从她身上绽放出,一圈圈地散开。光芒里是所有人惊讶和嘆为?观止的表情,所有人都一瞬不?瞬凝望宛芍。 伊落终于看出来了?,宛芍这是在散发消耗自?己的元神! 消耗元神,形同自?残,宛芍这是疯了?吗?! 忽而,人群中有谁指着某处,惊讶地叫出口:「快看!」 在这人指着的地方,废旧的黄土里,竟有一抹绿意破土而出!迅速地生长、化出层层叠叠的绿叶、壮大…… 然后,朵朵绿色的花苞从树叶中探出,蓓蕾绽放,瞬息花开。 剎那芳华。 再接着,整个?院落的地面,每一处每一角落,都钻出无数的花枝和花叶。 大家震惊地看着周围,黄土被迅速地填满成绿色的枝叶,一朵朵冰清芍药次第开花,初来是淡淡的绿,盛放是雪一般的白。 无数的譁然声,那是言语无法形容的壮丽景观。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2页 宛芍用自?己的元神,在整个?旧驿中,化出无数纯白的冰清芍药! 这些天所有人的坚持,令瀰漫在杭城的瘟疫快要走向尾声。已经有不?少人熬过最艰难的阶段,开始好转。 但宛芍知道?,这场瘟疫从来就不?是普通的瘟疫!它的根源,是那只?蟾蜍灌注在整个?杭城的妖邪之气! 所以,这些天里,她一直在暗中消弭残留在病人们体内的妖气。 只?有妖气彻底清除,所有染病的人才能真正痊癒。 而如今,还差最后一点?火候,还差最后一点?…… 那便用她的元神,化作无数冰清芍药,做大家的药,彻底消灭妖气! 「各位郎中,请摘下芍药花,为?病人们入药。」 宛芍的声音,随着一点?点?铺满旧驿的花海,迴响在每个?人耳畔。 「我芍药一族,不?惧粉身碎骨,愿世间再无病魔,愿杭城岁岁平安!」 这一刻,所有芍药花尽数盛放,芳香浸润了?一方世界,整个?天地似化为?最温暖的幻梦。 宛芍簪发的两朵冰清芍药,被一阵风吹落,花瓣乍然飞作一场薄雪,三千青丝撩过侧脸,这一瞬的画面,风流尽天下。 所有人的瞳底,都倒映着这无比震撼的画面。 分明满眼只?有白色的花海,却是他们平生见过的,最绚烂、最浓烈的美景。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 他们的眼睛、他们的心,被深深地镌刻。 所有人心里此刻都想?着同样的一句话: 这是全天下最美的画面,和全天下——最美的人。 「啪嗒」一声,是伊落的剑掉在地上的声音。 伊落傻了?般地站在那里,所有的不?甘和怨恨,此刻都变成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挫败。 她甚至忘记捡起?这把三千年宝剑,只?知道?这股浓烈的挫败感排山倒海,令她整个?脑子一片空白,四肢都脱力地垂下去。 人们在欢唿、在流泪、在赞嘆。 只?有伊落觉得,自?己就像个?小丑,她站在这里的唯一作用就是在衬托宛芍! 就在这时,忽然一个?女人从旧驿外进来。 女人穿着华丽,自?然而然吸引了?大家的视线。却见她沉着脸,怒气沖沖快步而来。 而伊落在发现她的剎那,终于找回神智,脸上顿时涌出喜悦的神色:「暮夫人,您终于来……」 喜悦的话语还没说完,就被一声响亮的巴掌声给吞没了?。 啪! 暮夫人上来就给了?伊落一耳刮。 第26章 芍药仙子(26) 这突发的一幕, 让萱草仙子、红梅仙子等花仙们全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气,发出?声来。 暮雨城的夫人,她?们都是见?过的, 没想到她?会出?现在这里,还穿着她在上界的华服。 更让她?们吃惊的是,暮夫人居然会这样恼怒地直逼伊落而?来, 还打了伊落。 伊落是做什么惹到暮雨城的夫人了? 伊落更是全然懵了,甚至忘记脸上火辣辣的痛,只一只手捂着?脸,一双美眸吃惊地瞪成核桃,因剧痛而?刺激出?的眼泪, 顺着?红肿的脸往下流,「暮夫人,您、您……」 「贱人!」暮夫人又给了伊落一巴掌。 打得太狠, 直接将?伊落掀翻在地。 「啊!」伊落狼狈地俯在了地上,抬起头来,她?简直要傻了, 想说话都因为脸肿而?说不?出?来, 只能带着?一股哭腔问,「暮夫人, 您不?是来为我撑腰的吗?」 听了这话, 暮夫人简直恨不?得把伊落就?地撕成片。 她?的宝贝儿子,那样优秀的一个男子汉, 就?因为这个小小的牡丹仙子,被他爹下令关了禁闭。 暮夫人本以?为这事也就?到此为止了, 谁想她?的儿子居然不?声不?响逃出?了暮雨城,跑来这下界。 等暮城主和暮夫人发现这一切时, 这可好?了!宝贝儿子已经在杭城待了几十天。 暮夫人这下说什么都要赶紧把暮江天带回去,急匆匆就?杀来了。她?才不?管暮江天都在杭城干了什么,反正若有?错处,定然全都是伊落的责任! 都是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小仙子,在唆使她?的宝贝儿子! 而?这小贱人还问自己是来给她?撑腰的? 她?好?大的脸! 暮夫人气得大骂:「都是因为你,害得我儿被他爹关禁闭,如今还唆使他擅离暮雨城!这下他爹更要重罚他了,他何时受过这般委屈?!你也不?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身份,是见?天的做着?当暮雨城少主夫人的春秋大梦呢?我今日就?把话放这儿,我管你当没当上神侍,都别想进我暮雨城的门?!」 犹如五雷轰顶,伊落整个天灵盖都被暮夫人这番话震得轰轰响,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无比的震惊。 眼泪还在流,人却?傻成了石像。为什么?暮夫人在说什么啊?江天哥哥不?是说暮雨城就?是她?的后盾吗?为什么一切都和江天哥哥说的不?一样?! 啊,对啊,江天哥哥这段时间不?是一直在让她?失望吗? 一次又一次…… 所以?江天哥哥根本在给她?画大饼是吧?他答应她?的,根本都不?能兑现,他却?那么信誓旦旦地说给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3页 到头来暮夫人居然是这样的态度。 原来江天哥哥在拿她?当猴子耍…… 伊落脑子里涌入这段时间和暮江天的种?种?矛盾,鬼使神差的,她?好?像忽然就?没多么吃惊了。 然萱草仙子她?们却?是全部大惊,暮夫人这番话…… 萱草仙子勐地恍然大悟,唿出?口:「千秋台上宛芍指控暮少城主谋害她?,原来是为了伊落!」 暮夫人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失言,光想着?给伊落点颜色看,都忘了这里还有?上界的人! 她?愤怒的目光剜向萱草仙子,仿佛在说:敢乱嚼舌根子就?杀了你。 可是所有?人都听见?了,顿时在场的仙子们全都露出?同样的谴责表情。这就?显得暮夫人的威胁,完全像个笑话。 暴烈脾气的萱草仙子,看伊落更唾弃了:「合着?是为了伊落能当选神侍,提前把宛芍这个最大的竞争对手害出?局?!」 就?在这时暮江天追着?伊落来到旧驿,没想到会看见?这么一副场景,特别是当看见?暮夫人,暮江天顿时心里一寒: 「娘……?」糟了!他偷跑出?暮雨城被发现了! 暮夫人一看见?暮江天,霎时两眼汪汪,她?的宝贝儿子啊!这段时间被磋磨得都瘦了! 暮夫人冲上前,一把拉住暮江天,就?要带他走,「江天,快和我回暮雨城,跟你爹好?好?认错!你偷跑来杭城,你爹气坏了,要把你关进暮雨城的天牢,要关一百年啊!」 什么?! 暮江天身体晃了三晃,心神顿时大骇,险些要天旋地转。 「坐牢?爹凭什么关我一百年?!」 一百年没有?自由,被限制在阴暗的牢房里,这不?是要了他的命吗? 「所以?我赶紧来找你,带你回去跟你爹求情,这事就?还有?寰转的余地!」暮夫人双眼带泪劝着?暮江天,可实际上心里却?不?抱希望。 夫君这次是怒极,还将?她?狠狠斥责了一顿,说慈母多败儿。听夫君的意思,是外出?的苍帝马上要回到东方天阙了,一旦苍帝回来,知晓了这段时间暮雨城惹上的事…… 夫君是怕苍帝怪罪,才要抢在苍帝回来前,先行处置江天,把这个态度摆给苍帝看。 暮夫人劝着?:「你先听话,跟娘回去,娘也跟你爹求情,总之杭城的一切你就?别掺和了。」 暮江天脑壳突突地胀,满脑子还是那「一百年」三个字。 他不?就?是偷偷跑来杭城帮伊落吗?怎么就?要被自己的爹判这么重的刑罚?! 伊落……暮江天这才注意到伊落,她?倒在地上,一张脸居然被打得全都肿起来了。 暮江天明白?过来,是他娘打的伊落…… 暮夫人见?暮江天在看伊落,生怕儿子要因为这个女人,不?肯回上界,连忙抓紧暮江天的手说:「要不?是这个牡丹仙子,你爹也不?会对你生那么大的气。江天,你快别搭理她?了,先回去向你爹求情要紧!」 求情,求情……对,求情。自己都要被关禁闭一百年了,还有?什么比这更要紧的? 而?且……暮江天看着?伊落此刻的模样,头髮乱糟糟,脸上红肿,像是无端多了十几斤的肉,眼泪纵横交错地嵌在这凹凸不?平的肉里。而?她?那双凹进肉里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 暮江天忽然发现,那眼里黑的让人发毛,仿佛含满了怨毒。 被这股怨毒注视的暮江天,就?觉得仿佛是被一条毒蛇勐地咬了一口,他嵴背发凉,为什么?他真心喜欢过的那个明艷无忧的伊落,为什么真面目是这个样子? 这个狰狞的女人,他究竟喜欢她?什么? 一股不?值得的愤懑感,让暮江天再?也忍不?住地责备伊落:「你为什么这么不?争气?现在我要被我爹关一百年,你满意了?!」 「我的一切不?幸,全是因为喜欢你!伊落,你太让我失望了!」 「走吧!」暮夫人急得都不?想让儿子再?和这个小贱人多说一句,见?儿子还算明是非,就?赶紧拉着?暮江天离开。 只剩下伊落,还坐在地上。周围尽是盛放如雪的冰清芍药,独她?像是这幅美好?画卷中的一笔脏污,被围观的人指指点点。 花仙们更是彻底对伊落生了贬低之意,早知这就?是个只有?脸能看的玩意儿,谁还捧着?她?? 还有?暮江天,仙子们原先还觉得,他长得好?,地位高?,堪称大家的梦中郎君。如今才知,什么叫「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出?了事就?怪在女人头上,只会推卸责任,毫无担当! 萱草仙子不?禁转头对宛芍说:「幸亏你没嫁给暮少城主!他是少城主又如何?我说他配不?上你!」 瑰儿鄙薄道:「就?算没有?宛芍,伊落也别想当上神侍!花神大人不?是瞎子!」 「所以?暮少城主谋害宛芍那事,果然是为了给伊落铺路吧……」 她?们你一句我一句,全都似尖锐的落石,砸在伊落身上。 她?抖动着?身体,望着?已经消失的暮夫人和暮江天,眼底,蓦地露出?仇恨的怨毒…… 这场闹剧,最终以?病人们将?伊落轰走为结束。 这回,伊落居然不?哭不?闹,捡起地上掉落的宝剑,就?那么走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4页 她?的背影看起来,明明柔弱,却?好?像躯壳下藏了一只张牙舞爪的怨鬼,即将?突然破体而?出?。 宛芍隐隐觉得,这伊落怕是要搞出?什么意想不?到的事。 此刻的宛芍,三千青丝披散在身后,苍白?的脸上有?着?薄薄的汗水。 耗费大半元神,她?很累,几乎筋疲力尽。好?在司巧和瑰儿已经过来,扶住了她?。 宛芍笑着?和她?们交换目光,她?握着?瑰儿的手,放任自己靠到司巧的肩头,闭上眼睛休息。 「宛芍姑娘,你怎么样?」 「谢谢你,宛芍姑娘,谢谢你救了所有?人……」 「真的是仙女下凡啊,杭城所有?人,都会记得你们的恩情……」 所有?的病人们都在说。 不?少人眼中还噙着?热泪。 郎中们已经按照宛芍的吩咐,开始採摘起芍药花。 这些由宛芍的元神所化出?的花朵,将?成为消弭瘟疫的最终的药。 只要病人们服下芍药花,便终将?痊癒。杭城的这些鲜活的生命,也终于保下来了。 一双双眼中是无比的感激和希望。 宛芍望着?他们,这一刻,她?觉得,仿佛在他们充满虔诚的祝愿中,看到了自己父母的脸。 父亲手中拈着?一串佛珠,眼中是通透如水的净澈,身后是明灭的星辰,唇角带笑,诵念着?经文。 母亲身上披着?银色的月光,她?用略生皱纹的双手,侍弄柔软的花瓣,就?像是照顾自己的孩子,她?笑得是那样慈祥。 父亲、母亲…… 我们的杭城,我护住了。 第27章 芍药仙子(27) 时间终于来到第六十日。 杭城的瘟疫, 结束了。 旧驿里的病人活着走出来,一切都在恢復原状。 前来赈灾的钦差大臣,也着手处理了杭城南边村子洪灾的事, 那?些从南面逃灾来的人,得以返回故乡,重建家园。 百花仙子们, 也听见了来自上界御奉官的召唤。 「花神大人的神侍选拔竞技就此结束,所有人明日?返回上界,后日?卯时正,至千秋台。花神大人将?钦点神侍并进行册封。」 故,宛芍来到刺史府, 向卢刺史告别。 在刺史府,宛芍有些吃惊地发?现,府中原本是普通草地的地方?, 现在,种满了一丛丛冰清芍药。 有些芍药已?经盛开,有些尚是含苞。庄重的刺史府像是被披上斑驳的白雪, 变得朴素而柔和下来。 一路走到刺史府的书房, 一路都是冰清芍药,花香扑鼻。 往来的下人看见宛芍, 无不向她行大礼。 在书房, 宛芍见到了卢刺史。她向这位眉目和善的父母官,福身辞行。 「刺史大人, 我要?走了。」 卢刺史并不意外,他?知道, 宛芍姑娘是修行之人。能在旧驿郊外开出漫天漫地鲜花的人,是不属于?人间烟火的。 他?只是关切地询问:「宛芍姑娘是要?回到来处去吗?」 「是啊, 从来处来,亦是要?回返的。」宛芍笑?着道,「但在杭城的这些天,于?我而言,终究是不可磨灭的记忆,也是宝贵的财富。」 她又怀念地一笑?:「不瞒您说,杭城是我的故地,此番重回故地,还能为杭城做上些事,我心中感到很宁静。」 卢刺史听着,含笑?点头,又为宛芍上了茶。 饮着茶时,他?再询问宛芍:「司巧姑娘、瑰儿?姑娘她们,也都要?同你一起走吧。」 宛芍告诉他?:「是的。」 「那?你们还会?回来吗?」卢刺史问。 宛芍只稍一沉吟,就温柔地笑?了:「有机会?,自然会?的。」 卢刺史点点头,笑?道:「那?各位姑娘也要?常回来看看,杭城上下都是承了你们的恩情,才有今天,所有人都会?盼着你们回来的。」 同卢刺史稍微聊了聊,一盏茶饮尽,宛芍起身,她要?告辞了。 卢刺史送宛芍出刺史府。 临行前,站在刺史府蜿蜒的石子路上,卢刺史指着新栽的那?些冰清芍药,笑?着对宛芍道:「这些花,是为姑娘你栽种的。」 宛芍大方?地看着卢刺史。 他?忽而拢袖,向宛芍鞠躬行大礼,郑重而感激,发?自内心道:「是姑娘救了杭城,救了本官,更?让本官能够将?功折罪,挽回了名誉和前程。」 「还有,旧驿那?片盛放的冰清芍药,是本官平生见过的,最美的景色。本官要?把它种在刺史府中,一直铭记着那?一天,记着姑娘你为杭城所做的一切。」 宛芍颔首,亦福身回礼:「刺史大人言重了。」 *** 这晚,宛芍依旧在客栈度过。 这是她在杭城的最后一个晚上。 靠在窗边,墨发?似雪,慵懒而从容地望着万家灯火,听着百姓们在夜市中穿行的喧嚣,看着小桥流水,有人放河灯,有人摇着拨浪鼓,有人点燃孔明灯。 那?些莲花样子的河灯,向着无尽的长河尽头漂去。星星点点的蜡烛,承载着无数的温暖。 那?一盏盏孔明灯,似星子倒挂在凡尘,触手可及。 青葱手指间握着一杯秋露白,喉咙微动,饮下美酒,眼眸微微醺然开。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5页 一切都尘埃落定的感觉,竟是如此的宁静。 手指接着摩挲怀里的玉牌,将?之取出。宛芍捧着玉牌,动作?间流露出的,像是在捧着一件珍惜的东西。 她已?经很多天没同温倾时说话了。 「温公子。」宛芍唤道。 只是看着玉牌亮起熟悉的光,宛芍蓦地,就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她只能依依道:「温公子,我……明日?就要?离开杭城,回到上界了。」 再一次听到温倾时质地如钟磬的声音,那?熟悉的笑?意,熟悉的带着钩子的尾音,这一切都让宛芍宁静的心变得更?加安定,甚至多了分喜悦。 「我知道呢,神侍选拔结束了。」 宛芍再道:「御奉官通知我们,后日?卯时要?去千秋台,花神大人会?当场宣布神侍。」 温倾时问:「你有信心吗?」 「我……」宛芍刚想?说「还是有的」,然而话才至舌尖,便平静消散。 微醺的眼眸,看向窗外的盛世太平,心中竟不禁觉得,经歷了这场瘟疫之后,好像……能不能当上神侍,也没那?么重要?了。 「我发?现一件事,温公子。」宛芍笑?吟吟道。 「嗯?什么?」 宛芍说:「我发?现现下的我,比起神侍选拔的结果,更?关心的竟然是您承诺我的事情。」 温倾时只是沉吟了须臾,就说:「嗯,我承诺你两件事,一是为你手抄《酒谱》,二是把关于?我的一切都叫你知晓,是吧,宛芍美人?」 宛芍笑?道:「温公子好记性。」心里也一暖,总归这个朋友真的没有骗她,他?说出的话都记在心上。 温倾时忍俊不禁:「好、好!那?就等你回来上界吧,到时候我自会?去找你的,很期待与你的见面哦,宛芍美人。」 这就要?见面了吗?宛芍略一怔,不知怎的,心里有那?么一丝忐忑。 不过她问出口的是:「您来找我?不是我去拜访您吗?」既是已?然从楚娴和温倾时的对话里,猜测到温倾时或许位高权重,那?她便不好让人家来找她。 温倾时却道:「无妨。」 此刻他?笑?得有几分揶揄,更?显得神秘:「你很快就会?见到我了。」 「那?……好吧。」 温倾时又问:「这些天你都在忙什么,可否同我说说?嗯?」 「好。」宛芍也正想?同他?畅快淋漓聊一场,便这般说下去。 华灯璀璨,美酒作?陪。 今夜无风,星河天悬。 *** 一夜近乎无眠,翌日?,宛芍踏上离开杭城的旅途。 她已?和司巧她们约定,还在郊外翠江边会?合,再一起回去上界。 然而一件事的发?生,是宛芍万没有想?到的。 主干道上,无数百姓聚集在这里,为她送行。 起先她惊呆了,接着眼眶便有些发?热。 她看到了人群里那?些熟悉的面孔,那?些被她救过的人,还有不熟悉的面孔,那?是他?们的亲人、朋友,和数以万计的因她的美名而自发?前来的人。 卢刺史和钦差大人也在其?中。 人们手里都捧着洁白的芍药,从长街的这头延绵到那?头。他?们含着热泪,唿喊着祝福宛芍的话。 大约是卢刺史将?她喜欢酒的事情传出去的吧,目下杭城的百姓已?经准备好许许多多自家酿制的好酒,堆了好几车。浓烈的酒香随风飘扬,弥满整个杭城。 百姓们跟在宛芍的身后,送她出城。她蓦然回首,他?们手中的冰清芍药在晨光中浩瀚如霞。 再一次的,昨晚那?种觉得能不能当上神侍已?没那?么重要?的感觉,更?强烈地迴荡在宛芍心间。 是啊,如今的杭城,遍是芍药。 芍药一族粉身碎骨入药,换得的是万人劫后余生的爱戴感激。她亦彻底改变了原书的剧情。 比起神侍的头衔,这才是最重要?的吧。 芍药从不是「妖无格」。 芍药真国色,何曾羡牡丹! *** 带着好几车的酒,回到上界。站在椒花小筑前,宛芍忽觉得,恍若隔世。 过去那?六十日?,竟好像,有一生那?么长。 六十日?前,她还因刚刚觉醒原书而小心翼翼、步步为营;六十日?后,已?再没有什么能撼动她了。 杭城百姓送的酒太多,宛芍索性请了花仙们都来一起品酒。 云鬟雾鬓,佳酿,月光杯。大家欢声笑?语,驾云遨游,广袖拂云,裙裾曳风。 女?子们酣畅淋漓的,最终醉倒在兰台附近的一方?悬崖上,任着落花拂面。 身侧是东倒西歪的酒罈和夜光杯,大家衣也乱了,发?也散了,你枕着我,我枕着你,望着天边金乌坠落,月轮升起,望着漫天璀璨的星辰。 喝醉的瑰儿?,捧着一杯杭城百姓酿的花雕,几乎是爬着来到宛芍面前。她把身子靠在一块石头上,抬起迷濛的两眼,嘭的一声跟宛芍碰杯。 「宛芍,谢……谢你,我……很多年了,我还没这么……没哪天这么高兴过……我,是你改变了我,我,现在的生活比……比以前好太多!」 「宛芍,敬你!」 瑰儿?眼里,微醺的宛芍笑?得好似此刻温柔的月光,那?样的美好。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6页 「瑰儿?,我也敬你。杭城平疫,你帮了我许多,更?帮到那?些百姓。你是我见过的,坚强且优秀的人!」 「还有司巧,」宛芍亦向司巧举杯,对方?这会?儿?已?经烂醉如泥,枕着红梅仙子睡着了。 宛芍见了会?心一笑?,举杯对月,「敬我们所有人,愿功德延绵,致敬!」 「致敬!」 「我们一定会?在将?来,继续闪耀发?光的!」 其?实这场神侍选拔,改变的何止是自己?宛芍想?。 很多东西都在这六十日?里,被改变了。包括许多人「原本」的命运。 这六十日?,真的好似,有一生,那?么长。 到夜深人静时,所有人都醉得不省人事,只有宛芍还在望着远处兰台的宫阙剪影,有一口没一口地饮酒。 瑰儿?靠在她肩头,已?沉沉地进入梦乡。 这时,宛芍看见了楚娴。 楚娴闪现而来,一袭蓝衣,通身上下无一点花纹修饰。貌若春花,笑?容阳光。她小心避着满地烂醉的仙子,无声走到宛芍身边,发?髻上北斗七星样式的古朴簪子,与月光星斗交相辉映。 楚娴坐在了宛芍身边,笑?道:「头一次见你们这么友爱,像她们这种天生就在上界的仙子,以往与你有隔阂。看来杭城的经歷,让她们对你刮目相看,都被你感染了!」 楚娴说着,就打开她的羊皮小本,执笔记录起来。 宛芍为楚娴甄了一杯酒。 楚娴摆摆手,笑?着说:「我不喝酒,要?拂你的好意了。」 楚娴又说:「之前答应过你的事,你放心,明日?的神侍册封仪式上,我定会?兑现的,明日?就让好戏开唱吧!」 宛芍笑?了笑?,将?酒放下。她小心扶肩头的瑰儿?躺下,接着神色郑重了些许,直起身,面对楚娴端起双臂,行了一礼。 楚娴说的这件事,她们两个在杭城的时候就已?经商量好了。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第28章 芍药仙子(28) 次日, 卯时。 宛芍来到千秋台。 恢弘的高台伫立在云间。由浊水晶铸就的九十九层台阶,在熹微的晨光中,铺开高贵而壮阔的金色。 宛芍同各位仙子们, 一级一级地爬上去。 虽说昨晚宿醉,但今日的大家,都拿出最饱满的精神。 宛芍亦罕见地披上一段披帛。 这是?松绿色的长披帛, 搭在宛芍的双臂肘间,于?背后拖着条上弦月状的弧线。披帛是?流光锦的料子,上面?绣着团花锦簇的冰清芍药,同宛芍内裙上的芍药深浅交互,衬得她一路走来, 如携芳菲。 她亦精心化?了妆。 粉面?如娇艷的桃李,丹唇一点似樱,描摹出秀气挺立的鼻樑, 和柳叶裁剪似的眉梢。 在她登上千秋台顶端时,这里的所有人都仿佛听见,千秋台发出一声惊艷的嘆息。这声嘆息, 是?从所有人心底流露出来的。 云朵和远处的宫阙, 像是?化?作?重重叠影,衬在宛芍的身后。 她今日的装扮, 让她风流写意的气质, 再添两分倾尽天下的隆重。 其实,按着宛芍平素的气质喜好, 是?不大爱如斯装扮的。这种状态,会让她觉得不够随性, 行止拘束。 但今日这个日子,註定是?与平素不同的。 宛芍想, 不论她能不能真的成为神侍,今日,她都该如此隆重些。 这是?她对神侍选拔的敬重,是?她对花神大人的敬重。 而千秋台上的种种装点,亦显露出宏大的仪式感?。 已经有许多?正神前来围观,这人数比起?上次,只多?不减。 更?瞩目的是?,千秋台上搭起?了五个宝座,中间的座位最尊贵宏大,是?金色的;两边的四个宝座,分别是?苍青色、玉白色、玄黑色、赤红色。 显然,这是?为天帝之子和东西南北四方帝君,设置的座位。 宛芍飞升上界两百年,还?是?头一回能够一下子看到这么多?高位者,一时间,心竟是?跳得有些快了。 忽然,她在人群中看见了暮城主夫妇和暮江天! 隔着很远的距离,都能瞧见,他们脸色极度不好,三人彼此间还?闹了很大的矛盾,恨不得把「嫌隙」两个字直接写在三张脸上。 暮江天对上宛芍的视线时,身体暴起?,像是?有无尽的怨怼。偏偏暮江天脸上还?又露出一种后悔的情绪,仿佛是?想挽回她似的。 宛芍有点想冷笑,不是?说暮江天要被暮城主关?进大牢一百年吗?怎么还?在这儿晃悠呢? 周围的人也?纷纷小声议论起?暮家。 杭城发生的事,或多?或少大家都已知道了些;伊落和暮江天的事,也?因为暮夫人自己说漏嘴,现在隐有人开始传播讨论。 但宛芍听见最多?的,还?是?在讨论谁会成为神侍。 且还?有人笑道:「你们发现没?牡丹仙子今日没来呢。」 宛芍注意到伊落没来,也?就在这时,御奉官乘风而至,传令声响起?在所有人脑海中。 「百花诸仙子,上前!」 宛芍和其他的仙子们依言走到千秋台正中。 御奉官再道:「迎帝子!迎西方白帝,北方玄帝,南方赤帝!」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7页 「百花诸仙子,叩——」 宛芍叩拜下去。没有东方苍帝……看来苍帝还?没有回来。 磅礴的灵力随着这些大人物的到来,如海浪般,一浪一浪拍打在千秋台上,形成激盪的风,吹拂起?大家铺展在地的袖子。 御奉官没说抬头,她们便都不能抬头,只能保持着跪地低头的姿势,亦不能直视几位大人物。 宛芍唯有通过一点余光,看见帝子镶嵌着宝石的金色靴子,看见西方白帝曳地的月蓝色长袍,和北方玄帝、南方赤帝优雅高贵的拖地裙。 东西南北四位帝君,东与西是?男人,北与南是?女?人。 待这四人都入座,御奉官的声音又响起?:「花神大人驾临,百花诸仙子,再叩——」 来了! 宛芍再度叩首。 额头离开地面?时,余光里看见,无数色彩斑斓的花瓣落在她的周围,绵延到视线再达不到的地方,那是?属于?花神大人的、令人窒息的华丽。 帝子和三位帝君,也?都从宝座上站起?来,迎接花神。 还?有暮城主他们一家三口,行的是?大礼。暮城主那深深弯下的嵴背,亦进入了宛芍的视线。 「百花诸仙子已就位,恭请花神大人钦点神侍。」御奉官的声音迴荡在整个千秋台。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宛芍守着礼节,头埋得低低的,一动不动跪在那里。 纵然如今的她,已经对能不能成为神侍不那么执着了,可?临到头来,一颗心还?是?难免提了起?来。 忽然,她局限的视野里,出现了一阙艷丽的袍角。 花神大人? 她来到了自己面?前,是?吗? 浓艷红紫色的袍角,是?那样?的灼人眼眸,铺在千秋台白色的浊水晶上,色彩的强烈对比,好比在幽深无人的雪山古洞里忽然照进秦川高原的阳光,宛芍的瞳眸被刺得一缩。 袍角上滚着鲜艷的孔雀翎,每一羽的边缘,都用细小的碧玺珠和白水晶相间钉珠。 宛芍只觉得满眼尽是?那闪耀的珍宝和细密的走线。 直到一只手?,伸到她的面?前。 这一瞬,她听见自己的心脏,落定的声音。 花神大人,真的选择了她啊。 终于?到这一刻,想起?刚刚觉醒原书时,她的悲痛、她的愤怒、她的惶然……酸风射眸,宛芍忽而就想落泪。 但她不能,不能哭。 这是?她想要获得的荣耀啊,她终于?得偿所愿了,便该自信地站起?来不是?吗? 宛芍缓缓抬起?手?,压住鼻子里的酸意,带着满心的骄傲和虔诚,把手?伸向花神大人的手?。 可?就在这时,她蓦地一怔,动作?也?不禁停下。 这只手?…… 这只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她只是?忽然觉得,这深邃的掌纹和略显粗糙的指侧,让它看起?来不像是?女?人的手?。 接着,头顶上忽而响起?一声低沉婉转的笑声,宛芍微怔,花神大人似是?笑她怎么就在最后关?头卡住了。 可?宛芍怎么觉得,这笑声有点怪,又好耳熟。 是?她的错觉,还?是?……? 「把手?给我。」头顶上,花神说出这四个字。 就是?这一剎那,宛芍大惊,只觉得灵魂都要被震飞起?来了。 这声音……! 温倾时?! 因着过于?吃惊,宛芍一时间竟忘记礼节,勐地抬头,美眸里满是?不可?思议。 眼前的人!真的不是?上回见过的花神嘉月,是?个男人! 而他唇角的笑,竟和她多?次在脑海中猜想过的,温倾时笑起?来的样?子,重叠在一起?。 即使没见过温倾时的模样?,可?有那么一瞬,宛芍竟毫不怀疑,他就是?温倾时。 宛芍的脑海轰轰地震着,怎么会这样??温倾时,怎么成了花神大人? 此时此刻,震惊的人远不止宛芍一个。 其余跪地的仙子们,在听见温倾时的声音后,都因为惊异而发出小声的倒吸凉气声。这一道道小声重叠在一起?,就成了明显的声音。 且别说是?她们这些小小仙子,就连千秋台上前来围观的正神们,都有相当?一部分露出吃惊的表情。 只有帝子、三位帝君,和一些位高权重的主神,才是?丝毫不意外的。 而暮城主他们一家三口,那惊惧的神态,就仿佛是?泰山崩在了眼前。他们万不敢相信,花神嘉月竟在宛芍的面?前,变成了温倾时! 可?这些宛芍都没精力多?注意了,她仰头看着温倾时,震惊,却又挪不开眼睛,全副心神都被牢牢吸在他身上。 郎艷独绝,世无其二。 带火遗金斗,兼珠碎玉盘。河阳看花过,曾不问潘安。 这是?宛芍此刻搜肠刮肚了数遍才找出的,勉强能形容眼前男人的诗文。 她从没有见过,这样?华丽到极致的男人。 她甚至觉得,正午的骄阳也?比不得他灼人的光辉。 那一张脸轮廓如凿玉,却是?雌雄莫辨的。一双流光溢彩的美目,笑色秾丽,几欲溢出眼角。墨玉裁出的眉,高挺的鼻樑,绝美的唇形,深邃浓郁的妆容,无不彰显华丽优雅的品味。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8页 他携鲜花万朵,如绚烂的雨雾,飞舞于?整个千秋台。当?宛芍的视线从他的脸往下挪动时,恰逢一朵花瓣拂过他脖下袒露出的一小块白皙硬实的胸膛。花瓣在皮肤上流连一下,宛芍也?忽觉得视线被烫了一下,下意识挪开目光,视线落在了他交领的绣纹上。 宽厚、繁复的雷云纹,不是?上回嘉月的那套衣服,但却是?一样?的浓墨重彩,一样?的万紫千红。 这样?张扬而绚烂,优雅而凌人的气场……宛芍的心跳得更?重……这是?变不了的,和嘉月相同的气场。不!比之嘉月所带来的冲击,还?要强烈数倍。 若说嘉月是?美的灼目,那这更?为高大挺拔,雌雄莫辨的温倾时,便是?美艷的让人肌骨战慄了! 倏忽间,楚娴说过的话?划过宛芍的思绪。 「青——温大人?!」 青。 宛芍眸底巨颤,此一刻她终于?知道,楚娴那没喊出口的称谓究竟是?什么了! 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 ——青帝。 流传千万年的、花神的别称! 所以怪不得「温倾时」在上界「籍籍无名」,北辰星君的独女?楚娴却对他恭敬有加。 根本就没有什么舅甥之说,只因温倾时就是?嘉月! 他男变女?装! 温倾时「噗」的一声笑了。 「我的神侍,手?给我啊。」 第29章 芍药仙子(29) 宛芍勐地?回神?, 这才发现自己的手一直僵在半空,不禁微赧:「温……」 习惯性地要唤「温公子」,又反应过来他的真实身?份, 便改口:「花神?大人?。」 她将手放进了温倾时掌中。 接着就被温倾时从地上拉起。 「被我吓到了吧?嗯?」熟悉的带着钩子的声音,笑吟吟问她。 宛芍收回手,恭谨地?福身?, 头略略低下,「是我失仪。」 这会儿围观众人?也纷纷从?吃惊中缓过来,毕竟大家都在世?久矣,什么离谱的情形没见过。 很快议论声就响起: 「花神?大人?真选了芍药仙子,看来芍药仙子在杭城表现很好。」 「是啊, 略有耳闻,在杭城百姓心里,必然是没人?比她更美了。现在杭城尽是冰清芍药。」 「我有专门关注过这场神?侍选拔, 这芍药仙子为杭城百姓除妖、平疫,以自身?元神?化出?十里芍药,为百姓入药, 确实是大仁、大爱、大美。」 「……」 谁也没想到, 就在这片议论声后,宛芍忽然跪倒在地?。 「花神?大人?明鑑, 神?侍选拔进行前您说过, 若有谁在杭城的六十日里出?了事,您定追究到底。如?今六十日已过, 我们虽然平安归来,但却有人?在过程中蓄意伤人?, 肆意破坏竞争,伤及我与其他仙子甚至杭城无辜的百姓!」 这话出?口, 全场瞬间安静下来。 暮江天只觉得头皮一炸,还不等?他脸色变白,宛芍就声音更为响亮地?说下去。 「芍药仙子宛芍,状告暮雨城少主暮江天与牡丹仙子伊落!」 「他二人?为了让伊落当选神?侍,暮少城主于赛前假意要?聘我为妻,却是试图将我毁容,更要?杀在场的司巧灭口!」 宛芍说着自袖中取出?一盏酒杯,正是当日暮江天给她下「神?仙倒」的那盏,她举起示人?,「这盏酒杯,当日我已在千秋台上指控过暮少城主,杯中酒神?大人?酿制的『蓬莱慵』,不曾消散,仍旧有据可查,这是物证!」 「我还状告他二人?与杭城妖邪勾结,出?卖参赛仙子的性命!以及状告状告暮少城主擅用法宝杀我,不惜连同杀害杭城十几名百姓!」 「玫瑰仙子瑰儿,便是被他二人?出?卖给妖邪,险些尸骨无存。瑰儿与司巧,皆是人?证!」 铿锵的控诉,掷地?有声。霎时所有的视线都落在暮家身?上。 暮江天大骇,瑟瑟发?抖,更是被所有人?的眼神?刀得快要?支撑不住:「我没……」 「九节菖蒲仙子司巧,能证明宛芍所言!」 「玫瑰仙子瑰儿,能证明宛芍所言!」 不等?暮家反应,司巧与瑰儿业已出?列,跪行着冲到温倾时面前,跪在宛芍的左右,一起叩首唿道: 「请花神?大人?为我等?做主!」 脾气爆裂的萱草仙子,也忍不住抬头说:「我等?跟着宛芍救助过染病百姓的,亲眼见到伊落为了抢宛芍的风头,不择手段,还提剑想来杀宛芍!」 「还有暮雨城的夫人?!」萱草仙子一个眼刀甩向已是面目惨白的暮夫人?,义愤填膺道,「我们都亲耳听见了,暮夫人?自己?说的,暮少城主在杭城做的那些孽,都是因为伊落。可见宛芍上次在千秋台上,指控暮少城主是为了真爱暗算她,确有其事。那个真爱就是伊落!」 「所以暮少城主那么大动?干戈地?追求宛芍,果然都是演出?来的!」红梅仙子也道。 「对?,我们可以作证,暮夫人?亲口说了那些话!」 「我们还怀疑,暮少城主对?杭城第一美人?比赛的评委使用了精神?控制,让他们评选伊落。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作弊的行为,对?我们所有人?都有影响。」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9页 「请花神?大人?为大家做主!」 鸢尾仙子、海棠仙子、迎春仙子,一个个花仙纷纷说出?口。一时间,众人?的义愤仿佛化作滔天汪洋,兜头兜脑地?盖向暮江天。 宛芍坚定地?跪着,双袖平铺于地?,如?蝴蝶的翅膀。 她没有央求般地?去扯温倾时的下摆,只因她相信,温倾时一定不会让她失望。 六十日前,她光有一个酒杯,小小仙子人?微言轻,伊落又被暮江天藏得牢牢的,并未露出?什么错处。那次,自己?无法把他们扳倒。 而如?今,她被钦点为神?侍,温倾时知道杭城的所有事,帝子、三位帝君都在这里。暮江天和伊落已然一大堆的罪行,矇混不掉,花仙们更是倒戈助她。 她便是要?一击必杀! 这时,双肩被温倾时轻轻地?扶住。 「你们都起来。」温倾时道。 宛芍和花仙们依言站起。 温倾时看向人?群中瑟瑟发?抖的暮江天,艷烈的脸上是不加掩饰的嘲讽,他抱起双臂,冷笑道:「暮少城主,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我……」暮江天脸色惨白,嗡了半天也没嗡出?像样的字句,只剩下嘴硬,「我没做这些事,我没——」 「是伊落!」暮夫人?勐地?尖声道,她捏着暮江天的胳膊提醒他该说什么,一面神?色激动?,「江天之所以犯了一些错,都是被伊落欺骗利用了!伊落才是罪魁祸首,江天实际上也是受害者啊!」 暮江天勐地?反应过来,也连忙道:「没错!都是伊落在指使我,我也是不得已……」 「指使?」宛芍念着这个词,觉得简直太好笑,「伊落只是个小仙子,能指使得动?暮雨城的少主?」 宛芍更感到齿冷无比,是,伊落无耻败类,这没什么好说的,但你暮夫人?母子俩把什么都推到伊落头上,错的都是别人?,自家就是可怜的受害者,这做派也是真噁心。 暮江天一窒,道:「指使……也不叫『指使』,我只是禁不住伊落一再?相求,我只是——只是因为感情!因为我对?她的深情!」 萱草仙子忍不住讥讽一句:「终于承认了,呵!所以暗中跟伊落搅在一起,却高调追求宛芍,就为了将宛芍毁容,给伊落减少个竞争神?侍的对?手。」 暮夫人?急得叫道:「可不管江天做了什么,却都是无心之失,还不是因为他深爱伊落?他只是被感情蒙蔽了!试问有多少人?,能做到和江天一样对?一个人?矢志不渝的深情?一切都是因为他用情至深,始终专一才造成的!」 听了这话,宛芍都快要?佩服起暮夫人?了,这是要?拿「深情专一」来洗白暮江天? 暮夫人?是不是觉得,只要?一个人?有深情的特质,他造的所有孽犯的所有罪就都可以视而不见? 对?,原书不就是这么写的么?男女主为了彼此,可以负尽天下苍生?。他们没有做错什么,因为他们的爱是那么感天动?地?。 「所以因为深情,就可以踩着旁人?的尸骨是吗?」宛芍冷声道,「哪怕是杭城一介孩童,都知『道德』两个字怎么写。暮夫人?和少城主贵为天神?,却是连最基本的是非黑白都弄不清吗?」 「在暮夫人?您看来,您的儿子就是感人?至深的情圣,那些被他残害,甚至因他而差点丢掉性命的人?,就全是活该对?吗?」 「我——」暮夫人?被怼到癥结,一下子气势就矮了三分。 这时瑰儿也说:「暮少城主根本就不怎么深情!我在杭城的前三十日,同伊落和暮少城主在一处。少城主和伊落总是互相争吵埋怨,早就成一对?怨偶了。就这,还敢说自己?深情?」 被暮江天出?卖给大蟾蜍,那死?里逃生?的痛苦记忆,此刻再?度鲜明,像是根绳子勒住瑰儿的脖子,一股剧烈的怒气冲上天灵,瑰儿又朝温倾时喊了一句:「暮少城主把我卖给蟾蜍,我差点被它吃掉!求花神?大人?为我做主!」 「嗯。」温倾时只点了下头,却没插话。倒不是他不想怼上去,而是此刻宛芍稳稳地?占据上风。她自己?就能拿捏局势,他当然不会抢她的风光。 温倾时看着身?侧的宛芍,目光充满欣赏之意。 暮江天还在狡辩:「瑰儿,你胡说!你这是诽谤!我懂了,你和宛芍,还有司巧,还有你们这些墙头草的仙子们,早就提前通过气,故意设套让我钻,让我不管怎么解释都是错的!」 「您做出?的种种事,就没有解释的余地?。」宛芍道,「暮少城主这是无从?抵赖,便开始攻击我们诽谤吗?」 她蓦地?笑容一冷:「那暮少城主您要?不要?听听,兰台史官是怎么说的!」 暮江天大惊。 下一刻楚娴的声音响起:「我兰台史官从?不颠倒黑白,只对?真相负责!我楚娴,以诸天一百零八星斗及我兰台名誉发?誓,诸位花仙说的,全是事实!列位请看!」 话落,楚娴从?人?群中走出?,甩手将她的羊皮本甩到空中。 一片法术的光芒中,羊皮本悬浮在半空,里面黑色的字开始迅速地?钻出?纸面,放大到每个人?都能看清的大小,直接呈现在了整个千秋台正上方,所有人?可见! 暮夫人?和暮江天这一刻被吓得天灵盖都要?掀飞起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0页 楚娴的本子上记录得非常详实,从?暮江天到杭城之后做的所有事,一桩不漏,引得千秋台上发?出?阵阵譁然声。 暮江天瑟瑟发?抖,那一个个大字,就像是砸在他头顶的冰镐,每一下都带着要?命的寒意。而众人?剜向他的视线,更如?戳烂他的衣服,让他一.丝.不.挂地?接受凌迟之刑。 暮夫人?忽然就腿一软,瘫坐在地?。 不想就在这时,先前一直沉默的暮城主,忽然朗声道:「各位听我说几句!我今日带小儿江天来千秋台,本就是为了押着他来谢罪的!」 惊恐中的暮江天和万念俱灰的暮夫人?,听了这话,都心下一跳,茫然望向暮城主。 他……什么意思?? 不好的预感出?现在两人?心头。 第30章 芍药仙子(30) 暮城主义正严词道:「是我一直以来忙于政务, 疏忽了对小儿的管束,才令他犯下大错!所以我即刻将他从杭城带回来,便是要对他秉公处理, 就算他是我的儿子也?一样!」 「我本打算将他关入我暮雨城的天牢,思过一百年的。但思及这样的惩罚或许仍不够抵消他犯下的过错,所有我才将他带来千秋台, 想让他当众受在场各位的审判。」 「花神大人,帝子殿下,三位帝君,还有所有受害者?,若觉得将他关进暮雨城天牢一百年犹然不够, 那我便对他加刑!怎么处置,全交由?各位裁定,我暮雨城是公正之地, 绝不徇私!」 暮夫人和暮江天的脸色,已然从刚听到这话时的迷茫,变成?了无比的震惊崩溃。 暮江天身体连翻晃荡, 几?欲站不稳跌倒下去。他做梦也?没想到, 他的亲爹竟来了一手「弃车保帅」,直接放弃掉他了! 怪不得他被娘从?杭城带回后?, 爹就说要带他参加千秋台上?的钦点神侍仪式, 原来爹早已决定放弃他了。 可他不是「车」,是爹的独啊! 爹为了自己暮雨城城主的位置, 连亲生儿子都放弃吗?! 暮夫人更是在暮城主这一通气吞山河的话语下,激动地跳起来, 似要跟他拼命! 可暮城主早看?透了暮夫人的行?动,手往暮夫人肩头一按, 暮夫人顿时再也?动弹不得,被定在那里。她急得泪流满面,疯狂动唇,却同样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暮夫人这一刻恨不得杀了暮城主,那是他们的儿子!是他唯一的儿子!! 见再没有人能帮自己了,暮江天忽然觉得好?后?悔。 他是东方天阙暮雨城的少主,曾是那么风光无限掷果盈车,怎么就一手好?牌打成?现在这样? 他忽然惊醒,是啊,这一切的转折点,就是他毁容宛芍失败。 如果他没瞎眼地爱上?伊落,如果他早点发现,宛芍比伊落各方面好?得多,如果他那会儿干脆假戏真做改和宛芍在一起…… 那么现在,就该是他的妻子宛芍当上?神侍,那个?他讨厌的温倾时就会看?在宛芍的面子上?,对他礼让三分,所有人都会羡慕他! 好?后?悔!暮江天崩溃地想哭,他看?着宛芍,忽然再也?生不出怒气,满腔满壁都是对她的悔恨,和汩汩的情?意。 「宛芍!」暮江天摧心剖肝,满腹深情?地痛唿,「宛芍我错了!我错的离谱!原来我根本不爱伊落,我真正爱的是你!宛芍求求你原谅我吧,我好?想回到从?前和你在一起温馨甜蜜的日子!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你还是暮雨城的少夫人!」 听了这话,宛芍都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这得是无耻到什么程度,才能说出这番话? 更教人作呕的是,无耻还不自知。 而立在宛芍身边的温倾时,忽然就神色一变。刚刚还抱着双臂,嘴角轻翘,讥讽地睨着对面,间?或笑吟吟看?着宛芍发挥,却在听见暮江天这番话的下一刻,所有和风细雨的笑意尽收,眼底涌出无尽的嘲讽。 强大又有性格的人,但凡一点气场的变化,都像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周围的花仙们纷纷噤声?,显见花神大人是怒了。 「无耻的玩意儿!」温倾时赫然骂出来,伴随着汹涌的气场,砸向暮江天的身体。 「你暮雨城是什么金尊玉贵的地方,不过苍帝辖下的一个?小势力,还当自己是帝宫呢?还暮雨城的少夫人,不看?看?自己这种货色配成?亲吗?」 「自私自利,无耻之尤,凡间?一条狗都比你叫得好?听,起码狗不会噁心人!真好?意思说『真爱』是宛芍,你也?配谈『爱』这个?字?你爱的人就一个?,你自己,从?几?千年前就这般没变过。做出芝麻大点的付出,就要别人拿所有回报你,说你是伪君子都是高贊你了。」 「还大言不惭让宛芍原谅你?在宛芍眼里,你就是个?噁心人的玩意儿,居然有脸觉得能对宛芍唿之则来挥之则去,你也?配碰瓷宛芍?」 「你也?就配跟伊落相?提并论,臭鸡蛋配苍蝇,什么盖配什么锅,不仁不义无礼没智的寡廉鲜耻之徒,上?界的败类!」 温倾时眉梢眼底的犀利,已然如利刃般,刀刀刮在暮江天脸上?:「就你这种玩意儿,也?别关暮雨城天牢了。暮城主你不是铁面无私吗?依我看?,就让暮江天挪进葬魂崖去关禁闭吧,那里更适合他!」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1页 宛芍被温倾时惊住了,他这一通怼如连珠炮轰,还是气场威力可穿城墙的那种。以往的「嘉月」也?好?,玉牌里聊天的温倾时也?好?,宛芍从?没见他这般犀利,如草原上?张狂席捲的烈火。 他……这么能骂的吗? 难怪原书里,暮江天对温倾时的贬低针对那么咬牙切齿还没辙应对。 宛芍亦不禁心里涌出些暖意,温倾时这样强力的维护,一下子就沖淡了暮江天给她造成?的噁心感。 而暮江天,本来被骂得完全懵了,临到最后?听见「葬魂崖」三个?字,又勐地找回神智。 这「葬魂崖」三个?字将他吓得亡魂皆冒,一时间?暮江天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如坠向无间?地狱。 葬魂崖那是什么地方!是上?界关押罪大恶极的囚徒之所在。 那里是无穷无尽的残垣断壁,是永远走不出的结界和迷宫。那里没有花,没有生气,没有温度。那是个?除了无尽的绝望和虚无,便什么都没有的地方。 所有人都知道,对仙神来说最可怕的地方,一是阴司冥界冰冷刺骨的极寒之渊,一是苍凉枯朽的葬魂崖。 那是能将人所有活着的意志都吞噬的地方,暮江天身体狂颤,温倾时!他居然要将自己丢进葬魂崖!好?恶毒的心!! 「温——」暮江天近乎歇斯底里地嘶吼出声?,可话刚出口后?,还是因为不敢直唿花神的名字,而泄了气势。 从?前只以为温倾时是苍帝的远亲时,暮江天只要碰见温倾时,就想给他露一手,想让对方认识到同自己的差距,可几?乎每次的结局,都是被温倾时毫不留情?地奚落,在旁人面前出尽洋相?。 而如今,清楚地知道温倾时原来就是嘉月,暮江天连直唿他名字的胆量都没有了。 偏偏这时,他看?见自己的爹,暮城主,向温倾时躬下身子,恭顺地说:「我当然不会偏袒暮江天,送他去葬魂崖思过,也?是他应得的。」 一下子,暮江天心里最后?的一根线崩了。 他大瞪着眼睛看?暮城主,陡然那眼里喷涌出莫大的怨恨。爹放弃他,宛芍不原谅他,伊落拖他的后?腿,所有人都对他落井下石! 暮江天恨不能指天控诉,为何上?苍要施与他这样的宿命,令天下人尽数负他?! 「全都这样对我,你们逼我,是你们逼我的……」 崩溃的暮江天,红着眼睛怒视所有人。陡然他扬手引来天雷,雷云盘旋在他头顶,他从?雷云中召唤出自己的佩剑,疯狂地挥舞剑气。 「既然你们都负我,那就一起毁灭吧!!」 乌云迅速铺满天际,雷光如织,撼动整个?千秋台。宛芍倒吸一口气,没想到暮江天会忽然豁出去,朝她和温倾时杀来。 该说暮江天不愧是书里的男主吗?都到这种剧情?了,还能摆出穷途末路的孤勇气质。 手腕一转,葇荑中已然握住软鞭。此刻,周围的花仙们都因为暮江天突来的攻势而骇然惊唿,纷纷四散着躲开。 眼看?着暮江天剑光如崩天裂地,忽然,宛芍的双肩被人轻轻扶住。 她微怔,见是温倾时从?她的侧后?方扶住她。他稍探过头来,贴近她耳边,笑吟吟道:「让你做我的神侍,却还没顾上?给你见面礼呢。」 他视线一下子射向暮江天,「那便教你一招,作为见面礼如何?」 「瞧仔细了,宛芍,我只演示一遍哦!」 话音甫落,电光火石,他从?宛芍身侧掠过,只留一道华丽的残影。 下一刻,整个?千秋台上?,平地生花! 无数色彩斑斓的花朵,似是法术幻化,又似真实,打着旋诞出在千秋台。 每朵花都有一个?人那么大,饱满的花瓣沾着露水,焕发着艷烈的流光。流光顿时就驱散开头顶瀰漫的乌云,阳光再度洒下。 暮江天忽然就发现,他的剑势没有了。周围全是高高低低栩栩如生的鲜花,他的剑越往前,就越像是插.进看?不见的棉花堆,直到他连剑指宛芍的姿势都无法再维持。 暮江天闷哼一声?,汹汹攻势被完全化解,只能停下来。然而下一刻他就勐地惊觉,自己仿佛陷入到一张由?满天满地的巨型花朵构成?的陷阱中,他孤立无援,只能用力去斩碎面前离他最近的一朵花。 可是一朵花被斩碎,就有新的花朵重新打着旋出现。 暮江天急了,焦躁地吼出声?。 忽然! 就在暮江天背后?,温倾时从?一朵花中钻出,犹如掀开珠光宝气的帘幕,乍然风华万顷,惊艷众生。 当暮江天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只惊恐地看?着一片艷紫色,如泰山压顶般罩到了自己头顶。 暮江天的惨叫响彻千秋台。 他倒在千秋台上?,捂着胸口抽搐,吐出一大口血,佩剑滚了出去。 一切都太快,太华丽,直到画面定格在最后?一幕—— 一把紫红色的伞从?暮江天头顶飞过,旋转着回到温倾时手中,并在触碰到手心的瞬间?,化作一团鲜花,蓦然飞散,似风似雪。 一朵花瓣就飘落到宛芍的鬓角,她抬手,将花瓣拾下,转眸就看?见温倾时重新出现在她身侧。 带着钩子的尾音问她:「记下了吗?嗯?」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2页 第31章 芍药仙子(31) 千秋台上的万花渐渐淡去, 如一场华丽的梦即将醒来?。 眼花缭乱的残影犹在,宛芍心间震盪。 万花动千山——传闻中的,花神大人?的绝招。 不愧是统领万花的青帝……宛芍瞳底残留着炯炯的闪烁。 「我记下了。」宛芍说。 只是她不知, 她是否真能学会、真能用出这一招。 宛芍向温倾时福身,「谢花神大人?。」 「嗯。」温倾时愉悦地一哼。 此刻,躺在那里的暮江天已经连吐血的力气?都消散了, 他的胸膛有一下没一下地起伏,像是一条翻过肚子的死鱼。 坐在金色宝座上的帝子,这会儿站了起来?,宣布:「那便依温卿说的,将暮江天锁进葬魂崖吧, 永世不得出。」 「至于牡丹仙子伊落……就?由暮雨城去捉拿,这是看在暮城主你大义?灭亲的面子上,给你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暮城主连忙躬身道:「臣都明白, 谢帝子殿下能网开一面。」 帝子又道:「只是你到底失察,还是要惩罚的。这样?,你就?先留职查看一百年, 这段时间暮雨城依旧是你来?掌管, 但若是再犯什么错处,就?直接让出城主的位置吧。」 「是!臣都明白, 不会再让各位大人?失望的。」暮城主将腰哈得更低, 满面的感激和决绝。 「那就?这么定了,回头等?苍帝归来?, 本殿派人?去同他说。」帝子道。 有御奉官上来?,将暮江天拖下去。 他还试图挣扎, 可只能像个麻袋般,一路滴着血, 气?若游丝地骂骂咧咧,被送去属于他的不归路。 在被从宛芍面前拖过时,暮江天凝聚起全部的力气?,目光要死要活地锁住宛芍,仿佛是吶喊般的乞求,想要抓住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毕竟宛芍曾爱过他啊,她真就?能那么绝情吗? 可宛芍回以他的,只是一记漠然的垂眸,就?再也不看他了。 而温倾时再度将手伸到她面前,手心向上,柔声道:「来?。」 宛芍微笑着把手搭上他的手。 她跟随温倾时的脚步,走向高台的帝子和三位帝君,走向属于她的荣耀和未来?。 书里的原剧情,到这里,她终于完全扭转。身后被拖远的暮江天,是她彻底撕毁的过去。 她终于,走出了另一条路,不是别人?爱情的炮灰,而是自己故事?的主角! 不知怎的,此刻的宛芍反倒心情异常平静。围观众人?已经纷纷鼓起掌来?,他们向两侧让开,宛芍就?在他们夹道的掌声中,搭着温倾时的掌心,来?到千秋台的最?高处。 帝子和三位帝君,已经站起身。 宛芍终于能像她偶尔梦想的那样?,站在这些大人?物的面前,大方地与他们直视。 高洁如月的西方白帝,温柔似水的北方玄帝,火辣凌厉的南方赤帝,他们都笑着祝贺宛芍。 还有帝子也是,穿着金袍的高大男人?,挂着满面认可的笑容,对宛芍说:「你在杭城的所为,本殿都有所耳闻,确实非常的优秀。」 温倾时睇一眼宛芍,笑容愈深,接着他转身,向所有人?宣布:「现在开始册封神侍的仪式!」 之后仪式进行?得很?顺利。 宛芍跪在高台上,依次聆听?三位帝君的教诲。之后,由温倾时执一根金色的柳条,蘸上由御奉官用银盘端来?的九天之水,将水轻轻洒向宛芍头顶。 九天之水是上界的至宝,据说只要沾上一滴,就?能脱胎换骨。 宛芍此番真的切身感受了回这种奇妙的感觉。 她仿佛进入了万年难遇的明悟,置身于某种玄妙的氛围,全身的灵力在翻涌、高涨。 宛芍闭上眼睛,如畅游在时间与空间的长河。 等?再睁开眼,她觉得眉心有些发烫,不禁用手一摸,竟发现不知从何?时起,一片花型的印记出现她的眉心,又慢慢地融入她的身体,直至消失。 宛芍恍然,她真的已经脱胎换骨,成为真正的神了。 无比的成就?感和满足感,充斥在心头。心也因激动而颤抖。 高台下,是所有人?的欢唿和掌声。面前,温倾时又将手递到她面前,「来?,起来?吧。」 这一次,宛芍反握住温倾时的手,用了些力,然后被他拉起。 站起后她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司巧澄澈的笑容,和瑰儿心悦诚服使劲儿鼓掌的样?子。 这时候围观人?群里忽然有人?道:「帝子殿下,花神大人?,三位帝君,臣下是东方天阙雪月楼楼主素白门!」 所有人?看去。 出列的是一位穿着缥色广袖流仙裙的女人?,她向几位大人?物遥遥一福,「臣下想趁着神侍册封这事?,也讨个彩头,喜上加喜。」 帝子问?:「你想要什么彩头?」 素白门笑道:「杭城的事?,臣下这六十日一直关注着,觉得司巧仙子和瑰儿仙子心性不错,未来?可期,想收两位仙子为徒,入我雪月楼。」 瑰儿万没想到能听?到这种话,整个人?都傻了,一瞬间大脑近乎被泼天的狂喜冲击得爆炸。 能成为一位楼主的弟子,便再不是不起眼的小?仙子,她、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3页 不禁看向司巧,司巧也惊住了,转瞬开心地笑出来?。瑰儿看见,司巧的眼角红了。 「这个彩头不错。」帝子当?然不会拒绝素白门的请求,「瑰儿仙子和司巧仙子是哪两位?可愿成为素楼主的弟子?」 瑰儿蓦然回神,连忙和司巧一起出列,来?到素白门的面前跪下。 素白门欣悦地看着她们两个,「好,好孩子,那就?请今日到场的诸位阁下见证,自此,司巧仙子和瑰儿仙子,便是我素白门的嫡传弟子了!」 她又问?两人?:「你们谁年岁大些?」 司巧回:「瑰儿要大一些。」 瑰儿是八百年的道行?,司巧是不到六百年。 「好,那往后,瑰儿就?是师姐,司巧是师妹。」素白门伸出双手,把两个新出炉的徒弟拉起来?,笑道,「等?稍后回到雪月楼,你们可要敬我两杯拜师茶。」 司巧的眼角更红了,澄澈的笑意,就?像经歷风尘后愈发透亮的玻璃珠。 而瑰儿……原以为自己还能抑制住情绪的,结果,先在司巧前哭了出来?。 她没想到,真没想到的!从前仰望着暮江天,依附着伊落,活成一个没有自我还心情抑郁的小?丑。那时的自己,怎么会想到也能有今天这样?的造化! 是宛芍,是宛芍给了她这一切啊。 宛芍,真的是她的神。 周围的花仙们,都向两人?投来?羡慕的眼光,这时候温倾时道:「素楼主的确慧眼,心性与品格,在我看来?亦是最?重要的。除了宛芍、司巧、瑰儿,这次在杭城,还有不少仙子的表现也让我打心眼地欣慰。」 萱草仙子等?人?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接着就?听?温倾时一个个点出她们。 他没有漏下一个救助过杭城百姓的仙子。 随着大家?的名字被点到,所有人?都激动地跪在了地上,山唿着感谢花神大人?。 有他这番当?众的表扬,她们就?都不再是无名之辈,今日在这里的众神都会知道她们,往后她们也都会有好造化的! *** 反观之后回到暮雨城的暮城主夫妇二人?,暮夫人?几乎要抓狂了。 现在她的宝贝儿子被关进葬魂崖了,帝子说永世不得出,她再也见不到儿子! 被自己夫君施加的禁锢术,此刻被夫君解除。暮夫人?要死要活地扑上去,揪住暮城主的衣领,歇斯底里地尖叫:「为什么?江天是你唯一的儿子啊!你怎么捨得!你为了自己的城主之位,放弃江天,那以后谁还能继承你的暮雨城?!」 暮城主强行?把暮夫人?扒开,一言不发,却深深地看进暮夫人?的眼睛。 暮夫人?忽然就?觉得,夫君的眼神很?奇怪,这令她有一瞬间竟觉得完全看不透自己的夫君。 暮城主忽然朝内室的方向喊道:「出来?!」 谁?暮夫人?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接着却见自己的陪嫁仙婢桃夭,掀开内室的帘子走出来?,来?到暮城主身边,居然是一脸含情脉脉的娇柔表情,乖巧地就?靠进暮城主怀里,被暮城主搂住细腰。 暮夫人?的脑中「轰」的一声响,颤抖地手指向二人?,「你们,你们……」 暮城主道:「桃夭已经有孕了,是个男胎,是我的儿子,暮雨城不是后继无人?。」 「所以我打算纳桃夭为侧室,你打起精神,好生操办。她是你的陪嫁,以后她的儿子掌管暮雨城,也必不会亏待你。」 暮夫人?天旋地转,只觉得胸口?如被压下一块巨石,一口?气?没上来?,两眼一黑,晕过去了。 *** 册封神侍的仪式结束后,宛芍回到她的椒花小?筑。 温倾时一路送她回来?。 路上他给自己换了身衣服,艷烈的红色,是纯色的,不再是千秋台上那五彩斑斓的礼服,而是日常多了的广袖交领长衫,更显得眉目如画,唇红齿白。 宛芍本有满肚子的话,想问?温倾时,可这一路上,总是不知该从何?说起,只能沉默地回到椒花小?筑前。 她无奈地想,终究是花神大人?的身份,让她没法再把温倾时当?作玉牌里那位畅所欲言的朋友。 在玉牌里,他们是平等?的;而眼下,她是花神大人?的僕从。 想到这里,宛芍又有些许自嘲。她不是早就?猜到,温倾时的身份绝非一般么?如今这样?拘束起来?,无形中与他拉开距离,太做作了吧。 于是她定下心,向温倾时一福身,笑道:「我从杭城带回了不少酒,请您进入一同尝尝吧。」 她看见,温倾时眼中瞬间绽放出明亮的光彩,就?仿佛……在等?她说出邀请的话。 第32章 芍药仙子(32) 穿过小花园, 掀开花瓣串成?的帘子,引着温倾时在八仙桌前坐下,宛芍就去自己的酒柜处, 把?一样样酒搬过来。 她置备了两盏酒杯,为温倾时倒酒,也与他同饮, 还大方?地向他介绍: 「大人?,这是我在杭城借宿的客栈,酿制的烧刀子,有些辣,您注意些。」 「这是一户民家自己酿的花雕, 味道很醇。」 「这个是杭城卢刺史赠与我的,是上?好的秋露白。」 「……」 每一样,宛芍都斟上?浅浅的半杯。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4页 温倾时眉眼?含笑, 看得出心情?十分愉悦。骨节分明的手衔起?酒杯,美?酒入口,喉结滚动。 他一边轻松地点评: 「这秋露白用秋季的高粱所酿, 又融入杭城地方?特点, 加了糖的,味道冽而甜。我还尝过山东的秋露白, 就没这种江南水乡的甜味。」 「这烧刀子糙了些, 但反倒另有种粗犷的风格。」 「……」 温倾时忽而又看着宛芍的眼?睛,笑吟吟道:「你不是答应过我, 要让我尝尝你亲自酿的那些酒吗?」 宛芍一怔,是有这么回事, 那是她第一回和温倾时聊得上?头时,顺口就答应他的。 「好, 大人?您想先尝哪种?」 「就果酒吧。」温倾时说,「我最喜欢荔枝。」 「我还真有荔枝酒。」宛芍忙又去酒柜取酒。 她接着又给温倾时尝了梅子酒、秋梨酒、枇杷酒、葡萄酒,顺便也重温自己酿制的酒品美?味。 温倾时毫不吝惜地夸了她:「手艺是真不错呢,宛芍美?人?。」 大概是他这标志性的带着钩子的暧昧叫法?,亦或是同他一起?探讨酒品的这种气?氛,渐渐地,宛芍找回了彼此相处的熟悉感觉,不禁笑道:「大人?您也答应过我的,会把?所有原委都解释给我,让我知道想知道的一切。」 「当然?。」温倾时举杯,向宛芍一碰杯,「你尽管问,都随意哦。」 宛芍这便先问出一个最重要的、在心里很是酝酿了许久的问题:「您的真实性别?,应该是……男的吧?」 温倾时动作一停,直接哑然?了,蓦地笑出声?。 「你……」温倾时是真被逗乐了,不禁拍着桌子,接着才换了个稍微正襟危坐点的姿势,「当然?是男的啊。」 宛芍也有些不好意思:「我……」 温倾时眼?波流转,讲给宛芍:「万年前还是先帝在的时候,上?界的风气?奔放得过分,我每次出门,总有些神女仙子围追堵截我,着实很烦,我就干脆变成?女的出门,换个名字叫嘉月。」 「几千年后我做了花神,那会儿大多数人?都已然?是只知嘉月,不知温倾时,我也就懒得变回去了。两个身?份也挺好的,行动还方?便,乐得自在。」 原来如此。 只是……觉得温倾时还真是很有个性,做事很……不知道该怎么说。 忽男忽女倒也算了,给自己的两个身?份,还弄个舅甥的关系…… 当真把?她绕得团团转。 宛芍发誓,她在同温倾时玉牌聊天时,想破天也没想过,他就是花神大人?本尊。 「大人?,还有这块玉牌,」宛芍想着就将玉牌拿出来,摩挲着上?面那朵似曾相识的花朵浮雕。 「为什么这块玉牌,会到?我手里?如今得知您是花神大人?,我想,应当不是巧合吧?」 谁知下一刻,温倾时轻掸了下手指,然?后,就有两个人?突然?出现?在桌子旁,是…… 阿胜母子俩?! 宛芍惊讶地倒吸一口气?。 再然?后,就见母子俩忽然?化作两朵花瓣,飞舞着,像是被看不见的线牵引,最终绕回到?温倾时的指尖,轻轻打着旋。 宛芍顿时明白了:「他们是您用花瓣变出来的?」 「是呢。」温倾时将来龙去脉娓娓道来: 「当我发现?了杭城混进来一只千年蟾蜍精,压榨百姓,埋下了瘟疫,还要办什么杭城第一美?人?大赛,就决定把?神侍选拔的考场,定在杭城。」 「我想看看,你们在这样一个埋藏了祸乱的歌舞昇平表象之下,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如果,真的有人?能破除祸患,消弭百姓的苦难,无疑,她就会是杭城百姓心目中?最美?的那个,不是吗?」 「阿胜母子,是我用花瓣化作的。你们到?杭城的第一天,碰到?的包括阿胜母子在内的要饭流民,都是我的花瓣变的。」 「我想先考察一下,你们是否心怀大仁大爱,是否能无私地救助这些脆弱的生命。」 「当我透过阿胜,看到?你陪着他几个时辰,帮他退热,被他吐了一身?也没有气?恼,我就果断安排阿胜送出我的玉牌。」 「你看,像你这样一入场就这么有潜质,这么符合我意向的选手,我提前聊聊,没问题吧?」 怎么说呢?听温倾时解释来龙去脉,宛芍虽觉得,一切都明了了,但同时,心里也滋生出另外几种复杂的感觉。 她首先就再一次觉得,花神大人?真的是个行事不拘章法?,各种想法?都很有性格的人?。选拔神侍的命题,既有深意,绝不是胡来,但又掺杂了许多仿佛是随心所欲,或者切入角度很刁钻的行为。 导致的结果,就是把?花仙们耍得团团转。 谁也不会在踏进杭城的时候想到?,杭城已经?沦陷在蟾蜍精手里了,等着她们的是一个甚至可能搭上?性命的舞台,就像原书里的瑰儿那样。 而直到?六十日的时间已进行过半,绝大多数的花仙们还一门心思扑在杭城第一美?人?大赛上?。 就连她自己,虽然?早早揣摩出花神大人?真正的用意,是最跟得上?温倾时想法?步调的人?,但……也是被他的身?份和这块玉牌,从头蒙到?尾。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5页 回首看来,颇为感慨。 而除此之外,宛芍总是隐隐觉得,温倾时的这番解释虽然?合理,却好似有一点不对劲的地方?。 她也想不出到?底哪里不对。 陷入在纷乱的神思里,忽然?,听见温倾时低醇地呢喃:「你很棒,看到?你能做到?这个程度,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说到?这里又声?音低得近乎于无,后面的话宛芍听不清了。 她直觉觉得温倾时有点怪,想了想,还是只为他添了酒,说道:「杭城的灾祸得以平息,是大家齐心协力的功劳,我也只是做了自己想做的罢了。」 温倾时饮下口葡萄酒,沾着紫红色水渍的唇扬起?,向着宛芍深深一笑:「坦诚又谦虚,温柔又自信,有仁有爱,真的很不错呢。你所拥有的这种种品质,才是最可贵的,也是最能征服杭城百姓的东西,远胜于单纯的外在相貌。」 他眼?角亦扬起?,一瞬不瞬盯着宛芍,「更别?说,你的相貌本来就已经?是倾尽天下的了。」 「我……」被温倾时这样直白地夸奖,就算跟他已经?挺熟,宛芍还是不禁赧然?。特别?是,他声?音那么磁性,带着钩子,又一直盯着她,这感觉……当真很暧昧。 为了打破这种尴尬,宛芍只好换了话题:「那伊落……方?才千秋台上?没见着她,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温倾时神色轻松:「帝子让暮城主去抓她,我们只管看戏就行了。他但凡努点力,今天就能抓到?。」 宛芍又问:「那花神大人?,往后我该做些什么?」既是做了温倾时的神侍,便该有辅佐他的工作要做吧。 「唔,玉牌你拿好,有事情?我会喊你,平时无事的时候,你多上?我的花神宫走走。」温倾时说罢,很有兴致地同宛芍一碰杯。宛芍有礼地将自己的杯沿下挪,置于温倾时的杯沿下。 「明日,我带你上?景阮那儿转转。」温倾时笑道。 听见「景阮」这名字,宛芍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讶然?道:「酒神大人??」 「嗯,对。」温倾时道,「明日带你去他那儿转转,好让你尝尝他的酒。」 宛芍求之不得,满腔的喜悦不禁要溢出眼?眶,「多谢大人?。」 「嗯哼。」温倾时扬一扬下巴。 这时候,椒花小筑外传来司巧和瑰儿的声?音。 「宛芍,你在吗?」 「宛芍!」 「大人?,我先失陪一下。」宛芍忙起?身?,向温倾时告罪,然?后去为司巧和瑰儿开门。 门一打开,瑰儿刚开口「宛——」,就因看见温倾时,惊了一跳。 两人?都没想到?温倾时就坐在这里同宛芍喝酒,赶忙进屋,沖温倾时行礼,「花神大人?。」 温倾时摆摆手,叫她们平身?。宛芍察言观色,便领着瑰儿和司巧都一同入座,也为她们上?了酒。 两个人?头一次和高高在上?的花神大人?同桌而坐,都显得有点侷促。 温倾时只笑着问她们:「雪月楼那边都安顿好了?」 瑰儿拘谨地答:「是的。」 「挺好,以后好好跟着素楼主学艺做事,前途很广阔的。」温倾时示意两人?随意些,「北方?玄帝新收的一个女徒弟,原来的师承就是素白门。下界一条鲤鱼精怪的出身?,如今成?玄帝的爱徒,掌管一方?水脉。所以呢,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可要多给百花争脸哦。」 「这样,明日,你俩也跟我上?景阮那儿,你们都一起?!」温倾时愉快地决定了。 司巧、瑰儿颔首受教,只觉得花神大人?真的太好了。 第33章 芍药仙子(33) 金乌跌落, 暮色降临。 暮雨城中,暮城主正等待着派出去捉拿伊落的手下?们回来?復命。 很快他就等到了。 伊落不过?一个小小的仙子,还空有年龄, 疏于修炼,面对暮雨城的追捕根本招架不住。 手下们把伊落押到暮城主的面前。 一灯如豆,光影打?在伊落身上, 明明暗暗。 她像是一只受尽了风吹雨打?的小鹿,可怜地逶迤在地,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量。 她的头髮已经乱了,只剩下?一支簪子斜斜地挂在髮髻上。从前明媚无忧的美人,在昏暗的灯火下?就像是被折断了翅膀的小鸟, 那般无助脆弱。 暮城主以前没怎么近距离看过?伊落,只知道?她是个美人,把自己儿子迷得七荤八素。 此刻头一次在灯火下?这样近的看到伊落的全?貌, 暮城主是真的暗暗吃惊,果然是个尤物?!特?别是现在这惶恐楚楚可怜的样子,更是…… 暮城主接着就察觉到, 自己心里悄然生出了一种不磊落的念头。他居然想, 要是再把这只可怜小鹿的皮毛和鹿角也卸下?去,她会变成什么样子。 伊落蓦然抬头, 向前爬了两步, 近乎乞求地抓住暮城主的衣摆,卑微到极点:「城主大人, 求求您放了我吧,不要送我去葬魂崖, 求求您……」 她的声音带着沙哑的哭腔,像是一只小猫婉转可怜的哀求, 暮城主忽然就觉得脑袋一胀,体内血液在变热,下?腹处好像也热了起来?。 他脑海里蓦然就出现一个邪恶的念头……她声音这么娇媚好听,要是把她扒光了按在身下?,是不是能听到更酥骨可怜的叫声……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6页 「城主大人!」伊落央求得更可怜,摇晃暮城主的衣摆。拉扯间,肩头的衣衫不慎滑落,一块白腻无瑕的肩膀,顿时袒露在暮城主的视野里,映着昏暗灯光,像是鹅脂。 衣衫滑到她腰际,凌乱地堆叠。因着她不断求饶的动作,裹胸的内衣露出大半。从暮城主的角度,正好能看到耸起的被内衣盖住的峰峦,和那一条神秘的充满诱惑的沟线…… 暮城主身体里越发的热,脑子也开?始不听使唤地鼓胀。他对暮夫人早就没多少兴致,而桃夭刚怀孕,暂时也碰不得…… 「城主大人,」伊落悲切地抬起双眸,「只要别送我去葬魂崖,您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被这双无比可怜,又仿佛是蛊惑的眼睛盯着,暮城主的眼底渐渐深了。 这样的女?人,直接关进葬魂崖那种地方可惜了,暮城主放肆地打?量伊落,何不先享用她一阵,再将她交上去復命? 这念头不断翻涌,愈发强烈…… 「你们下?去。」暮城主挥手打?发了手下?,然后,一下?子抱起伊落。 伊落初时惊吓地叫了一声,华容发白,身体发抖,但?接着她就好像接受了命运,一双手也小心地抱住暮城主的脖子。 暮城主大步就朝内室走去,伊落把头埋在他怀里,嘴角悄悄翘起来?,眼中却闪过?一丝阴暗。 自己才不要被送进葬魂崖,那样她的人生就全?毁了,漫长?的生命会折磨她的地老天荒! 既然江天哥哥已然靠不住了,这不是还有暮城主吗?他比江天哥哥更有权势。 她只要能牢牢抓住暮城主…… 暮城主穿过?层层纱帐,将伊落丢在榻上,迫不及待就脱掉外袍,朝她压来?。 伊落瑟缩了一下?,主动抱住暮城主。 牡丹一族有一秘术,便是以国色天香之美,让修为远高于自己的人,拜在自己的魅力下?。 这秘术一经施展,能长?久不退,唯一的缺点便是,要消耗施术者三分之二的修为。 若不是无路可走,谁会用这样的法术?她连对着暮江天都没捨得用。 然而就在刚刚,她狠心将这秘术,用在了暮城主身上。 伊落心中近乎咬牙切齿地想着,她一定会翻身復起的!向宛芍,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 次日。 温倾时派了花神宫的车来?接宛芍。 这是一辆名副其实的「花车」。 车上装点了各色鲜花,由四只朱?在前面拉车。车一路飞过?碧蓝如洗的长?空,一路向四周飞洒花瓣,连绵出十?里艷绝的风景。 花车接上宛芍后,又去雪月楼接上司巧和瑰儿,然后便一路向南。 最终抵达一片梦幻的竹林。 宛芍走下?花车,看着周围层层的云雾弥绕在竹林中,静谧而幽深。露水的气味混合着淡淡的酒香,从竹林中飘出,偶还有几朵浅粉色的花瓣,被竹林中的风吹出,落在衣袂上。 宛芍轻轻拿起花瓣,看了看。 是杏花。 小小的一瓣,竟附着着宛芍倾尽全?部也无法企及的浑厚灵力。 竹林中这时传来?脚步声。 芒鞋踩在满地落叶和枝杈上,发出沙沙的悠闲的声音。一个身穿青衣,扎着平髻的小童走出来?,眉眼如供桌上的瓷娃娃,清秀又可爱。 小童上前,双手平举,大大地一作揖,「是青帝来?啦!我家大人命我来?迎接贵客。」 他笑?嘻嘻一展袖,做出「请」的动作,「这边,随我来?。」 温倾时道?:「辛苦了。」 跟上小童,往竹林里走去。 萦绕在鼻间的酒香渐渐变浓,飘荡在林间的杏花渐次密集。 直到,一座绚烂的杏花林呈现在眼前。 落英缤纷,十?里艷绝,瑰儿的瞳底倒映惊异的神色,不禁抬手捂向红唇,「竹林深处,竟然有这样一座杏花林。」 接她话的是那带路的小童,哈哈笑?一声,回道?:「这杏花林还是咱们青帝的手笔呢。」 和温倾时有关?三个仙子都看向他。 小童摇头晃脑道?来?:「青帝爱酒,为求我家大人的一坛『九光杏』,用了九天九夜的时间,在这竹林里化?出一片杏花林,用自己的精气神养护,杏花终年盛放,美不胜收!」 「凡进这杏花林里待上半个时辰,再喝上我家大人一壶酒,便是有再多烦恼忧愁,也能消失殆尽,宛如新?生!」小童说得津津有味,「几位仙子若不信,可以亲身试试看,青帝的法力是真的传神!」 瑰儿神色愈发惊异。 宛芍却忍俊不禁,看一眼温倾时,「兴许忧愁消解是酒神大人的酒之功效,同?杏花林干系不大。」 温倾时听了也笑?出声,揶揄道?:「孺子不可教?也,太看不起堂堂花神的法力。」 见宛芍同?温倾时说话这般随意且熟稔,司巧和瑰儿都有些吃惊。司巧还不知,花神大人就是宛芍的那位「温公子」。 闲谈间,杏花林蔓延至尽头,更深的一片竹林呈现入眼。 隐隐有白日放歌的声音传来?,兴之所至,有一声没一声,迴荡在林间,竟是令人神往。 温倾时说了句:「是景阮,他就这样的。」 温倾时说的一点不错,很快宛芍就体会到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7页 她见到了这位传说中的酒神,她一直以来?不可望也不可及的人。 他抱着一把二弦琴,随性?拨弄着,背靠两块长?相嶙峋的大石,未束的长?发披散,半躺半坐,端的就是「恣意」两字。 绿绮襦,和红白间色的下?裳,乱水似的泄在石上、竹叶上,腰间束带随意一系,连打?结都没好好打?,松垮的露出大块胸膛。 就像是宛芍在数百年前于人间见过?的,那些不修边幅的风流名士那样,醉情山林,独坐幽篁,自得其乐。 他身边早已是一个个大大小小,或立或倒的酒壶,还有凌乱的木头杯子。 似是将醉未醉,还有那么点清醒,见了来?人,眼中顿时荡漾出疏狂的笑?意:「哟,温倾时!」 宛芍就见他朝自己三人顶顶下?巴,「哪来?的三个美人,都介绍一下??」 宛芍上前一步,大方地行礼,「我叫宛芍,是温大人的神侍。」 瑰儿也鼓起勇气学?着宛芍,「我叫瑰儿,是东方天阙雪月楼楼主素白门的徒弟。」 司巧也澄澈笑?着,如是介绍。 景阮歪着头打?量三人,「原来?是小芍儿、小瑰儿、小巧儿。」 他抱着二弦琴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舒服地长?嘆一声,也不整理凌乱的领口,晃晃悠悠就走过?来?,「欢迎上我的竹林做客,先来?两壶老白干?」 这……瑰儿这下?真不知该怎么应对了。 还有,这位神君怎么叫她「小瑰儿」? 还是温倾时道?:「景阮,你莫吓到她们。」又对三人道?:「他就这样,别放在心里。」 景阮这才稍微抹了下?领口,「行了,咱们去亭下?坐坐。」 一行人来?到亭下?,幽篁随风微动,竹叶沙沙作响。景阮让小童端了清甜的「九光杏」来?,给几人品尝。 能品到酒神亲手酿制的佳酿,宛芍在端起酒杯时,甚至觉得这一刻有些神圣了。 没成想酒刚入喉,一样东西就被递到自己面前。 宛芍一看,顿时惊住。 《酒谱》! 吃惊的目光接着落到递给她《酒谱》的景阮脸上,对方举着酒杯,好整以暇等着她接过?,还说:「你不是想要《酒谱》吗?这本,喏,真迹,送给你了!」 什么?宛芍着实没想到。 下?意识看向温倾时,就见他笑?吟吟一点头,柔声道?:「他送你,你便拿着吧,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 是,是这样没错,可…… 她管温倾时要的,是《酒谱》的抄本,温倾时也答应她,会管景阮借了真迹抄录一份送她的。 她怎么敢做梦能得到真迹? 心里当即就明白了什么,景阮能把珍藏多年的至宝送她,定然是温倾时早先就同?他说了的。 景阮身为酒神,好酒的程度与她相比只会更甚,想也知道?这本汇集人世间酒之大成的着作真迹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 温倾时竟为了她,让景阮如此割爱。 他…… 宛芍忽然就觉得胸臆发紧,此前被她有意无意忽略的一些东西,此刻就如蛰伏的蝴蝶骤然飞开?。 在杭城,她被瑰儿偷袭的那个晚上,温倾时在玉牌的对面,等着她到深夜。 成为神侍后,他亲自送她回家,与她讲解来?龙去脉时,眼神温柔炽热,像是能滴出水来?。 还有《酒谱》…… 其实她心里早就隐隐有怀疑的,温倾时是不是对她太好了。 以前她告诉自己,只是因为他们投缘,又因为他人好。 然而如今,她不能再骗自己了。 自己只是个小小的仙子,他是高高在上的花神。就算他觉得她表现好,符合他选拔神侍的标准,也不应该对她那么特?殊不是吗? 还隐瞒身份,通过?玉牌同?她拉近关系……如今想来?,竟有几分蓄意的味道?。 第34章 芍药仙子(34) 宛芍下定决心, 先接下《酒谱》,向景阮道谢。而后看向温倾时,「大人?, 可否借一步说话。」 这一刻她特别留意了温倾时的神色,竟看见他的睫毛微有颤抖,约摸是内心在波动。 「好。」他应道。 两个人?起?身走远, 直到看不见亭子。宛芍深吸一口?气问:「大人?,您为什么对?我这般重视?我和别的花仙没什么不同,可您对?我却……」 这话一问出口?,瞬时而来的安静,让宛芍听见自己的心, 揪紧跳动的砰砰声。 她可以不挑明的,但无功不受禄,她做不来这种安享别人?付出的事?。 所以一定要问个明白, 即便?可能会冒犯到温倾时。 「我承认,我想最大程度满足你的心愿。」温倾时突来的话,让宛芍的心又一提。 她追问:「为什么?」 「因为想讨好你, 让你开心。」 「大人?, 您——」 温倾时打断宛芍的话,笑了笑:「同我走走吧。」 并肩漫步在寂静的竹林里, 偶有深处猿猴的啼叫声。 宛芍暗暗觑着身侧的温倾时, 见他的睫毛轻颤,似乎……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 这个张扬艷烈的男人?,散发出一种缺乏底气的感觉。 不过对?温倾时来说, 被宛芍拆穿,也在意料之?中。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8页 他这时开口?了:「选拔神侍这事?, 其实一开始不是我的意愿,是我哥哥偏要替我张罗的。」 宛芍下意识问:「您哥哥是……」 「就是苍帝。」 宛芍倍感讶然:「您之?前不是说,您和苍帝是远亲吗?再者苍帝的真?身是蛇,但您……应当?是花吧?」 温倾时笑了:「当?然是他随父,我随母啊。」 他又愉悦地看向宛芍,「就知道,你肯定没想到。」 是啊,他在自己的身份方面,是捂得真?好,还弄出「嘉月」的身份。 所以什么「苍帝的远亲」,全?是煳弄她的。 宛芍不禁哼出自嘲的鼻音:「您当?真?是将我骗得团团转。」 温倾时睫毛又一颤,「以后都不会了。」 他这样的低姿态,更让宛芍心惊,也更意识到自己的猜测果然没错,温倾时对?她…… 「我哥哥苍帝,不是离开东方天阙了吗?」温倾时说下去,「他去忙一些事?,是替上界清剿魔域的残留。」 温倾时继续说:「我哥哥这人?吧,很久以前就定了亲,就总催着我也成亲。这次他离开东方天阙前,想出个主意,就说要弄一个神侍选拔,让我藉此选一个花仙为妻。」 宛芍心中不断惊讶,怎么也没想到还有这种内情。 温倾时道:「我不同意,说你们参选神侍,那?都是为了自己的梦想和荣光,对?吧?结果选上了却是要嫁人?,这对?你们不公平。我哥哥就说,没让我揣着私心选人?,就让我公正出题,选出最优秀的那?个。彼此对?得上眼就娶了,对?不上就当?徒弟培养,不就皆大欢喜?」 好像苍帝说的也有道理…… 「我哥哥那?人?强势,我也不想跟他拗,随便?好了,这就有了之?后的事?。」 温倾时定定看进宛芍的眼睛,「只是我没想到,会在千秋台上,再看见你。」 再。 宛芍眼波颤动,这个再字,是什么意思? 宛芍不禁问:「大人?,我们曾经见过吗?」 温倾时深深笑了,宛芍忽觉得,这笑容好似穿越了漫长的时间,传递来遥久的回忆。 「宛芍,你拿到我的玉牌时,就没觉得上面那?朵浮雕花眼熟吗?」 宛芍一惊,觉得了! 她一直觉得自己见过那?花的,却又不识得种类。 温倾时再道:「七百年前,魔域战场。」 宛芍只觉得脑中轰的一声,一下子,她全?都想起?来了! 七百年前的她,还没有飞升上界,只是个道行低微的芍药花妖。 但她不怕吃苦,不怕危险,一直努力提升自己的修为。 就在那?时天地间爆发了最大的之?战,废太子昙清率领众神,荡平了魔域。 战争结束,不少人?间的精怪冒死到战场附近,想看看能不能捡到些掉落的法宝丹药。 宛芍就是其一。 记忆迴旋着,一幅幅画面重新被填色、清晰。 宛芍记起?了自己在战场边缘搜寻法宝丹药时,看到了一株妃色的花。 这样艷烈盛放的花朵,出现在这种尸骨累累的地方,太是割裂。 而四散的魔气还在侵蚀这株花,这株花也散发着清气在抵御。 宛芍忽然就不忍它被魔气吞噬,便?挪走了这株花,小心地带它远离战场。 便?是为了保住这株花,她放弃了战场上的法宝仙丹,任由别的精怪们捡走。 那?花朵的样子,原来、原来和玉牌背面的花朵浮雕,是一样的啊! 所以…… 「那?株花,大人?,就是您的真?身,是吗?」 心间震盪,宛芍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温倾时对?她那?样特殊。 「我就知道,你定不会忘记的。」温倾时深深地望着宛芍,说道: 「我的真?身,是一种叫『怀梦花』的、极其稀少的花,稀少到几乎只存在于?神话典籍中。」 「这种花,白天的时候都缩在地底,夜晚才能露出地面,便?任凭它再鲜艷,也难有人?见到它的样子。」 「你也知道,我不是个心气低的人?。凭甚世?间万紫千红都能在阳光下盛放,独我怀梦花只能宥于?黑暗的地底。凭甚我们永生永世?,都没有见光的资格?这不公平。」 「我因此想要成为万花之?主,这样才能掌管万花的生发时序。」 「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我如是告诉我的母亲,和族人?。」 「后面的事?你就知道了,我花了千年的时间,终于?,天帝钦点我成为花神。从此,我怀梦花一族也可以在白日探出地面,得见天日。」 竹叶簌簌,如万壑声涛。两人?继续缓缓地走着,温倾时替宛芍拂开那?些挡路的竹枝。 「多年后,上界和魔域爆发了最大规模的战争,我亦参与其中。那?场大战的惨烈程度,你应是知道一二?的。在大战中我耗尽法力,受了重伤,无法再维持人?形,变回了怀梦花。」 「你见到我的时候,正是我最虚弱的时候,吊着最后的一口?气,同战场上残余的魔气做斗争,说是已经濒临魂飞魄散也不为过。更甚者,还有一些来战场上搜寻法宝的精怪们,看见我尚存灵力,便?折断我所剩不多的花。」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9页 「大人?……」宛芍听得心揪起?来,不禁喃喃出声。 温倾时仍是轻快地讲着那?些事?:「那?是我最黑暗的时候了,有某个剎那?,我都想,不行就别撑了,就结束在这里吧,大不了彻底消散,亦或被魔化成行尸走肉,至少也不必生不如死啊。」 「但就在这个时候,你出现了。」 「那?时的我,已经连你的样子都看不清,我只是想,这又是个来折我花枝的小妖吧,却没有想到,你会拼着自己那?点修为,将我带去安全?的地方。」 「大人?……」 「宛芍。」温倾时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宛芍。 宛芍也跟着站定,抬头,控制不住眸底颤动的波光,看着他。 他的嘴角牵起?一道弧度,眼中翻滚着如墨般浓沉的心绪:「你曾对?我说过,你和你父母的初见。你说见到他们的那?一刻,就像是穿越漫长的漆黑,终于?抓住了唯一的一点光亮。你说,虽然他们只陪伴了你十?余年就故去,但你始终忘不了第一眼看见他们的那?一幕,忘不了他们留在这世?上的痕迹。」 「我想,在你将我从濒死的黑暗中救出时,我也是这种感觉,甚至,比你更要强烈。」 宛芍讷讷,一时说不出话。 「可惜后来……」温倾时话锋一转,眼神黯淡下去。 「我復原后,本想找到你。但因魔域在大战中被毁,浊气大量泄露,污染整个世?间,上界不能不管。我同不少正神都受命去魔域净化和封印,这一去就是七百年。」 「七百年里,我一直都记得你,不,应该说,我一直都忘不了你。你知道那?种感觉吗?宛芍,就是始终想着一个人?,念着她,却又因为担负的责任,不能去找她,见不到她,便?这样忍受着光阴的无情。」 这样一个华丽张扬的人?啊,此刻语调却充满涩然,明亮的眼睛像是被黯淡的烟雨蒙住,宛芍只觉得心被什么东西揪住了,砰砰地跳着,又隐隐地疼着,喉咙有些发热。 她不知道的,不知道自己当?年的一点善举背后,是有人?七百年如一日的记着、想着。 她忽然就心酸得厉害,是啊,温倾时从魔域回来后,她早已飞升上界。纵然他能拼了命地找她,可天上地下,茫茫人?海,他连她确切的样貌都未能看清过,又如何找得到? 之?后就是苍帝的提议,开始了神侍选拔。温倾时这才在驾临千秋台时,重逢了她。而彼时的她,刚从暮江天那?里死里逃生,只一门心思想要成为神侍,跪着求花神大人?能庇护去杭城的她。 一股滂沱的悲痛,轰然撞倒宛芍的心墙。原书里的温倾时呢?最终知晓她就是自己要找的人?了吗? 书里的她被暮江天毁容,被暮江天把真?身都变成狗尾巴草,更没有出现在千秋台。没有人?再认得她了,她后来被暮城主一剑正法,这些事?,温倾时后续都知道吗? 应是会查到的吧。 知道自己思念了七百年的人?,还没能找到她,就彻底地同他失之?交臂,以最身败名裂的方式离开这个世?界。 书里的那?个他,又该有多痛苦,多悔恨? 「后来我听楚娴说,你是得到一份机缘,因此识破暮江天的阴谋,保全?了你自己和司巧。」温倾时喃喃,「我听后,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不敢想要是你没有这份机缘的指引,会怎么样,所幸你没出事?……」 第35章 芍药仙子(35) 酸风射眸, 宛芍再也忍不住了,两行清泪划破眼眶。 温倾时没想到宛芍会落泪,这?一刻的他, 竟是慌了,抬手就给宛芍擦眼泪。 他什么?也不管,甚至都不想彬彬有礼地变出一张手帕给宛芍, 他只是不想她哭,不断地替她抹眼泪,一边笑着哄她:「你别哭,我说这?些不是让你哭的,再哭这?么?美的脸都要花了呢。」 花不花脸的, 宛芍哪里?还在意,只是看着温倾时这种时候还能于慌乱中保持笑吟吟的温柔,还能打趣她, 她心口不断翻涌的酸涩也好似被他压住些,宛芍冲着温倾时轻轻摇头,让他别担心她。 觉醒原书?的事, 她没有告诉温倾时。那些隐秘的痛楚, 她一个人来承受就好。 她顺着内心,说出承诺的话?语:「大人, 您给我一些时间, 让我想一想,好吗?」 原书?里?, 她在懵然不知的情?形下,和温倾时错过了彼此。 既然上天给了她改变一切的机会, 她又怎么?忍心,让温倾时继续饱尝煎熬呢? 只是, 她对温倾时的感情?,还远远必比不了他对她的。她也终是无?法强迫自己,现在就接受温倾时,亦或是违心地诓骗他。 这?些她都做不来。 但她相信……「顺其自然,我想,过一段时间,我会想明白的。大人您,真的是个很好的人,我……」 后面的话?,宛芍也不知该怎么?说了。 可这?时,她没想到,会被温倾时拥入怀中。 心不禁狠狠地一怦,低垂的双手有些僵硬,她似乎下意识地想回搂住温倾时,却终究只是僵硬地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感受着炽热的温度和属于他的气息包裹住自己。 「无?妨。」温倾时在她耳边低语,磁性的声音低醇如酒,「能再见到你,看见你安好,如今还成为我的神侍,没什么?比这?更?好了,虽然,唔,虽然我还不满足,仍旧贪心地想得到更?多。」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0页 「但,什么?都没有你顺心重要,我想看你笑,你的笑是我见过最美的。」他诱哄似的向宛芍耳洞里?吹了一口气,引得宛芍一颤慄。 「我们都有的是时间,你慢慢想,别急,我等得起。不过现在,笑一个给我看好吗?嗯?」 宛芍的心终究是抵不过他的绕指柔,她在温倾时怀里?仰头,和他四目相对,而后,弯唇朝他笑了。 *** 再回到亭子那里?时,宛芍的泪痕已经风干。 司巧和瑰儿都朝宛芍看过来。不知怎的,两人都有同样的一种感觉,觉得宛芍不似刚刚离去时,和温倾时之间那种藏着生涩的感觉。这?会儿的他们,看上去亲近了许多,彼此间再没有隔阂。 司巧灵光乍现,看来宛芍同温大人是说开了什么?吧。她与?瑰儿两个都放心了。 宛芍的注意力,却是被此刻亭中多出来的两人所吸引。 只见一个通体?蓝衣的女?子,坐在瑰儿身侧,手里?正拿着标志性的羊皮小?本,奋笔疾书?。 而在景阮身边,还有个陌生的女?子,在大声朝他喊:「你为什么?就是看不上他?!」 温倾时低声向宛芍笑道:「没成想我们只离开这?么?一会儿,就多来了两人。」 那奋笔疾书?的,自然是楚娴。她是真的敬业,到处记录上界的大小?事。 而那正同景阮耍脾气的女?子…… 「是景阮的妹妹,叫景颐,上界的姻缘神。」温倾时对宛芍说。 姻缘神景颐,宛芍是听过这?个名头的。上界和下界所有神妖凡人的姻缘,都是她在管理。 据说她的红鸾殿中,垂有万千红线,那是上界最浪漫的地方。 头一次见到姻缘神本尊,宛芍有些讶异,这?景颐的头髮竟是天然的大波浪卷,质地和旁人不大一样;还有景颐的肤色,宛芍就没见过这?么?白的人,那是种仿佛极北之地的冰雪般剔透莹润的白。 「我说小?娴儿,你别什么?都往本子上记,成吗?你兰台要那么?多东家?长西家?短的事,也没用不是?」景阮沖楚娴抱怨了一句,接着回答景颐,「我不是看不上他,而是他非你的良配。你看看你,好歹也是姻缘神,怎么?对自己的姻缘就一根筋?」 景颐道:「他和我青梅竹马,是我漫长生命中的光。如今他终于肯娶我了,爹娘也都同意了,为什么?你还是反对我嫁给他?」 「你是我唯一的妹妹,我能害你不成?景颐,我说了他不是你的良配,我是为你以?后的幸福考虑,是你迷怔了……还有那个谁,小?娴儿,我说你别写了,你怎么?还在写?」 景阮颇为头痛的样子,这?时余光里?看见温倾时回来,连忙转头招唿:「那个,小?芍儿,我知你是个清醒人,你就站在你们女?人的立场,帮我劝劝景颐吧!」 「够了!」景颐倔强地一转头,极度的难过失望,「我不用你祝福了,也不用你出力,我的婚礼我会自己去操办。只有嫁给他,我才能幸福,你根本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就继续酗酒吧!」 「不是,我什么?时候酗过酒……」 「还有,你喊别的女?子,便是满口的『小?娴儿』『小?芍儿』,到我就是『景颐』……」景颐哽咽出声,「我知道我没在你身边长大,我是个后来者,可我真的把你当我最亲近的哥哥,你却、你却……」 眼泪不争气地流出来,景颐扭头跑走了。 「景颐!」景阮不禁抻着身子去拉回她,可还是只摸到一阙滑熘熘的袖子。 穿着黑衣的女?子,伤心狼狈地跑出竹林。 景阮的手臂落下来,挫败地一嘆:「唉!这?丫头。」 宛芍不禁和温倾时对视一眼。 温倾时朝景阮的方向努了努下巴,示意宛芍同他过去。 宛芍走向亭下,脑海中也不禁思考方才看到的。 虽她不知,这?对兄妹怎么?就吵起来了,但从他们的对话?里?,她还是能勾勒出来龙去脉。 妹妹铁了心要嫁的人,却被哥哥指出「不堪为夫」。 宛芍不知道哥哥看人的眼光是否准,但他为妹妹好的心,都融在他那无?比挫败的嘆息里?。这?份心是真的。 这?让宛芍忽然就止不住去联想,倘若自己没有觉醒原书?,不知道暮江天的阴谋,那么?当她的亲人也像景阮这?样极力劝阻她时,她会不会也和景颐一样,一心认准暮江天? 不,宛芍反应过来,她压根没有亲人啊,不禁自嘲地一笑。 却不想,手忽然被一只炽热的大手,握住。 宛芍一怔,看向身侧的温倾时。从他的眼神里?,她才知,方才自己的所有的神情?变化,都被他留意着。 磁性的声音温柔对她说:「我大概知道你在想什么?,无?需在意,还有我呢。」 宛芍心口一震,涌上股暖流。 他……真的很在意自己啊。如不是一直在意着,又怎会懂她所想呢? 倒是司巧和瑰儿,方才面对两位天神吵架,实在不敢插嘴,就只能坐在亭边,努力降低存在感。此刻刚松一口气,就看见温倾时握住宛芍手的画面,宛芍竟然也只是讶然地看一眼温倾时,就变得柔和下来。 瑰儿的嘴巴不禁张大,这?、这?是她能知道的事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1页 司巧则欣慰地在心里?说:真的太?好了,宛芍。 至于楚娴,自然是见这?画面便双眼大亮,记录得更?是起劲。 「罢,罢!」景阮从地上爬起来,他终究是没再提妹妹的事,只笑得万般无?奈。 接着无?奈的笑,渐渐变成狂放的哈哈大笑。景阮抱着二弦琴,走出亭下,向着竹林深处走去,边拨弄琴弦,一路放声高歌。 「琉璃钟,琥珀浓,小?槽酒滴真珠红。烹龙炮凤玉脂泣,罗帏绣幕围香风。」 「吹龙笛,击鼍鼓。皓齿歌,细腰舞。况是青春日?将暮,桃花乱落如红雨。劝君终日?酩酊醉,酒不到刘伶坟上土!」 疏狂的歌声,渐行渐远,歌罢一曲,又是豪放的长笑。 这?样的放浪形骸,仿佛世间没有任何忧愁,能驻留他心。 只是,真的无?忧吗?宛芍只觉得,是为了妹妹,忧入骨吧。 「大人!」就在这?时,一个陌生的仙童闪现而来,迳自走向温倾时。 宛芍见这?仙童生的是冰雪可人,就问?温倾时:「他是……」 「是我花神宫里?的童子,忽然跑来这?里?找我,看来是有什么?要紧事要告诉我。」温倾时笑着解释给宛芍,然后便拍拍童子的脑瓜顶,「怎么?了?说说。」 这?童子看着就不愧是温倾时调教出来的,故意把手搭在唇边说话?,一副要讲秘密的样子,眼里?笑得特别讥诮:「是暮雨城的事,大人您让我们去打听,您猜怎么?着?原来暮夫人的陪嫁仙婢,已经怀上暮城主的儿子了,更?有意思的是牡丹仙子……」 小?童把暮雨城这?两天发生的事,抖了个精光。 当听到伊落居然爬上暮城主的床,还哄着暮城主把她金屋藏娇,不上交给上界,宛芍真的是、简直是…… 佩服得五体?投地。 宛芍忍不住道一句:「这?方面,她确实厉害,我比不过她。」 温倾时一挤眉,他的宛芍,怎么?还去跟伊落相比? 拿伊落来比宛芍,他只觉得,这?压根就是极致的侮辱。 即使?是宛芍自己开玩笑,温倾时也不乐意她这?样看低自己。 「都是下作的玩意儿,听了污耳朵。」温倾时一句话?骂了暮城主伊落和桃夭三人。 又对宛芍道:「自作孽不可活,你不必再管他们,便从明天开始,来花神宫里?潜心修炼好不好?嗯?」 宛芍安静地看着温倾时俊美的脸孔,点了点头,「嗯。」 温倾时挥退小?童,「行,你回去吧。」 这?时瑰儿和司巧察言观色,迎了过来,宛芍便和她两人凑到一起,说起了话?。 温倾时温柔地望着宛芍,又看一眼一言不发但什么?都给记下来的楚娴,蓦地一勾唇,眼中浮现出星星点点的算计之意。 他于指尖化出一朵花瓣,一掸,让花瓣飞往暮雨城的方向…… 第36章 芍药仙子(36) 半个时辰后, 大家在竹林的深处,找到了烂醉如泥的景阮。 楚娴已走,温倾时也要带几个女子回去了, 总得跟主人?家告辞。 二弦琴被景阮丢在一边,上边已落了好几片竹叶。 景阮抬起眼皮,眼珠缓缓地移过来, 「哟,温倾时,要走了?」 温倾时道:「是?啊,你这做主人?的起劲,把我这几个仙子撇下, 是?真不?怕她?们不?自在呢。」 「你也太护着她?们了。」景阮好笑道。 绿绮襦逶迤,景阮从地上爬起来,胡乱一拨凌乱的髮丝, 目光落到瑰儿脸上,「小瑰儿,我见你似乎没有像样的武器。」 瑰儿一愣, 怎么忽然?说这个? 「是?、是?的。」瑰儿道。 景阮召来自己的小童:「你去, 把我那支袖里剑取来。」 小童立刻去了。 瑰儿不?禁惊讶地瞪着景阮。 景阮沖瑰儿笑道:「不?用吃惊,当是?我给你进入雪月楼送的贺礼, 就送你一支袖里剑吧。」 「噢对了, 我这袖里剑是?紫蝶族送的,是?他们全族最精干的工匠的作品。你的功法路数我大概看得出, 速度见长,唯快不?破, 袖里剑这种精巧出其不?意的,正适合你。」 景阮说着的同?时, 小童已然?去而復返,闪现回?来的同?时,双手中捧着一个狭长的檀木剑匣。 瑰儿简直不?敢相信,高高在上的酒神大人?,会赠自己武器,一时间她?都?不?知该怎样回?答:「我……神君,您……」 「收着吧。」温倾时笑道,「谁让他怠慢客人??你尽管大方收着就是?了。」 花神发话,瑰儿自然?遵从,「是?。」 从小童手中接过剑匣,小心?打开看了眼,精美凌厉的袖里剑,寒光如?雪,锋刃如?月钩。 瑰儿顿时喜欢得紧,激动地给景阮施礼,「谢过神君!」 「哈哈,喜欢就好!」景阮的神色也舒展开。 景阮又朝司巧顶顶下巴,手指勾了勾,「小巧儿,将你那扇子给我瞧瞧。」 司巧亦不?禁露出讶异的神色,看了眼温倾时和宛芍,然?后上前,躬身将手中的绢扇奉给景阮,又大着胆子问一句:「神君是?看出这扇子……是?我的武器?」 「这个自然?,我是?谁啊?」景阮丝毫不?谦虚,拿过绢扇,温倾时见此见怪不?怪地轻笑一声。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2页 「来,我看看哈。」景阮拿着司巧的绢扇翻转研究。 缃黄色的扇面,应是?司巧用灵力,自己织成?的。扇柄是?一截白竹,有淡淡的灵力附着在白竹上。扇柄上还刻有一个小小的「巧」字。 「看来威力,是?在这扇柄上。」景阮自言自语,下一刻,握住扇柄一使?劲儿,给折断了! 司巧不?禁倒吸一口气。 又见景阮四下环顾一番,然?后走到不?远处一丛紫竹下,围着紫竹转了一圈,接着就抬手摺下一根竹枝。 执着这根竹枝,对着扇柄比划两下,景阮用手在扇柄上虚虚一抹,法力流转,便将这根紫竹取代了原先的白竹,成?了一根新扇柄。 「给,」景阮把他改造后的绢扇,递还给司巧,「这紫竹是?我从湘水岸挪过来的,我专程培养了一番,灵力逼人?。我把它加到你这扇子上,威力比以前能加强一大截。」 司巧恭敬地接过绢扇,手指不?禁摩挲着紫竹扇柄,向景阮福身,发自内心?道:「谢谢您!」 「就是?你那『巧』字,你得重新刻了。」景阮加上一句。 司巧眼中笑意澄澈,摇摇头表示不?在意这个。 *** 离开景阮处,大家回?到了各自的生活。 宛芍一边捧着《酒谱》研读,一边努力修炼。 她?想练成?那日温倾时在千秋台上击败暮江天的那一招——万花动千山。 彼时温倾时说演示给她?,叫她?看清楚,宛芍也确实聚精会神地记下了。 只是?,想学什么东西,从来不?是?看会了就能做出来的。 她?和温倾时之间修为?的差距太大,这令宛芍苦练多日,也没法像温倾时那样,铺开宛如?遥遥星河般的巨大花海,更别提能将自己隐匿于?这每一朵花中。 温倾时耐心?告诉她?:「靠自己慢慢练,一定能行的。」 不?过,他虽嘴上这么说,实际行动上却往椒花小筑塞了一大堆天材地宝。宛芍随便拿起一样,都?是?她?想也不?敢想的东西。 温倾时还直接将一个盛满仙水的温泉,移植到椒花小筑后面。 宛芍只在温泉里泡上一宿,修为?就增进了几百年。 若不?是?她?央着温倾时别再这么大手笔地给她?好东西,怕是?温倾时要把整个花神宫搬空,全送来椒花小筑。 只是?,旬月过去,宛芍还是?没练成?这一招。 她?倒也不?气馁,想着还是?先停一停,到处走走,缓一缓精气神,或许能悟到点什么。 于?是?乘上云,随处走着,先是?途经兰台,远远看见几个史?官从兰台层叠的流水门?楼上飞下,交头接耳;又到了北方天阙域内,看着天空中飘下的细小的雪片,和天际线处不?知哪位正神的玉白色宫楼。 到扶桑低垂,天将黄昏时,宛芍发现,自己来到了雪月楼附近。 那便正巧去探望司巧和瑰儿吧。 雪月楼里,一派温馨清洁的月白色装饰。宛芍到得挺巧,正好楼主素白门?也在,她?正在传授司巧和瑰儿仙法。 宛芍的到来,素白门?甚是?欢迎,敛裙来迎,邀宛芍同?她?的两个徒弟一起入座,四个人?煮上一壶香茗,正好打发下黄昏悠闲的时光,迎接天黑。 旬月没见司巧和瑰儿,宛芍惊喜地发现,充盈在她?两人?身上的灵力,比照之前,浑厚了不?少。可见她?们真的从素白门?这里,学到很多,法力有质的提升。 自然?在司巧和瑰儿眼中的宛芍,更是?如?此。甚至修为?的提升让宛芍无形中更多出些成?熟从容的气质,经霜犹艷。 然?而素白门?却敏锐地看出,宛芍遇上了瓶颈,她?热心?地询问宛芍:「是?修炼上遇到难处了?」 宛芍坦诚道:「我钻研一个月了,还是?没能施展出花神大人?的『万花动千山』,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底子差太多。」 素白门?打量宛芍一番,轻轻摇头思索,「我看不?是?。花神大人?他定是?相信你能练成?,不?然?就不?会教你这招。」 「那是?哪里出了问题……」宛芍无奈笑了笑,「我也努力想过了,依旧百思不?得其解,不?知素楼主您,有没有什么见教。」 素白门?用长柄木汤勺,舀起烹好的香茗,添入宛芍的茶盏,「你今日来雪月楼,还真是?来对了。我且问你,花神大人?对你是?如?何?评价的?」 宛芍回?道:「他说我坦诚又天真。」 「还有吗?」 「还有……」宛芍想了想,「他觉得我是?个很自信的人?。」 「这就对了。」素白门?露出笑容,脸上化出淡淡两个梨涡,「有时候能不?能突破,就在那一口气,在你的心?志。正所谓『人?可回?天地之心?,天地不?能夺人?之心?』。人?之行事,论是?非不?论利害,论逆顺不?论成?败,论万世不?论一生。志之所在,气亦随之。气之所在,天地鬼神亦随之。」 素白门?道:「我这样讲,你知道癥结所在了吧?」 宛芍只觉豁然?开朗,眼中点满感激之意:「我明白了,坚信自己能行,全力灌注元神,天地鬼神自会随之。」 素白门?欣慰地点点头,又热情?道:「好了,今天就多放松一下,多尝尝我煮的茶。」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3页 宛芍大方品尝,贊道:「看到司巧和瑰儿有您这样好的师父,我真替她?们高兴。」说着和司巧、瑰儿相视一笑。 素白门?道:「能收到司巧和瑰儿来雪月楼,我也与有荣焉。早先我那徒弟资质太好,被北方玄帝硬是?要走了,我为?此都?觉得孤独不?少。不?过,看司巧和瑰儿的资质,迎来更高的造化也只是?时间问题。做师父的,总归还是?希望徒弟们越出息越好。」 闻言,宛芍更替司巧和瑰儿高兴了,心?忖温倾时对别人?的评价果?真靠谱。他说素白门?是?个好师父,让司巧和瑰儿好好跟她?学,果?然?不?错。 另一头,暮雨城。 暮夫人?自那日被暮城主气晕后,因备受打击,心?情?太抑郁,整个月下来都?浑浑噩噩,精神状态如?同?锅炉里冷却的一抔死灰。 暮城主让她?操办纳桃夭为?侧室的事,暮夫人?哪有心?情?去弄?甚至一想到桃夭,就再度万箭穿心?。可恨自己的儿子再也不?能见天日,而桃夭这贱人?却背着她?,怀上夫君的儿子! 现在这贱人?仗着肚子里的孽种,在暮雨城作威作福,都?快把自己当暮雨城的女主人?了! 暮夫人?日日打落牙齿和血吞,恨不?得撕烂桃夭,却又一点办法没有。她?娘家早就式微,根本帮不?了她?,何?况、何?况她?根本不?想失去暮雨城夫人?的地位啊! 暮夫人?阴暗地想着,真希望再出来个什么妖精,把桃夭的宠爱抢走,让她?再趾高气扬! 或许是?上天真的听见了暮夫人?的祈求,忽然?,桃夭就失宠了,变的和她?的脸色一样臭。 暮夫人?觉得可算出了口恶气,甚至扭曲地盼望,这新来的小妖精也能怀上孩子最好。反正自己的儿子已经废了,何?不?让桃夭和那女子为?了孩子打个头破血流。 但暮夫人?很快发现,新来的小妖精颇为?奇怪,藏头露尾,夫君更是?把她?藏得严严实实,暮夫人?一连多日也没看到她?长什么样。 这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暮城主越不?让看,暮夫人?还偏要瞅瞅到底是?何?方神圣。 终于?,暮夫人?逮住个机会,瞧见了小妖精的真面目。 霎时暮夫人?天旋地转,整个人?如?同?被锤子砸倒在地,脑袋充血,差点再次晕过去。 伊落!她?做梦也没想到,怎么是?她??! 第37章 芍药仙子(37) 任凭暮夫人再怎么暗示自己忍住, 这当口也忍不住了。她的宝贝儿子就是因为这个女人,才落到那步田地?。凭什么这罪魁祸首还能被她夫君金屋藏娇! 这还有?天理吗?! 暮夫人发疯般地扑上去,要撕烂伊落。 这般一闹, 暮城主霎时被?惊动,赶过?来一看,气得恨不得一剑捅死暮夫人。 这个蠢妇!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 暮雨城窝藏上界的罪犯吗?! 暮城主冲上去?,狠狠一巴掌甩在暮夫人脸上。 暮夫人被?打倒在地?,天昏地?暗地?捂着脸,双眼猩红瞪着暮城主。如果眼神能杀人,她现在已经?将自己的夫君抽皮扒骨了。 可她根本斗不过?暮城主!暮夫人很快就被?暮城主软禁起来。操办桃夭为侧室这事, 也交给了暮雨城的下人。 被?软禁的暮夫人,每天都在自己的房间里拍门嚎叫,状若疯子。她的宝贝儿子冤啊!夫君还和罪魁祸首搞在一起夜夜笙歌, 无耻的伊落勾引儿子不够又勾引爹!凭什么,她不甘心,她恨吶! 至于?桃夭, 心情也没好哪儿去?。她可是怀了暮雨城未来的继承人, 暮城主却不肯把婚礼大操大办,说怕影响不好。 更生气的是, 给她的聘礼, 还是以前暮江天下给宛芍的那些!直接从里头拿走几样贵重的,再抬到她这儿就完事, 这么敷衍! 现在暮城主还藉口?她怀孕了要好好养胎,又宠了个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玩意儿。 桃夭气得不行, 唯一的安慰就是自己肚子里这个金疙瘩还在。 暮雨城有?个端茶递水的下人,大家都觉得他挺面生的。他看不过?去?暮夫人受这种待遇, 总来给暮夫人送茶点,一边宽慰她。 陷入绝望和至深痛苦的暮夫人,见这样一个年轻、俊美的人,满眼关怀地?看着自己,在所有?人都落井下石的时候,还温柔地?陪伴自己。 她觉得,这才是她生命的光啊。即使是下人又如何?呢?她也需要别人安慰和温暖啊! 既然她的丈夫什么香的臭的都往床上拽,她又怎么不可以寻求身心的慰藉呢? 于?是某一天,暮夫人向这位下人勾了勾手指,半露酥.胸地?倒进他怀里。 *** 暮雨城发?生的这些事,都被?温倾时的小童告诉了他。 宛芍并?不知道这些。这段时间,她所有?的心神都在《酒谱》和修炼上。 只有?练成更厉害的法术,她才能正面对上暮城主。 有?了素白门的提点,宛芍只觉得自己整个修炼的状态都不一样了。 终于?—— 当她在整个花神宫,绽开无数有?人那么大小的冰清芍药时,她兴奋地?掩住檀口?。 她成功了! 手上结印,身法跟进,剎那间仿佛有?一张棋盘浮现在她的脑中,所有?花朵,皆是棋盘上的棋子,尽在掌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4页 宛芍自由自在地?在这些花朵中穿梭,上一刻在这里,下一刻在那里。温倾时的小童就在旁边,全程看不到宛芍的身影,只觉得温柔却不能忽视的灵力,化作?风吹遍整个花神宫。 小童不禁惊嘆地?张大嘴巴,宛芍姐姐真厉害,她到底会?从哪朵花里钻出来呢? 宛芍忽然心有?所感,觉得她应该钻出去?了,就仿佛那里有?什么,在指引着她奔赴而去?。 剎那,宛芍推开花瓣,照见天日。 花神宫的琼楼玉宇,沐浴着绚烂的阳光。碧蓝如洗的天,和洁白的云……而她的面前,是比这所有?景色,都要惊艷温柔的人。 温倾时。 他一身烈火般的红衣,眼角飞扬,眼中含着柔情的笑意,化去?上界所有?的空寂。 他将手伸向宛芍,凝视着她,磁性的声音低哑地?说:「把手给我。」 宛芍心里好像撞开了什么,亦或是化开了什么她看不到的东西,却有?绵绵密密的颤动,润物细无声般的,流到她的指尖。 她的指尖、她的手,不由自主地?就搭在了温倾时掌心。 被?他坚定地?握住,从花朵中拉出。 「我就知道,你肯定能练成的。」温倾时欣赏地?看看周围的冰清芍药,最终万般情绪都汇聚眼底,看入宛芍的眼眸深处。 「不愧是我看上的女人呢,宛芍。」 宛芍霎时脸一热,忙垂下头,半咬嘴唇。 温倾时揶揄地?笑了声:「好了,我来是要同你说,我哥哥回来了,我带你去?见见他。」 苍帝? 宛芍讶然,又抬起头,讷讷望着温倾时。 「来,走吧。」温倾时一个法诀,两人就消失在原地?。 *** 苍帝。 东方天阙的帝君。 宛芍在参加神侍选拔之前,从没想过?,自己能有?机会?接近温倾时、东方苍帝这样高高在上的人物。 一个是天帝钦点的青帝,一个是东方天阙的诸侯王。 是因为她当上神侍,才能走到他们台前。 靠的是她自己的努力。 是以,宛芍底气十足。当见到苍帝本人时,宛芍始终表现得大方、坦荡。她恭敬地?施礼,神色恬和。 这样不卑不亢、从容有?度的姿态,苍帝看在眼里,十分满意地?扬起嘴角:「好!不愧是能从百花仙子中脱颖而出!」 大手一挥,「坐!」 宛芍温然谢过?,藉此机会?打量了下苍帝。 该说不愧跟温倾时是亲兄弟吗?两人都是一等?一的仪表相貌。细看他们眉眼间,确有?几分相似,只是气质上大不相同。 温倾时浓艷灼人,骄阳似火,五官线条是流畅如磋的;苍帝却是强势霸道,神武威昂,轮廓如大刀阔斧凿出。 苍帝穿着绀青色的广袖长?袍,袍尾曳地?,腰挂白玉犀牛角,头戴玉冠,长?簪贯髻。 宛芍正打量苍帝,冷不防就听苍帝嘲讽温倾时:「你连花神宫的天池,都送给宛芍了?」 什么天池?宛芍微一怔,就反应过?来了,是温倾时挪到椒花小筑后面的那个温泉池。 温倾时甩给苍帝一记针锋般的眼神,「别多?嘴。」 苍帝转眸向宛芍道:「瞧瞧,他还怕被?你知道!」 苍帝都这么说了,宛芍必定想要知道啊。也不顾温倾时的脸色,开诚布公询问:「大人,您送来椒花小筑的那些东西,都是……」 苍帝直接截住宛芍的问话,一一告诉她: 「温倾时给你的那坛仙酒,是御赐的,饮过?能增五百年的修为。这是他被?天帝钦点为花神时,得到的赏赐。」 「放进你花园里的那株桃树,是从阴司冥界挪来的万年仙桃,吃一个能消散所有?晦气,洗涤心神,五气朝元。这是他净化魔域七百年,受到他恩惠的阴司冥界,送给他的。」 「总之他塞给你的天材地?宝,全是此类,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好东西!」 「特别是那个天池水,极是促进修为。那是他亲自去?天池舀来的,天池里的水,只能靠舀才能带走,什么法术也不成。他前前后后花了上百年,才舀出这么一个温泉池,对你却说送就送。」 苍帝越说,温倾时脸色越危险。苍帝不搭理他,霸气地?一扬袖,「本尊的这个弟弟,就这么干事!本尊这做哥哥的得给你狠狠夸他一番!」 宛芍心中震盪,她怔怔盯着温倾时,胸臆间,某种汹涌的情绪控制不住地?翻腾,愈演愈烈。是震惊,是感动,接着又有?一股酸涩的感觉冒出来,心一下子就被?密密匝匝的酸疼覆盖。 因她忽然想到了当初,暮江天送她的那些天材地?宝。 有?北方雪山里的珠宝,有?南海鲛人食织出的鲛绡,有?九百岁梨花酿成的美酒,琳琅满目。 可也就是琳琅满目而已。 没有?一件东西,是靠暮江天花费自己的心血弄来的,全是暮雨城人际往来的资源。且都是华而不实的东西。 对修为有?稗益的天材地?宝,暮江天都攒在手里,哪怕他拼了命地?伪装对她的深情,却也不捨得送给她。 而温倾时呢?他送来的所有?,都是他用自己的心血、自己的功劳获得的。而当他寻到她,知道这些东西对她有?益,便全都送给了她,甚至唯恐还不够,还不想让她知道内情,怕她有?心理负担。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5页 他知道她是那种无功不受禄的人,从不会?刻意占别人便宜。 这种付出,宛芍如何?能不感动?如何?能不心酸? 温倾时嘆了口?气,真是受够了哥哥一贯的做派:「你就一定要说吗?」 苍帝冷哼:「不然呢?」 是啊,不然呢?宛芍痴痴看着温倾时。再一回想,《酒谱》的事也是。她只是要一副抄本,却是景阮将正本送给她,温倾时全然没提这中间他是如何?与景阮沟通的,是否付出了什么,才让景阮忍痛割爱。 再回想在杭城的时候,温倾时他,一定无时无刻都在关注她的安危吧…… 这般想着,宛芍只觉得心里有?什么细腻的东西,化开在心湖里,就像是一勺草药落入水中,无声地?溶解、扩散…… 就在这时,苍帝宫殿里的传令官,跑了过?来,洪亮的声音打断宛芍的思绪。 「帝君!」 宛芍回过?神,当即就听那传令官道:「帝君,暮雨城的夫人求见!」 宛芍微讶。 第38章 芍药仙子(38) 再次见到暮夫人, 宛芍都不?敢相信,这个穿着粗布衣,头上一点髮饰也无的妇人, 会是五城十二楼中排行第一的暮雨城的女主人。 明明距离上?回在千秋台见到她?,也没过?去多久,却好像那个风光高贵的暮夫人从未存在过?, 取而代之的只有面前这个窘迫的、强撑起尊严的女人。 暮夫人看上去是好不容易抵达这里的,她?气喘吁吁,脸上?写满了后怕和焦急。见到苍帝,暮夫人仿佛才找到主心骨。然而她开口的话,令宛芍始料不?及。 「帝君, 臣妇要向您揭发臣妇的丈夫!他宠妾灭妻!」 暮夫人狠狠地喊着:「您一定想不?到,他?宠的那个妾就是牡丹仙子伊落!臣妇的丈夫把伊落,就窝藏在暮雨城!」 宛芍微微挑眉, 温倾时早和她?说过?这事,所以这会儿听闻,她?没多惊讶。宛芍只是没想到, 暮夫人居然会亲自跑到苍帝面前举报。而且看暮夫人的样子, 怎么?穿这么?寒酸?就像是被暮城主给抛弃了似的。 宛芍不?知道,暮夫人是在那名年轻英俊的下人的帮助下, 才逃出暮雨城的。 那个下人, 暮夫人觉得,真的是她?的生命陷入黑暗中后, 唯一的光。她?失势后,所有人都避之不?及, 桃夭还会故意跑到她?面前,显摆自己肚子里的儿子。就只有那个下人, 只有他?!一直在宽慰她?,在慰藉她?的身心! 当那个人说,他?希望她?抗争时,暮夫人心中充斥起了无?限的力量。 对,她?要抗争!凭什么?她?明媒正娶的暮雨城夫人,要落到这番田地!宠爱没了,地位没了,儿子没了。夫君却让自己的陪嫁仙婢怀孕,让害了她?儿子的罪魁祸首躲在暮雨城,风流快活! 这般往她?心口不?断插刀的夫君,她?不?要了! 暮夫人疯狂地想着,你不?仁我不?义,她?要让暮城主身败名裂,滚出暮雨城!这样暮雨城就是她?的了,她?就可?以和她?真正爱的人双宿双飞! 温倾时把暮夫人眼中的恨意和疯狂,都看在眼里,然后讥诮地勾起了薄唇,掸一掸修剪精緻的指甲。 再看向宛芍时,却是眼中充满了柔和的情意,向宛芍眨眨眼,意思是:又有好戏看了呢。 别说,宛芍也挺有兴致,看这场好戏的。 苍帝站起身,居高临下凝视暮夫人,神色肃然起来:「你说的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暮夫人喊道,「帝君,您快同臣妇去暮雨城,牡丹仙子伊落人就在!」 苍帝当即袖袍一甩,大手一挥,「好,本尊现在就去暮雨城!倾时宛芍,走!」 苍帝不?仅带上?温倾时和宛芍,同时还把自己宫殿里的属官,叫上?了一群。几十个人雷厉风行,浩浩荡荡,简直像是把宫殿搬空,全冲去暮雨城。 这阵势,这派头,宛芍觉得,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苍帝这是明显要收拾暮城主了,把所有人都带过?去,摆明了要把暮城主堵在城里捉现行。 等?到了暮雨城,好巧不?巧,真捉了现行! 宛芍也没想到,能这么?凑巧,苍帝的手下们竟是将暮城主和伊落,给直接捉姦在床! 这些手下们不?禁发出譁然声,有反应快的,赶紧将大门堵住,不?想让这不?堪的一幕污了苍帝和温倾时的视听。 宛芍和温倾时正在房间?外,温倾时第一时间?抬起手,遮在宛芍的眼前,低声道:「别看。」 宛芍轻轻「嗯」了一声,被温倾时扶着,站到一边,由着苍帝的手下们将衣衫凌乱的暮城主和伊落拎出来。 苍帝面目已是万般冰冷,剑眉上?席捲着狂涛般的怒意,斥责声砸到暮城主的头顶:「白日宣淫,还是跟上?界的要犯,你好大的胆子!」 站在苍帝身后的暮夫人,此一刻心里别提有多解气。自己的丈夫衣冠不?整,满脸纵慾中形成的红潮和汗水,胸口还有几个唇印,这些她?居然都不?在意了。只想着总算出了口恶气!他?让她?没法?再享受暮雨城夫人的荣光和优渥生活,那他?也别想当这个城主! 暮城主此刻脸色如?酱菜,刚刚有多快活,这会儿就有多摇摇欲坠。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6页 苍帝回来了?他?什么?时候回来的?为什么?会突然来暮雨城,还带这么?多人针对自己?暮城主浸淫.东方天阙多年的城府,此一刻根本派不?上?用场,整个颅腔几乎要爆炸,脸上?的红潮也完全褪色,成了煞白。 勐地看见暮夫人躲在苍帝身后,暮城主一个激灵,知道自己是被妻子出卖了,顿时大怒,朝暮夫人扑去,「贱妇,原来是你!」 刚扑出去的身体?,就被苍帝的手下们狠狠按住。暮夫人吓了一跳。暮城主被限制在原地,只能咬牙切齿地大骂暮夫人:「你这个贱妇!背叛夫主!桃夭说你这段时间?和一个端茶倒水的下人走得近!怎么??是给我戴了绿帽子,怕被我发现,就引帝君来暮雨城抓我!」 暮夫人没想到暮城主全知道了,身体?一颤,一边在心里骂桃夭,一边回击:「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我只知道你窝藏伊落,是不?是还想着偷偷送她?逃走?让这个害了我们儿子的女人逃脱罪责?你干出这些事就该承受报应!」 「贱妇,嘴上?说的冠冕堂皇,心里还不?是想着整倒我了,你就能和那个姦夫双宿双飞!」暮城主斥骂。 宛芍眼前,温倾时已经将手拿开。宛芍冷冷看着这互相攻讦的夫妻俩,是场精彩的戏,又看得人想冷笑。狗咬狗罢了,两个都不?是好东西。 暮城主还在挣扎着嗤道:「你以为我当不?成暮雨城的城主,就能轮到你?也不?看看你有什么?资格!就是个空有年岁毫无?功德作?为的废物!没有了我,看你还能依靠谁!」 暮夫人被戳中痛脚,气得嘴唇狂猎抖动,一下子口不?择言,说:「我就是再没有本事,也没干过?危害东方天阙、危害暮雨城的事!不?像你,暗中还干勾结魔域的勾当!」 勾结魔域。 一石惊起千层浪。 在场所有人脸色都瞬间?变了。宛芍一下子就看见,温倾时脸上?的笑意尽散,取而代之的是滂沱的冰寒。 而暮城主,没想到暮夫人会把这件事说出来,这一瞬暮城主整个傻了。 仿佛泰山崩在眼前,暮城主连反驳都忘了。而他?这种?反应,完全证明暮夫人说的是真话。 苍帝当即大吼:「给本尊说清楚!」 暮夫人话出口时就后悔了,自打?七百年前那场大战后,未死绝的魔域,仍在暗中活动。而和他?们勾结,在上?界是十恶不?赦的大罪。她?一时只图发泄,揭发了暮城主这一大罪,焉知苍帝雷霆震怒之下,不?会连坐到她?身上?? 暮夫人简直进退维谷,在苍帝的威压下,只能硬着头皮,把暮城主这些年同魔域勾结的事,说了出来。不?过?因为暮城主很多事也都是瞒着她?的,是以暮夫人说的也不?是很详细。 然而就算如?此,也足够让暮城主万劫不?復。 多行不?义必自毙,宛芍冷冷地想。 这时伊落忽然喊道:「帝君,帝君您要为我做主!」 所有人都看向伊落,她?衣不?蔽体?,皮肤上?全是青紫色的印子和未褪的红潮,有种?花朵被凌虐后的狼狈和扭曲。 她?口中喊着:「我被暮城主捉拿后,就被关在这里,被他?日夜强迫!」一边爬向苍帝,去拽苍帝的衣摆,「帝君为我做主!」 苍帝看着伊落,眼中闪过?深沉的厌恶,一道袖风将她?挥开。 暮城主大惊,气得骂道:「明明是你勾引的我!勾引……对!你在我身上?用了邪术吧!否则我怎么?可?能冒着身败名裂的危险窝藏你?!」 暮城主越想越不?对劲,想着那时自己在伊落的面前,就像是被下降头一样,身体?发热,欲望叫嚣,心里仿佛有个声音在不?停地催促他?铤而走险占有伊落,然后他?就抱着伊落滚在了床上?。 现在想来,那根本不?该是他?做出来的事! 他?根本不?是个轻易会被美色所惑的人,几千年里,他?也只有暮夫人和桃夭两个女人!怎么?会那么?容易对伊伊落动欲,还冒着那么?大的风险?! 「你肯定对我用了邪术!迷惑我,就为了不?被我送去葬魂崖陪我儿江天!」暮城主悔不?当初,他?为什么?就没有一早便甄别出这一点,怎么?就中了这贱人的招?! 伊落死不?承认:「我若是会这种?邪术,为什么?放着江天不?用,而用在你身上??」 被苍帝打?出去的伊落,捂着胸口咳嗽几声,悽厉道:「你关押我,强迫我,我的清白全都被你毁了!我一直守身如?玉,都没有给江天,到头来却被你这个又老又丑的傢伙给、给……」说着就大哭起来。 看伊落这情真意切的悲惨绝望模样,宛芍甚至感觉,分不?清她?是装的还是演的。不?过?宛芍也不?关心这个了,这场闹剧也看得差不?多了,她?只需要看着暮城主和伊落的结局。 「哥哥,」看出宛芍的想法?,温倾时笑着对苍帝道,「别在这些玩意儿身上?浪费时间?了,赶紧的吧,我还要带宛芍去喝好酒呢。」 一声「哥哥」,又惊得暮雨城所有人变色。特别是伊落,她?怔愣地看着宛芍,恨得心里吐血。凭什么??宛芍得了花神大人的青睐还不?够,还因为花神大人的关系,连苍帝也傍上?了。怎么?上?天就只知道眷顾宛芍?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7页 可?伊落接下来听见的,只能是苍帝耐心告罄的宣判。 「把伊落送去葬魂崖,跟暮江天放在一处,永世不?得出!」 「暮城主勾结魔域,罪无?可?恕,废了他?的修为,扔到阴司冥界极寒之渊。别让他?死,就让他?永生永世都在黑暗寒冷中挣扎!」 温倾时杀人诛心,加上?句:「你们送伊落去葬魂崖,也别忘了告诉暮江天,未婚妻替他?伺候他?爹,还即将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替他?继承暮雨城,家里的一切,都不?用暮少城主操心。」 宛芍看一眼温倾时,损还是他?损,难怪在原书里,身为男主的暮江天顺风顺水所向披靡,却就是每每在温倾时这里吃瘪。 伊落更是吓得要崩溃,她?不?敢想,等?她?进了葬魂崖,再被暮江天知道自己和他?爹滚上?床,那等?待着的她?的会是什么?。暮江天一定会永生永世每天折磨她?的! 苍帝的手下们还是押着暮城主和伊落离开,然而暮城主却爆发了。 温倾时的这番话,对暮城主而言,歹毒至极!他?被苍帝下令丢去阴司冥界的极寒之渊,已是彻底完了,修为也要被废,未来只能……不?,没有未来了。他?堂堂暮雨城的城主,一朝从天上?掉到深渊,花神大人还如?此恶毒地落井下石,去伤害他?在葬魂崖的儿子! 还有他?的这些女人,暮夫人、伊落……他?风光的时候,这些女人就一个个把他?当作?天,享受他?给的好处。结果他?一失势,墙倒众人推,她?们甚至把脏水全泼他?身上?! 暮城主眼睛逐渐猩红,当所有人都背叛他?,既已无?路可?走,他?也没必要再顾忌什么?了! 第39章 芍药仙子(39) 下一刻, 暮城主陡然挣脱钳制。就和千秋台上暮江天穷途末路时,疯狂地引天雷化剑,攻向宛芍和温倾时一样, 此刻同样的事情?,也降临在暮城主身上?。 风云突变,乌云蔽日, 一道闪电划过天空,震耳欲聋的雷声,如倾泻般地压迫下来。 乌云迅速卷作一个漩涡,暮城主从漩涡中,狠狠一下抽出一把巨剑, 却谁也没想到,他反手,先将剑刃刺穿伊落的身体! 暮夫人吓得惊叫出声。温倾时勐地握住宛芍的手, 生怕她被吓到。 在众人的譁然中,伊落震惊地看着自己胸口,怎么也没想到, 暮城主居然会第一个杀她! 暮城主这一招灌注了无数的法力和愤怒, 直接洞穿伊落的魂魄。伊落的胸口,连血都没能流出来, 就先扩展出一个空洞, 三魂七魄从空洞中飞出。 「呃……」伊落不甘心啊,可是, 她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 像是一个被风吹过的沙丘,霎时破碎成颗粒。 魂飞魄散……宛芍看着这突发的一幕, 一边回握住温倾时的手,告诉他自己没事,一边在心中,止不住地慨然。 在书中,那个反派炮灰女配宛芍的死,便是被暮城主一剑正法。所以如今,自己解决了暮江天后,便努力地修炼提升,就是为了能正面对上?暮城主。 就算如今的暮城主,并不曾对宛芍出手,但他的儿子暮江天对她的那些欺骗、残害,难道身为父亲的暮城主,就没有责任吗? 子不教父之过。 上?梁不正下樑歪。 只?是没想到,暮城主还是出剑了,可死在剑下的人,却是原本的女主伊落。 暮夫人看见?伊落被捅死,只?觉得嵴背骤冷,下一个怕是自己! 暮夫人下意识就要?逃。 然而暮城主挥动着巨剑,身体一转,朝着温倾时攻上?来! 「宛芍退后。」保护宛芍已经成了温倾时潜意识的第一动作,他将宛芍朝身后推。 宛芍却沉下眼眸,这一刻的她,望着暮城主,潭底是宛若雪洗后的凛然。 「把他交给?我?,大人。」迎风而立,宛芍双手开始结印,三千青丝飞舞,广袖旖旎的线型中迸发出无尽的坚决。 菱唇轻启,向着扑杀而来的暮城主,念出温倾时教给?她的,这个绝招的名字。 「万、花、动、千、山。」 剎那,万朵人一般大小的冰清芍药,铺开在整个暮雨城。天上?、地下,花瓣成雪,万里锦绣,似是整个暮雨城都藏不住芍药花香。一时间,远处的雪月楼,连楼主素白门和她的两个徒弟司巧、瑰儿都被惊动,纷纷飞到高处,和其他许许多多的上?界臣民一样,俱都朝这边望来。 温倾时、苍帝,还有苍帝那些得力的手下们,全都在这一刻飞身闪开,任暮城主一剑扑空,任宛芍在万花中无影无形地穿梭。 暮城主就和暮江天一样,剑势被化解,在这无数鲜花的大阵中,所有的锋利都如戳进了棉花,彻底失去了上?风。 有那么片刻的时间,天地间仿佛万籁俱寂,就好似暴风雨来临的前夕,一切都会陷入死寂。 倏忽!宛芍从一朵冰清芍药中钻出! 此时的她,距离暮城主,只?有不到三尺的距离! 宛芍没有选择从背后偷袭。她可以这样做的,但没有。她就是要?暮城主记住她的脸,记住她现身这一刻的紧张恐惧。 她要?为书里的那个无辜惨死的宛芍,堂堂正正,向暮城主索回公?道! 在软鞭刺穿暮城主胸腔的一刻,宛芍看到对方皲裂的瞳孔,和脸上?震惊的表情?。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8页 她知?道,暮城主并没有把她放在眼里。他根本没想到,小小的芍药仙子居然能打赢他! 暮城主震惊地倒下去,脸上?的表情?,竟和刚刚被他杀死的伊落,如出一辙。 有苍帝的手下,低声对温倾时和苍帝说:「宛芍仙子,好高的悟性,我?等?虚长她那么多年岁,自嘆弗如。」 宛芍手腕一转,用软鞭缴了暮城主的剑。 倒下的暮城主,被苍帝的人牢牢钳制住,拖去阴司冥界。 这一次,暮城主再无反抗的力气,像个失去了支架的稻草人,很快就去远。 满城的冰清芍药随着这一切的结束,渐渐合拢,渐渐淡去。宛芍心中忽然就涌上?无比的轻松和释然,终于,尘埃真正地落定,结束了,都结束了。 她忽然就觉得想哭,亦感到一种宛若新生的感觉,在身体里堆积,然后悄无声息地暴发。 头顶,乌云开始散开,阳光重新照落城池。 宛芍蓦然回首,温倾时就立在那里。一阙天光照下,笼罩于熹微天光中的他,向着宛芍温柔地笑开。 这一瞬,仿若整个天地都亮了。宛芍听见?自己心里,花开剎那的声音。 花瓣声是柔软的,温暖的,沾着一点滚烫,就像温倾时干燥炽热的手那样。 数月前,她请求温倾时,给?她些时间,她要?好好想想两个人的关系。她要?诚实地探寻自己的心,能不能接受这份感情?。 现在,宛芍想,她知?道答案了。 那种焕然一新,整个身体沐浴着温暖和希望的感觉,让她的心念再清晰不过,也再坚定不过。 宛芍回以温倾时,一样的笑容。 然后,就在旁人的惊嘆声中,飞身而起?,扑向温倾时。 「宛芍……」温倾时有些惊讶,薄唇微微张着,却稳稳地接住了她。 宛芍双手环抱温倾时的腰,贴在他胸口,仰脸朝他笑。喜悦、感动、珍视、爱意……她将一切都绽开在这个笑容里。 温倾时读懂了宛芍,四?目相?对,笑意更深。他贴到宛芍耳边,低哑的嗓音里满是得偿所愿的喜悦和呵护备至的温情?:「唔,宛芍,我?真开心。」 被拖远的暮城主,本因为被宛芍重伤,已经无力地不动弹了,可突然他看见?了桃夭。 今日发生这么大的事,桃夭一时间还有点反应不过来。她和暮夫人不同,她并不知?道伊落的身份,只?埋怨这个藏头露尾的女人既噁心又矫情?。 桃夭只?知?道,她肚子里有金疙瘩,她会生下暮雨城的继承人,成为暮雨城真正的女主人。她一门心思地盯着自己的婚礼筹备。 直到刚刚,躲在远处的桃夭,看到了这一切,才勐地明白暮城主都背着她干了些什么!更意识到自己再也没有靠山了! 暮城主视线紧紧锁住桃夭的肚子,他又找回力气,拼命地吼道:「把孩子生下来!桃夭,你一定要?把我?的儿子生下来!」 他自己是不成了,可怎么甘心自己经营几千年的暮雨城就这样旁落?!暮雨城的继承者只?能是他的儿子! 「桃夭,我?把暮雨城留给?咱们的儿子,以后靠你了!」 桃夭听了这话,差点没厥过去,只?觉得暮城主怕不是魔怔了,难道苍帝废了他,还会把暮雨城给?他儿子?别说小孩都还没出生,就算出生了,整个东方天阙人才济济,有的是人选替苍帝经营治理?暮雨城,哪怕轮到暮夫人,都不会轮到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 这暮城主真是一手遮天惯了,真以为自己当?了几千年的城主,这座城就是他的私产吗?他自己还不是被苍帝这般轻而易举地处置了! 现在好了,暮城主这一倒,她桃夭唯一的靠山没了。让她生养孩子,那谁给?她提供衣食和资源?还有暮夫人,能放过她吗? 桃夭绝望地发现,自己已成孤家寡人。这暮雨城她是不能再待了,肚子里这孩子也从金疙瘩变成会拖累她的东西,那就不能留了! 于是桃夭手起?刀落,带着灵力的一掌拍在自己小腹上?,竟是当?着暮城主的面,将腹中胎儿打掉了。 暮城主万万没想到会如此,先是怔住,紧接着一股黑气冲上?头顶,「噗」地喷出一口血,气晕了过去。 桃夭赶紧熘之大吉。 温倾时和宛芍远远的将这边发生的事尽收眼底。 宛芍仍倚在温倾时的怀中,望着他时,目光含着情?意,而看桃夭和暮城主时,却冷的不带温度。 这时苍帝的一名手下询问温倾时:「青帝大人,伊落仙子既已魂飞魄散,我?们是否要?将她的残魂送去葬魂崖,还用告知?暮江天吗?」 温倾时想都不用想,笑吟吟道:「当?然,他们怎能不天长地久地在一起?。一定要?让暮江天知?道,自家的这些精彩事。」 苍帝像看妖怪一样,看了眼温倾时,好笑地冷哼了声。 温倾时又说:「至于他同父异母的弟弟被打掉,这事就不用告诉他了。」 手下们抽一抽嘴角,心里都感嘆真是惹谁都别惹青帝大人,这人真是长得有多好看,对敌人就有多损。他们纷纷拱手,「是。」 现在还剩下暮夫人。 看到暮城主遭报应,桃夭也知?趣地堕胎逃走,暮夫人止不住地得意,总算出了口恶气!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9页 只?是,看苍帝这样霸道宣判,看温倾时这样杀人诛心,暮夫人又感觉嵴背有点发凉。 暮夫人本想着,扳倒暮城主后,暮雨城就是她和小情?人的了,届时再收拾桃夭易如反掌。然而现在,她却感到事态的发展根本不是自己能控制的。 苍帝和温倾时,怎么可能是她能利用的人呢?就比如现在,暮夫人接触到兄弟二人看过来的目光,顿时就腿一软,头皮发麻,根本不敢张口请求苍帝把暮雨城给?自己打理?。 但就在这时,暮夫人看见?她的小情?人来了。 年轻英俊的小伙子,带着飞扬的笑意,行云流水般飞到她面前。暮夫人看着这一幕,忽然又觉得,哪怕她得不到暮雨城也没什么,她得到了自由和爱情?啊! 暮夫人急急忙忙去拉情?人的手,他们再也不用偷偷摸摸的了! 「我?终于能和你在一起?,我?们以后能一直幸福的!」暮夫人满怀期待地说。 可令她不解的是,这个她爱的男人,却轻轻拂开她的手,说:「夫人,可惜您的期望要?落空了,您没法和我?在一起?的。」 暮夫人愣住了:「你说什……」 话还没说完,突然,男人的身影就消失,变成了一朵妃色的花瓣! 暮夫人大惊,视线顺着飞舞的花瓣,只?见?花瓣竟是飞到温倾时指尖,绕着他手指转了一圈,最后服服帖帖地被收入他的袖子。 暮夫人五雷轰顶,颤抖地指向温倾时,「你……你……」 她嗫嚅着嘴唇,颤抖得越发厉害,怎么会这样,怎么可能……还不明白吗?她被算计了!花神大人算计了她! 这个在她被暮城主囚禁后,就跑来关心她的「下人」,这个帮着她逃出禁闭,怂恿她去苍帝那里告密的男人,只?是花神大人拿一朵花瓣变的! 所以不是她利用苍帝扳倒暮城主和伊落桃夭,而是花神大人给?他们所有人都设了套,让他们狗咬狗,自己把自己玩死。 暮夫人这才绝望地反应过来,暮雨城里发生的事,花神大人根本全都知?道。他不过是拉着苍帝,把他们一家人当?场戏看! 暮夫人傻傻地笑出声来,她笑自己,明明是暮雨城的夫人,如今儿子废了,丈夫也废了,陪嫁的桃夭跑路,自以为真爱的男人也不过是一片花瓣。一手好牌怎么就打成这样…… 陡然她抬起?眼,怨恨地望向温倾时:「花神大人,您这样戏弄臣妇,欺骗一个女人的感情?,您不觉得愧疚吗?」 温倾时不以为然地勾勾唇,「欺骗你的感情??我?这花瓣变作的人,可没勾引你吧。我?只?是让他给?你端茶送水,鼓励你抗争,是你自己耐不住寂寞,把人给?推倒的。」 暮夫人顿时哑口无言,温倾时不说,她还能自欺欺人地把自己放在受害者的立场,然而温倾时一揭穿,她便感到阵阵心虚。因为的确是她想要?寻求身心的慰藉,主动倒进这个下人怀里勾着人家的。 「可是您为什么不让他推开我??为什么还把他变化得那么英俊温柔?」 温倾时冷笑着道:「所以,因为对方英俊温柔,你勾引他就是天经地义咯?」 「我?——」 「我?为什么要?让他推开你?难道我?掐一朵花瓣丢出去前,还要?特?意加一道贞洁烈男的法术么?」温倾时眼角一凌,毫不留情?地掷出实质。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若真道心坚定,谁又能奈你何?便是我?掐一百朵花瓣丢进暮雨城,也是徒劳。」 温倾时又凉凉地道:「不过你到底不像你丈夫那样罪大恶极,被那个人渣伤害,也是不幸。你就自己收拾东西,离开暮雨城吧。以后好好修炼,稳定道心,省得对不起?因你无底线的溺爱而毁了一生的儿子。」 暮夫人再无争辩,无力地滑落在地,接受了自己的命运。虽然她的荣华她的地位她的爱情?,什么都没有了,但她也失去了束缚,彻底自由了。 第40章 芍药仙子(完) 暮城主夫妇一夕之间倒台, 暮雨城更换城主的事,很?快传遍整个上?界。 被苍帝任命的新城主,是?原雪月楼楼主素白门。 素白门没想到, 自己一个时?辰前,还在雪月楼最高处远望暮雨城的异动;一个时?辰后,就有东方天阙的传令官来找她, 让她去苍帝面前接受任命。 素白门久经风霜,自然是?从容淡定的,不过她的两个徒弟,司巧和瑰儿,便全程都觉得梦幻了。 她两个随着素白门离开?雪月楼, 入住暮雨城。接着就有不少人上?门,向素白门道贺。瑰儿和司巧作为素白门的嫡传弟子,忙着接待客人们?。如此数日?下来, 更觉得世?事神?奇了。 再?接着,一件更令两人惊喜的事,传入耳中。 花神?大人要迎娶宛芍为妻, 聘礼已经堆满椒花小筑了! 真的是?「堆满」。 满到宛芍简直没有落脚的地方。 宛芍从没想过, 自己的椒花小筑里?能出现这么多的东西。 她让温倾时?别送了,反正最后她都要当成?嫁妆带回花神?宫的。但这方面谁能说得动温倾时?? 他这人, 宛芍明白的, 但凡认准一件事,认准一个人, 便要拿出自己的全部,豁尽自己的一切。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0页 宛芍仔细看过, 他送来的每一样聘礼。 有温倾时?从北原雪妖一族那里?获得的,族中至宝「雪魄珠」。戴一颗在身?上?, 即使是?身?处炎炎夏日?或是?火山岩浆,依旧凉爽舒适。 一件用柔软花瓣编织的广袖流仙裙,冰凉丝滑,整件衣服几?乎没有重量,像是?一团云絮,却蕴含清透至纯的灵力。 宛芍拿到时?,是?忍不住倒吸一口气的,只因她看出了,编织出这条衣裙的花瓣是?怀梦花。这无疑说明,这是?温倾时?用自己的元神?,只为给宛芍织就一件精美的宝衣。 还有各色的酒,都是?她喜欢的。其?中最让宛芍动容的,是?一坛杏花酒。酒神?景阮的童子上?门来祝贺宛芍时?,私下里?告诉她,这坛杏花酒是?温倾时?七八年前酿下的,就埋在景阮的那片杏花林下。彼时?,温倾时?就说,待日?后找到那位救了自己的人间小妖,便要将这坛酒赠给她。 七百年悠悠,时?过境迁,可宛芍知道,这坛和别的礼物比起来看似普通的杏花酒,却是?将温倾时?七百年的思念一滴一滴地发酵,直至浓醇到再?也化不开?。 而今日?,他终于能送出这坛酒。七百年呕心沥血的执着,在宛芍的面前,得到了归宿。 随温倾时?而来的几?位正神?,都穿着鲜艷喜庆的衣服,笑眯眯看着温倾时?下聘的场景,口中说着恭喜祝福的话。 青帝的个性,他们?都是?知道的,待不顺眼的人有多犀利,待珍惜的人便有多赤诚。执着、温柔、热烈,不遗余力。而宛芍……她在杭城的表现,正神?们?都知道,便都觉得,她亦值得温倾时?这样珍而重之的对待。 这个叫宛芍的女子,不是?小小的芍药仙子,而是?一颗拥有无上?之美的珍珠。她和温倾时?一样,为自己认定的人和事,无所保留,碧血丹心。 见温倾时?还在忙里?忙外,宛芍眼眶不禁有些发热。待她领着椒花小筑附近的花草童子们?,将聘礼都放置好,宛芍满心情思,也不管还有这么多外人在这里?了,她走向温倾时?,握住他的手,依依看他。 这样主动的动作,和她如花朵般纯粹的眼神?,让温倾时?心情更好,心里?热热的,问她:「怎么了?」 「谢谢您……还有,您辛苦了。」宛芍说。她的声音,像露珠滴在温倾时?心上?。 而接着,宛芍忽然踮起脚尖,倾身?,在温倾时?侧脸上?迅速地亲了一下。 收回身?子,宛芍抬手拢了下髮丝,似是?有点点侷促地借着这个动作,掩盖发烫的耳垂,她朝这一瞬有些愣住的温倾时?莞尔一笑:「出嫁那日?,您早些来接我。」 温倾时?的心顿时?像炸开?烟花一样,滚烫而激动。无数心绪沖刷着心壁,他要费好大劲才能稳住自己,展臂将宛芍往怀里?一捞,朝她耳洞里?愉悦地轻呵:「好。」 宛芍身?子一颤,耳垂更红了。 温倾时?离开?后,瑰儿和司巧来到椒花小筑,陪伴宛芍。 在宛芍待嫁的时?间里?,瑰儿和司巧都会在这里?陪伴她。还有萱草仙子、红梅仙子这些人,都时?不时?地过来,陪着宛芍一起聊天、玩玩游戏,一同达旦畅饮。 其?实待嫁的日?子只有三天,概因温倾时?迫不及待要把?宛芍娶进花神?宫。这三天,宛芍有大家?的陪伴,过起来还算快。她发现,自己心里?也是?盼着出嫁日?子到来的。瞧着自己这雀跃跳动的心,宛芍既甜蜜又无奈,不知不觉,她竟也这般在意温倾时?、这般思念他了。 出嫁的前一天晚上?,宛芍告别众仙子,椒花小筑只剩她一个人。 这将是?她在这住了两百年的小筑里?,最后的一晚上?了。 不由地感慨万千。 独自立在屋中,看着到处悬挂的红绸、张贴的喜字,和堆积成?山的聘礼。一切都昭示着这门婚事的盛大,和洋洋洒洒的喜意。 宛芍不能不想到上?回她要出嫁时?,也是?这样喜庆的房间和满眼的红色。 那时?,她觉醒原书,愤怒、惊异、悲伤、惶惶不安。 今日?,同样的场景,心里?却满是?柔情蜜意和对未来的憧憬。这样细腻而磅礴的情潮,就如滚滚海浪,将残留在沙滩的昔日?光景,尽数褪去颜色、磨灭,留下来的,便只有满腔的幸福,和满怀的希望。 宛芍心里?突然涌上?些感激,她感激起让她觉醒原书内容的老天爷。 这个世?界究竟是?否只是?一本书,都不重要了。至少,对她和温倾时?来说,一切都是?真实的鲜活的,这就够了。 这晚,宛芍做了一个梦。 梦里?排山倒海的文字冲上?她的心头,渐渐地变成?一幅幅画面。 这是?……原书后半部分的内容。 书里?的她被毁容,被变成?狗尾巴草,没有人再?认识她。司巧也死了,魂飞魄散,永不超生。宛芍是?那样的愤怒,摧心剖肝,沥沥鲜血。她不求当上?神?侍了,什么都不求了。她只要暮江天和伊落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她只要能为自己和司巧讨回公道!她只要司巧不能白死!只要如此就好! 可她终究还是?被暮城主,以「清理?门户」的理?由,一剑正法。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1页 暮城主说,这个狗尾巴草仙子,是?他暮雨城的臣民。自己身?为暮雨城城主,有责任清除下辖的败类。 她死了,死在了神?侍选拔结束的那日?。 然而伊落也没能成?为神?侍。 只是?在蟾蜍精卢刺史的杭城第一美人大赛上?拔得头筹,就以为自己会被温倾时?认可,怎么可能呢?甚至还遭到温倾时?的训斥,和帝子、众多神?祗的鄙夷。 宛芍的残魂飘荡到云层,看见了这一切。这一刻她是?多么的解气,多么的想要大笑出声。 可是?,自己却只是?一缕残魂,什么都没有了。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让睡梦中的宛芍,震彻心脾。 温倾时?终还是?找到了她。 哪怕她毁去容貌,真身?也变成?狗尾巴草,哪怕她已经身?死道消,他还是?找到了她。 宛芍无法忘记梦里?,温倾时?获悉一切时?的表情。 愧悔、痛苦、不甘……痛彻心脾。 仿佛他的整个世?界,都坍塌了,碎成?一地带着尖刺的死灰,稍微碰一下都会刺得自己鲜血淋漓。 宛芍看着他携天雷之势,杀到暮雨城,不顾帝子的阻拦,当场处决了暮江天;看着他将暮城主强硬地丢进葬魂崖,将暮夫人逐出东方天阙;看着他打散伊落一身?修为,将她流放到北方的冰原,受尽漫长冰雪之苦。 亦看着他疯了般地收集她的残魂,在花神?宫中筑坛,剜自己的心头肉、滴心头血为祭,施法为她重铸还魂。 令死者復生,大逆不道。 无数天谴的雷霆,落在花神?宫,他全都咬牙扛下来。那段时?间的花神?宫,就如地狱,无人敢踏足。 宛芍再?也忍不住泪流满面。 她看着温倾时?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终于,在即将耗干他自己时?,成?功復生了她。 随她一起回来的还有司巧,温倾时?一併招回了司巧的魂。只因他知道,如果司巧不能復生,宛芍会愧疚一辈子,他不能让宛芍背负这种折磨,他一个人被折磨就够了。 眼泪决堤,打湿了枕头。 宛芍悠悠醒转,满眼的红色反衬着梦里?的雷电交加,她惘然地啜泣着,看着从窗外射进来的金色的晨光。 敲门声响起,门外是?瑰儿的声音:「宛芍,醒了吗?该起来梳妆了。」 接着是?司巧的惊唿:「哎呀!花神?大人来这么早……宛芍,花神?大人已经在院子里?等着你了,他说不着急。」 「温倾时?……」宛芍喃喃,她定下心神?,抬手擦去眼泪,亦擦去了残留在眼角的怅然。 「来了!」破涕为笑,宛芍起身?披衣,去给瑰儿和司巧开?门。 透过花窗,她看见了院中的温倾时?。她那日?说让他今日?早些来,他便破晓就来了。 感应到宛芍在看他,温倾时?沖她一笑,那样的张扬而快乐。一身?如骄阳般鲜红的喜袍,灼着宛芍的心。 司巧和瑰儿为宛芍穿上?嫁衣,扶她到梳妆檯前,为她绾髮。 宛芍回思着梦境,忽然想起,在梦醒剎那,她好像看到了那本书作者的名字。 叫「蕴儿」。 她没有再?想下去。 终于,梳妆完毕的宛芍,被瑰儿和司巧扶着,踏出门槛。 看着向自己迎来的温倾时?,宛芍笑着将自己的手,递向他。 阳光如金屑,洒在两个人的肩膀上?,镀出圈圈轮廓。 她的人生,她的幸福,才刚刚开?始。 *** 残垣。 断壁。 无穷无尽的残垣断壁。 永远走不出的结界和迷宫。 苍凉,枯藁,度日?如年。 白昼之中,阳光照耀下的地狱。 葬魂崖。 就是?这里?。 这里?就是?葬魂崖。 这里?关押着经由上?界审判过的、最最罪大恶极的罪人。 这里?没有花,没有树,没有生气,没有温度。明明有不少罪人,却好像一个人都没有。好像有的只是?一具具行尸走肉,好像连称它们?为「行尸走肉」都是?赋予了生命力和希望。 这里?除却绝望和虚无,什么都没有。 一袭红衣的女子,正静静坐在一片废墟中。她的裙子像一朵被血打湿的红莲,铺在干涸的焦土上?。她的头髮像一段冰冷的月光,垂落在身?后的空寂中。 她仰着头,望着天空,优美的颈子始终维持这样的弧度,许久许久。 没有人知道,她究竟在看什么。 阳光将她身?边的一把?枯骨伞,于地上?折射出蛛网般的阴影。时?间将那阴影,缓缓变换了方位。 头顶的这片碧海晴空啊,她想,明明看起来是?那么近,那么触手可及,明明轻轻一跃就可以飞上?去,可却是?这里?的人怎样也无法抵达的所在。 她也一样。 身?后,又传来那对男女互相?辱骂扭打的声音,满是?戾气,不堪入耳。 女子低下头,嘴角噙着疏离的笑,回过头,看向那对男女。 那对男女是?前后脚被送来葬魂崖的,其?中女人已是?一团残魂,男人是?东方天阙原暮雨城城主的独子,和自己从前一样呢,都是?不错的出身?,却落到这步田地。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2页 大家?,都是?活该吧。 那对男女,自从在这里?碰面,每日?都是?这般,互相?谩骂,撕打,无休无止。 这么看,似乎他们?的到来,为葬魂崖还添了一点热闹呢。 当然,女子想,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吵不动,打不动,渐渐就再?没有声音,变成?和这里?的人一样的行尸走肉。 毕竟,大家?刚来的时?候,也都是?他们?这样的啊。 女子就那么疏离地微笑着,远远看着暮江天和伊落的撕打,看着暮江天的脸上?被伊落抓出一道道伤疤,看着伊落的魂体被暮江天抓得千疮百孔。 看着他们?从远吵到近,又看着他们?从近到远,消失在葬魂崖看不见的迷宫中。 而她,始终保持着一成?不变的坐姿,做个无比合格的看客。 许久许久后,她才收回目光。毕竟,今日?的戏已经散场了。 她看向身?边的枯骨伞,伸出一截细白的手指,落在一根伞骨上?,沿着伞骨缓缓滑动。 随着她的手指滑过伞骨,伞骨上?竟生出片片朱红色的羽毛…… 此刻,遥远的东方天阙,正在举办一场空前盛大的婚礼。张扬而浪漫的花神?大人,正携着他风流尽天下的新婚妻子,拜天地,接受来自无数上?界神?明的恭喜祝福。 当那对新人拜过堂,双双直起身?,双手交握……女子的骨伞,恰好覆盖上?四分之一的朱红羽毛。 女子收起骨伞,抱着伞起身?,望一眼遥远的东方,转过身?,踱向葬魂崖的深处。血红色的画裙拖在她的身?后,像是?一片隐入苍茫的花瓣,渐渐远去。 第41章 姻缘神(1) 雨晴云敛, 烟花澹荡,遥山凝碧。驱车问征路,赏春风南陌。 黄昏的天空, 倏然被流星般的白光划过,是隐元宫上方燃起了烟花,绚烂纷呈, 尤以红色的烟花为主,端的就是喜庆的涵义。 从四处而来的宾客们,腾云驾车,来到隐元宫,恭贺今日喜结连理的两位新人。红金色的烟花在他们所行之?处炸开, 化作千丝万缕的金芒向四面飞去,响亮的爆炸声,和宫中传出的喧腾喝彩声混在一起。 今日娶妻的是新晋的隐元星君姬宇沛, 其人相貌英俊,出身不凡,在上界算是享有美誉的。要娶的更是位不凡的贵女?, 是崤山君和雪族公主的女儿, 姻缘神景颐。 「景郡主为众生?牵了数千年的红线,如?今终于为自己牵上了。」 「郎才女?貌, 瞧着是良配。景郡主心仪隐元星君也是上界都知道?的事了, 如?今终于能嫁给心仪的人,景郡主总归是有福气?的。」 「他们本就是表兄妹, 亲上加亲,亦是喜上加喜。」 「……」 堂上宾客们的议论, 透过鲜红锦缎织就的喜帕,传进景颐的耳朵里。 景颐不禁握紧了手中的红绸, 是,能嫁给自己的救命恩人,这个被她从年少时就珍藏入心的人,真的太?不容易。 他拥有贵重的出身,兰枝玉树般的形貌,温暖耐心的脾性。 他是雪族王室孙辈中唯一的继承人,允文允武,不管在族中还是在外?界,都颇有美誉。许许多多的女?子?都对他怀有一缕情丝,于伴侣上而言,他有很多选择。特?别是他在成为了隐元星君后,便是上界的正神,可以主掌一宫,就更加的炙手可热。 而这样一个优秀的人,选择了自己。 当他亲口答应景颐,愿意与她携手共度,一生?一世一双人时,景颐克制不住眼眶中渗出的,感动的水光。 红绸的另一头,是姬宇沛。 隐元宫中的喧闹,盖住了他的脚步声。但景颐知道?,他就在自己的身边,与自己一同向着上座的长辈走去,一如?自己幼年流落恐怖的魔域,也是他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犹如?降临于黑暗中的天神,带自己脱离苦海。 姬宇沛,就是她生?命中的一道?光。景颐永远无法忘记,他拯救自己冲出魔域的那一天,那样强大,那样温柔。 从此,姬宇沛便长在了她心里,生?了根,发?了芽,填满了她一腔痴情。 之?后,姬宇沛将她送回?了崤山,与家人团聚。景颐这才知道?,姬宇沛竟还是自己的表哥。 这让景颐更加无法禁锢自己对他的感情,她向姬宇沛剖白了心迹。哪怕父母哥哥都说,姬宇沛太?过耀眼,和他在一起,她会?很累,景颐还是一根筋地认准他一个。 这时,身侧的仙婢寒酥扶住自己,景颐知道?,这是她已?走到上座二位高堂的面前,该拜堂了。 隐约听见姬宇沛的父亲,也就是她的舅父笑道?:「好,好啊!」 寒酥扶着景颐转身,面向众宾客。 喜堂安静下来,衬得司仪的嗓门格外?洪亮。 「海誓山盟,情比金坚。珠联璧合,结髮?簪花!」 「灼灼其华艷桃李,托尔君子?共白头。」 「一拜天地——」 「慢着!」堂外?传来一声娇喝,早不来晚不来,偏巧就卡在此刻。 景颐心中一惊,喜帕下的脸因惊怒而变得发?白。 莲儿?她怎么来了! 莲儿,这声音的主人,景颐太?熟悉。姬宇沛很优秀,待人接物又?令人如?沐春风,自然会?有许多女?子?对他抱有别样的心思,这些景颐知道?。而姬宇沛为安她的心,郑重地告诉她,他对那些女?子?没有任何心思,是她们一厢情愿,他也不想被夹在好几个女?子?中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3页 姬宇沛甚至举起手,要对天发?誓告诉景颐,他只?喜欢她。 「快把手放下!」景颐不忍让姬宇沛真的对天发?下毒誓,他是自己生?命中的光,她只?想让姬宇沛什么都能好好的,「我相信你就是了!」 姬宇沛露出柔情的笑容,执着景颐的手说:「表妹,我不会?辜负你的,我一定?会?照顾好你。」 景颐想,表哥喜欢她,为她立下承诺,她便该安心了,可内心深处总是有隐隐约约的忧惧。因为有一个人,表哥对她和对别的女?子?不同,就是莲儿。 莲儿柔软、善良,说话都是轻声细语的。景颐和她接触不多,只?感觉这个女?子?身上像是天然带着朝霞般的光圈,会?用所有的善意和温柔,对待周围的每个人。 表哥特?别认可莲儿这一点。 尽管表哥和自己说:「我只?当她是没长大的妹妹,怕她吃亏。你想,如?果她是你的朋友,你是不是也不能不管她?表妹,你一定?要理解我。」 而现在,这「没长大的妹妹」来了,景颐的手指不禁攒紧侧身的衣裙,埋藏在心中的惊惧勐地溢出来。 「莲儿!」身侧的姬宇沛惊讶地唿了一句。 景颐的心又?一提。 仙婢寒酥忙将景颐搀得紧些,一双眼睛含着敌视,甩向跑进堂的莲儿。 寂静的大堂里,莲儿气?喘吁吁的声音,带着哭腔:「宇沛哥哥,你为什么娶景郡主?你怎么能、怎么能……你要娶的人不是我吗?怎么会?是景郡主。」 轰的一声,像是石头砸进水里,全场都被这突来的变故惊到了。 景颐的双手一颤,心中的惊惧像是刺一样溅出,不禁怒气?上涌,开口道?:「今日是我和表哥大喜的日子?,你胡说些什么?」 姬宇沛也道?:「莲儿,你不要胡闹。」 「我不是在胡闹,宇沛哥哥……」莲儿更伤心了,眼泪从眼眶中滑出,柔弱到骨子?里,我见犹怜,「宇沛哥哥,你不是答应过我吗,会?尽全力照顾我。你娶了别人,我还有什么立场再接受你的照顾?」 「你修炼走火入魔的时候,我冒着生?命危险,去聚窟洲为你采来仙草,你说会?报答我的,对吧?」莲儿看一眼景颐,下定?了决心,「宇沛哥哥,我不要你报答我,我只?想成为你的妻子?,换我来照顾你!」 景颐大怒,掀了喜帕,「寒酥,赶她出去!」 没了喜帕,景颐和莲儿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接。景颐看着已?是海棠沾露的莲儿,还是平日里那种打扮,一如?既往的精緻妆容,一如?既往的粉色衣裙,那悲痛欲绝的样子?,仿佛被整个世界辜负,看得景颐心里噁心。 她从来就不喜欢像莲儿这种风格的人。 莲儿却在景颐掀开喜帕的当口,就被景颐的美深深打击到。 景颐的美,在整个上界都是闻名的。一身传承自雪族血脉的冰肌雪肤,白皙如?羊奶,细腻如?琉璃。如?果把肌肤比作一张画纸,其他的样貌都是笔墨描画,那么景颐无疑拥有最?得天独厚的画纸。更可贵的是,笔墨描画出的样貌、五官,甚至仪态和骨相,全都是上上等的,如?此加在一起便成就一位得老天偏爱的大美人。 莲儿本就自觉没有景颐美,再加上景颐今日嫁衣如?火,红妆潋滟,整个大堂都因为景颐的存在而耀眼生?辉,如?此便对比得自己十分寡淡又?渺小。 莲儿满心的嫉妒,几欲咬碎一口银牙,自己站在这里,就像是硬闯进别人故事里的违和配角。要不是自己身上还有桩婚约,不能公开亮出自己真正的身份,又?怎会?承受这种如?同被景颐踩在脚下的羞辱? 仙婢寒酥快步冲来,要赶走莲儿。莲儿急忙叫道?:「宇沛哥哥,我为了你,背叛了我的家族,我已?是有家不能回?了!」 寒酥抓住莲儿的胳膊,怒声道?:「别给脸不要脸,滚出隐元宫!」 莲儿狼狈地推开寒酥,更加伤悲:「宇沛哥哥,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只?除了你!现在连你也要抛弃我?那我还活在这个世上做什么?既然如?此,为什么当初命运要安排我们相见呢?」 寒酥气?得拉上一旁隐元宫的几个仙婢,要共同把莲儿推出宫。这时姬宇沛却喊了声:「等等……」 听见他的声音,景颐的心顿时就一沉,不能置信地转头,死死盯着姬宇沛。姬宇沛说的很没底气?,可他神态间的犹豫不忍,已?说明他的态度。 景颐只?觉得身体凉了半截,唿吸都有些绞痛。姬宇沛是她的表哥、她的夫君!今日是他们大婚的日子?,她好不容易求得家人同意才嫁给他的,这么多宾客看着,他却不不知维护她,反而叫停她把不速之?客赶出去。 寒酥也因姬宇沛这声「等等」,不高兴地甩头剜一眼姬宇沛,然后更加用力将莲儿往外?赶。 莲儿却眼中迸发?出希冀,她被寒酥等人弄得头髮?已?乱,脖颈还在撕扯间挨了道?红印,样子?更加可怜,就像是马上要碎成一摊化雪。 「宇沛哥哥!宇沛哥哥!」莲儿叫道?,「我从聚窟洲采来仙草救你,你便说了要报答我的。我只?求你别丢下我,我已?一无所有,这就是我要的报答,仅此而已?。我只?盼着能珍惜这个机会?,也照顾你一些,宇沛哥哥真的要做那言而无信的伪君子?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4页 姬宇沛浑身一颤,震惊间不忍的神色更浓。 景颐正说:「表哥……」 「表妹,你别为难窈莲。」景颐的话没说完,姬宇沛已?然开口,两人的声音叠在了一起。 景颐的手不禁将裙侧掐得更紧,强抑着情绪:「你说我为难她?明明是她不请自来,破坏我们的婚礼!」 姬宇沛也觉得面上过不去,不敢直视景颐。他俊美的眉头蹙得深深的,又?看向莲儿,心里纠结不已?,不禁咬了咬嘴唇,最?终还是艰难地道?:「莲儿她……也是因为什么都没有了,才会?这样的。」 景颐心中的火气?腾腾往上冒,红唇颤抖:「她没有什么了?不就是没能嫁给你吗?这般可怜委屈的做派是为哪般?」厉声道?:「寒酥,把她丢出去!」 「不可如?此!」姬宇沛竟是急了,一时脸色也变差,「表妹,我原以为你是很有同理心的。你贵为崤山君的女?儿,有父母兄弟的疼爱,有姻缘神的位置,莲儿和你不一样啊。她没有家族,独自飘零,如?今害怕失去我这个哥哥也是人之?常情。你体会?不了她的痛苦,我能理解,但你不该羞辱她!」 「表哥,你……」姬宇沛的话,就像是一盆冷水,让景颐从头到脚冰凉彻骨。她的丈夫,在与她的婚礼上,维护这个破坏她婚礼的女?人,还为了对方指责她。 到底是谁在羞辱谁?! 莲儿见姬宇沛维护自己,面色一喜,又?赶紧掩藏住喜色,怕被人看见。她勐地用法力挡开寒酥她们,一头扑向姬宇沛,跪在了他脚下,「宇沛哥哥,你可怜可怜我,你不能食言的,不能把我逼到绝路……」她拽着姬宇沛的衣摆,声泪俱下。 景颐快要压不住胸膛剧烈的起伏,冲上去要抓莲儿。莲儿赶紧往姬宇沛身后闪躲。姬宇沛下意识护住莲儿,这动作看在景颐眼里,一颗心几乎要被酸痛炸开。 景颐拉过莲儿,扬手就是一巴掌,「寡廉鲜耻!」 第42章 姻缘神(2) 「啊!」莲儿一声惊唿, 痛得捂住脸,倒向姬宇沛。 姬宇沛也被景颐这一巴掌惊到了,倒吸一口气?, 而后就接住莲儿,用震惊而失望的眼神看向景颐,「表妹, 你怎能打莲儿?你不是一向大度好?脾气?吗?我从不知道你会这样当众打人的。」 寒酥冲到景颐身侧,扶住几乎快撑不住脸色的主子,不甘道:「隐元星君,你是不是太过分了?今日是你娶我家?郡主?的日子,你给?我家郡主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 都是开玩笑的吗?」 是啊,都是开玩笑的吗? 景颐眼前近乎一阵阵的发黑,每唿吸一次, 胸腔都仿佛绞痛到极点。浑身冰凉的感觉,还有周围宾客们烫在身上的视线,一切都像是冰火两重?天。 为什么?她?对姬宇沛付出所有的痴心, 一心一意只为着他好?。他想?要什么天材地宝, 她?就想?办法弄来;他想?要在上界谋个神位,她?便求着爹娘哥哥, 扶持姬宇沛。 爹身为崤山君, 在上界很是能说上话,可这并不意味着给?姬宇沛谋神位就多轻巧。爹本万般不贊成她?和姬宇沛在一起, 可拗不过爱女的一根筋,只好?腆着老脸在上界奔走, 说了不少?好?话,欠了不少?人情, 这才让姬宇沛迅速爬升,成了能独掌一宫的星君。 姬宇沛能有如今的地位声势,大部分功劳都是爹的。而她?景颐,更顺着姬宇沛的喜好?,努力地控制自己的本性,把自己扮演成一个温柔、大度的贤内助、解语花。这种时候,只要姬宇沛沖她?笑一笑,对她?说出只心仪她?的话,景颐就觉得,整个世界都是甜的,这个曾将自己从绝望中救出的人,真的就是她?的光。 付出了这么多,可是到头来,还抵不过莲儿的眼泪吗? 就因为莲儿无依无靠,所以错的都是她?景颐,姬宇沛便可以尽情将她?的颜面踩在地上是吗? 她?从来就不是什么能忍耐的人,她?所有的耐心都给?了姬宇沛,可眼下,景颐忍不下去了。陡然间,她?眼中有怒火烧起,无比的绝望似冲出眼眸,而她?的双手颤抖着缓缓抬起,灵力运转,汇聚于她?的双手。 喷薄的灵力搅动整个隐元宫大堂,红色的喜绸翻卷飞起,有道行低的仙童仙女们突然就觉得汹涌流窜的灵力压得自己喘不过气?,纷纷捂着胸口伏倒下去。 敢破坏她?的婚礼,让她?受此痛苦屈辱,她?便是当场打杀了莲儿又怎么样?! 景颐眼中已?泛起猩红,此一刻,她?什么都不想?顾了! 宾客们哪能看不出,景颐已?然失去理智,即将法术暴走,赶紧防御的防御,欲阻止的上前。寒酥心中大叫不好?,忍着从景颐身上震来的巨大压力,使劲儿晃动景颐的手臂,喊道:「主?人,快冷静点儿,万不能开杀戒行兇!」 可景颐听不进去,自己付出那么多,到头来却全因莲儿贬得一文不值。既然这样,那莲儿就消失吧! 眼看着法术就要冲出,忽而,景颐的头传来一阵尖锐的痛。她?被痛得蓦然就身子歪倒,法术也泄力散了。寒酥见状吓一跳,赶紧扶住景颐。 连连的剧痛让景颐呻.吟出声,只觉得脑袋要炸开,却不知晓为什么,她?只能痛苦地捂住头,「啊……」 「主?人,你怎么了?!」寒酥惊唿。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5页 姬宇沛也吓到了:「表妹!」他忙要冲向景颐,然而莲儿却还哭着攥着他的袖子。姬宇沛回头看莲儿脆弱红肿的脸,犹豫间,脚下的步子停在中途。 此刻的景颐却顾不上姬宇沛的反应了,她?脑仁剧痛,忽然脑海里就浮现出两行文字。 「姻缘神景颐,姿容美轮美奂,一身冰肌雪肤。」 「景颐喜欢她?的表哥姬宇沛,她?幼年流落在外时,得表哥相救,自此便将他珍藏心间。哪怕她?被家?中寻回,父兄都说,姬宇沛太过光芒万丈,周围的蜂蝶太多,她?也执意要嫁给?他。」 是谁?这是什么? 是谁在往她?脑子里塞文字?为何还是描述她?的过往? 景颐狠狠敲击额头,想?要将这些文字敲出去。 然而接着,大段大段的文字出现,铺天盖地,不给?她?丁点喘息之?机。随即这些文字就渐渐转成画面,画面里有穿着嫁衣的自己,有重?伤濒死躺在姬宇沛怀里的莲儿,姬宇沛红色的喜袍被染了满襟的鲜血,周围的所有陈设布置所有宾客,都和现下一模一样。 景颐惊呆了,原来自己所在的这个世界,是一本书!自己是这本书的女配,眼下自己经歷的,正是书中男主?姬宇沛和女主?莲儿感情的转折桥段! 按照书中所写,接下来该发生的,就是自己疯狂对莲儿出手,把莲儿打成重?伤,奄奄一息。而姬宇沛顿时就觉得天昏地暗,心如刀绞,这才意识到,原来他对自己只是普通的喜欢,莲儿才是他真心爱着的那个! 姬宇沛当即就抱着莲儿去寻北方玄帝救治,自己被他果断抛弃,他临走前还痛骂她?是蛇蝎心肠,说什么:「表妹,我真是看错了你!你这般歹毒善妒,有什么资格掌管天下姻缘?」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走掉。 景颐咽不下这口气?,就此黑化了。 后面她?屡屡报復男女主?,却看着姬宇沛和莲儿在一次次波折中,感情更笃,景颐于是下手一次比一次重?,到最后再无路可退,用自己的生命谱写了男女主?可歌可泣的绝世深情结局。 景颐蓦地清醒,就像是溺水的人陡然被救活那样,大口大口地喘息。绞着她?脑仁的疼痛褪去,她?犹然惊魂甫定,不敢相信刚刚自己经歷的。而此刻所有的人都在看着她?,所有目光都如凝在她?身上。 「主?人,你怎么了?!」寒酥的叫声,终于让景颐重?新找回了身处此间的感觉。 景颐平静下来,向寒酥竖手,「我没事。」 她?这才看向姬宇沛。 景颐嘴唇微颤,开口道:「表哥,我想?好?了,左右你也只把莲儿当作妹妹,那你们两个先结拜,正巧满堂宾客做个见证,之?后我们的婚礼继续。这样莲儿往后就有依託,你我也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两全其美。」 这番话,是书里姬宇沛的娘,雪族世子夫人,对她?说的。那是在景颐出手打杀莲儿后,第一击没击中,之?前一直在上座一声不吭的雪族世子夫人,突然就坐不住说出这话。 这对景颐而言,更是火上浇油。荒唐!凭什么她?要将自己的婚礼,先让与?莲儿跟姬宇沛结拜?难道她?,还要成天看着这个对她?丈夫有心思?的「妹妹」,每日在眼前晃悠吗?没想?到舅母的心也是偏的! 景颐道:「表哥,你同意吗?」 「我……」姬宇沛想?说「同意」,然而脱口而出的却是,「……不。」 姬宇沛被自己的回答惊住了,他愣了好?一会儿,然后就像是想?明白什么一样,霎时就变得无比痛苦愧疚:「表妹,我,我……」 景颐自嘲地闭上眼睛。和书里的反应一样……原来都是真的,剧情、结局…… 更原来姬宇沛和莲儿之?间,真的根本不是兄妹之?情! 这下子满堂宾客忍不住发出议论的声音,上座的雪族世子夫人忙开口:「宇沛!景颐!」 景颐看向上座,刚刚闹那么半天,姬宇沛的爹娘全程作壁上观,这会儿终于捨得出声了。她?怎么之?前就没意识到,身为公婆看着外人作践自己儿媳却一言不发,这是打心眼就没把她?放在眼里! 雪族世子夫人面色不悦,看一眼莲儿,嘆口气?,挂起慈祥的笑容对景颐说:「景颐,你是个好?孩子,最是大度。你看,既然宇沛心里也有莲儿姑娘,你也不忍心宇沛难受是不是?我看要不大家?各退一步,你和宇沛先拜堂完婚,择日让莲儿姑娘以妾室之?礼进门,给?你叩拜奉茶,侍奉你左右,这样不就皆大欢喜。」 姬宇沛却不愿了:「不可!莲儿是个好?姑娘,怎能执妾礼呢?」 景颐心头几?乎要笑出泪来,面上却笑不出,也哭不出。她?自嘲地哼了声,说:「不必了!」 雪族世子夫人不禁蹙眉:「景颐,你这是……」 景颐没答她?,看向姬宇沛:「表哥,你认真回答我一句话,你心里真正喜欢的不是我,是莲儿对不对?」 姬宇沛银牙紧咬,天人交战许久,终于,还是败给?了自己的内心。他牵住莲儿的手,无比愧疚痛苦:「表妹,对不起,我想?婚礼还是取消吧。和你成亲是欺骗你的感情,我不能这样伤害你。」 好?!好?!太好?了!景颐歇斯底里地低笑出声来,眼泪从眼角滑落。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6页 陡然她?就站得笔直,快速拿袖子抹去眼泪,看向姬宇沛的目光再无半分情意:「我同你讲过的,姬宇沛,我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你答应了我,却做不到,是你食言而肥!我说什么都不会同别?人共享感情,哪怕我再喜欢你也是一样!」 「既然你的心在莲儿身上——」景颐一道指风,招落地的喜帕回到手上,然后反手一丢。 喜帕唰得罩到莲儿头顶。 莲儿吓了一跳,下意识扒开喜帕,「啊!」却看到,景颐看向自己的眼神,是那样毫无温度。 「那么喜堂给?你们好?了,你们去拜堂成亲吧!」 姬宇沛完全没想?到景颐会弄这一出,表妹向来性子直,十分单纯,容易执拗激动,为什么忽然间像是变了个人一样,居然直接放弃他,还催着他和莲儿成亲? 一定是他伤透了表妹的心,表妹一定说的是气?话! 姬宇沛忙道:「表妹,是我不好?,惹恼了你。你听我说,虽然我不能就此成婚,欺骗你的感情,但?我也不能当着你的面,就改娶莲儿啊。」 听了这话,莲儿眼中飞快闪过一道愤恨。 景颐却道:「谁说你要当着我的面?」 姬宇沛费解:「什么?」 「我说——喜堂让给?你们,婚礼你们来,这地方我不待了。还有我和表哥你的婚约,」抑制着满腔的伤痛,决绝的字眼从齿尖迸出,「我要作废!」 景颐拂袖,「我不会嫁给?你了,姬宇沛。你喜欢莲儿就去娶吧,姬宇沛你记住,是我不要你的!」 第43章 姻缘神(3) 「寒酥, 我们走!」 一直到离开隐元宫很?远,寒酥的?脑海里还迴响着?这句话,连同景颐将喜帕扔给莲儿后说的那些, 这堆字眼全都在寒酥的心上乒桌球乓地砸,寒酥因此半晌没完全回过神。 等彻底冷静下来,两个人已经腾云了有一会儿, 灯火辉煌的?隐元宫,现在已然成为落在身后的一个小点了。 「主人……」寒酥满腹疑虑,讷讷地?望着?前方的?景颐。 景颐是个什么性子,寒酥作为她贴身的?婢女,太了解了, 遇到事情?总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一定要争出个道?理来。就?像刚刚,气不过姬宇沛和莲儿, 激动之下便要打?杀了莲儿。说她耿直单纯也好,学?不会撒娇卖痴博利益也罢,总之, 寒酥一直以来都有点为景颐担心, 怕她过刚易折。 可为什么适才?,主人忽然就?不对劲, 接着?说出的?话做出的?事, 都完全和往常不一样了呢? 「主人,您为何……」寒酥询问, 「您是真打?算成全隐元星君和那个莲儿?」 虽然寒酥私心里觉得,主人放弃隐元星君, 做的?太对了,可是主人那么喜欢那个男人, 为了这个婚礼更是付出了无数努力和期待,到头来就?这么泡汤,便宜那个莲儿,寒酥想着?还是觉得很?难咽下这口气。 「您这许多年的?痴心付出,难道?就?这样白白……」 寒酥的?话音落下去好一会儿,才?听到景颐的?回答。 「是啊,」景颐沉吟着?,蓦地?狠狠哼了一声,「我才?不要白受这等委屈,一定要管姬宇沛和窈莲出这口恶气!」 「窈莲」这名字,惹得寒酥诧异一下:「主人,窈莲是谁?您指的?是莲儿?」 「就?是她。」景颐说着?,想着?那仍旧在自己的?脑海里盘旋不去的?原书内容,心中酸了一下。 书里,被姬宇沛痛骂蛇蝎心肠,被他当堂抛弃后,景颐便已经心死了。后面她对姬宇沛和莲儿所做的?所有「恶毒行径」,都是在为自己受的?委屈而?讨一口气而?已。只是架不住姬宇沛和莲儿有主角光环,居然还能?在共同患难中愈发地?情?深,这才?把景颐逼上了不归路。 哪怕是此刻知?道?了那些剧情?和自己的?下场,景颐也绝不认为自己做错了。 被羞辱、被背叛、被伤害,她报復那两个人,有什么错?难道?忍气吞声,真心地?祝福他们,才?对吗? 景颐不后悔书里她的?所有,只是为自己感到酸涩,为什么自己没有用更好的?方式去报復呢?一腔执拗,钻牛角尖,反倒害了自己。 寒酥忽然发觉,景颐驾云的?去向,并不是她的?姻缘殿,忙问:「主人,您这是要去哪儿?」 「我要去找苍帝。」景颐这话,将寒酥吓了一大跳。 「苍、东方苍帝?」那位高高在上的?帝君,东方天阙的?掌事人,连主人的?父亲崤山君都要对其鞠躬施礼的?东方苍帝? 寒酥不解地?嘴巴张很?大,惊道?:「主人您为什么要去找苍帝?是请他为你主持公道??可苍帝会管隐元宫的?事吗?」 须知?上界的?构架体系,便是天帝之下,列有东南西北四位帝君,掌管四方天阙,宛如帝王下设的?四位诸侯王。四方天阙就?好比人间的?四大封地?,各自有小朝廷。而?像姬宇沛这种星官,则是天帝这个中央朝廷里的?某个不大不小的?官。景颐也是。 若苍帝真的?愿意给主人出这口恶气,那姬宇沛在他面前,什么都不是。但问题是,封疆裂土的?诸侯,会为了一个不熟的?人,直接插手中央朝廷吗? 「他会的?!」景颐说得斩钉截铁,接着?又自嘲地?扯了下唇角,「你刚刚不是问我,谁是窈莲吗?就?是莲儿,窈莲是她的?真名。她根本不是什么没有家?族的?孤女,她是九尾蛇族的?公主,苍帝的?未婚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7页 「什么?!」寒酥大惊,转瞬更是痛恨窈莲,「真够贱的?!都有苍帝那样的?未婚夫,还去抢隐元星君!」 景颐无奈苦笑,不然呢?书不这么写,怎么突出女主是个不虚荣的?人?一本古早言情?至上的?书,再优秀的?男配,也只能?给男女主感天动地?的?真情?当垫脚石。 不过,若是没有觉醒,景颐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莲儿居然就?是窈莲。 窈莲这人,景颐听过,苍帝扶光三千年前就?定下的?未婚妻。只是九尾蛇族把她藏得深,据说连苍帝都没见过她。 更离奇的?是,三千年了,这婚约居然还遥遥无期地?拖着?没执行,原因么,没什么人知?道?。倒是景颐曾经听哥哥景阮评价过这桩婚事。 哥哥说,九尾蛇族贪得无厌,是硬扒上苍帝的?,苍帝不过是看?在同为蛇族的?份上,才?懒得跟他们较真。反是九尾蛇族,攀上苍帝这个女婿,就?趾高气扬的?。明?明?一窝妖种,真把自己当神了。 总之,书里的?自己,什么也不知?道?,就?那样一根筋地?正?面报復,最后身败名裂。景颐难过酸涩,却庆幸如今的?她,从书里知?道?了这个大秘密。 那她便要用这个秘密,把苍帝扶光也拉进来! 然而?,当景颐真的?来到苍帝的?吞云宫前,却因为紧张害怕,不敢进去了。 她从没有单独面对过苍帝扶光。 她是上界的?姻缘神,和姬宇沛一样,直属于中央朝廷,就?公务上来说,她和扶光基本没有交集。再加之扶光作为法力极高的?上神,除了治理东方天阙的?公务,还要参与对魔域的?作战和镇压。特别是自打?当年废太子昙清率领上界军队,一举荡平魔域后,为防止魔域的?残留反扑以及魔气外泄污染世间,像扶光这样的?帝君,便大部分时间都花在净化魔域上。等于说扶光在外头的?时间,比留在东方天阙要多。景颐自然不常见到他。 而?为数不多的?几次接触,也是景颐随同父亲崤山君,前去扶光处拜访他。那种时候,连父亲都要作为一个谦卑的?客人,对扶光毕恭毕敬,就?更别说景颐了,她全程就?像个小辈,安静地?听着?长辈们的?谈话,在他们提及她或是同她说话时,才?陪着?聊上一聊。 更别提,苍帝扶光的?性格,还是极强的?那种,行事做派霸道?,周身的?气场只消远远站在那里,都能?令人觉得受到压制。 这让单枪匹马就?杀上门的?景颐,如何不紧张? 寒酥看?出景颐的?心绪,而?她自己呢?更是心虚极了,面皮都有些撑不住,犹豫着?搀起景颐的?手臂,「主人,您确定要……而?且扶光帝君应是在闭关。」 是啊,景颐知?道?扶光闭关了。打?从他最近一次自魔域返回后,先是雷厉风行换掉了他域下暮雨城的?城主,之后就?闭关。 听说是因为积年累月地?封印魔气,伤到了元神,不得不休养一阵。 景颐不忍心将他从闭关中硬薅出来,但是……思及原书中自己的?下场,那种焚烧入骨的?愤怒不甘,那仿佛死过一次的?冰冷绝望……景颐忍不了!她一定要出这口气!也一定要让扶光帝君知?道?,他的?未婚妻是个什么东西。她不要做枉死鬼,正?义凛然的?帝君也没理由一直被人戴绿帽! 心一横,景颐冲进宫门。 「景郡主?」正?从宫中走出的?东方天阙的?张丞相,错身而?过时,认出了景颐。 还有宫苑中其他的?属官们,也都相继看?向这位突来的?客人。 「那是……」 「崤山君家?的?景郡主?」 「姻缘神景颐啊。」 「今日不是她大婚的?日子吗?为何穿着?嫁衣来……」 所有人都因为这一抹艷红的?嫁衣,而?感到惊讶。直觉和经验都告诉他们,怕是出了什么大事。 景颐只怕自己一旦停下来与他们见礼,胸腔中勇于沖入扶光内宫的?这口气,便会散了,只得草草跟他们拱手,脚上步子却更快,直至终于穿过大殿,在扶光的?寝宫前,看?到了他最贴身的?侍从天影。 景颐冲着?天影喊:「我要见扶光帝君,有要紧事同他说!」 天影是个冷酷尽责的?侍卫,他用高大的?身躯,稳稳拦住景颐,「帝君正?在闭关,还请回。」 景颐道?:「我真有要紧事同帝君说。」 「可以由在下代为通传。」 「不,我要亲自面见帝君!」 天影默然看?着?景颐,思考片刻,说:「既你坚持,那么,稍等,我去禀明?帝君。」 天影转身进入寝殿。 等在外面的?景颐,忐忑地?咬了咬嘴唇。 不一会儿,天影走了出来,做了个「请」的?动作,「进吧。」 景颐大松一口气,一捏手心,大步走进去,手心此刻已经出开一层薄汗了。 天影拦住跟在景颐身后的?寒酥,「帝君只见景郡主一人,你在这里等候。」 寒酥担心地?看?一眼景颐,只得恭敬地?退开,还伸着?脖子,视线随着?景颐,直至景颐推门进去。 吞云宫的?寝殿,景颐这是第一次踏入,以往她最多只在前殿待过。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8页 寝殿的?风格,与前殿倒是一样,木料的?颜色乌沉漆黑,屏风、窗棱俱有着?重重雕刻。那些盘绕在樑柱檩椽上的?饕餮、鸣蛇、盘螭,层叠勾连,在封闭的?空间内形成了铺天盖地?的?厚重繁复。鞋子踩在同样乌沉厚重又纹路精细的?地?板上,发出沉沉的?声响,咚、咚,景颐越发觉得紧张,喘不过气。 昏暗的?光线,层层深紫色的?幔帘,从头到脚满目堆叠缠绕的?凶蛇异兽……景颐只觉得压迫感裹住了全身,自己这躯体在恢宏的?寝殿里,就?像一只随时会被压扁的?小兽。 陡然,掀开珠帘所发出的?玎玲声响起。 景颐看?过去,从珠帘后现出的?人,对上那双眼睛,一瞬间,所有的?压迫感都像是金瓯齐齐被击响,一下子冲到极致。 景颐几乎是反射性地?跪了下去,红唇抖动着?:「扶光帝君。」 「找本尊何事。」低沉浑厚的?声音,夹杂着?似乎是有些虚弱的?气音,响在景颐的?头顶。 景颐小心翼翼地?,将头抬起一些,看?见帝君墨绿色的?袍角从地?板上缓缓划过,走到离她不近不远的?位置。 「抬起头说话。」 景颐松一口气,虽然帝君的?语调里,有那么丝丝被她打?扰的?不悦,但好在并未发怒于她。 爹经常说,扶光帝君纵然性格强势,却是个黑白分明?,公正?无私的?人,是很?讲道?理的?。 景颐依言抬头,这才?又对上扶光帝君的?眼睛。那眼神乌沉,仿若蕴了雷霆万钧在里面,景颐又觉得心间一跳,略低下眉眼,鼓起勇气大声说:「求帝君为我做主!您的?未婚妻窈莲公主,从我的?婚礼上,把我的?新郎官隐元星君姬宇沛,给拐走了。她背着?您,伪装成一个孤女,一直围在隐元星君身边转!」 一语落下,殿中一派寂静。 景颐等了一会儿,不见扶光出声,便大着?胆子抬起头,这时终于听见扶光的?声音。 「你怎么知?道??」 缓慢的?吐字,却每个字都低沉的?如凿深壑,景颐听着?,反射性地?一缩脖子,「我……」 「九尾蛇族将窈莲公主藏得密不透风,几近无人见过她真容,你又是怎么认出的??」 一下子就?抓住了破绽。 景颐不敢直视扶光的?双瞳,错着?目光,「我也是机缘巧合知?道?的?,我没理由拿这种事骗您。」 「什么样的?机缘巧合?」 景颐不语。 对方一声低沉的?笑,宛如冰块骤然落入大殿,景颐周身都冷了。 「本尊面前,还不实话实说?」 景颐身体一个激灵,不禁又将头低下去。空气变的?更冷了,窒息的?凉意一寸一寸,往咚咚直跳的?心里钻。景颐在想,她是不是该一五一十,把觉醒原书的?事全都告诉扶光。这是位年岁、地?位、见识都远高于她的?人,是否但凡自己有所保留,他都不会按照她的?设想去行事。 思索间,充斥在耳畔的?,是扶光向她走近的?声音。 一步,一步,还有布料逶迤产生的?缓慢、直逼人心的?声音。 直到他来到自己的?身前。 第44章 姻缘神(4) 当下颌被他的指尖托住, 景颐倒吸一口气,就?这样被他挑起一张脸,同他对视上。 帝君的?样子, 也完全呈现在眼前。 因是在闭关,他只穿着单薄的?墨绿色长袍,胸口露出一块。长长的黑髮尽数披在脑后, 似有点随意的?凌乱。可这却更显得那张脸有稜有角,如同雕刻出一般,俊美绝伦,又?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 那双如沉潭深邃的?凤眼,正?凝视着她的瞳心。英挺斜飞的?剑眉微微压着, 削薄的?唇轻启。 「说实话!」 气场太过强烈,景颐忍不住嘤咛出口:「其实是我看见了。」 「看见什么?」 「我看见一些未来的?片段,我不知道为什么能看见, 但反正?是真的?。」景颐心里计较着,终究还是模煳了说辞。 「扶光帝君,我看见, 窈莲公主背着您, 和隐元星君感情越来越深。本来我才是隐元星君的?妻子,我咽不下这口气, 想要隐元星君把从我景家得到的?都吐出来, 可是到最?后?,我连命都没有了!」 托着景颐下巴的?那只手指, 蓦地又?用了些力,景颐也因此被迫又?将头抬起一些。愈发强大的?压迫感, 让她不适地又?发出一声轻哼,皱起眉道:「帝君……」 「荒唐!」扶光重?重?地落下这两个?字, 蓦地收回手,背过身去。 景颐得以恢復自由,连忙拉住他衣袍的?下摆,倔强道:「扶光帝君,我说的?全?是真的?!我婚礼被毁,才这副样子闯到您这里来,您一定要相信我!」 扶光却回过半张脸,斜睨着景颐,一声冷笑:「本尊是说,为个?三?心二意的?男人,搭上自己的?命,是真荒唐!」 景颐稍愣,双手也僵了一下,陡然她欣喜:「您信我了?」 「说吧,你告诉本尊这些,是想本尊替你做什么,」扶光向前缓缓走?了几步,未回头,一扫袖,「起来说话。」 景颐总算松一口气,扶光帝君显然是退了一步,不再对她寻根究底了。可不知为什么,大约是刚才的?压迫感太强,眼下峰迴路转,景颐莫名就?湿了眼眶。当她察觉到的?时候,白皙的?脸上已经淌下了泪珠。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9页 景颐有些激动地问:「我、我可以喝点酒吗?」 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说出这种?话,怎么萌生这种?想法。就?因为她看见案台上有好几壶酒?还是因为,她是酒神景阮的?妹妹,见惯哥哥醉卧竹林极乐无穷的?样子,便想着,此时不管不顾地喝酒,她的?痛苦悲愤也可以全?部消除? 总之,景颐听见扶光说:「随你吧。」 她笑着站起身,步伐都因激动而有些踉跄。 她扑向案台,取了酒壶倒酒,仰头就?一口饮下。辛辣的?酒滚过喉管时,带来的?那种?强烈的?近乎冲上天灵盖的?刺激,让景颐双眼眯成桃瓣,长嘆出声。 她好像真的?,心情好些了,原来酒鬼哥哥从未骗她,酒真是好东西,消愁,又?壮胆,她现在更想把满腹的?不甘,都说给扶光帝君听了。 景颐又?满上一杯酒,向着扶光站立的?方?向递过去,「帝君,您也喝。」 扶光幽暗的?视线,刺在景颐脸上,过了会儿?他轻轻一拂袖,「罢了。」 景颐手中的?酒杯,被他隔空招来,飞进他手中,杯中的?酒水盪出近乎于无的?波纹。 扶光举杯一饮而尽。 景颐又?喝了些酒,直冲上头顶的?辛辣,让她的?魂灵都似飞了起来,噙着满眼的?泪,直接坐在黑沉沉的?地板上。 酒劲儿?还没上来,景颐一下下地扯掉发间的?钗环。原本花了几乎整个?白天才做好的?髮髻,那样精緻华丽,盛大无比,现在却像是一枝枝被掰落枝头的?桃花,散了一地。 纷繁高?耸的?缕鹿髻,凌乱地塌下来,就?像是一座高?华的?楼阁化为坍圮。景颐连着喝下好几杯酒,带着干涩的?笑声,再也不吐不快:「他说我爱较真,心胸不宽容,行,我承认,我确实是个?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人,我就?是底线高?。」 「可他怎么不看看,我对他,和对别人,根本就?不一样。我当他是我的?光,一心一意听他的?,总是只想他开心。可就?算我对他再好,他还是觉得我性子不够好,现在想来,只是因为他不那么喜欢我吧,所以无论我怎样为他改变自己,他还是不满意。」 景颐又?难过地笑道:「好,这些都罢,算我倒霉,谁让他喜欢窈莲公主那样的?!可他说什么?他居然给我扣帽子,说我这样歹毒狭隘的?人,有什么资格掌管天下姻缘。」 景颐一双眼睛波光颤抖地锁住扶光,酒是真的?壮胆啊,自己只是喝了几杯,整个?胸臆都沸腾了,都敢直视起帝君,越发激动地说下去:「我怎么没资格?帝君,您评评理,我自从做姻缘神以来,什么时候不是公公正?正?,又?几时在工作中煳弄过。我要真那么不堪,天帝不早就?把我撤职,这么些年我不敢说自己做的?多?好,但起码一直克忠职守,我问心无愧!我为姬宇沛付出那么多?,换不来他的?一心一意,是我倒霉,是我这姻缘神没气运把握自己的?姻缘,但他凭什么就?能据此质疑我的?工作态度?」 泪水把妆容全?沖花了,脸上深深浅浅的?,像是只倔强带气的?小?猫。景颐拿手胡乱地抹一把眼睛,再给自己倒满酒。 「您评评理,帝君,他们这样,教我怎么咽的?下这口气?我怎么可能就?跟他们算了?」 景颐继续喝,这会儿?酒劲儿?上来了,整个?头脸都热热的?,像是有火在烧,烧得她大脑一片混沌,眼前也开始眩晕起来。 口齿亦有些不清晰了:「您呢……我听哥哥说过,这么多?年,您抵抗魔域。那九尾蛇族的?地盘,离魔域近,常年都是您在庇护他们的?安全?。还有……还有昙清太子……」 听她这样全?无避讳地提及废太子,把上界的?禁忌都忘了,扶光心知,她喝醉了。 见景颐一边坐在那里摇摇欲坠,一边还看着他,手里的?酒杯朝他举着,扶光终是道:「罢了。」 墨绿色的?长袍逶迤至面前,景颐醺醺地望着,扶光帝君竟来到自己面前,坐在她旁边。视野模模煳煳的?,已经出现重?影,帝君的?人连同寝殿的?背景,都因为虚化模煳,便好似没多?么压迫了。 景颐继续说:「昙清太子……荡平魔域后?,九尾蛇族被外?溢的?魔气侵蚀很严重?,我哥哥说,他们就?总喊您去设阵净化。结果他们连自家公主都看不住,不对,他们不是看不住,」景颐想着原书里的?剧情,「他们早就?知道窈莲公主在干什么,还一边纵容她,一边又?扒着您这边的?好处不放。」 「扶光帝君,我告诉您这般大事,您要帮我!」 「姬宇沛能当上隐元星君,他这一路,少不得我景家帮扶!他跟您未婚妻一起侮辱我,又?何尝不是侮辱您?请您帮我!以您的?地位,只要您向天帝开口,一定能把姬宇沛的?神位给撸了!」 扶光没回景颐,只接过她递来的?酒,缓缓饮下一杯,凸起耸动的?喉结,随着酒水入喉,一併缓慢动作着。 「这是我哥哥酿的?酒……」景颐把酒杯衔高?,透过剔透白玉的?质地,望着里头轻轻晃动的?水线。整个?上界,只有哥哥景阮能酿出这样好的?酒,这定是景阮献予帝君的?。 「帝君,我再给您倒一杯。」口齿已愈发地不清晰,眼前尽是迷离,可景颐还是没忘记不停地念叨,「您一定要把姬宇沛撸下来,他才不配当隐元星君……还说我姻缘神做的?不好,他平时投机取巧,我都看在眼里的?,可我觉得他该是千好万好,才什么都没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0页 「扶光帝君,我同您讲,我小?时候走?丢,不小?心一个?人落到魔域。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所以姬宇沛出现,向我伸出手的?时候,我、我真的?……呜……」 「你喝醉了。」扶光说。 已然头脑全?部混沌的?景颐,仿佛只是凭着本能在絮叨。这是她积压心底那么多?年的?郁结啊,今日终于能不管不顾地吐个?干净。即便听见扶光说,她醉了,她也不以为意,或者说,根本已经混沌地不知道自己的?任何言行。 她拉着扶光的?袖子,语无伦次地念叨、央求他,直到什么也意识不到地投进他怀里。 这个?时候,景颐才迷濛地察觉到,自己受到了一股推力。她被扶光推开,歪倒向另一侧,完全?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忽然就?被推搡,几近空白的?脑子里,对此只浮现出一个?答案:帝君不想答应她。 只是迷煳间,景颐好像看见,扶光握着酒杯的?那只手,突然收紧,骨节间攒出明显的?青白色,隐隐颤抖。而他的?另一只手,勐然按住额头。 是自己看错了吗?景颐眨眨迷濛的?眼,她怎么觉得看见,扶光的?眉心处有一块状似鳞片的?东西在闪动。 鳞片、鳞片……这不奇怪啊,帝君他,本不就?是蛇吗…… 可是帝君看起来,又?有些不适。怎么了,难道是因为闭关被她强行唤出,才…… 一切杂乱的?思绪最?终随着酒气,蒸腾得一丝不剩,只余一个?念头:她还没得到帝君的?答覆呢。 如果帝君此刻的?不适,是因着她…… 景颐已将双手伸了过去,就?像是自己刚被姬宇沛带回崤山,重?回家人身边,那时脆弱敏感的?自己每每不小?心弄伤自己,哥哥就?会捧着她的?伤处,小?心翼翼哄着道:「哥哥给你吹吹,吹吹就?不疼了啊。」 她的?手,也捧住扶光的?脸。 刀雕斧凿的?、稜角分明的?脸,带着点冰凉,和景颐被酒水炜热的?手完全?不一样。景颐口齿不清地说:「您不舒服,我给您吹吹……等您不痛了,就?替我去教训姬宇沛啊……」说着就?张嘴哈气,冲着扶光的?眉心。 一只手陡然扣住她的?手腕,景颐不禁一嘤咛,有些疼! 帝君为什么忽然捏她?怎么了? 耳边是玉器破碎时发出的?那种?清脆刺耳的?声音,宛若一匹滑腻的?纱绢被勐然撕碎。倒影在景颐瞳底的?画面,是被扶光陡然间捏碎的?酒杯玉块,混杂着酒水,从他颤抖而紧绷的?大手中洒下。 景颐懵懂无言,那只扣着她的?大手,忽然将她往前一带,她倒进一个?既冰冷又?炽热的?怀里。像冰火两重?天交织的?感觉,让她无形中打了个?战慄。 抬起头,看见的?却是一双泛着幽绿色的?、晦暗不见底的?眼睛。 如山林中潜伏于暗处的?蛇的?眼睛,仿佛要吞噬被它盯上的?一切猎物。 有月光穿堂照来,斑驳落在深紫色密不透光的?幔帐,蓦地被一条巨大的?蛇尾打散。 景颐天旋地转,什么都浑浑噩噩的?,只知道那条巨大的?蛇尾捲起了自己,一股重?量压了下来……烂醉如泥,潜意识里又?知道自己的?身体?被摆弄着,所有毛孔都张开了似的?,腾腾向外?冒着热气。酒劲掩盖了身体?的?不适,也听不清从自己唇间溢出的?破碎音节。 唯有眼前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和映在那里头的?迷离的?自己,是景颐在失去知觉前,记下的?最?后?的?画面…… 第45章 姻缘神(5) 一夜放纵。 当晨光照进乌黑漆沉的寝殿, 景颐才悠悠醒来。 重重雕刻的屏风、窗棱,那些盘绕在樑柱檩椽上的饕餮、鸣蛇、盘螭,所?有铺天盖地的繁琐装饰, 都在撞入景颐的眼中时,化?作怔然。 这里是?哪里? 几乎在一瞬间,景颐勐地想起?来昨晚的一切, 霎时她整个人狠狠一颤。全身传来的仿佛被倾轧过的不适,一些羞于启齿的感觉,她?、她?……景颐吓得什么都不顾了,手胡乱一抓,抓到的竟是?一件被撕破的肚兜……是她的! 天! 再一转脸, 看见了扶光帝君。 他和自己一样,躺在一片凌乱里,开?敞的薄罗长袍滑落堆叠在腰际, 胸口上还?印着几枚……景颐的手指已不觉探到自己的唇边,那艷红的唇印,她?的口脂颜色…… 景颐觉得自己大概是?吓傻了, 明明宿醉后?头?痛欲裂, 却偏偏脑子乱成?了浆煳。 昨晚她?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那些断断续续的片段,她?还?记得的, 好像是?她?先捧起?扶光帝君的脸, 被他挥开?后?,又投怀送抱…… 再后?面就是?扶光帝君的蛇尾巴, 那粗大的、缠得她?只能求饶的蛇身子…… 景颐恨不得挖开?自己的脑袋,狠狠捶上一捶。她?怎么就没忍住酗酒, 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这男人不是?别人,是?东方天阙的苍帝啊!是?她?爹都?要毕恭毕敬对待的, 她?一直以来敬畏的长辈! 景颐脑子乱的,快要裂开?了,惊恐令她?的脸色红红白白,那团团红,还?是?因宿醉和云雨留下的。 最后?,所?有纷乱的思绪,形成?一道行为指令:离开?这里。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1页 景颐小心地捡起?破碎的衣物,草草掩盖身体,觑一眼仍闭着眼的扶光帝君,她?想,赶紧逃吧,自己根本不知道怎么去面对醒过来的帝君。 然而,就在景颐刚要起?身时,身后?,低沉沙哑的声音,唤得她?又是?一阵颤慄。 「去哪儿?」 景颐的手还?抓着未束带的内衫,这一颤,手上一抖,内衫滑落,露出一大片冰肌雪肤。 她?不知道,呈现在扶光眼前?的是?何?种光景,概因她?此刻背对着他,故才不知。他看见的是?凌乱的青丝垂在牛奶般的裸背上,几道紫红色的痕迹,随着她?颤抖的身体,也跟着摇曳,暧昧极了。 凸起?的是?瘦削的肩胛骨,凹下的是?无一点赘肉的腰窝。 扶光漆黑的眼,随着视线的扫过,渐渐笼上一片晦暗。顷刻后?,看着景颐手忙脚乱又羞又急的样子,眼中竟缓缓地浮起?一丝好笑?。 只是?这些景颐都?看不见,她?在一阵不知所?措后?,干脆就着跪坐的姿势一回身,一边笼住衣衫,直接朝扶光叩下头?去,「我有罪,昨晚都?是?我的错!我不该亵渎帝君!要打要罚,都?听您做主就是?,只是?、只是?……」 扶光不语。 景颐咬着牙抬眼,想看他表情,却在看到那块块坚实裸露胸肌上的口脂印时,更是?慌乱,只好硬着头?皮继续道:「只是?昨晚我请您帮忙的事……」越说越懊恼,怎么也没想到觉醒原书撕了原剧情后?,竟又会发生?这种她?想都?不敢想的离谱剧情。 等了半晌也不见扶光回答,景颐几乎要认栽,终于,扶光开?口,这于景颐而言,简直好似从高?空落回地面。 「本尊也有责任。」语气淡淡的,带着男人性感的嘶哑。 景颐却听得心里揪紧,这语调里有不容被否决的、上位者的霸气。 「本尊会负责。」 「不!」景颐脱口而出。 昨晚发生?那么多事,她?心里已经够乱了,只想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回她?的红鸾殿去。 她?根本没法在这种状态下,接受扶光的「负责」。这于景颐而言,牴触甚至害怕。 「您不罚我,我便感念您的恩德,其他的,您别在意!」景颐又一叩首,说道,「如此,我便回红鸾殿了,昨晚的事,还?请您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这样就好。」 「只求您记得,一定去天帝那里,撤掉姬宇沛的星君之位!」 景颐说罢,赶忙起?身。抬眼时,扶光帝君坐在雕樑画栋下的模样,冲击进她?的眼睛。 大刀金马的坐姿,一腿盘起?,一腿屈膝竖起?,手搭在膝盖上,满头?黑髮扫过几乎光裸的上身。晨曦下,他肌肉的线条一眼就清晰可见。这充满力量感的躯体,仿佛只是?看一眼,就能梦回昨夜火一般燃烧的蓬勃。他眼眸深深,即便只是?衣冠不整地望着她?,都?有种霸气非凡的气场。而这种气场,更是?化?作一种无法压抑的侵略性,让景颐不能不想到那些她?喘息着承受不住的片段…… 哪敢再多看一眼?景颐近乎落荒而逃。一双白嫩的玉足,就这么咚咚踩过地板,一路跌撞。 扶光盯着景颐的背影,一双眼,幽暗如巨蛇。 景颐走后?半晌,扶光捡起?散落的衣物披上。他抬起?手,触摸到额处。眉心,已经不痛了。 也许是?拜景颐所?赐,与她?荒唐这么一场,他因被搅扰闭关而发作的内伤,倒是?有癒合迹象了。 扶光一拂袖口,昨夜的事,确实他也有责任。甚至,他想自己的责任该是?更大。景颐只是?醉酒失了矜持,他却真的是?在内伤涌动时,压制不住混乱的内息流动,最终在景颐的催化?下,一切失控。 只是?既然她?要当作一切没发生?…… 罢了,就依她?吧。 就在这时,寝殿的门被敲响。 扶光喊了「进」,门被推开?,进来的是?他的贴身侍卫天影,和几个服侍在寝殿的仙侍仙婢。 昨晚发生?了什么,这些就近侍奉扶光的下人,自是?都?已知道了。在景颐和寒酥走出吞云宫前?,他们全都?默不作声地隐匿,直到此刻只剩下自己人,他们才训练有素地跪在扶光面前?,将头?垂得低低的。 扶光只扫了他们一眼,不大的声音里,是?不容忤逆的气势:「谁若多嘴,别怪本尊翻脸无情。」 只一句话,就让所?有人知道该怎么做了。 众人告退。 而这时,扶光从拾起?的腰封下,捡到一颗冰青色的宝珠。 拿起?宝珠,这珠子大小如男人的大拇指指甲盖,晶莹剔透,质感既天然又精緻。 是?产于雪族的宝物,雪魄珠,扶光眯了眯眼。 显然,景颐把东西落在这里了。崤山君夫人是?雪族公主,景颐身上流着一半雪族的血,这颗雪魄珠,是?她?贴身佩戴的吧。 而现下,原本穿在珠子里的红线断了。扶光不得不想,是?否是?昨晚最激烈的时候,被他给?扯断的。 雪魄珠上还?残留景颐的体温,和她?的体香,这让原本该是?冰凉的珠子,温凉地滑在扶光的指腹间。 扶光手指轻晃了道决,用法力将红线的两头?接上,打算重新穿好珠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2页 然而,接下来他却发现,这条断线竟无法用法术復原! 扶光定睛,看一眼红线,原来如此,这不是?普通的线,是?景颐作为姻缘神,专程用来缔结姻缘的红线。 这种含着「命运」的线,若断了,便是?「命」,自然不能由法术復原。 扶光嘴角微微挑起?一点莫名的弧度,这么巧,红线竟断了。 他将雪魄珠连着红线,一併塞进胸口。等再见这景郡主,再还?给?她?吧! *** 当景颐终于在吞云宫的前?殿会合寒酥时,寒酥整个人都?是?傻的。 昨晚上,寒酥实际是?想闯进扶光寝殿的,可是?天影用一把半出鞘的利刃,稳稳拦在她?面前?。那冷酷犀利的眉眼,仿若告诉寒酥:不要找死。 寒酥只能听着从殿内传出的,景颐的幽咽声。 不多会儿自己还?被吞云宫的两个仙婢,给?架到前?殿去了。 寒酥急得一夜没眠,眼下终于见到景颐,主人这嫁衣凌乱浑身痕迹的模样,更是?给?寒酥沉重的一击。 寒酥瞅着景颐,眼睛都?红了,「主人,您……这、怎么这样啊……这可怎么办?」 景颐也是?混乱不已,只能揉揉额角说:「先回去吧。」 一路避着人,撑开?云朵遮掩自己,总算平安回到红鸾殿。 景颐松一口气,朝寒酥挥挥手,「去备水,我要沐浴。」 她?现在只想先洗个澡,让自己冷静下来。 很快浴池就散发出热腾腾的白汽,景颐除掉衣物下去,将浑身都?蜷缩进水里,只留一个脑袋在外?面。 随着热水浸开?身体每一个毛孔,景颐终于完全平静。 不管怎么说,扶光帝君应是?答应她?了,那么接下来,无论姬宇沛还?是?窈莲都?不会好过,她?也不会放过他们。 昨晚的荒唐,便当作一场梦就是?。他们是?神,寿数无尽,总也逃不开?一两次的犯错吧。景颐这样安慰自己。 还?有她?一定要死死捂住这事,包括爹、娘、哥哥,不能让他们知道。至于扶光帝君那边,他……自己都?那样求他忘记了,他应也不会声张的吧。想着景颐有点担心,但再三天人交战后?,还?是?选择相信堂堂东方苍帝的人品。 抬起?手,摸了摸空荡荡的颈部,她?贴身佩戴的雪魄珠不见了,只能是?落在扶光帝君那里了…… 第46章 姻缘神(6) 过了会儿, 屏风外传来寒酥的声音:「主人,大家都在问您的?消息。」 「大家」指的是在红鸾殿工作的红郎红娘们,都是景颐的?手下?。他们已听闻婚礼上发生的?事, 眼下见一夜未归的上司终于归来,却悄无声息地扎进浴池,谁能不在意。 「就说我没事, 婚礼作废,隐元星君不再是我红鸾殿的姑爷。」景颐道,又吩咐寒酥,「你回头去吞云宫,管扶光帝君要回我的雪魄珠吧。」 寒酥应下?, 又说:「主人,崤山君和夫人那边……」 景颐嘆气,是啊, 爹娘还有哥哥肯定已知晓婚礼上的?事了,这会儿约摸在赶来红鸾殿的?路上吧。 主僕二人正说这事,就有仙婢来告知:「景郡主, 崤山君夫妇和?景阮大人来了。」 景颐的?心顿时提起来, 她?儿时没同?爹娘在一起,后来归家, 便总觉得无法像哥哥和?爹娘间那样亲。后面她?一意孤行要嫁姬宇沛, 更是总和?家人争执,不欢而散。如今自己撞了南墙, 还被?姬宇沛羞辱,连累景家成为谈资, 爹娘哥哥怕是待会儿见面就要骂她?了。 就这样,景颐惴惴不安地拾掇好自己, 去正殿迎接到来的?家人。 当场就看见,自己的?娘朝自己扑了过来。 景颐已经做好被?噼头盖脸奚落的?准备了,万万没想到,娘紧紧搂住自己,接着是带着点哭腔的?唿声:「我的?岁岁,怎么受这样的?磋磨!」 景颐愣住。 崤山君也满脸的?疼惜和?愤怒,道:「姬宇沛优柔寡断,还自以为是,什么东西,也敢欺负我女儿!」 崤山君夫人转过头就朝崤山君道:「我这就回雪族,让父君和?兄长?将姬宇沛拿过来,给岁岁道歉赔罪!就算他是兄长?的?儿子?,姬家也得给咱们个说法!」 崤山君摇头沉声道:「我那岳丈和?舅兄是什么德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早说过他们打心底里?不尊重岁岁,又能给我们什么说法。」 「那岁岁就白受委屈了吗?就算姬宇沛对岁岁有恩,这么些年咱们也早就还清了!」崤山君夫人激动道。 哥哥景阮开口,打断爹娘的?对话?:「景颐昨天不是说婚礼作废,不要姬宇沛了吗?她?看来是改主意了,听景颐怎么说。」 景阮的?话?,把陷入在纷杂思绪里?的?景颐唤回来。其实方才,景颐忍不住想了很多。预料中的?责骂没有到来,反是家人对她?的?心疼护短,景颐不禁眼眶湿润,心里?涌上浓浓愧疚。 她?又想到原书的?剧情?,其实书里?爹娘哥哥也想为她?讨回公道来着,可?她?觉得自己搞砸的?事就该自己收拾,亦不想家人被?自己连累,便狠心跟他们闹崩,自己去面对姬宇沛窈莲。导致最后自己身败名裂时,爹娘都来不及救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3页 若是书里?的?自己,能放心地依靠家人,选择和?他们共同?面对,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景颐,跟你说话?呢,你怎么想的??」景阮又问。 景颐咽了口喉间的?酸意,说:「我以前太天真?,责任心又太强,总觉得自己的?事就是自己的?事,非要搭上所有去强求,是我错了。」 崤山君夫人一惊,愕然看着景颐。崤山君和?景阮也感到诧异,眼神变化。 被?三人的?视线紧紧锁住,景颐眼眶更红,「你们极力?反对我嫁给姬宇沛,我抱怨过,抗议过,还有哥哥你,我还在你的?酒苑当着楚娴和?一群客人的?面,同?你发脾气。如今我想明白了,是我不对,我不会再?和?之前一样了。姬宇沛,我也不要了,我还要跟他讨一笔债!」 没想到一贯执拗、总过于在意原则的?岁岁,会说出这种话?,崤山君和?夫人都有那么片刻,感到一阵恍惚。 崤山君夫人心酸地想,一定是那姬宇沛和?莲儿,给他家岁岁造成的?打击太大,岁岁才会忽然这般痛苦地梦醒。这样想着,崤山君夫人更怨恨自己哥哥一家了,上樑不正下?梁歪,姬宇沛的?种种言行习惯,怕都是受了自己哥哥嫂子?的?耳濡目染吧! 崤山君则在短暂的?怔愣后,无比欣慰,仿若年轻了一百岁:「好,这才是我的?女儿,想明白就好,以前的?煳涂事过去便过去。岁岁你说,想怎样向姬宇沛讨债?」 崤山君夫人松开景颐,景颐揩掉眼角的?泪痕,对家人道:「其实昨晚我离开隐元宫后,去拜见苍帝了。」 「扶光帝君?」崤山君夫人惊唿。 爹和?哥哥也是没想到。 景颐道:「我就是去恳求他,把姬宇沛撤职。我是拿一个情?报交换的?,就是那个莲儿,她?是九尾蛇族的?公主窈莲。」 这下?崤山君夫人大吃一惊,她?看看自己丈夫和?儿子?,蓦然像是想到什么,连连道:「难怪,难怪……九尾蛇族这也太过分了。」 景颐觉得娘那句「难怪」似包含有自己不知道的?事情?,于是问道:「娘,您是不是知道什么?」 回答景颐的?是崤山君,他抚着袖口缓声道: 「一万余年前,腾蛇族遭逢大难,族力?式微,为了寻求外援,就同?当时如日?中天的?九尾蛇族定下?婚约,承诺会在往后的?岁月里?,令腾蛇族产生的?最出类拔萃的?族人,与九尾蛇族结亲。」 无需赘言,悠悠岁月在随后的?变迁里?,为这一婚约明示了答案。 扶光——腾蛇族万年难遇的?天之骄子?。 据说扶光出生的?那年,腾蛇族便已有吉兆。族中已枯萎万年的?圣树,一朝返老还童,重新绽绿。家家户户的?窗户边,都开出了金色的?小?花。有无数赤色的?小?鸟,哼着清脆明亮的?声音,漂洋过海,从腾蛇族的?王宫上空飞过。天上,更是出现了五色极光,连着五天五夜没有散去。 连景颐都听过这些传说。 景颐还知道,腾蛇一族,是远古地位崇高的?族群,乃是能腾云驾雾的?黑色大蛇。唯有扶光,降生时,竟是通体墨绿色的?鳞片。腾蛇族的?国师当场就激动不已,直言这是天佑他们腾蛇族。 后面的?故事就是如今上界诸人都熟悉的?了——扶光帝君战功赫赫,法力?无边,不但?带着腾蛇族重回巅峰,还成为东方天阙的?掌事人。 如今整个腾蛇族在上下?两界无比风光,扶光就是他们最硬的?靠山。 崤山君继续说:「腾蛇族是上古神族,九尾蛇族是妖,若不是腾蛇族遭难,是断不可?能为族中最优秀之人定下?九尾蛇族的?亲事。当时情?况特?殊,腾蛇族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待扶光帝君已然崭露头角时,九尾蛇族便要求,等未来降生了公主,就要嫁给扶光帝君。」 「然而一连数千年,九尾蛇族都没有公主,婚约自然就这样拖着。这期间,魔域势大,腾蛇族积极对抗魔域,九尾蛇族却被?搅扰得日?渐衰落。而今反倒是九尾蛇族要靠着这一纸婚约,求得腾蛇族的?援手。」 「腾蛇族念在万年前确实受过九尾蛇族的?帮扶,当然不做忘恩负义的?事,也就一直维持婚约。扶光帝君亦时常去九尾蛇族,净化魔域残留。如今整个九尾蛇族的?防御屏障,都是扶光帝君一手搭建维持的?,那阵法之大,很耗费灵力?。」 所以扶光近日?归来东方天阙,才要闭关休养元神。 景阮接过崤山君的?话?,嘲讽两句:「我倒是觉得,腾蛇族欠九尾蛇族的?人情?,早就还清了,硬是被?他们拖了一万年,帝君还要成日?填他们那个无底洞。他们只会坐享其成,也不知去钻研自力?更生。分明是腾蛇族仁至义尽,九尾蛇族忒不要脸。」 崤山君看了景阮一眼,微微皱眉,却没纠正他什么。显然,崤山君是默认了景阮的?看法,他继续说下?去: 「到三千年前,九尾蛇族终于降生了一位公主,取名窈莲。九尾蛇族承诺腾蛇族,待公主一千岁,两族就完婚。然而公主满一千岁时,九尾蛇族却称公主生来背负天象,短时间不宜嫁人,更不能抛头露面,需要等天象的?进一步明示。」 后面的?故事,景颐脱口就能说出来——他们这一「等」,就等了两千年,现在也没等到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4页 崤山君夫人脸上是恍然大悟的?表情?,连连摇头嘆道:「难怪了,九尾蛇族这天象之说,怕是假的?了。是窈莲公主不愿意被?安排亲事吧,想要寻找真?爱,九尾蛇族看不得宝贝公主委屈,又不肯放掉婚约带来的?好处,便弄出个天象拖延。」 景阮素来随性恣意的?脸上,亦浮出淡淡的?冷笑:「所以我说了,是九尾蛇族不要脸。」 听家人这些话?,景颐不禁更噁心窈莲。 你明知自己有未婚夫,明知自己家族全扒在未婚夫那儿吸血,还只顾追求爱情?。 原书里?关于扶光帝君的?描写不多,他存在的?意义,就是凸显男女主的?爱情?大过权势地位,毕竟女主窈莲都有这样出众的?未婚夫了,还是要选择纯粹的?爱。 什么玩意儿。 景颐都有些同?情?扶光了。他担着復兴腾蛇族的?使命,还要为全族牺牲自己的?婚姻,这些他都不在意地承受了,结果九尾蛇族和?窈莲就是这么对他的?。 越想越气,景颐忙问起昨晚婚礼的?后续:「爹、娘,哥哥,我还没来得及接收外头的?消息,姬宇沛跟窈莲是已经成亲了吗?」 说起这个,娘就露出讽刺的?神色。景颐接着也从家人口中,得知了那对真?爱的?后续。 第47章 姻缘神(7) 昨晚, 景颐把喜帕罩窈莲头上,直接悔婚走人的行?为,不仅姬宇沛没?想到, 也把他?父母给弄懵了。 雪族世子不明白,外甥女那么痴恋姬宇沛,好容易能明媒正娶, 不就是多个莲儿吗?一个没家世的孤女而已,又?威胁不到外甥女的正室地位,她怎么会做出婚事作废的决定? 雪族世子夫人就更怄了,她一直不满景颐这个儿媳妇,是看?在崤山君的份上才接受她的。自己都还没嫌弃景颐的不是呢, 她竟敢这样下姬家的面子? 可若是让儿子娶莲儿……世子夫人又?不甘心了。要家世没?家世,要资源没?资源,她儿?子堂堂隐元星君, 正室怎能是这样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世子夫人肚里一边嫌弃窈莲,一边埋怨景颐不大度,又?看?着?姬宇沛和窈莲紧紧牵着?手, 顿时郁卒无比, 思量一番后,强撑起端庄的笑容:「让诸位宾客见笑了。景郡主耍性子惯了, 总教我们下不来?台, 这孩子真不知轻重,罢了, 也不知道她究竟是真心的,还是一时说气?话。我看?这样吧, 宇沛,今日就先纳莲儿?姑娘为妾, 等景颐气?消,你们再补全婚礼。」 窈莲顿时面皮一僵。 姬宇沛忙道:「娘,我已说过了,莲儿?心地善良,坚韧不屈,这样的好姑娘怎能给人做妾?」 「是啊,世子夫人。」窈莲也状似担忧地说,「妾室怎能先于正妻进门呢?要是景郡主她回心转意,见我成为宇沛哥哥的妾室,她就更不会接受了。届时,宇沛哥哥就是要迎娶别的女人,也会因为有妾室在先,而对宇沛哥哥不利啊。」 「那你什?么意思?」世子夫人拉着?张脸对着?窈莲,「既然你这么为宇沛着?想,那就先忍忍,等宇沛成亲了,再纳你进门。」 「娘!」姬宇沛不悦地抗议。 窈莲连忙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世子夫人。我只是想,我和宇沛哥哥是两情相悦,宇沛哥哥实际并不喜欢景郡主,他?要是娶了景郡主,往后都会难受,我不想看?到宇沛哥哥难受痛苦。我也不想看?到您二老为着?宇沛哥哥的婚事为难,若是、若是你们实在嫌弃莲儿?,无法?接受莲儿?,那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我要努力让每个人都高兴。」 一番话说得雪族世子夫人太阳穴砰砰地跳,一时竟不知怎样反驳。更关键的是,这话巧合地戳到世子夫人的痛处。她的丈夫便?不喜欢她,却还是娶了她,之后就把他?心爱的女人纳进王宫。如今一瞧,怎么和小辈们的故事如此相似。 世子夫人一时气?恼,厉声道:「我看?今日就到此为止吧,我姬家要是真的改娶你,才是天大的笑话!我话就撂这儿?,莲儿?姑娘,想进我姬家的门,可以,但是明媒正娶,你想都别想!」 窈莲袖子下的手使劲颤抖,后牙槽都要咬破了。好不容易气?走景颐,却过不了姬宇沛爹娘这一关!她好恨!恨父王母后给自己定的亲事!若非如此,自己怎会这样被人轻贱? 窈莲挂着?泪痕,央求道:「宇沛哥哥,你知道,我对你是真心的,你也答应过我,要倾尽全力照顾我的。」 姬宇沛也无比痛心,不能保护心爱的女人。可是娘生他?养他?,他?也不能让娘伤心啊。 姬宇沛纠结半晌,说道:「莲儿?,今晚你先安置在隐元宫。你别急,我会再好好和娘谈谈的。」 窈莲对这个回答,心里一梗,宇沛哥哥还是选择妥协,不肯为她和世子夫人据理力争一下。她怎么就这么不幸!但凡她能以九尾蛇族公主的真面目示人,一切便?不会这样难了吧。 想了又?想,眼下还是只能先退一步了。没?关系,她和宇沛哥哥最终定能成眷属的!窈莲含羞点头,「好,我听宇沛哥哥的安排。世子、世子夫人,莲儿?给你们添麻烦了。」 雪族世子见窈莲这样明事理,楚楚动人,不禁想到已逝的妾室燕姬,若是燕姬的性子也能和莲儿?一样就好了。于是雪族世子竟诡异地对窈莲产生一点微妙的亲切感,笑了出来?:「爱之深,这个我理解,你也不必过于自责。」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5页 雪族世子夫人又?惊又?气?地看?一眼雪族世子,气?郁无比,直接站起身拂袖而去,「回雪族!」 如此一晚上下来?,倒让前来?参加婚礼的宾客,看?了场精彩的大戏。 *** 「主人,我去吞云宫,讨要您的雪魄珠……扶光帝君不给。他?说,得您亲自去拿回。」 从?吞云宫回来?的寒酥,带回这个消息。 景颐很无奈,她现在实在做不到再见扶光,只能道:「那再说吧。」 另一头,扶光帝君乘着?由六只苍雀拉着?的天车,降临九尾蛇族。 九尾蛇族的国家位置不好,离魔域残存的魔气?泄露处比较近。但王室不愿意迁移,这些年便?都是仰赖扶光为他?们净化魔气?。 如今整个国家,都被环绕在巨大的护持法?阵中。法?阵的灵力实体化后形成的墨绿色与金色的流光,壮阔如星河与穹顶,几乎看?不到头。 九尾蛇族的国王没?想到苍帝突然降临,以往都是他?们死?乞白赖求着?苍帝过来?,直觉觉得,莫不是出了什?么大事,他?赶紧带着?一家老小和文武百官,去迎接扶光。 乌压压的一群人,跪在王宫大殿前的广场上,全都拜服叩地。这样的场面,是每一次扶光驾临时,都会出现的。 而这一次,当扶光走下天车时,打头的九尾蛇国王顿时就被一股泰山压顶般的气?场,压得喘不过气?来?。身子一抖,更感觉到连周围空气?都变得冰冷窒息。赶忙一抬眼,看?见大刀阔斧走过来?的男人,心又?是狠狠地一凛。 扶光一身绀青色交领长袍,外罩一件苍蓝色大裳,腰间扎着?金丝蛛纹腰封。黑髮束起,佩戴镶碧玺的鎏金冠。腰侧挂着?犀牛角配饰,脚蹬玄色镶金靴。逆光更衬得他?俊美绝伦,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稜角间俱是非凡的霸气?,更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高贵。剑眉英挺斜飞,唇如薄削,凤眼如千年沉潭深邃,整个人是那样的高不可攀,令众人低至尘埃。 他?一步步走来?,靴子踏过地面发出规律的响声,满地的人都不敢出声,便?显得这声音如沉硬的鼓点,一声一声,全踩在九尾蛇国王的心脏上。 随着?扶光走到近处,空气?中的压迫感也逼到极致。九尾蛇国王强打起笑容,抬头道:「不知帝君突然驾临,是有……」 扶光一声冷哼,直接打断九尾蛇国王的话:「叫窈莲公主来?见本尊!」 「这!」九尾蛇国王顿时被噎住,窈莲她不在国中,她从?好久前就追着?隐元星君去上界了,连国王都不知道窈莲这会儿?具体在哪里。 然而听扶光帝君这般问?,国王暗叫不好,难道是窈莲的事被帝君发现了? 九尾蛇国王赶忙道:「帝君,窈莲背负的天象还没?有进一步明示,她还不宜见人,不然……唯恐给九尾蛇族和您的腾蛇族带来?灾厄。」 扶光嘴角折射冰冷的笑,目光淡而犀利地睨着?九尾蛇国王,「公主怕是在姬宇沛那里,你叫不出来?吧!」 一句话直击灵魂,九尾蛇国王顿时惊得肩膀巨颤,强笑:「帝君何出此言?姬宇沛又?是谁……」 「呵!」扶光懒得看?他?装,对方这副心虚还想狡辩的样子,已然印证景颐的告发了。直截了当道:「昨晚隐元星君婚礼上的事,管你知是不知。本尊此来?是退婚的,你没?有拒绝的余地。将婚书和信物拿来?!」 什?么?!九尾蛇国王惊得脸色煞白,怎么没?想到扶光竟是来?退婚。不能退!这婚约是九尾蛇族的救命稻草! 「帝君,您先消消气?,要不您进殿坐下谈,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国王央求。 扶光嗤笑:「你也配让本尊跟你进殿?」 九尾蛇国王吓得肝胆俱裂,恨不得整个人都趴到地上,「在下不敢!」 「本尊不想在你身上浪费时间,去将婚书和信物拿来?。」扶光摩挲着?腰间的犀牛角,手指蓦地一敲,声调果决,如斩下的刀那般说一不二。 九尾蛇国王想死?的心都有了:「可这是当日腾蛇族王君定下的婚约,再怎样,是不是也得知会腾蛇族……」他?还在做垂死?挣扎,只知道和腾蛇族的婚约不能退,不然别说再也不能从?帝君那里捞好处,就说这保护全国的法?阵屏障,若帝君撒手不管,他?们自己要维护起来?,那得多费多少力气?! 扶光剑眉上顿时席捲起狂涛般的怒意,斥责声砸下:「腾蛇族和本尊对尔等仁至义?尽,尔等却纵容窈莲公主插足姬宇沛的婚事,好大的胆子!」 九尾蛇国王大惊:「不是……」 扶光手中赫然出现属于腾蛇族的那份婚书,和一枚玉佩信物。只见他?手指一掐,霎时婚书碎成无数纸片,玉佩被捏碎成齑粉。 扶光袖子一挥,碎片齑粉顿时砸了九尾蛇国王满头。 「去将婚书和信物取来?,本尊给你一盏茶的时间,逾时,别怪本尊无情!」 第48章 姻缘神(8) 九尾蛇国王这下彻底崩溃, 再也跪不住了,绝望的失去平衡倒下去,被他几个儿子惊唿着接住。 他王冠歪了, 形容已似坍塌的大厦,知?道再负隅顽抗,下场只会更糟糕, 只能颤颤巍巍地?揪住王后的袖子嗡道:「去……去拿婚书和信物。」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6页 「陛下……!」王后也是万般不甘。 可是有什么办法?站在那里?的扶光帝君,那霸道凛冽的压迫感,那已然卷在他眉梢的几欲喷薄的怒意,没有人?敢去挑战一下。 文臣武官们全都已绝望地?瑟瑟发抖,把头埋得更低, 只希望帝君的怒涛不要牵连到他们身上。而王后?在跌跌撞撞地?跑走后?,终于赶在一盏茶的时间内,取来了婚书和信物。 王后?捧着婚书和信物, 一步一抖地?跪着行到扶光脚下。 扶光只犀利扫一眼,便大氅一挥,霎时, 婚书和信物被炸得只剩碎片。 王后?跌坐在地?。 扶光看?都懒得再看?他们, 转身走向天车。 伫立在天车旁的天影,稳稳为扶光拉起车帘。扶光忽而冷冷说道:「念在腾蛇族昔日受过尔等恩惠, 本尊对你们一再容忍, 给?你们的也够多了。算盘打的真是?好!那便从一开始就该知?道,哪怕是?已经吃进?肚子里?的, 如今也得给?本尊吐出来!」 这剎那,所有跪在这里?的人?都产生一道可怕的猜想, 那是?他们谁也不敢去想像的事。 可接下来,扶光就干净利落地?, 令他们噩梦成真。 ——只见?笼罩在全国的大阵,竟开始从王宫上空急剧朝四方退散。 「不……不……」九尾蛇国王连滚带爬地?要站起来,暴突着一双眼球,歇斯底里?地?胡乱挥着手,仿佛这样就能将?退散的阵法再拽回来。 阵法不能没有!不然泄露的魔气?来袭,他们就只能生活在水生火热中了! 扶光大刀金马地?登上天车,斜睨了眼九尾蛇国王,一声霸气?的嗤笑:「念在你族平民无罪,本尊便给?他们留着法阵,往后?自己去维持,再与本尊无关。至于你这王宫,自生自灭吧!回吞云宫!」 六只丹雀长鸣,华丽沉重的天车顿时直飞云霄。 整个九尾蛇族,举国都因惊变而譁然无措。而王宫中的这些人?,国王、王后?……文臣武将?,一个个全都如丧考妣,惊恐地?尖叫着,看?着保护了他们多年的法阵一夕之间消灭,滚滚魔气?如吞噬一切的雾那般罩来…… 完了!全完了! 国王头顶的冕冠滚落在地?,旁边王后?连滚带爬地?扑过来,哭喊着道:「怎么办啊?陛下,我们该怎么办?」 九尾蛇国王几乎是?聚起全部的理智,才终于能说出句完整的话:「为今之计,只能去接回窈莲,赶紧跟雪族结亲。雪族,对,咱们还能靠上雪族,必须得赶紧靠上雪族才成啊!」 *** 关于窈莲昨晚去闹姬宇沛婚礼的事,九尾蛇国王一家此时还真不知?道。消息还没传过来。 九尾蛇国王夫妇,是?在去往隐元宫找窈莲的路上,才从偶尔来往的那些腾云驾雾的神仙口中,拼凑得知?了事情的全貌。 国王夫妇只觉得更绝望了。他们的女儿怎么这么不懂事,跑到别人?婚礼上去闹。她就没想过,万一身份被识破,她的名声就整个完了吗? 现在好了,就因为这个女儿,九尾蛇族一朝从天上掉进?地?狱,王族更是?一下子失去民心?,还得去想怎么维持住统治。 全是?拜窈莲所赐! 国王现在只想在看?到女儿后?,先给?她一巴掌。 可是?真等见?到窈莲,国王夫妇又顿时心?软的一塌煳涂。这也不能全怪窈莲啊!他们生了一堆儿子,好不容易得这么一个女儿,又是?倾国倾城的姿容,那样温柔博爱。为人?父母的,怎忍心?让她受委屈难受? 窈莲她,只是?不想被婚约绑定,只是?想寻求一份爱情,她又有什么错? 窈莲没想到爹娘居然找来,见?到双亲,她愣住了。她昨晚歇在隐元宫,眼下,爹娘冲进?洁白的宫阙,而周遭隐元宫的官吏仙婢们,国王夫妇发现,他们看?自家女儿的目光都带着一抹鄙视之意。这就更让国王夫妇心?疼了。 最后?国王还是?没捨得责备窈莲半句,将?她拉到近处,小声告诉她:「我们来接你回九尾蛇族,好让你以?公主的身份,同雪族姬宇沛联姻。」 这是?窈莲做梦都想成真的事!然而激动之情刚起,就勐然意识到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那她跟腾蛇族的婚约呢? 窈莲刚要问?爹娘,这时姬宇沛急急忙忙来宫门口迎接九尾蛇国王夫妇。 窈莲哪能当着姬宇沛的面?提问?扶光?只好先憋住。 而姬宇沛则给?国王夫妇施过礼,看?着这两人?,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二位是?……」然后?就被两人?告知?,是?某个上古妖族的国王和王后?。 国王夫妇俩可不敢现在就报出自己是?九尾蛇族的,只说自己是?蛇族中的一支。姬宇沛直觉有点怪,还没能细想是?哪个蛇族,就听两人?激动地?说,莲儿是?他们失散多年的女儿,他们四处打听,歷经千辛万苦,如今终于找到女儿,能接她回家了。 姬宇沛一愣,下一刻欣喜若狂,也忘了去想哪个蛇族,只觉得真是?老天爷在帮他和莲儿。他正夹在娘和莲儿中间,不知?该怎么办呢,莲儿的爹娘就找到她了。这下莲儿的出身,就是?上古妖族的公主,和他们雪族王室门当户对,如此娘一定会同意他娶莲儿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7页 心?下激动,姬宇沛不禁握住窈莲的手,兴奋道:「太好了,莲儿!真是?天无绝人?之路,你快认祖归宗,我就可以?去你家提亲了!」 窈莲硬撑着面?皮,笑得我见?犹怜,心?里?却越发没底,难道真是?和腾蛇族的婚约出问?题了,那扶光帝君那边…… 九尾蛇国王则赶紧对姬宇沛道:「如此就太好了,莲儿这么多年流离在外,我们心?疼得很,好在还有隐元星君你照顾她。我们这就带莲儿先回家去,熟悉熟悉,也请隐元星君拟一纸婚书,你我两方先将?信物交换了。」 姬宇沛总觉得哪儿有点怪,但泼天的喜悦让他没心?思?去想那些。他当即召唤出纸笔,洋洋洒洒就把婚书写了,还因为想着窈莲那样爱重自己,不禁心?下柔肠百结,把婚书写的是?缠绵悱恻饱含深情。 末了,姬宇沛在婚书上印下手印,又将?自己从小到大佩戴的四联璜玉组佩,从中取下一联,交给?九尾蛇国王。 九尾蛇王后?赶紧将?一块刻有九尾蛇纹样的黑玉,交给?姬宇沛。 婚书和信物到手,九尾蛇国王夫妇总算稍微松口气?,互相交换眼色。两人?瞅着话说差不多,就赶紧带窈莲辞行。 可就在这时,远远传来洪亮而冰冷的声音—— 「雪族王孙姬宇沛接旨!」 姬宇沛一愣,几人?望去,见?居然是?天帝那儿的御奉官来了。 姬宇沛有点纳闷御奉官怎么喊他「雪族王孙」,而不是?「隐元星君」,一边撩起衣摆要去下跪接旨。 结果还没等跪下,御奉官就直接把圣旨砸他脸上。姬宇沛大惊,对方却手一挥,霎时一大群仙官气?势汹汹涌进?隐元宫,竟是?上来就把姬宇沛摆在宫中的古琴给?扔了出来! 「这……!」姬宇沛懵了,「这做什么……我是?隐元星君!」 御奉官鄙夷地?看?他一眼,真是?个蠢的,连苍帝扶光都敢惹,且看?这位这反应,竟是?连自己惹到谁都不知?道。人?家扶光帝君亲自跟天帝参了他的黑状,当场官位就给?撸了。往后?只要扶光帝君不松口,这位都别想再往上爬一寸! 「隐元星君?很抱歉你已经不是?了。」御奉官忒看?不上这种连私人?感情都处理不好的人?,难成大事,「天帝亲自下的圣旨,你自己看?吧。」 又有东西被从隐元宫里?丢出来,这次是?文房四宝,噼里?啪啦落了一地?。 姬宇沛简直傻了,赶忙打开圣旨一看?,白纸黑字,明明白白,还盖着天帝的宝印。他无法相信,揉揉眼睛再看?,看?了三?遍还是?这样的内容……姬宇沛激动地?叫起来:「我究竟犯了什么错?你们、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御奉官只冷笑道:「王孙还没看?懂吗?你已经不是?隐元宫的主人?了,赶紧拿上东西走,别妨碍我等打扫隐元宫!」 这下姬宇沛完全傻眼,天旋地?转,都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还没走的九尾蛇国王夫妇,此刻更是?脸色又红又白,精彩万分。姬宇沛不知?道一切怎么回事,可他们知?道啊。能这么快把姬宇沛撤职,这么粗暴地?赶出隐元宫,除了苍帝扶光的雷霆之势,还能有谁? 他们晓得扶光帝君可能要惩罚姬宇沛,却没想到下手这么重。姬宇沛毕竟对窈莲的身份不知?情,这样扶光帝君也不肯网开一面?? 九尾蛇国王登时就觉得,手里?的婚书和信物,简直像个笑话。他们挑动姬宇沛写婚书、交换信物,就是?担心?雪族获知?窈莲的身份后?,不肯娶她,他们好拿婚书和信物要挟雪族。可现在呢?姬宇沛这么快神位就丢了,和雪族联姻的价值顿时大打折扣,连带着姬宇沛在九尾蛇国王夫妇心?里?的形象,都一下子掉进?沟里?。 现在这事,就跟鸡肋一样,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九尾蛇国王夫妇只觉得噁心?得不行。 等姬宇沛反应过来,自己在窈莲和她爹娘面?前出大丑了,才发现,九尾蛇国王夫妇已经带着窈莲走没影了。 走得气?急败坏。 第49章 姻缘神(9) 隐元宫被翻了个底朝天。 仙官们将姬宇沛的所有个人物品, 丢了个干净。 最后被丢出?来的,是一个绣着比翼鸟的荷包。那荷包的一角上,绣着一个小小的「颐」字。 御奉官的视线在「颐」字上停留片刻, 再看向姬宇沛时,目光更加讥讽。景郡主那样忠于?职守、家世?好还长得漂亮的女神,谁能?娶着, 是天大的福分。偏这人不珍惜就罢,还在婚礼上当着满堂宾客的面,将景郡主的尊严往脚底下踩。 御奉官哪知道?是景颐曾求过扶光?扶光找天帝陈述时,半个字没提景颐。御奉官还觉得,是老天都看不下去?姬宇沛的行为, 才让他阴差阳错惹到苍帝头上。 看,报应这么?快就来了吧? 焦头烂额的姬宇沛,觉得今天真是糟透了。他没办法, 他去?帝宫喊冤,想面见天帝,却才刚进一重宫门, 就被帝宫的卫队叉出?来了。 他也?想, 会不会这是景家在报復他?可是能?让天帝身?边的御奉官这样?作践他,崤山君还没这个能?力。 姬宇沛想破脑壳, 也?想不出?到底惹了谁。 更令他感?到侮辱的是, 圣旨罢了他隐元星君之位后,还另给他赐了个小官——去?西宫, 也?就是帝子宫,做个小小的典书官。就是给帝子打理书库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8页 这官职, 就和下界的九品芝麻官没区别。 摆明了就是不许他回雪族,必须继续留在上界, 当所有人的笑柄,时刻承受大家的指指点点。 到底谁这么?狠,不留余地?! 前脚,姬宇沛刚去?到西宫,顶着西宫众仙神们嘲讽的目光,暂且安顿好自己;后脚,雪族的雪鸟就飞到了。 雪鸟带来了雪族世?子夫人的口信,让姬宇沛赶紧回雪族。 姬宇沛正满腹痛苦难堪无处发泄,见自己的家人召唤,就如在臭气熏天的沼泽地里终于?挖到点人参须,心劲儿立刻就上来了些。 他立刻赶回雪族,一见到爹娘,憋了一肚子的抱怨话就再也?忍不住。而爹娘也?已经知道?姬宇沛神位被撤的事了,这让姬宇沛更是激动不已,连连说道?: 「我不明白到底是谁在针对我,要说怨我的,也?就只能?是姑母他们一家。可是姑父也?不过就是个山君,哪有这样?的能?力?这只是我跟表妹的个人感?情问题啊,竟至于?让我神位直接没了,这、这……」 雪族世?子也?无不忧心地说:「是啊,肯定不是他景家。崤山君去?天帝面前告状,天帝顶多是罚你点俸禄。我儿说得对啊,这都是私事,根本不至于?罚这么?重。」 姬宇沛抱怨了一堆,把御奉官们怎么?欺负他,说得是天哭地陷,总算说得心情缓解点了,又想到今日还是有好事发生的,那就是窈莲,于?是总算挂起笑容说:「对了,爹、娘,有个好消息,莲儿找到她?失散的爹娘了,他们是蛇族的一支,是王室,莲儿其实是公主?,这样?说和我是门当户对的,娘,你不会再反对莲儿进门了吧?」 姬宇沛还将从九尾蛇王后那儿拿到的那枚玉佩,呈给爹娘看,「这是莲儿族中?的信物,她?娘交给我的。」 雪族世?子和世?子夫人先是有点惊讶,再定睛一看玉佩。然后,整个世?界就这样?安静了,姬宇沛猝不及防。 「爹、娘……」 世?子和世?子夫人本来听「蛇族」这说辞,就觉得不对劲儿了,再一看玉佩,上头那九尾蛇造型的图案…… 两人只觉得是被唿啸而来的马车撞了个实实在在,撞得肋骨都要断了。天灵盖似发出?轰得一声,满脑子都是地动山摇。 九尾蛇族……公主?……东方苍帝扶光…… 「你个孽障!」雪族世?子瞬间暴起,昨日婚礼上闹那么?不好看他都没炸,此?刻却像是一条被踩断尾巴的猎狗,彻底爆炸了,抬起腿就一脚踹在姬宇沛腰上,把姬宇沛踹得「啊」一声惨叫,摔倒在地。 姬宇沛完全懵了,爹为什么?踢他?! 世?子夫人也?是气的浑身?发抖,都说不出?个平稳腔调:「什么?蛇族?这玉佩上的九尾蛇,你看不明白吗?还跟他们交换信物?九尾蛇族的窈莲公主?,是苍帝扶光的未婚妻!怪不得你丢了神位,你得罪的是东方苍帝!」 啊!姬宇沛这才反应过来,莲儿她?爹娘找来时,自己究竟是哪里觉得怪了。他就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什么?,原来就是腾蛇族和九尾蛇族的那道?婚约! 再一想,难怪初时感?到九尾蛇国王夫妇有点眼?熟,各族王室之间,多少打过交道?,就算雪族独自隐匿在极北之地的荒莽雪原,不爱跟别族交际,自己这几千年里也?是见过那国王夫妇两三?回的。 世?子夫人气得直抖,「这个窈莲公主?,真是来害我姬家的!现?在可好,扶光帝君定是全知道?了,它九尾蛇族这般愚弄我们!」 姬宇沛也?是震惊的,更是五味陈杂。原来莲儿叫窈莲,她?有未婚夫,姬宇沛想到这个就心里酸疼得不行。可他喜欢莲儿,真的放不下她?,莲儿对他也?是真心的,她?的爱情没有错,错的是婚约不是吗? 他忍不住还要为窈莲说话:「娘,窈莲她?真的是个好姑娘。」 结果又挨了雪族世?子一脚,「孽障,冥顽不灵啊你!」 正逢这时,有下人过来,汇报了今日扶光帝君去?九尾蛇族退婚的消息。 这下雪族世?子和夫人更崩溃了,果真是扶光帝君知晓了一切,雷霆之怒降下,九尾蛇族和雪族双双被报復。 姬宇沛也?懵了,腰板还因雪族世?子的踢踹使劲儿作痛,心里却从刚刚的震惊,转而又陷入对另一个问题的极度不解:「可是扶光帝君是怎么?知道?的?莲儿一直瞒得很好啊。」 「你还敢帮她?说话!」雪族世?子夫人声色俱厉。 雪族世?子努力平復下喘息,问道?:「难道?是景颐告诉扶光帝君了?」 世?子夫人没好气道?:「你看景颐那样?子,像是知道?吗?她?要是知道?是窈莲公主?,就她?那脾气,早就闹开了。」 三?个人都是百思不得其解。 姬宇沛捂着腰,从地上爬起来,现?在事情已成这样?,想这个问题的答案也?不重要了,反倒是听闻扶光退婚,姬宇沛顿时觉得心里没那么?酸了,还有点高兴窈莲摆脱了婚约,这样?的话…… 「爹、娘,九尾蛇族和腾蛇族既然婚约作废,我就可以迎娶窈莲了吧。」 雪族世?子和夫人几乎都一愣,顿时,世?子就差点被气晕过去?了,他再次爆炸,第三?次狠狠踹倒姬宇沛,比前两次加起来的力道?还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9页 连世?子夫人都忍不住骂出?「孽障」二字了:「你这孽障有没有搞清状况?你已惹得扶光帝君雷霆大怒,再娶那窈莲,是要让上下两界所有人都知道?,是你抢了帝君的未婚妻吗?」 「我……」 打断姬宇沛的话,世?子夫人强势决定:「为今之计,我得赶紧给你定一门亲事,这样?才能?让旁人不至于?将你同九尾蛇族联繫起来。所以那个窈莲,你想都别想!」 *** 当这些事情传到景颐耳朵里时,她?正在打理姻缘殿的事务。 听寒酥讲完这些,提到雪族世?子夫人开始给姬宇沛寻摸婚事了,景颐红唇微撇,觉得舅父一家是真噁心。 景颐对寒酥说:「你盯着点儿,要是哪家有意向跟姬宇沛结亲了,就把姬宇沛和窈莲的事透给他们。免得真有哪个世?外族群,平日不爱了解外头消息的,被雪族给骗了去?。」 寒酥也?是这样?想的,你姬家自己造了孽,还想祸害别人家好姑娘呢? 寒酥不禁感?嘆:「真为难照雪小姐,生在这样?的家庭。」 「是啊。」提到姬照雪,景颐眼?中?一黯,眼?角爬上些怅然,也?跟着嘆出?口气。 景颐的舅父雪族世?子,和舅母世?子夫人,是政治联姻。世?子夫人是国中?贵族的女儿。 世?子在娶世?子夫人前,曾疯狂地迷恋一个叫燕姬的庶民女人,并扬言非燕姬不娶。 可笑的是,燕姬有心上人,是她?的青梅竹马,一个同为庶民的、温文尔雅的男人。 更可笑的是,雪族世?子的抗争,也?不过是优柔寡断的拖延,到最后他还是听从家里的话,迎娶了世?子夫人。之后却不顾燕姬和青梅竹马的感?情,硬是将燕姬强抢进宫,囚禁在自己身?边。 景颐还记得数千年前于?雪族的深宫里,见过一次燕姬。身?着白衣的女人,眉目清冷,像是北国最冰凉的一捧雪。那时她?素面朝天,坐在王宫最高的塔楼阁顶。四面雪白的墙和满是玄铁丝的窗户上,贴满了将她?囚困于?此?的符咒。她?伸出?手,手指刚碰到窗户,便被符咒融化掉一块皮肉。 她?的眼?中?无悲无喜,只静静地坐在那里,望着塔楼下正好奇仰望她?的景颐。 而即使是隔着这样?远,即使燕姬身?上没有一点妆容与装饰,即使她?眼?波比死水还要空洞,可景颐还是牢牢记得,那女人有多美,多么?的教她?惊心动魄。 姬照雪,就是雪族世?子囚禁燕姬所生下的女儿。 世?子爱屋及乌,还是很宠姬照雪的。可姬照雪在世?子夫人眼?里,却是眼?中?钉肉中?刺,她?在王宫过得有多辛苦,景颐是知道?的。 后来,燕姬死了。 她?用冰从身?体内部,贯穿了所有内脏,最后冰凌刺破皮肤而出?,无数的血齐齐流下,染红了她?冷白色的衣裙。 她?死前,给匆忙赶过来的雪族世?子,留下一句话:「我爱上你了,却不能?再陪你,你一定要照顾好我们的女儿。」 彼时,天真的景颐还以为,燕姬是真的爱她?的舅父。 直到后来姬照雪红着眼?睛,颤抖地告诉她?,是燕姬的那位青梅竹马,被雪族世?子迫害致死。他死了,燕姬就再也?坚持不下去?了,所以选择了自杀,并用一句遗留的谎言,换姬照雪从今往后在王宫里平平安安。 燕姬的确做到了。从那之后,纵然世?子夫人仍旧明里暗里磋磨姬照雪,但雪族世?子一直护着她?,王宫侍从也?没人敢怠慢姬照雪。 姬照雪虽是庶女,但所享用的,都和姬宇沛是一样?的——至少在明面上是。 可景颐明白的,出?生在这种家庭,生母始终被囚禁,最终以自杀换得她?平安走下去?……景颐真的很心疼姬照雪。 第50章 姻缘神(10) 倒是想到姬照雪和燕姬, 景颐便?想去姻缘海里,瞅瞅燕姬的红莲和红线是否一切如常。 穿过满殿飞扬起?伏的红纱,来到红鸾殿的最深处。推开一扇用红线穿着贝壳构成?的门?, 里面便是一望无际的姻缘海。 红鸾殿从外面看上去并不大,但就像是「芥子纳须弥」那样,设置在红鸾殿中的姻缘海, 就和真正的大海一样,几乎是无?限大的。 一只白玉小船就停在海边,景颐带着寒酥坐进小船。小船感受到红鸾殿主人的熟悉灵力,便?向海中漂去,一切随着景颐的心意, 漂向景颐想去的方向。 在这粉红色的姻缘海上,远远近近,有无?数朵红莲漂浮着。每一朵红莲都栩栩如生?, 有着透明如玻璃的质感。 这些?红莲,便?是世间每一个生?灵姻缘的化?身。那些?彼此有姻缘的红莲,被无?形的红线连接着。 头顶是姻缘殿无?际的粉红色屋顶, 满目远望去, 天地间的浪漫仿若尽数汇聚于此,那样的壮阔梦幻, 那样的华丽温软。 景颐低头看?水, 水中倒影着她?的样子。因是在自家办公,景颐只穿着简单的灰色襦裙, 用一根银簪绾髮,如此寡淡, 倒显得她?这主人与自己的殿宇格格不入。 小船行至百丈停下,景颐一招手, 不远处一朵红莲便?漂到她?近处。 这是燕姬的红莲。 当日燕姬过世后,姬照雪亲自来到这里,亲眼看?着燕姬的红莲和雪族世子的红莲间那条姻缘红线消散,方才?肯离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0页 而?景颐做公务素来有铁般的原则,雪族世子霸占燕姬两千年,景颐便?判决,此后燕姬和她?那位竹马的红线相连两千年。 眼下,燕姬的红莲一切正常。景颐又招来那位竹马的红莲。两朵红莲之间的红线,随着景颐的召唤,现形出来。 他们二人已经轮迴转世过多次,好在红线正常,仍好好地连着,散发着恬和的气?息,可见两人的姻缘是幸福的。 「这就好。」景颐不禁说。 景颐接着又检查起?别的红莲和红线。 正忙碌时,海岸边传来喊声。 「景颐!」 景颐抬头望去,见是熟人来了。那正朝她?挥手的年轻女子,穿着湛蓝的广袖交领长裙,貌若春花,开朗清爽,通身上下除了发间北斗七星形状的簪子,再无?其他装饰。 「楚娴!」景颐也朝她?挥手,赶忙让小船往回驶。 兰台史官楚娴,是北辰星的女儿。和兰台众多其他的史官一样,他们不畏强权,凡事只求个真相。这一点,景颐很是欣赏。 不过楚娴这会儿来找她?,景颐猜也知道,肯定要来向她?了解跟姬宇沛的纠葛。如今姬宇沛被贬官,雪族给他物色妻子,还有扶光退婚九尾蛇族,全都是大事,兰台史官不可能?不凑过来。 小船回到岸边,景颐带着寒酥下船,将楚娴迎到正厅去。 彼此一聊,楚娴果然是来询问?姬宇沛的。 楚娴还拍着胸口说:「听闻你的婚礼被搅黄,我吓了一跳,赶紧放下手头的事件跑过来了。看?你这个状态,好像还行,我还担心你会崩溃走极端呢。」 景颐听了心里一酸,原书里的自己,可不就是崩溃走极端了?书里,楚娴也来找过她?的,还劝了她?,只是景颐刚听进去,就被窈莲阴了一把,吃了个大哑巴亏,如此楚娴的努力便?白费了。 好在自己已不会那样了,景颐道:「没事,反正我不要姬宇沛了,他跟窈莲纠缠下去吧,我要做好自己的工作,当好这个姻缘神才?是我第一该注重的事。当然我心眼小,逮着机会就会报復他们的,直到他们倒霉到底!」 楚娴却倒吸一口气?问?:「窈莲?所以那个莲儿姑娘,果然是九尾蛇族公主窈莲?」 景颐暗嘆兰台史官不愧是嗅觉和洞察力高超,这么快就把姬宇沛被贬官和扶光退婚两件事联想到一起?了。可笑?雪族还想给姬宇沛定亲,好让旁人别看?出来端倪,没用的,纸包不住火,迟早所有人都会知道。 「对,就是她?。」景颐说。 楚娴皱眉,「原来如此,那苍帝是怎么这么快知道的?」 又是一问?一个准,景颐不敢说。她?可以对爹娘哥哥说自己去找过扶光,对楚娴这种?凡事刨根究底的人,可不敢。万一哪天让楚娴知道,她?那晚和扶光…… 于是景颐不语。 楚娴见问?不出,倒也没强求。倒是她?想留在红鸾殿里,陪景颐几天。两个人毕竟都是神二代,因爹娘的关系早早相识,也算好朋友。 就这样,楚娴在红鸾殿住下。 *** 没过一个月,莲儿是窈莲的事就传开了。 纸果然包不住火。 雪族世子夫人还没找到合适的亲家呢,如今流言满天飞,她?嘴都要上火起?泡了。 眼见雪族成?了众矢之的,已经有好几个妖族和他们断交了,还有落井下石来雪族抢资源的,雪族王君赶紧召集王室,开会商量有什么办法挽救。 结果,他们还真想出一个办法。 ——雪族王君带着世子,一起?跑到扶光的吞云宫前,脱了上身的衣服,往背上缠几根木条,竟是来了手「负荆请罪」,跪在宫前声泪俱下地忏悔,乞求扶光原谅他们。 只要扶光帝君不再计较了,这事情不就过去了吗?王君和世子这样想。 他们想的很好,奈何扶光帝君居然不搭理他们!连见他们都不见。 王君和世子只能?继续跪,一天、两天,三天又三天。他们姿态已经摆到这个份上了,那就必须一直坚持下去,还不信扶光帝君真就一点面子不给! 结果,扶光用现实告诉他们,还就是一点面子不给。 闭关、处理公务、巡视东方天阙……扶光该做什么做什么,连带张丞相和文武百官也是一样。反正就是当吞云宫前没那两人。 如此王君和世子整整跪了一个月,再也扛不下去了。 王君觉得,自己好歹也是归顺上界的一族族长,怎么也是有两分影响力的。扶光帝君再高高在上,也不能?这样羞辱他吧! 他已经不要脸面,这样诚心诚意地跪着道歉一个月了,难道还不够吗?! 忍无?可忍的王君,干脆铤而?走险,同?自己儿子一道大喊出声:「帝君您处事是否太有失公允了?!我孙儿姬宇沛是被窈莲公主欺骗的,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帝君何以对我孙儿那么大的恨意?!」 「怕是帝君实际上是在给景郡主出气?吧!固然崤山君敬重您,您为?了崤山君便?这般护着他女儿,可论起?资歷和地位,我雪族也不差他崤山什么!帝君这样袒护崤山君,不知崤山君可又承受得起??」 当这件事传到景颐耳朵里,景颐坐不住了。 本来她?就挺过意不去,要不是自己去找扶光帝君,让他撸掉姬宇沛的神位,如今帝君也不会被骚扰纠缠,这该是她?的责任。但因着和扶光那荒唐的一夜,实在不知该怎么面对帝君,她?才?做了缩头乌龟。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1页 可接着得知,雪族王君和世子,居然把她?爹崤山君给牵扯进去,景颐这下再缩不住,冲去了吞云宫。 说什么也不能?再让那两人乱泼脏水! 再次踏足吞云宫,景颐心里不断地泛上牴触。一想到待会儿可能?要见到扶光帝君,就浑身都不自在。 景颐强忍着心绪,来到雪族王君和世子的面前,先发制人就道:「外祖和舅父休要胡说!我爹常年在崤山,扶光帝君常年在外净化?魔域残留,统共才?见过几次?明明是姬宇沛和窈莲自作自受,换成?是我,都想直接把姬宇沛和窈莲打杀了,一干二净才?是更好!」 「你!」雪族世子没想到,之前那么爱自家儿子的景颐,现在怎么变得这样是势不两立。 世子惊讶愤怒地瞪着景颐,然而?因着跪了一个多月,人已经憔悴了,这瞪视也显得没什么力量。 王君花白的鬍子颤抖着,非常失望地看?着景颐,「我怎么有你这样的外孙女,张口闭口竟是要打杀自己的表哥。」 景颐也愤愤道:「那我又怎么有你这样的外祖,大庭广众之下,给自家女婿泼脏水。关我爹什么事?姬宇沛自己识人不清,被九尾蛇公主玩弄于鼓掌,就他这么煳涂的人,也当不好星君正神!早点被罢官更好,省得以后工作中犯下大错,下场更惨!」 「你……你居然……」王君顿时被噎得说不上话,嘴皮抖动着,满脸失望震惊地看?着景颐。 世子也不能?置信极了,他这外甥女怎么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她?从前可是都努力控制着从不和雪族长辈顶嘴的。 此刻,在吞云宫中的张丞相和几个文臣将军,都站在不远处,看?着这边。还有楚娴,这样的场面楚娴怎么能?错过。从好多天前楚娴就总是蹲点在吞云宫,拿着她?记录史实的毛笔和小羊皮本,时不时就奋笔疾书。 现在楚娴就写?得很激动。 被这样多人围观,王君和世子心中的屈辱感,更加铺天盖地了。 就在这时,一道冷酷沉稳的声音在景颐身后响起?:「景郡主。」 这是天影的声音。景颐回头,看?见天影站在恢宏的前殿台阶上,双手抱着剑,向她?行了一礼,「景郡主,大殿请。」 景颐心里登时咯噔一声。肯定是扶光帝君……他就在前殿里头,让她?现在进去。 也说不定他从刚才?就在殿内,看?全了她?奚落王君世子。 顿时,景颐只觉得双腿好像有千斤重,头皮有点发麻,一颗心跳得厉害,闷闷的,本能?地有些?唿吸不畅。 那厚重崔嵬的高台殿宇,那敞开的大门?和里面看?不真切的、昏暗的光影,就像是……会将她?吃掉似的。 哎,算了,景颐无?奈地用鼻子一唿气?。来都来了,本也知道逃不开扶光帝君的。她?深吸口气?,不再理会王君和世子的唿声,走向前殿。 第51章 姻缘神(11) 再次踏进这风格厚重乌沉的?殿宇, 一下子就暗下来的?空落殿堂内,景颐看?见,扶光帝君就站在光影的?尽头, 一半身体被笼罩在照进大殿的昏光下,一半身体?隐入阴影中。 景颐腿有点发软,迟疑了一下, 才?又朝前走去,低着头说:「扶光帝君……」 听见他摩挲腰间犀牛角,发出的?圆润而顿挫的?声音。扶光道:「本尊还在想,你外祖和舅父提到崤山君,你是不是就该来了。」 被扶光说中, 景颐更加过意不去自己现在才出现,干脆心一横,说道:「都是我的?错, 帝君您要怎么罚我,我都认了!但是先解决我外祖和舅父这事?,不能让他们再向您和我爹泼脏水!」 扶光一哼, 语调里有着似笑非笑的?意味, 他道:「你来的?倒是好,本尊正要发落他们。」 景颐一讶, 下意识抬起头来, 正好看?见扶光缓步走出阴影。随着他的?身躯整个被笼罩在光里,景颐也跟着心脏一跳, 忙又低下头。 短短的?一瞥,她看?到了帝君最?神秘威严的?样?子。墨绿色的?大氅, 华丽厚重的?镶金边,里面是浅水绿色的?对襟长袍, 露出结实坚硬的?小麦色胸膛。他头戴碧玺鎏金冠,腰挂犀牛角,脚蹬玄色靴,整个人像是一柄宽阔霸道的?巨剑,那样?具有压迫感。 尤其是一对上他沉潭般深邃的?眼?睛,景颐就无法不去想,在那个晚上,便是这样?一双像是要把她穿透的?眼?睛,牢牢盯着她,似乎看?进?她的?灵魂。 在这个男人面前,景颐感到全身都是麻的?。尴尬、羞耻,混杂着原本对他的?敬畏。 在她分神的?这片刻,扶光已然从她面前走过,行至大殿门口。 外面叫喊的?雪族王君和世子,一看?见帝君终于出现了,顿时眼?睛都亮了。 王君唿道:「扶光帝君——」 然而扶光却噙着厌恶的?冷笑,道:「把他们丢去兽苑。」 顿时,别说王君和世子瞬间傻了,连跟在扶光身后的?景颐,也惊住了。 兽苑……? 天影当即行动,霎时吞云宫的?卫队一拥而上,抓起王君和世子就走,动作之迅勐,下手之狠,如奔雷闪电。 景颐都愣了。 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更让景颐亲身感受到,为何大家都说,苍帝扶光是雷霆手段,大开大合。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2页 她被扶光用传送法阵,瞬间给送到兽苑外,和扶光一起。 然后映入眼?帘的?就是直接粗暴的?画面。雪族王君和世子,背后还?缠着木条呢,此刻被丢进?这个由篱笆框起来的?苑囿里,身边全是各种勐兽,在蠢蠢欲动地?靠近他们。 景颐惊地?瞪大眼?睛,她想起来了,哥哥景阮说过,在东方天阙有个看?管着各色异兽的?苑囿。里头的?异兽,都是扶光帝君在净化魔域残留的?时候,顺手降服的?。那些异兽在下界作乱肆虐时,一个个喷水吐火,好不威风,到了扶光帝君的?苑囿里,就一个个跟孙子一样?,老老实实修炼。 现在,兽苑里突然被扔进?来两个人。异兽们许久没躁动的?情绪,几乎即刻就被点燃。 景颐就看?着这些凶神恶煞的?异兽,一窝蜂扑向雪族王君和世子。 扶光玩着腰间的?犀牛角,眼?中一丝皮笑肉不笑,对景颐说:「放心,咬不死?的?。」 王君和世子简直傻了,万没想到扶光帝君敢这么对他们。这一个个异兽流着涎液,乱抓乱咬,数量太多,两个人恨不得手脚全上才?能勉强挡下,应付得捉襟见肘。想要直接飞出兽苑,却当然出不来一步,围绕兽苑的?篱笆墙根本是最?牢固的?封印法阵化成的?。 雪族世子被搞得再也撑不住一国储君的?形象气度了,吱哇乱叫,破口大骂:「苍帝!你这是滥用私刑,我们要去天帝面前状告你!」 扶光冷笑道:「尽管去,本尊等着。」 雪族世子本也只是气急了乱喊,听扶光这般强势,彻底绝望了,自己就嘴上恐吓一下的?,哪敢真去天帝面前? 一旁抱剑矗立的?天影,眼?角也雕镂出对雪族王君世子的?淡淡不屑。下界的?一支妖族罢了,很是拎不清自己。看?那九尾蛇族,帝君还?不是直接撤了他们王宫的?护持法阵,把他们丢去直面泄露的?魔气,自生自灭。整个腾蛇族得知?此事?后,没一个人敢质疑帝君的?做法。换作雪族,又与九尾蛇族有何不同? 而景颐也从震惊中平静下来,看?着外祖和舅父被异兽们一通欺负,景颐心里反倒生出一种痛快的?感觉。 原书里,外祖是怎么对她的??他眼?里只有姬宇沛这个孙子,和窈莲这个孙媳妇。外孙女就是个反派,是敌人。还?有舅父也是。他们帮助窈莲,对付自己,甚至直接出手斗法。若不是他们这般无情,书里的?自己也不会越来越陷入仇恨的?执念,直至惨烈的?终局。 他们一点不把她当家人,她又何必管异兽怎么咬他们? 反正帝君也说了,咬不死?的?。 到最?后,扶光终于捨得递给天影一个眼?神,示意停下。 雪族王君和世子总算得救了,两个人被折磨得狼狈不堪,看?起来又像人又像鬼,身上好几个血齿印。 扶光手指一挥,唤出传送法阵就走,只给天影留一句:「扔回雪族。」 景颐眼?前画面一转,她又被扶光送回吞云宫的?前殿了。 景颐讷讷,扶光帝君做事?,真是痛快干脆。外祖和舅父负荆请罪,他理都不理,随便他们跪着;而一旦两个人撑不住乱说话?,就给致命一击。等于说外祖和舅父折腾的?这一出,完全就是个笑话?,还?要落下身心的?双重阴影。 大殿里只剩下两人独处,景颐那种万般不自在的?感觉又上来了。想着事?情已经解决,景颐即刻向扶光行礼,「帝君,我就先告辞了。」 低着头就要走,却被扶光叫住:「你的?东西,不要了?」 景颐脚步顿住,看?过去。扶光的?手掌摊开,掌心处赫然是她的?「雪魄珠」,和断掉的?红线。 景颐倒吸一口气,下意识伸手去拿。 扶光却蓦然收拢掌心,手臂一举高。 景颐扑了个空,抬手盯着扶光举高的?手,「帝君……」 扶光放下手,景颐又要去拿珠子,不妨扶光蓦然将手背到身后。 「帝君!」景颐脸上涨出两片浅红,唿道。 竟是有些恼羞成怒了?扶光眯起凤眼?,深邃的?眼?底漾出点笑意。 他忽然觉得,景颐有点意思?。 「求您把东西还?给我!」景颐实在觉得有点焦急难堪,她贴身佩戴的?东西,被这个和她有肌肤之亲的?男人握在掌心,捉弄她,偏他还?岿然不动。 扶光好笑地?一勾唇,道:「本尊帮你收拾了姬宇沛,你便是这个态度?」 景颐迟疑。想了想,吸一口气,朝后退开两步,双手平举过肩,向扶光行大礼,「红鸾殿景颐,谢过扶光帝君。」 扶光唇角的?弧度更大了些,背在身后的?手收回身前,再度摊开手掌,露出雪魄珠和红线。 景颐小心看?他一眼?,伸手去拿。 这次,扶光没再捉弄她。 景颐握住雪魄珠,上面残留着扶光的?体?温,炽热的?。她指腹微微紧绷,有一点不自在。 接着她就用另一只手,触摸向断了的?红线,指尖在红线上停住。这瞬间,眼?中流露出一丝黯然。 扶光说道:「本尊听闻,雪魄珠是雪族女子的?眼?泪化成的?。」 景颐回过神,答道:「是的?。雪族女子第一次为真爱之人落泪时,她的?眼?泪就会变成许多颗雪魄珠。」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3页 扶光问:「那这颗雪魄珠,是你为姬宇沛掉的?眼?泪?」 景颐瞪大眼?睛,连忙反驳道:「我虽有一半雪族血统,但没有继承这个能力!」 嗯,没继承雪魄珠的?能力,倒继承了雪族女人那一身冰肌雪肤。扶光心中不禁出现这么一句话?。那样?的?肤质皮肉,竟是比鹅脂还?滑腻温软,他深有感触,坦率的?说,是很值得回味的?滋味。 景颐不知?道扶光在想什么,还?在澄清道:「这颗雪魄珠,是我娘给我的?。这是她第一次为我爹哭时产生的?。我娘在这颗珠子上祈了福,让我佩戴,希望能给我带来好运。」 说着,眼?神又缠绕回断掉的?红线上,再次黯然起来,「就知?道……雪魄珠能离开我的?脖子,肯定是红线自己断了。」 扶光道:「本尊试过修復红线,无法成功,想必这是你红鸾殿的?姻缘线。」 「是,」景颐无奈地?一嘟唇,苦笑道,「这是属于我的?姻缘线。」 「哦?」扶光对此很有兴致。 景颐黯然道:「是我和姬宇沛之间的?红线。」 扶光沉默下来。 过了会儿,景颐说道:「这颗雪魄珠经过我娘的?祈福,普通线穿不上,我就拿我自己的?红线来穿。我是红鸾殿的?主人,别人的?红莲都漂在姻缘海里,只有我没有红莲。我的?红线是自己产生的?,就从我担任姻缘神的?那一刻起,我对姬宇沛的?感情就化成红线,搭在我手腕上了。」 扶光道:「现在线还?是断了。」 「是,我和姬宇沛之间的?线断了。」这一瞬景颐突然想到很久以?前的?自己,当她初得这根红线,激动万分地?用它穿过雪魄珠时,真的?天真地?以?为,这根红线能贴着她的?肌肤到地?老天荒。 景颐抬起头,眸底染上一道倔强,手指狠狠一用力,将断掉的?红线捏成粉末。 扶光看?着,眼?中深了深。 第52章 姻缘神(12) 在丢失雪魄珠的时候, 景颐已经明白?,红线断了,那场一心一意的爱恋和那么多付出, 也全都化为泡影了。心里总归是难受痛苦的,就好?似那个执着多年的自己,也死掉了。而当亲眼看见, 这条断了的红线时,眼见为实的冲击更加让景颐难过。 但,就这样吧,谁叫这是她的命? 反正她也不再爱姬宇沛了。 如今碾碎红线,和姬宇沛最后的丁点联繫也烟消云散……便如此吧。 景颐合拢掌心, 收好?雪魄珠,朝扶光再次行礼,姿态有些落寞, 却很?是决绝:「谢谢帝君,让我斩断和姬宇沛最?后的联繫。」 扶光默了默,低沉「嗯」了一声。 片刻后, 扶光却又说:「是谢本尊与你?春宵一度, 这红线便断了?」 景颐一愣,顿时杏眸大睁, 白?皙的脸上霎时又涌上两团红色, 「您说什么啊!」她不是这个意思!她是谢扶光亦保存着红线并还给她,她才有了亲手掐断红线的机会。 景颐羞恼, 喘息连连:「扶光帝君,您……我……」 从头到脚都觉得?要煮熟了, 干脆就说:「那夜的事?情,求您全部忘掉!错都在我, 是我冒犯帝君您!」 扶光声音更深沉,悠然笑道:「错不在你?。是本尊那时内伤未愈,气息周转出了些问题,影响到定力心智。」 当然,也是因为你?身着嫁衣,娇憨醉酒的样子很?诱人。这句话,扶光同样在心里说。 景颐自责道:「那也是因为我强闯吞云宫,把您从闭关中拽出来……」 她觑了眼扶光,见他笑吟吟盯着自己,一瞬不瞬的,那眼睛深邃得?吓人,景颐再也待不住了,忙施礼,「总之我先?告辞了。」然后赶紧跑出前殿。头髮里装饰的几层铁片,随着她的跑动发出玎玲的声响。这声响频率就昭示出景颐很?着急,和她不稳的步伐下?那不定的内心。 扶光忽而剑眉一扬,笑出愉悦的一声。 他今日才发现,崤山君的这个女儿,竟这样多面。倔强、原则很?强的勾勒之下?,竟藏着细腻小女人的一面,尤其她羞恼无措的时候,扶光竟觉得?有点可爱。 挺有意思的,景颐。 他叫住景颐:「回来!」 景颐脚步一僵,心里叫苦,却只能老老实实转过身,「扶光帝君,您还有什么事??」 扶光道:「雪魄珠给本尊一下?。」 景颐微讶,犹豫一下?,还是走回扶光面前,递上雪魄珠。 只见扶光手指一动,一段薄如蝉翼的东西被召唤过来,现出全貌,是墨绿色的,如纱如烟。扶光将之握在了手里。 景颐一时没认出这是什么东西。 而扶光双手夹住这段半透明的墨绿色「烟纱」,轻轻一搓,烟纱快速地?聚合,很?快就凝成一条墨绿色的细线。 景颐忍不住好?奇地?问出:「这是……」 「这是本尊幼年化形时,第一次蜕下?的蛇皮。」扶光道,「和你?那姻缘红线一样,非外力能斩断,故此,也可以穿住你?这颗雪魄珠。」 他说着睇一眼景颐,「你?若是嫌弃本尊的皮……」 「不嫌弃!」景颐忙道。她哪敢嫌弃? 而且她确实短时间内,也找不到能和她那根红线相?媲美的、强度一致的替代品。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4页 「呵,本尊谅你?也不敢嫌弃!」扶光宣告般地?说道,接着就将墨绿色的线,穿过雪魄珠。随后线在法力的作?用?下?,首尾连在一起,形成完整的闭环。 扶光将穿好?的雪魄珠,放回景颐手上,「戴上吧。」 「谢谢帝君。」景颐觑一眼扶光,随后把雪魄珠戴回了脖子上。 「那,帝君,我告辞了。」景颐说。 恰逢张丞相?从外面过来,抵达正殿的门口。扶光的视线扫向张丞相?,对其说:「送景郡主出宫。」 *** 被送回雪族的王君和世子,人不人鬼不鬼,那模样震撼了整个王宫。 文武百官连同听到风声的庶民,都因此惴惴不安。他们?的统治者遭到上界帝君这般厌弃,那整个雪族以后还有好?日子过吗? 民怨悄然而生。 雪族世子比王君伤的重,一连多日躺在床上,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 王君看儿子这么惨,泪眼汪汪,心里更恨扶光了。又想到姬宇沛如今的新上司,可是西宫帝子,是废太子昙清死后天帝最?年长的儿子了,要是帝子肯帮雪族出气…… 王君于是把姬宇沛喊过来,让姬宇沛务必去帝子那里,参扶光一本。 结果,姬宇沛告状的话还没说完,帝子就把他骂了一顿。 「本殿都不敢招惹扶光帝君,你?们?当真是活腻了!」 姬宇沛无比不解道:「可扶光帝君只是分管一方天阙的掌事?人,您却是天帝的嫡长子,未来大统的继承人啊。」 帝子用?看白?痴的眼神看姬宇沛,「他为上界立下?赫赫战功,光是威名就远胜本殿。本殿都没参与对魔域的作?战,根本没多少?威信。你?到底懂不懂这里头的关窍?」 「我……」 「总之你?好?好?给本殿打理书库,这西宫就还能容得?下?你?,否则便滚出去吧!」 姬宇沛如遭当头一棒,更加难过愤懑了。想想还是没把这事?告诉爹和祖父,免得?他们?心情更差。 雪族的民怨在蔓延,已有庶民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抱怨姬家王室。曾经世子强抢燕姬的事?,也被不少?人又拿出来说。 无独有偶,九尾蛇族如今也民怨四起。 九尾蛇族的庶民们?虽然还处在扶光帝君的护持法阵下?,可是帝君再也不管他们?,他们?得?凭自己维持法阵。他们?这些人的法力能有多高?恨不得?全城加在一起,才能堪堪撑住法阵,如此日日消耗灵力,苦不堪言。便都觉得?,全怪王室瞎搞,才害得?他们?这么惨。 尤其是对于归来的窈莲公主,庶民们?几乎没有不怨恨她的。这个罪魁! 窈莲离家飘零多年,好?不容易回来,却不但过不上往日锦衣玉食的生活,还走到哪里都被谩骂。这让窈莲心中落差极大。 再听说雪族四处给姬宇沛说亲,窈莲更是焦虑生气,将闺房里的花瓶摆件全挥落在地?。 明明自己击败景颐,得?到宇沛哥哥了,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窈莲开始在爹娘兄长的面前耍宝哭闹,让他们?去破坏雪族说亲,还让爹拿着姬宇沛给的婚书和信物,要挟雪族迎娶她。 可九尾蛇国王也在考量呢。现在雪族遭到扶光帝君厌弃,王君和世子还被丢进兽苑虐待,颜面扫地?。雪族沦落至此,和他们?结亲怕是不能带来什么好?处,还是算了吧。 窈莲急得?差点走火入魔,修为都掉了几百年。 而就在这样绵绵不断的焦灼日子里,忽然某日,雪族传出来两件大事?。 一是雪族开始和紫蝶族议亲了。 这紫蝶族也是下?界妖族,便是那种常年只管自己一亩三?分地?的,对外头的事?不甚清楚,也懒得?打听,就这么上了雪族的当,双方洽谈起来。 第二件大事?,就是雪族世子竟开始有寿元将尽的迹象。 世子夫人特别?想赶紧谈好?跟紫蝶族的婚事?,好?给世子沖沖喜。 而景颐在听闻此事?后,心下?一凛。她勐地?想起原书中的一件事?。 书里,雪族世子到结局都活得?好?好?的,但作?者在结局处,写了段话是: 「两百年后,雪族世子满足地?与世长辞。没有了他的庇护,姬照雪也再不能享受华服美食。她被世子夫人处死,如此也算是替燕姬还了债。」 景颐是万分愤怒于这段叙述的。什么叫姬照雪替燕姬还债?意思是燕姬抢了世子夫人的夫君,害世子夫人痛苦多年,所以要母债女偿? 分明是世子自己造孽,他才是罪魁祸首,还「满足地?与世长辞」? 那燕姬被囚禁两千年的痛苦呢?没有个公道吗? 而眼下?,景颐也没工夫过多地?去和剧情生气,她得?赶紧去救姬照雪。 按书里说的,雪族世子一死,世子夫人就要置姬照雪于死地?。那现在世子已然有寿元将尽的迹象,万一世子夫人按捺不住提前动手…… 景颐当即道:「红鸾殿所有人,留下?三?人看殿,」 「你?,去九尾蛇族!」 「你?,去紫蝶族!」 「剩下?的都跟我去雪族!」 *** 风驰电掣,景颐带着几十名手下?,直接杀进雪族王宫庭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5页 极北之地?凛冽的风雪直往身上刮,同时而来的,还有大把王宫守卫,冲着景颐喝道:「什么人?居然强闯王宫?」 景颐才不跟他们?浪费时间,当场双手挽了个诀,霎时无数条红线从她的十指间蜿蜒着飞出,千头万绪,犹如亿万只蚕同时源源不断地?吐丝,将一圈冲来的守卫们?飞速缠住。 守卫们?惨叫,他们?被红线绑成了人形茧,一圈人齐齐挣扎着倒下?。 「走!」景颐放倒所有守卫后,带着红郎红娘们?转身沖入后宫。 在即将抵达姬照雪的寝殿时,寝殿中蓦然传出一阵惨叫。 景颐心下?一凛,正是姬照雪! 景颐直接如箭一般,对着最?近的窗户,破窗而入,同时手中无数红线再度飞出,手腕一拧,千万条细细的红线迅速咬合缠拧在一起,形成一条粗壮的鞭子。 窗户被沖得?散架,景颐携一身兇勐灵力跃入,只进殿第一眼,就看见两个雪族宫女将姬照雪牢牢地?按住,雪族世子夫人站在姬照雪面前,将一张几乎画满了硃砂的符咒,正贴在姬照雪胸前。 那符咒迅速灼烧姬照雪的皮肉,景颐看见姬照雪的胸口像是迅速凹下?去一块,有血色的雾气和灼烧肉.体所产生的黑烟,迅速冒出。姬照雪因剧烈地?痛苦而疯狂尖叫挣扎。 第53章 姻缘神(13) 这瞬间景颐怒气轰顶, 手里的红线鞭子?直接照着世子夫人过去。破窗产生的破碎木条刚飞起的同时,世子?夫人都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鞭子就狠狠抽在她脸上。 世子?夫人只觉得脸上顿时血煳一片, 剧痛瞬间几?乎麻晕她的大脑,接着身体?被景颐周身的灵力震得倒飞出去。 而那两个宫女,光在景颐愤怒的灵力面前就已经站不住, 也?瞬间惨叫着倒飞出去,鲜血从她们嘴里喷出。 「表妹!」景颐焦急地冲到姬照雪身边,一手揽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另一手就去揭符咒。可手指一触到符咒,指尖就被灼出一块烧伤, 痛得景颐赶紧缩回手。 景颐勐地认出这种符咒,当日她站在王宫最高的塔楼下,好奇地仰望楼顶的燕姬时, 就看见这种符咒密密麻麻地贴满塔楼顶的窗户。 这种符咒,是姬家王室花了一千年炼出的,用来镇压国民的法器!除了每一任王君、君妃、世子?和世子?夫人可以使用, 余下的雪族人只要接触到这符咒, 就会被活活焚烧。 景颐身体?里也?流着雪族的血,这符咒对她也?会有作用。 寒酥见状, 忙冲上来摘下符咒, 她手中顿时生出一团火,将?符咒烧成灰, 一边同景颐一起扶住虚弱的姬照雪,一边问景颐:「主人, 您没事?吧?」 「小?伤,不要紧!」景颐道?, 「我们赶紧带表妹走。」 带着姬照雪冲出王宫,景颐将?受伤的手指往嘴里一含,再取出时,手指已恢復如初。 寒酥搀着姬照雪,一边号令红郎红娘们跟紧了,看一眼景颐确实?无?恙,也?就心稍微定下些?。 姬照雪眼下胸口处血肉模煳,被烧煳的衣服已经和皮肉黏在了一起,让人看一眼就觉得痛苦和无?比愤怒。她已经疼晕过?去了,这会儿依然没有醒转,她额头上布满了水珠般的盗汗。 景颐一想到刚刚,雪族世子?夫人那样对待姬照雪,便胸口不断地翻腾起怒意,只觉得自?己只往世子?夫人脸上抽一鞭子?实?在太便宜她了,就该让她浑身上下没一块好皮! 寒酥仍旧心有余悸,对景颐说道?:「还好主人一得知雪族世子?寿元将?尽,就赶紧过?来了,不然照雪小?姐只怕凶多吉少……」 景颐也?庆幸自?己觉醒原书?才救了姬照雪,但仍有些?不甘:「可恨表妹还是受了这等苦!这符咒兇狠,等把?表妹带回红鸾殿,你赶紧去请我哥哥过?来,共同医治照雪表妹。」 「好。」寒酥应下。 突然红鸾殿诸人中有人发现了异常,喊道?:「景郡主,雪族的人追来了!」 景颐眼神一凌,回头看去,是雪族世子?夫人!居然带着上百名王宫守卫齐齐杀过?来。 世子?夫人脸上一道?血淋淋的鞭痕,从左边眉毛一直裂到右边嘴角,整张脸完全破相。她简直要气疯了,景颐!她居然敢朝自?己脸上抽鞭子?,自?己是她的姑母!是长辈!还敢直接闯进?姬家的地盘带走姬照雪那个小?贱人,她景颐又不姓姬,凭什么来管他们姬家的事?? 世子?夫人满脸怒相,整张脸都是扭曲的,配上那条血痕,哪还有一点?王室贵妇的样子??此刻的她,简直丑陋狰狞如夜叉。 她这一生都活在燕姬的阴影下,明明出身高贵,却得不到夫君的爱。燕姬活着的时候,她要忍受夫君无?时无?刻不为那个心里根本没他的女人发狂;燕姬死了,她更要忍受夫君日日夜夜思念着燕姬,把?燕姬的女儿当成燕姬留给他的最后一样东西,极尽宠爱。 她已经忍了几?千年了!如今她夫君快死了,她还要忍什么呢?姬照雪这小?贱人必须死!她再也?忍不了了! 红郎红娘们看追兵人多势众,忙对景颐道?:「郡主您先带着照雪小?姐回红鸾殿,我们会拖住他们。」 景颐却厉声道?:「不必同他们浪费时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6页 而后景颐下令:「寒酥带几?个人一起走,把?照雪表妹直接送到我哥哥那儿。剩下的人——散开!」 听令,红郎红娘们先是一怔,而后立刻朝四?周散开。所?有人都霎时就明白,景颐要大杀特杀了。 他们的景郡主,从来不是什么文弱娇软、只会牵红线的女天官,她战斗力之强悍,在上界诸多神二代里都是佼佼者,连北辰星君的独女楚娴,同他们景郡主斗法都会败下阵来。 剎那,景颐和世子?夫人率领的上百名侍卫之间,再无?阻挡,景颐一人直面他们所?有人。 寒酥和四?名红娘,带着姬照雪便走。景颐悬空在两片云中,双手置于心口处,随着口中迅速一念,霎时,心口处飞出一张红线编成的网,向外?散发着半实?半虚的红色颗粒。 这张网以景颐的心口为中心,急速向四?周蔓延扩大,网的圈数越来越多。几?乎眨眼的时间,网已笼罩住地平线,阳光被阻隔,白云被斩断,整个雪族疆域被包进?网里。 世子?夫人和侍卫们顿时无?路可走,头顶是网,脚下是网,四?周也?全都是网。红色的千丝网朝着他们快速逼近。 世子?夫人捂着脸向侍卫们大喊:「冲过?去!给我把?这张网砍破!都是故弄玄虚!」 可景颐连拔刀的时间都不给他们,双手一翻,大网上瞬间又分裂出几?百个小?网,如同红色的天火般齐齐落下,朝着敌人铺天盖地砸下去。 所?有人都被罩在网里,变成了茧,无?法再向前一步,只能露个脑袋在外?面,惊恐地瞪着景颐。 世子?夫人几?乎要气晕,雪族王宫的战士们怎么会这般不中用?!她气得浑身灵力暴走,当即施法将?雪族王宫中的塔楼招来,将?整座塔楼砸向景颐。 景颐操纵大网狠狠扑下去,红线网燃烧起刺眼的火光,只一瞬间就分出胜负! 高塔被大网烧成了粉末!接着大网铺天盖地,把?世子?夫人和所?有守卫再度网住。 所?有人尖叫着跌落云端。 景颐扭头就走,「回上界!」 「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这是景颐自?悟的绝招,看似温软纤细,实?则无?比强悍。 在场的好些?红郎红娘,是第一次见识到他们的上司使出这招,一时间深感震撼和解气,把?他们的眼底都倒映成红色。 可就在这时,姬宇沛居然来了。 姬宇沛也?听说了父亲寿元将?尽,他是大孝子?,当然要赶紧回家来探望雪族世子?,不想居然远远看见,景颐带着红鸾殿的人殴打自?己母亲! 姬宇沛真的觉得自?己的认知被颠覆了,从前无?比包容他、他说什么就会努力去照着改的表妹,自?从那天婚礼上说不要他之后,怎么如今做出来的事?,一件比一件粗暴? 表妹是还在生他的气吗?他那天确实?有点?伤表妹的心了,可他只是不愿欺骗表妹的感情,表妹却殴打他的母亲啊! 这样想着,姬宇沛已乘云冲去,挡住景颐的去路,质问道?:「表妹,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有什么怒火冲着我来,为什么要伤害我娘、你的姑母?表妹我原以为你是个温柔孝顺的人,真的没想到你会变成这样!」 呵,姬宇沛?景颐定睛一看。如今被贬成九品芝麻官的姬宇沛,连公服都寒酸太多,脸色更是憔悴不少,完全可见他最近过?得很不好。 他过?得不好,景颐就觉得好。帐还没算完呢,他倒是自?己撞上来了! 景颐当即怼回去:「你不配再让我温柔了,你娘也?不配我孝顺!」 姬宇沛一噎,他想到爹和祖父去苍帝那里负荆请罪时,说是景颐也?在场,却不但不维护他们,还跟着苍帝扶光一起站在兽苑外?看好戏。姬宇沛越想越愤懑,看向景颐的目光充满了失望:「表妹,这就是你的本性吧!这么多年,我以为你真的变得越来越好,可原来你的真面目,是如此的令人髮指。」 令人髮指?景颐眸色变冷,想到这些?年,自?己为姬宇沛付出的、为他改变的。他喜欢什么,她就努力去迎合;他希望女人有什么样的特点?,她就努力把?自?己往那个特点?去改变塑造。 如今回首再看,只觉得无?比不值得。姬宇沛只会挑拣她的不是,只希望她活成他喜爱的模样,却从没包容过?她又喜爱什么。 他不就是仗着救过?她的命,仗着她把?他当作生命中的光吗? 景颐手中红线鞭子?再现,沖姬宇沛抽去,「对,我就这样!你娘也?是我揍的,有本事?你去上界告我!」 「表妹你……!」姬宇沛险险躲开鞭子?,袖口被抽破一大块,他愤怒唿道?,「表妹你真是太过?分了,曾经,是我救了你的命啊!若不是我将?你从魔域带出来,或许你会香消玉殒在那里,这也?是有可能的不是吗?而你打了我娘后还要打我?」 「够了!你怎么不算算,这些?年我景家扶持你,又做了多少?不然以你的出身、修为和功德,真以为隐元星君的神位那么好得?」景颐蓦地朝着姬宇沛直冲上去,「我没功夫再跟你浪费时间,既然来拦我的路,我就将?你一併打杀!」 第54章 姻缘神(14) 姬宇沛没料到景颐真对他动手, 大惊失色,手忙脚乱之下赶紧从雪族城池里召来一口钟,以?灵力裹在拳头上, 敲击钟面。敲钟发出的声音,霎时传到千里之外,震耳欲聋, 连带极北冰原各处同时出现雪崩。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7页 景颐一个旋身?,在半空中改变姿势,「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再次张开,顿时将钟声闷死在网中。 姬宇沛见?状, 脸色一黑,拔.出佩剑朝远方一座雪山一指,雪山顿时被挪到半空, 如泰山压顶,霎时压碎所有红线。 景颐却将碎掉的红线剎那收拢,结成一个大圆盘, 托到空中。大圆盘与高挂天空的太阳重?叠合併?在一起, 顿时发出烈火般的炽热阳光。雪山被阳光一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速融化成水。 姬宇沛脸色更黑, 出剑向太阳一斩, 从?太阳中将?红色圆盘剥离斩下。 景颐却在圆盘脱离太阳的同时,令圆盘化作漫天彗星, 齐齐拖着火光长尾向姬宇沛砸来?。 姬宇沛欲要化解。可景颐却跳到其中一颗彗星上,跟着沖向姬宇沛, 然后召唤红鸾殿姻缘海,从?手心中将?海水倾倒下来?。 整个天空顿时犹如瓢泼, 粉红色的姻缘海水裹挟无?数彗星,将?姬宇沛淹没! 姬宇沛黔驴技穷,面对景颐一次比一次更强悍的招数,这次,他终于再没有?化解的办法,败下阵来?。 姬宇沛的佩剑都被打离了他的手,他同方才的世子夫人一般,跌下云端去。 这一瞬,仰天姿态的姬宇沛,看?见?的是上方奔流至天边的姻缘海,和无?数烟火般绚烂的彗星。那样浩瀚,那样强烈,他从?不知道表妹居然有?这样的实力。而景颐,坐在一颗彗星上,黑髮如雪,倔强地看?着他。 姬宇沛忽然觉得一阵恍惚。 这个时候,之前跌下去的雪族世子夫人,又飞上来?了。她带着几十名残兵败将?,跌跌撞撞地赶过来?,当?场就看?见?自己宝贝儿子被景颐揍下天空的画面。 世子夫人的心跳都要停了,赶紧接下姬宇沛,母子俩这才又重?新在一片云上将?将?站稳。 景颐见?状正想再打,忽然,她动作一顿,停了下来?,然后她合拢掌心,将?姻缘海收回红鸾殿去,再将?无?数彗星重?新化为红线散开。 她感觉到,她请来?的「客人」到了,接下来?有?好戏了。 红线尽数飞散的一刻,刚刚被红线遮盖的地方,此刻,居然多出两?拨人,各自站在一朵云头上。 一拨人是窈莲和她的几个侍从?,而另一拨人…… 当?看?见?那另一拨人,全都穿着紫色的衣服,头戴轻纱,正表情复杂地凝视这边,雪族世子夫人的反应最激烈。先愣住,随后倒吸一口气,整个人都傻了,脸上血色直接褪了个一干二净。 紫蝶族!那是紫蝶族啊! 窈莲见?到紫蝶族人在这里,瞬间松一口气。这段时间,她只要听见?雪族和紫蝶族推进议亲的事,就又气又急。据说这亲事都快要谈成了,就等着赶紧尘埃落定,好早点让宇沛哥哥和紫蝶族公主完婚,为世子沖喜。窈莲甚至想让侍从?们去紫蝶族,将?这门婚事搅黄。 结果还没动手呢,不久前竟忽然有?个红鸾殿的人来?到九尾蛇族王宫,告诉窈莲说,紫蝶族正在去往雪族签订婚书的路上。 这下窈莲再也坐不住了,不顾爹娘的阻拦,硬是跑过来?。 现在总算来?得及吧! 窈莲瞥一眼紫蝶族人难看?的表情,知道他们和自己一样,把刚刚景颐击败世子夫人和姬宇沛的种种,都看?在眼里了。这下紫蝶族知道了雪族和景颐的过节,知道了世子夫人残害庶女,定会悔婚的吧。为世子沖喜迫在眉睫,准亲家又反悔,那么自己提出愿意沖喜,说不定宇沛哥哥的娘就同意了! 果然紫蝶族人中的一位老妇人,看?着约摸是太后的身?份,带着满脸寒气,冲着雪族世子夫人和姬宇沛,出口的话字字愤怒冰冷:「好一个雪族,真是让老身?大开眼界。世子夫人哪还有?贵女的气度,以?多欺少跟自家外甥女动手,还吃了败仗。姬公子也全不像世子夫人你说的那么好,什么玉树临风,温柔优雅,刚刚他所言所行和这八个字可有?丝毫相干?」 雪族世子夫人心中发苦,暗叫要糟:「太后,您听我?解释……」 「没什么可解释的了,世子夫人还是先回去将?自家的事处理好吧。」紫蝶族太后道,「至于咱们两?家的婚事,就到此为止吧。老身?绝不会将?孙女,嫁到你们这样不诚不义的家族!」 「太后!」世子夫人只觉得天旋地转,简直不能相信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即将?煮熟的鸭子飞了! 世子夫人还硬着头皮试图挽救:「太后,您真的对我?们有?所误会,眼见?也不一定为实……」 紫蝶族太后打断世子夫人的话,冷冷道:「世子夫人莫再纠缠,给自己留些体面为好。看?你方才同外甥女对峙的模样,与眼下相比,当?真是两?副嘴脸,令人作呕。窈莲公主派人来?紫蝶族告知老身?你们品性不佳,老身?还不信,眼下却实实在在要感谢窈莲公主了。」 什么?本在心中窃喜万分的窈莲,突然听见?紫蝶族太后提到自己的名字,不禁愣了下,太后在说什么? 自己什么时候派人去告知太后了?她确实是想派,可被父王母后拦着,还没派出去呢。 等等……窈莲蓦地倒吸一口气,反应过来?了,只觉得是五雷轰顶。当?接触到雪族世子夫人射过来?的刀子般的目光,窈莲头皮都麻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8页 是景颐!是景颐把她和紫蝶族人同时喊过来?的!景颐的人还假冒成她,去给紫蝶族送消息! 窈莲赶忙解释:「世子夫人,宇沛哥哥,不是这样的,紫蝶族是景郡主喊来?的,不是我?。我?被冤枉了,宇沛哥哥你一定要相信我?!」 景颐道:「只有?你不想看?到姬宇沛跟别?人成亲,我?早不要他了,还管他娶谁?」 「你这么做是想报復宇沛哥哥和雪族!你把我?和紫蝶族同时叫过来?,好嫁祸我?!」 「当?日你破坏我?大婚,我?已将?喜帕给了你了,让你和姬宇沛拜堂成亲。」景颐道,「我?支持你们真爱成眷属,嫁祸你做什么?还有?我?今日是来?救照雪表妹的,不跟你们多说了,自己的事自己处理去!」 「我?们走!」景颐说完就带着红郎红娘们离去。这次因有?紫蝶族在场,世子夫人也不敢再拦她了。 窈莲却是气得肚子都要炸,景颐就怎么能这样对她?坑了她就走? 窈莲只能不停地解释:「世子夫人,宇沛哥哥,你们不要听景郡主的话。我?若是想破坏宇沛哥哥的定亲,为什么现在才动手?还自己跑过来?,让你们大家都怀疑我?吗?很明显就是景郡主在报復你们!」 世子夫人心情差透了,又是怨恨景颐羞辱她、把她打破相;又是觉得景颐说的对,就是窈莲把紫蝶族喊来?的。景颐是什么脾性?根本不屑搞这些阴的,每次都是傻傻地当?面闹冲突,不撞南墙不回头。而窈莲呢?都能做出去宇沛和景颐的婚礼上拐人的事,如今破坏两?族议亲对她来?说不是信手拈来?? 世子夫人越发觉得是窈莲干的,这帮小辈,没一个好东西!她顶着狰狞的脸,指着窈莲大骂:「不管是谁做的,你当?自己是什么好东西?原先要你给宇沛做妾,你还拿乔不干,如今看?来?那都是抬举你了!我?今日就把话撂这儿,有?我?在一天,你别?想进我?姬家的门!」 「娘!您不要这样对窈莲!」姬宇沛急了,连忙喊道。 世子夫人痛心疾首地唿喊:「我?是你娘啊,你真要为了这个女人,忤逆我?吗?」 「我?……」姬宇沛顿时犹豫了,声音也虚下去,「我?不是想忤逆您,只是我?对窈莲是真心的……」声音到最后小的听不见?了。 紫蝶族太后像看?耍猴一样看?着三人,到底谁把她喊来?的,已经不重?要了,都算是帮了她大忙,她还想感谢这人呢。 紫蝶族太后连告辞的话都不想说了,直接带着人离开。经此一事,她想,紫蝶族往后再不能两?耳不闻窗外事了。看?,这次不就是因为不知道外界发生什么,就差点上了雪族的当??原来?那姬宇沛都能在婚礼上被别?人拐了,这种人,也配娶她家公主? 窈莲看?着姬宇沛那犹豫纠结的表现,心里别?提有?多堵。从?景颐婚礼那天到现在,几个月的时间,宇沛哥哥就看?着雪族世子夫人给他说亲,都没有?真正抗争过一次。到今天也是,他就只会说「对窈莲是真心的」,然后呢?还是屈服于世子夫人,只会做这种不痛不痒的抗议。 但凡他能亲自来?九尾蛇族,哪怕说是带她私奔,窈莲想,这样她都还能敬宇沛哥哥是条汉子。 窈莲忽然就觉得很累,她隐姓埋名这么久,有?家不敢回,就为了能不被婚约束缚,为了寻到真爱。可如今真的值得吗? 不行,她不甘心,窈莲咬了咬嘴唇。自己比起景颐,为宇沛哥哥付出的可要多多了,如果不能八抬大轿嫁给他,她真的不能甘心! 既然宇沛哥哥不硬气,那就别?怪她硬气了,窈莲摆出战斗的姿态,道:「世子夫人,事到如今,我?就明说了。雪族除了和我?们九尾蛇族联姻,再没有?别?的路。九尾蛇族就算遭受重?创,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与我?们联姻,总比没有?姻亲来?的强。」 窈莲这番话,说得世子夫人一惊。 刚刚还是世子夫人用刀般的目光剐着窈莲,眼下却是窈莲的目光更锐利,竟有?种深不可测的压迫感。 「你……」世子夫人想,这才是窈莲的真面目。 窈莲道:「宇沛哥哥亲笔写的婚书,和他的贴身?玉佩,都在九尾蛇族,抵赖不得。我?本不想拿这些要挟夫人您,但我?想,如果这些公布出去,对雪族的声望又会是一次打击吧。」 世子夫人脸色难看?极了:「你敢威胁我?们。」 「这明明是一个最好的提议,毕竟,我?对宇沛哥哥一片痴心。」窈莲道,「世子大限将?至,紫蝶族的婚事飞了,和九尾蛇族联姻,也是唯一能快速沖喜的办法。」 世子夫人厌恶道:「宇沛娶了你,怕是直接就能将?夫君气死,还谈何?沖喜。」 窈莲嘴角飘出冷冷的一丝笑:「说不定娶了我?,沖喜就真的成功了,不试试看?怎么知道?何?况,眼下雪族还有?其他的人选吗?」 雪族世子夫人没回答,心里却想着,说什么也不会跟你们九尾蛇族联姻!真要没得娶,就娶雪族自己的女子,那也比这窈莲强! 第55章 姻缘神(15) 这厢雪族世子夫人和窈莲不欢而散, 世子夫人回到王宫后,严令手下不许将今日发生的事情告诉卧床的世子。而世子夫人自己,开始从雪族贵族女子中, 挑选儿?媳。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9页 可雪族世子虽然?每况愈下,又不是煳涂了。他清楚地知道,那?日?有人入侵了王宫, 闹出?不小的动静。只是他不知?那?是谁,也不知?道后来都发生了什么。这让他这个储君,无比焦虑郁闷,他连自己宫中出事都掌控不了! 世子几乎每日?都在追问侍奉自己的下人,到底那?天都发生了什么。更诡异的是, 他让下人请姬照雪过来,想看看爱女,下人却都支支吾吾地说照雪小姐暂时有事离开了雪族。 见宫中下人全都瞒着自己, 世子只觉得心如死灰。显然?,这后宫已经被世子夫人一手把持了。自己还没死呢! 和世子同样心情的,还有姬宇沛。那?日?, 姬宇沛刚被景颐揍, 又见窈莲忽然?像变成另一个人一样,居然?直接威胁他的母亲。这下姬宇沛已经被景颐颠覆的认知?, 又被窈莲颠覆了。 姬宇沛想不明白, 此前一切都好好的,两个女孩都一心一意爱着他, 还有其他的女子在为他争风吃醋,他更身居神位。一转眼, 神位没了,这两个女孩, 也都变成了他陌生的模样。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回到西宫的姬宇沛,每天魂不守舍。 更教他窒息的是,紫蝶族悔婚的事,也传到了上界。西宫里那?些同僚,如今对姬宇沛的指点和笑话是更加露骨了。姬宇沛每天所忍受的言语攻击,几乎要摧毁他的精神。 这些,景颐都知?道,她挺满意。 终于,姬宇沛彻底崩溃了。 姬宇沛只想逃离西宫,什么前程,什么官位,他都不要了,他已经受够了这种被人当谈资笑柄的日?子! 姬宇沛向帝子告了假,回到雪族王宫。 在他自己的寝宫中,姬宇沛看见了被自己放在抽屉里,窈莲的画像。这是他以前摇摆在景颐和窈莲之间时,有一日?忽然?柔情万丈,灵感绵绵,就提笔画出?窈莲。 此刻看着这幅画,姬宇沛忽然?又觉得,其实窈莲对他的好,真的没得说。窈莲从前曾为他独自去危险的海岛寻药,她跑到他和景颐的婚礼上争取他,宁可不要面子,也只为得到他的爱。 其实窈莲只是同他母亲讲话时,严肃了些,她依旧是温柔的姑娘啊。而且她同母亲讲的那?些道理,也的确是博爱的她会?说的话,窈莲总是希望大家?都能好好的,她提的建议也的确是考虑到所有人了啊! 姬宇沛越想,越思念起窈莲,心里那?想要娶窈莲的念头,再一次熊熊燃烧起来,一发不可收拾。 他想,娘不让他娶窈莲,他可以去求爹和祖父啊。特别是爹,他娶窈莲也是为了给爹沖喜,这次爹一定?会?成全他的! 姬宇沛当即来到雪族世子的寝殿,不顾下人的阻拦,握住世子的手,深切地说道:「爹,你就允许我娶窈莲吧。紫蝶族知?道了我们之前的事,已然?放弃同我们结亲了。但九尾蛇族还愿意啊,窈莲她又是那?么爱我。娘这些天在气头上,是因为景颐带走了照雪妹妹,还把娘的脸打?伤,这些都被紫蝶族人看见了。娘因此迁怒起窈莲,不让我娶她。可我真的很爱窈莲,也想借着这桩婚事,为您沖喜。爹,您就答应我吧!」 姬宇沛把满腹的深情和渴望,都说了出?来,双眼中闪动着浓浓的执着,期待地望着雪族世子,殊不知?周围的下人们吓得脸色全变了,小少主这是把什么都说了啊! 「你……」雪族世子想说什么。 「爹,您说!」姬宇沛更加期待地凑近世子。 「宇沛,你,你……你娘……窈莲……」雪族世子拼命地张嘴,可却只是断断续续地说出?这几个字,他的眼球越来越凸出?。 「爹,我听着呢。」姬宇沛的心跳得更快,紧张地等着爹的回覆。 「孽……障……」雪族世子终于挤出?这两个字,蓦然?,脑袋一歪,断气了。 姬宇沛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喊了句:「爹?」 他还没意识到,爹,被他这个大孝子,给气死了。 *** 雪族世子死亡的消息,传到景颐耳朵里的时候,景颐仍在哥哥的景阮的竹林。 自那?天救回姬照雪后,景颐就待在哥哥这里,一起治疗姬照雪。 那?烧伤姬照雪的符咒,十分狠毒。兄妹俩费了大半个月的功夫,才?完全将符咒的余力?驱逐出?姬照雪体内,并为姬照雪修復了皮肉。 可惜,还是留下一点缺憾——姬照雪胸口?灼烧最严重的一小块肌肤,留下了一块疤痕。 景颐为此万分不甘,哥哥景阮却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说:「雪族倾王室之力?,又借了外?族的能力?,花费一千年搞出?来的符咒,你不知?道有多?凶。景颐,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及时把照雪带到上界,没让她受更重的伤。」 姬照雪也说:「如果不是表姐,我已经被世子夫人化为血水。是你救了我的命,表姐。至于那?点疤痕……」她微微低头,看了眼自己胸口?的位置,抬起一双天然?就如沾了雪的清冷眉目,呢喃,「就算疤痕是在脸上,我也无所谓的,美丽的皮囊带给人的,也许只有悲苦厄运……」 姬照雪说这话时,声音很淡,可那?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重砸到景颐心上似的,听得景颐不是滋味。 美丽的皮囊,悲苦厄运,这都是燕姬所拥有的东西,伴随了燕姬的一生。甚至这寥寥数字,就概括了燕姬的数千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0页 从小目睹燕姬的遭遇,姬照雪早已在心中发誓,此生不论长短,都将断情绝爱。 景颐看着姬照雪。眼下,三人都在景阮的竹林里,席地而坐。风声瑟瑟,幽篁在摆动间,竹叶的摩擦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日?影斑驳而下,啾啾的鸟鸣声时不时响起。是寂静,也是远离喧嚣的疏落。姬照雪就坐在一团竹叶投射的阴影下,清冷如雪,凌寒如冰。这样的眉目,和昔年坐在雪族王宫塔楼顶的燕姬,仿佛是一样的,好似就是同一个人。 细软的长髮,柔滑似一匹缎子,垂坠在地,没有任何的头饰。她穿着雪青色的交领直裾深衣,唯有脖子上属于雪族王室的四联璜玉组佩,发出?点点玎玲的响声。 姬照雪忽而道:「表姐,我想去姻缘海,看看我娘的红莲。」 在疗伤期间,得知?雪族世子的死讯,姬照雪的反应冷冷的,甚至有些快意。 景颐完全能理解,姬照雪对生身父亲的那?种恨。景颐答应了姬照雪,带着她去姻缘海。 两个人坐在那?只白玉小船上,慢慢地来到姻缘海的深处。景颐召来了燕姬的红莲。 当这朵红莲漂到船头,姬照雪弯下.身,从海水中小心地捧起它。剔透的红莲被托在白皙的双手上,更加温暖晶莹。 姬照雪清冷的眉目间,终于浮起点笑意,温暖又悲伤。 景颐安慰道:「表妹你看,红莲散发的气息祥和,这说明燕姬这一世过得不错。」 景颐又召来燕姬竹马的红莲,令两朵红莲间的红线显形,「红线也没问题,放心吧。」 姬照雪喃喃:「嗯,我知?道笙竹叔叔,会?照顾好娘的……」 笙竹,就是燕姬那?位竹马昔日?的名字。 姬照雪向景颐,躬了躬身,「谢谢你,表姐。」 景颐道:「不必谢我,这也是我作为姻缘神的职责。」 姬照雪定?定?地看着手中的红莲和红线,良久,缓缓低身,将燕姬的红莲放回到海面上,看着它漂远。她的眼神凄迷、悲伤,她看上去和燕姬是那?么的像,都像是被囚禁在这个泥泞的、格格不入的世界,只能不由自主地飘零。 景颐没有打?扰姬照雪,安静地等待她。 似乎是很久后,姬照雪拾起自己的一缕头髮,缓缓的。 她抬起手,忽而抹过这缕头髮,将之割断。 断了的髮丝,落在雪青色的裙上,姬照雪放下头髮,眼中滚动起痛快的冷绝。 「那?个曾经是我爹的人,对我说,他会?无止境地对我好,我是我娘留给他的最后东西。」她喃喃些,悲伤又决然?地看着景颐,「可他还说,我不能恨他,不能离开姬家?,否则,他就诅咒我娘的亡魂、诅咒她的轮迴转世。他说我娘是他的,他可以赐予我娘任何命运,包括最恶毒的诅咒。」 「这就是他所谓的爱。」姬照雪宽大袖子下的指尖,颤抖着攒起。 景颐也觉得噁心,更觉得灰暗窒息。她知?道的,姬照雪的性子和燕姬几乎一样,她多?想要离开姬家?,她从来就不想认那?个父亲。 是雪族世子,用?诅咒燕姬轮迴转世的威胁,将姬照雪绑在雪族,让她做锦衣玉食的王室公主,如同一具心死了的木偶泥胎。 姬照雪说:「如今他终于死了,再也不会?有人伤害我娘了。」 姬照雪从脖颈上取下佩戴的四联璜玉组佩,这是雪族王室专有的配饰,象徵着他们的身份。 姬照雪握着组佩,手指一用?力?,将之化为齑粉。 断髮、碎玉,她彻底毁掉了从前的身份,这是她多?少年来想要做的事。 她说:「表姐,往后,便叫我燕照雪吧。」 第56章 姻缘神(16) 雪族世子薨了, 景颐作为他的亲戚,当然收到丧贴。 景颐才不想去,于是用红鸾殿的红线, 捏了个假人,代替自己去雪族奔丧。 在假人奔丧的那两天,景颐带着燕照雪, 找到楚娴,请楚娴将燕照雪领进兰台。 燕照雪如今孤身一人,景颐不放心让她?自己回下界,就想着让燕照雪在上界找一份差事。 想来想去,以凌寒傲骨、追本溯源着称的兰台, 很适合燕照雪。以她?的性子,定?能成为一名?坚贞不屈的史官。而兰台作为一个没什么?人敢招惹的存在,也一定?能庇护好燕照雪。 将燕照雪送进兰台, 拜过?兰台掌事人后,景颐继续回到自己忙碌的工作生活中。 而工作之?余,景颐也让寒酥去打听雪族、九尾蛇族、姬宇沛的消息, 分享给她?。 寒酥说, 姬宇沛在西宫如今是受尽了白?眼,同僚没人愿意理他, 帝子也对他态度不好。姬宇沛已经向帝子递交了辞官的申请, 准备不干了,回家?继承王位去。毕竟他爹死?了, 他不就成王位第一继承人了吗? 只是,雪族王宫里里外外的人, 都知道雪族世子是被姬宇沛气死?的。姬宇沛每次回到家?,都会遭到不少指指点点, 不过?是背着他说而已,如此看来,同他在西宫的遭遇,也没什么?本质差别。 紫蝶族呢,吃一堑长一智,如今已然开始在外走?动,主动了解各族的事情,显然也是被雪族给刺激到了。 最值得说道的是窈莲。 寒酥告诉景颐,这窈莲真不是个省油的灯,居然对雪族世子夫人说,雪族世子之?所以忽然死?了,都是因?为雪族没及时给他沖喜。要是自己早点和宇沛哥哥定?亲,世子说不定?就挺过?来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1页 明明世子会被气死?,就有姬宇沛执意要娶窈莲的原因?。可谁叫世子死?了?死?人又不会给自己解释,窈莲就说了,你们怎么?知道,世子在弥留之?际就没有改变主意呢?说不定?他已经改观了,还想成全?她?和姬宇沛呢。 再加上?窈莲不知用什么?手段,终于说服了自己爹娘,拿着姬宇沛签下的婚书和赠送的信物,找来雪族,同世子夫人商议婚事,半利诱半威胁的。 结果,随着时间流逝,世子夫人还真有松口的迹象了。 景颐本以为,她?只需要每天认真工作,再听听姬宇沛他们的事,日子便?会这样简单规律地过?下去。 然而一张请柬,打破了她?的平静,让景颐顿时紧张起来。 扶光帝君给她?发了请柬,邀请她?参加他一万二千年诞辰的晚宴。 就在后日晚,吞云宫。 *** 收到请柬后,景颐纠结了好久。 按照以往的经验来看,扶光帝君过?生辰,根本不会专门给她?发请柬。她?的神位不算高,没那个待遇。能收到扶光请柬的,都是帝子、其他三个天阙的帝君、阴司冥界的冥帝,还有楚娴的娘北辰星君,以及兰台掌事人这种级别的。当然景颐的爹崤山君,也在其列。 景颐以往也去过?几次扶光的生辰宴,都是作为小辈,随着爹去的。 所以如今,捧着这墨绿色的烫金字请柬,看着上?面?扶光亲笔的龙飞凤舞的「景郡主」三个字,景颐敢肯定?,扶光给她?发请柬,是因?为他们之?间发生了那么?一层关系。 这就让她?很为难啊,她?究竟是以什么?身份,去参加扶光的生辰宴会。虽然她?可以同爹娘哥哥一起去,不会有人知道她?得到单独的请柬,可自己心里…… 景颐真有些疑惑,不明白?扶光帝君到底在想什么?。手里的这张请柬,简直就像个烫手的山芋。 纠结了一夜,辗转反侧,两个小人在心里左右打架,最后,景颐还是下了决心。 算了,毕竟扶光帝君常年不在东方天阙,生辰宴办的少,这次又是一万二千年整这个好数字,人家?又专程请她?。最重要的是,扶光帝君确实帮了她?很多。要是没有他,自己也不能把原书的剧情改得面?目全?非…… 她?景颐是重恩重义的人,不能对帝君用完即丢。 所以,去赴宴吧! 既是决定?去赴宴,便?要为扶光帝君准备贺礼。 景颐翻遍了红鸾殿,竟也没找到件自己觉得满意的。思索一番,决定?去问问哥哥。 于是,景颐来到景阮的竹林。 酒神景阮,在上?界以疏狂不羁着称。他就像是下界的那些风流名?士般,总是随意地不修边幅,披头散髮,白?日放歌,长醉不醒。 曾几何时,景颐刚从魔域回到家?,那时的哥哥对她?很宠溺,会给她?吹伤口,会带着她?去各处玩耍,会想尽方法酿各种果子酒让她?饱口福。可是哥哥似乎总有些轻浮,大多时候都是半醉状态,这让景颐怀疑,哥哥不太靠谱。 而当她?坚持要嫁给姬宇沛时,家?里反对最强烈的就是景阮,渐渐的,景颐就更觉得和哥哥有隔阂。 好在觉醒穿书后,她?如梦初醒,知道了哥哥才是始终清醒的那个,真正醉的,是自己。而在哥哥的心里,自己更是无比重要。 景阮不像其他神灵那样,住在恢宏宫殿里。他喜欢自然意趣的山林。 景颐步入竹林,有竹叶纷飞,落满她?的衣袖。竹叶里夹杂着杏花,这是因?为,景阮的竹林中间,藏着一座绵延十里的杏花林。 这杏花林是当年花神嘉月用自己的元神,花了九天九夜,化成的,就为了以此换取景阮亲手酿的一坛「九光杏」。 于是人们就说,真羡慕景阮的家?人,能随时喝到他的仙品。 远处传来唱歌声,是景阮。景颐顺着歌声走?去,果不其然,在杏花林中找到了烂醉如泥的景阮。 景阮正靠在一块石头上?,拨弄着二弦琴,唱着不成曲的调子。繁花日影,皆落在他惺忪地眼中,绿绮襦松垮垮地穿着,露出两条手臂和一大块胸膛。 他斜过?目光,瞧见?景颐来了,嘴角漾开笑:「哟,景颐啊,这些日子都怎么?样?小雪儿也还好?」 景颐走?过?去,在景阮对面?坐下,顺便?拨开他身边几个碍事的酒罈。 景颐将燕照雪在兰台逐渐上?手的事,讲给景阮,接着就询问起,该给扶光送什么?生辰贺礼。 不想先从景阮这里,得到一个消息:「爹娘也收到请柬了,不巧他们后日有事,这次只能由?我?代他们赴宴,我?们兄妹二人一道去吧。」 一听爹娘不去,景颐瞬间就有种失去了保护伞的感觉,心里更紧张了。 景阮思索着景颐提出的贺礼,「我?这儿倒是有个合适的,我?给你瞧瞧。」 说罢手在空中一划,切割开手边的空间。景阮伸手进去,摸索了一番,不一会儿就从裂口里取出一个玛瑙盒子。 打开盒子一瞧,内中盛放一条精緻华丽的腰封。绀碧色的底衬,镶金丝的袖纹,仔细看纹样,是蛇形的。腰封上?还坠着一圈玳瑁珠子,华丽、深沉、霸气,一看便?是凸显上?位者?气场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2页 景阮介绍道:「这是多年前,我?为先后娘家?送去七坛『九光杏』,他们亲手制作了答谢我?的,灵力充沛,是个养人的东西。但我?觉得不衬我?气质,就放起来了,你拿去送给扶光帝君倒是合适。」 景颐却不禁唇角僵了僵,她?真没想到,哥哥拿出的会是这种。东西是好东西,配得上?扶光帝君,也合适他,但…… 「送帝君腰封,这合适吗?」她?本来就不小心和帝君发生了关系,再送他一条腰封,帝君会怎么?想她?? 模模煳煳记得,那晚上?醉酒的自己,还把帝君的腰封给拽断了线头…… 心里立刻充满了隐密的尴尬和羞耻感,景颐不禁捏紧了指尖。 景阮道:「晚辈送尊敬的长辈贺礼,选这种装饰品,我?倒觉得挺合适。」 景颐纠结了一会儿,再问:「你还有别的吗?」 「没有了。」景阮耸耸肩,「我?自己肯定?是送酒,我?的酒就是最珍贵的,你总不能跟我?一样也送酒吧,那不就敷衍了?」 景颐无奈,柳眉微蹙好一会儿,伸手盖上?盒盖子,把盒子拿到手里,「那就这样吧。」 她?是真的纠结,可也只能先这样了。 景阮递过?来一盏夜光杯,眉眼弯弯:「景颐,来,尝尝我?新酿的酒。」 景颐笑了笑,接过?夜光杯,品味哥哥的酒,眼神间流露出一点心不在焉。 景阮看了景颐一眼,忽然就问:「景颐,你怎么?有些怪怪的?」 景颐回过?神,心里一惊,忙道:「你说什么?呢!」 「我?说,你有点不对劲儿,景颐,难不成这段时间遇到什么?不好处理的事了?告诉我?就是。」景阮一抹领口,坐直了身体,摆出一副准备认真的姿态。 景颐心里可直打鼓,赶紧搪塞过?去:「没有,你想多了,也就是姬宇沛的事。到底我?的婚礼搞成那样,一想到这个,我?还是没法平静。」 景阮歪着头打量景颐,终是笑了笑,没再追问了。景颐也不知道哥哥打消疑虑没有,哥哥这人,眼光很毒,时常一针见?血,景颐是真的心虚。 而景阮又靠回石头上?,长发披散,恣意地拨了几下二弦琴,琴音如泉水。他说:「心里不平静,那我?给你唱歌吧。」 杏花林里飘扬起景阮的歌声,久久不停。 况是青春日将暮,杏花乱落如红雨。 第57章 姻缘神(17) 次日傍晚, 景颐和景阮一起,来到吞云宫。 景颐素来都?穿黑色的裙子,或者是灰色的, 今日想着赴生辰宴还是该穿点喜色在身上,便选了套铁锈红的裙子。 吞云宫今日热闹得很,景颐和景阮将礼物交给宫门前的侍者后, 景颐便挽着景阮,走进大殿。 厚重压迫的大殿,今日难得因宴会的氛围,而显出几分轻盈。有乐工在演奏丝竹,黑檀木的地板上, 撒了不?少妃色怀梦花花瓣。负责为宾客斟酒的仙婢们,赤脚踩过这些花瓣,留下满殿的余香。 已有些宾客到了, 景颐走进来的时候,看见他们都?望向自己。第一眼她就看见北方玄帝、南方赤帝、阴司冥帝,赶忙松开景阮, 先恭敬地向他们遥遥行礼。 而他们看向景颐的目光, 都?流露着强烈的惊艷。 继承雪族血脉的女子,真的是肌白如雪, 剔透如冰羽。 偏景颐还天?上有一头大波浪卷的头髮, 更是给她添了那么一丝丝异域的神秘感。 景颐梳着一个?斜坠髻,戴一对明珠双钗。通明的灯火覆上她的钗发, 熠熠明珠似金色的蝴蝶,停驻在她的发间。 眉目如画, 似贤淑又似倔强,她一颦一笑时, 仿佛是冷艷的,再?一看却又是热烈的,便让人?觉得,整个?吞云宫的浑厚,都?被她这鲜活、矛盾又立体的特质柔化了。 只是也有那么点美中不?足的,好些人?心里都?这样想,那便是景颐的衣衫。 其?实铁锈红的颜色穿在别?人?身上,往往不?是衬得肤黑,就是显得老?气。可到了景颐身上,却显得她肌肤如牛奶般亮白。但也正因这种?深浅的反差,冲掉了景颐鲜嫩灵动的一面,倒有些过于强调端庄,而失了青春蓬勃。 有几个?和景颐打过交道的正神,想起,好像景颐一贯以来的穿衣风格,便是暗色,还经常一身黑纱。 他们心想,也许是和景颐幼年的遭遇有关吧。在魔域流亡烙下的心理阴影,让她总是习惯性地选择黑衣…… 不?多时,宾客到齐。 景颐和景阮坐在属于崤山君的位置上,终于,扶光到来。景颐的心一紧,下意识随着其?他的宾客一同,起身迎接扶光。 当扶光从她面前走过时,她总觉得,他深深看了她一眼。 等到扶光坐到主位,大手一挥,教大家开怀畅饮时,景颐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疑神疑鬼,还是扶光真的凝视了她。 今日的扶光,依旧是那身霸气的墨绿色大氅。他头戴金冠,鬓髮束得一丝不?苟。景颐发现,在场宾客们虽身处高?位,可仍有不?少对扶光怀有敬畏,也就南方赤帝最?不?憷这些,上来就同扶光聊起来。 随着时间过去,大家逐渐放开,气氛渐入佳境。 就有人?嫌弃起丝竹声?单调,起闹道:「帝君大寿,光是乐工在一旁吹拉弹唱,有什么意思?不?如我等自己热闹热闹,为大傢伙献技。」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3页 「说得好啊,今日感谢酒神大人?送了这么多好酒来,让我等大饱口福。」又一人?笑道,「酒神大人?要不?要好人?做到底,来献技一番?」 景阮执着银箸往月光杯上一敲,「这是喝了我的酒,还让我出来唱歌?倒是会占便宜得很。」 对方哈哈笑道:「酒神大人?,这是你自己说的要唱歌,我可没?说哟。」 「行!真服了你。」景阮无?奈一摊手,随即手中就出现一把二弦琴,跟着乐工的调子,拨起琴弦,在宾客们的起闹欢唿声?中,东倒西歪就唱起来: 「浪阔波澄秋气凉,沈渖水殿夜初长。自怜休退五湖客,何幸追陪百谷王。」 「香裊碧云飘几席,觥飞白玉艷椒浆。酒酣独泛扁舟去,笑入琴高?不?死乡!」 一曲毕,放声?大笑起来,一手衔过酒杯,朝着那起闹怂恿他的人?,遥遥敬过去,「哈哈,我这好人?可做到底了,你也别?躲着,接下来该你!」 对面那人?笑得前俯后仰,也举起夜光杯,同景阮隔空一碰杯,夸赞道:「好一个?『酒酣独泛扁舟去,笑入琴高?不?死乡』!这样风流不?拘,也非你酒神莫属!」 景颐看着痛饮狂歌的哥哥,他隔空碰杯后,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随手摔了杯子,就继续拨弄二弦琴,时而哼着小调,时而开怀大笑。哥哥是真的发自内心地高?兴,为帝君高?兴,为上界的和平安全高?兴,景颐心里明白。 而对面那同景阮碰杯的起闹者,也是举杯仰起头,一饮而尽,接着就召唤出三支短剑,每支仅有三寸长。这人?携剑,从席位上走出来,向着上座的扶光行了个?礼,转身便是一个?流畅的圆弧形步法,持剑起舞。 这短剑本就造型如同一片锐利的树叶,舞动起来,更如同绿叶齐飞。这人?舞得颇有野性,阳刚之气甚浓,更带着点原始的蛮横之姿。景颐看得心中舒畅,不?觉就同大家一起鼓掌,喝彩起来。 上座的扶光,也报以掌声?,嘴角噙笑。 景阮的二弦琴和着舞步,拨得更激烈。 就这般闹着闹着,忽然宾客席上就有人?说:「景阮,你妹妹昔年曾做鼓上舞,惊艷四座,连父皇都?称赞,如今你是要自己出风头,将妹妹藏起来了?」 勐地被点到名,可把景颐惊了一跳。 咬下半颗的葡萄,紫色的汁液还沾在唇角,忘了第一时间去擦拭。这瞬间所有的目光都?落在景颐身上,却都?敌不?过上座扶光一人?射来的视线,教她心里发麻。 景颐拿起案上的手帕,仪态规矩地擦过唇角,站起身,朝着刚刚说话的人?一福,「殿下您高?贊。」 那说话的人?不?是别?个?,是帝子。完了,帝子专门点她名,她是不?是逃不?过给扶光献技了? 宾客们听?了帝子的话,好些都?倍感惊奇:「原来景郡主还有这般本事?今日才?知道。」 景颐笑笑,那还是几百年前,废太子昙清还大权在握呢。当时天?帝想给太子选妃,便将几个?心仪的人?选都?请过去,又怕目的太明显会失去风雅,就又请了景颐这样心有所属的过去。 就在那场宴会上,景颐跳了鼓上舞,连自己家人?都?被惊艷到。宴会结束后,还有个?正神偷偷问景颐,要不?要考虑移情别?恋,瞧瞧他如何,可把景颐闹得无?语。 景阮又一搂景颐,向帝子道:「臣可没?故意藏着她,臣的妹妹喜欢跳舞,臣可藏不?住。」 得了,哥哥这样说,景颐心里更麻了。 果然宾客们兴致全起,纷纷喊着: 「景阮你真大气,景郡主快出来献技吧,莫要推辞!」 「景郡主既然有这本事,自然要出来为扶光帝君增添些热闹啊。」 帝子也跟着问扶光:「帝君可想看看景郡主的鼓上舞?」 景颐蓦然就对上扶光的视线,那双漆黑眸子里的深邃和笑意,让景颐觉得浑身都?在被火烫着,赶忙低下眼,心跳得越来越快。 她听?见扶光醇厚低哑的声?音,笑吟吟的,每一个?字都?说得很慢,如敲在她心口:「非常期待。」 景颐没?办法,只能?认命。她从自己的位置走出来,到那刚刚耍剑的人?面前,问道:「可以将您的剑借我用吗?」 「当然。」对方将三把剑交给景颐。 这会儿已有吞云宫的侍从抬着一面鼓进来,鼓面三尺宽。景颐携剑飘到鼓上站定,向着帝子和扶光帝君先福了一礼,这时听?闻景阮的二弦琴按一响,便跟着哥哥的琴声?跳起来。 仅三尺的鼓面,景颐一舞动,便引得宾客们掌声?雷动,纷纷叫好。在场多是上界法力高?强的重臣,见惯了动不?动就能?移山倒海的斗法,却少见这小小一面鼓上的千姿百态。景颐在这张小的局限之地,却挥洒自如,可见她在舞蹈上真的功力深厚。 她的身姿柔软,像是鲜烈的蒲条,时而张弛有度,时而又大开大合。 一个?舞蹈动作,她将其?中一把短剑用双唇含住,双手各拿一把短剑。蓦然一个?转首,迴旋的髮丝从丹唇短剑上划过,容颜如玉,惊艷鲜活,短剑映照灯火绽放出的一抹光,亦冷亦暖。 再?一转身,唇中的短剑回到手里,景颐一个?俯腰,双手握住三把剑,组成一个?扇形,挡住脸。蓦然又一抬头,同时挪开剑扇,一张白皙如羊脂暖玉的脸露出,如剎那花开,这下子全场宾客都?被惊艷了,齐声?叫好。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4页 恰好这一幕,正对着扶光。当看见景颐的脸从短剑后一下子露出时,扶光眼中的光晕更深了。 他看得出,景颐已经沉浸在舞蹈里,暂时忘却了周围。可见她是很喜欢跳舞的。眼前她长长的裙子飞扬,三支短剑如叶子,她每一次的折腰旋身,都?因姿态的极致美丽和满腔的爆发力,而显得那样惊艷,每一下,都?能?重重地击打在扶光的心头。 扶光的剑眉不?禁扬起,本放在膝盖上随意敲动的手指,已不?知不?觉停下来,连他的身体都?不?禁前倾,一瞬不?瞬盯着景颐,不?想错过她每一个?动作、每一道神情。 扶光心里也悄然生出些念头,他真是在上界待得太少,怎么都?不?知道,景颐还藏着这样的惊喜? 倒是便宜了帝子他们,早就见识过景颐的舞姿了。 想着,想着,扶光并不?意外地发觉,自己心里不?大舒服。看着景颐被这么多人?注视、喝彩,扶光竟有种?自己的私有物被暴晒出来的感觉。 他无?声?哼笑一声?。可惜,景颐并不?是他的私有物。但……扶光想到了一个?新点子。 ——让景颐单独为他舞一次。 毕竟,他帮助景颐的事,她还没?正式答谢他呢。 景颐一舞毕,长袖垂地,身体呈现出一个?半委顿的姿态,一头大波浪捲髮侧垂,扫过鼓面。三把剑被她夹在指间,剑上多出几朵妃色的花。那是她舞到激烈时,地板上的花朵被扬起,景颐顺势接到剑上。 她的发间,也落了两朵花。 这一幕几乎看呆了宾客们,有一瞬的安静,接着便是雷鸣般的掌声?。气氛仿佛爆炸般的热烈,好些宾客站起来,吞云宫的屋顶都?像是要被掀翻。 景颐有点累,气喘吁吁,胸口一下下地起伏。几个?正神已然两眼发光地看着景颐,再?也忍不?住心头的惊艷悸动,高?贊出声?来。 鼎沸的人?声?中,还夹杂着有人?低低的感嘆:「景郡主真是绝代佳人?,那姬宇沛着实配不?上她。」 「嘘,别?让酒神和景郡主听?见。大好的日子,就别?提这个?了,我们心里知道就好。」 这两个?人?接着就开始热热闹闹地和大家说笑、敬酒。 景颐一舞倾城,直接把生辰宴的气氛推到了顶点。接下来,一切顺利。吞云宫灯火通明,觥筹交错,无?比热闹。 直至夜已深,宾主尽欢。 第58章 姻缘神(18) 散席后, 景颐挽着景阮,驾云离去。 景阮一副烂醉如泥的状态,整个人迷迷煳煳的。景颐生怕哥哥别从云头栽下去, 把景阮挽得紧紧的,还非要亲自把景阮送回家才罢休。 景阮连番摇手,说自己可以的, 奈何拗不过景颐。他这妹妹,抄起原则来是真执拗,一就?是一,二就?是二。 等景颐把景阮送到?,这方带着寒酥回红鸾殿。 万万没?想到?, 就?在这段路上,被天影拦住了?。 看见天影,景颐就?有种不好的预感, 问?他:「为何拦我?」 就?见天影规规矩矩,稳然地说:「扶光帝君请您回?一趟吞云宫。」还给景颐躬身施礼。 心里不好的预感这么快就?成真,景颐面皮都抖了?一下, 好不容易熬完了?宴会, 礼物也送出去了?,眼看着一切搞定, 这种时候要她回?去和扶光独处……景颐才不答应。 「我不去, 替我向帝君赔罪,红鸾殿还有事务要处理。」景颐想绕开天影。 谁料一个声音响起在身后:「如若本尊亲自来请你呢?」 听到?这声音的当口?, 景颐愣住了?,转瞬就?被惊得整个人傻了?一下, 倒吸一口?气。身体已转过去,月光下, 苍莽夜色,云层盖住了?群星。景颐的双眼对上扶光的,他就?出现在她的身后不远处,衣袍随着晚风猎猎飞舞,宽大的袖子灌入风形成的硬朗线条,像是老鹰的一双翅膀。 淡淡的月光把扶光的脸,修饰得更加稜角分明?,他睨着景颐。景颐也听见自己的心快速跳起来的声音,她只能硬着头皮,向扶光矮一矮身,「帝君。」 「如若本尊亲自来请你,可愿意赏光了??」扶光哼笑着问?。 他的气场总是天然那么强,明?明?一句语调平淡的话语,景颐却觉得那股压迫感无处不在地笼住她。 哎,算了?,她怎能忤逆东方天阙的苍帝呢? 应他就?是了?,又死不了?。 景颐道:「我跟您去吞云宫就?是。」 又对寒酥说:「你先回?红鸾殿,替我暂时打理。」 寒酥也是心一个勐跳。上回?景颐就?是大晚上去吞云宫,然后发生了?什么,寒酥想起来就?心有余悸。这要是再来一次…… 「主人……」寒酥不禁道。 看着这主僕两人的反应,扶光语调里多出一丝无奈:「就?这么害怕本尊?本尊还能吃了?你们不成?」 寒酥顿时大骇,跪了?下去,「帝君恕罪!奴婢不敢!」 景颐沉默了?下,心里隐隐觉得不大好意思。帝君帮了?她大忙,没?有他,自己现在会过成什么样子还不知道呢。帝君教?训了?雪族王君和世?子,还替她穿好了?雪魄珠…… 想到?这里,景颐就?不禁感受到?胸前?,雪魄珠温润的触感。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5页 所?以,她就?因?为那晚上的事情,便一直这般逃避和牴触扶光,是否太自私了?? 连姬宇沛那种人,她以前?都曾豁出真心地讨好,哪怕得不到?他的包容;怎么如今对她有恩的扶光,她却这般避之?不及? 「……对不起。」想着,景颐低下头去,有些愧疚,还有些唾弃这样黑白不分的自己。 扶光闻言,眉毛挑了?一下。 「寒酥,你回?去吧,替我先打理事务。」景颐又向寒酥说。 寒酥无法,只能起身告退。 而?景颐也来到?扶光面前?。扶光手指一动,脚下传送的法阵倏忽一闪,景颐就?被他带着去了?吞云宫。 只是虽然景颐想明?白了?,也决定要试着放下心理包袱,可还是没?想到?,她一到?吞云宫的寝殿,扶光就?对她说: 「本尊想看你再舞一次。」 然后完全不给景颐拒绝的时间,就?抛给她一件亮闪闪的舞衣。 「那鼓上舞,精彩至极,就?是你穿得太保守、太闷。」扶光愉快地笑道,「换上这件,再为本尊舞一次,本尊等你!」 这……! 抱着衣服的景颐,都不知道接下来自己是怎么换上新衣服,又回?到?扶光面前?的。 整个脑子里都乱闹闹的了?,那些尴尬、羞涩、紧张,充斥她的心,直到?她换好衣服,回?来了?,脑子里还都是「她要给一个男人单独跳舞」这样的凌乱思绪。 景颐不知道自己的脸此刻是不是很?红,只知道脸上不断地冒热气,像是火在烧一样。 而?当扶光看见更衣归来的景颐时,有瞬间的怔愣,转而?,眼中迸发出极致强烈的惊艷。 剎那他好像听见自己的心,产生失序的节拍。这是从未在他身上出现的事。 给景颐的这件衣服,是集腾蛇族能工巧匠之?大成,是全族最精干的十名绣女,合力织出来的。 恰是一件舞衣。 腾蛇族当初织这件衣服,讨好扶光,让他以后送给自己的夫人。 他们也坚信,没?有女人不喜欢这件美轮美奂的、像是自带流光暮霭的仙裙。 但扶光的想法就?很?直接,这件衣服他之?前?一直丢在柜子里没?管,然而?当看到?景颐做鼓上舞时,当他觉得自己的私有物被暴晒时,当他萌生了?想让景颐单独给他跳舞的想法时,扶光就?顿时想到?这件衣裙了?。 这衣服穿在景颐身上,翩翩起舞,定是好过她今日这铁锈红的裙子百倍。 而?此刻,换上衣服的景颐……竟又比他想像的,还要再惊艷百倍! 羊脂玉般的肌肤,冰雪剔透;长?长?的大波浪捲髮,如天山上走下来的神女。 杨柳腰,桃花面,柳叶眉,眉梢眼角的羞涩紧张中,又杂糅些属于她的执拗气质,娇而?不软,丽而?不媚。 凹凸有致的完美身体,裹在犹如坠落了?霞光的衣裙中,裙上流光闪耀,似天河倾泻,苍烟万顷,裙间层层的纱下一双笔直的雪白长?腿,和点着粉色贝甲的双足…… 扶光眼中深得吓人,心里也产生一道念头,难怪下界有「从此君王不早朝」之?说……此刻,他竟觉得很?理解。 偌大的寝殿里,就?只有他们两人,景颐迟迟不好意思开始。可是扶光盯着她的视线,其中的灼热,她感受得到?,脸上更加发烫,索性心一横,问?道:「我可以喝点酒吗?」 喝点酒,壮胆,再跳就?好了?。 扶光因?景颐这话,兴致更浓,当场就?打开景阮送来的一壶酒,口?中却好整以暇问?:「你还敢喝?」 景颐抿唇道:「就?喝一点没?事。」又小声喃喃:「再说……上次也不全是我……您也说了?您有责任,一个巴掌拍不响。」 过完又觉得自己胡说什么呢,一时有点想咬自己一口?。 扶光彻底被逗笑了?,朗笑了?几声,倒好酒,递给景颐。 景颐接过,一饮而?尽。 酒一下肚,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就?觉得身上开始发热,景颐也莫名觉得就?有底气了?。 她向扶光一福,后退几步,一个扬袖跳步,开始起舞。 这次,没?有了?鼓面,整个寝殿都是景颐的舞台,她能够肆无忌惮地跳舞。酒劲儿也上来得极快,就?像是在助燃一样,让景颐越跳越开。 扶光就?地坐下,召出一把金光凛凛的宝剑,一手持剑,另一手手指弯曲弹在剑上,发出铮铮的声响,为景颐伴奏。 修长?的手指,敲击宝剑时轻时重,时急时缓,抑扬顿挫。景颐也渐渐沉入其中,跟着弹剑的音节舞动,酒劲儿和汗水挥发,在脸上布出一层薄薄的水光。 景颐并不知道,穿着这件衣裳舞蹈,是怎样嘆为观止的场景。 这一切只有扶光知道,一切都落在他的眼里。 寝殿里厚重的层层紫纱,被景颐手指扬起的风吹开,翻滚出漫天霓虹般的景象。被玫粉色薄缦纱裙包裹的景颐,穿梭于如虹的幔帐间,和着韵律,身体做出一个个激烈美好的姿态。 舞动间她召出了?无数红线,这些红线犹如细长?的花蕊,围绕着她,簇拥着她,飞舞出各种流畅曼妙的线型。 缀满银丝彩线的舞衣,随着每一个动作,都反照出层层彩光,流转其上,仿若七彩的星辉萦绕周身。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6页 蓦地她将红线高高一抛,红线如一朵花苞,在头顶层层绽放,化作无数花絮,飞舞成艷红的雪。 景颐扯过一阙紫纱,回?眸一笑,半掩玉容,又倏尔收了?身去,雪白的双腿划过紫纱,留下浅浅凹褶。 扶光眼中尽是深邃星芒,眯着眼,竟觉得如不这样聚光,便要漏看景颐的一颦一笑。 他再次听见自己的心,节拍失序的那种声响,而?这一次来的更汹涌,更持久,并且以无可控制的狷狂势头,冲到?他全身每一处。 太让他惊喜了?,这个景颐。 更让扶光觉得满足的,是这样的景颐单独为他一个人起舞。他真是做了?个绝好的决定,将她带回?吞云宫,这才看到?这般惊艷的场景,比她做鼓上舞时的惊艷,更要逼人。 心里亦生出一种隐秘的愉悦,这样的景颐,只有他能看,只有他一人看见了?,那种满足感也悄然化为男性占有欲的满足。 繁琐的盘螭、饕餮雕工装饰,厚重的黑檀木地板,翻飞的深紫色幔帐…… 流光熠熠的鲜活女子,踩过地板的白皙双脚,舞动的柔韧手臂和绚烂的红线…… 没?有什么比这样强烈的反差,更凸显倾城的美轮美奂。 直至扶光弹剑的音节一转,倏尔拔高收尾,景颐亦和着节拍,一个旋身,将红线抛到?两人头顶。红线化作无数只红色的蝴蝶,振翅飞舞开来。 这一刻,景颐似融入了?整个吞云宫,跌宕生姿。她腰肢朝后折去,挂在臂上的披帛飞起,被穿堂风一吹,飘至扶光面前?。 景颐垂袖,正?要以这个动作结束一舞,却不想扶光忽然扔了?手中剑,抓住那段披帛一扯—— 景颐惊唿出声,被披帛带着,被带到?扶光近前?。身体失去平衡,接着腰被扶光搂住,再接着一阵天旋地转,景颐倒进了?扶光怀里,被他一手牢牢钳住腰肢,一手搂着她的背。 两个人眼对着眼,彼此的距离极近,就?这样唿吸融着唿吸。景颐看着近在咫尺的扶光的俊颜,一时惊呆了?。 扶光嗅着她身上的芳香,将景颐的神色牢牢锁在眼底,深切地道:「你真是一个宝藏,就?像剥花生一样。」 第59章 姻缘神(19) 景颐脑袋里宛若轰的一声, 顿时,连酒都?醒了。脸色先是变白,接着变得更红, 忙用双手推起扶光的胸膛,「帝君您放开我!」 扶光呵一声,反倒把景颐搂得更紧。 他就是想拉住景颐, 就是想把她扯进怀里。 他怎么想就怎么做,就是如此豪放干脆,亦不会去纠结自己为什么产生这样的想法。 而此刻,他就是想抱着景颐,想看她惊吓羞赧的反应。而这具身?体抱在怀里, 她的喘息、她的悸动?、她的温度,尽在掌心下感?知,扶光更不想放开了。 「帝君……」景颐惊急不已?, 「您别这样。」她更用力推扶光,可掌下这坚硬的胸膛,如铜墙铁壁, 她根本撼不动?。 反而是透过?她掌心传来的熟悉的滚烫感?, 和?属于扶光的男性气息,让景颐没法不想到, 那晚上的种种。 那晚的扶光, 时而是人,时而是蛇, 俱是这样烫,火辣的侵略气息令她喘不过?气。 尽管这些天, 她一直在刻意忘掉这些,然而所有为遗忘所做的努力, 都?因此刻被?扶光禁锢于怀中,而成了徒劳无功。 甚至,半躺在他腿上,靠在他胸前?,竟让景颐心里产生一丝怀念的感?觉。 景颐瞬间就被?这样的自己?吓到了,惊慌间一用力,勐地推开扶光。 「帝君,我该回去了!」可是起身?起得太?急,脚步完全是乱的,这般便失去了平衡。 「小心些!」扶光赶在景颐摔倒前?,一把扶住她,景颐又倒进扶光怀里。不同的是,这次她的姿势,是一双藕臂挂在扶光肩上的。 景颐更不知所措了,因为慌乱,胸口起伏得更急。 看她这般反应,扶光更愉悦了,只是眼中也多出点无奈,软下语调:「别摔着了。」 景颐只能顶着冒烟的脸,小声道:「谢谢帝君。」 不觉间,语气染上些祈求:「帝君,我该回去了。」 扶光发现,听景颐哀求,自己?的心竟顿时软了。 罢了,不欺负她了。 扶光帮景颐调整好姿势,缓缓放开她,让她稳稳的。 景颐也因此唿吸平缓些,欲起身?向扶光告退。 就在这时,窗外忽然划过?一道白光,仿佛唿啸的流星,霎时将整个天穹映得亮白。 景颐不禁看去,一瞬间,窗外绽开五颜六色的烟花,霎时将她的眼底染出彩色。 ……烟花? 扶光顺势扶着景颐起身?,说道:「是东方天阙的臣民,为本尊庆生置办的烟火。」 见景颐似乎被?吸引了注意力,扶光又道:「每隔一千年?,东方天阙才放一起烟火,想不想去吞云宫最高处看?」 窗外的烟花渐次多起来,似乎整个吞云宫都?被?烟花包围,如同各式各样的明珠,怦然炸开,绚烂无比。这让景颐真的想继续看下去,可是,这几天红鸾殿正好公务忙,她却因为扶光帝君生辰的事,耽误不少时间,若再花时间看烟花…… 景颐的神色变化,扶光全都?注意着,便问她:「在顾虑什么?」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7页 景颐如实说了:「红鸾殿的公务……」 扶光好笑道:「你跟姬宇沛成亲那日?,又来找本尊,怎么没顾虑公务?」 景颐咬唇辩解:「那时不忙!大家?晓得我成亲,早早帮我分担了!」 扶光笑了:「真是个认真的女人。」 景颐喃喃:「我……」帝君说的也没错。 扶光望着景颐在烟火下生姿的容颜,不禁说道:「对自己?要求严格,是你的优点。但偶尔蹉跎一点,为着对自己?好,便不打紧,回头再把落下的补上就是,耽误不了什么。」 听扶光这样说,景颐动?摇了,她真的想看这场千年?一次的烟花。她又想了想,要是半夜回去,凭自己?的能力,是能很快赶完公务的,这会儿也有寒酥盯着姻缘海。既然如此,她就再待一阵吧。 「好吧。」景颐说。 同时心中也悄然生出点意外的感?觉,因为扶光的那句「对自己?要求严格,是你的优点」。 能得到堂堂东方苍帝的认可,无疑是对她很大的激励。而且……景颐不禁就想到姬宇沛。 姬宇沛从?来不会对她的性格特点予以夸奖,只会说她这里该改、那里该如何。他一边享受着她的爱,一边又对她不满意,想靠一张嘴把她改造成他喜欢的类型。 最后,她确实一点点「改了」,却不过?是自欺欺人的扮演。 若真的把自己?变成娇软女、解语花,那还是她景颐吗? 算了,大好的日?子,想姬宇沛做什么?没得噁心自己?。景颐很快打住思绪,只心中产生一点因扶光而生的熨帖。 这时扶光又搂住她的腰,景颐一惊,但接着就看见他召出的传送法阵。 一眨眼的时间,就被?扶光带到屋顶上。夜风吹来,烟花爆炸的声音变得更大。景颐确认了这是吞云宫最高的一座楼台顶,亦是整个东方天阙最高的地方。 扶光松开她的腰,她和?扶光挨着,并肩坐着,周围俱是绚烂的烟花世界。 有繁花般的烟火,从?东方天阙的五城十二楼飞出,前?方、后方、左面、右面,闪耀着照亮整个夜空的辉光,剎那犹如白昼,将景颐团簇在中间。 炸开的烟火没有消失。火星如吐蕊般散开,化为了无数的星子。 星子渐渐翻滚成一条无尽的星海。 星海中,一头头蓝色的鲸鱼,摆着尾巴,游弋而出。 它们发出悠长的鲸鸣声,迴荡在整个夜空。 景颐惊呆了。一头巨大的鲸鱼,就从?她身?边游过?,踏着纷繁的烟火和?壮阔的星河。 景颐不禁伸长手,指头在触碰到鲸鱼的一刻,指尖处竟产生一朵朵金色的小花,和?烟火一样炸开、四散。 「星海游鲸……」景颐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象,不禁惊嘆出声。 她在看美?景,扶光却在看她。 这东方天阙最高处的风,把景颐的衣衫吹得翩翩飞舞,她一双奶白的腿,在黑夜和?黑色瓦片的映衬下,犹如皎洁的玉那般,玓瓅生辉。 天阙被?烟花照得透亮,照得她眉目如画,顾盼间的神情,美?好鲜活。 她伸着指头,戳着一旁的鲸鱼,看着指尖炸开的小火花。 她没有意识到吧,她自己?,在旁人眼中,就是这美?好梦幻画面里的——主角。 扶光忽而道:「你适合穿明亮的颜色。」 景颐回过?神,讶然一下,帝君怎么说这个? 「多试试这种明亮浅色。」扶光笑着,视线掠过?她的舞衣,「能衬你的美?。」 被?夸了美?,景颐顿时不好意思。 鲸鱼缓缓游走,新的一轮烟火升空,炸开七彩的花絮。爆炸声中,扶光醇厚的声音,依旧清晰可闻:「你天生丽质,便该大方凸显出来。还有你的优点,认真、责任感?强、眼睛里揉不得沙子,都?骄傲地亮出来。你是崤山君的女儿,是上界的姻缘神,大可随心做自己?,什么都?不必理会。」 景颐没想到扶光会这样讲,有些失语。 在帝君眼里,她所具有的特质品格,全都?是优点,全该让别人来艷羡吗? 她在帝君眼里,便这样好? 景颐不敢相信,心里却一阵阵的动?容,变得有些受宠若惊。她道:「多谢帝君。」 又一簇金色的烟火冲上天,竟是炸开成一个「寿」字。接着那「寿」字,变成一条金色的大蛇,腾云驾雾,风雷携行,在整个吞云宫上空飞舞游走。 景颐又被?吸引了注意力,回过?头,惊喜地盯着金蛇看,没注意到,扶光隐藏在半明半暗光影下的那双黑色的眼眸,眸底翻涌的炽热流光。 景郡主,景颐…… 他开始对她有兴趣了。 想挖掘她最真的样子,像剥花生那样,一层一层的,剥出只属于他一人能见的样子。 扶光想,他定会将她剥得再无遮挡。而他有预感?,那样的景颐,会是难以想像的迷人。 *** 烟火结束后,景颐还意犹未尽。 扶光将她送出吞云宫,还将这件舞衣送给了她。 景颐发觉,经过?和?帝君这一晚的相处,对他的赠予倒不那么牴触了,但……她还是受宠若惊。 但她如何拒绝得了扶光的强势? 最终,景颐还是穿着舞衣,回到了红鸾殿。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8页 毫无疑问的,红鸾殿的红郎红娘们,以及寒酥,在看见景颐身?着这件衣服的美?丽时,所有人都?惊嘆出声。整个红鸾殿都?似发出长长的嘆息声。 景颐鬼使神差的,就问了寒酥一句:「我穿这种颜色的衣服,是更好看吗?」 寒酥双眼放光,激动?地点头,「主人,是啊,真的很美?!您以后就换这种风格吧,不要再穿黑色的了!」 寒酥又说:「您以前?总穿暗色,奴婢知道,是有迎合姬宇沛的原因在,他总不让您穿鲜艷的衣服。如今您还需要考虑他吗?」 是啊,景颐忽然觉得好笑。姬宇沛是总喜欢她穿暗色,说她长得白,穿暗色才衬肤色。可奇怪的是,雪族那些女子哪个不白?却从?没人穿暗色的!其?实深暗颜色会显得她太?白了,以至于色调发冷,反而没那么凸显她的容貌。 如今想来,怕是在姬宇沛心里,因着窈莲穿着鲜艷,便不想她景颐「模仿」吧!他觉得,窈莲必须是独一无二的。 不过?说实话,自己?总穿黑纱的原因,姬宇沛也就占两成,剩下的八成都?是因为她小时候流亡魔域那地狱般的日?子,给她带来了心理上的创伤,总觉得穿深暗的颜色会多一分安全感?。 然而……如今自己?觉醒原书,走出一条新剧情,和?家?人也其?乐融融,心底里那种安全感?的缺失,也可以努力去克服吧! 景颐做下决定:「好,明日?开始,我便要穿得多姿多彩,你去为我置办新衣!」 第60章 姻缘神(20) 寒酥很快就为景颐置办好新风格的衣裙。 寒酥还联络了崤山那边。景颐的娘崤山君夫人, 听说女儿终于愿意打扮得光鲜亮丽,非常开心,只觉得女儿是彻底走出灰暗了。 崤山君夫人便亲自弄来许多漂亮衣服, 带到红鸾殿给景颐。 景颐大?胆选了件玫红色滚金的上襦,左肩处绣着?一朵怒放的木槿花,花枝蔓蔓, 斜着?延伸到右腰的位置。下?.身是藕粉色的百褶裙,裙摆上点着?玫红色的满天星小碎花。整体鲜艷而不俗,不失温柔端庄。 一头青丝梳成飞月髻,额前几缕细碎的刘海随意飘散,发间?一对蜜合色水晶步摇, 缀下?彩云追月的流苏,玎玲作响。脚踩一双红色翘头履,履头上有木槿花的纹样。 涂上脂粉, 点上丹唇,描过眉峰,当新风格装扮完, 红鸾殿的所有人都惊了。 他们怎么就没早点按住上司, 硬给她换上鲜亮的衣裙呢? 崤山君夫人更是激动得眼睛都红了。 别说他们,连景颐自己, 看到镜子中的新样子, 都被惊到了。 原来她一直没去尝试,真正适合自己的装扮。 扶光帝君……他真的慧眼, 一下?子就发掘出她的美丽。 景颐心里忽然产生一道念头,要?是扶光在这里就好了, 有点想让扶光看看,她现下?的模样。 下?一刻景颐就是一惊, 她是怎么了,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不过崤山君夫人的话,随即就转移走景颐的注意力:「我的岁岁,就该这样穿,以后也都这样。下?次回崤山,穿得漂漂亮的,让崤山所有人都看看,我的岁岁有多耀眼。」 这番话,景颐记住了。 之后她加班加点地赶完红鸾殿的公务,抽出时间?回去崤山。 崤山的所有臣民?,都被焕然一新的景颐,灼到了双眼,一时间?连那些美貌的女人,都觉得这样的景颐越看越养眼。 而?上界诸人,也渐渐发现景颐的新面貌。不断有赞美她的言论,流传开,同夸奖她鼓上舞的精彩表现一道,都成了众人口中的美谈。 *** 扶光再次离开上界。 景颐是几日?后才知道这件事的。 扶光又去下?界净化?魔气了,据说怎么也要?数年才能回来。 景颐得知此事时,讷讷了一下?,接着?继续处理红鸾殿的事务。可是寒酥在旁瞧着?,总觉得景颐的气场好像瞬间?产生了一点变化?,变得有点低落了。 又见景颐全天下?来,连话都少了,还时不时发呆几下?,寒酥心里一咯噔。想了想,好像景颐从?扶光帝君的生辰宴回来后,这段时间?都有点心不在焉。 寒酥心中生出一个可怕的猜想,主人难道是因?为扶光帝君离开,有些失落了? 一个女人的情绪被一个男人牵引,这是什么兆头?哪怕只是一丁点,都让寒酥精神紧张。 寒酥想,就姬宇沛那个条件的,都不把她家?主人放在眼里,主人还曾为姬宇沛,碎了一地痴心。这要?换成高高在上说一不二的扶光帝君……寒酥是真的怕,主人会更加卑微,更加辛苦。 可扶光帝君确实也帮了主人,这方面并没有亏欠她什么,这让寒酥连劝景颐都开不了口,一时简直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要?不偷偷去告诉景阮大?人? 寒酥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别和景阮说了。景阮再是自家?人,也不是她的主人,她不能背着?景颐做事。 正在寒酥纠结间?,她又从?雪族探听到一个新消息。 ——雪族世子夫人差不多松口了,真的准备让姬宇沛娶窈莲了。 窈莲这拼了老命,拉着?九尾蛇族一起威胁利诱的,总算有了结果。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9页 没过一年,雪族的请柬,就发到了景颐这里。 景颐拿着?这红艷艷的请柬,想着?曾几何时,请柬上写的是姬宇沛和她的名字,可如今对着?请柬,她不但?心中毫无?波澜,甚至十分庆幸窈莲的名字代替了她。 从?前她因?爱着?姬宇沛,便让自己或是漠视或是容忍他所有的缺点。如今不爱了,就像美好的彩绢被揭掉,露出里面的真面目,尽是败絮,令人噁心。 这请柬是窈莲专程发给景颐的,猜也知道窈莲这是在炫耀呢。 也是,好不容易嫁给姬宇沛,不和她这个「前任」炫耀,窈莲怎能甘心她花费这么多时间?精力呢? 景颐昂首挺胸地去参加婚礼。 帝君说了,她是重臣崤山君的女儿,是有功德的姻缘神,要?容貌有容貌,她就该骄傲地亮出来! *** 雪族王宫,今日?张灯结彩。 难得这极北之地的王国,今日?不再满是冰雪的单调颜色,而?是多出了艷红的绸缎和彩色的灯笼,以王宫为中心,点缀向整个王城。 姬宇沛心情极好,他想,自己歷经千辛万苦,终于娶到心爱的窈莲了,多么的不容易啊。 不管怎么样,娘松口了,他总算能得到真正的爱情! 姬宇沛穿着?大?红色的袍子,骑着?雪族豢养的一头雪原兽,亲自到九尾蛇王城接亲。 九尾蛇国王、王后和几乎所有的王室成员,都在城门?楼等着?姬宇沛。 窈莲已经被他们打扮好了,穿着?绣有九尾蛇图腾的嫁衣,盖着?喜帕。 姬宇沛迫不及待地牵住窈莲的手,把她拉到雪原兽背上,然后接亲队伍浩浩荡荡,回到雪族王宫大?殿。 宾客们终于等来新娘,都忍不住欢唿,希望能一睹新娘的姿容。 姬宇沛便掀开窈莲的喜帕。 当浓妆艷抹的窈莲,含着?柔情无?比的笑,蓦然从?喜帕下?出现,深情望着?姬宇沛时,姬宇沛只觉得唿吸都像是被阻断了,整个人思绪冻结,只想说:好美! 窈莲本就是温柔如水的长相气质,像一朵粉色的莲花,有他最喜欢的品质,如今再画上浓妆、穿上嫁衣…… 姬宇沛笑开的眼底,突然有一瞬凝固的呆滞。全场宾客都在鼓掌赞美窈莲,姬宇沛却不知道怎么搞的,脑海里突然就浮现景颐那日?揭开喜帕的样子。 那个画面……当时的景颐,明?明?因?为和窈莲置气而?揭开喜帕,露出一张怒容,可姬宇沛如今想来,却觉得那一瞬的惊艷,比此刻窈莲从?喜帕下?露出脸,要?强烈的多。 不,应该说,窈莲很?美,可景颐却是倾国倾城。 都是身着?嫁衣,都是妆容精緻,然而?面对窈莲,姬宇沛怎么就觉得,赞嘆过后便是一种空洞。 姬宇沛赶紧止住自己这种想法。表妹再美,又如何呢?性格不好,不博爱,不柔和,窈莲才是他的灵魂伴侣,是他心上的人啊! 姬宇沛自以为全想通了,不想这时,宾客中出现一阵骚动。 接着?,人群让开,只见景颐将请柬交给王宫的侍从?,走进大?殿。 当看见景颐居然一反常态地不再穿着?黑纱,而?是一身梅子色的襦裙,姬宇沛没控制住地惊呆了。 表妹居然……这样绝美吗?! 甚至,他以为穿着?嫁衣的景颐已是她美貌的极限,却不想,只是换了一个打扮风格的景颐,就让他有种表妹的美怕是没有极限的感觉。 更震撼姬宇沛的是,他以往总觉得,窈莲才该穿得粉嫩鲜亮,潜意识里不愿表妹抢景颐风头。可如今表妹这样一打扮,姬宇沛发觉,简直将窈莲碾压得彻彻底底! 姬宇沛这表情太明?显,简直是把心里想的写脸上了。这下?窈莲顿时脸就黑了,宇沛哥哥不是喜欢她的吗?现在露出震惊又失落的表情,是为哪般? 她给景颐发请柬,是要?作为胜利者羞辱景颐的,怎么能是这种结果? 还有景颐打扮这么花哨是几个意思?想从?她婚礼上抢走宇沛哥哥吗? 看着?窈莲扭曲的怒容,景颐简直想笑。再看姬宇沛的失落,她算是明?白了,什么真心喜欢,这人分明?是全都想要?!既捨不得她的美貌,又想要?窈莲的温柔。得到这个就觉得那个更好,得到那个又懊恼怎么就失去这个。 景颐转身就找了个空位坐下?了,他们不开心,她就开心,接下?来她要?好好吃席。 而?宾客席上,那些原先为着?面子而?赞美窈莲的宾客,也纷纷露出对雪族王室的不满。 有人小声冷笑:「真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啊,可惜,可惜。」 还有更幸灾乐祸的:「自作自受罢了,是他自己要?捧着?鱼眼睛当珍珠,又不是没给过他机会。」 「呵呵,有意思,也不知道未来景郡主会嫁给个怎样的男人呢。」 「定然是无?比优秀的,否则也配不上她啊。」 「……」 虽然这些人压着?声音,可窈莲和姬宇沛还是听见了。包括上座的雪族王君、世子夫人,都听见了。 姬宇沛只觉得无?比难堪,他只是为了娶真爱啊,为什么大?家?总是要?奚落他,连婚礼上都不给他面子。 雪族世子夫人更是怨恨极了景颐和窈莲。景颐,她是拿她没办法了;可窈莲,以后是她儿媳妇,看她以后怎么收拾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0页 至于窈莲,肺都气炸了,几乎是用出全部的定力,才能维持住皮笑肉不笑的脸孔,顶着?各种难堪的视线,和姬宇沛拜了堂。随后一刻都不想多待,赶紧先去洞房了。 整场婚礼下?来,倒是景颐收穫了不少宾客的赞美和善意,好些宾客还主动同她攀谈,她也吃得不错,最后心满意足地回去上界。 第61章 姻缘神(21) 之后的日子里, 景颐该做什么?做什么?,认真打理着红鸾殿的事务。 偶尔也听听从雪族传出来的、姬宇沛和窈莲婚后的二三事,权当乐子。 原书?里, 男主?姬宇沛和女主?窈莲成亲后,生活美满,琴瑟和鸣。雪族王君、雪族世子和世子夫人, 还有其他?的一众王室成员,无一不喜欢窈莲。窈莲也像个端水大师那样?,不管出什么?事,都要照顾每个?人的利益,谁也不得罪。 可如今, 世子被姬宇沛气死了,世子夫人恨死了窈莲,王君也因为雪族败落而心力憔悴, 什么?都不管。于是世子夫人和窈莲这对婆媳,几乎每日都在互相算计、挤兑,把王宫搞的是乌烟瘴气。 姬宇沛被夹在两个?女人中间, 一边是生他?养他?的娘, 一边是他?心爱的妻子,他?根本?无法取捨, 帮谁都不行, 只能每次都优柔寡断地说着: 「娘,窈莲是个?好姑娘, 您是不是误会她了。」 「窈莲,咱们夫妻一体, 我以为?你该是要和我一样?孝顺娘的。」 诸如此?类。 别说景颐把他?们当乐子听,连雪族的庶民, 都把他?们的统治者当成笑料,拿来在茶余饭后讨论。什么?今天世子夫人要给姬宇沛纳妾,窈莲抱着姬宇沛哭得梨花带雨;明天世子夫人看中的贵女,说自己?已经决定修无情?道,实在没法沾染情?爱。 这是连王城的贵族,也嫌弃起?王室了。 而姬宇沛呢,本?来还想向帝子辞官,回雪族待着,不愿再被同僚们讥讽。可如今家里乌烟瘴气,娘和窈莲每日都在争锋相对,姬宇沛觉得好心累,待在家里也让他?喘不过气来。 姬宇沛不明白,他?的生活怎么?会变成这样?。本?来在上界有着大好前程,是雪族的骄傲,现在却不管是上界还是雪族,他?都没法心情?愉悦地待下去?。 娘只会一遍遍地骂他?,为?何拎不清是非;窈莲总是在哭,求着他?去?和他?娘硬碰硬。 姬宇沛觉得好压抑,天下之大,竟没他?的容身之处。 姬宇沛只能两边跑,在家里窒息到极点了,就跑去?西宫;在西宫受尽侮辱了,就跑回家里。 至少,他?每次从西宫回来的头一日,娘和窈莲都会笑脸迎他?,至少有这一日的舒心。 时间就这样?在姬宇沛的糟心中、和景颐的愉悦中过去?。 一晃就是二十年。 这二十年里,景颐过得很好,红鸾殿的工作也做的得到许多人的赞许。 她很充实。 扶光仍没有回来,景颐也时不时会想到他?。 从前她总觉得,像扶光帝君这样?法力高强的正?神,时常去?处理魔域残留,是他?们职责所在,有时候甚至一去?数百年,景颐也就是听一耳朵,没觉得有什么?的。 然而如今,她亲身体会扶光不在的二十年岁月,才真正?意识到,他?们比自己?辛苦的多。 扶光帝君虽有漫长的生命,却更有漫长的责任负担。 人们总说,能者多劳,却没问过能者想不想这样?。 他?们或许也想做个?平凡的人,甚至做个?废物,但因为?是能者,便?要将责任置于自己?的自由、快乐之上。 不过,景颐想,若换作她也和扶光帝君一般,要承担这样?的重任,她也会责无旁贷的。 因为?她比绝大多数人都更清楚地知道,当年的魔域有多可怕;她流亡魔域的日子,有多朝不保夕,甚至生不如死。 所以,当奄奄一息时,看见一只向她伸过来的手,那绣着雪花图案的袖子,她才会那样?动容,将一颗痴心尽付给向她伸手的姬宇沛。 沉浸在思绪中的景颐,忽然,被闯入脑海中的一种危险感唤醒。 她倒吸一口气,是姻缘海!她突然察觉到姻缘海有异动! 景颐连忙赶到姻缘海,坐上小?船,循着那股危险感找过去?。 随着越靠近危险感的源头,景颐的心里也有种不祥的预测。 她渐渐察觉到了,出问题的不是别人,是燕姬! 拾起?燕姬的红莲,景颐立刻令红线显形。 当看见燕姬和笙竹之间的红线旁,出现一把气流化成的剪刀,在一下下剪着这条红线时,景颐的心顿时跌落谷底,一片寒凉。 但凡出现这种情?况,就是有人在强行破坏燕姬的姻缘,而且是逆天而行的那种! 景颐几乎都能想出答案。那气流剪刀,也正?是从远处海面上伸过来的。景颐满腹怒气,抬手朝着气流剪刀的来处虚空一握,向着自己?的方向一扯,长长的剪刀尾巴处连接的一朵红莲,被连根拔起?,落入景颐手中。 就是这朵红莲,在试图剪断燕姬和笙竹之间的红线。 果不其然,这是雪族世子的红莲! 景颐惊怒交加,怎么?会呢?当年燕姬身死后,她已做下判决,令燕姬和笙竹之间的红线相连两千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1页 她是姻缘神,由她判决过的姻缘线,代表的是天地的意志,是「宿命」,谁想要更改,便?是大逆不道。 而雪族世子死后转世,该是忘却前尘,根本?不会再和燕姬有交集。可为?什么?会出现眼下这种雪族世子仿佛是逆天而行也要夺走燕姬的情?形呢? 从雪族世子的红莲来看,这种疯狂的执念,俨然就像是雪族世子还记得一切! 难道…… 景颐当即丢下红莲,拾起?船桨就走。她得去?一趟阴司冥界! 自己?这边的工作必然未曾出错。会造成这等局面,多半是雪族世子轮迴的时候出错了,所以问题出在阴司冥界! 这是景颐自任姻缘神来,第二次造访阴司冥界的王都。 上回她来时,阴司冥界的冥帝,还不是如今这位。如今这位是在一百多年前,匆匆上任的。 之所以出现这样?的情?况,据说是因为?那时,阴司的公主?犯事,落了个?被送去?葬魂崖的下场,连带着老冥帝被打入北海之底监禁千年。冥妃因此?抑郁不起?,无法替丈夫主?掌阴司冥界的事务,冥帝的位置才匆匆交给了现在这位,也就是老冥帝和冥妃的儿子。 不过这次景颐来,并没有见到新冥帝。 这位新冥帝,从来深居简出。没有特别大的事,是见不到他?的。 景颐被冥界王都的一位将军,领到了轮迴塔林。 所谓的轮迴塔林,就是主?掌众生轮迴的地方。 轮迴塔林就和景颐的姻缘海一样?,在这里,每个?生灵的魂魄,都是一支蜡烛,在烛台上燃烧。 「塔林」二字,也不是指真的塔,而是那数以万计、无止无境的,安放魂烛的灯台。 每一座高高的灯台,都像是一棵枝叶繁茂的树。每片枝叶上,都托着一支魂烛。 红色的魂烛,代表它这一世是人。 黄色的魂烛,代表它这一世是畜生。 蓝色的魂烛,代表它是妖。 绿色的魂烛,代表它是仙。 白色的,是神。 当它的生命耗尽,蜡烛就燃烧成灰,然后,经由阴司的判决,轮迴转世,蜡烛也从灰烬中重生,再一次燃烧、烧尽,周而復始。 将军带着景颐直奔雪族世子的魂烛。 两个?人朝那方向走了十步,这十步便?是三千丈远。 接着一支红蓝交错的蜡烛,便?闯进景颐的眼中。这种诡异缠绕的颜色形状,在整个?灯台的无数蜡烛中间,分外?显眼。 景颐面色不好,果然是雪族世子轮迴的时候出了问题! 「这是……」将军也没想到会这样?,赶忙查看起?这支蜡烛。 将军接着又?召来判决书?,翻开查看。判决书?上白纸黑字写着,这一世雪族世子转世为?人。 可是看魂烛的颜色,俨然还混合妖的颜色。也就是说,如今的雪族世子虽是人,却同时还保留他?上一世的法力和记忆! 怪不得他?疯了般地破坏燕姬和笙竹的姻缘! 而燕姬和笙竹…… 燕姬和笙竹这一世都是人,能斗得过雪族世子吗?! 不好,得抓紧时间!景颐当即记下判决书?上记录的雪族世子这一世的地址,然后飞快赶了过去?。 这一世的雪族世子,降生在杭城一个?商贾之家,是家中的独子。 这家人也姓姬,雪族世子这一世的名字,叫姬延年。 上一世他?被大孝子姬宇沛气死,死的无比不甘。凭什么?扶光帝君放凶兽咬他?,他?就要活该被咬成重伤;凭什么?自己?的夫人趁他?受伤,把持王宫不说,还要毒害他?和燕姬的女儿。 更不甘的是,自己?还没有继承王位呢,雪族就一败涂地,老婆儿子没一个?让他?省心。 他?还准备着伤好后,再把失去?的一切都夺回来呢,结果姬宇沛,他?无比宠爱的独子,居然、居然将他?气死了! 雪族世子从前一直有个?坚定的想法,埋在心里,那就是等自己?成为?雪族的王以后,就废了世子夫人,立燕姬为?王后。 结果燕姬自杀了。 雪族世子顿时就把所有的一切,都怪到世子夫人头上,他?恨死了这个?女人,也恨自己?的父王,恨整个?王室容不下他?和燕姬! 这一切的不甘、气恼和执念,让雪族世子在轮迴转世时,居然保留下了前世的记忆。 当他?哌哌坠地,被产婆塞进襁褓中时,他?两只眼睛狠狠地盯着产婆,那是一种近乎发狂的凶光。产婆直唿诡异,雪族世子却全然不顾这些。他?只是想,这下子自己?自由了,再没有会气死他?的儿子,上界也不会盯着他?这一凡人。 他?便?要找到燕姬的转世,和燕姬永远幸福快乐地在一起?。然后他?要找回前世的法力,带着燕姬修炼,再回到雪族去?。 这次他?会逼迫父王让位给他?,他?要自己?成为?雪族的王,他?要立燕姬为?王后,他?要和燕姬生一个?优秀的世孙,以后继承他?的王位。 至于雪族世子夫人,和姬宇沛那个?不孝子,他?要把他?们驱逐出雪族。这两个?玩意儿,不是他?的家人,他?再也不会承认他?们了! 第62章 姻缘神(22) 雪族世?子, 也就是姬延年,想法很好,但?现实却给了他一记沉重的耳光。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2页 他这辈子只是个凡人, 什么都不是,还要从一个小娃娃长起。这种局面下,他要怎么天南海北去找燕姬? 更令姬延年抓狂的是, 他出生的这户人家,是杭城的富商。全家人都盼着家里能?出个科举中第的,好入朝为官,脱掉他们身上低贱的商贾标籤。 而姬延年又是独子。 这下子全家都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对他管束极严, 每天就是念书?念书?再念书?。除了学习,其他的什么也不许干。 家里还请了两个书?童、三个夫子,监视姬延年。 姬延年堂堂雪族世?子, 上万年的阅歷和记忆,如今就被一群人困在小小的杭城学堂,去学一些他简直觉得八竿子打?不着的东西。这感觉, 比所?谓的「龙困浅滩」还糟, 根本就是「龙困老鼠洞」。 姬延年每天都处在崩溃的边缘。 更抓狂的是,姬延年企图在科举上考取好名次, 这样他做了官, 就不用再搭理家里,可以去找燕姬了。 结果他初试直接落榜。 家里对他失望万分, 也对他管束更严了。 那段时间,姬延年每天一睁开眼睛, 都觉得天空是黑色的。 然而,姬延年没想到, 他居然很快就迎来了转机。 就在他二十岁弱冠的当日,他竟然觉醒了!他前世?的法力回来了! 这下姬延年二十年积累的痛苦抑郁,顿时一朝爆发。什么家人,什么学习,他再也不用忍受他们了! 姬延年直接弄死了他这一世?的爹娘,然后?又弄死叔叔婶婶。 已出嫁的妹妹回来奔丧,质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又毫不留情弄死妹妹。 全都是用冰把他们冻成冰人,然后?一发力,他们碎成一块块的冰。 接着毁尸灭迹。 有前世?法力的姬延年,干得行云流水。 等?清除完家里人,姬延年就开始寻找燕姬。 很快他就找到了,燕姬居然也在杭城!和他在一个城池里!原来他们相隔这么近! 这一定?是上天的安排,好让他和燕姬再续前缘!姬延年这样想。 只是姬延年不知道的是,当他找到燕姬的时候,红鸾殿的姻缘海上,属于燕姬和笙竹的红线,也开始出现异变…… 这一世?的燕姬和笙竹,住在杭城西市。 他们不富也不穷,做点小活计,过着平凡安详的日子。 他们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院落,种了满院的冰清芍药。杭城从几十年前,就开始流行冰清芍药了。 平日里燕姬和笙竹没事的时候,就在院子里打?理花草,织布、喝茶,这样的生活幸福极了。 当姬延年推开院子的一刻,入目的正是徐燕,也就是燕姬,素手?侍弄花草的画面。 眉目如画的女人,穿着件没有修饰的青色衣裙,那熟悉的样子、熟悉的动作,熟悉的抬眸和如蛾般的长睫,令姬延年剎那忘记了唿吸。他觉得,好像时光倒流,他又回到无数年前,初见燕姬的那一天。 这一定?是命中注定?!一定?是!燕姬是他的!这一世?他们一定?会?天长地久地幸福下去! 徐燕注意到这个陌生的来客,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他,尽量友好地笑道:「请问您……」 姬延年红着眼睛,只顾着朝徐燕扑上来。 徐燕万万没想到这样,吓到了,手?中的水壶嘭的一声摔倒。 眼看着姬延年的手?,就要揪住她的手?腕,徐燕急得闪躲,下意识就拿起花盆防在身前,口中惊唿:「你是谁?你做什么?!笙哥!笙哥!」 这边的动静,很快惊动了在房屋里忙碌的陈笙。陈笙冲出来,就看见自己爱妻被陌生男人疯狂拉扯的一幕,当即怒气上涌,冲上去一拳头砸在姬延年脸上,「滚开!你对我娘子做什么?!」 姬延年满脑子都是燕姬,直到一个风风火火的人影冲到自己近前,脸上重重挨了一击,才知道怎么回事。 「笙哥!笙哥!」徐燕花容失色,在丈夫挡到身前时,因主心骨的到来总算有了安全感,慌忙趴躲到陈笙背后?。 姬延年捂着脸,表情瞬间黑暗下去,盯着陈笙,死死的,如同要将他吃咬成渣。 笙竹的样子,姬延年记得。他怎么可能?忘,这个燕姬的青梅竹马,就是横亘在他和燕姬之间的那道天堑!就是因为这个男人在,他始终得不到燕姬的心。笙竹的脸在几千年间始终缠绕着姬延年,犹如最深的噩梦阴魂。 这个不自量力的蝼蚁,现在还要抢走他的燕姬! 霎时一把锋利的冰锥,贯穿陈笙的身体,冰锥的末端,就握在姬延年因激动愤怒而颤抖的手?里。 鲜红的血喷涌而出,和剔透的冰,形成触目惊心的颜色对比。姬延年眼中是怒火,嘴角是狰狞的冷笑。 随之而来的是徐燕的尖叫声,仿佛一辈子的惊恐,都汇聚在这一刻了,徐燕要死要活地攀住倒下的陈笙,「笙哥!笙哥!笙哥你振作啊!」 陈笙插着冰锥的胸口,在勐烈起伏。他极度地想要说话,想告诉爱妻,快逃,可他却无论怎样用力,也嗡不出一个像样的字眼,只剩下一只手?死死地推在徐燕身上,想让她走。 景颐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个画面。 对姬延年来说,弄死陈笙就像是碾碎一只蚂蚁,姬延年只需要再一弹指,轻轻一弹指,陈笙就会?变成一块块冰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3页 千钧一髮,景颐抄起掠过的一树梧桐的树枝,折了树枝噼向?姬延年。 树枝在被景颐抽出去的瞬间,延伸到十五丈长。 带着一把梧桐叶的枝条,狠狠刮在姬延年脸上,树叶在打?击中飞散,煳了姬延年一身。 突起如来的袭击,姬延年根本始料不及,脸上顿时见血,模煳了视野。姬延年在惨叫中,被这一击的力道,推出去十几尺远,后?背撞在了院墙。 下一刻景颐乘风而至,右手?挥着树枝又一下抽向?姬延年,左手?顺势向?身后?甩了道法术。 法术化作重重红线打?着圈,把徐燕和陈笙围绕在里面,形成防护的结界。而陈笙胸口的冰锥,也在瞬间融化成水。刚刚喷涌出的血液,极速倒流回陈笙的伤口,伤口快速生肌癒合,流失的生命重新?注入回陈笙的身体。 姬延年此?刻正用手?捂着流血的脸,顿时景颐的第二击,就抽在他手?上。姬延年的手?也皮开肉绽,血流如注,他再次痛得惨叫,反手?揪住树枝,将树枝冰冻! 冰沿着树枝攀爬,一个眨眼的空挡,就爬到景颐手?边。 景颐当即扔了树枝,只见树枝断裂成无数块,上面还裹着着姬延年愤怒的灵力,似乎为没有击到景颐而懊恼地波动。 景颐蓦地扑杀向?姬延年,一掌打?在他身上。 这一掌,将姬延年推出去整整五里远,两人顿时就到了杭城的城郊。 姬延年大怒,终于看清了这个攻击他的人的脸。 「景颐!」他这个外甥女,她……! 姬延年打?死都不会?忘记,这个外甥女,给他们姬家带来何等?的大起大落。她围着宇沛转,为了宇沛,便让崤山君把宇沛高高地捧起,可是转眼,就因为一个窈莲,她便将宇沛狠狠地砸落深渊。同宇沛一起砸下去的,还有他们整个王室! 她这样任性,这样不顾亲戚情面! 更让姬延年恼羞成怒的是,他永远忘不了那日在吞云宫,他和父王被苍帝扶光像是丢狗一般,丢进兽苑,受尽那些畜生的侮辱。而他这外甥女,就站在扶光的身边,居然像是看戏一样,齿冷地看着他们。 现在这目无尊长仗势欺人的小贱人,还跑到杭城来,阻止他和燕姬再续前缘? 就凭她景颐,也能?挡得住他堂堂雪族的世?子?! 姬延年抹一把脸上的血,扯过远处一座高山,冻青山为雪山,直接朝景颐脑顶掼下去。 「既然你自己找死,就别怪舅父下手?无情了!」 景颐面怀怒色,眼神?冰冷,望着姬延年和他掼下来的山。 很久以前,她也是把姬延年当舅父的,但?现在,他不配! 景颐丝毫不乱,她是姻缘神?,她判决的姻缘出了岔子,那她就要来拨乱反正,责无旁贷!不论现在在她面前的,是多强大的敌人,她也会?把它押回阴司冥界,重新?扔进轮迴! 不就是比她多活了几千年的舅父吗? 斗斗看就知道了,她可不会?输! 这种丧心病狂的傢伙,杀那么多无辜的人,伤害燕姬和燕照雪数千年,她非要亲自把他打?废了不可! 景颐手?腕蓦地翻动,瞬时从五百里外,移来大海。 万顷汪洋卯上巍峨冰山,狂肆的海水,将山狠狠抽回。 水滴石穿,冰山咯吱咯吱裂开,霎时崩裂成无数块。 姬延年顿时脸黑。 景颐挥动海水,把破碎的冰块沖回原位。冰块在原处倒流重组,冰雪化去,重新?变回一开始那座山。 海中的鱼翻腾而起,溅出无数水花,将姬延年吞没。 姬延年勐地破水而出,抢过汪洋大海,反朝景颐掼过去。 景颐十指间飞出红线,万千红线结成一个口袋,将大海全数装入。 把装满海水的口袋,扔回五百里外,大海重新?復原。景颐再次使?出「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驭使?无数红线,正面扑向?姬延年。 而杭城的百姓们,只觉得好似有瞬间天变异象,转而又一切如常,哪里知道,就在刚刚短暂的时间里,杭城的上空曾移山倒海。 这就是有神?威之人的对决,弹指间山崩地裂,云海翻覆,却又能?将一切控制在芥子须弥中。 然而接下来,杭城的百姓们,还是见识到了堪称灾难的恐怖。 因姬延年忽然在全城下大雪,令杭城剎那从春天变成寒冬! 恐怖的暴风雪,席捲杭城。穿着单薄衣衫的百姓,哪里能?承受这样的天变异象?整个杭城顿时乱套,人们惊恐地逃跑,或是跑回家,或是想跑出杭城。 只片刻的时间,就有承受不住严寒的人,倒在满地大雪中,抽搐僵硬。 满城惨绝人寰! 景颐大怒,姬延年这是拿着全杭城的人做人质,威胁她撤去。 这样的行径……景颐素来是那样嫉恶如仇。姬延年既然眼睛也不眨地就要拉全城人垫背,那她就更要把他打?成渣! 语气激烈地嘲讽道:「你在杭城下大雪,根本也没顾燕姬!口口声声说爱她,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爱!」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占有欲和虚荣心,他要的只是抢走燕姬,为此?哪怕连燕姬一起冻伤,他也不在乎。 景颐浑身灵力暴涨,抬手?握住太?阳,把太?阳从九重天拉下来。盛大的阳光顿时化去暴风雪,杭城重新?春暖花开,冻僵的人纷纷站起。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4页 一救下百姓,景颐便送回太?阳,然后?以最快的速度,用无数红线缠住姬延年,拉着他远离杭城。 姬延年不断挣扎,身边白云苍狗。勐地姬延年挣脱开红线,崩裂的红线如雪般飞了满天。 一盏茶的时间,两人已到了千里之外。 姬延年一看周围荒凉无比,到处是没化雪的苍山和干枯的平原,顿时气得七窍生烟,大骂景颐:「我要杀了你!一个不自量力的小辈,你就是再想逃,也晚了!景颐,这是你自找的!」 激烈的斗法就这样开始。 狂风唿啸,云散成雨。 姬延年就像是杀死他这一世?的家人那样,不遗余力地要杀死景颐。 他才不管妹妹和妹夫没了女儿会?有多伤心,他只想弄死景颐,然后?继续去找燕姬! 然而姬延年怎么也没想到,眼前这个小辈,居然会?那么厉害。他以为,自己比她多活几千年,多修炼几千年,她根本不会?是自己的对手?,然而,他却怎么都击不败景颐。不管他出怎样的法术,景颐都能?当场拆解,并打?回来。 姬延年将云全变成雪,砸向?景颐;景颐就用风吹散雪,化雪为云。 姬延年将方圆百里化作冰牢,要困死景颐;景颐就以红线化藤蔓,爬出冰牢,刺向?姬延年。 看着景颐纤瘦却灵活的身体,如燕子般翻飞,一双素手?裹着无比强悍的灵力,姬延年惊呆了。 为什么他的这个外甥女,这么强? 难怪敢单枪匹马来抓他! 姬延年一气之下,直接祭出杀手?锏。 剎那,景颐眼前光景变换,四?周的一切就像是张起层层玻璃,莽莽荒原变成冰原雪地。一座看不到尽头的城池,从雪原拔地而起,全城没有一个人,空荡如死,而景颐就被困在这座城的正中心。 凛冽的风雪割在脸上,景颐仰头环顾这座城。 这座城,居然就是雪族的王城! 不知道这是什么法术,是姬延年编织的幻境,还是葬魂崖那样的囚笼? 景颐只感受到冰冷刺骨的寒意,和充斥在空气中、无处不在的恶劣杀意。 景颐有些气喘吁吁。经过刚刚连番的斗法,她很累,体内的灵力也损耗不少。 她按压一下胸口,强行平復体内翻涌倒灌的内息。 随处走上几步,惊异的事情便发生。 景颐发现,她每挪动一尺,空荡荡的冰城里,便从地下爬出来一头雪族的凶兽。然后?凶兽嚎叫着,声音震痛景颐的耳膜。它们瞪着血红的眼睛,直接锁定?景颐,扑向?她。 敌人,很快就变得越来越多。 景颐心想,无碍,幻觉也好,囚笼也罢,不过就是个法阵。 从前她在魔域,遭遇过比这更要恐怖的,不都一次一次扛过来了吗? 待脱离魔域,回到爹娘身边,她也一直狠命地修炼。几千年了,她的修为早就今非昔比。即使?是比她多了数千年修为的舅父,又如何呢? 勐地,眼前,是三头凶兽扑杀而来的画面,景颐调动全身灵力,瞳心绽出凛光,从她浑身喷薄出的气场,直接将三头凶兽震得飞出去。 景颐双手?结印,应着她的召唤,数也数不清的红线,从地底爬出,从樑柱爬出,从瓦片下爬出。缠住了凶兽们的身体,缠住了整个王城。 凶兽们还在奋起挣扎,想要撕碎景颐。然而景颐却忽然召来整个姻缘海,从天顶朝着王城,倾泻而下。 正在操控法阵的姬延年,看见整个姻缘海淹城,脸色大变。急着要应对,可景颐根本不给他时间! 只见海水半盏茶的时间,迅速淹没整个王城,将那些被红线捆住的凶兽,全都埋在水下。而景颐,倏然一跃而起,坐上姻缘海的那支白玉小船,顺着海水,漂渡出城。 就在即将踏出城界的瞬间,景颐以红线化成粗大的鞭子,狠狠抽向?城界处看不见的结界! 剎那,整个冰城如玻璃镜破碎,发出震耳欲聋的哗啦声响。 景颐如一道霞光,冲出城! 姬延年「哇」的一声,喷出一大口血。杀手?锏被破,带给他的反噬是致命的。他如同一个断了线的风筝般,整个人从云端失控地坠落。 姬延年吐着血,在半空中好不容易才聚起一朵云,得以托住自己。然而还没等?松一口气,就突然看见,景颐已经逼到了自己近前,离自己那么近! 近到可以看见,景颐眼中如宝剑般的冷光。而她的双手?,攥着一段锋利笔直的红线—— 姬延年还没反应过来,就忽觉得脖颈一凉,接着整个视野都像是颠倒翻滚出去,眼前有血在飞,还有、还有——他居然看见自己的整个身体,没有了头。 这一剎姬延年几乎不能?置信到崩溃,是景颐!她居然趁他不备,用红线割掉了他的脑袋! 这还没完。 景颐把姬延年枭首后?,接着就将他的灵魂从尸体里扯出来,然后?绑住他的灵魂,直接拖走。 姬延年就像是被牵狗一样,眼看着景颐要把他拖去阴司冥界,姬延年简直崩溃了,暴红着眼睛,嘴里什么难听?的都骂,骂得歇斯底里。 听?着这些不堪入耳的话,景颐内心全无波动。只要把姬延年扔回阴司冥界的轮迴塔林,这事就解决了。这无耻舅父骂得越难听?,反而说明他除了无能?狂怒再也不能?拿她怎样!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5页 景颐拖着姬延年的灵魂,一步三千里,偏在这档口,眼看着就要抵达阴司冥界和人间的连通处,突然,数以百计的人驾着云出现,如潮水般将景颐团团围住。 当看见人群中领头的,居然是雪族世?子夫人和姬宇沛窈莲夫妇,而他们率领的正是雪族的王宫侍卫们,景颐心中大为恼怒,狠狠一眼剜向?姬延年。 已成灵魂的姬延年,此?刻停止了辱骂,开始得意地狂笑,仿佛觉得自己又行了。他这反应,顿时印证了景颐的猜测——雪族一干人,怕是姬延年用尽最后?一点力量唿唤来的! 果不其然,姬宇沛一看到姬延年,当即激动地大喊:「爹!爹!儿子来了!」 接着姬宇沛便用失望愤怒的语调,向?景颐兴师问罪:「表妹,你还有良心吗?你杀了我爹,强行押着他再去转世?是吗?你怎么能?做出这样欺师灭祖的事情!」 窈莲也焦急地唿喊:「爹,您别急,我们这就收拾了景颐,救您出来!」说罢还不忘声讨景颐:「宇沛哥哥说的不错,你这般行径,简直丧心病狂!你哪里还是神??恶鬼还差不多!」 欺师灭祖?丧心病狂? 「窈莲,你也配声讨别人?」景颐简直想笑。这帮人黑白不分,还想阻拦她执行公务,才不用废话,直接揍! 景颐几乎在话音响起的同一时,就扑杀向?拦路的窈莲。 窈莲顿时被吓到,倒吸一口气。 景颐手?里产生无数的红线,变化成一把红色巨斧,直接往窈莲腰上砍。 窈莲哪想到景颐这么兇悍,慌忙招架,然后?一出招才发现,根本无力招架! 窈莲结结实实挨了一斧头,腰上血流如注,居然差一点就完全断了。 窈莲发出无比刺耳的惨叫,随着她跌落云头,一条蛇尾巴从她身上脱落出来,也掉下万丈高空。 这一幕把在场所?有人都吓得倒抽。 九尾蛇族,九条蛇尾巴,一条尾巴是一条命。 景颐不过上来第一招,就杀了窈莲一条命! 窈莲一跌落,雪族这面人墙顿时漏了个缺口,景颐趁机拖着姬延年,沖缺口冲过去,几欲突破他们,继续去阴司冥界。 雪族世?子夫人反应却也快,拔.出佩剑,直刺景颐面门。 侍卫们也相继反应过来,蜂拥而上,包围景颐。 一个雪族侍卫俯冲下去,又把窈莲拽回云头。窈莲被景颐杀了一条命,肺都气炸了,不管不顾又朝景颐扑开,只想报復景颐:「景颐,我杀了你!」 景颐却在窈莲即将接近她时,勐地回身,又给了窈莲一斧头。 窈莲惨叫,只见第二条蛇尾巴被从她身上打?出来! 这下窈莲所?有的气焰都消失了,凝视景颐的眼神?也从愤怒变成了恐惧。怎么她样样都比不过景颐?景颐比她美就算了,家世?比她好,又有神?位,现在连实力也甩了她几条街。 窈莲不明白啊,她和景颐,分明是差不多岁数的,凭什么景颐轻松就去了自己两条命,这景颐,难道天生的血统就这么好吗? 窈莲哪里知道,什么叫后?天的努力。而此?刻,姬宇沛也被景颐的连翻出手?弄怕了,竟畏缩着不敢向?前,只肯招唿侍卫们去迎战。 另一边世?子夫人心一横,挥着剑,更兇狠地扑杀向?景颐。 「让开!」景颐要一边用红线牵着姬延年,防止他逃走,一边要对付这么多人的群殴。适才同姬延年斗法时,已损耗不少灵力,现在体内的灵力开始枯竭,内息不稳,翻腾得厉害,景颐气喘吁吁,算是体会?到什么叫作双拳难敌四?手?。 周围尽是雪族的喊打?声,夹杂着姬延年的咒骂,和姬宇沛的控诉,景颐艰难地向?着冥界和人间交界处突破,一尺、一尺,一丈、一丈。 越来越多的雪族侍卫,被她打?下云去,这时候姬宇沛也上来了,和他母亲联手?对付景颐。 这个优柔寡断的男人,这会?儿竟是又有勇气了,就觉得愧对自己爹,不能?再容忍表妹这样了。姬宇沛甚至想着,都是表妹逼的,他也不想伤害她啊,心中一派自我感动。 直到被景颐一斧头差点砍断手?,姬宇沛才从无比的愧疚感动中回过神?,发出「啊」的震天惨叫。 然而景颐却也到强弩之末,体内灵力几乎枯竭。她死死拽着姬延年的线,蓦地胸口一突,有血沫从喉咙里反上来,泛至嘴角。 景颐大怒,难道她今日没法把姬延年带去阴司冥界了? 寒酥他们怎么还没到? 是,就在雪族这帮人出现时,景颐就传音给了寒酥,叫她赶紧带红郎红娘们来增援。 可不是只有你姬延年会?搬救兵。 只是红鸾殿的人寻着她过来,需要时间。 再撑一下,让她再撑一下…… 手?死死揪着红线,将白嫩的手?勒出了深深的红痕,景颐隐隐觉得,要撑不住了,身体里的灵力几乎空虚,每调动一次法术,都有种在瘦削的肋骨上拿着刀片拼命刮肉的感觉。 再这样下去,怕是只能?把姬延年丢给他们了,这样自己是能?全身而退,可姬延年一定?立刻就会?去对付陈笙,抢走燕姬。 她不允许自己判决过的姻缘,就这样被毁掉! 世?子夫人看出景颐的身法越来越迟滞,兴奋地沖手?下们叫起来:「快!景颐不行了!你们继续给我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6页 姬宇沛也对景颐语重心长地嚷道:「表妹,你快把我爹放了吧!这样我就不再怪你了,我本以为你该是个心地善良的人啊!」 景颐根本不听?他们在说什么,只是更加顽强地拼杀,她视野已经开始摇晃,脏腑都开始在高负荷下胀痛,血沫从唇角流出。景颐咬牙撑着,眼睛都红了。 就在这个时候,风云突变! 一种压迫到堪称恐怖的气息,瞬时笼罩了这片天地。 当这种感觉降临时,景颐感到,竟像是有一口厚重的巨钟,就在自己的耳边震动,悠长、磅礴。在它的笼罩下,万事万物都没有了颜色,万壑松风都消失了声音。 这样恐怖的气息,能?让所?有人忘记手?头在做的事,本能?地屈服,甚至身体本能?地发抖。此?刻,不论是雪族世?子夫人还是姬宇沛,亦或是窈莲和那些侍卫们,都像是正面对着即将崩塌、向?自己倾泻而下的巍峨山峦,而滋生出一股无比惶恐的情绪。 只有景颐不是。只有景颐觉得,虽然被笼罩在铺天盖地的压迫中,却没来由的有种熟悉的感觉。 风起云涌,遮天蔽日,紧接着便是雷鸣滚滚。 炫亮的闪电一道接一道刺破云层,滚出响亮的雷鸣。一道道霹雳如暴雨,向?着世?子夫人姬宇沛他们落下,仿佛整个天地都朝着他们吞噬而来。他们无处逃避,无所?遁形,只能?看着雷鸣闪电滚过自己的头顶上落在自己的手?边,摧毁自己的意志。 姬宇沛第一个撑不住,惊恐地叫出声,却又在漫天风雷中,连他的声音也被撕碎,成了无足轻重的呜咽。 窈莲也怕了,惶惶不安,脸上的妆容更显得白如薄纸。 什么?是什么来了? 陡然间,云层中现出一条巨大的蛇影,游走间狂风唿啸。 这一刻,雪族众人被漫天惊恐攫住。只有景颐,她想,这种绝处逢生的感觉,没有亲身经歷过的人,是真的体会?不出那种狂喜、安心和感动的。 能?腾云驾雾,携风雷而行的蛇,这世?间仅有腾蛇一族。而那游走迫近的蛇影,身披苍松似的墨绿色鳞甲,整个腾蛇族也唯有扶光帝君一人! 二十年不见帝君,景颐没想过,他会?在这种时候,以这样的方式出现。 无数的流星天火,应着腾蛇的召唤降落,将雪族一干人等?逼成了一群小小的蝼蚁,却有没一丝天火,接近景颐。 景颐想,原来帝君真的是来帮她的。这种在她陷入绝境时,忽然将她稳稳托起的感觉,景颐恍惚感到,原来她还能?在被姬宇沛救出魔域后?,第二次体会?到这种震撼啊…… 不远处,从红鸾殿赶来的众人,亦震惊看着这一幕。景颐没事,他们都松口气。却没想到,会?看见扶光帝君现出真身排山倒海的一幕。 寒酥就心情复杂了。 寒酥远远瞧着景颐被围攻,以为都要来不及增援了,那真是万念俱灰。此?刻,寒酥简直想立刻给扶光帝君跪下,叩谢他一百次都没法表达自己的心情。 可也就是因为扶光帝君相救,寒酥的心也咯噔一下。帝君不是离开上界,又去处理魔域残留了吗?明明行踪成谜,结果她家主人一出事,帝君就来了,这…… 寒酥只觉得,怕是以后?,主人都要和扶光帝君纠缠不清了。 腾蛇从云层中逐渐清晰,景颐就看着它游走至自己身边。 景颐有些失语,又蓦地激动起来,喊道:「扶光帝君!」 从腾蛇身上传出扶光熟悉的声音,磁性而厚重,回音如同遥远的钟声,迴荡在整个天地:「上来。」 景颐听?言又有些吃惊,上来,扶光帝君让她,骑上去? 景颐敢肯定?,从没有人能?这样冒犯扶光帝君。腾蛇一族从来高傲,何况扶光帝君是什么人,如今,居然允许她骑乘? 「愣着做什么?还不上来。」扶光帝君又道,这一次,语音更添一丝霸气,不容拒绝。 景颐忙应下:「多谢帝君!」然后?牵着已经瘫倒的姬延年,坐到了腾蛇背上。 这一幕看在寒酥眼中,更是心脏砰砰砰地都要跳出来了。 而雪族世?子夫人他们,已经在漫天风火下,全数跌落了云层。这一次,他们只能?在无比惊恐中,望着扶光带景颐离去。谁也不敢再靠近景颐,哪怕回到云层上都不敢。 姬宇沛歉意地望着远去的姬延年,他对不起爹!可是这不怪他啊,不是他不孝顺,而是对面是扶光帝君啊! 窈莲没了两条命,心情正差到谷底,几乎就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偏偏姬延年还陷入在自我安慰的情绪里,压根没问她怎么样。 窈莲终于忍无可忍,婚后?所?有积攒的怨气,在这一刻爆发出来。她受够了,指着姬宇沛的鼻子谩骂:「你到底爱不爱我?没看我都少了两条命吗,你从来想的都只有自己!」 姬宇沛一下子就被骂懵了,他简直不敢相信,面前这个女人,是一向?温柔体贴的窈莲。他和窈莲好不容易才走到一起的啊,窈莲为什么对他这么大的怒火呢? 还不等?姬宇沛说话,世?子夫人就先一巴掌抽向?窈莲,「你这贱人,谁给你的胆子骂我儿子?自己法力低,打?不过景颐,还好意思怪到我儿子头上?」 挨了一巴掌的窈莲,眼睛顿时红了,下一刻却又满目狠色,用更大的力气,还了自己婆婆一巴掌,「你才是贱人,管不住丈夫,这都转世?轮迴了,还一心想着别的女人,生个儿子被上界人人嘲笑,你自己看看他这副怂样,就是个废物!我真是瞎了眼会?看上他!」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7页 世?子夫人震怒,捂着红肿的脸,气得颤抖:「敢打?婆婆,以下犯上,我回去就让宇沛休了你!」 窈莲横眉怒目:「谁稀罕再同你们母子凑在一处,别拿自己当香饽饽。但?是你给我搞清楚,你雪族敢休了我,就迎接我九尾蛇族的怒火!要散伙也是我不要你们,轮不到你们休我!」 世?子夫人痛心疾首,连连唿道:「你这个贱妇!毒妇!合该被扶光帝君退婚!」 窈莲听?了如同心被扎了一箭,扎得真准,若是她当初没一意孤行选择姬宇沛,而是老实嫁给扶光帝君,一切怎么会?发展成如今这个样? 窈莲仍是开口,向?世?子夫人狠毒地还击回去:「别忘了你儿子还被景颐当堂悔婚呢!还有你丈夫,要是还活着,等?成为王君第一件事定?是废了你!」然而心里,却不断地疼,一抽一抽的疼,很快蔓延成无比悔恨。 是啊,早知道姬宇沛这样不堪,她为什么还要追求真爱。 扶光帝君的样貌,窈莲并未见过,但?现在窈莲满脑子都是方才腾蛇降世?救走景颐的画面,那样神?武威昂,霸道无比,再看看姬宇沛……这就是她放弃的,和她选择的,窈莲越想心里越扎,和离的心思也越来越强烈。 然而,一想到和离,窈莲又觉得不甘心。毕竟,她在姬宇沛身上,投入那么多的时间和感情,若就此?斩断一切,那她所?有付出的,不都打?水漂了吗? 第63章 姻缘神(23) 寒酥等?人, 在景颐的命令下,转道去杭城,保护陈笙和徐燕。 景颐牵着已经麻木的姬延年, 坐在腾蛇的背上,心情久久没法平静。 几?度地想要?开口?,问扶光帝君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可?又不知怎的,半晌也问不出口?。 扶光却也没给她多少时间纠结这个,腾蛇一跃千里,转瞬就到?了阴司冥界。 昏暗广袤的冥界,再一次呈现在景颐的视野里。冥界的天空是堕落的星辰, 与一条漫长的冥河。 幽绿色的河水,流淌过整个天空,就在景颐的头顶。 腾蛇自冥河下飞过, 下方是无数的城池、荒野。 一座座城池中的臣民,站在鳞次栉比的街道上,仰头望着飞过冥河的腾蛇, 无不屏息震惊。他们仰望着景颐, 而景颐俯瞰他们所有人。 很快,地平线上, 阴司冥界的都城出现。高耸的城墙, 壮阔的琼楼玉宇。王宫中最高台处的一座钟楼,正发出浑厚的撞钟声。 城墙之下, 遍是绵延百里的桃花林,将整座都城围在粉红色的花海云雾中, 仿佛显得这黄泉鬼城,也并没有多么阴森, 反像是一个神秘的、远离尘嚣的古老国度。 当腾蛇带着景颐,来到?轮迴塔林时,这一次,景颐终于见?到?了那位深居简出的冥帝。 冥帝,被扶光帝君的到?来,惊动了。 这是景颐第一次见?到?这位新冥帝。和她想的很不一样,她本以为,这位在妹妹与父亲判刑、母亲病倒的情形下仓促成?为冥帝的男人,怎样也该有种坚忍的气质。然而从这位冥帝身上散发出的,却是种沉钝的颓废。而他的眉眼间,雕镂着浓浓的悲伤,犹如一条无边无际不会干涸的黑暗长河。 若不是扶光帝君莅临,景颐知道,冥帝是不会亲自来迎的。 这个披头散髮的男人,穿着黑色拖地的长袍,肩头披着雪白的一段毛皮,向落地的腾蛇,缓缓行?了一礼。 俊美如玉的面目,在浓浓的悲伤中,显得更加颓废寂静。 景颐把目光从冥帝身上移开,她随着扶光降落后,赶忙拖着姬延年,冲到?轮迴流,然后扯过姬延年,就把他给丢进?去。 直到?看着姬延年顺着轮迴流,开始流向天上的冥河,看着他在河水中挣扎谩骂,景颐的心才完全?落地。 总算搞定了。 景颐终于看向扶光。 扶光帝君已恢復人形,穿着松绿色的交领长袍,广袖如云雾,袖摆平整硬朗地垂在身侧。他头戴紫金冠,脚踏镶金盘螭玄色靴,气场非凡,薄唇轻扬,神采赫赫,处在这幽暗的阴司冥界,就像是黑夜中绽放锋利光芒的一把宝剑,将周围的一切都衬得仿佛虚化,独他如白昼逼人。 仅仅是二十年没见?啊,二十年,这对神灵来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根本无足挂齿,但?景颐却觉得,不知怎么喉咙有点发酸,心中却是实实在在的感激,和欣喜。 景颐有片刻的讷讷,原来,自己会因?为扶光帝君的归来,感到?欣喜啊。这样说的话,自己的内心,一直盼着他早日归来是吗? 而刚刚扶光在千钧一髮之际对她的相救,更是让景颐控制不住心底的激动,景颐开口?:「帝君,谢谢您。」 扶光轻笑一声,随意?看了眼挣扎在冥河水里的姬延年,眼神不带一丝温度,接着向景颐一招手,「过来吧。」 景颐依言走向扶光。 却就在这时,随行?的阴司官员们,因?见?到?有不速之客的到?来,而发出些骚动。景颐的注意?力也被吸引。 景颐看过去,吃了一惊,没想到?竟看到?燕照雪,只身来到?这里。 燕照雪俨然是闯过来的,她那通身雪白的麻衣,有些凌乱。三?千青丝束成?的髮髻,亦是有些松垮,好些碎发散了出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8页 燕照雪素来是冷眉冷眼的,过于白皙的皮肤和鲜红如血的唇,让她看起来,美得令人嵴背发冷,真真就是那莽莽雪原上诞生出的妖女。 景颐下意?识问道:「照雪表妹,你为什么会到?这里?」 一旁的冥帝,淡淡地说了句:「如今的阴司,竟是连一个擅闯者,都拦不住了。」他说话时,双眸像是凝望着一片虚空,但?所有阴司官员都噤若寒蝉地垂下肩膀。 燕照雪却只是惊急地问道:「我娘在何处?是不是雪族世?子又要?伤害她?!」她向在场所有人发问,她说话时颤抖的身躯和气声,已经说明?了心里有多焦急激动。谁能告诉她答案?谁都好。 燕照雪跌跌撞撞地,又朝景颐扑过来几?步,犹如一只在风雨中即将折翼的蝴蝶,在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强撑起冷静,「表姐,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娘和笙竹叔叔生离死别,又是雪族世?子掳走了她。那感觉太逼真了。」 从看到?燕照雪的状态起,景颐已经隐隐猜出,燕照雪突然找来这里的原因?了。母女连心,表妹真的是感受到?燕姬即将遭遇灾难,才会这般失态。 燕照雪道:「表姐,我去红鸾殿找你,你的人说你去了阴司冥界。」燕照雪颤抖着声线询问:「是不是雪族世?子轮迴的时候出了问题,你才来这里?我娘呢?她到?底有没有事?表姐,求你告诉我!」 「表妹,你别急。」景颐马上安抚燕照雪,便要?告诉她的。 可?这时,冥河中的姬延年,声音却先一步传来。姬延年看到?自己的爱女到?这里,尽管他不能置信,却忍不住激动之情:「照雪,照雪!爹在这里!爹在这里啊!」 燕照雪凄身一颤,当看到?冥河中的姬延年时,冷漠的眉眼,顿时笼罩上无边的恨意?。 燕照雪几?乎是疯狂地召来冰雪,化作一副冰弓箭,冲着姬延年就将弓拉满。满载她愤恨的箭,顿时向着姬延年射去。 景颐被燕照雪的举动惊到?了,忙要?阻止:「表妹,不可?!」 却见?一道疾风袭来,将燕照雪射出的箭,瞬间击了个粉碎。 出手的不是别人,正是冥帝。 冥帝还?是那副悲伤颓废的模样,对燕照雪淡淡道:「你父亲,罪不至魂飞魄散,他既被捉拿回来,重新投入轮迴便是。阴司也不允许外人擅自处决灵魂。」 「他不是我父亲!」燕照雪铮铮切切道。 她颤抖地盯着冥帝,这个人,她认得,在兰台典藏室里,她见?过这个人的画像。 她也知道这个人在说什么,燕照雪已经明?白来龙去脉了。正是因?为明?白,满腹的愤怒和恨意?,便朝着这冥界的主人倾泻而来。 「若不是你冥界疏忽,他又怎有机会再伤害我娘?」燕照雪看到?景颐身上灵力枯竭的状态,也已经猜到?,表姐定是因?她娘亲的事才会变得如此,「我表姐判下的姻缘,那是我娘受了多少苦才换得的补偿慰藉!」 燕照雪不知道,此刻的燕姬和笙竹有没有被姬延年所害。这些年的遭遇,让她本能地把事情往最坏处想,她再也压不住对冥帝的迁怒:「你枉为冥界的主人,怎知我娘都经歷过什么,又怎知阴司的一点疏忽,对我娘来说就是万劫不復!你还?我一个平安幸福的娘亲,还?我笙竹叔叔!」 话音伴着燕照雪施法召来的风雪,声嘶力竭,她将风雪整片扔向冥帝。 景颐见?此倒吸一口?气,万没想到?照雪敢攻击冥帝。冥帝,那可?是和扶光帝君位阶相同的神明?。 景颐也从未见?过这样的燕照雪。被踩到?逆鳞的女子,便从极致淡漠,变成?了这般不死不休! 冥帝淡淡看着燕照雪,手指一弹,便将这片风雪的锐气顿时冲散。风雪陡然间,每一朵雪片都变成?一朵桃花瓣,飞开漫天漫地轻红的雨雾。 桃花瓣飞往都城外,一片片长到?了桃树上,原本茂盛的桃花,更加繁茂如仙境。 而燕照雪,被冥帝这一招的袖风,掀翻在地上。实力的差距过大,只是一缕袖风,便让燕照雪毫无招架之力。 燕照雪在地上滚过好几?圈,她强忍着没发出声音,她挣扎着,倔强地支起上身。肩头的衣服因?刚刚的遭遇,滑落下来,露出了燕照雪一块锁骨,还?有一道横亘在她胸前的、丑陋的伤疤。 景颐一惊,连忙闪现到?燕照雪身边,替她掩上衣服。在场的男人们,也都挪开目光。只是那道伤疤,还?是被所有人都看见?了,那正是从前雪族世?子夫人用符咒在燕照雪身上造成?的致命烫伤。 唯有冥帝,始终一瞬不瞬盯着燕照雪,却一句话也不再说。 「表妹,」景颐心有余悸,又将燕照雪的衣襟掩了掩,还?伸手去衔住燕照雪的衣带,为她系得更紧些。做这些事的同时,景颐侧过身子,用自己的身体挡住燕照雪,隔绝冥帝看过来的目光,「表妹,你别急,燕姬没事,笙竹……也没事。」 燕照雪直到?听见?两个「没事」,脸上的激动和恨意?,才慢慢化去,化作短暂的一片怔色,她有须臾的恍惚,接着喃喃:「表姐,谢谢你。」 燕照雪猜得到?,一定是景颐救下了娘和笙竹叔叔,所以景颐才会灵力枯竭,呈现这样随时可?能会晕倒却又强撑着精神的样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9页 燕照雪眉眼间爬上一缕愧色:「这已是表姐,第二次这样不遗余力地为我。这样的大恩,我不知该怎么报答,我亏欠表姐太多。」 景颐并不在意?地笑了笑,手覆在燕照雪的手上,看着她说:「你莫忘我是姻缘神,要?为天下姻缘负责任。这次是我发现燕姬和笙竹的红线出现问题,那我必须亲手解决,才是一个合格的姻缘神。所以这次的事,就算你不是我表妹,把你换作一个陌生人,依旧我责无旁贷!」 燕照雪微垂下眼,眼中已染上些湿红。 景颐又道:「还?有,也多亏扶光帝君。」说着看扶光一眼。 扶光眼中染上一丝笑意?,他朝景颐走来,大刀金马。在场的阴司官员赶忙给帝君让开道路。 经过冥帝时,扶光步子不停,朝他简单一抱拳,接着朝景颐大手一挥,「走,本尊送你们去杭城。」 顷而,遮天蔽日的腾蛇,再度现身于冥河之畔。 冥界的臣民们再次被震惊,仰望着蜿蜒过天空的巨蛇,发出满城的惊嘆声。 腾蛇一族,天生就与水火风雷为伴,游走间,云雾听其号令,水火伺其为主。 极尽气派,极尽震慑力。 它们是天生的强者,而扶光,又是它们中最出类拔萃的那个。 腾蛇飞出王都时,臣服在他身侧的风云与雷电、天火与流星,在天空中铺开万顷奔腾的壮阔,一如他降临冥界时,也是这般雷霆之势、风火之威,将冥河的光芒都已盖过。 冥河中的姬延年,已经快要?被冲到?轮迴的源头,待抵达那里,他就要?被抹杀一切前尘,转世?成?一个他根本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当姬延年看到?巨大的腾蛇,从冥河畔略过,看到?蛇背上双手被景颐轻轻覆着的燕照雪,姬延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不甘心地唿喊:「照雪!照雪你真的不管爹了吗?你快回来救爹!你是爹最爱的女儿!」 燕照雪几?乎是用所有的自制力,才让自己没有再向姬延年射一箭,而她看向姬延年的目光,亦是将千年的仇恨都聚集于此:「我只想你以后能转生成?畜生,任人宰割,生生世?世?为畜,永不为人!」 姬延年被彻底震惊,他的女儿,不仅拿箭射他,还?说出这样恶毒到?极点的诅咒…… 他再也不能和燕姬在一起,他宠爱有加的女儿,又是这么看他的…… 万箭穿心后,便是心如死灰。姬延年宛如变成?一个陶俑,再也不喊了、不挣扎了,就这么被吞噬进?冥河的尽头。 燕照雪亦再不看他,此刻,她急迫地想要?看看燕姬。 之后,在杭城,那个养着花草的朴素小院里,燕照雪终于见?到?了徐燕和陈笙。 陈笙的伤,已经都好了。多亏景颐及时阻止姬延年杀害陈笙,又给陈笙丢了个治癒法阵。这会儿的陈笙,连气色都已恢復。只是,刚刚经歷那样的惊变,陈笙和徐燕都心有余悸,久久缓不过来。 燕照雪到?的时候,恰看到?陈笙把徐燕轻轻地抱在怀里,柔声细语,安慰着她。 徐燕眼角挂着泪滴,面颊上还?有泪痕。她看起来已经渐渐定神,手还?紧紧握着陈笙的,像是生怕她一松手,又会看着他被那样伤害。 寒酥和几?个红鸾殿的红娘红郎,已按照景颐的吩咐,来这里守着徐燕和陈笙了。 一见?到?随之而来的扶光帝君,寒酥的心已是不知几?次咯噔跳了。 而燕照雪,痴痴看着娘那张熟悉的脸,忘记开口?,甚至忘记唿吸。她立在门边,就那样怔怔地看着两人,不知道两行?清泪从自己的眼眶滑落。 燕照雪没有隐身,陈笙和徐燕发现了她。 「这位姑娘是……」陈笙疑惑,友善地笑着出声。 徐燕也因?而看向燕照雪,这一瞬,她觉得自己的心好像热了一下,这位姑娘…… 为什么忽然有种熟悉感呢?徐燕这样问自己,随之就一笑而过,只开口?道:「你是……新来的邻居吗?」 燕照雪仍是那样无声地矗立着,却在这一刻,泪如雨下。 娘的声音,娘与她说话……对面的这对夫妻不会知道的,这于她而言,是跨越两千年的恩赐。 两千年。 景颐见?状,也觉得眼睛有点湿。她走上前,推了推几?乎石化的燕照雪,对她道:「表妹,你在这里陪陪他们吧,不过,不能太久,因?为……」 天人有别。 景颐没说出的话,她相信燕照雪是明?白了。 燕照雪点头,满是泪的脸上终于出现久违的笑容:「请表姐放心。」 景颐道:「我便先回红鸾殿了。」又嘱咐寒酥他们:「你们多留一阵,看还?有什么需要?善后,全?做完回红鸾殿报我。」 「是。」寒酥和红娘红郎们领命。 景颐这便看向扶光,扶光一点头,同景颐一起离开杭城,返回上界。 扶光道:「本尊送你至红鸾殿。」 至此,景颐的心总算结结实实都落地。待她马上回到?红鸾殿,第一件事就是去确认燕姬的红莲和红线。 不对,第一件事,应该是好好同扶光帝君再道谢一次。景颐的脑子这会儿已经有点浆煳了,但?仍是如此清晰地想着。 而弹指一挥间,她就被帝君送回到?红鸾殿。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0页 「帝……」景颐还?未站定,便想要?道谢,可?是,折腾这么一大出,就在这一刻,她的身体状况到?了临界,剎那眼前一黑,唇边的话语没能说完,便体力不支倒了下去。 景颐倒进?扶光怀里。 扶光剑眉一皱,面色顿时一沉,将景颐打横抱起。 景颐尚还?没有完全?失去知觉,她无力地靠在扶光胸口?,只能任由他将她抱进?红鸾殿。虽然,心里有个声音在大喊,求扶光放她下来!再怎么说,她红鸾殿里那么多手下,可?都在看着呢。 景颐也一点不意?外,这个男人对于她无力的挣扎无动于衷,反将她抱得更稳更劳。 景颐只能努力地嗡出只言片语:「帝君,不要?……」 扶光的态度不容拒绝:「本尊面前,何必逞强。」 「帝君……」 景颐无法,心里一面急,一面又感受到?一种全?然的安心。 鬼使神差的,她自己都不知为什么,竟忽然想到?昔年,她被从魔域救出的那一刻。 那时,那逆光伸向她的大手,那将她抱出血泊的那个怀抱,居然……就像是此刻。 就像是……同一个人的。 怎么会呢? 她真是累迷煳了。 景颐想着,疲累地侧过头。扶光也在这时,迈进?红鸾殿。 殿中的红娘红郎们,瞧见?自家上司竟是被扶光帝君抱着进?来的,全?都呆了,有人的嘴巴张成?鸡蛋那么大。 然而,有个景颐没料到?的人,也在殿中。当看见?这人时,景颐就和她这些惊呆的手下们一样,惊得脸色都变了。 哥哥! 景阮哥哥,怎么偏在这时出现在这里! 哥哥他全?看见?了!这下她和帝君之间的秘密,要?藏不住了! 第64章 姻缘神(24) 后?来, 景颐陷入了沉睡。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乏力的?身体和大脑都在叫嚣着, 需要一场好好的?休息来恢復。 等景颐醒来的?时候,还?有些回不过神,一时分不清身在何处, 眼中怔怔的?,望着头顶粉红色的纱帐,垂落在手边。 景颐慢慢地找回神智,这是她的?床,是她的?寝殿。 对了, 景阮哥哥…… 景颐想到景阮,蓦然?心头一惊,惺忪的?睡眼也一下子清明一些。 这时她听见推门的?声音。 景颐扭过头去?, 见是景阮进?来寝殿,手里端着些碗碟。 绿绮襦随意地穿在他身上,疏狂而不修边幅。景阮到底是笑着的?, 来到景阮床边坐下, 语调也很温柔:「妹妹醒啦?」 景阮拿过他端来的?碗,景颐瞥了眼, 里面是热腾腾的?汤, 漫出浓郁的?仙草味道。景阮另一手拿起木勺,随意摩挲着问:「需要哥哥餵你吗?」 景阮越这样?体贴, 越这样?跟个没?事人似的?,景颐就越觉得心虚得慌。 「哥哥, 」景颐撑着自己坐起来,「我自己来吧。」接过汤碗和勺子, 舀了口汤喝下去?。 汤里蕴含的?仙草的?灵力,顺着喉间漫入体内,景颐顿时觉得周身舒适了不少,就像是泡进?温泉似的?。 景颐于?是一勺一勺,往口中送,打算一股气?全喝完。 景阮以手支颌,歪着头看她。 忽然?,景阮道:「我说,妹妹就不打算同我解释点?吗?」 虽然?早就有心理准备,景颐还?是被景阮冷不丁的?开口,吓得心里一颤,不禁头皮紧绷,倔强地不肯开口。 景阮又道:「你昏迷的?时候,小酥儿?可?都告诉我了哦。」 景颐心里又一颤,头皮绷更紧了:「寒酥……她说什么了?」 「你觉得呢?」景阮只含笑看着景颐,明明是一副游戏人间的?气?质,可?那眼神却漆黑清亮,让景颐觉得,自己连灵魂都被哥哥看透了。 景颐整个头皮都要麻掉了。 景阮忽然?又一拍她的?被子,哈哈笑道:「好了,不吓唬你了,其实小酥儿?只说了今日的?事。」 景颐一怔,也就是说,寒酥只说了她为解决燕姬红线异变一事。 景颐的?心如同从悬崖底又飞回去?,连忙解释:「姬宇沛他们攻击我,想抢回雪族世?子的?魂魄,恰好碰到扶光帝君,他出手慑退他们,送我做完任务。」 「嗯。」景阮不在意地哼了声,「先赶紧把药喝完吧。」 景颐这便将一碗仙药一饮而尽,感觉身体恢復个七七八八了。 不妨景阮来一句:「其实我早看出,你跟扶光帝君之间有什么。」 这下景颐指尖一颤,还?好碗还?稳稳拿在手里,但哥哥是什么人?她懊恼地想,自己这样?的?细微反应,一定被哥哥完全看破了。 景颐突然?就自暴自弃地想,要不都告诉哥哥算了,只要哥哥别再同爹娘说。 只是,她和帝君之间的?事,尤其是那个晚上的?……这让她怎么启齿? 景颐硬着头皮道:「你想多了。」 景阮道:「你看看你,我是你唯一的?哥哥,我能害你不成?景颐,别跟防贼一般防着我。」 「我不是……」景颐心里纠结极了,又是羞于?启齿,又觉得愧对哥哥,只好说,「其实也没?你想的?这般严重,反正我现在好好的?,姬宇沛焦头烂额,九尾蛇族成那副惨状,这样?就罢,很多事都已过去?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1页 「是吗?」景阮喃喃,心疼地嘆口气?,拍拍景颐的?手,「终究是让你受苦了。」 不等景颐回答,景阮又问:「只是你都不担心扶光帝君的?处境?」 景颐一愣,怎么? 景阮道:「他本是去?净化魔域残留,却掺和进?你的?公务里,还?对雪族王室出手,怕是会被天帝降罪。」 景颐心里一惊,赶忙掀开被子坐起来,就要下床。 景阮再道:「你昏睡一整日,兴许这会儿?,降罪的?旨意已经到吞云宫了。」 景颐只觉得这字字听在耳中,都如火焚心口似的?,一时竟发现,自己心中乱成一团,旁的?什么也无法想,只驱动?着她赶紧去?往吞云宫。 看着景颐焦急冲出寝殿去?了,景阮又朝窗外一看,自己妹妹就如一颗流星般,已飞往东方,他耸耸肩,无奈低语:「真是关心则乱,分明是雪族不占理,帝君做得完全正确。何况,扶光帝君是什么人,还?能怕天帝降罪?」 *** 这是吞云宫的?百官,第二次看见景颐这样?匆匆冲进?来。 张丞相正同扶光商议完东方天阙的?政务,走出来没?多久,就看到景颐,她直奔扶光的?寝殿。 张丞相恍然?想起,二十年前也是这样?的?一幕,景郡主不加通告,亦不论百官谁喊她,她都置若罔闻。不同的?只是,二十年前那晚,她身着嫁衣;而今日,夕阳西下,天将黄昏,她穿着鲜亮却略有凌乱的?鹅黄色襦裙,像一束坠入吞云宫的?流光。 守在寝殿前的?天影,并没?有阻止景颐的?擅闯,「景郡主。」反而是抱拳,让开身子。 景颐却也顾不上天影,她气?喘吁吁就推开寝殿的?门,冲进?去?,一边喊道:「帝君!」 扶光就坐在书?案前,正在抚琴。 他的?琴音霸道,一弦一扣间,有气?吞山河之势。 看到景颐忽然?闯入,扶光抬眼,神色如常:「景郡主?」 景颐赶忙来到扶光案前,问他:「帝君,天帝没?有怪罪您吧?」 扶光一挑眉,指下琴曲便停了。他四平八稳坐着,双眸看着景颐:「何出此言?」 景颐担心道:「您本在处理魔域残留,却出手去?帮我,重伤雪族王室。」 扶光眼眸深了深,就在景颐忧心的?目光中,蓦地,朗声笑了。 扶光起身,来到景颐面前,视线锁着她那张写满急切的?小脸:「你在担心本尊,是不是?」 景颐差点?语结,她……勐地反应过来,自己都做了什么,把哥哥丢在红鸾殿,就这样?一路跑到扶光的?面前。 扶光笑意更深:「原来你这样?在意本尊。」 「帝君,您说什么啊!」景颐抢白道,「您是因帮我才?……我又怎能不过问您?」说到后?面,自己都有些底气?不足。一颗心跳得厉害,扶光的?视线仿佛能穿透她的?灵魂,又是那样?的?灼热,那样?的?烫,烫得她脸都快要烧起来,额头都在发热。这些,都是骗不了人的?,也让景颐不能不意识到,她的?一颗心究竟发生了怎样?的?变化。 景颐也急于?问出答案:「帝君,您到底会不会被我连累?」 扶光却笑意更深,那笑浸入他眼眸深处,就像是星河在燃烧,愈发炽烈。 见他还?不答,景颐是真的?急,又想说话,却不料扶光忽然?抓住她的?手,一把将她带进?怀里。 景颐一惊:「帝君!」她撞在坚硬的?胸膛上,属于?扶光的?气?息顿时将她牢牢包围其中。她没?想到,帝君会忽然?这样?的?,一颗心顿时砰砰作响,震动?整个胸腔,连带着自己好像都置身于?混沌的?热气?中,唿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双手推拒着浮光的?胸膛,「帝君,您放开我……」 可?她的?腰却被扣得更紧,扶光的?一只手,就按在她的?腰后?。他的?掌心是那样?热,让景颐更加的?无措。扶光强势地抱着她,道:「本尊帮你大忙,你便是这样?抗拒的?态度?」 景颐道:「我没?有!我是真感谢您,可?是您……我……」 话还?没?说完,就觉得扶光的?一切都化作一团阴影,向?自己笼罩下来。景颐有剎那的?愣住,而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才?惊觉扶光竟然?吻住她。 景颐这一下整个思维都停摆,混热的?脑袋却像是要爆炸。她不知道该做什么。想躲开,可?根本抵抗不了扶光的?强势。她所?有的?感官也像是一团火,烈烈烧起来。唇间的?感觉,便是火势最强烈的?那处。 她徒劳无功地,做着微弱的?反抗,却只能哼出些微声响。推在扶光胸膛的?手,也不知怎么,慢慢变成揪住他的?衣衫,然?后?混乱地无知觉地移动?着,又扯在他的?腰封上。 有那么一瞬间,景颐觉得自己好像被扶光带回到二十年前,那个失控的?夜晚。当时他也是这样?吻住她,不容拒绝地索取,攻占她的?纯洁。 那晚她是喝了酒的?,整个人一会儿?轻,一会儿?重,一会儿?像飘着,一会儿?又像沉入深海,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却又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而现在她是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明明没?有喝酒,却好似醉得更厉害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2页 「帝君……」景颐只得央求,嘤咛出的?声音也被扶光吞没?在缠绵的?吻中。 直到快要唿吸不过来,帝君才?放过她。 景颐气?喘吁吁,脸颊绯红,尴尬、羞耻,还?有那些翻腾在心里的?小心绪,令她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在慌乱半晌后?,一把推开扶光。 只是景颐这模样?,扶光看着,却觉得有种闹脾气?的?味道。 她根本不知道吧,二十年没?见她,他可?一直想着她。要不怎么会在察觉她有危险后?,就从万里之外赶来替她解围,让她带着姬延年的?灵魂去?冥界。 他手头的?净化工作,本该要五十年完成的?,倒是想早点?回去?再瞧瞧她,才?二十年就做完。 他就知道,景郡主,景颐,就知道发掘她的?各种面目,就像是在剥花生。把那看起来严严实实的?、规规矩矩的?红衣剥下来后?,里头是鲜活白嫩的?花生米。 而且,他还?就是喜欢看景颐焦急羞涩时候的?样?子。那手足无措间透露出的?小女人般的?感觉,和她平日里一根筋做事、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样?子,两者间强烈的?反差对比,对扶光而言,是种无比新奇又迷人的?体验。 他既欣赏平素的?她,认可?她的?负责和成绩,也最是喜欢像现在这样?,在他怀里手足无措的?她。 想更进?一步将她剥开,所?以就吻她了,就是这样?,想做就做了。而扶光也如愿以偿,看到他想看的?景颐。甚至现在这个挣脱出他怀抱,满脸通红,明明魅色逼人,却偏偏又气?又恼的?景颐,更加超出扶光的?期待。 亲吻她的?时候,他也发觉,这味道比他想像中的?还?要好。就像一个漩涡,在引诱着他,拉着他下沉,不断沉入其中,直到万劫不復。 而这种万劫不復,扶光想想,竟觉得心中是发痒的?。内心的?直观感受,告诉扶光,若是为了景颐万劫不復,似乎,他完全能接受,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挣脱了扶光的?景颐,是真想逃离吞云宫。事情的?发展完全失控,这让她心里乱糟糟。可?是她还?没?问出帝君到底会不会被她连累,心里对扶光的?担心又在扯着景颐的?念头,不让她就这么走。 见景颐这样?纠结,扶光心软了。明知景颐脸皮薄,他还?不讲理地享受这一点?。 扶光又将景颐拉回来,景颐身子僵了一下,扶光看在眼里,他没?敢用?太大的?力气?。这次只是虚虚环着她,一只手轻放在她后?腰上。 「帝君……」景颐低着头,有些生气?。 扶光放柔语气?,带了点?哄人的?味道:「是本尊不好。」 景颐听得更面红耳赤。 扶光又笑道:「不过,你的?唇,真软,真让人留恋。」 「帝君!」景颐急得又要挣脱扶光。 扶光按住景颐的?身子,说道:「好了,不逗你了,还?说不是担心本尊,那雪族违逆红鸾殿判决,私自抢夺魂魄,大逆不道,要降罪也是降他们,你倒说说,本尊何错之有?」 景颐一怔,终于?得到答案。只是扶光这会儿?忽然?说这个,景颐很是愣了片刻,顿时完全反应过来。 是啊,明明是自己做拨乱反正的?事遭到阻碍,帝君伸出援手,捍卫大道,帝君又怎么可?能被罚呢? 可?自己怎么就忧心忡忡地跑过来,刚刚还?和帝君那样?。 景阮哥哥他,难道…… 景颐觉得自己好像被景阮坑了,中了景阮什么圈套,但还?没?等她细想,就被扶光握住手。 扶光拉着景颐的?手腕,让她握住自己的?腰封。 景颐目光顺着看过去?,帝君原本佩戴得好好的?腰封,此刻散了,几乎就要从他衣上脱落。 而景颐瞬间就反应过来,这腰封,是她刚刚和帝君接吻时,硬给拽开的?。 景颐的?手像是被烫到,颤动?一下。 扶光笑道:「你得负责,替本尊再系好腰封。」 他又勾起唇角:「这腰封,是你在本尊一万两千年生辰宴上,送予本尊的?贺礼。」 景颐讷讷,双颊挂着红晕。别说,她也认出来了,这条腰封就是她上回送帝君的?那条。一想到帝君这二十年不知有多少日都带着她送的?腰封,就觉得有种难以启齿的?暧昧感觉。 景颐埋怨:「您自己系好就是。」 扶光强迫她不许把手收回去?,「这是你扯下的?,自该你来系好,由不得你拒绝。」 景颐无奈,咬一咬唇,只得道:「您把手臂抬起来。」 扶光满意地一扬下颌,平举起双臂。只是,因他这动?作,本就已松了的?衣襟,顿时向?两边滑开,一块肌肉结实的?麦色胸膛,就这样?近距离直冲进?景颐眼底。 景颐赶紧撇开视线,却又不禁小心看两眼,她知道那片胸肌有多紧,有多烫…… 赶紧双手顺着腰封,整理平整,然?后?小心将两只手环到帝君身后?去?,将腰封的?走线绕过来。 帝君是那样?高大、精壮,当景颐的?手环到帝君的?腰后?,景颐几乎已经贴到扶光胸口。 这姿势,就像她主动?依偎着帝君一样?。 而头顶上,是来自扶光深邃的?目光,和他灼热的?气?息。景颐感受着,亦无处可?逃,想要赶紧系好腰封,可?越是心绪起伏,越是会触碰到扶光。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3页 每一次触碰,景颐都会被他衣袍下滚烫又充满力量的?身体,弄得唿吸失措。 终于?,景颐将腰封系好,接着就退开些。 景颐问道:「帝君,您还?要继续去?下界净化魔域吗?」 靠在怀里的?软玉没?了,扶光不大餍足,但想想方才?她为自己系腰封的?种种,罢了,今次就这样?,适可?而止,可?别把她逼炸了。 扶光道:「坐着说吧。」说罢向?寝殿外走去?。 景颐随着扶光,走出寝殿,和他一起在殿前的?台阶上坐下。 黄昏的?天,已然?步入沉寂,太阳大半隐没?入天际线,斜月东升,天空一半昏黄,一半蓝紫,色彩如打翻的?颜料般绚烂。 扶光告诉景颐:「本尊此次是去?白獭族的?疆土,收拾些外溢的?魔气?,已然?告一段落。」 景颐思索着:「白獭族,好像是在遥远的?西方吧,在天下水源的?源头,极少同外界交流。」 扶光道:「确实如此。」 景颐继续询问:「那您接下来,会留在东方天阙吗?」 扶光笑着反问:「你是想让本尊留在上界,还?是离开?」 景颐不答。 扶光再问:「是想让本尊长久留下吧。」 景颐别开目光,嘴上不肯说,但心里,她知道的?,她不能骗自己,她是想让帝君这次回来就多待一阵的?。 扶光道:「回答本尊。」他侧头看着景颐,目光一瞬不瞬睇着她。 这犀利的?视线里亦有着一种渴求,景颐顶不住,小声回道:「嗯。」 扶光扬起唇角,愉悦地笑开。 「本尊这次回来,会在东方天阙待上许久。」扶光道,「最近数百年本尊鲜少回来,东方天阙五城十二楼多少出了些道心不稳之辈,得好好收拾收拾这偌大的?东方天阙。」 景颐喃喃:「这样?……」 沉默一下,景颐抬眼,看向?扶光,由衷地说:「帝君,谢谢您出手帮我,我还?没?向?您道谢。」 景颐回想着被雪族围攻的?一幕幕,「要不是您救我,我便只能将雪族世?子的?灵魂先给他们了,那样?,我不知能不能保住燕姬和笙竹不被雪族世?子伤害。若他两个出事,别说我对不起照雪表妹,就是我自己的?职责、这姻缘神的?位置,都要没?脸坐了!」 扶光宽慰道:「你已经做的?很好,他们也不过是仗着人多,搞车轮战。即使你没?能挽回,责任也多是冥界的?,你已尽力。」 景颐抿抿唇,如立誓般说道:「往后?我要是再遇到今日这样?的?事,定要更加注意,不能出一点?纰漏!」 扶光望着景颐,眼底深了深,目光变得更柔和,也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欣赏。 打量景颐上下,扶光觉得,二十年不见,景颐倒是和之前有点?不一样?。人还?是这么个人,却——变得更美了。 扶光从不久前见到景颐第一眼就知晓了原因——她换了衣装。不再穿一身黑纱,而是按照他所?建议的?,穿上鲜嫩的?颜色。 刚刚她闯进?寝殿,他于?琴前抬眼时,便觉得一身鹅黄衣裙的?景颐,将他昏暗厚重的?吞云宫,都点?亮了。 现在仔细瞧她,梳着雪月髻,发间点?缀满天星样?的?米珠,配一对银流苏钗,透亮又精緻。鹅黄色的?对襟裙上绣着一朵朵连翘花的?图案,她的?一双手放在膝盖上,两团云袖垂在身侧,像是蝴蝶轻放下的?翅膀。 扶光道:「你真是倾国倾城。」 景颐怔住。 「这样?的?衣衫,很适合你。」他深邃的?双眼,愉悦地眯起,「照着本尊所?说,不再如从前那样?穿着,你让本尊很高兴。既是天生丽质,便该这样?肆无忌惮地展示,你有这个资格。」 景颐心中一热,熨帖的?感觉,让她眉眼都不禁染上柔和。 扶光修长的?手指,轻敲几下坐下的?台阶,他问道:「你以前,为何总穿着深色?」 景颐略张唇,欲言又止。 扶光道:「本尊想知道。」他也清楚,这个问题怕是要触碰到景颐藏在心底的?某些裂痕,但扶光从不是优柔寡断的?人,想问,那就问。 既想要发掘景颐的?全部,那就包含那些晦暗的?、狼狈的?。 他宁可?景颐痛苦地说出,由他来替她打开心结,也不想让两人间隔着些不明不白。 「你可?以相信本尊。」 有些人,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比旁人义正严词的?承诺,还?要教人宽心。景颐觉得,帝君就是这样?的?人。 不知怎的?,他就是有这样?的?魔力,如厚重的?山峦般可?靠。 景颐在这样?的?鼓励下,说了出来。 第65章 姻缘神(25) 「我幼时同家人失散, 不慎掉落到魔域,帝君您知道。」 「本尊知道。」 景颐说:「爹娘哥哥遍寻我不得,我亦跑不出魔域, 只能?一日日苟且偷生。比我强的魔,想吃掉我,比我弱的魔, 看见我就会跑的远远的,去?搬救兵来对付我。我要?躲着所有看见的活物,还要?躲着隐藏在暗处的杀机。」 「我连有点色彩的衣服都不敢穿,生怕被发现。魔域不见天日,黑暗昏沉, 也只有穿上黑色,我才觉得有了保护色,仿佛这样就获得一点点安全。」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4页 扶光听得眉峰凝起。 景颐回忆着:「我在魔域流落许多年, 我只知道应是?许多、许多。那?里没有日升月落,没有季节交替,我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 是?清醒时的每一刻都好像很长?很长?。我不知道这种煎熬, 还会持续多少年,五十年?一百年?还是?五百年。」 「而更可怕的, 不是?躲避他们, 而是?不慎被捲入他们的纷争里。」 「他们杀起自己人毫不手软,两方势力冲突时, 就像野兽没有理智的屠杀。凡是?附近被波及到的同类,都会被无差别杀戮。」 「我经歷过三次这样的事, 前两次我都凭着法力,得以?自保, 远离了他们,但第三次……」 景颐声?音控制不住地有些颤抖,手揪住裙子,稳了稳心?绪,鼓起勇气,将这可怕的回忆,尽量完整地说出:「我一直努力修炼,拼命地修炼。我害怕一停下来,就会因为法力低微而死在魔域。我只想回到崤山,哪怕是?吊着最后一口气回去?都好。」 「那?时魔域在与上界的连年战争中,已?处于式微。我总听?那?些魔物抱怨,说上界兴许哪一日就会荡平魔域,让他们这些魔物彻底消失。我记得那?日……我潜入一座城池,想要?盗取城主的法宝。我听?说那?座城池的城主,他的一件法宝,有连接空间的能?力,我想用它?助我回到崤山。」 「可我却在偷盗中,被捲入反叛军和城防军在战争里。」 「反叛军忽然就如潮水般涌来,我从没有见过那?样惨烈的景象。整座城都像是?浸在血池里,飞在天上的法器和刀剑,在地上扭打的那?些法力低微的小妖魔,有人形的,有还未成人形的,什么样的都有。城楼,在战争中忽然倒塌,无数人来不及逃走,被压死在废墟下。我的前面是?交战的人,后面是?,左边是?,右边是?,到处都是?。」 「反叛军胜利了,可他们没有停下,他们开始屠城。被屠杀的人,尸体?在我身边越堆越多越堆越高。如果把那?些尸体?全部加起来,一定能?垒成环绕整座城池的高高城墙。如果把他们所有人的血都加在一起,一定能?将天河都染成红色。这种时候,城里的住民,也无人再理会我是?一个异类。他们都和我一样,只能?逃,只能?打。不,他们中的很多人,甚至没有战斗的能?力,没有法力,像蝼蚁一样被无情地踩死。」 「到最后,反叛军也累了,停下来,他们去?接管城池。我坐在血泊里,觉得看不到任何活着的东西,看到的只有血色。鼻子里也只有血腥味,沖天的血腥味。我的裙子浮在血水上,漂啊漂,鲜血顺着我的裙子爬到我的身上,把我的身体?全都打湿。我的脸上也是?血水,风一吹,就凝固了,煳在皮肤上难受极了。」 「我想要?离开这里,却坐在血泊里,站不起来,我的腿像是?没有知觉,整个身子都粘在那?里。那?些反叛军仍有人在全城搜索倖存者,继续屠杀,他们还没有杀够。」 「那?时我想,缘何我这样不幸,会掉到魔域来。我宁可去?的是?地狱,地狱都比魔域要?强上百倍。我想,为什么上界的神灵不来救我。上界不是?一直在同魔域对抗吗?不是?一直想要?荡平整个魔域吗?为什么现在不来?」 「我想啊,谁能?向我伸出手,带我离开这里。是?谁都好,只要?能?带我离开,不要?再让我这样生不如死地活着。」 「然后,我没想到啊,是?我的许愿上达天听?,灵验了吗?竟然实现了。」 「昏暗的天空被撕开一道口子,我感受到有着强大气息的神灵,自裂口而来。他像极光一样,照亮半边天空。我看见层层云朵上面站着许多神灵,他们像是?在极光的指引下,一起降临魔域。而我,被那?片极光晃得几乎睁不开眼睛,直到一只手真的伸到我的面前。」 「他逆着光,我看不清他,只知道那?一定是?真正天神的模样,那?般光芒万丈,驱散了笼罩在我身上的所有黑暗。他说,『跟我走』,那?是?我直到数千年后,依旧觉得无比动听?的一句话。」 「我将手递给他,他握住我的手,是?滚烫的温度,真实且温暖。我看见他雪白?的袖口上,绣着几枚雪花。这也是?我在失去?意识前,记下的最后一幅画面。」 「我得救了,我终于回到崤山。睁开眼睛,就是?爹、娘、哥哥,还有他。」 「他衣服上的雪花,我曾在娘的衣服上也见过,那?是?雪族王室的标志纹样。」 扶光静静听?着,眼中越沉越深,却勐地瞳底一颤,像是?想到什么,若有所思。 景颐睫毛颤抖,讲完了最黑暗恐怖的一段回忆,她也像是?窒息的人终于探出水中,唿吸到新鲜空气,重新找回那?种活着的感觉。像是?从噩梦中醒来了,回到尚且有着丝丝温度的现实里。 揪在裙上的手指,也慢慢松开,发白?的指骨间,慢慢回流一些血色。景颐这时才发现,不知何时,扶光的一只手,已?经覆盖在她一只小手上。他没用什么力道,但只是?这样轻轻地覆盖,传递来的温度,也让景颐的思绪迅速平静下来。 这只手的温度,就和那?只带她离开魔域的手,是?一样的。尽管不是?同一个人,可却……那?样相似。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5页 「帝君,」景颐侧过头,看着扶光,嘴角扯开一丝略有苦涩的笑,「我在魔域经歷过这些,哪怕已?经过去?数千年,每每想起,仍是?不寒而慄,有时一个人躺在床上回忆,还会觉得喘不过气。当然,我没那?么脆弱,我没死在魔域,就要?更加勤奋修炼。如今我能?战胜楚娴,还有您辖下的五城十二楼,肯定有城主楼主打不过我的,我相信自己只会越来越强。但是?,穿深色衣服的习惯,我却是?迟迟没有改变,我知道这都是?潜意识作用的。还有就是?姬宇沛……」 再次提到这个名字,景颐眼中多出些灰暗色泽,染上一缕厌恶的神色。 曾经,姬宇沛救了自己时,有多么的教?她感动,如今就有多么的如鲠在喉。 没有经歷过如她那?般的绝望,是?不会明白?,她的动心?的。 那?位白?衣不染,却一步步踩进?血泊,来到她面前的神灵,他的那?只手,就如同姻缘海上那?些相隔千里却仍旧牢牢牵繫的红线,宛如命运般不可忤逆。 在后来的几千年里,像楚娴就同景颐说过,对救命恩人所生出的感情,也许都只是?感激,却被当事人误以?为是?爱情。 但景颐清楚地知道,不是?的。也正是?因为她知道,所以?,才愿意为了姬宇沛压制自己的本性,努力去?按照他的要?求,改变自己。 可是?为什么,拯救她出炼狱的洁白?神灵,后来会成为那?副优柔寡断的自私模样。 为什么,如极光般照亮黑暗的他,内里却是?黑乎乎的一团败絮。 景颐因此,甚至在刚刚讲述时,都只说「他」,不愿意说出「姬宇沛」三个字。 多么的膈应。 而现在,当她真的说出这三字时,盘绕在心?间的,竟是?只剩下一派噁心?,「姬宇沛说让我穿黑色灰色的衣裙,我都照做。只是?后来我想明白?了,不过是?因为窈莲总穿着鲜亮,姬宇沛不愿我与窈莲抢风头,才让我保持黑衣。在他心?里,窈莲独一无二,谁也不可与她重样吧。」 「所以?我就这样,一直穿着黑灰色衣裙了。」景颐道,「直到您生辰那?日,让我换些鲜亮的衣裙,我才想试试的。结果红鸾殿的人都说,现在这样才适合我,我娘也这么说。还有那?之后我遇见的神灵们,都这么说。就连姬宇沛……」 景颐说到这里,眼角的苦笑已?变成讥讽的冷笑,说道:「姬宇沛和窈莲成亲那?日,我拿着请柬去?了。我就看姬宇沛见到我时大吃一惊,状若呆滞,眼中的惊艷看的我想笑,又真令我作呕。窈莲脸都黑了。」 扶光沉默片刻。 景颐挪回目光,又望向远方,黄昏已?几近被夜色吞没,月色迷濛,又是?一个周而復始的夜晚。 扶光问了景颐一句:「那?个救你出魔域的神灵,你未看清他的样貌,是?吗?」 「嗯。」景颐并没有在意扶光这一问。 扶光却再度陷入沉默,笼罩在他浑身的气息,都变得低沉而压迫,如同沉入潭底的玄铁。而他若有所思,没说什么,只是?用了些力,将景颐那?只手收紧在掌心?中。 *** 景颐走出吞云宫时,已?是?月上宫楼,乌鹊南飞。 她没有整理凌乱的髮丝和衣衫,就只是?那?样怀着心?事,漫漫乘云。 没有想到,景阮就在宫外不远处等?着她。 看到景阮,景颐什么都明白?了。果然是?哥哥故意用言语激她,让她担心?扶光帝君,一路跑来吞云宫。 哥哥就是?要?看她的反应。 现在,哥哥都看到了,定是?来向她询问明白?的。 景颐的头皮再度麻起来,只是?这次,心?里被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坦然感慢慢填满。知道她再也没法瞒着景阮,景颐反倒放下了。 景阮迎到景颐跟前,抱臂看着她,「景颐,说说吧。」 景颐嘆了口气,回道:「哥哥,去?你那?里说吧。」 两个人便这样来到景阮的山林,在那?片杏花林中,找了一处大石头坐下。 景颐坐在石头上,景阮坐在地上,靠着石头,任由?落花拂面。他一招手,便招来一支玉壶、两盏夜光杯,在月色下反照出萤石般的柔光。 景阮倒上两杯葡萄酒,递一杯给景颐,自己先饮下一口,「说吧,景颐,我们兄妹两个,想想看,从未交心?。」 「是?我从魔域回来后,就几乎没和人交心?,包括姬宇沛和楚娴。」景颐说。 她衔起景阮给的葡萄酒,饮下一口,唇齿间醇厚甘甜。紫红色的酒酿在夜光杯中,杯子是?白?的,酒是?红的,酒中倒影的月亮又是?白?的。 景阮侧过头,扯了下景颐的裙子,疏狂一笑:「你是?我唯一的妹妹,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只要?是?你别委屈自己。」 景颐想起从前她执意要?嫁给姬宇沛时,景阮一直反对。是?,因为他觉得,她在委屈自己。 时至今日,她已?完全理解景阮了。景颐喝着酒,将和扶光之间的一切都说了出来,没有一丝的隐瞒。 她自己都没想到,在和扶光交心?后,便能?这样坦然的把和他之间的事吐露给景阮。 景阮并没有吃惊,全程都没有,他只是?百无聊赖地一翻身,举起夜光杯,同景颐一碰杯,在清脆的琳琅声?中说:「随心?而动,千万别委屈,以?后再有什么事我也给你兜着,爹娘那?边我不会告诉他们的,你放心?。」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6页 景颐笑了:「好。」 夜色迷濛,清晖一片。 风清月皎,星河天悬。 吞云宫,在夜色中崔巍地伫立,雄浑壮阔,也透着空旷的苍莽。 天影抱着剑,来到恢宏的寝殿前。 扶光依旧坐在这里。 从景郡主走后,帝君就一直一个人坐在这寝殿前的台阶上,沉默不言。 偌大的宫阙,都因它?主人的气场变化,而仿佛发出沉重的唿吸。 「帝君。」天影出声?。 扶光眼也不抬地道:「去?收拾九尾蛇族吧。」他淡淡道:「你知道怎么做。」 「是?,属下知道。」 扶光冷声?道:「收拾完九尾蛇族,就给本尊盯着雪族。」 「是?。」 天影抱着剑退下,冷酷的一张脸在月光下,隐入黑暗。帝君的想法,他从不多问,照做就是?。帝君这是?要?给景郡主出气了。 姬宇沛、窈莲那?些人围攻景郡主,想要?抢走雪族世子魂魄这事,就记在帝君的帐上,不会就这么算了。 帝君要?先从九尾蛇族开刀,把雪族这最后一个半死不活的盟友,彻底杀灭。 *** 很快,天影就去?见了一个人。 那?人听?说天影来,是?带着手下们恭恭敬敬出来磕头迎接的。因为天影代表的是?扶光帝君。 这个人,是?九尾蛇族地下起义军的首领。 自从帝君收回笼罩在九尾蛇族王宫的大阵后,九尾蛇族王室便每日活得生不如死,一边要?时刻对抗从魔域外溢的魔气,一边要?镇压不服气的臣民,维护自己的统治,一边还要?给窈莲搞出的那?些破事兜着,为她忙前忙后。 九尾蛇族的民怨,十分?严重。虽然扶光没有撤去?保护普通臣民的法阵,但王宫的法阵缺失,到底是?一个大缺口,普通臣民的生活不可能?不受影响。就说王室要?对抗魔气,就抓很多臣民去?帮工。那?些被抓的臣民,哪个不是?受害者? 臣民们也都是?明白?的,扶光帝君已?经仁至义尽。把他们九尾蛇族带入这般处境的,分?明是?昏庸的王室,还有那?个是?非不分?的混蛋公主! 那?公主如今还嫁去?雪族,享受她的爱情去?了。凭什么九尾蛇族的子民就要?为公主的任性和王室的糟糕行为买单? 民怨沸腾之下,自然滋生反抗。 有人拉起一支起义军,想要?推翻王室。 天影一直按着扶光的授意,在默默监视这支起义军。 而今日,天影来到义军首领面前,看着这一干恭敬跪在地上的人,不带温度地说:「去?把王室换了吧,东方天阙给你们撑腰。」 *** 不过三日,九尾蛇族爆发起义、王室被一锅端的消息,就传遍整个上界。 自然也传进?景颐的耳朵里。 彼时,景颐正坐在白?玉小船里,漂在姻缘海上,检查众生的红莲和红线。 过来寻她的寒酥,将这件事描述给她。 「说是?有人在阵前指点起义军,法力高强的很,手里法宝也多。这样一来正规军根本招架不住,几乎是?一溃千里。」 「九尾蛇族现在已?经改朝换代,原先的王室全被驱逐出境,四?处逃散。新国王亲自到东方天阙拜访扶光帝君,希望帝君能?不计前嫌,重新给王宫搭上护持阵法。」 「扶光帝君同意了,不过往后阵法的维护,就由?新王室自己负责,帝君不会再管。」 寒酥说到这里停顿住,特意观察下景颐的表情,见景颐神色还好,便说:「指点起义军的人,奴婢去?打听?了,是?东方天阙的,千水楼的楼主,起义军就是?在他的帮助下,一路势如破竹。千水楼和整个东方天阙瞧着都没有隐瞒这事的意思,奴婢随便一打听?就问出来了。」 景颐应了声?,那?答案就很明显了,真正颠覆九尾蛇族王室的,是?扶光。千水楼是?东方天阙十二楼之一,楼主之所以?亲自驾临、坐镇起义军,也定是?扶光帝君授意的。 可笑当初九尾蛇族王室拿着窈莲和扶光帝君的婚约,硬赖着扶光帝君吸血,还不看好窈莲,由?着她去?自己和姬宇沛的婚礼上抢人……王室统治全族久了,是?真的觉得自己高贵强大,不管怎样都能?收拾得了局面? 结果呢,而今帝君只是?派个楼主下去?,就直接让九尾蛇族换了江山。 对这件事,寒酥是?觉得解气的,忍不住辛辣地嘲上两句:「这些下界的妖族,以?为得到上界承认了便自以?为是?,心?比天高,非得跌下来才知道自己在上神们面前都是?什么东西。老老实实的不行么?雪族王室也是?这样,妖就是?妖,还总觉得能?和天神比肩。当然,奴婢不是?说看不上妖族的意思,关键是?得道心?端正,一心?向好。」 景颐同意寒酥的话,应了声?。只是?,她在想,帝君为什么忽然对九尾蛇族发难。上回帝君亲自去?九尾蛇族,收走王宫的法阵,事情就该告一段落了。难道,是?为她出气吗? 因为窈莲和姬宇沛、雪族世子夫人一起来抢雪族世子的魂魄,帝君为给她出气,就直接毁了窈莲母家? 而九尾蛇王室这么一倒,雪族就更是?如履薄冰。 景颐左思右想,觉得除了为她出气这个原因,真是?再想不到其他的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7页 这让景颐心?里百感交集。 但无论怎样,亦觉得,世事真是?个讽刺的圈。从前窈莲为追求真爱,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没家的孤女,如今,她成了亡国公主,怕是?比孤女还不如。 见景颐像是?沉浸在思绪里,寒酥没敢打扰,过了会儿才试探着说:「主人,这是?不是?扶光帝君在为您出气?」 寒酥也想到了。 景颐道:「我感觉是?。」 寒酥也百感交集。 平心?而论,在寒酥眼里,扶光帝君那?样风光又正气的人,真挑不出一点毛病。要?不是?因为姬宇沛给寒酥留下的心?理阴影仍在,寒酥想,她也不至于总是?担心?帝君会如姬宇沛般,又伤害到景颐。 而其实,寒酥的这种心?态,也是?在随着时间变化的。 那?日见扶光忽然以?真身降世,救下景颐时,寒酥担心?归担心?,却对扶光的认可提高太多。再加上这两日,景阮找过她,和她说了些要?支持景颐的话,寒酥就更加改观了。 是?以?,寒酥斟酌着道:「主人和扶光帝君之间,也该是?有红线的吧。主人有看到,那?条红线吗?」 景颐一怔。 这个问题景颐不是?没想过,甚至这些时日,总是?在想。她和姬宇沛之间尚有红线,那?与扶光帝君这般的纠缠,也该是?有红线的啊。 可是?景颐从没见过那?条红线。 她甚至偷偷在姻缘海里,召来了扶光的红莲,那?红莲上也并没连着红线。 难道是?因为,在天道的眼中,她与帝君之间,只是?不足道之的意外吗? 「我没见过那?条红线,应该不曾出现过吧。」景颐回答寒酥。 寒酥蹙眉,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第66章 姻缘神(26) 雪族王城。 窈莲在得知自己娘家居然整个被推翻, 人都傻了。 雪族上下也是一片惊愕,他们剩下?的最后一个盟友,就这么没了? 虽然这个盟友, 本?也没什么用。 窈莲本来还计划归宁几天,这倒好?,家没了。 这下?雪族世子夫人像是终于找到打压窈莲的最佳藉口, 她直接在?朝堂上,当着王君和所有朝臣的面说:「九尾蛇族倒了,宇沛的正妻不能是一个毫无?用处的亡国女,我?看应该废除窈莲,让她把位置让出来?。」 朝臣们面面相觑, 看神色,有支持的,有反对的, 但没有一个人坚决反对。 支持的人,自然是觉得,得再通过联姻救一救雪族, 最好?是能和九尾蛇族新?王室缔结姻亲, 这样反倒对雪族的作用更?大了。哪怕是让姬宇沛娶一个雪族的贵女,好?歹也能利于全族团结。 而反对的人, 无?非是觉得:「这窈莲夫人的娘家刚倒, 就逼她让出正妻的位置,此种行为, 会损害雪族的名声。怕是人家都要以为,我?们太过薄情寡义, 这样也不好?吧。」 于是就有折中派的,提出思路:「我?们可以给世孙娶平妻嘛, 这样既能结亲,又能让人家都看看,我?们不是那薄情寡义之辈,依旧收留无?家可归的窈莲夫人,这不就结了吗?」 「这想法甚好?。」大家纷纷附和。 王君自从儿子死后,也早没了心?劲儿,这会儿听朝臣差不多?达成一致,便?宣布:「那就此决定吧,就派使节去九尾蛇族,同他们的新?王室接洽。」 这边使节刚派出去,世子夫人就同时着手?在?整个雪族中挑选贵女当她新?儿媳。 世子夫人觉得,原先她想挑选贵女给姬宇沛做妾时,贵女们不愿,那只是因为妾的名分。如今放出的是平妻之位,定然有大把的贵女争着抢着要嫁给她的儿子。 世子夫人还想,要是九尾蛇族新?王室和雪族贵女都愿意给她儿子当平妻,那便?索性两边都娶了。 反正,窈莲在?世子夫人眼里,已是个透明人了。 整个雪族很快就知道了上层的决定,窈莲如遭五雷轰顶。她找到姬宇沛,拽着他的手?央求道:「宇沛哥哥,你知道你娘做了什么吗?他要给你娶平妻!我?娘家才倒,她就这样羞辱我?,那以后新?夫人进门,还有我?容身之地吗?」 窈莲泪眼汪汪,无?比可怜,她抱住姬宇沛,在?他怀里哭道:「宇沛哥哥,你说过你爱的人是我?,你只爱我?一个。只要你出面,你娘还有王君他们就不会非要违背你的意愿,给你塞平妻了。宇沛哥哥,曾经你为了我?,可以在?婚礼上放弃景颐,如今也要为了我?们的爱情去战斗啊!」 是啊,窈莲说的对。他的真爱只有窈莲,他要是娶别人,那不就是欺骗了别人吗?当初他对景颐就是这么说的,姬宇沛想。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他累了。自从娶了窈莲,他每日都要忍受妻子和娘无?休无?止的争吵,他在?西宫工作得压抑无?比,回到家又是乌烟瘴气。 他和窈莲明明真心?相爱,却为什么将日子过得如此糟糕? 糟糕到,他已经厌倦了。那种守护真爱的勇气,已经被磨平了。 「窈莲,你要理解我?啊。我?是雪族的储君,我?也要为雪族奉献的。」 听到姬宇沛的话,窈莲整个脸都白了:「宇沛哥哥,你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你要听从你娘的安排,她让你娶谁你就娶谁吗?你要背叛我?们神圣的爱情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8页 「我?没有背叛你,窈莲,你始终都是我?的真爱。」姬宇沛说着,「可你也要理解我?一些!自从娶了你,你和娘每日都在?争吵,你有没有想过给我?带来?多?大的困扰?窈莲,我?本?以为,你是个对所有人都好?,能把所有人都考虑照顾到的人。可你为什么又不考虑娘,又不考虑我?呢?是因为我?偏爱你吧,所以在?这个家里,你就只考虑自己。求求你也为我?多?考虑一些!」 窈莲想不到姬宇沛能大言不惭地说出这种话,她简直惊呆了。转瞬,巨大的落差让窈莲几乎抓狂,若早知嫁给姬宇沛会落到如今这个地步,她…… 「夫人!」一个侍女从外头匆匆跑进来?,跑到窈莲跟前,打断她思绪。 「窈莲夫人,您娘家人来?了,就在?宫门口,他们要见您!」 窈莲霎时浑身一颤,如梦初醒,只好?先撂下?姬宇沛,去接家里人。 等?窈莲到了宫门口一看,人都傻了。乌压压的一大群人,全都在?吵着要进宫找她。她爹她娘,她那几个哥哥,还有叔叔婶婶、堂兄弟姐妹们……这是整个王室全来?了! 亲戚们一见窈莲过来?,还不等?她开口,就纷纷嚷道:「我?们都被赶出九尾蛇族了,没地方呆,只能来?投奔你!」 「我?们都是因为你,才惹恼扶光帝君沦落成这样的。所以责任都得你负,你得给我?们安排起?居!」 还有个堂姐阴阳怪气地说:「窈莲堂妹,你可是雪族未来?的王后,可别说我?们这么几个人的生活你都保证不了。这王宫哪个院子比较好??快拨给我?住,再给我?配三个侍女,可不能比我?在?九尾蛇族时候过得差。」 这、这……窈莲气得七窍生烟,感?觉头顶都要烧起?来?了。她都自身难保,还有什么本?事安排这么多?人的起?居?关「键是他们还想着进王宫享福! 窈莲只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最疼爱她的爹娘。 爹娘却躲开她的目光,露出爱莫能助的表情,爹还说:「窈莲,我?们也真的是没地方去才投奔你的。现在?我?们只能靠你了,你是家族唯一的希望。」 连爹也这么说。窈莲气得焦头烂额,指着那一干叔婶堂亲们道:「他们平日里与我?无?半分往来?,怎么一出事就让我?接济?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他们这样赖着我?是何道理?」 叔婶堂亲们顿时也被气炸了,纷纷骂起?窈莲:「你说这话要不要脸?你要是乖乖遵守婚约,嫁给扶光帝君,我?们家族早就吃香的喝辣的了。全部都是你造成的!我?们都是被你连累的!」 「就是说!把娘家挥霍倒了,又谈什么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把事情搞成这样,你泼得出去吗?」 「是你把我?们原来?的生活都毁了,把我?们的地位把我?们的荣耀全毁了,那你就该把一切给我?们还回来?!」 窈莲被气得脑子嗡嗡响:「你们都是有手?有脚有法力的人,去哪里不能生活?偏要我?安顿,我?能安顿你们什么?雪族现在?是什么样子,你们自己没数吗?」 一个堂弟面红耳赤道:「我?才不管!反正我?以前住在?王宫,今后也要住在?王宫。我?们丢失的待遇,你都得负责给安排回来?。」 「你们……」 周围还有雪族的侍从和宫门外的庶民在?围观取笑,窈莲眼前阵阵发黑,险些晕过去。 等?窈莲费大力气,终于暂时把这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安排进了王宫的偏院,已是深夜。她带着一肚子气,回到姬宇沛那里。 姬宇沛居然已经躺床上睡觉了,灯都不给她留。 窈莲觉得委屈极了,忍着怒气点燃了灯,却听姬宇沛咕哝抱怨:「怎么才回来??我?明日还要去西宫整理藏书的,又影响我?休息。」 窈莲胸口剧烈起?伏,几乎带着哭腔问:「你就一点不问,我?是不是遇到什么棘手?的事吗?你知道我?今日一天都经歷了些什么吗?」 姬宇沛不耐烦道:「赶紧睡吧,有什么事回头再说。」 窈莲不甘地叫道:「连你也不关心?我?了,宇沛哥哥,你是想让我?在?王宫里变成真正的孤立无?援吗?」 姬宇沛像是被窈莲整没辙,无?奈爬起?来?,「你这是又觉得孤独了?窈莲,我?真没想到,你是这样事多?的一个人。算了,那我?让你怀个孩子吧,这样就有人陪你了。」 顿时,窈莲所有强撑的情绪终于崩溃了。这不是她要的生活,不是她要的爱情!不是,统统不是!错了,她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 她忍不了了,她要去找扶光帝君! *** 可窈莲,怎么可能见到扶光呢? 甚至她还没到吞云宫的门口,天影就已派人将她拦住,直接丢下?云层了。 而扶光,连看看窈莲究竟长什么样的兴趣都没有。 没人知道,扶光正在?吞云宫的后殿,亲自点数一样样的天材地宝、珍奇之物,并亲自提笔写下?一本?长长的聘礼礼单。 窈莲走?投无?路,回到雪族王宫。 在?这里等?待她的,却是雪族丞相之女即将嫁给姬宇沛做平妻的消息。 窈莲看见王君、世子夫人和丞相正在?大殿里,商量这件事。那气氛和乐融融的,真真是幸福快乐的一家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9页 世子夫人透过窗户,看见殿外的窈莲,还故意向她投来?一个鄙视而得意的眼神。这小蹄子屡屡噁心?自己,殊不知风水轮流转,自己以后定要把这二十年?受的气全找回来?,看不弄死她! 窈莲转身离去。 转身那瞬间?,窈莲心?里最后一丝为爱情而生的不甘也消失了,世子夫人的这一眼彻底粉碎了窈莲此前所有的执着。 这份她几乎失去所有才得到的爱情,她不要了! 而她失去的那些,她投入的所有成本?,她都会从整个雪族手?里讨回来?的!既然她过不好?,那就所有人都不要过了,连带着利息,一起?还给她! 窈莲来?到安顿爹娘亲戚的那个偏院,让爹娘哥哥把所有九尾蛇族人都集中起?来?。 然后,用晦暗无?比的眼神看着他们,用再不掩饰的很辣,同所有人道:「你们不是想回到从前的地位,过上从前的生活吗?我?这儿有个办法,就看你们敢不敢干。」 「我?们九尾蛇族,就在?他雪族的地盘上建国!跟我?一起?,把雪族王室都杀光,把敢反抗我?们的人杀光,这座王宫这个国家就是我?们的了!」 暮色将至时,雪族丞相同世子夫人从大殿走?出来?。 雪族王君在?敲定姬宇沛与丞相之女的婚约后,就先一步回后宫休养了,而世子夫人同丞相还有不少要嘱咐的,就在?大殿说了许久,俨然已是非常热情的儿女亲家。 丞相十分满足,春风得意,走?出大殿时,整张脸上飞扬的笑意几乎要扬到天上去。 「那老朽这就回去嘱咐好?女儿,等?她嫁入王室,一定不会让您和王君失望的。她也一定会服侍好?王孙,早生贵子,以期来?日继承雪族大统。」丞相满面笑容,又十分恭顺地向世子夫人拱手?。 世子夫人也非常满意这么一个亲家,充满笑容的眼角眯出了深深的皱纹:「好?,我?就知道丞相忠心?耿耿,您的女儿必定不会辜负我?的期待。我?会让王宫办最风光的婚礼给你女儿,聘礼也一定是最昂贵的。丞相就回去好?生准备吧,不日赏赐就到。」 「好?,太好?了。」丞相乐得合不拢嘴。 「呵。」一声冷笑,却在?这时忽然响起?。 世子夫人和丞相俱是一愣。四周并无?旁人,一时竟不知这冷笑是从何处传来?的。 世子夫人只觉得声音分外耳熟,却又无?比阴暗,令人毛骨悚然。 忽然世子夫人惊觉,自己竟站在?一个人投下?的影子里。她倒吸一口气,勐地察觉,抬头一看,神色瞬间?巨变。 只见窈莲站在?王宫最高的那座塔楼上,也就是当年?囚禁燕姬的那座塔楼楼顶,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那笑声就是窈莲发出的!此刻的窈莲,浑身散发出一种阴毒的气息,这让世子夫人恍然才惊觉,窈莲本?是一条蛇。 那间?曾经用来?囚禁燕姬的房间?,窗户上拉满的铁丝网和而今仍旧挂在?那里的一张张符咒,此刻都在?窈莲的脚下?,宛如一个无?比阴森的图案。 世子夫人喝道:「窈莲,你这小贱人在?上头干什么?」 窈莲却再度冷笑一声,兀的,像一支箭一般飞身而下?,伸手?扯下?铁丝网上所有符咒,直朝着世子夫人和丞相扑下?来?,然后瞬间?,在?冲到两人面前时,抄起?一张符咒按到丞相脸上! 霎时丞相发出刺耳的惨叫,撕心?裂肺的声音就仿佛将这片冰天雪地变得还要再寒冷数倍。 世子夫人大惊!丞相就在?她的面前,一张脸直接被烧成脓浆。接着身体就像一块猪油被丢进充满沸水的锅那样,顷刻就融化,化为一滩血水。 世子夫人惊呆了,同时一股铺天盖地的恐慌撞入她心?胸,她闪避开数丈,大唿:「来?人!快来?人!」 驻守王宫的侍卫军们很快从四面杀出来?,世子夫人指着窈莲喊:「她造反,杀了她!给我?杀了她!」 可世子夫人和侍卫们谁也没想到,九尾蛇族人忽然一个个划开风雪,从虚空中飞出,每个人手?里都握着厚厚一大把那种符咒。 他们见人就贴,狰狞的眼里满是嗜血的兴奋。凡是被符咒沾到的侍卫,全都和丞相一样,顷刻就化为脓水。 铺天盖地的惨叫声顿时湮没了极北之地的风雪声,满地的血水混杂着脓黄色的浆液,把宫城里的皑皑白雪全染上刺目的颜色。 肉被烧煳的味道,直往人鼻子里钻。侍卫们根本?没有还手?的能力,只能一个个倒下?。场面完全成了一边倒的屠杀! 世子夫人几乎傻了,一张脸被惊恐夺走?所有的血色,她只能不断地喊:「来?人啊!救命啊!九尾蛇族造反了!」 可源源不断涌来?的救驾者,不论是侍卫婢女还是朝臣,全都敌不过九尾蛇族人手?中的那些符咒。而这些侍卫婢女们也怕了,前面的人还没有被烧完,后面的人就崩溃地逃走?,他们的喊叫声已经完全失去腔调,慌不择路间?,甚至相撞着摔倒。 世子夫人从没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前一刻她还想着以后收拾窈莲,春风得意马蹄疾,后一刻窈莲和九尾蛇族就拿着符咒,屠杀整个王宫! 这符咒……当初王室镇压不听话的臣民,费尽力气找人弄出的这种符咒,只针对体内有雪族血脉的人,只有王君、世子夫人和已故的世子三个人能用。他们将符咒贴到哪个臣民身上,就能把对方活活烫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0页 当年?雪族世子用这种符咒把燕姬锁在?封闭的塔楼,世子夫人也用这种符咒试图杀死燕照雪…… 她存了无?数张这种符咒唿风唤雨,却没想到会有一天掘了自己坟墓!窈莲嫁进王宫二十年?,怎能不知道这些符咒都存在?哪儿!世子夫人万万没想到,这些本?用来?维持统治的好?东西,如今被九尾蛇族拿着来?灭他们种族! 这符咒全族上下?只对王君、世子夫人和已故的世子没用。世子夫人红着眼睛将塔楼连根拔起?,直接掼上窈莲。 窈莲躲过塔楼,然后忽然身影消失不见。 世子夫人正要将她找出来?,却不妨窈莲出现在?她的身后。世子夫人还来?不及回头,手?臂就传来?一阵椎心?刺骨的痛,霎时眼前发黑。 就见窈莲如一条蛇般,滑到自己跟前,自己手?臂上印着两个血洞,正冒出黑血。 窈莲狰狞地张着嘴,口中两颗沾血的蛇牙,一条黑色的蛇信子唰的一下?吐出。 世子夫人肝胆俱裂:「杀千刀的蛇女,你咬我?!」 窈莲抬起?袖子,一擦毒牙上的血,「挣扎吧,我?要你一点点被我?的蛇毒折磨至死!今天这王宫所有人都得死,以后我?就是个极北之地的主?人!」 「你……!」世子夫人已感?觉到眼前眩晕不止,丹田像被什么东西封住,无?法运气。蛇毒上来?得极快,好?似无?数把锯子在?她的骨头关节上齐齐刮磨,那种疼痛简直无?法想像,世子夫人几乎要跪倒在?地。 「我?忍够你们了,什么爱情,什么姬宇沛,我?不要了!现在?我?只想让你们给我?连本?带利地还回来?,全给我?死就对了!」窈莲一抬手?,手?中凭空出现一个黑色的光球,球体中流动的黑光看起?来?极为让人不适。 「我?九尾蛇族可是从上古时候就在?的,也曾风光无?两,连那腾蛇族一方神族,都要看我?们的脸色,求我?们援助。我?就让你看看我?们九尾蛇族的厉害!」 窈莲话音落下?,催动光球,光球发出四散的诡异黑光。世子夫人惊恐地看着那些黑光钻进自己的身体里,紧接着,五脏六腑就像是被缠住,被死死地往外扯。 世子夫人从喉间?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她看着那些黑光从自己身上扯出一条条的灵力,注入到窈莲身上。 世子夫人觉得自己越来?越虚弱,就像是被逐渐掏空皮囊下?的所有血肉。她的修为,她的法力,全都被黑球吸走?,给了窈莲,而体内的蛇毒让她全身麻痹,动也无?法动,逃都逃不了。 窈莲阴毒地说着:「我?九尾蛇王室能从上古繁荣至今,真当我?们被赶下?台就是没用的东西是吗?你雪族有专杀同类的符咒,当我?九尾蛇族就没有压箱底的好?东西吗?」 她掂着手?中的光球,「这就是我?九尾蛇族最大的底牌。你中了我?的毒,动弹不得,我?用它吸干你所有的修为,从此你的法力就是我?的了!当然,还有那半死不活的王君,还有你们王室所有忝居高位的人,你们所有人的修为都会是我?的了!」 「悔恨吧,你要是不找我?的麻烦,让我?跟姬宇沛幸福快乐,就不会有这一天。我?要的很简单,我?只是想追求纯粹的爱情,是你们逼我?的。我?投入那么多?成本?,还失去扶光帝君那样优秀的未婚夫,这些帐,你们统统赔给我?!」 世子夫人简直悔的肠子都青了,却不是悔没有好?好?对待窈莲,而是悔从一开始,就该按着姬宇沛娶了景颐,直接跟窈莲划清界限。 这样姬宇沛就还是隐元星君,雪族又有景颐全家做后盾,全族都只会越来?越好?。 所以,当初姬宇沛在?与景颐的婚礼上犹豫时,自己为什么要作壁上观,甚至乐见姬宇沛放弃景颐?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 世子夫人眼前越来?越黑,她快要失去意识,身体越来?越轻,越来?越冷。 她的周围堆满了血水和脓浆,连赶过来?的王君,都被九尾蛇国王和王后双双偷袭,被放倒在?地。然后他的修为被窈莲手?里的黑色光球吸走?。 王君的身体逐渐破碎,化成一个即将散架的雪人,窈莲看起?来?却越来?越红光满面。 世子夫人在?极度的不甘中,闭上眼。这剎那,他和王君一样,成了一个轰然倒地的雪人。 窈莲得意地仰起?脖颈,狰狞笑起?来?,然后狠狠一脚踢在?世子夫人的尸身上,将这摊雪踢得粉碎。 九尾蛇王室的欢唿声响彻风雪。靠手?里这些符咒,往后整个雪族都是他们的奴隶。他们会比在?九尾蛇王国的时候,更?加的权柄滔天! 远处,天影抱着剑,站在?一片云上,将一切尽收眼底。他冷酷的脸上没有半分表情。 从帝君为给景郡主?出气,要他扶持九尾蛇族起?义军推翻王室时,帝君就告诉他,九尾蛇族一倒,雪族也别想善了。这群自私自利无?情无?义的东西,一定会窝里斗起?来?。 帝君说的,果真是一点错没有。 只不过,九尾蛇王室和雪族王室这种将一方屠杀殆尽的局面,倒也超出天影的预估。 只能说这群自私自利无?情无?义的东西,他们的下?限低到难以想像。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1页 王宫内,九尾蛇王室已经开始满宫搜刮珍宝和仙草灵药。王宫里生存下?来?的雪族臣民,莫不瑟瑟发抖,噤若寒蝉。他们只能向九尾蛇王室臣服,缩成一团跪在?地上,祈求对方不要一个不顺眼就丢符咒过来?。 九尾蛇国王很快就坐上本?属于雪族王君的龙椅宝座,开始一系列发号施令。 而窈莲,现在?她的修为是九尾蛇王室最高的,再也没人敢顶撞她。姬宇沛还未从西宫回来?,不知道全家已经被妻族杀光了。 窈莲托着黑色光球,看向天空,视线如要穿透云层,「景颐,还有你!你对我?做的,我?也要你连本?带利地还回来?!我?要让你永生后悔,不该针对我?!」 第67章 姻缘神(27) 这几日, 景颐不大忙。 她曾连着好些?日子,夙兴夜寐地处理红鸾殿的工作,从而腾出两日稍微闲暇些?的, 上景阮那坐坐。 这日,楚娴也来景阮这里了。景颐景阮兄妹同楚娴,还有两个仙子, 一同在竹林里玩叶子戏。 他们在落满竹叶的地上,铺开?一张浅色的锦缎,坐成一圈,出叶子牌,欢声笑语。 景颐觉得?, 好久没这么愉快放松了。 同玩的这两个仙子,都是东方天阙的,一个叫司巧, 一个叫瑰儿。 这司巧和瑰儿并无神位,只是小仙子,按说?是不敢同景颐景阮这样的正神, 还有楚娴这样的神二代坐在一起玩的。 不过景颐、景阮、楚娴, 都不是摆架子的人。加上景阮之前曾给司巧和瑰儿两个仙子赠送、改进过武器,两个仙子对他们三人感官都很好, 相处在一起便也挺放松。 玩了两局叶子戏, 十分愉快。只除了楚娴作为兰台史?官,总是羊皮本和笔不离手, 时不时就要记录一些?见闻时事,这就遭到景阮抱怨。 「我?说?小娴儿, 你能不能别什么都往上写?就玩个叶子戏,你还要奋笔疾书, 不会是把这牌局的过程都写上去吧?」 楚娴蓝衣如水,貌若春花,爽朗回道:「我?就是再没东西写,也不至于要写这叶子戏。只是我?忽然想到,这些?时日记录的阴司冥界的事,还有不善详的,得?再找机会挖掘才是。」 景阮掷出一枚叶子牌,道:「阴司冥界可不是好打听的地方,那位新冥帝几乎不于人前出现,便是在躲着你们兰台。还有他手下的一众官员,瞧着一个个老?实巴交的,实则都跟嘴上缝了线,想问出点什么,难的很。」 楚娴摩挲着笔桿道:「是啊,我?也发觉阴司冥界人人守口如瓶,住民们甚至对上界颇有敌意。但?是,我?作为史?官,必定是要拨云见日的,由不得?半点含煳。」 玩过一局,景阮输了,爽快地罚酒一杯,再开?一局。 景阮又问瑰儿仙子:「小瑰儿,我?送你的袖里剑,你使的怎么样?」 瑰儿连忙道:「很是趁手,让我?修炼都变快了,真?的感谢酒神大?人。」 「客气?了。」景阮不当回事地一笑,朝司巧仙子一弯唇,「小巧儿,你呢?我?给你改造的绢扇,是不是用着也增益不少?」 「正是。」司巧笑吟吟道,「谢谢大?人指点。」 「客气?,客气?。」景阮笑容扬起,抻了个懒腰,感嘆道,「还是你们东方天阙氛围好啊!小丫头各个上进,努力修炼,皆是大?有可为。」 司巧谦虚道:「我?与瑰儿还很弱,还需勤加修炼。且我?们如今能取得?这些?成绩,都仰仗师父悉心栽培我?们。」 司巧仙子口中的师父,是东方天阙五城十二楼之首的,暮雨城的新城主,素白门。 这位女?城主可算是扶光帝君的能臣,能力与口碑在整个上界都是极好的。 谈到素白门,景阮就问:「你们师父怎么就允许你们来我?这里玩牌了?我?没记错的话,素白门虽然脾气?温柔,但?对徒弟要求挺严格的。」 司巧道:「师父今日随同扶光帝君去崤山了,就放我?们一日假。」 扶光帝君?崤山? 这两个词,一下就抓住景颐的注意力。 景颐问:「扶光帝君去崤山做什么?」 司巧道:「不知,师父也没告诉我?们,就说?扶光帝君有要事。不过帝君近来确实……」 「什么?」景颐追问。 司巧回道:「是这样,最近我?们随师父去过吞云宫几次。帝君都在后殿,不知忙什么……我?们也就知道这么多了。」 别的,她们这种小仙子无法窥探,也不敢知道。 司巧和瑰儿自是不知景颐同扶光的关系,也就不知景颐此刻心中不安。 帝君不同她知会,突然就带着素楼主去崤山,显然是奔着她爹娘去的,这让景颐如何不去想,究竟有什么事? 景颐偷偷扯了下景阮的袖子,然后对几人道:「红鸾殿有点急事,我?先回去处理,实在抱歉,失陪了。」说?罢匆匆就走。 景阮会意,见楚娴想跟着景颐一道去,直接就把楚娴拉回来,「小娴儿,继续玩,我?估摸景颐一会儿就回来了。」 妹妹扯他袖子,不就是让他打掩护,把楚娴这个史?官给扣住吗?景阮洞若观火。 景颐一离开?景阮的竹林,就驾云直奔崤山。 心里忐忑,总觉得?会有什么大?事发生?。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2页 却不想,还没到崤山,就碰上她娘的亲信侍女?。 侍女?一看?就是专程来找她的,激动地迎上来,说?出的话却像是一把鞭炮落在景颐心里。 「景郡主,老?爷和夫人着我?请您回去,东方天阙的扶光帝君,向您下聘了。」 *** 景颐简直不知道她是怀着什么心情?回到崤山的,这一路上她的心乱闹闹的,就似那鞭炮一直在炸个没完,让她什么也没法想,想什么都会乱。 直到踏进崤山深处,自家的宫殿,看?到浩浩荡荡、推了满地的聘礼,景颐脑中好似嗡的一声响,突然就明白司巧仙子说?的,「帝君最近总在后殿」,是在忙什么了。 「岁岁。」看?到景颐这么快就回来,崤山君和崤山君夫人赶忙过来相迎。 爹娘满眼都是对景颐的关爱和担心,他们的脸色很复杂,说?不上是喜是忧。 但?景颐看?见他们,便觉得?安心不少。 「爹、娘,」景颐走向他们,一边又忍不住看?看?这些?包裹着红绸的聘礼箱子,多的惊人。 「扶光帝君……他人呢?」 崤山君与夫人交换眼色。 「岁岁,」崤山君递给景颐一张镶金的红色册子。 景颐打开?册子,「聘书」二字映入眼帘,心里一震。 崤山君说?:「帝君已经先回去了,他让我?们将聘书给你,聘书上并未写下姓名。」 景颐看?向聘书的落款,是,那里空空如也,没有她的名字,也没有扶光的。 崤山君道:「帝君的意思是,若你愿意嫁他,就写上自己的名字。若你不愿,就将聘书撕了。不用害怕会有人说?闲话,他与素楼主此次前来,无人看?见。不过聘礼要暂且放在崤山,回头帝君再取走。」 崤山君吐出一口气?,定定道:「帝君将选择权完全交给你,他说?,让你不必考虑他,只管自己想怎样就怎样。」 景颐讷讷无言,此一刻心里千头万绪,她没想到会这样的。 她知道,自己表面?上没有显现得?太激动,只是因为太过不解扶光的行为,但?心中这会儿,却当真?是在翻江倒海的。 为什么呢? 帝君为什么忽然想娶她? 她早就和帝君说?过了,更强调过,她不想因为那晚上的事,就嫁给帝君。那只是个意外?,当它不存在就好了,什么事都不会有。 虽然帝君对她……景颐不愿自欺欺人,她不是没有感觉到,帝君对她日渐浓厚的兴趣。他看?她时,目光里有放肆的热情?,有毫不掩饰的欣赏,还有藏于其中的星星点点的温柔。 这些?,景颐都清楚地察觉了,她知道,帝君喜欢她,她唯独不知这份喜欢究竟是兴之所?至还是什么。 而她对帝君…… 被他认可、欣赏、鼓励时,在遭受雪族人围攻时被他强势地出手相救,还有被他抱在怀里亲吻无法挣脱时的热烈,同他诉说?过往时的靠近感……那每一次加速的心跳,既惶惶不安又不能逃离的感觉,还有他给与的温暖、欣慰…… 以及此刻,站在满是聘礼的庭院,手中捧着聘书时,她心中不断翻涌的疑惑、焦急、紧张、纷乱……却独独没有抗拒…… 这一切,都告诉景颐:她也喜欢上了扶光帝君。 可是,即便如此,她还是疑惑,帝君为何忽然就决定要娶他。饶是帝君做事雷厉风行,大?开?大?合,但?景颐就是觉得?,这件事不对劲,就是觉得?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见自家爱女?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崤山君夫人忍不住出声唤景颐:「岁岁……」 景颐回过神来,丹唇有轻轻的颤动。她又低头看?手里的聘书,里面?的字一看?都是扶光亲手写的,和他的人一样苍劲有力,如走龙蛇,偏偏落款处什么也没写,空空一片,像极了此刻自己的茫然失措。 景颐不禁攥紧聘书,心跳得?厉害,也急迫不已,匆匆对爹娘道:「我?要去问帝君!」说?罢便焦急地冲出庭院。 「岁岁!」崤山君夫人面?色一变,下意识唿喊女?儿。 探出去的身体却被崤山君揽回来,崤山君夫人不禁将担忧的目光投向自己夫君,而崤山君只是轻轻嘆气?,告诉爱妻:「岁岁她不就是这样吗?她一定会直接去找扶光帝君当面?说?清的,她就是这样的脑筋。」 而他们做爹娘的,此刻更在意的是—— 「岁岁没有想撕掉聘书。」崤山君喃喃。 女?儿从头到尾,不论是怎样的神情?,都小心拿着聘书,攥紧的时候也没有将聘书弄出摺痕。 女?儿是想都没想过要撕掉聘书。 这说?明什么? 崤山君和夫人是过来人,哪还有什么不懂的。崤山君夫人喃喃:「岁岁没有对我?们说?实话吧,她和帝君之间,没那么简单啊。」 崤山君沉默,他想到早晨扶光帝君登门时,同他的对话。 彼时,崤山君是真?的被惊到了。而他刚按着礼节,向帝君行礼,就被帝君阻止。 帝君亲自将他扶起身,对他说?:「此番前来,本尊才是晚辈,崤山君不必如此。」 在崤山君的记忆里,这么多年来,还从没见过扶光帝君对谁如此谦恭过。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3页 崤山君自然明白,帝君在他面?前这样的低姿态,只能是因为他的女?儿景颐。 崤山君没有询问扶光帝君同女?儿之间到底是怎样的,他只是问扶光:「您知道岁岁同我?那不成器的外?甥间的纠葛吧。」 他看?到帝君平静地说?:「本尊知道。」 崤山君再问:「那帝君可知,岁岁心里始终有一块疤,便是她流落魔域,遭遇过的苦难煎熬。」 扶光道:「本尊知晓,景颐已同本尊说?了。」 崤山君长?长?吸了口气?,没想到女?儿竟是将这种锁在心底、自己默默承受的东西,都说?给扶光帝君了。 若不是完全的信任与合拍,岁岁是不会同人提这些?事的。因为即使是回忆,都会让岁岁觉得?痛苦不堪。 这样看?,扶光帝君定是那个能缓解岁岁痛苦的人。 崤山君不禁嘆道:「在魔域流落的这段遭遇,对她的性子影响很大?。为什么岁岁总是一根筋?尤其是对红鸾殿的工作,恨不得?尽善尽美。就是因为幼年时不小心掉进魔域,觉得?是自己的这份不小心,给自己带来漫长?的恐怖痛苦,便不允许自己的工作出一点差错,生?怕这一点错,也会在别人身上酿成和自己一样的痛苦。」 「这种执拗,也影响到她做其他事。从前她对我?那外?甥就是这般,我?和她娘都不同意她和姬宇沛的婚事,她却硬要坚持,怎样都不肯放弃。说?实话,她会忽然拜託您去将姬宇沛的神位撤掉,此事反倒让我?和她娘觉得?意外?。」 崤山君说?这些?的时候,扶光都静静听着。而等崤山君说?完,扶光道:「本尊明白您的意思。」 扶光拢袖,向崤山君行礼。这一礼,郑重万分,仿佛弯下的嵴樑,便是如巍峨泰山般的承诺。 「这样的景颐,本尊觉得?很好。但?,往后有本尊在,必令她不被过往裹挟,亦不令她失去自我?。」扶光抬眼,眼底有无限坚定之意。 「我?要她随心所?欲,要她想如何就如何,要她痛快淋漓。」 这番话,让崤山君和夫人失语了半晌。他们没想到,高高在上的东方苍帝,能这样将他们的女?儿捧起,这样坚决霸气?。 他用最平淡的语调,说?出的却是一字千钧。 而崤山君和夫人丝毫不怀疑他的话,因为扶光帝君万年来,便一直是言出必行的人。 从回思中出来的崤山君,拍了拍夫人的手,说?:「扶光帝君,确是个值得?託付之人。」 *** 然而景颐没想到,她才刚跑出崤山宫殿,迎面?就撞上一个人。 在看?到这人模样的瞬间,景颐是被惊到的。这个人浑身都是脓血,和一块块烫伤,身上甚至散发出烧焦的黑气?,就像是一团人形的怪物,朝着她扑来。 这个人连脸都已经被烫伤,从喉间发出「呵呵」的声音,仿佛是在叫着景颐。可那沙哑的声音难听的像是刀子刮在砖墙上,她难以分辨。 他从一块即将破碎的云上摔下来,连滚带爬地爬向景颐。看?到他腰间眼熟的四联璜玉组佩,景颐才认出这个人。 姬宇沛。 她不禁大?惊,他为什么变成这样?又为什么跑到崤山? 「表……妹……救我?……」姬宇沛声嘶力竭地吼着,这一次,景颐终于听清了他在说?什么。 他拼命往前爬,试图去抓景颐的裙摆,仿佛这就是一根救命稻草。 景颐下意识退开?,同时喊道:「快来人!」 崤山君夫妇听到景颐的声音,瞬间就闪现到景颐身边。 看?到姬宇沛的样子,夫妻二人也先是疑惑,然后大?惊。 到底是外?甥,血脉相连的,崤山君夫人就是再不喜欢姬宇沛,这会儿也赶紧招唿人去扶他:「快,先送进屋里!」 可姬宇沛却推开?来搀扶他的人,他竟是红着一双眼睛,要死要活地爬向景颐,硬是要抓她的裙摆。他拼命地挣扎着喊道:「表妹!表妹你原谅我?……我?错了……不,不是……饶了我?!你饶了我?!」 姬宇沛究竟在说?什么?!景颐眼中生?出些?愠色,她又往旁边退,就是不想让姬宇沛碰到她的衣衫。 而姬宇沛的精神,几乎要疯了。 姬宇沛从没想过,他能悲剧至此。他本以为,被从隐元星君的神位上撤下去,被塞进西宫,当一个小小的典书官,受人指摘,那已经是他最悲惨的一天。 而直到今天他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天塌地陷,生?不如死。 几日前,他离开?乌烟瘴气?的家,去西宫上工,今日忙的差不多了,便回家去。这原本是再正常不过的轨迹。 然而一回去才知道,他已经没有家了。他的家,他的王宫,他的所?有亲人,被九尾蛇王室屠戮殆尽! 是他最爱的妻子窈莲,领着九尾蛇王室的人,灭了他满门!窈莲还说?都是他的错,要他加倍地宠爱她,把之前欠她的全都补上,否则就要将他也杀了,将他的修为也吸干。 姬宇沛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逃出来的。他们拿符咒对付他,他被烫得?浑身流脓水,几乎就快保不住性命。 被逼到绝路时,他心里的念头就只剩下一个——去崤山!去姑父和姑母那里!只剩下这几个亲人能庇护他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4页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窈莲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接着更令他崩溃的事发生?了。 他才刚逃出雪族王城,就遇见了站在一朵云上的天影。 天影冷酷的脸,在北国茫茫风雪中,冰冷的没有一点温度。 姬宇沛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天影一定已经在王城附近徘徊许久,雪族发生?的事,天影一定全都知道。 他当即就质问天影,为什么袖手旁观,任着他全家被杀。是,他是得?罪过扶光帝君,可帝君对他的惩罚还不够吗?为什么不肯救他的家人? 姬宇沛边说?,边「呵呵」地喘着气?,脓水一滴滴从他身上滚下来,疼痛让他生?不如死。 可天影却对他说?:「因果报应,咎由自取。」 「另外?,姬宇沛,我?替扶光帝君问你一句,你且仔细想想,究竟还做过什么亏心事。」 这一刻,姬宇沛似头皮炸开?,从心底激射出的震惊和恐惧,几乎要顶穿他摇摇欲坠的躯体。他就像是一只蓦然被打断骨骼的鸟,在空中顿时被风吹飞,狼狈地栽下,还找不到着落的地方。 天影的话,让姬宇沛勐地想起一个被他隐瞒了数千年的秘密。一切都是他的私心作祟,他本以为没什么大?不了的,本以为他可以永远地瞒下去,可是此刻天影的一句话,将他数千年的伪装一瞬间击碎,将他剎那打回原形。 这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他在失去家园满门被屠半死不活之刻,终于明白过来他真?正惹到的是谁。 这一刻,姬宇沛连最后一点求生?的希望都如被掐断。他想,原来是这样啊,是扶光帝君在报復他。窈莲会变成这样,九尾蛇王室会干出这些?事,全都是扶光帝君的手笔! 是为了表妹,是不是?这一切的根源,分明都在表妹身上啊! 姬宇沛崩溃了,他只能逃,逃到姑父姑母这里,求他们庇护他,求他们替他向表妹说?情?。只有表妹饶了他,他才能有活路。一切的原因,始作俑者,都是因为他顶替了扶光帝君的恩情?,欺骗了表妹数千年! 姬宇沛如同一条失了水分拼命挣扎的游鱼,在地上翻滚着,死死仰着脑袋,盯着景颐。他眼中迸出泪水,不顾蹭了满地的脓水血浆,只歇斯底里地喊道:「表妹,我?骗了你,我?错了!当初在魔域不是我?救你的,是扶光帝君!是他找到倖存的你,把你抱出血泊的!我?只是在你晕倒后,按他的命令送你回崤山而已!」 「是我?错了,我?不该欺骗你,表妹,你饶了我?,饶了我?吧!」 第68章 姻缘神(28) 万籁俱寂。 这一刻, 景颐所感受到的,就是这个词。 整个世界都在一瞬间,万籁俱寂。 周围的一切, 都仿佛变成白沫,无声地、却铺天盖地地翻腾,在脑中一次又一次强烈炸开。 她?愣住, 忘记唿吸,忘记一切,手间不禁将聘书捏得更紧。 姬宇沛,在说什么? 崤山君和崤山君夫人也?是大惊,他们的目光随之?就聚焦到景颐身上。他们的女儿, 此刻眸中一片怔色,似乎失去了焦距,凝望着?她?自己的世界。她?唇半张着?, 失却话语,只从唇间溢出些微的喘息声。 「表妹,你饶过我吧, 我知道你是个善良的人, 我也?是有苦衷的!」姬宇沛仍在歇斯底里地央求,他不让那些试图搀扶他的人靠近他, 却在拼命爬向景颐。他的手在爬行中, 掉落下?一块块焦黑的皮肉,疼得他腔调扭曲, 可他只能抓住景颐这唯一的希望。 表妹爱过他那么多年啊,现在一定也?还?对他余情未了, 她?会原谅他的吧!姬宇沛只能如此希冀。 「我已成这副模样?,我娘和祖父他们也?全都被杀了, 整个雪族王室都被窈莲屠杀了!纵然我错了,也?求你看在我已这样?惨的份上饶过我!」 可是任凭姬宇沛猜想了数十?种景颐接下?来的反应,都没能想到,表妹居然没同他说一句话,勐地就转身而?去,招来一片云直飞上天。 姬宇沛如遭雷击,尖叫:「表妹!表妹你回来,求求你别抛下?我!」 崤山君夫人也?不禁唤道:「岁岁!」 乘在云上的景颐,忽然回过头来。姬宇沛以为表妹是要回应他的央求了,心中又生出一点希冀。 然而?景颐却理?都没理?他,而?是对崤山君和夫人喊道:「爹,姬宇沛是被针对雪族的那种符咒所?伤的,您保护好娘!」说完,消失在天际。 这下?姬宇沛如同坠落深不见?底的地狱,表妹曾是那么爱他,可如今看他伤成这样?都无动于衷,连询问他一句是谁伤他的都不曾。 难道表妹的眼睛里,已经?完全看不到他了吗? 姬宇沛只觉得,完了,彻底完了。巨大的打击,令他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 流云如火,惶惶不安。 风在耳边放肆地唿啸,夹杂着?一点乍暖还?寒的凉,颳起景颐艷丽的衣裙。 她?疯了般地朝吞云宫奔去。 黄昏的天光落在白皙的脸上,像是为她?镀上一层薄腻的、随时?颤抖的柔光。 姬宇沛、扶光帝君……扶光帝君、姬宇沛…… 两个人的身影在她?眼前不断变换,视野仿佛一团氤氲,只能看见?身边迅速倒退的流云,听见?自己失序的喘息声音。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5页 到最后,这两道身影都融化成片,最终脑海里浮现出那个逆光而?来的神灵。 极光在他的背后,绚烂无比,绣着?雪花纹样?的广袖,纤尘不染地垂落,不惧满地的尸山血海。 那只粗糙的、却骨节分明的修长大手,伸向她?,从此改变了她?的命运,镌刻入她?的心。 这些年,景颐总是忍不住在心里,拿姬宇沛同她?心目中的神灵对比。 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一次又一次的委屈。 她?心中的神,为何会越来越变得让她?觉得平庸,让她?觉得狭隘而?自大? 她?也?曾感?嘆,人生若只如初见?。纵然时?间如长河,可昔日拯救她?的神灵,也?从未在长河中远去,反而?经?霜犹艷,更加无法?湮灭地刻在她?肌骨里、掌纹里。 他从不曾在她?的心里褪色,褪色的只有姬宇沛。 可如果她?的神灵,从一开始,就不是姬宇沛呢? 渐渐地,吞云宫的轮廓出现在景颐视线中。 厚重的深色宫阙,在黄昏中巍峨地伫立,似一头撑起天阙的崔巍巨兽。 她?更加拼命地催动脚下?的云,直到终于落进吞云宫。 帝君、帝君…… 周围张丞相等人对她?的唿喊,景颐置若罔闻。 姬宇沛说的话,她?不想询问,也?不愿给他分毫的信任。她?只想见?到帝君,当面问帝君! 当景颐勐然摔倒的时?候,仿佛,她?觉得一点也?不痛,仿佛根本感?受不到脚踝的撞击。 她?摔在了扶光的寝殿里,是因?过于激动焦急,被门槛绊倒的。 她?的身子砸到厚重的地板上,纹理?分明的檀木地板,散发出的浓郁气味,浸入她?的髮丝和皮肤。摇曳的深紫色纱帐,划过景颐的身体,她?看见?了纱帐后被雕镂在樑柱上的吶喊的鸣蛇。 衣襟因?摔倒而?散开,衣下?佩戴在脖间的雪魄珠,滑了出来。 景颐拿起雪魄珠,就要塞回衣襟,只想要立刻起身。 可当她?看见?那条穿着?雪魄珠的线时?,她?愣住了。 这条线,变成了红色! 景颐心尖颤抖。 而?它本该是一条墨绿色的线,是当初帝君用他蜕下?的蛇皮,为她?化作这条牢固的线,替她?穿上了雪魄珠。 「主人和扶光帝君之?间,也?该是有红线的吧。主人有看到,那条红线吗?」 寒酥的话还?言犹在耳。景颐蓦地眼睛发红,心间绵绵密密的颤抖,让她?几乎想哭,仿佛心中有一面墙轰的一下?倒塌。 她?不会认错的,她?是姻缘神,她?知道此刻这条红线握在手里的感?觉是什么。 在很多年前,那条牵着?她?和姬宇沛的红线出现在她?腕间时?,亦是同样?的感?觉。 这是她?的红线啊。 是她?和帝君的红线。 原来它就在这里,原来早在二十?年前,它就已经?挂在她?的脖间!而?直到今日,直到刚刚,她?得知了姬宇沛说出的那个秘密,这条线才终于化作它真正的模样?。 这就是命运,原来,是这样?啊。 「景颐!」扶光已来到景颐身边。 她?蓦然闯进来,又摔倒在地,扶光被吓到了,他刀雕斧凿般的脸上,笼罩着?一团阴云,眼底却是止也?止不住的心疼和担忧。 他立马就抱起景颐,将她?带到内殿的羊毛毯上。 他小心把景颐,放在厚厚软软的毯间,一只手搂着?她?的腰,另一手抚上她?的脚踝,轻轻握住,替她?揉了揉,问她?:「疼吗?」 他紧锁的眉间,有一丝心疼的责备:「怎这般不小心?」 景颐看着?浮光的脸,看着?这样?惊为天人、这样?总是充满霸气和自信的脸上,却写满浓浓的对她?的挂心;看着?那双漆黑如点墨的深邃瞳眸里,压抑的狂潮几乎要将她?吞没……景颐再也?忍不住胸臆间的激盪情绪,泪珠从眼角滚落下?来。 她?颤着?声问:「帝君,把我救出魔域的人,是您吗?」 扶光眼中顿时?掠起两汪惊涛,而?这样?的目光变化,无疑给了景颐无可辩驳的答案。 景颐哽咽出来:「真的是您,原来是您……怎么会?为什么会这样??这么多年,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以为是姬宇沛,我以为他变了,我以为我心目中的神灵只能沦为记忆深处的幻想,原来、原来……」 原来什么都没变。 原来她?的初见?,就是她?的重逢。 原来她?蹉跎的这些年岁,只是命运的玩笑和姬宇沛的谎言。 原来过尽千帆,她?一见?倾心的神灵,还?在原地,还?在这里,她?还?在他的怀中。由始至终,一点未变。 「可是为什么?」景颐问,「那件白衣的袖上,有雪族王室的图腾……」 扶光眼中滚动起浓烈的自责,他哑声道:「那确是姬宇沛的衣袍。」 他看着?景颐落泪的眼,心像是被看不见?的手拧住,一下?下?地拧着?。 他告诉了景颐所?有: 「那时?,魔域在同上界的连年战争中,已渐落下?风。本尊知晓,上下?两界有一些不慎流落在魔域的人,便召集些上下?界的正神妖灵,突入魔域,看能否救回你们。雪族当时?也?派来人参与,便是姬宇沛,大约是雪族王君想歷练他一番,才叫他跟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6页 「然后本尊就找到了你。」 「在找到你之?前,本尊诛杀了几个恶贯满盈的邪魔。姬宇沛见?本尊衣袍上沾了太多血,便将他的大氅脱下?,覆到本尊肩头。那时?本尊只当是小辈的一片好心,虽多此一举,也?随他去了。」 「将你救出后,姬宇沛认出你是崤山君的女儿,他的表妹。于是,返程之?时?,本尊便让他送你回崤山。」 扶光漆沉的神色中,化开一道铮然,他眼中的自责却是汹涌如火焚:「若早知会酿成你与姬宇沛的孽缘……」 豆大的泪珠破开眼眶,沿着?景颐的双颊落下?。她?从未见?过帝君露出这样?的表情! 造化弄人,原来是这样?!是她?,从一开始就错了。 她?被送回崤山时?,已经?因?过于疲惫而?失去意识。一睁开眼睛,看见?的是穿着?那件白色衣袍的姬宇沛。 从此,就完全错了。 而?姬宇沛,他明明就知道的,可这么多年,他一直在欺骗她?,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她?的痴恋和奉献,心安理?得地接受崤山君的扶持,每当觉得她?哪里令他不满意,就拿着?自己是她?救命恩人这事说道,从来都理?直气壮。 他一边享受着?不属于他的一切,一边还?和窈莲暧昧不清,嘴上说着?只想娶景颐,又屡屡觉得窈莲是可怜的孤女,他有责任照拂她?。 滔天的怒火再次点燃了景颐的胸口,她?想,她?刚刚为什么没有再给姬宇沛一巴掌,为什么没有把他踢翻在地,狠狠地打他,打到力气用尽为止。 而?姬家那些人,王君、世子、世子夫人……或许他们不是不知道,或许他们都和姬宇沛一样?,一起维持着?这个弥天大谎,看着?她?一门心思吊在姬宇沛身上,一面还?对她?有所?不满。 是与不是,答案已经?没必要了。他们已经?全都死了,全部死于非命。 只剩下?姬宇沛,被烫伤成那副模样?,无法?再恢復容貌,妻子背叛他,杀光他全家。景颐齿冷地想着?,原来,这都是报应。 拿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占着?不属于自己的位置,挥霍不属于自己的感?情……到最后,恩义、地位、感?情,所?有的一切都以更惨烈的方式,加倍地报偿出去。 而?景颐也?终于明白,扶光帝君为什么忽然对九尾蛇族出手,赶走九尾蛇王室,以至于后面引发这样?颠覆的连锁反应。 他在为她?出气。 为她?痴心错付的几千年,向那些人,讨债。 景颐忽然想起她?和姬宇沛大婚的那晚,忽然钻入自己脑海中的文字和画面,告诉她?,这个世界是一本书;告诉她?,没有觉醒的她?,原该是那样?不公的结局。 对她?而?言,不论这个世界,是否真的是一本书,她?所?经?歷的一切,所?品尝的每一分情感?,都是真实的。 命运终没有过分苛责她?,让她?得以觉醒,走出另一条道路。 而?这条路上,不只有她?一个人,还?有她?珍藏在心底的、她?的神灵,从未褪色,一如初见?。 就像是当年,他跨越两界,走过尸山血海,将手伸向她?,将她?颤抖的身躯抱在炽热的怀里一般,如今的他,亦铮然果决地为她?出手,如最无情的雷电般把欠她?的人全部打落地狱。 景颐也?恍然明白,为什么就在她?同扶光讲出自己的过往后,扶光便开始忙碌下?聘的事,忽然想要娶她?。 她?问出自己猜测的答案:「您想娶我,是不是因?为愧疚,觉得害我蹉跎数千载?」 扶光道:「不是。」 他语气沉肃而?坚定,直视景颐的眼睛:「本尊只是在知晓一切后,有种强烈的想法?。想把最好的给你,想让你随心所?欲。本尊做事,向来随心而?动,怎样?想就怎样?做。本尊就想让你更张扬,更任性,就想让你无论何时?都能无阻碍地贯彻自己的原则,让所?有人都对你望尘莫及。」 「而?本尊,」他停一停,一字字重若万钧,「要做你的后盾,要明目张胆地将你捧在掌中,本尊迫切地希望能有这个机会。」 说不动容是不可能的,景颐脸上还?挂着?泪水,心中勐烈的震撼和熨帖,让她?微微抖动。 她?喜欢的人,其实从来就没有变过。 她?恋慕的是那个救她?出魔域的人。 她?喜欢的是扶光帝君。 他们是一个人。 在过去的数千年里,她?所?求的,便是与他长相厮守。 如今,兜兜转转,她?终于求到了这份姻缘。 可是…… 帝君对她?生出的这种「强烈的想法?」,那想要「把最好的给她?」的这种渴望,有几分是因?为真正喜欢她?,又有几分是愧疚和负罪感?造成的? 她?不想帝君因?为愧疚和负罪而?娶她?。 「可是我不愿。」景颐哽咽着?说,「您太霸道,都不和我商量也?不告诉我真相,就先送来聘礼,替我定下?未来,您问过我的想法?吗?」 扶光没有立即开口,却是用指尖挑起景颐的雪魄珠,「这条线,化作你与本尊的红线了,是不是?」 景颐失语。 灼灼的视线向下?移,盯住景颐手中,大红色的聘书。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7页 从始至终,景颐都把聘书攥在手里,没有松开,也?没有弄坏。哪怕是刚刚她?摔倒时?,依旧下?意识地保护聘书。 他看得清楚分明。 「本尊也?给过你选择了。」扶光看着?聘书,唇角稍微恢復一点弧度,眼中仍是对景颐的心疼,「你没有撕毁聘书。」 景颐的心脏勐地一收缩,喃喃:「我……」 「所?以,你骗不了本尊,也?休想骗自己。」扶光语气加重,这次,他强大的气场席捲上景颐的全身,说出的每个字,都仿佛落在景颐心头。 「本尊既已知道你的心意,就绝不会让你逃了!」 「我——」扶光的态度这样?坚决,景颐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嚷道,「我只是急着?来同您确认是不是您救我出魔域,还?没来得及处理?聘书,我没说就愿意接受!」 扶光不言须臾,尔后低笑一声:「哦?」 这就耍上性子了? 他说让她?任性,她?嘴上不肯承认自己的心意,不肯嫁他,却已经?开始不自觉地抱怨他、向他任性了? 很好,这样?的景颐,他扶光喜欢! 不过,这还?不够。她?这会儿哭着?埋怨,口是心非的样?子,还?不够。 他一直不断地挖掘她?,现在,扶光感?到,他已经?快要把景颐剥得干干净净,就还?差最后的一点了。 就像是剥开层层花瓣,才能见?到缤纷妖艷的花蕊一样?,越是藏在里头的,越是令人惊喜和着?迷。 他想剥掉景颐的最后一层。 他想看她?哭下?去,是那种哭,像新生儿不着?寸缕地那种娇嫩啼哭。 他想看她?在情绪最激烈的时?候,还?能不能口是心非下?去! 「你逃不掉了,景颐。」 他低哑的声音,就像是一个魔咒一样?。 景颐心尖一颤,一双含泪的美丽杏眸,惊诧地张大。她?还?来不及回话,只见?扶光低下?俊颜,不由抗拒地以薄唇封住她?的菱唇。 衣襟被哗啦一下?撕开,雪魄珠再次滑了出来。 冰清色的晶石,穿在鲜红的红线上,跳跃战慄,在景颐白皙的肌肤上滑过,成了一道最靡丽又纯洁的美景…… *** 景颐红着?脸,扯过身下?的羊毛毯子,把自己的身体裹住。 雪白色的羊毛,和她?奶白的皮肤衬在一起,竟是溶溶不分,仿佛化为一体。 但肩头和纤细脖颈上的一些痕迹,还?是为这片美丽的白色,增添了些斑驳,却显得更加娇艷魅人了。 景颐面红耳赤,不肯看扶光。 她?没想到,帝君刚刚竟对她?那样?,而?她?也?…… 他以霸道的力道,不由分说地强吻她?,一次又一次。场面慢慢就失控了,他又在她?的身上留下?属于他的热度和气息。 这一次,她?没有喝一点酒,清醒的不能再清醒。 她?甚至在某个时?段,啼哭着?央求帝君:「您变成人好不好?蛇鳞……蛇鳞好扎……」 扶光便变成了人。 可是景颐却觉得后悔了。 变成了人,他那深邃的眼睛便一直锁住她?,眼中的炽热太过有攻击性,在这样?的目光中,景颐只能丢盔弃甲,只能全盘承受,更加的羞涩难耐。 聘书被丢到一边,与之?一同甩过去的,还?有扶光的腰封和原本佩戴在腰间的白玉犀牛角。 景颐这会儿脸上持续冒热气,头皮都是热的,她?背对扶光,裹紧自己,凌乱的长髮贴在汗湿的脸上,一下?一下?地喘息。 「岁岁。」扶光从她?身后贴近她?,他靠近时?,给景颐带来急剧提升的热度。 一件大氅被覆在景颐肩头,是扶光的那件墨绿色氅衣,他亲自给景颐披上的。 一声「岁岁」,让景颐的心尖都控制不住地发酥。 当平日里气场犀利的男人,忽然用温柔的语调唤她?的乳名时?,真不是能轻易遭得住的。 而?刚才激情时?分,他唤了好些声「岁岁」。 这般的绕指柔,景颐抵挡不了,心都要被一声声低柔的「岁岁」给烫化了。 「帝君您……太过分。」景颐声音里还?带着?没消散完的啜泣。 扶光从景颐身后,强势搂住她?,动作却温柔,生怕弄疼她?。他不答反问:「还?不相信本尊对你的心意吗?」 不是因?为什么愧疚、负罪感?而?想娶她?,而?是真的喜欢她?。 所?以,想将她?放在心底最柔软的位置,想要成为替她?张目的剑,成为守护她?的盾,让她?没有束缚地放肆绽放。 而?刚才的一切……扶光又餍足地舔了下?唇角,勾起薄唇……他终于将景颐剥得丝毫不剩,也?如愿看到了他想看到的景颐,并且,不出意外的,远超出他的期待,教他无比的惊喜。 她?的各种反应,他都太喜欢了。 她?竟然还?嫌他鳞片扎肉呢。 扶光满足地低笑,然后长臂一伸,勾过聘书。 他把聘书打开,放进景颐的手中,然后召来笔墨,又将蘸了墨汁的笔,也?放进景颐手中。 握住景颐执笔的那只手,一手和她?一起托着?聘书,另一手带着?她?,提笔,一边哄道:「来,岁岁,我们来补上聘书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8页 第69章 姻缘神(29) 景颐的心尖一下一下地轻颤, 她披着扶光宽大的氅衣,更显得纤细,像是一朵细软的花枝, 一掐就会碎。而扶光随意系上湖水绿的内衫,强壮的肩头和坚硬的胸膛,仍露在外面?, 肌肉上铺着层薄薄的汗,灼热的温度煨着怀里的景颐,烫着她的身心。 他带着景颐的手,在聘书?上一笔一划,先写下自己的名字, 然后,又写下景颐的名字。 当颐字最后一个笔画落下时,景颐的心都要颤出胸膛了, 紧张感揪着她,只是,她的心也告诉她, 缭绕在心底的是一种酥麻的甜味。 她是愿意的。 她看着两个人的名字, 并排在一起。因是扶光带着她写的,这字便又像她的, 又像扶光的。 这种感觉……还有点神奇。 景颐推了推扶光, 说:「我要回红鸾殿了,还要做公务。」 扶光道:「本尊送你?。」 景颐不愿:「我自己回去就好。」她还有点没做好把扶光正式亮给红鸾殿的准备, 刚才的一切,实在太羞了。 扶光何等目光如炬, 怎会看不出景颐的心思?,他道:「本尊现在是你?名正言顺的夫君, 凭什么?不让本尊见人?」 景颐道:「还没成亲呢!」 扶光大手一挥,「你?若愿意,明日?就大婚,本尊让整个东方天阙一夜给置办好。」 「我不是这个意思?!」景颐埋怨,语调里又带了些耍性,接着声音低下去,嗫嚅道,「再说,我爹娘定还在等我回復……」 扶光道:「那就派人去红鸾殿知会一声,本尊陪你?去崤山。」 「……好吧。」景颐只得说。 扶光愉悦道:「来,本尊为你?穿衣。」 景颐脑袋顶都要烧冒烟了。 *** 等景颐走出扶光的寝殿时,天已经黑了。 今夜是满月,月明星稀,天空如深蓝色的镜湖水,十分的通透。 有两个侍女站在殿外不远处,都保持着极为严苛的候命姿态,半低着头。 看见景颐走出,她们先转过身面?向?景颐施礼,然后恭敬地走过来,说话行事训练有素:「景郡主如有任何需要,可随时吩咐我等。」 这两个侍女,身上灵力尚浅,一看就是腾蛇族的小?辈,却在扶光这里学得规规矩矩的。 景颐也不知道扶光是什么?时候传音让她们候在这里,她回眸,询问的眼神睇向?随她一起出殿的扶光:「帝君,这是?」 扶光道:「你?备嫁的日?子,要是缺人手,用得上她们两个,就传音唤她们。她们也能办其他事,都随你?使唤。」 景颐想了想:「那就让她们去帮我爹娘归拢聘礼吧。」帝君送的聘礼太多,让帝君这边的人帮忙归拢,爹娘那边一定能省很?多力气。 扶光笑道:「都好。」 接着扶光抬手,长指在虚空轻轻一划,就割开空间,将手边同吞云宫的后殿相连。 由此,扶光转瞬就从后殿取来一件狐裘斗篷,相当的驾轻就熟。 「来,岁岁,披上点。」扶光亲自展开狐裘斗篷,盖在景颐身子上。 景颐讷讷无?言,包裹身体的斗篷传来的温暖,和她心中感受到的温暖,像是涟漪一样?一波一波地共鸣。 这件狐裘斗篷,穿在身上柔软的好像花瓣,又隔绝了夜晚的凉风,让景颐从头到脚如同浸入温水里,舒服极了。 大红色的狐裘,衬得她整个人像是一团火焰,把整个吞云宫都点亮了。 长长的棕黑波浪捲髮,半簪半披,有几缕搭在斗篷上,红棕分明。狐裘的领口那里,镶了一圈的白色风毛,簇拥着景颐的脸,把这张艷压群芳的脸更修饰得轮廓精緻。 「手给本尊。」扶光说。 景颐顿了一下,将手给他。 扶光握住景颐的手,牵着她走向?宫门。 宫门处,属于扶光的专属天车,已经等在这里。两侧还有些吞云宫的侍者?,皆恭谨地弯着腰,仪仗感十足。 扶光把景颐拉上车。 他的专属天车,和他这人的气质一样?,颜色深厚的车上雕花繁复,车窗盘着两条腾蛇雕刻,车顶四角是四只螭吻。车上镶金边,沉稳而张扬。拉车的苍雀也是气场非凡,展开翅膀时硬朗雄健。 车内一应陈设,无?不奢华厚重?,处处彰显扶光的地位和气派。 景颐想,能同扶光一起坐进这辆车的人,万年来一定寥寥无?几。 这种珍重?,让景颐心中熨帖,不过同时也有些紧张。帝君这样?高调,要不了明早,整个上界都要知道他们的事了,到时候……她的红鸾殿一定会被友人围得水泄不通。 倒是此刻,作为友人的楚娴、司巧、瑰儿,还在景阮的竹林玩叶子戏。 天已黑,景阮就召来竹林里的萤火虫,让它们充当灯烛,照亮牌面?。 楚娴问景阮:「不是说景颐很?快就回来吗?莫非真是太忙,不回来了?」 景阮只悠悠笑道:「管她做什么??玩咱们的,丫头们高兴就好。」 抵达崤山时,夜色已是更浓。 崤山宫殿灯火通明,崤山君和崤山君夫人还在等着景颐,还未歇下。 当看见扶光帝君的天车掠月而来,从天而降,再看到自家女儿被帝君从天车上抱下来,还裹着一条价值连城的狐裘斗篷,崤山君夫妻二人不禁对?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9页 崤山君夫人百感交集之余,还为那件狐裘斗篷深深震惊。 她家岁岁没见过这是什么?狐裘,她在世?时间久,却是见过的。 这是用九尾火狐褪下的毛,织成的。 九尾火狐是九尾狐族中最稀少的一类,上古时候还有那么?几十只的,到近两千年,纯种的九尾火狐就只剩下天后和南方赤帝两人了。 天后又在千年前驾崩,流淌了她血脉的废太子昙清,也消散于天地之间。 如今别说纯种的九尾火狐只剩下南方赤帝,就连体内流有九尾火狐血液的人,都已经找不到了。 而这件狐裘斗篷,却源自纯种的九尾火狐,斗篷的岁数,怕是比岁岁都大一轮,定然是上古时候就有的。而每一只九尾火狐,隔一百年才会褪下一小?撮毛。能织成这样?一件斗篷,只能是上古时候那几十只九尾火狐合力才成就的。 扶光帝君贵为东方苍帝,能手握这样?的东西?也不奇怪。 可是将这样?有市无?价之物,披在岁岁的肩头…… 崤山君夫人几乎在这片刻的时间,心中便认下扶光帝君这个女婿了。 崤山君带着夫人上前,迎接扶光帝君。不意外的,又被帝君拦下。 扶光郑重?向?崤山君和崤山君夫人行了礼,随后将聘书?递上。 崤山君收下聘书?,同爱妻一起看过,两人心中慨然万分。 崤山君说:「往后,岁岁就拜託帝君了。」 扶光道:「放心。」 接着那两名吞云宫的侍女过来,去帮忙崤山宫殿的人一起归拢聘礼。 这时景颐问了句:「姬宇沛如何?还在我们家吗?」 扶光眉心微拧,是打心眼不愿听到这个名字的。但他知道,景颐定不会便宜姬宇沛。她要做什么?,都随她喜欢。 宫殿这边的喧闹,确也传到姬宇沛的耳中。 姬宇沛此刻被安置在一间厢房,正半死不活地挣扎。 崤山君之前给他上过一道治疗的法?阵,总算是稳住他的伤势,现在他的体力也渐渐回来了。 可是姬宇沛哪里敢见人?他现在的模样?,他不看也知道,奇丑无?比,比地狱里的恶鬼还噁心。 这种打击,再加上今天经歷的一切惨剧,让姬宇沛想死的心都有,觉得简直天昏地暗,无?法?唿吸,哭都哭不出来。 然后他就听见了宫殿那边传来的喧譁。 姬宇沛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伸长脖子,想要透过窗户看看究竟发生什么?。 可还没等他爬下床,房间的门就赫然被推开。 姬宇沛吓了一跳,而当他看见裹着狐裘斗篷的景颐踏入房内,他惊住了,眼睛都直了。 即便是到了这种穷途末路的时候,他居然还是会被表妹乍然而来的惊艷震撼到。姬宇沛忽然就觉得,为何从前他爱窈莲呢?窈莲不论是品格还是长相,都输给表妹这样?多! 姬宇沛忽然好后悔,要是他没有在婚礼上抛下表妹就好了,那样?之后的一切惨剧都不会发生,他和表妹一定是一对?幸福的眷侣,他也可以永远瞒着表妹那件事。 姬宇沛本来陷在思?绪里,却看到表妹身后又进来一人,是……扶光帝君! 这下姬宇沛如被人扇了一耳光,勐地就清醒了,顿时陷入无?边恐惧中,连滚带爬从床上爬下来,叫喊:「扶光帝君您饶饶恕我吧,我已经知错了!」 「还有表妹!表妹求求你?,留我在崤山!我已经没有地方去了,窈莲他们都要杀我!窈莲说如果我不能加倍宠爱她,她就要我死。现在我只有姑父、姑母和表妹你?们这几个亲人,你?们不能抛下我啊!」 景颐本来还想过来虐虐姬宇沛出口气的,可是见姬宇沛此刻这摇尾乞怜的模样?,她觉得没意思?了。 乞人憎!这人岂止是优柔寡断,便是连骨气都没有! 现如今他是雪族王室仅剩的一棵独苗,就算此前再被雪族臣民诟病,可面?对?九尾蛇王室的屠杀,他也是雪族臣民最后的一点寄託。 景颐想,如果自己是姬宇沛,那么?便是歷经千辛万苦,也一定要找出克制那种符咒的方法?,带领雪族臣民,把九尾蛇王室赶出去。 姬宇沛倒好,就想着苟且偷安,也不考虑会把她爹娘拖下水,甚至还觉得他会落到如今这般地步,是因为扶光帝君在利用九尾蛇王室凌虐他,便要死要活地恳求她和帝君饶命。 真是好笑,谁稀得要他的命!若不是九尾蛇王室和雪族王室自己出了问题,会有这么?一天吗? 帝君不过是添了把火而已,他们自己却烧得遍地尸骨。 景颐道:「姬宇沛,你?真没意思?。我不想把你?如何了,你?现在就离开崤山,往后不要再出现在我和爹娘哥哥面?前,你?自生自灭去!」 然这句话对?姬宇沛而言,就是将他死撑的最后一点念想也给断了,姬宇沛叫道:「不!表妹,别赶我出崤山,我已成这副模样?,窈莲他们说不定还要追杀我,离开崤山我会死的啊!」 激动的姬宇沛,连滚带爬地扑向?景颐,疯了般地想要抓住她的双腿。 然而一股力道勐地就裹住他的身体,姬宇沛眼睛大睁,愕然地看着扶光帝君一道法?术,就把自己给甩出了窗外。 接着给扶光拉车的一只苍雀飞过来,叼住姬宇沛的衣服,就飞走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0页 姬宇沛在苍雀的喙下挣扎、喊叫,像个疯子般歇斯底里求饶,却无?济于事。 现在的他就像个无?力的破麻袋,被苍雀叼着,翅膀一张一合,就已飞到五十里开外。 姬宇沛还在喊:「表妹!表妹求你?救我!不要抛弃我!」 却无?力控制苍雀张开嘴,将自己丢下去。 姬宇沛重?重?地摔落在地,浑身烫伤之上,顿时又添了一圈青紫色的砸伤。 他被苍雀丢在了崤山下某个人类村落的边缘。 大晚上的,村子里的人本都睡了,忽然听见重?物落地的声音,还夹杂着男人难听嘶哑的求救声。全村人被吓一跳,胆子大点的,纷纷小?心翼翼出来,点着火把聚集到一起,然后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移动,直到在村子边缘,发现被烧得比鬼还难看的姬宇沛。 夜里山影幽深庞大,四周寒气逼人,冬日?里无?虫鸣鸟叫,一片死寂如同鬼域,唯有风声鹤唳。这般气氛下,火把的光照在姬宇沛脸上,更凸显了那张烧焦扭曲的脸,和身上混着脓浆的衣衫和焦痕。 村民们这剎那几乎全被吓到了,纷纷尖叫「鬼啊!」「妖怪!」,接着就把火把往姬宇沛身上扔。还有村民捡起地上的石头,砸向?姬宇沛,然后掉头就跑。 所有人慌不择路散去,只留下姬宇沛一人,在这冬日?冰冷的荒草地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这会儿他无?比虚弱,连腾云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躺在草丛里,像一具毫无?尊严的尸体。 姬宇沛捂着脸,嚎啕大哭起来。 他虽然活着,但仿佛已经死了。 崤山。 扔掉姬宇沛的苍雀,很?快飞了回来,重?新?回到扶光帝君的车驾前。 扶光带着景颐,拜别崤山君和崤山君夫人。扶光要送景颐回红鸾殿。 走之前,扶光特意叮嘱了崤山君,九尾蛇王室如今俨然疯癫,叫崤山君夫人暂时不要接近雪族。 崤山君夫人想着从姬宇沛口中听来的话,说她的父亲和兄嫂都被窈莲他们杀了。崤山君夫人虽然心里难受,但那份亲情?,早在之前雪族王室一次次让她女儿受委屈的行为里,被磨得差不多了。她本来就是个实诚人,和家里关?系一直不好,否则也不会远离雪族,嫁到崤山去。 如今见雪族王室遭逢屠杀,也只能感嘆一句天道轮迴,出来混都是要还的,然后为家人点几盏长明灯,祈福他们来世?能好好做人,别再和这一世?这样?作死了。 像她这样?有着漫长寿数的人,其实许多都对?生死持看淡的态度。她明白的,因果轮迴,是非报应,看似虚无?缥缈,却是冥冥之中谁也逃不掉的定律。 月过中天时分,奢华的天车停在红鸾殿前。 红鸾殿众人,早就已经得到吞云宫侍从的口信,传达了扶光帝君要娶景颐的事。整个红鸾殿震惊难当,如掀起了一场雷鸣,无?法?平静。 这会儿,寒酥领着几十个红郎红娘们,在红鸾殿前整齐站好,躬着身子,恭迎扶光帝君和他们的上司景颐。 当看着景颐被扶光从天车上亲手带下,还披着件看起来就是至宝级别的狐裘斗篷,红鸾殿诸人纷纷交换目光,只觉得太惊喜、太爆炸了。 扶光一直将景颐送到殿内,才离去。 离开前,还不忘索要景颐一吻。 看他负手在后、天经地义般的霸道姿态,景颐无?奈,只好顶着全殿人灼灼明亮的目光,伸出手,抱住扶光的脖子,然后踮起脚,在他脸上轻轻一吻,旋即就退开,双颊隐隐发热。 扶光似乎不太满意,不过倒也放过景颐了。他乘天车离去。 而景阮的竹林处,玩叶子戏的楚娴、司巧、瑰儿,玩了一整天,已经快要玩不下去了。 趁景阮洗牌的时候,楚娴以手掩嘴,打了个哈欠,有些睏倦地眯了眯眼睛,吐出一口浊气,道:「景颐也真是,去这么?久不回来也罢,怎么?也不派人来捎个口信。」 司巧和瑰儿两个仙子,也已经玩累了。她二人只是小?小?仙子,自然不敢评价姻缘神景颐,因此也只是交换下目光,彼此为难地笑笑。 这时候,景阮的小?童忽然过来,一双芒鞋踩过竹叶,发出碎雪般沙沙的响声。 夜色盖不住小?童脸上眉飞色舞的神情?,他来到景阮身边,冲着景阮的耳朵,以手作喇叭状说:「扶光帝君和景郡主刚定亲了,老爷和夫人那边过了明路。」 小?童虽然是耳语,但因着夜下竹林里安静,而小?童声音也压得不够低,瞬间,楚娴打到一半的第二个哈欠,直接卡住。她勐地就困意全无?,一双眼睛明亮如珠,扭头就盯着小?童问:「你?说什么??扶光帝君跟景颐……?!」 楚娴顿时反应过来,谴责的视线直射景阮:「酒神大人,您忒不厚道!景颐同扶光帝君之间是什么?时候的事?您按着我玩叶子戏,是知晓景颐做什么?去了吧。」 景阮挥退小?童,手臂一摊,心安理得:「我是她的哥哥,当然该知道的都知道。我说小?娴儿,你?是史官,应当多盯着些扑朔迷离的旧案,比如阴司冥界当年那事,而不是挖朋友的小?报。」 楚娴大方地反驳:「我有盯着那些旧案,阴司冥界之事,我从未放弃过,一直在走访追查,如今燕照雪也与我一同打听阴司冥界。景颐这事,您误会了,我并非是要记她的小?报,而是,她是我的好友,我竟不知她同扶光帝君之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1页 楚娴说着难免失落,嘆了口气,却也不放在心上,宽慰自己道:「无?妨,我是史官,大家都不愿让我知道私事,我也习惯了。要当史官,若连这个都承受不了,便是矫情?了。」 她挥挥手,不计较这事,只对?景阮道:「我理解酒神大人您和景颐,但酒神大人,可否送我一坛『蓬莱慵』作为您不厚道的赔礼?」 景阮听到这里,哈哈大笑起来:「好一个小?娴儿,心胸宽广,兰台有你?,是你?们兰台神君的服气!」他很?大方地决定了:「我送你?一坛蓬莱慵!还有小?巧儿和小?瑰儿,也带一坛蓬莱慵回去吧,今日?多谢你?们陪我这俗人玩牌了。」 「那就多谢酒神大人了!」楚娴重?新?爽朗笑起来,明眸善睐,心里欢喜。景阮的一坛好酒,可是多少正神求也求不到的。她就这么?得到一坛,当然就不怨怼景阮和景颐了。 第70章 姻缘神(30) 东方苍帝扶光要迎娶姻缘神景颐的消息, 很快就传遍整个?上界。 自然的,激起一片惊波。 听说,楚娴的老大兰台神君, 还为此事将楚娴叫去,批评她身?为景颐的好友,怎么都没早点将此事录入兰台。 楚娴就把景阮对她说的话, 转述给兰台神君:「我们是史官,又不?是专门挖别人小报的,格局才是关键,老大。」 把兰台神君怼得吹鬍子瞪眼,气也不?是, 笑也不?是。 上界反响最大的地?方,自然是东方天阙。 五城十二楼的城主、楼主们,全部出动, 来到吞云宫,向扶光道?贺。 到晚上天一黑,东方天阙的臣民们就又开?始放烟花。 这次的烟花, 规模和壮阔程度, 甚至比上回?扶光过一万二年前寿诞时,还要更胜一筹。 红鸾殿也进入忙碌的氛围里。 婚期定下了, 就在一个?月后, 时间还算宽裕。景颐是要从红鸾殿出嫁的,到时候崤山君和崤山君夫人会携带崤山的臣民代?表, 来红鸾殿为景颐送嫁。因而红鸾殿作为婚礼当日真正的「娘家」,必然要仔细筹备一番。 红鸾殿本就公务繁忙, 扶光不?愿景颐再因备嫁而累着,就从东方天阙选了一批能干的侍从, 都指派去红鸾殿帮忙。 这么一来,景颐基本不?用多?费功夫,每日仍能够妥帖完成职权内的工作。而那些繁琐的备嫁事情,都由扶光的人做了。 就在景颐备嫁的这段时间,极北之地?的雪族—— 九尾蛇王室靠着雪族王宫里储存的那种符咒,已经肃清了一大半雪族臣民中的反抗者。 对待反抗者,他?们的手?段就是一个?——杀。 用符咒,化?骨为血,化?肉为浆。 谁敢不?拥护九尾蛇王室的统治,谁就去死。 可是,雪族人在这片土地?这个?国家生存了数千年,怎么可能允许外族人忽然屠杀掉他?们的王室来统治他?们? 因此起来反抗的人层出不?穷,九尾蛇王室是杀了一批,还会有一批,顶多?不?过是镇压得血腥些后,暂时没?有人冒头罢了,暗地?里却一直有搞小动作的,搅得九尾蛇王室因此有些头痛。 眼看着杀的雪族人越来越多?,整个?王都都成尸山血海,半成人死于非命,九尾蛇王室中也有人开?始动摇了。动摇的原因,可不?是因为觉得手?染鲜血太多?,良心发现?,受不?住了,而是他?们觉得,这样对于九尾蛇王室的统治,长此以往没?有益处。 其?中窈莲的一个?堂弟,特意找到窈莲理论说:「不?能再杀下去了。把雪族人杀太多?,那我们称王的意义是什么?空有国,没?有国民吗?」 窈莲并不?同?意堂弟的看法,轻蔑地?说:「那些反抗我们的雪族人,对我们没?有用处,还只会添乱,要他?们做什么?就算把所有人都杀光,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国家,也无?妨。方圆几百里的那些野妖们,若想有个?安稳的栖身?之处,自是会来投奔我们效忠的。野妖多?了,不?就是新的国民吗?还听话。」 堂弟听这话,惊讶地?眼睛都瞪大了,厉声道?:「想我九尾蛇族乃上古名门,都曾与腾蛇族有婚约,地?位崇高!在各个?妖族里,称得上一声煊赫,如今竟然要沦落到和一些来路不?明的野妖为伍是吗?」 「怎么不?可以?」窈莲道?,「你是觉得,现?在还是几千年前,我们还那么唿风唤雨吗?既然现?在我们占了雪族的地?盘,重新建国从头来过,就别揪着过往的辉煌念念不?忘。那些事都已经过去了,我们现?在要重新开?始。」 堂弟还是觉得窈莲的想法过于自降身?份,这根本就是断了九尾蛇族连绵万年的嵴梁骨。而且说什么「重新建国,从头来过,过往的辉煌都过去了」,要不?是窈莲搞出的那些事,能有九尾蛇王室的今天吗? 堂弟想着还是没?忍住,骂了出来:「那些辉煌是我们创造的,却是你丢的!你有什么脸这么理直气壮?反正我是不?想和野妖为伍!」 「你说什么……」窈莲的声音顿时低沉下去,就像是即将爆破一般,裹着森森的寒意。 堂弟越想越生气,继续道?:「而且你也不?仔细想想,我们是靠杀了雪族王室取而代?之才立足的。留着雪族臣民,把他?们治理好了,还能有些正当性。要是再把臣民也杀光,上界能放过我们吗?我们被赶出九尾蛇族的时候,你就该知道?,在上界那些神明眼里,看我们不?顺眼了,收拾我们容易的很!当然这也都是你造成的,还不?是你惹了扶光帝君!你为什么一点不?觉得可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2页 这下窈莲连一双眼中的暗光都沉到谷底,她死死盯着堂弟,就像是毒蛇在盯着一只活蹦乱跳的野兔。她纤弱的外表和这种阴暗含杀的注视,形成鲜明对比。这种气场的变化?,仿佛将她所站立的这整间宫室,都冻住了。 这间宫室里还有其?他?亲戚,他?们察觉到窈莲已对堂弟动了杀心,连忙出声相劝,却也不?敢靠近,怕波及到自己:「窈莲,你别生气,他?也不?是有心……」 话还没?说完,便已知是徒劳了! 堂弟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觉得腹部一凉,接着一股剧痛席捲上他?的全身?,顿时鲜红的血刺痛双目。 只见窈莲将一支匕首刺穿他?的肚子! 匕首上裹挟着的窈莲的灵力,波动出的光晕,已是形同?走火入魔的紫黑色,像是一簇簇火焰,沿着堂弟伤口?的血肉剎那烧起来,一下子就蹿起高飞的火舌,吞没?了堂弟。 在堂弟的惨叫声中,火舌顶穿了宫室,将屋顶瓦片片刻焚烧殆尽。雪族永不?停的大雪刮入宫室,片片雪花落在窈莲的唇间,显得嘴唇殷红如血。 她拿出那个?黑色的光球,毫不?犹豫就把堂弟的修为全吸到自己身?上。 周围的亲戚们见窈莲居然眼也不?眨,就把堂弟杀了,顿时所有人都被一股深深的恶寒攫住。他?们下意识地?往后退,拉开?同?窈莲的距离,看向窈莲的目光,充满了不?能置信的恐惧。 她疯了,窈莲她这是疯了!! *** 雪族发生的这些事,寒酥都一一盯着,告诉了景颐。 姬宇沛现?在在哪里、是否还活着,景颐已经不?关心了,反正姬宇沛这辈子都废了,活着也是生不?如死。 景颐只想知道?,窈莲他?们能把雪族折腾成什么样。 事情一件一件传来—— 窈莲杀了她堂弟后,她叔叔婶婶,也就是堂弟的亲生父母,对她展开?了。他?们正面打不?过,就夜里搞偷袭。 復仇失败,叔叔婶婶被窈莲的父母亲手?处死。 又有几个?亲戚,觉得不?能再让窈莲这么独裁下去,就联合雪族的地?下反抗者们,企图先灭掉窈莲。 行动再次失败,窈莲把这些人全杀干净了。 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这场景寒酥描述起来,都直皱眉摇头。 然后—— 天谴降临了王宫! 天道?震怒,以漫天雷电轰鸣为警示,在王宫的上空日以继夜地?作响,乌云压城,雪花纷乱,如同?地?狱一般。 雪族臣民们见到这样的场景,无?不?欢唿。上天已经忍不?了窈莲的所作所为了,这对他?们雪族来说,是不?是终于要有翻身?的机会了! 可窈莲却在漫天雷鸣电闪中,气得直发抖,浑身?滚出紫黑色的邪气,气息直逼天穹。那些如银蛇般的电光,落在窈莲脸上,像是一张芒刺荆棘般的网,狰狞至极。 她觉得自己什么也没?做错,凭什么上天要向她示警!她做的一切,都只是向雪族收回?他?们欠他?的!如果不?是姬宇沛不?珍惜她,如果不?是雪族世子夫人刁难她,如果不?是九尾蛇王国的臣民背叛他?们,她又怎么会做出这些事?! 她什么都没?错,是天道?不?公!明明她在爱情上赢了景颐,明明景颐就是个?弃妇,自己是雪族的世孙夫人,怎么景颐如今好好的,扶光帝君还出手?帮她! 扶光帝君,可原是自己的未婚夫啊! 天道?何其?不?公,根本是在针对她! 「窈莲公主!」偏就在这时,窈莲的侍女跑过来。 侍女脸上的神色复杂,欲言又止一瞬,硬着头皮,给窈莲带来一个?将她全副理智击碎的消息。 「公主,东方苍帝……向景郡主下聘了,婚礼定在……一个?月后。」 景颐,景颐,景颐…… 窈莲脑海中此刻这个?名字狂烈翻滚。 曾被她抢走夫君的景颐,杀了她两条命的景颐,她恨透了的景颐,居然要成亲了。 还是和扶光帝君? 是景颐,把她窈莲的一切都抢走了! 抢走了她的爱情,走了她的地?位,更抢走了本该属于她的扶光帝君! 全都是景颐的错! 她嫉妒景颐,疯狂地?嫉妒,恨景颐恨到骨子里。 窈莲疯了般地?尖叫出声,然后不?顾亲戚们的阻挠,乘云直冲九霄。 红鸾殿中的景颐,勐然就感受到一股充满杀意的气息,正逼近红鸾殿。 景颐立刻带着寒酥,和几名手?下闪现?到红鸾殿前。 然后就看到窈莲乘着一片乌云,疯狂杀了过来。 「景颐,把你欠我的都还给我!」窈莲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响彻云端,沖入景颐的耳朵,有些刺耳。 景颐皱眉,窈莲哪来的脸发疯! 这时一片温暖厚重的气息,出现?在景颐身?后。景颐回?眸,就看到扶光来了。他?高大的身?躯,就在自己侧后方,像是巍峨的山峦那样,挺拔而坚毅。 接着腰上传来一团炽热,是他?的手?搂住自己的腰。长臂一带,景颐就被带进扶光怀里,贴着他?在胸膛,被他?以一个?十分霸道?的姿态,保护在怀里。 「帝君……」景颐不?禁喃喃。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3页 扶光将景颐往身?后带了下,这样充满保护又充满主权宣誓意味的动作,让乘云扑来的窈莲,恨的几乎要吐出血。 她看不?到景颐有丝毫过得不?好的地?方。她一眼就能看出来,景颐无?比惬意,而且如此幸福。凭什么? 窈莲咬着后牙槽,朝景颐的方向,一把撒过来无?数张符咒——便是对付有雪族血脉之人的那种符咒。 景颐双眼一沉,手?指做决,就要召唤千百条红线,去撕烂那些符咒。但扶光比她更快。 扶光只是搂着景颐,手?指轻轻一挥,剎那间,漫天漫地?的符咒自燃,眨眼的功夫,就燃烧成连灰都不?剩! 窈莲大惊。 而直到此刻,遮掩的符咒散了,窈莲终于看清了扶光的样貌。从前的她,是没?见过扶光的。 剑眉英挺斜飞,如沉潭深邃的凤眼,和削薄的唇,令人觉得高不?可攀、低至尘埃。有稜有角的脸气场非凡,又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 这样俊美?出尘的男人,这般气势强大,顶天立地?,将周围的一切都压制了。就仿佛周遭人物俱是渺小无?比,唯有他?君临天地?,与日月同?辉。 和他?一比,姬宇沛……不?,根本就没?法比!不?论是样貌、气场,还是能力,姬宇沛都是赤裸裸的玩伴。 姬宇沛在这男人面前,根本是个?可笑的小丑! 窈莲越想越怄,肚子里的酸水,都快要怄出来了。 而扶光也看到了窈莲的样貌。 这一瞬,扶光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相由心生,狰狞丑陋。 他?连评价窈莲模样的兴趣都没?有。 在扶光身?侧,还有两人,是随同?扶光一起来的。 景颐看向这两人,是东方天阙暮雨城城主素白门,和千水楼楼主寇南风。 暮雨城城主素白门是东方天阙自扶光帝君以下的第一人,这会儿的她,一身?藤青曳罗靡子长裙,髮髻上戴着的四蝴蝶银步摇缀下的流苏纹丝不?动。瞳凝秋水,眼角狭长,端的是温静如云絮。 千水楼楼主寇南风,头戴鎏金彩冠,眉目清秀如山泉溪水,一点星眸像是会说话。他?穿一身?月蓝色广袖交领长袍,手?执一把羽毛扇,轻轻挥着,吟然如月,不?染风尘。 扶光对他?二人道?:「去收拾了她。」 下一刻,两人出手?。素白门的双手?交叉变幻,做出一个?个?优美?柔软的动作,口?中轻声念过一两词。随之而来的是一树树巨木似从下界拔地?而起,眨眼的功夫穿破云层,直插天穹。 巨木如雨后春笋此起彼伏,变换位置,像是一曲恢弘的编乐。顿时窈莲就被这些巨木包围,她大惊,却更加红着眼睛扑向景颐的方向。 一棵棵巨木张开?树冠,阻拦她的去路。窈莲就像是在一片会活动的茂密原始森林中,艰难地?穿梭前行。 千水楼楼主寇南风,闲闲地?取下无?名指上的戒指,往前一扔。 戒指在脱离他?手?的瞬间,化?作条前后咬合成闭环的金色蛟龙,接着蛟龙松开?口?中的尾巴,调整姿势,勐地?就跃向窈莲的方向,游走而去。 窈莲还未突破巨木阵,就见一条蛟龙飞到自己面前,张开?血盆大口?。窈莲慌忙躲闪,一脚踢在蛟龙身?上。蛟龙瞬时钻入一棵巨木,紧接着又从另一棵巨木中钻出,再次扑向窈莲。 景颐身?后,寒酥和红鸾殿一干红郎红娘们看得目瞪口?呆。不?愧是东方天阙五城十二楼的掌事人,瞧着没?什么威胁性,一出手?都是绝技。 素白门的通天千年树,寇南风那条由他?曾降服的蛟龙化?作的戒指,这两样,在上界都是小有名气的,红鸾殿诸人都听说过,没?想到能亲眼见到这真正的风采。 这时,气喘吁吁的窈莲,忽然大喝一声,徒手?抓住蛟龙的头尾,用力一撕,竟是活活将蛟龙撕成两半! 寇南风凝眸,眯起眼睛:「哦?」他?笑一声:「还有点本事。」 断成两截的蛟龙,只能魂魄逃回?寇南风处,趴到他?头冠上恢復元气。而蛟龙的尸体竟像是成了一个?风箱,里头的灵力哗啦啦吹向窈莲,全穿透窈莲的肚皮,钻进她肚子里! 「嗯?」看这画面寇南风顿时就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她能吸旁人的灵力,增进自己的修为?」 扶光洞若观火,直接点出关窍:「她肚子里有法宝。」 素白门道?:「还是帝君您见多?识广,待属下验证看看。」 素白门说罢,双手?再次交叉变换,动作快到带着片片残影,柔软似花瓣层层绽开?。在她的施法下,千年树更加疯长,所有树枝都摇摆活动起来,然后直直刺向窈莲的腹部! 窈莲躲得过一个?,躲不?过十个?,她忽然就被一根树枝,捅穿了肚子。 接着景颐看到,一个?黑黢黢的光球,从窈莲肚皮的破洞滚了出来! 素白门眼皮乍然一抬,「就是这个?!」 这可是她的命门!窈莲大惊,顾不?上肚子的大洞正汩汩流血,赶忙朝滚落的黑球扑过去,欲捡回?来。 然而窈莲扑了个?空,她倒吸一口?气,惊慌地?看见,光球一瞬间就出现?在扶光帝君手?里。 窈莲急了,不?行,不?行,必须抢回?来!她还要靠它杀景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4页 可扶光的下一个?动作,就把窈莲的幻想断送。 他?只是一捏,轻轻那么一捏,连看都恶得看,这九尾蛇王室的命根子法宝,就碎成一片灰。 窈莲急得尖叫出声。 下一刻更令她心态崩溃的一幕出现?了。她曾吸取的别人的修为,随着光球破灭,居然从她肚子的破洞源源不?断地?逃离她。她一下子就感觉到修为流逝所带来的不?断虚弱! 不?行,不?行,她还没?有向景颐报仇!还没?有讨回?一切! 要是没?了之前那些修为,别说雪族臣民,就是她的那些叔伯兄弟姐妹们,都一定会杀了她的! 窈莲从没?想过,自己居然也有被逼到绝境的一日。所有人都针对她,不?让她得到爱情,不?让她好过…… 彻底疯狂的窈莲,什么也不?顾了,到这个?份上她只能继续。随着她一声难听到变形的嘶吼,她趁着吸取的修为还没?散完,在一片黑紫色的光芒中,现?出了原形! 上半身?还是人的身?体,但脸上已经爬起片片蛇鳞,而下半身?,变成了九尾蛇的模样,七条蛇尾巴像是一团簇拥攒动的蚯蚓,摆动缠绕着,连同?她的头髮也化?作一条条细小的蛇,张牙舞爪地?撕开?千年树,扑过来! 在看见窈莲原形的这剎那,景颐是真的被噁心到,顿时强烈的厌恶填满她的心胸。 千水楼楼主寇南风,执羽扇遮住鼻子,只露出一双嫌弃的眼睛在外头,「妖性未脱,令人难过。」 窈莲嘶叫:「景颐!景颐!」 「够了!」景颐再也压不?住怒意和噁心感,书里窈莲的种种惺惺作态,和此刻丑陋疯狂的样子,在景颐脑海中就像是片野火般瞬间烧到穹顶。 景颐轻推开?扶光,无?数红线如生根发芽的藤蔓般缠上她的右手?,顿时在手?中形成一柄红色的剑。 她从不?怕跟任何人斗法,哪怕现?在扶光的人在这里,她也要自己亲手?超度了窈莲! 书里的自己是怎么死的?一时间景颐竟都想不?起了。反正,如今拥趸在女主窈莲身?边的人,基本都死光了,就剩下窈莲。 那自己便亲手?,给窈莲一个?应有的结局,为她觉醒后扭转的一切,画上句点! 一剑隔空挥出去,剑光如一道?红色弯月,击在窈莲身?上。 窈莲痛苦尖叫,蓦然,一条尾巴断裂,从她身?体脱落下去。 窈莲气得双眼猩红,为什么,为什么她体内的修为还没?散完,却也敌不?过景颐? 为什么景颐样样都胜过她,处处被天道?眷顾?! 景颐又挥一道?剑光。 又一条尾巴脱离窈莲。 第三道?、第四道?、第五道?……剑气如虹,迅如雷电。 窈莲的尾巴一条条断裂,她还没?能杀到景颐近处,就只剩下最后三条命了! 这下窈莲所有的疯狂都被更大的恐惧替代?了,明明已身?在绝路,必须硬着头皮向前,可她再也硬不?了了,她怕了,彻底怕了! 她惊慌地?就要逃走。 可是,千年树却齐齐化?作铺天盖地?的红线,朝着她吞没?下来,编织成一个?比玄铁还要坚硬的笼子,把她关入其?中! 窈莲捂着头绝望地?尖叫起来,她看着景颐,就如在看着最无?法被忤逆的神灵。 将千年树变成红线,囚住窈莲后,景颐再次隔空挥剑。 修为已流失差不?多?的窈莲,已是回?到她最原始的修为水平了,还有什么本钱能从景颐手?底下逃脱? 三道?剑光接连打在她身?上,随着窈莲濒死的尖叫,她的身?体断成两截,所有的尾巴坠落云端,上身?成了半条蛇,死了。 窈莲的灵魂还在不?甘地?咒骂,飘远,飘向阴司冥界的方向,要轮迴?转世。 寇南风突然一伸手?,隔空将远在一里之外的窈莲魂魄,给抓到了面前。 「直接去转世,是不?是便宜她了?她罄竹难书啊。」寇南风悠悠笑道?,看着温和的眼底,那冰冷的目光穿透了窈莲的魂魄。 扶光大手?一挥,直接落下判决:「送葬魂崖,永世不?得出。」 景颐手?中的剑渐渐化?作红线散去,扶光看着她的背影,抬手?抚过她头顶,手?指从她大波浪捲髮中缓缓穿过。 他?没?有说话,只唇角扬起,眼中一片炽热柔软。 因着红线散去,千年树也变回?原本的模样,一棵棵合拢树冠,逆生长回?到地?面去。 望着重新湛蓝如洗的天空,宁静,悠远,云丝洁白,好似刚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景颐垂下眼眸,轻轻唿出一口?气。 她转过身?,看着扶光,而后做出一个?让扶光惊喜万分的举动。 她迈着小步上前一些,主动靠进扶光怀里,抬手?环住他?的腰。 扶光的眼底霎时便明亮如火,眼角飞扬起无?限愉悦,抬手?揽住景颐,心底极为满意。 一切都落幕了,景颐想,从现?在起,往后的每一天,都是属于她的崭新的故事。 她会和帝君,长长久久幸福下去的。 第71章 姻缘神(完) 窈莲进攻红鸾殿这事, 在上界几乎没掀起几朵水花。 对上界诸神来说,这就是?个走火入魔的下界妖族作死而已,还去挑衅红鸾殿, 真看得起自己,不知?道红鸾殿背后有东方天阙撑腰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5页 甚至,不提东方天阙, 就单说景颐自己加上她那一干手下,也未必是?你窈莲能赢得过的。 吸了别人的修为又怎样?不是自己的东西,果然得来容易,失去也容易。 还有窈莲你那一堆符咒,都?被扶光帝君毁了, 九尾蛇王室还有足够的符咒镇压雪族臣民吗? 大家都?说,想想看,这窈莲曾经拥有的, 也不少,本来若老老实实的,不说得到命运眷顾, 起码也能顺风顺水, 结果呢? 贪得无厌,自私自利, 非要?作。作到最后, 一切成空,自己也堕落成罪大恶极的罪人, 被打入葬魂崖。 报应不爽。 而九尾蛇王室的其他?成员,头顶上天谴的雷电还在继续, 就得知?窈莲已伏诛的消息。 九尾蛇王室诸人,是?又急又怕, 更恨死了窈莲搞得这一切。 这个做事从来不顾后果,还觉得自己在为所有人着想的女人,他?们当初怎么就信了她的话,跟着她一条路走到黑! 现在想来,窈莲就是?个疯子!从她想要?在雪族的地盘建国起,一切就都?失控了。 很快,因着那种?符咒少了很多,能吸人修为的黑色光球也没了,九尾蛇王室的综合实力,一下子就弱下来。 雪族臣民们趁机反抗,在付出些许代?价后,终于,将九尾蛇王室诸人彻底摧毁。 雪族臣民们受了这么多苦,都?是?拜九尾蛇王室所赐,好些人的家人,都?被这帮蛇妖给杀了,如今他?们终于逆风翻盘,反杀成功,还能留着九尾蛇王室诸人的命才怪。 九尾蛇王室是?被游街示众,直接拎到王宫前的广场上,当着所有人的面被一一处死的。 每死一个,雪族臣民就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唿声,然后继续抓起一捧雪,往剩下的人头脸上砸。 这天之后,九尾蛇王室,再不復存在。 雪族臣民们很快重建了国度,并且相继邀请崤山君夫人和燕照雪,回来继承王位。 至于姬宇沛,他?在雪族危亡的时候逃了,如今爱在哪儿在哪儿,是?死是?活谁也不在意。 不过,崤山君夫人和燕照雪,都?拒绝了。 崤山君夫人觉得,自己并不是?当国王的料,她对自己父兄他?们,由来是?失望的,如今只希望雪族臣民们可以自己推选出一个合适的人,来统领雪族。 而燕照雪,甚至想和整个雪族切割。那个承载她和她娘亲两千年苦难的地方,她不想回去。 燕照雪甚至这样告诉来请她回去的雪族人:「你们被九尾蛇王室残害时,我坐视不理,我便是?个对雪族毫无责任感的人,当不了你们的国王。」 一番话,把雪族臣民说的哑口无言,也不知?该如何评说,只能在心?中将已死的雪族世子痛骂几遍,都?是?他?造的孽,让燕照雪没有半点对雪族的认同。 这之后还发生一个小插曲。 是?姬宇沛。他?听说雪族復国成功,想着如今姬家的男性就剩他?一个了,他?现在回去,妥妥的直接当国王啊! 姬宇沛简直热泪盈眶,天知?道他?这段时间过得是?什?么日子!连那些野妖都?能欺负他?,他?都?已经被好几个野妖暴揍过了! 姬宇沛赶紧找回了雪族。 结果,城门?都?还没进去,就被愤怒的雪族臣民,给赶出去了,让他?有多远滚多远。 此事还被当成笑话,在上界,尤其是?在西宫传开来。 不久后,雪族臣民们就推选出一位新?君。 新?君入住王宫,开始着手恢復雪族的元气?,并对外宣布,雪族将闭关锁国五百年,专心?休生养息,好从劫难中復原。 从这一天起,雪族王国,就从极北之地消失了。 未来的五百年,将再也不会有人找到雪族所在…… 一晃,一个月便过去。 景颐要?出嫁了。 崤山君、崤山君夫人和景阮作为景颐最亲的亲人,提前一日就已来到红鸾殿住下。 景颐在第二日清早被唤醒,穿好嫁衣,对镜梳妆。 这样的日子,时间总是?过得很快,转眼便是?黄昏。 又是?这样灼烧的天空,和二十年前大婚时那个黄昏,仿佛是?一样的,又完全?不一样。今日那火烧般的云彩,和漫天的暖色,比二十年前要?浓烈数百倍。 彩色的烟花,倏然升向高空,绚烂纷呈,是?东方天阙的臣民又开始放烟花了。特别是?红色的烟花,在空中化作一只只火凤,有的飞到红鸾殿前,有的落在景颐的窗边。 火凤将头伸进窗户,景颐不禁抬手去触,指尖触及火凤时,有细小的花瓣从指下片片飞出。 远方依稀传来仙子们的欢笑声,似是?有人在唱:「雨晴云敛,烟花澹荡,遥山凝碧。驱车问征路,赏春风南陌。」 吉时已到,崤山君夫人为景颐盖上喜帕,随后,家人们和红鸾殿所有人,一起簇拥着景颐,把她送到殿前。 这里,扶光帝君的天车,早已等候于此。五城十二楼的掌事人全?都?来了,各个都?穿上鲜艷的衣衫,春风满面。 扶光立于天车前,等着景颐。 崤山君拉过景颐,引她到扶光面前。 扶光向景颐伸出手。 景颐低眼,从喜帕下看到了这只熟悉的大手。恍惚间,她脑海中闪现出那个画面。就是?他?,就是?这只手,在当年尸山血海的魔域,伸到她的面前,予她阳光与重生。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6页 景颐将手放在扶光的掌心?,被他?握住。 这只手,牵着她走出魔域,再牵着她,走向他?们的未来。 景颐反握住扶光的手,被他?带着,乘上天车,去往吞云宫。 斜月东升,黄昏渐去。 今日的吞云宫,前所未有的热闹,从四处而来的宾客腾云驾车,将吞云宫填得满满当当。 无数美丽的烟花,化作飞禽走兽,于吞云宫中,翩翩遨游。 几只小鹿进了大殿,宾客抬手一摸,小鹿就碎成花蕊状的烟花,然后长?长?的蕊又在不远处,合拢在一起,重新?变回小鹿的样子,俏皮地绕过几根柱子。 宾客们开怀大笑。 仙女们在彩凤的陪伴下,翩翩起舞。 景颐听着周遭的热闹声、欢唿声和鼓掌声,被扶光牵着,踏进大殿。 这一次,她知?道,什?么意外都?不会发生。 她和扶光在众人的祝福下,拜了堂,然后就被送去了洞房。 在洞房里等待的时间并不长?,扶光毕竟是?东方天阙的苍帝,位高权重,没有人敢来闹他?的洞房。哪怕是?其他?几方天阙的帝君,也都?客客气?气?的,敬上扶光一盏酒,然后便由着东方天阙五城十二楼的掌事人在这里陪伴宾客,让帝君入洞房去了。 寒酥在洞房里陪伴景颐,当听到扶光的脚步声靠近,寒酥识趣地站起身,去为扶光开门?,然后向他?施一礼,便退下去,把寝殿留给景颐和扶光。 扶光掀开景颐的喜帕。 两个人四目相对,扶光的瞳孔狠狠一缩。 看他?的反应,景颐心?中喜悦,面上有丝丝羞意。 美人盛装,如怒放海棠。 翠羽扫娥眉,肌如白雪光。 那样的盛大华丽,又是?那样的风姿绰约,尽态极妍。 她描着精緻的浓妆,穿着艷红嫁衣的样子,简直太?美了。 扶光勐然就想到,二十年前的那个夜晚,景颐闯入他?的寝殿时,便是?穿着一身凌乱破碎的嫁衣,美的不可方物?。带泪的样子,竟惹人怜惜,勾得人心?都?发痒。 今日,这身嫁衣,是?为他?而穿的。而他?,已经不只是?心?被勾得发痒了。 于是?扶光同景颐饮下合卺酒后,便抱起景颐,大步穿过重重纱帐,入了洞房。 景颐双颊发红,合卺酒很快就化作热度,从她的皮肤散发出来。 她任由扶光抱她进去,把手勾在他?脖子上,小声对他?说:「帝君,您待会儿可不可以不要?变成蛇?」 景颐觉得,比起那扎人的蛇鳞,还是?让扶光就当人比较好。 扶光一口答应:「听你的。」 把景颐放在红床上,他?卸下她的钗环,像是?打理枝枝蔓蔓的桃花。 只是?…… 到后面,景颐实在受不住扶光那热切的眼神了,简直像是?要?吃了她似的。被那眼神烫着,她心?都?快化了,觉得自己仿佛要?被他?吞得尸骨无存。 景颐哭着变卦了,央求道:「您还是?变成蛇吧!」 巨大的腾蛇出现,景颐抱住他?,摸了摸那片片因兴奋而张开的蛇鳞,热热的。她阖上眼睛,轻声唤:「帝君,帝君……」 良宵苦短。 烟花彻夜。 *** 之后的日子,景颐过得很幸福。 她依然兢兢业业处理红鸾殿的事务,始终是?一个备受赞誉的姻缘神。 而景颐在东方天阙也很受欢迎。五城十二楼的掌事人对她恭敬又亲近,东方天阙的臣民们无不拥护景颐,赞誉她的容貌,嚮往她的能力,敬佩她的责任感。 扶光也很宠她。 每每景颐在扶光面前笑的时候,都?如姻缘海上那朵朵美轮美奂的红莲,是?扶光眼底最美的颜色,永不凋谢。 执子之手,似水流年,彼此的感情就像是?酒一般,时日越是?久,越是?醇厚香浓。 人生又何必只如初见呢? 我是?梦中传彩笔,欲书花叶寄朝云。 *** 数年后。 某日,景颐早早就醒来,忙着要?起床穿衣。 身侧的扶光因她的动静,睁开眼睛,长?臂一搂,将景颐搂回到床上,带着点沙哑的起床气?,问她:「今日是?有什?么事,这么早就急着走。」 景颐推了推扶光,没推开他?的铁臂,只好待在他?怀里,说:「我和楚娴约好了,今日小殿下归来,要?接掌兰台,成为新?任兰台神君,楚娴邀请我一起去。」 扶光浅蹙眉问:「这是?兰台自己的事,你去做什?么?」 景颐振振有词:「我同楚娴约好的,不能食言。再说我当姻缘神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小殿下的风姿。楚娴说小殿下俊美非凡,极是?养眼,我想去看看。」 诚实地说完这番话,当看到扶光帝君陡然黑沉的脸,景颐一下子反应过来,完了完了,说错话了! 包裹她的这个怀抱,顿时就变得坚硬且……危险,连同扶光浑身的气?场,也变得黑云压城城欲摧,几乎要?把她吞掉似的。就这男人说一不二的作风,和那种?对她的霸道的占有欲,听她说别的男人好看,她要?去上赶着看,他?、他?…… 「哼,」扶光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景颐的心?霎时就一抖。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7页 「原来是?要?去看别的男人。」他?明?明?带着笑的,可齿间射出的全?是?冷意。 景颐慌忙辩解:「我和楚娴约好了,不能食言!」 「那本尊就先好好惩罚你,再命人教训楚娴!」扶光说罢,再不想听景颐的辩解,直接用嘴堵住她的唇,将她狠狠压下去。 芙蓉帐里又是?春情满溢。 等景颐抵达兰台时,楚娴已然一副已经等急的姿态,正左顾右盼着。 终于瞧见景颐到来,楚娴大松一口气?,急忙闪现到她跟前,执了景颐的手,抱怨道:「你怎么才来?小殿下都?已经随我们老大进去了!」 景颐没法解释是?扶光吃醋把她摁着折腾好久,害她迟到。景颐只能干笑两下,一边不着痕迹的拿手在背后揉了揉酸软的腰,「是?我来迟,你别见怪。」 「行,」楚娴并不当回事,爽朗笑着就拉着景颐的手,带她进入兰台。 在兰台主殿上,景颐见到了楚娴口中俊美非凡的小殿下。小殿下立在如今的掌事人兰台神君身边,神色平淡,宠辱不惊。 而兰台所有的史官都?聚集在这里,景颐还看到燕照雪。姐妹两个互相点头,打过招唿。 原来这就是?小殿下,景颐的目光穿过众人,在小殿下身上扫过,从上到下看了个仔细。 确实是?一副天赐的好姿容,但?……怎么说呢?景颐总觉得,小殿下的脸有些……不真实,就好像她和小殿下之间明?明?只隔着空气?,但?她却觉得隔了一层薄纱。 景颐看了看周围,史官们大多神色兴奋,对兰台即将更换掌事人这事持乐观态度。 而身边的楚娴,也凑近景颐耳朵,悄声说:「我上次见小殿下,还是?数百年前,你不觉得他?气?质很好吗?」 这个景颐倒是?承认。小殿下只是?静静在那里站着,就给人一种?老辣圆滑、嬉笑怒骂皆是?人生的感觉。这和她哥哥景阮那种?潇洒不羁的风流,又不大一样。 不过,看楚娴这反应,俨然是?没觉得小殿下的样貌哪里不真实。 景颐便也没再胡思乱想,人家小殿下,天潢贵胄。哪轮得到她评论。 说起来,小殿下和西宫的那位帝子,长?得有七分像,毕竟是?同父同母。生父都?是?天帝,生母都?是?如今的天后——从前的天妃。 天后是?在先后陨落后,才被立为新?天后的。 比起时常活跃在公众场合的帝子,小殿下总是?深居简出,就和阴司冥界那位神秘的冥帝一样。景颐当姻缘神这么多年,愣是?没见过他?一面。 而最近几百年,小殿下更是?因身体原因离开上界,被天帝送到某处去化解灾厄。如今归来,想必是?灾劫已除,往后无忧了。 说起来,天帝这三个儿子,也只有行二的帝子顺遂些。而那嫡长?子,废太?子昙清,风华无两,一身赫赫战功,却说反就反,说死就死,临到头晚节不保,落了个消散于天地的结局。 景颐正想着,就听立于台上的兰台神君,向众史官宣布:「从即日起,老朽便卸任归乡了。往后,小殿下便是?你们的兰台神君,我祝愿兰台在他?手上能变得更好。」 史官们纷纷跪地叩首答是?,景颐也向小殿下福了福身。 小殿下遥遥看向她,那眼神煞有玩味,让景颐觉得,这是?个深不可测的人。 她也希望兰台能在小殿下手上变得更好。 后面小殿下就要?同众史官们说话,景颐作为外人,不便相留,便告辞而去。 扶光帝君来接她了。 景颐有些嗔怨地别扶光一眼,还是?把手交到他?手里,同他?归家。 两人的身影渐渐远去,只留碧海晴空,云丝两行。 *** 碧海晴空…… 别人每日都?能触及的碧海晴空,却是?她再如何伸长?手臂挣扎,也无法抵达的地方…… 一身红衣的女子,坐在葬魂崖的废墟中,正凝望着遥远的天际,眼中的碎光盛满绮丽的空虚。 葬魂崖的风,还是?一如既往的毫无温度,却冰冷到骨子里。 女子的手缓缓抬起,落在身边的一把骨伞上。 骨伞的伞面上,有四分之一的部分覆盖着朱红的羽毛,其余的部分是?空洞的伞骨。 不需要?用眼睛看,她已经无数次地抚摸,手指可以每一次都?精准地落在伞骨上。 手指顺着伞骨,轻轻下滑……片片红色的羽毛,从原本空洞的伞面上生长?出来,渐渐地,覆盖掉四分之一的伞面。 这把骨伞,现已是?一半的空骨,一半的羽毛。 她敛了敛如血的罗裙,站起身来,持着伞,举过了头顶。 天光照落在伞上,于她脸上形成半明?半暗的光影。明?亮的那一半,艷尘绝世,魅惑而酥骨;阴暗的那一半,眼角上挑时,惊鸿的一瞥,那是?教人嵴背发冷的、至妖也至颓的……美。 她抬头望着伞,天空也似被伞面,分隔成两块半圆。一半是?苍凉枯藁的天空,一半是?妖冶鲜红的鸟羽。 她轻启丹唇,喃喃道:「就快了……」 第72章 蝴蝶公主(1) 火光充斥着视野, 充斥着天与地。 一道道火舌,连绵扭曲,像是无数狂笑着手舞足蹈的鬼影, 在撕扯着九层高台上的男人?,在试图吞灭他、杀死他,彻底湮没他安详的容颜。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8页 十?五岁的文绮, 立在九层高台下,挣扎着,唿喊着,眼睛死死盯着高台上年轻的男人?。 她盯着火海中他清隽的脸,盯着他无喜无悲的黑眸, 盯着他颀长而从?容的身影,盯着他赴死时唇角的安详。 「国师!国师!!」 她的喊声穿透云层,穿透整方天地。她想要到他身边去, 她想要他别?死,她想要将他从?火海中?救出,她想要、想要这奇怪的一切能够都停下来! 父王、母后, 朝臣们、宫女们, 所?有人?都在拉着她。她像是头髮?了狠的蛮牛般,悽厉地唿喊, 狠命地挣扎, 眼泪流进嘴里是什么滋味她不?知道,只是哭着喊着。 可他们却化作一排密密扎扎的无情的牢笼, 将她拉拽拦下,抱着她的胳膊, 抱着她的腰,将她同国师阻隔, 让她只能在这九层高台之下、在这火海之下,绝望地看着他被烧死在眼前! 四周尽是王国的庶民,望也望不?到头,像蝗虫和马蜂那样黑黢黢的布满整个地面。 火光染红了天空,也染红了每一张观刑的脸。 天是红的,高台是红的,那颜色像血、像熬干的骨肉。 文绮不?明?白,那年轻的国师,他们王国最慈悲的英雄,为什么会?因犯下滔天大罪而被施以火刑处决。 她不?明?白啊,待她那样好的人?,为什么会?是个毫无底线的罪人?。 为什么他不?为自己辩护? 为什么坦然?赴死? 又为什么,父王不?能宽恕这位曾拯救那么多国民的英雄,为什么不?能看在昔日他的善举上,对他网开一面。 从?前,在她还未出生的时候,王国曾遭到魔域的入侵。那时,是国师,于平地升起这九层高塔,把庶民们保护在塔上。 是国师,手持权杖,于黑夜中?悬起一颗太阳,吊起无数星辰,将这九层高塔化作九层迷楼,才遏止住那些魔军侵吞的脚步。 为什么,这座由他升起、活人?无数的高台,而今却要夺走他的性命? 围观的庶民中?,文绮想,也许有很多人?和她是一样的。一样的不?解,一样的无法接受,一样的歇斯底里想要阻止这奇怪的一切。 可火光和泪水撕裂了她的视野,她看不?清任何人?的表情,唯有高台上国师的脸,那样清晰。 她看见年轻的国师,隔着妖冶的火舌,对她说: 公主,珍重。 *** 「公主,您醒醒!」 「醒醒,公主,再睡就该着凉了!」 睡梦中?的文绮,在听到这声音闯入意识时,皱了皱眉,眼皮抖动将启。 喋喋不?休,讨厌。 她睁开眼,眼前,贴身侍女倚湘的脸在极短的时间内来了个放大,几乎怼到文绮的脸前。 文绮直接抬手轻拍在倚湘脸上,把她推开,奚落道:「叫那么多遍,吵死了。」 倚湘不?好意思地傻笑,把脸退开些,身子却上前,去扶文绮:「公主,睡了会?儿腿麻了吧,奴婢扶您起来。」 「嗯。」文绮轻快地一哼,把着倚湘的手,就站起来。 起身后娇气地伸个懒腰,看向日头。日头的位置比起她睡着前的时候,确实挪了一大截,没想到她这一睡,这么久。 不?过是外出踏青散散心,觉得累了,便找一棵树靠着睡下,没成想竟是一个多时辰过去了。 也是啊,睡得沉、睡得久,竟在梦里回?到了遥久的过往,又梦见国师死于火刑的那一天。 寂夜国师…… 原来已经过去一千年了啊。 「倚湘,我刚才梦到国师了。」文绮揉了揉眼睛,说,她的嘴唇轻轻嘟着,没有去掩饰心情的低落。 倚湘一怔,脸上的笑转而也渐渐化作一片微痛:「公主……」復又重新笑着安慰文绮:「国师虽身死,但毕竟对咱们紫蝶族是有大功德的,上阴司冥界去轮迴?转生,冥界也会?看在这份功德的份上,让他来世平安的。」 倚湘说:「奴婢想,如今国师定?然?好好地活在哪个地方,和公主共享一片天空,一样的日月朝霞……公主宽心,前路还长呢。」 文绮听着不?禁笑出声,面颊上一双梨涡浅动,捏一捏手指道:「你嘴巴还真会?说!」 倚湘忙赔笑:「奴婢觉着说的是事实,前路本就还长,公主就怎知前面没有好造化呢?奴婢相?信,过去的事情终究过去,当?下和以后才是公主该一直放在心上的。奴婢晓得,国师对公主来说,亦师亦父,奴婢想若是国师知晓了公主总还为他难过,定?也会?不?好受的。」 文绮点点头,倒是很快恢復活力,应道:「这个我明?白,放心吧!今日出来散心,不?说这些事了,走,我们再上那边走走!」 「好,公主,奴婢扶着您,小心脚下。」倚湘道。 随行的侍从?们见公主移驾,也连忙跟了上来。 这次公主外出散心,走的是王国外最人?烟罕至的路。这里俱是青一块黄一块的草地丘陵,和长势不?好的荒原。 倚湘小心扶着文绮,见公主脸上已再没有郁色,暗自在心里舒一口气,只是旋即心又更沉下去些。 倚湘哪里不?晓得,公主是在苦中?作乐呢。 公主的命,太苦了。 倚湘是比文绮要大上几百岁的,她经歷过当?年魔域侵吞他们紫蝶族王国的那场灾难。她亲眼看着国师寂夜,于平地升起九层迷楼,把所?有的臣民保护在楼中?,免于杀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9页 倚湘也在其中?。 所?以,对国师,她千恩万谢。可是,像她这样千千万万的黎民,却皆不?能体会?公主和国师之间的感?情,也就体会?不?到公主失去国师那撕心裂肺之感?的十?分之一。 作为紫蝶族国王和王后唯一的女儿,文绮本该是千娇百宠的,可因着她出生时,锁骨上的一块形状难看的胎记,她几乎成了罪恶之源,被王室冠以「灾星」的罪名。 就因为那块胎记的样子,像蜈蚣。 对于他们紫蝶族,这种天生有着神根的族群而言,血统高贵的文氏公主,甚至未来可能要继承王位,这样的人?,必须是完美无缺的。而天生带着丑陋蜈蚣的胎记,简直就是对文氏王族最恶劣的亵渎。 所?以,从?公主出生的那日起,文氏王族里想要处死公主的言论,就没有断过。 而王室族老们,是真的想处死公主的。那凭空出现的蜈蚣胎记,令他们害怕托生在公主肉身里的这个灵魂,究竟是什么东西。 是国师力排众议,保下公主。 国师向文氏王族承诺,他会?教导公主长大,令她成为一位合格的公主。相?应的,族老们也要答应他,留下公主的命。 国师的确把公主教导得很好,倚湘是知道的,那时候公主得不?到任何亲人?的爱,她的身边只有寂夜国师。 年幼的公主,也曾问起倚湘:「为什么父王和母后不?来看我?为什么我想去见他们,他们却躲得我远远的,还向我流露厌恶的表情?倚湘,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倚湘没有说。国师也没有说。 直到十?五岁,公主才知道这其中?的真相?。 也就是在这年初,国师犯下叛国的重罪,被处以火刑,永远离开了公主。 从?此以后,公主身边就再也没有「家人?」了。 而等到公主的弟弟出生,她的日子就更加冰冷。亲人?的冷漠、疏离,就是这漫长生命中?的每一天。 倚湘总是觉得,公主虽然?活了一千年,但她的生命从?十?五岁起,就已经结束了。 倒是这些年里,紫蝶族也没放弃想为公主寻一个乘龙快婿——不?是公主本人?的乘龙快婿,而是符合文氏王族利益的乘龙快婿。 在文氏王族眼里,纵然?是灾星,既享受了公主的尊荣,总该是要发?挥些用?处的。 联姻,就是她最大的用?处了。 倚湘想着想着,在心中?长长嘆一口气。也许是她的某种幻想吧,她想,或许公主嫁人?后,反还能重新获得爱与幸福呢。 倚湘希冀着,未来能有一个值得託付终生的男人?,成为文绮公主的丈夫,轻怜蜜爱,予她幸福。 「那是……!」文绮的惊唿声,一下子就打断倚湘的思绪。 文绮仰头,抬手指向远处的天空,神情急切紧张:「倚湘,你看那里!」 跟随在文绮身后的王宫侍从?们,也都看见了。 只见远处天上,有一个身穿铠甲的男人?,正在同时应付六个人?的攻击。他们的兵器相?撞在一起,产生的火星向四面八方溅开。他们斗法的流光唿啸而过,落在远处的山头。山头瞬间被炸平。 文绮顷刻就认出那六个人?的身份:「是魔域的余孽!」 自打魔域被废太子昙清领兵荡平后,七八百年过去了,魔域的余孽还在四处活动,在上下两界制造大大小小的麻烦。 紫蝶族作为归顺上界的上古灵族,当?然?和魔域势同水火。那么被魔域余孽围攻的人?,也自然?是他们该保护的。 文绮迅速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带来的这些人?,快速评估下大家的能力,然?后说道:「我们去帮他!」 谁想话音刚落,云头上的胜负就分出来了。 那六人?中?的五人?,都被身穿铠甲的男人?一击毙命,化为飞灰。 可是,男人?使出这一击后,油尽灯枯。文绮倒吸一口气,一双星眸张大,那男人?在她的视野里,从?高高的天空坠下,宛如深海中?一鲸落入汪洋之底。 「快!」文绮连忙拈过来一朵云跳上去,朝着那男人?飞过去。 「公主!」倚湘和侍卫们不?禁喊出声,全都随着文绮而去。 那男人?落在南边一座山坳。 仅剩的一名魔域余孽,也追过来,想要给男人?最后一击。 文绮抢在魔域余孽之前,赶到昏迷的男人?身旁,一息都不?耽搁,当?即手指变幻做决。 随着法力施展,整片山坳像是被分割成无数的活动板块。生长于山坳上的树木、石头、花草就像是棋子一般,在这片棋盘上横竖变幻,左右跳跃,连带着山坳板块本身也开始无限制移动。 转眼的功夫,这座山坳就化成一个巨大的、一刻不?停变化的迷宫。 那魔域余孽就这样撞在了迷宫的「墙」上。 这「墙」是由树木组成的,或是下一刻就变成了山石,又或是野花,还或是突然?竖起来的山间溪流。 而就在他陷入停滞的时间里,文绮的侍卫们一拥而上。长矛从?六个方向一起,刺穿他的腹部。 文绮在倚湘的帮助下,吃力地将穿铠甲的男人?架到自己肩上,然?后使了个法诀,借着迷宫的掩护,将男人?救走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0页 在这附近,文绮知道,有一座紫蝶族的离宫,已经荒废许久。 她将男人?带到这里。 她知道这里很安全。 残垣断壁上生满了杂草,紫蝶族地处整个世界的西方,这里常年干涸,废弃的离宫也有些被风化,积累着厚厚的沙尘,所?幸没有生出苔藓之类的滑腻之物?。这一点,倒是好的。 文绮找了个勉强还算完整的房间,施法令房间内的灰尘瞬间消失,然?后她和倚湘架着男人?来到床前。 离宫已荒废,一应器具自然?都是没有的,就连床也已风化成一块粗糙的石头板。 文绮便解下自己的斗篷,铺在石头床上,接着招唿倚湘一同扶男人?躺上去。 做完这些,文绮终于能喘上几口气。都安全了,她也终于有时间看看这男人?的样貌。 男人?的脸上有血,看着应该是在刚才激烈的斗法中?,沾着的敌人?的血。他的头髮?束在发?冠中?,已经散落下来不?少碎发?,发?丝上也沾着血、粘着汗液,粘在他脸上。 文绮伸出手,拨开他遮脸的发?丝,又从?怀里取出帕子,小心擦拭掉他脸上的血,露出一张稜角分明?的沉郁面孔。 文绮蓦地眼睛睁大,红唇惊得张开,唿道:「盪……倚湘,他好像是盪魔将军!」 倚湘也已经认出来了,她正吃惊地立在文绮身旁,抿一抿唇,「公主,是盪魔将军没错。」 文绮道:「难怪魔域的余孽要杀他,原来是寻仇!」 躺在那里的男人?,布满刀痕的铠甲下,是一件染了血的黑色窄袖劲装。劲装盖不?住他整个身体散发?出来的力量感?和肌肉的结实,即便此刻是昏迷的状态,仍无法让人?忽视他身上肃杀的武将血腥气。 他的鼻樑,笔直高挺;他的眉毛,浓密如剑。 文绮和这个人?本是没有交集的。她只是见过他,上界的盪魔将军,曾经无数次征战魔域,威名赫赫。 她只是在极其偶尔的宴会?上,远远地见过这位掌管三十?万盪魔军的骁勇将军,连与他说上句话都不?曾。 盪魔将军陈寰。 文绮一直都崇拜他。 这样手握重兵,守护各地不?被魔域侵犯的武将,在文绮心目中?,就是大英雄。 文绮赶忙双手交叠,轻轻盖在他胸口上,施了个治癒的法术。 她的法术不?是很厉害,但至少能先稳住陈寰的伤势。这样的大英雄绝不?能死了,她说什么也要吊住他的命。 手心下,是他冰凉带有划痕的铠甲。文绮将灵力不?断输入他体内。看着他苍白的脸上似乎渐渐有了那么一点血色,文绮提着的心,放下去些。 倚湘担心文绮:「公主,别?伤了自己身子。」她担心文绮会?急着救陈将军而损耗太过,她了解文绮的脾性,是断不?会?让这位英雄出事的。 文绮倒也没透支自己,觉得差不?多了,就收回?手。 这时候,侍卫们也都赶过来了。 得知那名魔域余孽已被诛杀,文绮对侍卫们道:「你们留在这里,守好陈将军。」然?后带着倚湘一起,赶回?紫蝶族王宫。 陈将军伤的重,不?宜移动,她得赶紧让宫里派专门的医官过来,治疗陈将军! 文绮几乎是一步一千里,就赶到王宫。 紫蝶王听文绮说了此事,双眼顿时都亮了,立刻就派王宫最得力的三名医官,并几个侍女,赶赴离宫,去照料陈寰。 紫蝶王只想着,此番救下盪魔将军这样的大人?物?,让他欠紫蝶族一个人?情,这个价值可太大了。 文绮不?是不?知道父王的算计,但救人?重要,有这个结果就是好的。 文绮总算放下心来,小手拍拍胸口,松一口气,脸上露出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公主能这样纯粹地笑,倚湘也心下一软,便劝文绮:「公主今日也累了,先休息吧。陈将军那边,有王上派去的人?照料着,定?是无碍。待大将军伤愈,公主再去探望吧。」 文绮想了想,点头道:「你说的是,我该做的都已经做了,也再帮不?上更多忙,若是还添乱就不?好了,那就过几日再说吧。」 *** 文绮没有想到,几日后,她收到了一纸聘书,和满室的聘礼。 她听说陈将军已经伤愈,要返回?上界了,还没来得及去离宫探望他呢,对方却给她送来了这些,还捎人?带口信说:军务繁忙,不?能立即前来道谢,是他之过。 他说,想要娶她为妻,悉心呵护,永世娇宠,琴瑟和鸣。 聘书上更是直接写下她的名字:紫蝶族公主,文绮。 文绮……有点傻眼。 但文氏王族上下却都乐坏了,原因么,文绮知道,自家公主能和上界一位大权在握又拥有风光和美誉的将军联姻,能不?高兴么? 只要婚事一成,紫蝶族就是陈将军铁板钉钉的妻族。以后谁敢打紫蝶族的主意,都要掂量掂量陈将军手里三十?万的大军。 紫蝶族人?也得到上界一个大靠山,日后进上界去办公,甚至封神,都有了捷径。 搁谁能不?开心? 尤其是,文绮在他们眼里,本来就是个待价而沽的联姻商品。 现在能把她卖出意想之外的高价,族老们都合不?拢嘴,连带着看文绮的眼神,都慈爱起来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1页 随后,文绮的母后、弟弟,还有时常过来王宫居住的表姐唐芫,齐聚文绮的院子,围着她说话。 恍惚间,好似有种其乐融融的感?觉。文绮想,原来这么多年,她的娘亲也可以像一位真正的娘亲那样,在女儿出嫁前,耐心叮嘱。 尽管心里知道,他们注视自己的时候,内心多半过不?了「灾星」的坎,但文绮还是忍不?住想要抓住这一丝虚幻的亲情。因为,从?国师死后,她就再也没有过亲情了。她也想和旁的女孩一样啊,被爹娘宠爱,与家人?其乐融融。 文绮的表姐唐芫,是唐王后娘家哥哥的女儿。 唐王后是从?更西边的白獭族嫁到紫蝶族王宫的,她是白獭族中?的贵女。也就是说,唐芫在白獭族也算有点身份,当?然?和公主之尊的文绮是没法比。 唐芫看着坐在美人?靠上的文绮,穿着蔷薇紫色的绣花罗裙,外披一件珍珠白湖绉纱衫,裙幅褶褶流动,像是蝴蝶在阳光下的翅膀,泛着磷光。 文绮的脸蛋白嫩,一双梨涡分明?,柳叶细眉,灵动的眸子像是小兔子,黑白分明?,顾盼生辉。 三千青丝束成双螺髻,插四支大大小小的蝴蝶钗,缀蝴蝶纱装饰。 她整个人?像琼花瓣一样可爱,坐在这里,都好似自带青春美好的光辉。 这样漂亮,又是公主之躯,还要嫁给那种高高在上的人?物?,真的好运。有些人?啊,天生就是被老天爷眷顾的主,唐芫酸酸地想着,可惜这人?不?是自己,是表妹。 唐芫有些失落地说:「表妹,真是祝贺你了。若是我也能与你一般,嫁给那样的英雄就好了。」 文绮眨着眼睛笑笑,没接腔。 唐王后这会?儿让唐芫带着自己儿子先下去,她有话单独同文绮说。 待唐芫和文仲离去后,唐王后端肃了神情,向文绮嘱咐:「你务必要牢牢抓住陈将军的心,抓住这个靠山,这样兴许能挽救紫蝶族的命运。」 文绮眼底闪了闪,一撇嘴,没说话。 唐王后似是不?满意女儿这样的态度,她加重了语气,几乎是苦口婆心道:「莫忘了国师寂夜究竟是为什么而死,难道你要不?顾他做下的预言?」 文绮的脸色顿时沉下去,她生气了,腮帮有些鼓起,一双眼眸也毫不?掩饰怒意,瞪着王后。 「母后也好意思提,国师之死的内幕!」 「你这是什么态度?」唐王后也生气了,说出的话更加着急,语调也重如刀子,「如今千年之期已到,你真想让寂夜一语成谶?你担得起吗?文绮,你别?任性,得分得出轻重!你接下来唯一要做的,就是抓牢陈将军这个靠山,保住紫蝶族千秋万代。紫蝶族好了,你才能好,我们都是一体的!我是你母后,我也盼着你样样都好,你怎么就不?懂为娘的苦心?!」 最终,和母后的谈话,还是不?欢而散。文绮只觉得一阵疲惫,就有些想笑。 还好,反正她已经习惯了。左右她接下来嫁给陈寰,也要去上界居住的。远离了家人?,反倒落得清静。 但即便如此,嫁给一个只有几面之缘,她连脾性都不?清楚的男人?,文绮还是惴惴不?安。 以前她听人?说,女孩子嫁人?就像是把手伸进黑漆漆的洞里,你不?知道抓住的会?是一朵鲜花,还是一条毒蛇。 就算她贵为公主,也是一样的。 要是她与陈寰相?处不?好,要是他们吵架拌嘴,要是她受了委屈,那又该怎么办? 对于未知的生活,文绮充满忧虑。她只能盼着陈将军能看在她对他有救命之恩的份上,信守自己的承诺,妥帖待她。 就这样,文绮在十?里红妆中?,出嫁了。 陈寰派来的迎亲队伍,并紫蝶族这边的送亲队伍,一行人?敲锣打鼓,撒下红色的鲜花和喜钱,浩浩荡荡来到上界,来到陈寰的府邸。 文绮蒙着喜帕,坐在洞房里,等着陈寰到来。 她的双手搁在大腿上,手指互相?捏着,指间都是冰凉的薄汗。 她心情紧张。 直到她终于等到陈寰带着一身酒气回?房,听着他一步一步,踏到她的面前,待他掀开她的喜帕。 对上他沉郁的黑眸和俊逸的脸孔,文绮心中?到底压不?住新嫁娘的羞涩,忙要启唇唤:「将军……」 却听陈寰蓦地一声呵斥: 「你是谁?!」 第73章 蝴蝶公主(2) 什么? 文绮呆住了。 她的唇瓣张着, 一时忘记发出声音,眼睛里是全然的不解,傻傻盯着陈寰。 怎么会有?新嫁娘, 在?被夫君掀开喜帕时,听见的第一句话是这样的呢? 这让文绮在这个须臾,没反应过来。 只看到陈寰的眸子犀利无比, 那眼神?像是在?审问犯人,光是视线都似要把她摧毁。 陈寰也同样?是惊讶的,他?拿着玉如意?的手颤了一下,接着就将玉如意?紧紧钳住,如要掐碎它。 他?再度厉声呵斥:「你是何人, 为什么要冒充公主?」 那种从尸山血海中浸淫而出的气势,无形地压在?文绮的肩头,她很不舒服, 有?些喘不过气。但陈寰的话又令她勐然回神?,文绮困惑无比,捏紧了手指, 道:「我没有?冒充公主!我就是紫蝶族公主文绮, 不是你要我嫁你的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2页 「不是你!」陈寰厉声说?出这三字,接着却缄默了。他?亦陷入困惑, 可更多?的却是一张脸黑沉阴郁, 让文绮愈发觉得喘不过气。 就在?这诡异的僵持间,忽然, 一道惊讶的倒抽凉气声,从房门处传来。 新房内的两个人, 都下意?识看过去。 唐芫?文绮不禁蹙眉,难免吃惊, 为什么表姐会出现在?她的新房门口? 唐芫也一脸的吃惊,大约是听见两人的对话才吃惊的,没忍住发出倒吸凉气声,惊动?了两人,唐芫惊慌失措,转身要逃。 却就在?这时,陈寰出声喝止了唐芫:「等?等?!」 他?的这个举动?,文绮没有?想到,这剎那,文绮觉出些不对,有?种不祥的感觉,俏脸不禁微微泛白。 陈寰大步沖向?门口,在?文绮震惊的目光中,一把钳住唐芫的手臂,将来不及跑出的唐芫拉进房内。 唐芫落荒般的,瑟瑟不安,像只受惊的鸽子?,盯着陈寰。 陈寰却满面喜色,激动?道:「是你!原来你在?这儿。」 什么?文绮心里那不好的预感勐地炸开,她好像明白了什么,却又更加困惑。 自?己的新婚夜,怎么变成这个样?子??文绮素来不是个好脾气的,当即一拍床榻,站起身,怒道:「将军!表姐!」 陈寰却看都不看她,这让文绮的心像是被刀割了一样?。莫大的羞辱,使得她身子?微微颤抖。她咬紧了牙,撑起公主的姿态。眼前,她的夫君,正握着她表姐的手臂,深情地看着表姐,连声音都一下子?变得温柔无比。 「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表姐咬了咬唇,怯然道:「唐芫。」 「你是紫蝶族的什么人?」 「我是唐王后的侄女……也住在?紫蝶族的王宫。」 文绮再忍不了,上前几?步,逼到陈寰近旁,「将军,我刚与你拜了堂的!你对我这般态度,又不解释清楚,是将我置于何地?」 陈寰蓦地转头看向?文绮,剜来的一眼竟极其犀利,他?说?:「解释?置于何地?你心里不清楚吗?」 「我清楚什么?」文绮又质问唐芫,「表姐,你说?清楚怎么回事,你不要太过分!」 「表妹……我……」唐芫哽住,一下就处于弱势。 陈寰突然就揽住唐芫,用?自?己的身体护住她,厌恶的目光毫不留情射在?文绮身上,仿佛要将她射出两个洞来。 文绮震惊地看着陈寰,而还不等?她说?话,陈寰就忽然将唐芫打横抱起,在?唐芫的惊唿中,抱着她,大步流星踏出新房。 文绮只觉得胸腔里满是刀刃,搅得她仿佛充血,怒意?混着委屈,烧了满腔满壁。 文绮扑到门前,放声喊道:「陈将军!陈将军!」 可换来的却是陈寰头也不回的身影,和?他?手下的侍从们冷着脸过来,将她从门口推回了房间里,然后重重锁上门。 关门关得太狠,产生的振动?甚至让文绮出现短暂的耳鸣。 可她怎能就这样?不明不白,遭到这样?的对待? 文绮再一次扑到门前,试图开门。她双手做诀,便要施法了,炸门也好,穿墙也好,她就要追上去。 可倏地,一道强力的结界法阵直接降临整个房屋,文绮刚要穿墙,结界法阵波盪出的气流,便将她狠狠地拍回房间中央。她重重摔在?地上,关节和?肌骨在?重磕中硬生生的疼。 脑中接着就响起陈寰的声音,冷冽如冰,毫不考虑文绮和?他?法力的差距,声音响起的瞬间,就让文绮脑仁剧痛。 「今日自?行歇下,明日本将军再来处理你的事。」 文绮挣扎着支起上身,脑中一片刺痛和?恍惚。看着关上的大门,门外是伫立在?那里看守她的残酷人影……倏地,所有?的怒火和?焦急,都一下子?散架了,像是轰然倒塌的城楼那样?,散了一地。 忽然就没有?心劲儿,如一捧死灰,苦笑着,躺回地上。身下是软软的红毯,满屋子?刺目的红色此?刻看起来只觉得那样?的讽刺。 事情发生的这么突然,她还有?太多?疑问,迫切地想要知道,可却忽然不想挣扎了。反正,她也走不出这间新房不是吗?陈寰已经布下结界,把她软禁起来了。 怒意?化作自?嘲散去,委屈的感觉便如海啸般滚滚而来,吞没了文绮的心。 她忍不住哭出来,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没入殷红的地毯,氤氲出一块块小小的水渍。 文绮用?手捂住眼睛。 为什么呢?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本还对这桩婚事惴惴不安,怕婚后和?陈寰处不好。 那些所有?的不安、担心,原来竟如此?不值一提。因为真正发生在?她身上的,是比这痛苦百倍千倍的事情。 这个向?她提亲的人,这个她心目中的英雄,在?新婚的第一晚,就把她当作一个罪人,抱着她的表姐走了。 而她甚至连背后发生了什么,都没有?权利知道。 文氏王族的人都说?她是灾星,可到头来,她没给他?们招来什么灾厄,竟都是给自?己招灾吗? 这一夜,文绮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大约哭累了,夜深了,实在?没有?力气,便扑到躺椅上睡着。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3页 她连嫁衣都没有?脱,鬓间的钗环也在?昨夜的折腾中落了一地。她抱着躺椅上的靠枕,眼角红红的,泪痕彻夜都没有?消去,更显得脸色苍白。 倚湘跑进房间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文绮。 一夜过去,陈寰的结界法术终于到时间消散,倚湘才得以跑进来。 一看到文绮这样?子?,倚湘眼睛顿时红了,她扑到躺椅旁。文绮也悠悠醒来,揉着眼睛,看向?倚湘。 先是惺忪的迷茫,须臾后就回到了现实,彻底的清醒。一双灵动?的星眸,一瞬黯淡下去,充满了落寞和?委屈。 「倚湘……」文绮不禁嘟起嘴唤她,沙哑的嗓音里满是难过,听得倚湘的心都像是在?砧板上被研磨。 「公主……」倚湘想要安慰文绮,却根本无法开口,因为,经过这一夜,外头发生了什么,她都已经知道了。将军府里的侍女们都在?谈论这件事,她们说?起文绮时,都带着满脸意?味深长的表情,而目光望向?陈寰昨夜歇下的朝霞榭时,又无不喜上眉梢,害臊着互相打趣。 倚湘闭了闭眼,吐出口浊气,握住文绮的手。她必须把昨晚的事告诉文绮,公主必须得知道:「外头都在?说?,昨晚上陈将军和?表小姐圆房了,将军已经抬了表小姐做小夫人。」 文绮愣了一下,先是沉默,然后怒得竟笑了出来。 她猜到了,这没什么难猜的。昨晚陈寰看唐芫的眼神?,满是深情,接着就抱着唐芫走了。 事情这样?的发展不是很好猜吗? 可是,她又算是什么?就算是战功赫赫的盪魔将军,她心目中的英雄,又凭什么这样?羞辱委屈她? 文绮站起身来,胸口起伏了几?下,接着就沖向?房门,狠狠推开门,一路朝朝霞榭奔过去。 她必须要同那两人掰扯清楚! 不带这样?欺负人的! 向?朝霞榭的这一路,净是些侍从侍女们或是讥笑、或是唏嘘的神?色。文绮胸膛愈发起伏得厉害,倚湘在?后面追着她。 文绮气喘吁吁,跑进朝霞榭,结果就看见,朝霞榭的主殿门被两名侍从左右拉开,穿着常服的陈寰,搂着俨然更衣过的唐芫,一起走出来,情意?绵绵,还带着昨夜缠绵后的柔情。 他?们看见文绮,唐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往陈寰身后躲。陈寰也想都不想,就将唐芫护在?身后。 他?们站在?高高的台阶上,文绮一身凌乱的嫁衣,散开的鬓髮,站在?台阶下,一时间仿佛是两个世界,她就像个闯入他?人故事中的不速之客。 「陈寰,我要你解释清楚!」文绮愤怒地质问,「你说?的,我救了你的命,你想要娶我为妻,想要娇宠呵护我,想要琴瑟和?鸣。这都是你差人告诉我的。你堂堂上界的将军,就是这样?胡乱承诺,耍着人吗?」 陈寰似是料定文绮今日会问什么,眉头一沉,冷笑道:「那是本将军以为,是紫蝶族公主救了我的命。救本将军的分明是芫儿。由始至终都是芫儿在?照顾本将军,直至我痊癒。离宫那些侍从口口声声说?救本将军的是紫蝶族公主,这才让我误以为紫蝶族公主便是芫儿。却原来是你,恬不知耻拿着公主身份,抢走芫儿的功劳,害我险些错过芫儿。虚伪之人,便是生的一副好皮相又如何?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实为教人齿寒。」 文绮太阳穴突突的发胀,脑中轰的一声,什么都明白了。 她将陈寰安置在?废弃离宫后,回到王宫,让父王派了医官去。接着自?己留在?王宫休息,没再去看陈寰。 定是唐芫,在?这段时间里去了离宫,见到受伤的陈寰。恰好陈寰甦醒,第一眼见的人是唐芫,唐芫又留在?那里照顾他?…… 只能是这样?的。 文绮道:「是我救了你,不是唐芫!你被六个魔域余孽围攻,你打败其中五人,后跌落山坳。是我领人击败了最?后那个魔域余孽,把你送到离宫的,后面我只是回去求父王派医官来照顾你!」 「一派胡言!」陈寰却冷酷道,「分明是芫儿打败那名魔域余孽,送本将军到离宫。你不过是见着了,便以公主身份压人,冒领她的功劳。可你连做戏都做不全,本将军醒后,一直是芫儿在?照顾我。」 陈寰说?着,就拉过唐芫的左手。只见唐芫左手中指上多?出一枚形状奇怪的扳指,一看就是魔域之物。 「这就是芫儿打败那名余孽后,从他?身上夺下的战利品。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文绮简直百口莫辩,恍惚间突然觉得,好像一千年前也是这样?,她疯了般地想要冲上烈火熊熊的九层高塔,她吼叫着让父王下令停止火刑。可是没有?人听她的话,她所有?的抗争都只像是天地间一个小的可怜的笑话。 现在?也是这样?。 倚湘简直懊恼,都快要哭出来,是她!觉得公主累了,便劝着公主没折返离宫去探望陈将军,而是让公主留在?王宫歇歇,结果造成这么大的误会。 要是她当时就能预想到会有?今日的事,就不会、就不会…… 文绮向?着陈寰痛骂出声:「刚愎自?用?!只相信你想相信的,根本听不进别人的话!我敬仰你是英雄,奋不顾身救下你,若早知今日,不如狠心让你死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4页 「文绮,你胡说?什么?」唐芫听了这话,似是无法忍受,嗤道,「将军东征西讨,诛灭了多?少威胁我们的魔族?没有?将军,哪里有?你我安稳的生活,你有?什么资格咒骂将军?」 文绮抬手指着唐芫的脸,厉声道:「不要脸!顶我的恩义,抢我的夫君,还在?这装纯情无辜!早知你这般祸水,我就该把你赶出紫蝶族。唐芫,我从小到大没欠你任何东西,你真噁心!」 「你放肆!!」陈寰大喝出声。芫儿在?他?重伤的那两日,衣不解带,悉心照顾他?,那样?温柔,他?的心已然沦陷。昨晚掀开文绮的喜帕时,简直无法接受,觉得天昏地暗,直到看见房门口偷听的芫儿,他?的心就像是从地上飞到天上,这样?的落差别提有?多?激动?。再经歷昨夜宠过了芫儿,现在?芫儿就是他?的心头肉,他?听不得半句侮辱芫儿的话! 「你甚是无耻,且蛮横。」陈寰盯着文绮,冷笑道,「文氏王族教出的好公主。」 他?接着向?左右侍从下令:「把她轰出去,从本将军眼前消失。」 左右侍从立刻朝文绮冲过来,文绮不忿,袖子?抽打在?他?们身上,她要上前,要冲上台阶。 侍从们动?作愈发生硬。 推搡间,忽然一个失手,重重推在?文绮肩膀上。文绮失去平衡,摔倒在?地,恰恰还头先着地。 咚的一声,摔得极重,文绮当场就眼冒白星,意?识混沌,濒临晕厥。 倚湘吓得面目苍白,朝着文绮扑过去,「公主!!」 『文绮贵为一国?公主,万人之上,哪里能明白缘分是上天註定这回事。不是她的,就不是她的。她的胡搅蛮缠,只不过是没有?称心如意?的发泄。』 『国?师的死,「灾星」的命,让文绮思想扭曲。这样?的她,在?坚韧美丽的唐芫面前,只能是个衬托品。』 ——出自?话本《爱妾与将军》 晕晕乎乎间的文绮,意?识里忽然就多?出这么一段文字。 文绮呆住了。 接着一段段文字挤进她意?识里,全是关于陈寰的、唐芫的、她的。 这些文字拼凑成完整的意?识片段,随即又画作生动?的画面,血淋淋就展示在?文绮眼前。 原来,她是活在?话本中的人物。 一本古早言情话本。 原来她不是蝴蝶公主文绮,而是女配文绮,是炮灰文绮,是负责用?自?己的幸福给话本男女主「拉皮条」的工具人! 男主就是陈寰,女主就是唐芫。 「爱妾与将军」,说?的就是他?们。 自?己活在?别人的故事里,就是个可笑的炮灰。 原来在?她对付那名魔域余孽的时候,唐芫就已经在?暗处见着了,接着去那余孽尸体上,找到那扳指,戴到了自?己指间! 这个叫蕴儿的作者,不仅写了这个话本世界,还写了两本姊妹篇。文绮看见了。 一本叫《牡丹真国?色》,一本叫《星君和?他?的小逃妻》,全都是这个风格。 文绮看到了此?刻这个时间点上,自?己后续的故事: 这两个侍从抓起地上的她,将她赶出朝霞榭。 唐芫成为陈寰小夫人的事,已是既成事实。文绮没有?办法,只好让倚湘赶紧回紫蝶族去,通知父王母后。 文绮并不指望,娘家能给她撑腰。但突然冒出个表小姐,抢走陈寰的恩宠,紫蝶族就算是再不喜欢文绮,可为着全族利益,也总不能任由唐芫坐大吧。 当日,唐王后的贴身侍女就来了,向?文绮转述紫蝶王和?王后的嘱託。 他?们说?,陈寰位高权重,紫蝶族无力同他?抗衡,让文绮自?己想办法获得陈寰的宠爱。要是实在?办不到,就低下头讨好唐芫,总之一定要在?陈寰的府邸立足! 面对这样?的回覆,文绮难过不已。在?陈寰眼中,她已是黑的不能再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还能怎么立足怎么获宠? 还有?讨好唐芫……自?己救了陈寰,是他?明媒正娶的夫人,凭什么讨好一个不要脸爬床的妾室? 而陈寰这样?误会她、伤害她,只相信自?己想相信的,这样?的人,文绮也死心了,她现在?只有?一个想法,既然这里没有?公正可言,那她就去告御状! 天帝、西宫的帝子?、兰台的小殿下,还有?东西南北四方?天阙的帝君……是谁都好,他?们都是在?陈寰之上的,只要她能面见到他?们。她拼了命也要陈情! 然而,智慧果敢的男主陈寰,怎么可能让一个炮灰女配有?机会状告他?。 文绮没能跑出将军府,就被法力滔天的陈寰抓回来,软禁起来。 文绮就这样?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能在?狭小的房间内,绝望地看着白天变成黑夜,黑夜再变成白天。 路过的将军府侍女们,无不对她指指点点。倚湘也被关在?房中,主僕两个谁也走不出去。 等?到两天后回门,文氏王族直接放弃了文绮,转而拉拢起唐芫。 文绮就看着自?己的父王母后,对唐芫嘘寒问暖,体贴备至,送了她许多?天材地宝,还承诺日后让文绮的弟弟文仲迎娶唐芫娘家妹妹作王后。 而文绮这边,她的母后就只派贴身侍女来招待她,仅此?而已。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5页 文绮气不过,斥责母后的侍女,却只得到侍女冰冷的回覆:「公主您别忘了自?己生来就是灾星,文氏王族供养您,替您保守您那丑陋胎记的秘密,已是仁至义尽,您自?己靠不住,怨得了谁?」 绝望的事情一件接一件上演。三个月都没过,陈寰就想抬唐芫为平妻。 文绮不肯。陈寰一怒之下,便拉着唐芫直接找到紫蝶王面前,说?要贬妻为妾,抬妾为妻。 文绮气得一巴掌抽在?陈寰脸上。 陈寰挨了一击,更冷酷了。 在?场的紫蝶王和?王后傻了眼,完全不敢去想女儿殴打盪魔将军的后果。于是,紫蝶王直接冲上来,对着文绮就是更加厉害的一掌。 事后美其名曰:是为了保住女儿的命,怕陈寰会杀了女儿。 可是,紫蝶王这一掌也没好多?少,同样?是用?力过勐,把文绮打成了重伤。 文绮当日就脏腑破裂,晕倒在?回去将军府的车上,濒死间绝望地挣扎,身边只有?因「约束公主不力」而同样?被打成重伤的倚湘…… 「公主,公主您怎么样??」倚湘急切的唿声,好似忽然又变得清晰起来。 倚湘心惊胆战,不知道为什么文绮被那两个侍从推倒后,就像魂游天外般傻在?哪里,任自?己怎么唤也唤不回神?。 要不是文绮的表情在?变化,越发的绝望而自?嘲,倚湘都要以为,文绮是丧失神?智了! 文绮眸光动?了动?,终于,回到现实。意?识里属于她的话本剧情,到她躺在?车里濒死这里就结束了,后面的内容她看不到,也不想看了。 「倚湘……」文绮出声喃喃。 倚湘看见,文绮的神?色在?这瞬间,从迷茫变成清醒,接着就变得冰冷下来。她所有?的怒气和?激动?,都一下子?不见了,平静的就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 可越是这般,倚湘就越是心惊胆战。 因为这样?的文绮,倚湘曾在?国?师死后,见过。 就在?国?师头七的那日,曾经纯真烂漫的文绮,独自?一人偷偷躲在?王宫的角落,为国?师烧过纸。磷火渐渐熄灭,文绮眼中的哀痛也渐渐熄灭,变得无比平静,就和?现在?一样?。 就仿佛是无风夜里的湖水,带着点冰凉,看上去好像没有?什么异常,你却不知道,水面下有?多?少湍流暗涌。 那一刻,倚湘便觉得,面前的女孩,她的翅膀被暴雨淋湿。蝴蝶折翼,再不能开心自?由地飞翔,只能在?暴雨过去后,挥动?这双千疮百孔的翅膀,冷着一副心肠,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融入这个无情的世界,若无其事地飞下去。 这样?强烈的矛盾感,让人心碎。 「倚湘,扶我起来。」文绮平静道。 倚湘只好抑着心头不断涌上的酸涩和?担忧,扶起了文绮。 那两名推倒文绮的侍从,到底是觉得自?己失手了,便垂下头退开一些,等?待陈寰的下一道命令。 文绮看向?陈寰,她站在?台阶下,依旧仰着头,和?方?才一样?。但这一次,她的眼神?里出现了一些陈寰看不懂的东西。 「是我太激动?,失分寸了。我不太舒服,先回去休息,不打扰将军和?表姐。」文绮道,「也请将军理解我,这两日发生的事情,太超出我的预料,我没有?将军您统帅三军的见识,确实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 「这两日,我不会再来扫将军的兴,回门那日,表姐与我同归紫蝶族。」文绮说?罢,就转头向?倚湘道,「扶我回去,倚湘。」 陈寰没料到,文绮摔了一跤爬起来后,竟是这副反应。陈寰本还对她怒火中烧,见状,却顿感无从发泄了。 又听文绮说?,这两日的事超出预料,她接受不了,陈寰倏地意?识到,虽然她是个窃取芫儿恩义的骗子?,但一切处心积虑的谋划都落空,新婚夜被他?抛下,也确实会接受不了。 陈寰这样?想着,也不愿同文绮置气了。自?己堂堂盪魔将军,何必与这机关算尽的女子?较真,有?失身份。左右她还知道夹起尾巴,不再碍事,那他?也不是容不下将军府里多?个人。 就是委屈了芫儿。 陈寰不禁将目光又落在?唐芫脸上,心中一痛,懊恼都是自?己弄错,才害的芫儿如今只能为妾。 可文绮已然低头,他?明媒正娶的又确实是文绮,总不好当下就让文绮腾位置给芫儿,那他?陈寰成什么了? 只能先委屈芫儿一段时间。 被陈寰这样?心疼地注视着,唐芫双颊一红,垂下眼。这娇美贤惠的样?子?,更是让陈寰愧疚难当。 他?一定会解决好这些问题的,给芫儿本应属于她的名分! 那边已走远的文绮,面对来来往往将军府侍女们的讥笑,视若无睹。 倚湘摸不准文绮究竟是怎么了,却隐隐觉得,公主好像披上一层无形的铠甲,那些风刀霜剑似无法再伤害到她。 「公主……」倚湘担心地开口。 文绮只是娇笑,仿佛恢復了平日灵动?纯真的样?子?,可眉梢眼底却冷得化不开,让人觉得亦正亦邪,亦真亦幻。 「倚湘,我本以为,日子?逆来顺受过下去,我与他?们顶多?也就是相看两厌,就这么着了。却原来,当出了棘手的事,他?们会把一切责任错误都扔到我身上,急着与我撇清关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6页 回思着原书中的情节,自?己后续的悲惨遭遇,文绮倏尔明眸善睐,娇憨笑道:「不管我怎么做,只要事情发展不合他?们心意?,他?们都不会放过我,会一起来踩我。」 「既然这样?,我就让他?们永远失去这个资格。」 「我要让他?们,失去所有?的一切!」 「所有?人。」 「所有?!」 第74章 蝴蝶公主(3) 回到昨夜的新房, 文绮命倚湘关了房门。 接下?来?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房间里所有喜庆的装饰,全部化为灰烟。 末了, 对倚湘道:「我累了,帮我更衣,我想?睡一觉。」 倚湘过来?, 扶文绮在梳妆檯前坐下?,帮她拆下那些已经凌乱的钗环,执起一把梳篦,缓缓梳平文绮的长髮。接着弄了盆热水,打湿毛巾, 小心帮文绮卸妆。 做完这些,倚湘给文绮换上常服,扶她去休息。 这张本该是洞房花烛夜的床榻, 文绮到现在才终于躺上去,而它现在只是一张普通的床。 关好芙蓉帐,倚湘无声退去外间。出去后她抬起手, 擦掉眼角一滴泪水。 文绮一直睡到中午才醒来?, 却没有起床,而是躺在那里, 开始思考自己接下?来?该走的每一步。 今晨她通过向陈寰示弱, 承诺不再打搅他,还邀请唐芫一起回门, 按照原书里对陈寰性格的描写,回门前这两日, 自己应可以安稳度过。 原书里,她派了倚湘通知家里唐芫爬床的事, 反倒失去先机,让文氏王族觉得她新婚夜就掉链子。 那么这次,她便捂着这消息,到回门那日再亲自同父王母后把这里头的弯弯绕绕都说清楚,至少能?多争取一些时间,别?让他们那么快就都帮着陈寰贬妻为妾。 但这都不是她真正的目的。 她真正的目的,是藏在紫蝶族王宫中的——那件奇珍。 就在觉醒原书的时候,文绮忽然?想?起一桩事。她本是几乎都不会记得了。 那是她十岁的时候,有一次同寂夜国师闲聊,国师随口说了一句:「我师父早先曾有个徒弟,按辈分算,是我师兄,如今是西方天阙的白?帝。」 彼时文绮还是孩子,只知道上界在天帝之下?,是有东西南北四方天阙的,四方天阙各有一位帝君掌管。西方天界的帝君,被称为白?帝。 那时的她还不能?理解,一方天阙的帝君,究竟是怎样宏伟的存在,只是不解地?问:「那为什么国师没有当上帝君?」 国师慈爱地?拍拍她的脑袋,笑道:「人与人间的造化,云泥之别?,往后你就知道了。」 这事文绮都快要遗忘在记忆长?河里,勐然?忆起来?,接下?来?该怎样破局,便有眉目了。 西方天阙的掌事人,白?帝奚徵。 她要凭着国师同他的关系,去找他谈一笔交易。 而谈不谈得成,关键,就在紫蝶族王宫里收藏的那件奇珍上。 无论如何她得试试。 想?罢这些,文绮闭上眼,又?养神了半晌,方才起身。 她向外间唤道:「倚湘,去我嫁妆里取一张琴来?,我想?弹琴了。」 *** 接下?来?两日,就如文绮想?的一样,安稳地?度过。 到了回门那日。 文绮穿着件日常的衣服,不抢眼也不寒碜,一个人走出房间,来?到将军府门前。 接着陈寰就搂着唐芫,来?到这里,身后是两排他手下?的将士,都抬着用大红绸子包裹着的,回门的礼物。 两日不见,陈寰和唐芫看起来?感情更深了,所谓蜜里调油,不过如是。陈寰看唐芫时,温柔的一塌煳涂,眼中都能?滴出水来?。 唐芫也是经?过几日爱情的滋润,双颊泛红,如熟透的苹果,眉梢眼底尽是少妇的风情,看起来?俨然?是幸福极了。 而唐芫的衣衫打扮,极尽亮丽张扬,把所有的风头都集中在她身上。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将军府的主母。 陈寰对此,也没觉得有任何不妥。现在在陈寰眼里,唐芫就该是最耀眼的,也做什么都是对的。 然?而临到要出发时,尴尬的问题还是来?了。 陈寰专用的天车只有一辆,三个人要怎么坐? 车是够大,坐三人完全没问题。但三人间这样的关系,谁也不想?同另外两人坐在一起。 除了陈寰的天车,还有普通车可以坐。唐芫轻勾扯陈寰的手指,央求的眼底带着钩子:「将军……」 文绮哪能?看不出来?唐芫的心思,不就是想?和陈寰坐那辆专属天车,把她挤到后面的普通车上吗? 原书里,回门那日,还真就是这么安排的。所以他们在紫蝶族王宫前一下?车,不但让文氏王族脸都黑了,对文绮失望一大半,就连王宫前赶来?凑热闹的无数臣民,也都看见这一幕。 文绮向陈寰福了福身,公主的姿仪,挑不出半点毛病:「将军,我毕竟是您明媒正娶的夫人,回门日会有紫蝶族万民来?围观的,要是节外生枝,于将军名声不利,将军也不想?因为这点小事带出什么麻烦吧?当然?,我全程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将军都放心。我说过了不打搅将军你和表姐,会遵守分寸的。」 一番话说完,听?得唐芫心里暗恼,却还不能?发作。文绮说的全在理,还跟将军继续表出好姿态,根本就是以退为进!自己此刻要是恃宠而骄闹起来?,偏要坐那天车,反倒对比得自己不识大体,气度上直接败给文绮,那岂不就坐实自己是妾的做派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7页 只能?眼神更加勾缠地?望着陈寰,嗓音委屈起来?:「将军……」 陈寰沉默半晌,握了下?唐芫的手,歉意道:「芫儿,我会让侍女?将后面那辆车铺得软些,委屈你了。」 唐芫的眼神瞬间黯下?去,可她知道自己不能?发作,有可能?讨不到便宜还会让陈寰不喜,只得咬碎一口银牙,强作笑颜:「妾身知晓自己的身份,能?同将军和表妹一起回门,已是妾身的荣幸了,妾身这就去后面那辆马车。」 见唐芫这样懂事,陈寰眼中的愧疚更浓了。 唐芫转身去马车,在陈寰看不见的地?方,向文绮投去一道阴暗挑衅的眼神。左右自己有将军的宠爱,且这宠爱会因将军的愧疚而越牢固,文绮你且再嚣张着,要不了多久就让你腾位置给我! 文绮没搭理唐芫。她的目的又?不是跟唐芫争宠,只是为了以大夫人的身份回门给紫蝶族看的。她已经?成功了。 等?回门的队伍抵达紫蝶族王宫前,这里已是人山人海。 文氏王族集体在宫门口迎接,全王城的庶民几乎都来?了,将宫门堵得水泄不通,一时间万人空巷。 当看见盪魔将军陈寰同他们的文绮公主一起走下?那辆最高贵的天车时,庶民们爆发出震天雷动的欢唿声,这让独自从普通车上下?来?的唐芫,心里滴血,气坏了。 文氏王族看到文绮下?车时,先是人人面带笑容,极为满意,但接着有人注意到唐芫,不禁表情一滞,又?赶紧装作无事发生。 但庶民们可不认识一个寄居深宫的表小姐,还以为是陈寰给他们公主新配的侍女?。 于是就有庶民议论唐芫:「一个侍女?,穿这么光鲜亮丽,太没规矩了。」 旁人说:「陈将军毕竟是上界的人,兴许上界的仙子好多都这么穿吧。」 「说的也是,不过咱们公主天生丽质,怎样都是最美的。就这侍女?这身衣裳,要穿到咱们公主身上,我都不敢想?该是如何惊为天人。」 「就是!」 「……」 唐芫心里怄的,都快哭出来?了,面皮上火辣辣的烫,不甘到极点。 待文氏王族将陈寰一行迎入宫中,族老们去陪着陈寰说话,紫蝶王和唐王后则赶紧来?找文绮。 *** 文绮一走进闺房里,赶来?的唐王后便揪过她的手问:「唐芫是怎么回事?难道她这几日都在将军府?」 文绮直接拂掉唐王后的手,觉得真好笑。自家女?儿大婚当日唐芫失踪,一连三日下?来?唐王后就一点没觉得巧合? 「母后对我是真一点不上心。」文绮生硬道,「直接去问唐芫不是更好?」 唐王后倒是想?问唐芫,可唐芫一进王宫,就躲没影了,还不是只能?问自己女?儿。 这时紫蝶王悠悠道:「文绮,唐芫和陈将军……?」 文绮道:「没错,就是父王想?的这样,现在唐芫是将军府的小夫人。」 「这……」尽管已经?猜到,但此刻听?得猜想?成真,紫蝶王还是禁不住怒气,对文绮黑了脸,「你怎么这么没出息?让一个唐芫爬了床!」 接着又?斥责唐王后:「让你把这祸水接进宫,还平白?失踪三日,你都是干什么吃的?现在好了,把我紫蝶族的驸马都给抢了!」 「臣妾……」唐王后又?生气又?委屈,便又?把火气撒到文绮身上,「还不是你不听?娘的话!出嫁前我就告诫你,牢牢笼络住陈将军的心,你怎么就这样分不清轻重!」 文绮直视唐王后,理直气壮:「她趁虚而入,我也防不住。要是父王母后不让她总住在王宫里,根本不会有今日这回事。一出事只知道怪我,好没道理!」 「你……」唐王后语结,「真是回回都顶嘴,谁给你的胆子?」 「父王,」文绮打断唐王后的话,不想?再和他们多相处,便切入正题,对紫蝶王说,「我自然?会坐稳将军夫人的位置,也请父王明白?,不管唐芫会不会得宠,就算是盛宠,她也只能?是妾。」 「我知道父王说不定想?,若是我不中用,就放弃我,转而押宝唐芫。」文绮说到这里时,看着紫蝶王眼中闪过一丝心虚,更觉得齿冷无比,「但唐芫再怎么也是姓唐,是白?獭族人。父王手里又?没她把柄,怎么敢赌信她愿意为紫蝶族谋利益?我要是唐芫,肯定使?尽浑身解数让将军偏帮白?獭族,表面上对你们煳弄过去!」 紫蝶王被说的眼中又?闪过一丝动摇,心下?一凛。 唐王后不悦道:「唐芫是我侄女?,与紫蝶族也有亲。」 「母后这话什么意思?」文绮瞪着唐王后,嘴唇嘟起,「连你也不顾紫蝶族,想?更多照顾你娘家?那弟弟怎么办!日后他继承王位,你就不顾他会举步维艰?」 唐王后听?这话急于反驳,差点咬了舌头。 紫蝶王也果然?被文绮挑拨了,狠狠瞪一眼唐王后,「你闭嘴,不要再说话了!」 唐王后脸上一阵青一阵紫,她极少被丈夫这样教?训,竟还是被自家女?儿逼的。 文绮适时说道:「陈将军的聘书在我们文氏手里,上面写的夫人就是我。不管以后谁受宠,只有我能?当正妻。唐芫要是想?往上爬,那就得母后去请舅舅约束她一下?,别?让他们借我紫蝶族的婚事达成自己的利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8页 「道理很?简单,父王,唐芫能?抢我的夫君,难道就不会抢紫蝶族的资源吗?」 是啊!紫蝶王嵴背狠狠一凉,心底里最后那点儿想?着未必不能?扶持唐芫的心思,这会儿也在文绮的话下?,彻底烟消云散。甚至觉得自己怎么有那样的想?法,太危险了。一念之差,会完全给他人做嫁衣,把自己坑死! 于是紫蝶王当场拍板:「好,父王应你。唐芫要是敢起不该起的心思,我必想?办法动用紫蝶族全部力量,给你撑腰。但你也不要让我失望,要给紫蝶族多谋些好处。」 文绮道:「父王放心,我姓文,我不帮紫蝶族,还能?帮谁?不过谋好处这种?事不能?操之过急,我一步步来?,总会有成果。最重要的是,只要我一日坐在将军府夫人的位置上,紫蝶族就一日是将军的岳家,所有人都会给面子的。」 看,这样就谈妥了,多简单。 和这样的亲人,谈什么亲情,寄託什么希望呢?原书里的自己,真是太蠢了,蠢到竟还对他们存有一丝希望。 他们只要筹码,只要共同利益。 只需要抓住这个,给他们画好这张饼,就好了。 文绮巧笑倩兮:「父王母后,我想?在宫里转转,你们先忙。」 *** 送走了紫蝶王和王后,文绮独自一人走出闺房,在王宫长?长?的復道上行过。 两侧是宫中的琼楼玉宇,远远近近都挂着浅紫色的轻纱。 阳光有些刺眼,照在银色的瓦片上,反射出一缕光,落在文绮的髮丝处,像是灼出的一点火星。 復道上排排的风铃,随着她走过,发出清幽的声响。 文绮凭栏,望向远处的浩浩宫阙,看见了陈寰正在紫蝶族老们的簇拥下?,去参观伫立在王宫旁的、整个王城中最高大宏伟的建筑。 九层高台。 「国师……」文绮喃喃。 旋即她眼中像是划过一道决心,如雪般湛亮,文绮转身,向后宫的珍宝殿走去。 她回门真正的也是最重要的目的,藏于紫蝶族王宫珍宝殿的那件奇珍。 一张国师寂夜在世?时,亲手斫的琴。 最旷世?的名琴,紫蝶族最昂贵的藏品——云琅雪。 而国师的师兄,西方白?帝奚徵,恰恰就是个众所周知的琴痴。 紫蝶族其实也是有绝活的,那便是以制作乐器为名。 紫蝶族的特质,就是比较爱风雅,族中有不少擅制作乐器的好手。他们的作品,纷纷被卖到其他族,或者?被献给上界的神明们。 但云琅雪这件国师寂夜制作出的孤品,却被文氏王族留给自己。 文氏王族将云琅雪放在珍宝殿中,在他们眼里,最宝贵的东西便该捏在自己手里,不让外人知晓。 文绮时不时就会去珍宝殿,看云琅雪,抚摸它的琴身,拨动它的琴弦,手指在琴徽上一个一个点过。 做着这些,就仿佛时间回到千年前,她还在国师身边的时候,国师和她一起坐在云琅雪前,教?她弹琴。或是她趴在琴旁,看着国师弹琴,听?着那毫无杂质、如山风如清泉般的琴音。 这张琴,也是国师留下?的唯一一样东西。 文绮总是觉得,哪怕国师已离开她那么多年,云琅雪还在,就还是能?将她和国师束在一起。 而白?帝奚徵作为一个琴痴,时常访问天下?名琴,若见到云琅雪这颗沧海遗珠,必定会爱不释手,求而不得。 所以,文绮要带着云琅雪去他面前,以云琅雪为筹码,同他谈一笔交易。 这就是文绮的真正目的。 珍宝殿被加持了结界,且有重兵把守,为的就是守护云琅雪。 有权限直接进珍宝殿的人,只有紫蝶王、唐王后,和文绮三人。 所以文绮顺利进入珍宝殿,所有的侍卫都以为公主只是和往常一样,过来?睹物思人罢了。 所有人做梦都没想?到,文绮盗走了云琅雪! 当他们发现留在珍宝殿中的「云琅雪」,是假货,是被公主给替换的,已经?来?不及了。 文绮已然?抱着琴,冲到了西方天阙的入口。 *** 西方天阙的入口是一片戈壁,其实这是在天上,在云端,但来?到这片戈壁,就好像这是真正的大漠戈壁。只有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黄沙、滩涂,和一块块干枯的石头。 而不管你是什么人,从哪里来?,只要是没被邀请来?的外人,都会走进这片戈壁,也都只能?徒步穿越,没有任何使?用法术的可能?。 文绮担心紫蝶族的人追过来?,她只能?跑,不遗余力地?奔跑,紧紧地?抱着云琅雪,哪怕气喘吁吁,双腿灌铅也不能?停。 戈壁的太阳无比烫,很?快就让白?嫩的脸上布满了汗。 这里荒无人烟,只有文绮一个。 勐然?间她感到远处有紫蝶族追兵的灵力在靠近,文绮更咬紧了牙,发了蛮力向前跑。 终于她跨越了戈壁,只觉得紫蝶族追兵的灵力远了些,却并没有消失,一颗心仍悬着。 眼前场景变化,她竟是出现在一片梨花林中。 文绮下?意识向梨花深处跑去,传闻中,白?帝奚徵的宫殿就坐落在一片梨花源深处。她看见了远处隐约的飞檐。 飘零的梨花瓣,像雪一般落在文绮身上,这里如同一个远离尘嚣的清净幻梦。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9页 可突然?间,这些梨树动了起来?。 文绮感受到震动时,连忙闪躲,见她刚刚立足的位置,地?面分割成数块,向着不同方向移动。地?块上的树、花,霎时间就仿佛变成棋盘上的棋子,没有规律地?变换方位,连同这棋盘也在变化。 瞬间,这里就成了一座白?茫茫的迷宫。 文绮瞪大眼睛,吃惊看着这场面。 这和国师教?给她的「九层迷楼」法术,一模一样!她就是用这法术救下?陈寰的。 同门师兄弟,果然?师承了同样的法术啊。 这下?文绮反倒心定下?些,抱着琴,直接冲进迷宫,边跑边喊:「白?帝,我是你的师侄!我带来?了旷世?名琴,云琅雪!」 没有回应,迷宫仍在不停演化。文绮只能?凭着直觉跑,看着远处的宫阙始终没有靠近一点。 紫蝶族追兵的灵力忽然?间近了些,难道他们也进入了这座迷宫? 文绮心一紧,叫得更加大声:「白?帝,我带了紫蝶族王室藏着的云琅雪,这世?间最好的琴!」 「师伯,你快停下?这九层迷楼之法,放我进去!」 「你要是再不来?,云琅雪就要被别?人抢走了!」 「师伯!师伯!师伯!!」 「紫蝶族宫中的……云琅雪?」忽然?一道声音,响起在耳边,一时竟如梦似幻。 那是温润如松风,清列如漱石的嗓音,不疾不徐,如世?间的从容皆汇聚于此。 梨花林倏然?间由动态化为静止,似定格为一幅画卷。 文绮循声看去,梨花瓣轻飞,如片片琉璃屑似的月色,来?人穿花而出,执一把轻纱伞,伞面上月白?色的薄纱长?长?扬起在身后,如霓裳白?羽,轻吻纷飞的落花。 一阵风吹,他的脸从伞面飞扬的薄纱下?露出,一双如古洞碎雪般的眸,温润望向文绮。 这一瞬,文绮心音空白?,忘记了唿吸。 第75章 蝴蝶公主(4) 这是文绮第一次见到白帝奚徵, 而他的大?名,自是无人不?晓的。 西方天阙的掌事人,形同天帝域下一方权柄滔天的诸侯王, 文绮也曾想过他是什么样子的。 白帝奚徵是东西南北四位帝君里,最?远离红尘的一个,如无大?事, 他极少在?人前出现。 有?人说?,相比于东方苍地的霸道强势,北方玄帝的温柔如水,和南方赤帝的火辣,白帝奚徵就像一个没有情绪的人。 也有?人说?, 白帝是温润的,又仙气飘飘,仿佛纤尘不?染。 此刻看着这个男人, 文绮只觉得,他们说?的对,也不?对。 不?, 应该说?他们那寥寥言语, 形容不?出这个男人的风华。 他纱伞上飞扬的薄纱,像是白鸟展开一双朦胧的翅膀, 随伺在?侧, 时?而婉转,时?而猎猎。 他穿着广袖交领的长袍, 半幅月白,半幅是湖水蓝色。一束梨花画在?长袍上, 连起了两边的颜色,就似浑然一体?。 他长发不?束, 只用湖水蓝的窄髮带随意在?左右两边系了缕碎发,蜿蜒的髮带与翻飞的伞纱交错,如雪如水,更显得飘飘欲仙。 文绮对上他的眼睛,心音间更传来悠长的震动。那是一双温柔而平静的眼睛,就好像穿越过漫长的时?间,带着细腻与厚重,带着纯粹与洗鍊,轻轻望来。 那是种高贵的,不?可亵渎的温柔与成熟。 当他走近时?,文绮看到了他月白色腰封上挂着的一块冰种白翡翠,形状看似粗糙,却古朴沉郁,将他这通身的气质衬托到了极致。 冬雪春风,秋水梨花。 玉骨仙姿,飘飘若举。 文绮抑住心头的震撼,抱琴福身道:「白帝。」 「云琅雪吗……」他轻轻地问,尾音好似藏着些?什么意味深长的东西,轻的似散开在?梨花瓣中。 文绮忙上前两步,将琴展示在?他眼前,「是的,它叫云琅雪,是紫蝶族王室一直藏着的珍奇。」 文绮又道:「白帝,我是你师侄,你是我师伯。这张琴是我师父生?前最?好的作品,我师父是紫蝶族的国师,叫寂夜。」 「寂夜……」白帝喃喃着这个名字,像是陷入什么回忆。 文绮一瞬不?瞬盯着他,表情有?些?紧张。记得国师同她说?过,他根本没见?过白帝。白帝是他师父在?很早以前收过的第一个徒弟,他们辈分上是师兄弟不?错,却完全是陌生?人。 她也不?确定,白帝奚徵到底有?没有?听过国师的名字。 「你叫什么名字?」奚徵的声音又在?这时?响起。 文绮看着他,他眼神温柔,整个人仿佛没有?任何情绪上的变化。文绮站在?他的伞下,听着身侧纷飞的梨花,轻轻扑在?白纱上的声响。 「我叫文绮。」她说?,「我是紫蝶族的公主?,听说?你爱琴如命,我就带着云琅雪来找你,想和你谈一笔交易。你只要答应我,我就把云琅雪……」送给你。 最?后三个字,临到嘴边时?,文绮才发现,她说?不?出来了。 云琅雪,这是国师留在?这世上最?后的遗物,她却要把它送给别?人,来换取对自己的利好。 云琅雪还在?,她就还能睹物思人,觉得国师仿佛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可是如今,她却要亲手把这最?后的精神寄託,也斩断……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0页 文绮的手不?禁颤抖,心中泛起巨大?的酸涩,杏子般的眼忽然就湿了。 「怎么哭了?」一只粗糙而温柔的手指,轻轻滑过她眼角,为她擦去一滴眼泪。奚徵的声音温柔而慈爱,凝视文绮。 文绮吓了一跳,没想到白帝竟会有?这样的举动,身体?下意识就退开一步,像受惊的小兔子,「我没事的,师伯!」 深吸一口气,文绮下定决心,看向奚徵的目光中带了一股蛮性:「师伯,我想用云琅雪,跟你换三件事!你答应我三件事,云琅雪就送给你!」 奚徵仍旧没有?什么情绪波动,他收回了为文绮擦泪的手,温润看着她,「你说?。」 「第一件事,云琅雪是我偷的,紫蝶族已经派人来追我了。你帮我抹过这件事,云琅雪的失踪与我无关!」文绮嘟着嘴,强硬道。 奚徵道:「好。」 听他答应,文绮心中的紧张散去一些?,她又道:「接下来我要做一些?事,随时?需要人帮忙,我要师伯随叫随到帮我!」又加上一句:「不?是伤天害理的事!我不?会做这种事,堕我师傅名声的。」 文绮面上又娇气又凶,试图撑起气势来,心里却惴惴不?安。高高在?上的白帝,面对她这个不?速之客上来就提这样强买强卖般的要求,他真的能答应她吗? 「要是我不?肯答应,你又打算怎么办呢?」 这样的答案,不?意外?吧。文绮心下一沉,然后快速朝后退了两步,蓦地将云琅雪举高,狠声道:「那我就把云琅雪毁了,再出去找紫蝶族来追我的人同归于尽!反正我也没路走了,那就鱼死网破,死了同这片梨花林作伴好了!」 男人看着她,良久不?语,如古洞碎雪般的眸底有?流动的光,不?知在?想什么。文绮心里紧张到极点,口干舌燥,几乎无法唿吸。 她只能赌,赌这个琴痴能为了琴而妥协,赌他温柔外?表下,也非是一颗冷酷无情的心! 终于,她等?到奚徵开口。 他说?:「好。」 当听到这个字,文绮心里一块大?石落地,只觉汗流浃背。 心里一阵不?切实际的恍惚感在?激盪,文绮生?怕奚徵反悔,连忙道:「你是西方天阙的帝君,必须一言九鼎,不?可以耍我的!」 奚徵又沉默须臾,终是温润笑了:「好,我都答应你。寂夜已死千年,你忽而把他的琴给我,必是遇到大?的难处。你叫我一声师伯,我也该为你撑腰。何况,为这云琅雪……」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文绮已经猜出来了。 他太想要云琅雪,所以愿意答应她的条件。 所以,她赌赢了。 「师伯……」文绮低头看一看云琅雪,一股剜心的剧痛,令她差点又要哭出来。 该和云琅雪说?再见?了。 寂夜国师,对不?起。 文绮控制着颤抖的手,把云琅雪捧起,做出了献上琴的姿势,「师伯,云琅雪……归你了。」 这一瞬,她闭上眼睛,卷翘的长睫毛上,盈出一点泪珠,像是荷叶上即将滚落的朝露。 *** 当文绮回到紫蝶族王宫时?,她的手上,多了一块古朴的鹿角雕。 鹿角雕是奚徵给她的。 彼时?,他将鹿角雕放在?文绮的手心,对她说?:「来,拿着这个。把它带在?身上,我就能感应你的情况。你想唤我时?,对着它唤,我就能随叫随到了。」 文绮接过鹿角雕后,奚徵便打开梨花源,送文绮离去。 文绮没有?再碰到紫蝶族来追她的人,也不?知从何时?起,就感受不?到他们的灵力了。 而当她走出梨花源后,周围的一切都变成正常的天穹,她也站在?一朵云上。 回头望去,是一如既往的蓝天和白云,太阳金灿灿的,时?而隐到云层里。 梨花源就这样消失了。 等?文绮回到紫蝶族的王宫,也没有?人追问她云琅雪的事。 听宫人说?,是西方天阙的太常褚大?人前来紫蝶族王宫,告知自己替白帝奚徵,将云琅雪借去西方天阙一段时?间。 褚大?人没说?,借了什么时?候还。 可文氏王族一听白帝的名号,立刻就怂了,哪敢有?半句怨言。 像奚徵帝君这样位高权重的上神,管他们要什么东西,他们根本没有?拒绝的资格。 实力和地位,决定一切。 就像前些?年,极北之地的雪族和东面的九尾蛇族,都是古老的族群,特别?是九尾蛇族,祖上很是阔过。可就是因?为惹恼了东方天阙的苍帝,现在?这两个族群的王室,已经死的差不?多了,统治权也落到别?人手上。 前车之鑑摆在?那里,这让文氏王族根本不?敢顶撞白帝奚徵,谁知道这位四方天阙中最?神秘的西方白帝,骨子里究竟是什么性子。 文绮这下放心了,师伯真的信守承诺,为她抹平云琅雪的事。 傍晚,文绮随着陈寰的队伍,回到上界的将军府。 倚湘在?等?待文绮。 当见?到文绮全须全尾归来,还拿回一个鹿角雕,倚湘大?松一口气,只觉劫后余生?,鬓角都被汗水打湿了。 「公主?,您快歇歇,喝口茶。」倚湘扶着文绮在?案前坐下,接着就去烹茶。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1页 倚湘将烹好的茶,给文绮倒上一些?。在?清幽的香茗味中,文绮端起茶杯,深深喝上一口,热烫的茶水沿着喉咙滑到胃里,方才感觉到今日的一切全都是真实的。 连喝几口茶,也缓解掉心中因?为失去云琅雪那撕裂般的痛。文绮眉梢眼角还挂着落寞,又和一股不?甘的蛮性夹杂在?一起。 和白帝的交易已谈成,接下来她要继续了,陈寰、唐芫、文氏…… 文绮问倚湘:「今天是哪天?」 倚湘顿了一下,回道:「庚子年九月十一。」 「十一,离十五还有?四日……」文绮喃喃,而后说?道,「倚湘,我交代你一件事。」 「公主?请说?。」 文绮道:「十五那日,你在?下午未时?末刻左右,到紫蝶族王都的城隍庙旁,那里有?一片竹林,你去里面找一个戴红色头绳的姑娘,替我跟她传话。」 倚湘愣了愣,不?明白文绮为什么忽然说?出这样的话。她伺候文绮多年,知道文绮是不?怎么去城隍庙的,文绮也不?认识什么戴红色头绳的姑娘……不?禁问:「公主?,您这是?」 文绮只继续说?下去:「你就同她说?,『文绮公主?想见?他们的领头人,见?面的时?间地点由他们定,文绮公主?只身前去』。」 「公主?……」倚湘更疑惑了,也感觉这事情不?一般,尤其?那「领头人」三个字……公主?要去见?什么人? 倚湘的困惑和担心,文绮都明白的,她告诉倚湘:「他们都是国师的信徒,一千年过去了,他们依然相信国师是冤枉的。」 其?实文绮知道,不?,确切的说?,应该是整个文氏王族都知道,即使一千年过去了,这个国家?里,依然还有?寂夜国师的信徒。 他们曾被寂夜所救,在?心中发誓要视他为神。他们无力阻止他死于火刑,却依旧在?积年累月钻研他修炼的法术,时?常聚在?一起,偷偷祭奠他,也一直在?努力寻求为寂夜洗冤。 只是他们没有?证据,只是傻傻地相信着寂夜的清白,无论如何都相信他。 在?文氏王族眼里,这些?人就是反贼,是异端,恨不?得除之而后快。所以这些?人只能在?暗地里行事。 文绮其?实是想要见?他们的,却一直不?知他们在?哪里。 直到她觉醒原书,看到了自己从出场到即将死亡的这段剧情。而在?这段剧情线里,正好就提到国师寂夜的信徒,就是那个戴红头绳的姑娘! 那个姑娘在?每月的十五,都会去城隍庙,向城隍祈求,别?让寂夜国师再转世到紫蝶族这片土地,然后再会去旁边的竹林里,为寂夜烧纸。 在?书中,唐芫去了城隍庙求籤,结果就在?那片竹林中,撞破了那个姑娘的秘密。 本来这事和唐芫这个白獭族人没有?关系,但唐芫就非要举报这个姑娘,想以此做献给文氏王族的投名状,好让文氏王族放弃文绮,转而支持她。 然后唐芫就和那个姑娘打起来了。 唐芫修为水平很差,压根不?是那姑娘的对手。对方也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主?,听唐芫还骂了国师两句,直接火冒三丈,就想直接杀了唐芫。 然后不?意外?的就上演了三流的英雄救美剧情,陈寰赶到,救下唐芫,杀死那个姑娘。 陈寰因?为差点失去唐芫,体?验了一把这种感觉后,勐然意识到,他对唐芫的感情比他想像的还要深。 而唐芫,被这样英俊神武的男主?所救,整个人依偎在?他怀里,感动得都要化成水了。 两个人就这样你侬我侬,在?人家?的尸体?骨灰前。 噁心。 文绮回过神。 好在?以现在?的时?间线,唐芫还不?会撞破那个姑娘。自己只要让倚湘这月十五找到那姑娘,带话给她,后面就看能不?能如愿见?到国师信徒的领头人了。 *** 十五那日,倚湘早早就按着文绮的吩咐,出发了。 文绮坐在?房间里,等?着倚湘回来。 当黄昏时?分,风尘僕僕的倚湘终于归来,从她轻快的步伐和如释重负的神情里,文绮知道,事成了,她悬着的心也放下来。 倚湘将那红头绳姑娘给的一件信物,一枚从遥远的海边拣来的青色海螺,奉给文绮,「公主?,他们说?,明日傍晚,还是那片竹林,您带着这枚海螺去,他们会在?那里指引我们。」 文绮握住海螺,一抿唇,道:「好,我会会他们去。」 说?起来,也因?着这段时?日,陈寰一门心思都在?唐芫身上,文绮这边门可罗雀,连府里的侍女都懒得往这边来,这反倒让文绮方便做自己的事,离开个一两天都不?会有?人发现。 文绮想,亏她以前那么崇拜陈寰,觉得是个保卫所有?人的铁血将军。如今再看,铁血是铁血,战功也确是战功,可整个人太刚愎自用,还被女人耍得团团转。 想来,古早言情话本还真是古早言情话本,所有?人都长了个真爱至上的脑子,行事水平忽高忽低,根本经不?起推敲。 等?到次日傍晚时?分,文绮按着约定,同倚湘两个人,来到那片竹林。 文绮手里捧着海螺,倚湘小心跟在?她身旁,查看周围,心弦绷得紧紧的。她不?确定,这些?国师的信徒会对公主?持何种态度。她和公主?势单力薄,在?别?人的地盘里,这不?能不?令她紧张。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2页 这时?候,有?人从层层竹叶中出现。 文绮定睛看去,来的两个人中,其?中一个就是个戴红头绳的姑娘,那就是他们无疑了。 对方也看到文绮手里的海螺,问道:「文绮公主??」 「是我,」文绮说?,又用眼神瞥了下倚湘,「这是我的贴身侍女,倚湘,就我们两个人。」 那红头绳的姑娘,是和一个老妇人一起来的。 老妇人拄着一根蝴蝶头的拐杖,穿一身褐色麻衣,看起来平平无奇,但她通身的灵力气息,非常的内敛,怎么看都是个高手。 文绮并不?畏惧,此刻在?对方两人的眼里,她的一切姿态都充满公主?的高雅和纯真,有?点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质,但又不?是一个不?谙世事的易碎瓷娃娃。从她的眼里,能看出一丝志在?必得的狠色,又有?那么两分被她压抑的激动,甚至还有?种怀念感,想来是在?怀念国师。 老妇人将文绮打量过,仅这番照面,她就已经断定,公主?非池中之物。瞧着可爱如孩童,却是个能做大?事的。 老妇人的态度肉眼可见?的慈祥起来一些?,露出笑容。她举起拐杖,在?虚空描画出一扇门的形状。接着那扇门就变成了真实的门,凭空低悬在?空气中。 老妇人推开木门,佝偻下腰,向文绮做了个请的动作,「公主?,请进。」 这是分割连接空间的法术。文绮面不?改色,嘴角噙着娇气的笑意,大?步流星走进门中。倚湘连忙跟上。 这扇门的背后,便是一座偌大?的地下殿堂。 殿堂的墙上点着火把,昏昏的火光如将一排排石柱照出嶙峋的重影,像是深夜里乱石堆和枯藤叠加在?一起的黑影。 殿堂空旷,尽头隐匿在?黑暗里,不?知道在?那里等?着文绮的会是什么。往前走几步,迴荡在?耳边的,只有?自己的跫音,安静的可怕。 天花板低矮,就像是头顶随时?会塌陷般,伴随着密不?透风的混浊空气,和空气中一股尘封的、朽木般的气味,这种逼仄的压迫感,太强了,让人本能地不?舒服。 倚湘因?压抑而皱起眉头,环顾四周,不?禁喃喃:「此地怎么没有?人……」 话尚未说?完,就化作一道惊恐的倒抽凉气声。 因?为仅在?这个瞬间,突然的,原本空阔的大?殿站满了人。他们全是突然间裹着一团几乎不?可见?的紫色雾气,凭空现出身形。所有?人都没什么表情,甚至怀着戒备,死死盯着文绮。 在?他们陡然围住倚湘和文绮的那一刻,倚湘真的无法形容,这种突如其?来的惊骇冲击感。尤其?是这里的光线环境,还如此压抑慑人。 文绮却没有?被吓到。 文绮甚至流露出有?些?好奇的模样,打量这些?人。 他们就是国师的信徒吧?文绮想。 虽然只有?百余人,但聚在?一起,也好似一团火焰,哪怕微弱,亦有?烈烈燃烧起来的可能。 她看到他们,竟觉得亲切,胸臆中涌出一种想哭的感觉。 文绮很好地控制住心绪,视线在?这些?人身上观察了一番,然后走向其?中一个中年男人。 她感觉,这个男人,就是他们的领头人。 当看到文绮走向他们的领头人,不?少人原本戒备的眼神,都变成了惊讶。 文绮在?观察他们,他们也在?观察文绮。 这位公主?见?到他们忽然出现,不?但没有?被吓到,还依旧从容轻快。她的一双眼,黑白分明,在?昏暗的地底,显得那样有?神,像是会吸引人的星潭。 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公主?是绝世美人,而当此刻,近距离看见?她,才明白她的美不?单是外?表,还有?这灵动却慧黠的气质,纯真而淡定的仪态。 她穿着蔷薇紫色的绣花罗裙,外?披一件珍珠白湖绉纱衫,火光照在?裙幅上,随着她的走动,褶褶流动如晚霞。 她的脸蛋白嫩如玉,一双梨涡分明,柳叶细眉,一双眸子伶俐如小兔子,顾盼生?辉,有?时?却又闪过一些?富有?成算的狠色,似乎亦正亦邪,矛盾却又融洽得不?可思议。 三千青丝束成双螺髻,插着四支大?大?小小的蝴蝶钗,缀蝴蝶纱装饰。她耳朵上戴着的蝴蝶流苏耳环,轻轻晃动,发出点琉璃相撞似的响声。 所有?人的视线,随着文绮来到他们的领头人身前,此刻,很多人的眼神都已经变得崇敬起来。 他们的公主?,果然姿容气度都很是非凡,不?愧是曾在?寂夜国师身边长大?的。 「你就是那个领头人吧?」文绮眨眨眼,问这个中年男人。 第76章 蝴蝶公主(5) 中年男人沉默片刻, 向文绮行了礼,恭敬道:「回禀公主,正是在下。」 中年男人接着问:「不知?公主想要见在下, 是为了什么。」 文绮又看看所有人,沖中年男人笑道:「你把他们都集合到这里,就不怕我?是来?捉你们的, 把你们一网打尽吗?」 中年男人面不改色回道:「就是因为不知?道公主的目的,在下才让大家都来?。这样一旦公主想要消灭我?们,我?们就先挟持公主做人质。刚刚公主也看到了,我?们有分割连接空间的能力。人再多,也是进可攻退可守, 力量还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3页 文绮点点头表示认同,这个人很小心,也很坦诚。那她?也要回以他们坦诚, 她?本来?就是个单刀直入的人。 「我?不会?对你们动手,国师对我?来?说,亦师亦父, 在国师和文氏王族之间, 我?选国师。」文绮说,她?接着提高声音, 掷地有声道, 「本公主是想和你们联合!」 众人的神色微变,有窃窃私语的。中年男人仍是面?不改色地抬了抬手, 示意所有人安静,问文绮:「公主想联合什么?」 文绮道:「我?需要一支忠于我?的力量, 你们助我?当国王,我?来?为国师沉冤昭雪!」 这一言不可谓不惊人, 霎时就在这群信徒中激起一片譁然。 倒是那名领着文绮过来?此地的老妇人,看文绮的眼神更带上点认可。就说自己没看走眼,公主果然是个做大事的。 这时有人问文绮:「公主既是真心想为国师沉冤昭雪,那这么多年为何不曾行动?」 「对呀,我?们也从未听说,公主私下里追查那时候的蛛丝马迹,搜集真相。」 「公主您这样说,不能让我?们信服……」 文绮双手不禁握在一起,置于腹前,十指紧紧地捏着彼此,手有些?颤抖,心上也涌上一股莫大的愤怒和悲痛。 这些?人的话,又唤醒了她?压在心头千年的意难平。 「我?没去追查当年的真相,是因为我?从一开始就知?道真相。」 「我?没为国师沉冤昭雪,是因为文氏王族不接受我?的任何申冤!」 文绮自嘲地一笑,这一瞬她?的眼中涌出狂烈的狠色,她?明明还姿仪翩翩地站在这里,却好似一个发?了蛮的上位者?,「因为就是文氏王族,就是我?的父王母后,族中的那些?长辈们,就是他们让国师背着冤屈去死!国师是被他们灭口的!」 一片惊唿,所有人色变。 文绮几乎是喊道:「而?国师他,什么都知?道,他自愿选择背负叛国的罪,只为守护他想守护的,便毅然决然把自己投入火海!」 「不是我?不为国师申冤,而?是他用死保守住一个秘密。因为这个秘密一旦公之于众,紫蝶族很可能陷入大乱。人心浮动之下,不知?会?闹出什么。」 「在我?出嫁之前,对文氏王族,我?还尚存那么一丝血脉之连。我?想,自己毕竟受他们养育,有着公主之尊。但婚后我?经?歷一些?事,终于明白?,是我?错了。我?错在应该早早把他们全部灭掉!我?错在对权势没兴趣,便以为承担公主的责任,去联姻是我?逃不掉的使命!」 「我?全错了。」 「既然我?接受不了他们的方式,那就贯彻我?自己的方式!他们也不再是我?的亲人,是我?要去挑战,要去击败的对象!」 「只有把他们全部覆灭,我?才能在紫蝶族贯彻我?的愿望和意志。所以,我?要国王之位,我?要说一不二?!」 文绮望着所有人,用决绝的语调道:「我?需要你们的效忠,助我?登上王位!我?会?为国师洗冤,也有能力把紫蝶族带向更好。现在,该你们做决定了——」 文绮最后将目光定格在中年男人的脸上,明明她?看上去只是个明媚娇气的小姑娘,但所有人都感觉到,她?的气势是在他们的领头人之上的。 「本公主郑重?问你们,是愿意效忠我?,拥我?上王位,还是继续千年如一日藏在地底活动,始终背着『反贼』的罪名?」 所有人安静下来?。没有人再说出质疑文绮的话,甚至没有人露出不信任的目光。 此刻不论是文绮展现出的气度手段,还是她?开出的条件,都没有办法?令人拒绝。 他们已然坚持千年,为的就是替国师沉冤昭雪。既然如此执着,那又为何不能随文绮赌一把呢? 何况…… 不少人都不约而?同地在心里想到如今的王位继承人,文绮的弟弟文仲。 一个被宠坏的少爷。除了高贵的血统,什么都没有,就是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少年而?已,脾气性情还带着文氏王族标志性的冷血。 在文仲出生前,文绮公主本就是王位继承人不是吗? 那为什么就不能是这般敢想敢干的公主,当国王呢? 当中年男人抚胸跪下的时候,又是一片寂静。 整个空阔的地下殿堂里,只有中年男人不大却坚定的声音:「在下愿意效忠文绮公主,听任公主差遣。」 接着是那老妇人,她?也跪了下去。蝴蝶拐杖重?重?磕在地上,盪出一圈回音,「老身?愿为公主鞍前马后,万死不辞。」 看着两位最德高望重?的人都被公主折服,其他的人无不被渲染,一颗颗心都变得坚定而?安详。而?他们的情绪被点燃,所有人都跪了下来?,压抑不住激动。 「公主千岁。」 「我?们定会?助公主,夺下紫蝶族,全听公主吩咐。」 「文绮公主千秋万代!」 「公主……万岁! 倚湘震惊地看着事态的发?展。 从文绮开始和中年男人谈话起,倚湘就惴惴不安地看着,手心里捏了把汗,生怕文绮面?对这么多心思不明的人,万一有危险怎么办。 是以,当所有人都向文绮跪下去的时候,倚湘的胸臆里一片怔然的空白?,也一片磅礴的激盪。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4页 她?也和这些?人一样,被感染了,被感染得彻彻底底。所以她?也随着他们,一起跪下去,好像身?体?先于思绪,就这样臣服地跪下去了,面?向着她?的公主。 想着这么多年苦过来?的公主,想着被陈寰误会?折辱的公主,想着洞房花烛夜那晚上一个人在趴在躺椅上哭着睡着的公主,还有娇憨地说出她?要让所有人失去所有的公主…… 倚湘湿了眼睛,自己比公主大呢,还在公主面?前不争气地抽鼻子了。 文绮公主,她?的公主啊…… 「都平身?吧。」文绮的语调渐渐又找回了亲切的轻快。 文绮主动扶起中年男人,接着又去扶那老妇人,同时向倚湘投来?一道笑吟吟的眼色,让倚湘起来?。 所有人陆陆续续,站起来?了,每个人脸上都是统一了战线找到了目标后的喜悦和欣慰。 文绮问中年男人:「我?怎么称唿你?」 「回禀公主,在下商陆。」 文绮又问老妇人:「你呢?」 老妇人和颜悦色道:「公主唤老身?商婆婆就好。」 文绮诧异地看了眼中年男人,他便解释了,原来?老妇人与他是堂亲关系,他们都姓商。 文绮又特意询问戴红头绳的姑娘,在原书里,这姑娘甚至没有名字,从出场到死亡,就是一句「红头绳女子」。 「你叫什么名字?」 红头绳的姑娘恭敬地道:「流石。」 「好,本公主记下了。」文绮点点头。 接着,她?从自己的袖中,取出一张花笺纸。 文绮双手翻飞,快速将花笺纸,折成了一只蝴蝶。 旋即她?手指一动,口中念出一道无声的咒语,纸蝴蝶顿时在文绮的手心活了过来?,像是刚破茧那样,伸了伸翅膀,然后翩翩飞舞起来?。 它飞舞的时候,飞过的轨迹处留下半透明的梦幻紫烟,在这昏暗老化的地下殿堂里,美好的就像一个纯粹的童话故事。 商陆心有所感,便摊开掌心。纸蝴蝶落在他掌心上,停住。 文绮说:「以后你可以用它,向我?传音,我?的法?术可以保证这只蝴蝶持续三个月,之后我?再折新的。倚湘也会?替我?来?传话,我?们先拟定第一步计划。」 被点到名的倚湘,立刻向所有人福身?,让大家都记住自己。 文绮和商陆、商婆婆等人,这便在一起商议接下来?要做的。 许久后,大家商谈差不多了,文绮便打算离开。 商婆婆照旧,用连接空间的法?术,为文绮打开一扇门,正要亲自送文绮离开。 所有人施礼送别?文绮,文绮也走向这扇门。 但是突然的,文绮停住了。 她?注意到一样东西。 她?看向自己的右边,地下殿堂的墙上。 这里光线差,墙上的火把之间,隔得距离也远。火光与火光交错不到的尽头,那里,刚刚文绮是没有注意到的。 此刻,文绮盯着那里看。倚湘也跟着看去,这才发?现,这殿堂的墙上,是装饰有挂画的。文绮在看的,就是那张于光影中半明半暗的挂画。 眯起眼,亦看不清晰,只能看到画上之物大致的轮廓,好像是一只……一只…… 文绮忽然倒吸一口气,星眸睁大。她?几乎是跑着,沖向殿堂那面?墙。 倚湘一惊,一声「公主」不禁喊了出来?。可是文绮根本没能听见倚湘的唿唤,此刻她?的眼里、心里,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那幅画上。 那幅画,文绮想,难道是…… 她?冲到了挂画的面?前,终于,能够清楚地看到这幅画的全部。在灯火下,这幅古老的画卷,它的纸张已经?泛黄,它的墨色和颜料,已经?淡化。火光为它又蒙上一层温暖的色彩。 这幅画、这幅画…… 视野被水色模煳,文绮感受到自己的眼睛不受控制地流下眼泪,热热的,一双眼睛在激动地发?烫,一如自己的心,也烫得不行,她?几乎想要大哭出来?。 商陆已然来?到文绮的身?边,看着文绮的反应,商陆就什么都知?道了,他说:「这的确是国师在世时的手迹。」 真的是啊。刚刚在隐约看到这幅画的内容时,文绮就这般猜想了。那画的好像是一只鹿。 寂夜还在的时候,他不仅弹琴好,还会?作画。彼时,他很喜欢画一种腹部长着彩色花纹的白?鹿,文绮见过的。所以刚刚远远看到这幅画时,埋藏在记忆中的熟悉感,便顿时跳跃出来?。 可是,国师死后,文氏王族把他所有的遗物都消除了,特别?是他的手稿、绘画,留下的只有一张云琅雪。 文绮做梦都不敢想,原来?这里还有一幅寂夜的画。 而?当她?站到画前,一瞬间,她?就知?道这确实是出自寂夜之手的。文绮含泪,向商陆笑问:「你们是怎么拿到这幅画的?」 商陆嘆了口气,说:「我?冒死偷出来?的。」 文绮心一酸,不禁万分感激商陆:「你一定废了很大力气。」 「值得就好。」商陆说。 接着他将这幅画取下来?,小心地捲起,双手奉给文绮,「公主将它带走吧,让它重?见天?日,也让它陪伴公主。」 文绮接过画,在所有人眼睛泛红的目光中,她?破涕为笑,重?重?地应道:「嗯!」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5页 *** 从商婆婆的那扇门离开后,文绮和倚湘,出现在那座荒废离宫的附近。 看来?这回,商婆婆把传送空间对接到离宫这里了。文绮和倚湘一从门里出来?,就看到不远处半人高的杂草,和杂草覆盖下的,残垣断壁。 再次看到这座离宫,文绮忽觉得有点恍惚,感慨万千。 她?命运的转折点,说起来?,都是从这里开始的。 就是从她?把陈寰安置在这里,开始的。 但文绮没有再想下去,此刻能占据她?心神的,只有那幅画。 方才在地下,到底看得不那么真切。这会?儿,这幅不知?道在地下埋藏了多久的画,终于重?见天?日。 文绮虔诚地展开画卷,一只栩栩如生的白?鹿,终于在没有黑暗和火光的笼罩下,以它最本源的姿态,现出在文绮面?前。 这只白?鹿的腹部,有好几种颜色的花纹。 文绮嘴唇发?颤,却是带着欣慰的笑容,她?方才果然没有看错啊,这只鹿是…… 「九色鹿。」文绮喃喃出口。 倚湘和文绮一起看画,她?也回忆起从前,好像曾经?在一次帮小文绮整理房间时,看到文绮的桌案上,有文绮临摹的九色鹿。 只是那个时候,倚湘也不知?道,这种鹿的名字,叫「九色鹿」。 甚至到今天?,在此刻,直到文绮说出「九色鹿」这三个字,倚湘才知?道,这个名字对应的鹿的样子。 其实倚湘心里是奇怪的,在这个世上,确实有九色鹿的传说。九色鹿是天?生的神鹿,许多人都说,那是世间最漂亮也最有神性的鹿。 可是好像从来?没有人见过九色鹿的样子,没人知?道它的「九色」到底是如何分布的。 原来?,传说中的九色鹿,是长这个样子啊。 倚湘不禁问:「原来?寂夜国师见过九色鹿?」 文绮摇摇头,说:「不是的,国师没见过九色鹿。」 对上倚湘疑惑的眼神,文绮凝视着画卷上的鹿,说:「这只鹿,是国师在梦里见到的。他觉得很亲切,就画下来?了。他说他不止一次梦到九色鹿,我?还在想,是不是九色鹿同他有什么关系。」 文绮无奈地笑了笑:「可惜,这个问题的答案,我?永远也不会?知?道啦。」 「我?还以为,你将云琅雪送给我?,是为了请我?帮你与陈寰和离。」一道声音在这时忽然响起,如梦似幻,又清润如漱石。 文绮勐地一怔,一下子就听出,这是白?帝奚徵的声音? 「原来?,是要篡位造反,登基为王。」 流水般平静的话语落下时,文绮看见了白?帝奚徵。 就在她?循声回头时,看到他从她?身?后走出。 他合起了白?色的纱伞,抱着伞在手中,伞面?长长的纱拖在地上,像是织锦般的梨花,纤尘不染。 他的身?后是一轮即将跌落地平线的红日,和满空火烧一般的云霞。 那所有的背景都是波澜壮阔的,燃烧着的,只有他静水流深,如冬雪与春风交汇于初始的三月,如鲜艷中一支独占清韵的梨花。 文绮没想到白?帝会?这时忽然出现在她?面?前,更是因他说出的话,心中一凛:「师伯……」 对,文绮反应过来?了。师伯给了她?那块鹿角雕,她?直接就带在身?上,一直带着。师伯说了,这块鹿角雕可以让他感应到她?的情况。 原来?所谓的「感应」,便是她?做什么说什么,他全都知?道啊。 等于说,她?今日所有的行为,在白?帝眼中,全都是透明的! 文绮很快就定下神,堂堂西方白?帝,一诺千金,既然答应她?了,至少不会?翻脸惩罚她?。而?且从奚徵身?上,文绮也没感受到任何不友好的气质。 文绮直接承认:「没错,我?要做的就是这事!当然我?也会?正大光明跟陈将军和离,我?还要让陈将军知?道真相。我?已经?决定,用我?的方式对所有这些?负我?的人。」 她?说着笑开,可爱的就像个邀宠的小孩:「师伯,」她?眨着眼睛,「师伯答应过我?的,一定会?支持我?的对吧?」 奚徵沉默一瞬,唇边漾开深深的笑。他抬手,在文绮头顶揉了揉,嗓音柔如春水:「自然,师伯不会?食言的。」 但奚徵又眸底凝了凝,问文绮:「只是,师伯有一事不明。你想成为紫蝶族的王,想同陈寰和离,这于我?而?言,只是一句话的事,你为何没有用云琅雪交换这些?呢?」 陡然听到这个问题,文绮小巧的鼻尖动了一下,眉毛也蹙了蹙。在奚徵走来?的时候,倚湘就已默默退下去。这里只剩下文绮和奚徵,在一片火红的天?幕下相对而?立。 逆光,显得文绮的眼睛格外黑,那里头蕴藏着强烈的情绪,「因为那样,就都不是我?的了。」 她?说:「人心不是我?收服的,王位不是我?取得的,陈寰和唐芫也不是我?报復的。这样即使我?当上国王,风光无两,大家也只会?说,我?是白?帝的傀儡。」 「他们看在你的面?子上,对我?屈服,等时间一长,你不再管我?,要是他们反扑呢?我?不是没信心那样也能镇住他们,能稳固住局面?,但是——」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6页 文绮理直气壮看着奚徵,却也诚恳地毫不掩饰内心:「我?就是这种人,师伯。明明用云琅雪同你交换,让你替我?做三件事,借了你的力量,却还要在所有人面?前摆出一副是我?主导一切的姿态。我?就是这么利己,云琅雪是国师留给我?唯一的东西,我?却拿它交换利益,一面?又觉得云琅雪对我?那样珍贵,那我?就必须利用它榨干交易人最大的价值,即使那个人是师伯你,白?帝。」 文绮一口气说完这些?,不禁回忆起从前,国师对她?的所有谆谆教诲,想着想着鼓起腮帮,黯然道:「国师教我?宽容正直,教我?不可自私自利,我?没学?好,感觉对不起他。」 一语落下,文绮沉默下来?,奚徵帝君也没有说话。文绮深深吸一口气,胸膛重?重?起伏一下。她?看着奚徵,眼神坦诚,也黯淡。 秋时的风穿过苍茫的枯草,刮过文绮的脸颊,那清爽中带着的一股冬日将来?的冷意,更让她?感觉到冷。不知?是从心里浸出的冷,还是尘世对她?这样踽踽独行之人施以的冰冷残酷。 奚徵安静看着文绮,文绮总觉得,他的眼前好像蒙着一层什么,令这男人好似从尘世外而?来?,几乎感觉不到他会?有什么情绪上的波动。 时间凝固,好像过去很久很久。夕阳把文绮的脸,笼罩在昏黄靡丽的柔光里,在她?的睫毛上,落下碎屑的金色。 奚徵看着文绮眼中那些?流动的暗光,又低眸,望着文绮手中半合的画,仿佛有须臾的出神。他的眼底也划过某种复杂的暗涌,但转瞬即逝,快到文绮没有察觉。 「寂夜,不会?觉得你哪里不好。」很久后,文绮听到奚徵这样说。 他道:「他会?希望,你就是现在这样的。」 文绮觉得,这话听着很耐人寻味,兀的她?一惊,猜测道:「你见过寂夜国师?」 否则,奚徵帝君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可是……「可是国师说,你是他师父很早前收过的徒弟,你们并没有见过。」 奚徵没有回答,只是笑了笑。他温润的眉眼,在火烧般的天?空下,仿佛不会?被千丈软红所沾染。 他又揉了揉文绮的头,像是哄一个年纪小的孩子那样,对她?说:「好了,天?色已晚,早些?回去吧。」 「师伯……」文绮有些?怔忡,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了,只好道,「那师伯慢走。」 奚徵向文绮一点头,抱着伞,转身?行入高高的枯草中。 在文绮某次眨眼之间,便再看不到他的身?影了。 文绮忽然觉得一阵恍惚,白?帝奚徵,这个人…… 他刚刚那种反应,为什么给她?一种很奇异的感觉呢? 第77章 蝴蝶公主(6) 带着满腹心事, 文绮回到将军府。 出来一下午,果然将军府里没人发现她。 文绮刚在房间里坐定,下意识就要喊倚湘为自己倒杯水, 还?没开?口,倚湘那从?奚徵出现时就积累在心里的后怕,此时发泄出来了。 倚湘身子有些抑不住轻微的颤抖, 一边心有余悸喘着气,一边连声音都拔高些,向文绮道?:「公主,您吓死?奴婢了您知道?吗?您怎么敢同白帝那样讲话呢?」 文绮茫然一瞬,终于也意识到了。她靠在躺椅上, 手不?禁捏紧椅背,脸上的表情却?在回復平静后,很快又?变得更加茫然, 樱唇微微张着,昭示心里的疑惑。 是啊,倚湘说得对, 自己?刚刚都跟白帝说的什么?啊!说自己?自私自利, 就是要利用他,就是什么?便宜都想占, 什么?亏都不?想吃。 为什么?她一股脑说这些的时候, 潜意识里就没害怕过?白帝会发怒呢? 难道?就因为他仙气飘飘、无波无澜的外?表吗? 可他到底是上界形同一方诸侯的白帝呀! 倚湘喃喃着:「公主,还?好这次没事, 下次您可千万别在同白帝这样讲话了。既然您用寂夜国师这层关系攀上白帝,还?是多哄着他点儿?。长辈都喜欢晚辈对他们敬爱又?亲近的, 而且您还?要表现的听长辈话。您气质纯真可爱,做起这些更是有先?天优势。哪怕表现的像听话的小孩子般, 奴婢想,白帝都是会受用的。」 文绮思考一番,点点头,「嗯,我知道?了。」 倚湘还?是不?放心,再嘱咐两句:「那公主切记别再蛮起来,想想几十年前的雪族和九尾蛇族吧。那两族王室的声势,原是比紫蝶族还?大的,结果教东方苍帝随手就给灭了。还?有一桩事……」 倚湘继续说着,眉目间难免有恐慌:「还?有南方赤帝,曾经当场杀了一个冒犯她的龙女?。那龙女?的家族,愣是一个字都不?敢说。」 这两桩事文绮都有所耳闻,但她抿唇,摇头道?:「那也都是他们咎由自取,四方天阙的帝君,到底不?是滥杀无辜的。」 「公主您可一定要把奴婢的话记在心里啊!」倚湘连连重复着,都快急坏了,「您就听奴婢的吧!多讨好白帝,在他面前可爱一点,粘人一点都好。公主,您要做的事,都是大事,每走?一步都得如履薄冰,掂量清楚啊!」 文绮垂了垂眼,点点头,刚刚确实是她大意了,万幸师伯不?但没有动怒,还?出言安慰她。 师侄是个不?称职的师侄,师伯确是个宽容慈爱的师伯。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7页 这样想着,文绮不?禁检讨起自己?,还?后知后觉地感觉,好像从?国师去世后,再没有哪个长辈能对她施以一点温情。到头来,第一个这样对她的长辈,居然是她硬攀扯上关系的、原本遥不?可及的奚徵帝君。这世事当真无常,令人唏嘘好笑。 「我知道?了,倚湘,我下次会注意的。」文绮道?。 对,她要做的事不?容有失,而且面对一个这样好脾气有善意的师伯,虽然她总觉得他对自己?态度有点儿?怪,但文绮这会儿?心中,却?是由衷的生?出一点要敬爱师伯的念头。 *** 就这样,日子平静无澜地过?去几天,文绮一边等着商陆那边的消息。 无事的时候,便作作画,临摹国师那幅九色鹿。或是搬个躺椅在院子里躺着晒晒太阳,闭上眼睛,回想在过?往的人生?中,那屈指可数的高兴事情。 但这种平静没过?十天就被?打破。 陈寰找上门来,带着唐芫。 文绮当时正晒太阳呢,听到脚步声,睁眼一看。陈寰一袭黑衣窄袖劲装,头髮一丝不?苟束在冠里,一副沉冷如玄铁的杀伐气质,眉头紧锁,一股气场掠向文绮。 陈寰一进来就居高临下看着文绮说:「夫人,本将军今日找你,是有事要同你说清楚。」 文绮不?疾不?徐,从?躺椅上站起来,向陈寰福了福身,公主的姿仪展现得十分完美:「将军,请讲。」 看着文绮这样子,唐芫心理忽然就产生?一种不?爽的落差感。自己?不?是公主,没有文绮这种仪态。凭什么?自己?不?是公主呢?在出身上就落了文绮一截! 更可恨的是,文绮被?将军冷落,成婚这么?多天还?是个室女?,可她却?住着将军府最好的主屋,还?这么?悠闲地晒太阳。 这让唐芫很是不?开?心。她想见到文绮以泪洗面、歇斯底里的样子,想见到文绮一看到将军登门便跪在将军脚下向他赔罪、求着他宠幸的样子。 结果这些都没见到。 然而唐芫很快就调整好心态,想着那又?如何?文绮还?能这么?有底气,一定是因为还?住在主屋,才给她造成这种错觉。自己?说动将军来赶文绮,让她从?主屋滚出去,自己?和将军住进去,那文绮一定就受不?了了。 文绮越受不?了,越容易犯错,自己?越有机可乘,下一步就是让文绮从?正妻的位置上滚下来。 唐芫期待地偷偷看陈寰。 陈寰继续同文绮说道?:「就是你住的这个院子。」陈寰双手负后,犀利的眼眸扫过?院子一遍,「这是将军府的主屋,原是本将军的寝房。只因着你我大婚那日出的事情,之后本将军与芫儿?住在朝霞榭,主屋暂时有你住着,然而……」 「啊?将军,你说什么??」谁想文绮忽然就打断陈寰的话。 文绮很是吃惊的模样,杏眸瞪得圆圆的,嘴巴半张,又?赶忙环顾这座主屋的样式,似乎这才明白这好像是将军府里最好的一处宅院。 她倒吸一口气:「将军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我不?知道?,还?一直住在主屋里,害得你只能住朝霞榭。这样不?成!这不?就显得我才是将军吗?」 没想到文绮居然这种反应,别说陈寰愣了,连唐芫都愣了。 她这表妹,几个意思啊?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特别是文绮最后那几句话,听着怎么?总觉得在讽刺他们,可是又?没有证据,反而文绮这吃惊的样子根本不?似作假。 陈寰纵横沙场,什么?敌人没见过?,可这会儿?却?不?知道?怎么?接文绮的话了,只能沉吟片刻,按照原先?的想法道?:「将军府中有不?少院落,你挑一个搬去,要不?就莲荷院,是仅次于主屋……」 「不?行!莲荷院离主屋太近了。」文绮连连摇头,义正言辞道?,「我说过?不?会再打搅将军和表姐的,所以得离你们远远的!」 「之前将军住在朝霞榭那么?远的地方,我们之间还?能保持远距离,所以我也挑个和朝霞榭一样远的地方吧。」文绮思考起来,然后道?,「将军和表姐住过?朝霞榭,那地方我不?去,将军把杏院拨我吧。」 杏院?唐芫脑袋里开?始想着这杏院在哪儿?,接着勐然想到,那不?是将军府最犄角旮旯的一处无人问津的院子吗? 这将军府并非是四四方方的,它是在四四方方之外?,还?连了一个凸起的小院子。那小院子给人的感觉,就跟不?像将军府里的一样,像是连了个外?部的。那个就是杏院。 这文绮怎么?……? 文绮愿意搬到那种角落地方去,唐芫当然高兴,以后自己?就是主屋里的「夫人」,文绮不?过?虚有夫人的名头,可她怎么?就觉得这文绮葫芦里卖有药呢? 特别是文绮说「将军和表姐住过?朝霞榭,那地方我不?去」,这确定不?是嫌弃他们的意思吗? 偏偏文绮如此无辜,如此识趣的模样,唐芫想指责她都没办法。 本来想来看文绮落魄失态的样子,怎么?到头来自己?平添了一肚子噁心! 而陈寰不?懂女?子间某些弯弯绕绕,虽觉得文绮的话似乎有些听着不?大对,但终是没多想,反倒没来由的对文绮产生?一点愧疚感。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8页 这文绮虽让自己?和芫儿?不?能圆满,让芫儿?只能当妾,但看她后续表现,应是知错了,也肯不?断做出退让。看在这份上,自己?也可以对她多一些忍让。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于是陈寰道?:「好,你要去杏院就去吧。若需要人手,或者府上有短缺你的,可与本将军说。」 听了这话,唐芫顿时心里一大股怒意涌出。该死?的文绮!是故意的吧?又?是这招以退为进,故意表好姿态,装可怜纯真,结果将军对她的态度居然又?软化了! 唐芫心里悔恨,早知道?就不?撺掇将军一起来了,就该自己?来。 这文绮太会演,将军会被?她骗的! 文绮向陈寰福了福身,可怜兮兮,又?带着点感恩的意味,眼神「感慨万千」地望着陈寰,「多谢将军,那我跟倚湘今日就搬去杏院。」 陈寰道?:「好。」接着对唐芫道?:「芫儿?,我们回去吧。」 唐芫只能乖顺道?:「嗯。」 看着两人离去的身影,文绮脸上哪儿?还?有刚才一丝表情?只剩下眼中算计的机芒,和一抹狠色。配上她可爱的梨涡,显得亦正亦邪,亦真亦幻。 她知道?唐芫肯定是后悔应该自己?来的,都一样!就算唐芫自己?来,她也有办法对付。 其?实原书里发生?过?这一段,比现在的时间要提前很多天,毕竟书里她和陈寰的关系,比现在差多了。 书里,就是唐芫一个人来的。而书里的自己?,情不?甘心不?愿地挪了房间,让唐芫又?一次体会到当胜利者的骄傲与满足。 这次嘛……虽然唐芫带了陈寰一起来,和她这些日子里琢磨的应对方式有出入,但没关系!临场应变、演戏什么?的,她照样能做好。 陈寰对她态度变不?变好,她根本就不?在乎。文绮就想趁着这个机会,光明正大搬到杏院去。 她接下来要频频联络商陆他们,住得越隐蔽越好。至于让陈寰对她态度改善点,左不?过?是将陈寰休妻这项决定的时间往后拖罢了。反正原书里的男女?主,总是要不?顾一切在一起的。自己?要做的,就是在那之前,解决紫蝶族,并同陈寰和离。 文绮唇角一勾,梨涡浅笑:「我们走?,倚湘。」 那边离去的陈寰,却?还?在想文绮的态度,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先?前文绮口口声声说是自己?救了他,然而种种迹象都表明,救他的人是芫儿?。 文绮在大婚头两日闹得那样激动,现在却?这么?识趣,看起来应该是她认清自己?的错误,不?再坚持,打算就这样了。 但…… 一个那么?天真可爱,连占了主屋这种事都让她很惊慌,并执意要换去最偏僻杏院的女?人,真能干出顶别人恩义的事吗? *** 搬到杏院后,日子重新平静下来。 陈寰和唐芫不?来找麻烦了,文绮一个人乐得自在。 不?到一个月,商陆就传信给文绮。 商陆还?交给文绮一份名单。 这名单正是先?前按文绮吩咐的,让商陆他们去查整个紫蝶族的官员里,有谁是能被?拉拢的。 商婆婆、流石她们做事很麻利,不?仅把可拉拢人员的名单都列好,给文绮,并且把拉拢困难程度也都分了级别,包括连拉拢对象的性格喜好,她们都一併备註上了。 文绮拿着名单,研究了三日,最终她在其?中的八个人名上,用毛笔打了勾。 文绮将这份名单给倚湘,让她亲自给流石送去。 「倚湘,你告诉他们,先?拉拢这八个人。他们所处的官位不?是最起眼的,但又?都是关键的。就以他们为桩,逐渐扩大范围。」 「还?有,你让商陆他们联繫王城最有名的那家戏班子,让戏班子排一出国士无双、救民于水火的戏来。」 倚湘顿时就明白文绮的意思:「公主是想通过?这齣戏的传播,勾起所有人对当年国师升起九层高台,拯救万民的回忆吗?」 「是。」文绮道?,「一定要排的别那么?明显刻意,但要让人能联想到。你让他们先?在王城表演,接着再往下边的城池传播。如果文氏王族来抓,那就让他们停止表演,态度上一定要好,配合文氏王族。反正只要文氏王族敢抓,这动静闹开?,所有人反倒更明白,这齣戏是在致敬什么?。」 「知道?了,公主,奴婢这就去做。」 接下来,文绮通过?商陆递来的纸蝴蝶,一直掌握着紫蝶族王城的消息。 一切发展都在掌握之中。 倒是她的父王母后,见文绮嫁入将军府这么?久,都没有给文氏王族带来什么?实质好处,不?禁着急了。 她母后专程写了信,来询问文绮这事。 文绮正准备煳弄一封回信,打发母后,说来也巧,这个长久来没有人踏入的杏院,忽然就来了一个侍女?。 这个侍女?是陈寰的人。 侍女?来向文绮传陈寰的话:「夫人,将军三日后要去赴一场宴席,是北方玄帝的小弟子被?正式册封为河神,归到雍州龙君下辖统领。玄帝便请雍州龙君作东,带着小弟子去,共同宴请诸位上神,咱们家将军有幸也在其?中。将军请夫人做好准备,届时同他一起赴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9页 这不?是巧了吗?父王母后刚还?在问她,怎么?还?没给紫蝶族要来好处,文绮想,这可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递枕头。 她作为将军夫人,同将军一起赴雍州龙君和北方玄帝的宴席,这件事还?不?够说道?吗? 侍女?又?说:「将军请夫人一定要打扮的好些,不?要失了将军的威仪。」 文绮心里好笑,面上却?梨涡绽开?,甜甜道?:「好,我一定不?会让将军失望的。」 「对了,」文绮又?追问,「你可知道?,还?宴请了什么?人吗?我指的是来头最大的那些。」 侍女?道?:「还?有帝子、帝子妃,兰台的小殿下,和西方天阙的白帝。其?余的就是和咱们将军一样,是帝子的爱将们了。」 别的文绮都不?感兴趣,她想听的就是奚徵的名字。师伯也去。 她已经决定了,得对师伯好一点,要敬爱他,做个合格的小辈,哄他开?心。 这时侍女?说了句:「夫人,小夫人也要同去赴宴。」 哦,文绮想。 随她便。 她才不?在意唐芫呢。 陈寰带个妾去出席这种场合,丢脸也是丢他的。到时候唐芫觉得面上无光,委屈了,你陈寰可别心疼哦。 遂,等侍女?离去后,文绮立刻给母后回了信。 果然,文氏王族上下,得知此事后,高兴的不?行。 文氏的女?眷们,还?给文绮送来一整套美丽的衣服和首饰头面,连同胭脂水粉等等,送了个大全套。 挺好,不?用自己?再费心选衣服首饰了。文绮现在不?想为陈寰多花一丝心思。 女?为悦己?者容,陈寰又?不?是悦己?者。还?不?如打扮得漂漂亮亮,可可爱爱,去讨师伯的欢心呢。 师伯他有事是真上啊,还?对她温柔慈祥。 虽然噁心文氏王族送来的衣物,但织衣的绣娘、制衣的裁缝和打造首饰的匠人,他们是她的子民,他们的付出和辛劳不?可辜负。故,三日后,文绮打扮妥帖,盛装出行,同陈寰一起乘坐天车,去雍州。 这次,唐芫又?是一个人坐在后面的普通车上。 本来见文绮打扮这样好看,满是正妻的气度,唐芫就难过?得很。再一个人坐在普通车里,想着自己?没法平等地和将军在一起,唐芫心里的窝火,都快把车棚给点着了。 唐芫只能安慰自己?,将军毫不?犹豫就带她赴宴,这说明她在将军心目中的分量啊!只要有将军专一的爱,其?他的都可以徐徐图之啊,宠爱才是最重要的。她一定不?能乱了方寸,要继续抓紧将军的心,尤其?要不?断激起将军对她的亏欠感和愧疚感。 她唐芫,是不?会输的! *** 文绮从?前没有去过?雍州地界。 雍州地处下界的北边,气候干燥,寒冷。那里有沙漠,有戈壁,有高原,也有肥沃的平原,和连绵的丘陵。 雍州龙君统管雍州范围内大大小小的所有水系。 按照神位的设置,下界被?上界分为九州,每一州的水系由一位龙君掌管。 雍州的龙君,就是今日做东的这位,说是姓宁,真身是一条五爪黑龙。 而每个龙君,下辖每条河流的河神,以及湖泊的水君。玄帝那位小弟子便是被?正式册封为澧水河神,归给雍州龙君来管辖。 文绮随着陈寰抵达雍州龙君的龙宫,下车时看着周围起伏的山峦和如茵的绿草,文绮吃惊,没想到宁龙君的龙宫,居然不?在水底! 这会儿?,好些跟陈寰差不?多的武将携家眷,都已经到了。陈寰带着文绮还?有唐芫,同他们互相问安。 唐芫表现出一副非常谦卑得体的模样。 文绮看看远处,崇山峻岭之中,像是由黑水晶打造的宫殿,看着既有一股阴森的感觉,又?莫名带着点梦幻气氛。 她看着看着,突然就听到陈寰道?:「帝子殿下。」 文绮回过?神,赶紧跟着陈寰一起,向来人行礼。 「参见帝子殿下、帝子妃殿下。」 帝子是天帝的次子,由当今的天后——曾经的天妃所出。 文绮行过?礼,不?着痕迹看了一眼这两人。男的俊,女?的美,确是一对璧人。 听说帝子和帝子妃鹣鲽情深,在上下两界都是出了名的。 唐芫也向两人行礼。 帝子妃打量着唐芫,欲言又?止,像是实在忍不?住了,试探着问:「你就是陈将军真正的救命恩人?」 文绮闻言眉心一蹙,她跟唐芫陈寰之间的事,都传到帝子妃耳朵里了啊? 唐芫恭顺道?:「正是妾身。」 帝子妃很是同情地看着唐芫,执起她的手,安慰道?:「委屈你了,如今只能做陈将军的小夫人。好在陈将军认准你,宠你,没有辜负你对他的恩情。」说着还?撇了文绮一眼,口中意有所指,「鸠占鹊巢的事,哪里都会有,但你要相信,这世间是有公道?的。」 这几句话说的,要不?是这是公众场合,文绮都想给她翻个大白眼了。 哪怕帝子妃地位远高于她,文绮也想说,关你什么?事? 文绮笑盈盈道?:「帝子妃娘娘说的是,鸠占雀巢的事,哪里都会有,我也相信世间是有公道?的,不?会让我平白蒙受被?人顶了恩义的冤屈。你说是吗,表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0页 唐芫柔柔弱弱的,垂着眼,「表妹,求你不?要再为难我了,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我哪里为难你?我贊同帝子妃娘娘的话,有错吗?这也叫为难你。」文绮笑。 帝子妃看文绮的眼神有些不?善,向陈寰道?:「陈将军,这是你的家事,我不?便置喙。但你真正想娶的人屈居妾室,我瞧着都替她委屈。」 什么?玩意儿?啊这女?人……文绮皮笑肉不?笑,直视帝子妃,准备听她接下来又?要说什么?,忽然余光里瞅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第78章 蝴蝶公主(7) 文绮顿时改了主意, 转头就喊:「师伯,我在这里!」 在场众人都是一愣。 文绮看向正走来的奚徵帝君,兴奋地朝他挥挥手, 然后?提着裙子跑过?去,「师伯,好久没见你啦, 你这段日子都还好吗?」 然后?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挽住奚徵的手臂,像一个听话又亲昵的小辈那样,挽着自己的长辈,梨涡浅浅, 绽放着灿烂的笑颜。 「师伯,我可想你了。」 拖长着语调,撒娇的意味甚浓。 这一幕, 当场把帝子妃惊得脸色都变了,握着唐芫的手一抖,直接松开。 唐芫没见过?白帝, 不知这是?谁, 可是?从帝子妃、帝子以?及陈寰,还有周围其?他将军的那种惊讶和恭敬的态度里猜到, 这一定是?个大人物。 唐芫心里顿时生出不好的预感, 大人物,文绮有大人物撑腰?! 就见白帝奚徵自然而然地抬起手, 揉了揉文绮的头。他清润的声音飘散开,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我很好, 看你精神也不错,这样我就放心了。」 霎时, 帝子妃的脸几乎要垮塌,脸色如酱菜般难看,还被帝子用斥责的目光瞪了一眼?。 帝子妃只?觉得尴尬无?比,她怎么会知道,陈寰的夫人,下界一个灵族的公主,居然是?奚徵帝君的师侄?! 奚徵问文绮:「适才在聊说什么?」 帝子妃又是?心下一凛。 文绮道:「也没什么,就是?谈将军府的家事,我被中伤冤枉了几句,不太开心。」 奚徵抬眸向帝子妃这边睇了一眼?,明明轻飘飘的一眼?,看起来没有任何情?绪的起伏,可帝子妃就是?觉得自己浑身?都像是?被冻住,这瞬间她居然唿吸不过?来。 「时间会证明一切的。」奚徵又将温柔的目光,落在文绮脸上?,「那些人云亦云之辈,不论位居何种高?位,你都不必与她一般见识。」 这番话一出,帝子妃算是?彻底没脸了。周围众人看帝子妃的眼?神,也多了一些复杂。 帝子妃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而她的丈夫又瞪了她一眼?,居然脚下还与她拉开距离。 文绮仰头看着奚徵,忽然就觉得心里温暖一大截。 她刚刚跑过?来搀扶奚徵,拿他狐假虎威,打脸帝子妃,原是?没指望奚徵说话的。 没想到师伯居然主动为她撑腰,还直接羞辱帝子妃。 师伯他是?真的、真的……有事他是?真的上?! 文绮一颗心安详下来,觉得平静多了。 师伯这人……对她真好,她之前对他,态度确实顽劣了。 所以?,除去云琅雪的交易,她也要对师伯更更好才是?! 经歷这么一出,是?再没人敢议论文绮的事了。没看连高?高?在上?的帝子妃,都吃瘪了吗? 而帝子呢,别看贵为天帝的次子,极有可能以?后?继承帝位,但他并无?实际战功,比起像白帝这样常年对抗魔域,保一方安康的上?神,帝子也只?能说是?空有地位。 所以?,别说帝子能给帝子妃撑腰了,就是?白帝刚刚那话说的是?帝子本?人,帝子也只?能虚心受教。 所有人里,心情?最?复杂的当属陈寰,哪里想到自己的夫人,居然还有白帝这么一座大靠山。 陈寰忽然就觉得事情?不对劲。他夫人既然是?白帝奚徵的师侄,想嫁给他,只?要跟白帝打声招唿就是?,为何要去抢芫儿对他的救命之恩? 陈寰本?以?为文绮是?想高?攀他,才用此卑鄙手段。 可她已然有白帝,又何必高?攀他呢?他如何能与白帝相比? 陈寰心中突然涌上?一阵猜疑,难道,文绮并没有撒谎,是?他弄错了…… 文绮可不知道,陈寰用错误的现实推导出了正确的结果。至于唐芫,她眼?中那无?比的愤怒、不甘、疯狂,文绮更是?不想看,噁心还不够。 文绮望向奚徵身?后?不远处,正走过?来的六个人。 此刻众宾客也都看向那六人,一起迎上?去。 看来这六人里,就有这次宴会的主人。 文绮仍挽着奚徵的左臂,奚徵便?只?用右手抱着合起的纱伞。 文绮伸着脖子,好奇打量那六人。 左边的三人,看着是?一起来的,中间是?个看着深不可测的年轻男人,嘴角含笑,手里把玩一把扇子。这男人的长相,和帝子有几分像。 文绮立刻猜出他的身?份了,帝子一母同胞的弟弟,上?界的小殿下,同时也是?兰台的新任掌事人。 那么小殿下身?边的两?个女子是?什么身?份,就很好猜了。小殿下未婚,也不近女色,这两?个女子自然就是?他的手下,兰台的史官。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1页 这两?个女子一个穿蓝衣,貌若春花,仪态爽朗,髮髻里只?插一根钗子,是?北斗七星的形状。 另一个穿冷清色衣衫,长发只?用冷色的髮带轻束,眉目清冷,像极了从漫天风雪中走出来的妖精。她皮肤又是?极白,看着就和别人很不一样……文绮轻轻倒吸一口气,这是?个雪女。 而另外那三人,同样是?一男两?女。 文绮正打量他们,就听奚徵轻轻问道:「都见过?吗?」 「没有,」文绮虚心请教,「师伯,他们都是?谁呀?」 奚徵的眼?神在这三人身?上?移动停顿,一一告诉文绮:「最?左边的,是?北方玄帝;中间的是?宁龙君;右边那个以?鱼鳞作髮饰的女子,就是?北方玄帝的小弟子,新晋澧水河神。」 原来这就是?宴会的主角,文绮不禁更仔细打量这三人。 北方玄帝的气质温柔如水,眉眼?都像是?春日里的一汪水色。她穿着简单的石青色拖地裙,宽袖曳地,颈上?戴着绿松石挂坠。她的头髮很长,长到脚踝处,柔顺地披在身?后?,仅装饰戴两?片冰凌状的髮饰,象徵她代表冰雪茫茫的北方。 玄帝的小弟子,最?早前是?下界的一条鲤鱼精,如今脱去妖性,周身?多了些仙气飘飘的灵性,容貌气质却是?冷艷又热烈的,两?相矛盾之下竟有种奇异的美感。 她头髮随意束着,头戴片片玉色的鱼鳞,步步如莲,双手搀扶着她的上?司,雍州龙君。 这雍州龙君……听说身?体不好,这回文绮亲眼?见了,暗暗吃惊。 龙君披着黑色的披风,整个身?体都覆在披风之下。披风领口的一圈风毛,簇拥他瘦削清矍的脸。他步子不是?很稳,要靠玄帝那小弟子搀扶,才能走得快些。 像他们这种修炼千万年的神灵,哪个不是?身?强体健?文绮觉得这位龙君很奇怪。 想来,定是?伤了元神根本?,又因为某些原因无?法癒合,才成就这副病体。 人都到齐,宾客们便?向几位高?位者问安。 文绮暂时离开奚徵,回到陈寰身?边。 一行人被宁龙君请去他的龙宫,吃席。 宴席进行得倒是?和乐融融,宁龙君手下的十?几个河神水君,都围着玄帝的小弟子,聊得很热闹。 文绮也和其?他武将的夫人们,推杯换盏。 只?有唐芫,身?为妾室,本?来正夫人们就不爱搭理她。那些想搭理她的,又因为看到文绮有白帝奚徵撑腰,便?都为了不惹文绮不快,而全数冷落唐芫。 唐芫一个人在那里,坐也不是?,走也不是?。被孤立的感觉,让她难受得都要哭了。 过?了没多久,宁龙君的身?体就坚持不下去。 玄帝忙对小弟子道:「快扶龙君下去休息吧。」 小弟子颔首,过?去搀扶宁龙君。 做东的都已退席,那这里便?由北方玄帝来做主。 玄帝随和,让大家随意在这座山里走走,都不必拘束。 不过?玄帝也给大家提了个醒:「这片山峦中,曾埋葬有不少魔族的尸骨,他们的怨气至今徘徊不散。各位四?处散步的时候,记得稳住道心,不要被侵蚀。」 帝子则笑着对玄帝说:「还是?您考虑周到,不过?那点程度的亡灵怨气,便?是?下界的野妖,怕都不会受到侵蚀。玄帝您是?真的护着大家。」 玄帝温柔笑着,表示接受帝子的夸奖。 文绮一听可以?随处走,立刻就带着倚湘退席了。她才不想在这里帮陈寰做女眷间的关系维护,你陈寰不是?带唐芫来结交夫人们吗?这任务就交给唐芫了。 走出宴席,走在这座由黑水晶铸就的龙宫里,文绮好奇的像是?个来参观的孩子。 这龙宫气质挺矛盾的,水晶的闪亮很梦幻,满眼?的黑色又颓靡极了,就像那位龙君一样,仿佛被满身?的病气禁锢。 文绮看着看着,就走到了龙宫外。太阳挂在头顶,山峦起伏连绵,视野开阔,景色是?那么壮丽。 她不禁觉得身?心都舒畅起来,闭上?眼?,展开双臂,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倚湘,我们随处走走。」然后?就开始四?处乱转。 倚湘跟在文绮身?后?,看着文绮对什么都新鲜,走一走就要停下来观察观察的样子,倚湘心里忽然就热热的,眼?睛有些湿润。 自己有多久没见到公主这样轻松愉快了?且是?发自内心的愉快。 好像从见到白帝开始,公主紧绷的弦就彻底放松了。 看来公主潜意识里相信着白帝。 而白帝对公主的态度,倚湘想着,忽然忧虑地嘆出口气。奚徵帝君,确实像是?爱护小辈一样护着公主,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种保护,很像是?虚浮在空中的楼阁…… 就在这时,前方的文绮,忽然倒吸一口气。 「倚湘,你看那儿!」文绮指着远处,控制不住吃惊的喘息。 倚湘回过?神,往那边一看,也倒吸一口气。 只?见对面的山坡上?,树木葱茏,万绿丛中一点白。 而就是?那一点白,灵动,无?瑕,优美,徜徉在青青的绿草中,自带浅金色的柔光,亦步亦趋。 文绮眼?睛移不开,心飞快地跳起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2页 「九色鹿……」 她看错了吗?传说中的九色鹿,她千年来都不曾遇到的九色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她没有看错。文绮定睛,死死看着,「倚湘,你看到了吗?是?不是?,是?不是?九色鹿?」 心中的激动几乎要炸开,不等倚湘回话,文绮就一跃而起,像一只?冲破烟云的蝴蝶般,飞向对面山头。 她没看错,真的是?九色鹿!和国师画里的一模一样。 她一直都想亲眼?见一见,这画中生灵真正的模样,是?何等的神圣又美丽。 而她更不会忘记,国师频频在梦中见到九色鹿。也许他们之间有什么联繫。正因为国师已不在,她才更迫切地想知道这个谜题的答案。 可是?那只?九色鹿,却在她飞抵它面前之前,便?转身?跑向远方。 文绮连忙追过?去,一边喊道:「求求你停下来!九色鹿,停下来!我不是?坏人!」 美丽的九色鹿,就像是?一只?万年不曾现世的,最?纯洁的精灵,当发现闯入者时,便?像是?潭水被溅起惊波,想要远离任何接近它领地的人。 文绮发现,她追不上?九色鹿。 文绮即便?用最?快的速度飞行,甚至使用上?法诀,可她和九色鹿之间的距离,还是?越拉越远。 九色鹿一跃,便?能翻过?一座山。 到最?后?,它的身?影几乎化?成一片白色的流霞,让文绮分不清,那到底是?它离去时的跃动,还是?已然不在的残影。 文绮的心提了起来,焦急的感觉充斥了全身?,心又勐地落下去,挫败地咬住嘴唇。 她追丢了。 九色鹿不见了。 文绮只?好落下地。 刚刚那一会儿,她已经远离了龙宫。往回眺去,偌大的龙宫,眼?下已成了遥远山峦中一个小小的黑点。 文绮没有回去,而是?继续沿着山峦寻找。好不容易看见国师画里的九色鹿,她不想就此放弃。 片刻后?,倚湘也气喘吁吁追上?来。 文绮向倚湘露出一个有些失落的表情?,扯扯唇角,说:「跟丢了。」 倚湘想出言安慰文绮,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好道:「奴婢陪公主再在这附近找找。」 「嗯,找找吧。」文绮喃喃。 沿着山路或是?行走,或是?飞起,在一块块山石上?停顿,左顾右盼张望着,终是?没有再看到那只?九色鹿。 文绮又翻过?一片山峦,来到两?山之间的谷地。 这片谷地里长满了银杏树。 如今这季节,银杏树的叶子全都是?金黄色的,一眼?望去,如一大片金色的霞光织锦,美不胜收。 文绮走进树林中,绣花鞋踩过?满地金色的落叶。落木萧萧,还有金色的叶子在不断下落,落在她的肩头、髮丝上?。 举头望去,这里就像一个温暖的、被填满了金黄色的小世界。 忽然,文绮看到前方树林的深处,有一抹白色。 她向前跑了几步,那是?……是?一段被风拂起的白纱。 文绮一下子反应过?来,那好像是?师伯的伞。 蓦然,眼?前人回眸望来。就在那一瞬,文绮又听到自己的心音消失了。她忘记了唿吸,如同时间被定格,她也凝固在了这一瞬间,傻傻地对上?奚徵的眼?眸。 他举着伞,伞上?飘扬的白纱,像是?一件半透明的霓虹羽衣,覆在他的周身?。 落木萧萧下,金色的银杏叶落在他的伞上?,随着伞纱舞动出唯美轻缓的线型。 长衫及地,衣摆下沾着一圈圈银杏叶,他半幅湖水蓝半幅月白的衣衫上?,枝枝蔓蔓的梨花,缓缓盛开。 如画的眉眼?,像是?从万水千山彼岸温柔地望来,带着言语说不出的平静与风流。 文绮这才发觉,自己喉咙有些干,接着心里缓缓盘绕起一道念头,越放越大。 她的师伯,也太好看了…… 文绮提起裙子,跑到奚徵身?边,仰着一张精緻的小脸,笑容无?邪:「师伯,你也出来啦?」 奚徵将伞侧一侧,为文绮也挡下飘落的银杏叶,回答她:「我出来走一走,看看这山里的风景。」 文绮问道:「师伯你有没有看到一只?九色鹿?就是?白色的鹿,肚子上?有八种颜色的花纹。」 奚徵笑了笑:「你在找九色鹿?」 「是?啊,我跟丢了。师伯,你有看到吗?」 「不曾。」奚徵道。 文绮有些灰心,不过?还是?重新展开笑颜,说:「我再找找看吧,说不定就在前面呢。师伯,你呢?要去哪里?」 奚徵道:「我没有什么目的地,只?是?随处走走,那便?与你一同可好?」 「好呀!」文绮开心。 并肩同行,飞扬的伞纱遮盖着文绮。丝帛迎风的声音,在耳边时大时小,像是?一段旋律那样悦耳。 文绮也边走边问:「师伯,你以?前见过?九色鹿吗?」 奚徵道:「不曾见过?。」 文绮又问:「师伯,你对所有人都这样温柔吗?」问着又觉得不对,「你对帝子妃娘娘就不温柔……好吧,因为她是?非不分还自以?为是?。那师伯,你平常待人都是?这样温柔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3页 奚徵沉吟少许,侧过?脸看着文绮,笑言:「我平日与人接触不多。」 什么?你确定吗?文绮不禁露出怪异的表情?,说道:「你可是?西方天阙的白帝呀。」 奚徵笑道:「西方天阙的事务,我都交给属臣了,平日里就是?听听汇报,给些意见即可。西方天阙地广人稀,能来这边定居的人,许多都是?无?甚志向,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这……好吧,果然一方水土养一方特质。四?方天阙的帝君四?种性格做派,连同底下的臣民也各不相同。 文绮抿一抿唇,又问:「师伯,云琅雪……你弹着觉得如何?」 「如你所言,确是?旷世的名琴。」奚徵深深一笑。 或许让国师的遗物就留在他师兄那里,也不错吧?文绮这样想。 悠扬的伞纱,在她眼?前时不时飘过?,她看着前方,渐渐快到尽头的树林,手里又不经意捏住白纱,有种令人神往的手感。 文绮好奇地问:「师伯为什么走到哪里,都带着这把伞?这是?件很厉害的法器吧?」 奚徵唇角轻勾,抬手轻轻在两?人头顶一挥,空气中便?形成一道看不见的屏障,帮他们遮住飘落的银杏叶。 然后?他收起伞,放到文绮怀中,对她说:「看你这样好奇,那便?拿在手里看看。」 文绮顿时惊喜,抱着奚徵的伞就像捧着个十?分漂亮的工艺品,一边咂摸着,一边用一只?手搂起长长的伞纱,不让伞纱拖在地上?。 尽管她和奚徵之间法力差的很大,却能清晰地感受到这把伞上?蕴含的,无?比深邃浑厚的灵力。 文绮喃喃:「真是?一件厉害的法宝,师伯,它有名字吗?」 「叫『青云画尽』。」奚徵薄唇轻动。 青云画尽……真是?个有意境的名字,和师伯整个人的气质特别搭。 文绮又说:「你是?西方白帝,如此看中这把伞,这怕是?天下最?厉害的一把伞吧。」 奚徵思索了会儿,笑着回答:「这世间还有一把伞,不知同青云画尽相比,谁更厉害一些。」 「还有一把伞?」文绮道,「我太孤陋寡闻了,很多东西都不知道。」 「这不怪你。」奚徵抚了抚文绮的头顶,「那把伞本?也是?个传说,那是?阴司冥界从不为外人看的一件法宝,只?隐隐有传言道,那伞名为『哭朱雀』。没有人见过?它是?什么模样,甚至,连兰台的史官都无?法断言,它是?否真的存在。」 「哭朱雀……」文绮念着,不禁锁眉,唇也嘟起来。这名字听起来就一股鬼愁气,感觉不是?很舒服。 两?人走着走着,来到银杏树林的尽头。 文绮率先走出树林。 当看到树林外,呈现在她眼?前的景色时,她张大了嘴巴,双眼?瞬间亮起,一时竟想不起其?他,直接激动地奔了出去。 第79章 蝴蝶公主(8) 完全没想到, 树林的彼侧,竟然是一片灿烂的花海。 这?里是山谷中一块巨大的草甸空地,长满了许许多多漂亮的花。 千日红、百日草、孔雀草、鼠尾草、海棠花……连绵的美丽花朵, 永不凋谢。放眼望去,三?千里锦绣,满目的烂漫与生机。 蝴蝶最是喜欢花, 文绮根本无?法抑制住想要扑进花海中的心情。尤其是这些花朵散发出的花蜜味道,刺激得她千络百脉仿佛燃烧起来,细细的血在逐渐沸腾。 她沖入花海中,抬起袖子,尽情舞蹈起来。 已是脱了妖性的, 也不会像那些野的蝴蝶妖那般,会扑花蜜上吸食。对文绮来说,此刻最能抒发心情的, 便?是在花蜜与花粉中不断舞蹈,挥洒汗水,嗅着百花香味, 让自己全身心沉入这?个世界。 她舞动得急, 甚至狂,蓦然她背后冲出?一双半隐半现?的蝴蝶翅膀, 就?像是两片温柔的紫纱, 在随着她的舞蹈翩然振动。 怀中的伞被她高高抛起,伞在空中张开, 带着飞扬的白纱,打着圈飞过。 奚徵走来, 手指轻轻一动,青云画尽便?回到他手中。 他望着文绮起舞的样子, 在文绮看?不见?的远处,翘起了唇角。 当文绮听?见?琴音时?,她的心更?加激动。 原来是奚徵唤出?云琅雪,就?地在花海中坐定,抚琴给文绮伴奏。 世人都道,白帝奚徵琴技卓绝,人琴合一。 这?种描述,文绮想,若不是亲身经歷过,是不会明白这?种震撼的。 琴音响起那一瞬,她便?被一种无?比熟悉的感觉击中了身心。那剎那的震撼,让文绮几乎要高唿出?声。 云琅雪、云琅雪…… 她也弹过云琅雪无?数次了,可?这?次的云琅雪,却和她自己抚的每一次都不同。 她仿佛觉得回到国?师还在的时?候,她听?着国?师的琴音,那样悠远,那样旷达,那样慈爱,那样的物我两忘。 整个世界里仿佛只剩下了她和奚徵。 文绮扇动着翅膀,眼前忽然有些婆娑的湿润。被水雾沾染的视野中,坐在那里抚琴的奚徵,琴心剑魄,仙姿玉骨。 他温柔而平静,而这?种温柔又显得是那么强大,那么让人安心。 文绮开心地唿喊出?来:「师伯!师伯!」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4页 始终在后面远远跟着文绮的倚湘,这?会儿也在花海的边缘伫立,默默看?着这?一幕。 倚湘眼中的画面,便?是烂漫的山花,苍翠的青山,蓝天,白云,还有舞动的文绮,和抚琴的奚徵。两个人一动一静,而世间万物也一动一静。 倚湘心里忽然就?生出?一种怪异的想法。 白帝要是一直陪在公主身边就?好了。他在的时?候,公主是多么开心啊…… 可?是这?个想法大约是空中楼阁吧。白帝和公主,虽可?以是师伯与师侄,可?毕竟从前从未相处过。除了这?个名分,他们就?是陌生人,没有感情基础。 就?算是看?在云琅雪的面子上,白帝真能一直对公主这?样亲善吗? 忽然,有一滴水珠落在文绮的额头上。 这?让愉快起舞的文绮,怔了一下,停下来,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又仰头看?天,意识到什么。 下雨了。 这?北地的雍州,大晴天也会掉雨点。 几乎在下一刻,仅一眨眼间,奚徵便?出?现?在文绮的身边。 文绮看?着他举起青云画尽,白色的轻纱形成一道屏障,将雨点牢牢隔绝在文绮头顶上方。 文绮讷讷。 蝴蝶怕雨,因为翅膀一旦被雨水淋湿,就?再也飞不动了。 多少只蝴蝶,就?是因为这?样,在盛年结束自己的生命。 美丽的东西总是很脆弱的,即便?文绮早已是拥有修为的灵族,可?这?种天生的脆弱仍旧伴随着她,当然也伴随着紫蝶族的每个人。 淋雨会让她非常的不舒服,甚至会带来一种深陷泥潭的惴惴不安感。而这?种感觉是无?法去控制的,唯有不去沾雨水。 所以,奚徵帝君他是知道她怕雨,才会一瞬间过来帮她张开伞吗? 多半是这?样的,因为除了他们蝴蝶,其他的神灵,哪怕是野妖,又何必在意这?点雨滴呢? 文绮不禁心里一热,看?着奚徵温柔的下颌,只觉得师伯这?人太好了。 这?个世上,真的有人会对一个很不熟的人,这?样好吗?这?样亲善妥贴,像春风一样,温暖她每个角落。 正因为太过完美,她才会觉得不可?思议。 但…… 文绮抿了抿嘴,她才不做纠结的人!不论?怎样,这?就?是她切实感受到的,那就?是真的。她愿意相信奚徵,也要相信自己的感受。 这?雍州的天空,太阳还在,毛毛细雨却毫不在意地往下落。好在有青云画尽的遮挡,没有一滴雨落在文绮身上。 过了会儿雨就?停了,而这?时?,远处龙宫那边,突然传来悠悠的钟声。 奚徵轻轻道:「我们该回去了。」 这?钟声,很明显是告诉各位宾客,要散席了。 文绮应声。 奚徵手指一动,脚下便?出?现?一道传送法阵。 仅一个瞬间,文绮就?被奚徵传送回到龙宫前,连同倚湘也一併被传送回来了。 不多时?,外出?散步的宾客们就?都回到龙宫前,还留在宫里喝酒的宾客也陆续出?来。 那位宁龙君也回来了,玄帝的小弟子搀扶着他。他们二人与玄帝站在一起,同所有的宾客们彼此道别。 文绮也同奚徵过去,与玄帝他们道别。 道别过后,文绮就?得回到陈寰身边了。 文绮不情不愿地朝陈寰走去,只脸上挂着毫无?破绽的纯真笑容。走到半路时?,她又停住,心情忽然有点低落,不禁唿出?一口气,回望向远处的层峦叠嶂。 到最后,她还是没有追到九色鹿。 也不知道九色鹿是生活在这?片山林里,还是偶然路过这?里。 以后,她大概没机会再来这?边了吧,这?次一别,就?只能无?望地期待,或许千百年后,能够在别的某处地方,再见?到九色鹿。 她觉得很不甘。 尽管不敢抱期望,文绮还是勐然又折回去,把陈寰丢在身后,而是走回到玄帝那边。 玄帝正和雍州龙君还有她的小弟子站在一处,看?见?文绮折回来,玄帝如水的眉眼中流过淡淡的诧异。 文绮来到雍州龙君的面前,吸一口气,保持恭敬的姿态低眸,福身问?道:「龙君,有件事我想同您确认……敢问?您有在这?片山林中,见?过九色鹿吗?」 「未见?过。」听?到这?个答案,文绮一点也不意外,心中那点几乎不存在的希望,也彻底被碾碎。 她真的只能再等机缘了,也不知道此生还能不能见?到…… 「多谢您解惑。」文绮再度福了福身,谢过雍州龙君,这?才转身,重新往陈寰那边走去。 却就?在这?时?,谁也没想到,平地生波澜,一道惨叫声就?在宾客当中突然响起! 文绮吓了一跳,随着众人一起看?过去,居然看?到惊悚的一幕。 只见?人群中的帝子妃,两只眼睛变成红色的,她一口咬在帝子胳膊上!那惨叫声便?是帝子发出?的。 还不等大家意识到都发生了什么,帝子的惨叫声亦还没有落下,帝子妃就?突然放开帝子,无?差别地扑向离她最近的一个宾客。 而这?个宾客恰好是陈寰。 这?一幕来的太突然,此刻唐芫就?在陈寰的身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5页 当看?到帝子妃像是头野兽般扑来,唐芫顿时?吓得六神无?主,尖叫着扒住陈寰的肩膀,向他身后躲去,身体几乎缩成一团。 而陈寰反射性地要出?手阻挡帝子妃,可?还是动作?慢了一步! 眼看?着就?要被帝子妃钻空子,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青云画尽打着转,飞到帝子妃上方。伞纱仿佛活了般,翻飞起来,化作?一个纱笼,把帝子妃整个人关了进去。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文绮倒吸一口气,扭头看?向远处的奚徵,竟不知他是什么时?候出?手的。 再看?被白纱罩住的帝子妃,青云画尽的灵力也一併洒向她全身,然后仅一瞬间,帝子妃就?清醒了。 帝子妃震惊地看?着这?一切,发现?自己被罩在一把纱伞下。而周围所有人都用着心有余悸的、或是很晦涩的目光看?她。这?场面,怎么样都说明她在大家面前做了些什么不好的事!可?自己一时?半会儿居然想不起来。 头顶的伞这?会儿才飞开,像一只回林的白鸟,在半空中便?自行合上,温柔服帖地飞回到奚徵手上。 而帝子,此刻脸特?别黑,都顾不上自己刚刚被咬一口,赶紧过来拉上帝子妃就?直接走了。 帝子妃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张口还要询问?,却被帝子再度狠瞪了眼。 帝子觉得极其丢脸,刚刚那一幕,他的爱妃为何会变成这?样,不就?是被这?山间的那点儿魔域的亡灵怨念给侵蚀了吗? 亏玄帝提醒大家的时?候,自己还说,那种程度的怨念实在太弱,连野妖都侵蚀不了,何况来这?里的宾客都是些什么人?在他看?来,那怨念与宾客之间的实力对比,完全就?是蚂蚁和大象之间的差别。 结果他的爱妃居然被侵蚀了!在众目睽睽之下,咬人发癫。 堂堂帝子妃,道心这?么差,这?让大家怎么想?简直就?是把他的脸丢尽了! 帝子只能赶紧带着帝子妃走,再也无?法在这?里待下去。这?毕竟是他深爱的女人,他也没有办法过分苛责她。 这?个小插曲,就?这?样很快结束。不少人都在心里感嘆,真是虚惊一场,没想到还会遇见?这?种事。 文绮还听?见?,那雍州龙君发出?一声讥讽的笑声,显然是看?不起帝子妃,连演都不演,直接得很。 这?时?,陈寰朝奚徵走去。 陈寰来到奚徵面前,途中看?了文绮一眼,接着就?对奚徵行礼,「多谢帝君出?手。」 奚徵只是平静无?澜地回道:「嗯。」 原本躲在陈寰身后的唐芫,也总算舒一口气,直起身来。 见?陈寰走向奚徵,唐芫也赶忙跟上来。她还有些后怕,下意识就?挽住陈寰的手臂,像是一朵柔弱的菟丝花般,唤道:「将军……」 陈寰回头,目光落在唐芫脸上。 唐芫忽然发现?,陈寰看?自己的这?个眼神有点怪,好像变深了,意味深长,而且他眼底波动起什么…… 唐芫心下勐地一凛,一股寒彻肌骨的感觉,让她险些打了个颤慄。 她居然在陈寰眼中,看?到了一丝怀疑! 此刻,陈寰心中确实盘旋起一股怀疑。如果说先前他心中生出?的那点儿对救命恩人的猜疑,只是凭空的猜想,那现?在却是真真正正的开始怀疑唐芫了。 刚刚帝子妃扑过来时?,唐芫被吓成那样,完全六神无?主,本能地就?往他身后躲。 人在危险时?下意识的反应,是最不可?能骗人的。 若唐芫是这?样的性子,那么那日自己被魔域余孽打得半死时?,唐芫真的敢站出?来杀了那个魔域余孽,还取下余孽身上的扳指,戴在她自己手上吗? 她真的敢为了救一个不相干的人,冲上去对抗比帝子妃兇残的多的敌人吗? 在陈寰的注视下,唐芫努力维持脸上的表情,不敢露出?丝毫心虚。而她也在片刻的冥思苦想后,乍然明白,自己露出?破绽了!将军开始怀疑她了! 霎时?无?比的骇然,像是电击一般穿透了唐芫的全身,她吓得几乎失去唿吸的声音。 宴会结束后,文绮随着陈寰回到将军府。 文绮下车后,直奔自己的杏院,理都没理陈寰。 但陈寰,却立在原地,双手负后,一双眼眸沉沉盯着文绮的背影,不知在想什么。 这?晚,陈寰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又回到濒死的那天。 那六个报復他的魔域余孽,发了疯地要杀他,不惜以玉石俱焚的攻击方式,也要拉着他同归于尽。 他同他们以死相搏,天光火石之间,便?斗了十?几个回合的法术。到后面,他都不知道自己使出?的是什么法术,只是身体肌肉在按照本能,不停地防御攻击罢了。 灯枯油尽的感觉,在梦里也这?般明显。 睡梦中的陈寰痛苦地皱起眉头,他仿佛再一次回到被打落山崖的那一瞬,身体沉重,眼皮沉重,无?法再支配四肢和体内的灵力,就?这?样不甘地从高空坠下去。 在失去意识前,他以为自己要完蛋了。 可?是模模煳煳中,他感觉到有人在救他,他看?不到那人的脸,甚至听?不清她的声音,只知道是一个女子。 他只是感觉自己身下的这?片土地,好像被分割撕扯成无?数块。这?些板块在不停交错演变,运动着,发出?那种仿佛是泥石流和地震时?才会出?现?的笨重的轰隆声。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6页 而他的身体,躺在某片地块上,也跟着震动。 陈寰陡然从梦中醒来,一双犀利的眼有片刻的大睁。 他醒在了深夜,一切黑的伸手不见?五指。他一时?竟分不清此间为何处,满眼的怔然,直到过去好一会儿后,眼角的迷濛才渐渐褪去,陈寰才勐地回到现?实。 这?里是将军府的主屋,他在自己的床上,身边是唐芫。 陈寰侧过头去,看?着唐芫。 唐芫看?起来在熟睡,黑漆漆的夜色笼罩着她的脸,在她的鼻尖上落下明暗交错的阴影。而陈寰就?这?么盯着唐芫,落在她脸上的视线越发犀利,怀疑的意味也渐渐加重。 其实这?些日子,陈寰有问?过唐芫,那日是怎样击败那名魔域余孽,救下他的。 唐芫告诉陈寰,因为自己带着紫蝶族宫中的侍卫,大家人多力量大,她也就?硬着头皮上去打了,最后在侍卫的帮助下,才战胜那名魔族。 唐芫从头至尾就?没提过自己用的具体法术,而每当陈寰想问?确切些,唐芫就?语焉不详地说,自己那时?脑子一头热,有什么法术用什么,哪还记得这?么清楚,就?只一门心思想要救陈寰罢了。 在这?次去赴宴之前,陈寰是真的没有怀疑过唐芫。 可?是现?在…… 陈寰于梦中想起了当时?他于昏迷中,感受到的那种地块移动的感觉。他想,若说他推断得不错,那应该就?是救他的人使用的法术。 这?种法术不甚常见?,陈寰担任盪魔将军那么多年,都想不起有几个会使用这?种法术的人。 他猜测,那应是将施术者所处的这?方天地,通过分割地面造就?板块运动的方式,化天地为棋盘,化花草树木为棋子,任意地操控棋盘与棋子一同无?规则地变化,从而形成一个始终在活动的复杂迷宫。 这?法术……陈寰勐地想到,似乎白帝奚徵会用。 再一想,他的心勐地一颤。文绮是白帝奚徵的师侄,难道真是她?! 第80章 蝴蝶公主(9) 自雍州宴会这事结束后, 文绮的生?活又回到往常。 偏僻的杏院,将军府没人会踏入。每日,文绮身?边就只有倚湘。 文绮乐得自在, 不断用?纸蝴蝶联繫商陆他?们,或是?让倚湘直接去找商婆婆、流石等人碰头。 商陆他?们做事效率很高,按着文绮的部?署, 已然陆陆续续将不少处在关键岗位上的官员,都拉拢到文绮这边。 听商陆说,那?些官员里,其实有很多也对当年国师所背的叛国罪,存有疑惑, 很多人都觉得这罪名是?莫须有的,文氏王族从来没清楚地公布过内情。更是?还有一部?分官员,从心底里就不相信国师会?做出叛国的事。只是?他?们没有勇气站出来对抗王国的统治者, 终究是?选择了装聋作?哑。 如今,这些人知道,文绮选择庇护商陆他?们, 想要登上王位为国师平反, 这些官员们终于不愿再忍了,愿意跟着文绮闹一场。何况, 公主本身?已足够优秀, 由她带领紫蝶族,不是?更好吗? 如此, 文绮便按照自己势力壮大的情况,继续修改计划, 不断给予商陆他?们新的指示。 除了做这些,剩下的时间, 文绮闲来无事,便搬个躺椅在院子里晒太阳,或者去书房里铺开宣纸,系发?挽袖,临摹国师的那?张九色鹿。 只是?日子如此过下去,文绮总归觉得孤寂。 她想九色鹿,更想云琅雪。 她想再听到云琅雪的声?音。 文绮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来的胆子,反正她就是?想听琴,想听奚徵弹奏云琅雪。 自从那?日在雍州龙宫外的花海里,听到奚徵弹奏云琅雪后,文绮就着魔般地想要再听这琴音。 只有云琅雪在奚徵的指下响起时,那?感觉才最像是?回到千年前,回到国师还在的时候。 那?也是?文绮最快乐的时候。 她多么需要一次次听着这样的琴音,让自己多一些昔年的快乐感。 于是?,文绮就拿着奚徵给她的鹿角雕,叫奚徵过来了。 文绮对着鹿角雕撒娇:「师伯,我?想听你弹琴,你来好不好?一天听不到云琅雪的声?音,我?就觉得心里空空的。」 文绮说这话的时候,想着倚湘同她讲过,可以对奚徵多撒娇,奚徵多半吃这一套,于是?文绮嗓子如掐着似的,声?音清脆,又像一把滑腻的羊奶,腔调更是?拖得长长的,就像是?小猫把爪子放到人家心上轻轻地挠。 倚湘听了倒咝一口气,忽然?就开始质疑自己,是?不是?不该建议文绮去撒娇讨好奚徵帝君。实在是?公主做这种事天然?优势太大,效果太好,纵是?奚徵帝君平日里没什么情绪波动,可也是?个男人啊!面对公主这样不自知的撒娇,这…… 反正奚徵帝君是?有求必应。公主一喊,他?就来了,还带来了云琅雪。 接着倚湘就看到文绮高兴地从躺椅上跳起来,扑向奚徵帝君,热切地迎接他?,还摸摸云琅雪,一双眸子盛满喜悦。 文绮还很满意地说:「师伯真是?一诺千金!答应我?随叫随到,果然?如此。」 倚湘没办法,只好去洗葡萄。 等倚湘洗完葡萄回来,文绮已经又在躺椅上躺下了。奚徵帝君在一旁默默弹琴,弹得很沉浸。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7页 奚徵抚琴的时候,就仿佛遨游在遥远的天地间,看北冥有鱼,听万壑松风。 看来帝君太爱琴了。 所以帝君是?因为愿意弹琴,才对公主有求必应吧,而不是?被公主的撒娇给闹的,倚湘这样想,便松了口气。 这日,文绮照旧听琴。 却没想到,陈寰来到杏院。 这些日子,陈寰心绪复杂。心里那?一颗怀疑的种子自从被种下后,短短的几日,就发?芽长大到几乎要冲破他?的胸膛。可偏偏他?的胸臆里又还有很多矛盾的情绪。 一想到自己曾那?样伤害文绮,便近乡情怯,竟不敢踏入杏院来询问文绮。可芫儿……这几日也缠他?缠得紧,还总是?悄悄垂泪,这让陈寰怀疑唐芫的同时,也无法抑制住自己心里涌出的浓浓愧疚感。 若是?他?没有弄错,却如此怀疑了芫儿,还始终令芫儿只能做妾,在雍州宴会?那?日被宾客们冷落,受尽委屈…… 陈寰不得不感嘆,英雄难过美人关。他?本是?杀伐果敢的将军,如今竟为两个女人,平白犹豫几日。 最终陈寰决定必须快刀斩乱麻,结束这种犹豫,便来杏院找文绮,想问个清楚。 可陈寰万万没想到,他?还没到杏院呢,就听见杏院里传出的琴声?。 这琴声?旷达、悠远,如流水般平静淡然?,如月光般皎洁澹澹。 陈寰脚步一顿,抬头看着杏院的飞檐翘角,他?下意识以为,在弹琴的人是?文绮。 能奏出这种琴音的人,必然?有着一颗如汪洋般宽厚的心,有着通晓万年的沉淀,有着浪淘沙之后的返璞归真。 有那?么一瞬,陈寰的心一咯噔,只想着若文绮能奏出这种琴音,又怎么可能去抢芫儿对他?的救命之恩? 这是?无比温柔而海纳百川的人,才能弹奏出的意境。 然?而等陈寰来到杏院门口,看到院中正弹琴的人时,他?所有的猜测,所有纷乱的心情,都变成一种说不出感觉的怪诞。 他?的夫人文绮,居然?搬个躺椅悠闲地躺在那?里晒太阳。旁边倚湘给她剥葡萄,一颗一颗地餵给文绮。 而再旁边,一个身?穿白衣的翩翩公子,正在那?里抚琴,一派岁月静好。 文绮正美滋滋地吃着葡萄,听着这佳公子为她弹琴。 陈寰忽然?有些懵了。 文绮一看到陈寰出现在杏院门口,眉头一蹙,只觉得真煞风景!本来挺好的心情,就被他?给破坏了。 她又下意识看了奚徵一眼,师伯说,只要他?不想让别人认出他?来,那?别人就认不出他?。看陈寰这会?儿的反应,明显是?没认出来师伯,还一副沉着脸来兴师问罪的样子呢。 「文绮。」陈寰踏进杏院,低低唤出文绮的名字。 琴声?依旧在继续,奚徵仿佛并未察觉有人到来,或者说根本不在意。 文绮脸色也不好,从躺椅上缓缓坐起,嘟嘴看着陈寰,问他?:「将军来有什么事?」 这样的态度,令陈寰忽然?就有点不舒服。如果救他?的人真的是?文绮,那?岂不是?他?亲手把她逼到杏院,把两个人的关系弄成这样。 陈寰急于知道答案,问道:「文绮,救我?的人到底是?不是?你?」 这陈寰是?有什么毛病?文绮心里顿时生?出一道火气。怎么?是?和唐芫朝夕相处中觉得唐芫露馅了,还是?单纯想起什么来,想要来证实? 早干什么去了! 从一开始,他?但?凡愿意听一句她的话,派人去详查,也不会?像如今这般! 是?他?自己刚愎自用?,选择唐芫,现在又摆出一副求证的模样,噁心谁呢? 文绮把脸往旁边一别,不想正眼看陈寰,哼道:「我?说是?,你就会?信吗?我?早在成日那?晚就已经对你说了!」 陈寰心中一痛,如立誓般道:「那?日你是?如何救我?的?你仔细道来,我?便信你。」 「陈将军不必如此。」文绮从躺椅上站起来,眼中带着一股蛮性,「就算你信又怎么样?你想如何?跟我?重归于好?」 陈寰张口欲答。文绮却狠狠骂了他?一句:「做梦!玻璃碎了再补还会?留下裂痕呢,何况人心?」 「你别以为人心碎了还能粘回原样!」文绮仰着下巴,坚决地说出,「我?的心是?绝对补不上的,我?也不想补!」 「文绮,你……」 陈寰心中涌出一股莫大的不快,他?是?高高在上的盪魔将军,什么时候被一个下界灵族的公主这样冒犯过!就算这是?他?的夫人,就算他?可能对她做下了无可挽回的错事,可是?他?还是?无法容忍,文绮这样挑起他?的怒火。 尤其是?他?的夫人还在未告知他?的情况下,找来一个他?完全没见过的翩翩公子,为她抚琴奏乐,在这里逍遥快活。而他?真心过来问一个答案,可文绮却以一种如此反差的态度针对他?! 不禁的,陈寰冷冽的视线落在奚徵身?上,眼中激盪起杀伐之气。 陈寰忽然?一抬手,指向奚徵,沉声?问文绮:「你为何找外人来寻欢作?乐?」 奚徵停下了琴音,淡淡看向陈寰。 此刻,在奚徵帝君的法术前,陈寰认不出他?。明明帝君相貌一点都没变,但?陈寰就是?不认得这是?谁。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8页 陈寰渐渐地声?音厉起来:「文绮,你身?为将军夫人,私自找来琴师,单独相处,这就是?你的为妻之道吗?」 文绮理直气壮,反唇相讥道:「我?请人来弹琴怎么了?为什么要与你说?为妻之道……你把我?当你妻子吗?你既不把我?当妻子,我?为什么要遵守为妻之道?」 「你……」陈寰更怒了。文绮今日一而再再而三?地顶撞他?,就算文绮真的是?救他?的人,他?也是?她的丈夫!她怎可有这样的言行? 陈寰忽然?就想要斩杀这个琴师,他?觉得这个人无比碍眼,夹在他?和夫人中间。 陈寰蓦地召唤出他?的佩剑,指向奚徵。 文绮倒吸一口气:「你敢!」 这一瞬,文绮都忘记这是?她无所不能的师伯了,忘记了他?是?陈寰根本冒犯不了的白帝。 身?体就是?快过思维,双手结印,顿时就使出九层迷楼之术。 小小的杏院,一下子地块运动,变成了一个看起来不大,却装下整个干坤的迷宫。 她和奚徵倚湘在迷宫中心,陈寰在迷宫最外边。 明明看起来陈寰和她之间的距离不过十几步,可这十几步,却是?个千变万化,或许他?怎样走也走不通的迷宫。 这下看陈寰还怎么来噁心她! 可接下来,陈寰的反应超出文绮的预料。 她在陈寰脸上,看到犹如泰山崩于眼前的震惊。 陈寰因着震惊,几乎失态,身?体颤抖,向后退了几步,才堪堪站稳。 文绮看到陈寰袖子下的手在抖,他?像是?一头在狂风中飞不稳,即将扎上山头的老鹰那?样,狼狈而激动,甚至仿佛要坠落下去,浑身?竟散发?出一种绝望。 这陈寰什么意思?还不等文绮细想,陈寰忽然?失魂落魄般的就踏出了杏院。他?的步子甚至带着踉跄。 文绮不禁猜疑地望着陈寰的背影。 这时,奚徵淡淡说了句:「他?意识到自己弄错了。」 文绮明白了奚徵的意思,可她对陈寰只感到好笑?,和噁心。 文绮来到奚徵身?边,手一挥,便从躺椅上召唤来坐垫。 她把坐垫放在奚徵身?边,自己坐上去,一双手轻轻扒着云琅雪的琴尾,歪着头笑?盈盈看着奚徵,一双梨涡可爱,像是?个充满朝气的小孩。 「师伯,继续为我?弹琴吧,我?们别理他?。」 奚徵嘴角勾了勾,带着柔和的笑?,道:「好。」 *** 陈寰一路跑回主屋,只觉得天旋地转,唿吸不畅。 他?还从没有过像今日这般,震惊而崩溃的时候。 刚刚他?亲眼看见了,文绮使出的那?个法术。陈寰不知道这法术叫什么名字,但?他?看到了运动的地块,听到了隆隆声?,更感受到了地面的震动。 这种感觉,和他?梦里感受到的一模一样,也正是?他?被救下的那?日,于昏迷中潜意识感受到的那?种感觉! 莫非真的是?文绮?真的是?他?完完全全弄错了? 难道真的是?他?,把自己的救命恩人伤害得体无完肤,而宠爱着一个完全在骗他?的女人! 可是?那?日他?在紫蝶族外荒废的离宫醒来时,看见的那?个在照顾他?的温柔女子,确实是?芫儿。而之后,也一直是?芫儿在照顾他?。 陈寰不知道这到底是?为什么,而那?边文绮已经在杏院落下那?种法术,他?没有办法再靠近文绮。所以他?得回来问芫儿,说不定芫儿也能施展出那?种法术。 如果是?这样的话,就说明他?并没有弄错,救他?的人确实是?芫儿。 于是?陈寰一进入主屋,就对刚刚晨起的唐芫道:「芫儿,你使一下那?时救我?的法术,给我?看看。就是?让地面纵横交错,化为迷宫的法术。」 唐芫先是?愣住,愣愣地看着陈寰,接着就像是?没事人一样,回过神来,很自然?而然?地说:「对,将军说的是?,妾身?想起来了。那?时妾身?确实用?九层迷楼之术,救了将军的。没想到妾身?都忘了,将军您还记得。」 「九层迷楼之术……」陈寰喃喃。原来这个法术叫这名字,芫儿既然?知道这名字,莫非她也会?施展这种法术? 唐芫温柔的,却有些虚弱地笑?道:「妾身?这就为将军您展示。」九层迷楼,这法术的名字,她当然?知道。整个紫蝶族谁不知道文绮公主会?使用?这种随时随地化迷宫的法术? 唐芫双手动起,看着就要结印施法,可忽然?,她两眼失神,软绵绵地歪倒,晕了过去。 「芫儿!」这一幕把陈寰吓了一跳,赶紧抱住晕倒的唐芫。 顿时,什么怀疑,什么崩溃,都暂时给忘了。陈寰焦急地大喊:「来人!快来人!快喊仙医来!」 一阵兵荒马乱后,仙医到了。 此时唐芫已经被陈寰抱到床上,她静静躺在那?里,看起来十分虚弱的模样。 陈寰整颗心都被揪起,他?陪在床头,始终握着唐芫的手。 仙医过来,给唐芫切脉查看。陈寰焦急地等着仙医的回覆。 过了好一会?儿,就在陈寰等得已经要耐心告罄时,仙医却如释重负,放下药箱,反朝陈寰露出放松的笑?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9页 「陈将军,恭喜你啊!夫人有孕了!」仙医向陈寰拱手。 陈寰愣住。 *** 唐芫有孕的事,很快就传遍整个将军府,自然?也传到文绮的杏院。 这会?儿奚徵已经回去了,院子里只剩下文绮和倚湘。 倚湘将竹筐里的最后一枚葡萄剥好,餵给文绮。文绮吞下葡萄,才慢悠悠地撇了撇嘴,评价道:「真会?挑时间。」 文绮已经都想明白来龙去脉了,很显然?陈寰开始怀疑自己认错救命恩人,而她正好使出九层迷楼之术,被陈寰看见。陈寰顿时就觉得是?抓到了重要证据,便回去问唐芫。 然?后唐芫就怀孕了。 文绮想,这下,陈寰怕是?满脑子里只有他?的宝贝孩子,暂时不会?再追究真假救命恩人这事。 唐芫果然?是?个心机深沉的。 就是?不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不是?个真孩子。 反正接下来两日,主卧那?边没动静了。整个将军府都开始围着怀孕的小夫人转,包括陈寰也是?。 陈寰也不来文绮的杏院了。 对此,倚湘对文绮说:「这陈将军看来也并非什么英明果敢之人,就因为唐芫有孕,之前的事就直接不追究。就算他?是?想等唐芫胎相稳定后,再来追究这事,那?公主你呢?你就该被平白再委屈些日子吗?」 倚湘说着说着,气鼓鼓的。文绮很少见到倚湘有这样冲动鲜活的表情,显然?也是?对陈寰打心底的厌恶。 一个古早言情话本中的男主嘛,文绮觉得,可不就是?这样!爱情至上。为了真爱暂时丢一下脑子算什么? 何况,文绮细细想来,除却原书不谈,就单说陈寰这人,说他?战功赫赫,其实还不是?当年废太子昙清调度有方。 在废太子昙清还是?太子昙清的时候,他?手下哪个将领不是?战功赫赫?只因他?自己,便是?这天地间最光风霁月的战神,由他?把控全局,手底下的人想差也差不了。 陈寰昔日的荣耀,其实也不过是?废太子分给他?的光芒。 在昙清被废身?死后,如今的军权由天帝和帝子一同掌管,魔域又早已被昙清剷除,天下太平了,陈寰这把昔日里威风凛凛的枪,可不就迟钝生?锈了吗? 反正,陈寰不来烦她最好!他?就应该跟唐芫绑得死死的。谁叫唐芫是?陈寰选的女人呢? 自己选的,便是?再腌脏,也得跪着宠下去。 这边文绮舒心自在,那?边唐芫却急得吃不好睡不好,嘴上都起泡了。 文绮猜的很精准,唐芫肚子里的孩子,它压根就不是?个孩子。 这是?唐芫用?他?们白獭族的一门禁术,弄出的怀孕假象,实则她肚子里什么都没有。 而这个怀孕假象,也只能撑三?日,便会?失效。 眼看着明日就是?第三?日,唐芫急得不行。怎么办?一旦明日法术失效,将军发?现她并未怀孕,那?她先前的一切努力可都完了!还会?因为欺骗将军而落个万劫不復。 怎么办?唐芫绞尽脑汁地想,勐然?间,冷不丁想起一个人。 她娘家有个族兄,叫唐伦的。 那?唐伦致力于医术,修习的医术很杂,不但?有仙医这派的,还有魔医那?派的,是?以,被白獭族当作?离经叛道之辈,都快给他?赶出族谱了。 他?说不定有什么办法帮自己。 唐芫思及此,赶紧派贴身?侍女回白獭族去,将族兄唐伦给唤了过来。 见到唐伦,唐芫直接就同他?摊牌道:「我?用?法术做出怀孕的假象,明日法术就会?失效。我?要你在这之前,让我?怀上将军的孩子。只要你能做到,我?就求将军让白獭族再不为难你,并且让白獭族给你寻各种资源。」 唐伦和唐芫虽是?都姓唐的,但?却是?远亲,几乎没什么交集。不过唐伦身?为一个医痴,别的他?都不在乎,只想要把自己修习的杂乱医术无限钻研下去,这就是?他?人生?唯一的志向。所以对于唐芫开出来的条件,他?很满意。 只不过他?这个族妹……唐伦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唐芫,眼中渐渐的冰冷而戏嚯。也不知道她是?为了争宠,还是?为了怎样,居然?敢这般戏弄上界的将军。若是?哪日被揭穿,可不要连累到他?头上。 于是?唐伦道:「我?是?可以帮你,但?你必须把我?从整件事里摘清。哪怕以后你被识破了,也不能供出我?来。否则,我?一定让你生?不如死!」 唐芫打了个寒战,她知道自己这族兄是?有很多恐怖手段的,不然?也不会?连魔医都研究。 但?是?唐芫已经没办法了,只能一口答应下来:「你放心,只要你能让我?怀上将军的孩子,你担心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唐伦哼了一声?,问唐芫:「你有陈将军的头髮?或指甲吧?」 唐芫一怔,答道:「有,我?能找到将军的头髮?。」 唐伦道:「我?可以把他?的一根头髮?变成孩子,放进你肚子里。但?这孩子生?下来后,最多只能活三?年。那?时我?看你八成要被识破,你得自己想办法渡过难关。你可确定?」 唐芫现在还有选择吗?她已经被逼到绝路,只要有办法拖延,全都得用?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0页 唐芫急得拽住唐伦的袖口,连连点头道:「我?确定!你快帮我?做法吧,到时候的事,到时候再说。」 「行,那?别忘了你答应我?的。」 第81章 蝴蝶公主(10) 主屋那边发生的事情, 文绮都不做理会,她继续专心谋划自己的大事。 随着时间推移,紫蝶族的官员们已有三分之一被拉拢到文绮这边。 商陆他们的队伍也越来越庞大, 不仅在王城里开设了十个据点,还有下设的城池,也一一设置了据点。 文绮已经率领着她的人, 不知不觉间,在文氏王族脚下架设起一张大大的木网。只需要找准时机,来一把?火,木网就会完全被点燃,化作?席捲全国的熊熊烈焰, 将文氏王族吞入其中。 倒是这日,流石给文起传来一条消息,说唐芫正在和文氏王族密切接触。 原是唐芫想要凭藉肚子里的孩子, 游说文氏王族放弃文绮,转而支持她。 文绮听罢,只是狡黠地笑了笑。 唐芫急了。 看来唐芫也知道, 她肚子里的那个保命符, 也未必就是个十拿九稳的东西?。 于是文绮带着倚湘,走出杏院, 来到主屋附近的小花园里, 餵鱼。 这个小花园,是陈寰每日都会过来的地方, 往常文绮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所以,当这日陈寰看见文绮居然在小花园里餵鱼时, 很是惊讶。 自从那日陈寰见到文绮使?用九层迷楼之术后?,便深深地怀疑自己弄错了。 而这些日子, 因着芫儿怀孕,他的心中被莫大的喜悦裹住,一时间也无法顾上文绮。 而芫儿有孕后?,身体明显虚弱,不宜用法术,陈寰也没法再让芫儿使?用九层迷楼之术给他看。 这么?一来,陈寰对文绮的愧疚感,几乎是以成倍的程度往上涨。每当看见芫儿露出母性的微笑,每当自己支着芫儿的腰,轻轻去抚摸她的肚子时,内心深处对文绮的愧疚感和无法准确获知谁是他救命恩人的焦急感,就会加深一分。 这样的情绪,就像是在滚雪球,越滚越大,越滚越沉,重重压在陈寰的心头?,压得他胸口越来越闷,压得他心情越来越沉重。 他甚至做每一次唿吸时,都会感受到心里压着一种让他度日如年?的东西?。 甚至他在花园里散心,都只会让这些情绪更加的折磨他,而他的每一步都更为?难以迈动,每一步都踩在无尽的沉重上。 此刻,看见文绮强颜欢笑着餵鱼,陈寰的这些情绪终于炸开。他几乎是怔怔地凝视文绮,忘却言语,好半天后?,脚步有些踉跄着,往文绮的方向走了几步,嗓音沙哑地唤出来:「夫人……」 文绮余光里把?陈寰的反应收在眼底,心下一派冰冷讥讽,表面却还是那副「强颜欢笑」「强作?天真?」的模样。 她就是来利用陈寰的愧疚的。 文绮朝陈寰走了几步,咬了咬唇,有些纠结的模样,最?后?心一横,说道:「将军能不能帮我弟弟在上界安排一个职位?就是不要掌实?权的那种,主要是让他歷练歷练,做做事。他那人,要是有权,怕是会弄出事来,给将军带来麻烦。所以我才想让他去一个小小的闲职上练练手,将军肯帮我这个忙吗?」 陈寰一听文绮有求于他,顿时就产生一种念想,觉得文绮定?是服软了,想要同他重归于好。 如果他的救命恩人确实?是文绮,那么?文绮改变态度,这无疑是他们的关系解冻的开始。所以文绮提的这么?点小要求,他当然会满足她。 陈寰毫不犹豫答应下来。 文绮一下子就笑开了,天真?无邪,像是太阳光一样,照在陈寰的脸上:「谢谢将军。」 于是当晚,文氏王族就接到将军府的信,说是给将军的小舅子文仲安排了一个上界的职位,让他好好干。 文氏王族大悦,觉得文绮果然还是很有用的,这不就给他们的继承人弄到神职了吗? 自然的,本来他们还在接触唐芫,想着不是不能两头?押宝,可以观望的,结果现在文绮给他们送上这么?大个礼物,文氏王族连夜开会,直接决定?暂时先不搭理唐芫了。 这事传到唐芫那儿,唐芫气坏了。 唐芫知道自己是被文绮摆了一道,这下想寻求紫蝶族帮她,也不可能了。 至于白獭族那边,她又?不是白獭族的公主,只是个贵女。谁叫白獭族王室有自己的神灵姻亲,又?何必把?心思和资源花在她身上呢? 唐芫咬牙切齿,她不能输,她一定?不能输!好不容易才得到如今的一切,明明很快就能把?文绮挤兑出去,抢了文绮的正妻之位的,可为?什么?老天爷不站在她这边? 她都已经怀上将军唯一的孩子了,为?什么?还是只能孤军奋战? 甚至唐芫能感觉到,将军虽然宝贝她与孩子,但?对文绮的态度也比从前要好多了。 唐芫最?是会察言观色的,哪里看不出来,陈寰如今满心都是对文绮的亏欠感,将军还帮文绮的弟弟安排神职。 再这么?下去,怕是救命恩人这事都已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将军怕是会移情别?恋! 唐芫于是试探陈寰,她说自己什么?都没有,只有将军的宠爱和肚子里的孩子,好害怕有一日将军心上又?会有别?的女人,那样的话?,她该怎么?办?她便什么?都没有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1页 陈寰只是沉默了一会儿,就郑重地告诉唐芫,他不会移情别?恋的。 唐芫又?说,自己只是小夫人,一旦失去宠爱,便和侍女无异,说不定?连孩子都要被主母抢去。 陈寰没有再说什么?了。 他越是这般的反应,唐芫的心越是往下沉,几乎要咬碎一口银牙,牙槽都快要咬出血来。 看将军这反应,是必然没有休妻的意?思了。自己只能当妾,由着文绮一直占着正妻的位置。 这样下去,局面对自己只会越发不利啊! 何况她肚子里这孩子……唐芫颤抖地摸上肚子,想着唐伦给她的警告。 这孩子生下来后?只能活三年?,到时候就会被发现是将军的头?发变的,自己还得在这三年?内找到破局的办法,一边还要维繫住将军对自己的宠爱,可将军肯定?还要继续追究救命恩人的事。 自己到底该怎么?办? 唐芫左思右想,最?后?定?下了一条毒计。 *** 这日,文绮在房间里,画着九色鹿,画得挺愉快的,却突然听见,院外传来唐芫的声音。 「表妹,我求求你放过我吧,求求你不要再和我抢将军了!我不像你,既是正妻,又?是公主之尊。我什么?都没有,就只剩下将军!」 什么?东西??文绮听到这番话?,眼中顿时滚过一片机芒。她哼一声,放下笔,对侍奉在案旁的倚湘道:「你出去看看。」 倚湘去了院中。 文绮也不着急,慢条斯理地拿起案上的压条,将没画完的画又?压得平整些,接着去水盆中净手。 水里放着的花瓣,丝丝馨香附着在文绮的双手上。她净过手,拾起毛巾擦干净双手,将这一些都做完,才出门去看唐芫。 然后?就看见唐芫跪在她的房间门口,双手捂着小腹,几乎声泪俱下地央求道:「表妹,我出身差,和你比不了,也只是个妾。你就这样容不下我吗?一定?要把?将军从我身边抢走!」 唐芫说着,一只手握成拳头?,睫毛颤抖,看起来就像是一片即将破碎的纸那样,脆弱无依。 文绮才不吃她这套,双手叉腰,上身略往前探一些,兇狠地盯着唐芫,声音娇俏:「我就没走出过杏院,谈何跟你抢陈寰?」 唐芫蓄着泪的眼,吧嗒吧嗒往下掉眼泪,难过地说:「表妹是没怎么?走出杏院,可将军如今心里已经偏向你了。你还没察觉吗?将军喜欢上你了!我要是连将军的喜爱都没有,那我还剩下什么??」 文绮笑道:「自作?孽不可活呀!你还有脸过来说。」 这话?刺得唐芫的心都快滴血了,气得她几乎要咬碎牙齿,却只能央求得更卑微:「求求你了表妹,求你给我一条活路吧,不要抢走将军的宠爱。我求求你了!」说着,开始向着文绮连连磕头?,大有把?额头?磕破之意?。 文绮毫无动作?,只是笑盈盈看着,眼中乍现又?娇又?凶的光。 唐芫算计着时间,她的侍女已经通知陈寰,这会儿将军该来了吧? 余光里往院门口看,当看见一阙熟悉的黑色衣角,唐芫心里大喜,将军来了! 于是唐芫一下子情绪崩溃地喊出声:「表妹,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就因为?我怀了将军的孩子,你就再也容不下我了是吗?不行,我要保护这个孩子,不能让你伤害将军的骨血!」 唐芫勐地从地上站起来,扑向文绮,摆出一个要同文绮起鱼死?网破的姿态!一只手还护着小腹。 而陈寰就在这时踏入杏院,正好看到唐芫和文绮相撞的一幕。 唐芫心里暗暗得意?,正准备撞上文绮后?,便就势摔在地上,装作?伤了胎气的样子。这样的话?,将军就定?会发怒于文绮。 可唐芫万万没想到,就在她即将碰到文绮时,眼前的文绮忽然……没了?? 唐芫大惊,而她自己呢,因为?没能撞上文绮,剎不住脚步,直接向前栽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唐芫的膝盖狠狠戳地,疼得她尖叫出来,腹部也遭受重击。有一瞬,她真?以为?自己要滑胎,吓得六神无主。她并不是想真?的落胎啊!为?什么?事情不按她的计划来? 直到这时唐芫才看见,一只紫色的蝴蝶,朝着杏院外飞去,那俨然就是文绮。 这狡猾的文绮,居然忽然变成蝴蝶飞走了! 这下陈寰懵了,一时没看懂到底是个什么?局面。他看着翩飞出去的蝴蝶,眼中浮现出一片隐忍的焦急,但?终究是抵不过对唐芫和她腹中孩子的牵挂,连忙冲过来,扶起唐芫。 「芫儿!芫儿你怎么?样?」 「将军……」唐芫没法解释。这场戏算是演砸了,这么?煳里煳涂过去才是对她最?好的,否则只怕越描越黑。 她只好捂着肚子,楚楚可怜地哭,仿佛把?一辈子的委屈都给哭出来了:「将军……孩子,我们的孩子会不会有事?刚刚表妹她、表妹她……」然后?便啜泣着不再说了。 这时,紫色的蝴蝶在院墙头?上又?重新化为?文绮的样子。她坐在墙头?,双手抱胸,歪着脑袋看院子里的陈寰和唐芫,两条腿随意?踢几下。 陈寰也因此看向文绮。 文绮冲着陈寰笑道:「唐芫很烦,麻烦你管好她,别?来我这里碰瓷!」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2页 陈寰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但?是看唐芫摔在地上,那么?可怜,文绮却高高在上,在墙头?看笑话?。陈寰顿感不悦,脸沉下来,对文绮道:「你下来。」 文绮厉声奚落:「谁愿意?理你?看不出来是唐芫想陷害我,弄掉她的胎吗?这就是她所谓的会护着和你的孩子!她拿着孩子,当陷害我的筹码呢。」 唐芫哭得泪眼婆娑:「表妹,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的吗?我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孩子,明明是你容不下我们母子……」 陈寰也追问:「文绮,到底怎么?回事?」 文绮道:「与你这种人,没什么?好说的。」说罢,直接在墙头?上站起来,转身飞走了。 「文绮,你回来!」陈寰心下一片翻江倒海,心绪复杂至极,脑子里天人交战好一会儿,见唐芫没有落胎,终是喊道,「来人,去请仙医,快送芫儿回房!」 然后?等侍女们过来接过唐芫后?,陈寰便飞身而起,去追文绮。 唐芫简直要吐血,她费力谋划这么?一出,原是为?了嫁祸文绮伤害她腹中的孩子,让将军和文绮离心的,怎么?到头?来将军却去追文绮了? 自己又?一次弄巧成拙了! 文绮也头?疼,陈寰怎么?跑出来追自己? 她本是看那对痴情男女赖在她的杏院不走,她嫌烦,干脆自己走,等那两人离开杏院了,她再回来。 反正她的房间里除了一幅幅九色鹿,什么?敏感的东西?都没有。那些和商陆他们互通消息使?用的纸蝴蝶,早就被文绮毁尸灭迹。这将军府的人是一个也别?想知道她私下里捣鼓什么?。 结果陈寰却来追自己。 这让文绮不禁怀疑,唐芫的那句「将军喜欢上你了」,莫非还真?不是瞎说的? 转念,文绮就否决这个想法。陈寰就算喜欢,那也不是喜欢她文绮这个人,而是那个救了他命的女人。 当他以为?唐芫是这个人的时候,他就可以将自己在新婚之夜抛下,反而抱着唐芫去圆房。 而如今,当他不再相信唐芫是那个人时,便开始关注自己,把?愧疚感、亏欠感等等杂糅的感情,全部倾泻到自己身上。 这真?的是爱吗? 不管是不是,他文绮也无福消受。 有些错误可以被原谅,但?有些,在她这里是绝对不会原谅的。 选错了就是选错了,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和错误付出代价,不管有怎样的苦衷。 文绮拈来一片云,用最?快的速度飞着,她不想被陈寰追上。 但?文绮知道,比法力,自己照陈寰是有差距的。这么?追逐下去,她一定?会被陈寰抓住。 所以文绮从一开始就朝着西?方天阙的方向飞。 眼看着陈寰与她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文绮拿出奚徵给她的鹿角雕,对着鹿角雕就喊:「师伯,救我!」 几乎话?音刚落下,不过两个眨眼的功夫,天空中便响彻一道清脆的鸟鸣声。 一只优雅的白鸟,破开层云,双翼携带风雷之势,逆着阳光,沖向文绮。 文绮张目对日,只看到白鸟在身后?一轮红日的照耀下,身形仿佛化为?一道暗色的轮廓,却舞动出优雅而壮丽的轨迹。 文绮会意?,一个飞身,就落到白鸟背上。 白鸟仰头?,引吭高鸣,而后?拍打着翅膀,盪开遮掩的层云,如一支箭般,扎向西?边的天空。 陈寰哪想到会忽然发生这种事,他倒吸一口气,震惊地看着忽然降临的华丽白鸟,将文绮就这么?接走了。 而他引以为?傲的速度,在这白鸟的面前,就好比乌龟与白兔间的差距。 陈寰认得这白鸟。在白鸟出来那一刻,他就已为?此震惊过了。 这是白帝奚徵的坐骑。 白帝居然派了他的坐骑,来接走文绮,就因为?自己在后?面追她。 难道在白帝眼中,自己这个文绮的丈夫,是如此令他不满吗?仿佛自己是什么?柴狼虎豹,只会伤害到他的师侄。 可自己是真?的想要缓和与文绮的关系。如果文绮真?是他的救命恩人,他也是真?的想补偿她一切,娇宠她一生一世,就像他在送给文绮的聘书?里写的那样:悉心呵护,琴瑟和鸣。 望着已经远去的白鸟,陈寰停在半空中,一颗心深深地坠到谷底。周围是蓝天白云,那样明媚透澈,他却像是身处冰火两重天中,一颗心被反覆挤压着、拧着。 被抛弃被质疑的感觉,令陈寰双眼发黑,手不禁握成拳头?,指甲深陷进肉里,唿吸沉重,难以忍受。 他就这么?在云上站了一会儿。 但?半晌后?,陈寰又?重新驾云,继续追文绮。 他不甘心!就算对方是西?方天阙的白帝,可文绮也是他的夫人。而他更是掌管三十万大军的盪魔将军,是赫赫战功的英雄。 白帝又?凭什么?如此下他面子,在他的眼前带走他的夫人? 这是自己的家事! 他要去把?文绮要回来。 文绮坐在白鸟背上,开心地远离陈寰。她故意?转身朝陈寰的方向挥挥手,一脸得意?的笑。 接着她摸摸白鸟背上的毛,软软的,滑滑的,触感特别?好,猜也知道这只鸟在西?方天阙是有地位的祥瑞之物,养得多好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3页 白鸟带着文绮进入西?方天阙,这次文绮并没有看到戈壁,她直接就到了梨花源。 从高空俯瞰梨花源,这感觉说不出的梦幻唯美。身边是白色的云,身下是白色的梨花,就好像置身于剔透纯白的琉璃世界里。满空都是如雪般飞舞的花瓣,萦绕在鼻端的是淡雅的香气,浅淡却馥郁。嗅着这样的香气,连心都安静下来。 梨花源望不到头?,仿若连绵千里。一时间文绮已经分不清,究竟上面是云海,还是下面是云海。 整个世界都萦绕着万千丈的皎洁。 渐渐地,梨花源深处那座白帝所居住的繁芜宫,慢慢露了出来,变得清晰。 上回文绮来这里时,没有靠近繁芜宫,只是远远看到飞檐翘角。这一次她却从高处,看到了繁芜宫的全貌。 她从没有见过这样淡雅清幽的宫殿! 梨花白色的宫墙,和灰色的屋瓦,共同构成了清浅如水色的天上宫阙。 每一座大殿、楼阁、亭台的飞檐翘角下,都挂着月白色的铃铛,铃铛坠下梨花瓣形状的流苏。 随着白鸟落在宫苑中,翅膀掀起的风,扬起铃铛,发出悦耳的声音。 文绮置身在繁芜宫苑,望着四周这水墨画般的宫阙剪影,只觉得宁静又?美好,正是下界文人墨客们笔下的「世外仙境」。 她提着裙子,穿过玎玲作?响的长廊,走进大殿。 奚徵正在大殿中,含笑朝文绮望来,犹如水墨画中蓦然亮起的一抹温暖颜色。 「累了吗,饿不饿?」他说,「先坐下来用些点心吧。」 文绮怔怔,有些呆住,视线移动,接着看见,奚徵居然准备了满满一桌案的茶点和水果,全是新鲜的! 文绮受宠若惊,师伯……师伯真?的…… 心中流进一股暖洋洋的感觉,将文绮的四肢百脉都暖和起来。 文绮不禁喃喃:「师伯,你真?的好好。」 奚徵只是淡淡一笑,便示意?文绮,「来吧,坐这儿吧。」 第82章 蝴蝶公主(11) 文绮依言, 在案前的月白色软垫上坐下。 琉璃做的案台上,雕镂着白鸟、白鱼、白狐、白鹿的暗纹,像是一幅有质感的立体画卷。 文绮看着?案台上的茶点水果, 有龙井茶酥、蜜三刀、江米条、藕粉桂花糕,还有新鲜的梨花茶,冒着?烟的香茶中有几朵梨花瓣。 水果有猕猴桃、西方的马奶葡萄、切好的雪梨。 还有一盅冰糖雪梨羹, 里头的梨肉已煮成软软的透明状。 文绮忍不住先端起?雪梨羹,尝了一口,甜味正好,清润舒爽,梨肉咬在舌上, 入口即化?。 文绮不禁露出开心的笑,开始吃茶点,一边道?:「师伯真好, 这些都是我喜欢的。」 奚徵在案旁不远,就地坐下,流水似的毛毯子铺在身下。他慈祥地看着?文绮, 「喜欢就好。」接着?便召来云琅雪, 放在膝上,抚起?琴来。 这下文绮刚刚被?陈寰和唐芫烦到的噁心感, 全都一扫而空, 取而代之的是品尝美食的开心和听着?琴声的安逸。 文绮往小口里塞一块藕粉桂花糕,砸吧砸吧, 只觉得师伯这里简直是仙境桃源啊。 吃过茶点,奚徵又问道?:「需要休息一下吗?」 文绮摇摇头, 「师伯,我不累。」 「那, 可有想做的事?」 文绮大?着?胆子说:「我想参观你?的宫殿。」 奚徵欣而应允:「好,师伯陪你?参观。」 文绮心里暖暖的,奚徵叫来侍女收拾桌案,带着?文绮就开始参观繁芜宫。 白色的宫殿,好似梦幻烟云的世界。 文绮跟着?奚徵,走过雕满白鸟的长廊,看着?梨花纷飞在眼前;跨过长长的、如同彩虹桥一样的復道?,望向远处渐渐西?垂的太?阳;登上最高的曦雨阁,俯瞰整座宫殿层层叠叠高低错落的剪影,看着?日光在宫中?形成明暗立体的光影。 文绮的好奇心,大?为满足。她?趴在曦雨阁的栏杆上,伸手?去?够屋檐下的铃铛。 奚徵轻轻扶住文绮的身子,和蔼笑道?:「小心些,别掉下去?。」 文绮用手?指一戳铃铛,如愿以偿听见清脆的声响,她?侧头朝着?奚徵,莞尔一笑,双眼弯成月牙:「师伯,我们是神仙呀!」怎么师伯还怕她?掉下去?呀。 奚徵无奈地笑笑,摸摸文绮的头。 等参观完繁芜宫,黄昏已至,夜色慢慢笼罩下来。 文绮跟着?奚徵,来到后?宫深处。这里,有一处热腾腾的温泉。 奚徵说,这温泉是天山上的,是他使用法术,让那里的温泉水和自己宫中?的泉池相连,时刻都是最新鲜自然的状态。 「累了一天了,泡个温泉,解解乏。」他对文绮说。 文绮很乐意,谢过奚徵。 奚徵离去?,独留文绮一人在大?大?的温泉殿里。她?绕过烟笼寒水的屏风,褪下衣衫,走进泉池中?。 水温适宜的泉水,带着?天山独有的苍莽气息,漫过文绮的膝盖、腰肢、胸口,摩挲她?的皮肤,浸入她?的毛孔。 文绮美美地长吸一口气,浑身肌骨都放松下来,这感觉太?解压了。 用手?掬一把温泉水,滑熘熘的,就是和普通的水不一样。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4页 文绮泡了一会儿,就来到池边。这池壁上有一只白鸟形状的白玉平台,从池壁延伸至泉池中?。平台的大?小,正好供一人枕着?双臂,趴在上面。 文绮开心地把湿漉漉的双臂搭在白玉台上,将脑袋枕上去?,借着?水的浮力,就像是上半身趴在上面似的。 白嫩的裸背,在烛光下泛着?牛奶般的丝滑反光,黑色的髮丝搭在裸背上,更显得黑白分明,充满了活泼的生?机和一种撩人的美色。 就这么趴着?趴着?,热气又熏着?头,文绮渐渐晕晕乎乎,眼皮耷拉下来,睡着?了。 这一睡,不知多久,只觉得一切都朦朦胧胧的,又温热,又舒服。 窗外好像有铃铛轻响的声音,还有白鸟飞过窗前,羽翼划过窗棱的声响。 隐隐约约的,文绮听见一个声音在唤她?: 「阿绮,阿绮……」 谁呀,在叫她?。 阿绮…… 怎么觉得,已经好久没有人这样叫她?了。 这么多年,只有国师叫过她?「阿绮」啊。 国师…… 国师?! 文绮蓦地惊醒,国师!寂夜国师! 身体几乎是有了自主的意志,直接就要从泉池中?飞上去?。 可文绮忘了自己是趴在白玉平台上睡着?的,便这么一飞,身体在脱离水面的同时,也不慎重重地撞在了平台上。 咚的一声,这是磕到的声音,在充满水汽的温泉殿里,好明显的一声回音。还伴随着?文绮吃痛的惊唿:「啊呀!」 她?身体挂在平台上,上身栽在泉池岸边的白玉驳岸上,硬邦邦的,痛得一时间?动不了。 「文绮?!」 直到听见奚徵叫她?,文绮才反应过来,所?有的神智都回到了现实。 刚刚叫她?「阿绮」的人是谁?奚徵帝君吗?文绮想要思考这个问题,可是她?无法思考了。 因为,听见她?摔痛的奚徵,似是情急之下,从屏风后?赶来,来到了她?的近旁。 她?抬起?头,就看到奚徵情急中?带着?僵硬的神情。她?和奚徵眼对着?眼,文绮也怔怔地傻在那里,潜意识中?,好像还感嘆了一句「第一次见到师伯出现明显的情绪波动呢」,脑子里却只想着?,她?被?奚徵帝君看遍了。 奚徵的唿吸停滞,接着?变快,有些不太?规律。 此刻呈现在他眼前的文绮,她?的身上没有一丝遮蔽。白嫩的皮肤,和白玉台的颜色贴近,却泛着?温泉滋润过的柔滑光泽,像是婴儿肌肤那样吹弹可破。 她?趴在池案和白玉台上,撑起?脑袋看她?,一张沾着?水珠的脸上,还写着?疼痛未散的意味,细细的眉毛蹙着?,樱唇嘟着?。连那唇,都带着?温泉湿漉漉的水润。 这种湿漉漉,遍布她?的全身,有水珠沿着?白嫩的肌肤,滑向池子里,再还未落进水面时就被?白色的水汽吞没。 黑色的长髮,像是一件半掩半露的黑纱,披在文绮身上,更显得白玉无瑕。 凸起?的是臀,凹下去?的是腰。还有她?抬头时,奚徵几乎要望到尽头的柔软白桃。 奚徵别开目光,闭上眼睛,声音中?有着?一丝强压的喑哑:「受伤了吗?」 这语调带着?低低的、温柔的气音。文绮脸上发烫,有着?唿吸不畅,小声道?:「还、还好,师伯。」 奚徵似嘆了口气,说:「我唤侍女过来。」 须臾侍女就来了,奚徵也退了出去?。 文绮被?侍女们扶着?起?来,她?们帮她?穿好衣服,绞干头髮。 接着?文绮才走出浴池。 温泉殿的外间?,奚徵在这里等她?。 文绮整个脸仍是发烧的状态,她?走过去?,不好意思地嗫嚅:「师伯,对不起?,是我毛躁,吓到了师伯。」 似再度听见奚徵的嘆息,轻的近乎于无。 文绮看着?他,此刻的奚徵,不论是水墨裁剪的眉,悬胆般的鼻樑,还是形状完美的薄唇,都笼罩着?一股淡淡的酸涩。 文绮从奚徵的眼中?,忽而觉得好像看到一丝十分复杂的情绪,但当她?再要定?睛看时,却又寻不到那丝痕迹了。这让文绮甚至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是我该向你?道?歉。」他说。 文绮心里有什么东西?,轻轻地震了震,她?道?:「师伯不必如此的。」 奚徵又柔声问:「还想吃点什么吗?」 「不了,」文绮摇摇头,接着?问他,「刚刚是师伯叫我『阿绮』吗?」 奚徵道?:「嗯,是我。」 文绮看着?他问:「你?为什么要叫我『阿绮』呢?」 奚徵沉默。 文绮再问:「师伯是怎么想着?叫我阿绮,而不是叫我别的呢?」 奚徵轻声道?:「没什么原因,便是想到了,就这样叫了。」 文绮有些黯然地垂下眼,喃喃:「这样啊……我知道?了。」 她?又抬眼,对奚徵道?:「师伯,我想回去?了。」 奚徵没有挽留,只柔声道?:「好,师伯送你?。」 同文绮一起?向温泉殿外走去?,只是才走了不到十步,奚徵便轻轻扶住文绮,让她?停下。 他眉眼间?稍稍凝了些,视线也落在文绮的左边膝盖上,「是不是受伤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5页 「我……」文绮本没有在意的。在温泉池她?摔得太?疼,只隐约看到自己的几处关节红了,但并没有见血,也就没当回事。至于身上那隐隐的痛意,她?就更不在意了,总归是一会儿就会消下去?的。 可师伯发现了她?的异常,文绮想,是不是自己走路的时候,左膝盖那里显得有些不自然。 「过来。」奚徵唤过文绮,让她?在一张白玉长凳上坐下。 文绮刚坐好,奚徵便掀开她?的裙子。 这举动让文绮惊了一下:「师伯?」随即就因看到自己左膝盖中?心处红红的一团血迹,而失去?了声音。 还真受伤了,之前没流血的,她?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流的血。 「怎么受伤了都不知道?要治癒?」奚徵问。他的话似乎是在薄斥,但听在耳里,却完全是心疼的感觉。 文绮心里又轻轻地震了一下,看着?奚徵的手?在她?的伤处,隔空轻轻地一拂,便有灵力化?作白白的烟絮,萦绕过她?的伤口。 伤口剎那就恢復如初,连带着?疼痛也全部消失。 文绮喃喃:「谢谢师伯。」 「好了,走吧。」奚徵又站起?身,将手?递给文绮。 文绮的手?搭上他的手?,被?他轻轻握着?带起?,随他一起?走出温泉殿。 奚徵将文绮送到了梨花源的边缘。 在这里,文绮又看到了西?方?天阙的茫茫戈壁。 随着?两人一起?来的,还有奚徵的白鸟。它一双灵动的眸子时而眨着?,雪白的羽毛拂过纷飞的梨花,它乖顺地跟在奚徵的身后?,听候命令。 奚徵向白鸟淡淡看了一眼。 白鸟变会意,飞起?,轻轻落在文绮的面前。 奚徵对文绮说:「乘着?它回去?吧。」 「好。」文绮道?。 在爬上鸟背前,文绮又转过身,走到奚徵面前,抬起?手?,轻轻抱了他一下。 在奚徵这里,她?真的很开心,很放松,很安逸。 而师伯对她?,也真的无微不至,让她?这会儿心底里还徘徊着?一点暖意。 有什么东西?在心里有一下没一下地震动,文绮也并不深思,她?仰头,看着?奚徵这张完美的脸,梨涡浅浅笑了:「师伯,再见。」 「好,再见。」奚徵揉了揉文绮的肩膀。 文绮松开他,回到白鸟身边,爬上了鸟背。 白鸟展开双翅,冲上天际,带着?文绮返程。 白鸟背上的文绮,望着?梨花源前的奚徵,他潇潇的衣袍在连绵千里的梨花林前,仿佛融为了一体,又是那么的出尘。 文绮朝他挥挥手?,有点捨不得。 文绮不知道?,这一幕幕,全都被?陈寰看到了。 陈寰追着?她?来到西?方?天阙,然后?就在戈壁滩里打转,发现不管怎么走,他也走不到戈壁的尽头。 那个时候,陈寰就明白了,是白帝不欢迎他,所?以他才走不出这片戈壁。 陈寰不甘心。他是来带走文绮的,白帝凭什么这样插手?他的家事,凭什么这般不尊重他这有着?汗马功劳的将军! 陈寰也是个硬气的,当下便直接待在戈壁滩里,不走了。他便要在这儿等着?文绮,难不成文绮还能一辈子不出来? 结果,陈寰没想到他看见的却是文绮回头抱住奚徵,然后?乘着?白鸟飞走的画面。 他的夫人,抱了奚徵帝君。 那一剎那,陈寰心里涌出一股莫大?的不甘,以及排山倒海的愤怒。一种被?羞辱的感觉,令他沉铁般的脸几乎扭曲。文绮再怎样也是他的妻子! 他只能不断告诉自己,文绮和奚徵帝君是差了辈分的,他们是师职和师伯,只是这样而已。 现在文绮已经乘着?白鸟飞走了,陈欢在戈壁等待这么久,到头来等到这个结果,他觉得极度受挫,不肯接受自己浪费如此大?的力气,却成了个可笑的旁观者。 陈寰的视线不禁跟着?白鸟走。 白鸟很快就消失在他的视野中?。陈寰转头看向奚徵帝君,却难受地发现,梨花源不见了。 这里只剩他自己,和这片茫茫戈壁,就如他刚到这里时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陈寰几乎要被?屈辱感撕破胸膛。 另一头的文绮,却被?白鸟送回到将军府杏院。她?挥手?,同白鸟作别,接着?同迎上来的倚湘一起?,回房玩耍去?了。 *** 随后?的几日里,陈寰没怎么来找文绮。 杏院再度门可罗雀。 唐芫也不来找事了,毕竟弄巧成拙好几次,唐芫暂时也不敢再打文绮的主意,而是把心力都花在加深陈寰对她?的宠爱上。 唐芫对陈寰这么一花心思,陈寰也无法总来找文绮。偶有几次,文绮画九色鹿的时候,看到自己的院外,有一阙黑色的衣摆。她?知是陈寰,并不理会,过上一会儿陈寰便也走了。 文绮也懒得弄懂陈寰到底在想什么。 倒是倚湘发现,自家公主好像同之前有点不一样了,怎么说呢?就是……好像有点心不在焉。 倚湘没多问,只尽心尽力地侍奉文绮,不过心里还是忖着?,估计和白帝有关系。 而文绮也发觉,这次从西?方?天阙回来后?,她?心中?便多出点遐思……唔,她?应该可以用「遐思」这个词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6页 总之就是,她?会想到奚徵为她?准备的一桌茶点和水果,会想到和他一起?参观繁芜宫时的新奇感,还有就是……温泉殿里发生?的事。 事情发生?的时候,文绮没有细想,事后?这几天想得多了,倒品出点东西?来。 本来,她?还有所?担心,奚徵帝君真的会对她?这个挟持云琅雪找上来的便宜师侄,那样发自内心地关照吗?在雍州赴宴时,虽然她?同奚徵在一起?很开心,但都会觉得,他对她?的温柔照顾,像是镜花水月,只能自欺欺人。 但繁芜宫里发生?的事,让文绮发觉,奚徵帝君是真的对她?好,不是因为云琅雪的交易,也不是因为他脾气好。 他准备的茶点,都是她?喜欢的,他必是通过鹿角雕了解过她?的饮食喜好。 在她?爬上繁芜宫最高处曦雨阁的栏杆,去?够铃铛时,他还扶着?她?,担心她?摔。他们可是神仙啊。 而在温泉池……文绮想着?当时尴尬暧昧的一幕,还是觉得脸上发烫。但那时,奚徵的反应已经足够说明一切了。他听见她?摔倒痛唿,立刻就进来看怎么回事,一时竟忘了男女之别。 那种关心,不是假的,也做不了假。 文绮忽然感到有些愧疚,自己并没有为师伯做些什么,又何德何能,得到师伯这样的关照呢? 何况她?的师伯,不是别人,而是犹如夜空星辰般难以企及的,西?方?天阙的帝君啊。 不过,想着?这些之余,文绮也总是忘不掉,将她?从睡梦中?唤醒的那声「阿绮」。 阿绮,阿绮,这早已千年没有被?唤过的称唿了…… 或许比起?其他的所?有,这声「阿绮」,才更是镜花水月吧。 那个曾一声声唤她?「阿绮」的人,已经不在了。 也不会回来了。 转眼,一个月过去?了。 文绮画的九色鹿,已经挂满了她?的书房。 每一只鹿,都像是活的。她?每走进书房,都觉得走进一个从未见过的梦幻的世界。 可却都是画。 文绮也会郁郁地想,此生?,还能再见到九色鹿,知晓国师与九色鹿的关系吗? 倒是唐芫那边,这一个月闹得厉害。 说是唐芫肚子疼。倚湘打听到了告诉文绮的。 起?先,文绮只当这是唐芫笼络陈寰的三流伎俩,说自己胎像不稳肚子疼之类的,好让陈寰始终陪在她?身边,全副心神都只能放在她?身上。 但接下来,文绮就嗅出不对劲了。她?发现,唐芫是真的肚子疼。 而且,唐芫的肚子大?小不对,特别大?。 短短两个月的身孕,那肚子大?得跟别人六个月一样。 文绮听倚湘如此说,还偷偷去?看了眼,果然很惊悚。 将军府的侍女们也开始议论起?这件事。 文绮听见一个侍女说:「小夫人那肚子……她?说啊,他们白獭族人就是这样的,肚子长得特别快,孕期短,不和别人一样怀胎十月。你?们说怪不怪?这自然万物生?灵,孕期自然是不同的,但都已是修成人身得了正果的,自该都是怀胎十月,这怎么还有留着?原始兽性的呢?」 「唉,这谁知道?……」 侍女们的话,让文绮只觉得事情有趣起?来了。这将军府的侍女都是上界的仙子,自是不知道?下界各个族群的情况,可自己是知道?的呀,母后?就是白獭族人。 母后?生?她?和弟弟文仲,可都是怀胎十月。 就没听说白獭族有谁不是怀胎十月的。 就如将军府侍女说的,大?家都是得了正果的,所?以根本不会出现唐芫这种情况。 真有趣,唐芫肚子里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 唐芫可是惴惴不安,简直要被?吓出大?病来。自己这肚子,自从被?往里头塞了将军的一根头髮,化?作胎儿,这才一个月过去?啊,怎么都和快要生?了一样! 之前唐芫挺着?这个肚子,还觉得自己至少是有保命符了,可如今看着?肚子长这么快,只觉得自己怀得哪是一根头髮,分明就是时刻会爆炸的火.药啊! 她?根本不敢想,等再过一个月,这个肚子会给她?带来些什么。 唐芫只能赶紧把她?的族兄唐伦给叫来,顶着?嘴上的燎泡,逼问唐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阴我?」 「嗤。」唐伦却回以轻蔑的一嗤,阴她??他跟唐芫无冤无仇,就是做个买卖,阴她?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你?这肚子怎么回事,你?该问问你?自己。」 唐芫听了这话如遭雷击,只觉得唐伦在欺骗她?,在戏耍她?,她?几乎是歇斯底里道?:「我问自己什么?你?对我做法后?,我什么旁的都没做,这肚子就变成这样了。除了是你?医术不精,搞出问题,还能有什么原因?」 唐伦是医痴,最忍不了的就是别人骂他医术不精,当即就沉下脸:「我说了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你?还想怎样?」 唐芫道?:「是你?想怎样!」 唐伦觉得这个族妹简直不可理喻,其实若是给他点时间?,他或许能把族妹肚子出问题的原因找出来,但族妹对他这个态度……那就自生?自灭,随便去?吧! 唐伦冷冷道?:「我再说最后?一遍,与我无关,我已做到我该做的,我的医术与术法也不存在失误,你?最好从自己身上找原因。还有,赶紧兑现你?对我的承诺,否则,我不介意去?向陈将军揭穿你?。反正我就是个下界的普通妖仙,收钱办事,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7页 唐芫碰了一鼻子灰,问题没解决,还要被?威胁,都快崩溃了。 第83章 蝴蝶公主(12) 就这样, 唐芫求助无门,只得又坚持了半个月。 半个月里,她的肚子?持续疯长, 已是快要临盆的大小了。 偏偏照顾唐芫的仙医,还什么都发现不了?,表示胎相?都是正常的, 就是不理解为什么胎儿长这么快。 唐芫快要疯了?。 她不知道这孩子生出来得是什么样子?,只一门心思认为,一定是唐伦失误了?,才?把她弄成这样。可恶的唐伦还不承认!还反过来要挟她!害得她只能将错就错下去,她已经没有?办法回头了?。 唐芫也想过, 要不就把这个孩子?堕掉吧,保命要紧。可是她不甘啊,一旦这孩子?没了?, 将军要不了?多久,肯定又要抓着?她演示九层迷楼之术! 她如今只是仗着?怀孕,假装体弱不能动用?高级法术, 才?能稳住陈寰。但将军他不是昏庸之辈, 他终究是要弄清救命恩人到底是谁的! 唐芫的娘家人来看她,也是惊吓得不行。大家都觉得, 唐芫肚子?里这东西?问题很大, 但是,娘家人不知道?这是陈寰头髮变的, 便?只是觉得,这莫不是什么吉凶未卜的机缘。 是以, 娘家人虽然有?恐慌,却也有?一丝期盼。也说不定这不寻常的孩子?, 是天选之子?,身负大的机缘呢! 这种事上下两界也不是没有?啊,就比如东方天阙的苍帝,人家出生的时候,就天变异象,祥瑞降临,而且人家的原形模样也和同族其他人不是一个颜色的。 所以,唐芫的孩子?也说不好就是第二?个东方苍帝啊,搞不好就有?大造化。既然如此,先生下来看看,万一真是天选之子?,不就能母凭子?贵?唐芫和他们整个娘家都会?飞上云霄的! 娘家人这番想法,更让唐芫崩溃,她没法告诉娘家人真相?。现在没人能帮上她的忙,她该怎么办? 唐芫忧思过重?,头髮掉了?一堆,但勐然间,她灵机一动,想到一个新思路。 她被逼到这个地步,这一切的根源,都是因?着?她不是将军的救命恩人。 那如果她能坐实自己?就是呢? 将军所能掌握的证据,就只有?一个九层迷楼之术。那要是自己?能学会?九层迷楼之术,展示给将军看,事情不就解决了?吗? 唐芫因?着?总被唐王后接到紫蝶族,自然知道?很多紫蝶族的事。九层迷楼之术,那是当年国师寂夜的独门法术,传给了?文绮。 但谁说整个紫蝶族就只有?文绮一人继承了?国师的九层迷楼之术? 国师不是还有?一群活动在地下的信徒吗?那些人追随国师千年,矢志不渝,他们肯定也得到过国师的真传吧! 于是,唐芫从娘家拨来几个忠心耿耿的属下,让他们潜入紫蝶族,去联络国师的信徒们。 人手撒出去后,唐芫大松一口气,觉得自己?终于能放心了?,她的前途还是光明的。 然而没几天,唐芫就脸黑地发现,她把一切想得太简单了?。 国师的信徒,她的人根本找不到! 那些人藏得太深,还会?用?切割连接空间的法术,哪怕是遇上了?,他们这法术一用?,便?如泥牛入海,再也找不到。 唐芫这才?醒悟过来,对啊,文氏王族将国师的信徒当作眼中钉,想彻底剷除他们,可偏偏千来也没有?做到……自己?、自己?又如何联繫得上他们! 而唐芫更不知道?的是,她的人没接触到国师的信徒,信徒们却将她的小动作,汇报给了?文绮。 文绮当即就明白,唐芫想接触国师信徒的目的是什么。 九层迷楼之术。 文绮笑了?,不好意思,全紫蝶族还真就只有?自己?一个人,传承了?国师这门法术。 而且,就你唐芫那点修为,便?是将九层迷楼之术教给你,你又学得会?吗? 就唐芫那心性,硬学九层迷楼之术,怕是只会?被迷宫吞噬掉自己?! 文绮对倚湘道?:「去问问商陆,进?度怎么样了?。」 倚湘这便?亲自去见商陆,随即给文绮带回来振奋的消息:「公主,我们的部署已经快成了?,积攒的势力即将达到公主您的要求。先前公主命戏班子?排的那出国士无双、救国救民的戏,如今文氏王族也拦不住,臣民们喜欢的很,还有?自发翻排了?传播的。商陆说,造势已经达到效果了?,现在火候将至,便?是差一把大火。」 文绮很满意,说道?:「让他们加紧运作,我亲自去一趟紫蝶族,见见新拉拢进?来的官员们。」 很快,在某日的傍晚,文绮就在那座地下殿堂里,见到了?集合而来的官员们。 这很多官员,文绮都是熟面孔,平日里议政时都能看到。还有?些不熟的,她打量他们,他们则用?恭敬和信任的眼神,望着?文绮。 文绮自信地挺着?腰,站在地下殿堂的王座前,同他们讲话。 她双手交叠在腹前,公主的姿仪,风华万千,在这昏暗的地宫中,更显得威严,像是从黑夜中走出的、带领大家的神灵。 而她一对梨涡,双眼黑白分明,又是可爱娇美的气质,这更让所有?人对她的好感和支持度不断上升。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8页 等?文绮会?见完所有?人,就吩咐商陆:「唐芫的人在找你们,想办法让唐芫知道?,我在密谋篡位,以唐芫的做派,一定会?亲自去紫蝶族王宫找我的父王母后告密。我们就在她去告密的时候,发动起义。」 「到时候攻打王城的任务交给你们,我带朝臣去逼宫。」 一切都在文绮的掌控中。 很快唐芫的人就得知文绮纠集了?一股势力,要密谋篡位。 唐芫果然立即就跑到王宫去,亲自去见紫蝶王和唐王后,将这件事情告诉他们。 唐芫只觉得自己?把握了?一个绝好的机会?,这下文氏王族是一定不能容忍文绮了?,自己?就可以把文氏王族拉到自己?这边,至少这样就有?人能帮她了?! 却万万没想到,就在她和紫蝶王、唐王后说话的这个时间,王城忽然爆发起义,文绮更是直接逼宫了?! 唐芫随着?文氏王族的人一同走出大殿,惊恐地看着?对面的文绮。 当看见执着?一把白色纱伞,威仪万千,被无数人簇拥着?的文绮时,唐芫甚至产生一种恍惚感。她不敢相?信,这样仿若天之骄女的人,竟然是文绮! 文绮的两侧,是商婆婆和流石。 商婆婆拄着?蝴蝶头的拐杖,每一步看起来迈得缓慢,却很稳,苍老的面容积蓄着?某种深不可测的力量,一双时过境迁的眼睛,没有?半点浑浊,只含着?能够看透一切的犀利,和淡淡的冷光。 流石长长的头髮,被系在满头红绳里,她的双手间也握着?团团红绳。她用?一张清丽出尘的脸,直视大殿前的王公贵族们。没有?人会?怀疑,也许下一刻她就会?冲到他们的面前,用?手里的红绳,绞上他们的脖子?。 而在他们的后面,跟着?数百名大大小小的官员,是这紫蝶族的文臣武将。 他们拥护着?文绮,拥护着?这位走在最前的坚定公主。 红色的蝴蝶朝阳袍披在文绮身上,华丽的拖尾随着?她走动,如在身后展开一张画幅。一头青丝梳成云华髻,一片片蝴蝶纱钿点缀于发间,繁丽娇美。她黑白分明的眼睛,此刻不但同小孩子?般纯真,更是凛然生威,就这样矛盾地融合在一起,便?产生一种奇异的压迫性的气场。 发间一支七宝珊瑚簪,映得她面容风韵昭昭,风华逼人。 文绮举着?一把伞,那是白色的纱伞。长长的伞纱飞扬在她身后,宛如为她披上一层梦幻的霓裳羽衣。 唐芫在看清这把纱伞后,吓得面目全变。她认得这把伞,是白帝奚徵的伞啊! 唐芫连忙唿道?:「那把伞是白帝的法宝!」 对,是她向白帝借来的,文绮冷笑着?看唐芫,在她话音落下时,又看到文氏王族、她的这些不称职的亲戚们,脸上露出的惊恐感。 只是一把青云画尽,就让他们怕成这样吗? 文绮蓦地合上伞,手中却出现一张紫水晶铸就的弓箭。 轻巧的弓箭,又像是紫水晶,又如蝴蝶的翅膀般泛着?磷光,弓身上盘绕着?文绮夜以继日灌注的灵力。 下一刻文绮将青云画尽朝着?文氏王族扔过去,旋即右手中出现十几支闪着?灵光的弓箭。 她对着?那些人,挽弓拉箭。 箭顿时飞出去,迅勐如雷电,势如流星,灵光划出的尾迹仿佛一朵巨大的菊花剎那吐蕊,围绕着?青云画尽,宛如一场烟火风暴,扑向大殿前所有?人。 文氏王族顿时惊起一片尖叫声。 招架中,有?族老喊了?一句:「文绮,你弟弟可还在,你以为你能绕过他当王?」 文绮却只笑着?,朝身后一挥手。 只见两个大臣押着?五花大绑的文仲,在紫蝶王和唐王后惊恐的眼神下,走到了?文绮身边。 「弟弟在我手里呢,」文绮巧笑嫣然,清亮的眼底带着?笑,却冷的好像千山鸟飞绝,「你们说,我能不能当王?」 所以,为什么她当初要请陈寰把弟弟安排到上界一个闲职去?当然一是为了?卖文氏王族一个面子?,让他们别被唐芫拉拢去,背后捅她刀子?;但二?,也就是最重?要的目的,便?是把文仲一个人丢到上界某个犄角旮旯去,如此,文仲在那里既无实权,身边也没有?其他亲人,她很容易就可以绑架文仲。 现在文仲在她手里,文武百官大半都支持她,商陆他们已经拉起了?起义军…… 以及,她还有?另一个人质呢。 「赶紧投降!不然要是伤了?陈寰将军的爱妾和孩子?,这笔帐,信不信我可以让陈将军算到你们头上?」文绮双眼眯成弯月,视线直视唐芫。 这就是她算计唐芫来王宫的原因?,就是要把唐芫留在这里。 她握有?两个人质呢,文氏王族这些人,她看谁敢不投鼠忌器! 再说了?,她篡位称王这么大的场面,唐芫怎么能不来感受一番呢? 文氏王族们的脸色,霎时垮到谷底。他们一边招架文绮和青云画尽的攻击,一边身体开始颤抖,看向文绮的眼神充满了?从未有?过的震惊和恐惧。 这些把持紫蝶族数千年的族老,在他们眼里,文绮公主不过一个小辈,没有?人曾把她放在眼里,甚至要不是昔日寂夜国师力保她,族老们甚至想在她出生那会?儿,就把这个灾星扼杀掉。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9页 寂夜国师…… 灾星…… 族老们勐然间脸色大变,他们想到什么,震惊到无以復加,甚至因?过于震撼,而咳嗽出声。 他们像是见到魔鬼一样,指着?文绮,歇斯底里地大喊:「原来……寂夜国师的预言……原来是你!居然是你!」 「对啊,我也意识到了?,居然是我。」文绮眼底划过一丝悲痛,转瞬就被巨大的愤怒和復仇的火焰所吞没。 「当年他窥到未来,预言千年后王室将遭灭顶之灾,政权倾覆,你们害怕这个预言传出去后,会?引起有?心之人觊觎王位谋划造反。所以你们硬给国师安上叛国的罪名,在九层高台上烧死他!」 「而他也为了?不引发你们害怕的动乱,自愿赴死,用?自己?的牺牲,为你们换取这千年的统治。」 「可你们凭什么这样无耻无德?国师曾在魔域入侵我紫蝶族时,升起九层高台,救活紫蝶族的万民。如果没有?国师,你们的统治在那时就到头了?。你们就是这样对待真正的国士,是吗?!」 对,这就是寂夜被处以火刑的真正内幕。 当文绮在这么多人面前喊出这段话时,她身后的所有?文臣武将,所有?国师的信徒,全部都譁然了?。 他们知道?国师是冤枉的,而今日,他们终于知晓了?原因?。 就像是将一挂鞭炮扔进?满是油的仓库,瞬间点燃了?熊熊烈焰,所有?人都仿佛爆炸了?。 文绮胸口剧烈起伏着?,久违的愤怒与不甘,灼烧她的心胸。她仿佛再一次回到千年前燃烧着?的九层高台下,看着?在火中仍旧那么从容的国师,看着?他甘心赴死前最温柔的样子?。她哀嚎着?,被文氏王族阻拦着?,不能靠近。 滚滚浓烟中,她看到国师对她说:公主,珍重?。 那场事件后,她再度变成孤身一人,像是一只被暴风雨拍打过后的蝴蝶,只能委顿在地,照不见阳光。翅膀上的湿漉无法干涸,那残忍的、粘着?的、冰冷的、痛苦的雨水,让她的翅膀没有?办法再扇动,无法再有?一丝愉悦地飞起。 而当她好不容易痛定思痛,开始缅怀起故人时,才?知道?原来国师不仅是冤枉的,更是为着?这样的理由! 那时的文绮甚至想,若是文氏王族能早点遭受灭顶之灾就好了?,他们都该从王权上滚下来。 她期盼着?会?出现那样一个人,改朝换代,把文氏王族永远地赶出紫蝶族,永远的万劫不復! 终于千年过去了?,她的母后在她出嫁前,还语重?心长地嘱咐她说,一定要拉拢住陈寰。因?为国师的千年预言已至,紫蝶族必须拥有?每一个可能握住的外援,才?能够应对灭顶之灾。 甚至,他们还想在唐芫身上押宝。谁都好,都不重?要,只要能保住他们的统治,只要能让国师的预言不会?一语成谶。 直到觉醒原书的那一刻,文绮才?明白,原来这个预言中的主人公,不是她所期盼的什么未知的人,而是她自己?。 原来江山倾覆,击碎政权的人,是她! 「灾星……灾星……」文氏王族的族老们颤抖地痛唿着?,他们在青云画尽与文绮的箭下,艰难地支撑。 勐然间他们似乎暴起,用?最大的声音,揣着?满腔的怒火,嚎叫:「果然是灾星!真后悔没有?在你出生时就结果你!紫蝶族的王,永远不可能是个身上有?蜈蚣胎记的人。你是妖魔转世到我紫蝶族的,你从一开始就是不祥的灾难!」 「那又怎样?」文绮昂着?头说。 已到此刻,她已不害怕被身后的文武百官,被这些拥护自己?的人听到这样的话。她也不害怕被他们知晓自己?身上有?着?紫蝶族人无比忌讳的蜈蚣胎记。 因?为…… 「我是国师寂夜的徒弟,我会?为他平反,更会?带领紫蝶族越来越好!」 「你们还有?谁,能和我一样?」 「从高台上滚下来!我只会?比你们公正,比你们出色!」 文绮说罢,手中再度出现灵光闪闪的十几支弓箭。她挽弓射箭,势如流星。 箭尾拖着?的灵光,再一次犹如巨大的菊花吐蕊,与之前的一轮箭光深浅交错在一起,仿佛在整个天地印上一朵巨大的梦幻的图腾,流动着?,闪耀着?,奔袭向整个王宫大殿。 文绮向所有?支持自己?的人,下令:「把他们,全部拿下!」 *** 当陈寰得知文绮和唐芫都去了?紫蝶族时,来向他传话的紫蝶族人,告诉他另一个消息。 如今文绮公主已经是紫蝶族的王了?,唐芫在她手里。陈将军若是还想要唐芫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就请自己?上紫蝶族王宫吧。 陈寰简直没想到,一夜之间会?发生这种事情。 他的夫人文绮,为何忽然就变成紫蝶族的王了??而且之前他居然没有?发现任何一点预兆! 陈寰没有?多深思,无论如何他都不得不去紫蝶族了?。 而在陈寰来之前的这段时间里,文绮已经将文氏王族全部发落。 她在他们的哀嚎声、求饶声和谩骂声中,毫不手软地废掉所有?人的修为。 她把他们全废成了?原形,重?新变为一只只紫色的蝴蝶。 她的父王和母后,还试图打亲情牌,求文绮不要对他们这样绝情。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0页 废掉全部修为,等?同于要从头练起,这样就不知何时能再恢復人形了?。 更可怕的是,他们变回了?普通蝴蝶,连风吹雨淋都可能对他们的生命造成威胁,能不能顺利活过这个冬天都不知道?! 所以他们拽着?文绮的裙子?,哭着?求她,能够留下他们。 文绮却骄横地扶开他们的手,眼中是发了?蛮的狠:「可是我不需要你们,全都滚吧!」 现在,整个文氏王族都被处理了?。 只剩下唐芫。 唐芫修为不精,几度想跑都跑不掉。现在文绮更是将青云画尽直接扔到唐芫头顶。 青云画尽张开白色的纱,仿佛形成一道?最无法逾越的牢笼,将唐芫关在笼中。 唐芫捂着?即将临盆的肚子?,面色惨白恐惧到极点,双腿不停地颤抖。 她从来没有?这样害怕过,她不知道?等?着?她的会?是什么。 亲眼目睹了?文绮是怎么发落文氏王族的,唐芫大脑一片空白,只能流着?泪嗫嚅:「表妹,表妹,我求你,是我错了?,求你放过我……」 「不急。」文绮笑盈盈地拨了?拨指甲,一甩头,露出漂亮的锁骨。她侧目看着?唐芫,身边倚湘捧过来一个玉盘,将玉盘里的葡萄一颗一颗剥好,餵给文绮。 文绮吃着?葡萄,笑道?:「陈将军来了?。」 陈寰出现在大殿中,一身黑衣窄袖劲装,像是一块黑色的铁,沉闷、冷酷,有?肃杀之意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而他衣服的背后绣着?一只苍劲的老鹰,衣服下他的肌肉绷紧,仿佛是即将发威的前兆。 文绮毫不畏惧陈寰,她坐在紫水晶打造的龙椅上,居高临下看着?他。 而她手下的官员们,在下面分列两边,众星拱月般地拱卫着?文绮。 所有?人都在看陈寰。 有?那么一瞬,陈寰都不敢相?信,那坐在龙椅上的既娇美又威严的人,竟然是他那深居简出的夫人文绮。 她大红的蝴蝶朝阳袍旖旎在地,头上的金冠在照进?大殿的阳光反照下,熠熠生辉。 她像是一朵凌寒绽放的红梅,又像是一朵娇艷欲滴的玫瑰。 她玲珑,可爱,嘴角一直翘着?。可陈寰却能感觉到,她看他时,那眼神疏离,像是含着?冰,而且更毫不掩饰一种讥诮的厌恶。 陈寰又看向唐芫,头一次发觉,原来唐芫在文绮的面前竟是这样的普通、低贱。 所有?的美,所有?的威严,所有?的风光都汇聚在文绮身上。而唐芫就是个黯然无光的、挺着?大肚子?的慌张妇人,惊恐地跌坐在青云画尽之下。与文绮相?比,便?是君王与囚犯,便?是云泥之别。 陈寰不禁压了?压喉中一股复杂的情绪,到底是放不下唐芫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他一步步走向文绮,一边道?:「夫人,你究竟想做什么?」 「止步。」文绮叫停了?陈寰。 她挥退倚湘,看着?陈寰道?:「这数月来发生的所有?事,该做个了?断了?。」 文绮站起来,睨着?陈寰,说道?:「陈将军,我就直说了?,唐芫根本不会?九层迷楼之术。这九层迷楼之术,全族上下只有?我一人会?。你但凡随便?找个紫蝶族的人问问,得出的都是这个答案。」 陈寰凄身一震,他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心里竟是相?信了?文绮的话,他颤抖着?问出声:「所以当初救我性命的人,确实是你……」 说着?却又觉得,唐芫辛苦怀着?他的孩子?,却被文绮这般折辱挟持,心里又对唐芫生出一点愧疚,便?加上一句:「但芫儿非你紫蝶族人,你又如何证明她用?不出九层迷楼之术?」 文绮一点不意外陈寰会?这么回答。一开始刚愎自用?,觉得自己?认定的救命恩人就一定没错;后来发现自己?弄错了?,又做不到快刀斩乱麻。 和这种人,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既然如此,我给将军准备好了?和离书,你签个字吧!」文绮向倚湘一转头,倚湘会?意,手中出现两份和离书。 陈寰看到这一幕目眦尽裂,万没想到文绮竟敢如此! 「等?表姐生出将军的爱子?,我祝你们万年好合。」文绮道?。 「文绮,你好大的胆子?!」陈寰怒了?,一挥袖子?,声音犹如要爆破,「我是上界盪魔将军,你如今也不过是下界一灵族之王,谁由得你来安排与本将军的婚事?!」 文绮理直气壮,腰板挺得直直的,同样大着?声音怼回去:「望陈将军弄明白,我身后是白帝!」 一声「白帝」,教陈寰兀的语结。心里排山倒海地涌上一阵窒息感,是啊,她身后有?白帝奚徵撑腰,那是天帝之下万人之上的诸侯王。若白帝主持他们和离,他又如何自己?做主? 可陈寰怎能甘心,想到自己?手上实打实的战功,想到自己?坐拥的三十万军队……他不是没筹码的,不是那些无足轻重?的能被随便?安排的小神,凭甚他做主不了?自己?的家事?! 「啊!」就在这时,忽然唐芫的一声惨叫响彻大殿。 唐芫惨叫不止,所有?目光都看向她,她捂着?腹部开始在地上蠕动打滚,哭着?叫道?:「孩子?、孩子?……我要生了?!将军救我,孩子?要出来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1页 第84章 蝴蝶公主(13) 唐芫忽然发作, 陈寰大惊,顿时也顾不上文绮了,赶忙沖向唐芫。 见唐芫头顶上?青云画尽的伞纱还在飘动, 陈寰甩脸向文绮吼道:「还不放了芫儿?!」 文绮却?不?为所动,重新?坐回水晶龙椅上?,反还饶有兴致地看着唐芫在地上打滚挣扎。 她真的好好奇呀, 唐芫到底能生出个什么东西。 接着?所有人都发现唐芫不?对?劲了,明明是生孩子,可她那痛苦翻滚的态势,怎么那么像是被鬼缠身了,在拼命挣扎尖叫。 唐芫捂着?高耸的小腹, 嘴唇的血色已经全?都褪没了,冷汗化作珠子一颗颗往下淌,她声嘶力竭地尖叫嘶喊:「将军, 救我!孩子,我们的孩子……」 忽然人群中发出一阵倒抽凉气声,连文绮都因吃惊而瞪大一双眼睛。 所有人都看见, 唐芫的肚子居然凹凸蠕动起来, 就好像里面装着?一条蛇,终于?从冬眠中甦醒, 开始蠕动着?要挣脱束缚它?的外皮。 接着?, 唐芫的脸上?开始现出黑色的条纹,一开始是若隐若现, 渐渐越来越明显,像极了一条条蚯蚓, 在她的面皮下爬行。 文绮吃惊,又站了起来。此刻从唐芫身上?散发出一种令人感到熟悉又噁心的气息, 是……魔域的气息! 陈寰倏然朝后?退了两步,俨然也是感受到魔域气息了,他惊讶万分:「芫儿……」 「啊!」随着?唐芫一声歇斯底里的惨叫,蓦然,她的肚皮破裂,是被撕裂的! 一双婴儿的小手?,从肚子内部撕破了它?,然后?自己钻了出来! 婴儿的头先出来,当这黑黢黢的脑袋面世时,周围的文臣武将全?都倒吸一口气,纷纷退开。 这爬出唐芫肚子的,哪里是什么正常婴儿!根本是个黑不?熘秋的怪胎! 陈寰几乎惊呆了,他期盼过这个孩子的,不?论是男孩女孩,他都对?它?充满了期许。无论如何也未想到,这根本是个魔种,全?身披着?腐蚀的青黑色的磕磕巴巴的皮肤,五官浮肿又狰狞,一双眼睛是血红色的,嘴里还长着?两排尖利的牙。 这是他的孩子?不?,不?,这怎么会是他的孩子。他的孩子怎么变成?这样! 此刻唐芫几乎疼得晕过去,肚子破了个洞,在不?断往外淌血。而在看见孩子外貌时,唐芫被吓得几乎忘记自己在哪里,大脑一片空白,喉咙被恐慌狠狠地扼住。 她挣扎着?,要死要活般的想要逃离这个怪胎。然而她的孩子,却?忽然伸出小手?,抓向她的右手?。 然后?,在唐芫的又一声惨叫中,婴儿那小小的一只手?,居然捏断了唐芫的手?指。 随着?一根中指掉下去,中指上?原先带着?的那枚扳指,落到了婴儿的手?里。 只见婴儿桀桀笑?着?,将扳指戴到自己的小手?上?! 随即,扳指与婴儿之间,产生共鸣,源源不?断的力量被从扳指中激发,汇入婴儿的体内。 一瞬间,唐芫只觉昏天暗地,到此刻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她的肚子会长得那么快,又为什么生出来这么个吓人的东西。 她还一直以为,是族兄唐伦医术不?精造成?的,到头来,竟是因为这个扳指! 自己从魔域余孽的尸体上?卸下来的,为了谎称是自己救了陈寰,就戴在自己手?上?的那个扳指! 这扳指戴在自己手?上?,里头的魔气将自己侵蚀了,就把她好好的孩子变成?这样! 唐芫悔得肠子都青了,她当初干什么要捡那个扳指!她应该、应该想别?的方法来证明是自己杀的那个魔域余孽啊。 如果不?是这个扳指,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扳指…… 唐芫没能再想下去,因为婴儿忽然间就朝着?她扑上?来。 唐芫尖叫着?躲开,头顶的青云画尽跟着?唐芫移动飞舞,仍将她牢牢关在伞纱下,却?并不?为她挡下婴儿的攻击。 唐芫能感觉到婴儿的小手?在快要接触到她时,散发出来的强烈的腐蚀气息,令她无法唿吸,五脏六腑内翻江倒海。 唐芫捂着?破了的肚子,狼狈地躲闪尖叫。周围紫蝶族的文臣武将们全?部都让开,没有一人上?来帮忙唐芫。 唐芫试图扑向陈寰,可是陈寰却?宛如变成?一尊雕像,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而他的眼神,已从一开始的震惊,变成?了此刻无比的悔恨和痛心疾首。 连唐芫都能想明白那扳指的事?,陈寰又岂能想不?明白? 陈寰甚至比唐芫更早看出,原来那名魔域余孽虽然死了,但却?将残存的魔气留在那扳指里。芫儿佩戴着?扳指,那些魔气就渗入到她的身体里,将他们的孩子变成?这样。 明白了,全?明白了……陈寰的一颗心不?断坠落,仿佛跌到了万丈深渊。 这几个月来,他都未曾感受到这扳指透露出的魔气,只因何其的微弱。可却?是这样微弱的魔气,都能把芫儿母子变成?这样! 他弄错了,确实是他弄错了!芫儿这样低下的修为,又怎么可能打败那个魔族余孽救下他! 见陈寰无动于?衷,唐芫绝望无比。她的肚子还在滴血,她甚至没有多余的灵力去治癒这个破洞。周围没有人救她,所有人都在看她的狼狈,把她被婴儿追杀的这一幕,当成?一场百年不?遇的好戏在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2页 包括文绮!本该被她踩在脚下的文绮,本该失去将军宠爱、被紫蝶族抛弃的文绮,却?坐在精美华丽的龙椅上?,那样有滋有味地看她。 唐芫崩溃了,歇斯底里地喊道:「文绮,文绮,我错了!你救救我,求你救我,让你的人救我啊!」 文绮却?笑?盈盈回道:「我凭什么救你?让我救你,那你的诚意呢?」 「我错了,我错了,当初救将军的是你!是你带人杀了那个魔域余孽,是我在一旁偷看,看你带着?将军走后?,再去将那余孽手?上?的扳指拿下来戴上?!」 唐芫什么都不?顾了,她已经没有路可走了。崩溃的心弦彻底断裂,终于?,她将一切都喊出来。她快要死了,她不?想死,她不?想死啊! 「也是我趁你离开离宫后?,去离宫照顾将军!是我抢了你的恩义,是我欺瞒将军!文绮,文绮,表妹,我错了,都是我做的。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再也不?奢求将军的爱,我求求你,只要你救我!」 陈寰身体晃了晃,几欲跪倒在地。他胸口急剧地起伏,喉间甚至泛上?一股血味。 他忽然就不?敢看文绮,更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唐芫还在哭着?喊:「表妹,将军,救救我!你们真的要看我被这魔物杀死吗?!」 在唐芫的某一声嘶喊中,陈寰才勐地回过神。 看着?唐芫惊恐悽惨的样子,看着?她绝望的泪眼,明明怨恨这女人将自己骗得团团转,可是…… 毕竟孕育了他的孩子,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魔物杀死。 佩剑被召唤而出,陈寰持剑闪现上?去,一剑将婴儿噼得烟消云散! 「将军!」唐芫泪眼汪汪,她终于?得救了,她什么也不?顾地扑向陈寰。 陈寰只好低下.身,接住唐芫,让唐芫靠在他的胸口喘息哭泣。 唐芫悲哀道:「将军,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孩子没保住……」 这股悲哀也深深地笼罩了陈寰,不?论如何,这到底是他的骨肉啊,而他亲手?斩杀了他! 陈寰悲痛地双眼都红了,昔日的铁血将军,此刻显得脆弱无比,浑身都是那么绝望。 这一套发展,都把文绮给看笑?了。该说原书的男女主是真的很深情?都成?这样了,陈寰还是放不?下唐芫。 文绮脸上?挂着?天真烂漫的笑?,纤纤玉手?一抬,指向刚刚婴儿烟消云散的位置,「陈将军不?看看你儿子变成?什么了吗?刚刚我好像看到,那里有一根头髮呀。」 顿时唐芫大骇,心都要跳出嗓子眼,可却?没有力气再阻止陈寰。她拼命想要开口让陈寰别?去,但陈寰还是在她眼前,伸手?向刚才婴儿消失的地方一抓—— 果然抓过来一根头髮! 只一瞬间,陈寰就感觉到这是自己的头髮了。 他的孩子被斩杀后?,为什么会变成?他的头髮…… 陈寰兀的全?都想明白了,霎时,所有的悲痛所有的哀怜,都变成?滚滚愤怒。 陈寰怒视唐芫,声音因怒火攻心而颤抖:「你、你……」 他被骗得好惨啊!这个女人,原来她不?仅在救命恩人这事?上?欺骗他,连这个所谓的孩子,都是偷他的头髮变出来的! 他刚刚还为了亲手?斩杀他而悲痛得几乎昏厥。 那如果这孩子没有被魔气腐蚀,生下来后?,又会是什么情形?唐芫就要拿根头髮永远把他蒙在鼓里吗?! 「你……」陈寰从齿根里挤出愤怒的哑声,「你这贱妇!」 「不?,将军,不?是的!」唐芫泪如雨下,用着?满腔深情和悲哀,死死看着?陈寰,「妾身只是不?想被您冷落,您不?明白,妾身真的很爱您,妾身只是为了留住这份爱,只是为了能长久地陪在将军身边!」 文绮简直要笑?出声了,好笑?之余,又有些腻歪这齣戏。她还有正经事?做呢,懒得再同这两人浪费时间。 文绮便?道:「陈将军,快签和离书。」 「你住口!」陈寰悲痛地甩头向文绮,歇斯底里唿道。文绮发觉,这位将军以前情绪还是很隐忍的,鲜少见到他这么失控的样子。 「本将军不?会签和离书!」 文绮冷冷看着?陈寰,居高临下道:「你要是执意如此,行,带唐芫滚出去,紫蝶族不?欢迎你们!」 「文绮,你……」 「滚!」文绮抬手?指向殿外,「不?然我叫白帝了!」 陈寰痛苦地喘息几下,终是只能不?甘地收剑,拽起唐芫离去。 *** 过了一段时日后?,唐芫的下场传到文绮耳朵里。 唐芫被陈寰逐出了将军府。 文绮听后?只是冷笑?,陈寰到底还是无法承受侮辱和欺骗,大过了对?唐芫的感情,最终赶走唐芫。 不?过仅仅是赶走,而没有另行惩罚,也可见陈寰还是留了情面的。 只是对?唐芫来说,算是彻底无路可走了,因为白獭族听闻唐芫被赶出将军府后?,立刻也将唐芫逐出白獭族,不?允许她再踏入族中一步。 就唐芫那点修为,还被魔气伤了身子,以后?沦为一个无家可归人尽可欺的野妖,就不?知道还能蹦跶几天了。 野妖的世界,弱肉强食,可是很残酷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3页 而且,唐芫弄出来的事?,无人不?晓,多的是野妖想要杀她夺修为呢,反正杀了她也不?会惹到任何势力。 就看唐芫能在无止境的追杀和欺凌中,坚持几天吧。 文绮则在紧锣密鼓忙着?接手?紫蝶族后?的各项事?务。 掌管国家的君王,从来不?是好当的。 文绮全?身心投入,十分努力。 文绮登基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昭告国师寂夜的真正死因,为寂夜平反。她毫不?避讳说出寂夜当年的预言,而紫蝶族上?下,也因为文绮的坦诚,对?她这一举动相当认可。 文绮随后?追封了国师寂夜,将自己所能为他做的,全?都做了。 忙得差不?多后?,文绮在自己的宫中,准备了些清茶点心,邀请白帝奚徵过来。 如今文绮虽成?为国王,但依旧住在自己原先的闺房流霞阁,她习惯了这里。 倚湘已经带着?侍女去准备膳食了,文绮打算先焚香沐浴一番。 流霞阁后?殿,便?是大大的浴室。紫蝶族人喜欢紫色,文绮也是,所以整个浴室的色调,都是梦幻的紫色,像是进了一座开满紫蔷薇的世界。 浴室中层层叠叠的帘子,像是闪着?流光的片片蝴蝶翅膀。浴池前的屏风,也做成?了蝴蝶的样子,屏风上?用细细的线条勾勒出紫蝶族的山川纹理。 而文绮的浴池是用紫色大理石打造的,热腾腾的水里,洒满了菖蒲花瓣,水中溶有佛手?柑的香料,清淡而甜腻的气息瀰漫在整个浴室。 文绮挥退侍女,褪下衣服,进入到热腾腾的水里。 她这里的热水,是比不?了奚徵那里的天山温泉了,不?过拿来解解乏,让花香和佛手?柑的气息熏在身上?,还是不?错的。 她也疲劳一天了,眼下把自己整个人缩进水里,只露一个脑袋在外面,倒是也极大地缓解了疲惫。 文绮看着?自己的头髮,在水里轻轻晃动,她用手?指卷上?一缕头髮,玩了一会儿,又将粘在手?臂上?的菖蒲花瓣掸下去,然后?她勐地把自己整个人都没入水里,觉得全?身都被热水浸透了,才又破水而出,顿时觉得实在是太舒服。 文绮唿出口长气,靠在浴池壁上?,歇息。 殿外更漏若有若无的声音,在一下下响着?。文绮向外看了一眼,黄昏已过,斜月东升,天色慢慢黑下来。 师伯快到了吧? 文绮打算起身。 却?就在这时,一种唐突的气息出现在浴室里。 文绮勐地察觉到,当即喝道:「谁?」 无人出现,但透过蝴蝶屏风,文绮看到一道人影,这是……! 陈寰! 脑海中瞬间出现这两个字,身体快过思?维,文绮勐然间从水面一跃而起,同时召过自己的衣服。 等文绮在浴池外落下时,前后?不?过眨眼的时间差,衣服已经穿在她身上?了,只除去领口略有些凌乱,还有她湿透的长髮披在身后?。 发间淌落的水珠,一颗颗滴在紫色大理石的池岸上?,长发中的水分也将背后?的衣衫打湿。 「陈将军,你什么意思??」文绮冲着?蝴蝶屏风对?面的人影问。 下一刻,果然是陈寰!从屏风对?侧走出来。 依旧是标志性的黑衣,身上?血染沙场的肃杀气息和一种内敛的兇悍,顿时就将浴室里那些软如烟罗的帘子,催得惶惶晃动起来。 他眼中写着?极致的痛苦和悔恨,强烈的情绪,仿佛化作看不?见的兵戈,来势汹汹地往文绮的身上?招唿。他像一只无声哀嚎的老鹰,眼中满是血丝,头髮也不?似之前那样打理得一丝不?苟,而是鬓角出现了凌乱。 陈寰往前一步,踩得很沉很沉,就如他的心也是一直沉着?的。他沙哑地开口:「文绮,不?要对?我这样冷酷……」 有毛病吧!文绮后?退一步,娇喝道:「堂堂盪魔将军,擅闯我的浴室,你想怎么样?」 「文绮,我……」陈寰痛苦地、艰难地说道,「请你原谅我,被唐芫矇骗,以至于?让你受那般委屈冷落。」他向文绮伸出手?来,就像是把他的悔恨和爱灌注在指尖,想要抵达文绮所在的位置,「我知自己伤你至深,但亦是真心实意想要悔改和弥补,你……同我回将军府吧,我们往后?好好过日子。」 文绮在陈寰的手?伸过来时,脚上?便?已退后?,拉开和他的距离。而陈寰说出的话……文绮本来还只是厌恶他擅闯她的浴室,此刻听了他的话,都要噁心得吐出来。 一句「被矇骗」「会弥补」,一切就过去了? 他对?她身心造成?的所有伤害,就全?都过去了? 那原书里那个炮灰文绮呢?!她濒死的时候,陈寰可还搂着?唐芫,一起坐在他的专属天车里;陈寰可还沉浸在把唐芫扶正,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幸福里。 这些,也都可以算了吗? 她文绮,从来就是个自私自利小肚鸡肠的人。伤害了她的,哪怕是和她有些共同血缘的文氏王族,哪怕她的父王、母后?、弟弟,她能狠毒地把他们废成?蝴蝶,赶出王国去。 陈寰凭什么以为她就会原谅他? 呸,做梦! 文绮几乎是趾高气昂的,照着?陈寰的脸骂:「陈将军听不?懂话是不?是?和离书你不?签,那你就滚,别?来烦我!我不?想同你好好过日子,我未来的日子里没有你才是最好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4页 陈寰只觉得心口如被刀子狠狠地戳,而持刀人却?是他想要尽力弥补的妻子。她是那么厌恶他,甚至……他觉得那是恨,文绮是不?是恨他。他为什么就把事?情弄成?这个样子! 可是,可是…… 「本将军的确错的离谱,但这世上?又有谁能不?犯错?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真就不?肯给本将军一个机会?」陈寰痛心疾首,嘆气道,「我爱的是救我于?非命的那人,那人就是你,文绮,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 是真的。是真的才怪了!文绮想着?,她怎么从前都不?知道,掌管三十万大军的盪魔将军,这样的自欺欺人,这样的会给自己找到合理化的理由。 「你一开始爱谁,我不?知道,」文绮说,「但你敢说自己对?唐芫没有一点感情吗?」 文绮凶凶地嗤道:「还有,我讨厌和别?的女人睡过的男人!想到你跟唐芫如胶似漆,夜夜笙歌,我好噁心!」 「文绮,你……」万万没想到文绮说出的话一句比一句戳人,竟还说出这样人身攻击的话,陈寰的表情几乎要破裂,极致的屈辱让他的胸膛起伏起来。 他是个男人,虽然,他是曾想和文绮一生一世一双人来着?,只是因为被骗,才去宠爱唐芫。如果没有唐芫,他和文绮就该是只属于?彼此的,他也知道错了。但男人哪怕有三妻四妾,也无可厚非不?是吗?文绮怎能如此羞辱他! 「文绮,你为何这样狭隘善妒?」陈寰痛苦道,「是,是我的错,我都认了,往后?你要如何折磨我,都随你的意。我只求你跟我回将军府,我们继续做夫妻,我一定会娇宠你一生一世。」 「文绮,我是真的爱你,我从不?低头求人,唯有你……」陈寰眼角泛红,歇斯底里地低吼,「往后?,本将军什么都听你的,只要你能高兴。我只想好好爱你,我对?你的感情都是真的!」 被噁心了太多次,文绮此刻反倒平静下来,心里居然没什么波澜了。 陈寰对?她有多愧疚,或者就如他说的,他是真的爱她,不?想失去她……那又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师伯要来同她吃饭了,陈寰还在这里浪费她时间。 文绮决绝地告诉陈寰:「不?管你说什么,我都是一句话,陈将军你签一下和离书,不?签就滚出我家。我就是不?给你机会,就是不?接受你的爱和弥补,你越纠缠我,我越讨厌你!」 「文绮……」 「别?浪费我时间,要么签和离书,要么滚蛋!我还要跟师伯吃饭呢!」 陈寰彻底绝望了,绝望之余,心中又燃烧起无边的怒火。 白帝,又是白帝,总是他…… 她张口闭口,都是拿白帝要挟他。 她和白帝在西方天阙的梨花源外拥抱,对?他却?是如同对?待一个罪犯贱民,现在她又要去和白帝共用晚膳,还是出浴后?的…… 怒火焚身,几乎短短的顷刻就席捲为一场燎原的妒火。 他嫉妒白帝,发了疯地嫉妒他。还有文绮,她提到白帝时那骄傲的样子,那藏在她眉眼间的柔软快乐……她真的把白帝当自己师伯吗?!还是分明就是男女姦情! 陈寰再也忍不?住了,像是一头兽般发出一声闷吼,瞬间扑到文绮面前,揪住文绮的手?腕,狠狠一用力,将她推到了屏风上?。 随着?文绮一声惊唿,陈寰将她的双手?手?腕死死地扣住。她的背贴着?屏风,面前是红着?眼睛盯着?她的陈寰,他几乎贴到她脸上?,死死地将她禁锢在胸膛和屏风之间。 文绮挣扎着?晃动双臂,「放开我!」 「你是我的妻子,是我的女人……」陈寰发了疯地吼道,「你是我的!」 说罢,他俯身便?要锁住文绮的双唇。 第85章 蝴蝶公主(14) 文?绮反应也快, 就在这瞬间,以意念强硬施法?,令整张屏风朝她身后倒去! 这一下, 被压在屏风上的文绮,和?压着她的陈寰,都失去平衡, 一起?倒下。 陈寰始料不及,一下子就失去平衡。 下一刻文?绮狠狠抬腿,用膝盖直接踢在陈寰下腹的位置。 即便是勐将,也挨不住最脆弱的地方?被勐击,陈寰当场痛得冷汗流出, 表情完全扭曲,额角青筋暴起?。 文?绮趁机挣脱开双手,手中立刻出现她的弓箭, 她不顾两人离得很近,硬是贴身将箭射出! 当陈寰中箭时,痛唿着整个身体被箭带着, 倒飞出去, 重重跌落在浴池边。 而?文?绮,也因为弓箭射出的反冲力, 被冲击着往相?反的方?向倒飞出去。 这个剎那, 文?绮想,自己也太蛮了, 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自己一定也会?摔得很痛的。 可是对?付陈寰这种法?力比她高强的, 除了出其不意的搏杀,还能?有什么办法?? 文?绮已经做好了重重砸地的准备, 却没想到,就在这剎那之后,一缕强大而?温柔的清气,仿佛涤盪尘世般蓦然在整个大殿中盪开,所到之处,无不清澈如山泉明月。 文?绮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被人从身后,稳稳地接住,被收进他怀里。 一双美眸不禁睁大,怔怔了须臾,她回过头去,这才对?上奚徵如画的眉眼和?眼中那丝丝的愤怒与心?疼。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5页 「师伯……」嗫嚅出声。 奚徵来了。 文?绮眨着眼睛,怔怔地看着他。 他身上梨花的冷香,萦绕在文?绮身边,渗进她的肌理和?内心?。 他生气了。 这是文?绮所直观感受到的。 她看见那双如古洞碎雪的眸中,翻滚的滔天的怒火,仿佛只是那么一眼,就能?将整个世界烧作枯萎的烟尘。 「师伯……」文?绮不禁喃喃。 这样的奚徵,让她忽然觉得陌生。 就像是疾风骤雨前的、最隐忍的平静。 摔在浴池边的陈寰,咬着牙要?爬起?身。他在看见奚徵的瞬间,双唇还保持着坚韧咬牙的模样,眼中却已由刚才那疯狂的愤怒,变成了震惊和?恐惧。 这样上下矛盾的表情,使陈寰看起?来十分僵硬而?扭曲。而?这种恐惧,是从他心?底潜意识里产生的,对?高高在上的帝君,本能?的恐惧。 奚徵陡然发作了。 文?绮倒吸一口气,她反而?先于陈寰被吓到。 她看见奚徵抬手,向陈寰的方?向一拂,霎时平地生雷! 重重的雷光击打?在陈寰身上,在陈寰痛苦的吼声中,爆发出轰隆的霹雳声,戳着人耳。 陈寰在电击中,吐出一口血,他倒在地。 他身下的水,在雷电的催化下,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陈寰嘴角含血,艰难地想把头抬起?来。 奚徵抬着的手再次一拂,又是一道雷电。轰!凭空而?落,却势如山海。 陈寰被电击得再次惨叫出声。 这次他半晌爬不起?来,四肢都被余电包裹着抽搐。 轰!轰!第三道,第四道,第五道雷接连落下。 奚徵毫不留情,就像是在向一头不自量力却敢冒犯主人的孽畜施刑那样。 这样的奚徵,看得文?绮心?中震惊,也难掩丝丝惊恐的冷意。 她再次嗫嚅出声:「师伯……」 奚徵转眸望着文?绮,眼中滔天的怒火似是被他抑制着压回去。渐渐的,眸底又重新恢復了属于他的深邃与温柔,就像是狂雷平息,重新开出淡淡的梨花。 他问?:「和?离书?呢?」 文?绮一怔,答:「在这里。」说着就召唤出两份一模一样的和?离书?,用手托着。 文?绮翻开和?离书?,两本和?离书?上都已经签上她的名?字了,就差陈寰的签字。 奚徵反手一拂,两份和?离书?就飞到陈寰面前。同时一支已蘸满浓墨的毛笔,也凭空飞到陈寰手边。 奚徵淡淡道:「把它签了。」 陈寰抽搐着,视野都已在剧痛中模煳,可他却觉得飞到眼前的和?离书?和?毛笔此刻无比清晰,他也能?无比清晰地听清奚徵和?文?绮的对?话。 陈寰是多么不甘啊!他不想同文?绮和?离,他早已被巨大的懊悔折磨得肝肠寸断,只想要?重塑他的爱情,只想要?好好待他的妻子文?绮! 他确实错了,他承认,可为什么文?绮连个机会?都不给?他。更为什么,他自己的家事和?感情,却被白帝这样轻描淡写地主宰着! 而?他却毫无反抗的能?力,在白帝的雷刑下,像一条狼狈的落水狗。 陈寰嘶吼着发出声音,音调因着残留在身上雷电的袭扰,颤抖破碎不已:「白帝,末将不服……末将要?向天帝陈情。就算是您,也不能?如此对?待一个战功赫赫的将领……!」 奚徵一句话都没和?陈寰说,直接一挥袖,那毛笔自己飞进了陈寰的手中。 而?陈寰也无法?再控制自己的身体,他看着自己的手握着笔,就那么在两份和?离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陈寰目眦尽裂。 然后一份和?离书?还留在他面前,另一份回到白帝手中,被交给?了文?绮。 奚徵这才对?着陈寰,无喜无悲道:「滚。」 陈寰绝望地颤抖、抽搐,眼底胀得猩红,一道道血丝越来越深。 而?文?绮捧着陈寰签好的和?离书?,心?里忽然就百味陈杂。 终于结束了,这几乎让她丧命的婚姻。 就仿佛原书?里的一切剧情,到此终于被扭转,文?绮心?里也有一种终于稳稳着陆的踏实感。 她还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一场噩梦,忽然就消散了吗? 没错,她和?陈寰已经和?离了。从此她只是紫蝶族的文?绮王君,这是一条通往新的未来的路。 都结束了。 文?绮不禁十指用力,捏紧了和?离书?,十指也不禁捏紧了彼此。 她抬眼望着奚徵仿佛水墨画出的侧颜,她的心?忽然就一热,竟是有点想哭。 她已经多久,没有被人这样维护过,这样撑腰过了? 这种满满的安全感,这种有人能?为自己做主,摆平一切的感觉,太奢侈,她以前从不妄想的。可现在,却切身地感受到了。 而?这个为她撑腰的人,又是这样的温柔强大,还将她轻轻地护在怀里,就像是在护着一个珍视的瓷娃娃。 文?绮鼻头有点酸,她垂下眼,没有说一个字,心?中却好似有千言万语,在热热地挣扎和?流淌。 *** 陈寰走后,文?绮终于能?和?奚徵一起?用膳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6页 流霞阁内,倚湘已经带着侍女们准备好了花茶和?点心?,还有一些特色的菜品。 刚刚浴室里的突发事件,自然惊动了倚湘她们。她们唯恐文?绮出事,赶忙赶去浴池,却只看到白帝向陈寰施加雷刑的画面。 别的侍女没见过奚徵,不知他的脾性,倚湘却是知道点的。那个面色淡淡,眼中却蕴着令人害怕的怒意,明明看起?来温润如玉,下手时却皆是奔雷的男人,让倚湘愣在那里,久久回不过神来。 到现在了倚湘还没有完全回神。 当再看到,重新恢復云淡风轻和?浅浅温柔的白帝,陪着她家新王君过来用膳时,倚湘只觉得心?头一片恍惚。 旁观者清,倚湘觉得自己的想法?没错,白帝对?她家王君,是发自肺腑的关照。甚至,不知道怎的,说是长辈对?晚辈的宠爱呵护,又有点不太像…… 文?绮是不知道倚湘在想什么,反正文?绮已经开始向奚徵介绍这些菜色了。有些紫蝶族专有的特色菜,文?绮介绍的时候,神态如数家珍。 对?他们这些神灵来说,万年辟谷已是寻常,用膳什么的不过是偶尔品尝下世间美味。 文?绮不要?侍女们在旁布菜,她自己亲手先为奚徵舀了一杯香茶,撒娇似的说:「这是紫蝶族用菖蒲花烹的茶,我很喜欢,师伯品鑑一下好不好?」 奚徵恭敬不如从命。 文?绮接着又为奚徵介绍了些点心?,也都是紫蝶族这边的。比如说用蔷薇花蜜混合百合花瓣做成的糕点,紫蝶族人把它取名?叫「拾花膏」。虽是用花蜜做的,但甜度适宜,佐以百合花的清新,反倒细腻清香。 奚徵都一一尝了。 等用过膳,文?绮自梳妆檯前拿过一支古朴的长髮簪,将自己长长的头髮随意挽了下,接着走出内室,回到奚徵身边。 她本想着带奚徵在王宫里转一转,参观一下,看看他还有什么想做的,却看见奚徵正透过流霞阁的轩窗,望着远处夜色下崔巍厚重的九层高台。 文?绮也随着奚徵的视线看去,这一瞬,她的心?轻轻抽了一下,有微末的酸意泛上。 师伯他一定是透过九层高台,想到了国师吧。 虽然这师兄弟二人从来没有见过面,可他们到底是师兄弟,又师从同样的法?术路子。 师伯他看到九层高台,定会?心?生许多感慨吧。 文?绮悄然走到奚徵身边,她看着奚徵的侧脸,看似无悲无喜的眼中,却藏着些他读不懂的情绪,好似有种跨越遥远的时间所传递过来的、深深的沧桑。 文?绮不知道奚徵在想什么,她转眸,也同奚徵一样,望向远处的九层高台。 星河暗淡,月明星稀,唯有长夜厚重如汪洋大海,笼罩整片天地,苍茫无尽。 伫立在那里的九层高台,早已在千年的岁月中变得好似一个沉默的遗蹟,那样荒凉而?孤独,却又深厚而?壮阔。 文?绮凝视着九层高台,就好像昨夜里它还燃着熊熊烈火,而?今日便已喑哑无言。 文?绮想了想,询问?奚徵:「师伯想去九层高台看看吗?」 奚徵沉默须臾,带着淡淡的悲伤感觉,笑了:「好,去看看吧。」 文?绮总觉得他眼神深处有些奇怪的东西,是她看不懂的,也想不出那到底是什么。 文?绮披上一件斗篷,提了灯,没有带侍女,只和?奚徵一人走出流霞殿,来到九层高台下。 他们没有直接飞上九层高台,而?是选择一层一层走上去。 从前,文?绮每每落寞难过的时候,就常常提着一盏灯,独自来到九层高台上,在最高的地方?坐下,吹着风,俯瞰紫蝶族的王城。 越往高处,夜风越大,文?绮看见自己的头髮被风吹起?,和?奚徵被吹起?的头髮,在月光下交错在一起?,又被吹着分离,再交错,再分离。 他们登上了九层高台的顶端。 这里,就是寂夜殒命于烈火的所在。 这里安静的可怕,只有夜风的声音。王城鳞次栉比,而?万家灯火,唯有九层高台上黑暗沉寂,只有文?绮带来的一盏小小的灯。 灯光映照在奚徵的脸上,文?绮从他的神情中,看到了越来越多她看不懂的东西。他仿佛沉浸在某种思绪里,又仿佛抽离在尘世之外?。 最终,他微抬起?头,看着九层高台顶上的几块残垣断壁,看得出神。 文?绮也看向那几块残垣断壁,这九层高台,并非只是空旷的高台而?已,千年前寂夜是将这座高台化为九层迷楼,才抵挡住魔域的疯狂肆虐。 文?绮讲出来:「这座九层高台,是国师平地升起?的,他藉助这座高台,施展出九层迷楼之术,这个术法?师伯你会?的吧。」 「嗯。」良久,奚徵道。 他漫漫凝视着黑夜中的高台,喃喃道:「物是人非,不知不觉已是千年了,就好似大梦一场,转瞬变迁。」 文?绮听着这话,心?里也生出些感慨。她只有一千岁,所以一千年对?她来说,就是全部的人生。 一千年真的很长,可她也如奚徵一样,一闭眼,眼前还能?清晰地浮现千年前故人的音容笑貌,这样想来,确实像是转瞬而?逝的一场梦。 那么,师伯…… 「师伯你,该是有一万多岁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7页 「嗯。」 「那对?你来说,一千年更是微不足道了。」文?绮说。 奚徵沉默了一会?儿,他的嗓音低下去,犹如要?被风吹散,却又每个字都很清晰:「我有时候会?想,明明很久以前的一些事,当重现在回忆中时,却好像还是昨天的。我也曾无限接近于死亡,在那时,我并没有感到恐惧和?留恋,劫后余生迎来平和?后,也未对?倖存而?感到欣喜。一万年,和?一天,终究也没有那么大的差别。如果?不能?平静地生,便是朝闻道夕死可矣也没什么。」 文?绮心?中有层层叠叠的撼动,怪不得,所有人都说白帝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因为他对?生死、对?沧海桑田、对?漫长的时间,早已钝了情感,不再在乎。 但越是这样的他,文?绮想到他刚刚发怒雷噼陈寰时,她越为这种反差勒紧了心?房。 倒是奚徵说的「曾无限接近于死亡」这事,文?绮大概知道。 从前魔域和?上界成日里斗争的时候,像奚徵这样的上神,必然是与魔域斗法?的主力。战争自然伴随着危险和?死亡,想来奚徵便在那段漫长的黑暗里,曾坠落至死亡线,又终于活着迎来魔域覆灭吧。 「夜深风大,你早些回去休息吧。」 这是九层高台上,文?绮听到的,奚徵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 那晚告别奚徵后,文?绮的生活,回到正轨。 她已与陈寰和?离,便好好做她的王君,带领紫蝶族发展变强。 陈寰消停了,至少有段时日没再出现在文?绮面前。 至于唐芫的下落……文?绮已不关心?。不过手下有人打?听过。一开始,他们还会?时不时把唐芫的情况汇报给?文?绮,到后来,便再没有唐芫的消息传来了。 文?绮还是会?经常画九色鹿,一幅又一幅。 她出神的时候也多起?来,倚湘都看在眼里,觉得文?绮应是在想奚徵帝君。 他们的王君,会?为着奚徵帝君,出神了。 文?绮也没忘记,那日陈寰闯入她的浴池,被奚徵处以雷刑后,说出的那句「要?去向天帝陈情」的话。 陈寰意思明显是要?去跟天帝告状,参奚徵一本。 文?绮心?想你陈寰也好意思,反而?是她,更想去跟天帝陈情呢! 她也要?参陈寰一本,参他虐待她,参他对?白帝出言不敬! 更重要?的是,她得把和?离书?送到上界的司礼殿去。当初陈寰娶她,是按照上界的规矩,在司礼殿报备登记过的,相?当于向上界公开。 如今和?离了,这事文?绮也必须要?让上下两界都知道。以陈寰的做派,他肯定不会?去送和?离书?报备。他不去就不去,她去! 于是,文?绮挑了个黄道吉日,带着和?离书?,去上界司礼殿。 报备登记和?离这事,很顺利。搞定后,文?绮就去拜见天帝,将事先准备好的摺子递进去,参了陈寰一本。 天帝高高在上,一般来说,是不会?屈尊见下界一个灵族王君的。好在文?绮已经把想说的,都写进摺子里了,天帝只要?看了,那效果?都是一样的。 做完这些,文?绮打?算回紫蝶族。不想在途中,遇到了两个曾有照面的人。 ——两位兰台的史官。 上回文?绮去参加雍州龙君的宴席时,在席上见过这两位史官。 当时,她们随着担任兰台神君的小殿下而?来,一左一右跟着小殿下。三个人男俊女美,各有千秋,很是让文?绮记忆深刻。 两位史官也第一时间认出文?绮,其中一个爽朗爱笑的,主动同文?绮打?招唿。 「紫蝶族的新王君?来上界办事?」 文?绮便让脚下的云朵停住,她站定,向对?方?福了福身,「你好,楚姐姐。」 虽然上回文?绮并没有和?两位史官互通姓名?,但这位楚姐姐,她可是兰台所有的史官里最出名?也最好辨认的,文?绮哪能?不知道。 北辰星的独女,相?当高贵的神二代,往后会?是诸天一百二十八星宿的掌事人,楚娴,却放着其他各种可以挑选歷练的神位不坐,选择在兰台当个教众人又敬又恨的史官。 兰台这些史官,什么事情都执着于扒出真相?全貌,宁为兰摧玉折,不为萧敷艾荣,这骨气自然是值得敬重的,但也确实得罪人,让大家总想绕着走。 这楚娴一身蓝衣,貌若春花,眸含秋月,通身上下只在发间插一支北斗七星形状的钗子,除此之外?便再无装饰。她友好地询问?文?绮:「可以占用你点时间吗?我们想将紫蝶族最近发生的事,编写入箓,少不得要?向你详细了解。」 文?绮一口答应:「好呀。」 反正她做过的事,不管好的坏的,才不怕别人记录评说。 楚娴这便翻开她随身携带的羊皮本,手中执起?一根小狼毫。 文?绮又看了下另一名?史官,那名?雪女,上次文?绮就因其雪女的身份,记得很深。 雪族早在几十年前,就因得罪东方?苍帝,间接导致一番内部矛盾,后元气大伤,便干脆闭关锁国,直接让全国从大地上消失,外?人再也找不到了。 如今还在外?行走的雪族人,也只有那些早前离开族群去外?面生活的,或是些外?嫁女。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8页 而?兰台这位雪女,文?绮曾从倚湘那里听说,是雪族原先的公主,却和?雪族那原先的王室一刀两断,连自己姓都改了。 「燕照雪。」那雪女见文?绮在看自己,便报上名?字。她从样貌气质到声音,都是冰冷的,像是北国终年不化的雪。 接着楚娴就问?起?文?绮,怎么突然同陈寰和?离。 文?绮心?里感嘆不愧是兰台,她的和?离书?才送到司礼殿,消息都没传开呢,兰台都知道了。 文?绮就把跟陈寰之间的来龙去脉,全都告诉楚娴和?燕照雪。 至于同奚徵之间关于云琅雪的交易……没提。就只说奚徵是自己的师伯,只不过以前联繫不多,大家才不知道罢了。 好在对?兰台来说,奚徵帝君还真是一个盲区,奚徵素来神秘,且不爱和?人交际,深居简出。是以,文?绮的话,楚娴和?燕照雪还真信了。 如此,聊了有将近一个时辰,双方?才告别。 文?绮有心?同楚娴这个神二代拉拉关系,这对?紫蝶族说不定有好处,于是热情地执着楚娴的手,对?两人说:「往后你们若是有闲暇,可以来紫蝶族玩,我们所有国民?都欢迎你们,我的王宫也尽管来做客。」 楚娴眉开眼笑,立刻应道:「好啊!你别嫌我叨扰就好!」 文?绮眨着眼睛:「怎么会?呢?」 燕照雪也点头应下来。 同两人分开后,文?绮继续驾云,往紫蝶族走。 一切都来得那么突然,宛如一块石头砸入湖水,惊起?一大片惊波,似乎命运就是爱如此安排,在人感到最安宁祥和?的日子里,降下晴天霹雳。 倚湘突然气喘吁吁地赶过来,她的衣服凌乱,头髮散了。她的脸上沾着脏污,还沾着血。她整个人惊急万分,几乎是拖着狼狈的身体,拼死杀出一条血路,奔到文?绮的面前。 文?绮大惊:「倚湘!」 倚湘扑过来,踉跄着几乎摔倒。她握住文?绮的手,死死的,手心?里粘稠的血生硬地沾上文?绮的手。 「王君,不、不好了……!陈寰、陈寰将军率三十万大军压境!」 第86章 蝴蝶公主(15) 文绮在听到倚湘话?的剎那, 脑中?几乎唿啸着升起一道念头。 陈寰……疯了! 头?皮宛如?炸开,脑中?一瞬空白,接着一颗心被危机感勐然攫住。 文绮连忙让倚湘去帝宫告状, 自己匆忙赶回紫蝶族,「快去!」 文绮想,陈寰是真的疯了, 动用军队只为一己私慾!那三十万大军,从不是他的私兵。陈寰这是不考虑后果,自己的前程、荣耀、地位,全都不要了吗?! 文绮一路风驰电掣,渐渐的, 她看见了远方的紫蝶族。 黑压压的军队,像是漫天的乌云般,几欲压倒整座王国。 天地间本是明?亮的白昼, 可王国却被笼罩于黑夜里,不见天日。 文绮从天空向下,冲进王城, 也从白昼瞬间冲进黑夜。 密不透光的黑夜, 犹如?绞绳般将一整个王国勒住。文绮看到乌压压的军队,持着长枪凌驾于她的臣民之上。 臣民们在试图反抗, 可是却被军队像是踩死蝼蚁般残酷地镇压。 唿喊声四起, 血流成河。 头?顶黯淡的月光都变成血红色,一轮红月下, 是陈寰疯狂而压抑的脸。 「陈寰,住手!」文绮驾云, 冲到了陈寰面前。 这一瞬,陈寰的眼中?亮起莫大的欣喜, 就像是于绝路中?抓住一抹阳光。他向前,「夫人……你终于来了。」 文绮驾云退开,和陈寰拉开距离。他们脚下,是肆虐紫蝶族的三十万大军,犹如?兇悍的蝗虫,犹如?黑压压的潮水。臣民们的惨叫声此?起彼伏,有逃跑的,有被军队砍杀在地的。 城池染血,如?泥犁地狱。 文绮的心都要碎了,沖天的怒火,将她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催成红色。她的胸口剧烈地起伏,声嘶力竭朝着陈寰大吼:「私调军队残害我?紫蝶族,陈寰,你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赶紧收手,很快上界就会来拿你!」 陈寰却道:「你没有叫白帝来给你撑腰吗?」 文绮眼中?冒火,手心里已经捏住鹿角雕。 然而陈寰却话?锋一转,带着疯狂的颤抖的气音,甚至狰狞地笑起来:「本将军还给你的臣民留着一口气,但你敢喊白帝来,本将军就让三十万大军,血洗你全族!」 这个疯子?!文绮指着陈寰的脸大骂:「你可还记得你是盪魔将军,可还记得你的刀剑应指向的是魔域!陈寰,你疯了,我?到底是你的救命恩人。到头?来你就是这样对?待我?和紫蝶族的,而今种种,是我?错了,从一开始我?就该让你死在那个山野!」 「我?是因为你才变得如?此?!」陈寰也大吼出声,他发了狂地颤抖,身体?像是不受控制地抽搐,歇斯底里到极点,「你为什么?不肯给我?一个机会,为什么?不肯与我?从头?来过。只因为我?被人矇骗,我?就罪大恶极,连悔改的机会都没有吗?」 「文绮,文绮,我?错了,我?一想到当初你救下我?,再想到如?今你我?这般,你可知我?有多难受……」陈寰痛苦道,「你为何不信我?,我?是真的爱你,从我?知道自己被骗的那一刻起,我?所有的爱都是因你而汹涌的。我?无法忍受你不在我?身边,更无法接受你不要我?……」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9页 陈寰动容地道:「文绮,和离了没关系,我?愿意再次聘你为妻。只要你愿意,我?这就撤回大军,亲自去向天帝说明?情况。」 这就是陈寰所谓的爱。文绮忍不住从喉间发出一声苍凉的笑声,说不出是笑,还是怒。那种混合在笑声中?的怒意,让她整个人都仿佛发了狠,看向陈寰的眼神是无与伦比的讽刺。 这就是他的爱。让三十万军队把兵戈指向她的臣民,将他们重伤在地,却说为他们留了一口气。 这就是他的爱。拿整个紫蝶族为要挟,要她接受这份爱,否则就屠她的城,灭她的国。 错的是她。 因为她没有原谅他,因为她非要与他和离。 对?,她是错了。她错在不该让陈寰活着!她错在没有早先铤而走险,直接将陈寰杀了! 而他以为这般的要挟,她就会屈服吗? 做梦!像她这样能谋权篡位的人,便是真的被屠城,也不会向陈寰让步的! 「都站起来!」文绮赫然向着王城中?所有的臣民大喊。站在云端的她,用灵力将自己的声音无限放大,宛如?一道穿透夜幕的天音,重重响在紫蝶族所有臣民的耳边。 这一刻,所有人都仰头?看向他们的王君文绮。有那么?一瞬,无数人心里都不约而同浮现出同一个遥远的回忆。 那是千年前,魔域侵袭紫蝶族时,山河累卵,人命如?蚊,一切都走到最?绝望的时候。孤独的王城,即将沦为魔域的屠宰场。 但有一个人,却身着素衣,站在王城的中?心,用他平淡却铿锵的声音,告诉每一个人: 「都站起来。」 然后,九层高台拔地而起,将所有尚存的臣民们收入其中?。 他以出神入化的迷宫之术,化九层高台为九层迷楼,让那些魔域之人深陷入迷楼之中?,隔绝了他们的屠刀和狰狞,一直撑到上界的援兵前来。 他活人无数,宛如?窒息黑夜中?仅存的那一束誓死不凋的曙光。 而此?时,此?刻,他们的王君文绮,就好像昔日的国师寂夜。 他们的身影,重合了。 倏然间,无数座九层高台拔地而起! 臣民们震惊地看着这一切,神往地看着自己身下,一座座升起的高台将他们收入其中?。 王君立在云端,就像黑夜中?最?坚韧的那颗星光。她升起一座座九层高台,化作一座座九层迷楼。 她将所有的臣民都置于楼内,而将陈寰的将士们一个个困于九层迷楼的迷宫。 文绮铮铮切切,向着所有人下令:「还能打的都站起来,给我?反杀回去!」 霎时间,陈寰的将士们惊呆了,连陈寰也惊呆了。 紫蝶族这些本来落于劣势的臣民,忽然间全都依託九层迷楼之术,成为了狩猎猎物的猎人! 受伤的人从地上爬起来,治伤,然后召唤出各自的武器,向着困于九层迷楼之中?的将士,发起反击! 「文绮,你……」 陈寰不明?白,明?明?她只要低头?,只要给他一个机会,他就可以立刻撤走三十万大军。 他还会让他的将士们给紫蝶族臣民治伤,帮他们恢復家园,让王城变成之前的样子?,把一切都恢復甚至打造得更好。 而她只是需要试着看看,给他机会后她能收穫什么?。 她能收穫的,必是一份全心全意的娇宠和爱情,且是带着愧疚和补偿的、一切以她为先的爱情。 可她为什么?就是不愿意?宁可带着她这些上界根本不放在眼里的脆弱臣民们,同他硬打到底? 陈寰不甘心,他已经将文绮逼到这步田地,她还是不肯接受他的爱。那他就继续! 他不信她的九层迷楼之术,真的能挡住三十万的铁甲洪流! 霎时,剩余的将士们全都杀向文绮的方向。 他们在陈寰的命令下,将兵戈对?准了文绮,他们乘云飞来,浩浩荡荡如?同铺天盖地的洪水和蝗虫。 陈寰看着他们接近,疯狂而激动地朝着文绮大吼,他几乎是在央求:「文绮,我?求你接受我?,我?真的会好好爱你,不会让你后悔遗憾。只要你答应,一切危机都会解除,只要你答应……」 「我?不答应!」文绮铮铮切切道,「死也不会答应!」 在她话?音落下的一刻,那座最?原始的九层高台,国师寂夜留下的那座遗蹟,勐然开始朝天升起。 急剧生长的高台,升到了十八层、二十七层、三十六层。九层又?九层,就像是拔地的春笋,以一种近乎玉石俱焚的姿态,刺穿黑夜,沖向高空。 文绮踩在了这座高台上,对?面的陈寰也是。 所有杀向文绮的将士们,全部在接触到高台的一刻,被捲入九层迷楼之术,陷入迷宫。 将士们还在源源不断地杀来,高台也在源源不断地上升。 这壮阔的画面,若是从遥远的地方看来,就好似一群乌压压的飞蛾,不断地扑入疯狂升起的高台,有去无回,一个个的附着在高台之内。 杀向文绮的人变得越来越少?,陈寰震惊的面容变得越来越鲜明?。 高台冲上云霄,带着文绮跟陈寰,沖至星月彼侧。高到夜风几乎颳得人睁不开眼睛,高到月亮与星辰就在两个人的手边,唾手可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0页 世界仿佛终于安静了。陈寰做梦都没有想到,文绮能施展出这样震撼的九层迷楼之术,将他带来的三十万大军全部陷入迷宫之中?。 高台终于停下了。 九百九十九层的高台,被踩在两人脚下。 而高台顶,也只剩下他们两人。 文绮忽然虚脱着跌下去,她坐在地上,气喘吁吁,眼前冒着金星,一阵阵的发黑。体?内灵力枯竭的感觉,让她的喉咙干疼,肺腑有种被榨干被拧碎的感觉。 她已经透支了。 可是她成功将三十万大军一个不漏地收进迷宫之中?,够了!她相信她的臣民,他们一定?会反杀回去的! 「文绮!」看见文绮栽在地上,陈寰冲过来就要抱她。 可文绮却愣是撑起最?后的力量,闪现在一丈外,再度拉开与陈寰之间的距离。 「滚开,不要碰我?!」 她坐在那里,召唤出她的紫色弓箭。她拉满弓,即便手指颤抖,却死死地将弓箭对?准陈寰的脸,红着一双眼睛,道:「我?还有力气杀你,只要你敢再往前一步!」 「文绮……」陈寰痛彻心扉。那指着他的箭尖,仿佛已经将他的身体?射得千疮百孔,鲜血淋漓。他所有的悲痛,所有的崩溃,所有的痛苦都好似在这一刻倾巢而出。 他像是一头?被悬崖撞到濒死的老鹰般,终于低下他的肩膀,在文绮的面前,跪倒在地。 「文绮,你到底要本将军如?何?」 「我?愿意撤军,只要你能松口,我?现在就撤走全部的军队,我?也任你打,任你杀。我?只想弥补自己对?你犯的错,只想好好爱你,为何你始终不肯信我??」 「信又?怎样,不信又?怎样?」文绮将弓箭拉得更紧,一字一字,如?咬破齿根,狠狠地说,「现在就撤军!」 「文绮……」陈寰心如?刀绞,眼中?赤红。 不,他还是不甘。 他曾经在废太子?麾下,指挥三十万大军,大战魔域,几乎未尝过败迹。 在上下两界诸人眼里,他位高权重,战功彪炳,是英雄,有着为人称道的口碑。 可如?今,却为了一个文绮,他所拥有的一切,都将可能万劫不復。 若他能换得文绮的爱,那他还能欣慰。可若他就此?撤军,便什么?都没有了。上界会降罪他私自调兵围剿紫蝶族,他会被剥夺一切荣耀和地位,会被审判。而落得一无所有的他,连自己的救命恩人和爱情都留不住。 他怎能甘心啊! 真正被逼上绝路的,根本不是文绮,而是他! 「文绮,你何其狠心……」 陈寰抬起头?来。 既然已被逼到绝路,那他只能不择手段下去了! 勐然间,他瞬移到文绮的面前,再不管不顾地抱住文绮。 「跟我?走!」他要带走文绮,将她囚禁在自己身边。他会好好爱文绮的,她救了他的命,他一定?会拿自己的命来爱护文绮。 文绮已是虚脱的人,如?何能躲得开陈寰这一下? 在被陈寰搂住的瞬间,无比的噁心让她本能地反胃想吐。她发狂地挣扎起来,小小的弓箭夹在两人的身体?之间,硌得肉森森地疼,文绮狠命地嘶吼:「放开我?!放开我?!」 「文绮,文绮……!」陈寰歇斯底里地将文绮从地上拽起来,扣住她的腰和肩膀,「我?们走,一起回家,都会好的,文绮,我?会好好爱你……」 「给我?滚!!!」 陈寰的话?语在文绮的大喊声中?,戛然而止。 一双眼睛睁大,陈寰震惊地低头?,看向射在自己肚子?上的箭。 下一瞬他被箭的冲力带起,倒飞出去。 他还在盯着文绮,他心都碎了啊。两人这样近的距离,文绮却朝他射箭了,一如?他闯入她浴室的那次,她也是这样,宁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宁可鱼死网破,也不让他靠近她半分。 为什么?,他和文绮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为什么?,曾义无反顾救下他性命的人,仿佛比憎恨魔域还要憎恨他呢? 他绝望地看着对?面的文绮,她在射出这一箭后,被反冲力推出去。 她不像他,她的灵力已经枯竭了,根本无法再控制自己的身体?。她就像是疾风中?陡然断了线的风筝,就那样飘啊飘的,倒飞出去。 风吹起她的衣衫,被箭划破的广袖上,飘开破碎的一缕丝缎。 她的力气明?明?就用尽了,却大睁着一双眼睛,兇狠的、带着得逞后的讥讽笑意,透过这窒息的夜色瞪着他。 她飞出了这座九百九十九层的通天塔,像一只失去双翅的蝴蝶,坠落下这无尽的高空。 「文绮!」陈寰朝着文绮伸出手。他跌跌撞撞站起身,驾云飞起来,冲出九层高台,沖向下坠的文绮。 他向着文绮伸长了手臂。 可是,仰面坠落下去的文绮,却再一次召唤出她的弓箭,向着头?顶的陈寰,再度射出。 「啊!」 当看着陈寰捂着中?箭的胸口,在惨叫声中?,停止了向她的靠近,文绮如?愿以偿地喘息着,在空中?笑了。 无止尽地下坠,再下坠。 她没有力气了。 鹿角雕,早已在刚刚的一番拉扯中?,坠落得找不到踪迹。这里只剩下她自己,在这密不透光的黑夜里,向着死亡下坠。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1页 身边的风,是那么?冷,又?好像在笑,在对?她发起辛辣的嘲笑。 好似在嘲笑她,为什么?不肯对?陈寰低头?,为什么?不肯接受他。 为什么?她就是要撞破头?,带着紫蝶族和陈寰战斗到底。 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呢? 文绮低低地笑了。因为,她就是这样的人啊。 她为了能夺得王位,可以用亲生弟弟去要挟父母;她为了坐稳王位,可以将父母、弟弟都废去修为,赶出紫蝶族。 她为了能换得白帝奚徵的帮助,能拿着对?她最?重要的国师留下的唯一一件遗物,当筹码送给奚徵。 从小到大,她就没有被多少?人善待过。所以那些善待她的人,她会将那丁点温柔当作珍贵的财富;而那些不善待她的,便是和她的父王母后、和文氏王族的人一样,她只愿用最?淋漓的狠毒对?待他们! 她费尽心机,坐上王君的位置,就是为了能改变原书?中?的一切,能自己掌控自己的命运。 当她终于能够将命运握在手里时,又?怎么?可能再让这份命运被陈寰扼住? 他比文氏王族的那些人,还要可恶!他要扼杀的,是她全部的希望! 她不会对?他低一点头?,不会让他有一丝的得逞。 鱼死网破又?如?何?她就是这样的人啊,为了自己的目的,什么?都做的出来。 只是,真的没力气了…… 耳边的风越来越大,文绮不知道,还要下落多久,才是尽头?。 她祈求着,上苍啊,再给她留一点力气,让她至少?能变成一只蝴蝶飞起。 可是,这样高的高空,这样大的风,哪怕是蝴蝶,也会飞不动吧。 文绮的眼皮,快要合上了。 这剎那,她脑中?想了很多。她想到了寂夜,想到了奚徵,想到了唐芫。就像是走马灯那样的,人生中?的种种如?同一张张皮影,在眼前飞速掠过。 是嗔,是怨,是悲,是苦,还有那一点点少?的可怜的,喜悦安然。 她甚至想到了西方天阙繁芜宫里的一串串铃铛,在梨花飘飞中?,发出轻轻的响声,宛如?还在昨日。 她的这一千年啊……奚徵帝君说的对?,一千年和一天,终究是没有什么?不同。此?刻过往的种种,回想起来,真的就好似仅仅是那么?一天。 精疲力竭的文绮,在恍惚间,突然,好像看到天空中?闪过一道炫白的流星。 流星拖着长长的尾巴,似一条长长的织锦,由远及近,仿佛是穿透这漫漫黑夜,照进的一道白色的破晓。 文绮已濒临合上的眼皮,勐然之间张开,一双本应快要失去生机的眼,亦勐然间重新变得黑白分明?,瞪得大大的。 那由远及近的白光,不是流星,不是流星…… 它踏着云,那样美?丽,那样的惹人神往,向着她而来,所过之处,黑夜破开,黎明?绽放,犹如?由死向生。 文绮嘴唇颤抖着,一颗心几乎要爆炸着冲出。 那是……九色鹿!!! 第87章 蝴蝶公主(16) 文绮此刻已经不知道, 她在想什么,她已经什么都没法想了。她看着九色鹿,由远及近, 来到她的身?边。 直到她的身体落在了九色鹿的背上,软软的,轻轻的, 而她本该是重?重?地摔下去,却这样舒缓地被接下。 同时?,一种文绮所熟悉的、至清至纯浩荡无边的灵力,伴随在九色鹿的周身?,将文绮笼罩。 她的身?体就像是枯木逢春, 枯竭的脏腑一下子就找回生机,浑身?的力量也开始回流。 文绮惊呆了,她想要说什么, 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唯有抱着九色鹿的脖子,嘴唇颤抖着。看着它踏着云, 去向?紫蝶族的王城, 看着它踏过的每一步,所?到之处, 黑夜一块块消散, 黎明?化作天光一束束落下。 紫蝶族臣民们还在依託九层迷楼,顽强地抵抗、反杀。 他们在一点点扭转颓势, 在一点点积累胜利。 陡然间,他们看到了落下的一束束天光。这漫长的难熬的长夜, 终于、终于有光刺破!那一缕缕破晓,照在每个人的眼睫, 在每一双眼底都点亮最明?亮的火光。 所?有人仰头看去,血污沾在他们的脸上,却无法用狼狈掩盖无比激动的神采。 「那是……」 「王君!」 「她骑着一只白鹿!」 「黑夜、黑夜过去了,我们坚持下来了,我们要赢了!」 黑暗死寂的地平线上,勐然升起一轮朝阳。 炫目的曙光如摧枯拉朽的海潮般,涤盪掉整个黑夜! 九色鹿踏过的地方,天宇开霁,星月隐去。 一座座九层高台,化作无数纷飞的梨花和轻烟,犹如最温柔的雪般,落满紫蝶族的王城。 烟火,梨花,无数的九层高台像是冰雪消融,像是凶气化去,重?生?在漫天梨花的梦幻里。 血腥被涤盪洗去,黑夜散去,白昼重?新笼罩住冰冷的王城。 文绮和所?有臣民一起,震惊而激动地看着这一切,失去言语,唯有颤抖的手在昭示一颗颗翻涌的内心。 她已经词穷,无法描述这样的壮阔和美丽。 而此时?,循着九色鹿的轨迹,上界的御奉官和军队赶到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2页 御奉官宏亮严厉的声音,落在每一个将士的耳里: 「天帝有令,所?有人放下武器,停止战斗。盪魔将军陈寰私自调兵,此乃大罪,现押盪魔将军回上界受审!」 当九色鹿落地的时?候,所?有的九层高台都隐去了,化为纷飞的梨花。只有最原始的那座寂夜留下的九层高台,回到了原本的层数,像是古老的遗蹟般,伫立在它该在的位置。而梨花减去了它的空寂冰冷,让它仿佛重?生?于一片繁花中,连稜角都变得温柔。 文绮从九色鹿背上下来,她一瞬不瞬盯着九色鹿,看着它在霞光的围绕下,幻化成那个文绮熟悉的样子。 白帝,奚徵。 依旧是那样温润如玉,眉如墨裁。 依旧是那件绘着梨花的广袖交领长衫,半幅月白,半幅水蓝。 他的长髮亲吻着纷飞的梨花,划出温柔的线型。两?鬓边仅有的髮带,繫着墨发,飘飘欲仙,不染纤尘。 月白暗纹的腰封上,挂着一块冰种的白翡翠,古朴沉郁。他垂眸,似是不忍直看入文绮的眼睛,便低下眼眸,凝视着这块白翡翠,用长长的睫毛遮盖住眼中的一切情绪。 文绮嗡了嗡嘴唇,此刻心里的思绪,她已经分辨不出来都是些?什么了。 只知道泪水已经打湿眼眶,她无法抑制,也不想去抑制。 她一下子哭了出来,哭着扑进奚徵的怀里。 没有人能知道,她此刻的心情,没有人能体会到的!撼动、震惊、喜悦、追忆、悲伤,甚至圆满,这种种的感觉,就像是汇进她心海的百川,全都杂糅交织在一起,再也分不清彼此是什么。 文绮紧紧抱着奚徵的腰,把脸埋在他胸口哭着。 奚徵在短暂的沉默后,也缓缓地、带着一丝丝的僵硬,轻轻环住文绮的腰,另一只手在她的脑后揉了揉,然后沿着她的长髮,一点点下滑,停在她的肩头,轻轻地拍着,就像是在哄着一个哭泣的孩子。 文绮还在哭,她将脸蹭在奚徵的胸膛,不管自己的泪水已将他的衣襟弄脏。 她只知道紧紧抱着奚徵,不想要松开。 这无关师伯师侄的关系,无关云琅雪,无关交易。这都是她发自内心想这样的,她就是想! 她,不想松开奚徵了。 *** 紫蝶族的一场浩劫,以他们的胜利结束。 上界的来人押走了陈寰,他的虎符也被没收,三?十万大军依天帝的命令撤去。 陈寰被押走的时?候,身?上绑着沉重?的铁链,铁链上还贴满了封印的符咒,让他看起来像是什么恐怖的厉鬼。 陈寰头髮也散了,衣服被划破了好几处,脸上沾着风沙和血污。被文绮的弓箭命中的地方,早已经自愈,但?心里受的伤,却让他整个人变成了一个宛如失心疯的困兽。 他在铁链下挣扎,嚎叫,他的声音听起来,和濒死的野兽一样绝望又不甘。 要好几个人同时?拽着铁链,才能制住陈寰的行动。 这些?人中的一位,走到文绮的面前?,向?她行了一礼,说:「我等这就将盪魔将军带回上界发落,不日会进行审判。此番他私自攻打紫蝶族,给?你们造成的损失,之后天帝会安排人来帮扶重?建,弥补一二?。」 又有个御奉官过来,向?文绮奉上一个鎏金盒子,对她道:「这是上界的灵药,您看看那些?受了重?伤的,这灵药便分发给?他们。」 文绮接过鎏金盒子,向?对方福身?道谢:「辛苦大人,也替我谢过天帝。天帝恩泽,改日我必去亲自拜谢。」 「那就辛苦王君善后了。」对方说。 文绮目送着这些?人离去,而倚湘,也已经从上界回来了。 看到文绮无恙,看到紫蝶族劫后余生?,看着漫天漫地的梨花瓣,看着每一张沾染脏污的脸上那迎来曙光的笑容……倚湘忍不住落泪,哭着笑着,向?文绮冲过来,将她的王君、她的公主,紧紧地抱住。 文绮拥抱着倚湘,也含泪笑了。 这次,是真的,都结束了啊。 *** 这件事过去后,一切回到正轨。 紫蝶族的元气在快速恢復。 但?紧锣密鼓投入工作中的文绮,反倒出神的时?间更多?了。 那日事情后,她急着处理善后的事,心里有很?多?疑问都没有同奚徵问清楚,就那么先送别了奚徵。 如今,她和奚徵分隔两?地,心里的那些?疑问堆积得时?间越长,便越是抓心挠肝,几乎无时?无刻不盘旋在她的脑海里,牵扯着她的思绪心情。 奚徵帝君他,为什么会是九色鹿呢? 文绮从前?就知道的,白帝奚徵,是东西南北四方天阙的帝君里,最神秘的一个。他总是深居简出,看着也不太像喜欢同人说话的,也如他自己所?说,西方天阙的气质就是只管自己一亩三?分地,清心寡欲,胸无大志。 就连知道最多?秘辛的兰台,白帝奚徵对他们来说,也存在一些?盲区,其中就包括白帝的真身?。 像东方苍帝的真身?是腾蛇,南方赤帝的真身?是九尾火狐,北方玄帝是蜃,偏是无人知道,白帝奚徵是什么。 可文绮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奚徵,会是几乎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九色鹿。 这样想的话,那日她在雍州龙君的群山里,见到的那只九色鹿,便是奚徵帝君吧。后面她追着九色鹿,追丢了,便碰上了奚徵帝君……帝君还骗她,说没见到九色鹿,她也丝毫没怀疑什么。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3页 文绮想到这里,不禁鼓了鼓腮帮。帝君有点坏,居然骗她。 接着她漂亮的眉毛,便又蹙起来。 那么为什么,奚徵帝君会是九色鹿呢? 不,应该说,为什么九色鹿会是奚徵帝君呢? 寂夜国师曾屡次在梦中见到九色鹿,便画下来。但?文绮是知道的,国师从不曾见过真正的九色鹿。 在于雍州群山第一次见到九色鹿之前?,连文绮都不相信,这世间真的有这样的白鹿。 所?以,国师为什么会在梦中,看见奚徵帝君的真身?? 他们真的只是寻常的、甚至连面都没见过的师兄弟吗? 谁能解答她这个疑问呢? 问奚徵,是不可能了。文绮这几天不是没有尝试用鹿角雕联繫奚徵,可奇怪的是,鹿角雕的对面,再也不响起奚徵的声音了。 文绮不明?白,奚徵为什么不理她。 如此尝试几次,文绮坐不住了,寻到西方天阙。 可是她却发现,待她进入戈壁滩之后,不管怎么走,都走不出这方戈壁。 走不出这方戈壁,就意?味着无法抵达繁芜宫。 文绮只得站在茫茫戈壁中,向?着天空大喊:「师伯,奚徵帝君!为什么不见我?」 而她的声音也像是一把流水,散开在戈壁上。在这样茫茫的戈壁,即便是再大的声音都不会有回音,便显得那么空寂,荦荦孑立。 而这里也只有她一个人的声音。奚徵没有回答,他也没有出现。 文绮只能无功而返。 她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奚徵不愿见她呢?就因为她知道了他是九色鹿吗? 所?以,寂夜国师、奚徵帝君和九色鹿,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看着文绮每日都时?不时?嘟嘴,愁这件事,倚湘也心疼文绮。可她一个侍女,能做的有限,也只能餵文绮一些?好吃的西域葡萄,为文绮做一些?独特的拾花膏罢了。连抚琴都不敢为文绮抚的,生?怕文绮一下子就想起奚徵帝君和云琅雪。 而倚湘,也不禁有点埋怨奚徵帝君。帝君这是怎么了?有什么话是不能当面说吗?为何要躲着她家?王君呢? 就在这一筹莫展的日子里,某个绵绵阴雨天,文绮百无聊赖,忙完了政务后,便搬个躺椅,坐在流霞阁的屋檐下,懒洋洋地看着下雨的天空发呆。 好久没下雨了,而一到下雨时?,紫蝶族便家?家?户户闭门不出,都不想淋雨,免得不舒服。偶尔有少数非要出门的,也打着把加了法力的油纸伞,非得保证一滴雨都别落到自己身?上才好。 这时?候,倚湘沿着长廊走过来,向?文绮说,兰台的史官楚娴来拜访她了。 文绮赶紧去书房迎接楚娴。 楚娴是独自来的,手里拿着她标志的记录史实的羊皮本,和一支已经被她的手指磨得有些?光滑的小狼毫。她依旧是穿着那身?纯净的蓝衣,通身?都是爽朗的气质,笑容明?媚,如一朵春花。 文绮脸上挂着娇俏的笑,很?热情地执起楚娴的手,将她往座位上拉,一边道:「你还真的来我这里玩啦,正好,近日我让倚湘做了些?好吃的拾花膏,是我们紫蝶族这儿的特产,我让她拿过来给?你尝尝。」 旁边的倚湘,立刻去取拾花膏。 楚娴这人,虽是高贵的神二?代,但?为人随和,一点架子没有。这些?文绮也是知道的,她早就打听好楚娴和燕照雪两?人的做事风格了,所?以此番同楚娴交流,便落落大方,平日里怎样便怎样。 楚娴道:「你如此客气,我当然是却之不恭。」 文绮拉着楚娴,在小桌前?坐下,很?快倚湘就捧着拾花膏和葡萄酒来了,还给?两?人都倒上小杯的葡萄酒。 文绮接着就问楚娴:「你来找我,是不是想了解前?些?日子盪魔将军压境我紫蝶族的事?」 不想楚娴却道:「此事来龙去脉,兰台都已记录在册,故此我想了解的是其他。」 文绮乌熘熘的眼睛转了下,顺嘴问一句:「不知上界对陈将军的审判如何了?」 「陈将军身?份在那里,上界不会随意?发落。」楚娴道,「得审上一阵,这次帝子和我们兰台的老大,也就是小殿下,都参与会审了。你放心,上界肯定会给?紫蝶族一个交代!」 文绮听罢更放心了,于是问回楚娴之前?的问题:「你找我是想询问什么?」 楚娴直言:「我想向?你了解有关白帝的事。」 文绮有些?讶然:「白帝?」 「没错,」楚娴坦诚地笑笑,「白帝不爱交际,我兰台对他记录有限。而今见你与白帝关系匪浅,我才冒昧来同你多?了解一些?他的事。」 文绮心里感嘆,兰台这个机构有点可怕。虽说是要记录史实,不使真相蒙尘的,但?想想看,恐怕自己在兰台那里也被扒掉不少秘密,想想就觉得唏嘘。 「奚徵帝君是我师伯,但?其实,我对他也并不很?了解。」文绮回答楚娴,「我师傅,也就是千年前?的寂夜国师,他也没有见过奚徵帝君。我也是最近才同帝君相认,我知晓得可能没有兰台多?。」 「是吗?」楚娴有些?苦恼地嘆了口气,「我还想着一直真身?成迷的白帝,能为了施法救紫蝶族而现出真身?,让世人皆知原来他是九色鹿,他与你该是关系匪浅,并无秘密。这么看大概是我想错了吧,真遗憾!」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4页 「是啊,我也看不透他,真的。」文绮有些?失落地喃喃,「而且师伯最近不知怎么,也不愿见我,我连西方天阙的门都进不去,只能徘徊在那片戈壁滩上,叫他他也不应我。」 楚娴也不明?白怎么回事了。 文绮却反问楚娴:「你能告诉我一些?关于奚徵帝君的事吗?」 想了想,文绮决定说实话,告诉楚娴:「不瞒你说,寂夜国师在世时?,明?明?从未见过奚徵帝君,却又会在梦中屡屡梦见九色鹿,并将之画下来。」 文绮说着,就将自己流霞阁内一幅临摹的九色鹿,召唤到手边,铺开给?楚娴看,「你看,这是我临摹的国师生?前?所?画的九色鹿,和奚徵帝君的真身?一模一样。我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兰台可有线索?」 楚娴面露遗憾,说道:「我从未听过这样的事,要不是你说,我全不知还有这么一段。实在抱歉,文绮王君。」 「没事的。」文绮也差不多?猜到会是这样的答案。 其实这些?日子,文绮也想过上兰台拜访的,想问问关于奚徵帝君的事。但?兰台那地方非请莫入,要不是楚娴登门,自己还没有机会问楚娴呢。 文绮于是道:「那你把奚徵帝君从前?是什么样子的告诉我,好不好?我只有一千岁,不知道帝君在很?多?年前?又是什么样,做过什么事。」 「没问题。」楚娴一口答应,思考片刻,道,「就我兰台史书所?记录的,奚徵帝君在世已有万载,大约在六千年前?,成为西方天阙的掌事人。西方天阙的住民普遍散漫无序,心如止水,奚徵帝君也差不多?是这样。西方天阙的事务大多?都是属臣在处理,比如奚徵帝君最器重?的,就是太常褚琼楼,算是我一个师兄。」 「褚大人啊……」文绮倒是知道。当初她让奚徵帮她摆平偷窃云琅雪这事,奚徵就是派了太常褚大人,去同紫蝶族的人帮文绮遮掩过去的。 文绮道:「没想到褚大人和你是师兄妹。」 楚娴道:「褚琼楼曾跟着我娘北辰星君学过些?法术,故此算我师兄。后来北方玄帝把他讨要走,收作弟子了。反正像我们这些?人,经常都好几个师父的。」 楚娴洒然一笑,继续道:「不过奚徵帝君此人,你别看他待人温和,仿佛永远不会生?气,但?真认真起来,就犹如晴空霹雳,便是雷霆之势都不足以形容。你也别看他宁静仁慈,那是如今魔域已不在。当年魔域势大时?,奚海帝君同他们斗法时?,都是不要命的。我曾亲眼见过,那时?的他根本不将生?死放在心上。胆敢伤害他西方天阙的住民,他能用自己的命去杀百倍千倍的魔族。」 文绮听着不禁心有点揪,那段黑暗年代,她没有经歷过,但?国师升起九层高台的往事,这种同样滂沱而绝望的陌路故事,她是能感受一二?的。 而楚娴的话,也让文绮想到奚徵曾同她说过的,「曾无限接近于死亡」…… 文绮说出来:「奚徵帝君说他曾无限接近于死亡,就是和魔域拉锯战斗的这段年代吧。」 楚娴眼中闪过些?思绪,她想一想,说:「这应该讲的是三?千年前?的事。」 「三?千年前?,发生?了什么事?」文绮好奇询问。 楚娴一五一十讲道:「三?千年前?,我们在与魔域的一次大战中,他们派了五百名高手,想要出其不备,谋杀天帝。白帝为护天帝,几乎独自杀死了五百名高手。白帝因此受重?伤,整整七日都处在濒死状态中。」 文绮的心再次揪起,她追问:「然后呢?这七日间没发生?什么意?外?吧?」 楚娴说:「白帝伤得太厉害,那时?他的肉身?与魂魄都快要不保。肉身?无法再承载魂魄,而魂魄若离体,便只能转生?,否则就要魂飞魄散。白帝只能将肉身?封存于繁芜宫深处,借梨花源的精气恢復肉身?,魂魄则离体,转生?渡劫,以待劫后归位,再同肉身?融合。」 文绮勐然间觉得心扉深处有一根筋,好像被扯了一下,隐隐约约她好像抓住什么,却又觉得脑中空空,什么都没抓住,只怔怔地呢喃:「转生?渡劫……」 「没错。」楚娴道。 文绮心扉那根筋又弹了一下,她瞪大眼睛问道:「那奚徵帝君是什么时?候归位的?」 楚娴道:「一千年前?。」 文绮倏忽更瞪大了双眼。 楚娴说道:「白帝归位后,渡劫期间的记忆肯定都在!他有没有同你提过相关的事?比如他此次转生?是何种身?份?你是否知……哎?文绮王君你去哪儿?!」 第88章 蝴蝶公主(17) 文绮本不应该将楚娴丢在这里的, 文?绮本一直想的,都是和楚娴搞好关系。 可是此刻的文?绮,什么都不顾了, 像是发了疯一样,冲出?书房,拈来一朵云, 便朝西方天阙飞去。 楚娴竟来不及抓住文绮哪怕一丝丝的衣角。 寂夜国师、奚徵帝君、九色鹿…… 此刻文?绮心里,仿佛只剩下这三?个?名字,在无限地盘旋,将她的心撞击得几乎停摆,又跳得强烈如斯。 明白了, 她明白了,那些往昔她感到困惑的,那些她想不通的, 还有她在奚徵眼?中几次看见的那种一闪而逝的复杂思绪,原来、原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5页 原来这一切都连起来了,是这样啊……国师是降生于三?千年前的, 奚徵帝君在三?千年前濒死而转生渡劫;国师死于一千年前, 奚徵帝君又恰好在一千年前归位…… 帝君渡劫的那一世,就是寂夜国师啊! 所以?国师说?, 自己?有个?未曾谋面的师兄是奚徵帝君, 那定?是帝君转生渡劫前,嘱咐过自己?的师父, 让师父指引转生的自己?,教导九层迷楼之术。 所以?国师才会在梦里屡屡见到九色鹿, 他虽转生为紫蝶族人,可真正的肉身却是被封存于梨花源的九色鹿。灵魂和肉身之间的联繫, 潜意识刻在灵魂上,才让九色鹿的样子出?现在他的梦中。 所以?奚徵帝君才会对她那样照顾!看见陈寰欺负她,他才会气成那个?样子。 所以?她去奚徵帝君那里躲陈寰时,帝君准备的茶点水果,全?是她喜欢吃的。 因为他本就知道她是什么样的啊!他曾作为寂夜,将她带大到十五岁,无微不至。他教她九层迷楼的法术,最后在烈火中与她告别。 归位后的他全?都记得这一切,所以?、所以?……原来是这样,一切都得到解释了。 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只想要见奚徵帝君。她要亲口问问他,为什么不承认自己?是国师寂夜,为什么还躲着她! 可这一次,文?绮发现,她找不到西方天阙的入口了。 那片戈壁滩,消失了。无论她怎样在周围寻找,戈壁都像是不存在一样。 她竟是无法踏入西方天阙一步! 为什么呢?文?绮渐渐冷静下来,红唇嘟着,眼?中染上落寞的情绪。 文?绮向着西方的方向,声嘶力竭地大喊:「奚徵帝君!国师!我知道是你了!你为什么不跟我相?认,为什么要瞒着我,现在还不愿见我!奚徵帝君,我要见你!」 无人回应。 文?绮的身体渐渐冰冷下来,她站在那里,一时间仿佛孑然一身,在偌大的世界下,这样渺小无依。 她不肯放弃,继续扯破嗓子大喊:「你凭什么不见我!我做错了什么事吗?你明知我一直对国师的死无法释怀,为什么还让我孤单一个?人?!」 始终,没有回应。 戈壁滩也不曾出?现。 文?绮胸中不禁涌上一股极致的哀然和不甘,鼻子一酸,几乎要落下泪来。 「文?绮王君。」是楚娴追过来了。 楚娴从文?绮身后过来,将手搭在文?绮的肩膀上,轻轻用力,显然是在安慰文?绮。 文?绮转眸,看向楚娴的脸,「楚姐姐……」 楚娴吸了一口气,目光如炬,看向西方的方向,安慰文?绮道:「别太难过。」 这时候,有人乘光而来,从一片淡淡的光晕中走出?,衣袂萧萧。 这个?人走向文?绮,文?绮定?睛看着他,认出?来了,喃喃:「褚大人……」 是西方天阙的太常,奚徵帝君器重的褚大人。也是楚娴才说?的,她的一位师兄,褚琼楼。 穿着一身缃色宽袍大袖的褚琼楼,宽和的神色间,却带着点歉意的笑。他来到文?绮面前,稍鞠躬低头。 而他的怀里,抱着云琅雪。 文?绮的心当即紧了一下,下意识后退一步,「褚大人,你……」 褚琼楼道:「在下奉白帝的意思,归还云琅雪,从此银货两讫。文?绮王君,请回吧。」 银货两讫……文?绮的眼?睛睁大,眼?中的光好似碎开?。银货两讫,这个?词就像是一把小刀,割在了她的心口。 不禁不断地摇头,「奚徵帝君什么意思?云琅雪是我送给他的,也本该是他自己?的东西。还给我,是要和我撇清关系?我才不干!我不要云琅雪!」 褚琼楼宽和的眉眼?间,歉意的颜色更浓。他俯身,将云琅雪放在文?绮脚下,道:「东西已送到,在下就告辞了。」 「褚大人!」文?绮伸手要抓住褚琼楼的袖子,可伸出?的手,却只抓到一片烟絮。 文?绮的手还僵在那里,不甘地捏紧指尖。文?绮的胸口在起伏,贝齿不禁咬住下唇,她不能?接受!也不肯! 「文?绮王君。」楚娴收起手中的小狼毫,又拍了拍文?绮的肩膀,安慰她。 文?绮有些沮丧地唿出?一口气,但?眼?中却流转着更强烈的不服气。她是个?爱发蛮的,这会儿心里便?是蛮得烧起来了。 她弯腰,抱起云琅雪,手颤抖地抚过古朴的琴身,看着云琅雪。好一会儿,她才定?睛望向西方的方向,心中的蛮性烧进了眼?中,宛如点亮两抹火簇,在疯狂地跳动。 想银货两讫,想用归还云琅雪和她斩断关系? 文?绮发狠地想着,做梦! 才不管你是高高在上的西方白帝,才不管你法力无边,她文?绮要做的事,她文?绮不想放开?的人,她便?是不择手段也要达成自己?的目的! 想让她放弃自私,去迁就人家的决定?……三?个?字,不、可、能?! 文?绮抱好云琅雪,转身向着楚娴,福身施礼,「楚姐姐,谢谢你关心,我先带云琅雪回去紫蝶族。」 只是直到这时,文?绮才反应过来自己?身体上的不适,哆嗦了一下,更是没控制住打了个?喷嚏。 楚娴因文?绮这反应,目光里露出?诧异。片刻后,楚娴就明白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6页 文?绮刚刚淋雨了,不管不顾地冲出?紫蝶族,不管天上正下着瓢泼大雨,就这样冲来西方天阙。 蝴蝶,对于风雨,有着源于本能?的弱势和恐惧。 再美的蝴蝶,再翩翩飞舞,也能?因为淋雨,而死在一片泥泞中。即便?是已经得道成灵,这种本能?的痛苦还是会在淋雨时反应到身体上。 就如此刻的文?绮,身体非常不舒服,就好像刚刚被无数双手,用尖利的指甲抓挠过一遍,身体遍布密密麻麻的、犹如被蚕食的痛意,还有种她控制不了的从心底里自发蔓延出?来的恐惧,在揪着她的心。 文?绮几乎要死死咬住牙齿,去扛过这不知会存留多久的痛苦不适。她的嘴唇都变白了,光洁的额头也有因冷汗而出?现潮湿。 楚娴看出?来了,她连忙收起羊皮本,一手揽住文?绮的肩膀,另一手扶住文?绮的胳膊,问她:「你还好吗?」 「……还好吧。」文?绮朝楚娴笑了笑,心里突然就生出?些真心实意的感激和温暖,没想到楚娴待她这样热心。 这会儿天将黄昏,天空已有一半化作蓝紫色了。楚娴想到什么,抬头一看,头顶上已出?现月亮与星光,虽然还很淡,但?一颗颗星子已经按着轨迹,浮现出?它?们的轮廓。 楚娴当即挥动小狼毫,向着天空书写几下,顿时,漫天暗淡的星光明亮的好似照亮整个?黄昏夜色,一颗颗星子犹如深夜里的一星火把那样亮,更将光亮投射下来,一路从这里点缀向紫蝶族。 文?绮有些吃惊地看着这一幕,现在她的前路,全?是明亮如火的星光。 这些星光还散发出?强烈的温暖,一下子就让她身体上阴冷的感觉变得淡了。 楚娴笑道:「我召诸天一百二十八星斗,为你照路驱寒,这样你多少能?好受点。」 文?绮不禁感激地望着楚娴,说?:「谢谢你,楚姐姐。」 楚娴摆摆手,并不放在心上,「无碍!我还有事,就不送你了。路已被星光铺满,待你回去,身体应就恢復了!」 文?绮点头,「好。」目送楚娴离去,这才抱着云琅雪回去。 走了一阵,文?绮又回头,视线穿过长长的星光廊道,望向已被黑夜笼罩的西方天阙。 那边是空空如也的天空,但?文?绮知道,奚徵帝君就在那里。 她眼?中有雪亮的决心,心中默念着: 奚徵帝君,你等着吧,我一定?会见到你的。 *** 下定?了决心,文?绮反倒不急了。她回到紫蝶族后,就召来朝中专门司礼的大臣,要他们去做一件事。 这件事就是,以?紫蝶族新王登基的名义,向各路神明以?及其他族群,赠送礼物。 送礼的意图,自然是告诉各路神明和其他族群,文?绮作为紫蝶族新的王君,想要向大家表达敬意以?及想结交的愿望。 紫蝶族最擅长的就是制作乐器,所以?送出?去的礼物都是以?各色乐器为主。 这般大肆赠送了一段时间后,文?绮得到不少好评。有好几个?族的王君,都亲自来到紫蝶族,同文?绮会面。那些神明们也纷纷给文?绮回了礼。 文?绮便?以?这项例行公?事为藉口,向西方天阙一些掌权的神明,也都送了礼物和自己?的亲笔信。她在亲笔信里写明了自己?对这些神明的敬意和瞻仰,希望他们能?够庇护紫蝶族。 这里头就包括西方天阙的太常,褚琼楼。 而褚琼楼也收下了文?绮的礼。 等再过一个?月,文?绮便?请求西方天阙的神明们,将自己?备下的一份厚礼,送到繁芜宫。 西方天阙诸人不是不知道文?绮和他们白帝之间有纠葛,但?看文?绮所为是在公?关,向所有人都赠送厚礼,表达诚意,包括其他三?方天阙的帝君,那么若白帝不收她的礼,反倒像是故意打紫蝶族的脸,这让其他那么多神明怎么看文?绮? 褚琼楼自是清楚,他们白帝哪捨得让文?绮下不来台,于是做主,同意放紫蝶族的人去繁芜宫送礼。 文?绮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礼物是在某日晚上,送到繁芜宫的。 紫蝶族的人,将一张捲起来的妃色毛毯,放在了奚徵的殿上。 当褚琼楼看到这毛毯时,面皮抽了一下,他想了想,到底是没阻止。 繁芜宫的侍女,也去通知了奚徵过来收礼。 不多时,奚徵步入大殿。 那妃色的毛毯绣花精緻,皆是用最上等的、颇具灵气的锦线织成的。毛毯上的纹样,是一幅百蝶图,花开?烂漫,蝶影飞舞。 只是若仔细看,便?会发现这百蝶图好像动了动,就像是毛毯里包着的是什么活物。 而奚徵在刚迈入大殿时,便?不禁停下脚步。他沉默了会儿,便?显得殿中寂静无比,空气都像是粘稠成一种难以?言说?的氛围。末了,他徐徐嘆出?口气,语调中带着薄斥,却依旧是忍不住的柔和:「你这又是何苦呢……」 他又哪能?看不出?来,文?绮为了能?见上他一面,弄出?如此声势浩大的送礼,最后她把自己?裹在毛毯里当做礼物,来到他面前。 毛毯下过了会儿传出?文?绮撒娇的声音,像是一根最稚嫩的春笋,一掐就会化:「帝君,我错了,你就原谅我这次好不好?这毛毯好厚,我都透不过气,而且毛毯里也不是只有我,还有给你的礼物,我和它?在一起好硌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7页 停一停,文?绮又嗓音更可怜:「帝君,帮我打开?毛毯好不好?我求你了。」 奚徵又嘆气一声,像是青雨微云散在这月白色的大殿里。窗外有风铃在轻轻地响动,殿内帘栊慢舞,像是被美人的手拂过。而奚徵也终是已然来到毛毯前,手指一动,召来法术将毛毯打开?。 然而接着,奚徵如画柔和的眼?睛,便?因着吃惊而张大。平素里几乎没有什么情绪波动的男人,此刻却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文?绮从打开?的毛毯中钻出?来了,那张红扑扑的小脸上,画着精緻的妆容。她本就长得美,眼?下眉如远山,琼口瑶鼻,还用胭脂在眼?角添了两滴美人红泪,便?更是娇羞可爱,楚楚可怜。 这样一张脸,已是让人无法不心旌动盪,但?只不过是个?开?胃小菜,真正轰击人心灵的,也是奚徵完全?没想到的——她竟然只披了件薄纱。 那样一张紫色的薄纱,薄如蝉翼,披在身上什么都遮掩不住,反倒让如玉的身子又多了层浅浅的流光修饰,显得更加诱惑。 文?绮长发未梳,就那么披在脑后。透过她黑色的发和淡紫色的薄纱,那些最神秘的部位,若隐若现。 她趴在一张琴上,正是云琅雪。她用葱白的手指勾了勾琴弦,亦笑亦怨地抬头看着奚徵。随着她的动作,薄纱下若隐若现的部位,仿佛又忽然清晰了些,仿佛再忽然被头髮盖住,这是种致命的诱惑。 奚徵的唿吸声在加重,文?绮看着他想要挪开?视线,可竟是挪不开?。 他低下眸子,好看的脸上是无比复杂的表情。 文?绮的手还在勾着琴弦,仿佛每响一下,奚徵的心就跟着砰砰跳动一下。他似乎想要转身离去,可即使是这一简单的动作,也似乎花掉他全?部的定?力。 文?绮抢在奚徵转身之前开?口:「我向各路神明都赠送了礼物,我思索一番,觉得还是云琅雪最对你的胃口,所以?将云琅雪送给你。」 奚徵别开?目光,不看文?绮,可余光里又如何见不到那样撩人的风情?耳边的琴声一声一声,更是如致命的钩子,一下下地挑逗着他的心。 奚徵无奈地嘆一口气,尽量平静地说?道:「我已将云琅雪还你了,该是银货两讫的。」 「才不是!帝君是不是忘了一件事?」文?绮道,「当日我抱着云琅雪找到你,要跟你做交易。我说?用云琅雪换你答应我三?件事,是也不是?」 奚徵不语。 文?绮道:「我说?,第一件事,是帮我把偷盗云琅雪这事抹过去。第二件事,是我在谋王位的过程中,要是需要你帮忙的,你要随叫随到。是不是?」 勾动着云琅雪,文?绮稍稍抬起身,身上的紫色薄纱滑落一半,露出?更多雪白如玉的肌肤,烫着奚徵的眼?,令他不得不闭上眼?睛。 文?绮道:「交易还没结束呢!因为第三?件事我还没有说?,所以?你不能?把云琅雪还给我,你得先把第三?件事兑现!」 「你睁开?眼?!」文?绮骄横地喝道。 奚徵无奈,终是睁开?眼?看向她。在这一下,他的唿吸更加加重,没有办法直视文?绮而心如止水,只能?发了疯地压制浑身涌起的不受控制的慾念,道:「你说?吧。」 「我喜欢你,」文?绮娇蛮地说?,「所以?,娶我!」 奚徵万没有想到,文?绮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文?绮看着他眼?中掠起的一片愕然,像是惊涛骇浪,倏忽间兇勐地被他压了下去,尔后文?绮听见他缓缓地说?出?一句话来。 「你喜欢的,是寂夜。」 他转身欲走。 只是这模样看在文?绮眼?里,她想,自己?是没看错的,分明有那么一点落荒而逃的成分。 文?绮勐地大声喊出?来:「我从不喜欢国师,国师于我而言,是他保住我,不让紫蝶族的族老?们杀我,也是他教导我,陪伴我刚出?生的那十五年。他像是我的父亲,像是我的老?师。我敬爱他,缅怀他,将他一直藏在我心里,这从来不是男女之情!」 勾在琴弦上的手,抬起来,快速地一挥,召来一道风,竟是将大殿的门直接关上,不让奚徵走出?去! 这样的法术,明明在奚徵的面前就是雕虫小技,文?绮可以?将门关上,奚徵更可以?轻松地将门打开?,完全?不必在意,可是奚徵却没有第一时间出?手。 文?绮站起身,眨眼?间便?来到了奚徵面前,更是拿自己?来堵他的路。 她身上仅有的那件薄纱,披在玲珑如玉的躯体上,方才若隐若现的,此刻有些就变得清楚了。黑色的长髮披在身后,有些搭在胸前,盖住了一点诱惑的地方,就更加像是吸引人堕入的、无尽的黑洞。 她就像个?天然去雕饰的瓷娃娃,白白的,嫩嫩的,娇娇的,完美的没有一点瑕疵,又活灵活现的充满了青春的蓬勃,更像是什么致命的魅药,直接不加掩示地萦绕在人的眼?前、鼻尖,钻进他的身体里。 「文?绮……」奚徵别开?目光。他可以?立刻就走的,他要走谁也拦不住他。可奚徵忽然走不动了,一双腿就像是生根在这里,被文?绮身上那鲜活的幽香给牢牢地绑住了,再将他拖入看不见的沼泽里,一点点地漫过他的全?身,他动弹不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8页 「云琅雪从一开?始就是你的东西,」文?绮说?,「要还也不是你把它?还给我,而是我把它?还给你。」 文?绮逼向奚徵。她看见她温润如玉、如高山雪莲的帝君后退了。 他退一步,文?绮就向前一步。她的手捏着薄纱,手指间彼此捏着。她就那样娇蛮地、认真地看着他,以?一种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姿态。 直到奚徵碰到了身后放在地上的云琅雪,再退无可退。 「奚微帝君,我喜欢你。」文?绮认真道,「跟国师没有关系。我喜欢你,喜欢那个?温柔宠着我的师伯,喜欢那个?能?为我撑腰,化作九色鹿带着我向死而生的奚徵帝君。」 「你说?你淡漠生死,在漫长的生命中早就已经钝了情感。我对你来说?,或许就是那短暂十五年中的一个?过客。十五年相?比万年,短暂的可以?忽略不计。可对我来说?,若没有那短短的十五年,就没有之后的文?绮,更没有今天的文?绮。」 「昔日的文?绮,得国师教导,成就今日的模样。今日的文?绮,喜欢奚徵帝君,就是这么简单。我也想得很清楚很明白,我的心,我知道它?在说?什么。」 一只手抓住奚徵的袖口,一双闪动着华光的眼?睛,牢牢地注视着他。文?绮又凶又娇地用鼻子唿了两声,然后几乎是不讲理地嚷道:「我也不管在你这样一方天阙的帝君眼?中,一个?灵族的王君有多渺小,那我也要高攀你!我高攀了还要你继续宠我!你要是不答应娶我,我就赖在你这里不走。你要是把我赶出?西方天阙,我就成所有人的笑柄了,你捨得这样对我吗?」 第89章 蝴蝶公主(18) 不捨得。 从来都不捨得。 文绮素来都觉得, 白帝奚徵是个看不透的人,明明如秋水梨花,却是那样神秘莫测。 可是此刻文绮却觉得, 从奚徵的眼中,能够清楚地看到他在想什么。 他不捨得,从来都不捨得。 文绮没有经歷过转生渡劫, 她不知道对于奚徽这种渡劫归位之人来说,在渡劫期间的那段经歷和记忆,究竟是种?怎样的感受。 只有奚徵自己知?道?。 那仿佛是一场虚空大梦,醒过来了,梦里的一切就?好似都不存在了, 但又并不真是这样。 在那场梦里,所有的记忆都被刻入了脑海深处,会在某些连他自己都说不清的时间点和地点, 再次清晰地浮现于脑海中。 而在转生渡劫期间所养成的一些习惯,也自然而然地镌刻在意识里,时不时就?会发?现自己循着这个习惯, 做出一些事。而这, 在他转生渡劫之前是没有的。 在那场虚空大梦里,所有的东西都会记得清清楚楚。也许好似宿醉之人酒醒一般, 醉时的事都明白?, 都记得,但又觉得那个醉了的自己, 和真正的自己之间,隔着一层镜花水月。 就?如他和文绮之间, 也隔着这层镜花水月。 他清楚地知?道?,这是他带大的小?姑娘, 看?着她从刚生下来那小?小?的一团,长成十五岁亭亭玉立的少女。 他也清楚地知?道?,自己给了她许多的爱和责任,毫无保留地教导她,只希望她能有一个好的未来。 尽管只有十五年的相处,他却也清楚地记得,她是怎样可爱又坚强的孩子,不被父母所喜,甚至被族老?们厌惮,她默默承受着,专注于提高?自己,将笑容留给身边亲近的人,将悲苦吞进自己肚子里。 他见不得这个小?姑娘受一点委屈。 后?来他预言未来,窥到天机,选择用自己的死平息王室的猜疑,便不得不同她告别了。 一场梦醒,魂归繁芜宫,属于国师寂夜的一切,都不復存在。可是对文绮的疼爱,在她身上倾注的期望,还有看?不得她受委屈的那种?心理习惯,却留在了自己身上。 他没有再去紫蝶族看?文绮,也没有去找回?云琅雪,因为他只是白?帝奚徵,仅此而已,不再是国师寂夜。 国师寂夜已经不存在了。 可当文绮抱着云琅雪,找来他面前,那样委屈时,他又没有办法袖手旁观。 他的小?姑娘走投无路了,要他帮忙。 那时,即便无云琅雪,他也是要帮的。 她要他做什么,他就?愿意宠着她去做。 还有她喜欢吃的、喜欢用的,他都知?道?。 他只是依着内心,去纵容她,给她撑腰。她要借青云画尽,他从不曾借给过任何?人,可她一说,他便想?也不想?就?借了。 这只是那场虚空大梦里缔结的前缘——那种?下的因,所衍生出的果。他觉得仅此而已。 可是当某些事情一件件发?生,他恍然察觉,原来并不是仅此而已啊。终究是有一些东西,悄然地变化了。 而他该做的,便是就?此一刀两断,将这虚妄梦境衍生出的「果」,尽数斩断。 那本不过是他的一场歷劫涅槃罢了,他只是白?帝奚徵,她也只是紫蝶族文绮王君。他们之间的关系,本就?该在他歷劫结束的那一刻,便终止的。 所以他避而不见她,将云琅雪还给她,让她进不来西方天阙。 可他的小?姑娘这样执着,这样死心眼,偏是进来了,还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他面前,说出这般惊世骇俗的、大逆不道?的话。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9页 还真是她能说的出来的话啊。 明知?该冷眼地将她送出西方天阙,可心里却捨不得,捨不得让她颜面扫地,成为人家的谈资活柄。 他终究还是无法斩断这虚妄的因果吗? 奚徵长嘆一口气,眼中是隐忍,与莫可奈何?。 文绮的小?手还拽着他的袖子,她身上的香味还纠缠着他,她活色生香的样子映在他的余光里,撩拨着他的欲望,那样煽情而让人颤慄。他几乎用出了所有的定力与狠心,才轻轻地拿下文绮的手,从她的眼前消失了。 「奚徵帝君……」文绮不禁唤道?。 他不见了。大殿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她又被奚徵丢下了。 可是这次文绮却没有露出丝毫的沮丧,她的嘴角竟缓缓翘了起来。 帝君没有将她送出西方天阙。 她成功留在了繁芜宫。 他心软了,捨不得了。 那他就?输了。 文绮拢了拢轻纱,去抱起云琅雪,手在古朴的琴身上缓缓地摸过,像是在抚摸爱人一样温柔。 不多时,就?有繁芜宫的侍女过来,向文绮送上一套衣服头面。 侍女低着头,都不敢看?文绮这完美的身子,只告诉文绮:「请您穿上衣服吧。」 「是奚徵帝君的意思。」文绮笑着将侍女未说的后?半句话说出来。 侍女放下衣物头面,便退下去了,将整个大殿让给文绮。 文绮看?向这套衣服头面,须臾眉眼弯弯笑出来,两个梨涡深深陷下去。 真不愧是繁芜宫的衣物呢,这清新淡雅的月白?色,真就?是这里的气质。 她倒是还没穿过这样素雅的衣服呢,既然奚徵送来了,她当然要穿上。不但要穿,还要穿得美美的。 文绮换上了衣服,坐在梳妆檯前为自己绾髮?,打理髮?饰。 这是一件月白?色广袖流仙裙,样式简约仙气却也保守,领口本遮得严严实?实?。文绮偏不这样穿,偏要将系带束得松松垮垮,露出美丽瘦削的锁骨和若隐若现的曲线,也大剌剌地露出那个蜈蚣胎记。 纤腰束素,莲步轻悄,文绮给自己绾了个仙气的小?髻,挑了一支白?水晶流苏簪子戴上。接着她对着镜子嘟嘴思考,对自己的妆发?不太满意,想?了想?灵机一动,跑到殿外棵梨花树下,拆下一枝梨花,戴进了发?里。又拈下三朵花瓣,贴在眼角,遮住先前那两点红胭脂。 这下文绮终于满意了,她回?到大殿,抱起云琅雪,接着在繁芜宫里找了个最风雅的楼台,焚香净手,开?始弹琴。 反正她就?是要把繁芜宫当自己家,就?是赖在这里不走。 繁芜宫的侍女们很快就?发?现,这位文绮王君当真是个得寸进尺的主。白?帝让她一点,她就?更有恃无恐,吃准了白?帝捨不得对她狠心。 而事实?不也就?是这样子的吗? 接下来数日,她便都在繁芜宫里,仿佛这里是她自己的家。反倒是白?帝,因为她霸占大殿,只好将大殿让给她。 而文绮王君使唤她们这些侍女,也毫不客气,总是拉着她们的袖子,用那双含着可怜含着期盼的眸子,依依望着她们,撒娇般地说: 「我想?喝梨花源的花露……」 「我想?吃上回?在繁芜宫吃过的冰糖雪梨羹……」 「今日天气不好,我心里好闷,想?听帝君弹琴……」 反正只要文绮王君找不到白?帝的时候,就?会来向她们这些侍女撒娇,通过她们,把她自己的动向传到白?帝那里。 而令侍女们感到惊讶的是,她们居然全都觉得文绮好可怜。一看?见文绮那可爱又有些哀伤难过的模样,就?不由自主地把自己代?入进她的角度,设身处地去感受她的想?法。 于是便觉得文绮守着国师那短暂十五年的温暖情谊,硬是受了千年苦日子,婚姻上更是完完全全的受害者,太可怜了。如今她夺下王位,这故事听起来挺让人解气,就?更觉得文绮争气。便是这样一个可怜又自强的姑娘,有朝一日忽然获悉身为她多年精神支柱的国师,原是他们白?帝,她便为了白?帝豁出去孤注一掷,这样一往无前,多让人心疼。 何?况,侍女们都觉得,白?帝并不是对文绮王君无意啊,要不怎么连对她说句狠话都捨不得,由着她在繁芜宫作威作福。甚至她通过侍女提的那些要求,他基本都满足她了——除了不见她。 这样一来,大家更是不自觉就?拿文绮当西方天阙的女主子伺候了。 这日,文绮正在吃侍女们送来的藕粉桂花糖,忽然眉头一皱,手中的桂花糖啪嗒掉在地上。 侍女们一惊,文绮捂着心口,身体软绵绵歪倒下去,脸色煞白?,痛苦地嘤咛:「呜……」 「您怎么了?」侍女们忙问。 文绮艰难地,将原因讲了出来。 不一会儿侍女们就?来到奚徵的面前,告诉他:「文绮王君旧疾犯了,难受得很,我等不知?该怎么办了,要不帝君去看?看?吧。」 奚徵本无表情的脸上,掠起波澜,忙快步去了。 片刻后?,趴在一张绣凳上的文绮,虚弱地抬起头,看?着来到自己面前的奚徵。 「奚徵帝君……」这一刻,文绮本已被痛苦和难过浸染的眸子,一下子亮了起来,就?好像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了奚徵,这种?高?兴和小?心翼翼的激动,让奚徵竟不忍去打破一丝。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0页 他不禁连声音都轻下来,怕吓到文绮,柔声问她:「什么时候的旧疾?」 文绮哀伤地说:「前些年有一次修炼的时候,遇到了瓶颈,偏不信邪,想?要硬冲过去,结果伤了元气,就?落下这个病根,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好……」 文绮又嘟起嘴,抱怨道?:「还以为我就?是疼死在这里也没人管,还以为你不会来呢……」 如古洞碎雪般的眸里泛上一些心疼,纠结着复杂的隐忍,又慢慢地被深邃的流光所掩去,奚徵靠近到文绮身边,低下.身,修长的手轻轻放在她的背后?。 接着属于奚徵的那种?清润而磅礴的灵力,被他送进文绮的体内,温暖极了。 文绮挣扎着想?要从绣凳上爬起来,却还是很难受的样子,一只手捂在心口,柳叶眉蹙得紧紧的。 「帝君,好像没有用……」她沮丧地说。 奚徵不语,继续向文绮送灵力。 文绮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她再摇摇头说:「老?毛病了,没有用,只能捱着。你还记得雍州龙君吗?他身体那么差,可能也是有我这种?毛病吧,只不过他比我严重的多。」 她挣扎着站起身,「我去躺一会儿,休息一下可能就?好了……」 摇摇欲坠的身子,就?好像根本就?走不稳,一站起来就?歪歪倒倒的,仿佛一缕随时会散在北风中的柳絮。 很快她就?失去平衡,捂着胸口似要倒地。 奚徵接住了文绮,她靠在奚徵胸口。 奚徵将文绮抱了起来,轻声道?:「我送你去休息。」向内间走去。 可这个时候,一双藕臂蓦然缠住他,缠得紧紧的,还带着股倔强的力气。 奚徵对上文绮的双眼,她眼中熠熠有神,写满了嗔怪和蛮横,还带着一点得逞后?的骄傲得意,不躲不闪的,偏要与他直直对视。 她这样子,哪还有一丝旧疾復发?虚弱痛苦的模样? 原来是装出来的……装的那么像。为了不让他看?出来,将她自己体内的灵力气息都改变了。 又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 奚徵不禁有些责怪:「你这又是何?苦?」 文绮紧紧抱着奚徵的脖子,瞪着他说道?:「我若不这样,你便会一直躲着我,一直不见我是不是?我便是撒谎骗人,也要把你骗过来!」 奚徵想?将文绮放下,文绮却就?是拗着脾气不愿,她耍赖一般地挂在奚徵身上,理直气壮:「你是白?帝奚徵,一言九鼎,你答应我用云琅雪换三件事,那你就?不能食言,必须娶我!」 如画的眉眼间染上深深的无奈,奚徵沉默半晌,说道?:「我送你出梨花源,让我的白?鸟载你回?紫蝶族,如此便不必担心你在旁人那里的名声。而西方天阙的人,只要我不允许,他们自会守口如瓶,你都不需要担心。」 他还是想?送她出去,就?是不愿意接受她…… 明明对她不忍心,明明对她那般迁就?,却为什么宁可做个食言而肥的人? 文绮忽然松开?奚徵,直接从他怀里落下地来。她几乎是横眉怒目瞪着他,怒火将她的脸染出了两片胭脂红霞,那双眼睛却在怒火中变得很是清明。 她望着眼前这个唯美似画中走出的男人,望着他眼中的复杂纠结,和那种?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无比克制而隐忍的情绪,她嗤道?: 「你若偏要食言,好,那你把原因告诉我!为什么不肯见我?为什么要跟我划清关系?我一定要知?道?原因!」 「水中月,镜中花,你看?不破吗?文绮……」奚徵语重心长对她说,「我之所以成为国师寂夜,只是因修復魂魄与肉身,方渡此劫。劫难已结束,属于寂夜的前缘,终只是虚空大梦一场。」 「你这是歪理,说服不了我!」文绮狠声道?,「说什么虚空大梦,就?算真是一场梦,可对我来说不是。那是我人生的一部分,是我最温暖宝贵的回?忆。我因为国师和云琅雪才认识你,在雍州你为我撑腰,教训帝子妃;你为我向陈寰施加雷刑;你化作九色鹿救下我,驱散笼罩在紫蝶族上空的漫漫长夜。这些,难道?也都是虚空大梦吗?」 奚徵垂眸不语,衣上的那枝梨花都好像沾染上沧桑的凉意。 「说不出话了,是吗?奚徵帝君你不要拿这些话唬我,我不信!」文绮坚定地仰起脖子,掷地有声道?,「退一万步,就?算你真是这么想?的,不掺杂任何?其他原因,我也不会放弃的。你知?道?我这个人就?是这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良久的沉默,奚徵抬眼,重新看?着文绮,依旧是那样温柔,却无奈的像是一只飞向遥远天空的白?鸟,让人握不住。 他终究是揉了揉文绮的脑袋,就?像是他之前数次做的那样,而后?对她说:「先休息吧,执念生而不灭,并非好事,你好好想?一想?。」 他离去了。 望着他的背影,文绮眼中的坚定却像是火一样,燃烧得更激烈。她声音清澈,从贝齿间低声喃喃:「我想?的很清楚,奚徵帝君……」 这之后?,许多日,文绮都没有再见到奚徵。 她也没有特意去找他。 她依旧在繁芜宫中,像是女主人那样作威作福,任性地撒娇,让奚徵即便不见她的面,也无法忽视她的存在。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1页 而繁芜宫的侍女们也都和文绮打成一片,小?心伺候着她,时不时同她话个家常。 侍女们总觉得这文绮王君是个蛮有心机的小?美人,这几日相对安静一些,怕不是在酝酿什么大招。 侍女们正猜测着呢,这日,文绮请侍女们向奚徵帝君通传一声,就?说她心思郁结,想?出繁芜宫,在整个西方天阙走走散散心。 之后?文绮就?离开?繁芜宫,深入西方天阙。 她来西方天阙这么久,全耗在繁芜宫里,除了繁芜宫和梨花源,都没有见过西方天阙的全貌。文绮心里多少也是有点好奇的。 今日,她终于好好地看?到了西方天阙的样子。 从前她去过东方天阚,那里有五城十二?楼,遍是琼楼玉宇,气象非凡,端的是日出东方,恢弘大气。一座座城池中,街道?星罗棋布,房屋鳞次栉比,一派仙境繁华之象。 西方天阙就?完全是另一副样子。 没有什么中轴对称的宫殿,也没有一座座宏大的城池,都是些悠然的庄园、零散的楼阁,还有隐藏在云层中的仙山孤岛。 这给了文绮一种?世外桃源的感觉。 果然是什么样的帝君,领什么样的臣民。 文绮逛着逛着就?来到一座仙岛。 这仙岛漂浮在云层中,岛上长满了山茶花,浓郁的香味让人浑身毛孔都张起来,舒服极了。 文绮在山茶花中徜徉,蝴蝶最是喜欢花,她流连忘返,忍不住在花中跳起舞来。过了会儿跳得累了,便折下一朵饱满的花,啜取花蕊中的花蜜,美滋滋的味道?让她享受地闭上眼睛。身后?不禁浮现出若隐若现的一对大大的蝴蝶翅膀,在那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扇动着。 这西方天阙真是个好地方啊。那些下界凡人所幻想?的人间仙境、洞天福地,就?如西方天阙这般。 放眼向远处看?,在仙岛中心有一座瀑布。也不知?瀑布中的水是哪里来的,反正就?像是无根水,凭空泼进水潭里,激起浪花。然后?那一朵朵浪花又化作一只只白?鱼,在瀑布周围的空气中凭空游动着。 文绮看?着看?着,就?被这景色和白?鱼吸引,连忙跑过去。 几只白?鱼像是被生人惊到,连忙四散着游开?,接着见文绮只是好奇地瞧着它?们,又放下戒备,游回?到文绮身边。其中一只小?白?鱼还用鱼鳍擦过文绮的脸呢,惹得文绮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道?人声:「文绮王君!」 文绮脸上还挂着醉心的笑,她就?这样带着笑扭头过去。惊鸿一瞥,身穿白?衣的美人,站在一片白?色的山茶花中,周身是与她一起嬉戏的小?白?鱼……这一幕让楚娴看?得失神了一下,只觉得万般美好。 「楚姐姐!」文绮向楚娴挥挥手。 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楚娴,而楚娴并不是一人来的,她身侧还有她的师兄,西方天阙的太常褚琼楼。 「褚大人。」文绮亦唤道?。 楚娴快步过来,爽朗问文绮:「你怎么在这里?」 文绮眨眨眼,笑道?:「我最近在奚徵帝君的繁芜宫作客呢,今日出来走走,想?看?看?西方天阙什么样。」 一边说,一边瞥了眼褚琼楼,观察他的表情。果然褚琼楼面皮抽了抽,露出一种?意味深长的笑容。 文绮又问楚娴:「楚姐姐怎么来这里了?」 楚娴笑着一指褚琼楼,「我这两日来西方天阙记录史?实?,今日想?拜访白?帝,正好碰见师兄,便同他叙旧。」 文绮眼睛亮了一下,「今日拜访白?帝」几个字在她脑中转了转,忽然就?令她产生一个新思路。 文绮眸中现出一缕狡黠,又问:「楚姐姐今日真的要去繁芜宫拜见奚徵帝君吗?」 「是啊,想?去,等同师兄再叙一会儿就?去。」 文绮心里直叫好,面上试探着笑问:「楚姐姐,可以借一步说话吗?」 「当然可以。」楚娴爽快答应,又向褚琼楼道?,「师兄稍等我片刻。」说罢,就?随着文绮一起走远些。 等文绮把楚娴拉到远离褚琼楼的位置,她凑到楚娴耳边,小?声对她说:「楚姐姐,可不可以请你帮我一个忙?」 楚娴见文绮这样神秘兮兮,本还好奇文绮要说什么,结果听罢她所言,不禁惊讶:「你……」 「可以吗,楚姐姐?」文绮道?,「你要是觉得为难也没关系,那就?作罢。」 楚娴无谓地笑笑,转着小?狼毫,「小?事,我帮你就?是。真要让你搞出大事,对我这史?官而言,反是意外之喜。」 「楚姐姐,你太好了……」文绮喃喃,真心实?意地感激楚娴。 这样爽快大气的人,文绮真的很想?和她交朋友,交心的那种?朋友。文绮想?,楚姐姐也一定是个朋友很多的人。 远处褚琼楼望着这一幕,嘴角一抽,兀自笑了笑。这个文绮王君,可真是…… 第90章 蝴蝶公主(19) 「烦请去告诉奚徵帝君, 就说我想家了,要回紫蝶族了。」文绮这样对繁芜宫的侍女说,「我以后不会?再来?打搅帝君, 请你们将?我的话一五一十告诉他。我只希望帝君能来送我一程,大概我以后再也不会见到他了。」 侍女们听文?绮这?样说,都颇为猝不及防。怎么?这就要走了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2页 她们不禁唏嘘, 文?绮王君终是先?坚持不下去,要放弃了。那她以后便不知会?嫁给谁了吧。 文?绮嘱咐完侍女们,就走到大殿的屋檐下。 而侍女们也去通知刚会?见完楚娴的奚徵。 当文?绮见到奚徵的时候,他?持着伞,从长廊那头?行来?, 一串串铃铛发出叠叠的声?响。 飞扬的伞纱让他?的玉颜若隐若现,像是一江秋水,平静如练, 却教人看不到远方尽头?。 这?一幕一如初见,文?绮忽然鼻头?一酸。她面向奚徵,深深地福身行礼, 「奚徵帝君。」 奚徵来?到文?绮的面前, 合起了伞。青云画尽的白纱旖旎在地,像是一段苍凉的锦绣铺过他?来?时的路。 他?温柔也无奈地问文?绮:「是真的要走, 还是为了骗我来?呢?」 文?绮一抽鼻子?, 闷声?道:「真的要走。不过在这?之前,有些话想和帝君说。」 「那便进殿说吧。」 被文?绮霸占许久的大殿, 如今已充满了文?绮的痕迹。桌案上?有她喜欢的花露,角柜里有她翻看过折了页的书, 白鸟玉香炉里,燃着她喜欢的甜香, 裊裊烟絮像是无声?的嘆息般散开在空气里。 这?些,奚徵都能感受得到。 立在殿中,文?绮忽然回身,注视着奚徵问:「帝君觉得,我这?样打扮好看吗?」 这?些天她都穿着奚徵给她送来?的那件月白色广袖流仙裙,暴露着锁骨和若隐若现的诱惑之处,纤腰束素,如一枝掐得细细的菡萏。髮髻松垮,簪一支白水晶流苏簪子?,并一枝梨花。 她的眼角下,贴着三瓣梨花瓣。薄薄的花瓣有点点透明,遮不住文?绮白嫩又发红的眼角肌肤。 这?样子?,至纯,也至欲。 就像个可爱的妖精,在用她的指尖,无孔不入地搔刮着奚徵那颗藏在深处的心。 尤其是她这?般打扮的颜色风格,与奚徵立在一起,那样的和谐,宛若一对?爱侣。 这?让奚徵如何觉得不好看呢?甚至,太过好看,教他?必须要时时抑制着翻涌的心痒。 奚徵到底是不忍言语伤害文?绮,他?道:「嗯。」 文?绮满意地笑了,天真烂漫。但是转而她就话锋一转,道:「我要说的是,那日?你告诉我,前尘种种都是镜花水月,说是我窥不破,宥于执念。你究竟是拿这?些话来?欺骗我,还是在骗你自己?」 她道:「其实根本是你过不了自己心里那道坎!你以为我该是你的徒弟,该是你的女儿、是晚辈,现在这?样你不知怎么面对?我,就想避开我。你希望我乖乖待在紫蝶族当我的王君,时间长了便一切都会?被沖淡,最后我们在各自的轨迹上?继续走回从前的路,轨迹不再相交,往后再见面,一切也都过尽千帆不放心上?。你就是这?样想的是不是?」 「可我偏不要按你的安排来?,我不要听任何人的安排,我要把?所有的都掌握在自己手里。我同?你的轨迹既已相交,我不想让它再错开,它就一定不许错开!帝君真以为在和我一同?经歷过这?些,尤其是你化身为九色鹿救下我的那日?后,一切还能回到从前那样吗?」 文?绮铮铮切切道:「做梦!我就算大逆不道也要骂你是做梦!陈寰把?人心当玩具,觉得碎掉再补就好,一定不会?留下疤痕。你也把?我的心当铁石,以为只要时间足够长久,我心里的执念就会?被磨平。你们凭什么都这?样自作主张?」 「文?绮……」奚徵的眉峰深深蹙起。 「帝君怎么不叫我『阿绮』?」文?绮近乎肆意地奚落着,「那日?我在你的温泉里睡着,听见的那一声?声?『阿绮』,不就是帝君在叫我吗?『阿绮』,这?是国?师唤我的称谓。你明明放不下歷劫期间与我结下的缘,忍不住叫我『阿绮』,如今又何必说一切都是场虚空大梦?你就是在骗我,亦是在自欺欺人!」 说到最后,文?绮几乎是耍着性子?,带着哭腔一股脑地叫出来?:「你要真想一刀两断,好啊,那就直截了当拒绝我,惩罚我一个小?小?的下界灵族王君吃了熊心豹子?胆敢以下犯上?,废掉我的修为,再把?我连人带琴,丢出西方天阙,让所有人都看看我的下场!这?样我就死心了,绝不再痴心妄想!」 窗外忽然颳起一阵风,仿佛是映衬着文?绮此刻的情绪,风声?里带着呜咽,凄狂又发了狠。 大风吹起无数的铃铛,发出像是无数雨点砸落的声?音,就好似此刻奚徵的心绪那样不平静,心湖风雨,满耳嘈杂。 窗外倾盆大雨就这?么毫无预兆地落下,风雨声?、铃铛声?都是那么响亮,便更显得殿内是那么静。 而在这?寂静中,文?绮忽然向殿外冲去,「你不肯亲自动手断了我的执念,那我自己来?!」 「文?绮!」奚徵被文?绮的举动惊到了。 文?绮冲进瓢泼大雨,当滂沱的雨水淋在她身上?,那种窒息可怕的感觉立刻浸入她的皮肤,勒住她的筋脉骨骼,像是无数只蚕蚁在全?身各处贪婪地啃噬着。 源于本能的痛苦让文?绮难以承受,可她就是发了狠地、发了蛮地,不要命地在雨中奔跑。 不知道跑去哪里,四周尽是望不到尽头?的风雨,和刺痛着耳朵的铃铛声?。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3页 陡然间奚徵出现在她的面前,张开的青云画尽盖住所有洒向文?绮的雨水。奚徵扣住她的手臂,文?绮听见他?声?线中多出的颤抖与煎熬:「文?绮,你这?是做什么……」 文?绮强硬地甩开奚徵的手,雨水在她的脸上?蜿蜒,冲掉了眼角那两瓣梨花,露出原先?红色的胭脂,就像是红色的泪水一样,烫着奚徵的心。 文?绮嗤道:「你不就是要一刀两断吗?便是我死心了,方能一刀两断。那让我足够狼狈地离开,让所有收了我赠礼的神明都看看我这?副样子?,让他?们指点我,嘲讽我,如此我再是个不择手段的人,亦该死心了!」 话落,文?绮召出她的弓箭,竟是朝头?顶的青云画尽一箭过去,硬是射开遮雨的伞,「你不忍决断,我就自己来?!」 倾盆大雨再次铺天盖地地朝着文?绮砸下,她不管不顾地将?自己置身在雨中。 而在这?一刻,青云画尽被箭射开的这?一刻,文?绮带着哭腔发狂的这?一刻,奚徵就像是一座覆雪万年的苍山,在某个瞬间轰然雪崩! 这?一刻的奚徵,仿佛是那一日?向陈寰施以雷刑的那个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帝君。平素里所有的温淡从容,都在倏忽间变成滔天的巨浪。 而这?一次,比那一次更要强烈,滂沱的雨水模煳了整个世界,却无法模煳奚徵眼中如潮水涌上?的心疼。 隐忍崩塌,心防被击碎。 等文?绮再回过神来?时,竟是一个眨眼间,已回到了大殿里。 奚徵就在她的面前,双手按着她的双臂,像是在用尽所能地将?她留在这?里,却又不敢多哪怕一点力气而弄疼她。 青云画尽再度飞到文?绮的头?顶,洒下浩淼的清气,温暖无比,一下子?就深入她的千络百脉,驱散了雨水对?她的阴霾折磨。 而奚徵,他?的唿吸不再平顺绵长,重重的带着患得患失,带着隐忍崩塌后的某种可以称之为「狼狈」的东西,用一种几乎认命的姿态说道:「够了,我认输。我认输,阿绮……」 她说的没错,他?就是在自欺欺人。 什么虚空大梦尽是执念,什么缘分应当在他?魂魄归位时终止……都只是藉口。 就如她说的,他?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这?个他?曾悉心教导、像对?待女儿般去呵护教养的小?姑娘……当看着她抱着云琅雪那样孤注一掷地威胁利诱他?;当看着她几乎在和所有人为敌,也要拿到她想要之物的那种令人心疼的坚韧;还有雍州山间花海里,她陶醉曼妙的舞蹈;温泉池中,她玉白如嫩笋的身子?,那种娇憨的可爱,梨花源外依依不捨地抱着他?;到她鱼死网破地用箭射陈寰,跌下九百九十九层的高台…… 当他?发觉就是在这?般不知不觉中,对?她的照顾和心疼不再是最开始那种单纯的感情,而是多出一丝禁忌…… 便是因如此,才会?想要终止和她的交易,避开她。 可他?的小?姑娘啊,为什么这?样倔强到底。 他?从未有教导过她,做事要这?般死不罢休。 这?又是跟谁学的呢? 罢了,怎样都好。他?只知道,当看着她冲进大雨里,用这?种自残的方式来?逼他?认输时,心里那道坎纵有万种过不去的理由?,也都一下子?崩塌殆尽。 他?终究是见不得他?的小?姑娘这?样受伤。哪怕知她不择手段,也见不得她用伤害自己的方式赌他?的心。 奚徵的眼底,此刻竟有些猩红的光泽。 他?认输了。 「帝君……」文?绮喃喃。 奚徵的视线,这?时落到文?绮锁骨处的那枚胎记上?。 大雨沖刷掉了原本贴在那里、被她用来?遮掩胎记的几朵梨花,露出了胎记最真实的样子?,狰狞、扭曲,像是一条蜈蚣毒虫。 若是没有这?枚胎记,她随后的一切人生都不会?是现在的样子?。 她不会?被父母嫌恶,不会?被族老们欲要杀害,不会?在他?的膝下长大又亲眼目睹他?被火烧死,更不会?在后面的日?子?里孤独地做着自己,又被陈寰那样羞辱伤害。 奚徵眼底的猩红,几乎随着他?视线的愈发灼烫,而蔓延到眼角。文?绮从没有见过这?样情绪外放的他?,外放中又依然有着厚重的隐忍。 而陡然间,像是在宣洩这?种心疼在意的情绪,奚徵勐地低头?,狠狠吻住文?绮的锁骨。 文?绮惊喘一声?,双手抓住奚徵的衣襟。 他?的唇刚触及时有些凉,接着就无比滚烫。长有胎记处的锁骨,在他?这?隐忍而疯狂的吻中,犹如置身在冰和火的双重折磨里,令文?绮手指甲都蜷起来?,唿吸变得战慄,眼角浮出难耐的微红色,皮肤毛孔在蒸腾,不知道这?种甜蜜又让人有点害怕的折磨会?去到哪方境地。 直到半晌后,奚徵的唇离开她的锁骨。 直到此时,青云画尽的浩渺灵力,已驱尽她身体上?的所有难受。 文?绮在惊怔和羞赧中,对?上?奚徵逐渐平静下来?的眼神。 他?仿佛又变回平素那个温润如玉、清列如泉的白帝,只是那残留在眼角的猩红,和眼中已变得坦然的温柔,都昭示着他?和之前不再一样。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4页 「是怎么知道的?」奚徵问。 怎么知道他?对?她避而不见,是因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怎么知道,他?其实也喜欢他?。 此刻的文?绮知道,他?问的是这?个。 她说:「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明明你一直对?我那么照顾,给我撑腰,还变成九色鹿去救我,却为何忽然就不理我,还不让我进西方天阙,一定是因为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后来?是楚姐姐给了我启发。」 「楚姐姐说,连兰台都不知道你是九色鹿,可见你藏的有多深,可却为了救我和紫蝶族不藏了。我就想厚着脸皮猜一下,是不是因为我在你心中的分量,比你以为的要重许多,让你无法接受了。」 「还有我王宫里的侍女,包括倚湘,她们旁观者清,也是与我说过的,说觉得你对?我的态度,并不单纯是长辈对?晚辈的关照和呵护。」 「我就想赌一次,赌你其实喜欢上?我,赌你是因为觉得喜欢上?自己养大的徒弟是罪恶之事,才要疏远我。」 文?绮说到这?里,眨着眼睛,露出一个邀宠的甜甜笑容:「我赌对?了。帝君,我是不是很聪明?」 「阿绮……」奚徵莫可奈何,唯有揉揉文?绮的脑袋,嘴角不禁泛上?一抹自嘲的笑。 他?问文?绮:「身子?还难受吗?」 文?绮说:「不难受了,你的青云画尽已经让我全?都好了。」 她没有漏看奚徵那自嘲的笑容,文?绮知道,他?虽然输给了对?她的心疼,却还是被禁忌的负罪感研磨着内心。 文?绮抱住奚徵的脖子?,仰着头?,认真看着他?,说道:「我说过的,我喜欢你,和国?师没有关系。你喜欢的我,也不是十五岁的我,而是在没有国?师的日?子?里前行了千年的我。我是文?绮,你是白帝奚徵,我们是因寂夜国?师才结缘的,只是这?样而已。」 「帝君,」文?绮天真烂漫地笑开,「这?不就是,宿命吗?」 奚徵有瞬间的失神。 转而他?嘴角的那缕自嘲散去。文?绮看见他?如古洞碎雪般的眼,渐渐明亮起来?,一如初见时那样清明温柔,犹如从万水千山外向她睇来?,引她堕入。 奚徵没想到,到头?来?,竟是要靠他?的小?姑娘来?解开他?的心结,而他?竟然也被文?绮说服了。 谁让他?见不得,文?绮受伤难过呢。 那便就如此吧。自己的小?姑娘,自己宠下去吧。 青云画尽打着转飞离,像是一朵温柔的云,悄然合拢,轻轻地落在案台上?,长长的伞纱拖在大理石色的地面上?,仿佛怕打扰了两人那般,安静无声?。 窗外风雨停歇,天空开霁,层层叠叠的铃铛声?像是远去的海浪声?音,慢慢地消失、消失。 天光洒落,世界再度变得明媚,有阳光照进大殿,温暖又温馨。 文?绮瞧一眼重新放晴的窗外,心里不禁就浮现出不久前,她和楚娴的对?话。 「楚姐姐,可不可以请你帮我一个忙?」 她神秘兮兮地凑在楚娴耳边,这?样说: 「我想请你,在繁芜宫下一场大雨。」 文?绮想,多亏楚姐姐帮她这?个忙,回头?她一定会?好好感谢楚姐姐的。 不妨奚徵柔声?笑道:「阿绮,我知道是你请楚娴下的雨。」 文?绮先?是怔了一下,然后就嘟起嘴来?。她根本不意外会?被奚徵发现,奚徵帝君是什么人?别人在繁芜宫背着他?搞小?动作,他?要是不知道才奇怪呢。 文?绮骄纵地抱紧奚徵的脖子?,一脸理直气壮:「对?!就是我请楚姐姐下的雨,奚徵帝君你待如何?要惩治我吗?」 奚徵只是温柔地笑了笑,手在文?绮的后脑勺一下下地抚着。 从窗外狂风大作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知道,是楚娴在捣鬼,也猜到文?绮在跟他?耍心机。 可知道了又如何?在看到文?绮冲进雨里,那样瑟瑟发抖地伤害她自己时,他?便不能再怪她一分。 甚至他?就没有怪过她分毫。 有的只是见不得她受一点点痛苦。 他?早就输了。 第91章 蝴蝶公主(完) 西方天阙的白帝奚徵, 要和紫蝶族的王君文绮成亲了。 这消息一传开,举世皆惊。 许多人的第一反应都是,他们不是师伯和师侄吗? 但很快, 大家?也没想这么多了,反倒是对盪魔将军陈寰的议论多起来。 也不知这陈寰究竟怎么搞的,将自?己的救命恩人文绮冷落, 让她受不少折磨羞辱,反将一个骗子宠在手?心里,最后被骗得如同个小丑。 事情到这里也就罢了,他偏失心疯地私调三十万大军,去压境紫蝶族王城, 逼迫文绮王君接受他。 结果文绮王君宁可玉石俱焚。 如今怕是陈寰将军在狱中?得知文绮王君的婚讯,非要悔得肠子都青了,崩溃不可。 诚如众人说的, 被关押在牢中?的陈寰,从狱卒的闲谈中?知道了文绮即将嫁给奚徵,据说那晚陈寰在狱中?发了好大一通疯, 又哭又笑, 最后跪倒在地,用染血的拳头不断锤着?地面, 歇斯底里的就像个走到末路的赌徒。 而外?界在议论文绮的同时, 整个紫蝶族也变得炙手?可热起来。其他族群的首领,巴不得日日往文绮这边送礼递贴子, 想与她结交。就连不少正神,都来紫蝶族做客, 同文绮成为朋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5页 尤其是听闻,往后文绮还?会留在紫蝶族, 反倒是奚徵帝君会经常来这里陪伴文绮,众人便?更是明白,说什么都不能得罪文绮。那些往日里与她有怨的,如今卯足了劲儿去求她的原谅,去刷她的好感?——就比如说白獭族。 白獭族和文绮虽说无直接怨仇,可唐芫和唐王后毕竟是白獭族人。白獭族如今怕得不行,就担心文绮跟他们秋后算帐。 于是白塔獭族的国王和王后,愣是将唐家?人全都带到文绮面前,让他们替唐芫和唐王后向文绮领罪。这举动都把文绮逗笑了,这还?真大可不必。冤有头债有主,文绮对唐家?人没兴趣。 因此文绮只是讥讽地向白獭族国王和王后道:「我不会迁怒旁人,但你们少跟我耍心机,惹我烦!」 白獭族国王和王后连连答是,一边还?用袖子揩一下额角的冷汗,真是紧张坏了。 因着?出嫁前男女双方不宜相见,所以这段时间,文绮老老实实待在她的王宫,由倚湘领着?女官侍女们,为文绮筹备出嫁的事。 商婆婆和流石一起为文绮缝制了一件嫁衣,这事本?该文绮自?己来做,但照商婆婆和流石的话来说,她们也是「大言不惭」的将文绮当做女儿和姐妹,便?不愿她操劳,想替她分担些这样?的事情。 文绮很感?动,便?同意了。 当嫁衣的成品被端到文绮面前时,她很满意。 到出嫁的前一天—— 这註定?是个无眠夜。不论是对文绮而言,还?是对紫蝶族的万民而言。 这夜,整个王城灯火通明,大家?都不想睡了。王宫里一时热闹非凡,所有侍女都精神抖擞,叽叽喳喳的,等着?明日曙光降临。 反是文绮和他们相比,今夜的她,尤为安静。 她一个人披着?件白色的斗篷,提着?一盏灯,走出宫殿,登上九层高台。 今夜的九层高台,一如既往的寂静。跨越千年时光,它就像是一座尘封的遗蹟,记录着?昔年的点点滴滴,守护着?这个步入未来的王城。也没有人来打扰它的安宁平静。 文绮踩着?一级级台阶,迎着?初冬的夜风往上走,世界越来越安静,远处的灯火越来越依稀。 她就像是从尘世走到亘古的彼岸,走到一个厚重的、壮阔的,也只属于她的寂静世界。 站在九层高塔的顶端,俯瞰整座王城,冬日的夜风吹起斗篷的下摆,那攒动的风毛像是开出一朵朵梨花。 手?里的灯火,明灭摇曳,文绮眼中?好像又浮现出昔日的熊熊烈火。 怎能想到呢?这世事中?,名为「宿命」的那种?东西。 熊熊烈火吞没了她唯一的亲人,却也是在这座高台上,她喜欢的人化?作九色鹿,踏云而来,向死而生,为紫蝶族带来破晓,也给她的心带来无法磨灭的震撼跟感?动。 她从不信,经歷过的事会是一场虚空大梦。这座九层高台的存在,就是证明,证明所有发生过的、经歷过的,都是真实的缘分和羁绊。 文绮心随意动,手?上结印,施展出了九层迷楼的法术。 她让九层迷楼将自?己的记忆具现出来,包围自?己。 于是空荡的高台上,仿佛是炸开无声的烟火,一只只用紫色灵光勾勒出的蝴蝶,飞舞在文绮的周围,欢畅如和着?旋律。 在蝴蝶们之间,一只同样?用紫色灵光勾勒出的九色鹿,优雅地踏着?云飞过,徜了于九层高台之上。 文绮的目光随着?九色鹿不断移动着?,看着?这由自?己构架出的梦幻场景,将自?己包围,让她如同置身在一个最美好温馨的梦中?。 夜风都仿佛不冷了,心头所有曾经难过的回忆,也都仿佛化?为温柔的静水。文绮的心从未得来过如此的安详平静。 「真美啊!」一道赞嘆的声音,响起在文绮身侧不远。 文绮转头看去,手?中?的灯火照出来人如春花秋月般的面容和真挚的笑。 「楚姐姐。」文绮一双梨涡深陷下去,看见楚娴,她就忍不住动容和开心。 楚娴一手?拿着?她标志性的羊皮本?,另一手?持着?小狼毫,向文绮行来,一边问着?:「我这样?唐突,直接出现在九层高台,你不会怪我吧?」 「怎么会呢?」文绮娇憨的笑容此刻十分温柔甜软,让人只是看上一眼,心尖就会被甜化?,不忍心打破她分毫。 「楚姐姐只要想来随时来,我紫蝶族全境为你开放,我也希望楚姐姐能时常来王宫找我做客。」 「还?有繁芜宫那场雨,多亏了楚姐姐。」文绮道,「我还?没找你道谢呢,是我不知礼数了。」 楚娴摆摆手?,完全不当回事,「我四处记录史实,你便?是想找我道谢,也找不到我。是我考虑得不周,该早些来找你的,只是最近忙着?打探阴司冥界的秘密,一时没脱开身。今日想着?你明日就要出嫁,我怎么也得来送送你,便?又从阴司冥界跑回来了。」 文绮深深地笑了:「谢谢你,楚姐姐。」 半晌后,两个人在高台顶的废墟上坐下。 头顶是漫天的星光,脚下是灯火通明的王城,交相辉映,一时竟教人分不清,究竟星光是灯火,还?是灯火是星光。 楚娴用手?指在残垣上轻轻划过,指腹下是时光雕镂的感?觉。她眯了眯眼,难得露出种?深邃的思?考神情,缓缓道:「实难想像,当年这九层高台初拔地而起时,是怎样?一番景象。还?有文绮王君,你那夜升起无数座九层高台,又是何种?景象。可惜我未能亲眼见到,若当时我在场,还?能帮你顶一顶陈将军。」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6页 文绮柔声细语:「楚姐姐说的哪里话?那日陈寰来的突然,谁都始料不及。」 「陈将军当真令人……着?实遗憾!」楚娴道,「本?也是履立战功的名将,受人尊敬,怎就做出这般煳涂之事!」 楚娴的语气是真的充满恨铁不成钢的怒意和批判的谴责。身为史官,楚娴是一个道德感?很高的人,文绮感?觉得到。在楚娴眼里,黑就是黑,白就是白,纵有万种?荣耀和苦衷,客观上错了就是错了。 「也幸亏你能绝地翻盘,如今当上紫蝶族的王君,也收穫幸福。」楚娴笑着?对文绮道,「你身上发生的事,若换到别人身上,说不准就会凋谢在陈将军的后宅里,那该多可惜!」 文绮听了这话,心里勐地就是一酸,她想到了原书?中?那个炮灰文绮。她不知道那个文绮活下来了没有,后续又做了什么事情。她想,如果她活下来的话,一定?会和现在的自?己做一样?的决断,走出一样?的路。只是不知道,老天有没有给她那个机会。 幸而老天给了自?己机会,让自?己觉醒。 可就如楚娴说的,这世间一定?还?有千千万万的人和她一样?,遭受各种?各样?的不幸,他们又是否有自?己这般的运气,能够扭转干坤呢? 这样?想着?,文绮忽然惊觉,自?己是怎么了?何时变得这样?多愁善感?,还?替那些不认识的陌生人着?想。 只是这时,她的手?背上一热,是楚娴把手?搭在了她手?背上。 楚娴的笑容干净真诚,充满鼓励:「实不相瞒,文绮王君,我很欣赏你,没有因为被自?己的夫君误会伤害而泄气,没有在家?人的冷遇下颓丧,而是自?己做主谋划到一切,我欣赏你这样?心性的人。」 「我……」文绮眼眶一热,喉咙里痒痒的,不知怎的,竟是有些想哭出来。 她突然就不愿再对楚娴有所隐瞒,红唇颤抖着?,说出:「楚姐姐,我、我……其实是因为,我觉醒了未来会发生的事。这个世界其实是一本?话本?,所以我才下定?决心要当紫蝶族的王,与陈寰和离。」 「你说什么?」楚娴瞳眸凝住,「觉醒未来发生之事……话本?,什么话本??」 既已说出来了,文绮便?毫无保留,直截了当说个明白: 「楚姐姐,我既然告诉你,那我接下来说的就都是真的。就在我和陈寰成婚第?二日,我去找他和唐芫讨公道,被他的人驱赶,我摔在地上,就在那一刻,脑子里出现许多陌生的东西。我才知道,我们所在的这个世界是一个话本?,话本?的主人公是陈寰和唐芫。我是他们的陪衬,是要为了他们的爱情被牺牲掉的那个。」 「我还?看到后续剧情里,我的父王母后他们全都站在唐芫那边,陈寰要废了我,他们拍手?称快,巴不得陈寰立刻抬唐芫为妻。我父王将我打得重伤濒死。」 「这……」楚娴说不出话来。 「我就只看到这里的剧情,后续不知了。但便?是从这一刻起,我下定?决心撕毁话本?里所写的一切。我一定?要改写自?己的命运,才不给他们当垫脚石!」文绮愤愤说着?。 文绮的话对于楚娴来说太过匪夷所思?,这么丰富多彩又真实的大千世界,说它只是一个话本?构建出来的,任谁都会觉得是天方夜谭。 但楚娴相信,文绮没有骗她。她不相信的只是,文绮所以为的是否就是真实的。 是以,楚娴问道:「你也相信,这个世界真是一本?话本?吗?」 「其实我也不知真假……」文绮嘟起嘴,双手?托着?腮,「只因真假于我而言并不重要,我已经把话本?剧情改掉了,我的人生现在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管它是真是假,影响不到我了。」 「你能这样?想,就是最好的。」楚娴也从怪诞的情绪中?抽离,笑了笑,笑容一派通彻,「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不必再想这话本?的事,这种?事要操心也是归我们兰台的。你既提到,我得多留意留意还?有什么别的蛛丝马迹没有。」 文绮立刻告诉楚娴:「还?有一事,我在觉醒话本?的时候,看到作者叫『蕴儿』。她还?写了两本?其他话本?。」 「蕴儿……」楚娴诧异地思?索。 文绮点点头,道:「那两本?,一本?叫《牡丹真国色》,另一本?叫《星君和他的小逃妻》。我没有看到内容,只隐约窥得《星君和他的小逃妻》那本?书?的男主人公,是雪族原先的世孙。」 「楚姐姐,这些天我也了解过的,」文绮说着?也有些疑惑,「那雪族不都已经元气大损,闭关锁国消失了吗?那位世孙,早些年文氏王族的族老,尤其是我的祖母,还?曾商讨过拿我同他联姻来着?。只是事情告吹,他如今似是被雪族驱逐,是生是死都不知道,这不应当是话本?男主人公的结局吧。」 楚娴眼底一凝,她想到些什么:「不瞒你说,我倒是知道些那人的事。」 至于《牡丹真国色》,楚娴心里也勐地产生一道联想。 不过楚娴将这些都压在心底,只向文绮笑笑,拍拍文绮的背,语气轻快:「嗯,我知道了。文绮王君,谢谢你愿意将这种?隐秘之事告知于我,这对我和兰台都很重要。你便?好好出嫁,享受幸福,这种?对你已不再重要的光怪陆离之事,我兰台自?会留意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7页 文绮双手?抱膝,侧脸枕在膝盖上,看着?楚娴轻松的神态,自?己也被感?染了,抛弃了这些对自?己已不再重要的思?绪,亦用轻快的笑容回应楚娴:「好,我也谢谢楚姐姐。我晓得的,正因兰台知道的多,所以在许多事情上,都可防患于未然。对上下两界,兰台其实都是我们所有人一剂定?心丸啊。」 「你这样?讲,这太客气了,我们也没那么厉害,反倒总招人烦呢。」楚娴被逗笑了,双眼弯成了两汪月牙。 两个女子清脆的笑声迴荡,仿佛将九层高台的夜风,化?为春风。 半晌后,楚娴站起身来,向文绮道:「我得走了,兰台还?有事务要我回去处理?,明日我会在远处目送你出嫁。」 「祝你同白帝永远幸福。」楚娴说罢,向着?星空挥动起手?中?的小狼毫。 霎时间,万千星光大盛,投下一束束灿烂的光带,与王城的万家?灯火交接在一起,宛如将整方天地化?作璀璨的万华镜。 满城的臣民发出嘆为观止的欢唿声,声音如海浪,涌上九层高台。 「文绮王君,这是我送你的新婚礼物?。」楚娴回眸一笑,她的笑容,不输这星光的灿烂,「今夜将星辰不灭,灿至天明,与日月同辉。」 *** 文绮出嫁了。 她是在紫蝶族臣民们浩浩荡荡的簇拥下,被送到宫门口的。 满城空巷,山唿海啸,整个紫蝶族都被红色装点,如一片红色的海洋。 许许多多的正神,亲临到此,目睹这场盛世大婚。 文绮穿着?商婆婆和流石为她缝制的嫁衣,仰起头,朝着?远空的方向眺望。 她想,楚姐姐约摸就在那个方向看着?她呢。 奚徵是带着?西方天阙全部的属臣来的,这让文绮第?一次真实地体会到,作为一方天阙的帝君,究竟是怎样?宏伟的存在。 那浩浩荡荡的属臣队伍,都是臣服于奚徵的正神。他们皆穿着?精心挑选的礼服,面带喜庆的笑意。 文绮高高兴兴地跑向奚徵,天真烂漫的模样?,让跟在文绮身后的倚湘,忽然有些失神。 就像是那只曾经遭受过风雨、委顿在泥泞中?,无法再飞起的蝴蝶,如今终于穿过风雨,在彩虹之下振动它的双翅,翩飞起来,怀着?发自?内心的欢喜和爱意,飞向她心上的那个人,也飞向和白昼一般明亮的未来。 然后在所有人看热闹的惊唿声中?,白帝奚徵竟是直接将文绮抱起来,就像是抱小孩子那样?,抱着?她飞到了白鸟背上。 他替文绮理?了理?头髮,理?了理?嫁衣,用自?己的袖子和身躯为她挡住吹来的风,搂着?她细细的腰。 两人一起乘着?白鸟,带着?浩浩荡荡的西方天阙属臣去往西方天阙,留下一群在后面追着?喊的紫蝶族臣民,还?有一大群根本?没看够还?想再看的正神们。 文绮还?是头一次看见穿红衣的奚徵。 不愧是最仙姿玉骨的人,连穿着?红衣都是那样?的仙气出尘,飘飘若举。 往日里瞳凝秋水,温润如玉,今日他瞳中?凝的是春水,周身气质更添如千丈软红般的缱绻温柔。 貌若水墨画就,眉如墨裁。文绮这一路都在端详奚徵,根本?移不开眼睛。 当然的,奚徵也在看她。 他的小姑娘穿着?嫁衣,画着?浓妆的样?子,就像是一把火烫着?他的心。这火无论如何也不会熄灭,只会燃得愈来愈烈。他整个心都被煨得热热的,这感?觉蔓延到灵魂肌骨,难以言说。 盛大的婚礼在西方天阙万民的瞩目下,一项一项按流程进?行。 到月色旖旎时分,便?是喝合卺酒、入洞房。 文绮同奚徵一饮下合卺酒,就拽着?他拨开芙蓉帐,将奚徵给扑倒下去。 文绮半是娇美可爱,半是蛮横硬气,两种?气质完美的结合在一起,像个就是要坚持己见的天真孩子。 她爬到奚徵身上,双手?按着?他的肩,把他禁锢在自?己和婚床之间,任性道:「我要在上面!」 奚徵温柔地仰视文绮,只是笑了。自?己的小姑娘,便?是提什么样?的要求,都是要满足她、宠着?她的。 他用手?在文绮的肩头揉了揉,声音低哑,让文绮的一颗心犹如浸入了一个糖罐子里。 「好,都依你。」 *** 后来,文绮的笑容变多了。 王宫的侍女们每每看到文绮欢笑的样?子,都深受感?染,为她高兴。 特别是倚湘。 早在去雍州赴宴的时候,倚湘就觉得,有白帝在时,文绮就不知不觉变得开心,可以自?由地挥发她的天真烂漫。那时的倚湘就想,要是白帝能一直陪着?文绮就好了……只是这一想法,倚湘自?己都觉得无稽也不可能。 不想这个小小的想法,真的成为现实。文绮也终于变成那个每天都能阳光明媚的姑娘了。 这世间人海茫茫,有人倾盖如故,有人白首如初。 而她家?王君和白帝奚徵间的缘分,便?不论是「倾盖」还?是「白首」,都无法囊括的吧。 这日,文绮处理?完国务,又和奚徵出去玩了。 奚徵说今日要带文绮去酒神景阮的山林,尝尝景阮所酿的各种?酒。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8页 文绮大喜。酒神景阮的酒,一般人可喝不上。景阮和他所酿之酒的美名,在天上地下可都是让人趋之若鹜的,哪怕文绮平日里不是个喜欢饮酒的主。 抵达景阮的山林,景阮亲自?来接。 文绮好奇地瞅着?这位酒神大人,看起来很有一股人间风流名士的味道,衣冠不整,放荡不羁,穿衣服松松垮垮随意的不行,弄头髮也是,随便?用一根竹簪挑一下就完了,端的就是个「痛饮狂歌且度日」的气质。 不过白帝驾临,景阮的礼数哪能缺?他向奚徵行大礼,又和文绮见礼。 「唔……叫你『小绮儿』吧。」景阮说。 文绮一愣,不是吧,他一个单身男人怎么这样?称唿她?文绮下意识就看奚徵的表情,发现奚徵虽然没什么表情,但眉毛明显蹙了一下。 奚徵淡淡道:「还?是带一声『王君』。」 景阮耸耸肩笑笑,抱着?一面二弦琴做了揖,「是,臣听帝君的。」 奚徵接着?就向文绮温柔地解释:「他平素里称唿女子,便?是这般。」 所以,这是人家?的习惯啊,就是这么个不拘小节随心所欲的人,那奚徵还?不许人家?单叫她「小绮儿」……文绮鼓了鼓腮帮,她家?帝君原来也有小心眼的时候。 「那就帝君和小绮儿王君,这边请。」景阮一伸展手?臂,请两人进?林。 这是座竹林,竹叶簌簌,远离尘嚣,古老质朴。 景阮边走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拨着?二弦琴,文绮同他聊起来。 「小绮儿王君最喜欢什么酒?」 「我没怎么喝过酒,」文绮道,「单论口味,我喜欢带花蜜的。」 景阮愉快道:「好说,我最近启了一坛六百年的蜂蜜酒,给你尝尝。」 文绮道:「蜂蜜那是蜜蜂弄的蜜,我是蝴蝶!」 「那就花酿的酒吧,」景阮笑,「蝴蝶喜欢花,这总是没错的吧。」 文绮想了想:「我最近喜欢桂花的滋味。」 景阮笑得几乎合不拢嘴:「别说,我这里真有桂花做的,『桂花米酒』,哈哈!虽然是米酒,但米酒也是酒嘛。」 文绮眼睛一亮,欢畅道:「我就要喝桂花米酒!」 「没问题,想喝多少喝多少,我再另送你两坛。」景阮道。 文绮开心极了,畅聊间,就到了景阮的杏花林。 文绮惊诧地看着?这十里杏花,没料到这座杏花林,居然隐藏在竹林的深处! 杏花乱落红如雨,亦如堆粉的雪花,唯美,清香,终年不凋。景阮的二弦琴声,像是偷得浮生半日闲的小调。有一下没一下的旋律里,有阳春三月的悠闲气。 文绮按捺不住心底的激动,冲进?杏花林,兴高采烈地做舞。 她太喜欢这置身于花海中?的感?觉了,更别提景阮的杏花林,还?充满浓郁浩瀚的灵力,她恨不能在这里跳到青春将暮,让自?己和这十里花海融为一体。 文绮跳得投入,已是忘我。飞旋的花瓣落在她发上、衣上,像是和着?她的舞步化?作纷繁的跳跃的音符。 她像是只晚醉归林的蝴蝶,身后,紫色的翅膀伸展出来,振翅间,晶萤的磷粉如星光般飞洒在整片杏花林,同那些花瓣交错,共同组成了一幅至美的画卷。而「明媚」「梦幻」这样?的词藻,在这场景的面前,不过已成黯然失色的词语罢了。 奚徵深深地望着?文绮,眼中?温柔如融化?了千山万水。他召来云琅雪,就地在落花中?坐下,弦起,风停,指尖似开启绵长的盛世清平乐,琴声如歌如诗,伴随文绮心随意动的舞,徜徉在杏花如雨中?。 景阮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对璧人,蓦地笑一笑,抱着?二弦琴,唱着?歌走了。 在他的这两位尊贵的客人面前,他反倒像是个多余的不速之客了,那还?在这里碍人家?的眼做什么?先去给小绮儿王君挑十种?花酿的酒备着?吧。 文绮忘却一切,眼中?只有美景和弹奏着?云琅雪的奚徵帝君。 她希望以后的日子,都能这样?无忧无虑,千年万载不改青春作伴,不改鹣鲽情深。 她同奚徵相视而笑,心有灵犀。 至于这里的主人景阮?没人理?他了。 *** 这之后未过多久,关于陈寰的审判落定?。 陈寰被褫夺「盪魔将军」的称号,被免职。三十万大军收归帝子处。 陈寰还?被打入阴司冥界的极寒之渊,囚禁三千年。 兰台。 楚娴在听到自?家?老大告知陈寰的审判结果后,不禁说了一句:「等消息传到文绮王君那里,她定?可感?到大出一口气。」 楚娴的老大,兰台的掌事人「兰台神君」,也是天帝的幼子小殿下,听见楚娴这话后,本?背对着?她的身子缓缓转过来。右手?手?中?合起的摺扇,轻敲在左手?掌心,俊美的面容却笼罩着?一层似笑非笑。看似温和,却让楚娴不禁咽了口口水。 和这位新老大相处几十载,虽然看不透他,但楚娴也摸到他的脾气了,下意识觉得老大接下来是要说批评她的话。 小殿下果真似笑非笑道:「你胆子也太大,敢在繁芜宫下雨。也就白帝脾气好,不与你计较。」 在场的还?有那位叫燕照雪的雪女,此刻她与楚娴相对,都坐在下座,看着?上位处气场莫名的小殿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9页 楚娴站起身,朝小殿下拱手?道:「若白帝真因此事罚我,罚就罚吧,我怕这个做什么?做了这许多年史官,早不知得罪多少人,要是不够无畏,我干脆回家?继承我娘的北辰星之位不是更好?」 楚娴又笑盈盈道:「当然,老大教训的是,我知老大是为我好,下次定?会注意的。」 「哦,还?盘算着?下次呢。」小殿下笑着?哼了一声。 楚娴干笑两下,接着?神色肃穆起来,说道:「老大,最近我从文绮王君那里得知一些事,有些在意,我想先紧着?这些事来寻访挖掘。至于阴司冥界的秘辛,先由照雪全盯着?吧。老大还?有照雪,你们意下如何?」 小殿下瞟向燕照雪,「你作何想?」 燕照雪站起来,福了福身,无波无澜道:「我会盯着?阴司冥界,殿下与楚姑娘不必忧心。」 「行,那就这样?。」小殿下同意了,也没问楚娴究竟是在意什么事。 他坐回上座,对楚娴道:「今日上界要将陈寰在四方天阙游街示众,随后押往阴司冥界的极寒之渊。楚娴你就代表兰台,去做记录吧。」 「是。」楚娴领命。 *** 阴司冥界的极寒之渊,那是和葬魂崖一样?,对仙神来说最可怕的地方。 极寒之渊在阴司冥界最深的地底,那里冰冷刺骨,永远飘着?不尽的风雪,是这世间最冰冷荒凉之所在。 两处监牢关押的,都是罪大恶极的犯人。在这些犯人里,像陈寰这种?曾经位高权重法力不低的,便?会被关押在极寒之渊。 在这极寒之渊,纵曾有通天的法力,只要极寒之渊的守门人不主动打开通路,便?没有人可以逃出来。 楚娴跟着?押送陈寰游街的队伍,持着?小狼毫奋笔疾书?。陈寰如同死灰般无神的状态、围观臣民的反应、臣民们说的话……这等等,都是兰台要录入史册的。 从上午直至黄昏,游街队伍终于走完了四方天阙的既定?路线。 而最后一个游街点,就是葬魂崖外?。 天帝特意要求的,要让那些在葬魂崖里的犯人看一看,哪怕是曾战功赫赫的实权将军,只要行差踏错,都逃不过阶下囚的下场。 于是,楚娴跟着?队伍,来到葬魂崖附近。从这里,可以看到葬魂崖里的犯人们一个个来到崖边,他们都被游街来的陈寰吸引了注意力。 他们看陈寰的眼神,说不出是讥讽还?是漠然,亦或是兔死狐悲,皆是复杂无比的神色,让楚娴这个冷眼旁观所有之人,不免都有些心里不是滋味。这些人,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游街的队伍接着?便?向阴司冥界去了,楚娴也跟着?离去。 只是,楚娴在转身的一刻,只觉得瞟到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好像是一片红色,那是葬魂崖里的什么人。 楚娴忙回头看去,葬魂崖里的犯人们已纷纷散去,很快就不见人影了,方才她看见的那抹鲜艷的红色,并不存在。 是她看错了吗?楚娴疑虑。 她又定?定?望着?葬魂崖良久,直至押送陈寰的队伍已经走得远了,她才不得不收回目光,去追陈寰,将刚刚那一瞥所产生的疑惑抛诸脑后。 楚娴走远后,葬魂崖边,一袭红衣的女子从虚空中?走出来,重新显现出她的身形。 她嘴角挂着?疏离的微笑,视线凝望楚娴消失的身影,轻轻地歪了歪头。不愧是兰台的史官呢,嗅觉真是敏锐,一下就能从所有的犯人里嗅到自?己不寻常的味道。 女子就这么立在葬魂崖边,凝望着?已然虚无的碧海晴空。她的裙子像一朵被血打湿的红莲,铺在干涸的焦土上。她的头髮像一段冰冷的月光,垂落在身后的空寂。 而她的手?边,是一把奇怪的骨伞。伞面的一半覆盖着?红色的羽毛,另一半是粗粝的伞骨。 葱白的手?指在这时落在如枯骨般的伞骨上,她徐徐地沿着?伞骨抚过。 随着?她手?指的移动,指腹所到之处,一片片朱红色的羽毛从伞骨上长出来,覆盖向伞面…… 直至——羽毛覆盖的面积,从伞的一半,变成四分之三。 唇红齿白间,发出森凉冰冷的吐息:「只差一个了……」 第92章 鱼美人(1) 兰花混合着月见草的幽香, 远远近近的飘在这座宫苑里,为?初入夜的景色增添一点庄重和悠闲。 白色大理石雕镂的宫阙,庭院深深, 楼阁交错,偶有悬挂在飞檐翘角处的幡布,被风吹得漫捲起?来?, 像是短暂而愉悦的一场舞蹈。 玉澧穿过宫苑中栽种的花木扶疏,回到灯火通明的大殿里。殿中,被主人邀请来?的宾客们?正推杯换盏,彼此?聊着。 有女子持着软剑,在大殿中央的藕荷色地毯上作舞, 身段翩翩,招来?朵朵飞花,为?自己增添点缀应和, 将殿中的气氛烘托得和谐愉快。 玉澧脸上还?残留着兴奋的表情,平素里冷艷的人,这会儿?难得笼罩着一种发自内心的喜悦笑色。 她回到坐在宾客席处的宁淮序身边, 挨着他?坐下, 拿起?自己面前的青铜爵,为?自己斟了?一杯清酒, 仰头?饮下, 玉颈纤纤,一气呵成?。 这样子就像是方才做成?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 顿时觉得口渴,且心悸难平, 便喝杯酒压一压自己的心。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0页 宁淮序瞧玉澧这样子,就知她心情极好?, 定是成?功了?,不禁勾了?勾嘴唇,道:「东西送出去了??」 玉澧唇角残留着淡淡笑意,向宁淮序一颔首,「宁大人,建章王世子收下我为?他?织的锦绡了?。」 宁淮序道:「他?还?不算瞎眼。」 玉澧又为?宁淮序斟了?一杯仙茶,双手递给他?,「宁大人,喝茶。」 宁淮序接过茶杯,想也不想就饮下。 坐在二人身后的王玄珠和岑銮,见状不禁对视一眼。王玄珠在对方眼底看到倒映的自己,那一脸「青涩」和紧张的模样。 玉澧回头?看一眼王玄珠,说道:「我出去一趟回来?,你还?这样拘束。」 王玄珠不好?意思地垂下一双水漉漉的眼,小声道:「我第一次随宁大人来?这种场合,见到如?此?多的大人物,我……」 宁淮序头?也未回,只眼角向后斜了?一斜,道:「无所谓,迟早就习惯了?。」 此?次宴会,是上界兰台举办的。 兰台是专司史实记录的官署,在这里工作的人,皆是上界的史官。他?们?掌握着上下两界各种不为?人知的秘密,和最全面的消息;他?们?编纂着浩浩万年的青史书册,极尽傲骨嶙峋。 这样一个官署,对所有人来?说,都是必须要敬着的。 更别提兰台的掌事人,又是身份地位皆无比崇高的小殿下——天帝的幼子。 所以?这次,当一向不那么重视与旁人联络感情的兰台,忽然举办宴席,宴请各机构的神灵们?时,大家无一例外地都给了?面子前来?赴宴。雍州龙君宁淮序亦从他?手下的河神里带了?三人来?,玉澧、王玄珠和岑銮。 王玄珠是半个月前刚被封为?河神的,并归给雍州龙君宁淮序统辖。她还?没摸透这位上司的脾气,和同僚们?也很陌生?,却一下子被带来?这种众神云集的场合,不免有些侷促。 她身边的岑銮,倒是宁龙君麾下的老人了?。王玄珠观察着这些人,发觉岑銮不大爱说话?,同宁龙君之间?明显是一种此?时无声胜有声的默契氛围。 倒是玉澧……王玄珠默默看向玉澧。 王玄珠曾听过玉澧的名字,下界一条普通鲤鱼精的出身,理想是跃龙门,尝试了?无数次都以?失败告终,却就是一次一次地参加跃龙门,偏不放弃。这屡挫不倒的劲头?,被一位正神看中,直接将玉澧收作弟子。 再后来?,玉澧因天赋异常且表现得十分亮眼,竟是又被北方天阙的玄帝给看中,于是向那正神要走了?玉澧,收作自己的小弟子。 北方玄帝啊……那是四方天阙的四位帝君之一,地位只在天帝之下。玉澧成?了?她的徒弟,顿时就成?为?整个上界炙手可热的新星,接着就被正式封神,划给宁龙君来?统辖。 这些,就是王玄珠此?前知道的,所有关于玉澧的事。 等在宁淮序手下工作半个月,王玄珠对玉澧的认识,就更多了?些各种角度的。 比如?,雍州各路河神水君们?,因着宁淮序脾气阴晴不定,虽敬重他?,但难免不亲近。唯有玉澧,面上瞧着冷艷高傲,但意外的同宁淮序走得近。 王玄珠从一开始就发现,宁龙君同玉澧之间?,仿佛存在着一个小世界,别人插不进去。 后来?,王玄珠就知道了?另一重原因。 原来?玉澧和宁龙君有共同的目的——是感情上的。 玉澧爱慕建章王世子宁靖川。这宁靖川不是别人,正是宁龙君嫡出的弟弟。 而宁龙君喜欢的人,是当今帝子妃的妹妹,名叫余姝容,也是一位有官职的神女。 好?巧不巧的是,建章王世子宁靖川和余姝容之间?,有种明眼人一看就觉得不一般的氛围,这二人似是对彼此?有意。 这样一来?,玉澧和宁龙君便成?了?这情场上的同道中人,自然多了?些旁的上司下属间?没有的共同话?题,也自然更亲近些,教旁人插不进去。 这四人之间?的四角恋,在各官署之间?不是秘密。所以?王玄珠封神没多久,就都知道了?。 她想,也难怪宁龙君赴今日这宴会定要带着玉澧,因为?建章王世子也来?赴宴了?。 当然,余姝容也来?了?。 而玉澧还?特意赶在这次宴会前,为?建章王世子宁靖川织了?一件锦绡披肩。刚刚玉澧走出殿外,便是因为?瞧见宁靖川去了?殿外,玉澧便追出去,想将自己织的锦绡送给宁靖川。 现在玉澧心情愉悦地回来?,王玄珠听着玉澧和宁淮序的对话?,送成?功了?,宁靖川收下玉澧的锦绡。 王玄珠眼中忽然泛上一丝旧日的哀伤,像是薄薄的水雾,将她的双眼笼罩在空濛中,她想到了?自己还?是一个凡人时的未婚夫。只是转眼,她哀伤地掐灭自己的想法。前尘已逝,怨怼无门,又何必再去想呢?只会让烦扰将自己缠下去。 她只是想着,在凡人的世界里,一个男人若收下一个女人亲手为?他?做的礼物,那便等同于接受她的感情。天人的世界也应是这样的吧。 这么看,那宁靖川对玉澧,也并非没有好?感,莫非是宁靖川认清自己的心,要在余姝容和玉澧之间?选择玉澧了?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1页 「咳咳,咳……」宁淮序握着茶杯的手,忽然抖了?抖。他?皱眉,有些痛苦地咳嗽着,另一只手不经意间?按住心口,却又慢慢松开。 「宁大人!」玉澧和王玄珠同时惊唿出来?。 周围觥筹交错,人声鼎沸,没人注意到这边。玉澧见宁淮序忽然病情发作,脸色一下就凝住,连忙扶住他?的手臂,将他?手中的茶杯拿下。未喝完的茶水有些许泼在玉澧的手背上,立刻在娇嫩的肌肤上烫出一块红印。 玉澧也顾不得这些,用手在宁淮序胸口轻抚,关切地问:「大人,您怎么样?」 宁淮序竖手,拂开玉澧那只手。随即他?的手撑在案台上,清矍而苍白的脸上,浮出一道讥讽的近乎刺眼的笑。 「不过是离死?又近了?一些,无所谓,都一样的。」他?甚至带着笑意,仿佛事不关己似的说出这样自嘲的话?。 玉澧一双妙眉顿时蹙起?,她道:「大人胡说什么?您会好?的。」 宁淮序呵一声,语意不善:「天真。」 王玄珠见状,垂下眸子,无声嘆口气,又看了?一眼身侧的岑銮。岑銮也看了?她一眼,向她摇摇头?,一言不发。 他?们?龙君这身子,太差了?,总也好?不了?,实在让人牵挂。 整个雍州,无人知道宁淮序为?何身体这样差,他?从不向他?们?道出原因。大家只知道像他?这样法力高强的龙君,怎么可能会生?病染疾?身子这样虚弱,甚至走到哪里都要披着一件厚厚的斗篷,仿佛一棵即将完全枯死?的老树……这状态分明是元神受损,伤了?根本。只是这个中内情,便无人晓得了?。 「宁大人……」玉澧心疼地看着宁淮序,眼中一抹雪亮的颜色闪过,不由分说又将手按在宁淮序心口,直接将自己的修为?输进他?身体里。 她输的不是灵力,而是修为?。宁淮序眼中一寒,顿时动了?怒,重重拂开玉澧的手,低沉地斥道:「玉澧,你给我安分些。」 「宁大人!」玉澧的眉毛皱得更紧了?,唿吸都沉重下来?。过了?会儿?,她松开宁淮序的手臂,像是有丝丝赌气,把头?转向另一边,执起?银箸,夹了?块削好?的蜜瓜吃。 这仿佛是冷战般的气氛,让王玄珠顿时就有些如?坐针毡。怎么前一刻还?在开心愉悦地交谈,后一刻就翻脸了?? 难怪同僚们?都说,宁龙君喜怒无常,明明是不想让玉澧折损修为?,却愣是把玉澧怼生?气了?。 就在这时,宾客中忽然有谁喊了?句:「建章王世子,您回来?了??」 玉澧听到「建章王世子」几?字,立刻仰头?看去,可却被入眼的一幕给刺痛了?。她勐地震惊,同时心狠狠地抽了?起?来?。 建章王世子宁靖川,居然是同余姝容相携着回来?的! 余姝容和宁靖川离得很近,两个人交谈甚欢,就似有情意流转。 宁靖川不是接受了?她的锦绡吗? 宁靖川还?对她说:「你的心意,我领了?。只是亲手织出这绡,太过辛苦,你也该顾着自己。」 而此?刻,宁靖川的肩头?,也确实披着一件披肩,可却不是她织的那件! 而是、而是……她未见过的一件珠绡披肩! 这世间?会织绡的生?灵不少,但能织出珍品的,就那么三类。其一是「不废织绩,其眼泣则能出珠」的南海鲛人,能织出入水不湿的鲛绡;其二是像玉澧这样修为?有成?的鲤鱼,可以?织出锦绡;其三是得正果的蚌,可以?孕育出珍珠,以?珍珠为?依託,织出和珍珠质感相似的珠绡。 论珍奇度,珠绡是在锦绡之上的。 玉澧捏紧了?指尖,脸色有些冷。刚才她在殿外找到宁靖川时,宁靖川孤身一人,正在看兰台宫阙的风景。 她忐忑不安地送上礼物,在被宁靖川接受的那一刻,欣喜若狂。 之后她想要多和宁靖川待一会儿?,又有些紧张,怕自己太过主动,会让宁靖川感到不舒服。于是她才没有再打扰宁靖川,回到殿中,同宁淮序分享自己的喜悦。 却不想,就这么短短的时间?,宁靖川就和余姝容碰在一起?,两个人还?这样心有灵犀似的回来?。 一股怒火顿时在玉澧胸腔烧起?来?,看余姝容的眼神,都如?带了?霜剑。这时手背被一只略有冰凉的手按住,用了?用力,玉澧侧眼,是宁淮序。她压了?压怒气,仍旧沉着脸,死?死?盯着余姝容。 看着宁靖川竟陪余姝容一起?,就坐在余姝容的案台前,为?余姝容倒酒,玉澧只觉得自己一颗心扭成?了?一团,难受的都要拧出汁来?。 这时有个女宾客,似是余姝容的闺中好?友,突然就喊了?句:「呀!宁世子肩上披的,可是上好?的珠绡啊!是哪儿?来?的?」 这女宾客音色尖细,还?叫的很大声,怎么看都像是故意起?哄。而她也成?功了?。 满堂宾客都安静下来?,看向宁靖川。包括宴会的主人、坐在上座的兰台掌事人小殿下,也把玩手里的摺扇,悠悠望来?。 再接着大家的目光就开始在宁靖川、余姝容和玉澧、宁淮序四个人身上,来?回徘徊。玉澧根本不掩饰那种冰冷而压抑着怒火的神情,宾客们?自然发觉了?,何况这四人间?的关系不是秘密,所有人都不再出声。四人顿时成?为?殿上的焦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2页 就在这诡异的安静中,余姝容开口了?。 余姝容出身高贵,有个身为?帝子妃的姐姐,又在自己的官职上积极努力,并且还?是个优雅得体的美人。 她唇角有着淡淡的微笑,大大方方说:「这珠绡是我偶得的,觉得与宁世子相配,便赠予他?了?,正好?也请大家品鑑品鑑,我的品味不差吧?」 这番话?说的,亲善又得体,教人听着就觉得,她送礼之事更多是出于平等的朋友情谊,且又夸赞了?宁靖川。如?此?,实在挑不出毛病。 方才那起?哄的女宾客,回道:「姝容的品味怎会差?你若差,如?我这般的,还?不得在地上挖个洞钻进去?不得不说,这珠绡看着真好?,与宁世子委实相配。」 「是啊,宁世子素喜青衣,气质斐然,再加这珠绡点缀,更是玉树临风,贵气极了?。」 玉澧心头?那股怒火更甚,一颗心团成?一团,拧得都快受不住。她看一眼宁淮序,宁淮序苍白清矍的脸上,也浮现出一抹明显的阴鸷。 玉澧知道,余姝容和宾客们?这样夸赞宁靖川,宁淮序自是怒了?。不单是因为?他?爱慕余姝容,亦因为?他?和宁靖川名为?兄弟,实则根本是仇敌。 宁靖川对众人的吹捧表现得挺稳,并没有飘飘然,他?舒朗笑道:「谢谢余姑娘,你的这件珠绡,我定会珍之重之,时常披在身上的。」 余姝容优雅地点点头?,又云淡风轻地笑道:「我知你不久前才得到过一件锦绡,也是极好?的珍品,还?顾虑你会看不上我这件珠绡,那样我岂不是没脸。」 还?不等宁靖川回答,就有宾客笑道:「余姑娘这份担心可就是多余了?,锦绡比之珠绡,差之远矣。再好?的锦绡,也比不上这件珠绡啊。」 这宾客话?还?没说完,就被身旁的朋友扯了?下袖子,给他?使眼色。 宾客顺着朋友的眼神一看,就看到玉澧冷艷含怒的颜色,顿时心里直唿,说错话?了?!能织锦绡的,在场除了?玉澧没第二个,宁世子得的那件锦绡,八成?是玉澧给的吧。自己怎么就一时口快,说出这样得罪人的话?? 这宾客顿时大悔,其实他?并不是怕得罪玉澧本人,玉澧只是个河神,不是多么高的神位,他?悔的是得罪了?雍州龙君宁淮序! 九州下界的水系,由九位龙君统领,每一州的龙君都是位高权重,极有面子的。 而且若玉澧是别的龙君手下的,这宾客还?没那么心惊胆战,偏她是宁淮序的人。 宁淮序这人,护短,那是出了?名的。敢欺负他?的人,他?才不管你是谁,非把你的皮扒了?不可。 果然,宁淮序看了?他?一眼,那阴鸷的神色,让他?觉得浑身血液都冻住了?。 只有一件事是这宾客能庆幸的,那就是自己没捅破玉澧送宁靖川锦绡这事。至少自己没捅破,宁淮序就不会当场发威,他?总是要护着玉澧的。 宁淮序忽然悠悠笑了?,因沉疴而沙哑的嗓音,虽虚弱却让人无法忽视:「余姑娘送宁世子好?东西,宁世子就没给你寻黑珊瑚?」 宁靖川顿时窒了?下。 余姝容也微怔。 宁淮序凉凉笑道:「本君知道,余姑娘一直想得到一座黑珊瑚,遍寻而不得。」 「可惜,宁世子神通广大,也弄不来?你喜欢的东西。」宁淮序嘲讽地道,「本君会在你的生?辰宴会上,送你一座黑珊瑚。」 宁靖川顿时心口一堵,余光里看到余姝容眼中迸发出一片喜色,顿时心里更堵了?,他?皮笑肉不笑道:「今日我观兄长脸色,似是比之前更差了?。还?是身体重要,得顾着身体,别弄得都出席不了?余姑娘的生?辰宴。」 宁淮序眼角一抬,冷笑道:「无所谓,反正本君的黑珊瑚会到的。」 「兄长从哪里弄来?的黑珊瑚?」宁靖川不禁问,「那可是举世罕见的珍奇之物。」 宁淮序道:「要你管啊?」 宁靖川面皮一抽,不甘心地再问:「这般珍奇之物,兄长真捨得送人?」 宁淮序道:「本君乐意。」 宁靖川道:「还?是兄长厉害,已是这样的身子骨,还?能找到传说中的黑珊瑚。」 玉澧听到这里忽然就压不住心中的怒气了?,本来?她就气余姝容居然送给宁靖川更好?的珠绡,气余姝容含沙射影地挑衅讽刺她,现在再听宁靖川三句话?不离宁淮序的身子骨,玉澧忍无可忍,拍案而起?。 「送宁世子锦绡的人是我,宁世子,那是我一针一线织的,你不想披着,我无话?可说,但你无法弄到余姝容喜欢的黑珊瑚,却攻击宁大人的身子骨,是什么居心?」玉澧含恨道,「他?是你的兄长!」 宁靖川嘆口气,回道:「可兄长哪里将我当弟弟?他?和宁家决裂之事,尽人皆知吧。」 玉澧铮铮切切道:「还?不是你父亲建章王薄情寡义在先!」 「玉澧!」宁淮序勐地低吼,叫停玉澧,「少给我胡言乱语。」 玉澧不理宁淮序,她想骂就骂,反正她是玄帝的徒弟,被骂的人就是不看宁淮序的面子,也得顾及她师父玄帝的面子。 「还?有宁世子,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收下我的锦绡,还?让我不要过于劳累,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3页 周围已是鸦雀无声,兰台的史官们?竟是已经开始挥笔记录这场对峙了?。 而宁靖川,也的确被玉澧骂他?父亲的话?惹怒,脸色不禁黑了?些。他?没回答玉澧的问题,反是说道:「玉澧姑娘,你能从下界一条鲤鱼精,一路走到今天这个位置,又锲而不捨地挑战龙门,我是欣赏你的。所以?哪怕是为?你的未来?着想,我也必须告诉你,宁淮序他?太纵容你了?,他?这样放任你肆意辱骂,时间?久了?是会害了?你的,我是为?你好?。」 玉澧听着这话?愈发觉得刺耳,正要再说,突然,身边的宁淮序在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烈咳嗽声中,身体轰然失去气力,倒下来?,就砸在玉澧的肩头?。 玉澧吓了?一跳,本能地扶住宁淮序,一低头?,竟看见他?呕出一口血来?。 刚刚被这场对峙吓得不敢说话?的王玄珠,这会儿?也惊得唿出口:「宁大人!」 她和玉澧都不知道,宁淮序为?何忽然这样,从没见过他?的病来?得这么兇悍! 岑銮却面色大沉,他?是跟随宁淮序的老人,已有千年了?,宁淮序突然这样,岑銮知是怎么回事,不禁在心里暗叫不好?。是啊,算算时间?,也确实是在这年,只是居然这个时候发作! 岑銮立刻上前,扶住宁淮序,对玉澧和王玄珠道:「我得送宁大人回去,迟些就来?不及了?。」 第93章 鱼美人(2) 这是今晚上岑銮头一次情绪这样激动?, 说出这么多个字。这让玉澧和王玄珠不禁心惊肉跳。 一番兵荒马乱的,玉澧和王玄珠脑子都空白了。 直到将宁淮序送出兰台宫阙,宁淮序才勉强发?出声音。 「好了, 都哭丧着脸做什么?」宁淮序咳嗽几下,冷笑着说道?,「这回没死?, 下回也要死?,迟早的事,你们要给?我哭丧也等到我真死?的时候……咳、咳咳……」 这人说话着实?可气?……这次都不是玉澧一人不高兴了,连王玄珠都没忍住,说了句:「宁大人您莫要再?这样讲话……」 「行了, 」宁淮序竖手,不让王玄珠和玉澧再?说下去,他道?, 「岑銮送我回去,玉澧你同玄珠留下,记得向兰台道?个别。」 是了, 刚才他们三个下属见宁淮序忽然病重, 赶紧就把?他带出兰台宫阙了,只匆匆和兰台的主?人小殿下打了个招唿。宁淮序考虑的也对, 是该留下一两人, 向兰台正式道?别。 可是…… 玉澧道?:「还是让玄珠和岑銮一道?送您回去吧,玄珠也能搭把?手, 我留下来善后就是。」 宁淮序却道?:「你和玄珠都留下。」 玉澧还要说什么,却被岑銮用眼神阻止。岑銮道?:「你们都听大人的。」随后便扶着宁淮序上车。 玉澧和王玄珠立在云头上, 望着宁淮序的天车消失在夜空中,不禁面面相觑。 想到宁淮序方才的样子, 玉澧的心沉了下去…… 玉澧是二十年前被封为河神,拨给?宁淮序统辖的。她还记得初次见宁淮序的时候,看见高大的他脸色是那样苍白,苍白到稜角分明的轮廓边缘几乎透明,那时的玉澧狠狠吃了一惊。 彼时,她的目光全被宁淮序吸引,从未见过这样行将就木,仿佛浑身缭绕着一种?厌弃的气?场,却又阴鸷而乖戾、很有压迫感的人。 当时,玉澧压制住心头的一片晃神,俯身跪在宁淮序脚下,对他道?:「我是新任的澧水河神玉澧,前来拜见龙君,往后请龙君多加指点。」 然后,宁淮序扶起了她。 那时她穿得单薄,能感受到宁淮序覆在她手臂上的那双手,很凉。凉意透过她薄薄的丝绸,浸入她的皮肤,她心里划过一道?颤慄。 站起身,再?对上宁淮序的眼睛,便更觉得,这原是个俊美无俦的人,却被病魔消磨得清矍而缺乏生气?。他眼中映着浓浓的死?气?,好似早就已?不在乎生死?,什么都不在乎。而那双眼里偶尔透出的阴沉,更将他俊美的面容染上一种?令人揪心的畏惧。 玉澧是花了好几年的时间,才终于不再?畏惧宁淮序。只因?她在宁淮序手下做事时,不用害怕出错,他会一直给?她兜着。 他对待自己的手下便是这样,十分护着他们。 是以,虽然大家都觉得他喜怒无常、脾气?糟糕,但谁也不想失去这样一位上司。 可是宁淮序的身体越来越差。 玉澧想着刚刚,他们三人兵荒马乱送宁淮序出殿时,她的手触碰到宁淮序的手,那温度变得更凉了。 凉的就像一个死?人。 看着宁淮序嘴角那一道?血痕,还有他因?不断咳嗽而颠簸颤抖的胸膛,想着他气?若游丝的、自嘲的声音……玉澧只觉得心口漫上大片大片的冰凉和恐慌。 宁淮序的身子骨,真就没救了吗? 她头一次清晰地感受到,即将失去亲近之人的那种?无力和恐惧。 王玄珠担心而疑惑的呢喃,此?时也响起在玉澧耳边:「宁大人刚刚是怎么了?看着不对。他已?成?这样,为何还要我们两个都留下?是不是故意支开?我们……」 玉澧倒吸一口气?,扭头看王玄珠,自己也隐隐这么觉得了,原来王玄珠也这样想! 过了会儿,玉澧无声吸一口气?:「我们去向兰台小殿下请辞吧,然后上宁大人那里。」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4页 王玄珠同意。 等两人再?次回到灯火通明的大殿时,许是因?为刚刚的一连串突发?事件,原本热烈的宴会氛围,变得有些阑珊。兰台干脆顺水推舟,撤掉奏乐的乐工和舞剑的仙女,意思就是宾客们想走就可以走。 于是大家纷纷向小殿下请辞。 玉澧带着王玄珠,来到小殿下身前,带着歉意向他福了福身,诚恳道?:「很抱歉扰了兰台的宴会,请小殿下不要怪罪。改日我们雍州会向兰台送来赔礼,请您宽恕。」 小殿下笑吟吟的,似是不介意,他把?玩着手中的摺扇,只平静问道?:「宁龙君还好吗?」 「岑銮送他回龙宫了。」玉澧说,「他让我二人留下,向您请辞赔罪。」 「无妨,你们何罪之有?」小殿下笑得风轻云淡,「赔礼也不必要,我兰台不介意这些,你们还是快些回去瞧瞧宁龙君吧。」 玉澧和王玄珠心下皆松一口气?,齐齐向小殿下道?谢,然后离去。 好巧不巧,两人刚走出大殿,准备回雍州,结果就看见宁靖川和余姝容从面前走过去。 那二人有说有笑,旁若无人,好像根本没发?现玉澧和王玄珠在他们身后,而他们说的话,也传入玉澧的耳中。 玉澧听见余姝容在对宁靖川说:「我送你的那件珠绡,也是费了很大力气?才弄到手的。原本我还想,若是能送你一件鲛绡就好了。可是鲛绡只有南海的鲛人能织出,他们难以寻觅,又不与外界沟通,我没有办法弄到鲛绡给?你。」 鲛绡,由南海鲛人所?织出的绡,便是这世间最珍贵的绡,比珠绡还要珍奇百倍。 宁靖川道?:「你能送我这件珠绡披肩,我已?然很喜悦了。这种?喜悦的心情,余姑娘你知道?吗?我无法形容。」 余姝容慢条斯理地说:「若是来日玉澧送你一件鲛绡,你是不是就不要我的珠绡了。」 宁靖川仿佛是表态般,连忙回道?:「怎么会呢?」 身后的玉澧,听得眼角凝起来,点缀在她眼角的几枚鳞片装饰,反射出寒月的清光。 余姝容话锋一转:「我姐姐是帝子妃,能获得许多珍奇,尚且无法得到一点鲛绡。我想玉澧定然是弄不到的吧,毕竟,她出身那么低……」 宁靖川却道?:「余姑娘,话也不能这样讲,若是玉澧哪日真得到鲛绡,我还要高看她三分呢。」 「宁世子这话是何意?」余姝容仿佛意有所?指地笑问,「你果然很欣赏玉澧,对她这样有信心。」 「唉,余姑娘,你这话可真是折煞我了……」 他们说到这里,便笑起来,就好像在打情骂俏似的。 殊不知身后的玉澧,胸中那团本就未熄灭的怒火,因?着余姝容的话,再?度燃烧起来。而这一次不单单是怒火,更有一种?强烈的攀比之意攫住玉澧的心。 之前在殿上看到宁靖川披着余姝容给?他的珠绡披肩时,玉澧只觉得,这余姝容是故意的。怎么自己前脚送给?宁靖川锦绡,余姝容后脚就给?他一件更珍贵的珠绡? 而现在前方的余姝容,不管是不是故意提到鲛绡,可她那样看不起自己,贬低自己鲤鱼精的出身…… 玉澧心中难以抑制地涌出酸水,她出身低,是,她知道?。其实?不光余姝容,总有别人在私下里说她出身低,看不起她只是一条鲤鱼精,还说她只是运气?好,相继被高人收为徒弟,如今才能成?为河神。 他们总觉得她是个只靠运气?的暴发?户,或者是个不择手段爬上来的、心思扭曲的蛇蝎美人。 这种?攻击她出身的话,对玉澧而言,是最令她委屈和不服的。 玉澧心中忽然就涌出一道?强烈的念头:谁说她弄不到鲛绡?她偏要试试! 她要去找南海的鲛人,获取鲛绡! 然后,她要在余姝容的生辰宴会上,当着余姝容的面,把?鲛绡送给?宁世子,到时候宁大人将黑珊瑚送给?余姝容…… 这股念头便如此?不可遏制的在玉澧的心里愈演愈烈,玉澧一把?抓住王玄珠的手,倒把?王玄珠骇了一下。玉澧道?:「走,我们先回去看宁大人。」 然后,她便出发?去南海! 两个人这便离开?上界,回到雍州宁淮序的龙宫。 这座龙宫和旁的龙宫都不一样,是建在山里的。而龙宫的颜色,也极是特别,和宁淮序这人的气?质一样,是由黑水晶打造的。 整个龙宫色调黑暗,有一种?沉重的窒息感,但水晶的质地又天然带着一点梦幻气?息。如此?矛盾地结合在一起,便赋予这座龙宫一种?既盛大又死?寂,既威严又冷漠的感觉。 此?刻,夜下的龙宫透出点点昏暗的灯火。火光中,有一条巨大的长影子游走而过。 玉澧和王玄珠看到那游荡在龙宫中的影子,分明是条黑龙的样子! 而宁淮序的真身,正是五爪黑龙! 一声高亢的龙吟勐然响起,从龙宫中震动?着盘旋而出。层层叠叠的山峦,将回音反覆缭绕,大地仿佛在微微震颤。 宁大人为何忽然现出真身?玉澧和王玄珠俱是不解,两人下意识就要进龙宫去确认宁淮序的情况。 但这时,岑銮从黑水晶铸就的宫门处走了出来。他面色看起来好些了,不再?那么惊急。看见两人,他也不意外,走上前来对她们道?:「宁大人已?经无事,都回去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5页 「可是……」王玄珠又要开?口。 岑銮看了她一眼,说:「宁大人现在需要闭关静休,外人不便打扰。远远离开?此?处,才是对他最好的。」 岑銮又道?:「我送你们回各自的水域。」 玉澧和王玄珠仍是担心宁淮序,不禁伸长脖子向宫门处望。可黑暗的夜色和漆黑的宫殿,让一切都变得漆黑无比,她们什么也看不到。 而仿佛是回应她们的窥视般,从宫门处再?度走出两名侍从,正是这龙宫中侍奉宁淮序的侍从。 两名侍从出来后,就将宫门关闭,然后遥遥向玉澧他们施礼,侍从的声音传过来:「宁龙君要闭关养病,一个月后再?出关,请诸位回去吧。」 连侍从也这样说,玉澧和王玄珠悬着的心才慢慢放下来。看来宁淮序暂时好些了,让他养上一个月,应该会好转一点吧。 既然宁淮序这边事了,玉澧便要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我要去一趟南海,寻找鲛人,获取鲛绡。」玉澧嘱咐岑銮和王玄珠,「岑銮,我一个月内会回来的。麻烦你跑一趟澧水我的河神府,代?为嘱咐我的属官,在这一个月内好好做事,等我回来。」 岑銮还未答,王玄珠就道?:「你是因?为刚刚宁世子和余姝容姑娘说的话,才想找鲛绡吗?还请你三思,据说南海鲛人很难找。」 玉澧心意已?决,只道?:「那我也要试试。」 她说到这里,不禁想到自己这条鲤鱼从出生起到现在,不知参加过多少次跃龙门,却每每都在最后关头,被浪打下来,前功尽弃,以至于总要被人「鲤鱼精」「鲤鱼精」的叫。 但凡她化鱼为龙,也不会受到歧视吧? 在跃龙门这块她失败了,只能一直忍受如余姝容那般出身高贵的人对她的鄙视,她受够了!那在别的方面,她一定要成?功! 她便是一定要得到鲛绡,让宁靖川对她高看,让大家知道?,她是比余姝容更优秀的神女! 王玄珠仍是想要阻止玉澧,但终究只能看着玉澧驾云离去,飞赴南海。 而此?时的玉澧,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这一趟南海之行,彻底改变了她之后的命运,更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 *** 所?有人都以为,玉澧一个月后就会回来,玉澧自己也是这样认为的。 来到南海,玉澧竟然很顺利就找到鲛人,比她预想的要顺利许多。而鲛人因?为玉澧也是鱼族,倒是颇为友善,愿意赠送玉澧一段鲛绡。 这是多么顺利的事,玉澧想,她不到一个月就可以带着珍贵的鲛绡,回到雍州了。到时候,等宁淮序休养结束出关,正好先把?鲛绡给?他看看,让他高兴高兴。 可玉澧没想到的是,为何世人都说,鲛人一族很难寻,不与外界来往呢?连余姝容也这样说。 为什么呢?那是因?为,鲛人一族生活在时间裂隙里。他们这里的时间流速,和外界是不一样的。而上下两界几乎无人知道?这个。 在鲛人这里的一日,竟是外界的一年!玉澧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会这样。 所?以,当她只用了二十日的时间,就得到一件鲛绡;当她如愿以偿,高高兴兴地离开?南海时,才知道?外面已?是天翻地覆。 而滔天的骂声朝着自己涌来,同来的还有上界派出的、寻找她并捉拿她的官兵! 玉澧傻了,莫大的恐慌,让她脑中泛起一片片空白,明明脑海中有一根弦绷得要断开?,痛得她唿吸困难,可思绪就是被这滔天的惊变绞住,惶惶不知所?措。 直到她被官兵们逮捕,被押到上界的审判大殿上,她才知道?究竟都发?生了什么。 二十年。 她失踪了二十年。 一个担负着水域一带百姓安居乐业的河神,擅离职守二十年,只是为了去找一件鲛绡,同情敌赌气?。 就因?为她擅离职守,澧水一带的一条蛟龙趁虚而入,兴风作浪。她的属官们法力有限又群龙无首,敌不过那蛟龙,只能眼睁睁看着蛟龙凿开?河岸,河水决堤。 奔流的河水就这样沖灌百里,无数百姓、动?物和精怪被淹死?,饿殍遍地,惨绝人寰。 等宁淮序赶到时,已?经来不及了。满眼的惨状,让这个时候已?快要灯枯油尽的宁淮序,更是难以承受,身子骨彻底垮掉了。 他拖着一副形同死?尸的残躯,诛杀了蛟龙,平定了水患后,便轰然倒下,陷入长久的昏迷。 接受审判的玉澧,看着周围一起来听审的同僚们,岑銮、王玄珠……还有其他宁淮序手下的河神水君们,大家看她的那种?眼神,让玉澧只觉得心如刀绞,痛苦到浑身冰凉。 他们没有说出口,没说是她害了宁大人。可他们看她的眼神,又是那样失望透顶,那样埋怨和唏嘘。 纵你有苦衷,纵你并不知道?一去南海会导致这样的结果,可你就是去了,结果就是已?经产生了。 是你亵渎了你该承担的责任。那些死?去的生灵、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他们的痛苦和怨怼又拿什么来告慰? 你玉澧,并不冤枉。 而现在,已?经没有人能为玉澧说话了。宁淮序已?经昏死?,不知是否会就此?死?去;玉澧的师父玄帝,也拒绝袒护自己的徒弟,要她为自己的玩忽职守付出代?价。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6页 师父托她的师兄,向她带来一句话: 「你不是小孩,你是保一方平安的河神。无论怎样,你都失职了,记住这个教训,把?它刻进你灵魂深处,永世不可忘!」 永世……不可忘…… 玉澧,低下了头。她哽咽着,笑了出来,笑得比哭还难看。 同来听审的宁靖川和余姝容,看向她的目光,仿佛是在用一条鞭子,抽在她衣不蔽体的身上。 宁靖川在嘆气?,余姝容云淡风轻地摆着一张脸。 他们这样子,多像是二十日前兰台的宴会上,那既对她态度暧昧、又对她怀着偏见的样子。 可她的二十日,已?是他们的二十年。 而他们对她的「偏见」,玉澧想,如今,也已?经不是偏见了。他们一定在心里想着:果然,这条鲤鱼精不论披上怎样风光的外皮,依旧是上不得台面。她会酿出今日这样的恶果,一点也不奇怪,不是吗?因?为从一开?始,她就该是那种?金玉其外而毫无下限的东西。 后悔的滋味,就像是一杯饮下肚中疯狂发?作的毒酒,痛彻玉澧所?有的经脉,撕扯她的五脏六腑,将她的心脏发?狂一般地绞着,无比痛不欲生。 她错了!她不该、不该不顾王玄珠的阻拦,执意去南海。 她不该想当然地以为,自己短暂地离开?一阵,她的属官就足以应付所?有可能到来的突发?事件。 她不该潜意识地觉得,出了事,便会有宁大人兜着。明明他已?是那么虚弱! 如果不是她玩忽职守,宁大人就不会、就不会…… 「河神玉澧,为一己私慾,背弃职责,以致澧水决堤,涂炭生灵,」 「褫尔神位,判尔受万剑之刑,毁尔肉身,灵魂押入阴司冥界极寒之渊,囚刑千年。」 眼角装饰的一枚鱼鳞,被泪水冲掉,沿着面颊,滑落在地。 玉澧闭上眼,「玉澧……认罪,谢诸神开?恩。」 「谁说……都是她的错……」 宁淮序的声音,忽然响起在审判大殿。 玉澧惊讶地抬头,望向宁淮序。 这一眼,她几乎不再?认识,这个人是她记忆中的那个宁淮序。 他就像一棵腐朽的、已?然爬满苔藓的枯木,散发?着浓郁的死?气?。曾经苍白缺血的面容,现在,白的就像一张薄薄的纸。除了白,什么都没有。那满头的青丝,如今也化为白髮?。只有那双阴鸷而淡漠生死?的眼睛,才让玉澧找到一点熟悉。 转瞬漫天的难过撞击在玉澧的胸墙,宁大人、宁大人…… 他连走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都已?经无法再?做到了,走上两步就必须停住,高大的身躯如同一座危楼,摇摇晃晃,似乎随时会倒塌崩裂。 熟悉的咳嗽声,亦已?经听不到了。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咳嗽,连说话都气?若游丝,牵尽了颤抖起伏的胸膛。 河神们没有想到宁淮序会从昏迷中醒来,赶到这里。他们吓坏了,宁淮序的身体,已?经再?也经不起任何一点折腾! 他们一拥而上,搀扶住宁淮序,每个人都急切万分。 连坐在主?审官之位的神君,和联合会审的帝子、小殿下等人,都因?宁淮序的突然到来,相继站起身。 小殿下忙道?:「快扶龙君坐下。」 可宁淮序却将搀在他身上的这一只只手,都拂开?。没变的是他那讥讽的近乎刺眼的笑,是那种?明明要死?了、却完全不在乎的眼神。 宁淮序气?若游丝地道?:「本君,才是雍州的掌事人……治下的水域出事,是本君的责任……」 第94章 鱼美人(3) 「宁大人!」这一声, 是玉澧喊出来的。 泪水再也无法控制地狂涌出来,在脸上肆虐。喉咙被一股极致的酸意?,腐蚀得滚烫而生疼。 玉澧都快要看不清宁淮序了?, 满眼都是水色,她跌跌撞撞地朝着宁淮序爬过来,此一刻她什么都没法想?, 脑中似是在嗡鸣,只知道一件事,只知道歇斯底里地唿喊:「宁大人,不是!不是!」 宁淮序说一句话,便要喘息许久, 他的胸膛像是一个风箱,仿佛只有出气?的声?音,没有进气?的声?音。 他道:「是本君……这二十年里……未向天帝申请……册封新的澧水河神。是本君……执意?留住玉澧的河神……之位……任澧水……空置……」 「受罚, 也该是先拿本君开刀……」宁淮序看了?眼玉澧,虚弱地向主审官他们道,「何来……让手下一个?小小河神……给本君背锅……」 「宁大?人!」玉澧扑到了?宁淮序脚下, 她哭着捏住他的斗篷, 仰着头泪眼婆娑,用尽了?力气?, 哭着求道, 「不是的!和宁大?人无关,是我的错, 我已经认罪了?!」 她勐地放开宁淮序,转头朝着主审官, 厉声?地大?喊:「我已经认罪了?!所有的刑罚我都接受!我都接受!」 「宁大?人,宁大?人不要……」玉澧失措地, 再向着宁淮序,歇斯底里地央求,「是我的错,我会好好受罚,好好反省……您快养好您的身?子,我求您了?宁大?人……」 宁淮序却?干涩地笑了?,自嘲无比,沙哑无力的声?音像是刀子磨在粗粝的砂纸上般,磨在玉澧的心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7页 「扶我蹲下。」他对身?边的岑銮说。 蹲下,这样简单的动作,对他来说,却?已经没有办法自己来了?。 岑銮看着跪在宁淮序身?前的玉澧,不禁眯起眼睛,无声?嘆了?口气?。他和另外两?个?河神一起,扶着宁淮序,一点点地送他低下.身?,直到他的视线,和玉澧平视。 而他连蹲着都已经没有力气?,只能半跪在地。 「宁大?人……」玉澧看着低下.身?的宁淮序,这一刻脑海中忽然就回想?起在他手下的这些年。 他脾气?怪,淡漠生死,总是阴沉沉的。她一开始和其他河神一样,有些憷他,后来才发现他最?是护短,他们出什么事他都会揽下责任,让他们赶紧补救,从不给他们压力。 这样的上司,谁摊上,都是莫大?的幸运。玉澧一直都这样认为。 可?现在,玉澧知道自己错了?。她闯下的是弥天大?祸,她无法想?象若是属于她的刑罚,落到一直护着下属的宁淮序身?上……她只希望宁淮序能自私一些,就让她来受刑。宁淮序没有欠她分毫,是她玩忽职守,全是因她之过…… 可?是,玉澧却?看着面前的宁淮序,对她说:「我很快就要死了?,你看不出来吗……我早已没有活的意?愿,你又……不知道吗?」 「宁大?人……」 「既然就剩最?后一口气?……担了?这责任,不也挺好……还?能换你一命……」 「你想?活,就好好活吧……反正……我是一点不想?了?……」 「以?后能不能追上宁靖川,也看你的……本事了?……」 玉澧几乎崩溃。 泪流满面中,她听到了?上座的正神们,落下的最?终宣判。 ——雍州龙君宁淮序,褫夺神位,替玉澧受万剑之刑,灵魂押送阴司冥界的极寒之渊,囚禁千年。 ——而玉澧,被判流放极北之地的雪原,徒刑五百年。 *** 当玉澧来到极北之地时,来为她送行?的王玄珠,终还?是忍不住,说出安慰玉澧的话:「你要带着宁大?人的嘱託,好好活下去才是。」 玉澧满面麻木,就好像一个?失去了?灵魂的布偶。王玄珠说的话,她明明听见了?,却?心中什么波澜都没有。 因为,这个?时候的宁淮序,已经不存在了?。 不是死了?,是不存在了?。 受过万剑之刑的他,本该是肉身?损毁,灵魂被押往阴司冥界的极寒之渊受囚刑。 可?是,当那条黑龙被钉死在万剑阵中,被万剑刺得千疮百孔,血流成河时,所有人才发现,他的灵魂,业已经枯竭了?。 这积年累月的病体,将他的灵魂,也一併耗光。 什么都不剩下。 玉澧的心,在这一刻,失去知觉,麻木了?。 观刑的她,只能像个?无知无觉的布偶,瞳孔茫然地,看着那条被万剑钉在刑台上的黑龙。 寒冷的剑光,流成河的血。黑龙垂着头颅,再也不会动,再也不会动…… 宁大?人,不存在了?。 再也不存在了?。 玉澧没有同王玄珠说话,她穿着单薄的玉色裙子,赤着一双脚,朝茫茫无尽的雪原深处,麻木地走去。 宁淮序没有了?,为了?顶她的罪,为了?让她活着,他没有了?。 她的心,也跟着像是没有了?。 所有人都想?让他活下去,只有他不想?。 他为什么,就不想?呢? 为什么要把她独自留在这个?世上,一遍一遍地忆起他死在万剑中的那一幕,一遍一遍地夜不能寐,睁开眼闭上眼都是他活着时候的样子呢? 玉澧面无表情地,将装饰在发间的片片鱼鳞拨落。 一头青丝散落,极北之地的大?雪纷纷,很快落满她的头髮,黑黑白?白?的颜色,像极了?那密密麻麻的惨白?剑刃,和如山峦般倾塌的黑龙。 她厌倦地摘掉耳上的玉色明珰,随手掼进冰冷的雪地里。 她就这样素面朝天,再无一物的,走向雪原的尽头。 「玉澧!」王玄珠的声?音带着不忍的颤抖,从身?后传来,「你照顾好自己,不要自暴自弃,不然宁大?人的在天之灵……」 在天之灵? 玉澧空洞的目光,虚茫地望着满眼的冰雪。 宁大?人,还?有在天之灵吗? 连玄珠自己,都意?识到了?,声?音便戛然而止啊。 「你们走吧……」玉澧无悲无喜地喃喃,她的声?音被风雪吹散。那种比雪还?要冷的冷意?,无可?阻挡地降临在王玄珠他们的心底。 宁大?人啊,我会好好活下去的。 两?行?足印,留在身?后,很快被风雪吞没。 活下去,是她所能做的,唯一的一件事了?。 一年又一年。 十年又十年。 不知不觉,过去一百年。 流浪在这无边无际的雪原上,没有日光,没有生气?,只有冰冷和麻木,什么都没有。 也有人来探望过玉澧,岑銮、王玄珠,还?有她的师兄,甚至她的师父。 可?受着徒刑的她,被惩罚跟着一座雪山。她走到哪里,雪山就跟到哪里。 她永远走不出雪山下的雪原,永远只能带着这座雪山,麻木地望着一成不变的风雪荒原。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8页 偶尔她也会想?到从前的人和事,很多、很多。她会想?到跃龙门时候的痛苦和难熬,想?到被第?一位师父收做徒弟时的满腔惊喜,想?到见到玄帝时,那无处安放的喜悦狂潮。 她会想?到玄帝发间的雪花装饰,会想?到师兄褚琼楼吹奏的湘妃竹笛。 会想?到送给宁靖川的锦绡,会想?到余姝容优雅得体的贵女气?场。 可?这些,都像是被风沙吹抚的墨迹,慢慢就褪了?色,淡的只剩下残影,被冰冻、被麻痹,渐渐的就快要忘了?,想?不起来了?。 唯有宁淮序灯枯油尽的样子,和黑龙被万剑穿入身?体里的画面,清晰的无以?復加,覆盖了?所有。睁开眼,闭上眼,眼前尽是宁淮序,尽是他的面容声?音,铺天盖地,每时每刻都翻涌在玉澧的脑海,无法喘息。 宁大?人、宁大?人…… 她不能原谅自己。就如师父说的,永世不可?忘。 不可?忘,忘不了?!亦永远无法再原谅。 穿越时光,望回过去,她什么都不求了?。 宁靖川、余姝容,什么都不重要了?。 只要宁淮序能活着,好好地活着。 只要宁淮序、只要宁大?人……! *** 宛如被闷在水底即将窒息而亡的人,突然之间不知被什么力量握住双肩,提到了?水面上。当空气?涌入鼻中时,那种大?口大?口吸气?的贪婪,那种犹如从一个?漫长无尽的噩梦中突然醒来,坠落在一片清明里的恍惚和震惊,让玉澧怔怔地立在那里,今夕何夕?一时不觉。 眼前不再是漫天的风雪和望不到尽头的雪原,不再是那座如附骨之蛆般的雪山,而是夜色下连绵的苍山,是远处萤火虫的光,是空中温顺安静的星辰,是亮着昏暗灯火的……黑色龙宫。 玉澧的眼角,还?残留着极致的悲痛和恍惚,她脸上全是眼泪,哭花了?她的妆容。 而这个?样子的玉澧,让面前的王玄珠惊呆了?。 王玄珠不明白?,为什么她刚刚说出劝玉澧不要去南海的话,玉澧就忽然间愣在那里,接着,仿佛三生三世的情绪都汇聚在某一刻倏然爆发,玉澧泪如雨下,一个?剎那,就崩溃不已。 王玄珠对玉澧的脾气?,是有些了?解的。她知道玉澧是个?情绪很浓烈的人,是悲、是喜、是怒、是痛,她从不掩饰,总是一眼就能被人看出来。她身?上这种强烈的外放情绪,和宁龙君那种淡漠生死的嘲弄,总是对比的很鲜明。 但王玄珠没有见过,这样倏然崩溃落泪的玉澧,这让王玄珠有些惊心。 看一眼岑銮,连一向沉稳话少的岑銮,都露出惊讶的神色。 王玄珠不禁道:「玉澧你……」 这一声?唤,仿佛终于唤回玉澧的神智。玉澧哭着,将颤抖的视线落在了?王玄珠和岑銮的脸上。她发出一声?苦笑,又仿佛是更悲痛的哭泣,眼角处装饰的三片鱼鳞湿漉漉的,反射着清寒的月光,为她冷艷的面容更添上一丝冰凉的惊心动魄。 夜风吹起玉色的轻衫薄纱,她哭红的一双杏眸,眼底的波光颤颤地摇曳,终于渐渐地聚拢在一起。 「岑銮,玄珠,对不起,我错了?……」玉澧沙哑地哽咽,「我不去南海,不寻什么鲛绡了?,不去了?,不去了?……」 脑海中残留的那一幅幅画面和文字,终于被回到现实的理智所覆盖。 玉澧不敢相信,她刚刚看到的、感受到的一切。 原来这个?世界是一本书。 先来他们都是活在书里的人。 她是,宁淮序是,岑銮是,王玄珠是,他们都是。 书里的主角,是建章王世子宁靖川,和司礼殿尚仪余姝容。 而她和宁淮宁,是书中两?个?最?大?的反派。 这是一本古早言情话本,玉澧看到了?作者的名字,叫蕴儿。 在蕴儿的笔下,男女主都有着高贵的出身?,和一帆风顺的成长经歷。他们对彼此抱有好感,他们的爱情水到渠成。 但是他们那么优秀,不应该有许多的追求者吗? 是的,在他们所有的追求者里,最?有能力也最?能给情敌制造麻烦的,就是玉澧和宁淮序。 这两?个?人总是想?要将情敌比下去,他们的所作所为真的很恶劣,根本是在挑拨男女主之间若有似无的情谊。 可?是古早言情话本中的反派,怎么可?能摧毁男女主之间的爱情呢? 玉澧最?终也没能把她弄来的鲛绡送给宁靖川。宁淮序顶了?大?罪,被万剑诛杀,魂飞魄散,永不超生。玉澧被流放极北之地的雪原,身?边跟随着一座雪山,五百年生不如死。 而玉澧找回来的那件鲛绡,在兜兜转转后,落到了?女主余姝容的手里。在余姝容将鲛绡送给宁靖川时,两?个?人顺势向彼此表白?,终于走到了?一起。 而宁靖川没有了?宁淮序这个?处处压他一头的庶兄,很快就以?建章王世子的便利,接任了?雍州龙君之位,一时好不风光。 双喜临门,余姝容也在此时答应了?宁靖川的求婚。两?个?人喜结连理,堪称一场盛大?美满的婚事。 在两?人的婚礼上,宁靖川的父亲建章王喝醉了?酒,高兴地嚷嚷出声?:「雍州龙君之位,本就该是我儿靖川的!本王这一生最?大?的耻辱,就是有宁淮序这么个?不孝子。索性他已烟消云散,也罢,人都已经没了?,本王就原谅他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9页 这就是这个?叫蕴儿的作者,写的故事。 这就是男女主之间感人肺腑的爱情。 玉澧真的想?要大?笑出声?,她和宁淮序怎么就摊上这样的命运,要为人家的爱情身?败名裂,万劫不復呢? 宁淮序他,为什么就没有资格活下去呢? 玉澧低低地笑起来,又哭又笑,所有的情绪都在撕扯她的胸腔。 觉醒了?,她竟在这个?时候觉醒了?…… 她不会再去南海找珠绡,不会再疏忽自己的责任,不会再爱慕宁靖川,不会再理余姝容和其他人对她出身?的鄙视。 这场觉醒带给她的震撼太过深刻,那些文字和画面,几乎生成了?一个?现实的世界,将她置身?在其中。她几乎是亲自走完了?书的后半段内容,那么的真实,就好像自己亲身?经歷过一样。 玉澧转过身?,望着夜色下黑水晶铸就的龙宫,和灯火间时而游走的、黑色的龙影。 她什么都不要了?,只要宁淮序活下去! 吸了?吸鼻子,抬手擦掉泪水,任眼角的泪痕被夜风吹干,玉澧眼中升起一抹雪亮,她走向龙宫的大?门。 守在门口的两?个?侍从见状,对视一眼,玉澧看见,他们的眼神闪烁变化。 而在他们还?没开口前,岑銮就已上前,问玉澧:「你要做什么?」 岑銮没有做出拦住玉澧的动作,但毫无疑问,他已是在阻止玉澧了?。 玉澧只道:「岑銮你送玄珠回去吧,我进去看看宁大?人。」 岑銮道:「你不能进去,宁大?人已然闭关。」 「我知道宁大?人是什么回事,我都知道了?。」玉澧说。 余光里,岑銮的眼底微微色变。 「我也知道,我执意?进去会有什么后果?。」玉澧的语调淡淡的,音色亦是天然的冷,可?在场的人都觉得,从没有见过她这般平静而坚决的样子。 「但我,想?要宁大?人活。」她定定说。 「你……」岑銮被这样的玉澧惊到了?,他沉默半晌,选择退开,「你既然已经想?清楚,我也不劝你了?。」 「谢谢。」玉澧道,「送玄珠回她的水域吧,不必管我。」 王玄珠直觉觉得不对劲,岑銮和玉澧在瞒着她什么,她感觉是不得了?的事,下意?识开口:「玉澧,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却?见岑銮回到她身?前,对她说:「走吧,不要再管,我送你回去。」 「可?是……」 「这是玉澧自己的选择,」岑銮平静道,「走吧。」 看着岑銮和王玄珠离去,玉澧走到龙宫大?门前,在两?个?侍从犹豫挣扎的目光中,说道:「开门。」 两?个?侍从看玉澧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和复杂,一个?侍从问:「您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 「我想?的很清楚,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玉澧道,「开门。」 两?个?侍从无话可?说,他们解除了?宫门上的封禁,为玉澧推开厚重的大?门。 「谢谢,」玉澧道,「后面的事情,你们不必再管,回头若宁大?人怪罪,你们就说是我逼你们开门的。」 她走了?进去,身?后,是两?名侍从久久难以?平復的复杂目光。 行?走在黑水晶铸就的宫廊上,玉澧忽觉得,好安静啊,这里只有她,只有空寂的宫殿,和深处传来的一声?声?龙吟。 她不是第?一次在夜晚,行?走于宁淮序的宫阙,可?却?是第?一次觉得这样安静且平静,这样恍若隔世。渐渐的好似只剩下她自己的心跳声?,和着那一声?声?渐渐靠近的、既痛苦又亢奋的龙吟。 既痛苦,又亢奋。这就是宁淮序忽然发病,又只许岑銮送他回宫的原因。 玉澧在觉醒原书的时候,终于知道了?,为什么宁淮序的身?子骨坏得那么快。 因为,本就因伤了?元神而落下病体的他,又在龙族每五十年一次的发情期间,靠喝自己的血,不要命地硬扛过去。 这每一回的硬扛,都会给他每况愈下的这副病躯,再添沉重的打?击。 他本可?以?不硬扛,但他那人的脾气?,什么责任都自己担,又最?重视感情的专一,怎么做得来找女人帮他这种事? 他甚至支开她和王玄珠,生怕自己待会儿会失去理智伤害到她们。 何况,他又早已生无可?恋,随时随地死都无所谓。 可?她不想?让宁大?人死,她不想?宁大?人落到烟消云散的结局! 这是她玉澧,欠宁淮序的。 原书里清楚的写着,宁淮序就是在这次硬捱过发情期后,身?体彻底垮掉,短短二十年,青丝成白?发,连出行?都困难,也因此没能在蛟龙肆虐澧水时,及时赶到,阻止悲剧。 玉澧想?,如果?她能缓解宁淮序的身?体情况,哪怕只是延缓他的恶化,至少,她也能获得更多的时间,去寻找让宁淮序康復的办法。 她不会再让宁大?人,拿自己的命去硬捱了?。 长长的宫廊,终于走到了?尽头。 盘旋在深宫中的黑龙,感受到来人,向她望来。 玉澧对上他的眼睛,那双眼已经因充血而化为赤红,狂乱地认不出她了?。 她不怕。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0页 玉澧向着黑龙,张开双臂,她清滟的声?音,迴荡在空寂的龙宫。 「宁大?人,我在这里。」 「来。」 粗壮的龙尾扫向她,带着狂乱的节奏,将玉澧捲起,卷着她堕进层层幔帐。 玉澧闭上了?眼睛。 第95章 鱼美人(4) 玉澧被折腾了整整一个月。 她也明?白的, 宁淮序从降生至今不知凡几,每次发情期他都硬扛,五十年又五十年, 无数个五十年积累在一起,如今一朝倾泻出来,便是?比滔天的洪水还要恐怖狂勐, 无休无止。 玉澧想,还好?自己是?神,体质坚强。若换成还是鲤鱼精那会儿的自己,怕都要给折磨得死在宁淮序身下?。 这一个月,她被?黑龙捲着, 到了龙宫里好多处地方。有阴沉压抑的寝殿中那张黑柳木的大床,有书房里那张宽厚的桌案,有龙宫深处黑曜石打造的浴池, 还有宫苑中一树树榴花下的如茵草地?。 这些本该是?空寂单调的地?方,却在这一个月里,频繁染上旖旎的颜色, 留下?欢爱的痕迹。 有时候, 宁淮序也累了,伏在那里休息。 玉澧无事做, 就在他的龙宫里走走, 看看龙宫后面从山崖上流下?的瀑布山泉。 那长长的瀑布,冲出一个小小的冰潭, 激起的水汽如上界的云雾般飘渺,湿润的水汽正是?玉澧喜欢的。她便愿意?待在这山泉瀑布旁。 但看山泉也看不了多久, 基本上没过一会儿,巨大的黑龙又会游走而来, 出现在她的头顶,将她卷回寝殿,抛在塌上,用那双龙爪轻车熟路地?撕碎她的衣衫。 最让玉澧难受的,还不是?时间持久,而是?宁淮序意?识不清下?,只凭着憋了无数年的本能肆意?发泄,「前戏」二?字都是?不用想的,经常在玉澧的身体还没准备好?时,就强行攻占,横冲直撞。 这种每次开始时的痛苦,总是?弄得玉澧难受得很,想咬牙忍着,时时也忍不住,最后只能赌气地?掐宁淮序的龙鳞。 玉澧有时候也会想,宁淮序在发情期间执意?要硬扛,甚至都瞒着她这样的女属下?。他这样坚持,却被?她给破坏,那在他清醒后,是?否要怨恨她毁了他的坚持? 或许是?她自私吧。她宁可被?宁淮序怨恨,被?他痛骂,也不要再看着他灯枯油尽,连灵魂都不復存在。 所以,趁着宁淮序还没清醒时,想掐他就掐他,想骂他就骂他吧,谁叫他把自己弄得这么难受,这男人也是?真够恶劣。反正现在不骂他,等宁淮序清醒了,可就没机会了。 被?掐得不适的黑龙,看玉澧的眼神变得更加贪婪而狂乱。玉澧只觉得自己被?缠得都快断了,竟是?越骂越起反作用。 玉澧生气了,捶打起黑龙,「宁淮序!」 她第一次连名带姓的直唿出来:「你是?要让我死才罢休吗?实在不行,你变成人也好?些,我真的疼……」 她连说好?几遍,这回黑龙似乎听进去了,过了会儿,缠在身上的力?量退去些,玉澧总算稍微好?受点。 这时宁淮序也以人的样子出现,苍白的面色许是?因着这些日的种种,而散发出一种不太真实的潮红,倒也不是?鲜活的生气,只是?纵情的潮红。他的那双眼睛也依旧如染了血,红的化不开,看在玉澧的眼中,她心下?战慄。 在某个瞬间,玉澧恍惚觉得,那双赤红的眼像是?能生出无数看不见?的蛛丝,将她捆住,往里吸着。 玉澧忍不住颤抖,用手掐住宁淮序的肩膀,手心下?是?他潮湿温热的汗水。她咬着唇道?:「宁大人,您认不认得我?若是?还认得,对我温柔一些。」 她依旧是?连说好?几遍,而宁淮序,从他后续的动作来看,似也是?听进去了,大约潜意?识里知道?她是?谁。 但即便是?这样,玉澧最后还是?筋疲力?竭,昏了过去。 整整一个月,偌大的龙宫里只有他们两?个。 玉澧也看着宁淮序眼中的赤红,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地?消退下?去。 全都结束后,宁淮序所有的精力?耗尽,眼中残留的最后一丝红色褪掉。 他睡过去了。 玉澧躺在一旁,一下?一下?地?喘息。浑身像是?散架一样,使不上一点力?气。 现在这座龙宫,又回到一开始的安静,和她在一个月前的夜晚踏入这里时一样,安静极了。 玉澧想翻个身,可稍微一动,浑身的骨头关节都又酸又无力?。她只得无奈地?继续躺着,茫然地?盯着黑水晶雕刻的天花板。 天花板上是?一条黑龙的浮雕,约摸是?宁淮序升起这座宫殿时,按自己真身的样子化成的。 眼角有一滴还没干涸的泪水,挂在那里有点难受,玉澧用手指将泪水抹去,也摸到自己皮肤上热度还未散的薄汗。 她的头髮全都被?汗湿了,像是?一团浓密的水藻,无序地?摊开在这里。 此一刻玉澧觉得,自己就像一条鱼,就是?那种从大江的下?游一路逆行到上游,最后累得被?水给冲到岸边,躺在岸边一块石头上,连跳回水里的力?气都失却的鱼。 这样想着,玉澧忽的就有那么点怨气,在宁淮序胳膊上掐了一下?。 这个男人睡得很沉,毫无所觉。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1页 玉澧看着他,半晌,目光又平静下?来。 还好?,还好?,宁大人还是?活生生的在这里。他只是?睡着了,气色远不是?那个青丝已成白髮的、灯枯油尽的人,也不是?那条被?钉死在万剑中的,连灵魂都不復存在的黑龙。 只要宁大人活着,只要这样就好?。 玉澧试着撑起身子,忍着浑身的酸痛,这回她成功了,她缓缓坐起来。 替宁淮序将凌乱的长髮稍稍理了理,玉澧拾起散落在地?的被?子,替宁淮序盖好?,帮他掖住被?角的漏风处。 看着他安详睡着的模样,玉澧松口气。 自己也该回去了。 玉澧无声地?离开龙宫。 在她推开龙宫大门走出去时,守在宫门外的两?个侍卫,因她的出现稍有吃惊。他们看她的眼神依旧复杂,但更多的是?急切。 玉澧知道?他们在担心什么,她告诉两?人:「宁大人睡下?了。」 随后,玉澧回到自己所管辖之地?——澧水。 *** 其实玉澧从前的名字不叫玉澧。 她在初修成人形,成为妖时,因着自己的真身是?一条玉色的鲤鱼,便自名「玉鲤」。 后来她被?封为澧水河神,师兄褚琼楼对她说,成神的人了,名字里就不要再用「鲤」字,那是?妖用的。 玉澧就干脆将名字里的「鲤」字,改成澧水的「澧」。 「府君,您终于回来了!」 当玉澧踩着云朵,降落在澧水河岸时,已经感受到她归来的汐音仙子,连忙拨开河水,上来迎接玉澧。 汐音仙子是?澧水里一条斑鳜鱼。 玉澧就任澧水河神后,见?汐音悟性好?,心性也不错,就为汐音脱去一身妖气,让她成为仙子,做自己的副手。 玉澧河神府内的大小属官,也都交给汐音统一管理。 汐音仙子一身群青色襦裙,及腰的长髮被?水边的风吹得飞舞,几缕髮丝随意?地?飞在前面,头上用一长串米珠链子装饰,除此外就没有别?的钗环,端的是?小家碧玉,清水芙蓉。 只是?汐音仙子本是?高兴地?唤着玉澧,却在看到玉澧凌乱的模样时,倒吸一口气,她忙来到玉澧近前,关切地?询问:「府君,您这是?怎么了?」 对上汐音的脸,玉澧不由得心下?一酸。 原书里,就因为自己滞留南海,澧水的一切事务都落在汐音身上。纵然汐音是?她选出来的人,做事牢靠,可修为终究是?差一些,没有办法阻止那条兴风作乱的蛟龙,反被?蛟龙伤得不轻。 自己对不起的,就何尝只有宁淮序呢? 想着,玉澧压住那快要涌到她脸上的哀伤,只笑道?:「没什么,有点累罢了。」 拨了拨散落在脸颊旁的碎发,将碎发拢到耳后去,又看了看她的澧水。是?的,都还好?好?的,澧水风平浪静,没有那条作乱的蛟龙,也没有决堤。一切都还没有发生,未上演的剧情她还可以扭转。 玉澧道?:「回府吧。」 玉澧的河神府,就建在澧水河底的深处,标准的小型水晶宫。 府邸是?前一位澧水河神留下?的。那位河神因政绩突出,被?宁淮序举荐,升调去做别?的官了。 那河神是?男子,当时他将这水晶宫装饰得有稜有角,极其板正。明?明?是?带有梦幻色彩的水晶环境,偏被?他通过一通极具性格的装饰,弄得仿佛横平竖直,规整的有如陵寝。 玉澧自然不喜欢这般的格调,入住河神府后直接大改,将水晶宫恢復到一开始的模样,晶莹剔透,清新秀气。 河神归来,河中开了灵智的水族皆聚集过来,向玉澧请安,恭迎她。 跟在玉澧身后的汐音仙子,也闲不住地?汇报导?:「月前岑府君过来交待我等,您要处理一些事情,需要一个月,要我等打理好?澧水的事务。府君,您的事,该是?办妥善了吧?」 玉澧眼前不禁浮现起宁淮序沉沉睡去的模样,喃喃:「应是?办妥善了,若是?五十年后再……便是?他不允,我也再去一次。」 后半句玉澧说的声音极小,几乎消融在水流声中。汐音没有听清,倒也不再多问了。 她们很快就来到河神府门前,水晶宫的牌匾上雕刻着五个字:澧水河神府。 进入河神府,温馨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这段日子以来,经歷的种种大起大落,种种颠簸情绪,终于暂时找到一隅栖息的港湾,得以稍微舒缓些。 澧水的属臣们分列两?行,迎接玉澧。 玉澧看着这些在原书中为了守护澧水,倾其所能的手下?们,强忍住心头翻涌的难受和愧疚,说了句:「都辛苦了。」 然后她示意?他们不要走。她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立刻吩咐下?去。 玉澧道?:「我先?去更衣,稍后要出去巡视澧水流域。趁着这点时间,你们去将近日澧水的文书记录都搬来给我,尤其是?留意?是?否有作乱的妖邪,比如蛟龙。」 「蛟龙?」众人一听玉澧说完,都露出疑惑的表情。蛟龙这种妖,是?蛇修炼到一定?境界后化成的,属于是?厉害的大妖了。一般来说这种大妖数量稀少,几百年都不见?得会有一个来澧水附近的,府君为何张口就提到蛟龙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2页 众人怀着这种疑惑,倒也如实相告:「回府君的话,澧水流域内并无蛟龙。」 没有就好?,也是?,按书中所写的,那蛟龙也不是?这么快就出现,玉澧思索着,总之提高警惕,时刻防范着就是?。只要发现苗头,她亲自斩杀了它。 回到自己的房间,玉澧先?为自己换了套衣服。 这些日子,她原本的衣服不知被?宁淮序撕毁了多少次,她一次次用法力?将衣服復原,次数多了,这衣服表面看着完好?,实际上就跟打了无数个补丁一样,已是?不能穿了。 玉澧重?新取了件水色云袖襦裙穿上,顺便在更衣时将自己身体上那些青青紫紫的痕迹,用法力?抹去。 换好?衣衫,她坐在梳妆檯前。 梳妆檯上摆着好?些个漂亮的贝壳,每个贝壳里都装着梳妆用的物品,胭脂水粉、螺子黛、头油、口脂,都是?汐音从澧水流域的凡人城池里买来的,俱是?凡人小娘子喜欢的新潮款式。 玉澧看着水晶镜中的自己,一个月下?来,她几乎没怎么休息,她的脸色疲惫而有些苍白,眼中更是?有血丝。 而这种憔悴的苍白,加上她本来的冷艷气质,又混合着经歷过人事后多出的一点风韵,便显得镜中的美?人有种奇异的抓心挠肝似的美?,犹如西子捧心的那种微妙感觉,反倒更风流婉转。 玉澧生得很美?,她最好?看的就是?眼睛,天然带着冷冷的水色,像是?潋滟的冰川。 她的唇也很美?,线型弧度流畅,小小的一点如樱桃,唇型十分饱满。 此刻坐在梳妆檯前,玉澧觉得脑子有点晕。她到底是?太疲惫了,眼下?几乎是?强撑着的。 旁边的汐音也看出玉澧精神很不好?,便问道?:「要属下?为您梳妆吗?」 玉澧说:「不用,我自己来吧。你去看看他们有没有将文书都搬来,先?去替我整理一番。」 「知道?了。」汐音恭敬地?福了福身,便下?去忙。 玉澧拿起脂粉,开始为自己上妆。 用珍珠粉敷在面上,用淡色的胭脂拂在眼角和上眼皮处,描了细细的眼线。接着取了螺子黛,执笔蘸上,淡扫柳眉。 这样一化妆,总算显得气色好?些了。玉澧接着又选了水红色的口脂擦在唇上,饱满的丹唇立刻成了粉润的两?朵花瓣,看着有血色了不少,风情万种,艷而不俗。 最后按照她上妆的习惯,在两?边眼角各贴上三片鱼鳞,这是?玉澧标志性的装饰。 随即绾髮,绾成一个单螺髻,将片片流光溢彩的鱼鳞插.进发间,如此就算是?完成了。 妆成,镜中的美?人玉衫薄纱,眉眼如冷玉,面如枫丹白露。鳞片的装饰有着一种原始的妖异的野性,却又仿佛沧海月明?下?富有神话色彩的人鱼仙子。 这是?一种高不可攀的冷艷,也是?惊心动魄的美?。 玉澧从梳妆檯前站起,拨开用贝壳和珍珠做成的、寝殿与外殿之间的帘子,来到外殿。 外殿这里,汐音正在玉澧办公的桌案前,整理这一个月来相关的文书。 汐音做事井井有条,思路清晰,这会儿已经整理好?了,见?玉澧出来,便向她说:「府君,请看。」 玉澧来到案前,开始一本一本翻阅这一个月来的文书。还好?,还好?,没有什么大事……她一边了解着澧水流域的近况变化。 汐音在旁,看着玉澧专注的样子,忽然间心里就产生一点疑惑。她怎么觉得,一月没见?府君,府君似乎变了许多呢?以往的玉澧,可不会在疲惫的状态下?,还这样投入地?处理公务。 这还没完,汐音记得府君刚刚还说,待会儿要去巡视澧水…… 玉澧就这样,将这个月所有的文书一本本的看完。她的眼睛在持续发热,是?睏倦疲惫在叫嚣。 玉澧不禁揉了揉太阳穴,闭上眼稍稍养神,接着睁开眼。 她该去巡视澧水了。一个月没巡视,她不放心。 第96章 鱼美人(5) 澧水地处雍州东南的位置, 水域蜿蜒而漫长,周遭物?产丰饶,生灵多样, 是个不错的地方。 玉澧带着汐音,从澧水最上游的发源地开始巡起,顺流而下, 查看流域附近生灵们的情况,还?有?那些城池、镇甸、村庄。 两个人驾着云,一路俯瞰观察。所?幸,都还?好,和玉澧一个月前巡查时看到的一样, 基本正常。 等巡到下游时?,已经?两个时?辰过去了。汐音瞧着玉澧眼中的血丝更多了,就劝着玉澧先?回河神府休息休息。玉澧拒绝了她, 就剩最后二十里河道了,巡完再回去,善始善终。 不想, 就在这最后二?十里, 一个意外的发现引起了玉澧的注意。 那是她们巡查到流域内一个叫「白?家村」的村落时?,发现村子里正在搞祭祀。 本来村民搞祭祀这种事情很常见, 凡人们经?常要举行仪式, 祭祀各路神明,以求得庇护。住在澧水畔的人, 更是会时?常祭祀河神,好保佑他们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就说玉澧自就任澧水河神以来, 就受到沿途百姓不少供奉,吸了不少香火。 但这白?家村……当玉澧乘云, 从他们上方飞过时?,分明听见主掌祭祀的巫婆口中念念有?声的:水妖大?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3页 玉澧立刻停下,隐着身形,带着汐音降落在旁边一座民宅的屋顶上。 二?人面前,白?家村的村民们为水妖搭上一座画着妖异装饰的祭台,供奉上三牲和馒头。一位看起来德高望重的女巫,拍着一面缀满铃铛的鼙鼓,在那里念念有?词,手?舞足蹈。 村长还?领着所?有?人,跪在祭台前,高唿着请水妖大?人庇佑白?家村有?足够灌溉的河水,庇佑白?家村粮食五谷丰登,莫再全都旱死了。 汐音惊讶地看着这一幕,说道:「能决定河水灌溉的,分明是府君您,他们为何?求什?么水妖?」 在听到那巫婆念着「水妖大?人」时?,玉澧下意识的反应,便是联想到原书?里那条蛟龙。 但转念她就知道自己想多了,不是的,只是白?家村的村民们放弃了崇拜她这个河神,而是去祈求妖邪。 从巫婆念的那一套祭文,和村长诉说的祈求之语里,玉澧都证明了她的猜想。 他们村的田地,引不来河水灌溉,庄稼都旱死了。他们只是祈求,能有?足够的水养活庄稼而已。 玉澧就这样静静地,看完了整个祭祀仪式。 殊不知,自己对这场仪式的反应,看在汐音的眼里,汐音费解极了。 因为府君她……表现得太平静了,真的太不像平常的她。 这白?家村以前也是供奉玉澧的,现在改为水妖崇拜,这类的行为,对有?些神来说,等同于是无可饶恕的背叛。自己的信众抛弃了自己,这是无比伤人的事情。 可玉澧呢?府君这个素来情绪浓烈的人,此?一刻,居然没什?么反应。 玉澧并不知汐音在疑惑什?么,她只是在想,这白?家村是什?么时?候抛弃她,改去供奉一个莫须有?的水妖呢? 她好像从没有?关注过这个,也没有?让属臣们特?意关注这个。 也许,多年前批阅过的文书?里,有?提到这事,但她可能就只是怒一怒,骂两句肉眼凡胎之人认不得神灵,然后就将文书?入库,不去理会这事。 但现在,玉澧不再那样想了。 在经?歷了觉醒原书?后,她已然明白?,在其?位谋其?政,她既身为澧水河神,就必须要承担保护这片流域生灵的责任。 不是百姓们愿不愿意供奉她,而是她这个河神,值不值得他们信任和供奉。 而他们抛弃了她,选择供奉一个臆想出的水妖,就说明是她失职了,让百姓们受到苦难,他们对她失望了。 村长说,是引水灌溉的事…… 玉澧便对汐音道:「随我去看看这附近的河道。」 汐音不禁说出心中的疑惑:「府君给属下的感觉,像是变认真许多。」 玉澧不由心中一酸,她之前究竟忽略了多少原该是自己的职责呢?直到一场大?祸降临,宁淮序替她担下一切,她才明白?,自己就和人间那些「中庸」的、毫无特?色的官员差不多。 多讽刺啊,她现在想想之前那个说去南海就去南海的自己,当真就有?如在看照妖镜下的原型。 玉澧喃喃:「我只是想明白?一些事,每个人都有?她必须完全承担的责任,如果出了什?么事,都有?别人替她负重,到最后若是连那个替她负重的人都失去,她又是多么的可恨可怜?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我不会再出一点错了。」玉澧定定道。 「汐音,走吧,不必多问。」 汐音听从玉澧的命令,没有?多问。 两个人这便去视察白?家村附近的河道。 而这一视察,玉澧明白?了癥结所?在。 原来是近年来降水变少,加之地貌演变,澧水这一段的河道淤积的泥沙变多,导致流经?白?家村附近时?,河道变窄许多。 而村民们需要从河道中引水灌溉。河道一变窄,水流变少,再引水时?,很多灌溉渠就干涸了,引不来水了。 便是这样的原因,才导致白?家村的田地干旱,粮食收成大?大?减少。 而以前玉澧没有?去深入了解白?家村祭祀水妖的事,未作处理。白?家村村民在经?过多次供奉和祈祷后,不见效果,也就对玉澧失去信心,觉得河神大?人放弃他们了。 可他们总是要活啊。没有?粮食,他们的生活又该怎么办呢? 神不能达成他们的祈愿,那便求妖邪吧。 便是这样,白?家村兴起了水妖崇拜。澧水里也不是没有?妖精,说不定他们中的哪个受了村民的香火供奉,就愿意帮他们了呢? 玉澧了解了来龙去脉,她很快做出处理。 她都没回河神府,直接站在这段水道旁,召来笔和纸,将清理淤泥和适度改道的方案,画在了纸上。 然后将纸交给汐音,「我重新设计了这段河道,差不多就这样,你让大?家施法处理吧。办好后,给白?家村那名巫婆托个梦,让她知道我没有?放弃他们,收了他们的供奉,自会保佑他们。给你们两个时?辰,完成后来报给我。」 汐音接下这一纸方案,恭顺答:「是。」心中更是觉得玉澧确实变了,竟是这样冷静麻利,全做完了处理决策。这般的执行力,让汐音自愧不如。 这时?,见玉澧已经?开始频频打?哈欠,上下眼皮有?打?架的趋势,俨然是精神快要撑不住,汐音便劝道:「府君回去休息一下吧,余下的交给我等就是,请府君放心。」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4页 「也好。」玉澧确实头晕得厉害,连头都开始疼,眼前亦时?不时?冒金星。 她便告别汐音,回府休息。 躺在一个巨大?的贝壳做成的软软床上,玉澧几乎是刚沾到自己的床,就合上眼皮,沉沉睡过去了。 本来她心里还?装着许多事,装着宁淮序,装着白?家村,装着那条还?没出现的蛟龙,但她实在是太疲惫,这些压在她心头的沉重的事情,终也敌不过如洪水般席捲来的睏倦。 她就这样昏昏沉沉的,在一片模煳中睡着,不知今夕何?夕。 似乎过了很久,也似乎没过多久,整个身体钝钝的,好似被车轮碾压过,四肢瘫软得没有?着落。却恍惚间听见有?人说话,是她熟悉的声音,沙哑的带着阴沉的抑扬顿挫。 然后是珠帘被轻轻掀开的声音,和谁走进来的脚步声。 玉澧的眼皮虚虚睁了一下,朦胧中看到一个高大?的黑色身影,朝自己的床前走来。 *** 玉澧醒来的时?候,她的寝殿里点着一支昏暗的蜡烛。那是用火鼠的毛攒成的蜡烛,在水里也能发光,并且永远不会烧干。 烛火的颜色让冷色调的寝殿,被蒙上一层暧昧的暖橘色。 玉澧还?有?些懵,因太过疲惫而陷入沉眠,一夕醒来,剎那不知身在何?处。直到这剎那过后,她看到了坐在自己床前的人,眼中的懵懂这才散去,她完全的回到现实中。 「宁大?人……」唇间发出略有?沙哑的声音,是久睡后的疲惫慵意。 玉澧有?些惊讶地看着宁淮序,也不意外他会找过来。她只是想知道,宁淮序是什?么时?候来的,在这里坐了多久。 更想知道的是,他的身子骨…… 「宁大?人,您身体好些了吗?」玉澧撑着身子坐起来,问他。 刚从睡梦中甦醒的美人,那双眼尚有?些惺忪。略有?凌乱的长髮旖旎在水蓝色的床单上,发间流光溢彩的鱼鳞被殿内的烛火修饰出柔和的颜色。因是初醒,这种柔和也淡化了她冷艷的五官,倒显得有?种矛盾而奇异的美丽。 宁淮序盯着玉澧,他狭长的凤眼中,依旧是玉澧所?熟悉的阴沉。 玉澧在等着他回话,她有?些紧张,却又急切想知道宁淮序这身子骨,便挪动身体,向他靠近些,仔细看他的气色。 仍旧是苍白?的脸孔,病入膏肓的模样。他俊美无俦的面容,在病气的修饰下,像是一枝缠着阴郁之气的昙花。有?没有?比之前好一些?玉澧一时?看不出来,但确实没有?恶化。 玉澧又问:「您在这里坐了多久?不会觉得累吗?」 宁淮序终于开口,依是这样盯着玉澧,问她:「为什?么?」 玉澧知道,他一定会问这个问题的。她看着宁淮序,定定道:「您就是因为总在这个特?殊期里硬扛,身体才坏得那么快。」 宁淮序冷笑一声,语意不善:「多管闲事。」 他又问:「怎么知道的?」 「就是知道了。」玉澧道,「您想一直瞒着我,我却不想做被您蒙住眼睛的鸟。」 她看见宁淮序喉结似乎滚了滚,他的声音低下去,问了她一句:「宁靖川呢,你不管了?」 宁靖川,她爱慕的人……玉澧微微晃神,不,是以前爱慕的人。现在不爱了,不重要了……那一丝晃神很快被一抹雪亮代替。 宁靖川,原书?中的男主,围着他转是怎样的结局?她不会再追求他、靠近他了。 没有?谁比宁淮序重要,现在的她,只想要宁淮序好好活下去。 「对,不管了,」玉澧说,「也不想在他身上费心思了。」 宁淮序问:「为什?么?」 玉澧道:「我只是忽然明白?什?么最重要。」顿了顿,又加上一句:「宁大?人,您也别再靠近余姝容了,那两人只会给我们带来不幸。」 说完这话,玉澧思绪中似忽然有?一根弦跳了一下,她想到什?么,一下就反应过来,这话说的不对。 劝宁淮序别再靠近余姝容,本身是没什?么,可她和宁淮序这一整个月都在……现在她忽然说这话,听在宁淮序耳中,他会不会误解成是他的女人在要求他放弃别的女人? 不禁有?热气冒上玉澧的脸,脸颊不觉就烧起来。玉澧有?些唿吸不畅,不知道自己的脸有?没有?变红,会不会明显,只是那灼烧的感觉,让耳朵都烫起来。 一睡醒看到床边的宁淮序时?,她第一个念头想的还?是他的身体情况,可这会儿却不能不想,和他在一起的这一个月。 这一个月的种种对她来说,虽然体验很糟糕,但她和宁淮序毕竟是那样亲密,灵肉交缠,见到了彼此?最真实的模样。宁淮序的体温,他的气息,都染在了她的身上,留下了没法从脑海里抹除的记忆。 还?有?他疯狂亲吻她的时?候,紧紧搂住她的时?候…… 玉澧终于「后知后觉」的浑身冒热气,只觉得自己就像个即将烧开的茶壶,硬是用盖子将里面沸腾的水汽都压住。 而她也听到了宁淮序的回覆。 他低哑的声音,带着点讥讽的调子道:「你是有?说这话的资格。」 玉澧一窒,这下不但脸上烧,更是不禁咬唇,觉得尴尬。 烛火轻轻摇曳,一灯如豆,只有?两个人的寝殿里,彼此?的唿吸声都变得明显。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5页 气氛里充斥着一点粘稠,许是感觉到这里的气氛不对,那些平日里在河神府中游来游去的鱼,眼下都不敢向这边游,全都跑去了前殿。 玉澧紧张地看着宁淮序,他眼尾泛着薄薄的红,不知是烛火打?下的光影,还?是戾气染就的猩红。他墨色的冷眸也望着玉澧,氤氲着层层漆黑的看不清的光。 苍白?的面色,让他精緻的五官显得如霜似雪,矜贵逼人。而暖黄的烛火,又让他斜飞的剑眉、细长幽暗的凤眸、削薄轻抿的唇,少了两分稜角分明。 有?一只胆子大?的鲫鱼,也可能是一时?没反应过来,刚游到附近,忽然发现不对,一甩尾巴赶紧跑了。波动的水流使得蜡烛的火光勐地摇曳一下,变幻的光影恰巧将分界线落在宁淮序如悬胆般的鼻樑上。 这瞬间,他的脸半明半暗,狭长的凤眸倏地眯起,像是聚拢了漫天的流水和火焰。 「宁大?人,您怪我吗?」 「疼吗?」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叠在一起。 玉澧没想到,她和宁淮序竟同时?开口。 宁淮序眯起眼,沉吟了一下。 同时?玉澧的脸一下就烧得更厉害,宁大?人问她疼吗,她是神,若是破了伤了,都可以自己治癒,却唯有?一处地方是不一样的。 宁大?人显然问的是那里。 结果玉澧脸一烧,没注意动了一下,竟是扯着了。那里的伤处顿时?疼得她眉心都皱起来,身子也一歪。 心里忽然又产生一道怨念,可恶的宁淮序,怎么把她折腾成这样?睡过一觉,还?是扯着就痛,包括四肢也依旧有?种被车碾压过的感觉。 歪倒的身子被宁淮序接住,他就坐在玉澧床边,本也离她近,扶了她一下。玉澧的头便轻轻撞在他胸口。 耳边顿时?传来宁淮序的心跳声,确是久病的人,这心跳声都虚弱无力,玉澧察觉此?节,眼中又不禁黯下。 「宁大?人……」玉澧抬眸,对上宁淮序低下来的视线。 她一时?不知该回答什?么。 宁淮序手?中却出现一个小小的瓷瓶,是妃色的。瓶子可爱又艷丽,瓶身上还?釉着几朵合欢花。 玉澧闻到了从瓶子里泄露出的香甜的药膏味,心里蓦地就是一惊,这药膏该不会是…… 「这药膏能缓解你的不适。」宁淮序问她,「是本君为你上药,还?是你自己来?」 玉澧轻轻倒吸一口气,连忙道:「我自己来!」 宁淮序这便松开玉澧,将药瓶放在她床头,起身出去了。 第97章 鱼美人(6) 看着?宁淮序黑色的身影撩开珠帘走出去, 玉澧心头的震惊和纷乱,亦慢慢平静。 周围的河水带走了她脸上的热度,让她慢慢回到平素里冷艷而高不可攀的模样。只不过, 那热度还要在心底盘旋一阵子,一时半会儿消不去这?种羞赧。 不禁看向这?妃色的小药瓶,这?样颜色鲜艷, 还带着?合欢花彩釉的艷俗之物,显然?不是宁淮序的风格。 何?况这?药膏的作用……宁大人是什么人?发情期都靠自己硬扛,平时亦不近女色,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 怕是专程为?了她,弄来的吧。 玉澧忽然?就?想到, 宁淮序的龙宫所在的那片山峦里,住着?一只热心肠的狐妖。 那狐妖玉澧见过几次,好像是叫碧尘, 衣服不好好穿,露着?大片的前胸锁骨和大腿,一脸浓妆, 双眼眼尾上挑, 极是魅惑,眼神如钩子, 同谁说?话都暗送秋波, 仿佛谁的魂她都想勾了去。 玉澧记得,那狐妖就?喜欢用这?种红粉色的艷丽之物, 似乎也捣鼓一些阴阳合和的情趣之物。 对了,那狐妖对别人都是毫无顾忌地抛媚眼, 唯独害怕宁大人,每次看到宁大人都会老老实实, 生怕哪里惹到宁大人,被他逐出那片山峦。 所以,玉澧猜到了,这?药膏是宁淮序找那狐妖要来的吧。 她心里忽然?产生一道?难以言说?的念头,本?以为?会被宁淮序怪罪,不想他竟给她带来这?个。 在外?殿的汐音,已然?吃惊非常。 从?宁淮序忽然?造访,汐音就?觉得哪里不对劲。 从?前可没见宁龙君屈尊来河神府,都是她家府君去拜见宁龙君的。 汐音就?同宁淮序讲,说?玉澧睡着?了。 汐音本?以为?宁龙君会让她把玉澧喊起来,或者干脆直接走,不在这?里浪费时间。谁想宁龙君却?让她在外?殿待命,然?后掀开珠帘就?走进寝殿了。 汐音这?档口微吃一惊,一时竟不知?该去阻止宁龙君,还是冲进去把玉澧喊起来。 宁龙君竟向她竖手,示意她不要做多?余的事?。 汐音只能在珠帘外?等着?,看着?宁龙君缓缓到玉澧的床前坐了下来,接着?就?没有什么?别的举动,显然?是要等玉澧醒来。 汐音觉得很是不对劲,再想到玉澧此次归来河神府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又是专注工作,又是说?想明白要承担责任,所以这?一个月府君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是不是和宁龙君有关? 本?来汐音也只是这?样猜想。既然?宁淮序让她等在外?殿,她就?替玉澧整理?她的桌案,稍微打理?些器具。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6页 不想却?听见后续玉澧和宁淮序的对话。 虽然?真正的含意,汐音完全没听懂,但却?理?解出另一种意思。 她家府君爱慕建章王世子宁靖川这?事?,人尽皆知?,现在府君却?说?,她不管宁靖川了,不想在宁靖川身上费心思,还说?她想明白什么?最重要,让宁府君不要再凑近余姝容。 汐音大惊,这?一个月究竟发生了什么??让她家府君这?般干脆地移情别恋,不但觉得最重要的人是宁龙君,还因此吃醋余姝容! 此刻,正使用药膏小心为?自己上药的玉澧,哪里知?道?,自己怕宁淮序误会自己的话意,到头来宁淮序没误会,却?是汐音误会了。 而走出寝殿的宁淮序,对汐音道?:「你过来。」 汐音心里一憷。就?和这?雍州的大多?数人一样,他们都害怕宁淮序。他那种仿佛对一切都毫无留恋的病态气质,和那双阴沉的眼睛,总会让人觉得,他是否在下一瞬就?做出与你玉石俱焚的事?。 而这?样的事?,他并非没做过:同宁家、同帝子和帝子妃……那些人,还全都败下阵来。 小心翼翼的汐音来到宁淮序跟前,福了福身,「请宁龙君吩咐。」 接着?她手里被宁淮序放上一个药包,药包里散发出的浓郁的灵力,让汐音为?之惊嘆。 「拿去煮了,给玉澧喝下。」宁淮序道?。 汐音忙说?:「是。」然?后下去办了,而心中的想法就?更多?样了,颇有种获得了第一手大消息的震惊。 黑色的斗篷垂在地上,水中的鱼虾皆不敢靠近,宁淮序走到一张用珊瑚做的八仙桌前,兀自坐下。 他黑色的斗篷拖在身侧,一只手点在桌面上,半晌,轻扣一下,接着?就?长久置于其上,忘记动作。 流水抚过黑柳木制成的发冠,带了一缕髮丝垂下,扫过宁淮序耳畔,他如若未觉。 他在想事?情。 在玉澧上药的片刻时间,他想了许多?。 这?一个月的种种,宁淮序都记得清楚。尽管那时自己在本?能的控制下狂乱到失去理?智,但事?后全都是记得的。 在自己宽大的床上醒来,看到玉澧为?他盖的被子,还有床上玉澧留下的有着?冷香味的髮丝,这?一刻,他沉默了。 本?还以为?,玉澧是不是被他强行掳来,囚禁在龙宫的,但记忆清楚地告诉宁淮序,不是。他记得玉澧的主动。 她站在他的寝殿门口,张开双臂说?,她在那里,对他说?:来。 还有每一次他休息过后,又重新亢奋,在龙宫中寻找玉澧时,她都在,都没有试图逃出去,也都任由他用龙尾捲住她,任由他对她施为?。 方才与玉澧一番谈话,也证实了这?些。玉澧就?是主动的,自愿的。 她明明那么?喜欢宁靖川,为?了他和余姝容争风吃醋,总是满眼欢喜地盯着?宁靖川,织锦绡送给他。以往每次见到宁靖川,她也都要在他面前表现自己最好的一面。 宁淮序不明白,这?样的玉澧,为?什么?会突然?选择走进他的龙宫,拿她自己帮他度过发情期? 她怎么?做得来这?事?? 刚刚他问玉澧,为?什么?,玉澧说?,她只是想明白什么?最重要。 这?样的答案……和没答案也差不多?。 但宁淮序并不想知?道?真正的原因。 他甚至觉得有些讽刺,明明自己早就?不想活,根本?无所谓死,可别人却?想让他活。 有什么?用呢?就?算玉澧让他捱过这?一次的发情期,让他的身体没有大幅的恶化,却?也只是延缓他走向死亡。他还是要死的,没有什么?区别。 宁淮序同时也在想,往后,他该与玉澧怎样相处。 娶她?应是该这?样做的。但他这?副身子,已是最后一点残烛,娶她反是在害她吧。 何?况玉澧这?样骄傲又任性的人,也不会想真嫁给他一个残废病鬼。 纷乱的思绪渐渐合拢,最后,汇聚成玉澧方才问他的一句话。 玉澧问他,怪她吗? 怪她?不,他根本?无所谓。 在已然?没有多?少时间可活时,还有什么?所谓? 过了会儿,玉澧掀开珍珠贝壳帘子,从?寝殿走出来。 她已上完药,清凉的药膏让那里的不适缓解许多?,她亦净过手,又整理?了下髮饰和衣衫,让自己得体些了,才出来见宁淮序。 看着?宁淮序坐在桌前思考的样子,看着?他微蹙的眉,玉澧想,他定是因她而心烦吧。 玉澧走向宁淮序,不禁又问一次:「宁大人,您怪我吗?」怪她擅作主张闯进他的龙宫,与他发生关系吗? 宁淮序眼尾扫了眼玉澧,这?一眼泛着?深不见底的幽冷光泽,他没有回答玉澧。 玉澧不禁心下发沉,来到八仙桌前,在宁淮序旁边的凳子上坐下。 一会儿后,有个侍女过来,手捧着?一只装满了药汤的贝壳。 侍女来到桌前,将药汤呈给玉澧,道?:「府君,这?是汐音仙子吩咐的,给您熬的药。」 汐音为?何?要给她熬药?玉澧先是疑惑,而后感知?到这?汤药竟是用万年的天山雪莲和崑崙山参熬成的,便立刻明白,是宁淮序带来的药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7页 只有他有这?样的资源和手笔。 玉澧不禁转眸,「宁大人……」 宁淮序道?:「喝了。」 玉澧蓦地心一酸,宁大人知?道?把她折磨得厉害,便给她带了涂抹的药膏和滋养身体的天材地宝,好弥补她一二。 这?个人还真是这?样,对自己手下的人,总是想得周全,要护着?,可对他自己却?轻掷生死,什么?都无所谓。 一次次撑过发情期而身体垮掉,也无所谓。 替她顶罪,万剑穿心魂飞魄散,也无所谓。 宁大人为?什么?要这?样对他自己呢? 玉澧不禁有了一个猜测,他的态度,是不是跟他这?身病的原因有关? 将药汤喝完,效果?立竿见影,玉澧觉得精神好多?了,丰富的灵力滋润着?她的五脏六腑。原本?残留在身体上的那种被那车碾过的感觉,也很快散去。 玉澧不禁道?:「谢谢宁大人。」 这?时候,汐音捧着?些册子过来。 见宁淮序还在这?里,汐音便将册子直接抱到玉澧的桌案上去,打算等宁淮序走后,再同玉澧说?道?这?些册子的事?。 宁淮序却?道?:「拿过来说?。」 汐音微窒,看一眼玉澧,只好捧着?册子来到玉澧的身边。 「宁龙君,府君,」汐音将册子一本?本?打开,呈给玉澧,一边道?,「是接下来三?个月内要特别注意的事?情,我刚为?您整理?出来了。」 玉澧第一眼就?看见其中一本?册子上鎏金的「请柬」二字,她微怔一下,一时没想到这?是什么?。 汐音察言观色,也只好当?着?宁淮序的面,将请柬翻开,对玉澧道?:「这?是三?日后傍晚,司礼殿尚仪余姝容的生辰宴。」 玉澧这?一下完全想起来了,余姝容的生辰宴给她发了请柬。之前自己收到这?请柬时很高兴,想着?宁靖川也定会赴宴,自己又可以见到宁靖川。转念一想,生辰宴的主角是宁靖川颇有好感的余姝容,玉澧便又心间不悦。 然?而经歷了觉醒原书,仿佛亲身走完属于她的所有剧情,那种太过震撼的感觉,让玉澧即使在清醒的时候,也时常陷入这?绝望的思绪里。 再加上在宁淮序的龙宫中,度过的这?一个月…… 如今,一切恍如隔世,玉澧都要记不得还有这?出生辰宴了。 眼下回忆起来,玉澧便想起一桩事?。记得在兰台宴会上,宁淮序说?要在余姝容过生辰宴时,送她一尊黑珊瑚,讨她的欢心。 玉澧下意识就?想对宁淮序说?,别搭理?余姝容。可看着?手中喝光的药汤,想着?涂在身上的药,还有刚刚宁淮序讥讽的那一句「你是有说?这?话的资格」,玉澧反倒说?不出了。 汐音又翻开下一本?册子,「这?是月底,青州境内要开龙门,府君要参加这?场跃龙门吗?」 「自然?。」玉澧回。 跃过龙门,成为?龙,这?是她至今不变的骄傲和追求,哪怕再挫败,她也不会放弃的。 「还有就?是下月十五,」汐音继续道?,「澧水上游的东都举办一年一度的祭河神庆典,府君要莅临祭坛,收取供品。」 玉澧道?:「好。」 「还有这?几个。」汐音一一打开剩余的册子,把其余几件大事?提醒给玉澧。 待两人说?完,宁淮序道?:「本?君回去了。」 他站起身,黑色的长斗篷裹着?高大的身躯。细微的水流在斗篷的风毛处,沖开小小的几朵花纹,更衬得他那张如霜似雪却?淡漠阴沉的脸稜角分明。 玉澧忙也站起来,「宁大人,我送您出澧水。」 宁淮序冷笑:「还是休息去吧。」 「我送您。」玉澧坚持道?。 宁淮序道?:「随你。」 玉澧快步到宁淮序身边,习惯性地就?要挽住他的手臂,搀扶他。然?而她的手抬到半空,僵住在那里,心中犹豫了。 以前只是单纯的上司与下属,又有着?共同的目标——不让宁靖川和余姝容在一起。她搀着?宁淮序,便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整个雍州的河神水君们对此都很习惯,毕竟宁大人身体不好,玉澧搀扶他也是应该的。 如今关系不单纯,玉澧反倒没法自然?地挽着?他的手臂了。 犹豫片刻,玉澧还是决定同以前一样,她挽住宁淮序。 宁大人步履虚浮,她得搀着?,不然?不放心。 她看见宁淮序幽冷的眼角斜了她一眼,似是要开口斥她,偏是又什么?都没做,算是默认她的行为?了。 宁淮序沙哑地咳了几声,眉梢眼底瞧着?,依旧缭绕着?浓浓的病气,也染上些疲惫。 玉澧看着?他的侧脸,渐渐地心中又被一股沉重填满。 拨开河水,将宁淮序送至澧水岸边,玉澧这?才松开他。 「宁大人慢走。」玉澧向宁淮序的背影福了福身。 看着?他有些不稳的步子,渐行渐远,玉澧没忍住,叫住宁淮序:「宁大人!」 男人停住脚步,侧过半张脸来。 玉澧一咬唇,旋即眼中绽放出雪一般的亮色,向宁淮序喊道?:「别什么?都自己扛!我是您的下属,可以为?您分担。」 宁淮序如若未闻,玉澧看着?他离去,直到再也看不到。身后是汤汤的河水,周围是鸟雀的哀鸣,还有远处村落里传出的喧闹。玉澧置身其中,风吹起她单薄的罗裙,带来细密的凉意。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8页 深秋,要到了。 隐隐约约似听见宁淮序的声音,是从?远处传来的,却?又仿佛贴在玉澧的耳边。 「天真。」 玉澧无声唿一口气,回去河神府。 天真又怎样?她就?是要把宁大人从?死亡的命运中拉回来,不论她要付出什么?。 第98章 鱼美人(7) 回到河神府, 一眼就看到汐音有些闪烁的眼神。 汐音将那些册子收好?,也将玉澧的桌案都整理完毕。这会儿对上玉澧看过来的眼神,汐音不禁开口:「府君您和宁龙君之间……」 「你想知道?」玉澧问。 汐音菱唇动了动, 随即眼中的闪烁退去,恭顺地说道?:「私心?来说,属下当然想知道。但要是您不愿说, 那我就不想知道?。」 玉澧颔首,对汐音的态度很满意,她挥挥手,「你下去吧。」 「是。」 玉澧重新回到八仙桌前坐下,现在桌上的贝壳已经被收走, 桌上干干净净,只摆着一个由各色贝壳拼成的仿真盆景装饰。 玉澧双手十指交叉,撑在桌面?上, 托着下颌。心?里装着事,她便?一动不动地坐在这里,想着。 宁大人这样的身体?, 雍州的大家都私下里说, 定是伤了元神。可个中缘由无人知晓,宁大人自己也不说。 玉澧还记得, 有一年她曾大着胆子问宁淮序, 他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才落得这样一副病体?。 宁淮序让她不要多管闲事。 那会儿, 玉澧不知怎的,就生?出一股逆反心?思, 宁淮序越不告诉她,她还越想知道?, 于?是说了句以下犯上的话:「您告诉我又怎样?又不会掉块肉。或者,难道?是我掉块肉?」 如今回忆起来,那场面?竟是那么清晰,清晰到宁淮序眼中滚动的那种满是戾气的紫芒,她都记得清楚。 那时他说:「多管本君的闲事,你不会掉块肉,会死。」 玉澧当时被憷到了,一时收敛,往后就再没问过。 如今想来,宁大人说的会死,是故意恐吓她,不想让她捲入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里吧,也许危险的就是那些事。 可是,她又怎么会死呢? 就连那场万剑阵,都是宁大人替她去死的。 这日,玉澧想了很多很多。 或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晚上入眠时分,她又梦到原书的内容。 没有什么比原书中的经歷更令玉澧无助而窒息,她成为一个罪人,罪无可赦,被千夫所指,被万人唾骂,被百姓诅咒,被众神抛弃。 她赤着脚,素面?朝天,行走在极北之地的雪原。她的身后跟着一座雪山,她走到哪里,雪山就跟到哪里。这里只有她一个人,什么都没有。 而她睁开眼闭上眼,眼前都是宁淮序,都是那条被万剑穿身的黑龙。 他死时的样子,像是这世间最?宏大、最?惨烈的一件工艺品。黑色的身躯,白?色的剑,红色的血,色彩的冲击带着如战车般轰鸣的悲痛和绝望,碾碎了玉澧的一颗心?。 梦中的玉澧唿吸不过来,在贝壳床上挣扎着,宛如一条缺水干涸的游鱼,在浅滩艰难地张着腮唿吸。 「宁大人……宁淮序……」她唇间泄露出颤抖的梦呓。 不要,不要这样。 或许是因着她的乞求,梦里的画面?变了。 画面?一转,就到了她和宁淮序彼此交缠在一起。天昏地暗,她被黑龙死死缠住,被一下一下攻占,被疯狂索取……他不知疲倦,贪婪无比。她只能承受,将自己的柔软和甜蜜都奉给他。 她也只能去掐他的龙鳞。 龙鳞……模模煳煳间怎么觉得,他心?口的位置,鳞片之下好?像缺了一小块…… 玉澧勐然?惊醒。 深夜的河神府,寂静万分。她没有点蜡烛,周围全是黑色的,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她的手下是床褥熟悉的布料触感?,和熟悉的绣花针脚。 她躺在自己的贝壳大床上,一下一下地喘气,额角有黏腻的汗水。 玉澧睁着一双杏眸,愣愣地想着:龙鳞、龙鳞…… 她想起来了! 这个月在宁淮序的龙宫里,和他那样亲密的在一起,她想起黑龙胸口处,有两块鳞片之间藏着一个缺口。 那时被折腾得厉害,她并未注意,胡乱掐那些鳞片,却正?好?在扒开两片相连的龙鳞时,看到下面?缺了一块,而其?他的龙鳞下面?都是实实在在的。只是玉澧刚看到这个时,都还什么都没联想呢,黑龙就换了个姿势,还把她的姿势也换了,后面?她就全忘记这事。 现在想来,那个小小的缺口,是否就是关键? 那缺口的位置,正?在黑龙的心?口处。 玉澧蓦地倒吸一口气,从床上坐起来,也不禁按在自己心?口。 她勐然?想到一件事,龙族的护心?鳞! 那是龙的生?命之源,是他们的命根。 玉澧当即从床上下来,随意从梳妆檯上拿过一支簪子绾髮,便?奔出河神府。 她要去找师父,北方玄帝! 师父见多识广,她要去向师父询问,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 护心?鳞……如果宁淮序真的是因为护心?鳞…… 她一定要找到解决的办法!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9页 此刻,玉澧不知道?的是,不眠的人不只有她,还有宁淮序。 山间的龙宫,灯火通明。 黑水晶打?造的大殿里,烛火如繁星,交错的光影落在宁淮序周身,在他身后拉下片片颀长?的重影。 他立在一尊鬼斧神工般的黑珊瑚前。 这是宁淮序答应送给余姝容的生?辰礼物。 宁靖川拿不出这样好?的东西?给余姝容,而他宁淮序可以。 余姝容对黑珊瑚无比渴求,兰台宴会上,宁淮序记得,余姝容在听说可以得到他送的黑珊瑚时,双眼都亮了,亮的好?像当夜的星星。 而这尊黑珊瑚,是宁淮序先前为余姝容寻到的,之后就藏在他的龙宫里,只待在最?合适的时机,送至余姝容面?前,惊艷四座,也让宁靖川颜面?扫地。 可现在…… 宁淮序抬起手,抚在黑珊瑚身上。他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轻轻一用力。 偌大的黑珊瑚,一瞬间,犹如一座轰然?倒塌的城,碎成一地碎片,再不復存在。 看来余姝容的生?辰宴上,宁靖川不会颜面?扫地了,颜面?扫地的人会是他宁淮序。 无所谓,反正?这尊黑珊瑚,他是不会送了。 他已要了玉澧的身子,若再向余姝容献殷勤,那他成什么了? 「龙君。」宁淮序的一位心?腹,悄然?来到他身后,拱手出声。 宁淮序侧过半张脸,黑珊瑚碎片的流光照在他脸上,有种将疯未疯的戾气。 心?腹道?:「已按您的吩咐,狠狠教训在兰台宴席上出言得罪玉澧府君的人了。他的上官也担惊受怕,已将他停职,望您不要迁怒。这齣言不逊之人还以为事情已过去旬月,您不会再追究这点事。」 「这点事?」宁淮序讥讽地冷笑,「以为能全身而退?想得挺美。本君的人,也敢欺负。」 *** 玉澧的师父,玄帝灵罗,掌管四方天阙之一的北方天阙。 玄帝的居所,在北方一座高耸入云的山上。 那是这世间最?高的一座山,越往山上去,苍翠的花草树木便?渐渐变成白?色的雪。待到了高处,云烟如雪,雪如云烟,便?分不清到底哪里是雪,哪里是天上的云。 位于?山巅的那座柔黄色的宫殿,便?是玄帝的居所。 宫殿用戈壁盆地产出的黄玉打?造,稜角柔和,一眼望去,就如同上古时候遗留下的一座干净的祭坛,仍在这个时代,焕发着细水长?流的生?机。 因玉澧是玄帝的小弟子,她来找玄帝,宫中的侍从是不会阻拦的。 玉澧拨开层层的云,终于?在山崖处的云海边,找到了玄帝。 玄帝灵罗,正?望着无边无际的云海。 她忽然?缓缓地转过身来,对玉澧柔声道?:「看,朝阳出现了。日夜交替轮转,又是亘古不变的一天。」 玉澧走上前,伏地跪了下去,「师父……」 从澧水一路到这里,黑夜变成白?昼,天亮了。 朝阳将云海染上茫茫金辉,如同海面?粼粼的波光,随着云层滚动着,托起东方鲜红的一轮太阳。 日光打?在灵罗帝君身上,她的脸在逆光中,带着犹如一尊最?完美塑像雕镂出的微笑,柔和地望着自己最?小的弟子。 她发上的雪花装饰,映照出流动的霞光。灵罗向玉澧一招手,「来,上前来。」 玉澧站起身,来到灵罗帝君的面?前,「师父。」 灵罗温柔笑着,轻轻握住玉澧的手,用自己浩荡的灵力温暖玉澧冷凉的手心?,「告诉师父,那个男人是谁?」 玉澧一怔,心?中勐地一惊,须臾便?完全平静下来。 一方天阙的帝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犹如天帝之下的浩浩诸侯。他们的法力登峰造极,在他们面?前,玉澧知道?,自己是无所遁形的。 从师父看到她的第一眼起,她失去元阴,就已是不可能藏住的事了。 玉澧也没想刻意隐瞒,这是她的师父。 高高在上的北方玄帝,愿意将她这只得道?的小小鲤鱼,收作徒弟。对玄帝灵罗,玉澧是无比感?激,当作自己生?身母亲的。 玉澧道?:「是宁大人。」 想了想,莫让师父生?宁淮序的气,便?道?:「他正?好?到发情期,我知晓了,怕他硬扛身体?会垮……我是自愿的,宁大人当时已经没有理智了。」 「嗯,」灵罗帝君眉眼舒展,问道?,「那么你来找我,是想让我为你做什么?」 对上师父关怀而慈悲的目光,玉澧心?里一酸。 她想到原书里,自己犯下滔天大错后,师父没有维护自己,而是要她必须承担这份责任,汲取教训。 师父素来爱护她,玉澧不敢想,师父是忍下多大的痛苦不舍,才做出这个决定。 后来她流放极北之地的雪原,师父来看过她许多次。彼时,她已心?死,麻木的像是一具行走的尸骸。师父难过地看着她,将她抱在怀里,对她说:玉澧,你不能就此消沉,你的未来还有很长?,你必须要捱过去。 玉澧靠在师父的怀里,仿若茫茫无知地问她:「师父,宁大人是真的连一丝残魂,也不存在了吗?」 师父怜悯地说:「即便?是这样,你也要捱过这一切,才能不辜负他所做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0页 思绪到这里,渐渐褪去。 玉澧喉间发酸,声音带着丝丝颤抖,问道?:「师父,龙失去护心?鳞,会怎么样?」 灵罗的眼中波澜不惊,仍是那样温柔如水地告诉她:「没有护心?鳞,生?命力便?会源源不断地流出体?外,不可逆,亦无法停止。身体?将会变得愈发虚弱,直到彻底衰竭的那天。」 玉澧颤抖着接上后半句:「灵魂也会一併枯竭,是吗?」 灵罗定定地一颔首,「嗯。」 果然?,果然?如此啊……玉澧悬着的一颗心?仿佛在瞬息间落了地,却又一时高悬得更厉害。她该高兴自己终于?知道?了宁淮序体?弱多病的真实原因,但正?因知道?,愁云才填满了心?扉。 「师父早就知道?,宁大人没有护心?鳞?」玉澧问。 灵罗失笑,莫可奈何?:「我也只是有此猜测。」 玉澧道?:「我……那个时候,我看到宁大人心?口处,有两片相连的龙鳞下,似空缺什么。」 「这就是了,」灵罗道?,「护心?鳞,正?是生?在普通龙鳞之下的,只有拨开那些龙鳞,才能看见。」 玉澧已顾不得,让师父知道?她是在和宁淮序做那种事时,撞破他没有护心?鳞这事。她已顾不得一点羞赧,只犹如抓住救命稻草般问道?:「师父,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救宁大人?」 「据我所知,」灵罗告诉她,「没有这样的办法。」 玉澧悬着的心?勐地就是一顿,宛如从万里高空坠下。 「没有护心?鳞,只能延缓生?命力的流逝,却无法改变最?终结果。」 玉澧咬唇,摇头道?:「不,我不信!一定有办法。这世间广袤大千,我相信一定有办法的!」 灵罗沉吟一息,道?:「若我说,也有唯一的办法,但对你而言,却和没有是一样的,玉澧,你又真的明白?吗?」 玉澧坠落的心?,顿时又飞上去,她反握住灵罗的手,用了用力气,道?:「师父,您告诉我!」 灵罗眼中流露一丝怜悯的光,温柔的语调,说出的却是最?残酷的事:「从别的龙身上,强夺护心?鳞,代替宁龙君失去的那片。」 「那么,宁龙君不会再流逝生?命力,但被夺护心?鳞的那条龙,就会取代他的命运。」灵罗的一字一字,如叩击进玉澧的心?底,「这个办法,玉澧,你做得到吗?」 为让宁淮序活,就得别人死,玉澧升起的希望再度被碾成粉碎,她颤抖着嘴唇。 她做不到。 转而她又想到什么,清冷如冰川的眼睛里,迸发出一股强烈的冷意:「如果是夺建章王宁钺的护心?鳞,让他死无葬身之地,我下得了手!」 建章王宁钺,宁淮序的亲生?父亲。 他跟宁淮序之间的怨,不知多少,单是玉澧知道?的,就足够让她站在宁淮序的立场,怨恨建章王。 将宁淮序的母亲贬妻为妾,让宁淮序从嫡子变成庶子……后来宁钺被宁淮序拎到千秋台上,扒光衣服,像个小丑般给各路神明围观。又为了从宁淮序手中活命,搬出自己的新妻姐天后出来调停。 最?后在天帝的强硬命令下,宁淮序才收手,宁钺捡回一条命。 宁钺名声扫地,后面?处处针对宁淮序,带着整个宁家,欺负宁淮序一个。 那时的宁淮序,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宁家的人欺负他,来一个,他杀一个。没人斗得过他。 最?后整个宁家都怕了,只能任着宁淮序坐大。 连原本该是宁靖川担任的雍州龙君高位,也落到宁淮序手里。 宁家反而要对宁淮序低声下气,只能仗着和天后的姻亲,仗着他们有个身为帝子的外甥,而和宁淮序之间,保持着微妙的平衡。 可这又怎样呢? 建章王世子宁靖川,还是会在公开场合屡屡讽刺宁淮序的身体?差。 原书里,宁靖川和余姝容成亲的那晚,建章王宁钺亦醉醺醺地说,他这辈子最?大的耻辱,就是生?了宁淮序。 他们都在等宁淮序死。 这就是宁淮序的父亲。 恨意点亮了玉澧的眼眸,像建章王宁钺这种人,死了才好?! 灵罗哀怜地嘆了口气,用一只温柔的手,抚了抚玉澧凌乱的鬓角:「唉,玉澧……」 「建章王的修为,你敌的过吗,夺的到他的护心?鳞吗?就算你能夺到,谋杀天后的妹夫、帝子的舅父,你能从天帝的手中全身而退吗?好?,退一万步,这些你都做到了,可你觉得,宁龙君会愿意用他恨之入骨之人的护心?鳞吗?他会愿意,将他最?恨之人的鳞片,嵌入自己的身体?吗?」 灵罗说的每一句,都像是温柔却一针见血的一双手,将玉澧心?中的不忿和希冀,一下一下地掰碎,让她只能眼睁睁地、绝望地看着,现实是多么冰冷而艰难,由不得她任何?不计后果的设想。 灵罗的话,也如同堵住玉澧所有的路,让她心?口沉重窒息,又无比的不肯屈服于?这样的现实。 玉澧道?:「即便?如此,可是师父,我不能看着宁大人死去,永世不得超生?。我不能,我做不到……我只想要宁大人活,真的没有别的办法吗?」 灵罗再次沉吟,望着玉澧的目光越发怜悯和安慰,她眼中似有百感?交集的复杂,却没有表露分毫,依旧那样温柔如水,她轻语:「玉澧,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忽然?变了许多。但我觉得,你长?大了,不再像之前那样为着建章王世子,与人争一时义气。你会关心?身边的人,真正?去寻找办法付诸行动,玉澧,我是为你欣慰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1页 「师父……」玉澧一怔,不禁眼眶发热,心?中五味陈杂,低声呢喃,「是我劳您费心?。」 「好?了,」灵罗徐徐打?理好?玉澧的鬓角,逆光下,她的笑容温柔而鼓励,「就如你说的,世界广袤而大千,也许在我也不知道?的角落,真的存在另外的蹊径。这样,你可以上兰台去看看。兰台的藏书殿,搜罗了世间无数秘密。便?是我,面?对兰台浩如烟海的知识,所知所掌握亦是冰山一角。」 玉澧不禁道?:「师父太谦虚了。」 灵罗笑道?:「去吧,我让琼楼过来送你去。他同兰台的人有私交,能顺利些。」 玉澧心?中感?动,眼眶有些发热。她退后两步,再次伏地跪了下去,向灵罗帝君叩首,「多谢师父指点。」 第99章 鱼美人(8) 一炷香的时间后, 玄帝灵罗口中的「琼楼」,也就是玉澧的师兄褚琼楼,到了。 褚琼楼先向灵罗行过礼, 接着?道:「走吧,师妹,我陪你同去兰台。」 玉澧福一福身, 「多谢师兄。」接着同玄帝灵罗告别。 玉澧的师兄褚琼楼,是玄帝灵罗在收玉澧之前,就已经?出师的徒弟。 褚琼楼是从?下界修道飞升上来的,他在上界拜过两个师父,前一个是北辰星君, 后一个就是玄帝灵罗。 玉澧来到灵罗身边时,褚琼楼已然出师,去了西方天阙, 就任太?常一职,有了正正经?经?的神位。 如?此,玉澧与这位师兄实际上并不多见, 也不很亲近。只不过, 毕竟师兄妹的名分在这里,既然灵罗唤了褚琼楼来带玉澧去兰台, 褚琼楼自然要照拂这位师妹。 褚琼楼容貌上佳, 气质温煦宽和,总给人?一种?稳稳的安全感。 他穿着?缃色的宽袍大袖, 腰间挂一支湘妃竹做成的笛子。 玉澧看着?师兄平和的侧脸,想着?师兄有官职在身, 还要专程跑来帮自己做私事,不禁又道一句:「多谢师兄。」 褚琼楼宽厚道:「师妹, 不要客气,你我之间不必如?此。」 到兰台后,因着?褚琼楼与兰台史官楚娴也是师兄妹。褚琼楼的第一位师父,就是楚娴的母亲北辰星君。所以?一到兰台找到楚娴说明来意,楚娴就带着?褚琼楼和玉澧去见了他们老大,兰台的掌事人?小殿下。 小殿下完全没为难人?,直接就同意让玉澧去藏书殿了。 玉澧心中?喜悦,想着?上回她在兰台宴会上出言不逊,作?为主人?的小殿下一点没生气,也没记仇,还这样行方便,心里不禁对小殿下多出许多好感。 同是天帝的儿子,行二的帝子作?为建章王宁钺的外甥,玉澧是打心眼?的不喜欢这人?。不但因为这人?总护着?建章王宁钺,还因为他老婆帝子妃的妹妹,就是余姝容。这一家子玉澧都膈应。 但帝子一母同胞的小殿下,却很不一样,不但不偏袒建章王那?边,甚至同自己的哥哥帝子也很疏离,完全就是一位合格的兰台掌事人?,一切只认理,公公正正。 一个母亲生的,竟然能差这么多。 之后,玉澧进入兰台的藏书殿,想要找到救宁淮序的办法。 这藏书殿的规模,就和玄帝灵罗说的一样,浩如?烟海。 玉澧从?未见过这样大的书库,排排的书架仿佛延伸到天边去,她看不到头。 藏书殿从?外面看,不过一个五间的偏殿。但就如?壶中?天地一般,内中?的大小连绵七百里,无数泛黄的书卷陈列在书架上,比天空中?的繁星还要多。 这就是兰台所有史官,千年万载所录入的成果。 这间藏书殿里汇聚着?上下两界无数的知识和秘密。 褚琼楼留在这里,帮着?玉澧一起寻找。 玉澧在相关?的书架前,一本?一本?地看着?。 护心鳞、办法……护心鳞、办法…… 没有,没有……这本?没有,那?本?也没有…… 玉澧没有放过一本?记载龙族的书,里面也有提到护心鳞的,可是没有、没有……全都说若是失去护心鳞,便再无寰转的余地,除非拿别人?的护心鳞替代。 倒是有一本?书里记载了延缓身子骨恶化的方法,玉澧看到这里时,如?获至宝,赶忙记在心里。 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藏书殿就已经?黑下来。一种?疲惫感也涌上玉澧的全身。 被宁淮序折腾一个月,她根本?没有恢復过来,还在半夜一路赶到北方天阙,又彻夜不眠来到兰台,玉澧的太?阳穴又开始突突地跳,脑袋有些晕。 始终没有找到代替护心鳞的东西……玉澧问褚琼楼:「师兄,你那?边呢,有没有线索?哪怕一点。」 「我这边也没有。」褚琼楼道,「师妹,兰台史官一向客观,若他们搜罗的万象之中?都没有办法,那?便是真的行不通。」 玉澧不信,她要继续找,翻遍这藏书殿所有与龙族有关?的书册。她就不信,一点蛛丝马迹找不出。 褚琼楼察觉到从?玉澧身上散发出的气场不对,连忙放下书,来到玉澧身边,手指在玉澧额间一点,将一股清气送进她体内,一边语重心长道:「师妹,静下心。」 「我没有走火入魔,师兄。」玉澧眼?中?有着?一抹不甘的铮铮切切。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2页 「我知道你没有走火入魔,但你静一静。」褚琼楼道,「连我都能看出来,你此刻是强撑着?精神的,别太?累。」 是吗?是她眼?中?又遍布起血丝了吧,玉澧想。可她就是不愿放弃,只是谢过褚琼楼,然后就继续飘在高高的书架间,一本?一本?找书翻阅。 褚琼楼忽而凝眸,有些无奈地笑道:「你往日里总是追寻建章王世子,可今日这些,俱是为宁龙君,我看你从?头至尾都想不起建章王世子了。你是从?何时发现,自己爱的人?是宁龙君?」 爱?听到这个字,玉澧怔了一下,心上掠起一片茫然。 下一刻,她便恢復神色,一双眼?中?清明如?月光:「师兄误会了,我对宁大人?没有男女之爱,我只想让他活着?,这是我欠他的。至于宁世子……」 玉澧笑容冷了冷,唇角衔起一丝苦涩:「我以?前总想和余姝容攀比,让宁世子对我刮目相看,但根本?是徒劳吧。有些东西,无关?我努不努力,付不付出,他都不会属于我。我也不想再靠近他了,他和余姝容爱怎样便怎样吧。」 褚琼楼眼?中?闪了闪,没有答话,只是看着?玉澧继续撑着?那?副精神已快到极限的身体,不断找着?书,一本?一本?翻阅着?。这样更是耗神。 直到忽然,玉澧像是一片叶子般飘落在地,发出「咚」的一声,整个人?倒下了,褚琼楼嘆了口气,兀自摇摇头。 「这样心心念念……」他走过去,将玉澧抱起。看她手中?还紧紧握着?一本?书卷,褚琼楼费解地喃喃:「这真的不是爱情?」 褚琼楼接着?将自己的声音传出藏书殿,传到史官楚娴的脑海中?:「楚娴,我师妹劳累过度晕倒了,麻烦你差人?上雍州通知宁龙君,请他自己来接人?。」 他又笑着?自语道:「在下可不能替龙君您把人?送回去,她是为您才?累倒的,您该自己来接。」 *** 好温暖啊。 就像是赤足行走在极北之地的大雪中?时,忽然被温暖的春风裹住。 玉澧悠悠醒转,睁开眼?睛。 入眼?的是男人?俊美的下颌,和那?张清矍的脸。 玉澧怔了一下,唇间已呢喃着?唤出:「宁大人?……」 她又轻轻倒吸一口气,发现自己竟被他抱在怀中?。 自己不是在兰台的藏书殿里吗? 「醒了?」宁淮序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依旧是那?样的沙哑,夹杂一缕气若游丝,却十分清晰。 他说话的时候,玉澧能感受到他胸膛处的震动。 玉澧不解地问:「我师兄呢?发生了什么?」 宁淮序低下视线,狭长的凤眸中?闪现深深的幽光,「你师兄叫本?君来接你。不好好休息,把自己弄得晕倒,真是浪费了本?君的好药。」 他说的是专程为她送来熬药的天山雪莲和崑崙山参。 他说都是她不休息乱跑,晕倒了,白白浪费他的天材地宝。 是啊,她在兰台的藏书殿一刻不停地寻找着?,后来就失去意识,原来是体力不支晕过去了。 只是,听着?宁淮序这样阴阳怪气的口吻,玉澧不想示弱,她道:「这样的天材地宝,给我本?就是浪费,宁大人?自己为什么不用?」 宁淮序一眯眼?,没答玉澧。 彼此有片刻的沉默,玉澧开口道:「宁大人?,您为什么没有护心鳞?」在猜到宁淮序失去护心鳞的时候,这个问题就一直在玉澧的心底缠绕,现在她终于可以?问出来了。 「您是怎么失去护心鳞的?」 玉澧不知道宁淮序会不会回答她这个问题。她想,他会不会因为她突然窥破他的秘密而勃然大怒;又或者,他会不会嘲笑她,就算知道了又怎么样呢?这不是她该管的事情;或者…… 心里想了许多,玉澧自认为是了解宁淮序的,可是这一刻,她却不知道宁淮序会作?何反应。从?她走进宁淮序的龙宫,从?她唤着?黑龙将她缠住开始,她和宁淮序之间的关?系,变成一个她从?没有体验过的、从?没有经?歷过的、也从?没有设想过的关?系。在这种?仿佛是最亲近却又充满诡异的关?系下,她摸不透他了。 玉澧挣了挣身子,看看周围。 她正被宁淮序裹在他厚实的黑色斗篷里,毛茸茸的斗篷,让玉澧暖暖的。 宁淮序横抱着?她,把她放在自己腿上。周围是玉澧感到陌生的密闭空间,似乎是一个车厢。车厢是用黑柳木做的,这木料常出现在宁淮序的家具上。 上好的黑柳木上雕刻着?繁杂且壮阔的花纹,多是些狰狞的飞禽走兽,尤以?龙形花纹居多。 自己原是在宁大人?的天车里啊。 这还是玉澧第一次乘坐宁淮序的天车,原来天车里面是这样的,华丽却阴沉,古老又繁杂。 「宁大人?……」玉澧又问。 宁淮序终于开口,他的反应和玉澧方才?设想的每一种?都不一样,却是玉澧最不想看到的一种?。 因为过于平静且无所谓。 「失去了就是失去了,就算追根溯源,有什么意义??」 「可是我想知道!您告诉我!」玉澧一双妙眉蹙起,她不喜欢宁淮序这种?言及生死之事也无所谓的态度。她最大的噩梦,就是宁淮序在她的面前形神俱灭。她愿意付出一切,只为扭转他的命运,可若是他自己都这般不在乎,甚至随时愿意去死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3页 玉澧眼?睛有些发酸,不禁道:「您是怕我捲入危险的事吗?您失去护心鳞,是不是和建章王有关??还是跟宁家有关??还是帝子,甚至天帝?」 「胡说什么?」宁淮序眼?中?倏地一黯,喑哑的声音带着?一股近乎冰冷的乖戾,狠狠噼落在玉澧头顶,「少给我胡思?乱想,也别小看宁家。你不过一条小小鲤鱼,是真不知晓鱼龙之别?帝子、天帝,你真敢说。你师父将你送来本?君处就职,可不是让你给本?君找事的!」 「宁大人?!」玉澧眼?睛更酸了,不单是因为她问不出什么,也因为宁淮序的态度。 她知道,宁淮序很多时候明明是为她好,说出的话却像是在斥责她。她会因此赌气。 眼?下也是一样,被宁淮序这样说,玉澧心里难以?控制地不舒服,她从?鼻孔中?唿出口怒气,把脸撇向一边,怨怼道:「放我下来!」 她不要再坐在宁淮序怀里。 宁淮序却凉凉笑道:「到了。」 原来是到澧水了。 玉澧脸上覆盖着?薄薄的怨色,就这样被宁淮序抱下天车。她挣扎几下,觉得没意思?,干脆不挣扎了。 她靠在宁淮序胸口,沉默下来。宁淮序也沉默下来,两人?间的气氛像是冻成一块冰。玉澧虽有千言万语想说,更想逼问宁淮序,然而这种?沉默却始终持续着?。 踏进河神府时,已到门口来迎接玉澧的汐音,用一种?不大自然的眼?神看着?玉澧,一边频频瞥向大殿,「府君,王府君造访……」 汐音的话还没说完,玉澧就看见此刻在她殿中?站着?的王玄珠。 王玄珠是有事来找玉澧的,因着?玉澧不在,汐音就请王玄珠在八仙桌前坐下,等着?玉澧。 王玄珠等了会儿,知道玉澧回来,便站起身。 结果竟看见踏入殿中?的人?是宁大人?!玉澧居然被裹在宁大人?的斗篷里,被他抱着?进来的! 王玄珠当?即就傻了,她看到了什么?自己是不是撞破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本?来一个月前那?晚上,王玄珠就觉得玉澧怪怪的,为什么忽然潸然泪下,说什么不再去南海,然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非要走进宁大人?的龙宫,岑銮拦她都拦不住。 之后王玄珠虽被岑銮送回自己的流域,却始终记挂这事。后面她又造访过几次龙宫,都被宁大人?的侍从?告知,宁大人?还在闭关?静修。 王玄珠便问侍从?,玉澧在哪里? 侍从?告诉她,玉澧也暂居在龙宫中?。 所以?究竟发生了什么? 王玄珠不敢乱猜,直到今日听说宁大人?已出关?,她正好找玉澧有事,便来澧水,没成想竟看到这样一幕。 王玄珠脑袋里嗡嗡地响,接着?更让她吃惊的一幕上演了。 宁大人?居然对她说:「玉澧要休息,你改日再来。」 这…… 然后王玄珠就看着?宁大人?直接走进玉澧的寝殿,隔着?珠帘瞧见宁大人?亲自将玉澧放在她的贝壳床上,还替她扯过被子,把玉澧盖住。 王玄珠傻在那?里,最后是惊魂不定地向宁淮序福身行礼,送走他的。 宁淮序一走,王玄珠便将惊奇的目光投向汐音。 汐音苦恼地笑一笑,走上前,向王玄珠福身赔罪,「看来只能下回再招待王府君。」接着?就主动送王玄珠离去。 至于王玄珠询问的:「玉澧她和宁大人?……」 汐音笑得更苦恼,自己知道的也就比王玄珠多一点。府君不说,谁也不知道他跟宁大人?之间发生了什么。 之后两日,玉澧都在河神府中?休息,一边处理公务。 宁淮序又送了天材地宝来,这次除了天山雪莲和崑崙山参,还有能增进修为的万年寿桃,能永葆青春的九穗禾。这都是玉澧根本?不敢想像的至宝,她也就在师父玄帝灵罗那?里看见过一点点。 宁大人?明明有这样的好东西,为何自己不用?但凡他自己用,多少也能延缓身体的恶化。她在兰台的藏书殿里抄录的,延缓宁淮序身体恶化的法子里,就提到九穗禾这一味仙草,宁淮序明明就有…… 玉澧越想越心酸,最后只吃下天山雪莲和崑崙山参,将其他的都暂且收起。 如?此将养着?,玉澧很快恢復元气。 到了要去参加余姝容生辰宴的这日。 这日早上时分,王玄珠又来造访,还是为着?那?日的事。 玉澧有些好奇,王玄珠找她会是什么事? 玉澧也没想到,王玄珠竟说,想让玉澧带着?她一起参加下月十五在东都举行的祭河神庆典。 玉澧心里有些奇怪,东都的祭河神庆典,自然是祭她玉澧的,王玄珠为什么要参加? 不过玉澧还是答应下来,都是同僚,总是要行个方便的。 第100章 鱼美人(9) 傍晚时分, 玉澧带着汐音,来到余姝容的府邸。 余姝容作为司礼殿尚仪,有正经的?神位, 又是帝子妃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她的?府邸自是一处彰显贵女气质的?雅居。 府邸位于南方天阙的一座城郊外?,独占一片仙岛云海。 玉澧到时, 见宾客们已然陆续前来。站在这座高贵优雅的?府底前,玉澧忽然觉得释怀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4页 以?往她最是厌恶余姝容拿她的?出身说事,玉澧知道余姝容看不起她,觉得她要么是个好?运气的?暴发户,骨子里依旧不如流;要么就是心思扭曲、不择手段想往上爬的?底层女子。 玉澧时常气不过, 总想着能表现得更好?,能更优秀,打余姝容的?脸。 此刻玉澧却觉得何其没?意思, 有些人天生?就拥有你奋斗一辈子也得不到的?一切,自己做什么一定要和别人比呢?只要自己无愧于心,脚踏实地做好?自己的?事, 为?了自己的?目标去付出、去努力, 不就够了吗? 何况上界的?天之娇女多的?是,比如她师兄褚琼楼的?另一个师妹, 兰台史官楚娴, 人家是诸天一百二十八星斗之首北辰星君的?独女,后?台不比余姝容差。可楚娴却从?不像余姝容这样?, 鄙视出身低的?人。 说穿了,余姝容自己也不是什么心境好?的?, 总看不起旁人算什么? 玉澧释怀,只觉得傍晚的?天空都明朗了, 火烧云照得她冷艷的?面容有两分暖意。 忽而,一眼看到宁淮序的?天车落在府邸前。 那标志性的?黑水晶天车和拉车的?六条狰狞的?虬龙……车还没?落呢,周围的?宾客连忙让开一块地,齐齐向宁淮序施礼。 玉澧连忙过去。 待车停,宁淮序从?天车中?出来,玉澧主动挽住他的?手臂,「宁大人,我扶您。」 宁淮序不置可否,随玉澧的?。 搀扶着宁淮序一起进入府邸,往来的?宾客皆起身向宁淮序施礼。 九州的?龙君,何其的?煊赫。玉澧扶着宁淮序,在最上座落座。而身为?建章王世子的?宁靖川,都只能在宁淮序的?下座。 与?宁淮序相对而坐的?,便是姗姗来迟的?帝子和帝子妃。 玉澧接着就将给余姝容备下的?寿礼,交给府邸的?管家。随后?她带着汐音,上后?面自己的?位置坐好?。 这个过程中?正好?同宁靖川擦肩而过,玉澧只行了个礼,便不再搭理宁靖川了。 这让宁靖川有些惊讶,不禁盯着玉澧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玉澧她这是怎么了?以?前她不是一见到自己就会眼神发亮,欢喜地迎上来吗? 宁靖川对这种?被玉澧崇拜的?感觉,一直很受用的?。 这次他还以?为?会一如既往地享受到玉澧的?爱慕,结果宁靖川像是被泼了一脸冷水,稍有些不悦。 待宾客们都来齐,今晚的?寿星余姝容终于出场。 玉澧平静地看着盛装的?余姝容,也难怪是书中?的?女主,余姝容臻首娥眉,天生?丽质,一颦一笑无不彰显她是出身高贵的?贵女,举手投足间无意就露出些沉稳气质,让人不会忘记她是有官职在身的?。 出身好?,有能力,长得美,就仿佛老?天爷造就她这个人时,便是故意偏袒她的?,多么优秀。 寿星到了,自是要说上几句。 余姝容举杯,敬了帝子和帝子妃,再敬宁淮序与?宁靖川,而后?敬所有宾客。 接着宴席开始,有乐工开始奏乐。负责舞蹈的?仙子,也来到殿上,柔软的?臂膀变换出各种?美轮美奂的?动作,莺歌燕舞,场面一派喜庆吉祥。 如此过了会儿,帝子妃一拍手,叫停舞蹈。 帝子妃长得与?余姝容有六七分相像,是个娇柔的?大美人,她向余姝容吟然笑道:「我为?妹妹备下一份厚礼,来人啊!拿上来让妹妹看看。」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看着帝子妃的?礼物被呈上来。 有人不禁倒吸一口气。 确实是一份厚礼,竟是一件用鲛绡制成的?衣裙。 鲛绡……玉澧瞧见的?时候,不禁恍惚一下。这种?流光溢彩的?布料,当她经歷过原书后?半段内容时,这布料于玉澧而言,已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到底是帝子妃啊,能弄到这种?东西,不像自己要亲自去南海,结果因时间裂隙的?存在,酿成那么大的?祸。 如今的?玉澧,对什么珠绡、鲛绡,是一点兴趣没?有了。 她只是想着,待会儿宁淮序会送余姝容黑珊瑚吗?这个问题,玉澧这些天总是在想。她心里很矛盾,既不愿宁淮序再靠近余姝容,又不想宁淮序因为?食言而被众人议论?。 余姝容对于姐姐给的?鲛绡衣裙,自是十分喜欢,向姐姐道谢。 接着帝子也送给余姝容好?东西,余姝容礼貌地谢过,还贊一句:「对臣女来说,姐夫与?姐姐伉俪情深,是上界之表率,这亦是一件价值连城的?礼物。」 一番话说的?帝子和帝子妃春风得意,帝子搂着帝子妃,笑道:「你这个妹妹,确实很好?,本殿看她往后?能嫁给哪位优秀男儿。」 宁靖川一听这话就紧张了,他当然也为?余姝容备下厚礼。可是上回?兰台宴会上,宁淮序说要送给余姝容黑珊瑚。余姑娘一直渴望得到一尊黑珊瑚,要是宁淮序真的?送出去了…… 宁靖川心中?很是不忿,这么多年,他明明是建章王世子,明明是嫡出,宁淮序明明和宁家闹得势同水火,可整个宁家都没?敌过他一个,自己更是始终被宁淮序这个病鬼给压着,此刻宁淮序还要出风头。 宁淮序已经从?自己手里把雍州龙君之位抢走了,现在连余姝容他也要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5页 这会儿,所有视线都望向宁淮序。黑珊瑚的?事,大家都有耳闻。那样?珍贵之物,据说世上有灵气的?黑珊瑚不超过五尊。在场诸人没?人见过,包括帝子和帝子妃。 所有人都翘首以?待,想一睹黑珊瑚的?模样?。 余姝容更是内心激动,袖子下的?手指都开始发颤。 当礼物被抬上来,呈现在眼前时,余姝容先是一愣,而后?不敢置信地盯着这颗寿桃。 她的?表情凝固,袖子下的?手指差点从?衣服上扯下一缕勾丝。余姝容接着就望向宁淮序,只以?为?他是弄错了。宁淮序那样?喜欢她,既说了要送她黑珊瑚,应不会这样?下她面子吧? 全场宾客一时鸦雀无声,接着私下里交换目光,都觉得好?像是有戏看了,又小心翼翼地不让宁淮序看到自己的?表情。 唯有两人的?表情,与?其他人不一样?。 一个是宁靖川。他这档口觉得简直是喜从?天降,宁淮序没?拿出黑珊瑚,就给余姝容这么一个中?规中?矩的?寿桃,和自己要送给余姑娘的?礼物没?法比。这一局是宁淮序自己出状况输了,他得不到余姑娘的?青睐了! 另一个则是玉澧。玉澧惊讶地看着那颗寿桃,真就是中?规中?矩,还没?有宁淮序给她送来养身子的?寿桃更好?。 宁大人素来是说到做到,既他已说要送出黑珊瑚,那他手里就一定有。有,却没?送……玉澧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在兰台宴席和余姝容的?生?日宴之间发生?的?节外?生?枝的?事,就只有宁大人与?她…… 所以?宁大人是因为?她,才选择落余姝容的?面子,和他自己的?面子。 汐音察言观色,觉得玉澧神情不对,便低下.身,小声在玉澧耳边道:「府君您……」 汐音看见,玉澧眼中?有些发红,仔细看,有一丝湿漉。 一片诡异的?寂静中?,帝子妃开口了,她略带不悦地问道:「宁龙君为?何送上一枚寿桃?」 宁淮序苍白而清矍的?脸上,只浮出一点讥讽的?表情,他勾一勾唇,笑容也有些冷:「寿桃不好?吗?延年益寿,明明挺好?的?。」 帝子妃沉着脸道:「您先前不是放言说,要送姝容一尊她心心念念的?黑珊瑚吗?」 宁淮序道:「又不想送了,不行吗?」 帝子妃一窒。 余姝容脸色一下就白了,一股委屈的?感觉出现在余姝容心里。 帝子妃更加不悦:「宁龙君这是故意打我妹妹的?脸!」 宁淮序道:「需要你管?」 帝子妃又一窒,没?想到宁淮序居然敢这么怼她,不禁声调都拔高:「本宫是帝子妃!」 「然后?呢?」宁淮序唇角勾着讥讽的?弧度。 帝子妃还要再说什么,却被帝子按住手背,低低呵斥一声:「还不住口!」 这下帝子妃也委屈了,那张委屈的?脸跟余姝容一对比,真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帝子妃不明白,明明是宁淮序下她妹妹面子,还对她这个帝子妃出言不逊,为?何帝子反要她闭嘴? 眼下这么多宾客在,帝子哪能跟帝子妃解释,宁淮序有多吓人。只能频频给帝子妃使眼色,希望自己心爱的?女人能领会,别招惹宁淮序。 帝子永远忘不了当年,宁淮序的?母亲逝去,宁淮序直接替母休夫,把建章王宁钺的?脸往地里踩。接着就把宁钺的?衣服扒光,拎到千秋台上,让各路神明都来围观。 这还没?完呢。宁淮序还要砍掉宁钺的?头,祭他母亲在天之灵。 若不是天帝父皇出来阻止,宁淮序可就真的?当场弒父了。 最后?宁钺的?头是保住了,可宁淮序斩了他一双龙角。其中?一只,丢到帝子的?母亲天后?的?门?口,而另一只…… 帝子一想到那日他前夜刚饮酒聚会高兴一宿,结果第二天早上醒来,就看见床头吊着姨父宁钺的?另一只龙角,龙角还粘着鲜血。 那恐怖的?场面,帝子简直不想再回?忆第二次。 帝子妃那会儿还没?嫁给他,自是不知道宁淮序一疯起来都能干出什么事。 他才不管什么帝子,什么帝子妃……帝子想,如果不是当年看在废太子昙清的?面上,宁淮序怕是想连着天帝一起噼。 哪怕如今宁淮序身体坏成这样?,犹如半截入土,可他那身法力和那阴鸷的?仿佛随时能跟人玉石俱焚的?气质,依旧让帝子半点恐惧不减。 帝子妃总算没?再说话了。 可宁靖川却忍不住要插嘴,这可是贬低宁淮序的?好?机会,他怎么可能放过? 宁靖川直接笑着问宁淮序:「兄长是不是从?来就没?有黑珊瑚?当日在兰台宴会上不过是故意说给余姑娘听,只为?出一时风头。」 宁淮序眼角斜了宁靖川一下,冷笑道:「你猜啊?」 宁靖川皱眉道:「若是如此,兄长此举,实非君子所为?。」 宁淮序犹如听到什么笑话,毫不掩饰讥讽之意地哼出来:「你乐意当君子,本君可不作陪。」 眼看着气氛坏到这个地步,如同处处都被冰冻住,同时又剑拔弩张的?,余姝容仿佛终于想起来自己是主人,不能任由她的?生?辰宴滑向失控,只好?忍下委屈和尴尬,面上挂上得体的?笑容,调停道:「好?了好?了,诸位能来为?我祝寿,我已十分高兴。不如尝尝我府中?精心备下的?菜,想来应不会让各位失望。」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6页 如此,总算揭过这篇。 余府的?管家也连忙示意侍女们加快上酒菜的?速度。跳舞的?仙女也重新继续舞蹈。 渐渐的?气氛好?些了,开始有宾客上前为?余姝容敬酒。 余姝容脸上挂着毫无破绽的?笑,十分得体地迎接他们的?敬酒,可余光里看到宁淮序不动如山,便更觉得委屈,面颊也像是被打了一巴掌般,隐隐发热。 宁龙君这是怎么了?前后?两次宴会对她态度差距如此之大,还这样?当众让她难堪。 那个寿桃,一看就是敷衍的?。 所以?到底有没?有黑珊瑚? 余姝容心里正纳闷着,却瞧见玉澧悄然来到宁淮序身边。 余姝容勐地发现,玉澧今日也很反常,居然完全没?有在宁世子面前表现自己,就跟个透明人一样?。 「余姑娘。」一位敬酒的?宾客,见余姝容有些晃神,便唤她一声。 余姝容连忙回?过神来,维持好?脸上无懈可击的?笑容,优雅道:「多谢你的?祝福。」 一片影影绰绰中?,玉澧在宁淮序身边坐下,双手轻轻搭上宁淮序的?小臂。 「宁大人……」玉澧喃喃。 「嗯?」宁淮序看她。 玉澧眼尾有淡淡的?红色,将湿未湿,她垂眸呢喃:「对不起……」如果不是因为?她,宁淮序也不必让他喜欢的?人难堪,更不必将他自己也弄成出尔反尔的?形象。 宁淮序无所谓地嗤笑一声,不悲不喜。 玉澧拿起茶杯,倒了半杯茶,双手递给宁淮序,「宁大人,喝茶。」 宁淮序接过,喝下茶水,问玉澧一句:「你真再不管宁靖川?」 「不管了,也不想再同他有牵扯。」玉澧道,她压低声音,瞟了余姝容一眼,「我连余姝容也不想靠近了,若不是先前收下她的?请柬,我都不想来。」 玉澧又道:「宁大人,我想出去透口气。」 「去吧。」宁淮序道。 玉澧起身,向殿外?走去。汐音见状也跟上玉澧。 余姝容的?这座府邸,建在一片绿树葱茏的?空中?孤岛上。 即将入夜,岛上的?紫茉莉一丛丛盛开,犹如团团紫色的?云,散发出清幽的?香气。 玉澧走着走着,远离喧闹,望着远处南方天阙的?城郭和笼罩上夜色的?浩瀚云海,心胸舒展一些,眼神也添上几分宁静。 这时注意到汐音的?神色有些欲言又止,明显是想说什么,又担心说出来不合适。 玉澧也不愿自己的?左右手总这样?憋着心思,便道:「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不用顾虑我的?想法。」 汐音知趣道:「属下确实好?奇许多,只是先前府君不愿说,我便也当不知道。」 「你说吧,」玉澧道,「我改变主意了,左不过是问我同宁大人之间的?事。」 汐音察言观色道:「属下自不会八卦府君与?宁龙君间有什么私事,属下只是感到惊讶困惑,府君何时对宁龙君这般情根深种?。」 玉澧听这话,怔了一下,如冰川般的?眼中?浮出一丝恍惚,脸上却清清冷冷,没?有过多的?表情。 「你误会了,汐音。」 又是一个误会的?人,和师兄褚琼楼一样?。 也是啊,他们不像她一样?勐然觉醒原书,还是以?那样?一种?如同亲身经歷过的?方式觉醒的?,自然体会不到她的?痛苦绝望,也就体会不到,她对宁大人有多深的?愧疚。 这种?愧疚,比腐蚀人心的?毒.药还要浓,也驱动着她觉醒后?,为?宁大人做一件又一件事。 师兄、汐音,他们无法理解的?。 「宁大人是我的?上官,仅仅是这样?。但前段时间发生?些事,我欠了他许多,所以?我只想让他身体能变好?,不要再这样?恶化下去。」玉澧道,「我现在谁都不爱了。」 汐音眉心皱一下,口中?答:「属下明白。」可心中?却更感到困惑。 上司下属之情,仅仅是这样?……因为?亏欠,所以?…… 不应该吧?汐音不大信。 方才在殿中?,汐音可看得清楚,她家府君从?头至尾目光一直在宁龙君身上,几乎没?看别人一眼,眼神又带着那样?浓重的?情绪,和一抹湿漉漉。 这怎么看都很让人怀疑啊…… 过了会儿,玉澧道:「我想自己走走。」 汐音立刻恭顺地福一福身,「那属下就先回?大殿,等候府君。」 玉澧道:「你回?去后?听宁大人的?吩咐,他若有需要,你一定要照办。」 「是。」汐音这便退下。 只剩下玉澧一个人,在这陌生?的?仙岛上慢慢走着,看着黄昏完全退去,斜月变得皎洁。 天空黑下来,今夜月明星夕,倒是个晴朗的?天气。 夜风吹在身上,有些微的?凉意。玉澧遥望远空,任着风吹动自己鬓角的?髮丝和发间的?鱼鳞。片片鱼鳞被风吹得轻轻作响,就像是万壑松风的?那种?声音。 她抬起手,拨了拨鬓髮,将簪在髮际间的?一支簪子流苏稍稍捋了捋。 这时有人叫她:「玉澧姑娘!」 这声音……玉澧眼中?凝了一下,转眸看去。 宁靖川。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7页 「宁世子。」玉澧向他矮一矮身。 这样?公事公办挑不出毛病的?态度,让宁靖川更是疑惑。玉澧真的?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她不该欢喜羞怯于自己,主动与?他说话吗?上回?她送他锦绡时就是这样?,跃跃欲试,紧张期待,为?何此番态度这样?疏离? 宁靖川温柔地问:「玉澧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第101章 鱼美人(10) 玉澧冷冷看着宁靖川, 她的眼中像是即将结冰的秋水,潋滟深邃,却拒人于千里之外。 她道:「宁世子此话是可意?」 宁靖川更感到玉澧对他态度太奇怪了, 不禁问:「你是还?在生我的气吗?是因为?我收下余姑娘珠绡那件事?还是怪我当日与你说,让你注意?言辞,你觉得这?话说重了?」 宁靖川又说:「玉澧姑娘, 我确实欣赏你,也确实对你话说重了。但我的本意?,是希望你能?变得更好。你送我的锦绡,我也一直放在床头?,当作珍宝保存。我知道那都是你的心血。」 宁靖川说得这?样?真诚, 玉澧忽然就觉得好好笑。她追在这?男人身后?时,他?挥霍她的好意?,一边不拒绝她, 一边向余姝容献殷勤。现?在她退出,成全他?和余姝容,他?又觉得不舒服, 来找她说这?些模稜两?可的仿佛是挽回她的话。 玉澧冷冷地想着, 多贱吶! 想想看,她当初做什么看上这?男人?不就是人长得还?行, 看着高贵舒朗点吗? 何必呢?好看又贵气的, 多的是。 对?了,她送宁靖川的锦绡, 既然他?提到…… 玉澧道:「那宁世?子现?在身上可带着我送的那件锦绡?」 宁靖川眼中一亮,柔声道:「自然。」说着就从衣衫中取出玉澧织的那件锦绡。 玉澧将锦绡拿过, 眼中乍现?一抹雪亮,当着宁靖川的面, 把锦绡撕成片片碎布,随手扔掉。 破碎的布料像是雪一般,顿时落了一地。宁靖川倒吸一口气,直接傻在那里,「玉……」 玉澧只觉得这?感觉有丝丝的痛快,她道:「宁世?子不必再困惑,以后?我不会再纠缠于你。祝你和余姑娘早日修成正果,莫要祸害他?人。」 「你说什么?」宁靖川完全懵了,不明白玉澧怎么变成这?样?。 他?看着满地的锦绡碎片,大是痛心:「玉澧姑娘,这?可是你自己一针一线织的!」 「我不要了,就当我没织过,不过花点时间罢了,我还?缺时间吗?」玉澧冷冷地道。 接着她扬起唇角,笑得无比决绝:「宁世?子你也好,余姑娘也好,你们看不起我,我知道。你说欣赏我,我姑且信你。但也无所谓了,我是鲤鱼,比不得你是真龙,往后?各走各的路就是。」 说罢,玉澧转身便走。 宁靖川震撼不已,他?不理解,他?真的不理解,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旋即宁靖川心中就生出一股尴尬的窘迫,脸也烫起来,顿感面上无光。 玉澧真的是被宁淮序给纵容坏了,什么话都说,什么事都做!自己好歹也是建章王世?子啊,是盘踞雍州宁氏家族的世?子啊,玉澧怎么敢这?样?与他?说话? 宁靖川有些生气了,可生气之余,又忽然觉得他?以前不够了解玉澧。原来玉澧呛辣起来,是这?副模样?,又冷又热,眼神如雪,眼角下的几枚鱼鳞衬得她又如纯洁的仙子,又是勾人心痒的妖魅。 宁靖川忽然就不愿让玉澧这?般走掉了,甚至产生一种抓心挠肝的感觉。 他?想,一个人怎么可能?突然变化这?么巨大,不可能?的。他?明白了!这?是玉澧对?他?想出的新招数。 她一定是在玩欲擒故纵的游戏! 宁靖川顿时振奋起来,追上前,握住玉澧的手臂,「玉澧姑娘,你不要生气!」 玉澧毫不客气甩开宁靖川,没想到这?男人还?敢过来追她。 怎么?他?是又忽然发现?她的好,不肯放手了? 一股怒火骤然涌上来,冲到玉澧头?顶,同时一腔悲愤也绞住她的心。她想起书里后?半段属于她的内容,那无比真实的内容。 她被审判时,宁靖川便在旁听。他?是以一种什么样?的眼神在看她?那眼神就像是在说,他?一点都不好奇这?条低贱的鲤鱼会惹来大祸,她从根上就是低贱的。 而?宁淮序愿意?替她顶罪去死的时候,宁靖川呢?他?简直要压不住嘴角的喜悦,就等着宁淮序死,他?就可以当上雍州龙君。 他?和余姝容还?将婚礼的日子,定在宁淮序的祭日…… 玉澧铮铮切切地叫喊出口,所有的情绪都不再压抑,一股脑地外放出来:「宁靖川,你是真够贱的!」 什么?这?一骂将宁靖川当场砸晕。他?简直傻了,玉澧居然用这?样?难听的词骂他?! 这?还?没完。 玉澧扬起手,一个巴掌抽在宁靖川脸上,「我已说了不再纠缠于你,现?在你要纠缠我是吗?你就是贱!离我远点,你这?丑陋的黄龙!」 「玉澧你……」宁靖川这?下是真的懵了,难道玉澧不是在欲擒故纵? 可玉澧不是他?的追求者吗?玉澧是他?所有追求者里最美?最优秀的一个,他?本来还?想多给她些耐心,多给她个机会。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8页 谁想她居然不但不追求他?,还?辱骂他?! 宁靖川所有温和的仪态都撑不住了,就像被撕掉所有精心装点的外衣和面具,只能?赤条条站在那里原形毕露,此前维繫的一切世?家教养,全都轰然坍塌,剩下的便只有自尊心被冒犯后?的恼羞成怒。 「玉澧你……不给你点教训不行,你简直不知所谓!」 宁靖川伸出手来,要掐住玉澧的脖子。 玉澧却已然退开,一瞬就倒飞出去好几丈远,同时一个偌大的环刀从天而?降,出现?在她手里。 玉澧犹如一条游鱼般,身体悬空一转,环刀直朝着宁靖川迎面割来! 宁靖川倒吸一口气,赶紧侧身躲开。环刀几乎擦着他?的鼻尖飞过,割下他?一缕头?发。 宁靖川心下大骇,惊唿出声:「虹月圆砾刀!」 虹月圆砾刀,这?是玉澧的师父玄帝灵罗送给她的法宝。 圆圆的环刀,立起来足有大半个人那么高。环刀是灵罗截取了傍晚的一段彩虹做成的,流光溢彩,绚烂如一场活生生的灿烈神话,又锋利无比,具有浑厚的灵力和坚固不摧的硬度。 宁靖川听说过虹月圆砾刀,但这?还?是第一次见过。在他?的印象里,甚至在许多人的印象里,成神后?的玉澧,很?少拿出法器同人打打杀杀。似乎她是个冷艷的美?女,有些法力,仅此而?已。 大家都快要忘了,她是从下界弱肉强食的妖族中修上来、凤毛麟角的那种存在。 也许她的法力放在上界并不够看,但谁也不能?忽视,她爆发时的野性和决心。 虹月圆砾刀擦过宁靖川鼻尖飞走后?,又勐地掉头?折回,朝宁靖川再飞来。 这?次宁靖川有防备,空手接白刃,将虹月圆砾刀拿住,扔到天边去。 见解决虹月圆砾刀,宁靖川道:「果然只是一条小小鲤鱼,屡跃龙门?而?不过。雕虫小技,不过如此。」 话落,宁靖川浑身爆发出强悍的灵力,一团黄光从他?身上浮现?,将他?整个人虚化。再一定睛,已是一条黄龙现?身,张开血盆大口,朝着玉澧扑杀而?来! 玉澧召回虹月圆砾刀,可巨大的黄龙山唿海啸间,已至近前! 就在这?时,一道剑光横插.进二者之间,击的正是黄龙的龙头?! 剑气太过霸道,黄龙哀鸣一声,险些要维持不住飞行的姿势。他?勉强闪身,却还?是被剑光击中。 剑光就打在黄龙一只龙角上,只见龙角当堂被削去! 黄龙大骇,惊唿哀鸣。 下一瞬,一条黑龙自黑夜中骤然游出,带着滔天的戾气,直杀向黄龙。 玉澧不禁倒吸一口气,喊道:「宁大人!」 龙与龙厮杀,顿时岛上所有宾客都被惊动,眨眼间所有人都闪现?而?来。 汐音也赶到玉澧身边,护着玉澧,想扶她退开,玉澧却只收回虹月圆砾刀,双眼死死盯着天空中的黑龙,声音颤抖地喃喃:「宁大人,宁大人……」 黄龙已是少一条龙角,再见到宁淮序真身,顿时吓得所有斗志都没有了,下意?识做出的第一个动作居然是要逃。勐地意?识到他?逃不了时,又消极做出困兽游斗的姿态。 这?是玉澧第一次看见真龙与真龙之间的厮杀,也是她第一次看见,宁淮序气场有多么的恐怖。 她曾听过,宁淮序对?宁家找麻烦的人,来一个杀一个的旧事。 她以为?那只是还?没有被病魔折磨至斯的宁淮序,却原来,宁淮序始终都是宁淮序,即便是如今这?样?的身体,他?爆发的时候,还?是那样?的排山倒海,如山崩地裂。 黑龙捲来一座大山,掼向黄龙头?顶。 黄龙用龙角勉强顶开,却见黑龙已口吐烈火,烧遍他?全身。 黄龙挣扎着从烈火中飞开,口中吐水,迎接黑龙的火。 水火相撞,霎时激起漫天云雾。整座仙岛摇摇晃晃,好些人站不稳,不得不用灵力维持。 站稳时再一看,滔天烈火已将水全部融化。黄龙被裹在烈火中无法逃脱,惨叫挣扎。 黑龙一摆尾抽在黄龙身上,黄龙顿时从高空坠地。 摔在地上时,黄龙的形态消失,宁靖川重新出现?。他?满面骇然,原本好好的头?发,竟是一大块头?皮连着髮丝都被削去。他?身上俱是被火烧后?的焦黑和灼伤,将他?青色的衣袍烧的不成人样?。 宁靖川捂着胸口,吐出一口血,挣扎着想站起来,却怎样?都爬不起来。 头?顶上黑龙长长的一声龙吟,愤怒而?阴沉,这?是种无法形容的压迫感。 这?就是真龙。 吞云吐雾,是天空的霸主。整个夜空都仿佛是被巨大的龙身撑起。 而?刚刚在玉澧面前看起来无可阻挡的宁靖川,此刻在宁淮序面前,竟是过不了十招,便被打的连爬都爬不起来。 宾客们惊呆了,既是惊讶这?突如其?来的打斗,更是因宁淮序骤然发威而?心里发冷,没有人还?想着得罪宁淮序。 包括帝子和帝子妃。 帝子看着那条五爪黑龙,感觉自己又回到看见宁淮序斩下宁钺龙角的那天,以及自己一觉醒来,那龙角居然就挂在自己床前的那一幕。 帝子妃终于后?知后?觉地明白,为?什么帝子让她闭嘴,不要招惹宁淮序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9页 帝子妃不敢想像,若是自己对?上宁淮序…… 黑龙落地,倏忽间,黑光大现?,宁淮序出现?。 他?黑色的斗篷比夜色还?黑,裹着一身镶金花纹的黑色直裾袍。他?苍白的脸上,是修罗一般的煞气狠厉,他?阴鸷的眼穿透夜幕的黑沉,带着一抹仿佛要屠尽一切的乖戾。 所有人都觉得心惊胆战,不敢靠近分毫。 唯有玉澧除外。 她跑向宁淮序。 宁淮序身上狂勐的灵力仍在围绕着他?,翻滚舞动出的画面像是一条条狰狞的黑蛇。 他?眼尾赤红,眼中已染上大片的猩红,像是看死人一样?看着宁靖川,声音低沉,如要爆破,沙哑的如同研磨在刀砺上的音色,如神亦如魔:「你在干什么?你想杀本君的人。」 「宁大人……」玉澧不禁靠近宁淮序。 宁靖川爬不起来,也没人敢上来扶他?。帝子、帝子妃这?样?地位崇高的人,也不敢。 在这?样?的宁淮序面前,帝子已经无暇去管宾客们看到他?不出手,会对?他?这?个帝子的权威产生多大的腹诽怀疑。他?只知道,自己这?会儿上去,根本不敢想宁淮序会不会连着他?一起砍。 宁靖川不甘地喘着粗气道:「是玉澧冒犯我在先,我不过想给她个教训……」 宁淮序眼中滚动着疯狂的紫芒,「本君的人,也轮得到你教训。」 宁靖川瑟瑟发抖道:「兄长对?自己的弟弟,也能?下这?么重的手……」 宁淮序冷笑:「你算哪门?子弟弟。」 宁靖川都快哭了:「兄长斩我的龙角,就不怕天帝降罪吗?」 宁淮序笑得更讥讽:「斩你一只龙角就哭天抢地,宁钺一双龙角都没了,怎么不来降罪我?」 宁靖川一窒,顿时憋屈异常,谁让他?们都敌不过宁淮序? 余光里看见余姝容用复杂的眼神望向这?边,宁靖川欲哭无泪,他?从没有丢过这?样?大的脸!过不了两?天,所有人都会知道,他?被宁淮序打得起不来,还?被他?砍掉一只角的事了。 宾客们看向他?的目光,对?宁靖川来说就和凌迟一样?。他?痛苦地连连吐血,昏过去了。 一片死寂。 许久没有人敢动作。 宁淮序身上狂勐的灵力,仍像是一条条舞动的黑蛇,在他?的周身翻滚。 宁淮序忽然身体微微晃了晃,咳嗽出声。 他?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修罗般的狠戾因着狂烈的咳嗽,就仿佛下一刻便会带着粉身碎骨的劲头?,碎成一地。 周围的所有人,都因骇然和敬畏而?不敢动,甚至向后?退。余姝容也是,她捂着嘴,看着宁淮序发病的样?子。 唯有玉澧,这?一刻面色大变,扑向宁淮序。 咳嗽中的宁淮序,浑身一僵。 玉澧扎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 下一刻,她以自己的身体为?源泉,让清冽的灵力散出,全部输进宁淮序的身体里。 僵住的宁淮序回过神来,向玉澧低沉地说道:「浪费灵力做什么?要真是死了,你救的回来吗?」 却没听到玉澧的回话,她仍在输送灵力。 可忽然,宁淮序惊觉,他?的胸前湿了。 玉澧恰好在这?时抬眼,眼中已满是泪水。一双眼睛就像是两?片落雨的寒星,扑扑簌簌,大颗的泪珠直往下滴。 对?上这?双眼,宁淮序只觉得胸口仿佛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一时无言。 玉澧哭着叫道:「您不要再把死字挂在嘴边!刚刚看您不计后?果地动用法力,像是要同归于尽似的,我、我……」 她是真的被吓到了,是真的。 玉澧最怕的就是宁淮序自己都不顾自己的生命。刚刚他?打宁靖川时,即便玉澧知道宁靖川不是宁淮序的对?手,可是宁淮序斗法时给玉澧的感觉,就是不要命的样?子。 她最怕的事情,在刚刚仿佛就化为?现?实的画面,活生生在她眼前上演。尽管不是那个结果,可歷歷在目的过程,还?是让玉澧陷入极大的恐惧里。 眼前仿佛又浮现?出宁淮序青丝白髮,嘴里说着一点都不想活的样?子;接着是被万剑穿心的黑龙,神魂俱灭,什么都不剩下。 玉澧紧紧抱住宁淮序,不断用自己的灵力想要为?他?缓解身体的恶化,哪怕能?缓解一点点都好,她颤抖地落泪。 「玉澧……」宁淮序僵硬的身体立在那里,他?低头?看着怀里哭泣的玉澧。 良久,宁淮序抬起一只手,似是有些笨拙地落在玉澧脑后?。他?轻咳着,气若游丝道:「好了……」 「本君没事了。」 所有人此刻都看傻了。从玉澧抱住宁淮序开始,众人就傻了,现?在都没回过神来。 再看到宁淮序回抱玉澧,用一种并不算温柔的态度哄了她两?句时,众人就更傻了。 宁龙君、玉澧、宁世?子、余姝容,本是人尽皆知的四角恋关系,可今晚上演的这?一件件事怎么…… 而?汐音看着这?一幕,想着她家府君那样?认真且确定地说,她和宁龙君之间只是上官下属之情,她只是亏欠龙君……汐音更加的困惑了。 这?确定不是爱情吗? 第102章 鱼美人(11)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0页 回程的时候, 玉澧是坐进宁淮序的天车一道?走的。 她想先送宁淮序回龙宫,确认他真的没问题,再回澧水。 于是汐音就被打发着, 一个?人先回澧水。 直到六条虬龙拉着那辆阴沉沉的黑水晶天车,消失在夜空中,这里的宾客才感觉到能够喘上一口气。那压在所有?人头顶的山峦般的压迫感, 终于随着宁淮序的离去而消散。 宁淮序离去前,只同宴会的主人余姝容打了声招唿。帝子?、帝子?妃,他就当没看见一样。 而帝子?和帝子?妃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除了接受默认,竟是连一点憋屈愤怒感都不敢表现出?来, 残留在他们心头的仍旧是心有?余悸。 余姝容望着天车走远,心绪突然?就变得无比复杂。 在余姝容的认知里,宁淮序虽是压着宁家人成为雍州龙君, 但他身?子?骨那?么差,每况愈下,余姝容便觉得, 终有?一日宁淮序会支撑不住, 彻底垮掉,那?么到时候接任雍州龙君之位的人, 自?然?是宁靖川。 从长远角度来看, 若她要?在自?己的追求者里挑一个?,余姝容自?然?是偏向宁靖川一些。 可是刚刚…… 看到那?条黑龙那?样势无可挡, 那?样强的压迫感和力量,再一对比被削掉龙角, 此时还趴在那?里起都起不来的宁靖川,余姝容忽然?又觉得, 宁靖川这般的绣花枕头,如何比得上动如雷霆的宁淮序呢? 而且,大家都说宁龙君护短,确是如此,他每次护着他的人时,根本不管讲不讲理,便是谁欺负了他的人,那?就等着万劫不復。 他刚刚护着玉澧时,余姝容想着,突然?就按捺不住心里滋生一种奇妙的感觉,仿佛有?一头小鹿在乱撞。 若被护着的人是她……而且不是以下属的身?份,而是以爱人的身?份……余姝容简直不敢想,那?她该多么有?安全感,多么惹人艷羡。 只是…… 余姝容又想到宁淮序刚刚发病时,那?仿佛将肺都咳出?来的痛苦。 高大的身?躯微晃,仿佛转眼间就会坍塌,支离破碎。这样的宁龙君,好似一座已经?被蛀空的通天高塔。这般差的身?体?,总归是让余姝容无法不介意。 唉,要?是宁龙君同宁世子?一般,身?体?无碍就好了;或者宁世子?同宁龙君一般,法力高强气场逼人,让人有?安全感就好了。 想了想,余姝容觉得也不好把宁靖川就晾在那?里。她对宁靖川还是有?不少好感的,这毕竟是她的追求者里出?类拔萃的一个?,她也不想就此失去宁靖川。 余姝容连忙跑向宁靖川,仿佛是才从恐惧中回过神来。她担忧地?扶起宁靖川,问道?:「宁世子?,你没事吧?」 见余姝容这样关心自?己,宁靖川心中总算好受些。只是想到玉澧刚刚那?样羞辱他,向他甩脸,还抽他巴掌,甚至攻击他,宁靖川就不服气,不甘心,心里还悄然?生出?一种连他自?己都掌握不住的征服欲。 他不会让玉澧就这么干脆地?踩着他的脸,转头就走的!既然?玉澧不是对他欲擒故纵,那?她就定是在怨恨他,怨恨他没有?专一地?回应她。 玉澧一定是因?爱生恨! 玉澧一定还是爱慕他的。 他倒要?看看这口是心非的鲤鱼精,能坚持多久! 宁靖川在余姝容的搀扶下,总算颤颤巍巍爬起来。这时帝子?也像是终于想起宁靖川是他的表弟,于是急忙过来,和余姝容一起围在宁靖川身?边,关切地?问他:「表弟,你还好吧?」 宁靖川本想说,自?己已经?无碍了,无需殿下的担心,但是当看到面前几人的视线都控制不住地?往自?己头顶扫视,宁靖川顿时窘迫非常,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被削龙角的后果?有?多严重?。 他抬手?往头顶摸了一下,果?然?如此!宁靖川一张脸都要?绿了。被砍掉龙角,他便掉了一块头皮和头皮上的头髮。宁靖川简直无法想像自?己此刻是怎样的形象,只能慌忙变出?一盏头冠,先戴到头顶,遮掩这难看的模样。 可恶的宁淮序……! 宁靖川见宾客们也都看见自?己那?一块秃头,真恨不能挖个?地?洞钻进去,不要?再见人为好。 龙角被削,没个?几千年,是不会重?新长出?来的。他父亲建章王宁钺,现在头顶上还顶着两团秃呢。如今自?己也跟父亲一样了! *** 深夜时分,寒月孤冷,深秋的气温让雍州的山峦草木覆盖上薄薄的霜。白色的霜花在淡淡月光的笼罩下,泛着冷冷的光晕。 玉澧和宁淮序,这一路都无话。玉澧也不知怎的,会这样沉默。彼此都不知该说什?么。 直到终于抵达这座宛若黑色冰雪堆成的龙宫前。 玉澧无言,扶着宁淮旭下车,继续扶着他向龙宫大门走去。 龙宫的侍从们和宁淮序的属官,此刻都已在龙宫门口等待,都垂着头,亦或是跪在地?上,迎接宁淮序归来。 看到这么多人都在,玉澧想,宁淮序不会有?事了,她也放心了。 她轻轻松开宁淮序的手?臂,裊裊的声音从唇红齿白间吐出?,散在这秋凉的深夜:「宁大人,我便回澧水去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1页 她的面前是宁淮序的背影,离得很近,仅在几步之外。 披着黑色斗篷的他,像是一把被收在厚重?剑鞘中的剑,已敛去之前的锋芒,只余下如这夜色般的沉重?,亦沉重?地?压在玉澧的心头,让她心中如同堵着团什?么。 玉澧双手?交叠,放在腹前,还保持着这样的姿势,等着宁淮序的回话。 宁淮序依旧背着她。 扩散的沉默在持续着。 良久后,终于听见宁淮序虚浮的声音,飘开在这空旷的山峦间。他说出?的话,是玉澧没有?想到的。 「你已经?为本君做的够多了,玉澧。往后不必再费心,该多考虑你自?己。」 多考虑自?己?玉澧抬起眼睛,如冰川般的眸淡淡地?、却坚定地?望着宁淮序的背影,一如她的心一般,从未动摇过。 「我没有?什?么好考虑的,宁大人。我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我师父是玄帝,我是澧水河神,我对自?己的现状很满意。」除了没有?跃过龙门,其他的,她只要?步步走稳,便已是很好。觉醒后她已经?不会再与余姝容那?样的人攀比,她自?己拥有?的已然?很多,有?多少人都羡慕她所取得的呢。 「我唯一的念想,就是您的身?体?能变好,我唯一想做的也是这个?,只想您能长长久久活下去。」玉澧吐露着内心的想法,月色在她的眼中氤氲出?花瓣一样的柔韧,定定道?,「就算您总是随意将生命丢出?去,无所谓生死,我也会不断替您将之捡回来!」 罩着黑色斗篷的背影,似有?不可察觉的颤抖,一动不动立在那?里,也许是僵住,也许是别的什?么。 玉澧站在他的身?后,就这样看着他,一颗心沉沉的,浸满了决心和一种在命运的嘲弄下衍生出?的绝望哀伤。尽管她绝不会放弃,可这种绝望哀伤,无孔不入地?绞着她的心。 玉澧不敢去想,如果?自?己最终也没能让宁大人活下去,该怎么办。 宁淮序缓缓转过身?来。 这一路回来,他眼尾残留的猩红乖戾已然?平息。他再度恢復到那?个?了无生趣的,带着些许阴沉的模样。他的眼中映着稀疏黯淡的星光,仿佛没有?一点亮度,而他的眸底映着玉澧的样子?。 玉澧看着他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直至停在自?己面前。 她看见宁淮序抬起手?,略带迟疑地?靠近自?己的脸,然?后稳稳落在自?己的眼角处。 粗粝的大拇指,滑过柔嫩的皮肤,轻轻揩去一滴眼泪。 玉澧怔住,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滴下一滴泪珠。 她喃喃:「宁大人……」 宁淮序注视着玉澧,看不懂他眼中写的是什?么,他仿佛把浑身?的情绪和气场关闭在这副皮囊之下,显得那?么深邃、稳然?,又沉郁。 他又用手?轻轻拨开玉澧额前的碎发,向两侧拨开,将浸了泪水而粘在脸上的碎发,拢去玉澧的耳边。 玉澧的心,颤了一下。 那?只修长微凉的大手?,最后沿着她的碎发,落在她眼角装饰的鱼鳞那?里。 有?一片鱼鳞不知在何时被泪水沖得滑落一些,他的手?指按在那?片鱼鳞上,缓缓地?将它推回到原先的位置。 他的手?,这才缓缓收回。 四目相对,玉澧的心再度颤了颤。 宁淮序似无声地?,又长长地?嘆出?一口气,他道?:「回去吧。」 玉澧颔首,「嗯。」 宁淮序再道?:「祝你月底,跃龙门成功。」 玉澧心中颤颤地?浮出?一丝暖意,美丽的唇角不禁扬起,笑颜在夜色中艷绝:「我会不留余力的,宁大人。」 这时宁淮序的侍从已默契地?走过来,来到宁淮序身?边,向他俯身?拱手?。 宁淮序道?:「送玉澧回去。」 「是。」侍从领命。 玉澧走后,宁淮序在侍从和属臣的恭迎下,走进龙宫。 长长的黑水晶宫廊上,挥退属臣和侍从,只留下心腹跟在身?后,踽踽独行,荦荦孑立。 跫音轻响在幽深的宫阙中,在某一时刻,停下来。 心腹半低着头,一手?握着腰间的佩剑,静静望着龙君的孑然?的背影。 恢宏高耸的绵长宫廊,将宁淮序喑哑的声音,迴荡出?一层一层的混响。他像是在嘲讽,又像是在自?嘲,说不出?是欣慰还是难过。 「本君已是药石罔顾,板上钉钉的事,生既已无可恋,死就死啊,有?什?么所谓呢?」 他苦笑着默念:「可有?人偏是不让我随心所欲,非要?逆着命数,要?本君活下去……」 心腹没有?说话,他的心也随着宁淮序的话沉下去。昏暗的光影打在他的脸上,一张冷酷忠诚的脸,光影分明,眼中的亮光被影翳遮盖。 宁淮序继续前行,未回头,心腹跟上,听得宁淮序问:「依旧未找到母亲的残魂,是吗?」 心腹嘆口气,道?:「是的,夫人的残魂,始终没有?线索。」 宁淮序低低地?冷笑:「到底是只有?宁钺知道?吧。」 心腹道?:「我等还会一直找下去的。」 「就是不知本君活不活的到那?一天了。」宁淮序无喜无悲,只有?苍凉的讥讽,仿若这雍州深秋山峦里覆盖的草霜一样冷,要?冻透了人,「这算是……对活着唯一的执念?不过这个?执念,呵,不提也罢,死便死吧。或许死了,进入灵魂的空间,本君反倒能找到母亲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2页 *** 回到澧水后,玉澧的日子?也平静规律下来。 她每日认真处理澧水的事务,频繁巡视澧水流域,又让自?己的属官们一直留意着原书里那?条蛟龙的蛛丝马迹。 如此多日,甚是充实,只是到目前为止,都未在澧水附近察觉到蛟龙的影子?。 这期间,宁淮序又送来些珍奇的天材地?宝。 玉澧依旧是将那?些对宁淮序病情有?用的都留下来,只将其余的仙药煮了汤饮下。 那?晚余姝容生辰宴上发生的事,很快就传开。 宁家几乎没什?么反应,想来也是奈何不得宁淮序,只能吃下这哑巴亏。 天帝那?边也没什?么反应,完全是默认宁淮序所做的一切。 宁靖川就惨了,本来他建章王世子?的身?份还有?那?么点点光环,加之宁靖川平时待人和颜悦色,一直是一副舒朗公子?的模样。这样的人一旦出?丑,便比那?些本来就名声不好的人出?丑更加容易引起关注。 瞬间,宁靖川就成为上下两界的谈资。 大家不禁拿着宁靖川和他爹建章王宁钺一起说事,还有?人愤慨于宁靖川居然?打玉澧。 人家玉澧再怎么样,也是心仪宁靖川的。一个?姑娘家心仪你,还曾将自?己亲手?织的锦销送给你,你却打她,那?你还是个?男人吗? 再退一步讲,人家玉澧可是玄帝的徒弟。虽说玄帝不似宁淮序那?样不讲理地?护短,但欺负玄帝的徒弟,这笔帐,真以为玄帝不默默记在心里吗? 就看天帝天后无动于衷,甚至都不为帝子?和帝子?妃撑腰,谁又晓得这里头有?没有?玄帝的原因?? 倒是这些奚落鞭挞宁靖川的议论里,还夹杂着议论宁淮序和余姝容、宁淮序和玉澧的。 宁龙君公开承诺要?送给余姝容一尊黑珊瑚当作生辰礼物,临到头来却反悔,只给了一个?寿桃。前后对比太过惨烈,不禁有?人同情起余姝容。 但又没人敢讽刺宁淮序出?尔反尔,原因?很简单,因?为宁淮序从前对建章王闹出?的那?些事,让许多人震惊,超出?预料。这么的话,宁龙君忽然?用一个?寿桃代替黑珊瑚,打自?己心仪之人的脸,好像也……挺符合他的作风。 不过话说回来,宁龙君真的心仪余姑娘吗?这是不少人议论的话题。 余姝容生辰宴上这事一出?,怎么让人觉得,宁龙君其实根本就不喜欢余姝容呢? 龙君倒是和玉澧…… 据某些出?席余姝容生辰宴的宾客回忆,玉澧扑进宁龙君怀里,给他输送灵力,抱着他哭,很是在意他;宁龙君也接受玉澧的好意,还抚着玉澧的后脑勺哄她,说自?己没事。 虽说这上司下属二人,寻常关系就亲近,但此番给人的感觉,怎么有?种恋爱的味道?。 这些众说纷纭,作为当事人之一的玉澧,无暇理会,也不在意。 月底要?到了,青州开龙门。她又要?去挑战龙门了。 第103章 鱼美人(12) 龙门此物, 一直是?个玄妙的谜。从很久很久的上古时?代,龙门就存在了?。九州大地时?不时?就会出?现龙门,而在龙门出?现前, 都会提前一两个月有预兆。 有时?候,龙门几百年都不会出?现,有时?候, 一年内龙门频频出现好几次,以及有时?候出?现在这一州,有时候出现在那一州,完全没有规律。 像玉澧上回跃龙门,就是?在五年前, 而上上次,却是?一百年前。 其实起先,龙门刚刚出?现在世上的时?候, 没有人知道这是什么。后来是某条胆大的鲤鱼,逆流而上,冲上龙门, 非要冲上去瞧瞧有什么东西, 它成功了?。于是?,它化成了?龙。 从那时?候起, 大家就都明白, 鲤鱼只要跃过龙门,就可以由鱼变龙。鱼与龙之别, 犹如云与泥之别,哪条鲤鱼不想跃过龙门, 一步登天? 可是?,随着参加跃龙门的鲤鱼越来越多, 龙门也变得越来越难。到玉澧出?生的时?候,她身边的鲤鱼,再也没听说有一条成功跃过龙门,就连玉澧自己也没有成功过。 久而久之,鲤鱼跃龙门的故事,都快要变成一个传说了?。只是?仍然有许多鲤鱼还在坚持着,哪怕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可万一就成真龙了?呢? 龙为百灵之首,这世上能成为龙的生灵,就只有两种。一是?鲤鱼,一是?蛇。这是?上天赐给他们的灵根,是?莫大的幸运。 蛇修成龙,要脚踏实地,一步一步,积年累月地积攒修为,不断地突破,再经歷漫长的数千至万年后?,方能成为真龙。 而鲤鱼,不需要积年累月地修行,不需要千年万载的时?间?,只要你能跃过龙门,你就能一步登天。 前者要付出?漫长的时?间?和孜孜不倦的努力,但只要坚持下去,终有一日可成正果;后?者拥有一日之间?平步青云的泼天机会,却困难到几乎无法成功。 上苍待生灵,终究是?公平的。玉澧一直这样?认为。所以哪怕别人瞧不起她只是?条鲤鱼精,她也觉得,身为鲤鱼是?幸福的事。 而她也一定要跃过龙门。 开龙门之日到了?。 玉澧来到青州。 这已是?玉澧不知第多少次参加跃龙门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3页 一次又一次功败垂成,被浪打下来时?的疼痛和晕眩感,对于那些新手鲤鱼来说,体验一次堪比噩梦,可对玉澧来说,都已经麻木了?。 说起来,玉澧参加过那么多次跃龙门,却只有这一次,龙门是?在青州的。她想了?想,似乎听别的比她在世年岁更久的鲤鱼说过,青州最?近这一千年,几乎没开过龙门。 这次的龙门,就升起在青州最?大的水域——清江的上游。 所有的鲤鱼都要从清江中游龙门的起点开始,一路逆水而上,从地上游至天空那座朱红色的、盘绕着七彩虹光的龙门。 玉澧到的时?候,无数的鲤鱼在河水中拼了?命地逆流。他们攒动?着,摇着尾巴,激起无数的水花。一条被浪打下来,迎着浪再上,再被浪打下来,被冲到岸边搁浅,再随着水被沖回?江中,筋疲力竭;另一条从他的身上游过去,继续沿着他没能成功的路线奋进,直到也被浪打下来。 这场面无比壮阔,一条鱼推着一条鱼,都仿佛即使粉身碎骨,也想要跃上那道天门。 中游的鲤鱼最?多,越到上游越来越少。玉澧抬头望向龙门,能冲到门前的鲤鱼寥寥无几,也一条一条的被滔天的巨浪一路打下几千尺,功败垂成。 玉澧跳入清江中,化出?原形。 一条玉色的鲤鱼,周身裹着清浅的灵力,开始向着龙门逆流游去。 冰凉的水划过鱼鳍,久违的熟悉感觉,降临在玉澧全身。 龙门所在之地的江水,会变得无比湍急,要使足力气,咬牙撑着,才?可能逆流而上。 在这样?强势的近乎洪水的水流中,再加上时?而滚过来的浪,玉澧每向前游一尺,都不知要花费多少力气,要克服多少艰难。 身侧一只花鲤鱼忽然被浪头打下,就撞在玉澧身上。玉澧顿时?失去平衡,被向后?沖了?上百尺远。 在这样?湍急的逆流中,一旦失去平衡无法向前,都会被向后?推上好?远。 玉澧忍着被花鲤鱼撞到的疼痛,终于又调整身形,在水流中稳住自己,重新滑动?鱼鳍,摆着尾巴,再走一遍刚刚的路。 这样?的痛,她经歷太多了?,每次跃龙门,什么样?的状况都可能出?,这算得了?什么? 一条一条的鲤鱼被打下来,玉澧一边使劲地游着,一边躲避着他们。她的身侧,无数条花花绿绿的鲤鱼精疲力竭,一路被江水沖回?起点;也有奋起再追的,追着追着却又被浪打下去,也永远失去了?这一次的机会。 唯有玉澧乘风破浪,坚定地向上游着。 一千尺、两千尺…… 她游上了?天空。此时?的江水几乎已成垂直的瀑布,玉澧在这样?的瀑布中逆流,就像是?在悬崖绝壁上还要顶着无比狂勐的飓风。 她身边的鲤鱼越来越少,先是?只剩下十几条,然后?是?七八条,到最?后?只剩下三条。 只剩下玉澧和一条黑鲤鱼、一条白鲤鱼。 龙门中绽放的七彩虹光,已经照到他们的身上,将他们的鳞片也照出?七彩的色泽。很近了?,再往上一些就是?龙门了?,玉澧甚至能感受到龙门散发出?的浑厚气场。 那座高?高?的大门,似是?在召唤他们。可在抵达它之前,他们却要翻过崇山峻岭,跨过刀山火海,突破这最?艰难的、最?后?一点阻碍。 黑鲤鱼蓦地坠下去!像是?用尽全部的力气,昏死过去了?,只剩下玉澧和白鲤鱼。 玉澧眼前也冒起了?金星,那浪不断拍在她脸上,让她几乎看不清龙门。整个人都像是?处在一场海啸中,那样?艰难地向上游着。 她的身体如同已灌满铅,沉重不堪。她机械性地摆尾,划着名鱼鳍,仿佛只剩下肌肉的本能在重复这些动?作。 心里只有一个目标,她要化龙!她要化龙! 白鲤鱼忽然失去平衡,被一道浪冲到岸边,跌在岸上了?。她因为缺水不断地挣扎、弹跳,却怎样?也无法跳回?到水里。 眼看着白鲤鱼就要干涸窒息,这时?一双手把她抱起,将她又抛回?水中。 是?王玄珠。 王玄珠等在龙门之下。她是?专门来看玉澧跃龙门的,如今已到最?紧要的关头,王玄珠不敢出?声为玉澧吶喊,生怕害玉澧分?心。 玉澧并?不知道都有谁在看着她,现在江水中只剩她一个,而她距离龙门只有最?后?的一丈。 九尺、八尺、七尺…… 玉澧的鱼鳍已经僵了?。 六尺、五尺、四尺…… 她像是?已经感觉不到自己身体的每个部分?,就连拍打在身上的滔天巨浪,这冰凉的江水,都感觉不到。 三尺、二尺…… 快了?!马上,她就要跃过去!近在咫尺! 一…… 一道三人高?的巨浪勐地从龙门口拍下!玉澧蓦然间?眼前一黑,惨叫一声,直直栽了?下去。 这一瞬,她好?像听见?清江畔无数道惊唿声。 天旋地转,滔天的江水卷着玉澧,向下滚。 一种撕心裂肺的不甘填满玉澧的心,那种即将成功却骤然摔下的落差,那种已经触摸到希望却又骤然粉碎的绝望,让玉澧发了?疯地想要冲破这道浪,重新再沖向龙门。 可是?……她明明在往前游啊,为什么却在后?退,离龙门越来越远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4页 玉澧的眼前,所有的一切都在模煳晃动?。她没有力气了?,身体再也不听她的使唤了?…… 玉澧就这样?被江水冲着、冲着,不知过去多久,她被冲到清江边,瘫软的身子伏在江边湿漉漉的泥土上。 她又变回?了?人的样?子。 她的衣衫已经湿透了?,粘上湿漉漉的泥土,玉色的衣服都变得斑驳脏污,原本挽着的头髮已经全散了?,装点在发间?的鱼鳞已散落不寻,只余下零星几片还挂在髮丝上,耳环也掉了?一只。 玉澧连撑起身子的力气都使不上,只能抬起头,一张沾满水的、无力而狼狈的脸,望向四周。 「玉澧!」 「玉澧!」 王玄珠、岑銮,还有其他七八个河神水君,全都跑上来,七手八脚将玉澧扶起。 残留的水顺着玉澧的睫毛往下滴,玉澧刚站起身,便因为浑身无力而歪斜,王玄珠赶紧张开手臂,揽住玉澧,让她靠在自己肩头做支撑。 「玉澧,你还好?吧?」王玄珠问。 「我没事。」玉澧虚弱地笑了?笑。 看着王玄珠、岑銮,还有自己的同僚们来了?这么多,玉澧心中涌上层层叠叠的暖意?。 这一瞬,她不能不想到原书里,自己被审判的时?候,因为她连累了?宁大人,她的同僚们都用那种失望的、唏嘘不已的眼神看着她。 还好?,那样?的场面没有成为现实,她也不会让它成为现实。 而此刻玉澧感受到的是?欣慰,她道:「不过是?再多失败一次罢了?,反正那么多次也都没成功过,没关系,我已习惯了?。」 「玉澧……」王玄珠很是?为玉澧难过,她扶着玉澧,柔声道,「先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 「嗯。」玉澧答应下来,又对上同僚们关切的眼神,她冷艷的脸上浮现出?温暖的笑,「谢谢大家。」 这个时?候,众人看见?,清江水开始从天空被收回?地面,看起来即将恢復平时?的模样?,而朱红色的龙门也渐渐变得虚化。 是?龙门要关闭了?。 仍有鲤鱼不愿放弃地往上沖,但数量也是?越来越少,又一条一条的坠落下来。 直到一炷香的时?间?后?,清江恢復成平素的模样?,龙门也消失了?。 这次龙门,也没有一条鲤鱼成功跃过去。就和之前的许许多多次一样?,就仿佛鲤鱼跃龙门,真的只是?个美好?的神话罢了?。 大家望着消失的龙门,这时?,一位河神疑惑地说道:「来青州参加跃龙门的鲤鱼,似乎不多。」 这位河神是?个任职久的,已经在这个位置上坐了?至少两千年,他道:「我看过很多场跃龙门,青州就没怎么开过龙门,其他州开龙门的时?候,鲤鱼的数量也多很多,怎么到青州就锐减不少。」 「是?吗?」王玄珠不禁喃喃,她成神的时?日是?所有人里最?短的,才?几个月,在这之前她是?个凡人,自是?没见?过跃龙门的盛景,这是?她第一次见?。 「是?这样?。」岑銮也说。 这时?,旁边一道女?子的声音响起,插入到众河神们的对话中:「那是?因为好?久之前,有一次青州开龙门,死了?好?几条鲤鱼。大家都觉得邪门,所以青州开龙门来参加的就少啊。甚至青州自那之后?,开龙门的次数都少了?好?多。」 众河神们向那女?子看去,显然那女?子也是?参加此次跃龙门的鲤鱼,已是?修成人形的妖身。 女?子身旁还有几位朋友,有男有女?。看他们湿漉漉的样?子,俨然也都是?刚参加过跃龙门的。他们身上也都带着浓浓的妖气。 王玄珠因那女?子的话,倒吸一口气,便好?奇地问:「是?青州那次的龙门出?什么问题了?吗,为什么会死人?」 那女?子两手一摊,道:「这就不得而知,没人知道。按说跃龙门最?大的风险,就是?被打到岸上窒息,但大家都是?开灵智的,互相帮助一下倒死不了?。那次青州的龙门,据说是?几条鲤鱼已经要跃过去了?,就在那档口,忽然死亡,谁也不知是?发生何事。」 众河神们好?些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事,不禁面面相觑。 倒是?那女?子说罢,又忽然扯出?一脸堆笑,用着非常恭维的意?态,笑嘻嘻说:「各位……河神大人,应是?吧?小?妖觉得看您各位这气质与灵力,必是?了?!请原谅小?妖没第一时?间?行礼。」说着就向众河神福了?福身,她身边的朋友也赶紧如法炮制,纷纷行礼。 那女?子又看向玉澧,笑得是?既恭敬又艷羡:「同是?鲤鱼,您已修成正果,成为正经的神,我等却还只是?小?水沟里的鲤鱼。唉,真是?同鱼不同命,小?妖真羡慕死您了?!」 她又笑得热情而小?心,跃跃欲试道:「河神大人,咱们都是?鲤鱼。往后?若是?有缘分?,还望您能看在小?妖同您一起参加跃龙门的份上,扒拉小?妖一把。」 她说完这话,玉澧还没回?答,她的朋友们就先将她给扒拉走了?,大概是?觉得向一群河神说这种话过于冒犯。 他们这些当妖的,还是?别往神面前凑了?,万一对方一个生气,把他们给罚了?呢?理都没地说。赶紧夹起尾巴好?好?修炼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5页 瞧着这群鲤鱼妖忽然就落荒而逃,王玄珠不禁抽了?抽嘴角,喃喃道:「这个鲤鱼妖……脸皮有点厚?但……还怪可爱的。」 另一个河神摸着下颌道:「还是?第一次听说,有鲤鱼在即将跃过龙门时?,忽然离奇死亡的。」 玉澧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她也是?头一次听说。显然这是?在她降生之前就发生过的事。 岑銮不语,眼底却深了?深,浮现出?一些旁人不知的思绪。 第104章 鱼美人(13) 玉澧没有在同僚们的护送下回澧水。 她想随处走走, 遂告别同僚,分道扬镳。 深秋的季节,天很快就黑了, 玉澧乘着云朵,在深蓝色的天穹下漫无目的地飘着,不知?道要去哪里?。 她又一次失败了。 「没关系, 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话,是对同僚们说的,可自己心里?,怎能无所谓呢? 屡挫屡败,几乎每次都在最后关头?功败垂成, 永远都在即将触及曙光时,便又被拖回?无尽的黑暗。长此以往,玉澧觉得, 自己都要没有一点信心了。 她已是神啊,仍旧无法跃过龙门,会不会此生都与龙无缘了? 褚琼楼也问过她, 为什么一定要成龙呢?玉澧, 你看,你在你的同族里?已然是相当成功的那种, 何?苦一定要化龙? 是啊, 何?苦呢? 她总是觉得,只有化成龙, 才能让那些看不起?她出?身的人?都闭嘴,特别是余姝容这?种。 可是觉醒原书后, 她已经不在乎余姝容了,连带着其他那些针对她出?身的恶意, 她也不再那样的愤懑不甘。 所以如今的跃龙门对她而言,又有怎样的意义呢? 此刻冷静下来想想,仿佛这?次的跃龙门,对自己来说,已然是执念大于心愿了。 只因为一直没有跃过去,所以,才一定要跃过去。如今,大抵是这?样吧。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玉澧落在脚下的一片山峦里?。 夜深露重,她也不知?这?是哪里?。她只是心随意动,在一片草甸上坐下。 这?草甸在一片缓坡上,身后是绵绵无尽的高低起?伏的山峦,前方是遥远的人?世城郭,头?顶是灿烂的星河。 玉澧坐在那里?,拨了拨身边的草上霜,她抱着膝盖,把下巴抵在双膝上,望着一片黑夜,有些茫然地出?神。 她想到这?些年,也总有人?说,玉澧,你为什么为了目标总那么拼命?你的师父可是玄帝啊,你明明可以求着她为你行特权,让你走捷径。 可是她不愿。 她已经因为出?身差,而遭受各种恶意的揣测,要是再求着师父为她保驾护航,那她就连最后一点体面都没有了,只会是个德才均不配位的。 正因为师父知?道她这?个想法,才从不介入自己的力?量,一切都靠玉澧自身。 玉澧不禁想到原书里?,自己从被审判到最后流放,师父没有为她说一句话。她反倒庆幸师父如此行事,她不能再连累师父的名誉了。 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 玉澧先是疑惑,接着因为惊讶而怔住。 这?个脚步声,这?个她所熟悉的、虚浮不稳的声音…… 玉澧转过脸来,怔怔道:「宁大人?……」 真的是宁淮序。 他徐徐而来,立在星夜间?,幽月般的眸中?噙着沉沉的夜色,望着玉澧。 宁大人?……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玉澧恍然,不禁望了望四下,这?里?……原来自己随意降落的地方,竟然是宁大人?龙宫所在的这?片山峦啊。他感知?到自己的存在,便寻过来了。 「这?次没成功,就下次再试,」宁淮序淡淡道,「你沮丧做什么?」 玉澧微怔,宁大人?已经知?道她跃龙门又一次失败的事了啊……她轻轻笑了笑:「大人?误会了,我并没有沮丧,只是想了一些事情,不知?不觉就到这?里?了。」玉澧又道:「倒是这?样寒凉的秋夜,大人?该好?好?在龙宫休息,不必管我的。」 玉澧想告诉宁淮序,自己很好?,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但她失败了,在宁淮序眼中?,她的这?番话没有什么说服力?。 宁淮序看着玉澧,她单薄的衣衫此刻给?他一种狼狈的感觉,沾着好?多处泥土和水藻碎屑,足以说明她在江水中?怎样拼命地游着,又被浪花拍飞到江边长着绿藻的泥浆中?。 她的头?发也是,发间?有零散的鱼鳞,有水藻的叶子,凌乱地披在肩头?。连她眼角的鱼鳞装饰,都掉了好?几片,额角还?沾着干涸的泥浆。 这?么狼狈的样子,还?说没事? 「宁大人?,我送您回?去吧,我也回?澧水。」玉澧说。这?时一阵夜风吹来,有些疾,她正要起?身,不妨打?了个寒颤。 看到这?一幕,宁淮序凤眼眯了一下,他加快脚步,一边要解下自己的斗篷,给?玉澧披上。 玉澧见?状一惊,连忙站起?来,跑到宁淮序跟前,双手按住他脖下的斗篷系带,阻止他,「我不冷!大人?我真的没事。」 宁淮序看着玉澧,彼此有短暂的无声,倏尔宁淮序冷笑一声,强硬地解下斗篷,拦开玉澧的阻挡,将厚实的斗篷盖在了她的肩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6页 玉澧肩上一沉,身体骤然温暖起?来,脸色却因惶然而发白:「宁大人?!」 宁淮序奚落道:「你现在是什么样,自己都不知?道么?」 说完,还?不许玉澧挣脱,替她将斗篷扶正,然后帮她系上系带。 玉澧还?想挣扎一下,可是宁淮序这?样强势,不容反对,玉澧怔了怔,慢慢不再挣扎,一双眼看着宁淮序。 他专注地将斗篷的系带系好?,玉澧在他黑沉沉的眸中?看到了认真和耐心。骨节分明的一双大手,系好?系带后,就拢了拢斗篷上的风毛,让这?温暖的风毛团簇在玉澧巴掌大的小脸下。 厚实的斗篷很快就煨暖玉澧的全身,心尖好?似在轻轻地颤,心也像是同时被煨暖。 「宁大人?,」玉澧轻咬下唇,她挽住宁淮序的手臂,「我不冷了,我们先回?龙宫去吧。」 宁淮序倒没有再说什么,挥手升起?一道传送法阵,便将自己和玉澧送回?龙宫中?。 一见?回?到龙宫,玉澧立刻就将斗篷解下来,赶忙就盖回?到宁淮序肩头?。 玉澧的动作极快,就是不想让宁淮序有反应的时间?。 宁淮序失笑。 「罢了。」他道。左右也已回?到宫中?,不復寒冷,玉澧确也不用再披着他的斗篷了。 玉澧帮宁淮序将斗篷打?理好?,这?才放下心,心中?也不免觉得,刚刚宁淮序真是乱来。他那样的身子骨,还?敢将斗篷解下来给?她披上,她又不会着凉,也没伤过元神。 做完这?些,玉澧福了福身,道:「宁大人?,那我就回?澧水去了。」 玉澧说罢,正想走,宁淮序沉吟一下,叫住她:「玉澧。」 玉澧回?过身问:「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宁淮序道:「你已累了一天,别折腾了,今晚在本君的龙宫歇下吧。」 玉澧微讶,没想到宁淮序会这?样说。她想了想,便再向宁淮序福身,答应下来:「是。」 宁淮序的视线又扫过玉澧凌乱的头?发,和粘着泥浆水藻的衣角,嘲弄地哼一声:「先去沐浴。」又道,「本君让侍女带你去。」 玉澧道:「我知?道您的浴池在哪儿,先前我们……」说到这?里?勐然止住。玉澧忙阖上唇,意识到自己都说了什么,一时尴尬,脸上迅速烫起?来。 先前我们如何?? 先前,她在龙宫里?的一个月,被宁淮序卷着,几乎去到龙宫的每一处,其中?就有浴池。 宁淮序似乎很喜欢他的浴池,每次玉澧都被他剥得精光,再被龙尾缠着,丢进浴池里?。 热腾腾的水浸入她莹白色的一身雪肌,很快就让她的皮肤烫起?来。白色的身体,黑色的龙身,还?有冒着水汽的热水,和黑水晶铸就的浴池,那是极度狂乱又靡丽的风景,让人?热血喷张。 玉澧根本忘不了那一幕幕,她身上缠着黑色的龙身,沉沉浮浮。她像是随波逐流的浮萍,水把她推到哪里?,她就只能去到哪里?,喘不过气,只能任凭摆布。 眼前茫茫的水汽虚化了她的视野,她的泪水与水汽混合在一起?,从眼角淌落。水花溅起?的声音和她破碎的呜咽声,此起?彼伏地交织。她的皮肤渐渐在热水和欢愉的双重作用下,变成幼嫩的粉色…… 玉澧蓦然打?住思绪,脸上已烫得没法言说。说错话罢了,她怎又想这?些…… 玉澧心里?尴尬,尤其是宁淮序落在她脸上的视线,她觉得难以承受,干脆背过身去,不看宁淮序,一张脸上涨起?红霞。 宁淮序道:「呵。」 玉澧别过目光看地,咬着唇抱怨一声:「我言语无状,宁大人?莫要取笑我。」 这?时龙宫中?的侍女过来了,向着玉澧行礼,「府君,奴们带您去浴池。」 玉澧深吸一口气,这?才转回?身,匆匆向宁淮序一福,跟着侍女们赶紧去了。 玉澧这?宛如发烧的脸,是在半个时辰后,快要结束沐浴时,才堪堪退烧的。 泡在水中?时,背靠着黑水晶池岸,玉澧还?用双手掬了水拍在脸上,希望能快点让脸上的温度降下来,别再烧得像只煮熟的虾。 待玉澧从浴池中?出?来时,旁边黑柳木的衣架上,已经摆好?一套新?的衣裙,是侍女们为她准备的。 一套青色的裙装。 玉澧换上这?套衣裙,拿起?自己沐浴前放在一旁的簪子,简单挽了一下长发,松垮垮的形成一道髮髻。 侍女们跪在一旁,听候玉澧的吩咐,目不斜视,不过余光里?看到玉澧的模样,依旧忍不住在心中?感嘆。美人?出?浴,虽是凌乱,却风韵无限;虽是气质冷艷,却一静一动间?妩媚动人?。 这?玉澧府君,浑身的仙气又似沧海月明下的水中?仙子,她眉眼挑动时,又偏是有种原始奇异的野性。 是真美啊。 宫中?的侍女们哪里?不知?道,玉澧同宁淮序之间?的事。她们互相睇个眼神,都从彼此眼中?看到相同的意思。 这?玉澧府君与他们龙君之间?,关系早已不单纯,玉澧府君又那么在意他们龙君。面对这?样一个大美人?全心全意为着他,眼里?俱是他,龙君他,顶得住吗? 这?时,玉澧的手触碰到她放在黑柳木衣架上的耳环。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7页 原本是一对的耳环,在跃龙门时被冲掉一枚,现在只剩一枚了。 玉澧便将这?枚耳环戴在左耳上。 接着她走出?浴室。 沿着长长的宫廊,走出?中?庭,玉澧看见?等在这?里?的宁淮序。 他换上一件薄薄的斗篷,长发也都散下来,约摸是等着玉澧出?浴了,同她打?声招唿,便休息去的。 玉澧眼中?有片刻的怔色,她看着宁淮序长发披散的斜倚在水榭旁,以手支颐,苍白的病色和眉眼间?的疲倦,清晰可见?,却又让他看起?来多出?两分魔魅的气息。 狭长的凤眼望来时,那一眼似神似魔,仿佛能击到魂魄的深处。玉澧怔怔。 「宁大人?。」玉澧来到宁淮序身前。 宁淮序扶着水榭的美人?靠起?身,他打?量着玉澧,眼中?有些莫测的神色,而后道:「去休息吧。」 「是。」 宁淮序又笑问:「客房都在哪里?,是不是也都选好?了,不需要侍女带你过去?」 玉澧脸上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热度又起?来了,她别过目光,嗔道:「宁大人?,您怎么这?样恶劣?」 一语落下,却半晌没听到宁淮序的声音。 玉澧发烫的脸渐渐被心中?升起?的疑惑冷却下去,她挪回?目光,却看到宁淮序一瞬不瞬盯着她,他的目光落在她左耳上。 他抬起?手,轻轻拈住她的耳环。 玉澧僵了一下,被拈住的耳环微微带动她耳洞里?的钩子,耳肉被轻轻扯动的感觉传来。 玉澧看着宁淮序专注的、甚至有一次小心翼翼的神色,他将这?枚耳环取下。 「宁大人?……」玉澧不解。 宁淮序招来侍女。 只见?侍女捧着一个金色的小盒走来,双手奉上,盒中?竟是已然准备好?的一对新?耳环。 一对青色的,东陵石做成的鱼鳞流苏耳环。 玉澧听见?自己的心,发出?一丝酥麻的响动。 「宁大人?……」 宁淮序拿起?一枚耳环,一手轻轻握住玉澧的耳垂,将耳环为她戴上。 他的手依旧是微凉的温度,并不热,可玉澧却没来由觉得,被他握在指腹下的耳垂变得很烫、很烫。那一块与他指腹接触的触感,亦好?像被无限放大。 戴好?一边的耳环,宁淮序又为玉澧戴好?另一边。 他松开手。 耳环上晃动的流苏发出?低低的玎玲响声,玉澧却觉得,分不清这?是耳环的声音,还?是她心里?的声音。 玉澧喃喃:「多谢宁大人?。」 宁淮序默了默,一只手轻轻放到玉澧的背后,将她向自己揽了揽。 玉澧微惊。她就这?样向前一步,离宁淮序很近很近,看起?来就快要到他的怀中?,却还?与他保持着最后的一点距离。 宁淮序的手抚在她背后,显得有些笨拙,他沉声道:「对不起?。」 对不起?? 玉澧疑惑,但是转而,便知?道宁淮序的话意了。 他让她忍受了一个月的折磨,对不起?。 还?有,他这?副身子骨,无法娶她,也无法给?她幸福,对不起?。 玉澧反倒笑了:「大人?说什么呢?您何?尝有对不起?我,是我欠您才对。」 宁淮序低眸,看进玉澧的眼。两人?的眼睛离得很近,近的可以清楚地看见?彼此眼中?的自己。 「你欠本君什么?」 「欠您很多。」玉澧笑一笑。 一条命,和永不超生的灵魂。 「是么……」宁淮序呢喃。 片刻后,他松开玉澧,向后退一步,「去休息吧。」他向侍女使了个眼色。 玉澧却未走,反是向前一步,伸出?手抱住宁淮序的腰,脸抵住他胸口。 宁淮序身躯一僵。 正靠近的侍女也忙低下头?,非礼勿视。 昏暗的灯光下,玉澧眼中?是雪一般的清亮认真:「宁大人?,我虽然暂时找不到弥补您护心鳞的办法,但我不会放弃的,还?有……」 眼中?染上一抹厉色,「您给?我送去的天材地宝,我查阅过兰台藏书殿的书籍,那些天材地宝里?有几样对延缓您的病情分明有用,您却送给?我。您是不知?道,还?是完全不在乎?」 没给?宁淮序回?话的时间?,玉澧道:「那几味仙药我都没吃,明日我给?您送回?来,盯着您服下。宁大人?,就算您再不在乎自己,我也一定不会让您……」 「形神俱灭」这?四字,太过刺痛,终是没能说出?,「我说什么也要改变您以为的既定命运!」 玉澧说罢,松开宁淮序,「大人?,我去休息了,您也好?好?休息。」她转身而去,侍女见?状赶紧跟上。 身后,宁淮序看着玉澧离去的背影,凤目中?的影翳越来越沉。 为什么呢?他不禁去想,玉澧为什么在兰台宴会之后,变化如此之大呢? 在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宁淮序沉默下来,他只是在想,原来他并不是对一切都无所谓啊。在不知?不觉间?,他竟然想要去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了。 而他心底发生这?样的变化,他好?像不是多么意外,亦并非单纯的好?奇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8页 第105章 鱼美人(14) 翌日。 玉澧果然将那些对宁淮序有益的仙草, 全都拿回来。附带一张她在兰台藏书殿时摘录的笔记。 玉澧直接将笔记拍到宁淮序的面前,然后让龙宫的侍女们,按着方法去煮药。 最后侍女们端了药上来, 站在一边低着头,一起?用余光瞧着,他们的龙君在玉澧的眼神逼迫下, 将药都喝了。 侍女们不禁暗暗交换目光,彼此眼中俱是憋不住的笑意。 待宁淮序喝完药,玉澧不禁放心些。 原书中宁淮序独自扛过?这次发情期的剧情,没有再发生,她也又?成功按着他灌药。 这么的话, 宁淮序的身体恶化,相?比原书被大幅度延缓了,她也就有更多的时间和机会, 去找寻办法。 她不会放过?任何一点能帮助到宁淮序的法子。 *** 这之后,玉澧继续每日认真处理澧水的事务,让自己的属臣们盯着澧水附近是否有蛟龙出没, 一边也抽时间再拜託自己的师兄褚琼楼带自己去兰台, 玉澧继续在藏书殿中寻找能帮到宁淮序的方法。 就这样,很快时间就到月中。 澧水流域最大的城池东都, 所举办的一年一度的祭河神庆典, 开始了。 上月时,王玄珠就来找过?玉澧, 说希望玉澧能带她一起?,参与这次的庆典。 玉澧虽不解为何王玄珠想要参加这场祭她玉澧的庆典, 但玉澧还是按照约定?,带着王玄珠一起?, 飞往东都。 东都是人世间皇朝北方最大的城池,是作为陪都存在的。 每年东都祭河神庆典,都会供奉给澧水河神大量的供品与香火,玉澧皆会亲自去收取,拿回来分?给澧水的属臣。 这些供品香火,对增进修为、延年益寿都是有用的。 今日的东都张灯结彩,虽是冬日来临,城池中覆盖上薄薄的雪,那些平日里黑色的瓦砾都也化作薄薄的白色,但整个城池非但没有冰冷肃杀的感觉,反倒因四处都挂着彩色的幡布,贴满了颂扬河神功劳的窗花,还有装点在枯木上的一枝枝绒布做成的榴花和迎春,便显得仿佛是春日到来,万物生发,充满光辉。 玉澧和王玄珠乘着云,隐藏身形,从东都上空飞过?。 每年玉澧看到这一切,看到这为了祭祀她而搭建的热闹场面和每个人脸上洋溢的笑容,都会感同?身受地开心。 今年玉澧也不例外?。 可?玉澧却?发现?,王玄珠的表现?很奇怪,越是靠近祭台所在的位置,王玄珠就越是攥紧了指尖,惶惶不安。 她似乎急着想要见到什么,又?害怕真的见到。那种?矛盾纠结的感觉,夹杂着一种?极致的悲伤,都写在王玄珠的脸上了。 玉澧不禁握住王玄珠的手臂,轻唤道:「玄珠,你脸色不好?。」 王玄珠回过?神来,沖玉澧笑一笑,难掩眸中的悲伤和矛盾:「玉澧,我……」 玉澧道:「你专程挑在这一日来东都,是不是与你生前之事有关?」 王玄珠眼底颤了颤,玉澧知道自己说对了。而跟在玉澧身后静静无?言的汐音,闻言也向王玄珠投来诧异的眼神。 王玄珠本是人,这是澧水的同?僚们都知道的。 据说王玄珠是淹死在沭水的,这沭水就是王玄珠如今所掌管的水域。王玄珠便是死后被封为沭水河神,划归到宁淮序统辖之下的。 同?僚们知道的就是这么多,其他的,关于王玄珠究竟是如何淹死的,她在为人时又?是怎样的身份,她是否还有亲人,这些大家都不得而知,也不会贸然询问她。 而今日,玉澧知道了这些问题的答案。 那是两个人降临祭河神的主祭台时,玉澧看到王玄珠蓦然崩溃的表情,才慢慢明白的。 王玄珠不是冲着祭河神庆典来的,而是冲着此?次主持庆典的——朝廷命官。 祭台搭得很恢宏,一年比一年别出心裁,祭台上的供品亦仿佛一年比一年丰盛。以往这种?时候,玉澧和汐音都要忙着收取供品和香火,还是要忙一阵。但今日,因着王玄珠泪流满面的崩溃,因着王玄珠瘫坐在云朵上,站都站不起?来,玉澧便顾不上收取供品和香火了,她要汐音一个人去做。 「玄珠,来。」玉澧将王玄珠扶起?来,她挽着王玄珠的手臂,感受到王玄珠纤细的身体颤抖得厉害。从王玄珠的身体里,传递出极致的悲伤和痛苦。而王玄珠望着那位朝廷命官的眼神,却?含着太?多太?多复杂的感情,眷恋、思念、困惑、焦急、愤怒,太?多太?多…… 「玄珠,坐这儿。」玉澧用力带着王玄珠,飞到旁边一座高高的三层小楼上。 她们脚下的云降落在楼顶的瓦片上,云朵随着她们落下而消散。 玉澧扶着王玄珠,两个人并肩在屋顶坐下。 她们眼前是宏大的庆典祭台,是半城前来观礼的密不透风的百姓们,还有那位仪表堂堂、丰神俊逸,正主持着祭典的朝廷命官。 百姓们在看着庆典,朝廷命官在诵读写给玉澧的颂文。 而玉澧和王玄珠,在看着这一切。 王玄珠脸上的泪水,一直未曾停下。玉澧从没见过?她哭成这个样子,像是将三生三世的泪,都在一夕之间流出来了。 玉澧想起?王玄珠刚来到雍州时,那种?忧愁又?惴惴不安的模样。那时玉澧还有点不明白,能够封神,是多么荣耀而值得高兴的,可?为何王玄珠的表现?,就像是孤零零走进一个漆黑漫长,不知通向哪里的山洞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9页 后来玉澧就大致明白了。一个被淹死在沭水的凡间女子,从未想过?要成神,或许也不想成神。成神对她来说,也许就是一条没有尽头的,承载着孤独和悲伤的路。 玉澧聚起?目光,仔细看那朝廷命官。 一个年纪轻轻,英俊潇洒的男人,身着大红色的京官礼服,头戴高帽,帽上簪花,意气风发。 看他那怀着荣耀感朗读颂文的样子,玉澧脑海中就不禁浮现?起?一行诗句。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年轻有成,慷慨激昂,不过?如是。 玉澧不禁问:「玄珠,他是谁?」 「是我的未婚夫,」半晌,王玄珠才说出来,她哽咽着,颤抖着咬字,「他叫崔恪。」 王玄珠将一切都告诉了玉澧。 「我的家就在东都,我爹是东都府的一名官员。崔恪也是东都人,他家境贫寒,却?极爱读书。他家里人用所有的钱,供他进了东都最好?的学堂。我也在那个学堂里读书。」 「本来学堂里是分?三六九等的,像我这样的官宦子弟,我爹娘是不让我与崔恪那样出身的人走太?近,我起?先也听?家里的话。」 「但崔恪他读书那么认真上进,努力想要考取功名,满怀忧国忧民的志向,我不禁就被这样的他吸引。」 「后来有一次,我做的纸鸢夹在了树上,我爬上树去取纸鸢,却?不慎掉下来。是崔恪扑过?来,用他的身体给我当垫子,让我免于受伤,他却?骨头都折了。同?窗们把他送去医馆,他明明那么疼,还呲着牙安慰我说,他是小子,皮糙肉厚,不打紧,只要我没磕着碰着就好?。」 玉澧道:「你动心了。」 「是的,我动心了。我喜欢崔恪,想嫁给他,以后都和他在一起?。」王玄珠喃喃,「可?我爹娘都不同?意,他们想让我嫁给祁侯爷的独子。我与祁小侯爷是自幼相?识,两家都觉得我们才是门当户对的。」 「可?我不喜欢祁小侯爷,我只喜欢崔恪。我跟爹娘说,崔恪定?能考取功名,登天子堂。崔恪也向我爹娘发誓,他一定?会高中,然后风光娶我过?门,对我一心一意,绝不让我受委屈。」王玄珠哭着笑了笑,嘴角扯出的弧度是那样苦涩,眼中是回忆的光泽,她望着此?刻一身官服加身的崔恪。 「我爹娘拗不过?我,终于同?意让我与崔恪定?亲。祁侯爷一家虽不高兴,但也没说什么。之后崔恪中了秀才,我们家欢天喜地庆祝,又?出钱送他进京赶考。」王玄珠转眸看着玉澧。 玉澧问道:「他考中了?」 「没有,他落榜了。」王玄珠道,「我们家别提有多失望了。」 玉澧看着崔恪那一身官袍,「那他现?在……」 王玄珠道:「他接连落榜三次,原本我爹娘都已认命,觉得他当个秀才就秀才吧,好?歹也算是有功名,这样我与他成婚后,有我爹娘帮衬,我也不至于过?得太?拮据。但崔恪不愿,他说,既承诺要考取功名,风光娶我,就绝不能让我一个官宦小姐陪着他过?苦日子。」 「我真的很感动……」王玄珠攥了攥指尖,犹如沉浸在一个迷离的梦里,娓娓道,「于是我第四次我送他离开东都,进京赶考。他对我说,他这一次一定?会考上的。」 「他做到了。」 「他高中前三甲,还是状元!」 「消息传到我们家,我爹娘简直要乐坏了。我要做状元娘子了,以后是官太?太?……」王玄珠脸上有种?奇异的笑容,那是比哭还要悲伤的笑,「我也是,我高兴坏了。我高兴崔恪终于如愿以偿,可?以登堂入仕,报效家国,为民请命。我高兴他的一腔抱负终于有了能够抒发之地,我也高兴我终于要嫁给他,风风光光地和他幸福过?一辈子。」 「然而,却?从京城传来他要尚公主的消息……」 「很俗气的故事,是不是?」王玄珠悲哀地笑着道,「寒门子弟,靠未婚妻家的银两,一次次赴京赶考,一夕高中却?攀高枝。」 「可?是、可?是……」王玄珠的情绪渐渐激动起?来,她眼中升起?了愤怒的火簇,仿佛要灼烧这冬日的城池。她一双眼死死盯着一无?所知的崔恪,她的声音急促起?来,仿佛是回忆到最恐惧又?无?法释怀的事。 「我爹娘都说,崔恪忘恩负义,说我是被他抛弃了。我不敢确定?,我想给他一个辩解的机会,如果他是被公主逼的呢?所以我想上京见他,亲口问问他究竟是怎么回事。如果这真是他自己的选择,我也认了。爹娘担心我一人上京有危险,便也陪着我一起?去。」 「可?我没想到、没想到……」王玄珠的身体因过?于激动而颤抖。玉澧握了握她的手臂,无?声安慰她。 王玄珠似稍微找回一些神志,眼泪奔流而下,她捂着脸哭道:「没想到,就因为我这个念头,给我们全家招来杀身之祸……我们的马车在行至沭水边时,忽然遭遇一伙人的刺杀。他们说崔恪已经尚了公主,不能让人知道驸马还曾有一个未婚妻,所以我们全家都要消失!爹被他们杀了,娘被他们杀了,我拼命地逃,最后逃到了沭水边。我被他们抓住,他们把我按进水里,按着我的头……」 「我拼命挣扎,却?怎么样也没有办法唿吸到空气。我的肺渐渐越来越难受,快要炸开了。那一刻我只想知道,杀我们家的人里有没有崔恪?是公主背着他做的,还是这一切都是他默许和选择的,我只想知道这个!我的爹娘是因我而死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0页 「可?是,我死后没有再见到爹娘的灵魂。爹娘去阴司冥界轮迴转世了,可?我不愿去。我不甘心,我一定?要知道一个答案,我一定?要知道崔恪到底对一切知不知情!我不要就这么煳里煳涂去轮迴转世!」 玉澧拍了拍王玄珠的背,听?着王玄珠的话,她想到什么,说出来:「亡者若是怨念过?深,便是阴司冥界也收不走……」 「是,阴司冥界收不走我,谁也收不走我。」王玄珠哭着说,「我的亡魂徘徊在沭水,那几日沭水流域下起?红色的雪,就像是被鲜血染红一样。我怨恨,我就是想知道一个答案!再后来……」 「再后来我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是受到一道声音的牵引。然后我的灵魂就飘到了上界,飘到了千秋台,被封为沭水河神。」王玄珠道,「大约是上苍不想再见我这样歇斯底里,便施捨我在淹死我的沭水里,做河神吧……」 「可?我一点都不想当什么河神!」王玄珠悲愤地叫出声来,「我的爹娘都已经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只剩我一个人,不明不白地死去!我还没有知道答案,我不甘心!当神又?怎么样呢?这沭水是杀死我的地方,是我永生的囚笼啊!」 王玄珠就这样哭了很久。她想向崔恪问个明白的,可?是她成神了,就好?像到了另一个世界。在这个新世界里,她什么都不会,惶惶不安,周围全是陌生的人,每日要面对从未见过?的东西和百姓们从香火中送来的无?数心愿,头顶上还有一个脾气古怪的龙君。 王玄珠无?法什么也不顾地去找崔恪,现?在的她,所有的举动都会连累宁龙君和雍州。直到听?说崔恪被钦点为东都祭河神的主持官员,她才求着玉澧,带她一起?来。 她不敢一个人来,她怕,怕自己得到的答案是最无?法接受的那个,怕自己冲动之下犯下大错,连累雍州诸人。她需要玉澧陪着自己。 而现?在…… 「玉澧,玉澧,你要拦住我,不要让我冲动,你一定?要拦住我……」王玄珠不断地说着,不断地压抑眸中的不甘怒火。 玉澧盯着人群中意气风发的崔恪,喃喃:「是啊,玄珠,你要的答案,或许已经出来了。」 高中状元,被钦点回到自己的故乡主持大祭,他那样容光焕发,风采艷艷,是忘记自己的未婚妻一家,也住在东都吗? 他完全没有显露出分?毫挂心未婚妻的样子,一点都没有。他的表现?,就像一个得偿所愿仕途亨通的得意官员。 王玄珠明白这个道理,可?她无?法接受,她一个劲地说:「我要亲口问他,也许他是为了庆典,必须要积极昂扬,不能显露真实情绪。也许庆典结束后,他就会赶往我们家……」说到最后,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声音渐次消失于无?。 祭河神的仪式已到尾声,汐音也快要收取完香火和供品。 就在这时,一辆马车靠近这边,静静停在祭台附近。 马车的门窗紧闭,只有轻轻浮动的窗帘,时而露出一隙,得窥见里面是个云鬟雾鬓的女眷。 玉澧和王玄珠,却?是视线能穿透马车,看到里面的人。 珠光宝气,雍容美艷,一看就是身处高位的人,她正翘首以待,等着什么人。 「那是……」王玄珠心中勐然产生一道痛苦的联想,「不会是……公主……」 而接下来,便知道了答案。 仪式结束,百姓们继续狂欢。崔恪在一群侍从的簇拥下,从祭台上走下来,来到那辆马车前。 他自然而然地拉开车帘,上了马车。 玉澧扶着王玄珠起?身,「走吧,玄珠,既然一定?要知道得明明白白,就跟上去看看。」 马车缓缓动起?来,远离祭台,沿着东都的主路,不知道去到哪里。车帘和窗帘将车内的一切都遮盖得死死的,但玉澧和王玄珠却?看得清清楚楚。车中人的声音也湮没在喧闹的大街,而这些,玉澧和王玄珠皆听?入耳中。 那个云鬟雾鬓的女人,真的就是公主。 而崔恪待她的态度,情意绵绵,伉俪情深,仿佛他们从一开始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雍容的公主,俊朗的状元。 崔恪对公主说话的时候,那种?温柔和忠心,让王玄珠一阵恍惚,几乎要分?不清现?实与回忆。 曾几何时,崔恪也是这般温柔地执着她的手,对她说:「明日带你到街上逛逛,你想吃什么,玄珠,我都陪你。」 王玄珠的身体抖得厉害。玉澧要一直握住她的手臂,不断用力,告诉王玄珠自己还在她身边。 「我要去问他,我现?在就去……」王玄珠再也无?法忍受,她落到马车前,就要现?出身形。 就在这时,一阵哒哒的马蹄声传来。 街道上的百姓向两侧让开,有人骑着一匹枣红马,一骑绝尘,冲到了马车前。他勒起?缰绳,极速奔跑的马嘶鸣着扬起?前蹄。 他打马横在马车前,堵住马车的前路。一身矜贵的锦衣,英俊的脸上风尘僕僕。 他眼尾发红,带着无?比的愤怒和质问,冲着马车里的人吼道:「崔恪,你给我滚出来!」 王玄珠惊住了。 玉澧听?到王玄珠怔怔地喊出一个名字:「祁琏……」 马车被迫停下了,街道上的百姓也纷纷聚集而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1页 在百姓们的议论声中,马车中的人拨开帘子。拨到一半的帘子只露出崔恪一人的脸,他还坐在车上,并不下来,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与骑在马背上的男人视线交接。 崔恪道:「祁小侯爷,你拦本官的马车,是要做什么?」 祁小侯爷在看见崔恪的那一剎那,整个人便犹如席捲了滔天的怒火,眼尾的红色似变得更加鲜红夺目。他死死盯着崔恪,仿佛要将对方烧出两个洞来。勒着缰绳的手青筋暴起?,他咆哮的声音因着强烈的愤怒和痛苦,而带着犹如爆破的颤抖。 「你知道玄珠在哪里吗?知道王家人都在哪里吗?」他咆哮着。 崔恪不语。 祁小侯爷几近崩溃地吼道:「我沿着她进京的路找她,我找了一个月,终于找到了。你知她在哪儿?」 崔恪还是不语。 祁小侯爷蓦地暴怒:「崔恪,是不是你动的手!我在沭水里找到了玄珠,她被活活淹死在河里。王家爹娘被乱剑砍死,我在乱葬岗找到他们的尸首。崔恪!是你杀了他们是不是?!」 「祁小侯爷的话,本官不懂。」崔恪仍是如此?道,「我与玄珠早已说清楚了,好?聚好?散,我们互不相?欠,各走前路,仅此?而已。」 不是的!王玄珠眼晴赤红起?来,无?法接受,崔恪、真的都是崔恪…… 「你个畜生!」祁小侯爷勐地将马鞭对准了崔恪,「大摇大摆来东都祭祀河神,连王家家门都不去看看!吸着王家的血考上状元,转头就攀高枝,害死未婚妻全家!」 祁小侯爷眦尽裂:「衣冠禽兽,给老子滚下车!」 他倏地策马,往马车直冲而上,一鞭子抽向崔恪! 第106章 鱼美人(15) 街道上的百姓顿时爆发出譁然声, 产生一阵骚乱,都没有?想到祁小侯爷忽然爆发,做出这样勐烈的举动。 东都城的人, 许多是?知道祁小侯爷秉性的。陌上少年郎,策马揽日归。他总是?骑着匹枣红马,笑意盈盈走过大街, 看起来爽朗而好相处,亦仿佛总是无忧无虑。 万没有?想到,眼下的他,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王玄珠也惊呆了,倒吸一口?气, 一只手不禁掐住裙子,朝前扑了几步。 只见马车中的崔恪始料未及,前一刻还是?以一种不卑不亢的高高在?上的姿态坐在?那里, 同祁小侯爷说话,这一刻却?因?对方怀着雷霆之势勐地逼到自己面前,而顿时?脸色大变, 急欲躲闪。 躲闪不及。崔恪他就坐在?马车里, 能躲闪到哪里去?他被鞭子捲住,一下就被从马车里拖出来, 重重滚下车板, 摔到地上。 周遭受惊的僕人和车夫,都发出倒吸凉气声。崔恪的帽子脱落, 滚了下去,正好被马蹄踏到, 直接踩扁,帽子上的花也被踩得粉碎。 车夫和僕人想去扶崔恪, 却?被祁小侯爷硬是?策马沖开。他逼到崔恪近前,拔出腰间佩剑,直指崔恪,红着一双眼睛,兇狠道:「你跟我?到玄珠坟前,向她谢罪!」 崔恪摔得狼狈至极,鞭子缠在?他的身上,令他动弹不得。祁小侯爷的长剑此刻就指着他的鼻尖。崔恪脸色发白?,忍着浑身的疼,朝着马车唤道:「公……」 马车帘子忽然被全部打开,露出公主?急迫愤怒的脸。 雍容华贵的公主?,不可置信地看着祁小侯爷,仿佛是?无法?相信敢有?人这样忤逆她。她大声呵斥出口?:「放肆!敢对本宫的驸马不敬!」 祁小侯爷毫无畏惧,甚至在?听到「本宫」二?字时?,更加锋利的目光刺向公主?,转而加倍的愤怒朝着公主?砸过来,「什么公主?,草菅人命,毫无廉耻!你看上崔恪,玄珠全家就要死吗?」他愤怒地大吼,「不过一个心如蛇蝎的毒妇,狗男女?!你们二?人合谋害死玄珠一家,都不觉得晚上睡不安生吗?!」 满街的百姓已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本还在?看热闹,甚至还因?为那声「本宫」而反射性地想要跪下,却?在?此刻无人愿意跪,皆纷纷眼神冷了下来,窃窃私语着,将锋利的目光尽数投向崔恪与公主?。 王家的事,许多百姓也是?知道的,知道王家小姐的未婚夫高中状元。大家本还凑到王家门前,恭喜他们,也想要套个近乎,谁想不日京城中就传来王家小姐的未婚夫要尚公主?的消息。接着王家小姐就携父母,进京去找未婚夫要说法?。 大家本想着对方是?公主?,王家小姐如何抢得过她?大约是?会被给一笔钱打发回来,就此了断。 却?万万想不到,原来王家全家被残忍杀害了!而杀人者极可能就是?面前的崔恪与公主?! 那些往日里就认识崔恪的人,此刻看他的眼神,比千山鸟飞绝还要冰冷,甚至充满了恨不能将他剐成一块一块的怒意。 祁小侯爷的愤怒和百姓们鞭挞质疑的眼光,像是?冰冷的水泼到公主?身上。公主?气得握紧拳头,尖利的护甲都扎进肉里。 「对!是?本宫派人杀了劳什子王玄珠!」她索性承认了,无比理直气壮,浑身都携着不容冒犯的天家威仪,「谁让她非要进京?她要是?老老实实待在?东都,就当跟崔郎之间没这事,本宫也不是?不能留她一命!她想来京城,想踩本宫的脸面,她也配!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是?她自己作死,她爹娘也是?被她连累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2页 「杀千刀的毒妇,害死玄珠全家,还有?脸侮辱她!」祁小侯爷眼中已染成猩红,勐然他从崔恪身上将鞭子抽回,崔恪因?此狼狈地在?地上滚了两圈。 而祁小侯爷的鞭子,下一刻噼头盖脸朝公主?打过来! 公主?「啊」的尖叫出口?,连忙抬手护住头脸。车夫和僕人一拥而上,挡在?公主?面前,愣是?一起承受了这一鞭子,没让公主?受到伤害。 公主?暴怒,扒开挡在?面前的车夫和僕人,指着祁小侯爷吼道:「敢打本宫,你是?不想活了!」 祁小侯爷怒极反笑:「是?,我?是?不想活了!我?祁家在?两个月前东都爆发的天花里全死光了,就剩我?一个。玄珠也没有?了,我?一条贱命还怕什么?!」 祁小侯爷又一马鞭直噼公主?的脸,「毒妇,给老子滚下车来,到玄珠坟前谢罪!」 「祁琏!!」王玄珠再也忍不住地叫出声来,此刻的她,泪水已将整张脸都浸了湿透。从刚刚坐在?祭台旁的屋顶上同玉澧讲述自己的过往,到仇恨不甘追着马车至此,再到看见这一幕幕,王玄珠的心就像是?被一辆车反覆地碾压,就像是?被人把心掏出来揉碎了,再冻住,塞回到胸腔里,几乎要碎得炸开。 可是?玉澧死死地拦住她,用一双纤柔的手臂抱在?她身上。便是?这最后的一点理智,让王玄珠没有?现出身形。 天人有?别,她已是?神,无诏之下,不能干扰人的事。 那一声「祁琏」,祁小侯爷终是?听不到的。只有?玉澧才能感?受到,这一声中的绝望和恐惧,愧疚和痛心。 她王玄珠已因?这二?人全家殒命,又已无法?復仇,若是?自己自幼一起长大的朋友也要因?为她而得罪公主?,万劫不復,她、她…… 「祁琏!祁琏不要,快走!不……快向公主?赔罪!祁琏!祁琏!!」王玄珠的哭喊撕扯着玉澧的耳,有?那么一瞬,王玄珠几乎就要解开法?术现世,玉澧狠狠用更强的法?术瓦解了王玄珠的企图。 哪怕玉澧的心被王玄珠的情绪狠狠地绞着,哪怕她与王玄珠感?同身受,她也逼着自己硬下心肠,残忍地做那个将王玄珠禁锢在?无助绝望里的人。 忽然,一排箭矢飞来,射向祁小侯爷! 王玄珠和玉澧俱是?一惊。 王玄珠一时?忘记挣扎,蓄满泪水的眼中是?因?眼前的场景而升起的极大恐惧。她死死盯着起祁小侯爷,他反应极快,当即就挥剑扫落大半箭矢。可还是?有?一支箭射进他手臂里。 王玄珠倒吸一口?气,大脑一片空白?,这瞬间她的僵硬也传递到玉澧身上。 突来的箭矢,让围观百姓们大惊失色,仓皇逃开。就在?玉澧和王玄珠的眼前,有?百姓不幸被箭射中,倒在?地上,挣扎几下后便没了动静。活生生的人,就这样死在?了面前。他们的灵魂从躯体上飘起,惊惧、困惑、茫然、痛心…… 还有?箭矢射过来,甚至从王玄珠和玉澧的身上穿过,射向祁小侯爷! 王玄珠甩头看向箭飞来的方向,只见街道两边的房顶上,已然多出二?十多个黑衣人,便是?他们在?挽弓射箭。 王玄珠只觉得一股气血冲上天灵盖,几欲发狂,她吼道:「是?他们!杀了我?和爹娘的人就是?他们!」 玉澧心中一直被她死死压住的愤怒,此刻也快抑制不住,开始燃烧。如王玄珠所说,这些黑人便是?杀她全家的人,那么一切答案都出来了,能驱使这样多手下的只有?公主?,就是?公主?杀的王玄珠全家! 而王玄珠的未婚夫崔恪,从始至终都知道这件事,他默许,甚至或许还支持! 「竟是?连百姓都杀!」玉澧忍不住重重出声。 「祁琏、祁琏……」王玄珠哭着喊道。 这样多的箭都射向祁琏,他如何能全身而退? 又一支箭扎进祁小侯爷的肩上! 这一刻,王玄珠胸中几乎冲上一口?鲜血,就要承受不住这滚滚而来的打击。 而她的眼前,祁小侯爷不要命般的带着身上的两支箭,一鞭子捲起崔恪,将他拎到自己马背上。 他的手臂已经被鲜血染红,他仿佛完全感?觉不到似的,抓着崔恪,调转马头,就要将崔恪带走。 玉澧知道祁小侯爷要将崔恪带去哪里——玄珠的坟前。他说的,他要让崔恪去给玄珠谢罪。 街道两边的黑衣人们再度拉满了弓,所有?的箭都对准了祁小侯爷。他却?什么都不顾,硬是?驾马要冲过去。他翻卷的衣袍上,银色的走线翻滚着,若漫天冰雹般的冷意和决然,带起烈风狂啸。 他就这一条贱命,无所谓的,反正什么都没了,玄珠也没了,他也不想活了。 大不了就同崔恪一起被射死在?这条路上又如何?死也拉上个垫背的。等到了那个世界,他也能押着崔恪去玄珠面前,要他谢罪! 玉澧忽然一怔,看着祁小侯爷此刻狠厉而全然不顾生死的模样,某种恍惚的感?觉砸中玉澧的心。 她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宁淮序。 宁大人,也是?这样,将生死置之度外,好像随随便便就可以为任何人任何事而死。 可以为了换她一条命,而走上刑台,承受万剑之刑。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3页 也可以为了给她出气,不计后果地动用法?力教训宁靖川,根本不考虑那样大打一场后,他自己的身体会怎样。 为什么他们要维护的人里,从来没有?他们自己呢? 忽然,王玄珠的哀嚎声刺痛了玉澧的耳,湮没了所有?其?他的声音。 玉澧回过神来,只见鲜血飞溅,一直箭射中了祁小侯爷胸口?的位置! 祁小侯爷身躯一颤,勐地吐出一口?血。他还活着,还在?什么都不顾地策马。而王玄珠再也无法?承受了,什么天人之别,什么神,什么触犯禁律,她都不顾了。 她哀鸣着,手中抓起两团云朵,飞身而起,向着街道两边的黑衣人掼过去! 「玄珠!」玉澧惊唿,便是?她失神的这短短一瞬,竟是?没能拦住王玄珠! 凡人看不见那两片云,只觉得被一股巨大的不能抵抗的力量掼在?了身上。 二?十多个黑衣人全部都倒飞出去,从屋顶上跌落,重重摔在?地上,有?人的身下溅开了血。 玉澧瞳孔巨颤,不知道是?否有?人摔死,一想到这个,她不寒而慄。 若是?玄珠杀了人,神,杀人……眼前不禁浮现起原书?中残忍的万剑阵。 玉澧不敢去想,如果玄珠的手里真的犯下人命,她会被判什么样的罪。 身体快过思维,大片的治癒术已被玉澧甩了出去,覆盖在?这些黑衣人身上。尽管感?情让她万般不愿这么做,这些人杀了玄珠全家,杀了百姓!可是?理智死死地捏着玉澧的胸口?,她只得去保玄珠。 就在?黑衣人们被打下屋顶的同时?,祁小侯爷策马飞驰过这条街,终于跑了出去。 公主?浑身颤抖,怒不可遏,从马车中下来,看着满地挣扎的黑衣人,跺脚骂道:「一群没用的东西,都给本宫起来!」 她尖尖的护甲指着远去的祁小侯爷的背影,「追!去追他!把这个大逆不道的乱臣贼子给本宫千刀万剐,把驸马救回来!」 歇斯底里的声音,响彻整条长街。远处,祭河神庆典的热闹还在?持续着,半个东都还在?狂欢,这里却?满是?狼藉与鲜血,像是?割裂了两个世界。 玉澧忽然觉得,心弦深处有?什么东西波动了一下,似有?淡淡诡异的感?觉。她的目光下意识落在?公主?脸上。 玉澧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对这位公主?产生一丝诡异之感?,公主?明明就是?一个凡人,和周围其?他的凡人一样,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可是?就在?刚刚那一瞬,这个公主?给她一种可以称之为「邪门」的感?觉。 等汐音收取完供品和香火,赶到与玉澧会合时?,却?一路寻到东都城外的一片人烟罕至的树林。 树林之外,就是?澧水。 汐音走进树林,看到玉澧正扶着情绪激动的王玄珠,站在?那里。 王玄珠泪眼婆娑,像是?一只折断双翼的鸟,伤痕累累,甚至发不出哀鸣的声音。 王玄珠与玉澧的面前,是?浑身鲜血却?仍旧如同疯魔般兇狠悲痛的祁小侯爷。 他几乎暴力地将自己身上的三支箭拔出,不顾喷溅出的鲜血将自己的衣袍染得斑驳,亦不顾自己已然因?失血而泛白?的双唇,将箭一丢,一手持长剑,拎着狼狈的崔恪,一脚踹在?他腿上,逼着他跪下,狠狠按着他的头。 而他们的面前,是?三座泥土垒起来的新坟。 是?王玄珠和她爹娘的坟墓。 「玄珠……」崔恪在?瑟瑟发抖,此刻的他再也没有?一点刚刚意气风发高高在?上的模样,他就像个胆小畏惧的普通人,看着面前墓碑上王玄珠的名字,终于颤抖着唇唤出。 「玄珠,我?、我?……对不起,对不起……」 听见这「对不起」时?,王玄珠发出一声呜咽,手指都在?抖。 崔恪终于歇斯底里地捶着地,痛苦呢喃:「我?屡试不中,其?实我?知道的,我?比不过那些读书?人,我?是?真的比不过他们。可我?不想认命,我?为了读书?吃了那么多苦,为什么命运不能回报我??」 祁小侯爷冷冷看着崔恪,发出一声嗤笑,低低骂道:「畜生!」 「对,我?是?畜生,我?是?!」崔恪也红了眼睛,歇斯底里道,「我?只是?想考中,我?想进前三甲,我?想做官,想实现自己的抱负!我?有?什么错?公主?她找到我?,说可以让我?成为状元,只要我?愿意当她的驸马,我?、我?……我?爱玄珠,是?的,我?爱玄珠!可只有?公主?能让我?成为状元,让我?改变自己的命运做官,让我?造福百姓,报效朝廷!」 祁小侯爷一脚踢在?崔恪胸口?,「所以公主?要害死玄珠全家,你也接受了!」 「我?……」崔恪捂着胸口?,痛苦地抽泣,死命地辩解,「她是?公主?,她要杀谁,我?怎么拦得住?玄、玄珠……对,公主?说的对!玄珠万不该上京找我?!我?以为她不会来的,她只要不来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都是?玄珠的错!还有?她的爹娘,他爹娘一直看不起我?。都是?他们的错,他们一直想将玄珠嫁给你……」 「畜生!」又一脚踹在?崔恪胸口?,这次是?用了所有?的蛮力和愤怒,崔恪整个人倒在?地上,痛苦地蜷起身子咳嗽着,兀的胸口?一突,吐出血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4页 「玄珠……」他还在?呻.吟。 可这一切对于王玄珠来说,比刀子割在?她的心上还要痛苦。崔恪承认了,他亲口?承认了,她得到了最坏的答案,那个她最接受不了的答案…… 她是?被她的未婚夫和他选择的高枝,一起害死的。 她被他们按在?沭水里,活活地窒息淹死。 她的爹娘被他们一剑一剑地砍着、刺着,倒在?她的眼前。 他们全都死不瞑目。 而他们的冤屈,却?成了皇权下微不足道的东西。崔恪和公主?踩着他们一家人的尸骨,举行盛世大婚,成为全国百姓的美谈。 凭什么啊,凭什么? 王玄珠一步一步走向崔恪,她的手里紧紧握住了一团锋利的光,她想要刺在?崔恪身上,想要让这个人死得千疮百孔,她想要这个人——拿命来! 玉澧和汐音双双扑上去,握住王玄珠的双臂,死死拦住她。 王玄珠绝望地挣扎着、哭泣着,看着墓碑上「王玄珠之墓」五个字,她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只有?无尽的心碎。 她的面前,祁小侯爷拿剑指着崔恪,亦是?歇斯底里地说着:「玄珠,玄珠你听到了吧?一切都是?这个人做的。他若不答应公主?的条件,谁能奈何得了他?就算是?公主?逼他的,哼,我?若是?他,便是?自裁了,也不会辜负背叛你!」 「玄珠,玄珠你怎么就瞎了眼看上这么个畜生!你非要嫁给他,好,只要你能幸福,你嫁吧。我?以为你能得到幸福,是?我?错了!早知这个畜生把自己看的比什么都重要,早知他薄情寡义都能对你下手,我?当初便是?用绑的,也不会将你让给他!」 王玄珠蓦然怔住,震惊的目光落在?祁小侯爷脸上。 「你知道我?有?多喜欢玄珠吗?我?从看到你第一眼起就觉得你不是?个东西,什么报效国家,为民?请命!你不过是?想做官,想唿来喝去,想掌握权力!」祁小侯爷喘息着道,「可谁叫玄珠喜欢你?平时?我?再讨厌你,再瞧不起你这人,可她喜欢,我?只能对你笑脸相迎,想着如果你能对玄珠好,那我?也放心了。可是?最后等着我?的,却?是?玄珠漂浮在?沭水里的尸体!」 「你知不知道,玄珠那么爱漂亮,可是?她死后变得水肿,还要被暴晒。怪我?,怪我?没早点找到她……」祁小侯爷浑身颤抖着,失血过多令他的脸色越发苍白?,可那一双眼睛却?显得更是?赤红,有?着疯狂的亮光,「玄珠,她最怕水了,从小都怕,可她却?是?死在?水里的,被你们的人淹死在?水里!玄珠……玄珠她死的时?候,她到底有?多痛苦,有?多绝望……」 他抚摸上墓碑,近乎绝望地低吼:「玄珠,是?我?不好,我?那时?不在?你身边,怪我?没有?与你一同上京去,至少就是?死,你还有?我?能陪你一起死。现在?却?只剩我?,什么都没有?了……玄珠你在?那边冷不冷?怕不怕……」 一阵风吹来,那么冷,就像是?这冬日的河水冻在?人的身上。 这冰冷的风,也让王玄珠的眼泪凝结在?脸上。她万般震惊地看着祁小侯爷,倏忽间,一股滂沱的悲痛狠狠撞翻了她的心墙。 「祁琏,你……原来你……」王玄珠怔怔地带着哽咽声呢喃。 玉澧握紧了王玄珠的手,听见王玄珠哽咽的声音近乎飘渺。 「原来你对我?是?这样的感?情……可我?不知道……对不起,我?不知道,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 祁小侯爷一把拽起崔恪,拎着他便向树林外走去,去的方向正是?滔滔翻滚的澧水。 他兇狠而决绝地说着:「玄珠临死前的绝望和痛苦,你便也尝一尝!」 他仰天高唿:「玄珠,我?这就送这个畜生,去那头向你谢罪!」 话落,祁小侯爷将崔恪拖到澧水边,狠狠将他的头按入水中。 王玄珠站在?一旁,怔怔地看着这一切,脑子里什么都不能想,也什么都想不进去。 看着崔恪在?水里,和当初的自己一样绝望无助地挣扎;看着祁小侯爷满眼的冰冷和疯狂,王玄珠忽然就发现她对崔恪所有?的爱所有?的怀念,都已经变成至深的恨。 亦是?纯粹的恨,再无一丝丝的留恋。 渐渐的她胸口?就涌出一股快意,崔恪要死了。爹、娘,崔恪要死了,他该去给你们谢罪了! 可就在?这时?,那二?十多个黑衣人如同迅影一般追了过来,见崔恪被祁小侯爷按在?水里,顿时?什么也不顾地扑上来。 他们手里的刀剑刺向祁小侯爷,如此,终于换得祁小侯爷不得已松手。 王玄珠倒抽一口?气。 崔恪从水里抬起头,仓皇地连连咳嗽,大口?大口?地唿吸空气,整个人死里逃生,精神几乎完全崩溃。 这时?公主?骑着一匹马过来,尖叫道:「把这个乱臣贼子给本宫杀无赦!」 黑衣人们举起剑,刺在?祁小侯爷身上。 王玄珠哀嚎出声,目眦尽裂。 祁小侯爷却?躲也不躲,任由他们刺自己。他自己就似感?受不到痛一般,抬起他的剑,亦刺入崔恪胸口?! 崔恪胸口?鲜血汩汩涌出,他暴突着眼睛,不能置信地看着自己的伤口?。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5页 而公主?亦吓得堪堪从马上跌下来,发狂地喊叫:「别让他干脆地死!把他给本宫抓起来,本宫要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快,快救驸马!」 黑衣人们一拥而上,终于从祁小侯爷的剑下抬走崔恪。崔恪浑身是?血,已失去知觉,不知是?死是?活。 另外几名黑衣人继续将剑对准祁小侯爷,瞬间一窝蜂拥上去,将因?为失血过多而体力不支的祁小侯爷,踢倒在?地,七八把剑同时?架在?他的脖子上。 公主?愤怒地吼道:「把他给本宫关进东都的地牢!本宫要用所有?酷刑折磨他,定要这个乱臣贼子哭着求本宫赐他死!」 第107章 鱼美人(16) 祁小侯爷被关进东都府的地牢里。 王玄珠的父亲生前是东都?府的官员, 恰是?掌刑律诉讼的,王玄珠记得自己?小时候因为好奇,还来地牢里看过。当时她就被那黑漆漆的逼仄而压迫的环境, 潮湿阴暗有着水滴声的腐败感弄得很害怕。刚巧看到有犯人受刑,被带着倒刺的鞭子一鞭一鞭抽在?身上,鲜血淋漓, 她吓得晕了过去。是被父亲的署官们瞧见,才?赶紧大惊失色地将她抱出?去的。 王玄珠后来再没有来这个地方,这里成了她记忆中抹不去的阴影。 直到今天,她终于再一次踏入。 而她的面前,是?被扔在?地牢中已是?奄奄一息的祁小侯爷。 记忆中如附骨之蛆的恐惧和生理性的不适, 与?此刻万剑穿心的痛苦感叠加在?一起,王玄珠浑身都?是?冷的,眼泪都?像是?冰冻在?眼角, 刺得人生疼。 她的头髮已经凌乱,水绿色的裙衫沾着地牢中脏污的水渍,她也已完全?感受不到。 王玄珠在?玉澧的搀扶下, 踉踉跄跄, 跪倒在?祁小侯爷面前,「祁琏, 祁琏……」她的双手颤抖地抬起, 仿是?凭着本能般的,要去捧起祁小侯爷的脸。 可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他的轮廓, 她僵住了,泪眼婆娑中, 唇角扯开一抹苦笑,笑的比哭还要痛彻心扉。 天人有别, 她终究是?不能够、不能够…… 祁小侯爷伤得太重,手臂、肩头和胸口的箭伤,还有腰间、大腿、后背的刀剑砍伤,他浑身都?是?血,华丽的衣袍甚至已看不出?一点原本的布料,只有大片大片的红,无?比刺目。 在?这样的红色下,那张因失血过多?而苍白如纸的脸,便白的可怕,仿佛一捧雪般,轻轻一吹,就会散得无?影无?踪。 他吊着一口气,似是?不甘地,又睁开眼睛。 可这时,公主?的人来了,他们将一盆辣椒水直直泼在?祁小侯爷全?身。 那些辣椒水从王玄珠身上穿过,她的双瞳狠颤,几乎要随之破碎。耳边是?祁小侯爷因极度痛苦而发出?的吼声。 他不能抑制身体的抽搐,辛辣的辣椒钻入原本就剧痛的伤口,就好像无?数只蜜蜂密密麻麻钉在?他身上一般。 然他反到更加疯魔,他靠在?墙壁上,胸膛剧烈起伏着,发出?肆意的大笑:「来啊,继续泼!有什么手段都?使出?来,来啊!」 又是?一大盆液体泼来,这次是?粘稠的蜂蜜。 蜂蜜混合着辣椒水,将祁小侯爷所有伤口都?腐蚀出?翻卷的皮肉。他在?低吼中大笑,口中疯狂地喊着:「老?天爷无?眼,你们把我折磨得越狠,只能让我变成越厉害的鬼!待做了鬼,我要把你们一个个都?开膛破肚,让你们都?来陪我和玄珠!」 蜂蜜的味道,最是?招蛇虫鼠蚁。这地牢里的老?鼠蟑螂,犹如蝗虫般被吸引而来,爬上祁小侯爷的衣衫,爬上他的伤口,啃食他的肉,喝他的血,用冰冷的噁心的触角,在?他的伤口上不断地划着名。 他每笑一声,都?会惊动身上的老?鼠四?窜,接着就继续一窝蜂地爬回来,将他当作一具腐坏美味的尸体般。 祁小侯爷仿若未觉,他蓦地挥开身上的老?鼠蟑螂,从衣襟领口的深处取出?一块玉佩。 他的动作小心翼翼,就像捧着一个无?比珍惜的东西,生怕稍微用力大一点,就会将它捏碎。 在?看到这玉佩的一瞬,王玄珠瞪大眼睛,忘记唿吸。 这是?她从小佩戴到大的玉佩,亦是?小时候祁琏送给她的。 祁小侯爷用一双满是?血污的手,小心地、紧紧地将玉佩贴在?胸膛。他还在?笑,无?视泼了他辣椒与?蜂蜜的公主?手下们,一双眼中有着难以想像的明亮,盯着这块雕镂着兔子的玉佩。 玄珠是?属兔子的。 他眼中落下泪来,「玄珠,玄珠……你说,我此刻的痛苦,是?不是?就是?你临死前所感受到的?」 沙哑的声音,却是?满腔的深情:「玄珠,你别怕,有我陪着你,有我陪着你……等我去找你,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 「祁琏!」王玄珠的心墙彻底轰塌了,这一声冲出?口中,仿佛带着鲜血的味道。 玉澧勐然一惊,她在?王玄珠的脸上,看到一种似是?不属于她的疯狂。 玉澧从未见过这样的王玄珠,她眼中是?一种仿佛要燃烧到丝毫不剩的决绝,那么的亮,就像雪原上满眼白色的雪,刺得玉澧竟觉得无?法承受。 玉澧的心里也有什么跳了一下,她忽而怔怔地想着,这个样子的玄珠,像不像是?自己?刚觉醒原书时表现出?的那种陌生而颠覆的模样?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6页 大约是?了,原来那时的自己?是?这样的。而今日的玄珠,就是?昔日的自己?。 下一刻王玄珠爆发了,玉澧竟发现,自己?已下不去手阻止她了。 王玄珠抓着两团云,狠狠掼在?公主?手下的身上。他们惨叫着,遭受看不见的重击,倒飞着撞在?牢门?上,当场晕死过去。 王玄珠大口大口喘气,横眉怒目瞪着他们。 她不管了,就算杀人,她也不管了! 凭什么他们能杀她,能这样迫害祁琏,她却不可以杀他们? 汐音因王玄珠的爆发,惊得身体发凉,这还是?那个稳吞腼腆的王府君吗? 短暂的死寂中,是?王玄珠愤怒的唿吸声。 突然,祁小侯爷的喊声打破这一切。 「玄珠!玄珠,是?你吗?玄珠!」 王玄珠蓦地一惊,甩头看向祁小侯爷,双唇张着,满眼是?泪。 直到看到对方捏着她的玉佩,撑着墙,硬是?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站起来,在?地牢中不断跌跌撞撞却又虔诚凝望的模样,她才?明白,祁琏并没有看见自己?。 她还以为刚刚自己?不小心现形,原来不是?,只是?祁琏他…… 「玄珠,玄珠!我知道是?你,玄珠!」 祁小侯爷的眼睛明亮的好像曙光,能够刺透整个黑暗的地牢,那种奇异的喜悦,在?他苍白的面孔上洇出?了红色。 勐地他因为伤势太重而失去平衡,跌倒在?地,惊散了一地的老?鼠,他却丝毫不觉得狼狈与?疼痛,双手握着王玄珠的玉佩,得偿所愿似地笑起来:「玄珠,一定是?玄珠的在?天之灵在?帮我……玄珠,我就知道的,你终究还是?愿意回头看我一眼,看这儿有个笨蛋一直在?等着你……」 王玄珠仰起头,任着地牢里酸涩的阴风射进她眼眸,泪水滚滚而落。 她狠狠一吸鼻子,亦将泪水挤回去,然后朝着牢房门?口走去,张开双手,向着面前狠狠一撕! 只见铁做的牢门?,瞬间被隔空撕成两半,牢门?大开。 祁小侯爷更是?惊喜而双眼明亮地盯着这一幕。 接着他忽然发现,一股看不见却能够感受到的清气包围住自己?,这清气温柔舒缓,让他一下子就想到玄珠生前的样子。 这清气驱开他身上所有蟑螂老?鼠,化解附着在?他伤口上的辣椒水和蜂蜜,就好像是?淋了一场清爽的雨般,涤盪掉一切污秽。 这股清气顺着他的皮肤毛孔,钻进身体里,渐渐他觉得自己?又有了力气,眼前不再昏黑一片,身体不再沉重而无?知觉。血液像是?在?往体内回流,祁小侯爷惊讶地看着自己?的伤口在?变淡、变淡…… 他惊喜地唿出?声:「玄珠!」 王玄珠喃喃:「祁琏……」尽管对方听不见她的声音,可她还是?回答了,带着湿润的泪意。 她说:「逃出?去吧,不要再回来,我希望你好好活下去。」 汐音看着这一幕幕,心中越发焦急。抬头向头顶看了一眼,视线仿佛穿透地牢,一直看到万里高?空云层之上的上界。 汐音心中发毛,不知道王府君这样再无?顾忌地干涉凡人的事?,会受什么样的惩罚。 汐音不禁向前一步,想要阻止王玄珠,尽管已经晚了。她也一边睇向玉澧,「府君……」 玉澧沉吟片刻,垂下眼来,「算了。」 她没有办法再阻止王玄珠了。那样残忍的事?,她再也做不出?了。 看着王玄珠,就像看着那个为了宁淮序而决绝的什么都?不顾的自己?,只要宁淮序能活下去,自己?付出?什么都?可以。 若是?有人也来残忍地阻止自己?,不让她去改变宁淮序的命运,那么那种痛苦,就和原书里她在?宁淮序神魂俱灭后独自流浪在?极北之地的雪原一样,痛苦到麻木,什么都?不剩。 玉澧喃喃:「玄珠,这次的事?,上界若要怪罪,我与?你一起承担,就这样吧。」 而此刻,在?东都?府的后院休息的公主?,还不知道地牢里发生的事?。 公主?正坐在?崔恪的床前,她拿出?一样东西,放在?崔恪的胸口。 接着就见那东西发出?奇怪的黄光,将崔恪整个人笼罩在?光中。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崔恪的伤开始癒合,他渐渐睁开眼睛。 若是?此刻玉澧在?这里的话,便会认出?,公主?放在?崔恪胸口的东西,竟是?一只龙角。 *** 这日黄昏,王玄珠目送着祁小侯爷离开地牢,策马逃出?生天。 东都?的事?情如此算是?告一段落。 按说,此间事?了,就该各自回到自己?的轨迹。 但,当玉澧惊讶地发现,原本该重伤甚至该死亡的崔恪,居然又完好无?损地出?现在?公主?身边,并且随着公主?一起返京时,玉澧改变了主?意。 看来自己?的直觉真的没错啊,这个公主?有点「邪门?」。 更令玉澧在?意的是?,她总觉得,这个看起来寻常的不能再寻常的人间公主?,身上却隐隐透露一种让玉澧觉得哪里熟悉的地方。 是?哪里熟悉呢? 玉澧决定跟着公主?回京,看看她到底有什么问题。又安排汐音送王玄珠回沭水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7页 玄珠在?东都?干扰了人间的事?,已是?触犯身为神的禁忌,上界迟早会过来降罪的,自己?也说好要与?玄珠共同承担。那么,就在?这之前,盯一盯公主?吧。 这公主?给玉澧的感觉,她实在?没法不管,总觉得是?个很关键的因素。 玉澧也嘱咐汐音:「我离开的这些日子,你一定要盯紧澧水的事?务,只要发觉有不好对付的地方,立刻传音唤我回来。」 汐音郑重应下,并嘱咐玉澧,千万小心。 另一方面,公主?虽然回京,但对于祁小侯爷莫名越狱的事?情,极其?愤怒,当即就以公主?的名义向各地下令,祁小侯爷行刺她与?驸马,杀无?赦。但凡能提着他的脑袋来见自己?,赏黄金千两,加官进爵。 这样玉澧也不免担心祁小侯爷之后的安全?,她与?玄珠终是?不可能看顾他的。 更何况,这祁小侯爷给她的感觉,似是?不会善罢甘休。 玉澧就这样,悄然跟随公主?。三日后,公主?与?崔恪一行恰好抵达王玄珠所辖的沭水河畔。 这里有一座小城,沭水恰从小城中穿流而过。 公主?与?崔恪选了一家?临河茶楼,在?茶楼三层能看到河景的最好包厢里坐下,开始品尝小城的特色茶点与?美食,放松一路的疲惫。 崔恪还心有余悸,一想到三日前自己?被祁小侯爷险些杀死的种种,脸色就会忽然僵住。也许他又想到了王玄珠,亦或许是?别的,他显得心不在?焉。 在?崔恪与?公主?吃茶点的时候,玉澧悄然走到包厢的挑台处,站在?这里,可以看见沭水两岸的风景。时至冬日,两岸有薄雪,看着有些萧瑟,但河面上时而翻飞的野鸭和时而跃起的鱼,还是?有那么些生机在?。 玉澧想,这会儿的玄珠大概就在?沭水底忙她的事?务吧,也不知玄珠的心情平復没有。 这时,一道爽朗的女声传来:「玉澧姑娘。」 玉澧转眸,有星辰从天边落下,虽是?白昼,但星光璀璨,犹如一束钻石,在?挑台上打着转。 接着从钻石星辰中逐渐有一道虚化的人影浮现,迅速变得凝实。 来人貌若春花,眉眼带笑,清爽宜人,一身天蓝色交领襦裙,梳一个简单的雪月髻,只在?发间簪一支北斗七星形状的髮簪。除此之外,再无?什么装饰。 她一手持一支小狼毫,另一手端着个羊皮本。 玉澧喃喃:「楚娴姑娘……」 兰台史官楚娴,也是?玉澧的师兄褚琼楼的另一位师妹。 兰台史官总是?会去天下各地记录史实,不论是?天神的宫殿,妖族的庙堂,冥界的轮迴塔林,还是?凡间的小桥流水闹市街区,都?有可能出?现他们的身影。 楚娴一现身,便向包厢内的公主?与?崔恪看了一眼,笑着问:「玉澧姑娘莫非是?在?监视这二人?」 上回玉澧去兰台藏书殿,查找能解决宁淮序缺失护心鳞的法子,是?得了楚娴帮助的。此番偶遇,玉澧自然带着谢意与?友好,向楚娴问礼,福一福身,「是?,这个公主?,我觉得有些奇怪,给我一种既熟悉又不安的气息。我却一时看不出?她哪里有问题,就想跟着来看。」 楚娴亦仔细打量正在?同崔恪一起吃着茶点你侬我侬的公主?,片刻后,清亮的眸中似有一凝:「好奇怪的人,明明一身人气,却好像人气太重,反倒不自然。」 楚娴见多?识广,立刻想到一种可能:「莫不是?她身上有什么法器,掩盖了她原本的气息,这才?显得不自然。」 玉澧沉吟。 「对了,」楚娴又提起另一件事?,「前两日一个同僚告诉我,阴司冥界的极寒之渊有一种叫『冰草』的仙草,似是?对伤及元神的情况有些治癒作用。我知你在?寻找为宁龙君调理病体的法子,这冰草应是?有用。」 「真的?」玉澧没想到会听见这样的消息,心中顿时生起希望,一双杏眸都?亮起来。 正要追问,却就在?这时,有人敲响包厢的门?。 随着公主?一声:「何人?」玉澧只得先搁置追问,望向门?口。 包厢的门?被从外面轻轻推开,一个一身白衣,以纱蒙面的男人,抱着琴走进来,向公主?与?崔恪一躬身,说:「在?下是?茶楼的琴师,特来为包厢中的贵客抚琴助兴。」 公主?和崔恪疑惑地交换视线,他们并没有请琴师来。 不过也许这是?茶楼招待他们贵客的花招吧,公主?也不差打赏的钱,倒是?来了兴致,戴着尖尖护甲的手指往身侧随意一指,「行,坐那儿演奏吧。」 玉澧却杏眸不禁睁大。 她一眼就认出?这个琴师了,这分明是?祁小侯爷! 她倒吸一口气,祁小侯爷果然没有善罢甘休!他化装成琴师来到这里,还能是?什么原因? 他要杀公主?和崔恪,为玄珠一家?復仇,不死不休! 果然,某个剎那,利刃的冷光映照过玉澧的双眼,有一瞬间的睁不开。 祁小侯爷从琴中突然抽出?匕首,身影如梭,顿时已是?鲜血四?溅,匕首没入崔恪的心脏。崔恪倒地,当场没了气息。 这一瞬,崔恪完全?愕然,至死时两只眼睛都?还大大地瞪着。他做梦都?想不到,自己?好不容易被公主?用法术从濒死边缘抢回来,却还是?没能逃脱死亡。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8页 所以,自己?抛弃玄珠,依附公主?,毫不费力就当上状元,到了终于可以开始大展宏图的时候,一切到此为止。若早知如此,那当初他又是?为了什么? 祁小侯爷下手极快,杀了崔恪后,又立刻一刀扎进公主?的心口! 公主?还在?尖叫,根本没来得及招架。她打翻了桌案上的果盘茶点,正连滚带爬要躲,却也被祁小侯爷将匕首送入心脏的位置。 公主?震惊地瞪大眼睛,然后颤抖两下,头一歪,死了。 祁小侯爷拔.出?匕首,蓦然他跪倒在?地,笑得流出?泪来,如疯魔般狂肆笑着,得偿所愿,那样的喜悦而如释重负。 「玄珠,玄珠,我为你报仇了……我把这对狗男女给你送过去,让他们给你谢罪!」 他的笑声迴荡在?狭小的包厢中,却仿佛将他的一生、将他所有的悲苦,都?发泄在?这逼仄的一隅。 楚娴为眼前这一幕幕吃了一惊,她看向玉澧,不禁问出?:「玄珠?沭水河神王玄珠?」 玉澧也怔怔地看着祁小侯爷,不知道为什么,她看着这个男人,一会儿想到宁淮序,一会儿又想到自己?。 他和宁淮序一样,把生死置之度外,又和自己?一样,为了别人歇斯底里,付出?一切。 这片刻的出?神,被玉澧自己?抑制回去。她继续将注意力放到公主?身上。 这公主?果然不对劲。死掉的崔恪,他的灵魂从躯体上飘出?来,玉澧得见一清二楚。可公主?分明已死,玉澧也感受不到她身上活着的气息,可却不见她的灵魂飘出?。 玉澧不禁走向公主?,在?路过正哭着低笑的祁小侯爷身边时,看他一眼,眼中满是?复杂滋味。 玉澧蹲在?公主?身边,拨了拨她的衣服,忽然触碰到她衣衫下的什么硬物。 玉澧忙将这东西拿出?来,这一刻,她狠狠倒抽一口气,面色大变,心尖震盪。 正在?散发着浑厚灵力的、连她都?看不破这灵力的东西——龙角!原来就是?这龙角,在?掩盖公主?身上浓重的妖气! 说时迟那时快,玉澧勐地上身向后一仰,躲过抓向她脸孔的一只利爪。 玉澧接着一手撑地,倒飞出?去好几尺,那只利爪见势便勐地将她手里的龙角抢回去。玉澧定睛,与?她相对的是?扑空的「公主?」,「公主?」手上的护甲反射出?尖利的冷光。 「公主?」,不,应该说是?从公主?的尸体上爬出?来的一个妖孽!她还用着公主?的相貌,看上去就像是?下半身连在?公主?的尸体上,上半身却和公主?一模一样。 而她身上妖孽的气息,因没有了龙角的掩盖,此刻便再也遮掩不住了。 玉澧眼中冰冷睨着她,语调亦是?犹如寒玉迸裂:「蛇妖!」 楚娴也大惊,接着即刻挥动小狼毫,飞身加入,落在?玉澧身边,肃冷目光落在?蛇妖身上,「好个大胆的妖孽,你从何处得的龙角?」 蛇腰气急败坏地喘着气,仿佛是?气玉澧坏她的事?,她也气坏了祁小侯爷:「你们多?管什么闲事??我本按照义父的指点,吸取他身上的灵气!」 蛇妖一指死了的崔恪,「他是?上界犯事?贬下来的神,要经歷轮迴之苦,方能回去。我本是?要与?他做夫妻,吸他的灵气,助我修成龙。都?被你们还有那个可恶的家?伙!」又一指祁小侯爷,「都?被你们给破坏了!」 由于三人将身形控制在?另一个空间,凡人们并无?所觉,是?以便出?现诡异的一幕。崔恪的尸体、公主?的尸体都?躺在?那里,祁小侯爷握着带血的匕首,在?他们的尸体旁如释重负地哭笑,口中念着「玄珠」。而茶楼的伙计老?板发觉这里出?了人命,顿时惊慌失措,场面一片混乱。 这所有的声音都?成为三人对峙的背景,有着一种无?比荒诞的错位感。 玉澧冷冷地向蛇妖道:「你义父是?谁?」那种熟悉的邪门?感,让玉澧觉得蛇妖口中的义父,一定是?她见过的什么人。 「你一个小小鲤鱼精,不配知道我义父的大名!」 就在?蛇妖刚落下这句话,忽然她的身体上发出?一片奇怪的光。 见到这光的当口,玉澧还以为蛇妖是?要使出?什么本领,但蛇妖自己?也愣住了。 下一刻,蛇妖欣喜若狂,脸上露出?激动之情。就见她脱离公主?的尸体,露出?蛇的下半身,土黄色的蛇身。 而她身体上这奇怪的光,裹着她的蛇身,渐渐长出?厚实的鳞片,尖尖的蛇尾也长出?类似鳍一样的东西。 玉澧倒抽一口气,再看到蛇妖的头上,又长出?两只尖长分叉的角。 这是?……! 「哈哈,义父的指点果真有用!」蛇妖狂喜,「我成蛟了!我成蛟了!」 玉澧只觉得脑中轰地一声,犹如雪山崩裂,撞得她思绪地动山摇。转瞬,排山倒海的愤怒、仇恨、怨念,全?部涌了上来,支配着她的手中顿时握住虹月圆砾刀,向着蛇妖砍过去! 她认出?这个妖孽了! 是?她!凿穿澧水,害死无?数百姓,令她和宁大人天人永隔的——那条蛟龙! 去死!! 第108章 鱼美人(17) 虹月圆砾刀犹如一个巨大的风轮, 唿啸着以一种肉眼不可及的速度,滚至蛟龙面前!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9页 蛟龙的身体几乎弯成一道半圆,才堪堪躲过?虹月圆砾刀, 她被这环刀削掉一缕头髮。 蛟龙面色惊变,没想到?玉澧居然使用这样勐烈野性的武器! 蛟龙用尾巴一弹地,让自己身体重新打直, 她一甩尾撞开窗户,飞了出去。 玉澧当即追出,死死咬住蛟龙,虹月圆砾刀亦跟着玉澧飞出来。 玉澧握住虹月圆砾刀,再次向前方的蛟龙扔过?去。 这是玄帝灵罗截取一段彩虹做成的法器, 极为强大,浩瀚的灵力?给蛟龙造成一种无法言说?的压迫感。更遑论环刀像是活的一般追着她,削髮即断! 蛟龙左右躲闪, 自身法力?就是无法架住虹月圆砾刀!她只能催动龙角,利用龙角散发出的灵力?,才在自己身前化?作一副盾牌。 虹月圆砾刀撞上这副盾牌, 被弹了回去, 玉澧立刻握住弹回来的虹月圆砾刀。 青色的衣衫飞舞,发间片片琉璃色的鱼鳞, 随风发出哗啦啦的肃杀响声?。玉澧眼神如刀, 有如茫茫的风雪,隔着半空中十几丈的距离, 看着远处将龙角护在自己身前的蛟龙。 玉澧已明白,原书里这条蛟龙为什么那么大破坏力?了, 就是那只龙角加持在她身上的! 这蛟龙背后的人,尤其是她口中的「义父」, 究竟是谁? 因着公主一死,附身在她身上的蛇妖现世,又化?为蛟,刺鼻的妖气以她为中心轰然四散,霎时惊动了沭水底的王玄珠。 王玄珠很快就拨开河水,上来查看,第一眼就看见虹月圆砾刀追着蛟龙,从一座临湖茶楼的三楼飞出! 「玉澧!」王玄珠不禁失声?惊唿。 下一瞬,又看见一个她不认识的神女?,身穿蓝衣,手持小?狼毫,从另一个方向如流星般飞出,浑身滚着一圈钻石般的星尘,在白昼依旧璀璨夺目。 神女?挥笔画下黄道十二宫图,召无数星辰自图中而出,裹着熊熊火焰,化?作流星雨,砸向蛟龙。 蛟龙立刻催发龙角的力?量,借来远处一座大山,挡在面前。 流星扑在大山上,双双炸得?粉碎,火花四溅,地动山摇,沭水翻波。无数鱼虾因着爆炸而四散逃命。王玄珠在水中站不稳身体,她一使劲儿飞了上来。 楚娴一击不成,再来一击,小?狼毫在手中变成一条九节鞭,缠起千里之外一条冰河,便朝蛟龙身上掼来! 蛟龙高举龙角,将太阳从天空拽下!太阳与?冰河相撞,炽热的温度将冰河晒化?,冰河的冰冷也将太阳上的火焰熄灭。蛟龙又扛下一招。 与?此?同时,虹月圆砾刀唿啸着飞来。蛟龙倒吸一口气,在空中艰难地倒翻了个跟头。虹月圆砾刀擦着她的头顶飞过?,将她的角削下一小?块。一股钻心的疼传至她身上,她惨叫一声?,手捂着伤了的角,气急败坏。 忽然,楚娴盯着蛟龙手中的龙角,唿道:「这好像是建章王那只龙角!」 什么?玉澧一震。 楚娴道:「像是建章王被宁龙君砍掉的龙角之一!」 建章王宁钺? 再看蛟龙,听到?楚娴说?这话,倒吸一口气,脸上不能控制地露出心虚恐惧的表情,这几乎就是印证楚娴说?中了! 本就敌不过?玉澧与?楚娴联手,再被楚娴揭穿老底,蛟龙大是露怯,一转身,什么也不顾地逃跑了。 玉澧立刻追上去。 建章王宁钺!! 若真的是宁钺,他的龙角在蛟龙手里,那蛟龙口中的「义父」,除了宁钺还有谁? 霎时间,有种令玉澧嵴背发冷的寒意,从深心处激射而出,同来的还有汩汩涌出的愤怒和怨恨。 她一直都不明白,原书里为什么会忽然冒出一条在澧水作怪的蛟龙,非要让澧水决堤,使得?那么多生灵百姓流离失所,丧失性?命。 此?刻她明白了,原来原书里还藏着这样阴暗可恶的真相! 如果?这蛟龙是受宁钺的指点,拿着宁钺的龙角胡作非为,那也就是说?,在原书里,就是建章王宁钺指使蛟龙去危害澧水的! 就是为了借澧水的事情发作,把宁大人拖下水! 不论宁大人会不会替她顶罪,澧水作为他管辖,出这么大的纰漏,宁大人都难逃问责。 何况,原书里宁大人拖着几乎灯枯油尽的身子诛杀蛟龙,之后便陷入昏迷。 他们就是在往宁淮序背后捅刀! 他们斗不过?宁淮序,拿不到?雍州龙君的位置,就用这些卑鄙恶毒的伎俩! 玉澧眼中的仇恨,几乎要化?成火焰,灼烧她飞过?的每一寸天空,更要将锁在她瞳底深处的蛟龙燃烧成灰烟。 她今日一定要诛杀这个孽障!她绝不会再让建章王他们有机可乘,绝不再让他们伤害到?澧水的万灵,伤害到?宁大人! 与?此?同时,升上来的王玄珠,却看见茶楼包厢里的一幕幕。 崔恪的尸体,公主的尸体,满地的鲜血,杂乱惊慌的人群,还有穿着一身白衣,笑得?那么高兴又那么厌弃的祁小?侯爷。 她看到?祁小?侯爷手中染血的匕首,还那么紧紧地握着。 王玄珠惊呆了,她的心轰然作响,有什么东西坍塌得?一片淋漓,让她仿佛置身在一场大雨里,四处尽是喧譁的声?音,什么都分不清。眼前是模煳的水雾,淅淅沥沥砸在她的心上,却唯有视野中祁小?侯爷那一袭白衣,清晰的不能再清晰。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80页 那一袭白衣,其实不就是一身孝服吗? 王玄珠全明白了,原来、原来祁琏从一开始就没想要活,也不是只想要质问崔恪。原来他从始至终都是想要不计后果?地杀掉他们,哪怕鱼死网破,也要给她和爹娘报仇! 她还以为,自己将祁琏从东都地牢里救出,事情就结束了。她已经?知道祁琏对自己的感情有多深,也知道他能为自己豁出全部。 可王玄珠还是没有想到?,祁琏他明明逃出升天,却还是要顶着公主对他的通缉令,接近到?公主与?崔恪身边,只为杀死他们。 或许这次不成,只要他还有一口气,那就还有下次。对,是这样的,祁琏已经?为了她,将他自己完全捨弃了。如果?不是要为她报仇,他甚至会自刎,来陪她! 「祁琏,祁琏……」 一个被她拒绝、被她抛弃的人,为什么这么笨?这么傻?为什么要为她做这些事情? 连她自己都已经?快要认命,想要冰封内心,就在沭水这座囚笼里,做一个永无止尽的,如同行尸走肉般的河神。 他却硬要为她的命去争,就像是明知会被烧得?什么也不剩,依然要化?作飞蛾扑火。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让她的心颤动,让她麻木的心再活过?来? 「祁琏!」王玄珠激动地哭出来,不能控制地朝祁小?侯爷的方向飞去。 玉澧用眼尾扫到?王玄珠,当即将自己的声?音送入楚娴耳中:「楚娴姑娘,还请你看顾玄珠!」 本欲一同追杀蛟龙的楚娴,闻言停住,答道:「我知道了。」 下一刻,玉澧化?作一道霓虹,眨眼间便追着蛟龙,消失无踪。 蛟龙拼命地逃,身后玉澧穷追不捨。 蛟龙一颗心跳得?越发急,都快蹦出嗓子眼。莫大的恐惧令她满面苍白,汗水直落。 她知道身后那条鲤鱼精所化?河神的修为,知道自己不是她的对手。现在的她顶多只能凭龙角勉强扛住玉澧的攻击而已,所以她只能逃,往义父的方向逃! 既然已经?让鲤鱼精认出自己义父的龙角,那便也不必再掩饰,只有义父能救自己! 瞬息间,白云苍狗,二人便已到?千里之外。 远山中,有金碧辉煌的宫殿耸立。玉澧看见了,心中的愤恨更加急速攀升。 那是建章王宫,她认得?!果?然、果?然原书里蛟龙祸乱澧水,是建章王一家?害宁大人的阴谋! 虹月圆砾刀仿佛感受到?玉澧庞沱的仇怨与?悲愤,刀身散发出悽惶的虹光,裹挟着冬风与?飞雪,以更快的速度和更刁钻的角度,凶煞地滚向蛟龙。 这一次蛟龙没能招架住,在一声?痛唿中,被打飞出去,尾巴上被划出一道深深的血痕。 她撞在一座丘陵上,沿着丘陵坡滚下来,浑身抽搐,疼得?爬不起身,只能紧紧握着龙角这一保命符。 虹月圆砾刀伴着玉澧,就如同跳着杀伐的舞蹈。 玉澧逼近蛟龙,髮丝纷飞,眸含冰刃。 偏在这时,一阵风颳过?来,顿时宁靖川出现在玉澧面前。 宁靖川一身青衣,萧萧若举,举手投足间浑身是贵公子的姿态,唯独原先?束髮的头髮如今戴上一顶冠,显然是为了遮盖他因失去龙角而秃掉的那一块丑陋秃顶。 宁靖川出现的位置,就在蛟龙身边不远。蛟龙本是满目绝望,却在看见宁靖川的一瞬,点亮双眼,欣喜万分,连滚带爬地朝宁靖川爬过?去,唿道:「义兄,义兄你来了,快救我!」 玉澧更加悲愤的双眼,死死盯着宁靖川,唇红齿白间,森凉的吐息重重道:「果?然。」 果?然是这样! 蛟龙拼命喊道:「义兄,你看,我化?成蛟了!可这宁淮序手下的鲤鱼要杀我,你快帮我一把!」 宁靖川听这话,有些犯难。 他之所以来此?,是因为就在方才,他感受到?浓烈的熟悉妖气和属于?玉澧的灵力?,一起迅速地接近建章王宫。 本来宁靖川这些日子不怎么出门的,主要是被宁淮序重伤还没好,外头亦把他当作谈资,传得?满城风雨,他哪敢出门?顶着一顶帽子,更是会让别人议论他秃了的一块。 对龙来说?,失去龙角的侮辱,堪比失去命根子。要不是刚刚感受到?玉澧和蛟龙的气息,觉得?太不寻常,不能不管,他才不会出来呢。 现在出来了,面对的是这场面,玉澧居然要杀他义妹,他怎么处理? 宁靖川看了蛟龙一眼,他根本看不上这个义妹,这是他爹非要收的。 一条蛇妖罢了,他身为真龙,与?蛇称兄道妹,宁靖川觉得?自降身份。 就算这义妹变成蛟了,还不是个妖怪?想成龙,她还早着呢。宁靖川这样想着,但好歹也是爹收的义女?,只好挪动脚步,挡在蛟龙身前,向玉澧礼貌地问道:「玉澧姑娘,她是我妹妹,敢问她犯了什么错,你一定要杀她?」 蛟龙着急地叫着:「义兄,义兄你一定要帮我啊!义父指点我成龙,还盼着我强大起来为宁家?助力?呢!」 这两人说?话,玉澧仿若未闻。从宁靖川出现的一刻起,她所有的愤怒和仇恨,就像是席捲来的一场狂风,更加勐烈地射向宁靖川。 比起这个被宁家?当工具的蛟龙,真正手段卑鄙的宁家?,更该全都去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81页 玉澧可不信,原书里蛟龙破坏澧水的事,宁靖川会毫不知情。他肯定全知道,不但同意还拍手叫好,像个阴暗的蛆虫般躲在后面,想要捞取雍州龙君的位置。 而自己被审判的时候,宁靖川还用那种仿佛是大好人在望着一个狼狈罪人的眼神,批判地打量过?她全身。 恨意翻滚在胸臆,如同焚尽一切的火。 如果?说?在这之前,玉澧对宁靖川还只是想要划清界限,想要离远点,那么现在,她便是与?他势不两立! 玉澧冷冷地说?着:「宁世子,你不知道你义妹都做了些什么?」 不给宁靖川回话的时间,只说?下去:「她附身在公主身上,按照建章王的指点,吸取神明转生的驸马灵力?,杀了挡她路的玄珠全家?,就为了能走捷径,靠吸驸马的灵力?早日修炼成蛟。你爹建章王就是这么教她的!」 宁靖川微愣,不贊成地回道:「这些我都是知道的,玉澧姑娘。可这有什么问题?修炼中走捷径不是常有的事吗?为此?死掉的王玄珠,反而成为河神,还是赚了不是吗?玉澧姑娘,不是所有妖族都和你一样有那么好的运气,能够接连被正神收为徒弟。像我妹妹这样的才是绝大多数,难道你就为这样的理由便要杀她?」 玉澧齿冷地听着这些话,胸中冰火交加,几乎要冲破她的身体,化?作最烈的火焰和最冷的寒冰,尽数砸往宁靖川脸上。 这个人会说?这样的话,真的,她一点不意外,只是在听到?后,对他的仇恨和愤怒更加增幅翻倍。 看,自己在他眼里一直是这样的,一个运气好的暴发户,所以她没有质疑那些为了修炼而心术不正的妖邪的资格。因为在宁靖川的认知里,它们没有她玉澧这样的运气。 所以,它们便可以残害他人,便可以把提升自己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是吗? 玄珠一家?,就死不足惜,就是短寿的蝼蚁,是吗? 而含冤而死的玄珠,失去所有,只因她的怨气太过?强烈,入不了轮迴,上界便要她当沭水河神。这一切都不是她要的,她怕水,还要日夜与?淹死自己的沭水为伴,孤零零地加入这个对凡人来说?光怪陆离的世界。玄珠她,还要对此?感恩戴德,是吗? 宁靖川啊宁靖川……玉澧胸中又迴荡起一阵哀鸣。 从前的她,只看到?宁靖川的外在,看到?他是高贵优雅的公子,看到?他待人接物和颜悦色,看到?他金玉其外。虽她站在宁淮序的立场对他略有迁怒,但还是觉得?,宁靖川是个不错的人。 如今经?歷这桩桩事,才知道「败絮其中」四个字能有多深刻。他不过?就是个毫无真本事、被家?族硬捧出来的世子罢了。所谓的和颜悦色行事妥帖,也不过?是因为顺风顺水,没处理过?什么困难局面。 更露骨的,是这种毫无是非观的品格做派。只要是对他有利的,哪怕伤害了别人,也全都是应该的。 所以他们会让蛟龙去祸害澧水,害死那么多生灵百姓,只为能给宁淮序捅刀子,这也全都是应该的。 玉澧怒声?道:「妖孽祸害世间,我今日诛妖,名正言顺,就是天帝也不会说?半个不字!宁世子要是打定主意护她,就是包庇妖孽,我雍州必参你一本!」 这话听的宁靖川蓦然色变,顿时脸上现出两分心虚:「玉澧姑娘……」 「不让我杀她,」玉澧握住虹月圆砾刀,刀刃对着面前两人,「那我就连你一起打!」 「宁世子你上回被宁大人重伤,可还没养好吧?」玉澧声?如冰玑落地,撩起一片冷意,「要不要试试,我将你另一只龙角也割下来?」 宁靖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震惊地看着玉澧,恍然就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屈辱之意。 在宁靖川看来,玉澧说?出要打败他的话,根本就是蚍蜉撼树,完全就是可以当笑话听的事,玉澧的修为与?他差太多了。可是他眼下重伤未愈,功力?连平时的三成都没有,对上玉澧,还真不见得?能赢。 宁靖川感到?侮辱极了,他这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啊,都是宁淮序将他伤成这样!还割掉他一只龙角,宁淮序这是快把他毁了! 蛟龙见架势不对,也有些慌了,急忙道:「义兄,我们快找义父来!这条鲤鱼在义父面前,什么都不是! 玉澧却再不跟他们浪费时间了,虹月圆砾刀直挺挺飞过?来,就冲着宁靖川和蛟龙脸上打。 宁靖川连忙躲开,蛟龙亦慌忙闪躲。虹月圆砾刀从二人之间飞过?,割在蛟龙身后的丘陵土坡上,霎时百亩土坡被打得?粉碎,黄土四散。宁靖川和蛟龙赶忙用法力?护住自己,才没有被黄土淹没。 眼看着玉澧杀上来,宁靖川喊道:「玉澧姑娘,你对我下手这样狠,是恨我吗?」 虹月圆砾刀悽惶飞舞,玉澧抓起一片丘陵,捻土成刀,霎时撵出千把刀,插向蛟龙和宁靖川,口中道:「我恨不能将你扒皮抽筋,以泄我心头之恨!」 「玉澧姑娘,你、你……」宁靖川从建章王宫挪来一堵墙,挡住玉澧的千把刀。泥土做成的刀与?宫墙撞击在一起,发出震天动地的响声?,双双裂得?支离破碎,宛如溅开无数彩色的雪。 宁靖川眼中闪烁出奇异的光,又是生气屈辱,又融合着一种难以描述的征服欲:「你我素无冤雠,不过?就是因为近日的几件小?事,你就无端这样恨我。玉澧姑娘,你这是因爱生恨,不是吗?不要再打了,你快停下来,好好看看自己的内心。你一定对我积累了很深的感情!」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82页 因爱生恨?很深的感情?玉澧都不想听宁靖川说?的是什么,虹月圆砾刀在她手里忽然拉直,化?成一段裹着黄昏色的彩虹,像是一张铺天盖地的天网,砸向宁靖川头顶。 宁靖川出剑,斩向虹月圆砾刀化?成的彩虹网。 他的剑没能斩碎彩虹网,只在彩虹网上划出一道剑痕。 彩虹网巨大的压力?压向宁靖川,他不得?不将剑横在身前,死死撑住。而比他修为要弱的蛟龙,已是撑不住了,口吐鲜血,滚倒在地,只能无助地将龙角抱在怀里,给予自己最后的一点防御。 玉澧持续加大彩虹网的压力?,宁靖川气喘吁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修为会掉到?这个程度,都怪宁淮序把他伤成这样! 宁靖川几乎是满腔感情地喊道:「玉澧姑娘。快停下!我知道之前有些事情,也许是我错了,没有顾及到?你的想法。你由此?对我生恨,这也没有错。可我真的是欣赏你的,你不要再陷入因爱生恨的疯狂中了!」 玉澧就如听不见宁靖川的话,不管他说?了些什么,她只有满腔的恨意、愤怒,和噁心。 宁靖川仍不放弃,甚至软下语调道:「玉澧姑娘,是不是我以往话说?重了?让你现在这样歇斯底里。好,就算你是真的恨我,你也要让我知道理由是不是?为何莫名其妙就如此?对我?数个月前你还含情脉脉,送我你亲手织的锦销啊。若你愿意,我们可以重新开始的。」 眼看着彩虹网就要将宁靖川完全压倒,蛟龙急了,又听宁靖川对玉澧说?这些话,还说?要重新开始,蛟龙吓得?肺腑冰凉,不能置信地瞪着宁靖川。 她可是指望着义兄救她命啊! 「义兄,不行我们就快撤吧,以你的修为一定能做到?!」蛟龙又惊又急地喊着,「或者你快唤义父来。义兄,你快点!」 宁靖川也急,他道:「玉澧姑娘,你一而再再而三这样不将我放在眼里,你是真不知道践踏男人自尊心的后果?吗?」 蛟龙喊道:「义兄,你怎么还和她废话?别忘了她是宁淮序手下的,难道你要倒向她不成?!」 「你少?说?两句!」宁靖川已快撑不住彩虹网,屈辱之时又被他看不上的蛟龙连番催促,他不耐烦了。 眼看着彩虹网就快压到?自己身上,再不走就真来不及,蛟龙霎时什么也不顾了,她不想死在这里。她顿时凶神恶煞地爬起来,用威胁的语调朝着宁靖川吼道:「义兄,你今日要是保不住我的命,那我临死前的遗言,就是告诉这条鲤鱼——翦涤夫人的残魂在——」 一道霹雳闪过?。 就在这剎那。 突起的白亮电光,刺痛玉澧的眼睛,这一瞬间,她眼前白茫茫一片,什么景象都没了。 等转瞬后,再看清眼前的一切,只见彩虹网遭受重击,重新化?为虹月圆砾刀,轨迹踉踉跄跄似的,飞回到?自己身边。 玉澧立刻握住虹月圆砾刀,而她的眼前,蛟龙口中的吼声?戛然而止。 蛟龙的胸口,被整个洞穿出一个圆圆的大洞!玉澧的视线可以从蛟龙的胸前穿过?大洞,看到?她身后多出来一个人。 蛟龙瞪大着一双眼睛,仿佛完全不明白,身后的人为什么要杀自己。她动不了,生命在迅速从身上流逝。接着她尾巴上的鳞片一片一片地褪去颜色,变成枯朽般的灰白色。她头上刚长出的两只角,发出咔嚓咔嚓的皲裂声?,然后像是两团沙一般支离破碎。 「义……父……」蛟龙轰然倒下去,身体化?成齑粉。 这震惊的二字,便是她留在这个世上最后的东西。 而随着蛟龙倒下,他身后之人的样子,也完全呈现在玉澧的面前。 顿时一种可怕的寒意和压迫感,降临到?玉澧全身。 她看着对面这个中年男人,一身锦衣华服,面目是那么傲慢而无情,就像是在望着低贱的蝼蚁那样,将傲慢而厌恶的目光,施捨向玉澧。 玉澧冷声?喃喃:「建章王宁钺……」 宁淮序的生身父亲。 第109章 鱼美人(18) 建章王宁钺向着蛟龙留在地上的碎屑骨灰, 瞟了一眼?,唇间无情地吐出两?个字:「废物。」 这两?字入耳,玉澧心中再次凝起一团怒火。 她可以?想像, 原书中这条作乱的蛟龙,哪怕是没被?宁大人?诛杀,最后的下场也一定是被建章王灭口。 蛟龙固然可恨, 却更蠢!蠢到妄想依附高高在上的真龙,以?为他?们真的会诚心助自己也修炼成龙。 什么义父、义兄?真就蠢到以?为他?们会将自己当亲人?! 而更让玉澧心?惊的是,蛟龙没说完的那句话。 「翦涤夫人?的残魂在——」 虽然在那一瞬,玉澧没反应过来这话什么意思,但转瞬后, 便浑然一怔,心?口涌上密密匝匝的凉意和?震惊。 翦涤夫人?,那是宁淮序的生母。 宁淮序的母亲, 很?早以?前就死了,为什么蛟龙会提到她的残魂,还?能?以?此要挟宁靖川?甚至令建章王宁钺直接向她出手, 将她灭口, 俨然就是不让蛟龙把这话说出去。 玉澧握紧了虹月圆砾刀,沉声问?道:「翦涤夫人?的残魂, 在哪里?」 而宁靖川, 宁钺到来,他?得救了, 大口大口喘气,稳了稳身子, 道:「父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83页 宁钺缓缓抬起手,手中捧起了一团雷电, 他?眼?睛看的是玉澧。 玉澧感觉到了宁钺对她的杀气,他?要将那团雷电扔到她身上,就像刚刚穿透蛟龙的身体一般,宁钺想要将她也碎尸万段。 只是,玉澧知道,他?也未必敢下手。 虽在自己的面前,宁钺犹如一尊高高的神像,她无法与之抗衡,犹如螳臂当车。 可这样的宁钺,还?不是宁淮序的手下败将,还?不是被?宁大人?割下一双龙角,出尽洋相?。 她背后的人?是宁淮序,宁钺真敢出手吗? 僵持。 仿佛冗长的僵持。 而忽然在某一时刻,这种僵持被?外力打破了。 一团云自天空飘来,迅速压低,很?快就来到玉澧头顶。 感受到这团云投下的阴影,在场三人?都看过去。 只见站在云上的,是上界的御奉官。 玉澧不禁轩了轩眉,心?里却沉了沉。 该来的,终究是来了。 御奉官手持浮尘,居高临下向玉澧宣道:「澧水河神,你与沭水河神干涉凡间,扰乱命理,请至司刑殿领罚吧。」 玉澧收回虹月圆砾刀,冷艷的脸上,一双冰冷的眸扫了眼?建章王宁钺与宁靖川。她未说一字,便飘上了那团云,来到御奉官面前。 眼?角下装饰的鱼鳞,流光溢彩,映衬着眸中无喜无悲的凉意:「走吧。」 另一边,王玄珠那边。 王玄珠看着那茶楼内,掌柜、小二?、客人?,都因为公主与崔恪之死,而惊慌失措。所有人?都被?一种恐惧的气氛笼罩,而他?们看祁小侯爷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罪大恶极的疯子。 公主的那些手下们,本是被?公主屏退得远远的,眼?下终于来了。 他?们的主子已经死了,他?们下意识便要杀祁小侯爷。 祁小侯爷却抄起匕首,将他?们一个一个的,全都杀死。 明明看上去他?像是一头困兽,可这头困兽却是不畏死的、最可怕的疯兽,会将所有阻挠他?的人?,所有害死他?挚爱的人?,全都送去地狱。哪怕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哪怕玉石俱焚。 到最后,他?从满地的尸体中走出来。茶楼里那些活着的陌生人?,没有人?敢靠近他?,都像是躲着疯兽般,躲得远远的,每个人?都瑟瑟发抖。 他?从包厢走出,走过长廊,再沿着楼梯走下。这一路没有一个人?敢出现在前方,他?就好像走在一个空无一人?的世界,直到走出茶楼。 楼外就是沭水。 他?雪白?的孝服,已经被?血染红了。 王玄珠看着这一切,全都看着。她颤抖着身子,嗡着嘴唇,眼?中一片没有聚焦的茫然,却也只映着祁小侯爷一人?的身影。她仿佛置身在大雨中,在这无比喧嚣的世界里,却只能?听见单调的雨声,那是雨水打在她身上的声音,沉重、悲痛、震撼。 她看到祁小侯爷带着泪笑着,来到沭水边。 如玉的少年,低头看水,不知是透过水中自己的倒影,看见了谁的,笑声低下来,脸上却多出些温柔,抬手一抹泪水和?血水,转眸间,已是如刀锋般的决然。 「玄珠,玄珠,」他?说,「我帮你报仇了,所有害你的人?,我都杀尽了。我的家人?都死了,你也没了,这边的世界已经不属于我,我要去那边找你了。」 「沭水这么冷,得我帮你取暖,真怕……你会冻坏的……」 随着王玄珠蓦然一声响彻天地的「不——」 祁小侯爷投入水中,和?她一样,被?无情的沭水吞没。 当王玄珠毅然决然跃入水中时,楚娴惊唿:「王姑娘!」 楚娴没能?拦住王玄珠,手中甚至没能?握到王玄珠的一点衣角。 看到沭水水面翻腾的涟漪,楚娴秀眉皱起,沉吟片刻,摇着头嘆出一口气。 这祁小侯爷的命数,本是之前就该终止的。楚娴能?感觉出来,祁小侯爷的灵魂本已经到了离开躯体的时间,是被?强行延续过的。 也就是说,这个人?本该在前些日子就死亡。 这是他?的命。 她们身为神,是不可以?在未经上界允许的情况下,强行逆天转命的。 只有上界允许,或者有妖孽作乱,去拨乱反正……比如说百余年前,花神曾遴选神侍,就曾让应选的仙子们,去到人?间杭城,可以?参与进?人?间的事里。 那是被?允许的。 也是因那时,杭城有妖孽作乱。仙子们亦可以?消灭妖孽,救助百姓。仙子们也不是正正经经的神,不受那么多条例束缚。 可王玄珠不一样,她成为沭水河神,便该斩断前尘,她却一次一次地救下祁小侯爷,谁也拦不住她。 这便是违禁。 但从另一个角度说,如果不是那蛟龙附身在公主身上,搞出那些事情,害死王玄珠全家,祁小侯爷也未必是这样的命格。只看他?对王玄珠的感情就知道,若王玄珠活着,他?又怎肯死? 那么凭什么王玄珠就不能?救他?? 所以?这就是一笔煳涂帐。 楚娴只能?赶紧翻开她的羊皮本,将这些事情原原本本记录下来。 她是公正的史官,她所记录的一切,都可以?当作审判时的证词。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84页 她所能?做的,就是通过自己记录的证词,为王玄珠在审判时求情周旋,希望司刑殿能?从轻发落,法外容情。 楚娴所担忧的一切,此刻,王玄珠已经全部不顾了。 王玄珠的整个世界,都已化作苍白?的剪影,只剩下一件事,清晰地烫着她的心?。 她不要祁琏死。 什么禁律、什么神,上界想如何罚她就如何罚她吧。 她本也不过是一个含冤而死不入轮迴的怨灵。 她本也不想要如今的一切。 那便是再万劫不復,又如何? 她自己怎样,都不要紧了,她愿意捨弃自己的一切,换祁琏活! 沉入水中的祁小侯爷,不挣扎,动也不动,就像是一条落向深海底的鲸,张开着双臂,望着仍存有白?光的水面,缓缓而落,越沉越深。 隔着水,他?好像看到了天,蓝色的天。那轮太阳穿过水面,照进?他?眼?中。世界像一个巨大的将人?束缚其?中的鱼缸,唯有照下来的那点阳光,好似才带着最后一点暖意。 他?好像看见水里的鱼,看见漂浮过他?身边的水草,渐渐的他?开始唿吸不过来,他?的肺开始被?挤压。死亡已困住了他?整个人?,将他?一点点地收紧,也带给他?一层进?一层的痛苦。 可他?却淡淡地笑了,仿佛根本感受不到一点痛苦。冬日冰冷的水,刺骨难言,他?只是感受着这冰冷的温度,神思中俱是王玄珠还?活着时的样子,笑的样子、闹的样子、伤心?的样子,还?有她准备赴京寻找崔恪时,向他?告别的那种忐忑的样子。 他?想,原来玄珠死的时候,这样冷啊,而自己感受不到玄珠痛苦的万分之一。因为玄珠是那样孤独而无助地死去,那样绝望、心?碎;而自己,却觉得期待而拥有希望。 眼?前,白?色的日影渐渐缩小,只剩下黯淡的一点光圈。祁小侯爷抬起手,仿佛在手指上灌注毕生的力量,伸向那一点日影。 他?无声地动了动唇,说:玄珠。 他?快要死了。 他?忽然看见穿着一身水绿色衣衫的玄珠,像是一条美丽的鱼,朝着他?游过来。 据说人?在濒死的时候,会看到最在意的人?和?事物。 祁小侯爷缓缓张大眼?睛,贪婪地望着游近的玄珠,用视线描摹她的轮廓和?容颜,痴看她,不肯有丝毫的分心?。 原来这传说是真的,濒死之时,他?真的看到玄珠了。祁小侯爷的手指,用力地伸向王玄珠,与她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玄珠、玄珠,我已来到你那边的世界了。 我已为你全家报仇,以?后有我陪着你,你便不会冷,不会怕了。 终于,他?的手指触碰到玄珠,是真实的感觉,不是幻影。他?真的和?玄珠重逢了!祁小侯爷眼?中升起无比绚烂的光彩,比正午的骄阳还?要热烈而激狂。 他?抓住玄珠的手,狠狠一用力,将她带入怀中,紧紧抱住她,再也不肯松手。 身边水流好像忽然变得无比极速,他?的身体好像在快速上升,可祁小侯爷不管这些,他?只是紧紧抱着王玄珠,激动的泪水融在沭水中,化为一体。 这种极速上升的感觉,就是死后的世界吗? 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只是忽然之间周围的一切都变了,他?和?玄珠破水而出,回到了沭水岸边。空气大股大股地涌进?他?的肺里,他?咳嗽着,感受着空气异样的清新,接着大口大口喘气,逐渐找回一种四肢有着落的感觉。 他?终于来到死后的世界了。 死后的世界和?生前的世界,原来是一样的。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有玄珠,他?怀里的玄珠,他?能?真切感受到她的温度、她的形状、她的一切。 「玄珠……」祁小侯爷颤抖地唤出王玄珠的名字,嗓音因为窒息而喑哑,却因为激动而高亢。 他?松开王玄珠,却勐地捧住她的脸,仔细地看着她容颜的每一处,看着她的眉毛、她的眼?睛、她的鼻樑、她的嘴唇。 「玄珠,玄珠……」 祁小侯爷眼?睛红了,蓄满眼?眶的热泪,看在王玄珠眼?里,王玄珠的心?也跟着酸烫起来。 她的双眼?在湿红中,滴下一颗颗泪珠,她的泪珠落到祁小侯爷手指上。祁小侯爷一惊,怕急了玄珠会哭,他?赶忙为王玄珠擦去眼?泪,手忙脚乱的,像个生涩的大男孩。 王玄珠蓦地一下哽咽出声:「祁琏!」 祁小侯爷的心?一颤,阴阳两?隔,数月倥偬,他?终于再次听到玄珠的声音。 他?们不会再分开了。 激动令他?几近疯狂,仿佛偏执地要确认什么,他?勐地如疯了般,将王玄珠推倒在地。 他?的双手抱在王玄珠背后,这般疯狂中也害怕她磕到地上会疼,他?用双手垫着王玄珠。 王玄珠惊讶中倒吸一口气,她倒在了沭水河畔柔软的枯草上,水绿色的衣衫像是温暖的水藻般铺开。 祁小侯爷几乎是发狂般的,吻上她的唇,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全部的感情,也仿佛要噬尽一切。 王玄珠惊呆了,她的唿吸被?掠夺,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用双手攀住祁琏的肩膀,就像是一个溺水的人?攀住一段浮木。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85页 她只能?跟着这段浮木,去沉浮,跟着他?燃烧,跟着他?堕入激狂的浪潮里,再也无法去想别的,只能?想着他?,身与心?都纠缠在一起。 过了许久,祁小侯爷才松开王玄珠。 王玄珠躺在枯草上,湿着眼?睛,看着他?,然后她哭着笑了。 祁琏活下来了,只要他?活下来,就好。 「玄珠,玄珠……」祁小侯爷小心?地用手指,一点点抚过王玄珠的嘴唇。被?他?吻过的嘴唇,鲜红如樱,有着一种放肆的饱满。 他?亦小心?翼翼道:「玄珠,让你在这边久等了,我来迟了。」 王玄珠笑着摇摇头,攀着祁琏的肩膀坐起身来。祁琏小心?拉着她。 王玄珠抬起手,手指摩挲过他?的眉眼?,一点点描画着,凝视着他?,眼?睛挪不开,她道:「祁琏,你没有死,你还?活着。」 祁小侯爷似有片刻的不解,兀的他?看向四周,当看到茶楼里那些人?依旧躲在暗处,用惊恐的、费解的,甚至荒诞的眼?神看他?……祁小侯爷又转眸,盯着王玄珠,问?她:「那你……」 「我确实已经死了,祁琏,」王玄珠道,「我死后未去轮迴转世,而是成为沭水河神。」 「河神……?」祁琏的双眼?震惊地睁大,忽然他?想到什么,「我在东都的地牢时,是你,真的是你,玄珠!是你在帮我!」 「是我。」王玄珠喉中一片酸酸喜喜,一说话就带起哽咽的声音。 「那玄珠你……」 祁小侯爷的话还?未说完,忽然一团云从远处飘来,几乎在眨眼?间就从遥远的天边,至近在咫尺。 祁小侯爷震惊地看着这场景,他?作为凡人?,本该是看不见的。但此时,许是云上的御奉官看到王玄珠与祁小侯爷相?拥着在一起,便未在祁小侯爷眼?前隐藏自己。 御奉官面无表情地低下头,向王玄珠道:「沭水河神,司刑殿有请。」 「我知道了。」王玄珠平静地说着,站起身。 祁小侯爷随着她起身,他?倒抽一口气,死死箍住王玄珠的双肩,「玄珠,你要去哪儿!」他?不明白?司刑殿是什么,但却感觉那不是个好地方。 他?无法接受,刚刚重逢玄珠,她却又要被?人?带走。 「祁琏,」王玄珠只是微笑地看着他?,眼?中是难以?言喻的温柔和?释怀。她只是要祁琏活着,已经可以?了,她付出什么都无所谓了。 「我要去天上,处理一些事情。你等我回来,一定要等我。」 接着王玄珠一挥手,她河神府中的侍从便拨开沭水,走上岸边。 「帮我照顾好祁小侯爷。」对侍从说完这话,王玄珠向御奉官的方向走了几步,接着,她的脚下,出现一条凭空升起的天梯,是云做的。一片一片云,组成一级一级台阶,延伸到云朵之上。 王玄珠踏上天梯,一阶一阶,走上去。 「玄珠!」祁小侯爷欲追,可就在他?即将踏上天梯的一瞬,台阶消散,他?无法踏足。 已快要登顶的王玄珠,停下来,回过头看他?。她笑了笑:「祁琏,等我。」随后踏上云朵,同御奉官一同离去。 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楚娴,放下小狼毫,合上羊皮本,也召来一朵云,驾云随着王玄珠而去。 *** 司刑殿,这个审判神灵们罪行的地方。 站在殿前的玉澧,看着冰冷的、深绿色的庄严殿宇,心?中,漫漫浸出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觉醒原书的时候,那些文字和?画面,仿若化成一个真实的世界,让她禁锢其?中,让她犹如亲身经歷般,走完了属于她的剧情。 在那样的剧情里,司刑殿宛如在她的灵魂上,烙印下浓墨重彩的伤痕。 她仿佛又看到书里的自己,被?逮捕到这里,在茫然无措中,看着司刑殿的大门慢慢打开,像一头巨大的威严的兽,将她吞噬。 也是在这司刑殿里,她被?千夫所指,被?许许多多人?用失望的眼?神凌迟。 更是在这里,她看到那个青丝白?发、灯枯油尽的宁大人?,看到他?无所谓地替她顶罪,然后她便在泪水中仿佛什么都看不见了。 今日又到了这里。 但好在这次,犯下的错,与那次终究是不一样的。 「玉澧。」王玄珠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玉澧转身,看到王玄珠。 王玄珠眼?角还?挂着泪,她走过来,握住玉澧的手,「玉澧,是我连累你了,犯禁的是我一个人?,我会同司刑殿的诸位神君说清楚的。」 玉澧只道:「你不必如此,玄珠,我说了,上界怪罪,我们一起承担。」 王玄珠坚持地摇摇头,「不,玉澧。我改了祁琏的命数,我强行救下他?,这些都与你无关。成为沭水河神,本也不是我所愿,大不了丢掉神位,我不可惜!你不一样,我希望你能?继续向上走,我还?希望你能?早日跃龙门成功。」 王玄珠说着说着,眼?中涌上感动的泪光:「玉澧,谢谢你。这数个月我惶惶不安,悲痛难忍,谢谢你能?够陪我了结这些夙愿。这些日子,也承蒙你的照拂了。」 「玄珠……」 玉澧想说什么,却还?未说出口,便听见宁淮序熟悉的声音。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86页 「争来争去做什么?有本君在,他?们不会把你们怎么样。」 在听见宁淮序声音的剎那,如果说,王玄珠只是怔住,那么与之对比鲜明的,便是玉澧面色的惊变。 玉澧美丽的容颜,几乎是瞬间就被?惊恐占满,她仿佛这剎那忘记王玄珠,勐地甩过身,扑向宁淮序,铮铮切切喊道:「宁大人?,您来做什么?不关您的事,您走,您不要靠近这里!」 玉澧的反应,令王玄珠怔了。 宁淮序也有一瞬的失神。 下一刻,就见玉澧扑到自己近前,竟是跪在了自己脚下。宁淮序微微倒吸一口气,低头看着玉澧。 玉澧抓着他?黑色的衣摆,嚷道:「宁大人?,我求您不要管这件事!都是我没有看好玄珠,上界要怎么罚我,我都认了,您别插手!」 宁淮序沉吟一瞬,蓦地像是怒了,脸色阴沉的可怕,几乎能?滴出墨来。他?咳嗽了几声,有些难受地喘过两?口气,却弯下腰,动作极其?强硬地,将玉澧从地上带起来,斥道:「你给我乱跪什么?起来!」 玉澧跌撞着站起来,宁淮序的手托着她的上臂,她抵不过宁淮序的力气。可是看着他?忽然动怒的模样,玉澧更怕了。 她忽然就扑进?宁淮序怀里。 宁淮序身体略僵。 玉澧抱着他?的腰,用一种患得患失般的力气。她仰脸看着宁淮序,几乎央求:「宁大人?,别管这件事,别为我们张目,什么都别做,就当不知道。我们自己弄出的事,自己承担后果!」 玉澧的心?揪成一团,她急坏了,怕急了。 其?实从一开始,她就隐隐担心?宁淮序会过来护着她们。不,他?如果不来,就不是宁大人?了啊。这是玉澧最怕的事,她也想好了,无论?如何都不让宁淮序插手。 但真看到宁淮序出现于司刑殿前,玉澧才发现,她胸中的惊恐、焦急、患得患失,比她一开始所想的,要浓烈百倍。 原书里,宁大人?就是在这里,被?施以?万剑之刑的啊! 她说什么,也不能?看到宁大人?为护着她们,再被?、再被?…… 「玉澧。」宁淮序唤了她一声。 玉澧道:「大人??」 宁淮序的手指,兀的点在她的额心?。 玉澧刚感觉到这一点粗糙冰凉的触感,就忽然眼?前一黑,失去知觉,睡了过去。 王玄珠见状一惊,抬手掩嘴。 睡过去的玉澧,被?宁淮序稳稳揽在怀里。 宁淮序的眼?尾向后一扫,岑銮从虚空中出现,走了过来,他?向宁淮序一行礼。 「送玉澧回去,」宁淮序道,又扫向王玄珠,「你也去。」 「宁大人?……」 宁淮序将玉澧交给岑銮,一敛斗篷,走向司刑殿大门。 带玉澧和?王玄珠来的两?名御奉官,见宁淮序走来,一时有些无措,赶忙躬身让开道路,一边带着点恐惧之意,毕恭毕敬道:「宁龙君。」 宁淮序嗤笑一声,眼?神乖戾剜他?们一眼?,便进?殿去了。 而殿中,司刑殿的最高神君,在看到宁淮序时,也吃一惊,然后赶忙从上位下来,向宁淮序躬身行礼:「宁龙君。」 宁淮序阴鸷的目光落在他?脸上,似笑非笑道:「蛟龙作乱,玉澧除妖,有什么罪?蛟龙杀死玄珠与她的青梅竹马,玄珠也是受害者,还?想她怎么样?换成你的好友要被?人?杀了,你救不救?」 司刑神君为难地道:「我司刑殿也只是唤二?位河神过来,询问?清楚来龙去脉,再做审定。但无论?如何,沭水河神王玄珠都是违背上界刑律的。」 这时楚娴进?殿,向司刑神君呈上自己的羊皮本,「神君,兰台史官楚娴这里有供词,可作参考之用。我以?为王府君即便行差踏错,也是有情可原。」 宁淮序看了楚娴一眼?,难得流露出一星认可的眼?神,他?向司刑神君道:「行了,你审吧。本君还?有件事要同上界讨价呢。」 第110章 鱼美人(19) 玉澧悠悠醒转。 睁开眼睛时, 整个人都是迷茫的,不知道身处何地?,不知道是什么时间, 瞳底空洞,茫然一片。 她的床头坐着王玄珠。 玉澧的视线聚焦,停顿在王玄珠脸上。须臾后, 就像是被一道狂勐的海浪冲击过全身,玉澧惊惧地坐起来,揪住王玄珠的手。 「宁大人!玄珠,宁大人?……」 王玄珠的手被揪得有些?疼,她没?有抽出手, 反倒用另一只手盖住玉澧的手背,安慰道:「玉澧,宁大人?已经同司刑殿和天帝都谈好了。」 「大人?现在在哪里?他怎么样?」玉澧反倒更加激动。 昏睡前的一切记忆, 都已回流进她的脑海。宁大人?的手指点在她额心,让她昏睡过去,这之?后…… 此刻眼前是自己的寝殿, 她就睡在贝壳床上。 玉澧掀起被子就要下床, 王玄珠根本?拦不住她。 「玉澧!」王玄珠只得追着?向外?跑的玉澧。 玉澧此时的一颗心,就像是被放在铁板上煎烤。眼前全都是极北之?地?茫茫的雪原, 全都是被万剑穿心的黑龙, 被钉在刑台上,仿佛放干所有的血。那些?鲜血将整个?刑台染成红色, 还在滴滴答答的沿着?刑台边缘淌下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87页 玉澧几乎是撕开寝殿门口的珠帘,冲到外?殿。 在外?殿, 她看到汐音仙子站在八仙桌边,像是在等她。而有个?人?坐在八仙桌旁, 是祁小侯爷。 玉澧脑中轰然一震,问道:「你为什么在这儿??」 这是水底,他一个?凡人?,如何在这儿?? 勐然间,玉澧察觉,祁小侯爷身上的气息,已经不是凡人?的气息了。 玉澧茫然。 「府君,」汐音快步过来?,扶住玉澧,「府君,稍安勿躁。」 王玄珠也追出来?,绕到玉澧前方,握住玉澧的手,「玉澧,宁大人?请天帝封祁琏到沭水任职,与我一起。宁大人?现在已经回到龙宫了,他……以御下不严之?罪,受了一百鞭子。」 玉澧的心狠狠地?抽痛,挣脱开王玄珠的手,便撕开河水,直冲上岸去。 「玉澧,我与你同去!」王玄珠追上玉澧,她本?就是在等着?玉澧醒来?后,好陪着?她去龙宫看望宁大人?。 而祁小侯爷,见王玄珠走,自然二话不说,是要跟着?一起的。 转瞬就只剩下汐音一人?,她朝前追了几步,看到因三人?离去而重新?合上的河水。汐音有些?讷讷,不禁呢喃:「府君……」 汐音想着?之?前,玉澧被岑銮和王玄珠送回来?的时候。玉澧虽沉沉地?睡着?,可眉心紧皱,思绪焦虑,连熟睡中都是那般不安稳。 汐音扶着?府君,躺到贝壳床上时,玉澧还挣扎着?自唇间唤道:「宁大人?……」 汐音无声喟一口气,事到如今,府君还认不清自己的心吗? 玉澧几乎用着?最快的速度,飞到宁淮序的龙宫。 黑色的龙宫,给她一种痛苦的压迫感?。她仿佛听不见龙宫门口的侍从对她的问礼,匆匆冲进龙宫,沿着?长长的宫廊,跑向宁淮序的寝殿。 在寝殿外?的中庭花园里,已经聚集了很多人?。都是宁淮序的手下们,这雍州的河神?水君们。 当玉澧冲进来?时,所有人?都不禁把视线汇聚向她。 在他们印象里的玉澧,从来?都是冷艷挺骄傲的。她从来?到雍州开始,就是造化非凡从妖族中脱颖而出的佼佼者。 她眉眼有着?孤傲的冷,却又像在冷香中燃着?一捧不熄灭的火,蕴藏着?热烈。 她发中片片的鱼鳞,流光溢彩,每每她出现时,那些?随着?光晕波动的鱼鳞,显得她像是沧海月明下的仙子,全身裊娜轻玲,又残留着?昔日的原始野性。 她仿佛就没?有狼狈的时候。 就除了跃龙门失败,被翻腾的水冲到岸边,只有那时的她,才会让人?觉得,原来?玉澧也会有挫败脆弱的模样。 而此刻,冲进这中庭的美人?,那惊急破碎的样子,让大家?恍然失神?,不敢相信,这是他们认识的玉澧。 不知她来?的有多着?急,长发凌乱,发中的鱼鳞已凌乱的像是散了一地?的星辰,挂在她的散了的髻上,仿佛随时要落下。 她衣衫不整,单薄的玉色裙子,不知是什么时候袖口处划开一块,她仿若未觉。 她眼角绯红,望眼欲穿般地?盯着?寝殿的大门。 那样焦灼的情绪,已明显的不能再?明显,无比的外?放。她双耳上挂着?的东陵玉耳环,随着?她不断起伏的喘息,剧烈地?摇颤。 众人?又将视线挪到她的双足上。 她竟是连鞋都忘记穿,赤着?一双脚跑来?的! 这所有投在她身上的目光,所有惊诧、晦涩、不忍的表情,玉澧都顾不上。 她从影影绰绰中匆匆跑过,扑向紧闭的寝殿大门。 直到这时,有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臂,拦住她。 手臂上忽来?的这股阻碍的力道,仿佛把玉澧从噩梦中带回现实,却陷入更忐忑的煎熬。 「岑銮……」玉澧看向阻止她的岑銮。 岑銮轮廓冷硬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唯有眼中有一丝沉然:「稍等片刻,现在还不方便进殿。」 玉澧眼中波光颤颤,看进岑銮的眼,声音紧张:「宁大人?究竟怎样?」 「你先稍等,」岑銮道,「诸位同僚都在此静候,你不要太过焦虑。」 玉澧垂下眼,手心里一片凉浸浸的,就如她的心一般,始终沉沉的。 王玄珠这会儿?也追上玉澧,她来?到玉澧身边,扶住玉澧,「玉澧……」下意识想宽慰什么,却又说不出,便只用搀扶给玉澧一些?温暖。 玉澧又看向随王玄珠而来?的祁小侯爷,她从患得患失的情绪中,理出一丝清明的思绪。宁大人?,到底是宁大人?啊。也只有护短的宁大人?,才会去为了自己的手下向天帝讨恩典,让家?人?尽失含冤而死的玄珠,终于能与故人?团聚。 宁大人?总是这样,为了他想要护着?的人?、他想要做的事,无所谓自己会付出些?什么。 他就没?有想过,也有人?只想让他多考虑自己吗? 这时,沉重大门被推开的声响,让玉澧勐地?回神?,几乎是甩过头,看向寝殿大门。 黑色水晶铸就的门扉,缓缓开启。当玉澧看到,推开门走出来?的人?,竟然是她的师父玄帝,玉澧惊住了。 剎那后她带着?这种吃惊,快步上前,「师父。」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88页 玉澧不敢相信地?唤出,又看到跟在师父身后出来?的人?,是她的师兄褚琼楼。 「师兄……」 玄帝灵罗温柔的面?庞上,带着?丝丝的疲惫,被她如水的眉眼淡化隐藏,淡到玉澧若不仔细看,甚至看不出这一丝疲惫。 灵罗只柔和地?望着?玉澧,抬起手,从她鬓边抚过,帮她拢了下遮在眼前的一缕凌乱髮丝。她说:「宁龙君受的都是皮外?伤,我已为他治癒过了。玉澧,你不要担心。他现在醒着?,你进去看他吧。」 玉澧心中涌起密密杂杂的感?动,眼眶一热,险些?落下泪来?。没?想到她的师父,会专程过来?为宁淮序治疗。以师父的法力,只要她出手,玉澧便会觉得踏实了许许多多。 还有师兄,这个?与她本?不是多么亲厚的师兄,也来?了。 玉澧道:「师父,师兄,谢谢。」 说话间,寝殿的大门也被龙宫的侍女完全打开。 当看到宁淮序的身影,玉澧跑了进去。 所有的河神?水君们,都跟着?玉澧,一起进殿,可是,却就在他们的眼前,玉澧赤脚沖向宁淮序床前,直接跪上床榻,然后就扑进宁淮序怀里,抱住他的腰。 这样的一幕,把所有人?都弄傻了。 众人?一边向玄帝灵罗施礼,一边又看着?偌大的寝殿中,那张黑色的大床上,他们的龙君宁淮序,缓缓抬起一只手,放在玉澧的背后。另一只手犹豫着?,最后落在了她的后脑勺,轻轻抚了一下,就这样接受了玉澧的紧抱,让她置身在他怀里,靠在他衣衫单薄的胸膛。 好些?河神?水君,当场……目瞪口呆。 前些?时候,余姝容生辰宴上的事,大家?多少是有耳闻的,也就听闻玉澧和宁龙君间,关系与以前不大一样。 但听说,与亲眼所见,冲击力完全是两回事。何况还有不少河神?水君,压根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于是,眼下那些?已随玉澧踏进寝殿的人?,几乎都做出同样的反应,便是无声向后退。 而那些?刚走到寝殿门口,还没?走进来?的,直接就面?面?相觑:我们……还进去吗? 这谁还好意思进去。 最后众人?一致的无声退出寝殿,还贴心地?关闭上寝殿的大门,只留下一道不宽不窄的缝。 接着?众河神?水君们,皆朝玄帝灵罗跪了下来?,齐声低唿:「多谢玄帝。」 「各位平身,不必拘束。」玄帝淡淡地?笑着?,抬一抬手。她透过那门缝,望了眼里面?玉澧与宁淮序的剪映,便看向褚琼楼,「我先回北方天阙了。琼楼,你暂且留一下,看顾好你的师妹。」 褚琼楼拱手作揖,「我明白,师父慢走。」 「恭送玄帝。」在众河神?水君以及龙宫侍女的叩首下,玄帝离去。 石青色的拖地?裙与宽大如云的袖摆曳地?,犹如在身后铺开一段舒展的画幅,及膝的长髮如水般披散在身后。这个?几乎代表整个?上界最高法力的温柔帝君,她的身影很快雾化成一团是青色的烟絮,消散无踪。 而直到她走后许久,众人?才敢站起身。 寝殿内,黑色的大床上,柳木的气息混合着?殿内燃的水安息,共同形成一种浓郁又暧昧的冷香。 接着?是宁淮序的咳嗽声,嗓音气若游丝,虚弱疲惫,却宁静缓和,语调带着?属于他的嘲讽,嘆了口气:「本?君没?事了,是皮外?伤,玄帝已为本?君稳住。」 他又道:「这次你与玄珠的事,没?多严重。你又没?做错,玄珠也事出有因,你吓成这样是做什么?」 玉澧靠在宁淮序胸口,抬眼看他。听他的话,她心下一片苦涩。 仿佛亲身经歷过书中剧情的她,那种失去宁淮序的感?觉,太过惨烈,太过痛苦,仿佛将她的灵魂都一併磨碎成血肉残渣,再?塞回她身体里,任风吹,任雨淋,最后胡乱冻成一团,永远梗在那里。 可这件事,她没?有办法告诉任何人?,所有的一切只能自己吞咽。 玉澧唯有喃喃:「大人?,我是真的害怕,您会替我和玄珠受重罚,您的身体……」 耳边的心跳声,轻而无力,仿佛直白地?告诉玉澧,这个?男人?一直在走向衰竭,回天乏术。 玉澧只能紧紧抱住宁淮序,她忽然发了狠地?道:「大人?,我求您,不要再?做这样的事。您觉得生死无所谓,觉得怎样都无所谓,可我觉得有所谓!我无论如何都想让您能好起来?,好好活下去,可我一次又一次看到您不顾自己,肆意妄为!」 她兀的窝火地?嚷道:「宁淮序,你就不能也为我考虑一些??!」 这一声直唿其名的「宁淮序」,让宁淮序怔住了。 他好像从未有过这样怔住的时候,他僵硬地?抱着?怀里的玉澧,看着?她湿漉漉的眼睛,满脸的难受生气。他似乎觉得,他的心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捏住了,就那么不轻不重地?捏着?,间或再?撞一下,却让他既感?到陌生,又深刻地?无法忘记。 宁淮序沉默良久,最后,用那只抚在玉澧脑后的手,滑落至她肩头,轻轻拍了几下。他道:「本?君只是觉得,玄珠和那个?祁琏为彼此不顾一切的样子……让我想到你。」 玉澧失声。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89页 宁淮序道:「所以,就跟司刑殿和天帝讨这个?价。最终他们免去你和玄珠的罪,罚本?君御下不严,只是小事。」 宁大人?,这是在哄她吗?玉澧樱唇半张,过了会儿?,眉眼一低抱怨道:「就算大人?您没?联想到我,不也会如此做吗?您向来?都是这般行事。」 宁淮序轻呵一声,不置可否,算是默认玉澧的话。 玉澧沉默下来?,静静靠在宁淮序胸口,半阖美眸。 就这样安静须臾,玉澧才松开宁淮序,看着?他一身单薄的亵衣,披头散髮,坐在黑色大床上,露着?一块胸膛,这苍白而病弱的模样,心里一下下发酸。 她抬手,替宁淮序稍微整理衣襟,跪行着?向后退开两步,俯身施礼,「宁大人?,同僚们也都很担心您,我这就出去,唤他们进来?。」 「等等。」宁淮序道。 「大人?还有什么吩咐?」玉澧问。 宁淮序的视线,却落在玉澧的双足上。 他皱了皱眉,手指一挥,便用法术在她脚上化出一双鞋。 玉澧不觉失神?,垂头看了看自己的鞋子。 宁淮序没?好气地?薄斥:「丢三落四,去吧。」 等到玉澧走出寝殿,河神?水君们才进去。 这样,中庭里就只剩下玉澧和褚琼楼。 玉澧环顾四周,没?见到玄帝灵罗,便知师父已离去。只是见褚琼楼还在这里,玉澧心里一暖:「师兄。」 穿着?缃色外?袍的褚琼楼,靠在中庭水榭的柱子上,动作有些?随意,却毫无聊赖感?,反倒雍容稳定,成竹在胸。 他用眼神?示意玉澧:「师妹,你过来?。」 玉澧来?到褚琼楼面?前,「师兄。」 褚琼楼打量着?玉澧,嘆着?气浅笑出来?:「师妹,你这样心心念念,还觉得宁龙君对你而言,只是你的上官吗?」 没?想到褚琼楼会忽然说这话,玉澧微讶:「师兄……」 她突然有些?迷茫,徐徐眨了一下双眸。 褚琼楼离开身后的柱子,朝前一步,离玉澧很近,低下头一字字道:「师妹,旁观者清,你分明是爱而不知,被某个?只有你自己知道的理由蒙蔽。」 自己知道的理由?玉澧倒吸一口气:「师兄,你……知道了?」 褚琼楼没?有回答玉澧这个?问题,而是道:「那个?宁靖川宁世子,你真喜欢过他吗?可我怎么觉得,你从前为宁靖川做的种种,只是为了与余姝容争一口气。」 第111章 鱼美人(20) 褚琼楼的话, 让玉澧愣在当场,恍惚间觉得,像是有一根棒子打在自己头顶, 她的眼睛渐渐张大。 她只是为?了与余姝容争一时义?气,所?以才「爱慕」宁靖川。余姝容做什么,喜欢谁, 她就同她对着来,是……这样吗? 褚琼楼又道:「不管旁人是如何看你们的,但我冷眼瞧着,你从以前就护着宁龙君,只站他的立场。宁世子与宁龙君有冲突的时候, 你是帮着谁的?」 玉澧回忆着,倒吸一口气。 褚琼楼点出来:「就说兰台宴会那次,你送给宁世子锦绡, 宁世子却披着余姝容给他的珠绡回来。宁龙君为?替你张目,说出要送给余姝容一尊黑珊瑚。宁世子因此?不忿,讥讽宁龙君的身?体?怕是撑不到去赴余姝容的生辰宴。」 这?些, 玉澧都记得。 「你当时是什么反应, 师兄可都看?着呢。」 她当时,她当时……玉澧怔怔, 她完全忘记什么锦绡、珠绡的事, 至少在那一刻是的。在那一刻她只愤怒于宁靖川拿着宁淮序的身?子骨说事,拍案而起, 直接对着宁靖川声讨起来,全然不顾宁靖川的心情。 她那样的言行反应, 真的是喜欢宁靖川的吗? 褚琼楼突然道:「其?实?,师父大约知道, 你身?上?发生何事,才令你前后反差很大。」 玉澧吃惊地看?着褚琼楼。 褚琼楼笑容温和,也?认真:「师父是何许人?法力?通天。她虽对你身?上?发生的事所?知不具体?,但也?已洞悉,你当时掌握了未来的另一种可能。而在这?个可能里,你所?经歷的事,太过惨痛,师父和我都认为?应与宁龙君有很大关系。」 「所?以,在我看?来,你根本不喜欢宁世子,反倒对宁龙君有些不一样的情感。又因着你的那份机缘,经歷了另一种未来,后面驱使你为?宁龙君做的每一件事,那才是真正的爱。你却一直告诉自己,只是因为?亏欠。」 褚琼楼说到这?里,仿佛是斟酌了一下用词,但还是决定直白地点出:「师父已告诉我,你失去元阴的事。」 「我……」 「我只问你,师妹,你也?问问你自己。」褚琼楼道,「一个女人,愿意为?一个男人做出那样的牺牲。你真的觉得,只是因为?亏欠吗?」 「师兄……」 玉澧彻底茫然,立在那里,双手不禁捏住两侧的衣摆。 褚琼楼的话,在她心里激起一派巨大的波澜,仿佛有山唿海啸,在冲击玉澧原以为?坚固的认知墙壁。 一下一下地冲击,她一下一下地动摇,茫然无措,手足都如?失去凭依。 是这?样吗? 原来她是因为?,爱着宁大人吗? 在极北之地茫茫的雪原上?,她麻木地行走之时,什么都忘记,唯有睁开眼、闭上?眼,眼前尽是宁大人青丝成雪的模样,那厌弃的眉眼,眼前尽是黑龙死时壮阔悲哀的一幕。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90页 那种刻骨铭心的痛、愧疚和悔恨,并不单纯,而是爱,是吗? 「余尚仪。」这?时,龙宫侍女的声音,唤醒了玉澧。 玉澧回过神来,余尚仪?她看?过去,没想到看?见余姝容出现在这?里。 余姝容竟来到宁大人的龙宫里。 只见余姝容穿着好看?的裙子,独自一人提着一个食盒,走到寝殿门口,向与她打招唿的龙宫侍女点头?致意,一边优雅得体?地微笑:「听说宁龙君受刑,我来探望他,送上?些珍奇的仙草,为?宁龙君调理身?子。」 余姝容朝着殿内看?了看?,笑道:「各位河神水君们都在,我先稍等一等。」 而几乎她话音落下,寝殿内,约摸宁淮序同河神水君们交代罢了,众人陆续出来。 余姝容就在河神水君们投向她的诧异目光中,走进寝殿。 看?着这?一幕,玉澧突然就觉得心中一刺,下意识就跟上?余姝容,也?进入寝殿。 褚琼楼望着玉澧的背影,摇了摇头?,倒是露出点释怀的笑容:「总算想通了。」 他低声自语:「这?样牵肠挂肚歇斯底里的,我不点醒你,师妹你都不知道心疼自己。」 此?刻的玉澧,恍然觉得,她体?会到褚琼楼的意思了。 她想到以前,所?有人都说她爱慕宁靖川的时候,她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只是想得到宁靖川的认可和赞扬,仿佛这?样,她就能把余姝容这?种出身?高贵却没什么真本事,只会装腔作势还看?不起她出身?的人比下去。 她只会因为?宁靖川向余姝容献殷勤,而对余姝容更?加愤怒膈应,却只是愤怒膈应,不是吃醋。 她好像从来想的都是,要和余姝容攀比,要打她的脸,凭什么她瞧不起自己?自己还瞧不起她呢。 但现在,玉澧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了。 所?有人都说,宁大人倾心余姝容,现在,余姝容又跑来龙宫探望宁大人。玉澧忽然就觉得酸,感觉心都像是被腐蚀。 这?种感觉,和从前那种是完全不一样的。 是吃醋的感觉啊。 所?以,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师兄果然是对的吗? 玉澧有些郁郁地低下眼眸,吃醋,她有什么立场吃醋?宁大人倾心余姝容,这?不是她一早就知道的事吗? 自己又来吃什么醋呢? 尽管这?样想着,玉澧还是先于余姝容,来到宁淮序面前。可这?一次,她却没法像刚刚那样,不管不顾跪上?他的床,扑进他怀里了。 余姝容没想到玉澧忽然跑出来,愣了一愣,转瞬她脸上?便是无懈可击的贵女笑容,向宁淮序福一福身?,关切问道:「宁龙君,我听说了您的事,您身?体?可还好?」 一语问过,却半晌没听到宁淮序回答。 余姝容有些不解,却看?到宁淮序在用一种阴沉的、复杂的眼神看?她。他眼中漆黑一片,似笼罩了两团黑色的雾,不知雾后面是什么。 宁淮序看?着余姝容,他只是在想,就在刚刚,他发觉了一件事。 就在他看?见余姝容走进他的寝殿,随即玉澧也?进来时,他向来几乎犹如?死水般的心,竟然紧张起来。 他心中竟是,害怕玉澧想多,误会他与余姝容之间有什么。 他,竟怕玉澧吃醋难过。 转过视线,又看?着玉澧,宁淮序道:「坐着吧。」 玉澧这?才坐在了他床边,「大人。」 「好了,本君没事了。」宁淮序无奈说。 玉澧小声道:「嗯。」 短短几句话,却有一种别人插.入不了的氛围,这?让余姝容忽然就产生一种怪异的感觉,仿佛自己在这?里很多余。 余姝容脸上?那精緻得体?的优雅笑容僵住,她不得不勉力?维持住她的表情:「宁龙君,我为?您带来些滋补的仙草,是我向姐姐和姐夫要来的,都是千万年难得一见的好东西。」 殊不知,她一提帝子和帝子妃,宁淮序本还膈应她在这?里给玉澧添堵,现下直接是不想放过余姝容这?人了。 宁淮序几乎是目光冰冷地睨来,眼角处阴鸷慑人,说话也?是重的很:「既然千万年难得一见,留着自己用吧。」 这?!余姝容哑然,万万没想到宁淮序会这?样谢绝她的好意,而且怎么阴晴不定的,像是在怼她? 不应该啊,余姝容不明白,宁龙君不是爱慕她的吗?为?了她,宁龙君同自己的弟弟争风吃醋。 余姝容维持着笑容,更?加优雅地说:「这?是我专程为?龙君要来的仙草,是我的一番好意,龙君兴许是有什么误会吧,还请宽心。」 宁淮序道:「本君不需要,你回吧。」 余姝容有点控制不了表情了,唇角的笑容摇摇欲坠,死死撑住的仪态有要崩裂的趋势:「宁龙君此?话何意?我来此?,是出于对您的关心。」 「本君不想要你的关心,不行吗?」宁淮序道,「别杵在这?里了,走吧。」 「宁龙君……」 宁淮序收回目光,不再看?余姝容,他对玉澧道:「你也?回去吧,我想休息了。」 玉澧欲言又止,恭敬地俯身?施礼:「宁大人,您好好休息。我先回澧水,改日再来看?您。」 「去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91页 玉澧这?方离开宁淮序的大床,走出寝殿。 余姝容看?着与自己擦身?而过的玉澧,忽然感到极度不平衡。 宁淮序明明是自己的追求者,怎么这?样拒绝她的好意,还当着玉澧和寝殿外那么多河神水君的面,打她的脸?这?样的事,上?次她生辰宴上?,宁淮序就干过了,说要给她一尊黑珊瑚,结果就给一个寿桃,解释都不解释,还理直气壮怼她姐姐。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还有,她不是错觉吧?宁龙君前脚落她面子,后脚同玉澧讲话就很温柔。 宁龙君到底什么意思? 余姝容只得花费所?有的力?量,尴尬地维持住仪态笑容不崩塌,最终依旧优雅得体?地退出寝殿。她手里的食盒没送出去,握着食盒的手却紧紧攥起,指甲都要抠进食盒柄了。 余姝容想,像她这?样炙手可热、各方面都极优秀的贵女,便该是追求者众多。本来也?确实?是这?样,宁龙君、宁世子,这?些优秀的男人都为?她倾倒。 只是现在宁世子被割掉一只龙角,威仪和风评大不如?前,在余姝容心里,自然也?是掉了价的。 她便觉得,与宁靖川相比,宁淮序虽然身?子骨太差,但其?他方面没的说。自己不是不可以给他点希望,让他有动力?追捧自己。 难道是…… 余姝容想着宁淮序这?连番两次下她面子的事,忽然她灵光一闪,想到原因了。 宁龙君只是对她有怨气罢了!觉得她不该送宁世子珠绡,还让宁世子堂而皇之披着出来见人。 余姝容越想,越觉得自己看?破真相,不禁又不尴尬了,反倒唇角漾出一丝得意的笑。 男人的欲擒故纵罢了。 她可不能被宁龙君骗了去。 宁龙君想以此?拿捏她,那可不行。 随着玉澧离开龙宫,其?余的河神水君们,也?隔着寝殿大门,向宁淮序施礼告退。 既然宁龙君无事,大家便回去处理各自的事务,让龙君好好休息。 宁淮序躺在床上?,他并没有就此?睡去,却是望着天花板上?蜿蜒的黑龙浮雕,若有所?思。 就在刚刚,他忽然想明白一件事。 他竟是害怕玉澧误会,害怕玉澧吃醋。 他不愿看?到玉澧不高兴。 所?有人都说,他喜欢余姝容。 因为?他会同宁靖川针锋相对,包括有余姝容夹在中间的时候,他也?是这?般。 在所?有人看?来,便是他和宁靖川在为?了余姝容争风吃醋吧。 但他对宁靖川素来是这?样的态度,跟有没有余姝容,根本没关系。 宁淮序不在意旁人怎么说,反正他活不了多久,都无所?谓。他们说他喜欢余姝容,他甚至不在意他们说的对不对,也?懒得去思考,懒得去否认。 他们说什么,便是什么。 而现在,他终于愿意认真地,去思考这?个问题。 而答案也?很清楚。 他每每与玉澧相处时,还有护着玉澧时,从未在乎过余姝容是否因此?吃醋。 毁掉黑珊瑚,送余姝容寿桃时,也?不在乎余姝容屈辱不开心。 他从来都只是不遗余力?地打压宁靖川,打压宁家。 余姝容,不过是刚好和宁靖川之间暧昧,才让旁人看?起来,像是有三角恋那么回事。 他从未喜欢过余姝容。 那个女人出身?高贵、优雅,有教?养,但在宁淮序眼里,她和其?他女人都是一样的,完全无所?谓,也?不在意。 只除了能利用她,羞辱羞辱宁靖川,也?就这?点区别了。 那么,玉澧在他眼里,又是怎样的? 宁淮序一双狭长的凤眸不禁眯起,薄唇轻抿,唇角似扬起一丝自嘲的笑。 他好像,再也?不是对什么都无所?谓了。 甚至有些问题的答案,他从一开始的不想知道,变成现在的很想知道。 玉澧啊,玉澧。 第112章 鱼美人(21) 接下来的?日子, 玉澧在自己的河神府中,兢兢业业处理事务。 自打消灭那条蛟龙,横亘在玉澧心头的心病, 也算是?治癒了。这方面她压力?轻了不少,不过依旧嘱咐自己的?属官们,继续注意澧水流域有没有大妖出没。 她的?责任是?守好澧水, 保流域的?生?灵无忧,她一定会做好,不让澧水流域有任何的隐患。 属官们也早就发?现,他们的府君如今责任感很强,独立而认真, 不辞劳苦。 这样的?玉澧,当然也鼓舞了他们。 在玉澧的?带领下,大家共同努力?, 很快,澧水流域的?生?灵就丰富起来,周围百姓们也安居乐业, 再也没出现过什么祭祀水妖这种事。相反, 对?于玉澧的?祭祀,更加诚心而频繁了。 这么一来, 玉澧收到更多的?香火和供奉, 分到每个人?手里,也就更多, 大家的?修为也提升得快起来。 玉澧还将在东都收取的?香火和供奉,分给大家。 而这些日子, 玉澧也抽空去北方天阙,找自己的?师父玄帝灵罗。 玉澧牢记着楚娴与她说过的?事, 说阴司冥界的?极寒之渊里,生?长有一种「冰草」,对?宁淮序的?身体有裨益。 阴司冥界的?极寒之渊,那个地方,是?关押上界重犯的?囚笼,还关押的?都是?修为高的?重犯。极寒之渊是?个神秘的?地方,没有人?见过它?里面是?什么样子的?,除了那些进去的?犯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92页 而如果没有极寒之渊看门人?的?许可,谁都不可能打开?极寒之渊的?门。 所?以,这种地方,玉澧知道,凭自己的?地位,是?无法接近的?。 宁大人?贵为九州龙君,倒是?能管阴司冥帝直接要冰草,可宁大人?根本就…… 那就只有找师父这样一方天阙的?帝君,去请冥帝做主,让极寒之渊的?守门人?採摘冰草,送出来。 只能由守门人?送出来,不能由外人?进去。 因为一旦外人?进去,极寒之渊的?大门打开?,里面穷凶极恶又修为高深的?囚犯们,便要越狱了,这将是?不可挽回的?可怕后果。 玉澧隐隐有听说,两百年前阴司冥界的?公主司徒尔允,就是?因为造成极寒之渊兇犯越狱的?事,才被治罪,落的?结局和原书里的?自己一样惨烈,还连累她父亲老冥帝一同被判重刑…… 玄帝灵罗在听了玉澧的?请求后,答应了她。 玉澧真的?很感谢师父。 不出一日,灵罗就从阴司冥界带回冰草。 玉澧拿到冰草后,退后两步,伏地向灵罗行大礼:「多谢师父,师父大恩,我无以回报。」 灵罗眉眼舒展,如她身后广袤的?云海般,风轻云淡,绵绵而充满让人?安心的?力?量。 「唉,玉澧,说什么报不报的?话,」灵罗温柔地把玉澧从地上扶起来,托着玉澧的?小臂,语重心长说,「既然有机缘能让自己认清一些事,便按你的?心意想法,做下去吧。宁龙君也好,前些日子王玄珠的?事也好,你关心身边的?人?,愿意为他们付出,事情也在一件一件迎来好的?结果。玉澧,我是?为你欣慰的?,也想看看,你的?前路还会有怎样的?造化良缘。」 玉澧认真地听着,一点头道:「师父放心,我都明?白。」 就这样,玉澧处理好澧水的?事务后,去宁淮序的?龙宫,送冰草。 这是?一个晴朗的?晚上,繁星满天,月光皎洁。 黑色的?龙宫,在澹月的?照耀下,原本阴鸷沉重的?氛围,都如笼罩上一层清浅的?纱。水晶的?质感也让月光形成流水般的?纹样,仿佛会流到龙宫深处,化作千丈软绮。 这种时候的?龙宫看起来,倒有两分梦幻的?神话味道,不再总像他的?主人?那样,古怪而自暴自弃了。 玉澧来到龙宫里,那些侍女们赶忙过来迎接她,各个低眉顺眼,又含着一种有些意味深长的?笑。 玉澧想起,这种笑容,她偶听澧水流域的?百姓谈起过,百姓们管它?叫「姨母般的?笑」。 反正?很促狭就是?了。 不过侍女们告知玉澧,说宁淮序这会儿不在龙宫,想是?一个人?上山里散步去了。 玉澧不禁眉头一蹙,才受了一百鞭子,这也没几?日,不好好养着反倒夜里跑出去吹山风做什么? 这冬日的?雍州,又冷的?可以。 宁大人?到底还是?压根不注意身子,玉澧一想到他身上那种无时无刻不发?作的?自毁气质,心里堵得慌。 她将冰草交给侍女,让她们先?保管着,随即就去找宁淮序。 这一年的?冬天,似乎比许多个往年都要冷。玉澧行走在雍州连绵起伏的?山峦里,那吹在身上的?风,像刀割似的?,让玉澧恍惚间产生?一种错觉,仿佛自己还在极北之地的?雪原上。 她转瞬丢掉这一点由心理阴影滋生?出的?想法,抬手理了理髮?间的?鱼鳞,抬首望月,又去感受宁淮序的?灵力?气息,向着那个方向,一步一百丈。 直至,她看见了宁淮序。 披着黑色斗篷的?男人?,立在山花点缀的?草甸中,背影仿佛与夜色溶溶不分。 夜风吹着他斗篷的?下摆轻轻晃动,擦过山花,形成小小的?一块褶皱,仿佛波浪。 不知道在他看什么,只是?那样静静立在那里,犹如亘古,跨越地老天荒。头顶满天星月,脚下是?整片雍州,仿佛用他重病缠身却?令人?安心的?身躯,撑起这方天地。 玉澧屏住唿吸,走过去。 察觉到她到来,宁淮序回过头。 月光将他清矍俊美?的?面容,映照得如霜似雪,矜贵逼人?。他狭长的?凤眸在盛放进玉澧的?身影后,似亮了亮。那一瞬,玉澧恍然觉得,他的?眼底聚拢了流水与火焰,深黑如引人?堕入的?星潭。 「玉澧。」宁淮序道。 玉澧快步上前,抬手为宁淮序拢了拢斗篷,一面有些责怪:「冬夜天寒,大人?前些日子才受伤,怎么不在宫中休息?」 她整理好斗篷,放下手来,看进宁淮序的?眼睛,却?见宁淮序缓缓地又要解开?斗篷。 玉澧忙道:「大人?这是?要做什么?」 她再度抬手,却?被宁淮序轻轻挡开?。 宁淮序解开?斗篷,将宽大的?斗篷张开?,揽过玉澧的?身子,将她一併纳入温暖的?斗篷之下,与自己一起。 玉澧不禁怔愣眨眼,有些呆了。 「宁大人??」她仰头,冰川般的?眸子里是?疑问?和轻颤。两个人?并肩披着一件斗篷,这是?她从未设想过的?事。 斗篷带来厚实的?温暖,暖着玉澧的?身体,却?让她的?心像是?置身在水火交融之中,思?绪纷乱。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93页 四目相对?。 宁淮序打量玉澧片刻,又将她刘海的?碎发?,轻轻拨至两鬓,小心拢到她耳后。 玉澧的?心,忍不住传来两声怦然。 「陪我坐会儿。」宁淮序道。 「好。」玉澧轻语。 在斗篷下挽住宁淮序的?手臂,随他一起,徐徐坐在这片草地上。 头顶是?天穹星月,身下是?雍州山峦永不枯黄的?草。 一阵夜风吹来,虽寒,却?穿不透厚实的?斗篷。玉澧的?心,不由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宁静。她贴着宁淮序略有些凉的?身体,问?他:「宁大人?,这两日好些了吗?」 「嗯。」宁淮序应道。 玉澧道:「我请师父去了一趟阴司冥界,从阴司冥界的?极寒之渊,取来一种名为『冰草』的?仙草。这是?楚娴姑娘指点我的?,说是?对?您的?身体有裨益。我刚过来龙宫时,已将冰草都带来了。回头大人?记得用,可不要不当回事。」 宁淮序沉吟。 玉澧安静等?着他开?口。 有流萤飞过,在这冬日的?夜晚,发?出黯淡却?坚强的?亮光。 「为什么?」宁淮序忽然问?。 玉澧一时没理解,什么为什么? 她看着宁淮序将目光落在她脸上,一瞬不瞬凝视她,沙哑低沉的?声音,伴着他温柔的?气息,拂在她面颊。 「为什么,忽然就不管宁靖川,却?为本君做这一件件事。」 「为什么,为本君牺牲付出这么多?」 「从兰台宴席回来的?那一晚,就是?本君陷入发?情期的?那晚,玉澧,在你身上究竟发?生?什么?」 宁淮序一字字,问?的?认真。 「你曾说,是?你欠本君的?。」 玉澧心头颤抖而绷起。 宁淮序道:「你欠本君什么?我想知道真正?的?原因,玉澧。」 是?的?,他想知道。 他已经无法再对?这个问?题无所?谓了。 不知不觉间,那个对?这尘世毫无眷恋,厌倦地等?待死亡降临的?他,一颗心竟是?被什么东西缠住了。 以至于,又开?始跳动,又开?始好奇。 「大人?……」 宁淮序说的?每一个字,都仿佛从遥远高塔上传来的?钟声,带着圈圈回音,不断在玉澧心壁间震动。 望着他眼底的?认真,玉澧忽然心里一酸,有些想落泪。 这是?不是?她第一次见到,宁大人?对?一件事执着的?样子? 这让玉澧觉得,在宁淮序身上,看见生?机。就像是?一段枯朽的?树木上,忽然多出一片嫩芽,虽只是?那么一点点,却?弥足珍贵,代表的?意义非凡。 玉澧喉间泛上酸热:「宁大人?,我……不知该怎么说,也不知您会不会相信。」 粗糙而微凉的?指腹,忽然抚过她眼角,小心翼翼,却?没有迟疑。 玉澧看着宁淮序,感受着眼角这一滴泪,随着他移动的?指腹而被抹去,皮肤与他接触的?触感,残留着一星湿润。 「本君相信。」宁淮序道,「你说就是?了,本君等?你,只要你不再逃避。」 玉澧喉间的?酸热,如充血般涌上眼眶:「宁大人?……」 她能感受到,宁淮序不知不觉间,给予她的?越发?不同的?温柔,这种看起来没什么特?别,却?独属于他这个人?的?温柔。 玉澧能感受到,她和宁大人?之间,似有什么不一样了。 不是?因为他们之间那场亲密的?关系,而是?……还有另一种更深层次的?、细腻的?东西。 玉澧再也忍不住,她终于说出来:「宁大人?,我那晚上得到一份机缘,忽然看到,这整个世界,都是?一个话本故事。我们都是?活在故事里的?角色,宁靖川和余姝容他们是?主角,我和您就是?与他们作对?的?反角,我看到了我们的?结局。那时我本是?要去南海寻找鲛人?,讨要鲛绡,想以此压余姝容一头。突然我便觉醒,看到之后会发?生?的?一切。」 也许这是?天方夜谭的?话,玉澧曾很多次这样想过。她甚至不打算说出来,只想要埋在自己心里。 可是?现在,她觉得自己能说了。因为宁大人?想知道了,那她便告诉他,将一切都告诉他。 她说到青丝成雪、灯枯油尽的?宁淮序,为她顶罪。 他对?他说:你想活,就好好活吧,反正?,我是?一点不想了。 她说到被万剑钉在刑台上的?黑龙,连灵魂都不復存在。那是?她痛苦到麻木的?记忆,刻骨铭心,永世不忘。 还有极北之地的?雪原,那跟在她身侧,如同跗骨之蛆般的?雪山。 说到一日日,一年年,一百年,她都是?怎样度过的?。 粗糙的?大手,摩挲过玉澧的?脸,将她婆娑而落的?泪水,一一擦去。 玉澧哭着道:「我再也不想看到您身死道消了!我只想您能活下去,我付出什么都可以!就算您失去护心鳞,我也要想办法。我不能认命,我不能……」 「好了。」宁淮序漆黑的?凤眸中滚动着许多种情绪,他似无声嘆了口气,长臂一揽,将玉澧揽在怀中。 宁淮序轻笑道:「本君是?会做那样的?事,任意为你去死,或是?为别人?去死。呵,是?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94页 玉澧靠在宁淮序胸口,使劲吸一吸鼻子,将眼泪挤回眼眶。 她抬起头,「您相信我的?话了?宁大人?。」 「本君信你。」宁淮序道,他眼中如墨般氤氲起一片虚茫。 「死,还真是?很轻松啊。」可却?让活着的?玉澧,万剑穿心,成为行尸走肉。 「所?以大人?,这些日子我最怕的?,就是?您不将生?死当回事。」玉澧说着,又决绝道,「但我说过,哪怕您将生?死丢出去,我也要替您捡回来!您便当我是?自私,无法再一次承受您不復存在,我一定要如此!」 「所?以,所?以……」 泪意让玉澧的?嗓音,变得无比低柔,带着她满腔的?感情。 她的?唇角有着温暖而哀伤的?笑,朦胧的?泪眼望着宁淮序,抬起双臂,轻轻搭上他的?双肩,然后向他贴近。 沾着泪水的?丹唇,轻轻触上宁淮序干燥而微凉的?唇。 蜻蜓点水。 宁淮序的?身躯狠狠地一僵。 玉澧退开?。 「所?以,大人?,您愿意为了我,活下去吗?」 男人?僵硬的?身躯,在半晌后渐渐松懈。他用一双臂膀,揽着玉澧纤弱的?身子。 月光照在他清矍俊美?的?脸上,沿着悬胆般的?鼻樑,落下半明?半暗的?影子。 他开?口了,用那有些虚弱的?声音,淡淡的?,却?坚定道: 「既然你如此期盼,玉澧,本君答应你。」 那一瞬,玉澧只觉得,长天秋水,二十八星宿,皆化作开?在她心头的?山花。 她破涕为笑,埋入宁淮序颈窝,笑得再无阴霾。 第113章 鱼美人(22) 夜风吹拂。 星斗漫天。 良久后, 玉澧和宁淮序在草地上躺下,望着满天的星斗,裹着同一件斗篷。 玉澧轻轻搭着宁淮序的双肩, 靠在他肩头?,将脸贴在他半边胸口?。 宁淮序的手?,在玉澧腰后揽着。 「宁大人, 」玉澧这时道,「我要同您说,前些日子那蛟龙的事。」 虽说自己?和?王玄珠、祁琏前些日子的事,宁淮序应都已大体知?道,但玉澧还有些细节一定要告诉宁淮序。 「那?条蛟龙, 就是我觉醒中看到的,祸乱澧水的那?条。此次在这个时间点,她刚刚由蛇化蛟, 我已将她杀了?。」 「还有,宁大人,那?条蛟龙是建章王的义女。我杀她的时候, 宁靖川还试图阻挠我。」 这件事宁淮序确是不知?道, 闻言,眼?中顿时划过?一抹狠厉:「所以, 那?蛟龙凿川澧水, 造成?决堤,便是宁钺指使的。」 「一定是。」玉澧道。 她眼?中也涌出怒色, 说:「还有一事,宁大人。」 「我听到那?蛟龙, 亲口?说了?一句话:翦涤夫人的残魂在——」 宁淮序陡然?眸中跃起一阵惊波。 玉澧道:「这时建章王就出现,将蛟龙灭口?, 建章王一定知?道,翦涤夫人的残魂在哪里。」 玉澧说到这里,稍微抬起上身?,与宁淮序目光交接。 宁淮序压住眼?中翻滚的杀气,想是怕吓到玉澧。 玉澧问他:「宁大人,翦涤夫人当初是因何死去的,又?为什么会有残魂一说?」 她尚有些不确定宁淮序的态度,试探着问:「您能告诉我吗?」 瘦削的肩头?,被宁淮序的大手?揉了?揉。 宁淮序道:「她是在跃龙门时死的。」 跃龙门?玉澧下意识问:「翦涤夫人也是鲤鱼?」 「她是一条红鲤。」 玉澧还来不及感嘆,原来宁淮序的母亲和?自己?一样,就勐地反应过?来一件事。 「难道是……数千年前青州的那?次龙门?!」 玉澧想起,前些日子自己?在青州跃龙门失败后,与她共同参加跃龙门的一只鲤鱼精说,之所以青州数千年来几?乎没开过?龙门,来青州的鲤鱼也少,便是因为,青州的龙门,闹出过?人命。 有几?条鲤鱼,在几?乎就要跃过?龙门的当口?,不知?怎么就死了?。 原来那?里面,有宁大人的母亲? 玉澧道:「是意外还是……人祸?」 宁淮序沉声?道:「我一直怀疑是宁钺动的手?脚。」 只是没有证据。 玉澧看懂了?宁淮序未出口?的后半句话。 宁淮序讥讽地低笑:「毕竟,母亲若在那?个节骨眼?上死去,受益最大的就是宁钺,几?乎是解了?他所有困顿。」 玉澧的心紧张地跳起来,从宁淮序的话里,她不难猜到,当年曾发生了?什么阴暗龌龊的事。 星光照在玉澧眼?中,蓦然?铺开雪亮的决绝。从她脸颊边垂下的髮丝,落在宁淮序的肩头?和?侧脸,凉凉的,痒痒的。 两个人离的很近,玉澧仍抬着上身?,看着宁淮序的眼?睛,「大人,当年发生了?什么,您能告诉我吗?」 肩膀又?被宁淮序轻轻揉了?揉,「躺下说。」 玉澧乖顺地躺回去,靠在宁淮序肩头?,脸贴着他半边胸膛。 头?顶传来宁淮序的声?音,夹杂一两声?病弱的咳嗽:「当时,宁钺靠着我母亲的奉献支持,斗倒宁家许多?嫡出的同辈,眼?看就要拿到雍州龙君之位,只差最后一点火候。」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95页 这个玉澧是有所耳闻的,她说出来:「然?后宁钺就背着翦涤夫人,勾搭上天后的妹妹裁云。」 宁淮序「嗯」了?一声?,继续:「裁云怂恿天后,给天帝吹耳边风,将宁钺送上雍州龙君的位置。我母亲意识到不对,已经晚了?,这时裁云已经生下宁靖川。宁钺、天后、裁云,他们这些人一起,将我母亲贬为妾室,随后宁钺迎娶裁云,还被天帝赏了?个『建章王』的封荫,一时风光无限。」 玉澧大体知?道这些事,只是不那?么详实。眼?下听着事情从宁淮序口?中亲自说出来,她感同身?受,心中满是怒火和?不甘。 玉澧恨恨道:「我还对师父说,真想杀了?宁钺,把他的护心鳞剥下来给您。」 「胡说什么?」宁淮序嗤了?声?,但这回,他的语气轻多?了?,玉澧听着,只觉得内里更多?的是对她的担心,怕她为了?他去惹她惹不了?的人。 宁钺再怎样,也是天后的妹夫,有天后、帝子,乃至天帝作后台。 天帝……这上界最高高在上的帝王,唯一的主宰……与他作对谈何容易? 便是四方天阙的帝君,也只能是叱咤上界的诸侯,终究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玉澧闷声?道:「我就是说说,师父已经阻止我了?。」 她又?问道:「那?翦涤夫人那?会儿去跃龙门,是想成?为真龙,让自己?能多?一些倚仗,多?为自己?争取些吗?」 不是。 这不是母亲跃龙门的原因。 但…… 他不能让玉澧知?道,真正的原因。 他怕她会做傻事。 她的性子,若想到此节,一定会。 宁淮序只道:「嗯。」 可是,玉澧早晚都会,想到此节吧。 宁淮序便带过?这一段,继续道:「母亲死后,我只找到她散出的一魂三魄。剩下的两魂四魄,宁钺说知?道在哪儿。」 玉澧便也跟着说回来,但却有些自责:「我卯上那?蛟龙时,要是早知?她也晓得这个秘密,由她口?中逼问出来就好了?。」 「自责个什么劲?」宁淮序不认同地哼笑一声?,「你又?不能未卜先知?。」 他又?道:「宁钺不承认母亲之死与他有关,他这话,本君一个字都不信。说与他无关,为何母亲在那?个节骨眼?上死去?又?为何,消失不见的两魂四魄,宁钺却说知?道在哪儿。他的理由是,他与母亲多?年结髮夫妻,心有灵犀,所以知?道。你听这话,是不是很好笑?宁钺,他配啊?」 「倒是本君曾怀疑,会不会他说知?道母亲的残魂所在,只是为了?讹诈本君,好给自己?竖个保命符。」宁淮序眼?角乍现一抹阴鸷,冰冷的仿佛将整个夜空都冻住,只是揽着玉澧的动作,依旧温柔,「毕竟,本君是真想弄死他啊。」 玉澧枕在宁淮序胸膛,听着他的心跳,她与宁淮序感同身?受。 她知?道当年,宁淮序要杀宁钺的事。这事在她刚刚被上界的第?一位师父收为徒弟时,就已经从旁人口?中知?晓了?。 那?时候宁淮序的母亲刚死不久,宁淮序便替母休夫,扒光了?宁钺的衣服,将他拎到千秋台上,让诸天神明都来围观。 据说,如果不是天帝和?天后,宁淮序的剑,便要把宁钺脑袋砍下来了?。 最终宁淮序削掉宁钺的一双龙角。 玉澧想,以宁淮序那?种玉石俱焚的做派,若真铁了?心要弄死宁钺,便是忤逆天帝,万劫不復,他也要拉着宁钺一起下地狱。 能让宁钺一直活到现在,完全?就是因为,宁钺说,自己?知?道翦涤夫人的两魂四魄在哪里。 宁大人说的不错,对宁钺而言,这个说辞,就是他的保命符。 而现在,事情也清楚了?,宁钺是真的知?道翦涤夫人的残魂在哪里,而不是讹诈。 玉澧几?乎敢断言,就是建章王宁钺害死了?翦涤夫人! 在玉澧眼?里,那?个男人卑鄙、无耻、冷血无情,眼?里只有权势和?他自己?。从来就没出过?人命的龙门,却偏偏将翦涤夫人吞噬在里头?。只能是宁钺干的,除了?他还能有谁? 更可恨的是,还有几?条无辜的鲤鱼,只是因为碰巧和?翦涤夫人一起跃过?龙门,就要遭受无妄之灾,在即将化龙的时候,丢失性命。 这和?宁钺的作风是多?么像啊!原书里他指使蛟龙祸乱澧水,全?然?不顾澧水流域生灵涂炭,多?少条生命因为他的一己?之私,化为乌有。 只是,玉澧也有一个疑问,既然?宁钺知?晓翦涤夫人的残魂在哪里,为什么不直接用这个,反过?来要挟宁大人? 转瞬,玉澧就想明白这个问题的答案。她抬眼?,宁淮序也偏过?头?。视线与视线相接,玉澧在宁淮序眼?中,确认了?自己?的想法。 建章王知?道翦涤夫人那?两魂四魄在哪里,但是那?个地方,建章王去不了?,他拿不到翦涤夫人的残魂。 那?么那?个地方,究竟是哪里呢? 玉澧问:「大人,这些年,您有找到些翦涤夫人残魂的线索吗?」 她在宁淮序眼?中,看见深深的无奈,和?如熄灭的流星般坠入尘世的黯淡:「本君之所以要做这雍州龙君,就是为了?动用雍州的全?部力量,寻找母亲的残魂。可这数千年,本君的人,找遍上下两界,整个九州四海,连葬魂崖、连阴司冥界的极寒之渊都找过?,依旧一无所获。」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96页 「渐渐地不抱希望,就觉得怕是活不了?多?久,死便死吧,无所谓了?。」宁淮序喃喃,「这大概是活下去的唯一一点执念,却也失望透顶。本君甚至想着,兴许本君死了?,进入灵魂的空间,反倒能找到母亲。」 「你敢死!」玉澧有些生气地唿出一声?,连「您」字都不用了?。 宁淮序竟是被她逗笑,低低笑两声?,夹杂一声?轻咳。 玉澧赌气似地别过?目光,道:「大人莫要取笑我,翦涤夫人的两魂四魄,我想,我们终有一日会找到的。」 玉澧又?定定道:「一定会的。」 *** 当龙宫的侍女们,等到宁淮序和?玉澧回来时,却纷纷睁大了?眼?睛发现,玉澧是被他们的龙君用斗篷裹着,揽回来的。 侍女们很难不彼此交换目光,然?后露出那?种「姨母般的笑容」。 玉澧回来后,立刻就让侍女们,去将冰草煮药。 玉澧等在这里,等到侍女们将熬好的冰草端来,玉澧扶着宁淮序,让他在桌子边坐下,然?后将盛着冰草的药碗端来,放在宁淮序面前。 玉澧直勾勾看着宁淮序,非要亲眼?监督他把药喝下去,才肯罢休。 宁淮序剑眉一低,仿佛眼?神不善地扫了?眼?玉澧,一言不发,单手?拿起药碗,一饮而尽。 玉澧还不肯放过?他。这次她托师父灵罗弄来的冰草,量很多?,玉澧嘱咐道:「师父告诉我了?,您要每日早晚,都服下一株冰草,这样才有最好的功效。宁大人,您务必照着我说的来。」 宁淮序阴恻恻盯着玉澧,须臾,站起身?来,道:「麻烦。」 「宁大人……」玉澧眼?中顿时像是冰魄滴露,仿佛会哭出来。美丽的樱唇立刻就因酸意,而唇角微颤。 宁淮序神色一窒,似无声?唿出一口?气,闭了?闭目:「知?道了?。」 玉澧这才没那?么酸涩,稍微放心些。 周围的侍女们,自然?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各个脸上姨母般的笑容,更加盖不住,唇角都快咧到耳根了?。 就说了?,这样一个风情万种的大美人,全?心全?意为着他们龙君,眼?里俱是他,龙君他,顶得住吗? 顶得住才怪。 侍女们都不约而同产生一道想法,以后要把玉澧府君当龙宫的女主人来对待了?。就宁龙君那?极度护短的行事风格,便是她们这些忠心的侍女,那?也得万事依着玉澧府君先来。 不过?,侍女们也亲眼?看着,待玉澧离开后,他们龙君那?布满阴霾的脸色,有多?压迫,多?吓人。就像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在玉澧走后,终于不必再担心吓到她,那?种染在眼?角的猩红戾气,就仿佛挥刀见血,魔魅逼人。 放肆带着一种疯意的声?音,从他那?张薄唇吐出。 「既然?已明了?,宁钺的确知?道母亲的残魂所在……」 低低地笑了?一声?,冷意,如砸落的冰。 「那?就清算吧。」 第114章 鱼美人(23) 建章王宫。 这是风和日丽的一天, 宁氏的所有人,都聚集在建章王宫,庆祝裁云夫人的生辰。 自打宁靖川被宁淮序打成重伤, 还?被削掉一只龙角,王宫整日?里愁云惨雾。好?不容易捱到今日?,裁云夫人过生辰, 裁云夫人的姐姐天后,也送来不少好?东西,还?连带怂恿天帝,给宁靖川下了一道赏赐,封宁靖川为彭泽水君。 这?彭泽, 是归荆州龙君管辖的。荆州龙君与宁家有姻亲关系,让宁靖川去那里任职歷练,算是个不错的去处。 如此, 建章王宫重获喜庆,宁家人欢聚一堂。 外面是蓝天白云,殿上是觥筹交错。 宁家的叔伯子侄们, 纷纷为裁云夫人送上寿礼, 恭维裁云夫人身?为天后?的妹妹,真是风光令人羡慕, 还?生了个端方有礼的好?儿子。 至于这?好?儿子, 被宁淮序削掉龙角的事,所有人都默契地完全不提。 他们宁家的宴席, 与宁淮序无关。 那就是个不该来这?世界的疯子。 天色忽然变化。 原本风和?日?丽的王宫上空,乌云迅速聚拢, 如黑沉的海般,重重压下。云层中翻滚起隆隆的雷声, 倏忽一道电光闪过,带着慑人的霹雳声响,击落王宫的屋顶,发出触电般的恐惧声响。 在敬酒欢笑的宁家人,几乎所有人在一瞬间面色大变,脸上的血色,勐然就化成惊恐的黑白。 甚至,有人反射性从座位上弹起来,想要赶紧离开?这?里。 宁淮序,他怎么会?来? 殿门勐地张开?,带动宫殿发出轰然一声震颤。 殿中宁家人们大骇,瑟瑟发抖地看着,宁淮序出现在殿门前。 乌云密布,雷电横行。 宁淮序披着黑色斗篷,他的身?后?是张牙舞爪的电光。逆光下,他的一双眼?睛显得格外亮,却阴鸷得可怕,就像是从尸山血海中看过来,无所谓要杀多少人,吞噬多少人。 他一步步,朝殿内的众人走?来。沉疴附着的病体,每一步都踩得虚浮,可这?虚浮的声音,却好?似每一下,都重得犹如踩在殿内之人的心脏上。 大家颤抖着从座位上站起来,因着恐惧,纷纷向四面散开?。想逃,却又不敢逃,害怕逃跑的动作更会?引起宁淮序的注意。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97页 突然一阵雷鸣,震耳欲聋。桌子上盛酒的杯子,在瞬间啪啪炸裂。 裂开?的玻璃碎片,将一点昏光反射到宁淮序的眼?角,那是嗜血的红色,如神亦如魔。 有人怕得几乎要哆嗦着坐地,没有人知道,宁淮序是来做什么的。而他上次、上上次,对宁家所做的事…… 那是所有人的噩梦。 他杀了宁家几乎一半的人!逼着他们,将雍州龙君之位给了他。 还?有人不服的,那就继续杀。来一个,杀一个。 宁钺那辈的,原有十五个人,宁淮序杀了十二个,只剩下宁钺和?他两个年幼的弟弟。 谁也不知道,宁淮序一疯起来,都会?干些什么。 高贵美丽的裁云夫人,白着一张脸,站起身?,声音发虚,强撑着高贵:「宁淮序你……」她大约是这?所有人里,唯一敢先同宁淮序说话的人,仗着自己是天后?的妹妹。 宁淮序却只淡淡道:「本君是来找宁钺的。」 「无关的人,滚。」 可知这?样?一句话,对宁家人来说,简直就是大赦。 众人几乎是立刻踉踉跄跄跑出建章王宫,那软倒在地的,赶紧连滚带爬跑出去,生怕宁淮序反悔。 宁钺脸色极差,齿根颤抖,狠狠握着酒杯,看着这?个曾经?杀叔伯、弒兄弟的儿子。 没有人敌过他,连自己也敌不过。明明他已经?没有护心鳞了,却还?是那样?让人忌惮,如一座压在整个宁家头顶的山。 宁靖川已是脸色发青,他跟着堂兄就要走?。 宁淮序却眼?角朝他一扫,下一瞬,他抬手朝宁靖川的方向那么一抓。 只见宁靖川就像是被看不见的荆棘捆住,在他的惊唿中,身?体被毫不留情地抛回到原先的位置。宁靖川重重摔下去,捂着胸咳嗽。 裁云见状,吓坏了,扑到宁靖川身?边扶他,「靖川!」 宁淮序睨着宁靖川狼狈的样?子,淡淡讥讽:「想丢了你老子逃走??真是宁钺的好?儿子。」 裁云气得花枝乱颤,不管不顾地,愤怒扑向宁淮序,「你这?该死的孽种,你……」 「啊!!」裁云话还?没说完,整个身?体就倒飞回去,砸在宁靖川身?边。 裁云咳嗽着,爬不起来。 宁钺赶紧到裁云身?边,揽过她,「夫人,夫人!」 「夫妻情深,呵,精彩。」宁淮序仿佛闲闲地看着他们,眼?中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他道:「宁钺,本君母亲的两魂四魄,在哪儿?」 「逆子!」宁钺咽不下这?口气,试图顽抗。陡然间他幻化出真身?,一条兇残的黄龙,蜿蜒着扑向宁淮序。 乌云翻滚,宁淮序的身?影剎那从原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从云层中浮出的黑龙,宛如称霸整个天空的巨兽,喉下逆鳞闪动,张开?大口,发出震天动地的咆哮。 黄龙不甘地扑向黑龙,黄龙的两只角,还?没有完全长出来,还?带着残缺的秃,那气急败坏的表情,和?着黄龙的怒号,震动着整片山野。 黄龙用尾巴,掼来一座山,砸向黑龙。 黑龙召云成塔,高塔重重压在山顶,将整座山镇回去。 黄龙又捲来半江水,化水为无数的冰刀,从四面八方每一个角落,意图射穿黑龙的身?体。 黑龙在冰刀中,犹如神灵般游走?,片刀不沾,勐然间身?上黑光大绽放,被照射到的冰刀尽数化成水。数以百万计的水珠,颗颗都形成细密的针,无孔不入地往黄龙身?上扎回去。 黄龙御起法术,欲要化解。 黑龙倏忽间,游走?到黄龙身?后?,引九天狂雷,噼向黄龙头顶! 黄龙大骇,急忙架起雷电,不让雷电落在自己头上。 可转眼?间却见,身?下的这?片山林,半边化为冰天雪地,满眼?的冰雪朝自己的方向捲来;另半边化作滔天火海,火舌亦张狂地朝自己的方向吞来。 顿时冰火撞在一起,冰雪冻上黄龙的半边身?子,毒火烧黑黄龙的另半边身?子,头顶是不断落下的九天狂雷。 黄龙在痛苦中,嘶声力竭地吼叫,摇摇欲坠。 黑龙忽而张口,怒吼一声!剎那间,天地摇颤,鬼神齐哭,无数浩瀚的天光,穿过乌云落下,在落下的同时,化作一柄柄光剑,裹着九天狂雷,钉向黄龙! 随着黄龙被无数光剑扎穿全身?,黄龙的形体破散,伤痕累累的宁钺在惨叫中,从高空落下,伴随的还?有宁靖川和?裁云夫人惊恐的叫声。 宁钺重重地砸在他自己的王宫中,落地之处,身?下的土陷进去足足三?尺。 就在宁钺落地的同时,黑龙消失,宁淮序一袭黑衣,手中一剑挥来,直指宁钺喉咙。 造型诡异的剑散发着深蓝色的光,犹如从大海深处、地狱深处淬鍊出的一般。 宁淮序用他的佩剑,哀鸿,压住宁钺的喉管。他脸上是疯魔似的笑,冷的让人嵴背发凉,又恣意畅快,如这?翻滚的墨云。 「说吧,本君母亲的两魂四魄,究竟在哪里?给你最?后?一个机会?。」 宁钺暴突着一双眼?,他仰面朝上,胸口不受控制地突着,大口大口的血从嘴里流出来,咳到衣襟上。 裁云和?宁靖川,已经?吓得连站都站不稳。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母子两个跌跌撞撞靠过来,却不敢靠近宁淮序,害怕地颤慄喘息。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98页 宁钺道:「咳……你别想知道。」 「不说?」宁淮序道,「简单啊,你不让本君找到母亲,那本君就抽了宁靖川的一魂三?魄,如何?」 「你!」万万没想到宁淮序会?这?样?,宁钺眼?睛暴突如鼓,狂烈地咳嗽着,眼?中充满了不甘和?仇恨。 裁云吓得抱住宁靖川,喊道:「不要!宁淮序你敢!我?是天后?的妹妹,靖川是天后?的外甥!」 「所以呢?」宁淮序笑得更肆意,「大不了玉石俱焚,本君怕过这?个?」 「你、你……」裁云夫人绝望地连连发抖,想要去上界搬救兵,喊姐姐来。可是整片山野,已被宁淮序恐怖的灵力所包围,宛如一个窒息的结界。宫里的人谁也出不去,消息也传递不出去! 睨着宁钺狼狈的样?子,眼?角扫着裁云和?宁靖川的骇然,宁淮序嗤一声笑了:「其实很简单啊,只要告诉本君,母亲的两魂四魄在哪儿。」 宁钺喘着粗气道:「逆子,我?说什么也不会?告诉你!」 宁淮序的目光,扫向宁靖川。 宁靖川心中涌起绝望的寒凉,他不要被抽一魂三?魄,那比死还?要难受! 宁靖川不禁用质问的眼?神,瞪着宁钺。父王为什么不保他?说出来又怎样?! 宁靖川勐然想到,对啊,那蛟龙死了,现在世上就只有父王一人,知道翦涤夫人的残魂在哪儿。这?是父王的保命符,父王若说出来,就会?死,所以他不会?说。可是父王不说,自己就要被抽掉一魂三?魄。父王这?是选择他自己活,放弃掉他的儿子吗?! 宁淮序仿佛是看透了宁靖川所想,如神亦如魔的乖戾笑容,变得更加张扬:「很好?,那我?可就下手了,宁钺。」 宁靖川闻言,如坠谷底,愤怒地吼道:「父王!」 「住手……!」宁钺道。 宁淮序目光睨过来:「哦?这?是准备说了?」 宁钺绝望地闭了闭眼?,说:「你放过靖川,抽走?我?的魂魄吧。」 宁淮序道:「父子情深啊,真不错。」 宁靖川心里大松一口气,他就知道,父王还?是捨不得他的,父王一定会?保住他! 殊不知,宁钺心里不是这?么计较的。 宁钺只是想,若让宁淮序抽走?靖川的一魂三?魄,裁云必定要怪自己没有保住儿子,而生出嫌弃。 若他与裁云闹僵,就要失去裁云背后?的天后?、帝子乃至天帝。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很可能就如同一座被抽掉地基的楼,直接倒塌。 但若是让宁淮序抽走?自己的魂魄,裁云和?靖川一定会?求天帝天后?出马,降罪宁淮序,再把?自己的魂魄夺回来。自己在他们的眼?中,也永远是挺身?而出守护家人的好?丈夫、好?父亲。 宁钺不过是权衡了利弊,打算赌一把?。 反正,他能从昔日?宁家的一个小小庶子,走?到今日?宁家掌事人的位置,没少在利害中做出正确的抉择,没少大胆地赌。 宁钺视死如归道:「逆子,动手吧!」 宁淮序谈谈笑着,说了一句:「选的很好?。就是心里只有自己,才总是这?么会?选。」 宁钺没想到心中想法被宁淮序看穿,心下一凛。 然而下一刻,他的一魂三?魄便被抽离。他在极度的痛苦中,失去知觉,只留下一声歇斯底里的惨叫。 被抽走?一魂三?魄的宁钺,眼?神顿时浑浊,瞳孔失去焦距,化为一个彻底痴呆掉的木头人。 宁淮序掂了掂掌中,宁钺的一魂三?魄,径直离去。 乌云散去,雷电平息。 裁云和?宁靖川的心,却久久如被乌云狂雷噼打着,窒息地喘不上气。 过了好?久,母子两个才如梦初醒,扑向已经?痴呆的宁钺。 「夫君!」 「父王!」 裁云恨得眼?睛都红了,她一咬牙,低沉吼道:「我?这?就去找姐姐姐夫,这?次,我?一定要弄死宁淮序!我?要让姐夫弄死他!」 第115章 鱼美人(24) 「母亲, 我把宁钺的一魂三魄带来了。」 在雍州龙宫的深处,一座殿中?,保存着翦涤夫人?的残魂, 便是宁淮序找到的那一魂三魄。 不算大的殿中?,摆满了翦涤夫人?生前喜欢的东西,红色的衣裳、茶色的口脂、赭石色的螺子黛。 红水晶做成的花瓶里, 插着几枝鲜艷的榴花。宁淮序的龙宫里,就种着一树树榴花。他几乎每日都会摘下新鲜的榴花,放进花瓶里,陪伴母亲的一魂三魄。 翦涤夫人?的一魂三魄,被宁淮序盛放在一个透明?的鱼缸中?。一魂三魄就像是四条无?忧无?虑的游鱼, 永远在无?知无?觉地游动着。 这种仿佛惬意?而?无?忧的每一日,对宁淮序来说,都是滂沱的悲凉。 「我抽走宁钺的一魂三魄, 他现在已?是个傻子了。」宁淮序看着鱼缸里母亲的残魂,喃喃,「他也不配死……」 宁淮序的心腹, 无?声出?现在他身后。 宁淮序将宁钺的魂魄, 随手抛给?他,「关到冰窖里吧, 真是污浊的东西。」 心腹颔首。 这时, 有侍女敲响殿门,走进来, 「龙君……」 宁淮序顺着侍女的视线,看向殿外。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99页 空中?出?现一团云, 由远及近,停在他龙宫上空。云端上站着上界的御奉官。 御奉官握着拂尘的手, 有丝丝颤抖,努力克服心中?对宁淮序的恐惧,撑起代表天帝威严的声音:「雍州龙君,陛下召您觐见。」 宁淮序唇角勾起一丝冰冷的讽刺,虚浮的脚步走出?殿外,好整以暇望着御奉官,「裁云的动作倒是很?快,这就同天帝告状了。」 御奉官努力维持住身体不发抖,声音却?到底有些虚:「既然龙君您知道,那么,请吧。」 却?见一条黑色的巨龙蓦然化形,庞大慑人?的身躯,几乎贴在自己耳边蜿蜒游过,直冲天阙。 御奉官后知后觉地吓得跌坐在地,脸孔泛白,额头上泌出?一层冷汗,只得心有余悸地擦汗喘息。 这个曾将宁家半数人?斩杀的阴鸷龙君,谁都不知道,他下一刻会做出?什么事来。 天帝的宫殿,在整个浩渺上界的正中?央。 那是这天下最恢弘的宫殿,富丽堂皇和金堆玉砌两个辞藻,在这座帝宫体现得淋漓尽致。云海翻腾,白昼与金色的暖光构成浩瀚的背景,从云海中?升起的琼楼玉宇、高台美榭,犹如?一座壮阔望不到尽头的城。目之?所见的一切,都如?繁华拱锦绣,华美炫目无?比。 整座帝宫沐浴着正午的骄阳,犹如?浩瀚金玉堆叠的琉璃世界。阳光将朱红色的宫墙,漫成威严的金红色,给?金碧辉煌的宫殿修饰上一层刺目的浮光。 在十几丈高的高台上矗立的天擎殿中?,宁淮序来到天帝的纱幕前。 自从数百年前,废太子昙清那场突如?其来的篡位失败后,天帝备受打击,性情整个阴郁下来,诸神也很?少再看到天帝露面。 如?今的天帝,总是把自己关在重重的纱幕后,隔着纱幕,飘出?他悲伤而?阴郁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一颗颗沙砾划拉在心上。 「宁淮序,你可知罪?」 吹进天擎殿的风,仿佛一只长满了鸡皮般褶皱的手,轻轻拨动纱幕,却?无?论怎样也露不出?纱幕后天帝的模样。 只能隐约看到天帝的轮廓,长发未束,仿佛携带着这世间?最高的威严。 宁淮序淡淡道:「臣有何罪?」 天帝道:「你对建章王做了什么,任意?抽走他的魂魄,你可知罪?」 宁淮序凉凉地笑了:「臣并未违反与陛下的誓约,没?有杀他啊。」 纱幕后的人?,沉吟下来。 吹入天擎殿的风,仿佛陡然间?变得犹如?海上的狂风,席捲着看不见的浪涛,朝宁淮序的身体拍打而?来。 宁淮序微微提起斗篷,这看不见的狂风浪涛,被他的斗篷阻挡,不得近身。 宁淮序冷笑,凤眸盯着纱幕后的人?:「陛下何必恼羞成怒,臣说错了吗?」 狂风与看不见的浪涛,慢慢平息。 纱幕后的天帝,一动不动。 宁淮序道:「四千年前,臣的护心鳞被陛下您强行?剜去时,陛下与臣定的誓约,是怎么说的,陛下忘记了?」 「陛下说,从此往后,臣不得将护心鳞被您剥掉的事说出?去,不得杀死宁钺和宁靖川。其他的,陛下不会管臣如?何行?事。」 宁淮序眼中?仿佛燃起将疯未疯的火苗,在狂烈地摇曳:「臣杀宁钺了吗?」 纱幕后的天帝,沉吟无?言。 宁淮序忽然放肆笑起来:「他宁钺,可是自愿让臣将魂魄抽走的。父子情深,精彩的很?!」 天帝的声音,带着一种几乎要燃尽世间?的低沉威胁,他身体前倾,似要贴到纱幕上。模煳间?,仿佛能看到那一双眼睛,透过纱幕,死死地阴郁地盯着宁淮序。 天帝道:「这雍州龙君之?位,朕看你也不必坐了,撤了吧。」 宁淮序却?如?听到什么笑话般,眼角扬起,反倒更是乖戾:「好啊,陛下撤了便是。就是不知道这雍州龙君之?位,宁家还有谁敢接呢?」 「原就是他们怕被臣杀光,才让出?雍州龙君之?位的。」宁淮序道,「或者,臣把昔日真相说出?去,大不了就被陛下处死,反正臣也没?多少寿数了,死之?前,把陛下您的名声搞臭,将陛下从帝位上拉下来,也不算亏。」 「你……」天帝沉默了,他的声音,低沉的犹如?来自地狱的低语。 宁淮序只静静立在那里,苍白的脸上,满是讥讽与淡漠,一双眼却?亮的充满了将疯未疯的戾气,充满对世事不公的嘲弄。 「罢了。」仿佛是地老天荒之?后,天帝低声呢喃出?这两字。他的身体收回去,重新恢復到一开始威严无?比的坐姿。 摇晃的纱幕渐渐平息,一切就和宁淮序刚踏入天擎殿时,一模一样,就好像刚刚的对话和所有交锋,从未发生过似的。 「你退下吧。」 宁淮序向着纱幕后的天帝,鞠了一躬,转身朝天擎殿外走去。 「臣告退了,祝陛下,千秋万代。」 宁淮序走后,一身华服的天后,从天擎殿的后殿走出?来。 天后立在天帝的纱幕外,看着宁淮序消失的身影,怒得直咬唇,仿佛眼睛里烧起了火,要将宁淮序的背影烧出?两个洞。 适才她的妹妹裁云过来找她,家里千娇万宠的裁云,身上居然带着伤,满脸都是眼泪。那狼狈焦急的样子,把天后吓坏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00页 在天后的印象里,上次见到妹妹如?此,还是宁淮序把宁钺扒光衣服,拎到千秋台,要杀了宁钺的时候。 这让天后感到一阵恍惚,仿佛又回到四千年前的过去。天后下意?识就觉得,难道又是宁淮序闹出?什么事吗? 接着就从妹妹口中?,听到宁淮序今日所做之?事。 翦涤那鲤鱼精生出?的逆子,一条血统不正的黑龙,真是好大的胆子啊!一而?再再而?三的,不将自己这天后放在眼里。他连天帝都不放在眼里! 天后二话不说,立刻找天帝告状,让自己的丈夫降罪宁淮序。 可是,自己的丈夫,却?还是把宁淮序就这么放走了。 就因为害怕宁淮序将护心鳞的事说出?去,动摇他的统治根基吗? 天后心中?憋屈极了,刚刚宁淮序的话,她都听到了,也明?白天帝选择妥协亦是无?奈之?举。 如?今天后是明?白了,什么叫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像宁淮序这样根本什么都不在乎,随时都可以与你玉石俱焚的人?,能拿他怎么办? 可天后还是不免怨怼,怨怼天帝选择退让,没?为她出?一口气。她是他的正妻,她的丈夫甚至不能为她把自己的臣子降罪! 天后下意?识,就要开口抱怨天帝。 不想天帝却?先于她开口,只说了两个字:「下去。」 天后脸色一白,身体有些摇摇欲坠,委屈道:「陛下……」 「下去吧。」天帝早已?看穿天后的想法,知道她想兴师问罪,他不想应付她。自从废太子昙清死后,他便是这个样子。 疲惫地挥一挥手,重重纱幕接着幻化为不透明?的幡布,将他整个人?罩在后面,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了。 *** 「我……我跟祁琏,现在很?好。」 在澧水的河神府,王玄珠正在同玉澧说自己这边的事。 两个人?坐在八仙桌旁,玉澧把玩着桌上装饰的贝壳。坐在她对面的王玄珠,有些羞涩地捏着自己的裙子,手指搓着布料,稍稍低着眉眼,不敢同玉澧正视。 王玄珠唇角有着一抹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笑,她眼中?的神色温柔,像是朦胧夜空中?的星星。因着羞涩,她连面前汐音仙子给?她端上的仙茶,一时都忘了喝,只出?神地对玉澧说:「我也没?想到,我的人?生竟会是这样。我和祁琏从小一起长大,我一直将他当伙伴、当哥哥的,要不是经歷这些事,我也不会……」 「总之?,我也不知是从哪个时间?起,就把他放在心里了。」王玄珠说着,温柔的眼中?,同时浮现出?些悲伤,「只是我与祁琏,到底都失去太多。我爹娘被残忍杀害,我与他们再无?法相见。祁琏的爹娘也是,祁侯爷和侯夫人?都死于天花。」 「昨日,我与祁琏拜访阴司冥界,询问我爹娘他们此生转世到哪户人?家,是人?还是妖,是否顺遂。」王玄珠道,「阴司冥界告诉我们了,我们去看了爹娘们。只是,转世之?后,前尘尽消。玉澧,你说,那还是我的爹娘吗?他们还是同一个人?吗?不是了吧。我终究是永远也无?法再见到他们了,只剩下我和祁琏两个……」 见王玄珠从刚刚的温柔甜蜜,又变成现在怅望无?尽的样子,玉澧也如?受到切肤之?痛,不禁就放下贝壳,捏住王玄珠一只手,安慰她:「世间?万物,就算是神,也不会知道明?日等着自己的是什么,也许是好事,也许是坏事。但我想,无?论遭遇什么,命运命运,『命』也许是无?法更改的,但如?果决绝坚持下去,未必不能扭转『运』。」 王玄珠能理解玉澧的意?思:「你说的是啊,玉澧,就像我和祁琏,我们的命都是英年早逝。可是我当时什么都不顾,只想他活,硬是救下他。后面又有宁大人?主?动担下这一切,成全?我与祁琏,我们才从本来再无?交集的陌路之?人?,重逢在一起,以后也会一直在一起。」 王玄珠说到这里,不禁深切地感嘆:「多亏了宁大人?,他对我和祁琏的恩情,我真不知怎样能报答,不过说到宁大人?……」 王玄珠话锋一转,唇边又多出?一缕促狭,好奇地问:「玉澧,你和宁大人?到底是……上回宁大人?受鞭刑回来,你当着所有人?的面,扑进宁大人?怀里,把大家都弄傻了。」 在一旁立着的汐音仙子,闻言忍俊不禁,大着胆子说:「恕属下直言,属下早就觉得,府君对宁龙君情根深种,就是府君自己,迟迟没?意?识到。」 玉澧看了汐音仙子一眼,沉吟一瞬,问王玄珠:「我对宁大人?的心意?,真的很?明?显吗?」 王玄珠道:「很?明?显的,连祁琏先前都不认识你们,那日也与我说,没?想到我的同僚把我的上官拿下了。」 汐音仙子一手掩嘴,但笑不语,其实所有人?都在津津乐道地,看府君同宁龙君之?间?变化的关系。偏偏府君自己,满心觉得自己只是在意?宁大人?的身体状况,不是爱。 听着汐音的笑,玉澧也有些羞了。汐音、玄珠、褚琼楼,或许还有岑銮他们,所有人?都旁观者清,就自己一叶障目。 是玄珠和祁琏之?间?的种种,让她认识到这种付出?的爱;而?褚琼楼的点拨,让她明?白自己的心。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01页 玉澧感觉得到,宁淮序对她也不同了。 尽管他们谁也没?有对彼此说过「喜欢」这样的话,但玉澧知道,她和宁大人?的心意?是相通的。 最重要的是,宁大人?答应她,不会再肆意?挥霍自己的生死。 这样就好。 玉澧便笑了笑,带过此节,反是打趣:「对了,玄珠,你打算何时与祁琏……」故意?不说下文,却?在眼神里明?明?晃晃地笑问王玄珠。 王玄珠脸一红:「我……」温柔腼腆的她,一时说不出?话。 这时,一名澧水的属官,匆匆过来,向玉澧行?了个礼,然后凑近她耳边,快速说了一段话。 王玄珠离得近,也听见了,不禁面色大变。 宁大人?竟去了建章王宫,抽走建章王一魂三魄,因此惊动了天帝! 就见玉澧仿佛一颗心都揪起来,满脸的牵肠挂肚。 玉澧站起身,连忙往雍州龙宫去了。 第116章 鱼美人(25) 玉澧和王玄珠到的时候, 岑銮和其他几个离龙宫近的同僚,已经赶到这里。其余的同僚,大约也在路上, 正纷纷赶过来。 雍州的所有河神水君,没有不担心宁淮序的。 当看到玉澧过来,已经抵达的河神水君们, 心照不宣地朝两侧退开,专门为玉澧让出一条路。 玉澧看着立在那里?的宁淮序,心里?一揪一揪的。所有人都默默看着玉澧,宁淮序也是。 他如霜似雪的脸上,细长幽暗的凤眸, 静静望着玉澧,薄唇轻启:「过来吧。」 「大人……」玉澧来到宁淮序面前,担忧地看着他, 欲言又?止。 宁淮序仿佛是卸去了?所有的高贵威仪,无奈道:「好了?。」 他揽过玉澧的身子,将她收进?自己怀里?, 沙哑无力的嗓音, 缓缓地说着,此?时听来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柔。 「本君既答应你好好活着, 便心里?有分寸。」正是因为知道自己能够全身而退, 他才闹出这么一出,替母亲和自己, 替玉澧和玄珠,向宁钺出了?一口气, 也让天帝没有办法?对他怎样。 玉澧这才放下心来,靠在宁淮序的胸口, 轻轻答了?一声:「嗯。」 陆续有同僚赶到,后至的人本来还要出声向宁淮序行礼,却在看到这一幕时,赶紧第一时间把?未出口的声音憋回去,然后和先至的同僚们站在一起,共同安安静静地,看着宁大人和玉澧。 看玉澧这样子,脸上已没有多少惊急焦虑了?,可见宁大人没什么事,大家便都松一口气。 还有人暗暗希望,宁大人和玉澧能继续这么旁若无人下去,好让他们多看一会儿。 也有人依旧露出瞠目结舌的表情,主?要是,真的从没见过阴沉淡漠的宁大人,露出这种?可以?被称之为温柔的表情。 像宁淮序这般性子的人,流露出一丁点的温柔,就宛如高山融雪枯木生花的感觉,给所有人心头造成的冲击,都久久不散。 可就在这时,一位谁也没想到的不速之客,居然也来到龙宫。 当她出现时,众人投向她的目光,有疑惑、有冷淡、有探究。但所有人的目光里?,都有同样的一种?成分,那就是有种?被破坏了?兴致的不悦感。 司礼殿尚仪余姝容,她来做什么?不好好在司礼殿工作,跑来宁大人的龙宫,这里?与她有什么关系? 大家很快想起来,对了?,以?往不都说宁大人喜欢这余姝容吗? 不过,如今见到宁大人对玉澧温柔的样子,众人再回想起以?前,宁大人是怎么对余姝容的,便纷纷发现,宁大人对余姝容和对别的女人,根本没差别! 再者说了?,你余姝容不是一直和宁靖川有种?若有似无的暧昧吗?怎么,这是如今见宁靖川风评差了?、头秃了?,就又?想凑到宁大人这里?献殷勤? 众人的眼神中,渐渐多出冰冷和嫌恶,有人嘲讽地一抽嘴角。 这待价而沽的做派,真的不好评价! 余姝容接收到众人投向她的目光,渐渐的就开始觉得不对了?。她能感受到,他们不欢迎自己,这令天之骄女的她很不快。 但这只?是其次,最让余姝容震惊的,是看见宁龙君把?玉澧揽在怀里?! 这次,余姝容不能不告诉自己,她确实体会到一种?强烈的,那两人之间无法?被插.入的感觉。 余姝容脸色白了?,难道宁龙君移情别恋,改喜欢玉澧了?? 这时,玉澧从宁淮序怀中出来。看一眼同僚们一会儿功夫多出两圈,不禁有些不好意思,冷艷的美人面颊浮出淡淡两团红云,那是种?惊心动魄的唯美。 紧接着看见余姝容,玉澧带着羞意的脸上,又?现出两分漠然。 对,漠然。现在的余姝容在她眼里?,就是个无关紧要的路人,还是有些晦气的那种?。玉澧的眼里?,已经快没有余姝容了?。 「宁龙君,」余姝容还是摆出无懈可击的笑容,用?她最好的仪态,福了?福身,「我刚听闻您的事,有些担心龙君您,便过来探望您……」 宁淮序从刚才就看到余姝容来此?,这会儿只?是淡淡道:「余姑娘看过了?,便回吧。」 这!这就要……赶她走?? 余姝容不理解事情怎么变成这样:「宁龙君,是不是您还有公务上的事,要同大家说,我来的不是时候?我晚些再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02页 「本君体弱,没力气再接待你。」宁淮序道,「岑銮,送客。」 余姝容就这么被送出去了?。 她简直傻了?,直到被岑銮给推到龙宫外,还在想着,宁龙君不是对她玩欲擒故纵吗?宁龙君这欲擒故纵的度,怎么拿捏得这样差?这根本就是一点面子不给地打她脸。 这让余姝容终于开始清醒,后知后觉地想着,难道真的是自己没有在正确的时间里?,拿住宁龙君,结果现在人家移情别恋,自己痛失良机。 可余姝容不愿意承认。她可是帝子妃的妹妹,是那样璀璨的神女啊。从前宁龙君不是总为了?她,不遗余力地打压宁世子吗? 真能说移情别恋就移情别恋? 余姝容就这么在龙宫外走?着,这个时候,听到女子们的欢笑声。 走?近了?一看,原来是龙宫的几个侍女,围在一起,坐在草地上。 余姝容本来没当回事,却忽然看到,几个侍女手?里?,都拿着一块黑色的…… 余姝容如遭雷击……黑珊瑚! 她顿时就想起,宁淮序在她生辰宴上,明?晃晃地拿了?个寿桃出来打她脸。余姝容至今都在想,那时宁淮序手?里?到底有没有黑珊瑚?是拿不出来,还是反悔不想给她? 余姝容几乎一步三丈,就闪到几个侍女跟前,问道:「你们拿的是什么?黑珊瑚?!」 离得近,余姝容也看得更仔细了?,侍女们确实拿的是黑珊瑚!只?不过都不完整,一人一小块,倒像是一尊完整的珊瑚被摔碎成这么一块块的。 龙宫的侍女闻言抬头,一看,这不是上回拎着食盒,跑来探视龙君的那个余尚仪吗? 侍女们顿时嘴角就挂上了?不友好的皮笑肉不笑,其中一个侍女道:「对呀,就是黑珊瑚。」 余姝容心里?突突地跳,追问:「这黑珊瑚哪儿来的?」 「宁龙君寻来的啊,在数个月前。」 数个月前,那就是余姝容的生辰宴之前。 余姝容的心坠了?下去,也就是说,宁龙君真的为她寻到黑珊瑚,但却没有送给她! 「他为何不将黑珊瑚送我?」甚至,这黑珊瑚还碎成一块块的,她甚至欣赏不到,这珊瑚的全貌。 侍女们互相交换眼色,然后非常直白地告诉余姝容:「余尚仪醒醒吧,我们龙君倾心的是玉澧府君,又?怎么会把?黑珊瑚送给你呢?实话告诉你,就是龙君将黑珊瑚砸了?,命我们从库房拿个寿桃来的。被砸碎的黑珊瑚,龙君允我们拿着玩,谁愿意要都可以?。这可是价值连城的好东西,龙君大度赏赐给我们。余尚仪你要是想要,我手?里?这块可以?给你,不过你用?什么跟我换呢?」 「你……」余姝容简直呆了?,不仅是因为亲耳听到这样的话,无异于二次被一道重?重?的巴掌拍在脸上;更无法?接受的是,连一个小小的侍女,都敢这样与她讲话,她几时受过这种?屈辱! 余姝容再也撑不住那优雅的仪态了?,面皮抖得厉害,几乎要垮掉,她开始花枝乱颤:「胡、胡说!宁龙君若喜欢的是玉澧,为何要为我搜寻黑珊瑚?」 侍女妙目一转,笑盈盈说:「因为龙君是想让宁世子没脸看啊!宁世子讨好余尚仪你,龙君可不就让他讨好不成?换言之,那人若不是你,而是别的哪位女人,喜欢的不是黑珊瑚,而是黄珊瑚、红珊瑚,龙君也会将东西搬出来,让宁世子出丑的。对我们龙君来说,找个黑珊瑚又?没多费劲。这不是为了?玉澧姑娘,怕她吃心,才又?将黑珊瑚砸了?吗?」 侍女说的辛辣,纵然真实情况与她们说的倒也不完全一致,至少龙君砸黑珊瑚的时候,也不一定?就喜欢上玉澧了?。 但,她们可都是最忠心的侍女,如今龙君喜欢玉澧,玉澧就是她们的女主?人。像余姝容这种?以?前没少给她们女主?人添堵的,她们当然是挑扎她心的话说。 至于余姝容会不会恼羞成怒,打杀她们? 抱歉,打不打得过还两说呢。 余姝容彻底崩溃了?。 昔日高高在上完美无缺的贵女,眼下就像个歇斯底里?的疯妇,颤抖得厉害,气得头上的流苏不停地摆,再没有半点仪态。 余姝容再在这里?待不下去了?,只?觉得这整座山,这里?的绿草,这里?的空气,都在把?她当个笑话看。 余姝容几乎是拽来一朵云,乘上去就跑了?。 一站上云朵,脸上的泪水,便刷刷落下来。 怎么会这样?她终于清醒认识到,就没有什么欲擒故纵,宁龙君就是不喜欢她! 可笑她还以?为,自己拥有两个优秀男人的追捧,便理所当然地把?看不上玉澧写在脸上。 结果现在呢?玉澧对她淡漠异常,好似都不屑与她如何,宁龙君更是直接将她赶出去。 一切都是自己自作多情。 这个残酷的真相,终于带着万钧的力量,压上余姝容的心,让她再无法?接受也得接受,这就是现实。 但余姝容气不过。 她是真的想过给宁龙君一个机会的,让他来追自己,宁龙君凭什么不珍惜这个机会?凭什么这样不给她面子? 余姝容越想越气,回到司礼殿后,脸色都是黑的。这让她的同僚们都不敢接近她,私底下纷纷议论她这是怎么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03页 直到这个时候,余姝容才发现,她在司礼殿的人缘,并没有那么好。 以?前,她众星拱月。司礼殿的同僚,都夸她人美、出身好、工作能力强,不过又?与她有一定?的疏离,少了?些亲密朋友的感觉。 余姝容本以?为,这是因为自己出身高,他们对自己有天然的敬重?情绪在,并不那么亲近。 可通过这两次上宁淮序那里?,看到了?宁淮序手?下的河神水君们是那样关心他,而明?明?宁淮序脾气阴晴不定?,河神水君们本是憷他的……余姝容才恍然明?白什么。 她恍然明?白,什么是真心和不真心的区别。 就比如以?前,她事事得意,同僚们也一团和气。如今她遭受打击,回来后一副状态很不好的感觉,没有一个同僚真心来问她是怎么了?,全都躲在后面议论她。 这个发现,让余姝容再次大滴大滴落下泪来。 就在这时,有个进?殿的同僚,随意向大家聊起一个消息。 「听说了?吗?天帝下旨,册封建章王世子为彭泽水君了?。」 建章王世子?彭泽水君? 余姝容愣了?一下,忽然一个精神。 她当即离开司礼殿,也不管同僚们的目光了?,径直飞向建章王宫。 是啊,没有宁龙君,她还有宁世子! 纵然宁世子前些日子掉价不少,但今日他有官职了?。 余姝容又?擦干眼泪,唇角扬起得体的笑。 宁世子对她的爱慕,那可是非卿不娶,辗转反侧的。 你宁淮序自甘低贱,要同一条鲤鱼精为伍,可别怪我没给过你机会! 龙宫内。 余姝容一走?,气氛就立刻好起来。都是自己人。 河神水君们,朝宁淮序走?近一些,纷纷行礼,用?关切的眼神,向他再次确认是否真的无事。 宁淮序对众人道:「本君无事。」 他又?勾一勾唇:「既然都来了?,留下来喝场酒再回吧。」 众人互相交换喜悦的眼神,拱手?答是。 玉澧一双妙眉蹙起,摇了?摇宁淮序的袖口,「宁大人,您不能喝酒!」 宁淮序失笑,注视玉澧。 玉澧想了?想,终是心一软,道:「那您少喝一些。」 众人用?和乐融融的笑,掩盖唇角「姨母般的」弧度。 他们怎么觉得,宁大人对于自己被人管这事,挺乐在其中? 第117章 鱼美人(26) 眼?下正值下午, 一天里最?暖和的时候,冬日的暖阳照在整片山峦,放眼?望去一片空阔开朗。暖阳灿灿, 颇有种偷得浮生半日闲的适宜。 大家没有在龙宫大殿里喝酒,而是都十分默契的,陪着宁淮序, 一起上宫外的草甸上饮酒。 绵绵山峦中,草甸上开满终年不凋谢的花,犹如一张色彩丰富的毯子,铺就十里宜人的风景。 在这里把玩黑珊瑚的龙宫侍女们,见众人来了, 忙收起黑珊瑚,为众人取酒倒酒。 这些侍女?,手?指上转动?着法术的流光, 便见一坛坛美酒,从龙宫被她们瞬间移动?到草甸上,还排成漂亮的队形。 一盏盏夜光杯, 也像是一颗颗白?日里的流星那样, 划着名亮闪闪的弧度,落到了每个人手?边。 侍女?们这便端起酒罈, 穿梭在众人之间, 娴熟地为大家倒酒。 当然的,到宁淮序时, 他旁边的玉澧便叫她们少?倒一点,只让到夜光杯的三?分之一。 宁淮序觉得太少?了, 用眼?神示意?侍女?们继续。 侍女?们却笑着,去给下一人倒酒, 俨然是选择性地只听?玉澧的话。 宁淮序无?奈。 雍州众人也好久没这般齐聚一堂了,不觉就畅聊起来,有同宁淮序说话的,也有同僚彼此之间絮叨的。大家围成一个圈坐下,聊一会儿?还换换位置。 过了会儿?,似有不尽兴,就有人提议:「何不让山里那只狐妖出来,给大家跳舞助兴?」 这个提议其实蛮好的,就是免不了要被人开涮两句。他身边的人拍他肩膀一下,促狭道:「喂,你不正经了啊?想着狐狸精。」 被开涮的这人脸一红,忙把旁边人的手?拍下去,说道:「我怎么不正经?就是跳舞助兴,我又没说做别的,分明是你想多?。」 对方笑得更促狭:「你怎知,宁大人这山中有只狐狸精?」 「怎么,你不知道吗?我每每来拜访宁大人时,好几?次都碰到那狐妖,妖妖调调,沖我抛媚眼?,还说她是宁大人的邻居,叫我每次来也看看她。」 这话说的,好些人都跟着笑了。这山里那只叫碧尘的狐妖,众人中好些都碰到过的,深知那狐妖是个什么德性。心肠不坏,就是总喜欢拿眼?睛勾人,眼?角长得就像钩子,还不好好穿衣服,看上去特别以?色事人不正经。 便有人打趣道:「这德性,你还喊她来跳舞。兄弟,我看你是喝多?了。」 「嗯嗯,也说不准是被那狐妖撩拨得心猿意?马,想人家了呢。」一个女?河神笑道,「然后就酒后吐真言,借着这个机会,要喊人家出来跳舞。」 「你这女?人,胡说什么?」这下子这人是真解释不清了,只得气鼓鼓骂道,「我就是想给大家助助兴嘛,你们不让她来,那我给你们跳怎么样?」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04页 「别,我怕我眼?睛受不了。」女?河神说着,直接抬起双手?捂住眼?睛。 众人又是一番闹笑。 不过闹归闹,过了会儿?,龙宫的侍女?还真去将那狐妖碧尘请来了。 碧尘过来后,老老实实的,很是畏惧的样子,和大家嘴里那妖妖调调的人,完全判若两人。 原因嘛,大家倒是都懂。这狐妖逮着谁都勾引,就这种脾性,但偏是害怕宁大人,只要见到宁大人必定十分规矩,生怕被赶出这片山峦。 不过,玉澧还是接触到碧尘投来的,一种只有她们两个能懂的目光。 玉澧面颊微微红了,先前她与宁大人的那一个月后,宁大人为她送来缓解的药膏。那药膏装在一个妃色的画着合欢花的小瓶里,当时玉澧就觉得,大概是宁大人管碧尘要的。 眼?下碧尘投来的目光,玉澧心领神会,确认是对方了。 碧尘拜过宁淮序,接着就为大家跳起舞来。 气氛又被推到高潮。 当然碧尘也得了好处,被赏了一小壶琼浆鲜酿,这可是一般妖物得不到的东西?。 就这般又聚会了会儿?,这时,祁小侯爷来了。 陌上少?年郎,策马揽日归。 祁小侯爷骑着一匹枣红马,从天空飞过,马蹄踏着云,倏忽之间就从远方落到近处。 王玄珠不禁一怔,望着找来的祁琏,有点晃神。 祁琏下马,轻快的步伐,来到宁淮序跟前,自?然而然地单膝跪地,俯首向他行了一礼。 「起来吧。」宁淮序道。 祁琏起身,接着就看向王玄珠,视线都没有从别人身上掠过,一眼?就落到王玄珠身上。 王玄珠有些赧颜,问?道:「祁琏,你怎么来了?」 祁琏大步流星走向王玄珠。 王玄珠旁边的河神立马往一侧挪了挪,让出位置,祁琏毫不客气就在那儿?坐下,紧挨着王玄珠。 祁琏说:「见你迟迟不回来,我担心,就自?作主张过来寻你。」 众人看着祁琏热切的眼?神,和王玄珠又羞赧又甜蜜的模样,本来就姨母般的眼?神,现在成双倍了。 一个侍女?过来,给祁琏倒上酒。 王玄珠有些不好意?思直视祁连的目光,小声道:「我来看宁大人,又不会出什么事。」 祁琏道:「那我也担心你。」 王玄珠臊了,拍一下祁琏的手?,「同僚们都看着呢!」 玉澧忍俊不禁,她放下酒杯,双手?搭上宁淮序一侧肩膀,凑到他耳边,说了些话。 说的自?然是,王玄珠与祁琏的近况。王玄珠可是在她的河神府里亲口?承认的,她和祁琏很好,她喜欢祁琏。 宁淮序直接就道:「下月初三?,是黄道吉日。不若本君做主,玄珠祁琏,你二人便那日成婚吧。」 王玄珠就犹如被一片炫亮的火烧云给砸了下,大脑有点儿?发?空,脸上有点烧,眼?前感觉浮现出一些橘粉粉的东西?,她愣愣的:「宁大人,我……」 下一刻就被祁琏握住手?,祁琏眼?中湛亮,拉着王玄珠,就向宁淮序拜下去,「多?谢宁大人成全!」 众人连连鼓掌,朝二人敬酒恭贺。 玉澧也高兴极了。 另一头,余姝容来到建章王宫。 余姝容想起,今日是裁云夫人的生辰。她也是给裁云夫人递过礼物的。 又逢宁靖川被册封为彭泽水君,余姝容想,自?己的到来,一定能够再次在宁靖川心头,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更加牢固拴住他的心。 可余姝容万万没想到,自?己才刚到建章王宫门口?,就听?到王宫中传出的打砸器具的声音,夹杂着女?人愤怒的谩骂。 是裁云夫人在骂人。 无?比生气。 震动?整座建章王宫。 连带余姝容脚下的土地,都跟着震动?。 余姝容不禁愣住,打了个寒战。鬼使神差的,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竟是没有着人通报,而是悄无?声息地使用法术,钻进建章王宫,偷偷靠近裁云夫人。 在王宫的后殿,余姝容看到了裁云夫人和宁靖川。 在余姝容的印象里,裁云是天后的妹妹,那是比自?己还要拥有无?上荣光的贵女?。 当年,裁云只消一句话,就能让建章王宁钺将原配夫人贬妻为妾。裁云高高在上,言谈间就能定别人的生死荣辱,无?比的耀眼?又自?信,底气十足。 可现在,余姝容眼?前的这个裁云,恨不得把殿中能摔的东西?都摔了,犹然在发?疯,气急败坏,什么形象都没了,就像个除了撒泼什么都做不了的疯子。 「该死的宁淮序,孽种!翦涤那贱人生的孽种,一条低贱的鲤鱼精生的孽龙!」 「姐夫为何不惩罚他?为何让他全须全尾走出天擎殿?!」 裁云冲着宁靖川吼道:「他辱我们全家,杀你叔伯兄弟,把你父王的一魂三?魄都抽走了。现在你父王就是一个废人啊!为什么他宁淮序能如此欺人,姐姐和姐夫都不帮我出气!」 宁靖川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他大概猜到,宁淮序是用什么将军了天帝。 护心鳞。 堂堂天帝,为了偏私,剜掉无?辜之人的护心鳞,断人生路。 就算他是天帝,可神灵的世界,可不只有权位高低,还有法力强弱。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05页 真要把这事闹开,天帝失道,若众神一起反他,他还真不一定压得住。 尤其是那南方赤帝,本身就恨极了天帝……天帝还因着她是先后的族人,无?法撤她南方赤帝的神位。 这些计较,母亲不是不知道,但她娇纵惯了,谁都不能与自?己作对。宁靖川没法劝,只能道:「母亲息怒,我们再想想办法,从长计议。」 「还有什么办法?连姐姐姐夫都不愿帮我!姐姐最?疼我了,姐夫也一贯对我有求必应。」裁云听?不进去宁靖川的话,一个劲儿?说着,「对,他们一直对我很好,从不让我失望的。所以?都是因为宁淮序,全是他的错,我不想再忍他了!我一定要让姐夫将他治罪!」 「可是母亲……」 「哪怕是陷害,我也要让他背上大罪!」 宁靖川一窒,勐然想到什么,一时没了言语。 裁云此刻同宁靖川想的这也是一样的,他摔了手?边所能摸到的最?后一盏花瓶,气喘吁吁问?宁靖川:「前些年你父王认的那个义女?,就那条蛇妖,是准备让她去给雍州找麻烦的,是不是?」 宁靖川道:「父王确有此意?,想等她法力再高强些,再将这枚棋子打出去,让她毁掉宁淮序治下的水域,引发?洪水决堤。淹死生灵越多?,宁淮序就越难辞其咎。可惜,本也算是一把趁手?的刀,才刚化为蛟,就胡言乱语,被父王灭口?了。」 裁云神色陡然阴森下来,低沉道:「这枚棋子死了,再找一枚来执行就好了。」 宁靖川倒抽一口?气。 裁云吃吃笑起来:「我母族里有卑贱却法力不错的罪人,找几?个来,定能对付宁淮序!」 宁靖川道:「现在出手?会不会太急?应该等到宁淮序再衰竭一些……」 「等?你父王都成这副模样,还要等什么?」裁云越说越激动?,染着怒气的脸上,又涌上一股火一般的热气,眼?中绽发?出疯狂的色彩,「我要让它们去毁了澧水!玉澧,那个和翦涤一样卑贱的鲤鱼精,也敢辱骂我儿?,就挑她下手?!」 「我要让澧水生灵涂炭,血流成河!我要让宁淮序从雍州龙君之位上滚下来!那是你的位置,也是报你父王的仇!」 余姝容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话,一时没忍住,倒吸一口?气。 这一瞬她没控制好自?己身上的灵力,波动?的灵力,剎那间就被裁云夫人感受到了。 裁云夫人当即大吼一声:「谁?!」 同时伸手?朝着余姝容的方向狠狠一撕。 只听?一声惨叫,余姝容被从虚空中撕出来,身影完全露出,哐当一声砸在地上。 裁云没想到是余姝容,眉毛一挑,惊道:「姝容?」 宁靖川也愣了:「余姑娘!」当下就心疼地快步过去,把余姝容扶起来。 殊不知余姝容此刻惊恐万分,一颗心都要跳出嗓子眼?,都已经顾不得宁靖川这样在乎自?己,顾不得什么虚荣心了。 她只想着,裁云夫人要陷害雍州的事,兹事体大。这要是成了也就罢了,可若是不成,整个建章王宫都要吃不了兜着走!天帝再偏袒裁云,也不能为了她无?视律法,她就是个小姨子! 而自?己,听?到了他们母子的密谋! 余姝容连忙向裁云福了福身身,「我原是来恭喜宁世子成为彭泽水君的,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裁云夫人正在气头上。那我先行告辞,改日再来。」 余姝容现在只想走,以?最?快的速度走。 可是裁云怎么会让她走? 余姝容才刚一动?,被发?现自?己被一条看不见的绳子捆住了,就是无?法再移动?一步,连稍稍抬腿,都犹如有无?数把刀子扎在腿上。 余姝容一下子就疼得脸都白?了,整个人泄去力气。 她惊恐地喘息:「裁云夫人!」 「你想要通风报信?」一直对她笑颜以?对的裁云,此刻阴森的像是一只厉鬼,一双眼?睛却洞烧着,亮的可怕,一时间好似整张脸上就这一双眼?睛,吓得余姝容亡魂皆冒。 「不、不是!我什么都没听?见!夫人,你放我回司礼殿。我出来这么久,不回去大家会生疑的!」余姝容近乎慌乱地说。 裁云却已是完全听?不进去了,忽然大吼一声:「你对天发?毒誓,不会说出去,我就放你走!」 余姝容吓坏了,哪敢发?毒誓?对天发?誓,那是要应验的啊!万一她不小心说出一个字,那不就永世不得超生吗? 余姝容这下后悔死了,她怎么就跑来建章王宫呢? 勐地余姝容看到宁靖川,才想起,对啊,宁世子那么喜欢她,一定会护住她的。 余姝容央求着:「宁世子,我真的什么都没听?见,求你放我走,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宁靖川脸上闪过一抹挣扎。 余姝容的心底顿时生出希望。 可是,仅是片刻后,宁靖川脸上那种挣扎就再也不见,他道:「余姑娘,对不起,你听?到不该听?到的,要么发?毒誓,不然我们是不能让你走的。」 什么?余姝容简直傻了。 为什么?连宁世子也背叛她? 宁淮序背叛她,去宠那个鲤鱼精;宁世子也要挟她,不救她。 裁云道:「不发?誓是吗?」她恶狠狠道:「靖川,把她关到王宫最?深处!在我们成事之前,都不能放她出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06页 宁靖川一点头,来到余姝容面前。 余姝容瞪大眼?睛,看着宁靖川,只觉得这个端方有礼的人,这个总是追捧着她的男人,此刻是那么陌生。 他看她的眼?神,竟是全然没有情谊,连歉意?都寥寥无?几?。这让余姝容心里凉了个遍,已是悔得肠子都青了,甚至觉得要是时光能倒流就好了,打死她都不会来建章王宫。 她绝望地叫着:「我是帝子妃的妹妹,是你表哥的弟妹!裁云夫人,我是你外甥的弟妹!你们怎能如此对我?!」 裁云和宁靖川无?动?于衷。 宁靖川道:「抱歉了,余姑娘。」 这是余姝容被关进黑暗中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第118章 鱼美人(27) 下月初三, 王玄珠便要与祁琏成亲了。 满打满算,也就还有十几日。 王玄珠还有些羞涩腼腆,觉得太快, 无从适应,是以这?些日子?,来玉澧这?里很勤, 和玉澧分享自己心里的?一些事。 玉澧也抽出时间,陪王玄珠说?话。 眼看?着快到日子?,这?日,王玄珠刚离去,汐音就匆匆过来, 向玉澧汇报。 「府君,澧水上游出现龙门的?霞光了。」 玉澧不禁唿吸一紧,这?是要?开龙门的?预兆。这?次龙门, 是开在澧水吗? 玉澧问?:「是哪一日?什么时辰?」 汐音道:「下月初三的?夜里酉时,府君,您说?巧不巧?」 竟是在玄珠婚礼那日, 开龙门。 汐音笑道:「待府君中午去沭水赴宴, 晚上回?来,正好参加跃龙门。若是这?次成功, 雍州可就是双喜临门。属下总觉得, 这?个时间开龙门,还开在澧水, 有些上苍赐福的?意味在,说?不准府君此次便能跃龙门成功。」 玉澧笑了笑, 接受汐音的?好意。只不过,自己跃那么多次龙门, 从未成功过,虽未想过放弃,可久而久之,已是不敢再抱希望。 特别是,自觉醒以来,再也不在意像余姝容那样的?人对自己的?鄙视,便觉得,跃龙门的?意义好似模煳不清了,仿佛这?已成一个习惯,为了执念而执念。 也不知?道凭这?样的?心态,还有没有成功的?可能。 就这?样,二月初三到了。 这?日,玉澧早早就来到沭水,同其他几个女河神一起,陪伴王玄珠,为她梳妆。 王玄珠今日十?分美丽,温柔的?眼中闪动着幸福的?光辉。 玉澧想起之前在东都?那个悲伤到骨子?里的?玄珠,总算彻底走出阴霾,能够带着光明与希望迎接未来。玉澧为王玄珠高兴。 等时辰到,玉澧扶着盛装的?王玄珠,走到前殿。 前殿这?里,同僚们?都?已到了,宁淮序也到了。 祁琏也从另一侧的?偏殿出来,给祁琏当傧相的?,是岑銮。 因着喜庆,几乎没笑过的?岑銮,今日也带着淡淡的?笑,整个人犹如石头?上长出了小花那样,让大家?颇不适应。 吉时到。 宁淮序被恭请到上座。 玉澧扶着王玄珠,岑銮跟着祁琏。一对新人先拜过天地,然后来到宁淮序面前。 祁琏和王玄珠,跪在宁淮序脚下,向他叩首。 这?一叩,是发自内心的?感激,与感动。 「宁大人……」王玄珠抬起头?来时,望着宁淮序的?那双眼珠,翻涌着朵朵泪花。 宁淮序颔首为礼。 接着夫妻对拜。 如此,礼成,王玄珠和祁琏便是夫妻了。 众人掌声如雷动。 这?次沭水河神府的?属官们?,准备了丰盛的?流水席。 河神大婚,河里的?鱼虾水蛇乌龟王八,全都?聚集而来,沾喜气凑热闹。 既是为恭贺河神,也是想蹭上一口流水席上的?琼浆玉液。要?知?道,神灵们?喝的?琼浆玉液,像它们?这?种开灵智的?小精怪,只要?能蹭上一口,搞不好都?能化形。 于?是就出现不少?鱼虾王八,捣乱偷吃。 平日里它们?不敢如此造次,可今日不同,大喜的?日子?,总不能神灵们?今日还要?惩罚它们?吧! 「喂喂!」故而,时不时就有河神水君,挥手撵鱼,顺便斥责它们?一两句。真是,怎么跟绿头?苍蝇似的??吃饭呢,非要?凑过来。 还有个河神,把一个跟他抢酒的?鲤鱼给拍走了,抱怨一句:「这?鲤鱼可真是烦!」 「什么?」这?话正好被玉澧听见,冷艷的?脸上,当即拉起一抹愠色,质问?道,「老高,你说?谁烦?好端端的?骂鲤鱼做什么?」 那老高无语赔笑道:「你是没看?见,刚刚有条黑鲤鱼抢我酒喝!我都?没喝呢,它先往杯子?里扎,那我喝什么?」 众人闹笑。 又有个河神,忽然问?玉澧:「对了,听说?今日夜间,澧水要?开龙门。玉澧,晚些我去观战!」 「我也去。」 「我也去!」 连王玄珠都?说?:「我和祁琏也去!」 玉澧笑着答应下来,看?一眼上座的?宁淮序,在他眼中看?见鼓励的?神色,玉澧心中一暖。 然而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 就在这?其乐融融,仿佛所有人的?未来都?会顺遂欢喜的?时刻,玉澧一抬眼,乍然看?见神色惊悸的?汐音闯了进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07页 尽管汐音已经在努力控制她的?表情,不让任何人察觉到异状,可玉澧了解她,还是从汐音脸上看?出一种浓烈的?不祥。 玉澧不禁心中一凛。 难道出大事了吗? 宁淮序也注意到汐音的?不妥。 汐音快步来到玉澧身边,贴着玉澧的?耳朵,快速说?了一段话。 玉澧通身一抖。 汐音说?的?是,澧水流域忽然来了三条角龙,是冲着凿川澧水、让河流决堤来着! 某个瞬间,玉澧恍惚觉得,是不是自己还活在原书?的?故事里?是不是自己什么剧情也没有改变?澧水还是要?决堤泛滥,百姓还是要?流离失所,饿殍千里。而她,还是要?被押到司刑殿审判。然后是宁大人站出来,顶下她的?罪。再然后是万剑阵,是极北之地的?雪原,一切循环往復。 这?瞬间的?恍惚,让毛骨悚然的?感觉,浸透了玉澧的?全身,扎入她的?心。她几乎唿吸不过来,鼻腔仿佛被冰冻,接着冰雪在她的?身体里延续扩张着,仿佛要?把浑身的?血液全部冻透。 是耳边觥筹交错的?声音,才让她从现实与故事的?重合中,勐地脱离出来,回?到现实。 玉澧狠狠捏住汐音的?手,平定住心绪,起身便沖向宁淮序。 宁淮序握住玉澧的?手臂,将她拉到身旁,用自己的?力气稳住她。他轻咳两声,低声问?:「发生了何事?」 「三条角龙,祸乱澧水……」玉澧浑身发抖,「像是书?里一样的?剧情。」 宁淮序当即起身,带着玉澧就从原地消失。 其他河神水君们?不禁譁然,虽不知?汐音带来的?是什么消息,可多年练就的?直觉,依然让大家?感觉到,怕是出了什么事。 宁淮序只带玉澧去处理,自然是不想破坏王玄珠与祁琏的?婚礼。 可雍州的?属下们?,哪个不是一心为着宁淮序? 众人互相交换目光。 *** 一眨眼的?功夫,宁淮序和玉澧便已出现在澧水上空。 在这?短暂的?剎那,玉澧想了很多。那条蛟龙已经被她杀死,为什么又会出现三条角龙,要?凿穿澧水! 这?样突兀的?三条角龙,选择这?样一个日子?动手。 她只能想到一个答案。 宁靖川!裁云夫人!是他们?动的?手!裁云夫人就是角龙一族的?! 他们?这?是已不顾暴露自己,已丧失理智要?鱼死网破吗? 当眼前的?一幕沖入玉澧的?视野,玉澧双眼睁大,心脏狠狠撞在胸腔上,剎那间所有的?思绪都?散了个干净,只剩下撕心裂肺的?痛楚,和冲上天灵的?怒气。 她的?心犹如被掰成无数片,混着怒火灼烧出沖天的?黑烟。 三条灰色的?角龙,将澧水的?河岸凿得千疮百孔。河水倒灌进森林,倒灌进农田。 森林里的?生灵百兽们?哀嚎着被水捲走,农田里劳作的?村民们?,惨叫声令玉澧痛不欲生。 她的?属官们?已经全数出动,艰难地去抢救河岸,可是决堤的?地方越来越多。 他们?一个个的?被角龙掀翻在地,有试图反抗的?,却被打得奄奄一息,然后被河水沖走。还有的?躺在岸边,身上的?血流进水里,染红了澧水。 玉澧,双眼也仿佛在一瞬间被染成红色,是血和火的?红。一声愤怒的?吼叫,从她的?喉咙中激射而出。 一瞬间,玉澧浑身的?灵力,宛如一朵莲花般,以她为中心绽开。 她携着这?朵莲花,沖向被凿穿的?河堤,用一双手将倾泻的?河水硬是撕扯回?河中。 一条角龙,张开血盆大口,朝着玉澧扑咬而来。 然而风云骤变,乌云密布,紫色的?雷电骤然霸占天空,五雷轰顶,击打在角龙身上,霎时逼退角龙。 宁淮序的?真身,从乌云中探出,犹如撑起整个天空,朝着三条角龙扑杀上去。 以一敌三。 他双眼亦是染成红色,怒吼着唤下九重天的?雷电。他裹着雷电,犹如创世的?神灵,犹如九幽下的?恶魔,铺天盖地的?压力涌向三条角龙。 玉澧在拼命地填补澧水的?缺口。 陡然她双眼绽放出玉色的?光芒,祭出元神!只见一条虚空的?玉色鲤鱼,从她天灵冉冉升起,玉澧浑身法力随着元神挥散而出。 元神所到之处,决堤的?河岸就像是时光倒流那样,重新填补回?去;已漫流出的?水,亦像是退潮的?海水那般迅速回?流。 玉澧从雍州各地抓来一座座土丘,一个个将它们?拍在决堤的?岸上,填补缺口。 她的?一双手被土染成了泥泞的?颜色,一次次的?撕抓,让她的?手心磨破皮,流出血,她却丝毫感受不到。 原书?里,她从南海回?来时,澧水的?悲剧已然发生。她直接就被逮捕到司刑殿接受审判,并?没有看?见,澧水究竟是怎样一副惨象。 她也曾在脑海中,勾勒那样惨绝人寰的?场景,只为一遍遍提醒自己,绝不可失职!绝不可失职! 到今日亲眼看?到这?样的?场景,才知?给她带来的?震撼与痛心,比她所设想的?要?强烈百倍! 她发了疯地修復澧水,片片元神像是流星一样飞出,将一个个被水捲走的?人类和生灵,包裹起来,送到安全的?岸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08页 她是澧水河神,不管发生什么,都?要?守护每一个生灵。谁都?不能死,谁都?不可以死!哪怕宁靖川和裁云草菅人命,什么都?不顾,她也不会让他们?伤害到任何一条生命! 持续的?高强度耗散灵力和元神,玉澧很快就觉得身体透支,眼前发晕。就好像自己是一棵长了蛀虫的?树,很快身体里就被蛀出一个洞,那洞越来越大,越来越空。 她焦急地望向上空。 疯狂的?黑龙,与那三条角龙缠斗在一起,迫使他们?无法再接近澧水。 雷鸣闪闪,乌云如雪般打在硕大的?龙身上,龙吟声震耳欲聋。 玉澧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宁大人的?身体,他没有护心鳞…… 「玉澧!」就在这?时,王玄珠的?声音响起。 玉澧一惊,看?到王玄珠出现在自己身边。 王玄珠也被澧水的?惨状吓到了,但她反应非常快,立刻沉着下来,开始移山倒海,填补堤岸。 同时,岑銮、老高,其他的?同僚们?,他们?全都?来了。 所有人都?立刻帮助玉澧,修復河堤,救下一条条生灵。 王玄珠还穿着嫁衣,火红的?她,就好似一团燃着的?火,在玉澧的?心上剎那就烧起温暖和希望。 玉澧有些愧疚,都?是因为她没有看?好澧水,搅扰了玄珠的?婚礼。 那些玉澧的?属官们?,此刻也都?一个个得救。他们?赶紧爬起来,但凡还有点力气的?,立刻帮助玉澧。 其余的?河神们?,有些拎着法器冲上天穹,同那三条角龙斗法。 宁淮序却龙尾一扫,尾风将他们?全送回?玉澧身边。 「去修復澧水!」他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下一刻,排山倒海的?威压席捲过整个天穹。只见乌云中,忽然照下一道天光,以天光为中心,四周的?云层散开,露出天穹一角。 黑龙在空中蜿蜒,勐地捲住三条角龙,拖着他们?进入那天穹一角! 「宁大人!」玉澧惊唿。 直至四条龙全部隐入乌云,云层合拢,仿佛关闭上一道门,再也看?不见天光。 玉澧倒吸一口气。 玉澧明白?的?,宁淮序将三条龙带到了天上去,他展开了「领域」。 那是神修炼到最高化境后,修炼出的?独属于?自己的?空间。 这?空间只能被自己操纵,里面的?山河大地、日月星辰、飞禽走兽,既是真的?,也是假的?。而这?位神,就是这?整个空间的?造物主,这?整个空间里的?世界都?由他任意排布。 ——这?就是领域。 再也听不到龙吟声,一切都?被关闭在领域里。玉澧不知?道,此刻领域空间里发生了什么。 她看?着一起来帮助她的?同僚们?,在大家?的?合力下,被凿穿的?河岸很快就重新垒起,流出去的?水被重新塞回?澧水。 生灵们?得救了,没有一个死掉。 玉澧渐渐激动起来。她的?身边,身着嫁衣的?王玄珠,向大家?喊道:「加把劲儿,就快好了!」 玉澧再次运功,祭出元神,从雍州荒原抓来三团土丘,按入河道。 她仰起头?,看?向层层乌云,望眼欲穿,担忧地死死捏着手指头?,喃喃:「宁大人……」 仿佛是上苍听到玉澧的?唿唤,须臾间,乌云忽然开始涌动! 玉澧倒吸一口气,探着身子?看?去,只见乌云向四周散开,重新打开天穹一角,天光射落。 天光中,一条黑龙咆哮着飞出,极尽壮阔雄浑,极尽浩瀚狂勐。 而随着黑龙一起飞出的?,是一段段灰色的?残肢断臂。断掉的?灰色龙身,像是一场巨大的?暴雨,几乎是淅淅沥沥的?,洒了下来。 玉澧眼中迸发出喜悦,一下子?眼睛热了,流出泪来:「宁大人!」 那三条角龙,肉身已是碎成无数块,全部死于?宁淮序之手。众人看?见了他们?的?灵魂,三条角龙形状的?灵魂惊恐万分,仿佛是失去了所有的?兇残和意志力,只知?道逃,不要?命地向三个方向逃去。 然而黑龙的?身形勐然变大,一瞬之间,遮天蔽日。庞大的?身躯拦住逃离的?三条魂魄,他的?龙爪朝他们?抓去,将三个亡魂牢牢地抓在爪下。 亡魂们?嘶鸣,引发八百里野鬼哀嚎,一时间难听的?哀鸣声遍布荒野,大地震颤。 然他们?的?挣扎与哀鸣,在宁淮序的?爪下,终究只像是蝼蚁般无用。 随着乌云蓦然散去,天空重归明亮,黑龙的?身影在一片刺目的?光影中消失,宁淮序重新出现。 他一手持剑,另一手握着三团灵魂,从天而降,终于?落下地来。 在落地的?这?一刻,他胸口一突,再也止不住地狂烈咳嗽,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一口口血随着咳嗽溅出,血迹留在嘴角,颜色是那样刺目。 「宁大人!」玉澧吓坏了。 王玄珠立刻将玉澧的?部分接下,她往玉澧身后一推,将玉澧送向宁淮序。 玉澧扑也似的?扑向宁淮序,扑到他怀里,抱着他的?肩膀,以自己为中心散出灵力,拼命地往他身体里灌,不顾自己体内灵力已开始空虚,不顾自己眼冒金星。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09页 宁淮序手中的?剑扎进土里,他握着剑柄,靠着剑撑着自己的?身体。他还在咳嗽,又怕吓到玉澧,努力地抑制着,却难以抑制住。 他不能告诉玉澧,此刻,他心口的?位置,就是本?该长着护心鳞的?位置,疼到极致。那是种无比空虚的?痛,一种仿佛最脆弱之处被掏走的?疼,如钻心刺骨。 他所剩无几的?生命,这?副沉疴多年的?病躯,这?副被玉澧付出那么多养着的?身体,终究是消耗过巨,快要?腐朽了吗? 他还能支持多久? 不,他不会死,也不能死! 不过是诛杀三条角龙罢了,这?也能要?了他的?命? 他杀的?龙,还少?吗? 「咳,咳,没事……」宁淮序努力提上气息,沙哑的?声音那样气若游丝,仍努力安慰玉澧,「本?君没事,不会死……」 「大人……」玉澧的?眼泪沖花妆容,她的?心揪成一团一团的?,恨不能将自己的?寿命拆下来,分给宁大人,恨不能将自己的?健康也拿出来分给他。 宁淮序阻止玉澧:「把灵力……收回?去……」 「不!大人您不要?说?话,不要?管我!」玉澧倔强地喊着,从身体里不断抽出自己的?灵力,输进宁淮序身体里,哪怕只能帮上宁淮序一点点。 眼看?着宁淮序好一些了,咳嗽声慢慢止息。他握着剑柄,在玉澧的?支撑下,慢慢站起。 可就在这?时…… 绽放在澧水上游的?、那属于?龙门的?霞光,忽然之间光芒万丈,照亮整个澧水流域。 玉澧一惊,仰头?望去。 只见澧水的?上游,河水脱离地面,直直升起,冲上云霄! 而云霞万丈之处,一座红色的?龙门壮观升起。 随着澧水勐然间变得湍急无比,在众人的?惊叫中,堪堪就要?修復好的?河岸,被整个沖开,水犹如汪洋大海般灌向整片流域! 龙门,提前开了! 第119章 鱼美人(28) 有那么一剎那, 玉澧仿佛懵了?。 她看着明明马上要被消弭的洪灾,忽然就变成?更弥天?的洪灾。 明明河岸快被修復好,一切就快要恢復原状, 可眨眼间,偏偏在这个时候,龙门降临! 在龙门降临的瞬间, 整个澧水上空便被裹挟入龙门里。骤然增大的水流,将脆弱的河岸整个冲垮,将她的同僚们全部都冲到十里之外! 玉澧看?着穿红嫁衣的王玄珠,看?着岑銮,看?着老高……他们被澧水的浪花狠狠拍出去, 他们惊唿着,不?甘地想要拦住泄洪般的河水,可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被沖向远方。 就像是一次一次被浪拍打到岸边的玉澧那样, 无可抗拒,无法挣扎。 「怎么会?」玉澧怔怔地嘤咛,那勐然涌入她心中?的绝望, 让她在这瞬间竟变得茫然, 仿佛大脑一片空白,竟不?知自己能做些什么。 天?还没有黑, 还没有到酉时。 偏偏龙门提前开了?! 龙门自成?一个空间, 从这个空间倾泻出去的洪水,都会像是凭空出现在世?间那样, 会以无可阻挡的势头,瞬间将所到之?处化为汪洋。 那样的话, 所有的生灵们…… 为什么?龙门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出现?!这是头一次,玉澧无比痛恨龙门, 痛恨它的存在。 上苍是故意惩罚他们的吗?让他们刚刚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化为乌有。 玉澧扑向被整个沖毁的河岸,此刻,她已经无法去想跃龙门的事了?,她拼命地祭出元神,施展法力,想要再次修復河道。 可她也?与王玄珠他们一样,被汹涌的洪水与浪花拍打出去,重重的飞落。 她已经,无法阻止这场惨剧了?! 然而?玉澧做梦也?没想到,就在她飞出去的瞬间,她看?到游走?的黑龙,与她错身而?过?。 「宁大人!」她唿喊着。 黑龙勐然间伸展身体,遮天?蔽日,化作四百里长,用他的整个身体,充当?河堤,挡住疯狂涌上岸的河水! 玉澧惊呆了?,莫大的心疼像是唿啸的狂风般,席捲上她的心。 黑龙头尾贯穿整个澧水流域,纵横四百里,河水不?断拍在他的身上,他疼得发出哀鸣,却一动不?动,用自己的身体阻止洪水漫入流域。 「不?!」玉澧这一声喊叫出口时,几乎冲出了?一股血的味道。 她飞扑到黑龙身边,此刻的他是那么巨大,犹如一座山。玉澧趴在黑龙脑边,显得是那么小。 他抱着宁淮序的脖子,攥紧他的鳞片,哭着喊:「大人,不?要!您的身体,您的身体撑不?住的!」 她知道那种浪打在身上是多么的痛苦与煎熬,而?宁淮序,此刻承受的是整条河的浪击,他却岿然不?动。 他口中?的牙齿,咬得发抖。玉澧眼睁睁看?着,他在颤抖,他的唿吸越来越不?规律,气若游丝,他在咳嗽。 王玄珠、岑銮他们,这会儿已经飞了?回来,狼狈地扑过?来。 「大人!」大家喊着。 所有人都惊急交加,都陷入绝望。 有人看?向龙门,头一次那样愤怒的,指着龙门大喊:「该死的!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不?是晚上才会开吗?!明明我们再有一点时间,就能将澧水修復好,苍天?这是要毁我雍州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10页 是啊,为什么呢? 为什么自己明明改变了?原书的剧情,却因着一道不?讲道理的龙门,将一切都击得粉碎? 他们已然抓住三条角龙的灵魂。是的,他们可以将三条角龙交到司刑殿,逼他们说出幕后主使。龙门的提前降临,导致洪水重新决堤,也?并不?全是他们的责任。他们已经尽力去挽救了?,他们也?是受害者?。 玉澧知道的,如果这一次再审判,他们不?会有太重的罪。 可她已不?在乎了?!她只?想救下生灵,不?想澧水的生灵涂炭,不?想再经歷那样饿殍遍野、日月无光的场景了?! 还有宁大人,她的宁大人…… 她不?想再看?着他耗尽气力,灯枯油尽了?! 她努力了?这么多,只?想着改变他的命运,让他活下去。为什么,苍天?要绝了?她的路?用一道龙门,将她的百姓将她的宁大人都推向万劫不?復呢? 为什么? 宁大人本就已经失去护心鳞多年,本就已经衰竭…… 护心鳞……? 护心鳞?! 就仿佛在一片绝望的深海中?,忽然照进一束光,将玉澧勐地提到岸上,大口大口的空气涌进鼻中?,一道炫亮的霹雳在脑中?闪过?,她唿出声:「护心鳞!」 护心鳞、龙门……龙门、护心鳞…… 她为什么现在才想到? 师父说,真?龙失去护心鳞,无药可治,唯一的解法就是,从另一条真?龙的身上强夺护心鳞,取而?代之?。 玉澧蓦然跃入水中?,化出鲤鱼原形,朝着龙门冲去! 「玉澧!」 众人的唿喊声响在身后,玉澧置若罔闻,她逆着狂勐的水流,向上游游去。小小的玉色身影,乘风破浪,一往无前。 在那一声声的「玉澧」中?,她听到了?宁淮序的声音。她残忍地不?去理会,只?想着——龙门!龙门! 卧在那里的黑龙,目眦尽裂,一双眼几乎充血成?刺目的颜色。 宁淮序知道玉澧要做什么,从她跳进澧水的瞬间,他就知道了?。他一直不?愿意看?到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 她想跃过?龙门化成?龙,在那一刻,她会长出属于她的护心鳞。 她要将她的护心鳞剜下来,给他! 就和四千年前,他的母亲翦涤夫人一样。 彼时,他被天?帝强行剥下护心鳞,给了?别人。他因此陷入晕死状态。 等他醒来的时候,才知母亲去跃龙门,却在跃过?的那一刻离奇殒命。 宁淮序猜到了?,母亲为什么要跃龙门,那是能补给他护心鳞的唯一方法,即便?母亲要牺牲自己。 如果可以的话,宁淮序便?是自己死,也?定要阻止母亲做这种荒诞的决定。 可他已经没有这个机会了?,在他晕死的时间里,母亲已经死了?。 宁淮序疯了?般地沖向龙门,却只?看?到无数的鲤鱼惊恐地聚集在河边不?散,嘴里说的,全都是刚刚龙门发生的那场惨剧。他们心有余悸,又唏嘘又困惑。 宁淮序抓起他们一人的领口,逼问他们母亲在哪里。他永远记得这人的表情,用一种晦涩的、同情的目光看?着他,然后不?忍地抬手,指了?指已经消失在空中?的龙门。 「她跃过?去了?,在那一刻粉身碎骨,然后就……什么都没有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不?知道去了?哪里。 宁淮序不?能接受这样的说辞。 他发了?疯地找,不?顾心口传来的阵阵痛苦。鲤鱼们都散了?,他还不?肯离开这里。 从月升找到月落,从日出找到日薄西?山。 许是母子之?情的牵引,宁淮序终于找到母亲的一魂三魄。可也?只?有这一魂三魄。 其他的,没有了?,怎样也?找不?到了?。 那日,玉澧问宁淮序,翦涤夫人在那个节骨眼上去跃龙门,是想要成?为真?龙,为自己多争取一些吗? 宁淮序没有告诉她真?相。 他知道,一旦自己说了?,以玉澧的性子,一定会做和母亲一样的事。 可是,宁淮序也?知道,迟早有一日,玉澧会想到此节的。现在的她还没有想到,只?不?过?是她的思路全在搜集各种仙草灵药上。 此刻,看?着那小小的鲤鱼,拖着已经耗损大量灵力与元神的身体,奋力地往天?上游,宁淮序只?觉得痛彻心扉。那挤压在他心头的痛苦、感动、心疼、不?忍,宁淮序想,便?是玉澧所说的他被施以万剑穿身之?刑,也?不?比此刻他的心更疼吧。 她不?愿看?到他灯枯油尽,他又何尝愿意看?到玉澧活生生剜下她自己的护心鳞?! 玉澧豁出一切,逆流而?上。 她看?到王玄珠和老高,已经匆匆驾云,飞往上界,去告知这里的事。 上界很快就会派人过?来帮忙的,玉澧知道。可是,宁大人,能撑到那个时候吗? 他的身体本就离衰竭不?远,如果在上界的人来之?前,宁大人就灯枯油尽,那么,他用自己的身体守护的这整方流域的生灵,又要怎么办? 所以,她要成?龙!将自己的护心鳞给宁大人。 为了?百姓生灵,为了?宁大人,她一定要跃过?龙门!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11页 一道巨浪拍打在玉澧脸上,几乎戳疼她的双目,她不?管。 几条被冲下的鲤鱼,砸在玉澧身上,他们的鱼鳍,划破玉澧的身躯,她不?管。 体内空虚的灵力,和耗损的元神,在一波一波僵化她的身体,软化她的肌骨,她也?不?管不?顾。 她逆着滔天?巨浪,跨过?一条条被浪打下来的同族,直冲龙门! 身边的鲤鱼,越来越少。伤痕累累的玉澧,艰难地、一寸一寸地往上游,眼睛只?盯着霞光璀璨的龙门,一条条所剩无几的同族被浪打下来,她躲开他们的身体,心里只?剩下一个声音。 龙门!龙门! 霍然惊唿声响彻岸边,那是河神水君们、赶来的汐音、玉澧的属官、还有所有已经放弃而?在旁围观的鲤鱼们,齐齐发出的惊唿声。 还有宁淮序带着虚弱咳嗽的低吼:「玉澧!」 一道浪,像是最恐怖的冲击,将就快要抵达龙门的玉澧,直直拍下去。 小小的鲤鱼,就像是从天?空坠落的折翼的飞鸟,一落千丈! 无法言喻的疲惫感,此时支配了?玉澧的全身。她发现,她连调动一点力气去阻挡被冲下来的趋势,都已无法做到。 她被洪水冲着,不?甘地被沖回到起点。 这一幕让所有人都窒息地无法唿吸,玉色的鲤鱼,被浪拍着,重重撞在黑龙庞大的身躯上。 「玉澧!」宁淮序侧过?头,眼角已经猩红得犹如要滴出血。 玉澧没有答话,她已经没有力气了?。伤痕累累的身躯,沿着黑龙的身体滑落下来,滑入水中?。 她像是一条死鱼般,躺在水面上,被水流一下一下地拍着,一下一下地撞着黑龙的身躯。 玉澧的视野模煳,她很累,累得快要看?不?清哪里是天?、哪里是水。 汐音连忙过?来,一双手要从水中?捧起鲤鱼。可玉澧却又勐地翻身,摇摇晃晃地从汐音还没合拢的双手间穿过?,再度滑动鱼鳍,逆流而?上! 汐音惊唿:「府君!」 「玉澧!」宁淮序和大家的声音,也?再次带着层层叠叠的倒吸凉气声,被玉澧抛在身后。 疼痛是什么感觉?顶着浪又是什么感觉?玉澧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眼冒金星,看?不?清眼前的东西?,目之?所及的一切,都仿佛变成?影影绰绰,模煳的像是随意涂抹的一团团颜料。 她的身体,像是灌满了?铅,她的鱼鳍和鱼尾好像已经不?属于自己。喉咙里灼烧的厉害,疼得仿佛要干裂,那种灼烧感沿着喉咙,烧到胃里,因着灵力和元神的损耗,而?五脏六腑都掀起一阵翻江倒海。 玉澧使劲一闭眼,使劲儿摆尾,仿佛是将这一切痛苦都甩出去。她已经筋疲力尽,明明就不?能再往上沖,可她却红着眼睛,燃烧起自己的元神,浑身涨起层层玉色的光芒,踉踉跄跄地迎着一道道浪花,再一次的,冲上天?际! 所有被打下来的鲤鱼,都震惊地看?着玉澧。 那样一条已经被打回起点的瘦小鲤鱼,已是遍体鳞伤,身体上找不?到一处完好的地方。可她却硬是越过?所有同族,用着无法想像的力量,燃烧着元神,往上沖。 她不?能放弃,只?要她还有一丝气息,都不?能放弃! 哪怕要烧尽元神,哪怕要耗尽修为,她也?一定要跃过?龙门,成?为真?龙! 不?再是为了?自己的荣耀,不?再是为了?让旁人高看?自己。 玉澧的眼睛,盯着越来越近的龙门,那五彩的霞光照在她满是伤口的身体。 而?是为了?守护一方的责任。 为了?这片广大流域数以万计的生灵。 还有,为了?宁大人,为了?她爱的,宁大人! 「啊!」汐音捂住嘴惊唿,群青色的纱裙扬起在河风中?,划过?她视野。 「府君!」属官们大睁着眼睛,唿喊着忘记动作。 素来冷酷没什么表情的岑銮,此一刻,眼中?是深重的震撼与激动。 还有天?空中?拨开云朵,匆匆赶来的玄帝灵罗,和上界前来帮忙的神灵们,还有王玄珠、老高,所有人都在这一刻,惊唿出声。 黑龙仰起头,一滴浑浊的泪水,从眼角滴落。 所有人的视线,都汇聚在霞光璀璨的龙门。 那小小的鲤鱼,玉澧……她,跃过?去了?!! 此刻,所有的鲤鱼,不?论是在水里的,还是已经上岸的,都仿佛受到冥冥中?的召唤,全部跳进了?水里,壮观的好像漫天?的星屑洒落凡尘。 五彩斑斓的鲤鱼们,犹如追寻着玉澧的身影,向着龙门游着,只?为了?更近的去见证这歷史的一刻。 已经有多少年,再不?见跃过?龙门的鲤鱼?时间太长太长,太久太久,久到大家甚至以为,鲤鱼跃龙门的传说真?的只?是一个传说。 直到今天?,终于有人,用那竭尽全力的一跃,告诉他们,这不?是传说,是真?的可以被做到的事情。 那条小小的玉色鲤鱼,她将传说,书写成?真?实的故事,书写出震撼所有人的奇蹟。 就在玉澧跃过?龙门的那一刻,五彩霞光朝着天?际的方向绽开,化作笼罩整个天?空的绚烂流霞。 一束束的流霞,犹如菊花吐蕊那般,簇拥上玉澧的身体,将她托举着,高高推起,将她送进了?朱红色的门楼!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12页 随着鲤鱼的身影,消失在龙门彼侧,无数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 剎那间,漫天?流霞绽放出更加璀璨的光,傍晚的夜色被驱散。月光隐入云层,已落的太阳重新从东海的扶桑树升起,照下耀眼的破晓。 世?间百鸟齐鸣,走?兽齐唿,一条巨大的、透明的鲤鱼元神,从龙门上空冉冉升起,然后在霞光与破晓中?,形体变化,化鱼为龙! 龙门勐然大放异彩,一盏金色的大门出现在朱红色的门楼下,大门打开! 金光万丈,从门中?放射而?出。 一条玉色的龙,携带破晓与霞光,悠长的龙吟响彻澧水。 她以鱼之?身,从龙门进,以真?龙之?姿,从龙门出! 「玉澧。」云上的玄帝灵罗,竟有些站不?稳,这温柔如水的帝君,头一次的那么激动,一双秋水似的双瞳,已是泪流满面。 玉色的龙蜿蜒而?过?,从高空而?下。 黑色的龙抬起头,落泪的眼,望着她。 快到宁淮序面前时,玉澧的身姿出现。 还是那一身玉色的衣裙,飘飘欲仙,犹如沧海月明下的鲛人仙子。 她身上的伤,已经全部癒合。莹白的肌肤笼罩着玉色的光,犹如仙子披着件亦真?亦幻的霓裳羽衣。 她眼角的鱼鳞、发中?的鱼鳞,都已不?见,属于鲤鱼的原始野性,彻底被浩瀚的神灵气息替代。 她就像是破晓与霞光中?生出的神灵,冷艷而?仙姿玉骨,美到犹如高悬的明珠。 玉澧飞落到宁淮序面前。 「大人,」她眼中?闪着泪水,说不?出的激动高兴。她所有的夙愿,所有的执念,所有的盼望,到这一刻,终于圆满了?。 「宁大人,我成?功了?。」 玉澧带着泪笑着,蓦然,在宁淮序的低吼声中?,她以手作爪,狠狠抓向自己的心口。 耳边是所有人的惊唿,玉澧生生从自己心口,剜下护心鳞! 第120章 鱼美人(29) 疼, 真疼啊,玉澧想,这就是昔日宁大人失去护心鳞时的痛苦吗?仿佛被剜掉的不是一枚鳞片, 而是将生命,肉眼可见般的从自己的身体上撕扯移除。 她不知道,宁大人的护心鳞是怎样失去的, 他不愿说,是否是被人强行剜下的?她不知道。 但自?己此刻感?受到的疼痛,怕是不足宁大人所受之痛的万分之一。 因为,她是自愿的啊!在撕扯下护心鳞的一刻,她得偿所愿, 无比满足。 她终于守护住澧水的生灵们?,守护住宁大人了! 「玉澧,给?本君住手!」宁淮序的吼声里, 竟是带出沙哑的颤抖,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他心如刀绞。 玉澧却眼中宛如雪般的亮,坚决的无可阻挡。她扑到宁淮序身?边, 抚上这条已被河水沖得冰凉的黑龙。 她掀起宁淮序胸口处的两枚鳞片, 抬手将自?己的护心鳞,打入他心口! 灵罗眼中带着淡淡的震惊, 望着自?己的徒弟。 汐音捂着嘴, 发不出声音。 王玄珠跌跌撞撞从云上栽下来,扑向玉澧。 随着护心鳞被嵌入宁淮序的身?体, 源源不断的生命力,从他心口的位置, 流向全身?。 就仿佛一个已然病了数千年,即将腐朽殆尽的树, 蓦然之前生出无数嫩绿的枝叶,从冰冷刺骨的寒冬中冲破,进入生机盎然的春天。 已流失了四千年的生命力,在这须臾间,以一种不可阻挡的回流姿态,滂沱地流至宁淮序的千络百脉,流至他体内的每一分每一寸。 这就是活着的感?觉吗?真真正正,生命蓬勃的感?觉,久违四千年,宁淮序已经要忘了,不知道这种感?觉还能?重回自?己身?上。 可他的心痛得无以復加,生生剜掉护心鳞的感?觉,他比谁都要清楚。可是玉澧,倔强的玉澧,热烈的玉澧…… 「玉澧!」在宁淮序带着泪意的唿声中,玉澧的身?体倒了下去。 护心鳞被剥时,巨大的痛苦和晕死?的感?觉,就已袭上玉澧全身?。她硬撑着没有闭上眼,硬撑着将护心鳞打入宁淮序心口。 现在,一切皆已如愿。玉澧唇角带着笑,闭上眼去,像一片失去凭依的叶子,被河风吹着飘落下去。 扑过来的王玄珠和汐音,接住玉澧。 他们?将玉澧送到岸边。 玄帝灵罗剎那现身?在玉澧身?旁,她抱住自?己的徒弟,轻轻抱着玉澧坐在地上。 她的手指拨开玉澧遮在脸上的头髮,看着玉澧唇角残留的笑意,灵罗心疼地嘆了口气,却也笑了。 巨大的黑龙,携着一身?浩瀚的神力,缓缓站起来。 他震彻天地的龙吟声,仿佛昭示着旧日即将陨落的神明?,一夕之间復活于世界。 而滔天的洪水,再?也不能?伤到他分毫。他用四百里长的身?躯,坚.挺地化?为高高的堤坝。浪打在他身?上,再?也不会觉得疼。 心口源源不断的生命力,还在涌向他全身?。他牢牢地盘踞在那里,牢牢地守护一方生灵,像是泰山北斗,再?也不可能?倒下。 直到星夜降临,月过中天,龙门缓缓关?闭。 直到龙门自?成的空间消失,一切回到现实。 直到河神水君们?开始继续抢修整个坍塌的堤岸。直到所有人移山填海,终于,将四百里澧水修復完毕。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13页 直到,夜色,平静下来。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澧水的一场泼天灾难,被消弭下去。没有一个生灵死?亡,所有的一切都是好的结局。 到这一刻,宁淮序终于能?离开河岸。 所有人都朝两侧让开,河岸边的草地上,只剩下玄帝灵罗温柔地抱着自?己的弟子,跪坐在那里。过膝长的头髮垂顺在身?后,像是溪流般描绘在有些湿润的草地上。 灵罗将玉澧交给?了宁淮序。 小心翼翼从灵罗怀中,揽过玉澧,宁淮序的双手有些微的颤抖。 玉澧还没有醒来,她的唇角还带着得偿所愿的微笑。她的皮肤有些凉,这冬日的河水与河风,到底浸透了她的肌骨。虽然她身?上的伤,已在脱胎换骨时全数治癒,可即使闭上眼睛,眼角处残留的疲惫,依然清晰可见。 宁淮序不禁抱紧玉澧,一只手将她的后脑勺按在自?己胸口。眼前浮现起小小鲤鱼遍体鳞伤,艰难沖向龙门的画面,宁淮序狭长的凤眸底,有深深的不忍与后怕。 像他这样的人,在众人的眼中,本是不会流露出后怕情绪的。 半晌,宁淮序稍稍松开玉澧,紧接着抬手就撕下胸口的护心鳞,将它重新送回玉澧胸口。 随着护心鳞中蕴含的生命力,浸透玉澧的身?体,玉澧很快醒过来。 玉澧还有些怔,可是第一眼看到宁淮序,她便不禁满足地露出笑容。 「宁大人……」宁淮序的怀抱,很温暖,好像比以前都要温暖。 玉澧的双手,抓在他的肩头。她挪动视线,看到视野中平静的河岸,静谧的夜晚,和站在旁边的同僚们?,还有上界来帮忙的人也在,甚至……视线移动到灵罗脸上时顿了一下,师父也在,原来师父也来了。 「师父。」玉澧不禁喃喃,她在师父眼中看到难以言喻的温柔与祥和,这种祥和,就和此刻澧水这方天地一样,再?也没有灾难。他们?成功解决了一切,保护住了这里的生灵。 这让玉澧感?动不已,纤长的睫毛,根部已经被泪水打湿。 玉澧又将视线重回宁淮序脸上,看着这张清矍而俊美?的脸,看着他漆黑凤眸中倒映的自?己,玉澧刚想说什么,忽的感?受到护心鳞回到自?己胸口。她略略一惊,脸色稍变,启唇道:「宁大人,护心……」 她没有想到,宁淮序就忽然低下头来,堵住她的嘴唇。他不顾周围这么多双眼睛在这里,什么都不顾。他箍紧玉澧,仿佛疯了般地吻着她,狂猎到极点。 玉澧惊到了,她被吻的整个上身?向后仰,一双手不禁攀紧宁淮序的双肩。 玉澧想说话,却根本开不了口。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宁大人,仿佛是要将她揉到自?己身?体里那样,豁出了他的全部。 他像是化?成一团火,裹着玉澧一起燃烧。玉澧被吻得晕头转向,唿吸不过来,却能?感?受到,这样勐烈的亲吻中藏着的绵长的温柔,宁大人捨不得弄疼她一点。 周围人早已非礼勿视,退得远了,玄帝灵罗更是从原地消失。 等?玉澧快被吻到头脑发胀时,宁淮序才离开她的唇。 玉澧气喘吁吁。宁淮序接着却展开斗篷,裹出玉澧,从不远处抓来那三条角龙的魂魄,丢给?岑銮,然后就裹着玉澧,直接从原地消失。 等?玉澧再?从斗篷下出来时,发现竟已是在宁淮序的龙宫里。 她被宁淮序推到黑柳木打造的大床上,她的指甲勾到黑纱做成的芙蓉帐,将幔帐扯出道道暧昧的起伏。 宁淮序压到她身?上,把她抱在怀里,疯狂的亲吻再?度落下来。 「大人……」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了。这熟悉的寝殿,熟悉的大床,还有此刻唇齿交融的感?觉,让玉澧一时间不能?不想起她与宁淮序的那一个月。 当时也是在这里,他时而是龙,时而是人,紧紧抱着她,疯狂吻着她,两个人密不可分。 只是那时的宁淮序,只凭着狂乱的本能?,陷入到肉.体的欢愉中。 而现在…… 他所有的疯狂,所有的温柔和小心翼翼,都让玉澧感?受到,自?己在宁大人心里,有了怎样的分量。 他只会对她这样的。 除她之外的,无外乎对玄珠那样的;再?其她的,不过对余姝容那样的。 玉澧连连喘息,乱葱葱的髮丝,在枕上铺开,像是层层叠叠的枝蔓。 「宁大人……」她的嘤咛声,沙哑如水。 只是,玉澧还是推了推宁淮序,对他说:「大人,您别?……」 可是宁淮序仿佛已经听不见了,他疯狂的像是一头嗜血的野兽,仿佛是要一口一口的,把玉澧都拆吞入腹才肯罢休,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填补他心头排山倒海的疼惜;仿佛只有这样,他那颗被玉澧一点点打动的心,那颗如今为她燃烧不灭的心,才有着落。 当略有冰凉的唇,把炽热的吻,落在如天鹅般纤细的脖颈时,玉澧浑身?一颤,仿佛有什么热流冲到头顶,却赶忙去推宁淮序,「宁大人,别?……!」 无可抗拒的亲吻,沿着她脖颈滑下,吻到锁骨。一双大手剥开她的衣襟,衣衫沿着双肩向下滑落。 玉澧倒吸一口气,焦急地唿喊:「宁大人,快住手!」 男人仿佛终于听到了,他停下来,缓缓抬起上身?,一双漆黑的眼珠泛着莫名的幽深光泽,像是耐心的野兽看着妥贴珍藏的猎物那样,死?死?盯着玉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14页 陡然他唇角一扬,那笑容无比的乖戾,仿佛下一刻就要将玉澧连骨带肉吃干抹净。玉澧甚至在他眼中,看到一丝让她心尖发颤的魔魅。 他喑哑的声音,低沉而性?感?,却有些发冷地问她:「是又要说,让本君爱惜身?体,觉得本君体虚了?」 在心爱的女?人面前,被质疑不行,宁淮序阴晴不定的脾气,又上来了。 玉澧摇摇头,说:「宁大人,是翦涤夫人,她在看着。」 宁淮序万没有想到,玉澧会说出这样一句话。 「你说什么?」他不禁问。 玉澧搂着宁淮序的肩膀,坐起来。宁淮序也揽过她,带着玉澧一起坐起。 玉澧道:「翦涤夫人的两魂四魄,在我身?上,我把它们?从龙门里带出来了。」 今日对宁淮序而言,註定是无法忘怀的一天。 他未曾想到,就在这短短的一日,雍州经歷一场浩劫,所幸有惊无险。而玉澧化?鱼为龙,接着,更带给?他一件足以让他震撼而惊喜至极的消息。 他母亲的残魂,找到了。 两个人坐在黑色的大床上,宁淮序的身?躯有些僵硬,是震惊,是感?嘆。 多年形成的阴沉,让他并未因激动而拉着玉澧不断追问,他只是抱着玉澧,让她靠在自?己怀里,用带着些颤抖的声线道:「母亲的残魂,在龙门里?」 「是的,就在我跃过龙门,被霞光推进朱红色的门楼后,我看到了好几条鲤鱼的灵魂。」 玉澧将一切都告诉宁淮序。 原来,当跃过龙门后,便会进入一个独立的空间。 那个空间,就在门楼的后面。玉澧就是在那个空间里,被天道重组元神,化?鱼为龙。 也是在那个空间里,她看到了几条无比激动的鲤鱼灵魂。他们?好像已经在那里困了许久,已经变得浑浑噩噩。 当看到玉澧进来时,他们?就像是被从一个噩梦里勐地唤醒,所有人都激动得无以復加,哭着喊着让玉澧带他们?出去。 而在这些灵魂中,玉澧看见,有一条红色的鲤鱼。她的灵魂只有两魂四魄,看上去有些懵懂,像是神志不全。 玉澧一下子就明?白她的身?份,那便是宁大人的母亲,翦涤夫人啊! 她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宁淮序指挥着全雍州的力量,上天入海,找了几千年,都没能?找到翦涤夫人的两魂四魄。 原是因为,翦涤夫人与其他那几只跃过龙门的鲤鱼,他们?肉身?粉身?碎骨,灵魂却被推进了龙门后的异空间。 他们?没有办法再?化?鱼为龙,便被永远留在了这个空间里。 只有新的鲤鱼,跃过龙门,进来这个空间,才能?找到他们?,带他们?出去。 所以建章王宁钺,他知道翦涤夫人的残魂在哪里,却没有办法到达这个地方,拿走翦涤夫人的残魂,要挟宁淮序。 当这一切都真相?大白时,玉澧只觉得,造化?弄人。 原来,命运其实是这样一个东西啊。 「我把他们?,都暂时收在我的鳞片之下了。」玉澧向宁淮序说着,她眼神温柔,有一丝入神,「我对玄珠说,命运命运,『命』也许是上苍定死?的,但『运』却可以去争取去扭转。」 「我成功跃过龙门,大人您诛杀角龙,以身?作堤,守护住澧水。我在龙门中找到了翦涤夫人的残魂,现在我也多了一片护心鳞,可以分给?大人。」玉澧眼中是幸福的光彩,一滴泪沿着眼角滑落香腮,「宁大人,我真的扭转了您以为既定的命运,我真的做到了。」 宁淮序用拇指,将玉澧那一滴眼泪擦去,然后再?度抱紧她,无声嘆出口气,手在玉澧背后轻轻拍着。 他在玉澧所谓的原书剧情中,为她承受万剑之刑,神魂俱灭;而玉澧,却付出一切,为他做这么多。 更是让他一颗死?寂麻木的心,重新鲜活而热烈,让他重新找回希望和生的意义。 他的心,只为玉澧鲜活,只为她一个。 而他生的意义,就是玉澧。 宁淮序温声道:「母亲另外的一魂三魄,本君安置在龙宫深处,与我去吧,玉澧。」 第121章 鱼美人(30) 在龙宫深处的一间?宫殿里, 玉澧见到了翦涤夫人的一魂三魄。 这间?宫殿,玉澧以?前从没有踏足过,就连与宁淮序亲密纠缠的那一个月, 黑色的龙缠着她,去到龙宫的各处地方,留下他们欢爱的痕迹, 都不曾靠近过这里。 这里是宁淮序最后的那点执念,即便是他在发?情?期中,几乎已?失去神志,潜意识依然令他没有闯入这间殿屋。 这小?小?的殿中,摆满了翦涤夫人生前喜欢的东西。 玉澧看了看, 红色的衣裳、茶色的口脂、赭石色的螺子黛…… 翦涤夫人的形象,慢慢就在玉澧脑中勾勒而出。 一个朴实而爱美?的女人,会把自己打扮得浓烈耀眼, 又很温柔。 玉澧又看向殿中那盏红水晶做成的花瓶,花瓶里,插着几枝鲜艷的榴花。 原来翦涤夫人, 喜欢烈烈如红云的榴花。 怪不得这座黑水晶的龙宫里, 一切都是那么厚重阴沉,像极了宁淮序的风格气质, 唯有中庭的茵茵绿草中, 种着一树树榴花,让人感觉有些奇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15页 宁淮序带着玉澧, 来到安置翦涤夫人残魂的鱼缸前。 漂亮的鱼缸中,一魂三魄像是四?只萤光的游鱼, 在无忧无虑地游动着。 玉澧的手,在自己右胸的位置轻轻一抹, 将几团灵魂从鳞片中拿出,轻轻撒开。 四?条鲤鱼的灵魂,落在了殿中,这是四?个陌生人的样?子。 而属于翦涤夫人的那两魂四?魄,已?然感知到残缺的另一部分,几乎是急切地飞进?鱼缸中,与一魂三魄融合在一起。 随着灵魂相融,在宁淮序近乡情?怯的目光与粗重的喘息中,翦涤夫人,现?身了。 当穿着红色对襟襦裙,踩着一双木屐的美?丽女人,温柔地看着宁淮序时,这一刻,宁淮序的眼角,红了。 「母亲。」他唤出这两字,沙哑,微颤,时隔四?千年,他终于再一次见到母亲,终于能够在当面唤出这两字。 「淮序,是母亲不好?,撇下你就去了,害你好?找。」翦涤夫人的灵魂,有着半透明的恍惚,可那双眼却无比清晰,像是带着泪。 四?千年前发?生的事,翦涤都记得。 她在被困进?龙门异空间?里的前一刻,硬是分裂出自己的一魂三魄,回到宁淮序身边。 这种事,应该是根本做不到的,可她硬是做到了。尽管她知道,魂魄分离,她会变得痴傻,甚至会丧失神智,无知无觉。 可在那一刻,她作为一个母亲,对自己孩子的不舍,还是阴差阳错造就这一切。 这些年,那一魂三魄被宁淮序养在鱼缸里,时常听他说话,潜意识里,翦涤一直都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 到此刻,魂魄融合在一起,一切宛如一场大梦,梦醒来了,梦中的一切也都像是大浪淘沙,留下了那些沙子,留在记忆里。 「淮序,母亲回来了。我们母子,终于重聚了。」 宁淮序颔首,没有再说话,发?红的眼尾染着极致的欣慰与感动。此时,已?不需要再说什么,无声胜有声。 翦涤的目光,又落到玉澧脸上。 玉澧忽然就没来由地紧张,双手一时不知该放在哪里。 「玉澧,来。」 她看到翦涤向她招手,听到翦涤温柔的声音。 玉澧稍稍迟疑,对上宁淮序鼓励的目光,她心中一热,丢掉所有思想压力?,来到翦涤面前。 「翦涤夫人。」 翦涤含笑打量玉澧,她抬起手,像是一个慈爱的母亲那样?,想要抚摸女儿的鬓角。即便她是魂灵,即便她的抚摸并不能真正触碰到玉澧。 但是,当半透明的指尖,落在玉澧额边的碎发?时,玉澧还是感觉到一种温馨,在翦涤夫人慈爱温柔的目光下,心中莫名的酸酸暖暖。 「玉澧,谢谢你,让我们重见天日,谢谢你把我带回淮序这里。」翦涤的手,柔和地抚过玉澧的面颊,真心实意道,「淮序有你,是命运给他的馈赠。」 玉澧稍有些羞涩,垂了垂眼,说:「夫人言重了,我……」她忍不住回眸,看了宁淮序一眼,在他幽深眼眸中看到一种炽热的珍惜。 玉澧又看向翦涤,笑了:「夫人,欢迎您回来。」 翦涤颔首,笑意犹如朵朵火红色的榴花,在玉澧心中留下不能磨灭的记忆。 那四?个被玉澧带出来的同?族,这会儿也纷纷致谢:「多谢你,玉澧姑娘。」 「我们等了四?千年,终于等到你了。」 「恭喜你成为了龙。」 玉澧道:「你们受苦了。」 翦涤嘆息:「他们原本都能成为真龙,却被我所累。」 玉澧眼中划过一道厉芒:「是建章王造的杀孽。」 这四?个人,都是知道建章王宁钺的,也认得翦涤夫人。 那时的宁钺,从家族中一个透明的庶子,一路混到如日中天,谁又不知道呢? 还知道宁钺的原配夫人,是一条红鲤鱼。 这四?千年,他们和翦涤一起被困在龙门后的异空间?里,纵然翦涤那两魂四?魄的神志不全,但时不时嘤咛出的话,也让这四?人渐渐明白了一切。 她是被自己的丈夫,给暗算了啊。而他们几个,也跟着被无差别暗算了。 于是,他们四?个在这孤独的异空间?里,骂了宁钺四?千年。 贬低糟糠,另攀高枝,还阴险杀妻。 更可恨的是,凭什么将他们也一併杀死? 他们好?不容易跃过龙门,就要成龙了啊,眼看着就要迎来崭新光明的未来,却一下子什么都没有了,成了出都出不去的孤魂野鬼。 他们说什么也咽不下这口气! 就有人不禁问:「建章王现?下是什么状况?」他咬着牙齿,带着一股怨气。 玉澧便将这数千年来有关宁钺的种种,都告诉了几人,最后说到宁淮序已?经将宁钺的一魂三魄抽走,现?在的宁钺是个傻子。 四?人听罢,总算面色好?些,解气地骂了句:「活该!」 接着又向宁淮序施礼,「多谢龙君。」 宁淮序淡淡道:「你们到底是被本君之事连累,本君不会让你们白受这数千年痛苦。便请几位能够作为证人,随本君去一趟上界,将一切事情?都与众神说得明明白白。之后,本君助你们重塑肉身,引你们成正果?。」 四?人不禁面色一惊,心中纷纷涌出喜色,像他们这样?的小?妖,成正果?,可说是毕生的追求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16页 他们答应下来,伏地谢恩:「必当尽心尽力?,谢龙君施恩!」 宁淮序眼眸微眯,说:「今日已?晚,明日,本君带你们去千秋台。」 宁淮序话落,他的几名心腹从虚空中走出,出现?在他的身后。 玉澧一双妙眉,轩了轩,盯着这几人看了几眼。她曾见过他们,都是宁淮序手下这雍州的力?量。 宁淮序眼角朝后一扫,向他们道:「去安置几位客人吧,给几位都备上滋养元神的法宝。」 「是。」心腹们领命。 *** 星月满天。 夜风如水。 二月的风,乍暖还寒,已?提前送来点春日将至的兆头。 风中有淡淡杏花的香气,梅花已?落,杏花渐次绽开,漫长的冬天终于要过去,春天要来了。 玉澧一个人,漫步在雍州连绵的山峦里。 今日是宁大人与翦涤夫人阔别四?千年重逢的日子,玉澧知道,他们母子间?有许多话要说。 所以?她没再和他们母子杵在一块,而是自己走出来,在这山间?徜徉,吹吹风,散散步,让宁淮序和母亲单独在一起。 唿吸着山间?清新的空气,玉澧的心前所未有的舒朗。 刚才和宁大人、翦涤夫人在一起时,她尚能保持冷静,此刻只剩自己一个人,那些情?绪反倒再无可阻挡地冲上她的心。喜悦、兴奋、感动、圆满,种种情?绪翻涌在胸腔,玉澧从未觉得这般高兴幸福过。 仿佛,是她人生中,最高兴的一天。 不禁回首起自己的过往,从一条充满斗志的鲤鱼精,到被师父们收进?门,从一个不起眼的妖,变成仙,再被封为神。 她志得意满过,也沮丧灰心过,骄傲过,也委屈过。 而到今日再看,那种种滋味,竟都弥足珍贵。因为正是这些起落沉浮,这些酸甜苦辣,才构成了此刻这个行走在雍州山间?的玉澧。 包括被流放在雪原的她,包括化龙的她。 共同?构成了,如今这个真实的她。 而玉澧相信,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她想着,不禁抚上心口,感受到护心鳞暖暖的温度,和源源不断的生命力?。 她成龙了,真的成龙了。 这枚护心鳞,也可以?让宁大人长长久久了。 就这般走着,忽而,玉澧从翻涌的思绪中回过一点清明。她看到两个人,在不远处的草地上相对立着,正在说什么。 玉澧静静看了一会儿,是狐妖碧尘,另一个是……兰台史?官楚娴姑娘。 月光落在两个人身上,像是一件莹黄色的衣衫,为她们镀上安详的轮廓。两个人的剪影,也在这开满山花的连绵草甸上,显得十分盛世安然。 穿着一身天蓝色广袖长裙的楚娴,挽着一个雪月髻,发?间?北斗七星形状的簪子,随着月光,流动出明明暗暗的颜色。 她一手拿着羊皮本,另一手执着小?狼毫,在专注听碧尘讲话,一边听,一边挥笔,把内容记在羊皮本上。 碧尘依旧是老样?子,穿着暴露的衣裙,露出大片的锁骨和如笋般的大腿。她持着一只轻罗小?扇,半遮瓜子脸,露出一双长着钩子的眼睛,美?目流转,黏煳煳的嗓音低低地同?楚娴说着。 两个人也注意到玉澧靠近,朝她看过来。 狐妖碧尘沖玉澧抛了个媚眼,接着便踱着小?碎步,朝后退两步,妖妖调调向玉澧福一福身,「玉澧府君,晚上好?啊!长夜漫漫,您可是睡不着啊?」 玉澧淡笑一下,向她颔首为礼。 接着与楚娴问礼:「楚娴姑娘。」 楚娴眉眼弯弯,月色下,她爽朗的笑容欺霜赛雪:「玉澧姑娘,又遇见你了。」 碧尘一双眸子,在两人之间?快速转了转,察言观色,立刻用轻罗小?扇遮着嘴唇,再向后退一退,说:「两位神女,看来是有话要说了,那小?妖就先告退。」 楚娴向碧尘笑道:「多谢你提供给我的内容。」 「神女,你说的哪里话?」碧尘眨巴眨巴眼睛,顾盼生情?,「神女这样?礼遇地沖小?妖询问,若能帮上神女,那可是小?妖的荣幸啊。」 说着,就再向二人福一福身,「那小?妖就先告退了。」 随着碧尘的身影化作一团玫红色的雾气,消失在这山峦间?,玉澧也来到楚娴跟前。 楚娴合上羊皮本,笑若春花,她打量玉澧,似是为玉澧身上浩瀚的灵力?所震撼,不禁微微吸一口气,贊道:「跃过龙门,成为龙了,果?然气质非凡,脱胎换骨。」 玉澧笑了笑,感嘆:「我都不记得,参加过多少次跃龙门,本以?为永远都跃不过去。」 楚娴却笃定地笑道:「心之所向,必披荆斩棘。今日澧水发?生的事,宁龙君与你,都实在让我震撼钦佩。玉澧姑娘心性极佳,如宝剑一般坚韧,一往无前。我听闻你成功跃过龙门时,一点不觉得意外,仿佛这本就该是你的命运。」 楚娴这番话,像是温暖的细细水流,流到玉澧的心田,让她感受到淡淡的熨贴。 楚娴心胸豁达,见多识广,玉澧能感受到,楚娴是个通透的人,能理解她,鼓励她,尽管两人之间?并没有多少交集。 不过玉澧也在心间?感嘆,楚娴不愧是兰台的人,消息太灵通,不但今日发?生的一切,楚娴都已?知道明白,还大半夜跑到雍州山峦里,找狐妖碧尘继续询问了解。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17页 虽然不知道楚娴都问了碧尘些什么,但多半也是他们雍州的事,像碧尘这样?,作为宁大人的邻居,又是只妖,从她的视角,说不准还真能问出些平日里很难看见的东西。 想到这里,玉澧又向楚娴行礼,道:「上回的事,我还一直没有向你道谢。你告诉我冰草,还有帮我一起对付蛟龙,看顾玄珠,我后面听玄珠说,你在司刑殿帮我们说话。真的谢谢你,楚娴姑娘。」 这些事,本与楚娴无关,她完全可以?冷眼旁观,只站在一旁记录,可她却不遗余力?地出手相助。 玉澧定定地看着楚娴:「你帮了我许多,要是以?后我能为你做什么,你尽管说,我义?不容辞。」 楚娴反倒无所谓地笑了,持着小?狼毫摆摆手,「我不在意这个,只要我记录史?实,询问你,你不同?我说假话就是。」 玉澧自是不会同?楚娴说假话,她有些好?奇地问:「你们兰台的人,都这样?正心正行吗?」 楚娴颇为骄傲地淡笑:「自然是,我们绝对不能『兰艾相杂,朱紫不分』,这是我们身为史?官的操守,与信念。每一个加入兰台的人,都必然如此。否则就是人进?来了,也干不长。」 玉澧又道:「小?殿下也是个让人心服口服的人,公公正正,不以?私人感情?待人,只认公理。」 「你说的极是。」楚娴笑得很自豪,说道,「我们这位老大,确实让人服气,除了有时候太圆滑,像个掮客似的,别的挑不出什么毛病。」 听楚娴背地里讲他们掌事人的坏话,玉澧忍俊不禁,左右她这会儿也无事,楚娴也不急着走,两个人就干脆在草地上坐下,一起聊天,吹吹风,看看漫天星辰。 「楚娴姑娘走到哪里,都带着这本羊皮本。」玉澧说。 「这是我的看家宝贝,自然要紧紧揣着。」楚娴说着,掂一掂羊皮本,另一手把玩着她的小?狼毫,娴熟地在手指上转着。 玉澧的视线,不禁落在小?狼毫上。楚娴转笔,转得很有技术,一只毛笔在她手里,像是都翻出花来。 这支笔,溢出一种很特?别的灵力?,玉澧感受着,说出:「你这支笔,似不是个普通的法器?」 楚娴便将小?狼毫,放在玉澧手里,让她瞧瞧,一边说:「这是我自己做的笔。这狼毫,是我曾经救过的一只雪山白狼妖,他将自己的毛送给我,我就做成笔了。至于这笔桿,是我管一只千年犀牛换的,我要他把犀牛角送我做笔桿,我拿别的东西跟他换了。」 楚娴如数家珍,夸着自己的小?狼毫,「这支笔,是我的宝贝,写字打架,我都离不开它。」 玉澧将小?狼毫,又还给楚娴,真心实意地夸赞道:「楚娴姑娘的法术,很漂亮。」 日月千顷,铺尽星河,画星斗,引繁星。 不愧是诸天一百二十八星斗之首,北辰星君之女,未来的星君继承人。 「多谢你的赞美?,玉澧姑娘。」楚娴大方地笑纳。 两个人就这么聊着,不知时间?过去多久,这时,楚娴目光向后一瞥,笑容深了深,莞尔道:「宁龙君来找你了。」 楚娴说着就站起身,拍拍衣衫,回身向宁淮序打了个抱拳,「见过宁龙君。」 玉澧也站起身,「宁大人?」 她向宁淮序走去,自然而然,她知道,宁淮序是来接她回去的。 玉澧来到宁淮序身前,宁淮序的视线又向楚娴伫立的地方扫了一眼,玉澧也跟着回首看去。 楚娴的身影,已?经消失了,就这样?悄然离去。 宁淮序展开斗篷,把玉澧裹在自己的斗篷下,小?心翼翼地,掖了掖可能漏风的地方。 他的动作,总是这样?安稳,看着仿佛有一点笨拙,却妥帖入微,不需要言语去赘述,一切都在他的行动里。 「大人。」熟悉的温暖感,包裹玉澧,将她从身到心,都煨得暖暖的。 玉澧的手在斗篷下,寻到宁淮序的手,轻轻握住。自己冰凉的手心,又被他温暖的手反握,仿佛心和心贴在了一起。 玉澧心头生起无比温柔的暖意,纤长的睫毛颤了颤,一双如冰川般的眸子,带着绵绵情?意,与宁淮序深邃的目光交接。 她问:「大人,您同?翦涤夫人,不再多说会儿话吗?」 「已?说的够久了,」宁淮序道,「不在这一时。」 他握着玉澧的手,直到将这冰凉的手染得暖和起来,才松开,然后轻轻拨了拨玉澧额前的凌乱刘海,露出她莹白光滑的一张脸。 他看着玉澧,渐渐出神,骨节分明的大手也不禁从她的额前,滑到她的面颊上,像是在抚触一个无比珍贵又易碎的宝贝,小?心翼翼,依依不捨,捧着这张脸,不知不觉就揽紧了这个衣衫单薄的美?人。 玉澧轻轻依偎着宁淮序,抬起手,握住他抚摸在自己面颊上的大手,拉着他的手慢慢往下,盖在自己心口的位置。 「宁大人。」玉澧认真看着宁淮序。 宁淮序的手却僵了一下,紧接着,眼眸眯起,眼中涌出一种黑雾般的阴沉。 他的手覆盖的地方,一枚有着不尽生命力?的护心鳞,在微微散发?着热度。 玉澧道:「宁大人,我把护心鳞摘下来给您,您的身体就能慢慢好?起来。而我,虽然失去护心鳞,但还有无数年的寿数可以?消耗,我们的时间?更多了,可以?再找寻其他的方法。」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18页 宁淮序没有说话,只深深看着玉澧。 玉澧喃喃:「宁大人……」 回应她的,是宁淮序放下的手,以?及,一个拥紧的怀抱。 宁淮序一手搂住她的腰,另一手揉了揉她的肩,将玉澧紧紧贴在怀里。他的下颌放在她的头顶,玉澧整个人都像是被嵌在宁淮序怀中。 宁淮序脸侧落下的碎发?,滑过玉澧的鬓角,痒痒的,凉凉的。 她感受到宁淮序唿吸出的热气,抚过她的头顶。 宁淮序无声喟一口气,说:「本君无需你的护心鳞,玉澧。」 「可是,大人您的身体……」玉澧的话还没有说完,打断她的,是头顶传来的,宁淮序带着一种狠厉的低语,宛如的吟诵。 「该是了结一切的时候了。」 「本君也该拿回,自己的护心鳞了。」 第122章 鱼美人(31) 这晚, 註定是个不眠夜。 玉澧回到?澧水。 今日澧水的灾劫被平息,玉澧的属官们,不少都受了重伤。好在宁淮序派了他?的心腹们过来, 已经将澧水属官都治好了。 所以,玉澧回来时,澧水已恢復井井有条。 汐音领着属官们, 处理一些善后的事情。比如?说,因着今日水流太急,河神府里?不少器物?和文书?,都被沖得从原位脱离。汐音号召澧水里?开神智的鱼虾,去将这些东西都捡回来, 重重有赏。 待玉澧归来时,一切已善后妥当,大家也都累极。 不过, 待看到?玉澧携带一身浑厚的灵力回归,澧水的属官们,和开神智的鱼虾, 无一不异常振奋, 全都簇拥上玉澧。 他?们的眼睛发亮,盯在玉澧身上挪不开, 嘴里?止也止不住地说着喜庆的话, 都是发自内心的恭喜,和与有荣焉。 多少年了, 终于又出了一条跃过龙门的鲤鱼,还是他?们澧水的河神大人。 这样的荣耀, 太过振奋,足够大家说上几年。 玉澧表扬了属官们, 又安慰了大家,天色已不早。她让大家都先休息,包括汐音也是。 明?日,她就要随宁淮序去上界,将一切都了结。 玉澧心中激盪,眼中坚决如?雪。 同样的夜晚,建章王宫,就完全是另一种氛围。 裁云夫人和宁靖川也是难以入眠,确切的说,他?们是吓得睡不着,不敢睡。 本来宁靖川就觉得,他?母亲这一手做的太着急,还太明?显。其实他?本是不同意,母亲这个时候对澧水出手的。 在宁淮序和玉澧已然知道那条蛟龙存在的情况下,母亲她再做同样的事,宁淮序和玉澧必定怀疑他?们。 何况这会儿的宁淮序,身体还没有差到?连出行?都困难,澧水一出事,宁淮序完全可能第一时间?赶过去。那他?母亲找来的三条角龙同族,有把握让澧水决堤千里?吗? 最后,宁靖川还是选择赌了!谁让他?心里?也憋着一口气??实在冷静不下来。 他?的龙角被削掉,头秃一大块,他?最仰仗的父王还被抽走?一魂三魄,成为一个傻子?。 宁靖川忍不下去了,若再忍,宁淮序还要再来欺辱他?们呢?莫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反正,母亲角龙一族的实力,那也是百灵中数一数二的,还不信他?宁淮序能一打三的同时,还能保住澧水! 只要澧水决堤,生灵伤亡,宁淮序就难辞其咎! 于是裁云和宁靖川,就这么焦急地在龙宫中踱来踱去,等着看雍州出事。 期间?宁靖川也很紧张,生怕弄巧成拙。 就这么等啊等,终于等到?消息,裁云几乎是眼中燃烧着疯狂的火,扑上去,问传信的下人:「怎么样,成功了吗?澧水是不是死伤惨重?姐夫是不是抓宁淮序去治罪了?」 然而传信之?人,脸色很差,支支吾吾半晌,说不出来。 宁靖川心里?咯噔一下,一颗心沉下去,已是知道结局。偏偏裁云还跟中邪一样,一个劲儿问:「你说话啊!宁淮序那个孽种,是不是完蛋了?」 结果还不等传信的下人说完,建章王宫上空,就先来了乌压压的卫队,遮天蔽日,将原本就黑到?骨子?里?的夜,更是压得如?同墨水般密不透风,黑沉到?极点?。 裁云夫人大骇,这些卫队都是什么人? 直到?母子?两个被抓住,被毫不客气?地揪着衣服和头髮,往上界拎,裁云夫人还在挣扎痛骂。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我姐姐是天后,我姐夫是天帝,你们敢抓我,活不耐烦了!」 宁靖川帽子?被抓掉,露出秃头,这感觉简直比当场杀了他?还难受!他?恨不得把云都堆在头上,让所有人都看不见自己。 而这些卫队,宁靖川却?终于是认出来了。 他?们便?是这雍州的力量,是宁淮序手下的人,是宁淮序的私军! 当看到?卫队不但抓了他?与母亲,还从建章王宫里?将已经痴傻的宁钺也拎了出来,宁靖川大惊失色。 宁淮序动用私军抓他?们一家,他?到?底想干什么?! 裁云和宁靖川做梦都没想到?,他?们经歷了当年宁钺曾经歷的最糟糕、最羞辱的一天。 就在第一缕阳光照亮大地,整个深夜终于过去,迎来黎明?时,他?们一家三口被卫兵们扔在了千秋台上,狼狈地摔在那里?。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19页 而抬头一看,周围全是各路神明?,像围观逗狗一样,看着他?们。 神明?们射在他?们身上的那眼神,疑惑、谴责、鄙视、戏嚯,更多的是不明?所以期待看戏的神色,让裁云和宁靖川脸烧得几乎要晕过去,无地自容到?极点?。 宁靖川几乎是手忙脚乱的,用法术重新化出他?的绿色高帽,扣到?头上。可这做法更是欲盖弥彰,这一剎他?感觉到?好些射在他?身上的目光都鲜明?一瞬,还听到?有神女们的偷笑声。 就在这时,裁云忽然犹如?抓到?救命稻草那样,伸着手大喊:「姐夫!姐夫为我做主!」 原来是天帝到?了。 四只麒麟和四只凤凰拉着的天车,降临千秋台上。 所有神明?一时间?都转身面向?天车,行?礼。 天车的窗帘,是七重纱幕组成的,隐约可见车内坐着的人影。 天帝就坐在车里?,没有露脸,就如?这最近数百年中,他?一直如?此。 裁云朝着天帝的方向?爬去,勐地一名卫兵用剑插在她脖子?旁,硬是阻止她的动作,裁云气?急败坏地大喊:「姐夫!天帝姐夫,您要为我做主啊!」 宁靖川心里?却?生出极度不祥的预感,他?看向?身边,睁着一张浑浊眼睛、吐着半个舌头的痴傻父亲,宁靖川已然在想着,昔日自己的父亲被宁淮序扒掉衣服,拎到?这千秋台上,被众人围观。宁淮序还持着他?那柄诡异又慑人的佩剑,哀鸿,摩擦着宁钺的脖子?,想将这颗龙头给斩下来。 而现在父亲的样子?,比那时要不堪百倍,自己和母亲也…… 宁靖川越想,越瑟瑟发抖,忽然间?,听见一片倒抽凉气?声。 宁靖川已吓得亡魂皆冒,扭头一看,果然宁淮序出现了! 而当看到?宁淮序身边,跟着的几个灵魂状态的人时……那中间?有一人,惊得宁靖川双眼暴睁,如?两颗碎掉的核桃,转瞬莫大的恐惧冲上他?的心。 宁靖川颤抖地唿出来:「翦涤夫人!」 这声「翦涤夫人」,惊得裁云几乎是本能地一哆嗦。 等裁云看见翦涤时,那表情,比宁靖川还要夸张。 「翦涤你,你怎么会……?!」 诸神中,也有不少是曾见过翦涤的。 昔日翦涤忽然死亡,说是跃龙门时遭遇意外。是真是假,总是有人心里?有所思量的。接着就闹出宁淮序替母休夫,将宁钺扒光衣服,丢来这千秋台的事。 那时的宁淮序,携一身狂雷暴雨,犹如?修罗,在这千秋台上雷鸣阵阵,电光闪闪,整方天地都不断发出无比压迫的,犹如?上古凶兽嘶吼的闷声。 许多神明?都对那日的场景,记忆犹新,也对宁淮序那日所说的话,记忆犹新。 宁淮序说,是宁钺害死他?的母亲翦涤。 大家多少也知道,这些年来,宁淮序一直没有放弃寻找他?母亲的残魂。 而今日,翦涤夫人的魂魄,回来了。 所以,雍州龙君宁淮序,是要清算这一切了吧? 「请陛下为臣妇做主!」 这暴风雨前的宁静,终究由?翦涤夫人率先打破。 一身红衣的翦涤,跪了下来,向?着天帝的方向?,唿喊出压抑在心底四千年的愤怒。她的声音铮铮切切,响彻在整个千秋台上,带着磨砺在时间?长河中愈发鲜血淋漓的控诉。 「四千年前,臣妇跃龙门时,遭了建章王宁钺的毒手,死于龙门之?下,魂魄被困龙门中四千年,方才因玉澧姑娘跃过龙门,与我们相见,才将臣妇的魂魄带出来!」 接着是那四个无辜被连累的鲤鱼,他?们也怀着满腔的愤怒与怨怼,朝着天帝的方向?跪下来,纷纷喊着: 「建章王将同时跃过龙门的我等,一起灭了口!这四千年,我们都和翦涤夫人的灵魂在一处!」 「建章王草菅人命,随意杀人,只为一己私慾,求陛下为我等做主!」 全场譁然。 若说从前,大家还只是心照不宣地认为,多半就是宁钺害死翦涤夫人,只是一切没头没尾的,拿不出证据,事情才这么不明?不白的搁置;那么现在,便?是诸神眼中纷纷浮现碎冰般的冷光,将谴责的视线,全都射向?痴傻的建章王宁钺。 宁钺的身体在颤抖,似乎潜意识里?知道发生了什么,感觉到?无比的羞辱和恐惧。可他?动不了,甚至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只能无比丑陋的坐在那里?,暴秃着两只眼睛,伸着舌头「啊啊啊」的叫着。 玉澧看着宁钺这副模样,心间?冷冷地想着:畜生。 而裁云,几乎是六神无主地尖叫:「胡说!诬陷,这全都是诬陷!宁钺从未做过这种事,分明?就是他?们几个,」裁云一手指向?翦涤夫人和那四条鲤鱼,「是他?们自己跃龙门的时候运气?不好,死在里?头的,是意外,非要把坏事扣在宁钺脑袋上,其心可诛!你们有证据吗?!」 玉澧满腔愤慨,冰冷的词句向?着裁云砸回去:「他?们四人无辜受累,原是能成为龙,却?肉身被毁,魂魄被囚数千年。他?们就是下界四只小妖,与建章王素无瓜葛,若不是这般血海深仇,何必来这千秋台上状告建章王?!」 「何况你要证据,是吗?」玉澧当即将目光看向?千秋台上兰台的一众史官,她视线落点?的位置,停在兰台的掌事人小殿下身上,「龙门从未出过人命,偏在那个节骨眼上,翦涤夫人与无辜的人身死。数千年悠悠过去,兰台,也当掌握点?东西?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20页 玉澧对兰台说话的语调,可谓是很不客气?了,这本不是她的身份能这样做的。 但她身边是宁淮序。只要宁淮序立在这里?,便?代表的是整个雍州这一煊赫而高贵的力量。 小殿下手中把玩着摺扇,云淡风轻地,向?身边的楚娴递了个眼色。 楚娴走?上前来,对所有人高声道:「这些年,我兰台所记录的蛛丝马迹,皆指向?建章王是害死翦涤夫人的兇手!」 「你胡说!楚娴你个贱人!」裁云愤怒地吼叫,吐沫星子?喷了出来。此刻她已经失去理智,连滚带爬地站起,不顾身边就站着宁淮序的私军,抄起一朵云,就朝楚娴脸上砸过去。 小殿下脸色一沉,就好似刚刚还是朗朗晴空,剎那就是乌云风雨。手中本把玩的摺扇,蓦地张开,朝着那团云就扔过去。 摺扇打着转,在触及到?云朵的瞬间?,就如?一个雷霆万钧的锤子?,直接将云朵凿了个对穿。 摺扇盘旋着,直逼裁云的脸。 眼看扇面就要插.进她的脸上,裁云夫人大骇,惊叫着使出灵力挡在脸前,可还是没支撑多久,几乎是一吸一唿的功夫,摺扇便?击碎她挡在脸前的法术护盾,在她的脸上划下深深的一道伤痕。 溅出的鲜血,和裁云夫人的惨叫声混在一起,还夹杂宁靖川的倒吸凉气?声。 裁云夫人捂着脸,试图治癒伤口,可不管如?何调动灵力,这伤都不癒合。 反倒是小殿下的摺扇,滴血未沾,还自己掉头,悠悠飞回到?小殿下手里?。 裁云夫人从指间?看着小殿下,简直不敢相信,对方会当着所有人的面,划破自己的脸! 她崩溃地大吼:「殿下,我是您姨母,您就是这么对我的!?」 小殿下合上摺扇,皮笑肉不笑:「楚娴已说了兰台的立场,姨母你又何必恼羞成怒?」 「殿下,您……」 这时,宁淮序开口了。 所有视线都集中在他?身上。 宁淮序苍白的脸上,一双眼翻滚着令人压迫的幽深冷光,犹如?有电闪过的紫芒。淡色的薄唇,缓缓勾勒出一道讽刺至极的浅浅弧度,沙哑的声音,低沉如?随时要爆破。 「裁云,宁靖川,你们以为,本君今日要宣于众人的,只有这件事而已?」 裁云和宁靖川一时间?心中大骇,丧胆亡魂,只觉得他?们最恐惧的事情要发生了!在看到?宁淮序和玉澧带着雍州几乎所有的河神水君出现在此时,裁云和宁靖川的心,就已沉到?谷底,已经知道他?们派三条蛟角龙去混乱澧水的事,恐怕是完全失败了。 宁淮序这是来了结他?们的! 更可怕的是……直到?此刻,宁靖川才终于反应过来,玉澧身上的气?场变得不一样了,从她身上溢出的灵力……分明?是龙的气?息! 这说明?什么?说明?玉澧成龙了!昨晚上究竟都发生了什么?! 宁靖川只觉得,一切怕是比他?所设想的最坏的结果,还要糟糕! 母子?两个瑟瑟发抖,就像是等待死刑宣判的罪人。 可是他?们这个样子?,在诸神眼中,已是不打自招,射在他?们身上的目光,更加的鄙视、冷淡,甚至想将他?们挫骨扬灰。 就在这宛如?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无比窒息中,三条角龙的魂魄,被宁淮序一甩斗篷,扔了出来。 所有人倒抽一口气?。 宁淮序冰冷道:「昨日你们在澧水做过什么,谁指使你们的,当着陛下与众神的面,说。」 三条角龙早就已经悔得肠子?都青了,替裁云卖命一趟,什么好处没得到?,肉身还被打没了。他?们对宁淮序的态度已是憷到?极点?,闻言直接招了:「是裁云夫人指使我们的,我们是族里?的罪犯,她说只要为她做事,我们就能减刑释放,我们什么前因后果都不知道啊!」 裁云气?得狂颤:「贱人,没种的东西?,全都诬陷我!」 「不但如?此,」宁淮序无视裁云的无能狂怒,「在他?们三个角龙之?前,宁钺还偷偷豢养一条蛟龙,想要祸乱澧水,残害生灵,给本君扣一个疏于职守的罪名。」 宁淮序说着,看一眼玉澧,「那蛟龙,已被玉澧诛杀,司刑殿和兰台都知道。蛟龙手里?还拿着宁钺的一只龙角,她可是自称,自己是宁钺的好女儿呢。裁云,你也是蠢的可以,居然找你同族的人,用同样的招数暗算本君。」 他?蓦地一狠,病弱的声音在这一刻,比疯魔的兇手还要震慑,吓得连痴傻的宁钺都浑身颤抖:「澧水流域万千生灵,是天生亏欠你们啊?要为你们搭上性命,流离失所。不愧是宁钺的妻子?,和他?最爱的儿子?,作风真是一脉相承!为了自己,其他?人想死就死,眼都不带眨的,是不是?」 翦涤夫人倏然说道:「当日宁钺之?所以杀臣妇,一是因为臣妇的存在,碍了裁云夫人的眼,想将臣妇彻底抹杀。二是因为、因为……」 翦涤夫人的眼眶红了起来,纵然她只是一缕亡魂,不会再流下眼泪,可那极致的悲伤,压抑了四千年一朝爆发的悲伤和不甘,让她的眼睛红的犹如?被血染成。 「因为宁靖川与人斗殴,护心鳞被砸碎,宁钺便?剜掉淮序的护心鳞,给宁靖川!臣妇为了淮序,去跃龙门,想化成龙,化出护心鳞给淮序。宁钺不想看到?臣妇成功,不想看到?淮序重获护心鳞威胁到?他?,就要杀臣妇,永绝后患!」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21页 母子?二人的话音落下,这一剎那,整个千秋台上,仿佛炸开。 玉澧更是浑身僵住,一瞬间?,刺骨至极的冰冷混合着滔天的怒火,冲到?她身体里?的每一处,再沖向?她的天灵盖。 原来宁大人的护心鳞,是被他?的亲生父亲剜掉的,安给了宁靖川! 原来宁大人的护心鳞,离她那么近,就在宁靖川的胸口! 就在她以前每每凑近宁靖川时,那枚属于宁大人的护心鳞,便?在宁靖川的胸前,那么堂而皇之?的,仿佛理所当然的在那里?。 心如?刀割的感觉,顿时让玉澧唿吸不过来,颅内气?血上涌,恨得几乎掐碎了指尖。 恨宁钺,恨宁靖川,恨自己! 恨宁钺为了一个儿子?,便?要将另一个儿子?推上死路。 恨宁靖川使用着宁淮序的护心鳞,还一副本当如?此的模样,在人前得意备至,还总是攻击宁大人身子?骨差。 他?哪儿来的脸?夜里?睡觉时,不怕遭报应,噩梦缠身吗! 还有自己,还有自己…… 她竟不知,宁大人的护心鳞,嵌在宁靖川胸口!她还曾为了与余姝容各种斗气?,凑到?宁靖川面前,试图取得宁靖川的高看。 她还亲手织一件锦绡披风,送给宁靖川,让这披风为宁靖川,遮风挡雨。 她为什么就没有掏开宁靖川的心,将宁大人的护心鳞夺回来?! 玉澧捏紧的手,就在这时,忽然被一只粗糙而微凉的熟悉大手握住。 玉澧一怔,看向?身侧的宁淮序。 宁淮序向?她侧过半张脸,他?的手,轻轻掰开玉澧紧捏的手指,把她的手握在掌间?,温声道:「仔细别捏伤,本君会心疼。」 「大人……」玉澧的眼睛红了,有泪花漫到?眼角。 只是恍然间?,她又勐地反应过来一些事。不对,不对! 建章王宁钺分明?就是宁大人的手下败将,整个宁家都拿宁淮序没办法,建章王又如?何能拔下宁淮序的护心鳞?又如?何有能耐,让宁淮序这数千年,都没去把自己的护心鳞夺回来? 玉澧的杏眸,倏地大睁,一道炫亮的霹雳划过她脑中,她勐然就明?白了。 几乎同时,所有人的思绪也都想到?这里?。 宁淮序杀了宁家一半人,连帝子?和天后都不放在眼里?,又有谁有能力,压着他?不能夺回自己的护心鳞,只能看着护心鳞在他?厌恶的宁靖川胸口数千年,而任着自己一日日灯枯油尽? 答案简直明?显的不用说出口。 所有的视线,都不约而同聚集到?同一个地方。 那驾最高贵华丽的天车。 那隐在七重纱幕之?后的身影。 他?们上下两界最高的统治者,天帝。 第123章 鱼美人(32) 千秋台上, 寂静无声。 偌大的高台,许许多多的神灵,却仿佛连掉落一根针的声音, 都能清晰可闻。 这气氛,无比诡异。 玉澧心中翻腾的怒气,有增无减。天帝, 天帝,他身为众神之首,怎么可以这样包庇姻亲?就因为裁云夫人是天后?的妹妹,裁云和宁钺那样伤害宁淮序母子,天帝也要给他们撑腰吗? 玉澧不禁握紧了宁淮序的手, 她看着宁淮序此刻无悲无喜的侧颜,终于?知道,他为什么不肯告诉她, 他的护心鳞究竟在哪里。 剜掉他护心鳞的人,后?台就?是天帝。纵然宁淮序告诉她,又能怎么样呢?她没有能力?挑战天帝, 他还要怕她冲动之下做傻事?。 更?甚者, 或许天帝早就?胁迫宁淮序,不许他将这件事?的秘辛说出来。所以、所以……玉澧想着前?些日子发生的事?, 渐渐的, 她的思绪被串联起来,思路整个清晰。 所以前?些日子, 宁淮序抽走宁钺的一魂三魄,天帝也只是将他叫去天擎殿, 没有任何的处置。 天帝也怕宁淮序直接玉石俱焚,将一切都宣扬出去。 天帝也不想被自己的诸臣, 知道这等?龌龊的事?! 而若不是找回翦涤夫人的残魂,完全?破坏了天帝此前?全?部的安排,所有人还会继续被天帝蒙在鼓里…… 明白了,全?明白了。 玉澧几乎要压抑不住杀气,头髮开始无风自摆。 而此时此刻,千秋台上,和她一般想到此关窍的人,和她一般怒火焚身的人,远不止玉澧一个。 裁云终于?意识到,事?情恐怕糟透了,她后?知后?觉地开始嵴背发凉,产生一种不祥的预感。 「罢了。」而就?在这个时候,天帝的声音响起,从金色的天车中,模模煳煳地飘出来。 「将建章王一家,押入司刑殿,由司刑神君会同柏誉、柏琰,秉公?审理。」 柏誉和柏琰,便?是帝子与?小殿下的名字。 裁云一听到「秉公?审理」四个字,整个人只觉得犹如天塌下来,彻底的面无血色。 这意味着,姐夫不再袒护她了! 裁云不知道姐姐天后?是否也在这架天车里,她困兽犹斗,歇斯底里喊着:「姐……」 「切记,绝不姑宽。」天帝的声音打断裁云未说完的话,也如同审判的铡刀彻底砍落在裁云头顶。 「朕,绝不允许,再有这种欺上瞒下、草菅人命的事?发生。」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22页 裁云简直傻了,她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她勐地暴起,要死要活地要扑向?天车。姐夫、姐夫这是弃车保帅,要捨弃他们,保住自己的公?正英明了吗?! 她姐姐呢,姐姐在哪里!为什么不来帮她说话? 裁云不甘心,她可是天之骄女,姐夫从来都由着她随心所欲的。她和其?他的神明不一样,她是天帝的小姨子,她想要什么就?要什么。就?像从前?,她想要嫁给宁靖川当正妻,翦涤那贱人就?得当妾;她的靖川因为与?人斗殴,被打碎了护心鳞,她就?可以让姐夫把?宁淮序那孽种的护心鳞剜下来,给靖川用。 这都是理所应当的,所以这次,她找来三条角龙凿穿澧水,哪怕是真的造成无数尸山血海、饿殍千里,姐夫也会让她得偿所愿,帮她压下来的。 为什么事?情变得不一样了?为什么! 司刑殿的官兵们一拥而上,裁云还在垂死挣扎,却只能悽厉惨叫着,被他们用永不断裂的绳子绑住,往司刑殿押。 宁淮序的私军们让开些,冷眼看着司刑殿的官兵,将宁钺和宁靖川也拎起来。 宁钺的一双眼球,都快从眼眶里撑出来了。他挥舞着手臂,口中不断喊着「啊啊啊」,样子难看到极点。 宁淮序忽然手掌一翻,掌心中赫然出现宁钺的一魂三魄。 宁淮序抬手就?将这一魂三魄,重新打入宁钺体内。 这般身败名裂,被千夫所指的场面,怎么能让宁钺煳里煳涂就?过去呢? 重新清醒起来吧,好仔仔细细地经歷感受一下,这属于?他的报应! 随着宁钺清醒,他再不復玉澧看到的那个,给她很强压迫感的恐怖建章王,而仿佛是个即将被架去屠宰场的、绝望的肉猪那样,所有的仪态身份都崩溃了,狼狈恐惧地大喊:「不!陛下饶命,臣知道错了,知道错了!」 「翦涤,翦涤你高抬贵手,我求求你,看在我们那么多年夫妻的份上……」 「淮序!淮序你不要对父王这样残忍,我是你生身父亲,没有我也根本没有你啊!」 谁也没想到,回应宁钺的,是翦涤隔空甩来的一巴掌。 重重的巴掌扇在宁钺脸上,瞬间宁钺的脸就?肿起来。 连宁淮序都有些吃惊,不禁看了眼自己母亲。 而翦涤,她的仇恨又岂是一个巴掌就?能抵消的? 翦涤狠狠地抽打宁钺,四千年的痛苦、不甘、绝望、怨愤,她一下比一下狠。响亮的巴掌声,和宁钺的痛唿声,像是暴雨般噼里啪啦响在千秋台上。 而没有任何一个人阻止翦涤,连天帝都没有出声。 那四个被宁钺一起害死的无辜鲤鱼,也红着眼睛,用尽所有的力?气,打在宁钺身上。翦涤打脸,他们打宁钺的眼睛、宁钺的胸口,打宁钺的肚子和他的全?身。 他们还往宁钺的护心鳞打,狠狠地打,一边打一边骂着宁钺,四千年的杀身之仇,四千年的囚禁之恨,还有梦想彻底被斩断的无奈苦痛……光是打宁钺,如何发泄得完? 宁靖川吓傻了,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亲在自己面前?,就?这么一点点的被打没了人样。 一张脸肿得没法看,像一个裂开的猪头。眼窝全?是紫色的,嘴角青紫一片,身上也被打得凹凸不平,再没有一点完好的地方。 宁钺再也没法站立了,摔坐在地,被司刑殿的官兵架住他两腋,作势要将宁钺拖走。 宁靖川再也忍不住恐惧,他叫道:「不关我的事?!杀翦涤夫人的是我父王,兄长?的护心鳞也不是我剜下来的。还有角龙!角龙毁坏澧水,是我母亲做的。和我没关系,我是无辜的啊!」 他喊得落下泪来,挣扎间,头顶的帽冠脱落,露出一块秃头。这丑陋的模样,让不少人忍不住冷笑。 这些宁靖川都顾不得了,只一个劲儿?喊着,他是无辜的。殊不知众人看向?他的眼神,越发的鄙视、唾弃。 宁靖川还在喊。忽然,宁淮序的声音响起,淡淡的,却一字一字都很清晰。 「既然是无辜的,就?不要再占着不属于?你的东西了。」 下一刻,宁淮序的身影,倏忽出现在宁靖川面前?。 宁淮序俯下.身来,细长?幽暗的凤眸,直视宁靖川的眼睛,居高临下,徐徐靠近。 这瞬间,宁靖川仿佛已预感到什么,莫大的恐惧掐住他的心,扼住他的喉咙,让他一瞬间无法唿吸,浑身血液冰冻,想要叫出声,却已大脑一片空白,什么声音也叫不出来。 直到他的胸口,传来一种尖锐的剧痛,鲜血飞溅,这股剧痛勐地一下子,刺上他的天灵盖。宁靖川大瞪着眼睛,眼前?,宁淮序生生撕掉他胸口的护心鳞! 宁靖川终于?发出惨叫,整个人在剧痛中栽倒在地,晕死过去。 当那片属于?宁淮序的护心鳞,回到他掌心时,这千秋台上的所有人都能感受到,这片护心鳞散发的气息,与?宁淮序身上的灵力?,产生一种共鸣。 那是种源自千万年前?的,从一开始就?是一体的共鸣。这片被强行剜走的护心鳞,终于?回到了它?真正的主人手里。 这一刻,玉澧屏住了唿吸,一瞬不瞬看着宁淮序。 她看着那片护心鳞,自己飞进宁淮序的胸口。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23页 她看着那片护心鳞,与?宁淮序合二为一。 她看着宁淮序,他的身上重新充满了充沛的生命之力?,那是本就?属于?他的生命源泉。 玉澧眼睛发红,挪不开目光,就?那样看着宁淮序。 她的宁大人,终于?、终于?不会再在时间的折磨下走向?衰竭。 他终于?,拿回自己的护心鳞了! *** 这日之后?,一切事?情告一段落。 天帝到最后?,也没有说别的话,就?那样沉默地坐着天车离去,回到他的帝宫。 而千秋台上的众神,看天帝的眼神,也多了许多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复杂。 到底是一切和平收场,众神散去。宁淮序也带着玉澧和岑銮、王玄珠他们所有人,一起回到雍州。 回雍州后?,宁淮序先是为翦涤夫人和那四条鲤鱼,重塑了肉身。 接着,他化去那四条鲤鱼的妖气,引他们入仙道。 这四条鲤鱼,为了报答宁淮序,都愿意留在雍州,为雍州水系的稳定,贡献一份力?量。 于?是他们四个,变成了雍州某几位河神的属官。 而在宁淮序忙碌的这些日子里,司刑殿也传来了对宁钺一家的判决结果。 建章王宁钺,褫夺封爵,肉身受万剑之刑,灵魂押送阴司冥界的极寒之渊,囚禁千年。 裁云夫人,肉身受万剑之刑,灵魂押送葬魂崖,囚禁两千年。 而宁靖川,撤去彭泽水君的官职,被判流放极北之地的雪原,徒刑五百年。 甫一听到这个结果,玉澧有片刻的恍惚。 她想到原书?里,宁淮序和自己的下场。 现在,这相似的下场,成了宁钺一家的。 自己跃过龙门,成为龙;宁大人拿回护心鳞,能长?长?久久活下去。 她真的改变了他们的命运。 原书?中那仿佛亲身经歷过的种种剧情,依旧在玉澧的记忆中,鲜明地存留着,经久不散。但正因如此,如今现实造就?的完全?不同的美好结局,便?显得更?加幸福而弥足珍贵。 玉澧不禁感激起上苍,赐予自己这份觉醒原书?的机缘。 更?让玉澧感到幸福的是,翦涤夫人也回来了,宁大人再不是孑然一身。 真的太好了。 倒是,宁钺一家的判决结果刚下来,帝子妃就?找到司刑殿。 玉澧还以为,帝子妃是去给宁钺一家三口求情的,却没想到,帝子妃是来报案的,说余姝容失踪了。 玉澧这才?想起,确实,怎么这么久都没见到余姝容? 说起来,也怪余姝容总是仗着自己是帝子妃的妹妹,每每工作时擅离职守,去干自己的事?。她在司礼殿的上司和同僚,也不好说她。导致这次余姝容一失踪,司礼殿也没当回事?,直到一连多日过去,大家才?反应过来不对劲,到最后?还是帝子妃去报案的。 正好,因着宁钺被褫夺建章王的封爵,建章王宫也就?被查抄。 余姝容就?这么得救了,派去查抄建章王宫的官兵们,在王宫最隐秘的一间暗室里,发现了她。 余姝容重见天日,整个人情绪都不稳定,被救出来时,还在瑟瑟发抖,可见是受到多日黑暗与?恐惧的折磨。 接着余姝容就?将自己偷听到裁云和宁靖川密谋的事?,都告诉司刑殿。 本来,余姝容也算是受害者。可她的事?一传开,众人对她的看法却是嘲讽偏多,甚至就?没几个人同情她。 你余姝容身为司礼殿尚仪,那日先是丢下工作,去雍州探望宁龙君,结果红着眼睛回来,闷闷不乐,等?听闻宁靖川被册封为彭泽水君,就?又丢下工作去找宁靖川。这打的是什么主意,谁还能看不出来? 本来就?仗着自己身为帝子妃的妹妹,在司礼殿搞特殊化,后?面被裁云夫人囚禁在建章王宫,也不过是自找的。 这些话传到余姝容耳朵里,余姝容只觉得心都碎了。她根本无法承受,大家是这样看她的,她可是备受欢迎的天之骄女啊! 这种现实的冷酷和她认知的美好之间所造成的冲突割裂,让余姝容陷入莫大的抑郁中。 最后?还是帝子妃心疼妹妹,替她辞去司礼殿尚仪一职,把?余姝容送回娘家,让她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也因着余姝容的事?,帝子妃也惹上不少抱怨,都是说她恃宠而骄,为自己的妹妹搞特殊化;说她和裁云没多大区别,只不过没裁云那么离谱罢了。 这让帝子妃也难以承受,干脆把?自己关在西宫不出门。 可即使待在家里,也不是无风无雨。帝子也会指责她,说她怎么频频给自己丢脸?说自己对她的宠爱,到底值不值得? 帝子妃简直不敢相信,帝子会说出这样的话。 曾几何时,帝子多爱她啊!为了她,帝子连阴司冥界的极寒之渊都硬闯过。 她与?帝子成婚的这么多年,他们伉俪情深,身心都只有彼此,是整个上界的模范夫妻。 为何现在,帝子却说出「她不值得」这种话? 更?让帝子妃崩溃的是,天后?也因为裁云被治罪这事?,迁怒帝子妃。 帝子妃想不明白,怎么就?能迁怒到自己头上去?自己也没做什么啊,他宁钺一家惹出的事?,与?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24页 可惜,帝子妃没有办法与?自己的婆婆天后?讲道理。在天后?的命令面前?,帝子妃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被动接受。 天后?说,帝子妃不论是资质还是品性,都太普通,帮不上帝子的忙,还给帝子招来许多负面评价。 所以,从今往后?,西宫便?不能再只有帝子妃一个女人。 天后?要在上界开办一场选妃的仪式,为帝子挑选侧妃妾室入西宫。 上界的这些事?,雍州都不做理会,大家只当个乐子听。 不过,宁淮序宫中的侍女,还是坏心地写了一封请柬,专程送给余姝容,邀请她来龙宫赴宴。 宴会的主题,就?是庆祝澧水河神玉澧,跃过龙门,成为真龙。 宴会的地点不用说,宁淮序的龙宫。 这场宴会,就?是宁淮序特意为玉澧办的。 宴会当日,整个龙宫,热闹纷呈。 在玉澧的印象里,这似乎是头一次,这座梦幻又阴森的龙宫,变得像一个菜市场般,大家叽叽喳喳,觥筹交错。龙宫的侍女们,一边负责上菜倒酒,一边负责吹拉弹唱,还有上来献舞的,把?气氛炒得极为热烈,仿佛要将整个龙宫的屋顶掀翻。 而玉澧作为这次宴会的主角,所有宾客都喜气盈盈的,向?她敬酒,说着恭喜祝福的话。 王玄珠和另外两个女河神,同宾客们绘声绘色地讲着,那日玉澧是如何跃过龙门的。 她们说,当玉澧跃过龙门的那一刻,她们心跳都要停了。 她们说,龙门上出现的七彩霞光,比最美的彩虹还要好看,玉澧就?是被那道霞光托进门楼,化鱼为龙的。她进去的时候,是条小小的鲤鱼,出来的时候,就?已是翩然壮丽的游龙了。 而这次宴会的另一个主角,是翦涤夫人。 翦涤夫人归来,众人也都向?她说着恭喜的话,半个字不提宁钺。 反正,宁淮序早就?替母休夫了,翦涤夫人与?宁钺半点关系没有。 大家酒杯碰酒杯,其?乐融融。这样的热闹,着实感染人心。 所有的宾客都很开心,除了余姝容。 余姝容到底还是来参加了宴会,她现在真的不敢在人前?出现,怕被指指点点。可是,她姐姐帝子妃已遭到天后?的厌弃,连带着自己也不被天家所喜,已然从天之骄女变成了一个甚至有些晦气的仙子。 这样的她,实在得罪不起宁淮序。 所以,在接到龙宫送来的请柬时,就?是心里再不情愿,也得打落牙齿和血吞,哪怕心里哭,面上也得笑。 余姝容就?这么艰难地挂着微笑,过来龙宫祝贺玉澧,还为玉澧和翦涤夫人都送上礼物。 然后?,她全?程假笑着,听着宾客们对玉澧的赞美,夸玉澧成为龙。余姝容只觉得一阵恍惚。 明明是一条下界的鲤鱼精,怎么就?成龙了呢? 而自己,明明以前?都是在玉澧之上的,现在怎么比丑角还不如? 等?宴会结束,余姝容离开后?,终于?再也忍不住泪如雨下。 而余姝容的心理波动,她的痛苦、她的想法,玉澧完全?没在意。 玉澧也没空在意。 因为宴会一结束,宁淮序就?将玉澧拉向?自己的寝殿,只有他们两个人。连翦涤夫人都悄然退去。 在翦涤夫人退去之前?,玉澧好像看到,翦涤唇角勾勒的那种,她很是熟悉的笑容。 姨母般的笑容。 而翦涤夫人盯在自己脸上的目光,让玉澧觉得,好似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大事?。 第124章 鱼美人(完) 「大人, 您是要……」 玉澧望着走在自己前面,拉着自己手的宁淮序。他看起来有些急切,这可不是轻易会出现在他?身?上的情绪。 如今, 他?的手干燥而炽热,玉澧的手在他?掌中,很快也变得很暖, 连带着她全身?,都被这发散的暖流注入。 行?走在长长的宫道上,玉澧看?到黑色的水晶中,照出的自己和宁淮序的身影。他?们牵着手,鲜活而温馨, 这满眼的黑色,都仿佛因他?们两个,而一扫从前的颓靡之态, 变得像个晶亮的城。 玉澧就这样,被?宁淮序拉着,进到他?的寝殿。 当看?到寝殿里多出来的一些东西时, 玉澧不禁怔住了。 她下意?识看?向宁淮序, 「宁大人……」 层层灯烛的火光,将宁淮序清矍的面庞, 修饰出一种暖色的柔和。他?狭长深邃的眼睛, 这会儿流淌出些不定的心绪,又如燃着火簇一样, 灼灼有神。 他?一一为玉澧解释: 「这里……安置梳妆檯,本君命人从东海底找来的米色珊瑚, 由上界的能工巧匠打造。」 玉澧的视线,也顺着宁淮序所说, 停在梳妆檯上。 纯天然仪态秀丽的米色珊瑚,在上界匠人的雕琢下,成为一个非常精緻而美?丽的梳妆檯,气质轻盈,看?着就像是给仙女用的。 梳妆檯前的梳妆镜,镜边缘轮廓,是淡淡的玉色,镶嵌了一圈细碎的贝壳。 这梳妆檯的风格,分明同玉澧河神府里的那座,是一样的,属于玉澧一看?就会喜欢的类型。 梳妆檯上,一应妆品也都摆好了。玉澧被?宁淮序牵着走近,她不禁伸出手,触摸摆弄这些化妆品。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25页 口脂、水粉、螺子黛、珍珠粉……都装在类似贝壳外形的小瓷盘里,还有一排粗粗细细的眉笔,搁在闪着流光的笔架上。 「这是小桌和躺椅,布置了一处茶座。」 玉澧又看?向寝殿的一角。这里以前空空的,什么都没摆。现在,却在地上铺了蒲苇做成的垫子,摆放上珊瑚做的矮桌。 围着矮桌的,除了几个软软的羊绒垫子,还有用上好的织锦织出来的,几个鱼龙形状的布偶。 矮桌上,全套茶具都已备好。茶具的材质,是上好的白砂,白砂上还有零星的蓝绿色贝壳装饰,十分清新,同样是玉澧喜欢的风格。 玉澧意?识到什么,心不禁颤抖起?来:「大人……」 她发现,寝殿里还多出一座白色的博物架。 博物架上,有琴,有一副围棋,还有颜料等物。 玉澧看?了眼宁淮序,从他?的眼神里,她知道,这些也是为她准备的。 还有、还有……从这里的一扇窗户往外看?,正好能看?到中庭里的种种。 中庭的茵茵绿草上,一树树榴花下,多出一架鞦韆,一副画架,还有一张躺椅。 不论是鞦韆上,画架前的凳子上,还是躺椅上,都垫了软软的狐狸毛垫子。毛色白白的,干干净净,很是清新可人。 玉澧有些说不出话,心房颤抖间,她的目光也在移动?间,停在了宁淮序的大床上。 黑柳木做成的大床,本是厚重、阴沉的,宁淮序还一直用着黑紫色的纱幔。那种窒闷的感觉,就更显得不透风也不透光,玉澧一度觉得,像是深山古洞中上古妖魔的洞府。 而现在,却从天花板上挂下了清灵的玉色幔帐,一下子就淡化了黑紫色幔帐的窒息感。两厢结合之?下,轻快多了。 这整个寝殿的气场,都在这些改造和添置中,改变了。 变得就好像是……把玉澧的河神府搬进了这里来。 玉澧纤长的睫毛抖动?,宁大人布置这些她喜欢的东西,又专程将她拉过?来看?,他?……不是她想?得那样吧? 就在玉澧这稍微的恍神间,她看?到,宁淮序手中多出一捧花。 玉澧不禁睁大眼睛。 她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鲜红的蔷薇花。还有绣球花、桃花、杏花、山栀子、鸢尾……全都是玉澧在这片崇山峻岭中,见过?的花。 这些花都鲜嫩饱满,有些花瓣上还带着昨夜的露水。玉澧不难猜到,这是宁淮序一枝一枝,从他?这片山峦里摘下来的。 他?将这些花,交错着组好,寻来彩色流光的织锦布料,将鲜花束成一捧花。 这个向来稳然沉郁的人,这个矜贵而阴晴不定的人,此一刻,似乎这张俊颜却绷得有些紧,薄唇亦是紧抿。他?整个人都像是被?撑住的弓弦,有种僵硬而紧张的感觉。 他?一步步,朝玉澧走近,喑哑低沉的声?音,听在耳中,就像是他?粗糙炽热的手,摩挲着玉澧柔嫩面颊时,给她带来那种心中战慄的感觉,宛若一朵花在心头层层地打开。 他?问:「这些陈设器物,可还喜欢?」 玉澧轻轻地嘤咛:「嗯……」 她的心鼓譟得厉害。 她看?着宁淮序,他?将这捧花往前递一递,献给她。 她看?着他?双眼黑黑的,璨亮的,宛如雍州每个晴朗夜空中的星辉。 「那么,玉澧,你愿意?嫁给本君吗?」 玉澧的心狠狠地跳起?来,在踏入这间寝殿前,她没有想?到的,宁淮序是要向她求婚。 怪不得刚刚,翦涤夫人用那样的眼神看?她。原来宁淮序在为她办这个宴席前,就已经筹备好此刻的一切。他?想?给她一个风光的宴席,亦想?诚恳地对她说出求婚的话。 这片刻,浮光掠影般的过?往,就如走马灯般,在玉澧的脑海中交错而过?……她觉醒原书?,擦干眼泪,毅然决然走进宁淮序的龙宫,向着狂乱的黑龙张开双臂,对他?说:宁大人,我在这里,来。 从此他?们的命运,纠缠在一起?。她要宁淮序活,渐渐的宁淮序也回应了她的心意?,不再?将生死置之?度外,愿意?为了她活下去。 他?们经歷种种,到如今,纠缠在一起?的命运,就像是一段枯木霍然迎着朝阳,开出并蒂双花。 他?们的感情,也在不知不觉间,像并蒂花一样绽放了。 玉澧蓦然眼眶一热,似要有眼泪滴落下来,却又在泪珠即将破出眼眶的剎那,她露出发自内心的笑颜。 就像是冷艷的冰川,融化为最鲜活温柔的春水,一种喜悦而圆满的感觉,像是彩虹般包裹住玉澧。 她抬手接过?宁淮序的花,然后,持着花束,几乎是跳起?来般,扑进他?怀中。 宁淮序稳稳地,将玉澧接了个满怀。 「玉澧……」他?深切地说着,揉了揉玉澧的后脑勺。 玉澧抱着宁淮序的脖子,含泪笑起?来。 宁淮序也笑了。 无需言语,这就是最好的回答。 *** 就这样,雍州龙君宁淮序要迎娶玉澧的事?,如同长了翅膀般,向各处飞开,很快就传遍上下两界。 那些刚从玉澧的宴会上离去的宾客,只感觉一只脚都还没踏回家,就又该准备去参加二人的婚礼。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26页 而最惊喜的,莫过?于汐音和王玄珠。那日宁淮序亲自送玉澧回来时,当汐音得知,自家府君很快就要嫁给宁龙君,汐音惊喜地都快失去平日里小家碧玉的模样,快成一个疯姑娘了。 自然整个澧水河神府,都被?这消息震动?。别说属官们都为玉澧高兴,就连河中开了神智的鱼虾,也纷纷游到玉澧身?边,表达祝贺。 一时间,倒像是庆贺玉澧成为真龙那日的场景重演,又比那日更要喜庆热闹。 就在冬日过?尽,阳春三月到来的日子,雍州举行?了这场婚礼。 玉澧是从玄帝灵罗的宫殿出嫁的,那就是她的娘家。 她出嫁这日,王玄珠和其她几位女河神,天还没亮就已到来。她们陪着玉澧说话,为玉澧描妆梳头。 时间在叽叽喳喳中悄然过?去,宫殿外,明亮的破晓照亮翻滚的云海,远方?金鸡啼鸣,一轮红日自云海中升起?,红的就像是玉澧丹唇上那抹口脂一样。 大红的嫁衣穿在玉澧身?上,让她平日的仙姿玉骨,更多出一种高不可攀的美?艷。而这种高不可攀,却只为那一人攀折。明明是个冷美?人,此刻却理所当然承担着这样盛大的鲜红,那么和谐而美?好。 吉时到了,王玄珠她们扶着玉澧的手,将她送出闺房。 等在闺房外的,是玉澧的师兄褚琼楼。 褚琼楼温润笑着,俯下.身?,让玉澧趴到他?背上。 他?将玉澧背着,一路背出玄帝的宫殿。 玉澧趴在褚琼楼宽阔的背上,想?着迄今为止,师兄为自己做的一切,对自己的提点,不禁感激地贴到褚琼楼耳边,说着:「谢谢你,师兄。」 褚琼楼只不在意?地笑了笑,这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做派,倒与楚娴有些相似。 宫殿门口,玉澧看?到了前来迎亲的宁淮序。 他?站在六条虬龙拉着的黑柳木天车前,着一身?灿烈的红衣,披一件镶着金丝游龙图案的红色斗篷。 玉澧还是第一次看?见,宁淮序穿黑色以外的颜色。他?的面庞本就俊美?而如霜似雪,鼻若悬胆,凤眸狭长幽深,此刻在这样热烈颜色的衬托下,竟更显得高贵逼人。仿佛平日里他?就如同置于剑鞘中的绝世宝剑,今日一朝出鞘,风华万千。玉澧几乎看?得痴住,忘记唿吸。 褚琼楼把玉澧放下地来,她才反应过?来。 玉澧将手放在褚琼楼的手里。 褚琼楼搭着她的手,带着她走向宁淮序,然后将玉澧的手,放进宁淮序的掌中。 「宁龙君,我这师妹,托给你了。」褚琼楼温煦地笑着。 宁淮序只道:「放心。」这淡淡的二字,却是任谁都不会怀疑其中蕴含的万钧承诺。 在北方?天阙臣民们的围观祝福下,宁淮序带着玉澧坐进天车,带她一起?回雍州。 今日雍州的龙宫,张灯结彩,挂上许多红色的装饰,贴上一个个喜字。 这样的龙宫,别说宾客们第一次见,就是龙宫中的侍女和玉澧,也是第一次见。 宁淮序和玉澧,在宾客们的喝彩声?中,拜了堂。 玄帝灵罗与翦涤夫人,双双坐在上座。看?着宁淮序与玉澧,二人眼中俱是欣慰与温柔。 太阳落山,仪式结束。 宾客们陆陆续续离开龙宫,将这属于一对新人的良夜,留给宁淮序和玉澧。 然后,龙宫中的侍从和侍女们,没过?多久后,也从龙宫跑出去,连带着把翦涤夫人也一起?带走,把偌大的龙宫整个抛给宁淮序和玉澧两人。 一时间,似乎又回到玉澧刚觉醒原书?时,独自和宁淮序待在龙宫的那段日子。 但这次,却一切都不一样了。 侍从侍女带着翦涤夫人走远后,恢弘的龙宫中,便响起?缠绵亢奋的龙吟声?。 巨大的黑龙追逐着玉色的游龙,在阖宫中肆意?地蜿蜒飞舞。 这座龙宫,今夜都是他?们的。 满宫喜庆的红色装饰,就像是为属于他?们二人的私密花园里,装点朵朵样式不一的红花。 不会有人来打扰,庞大的龙宫任由他?们游走。 玉澧飞到她最喜欢的,龙宫后的那座山泉瀑布前。瀑布水汽氤氲,玉澧钻入朦胧的水汽,龙鳞擦过?瀑布的水流。 黑色的龙追着她一起?,他?们在水雾中缠绕游走,又分开。 玉色的龙飞出水雾时,身?上带着点点水珠。她故意?甩甩水珠,把水珠甩到宁淮序身?上去。 一滴水珠落在了宁淮序的龙角上,顺着坚硬的龙角,滑下来,滴在宁淮序的一片龙鳞上。 升起?的月色,照过?这滴水珠,反照出淡淡的晶莹的蓝光,像是沧海中一枚小小珍珠,映照着甲光。 「玉澧还要到哪里去?」宁淮序戏嚯地问。 如今拿回护心鳞的他?,在充沛生命之?源的滋养下,原本病气沙哑的嗓音,再?不復那种虚浮无力的模样,但此时此刻,却因声?线低沉好听,更显得喑哑磁性,连字尾断的感觉,都有种撩人的味道。 玉澧心头忍不住地发酥,想?着宁淮序如今大好,心中喜悦不已。不过?,她还是「顽劣」地继续在龙宫上空飞来飞去,就是不回洞房。 玉澧还是挺紧张的。 虽说她和宁淮序之?前在龙宫那一个月,什么都做过?了,还是各式各样的。但那会儿的宁淮序,陷在本能支配之?中,神志不清。而那会儿的玉澧,满心都是刚觉醒原书?时巨大的悲怆和惶恐,便只想?着,一定帮宁淮序度过?发情期,哪怕自己被?折腾得难受。这么一来,反倒不觉得害羞尴尬,都是后知后觉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27页 现在可就不一样了。 现在的宁大人,好好的,今日是他?们的大婚之?夜,龙宫里的灯又点得那么亮。 而且…… 玉澧初成龙,化为原形飞来飞去的感觉,她还没有完全熟悉,还很新鲜,也是想?多飞一会儿的。 她从前可没有像这样,御风而行?,穿云破雾,天下之?大,尽在身?下,不用凭依它?物,也没有极限。这种感觉,她还没体验够呢。 然而,巨大的黑龙终究霸道地缠住她。 玉色的龙娇娇小小的,哪挡得住拿回护心鳞后的勐烈黑龙?玉澧只能被?卷着,就像是当初在龙宫的那个月,被?他?带着,去到各种地方?。 两条龙纠缠着,从龙宫上空,一路缠绕着,落入宁淮序的浴池里。 黑水晶做成的浴池,里面盛着热水,白茫茫的雾气散发着腾腾的热气。 随着水花四溅,黑色的龙,白色的龙,缠绕翻腾在水中,起?起?伏伏。 当玉澧变成人的时候,她的头髮已经全部?被?水打湿了,她像是一条饱饮了水的鱼,莹白的皮肤上,落着烛火照下的朵朵光晕。她的毛孔全数张开,浑身?都在冒着热气,身?体也仿佛变成幼嫩的粉红色。 「宁大人……」那缠在她身?上的黑龙,片片鳞甲都热得发烫。她看?着他?的鳞片都张开来,散发着热气。她娇声?喘着气,抱了抱覆满鳞片的黑龙。 她的手摸索着,摸到他?护心鳞的位置,手指在那里画着圈。 黑龙侧过?头来,看?了看?玉澧的动?作,没有任何的躲避,哪怕是出于本能的闪躲都没有,全然放心地任着玉澧拨弄他?的护心鳞。 哪怕是,下一刻她会将这片护心鳞撕下,他?也无比愿意?。 不过?,须臾后,他?还是化出了人形。 被?抱在怀里的玉澧,迷离的双眼张了一下,沾着水的丹唇颤了颤:「宁大人……」 「唤本君什么?」宁淮序倾身?,用深深的吻锁住玉澧的红唇。 水波摇动?,火光通明,黑水晶像是镜子般,将池中的一切映照其中。 玉澧的嘤咛,飘散开来,软软的声?音,是一种要将人溺毙的甜蜜,迴旋在宁淮序耳边。 「夫君……」 宁淮序眼中仿佛瞬间燃起?了更激情的火,他?加深这一吻,恨不能将玉澧永远揉进自己怀中。 *** 成婚后的玉澧,多了一个新的称唿。 君妃。 当然,玉澧依旧是澧水河神。 澧水的河神府里,一应器物都保留着。 玉澧仍旧每日兢兢业业地,在河神府办公?,或是带着汐音,巡视澧水流域。 照汐音的话说,府君现在有两个家了。一个是和澧水的大家们一起?的家,一个是和宁龙君两个人的小家,当然,未来肯定不止两个人。 对此,玉澧只笑着说,她还有一个更大的、更宝贵的家。 就是汐音、就是王玄珠、就是岑銮、就是大家,就是这整个雍州。 倒是,澧水流域的城镇村庄,不知怎么的,就流传开他?们的河神大人成亲了的事?。 尤其是白家村,那个曾经兴起?过?妖邪崇拜,又因玉澧励精图治,而重新信仰起?玉澧的村子,消息最先传到这个村子里。不出三日,全村的人都知道,澧水河神成亲了。 村里还专门举办祭祀,为玉澧送福。 想?来,是这些村里的巫婆祭司们,感应到河神成亲之?事?,才大加宣传,弄得沸沸扬扬的。 一时间,澧水上下游仿佛万家办喜事?,喜庆非常。人们还用红纸做成一艘艘小船,船上载着送给玉澧的贡品和新婚礼物,将船推入河中,慢慢沉下去。 一下子,玉澧不知收到多少礼物贡品。整个澧水河神府饱餐多日不说,那些新婚礼物还堆得满屋子都是,玉澧只能拿来赏赐属官。 澧水流域的这番盛景,持续多日,自然也吸引来喜欢关注这类事?件的人。 比如兰台史官楚娴。 这日,玉澧带着汐音,巡视澧水时,便在白家村附近,遇到楚娴。 楚娴正坐在河边,脱去一双鞋,将白嫩的双脚,放进河水里。 她像是累了,便在此休息,濯足放松一下。水里有鱼,游到她脚边,擦着她的脚踝而过?,有点痒。楚娴不禁踢一踢双足,踢起?朵朵水花。 鱼被?惊吓走了,楚娴笑了笑,便不再?管。她一手托着羊皮本,一手执小狼毫,看?着澧水河面上漂浮的红色小船,不禁奋笔疾书?。 玉澧和汐音路过?时,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 玉澧便从虚空中现出身?形,唤了声?:「楚娴姑娘。」 「玉澧姑娘。」楚娴闻言,转头望来。偶遇玉澧,楚娴不由兴致不错,笑得眉眼弯弯,犹若一朵春花。 因着玉澧遇到楚娴,汐音察言观色,便主动?申请替玉澧去巡视流域,好让玉澧与楚娴在这里好好聊一聊。 玉澧欣然应允,正巧,她也想?同楚娴说说话。自从那日在雍州山峦与楚娴阔别,有好些日子没单独对话了。 玉澧本就因着楚娴与褚琼楼的关系,拿楚娴当自己人,加之?楚娴为人正义,帮她多次不图回报,玉澧是很愿意?与楚娴交谈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28页 玉澧便坐在楚娴身?边。春风拂面,温润怡人。河岸边是桃红柳绿,和南回的燕子;河面上是装满贡品的红色纸船,和一只只嬉水玩乐的野鸭子。 这些共同构成一副宛如盛世清平乐般的画面。 楚娴笑问玉澧:「往后玉澧姑娘就不需要冰草了吧?」 玉澧将额边被?风吹起?的髮丝,拢到耳后,笑道:「宁大人如今确实不需要那些仙草了,不过?我早前拜託师父,从阴司冥界讨来不少冰草,宁大人还未服用完。我就都拿给翦涤夫人服下,翦涤夫人刚重塑肉身?不久,还很虚弱,元神也有些不稳,冰草正是能帮到她的良药。」 楚娴道:「是,冰草此物,比许多天材地宝都要珍贵。毕竟是生在阴司冥界极寒之?渊的,能在那种地方?积年累月地长成,自是不一般。」 「就是从极寒之?渊拿东西出来,有些麻烦。」玉澧道,「像我这样的小小河神,拿不出来,只能拜託我师父,去向冥帝知会,冥帝才让极寒之?渊的看?门人採摘了冰草,送出来。」 楚娴道:「毕竟极寒之?渊是个特殊之?地,只有看?门人能在极寒之?渊内外自由活动?,但凡换别人进出,极寒之?渊的门一打开,里面关押的囚犯,就会越狱。他?们都是法力高强的,一旦越狱跑出去,后患无穷。」 楚娴停一停,似想?到些过?往的事?,面上不禁有感嘆之?色,唏嘘道:「两百年前,阴司冥界担任极寒之?渊看?门人的尔允公?主,不就是因为擅自放外人进来,导致极寒之?渊罪犯集体越狱。前车之?鉴,太过?触目惊心。上界甚至都没有审判尔允公?主,直接将她关进葬魂崖,永世不得出。」 这些事?,玉澧也隐约听说过?,虽然个中内情不甚清楚,但也知道,因着司徒尔允公?主犯下的这桩大罪,连累整个冥界,都一蹶不振。 「玉澧姑娘。」楚娴又开口,打断玉澧的思绪。 楚娴忽然说道:「其实最近这些年,我都在调查一件事?,这几天隐约猜想?到,可能你这里有相关线索,当然我不确定。但既然今日见着你,可不可以容我问你些问题?」 玉澧闻言有些诧异,不明白自己是卷进什么事?里了,怎么还与「调查」「线索」这样的词彙有关联。不过?若能帮到楚娴,玉澧自义不容辞,她道:「楚娴姑娘,你请问吧。」 楚娴开门见山道:「我作为兰台史官,知道的多些,希望别吓到你。只是我发现,你在那日来我兰台赴宴之?前的种种表现,与那之?后的,差别很大。就像是忽然大彻大悟,随即做出巨大改变。」 玉澧瞳心轻轻缩了缩,没想?到楚娴竟触及她心中最深处的那个秘密,那个只有她和宁淮序知道的秘密。 「玉澧姑娘,我想?问你,你在那时是否得到什么机缘?就比如,」楚娴定定道,「这个世界,是一本话本。」 玉澧的杏眸顿时睁大,她倒吸一口气,这瞬间有种被?霹雳砸中的感觉,她不能置信地看?着楚娴。 玉澧并不怕被?楚娴知道这个秘密,她只是惊讶,原来这世间不止她一个人得到这份机缘吗?难道楚娴也觉醒了,或者,是楚娴在记录史实的过?程中,观察到有其他?人觉醒了?还有这个世界,真的只是一本话本吗? 楚娴道:「这么看?我说中了,那话本的作者叫什么名字?是叫蕴儿吗?」 玉澧又一惊,道:「是,是叫蕴儿。」她凝视着楚娴,问道:「楚娴姑娘,莫非你也……还是你知道的其他?人……?」 「目前为止,算上你,是四个人了。」楚娴说,「那三人,我也与她们一一核实过?了。最早的那人觉醒时,仿佛脑子里被?塞进一大段文字,她通过?文字,看?到自己的结局。」 「之?后的第二人,看?到的是文字与画面。第三人,不仅看?到文字与画面,还看?到前两本话本的名字,甚至窥到前两本话本的零星角色。」 玉澧越听越觉得天方?夜谭,她不禁说出自己的情况:「我觉醒时看?到的,不是文字画面,而是,就像一个真实的梦一样。我置身?在这个梦里,将一切都经歷一遍。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我甚至会感到恍惚,因为书?里的一切太逼真了。那种感觉,我不知道你有没有体会过?,就像是有时深夜梦醒,会疑惑起?现实中究竟有没有发生梦里的事??」 「你是说,你的感觉像是逼真的梦?」楚娴若有所思。 「是的。」玉澧由衷道,「所以偶尔我也会去想?,这个世界是否真是一本话本?我师父说,她看?出我获得一份机缘,她猜测我是掌握了未来的另一种可能。」 玉澧眉眼间露出无奈的温柔,如冰川般的眸望向远方?,喃喃道:「师父、师兄、宁大人和我,还有你,我们真的只是蕴儿写出来的角色吗?」 「蕴儿……」楚娴喃喃着。 蕴儿,蕴儿,一本书?,逼真的梦…… 忽然间楚娴倒吸一口气,眼前闪过?一片炫亮的电光。 蕴儿……尔允!冥界公?主司徒尔允! 梦,逼真的梦……织梦术!! 楚娴几乎是从地上弹起?来,穿上鞋,就招来一片云。 楚娴这样的反应,也让玉澧一颗心提起?来,下意?识道:「你想?到什么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29页 楚娴眼中湛亮,又如同有颤抖的电花闪过?。她压抑着声?音中的激动?,手里的笔却忍不住在抖。她告诉玉澧:「蕴儿就是冥界的尔允公?主!尔允公?主并不是老冥帝与冥妃的女儿,她是从老冥帝的梦境中出生的,她是一只梦魅!她能进入他?人的梦境,也能制造梦境。她是从你们的梦境中,推测出你们未来可能经歷的事?情,再?将之?编织成所谓『话本』,让你们做这个觉醒原书?的梦!」 玉澧惊得怔住。 楚娴道:「所以从来就没有什么话本,那是尔允公?主为你们编织的清醒梦!她每帮你们一人扭转命运,力量就更强上一分,编织出的梦就更接近真实!」 玉澧道:「你是说,是她帮我们扭转命运?那她想?得到什么?」 「想?通过?让你们达成好的结局,从而获得无上愿力,然后……」楚娴还没有说完,便已是惊得五雷轰顶,整个人竟都有些六神无主。玉澧从未见过?她这个样子。 「有时间再?与你细说,玉澧姑娘!」楚娴着急到极点,竟是跳上自己招来的云,直接就飞走了,只丢下一句,「抱歉,告辞了!」 玉澧望着楚娴迅速消失在远空的背影,不禁皱了皱眉。 兴许就要发生大事?了吧,玉澧想?。 所幸,她已经获得了幸福,也和宁大人一起?,有了要一起?奔向的未来。 而从楚娴口中听闻的,这个世界并不是一本话本,尔允公?主也并不是在危害自己,反倒帮自己扭转了命运,这让玉澧心中最后的一点隐忧,完全散去。 只盼着楚娴那边,不会太棘手吧。 楚娴几乎是狂奔着,回到兰台。 她冲进兰台宫殿,冲到小殿下面前,惊急地对他?道:「葬魂崖……司徒尔允公?主要越狱!得快去通知天帝和帝子,晚了就来不及了!」 小殿下面容一凛,手中的摺扇,倏地合上。 可还是晚了。 楚娴眼睁睁看?着,自己终究是落后尔允公?主一步。 上界的御奉官,便在这个时候,忽然闯入兰台,仿佛天塌下来似的,整个神色都慌乱得不能自己。 御奉官带来了一道晴天霹雳一般的消息。 就在刚刚,关押在葬魂崖的尔允公?主,逃出去了。 楚娴浑身?僵硬住,过?了须臾,身?子又软下来。她闭上眼,嘆一口气,晃了晃身?体,瘫坐在地,不甘道:「可恶,还是晚了!是我之?过?。」 小殿下看?了楚娴一眼,并没说话,眼中晦明不定,阴晴难测。 而御奉官,也向小殿下带来天帝的口谕。 「着吾儿柏琰,追查尔允公?主下落,将之?捉拿回葬魂崖。」 第125章 梦魅(1) 两?百年了。 她终于逃出葬魂崖了。 逃出了这个荒芜的, 没有温度、没有阳光、没有鲜花和绿叶的,牢笼。 尔允的手中,是一把朱红色的伞。 伞骨如枯骨, 伞面上覆盖着密密麻麻的红色羽毛,就像是一只朱雀的翅膀。 这把伞打着转,飞出了囚禁尔允两?百年的监狱——葬魂崖。尔允紧紧地握着伞柄, 任自己的身体被伞带着,飘出葬魂崖。 她终于?出来了。 葬魂崖,这个上界关押重犯的地方,实?际上是一个没有边际的立体迷宫。凡是进来这里的人?,在刑满之前, 是永远走不出这座迷宫的。 而她,是这千万年来,第一个成功逃狱的人?。 依靠着手中这把名?为「哭朱雀」的伞, 他们阴司冥界最神秘也最至高的法宝,她终于?冲破了藏魂崖这座迷宫的墙。 在藏魂崖中的这两?百年时间里,她不断地将「愿力」注入哭朱雀, 直到哭朱雀终于?拥有了可以一击短暂击穿葬魂崖的能?力, 她才终于?能?利用这短暂的时间,逃出生天。 尔允想到她这两?百年间, 注入哭朱雀的愿力来源…… 她是一只梦魅, 自梦中生,拥有能?够窥视他人?梦境, 编织梦境的能?力。 这世?间所有人?,他们梦境中潜意识的流向, 对她而言,都?像是飘过鼻尖的花香, 或是流过指尖的水,她能?够感?应到。 便是用自己这种特殊的能?力,她在这两?百年里,找到了四个可能?会遭遇巨大悲剧的女子。 宛芍,景颐,文绮,玉澧。 自己通过窥视她们的梦境,还有与她们相关联之人?的梦境,猜想着可能?发生在她们身上的最坏的下场。同时,也通过那?些流溯在身边的潜意识,判断出未来极可能?发生的某些片段事件。 然后,将自己猜想出的最坏可能?,和未来极可能?发生的片段融合在一起,编织成清醒梦,施加到她们身上。 她们不负她所望。 她们觉醒后,都?纷纷扭转了那?个最坏的结局,谱写出属于?她们的好结局。 她们在既定的「命」之下,扭转了「运」,让一切都?变得不一样。 在这过程中产生的强大愿力,便是尔允要的。 她将这些愿力都?注入到哭朱雀中,最终,这把伞成为带她冲出葬魂崖的最终钥匙。 她终于?出来了。 这段长达两?百年的绝望的囚禁,到此为止。 但这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30页 是她復仇,揭露一切阴暗骯脏的开始。 尔允知?道,自己逃出葬魂崖的消息,很快就会被上界的掌权者们获知?。 要不了多久,铺天盖地的通缉,就会向自己涌来。 天罗地网,她就是逃到天涯海角,他们也会追过来。 而他们最可能?搜查的第一站,就是她的家——阴司冥界的都?城。 尔允,笑了。艷尘绝世?的脸上,如血的红唇轻轻一挑,那?是一抹教人?嵴背发冷的、至妖也至颓的笑意。 自己也没想逃。 不但不逃,反要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搅动一天风云。 而在这之前…… 她轻启红唇,喃喃:「父君、母妃、兄长……」 与自己的亲人?阔别两?百年,就像是他们全家,被强行分割在不同的地方,却共同腐朽着、衰败着。 她很想念他们,也无颜见他们。 都?是因为她犯下大罪,被抓进葬魂崖,连累了全家人?困顿不堪。 就让她在开始復仇前,同家人?们道别吧。 往后,便是陌路,再?不相识。 *** 阴司冥界。 尔允的家。 昏暗广袤的冥界,无数的荒野和城池。 天空中是堕落的星辰,与一条漫长的冥河。 幽绿色的河水,从每个臣民的头顶上空流淌过,像是一条无穷无尽的流光锦缎。 阴司冥界的都?城,在人?间那?些凡人?的口中,有个听上去威武又?阴森的名?字:酆都?。 但在神明的世?界里,在他们阴司冥界臣民们这里,他们的都?城,叫作「朔望之城」。 对那?些惧怕死亡的凡人?们来说,酆都?,也就是朔望之城,充满了黑暗、恐怖、鬼哭狼嚎,和累累白骨。 可生活在这里的臣民,都?知?道,不是的,所谓的地府,和阳间一样都?是个丰富多彩的大千世?界。 朔望之城有着高耸的城墙,壮阔的琼楼玉宇。城墙之下,开着绵延百里的桃花,整个朔望之城都?被环绕在粉红色的花海云雾中。 就像一个神秘厚重的,远离尘嚣的古老国度。 这是尔允第二次,亲眼见到阴司冥界的样子。 是的,第二次。 她从降生的那?一日,就被父君安排在阴司冥界的极寒之渊,做极寒之渊的看?门人?,看?守关押在里面的重刑犯。 整整八百年,只能?待在那?冰冷孤寂的深渊里,不见天日,也看?不到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模样。 她只能?通过犯人?们的梦境,像是管中窥豹那?样,一点点地描画世?界的样子。 可这不是个美好的过程。在窥梦的时候,那?些罪犯们梦境中的负面情绪,不甘、愤怒、忏悔、悲伤……那?些罪恶的记忆断片,无一不像是一把把厚薄不一的刀片,割在尔允的心神上。 她多想亲眼看?看?,世?界是什么样子的,自己的家是什么样子的。 那?时的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当她终于?能?亲眼看?到朔望之城、看?到阴司冥界时,却是她被官兵们押往葬魂崖的途中。 那?是第一次。 今日,她逃狱出来,回到朔望之城。这是第二次。 在朔望之城最中央的宫阙中,尔允见到了自己的哥哥,司徒重云。 自从尔允被打入葬魂崖,她的父亲老冥帝,以「管教不严」的罪名?,亦被打入北海之底,在冰冷的深海中囚禁思过。 她的母亲冥妃,一病不起。 冥帝的位置,便由哥哥司徒重云,仓促继任。 在铺满墨玉地板的寝殿中,尔允缓缓跪在了哥哥面前。 冰凉的墨玉,透过单薄的裙子,将刺骨的寒意,浸入尔允的双膝。 寂静的寝殿里,一根根蕴满烟絮的墨玉柱子,盘绕着众鬼和魂烛的雕刻;一重重幽蓝色的纱帐,在尔允的身边,摇晃着,像是长着皱纹的一只只手,抚过她的头髮和手背。 她红色的裙子,像是殷红的血般,流泄在冰凉的墨玉上。 「你出来了。」她听见哥哥的声音。 沉钝的、颓废的声音。 也是久违了两?百年的声音。 这剎那?,像是勾动深埋在尔允心头最痛苦的那?根弦,幡然之间,尔允泪如雨下。 「是,兄长,我出来了……逃出来了……」 无边的苍凉和悲痛,犹如爆发的洪水,汩汩冲垮尔允的心墙。泪水不断落下,沖花了浓魅的妆容,她哭得不能?自已。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让你们全都?为我受累……」 「因为我,父君被关在深海底。那?里那?么黑,那?么冷,他要在那?里待上一千年。母妃也病倒了,兄长,我……」 尔允的心,难受得像是碎成无数块。在葬魂崖的这两?百年,她始终压抑着孤独,谋求着逃狱。 到今日,她终于?出来了,可她感?受不到一点重见天日的激动与开朗,唯有更加汹涌的悲伤、内疚、自责和愧悔。 父君、母妃、哥哥,这一切的灾厄,都?是她带来的。都?是因为她没有看?好极寒之渊,都?是因为她冒险打开极寒之渊的大门而导致罪犯逃狱,上界降罪下来,她的父君便因「管教不严」,而同样获罪。母妃和哥哥,也是因为她带来的灾难……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31页 「不要再?哭,尔允。」哥哥的声音再?次响起,那?种沉沉的颓废,却也打断了尔允的思绪。 司徒重云,从小榻上颓靡地起身。 他披散着头髮,穿着银灰色拖地的长袍,有些摇晃地踩过冰凉的墨玉地板,来到尔允身前。 司徒重云缓缓地蹲下来。 尔允抬起头,看?着哥哥的脸:「兄长……」 她的心更酸了,眼泪止也止不住地冒出来。两?百年未见,她记忆中那?个意气风发的哥哥,已经没有了,因她而没有了。面前的这个男人?,他的眉眼间,雕镂着浓浓的悲伤,像是一条无边无际,不会干涸的黑暗长河。 俊美如玉的面容,在悲伤的笼罩下,显得更加寂静而无力。 他无声地望着尔允,将自己肩头披着的一段雪白的皮毛取下,缓缓地披在尔允的肩头。 「兄长,」如同玫瑰滴露般,不断滴下的眼泪,很快打湿皮毛,「兄长给我的哭朱雀,终于?帮我逃出葬魂崖了……」 就在尔允被官兵抓走的那?日,司徒重云将这把哭朱雀,放在了她的手里,说是与妹妹做个伴。 除了他们司徒家,这世?间再?无人?见过哭朱雀的模样。所有人?都?以为,这是一把普通的骨伞。 司徒重云喃喃:「嗯……用了两?百年时间,还不算长。」 尔允抬起手,颤抖着抚摸上司徒重云的眉骨,哽咽道:「我想兄长,想父君,想母妃。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给你们带来悲剧。」 司徒重云却只是缓抱住尔允,说:「这不是你的错,是那?个骗子。」 怀里的身躯,在无助地颤抖着。司徒重云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尔允的背,安抚她。 他也不禁想到当年的事情。 当年,尔允刚生出来的时候,他和母妃还以为,尔允是父亲跟什么人?的私生女。 母妃还因此大发雷霆,与父君怄起了气。 后来是父亲反覆解释,尔允是从他梦中生出的灵,母妃才相信,慢慢接纳了尔允。 只是,父君将尔允安排去看?守终年不见天日的极寒之渊,不允许她走出一步。 就这样悠悠八百年。 在司徒重云的记忆里,尔允任劳任怨,虽然不能?看?看?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但她很感?谢父君给她生命,也坚定地看?待自己的责任。 这样好的妹妹,纵然与司徒重云没有血缘关系,他也很看?重她,爱她,经常来极寒之渊,隔着大门探望她。 可他还是疏忽了,所有人?都?疏忽了。 他们不知?道,一个骗子,来到极寒之渊,假装是误入进去的,想骗尔允为他打开极寒之渊的大门。 尔允记着自己的责任,宁可将无辜的他困在极寒之渊,也不开门。 可尔允那?么善良,当这个骗子制造出一出生命垂危的戏码时,尔允又?如何能?做到见死不救? 她终究冒险打开大门,要送他出来治伤。 就在这一刻,那?骗子原形毕露,将一把刀送进尔允的身体。然后从极寒之渊救走了他心爱的女人?,还放走了一大批的重刑犯。 「不是你的错,是他。」司徒重云喃喃,每个字落得却又?像是一把刀刻入石头。 「兄长无能?,至今不知?他是谁,无法为你申诉辩解。」 尔允勐然挣脱司徒重云的怀抱,揪住哥哥的袖口,颤声道:「我知?道他是谁!这两?百年里,我窥遍了无数人?的梦,终于?教我找到了!」 「兄长,你一定想不到,他是帝子柏誉,天帝的儿子!这整方世?界的储君!」 司徒重云空洞的眼中,浅浅聚焦。 「他把从极寒之渊带出去的那?个女人?,改头换面,做了新的身份,成为他的帝子妃!」尔允激动地说,「就在所有人?眼皮底下,偷天换日,却没有人?知?道内情。」 所有人?知?道的,都?只是冥界公主?司徒尔允,擅自打开极寒之渊大门,酿成大祸,罪无可赦。 司徒重云是震惊的,但他没有追问?,他知?道,妹妹说的都?是真?的。 纵使他再?难以相信,也知?道,这就是事实?。 高高在上的帝子柏誉,他与帝子妃鹣鲽情深的故事,神明妖灵们无人?不晓。 司徒重云,也真?的相信。 所有人?都?知?道,帝子妃出身不高,是下界一个灵族里的贵族女子,仅此而已。 然而帝子喜欢她,八百里红妆迎娶她。他们成亲的这两?百年,更是日夜相伴,再?没有第三人?能?插足。偌大的帝子西宫,只有她一个女主?人?。 他们的爱情故事,是上下两?界的典范。 却原来,帝子妃,曾是这极寒之渊的重刑犯吗? 能?被关进极寒之渊的,无一不是法力高强,又?罪大恶极之人?。 可是因着帝子在救走帝子妃那?日,同时放走了极寒之渊太多的重刑犯,便为帝子妃的真?实?身份打了掩护。谁也不知?道,帝子妃究竟是谁。 这对夫妻,就这样招摇恩爱了两?百年,瞒过所有人?吗? 而天帝、天后,他们究竟是也被蒙在鼓里,还是……这都?是他们默许的? 司徒重云无力地苦笑一下,他觉得,这个问?题即便想下去,也没有意义。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32页 他只是问?:「尔允,你想怎么做?」 他的妹妹,能?窥得旁人?梦境中的潜意识,连天帝天后也不例外。她一定是知?道的。 所以,她想怎么做? 尔允也笑了,她生的艷若桃李,从前她笑的时候,还有着干净清纯的感?觉,像是盛放的蔷薇。可此刻,她的笑,却艷的像一只鬼魅,笑容中有着浓的化不开的无奈与悲伤。 「兄长,天后不是好人?!天帝……我还不知?道,」尔允眼中绽放出不甘的亮光,仿佛亮得蚀骨穿心,「我只知?道,即使我去向天帝陈情,也没有用,不会有人?相信我。我也不知?道帝子妃究竟是什么来歷,可我不能?就这样接受一切。我怎么能?接受呢?父君因我而被困在北海之底,母妃终日抑郁,还有我在葬魂崖苦守的这两?百年,我怎么能?接受,骗了我的人?,却高坐明堂,夫妻恩爱,还想要捂死我们全家的悲剧?」 尔允的手指,不自主?地用力,宛如爪一般,缓缓抠刮过冰凉的墨玉地板,发出宛如虫子的触足划过枝叶的那?种声音,在安静的寝殿里,更加清晰分明。 「兄长,我逃出葬魂崖,很快就会有人?来抓我。在这之前,我回来见你们一面,也为求你帮我一件事。」她抬起另一只手,抓住司徒重云的袖口。 「你要我帮你什么?」司徒重云只是迷离地问?,他仿佛已猜到什么,却还是这样颓废寂静的模样。 「我求兄长,改变我的真?身,让所有人?都?认不出我来。只有这样,我才能?接近帝子、帝子妃,才能?接近天帝和天后。」 「我要向他们復仇,我要搞清楚他们隐藏的全部秘密。我要替自己和我的家人?讨回公道,要让骗我的人?和他的女人?,身败名?裂,反目成仇,再?也不要以那?副高高在上盛世?太平的脸孔,继续快活下去!」 「我知?道,兄长,你有能?力做到的。」尔允破碎的嗓音中,泪意潸然,却是那?么坚决,「时间不多了,兄长,你动手吧。」 司徒重云看?着尔允,道:「你可知?道,改变真?身,你自己会有多痛苦?」 「我已经准备好了,兄长。」尔允道,「我可以挺过去,也一定会挺过去!只有置之死地,才能?重生。」 司徒重云仿佛凝望着一片空虚,悲伤道:「那?么,就依你吧,我开始施法。」 这一日,寝殿里爆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持续了很久很久。 只因着司徒重云为寝殿施加结界,将一切都?锁在小小的结界罅隙里,才没有人?知?道,寝殿里的人?,在承受怎样的痛苦。 阴司冥界有一门强行改变真?身的法术……要先将肉身打碎,将仙骨一根一根敲断,然后以诅咒的方式,改变元神,再?以新的东西充当肌骨,做出宛如假面般虚假的肉身。 每敲断一根骨头,发出的那?种断裂声,都?像是钉子扎进耳朵般,让人?无法想像那?种钻心的痛苦,与持续不断的煎熬。 待全身的仙骨被敲碎,便要施法诅咒元神。 当诅咒之力施加到尔允的元神上时,滂沱的痛苦,让她在惨叫中,胃里的血翻涌到喉间。一双眼睛已经被泪水浸的,什么也看?不见了,这是因极大的疼痛而本能?落下的泪水。 尔允恍惚觉得,自己的视野是血红色的,不知?是不是因为四周全是从自己身上放出来的血,化成血泊,还是从她眼中流出的泪,已成血了。 她无法抑制地惨叫,疼啊,仿佛无数条蛇,在向她的身体里注入毒素;仿佛无数只老鼠,在啃食着她的身躯;仿佛有无数只手,在将她的元神撕得支离破碎。 可是、可是、为了之后的事,她要挺住。她咬住这最后的一口气,死死地挺着。 到最后,她的嗓子已经发不出惨叫声了,只剩下沙哑和破碎。 司徒重云手一挥,隔空折下朔望之城外的一枝桃花,打入尔允的元神。 随着这枝桃花快速地生长,长成一棵桃树,然后开花,然后长出绿色的叶子,接着花谢,落花洒满了一地的血泊,美丽又?恐怖,触目惊心。然后桃树上的一颗颗桃子长成,从青色变成熟透了的红粉色…… 这棵桃树和尔允的元神,融合在一起,渐渐地化出了新的肉身。 已经无力的尔允,拖着自己的新身体,躺在地上,躺在一片落花与血泊中。 她凌乱的头髮,被鲜血浸湿。鲜血将她鲜红色的衣服,染成了深红色。 她动不了,没有力气,一下下地喘息着,艰难地动着手指,指尖一朵沾着血的落花滑下。 墨玉地板上,巨大的血泊中,落花满地,躺着倾城绝艷、奄奄一息的美人?。 然后,尔允终于?缓缓地,爬了起来。 置之死地,方得重生。 她跪坐在地,面向司徒重云,叩首下去:「多谢兄长,不……多谢冥帝。」 从现在起,冥界公主?司徒尔允,梦魅尔允,不存在了。 她是由朔望之城外的桃花,化成的桃仙。 司徒重云颓然地望着一室的血泊,和跪在自己面前的女人?,浓浓的悲伤,让他说不出话,也再?没有力气做别的事。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这只手还在颤抖,干干净净的,一丝鲜血未沾。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33页 他就是用这只手,放干了他妹妹浑身的血,打碎了她全身的骨头,诅咒了她的元神,把她变成另外一个人?。 司徒重云很难受,这种压抑的难受,像是粗粝的砂纸在不断磨着他的心。 他挥了挥手,施法将寝殿恢復原状,撤去笼罩在寝殿上的结界。 「来人?。」他无力地唤着殿外的侍女。 只是,当侍女推开殿门,低眉顺眼地进来时,宫中的传令官也恰在这个时候,急匆匆地来到殿前。 「帝君!」传令官有些激动,说话时带着焦急奔波而来的喘息,「上界的小殿下来了!」 司徒重云霍然抬起了眼皮,那?只还未完全放下的手,有剎那?的僵住,然后缓缓落下,不禁攥起。 「帝君,小殿下驾临朔望之城,说是尔允公主?从葬魂崖越狱,他奉天帝之命,追查尔允公主?的下落。小殿下带了军队来,已先行全城搜查了!」 来得真?快啊。 尔允心里一惊,不知?道哥哥此刻心中想的是什么,但大约和自己一样,一颗心是提起来的。 小殿下柏琰,帝子一母同胞的弟弟,兰台掌事人?。 天帝竟派了他,来捉拿自己吗? 尔允已无血色的脸上,睫毛微微颤抖。 她没有见过小殿下柏琰,但从她这些年窥梦看?到的东西里,所有人?都?说,柏琰是个公公正正、不偏不倚的人?,也是个……任谁都?看?不清的人?。 几乎就在传令官的话音落下时,一道陌生的男人?声音,便带着浑厚的回音,像是笼罩住整座王宫那?样,伴着吟吟笑意响起。 「冥帝,我已至你殿前,不怪我逼得紧吧。」 这声音似是从每个方向传来,又?似已逼到近前,尔允心中的惊惧和紧张,陡然激射而出。 来得太快了。她疲惫地抬眼,目光投向殿门。 同一时间,一个男人?逆着光跨入殿中。惊鸿一瞥,这剎那?,两?个人?的视线交接。 第126章 梦魅(2) 一切的时间, 都好似卡得刚刚好。 司徒重云刚刚施法,为尔允改变真身,下一刻, 尔允就看到了天帝派来追查她的人。 在这须臾的安静里,尔允听到了自己?的心,因紧张而砰砰的跳动声。 上下两界, 没有人见过她的相貌。她从出生起就与?世隔绝,并用轻纱遮面,哪怕是被关进葬魂崖,也?始终掩盖着相貌,为的就是今日改变真身后, 不会被任何人识破。 相貌无?人识,真身已变,应再不会有人, 将她与?昔日?的尔允公主,联繫在一起了吧? 可这也?是尔允第?一次被施加这诅咒之?术,且上来就要面对专程来捉拿她的人, 她此刻心头?的感?觉, 就像是一只?披着狼皮的小羊,杵在一头?豹子的眼前。不知道?这头?豹子, 是会将她当成一只?狼, 还?是看破她的狼皮,认出她这只?猎物?。 她悄然低下视线, 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而司徒重云,也?适时的悄然挪动脚步, 挡住小殿下望来的视线,同时不着痕迹地来到小殿下面前, 缓缓跪了下去,向他叩首。 「殿下。」司徒重云颓然地唤出,「是我未去接驾。」 随着司徒重云跪下,殿内被他唤进来的两名侍女,殿门口的传令官,还?有殿外的几名侍从,也?全都面朝小殿下柏琰,跪了下去。 「参见殿下。」他们?齐齐唤出。 一时间,所有人都跪在地上,包括原就跪在那里的尔允,她将头?低低埋下去,悄然用眼角,看向这位小殿下。 他走进殿中,将逆光甩在身后。尔允也?看到了他的样?子。 眉目如画,俊美无?俦,穿着件宝蓝色的织锦长袍,墨发?用一根乌金色的簪子半束。他的手中,把玩着这一把乌木做的镶金摺扇,贵气又低调。腰封上垂下的押襟四联青玉,随着他走近,浮光闪动。 尔允不敢多看,唯恐被柏琰发?现自己?有异。只?是这样?的一瞥,让她心中更是紧张了。 这个男人,举手投足间的气质,仿佛是游戏人间,又仿佛对一切都了如指掌。这种愉悦的、驾轻就熟的状态,看似浅浅一汪,实则深不可测。谁也?不知道?,他究竟看见些什么,又思忖些什么。 安静。 所有人都跪着,殿中一片寂静。 隐约好像听见宫墙外,有行军声,和百姓们?喧闹的声音。 是柏琰带来的军队,已然开始全城搜寻了。 而尔允,亦听到柏琰仿佛带着笑意,又说不出是凉是热的声音。 「好浓的血腥味。」 尔允的心一颤,嵴背隐隐发?凉。 她感?觉到两道?探究的视线,落到自己?身上,如芒在背。 「刚进殿时,就瞧见这位美人脸色不好。」柏琰合上手中扇子,发?出利落的一声响,「冥帝,是放了她的血?」 齿根发?凉,尔允保持着寂静。 司徒重云亦伏在地上,低喃道?:「是对她不敬的惩罚,不是谁都能靠行勾引之?事走捷径,当上冥妃。」 意思再明?了不过,刚刚是尔允在勾引他,想要以此成为新冥妃,却不知司徒重云不吃这一套,为惩罚尔允,让她受了皮肉之?伤,殿中才会留有浓郁的血腥味。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34页 那两个被司徒重云叫进殿的侍女,本是不明?所以,不知殿中为何多出一个红衣女子,此刻听到司徒重云的话,倒是信了,不禁露出恍然的神色,看向尔允的视线便嘲弄起来。 柏琰面色丝毫未变,摇了摇头?,说:「可惜了,一位佳人。」 尔允紧张而不语。哥哥将这样?难听的言辞施加在她身上,便是为了撇清他们?兄妹的关系。他说的越难听,才是越护着她。 须臾,柏琰持着扇柄放低,在司徒重云的头?顶,将扇子那么一挑,道?:「冥帝请起。」 尔允也?终于感?到,落在自己?身上的那两道?探究的视线,挪走了。 柏琰持摺扇,向周遭抬了抬,又道?:「都起来吧。」 众人这才陆续起身,口中道?:「多谢殿下。」 只?是,尔允已起不来。她只?能挣扎着,像是一只?落入蛛网的蝴蝶,最终在稍微抬起身前,又无?力地滑落在地。 司徒重云缓缓站起身,眉目间萧索颓唐,他平静的像一滩死水。他看一眼尔允,对那两名侍女道?:「带她下去,给她换一套合适的衣裳,逐出宫吧。」 侍女们?领命,这方走向尔允。尔允也?在她们?的搀扶下,终于站了起来。 随着自己?被侍女们?带下去更衣,走远了,尔允终于松一口气。 躲过去了。小殿下没有发?现,她是一只?梦魅。 哥哥的诅咒之?术,瞒过他了。 尔允的眼中渐渐被冰冷的迷离所覆盖,这种冰冷,仿佛沿着她的眼睛,一路蔓延至她的全身,将她的心牢牢冰封。 像今日?这样?的事,以后还?会有无?数次。 无?论是柏琰,还?是别的什么上神,总会有人怀疑起她。 那就来吧。 寝殿中,有幽冷的风吹入,像是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拨弄那些幽蓝色的纱幕。 整个寝殿里安安静静的,不说话的时候,只?能听见柏琰把玩摺扇的声音。 「我已先让官兵入朔望之?城搜查,」柏琰看着眼前的冥帝,淡淡笑着道?,「先斩后奏,还?望冥帝勿怪罪。」 司徒重云面色如无?风的池水,仿佛不论听到什么话,都是一副一成不变的忧郁样?子。他道?:「殿下随意吧,不惊扰城中的住民就好。」 柏琰持扇子,合入掌中,道?:「自是不会。」 他接着问一句:「尔允公主逃出葬魂崖的事,冥帝知道?了吗?」 司徒重云道?:「现在知道?了。」 柏琰似乎是笑吟吟的,眼中却殊无?笑色:「我还?以为,冥帝该是第?一个知道?的。」 「殿下说笑。」司徒重云垂下眼睫。 柏琰悠悠看着司徒重云,唇角勾勒的弧度,一丝未变:「冥帝,随我走走吧。」 便有侍女上前,将一条棕褐色的毛皮披肩,小心披到司徒重云肩头?。 司徒重云敛了敛披肩,恭敬地向柏琰弯下腰,「是,臣陪殿下。」 朔望之?城的王宫,与?凡间的皇宫无?甚区别,都是琼楼玉宇,壮阔恢弘。 威仪的宫殿,与?凡间的皇宫一样?,用的是朱墙黛瓦,堆的是高台美榭,气势如虹。 头?顶的冥河,将幽绿的颜色,投在宫阙的屋顶上,显得?像是摇晃的树影。 冥河日?復一日?流淌,仰头?看去,河水中无?数的魂灵,像是数不尽的繁星,在流向轮迴,周而復始,川流不息。 行走在宫阙中,柏琰一手持扇在前,一手负后,仿若随意说着:「冥帝,把阴司冥界治理得?很好。」 司徒重云跟在他的身后,看着这位心思难测的小殿下,只?道?:「殿下将兰台,也?治理得?很好。」 柏琰未回头?,淡淡道?:「冥帝讲话,滴水不漏。」 司徒重云道?:「殿下过誉,我大抵一贯是这样?。」 「是么。」柏琰意味不明?地低语,看似是在问司徒重云,却并不在意他给不给答案。 他问起别的:「你父君与?母妃,近来怎么样??」 司徒重云有些诧异,柏琰会问这个,他道?:「父君依旧是老样?子,在北海之?底思过。母妃也?是病体沉疴,无?甚改善。」 须臾的沉默后,柏琰道?:「终究是冥帝受累了。」 「运道?如此,」司徒重云道?,「都是我们?全家的命,半点?不由人。」 「命?」柏琰重复着这个字,语调有些玩味,却又有种司徒重云听不出来的意味。 柏琰似感?嘆道?:「有许多事,我也?想插手,奈何世事无?常,一己?之?力终不能对抗滚滚洪流。」 这话说的不寻常,就仿佛柏琰知道?,尔允当日?之?事的内情。司徒重云眼中似稍微深了一些,却仍是颓唐的模样?,像是冬日?里毫无?生气的一根残枝。 柏琰应只?是试探他,想从他这里,套出关于尔允的信息。 但接着柏琰却又没有追问,反倒提起别的:「上回与?冥帝相见,是在前些时日?,雍州龙君的婚礼上吧。」 司徒重云道?:「是。」 柏琰道?:「也?没过几日?,就又见面了,却是我要依着父皇的命令,去追查你的妹妹,将她送回葬魂崖。不论冥帝你在我来之?前,有没有与?你妹妹见一面,眼下心里都不好受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35页 司徒重云道?:「好不好受,都是事已至此,命该如此。」 「又是『命』。」柏琰摇摇头?,玩味的语调更浓,可司徒重云却从他的语意里,听出一种冰冷而内敛的杀意。 他不知道?,这股杀意是冲着谁的。 言谈间,二人已出王宫,走在了朔望之?城的街道?上。 眼下街道?上,许许多多的将士在挨家挨户的搜查,试图找到有关尔允的蛛丝马迹。 司徒重云看着他们?在自己?的地界上行事,面无?表情。 柏琰道?:「冥帝确实将阴司冥界治理得?很好。我的史官,向阴司冥界的住民打听事情,往往什么也?问不出。」 司徒重云略略眯起眼睛,回道?:「不是问不出,是住民们?根本不知。有些事太隐秘,说出来也?无?人能主持公道?,不如不说,还?能保住自己?和无?辜的住民。」 柏琰停下脚步,侧过身来,逆光模煳了他的表情,只?那双眼睛目光如炬,睨着司徒重云,「冥帝话中有话,是有冤要诉?」 司徒重云仿佛没有焦距地凝望着一片空虚,低语道?:「不过是感?嘆而已,殿下多心了。」 就这样?走着,柏琰却是没有再问任何话了。 半晌后,他平静道?:「冥帝去忙吧,我自己?走走。」 司徒重云这便敛着披肩,躬身退下:「是。」 目送着柏琰的身影消失在街道?尽头?,司徒重云心中发?沉,如坠了块铅。空洞的眼中,渐渐聚焦,凝视在长街尽头?处。 小殿下柏琰……他也?是第?一次,与?小殿下说这么多的话。 只?觉得?,是个看不清的人。 他看不清,小殿下的立场;也?看不清,小殿下下一步的方向。 小殿下柏琰,执掌兰台还?不到一百年。 他不同于他一母同胞的哥哥帝子。相比于帝子柏誉始终活跃在上界,小殿下这个人,所有人都对他知之?甚少。因为,他从出生起,就深居简出,许多上界的神灵都未曾见过他一面。而最近的几百年,小殿下又被天帝送往别处,似是身体原因,要为他化解灾厄。 后来灾厄成功化解,小殿下才回归,执掌了兰台,统领一众史官,撰写上下两界的歷史,亦览了无?数的情报,这才让小殿下渐渐来到公众视野之?中。 至于此前他是怎样?的人,去化解灾厄间都经歷过什么,无?人知道?。 所有人知道?的,都只?是如今他担任兰台掌事人的公正、不偏不倚。即使是前些日?子,他的亲姨母犯错,负隅顽抗,他也?能毫不留情地打碎她的顽抗,站在理字的一边。 司徒重云暗暗思量,这位小殿下,不谈他的立场,只?说自己?的妹妹对上这么一个人……他觉得?这对于尔允来说,很可怕。 他想,柏琰虽今日?未多留意尔允,但日?后,尔允接近帝子柏誉、帝子妃他们?,就必然还?会与?柏琰接触。 也?不知道?尔允,能不能全身而退。 *** 半个时辰后,尔允走出宫阙时,她已找回力气,也?已经是另一副样?貌了。 撑着一把桃粉色的油纸伞,伞面上绘着枝枝蔓蔓的桃花。 这是哭朱雀按着她的心意,化成的新样?子。 此刻,整个朔望之?城,都因小殿下柏琰带来的军队,而陷入一种紧张压抑的氛围里。 这些上界的军队,无?一不骁勇善战,亦善于追查搜索。他们?在朔望之?城中,搜索尔允的下落。 尔允看着其中的一个将士从自己?身边走过,看了她片刻,便挪开目光。 她紧张的心渐渐放下,真的不会再有人认出她了。本就没人见过她的样?貌,这些官兵将士,他们?所能找的,就是梦魅。元神的气息,是最不会骗人的。 可是她的元神,已经被司徒重云诅咒了。在所有人的眼里,她的元神,便是阴司冥界的桃树,同样?的气息,同样?的感?觉。 没有破绽。 朔望之?城的臣民们?,有的站在自家门口,好奇地看着四处搜索的将士们?。也?有的担心连累到自己?,便匆匆回到家中,禁紧门窗。还?有胆子大些的,会拦住将士,与?他们?说话。 尔允听见臣民们?在问:「这是在搜索什么?」 将士回答:「阴司冥界的尔允公主,从葬魂崖逃了。我等便先来朔望之?城搜查,这里毕竟是她的家。」 「尔允公主啊……」臣民们?眼中是近乎悲凉的复杂,似乎反应好一阵,才想起,他们?冥界曾遭逢的挫折,一切的原因,都是那位尔允公主。 本已在大家的记忆里渐渐远去的任,现在……她回来了吗? 臣民们?或是茫然,或是惋惜,不知道?接下来尔允公主又会给冥界带来什么。 尔允,就从这样?的氛围中,幽幽走过。 撑着一把伞,看着长街铺设的砖头?模样?,看着两旁鳞次栉比的房屋,看着一户户人家门口挂着的,燃着磷火的红灯笼。 她的身边,臣民们?在议论,在围观,将士们?在努力搜寻。唯有她,像是不属于这里,她在安静地、好奇地看着这座城的每一处。 原来,她出生的地方,朔望之?城,是这样?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36页 这一切都是那么美丽而新鲜,却痛彻心脾。 也?有不少人注意到尔允,盯着她痴看。原因无?他,她太美了。这份美丽本身,就会吸引旁人的目光。 她穿着轻如薄纱的茜色大袖,内里是一件桃红色的诃子裙,裙上有着宛如桃树般盛开的一枝枝桃花图案。 尔允长长的黑髮?,像是月光般披在身后,只?在头?顶扎一个回心髻,没有任何的装饰。 她从长街上走过,耳上镶宝石菱花纹金的耳坠,轻轻摇晃,发?出玎玲的响声。 不知过去多久,尔允走出朔望之?城的城门,来到城外的桃花林。 满眼的桃花,望不到尽头?,犹如一场粉红色的大雾,笼罩了整个世界,轻盈、温暖、哀凉。清甜的桃子香气,萦绕不绝。 在去往帝子那里之?前,尔允想最后在家乡的桃花林里,徜徉一番。 眼下,她已经慢慢褪去刚改变真身后的不识,开始习惯这种熟悉又陌生的融合感?了。 从此,在别人眼中,她是桃仙。她可以靠着这层身份的掩护,使用她的「织梦术」。 尔允的手,一边拨弄一朵朵桃花枝,心里一边在思量,接下来的计划。 说来也?巧,因着她为玉澧织梦,助玉澧扭转命运,这过程中竟影响了帝子柏誉和帝子妃之?间的关系。 那对夫妻恩爱那么多年,自然是不会真的生出龃龉,不过是两人受到裁云夫人和余姝容的牵连,名声变差,招来不少骂声,导致帝子抱怨起帝子妃罢了。 以他们?之?间的深情,等过一段时间,帝子气消,他们?又会恩爱如初。 真正影响他们?关系,让两人难办的是,帝子的生母天后插手了,打压帝子妃,还?要张罗着举办一场大宴,给帝子选侧妃妾室入府。 这是个接近这些人的好机会。 尔允已想好了,她便要被天后选中,入帝子西宫。 这思绪在脑海中渐明?的剎那,白皙的手,也?倏地折下一枝桃花。 清脆的断裂声响,像是心底的恨意那样?鲜明?决绝。有花瓣脱落,无?序地飘飞出去,尔允迷离地看一眼,便收回追随花瓣的目光。 她抬起这枝桃花,欲插.进发?中。 既然是桃仙,就再装扮得?逼真一点?。 「咝……」桃枝不小心缠到发?丝,扯痛了。 尔允只?得?将桃枝又拔.出,手上的力道?不禁放轻。成功了,却终还?是扯断一根乌髮?。 就在这时,一只?男人的手,忽然拿过她手中的桃枝。 这瞬间,头?顶耳畔有温热的气息拂过,那种忽然有人出现在身后的气息感?和温度感?,让尔允的心蓦地一紧。 她已然下意识地回眸。 男人站在桃花树下,眉目如画,眸如点?漆,额前的几缕发?丝,随风轻动。琥珀色的眼瞳里藏着清冽和深邃,眼角轻挑,有花瓣拂过,皮肤和花瓣剎那的相触,竟是宛如一幅画般,美到极致,更似稍不注意,就要捉住人的心神陷于他身上。 修长而骨节分明?、如松似竹的手,正拿着尔允的这枝桃花。墨色一般流畅的长髮?,用一根银簪束起来,一半披散,一半簪在脑后,风流自在,优雅适逸。 他的眼睛像是落于梅花上的雪,笑意吟然,仿佛是暖的,却又不达眼底,有种不曾察觉的窥探。 他的唇色如温玉,嘴角淡淡的笑容,俊美而摄人心魄,又似乎有种远远的游离。 尔允的心因紧张,犹如被掐住。她眨一眨眼,鸦羽般的长睫,挑出一种勾人的魅惑。她的脸上缓缓绽开艷丽的笑容,像是三月的桃李那样?,浓稠妖娆。 「又见面了,殿下,」尔允一笑生姿,染着大红蔻丹的指甲,轻轻刮过男人胸前的衣襟,缓缓地拉出一道?轨迹。 「您是要亲手,为奴家簪这朵桃花吗?」 第127章 梦魅(3) 尔允没想到, 柏琰会出现在这里。 她以为,他该是在朔望之城内坐镇,看着官兵们搜查她的下落。 不想, 他却出现在城外的桃林中,蓦然出?现在自己身后?。 还好,她的表情没有暴露自己, 她演的很自然。 哥哥说她蓄意勾引,就?为了当上冥妃。 这魅惑妖姬的形象,哥哥既然已经帮她定了,那她便?就?着这个形象,演下去吧。 这样的形象很好, 也很适合接下来要入帝子西宫的她。 更重要的是,巩固这个形象,别让柏琰怀疑她。 柏琰忽而轻笑一声。 他仿佛是愉悦的:「能为如此佳人簪花, 倒也是荣幸。」 尔允嫣然一笑,朝他靠近些?,手指扔在他的衣襟口, 有一下没一下地挑弄着, 又故意向他偏一偏头。 她感?觉到男人的手,抚在她髮髻的一侧, 作?为用力的支点, 另一手里拿着桃花,比了比角度, 似在斟酌插在哪里最好看。 尔允一边娇声问道:「殿下不是带了军队来,要搜查逃出?葬魂崖的尔允公主?吗?」 柏琰一边比着桃花, 一边说:「是啊。」 「那殿下为何到城外来?莫不是,也被这八百里桃花的盛景吸引?」 「如此美景, 谁不愿驻足一观呢?」 尔允道:「也是呢。」 柏琰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37页 「奴家,明惜水。」尔允将方才给自己想出?的假名?,自然而然地说出?来。 柏琰道:「是个诗情画意的名?字。」 柏琰比划几?次,最终选了个舒服的位置与方向,将桃枝缓缓插了进去。 没有勾缠到尔允的髮丝,没有扯痛她。 花簪好了。 尔允抬起手,抚了抚髮髻中的花瓣,唇角的笑容更加艷丽甜美,抬眸一挑,向柏琰依依道:「多谢殿下。」 柏琰放下手,端详尔允片刻,颔首道:「嗯,不错,风姿眷眷,确是赏心悦目。」 尔允苦恼道:「可我看不见自己的样子。」 柏琰轻笑一声,仿佛分?外愉悦,琥珀色的眼眸中,笑意像是要溢出?来,却偏生?的有种疏离的冷,有种仿佛能刺入人心的窥探和凛冽。 这样一双眼,盯在尔允身上,尔允不敢掉以轻心,几?乎用了十?分?的注意力,保持着自己的样子,像一个艷丽鬼魅般,略侧过头,挑着眼角看他。 柏琰取下他别在腰间的摺扇,在两人的身侧,一挥摺扇,在空气中画了一个圆。 这面?圆很快就?变得凝实,化成一面?擦拭得十?分?清晰的铜镜。 镜中正映着两个人并肩的样子。 尔允望着镜中的自己,像是很满意发间的桃花。她又摸一摸桃瓣,欣喜地转过头,对柏琰说:「殿下这花簪得真好!奴家心里好生?欢喜。」 柏琰执着扇柄,又一挥,行云流水般收回了铜镜,让一切復原如初。他右手握着扇子,随意地叩在左手手腕上,目光打量尔允,问她:「姑娘,是桃仙?」 「殿下好眼力。」果然确认自己是桃仙了,尔允心中再次松一口气。她笑容艷艷,抬手弹了弹身侧桃树上盛开的花,「我就?是从这桃林中化出?来的仙子。」 她的手,在桃花上点了两下,施展法术。那桃花处便?长出?一颗桃子,是熟透了的样子,水嫩红粉,如同要滴出?蜜来。 尔允顺手摘下的桃子,挪到唇边,伸出?小舌,舔了一下,眼神向着柏琰一睇,把手中桃子递到他近前,「殿下,您看,我便?是这名?为『玉露美人』的品种。这桃饱满甜蜜,带着水的,殿下要吃吗?」 柏琰琥珀色的眸中,蓦然有凛冽的光聚拢,似一道电花,只是太难让人察觉。仿佛眨眼间,又是静静的宛如红梅上的雪,带着愉悦的、驾轻就?熟的笑意。 他没接桃子,手上停了叩击摺扇的动作?,口中道:「难怪冥帝对姑娘辣手催花,约摸是这样的勾引对他来说,适得其反。」 「那也只是对他来说,」尔允收回桃子,重新放回树上。那水嫩的蜜桃,变回了桃花的样子。「各花入各眼,焉知?没有别的男人,就?喜欢奴家这样的呢?」 柏琰笑意不达眼底,道:「姑娘所言甚是,定会有人就?吃你这套。」 尔允以手掩口,笑得风情万种:「那就?借殿下吉言。」 她向后?退了两步,朝柏琰福了福身,「看来殿下是不大不喜欢奴家这样的,那奴家便?不陪您了,向您告辞。我还要去别处找寻青云路呢,以后?有缘再见,可好?」 「随意。」柏琰笑道,并没有挽留尔允。 尔允也不敢与他待太长时间,怕万一被他看出?什么端倪。她施礼后?,便?转身走了,手中重新出?现桃花色的伞。 尔允撑上伞,衣袂带香,沾花拂露,渐行渐远。 柏琰立在原地,望着尔允的背影,眼神一寸寸深下去。 片刻后?,有人自柏琰身后?的桃林中走出?,朝他走来。 这是个穿着雪色直裾袍的年轻女子,满头长髮只用白色的髮带,随意地束在身后?,宛若祭坛上纤尘不染的巫女。 她的皮肤极白,像是雪。她神色清冷,没有温度,仿佛北国终年不化的雪原。 随着她一步步走近柏琰,所过之处,霜雪爬上万树,冰凌冻上桃花。粉红盎然的春色,皆在她的身后?,化作?千树万树的冬景。 柏琰眼风向后?一瞟,知?是自己手下的史官。 燕照雪行至柏琰身侧,知?礼地站在他身后?一步的位置。雪白的脸上,因素面?朝天而唇色淡淡。她开口,语调也是清冷如雪:「殿下是觉得,她有什么问题?」 柏琰望着走远的尔允,那一点摇曳生?姿的魅影,已然与桃林溶溶不分?,如蝶一般隐入其中。 他说:「一时兴起,就?搭上两句。」 燕照雪眯了眯眼:「我还以为,您怀疑她是尔允公主?,或是向她询问公主?的下落。」 柏琰不以为意道:「这阴司冥界,上至冥帝,下至庶民,皆如铁桶一般,问是问不出?什么的。这一点,你们不是早就?知?道了?」 燕照雪道:「殿下说的不错,我与楚娴都想要记录昔年尔允公主?之事的隐秘详情,却奈何在阴司冥界怎样都打听不出?来,也不知?道是他们真不知?情,还是上下一心,不肯对我们透露。」 「普通庶民,大概是真不知?情。」柏琰道,「知?情人中,定有冥帝,但他不会告诉你们。」 燕照雪沉默半晌,道:「殿下,我有个疑问。」 「问吧。」柏琰道。 燕照雪道:「尔允公主?用了两百年的时间,步步为营,逃出?葬魂崖,定不是个简单人物。这样的人,逃狱成功后?,真的会直奔朔望之城?她不会不知?道,来捉拿她的人,极有可能先找上朔望之城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38页 柏琰淡淡道:「所以,我今日就?是将朔望之城翻得底朝天,也不会找到她任何蛛丝马迹。」 燕照雪眼中露出?一点讶然,问道:「那您为何要带这么多将士,搜查朔望之城?」 柏琰垂眸,视线从远方收回,有些?空洞地凝望着身侧的景色:「不过是做给父皇看的罢了。」 燕照雪冷漠的眉眼间,掠过一些?思索。她没有再问,安静地站在柏琰身后?。 远处,尔允的身影已经彻底看不到了。 柏琰也合紧扇子,转身招唿燕照雪离去。 「走吧,今日就?到这里。回兰台。」 *** 尔允在远离柏琰后?,便?一直藏在朔望之城的暗处,等?着他们离去。 一直等?到星夜将至,冥河水深黯无光时,才等?到最后?一名?将士,离开阴司冥界。 朔望之城,恢復秩序,仿佛又回到稀松平常的样子。 尔允却一颗心沉沉的,望着幽暗的冥河,和熙来攘往的臣民们,一种极致的悲伤孤独,从她的心里止也止不住地漫出?来,一时汹涌,令她几?近落泪。 她的家乡,这座朔望之城,今日她终于窥得它?全貌,也看到了她的子民们。 可她不属于这里,对她的子民们来说,她也只是个远去的本快要想不起来的罪人。 这世?间没有她的容身处,从来都没有。 好在,她还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尔允悄然回到王宫。 在离开阴司冥界去往上界前,她还有一个地方要去,还有一个人想要见。 她的母妃。 尔允来到一处深藏于宫阙一角的殿宇前。 这就?是她母妃幽居的地方,苍凉、枯藁,殿宇前后?种满了曼珠沙华。这些?花没有人打理,终日吸食朔望之城的灵气精华,已长得有半人那么高。 当尔允走近时,这些?曼珠沙华似感?应到她的情绪,一种压抑的思念、痛苦、愧悔的情绪。它?们惶惶不安地颤抖,打开来一条道路,让尔允走向冥妃的殿门。 殿门紧闭,凋零寂静的样子,宛如一座冷宫。 尔允闻到从殿中飘出?的,浓郁的药味。 「母妃……」尔允跪了下来,不禁含着哭腔唤出?。她甚至不敢大声,只能发出?像是耳边呢喃的轻语。因为愧疚,无颜拜见母妃,也因为自己已经是桃仙明惜水了,无人认得她,她也不能再暴露自己的身份。 她只能将这声轻唤,化作?一道清醒梦,送进殿中,送到母妃的耳边。 尔允不知?道,母妃会不会见她。母妃她,还愿不愿意认她这个女儿。 曼珠沙华摇曳着,像是血,像是尔允被改变真身后?,那一地触目惊心的血泊。 夜色渐渐笼罩整座朔望之城,冥河的颜色,在夜色下变成深深的绿,近乎黑色。那些?漂流在冥河中的灵魂,犹如浩瀚的星。 时间就?这样过去,很久很久。殿门仍没有打开,尔允跪在那里,一颗心凉浸浸的,酸彻心扉。 母妃怨她,不认她了。 怨她弄砸了自己的职责,连累父君被囚北海之底。 也许,母妃会想,要是这只梦魅从不曾诞生?就?好了。这晦气的梦魅,本也不是她生?的。 尔允的眼前模煳一片,她没有办法止住泪水。她只剩一件事能做,就?是擦干泪水,去接近帝子、天帝,为自己、为家人讨回公道。 哪怕,连家人都怨恨她,不再认她。 「母妃……」轻轻的声音,被风吹得散开,曼珠沙华摇曳。 尔允跪拜下去,向殿门磕下三个头,「请母妃顾好自己的身体,女儿走了。」 她起身,扬手将泪水抹去,深吸一口气,决然离开。 在尔允走后?,那些?为她分?开道路的曼珠沙华,并没有合拢。 司徒重云从暗处走出?,沿着尔允刚刚走过的道路,来到殿门前。 他叩响殿门,推门进去。 昏暗阴郁的殿中,草药的味道清冷浓郁,一切都像是陈放了许久那样,有种淡淡的古老尘土气味,空寂而衰败。 殿中,一灯如豆。 穿着一身素衣的冥妃,歪在软榻上,眼神虚茫,像是一朵渐渐枯萎的荷叶。 冥妃不知?道在看着哪里,也或许哪里都没有看,只是发呆,沉浸在一种令人感?到悲伤又窒息的低落情绪里。她的头髮凌乱地披散着,幽居的憔悴掩不住她的美丽,可这份美丽却是枯朽的、残败的。 司徒重云来到冥妃的榻前,缓缓跪在地上,望着她,「母妃,尔允走了。」 冥妃沉寂了一会儿,道:「走就?走吧。」 司徒重云道:「您不肯见她,她是哭着走的。」 冥妃冷哼一声,却是苦笑着的:「她还有什么脸面?委屈。」 像是要泄愤般,冥妃取下腕上的黑曜石手钏,有些?用力地扣在榻边的小柜上。 司徒重云眼神空洞地望着这手钏,嘆道:「我已将她的肉身打碎,仙骨敲断,为她换了新的元神真身。」 「你说什么……」冥妃身体颤了颤,不禁握紧黑曜石手钏。她眼中涌动起一股悲哀,不禁又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也是啊,看到尔允躲过上界的搜查,又跪在她殿前这么久,她就?已经猜到,尔允是用阴司冥界的这门诅咒之术,度过危机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39页 此刻亲耳听见司徒重云证实,也并不意外,可是、可是…… 冥妃声线含着颤抖,问:「她怎么捱过这种痛苦的?有没有落下后?遗症?」 司徒重云挪回目光,静静地看着冥妃,伸出?手在冥妃的手背上缓缓拍着,他道:「尔允……很坚强,反倒是我,中间几?度撑不住想要停手。」 冥妃难过地耷拉下眼角,身体随着苦笑,一抽一抽的。 看着冥妃这样子,司徒重云的心也沉沉的,像是被酸水浸透了。他嘆了口气,说:「尔允逃出?葬魂崖,又改头换面?,便?是为了接近帝子柏誉。这中间,纵还有千重阻碍,她也会撑过去的。她,不甘心。」 「天命不可违,不如由她去,」司徒重云声音渐次低下去,「或许,这真就?是她的命……」 *** 尔允来到上界。 以一个从阴司冥界飞升上来的,桃仙的身份。 这些?日子的上界,很热闹。 尔允一路到来,听得不少仙子们都在聚集议论。说的最多的话题,就?是前些?日子大婚的雍州龙君宁淮序,还有他的生?父建章王宁钺一家。 不,现在已经不叫建章王了,就?是宁钺,罪人宁钺。 宁钺一家,已经伏诛。该受万剑之刑的受万剑之刑,然后?扔去极寒之渊和葬魂崖囚禁。还有一个受徒刑的,已经被打发到极北之地的雪原流放去了。 上界的仙子们谈及这家人的事,态度出?奇的一致:活该! 再谈起雍州龙君宁淮序和玉澧大婚的事,又皆道一声:苦尽甘来,当真恭喜。 不知?怎么的,尔允听着这一声「苦尽甘来,当真恭喜」,喉咙忽然有些?发酸,眼睛有些?热。 是她给玉澧织清醒梦,促使玉澧苦尽甘来,获得幸福。虽说两个人素昧平生?,虽说尔允只是为了获取愿力,让自己越狱。可是,她也是真的从心底里希望玉澧能过得好,别和自己一样,落到这样申诉无门的悲惨结局。 宛芍、景颐、文绮,这些?在她的助力下,扭转命运的女子,她与她们,又何尝不相似呢? 只可悲,自己能帮助她们,却又有谁能帮助自己? 尔允没有再想下去。 她能依靠的,只有自己。这个假身,这一手织梦术。 收拾好心情后?,尔允在东方天阙,找了个地方住下。 东方天阙暮雨城外的椒花小筑,是宛芍出?嫁前的住所,如今仍保留在那里,宛芍时不时会回来。 尔允便?在椒花小筑的不远处,也搭了个类似的小院,作?为自己的落脚地。 她在自己的小院里种满桃花,烘托出?自己桃仙的身份。 尔允还给自己的小院,特意起了个名?字,叫桃花坞。 不出?尔允所料,她在此地定居后?,没两天,她的邻居们就?纷纷上门,来与尔允结识。 邻居中的花仙们,因着大家都是花草,天然就?更亲近。 当然这个「天然亲近」,是对她们来说的。 尔允倒也装作?初来乍到,很愿意融入集体的模样,与这些?花仙们结识交谈。 花仙们议论最多的,一开始也是雍州龙君和玉澧的婚事,还有宁钺一家三口的下场。 她们也会说起,她们花仙中出?息的那几?人,以那几?人当作?榜样,谈及的时候神采奕奕的,又羡慕,又赞扬。 「芍药仙子宛芍,明姑娘,不知?你可知?道她的事迹?」萱草仙子最是健谈,一说起这位宛芍,真真是神采飞扬,如数家珍,「她击败牡丹仙子,成为花神大人的神侍,还被花神大人表白,嫁给了他。宛芍这人,又善良,又温柔,又自信,还特别独立自强,不依赖任何人,长得又是那样倾国倾城,真是我辈的楷模!」 萱草仙子熠熠生?辉地说:「芍药仙子还对我们说过一句话,很是激励人。她说,『芍药真国色,何曾羡牡丹』!大家都懂这意思,就?是让我们做好自己,我们都能是国色天香,不需要别人认可。」 「不光芍药仙子,还有瑰儿、司巧。她们两位,一个玫瑰仙子,一个九节菖蒲仙子,如今是暮雨城城主?的嫡传弟子,同样前途无量。她们也都是追寻着宛芍的脚步在前进的,」萱草仙子道,「当然我们也是。明姑娘,你也可以加入我们。」 尔允当然没有应下加入她们的事,相反,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怕还会被这些?花仙们嫌弃,被她们骂成依附男人走捷径呢。 没过几?日,花仙们议论的话题就?渐渐变了。 帝子柏誉的选妃宴,马上要开始了。 这样一件大事,自然成为新的热议话题。 花仙们也纷纷开始议论。 因为大家都是女子,自然聊着聊着,就?会互相问: 「你去参选吗?」 「你呢,去吗?」 「不去,我才不要给人当妾!」 「运气好,也可能被选成侧妃啊。」 「侧妃不也是妾!」 「我只想靠自己努力修炼,成为正经的神。不是说帝子殿下不好,那可是高高在上的帝子啊,能嫁给他,对我而言真是祖祖辈辈烧高香。但我就?是不想,非我之志,仅此而已。」 「算了,也选不中我们的。人家是帝子,眼光多高?若是宛芍那样倾城绝世?的美女,被挑中还差不多。」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40页 「宛芍已经有花神大人啦,多幸福啊!其实仔细想想,帝子殿下与帝子妃娘娘,两百年来伉俪情深,这次是天后?娘娘非要给帝子殿下择侧妃侍妾,帝子殿下指不定多不情愿呢。就?算真被选中,以后?入府了,在人家一对心里只有彼此的夫妻中间,做个小的,那日子能好过吗?」 「就?是啊,看个热闹得了。」 「嗯嗯。」 「……」 尔允但笑不语,没有对这个话题,做任何的表态。 直到——选妃开始的那日。 成群去凑热闹的花仙们,看到尔允精心打扮,美艷的不可方物,便?都知?道了她的心思。 一时间,大家面?面?相觑。 明姑娘,能选上吗? 第128章 梦魅(4) 此次天后为帝子择取侧妃妾室的?宴会地?点, 就安排在帝宫中,天后自?己的?住所天禧殿前。 帝宫,这个天帝天后所居住的宫殿, 在整个上界的?正中央,也是天下最恢宏的?宫殿。 由于这次选妃,不设门第, 所有仙子都可以参加,是以对许多人?来?说,这是第一次能够进入帝宫,第一次真切体?会到,何为真正的富丽堂皇、金堆玉砌。 帝宫矗立在云海翻腾中, 犹如一座壮阔的望不到尽头的?城。白昼与金光构成浩瀚的?背景,宴会开始时,正是下午光线最好的?日子, 整座帝宫在阳光中金碧辉煌,犹如绚烂的?琉璃世界。 所有来?到这里?的?人?,沿着长长的?红色宫墙, 从帝宫的?后门进入, 在天后侍女们的?引导下,抵达天禧殿前的?花园。 这座花园的?设计, 倒是很巧。 花园的?四?周, 是如彩虹般的?长廊。 花园中,各色珍奇花草, 竞相斗艷,云蒸霞蔚, 香气怡人?。还有仙鸟在叽叽喳喳地?跳跃,又富丽, 又宜人?。 正因着这般设计,众人?便按着天后宫中的?吩咐,参选的?女子可在花园中随意走动?交流,看热闹的?人?便待在长廊上。如此区分开来?,倒是秩序井然。 尔允到的?时候,耳畔响起许多倒抽凉气的?声音,还有长廊上传来?的?譁然声。 她的?脸,从绘着桃花的?粉色油纸伞下露出。天光打下来?,沿着伞沿落在她脸上,半明半暗。明亮的?那一半,好似落满桃花的?潋滟春水,暗下的?那一半,又宛如藏于琵琶后的?魅惑鬼狐。 似是觉得天光太好,她想?要晒晒,便缓缓放下伞,微微仰头,合上眼睛,任由天光打在脸上。 这张脸便完全露出来?,纤长的?睫毛,犹如鸦羽,完美?的?脸型,似是天工最精雕细琢的?杰作?。一阵风吹来?,吹动?她发中簪着的?一枝桃花。桃花瓣轻轻舞动?,衬得一张美?人?芙蓉面更是青春艷丽。 她仿佛就适合浓妆,极致勾人?的?那种。当她再睁开眼睛时,只是眼波随意地?一晃,就如飞出无数钩子。或许她是不经意的?,可越是如此,那钩子越是致命,勾在所有见?到她样子的?人?心头,不论是男是女,勾得人?心尖发颤,嵴背发凉,只觉得她的?眼能飞出花瓣和电花。 再看她白皙的?脸,一点朱唇瑟瑟殷红,皮肤白的?如雪,红唇红的?似火。 最绝的?还是她的?眼睛。她双眼的?下眼皮处,各点了一颗朱红泪痣,随着她眼波流转时,眉眼间有深深的?纯,有至深的?欲。 尔允听到有人?低低地?讨论:「这是哪里?来?的?美?人?,怎么以前没见?过?」 「大约是刚飞升的?吧。」 那些同来?参选的?女子,有不少都?在尔允的?面前,露出胆怯。 神灵的?世界,从不乏美?人?。 可像这样酥骨到极致,又纯又欲的?魅惑美?人?,却难以见?得。 如此,便理所应当的?无比出挑,让人?相形见?出。 尔允不理会周围的?人?,现在选妃宴的?主角还没来?,她便自?己在花园里?随处转转,顺便熟悉一下这里?。 尔允抱着伞,沿着一条幽静的?石子小路走着,渐渐就远离了众人?的?视线,走到一处园中园。 这是个闹中取静的?地?方,四?周的?假山与树木形成视线上的?遮挡,这里?仅有尔允一人?。 她的?面前,伫立着一棵高高的?树。 在看到这树的?剎那,尔允略微愣了一下。这棵树很奇怪,像是被毁坏过的?。 树干和树枝都?还在,树叶却只有零星的?几片,看上去还活着,却又像是病入膏肓的?人?那样,吊着最后一口气。 这样残缺的?一棵树,怎么会出现在天后的?花园里?呢? 尔允观察片刻,也没觉得这树哪里?特别。 这时候,身后响起一道幽幽的?女子声音:「这是木槿花。」 尔允心下一惊,回头看去。 一个穿着雪白色直裾袍的?女子,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后,缓缓走过来?。 这女子有着过于白皙的?皮肤,和一点如血的?红唇,就像是极北之地?的?雪原上生出的?妖精,清冷无一丝温度。凝视着她的?眼睛,都?好似在凝视着终年不化的?雪。 是雪族的?雪女。 尔允向着对方福一福身,嫣媚笑?道:「奴家明惜水,姑娘好。」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41页 「兰台史官,燕照雪。」对方也报了家门。 兰台?听到这名?字,尔允心里?不由得就是一紧,原来?是小殿下柏琰的?手下。 心里?立刻就生出两分警惕,面上却不露声色地?问:「燕姑娘刚才说,这是木槿花?」 尔允又看向这棵树,「那怎么就被毁了呢?」 燕照雪道:「这是先后栽下的?花,当今天后认为木槿在下界有『死人?花』的?别称,不吉利,便将树毁掉。」 先后……尔允略略一思量。 其实当今天后,原是天帝的?妃子。先后才是原配。 自?先后死后,天帝才将如今的?天后扶正。 而这木槿花…… 「先后是九尾火狐一族的?。」燕照雪道,「九尾火狐,源自?上古时代,极其稀少,族人?最是喜欢木槿花。」 「木槿花在九尾火狐一族,有独特的?寓意:追思过去,不畏将来?。」燕照雪静静看着尔允,说,「如今世间纯种的?九尾火狐,唯有南方赤帝一人?了。在赤帝的?宫殿中,也种有许多木槿。」 所以,当今天后毁掉这棵木槿树,究竟是因为木槿被称为「死人?花」,不吉利,还是因为这是先后喜欢的?花,真正的?原因,便见?仁见?智,看听客想?信哪个了。 尔允嫣然百媚地?笑?着,又朝燕照雪福一福身,「受教了。」她眼角一挑,「只是燕姑娘,为何要与奴家说这个呢?」 尔允总觉得,这素不相识的?人?,忽然与自?己说这种隐秘话题,多少有些奇怪。特别是燕照雪还是柏琰的?手下,这让尔允不能不猜忌,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燕照雪只是清冷地?说:「恰巧路过此地?,有感而发,明姑娘就当作?是你我?有缘吧。」 尔允没有再说什么。也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御奉官长长的?喊声。 「天后娘娘驾到!」 「帝子殿下,帝子妃娘娘驾到!」 选妃宴的?主角来?了。 尔允这便向着燕照雪笑?了笑?,就不再理她,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走到了其她参选的?女子那里?。 然后,她看见?了帝子柏誉,和帝子妃余娇容。 尔允以为,这两百年,她在记忆里?,亦或是别人?的?梦里?,看过无数遍这两个人?的?样子,再见?到他们,当是已经能无懈可击地?稳住脸上所有的?表情。 可她还是没能做到。 这两个活生生的?人?,穿的?那样华丽,相携着出现在她的?视野中时,尔允只觉得眼前一片眩晕。好似她又回到冰冷单调的?极寒之渊,好似又看到帝子柏誉扮成的?那个无辜可怜的?仙人?,命悬一线,挣扎着吐着血,用一双乞求的?眼睛,冲击着她的?恻隐之心。 而当她终于做出不能见?死不救的?决定时,这个人?回馈给她的?,却是将一把带着他法力的?刀,插进她柔软的?胸腹。 尔允至今记得,他搂着余娇容,从她的?身上踩过去时,自?己那种绝望的?、窒息的?感觉。 怎么可能忘呢?她仿佛觉得肋骨又隐隐作?痛,不得不抱紧了伞,死死压在肋骨上。 而那时的?余娇容,突然回眸看了她一眼。尔允永远记得那一眼是什么样的?,那是胜利者的?姿态,挑衅的?,嘲弄的?,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然后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他们夫妻情深。自?己呢?却落到被扔进葬魂崖的?下场,父君,母妃,哥哥…… 自?己在葬魂崖花了很多年的?时间,才将伤治好,接着又不断地?窥梦、探梦,就为了能逃狱,就为了此刻来?到他们面前,接近他们。 这过程中,她承受着什么,谁又能知道? 尔允的?身体?忍不住颤抖,她想?要控制,却察觉到这种颤抖源自?她这具被伤害的?身体?所发出的?本能。 只能死死抱住伞,朝后退,退到一树繁茂的?垂丝海棠后,借着花掩住自?己的?脸,不让人?看出自?己近乎失控的?情绪。 就在这时,她看到了哥哥司徒重云。他也来?了,与东方苍帝、北方玄帝站在一起,都?在帝子的?身侧。 当接触到司徒重云投来?的?眼神时,尔允忽然就觉得像是从水底冲出水面,得以大口大口的?唿吸。那种恐怖的?近乎失控的?情绪,也似乎有一个宣洩口,稍微平静下来?些。 尔允闭了闭目,总算调整好自?己。 等?她再睁开眼,已是美?艷生波,用崇敬的?眼神望着天后与帝子、帝子妃。她也从垂丝海棠后走出来?。 此刻,天后、帝子柏誉与帝子妃余娇容之间,涌动?的?暗潮很明显,所有人?都?看着。 余娇容面色很差。也是,如此感情好的?一对夫妻,妻子要面对婆婆给丈夫选择妃妾,余娇容脸色又如何好的?起来?? 柏誉也看着有些愠怒,他握着余娇容的?手,摆明了就是将「不想?选妃」四?个字写在脸上。 天后却不由分说道:「柏誉,这么多好姑娘为你而来?,你也要掌掌眼。」 柏誉道:「母后知道,儿臣只爱娇容。」 夫妻俩的?手,又握得更紧一些。 天后刺一样的?目光剜向余娇容,冷笑?一声:「娇容,你身为誉儿的?正妃,今日也是要帮誉儿掌眼的?。选几个可靠之人?入府帮你,本宫才能放心。」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42页 柏誉难受地?说:「母后一定要这样待儿臣与娇容?娇容有些地?方确实做的?不尽如人?意,儿臣会督促她改正,会尽力帮她,母后为何不能多给我?们一些时间?」 天后道:「本宫就是给你们的?时间太多,害得亲妹妹都?没保住!」 「裁云夫人?造孽,与儿臣又有什么关系?」余娇容忍不住道,「儿臣真的?无辜,也委屈!」 天后冷哼,一脸霸道。 尔允听着几人?的?对话,又看了看长廊上的?人?们。那些来?看热闹的?花仙也在,不过站得远。 能站在天后三人?身边的?,都?是位高权重的?。她哥哥司徒重云就在其中,此外?还有东方苍帝扶光和他的?帝妃姻缘神景颐,北方玄帝灵罗。 至于西方白帝和南方赤帝,一个超然世外?,不爱掺和这些事;另一个与天家关系很差。这两人?不来?捧场也很正常。 而刚刚与自?己讲话的?燕照雪,尔允定睛一瞧,竟是已悄无声息回到长廊上,就站在苍帝的?帝妃景颐的?身边。 景颐,也是被她施加了清醒梦,扭转命运的?人?之一。尔允的?目光,不禁在景颐身上多停留了一瞬。 只是……柏誉选妃,柏琰竟然没来?? 眼下,天后已开始催促柏誉进入花园,亲自?挑选妃妾。 柏誉迟迟不肯。 余娇容已是难受得再也待不住,忽然甩掉柏誉的?手便要走,却被天后的?侍女拦住。 余娇容这样下天后的?面子,天后的?侍女也毫不给她面子,当着所有人?的?面就说:「今日对帝子殿下而言,是喜庆日子。帝子妃娘娘何苦摆了脸让大家难看?正是因为您毫无正室之风,天后娘娘才要再选人?,来?做您的?助手!」 余娇容气得脸色又青又白,走也走不了,还被所有人?用复杂眼神看着,几乎快晕过去。 而柏誉,终究在天后的?命令下,走入花园。 余娇容气得心肝都?在抖。 柏誉一进花园,园中好些女子都?簇拥上来?,笑?脸迎着柏誉,与他说话,想?展现最好的?自?己。 尔允却还站在原地?。 半晌后,天后忽然注意到尔允。 天后本在观察这满园的?女子,发现没有一个是出身高的?,都?是没正经身位的?仙子,她还因此有些不满意。 可接着,当天后看到尔允时,却惊讶地?发现,尔允头顶上空,有紫色的?云雾汇聚。 天后倒吸一口气,竟是紫气东来?之相! 她本来?有点不信,一个小小仙子身上怎会出现这样的?吉兆? 再仔细看,便隐约感受到围绕在尔允身边的?福气与祥瑞,当真是紫气东来?! 此女会旺天家! 天后大喜,只觉得捡到宝了,当即向尔允招手,「你,上前来?!」 众人?都?一安静,看向尔允。 她是她们中最美?的?那个,女子们都?想?,这样的?美?丽,终归是要中选的?吧? 却无人?知道,就在刚刚,尔允为天后织了一个清醒梦。 天后所看到的?紫气东来?,所感受到的?祥瑞之气,都?是尔允的?织梦术! 尔允款款来?到天后的?面前,隔着长廊的?栏杆,向天后伏地?施礼,「臣女明惜水,参见?天后娘娘。」 此刻的?天后,满脑子都?是紫气东来?的?吉兆,看尔允的?眼神都?热切起来?:「你叫明惜水?」 「回天后娘娘的?话,正是。」 「桃仙?」天后自?然一眼看得出尔允的?「真身」。 「是的?,」尔允道,「回娘娘的?话,臣女是阴司冥界朔望之城外?的?桃花化成的?仙子,日前刚飞升。因着仰慕帝子殿下,便来?参选,希望能进入西宫,侍奉陪伴帝子殿下。」 「出身低了些。」天后不禁喃喃,她还是满意地?扬了扬下巴,当场就决定,「你就作?为妾室,入西宫吧。」 尔允喜不自?胜,瞥一眼柏誉,双颊顿生红晕,连忙磕头道:「多谢娘娘恩典,臣女祝娘娘千秋永安,事事如意!」 天后满意极了,再看一眼余娇容的?脸色,冷哼一声,心里?却已经盘算着,等?这明惜水有了孩子,或是立下什么别的?功劳,就直接把余娇容换了,让明惜水当帝子妃。 紫气东来?啊!这样旺天家的?祥瑞,岂是余娇容能比的?? 尔允已中选,便站到一边。 天后又开始看其她的?女子。 就这样看了一圈,天后再度失望起来?。 都?是些庸脂俗粉,出身低就罢了,也不如明惜水沉稳美?貌。 天后看不上。 只是,想?着若今日只选了明惜水一人?,如此的?兴师动?众,只为给柏誉添一名?妾室,侧妃都?没找到,多少有些不划算。虽然这位妾室简直是个宝贝。 天后这样想?着,突然看到不远处亦立在长廊下的?楚娴。 楚娴正奋笔疾书,记录着今日的?选妃宴情况。 天后心念一动?,开口道:「楚娴姑娘出身贵重,人?品上佳,本宫有意册封你为帝子侧妃。」 楚娴记录得正投入,乍听此言,愣了一下。她回神,确信自?己没听错,顿时一股惊恐的?情绪混合怒气冲上胸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43页 好些正神也在同时变了脸色,其中就有苍帝扶光的?帝妃,姻缘神景颐。 楚娴是什么身份?诸天一百二?十八星斗之首北辰星君的?独女,未来?的?北辰星君,会是上神中的?上神。让她给帝子当侧室,居于出身那么低的?余娇容之下……景颐只觉得,天后是脑子浑了在侮辱人?吗? 「天后娘娘厚爱,但臣女志不在此。」楚娴恭敬地?拱手,「臣女一心扑在兰台的?公务上,不懂内宅之事,难担帝子侧妃的?重任。」 天后道:「但本宫觉得你很好,你性子好,能力也强,为人?正义。若是有你来?帮衬誉儿,本宫才放心。」 楚娴瞳孔一缩,平日里?爽朗通透的?人?,这会儿从眼神到笑?容都?紧绷起来?,如惊弓之鸟:「天后娘娘,强扭的?瓜不甜,臣女不是这块料,配不上帝子殿下!」 景颐也忍不住了,开口替楚娴说话:「娘娘三思!难道您要越过北辰星君,直接给楚娴定下婚事吗?」 天后一窒,没想?到楚娴这样不愿意,不禁心中气恼,看向楚娴的?视线也狠厉起来?。就算是上神的?女儿,那也是臣,自?己是君!这楚娴简直不识抬举! 天后僵在这里?,本不知道要不要继续坚持,结果一转眸,看到景颐身边的?燕照雪。 这燕照雪是景颐的?表妹,如今也有景颐和东方苍帝扶光做靠山了,人?长得美?,据说十分孝顺,与楚娴又同出兰台…… 天后又动?了心思,以居高临下的?姿态,一指燕照雪:「燕姑娘自?来?到上界,一切顺利,就差一桩好姻缘。不若本宫将你指给誉儿为妾,你与楚娴两个一道入府,她为侧妃。你们姐妹二?人?在一起,也能继续做兰台的?事务,还能互相帮衬,相得益彰。」 听了这话,别说当事人?了,就连尔允都?觉得,天后简直不可理喻! 是,帝子殿下是高贵,或许很快就会被正式封为储君,可又不是所有人?都?想?给他做小,分享一点他的?荣耀。天后却如此霸道,完全不顾神女们的?意愿。 燕照雪倒吸一口气,心中滚过莫大的?惊慌,她连忙跪下,说道:「臣女蒲柳之姿,配不上帝子殿下,求娘娘收回成命!」 楚娴也道:「天后娘娘,臣女与照雪皆一心只有兰台,帝子殿下另有良缘,还请您高抬贵手!」 天后心底的?火气也蹿上来?了,只觉得楚娴态度未免太桀骜,还拿不拿自?己当天后? 天后顿时指着楚娴,手腕上的?红珊瑚链子发出玎玲的?响声,「楚娴,你无礼至极!本宫是天后,给你荣耀福祉,你便接着!便是你娘北辰星君,也得尊本宫之命行事!」 楚娴惊得一双弯月眸睁大,只能不甘地?跪下,「娘娘!」 燕照雪更惊惧得浑身冻透,连连求道:「求娘娘垂怜,收回成命!」 景颐的?夫君,东方苍帝扶光,冷笑?一声,气场霸道地?对上天后:「她们二?人?不愿,天后还逼她们做什么?非要强人?所难,还谈什么服众。」 天后听言颅腔一股脑地?充血上涌,眼前发黑,太阳穴直突突,恼怒道:「苍帝!纵你统领一方天阙,也轮不到这般与本宫讲话!」 扶光道:「天后如此逼本尊的?小姨,本尊亦只能这样讲了。」 「苍帝你——」 谁也没想?到,适才一直沉默不语的?冥帝司徒重云,突然开口了。 从前在这样的?公众场合,司徒重云从来?是不会主动?讲话的?,总是颓然悲伤地?静立一隅。 而他此番说出的?话,更是谁也没想?到。 只见?他指着燕照雪,似有些百无聊赖,没什么精神,说的?却是: 「帝子不能纳她,她身体?有缺,胸口有一道长长的?伤疤,消不去。」 第129章 梦魅(5) 谁也没?想到, 司徒重云竟说出这样的话,以至于话音落下后,全场有片刻的死?寂。 连燕照雪都愣神了须臾, 陡然她回?过神来,脸色就像是冬日里的河冰被人踩过一脚那样,支离破碎。她震惊地盯着司徒重云, 随着涌进心里的是数种激烈的情绪,屈辱、尴尬、恼怒…… 这里这么多人,全都将?这话听入耳中,根本拦不住好奇心。尤其是那些站的远的、地位低的小神仙子们,更是将?探究的目光在司徒重云和燕照雪身上来回?移动, 甚至互相用眼神询问:他们是什么关系? 怎么燕照雪胸口有伤疤的事,冥帝居然知道? 那可是女人私密的部位。 燕照雪不禁咬唇,承受着那些射向她的目光。 见?燕照雪没?反驳, 天?后顿时失语,当场动摇。身体残缺的女人,怎么能侍奉她的爱子?何况, 这燕照雪胸口有疤的事, 冥帝怎么知道?冥帝亲眼见?过? 这个燕照雪,原是这样不检点的女人!就说他们雪族, 不是什么好东西, 下界一个妖族罢了。妖的出身,果真不知廉耻! 忽然之间?, 一阵凛风袭来。 几乎是电光火石,凛风就已杀到面前。 只见?一柄摺扇, 犹如风轮般,直直飞过来, 速度快的眼睛几乎要捉不住! 当看到那扇子已至面前时,凛风犹如强大的海啸逼到身前,竟是冲着司徒重云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44页 尔允只觉得,眼前那扇子,如迅勐的海燕般剎那冲来!然后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她不禁倒吸一口气,睁大眼睛。那扇子,竟犹如一个巴掌般,直抽在司徒重云脸上! 尔允看着哥哥被扇子带来的巨大的凛风,给掼出去,整个人从长廊摔出来,竟是摔到了花园中一块大石头前。 全场譁然。 尔允差点儿就一双脚不听使?唤,要冲向司徒重云,愣是在这一刻剎住,没?有挪动,没?有露出破绽。 她从未见?过,哥哥被这样压倒性的力量毫不留情地打飞在地。而哥哥看上去还是那样的漠然,似乎根本无所谓发生什么,只除了他脸上有一块明显的红肿。那双眸子依旧空洞地抬了抬,仿佛周遭的一切都是影影绰绰的、虚化的画面,他不介意,凝望的也是空虚。 再看那摺扇,尔允心下一凛,柏琰的扇子。 转头看去,摺扇飞回?到来人手中,被他啪的一声合上。果然是柏琰。 他在长廊尽头出现,一步一闪现,几步的功夫就已走到众人跟前,行过的地方还留有片片残影,如雾气一样散开。 一身宝蓝色衣袍,猎猎带风,宽大的袖口贯着凛风,如老鹰还未收起的翅膀。腰间?的玉,发出清脆的响动声。 柏琰一道眼风,扫一下狼狈地坐在一块大石前的司徒重云,声音里带着薄薄的怒气,有一种内敛的、却又动如雷霆的狠劲儿。 「冥帝都胡说些什么?我看你怕是神志不清了。」 他脸上明明是带着笑?意的,可却让人觉得,周遭的温度像是化为了三九天?的严寒。他那笑?仿佛都能化作片片冰刀,割向人的全身。 尔允突然虚咽了下,嵴背有些凉。这个人生起气来,还挂着笑?。可越是这般,越让人觉得可怕,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炸向惹他生气的人,炸得对方体无完肤。 他也真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哥哥说的话羞辱到燕照雪,他便当着所有人的面,将?统领整个阴司冥界的帝君,给打飞出去,而且是照着哥哥的脸打。 天?后见?到柏琰,不禁说道:「今日这么重要的日子,你怎么才来?」 柏琰似笑?非笑?道:「儿臣不过稍微晚来一点,冥帝和母后倒是都不着边际了。」 他说着,手中扇子一转,一股看不见?的劲道,便托着楚娴和燕照雪站起身来。 天?后脸色僵了一僵,皱眉道:「柏琰你……」 柏琰冷笑?着道:「楚娴可是未来的北辰星君,照雪亦是雪族公主出身。你让她们居于皇嫂之下,这是在打谁的脸?」 「你……」天?后顿时语结,哪想到自己?的儿子忽然出现,上来就沖她兴师问罪。她刚刚才被苍帝怼过,现在自己?的儿子就这样不留情面。 柏琰道:「她二人志在四方,为何要逼她们入内宅?您当她们是皇嫂那种货色?」 「这……」天?后又气又急,说不出话,只觉得脸上发烫,被自己?儿子这么当众下不来台。周围她的臣子们都看着,自己?如被架到火上。 天?后恼羞成怒,指着柏琰道:「不孝子,你便这样与?母后讲话!?」 而另一个脸色差到极点的,是余娇容,没?想到柏琰说话这样犀利,直接拿「货色」两个字形容她,连着把她也骂进?去了! 余娇容不明白,自己?到底有什么错?婆婆要为她丈夫选妾,现在小叔子也骂自己?。自己?明明是彻头彻尾的受害者! 柏琰看也不看余娇容,只盯着天?后,语意沉沉道:「别?打我兰台之人的主意,母后。」 说话间?,楚娴已悄然挪动到柏琰的身后,就像是躲到成鸟身后的雏鸟,顺便在挪动的途中,拉住燕照雪的袖子,把燕照雪也拉到柏琰身后。 天?后脸上白一块,红一块,只觉得羞愤万分。本来想给柏誉好好选妃妾的兴致,也全都扫地了。 天?后再也待不下去,撂下一句:「今日就到这里吧,明姑娘三日后入西宫!」 然后就带着侍女们,匆匆离开,回?她寝宫去了。 众人面面相觑,天?后都已走,也就没?必要在这里待着。 大家陆续散去。 那些没?有中选的女子们,有些垂头丧气,有些却因看了一场好戏,反倒还有点开心。她们人微言轻,不敢在这里待太久,尤其是见?天?后一走,帝子柏誉便拉上余娇容,也走的没?影了,她们这些想要成为柏誉妾室的人,正主都不在,还待在这里做什么呢?便也各自散去。 柏琰冷冷收回?目光,眼底波光一转,招唿楚娴与?燕照雪:「走吧。」 他带着两个女子走下回?廊,直穿过花园离去,正好路过司徒重云。 司徒重云仍旧背靠那座大石,忧郁地坐着,仿佛不管被怎么对待,他都是那一成不变的样子,犹如一潭死?水。 柏琰经过时,拿眼角扫了他一下,那一眼毫无温度。 燕照雪也不禁看向司徒重云,眼中翻滚着怨怼。 司徒重云淡淡地开口了,是冲着燕照雪说的:「冒犯了,我向你道歉。」 燕照雪停下脚步,看着司徒重云,她脸色不是很好看,心绪也有些复杂。 刚才司徒重云说的那话,确实也是为她解围,让天?后放过她,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45页 她一时不知,是该上去绐司徒重云再补上一脚,还是该不拘小节地对他说声谢谢。 最终燕照雪草草福一福身,冷着脸离去。 因为心绪复杂,难以平静,燕照雪走的很快,竟是将?柏琰与?楚娴都甩在原地了。 柏琰毫无温度地对司徒重云道:「冥帝勿忘这一巴掌,不要再有下次。」 楚娴也无奈地摇摇头,似是不理解这位奇怪的冥帝。 这时候,尔允走到司徒重云身边。 尔允看上去心情极好,一张芙蓉面艷若桃李,笑?容中透露着炫耀之意,分外刺眼。 她稍微弯下.身,离司徒重云近了些,故意对他说:「冥帝您看,奴家如今是帝子殿下的妾室了。都说了有花堪折直须折,您瞧不上奴家,奴家自有更好的去处。」 司徒重云斜过视线盯着尔允,厌弃道:「小人得志。」 尔允以手掩口,呵呵笑?了两声:「冥帝可注意用词,奴家现在是帝子殿下的人。」 说罢,尔允向司徒重云福一福身,接着又向柏琰福一福身,「那,殿下与?帝君,这里没?奴家什么事,我就告辞了,还得回?去紧锣密鼓地准备着入西宫的事呢。」 行过礼,尔允甜甜笑?着,撑上伞,得意地离去。 背过身的那一刻,一直紧绷的心弦,才稍稍松懈一点。她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角落里,长舒一口气。 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 接下来便是…… 只是心中也隐隐作痛,心疼被打的司徒重云。 这样看,小殿下柏琰法力极高,能将?哥哥打成这样。纵然哥哥从不在意面子,可身为高高在上的冥帝,被这样羞辱。 尔允忽然就感?到一阵心酸,哥哥被打,自己?不但无法站在他身边安慰他,还要利用他,继续巩固自己?的新身份。 她真是一个不称职的妹妹。 就这样,选妃宴以一种一波三折戛然而止的方式,结束了。 只有尔允一人被选入帝子西宫。 按天?后所言,尔允要在三日后入宫。 回?到自己?的临时居所后,尔允便开始准备入宫的事。 其实也没?什么好准备的,她主要就是养护一下自己?院中的桃花,在自己?的小院门?窗上张贴喜字,再弄一些红色的绸子作为装饰,对外营造出一种期待的、喜气洋洋的氛围,让悠悠之口挑不出毛病。 尔允一边做着这些,这几日,也有东方天?阙的仙子们陆续上门?,来探望尔允。 前几日尔允结交的那些花仙们,她们都来了。不管怎么说,朋友一场,如今尔允有了一门?前程,花仙们也都备下礼物送给尔允,做足礼数。 这些花仙中,有不少人都不太认同?尔允的选择,是以只是周到地送礼,没?有同?尔允多说什么,客气而疏离。 也有些花仙,理解尔允的选择,不禁好心地向尔允多嘱咐几句。 「你飞升上来不久,不知帝子殿下与?帝子妃有多夫妻情深。他们在一起两百年,中间?没?有插过第三人。前段时间?帝子妃搞砸不少事,连累帝子为人诟病,帝子殿下也依旧维护帝子妃。明姑娘,你这一进?西宫怕是深似海,可得好好想想,以后的日子要怎样过才好。」 「唉,总之,既是你所求的,便珍重吧。」 对此,尔允以受教的姿态,接受她们的嘱託。 尔允知道,这些花仙多多少少被宛芍影响,都更愿意靠自己?去修炼,而不是攀龙附凤,做菟丝花依靠男人。 尔允对此挺欣慰的。 毕竟能让她们都这样追求独立,也有自己?的功劳呢。 *** 三日一闪即逝。 三日后,一顶红色的小轿抬着尔允,从西宫的侧门?进?入。 小轿停在西宫的正殿前,有侍女上前,拉开轿帘,恭敬地向尔允行礼,请她下车。 尔允抱着伞走下车来,抬头看着正殿的牌匾,又看着大开的殿门?,与?殿中已坐好的帝子和帝子妃。 天?光有些刺眼,并?不能真切地看到柏誉与?余娇容的表情。他们正襟危坐在主位。尔允想,她完全猜得出余娇容是怎样的心情与?神色,必然是难受至极,膈应至极,整个心都像是被挤压撕扯,目之所见?的,俱是灰暗与?痛苦。 尔允在心中,漫漫的一声冷笑?。那么余娇容当年本该是极寒之渊的囚犯,在极寒之渊受刑,却踩着自己?这个看门?人的身体,得意地逃出极寒之渊,成为被专宠的帝子妃,让这上下两界所有人都不知道,原来帝子妃娘娘还曾在极寒之渊中待过……自己?这个看门?人的灰暗与?痛苦,又有谁能告慰? 尔允将?哭朱雀化去,收进?袖里。 有侍女来引她进?殿,尔允便踏进?正殿的大门?。 进?门?时,尔允不禁看了一眼在客座上坐着的人。小殿下柏琰。 时隔三日,她又见?到他了。也是,亲哥哥的选妃宴,他姗姗来迟,今日哥哥的妾室入府,他做弟弟的也总得来捧场吧。 柏琰随意地坐着,手中端着一杯雪顶寒翠,似是刚烹好的,茶香浓烈,尔允一进?殿就能闻到。 柏琰一手托着紫砂茶杯,另一手用杯盖沏了沏,滤掉茶沫,然后方浅浅啜上一口,适宜而高雅,举手投足之间?,俱是天?家的高贵气度。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46页 尔允莲步轻挪,走到殿中,向着上座的柏誉和余娇容行大礼:「妾,明惜水,拜见?帝子殿下与?帝子妃娘娘。」 不用看两人的表情,就知道很精彩。尔允甚至听见?余娇容的手捏在旁边桌角上的声音,堪堪要将?桌角给捏碎。 过了会儿,听到柏誉有些沉重的声音:「起来吧。」 「谢殿下。」尔允起身,笑?得风情万种。 看着这样的笑?,余娇容膈应得五脏六腑都像是在被收缩挤压,快要压出汁来。 尔允看了看柏誉。比起余娇容,柏誉脸色好多了,但她也看得出不开心。 他是真的很爱余娇容呢,因为纳妾,这样闷闷不乐。想当初,他可是为了余娇容,装成一个误入极寒之渊的仙人,求着自己?打开极寒之渊的大门?,放他出去。 自己?没?有同?意,冷着心肠将?他关在极寒之渊里。 可也正因如此,看着他被困于此的绝望,看着他那种日渐枯萎的痛苦,尔允又怎能没?有愧疚呢? 所以尔允试着,同?他以朋友的身份相交,陪他说说话,至少让他不要那么无趣,不要那么消沉。她想,自己?至少可以通过言语,给他一些温暖。 渐渐地,他的心扉好像打开了,尔允与?他能够相谈甚欢。他会给尔允讲外面的事情,那是尔允从未见?过的世界,从未听过的趣事。心中无限嚮往,却一遍遍告诫自己?不可嚮往,便只能听他讲,宛如望梅止渴,倒也能获取些高兴。 她自降生以来,没?见?过什么人,尤其是男人。除了父君和哥哥,她没?有和男人相处过这么久。而极寒之渊里的男人,又都是罪大恶极的犯人。 也许是孤独,或许是出于一些别?的什么情绪,当她和柏誉这样一个可怜的、慢慢敞开心扉与?她相处的男人在一起待久了,她对他的感?情,似乎也产生一些不可避免的变质。 大约就是姑娘家的情窦初开。 夹杂着恻隐、愧疚,还有和他的友谊。 可是到最后,原来一切,都是他编织出来的泡影。 自始至终入戏的、被骗的,只有自己?。 他只是为了余娇容,只为了把余娇容带出极寒之渊。 他还为了掩盖余娇容的身份,放走了极寒之渊大多数的重刑犯。 多么浓烈,多么专一的爱情。 可是,既是这样爱,又为何要屈从于天?后,纳妾室入府呢? 能为了爱情欺骗无辜的自己?,戏耍整个阴司冥界,就不敢为了爱情,与?自己?的母亲抗争吗? 当真可笑?。 尔允止住思?绪,看着一名侍女上前,给她端来一杯茶。 侍女说:「请明姑娘,向帝子妃奉茶。」 正妃接了妾室的茶,才算是认下这个妾室。 尔允从侍女手中拿过茶杯,双手捧着,来到余娇容面前,缓缓跪下,仰着头将?茶杯递去。 「请帝子妃娘娘喝茶。」 余娇容那扣在桌角上的手,蓦地一用力,一块碎屑就在这剎那被抠掉。尔允余光里一扫,面上却还是婉转甜美的笑?,一点不为所动。 就在这时,手里的茶杯忽然变得无比烫人,就仿佛是化作一团火。 这剎那极致的烫意,沿着尔允的手指,一路激射到她的天?灵! 本来按着本能,尔允的手是会下意识缩回?的,导致茶杯摔在地上。但令余娇容惊讶的是,尔允居然毫不受影响,依旧稳稳地托着茶杯,笑?看着她。 尔允心里冷笑?,她早就猜到余娇容要用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方式折磨她,比如,把茶杯忽然变得如火一样烫。 所以尔允早在从侍女手中接过茶杯时,就已经先施法,保护住自己?的双手。 余娇容弄出来的火烫,对尔允来说,不过是茶杯变得热了那么一点点而已。 而余娇容不知道的是,就在自己?施法迫害尔允的同?时,尔允却不动声色,给柏誉织了个清醒梦。 柏誉就看着,余娇容迟迟不肯接尔允的茶。然后那杯茶,忽然就被余娇容变成火烫的、冒着气泡的沸水,直接震碎了茶杯溢出来,浇在尔允手上! 这沸水一触到皮肤,就会烫化皮肉,露出骨头。尔允一下子就发出痛苦的惨叫,一双美丽的美人手,被烫得不成样子。 这烫水中还溅出道道茶叶,直往尔允血肉模煳的双手里沾! 柏誉震惊,当场施法,将?沸水全部除去,还用治癒的法术,瞬间?治好了尔允。 这个清醒梦,便在这时结束了。 柏誉用不能置信的眼神,看着余娇容,不敢相信自己?爱的女人,居然当着他和柏琰的面,做这样残忍的事情! 柏誉转过头,就质问起余娇容:「你为何要如此对她?她毕竟是无辜的。」 尔允依旧是捧着茶杯,等待余娇容接过的样子,而这看在柏誉眼里,却认为是自己?刚刚一通施法,才将?一切恢復原状。 余娇容被柏誉问傻了,先是一愣,随即心下一梗,委屈道:「我干什么了?」 柏誉皱着眉道:「我知道你心里有气,娇容。你不想接她奉茶,便让她放在桌子上吧,但你怎能这样折磨她?」 「我……!」余娇容不明白,她折磨尔允什么了?不就是把茶杯变烫吗?顶多也就是尔允双手被烫到,打翻茶杯而已,这算什么折磨?何况尔允也没?打翻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47页 余娇容忽然就委屈了,眼睛湿漉,眼泪大滴大滴落下来。看看,贱人这才第一天?入府呢,她丈夫就护上了。不是说过只爱她一人,其他人都是空气吗? 余娇容再也忍不住了,哭着就起身,跑出去了。 柏誉倒吸一口气,没?想到把爱妻惹哭,心里是又愧疚又烦躁,只能去追。 尔允却腾出一手,拉住柏誉的裤腿。 柏誉低头,就见?美人已是眼睛发红,泪眼模煳,小心翼翼地压抑着委屈,像是仰望神明一样仰望着他,求他给自己?一个指示:「殿下,那妾身这茶……」 柏誉急着去追余娇容,也无心同?尔允多说,看美人滴露,又觉得尔允也很无辜。 总归他也没?法迁怒尔允,便接过她的茶,自己?喝了一口,便将?茶杯用法术,托回?侍女那里了。 他对尔允道:「你已入西宫了,让侍女带你去房间?吧。」说罢,便追着余娇容而去。 这两人一走,背对着他们的尔允,唇角缓缓地勾起。殿中昏暗的光笼罩着她的身影,在她脸上也打下昏暗的影翳。 她唇角的那抹笑?,冰冷刺骨,也正因冷到极致,便像是一朵被冻住的怒放的蔷薇那样,似是最艷丽的工艺品,如媚骨的冰魄。 侍女向尔允走了过来,对她说:「明夫人,奴婢带您去您住的地方。」 尔允在侍女的目光落过来的一刻,唇角的笑?容就已变得甜美又委屈,没?有一丝破绽。 尔允将?手搭在侍女的手上,就着侍女的手缓缓站起身,转过身。 现在大殿里还剩下的,就只有柏琰了。 尔允可没?忘记柏琰还在这里。而柏琰,看着哥哥与?嫂子吵架跑出去,他无动于衷,就好似一个完完全全的旁观者。 甚至刚才种种,带给他的兴趣,还不如他手上这杯雪顶寒翠带给他的多。 他闲逸地饮着雪顶含翠,漂亮的眼角,缓缓斜向尔允。 柏琰忽然道:「你方才对柏誉做了什么?」 尔允在刚听见?这话时,还有剎那的思?维停顿。然后转瞬后,一种莫大的震惊伴着惊恐,如海浪般拍到她心上,尔允全身的汗毛霎时竖了起来! 什么意思??柏琰看出来了?他看出什么了? 他怎么可能看出她给别?人织的梦?! 第130章 梦魅(6) 「殿下……在说什么?」心里翻江倒海, 尔允的脸上却?是水平如镜,不但没有泄露一丝心绪,还恰如其分地?现出一点费解, 仿佛,她是真的不懂柏琰在说什么?。 她的织梦术,无往不利, 在极寒之渊的八百年里?,那些各种出身法力高强的罪犯,都会陷入她的织梦术中毫无察觉;还有在葬魂崖的两百年间,她窥看过无数人的梦境碎片,每次看完后都能悄然退去, 不被当事?人察觉…… 尔允心中一思量,还是认为,柏琰是在诈她。 应当是柏琰作为旁观者, 觉得柏誉对余娇容的态度有些过于激烈了,他认为这不大对,才如此问她的吧? 那么?她便不承认。 然而尔允没想到?, 柏琰接着向她又抛出一句话, 问的竟是: 「好好的茶水,怎么?就成了滚油般的沸水呢, 嗯?」 这下尔允只觉得头皮都要炸了!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控制住表情?, 才没有脸色发白,倒抽一口气, 彻底暴露自己的心虚。 可她嵴背瞬间涌上森森的凉意,犹如有巨大的碗口粗的蟒蛇, 沿着她的嵴背攀爬上来,慢慢地?把她全身都缠住, 越勒越紧。 柏琰带着笑意的琥珀色眼眸,就仿佛是那条蟒蛇的眼睛,清冽、美丽,乍暖还寒,越往深处看越是让她陷入窒息…… 这是她织给柏誉的梦,柏琰为什么?能看到?? 难道是自己没注意,把这个梦也同?时?施加给了柏琰? 不,不会,她的织梦术从不会出这样的纰漏。 那就是柏琰本身有能看到?梦境的法术? 尔允心下狠狠地?一凛,总不能,他也会用?织梦术吧! 可他并不是梦魅,他是龙啊。 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尔允心里?冷静下来,有可能是柏琰有一些看穿虚妄的能力,这也正好能解释,为什么?天帝要派他来追查自己的下落。 想清楚了,尔允便迷茫地?眨眨眼睛说:「妾没有对帝子殿下做任何事?,反倒是帝子妃娘娘在这茶杯上做文章,想害妾呢。还好妾只感到?危机缭绕,终是有惊无险,被帝子殿下悄无声?息地?化解了吧。」 「这样。」柏琰眼中深了深,沉默下来。 在他默默饮茶的这段时?间里?,尔允的心七上八下,听?不见周围一切喧嚣,她从没有这样紧张过。 过了半晌,柏琰放下茶杯。 一杯茶还差一点才见底,隐约能看到?杯底飘着的几片绿色茶叶,和紫砂的颜色形成鲜明?的对比。 柏琰起身,向尔允颔首为礼:「今日小嫂也受惊了,我便不久留,告辞。」 尔允的心勐地?回落到?原味,一口浊气无声?地?舒出去。她也福了福身,下眼皮的两点泪痣殷殷如血,「没想到?才不到?一个月的功夫,妾与?殿下就是这样的关系了,这也是缘分呢。殿下慢走,以后?也盼着您能帮衬帝子殿下,兄友弟恭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48页 柏琰不置可否,一撩衣摆,跨过门槛离去。 直到?他彻底走了,尔允才觉得整个人像是一张紧拉的弓赫然松下来,颤抖的弓弦余力,还在震得她的胸臆嗡嗡作响。 躲过去了,又一次成功度过。 尔允搭着身旁侍女的手,对她说:「走吧,本夫人要看看住在哪里?。」 侍女低眉顺眼答:「是。」 跟着侍女踏出大殿,阳光重新洒在脸上。尔允吸入新鲜空气,心中颤抖的余力也慢慢地?平静下去。 待她冷静如初,在脑海中復盘刚刚与?柏琰之间的较量,才觉得自己还是太紧张心虚了,事?情?没有自己刚刚想的那么?糟。 其实不管柏琰是以什么?样的法术能力,看到?她给柏誉施加的清醒梦,但光是看到?又能怎样?柏琰能知道,这是织梦吗? 也完全可以是幻术啊。 这世上能制造幻象的,那可就多了。 北方玄帝他们蜃一族,南方赤帝他们九尾火狐,都是以擅长千变万化之相而有名的。 还有下界的不少妖族和灵族,都有类似能「控心」「干扰神智」的法术。 以及还有一些神灵仙人,也专程修炼了这类的术法,或许他柏琰不就是其中之一? 要捉到?尔允公主,终究是要看真身和元神的。 只有这一项,才是她唯一的标籤。 其他的,充其量就是有嫌疑,「可能是」她罢了。柏琰统领兰台,素来公正,不可能只靠着「莫须有」就把她抓回葬魂崖。 自己还是太过心虚,有些紧张过度了,殊不知越是紧张心虚,越容易露出破绽。看来她得多在心里?说给自己,「有恃无恐」一点,这样反倒更能隐藏自己。 完全想通了,尔允也就不再琢磨刚才的事?。这会儿,她已经随着侍女,走入西?宫的后?宫中。 这座帝子西?宫,在帝宫的西?南边。西?宫风格与?帝宫是一样的,皆是繁花拱锦绣,金堆玉砌,教人目眩神迷。 西?宫的殿宇,也皆是建在数丈高的高台上,用?两侧的配殿衬托,烘托出高贵与?秩序。 一边穿花拂柳,一边身侧的侍女也在为尔允介绍:「西?宫与?帝宫一样,也分『前朝』与?『后?寝』。前面是西?宫的各个官署,帝子殿下的属臣们在这些官署中上值。后?面是寝宫,便是帝子殿下、帝子妃娘娘,还有明?夫人您的住所?所?在。后?宫中还有一处太掖池和一片合欢花进,可游湖与?嬉戏。」 说的挺详细的。 尔允专心地?听?着,侍女说罢,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镜心,以后?奴婢就是您的掌事?侍女,」镜心道,「稍后?还会有五名侍女过来侍奉您。」 尔允想了想,道:「不必,就你一个掌事?就够了。我不喜欢被人伺候,我喜欢安静。」人多了,她还得多花心思用?织梦术控制她们,容易节外生枝,最好就控制这镜心一个。 镜心恭顺道:「那就依夫人的意思,奴婢稍后?去回了殿下。」 又随便聊了一会儿,尔允终于到?她的住处。 因为尔允是妾室,只能住在后?宫的西?面。东为尊,西?为卑。东面的寝殿,那是人家余娇容的。 尔允当然无所?谓这些,她又不是来争宠往上爬的。 她进入自己的小院,很快熟悉好环境,接着就在院子前前后?后?,都种上桃花,又用?法术迅速催熟了桃树,让它们结出果子,正是「玉露美人」的品种。 尔允还在自己的小院门上,做了一块匾额,照旧写着「桃花坞」。做足自己桃仙的身份。 忙完这些,不过一炷香的功夫。 尔允唤镜心:「陪我在后?宫转转吧。」正好都熟悉一下。 镜心答是。 尔允又看向这后?宫中,最高的一处楼阁,是建在一座小山上的,显得遗世独立。 尔允指一指那楼阁,「我想去那儿看看。」 镜心说:「奴婢这就陪您去。」 繁花楼。 这座西?宫最高的建筑,高耸入云。 这座楼有五层高,像是一座神塔。红墙黛瓦,厚重的屋檐下挂着串串大大小小的金珠子。风一吹,这些金珠子便发出宛如大珠小珠落玉盘的声?音,纷纷扰扰。 尔允不太喜欢这种声?音,觉得嘈杂了,她更喜欢风吹风花叶的暗响,朴实而自然。 此刻,站在繁花楼最高层的挑台上,整个帝子西?宫,前朝后?寝,都被收在眼底。 壮观而井然有序的琼楼玉宇,气势恢宏,屋顶上落着金光,却?也给尔允一种单调而干涸的感觉。 远处云海翻腾,太阳浮在云海上,产生一轮一轮的日晕,由远及近,由深到?浅,将无边无际的云也晕染成富有层次的浪波。 尔允的目光,聚拢片刻,她看着远方,仿佛是视线尽头的地?方,耸立着一座同?样恢宏庞大的宫殿群。不,是比帝子西?宫还要恢宏庞大的宫院。 但那片宫院,这样远的距离亦掩不住其衰败荒凉。红色的宫墙已经风干成浅浅的茜色,间或爬满杂乱无章的五叶地?锦。宫墙上的瓦片,处处缺漏脱落,长出了野草。 整个宫院,就像是一座已然荒废数百年的遗蹟,像是一座已经干枯衰竭的山林,让人一眼望去,只觉得秋风萧索,满地?流水落花的落寞。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49页 镜心顺着尔允的视线,也望着远方的那片宫院,她对尔允说:「那是东宫。」 东宫…… 对,这方向,正是东边。 东宫……废太子昙清从前的宫阙。 因着主人逼宫篡位失败,被天帝镇压,于激战中不幸消散于天地?之间,这座原属于他的储君宫院,便因失去主人,沦为一座荒城。 时?间悠悠,转眼已是数百年,昔日钟鸣鼎食与?雕樑画栋,终成今日的废弃遗蹟。 废太子昙清……尔允不禁在心里?嘆了口气。那是哥哥司徒重云,有生以来最崇拜的人了。 尔允枯守在极寒之渊的那些年,哥哥来看她时?,就会忍不住讲废太子昙清的事?迹。 哥哥说,昙清太子乃人中龙凤,风华无两。上下两界所?有的神明?、仙人、妖灵,都对他心服口服,无数人都崇拜着这位天地?未来的帝王。 他惊为天人,允文允武,最是公正无私,又让人如沐春风。他是光风霁月惊才绝艷的文臣,又是战无不胜令魔域闻风丧胆的武将。 尔允至今还记得,在某个对她来说一如既往的苦寒枯燥的日子里?,司徒重云几乎是满面红光地?冲过来找她。他扑在极寒之渊的大门上,隔着大门,兴高采烈地?唿喊:「尔允!尔允!」 他喊着:「我们赢了!打赢了!昙清太子用?兵如神,带着大家,把魔域整个给荡平了!荡平了啊……从此魔域就不存在了,上界一家独尊,可以好好庇护下界和我们冥界了!」 他说到?这次清缴魔域的过程,整个人就像是被点着的爆竹,声?音大的吓人。尔允从没见过哥哥这样噼里?啪啦的样子,还仿佛是一挂永远放不到?头的爆竹。 「这段时?间没来看你,尔允,是因为我也去参加剿灭魔域的大战了,打得真畅快淋漓!我们和魔域斗了千万年,终于把他们一锅端了,昙清太子功不可没,是他领着大家打赢的!我中途差点被一个魔族偷袭,打成重伤呢,也是他法力无边,在千钧一髮的关键时?刻救了我,让我反杀成功。」 那一天,司徒重云说了许多。尔允到?现在还记得。 那时?的她,很是为司徒重云被魔族偷袭而后?怕,看着哥哥全须全尾归来,心里?别提有多庆幸、多开心。 她也因着司徒重云那熠熠生辉的眼神,不禁沉浸在他描述勾勒的事?迹里?。她心里?难以抑制地?,生出一种憧憬的情?绪。 太子昙清……她也想亲眼看上他一眼,想一睹那是怎样的风采。 「手中电曳倚天剑,直斩长鲸海水开。」司徒重云又这样给尔允描述,「不对不对,比这个还要威风,这个太简单了。」 「应该是……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司徒重云又勿自摇头,自我否定道,「这个也不够,反正就是不够形容。」 司徒重云眼中带着光,犹如夜空里?最亮的星辰,他凝视着尔允:「等以后?有机会,你亲眼见到?太子昙清,便明?白那是怎样卓越的一个人了!」 是啊,尔允本以为,自己真的有那样的机会的。 在她担任极寒之渊看门人的那日,父君对她说,因为她是梦中生出的灵,天性未知,善恶未知,所?以为了磨砺她的心性,便将看守极寒之渊的重任交给她——她需要镇守极寒之渊,一千一百年。 过了这一千一百年,她就能走出去,亲眼看这个世界的所?有了。 尔允本以为,事?情?真的会这样发展的。 却?没有想到?,老天爷这样爱与?人开玩笑。她被处心积虑的人欺骗,是她自己葬送了父君为她做好的安排。 到?如今,是一千年的时?间,她走出来了,可以看这个世界的种种了。 可这个世界,再没有单纯而满怀憧憬的尔允公主,再没有风华无两的昙清太子,也再没有那个意气风发、双眼熠熠生辉的司徒重云了。 尔允从思绪中回过神来,一双眼珠还残留着黑雾般的朦胧,像是烟水似的惘然。 没有人知道,她都想了些什么?。她只是离开东面的挑台,又向另一个方向走去,不经意地?就走到?南面的挑台。 从这里?俯瞰下去,就能看到?新的场景画面。 尔允忽然眼中微光一闪,好巧,她居然看到?柏誉和余娇容了。那两人此刻正在一座小花园中,在说着什么?。尔允居高临下,将他们尽收眼底。 余娇容看起来像是想要走,却?被柏誉握住手,两个人之间呈现一种拉扯与?挽留的态势。从尔允的角度看,余娇容有些欲迎还拒,柏誉也是真的很着急。 尔允的瞳心,便在这时?蓦然一亮。身边的镜心并不知道,尔允悄然施法了。 尔允施法令柏誉和余娇容的声?音,在自己的耳边响起,让自己听?得清清楚楚。 「好了,娇容,不要再生气了,是本殿话说重了。」 「你先是答应母后?去选妃,现在又纳妾,明?惜水才第一日入宫,你就当着她的面数落我,维护她!我以后?的日子还要怎么?过?」 「娇容,我不是数落你,本殿只是……罢了,总之这明?惜水只是我按母后?的意愿纳进来的,我不会碰她,就当西?宫多养个人。你若不想见她,便叫她也不要来给你请安。」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50页 「可我怎能不膈应?到?底是多出来个人,所?有人都知道她现在是你的妾室了。母后?她一眼就相中明?惜水,那样青睐她。」余娇容说着说着,带起了哭腔,委屈到?骨子里?。 柏誉拉着余娇容的手,强迫她看进自己的眼睛,然后?郑重地?对余娇容说:「你放心,娇容,我只爱你,我绝不会碰她,你要相信本殿对你的爱。本殿对你保证,即便西?宫中多出那样一个女人,在本殿眼中也没有这个人。」 余娇容似乎被柏誉说服了,尔允想,余娇容大概是又回忆起与?柏誉这些年。那种种深刻的感情?,尤其是柏誉把她从极寒之渊救出去,把她这段经歷捂得死死的,为她改头换面,迎娶她当高高在上的帝子妃,专宠她一个。 这样的深情?,余娇容怎么?会不相信呢? 她到?底是爱极了柏誉啊。 尔允冷眼看着,余娇容被柏誉哄好,依依靠入他的怀中,被柏誉揽着。 含情?脉脉,彼此不语,此时?无声?胜有声?,真是好一对璧人呢。 尔允唇角缓缓地?勾起,那是一道比极寒之渊的冰雪还要冰冷刺骨的笑容。 不会碰她?要为余娇容守身如玉? 她今晚就让他柏誉,丢了下半身! *** 与?柏誉重归于好后?,余娇容又轻松幸福起来。 余娇容住在后?宫东面最好的一座宫殿,宫殿里?里?外外,有二十个侍女服侍她。 余娇容背靠软垫,一个侍女跪在旁边,拿着蒲扇为她轻轻扇风,另一个侍女在将饱满的葡萄一颗一颗剥皮,奉给余娇容。 十足的贵妇姿态。 玉盘珍羞,倒也确实养出一个娇艷雪白的美人。 只是,好几个侍女此刻都心不在焉地?想着,今日入府的明?夫人,那样的美貌,才真是脂粉堆里?最出众的那个,就好像一堆鱼目中一颗流光溢彩的珍珠…… 余娇容懒洋洋地?对侍女们说:「晚膳快准备好了,去请殿下来用?膳吧。」 她现在对柏誉的承诺深信不疑,就当西?宫里?没明?惜水这人罢了,反正殿下只会是她的。 须臾,去请柏誉的侍女回来,告诉余娇容:「娘娘,殿下还有些公务没处理完,让您先用?膳。」 余娇容不疑有他,便唤了菜来,用?起膳食。 她一直等着柏誉来。 如此不知过去多久,余娇容勐然反应过来,天色已黑。 看一眼更漏,竟是已经入夜多时?,她光顾着用?膳完又吃葡萄,不知不觉这么?半天了,殿下也没来! 余娇容想,殿下不会去明?惜水那里?了吧? 她最怕这个,一想到?这种可能,就全身恶寒。 可殿下才答应她,不会碰明?惜水。他们相爱这么?多年,殿下从没有背叛过她…… 余娇容说服自己,再耐心等一等。 可这一等,又是大半个时?辰。 余娇容心里?阵阵发凉,再也等不下去了,赶忙带着二十个侍女,沖向尔允的桃花坞。 一踏进桃花坞的院子,房间里?便溢出黏黏煳煳的粗喘声?。 余娇容险些脚下绊倒,摔在院门槛上,是被侍女们七手八脚扶住,才堪堪站稳的。 她抬起头来时?,脸色难看的像是被涂上厚厚一层灰。那是殿下的声?音啊!她怎么?可能听?错! 而且那声?音是、是…… 「啊,真是个小野猫乱抓……」 第131章 梦魅(7) 这声音……余娇容更如同被雷击到一样, 几欲崩溃。这种粗重的、喘息着的能溺毙人的声音,便?是她与殿下每一次欢好的时候,殿下都伏在她耳边如此对她说情话的…… 殿下他、他居然在这里和明惜水……明惜水那个贱人! 余娇容想不明白?, 柏誉为?什么要背叛她。她疯了般地扑向殿门,手?里几乎带起了法力,要把殿门炸开! 可?是, 她的法力击打?在殿门的瞬间,就像是被一个弹簧狠狠地反弹回来,以更大的力道,正正反弹到她肚子上。 余娇容「啊」的惨叫,被打?飞出去。周围侍女们吓坏了, 纷纷尖叫着扑过去,把余娇容里三圈外三圈围起来。 余娇容不甘地抬起上身,死死盯着正殿。肚子疼得快要了她的命, 而?心里烧起愤怒的毒火,混合着仿佛能将她整个人腐蚀殆尽的毒液酸水,让她的五脏六腑都宛如在被活生生地化掉! 殿中还在传出不堪入耳的声音。 「你要躲到哪里去?」 「把腿再张开点……啊, 爽……你可?真是让本殿……刮目相看。」 侍女们全都脸色难看极了, 只?觉下一刻,余娇容就要大开杀戒, 迁怒到她们身上。她们只?能瑟瑟发抖地劝着:「帝子妃娘娘, 您消消气……」 余娇容满脑子都是最近发生的种种,她妹妹余姝容被众人戳嵴梁骨, 连累她名声受损,被柏誉责怪;接着天后也怪她, 他们都怪她,天后还要给柏誉选侧妃和妾室;然后妾室就入府了, 一个妖艷的贱人,一进来就勾走柏誉的魂,柏誉还给房子上了结界,不许别人打?扰他们。 柏誉,他怎么可?以!他才对她承诺…… 余娇容受不住这个打?击,晕过去了。 侍女们又是一阵兵荒马乱:「娘娘!」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51页 谁也没?注意,此时此刻,本该在殿中勾着柏誉魂的尔允,却在繁花楼上立着。 镜心早被尔允用织梦术给支走了,什么也不知。尔允一个人,站在高高的挑台上,居高临下,嘴角衔着报復的冷笑,欣赏余娇容和柏誉这场戏。 什么专一深情?为?你下地狱的爱情?,还不是她织一个春梦丢过去,就乱了柏誉的道心? 此时,若是余娇容能够进到殿中,就会看到,床上只?有柏誉一个人。 他陷在尔允给他织的春梦里,欲.仙.欲.死。 尔允在柏誉完成公务,动身去找余娇容一起用膳时,就给他织了这个梦。 梦里,出发的柏誉,看到一个绝美的、楚楚可?怜的,还穿着破碎衣衫的女人,用一双梨花带雨的眸看他,欲语还休,眼神中满是依赖和求助。她在求柏誉怜爱她,求柏誉不要把她孤零零地丢在这里。 柏誉看不清这个女人的脸,可?却又能读懂她全部的神态。她说,她爱慕他很久,是为?了他,好不容易才来到西宫的。 她说话的时候,本就破碎的衣衫,突然不幸滑下去,露出最是诱惑的如柔软雪山般的部位,两朵妃色的珍珠粒,在他的视线下,慢慢地挺起来,颜色也变得更红。 而?她没?想这样的,惊慌失措,像一只?受惊的小白?兔,又眨着一双泛着水光的眼睛,然后鼓起勇气,在柏誉的面前,用自己的手?,揉了下那?个此刻已黏住柏誉视线的身体部位…… 柏誉紧绷的那?根理?智的弦,轰的一声,断了。 然后他便?和那?个女人一起,来到桃花坞,把她柔软的身体压在床上,一发不可?收拾。 可?他真的很爱余娇容,心里那?根理?智的弦虽然断了,还是在潜意识里,翻滚着一股负罪感。这种负罪感在叫嚣着,让他停下来,快停下来! 然而?这个女人实在是……她的身体太完美了,就像是无瑕的玉。柏誉从未见过,这样浑身上下没?有一点缺陷的身体。 余娇容的身体就已经很好了,可?到底不会十全十美,就比如她的足底,总是会因为?要走路,而?或多或少有些粗糙的地方。 这个女人却没?有。 她的完美,让柏誉的脑子渐渐别的什么都没?法想了。 她还那?么会。 简直是他的克星! 柏誉浑然忘我?,便?又按着这个女人的要求,给大殿施加上结界,不让任何人来打?扰他。至于娇容、娇容……等稍后再说吧。 尔允才不想待在桃花坞,看柏誉自我?高.潮的模样,便?出来了。 现在,她的眼底,高贵的帝子殿下在床上做白?日梦,晕厥的帝子妃娘娘被侍女们抬走了。 多好看的一齣戏啊。 要是余娇容法力高点,能破开柏誉的结界进去,说不定她就不会如此受伤。 可?惜,就算她有这个机会,尔允也不会给她这个机会的。 在葬魂崖的这两百年,她除了筹备越狱,还做了很多事呢。就比如,研究要怎样能击破柏誉和余娇容那?忠贞的道心。 这不?她终于能上手?检验自己的研究成果了,成果很喜人。 从前那?个清纯无垢的尔允公主?,已经死了,现在站在这里的,是一个擅于调情?的女人。 等余娇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 余娇容的头疼得要爆炸,只?觉得一睁开眼,世界尽是昏暗,铺天盖地的沉重痛苦向自己袭来,让她喘不过气。 她想立刻去找柏誉,想给他一巴掌,想和他一刀两断。可?她又不甘心,她真的爱柏誉,也不想失去帝子妃的尊荣…… 然后,余娇容就从侍女口中,得知了昨晚还发生的一件事。 侍女说起这事的时候,整个人都因害怕余娇容迁怒而?发抖: 「娘娘,听伺候明夫人的镜心说,昨晚,殿下要了……十三回水。」 余娇容脑中突突地充血,差点又两眼一黑,再度晕过去。 等余娇容再度清醒一些,心中所有的念头,那?些对柏誉的怨怼气恼,对柏誉的爱,对帝子妃之位的留恋,对这些日子发生的所有事情?的痛苦不甘……全部都化为?一道尖锐的叫唤: 杀了明惜水,她要杀了明惜水! 另一头,桃花坞里,柏誉也醒了。 昨晚一夜十三次,耗掉的精血太多,柏誉醒来时,整个人都觉得天旋地转,不知今夕何夕。再接着强烈的疲惫涌上全身,这感觉就像是手?脚并?用爬了一座冲上云霄的高山般,全身酸软无力,内里空虚。 旋即柏誉就发现,这里不是余娇容的寝殿,这里是……! 柏誉看到了跪在床下的尔允。 尔允穿着单薄的寝衣,跪在冰冷的地面上,凌乱的长髮披在身后,没?有任何的钗环。 她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经歷了一场大的折磨,楚楚可?怜。她埋着头,仿佛是不敢看柏誉,却又忍不住拿眼角瞄他。她又等了等,没?听见柏誉的声音,就小心抬眼看他。 这一眼,泫然欲泣,眼角处还仿佛有着缠绵的丝线。柏誉顿时就想到,昨晚上那?个犹如受惊的兔子般,让人怜惜的女人。 尔允抽一抽鼻子,带着细细的哭腔:「殿下……」 任谁都听得出,她的自责:「昨夜是妾的错,明知帝子妃娘娘唤您去用膳,可?却还是没?忍住,没?忍住对您的爱慕与依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52页 听着尔允的话,柏誉这才被一股突来的完全清醒的感觉,狠狠地击中,登时就在心里大叫不好。 昨晚上那?个令他疯狂的女人,他根本没?看清她的脸,但织梦术的作用就是让柏誉毫不怀疑地觉得,那?就是明惜水。 昨晚上他如痴如醉,简直爱死了女人柔软的身体。直到现在想起来,依旧觉得流连忘返,这让他根本没?法对尔允生气。 更何况,虽然刚刚有那?么一瞬间,他对尔允生出一股愤怒,愤怒于这女人居然勾引他,这让他怎样面对娇容?可?是,尔允一大早就跪在冰凉的地板上,这样谦卑,这样愧疚,又如此坦诚地承认错误。 看着这样的尔允,柏誉心里那?股怒火,就这样偃旗息鼓,彻底被按下去了。 明惜水入西宫,本就是来做他的妾,服侍他的。 她又有什么错呢? 怪只?怪,母后的命令不可?违抗,非要逼他不能只?守着娇容一个女人。 但至少,他心中所爱之人,只?有娇容。他虽然宠幸了妾室,但这并?不是爱。他的爱,他这颗心,对娇容始终是忠贞的。 这样想着,柏誉对尔允道:「起来吧,本殿不怪你。」 尔允如蒙大赦,欣喜得眼睛都红了,眼中缠绵悱恻的蛛丝,缠着柏誉:「谢殿下,有您这句话,妾心里的大石就算是放下了。只?怕帝子妃娘娘正气恼呢,殿下快去哄娘娘吧。」 柏誉忽然觉得,这明惜水还挺懂事的,于是道:「嗯,你只?要谨记身份,注意分寸,本殿也不会短了你的。」 尔允依恋地笑道:「妾都相信殿下。」 余娇容闯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刺眼的画面。 她带着杀气,冲进殿中,见到她深爱的丈夫,浑身赤.裸的坐在床上。而?明惜水,跪坐在床角处,穿的那?么单薄,我?见犹怜,拿一副全身心依赖的眼神,勾着她的丈夫。 杀了明惜水,杀了明惜水! 余娇容彻底失去理?智,掼起墙角的博物架,朝着尔允当头砸来。 尔允早就注意到余娇容了,她惊恐地尖叫一声,却如一条灵蛇般,就地一滚,灵活地躲了过去。 博物架可?不是个小玩意儿,尔允这一躲什么事没?有,可?柏誉还在床上呢。 一夜十三次,正是体虚的时候。余娇容还闯进来就砸。 柏誉没?来得及反应,这个博物架就这么砸在了他的身上! 随着一声痛唿,博物架散架,支离破碎,倒了满床。柏誉被压在博物架下,未穿衣服的身体,被博物架断裂的木头尖给削破了好几处。 余娇容也没?想到会是这个场面,这才反应过来,顿时所有的怒气都变成惊恐,跌跌撞撞扑了上来,「殿下!」 余娇容吓坏了,她也没?想到殿下居然躲闪不及。余娇容一时也顾不上尔允了,赶紧施法,将博物架从柏誉身上清除下去。 然后她扑向柏誉,抱住他的脖子,眼泪流了下来:「殿下,殿下,你没?事吧?!」 柏誉头昏脑胀,终于明白?都发生了什么。他简直震惊了,他与娇容成婚这么多年,这是头一次,娇容竟然对他造成这么大的身体伤害! 「娇容,你……」刚才被尔允压下去的那?股怒气,现在又勐地升上来,并?且转化成针对余娇容的愠怒。 柏誉气得瞳孔颤抖,胸臆直抖,娇容刚才是想打?明惜水吧,可?是明明看见自己就躺在这里,却想也不想就将博物架扔过来,她就不怕误伤自己吗?! 「殿下、殿下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气坏了。」余娇容泪流满面,唿哧唿哧喘气。陡然她甩过脸,狠狠盯着一旁的尔允,再度犀利地扑过来。 「明惜水,我?杀了你!」 这次余娇容手?中,忽然出现一支短剑。余娇容持着短剑,刺向尔允! 柏誉见状倒吸一口气。 尔允早有防备,手?腕一翻,便?叫出哭朱雀。 粉红色画着桃花的伞,顿时像是一面盾牌,闪现到尔允面前,打?着转,挡下余娇容这一剑。 没?有人见过哭朱雀的样子,而?哭朱雀本身就可?以变成各种各样。 哭朱雀是阴司冥界最高的法器,又岂是一个余娇容可?以撼动的。 在剑尖戳到伞面的那?一瞬,整个剑便?支离破碎。剑被毁掉的反冲力,震得余娇容的虎口如撕裂般的疼。 余娇容大吃一惊,却更加的愤怒和不服气。怒火支配了她的神智,她满脑子都是杀意,那?种疯狂的戾气蹿入她的千络百脉。 余娇容徒手?射出一道道弯月形状的白?色风刃,想要把哭朱雀射个千疮百孔,再把躲在后面的尔允也射得千疮百孔。 尔允却抓住哭朱雀的伞柄,往另一个方向一跃,落在别处。 却见余娇容射出的风刃,像是自己有思维一样,追了过来,直对着尔允打?。 见到这攻势,尔允反倒觉得,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递枕头。 尔允立即扮作落败的样子,仿佛连伞都拿不住,悽惶无比地跑向床上的柏誉,「殿下,殿下救救我?,妾不想死!」 还不等柏誉说话,尔允就弄掉了哭朱雀,然后狼狈地爬到床上,躲到柏誉的背后去。 余娇容的风刃,顿时朝着柏誉的脸打?过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53页 这次柏誉反应够快,抬手?施法,拦住风刃,却还是被风刃带出的风吹了一脸,吹得脸上如刀刮似的疼。 这一击一落下,尔允就连忙趴到柏誉肩上,盯着他的脸,仿佛无比心疼的模样,比余娇容还要焦急担心:「殿下,您没?事吧,您怎么样?」 柏誉彻底恼了,狠狠一拍床榻,「余娇容!!」 他知道娇容有气,他都明白?,都理?解。可?是他心爱的女人,为?何也这样对他? 她就只?想着杀明惜水,伤到自己丈夫根本无所谓吗? 余娇容看着尔允此刻关心柏誉的样子,再看柏誉对自己的指责,心都要碎了。 为?什么?柏誉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而?直到此刻,余娇容才反应过来有什么地方不对。她蓦地倒吸一口气,指着尔允,颤抖道:「你……你分明就是在设计我?!」 尔允却半晌没?有还口。 不是因为?没?想好说什么,而?是,就在此时,尔允发现了一件事。这件事令她产生片刻的失神。 她在柏誉的脸上,看到了余娇容的风刃留下来的东西。虽然没?有留下肉眼可?见的痕迹,但却留下一丝极淡的,几乎抓不住的气息。 这种气息,尔允曾在极寒之渊的某些罪犯身上嗅到过。 是魔域的气息! 余娇容,她和已经被荡平的魔域有关? 在柏誉给余娇容安排的身份里,余娇容是下界一个灵族的贵女,还有个妹妹叫余姝容。自从余娇容成为?帝子妃后,那?余姝容也仗着便?宜姐姐的势,很是风光了一阵,前些日子才因为?捲入些不好的事,而?黯然离开上界。 这两姐妹在一起时,总是不遗余力地渲染她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渲染她们的姐妹情?有多深。如此,上下两界,几乎没?有人怀疑她们。 而?余娇容,她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很明显,也的确是神灵的气息。 可?她刚才打?出的那?一击里,为?什么,会有一缕魔域的气息呢? 尔允下意识觉得,这一定和余娇容被关押进极寒之渊有关系。 在尔允担任极寒之渊看门人的时候,余娇容就已经在极寒之渊了,尔允不知道,余娇容是因什么进来的,当时她并?没?有关注这个,家?人也并?没?有告诉她。 尔允想到这里,就快速抽离思绪。她一边关切问着柏誉有没?有事,一边委屈地回答余娇容的话。 「娘娘在说什么?妾方才险些被您杀死。您恨妾不该侍寝就罢了,妾知道您和殿下感情?深厚,容不下妾,可?您怎么能伤害殿下?他是这世上最爱您的人!」 尔允这话对柏誉来说,就是火上浇油。 柏誉从没?有这样,怨怒过余娇容,哪怕是从前余娇容好几次连累他丢面子,他都只?是气气就罢。 这次,他心里就忽然冒出一道阴暗的念头:休了她,休了她! 勐地柏誉就被自己这道念头吓坏了,她怎么能有这种想法?娇容是他唯一的挚爱,是他忍受了八百多年的相思之苦,又费尽心思,从极寒之渊救回来风光迎娶的帝子妃啊! 最后柏誉只?能推开尔允,也不想再看余娇容。 他直接从原地消失,约摸是回他自己的寝殿去了。 柏誉一走,余娇容盯着尔允,眼中仿佛要飞出千把刀,要一刀一刀把尔允凌迟了,才能解她心头之恨。 余娇容还要施法再打?。 可?就在这时,余娇容的侍女闯入进来,仿佛是天塌下来的模样,诚惶诚恐道:「娘娘,天后娘娘宣您立刻去见她!」 什么?余娇容被打?断,无比不愿,她还想要继续打?。 然而?天后的侍女已经接踵而?至,直接出手?,阻拦住余姝容使出的法力。 余娇容看着天后侍女到来,只?觉得心里跟梗了一大块石头似的,上不能上下不能下,怎么就偏这个时候来?她还没?杀了这明惜水,她怎能甘心?! 「帝子妃娘娘,请您立刻去觐见天后。」天后的侍女,面无表情?道。 余娇容没?有办法忤逆天后,只?能暂且放过尔允,随着侍女去了。 殊不知,尔允在她的身后,笑得美艷如花,却笑意不达眼底,眼角仿佛冰冻一般,折射着冷冷的光。 天后忽然叫走余娇容,当然不是巧合。尔允做事,从不赌在巧合上。 早在余娇容闯进来攻击她开始,尔允就织了一个梦,把现场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原模原样的,呈现到天后的脑海里,顺便?营造出一种,是天机泄露的氛围,让天后不会怀疑到自己。 也就是说,刚才余娇容闹的一切,她打?杀自己,伤到柏誉,这一切天后都看到了。 那?么尊贵的帝子妃娘娘,请问,天后会怎么做呢? 眼下殿中再没?有旁人,尔允一挥手?,她的整张床顿时燃起了火。 火舌狂勐地捲起,带着一股仇恨的毒辣,不出半盏茶的功夫,就将整张床连同床边的家?具,烧得一干二净。 柏誉碰过的东西,她嫌噁心。 尔允接着就用法术,把阴司冥界朔望之城王宫里那?些多余的家?具,移动过来,重新布置在刚才的位置上。 把这些都做完,她又去打?开窗,让风透进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54页 柏誉昨晚留下的味道,让尔允作呕。 借着风,将这些味道吹散,尔允才稍微觉得好一些。 她走出桃花坞,来到自己亲手?栽种的桃花下,靠着桃树,缓缓地坐下,张目对日。 光是那?么绚烂,她能看到圈圈七彩的日晕,在自己的视野中,摇摇晃晃的,就像是一个虚假的抓不住的梦。 有桃花飘落,落在她脸上,轻软微凉,带来淡淡的清香,慢慢将她那?股作呕的感觉,洗涤而?去。 尔允深吸一口气,看着自己十指上用杜鹃花染旧的蔻丹,不禁缓缓地挑了挑手?指,像是在玩乐,又像是在欣赏。 她的眼底,有着如同飞红般轻红的雾色。她的思绪不断飘动。 但愿天后娘娘,别让她失望啊。 而?余娇容,果然,她一乱阵脚,就露出破绽了。 她一定和魔域有关。上界的神灵,哪怕只?是稍稍勾结魔域,都是天大的罪名,罪无可?恕。 难道余娇容当年就是以这样的罪名,被关进极寒之渊? 总之,若到最后,所有人都知道帝子妃与魔域有关了,那?身为?帝子的柏誉,包庇余娇容,把她从极寒之渊救走,改头换面……那?么柏誉和余娇容这两个人的名声和前程,就全完了。 尔允当然不会只?报復余娇容,比起余娇容,她更恨柏誉! 余娇容踩着他们司徒家?,享受帝子妃的尊荣;而?柏誉,不光踩着他们全家?,还险些将她送到鬼门关! 所以啊,帝子妃娘娘,您也别太伤心。今日柏誉对您做的,来日,妾会让您用比他更过分的方式,爽快报復回去。 妾,是不会让您在这方面吃亏的。 第132章 梦魅(8) 天后对余娇容的处理, 很快就下?来了。 余娇容从天禧殿一回来,就被禁足三个月。 送余娇容回来的天后侍女,还给?尔允带来了天后的赏赐, 十分不菲。 天后赏赐的华服、佳酿、天材地宝,几乎要塞满整个桃花坞,看得西宫里的侍女们, 分外惊讶、艷羡,甚至眼红。 都?说上行下?效,天后对帝子妃娘娘和明夫人这截然相反的态度,简直就似给?西宫众人立了一个模板。这一下?,西宫里讨好巴结尔允的人, 顿时就多了几茬。哪怕是那些不明着讨好的,也对尔允更加的恭敬,做事尽心尽力, 连带着镜心都?水涨船高起来。 尔允根本不在乎这个,她只是对天后的赏赐很满意。 天后给?的天材地宝,好些都?是滋养元神提高修为的珍奇东西。尔允毫不客气, 全部受用。 天材地宝的效果, 很快显现。尔允发现自?己的织梦术又进一层。 她琢磨着,要是再对上柏琰, 可以试探下?自?己如?今的织梦术, 是不是能将他完全唬过去。 在余娇容禁足期间?,尔允给?余娇容也赠送了美好的春梦。 就说了, 自?己是讲道理的人,没得柏誉可以夜夜笙歌, 余娇容却?要独守长夜的道理。 有腥要一起偷,这才公平, 对吧? 于是,就有个西宫前朝的属官,面目俊朗,性情温柔,待人如?绵绵秋风细雨。他总是去探望余娇容。 余娇容一开始还很矜持,毕竟她爱柏誉呀。 但这种矜持,也就撑不到两个月。余娇容便决定报復柏誉,和那个英俊温柔的属官,发生关?系了。 多美好的春梦。 另一头,尔允也趁着余娇容失势的这三个月,对柏誉趁虚而入,不遗余力地给?他织春梦。 尔允每个晚上,都?让柏誉幸福万分,夜夜笙歌,每一夜都?筋疲力尽。 自?从柏誉那日一夜十三次后,就食髓知?味。实在是他的妾室明惜水,伺候人的手段太厉害了,技术上简直让柏誉嘆为观止。还有她那完美的身体?,整个人像是冰雕玉砌的,没有一点点粗糙的地方,每一处都?是滑腻如?脂,莹润而富有弹性。 这样一来,哪怕是柏誉自?那日后,觉得自?己愧对余娇容,十分的懊恼自?责,都?不敢去探望被禁足的她,但,他的身体?又渴望着再重温一遍那一夜十三次的舒爽销魂。以至于一到晚上,柏誉就蠢蠢欲动,想要去桃花坞。 他一边在心里对自?己说,在娇容出来之前,别碰明惜水了,一边却?又忍不住想要把明惜水揉进怀里,好好地宠幸一番。 理智和诱惑就这么撕扯着柏誉,他想着与余娇容之间?的山盟海誓,便努力地控制住自?己。 看柏誉这样辛苦,尔允都?觉得「心疼」他,于是用一场场美好的梦,满足一下?这个矛盾的男人。 于是,柏誉连着多日,都?宿在桃花坞中。而日日早晨醒来,他也由一开始的懊恼愧疚,变成慢慢说服自?己,接受这一切了。 是,他的身体?又背叛了他,又背叛了他爱的女人。 但好在,他的心还是忠贞的。 柏誉这样宽慰自?己。 尔允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只觉好笑极了。 而柏誉夜夜留宿桃花坞的事,当然也传到余娇容的耳朵里。听说余娇容砸了好几个花瓶,打烂好几个柜子,拆了好几把椅子。最后,她把怒气都?转化?为激情,发泄在那位英俊温柔的属官身上。 当然,这些日子里,尔允除了离间?这对恩爱夫妻的感?情,也时常在夜里,他们筋疲力竭睡着后,进入他们的梦境,看看能窥出什么信息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55页 但这两个人,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晚上的梦境总是些没用的东西,不是柏誉在梦里觉得愧对余娇容,就是余娇容在梦里被天后欺负。 尔允多日看下?来,收效甚微,有些无?奈。 到底织梦术不是读心术,她只能坚持下?去。 就在这样的日子中,某日,忽然一场危机,降临至尔允身边。 这日,尔允正在桃花坞中,将桃树上成熟的桃子「玉露美人」,採摘下?来,洗干净,悠悠地品尝着。 她坐在桃树下?,望着乱红的雨雾,小口小口吃着桃肉,思绪飞散。 危机来得如?此突然,镜心忽然跑进院,向尔允道:「夫人,破虏将军率官兵进西宫,说是从葬魂崖越狱的司徒尔允公主,疑似躲在西宫里。破虏将军他们正在排查,往后宫的方向来了!」 尔允手里的桃子,差一点因为手部本能的颤抖,而滚落在地。心下?这一刻掀起万顷惊波,心如?被看不见的手,攥得紧紧的。冰冷的感?觉像是一支箭激射而来,狠狠扎进她的心里。唿吸顿时变得一颤,嵴背也跟着战慄了几下?。 只是,她面上还是那样一副慵懒的贵妇模样,似乎只是有些惊疑,很自?然的反应而已。她的手中,还拿着吃到一半的桃子,艷丽的红唇上,沾着粉红色的桃汁,娇艷欲滴,饱满的好像一戳就能戳出水来。 尔允讶异地问道:「司徒尔允公主……?怎么会在西宫……」 她又问:「破虏将军,是怎样排查的?」 这个破虏将军,尔允是听过的。以前哥哥总与她说道昙清太子的时候,就提过破虏将军这号人物。 是昙清太子麾下?的勐将之一,手里有兵权的。 从前,他们都?是昙清太子的忠心部下?,带着军队征讨魔域,保护上下?两界,战功赫赫,尽职尽责。 待昙清太子陨落后,这些武将,一部分被划归给?帝子柏誉来掌管,剩下?的绝大部分,都?被天帝握在自?己手里了。 尔允不难猜到,显然是天帝将破虏将军这一支,拨给?小殿下?柏琰调遣,为的就是通缉她、捉住她! 尔允已经迅速的定下?神来,她忽然感?受到一种后怕。 是了,自?己这两个多月来,一切都?很顺手,靠一手织梦术,搅弄这西宫风云,把柏誉和余娇容戏耍得不亦乐乎。 表面看上去,自?己似将这对夫妻玩弄于股掌之中,可这一切都?建立在,「她真的只是紫气东来的桃仙明惜水」,这个基础上。 她竟然差点要忘了,还有一个柏琰,像是躲在暗处的豹子那般,逡巡着自?己的猎物。 而她,对于柏琰究竟怀有怎样的本事手段,几乎一无?所知?。 镜心此刻,也回答了尔允的问题: 「破虏将军是拿着一样法宝在排查。」 尔允心中又是一凛,她已站起身来。 法宝…… 哥哥的诅咒之术,虽然确实能完全改变她的真身和元神,没有破绽,但这大千世界,许多事物都?是一物降一物。尔允心中不好的预感?愈演愈烈,紧张令她背后渐渐渗出凉凉的汗珠。 破虏将军拿着那件法宝,已找进了西宫,就说明,那法宝确实能探测到她的所在…… 破虏将军很快,就会来到她面前! 她是趁现在逃跑,还是硬着头皮留在这里,赌一把? 尔允的唿吸,渐渐窒息起来。逃跑,她能全身而退,可再想接近柏誉和余娇容,就很难了,等于说她先前做的所有努力,都?付诸东流;可若是赌一把,她,能赌赢吗? 思索间?,尔允已带着镜心,出了桃花坞。 远远已看见密密麻麻的将士们,从前朝涌过来,极为训练有素地,即将包围整个后宫。 再不逃,就没机会逃了。 而那些人中,最显眼的,穿着金色铠甲的一位壮硕之人,无?疑就是破虏将军。尔允看见,将军手里拿着一个像是司南的东西,在顺着司南的指针行进! 也因着最近,余娇容失势,尔允显得炙手可热,后宫的侍女们逮着机会就会向她卖好。于是就有旁的侍女,连忙过来尔允身边,对她说:「明夫人,奴婢刚问过将士了,说是破虏将军从葬魂崖里,找到司徒尔允公主落下?的一根头髮。破虏将军手中那司南,是个寻人的法宝,只要将所寻之人身体?的一部分放上去,就能找到。」 原是这样! 尔允心头,仿佛有闷雷,一团一团地滚过。 她哪里能想到,柏琰撒下?的追查她下?落的人,竟持有这样的法宝! 可是,破虏将军虽然有她以前的头髮,但她的肉身,已经被司徒重云打碎,重铸血肉了。那司南凭着她从前的头髮,真的能断定是她? 破虏将军忽然转身,正是冲着尔允的方向! 尔允看见,对方远远看了自?己一眼,然后又低头看一眼司南的指针,然后,大步走了过来! 这是她最后的,逃跑的机会。 尔允勐地握了一下?手指,这一下?的力气,将指尖捏成了充血的深红色。 她在瞬息之间?,下?定决心。 就站在这里,赌一把! 她还有一手织梦术! 她选择这条復仇的拨乱反正的路,就註定了要和走钢丝一样,要在危险中,保全自?己,不断继续走下?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56页 如?同一只漂在疾风骤雨中的小舟,只有直面风雨,才有度过风雨迎来彩虹的机会。逃,下?场只会是湮没于风雨洪流,最终抱憾认命。 她司徒尔允,是绝不会认命的。 破虏将军来到尔允的面前。 尔允静静看着他,他手里的司南,指针对着自?己。司南的上方,飘着一根头髮,正是她的。 这一刻,尔允紧张得,已经唿吸不上来。 周围的侍女们,也开始用狐疑的目光,纷纷看向她。 破虏将军锐利的眼,锁住尔允,开口道:「你……」 尔允瞳孔一紧缩,皮囊下?已是犹如?一只即将扑出去的野猫那样,弓起了身体?,竖起了毛,就要使出大范围的织梦术,骗过在场众人! 就在这档口,忽然—— 司南勐地转起了方向。 然后—— 定格,指向另一边。 尔允一怔,蓄势待发的架势就像是被强制终止在最紧绷的那个状态,她整个人犹如?被高高地架起,本该要平安落地,却?又一时落不下?来。 她脸上是明艷的笑,鸦羽般的睫毛,随着眨动的眼睛,轻轻扑扇:「将军,这是……?」 破虏将军沉默片刻,向尔允躬身,打了个抱拳礼:「惊扰到夫人了,请您海涵。」 说罢,就又顺着司南给?出的新方向,追查去了。 直到此刻,尔允那被架在高处的心,才终于砰通一声,重重地砸落回原处,落下?时还带来一种震动感?,让尔允脑中甚至波动起一阵眩晕。 躲过去了,她躲过去了…… 便是这专门找人的法宝,也终究没有识破她。 赌赢了。 我赌赢了,哥哥。 尔允搭上镜心的手,慵懒地长嘆一声:「哎,看起来好没意思。罢了,我们回桃花坞吧,别妨碍破虏将军他们办公。」 镜心答是。她正要陪着尔允,回去吃桃子。 就在这时,柏誉来了。 柏誉是从他的寝殿匆匆赶过来的。 看柏誉的样子,指不定是最近纵慾过度,精神衰减,大天白日里处理公务时,就昏昏欲睡,然后不知?道怎么的,就对外面发生的事反应迟钝了些,以至于现在才来。 柏誉身穿黑色的绣蛟龙袍子,英俊的脸上,这会儿?堆叠着厚厚的阴云。他负手在后,身为帝子的威严气度,不断从身上散发出来。他环顾这些在他的宫殿里到处找人的将士,脸上阴云更重,似要低沉进谷底。 破虏将军看到柏誉出现,自?然是上前来,对他行跪礼,「帝子殿下?。」 柏誉的怒气朝着破虏将军倾泻下?来:「谁让你们不经通报,便在本殿的西宫胡作非为?」 面对雷霆之怒,破虏将军倒是不卑不亢:「回禀殿下?,末将等是奉小殿下?的命令,搜查阴司冥界公主司徒尔允的下?落。」 柏誉当然知?道此事,也知?道这是如?今的大事,还知?道父皇将此事交给?柏琰全权负责。他愠怒道:「柏琰,又是柏琰,目中无?人,竟不将我这个哥哥放在眼里。」 柏誉向破虏将军道:「你回去告诉柏琰,不要以为管着兰台,就能为所欲为,让他行事之前,拿捏好自?己的位置和分寸!」 破虏将军不卑不亢地说:「遵命,您的话,末将一定原封不动地带到。只是,小殿下?后面再做什么,就不是末将能干预的了。」 半个时辰后。 破虏将军带着他手下?的将士,离开西宫。 司南指向东面,他们去那里找了。 看着他们退出西宫,尔允彻底长舒一口气,这才发觉,背后已经湿成一片,黏腻的冷汗不知?不觉,浸透亵衣,将布料全都?粘在背上,风一吹,透心的凉。 经歷了今日这一出,尔允也没心情再去戏耍柏誉,她直接向柏誉告退,由着两个侍女把柏誉扶走了。 尔允在想,柏琰今日能搞出这种找人的司南,明日又不知?有什么法术和法宝在等着她。 她一定要做好心理准备,多想一些应对的方法。 然而,尔允所不知?道的是,就在破虏将军他们一行走远后,突然的,破虏将军手里的司南指针,紊乱地转了起来。 这种紊乱的模样,就像是司南被磁石所干扰似的。 破虏将军不禁纳闷,停下?腾云的脚步,等着司南慢慢停下?来。 随即令他不解的事发生了,当司南停止后,指针的方向,又是指向了西边——帝子西宫。 将军身侧的副官将士们,见状也都?面面相觑。这种状况,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 「这……」不禁有将士问,「这是什么意思?将军,西宫我们不都?找过了吗?并没有找到尔允公主。」 破虏将军也不知?这是为何,想着此时若是再回去西宫,再查一次,恐怕帝子殿下?是不会允许了。再者,他们也确实将西宫找遍,并没有找到人。 破虏将军很快就拿定主意,今日先到这里,他去兰台亲自?面见小殿下?,将今日的搜查结果汇报,由小殿下?定夺。 就这样,风尘僕僕的破虏将军,来到兰台。 兰台,这个专司史实记录的官署,在整个上界都?是个特殊的所在。 这里的史官,要将上下?两界发生的事情,都?编写?入箓。是以,兰台里也汇集着天上地下?无?数不为人知?的秘密和知?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57页 整个兰台宫阙,由大理石雕镂,庭院深深,楼阁交错。建筑的飞檐翘角下?,接悬挂有月白色的纱毂,被风漫捲起来时,发出布料摩擦的那种沙沙响声。 兰台中种有许多月见草,破虏将军从栽满月见草的小径走过,来到深处,小殿下?柏琰的凌华殿。 自?从柏琰重回公众视野,接掌兰台后,就拒绝了天帝想要为他另赐宫殿的提议,选择就住在兰台中。 在凌华殿内,破虏将军跪于柏琰面前,把今日的事情叙述给?他。 「末将今日在搜查间?,遇到件怪事,司南指向西宫,末将与将士们把西宫翻遍,却?未找到司徒尔允公主。但顺着司南的指示,离开西宫后,指针却?又再度指向西宫。」 破虏将军想了想,问道:「莫不是西宫里有不妥?」 柏琰失笑:「这话不兴说,皇兄听了,怕要气疯。」 破虏将军想着,今日柏誉那满面黑云,向他兴师问罪的模样,似乎与「气疯」二字也距离不远了,便又把柏誉给?柏琰的警告,也告诉了柏琰。 「呃,帝子殿下?还说,让您不要以为管着兰台,就能为所欲为,行事之前,需拿捏好位置和分寸。」 柏琰听了这话,却?是笑了,琥珀色的眼中跃动着笑意,却?冷的好像三九天的寒霜。他只道:「好,知?道了。」 柏琰接着道:「从明日起,你们去别处追查吧。西宫,我亲自?盯着。」 破虏将军叩首领命:「是。」 「下?去吧。」柏琰挥退他。 破虏将军走后,这凌华殿里,再度只剩下?柏琰一人。 他坐在象牙玉制成的椅子上,衣袍如?流水般曳下?,一双修长的手,如?松如?竹,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手中的镶金乌木摺扇。 墨色的长髮,一半用银簪竖起,一半披散。他的样子风流自?在,优雅沉静,但那双琥珀色的眼底,却?瀰漫着悠长的思绪,好似远远游离着,游离在那些尘封在记忆中的,遥久的时光过往。 在他的记忆里,那还是一千年前的事情。 那时的阴司冥界,还是由老?冥帝,司徒无?愿统领。 司徒无?愿是一个心怀悲悯的人,有着一颗无?比柔软的心。阴司冥界既有着关?押罪恶之徒的极寒之渊,又有着无?数不知?来处、不晓归途的亡灵鬼魂。 在这样一个充满了轮迴与幽冷的世界里,司徒无?愿,就像一簇不会熄灭的火苗,始终温暖着冰冷死?寂的世界。这样的他,深受阴司冥界臣民的爱戴。 那一日,司徒无?愿感?嘆,众生皆受轮迴之苦,他悲悯落泪。那一滴泪,引得地府震颤,引起万鬼哭嚎。 那晚上,司徒无?愿做了一个梦。梦中伴随着那些哭嚎声,他在梦境里,行过整个阴司冥界,目睹冤魂的种种悲苦,心中悲彻。这样一个梦,竟产生出自?己的灵识,化?出了一个眼神懵懂,而倾城绝世的美人。 柏琰记得彼时,司徒无?愿命人来拜见他,求他到阴司冥界一叙。 他们在极寒之渊的大门外见面。 在这里,柏琰看到了正在极寒之渊中,唱着歌的那个美人。 司徒无?愿告诉柏琰,那是从他梦境中生出的梦魅,便是他的女儿?。他给?她起了名字。 花容尔雅,允德允行。 司徒尔允。 美人有着一双缠绵悱恻的眼眸,眸中的微光,却?又是那样清纯,纤尘不染。 她穿着件嫩黄色的衣服,像是一只无?忧无?虑的蝴蝶,在充满冰雪的极寒之渊中,仍然满怀生命的盎然,唱着一支歌曲。 她的声音,像是最擅长歌唱的百灵鸟,纯洁,毫无?杂念。 所有人都?像是被世事折磨的,满是城府的成年人;唯有她,像是一张没有被任何颜色沾染过的白纸,心如?赤子。 她戴着面纱,柏琰看不见她的相貌,但他知?道,这一定是个占尽风流的绝美女子。 可是,为什么要将她关?进极寒之渊呢? 从司徒无?愿的口中,柏琰知?道了答案,也知?道了司徒无?愿的苦衷和无?奈。 「我想,天道忽然令她降生,她的命运,恐怕不寻常。然而我问天占卜,却?得出这样的答案——」 「此女将于千年后,引发上界之乱。」 「再加上尔允本性难测,我便让她担任极寒之渊的看门人一千一百年,希望能为她避过此劫,也是磨砺她的心性。」 柏琰还记得,自?己那时由衷地说道:「冥帝受累了。」 司徒无?愿却?用郑重的语调,一字一字对柏琰道:「我请殿下?来,其实是有求于殿下?。我不知?道,能不能为尔允挡灾成功。如?果未能的话,千年后上界因她而动盪,她必要成为众矢之的,被所有人唾弃。我只希望,殿下?届时能为她说几句话,别让她落到太悽惨的结局。」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这是柏琰,在司徒无?愿身上,所感?受到的。 他又看向极寒之渊中,那无?垢的,清澈的,对自?己的命运一无?所知?的女人。 柏琰淡淡地开口:「我答应你。」 他说:「你把我的话记下?来,这是我对你、对阴司冥界的承诺。只要我活着,只要尔允公主不是丧失本心无?药可救,我都?会护着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58页 司徒无?愿终于释怀地笑了,那一瞬,他好像年轻了几千岁。而柏琰,却?永远记得他那时,涌着亮光的眼神。 从那之后起,阴司冥界多了一位公主的事,便传开了,这件事到底瞒不住。但公主的来歷,公主去了哪里,甚至公主的样貌,一概没有人知?道。 这都?是司徒无?愿,为尔允所做的保护,想要让她与世隔绝,不要被捲入是非。 可到底是…… 就如?司徒重云说的:「这都?是命。」 命该如?此,便是半点不由人。 而如?今,司徒无?愿问天占卜所得的一千年之期,到了。 第133章 梦魅(9) 「老?大!老?大!」 沉浸在思绪中的柏琰, 忽而被一道声音唤回神。 他瞳中,游离的光渐渐散去,似是由远及近, 目光聚拢,重新与?现实重叠。 柏琰看着来到他身边的楚娴,展开扇面, 手指轻轻弹了弹,笑吟吟问:「唤我何事?」 楚娴捧着?羊皮本,指着?上面自己记录的一些内容,展示给?柏琰:「我是想请教您,您看我这样记, 措辞是否合适?」 柏琰略向前探了探身体,看了一下楚娴指出的这段内容,轻笑道:「这里不能这么定性。」 他接着?便告诉楚娴, 这段史实应该怎样阐述为好。 楚娴受教。 「还有别的事吗?」柏琰问。 楚娴本想说没有,但还是没压抑住心中的好奇。她素来也是个有话?就直说的性子,哪怕是看不透自家老?大。 楚娴终究直接问出来:「老?大, 为何我觉得, 您并不想尽快捉拿司徒尔允公主回葬魂崖?」 却不料,自家老?大抄起摺扇一合, 直接敲到她脑袋上。 楚娴吃痛, 不禁捂住脑袋,抱怨道:「老?大, 您这是作甚?」 男人笑容愉悦,通身驾轻就熟的姿态, 看向楚娴的目光,也是友善的。但楚娴仍敏锐地发现, 这目光中有一种她说不出来的冷冽,没有敌意,没有防备,就是一种仿佛能洞穿人心的,让人不由就想退缩的冷冽。 「再胡乱问,我就收回对母后说的话?,同?意她把?你赐给?皇兄当侧妃。」 「老?大,你……!」楚娴震惊了,殿下怎么可以这样?! 她一双通透的眼,不能置信地看着?柏琰,眨了好几下,终究是嘆一口气,败下阵来,无奈摇头道:「罢了罢了,既是您不想说,我便不问,左右也是您与?天帝之间的事。」 楚娴又道:「不过我身为史官,不能有私心,会把?您也记进?我的羊皮本里。」 柏琰不以为意道:「尽管记。我身为兰台掌事人,还能怕你们威胁?」 楚娴无奈,只好笑着?给?柏琰行礼,然后退下了。 走出凌华殿,楚娴脸上浮现出淡淡的愁容,夹杂着?一种模煳的沉重。 有一件事,楚娴没同?柏琰说过,是烂在她自己心里的。 就在那日,帝子柏誉的选妃宴结束后,她的闺中好友景颐,在两个人单独相处时,对她说出一件事,是关于那位明惜水的。 景颐说,她觉得那个明惜水,有些不真实。 楚娴还记得,景颐的原话?是:「我总觉得那个明惜水有些不真实,又说不出哪里不对。这种感觉,就像是我和她之间明明只隔着?空气,却像是隔着?一层纱。」 楚娴就问:「那你看过她的红莲吗?」 景颐身为姻缘神?,掌管着?世间众生?的姻缘。每一个生?灵都有一朵姻缘红莲,它们飘在姻缘海上。景颐时常要划着名?小船,在姻缘海上来回巡视,查看这些红莲的情?况。 而生?灵之间,若是有姻缘的,不论是正缘还是孽缘,两朵红莲之间,都会有红色的姻缘线相连。 景颐道:「就是查看过,我才觉得奇怪啊。她的红莲没有任何问题,可我就是觉得哪里不对!」 本来,这事楚娴倒也没放在心上,毕竟明惜水与?她无关,她又不认识明惜水。所以目前她对明惜水的记录,也仅仅是明惜水的出身,和她在选妃宴上的表现,以及成?为帝子妾室这样的叙述。 可楚娴万万没想到,景颐却又说:「有件事,我埋在心里好久了,一直不知该不该告诉你。我快忍不住了,便同?你说了吧。就是小殿下……其实我在第一次看到他时,也觉得他有些……不真实。就是,和明惜水一样的感觉。」 「不会吧?」楚娴讶然,她道:「我怎么从?未如此觉得?也没听我们兰台有哪个史官这样说,你为何有这种感觉?」 景颐被楚娴这样一说,也困惑了:「是啊,为什么只有我,有这样的感觉呢……」 楚娴想到这里,就从?思绪中抽离出来。 她倒是步伐轻快,就这么离开兰台,继续工作去了,也没有再纠结,自家老?大或者是明惜水的事。 反正,小殿下自掌管兰台以来,除了有些圆滑,其他方面,楚娴非常满意。觉得这样的上司极好,还能护着?她和燕照雪,直接去顶撞天后。 这样就够了。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秘密。她尊重殿下,这样就好。 不过,楚娴觉得自己观察的不错,殿下的确对捉拿尔允公主这事,不是很积极。 这都三个月过去了,殿下这里还没什么进?展,这根本不是殿下的能力。甚至楚娴觉得,在这件事上,殿下的行事作风宛如一个陀螺。非得天帝过来问一句,殿下就撒出人手,去搜查一遍。就像抽一下动一下的陀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59页 看来殿下心中,另有计较吧。 *** 当余娇容禁足期满,被放出来的时候,恰好天后的生?辰也快到了。 天后觉得今年?会是吉祥的一年?,所以打算在天禧殿办生?辰宴,邀请各路神?明前来赴宴。 柏誉、余娇容和尔允,都是要去的。 余娇容一解除禁足,西宫就顿时热闹起来。 柏誉和余娇容三个月没在一起,小别胜新婚,现在一对相爱的人重新聚在一起,乍见惊喜,然后就感动万分,缠缠绵绵,顿时宛如两块黏在一起的牛皮糖,夜夜笙歌,谁也不能把?他们分开。 一时间,柏誉全忘了余娇容拿着?个博物架,把?他打得身体受伤头昏眼花的事。余娇容也顾不上柏誉背叛了她,忘记了那种心碎的感觉。 多年?对彼此的爱意,就像是冬去春来乍然復甦一样,疯狂地涌动在胸臆间,淹没了此前所有的不愉快。 尔允冷眼瞧着?,就且让余娇容和柏誉,先腻歪一阵子吧。反正裂痕已经种下,他们之间是不可能再回到从?前亲密无间的关系了。正好尔允也有心再修炼一下织梦术,以应对即将到来的天后生?辰宴,那柏誉和余娇容,就让他们恩爱去吧。 而且啊,她就不信,柏誉会真的从?此戒掉他春梦里的美女,也不信余娇容真的能不再惦记,春梦里那个温柔俊美的属官。 终于,天后的生?辰宴到了。 这日,尔允随着?柏誉和余娇容,来到天禧殿。 像这样的大型宴会,尔允是第一次参加。对她来说,这世上的所有东西,一花一木、装饰品、颜色,乃至这里舞女衣裙上的珍珠,地毯上用量巨大的纯金走线,还有银爵中紫红色的葡萄酒,她都会一遍一遍地在心里感到新鲜。哪怕是已经在西宫过了三个月的贵妇生?活,也依旧会觉得只体验过这世界的冰山一角。 她压抑着?这种感情?,用冷静心机武装好自己,随着?柏誉,在他们的席位上落座。 柏誉和余娇容坐在前排,尔允在他们后面。 在乐工们的丝竹声?,和舞女们扬起的水袖之中,宾客们陆续到来。 这次,四方天阙的帝君,都到齐了,包括不爱沾染俗事的白帝奚徵,和与?天家关系不好的赤帝朱靥。当然尔允的哥哥,冥帝司徒重云,也来了。 不多时,小案上添了一道糕点?。尔尔允定睛一瞧,没见过这糕点?,看上去很是软糯,飘散着?淡淡的花香,就像是用花堆成?的。 尔允便尝了一口,入口即化,香软甜糯,真是好吃。便问了上菜的侍女,才知道,这是白帝奚徵的帝妃,下界紫蝶族王君文绮所贡献的「拾花膏」,算是紫蝶族的特产。 倒是尔允吃着?糕点?,忽然就发现,很多人盯着?自己看,男女都有。而他们的眼神?……都因她艷若鬼魅的姿态,被摄住了。 这些人眼中又相继流落出可惜的神?色,可惜,名?花有主,男人们是没有机会了,女人们……也不能那么方便的与?她交往当闺蜜。 这时,尔允听到好几声?:「殿下。」 她意识到什么,转眸看去,眼中不由得一深。 柏琰。 柏琰带着?好几个史官,包括楚娴和燕照雪在内,步入天禧殿。 今日的柏琰,穿着?一件秋水色的暗纹锦广袖袍,流畅的墨发半束,用一支青玉簪子簪到脑后。这样的颜色搭配,让他整个人看起来甚是写意。 约摸今日是他母后的寿诞,他看起来悦然而放松,眼角轻挑时,眸中的深邃流光,被殿中灯火更?修饰上一层宝石般的光晕。 他持着?摺扇,向这些纷纷来与?他施礼的人,颔首致意,举手投足间风流自在。 如温玉颜色的唇,带着?淡淡的笑容,俊美而摄人心魂。 只是,尔允发现,不是她多心,柏琰在看到她的时候,视线是停驻在她身上一瞬的,接着?才挪开。 而这一瞬,是由窥探和一种她说不出的危险,组成?的。 尔允不禁捏紧了手中的银爵,仰头饮下葡萄酒,仿若并在察觉到柏琰的视线。 不多时,天后驾到。 全场起身,恭贺天后寿诞。 作为宴会主角的天后,穿上最精美贵重的华服,全身珠光宝气,贵气逼人。她的头髮梳成?繁杂的缕鹿髻,戴满长流苏的钗环。 天后着?实是个美人,再由盛装一打扮,自然撑起了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身份。 天后向诸神?一抬手,「感谢众卿为本宫庆生?,都坐下吧。」 众人落座。 就在这个时候,东方苍帝的帝妃景颐,忽然捂住胸口,干呕了一声?。 众人刚落座,正是安静的时候,景颐这一声?,立马就传入所有人耳朵里,当即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到她身上了。 「景颐……怎么了?」天后不禁问一句。 景颐身旁的苍帝扶光,先是一惊,而后意识到什么,霸气的眉眼间顿时一喜。他搂过景颐,不由分说拉过她的手腕,放在桌案上,旋即为景颐把?脉。 苍帝这样的举动,让景颐也反应过来什么,不禁瞪大一双美眸:「帝君,我……」 所有人就看着?素日里气场逼人,无所畏惧的扶光帝君,立时满面春光,稜角分明的脸上充满喜悦,眼角更?是高高地扬起。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60页 他高兴地一笑,也不管众人看着?,便揉了揉景颐的脸蛋,向天后道:「景颐有孕了!」 整个天禧殿有剎那的安静,然后顿时热闹起来,众人连连道喜鼓掌。 天后也觉得这是好事,就是说了,今年?是个吉祥的年?份,苍帝的帝妃在自己生?辰宴上遇喜。 只是,天后刚高兴一小会儿,又心里有些发堵。怎么景颐怀得这么快,而余娇容,嫁给?她爱子两百年?,都没怀上个孩子! 天后不禁就看向余娇容,难掩目光中对她的不满。余娇容正艷羡地盯着?景颐,没发现天后的目光。 天后又不禁看向坐在柏誉和余娇容后面的尔允,结果这一看,不得了,她又在尔允的头顶,看到紫气东来之相! 且这次的紫气东来,比选妃那日见到的,更?明显些,并且还多了一丝朱红色。 天后倒吸一口气,乍然惊喜,这是子女宫旺的兆头!这明惜水果然是得天独厚,专旺天家的,竟是有易生?育的相! 今年?真太吉利了,天后当即就说:「景颐有孕,是大喜的事,本宫稍后会将赏赐送到苍帝的吞云宫。本宫也想借一借这份喜气,今日就喜上添喜。明惜水侍奉柏誉有功,就封为侧妃吧!」 众人没想到今日还有这样的喜事,如此,倒真是三喜临门:天后寿诞、景颐有孕、明惜水封侧妃。 众人便又向天后道喜。 尔允也站起身,走到殿中,向天后行大礼:「多谢娘娘,妾定当尽心尽力,侍奉殿下,争取早日为殿下开枝散叶。」 天后一听「开枝散叶」四个字,心里是更?高兴了,看尔允也怎么看怎么中意。 自然的,刚刚天后在尔允头顶看到的「吉兆」,都是尔允给?天后织的梦。 选择在这个时候动手,也是存了想在柏琰跟前赌一把?的意思。 尔允想试探柏琰,是否自己所做的,他真的能和天后一样,看得一清二楚。再者,自己这三个月来,吃下天后赐下的不少?天材地宝,织梦术更?精进?了。尔允想试试,能不能将柏琰煳弄过去。 若是他还能识破,自己也有办法应对,便推说是幻术便是。 至于在场的其他神?灵,她在葬魂崖的两百年?里,或多或少?都窥过他们的梦境,没有被他们发现过。尔允对自己的织梦术是有信心的,只有柏琰是一个例外,仅此而已。 这时不知是谁,执起银箸,敲了下桌案,笑着?道:「今日果真是三喜临门!」 对啊,三喜临门,尔允想,对在场的绝大部分人都是这样。 但对余娇容来说,这是晦气的一天。 余娇容好不容易结束禁足,得以重新投入爱人的怀抱。这段时间她和柏誉中间没有第三个人,柏誉对她深情?款款,温柔小意,也充满了愧疚。殿下亲口答应她,不会再宠幸明惜水,只会把?明惜水当个摆设,就那么养在西宫便罢。余娇容总算原谅了柏誉,也觉得两个人好似回到从?前亲密无间的日子,每日轻怜蜜爱,她沉浸在幸福中。 到头来,一切都不过是场美梦罢了,天后一句话?,抬了明惜水为侧妃。余娇容的梦,就这样被击得粉碎,化成?满地带刺的玻璃碴子,把?她的心扎得千疮百孔。 余娇容几乎是花费所有的自制力,才没让自己当着?所有人的面当场垮脸。可她置于桌案下的手,已是在桌面下深深地划出五道抓痕,她快气疯了。 这时,天禧殿的礼官向前一步,开始为天后主持生?辰宴的流程。 第一道流程,便是在场所有宾客,一同?起身,为天后敬酒。 因着?景颐有孕,侍女们将她的酒换成?了清茶。 礼官唱道:「诸神?敬酒!」 所有人站起身,双手端着?银爵。天后也站起身来,持着?银爵,与?众神?隔空碰杯,欣然笑纳。 之后,天后与?众人皆一饮而尽。 可这时,殿上却传来酒水洒地的声?音。 这一下来的突然,有的人已将酒饮尽,有的人正要饮,一时间都看过去。尔允也是。 接着?尔允无声?倒吸一口气。 只见宾客中一个穿着?火红色衣裙的,眉眼凌厉的女人,竟是抬起手,在众目睽睽之下,将酒倒在了地上! 尔允下意识斜了天后一眼,都不用她猜,天后此时的脸色,就像是正春风得意时,忽然遭了一阵冰雹击打,霎时满地残花落叶,狼藉之至。 天后的面皮都像是绷起来,强忍着?没颤抖得太明显。 天禧殿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这女人与?天后身上悄然梭巡。 这火红衣裙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与?天家关系极差的南方赤帝,朱靥。 她在天后的寿诞上,将敬给?天后的酒,倒在地上。 举凡向地上倒酒,这举动是祭奠死人的,简直就是对天后极大的不敬。 可因这是赤帝,是四方天阙的帝君,位高权重,统领一整片南方天阙,连天帝都要给?几分薄面。这就使?得主持生?辰宴的礼官,不敢出声?质问赤帝。 天后忍不下这口气,最终还是她主动问:「赤帝这是何意?」 赤帝朱靥,个子不高,却有着?仿佛能将人烧尽的呛辣感,据说她确也是泼辣的性子,直来直去,从?不给?人留面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61页 朱靥凌厉的眉眼,盯着?天后,毫无一丝恭敬之意,她冷笑道:「娘娘是忘了吧,今日是你的寿诞不假,可也是先后贞葭的祭日!」 在场诸人纷纷变了面色。 「臣便将这酒,献予先后!」朱靥说罢,放下银爵。质感厚重的银爵被她一把?掼在桌上,发出重重的一声?响。 天后简直不敢相信,会遭遇这样的事,刚刚所有的喜庆,这会儿全变成?莫大的羞辱感和怒火。她一把?指向朱靥的面颊,手腕上的五串红珊瑚手钏,发出哗啦一声?响。 「赤帝,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羞辱本宫!」 「我呸!」朱靥就犹如一颗辣椒,怎么辣怎么来,从?不带怕的。她凌厉地迎上天后的目光,亦抬手指着?对方,大骂道:「若贞葭族姐还在,轮得到你这无德之人当天后!得了便宜,还有脸卖乖?你一个继室,在原配祭日上大办自己的生?辰宴。什么东西!你也配?!」 朱靥说罢,隔空抄起自己桌案上的酒壶,手腕一翻,将整个酒壶直朝着?上座的天后砸过去。 酒壶在飞行中,壶盖脱落,洒出的水瞬间变作万顷汪洋,卷着?暴风雪,噼头盖脸砸向天后。 诸神?大惊,爆发出一片譁然声?,夹杂着?一些低位神?灵和法力弱的仙人仙子们的惊唿声?。 这突来的一幕,也把?尔允惊住了。这就直接动手了?! 更?可怕的是,赤帝朱靥这人,如此呛辣,行事大开大合,可从?不懂什么是「掂量着?」「收着?点?」。 她这一击出去,排山倒海,她那样宏伟的宛如江河决堤般的法力,又岂是尔允能在瞬间反应过来,就能立刻抵挡的? 被波及到的尔允,只觉得一股看不见的气流,轰的一声?被掀到自己身上。她当场就失去平衡,整个身体从?座位上悬空,被抛了出去。 余光里看见,自己跌下去的方向,正坐着?柏琰。 第134章 梦魅(10) 尔允跌进一个怀抱里, 索性柏琰接住她,她摔得不疼。 只是,对上柏琰的目光, 尔允心里还是紧了一下。 好在柏琰接住她后?,便?把尔允交给了身后的楚娴。 楚娴接过尔允。尔允能感?受到,萦绕在楚娴周身的那种浩瀚的神力。像楚娴、柏琰这种神二代, 远不是她能比的,他们就不会被朱靥那滂沱的法力给波及到,依旧能稳稳坐在这里。 「多?谢殿下,多?谢楚娴姑娘。」尔允感?激的姿态,自然是做足的。 再?看朱靥与天后?。 朱靥砸出去的酒壶, 忽然碎成无数块瓷片。每一块瓷片都?化作一枚尖锐的叶子刀,反照着殿中的流光,直插天后?面门。 天后?用袖子, 扫起自己案上的果盘。飞起的果盘在半空中,复制成无数个,每一个都?对上一块瓷片。 有的果盘成功挡住瓷片, 双双坠地?, 化作烟尘,有的果盘却?被瓷片穿透。 瓷片穿透果盘后?, 如同密密麻麻的针, 朝着天后?身上扎。 天后?只得抄起双银箸,在面前交错, 形成一个十字,飞速旋转起来, 化作一张盾牌,将?瓷片全部弹出去。 被弹出的瓷片, 有的眼看着就要扎到周围法力低微的仙人仙子身上,还好被那些正神帮着化解了,没?让人遭殃。 这极短的时间里,朱靥与天后?便?已斗了两个回合。 若论本身的法力,朱靥是上古瑞兽九尾天狐中的一支偏族,九尾火狐中的一员。这个族群天生就拥有天地?的灵气,法力浩瀚,不可比拟。天后?则是龙族的一支,角龙一族的,同样?天生就有极高的法力。再?加上天后?坐在这个位置上,代表了「天」,自有天道加持。她的法力,便?比自己本身所持有的,高出不少。 如此一来,两人竟是打成平手。 眼看着又开始新回合,这时,柏誉忽然一个闪现?,来到天后?身边,也向着朱靥,打出重重一击。 这下子朱靥撑不住了,她的招式被化解,整个人受到冲击,随着招式对撞产生的爆炸声,滚滚气流与冲击力砸向她。 朱靥踉跄了几?下,堪堪站稳,忽然胸口一突,喉咙咳了一下,险些咳出一口血。鲜血已漫进她口中,朱靥硬是一口吞回肚里。 可是接连而来的气流,令她持续向后?蹉跌着,眼看着就要摔倒,这时一双温柔的手扶住她,就势让她坐下地?来,并替她化解了残余的招式冲击。 「灵罗。」朱靥侧头看了一眼。 接住她的正是玄帝灵罗,北方天阙的帝君。 「哎,朱靥,你也冷静一些。」灵罗温柔地?说着,就像是一阵清缓的流水,被注入到燃得正勐烈的大火中,瞬间就减缓了火势。 上座的天后?与帝子柏誉见状,也都?收了手。 灵罗将?朱靥扶回到她自己的位置上,接着走出来,蜿蜒到膝的长髮如瀑布般垂在她的身后?。她跪在天禧殿中,向着天后?与柏誉一叩首,宽大的袖子如同蝴蝶的翅膀般,柔柔铺开。 灵罗的声音,好似绵绵细雨,能浇灭一切喧嚣:「天后?娘娘不要生气,朱靥的脾气,诸神都?知道,也是改不了的事。臣替她向您谢罪,只望娘娘不要坏了兴致。您的寿辰,是上下两界大喜之事。」 天后?本还在气头上。只是见玄帝已出来规劝自己,她也不好拂了玄帝的面子。何?况,朱靥骂她一个继室在原配的祭日上大办生辰宴,这说辞让天后?还真有些心虚。就算天后?心里再?不愿承认,也知道这是事实。先后?贞葭在诸神中口碑很好,有贞葭珠玉在前,很多?时候天后?知道,诸神嘴上不说,其实暗地?里总是拿她与贞葭作比较,觉得她不如先后?贞葭。对此,天后?虽气不过,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62页 是以,灵罗给她这个台阶,天后?便?下了。她抬一抬手,「玄帝平身吧,本宫都?明?白?,也没?有怪罪赤帝的意思。」 天后?看了朱靥一眼,飞快地?敛住眼底巨大的怨恨与不甘,復又举起银爵,笑着对诸神道:「感?谢众卿为本宫庆生,本宫满饮此杯。」 如此,一场小风波算是过去。 柏誉也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尔允坐好后?,不禁看了柏琰一眼。刚刚朱靥与天后?对峙时,包括后?面柏誉出手,玄帝灵罗出来替朱靥说话?时,众人的注意力都?在这几?人身上,唯有尔允,几?乎一直在暗暗观察柏琰。 身为天后?的儿子,人家柏誉都?站出来帮助母亲,可柏琰,不出手,不出言调和,就好像天禧殿里没?他这个人一样?,只在自己的席位上安静坐着,无论有何?种风浪,皆静静看戏。 尔允想,他和天后?与柏誉,果然不是一路人。 一母同胞的又怎样??天后?偏爱柏誉,本就是上下两界都?知道的事。柏琰又常年不在天后?眼前,再?加上他掌管兰台,只认公理,前些日子将?天后?的妹妹、自己的小姨,给惩治了。天后?和柏誉,指不定?对他有多?怨怼呢。 这一母二子之间如此关系,尔允倒乐见其成,至少她不用担心,她要同时对付这三人联合了。 渐渐地?,生辰宴步入正轨。 刚刚发生的不愉快,也慢慢过去。宾客们觥筹交错,气氛逐渐好起来。大家也开始离开席位,各自走动,互相说话?。只除了被发现?有孕的景颐,苍帝扶光以要照顾她的身体?为由,没?待多?久就带着景颐离去,剩下的人继续庆贺。 天后?再?怎么有被诟病的地?方,到底也是这天上地?下的女主人。她的生辰宴,这样?的排场与喧闹,整个上界都?是独一份。尔允前所未见。 尔允本就不喜欢喧譁,在向天后?敬过酒后?,就悄然走出天禧殿。 那里面太吵了,她想一个人出来走走。 只有一个人在外面,夜色覆盖住她脸上的神色,她才敢稍微松卸掉伪装,露出真正的自己。 许是在极寒之渊待了八百年,又在葬魂崖待了两百年,算来她这生命的一千年里,都?是在牢狱中。牢狱中喧闹的时候,便?尽是罪人们的哀嚎声、抱怨声、骂声,甚至互相攻击的声音。反倒是安静的时候,她才会觉得内心有那么一丝宁静,久而久之,她真的讨厌喧闹。 晚风徐徐,带着些秋日将?至的清爽,也吹散了尔允的酒气。 漫天的繁星,簇拥在帝宫周围,远远近近,数不胜数,如同无数颗繁华璀璨的明?珠,亦像是飘在空中的盏盏孔明?灯。 尔允不自觉地?走着,远离喧嚣,走入一片安静之中。 曲径通幽。她忽然停下脚步,看着自己面前,那棵被毁掉的木槿树。 竟是又走到这里了。 夜下,这棵被毁的木槿树,与花园里其他繁茂的花树,形成鲜明?的对比,就好像是在一片繁花似锦的世界里,葬身一隅,无声腐朽。 尔允觉得,自己就像是这棵木槿树一样?,其实早已死亡衰败,不过是为自己戴上一张艷若桃李的假面,尝试着去骗过所有人。 心里忽然产生一道感?性的念头,若自己施法,将?这棵木槿树恢復怎么样??她看着这棵树,不知怎的,心中怜惜,就冒出这样?的想法。 转念尔允就将?这想法否决,甚至自嘲地?笑了一下。她是疯了吧?竟会去怜惜一棵树。这是天后?毁掉的树,她还想将?之復原,这不是往天后?枪口上撞。 想到这里,收起思绪欲走。 蓦地?一道声音唤了她:「小嫂怎么在这里?」 尔允心里一惊,待回眸时,已是风情万种,笑得毫无破绽。 「小殿下。」 尔允向柏琰福了福身,四两拨千斤地?反问道:「殿下,您怎么也到这里了?」 柏琰的眸中,好似有碎雪在闪动。星辰映在他脸上,光影分明?。他是带着笑的,又让人觉得这笑意有些游离:「随处走走,便?走到了,小嫂呢?」 尔允道:「上回参加我家殿下选妃的时候,不就是在这花园里吗?妾想着,既已见到花园白?日的风景,那晚上一定?是另有一番景致,妾便?趁着这机会,出来观赏一番,还真是让人心旷神怡呢。」 柏琰一手负后?,另一手握着合起的扇子,置于身前。他看着尔允,半晌不语。 尔允笑着道:「妾还想去别处看看,就先与殿下告辞了。」她不敢跟柏琰独处太久,既是忌惮这人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本事,也是因为她是柏誉的侧妃,教人看到她与小叔子单独讲话?,多?少不太好。 尔允正要走,柏琰却?在这时开口了。他说出的话?,让尔允心下一惊。 他意味不明?地?笑道:「有件事我有些不解,想问问,小嫂为何?那般针对皇嫂呢?」 尔允疑问地?说:「妾何?时有针对过帝子妃娘娘?」 柏琰道:「没?有吗?母后?与我说,初在选妃宴见到你时,就发现?你有紫气东来之相。那日你入西宫,向皇嫂奉茶,你对柏誉做的,我可都?看在眼里。听?说你很是得柏誉的宠爱,才一进西宫,就能让母后?大肆赏赐你,还将?皇嫂禁足三个月。」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63页 尔允听?了这话?,眼角一挑,一双妩媚的眸子里,生起一股志在必得的野心。她像是一支长满刺的玫瑰,娇艷欲滴,也再?不掩盖自己有刺这个事实:「没?想到,殿下还挺关注我家殿下后?宫里的事呢,知道的如此清楚。既是这般,妾也不瞒着殿下了,没?得让殿下觉得妾矫揉造作。妾就直说了,不是妾针对帝子妃娘娘,而是妾想走青云路啊。在阴司冥界初见殿下那日,妾是什么样?的人,殿下,您不都?知道了吗?妾想当帝子妃,这样?就是未来的天后?,有享不尽的荣光。帝子妃娘娘,她挡我的路了啊,那就凭本事,看谁能胜出。」 「是吗?」柏琰似笑非笑道。他忽然身体?前倾,凑近尔允,就像是蛰伏已久的矫健的兽,正在一步步靠近盯了许久的猎物。 尔允因他的动作,脚下不禁向后?一步,面上表情却?丝毫未变。 柏琰道:「可我怎么觉得,你是与皇嫂有仇呢?」 他轻笑一声,悠悠道:「你都?提到阴司冥界了,好,小嫂,你可知,我从一开始就觉得奇怪。那时我刚到冥帝殿前,见到你与冥帝在殿中,一殿的血腥味。他说,是他放了你的血,惩罚你勾引他。」 「小嫂,那可是冥帝的寝殿。你只是一个普通的桃仙,怎么不声不响进去的?朔望之城的宫殿,便?是这样?进出随意的地?方?」柏琰笑意不达眼底。 尔允心里一沉。 「还有,司徒重云这人,我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柏琰缓缓眯起眼睛,此刻他的脸离尔允很近。尔允能清晰地?看到,他眼中的清冽和窥探。那种窥探,就好像一个深不见底的星潭,能看入她心里最深的地?方,又好似有着危险的漩涡,会将?她的心神吸进去。 她不禁悄然打了一个寒噤:「殿下……想说什么?」 「嗯,我想说,」柏琰一字字,如踩在尔允的心上,「司徒重云若是厌了谁,就直接打发,甚至自己离开。我不认为,他会做将?一个女人放干血的事。」 「所以?」尔允嫣然笑着问。不知怎的,本是心中有些惊惧,可听?到这里,反倒冷静了。 既然柏琰连一开始哥哥为她打的基础都?怀疑,那她若是嘴硬,只会更显得这里头有鬼。尔允快速地?想着别的办法。 「所以,」柏琰一双琥珀色的眸,又重新张开,光影汇于星潭,却?仿佛是一只漂亮的恶魔,在说着引诱的话?,「告诉我,你有什么秘密?」 尔允眼波流转,忽然噗嗤一声,千娇百媚地?笑了。 她的手指,点上柏琰的衣领,用染着鲜红蔻丹的指头,那么来来回回地?划着名。这画面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欲色。 感?知到周遭无人靠近,尔允又侧身贴近到柏琰耳边。两个人几?乎要挨上。柏琰不动,也不躲,无比稳定?。 尔允吐气如兰,笑着道:「我的秘密……所以您觉得看不透我,对不对?」 「是啊。」柏琰笑着。 尔允道:「这就对了,殿下。因为女人心,就是男人看不透的呀。」 柏琰偏过头,看进尔允的眼睛,近得几?乎要贴到一起,「那小嫂,现?在在想什么?」 「我在想……」尔允含着桃花香的吐息,轻轻吹在柏琰的下颌与侧脸。尔允一只手在身后?,握了握指头,下定?决心,她一笑问,「我在想,刚刚我在天禧殿上,对天后?做的事,殿下您是否有看到?」 悄然之间,已将?那「妾」字,换成「我」字。 柏琰眼中的光晕深深,又好似晶莹的雪,既吸着人,又让人有种本能的危险与害怕,只觉得再?靠近下去,定?会落到尸骨无存的境地?。 但尔允,迎着这种危险,大胆迎上去了。 随即她从柏琰的口中,听?到了那个,让她心惊肉跳的答案。 「紫气东来,易生育,是不是?」柏琰道,「小嫂确实是颇有心机。」 所以,他真的能看破自己的织梦术。 得到这个确定?的答案,尔允只觉得嵴背生凉,她不能阻止生理性地?泌出冷汗,而冷汗栖在背后?,沾着单薄的衣料。那种感?觉,就像是虫子趴在她光嫩的皮肤上,用自己冰冷的触足,划过她的背部。 尔允脑中飞速地?转着,柏琰既已看破她织梦术的能力,也就是说,只要他在场,自己给别人织梦,他都?可以看到内容。 但他刚刚问的,是她是否与余娇容有仇。尔允想了想,看来柏琰是因为怀疑她进入西宫是为了图谋不轨,才会关注她。 可是,以柏琰与柏誉夫妻的关系来看,他又怎么会在乎西宫被图谋不轨的人搅天搅地?? 尔允只能想到一个答案,他可能真的在怀疑,自己就是冥界公主司徒尔允,怀疑一开始就是自己与哥哥合力欺骗他,只是他没?有证据。所以,自己试探他,同时他也在试探自己。 说不紧张、不害怕是不可能的,但尔允也拿定?了主意。她想到了对付他的办法,却?是一个过于疯狂的想法。 她不能再?否认退缩了,这个男人从一开始就没?相信过她和哥哥,又能看破他织梦术的内容。她抵死不认,只会更显得像是心虚狡辩。她越退,这个男人就会越进。 既然她的织梦术,已不能骗过他,那便?倚赖她现?在的这个假身份,用最直接、最冲击的方式,迎上他。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64页 「殿下好眼力。」尔允款款笑着道,「看来我的这点心机,在您面前,实在是小儿科。不过殿下,会去揭发妾吗?」 柏琰笑着反问:「小嫂觉得呢?」 尔允不答,反倒是莞尔一笑,嫣然百媚,这一刻她的眼角飞出钩子,长长的穿了累累金珠的睫毛抬起。那眼的风情,便?是这满天星辰,都?要矮了她去。 她悄然趴到柏琰肩头,踮起脚,凑到他耳边,又用小猫般撩人的声线,问道:「殿下猜,我此时此刻,心里又在想些什么?」 柏琰看着尔允,他不躲不避,反倒眼中兴味更浓:「什么?」 「我想这样?做……」 一双藕臂,如蛇似的,忽然环上他的肩膀。一双樱桃大小的红唇,蓦然覆盖到他的唇上。 尔允浑浊拖长的尾音,被吞没?在她这忽然袭击般的亲吻中。 用最直接、最冲击的方式,迎向他。 撩他,诱惑他。 明?目张胆地?,红杏出墙! 看他敢不敢,为了挖掘她的秘密身份,偷他哥哥的小老婆! 第135章 梦魅(11) 也许是柏琰真的没想到, 尔允会忽然做出这种事,这剎那他身体僵住了。 尔允柔弱无骨,就像是一条痴缠着人的蛇。她还一用?力, 推着柏琰,让他的后?背撞到旁边的假山上。 当柏琰撞到假山时,怀里的女人缠着他更紧。她口中的香气, 与阴司冥界朔望之城外的桃花是一样的,就好像她哈一口气,便能催开一朵朵桃花。 她娇柔,而且热情,没?有?什么欲擒故纵的游戏, 也没?有?矫揉造作,便是这样直接的,与他宣战。 对, 与他宣战。 柏琰眼中那一闪而过的震惊,瞬间被收去,一层深邃的幽光浮上来, 夹杂着比刚刚更?要强烈的兴味。 美人的舌头, 在嬉戏着,仿佛在勾着他, 看他敢不敢给她反馈。 她便是如此, 直截了当地明着来,就像是一个在战场上与他正面对垒的将军。 只是, 将军们用?的是手?中的刀戟,而她…… 尔允长长的睫毛, 划过柏琰的脸,痒痒的, 离得这样近。柏琰能清晰地看到她的一对下眼皮上,那硃砂色的泪痣,能清晰地看到泪痣的纹理和凸起。 她的唇,很软,温温的,带着桃花的香味。她的眼,时而闭合,时而张开,眼角持续不断飞出钩子,仿佛是勾着他,要让他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她每次的抬眸,四目相对时,在这个距离下,柏琰都觉得看到了至纯也至欲的,妖魅。 他忽然手?臂在尔允背后?一横,用?力将她狠狠一搂,倾身吻住她。 本是他被尔允推到假山上,这般一倾身,便仿佛是拿回主动?权,逼得尔允的上身不禁后?仰,却又被他紧紧箍住。 他不再设防,而是敞开门户,任由尔允的舌头随意嬉戏。而柏琰以更?激烈的力道和动?作,回馈给尔允。 当他反过来如此激吻自己时,尔允心里是颤了一下的。但开弓没?有?回头箭,她并没?有?退缩,继续迎上他。 尔允能感?觉到,柏琰的这个吻里,有?着一种非要将她的浑身都穿透的执念。 对上他的眼睛,在那双眼里,她看到了探究,那是想将她的心剥开,看得真切的那种浓浓的探究。甚至随着这个吻的加深,这种探究变得疯狂而外放,再不收敛。 唿吸声加快,也变得粗重而断断续续,气息变得浑浊,彼此交缠得更?紧。 在他那一双毫不掩盖攻击性的、窥看的眸中,尔允又看到,某些浓稠的如酒一样的东西,能将人溺毙,亦溺着他自己。 尔允知道,这种浓稠如酒般的暗光,代表着什么?。 情慾。 自己是勾动?了他情慾的。 再公正,再深不可测,他也是个男人,会对美人有?欲望的男人。 而这种欲望里,好像还有?…… 「倾时,这里真的有?怀梦花吗?」 一个女人的声音,忽然在附近响起。 尔允的思绪,就像是一片云倏然被闪电噼散。一剎那,清醒无比,仿佛有?冰凌冲上头顶,她甚至有?些被吓到,惊得倒吸一口气。 在暗处,她与柏琰怎样较量,都可以的。但这么?一幕,可不能让旁人看见,不然她还得给他们织多少梦,来圆这一幕? 因着紧张,尔允不禁就离开柏琰的唇,可柏琰却反倒手?臂一用?力,将她搂得更?紧。尔允撞进他的胸膛,那样炽热的温度,与有?力的心跳,让她不禁打了个颤慄。 柏琰搂着尔允,沿着假山一闪,就带着尔允躲进了假山下的洞。 他一手?在面前,虚空一抹,一道结界就覆盖在假山上。顿时,他和尔允在假山洞中,就如在一个再安全?不过的小世?界,又能清楚地看着外面发生什么?,听着外面人的声音。 刚才那女人的声音,尔允已经反应过来了。 宛芍。这个被她第?一个选中的,扭转了命运的人。 一个温柔,美丽,又独立而自信的白衣女子,国色天香,至善而大爱。 她用?自己的实力,被选为花神温倾时的神侍,又被温倾时表白,嫁给了他。 如今的宛芍,既是温倾时的左膀右臂,又是他放在心尖上宠着的爱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65页 没?想到这两人也离席,还走到这里来。 温倾时的声音接着响起,这个男人说话,总是喜欢在字尾处拖一点长音。他声音好听,犹如两块玉珏相撞,如此讲话时,便像是带着钩子,颇有?一番醉人的味道。 他说:「再往前走一些,便有?一处怀梦花,我骗你做甚?」 宛芍轻笑道:「你骗我的时候还少吗?当初你骗我说,你是花神的舅舅……」 「唉,陈年往事啊!」温倾时耸了耸肩。 尔允被柏琰抱在怀里,几乎没?法动?弹,只能稍微扭了头,透过假山石的缝隙,看到外头那一对璧人。 温倾时揽着宛芍的肩,向她指了个方向,「这边,有?一株怀梦花,长得还不错。」 尔允知道,温倾时的真身就是怀梦花。那是一种稀少的几乎只在传说中存在的品种。 在很久以前,怀梦花白天都埋在地下,只有?夜里才能探出地面,绽开花朵。它们终生没?有?见到阳光的资格。 直到温倾时成为花神,才改变怀梦花这份命运,让怀梦花也能和其他的花一样,白天绽放,享受阳光了。 宛芍忽然用?打趣的口吻,同温倾时说:「我们成亲,可比苍帝与景郡主早几十年。现在他们要有?自己的孩子了,我们却还膝下空空。」 温倾时用?委屈的语调,回復宛芍:「还能是什么?原因?我不如哥哥能干呗。」 他凑近宛芍耳边,轻轻咬一下她的耳垂,说:「你想怀,我就再多用?力,加大耕耘,说不准下个月你就怀上了。」 宛芍一手?打在温倾时面皮上,无奈笑道:「不正经。」 「诶?找到怀梦花了!这株,宛芍你看。」两个人的声音渐渐远了些。 他们似在端详那株怀梦花。 又听到宛芍问温倾时:「这株怀梦花,莫非是你的哪方亲戚?」 温倾时想了想,失笑道:「不是吧?我不认识它。」 两个人后?面又说了些什么?,携手?离去了。尔允也就再听不到他们的话,渐渐地,这里又重新安静下来。 狭小的假山空间中,她被柏琰搂在怀里。她抱着柏琰的脖子,两个人维持着一种亲密的姿态。 刚才的火热与激情,并没?有?消散,反倒以一种诡异的粘稠似的氛围,填充在这昏暗的罅隙中。 尔允气喘吁吁,朱红的嘴唇,此刻水嫩欲滴,还有?些微的肿起,就像是熟透了的樱桃。 暗处的光,更?是加大了她唇上那种被蹂躏过的痕迹,单看这双唇,便会无比的惹人遐想。 尔允看着柏琰,他那双眸子深处像是有?火在烧,却又有?细碎的清冽的冰,就这样夹杂在一起,又热、又冷,灼烧着,又穿透着她。 他仿佛再不掩饰那通身的危险感?,就像是已经凑到了他的猎物近前,将猎物捕获,只待拆吞入腹。 他忽然用?一只手?指,覆上尔允的唇。 当炽热的手?指接触到湿漉的、肿起的唇瓣时,尔允的心一颤,一双湿漉漉的眼,魅惑地望着他。 柏琰的嗓音,因刚才的激吻有?些喑哑,他眯了眯眼,问道:「皇兄知道,小嫂背着他,勾引小叔吗?」 不知为什么?,尔允心里不禁鼓鼓地跳起来。有?一种诡异的兴奋感?,莫名其妙就攫住她的心。 这是遇到势均力敌的对手?,而产生的兴奋感?,是她无法抑制的,她这颗心的本能。 尔允的笑,靡丽而媚入骨髓。她的一只手?,故意在柏琰的脖子后?,有?一下没?一下地挠着,反问道:「帝子殿下知道,您背着他,搂着他的侧妃吗?」 她一下下地抚摸着柏琰的后?颈,看着柏琰的眼神越发深下去。那眼里的烈火,渐渐的仿佛要盖过冰雪,可冰雪又始终未曾完全?消去。 尔允蓦然伸出舌头,舔了下他抚摸自己樱唇的手?指,如愿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某种东西。 她呢喃:「女人的心啊,别?去猜,别?去看,当心失控,掉下万丈深渊呢。」 柏琰轻轻笑了,他的语调暖中带冷,就像是一阵乍暖还寒的风,幽幽地说着:「本就在深渊里的人,还会怕掉下深渊吗?」 这话是什么?意思?尔允想了想,终究是快速带过。 她忽然挣脱开柏琰的怀抱,而这一刻,柏琰也视线向下一瞟,看了一眼自己的腰封。 原本腰封上垂着的一块四联青玉,现在不见了。 他毫无波澜的,又将目光投向尔允。 尔允与他拉开一些距离,而她的手?中,正握着他的四联青玉。便是在刚刚她退开的那一瞬,从他腰封上拽下来的。 尔允拿着四联青玉,在柏琰面前晃了晃,烟视媚行的,却冷冷地说着:「殿下的贴身玉佩,妾就先拿走了,望殿下不要再拦着妾的青云路,不然的话,妾可就要拿着这块玉佩,去向我家殿下和天后?娘娘告您的状。」 柏琰稳如泰山,问道:「小嫂就不怕,我先同皇兄告状吗?」 尔允笑道:「您要是想告状,又何必等到现在呢?早在妾进西宫,向帝子妃奉茶的那会儿,殿下就可以告状了,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殿下,您告状也没?什么?意思。妾又不是要做什么?坏事,只是想往上爬,以后?也当上天后?,多风光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66页 柏琰眸中闪着一种奇异的笑,好整以暇问:「小嫂怎么?就确定,柏誉能当上太子?」 此问不难解释,确实从昙清太子消散于天地间后?,如今的帝子柏誉便是又占嫡,又占长,怎么?看都将是未来的天帝。但他没?有?被立为太子这事,又的确是事实。 尔允将柏琰的四联青玉化去,与哭朱雀收到一处去了。她掸了掸指甲,说道:「要是您能成为太子,妾也愿意嫁给您。反正妾只想成为未来的天后?,谁是天帝无所?谓。」 「可惜,」柏琰道,「小嫂想嫁给我,我却不喜欢你。」 尔允不以为意,眼角一挑,讥讽道:「那殿下方才搂着我,对我欲罢不能,难道都是装出来的?」 柏琰不答,只静静看着尔允。 尔允摸了摸发间的桃花,嗤笑道:「殿下,妾知道的,你们男人总是这样,嘴上说喜欢贞静贤淑的、端庄矜持的,实际上却都喜欢……」 「喜欢什么??」 尔允故意不立刻回答,而是又上前两步走,回到柏琰身边。 她故意凑近柏琰身旁,伸出舌头,在他耳朵上舔了一下。 这一瞬,他感?觉到男人突然紧绷的身躯。 她冲着他的耳朵,低低的,就像是吸人骨髓的画皮鬼那样,轻轻地说:「喜欢漂亮的,骚的。」 「您真的敢对着您的内心,否认对我没?有?一点欲望吗?」 尔允退开身子,以手?掩嘴,眨着眼说道:「所?以啊殿下,别?再试图窥看妾的心,当心栽到妾身上,那可就不好了。」 柏琰终于开口了,还是那般风流的姿态,恣意而闲适,他愉悦地说:「若当真如此,也无妨。要是小嫂玩得起,我也可陪着你玩。」 尔允又拿出柏琰的四联青玉,在他眼前晃晃,「那我可就要去向帝子殿下和天后?娘娘告状了!」 「我倒是不怕他们。」柏琰如是道。过了会儿,他还是一摊手?,仿佛无奈认输,但却又浑然带着一股尽兴过后?变得好说话的模样,「罢了,小嫂请自便,我也不打扰了。」 他说着,抬手?虚空一抹,便解开了笼罩着假山的结界。 尔允见状,赶紧出了假山,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她的步子有?点快,看起来仿佛是打赢了一场胜仗那样,走路都带着骄傲得意的姿态。事实上,一颗心跳得有?多厉害,又有?多心有?余悸,只有?她自己知道。 直至尔允走后?,柏琰才从假山洞中走出。 他持着摺扇,仰起头,看向那棵死去的木槿树。眼神渐渐地,凝结起来,冷的像冰。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又过了会儿,柏琰才收回目光,徐步往天禧殿回去。 「明惜水……」他不禁低语。 那柔弱无骨的女人,长得那么?美,那么?天然的就有?种让人神魂颠倒的能力。这上界从不乏美人,却很少有?她这样,美的极具个性,美的在某个特?质上达到极点的美人。 她身上的桃花香味,又是那么?甜软。她的唇,又是那么?温暖,如同掺了毒.药的蜜糖。 柏琰的眼神,一寸一寸沉下去,如晕染的墨汁般,黑沉的几乎不透亮,比这夜还要深不见底。 他的眼中还残留着未散去的欲望,许是胜负欲,许是征服欲,更?许是……关乎风月的什么?欲望。 却无人知道,他心中在想什么?。 第136章 梦魅(12) 尔允不知道自己走出去多远。 灯火通明的天禧殿, 渐渐的离她越来越远。刚刚她待过的那个花园,也已经远到她回?头时,再也看不到任何人的存在。 她又度过一次危机。 就?像是走在钢丝上, 跨过一座满是岩浆的火池,再一次化去威胁。 可是,当初秋凉爽的夜风一吹, 吹在她脸上时,那被秋风的凉爽所衬托出的脸颊的滚烫,这温度便一路传进尔允的心里?,她想忽视都难。 刚刚,她太大胆了。 而柏琰也…… 一想到刚刚那样热烈的亲吻, 她搂着男人的脖子,男人紧紧将她嵌在怀里?,他占有性的样子, 仿佛要将她的腰勒断。一想到那炽热的怀抱,那抚在自?己脸上的气息,那几乎令她窒息的深吻, 还有那双涌动着浓烈探究、似要将自?己的灵魂穿透的目光…… 尔允的脸发烫得厉害, 一颗心陷入万种声音鼓譟在一起的嘈杂。她不禁抬手,拍了一下自?己的脸。她的喘息急促又紊乱, 她又将手按在自?己心口上, 狠狠地按了一下,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心乱如?麻的感觉, 她不知道是后怕,还是羞耻, 还是费解,许许多多乱糟糟的情感混在一起, 甚至还有一种诡异的兴奋感。 是一种与?对手较量时,步步为营、又势均力敌的那种兴奋。兴奋所带来的刺激,有如?小小的细细的电花,不断在尔允的心壁上颤动着。 渐渐地,她觉得整张脸都烫得难受,觉得自?己有些控制不住这一切,她只能快速地走,远离这里?。 不知不觉,便来到帝宫深处的「沧海」。 这沧海,是帝宫后宫中的一个湖。 夜下望来,这建于?云海中的湖,湖水与?云絮飘在一起,乍一眼看去,不知哪里?是水,哪里?是云,哪里?是天。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67页 广袤的沧海,一望无际,就?像是真正的东海那样,没有止尽。 沧海中是连绵成片的芦苇藕花,湖边还停着几支小小的乌篷船。 尔允登上一支乌篷船,自?己划着名桨,拨开藕花与?芦苇,向沧海深处划去。 越来越深,也越来越远离尘世。 终于?,她的心平静下来。 沧海,孤舟,四周宛如?封闭的如?人高的荷叶与?荷花,她一个人,待在这个小世界里?,望着远处如?同?盏盏孔明灯般的星辰,和湖面上的皎白月光,尔允长舒出一口气。 她放下桨,坐进乌篷里?,手按在心口处。终于?,都平静下来了。 此刻再回?想方才的种种,尔允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就?此逼退柏琰。 柏琰最后的那句,「要是小嫂玩得起,我也可陪着你玩」,颇让尔允不安。 掌管兰台,绝不偏私的柏琰,难道就?如?他所说?,在这风月之?事上,不再选择偏私了,真敢与?他兄长的小老婆勾缠下去? 尔允也不确定,只能再看看了。 她又拿出刚刚从柏琰身上得到的四联青玉,看了看。 不愧是天家贵族的玉佩,这玉的水头,一看就?是天上地下的极品,不知是从哪座神山,或是哪个灵族的能工巧匠那里?得到的。 玉上雕刻着古朴的鸟兽花纹,俱是中正、大气,很衬柏琰的身份。 她拿住这个玉佩,也算拿住柏琰一点把柄,只盼柏琰能顾及些吧。 收起玉佩,又静坐一会儿,这时,有人轻轻唤了她。 「妹妹。」 尔允抬起头,看到不知何时出现在船头的司徒重云。 她怔了一下,呢喃道:「兄长……」 司徒重云一身银灰色的直裾袍,长长的袍尾拖在船头,如?玉的面容,在夜色下,笼罩着深深的忧郁,像一朵开败的昙花。 他披着件雪白色的狐毛披肩,幽幽裊裊嘆一口气,他低身走进乌篷,跪坐下来,张开双手。 尔允也往前跪行两步,像是一个漂泊日久终于?回?到家的孩子般,扑入司徒重云怀中,也抱住他。 「兄长。」 司徒重云缓缓环住尔允的背,在她背后,轻轻地抚着。 尔允没有问司徒重云,怎么来找自?己。而司徒重云,亦已在登上这支船的那一刻,就?已展开结界,将整座船连同?两个人,全部隐匿。 「尔允,你这些日子可还好?」司徒重云颓然地问着,还是那样气力不足的感觉,就?好像已经被这世事磋磨得逆来顺受,也不再愿意?使出过多的力气。 尔允只道:「我很好,兄长,一切都在按照我的计划进行。」 司徒重云问:「小殿下可有怀疑你?」 尔允眼底浮上一抹狠色,她道:「兴许是有怀疑的,但我不会让他试图验证。我的真身、元神,都已不再是梦魅。他就?算怀疑,真想把我再送回?葬魂崖也没那么容易。」 「他不是个简单的人。」司徒重云道,「我与?他打过些许交道,从来也看不出他的想法。尔允,你要小心他。」 「我知道,兄长。」尔允从司徒重云的怀抱里?抬起头,望着哥哥的眼睛说?。 司徒重云松开了尔允,两个人在乌篷船下坐好。 司徒重云把自?己肩上的披肩取下来,为尔允披上。尔允问他:「兄长,你对小殿下了解多少?关于?他的事,可否将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司徒重云耷拉着一双眼,颓然地说?道:「我对他的了解,只限于?他执掌兰台后,见过几次。每次见他,都是在笑,看不出真实心情。他对人总有无尽的耐心,但大概会令人感到不安,因为不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 对,是这样,尔允已经体会到了。柏琰老辣,圆滑,玩味。她与?他对抗时,他便像是在陪着她玩似的,也不戳破,却又让她真实感受到,那种油盐不进、能够接下她的招还反打回?来的那种恐怖。 「兰台的人,都很敬重他,毕竟他可靠。」司徒重云说?到这里?,他自?嘲地笑了一下,「给?帝子选妃那日,你也见到了,他护着她的史官,我被他打了。」 司徒重云说?到这个,尔允不禁眉头一蹙,也不能不说?他了:「兄长你以后也休要乱说?。女人胸口有疤这种事,你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来,让人家以后怎么见人?」 司徒重云漠然地呢喃:「是我的错……没多想,想到什么就?说?了。」 「兄长,你这个人真是……」尔允埋怨的话,却终究是渐次低下去,也没有再说?完。 她想到昔日那个意?气风发,眼里?有光的司徒重云,心中便止也止不住的酸涩,眼睛也有些发酸,几乎要哭出来。她闭了闭眼,将泪意?挤回?去,又问道:「那么小殿下在接掌兰台之?前,关于?他的事,兄长就?一点不知道吗?」 司徒重云仔细地想了想,他陷入在沉思里?,过去许久,回?道:「嗯。」 司徒重云道:「小殿下之?前身体有恙,灾厄缠身,被天帝送去某处化解灾厄,有几百年?时间,随后回?归上界,执掌兰台。」 「他是被送到哪里?化解灾厄?我从没听人说?过。」 「是,」司徒重云道,「这确是秘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68页 尔允又问:「那在这几百年?之?前呢?」 司徒重云想了想,说?道:「在这之?前,我没见过他。他深居简出,没有在公众面前露脸过。诸神只知有小殿下,却未见过他的样子。」 尔允一双眉毛不禁蹙得更深,呢喃道:「就?算是没见过,总该也听过他的事吧?到底是天帝之?子,什么事迹都没有吗?」 「没有,」司徒重云说?,「所有事都是帝子在做,给?人的感觉,就?仿佛上界没有小殿下这个人。不过,倒是有传言……」 「传言?」 「没有证实,只是诸神中有这样的传言。」司徒重云道,「说?是小殿下刚降生?,就?被魔域安插在帝宫的奸细偷走,送进魔域当质子。后来昙清太子荡平魔域,救回?小殿下,只是小殿下已经被魔气缠身,天帝才将他送走,是为清除他体内的魔气。」 尔允嘆了口气,若真是这样,反倒一切都说?得通了。难怪天后偏心柏誉偏心得那么厉害,怕是天帝也一样。一个儿子常年?在膝下承欢,另一个从一出生?就?被魔域带走,即便是找回?来了,也形如?半个魔族,怕是天帝天后看见他,都会感到不适,便干脆从头到尾瞒住他的存在,让昙清太子悄然将他救回?后,再送去什么地方,用众人所不知的手段,帮他化解魔气吧。 难怪柏琰说?什么,「本?是在深渊里?的人……」 总之?,天帝之?子,那样多年?,不但不曾露面,还一点关于?他的消息都没有泄出,仍是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更让尔允觉得不利的是,她连想打听关于?这个柏琰这个人的旧事、喜好、禁忌,哪怕是相关的一些信息,都无从打听。 这样的人,极难对付。 既然问不出什么,尔允也就?不再问了。她问起司徒重云另一个问题:「兄长可知道,当初是谁将余娇容送来极寒之?渊的吗?又是因为什么原因?」 司徒重云悲伤而漠然,却笃定地说?:「我知道的,与?你知道的,都是一样。母妃也是。后面那个问题的答案,阴司冥界不会有任何一个人知道;前面那个问题,父君或许知道。」 尔允的心沉下去。他们?的父君,老冥帝司徒无愿,被关押在北海之?底。早在刑罚下来的那日,上界就?不允许司徒家的人去探望他。 他们?没有办法,从司徒无愿口中,问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而且若去看望,更会暴露自?己,那柏琰可就?有证据了。 尔允喃喃道:「那看来,只能继续用织梦术,从柏誉和余娇容身上找答案了。我想试试,用入梦引导的方式,让他们?自?己说?出来。」 司徒重云的眼皮当即抬了一下,却没有说?什么,只是道:「你要小心。像柏誉这样的人,修为高深。你进入他的梦中引导他,不要被发现。」 以尔允天生?就?具有的织梦能力,不管是给?人织梦,还是偷偷进入到别人的梦境中,在旁边窥看,都不会被发现。到目前为止,也就?柏琰这个例外。 但如?果?是进入到别人的梦中后,不安静窥看,而是主动引导别人,在梦中完成她想要的。那么被引导人若是修为高深,或是本?身就?有极强的信念感,就?有可能发现自?己正在被人入侵引导,这对尔允来说?便是危险的。 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从一开始她选择这条路,她走的每一步,不都会是这样吗? 尔允道:「我会小心的。」 兄妹二人之?间,沉默下来。夜风簌簌,荷叶与?荷花摇晃的声音,像是被风吹起的涟漪那样,亦是层层叠叠,由远及近,带来一阵又一阵的递进感。 藕花中是有鹭鸶的,振翅声和叫声传来,仿佛他们?身在郊野湖泊之?中,而不是身在这座浩瀚的帝宫里?。 「我想起一件事,」半晌后,司徒重云道,「上次时间紧,没来得及同?你说?。」 尔允问:「是什么事?」 司徒重云道:「当年?昙清太子,他身边有一个心腹女官,是从阴司冥界出去的,叫『白晚央』。她在昙清太子逼宫篡位的那场动乱中,亦身死道消。你记下这个人,兴许以后能借她的身份,掩护自?己。」 尔允立刻明白兄长的意?思:「我知道了。」 她眼中划过些晦暗不明的光晕,斟酌着什么,片刻后,尔允抬起双眸,穿着累累细密金珠的睫毛微微颤抖,眸中有种奇异而尖锐的光:「兄长,」尔允看着司徒重云的眼睛,认真问他,「你素来崇拜昙清太子,我虽没见过他,但如?你所说?,他那样完美的一个人,你真的相信,他会逼宫篡位吗?按时间看,就?是在昙清太子身死道消后,柏誉就?来到极寒之?渊,想救走余娇容,对吧?」 司徒重云那一双长久空洞,仿佛没有焦距的双眼,就?在这一剎那,忽然之?间迸发出极强的能量,这是尔允自?从与?他重逢开始,头一次看到,兄长眼中出现明显的聚焦。这甚至让她感到一阵恍惚,仿佛从前那个眼中熠熠生?辉的司徒重云,回?来了。 却也只是短暂的回?来。 司徒重云道:「我从未相信过,昙清太子会逼宫篡位。他已是太子,众望所归,无需篡位。」 尔允道:「所以,你说?,余娇容被打入极寒之?渊这事,有没有可能与?昙清太子有关?」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69页 司徒重云却沉默了,良久,他抬起手,轻抚在尔允背后,说?道:「这里?头水很深。尔允,你每一步都要小心,一定要优先保全自?己。」 见哥哥又恢復他平日里?的模样,尔允心下一酸,她笑了笑:「好。」 *** 宴会结束后,尔允跟着柏誉和余娇容,回?到西宫。 余娇容心情低落到谷底。 他们?在临行前,与?天后道别的时候,天后特意?嘱咐柏誉说?,今日尔允被封为侧妃,是好日子,所以柏誉今夜必须要在尔允的房中留宿,不然就?是打尔允的脸,和她这个天后的脸。 余娇容一颗心怄得都要吐出血,所以,她这个帝子妃的脸,就?能被随便打了,是不是? 天后嘱咐这话时,周围还有不少宾客呢,自?然都听见了。她余娇容的脸面,天后就?一点不顾,肆意?当着外人的面踩踏,是吧? 余娇容越想越恼火,从前天后就?对她诸多不满,一点小事就?指责她。不是她的错,也能扯到她身上。后来又要给?柏誉选侧妃侍妾,接着将她禁足三个月…… 这一桩桩一件件,事到如?今,余娇容心里?的火,是被彻底点着了,凭什么天后要这么对待她? 余娇容忽然觉得,赤帝朱靥说?的对,一个妃妾上位被扶成继室的,真以为自?己是端庄大气的原配?她自?己原来当过妾,就?给?自?己的儿子塞妾,噁心儿媳妇,是吗? 余娇容越想,越恨天后,所有的怒火都朝着天后和柏誉蔓延而去。以至于?,当她回?到西宫,看着柏誉那一脸为难的模样,又想依着天后的意?思,带着尔允回?房;又觉得对不起她,想与?她解释,迟迟不走……余娇容看着看着,周围的侍女都以为她要大闹一场,可她居然只是胸口剧烈起伏,明显是怒不可遏,但到最后,她也没有冲上去打骂尔允,而是流着泪,自?己走了。 「娇容!」柏誉想去追余娇容,然而他的手臂,却被尔允缠住。 柏誉不禁看向尔允,美人楚楚可怜,一双泪痣委屈地颤抖着。她咬了咬唇,像是想要张口求柏誉留下来,却又看了余娇容一眼,心有不忍的样子。最后还是忍住没有说?,只用她酥骨甜软的声音,轻轻唤道:「殿下,我……」 这模样看在柏誉眼里?,便是尔允害怕自?己因为去追娇容,让她颜面扫地,成为整个上界的笑柄。可尔允又心疼娇容,所以才表现得这样矛盾,难以启齿。 从尔允入府的那天,柏誉就?发现,她是个懂事的人。这三个月来她也的确如?此,一直很安分,没有给?他惹任何的麻烦,也处处忍让着娇容。 再想到尔允侍寝的时候,伺候他那样尽力,那样令他舒爽,她的身体那样完美,总是让他欲罢不能,真的很让他着迷……这么想着想着,柏誉心里?的天平就?偏了,今日是尔允成为他侧妃的日子,她这样可怜,自?己又怎么能干出让她脸上无光的事呢? 柏誉做出决定,对尔允道:「你不要担心,今晚我宿在你那里?。」 尔允目光一颤,羞涩地低下眼睛,像是终于?放心了。她又用一种全然依赖的目光看着柏誉,稍稍松开他的手臂,「妾与?殿下,一起回?桃花坞。」 她这样乖巧听话的态度,柏誉很是受用,还有她每次目光起落时,那流转的眼波,都像是含着千言万语道不尽的爱意?。 柏誉想着这些年?,他只有余娇容一个女人,两人早已是老夫老妻。他何尝经歷过,有一个如?此美艷无双的女人,这样对他,连眼神都在向他表露着爱意?? 这样又内敛又藏不住的爱意?,比那种明目张胆的爱,更加汹涌,更加勾缠柏誉的心。而她对他的爱意?,到床上更是表现得淋漓尽致。这样,柏誉哪还能顶得住呢? 他暂时也不再想余娇容了。娇容这脾气,是真该改改的。适才的愧疚一扫而空,反倒还有些埋怨余娇容。 算了,从明日开始,多宠她几日,再哄哄就?是了。 两人相携着,到了尔允的桃花坞。 尔允周到地伺候柏誉脱衣,替他散开长发,把他扶到床上。 却在柏誉忽然搂住她,想要将她也推到床上时,灵巧地从柏誉的怀里?钻出来,烟视媚行地笑道:「殿下先稍微躺一躺,妾还没沐浴呢,等妾回?来。」 尔允说?着,又向柏誉抛出个媚眼,故意?诱惑似的低语:「妾定会洗得香香白白的,只有让殿下您稍微等一等,才会更觉得妾的珍贵呀。」 欲擒故纵的戏码。柏誉懂。既然尔允说?到这个份上,他倒也乐得陪她玩上一玩。 而且,想着刚才自?己那么猴急,就?要扒开尔允的衣服,是不是有些对不起娇容?所以柏誉同?意?让尔允先去沐浴。 只是,等尔允走后,柏誉又唾弃起自?己刚刚的想法。是,他是对不起娇容,可他的心是忠贞的,根本?没背叛她。但娇容一次次不给?他好脸色,有考虑过他夹在她与?母后之?间,有多不好受吗? 如?此一想,更觉得在尔允这里?,才能获取一些舒适宁静和全心全意?依赖捧着的感觉,这极大满足了柏誉的大男子心理。 于?是他将枕头立在床头,靠上去,等着尔允沐浴归来。 第137章 梦魅(13)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70页 柏誉没等多久, 就等到尔允。 当他扭头看到尔允时,他?几乎傻在那里?,被惊艷得瞠目结舌。 来到他?床边的美人, 裹着一件薄薄的白兔皮毯子,如檀木般的黑髮,披散在脑后。 她洗尽铅华, 却更显得天生丽质。沐浴过后,她的脸被热水氤氲得有些粉嫩,像是青涩的桃子,将熟未熟,无比的勾人。 她的一双泪痣, 随着她眨眼时,轻轻动着。她樱唇吐出如兰的气息,伴随着她身上的花香气, 一起全都拂在柏誉脸上。眼波流转着,目光中有无数个小钩子,悄然勾上柏誉的心。 她就像一个纯洁的纤尘不染的精灵, 又裹着一层俗世的艷色, 既让人觉得她美好?得不忍亵渎,又让人气血上涌, 血脉喷张。 「殿下。」她坐在床边, 一双手臂伸向柏誉。 当那圆润的手指,落在他?胸口摩挲时, 柏誉再也忍不住了,抓住美人的手, 将她扯到自己怀里?,同时扯掉她裹着身体的兔毛皮毯子, 然后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芙蓉上被他?合了起来,立刻就上演起无边的春色。 柏誉沉溺在美人完美的身体里?。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好?像看不清这美人的脸,可?是这对此刻的他?来说,根本?就不重要。他?脑子里?已经?都填满了精虫,其他?的什么都装不进去。 整个房间里?,都是柏誉一人的低吼声和销魂的粗喘声。 此刻,桃花坞的后殿中,尔允坐在一个大大的橡木浴桶中,慢条斯理地沐浴着。 前殿柏誉的声音,不加节制,尔允在这里?都听得到,心里?噁心的要死,冷哼一声,强迫自己别把注意力放在这上头。她继续用手舀起水,拍在自己肩头,享受着沐浴。 浴桶里?撒着许多的桃花瓣,香香的,尔允将自己的头髮浸入水中,就着桃花瓣,轻轻搓了搓。花香渗入到她根根髮丝里?,与她本?身的桃花体香,融合在一起,更加的香气袭人。 一身冰肌雪肤,沾了热水后,更显得剔透温润,像是一幅完美的美人图。 她的侍女镜心,早就被她用织梦术控制住了,什么都不会知?道。至于柏誉,现在他?陷在织梦术里?,颠鸾倒凤呢。 她只要静静等着,柏誉那边结束,就可?以?入他?的梦,进行引导了。 尔允决定今晚就入梦引导,所以?要让柏誉先?□□,精疲力尽,深深陷入睡眠里?。这样,他?就会因为精血消耗太多,身体疲惫,反应力迟钝。自己入他?的梦去引导,被他?发现的可?能性就会降低。 尔允就这么耐心地等着,水凉了,就再用法术热一次。热水浸透她全身每一个毛孔,也缓解了她这些日子身心的双重疲惫,驱散了今日与柏琰正面交锋的种种心有余悸。 倒是本?以?为,她还得洗上好?久,不想?,很快就听到前殿的柏誉不喊了,取而代之的是隆隆的鼾声。 是最?近纵慾过度吗?才三次,就睡着了。允只想?翻白?眼。 她从浴桶中缓缓起身,准备行动。 悄然走到床边,粉红色云袖轻轻曳在床头。尔允冷冷看着躺在一片凌乱中,抱着被子,已睡得天昏地暗的柏誉,她忍着殿中那股噁心的气味,一双眼中倏然划过,细小的如闪电般的光华。 尔允施展法术,以?神识进入柏誉的梦中。 柏誉此刻,正梦见余娇容。 梦里?的柏誉,坐在一个火炉前,在为余娇容烤红薯。 余娇容不领情,她尖酸刻薄,仿佛柏誉这个人从头到尾就是坏的。她看柏誉,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柏誉巴结着余娇容,余娇容却一脚把他?的火炉踹翻,拿起一个红薯,砸在他?胸口。她骂他?是个没能力的人,比他?哥哥废太子昙清差多了。 柏誉无法接受这个,气得青筋暴起。尔允身在柏誉的梦里?,便?更能够感受到这种从柏誉心里?产生的,极度的不平、羡慕与嫉妒。 余娇容骂完,就走了。 柏誉一个人,坐在被毁掉的火炉前生闷气,难受得眼睛都红了,好?一副委屈的样子,仿佛他?真?是个因为活在优秀兄长的光芒下,便?被衬托得无比暗淡的可?怜兄弟。 尔允便?在这时走出来,她变成了余娇容的样子。 柏誉一抬眼,「余娇容」又回来了,没好?气问:「你又要怎样奚落我?」 却见这次的「余娇容」,惊急交加,十分的不安。她扑向他?,抓住他?的手,仿佛是把他?当作?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那样,颤抖着说着:「殿下,殿下你要救我,你要保护我!那人又要把我送去极寒之渊!」 「你说什么?」柏誉怔了一下,接着倒吸一口气,「发生了什么,娇容?」 「我不知?道。」「余娇容」急得直冒冷汗,「为什么又要把我送去极寒之渊?我犯了什么错?」 她拉着柏誉的手臂,左右摇晃着,盯着柏誉的眼睛,仿佛一定要求个答案:「殿下,你告诉我,我是不是真?的错的离谱?我也就是曾经?……这真?的都是我的错吗?」 毕竟是自己爱了多年的女人,这样歇斯底里?地问着他?,姿态放得这么低,柏誉纵是刚刚再生气,这会儿也捨不得再对余娇容发脾气了。他?软下语调说:「那不是你的错,娇容,你生在魔域,怎么改得了自己的出身呢?你已经?改邪归正,与魔域划清界限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71页 尔允大惊,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话。余娇容出生在魔域,也就是说,她是魔族! 魔域和上界是怎样你死我活的关系?哪怕到今日,魔域的残留势力仍在活动,他?们暗杀昔日进攻魔域的神灵将军们,他?们勾结上界有异心的人,还在谋求着反扑。 谁又能想?到,堂堂帝子妃,居然就是魔族的? 尔允定下神,用「余娇容」的脸害怕地喊道:「是啊,我早就改好?了。为什么那个人又要把我送进极寒之渊!你说啊?!」 「他?……」柏誉亦生气了,喘过几口气,蓦地一拍大腿,骂道,「这该死的昙清,又发得什么疯?!」 昙清?竟是太子昙清将余娇容送进极寒之渊的! 在之前,尔允还只是粗略地猜想?,有这个可?能;可?当她知?道,余娇容居然是魔族后,这个答案便?唿之欲出了。 所以?太子昙清陨落后,柏誉才敢到极寒之渊,把余娇容再带出去吧。 哥哥还在的时候,他?哪敢,也根本?做不到。 尔允的心下不断翻滚着波澜,难以?平静。 她还要继续引导,却忽然感到一丝危险。 是柏誉的神识,察觉到被她入侵了! 她必须立刻走,否则一旦柏誉的神识向她攻击,以?他?天帝之子的法力,自己不是对手,定会暴露。 尔允当机立断,眨眼的时间,就退出柏誉的梦,虽然有些不甘。 她出来后,见睡着的柏誉眉头蹙了蹙,似乎是发现什么,堪堪要醒来。尔允悄然后退,与他?拉开距离,降低自己的气息与存在感,一瞬不瞬观察他?。 直到看到柏誉最?终还是安稳地继续沉眠,尔允紧绷的心弦才慢慢松开。 她离开桃花坞,去繁花楼顶,度过这一晚。 伴着清寒的月色,深蓝色的云海,和远处已荒废的干涸的东宫剪影,尔允就这样坐在繁花楼顶最?高的地方?,彻夜不眠,等着黎明?将近。 接下来的几日里?,尔允都在思考一个问题。 她这次入梦引导,随时冒着很大的危险,但收穫也很不错,知?道了些重要信息。 余娇容是魔族。 昙清太子识破余娇容的身份,将她关进极寒之渊。 此事没有闹开,绝不是昙清太子给弟弟留颜面。 尔允曾从司徒重云的口中,听过太多昙清太子的秉性。他?是统领三军的最?高将帅,赏罚分明?,是不会对自己的亲人偏私手软的。 此事没能闹开的原因,只能是被天帝天后强行压下去了。 也就是说,天帝、天后,他?们对余娇容的身份都知?情。 昙清太子陨落后,柏誉便?去极寒之渊,带回余娇容。 柏誉八百里?红装,迎娶余娇容为帝子妃。 这些,天帝天后也都默许了。 怪不得,前些日子自己从余娇容的招式中,感受到一丝魔域的气息。她根本?就是魔域的人! 她能成为现在这样,通身与其他?神灵没有差别,足以?瞒过所有人,恐怕也是天帝天后用了什么手段,帮她脱去一身魔气,接纳她为帝子妃。 果然是这样…… 尔允每每琢磨着这些事,理着这些头绪,她的心也会跟着沉下去,越来越沉。那种有口难言的愤懑与不甘,也在不断折磨着她,让她越是想?,就越是难受。 所以?,在这整件事里?,自己这个极寒之渊的看门人,自己的父君、母妃、哥哥,就都要被牺牲掉,是吗? 为了给余娇容垫脚,让她改头换面,让柏誉得以?风光地迎娶他?的爱人,自己、父君,就都只是一点?微不足道的代价,是吗? 尔允又想?到什么,心头不禁滚上一股激烈的恶寒。 在葬魂崖的这两百年里?,她尚不能确定,天帝究竟也是被蒙在鼓里?,还是,他?亦是一切的默许者,甚至主导者。 现在她完全确定了。 天帝什么都知?道,也同意柏誉的行为。 所以?,自己被关进葬魂崖,永世不得出,根本?就不是什么疏忽职守得到的刑法,而是,他?们要藉助葬魂崖这个永久的牢狱,将她封口! 父君也是,根本?不是教女不严才被关到北海之底,也是封口!让他?们父女两个,永远都无法说出真?相! 怪不得,怪不得她从葬魂崖逃跑后,天帝会直接让柏琰追查她,还给柏琰拨了军队。 就为她这么一个小小的梦魅,出动整个兰台的力量,和数十万大军。 是因为他?们心虚! 秋日的风,仿似越来越冷。站在高高的繁花楼上,看着冰冷的云海在翻滚,酸风射眸,看着远处衰败陈旧的东宫,被一片片萧索的残叶拍打在长满藤蔓的宫墙上…… 尔允的心,根本?平静不下来,越是想?,越是眼前如烧起了火,一路烧至她视野所见的所有地方?,恨不能全烧尽才罢休。 那么,昙清太子呢?他?这千万年来,为对抗魔域,保护上下两界的生灵,付出了多少? 那些追随他?的将军们、将士们,出生入死,又牺牲了多少? 还有那些在魔域被荡平后,为了净化残留的魔气,还经?常要几十年、数百年在魔气浓郁之地架起阵法,默默牺牲自己来承受这份责任的人,像苍帝扶光,像花神温倾时……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72页 天帝,天后,柏誉,余娇容,他?们对得起这些人吗?! 怒火在尔允的心头焚烧,将她的天灵烧得滚烫如岩浆,可?她的嵴背却开始发冷,一件件以?前并没有怀疑过的事,现在却都萦绕上她的心头。 昙清太子,究竟是怎么死的? 太子的生母,先?后贞葭,又是怎么死的? 逼宫篡位,这个说法,尔允已是一点?都不信了。 而先?后贞葭,她死亡的时间,要更早,比余娇容到极寒之渊的时间还要早许多。 天家说,贞葭是在冥想?时走火入魔,直接爆体而亡,魂飞魄散。 昙清太子逼宫篡位失败而身死道消的说辞,也是天家说的。 所以?,尔允不会再信了。 更让她在意的是,在天后的生辰宴上,赤帝朱靥对天后那样怨恨鄙视。 是不是赤帝朱靥知?道些什么?是不是先?后贞葭的死,和如今这位天后有关? 先?后贞葭,尔允从很早以?前就听母妃说过,那是一个很好?的人,雍容、大气、正义、美丽。 那些形容一个完美的女人的词藻,都可?以?在她身上,找到相应的体现。 她对魔域雷霆姿态,不会在他?们的威胁与强权下退让半分;她对自己的子民,却温柔犹如春风,深受大家的爱戴。 如今死掉的,是这样好?的一对母子;留下来把控朝堂、享受尊荣的,是一个小肚鸡肠任人为私的母亲,和一个为了爱情肆意欺骗践踏无辜之人的儿子。 这世间,还有公道吗? 尔允的手指,死死捏着袖口,指节处都已捏得泛白?。是指甲几乎要戳进肉里?带来的那种疼痛,强迫她冷静下来。 好?在,她还潜伏在柏誉身边,没有暴露。 她会更加小心,与柏琰周旋。 能为司徒家讨回公道的人,只剩下她自己了。而她要面对的是整个天家,还有柏琰和他?手下的那些人。 对了,赤帝朱靥…… 尔允总觉得,朱靥一定是知?道什么的。这让她忽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自己虽有织梦术,但还是过于势单力薄。 她应该考虑,找一个合作?者。 而赤帝朱靥,位高权重,如果她真?的知?道些什么,尔允想?,与她合作?,必然能加大自己的成功率。 尔允拿定主意,她要去拜见朱靥。 第138章 梦魅(14) 这日, 尔允正准备出发去拜见朱靥,却撞见了余娇容。 余娇容领着二十个侍女,穿着华丽的累珠叠纱粉霞茜裙, 绾着朝云近香髻,十足十的贵妇姿态。可是神情中的憔悴和怨恨,已?是妆容都掩盖不住的。她就像是一朵仿佛开?得张扬, 却内里已?经完全被蛀空的海棠花,所有的艷丽色彩都是强撑出来的。 一看到尔允,冤家路窄,余娇容当即火气就上来了。她一咬唇,抬起手, 就想要给尔允一耳光。 尔允早就有防备,握住余娇容的手,反手丢回去。 尔允这一下力?气?极大, 差点把余娇容的手腕给掰折。 余娇容疼得,用左手捂住右手手腕,趔趄了两步。侍女们赶紧一拥而上, 扶住余娇容。 余娇容疼得直抽泣, 脸色发白,她几乎是如爆破般地低吼:「明惜水!」 尔允朝前一步, 逼到余娇容身前, 她眼中射出的锐利,让余娇容在?这一刻反而感到一种?颤慄。 余娇容抖了一下身子, 本能的又向侍女们怀里缩了缩,脸色更白, 瞪着尔允,不服气?到极点。 尔允像是一条细小的毒蛇那样?, 轻轻吐着蛇信子,她的低吟声,带着笑意,撕扯着余娇容的耳朵:「帝子妃娘娘,妾如今是侧妃,不比你低太?多。最?重要的是,母后有多偏心?妾,您是亲眼看着的。您是想妾让母后来做主吗?」 「你……」余娇容的肺都快要炸了,抬手指向尔允的面?颊。尔允却已?经错身而过,余娇容的指甲挨都没挨到她。 尔允走到余娇容侧后方?,又回过头来。余娇容也气?恼地回头,两个人再次四目相对。 尔允当即织了个梦,让在?场的所有侍女,都听不见两人说的话。 随即尔允朝余娇容,挑衅似的笑了笑,说:「帝子妃娘娘也不想想,若是母后不逼着殿下纳侧妃妾室,或是殿下真愿意为了你,守住自己,又还有妾什么事?如今这般,就算妾没进西宫,也会有别的人进来,夺走殿下宠爱的。您最?该恨的,是母后和殿下。其实妾在?嫁起来之前,还很害怕会独守空房,却原来,殿下对您的爱也不过如此,您说,殿下对得起您吗?」 余娇容霎时面?色惨白,嗡着嘴唇,半晌却都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其实她的心?里也已?经这样?想了,从那晚上天后的生辰宴回来,她看着柏誉随明惜水去桃花坞,而没有追过来哄她,那时余娇容就已?经开?始更加痛恨天后,也恨起柏誉了。 是柏誉说,要和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 是柏誉说,他只爱他一个女人,也只会碰她一个的。 更是柏誉说,哪怕她被关进极寒之渊,也一定要等着他来,带她出去。他一定会救她出去的,一定会夫妻重聚。 都是柏誉说的。 可现?在?,把这一切毁掉的人里头,柏誉也是其中一个。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73页 看着余娇容在?自己的引诱下,朝着自己希望的方?向去思考,情绪也被自己带去了希望的方?向,尔允继续不动?声色地引导着她的情绪:「男人啊,就是这样?,无论他对你有怎样?的爱,一旦遇到些厉害的诱惑,那曾经的海誓山盟,甜言蜜语,就都成笑话了。」 「所以,帝子妃娘娘,」尔允轻轻地呢喃着,就像是妖魅在?引诱着深陷入感情挫折中的女人,「我要是你,便不再奢求他的爱了。相反,他如此伤害背叛我,我又怎么能轻饶他呢?既然违背了誓言,就该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您说是不是?」 从余娇容的表情看,她本身就已?经动?摇,再当尔允说到「不能轻饶」「付出代价」这样?的字眼,余娇容眼中颤抖的光晕中,渐渐多出一种?阴暗的东西,那是狠毒的报復的颜色。 很好,她动?了要报復柏誉的心?思了,尔允已?经有些迫不及待想看看,余娇容要怎么对柏誉,亮出她的第一刀。 他们终究要失去所有,要身败名裂,要反目成仇,这才?是尔允要的。 尔允说到这里,见好就收,她向余娇容福了福身,说:「哎,妾刚刚一下子代入进您的角色里,不禁为您难过,乱讲了几句,帝子妃娘娘可别放在?心?上啊。妾今日想出去走走,就先同娘娘告辞了。」 说罢,尔允施施然离开?,也不去管余娇容是何种?脸色。 戏台已?搭好,等着瞧就是。 今日出发去南方?天阙,尔允没有带上任何人。 她驾云,来到南方?天阙,赤帝朱靥的宫殿前。 四方?天阙的帝君,性格迥异,他们治下的天阙景象,臣民?们的特点,都不尽相同。他们的宫殿也是,各有特色。 像苍帝的宫殿,便是威严而颜色厚重的制式宫殿。白帝的宫殿,缀满了风铃,整个宫殿建在?一片无穷无尽的梨花林深处。 而赤帝朱靥的宫殿,是用红玛瑙做的。 整个宫殿都用红色的玛瑙堆叠而成,这感觉,就像是走进了一处满是烈焰,却又冰冰凉凉的世界。 这座宫殿是建在?海上的,而这片海,是流淌在?天上的。秋日的海水尚还平和,只有浅浅的一层一层的细浪,从海平线上翻涌过来,一下一下扑打在?银色的沙滩上。 尔允踩着沙,一步步走进海水中,一双粉红色的鞋,在?海面?上步步生连。走过的地方?,一层层的海水冲掉了她留下的足迹。 她来到宫门口,向侍卫们行礼,求见赤帝。 宫门前的侍卫,询问过尔允的身份后,告诉她:「我们帝君今日不在?。」 没想到来得这样?不巧,尔允有些失望,她客气?地问着侍卫:「帝君什么时候能回来?」 「帝君有些事出去了,少则三五日,多则十日。」侍卫告诉尔允。 既是如此,也不必在?这里等,只能下次再来了。白跑一趟,倒也没办法。 尔允这便向侍卫们道谢,与他们告辞,随后离开?南方?天阙。 在?从南方?天阙回西宫的路上,尔允忽然看见,远处有密密麻麻的人群,像是将半边天都覆盖住了,不知是在?做什么。 她不禁眯起眼,聚拢目光,想要看清。 然而,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尔允将将看清那群人的时候,那为首之人已?经如一道闪电般,由远及近,带着几片残影,便已?来到距离尔允不过三丈的位置。 看到这一幕,尔允的心?狠狠的一惊。又是破虏将军!又拿着那个司南在?找她! 她不会忘记上次,在?破虏将军面?前躲过去的那种?惊险与窒息。 那密密麻麻的人群,几乎也在?眨眼的功夫,便来到近旁。俱是破虏将军的将士们。 尔允不能控制住,从她心?底深处蔓延上来的惊恐感。窒息的感觉,锁住了她的喉咙,她听到自己的心?脏「咚咚咚」,重重的跳动?声。尽管上次她成功逃过一劫,可当时司南也的确是先指向她的! 心?里紧紧地揪着,面?上却是闲逸与松弛的模样?。尔允持着绘了桃花的油纸伞,就像是一个无事做而出来走走的贵妇人,懒洋洋的,唇角还带着一缕因为重逢破虏将军,而感到有趣的笑容。 她用一双勾魂的眼睛,笑盈盈望着破虏将军,向他福了福身,「将军。」 她分明看见,破虏将军手中的司南指针,又指向她! 破虏将军自那日与柏琰沟通后,便按照柏琰的意思,不再搜查西宫,而是去别的地方?,找寻尔允的下落。 破虏将军完全按照柏琰的命令执行,但他也发现?一件奇怪的事,那便是不管他去哪里寻找,一旦离西宫近了,司南的指针就会指向西宫。 这让破虏将军产生极大的怀疑。 而今日,司南的反应忽然与平日不同了。刚刚,它便指向了这个方?向! 破虏将军急忙找过来,没想到,却碰见这位西宫的明夫人,不,现?在?已?经是侧妃娘娘了。 此刻,指针就指着这位侧妃娘娘。 破虏将军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怪异。尔允从他的眼中,看到了沙场悍将对危险的敏锐感,和对形势的洞察力?。 她不禁捏紧了伞柄,看着破虏将军,驾云到她的面?前。 他还是礼貌地唿了声:「明侧妃。」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74页 他手里的司南,就在?这时,指针忽然震动?了一下! 然后,指向了另一个方?向。 尔允那快要唿吸不过来的窒息感,总算缓解了一半。她好奇地打量这个司南,笑道:「将军这件法宝,好有意思。」 破虏将军有些惭愧,抱着司南,向尔允拱一拱手,「让侧妃娘娘见笑了。」 他转身欲走。 可就在?这一刻,他的脑海中陡然划过一道炫亮的霹雳!破虏将军勐地转回身来,朝着尔允追上来,一边喊道:「明侧妃留步!」 糟了! 刚刚走出不到一丈远的尔允,在?听到这声喊的剎那,一种?极大的恐惧感,如箭一般射中她的心?。 破虏将军这一声里,已?带了像是面?对敌军时的那种?恐吓般的吼叫。他这一吼,如同雷鸣,震得尔允的双耳嗡嗡颤抖,眼前有些眩晕。 头顶上,本是晴朗的天空,顿时雷声大作。闪电霹雳道道,比白昼还要刺眼,伴随着破虏将军与他麾下的将士们抄起兵戈,朝着尔允扑杀而来的那种?规律的、冰冷的铁器声。 破虏将军已?是决定要抓她了! 尔允狠狠一捏伞柄,回身一甩袖,织梦术化作一片望不到尽头的云,被掼到包括破虏将军在?内的,所有将士的身上! 她同时给在?场的所有人,施加了织梦术。 然后,趁着他们被梦境误导,开?始往别的方?向追查行军的时间?里,她赶紧朝西宫赶回去。 一路风驰电掣,尔允从来没有腾云腾得这样?快过。就除了那日从葬魂崖越狱,她跑回阴司冥界朔望之城。 她的心?,在?此刻,就像是一颗石子落入深海,怎样?挣扎着都无法浮上去,只能一路沉到海底。 破虏将军彻底怀疑她了!那么他的上司柏琰,也会彻底盯上她! 才?得知余娇容是魔域的人,而天帝天后,他们都知道这一切,司徒家也是刻意被他们牺牲掉的。她形单影只,如暴风雨中一只枯木,在?艰难支撑着,想冲破这片暴风雨,前路是那样?多艰,又无奈……而现?在?,前有狼,后有虎,还有一个柏琰要将她抓回葬魂崖,她已?濒临暴露! 尔允的心?,就如同水晶莲花一般,被打得粉碎。怎么办?接下来她应该怎么办? 也许只有赤帝朱靥那里,才?有一线生机。可朱靥又在?哪里? 尔允此刻也不知该怎么做,她只能逃,先逃回西宫再说。 头顶的雷电,还在?作响,就像是一个永远也闯不出去的牢笼,死死地缚住她。一道道雷电,像是一道道蜈蚣的触手那样?,绞住了她的心?。 还没逃出去多远,忽然,她又看见破虏将军和他的将士们! 在?他们已?经严重怀疑,她就是司徒尔允的情况下,自然对她的织梦术已?有防备。破虏将军随身,就带着一件能够清醒神智的法宝。是以,他们终究是在?花去一段时间?后,又反应过来,继续按照司南的指示,追过来。 尔允再次扔了一片织梦术过去,再次将他们骗去别的方?向。 然后,她再利用这宝贵的时间?,继续往西宫逃。 可是第三次的时候,破虏将军和他的将士,是从尔允的前方?堵过来的。 他们来得太?快,快到尔允都来不及施展织梦术。她只能立刻转身,向其他的方?向逃,边逃边往身后扔织梦术。 这之中,还夹杂着破虏将军震天动?地的吼声:「明侧妃留步!你若再逃,末将可就不客气?了!」 怎么办?怎么办? 尔允的心?如在?烈火上烤,已?是支离破碎,勉强拼凑在?一起,支撑着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和那紧绷到极点的神智。 她绝望地发现?,怕是回不了西宫了。还有好长?的一段距离,破虏将军他们只会一遍遍追过来。她不确定,这样?的拉锯,还能救她多少次。 怎么办? 在?这一刻,忽然之间?,尔允看到了一座白色的宫苑,就在?她的前方?,云的彼岸。 那是……兰台?! 有那么一瞬间?,她头顶发麻,浑身手足冰凉,下意识就往其他的方?向逃。 可倏然,就像是头顶的闪电落入她脑海中,狠狠地那么一响,勐地,尔允清醒无比。她一下子产生一道大胆的、疯狂的念头。 这念头愈演愈烈,她倒吸一口气?……置之死地而后生,置之死地而后生……对!就像她让哥哥为她改变真身元神那样?,只有先向死,才?能活! 谁说只有赤帝朱靥那里,才?有她一线生机? 还有一个人,他那里也有生机。 柏琰! 既然她的身份已?经要藏不住,柏琰很快就要知道,那她便抢在?破虏将军之前,先同柏琰交涉,抢占先机! 这天家五人里,虽不知柏琰与天帝关系如何,但至少,他与天后、柏誉、余娇容,都不是一路的。 与他交涉,未必不能搏出生机来! 尔允想到这里,心?一横,做下决定。顿时她的身体宛如化作一道霓虹,用着最?快的速度,沖向兰台。 就在?已?经接近兰台时,破虏将军一行又再度出现?。 这次,他们从暗处蓦然杀出,每个人都是从虚空中直接现?出身影的。而他们一出现?,就直接用手中的长?矛,架向尔允,为的就是不给她时间?,使用织梦术。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75页 尔允几乎是用尽所有的反应力?,才?在?被他们拿住的这千钧一髮之际,像是一颗灵巧的流星般,又钻了出来。 她终于扑进了兰台宫苑中! 这瞬间?,尔允藉助哭朱雀的力?量,织出一个巨大的梦,覆盖住所有的将士们,为自己争取最?后的一点时间?。 然后,她扎向一座后殿。她感受到那座殿中,有柏琰的气?息。 尔允落在?殿前,因着身体始终保持着前扑的动?作,她差点撞在?门上摔倒。 她就势推开?门,踉踉跄跄扑进去,反手一甩袖,将门关紧。 刚站稳,尔允就倒吸一口气?。看着眼前的一幕,她整个人直接傻了。 原来这座殿宇,不是普通的殿宇,而是一个浴室! 蒸腾的水汽间?,就在?尔允的面?前,汉白玉做成的浴池中,男人泡在?水里,宽阔的肩膀与劲瘦有型的腰身,露在?水面?上。紧实的肌肉,映着殿中的火光,有着健康的麦色,和一种?坚硬的粗糙的观感。 几滴水珠,沿着他腰部的坚硬流线,滑落下来。 那每滴水珠里,都折射出尔允在?这一刻傻住的样?子。 男人缓缓地、却忽然的回过头来,没有丝毫的吃惊,就像是与自己养的一只小猫小狗说话那样?,再是寻常不过。唯一不同的,便是带着一种?意味不明的笑意。如钟磬般的嗓音,在?厚厚水汽的修饰下,那种?喑哑与醇厚的性感暴露无疑。 「小嫂来了?」 他说罢,整个身体转过来,从浴池中站起。 第139章 梦魅(15) 浴池的水发出哗啦一声, 随着男人站起,尔允一双美?眸瞪大。 她没有想到,柏琰会忽然当着她的面?, 直接从浴池里站起来。当她想要闭上?眼睛,非礼勿视的时候,她已经都看到了。 顿时, 整个人像是化成一尊石像,张着这一双眼,檀口也因吃惊而张开,大脑一片空白,忘记唿吸, 什么都忘了,只有眼前的一切,看?得分外?分明?。 男人半湿的黑髮, 披在?身上?。从窗棱照进来的夕阳的光,和殿中火烛的光覆盖在?一起,照拂过他麦色的肌肤。他在水中, 一步步踩过, 往尔允的方?向走来。强健的肌肉,在?光滑的肌肤下有力地移动着。水拂过他?, 让他?的每个动作?, 都充满力量。 也许尔允该移开视线的,但她脑子里所有的思绪, 都像是一瞬间散空了。她什么也没法想,僵在?那里, 注视着柏琰一步步走到浴池边,踩着台阶走上?来。一双大眼睛无意识地眨动着, 看?过他?宽阔的双肩、紧实的胸膛,没有一丝赘肉的线条分明?的小腹,再往下是浓密的黑色毛髮,圈绕着…… 「啊!」尔允这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她发出一声惊叫,双手捂住眼睛,侧过脸。所有的神智思绪这会儿都回来了,她才感觉到一张脸烧得厉害,比烧开的废水还要滚烫。 同时一颗心砰砰地狂跳起来,脚下也不?由自主地朝后踱步,却因为太过惊慌,踉跄了两下。 眼看?着身体向后仰,尔允一惊,还没等她调整自己,一道身影比她更快。 下一刻,她便被搂入一个滚烫而湿漉的怀抱中。是柏琰,闪现过来,一手横过她的后腰,将她揽回来。 尔允一怔,转瞬间,天?灵盖都要被热气给沖得飞起来!一张脸乍然红透,像是煮熟的虾子。她发间粉红色的桃花,与她的脸一比,都显得颜色寡淡起来。 浑身都在?冒热气,更是隔着单薄的衣衫,便是男人赤.裸滚烫的皮肤。他?炽热的温度,一下子就钻进尔允的毛孔。 可她刚下意识要推开柏琰,柏琰另一手,就向着殿门一抹,顿时,一个巨大的结界笼罩住整个大殿。 而几乎就在?结界布下的下一剎,大殿外?便响起破虏将军与他?麾下将士的声音。 「将军,司南忽然改变方?向,指向那边了!」 破虏将军道:「去追!」 接着是脚步声与腾云的声音,就从离浴室不?远的地方?响起,渐渐远去,直到再也听不?见。 尔允不?禁闭目,长舒一口气,只觉得像是刚打完一场恶仗般脱力。 她脸上?烧得厉害,浑身烫得可怕,她不?敢看?柏琰,忍着心中的羞耻,视线斜向别处。一双手推一推他?,手心下,他?坚实的胸肌所传递来的感觉,又让尔允心里颤抖而羞涩万分。 「殿下,」尔允咬着唇,顶着羞意喘息道:「您先把衣服穿上?。」 她听见男人唇中逸出的,愉快的一声轻笑。这种愉快对她来说,真是恶劣极了。 尔允心想,她以前怎么没看?出来,柏琰是这样的人? 她忽然觉得心有余悸,所以上?回天?后的生辰宴上?,她勾引柏琰,明?目张胆地吻他?,想赌他?不?敢为了挖掘她的身份,而偷自己哥哥的小老婆。这想法,是不?是根本上?其实一厢情愿? 是不?是,这男人实际上?根本不?怕她来这一手,反倒乐见美?人投怀送抱?他?才不?管这美?人是他?嫂子。 要真是这样的话……尔允简直没法再想下去。 然而接下来,柏琰的行为,又让尔允不?确定自己这个猜测了。 她没敢看?他?,但听得出柏琰的语调严肃起来,也感受得到他?周身的气场也收紧些,他?问:「小嫂没摔着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76页 是淡淡的、很客气的语调。与他?来参加西?宫妾室入府,坐在?一旁喝茶时,那淡淡的感觉,是一样的。 尔允低声喃喃:「没有。」想了想又说,「谢谢殿下。」 她深吸一口气,刚刚因被柏琰吓到而愣神羞窘的状态,也被尔允迅速地压制下去。 她重新挪回目光,缓缓地把视线停在?柏琰的脸上?,看?进他?的眼睛。 她又变回了那个心机魅惑的美?人,像一条柔弱无骨的蛇,依偎在?柏琰的怀中。那按在?他?胸口的手,也变得像是猫一样,轻轻地抚摸着,感受着那肌肉的纹理,摩擦自己掌心的那种感觉。 「殿下,」她犹如调情般,撒着娇说,「您先松开我,去把衣服穿上?,好不?好?」 柏琰静静看?着尔允,片刻,他?的怀抱稍稍松开些。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脚步声。 尔允心里一紧。 接着是敲门的声音,「老大!」是楚娴,尔允经听出她的声音了。 楚娴在?外?面?叩门道:「老大,我刚刚好像看?到,有外?人进来。破虏将军他?们也说,是追着疑似司徒而允公主的人过来的。那人是进到你这里吗?」 「殿下!」尔允急忙轻叫了一声,用一双水汪汪的眸子盯着他?,「殿下,妾可不?要被人看?见,那样妾的名声就……别忘了您的玉佩,还在?妾手里呢。」 柏琰的目光,正望着殿门,闻言,低头看?了尔允一眼,又抬眸对外?头的楚娴道:「我这里没人,你下去吧。」 楚娴似犹豫了一下,方?才说道:「是,那我就去忙了。」 接着她的脚步声也走远。尔允的心,便再一次落回去。 殿中只剩下他?们两人,水汽氤氲,蒸腾的气温让人有些喘不?过气。 环抱着尔允的这个怀抱松开,柏琰退后两步,抬手向着衣架的方?向轻轻一拽,隔着十几尺的距离,白色的长袍便从衣架上?飞来,落到他?手中。 柏琰披上?外?袍,随意束带,松松垮垮的单薄衣衫终于罩住那一身令人面?红耳赤的形体,只是露出的一大块胸膛,依旧显得极富诱惑。 「被破虏将军一路追着,至我这里,」柏琰系上?最后一根系带,清冽的目光倏忽落在?尔允脸上?,「小嫂,解释一下?」 尔允嫣然笑道:「这只是一个误会。」 「是吗?」柏琰向前一步,重新到离尔允极近的位置,身上?的热气像是包裹住尔允。她无法忽视。 「说是为着青云路,可小嫂的种种表现,并?不?像是。小嫂,你到底有什么秘密呢?」柏琰缓缓眯起眼睛,「告诉我,你是谁?」 尔允却忽然退后三步,跪了下去。 她这一举动,柏琰似是有些意外?,眼中划过一点异芒。 尔允茜霞色的双袖,铺在?大理石地砖上?,她用着央求的语调说:「我想请殿下帮我!」 柏琰不?语,静静看?着尔允。 尔允道:「您不?是问我是谁吗?事到如今也瞒不?住了,妾便同您说了吧。其实妾进入西?宫,确实另有目的。」 柏琰浅笑:「小嫂终于愿意说了。」 尔允仍显得有些犹豫,但终究是很一狠心的模样,朝着柏琰一叩首,「殿下可知?道,当年昙清太子身边的心腹女官,白晚央?」 柏琰缓缓道:「如今上?下两界,可都是称『废太子昙清』。」 是,废太子昙清。 而废太子昙清,也是上?下两界的禁忌。诸神都不?敢随意将这个名字挂在?嘴边。 然而对尔允来说,昙清太子就是昙清太子。不?知?道受何?冤屈,尔允只觉得像他?这样的人中龙凤,这样的英雄,便不?该是如今的结局。 那「废太子」三字,更不?该是加诸他?身上?的! 她没有与柏琰争论这个,而是继续说道:「白晚央是我们阴司冥界的人,我与她是好姐妹。我想弄清她是怎么死的,所以我进了西?宫。还请殿下能行个方?便,别再让破虏将军他?们追着妾了。妾是真的只是想为自己已故的姐妹做点事情,并?没有恶意!」 「抬起头。」柏琰道。 尔允这便抬起头,她仍跪坐在?潮湿的大理石地砖上?,仰着脸,看?着柏琰。她很紧张,一颗心此刻重重地跳着,自己都能清晰地听到那跳动声是多么厚重又尖锐。 她必须要在?这场与柏琰的交涉中成功,才能谋取到一线生机! 柏琰向前几步,来到尔允的身前。尔允看?着他?缓缓低下.身来,单膝叩地,与自己平视。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一瞬不?瞬凝视着她,像是要将她穿透般。 「小嫂,你自入西?宫以来,将西?宫弄成那样,搅得皇兄与皇嫂离心,唆使他?们反目成仇,这算没有恶意?」 原来她在?西?宫里做的一切,柏琰都知?道……尔允的嵴背,一寸一寸从下到上?宛如冻住,她不?禁颤慄了一下,面?上?却依旧是无懈可击的央求模样,添三分媚色,如撒娇般:「殿下知?道的可真多。」 她话锋一转:「那殿下和兰台知?道,先后贞葭与昙清太子是怎么死的吗?知?道我姐妹白晚央是怎么死的吗?还请殿下告知?我。」 柏琰面?无波澜地说道:「先后是冥想时走火入魔而亡,废太子昙清与你的姐妹白晚央,俱死于镇压叛乱的军将手中,小嫂还有什么要问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77页 「我不?信。」尔允眼角染了一抹狠色,她忽然诡秘地一笑,倾身向前,趴在?柏琰的肩膀上?,偏过头附在?他?耳边,如吟唱般低语,「殿下,妾想问您一件事,若现在?上?界的诸神中,有人是潜藏的魔族余孽,您管是不?管?」 柏琰也偏过头,凝视着尔允:「若是魔族,自然要揪出来。」 尔允眼角的狠色更深,她的声音也更加的像是在?蛊惑:「殿下,妾已经摸到些苗头了。您多给我一些时间,我会把查到的东西?告诉您。就当是我为兰台做事。兰台不?就是以溯本清源、记录真实而存在?的吗?作?为交换,您让破虏将军他?们别打扰我,让我能全心地去做这些事,您觉得怎么样?」 柏琰唇角勾了勾,也低沉下声音。他?几乎要贴上?尔允的脸,亦是在?她的耳旁,喑哑地低语:「小嫂,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破虏将军他?们找的是阴司冥界的司徒尔允公主,为什么会找上?你,不?解释一下吗?」 尔允的手在?柏琰看?不?到的地方?紧紧攥起,指甲快要扎到手心中,她艷烈地笑着喃喃道:「这我怎么知?道?就看?破虏将军拿着一个司南,就朝我这边追。我还以为自己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呢,那司南到底是什么东西??」 「那是父皇赐下的,专为搜索之用的法宝。」柏琰说,「破虏将军以司徒尔允公主的一根头髮为引,命司南寻找这头髮的主人。所以,小嫂,为什么他?会盯上?你呢?」 尔允倒吸一口气,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当日尔允公主被逮捕去葬魂崖,我与她有短暂的接触,竟是沾染她的气息,才会让破虏将军误会。」 尔允双手缠住柏琰的手臂,撒娇般地晃了晃,委屈道:「殿下慧眼,我是桃仙,连进西?宫都只能以妾室身份进去,如此卑微。我倒希望自己能是个公主呢,这样就不?用做小伏低去调查我姐妹死掉的事,还得去伺候帝子殿下……」 她说到这里,眼波流转,勾起一道极是魅惑的笑容:「好在?帝子殿下喜欢妾这样的,就说了,各花入各眼,男人啊,到底还是喜欢漂亮的、骚的。殿下,您不?也是吗?」 说完,尔允又松开柏琰的手臂,重新趴回到他?肩头。 柏琰始终是那样稳如泰山,他?看?着这如蛇一样缠着他?的女人,忽然笑道:「好,我答应你。」 尔允心里一提。 「你随便查,查出什么都可以和我说,兰台需要真相。」柏琰道,接着嗓音一低,那喑哑的笑勾人心魄,说不?清是像神还是像魔。他?冲着尔允的耳洞,说出的话伴随着炽热的吐息,钻进去:「破虏将军那边,我会与他?说,让他?们不?再打搅你。」 尔允被他?钻入耳中的吐息,催得浑身一颤慄。太危险,又太暧昧,就像是把她当做一个可爱的猎物,舍不?得吃她,反倒给她施捨,满足她。 「如此,小嫂可满意了?」 「多谢殿下。」尔允甜甜地笑了,不?论怎样,她赌赢了。这在?钢丝上?行走的路,她能继续走下去了。 柏琰却道:「光说一句谢就了事?」 尔允喃喃:「殿下……」 柏琰道:「小嫂想想该怎么谢我。」 尔允笑得勾魂摄魄:「那要看?殿下您想要什么。」 男人粗粝的手指,轻轻扳起她的脸,迫使她脸上?所有细微的表情变化?,都被他?尽收眼底。 柏琰端详着这张艷尘绝世的脸,笑道:「小嫂打搅我沐浴了,我想要小嫂,陪我共浴。」 尔允的睫毛颤了颤,她像是没反应过来,怔怔地瞧着柏琰。一张完美?的假面?下,是一颗险些被惊得飞到九霄云外?的心。 柏琰又一笑:「罢了,和你开玩笑的。」 他?放开尔允的脸,轻轻推开她的身子,站起身欲走。 尔允却忽然拉住他?。 柏琰转头,尔允就在?这时,一把将他?推倒在?地,压到他?身上?。 第140章 梦魅(16) 在柏琰眸中划过的那一星震惊中, 尔允再一次成为主动亲吻的那个。 她趴在柏琰身?上,把他压在下面,三千青丝像是散开的丝线那样, 滑落在柏琰月白色的浴袍上,仿佛要化为蛛丝,将?他一圈一圈地缠住。 她甜软的、带着桃花香气的唇, 贴上柏琰沐浴过后干燥炽热的唇,就这?样拉开一场唿吸交融的、甜蜜的折磨,你追我赶。 趁着柏琰那一星的震惊,尔允牢牢抓住主动权,她抱紧了他, 长长的睫毛像是痒痒的刷子般,蹭过柏琰的皮肤。 就在刚刚那一段短暂的时间?里,尔允想, 她对付柏琰,大概要换个思路。 原本她想着,撩他, 诱他, 明目张胆勾引他,看看这?掌管兰台不偏不倚之人, 做不做得出这?种事?。 尔允原本是想以此, 让柏琰退却的。 可观那之后他的反应,尤其是今日, 他还说出要她共浴这?种话?,这?个男人, 是真的敢冒大不韪啊! 他好?像,压根就没把柏誉放在眼里。 而?且他对自己……尔允总是觉得, 他好?像将?自己当?成一只随时要捕获的小小猫儿,可这?猫儿太狡猾,滑不熘手,他一时不知要不要真的捕获她,便耐心?地与她拉扯试探。她出招,他拆招,再反打回来。她接招,亦再出招。就这?般一来一回地拉扯着,谁也不先认输。而?在这?期间?,随之上演的活色生香的风月,自己将?之当?成工具,他也全盘接受,并将?之也当?成招数拆解了打回来,仿佛乐在其中。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78页 那么既然如此,她就可以换个思路了,不再以这?样的男女之事?吓退他,而?是反其道行之。 勾引他,勾着他,惑他的心?,乱他的神智!让他捨不得她。 尔允不会天真地以为,她能够仅靠美色,就让这?个深不可测的男人对她言听计从,为她所?用。但也正因她没想过能完全掌控这?个人,那种不断博弈和博弈中产生的微妙同步感与势均力敌的感觉,让尔允的心?跳加快,滋生出一种诡异的兴奋干劲。 她发现这?种诡异的兴奋感,竟是说不出的刺激。这?种刺激,该怎么描述呢?就像是在自己丈夫的房间?里,与其他的男人偷情,而?丈夫就在一墙之隔的另一间?房间?里,唿唿大睡。 更巧的是,她现在的种种行为,若是教外人瞧见了,不就是在偷情吗? 当?她肺里的空气几乎要耗尽时,这?个吻也结束了。吻到后面时,已不知是双方谁不想停下,仿佛已经有些无关博弈,而?是单纯的欲望的纠缠,和两颗各怀鬼胎的心?共沉沦的拉扯。 尔允气喘吁吁,她的嘴角拽出了一缕银丝。她稍稍抬起头,看入柏琰的眼睛,像是偷腥的猫喃喃着问:「这?样的谢礼,可够了吗?」 那抱在她身?后的坚硬手臂,蓦地一紧,像是要将?尔允牢牢禁锢在他的身?上,「不够。」他眼角扬起,笑着说。 「殿下可真难满足呢。」尔允仿佛是在抱怨,可眼中却浮现一抹狡黠。 「那这?样呢?」粉色的裙摆,将?一切都藏在里头。 她看见柏琰琥珀色的眼眸,蓦然乍现一种雪亮的震惊,转瞬便暗的再不透光,仿佛要将?人吸进去。 「殿下……」尔允喃喃着,粘稠的嗓音勾着人的魂。 男人横亘在她腰后的手,更加用力得抱紧她。这?力气里好?似带了几分报復的意味,似要限制她的活动,可偏偏又?由着她了。 他另一只手,扣住尔允的后脑,将?她的上身?像是囚禁般,箍在自己怀里。他沙哑地笑着道:「小嫂对皇兄也这?样吗?」 尔允绽开的笑容,像是一枝盛放而?含着剧毒的曼陀罗:「殿下吃醋了?」 「小嫂说笑。」柏琰盯着她的脸。 尔允在柏琰的怀里动了动身?体?,在有限的空间?中,她只能紧紧贴着柏琰移动自己,让自己的脸贴到他的耳边,她咬着柏琰的耳朵,说道:「我一点?都不喜欢帝子殿下,他真的很?不行,特别是前几晚,两三次就不行了,真是个废物。」 她挣扎着说完这?句话?,一只手也从柏琰的怀里挣脱出来,沿着滑过去。她观察着柏琰的反应,听着男人压抑在胸臆的闷声,看着他瞳仁在一片浑浊与清冽中明明灭灭。 柏琰侧过脸,鼻尖贴着尔允的鼻尖,话?音几乎要化作亲吻,融入她的唇中:「小嫂真是要置我于死地。」 「那殿下喜欢吗?」 柏琰没有作答。 许久之后,方才落定。 尔允的腿和手都僵麻了,宛如刚经歷一场长久的重苦力活,终于如释重负。 她疲惫地躺在柏琰怀里,当?横在腰后的手臂稍微松开些,尔允推了推他,脱出这?个怀抱,向着旁边轻轻一滚,便躺在了冰凉的大理石地砖上,靠在柏琰的身?侧。 她凝视着这?双琥珀色的眼睛,喃喃道:「为什?么,我始终看不清您呢?」 她看不出这?个男人想要什?么,看不出他接下来会做什?么,甚至连他的立场,她都不能完全确认。 哥哥说的对,这?个人,太深了。即便是她与他如此亲密,距离如此近时,她都没有办法抓住他任何的一丝破绽,成为那个掌握主动局面的人。 柏琰闻言,只笑着反问:「小嫂不也是吗?也是让人看不清。」 尔允无声吸一口气,撑起身?体?,疲倦地说:「妾该回去了,不然帝子殿下会起疑的。小殿下,您答应妾的,可不能食言呢。」 柏琰也坐起身?,理了理已滑落腰间?的月白色浴袍,道:「小嫂便自己离去吧,我不送了。」 尔允就地向他施了一礼,这?方爬起来,离开这?间?浴室。 破虏将?军和他麾下的将?士们,早已经离开这?里;兰台其他的史官,也大部分散落在各处,不见人影。 尔允招来云,就这?样离开兰台,也再没有人阻拦在她回西宫的路上了。 夕阳散去,天际被夜色吞没。 明月像是巨大的银盘,穿梭在层峦叠嶂般的云海中。 大理石打造的白色兰台,在月光的照耀下,像是一个迷离而?崔巍的梦境世界。 那朦胧的月光,照在雕梁绮户上。当?柏琰侧过头,透过四瓣花形状的窗棱看到月色时,那种暧昧的颜色,让他忽然想到今日吻过尔允后,她抬起身?来时,殷红如血的唇角,那一缕银色的拉丝。 这?画面浮于脑海间?,不受控制。柏琰闭了闭目,面无表情地将?手中的公?文放下。 看了许久的公?文,只觉一切索然无味,不想再看了。 凌华殿中点?着数百支蜡烛,他们被放置在如桂树般的白水晶烛台上,每个烛台上托着一支淡黄色的蜡烛。 银烛树前长似昼,露桃花里不知秋。 柏琰披着件艾绿色的暗纹云锦大袖披风,长发未梳,坐在桌案前,手中还虚虚握着被他放下的公?文,拇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点?着。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79页 这?时,凌华殿门被敲响。 是破虏将?军来了。 破虏将?军身?披金色铠甲,踏入殿中,一扬披风,恭恭敬敬向柏琰行跪礼,「殿下唤末将?来,是所?为何事??」 柏琰松开公?文,望着破虏将?军,说:「西宫的明侧妃,你不必再追查她了。」 破虏将?军吃惊地一抬头,本来关于尔允这?事?,他就准备明日早早过来,汇报给柏琰的,却没想到柏琰夤夜叫他来,竟也是说此事?。 破虏将?军道:「殿下,末将?正准备与您说,末将?怀疑明侧妃就是司徒尔允公?主。司南明显对她反应有异。」 柏琰只淡淡地说:「她不是尔允公?主。」 破虏将?军怔了一下,疑惑道:「殿下,您是认识她?」 柏琰道:「她与尔允公?主有接触,是司南误判了,不必再追查她,去别处找吧。」 「可……」破虏将?军下意识还想说什?么,口中刚溢出这?一个字,就看到柏琰淡淡扫了他一眼。这?一眼无悲无喜,可就是让破虏将?军浑身?一凛,顿时其他的想法都没了,赶忙俯身?应道:「末将?遵命,都听殿下的。」 「嗯,你下去吧。」 柏琰挥退破虏将?军后,这?凌华殿又?来一人。是楚娴。 破虏将?军出去时,楚娴便进来。两个人擦身?而?过,楚娴定定看了破虏将?军一眼,便大步流星踏入凌华殿。 入殿后,身?后的殿门缓缓关闭。 明亮的烛火,在楚娴身?后拉下数道长长的明暗不等的重影。平日里爽朗清透的容颜,这?会儿蒙着一层凝重肃然,连如白昼的烛火,都驱不散这?种凝重。 发间?簪着的北斗七星形状的簪子,银质的材质,被烛火一映,亮的犹如一片雪。 楚娴上前几步,规规矩矩跪下来,向柏琰行大礼,道:「殿下。」 从楚娴进来起,柏琰就平静地看着她。清冽的眼中,是任谁也看不出的深藏的湍流暗涌。 他薄唇轻抿着,眉毛如同一双静置在剑鞘中的剑,通身?随意的姿态,像是看便世间?风雨霜雪。 他缓缓道:「怎么不称我『老?大』了?」 像楚娴这?样从不隐藏自身?情绪的人,当?她郑重其事?地说出「殿下」二字,无疑是无比认真的。 柏琰持起一旁的摺扇,扇头向上一挑,示意楚娴平身?。 楚娴便站起来,蓝色的裙子垂顺地铺在脚边,她花容紧绷,眉头锁着,用鼻子唿出口气,说道:「殿下,恕我直言,今日下午的时候,我明明看见,明侧妃躲进您的浴室,破虏将?军他们接踵而?至。」 「我去敲门询问您,您却否认。」楚娴瞳心?坚定,握紧她手里的小狼毫和羊皮本,「具体?的我不问,但是殿下,明侧妃很?可疑,不是吗?连我都能看出来,您不可能不怀疑她,所?以您为什?么袒护她?」 柏琰失笑:「问得倒是真直白。」 楚娴无奈一鼓腮帮,唿出口气:「老?大,我不是在开玩笑。自从您执掌兰台,我算是摸清您的脾气,但始终看不透您。这?倒无妨,并不重要。您作为兰台掌事?人,无可挑剔。但我身?为史官,力求一切不与蒙尘,今日之事?实在忍不住,才来向您询问真相。」 一语落下,楚娴等候起柏琰的回覆。柏琰只笑吟吟看着她,却让楚娴觉得,自己像是一只被丢进温水中的青蛙。这?水是水壶里的水,水壶下面柴火,已经点?着了。自己就像是在一点?点?被煮熟似的,而?正是柏琰这?看起来带着笑的目光,便是在煮着自己的那种让人嵴背发凉的火。 就在楚娴以为,自己怕是要被老?大撵出去的时候,柏琰终于开口了。 「好?,」柏琰说,「你这?种脾性,倒也靠得住。」 他将?合起的摺扇,叩在桌案上,发出一声响,声音断得非常干脆。 「我给你看个东西,」柏琰一字字道,「我只展示一次,你看好?了。」 半盏茶的时间?后。 「通」的一声,是楚娴跌坐在地的声音。湛蓝的裙子因为她的动作而?有些乱,被压出好?多道褶皱。楚娴满面震惊,吸入口鼻中的气息,都带着不能置信的颤抖。一双眼眸瞪得大大的,忘记眨眼。 可细看她的目光,那里头却有着几欲疯狂的激动和欣喜,就如同火星般,被压抑在眼底,而?一旦射出来,就会化为熊熊烈火。 陡然她回过神来,赶忙调整姿势,变成了跪地的姿态。一双手撑在地上,仍在颤抖。楚娴浑身?都因激动而?控制不住抖动,她重重向上座的柏琰,磕下头…… *** 尔允自那日回到西宫后,果?然再也没有被破虏将?军和他麾下的将?士们找上。 尔允知道,这?是柏琰兑现了答应她的事?。 她总算又?安全了。 只是,尔允本以为,在经歷了天后生辰宴上,她与柏琰在暗处的木槿树下和假山中拥吻的那件事?后,这?次在柏琰浴室里的事?,她应当?习惯了,不会再如第一次那般一直平復不了心?跳。 却不想这?次之后,她更加心?乱如麻了。 她在从兰台回西宫的路上,一直都平静不下来,脸颊烧着,心?里鼓譟着,各种各样的情绪就像是被引燃般,激烈地烧在一起。这?火一直烧不灭,尔允回到西宫后,只好?赶紧回到桃花坞,将?门窗紧闭,把自己锁在房里,不让任何人见到自己。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80页 尔允一遍遍告诉自己,冷静下来,但不知道为什?么,在浴室中的一幕幕,始终在她的脑海中徘徊萦绕,就是赶不走。彼时交错的唿吸,攀升的温度,被危机感、兴奋感、紧张和刺激感攫住的心?,这?些都鲜明地迴荡在尔允的脑中。她拍着滚烫的脸,想将?一切拍下去,也无济于事?。 此刻回想着,更是觉得,自己也太大胆了,竟然对柏琰…… 怎么她当?时做的时候,那么娴熟地就做了呢? 等许久之后,终于冷静下来,尔允也开始理智地思考自己的做法。 总之与柏琰的交涉,达成了目的,这?就是好?的。而?且,虽然她没指望能用美人计将?柏琰吃得死死的,但,也一定要尽力在他的心?上凿一道裂隙,让他为了她而?心?乱。 凡有感情,便有弱点?。 哪怕只是一丁点?弱点?,对尔允来说,都比没有好?。 如此,主意拿定。 说起来,今日本是要去拜见赤帝朱靥的,结果?朱靥不在。尔允打算,过几日再去拜见她。 倒是接下来的几日,尔允发现,余娇容有异常。 余娇容是个被柏誉和整个西宫娇养出来的贵妇美人,走到哪里都排场不小。就说她那二十个侍女,总是众星拱月的。余娇容的一切都要她们伺候,在后宫散步时,也都带着她们。 但这?几日,尔允发现,余娇容总是把侍女们全都支开,说自己想一个人走走,然后她就总往西宫的前朝凑。 西宫前朝,有不少官署,都是隶属柏誉的。他的属官们平日里,都工作在这?些官署。 余娇容竟是在官署里找什?么人,鬼鬼祟祟的不带侍女。 别人不知道,可尔允一下子就明白余娇容在找谁。 找她那个梦中情人呢。 在尔允织给余娇容的春梦里,那位男主人公?的身?份,尔允就是设定成西宫的属官,人十分的温柔。 果?然,余娇容终于放弃柏誉,决定要红杏出墙,给柏誉戴绿帽了。 至于她能不能在现实中找到她那位梦中情人?当?然能。因为尔允当?初给余娇容织梦的时候,就是照着前朝的一位属官的外形相貌,捏得男主人公?的样子。 那个属官,尔允以前窥过他的梦,他还真就余娇容,日日在官署办公?时,都忍不住往后宫的方向望,望穿秋水。他也见过余娇容几次,每次都心?里分外开心?,又?很?是苦涩,还得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这?不是巧了吗? 尔允照着他,捏出春梦给余娇容。她没捏成一模一样的,而?是捏成六七分像的。这?样,反而?增加了余娇容的想像空间?,等两个人真相见了,说不定还要感嘆,是命运的安排呢。 第141章 梦魅(17) 没多?久, 余娇容就找到那名属官,叫宋星河。 余娇容对他诉说着思念之情,诉说着自己的委屈, 就像是她在梦中诉说的那些。 宋星河哪能?想到,怎么?在余娇容的认知里,自己和她已经是那样的关系了, 这将?宋星河吓了一跳。可是,朝思暮想的帝子妃娘娘就在眼前,对他那样依赖,那么?需要他的安慰,还质问他是不是因为害怕帝子殿下, 就打算不要她了。 这对于一个暗恋余娇容那么多年,只能?在心里默默痴狂,苦涩万分的男人来说, 能?顶得住才怪了。 他还想,这难道是命运的安排?命运让帝子妃娘娘看到他的好,那他又怎么?能?眼睁睁丢掉这个与真爱在一起的机会呢? 尔允在暗处津津有味地瞧着, 自己织的梦, 很快就变成?现实剧情了。 这个宋星河,没挣扎几日就沦陷, 和余娇容滚在一起。 宋星河的职责, 是管理西宫藏书库的,平日里偌大的书库只有他一人。于是这满是书香味的地方, 就成?了他和余娇容偷情的绝佳场所。他们总是在书架深处,干柴烈火, 激烈的时候还会震得书架上的书,啪啪落一地。 余娇容好久没有被一个男人这样专一地宠爱过?, 只觉得就算被柏誉背叛又能?怎样呢?还不是有温柔英俊的男人,这样爱她,慰藉她的身心。而她也依然享受着帝子妃的尊荣,又何必苦恋柏誉呢? 余娇容更把自己的红杏出墙,视作对柏誉的报復。是柏誉先对不起她的,她找另一个人来爱自己,理所应当,这都是柏誉欠她的! 柏誉那边,也发现,这几日余娇容对自己冷淡不少。 柏誉还以为?,是娇容还在生他的气。柏誉心里对余娇容的不满,越来越强烈。明惜水是他名?正言顺的侧妃,他宠幸自己的侧妃,有什么?问题?旁的男人三妻四妾的多?的是,一抓一把,自己这二百年来只守着娇容一个,如今是母后不满娇容,赐下侧妃,他的心里也依旧只有娇容一个。他已经做到最好,为?什么?娇容就不能?理解他,也想想他的苦衷呢? 罢了,既然娇容对他冷淡,不给他哄她的机会,他也就不哄了。 柏誉去余娇容的房里几次后,失去耐心,便?转身去桃花坞。 尔允趁着这夫妻二人基本离心的机会,向柏誉推说,自己近日身体不好,没有办法服侍他,想闭门调息几日。 柏誉只好睡书房。 可前些日子,柏誉在尔允给他织的那些春梦里,夜夜笙歌,早就沦陷于这种糜烂的生活,如今一下子独守空房起来,身体哪儿哪儿都难受,如何坚持得住?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81页 然后,事情的发展不出尔允所料,有个侍女趁机钻了空子,爬上柏誉的床。 这侍女还是伺候余娇容的十二个侍女之一,尔允瞧着,怕是早就存了向上爬的志向,所以才伺候在余娇容身边,伺机而动。现在正是她上位的最好时机,这侍女倒是很耐得住,也很会把握。 于是,后宫中就多?了位棠夫人。 余娇容知道后,也没来同?柏誉闹,反倒更冷了心肠,与那宋星河偷情也更加频繁。 她心里是恨透了柏誉。 尔允觉得,西宫里这场戏还真是好看。从前鹣鲽情深,堪为?上下界楷模的夫妻俩,如今已经双双和别人滚在一起了,保持着一种极度脆弱的、一旦被引燃就会爆炸的,诡异平衡。 看着柏誉最近总是带着他的新宠棠夫人,在书房里红袖添香,大白天的也能?厮混在一起,好不快活,尔允冷笑着想,男人啊,果?然如此!什么?山盟海誓,什么?甜言蜜语,爱的时候能?为?你下地狱,费尽苦心把你带回来;一转身遇到别的诱惑,便?把持不住自己,还要拿着「心里只有你」这样的藉口,来宽慰自己,劝你大度。 接下来就该考虑,在合适的时间,戳破他们间这岌岌可危的诡异平衡,彻底将?西宫这把火引爆了。 不过?在这之前,尔允要先去拜见?赤帝朱靥。按照上次拜见?时,朱靥宫殿前的侍卫所说,眼下,赤帝朱靥该回来了。 这日,尔允穿戴妥当,又去拜见?朱靥。 她来到朱靥的宫殿门前,向侍卫们说明来意。 不想,侍卫们露出为?难的表情,赔罪道:「明侧妃,我们帝君确实回来了,但她今日早早出去,最早也要傍晚才能?回来。」 又出去了?真不巧。 尔允想了想,本是想请教朱靥一些问题,但如今,她与柏琰交涉成?功,柏琰相信她是白晚央的好姐妹,暂时不会把她抓到葬魂崖。既然如此,便?去兰台问柏琰,说不定?也能?问出来。 尔允便?谢过?侍卫们,转道去兰台。 兰台,凌华殿中。 柏琰正坐在书案前,处理公文。 他披着件艾绿色的暗纹云锦大袖披风,内着白色蜀锦交领长衣,用一段白底绣金丝云纹的腰封,束住瘦腰。墨发半束,一半披在脑后,另一半用一根乌金色的簪子随意那么?一挽,乍看低调,再看却是说不得的贵气。 俊美无?俦的脸上,一双眼像是落于梅花上的雪,仿佛自带暖意,却又不达眼底,只是专注地看着公文上的文字。 他的唇色如温玉,俊美而摄人心魄。 整个凌华殿里空荡而寂静,唯有翻阅公文与开合竹简的那种清幽有序的声音。 赤帝朱靥突然进?殿,一袭火红的衣裙,如鲜红的太阳突然坠落一角,落在这里。 「本座来做客!」朱靥风风火火进?来,毫不客气就道。手里还提着一个长颈酒壶,随手晃了晃,「顺便?到景阮那儿去了一趟,管他讨了一壶好酒。殿下,尝尝吧!」 说罢,就把酒壶一甩,长颈酒壶稳稳地飞到柏琰的书案上。 柏琰轻笑一声,手中便?化?出一盏夜光杯,修长的手持起酒壶,为?自己倒了半杯,浅尝辄止,评价一句:「不愧是景阮酿的。」 柏琰随即离开书案,持着酒壶,到旁边的小桌处,在小桌旁的椅子上坐下,又召来一盏夜光杯。他持着酒壶,将?两盏夜光杯都满上酒,向朱靥眼角一扫,笑道:「赤帝,请。」 朱靥大步走过?来,却在距离柏琰还有七八步时,忽然停下。她凌厉的眉眼中射出强烈的探究,就像是刺眼的阳光直射在柏琰身上,上下左右大剌剌打量他。 柏琰笑:「怎么??」 朱靥蓦然张扬一笑,表情揶揄道:「殿下,你的元阳呢?」 柏琰手上动作一顿,放下酒壶。 朱靥笑得更灿烈,追问道:「谁给夺走的?厉害!」 柏琰淡笑,执着摺扇,往小桌对面的座椅上指了下,「赤帝,请坐。」 朱靥风风火火过?来,往座椅上一坐,拿过?酒杯就喝了几口,然后将?酒杯往桌案上一搁,发出清脆的一声重响。她转头睇着柏誉,通身辣味十足:「问也不说,这就护上了?」 朱靥又盯着柏琰的腰封处,「殿下的玉佩呢,也被夺走了?」 柏琰四平八稳道:「如你所见?。」 朱靥火红的贝甲一击酒杯沿,贊道:「哪个女人做的?够可以。」 又喝了几口酒,没过?片刻,朱靥忽然眼风扫向凌华殿的大门,说道:「又有客人来了。」 来的正是尔允。 这次尔允没有偷偷跑进?兰台,而是恭恭敬敬求见?的。于是就有兰台的女官,将?尔允带到凌华殿前。 朱靥啪的一声放下酒杯,「算了,是找殿下你的吧,本座就先回去了,改日再来。」 说完也不等柏琰回话,利落起身,裙袂飞扬,像一只火鸟般,就走出凌华殿。 尔允就在殿门外,与赤帝朱靥擦身而过?。看到朱靥时,尔允还吃了一惊,没想到朱靥今日出门,竟然是来兰台找柏琰。她本想叫出朱靥,但已然不是时机。 尔允便?恭敬地向朱靥俯身行礼,目送她离去,这方踏入凌华殿。 只是,尔允没看到的是,朱靥在与她错身而过?后,走出去没几步就忽然驻足,甩头盯着尔允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82页 凌厉的眉眼中,那目光越发犀利,目光中夹带的气场,尔允感受到了,竟给她一种如芒在背的鲜明的被压迫感。尔允没有理会,径直进?殿。 朱靥看了尔允很久,唇角忽然扬起一道弧度,哼笑一声,转身走了。 一进?凌华殿,看见?坐在那里的柏琰,尔允上前福了福身,「殿下。」 柏琰将?赤帝朱靥的那盏酒杯化?去,又换了盏新的夜光杯来,拿起酒壶,倒上半杯酒,眼神轻挑,仿佛能?捉着人的心神陷在他身上。 「尝尝,赤帝送来的,酒神景阮的佳酿。」 尔允眼中不漏痕迹亮了一下,酒神景阮,他酿的酒,上下两界趋之若鹜,谁能?有幸喝上一口,无?不夸赞的。 尔允虽然不喜饮酒,但也难免有一点惊喜。她烟视媚行地坐到柏琰对面,笑得美艷无?双,嗓音里甜甜的有些粘稠:「多?谢殿下赐酒。」 素手衔起酒杯,一饮而尽。尔允意犹未尽,看着柏琰,探出粉色的小舌,在自己湿漉漉的唇瓣上一舔残留的酒渍,眼神流波,这模样说不出的欲色勾人。 她看到柏琰琥珀色的眸中,有什么?东西深了下去,而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她的脸。 柏琰道:「小嫂真是摇曳生姿,一举一动颇为?动人。」 尔允听不出,这话的真实味道,怎么?内容听着像在讽刺她,但偏偏柏琰又专注地看着她,好似说的是真心话。 这人就是这样,太会掩藏他的心。 柏琰靠在椅子上,手臂搁在桌上,倾过?上身,缓缓靠近尔允,「小嫂来找我,是想让我为?你做什么??」 尔允早已打好腹稿,她说道:「妾有一事想请教殿下。」 「你说。」 「就是帝子妃娘娘。」尔允故意抛出关于余娇容的过?往,对他道,「妾调查到,帝子妃娘娘曾被秘密关押进?极寒之渊,妾觉得奇怪,阴司冥界的极寒之渊不都是关押罪大恶极,且法力高强之人吗?为?什么?尊贵的帝子妃娘娘,曾是那里的囚犯?故此想请教殿下,兰台是否知道此事,帝子妃娘娘被关进?去,是什么?原因??」 这就是尔允想请教朱靥的其中一件事,她请教了柏琰。而关于先后贞葭和太子昙清的事,尔允想,她还是要再去问问朱靥。 尔允万万没想到,柏琰竟这样回復她。 「我可不知。」 尔允刚要说话,柏琰就话锋一转:「但有人知道,我可以带你去见?他。」 尔允下意识问:「是谁?」 柏琰看进?尔允的瞳心,一字一字,定?定?地说道:「被关押在北海之底的老冥帝,司徒无?愿。」 尔允这剎那愣住了,周围的一切都好像被放慢,就从她听到父君的名?字开始,就好像被裹进?了没有声音的漫天大雨中。她不知道自己花费不少力气,才维持住脸上自然的表情,可是一颗心,却像是掀起了一场海啸,震得她满胸腔嗡鸣。 父君,司徒无?愿。 没有想到会从柏琰口中,听到这个名?字。 这个名?字代表的,是腐蚀脏腑的愧悔,是夜不能?寐的牵挂,是痛彻心脾的想念。 是啊,父君当然知道。 尔允未见?过?北海之底是什么?样的,她父君一个人被关在那里,她一想到这个,就会分外难受。 没有人知道,她有多?想亲眼看看自己的父亲如今的样子,多?想问问他那些尘封的事。可是她不能?去,一旦去了,就会暴露自己,那样她这两百年所有的努力与筹划,就都功亏一篑。 可是现在,柏琰却说,可以带她去见?父君。 一道道声嘶力竭的吶喊,冲上尔允心头。她想要去,想要见?父君! 但是,但是…… 「你可要去?」柏琰的声音像是从远方的钟楼上传来,带着些飘渺的混响。 尔允的瞳心渐渐聚焦,她看着柏琰,周围的一切都重新回到她的神智中,唯独胸中的吶喊,几乎要扯破她的胸膛。 她强抑制住颤抖,说道:「那就请殿下带我,去见?老冥帝,我好请教他。」 柏琰拿起摺扇,把玩在手中,一面起身,「现在就走吧。」 第142章 梦魅(18) 遥远的?北海, 这个季节已经被冰封。 海边是茫茫白雪,厚厚的?到膝盖那?么深,走上一步都要深深的陷下去。天上也在飘着雪, 仿佛这雪永远也下不完。冰天雪地,凄寒彻骨,形单影只, 不过如是。 这就是父君被囚禁的地方,这冰封的?大海之底,暗无天日的?,除了寒冷孤寂,什么都?没?有?。 雪花落在尔允长长的?睫毛上, 冻住了从眼中生出的泪花。泪水与雪花,让她一双眼的视野都化作白茫茫的颜色,眼皮酸得?厉害, 心绪复杂难言。 她无声吐出?口长气,撑开哭朱雀,遮在自?己与柏琰的?头顶, 「殿下, 当心风雪。」 柏琰偏过头,看了尔允一眼, 没?有?说话。尔允却模煳觉得?, 从他眼中,看出?了一些, 不一样的?东西。 往北海的?深处去,这里守卫森严, 随着离地面越来越远,那?种透不进光的?窒息感, 与不断加剧的?冰冷,让尔允身心俱感到无比的?压抑与悲彻。 而这种压抑与悲彻,在她来到父君面前?时,再也控制不住地,爆发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83页 靠着柏琰的?身份,畅通无阻,尔允终于看到了自?己的?父亲。 在一间珊瑚做成的?屋中,穿着一身压麻布衣衫的?司徒无愿,站在房中,荦荦孑立,垂着一双已?有?皱纹的?眼,仿佛是一尊亘古的?沉重雕像,那?衰败的?感觉,犹如是一段长夜挥之不去。 当房门被打开,他转过身,看到走进来的?尔允,他的?第?一反应,竟已?不是惊喜,而是一种几乎茫然的?平静。 他动动唇,似是想问:你?是谁? 然后在幡然之间,当激烈的?情绪涌向脑海时,惊喜与担忧才接踵而至,司徒无愿怔怔道:「你?……」 「帝子侧妃明惜水,拜见冥帝!」 尔允在潸然泪下中,努力地、大声地喊出?这句话。她再也站不住了,双腿已?经失去力气。她滑落在地,跪在崎岖不平的?珊瑚地面上,颤抖着向司徒无愿叩拜下去。 所有?的?压抑、悲彻、愧悔、思念、担忧……种种的?种种,终于在这剎那?如决堤般,冲破尔允的?心墙。她刚喊出?第?一个字,泪水就止也止不住地滴落,她的?声音几乎变成压抑的?哭嚎。 尔允不知道,父亲看见她已?经变成一个桃仙,他的?心里是何种感受。 她有?太多话想和他说,父亲也一定想要?问她许多。可是,他们什么都?不能说,院外就是柏琰,就是看管父君的?重重守卫。 她是来请教老?冥帝事情的?帝子侧妃。 他们都?是彼此的?陌生人。 司徒无愿恍惚了许久,尔允,他的?女儿尔允,变成这样了。 帝子侧妃,桃仙,本该在葬魂崖的?她,变成这样…… 可他什么也不能问,只能看着自?己的?女儿,抬一抬袖子,压抑住嗓音中的?颤抖,说出?平静的?两个字:「请起。」 尔允哭着摇摇头,她已?经起不来了。她现在的?情绪已?快要?超出?控制,她不敢起来,只能继续跪在那?里,用尽所有?的?力气试图让自?己缓过来。 她死死咬着齿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哭腔稍微轻一些,别那?么的?失态:「冥帝,妾有?些问题想请教您,小殿下便送妾来此。」 司徒无愿张了张嘴,半晌后,道:「小殿下……?」 「小殿下柏琰。」尔允说。 「柏琰……」司徒无愿喃喃着,浑浊的?眼珠不知流动着什么,好像有?一丝疑惑,却被这幽禁多年的?麻木平静所掩盖,任谁也看不清。 司徒无愿又?道:「你?想要?请教什么?」 尔允咬着齿根,一字一字的?,克制住哭腔,说得?清晰一些:「帝子妃余娇容,曾被关押进阴司冥界的?极寒之渊,妾想知道原因,她犯了何罪?」 「你?……」司徒无愿就像是一滩死水开始泛起波澜,从一开始细小的?波澜,变得?越来越明显。 尔允沉默的?地等着父亲回答她,这种沉默,是那?样悲凉,在这比雪原还要?冰冷的?海底,化作一种滂沱的?压在肩膀上的?压迫感。时间在这里已?然被冻住,感受不到任何的?流逝。 司徒无愿蓦然压住他波动的?情绪,他归于平静。他已?经明白,自?己的?女儿要?做什么,在做什么。他将她带来这个世上,却没?有?让她过一天好日子。到今日,他对她所面对的?、所承受的?一切,也都?无能为力。 他真是个没?用的?父亲! 司徒无愿沉重地嘆出?口气,喃喃道:「帝子妃……原来她已?是帝子妃了。娇蓉……现在叫余娇容吗?」 司徒无愿告诉尔允:「你?口中的?帝子妃,原名娇蓉,是魔域培养的?细作。魔域将她一身魔气化去,送到西宫做侍女,刺探天家消息。那?时天家对魔域防范甚严,极少私下出?行,以免被魔域偷袭围攻。」 「娇蓉为了给魔域制造绝好的?偷袭机会,处心积虑接近帝子殿下,取得?他的?倾心和信任。借着这层关系,娇蓉探知了陛下一次出?行的?行程,将这一消息,报给魔域。魔域随之组织对陛下的?暗杀,那?次暗杀相当惊险,魔域派了五百名高手?。要?不是白帝奚徵以命相护,陛下怕逃不过此劫。」 尔允听到这里,忽然觉得?这故事有?些熟悉。 她一下子反应过来,这不就是白帝奚徵与文绮最初结缘的?那?件事吗? 当年的?白帝奚徵,便是在一次针对天帝的?偷袭暗杀中,为保护天帝,拼死杀光那?些高手?,自?己也落到重伤不治,肉身无法?再承载魂魄的?濒死境地。 白帝无法?,这才将肉身封存于梨花源深处的?繁芜宫,魂魄转生歷劫,以待回归。于是才有?了紫蝶族的?国师寂夜,和被他护下的?、教养大的?文绮公主。 尔允心中震盪,这世间事,原来都?如连环一般,环环相扣,互为因果。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司徒无愿继续道:「此事之后,昙清太子展开调查,揪出?娇蓉,毁了她的?肉身,将她打入阴司冥界的?极寒之渊。帝子殿下还想保住娇蓉,说娇蓉愿意弃暗投明,不会再替魔域做事。当然,他如何能忤逆昙清太子。反倒是天后,那?时很矛盾,一面痛恨娇蓉险些害死陛下,一面又?嫉恨昙清太子说一不二,于是就想在惩处娇蓉这件事上,多凸显自?己的?话语权,她想将娇蓉送回魔域便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84页 司徒无愿说到这里,摇摇头,不贊同地说道:「实在是拎不清……好在还有?昙清太子。只是,昙清太子也……」他说到这里,没?再说了。 尔允又?问:「那?冥帝您觉得?,先后贞葭与昙清太子的?死,是所有?人知道的?那?样吗?」 司徒无愿深深凝视着跪地的?尔允,他的?眼中涌现出?浓烈的?悲悯,和一股磅礴的?自?责。责怪自?己是个没?用的?父亲,责怪自?己将尔允扔到极寒之渊八百年,让她受尽苦楚,连看一眼这个世界都?不能,让她孤单地承受着本不该她承受的?责任,想着如此若能为她挡灾避劫就好,可到最后…… 听女儿问出?的?这些问题,司徒无愿就已?知道,当年他问天占卜得?到的?结果,终是要?上演了。是他没?用!没?有?替尔允挡过此劫。 他的?女儿,把自?己变成桃仙,还成了帝子的?侧妃,势单力薄,一腔孤勇,一腔不甘仇怨,一头扎进先后之死和昙清太子之死这样上下两界的?禁忌之中。 这样下去,占卜的?结果必将应验,尔允将引发上界大乱! 可自?己这父亲,又?能与她说什么呢?说,女儿,你?停手?吧。还是说什么? 事已?至此,他说什么都?没?有?用,也没?有?资格。他的?女儿做这一切,也是为了报他之恨啊! 司徒无愿只是道:「先后贞葭之死,昙清太子逼宫篡位之事,我确实不知了。」 尔允含泪向司徒无愿再磕头,「如此……多谢冥帝赐教。」 她抬起头,抽泣着问:「冥帝在这北海之底也有?两百年,一切都?还……」都?还好吗?她问不出?这句话,说不出?那?个「好」字! 「多谢侧妃关怀。」司徒无愿心酸地笑了,「我一切都?好,今日……也很高兴。」 「很高兴……」尔允不禁念出?这三个字,蓦然就是泪如雨下。她再也无法?压抑住情绪了,哭着道:「那?……妾便告辞了。」 她努力地爬起来,只觉得?巨大的?悲鸣响彻耳边,天旋地转,海水挤压在她身上,却再也压不住满腔的?复杂情绪。 为了不让柏琰看到这样的?自?己,尔允硬是背对着司徒无愿,立在那?里,使劲地平復心绪,将嘴唇都?咬得?泛白。 到最后,她成功了。尔允走出?房间,她最后回头看了司徒无愿一眼,便与进入院中的?守卫擦身而过。 一出?院子,房屋的?门彻底关上。尔允失去力气,身体有?些歪倒,眼看着就要?摔下。 一直等在屋外的?柏琰,扶住她双肩。 尔允目无焦距地凝视着空洞的?深海,被泪意浸满的?声音,强忍着说出?「多谢殿下」四字,便背靠在珊瑚院墙上,死死撑着眼皮,把眼泪硬是憋回眼眶里,死死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 咸腥的?海水更刺激着她湿润的?眼,让她一双眼变得?通红,甚至肿起,伴随着酸意和眼皮刺痛的?感觉。 可她却显得?什么事也没?有?,只是别过头去,不想让柏琰看自?己,倔强地紧绷着那?一口气。 尔允想,柏琰看到自?己这双红肿的?眼睛,一定会奇怪吧?她已?经做好了被柏琰质问的?准备,也已?经打好腹稿。 她也是阴司冥界出?来的?人啊,看到他们的?老?冥帝如今落拓的?模样,她也心酸,也会落泪,这样的?理由,不也很好吗? 但尔允失算了,柏琰并没?有?质问她。 她没?有?等到柏琰开口,却等到一张素白的?手?帕。 柏琰将一方帕子,递到尔允面前?。 尔允有?些怔住,不解地看着柏琰,他怎么会有?这样的?举动? 柏琰又?将帕子往尔允面前?递一递,用眼神示意她,拿着用。而他什么都?没?有?问。 尔允心中忽然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动容,她低头看着这方帕子,是素色的?蜀锦,最是柔软亲肤。 她抬起手?,接过这方手?帕,迟疑一瞬,向柏琰福了福身,「多谢殿下。」 柏琰负手?在后,嗯了一声,只平静看着她。 这时候,院门被一名守卫推开,这守卫走出?来,告诉柏琰:「殿下,冥帝说,他想见见您。」 「知道了。」柏琰看了尔允一眼,便走进屋中,将所有?守卫都?挥去院落外面等待。 在这珊瑚做成的?空荡屋子里,只有?司徒无愿与柏琰二人。 一个是高高在上、掌管兰台的?天帝之子,一个是阶下囚。 一个通身低调而华贵,一个已?在漫长的?幽禁中仿佛行形销骨立。 司徒无愿在看到柏琰的?一瞬,愣住了。他眼中涌动起震惊、疑惑,他想了半晌,方才问道:「您是……小殿下?」 柏琰颔首:「是我。」 司徒无愿怔怔地想着什么,陡然他似一颗覆盖了灰尘的?明珠,忽然重整光辉,整个人都?焕发出?一种久违的?情绪波动。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司徒无愿不断念着,尔后,他双膝跪地,向着柏琰,行叩拜大礼。 司徒无愿由衷道:「臣,谢殿下。」 他想说,谢殿下,始终记得?千年前?对他的?承诺。 还有?,谢殿下,让他们父女二人,终于见上一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85页 在外面等着的?尔允,已?收拾好心情,只除了一双眼还红肿的?厉害,被海水刺激得?很不舒服,只能不断用柏琰给她的?帕子,擦去眼角残留的?泪水,并揉着发痛的?眼睛。 好在这方帕子,本就是上好的?蜀锦材质,又?被柏琰的?灵力加持,能够为尔允止痛,让她的?眼睛变得?清凉,慢慢的?她好多了。 这时柏琰走出?来,守卫们重新?各回岗位,将这方珊瑚小院囚禁起来,一如这两百年皆是如此。 尔允捏着帕子,转身面向柏琰,「殿下。」 她垂下头,再度福一福身,深蹲下去,「妾谢殿下。」 至少,柏琰让她见到了父亲。 「妾心头疑问已?解,可离开了。」 柏琰却盯着尔允红肿的?眼角,沉默片刻,说道:「陪我在海底走走吧。」 她这个样子,不能出?去见人。 尔允不知柏琰所想,只是顺着他的?意愿道:「妾听殿下的?。」 从前?,尔允曾无数次去想,海底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在担心着父亲身处恶劣环境的?同时,尔允也会想,海底是不是有?很多的?泥沙,很多的?珊瑚,还有?很多不愿意见到光的?鱼。 此刻,她跟在柏琰身边,望着周围的?海水。 海底很深,很深,唯有?柏琰掌中化出?的?一星灯火,才将两人的?周围照出?一角光明。 脚下是软软的?沙子,有?时,尔允走着走着,会踩到什么会动的?东西,原来是这海底的?长着甲壳的?动物,从泥沙里钻出?来,游去别处。 还有?一些细细小小的?鱼,颜色斑斓,偶尔会从尔允的?身侧游过,吻过她的?髮丝。 周围真安静啊,只有?两个人行走的?声音。时不时的?,会听到远处朦朦胧胧的?鲸鸣声。每当听到这样的?声音,尔允都?会怔怔地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却只能看到灯火的?亮光在远处与黑暗融为一体。 这样走着,越是安静,尔允的?心就越是喧嚣。 就在这片安静中,她听到柏琰忽然问她:「今日之事,你?想怎么谢我呢?」 怎么谢他?尔允觉得?此刻的?自?己,脑子里好像有?些疯。是啊,柏琰帮了她大忙。在这条孤立无援的?路上,她万万没?有?想到,那?个搀扶了她的?人,居然是要?将她抓回葬魂崖的?柏琰。 因为柏琰,她终于见到自?己的?父亲。 这心头最大的?牵挂,终于能放下些了。此刻,面对这个男人,她忽然就想真心实意地谢谢他,满足他,给他一些他想要?的?,不管是什么。 他是这黑暗与孤独中,唯一拉了她一把的?人。 尔允笑着,任由这种疯狂支配自?己。她的?手?指,沿着自?己的?衣领一挑,茜霞色的?大袖衫顺着滑腻的?肌肤脱落,滑到地上。 内里的?桃粉色绣着桃花的?抹胸诃子裙露出?来,莹白圆润的?双肩,瘦削精緻的?锁骨,都?呈现在柏琰的?眼前?。 尔允的?手?抚摸上柏琰的?胸膛,眼下的?一双血色泪痣,在红肿的?眼睛下,显得?楚楚可怜到极点,又?绽放着异常的?明亮,有?种妖冶到宛如要?一夕之间颓败的?气息,至美,病态的?靡丽。 她的?嗓音,像是能掐出?水,甜腻中带着诱人一起堕入深渊的?疯狂:「您要?什么都?可以,来吧,我都?可以给您。」 柏琰却沉默不语,他托着灯,静静看着尔允,也任由她的?手?在自?己胸口撩拨着,引诱着,他只是用那?种深深的?令人看不懂的?目光,看着她。 须臾后,柏琰道:「我不要?这个。」 他低下.身,捡起尔允脱掉的?大袖衫,抖掉上面的?沙土,然后将大袖衫展开,缓缓为尔允穿上。 尔允讷讷:「殿下……」她有?些愣住了。 看着柏琰专注为她穿衣的?样子,尔允的?心中,再度生出?一些细腻的?、说不清是什么滋味的?动容。 帮尔允穿好大袖衫,柏琰理了理她凌乱的?头髮,手?中灯火向着一个方向递了一些。尔允看过去,火光照出?那?个方向,有?宫阙的?剪影。 「前?面是一座废弃的?宫室,去那?里歇歇。」柏琰道,「你?若要?谢我,便在那?里,唱歌给我听吧。」 第143章 梦魅(19) 唱歌? 尔允对听到的字眼, 有些茫然。 不等?她再说?什么?,柏琰已从尔允身边走过。灯火为他的轮廓镀上一层昏黄朦胧的影子,云袖扫过那些随波逐流的沙砾。 尔允沉吟一下, 快步跟上去。 当她和柏琰,来到柏琰口中那座废弃的宫室时,尔允怔了怔, 望着这里的景色,一颗心?好似缓缓裂开了。 这个被埋藏在?深海底的,荒凉的遗蹟,让尔允恍惚想到,极寒之渊。 这个长满了水草的宫室, 由蓝水晶砌成的宫墙屋瓦,有些已经坍塌;未坍塌的,也布满了岁月的痕迹。 水晶上已覆盖起墨绿色的苔痕, 那种冰冷孤寂的感觉,竟是让鱼虾都不肯靠近。 多像啊!她在?极寒之渊的时候就是这样?,冰冷的像是在?地狱最底层。没有人会踏足这里, 只有她, 每天看着一成不变的荒凉景色,在?那宛如囚笼的地方, 一日一日的看守着。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86页 对, 唱歌……尔允想起来了。当她每每想着,为什么?别人可?以在?外面体会大千世界, 只有自己不可?以的时候,她就会平心?静气, 哼些曲子,从中获取或许少的可?怜的乐趣。 「我听?小嫂声音悦耳, 想来唱歌是很好听?的。」柏琰轻轻说?着。 算不上好听?吧?尔允在?心?中苦笑。说?起来,她已经两百年没有再唱过歌,都快忘记,这是种什么?感觉了。 既然柏琰想听?,她就唱给他吧。 尔允看着眼前的宫阙,渐渐的好像一切与极寒之渊的样?子重叠。虽然极寒之渊是无比枯燥的地方,可?那也是她的家啊。现在?的她,有家也不能回了。 不禁的,她启唇唱起: 「海角飘零。嘆汉苑秦宫,坠露飞萤。梦里天上,金屋银屏。歌吹竞举青冥。问当时遗谱,有绝艺鼓瑟湘灵。促哀弹,似林莺呖呖,山熘泠泠。」 她的声音,甜软中带着空灵,似冷似暖。她只是随心?唱着,随着曲调的起伏,她的歌声也像是金波玉折,或是裊裊打?着转飞上去,或是犹如烟尘散去那样?低下来。 尔允出?神?地望着这海底的宫室,就好像自己正站在?极寒之渊,轻悠悠地唱着: 「梨园太平乐府,醉几度春风,鬓变星星。舞破中原,尘飞沧海,飞雪万里龙庭。写胡笳幽怨,人憔悴、不似丹青。酒微醒。对一窗凉月,灯火青荧。」 一切景象都宛如重叠,像是时光倒流。不知不觉,泪水滑落眼眶,尔允陷入了这久违的曲调里,两百年,咫尺天涯,父君、母妃…… 柏琰靠在?一根长满青苔的残柱上,望着沉浸在?歌声中的尔允。尔允的一首歌,在?垂泪中落下最后一字。她尚有些痴怔,眼角残留着时光重叠的茫然,挂着泪水,转过头,看向柏琰。 尔允没有想到的是,四目相对,她在?柏琰的眼中,看到了她从未见过的东西。 哀怜、追思、飘渺又好像尘埃落定。她不能置信地看着,男人眼中对她的怜惜,还有、还有…… 理解。 对,理解。 尔允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能读出?这种眼神?,但她就是觉得?,这个男人理解她所做的一切。哪怕她一直以来,都在?提防他,用各种手段与他较劲,还得?寸进尺。 尔允觉得?,自己真的是疯了,为什么?此?刻,她会觉得?自己并不是一位独行者,而是有人在?她身侧默默地掌着一盏灯,对她所有的痛苦冤屈,都感同身受。 为什么?她会觉得?,这个人,就是眼前的柏琰呢? 怎么?可?能呢?她为什么?会疯狂地,产生?这样?的想法?。 可?是眼泪却停不下来,尔允立在?那里,像是一缕在?风雪中茫然摇晃的花魂。 她看着柏琰离开那根残柱,用那种眼神?深深灼着她、撼动着她,来到她面前。 他没有说?话,却抬起一只手,坚定地用拇指擦过尔允的眼泪。 尔允身体颤了一下。 泪水被抹去,与海水融为一体。她试图从柏琰脸上看出?些什么?别的表情,可?是,什么?也看不出?来,只有那种对她的怜惜、理解、包容、感同身受。 就好像,他们是一样?的人。 当尔允被柏琰用力一扯,拉入怀中时,她后知后觉地,眨了眨眼。 柏琰一手握着摺扇,只用一手搂在?她的腰后,却将尔允抱得?结结实实,充满坚定。 尔允反应过来,她想挣扎,可?她又恍然想着,为什么?要挣扎?她一直在?撩拨柏琰,诱着他,勾引他,想让他的心?为她打?开一丝裂缝。 那么?现在?,他这样?主动的把她抱在?怀里,这不正是她想看到的吗? 她应该趁热打?铁,将柏琰再勾得?紧一些,让他对她不舍,一点点陷在?她身上,对吧? 可?是,她的身体做出?的动作,好像不受她思想的控制。 她张开双臂,也反抱住柏琰,把头埋进他怀里。 尔允不明白,为什么??她会这样?做。 她想要去想明白,但她的心?,就好似化成一团绞在?一起的线绳,她不知道该从哪里去想。 大约,自己今日真的是疯了吧。 尔允闭上眼睛,接受了这个结论。她把自己埋在?男人炽热的怀抱里,任由他把自己抱得?紧紧的,任由他那只手在?自己背后缓缓地抚了抚,又像是安抚性的拍了几下。 都任由他了。 她也想,在?踽踽独行的孤寂中,能稍微驻足歇一歇。 就让她靠在?这个怀抱里,偷得?片刻的喘息吧。 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 当尔允离开北海,已是半个时辰后了。 她已经收拾好心?情,眼睛也没有那么?红肿,想来是恢復正常。 当尔允随着柏琰,拨开海水,回到岸边时,站在?细碎的雪花中,回看蜿蜒着细浪的北海,觉得?刚才发生?的一切,无比的不真实,就像是做了一个梦。 海水汤汤,尔允立在?海边,出?神?地看了很久。 吸着冰冷的空气,她空洞而茫然的眸子,也终于渐渐的凝实起来,恢復了他平素的模样?。 刚刚发生?的事,那个疯了的她,已经留在?海中了。现在?的自己,还是那个妖艷而心?机的桃仙,是帝子柏誉的明侧妃。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87页 柏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今日之事……」 尔允转过身,面向柏琰,笑容秾丽,如一朵盛放的蔷薇。她的吐息,有着桃香味,眼波流转时嫣然媚骨。 「今日之事,是妾与殿下间?的秘密。」她的手指点上柏琰的领口,在?那里画着圈,就这样?若有似无地挑逗着,「殿下要记住,千万不可?以告诉别……」人。 没说?完的话,卡在?嘴边。柏琰勐然握住她的手腕! 他的力道有些大,让尔允的手无法?动弹,却偏偏又没有弄疼她。 对上柏琰的双眸,尔允忽然心?中一颤。那眼中的清冽、深邃、探究,和一种她看不透的过于鲜明的认真,令她演出?的这妖姬美人的模样?,突然就僵住。 被他的眼神?看着,就像是小小的锤子敲在?坚固的心?墙上,一下接一下,心?墙表面仍旧完好,可?内里却产生?了看不见的细小的裂痕,并悄然蔓延扩大。 尔允撑着这张完美无缺的假面,委屈地问:「殿下,怎么?了?您弄疼妾了。」 柏琰的手稍微松了些力道,眼神?却仿佛被注入了更多的力量。 尔允听?见自己的心?,传来细小的裂动声。 僵持。 尔允委屈地央求:「殿下……」 半晌,柏琰松开尔允。他亦眼神?流转,变得?和往日并无不同,嬉笑怒骂皆是风流,驾轻就熟。如温玉般的唇浅浅勾着,唇角一抹笑意。 他右手持摺扇,击着左手掌心?,笑道:「小嫂放心?,我不会让第三个人知道的,这是我们的秘密。」 不知为什么?,尔允忽然觉得?心?里酸了一下。她故意不去理会这种感觉,而是笑盈盈望着柏琰:「是呢,我们的秘密。妾失态的样?子,连帝子殿下都未曾见过,却被殿下您看到了呢。」 尔允说?着,凑近到柏琰肩头,贴到他耳畔,勾魂摄魄地道:「殿下的怀抱,真有力,好温暖。帝子殿下同您,根本没法?比。」 说?罢,退开身,向柏琰福了福身,「殿下,妾就先?告辞了。出?去这么?久,我怕帝子殿下会担心?。」 柏琰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说?道:「小嫂去吧,我就不送你了。」 尔允故意问:「殿下吃醋了?是因为妾同您提帝子殿下了吗?」 柏琰毫无破绽,只问:「你说?呢?」 尔允笑而不语,盈盈告退。 纵然她仍看不清柏琰心?头所想,但却能感受到,自己对他这一次次的勾引,到底是有那么?点效果了。 男人啊,嘴上说?的云淡风轻,可?流露出?的那丝敌意,还不是醋了? 尔允一个人驾云离开,回返西宫。 她用手揉了揉自己心?口,她已然平静下来,重新以战斗的姿态投入到每一时每一刻。但是心?房深处,为什么?总觉得?,有些东西,那么?难以平復呢? 回到西宫后,尔允把自己关在?桃花坞。 她让镜心?为她铺纸研墨。尔允挽起云袖,坐在?书案前,持着一支细小的毛笔,在?宣纸上,復盘自己这些日子得?到的信息。 按照时间?线来復盘,先?是先?后贞葭暴毙,如今的天后镂月,就被扶正为继室。 这之后就发生?魔域细作娇蓉,刺探天帝行踪的事情,惹来魔域五百高手刺杀天帝,间?接导致白帝奚徵重伤,开启与文绮的缘分。 之后昙清太子揪出?娇蓉,把娇蓉关进极寒之渊。 再之后就是魔域被荡平的事。 后来,昙清太子逼宫篡位失败,死在?镇压他的将士们手中。天帝也因此?大受刺激,从此?性情大变,深居简出?。 然后就是柏誉装成一个落魄仙人,来到极寒之渊的事。自己被他欺骗,对他恻隐,还动了情窦初开的那一点细腻心?思,最终招来那样?惨烈的结局。 她被投入葬魂崖后,柏誉就给娇蓉做了新的身份,把娇蓉塞给那个叫余姝容的,当姐姐。这样?娇蓉的名字就改成余娇容。 柏誉迎娶了余娇容,直至今日。 把这些事都理清后,尔允烧掉了这张宣纸。 时机已成熟,接下来,就该按照计划,进行下一步了。 最关键、最重要的步骤,要来了。 *** 几日后的一天,天气晴朗。暮秋快到了,昼短夜长。 下午时分,尤其让人昏昏欲睡,是居家休息、与人偷情的好时间?。 这日,尔允特邀了西宫新晋的棠夫人,来自己的桃花坞喝茶。 棠夫人原是伺候余娇容的侍女之一,因是侍女出?身,惯会察言观色,听?说?尔允邀请自己,想着这是个向侧妃娘娘示好的机会。毕竟她只是个侍妾,又已经与余娇容彻底撕破脸,此?番若是能抓住受宠的明侧妃,对她自然是大有好处。 于是棠夫人精心?打?扮后,来到桃花坞,还带了自己亲手做的点心?,给尔允品尝。 尔允热情地执起棠夫人的手,很亲昵地说?:「妹妹叫画棠,是吧?这些日子我身体不太舒服,忙着闭门调息,一直未与妹妹说?上话。今日妹妹一来,就觉得?甚合眼缘。」 棠夫人一看,明侧妃也是有心?与自己交好,当然也就顺水推舟地凑上去,同样?热情道:「姐姐说?的是,当初姐姐入西宫第一日,妹妹瞧见姐姐,就觉得?姐姐生?得?太美了,倾国倾城。妹妹心?里羡慕姐姐,很想和姐姐说?上话,却自惭形秽,身份太低,没想到今日终于和姐姐说?上话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88页 尔允拉着棠夫人,到八仙桌前,一边说?:「什么?身份不身份的?妹妹如今也是伺候殿下的人,一身绫罗绸缎,打?扮起来了,当真脱胎换骨,十足的主子架势,我差点都没认出?来。」 棠夫人不好意思地说?:「姐姐真是高贊了,你是侧妃娘娘,妹妹舔着脸叫你一声姐姐,还望姐姐别怪。」 尔允笑得?更甜:「我哪会怪你呢?来,坐,尝尝我泡的桃花茶。」 棠夫人带来的两个丫鬟,伺候在?一旁,全程看到自家夫人与侧妃娘娘一见如故,十分亲密的样?子。 两个丫鬟不禁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一样?的意思。原本还怕她家夫人不好讨生?活,不想竟得?了侧妃娘娘的青眼,那前途可?就无量了。如今是个明眼人都看得?出?,帝子殿下与帝子妃娘娘已经离心?,那以后谁是西宫最体面的女人,还用说?吗? 这厢尔允与棠夫人一见如故,一起品尝尔允泡的桃花茶,和棠夫人做的点心?。两个人一边聊着,欢声笑语,气氛很是和谐。 如此?吃过一会儿?,尔允就与棠夫人相携着,走出?桃花坞,一起在?西宫里散步。 尔允不仅让自己的侍女镜心?,和棠夫人的那两名侍女全程跟随着,还把路上遇到的好些侍女和下人,都喊过来,让他们跟在?后头,说?是想再挑几个得?力的下人。 以尔允在?西宫的受宠程度,这些下人自然想到她这里来伺候,便都跟在?后面。 棠夫人对此?虽然有些不解,但也没在?意。对方是侧妃娘娘,她要怎么?做,自己哪能置喙? 走着走着,尔允就带着棠夫人,不动声色来到前朝。 棠夫人以前作为余娇容的侍女,基本都在?后宫活动,几乎没来过前朝。所以这会儿?,她不禁有些拘谨,心?里也有一点点不安,请示尔允道:「姐姐,这前朝,我们可?以随便出?入吗?」 「当然,」尔允热情地说?,「妹妹来前朝不多吧?我倒是走过好些次,正好为妹妹介绍。」 尔允说?着就介绍起来,这里是什么?,那里是什么?。来往的属官,看到她们纷纷行礼。棠夫人渐渐也觉得?有意思起来,便不拘谨了。她们转过好几处官署。 随着一座清幽的殿宇出?现在?面前,棠夫人好奇地问:「姐姐,那又是什么?官署?」 尔允眼中划过一丝冷意,不着痕迹的掩过,状若无事地笑道:「那是西宫的藏书库,里面有许多好书。走,妹妹,我们一起去看看。」 一大群人,这便来到藏书库门前。 尔允一把推开书库大门。 棠夫人正兴致勃勃,想要往里面走。可?是,迎面而来的,却是一种她万万没想到的声音! 男人激烈的粗喘声,和女人破碎的娇啼。 棠夫人直接呆了。 随同而来的一大群下人们,也呆了。一瞬间?,所有人动也不敢动,大气不敢出?。殿中这激烈的声音,让人面红耳赤,也让所有人顿时嵴背都生?出?凉意,额头上都要冒出?冷汗。 这、这!大天白日的,是什么?人在?这里……! 尔允倒吸一口气,震惊地唿出?口:「帝子妃娘娘,您怎么?可?以……?!」 第144章 梦魅(20) 一听到「帝子?妃」三个字, 所有人更是心中大惊,恨不得魂魄都飞到九霄云外。 他们看着明侧妃已经走到里面的某处书架前,她吓得倒退好几步, 脸色煞白,用手捂着嘴巴,却还是没捂住因过于震惊而宣之于口的唿声。 棠夫人最先反应过来, 赶忙冲过去,来到尔允身边。棠夫人脑子转得极快,没想到帝子妃居然在这里跟人偷情啊,自己如今既然要靠上明侧妃,这种?时候就万万要站在明侧妃身边, 更绝不能放过帝子妃这么大的错处! 心里虽这么想着,但当切实看到那画面时,棠夫人还是脸色大变, 脚下一滑,险些摔倒。她震惊地唿出口:「啊!」不由自主就捂住眼睛。 尔允痛心地喘息着,极度悲愤, 她将一切怒火发泄在身侧的书架上。随着她袖子?重重地一扫, 两排书架被炸个粉碎。书架上的书哗啦啦全?都掉了下来,发出一大片声音。 下人们不禁惊唿, 随着书架全?都化成飞灰, 被遮挡住的那不堪入目的画面,一下子?就冲进所有人眼里。 这下子?大家?炸了。 「啊!」 「天哪!」 做梦都没想到啊, 平日?里高高在上,衣着华丽的美丽帝子?妃, 此刻,居然缠在一个陌生男人的怀里! 帝子?妃娘娘她吓坏了, 正在手忙脚乱地试图穿衣,勐地才想起?来自己会法术,想要用法术化出衣服,并屏蔽掉所有人的视线。可是,有什么用?大家?已经都看到了! 看到她和那个男人,脱得没剩什么,周围都是被他们震落下的书。看到她一只鞋,已经飞出去了,脚上的另一只鞋,也已经脱落掉一半。还看到男人的绿色腰封,缠在她白笋般的大腿上。 两个人缠得太投入,一时间都没法分?开,这手忙脚乱的模样,好似两团缠乱了的绳子?,这绳子?还是白花花的肉编成的。 这藏书库里本来点?着幽香,还萦绕书香味,是多清幽雅致的一个地方?。现在,密闭的空间里混进了那种?浓烈的味道,共同混合在一起?,顿时就组成一种?难以描述的味道。再看这白花花的两坨肉,和两个人那不堪的姿势,有下人没忍住,忽然就「呕」的一声,捂着嘴转过脸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89页 余娇容这时候施法掩饰,已经来不及了,反倒显得更加狼狈难堪。 她脑子?一片空白,是在疯狂激情中忽然被这么多人捉姦给吓空白的。她脸上血色尽失,慌张地亡魂皆冒。怎么会这样?她被人发现了!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宋星河也是吓得六神无?主,只觉得天都要塌了。他今日?在书库中公?干时,不知怎的,分?外想念帝子?妃娘娘,心痒难耐,脑海里全?是帝子?妃娘娘曼妙的身体?,和甜美的吟叫声。他恨不能立刻见到帝子?妃娘娘,把她揉进怀里。然后,像是应着他内心的唿唤,帝子?妃娘娘真的来找他了。她也脸颊酡红,一副发情的模样,扑进他怀里,说自己无?比想念他温柔的热躯…… 等宋星河再反应过来,已经是现在这样了。这下怎么办才好?帝子?殿下一定不会放过他的!帝子?妃娘娘也会被帝子?殿下怪罪,以后谁还能保护帝子?妃娘娘?! 余娇容和宋星河哪里知道,他们今日?忽然对对方?那样想念,自然是尔允推波助澜的。 尔允都不用给他们编织多缜密的清醒梦,就凭这两人如今火热的关系,她只需要稍微让他们梦一下偷情时的画面,就不费吹灰之力,引得他们不顾一切,滚到一起?。 而宋星河,正惊恐地想着柏誉,柏誉便匆匆赶来了。 所有下人惊恐地大气?不敢出,全?都跪在地上,把头埋得低低的。柏誉气?恼地从人群中间走过。 余娇容本还想着,柏誉没那么快来,只要自己将这里都恢復原状,大不了柏誉过来了,她就推说是明惜水和画棠带着一群下人污衊她。只要柏誉没亲眼瞧见,她还能抵赖。可谁想,柏誉这么快就来了,根本没给她一点?时间! 柏誉是被尔允的侍女镜心叫来的,在尔允还带着棠夫人在前朝散步时,就已经命令镜心,去将柏誉叫来,说藏书库发生大事,帝子?妃红杏出墙了,被逮个正着。 时间卡得刚刚好。 柏誉在听到这话时,脑子?都要炸开,一双眼睛暴突,他根本不相?信,又抑制不住本能的愤怒。他用最快的速度过来,冲进他的藏书库,结果,出现在他眼前的,真是这样的画面,无?比不堪! 看到自己爱了那么多年的女人,他费那么大劲,忍辱负重,与极寒之渊的看门人周旋多年,才救出的女人,现在却和别的男人缠在一起?,还被这么多人看遍了! 柏誉气?血上涌,一双眼睛几乎成了红色,整个颅腔都要被愤怒翻涌的气?血给冲破。他狂烈喘息,胸腔剧烈起?伏,因为情绪过于激动,甚至咳嗽出声。 棠夫人赶紧扶住柏誉,担心地喊道:「殿下!殿下您注意身体?,可别气?坏了自己!」 柏誉推开棠夫人,冲上去抓住余娇容的头髮。此刻他气?得失去理智,只想把余娇容从这个野男人身上扯开。 余娇容痛得叫出声。 宋星河哪能见他心爱的帝子?妃娘娘被这样虐待!他一把抱住柏誉的腿,央求道:「帝子?殿下,是臣的错,都是臣的错!您不要伤害帝子?妃娘娘!」 柏誉勐地甩脸,看向宋星河。宋星河,是他!小小的一个文书吏! 柏誉本就已经怒不可遏,再看清给自己戴绿帽的男人,居然只是他众多属臣里的一个小官,这让柏誉的优越感和大男子?心理,被击了个粉碎。 下一刻,柏誉就一脚踹在宋星河身上,「你个匹夫!」 这一脚踹得极重,宋星河整个人向后仰去。本来这一脚,是能把宋星河直接踹飞的,可宋星河的那里还在余娇容身体?里,这么一踹,人没飞,却扯得宋星河疼痛万分?,发出一阵惨叫,连带着余娇容也疼得尖叫一声,头髮又在柏誉的手里揪着。她一挣扎,更是扯痛头皮。 余娇容顿时疼得涕泗横流,哭道:「殿下,你快放手!我不行了!」 「贱人!」柏誉再也忍不住了,抬手狠狠抽在余娇容脸上。 下人们全?都吓得把头埋得更低,而附近其?他的属官们,亦都被声音吸引过来。尔允可不拦着他们。柏誉也因为正在气?头上,全?忘了周围还有他的属官。 结果属官们一进来,看到这一幕,更是倒吸凉气?的倒吸凉气?,捂眼睛的捂眼睛。还有唏嘘不已的,真没想到,短短的几个月,帝子?殿下的后宫就闹成这样! 余娇容捱了柏誉一巴掌,剧痛让她双耳嗡鸣,整个头脸火辣辣的。她震惊地看着柏誉,不敢相?信这个她爱了那么多年的男人,居然这样对她! 等感受到口中腥甜,唇角一缕鲜血流下来,余娇容脸上的震惊,忽然就被一股阴霾取代。这阴霾很快爬上她整张脸,带着一种?狠毒的恨意。她的双眼也亮起?冷冷的恨意,她的一颗心,就像是被冷冻下来似的,没了对柏誉的温度。 余娇容咬牙切齿道:「柏誉,是你先背叛我的!是你先违背我们之间的海誓山盟!」 「贱人!你还有脸!」 柏誉还要再打,可他没想到,余娇容却忽然隔空抓来一个书架,直接抽到他身上! 这一幕来的突然,偌大的书架噼头盖脸砸下来。柏誉没有防备,被砸得倒飞出去,飞出了藏书库。 书架上那些书,都因着这一下,四面飞开。飞开的书带着强大的冲击力,也砸在围观众人的身上,一片混乱狼藉。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90页 尔允趁机拉着棠夫人,撤到藏书库外。 棠夫人朝柏誉扑过去,惊恐地喊道:「殿下!」 柏誉简直惊呆了。娇容,他爱得那么深的娇容,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打杀他! 她是要把他打死吗?她已恨他到这个地步?! 就为了她那个低贱的新欢,便连自己这帝子?也要打吗? 上次娇容曾用博古架打他,那时还只是因为她生气?他宠幸明惜水。可现在,柏誉捱了这重重一击,事实在明摆着告诉他,娇容是动真格了! 柏誉大怒:「余娇容,你还将我这个帝子?放在眼里吗?!」 就在柏誉挣扎着爬起?的这段时间里,余娇容总算和宋星河分?开。她慌乱地施法,给自己重新穿好衣服。 已经完全?撕破脸,她也不想逃了。这么多日?,对柏誉的失望、愤怒、怨怼、冷心肠……到今日?,积攒的所有情绪一朝爆发,变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化作恨意,全?数爆炸。 余娇容冲出藏书库,指着柏誉的脸,控诉道:「是你说要和我一生一世一双人,是你说只娶我一个!结果你连拒绝母后赐你侧妃侍妾的勇气?都没有!你又答应我不会碰明惜水,结果呢?你粘上她,就忘记我。你又说你心里只有我一个,那你又抬举画棠是什么意思?一个爬床的侍女,既然你心里只有我,应该惩治了她!你现在成日?和她厮混在一起?,还想得起?我吗?」 「柏誉,你这个混蛋!骗子?,你就是个大骗子?!你对不起?我在先,凭什么我不能从别人那里找回爱情?!」 「你!」柏誉气?得抓起?整个藏书库大殿,掼向余娇容和她身边的宋星河,「贱人!本殿就算三妻四妾,也天经地义!这么多年只专宠你一个,如今也只是为大局着想,才纳的惜水和画棠。你依旧是高高在上的帝子?妃,依旧是本殿心中所爱,你还有什么不满?还敢做出这样的丑事!」 余娇容落到今日?这番境地,已然是什么都不怕了。眼看着藏书库大殿就要将她压碎,她也不甘示弱,抓来尔允的桃花坞,迎着藏书库砸上去。 两座建筑对撞,发出震天动地的轰响。红墙黛瓦破碎,无?数残渣,飞开一场色彩斑斓的大雪,洒向整个西宫。 余娇容大骂:「食言的是你,伤害我的也是你!口口声声说只爱我一个,转头纳了明惜水就一夜十三次!说我做丑事,你这般就不噁心吗?!」 「你跟这个匹夫白日?宣淫,还是在本殿的官署内!余娇容,我从不知道原来你是这样不知廉耻的女人!」 「这都是对你的报应,柏誉!」余娇容红着眼睛道,「我没错,我只不过是把你对我做的还给你!早知道你是这样的人,我当初就不该嫁给你!」 柏誉口不择言道:「你还有脸提当初?当初要不是我费尽心思把你从极寒之渊里捞出来,你能有今天?!」 柏誉在怒火的支配下,大脑已经空白,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怎样致命的一句话。 而围观的众人,原本见两位主子?打起?来,又是譁然,又是惊恐,接着又听两人彻底闹掰争吵,什么「一夜十三次」「白日?宣淫」这样的词都往外蹦,听得众人是瞠目结舌,人都要傻了。 却就在这时,那一句「费尽心思把你从极寒之渊里捞出来」的话,冲进耳中。霎时,所有人就如同被一盆沸水浇进油锅,全?数炸开。 极寒之渊?帝子?殿下刚才说什么?说帝子?妃娘娘是从极寒之渊出来的? 她不是下界一个灵族的清清白白的贵女吗? 他们这是都听到什么要命的东西? 极寒之渊里的,要么是犯了弥天大罪的死囚,要么就是被抓获的魔域死敌啊! 柏誉在听到周围的一片譁然声后,蓦地清醒过来。就宛如是一盆冰水浇在身上,他顿时浑身凉透,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顿时,恐惧沿着他的嵴背爬上来。这样的事情若是传开,他可就要成为众矢之地了!那他这个帝子?,别说以后能不能继位天帝,只怕众神都要群情激奋,逼着父皇惩办了他! 而这时,柏誉听到宋星河的一句惊唿:「帝子?妃娘娘为什么会到极寒之渊?殿下,您是从极寒之渊带出帝子?妃娘娘,迎娶她的?那她的家?族怎么是——」 宋星河还没有说完,柏誉却已经什么都想不进去了。惊恐和大脑空白,让他满脑子?只剩下一个念头:他要封口!不能传出去,不能传出去! 下一刻,就在所有人眼前,柏誉手中忽然出现一把剑。他持剑掼出去,剑飞也似的刺向宋星河! 宋星河都还在说话呢,法力又低,根本没有防备。柏誉的剑,就如流星一样,杀到他近前! 在此起?彼伏的倒吸凉气?中,宋星河发出一声惨叫。连尔允都震惊了,瞪大一双眼,看着那支剑,刺进宋星河的身体?! 「啊!」他身侧的余娇容吓得面目全?白,浑身痉挛起?来。 宋星河没说完的话就这样消散,他整个人在穿透身体?的剑光下,直接炸开成三百六十五块。 就这么被柏誉在大庭广众之下,当场杀死了! 听见叫声,柏誉还在想着,好了,总算封口一个人,可是,周围还有那么多人,还有明惜水、画棠,还有一堆侍女下人和属官……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91页 柏誉勐地抬头,充满杀意的眼神,射过来。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看见了许许多多前来围观的人!有很多都不是西宫的人,他看一眼就知道不是。很多人他觉得眼熟,他又想不起?来是谁。也有人他一眼就认出来,正是住在这附近的神明。 这剎那,柏誉惊呆了,空白的大脑更加的惨白。思路断片,完全?傻了,只知道,有很多神灵都出现在这里,都在围观他!而他们那震惊的、讳莫如深的,甚至谴责的表情,全?都射在他身上,无?疑都说明,刚才的种?种?,他们是不是都看到了?他们看到了多少?! 尔允知道他们看到了多少。 对,这些人,都是尔允用织梦术叫来的。做一些引导,给他们织一个「帝子?殿下有请」的梦,他们就过来了。 尔允的织梦术出神入化,但到底没法作用在这全?天下的人身上。她尽自己最大所能,将方?圆十里的神明,都叫来了。 这些人到的时候,柏誉和余娇容正吵到最激烈处。他们不光听见极寒之渊的话,还亲眼看见,柏誉杀死了宋星河! 来龙去脉,大家?只要想想就清楚,于是看柏誉的眼神,顿时都变得无?比复杂。 那「极寒之渊」四字,已将柏誉推向无?法洗清的质疑漩涡。 而他气?急败坏之下,当场杀死宋星河的行为,也让诸神感到分?外掉价。 你是堂堂帝子?,是大家?心里默认的储君,是未来的天帝,这方?天地的主人。你的手下与你的妃子?有私情,你要惩罚判刑,天经地义,可当众杀人泄愤算什么?称得上你的身份吗?平白显得没有气?度。 何况,杀死宋星河,究竟是因为愤怒,还是不想让他把话说完? 抛却这份质疑,也终是有神明看不下去,没想到一直以来还算说得过去的帝子?殿下,行事居然这样令人失望。有人忍不住低声道:「想当年,废太子?昙清还在时,天家?威仪浩荡,怎能见今日?这样的事?」 身旁的人,听得「废太子?昙清」五个字,倒吸一口气?,嗤道:「这可是禁忌,你不要提!」 「我说的有错吗?」这人苦笑道,「旁的不说,就说今日?之事若发生在昙清太子?身上,太子?断然不会如此失了风度,当众与太子?妃争吵,宛如骂街,还直接杀死手下。」 身旁这人本还担心着禁忌,可听了这话,倒也忍不住陪着说:「你胡说什么?若昙清太子?娶妃,以他的人品风姿,太子?妃还能出墙?那真不是脑子?坏了,便是眼睛瞎了。」 两个人的议论,虽然声音低,可在场的哪个没点?法力?只要想听,都能听见他们在说什么。尔允也听见了。 其?他的神明们,听到这话,不禁交换眼色,都在彼此眼中,看到同样的一种?意思。 是啊,帝子?殿下今日?太失态了,真是让人失望,与当年的太子?昙清比,着实差太远了。 便是此前一直如透明人,近一百年才回到大众视野的小殿下柏琰,观他人品行事,都远胜帝子?殿下。 真的是令人失望。 再加上帝子?殿下情急之下说出的,从极寒之渊捞出帝子?妃的事…… 就在这时,远处一片散着金光的云快速飘来,几个眨眼的功夫,便已落到近前。 一直不见的镜心,就站在云上,高声喊道:「天后娘娘驾到!」 第145章 梦魅(21) 天后是尔允让镜心喊过来的。 就在镜心把柏誉喊过来之后, 就立刻去了?天后的天禧宫,将天后也请过来了?。 天后乘云赶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在途中?, 拿手在自己身前画了个圈。这圈便变成一个实时的画面,画面里正是柏誉那边都发生了什么。 是以,天后已经全部都知道了?。画面中?的一切, 也让天后的情?绪犹如爆竹炸开?。 她就说余娇容这么个玩意儿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魔域出身的人,说什么因为爱上柏誉,愿意放弃一切,如今还不是原形毕露, 敢给她心爱的儿子戴绿帽,还朝她儿子动手!天后真想当场杀了?余娇容! 等?再听到?柏誉情?急之下,说出「极寒之渊」, 天后瞬间抖如筛糠,脚下的云都?跟着颤了?一下,泄出片片云丝飞散。 天后急得一步三千里, 瞬间就抵达西宫。这么多神明?在这里!天后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 从未感受到?如此棘手。 天后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但一看见余娇容, 那沖天的怒火怎样也忍不住。天后就如炮仗一样大步冲到?余娇容跟前?, 把因为宋星河的死而处于愣神惊恐中?的余娇容,一巴掌噼到?地上。 「贱人!」天后怒斥余娇容。 一巴掌过后仍不解气, 又一脚踢在余娇容心窝。 余娇容疼得面容扭曲,一时窒息, 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可这场面看在诸神眼里,那种对?柏誉的失望和讳莫如深, 也一併朝着天后蔓延过去。 有人暗自摇摇头,唏嘘地望着天后。该说下界那句老话没说错吗?有其母必有其子。一个两个都?这样没有上位者?的风度,公然拳打脚踢泄私愤,犹如市井泼妇。 天后镂月,与?曾经的天后贞葭相比,真是不如她太多。 反倒是小殿下柏琰,亏得一直没在母亲和兄长的身边长大,行事气度才算得上是天家风范,即便当初打冥帝司徒重云,也打得众人敬畏惶恐,不像天后和帝子柏誉这样只如同个笑话。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92页 天后却已顾不上众神怎么看她了?,从她被扶正为天后开?始,她就一直被拿来跟贞葭相比,她再憋屈愤懑,多少也习惯了?。反正她是名正言顺的天后,臣子们就是对?她再不满意,还不是得跪拜在她面前??!天后现在只想赶紧了?结柏誉这里的事,别再继续丢人下去。 天后当即道:「余娇容不守妇道,做出这等?下作?之事,即刻贬为妾室,幽禁后宫,等?本宫请示陛下后,再做后续发落!」 喘过几口气,又看到?人群中?的尔允。只见尔允拿着件披风,担心地跑到?柏誉身边,为他披上披风。她眼中?含着泪花,眸中?只有柏誉一人的身影,全心全意都?是他。她担忧地覆上柏誉的手臂,安慰道:「殿下,您千万要保重身体。」 而尔允的头顶,那紫气东来之相,更浓了?。偏生的那朵紫云,在靠近余娇容的方向,有变黑的趋势,就像是在被余娇容身上散发出的不祥之相,一步步蚕食。 都?是这余娇容,压制了?明?惜水的祥瑞之气!天后想。 魔族就是魔族,骨子里卑劣,更是克他们上界!非我族类,其心可诛! 天后抬手指向尔允,手腕上的红珊瑚手钏发出玎玲一响,「后宫不可一日无主?,明?惜水封为帝子妃,择日行册封大礼,昭告上下两界!」 众神在片刻的沉默后,齐齐向尔允行礼贺喜:「帝子妃娘娘。」 尔允显得很意外,她愣神地看着天后,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连忙向前?两步,跪在天后的脚下,行大礼:「儿臣谢母后厚爱,不胜惶恐,定会谨言谨行,好好辅佐帝子殿下,不教母后忧心。」 而柏誉对?天后的决定,已经从心底里生不起任何不满了?,从前?被逼得有多身不由己?,这会儿就有多认可。他已经恼极了?余娇容,想到?自己?曾经和她夜夜笙歌,想到?自己?在极寒之渊同司徒尔允虚与?委蛇,好不容易把余娇容救出去,再想到?这一切的结果就是刚刚看到?的那两团缠在一起的躯体,余娇容在柏誉心中?所有美?好的形象,都?变成一块围满苍蝇的腐肉。 柏誉甚至一想到?余娇容和宋星河颠鸾倒凤的模样,都?牵动胃里一阵蠕动噁心。 反观明?惜水,温柔乖顺,识大体,尽心尽力伺候他,从不和余娇容、画棠争风吃醋,真的胜过余娇容太多。何况,柏誉是真的爱极了?搂着明?惜水在床上的那种感觉,以至于白天他看到?明?惜水,都?会忍不住情?潮涌动,不能自禁。 他同意让明?惜水做他的帝子妃!既然娇容不念旧情?,与?他决裂,那过往种种便都?作?云烟消散吧!往后,他有新的爱人,就算不再是她余娇容,他也有鹣鲽情?深的爱妃! *** 一场闹剧,就这么在天后的强硬干涉下,结束。 天后将所有神明?喝退。 喝退众人之前?,天后还恼怒地指着柏誉,让他跪下。 柏誉还是忍着跪下了?。 天后用长长的护甲指着柏誉的脸,恨铁不成钢道:「被深爱之人背叛又如何?这点挫折,你就受不了?了??为了?挽回那个贱人,当众胡言乱语,什么极寒之渊的,你失心疯了?吧!」 天后骂完柏誉,又用严厉而带着威胁的口吻,向众神道:「帝子殿下受的打击太过,一时胡言乱语,给本宫记住,你们什么也没听见!要是让本宫知道有什么风言风语传出去,本宫决不轻饶!」 欲盖弥彰。和众神一起跪在地上的尔允,如是想。 柏誉又不是三岁小孩,再受到?打击胡言乱语,又岂能说出「从极寒之渊捞人」这种没头没尾的震惊言辞? 事已至此,天后再是如何补救,也无用的。至于勒令众神回去后不要乱说?殊不知下界有句老话,叫「这世间最难堵住的,就是悠悠之口」吗? 众神散去,窃窃私语。 余娇容被关进后宫的一间偏殿里,用结界幽禁起来。天后回帝宫,去与?天帝商量对?余娇容的惩罚。在这之前?,余娇容便被幽禁着,一步也不能出。 尔允在心中?,长长地松一口气,今日种种落定,她也如步步为营打胜了?一场鏖战一样,终于能缓解疲惫,一颗心也安稳地落地。 倒是今日之事过后,整个西宫,都?悄然发生了?变化。 就说前?朝,宋星河这么一死,前?朝那些柏誉的属官们,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是,宋星河跟帝子妃娘娘,不,跟前?帝子妃余娇容暗通款曲,这的确是大大的罪名,但也不该是当着这么多同僚和外人的面,直接拿剑给碎尸万段吧!这让属官们难免生出些兔死狐悲的心情?,纵然知道自己?不会犯这么离谱的错处,但是,大家都?是给帝子殿下兢兢业业做事的,若哪日不慎犯了?别的错,帝子殿下也会这么无情?,一点不顾念他们这么多年的劳苦吗? 属官们不禁对?柏誉产生了?畏惧,也有些寒心。 人啊,就是这样,尔允想,若是没亲眼看着柏誉怎么杀死宋星河的,他们大概只会觉得,宋星河活该,可一旦亲眼看到?了?,看到?自己?日日侍奉的上司,把自己?熟识的同僚砍成三百六五十块,那心态可就不一样了?。 而后宫呢?也是私底下议论?纷纷。天后不让大家乱说,行,那大家就不说极寒之渊的事,只说后宫主?子们的事。下人们都?感嘆,余娇容红杏出墙虽然不对?,但天后、帝子,他们难道就一点责任没有?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93页 大家眼睛不是瞎的,余娇容以前?有多爱帝子殿下,谁看不出来?还不是因爱生恨,感受到?背叛,又被婆婆欺压,才一步步走到?这一步。 想那紫蝶族文绮王君,丈夫宠妾灭妻,家人也不帮她,她可是一封和离书扔到?丈夫脸上,转头嫁给白帝,还把自己?的家人全废了?修为打回原形逐出去,那叫一个恩断义绝,绝不手软。 到?了?西宫这里,怎么天后和帝子能欺负余娇容,余娇容就不能报復帝子? 归根结底,还是余娇容手段不够厉害,行事小家子气,便只能当输家。 说来,这次事件,余娇容、天后娘娘、帝子殿下,都?是输家,恐怕唯一的赢家,就是明?侧妃了?,平白捡了?个帝子妃当,天后金口玉言,板上钉钉的事,就等?着正式册封的仪式。 下人们接着又发现,其实还有一个赢家,那就是棠夫人。 棠夫人以前?一直谨小慎微,战战兢兢,就怕余娇容跟她算爬床的帐。现在好了?,还没等?余娇容腾出手来清算,自己?先倒了?。明?侧妃又甚是喜欢棠夫人,往后棠夫人的日子可就安稳无忧了?。 棠夫人自己?也是这么想的,于是更加尽心尽力地巴结尔允,每日都?要来给尔允请安,经常带上些自己?做的茶点和果子,孝敬尔允。 尔允也对?棠夫人的殷勤,显得十分受用,她拉着棠夫人的手,推心置腹与?她说:「我说过,与?妹妹是一见如故的,妹妹对?我的心意,我也都?明?白。不过,眼下我们还不能掉以轻心,余娇容虽然倒台了?,但殿下若是还惦记着同她的旧情?呢?要是过些时日,殿下气消了?,又忽然想起余娇容的好,想要再宠她,不就让她翻身了??」 棠夫人心下一凛,她闻弦知雅意,立刻向尔允表忠心,说道:「姐姐放心,我会盯着她,一旦看她有復起的迹象,我立刻想办法应付,绝不会让她威胁到?姐姐的!」 尔允很满意,她就是要靠着画棠,去盯着余娇容的一举一动,以后的事,也说不定还有画棠大显神威的时候呢。拉拢这么个人,有备无患。 尔允拍着画棠的手,给她画好一张美?丽的大饼:「妹妹也放心,等?我地位稳固了?,一定向殿下和母后进言,让妹妹做侧妃。」 棠夫人闻言双眼一亮,更坚定了?要扒好尔允这棵大树的想法,这样以后再有新人来,都?越不过她去。她喜不自胜,对?着尔允千恩万谢。 妻妾和睦,一派其乐融融。 *** 当天帝对?余娇容的处理结果下来时,尔允心中?的疑窦,变得更加丛生。 天帝没有对?余娇容做任何额外的惩罚,就让她继续以妾室的身份,幽禁在西宫后宫。 这超乎不少人的预料,但尔允一点不觉得意外。 天帝都?能允许柏誉娶一个曾差点害死自己?的魔域细作?为正妃,允许给余娇容改头换面,还将尔允的父亲司徒无愿和尔允,都?严密地关押起来,将整件事捂得严严实实。能对?余娇容这样包容,如今不对?她做额外的处理,完全在尔允预料之中?。 尔允只是越发的疑窦丛生,天帝对?余娇容的包容,不觉得有违常理吗? 总不能是,天帝和余娇容之间,有些什么特殊关系吧…… 而随着对?余娇容的惩处暂时告一段落,上下两界也兴起了?各种流言,皆是关于柏誉那日说漏嘴的「极寒之渊」。 悠悠之口啊,到?底是堵不住的。哪怕天后勒令,事情?平静几日后,终究还是如同河冰裂开?裂纹那样,当出现一道裂痕时,后面的就跟摧枯拉朽一样,挡也挡不住地裂了?漫天漫地。 一时间,长久无人提起的阴司冥界的旧事,极寒之渊犯人出逃,被关押进葬魂崖的看门人尔允公主?……这些全都?化作?滚滚流言,在天上地下不住地蔓延着。 就有人说,葬魂崖的尔允公主?,疑似前?些日子逃出葬魂崖了?。 听者?也有不信的,葬魂崖是什么地方,怎么可能逃出去呢?且就算逃出去,天罗地网,她又能逃到?哪里? 还有人开?始质疑,极寒之渊囚犯出逃的事情?发生后没多久,帝子殿下就迎娶余娇容。恰好是前?后脚的时间,对?吧?那么现在想来,如果余娇容真的是帝子殿下从极寒之渊捞出来的,那么与?那次囚犯出逃的事情?放在一起看,有没有可能,就是同一件事呢?再顺着想下去,那被关进葬魂崖的尔允公主?和被囚禁在北海之底的老冥帝,岂不就是背锅的替罪羊? 细思极恐。 而在这么多议论?的人中?,更有那么几人,心里想的更加不同。宛芍、景颐、文绮、玉澧,便是她们几个。她们已经从楚娴的口中?,得知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是尔允公主?做的。尔允公主?需要她们扭转命运的愿力,来帮助自己?逃狱。 对?她们来说,当走在命运的岔路口时,是尔允公主?,促使她们做下正确的选择,争取到?好的结局。尔允公主?,对?她们有恩,她们私心里都?希望尔允公主?不要再被抓回葬魂崖。若有什么冤屈,万望能昭雪才是。 言论?甚嚣尘上,柏誉就这么陷入质疑的旋涡里,连带着对?天帝、天后的质疑,也浮出水面。只是,到?底是统治上下两界的天家,众神就是质疑,也不敢太过火。可流言滚滚,还是让天后和柏誉觉得焦头烂额,他们也害怕彻底失去人心,造成他们无法接受的结局。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94页 尔允就在这样的时局下,得到?一卷正式册封她为帝子妃的圣旨。 并且,天家昭告所有人,将在三日后的辰时,在西宫举办册封大典。 天后显然想借这种宏大的仪式,沖淡近期的不利言论?,努力再塑造皇权的恢宏,激励人心。 尔允握着册封帝子妃的圣旨,她的身侧是镜心、棠夫人,还有棠夫人带来的侍女。所有人都?笑成一朵花,不断恭维尔允。 尔允也笑着,同她们分享喜悦。可她的心里,却清明?得好似这深秋寒夜里的昭昭明?月,将一切阴暗都?照得清晰无比。冷静,冷眼看着周围的一切人和事,只计较着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 她谋划这么久,终于让柏誉和余娇容反目成仇,自己?爬上帝子妃的位置,让柏誉深陷质疑的滔滔声?浪中?。若天家是一支船,现在这滚滚流言和猜忌,就是船下波盪不平暗藏湍涌的水。这水,也将是她的倚仗。 既终于成为帝子妃,便该给他们致命一击了?! 三日后。 整个西宫都?已准备妥当,册封尔允为帝子妃的仪式,将在辰时准时开?始。 这日,尔允早早就起来,她依旧住在自己?的桃花坞,没有搬到?余娇容此前?的住所。她又不是真来当帝子妃的,才不想住余娇容住过的地方,她嫌噁心。 在仪式开?始前?,她须得好生打扮,不能堕了?天家的颜面。 昨日天后那边,已经将册封帝子妃的礼服与?装饰送来了?。 礼服是正红色的,由南海鲛人的鲛绡织成,遇水不湿,遇火不燃。这是一件大红色的牡丹凤凰纹浣花凤尾裙,繁密精细的做工,任是谁瞧见了?,都?会震惊于这礼服的华美?。 头面挂饰也琳琅满目,有金累丝镶宝石青玉镂空双鸾牡丹分心、宝石串珠围髻、金钑花孔雀纹霞帔坠子、珠子箍儿…… 看着这套衣服饰品,尔允不禁想,当初余娇容嫁给柏誉时,面对?着帝子妃的礼服嫁衣,会是怎样激动雀跃的心情?? 或许余娇容会觉得,一个女人一生中?最幸福的一刻,便定格在那时。而相比其他的女人,她享受着帝子妃的荣华,丈夫集三千宠爱于一身的盛宠,还有臣民的朝拜与?祝福。 那真是一个美?好无比的梦,足以让每一个女人,为之欣喜若狂。可是啊,这世间事都?如幻梦,总是要醒的,昔日的余娇容,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会有今日吧? 尔允忽然感受到?一种悲哀,不是因为余娇容,而是因为,册封大典,这个女人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刻,对?自己?而言,就是虚假的泡影。 洞房、花烛、宠爱、地位,全部都?没有。 真正的冥界公主?司徒尔允,她得不到?这些。 这世间女子们的美?好,不属于她。 尔允回过神来,看着面前?的梳妆檯。一把檀香木梳篦静静放在那里,还有各色胭脂水粉、螺子黛、香膏,都?是打开?的状态,摆在梳妆檯上。 她已经穿好册封的服饰,戴好头面配饰。镜心已经为她化好妆,只剩下口脂还没上。 镜中?的美?人,此刻的风姿已是倾国倾城。那种媚入骨髓的诱惑,是这上下两界所有美?人中?的极致。这种美?,是致命的,勾着人的魂,惑着人的精神,让人像中?毒一样浑浑噩噩,心神恍惚。 镜心出去有一阵了?,尔允也不知道,镜心怎么就在还没为她上口脂时,忽然出去说有点事,一会儿回来。 都?过去好一会儿了?,也不见人。 尔允有些无聊,便低着头,摆弄梳妆檯上的各色化妆品。 都?是好东西,全都?是天上地下的诸神送来的,最顶好的妆品。用料也都?是天材地宝造的,难以想像其华贵。 尔允正看着,忽然一只手将梳妆檯上的檀香梳篦拿起来。尔允还以为是镜心回来了?,抬起头,开?口要唤镜心,却在看到?镜子里多出的人时,倒吸一口气,愣住。 穿着宝蓝色云袖交领大氅的俊美?男人,用他骨节分明?的手,持着梳篦,轻轻梳过尔允鬓角一缕凌乱的刘海。梳篦泛着香味的梳齿,从细细的柔顺的刘海中?缓缓滑过。 「小嫂得偿所愿,今日之风姿,更胜往日。」柏琰悠悠笑着,他蓦地抬眼,视线透过他面前?的铜镜,看入尔允的眼睛,「如今该叫皇嫂了?。」 「你搅弄西宫一天风云,离间皇兄和余娇容,算计皇兄将余娇容捉姦在床,令事情?闹大,惹得天家陷入滚滚猜忌,都?是为了?今日吧。有些事,必要是成为帝子妃,才能接着往下做的,是不是?」 尔允面向着镜子,不敢露出任何异样。她知道,哪怕是自己?的瞳仁轻轻缩一缩,柏琰,这个人,他都?一定能看出来。 镜中?的美?人潋滟地笑着,无懈可击。她穿着累累金珠的长长睫毛,随着眼睛眨了?眨,上下扑扇,如流光溢彩的雀羽。 「殿下在说什么?妾听不懂。这里是妾的闺房,殿下贸然闯入,你的皇兄,知道吗?」 柏琰轻笑一声?,望着镜子里的尔允,他缓缓放下梳篦。他的手持着合起的摺扇,点在尔允的下巴下,向上挑起。 镜子里映出这幅画面,风流高?贵又深不可测的男人,用扇子挑着绝美?女人的脸,他从镜子里打量女人似有些紧张的模样。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95页 「母后命我做皇嫂你的册封使,皇兄又怎会不知道?」柏琰道,「皇嫂处心积虑走到?这一步,目的到?底是什么呢,还不肯与?我说实话吗?」 第146章 梦魅(22) 尔允心?下一凛。 镜子里?的她惘然而紧张。在即将被册封的前?夕, 和小叔子单独待在闺房,谁也不知道丈夫会?不会?忽然进来,尔允的这份紧张恰到好处。那一点惘然, 也仿佛是有些疑惑,她看着镜子里?的二人,喃喃:「册封使?妾这才知道呢。」 她心?里?一下紧过?一下, 柏琰果然一直在怀疑她。她说自己是白晚央的姐妹,看起来,柏琰根本就没相信过?。 那他为何撤去了破虏将军他们?为何带她去北海之底? 是将她当作养起来的猎物那样,想看她继续挣扎,等厌倦了再给她个痛快?亦或是, 对她有那么点兴趣和欲望,便想多玩一会?儿,不那么快结束一切? 尔允心?一横, 她必须拖下去,不能在这个时候功亏一篑。 她就着那挑在自己下颌的扇子,纤纤玉手?握住扇柄, 沿着扇柄向上?滑, 滑上?柏琰的手?。 「殿下,」尔允偏过?头, 眼?神带着钩子看着他, 她指尖一用力,柏琰的手?就稍微松开些, 像是专程给她机会?。尔允的手?就像是顺着杆子爬上?去的小蛇,小指勾进柏琰的掌心?, 在他粗糙的掌心?处,故意磨着。 「妾不都与您说了吗?妾想要弄清楚我?的姐妹白晚央到底是怎么死的, 便是要成?为帝子妃,才能真正和陛下、天后娘娘成?为一家人,才好知道内情啊。」 「殿下放心?,妾不会?危害到您的父母,我?只是想要一个真相。」尔允昳丽的脸上?,充满楚楚可怜又媚人的央求。 柏琰道:「但柏誉,确实被你祸乱得不轻。」他的笑容不达眼?底,然执着扇子的手?,却未放开尔允勾缠的手?指,反倒忽然一用力,将她整个小手?揉弄在手?中。 他的揉弄,有一种攻城略地的攻击感,带给尔允一种压力。 四目相对,尔允感觉到了男人对她的降服。他和她一样,把他们间的亲密当作另一种较量的形式。她想降服他,他也想看她能撑到几时。 她站起身来,小指仍在柏琰的手?中勾缠着,另一手?抚上?他的胸口,「殿下,上?回可是说好了的,让我?在西宫查那些旧事,算是我?为兰台做事。殿下执掌兰台,公公正正。兰台上?下,不都是一心?一意只为求真相吗?」 尔允说着,忽然又收回手?,有些赌气地转过?身,自顾自走开,只留了个窈窕的背影给柏琰,嘴上?抱怨:「再说,妾祸乱帝子殿下什么了?殿下宠我?,帝子妃娘娘冷了心?,才红杏出墙的。就算没有我?,也还有棠夫人,妾是什么都没做。」 尔允转过?身来,拨弄着朝云近香髻上?的红翡翠珠子,嫣然一笑,百媚横生:「一定要说妾做了什么,那也就是勾引男人的手?段罢了。后宅争宠本就是常事,妾能勾得住帝子殿下的心?,房里?留得住他的人,那是妾的本事。要换做是殿下您,又能不能为了自己的真爱,抵制住诱惑呢?」 柏琰不置可否,眸中的光晕深了些许。 他沉吟片刻,道:「你胆子太大了,没想过?这般下去,之后会?发生什么?」 尔允觉得柏琰这话?问?的有点怪,为什么有种担心?她安危的感觉…… 她告诉自己,不要相信柏琰,哪怕他送她去北海之底见到父君;哪怕他是黑暗中,唯一搀扶了她一下的人;哪怕他们在北海之底,共同留下那样的秘密。她也不能相信他。 信任,这种东西对如今的她来说,是致命的。 她宁可势单力薄,最终落个粉身碎骨的结局,也好过?信错人,白白把司徒家葬送到别人手?里?。 何况,柏琰到底是柏誉一母同胞的弟弟,就算再不是一路人,他们也流着同样的血。 她根本不能信他。 尔允甩掉脑中那种怪异的感觉,说道:「为了我?的姐妹白晚央,我?一定要这样。还是说,殿下,您要告发妾,要向陛下和天后娘娘说出妾的目的?」 尔允笑得更为艷丽,口中衔了一缕威胁:「殿下可是忘了,您的玉佩还在妾这里?。若是您告发妾,妾就只好把与您之间的私情也都交代了。妾还会?同陛下和天后娘娘说,殿下的元阳,也是给了妾的。妾就是个小小桃仙,到时候大不了就是一死,可殿下您呢?与兄嫂暗通款曲,这要是传出去……」 尔允笑盈盈望着柏琰,唇红齿白间,是甜腻的、像面?具般完美的笑容。 柏琰轻哼一声,亦笑着,看着尔允。 他双手?负后,如闲庭信步般,向着尔允走来,一步步走近。 他温玉般的唇,勾着一种尔允看不清的弧度,却又觉得他的笑,有几分哀怜和游离。而他琥珀色的眼?眸中,尔允定睛瞧着,在一片看不清的颜色中,看到了藏不住的情慾。 男人啊,哼,不管喜不喜欢,都是能被诱惑的。 他来到尔允的近前?,很近很近。尔允感觉到像是会?被他炽热的吐息和强健的躯体所吞噬似的,不禁后退。 她的后腰,顶在了八仙桌上?。 她被柏琰,限制在他的躯体,与八仙桌中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96页 柏琰身体倾下来,鼻尖几欲贴上?尔允。尔允被迫后仰,抬着下巴看着他。两个人的唿吸交融在一起,尔允闻到了他身上?,兰草的香气。 「我?就知道,」柏琰道,「皇嫂处处勾着我?,是想制住我?,让我?不能阻你,或者,让我?对你心?软。」 聪明人。 既如此,尔允也不装了,埋藏在她本性里?的胜负欲又蠢蠢欲动起来,心?墙间摩擦起兴奋的火花。 她身后已经没有移动的空间,索性一用力,坐在八仙桌上?,两条藕臂勾住柏琰的脖子,「妾也很怕啊,怕殿下会?告发妾,那样妾就功亏一篑,不仅没为好姐妹做些什么,还教帝子殿下给白睡了,那样妾哪能甘心??」 尔允像小猫似的,蹭着柏琰的胸口,道:「漫说是妾处处勾引您,说的好像都是妾一个人的不是。」 「怎么说?」柏琰低头看着尔允,一只手?臂横过?她的后腰,用了些力,透露着浓浓的占有气息。 尔允道:「妾能勾着您,那也要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是您说愿意陪着我?玩的,您敢说对妾不心?痒吗?」 尔允的一只手?,落在柏琰的眉骨上?,沿着他的眉骨,缓缓地描摹挑逗,「您抱着我?,吻着我?的时候,那不是您内心?想要做的事吗?您又不是专程占女人便宜的那种男人,分明就是对妾有渴望呢。」 她发现,柏琰的眉毛很好看,眉骨有型,有种偏执的硬朗感觉。或许公正而深不可测的人,多半长有这样一双完美的眉毛吧。 然而倏忽间,尔允就惊叫了一声。柏琰忽然搂着她的腰,一转身,另一手?抱起她的膝窝。 尔允倒吸一口气,被柏琰抱到了腿上?。他与她换了位置,现在是他坐在八仙桌上?,尔允跨坐在他的腿上?,一双手?还搂着他的脖子,细细的腰后,是柏琰横亘的手?臂。 柏琰只用一只手?,就可以将她牢牢地揽在怀里?。他的另一只手?还握着摺扇,按在桌面?上?。 「皇嫂,我?们谈谈。」他说。 「谈什么?」尔允偏了偏头,看着柏琰。 他问?:「你接下来想做什么,有什么计划,都告诉我?,我?可以帮你。」 尔允眼?角含春,却冷冷的:「我?才不信呢,您凭什么帮我??」 柏琰低下头,唿吸几乎与尔允纠缠在一起:「我?与你是一样的人。」 一样的人? 「殿下知道,妾是什么样的人?」尔允心?下一派冰冷,还有一种她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 「知道,」柏琰道,「我?与你是一样的。这世间只有我?,与你是一样的,你可以相信我?。不然,你真以为父皇是那么好对付的?」 尔允刚想说,你拿什么让我?相信你?转念心?下一寒,觉出不对,柏琰分明是在引诱她说出最核心?的东西,她若顺着柏琰的话?说,反倒更证实柏琰的怀疑。 尔允眸光一转,潋滟笑道:「殿下说什么呢?妾只是调查一些真相,哪里?会?对付陛下?他可是天帝,妾敬畏还来不及。倒是殿下您,是不是藏着什么秘密?」 「我?是藏着秘密。」柏琰大方地承认了,「那么,皇嫂呢?要不要与我?交换?」 他搂着这靡丽酥骨的妖姬美人,修长的手?指,拨开尔允在方才的拉扯中有些凌乱的领口,凑近了,低哑地喃喃:「说出来,你是谁,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 「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他抬起头,欣赏着尔允有些发红的脸颊和耳垂。 旋即他的语调郑重起来,定定道:「若你不放心?,便我?先说给你,你再决定是否告诉我?。你可以相信我?,我?愿意帮你。」 有那么一瞬,尔允是真的动心?了的,心?里?有个念头在说:就先听听柏琰的秘密吧,说不定真的可以和他合作。 然而也几乎是剎那间,尔允就决绝地掐断这一丝念头,心?下冷彻如冰,亦是滚过?淋漓的后怕。 她怎么可以动这样的念头?秘密、相信,这些东西与她何干? 她不会?相信任何人。她只能靠自己,靠这一手?织梦术。 这男人,一边与她互相纠缠着,拥她在怀里?,一边还在套她的话?,算计她! 尔允道:「殿下在妾这里?待的时间够长了,还是出去吧。册封的时间要到了,妾还得整理一下仪容。」 柏琰静静问?:「你不愿再考虑一下?」 「考虑什么?妾该交待的,都已同殿下交待过?了。」尔允松开柏琰,打?算从他腿上?下来,「妾对殿下的秘密也没有兴趣。我?看,殿下是心?里?放不下我?,才故意说这些教人听不懂的话?。」 然而尔允还没能下地,忽然就被柏琰狠狠地一搂。她撞进柏琰的怀里?,脑袋撞上?他坚硬滚烫的胸膛。 那勒在她背后的手?臂,用了十足的力气,竟是有一丝动气的感觉。 尔允对上?柏琰的双眸,他看上?去还是那么风流俊美,凌驾于万物?之上?,可那双眸底,却有一种犀利的东西,似是怒火,又似是无奈。他周身的气场仿佛变了,让尔允感受到一种被禁锢的窒息感。 男人嗓音低哑道:「皇嫂知道么,你是欠了我?的。求我?帮你撤去破虏将军,让我?带你去北海之底寻司徒无愿解惑。我?帮了皇嫂这些,一丝好处没有,反还被皇嫂夺走元阳,教赤帝看出,拿来笑话?我?,皇嫂可是把我?害苦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97页 尔允本是想针锋相对,与柏琰较量回去,可勐然间,心?中划过?一道神思,顿时惊得头皮一抖。 「赤帝能看出……您失了元阳?」 柏琰微挑眉,眼?中那似是怒意的东西散去,化作愉悦,似乎是玩赏着尔允此刻的反应:「那些擅长幻象的正神,多是能看出来的。赤帝也只是其中之一,皇嫂当真置我?于不易之地。」 尔允心?中顿时惊怕万分,一股懊恼的情绪袭来。自己真是,怎么就把这一茬给忘了?她靠着织梦术,笼络住柏誉,让所有人都以为她深受柏誉的宠爱。可她还是元阴之身,若是被赤帝朱靥看到…… 尔允心?惊地想着,上?回在天后的生辰宴上?,赤帝朱靥估计就看出来了,只是埋在心?里?没说而已。而且,如今情况与那时也不同。那时还没传出自己盛宠的事,她就算是元阴之身,也尚且说得过?去。可现在,谁都知道柏誉宠她,她都要册封帝子妃了,还是元阴之身,分明就是最大的破绽! 这世间擅长幻象的,除了赤帝朱靥,还有玄帝灵罗。灵罗是蜃一族的,所谓海市蜃楼,蜃生来就能千变万化,灵罗也定然能看出她不妥。 而除了这两位,保不齐还有别人。待会?儿她就要出席册封仪式,诸神都会?来致礼观瞻,万一有人戳穿她…… 怎么办? 思绪尚还未想完,尔允的目光,就已颤抖地盯向柏琰。 第147章 梦魅(23) 尔允的脑仁腾腾地跳, 她为自己心中忽然产生的这道念头,感到?疯狂惊心。 她居然在想着,赶在册封仪式前, 让这个男人?,拿走她的元阴。 她疯了吧? 想否决这个想法,她明明还可以靠织梦术, 让前来观礼的宾客,不会注意到?这一点。 但是,以后呢?以后她顶着元阴之身,走到?哪里,看见一个人?, 都要?对他织这个梦吗? 那?她一定有疏漏的时候。 这个破绽,她不能?存有侥倖的心思。 「皇嫂为何这样看着我?」柏琰笑?问。 罢了,尔允心一横, 自己早已没有什么?可失去?的,清白又?算什么?呢? 她双手撑着柏琰的肩膀,稍稍坐正一些, 然后贴到?他耳边, 小声对他说了几句话。 说完,还是无法控制的红了耳根, 双颊也染上两团酡红。 「皇嫂竟是要?玩真的?」闻言, 柏琰瞳中?变身,打量着尔允。她绯红的脸, 美得惊心动魄,像是晴朗春日临近黄昏时的秾艷霞光。 「这是为了制住我, 豁出去?了?」 尔允一咬唇,一双眼蓄了水光:「殿下, 其实我还是元阴之?身。」 男人?通身的气场,在听完这句话后,明显愉悦起来:「哦?我想也是,皇嫂既能?把整个西宫玩弄于鼓掌之?间?,又?何必真舍了自己,侍奉柏誉呢?」 「我怕被?识破。」尔允央求着,声音细细的缠着人?的骨髓,「殿下,求您帮我。」 「为什么?不去?找皇兄?」柏琰说,「离仪式开始还有些时间?,你现在去?找他还来得及,也名正言顺,不是吗?」 尔允眼角向上一翻,咕哝道:「殿下明知故问,我才不想让他碰呢。」 柏琰感嘆:「皇兄真是可怜。」 「殿下……」尔允央求道。 美人?的一双眼也红了,眼角本就打着妃色的胭脂,再一红,更像是受委屈的小兔子,想钩子那?样让人?爱怜不已。随着她眨眼,眼皮下两颗泪痣殷殷如血的颤动。这样的神态,柏琰想,便是最无欲无求的佛陀圣子见了,也要?为她破了戒。 更何况,他不是什么?佛陀,而?是一个明知被?她诱惑着,却乐在其中?,一步一步看着自己堕入深处的有欲求的男人?。 「求殿下帮我,我什么?都没有,现在只能?靠殿下了。」 柏琰蓦地转眸,瞥了眼窗外。 窗外的更漏,即将指向册封的时辰。 尔允也跟着转头看去?,见到?更漏的指针,心狠狠的一沉。没时间?了,完了。 柏琰却忽然持起摺扇,扇子在修长的手中?娴熟地打了个花。他似是施展了什么?法术,尔允隐约感觉到?,却没看出周身有什么?变化。 她只是觉得,有种明明身在此间?,却又?好像与尘世切断的那?种怪异的感觉。 望着更漏,尔允一下子反应过来:「殿下暂停了时间??」 「是,」柏琰道,「还有你的侍女镜心,也是被?我支出去?的。」 「殿下……」 尔允的喃喃声,下一刻就变成一声惊喘。红色华服沉重的下裙,被?轻易地推了上去?,两条雪白修长的腿,便这样露了出来。 开始得这样突然,尔允的心不禁怦怦跳。她还想说什么?,但这种时候,说什么?都是不合适的。 就像她上回在他的浴室里对他做那?些事一样,现在,他将同样的事还给?她,也和她那?时一样,要?做就不犹豫,不迟疑,直击靶心。 「殿下……」尔允不禁呜咽一声,声音含煳,说不清是欢喜还是难受。 她还是第一次体会这种感觉,很热,全身的温度都在攀升,又?聚焦在某一点,磨着她。虽然空虚,却又?生出一种期待感,不知道自己会被?引领到?怎样的境地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98页 她不禁颤慄,柏琰观察着她的表情,像是要?击溃她所有的心理防御,就宛如蓄意已久的蛇,在一下一下地吞咽活着的猎物,每次的发力,都让尔允有种将将要?丢盔弃甲的感觉。 尔允知道,这男人?打的什么?主意,即使到?这个时候,他们还在较量,谁也不肯先低头。他给?她多少?力,她便找着机会反过来用力收缩,绞他。被?裹紧绞弄的手指,也跟着滞一滞。 柏琰喑哑的笑?声,贴在尔允的耳边,干燥的唇划过热烫的耳垂,带来一种无比亲昵暧昧的感觉:「学会咬人?了,皇嫂。」 尔允喘息着道:「谁让殿下这样恶劣。」 是吗?他还能?更恶劣。 随着尔允一声惊唿,她被?柏琰转了个方向。她坐在柏琰的腿上,背对着他,汗湿的后背贴着他烫得不像话的胸膛。 「看看你的样子。」柏琰沙哑道。 他们的面前,正是梳妆檯。那?一面大大的铜镜,清晰的将两个人?照在上面。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双颊酡红,髮髻散开些。精美的华服,凌乱的穿在身上,露出一边莹白的肩膀。男人?的一只手,正像是那?钻入窝巢的蛇,她的身体,也跟着起伏颤抖。她微张着红唇,眼神迷离,而?男人?的另一只手,还四平八稳地持着摺扇,按在桌上。这样的画面,尔允全都看得清清楚楚,她没见过这样的自己,那?种羞耻感,混合着诡异的兴奋与刺激,在她的心头炸开。 是她邀请柏琰对她为所欲为的,但谁说,溃不成军的人?会是她? 镜子里的柏琰,那?炙热的眼神,深的像是埋藏多年的烈酒,锁住她,怎样也挪不开。他不也是随波逐流,沦陷于她吗? 尔允偏过头去?,红唇追逐着柏琰:「殿下……」 柏琰配合地低下头,与尔允亲吻彼此,缠绵悠长。 那?只拿扇子的手,终于松开扇子,滑到?她身前。这里有两朵海棠花,藏在册封的华服下。粗糙的大手寻过来,将其中?的一朵放在掌中?,恣意宠爱,然后又?换到?另外的一朵。 外面是冷凉的深秋,闺房里火热的像是盛夏。 直到?把尔允送到?塔顶,桃花坞中?,一场大雨降下。 两人?的唇也分开。尔允在平生第一次的余韵中?,喘息不休,感受着这种欢愉的感觉,用沙哑的嗓音呢喃:「多谢殿下。」 柏琰护吸也有些不稳,他闭了闭目,接着眼中?呈上一如既往的笑?意:「不必谢我。」 「将您的衣衫弄脏了。」尔允眼神一扫,柏琰的衣摆,被?雨打湿了一大块。 「无妨,」柏琰道,声音更喑哑两分,「皇嫂风姿眷眷,真的是尤物,颇为诱人?。」 「那?诱到?殿下您了吗?」尔允眼眸迷离地问。 柏琰说:「诱到?了。」 尔允眼角浮出一丝冷意:「那?殿下,别再阻拦妾了。妾从一开始便是一不做二不休,事已至此,更要?一条路走到?底。若是不幸落了个悽惨结局,妾不怪旁人?,自然也不会连累殿下的。」 柏琰的神色竟是有些复杂,在尔允看来是这样的,他深深望着她,眼中?带着方才残留的粘稠与新?泛上的清冽,他像是肃然起来,不说话,只看着她。 这种复杂的眼神,却让尔允想到?在北海之?底的那?时。 那?时她一转眸,对上柏琰怜惜、包容、理解的眼神,她近乎失神,积压的情绪便在他的眼神下化作失态。 现在他看她,和那?时的感觉几乎一模一样。 尔允又?听见自己心里,那?种缓缓裂开的声音。 有一点酸涩,又?有一点温暖,再混合着刚刚那?种羞耻的亲密不舍,共同化作一种奇怪的、无法分辨的感觉,缠绕着尔允的心。 尔允垂眸:「殿下,放我下来吧。」 柏琰没说话,他放尔允下来。 尔允走到?梳妆檯前,整理自己乱掉的衣衫和髮髻,然后拿起口脂,自己上妆。 柏琰走过来,尔允不知他要?干什么?,又?从镜中?看见,他隔空从闺房外折下一枝桃花。然后他扶着她的肩膀,看着镜子,将这枝桃花比了比,插.进尔允的髮髻里。 就像是他们在阴司冥界,第一次对话的那?一幕一样,同样的他为她簪花。世事与彼此的心境,却都完全不同了。 待将一切都恢復原状,柏琰便解开时间?停滞的法术。 在重新?开始走动的更漏下,柏琰推开房门,走出来,抬起自己的手臂,递向尔允,「皇嫂,请。」 尔允的姿态无懈可击,她穿着整齐的华服,满头环佩,又?簪一枝更添她妩媚妖娆的桃花。 她将手搭在柏琰手臂上,就像一个在内争中?完美胜出的胜利者那?样,骄傲地朝着前朝走去?。 仿佛,她本该就是这天下间?高?高?在上的正室大妃。 侧封帝子妃的仪式,在前朝大殿前进行。 尔允到?的很准时,当她姗姗走来的时候,以往空阔的殿前已汇集了不少?前来观礼的神明。众人?仙气飘飘,衣衫萧萧若举,有衣着清雅的,也有浓墨重彩的,但没有一个人?,能?够压过今时今刻的尔允。 她长长的裙摆凤尾拖在身后,像是一张华丽的旖旎的画幅。衣上的三百六十五颗流光异彩的钉珠,构成凤凰的图案,展翅欲飞,随着尔允的走动,像是要?活过来,更像是要?卷着她化成这只凤凰。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99页 她梳着繁杂的朝云近香髻,髻上的各色钗环,就像是枝枝蔓蔓的花朵。这种珠光宝气的质感中?,偏生的还有那?么?一枝清新?温暖的桃花。两厢中?和之?下,便是既庄严又?唯美,既华丽又?轻盈。 他依旧是画着浓浓的妆。这样盛大的衣裙头面,与这样浓烈的妆容,若换作旁的大部分女子,都是撑不起来的,只有尔允,她的靡丽入骨,她的妖娆多姿,才能?与之?相得益彰。 柏誉亦穿着黑色的礼服,瞧来倒称得上俊美贵重。他在看见尔允的剎那?,就已失神。 脚下迫不及待地走向尔允,从柏琰那?里,将尔允接过来,动情地唤了一声:「惜水!」 「帝子殿下。」尔允用全身心依赖的眼神凝望着柏誉,就好像要?将自己的一生託付给?他。 柏誉打量着尔允,渐渐激动。他原本有些无法从余娇容给?他戴绿帽的打击中?振作,对这场仪式也显得精神不足。 但当瞧着这样美丽的尔允,那?一切都一扫而?空。柏誉只觉得现在的他,从里到?外都充满了雄风。春风得意的感觉,让他此刻看柏琰,都觉得顺眼不少?。 「你辛苦了。」柏誉对柏琰说。 柏琰笑?得意味深长:「皇兄哪里的话。」 柏誉执着尔允的手,看着这样的美人?和无数恭敬的宾客,心中?顿生滚滚豪迈,也暗中?窃喜柏琰只能?当他的陪衬,当他的册封使。 这个弟弟和他本就不亲近,给?他添了多少?次堵,做事从不给?他面子,前些日子还把他们犯事的姨母给?丢到?葬魂崖去?了。 偏偏这人?好评如潮,深受爱戴,这感觉,就像是柏琰的存在,是柏誉喉咙里的一根刺,梗在那?里。 存着些找回场子的心思,柏誉就想,让柏琰当他的册封使,让他将美丽的新?妃送到?自己手里。 自己与明惜水受万人?朝拜,如沐浴在灿烂的光下。地位、荣光、美人?,全是自己的,他柏琰什么?都没有,只能?在旁黯然羡慕着。柏誉觉得自己要?的效果达成了,分外得意地牵着尔允,往高?台上走。 也得亏柏誉的想法,尔允不知道,不然,尔允怕是能?笑?出声。 合着柏琰这册封使,是柏誉让天后给?他封的。帝子殿下,这是自己给?自己戴了顶绿帽啊。 接连两顶绿帽,戴得开心吗? 仪式开始进行。 柏琰退开,立于宾客之?首的位置。 他展开摺扇,似笑?非笑?地观赏仪式。楚娴和燕照雪,在他的身边。 楚娴正持着小狼毫,在她的羊皮本上奋笔疾书,记录今日的盛况。 燕照雪却凝望着高?台上的尔允,清冷如冰的眉目,泛着一种凄迷的色泽。 注意到?燕照雪没有从尔允身上挪走半分的视线,楚娴挨近燕照雪,低声问她:「在看什么??」 燕照雪回过神,也压低了声音回答楚娴:「没什么?,只是觉得她好美。也觉得,她身上藏着一种很浓的忧伤。」 在他们不远处,一袭火红衣裳的赤帝朱靥,如一只合起翅膀安安静静的火鸟,一直欣赏着这场册封仪式。 准确的说,朱靥看的只有尔允。 刚刚柏琰托着尔允的手,过来的时候,朱靥在旁瞧着,眼中?忽然就浮起一丝揶揄,她盯着尔允看了许久。 现在呢?朱靥看着看着,就瞟了一眼上首之?处的柏琰,眼神在两个人?身上梭巡了几下,朱红色的菱唇,唇角忽然就是一扬,完全不掩盖张扬的笑?。 朱靥身边是玄帝灵罗,灵罗的身边,是她的小弟子玉澧。 朱靥笑?的太明显,引起了玉澧的注意。玉澧心中?有些纳闷,赤帝朱靥的笑?容怎么?……和她没嫁给?宁大人?之?前,总是接收到?的那?种「姨母般的笑?容」,完全是一样的啊。 赤帝朱靥那?样厌恶天家?,怎么?露出这种发自内心的姨母般的笑?容? 「看什么?呢?」玉澧身边的宁淮序,问了她一声。 玉澧摇摇头,没再管这份纳闷。这几天澧水的事务繁重,她有些累,便挽紧了宁淮序的手臂,让自己靠在他臂膀与肩头休息。 知道玉澧累,宁淮序也很心疼她,便低声与她说:「我让玄珠去?澧水,帮衬你几日,帮你分担些公务。」 玉澧道:「这不好吧,玄珠也是河神,她的沭水也有许多事务,还是不要?让她来帮我了。」 宁淮序笑?了笑?:「没什么?不好,就让她去?。」反正沭水的事务,有一大半都是祁琏在给?王玄珠干。让王玄珠上澧水帮玉澧,怎么?了?宁淮序觉得,他这个上司安排得很公平。 高?台上,当尔允接过代表帝子妃的宝印,仪式便进入最高?潮。 所有人?向高?台上的新?任帝子妃娘娘,致礼贺喜。 尔允笑?得是那?样尊贵而?开心,心里却是那?般的毫无温度,冷眼望着这人?山人?海,和这份无边的「幸福」与尊荣。 不知怎的,她的视线自己在宾客中?寻找起来,也不费吹灰之?力的,就找到?了柏琰。遥遥的,她和柏琰的视线对上。 视线相交时带来的一种微妙的、像是擦出细小火星的感觉,让尔允恍惚觉得,她所经歷的这场仪式,仿佛也不是那?么?冰冷游离;她也仿佛不是像牵线木偶似的,机械地完成仪式。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00页 尔允想,如果把她的世界比作一座城,那?么?,城里只有她一个活人?,其他所有活人?的世界都与她无关。 除了柏琰。 这种感觉,在她登临高?处,更感觉到?孤注一掷的冰冷时,便明显的浮上她心头。 真是种奇怪的感觉。 巳时整,仪式结束。 柏誉带着尔允回后宫,诸神也都散去?。 在回兰台的路上,燕照雪忽然对柏琰说:「殿下对那?位新?帝子妃,好似有些关注。」 「嗯?」柏琰行在前面,立于云上,闻言只是眼角向后扫了一下,平静无澜。 楚娴在燕照雪身边,不禁扭头看她。 燕照雪喃喃:「从第一次在阴司冥界朔望之?城外的桃林见到?她时,殿下对她就很关注,我也说不出来,只心里感到?有些怪异。」 因着柏琰掌管兰台后,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再加上他的身份摆在那?里,兰台便后台很硬,所有史官在求真相的路上更是天不怕地不怕,哪怕得罪小心眼的人?,被?报復,也有柏琰给?他们撑腰出气。是以,兰台上下都很喜欢柏琰,心里有话都愿意与他讲。即便是燕照雪这种如冬日白梅般的冷美人?,在柏琰面前,也会推心置腹地与他讲话,不藏私,也不害怕会惹柏琰不快。 她又?道:「我没什么?别的意思,只是想说,她……太美,看起来心机也深。不论是什么?原因,殿下还是不要?太关注她。有些女人?,单是她的一举一动,就能?让人?沦陷。」 柏琰平和地说:「难得见你讲这么?多话。」 燕照雪也自觉有些僭越,但因着对方是柏琰,她自是说下去?了:「我也只是担心,殿下对她关注多了,会顶不住。」 柏琰没有说话,只云淡风轻地把玩着手中?的摺扇。 反是楚娴,轻挽住燕照雪的手臂,拉着她走慢一点。就这样,两人?脚下的云朵,与柏琰乘的云朵分开,拉出有一段距离,楚娴才忍俊不禁。 燕照雪对上楚娴的笑?意,清冷的脸上是对楚娴的疑惑。 是啊,有些事情照雪不知道,楚娴想着自己一开始不也是心里有疑问,憋不住,就直接去?同殿下捅破吗? 结果那?日,殿下说给?她看一样东西,他只展示一次。 待看过之?后,楚娴所有不明白的,全都明白了。而?殿下所有的行事深意,她也都恍然大悟了。 楚娴笑?如暖月,促狭地同燕照雪道:「不用担心殿下顶不住,因为他从一开始,就没想顶。」 「什么??」燕照雪断断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答案,一时担忧道,「可那?是殿下的兄嫂……」 「不重要?。」楚娴说。 燕照雪无言以对,一双眼都张大了,只觉得这世界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劲?连楚娴都说这种话,燕照雪不禁怀疑,难道是自己不正常了吗? 「总之?,我们就别管了。」楚娴笑?道,「殿下让干什么?,我们就干什么?。别瞎想,回去?干活吧!」 这……燕照雪都要?错乱了。还有,楚娴是从什么?时候起,不管殿下叫「老大」了? 第148章 梦魅(24) 入夜。 今日册封新的帝子妃, 自然也是尔允与柏誉的洞房花烛夜。 柏誉的寝殿,完全是以婚房的样式装饰的。 西?宫的所有人都觉得,帝子殿下?与新妃, 定会度过一个难忘而美好的夜晚。 当然,就柏誉一个人在度。 和他梦里那个,根本看不清脸的, 完美无瑕的美人。 如今已是深秋了,今年的深秋,比往年冷多了。上?界的花虽是都开着,一派春日的景象,但?吹在?脸上?的冰冷如刀子的风, 和那种清爽却萧索落寞的感觉,无一不昭示着,冰冷彻骨的冬季快要来了。 站在?繁花楼上?的尔允, 从这西?宫的最高处,可以看到宫中所有的地方。 柏誉的寝殿透出昏暗的光,那是一对龙凤红烛, 即将燃烧殆尽。 洞房, 花烛,良人。 呵。 这些东西?, 司徒尔允公主?, 都不会?有的。 她从来也不会?为这些事多么悲伤,毕竟, 她从出生?起,这千年来, 也没拥有过什么东西?。 吹着风,尔允揉了揉太阳穴, 缓解整日的疲惫,脑海中也慢慢清明?,她开始回思着整日的事情。 今日与柏琰的事……尔允嘆了口气。因着一直在?进行册封仪式,她没时间?细想柏琰说的话,更是一想起来,脑子里先钻进来的,便是那活色生?香的画面,和他身上?的兰草香,那让她发抖的热度,还有他在?她身上?制造出的那一切。分明?是真实的体验,却比幻梦更像是幻梦。 现在?,她终于可以细想柏琰说的话了。 他说,与她是一样?的人。 说他可以与她交换秘密,愿意?帮助她。 尔允越想,却牵出一缕心悸。 她怎么觉得,柏琰不光是怀疑她,甚至他已经确定她就是司徒尔允呢? 可他为什么不採取强硬的手段,直接逼着她招认?只是因为没有证据吗? 好像不是。 难道,真是对她心软,捨不得动她了。 想到这里,尔允就不再想下?去。左右只要熬到明?日,她处心积虑当上?帝子妃的目的就能实现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01页 放眼望向?远方,荒废的东宫矗立在?清冷的月色下?,看的人心中一点一滴生?出荒凉的感觉。尔允忽然发现,下?雪了,细小的雪花,随着冷冷的秋风颳下?来,落在?她的指尖。交织密布的雪,像是为东宫的剪影,覆盖上?一层朦胧的纱。 尔允看着看着,不知怎的就动了念头,身体随之飘起来,向?东宫而去。 当尔允走?进东宫,那种荒芜的宛如遗蹟般的感觉,终于以一种无比真实的方式,扑杀到她的脸上?,围住她的全身。 长满青苔的宫墙,爬着藤蔓的黛瓦,满是尘埃的窗棱,与在?风沙下?变得腐朽的木门…… 她的脚下?,原本该是整齐的砖石宫道,现在?却是离离野草。 尔允望向?正殿,这种孤寂的感觉,一点一滴注入她的心里。想到哥哥曾经每每说起昙清太子时的兴高采烈、意?气风发,再想到如今物是人非,尔允嘆一口气,她很难受。 忽然,空气里多出一丝像是涟漪般的波动。 尔允在?感知到的瞬间?,便转身望去:「是谁?」 谁会?和她一样?,大半夜跑到这里? 一扇月洞门后?,一道身影走?出来,通体蓝衣,在?月下?望来,如一汪静水。 尔允定睛瞧着,认出了来人:「楚娴姑娘。」 正是楚娴,她跨过月洞门,来到尔允的面前,向?尔允打了个抱拳,「帝子妃。」 尔允还有点不习惯,自己被叫帝子妃这个称唿,她向?楚娴颔一颔首,笑问:「楚娴姑娘怎么也在?这里?」 楚娴爽朗笑道:「正好路过,过来看看,也回忆一下?往昔。」 回忆往昔吗?尔允想着,从前的昙清太子风华无两,众望所归,便是死去这么多年,依旧还有人会?来到这里,回忆他在?的时候啊。 楚娴是柏琰的人,尔允不愿与她多待,便道:「既是偶遇,没别的什么事,我就回去了。」 楚娴却道:「今日本是您洞房花烛夜,却在?这里遇到您,我倒是真没想到。」 尔允就知道,楚娴会?疑惑这个,她也没想到随意?走?来东宫,竟然遇到兰台的史?官。该说自己运气差吧,被这些史?官缠上?,她真怕脱层皮。 尔允道:「帝子殿下?已经睡下?了,我醒过来,便忽然想来这里走?走?。」说完也不再解释旁的,「告辞了。」 「帝子妃留步。」楚娴叫住尔允。 尔允无奈,只好回过身,再次面对楚娴。 楚娴认真说道:「帝子妃,我们殿下?是您可以信得过的人,为什么不与他合作呢?他一定能帮你的。」 月色下?尔允一双勾人的眸子,乍然眯起,夜色掩盖了她眸底那一丝惊异,她嵴背滚过些凉意?,心下?一凛。 尔允心忖着,楚娴能问出这样?的话,就代?表柏琰知道的,楚娴多半也都知道。 是了,兰台明?面上?,是记录史?实的官署,但?也正因如此,他们掌握着这世间?最多的秘密。换言之,兰台便是上?界最大的情报机构。 尔允不知道,兰台到底挖掘出有关她多少的东西?,她也不敢问,她只是惨笑着回答楚娴:「怕是只能让你失望了,当然也让你们殿下?失望了。」 楚娴嘆道:「您终究信不过我们殿下?。」 「不,我不是信不过他。」尔允喃喃。 我是信不过所有人。 尔允想说,楚娴,你知道吗?其实我很羡慕你。 生?长在?阳光下?,能够自己选择做自己喜欢的事,可以踏遍万里河山,看遍大千世界,周围还有一群和自己志同道合的人齐头并肩。 自己呢?从生?下?来就被安排一切,八百年暗无天日,没见过世界的样?子,也不被允许认识其他的人,接触到的只有罪大恶极的囚犯,全是负面的情绪。唯一结识的一个外人,尚还未给予他全部的信任,换得的就已是他将一把刀送进自己身体里,是余娇容踩着她的身体逃走?,留给她挑衅的胜利者眼神。 等?到了葬魂崖,和极寒之渊也是一样?的,不同的只是自己从看门人,变成了犯人。 楚娴,你说,这样?的我,还能相信谁?还敢相信谁? 尔允不是分不清好赖的人,柏琰可以把对她的怀疑说出去,可以强硬地对待她,但?他没有。他将与她的所有怀疑和交涉,都封于兰台之内,他甚至提出愿意?先对她说出他的秘密,把选择权给她。 但?她还是做不到。 她也害怕,万一听?到不该听?的,她便会?被绑在?柏琰的船上?。 从未与人同行过,从未做过自己想做和喜欢做的事,什么都未拥有,母妃也怨恨她、不认她。 这样?的她,还能承担什么风险?又如何能敞开心扉? 「我谁也不信。」尔允悽然道。 楚娴花容沮丧,嘆出口气道:「那么这世上?,可有人能让您相信吗?」 尔允本不想再同楚娴多说,只是听?了这个问题,还是忍不住去想,会?有这样?的人吗?除了她家人外的…… 有。她心里,浮出那个人的名字。 父君会?对那个人充满认可与敬意?,哥哥提到那个人时,崇拜向?往的眼神明?亮的像是晴朗夜空的星光。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02页 家人们都那样?信任他,她也愿意?去相信的。 「可惜,他已经死了。」尔允惨惨地一笑,冰冷地说着,「昙清太子,他已经烟消云散了。」 楚娴的眼睛顿时睁大,犹如两颗核桃,下?意?识张开嘴,看着好似要说话,但?声音就断在?喉间?,什么也没说,就这样?用一种仿佛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盯着尔允。 尔允却已不想再留在?这里了,她也出来的够久,该回去了。 没再理会?楚娴,尔允抽身,从原地消失。 次日,尔允和柏誉乘着天车,去往帝宫。 这是上?界的规矩,皇子的正妃在?册封圆房的第二日,夫妻二人要共同去帝宫,谒见天帝。 柏誉的天车,由两只凤凰、两头麒麟,与两条龙,共同拉着。 因是帝子,这般的地位所对应的天车,自是豪华万分的。整个天车大且宽敞,全部由黄金打造。车身的每一处,都雕镂着精细的纹样?,不是蟠龙便是这世间?的飞禽走?兽、云蒸霞蔚。 天车上?的帘子是用点火而不燃的火涣纱做的,一块块火涣纱,被裁剪成层层叠叠的帘幕,覆在?窗前。当天车飞动的时候,火涣纱被风扬起,尔允倾城绝世的容颜便也从窗户中露出来。 周围那些看到天车行过的臣民,都躬身拜伏,等?着天车过去方可起身。当天车从他们面前经过时,惊鸿一瞥,所有人都被新帝子妃的美貌所惊艷,甚至震撼得久久不能回神。 终于,尔允和柏誉相携着,来到天帝所在?的天擎殿。 云海翻腾,天擎殿矗立在?十几?丈高的高台上?,重檐的屋顶,带给尔允一种极为震撼的恢弘气势。两侧规整的配殿,又共同烘托出一种君权至上?的压迫感。 尔允和柏誉一级一级,踏上?台阶,走?入天擎殿中。 当看到坐在?七重纱幕后?的天帝身影的那一刻,尔允心中说不出的激动,终于、终于到这一步了。 在?西?宫的这些日子,她设计柏誉和余娇容离心,一面从他们身上?调查那些隐秘事件的真相。而她所做的所有,都是为了今日。 自从昙清太子死后?,天帝几?乎再也没有露面,终日缩在?天擎殿里,尔允无法接近他。 她唯一的机会?,就是成为帝子妃,于册封的第二日,依循祖制,拜见天帝。 她终于接近天帝了。 只有天帝,才是那个知道最多的人。 金碧辉煌的浩瀚天擎殿里,除了静静立在?边缘的下?人,此刻这里,只有五个人。 天帝,天后?,尔允和柏誉,还有——柏琰。 天后?坐在?天帝的下?首处,她和天帝已经等?候尔允和柏誉多时。 柏琰坐在?一旁,就和尔允第一日入西?宫奉茶时,见到的他一样?,他端着一杯雪顶寒翠,用杯盖不疾不徐地沏过,缓缓饮下?。 尔允的视线,不禁在?柏琰身上?停留片刻。柏琰也抬起眼皮,视线与尔允的视线接触。 尔允又收回视线。 她走?到这一步,谁也不能阻止她,她不会?允许任何人坏她的事,她一定要成功! 尔允望向?天帝。 坐在?七重纱幕后?的天帝,披头散髮,看起来就像一个因幽居太久,已经没有了生?气的一团死灰枯藁。据说,他在?昙清太子死后?,便性情大变。也是,连这样?重要的日子,他都不束髮,随意?地穿着看起来单薄而颓废的衣衫。但?尔允同时也感觉到,他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时,那种这世间?最高的威严感。 尔允按照仪制,向?天帝天后?下?跪行礼。 天后?看尔允,当然是非常满意?高兴的。这明?惜水头顶上?的紫气东来之相,如今瞧着更明?显了。果然没有了余娇容那个倒霉催的魔族,明?惜水的紫气东来,便不再被影响。天家一定会?被她所旺的! 「平身。」这一声是天帝说的。 尔允还是第一次听?到天帝的声音,这样?阴郁的声音,带给她的感觉,就好像有谁拿着粗糙的沙砾,在?她的心上?一下?一下?来回划着名,令她通身的肌骨都因寒意?和不适而收缩。 尔允和柏誉起身。 接着便是天帝天后?按着流程,嘱咐他们。 主?要是嘱咐尔允,必要好好相夫,做好众神女的表率,早日为柏誉开枝散叶。 尔允恭敬地应下?了。 接着又与天后?随便聊一聊,一炷香的时间?后?,这场谒见就结束了。 柏誉正要招唿尔允,向?天帝天后?告退,尔允却开口道:「父皇,儿臣想为您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几?人没想到,尔允会?忽然说这个,诧异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天后?因着对尔允十分满意?,自然尔允说什么,天后?都下?意?识地包容,也对她很有耐心。她问道:「惜水,这是何意??」 尔允恭恭敬敬地又跪下?来,向?天帝叩首说着:「儿臣原只是阴司冥界朔望之城外的小小桃仙,若不是得到母后?的青眼、帝子殿下?的宠爱、父皇的栽培,我哪里能成为帝子妃呢?儿臣惶恐之余,也无比感恩,想着定要侍奉好帝子殿下?,也要替父皇母后?分忧。适逢帝子殿下?对儿臣说,父皇总是精神不济,梦魇不断,儿臣就想到当年在?阴司冥界修炼时,悟出的能够清心聚气、扫除梦魇浊秽的一门法术。这法术,儿臣练的很好,从前有些走?火入魔的姐妹,儿臣都能用法术让她们提神醒脑,恢復正常。儿臣对父皇母后?心怀感恩,又是从降生?之日就对父皇母后?充满敬意?,如今有幸能成为帝子妃,儿臣想用这门法术,帮父皇缓解一二。」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03页 尔允说着再次磕头,殷殷切切道:「还请父皇允许我尽孝,儿臣敢保证,一定能帮父皇改善精神的!」 一语落下?,是短暂的安静。 说实话,尔允心里也有些没底,她并不知道天帝的脾性,并不能确定,天帝就一定会?允许她动手。 她当然希望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能够眷顾她。但?如果天帝怎样?郁不同意?的话,至少,天后?还会?帮她说话,她还有机会?再接近说服天帝。只是……想到柏琰,说不定已经深深地怀疑自己,尔允又心中提着块大石,只盼不要拖太久。 过了会?儿,她听?见天帝的回覆:「允了。」 尔允心中大定,压抑着紧张和激动,保持着跪地的动作。 天帝的声音,从七层纱幕后?幽幽的传出:「惜水留下?吧,你们都退下?。」 天后?道:「也好,陛下?身体不适,若是惜水这门法术真能帮到您,那是再好不过的事。」 天后?一边说着,就想到难怪明?惜水有紫气东来之相。这世间?法术千千万,存在?许多偏门的,说不定明?惜水真的能让陛下?心情好起来,回到废太子昙清还在?时候的状态。明?惜水一定能,紫气东来啊,大吉之相!这不上?来就给天家带来好事了吗?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天后?越想,觉得一定是这样?,已经把自己说服了。 天后?遂站起身,同柏誉说:「先同我上?天禧殿,我们等?等?惜水。」 片刻后?,才像是想起来自己还有一个儿子坐在?大殿上?,又转了头,向?柏琰说:「你也回兰台去吧。」 柏琰不疾不徐放下?茶杯,杯中还有一半的茶水。一朵荼蘼花飘在?茶水中,轻轻打着转沉到底。 柏琰向?天帝行礼告退。 所有人都出去了,殿中只剩下?垂头静立的下?人。 尔允的心砰砰跳起来,那种急促的激动和紧张,快要撞开她的肋骨。她死死地压制着,让自己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想要尽孝的儿媳。 她走?上?前,拨开七重纱幕,一边小心对天帝道:「父皇,儿臣过来了。」 天帝没有阻止她。 尔允一步步走?过来,终于到达天帝身边。 曾经,在?许多人的梦境里,尔允见过天帝的模样?。但?那是从前的天帝,伟岸、威严,如巍峨的崑崙,如擎宇的天柱。而昙清太子死后?那个心性大变深居简出的天帝,此刻,尔允终于见到了。 她也没有想到,天帝的脸色居然那样?差,就像是被梦魇折磨许久,眼眶下?是两团青黑,眼中也满是血丝。 他身上?的气息不太稳定,像是有走?火入魔的兆头,又好像不是,总之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定然不好受就是。 尔允走?到天帝的身后?,柔声说:「父皇,儿臣要开始施法了。您放轻松,请相信儿臣。」 天帝从鼻腔里发出有气无力的一声:「嗯。」 尔允抬起双手,抑制住手指的抖动,稳稳地按在?天帝的一双太阳穴上?,开始轻轻按摩。 随着她手指的动作,片片桃花瓣从她的指下?飘出,打着旋,包围住天帝,绕着他规律地转动起来。 同时,一缕缕清气,穿过桃花瓣,掺着花香,从天帝的太阳穴钻进他身体里。 天帝皱着的眉头,慢慢地舒展开。尔允观察着天帝的表情,轻声问:「父皇觉得怎样??有好些吗?」 「嗯……」天帝应了,他道,「这桃花味,令朕很舒服。」 尔允道:「这是阴司冥界朔望之城外的桃花,最是能驱散凶秽,舒心养气。父皇有没有觉得,整个人轻松不少?」 过了会?儿,天帝答:「是,朕轻松不少……」他的声音渐次低下?去。 尔允一只手揉着天帝的太阳穴,另一只手控制一朵朵桃花瓣,飞满整个天擎殿。而聚集在?天帝周围的桃花瓣,越来越多,越来越密,清甜的香气也越来越浓,像是檀香升起的烟气那样?,裊裊地钻进天帝的七窍里。 尔允又问:「父皇现在?觉得怎样??」 「嗯……」天帝过了半晌,才回了这一字,很低很低,像是本能地哼出声,尾音也低到几?乎听?不清。 他的唿吸渐渐平稳,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像是化作一尊雕像。 他睡着了。 尔允的手,从天帝的太阳穴处拿开。 这不是什么清心静气的法术,是催眠术。她在?葬魂崖花了两百年时间?,配合她的织梦术,练成的催眠术。 而纷飞的桃花瓣,也将殿中所有下?人的耳目遮蔽,将他们蒙在?亦真亦幻的懵懂中。 现在?这天擎殿里,唯一一个清醒的人,就是自己了。 尔允握了握拳,眼中划过一抹犹如壮士断腕般的决绝与孤注一致。 多年忍辱负重,筹备与计划,终于到此刻了。 她用尽全力,施展出自己全部的织梦术,沖入天帝的梦中! 第149章 梦魅(25) 天帝的梦境很深, 就像是?龟缩在壳子里的一只蜗牛。尔允的周围全是?茫茫的黑暗,和层层叠叠的阴云。极大的阻力,噼头盖脸冲击在她身上。她需要奋力地往深处扎着, 不断地拨开身前一层层的阴云,才终于来到了仿佛万丈深的梦境之底。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04页 梦境里的天帝,坐在一片狼藉的天擎殿中。天擎殿里没有任何的下人, 只他一个,坐在冰凉地砖铺成的地面上?,仿佛神游出窍,双眼没有聚焦。 尔允看一眼这座天擎殿,门窗皆是?紧闭。殿中原本燃烧着数百根蜡烛的烛台, 四散倾倒砸了一地。滚落的蜡烛,有些已化作蜡油,浇在地上?。 满室的昏黑远沉。 这里安静的没有任何声音, 可?尔允却觉得,好像听到了刺耳至极的喧嚣声。明明没有声音,却就是有种难以忍受的喧嚣, 很奇怪的感觉。 她还是?第一次在旁人的梦里, 感到这种?仿佛是?水火併存的矛盾。 这时?,她听到天帝口中念叨什么。 尔允走近, 听见了。 「贞葭……」 先后的名字。 天帝是?在思念先后吗? 可?尔允掌握到的种?种?信息, 都指向一个方向——天家?隐瞒了贞葭的真正死因。 尔允化作先后贞葭的模样,来到天帝面前。 她要做入梦引导, 哪怕危险,费尽千辛万苦才走到这一步, 她也一定要一试! 「陛下……」尔允用着贞葭的脸,悽怨地开口。 天帝在看见「贞葭」的剎那, 便宛如行?尸走肉终于回魂。他的眼睛渐渐睁大,盯着「贞葭」,挪不开,「贞葭,你回来了?」 「是?啊,臣妾回来了,是?为着您而来的。」「贞葭」悽怨地哭道,「臣妾死的好惨啊,陛下!」 「贞葭……」天帝凄身一颤,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浓烈的愧疚与痛苦,爬上?他整张脸,「贞葭,朕也是?没办法……」 「没办法?」「贞葭」喃喃着这个词,就像是?在念着一个自?嘲的笑话,她蓦地激动起来,眼泪滚滚而落,质问道,「臣妾这个天后,上?无愧于天地,下无愧于诸神,更无愧于陛下!陛下缘何一定要这样对臣妾?!」 「贞葭,贞葭……」天帝唤着这个名字,艰难地、万般无奈地道,「朕没有办法,是?造化弄人。你看见了不该看的,朕才不得已抹杀你啊!」 尔允的心狠狠地惊颤起来,天帝这话带给她的震惊程度,比得知余娇容是?魔族时?,还要令她肝胆俱裂。 看到不该看的,被天帝灭口。 先后竟是?这样死的,死在枕边人的手里! 更可?怕的是?,巍峨伟岸的天帝,上?下两界最崇高的统治者,他这里有什么不能被看到的东西?! 「贞葭」泪如雨下,以袖掩面,哭道:「那镂月呢?臣妾死之后,陛下就将镂月扶正,让她占了臣妾的位置。陛下此举,考虑过昙清吗?!」 「贞葭,对不起,贞葭……镂月什么都不知情?,可?上?界总该有一位天后,朕才只能扶正她。朕知道,她比起你差得很远。」 「那昙清呢?昙清为何也落得与臣妾一样的结局?」「贞葭」哭得不能自?已,所有的愤怒与质问,都如大雨一样,泼向天帝。 天帝颤抖地上?前,想要抱住她。「贞葭」却宛如躲避洪水勐兽般,向后退着,哭道:「我们母子死的好惨!昙清那样优秀的人,那样好的孩子,陛下您真的不会噩梦缠身吗?!」 「不,不是?这样的,贞葭……」天帝满面愧疚的神色,痛苦极了,可?在这愧疚中又生?出一股强烈的惊异,他惊惧而焦急地,不断强调着:「不是?朕,朕没有害昙清,不是?因为朕,是?因为,是?、是?……」 「是?什么?」「贞葭」追问道。 「是?,不,不是?,朕无论?如何也不想失去昙清,不是?朕做的!是?——」 忽然之间,天帝的声音戛然而止。 这突然如断线般的死寂,令尔允顿时?心里一惊。 下一刻,面前的天帝,就像是?石化一样,仿佛整个人变成泥塑陶俑,仿佛时?间停止,他也定格在一动不动之中。 但是?陡然间,他又似勐地活了过来,可?脸上?的所有神情?都瞬间大变,愧疚、痛苦、无奈、惊惧全部没了,取而代之的是?蓦然扭曲的五官,和一种?宛如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疯狂! 他布满血丝的双眼,竟是?开始发出绿光,那是?种?犹如毒蛇盯着猎物的凶光,盯在尔允的身上?。 这感觉,就像是?完全变成另一个人! 不好!尔允心中滚过惊雷,身体的反应快过思维,她立刻就要退出天帝的梦。 可?她刚要施法,就发现,自?己居然动不了了!宛如石化的感觉,鲜明的降临在她身上?,身体四肢都像是?被看不见的线绳捆住,她死命挣扎,却动不了一点。 尔允不禁惊骇,一颗心狠狠地提起,糟了! 就在面前的天帝一只手朝着自?己抓来的档口,尔允用念力,叫出哭朱雀。 哭朱雀打?着转,犹如屏障般挡在她面前。天帝那只手隔空一抓,一道爪痕留在伞面上?,整个伞被打?得颤抖。 哭朱雀替尔允挡下这致命一击,可?爪痕的冲劲,仍是?穿过哭朱雀,重重地撞击在尔允身上?。 尔允整个人被打?飞出去一丈,落地时?她的肩膀磕到地面,分外?疼痛。 砸在地上?时?,她看见自?己的袖子,从贞葭绣着橘红色九尾狐纹样的袖口,变成了自?己的茜霞色大袖。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05页 她被打?得变回自?己的样子了。 天帝是?何等法力?尔允只觉得浑身的每一块骨头,无一不在剧痛痉挛。但好在,她恢復行?动了! 尔允强忍着痛,咬牙爬起来,将周围空气化作风,驭使到自?己脚下,瞬间她便犹如一道流星般飞离原地。 尔允拼命地逃离天帝的梦境世界,哭朱雀跟在她身边,帮她挡住隐藏在阴风和黑云里的一道道噼山倒海的勐击。 尔允使劲撕开挡路的云,将这一团黑的世界不断撕开缺口,狠劲地往外?钻。 黑云发出难听刺耳的怒吼声,不断往她身上?挤压,像极了遮天蔽日想要将人蚕食的老鼠蝗虫,尔允觉得受到的阻力越来越大,天帝的梦境仿佛广阔的没有尽头,她就像是?被囚在这个无边无际的黑暗兇残的世界里。 整个空间里还有两道人声交织在一起,声嘶力竭地吼着。 「快……快走!快……走!!」一道惊恐惶然的声音,喊得无比痛苦,几乎就要沙哑到再也出不了声。 另一道声音,邪佞、嗜杀、疯狂,勾勒出的是?一个喋血的魔鬼:「敢闯进这里,你真是?这千万年头一个!我会将你碎成千块万块,吃掉你,你的血肉全都会融入我身体里,你逃不出去的!哈哈哈,挣扎吧,逃不出去的!!」 两道声音像是?两条互相撕咬的巨蛇,尔允就像是?被捲入这场撕咬中的,拼命挣脱的人。 这两个声音的音色,分明是?一样的,就是?天帝的声音! 却像是?两个人。 尔允从未见过这样的情?形。 突然,那个艰难喊着让尔允快跑的声音,发出一道沙哑的惨叫。就像是?一只快被放干血、即将死去的鸡,发出的最后那一声沙哑的啼鸣,在声音响起的那一刻,无比的令人窒息而惊秫。 惨叫之后,整个梦境之地,就只剩下那道疯狂的恶魔般的大笑。 同时?,尔允周围的黑云仿佛一下子重了千钧,齐齐往她身上?压。她撕开面前的云,又有另一朵压向她。尔允气喘吁吁,只觉得自?己被压制进了越发逼仄的狭小空间里,哭朱雀也被压制得几乎贴到自?己身上?。 她快要顶不住了。 尔允不甘心,她怎能甘心?她燃烧起自?己的元神,说什么都要挣脱出去! 眼看着这样的挤压即将连她的唿吸都阻断,突然一道金光,像是?闪电般噼过梦境之地,剎那映得尔允的脸,亮如白?昼。 这光来得突然,尔允被闪得双眼睁不开,不禁抬起一手遮住眼睛,却就在这个时?候,后背竟被什么人推了一下。 尔允倒吸一口气,这才发现,那道金光将黑云噼开一道裂口,而自?己竟被人推进这道裂口,送了出去! 是?谁?谁在帮她? 被动飘出去的尔允,努力回过头去看。 她看到,那被留在一团黑云中的一道模煳的身影,被金色的光描边,她看不清楚,只是?那身形像是?一个温柔的女人。 在将自?己推出去后,滚滚黑雾,将女人的身影吞没其中。 尔允不敢耽误,继续驭使着风,想冲破这梦境世界。 那个模煳的女人,帮她从最深层的梦境之底退了出去,她现在处在外?层的梦境,还差一点,还差一点她就能出去了! 然而那种?疯狂的笑声,接踵而至,从尔允周围的每个方向,每个角落铺天盖地压下来,就像是?无数只厉鬼在耳边放声大笑,伸长了白?骨累累的手,想要将她按进窒息的血池。 那声音疯魔病态地嚎叫着:「贱人!你以为帮了她,她就能逃出去?!」 「这里是?无穷无尽的,你跑不了,跑不了的!」 不!尔允红着眼睛,身旁哭朱雀飞快地旋转着,不断替她驱散那些想要吞噬她的黑云。 「既然来了,便永远留在这里吧,不要再挣扎,我还能留你一具全尸!」 这样嚣张狂肆的话语,就仿佛一个判官,在向渺小无助的嫌疑人,宣判她的死刑。 尔允能感觉到,她已经快抵达这梦境世界的尽头了。可?为什么,就是?看不到一点光,就是?无穷无尽呢? 无数的风刃和黑云,以更加勐烈的程度向她砸来。尔允蓦然撑不住,胸口一突,一口腥甜沖入喉间,她险些要吐出血,硬是?不甘地将这口血咽回去。 心里却被绝望的情?绪所缠绕,难道,她真的要止步于此了吗?万万没有想到,天帝的梦境世界里,竟会出现这种?她在旁人的梦里从未遇见过的情?形! 难道,她终究还是?不能,为自?己和家?人讨到公?道吗? 哪怕,让她活着把在这里获得的秘密带出去,托给兄长也好,哪怕她能带出去! 上?苍啊,求求你,给我一丁点的垂怜吧,只要一丁点! 尔允从未相信过,上?苍真的能垂怜她。如果上?苍将她降生?以来的一切看在眼里,又怎么会让她这千年,都过着这样孤独、悽苦、被嘲弄、被怨恨的日子呢? 上?苍早已将她抛弃,根本?不会可?怜她一丝,不是?吗? 然而当一条手臂坚定地揽住她时?,尔允惊呆了,大脑一片空白?。 眼前好像天旋地转,她撞进一个熟悉的怀抱里。冲撞进视野的,是?熟悉的宝蓝色暗纹云锦衣衫;冲进鼻尖的,是?熟悉的兰草香气。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06页 尔允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眼前忽然一抹缭乱。她倒吸一口气,看到的是?一把熟悉的摺扇,打?着转飞出去,迎着那铺天盖地的雷电与乌云。 摺扇所到之处,雷电被节节斩断,黑云被打?散成灰。 就像是?将一张满是?雷电黑云的狰狞的画作,霸道地挥毫抹去。整个空间一块块被斩断挥散,雷电被彻底打?灭,散去的黑云背后,是?通透的如湖水一般的夜空。 尔允勐地回神,那横亘在她腰后的手臂,那种?熟悉的力道把握,令她忽然就有一种?心房颤动的宿命感。她没有办法形容自?己这种?感觉,她看着正抱着自?己的柏琰,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里,没想到他也能进入天帝的梦境! 她突然觉得想哭,在被上?苍抛弃多年之后,她只凭着一腔孤勇和不甘怨恨挣扎着,她以为,自?己终将会如萤火那样,得到一个熄灭的结局。可?是?,在这最绝望的时?候,她却得救了。 上?苍没有垂怜她,却是?柏琰宛如天神般降临,救下她。 尔允的眼睛无法抑制住酸热,大滴的泪珠滚落下来:「殿下……」 男人俊美?无俦,一双琥珀色的眼眸中蕴着清冽。尔允听见,他嘆了口气。是?在嘆她吧?嘆她胆大妄为,又欺骗所有人,孤身犯险。 还有啊,他在梦境的世界里逮住了她。 她真实的身份,便再也藏不住了吧。 飞出去的摺扇,如同摧枯拉朽的神兵利器,终于将整个黑暗世界打?散。 现在两人的周围是?通透的夜空,无边无际,颜色如同深海般。漫天的星斗悬浮在两人周围,上?面,下面,前面,后面,每一颗星都亮得似火,大如银盘,看上?去既美?丽,又有种?惊心摄魂的恐怖。 那道疯狂的声音,似是?也没想到柏琰会闯进来,还压制住他的力量。他歇斯底里地大吼:「柏琰,你以为能进来,就能出去吗?既然来了,你们就一起死在这里吧!」 柏琰轻轻一勾唇,尔允抬眼看着,瞧见了他唇角那一丝冰冷和游刃有余的嘲弄。 下一刻,柏琰揽紧了她。尔允的身体跟着柏琰飞身而起,只见摺扇打?着转,回到柏琰手中,他果决利落地冲到一颗星辰前,挥扇将星辰噼作两半。 随着那个声音一声惨叫,碎开的星辰化作万千亮片一般的雨,同时?一个亮如白?昼的漩涡,出现在碎掉的星辰后面。 不等尔允震惊,柏琰就抱着她,冲进漩涡。 又是?一阵天旋地转,当尔允眼前清晰时?,那种?脚踏实地的着落感也回到她的全身。 他们从梦境世界出来了! 此刻,他们再度回到天擎殿中,几乎两人一出来,那本?已睡着的天帝,就突然睁开眼睛。 他睁眼的那一瞬,给尔允的感觉,就好像一头沉眠了万年的恶魔陡然甦醒,一双绿色的眼睛,乍现万顷凶光。 天帝勐地站起来,一掌噼在面前桌案上?。 整个天擎殿当场爆炸,震天动地,如山稜崩! 在爆炸的一瞬间,尔允就已随着柏琰,到了一千里外?。远方炸碎的天擎殿,就好像一轮火红的太阳骤然炸开,映得半阙天空犹如金红的霞光,竟有一种?诡异的壮美?。 整个天阙如发地震般摇晃不止,每一座宫殿,每一处房屋中,黛瓦片片落下,器具倒塌碎裂一地。 紧接着,炸开的天擎殿,所有碎片又重新被组合在一起,直朝着千里之外?的柏琰砸来! 柏琰摺扇合起,化摺扇为长鞭,挥着卷过天边的太阳,将太阳拉至身前,掼向天擎殿。 太阳与天擎殿对撞,顿生?天火,化作无数彗星,如火雨般洒了半天。 柏琰长鞭再变为摺扇,扇面一开,原本?无字无花纹的扇面上?,不知什么时?候装进了九州四海、万里河山。 随着柏琰扇面一转,扇中的九州四海、山川河流俱飞出扇面,向着千里外?的天帝掼过去。 天地震颤,鬼神惊惶哭泣。 这样恐怖的斗法,尔允前所未见。冲击力打?在她身上?,令她睁不开眼睛,只能往柏琰怀中埋得更深一些。而环在她背后的手臂,也下意识将她搂得更紧,收进怀里。 这是?尔允第一次看见,柏琰真正的法力。 浩瀚、果断,浑厚如山海,凌厉如冰川。 这一击过去,硬是?压制住天帝。柏琰抱着尔允,转身便走,一步三千里。 他们的周围,月亮、星星也从天边升起,与太阳共处一天,三者同辉。 柏琰用太阳压制着天帝,星月化作脚下的路与身边的墙,像是?护送他们的僕从那样,为两人化出一条远去的路。 尔允看着这无比壮观的场景,说不出话来。 当她被柏琰放开的时?候,她才发现,这里是?东宫,废弃的东宫。 柏琰带着她,来到了这里。 接着他暂停住时?间。 一切重新变得安静,安静的可?怕。对尔允来说是?这样的,就像是?她刚进入天帝的梦境时?,也是?这样的安静,什么都没有,只有他们两个。 在停滞的时?间里,荒废的宫阙,便更显得苍凉无比。覆在地砖上?的苔痕,和爬在宫墙上?的藤蔓,所有的叶子都一动不动。 这种?被禁锢的沧海桑田般的荒芜,一点一滴地钻进尔允的心里,而她却顾不得这些。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07页 她看着面前的柏琰,柏琰也看着她。两个人间无比的沉默,尔允的心也沉下去。 她竟忽然觉得,好轻松。她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已经彻底暴露了,到头来,她反倒感觉无比轻松。 终于不用再戴着这张面具,在这个无情?的世界,孑然一身走下去了。 虽然好不甘心,但,这或许就是?她的命吧。 她註定不配触及任何美?好。 可?这时?,面前的柏琰,忽然胸口震了震。他抬手捂住胸口,有些不适地咳嗽出声,唇角忽然滑出一次鲜血。这刺目的红,惊醒了尔允。 她惊唿出声:「殿下!」 她连忙扶住柏琰。 柏琰调息片刻,笑了笑:「我没事……他毕竟是?天帝。」 尔允道:「我扶您坐下。」 柏琰没有阻止尔允,他在尔允的搀扶下,靠着宫墙坐下,持着摺扇的手,按在地上?,另一手置于屈起的膝盖上?,喘过几口气,闭了闭目,復又睁开。 「不必担心。」他说。 尔允跪坐在柏琰的面前,心绪复杂,但她望向柏琰的眼神里,依旧有着浓浓的愧疚,清晰可?见。 如果不是?为了救她,柏琰也不用与自?己的父亲斗法,也不用受伤。 明明是?她,擅自?进入他父亲的梦。柏琰没有把她当作危害他父亲的兇手,反还入梦,将她从绝望与万劫不復中救出。 一种?极致的心酸与愧悔,滂沱了尔允的整个心墙。 为什么呢?这个她从一开始就在欺骗、防范、博弈和利用的人,为什么,每每她走在黑暗中就要摔倒的时?候,又是?他搀扶她呢? 可?是?,纠缠到最后,终究是?一切都要回到一开始的轨迹上?吧——她是?逃狱的尔允公?主,他是?天帝派来捉拿她的人。 她不想再挣扎了,流着泪,凝视着柏琰,喃喃:「对不起,对不起……」 两人之间,又安静下来。 尔允在等着柏琰的质问,等着最终的宣判。 然后,她听到了那让她彻底心如死灰的话语。 「司徒尔允。」男人唤出了这个名字。 尔允惨笑一下,所有负隅顽抗的心气都没了。被柏琰亲自?抓到她入梦引导,已是?坐实了她的身份。她的命,又是?被他救下的。事已至此,她还能辩解什么呢? 尔允自?嘲地笑着,犹如一朵染了血的桃花:「殿下要送我去葬魂崖吗?」她悽惨地落泪,犹有不甘道:「我有个请求!在这之前,我想见我兄长一面。」 自?己是?不成了,那便只能将在天帝梦境里获知的一切,都託付给哥哥了。 柏琰不语,只是?凝视着尔允。 尔允又在他的眼中,看到了那种?令她的心墙一点点裂开的怜惜、理解和包容。 「殿下怎么不说话?」尔允戚戚呢喃,「您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真正怀疑我的?是?破虏将军那次,还是?更早呢?」 柏琰轻笑一声,说道:「我在千年前,见过你。」 什么? 尔允一愣,乍然抬眸,一时?间忘记落泪,那滴泪挂在了眼角,「殿下说什么?」 「千年前,你父君司徒无愿,曾邀我到极寒之渊。」柏琰道,「我就是?在那里看见你的。」 尔允惊讶地看着柏琰,亦忘记了眨眼。没想到会从柏琰口中,听到这样的话,她不知道,全然不知自?己在极寒之渊时?,还曾有人在门外?,远远地将她尽收眼底。 「虽然那时?你戴着面纱,但……」柏琰的双眸中,渐渐聚起深深的光,「但在你逃狱后,当我在司徒重云的宫中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觉得是?你。」 什么……尔允的心颤动得厉害,巨大的震惊和恍然,像是?滚滚洪流般冲上?她的心头。 不,不可?能。不会有这样的事,她根本?不知道的,前所未闻…… 她勐地反应过来异样,开口道:「不对!我父君根本?不认识您!那日在北海之底,他听到您的名字时?,根本?是?陌生?的!」 「尔允,」柏琰清润的声音,轻轻唤了一声。 不知怎的,这声音就像是?有魔力般,安抚住尔允,她稍微定下神些,讷讷看着柏琰。 柏琰笑着:「我不是?同你说,我也有秘密,可?以先告诉你吗?」 尔允的心一颤,勐地胸口一紧:「殿下……」 「我不叫柏琰。」他道。 「孤名昙清,太子昙清。」 第150章 梦魅(26) 这剎那, 尔允惊住在那里。她觉得自己刚听到的,是那样不真?实。因为太过震惊,物极必反, 以至于她?脸上的神色竟是出奇的平静。脑中一片空白,连发问?都不知从哪里问?起,心中震惊得快要唿出来, 喉中?反成了喑哑。 陡然尔允一颤,回过神来,听着自己出口的腔调,都因震惊而变了:「您是太子殿下?」 骗人的吧? 「是孤。」男人定定道。 「那小殿下柏琰……」 「没有这个人。」他?说,「天后镂月只有柏誉一个儿子, 孤,也只有他?一个弟弟。」 这不可能?,怎么会是这样?骗人的。 所?有人都知道, 小殿下柏琰在百年前归来,执掌兰台。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天后镂月的儿子, 柏誉一母同胞的弟弟。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08页 如果说, 根本就没有这么一个人的话…… 尔允一双美眸渐渐张大,她?想到了答案:「幻象……」 对啊, 她?恍然, 昙清太子继承了天后贞葭的血脉,是九尾火狐的族人。九尾火狐, 正是擅长?幻象的族群,就像赤帝朱靥那样, 能?看破许多。 所?以,所?以…… 「这天地间的所?有生灵, 都活在您编织的幻象中?,也包括我,对吗?」 「是。」 震惊犹如一口钟,在尔允的心中?发出绵长?的震动。她?根本没有办法平静,目光颤抖地望着面前的男人,移不开眼睛。 她?恍然地想着,怪不得昙清太子能?看破她?的织梦术。他?本就法力无边,他?的幻象术更?胜贞葭与朱靥。到了这般化境,便是再无虚妄诡计能?瞒过他?的眼睛。何况,她?活在他?的幻象之?下,她?身?处的这整个世界都是他?编织出的巨大的幻梦,他?是这世界的执掌者?,自己又如何骗过这位执掌者?呢? 所?以,也就是说,她?从进西宫的第一天,为余娇容敬茶的时候,昙清太子就已识破她?了。 尔允痴痴望着昙清,她?想到这里,一时说不出话来。 只傻了般地凝视着他?,任着自己仿佛是灵魂出窍,裊裊飞远。而眼前,这张俊美的脸上神色微动,深深浅浅间眸光里流动着翩然的日?影,和月影星辉。有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沁人心脾的柔和,从他?的眸中?流出,流进她?的心口。他?眼中?的流光,是那样瞬息万变,摄人心魂。 「尔允,孤要与你说一件事?,是你父君命你镇守极寒之?渊的缘由。」 尔允怔怔的,喃喃出:「缘由……?」 她?也曾无数次默默想过的,为什么自己必须镇守在极寒之?渊,不能?去看这个世界? 父君没有告诉过她?原因,她?甚至想,是不是根本没有缘由,只是因为,这是她?的命。 嗓音不禁变得有些沙哑:「您告诉我……告诉我,殿下。」 「他?是为给你挡灾避劫。你降生后,他?为你占卜问?天,得到的结果是,你会在千年后引发上界大乱。」 什么?尔允怔住。 父君要她?镇守极寒之?渊的时限,是一千一百年…… 挡灾避劫,挡灾避劫,尔允的眼泪忘记流动,被风一吹,便干涸在眼眶。原来如此,是这样的原因,她?今日?才知道啊! 「便是在那时,他?邀请孤至极寒之?渊外,请求孤,若千年后为你避劫失败,孤要护着你。」 尔允凄身?一颤,更?加不可思议的目光落在昙清面庞上。 昙清微笑,将当日?与司徒无愿说过的话、对他?的承诺,娓娓道来,告诉尔允。 「你父君还说,孤也会被你捲入大乱,他?看不出吉凶。」 「殿下……」尔允说不出话,今日?从昙清口中?得知的这一切,让她?有种一切梦境被扒开,露出真?正现实的惘然感觉。 昙清忆着那日?的事?。 那日?,司徒无愿用郑重的语调,一字一字对他?道:「我请殿下来,其?实是有求于殿下。我不知道,能?不能?为尔允挡灾成功。如果未能?的话,千年后上界因她?而动盪,她?必要成为众矢之?的,被所?有人唾弃。」 司徒无愿接着说了这样一句话:「占卜的结果还告诉我,连您都会被尔允捲入动盪中?,我看不出具体的走向,但殿下,似乎,您会因尔允之?故,成为动盪风暴的中?心。」 「但,我没有别人可以託付,只有您,我只相信您,这是我作?为一个自私的父亲,唯一能?为尔允做的了……」 司徒无愿深深地拜服下去:「我不敢求殿下一定要放过尔允,我只希望,殿下届时能?为她?说几句话,别让她?落到太悽惨的结局。」 昙清静静地听着,那样稳然而光风霁月。即便是听到自己会因为尔允,被捲入未知吉凶的事?情里,会经歷不知怎样的劫难,他?也不曾有丝毫惊意或是什么。 他?就是这样的人,如同万年巍峨的崑山,无论来的是怎样的风暴,也撼不动岿然的气度。 昙清看向极寒之?渊中?,无垢的、清澈的,对自己的命运一无所?知的尔允,然后对司徒无愿说:「孤答应你。」 他?对伏拜在自己身?前的阴司冥帝道:「你把孤的话记下来,这是我对你、对阴司冥界的承诺。只要我活着,只要尔允公主不是丧失本心无药可救,孤,都会护着她?。」 「所?以百年前,孤归来后,借着编织出来的这个巨大的幻象,执掌兰台。」昙清继续告诉尔允,「握有兰台,就握有上下两界最多的情报。那么,待你逃狱后,父皇便一定会将追查你的任务交给孤。」 「你利用哭朱雀织梦,想要逃狱的事?,孤一直都知道。既答应你父君,要护着你,便由孤来承担追查你的任务,这样,你就不会落到别人手上。况且,按着你父君问?天占卜的结果,既然你会将孤捲入天界的动乱,成为风暴的中?心,孤便更?要亲自接近你,弄清楚你想要做什么。」 尔允惊呆了,她?怎么也没想到,原来从一开始,昙清太子就什么都知道。从他?以柏琰的身?份执掌兰台开始,到如今的种种,原来,不是只有她?私下里谋划了两百年,一步步按着计划推进,他?也是如此,甚至他?还……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09页 一下子,此前许多她?觉得矛盾的、看不透昙清的地方,都渐渐清晰起来,都有了答案。 一幅幅与昙清共处的画面,带着恍然的震惊,让尔允几乎忘记唿吸。 他?说,从在朔望之?城的宫阙里看到她?的第一眼,就觉得是她?,所?以,她?在朔望之?城外的桃花林徜徉时,他?会突然出现,与她?说话,为她?簪花。他?是想要知道,这个已经变了真?身?和元神的女人,是不是当初极寒之?渊那蒙着轻纱的尔允公主。 所?以,当他?认出她?后,不论她?求他?做什么,他?都会答应。他?撤去破虏将军,任由她?将西宫搅得天翻地覆,他?还会替她?遮掩。 还有、还有在北海之?底…… 为什么他?会知道,关押父君的牢狱附近,有一座荒废的宫殿?现在,尔允终于知道了原因,他?一定经常去北海之?底照拂她?的父君,才会对那附近的一切那样熟悉。 他?要听她?唱歌,是因为初见她?的时候,她?便在极寒之?渊中?歌唱着。 所?以昙清会用那种怜惜、包容、理解的眼神看她?,让她?恍然觉得,这样的眼神跨越了万水千山和倥偬的时光,狠狠击中?她?的心。 尔允忽然眼眶一热,酸风吹得眼眸几乎化作?颤抖的软红。 他?是故意带她?去北海之?底的,什么请教、什么解惑,通通不是真?正的理由。 他?就是为了,让她?能?见到自己的父亲啊! 原来、原来这些她?曾经想不通的、揣摩而不得解的事?情,真?相是这样…… 那本已凝结在眼眶周围的泪水,忽然就如决堤了似的,再也控制不住,簌簌扑落。 尔允像是个破碎的琉璃娃娃,大滴的泪水,落在茜霞色的衣衫上,洇成一团团芙蓉花。 她?就是觉得想哭,内心中?有一种酸酸热热的东西,让她?整颗心,都酥软了。 她?曾自嘲的以为,自己在北海之?底生出的那种并非踽踽独行的感觉,是她?疯了,却原来真?的有人,在她?的身?后,看顾她?、保护她?,帮她?设想了许多,更?为她?做了许多。 她?觉得世人皆不可信,可有人却为了一个千年前的承诺,即便满世界都抛弃她?,他?也护着她?。 她?曾以为自己这一颗心,就会和深渊般的极寒之?渊一样冰冷无情。可现在这颗心,在酸胀间,开始一下下有力跳动着,生出了炽热,生出了感动,就好像死灰般的心,活过来了。 「殿下,殿下……」 「不要哭。」男人修长?好看的手,抚在她?的脸上。粗糙的触感,和热热的温度,有着让人无比安心的感觉。 昙清用手指,轻轻擦去尔允的眼泪。 他?单手轻捧着这张脸,欣慰地一笑:「孤就知道,你还是原来那个你,虽戴上面具,扮作?妖艷魅惑的样子,但依旧是千年前那个在苦寒的极寒之?渊中?歌唱着,清纯无垢的尔允公主。」 「殿下……」 昙清如教诲般,掰开了、揉碎了与她?说:「从降生起,就不能?看这个世界,没有朋友,只能?与那些充满了阴暗和负面情绪的囚犯在一起。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如今的你,行事?依然秉持着良心,依然爱着你的家人。孤想你的家人,定在心里深深为你骄傲。而这样的你,即便会引发上界大乱,孤又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尔允痴痴看着昙清,蓦然间,眼泪再度不受控制地溢出。 两百年了,她?听到的所?有关于尔允公主的一切,都是漫骂与唏嘘。 连母妃都怨她?,不肯见她?。 可是昙清太子,这个会被她?捲入大乱而吉凶未卜的人,却语重心长?地告诉她?,她?的家人会为她?骄傲,他?也不担心她?会给他?带来怎样的祸乱。 为什么呢?当一个高高在上、手握大权的太子,知道有那么一个人会在将来很可能?给自己带来灾厄时,他?要做的,不该是将她?除掉,以绝后患吗? 可他?却承诺父君,护着她?。他?亲自接近她?,观察她?是怎样的人,了解她?想做什么。而到今日?知道她?要做什么,所?以离开天擎殿的他?,一直没有走远,千钧一髮之?际折返回来,将她?救出天帝的梦境世界。 他?这样的举动,便是直接同天帝那样的统治者?撕破脸,再无斡旋的余地了。 浓烈的愧疚,让尔允觉得五脏六腑都被腐蚀得难受,她?哭道:「是我对不住殿下,连累您,都是我不好,是我太任性,太一意孤行……」 「可这不就是你吗?」昙清微笑道,「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有谋划,有胆识,不惧粉身?碎骨。」 粗糙的手指,再次擦拭过尔允的眼泪。琥珀色的双眸,带着笑意柔和凝视着她?:「孤也并非被你连累啊,孤与你说过,我们是一样的人。我们所?求的,是同样的东西。之?前的路,你一个人走,之?后的路,孤与你一同走。不是谁连累谁,而是,你在不知不觉间,已奔赴向孤,孤也一直等?着你,将我们之?后的路合二为一,一起对抗共同的敌人,拿回我们的一切。」 「殿下!」尔允再也忍不住了,身?体颤抖着,向前跪行两步,堪堪要倾倒。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10页 昙清张开双臂,亦向前一些,接住尔允。 就像是他?们各自行走的两条路,互相奔赴一样,她?向前倒向昙清,昙清也向前,将尔允收进怀里。 尔允抱住昙清,把自己埋在他?的怀里,将一切抛去脑后,只余放声大哭。 不知哭了多久,眼泪都快流干,连唿吸都带上一声声的哽咽,让尔允难以完整的说上一句话。 可她?却觉得,从来没有这样轻松过,像是将这千年的苦闷、孤独、悲愿全?部都哭尽了。这具负荷累累的身?体,像是被从里到外洗涤,变得分?外轻盈而安定。 她?从昙清的怀中?抬起头来,双手仍轻轻搭在他?肩上,她?哽咽着,努力将一句话说得流畅些:「殿下,您不是已经……烟消云散了吗?为什么会以……小殿下柏琰的身?份……回来?当时您逼宫篡位那件事?究竟……在您身?上发生了什么?还有先后贞葭,她?到底是……怎么……」 第151章 梦魅(27) 尔允因着过于哽咽, 想努力把话说?流畅,却依旧说得磕磕绊绊的?。 昙清耐心地听她说?完,没有任何打断的意思。等确认尔允说?完了, 他才扶着尔允的?肩膀,温声道:「来,坐这儿。」 尔允就?着昙清的?动作?, 挪到?他身?侧。她的背后是一面宫墙,她能?够靠在墙上,身?前就?是昙清,她不必扭头,便能与他说话。 尔允再次因这个人的温润妥贴, 而心中泛起丝丝的?动容。 待尔允坐好,昙清便将?一切告诉了她。 「九百年?前,孤率领上界军队荡平魔域。魔域依旧有残存的?势力, 且有外泄的?魔气。为护世间,孤自己也好,还有像苍帝扶光、白帝奚徵、花神温倾时他们这样的?正神也好, 时常要清缴魔域的?残留, 或是净化外泄的?魔气。」 尔允颔首:「这些……我知道。」 「嗯。」昙清继续道,「四百多年?前的?一日, 孤在清缴魔域残留时, 意外得到?母后之死的?线索。孤是从魔帝的?一位在大战中侥倖生还的?近臣口中得知,孤现在还记得, 他嘲讽的?、不怀好意的?神色,说?让孤去?问问自己的?父皇, 母后究竟在哪里。」 尔允喃喃:「先后之死,与天帝有关。」 昙清唇色如温玉, 带着浅浅的?弧度,眼中也有着温暖的?颜色,望着尔允:「谢谢你,也在调查母后的?事。」 尔允觉得,她担不起昙清这声谢。明明是她欠昙清许多,受他的?保护和?帮助,还受他今日的?救命之恩。她酸喜地笑着:「不,殿下?,我很自私……我只是觉得先后的?死,还有您逼宫窜位这件事,都与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有关联……才想要将?这些都弄清楚。」 「是吗?」昙清眼中,俱是悦然的?笑意,犹如点点萤火般的?星光,温暖又动人,似要流动出来,「但孤记得,你从未相信过孤会?逼宫篡位,你一直在维护孤。」 尔允不禁就?想到?,之前昙清以柏琰的?身?份对她说?,如今没有人再?称「昙清太子」,皆是称「废太子昙清」,她却还是以「昙清太子」相称。 是,她一直在心里维护着昙清太子,哪怕她没有接触过这个?人,没有和?他说?过话,甚至连远远地看他一眼都没有,可她就?是下?意识地维护他。 在她漫长枯寂的?八百年?看门人时光中,昙清太子,这个?名字和?这个?名字所代表的?一切,已?在父君和?兄长一次次的?提及下?,在她心里扎下?根,成为她愿意去?维护相信的?、除了家人之外的?唯一一个?人。 尔允不禁动容地嘤咛:「殿下?……」 她又问:「自先后驾崩这些年?,您也一直想要弄清楚,当日究竟发生了什么吧?」 「是,」昙清同尔允说?下?去?,「当日,孤正与众军将?士在一起,商量对魔域的?作?战。接到?手下?人,就?是阴司冥界出来的?白晚央传来的?消息,说?母后在父皇的?天擎殿中冥想时走火入魔,爆体身?亡。」 「孤匆匆赶往天擎殿,看到?了失魂落魄、无法接受这一切的?父皇。而母后,属于她的?所有,她的?残魂,她的?气息,一併消失,一丝痕迹也未留下?。那种感觉就?好像,这个?世界从来不存在过母后这个?人。」 尔允听着,不禁有些战慄,她没有失去?过亲人,不能?感同身?受地理解,那时的?昙清是何种心情。但那种难以置信,那种心碎和?悲伤,她是明白的?。就?在柏誉将?一把刀送进她身?体里,放走极寒之渊的?囚犯,带着余娇容踩着她炫耀似的?跑过去?,她回忆着那种感觉,便好似设身?处地看到?了当日的?昙清。 「可孤觉得蹊跷,」昙清道,「母后那样的?心性,实难将?她与走火入魔这样的?事联繫到?一起,孤无法相信。退一步说?,即便母后真的?走火入魔,爆体而亡,也不该一丝残魂未留下?,气息消散全无。孤觉得,父皇在骗孤。」 「您从那时,就?怀疑起陛下??」尔允问。 「是,」昙清道,「孤也四处寻找,想要寻得母后的?任何一丝痕迹,却全无所获。没有任何证据,指向这一切是父皇做的?,父皇没有理由伤害母后。而对于母后的?死,父皇也是真实的?伤心痛苦,并不是装出来的?,这都让孤觉得,事情不简单。」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11页 尔允垂一垂眼,长长的?睫毛映照着月光与星辉:「我还曾猜想,是不是陛下?宠妾灭妻,和?现在的?天后一起,害死先后贞葭。」 昙清道:「父皇没有宠妾灭妻,如今的?天后镂月,与我母后之死也没有关系。」 这就?是了,昙清所说?的?,与尔允方才在天帝梦境里引导得知的?信息,倒是对应上了。尔允说?出自己看到?的?:「殿下?,刚刚我用织梦术,对陛下?进行了引导,确实是陛下?害死先后的?。陛下?说?,是因为先后看见不该看的?。」 昙清眼中划过一丝惊讶。 他接着继续讲给尔允:「后来就?发生了余娇容传信魔域,意图暗杀父皇之事,孤想,你已?经调查出来了。」 「是……」 「待孤将?余娇容关进极寒之渊后,因着魔域势大,孤为保护上下?两界,大部分精力便只能?放在对付魔域上,无法全身?心去?调查母后身?亡之事。再?后来,魔域被荡平,四百年?前孤清缴残余之际,便从魔帝的?那名近臣口中得知,母后之死,父皇当真脱不了干系。」 「孤本欲当面质问父皇,却就?在赶到?帝宫附近时,感受到?帝宫中溢出的?强烈的?魔域气息。」 尔允惊讶:「这是怎么回事?」 昙清道:「当时孤也十?分惊讶,唯恐是魔域的?残存势力忽然捲土重来,直捣帝宫。孤便带上些将?士,入帝宫,要他们严阵以待。」 「这之后发生了令人没有想到?的?事,」昙清道,回忆着那天颠覆的?场景,歷歷在目,他缓缓眯起眼睛,「在天擎殿中,孤看到?了在大战中已?被孤诛杀的?魔帝,他的?灵魂竟附着至父皇身?上。父皇的?意志在与魔帝的?意志较量抵抗,却已?是落在下?风。魔帝控制住父皇,以父皇的?性命胁迫孤自裁,又借父皇之口,命令帝宫的?御林军,将?孤带来的?将?士们就?地斩杀。」 这就?是所谓废太子昙清逼宫篡位的?真相……尔允的?心头如雷火霹雳滚过。因着惊讶,她的?双眸颤抖着,一双红唇也嗡着,这片刻她说?不出话,心里却一下?紧过一下?,死死地揪着。 昙清闭了闭目,復又睁开。他的?眼中是浓烈的?愧疚与哀伤,他沉声道:「将?士们,还有随孤同去?的?白晚央,孤终是没能?护住他们,只得拼着最后一口气,将?他们的?魂魄送入轮迴。」 「那您最后又是如何逃出来的??」尔允揪着心发问。 她在昙清眼中,看到?了对世事倥偬的?无奈,和?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淡然。 「孤在将?死之际,以透支未来几百年?的?生命为代价,发动了九尾火狐一族最盛大的?幻象——便是如今,你们所有人置身?的?这个?幻象。」 尔允倒吸着凉气,缓缓僵住。 在这个?幻象里,所有人都以为,上界有一位小?殿下?柏琰。他因身?体原因,要化解灾厄,被父皇送去?不知名的?某地。 「孤施展过这一幻象,便陷入几近神魂俱灭的?状态,往后几百年?的?生命被透支,孤什么也不能?做,只能?在天地间的?一隅,修復生命与魂魄、元神。」 「待到?一百年?前,孤终于得以回归,以小?殿下?柏琰的?身?份。你们所听的?传言,所谓柏琰曾被魔域偷走为质,后被太子昙清救回,这些也是孤安排兰台,放出去?的?假话。」 「这一百年?里,孤手握兰台,收集天上地下?所有信息,寻找有关母后的?一切,也一直在关注你,等着你从葬魂崖逃脱。」 「命运,终究不是一己之力可以撼动的?。有些东西可以改变,有些命数却要随波逐流。既然上天已?告知司徒无愿,你会?将?孤捲入动盪的?中心,但谁又焉知,你我之间的?邂逅,不会?成为这一切扭曲事件的?转机与终结呢?」 「不知吉凶又如何?」昙清定定说?道,「那便迎着命运,化凶为吉。孤等着你走出葬魂崖,与你奔赴向彼此。孤相信,所谓的?动乱,也可以是机会?,也可以是重新?洗牌、拨乱反正不是吗?」 昙清说?着,渐渐的?笑意变深,如温玉般的?唇,雕镂着温暖的?欣慰。他抬起手,触摸上尔允的?髮鬓。尔允轻轻颤了颤,懵懂地看着他。 他深切地感嘆: 「孤就?知道,当日在极寒之渊外初见你时,孤没有看错人。」 「孤就?知道,能?忍受千百年?疾苦与不平,谨守自己的?责任,这样的?你,真的?有着一颗碧血丹心啊。」 碧血……丹心…… 尔允已?因大哭过一场而干涸的?双眸,此刻,再?度湿润起来,她又忍不住想哭了。 从没有人这样肯定过她的?,由来她听到?的?,都是尔允公主玩忽职守,致使极寒之渊的?囚犯出逃,给阴司冥界带来深重的?灾难,给司徒家蒙羞。 不知道为什么,听着昙清的?这些话,积淤在她身?心的?所有郁结与惶惶不安,都仿佛化作?浅色的?云朵,和?熹微的?和?风,彻底远离她了。 甚至此刻想着那不见天日的?八百年?,也不觉得多么的?痛苦煎熬了。 而听着昙清讲述的?这些旧事,尔允也想着自己从天帝的?梦里获知的?东西,一件一件的?,对应上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12页 她道:「我在陛下?的?梦里,见到?了您说?的?,附身?在陛下?身?上的?魔帝。应该是……我本在引导陛下?的?梦,他忽然出现,压制住陛下?的?意识,攻击我。也是他想把我留在梦境的?世界里,您就?是将?我,从他手下?救下?的?。」 昙清道:「原来如此……其实这百年?间,孤也在观察父皇,总觉得,父皇和?魔帝,像是已?经合二为一。有时孤也看不出,那个?高坐天擎殿的?人,到?底是父皇,还是本该在孤荡平魔域时就?已?经诛杀的?魔帝。」 尔允心惊道:「他们在梦境世界里是分开的?两个?人,而且,那个?对我说?害死先后的?,不是魔帝,正是陛下?。陛下?说?先后看到?不该看的?,他只能?灭口——」 尔允说?到?这里忽然一怔,她恍然倒吸一口气,却像是受到?极大的?震撼,满目的?不可思议,红唇悄然抖动着:「殿下?……」尔允怔怔地看着昙清,震惊地喃喃:「我可能?知道……先后在哪里了。」 随着昙清蓦然抬起的?长眉,尔允说?道:「在您还没进陛下?的?梦境救我之前,有个?我看不清的?女人,护送了我一程。我知道了,她就?是先后,所以、所以……」 「先后她不是……她其实没有死,故您才找不到?她的?残魂。」尔允倒吸着凉气说?,「陛下?,把先后……吃了。」 昙清亦有些震惊而失语,只这样看着尔允,两个?人凝视着对方,在停滞的?时间里,能?听见彼此的?心脏在面对震惊的?真相时,跳动得重起来的?声音。 但只是片刻后,昙清眸中的?震惊便慢慢化去?,温雅与歷尽千帆后的?沉稳积淀,重新?回到?他的?眼中。 「原来……母后在父皇的?肚子里。这么多年?了,孤真的?没想到?,母后还活着,真的?是不幸中的?万幸啊。」他怀着欣慰与得偿所愿,望着尔允。 「你看,我们各自握着的?一半拼图,拼在一起了,」昙清说?,「真相大白,我们一起将?这张拼图,完成了。」 尔允脑中仍是震惊甚至带着一丝恐惧的?余韵,可听着昙清的?话,又不禁生出一种宿命般的?感觉,还有一种她筹谋至今,努力至今,终于获得的?圆满感。这让尔允一时讷讷,说?不出话来,只能?喑哑地唤着:「殿下?……」 渐渐的?她找回言语,眼角一抹湿润的?红色,也用欣慰的?眼神看着昙清:「是,这张拼图,完成了。」 「谢谢你,尔允。」昙清由衷笑道。 尔允赧颜地斜了斜眼角,「我担不起殿下?这声谢……」 昙清失笑,他侧过身?子,手依旧抚摸在尔允的?鬓髮上。他顺着尔允发间的?桃花,抚摸至流畅乌黑的?几缕散下?来的?青丝,又顺着青丝慢慢下?滑,用无名指勾走她眼角的?一点泪珠。最后,这只手虚虚沿着她的?脸颊下?滑,定格在她的?下?巴那里,轻轻扳起这张占尽风流的?美人面。 「平日里不总是口齿伶俐勾着孤吗?怎么如今话说?开了,反倒这样拘谨了。」眼中盛满了笑意,好整以暇欣赏着美人的?反应。 见她面颊泛起些朱色,他如星潭般的?眼底,笑意更加化也化不开,柔和?极了。 便故意凑近了尔允,眼中染上如猎豹盯着可爱的?逃不掉的?猎物那样的?精光,带着强烈的?兴味,手在尔允细细的?腰后一搂,将?尔允锢入怀中,「孤倒是觉得,清纯的?皇嫂扮作?妖冶魅惑的?样子诱着孤,颇有一番情趣。」 尔允染着酡红的?脸上,现出鬼狐般妖艷的?笑容,本就?湿红的?眼角又带上挑逗的?钩子,眼波一转,一肌一容,尽态极妍,一双藕臂就?着昙清的?怀抱,如藤蔓似的?缠上他的?脖颈,风情万种地掐着小?猫似的?嗓子,说?:「可是,妾是您亲弟弟的?妃子啊,殿下?吃醋吗?」 她的?鼻尖,碰到?昙清高挺的?鼻樑,轻轻摩挲着,唿吸混合着唿吸,心跳贴着心跳,温度交融在一起。仿佛,他们还是耍着心机的?明惜水和?试探她的?柏琰。 「怎能?不吃醋呢?」 但将?话说?开后,心境已?经完全不同了。 昙清的?语调中,更透露出一丝落寞的?滋味:「一想到?这个?,孤是真的?醋他。」 尔允的?心重重地一颤,忽然激烈地跳动起来。 已?经彼此交心,她便听得出,这看似重新?戴上面具彼此交锋做戏之下?,说?出的?话,却都是真的?。 太子殿下?,真的?为了她,同柏誉吃醋了。 这说?明什么…… 眼看着男人如温玉般的?薄唇,就?要落到?自己的?唇上,尔允忽然身?子一紧,发间的?桃花瓣抖了抖。一股烫烫的?热流,冲上她的?天灵,本就?酡红的?脸,一下?子像是沸腾般的?烧起来,烫得她口干舌燥,脸上也红的?好像煮熟的?虾子。 一颗羞涩又怦怦跳着的?心,在她小?小?的?胸臆里躁动着,乱乱的?。她便这样败下?阵来。 不知道怎么做,之前的?明眸善睐也都变成了笨嘴拙舌,唿吸加快,尔允有些慌乱地低下?头,不敢去?看昙清如深海般的?眼眸。这双眸子,是真的?会?把她吸得尸骨无存。可是即便不看,也不能?忽视他炽热的?吐息,身?上的?兰草香味,和?这个?她已?经熟悉了的?禁锢着她的?怀抱。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13页 直到?此刻,尔允才恍然地发现,原来在不知不觉间,她已?经习惯了这个?男人的?触摸和?拥抱,习惯了和?他这样近的?距离。 她用自己的?美色勾缠他,把自己整个?人化作?引诱他的?甜蜜的?毒.药,让他玩赏,让他染上毒瘾沉沦于她,将?弱点交给她。 可在这个?过程中,她自己却也在和?他的?亲近接触中,渐渐地接受他,变得悦纳,甚至滋生出一种羞耻的?不舍。 更重要的?是,他一直搀扶着黑暗中踽踽独行的?她,为她做了那么多,从一开始就?是在护着她,耐心地让她一点点放下?戒备,打开心扉,同他之间再?无隔阖…… 尔允蓦地颤抖着气息,像是认命似的?闭上了双眼。 然后,一个?让她心慌意乱的?吻,终于落在她唇上。 男人的?唇是熟悉的?干燥,有着滚烫的?热度,烫得仿佛将?尔允全部的?神智都蒸发成气,沖得她脑中一片空白,脸上更加的?升温,心也在羞涩中炸开。 她知道,这个?吻和?之前的?,都是不一样的?。 这一次,她成了被动的?那个?。 她纤长的?睫毛抖了抖,又缓缓地睁开,一双蒙着水雾的?眸子,像是泄掉所有防备的?小?猫儿那样,水濛濛地看进昙清半阖的?狭长深眸。 他近在咫尺的?眼,是那么深,那么灼人,让尔允的?心跳得飞快,什么都不能?想,任凭羞涩和?喜悦让她身?子变得滚烫而酥软。 她勾紧昙清的?肩颈,无瑕的?脖子微微上仰着,像是只美丽又脆弱的?天鹅。 心里一点一滴地流出羞涩、感动,与喜悦,流动着在尔允的?心上,化作?一句赤诚的?喃喃轻语。 她……喜欢殿下?。 绵长的?吻结束时,她的?唇边,带着一缕银色的?拉丝。一如他们第一次亲吻的?时候。 这一次,尔允忘记伸出丁香粉舌,将?这缕银丝舔走。卸下?面具伪装的?她,就?像一朵清纯不染纤尘的?栀子花,在这个?温柔的?亲吻后,露出的?是最真实的?样子,和?昙清在极寒之渊初见她时,那样子一样。 这一次,是昙清用小?指,替她勾掉唇角的?丝线,他的?指头还留恋地,抚摸过尔允鲜艷饱满的?唇。 他将?一些从未与人说?过的?心里话,用着令人酥软的?温柔低语,告诉她:「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戴着面纱,孤就?觉得,你定是这世间少有的?美人。身?处那样的?环境,你的?歌声却没有任何的?杂念,那样的?你,给孤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不能?算是一见钟情,但却觉得,从未见过她这样的?姑娘,她和?别人都不一样。 她真的?是这千万年?来,唯一一个?能?入她眼的?。 「而当千年?后再?见到?你,发现你一腔孤勇,不改初心,孤心疼你,又知道你难以打开心扉相信孤,便都慢慢来了。在这个?过程里,你对孤……」昙清说?到?这里,笑意深起来,其中的?意思尔允又哪里能?不懂。 尔允红着脸,接不上话,她知道昙清想说?,她对他的?勾引魅惑,他很受用,也并不想防备她什么,便那么顺其自然地被她勾缠上身?心,怕是还觉得她真是令他惊喜,居然还有热情、毫不贞静的?一面。 他也心疼她,感同身?受。 他说?的?对,他们确实是一样的?人。 都是从深渊中爬出来的?,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带着一身?的?鲜血,对抗迷雾与冤屈的?人。 「在这巨大的?虚妄世界里,唯有你,在做和?孤一样的?事。」昙清深切地道,「孤就?知道,我们终有一日,会?殊途同归。」 尔允泪光盈在眼睫,「殿下?……」 抚了抚尔允的?头髮,昙清好听的?声音,醇浓如醉了人的?酒:「孤喜欢你,尔允。」 他重复一遍,告诉她,像是要把这番话刻在尔允的?深心里:「孤喜欢你。」 尔允羞红着面颊,却感动地望着昙清,她在昙清的?眼中,看到?了心意相通。她的?心意,不需要说?出口,昙清已?经都读出来了。 昙清的?手落下?,握了握尔允的?手,问:「准备好了吗?与孤一同,去?面对接下?来的?暴风骤雨。」 尔允反握住昙清的?手,眼中的?决然就?像是此刻与日光同辉的?月光,她如立誓般的?一点头,「我与殿下?,同进同退。」 「好,」昙清柔声说?着,握着尔允的?手,另一手扶在她的?腰侧,「来。」带着尔允站了起来。 他们面对向帝宫的?方向。 她不再?是帝子妃明惜水,而是阴司冥界的?公主司徒尔允。 他也不再?是小?殿下?柏琰,而是光风霁月的?太子昙清。 对视一眼,决心缠绕在一起,昙清解开了时间暂停的?法术。 同时,解开了这个?覆盖整个?天地的?、巨大的?幻象。 下?一刻,荒废的?东宫就?宛如时间倒流那样,青绿色的?苔痕飞快退去?,露出鲜红的?迎着光芒的?宫墙;爬满宫阙的?藤蔓极速地缩回脚下?的?云朵里,重新?展露金色的?殿门和?波光粼粼的?黛瓦。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14页 日月星共同生辉,世间百鸟齐鸣,一道道彩虹,跨越东宫之顶,铺开半边天阙的?七彩霞光。 崑山玉响,万花盛开。 这个?因失去?主人而在匍匐中腐朽的?东宫,活了! 太子昙清,回来了! 第152章 梦魅(28) 幻象解除的剎那, 尔允只觉得,就好?像眼前有一张长久以来蒙着视野的轻纱,霍然被揭去, 霎时,万物明朗,通透如江海。 她接受着脑海中因摆脱幻象而?生出的信息。 没有小殿下柏琰, 只有太子昙清,太子昙清死于四百年前的逼宫篡位…… 她转头看向昙清。 这一刻,尔允倒吸一口气,几乎痴了。 灿灿的日光,与?皎洁的月光, 并肩照进宫阙,在昙清的黑色大氅上,落下朦胧的七彩流光。 他身上的衣衫变了, 朱色绘着竹叶的圆领长袍,外罩及地的黑色大氅。 朱色,与?黑色。 这世间最大气、最高贵的两种颜色, 属于站在权力?之巅的、上位者的颜色。 他携万千风华, 大氅在夜风的吹拂下如云雾般起伏。他笑着,凝视着尔允, 他像是?幽林山泉, 亦像是?静影沉壁,如画般的眉目微动?, 那是?这世间最美丽、最惹人心神?沦陷的画面。琥珀色的眸子里藏着从古洞深潭中捞起的水中月色,就那样透过日光的金屑, 轻轻浅浅的落在尔允的脸上。 光风霁月,风华无两。 尔允终于明白, 为什么所有人都这样评价太子昙清。 他明明还是?柏琰的样子,却又?好?像变了什么,又?或是?没变,尔允也说不清楚这种玄妙而?震撼的感?觉。 墨发如漆,只用朱色的细长髮带随意?的挽过披散的长髮,如同点点红梅,开在檀木般的发间,摄人心魂。 他那立于云端之巅的上位者的气度,那种犹如天边月般无法被冒犯的大气与?温柔,已不需要用一顶发冠去衬托。 无需戴冠,便已是?这世间最中正浩瀚的存在。 尔允出神?地望着他,忘记唿吸,挪不开眼,心跳得越发厉害。 活过来的东宫,终于定格为最鲜活壮阔的模样。 一树树木槿花破土而?出,剎那风华。盛开的花瓣和飘零的花瓣,在昙清的周围,化作绚烂而?磅礴的花雨。有花瓣亲吻在他的髮丝上,留下跳跃的弧线。 他矗立在这样令人难以忘记的背景中,炙热的大手握了握尔允的手,向她传递无比踏实的安全感?和倚仗感?。 「走吧。」他说。 他们走向开阔的殿前。 在那里,是?已经赶到的楚娴,领着兰台所有史官,跪在地上,向昙清拜伏,山唿千岁。 而?当幻象解开时,天上地下无数的神?明,也一朝甦醒。他们震惊的忘却言语,想?着刚刚目睹过的昙清太子与?天帝那移山倒海的斗法,神?明们全都激动?地、以无可阻挡的架势,向东宫赶赴而?来。 一片片云飘过来,一位位神?明赶到。 昙清牵着尔允,站在十几丈高的大殿前,俯看着所有人。 楚娴心里激动?得无以復加,几乎在吶喊。 她就和这世间千千万万的神?明一样,由来尊敬崇拜着他们的太子殿下,也为他的陨落感?到难以理解,感?到伤悲,感?到遗憾,感?到无法释怀。 楚娴回?忆起那日在兰台,破虏将军追着尔允到了这里,尔允跌跌撞撞地闯入殿下的浴室。 那时尔允走后,楚娴不吐不快,破釜沉舟般地来到殿下面前,询问?他,为何包庇明惜水,为何明知她疑点重重,还要护着她? 殿下笑吟吟看着她,不急不徐地说:「你这种脾性,倒也靠得住。」 他将合起的摺扇,叩在桌案上,发出一声响,声音断得非常干脆。 他说:「我给你看个东西。我只展示一次,你看好?了。」 那时楚娴还疑惑地想?,殿下能?给她看什么? 直到整个凌华殿昏暗下来,她看见殿下的身后,一道巨大的、如火一般燃烧勾勒的九尾法相忽然闪现?时,她瞪大双眼,就如同承受了九重天雷噼打下来的震撼,勐地,楚娴什么都懂了。 她在这法相的威压下,滑坐在地,却激动?的几欲晕过去。 太子殿下还活着,原来是?太子殿下! 楚娴赶忙调整几乎失去力?气的自?己,向着上座的殿下拜伏,重重磕下头去。 她愿为殿下赴汤蹈火,万死而?不辞! 景颐也来了。 苍帝、白帝和玄帝,在感?应到昙清太子回?归后,都以最快的速度,步步千里,聚集于此。 景颐怀着身孕,挽着她的夫君苍帝扶光。她雪白的脖子仰着,用近乎朝拜的眼神?,望着立于高台的昙清太子,又?看着昙清身边的尔允,恍然大悟的神?色浮上景颐的双眸。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在初见小殿下柏琰与?明惜水时,都会产生那种不真实的感?觉。 一个织开了骗过整个天地的幻象,另一个改变了真身与?元神?。这种虚假,对旁人来说,是?天衣无缝的。但她是?姻缘神?,是?与?命运打交道,与?命运挨得最近的那种人。所以才只有她,会感?受到不真实。 柏琰、明惜水,那本就不是?他们真正的命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15页 此刻最激动?的人,就是?身在远方的赤帝朱靥。她受昙清之託,去处理一些事。她也是?九尾火狐一族的,她与?昙清术法相通,从一开始她就知道昙清的真实身份,知道所谓的柏琰是?谁。 族姐贞葭死了,其他的族人也都凋零了。这世间纯血的九尾火狐,只剩自?己。而?昙清,继承了贞葭一半的血脉,也已是?自?己最亲的亲人了。 她看着昙清以柏琰的身份,唤镂月为母后,她心里别提有多?难受,多?痛苦。 到今日,终于要结束了。昙清归来,他们终于可以将这些年的帐,一笔清算了! 从冥界赶来的司徒重云,穿着浅灰色的长袍,披着一段银白色的狐裘。 尔允看到哥哥,她在司徒重云的脸上,瞧见久违的情绪波动?。他那双总像是?死灰枯藁的眼睛,终于有了神?采,他激动?地望着高台上的昙清。 尔允忽然感?到心里一酸,昔日那个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的哥哥,终于要回?来了。 这时,三?个人的到来,打破此间所有的气氛。 一时间空气都变得凝滞起来,诸神?望着赶来的帝子柏誉、棠夫人和天后,各种各样的目光射在他们脸上,没有一道目光是?尊敬和友善的,全都是?讳莫如深,和淡淡的冰冷,冷眼望着这场景。 柏誉简直惊呆了,当他从幻象中醒来,知道一直以来压在自?己头上的皇兄居然又?回?来了,柏誉浑身冰凉,仿佛坠进深渊般,两眼发黑。 那么多?年,他都活在皇兄的光芒之下,没有军功,没有多?少真心崇敬追随他的人。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皇子,他自?己也接受这一点,已认命了,只心里还是?会阴暗地想?着,若是?没有皇兄就好?了。 昙清陨落后,柏誉大松一口气,只觉得自?己往后的人生一片明朗,所有曾属于昙清的东西,都是?自?己的。他还去极寒之渊救回?了真爱的余娇容,迎娶他为帝子妃。他以为将来自?己就将成为天帝,所有神?明都会臣服于他,他什么都有。 可就在这个时候,他因极寒之渊的事情被曝光出来,陷入质疑的漩涡。而?昙清,那个犹如天上月,照得他低至尘埃的昙清,居然在这种时候回?—— 柏誉勐地看到昙清和尔允交握的手,他的思绪仿佛顿时被掐住。他就如同被一根棍子狠狠噼在头顶,霎时目眦尽裂,震惊得无以復加,怒火冲上天灵盖。 「惜水,你……」手指着尔允,动?作和声音都在颤抖。 天后和棠夫人对眼前的一幕也惊呆了。 天后再看尔允的头顶,哪还有什么紫气东来之相?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自?己八成是?被幻象给骗了。一时怒不可遏,一抬手指着尔允,骂道:「贱人!你这个骗子,胆敢骗本——」 话连一半都没说到,就忽然惨叫一声,如断了线的风筝般飞出去,重重摔落在殿前的石砖上。 周遭的神?明望着这一幕,当看到天后栽下来时,没有一个人想?着靠近她、接住她。所有人竟都默契地做出同一个动?作,那就是?把地方腾开,由着天后栽在这里。 显然是?太子殿下动?的手,他的法力?已臻化境,只需要一道眼神?、一丝念力?,便是?连平日里张牙舞爪的天后,也会被打得如此狼狈。 看着天后重重摔在地上,棠夫人惊得捂住嘴,才没尖叫出声。而?柏誉,惊得身体颤了颤,脸上爬上恐慌的神?情。 柏誉强撑着气场,仰头向高台上的昙清道:「皇兄,明惜水是?臣弟的帝子妃!你素来光风霁月,如今是?要坏了人伦?」 可柏誉这样刻意?凸显的架势,只会更显得昙清是?怎样的身居高处,望尘莫及。 昙清只对柏誉说了两个字,云淡风轻:「跪下。」 没有人不知道,太子殿下出言的分量。这一瞬间,柏誉强撑的气场便犹如塌方的宫殿,支离破碎。他再也撑不住地滑跪在地。 「皇兄……!」柏誉困兽犹斗般地喊着。 换来的却是?昙清云淡风轻、却认真无比的话语:「你为一己之私,潜入隐私冥界的极寒之渊,伤害欺骗看门人司徒尔允公主,只为将囚在极寒之渊中的魔域之人余娇容带出,娶为帝子妃。你对尔允公主做的,对司徒家做的,该让诸神?都知晓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 霎时,整个殿前有滔天的怒意?席捲上柏誉。众神?早就在先前的流言中,对柏誉分外怀疑。眼下听到昙清盖棺定论般的言语,瞬间众神?的怒火化作狂风,卷过东宫无数的木槿花如同暴雪般飞起,尽数往柏誉身上砸。 如雪的花瓣,将柏誉半个身体都淹没。柏誉面目全非,歇斯底里地喊着:「臣弟没有!皇兄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臣弟做的这些事?!」 昙清居高临下,清冷的视线落在柏誉脸上,「孤说的话,本身就是?证据。」 柏誉顿时如坠冰窟。对,这就是?他最绝望的。他的皇兄,完美无缺,众望所归,只要是?他公开说出的话,所有人都会相信,千万年来都是?这样! 众神?的怒火和鄙夷的目光,全都射在柏誉身上。柏誉此刻的感?觉,就像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扒光了衣服,拿着刀一刀一刀的从他的私密部位割起,所有人都看着。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16页 天后这会儿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闪现?到柏誉身侧,梗着脖子向昙清道:「司徒尔允疏忽职守,导致那么多?囚犯越狱,明明就是?她自?己的错,更是?司徒无愿监管不严!这是?陛下都定了的罪,昙清,你是?在质疑陛下吗?!」 昙清冷冷地看着天后。天后这歇斯底里的模样,更反衬得昙清巍峨如崑崙,顶天立地,稳重端然,「极寒之渊囚犯越狱,难道不是?皇弟故意?为之?否则,如何掩盖余娇容魔族的身份。」 「事到如今,你们还要抵赖吗?」昙清道,「那孤便发落了你们。」 天后吓得花枝乱颤,手上的红珊瑚手钏叮铃作响,指着昙清,「你敢!本宫是?天后,是?你的继母!」 天后吼道:「你要推翻陛下的判决,那你就拿出证据来!不然本宫就请陛下来做主了!」 尔允忽然冷冷地一笑,看在天后眼中,那嘲弄的意?味,过于诛心,天后因此气急败坏。 尔允想?说,她与?殿下已经同陛下撕破脸,头一个要对付的就是?陛下,陛下还吃了殿下的母后贞葭,天后还拿陛下来压殿下?滑稽之极! 可这时,尔允没想?到,一道女声带着惊恐和颤抖,忽然响起:「妾身可以证明,太子殿下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在听到这个女声的档口,柏誉和天后简直傻了。尤其是?柏誉,他大睁着眼睛,看着说话的人——他的棠夫人,他倍加宠爱的画棠,居然在背后给他来了一刀! 画堂可不傻,昙清太子回?归,他家殿下就直接被压到尘埃。何况太子殿下直接向柏誉兴师问?罪,要是?不趁这个时候脱身,她就只能?跟柏誉绑在一起,往后的日子就彻底废了! 画棠喊道:「妾身原是?伺候余娇容的侍女!一切就与?太子殿下说的一样,那余娇容就是?魔族!帝子殿下从极寒之渊把人捞出来,给她换了身份,娶进西宫的!」 「画棠,你……!」 其实画棠怎么可能?知道这些隐秘的事?可偏偏她为了脱离柏誉这条船,就算不知道,也要为昙清作证。 这下子柏誉被逼到死地,他头脑充血,怒不可遏,忽然就承受不住,直接一口血喷了出来。而?神?明们的怒火,催得更多?的木槿花瓣狂乱地砸向柏誉,几乎片刻的时间,就把柏誉淹没得快要唿吸不过来。 所谓吐沫星子淹死人,此刻,如此现?实化的上演。 天后也被气得崩溃了,一时什么都不顾,双眼猩红的隔空向着画棠抓去,尖利的护甲眼看着就把画棠当场撕碎,「贱人!」 画棠也完全来不及防备,以为自?己死定了。 千钧一髮之际,一支紫色的箭射过来,硬是?射掉了天后的这一击。 天后猝不及防,完全没想?到会这样,甩头一看,只见文绮持着一副紫色弯弓,还保持着射箭的姿势,那弓弦还在颤抖。 与?此同时,白帝奚徵手中的青云画尽,已飞到画堂的头顶。 白色的伞纱,温柔地落在画棠周围,顿时形成固若金汤的透明的防护壁,将画棠保护在里边。接着,白色的伞纱捲起画棠,就将她带到了文绮的身边。 画棠劫后余生,半晌后才反应过来,连忙感?激涕零地向奚徵和文绮道谢。 天后恼恨地逼视奚徵与?文绮:「白帝!」 就在这时,忽然之间,半边天阙亮起极光般的光芒! 光芒来的太突然,以摧枯拉朽之势,沿着天空蔓延过来,一下子刺痛天后的眼睛,她不得不闭眼躲闪。 就是?这剎那,一道排山倒海的攻势,如海啸般朝着高台上的二人,拍打而?来! 偏偏天后与?柏誉就在高台下,正正迎上这轮攻势。两个人凭着反应力?招架躲闪,仍是?被打得飞出去。他们还没落地,就已喷出血昏死过去,看样子竟是?去了半条命。却没人有功夫理他们。 这一刻所有人都倒吸凉气,望向极光蔓延而?来的方向。那打出狂勐攻势之人,虽未见其人,却所有人都知道是?谁! 那是?天帝的攻击!带着欲将人神?魂俱灭的巨大法力?与?杀气,冲杀向高台上的太子殿下! 但见昙清,手中一剑现?形,剑光如海,霜寒十四州,一剑破天。 他松开尔允的手,一人一剑,如展开双翼的神?鸟重明,战向极光。 极光尽头,一道大的吓人、几乎铺满整个天空的天帝的法相,从云层中生起。 昙清携剑,一剑山海,战起。 日月碰撞,石破天惊。 尔允担忧地望着昙清的身影,身体不禁如望穿秋水那样,向前探着。 天帝的法相,巨大到恐怖,让尔允想?起昔年,父君为自?己讲的故事里,说是?西方极乐世界的那些佛陀,他们能?变得和整个天地一样大,即使?你从东海边飞到西方的大荒沙漠,一抬头,依旧能?看到他巨大的一双眼镜,就像是?太阳般永远在你的头顶。 现?在的天帝便是?这样。他一抬掌,就能?压碎十座城池;他一吹气,就能?令东海掀起海啸。 而?昙清,剑如长虹、如晴雪,日月星皆随侍在侧。他身后升起巨大的九尾法相,如繁花攒动?的九尾,犹如一簇燃烧了半边天阙的火。 出剑,星河灿烂;挥剑,山海来朝。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17页 尔允的双眸被绚烂的天空映照得犹如璀璨的流波,那种斗法时宏大的气场和令人抬不起身的压迫感?,让她清晰地认识到,这样的激斗,已超出她所认知的层面。一个是?代表「天」的帝王,一个是?被「天」选中的储君,那是?天道与?天道博弈征战的层面,而?她和诸神?,都只是?这天道之下的万灵。 此时此刻,从东方长满仙草的沙滩海岛,到西方黄沙漫天的大荒戈壁;从南方波光粼粼的南海火山,到北方银装素裹的林海雪原;从四方天阙的边缘尽头,到阴司冥界的地狱之底,所有的生灵都抬起头来,看着摇撼的天阙和绚烂的光华,忘记手头的一切。所有人的命运,都像是?被联结在一起。 直到天帝的某次攻击带着摧枯拉朽的余韵,跨越千里,落在东宫的近处,炸开一片云絮,尔允一下子回?过神?来。 尔允从高台上飞下,落在众神?之中。一落下,就看到哥哥来到她的身边。司徒重云将身披的雪白狐裘披肩取下来,要给尔允披上,风大,他下意?识地想?要为妹妹挡风遮蔽。 尔允却推了推司徒重云覆过来的狐裘,让哥哥自?己披着。事到如今,她与?哥哥都明白,已经不用再瞒着她的身份了。她提高音量。 「我就是?冥界公主司徒尔允!」尔允清丽的声音,如细浪般拍打在每个人的耳边。 尔允在诸神?的脸上,看到惊讶的神?色。 牵肠挂肚的目光,锁在远处的昙清身上,尔允向所有人喊道:「先后贞葭是?遭了陛下的毒手,陛下把先后吃了,先后此刻就在陛下的肚子里!」 滔天的震惊就此勐地降临而?下,几乎大半的人,都发出倒抽凉气的声音。先后贞葭之死,原就许多?人心里存疑,如今乍然听到这样的答案,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相信。 不知是?谁,问?了尔允一句:「你说的可是?真的?先后真的是?被陛下所害?」 尔允看向问?话的人,她没有回?答这个人,却是?铮铮切切说道:「我要去帮殿下!」 见尔允要加入激战,司徒重云箍住她的手臂。 尔允不禁皱眉:「兄长!」 一旁的楚娴,大步流星来到尔允身边,也握住尔允的另一只手臂,对她道:「那样的斗法,已不是?我们能?插手的。以你我的法力?,恐是?连接近陛下都无法做到!」 尔允心里焦急,捏着指尖,盯着昙清:「得救出先后,她在陛下的肚子里。」 司徒重云忽然尔允的手臂,一敛狐裘,说道:「我同你去。」 「兄长……」尔允吃惊,心头涌上一阵感?动?。 不想?就在这时,一道霸气的声音,带着放肆的笑意?,说道:「冥帝体弱,还是?在这里看着吧。尔允公主,本尊送你上去!」 循着声音望去,尔允的双眼不禁波光颤颤,惊讶中又?生出一种欣喜与?欣慰。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东方苍帝扶光。他一袭松石绿色的广袖长袍,头戴金冠,腰悬犀牛角,长眉入鬓,稜角分明,霸气凛然,无畏而?反笑。 他的爱妃景颐,一手抚着小腹,另一手挽着他的胳膊。听到他出言,景颐只是?脸上稍微掠过一些紧张担忧,接着便已是?完全释怀,只用理解的眼神?看着他。 东方苍帝,天帝之下的一位诸侯王,能?说出助尔允上去这种话,便已是?表明了他的立场。在这场帝王与?储君的生死之决中,他站在储君的这边。 是?,当幻象消失,看到昙清太子归来,再看到天后、帝子,他们都做了些什么令人不齿的事后,很多?曾经令众人存疑的事情,此刻,大家心里已经有了判断,暗暗明白了。 昙清太子为什么要布下这样的幻象?先后贞葭,是?不是?真的在陛下的肚子里? 为什么太子殿下一朝回?归,陛下便以法相的战斗姿态滚滚杀来? 这么多?年,陛下不都因为殿下的死,郁郁寡欢,不再见人吗? 尔允本想?着,除了赤帝朱靥这个无论如何都会站在昙清与?贞葭这边的人,以及自?己的兄长,不会有人这么快站出来,与?自?己一起杀上去。 却没有想?到,苍帝扶光,他站出来了。他这毫不犹豫的一句话,对尔允来说,比雪中送炭还要珍贵。 更重要的是?,以他的地位,他的举动?足以影响到许许多?多?的神?明。他一个人站出来,便坚定了所有人推翻天帝的决心。 温倾时的声音响起,即使?在这种时候,他依然笑吟吟的,讲话带着钩子。他那一身红艷艷的广袖长袍,镶满了钉珠,绣着一朵朵怀梦花,衣袂在日月星齐辉的照耀下,闪烁出的光,几乎要灼得人睁不开眼。 这个犹如花孔雀般的男人,笑吟吟说出的话,分量就好?比定海神?针:「哥哥放心上去吧,我与?宛芍,会助你们畅通无阻。」 他身侧的爱妻宛芍,也露出温柔而?坚定的笑容。她向尔允笑了笑,用眼神?传达对尔允的感?激和支持。 尔允不禁心头一暖,有种酸喜让她心里发胀,眼睛发热,险些滴出泪珠。 她看着这兄弟二人,是?啊,从前从许许多?多?人的梦境中,都窥见过这两人,他们就是?这样。 扶光雷厉风行,不留余地,只忠诚于自?己的抉择想?法,谁都不怕,不会被任何人掣肘。他不信所谓的苦衷、所谓的中间地带,只信奉非黑即白,因为他足够强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18页 温倾时性格独特?,喜欢华服,喜欢打扮自?己,却偏是?个认准了就九死而?不悔的人。 她为宛芍织梦时,没看错温倾时;她为景颐织梦时,也让她阴差阳错找到了自?己真爱的人。 她果然没有看错人! 白帝奚徵身侧的文绮,亦招来奚徵的青云画尽,抱着伞,向尔允道:「姐姐,青云画尽也会护着你的!」 「文绮……」眼眶越发得热,尔允向几人福了福身,感?激道,「多?谢。」 第153章 梦魅(29) 下一刻, 宛芍与温倾时共同发动了属于他们?的盛大法?术——万花动千山。 整个?东宫,平地生花。无数朵亦真亦幻的怀梦花与冰清芍药,从虚空中出现?。 每一朵花, 都有?一个?人那么大,花瓣上饱满的露水迎着日月星的光芒,打着转, 携带着无法令人忽视的浩荡灵力。 鲜红的怀梦花像是热烈的火,冰白的冰清芍药像是婉约的雪。 红白交错,无数的花朵从这里一朵朵的现?形盛开,化作一条江河,一路延伸到天帝的法?相面前, 犹如幻梦般让人嘆为观止,犹如史诗般浩瀚绚烂。 就在?这用语言描述都会显得苍白的场景下,苍帝扶光在?一团霸道的云雾之中, 幻化出真身?。 一条墨绿色的腾蛇,携风雷而行,载着尔允, 沖向天帝! 无数的风云与雷电、天火与流星, 臣服在?他身?侧,化作护在?他周身?的盾。云雾听其号令, 水火伺其为主, 极尽气派,亦极尽犀利, 宛若雷霆之势。 乘在?腾蛇背上的尔允,青云画尽护在?她头?顶, 飞扬的伞纱化作几丈长,拢成?一座小小的宫殿, 将尔允护于其中。 腾蛇飞入一朵怀梦花中,消失不见,下一刻再从另外一朵冰清芍药中飞出。 天帝不断向这边打来山唿海啸的攻势,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腾蛇进入一朵花中,自己的攻势落空,再接着腾蛇又从另一朵花中勐然飞出。 就这般如同棋盘上凌厉而难以捉住的棋子,几个?闪转间,便跨越五千里,逼到天帝近前。 随着一朵冰清芍药的花瓣被推开,腾蛇蜿蜒而出。这剎那,尔允召出哭朱雀,持着这阴司冥界最强大的法?器,扑杀向天帝巨大的一双眼睛! 此刻,东宫、四方天阙、阴司冥界;此刻,东方的海滩、南方的火山、西方的荒漠、北方的雪原,所?有?的生灵仰着脖子,所?有?的视线都聚焦于尔允。 只见那把绘着桃花的油纸伞,蓦然燃烧起铺满天穹的烈焰与血色。在?火与血中,一只火红色的朱雀神鸟,长鸣着飞出! 粉红色的油纸伞,变作血红的颜色,伞面上一朵朵曼珠沙华犹如暴雪般,无穷无尽的飞出,簇拥着朱雀神鸟,将团团烈焰烧向天帝。 万鬼哭嚎,整个?阴司冥界的曼珠沙华,发?出齐齐的嘶鸣。无数花瓣从阴司冥界飞出,宛如跨越万里的长桥,被神鸟朱雀召唤至此。 血与火染红了司徒重云一双墨黑色的眼眸,他望着这一幕,不禁喃喃:「幽冥天轮……」 哭朱雀最强大的招术——幽冥天轮。 在?火与血中,尔允也?现?出她真正的样子。所?有?人都看着,那个?艷尘绝世的美人,发?间的桃花被血染红,变成?了曼珠沙华。飞扬招展的茜霞色大袖衫与桃红色诃子裙,在?熊熊燃烧的朱雀烈焰中,大块大块被染成?红色。 那是如鲜血般的红,也?是如烈焰般的红。 她飞扬的裙摆,亦像是朱雀展开的羽翼。尔允持着哭朱雀,伴着青云画尽,将这承载了她所?有?悲愿、仇恨、希冀、爱意;承载了整个?阴司冥界的一击,打在?天帝的身?上! 昙清在?看到尔允随扶光出现?的剎那,惊了。 「尔允!」昙清不禁喊出她的名字。 然而他们?无需交流,只剎那,昙清就明白了尔允想传达给他的话。 就在?尔允重重打在?天帝法?相上的这一剎,就在?天帝因此而晃神的这一剎,昙清挥剑,一剑裂天地。 剑痕纵横一千里,横贯天帝整个?巨大的法?相,噼开了他的肚子! 在?天上地下无数道惊唿声中,那犹如陶瓷般裂开的巨大肚子处,一个?女人,裹着金光,从昙清斩开的那道裂口里,跌了出来! 至高无上的天帝,代表「天道」的天帝,没想到自己一个?疏忽,竟被自己的儿子斩开了肚子。 他的儿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一朝置之死地而后生,竟是已经压过他了。还有?这个?忽然出现?的红衣女人,那是哭朱雀!竟然连苍帝扶光也?…… 天帝怒吼,是那样不甘,他的吼声悽厉,好像远古巨兽撞破山峦的咆哮,传到天地间每个?角落。 东海、南山、西荒、北原,所?有?生灵们?都在?这代表了「天」的愤怒吼声中禁不住地颤抖,惶惶不安地望着遥远天际中这场最终的审判。 天帝在?震怒间,扬起一只手掌,拍向尔允与扶光。 那是一只比茫茫秦岭还要?巨大的手,尔允只觉得头?顶的天黑下来,无边无际的阴影即欲将自己吞噬—— 剑光却如驱散黑暗的破晓,击散黑夜。尔允的头?顶重新?亮起,她看向昙清。 昙清一手持剑,另一手稳稳接住从天帝肚子里跌出的女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19页 就在?这时?,两朵花的花瓣被推开,两条龙从花瓣中飞出,风驰电掣而来。 一条黑龙,一条玉龙。 尔允看到这一幕,心中更?是胀满了酸喜,是宁龙君和玉澧! 随着玉色的龙蜿蜒而来,接过贞葭,昙清亦倏忽间展开身?后的九尾法?相。 火红色虚幻如雾的九条狐尾,每一条都展开到江河那样长,燃着熊熊烈焰,犹如张开了一扇铺天盖地的屏障。 这屏障阻挡了天帝带着怒意的反扑,饶是那攻击再山崩海啸,也?被屏障稳稳地顶住。 当看到贞葭的那一刻,东宫中的所?有?正神,都震惊无比。 没有?人会认错的,那就是先后贞葭。一个?堪称完美的神女,雍容、大气、心怀苍生。 可她却虚弱的从陛下的肚子里跌出来! 所?以,司徒尔允公主,她刚才说的,全都是真的。 陛下,竟然将自己的发?妻吃进肚子里,以「走火入魔爆体而亡」这样的说辞,矇骗所?有?人千余年! 震怒的天帝,忽然间浑身?冒出黑绿色的光,这光看上去极其的不祥。光沿着他的法?相,为他镀上一层黑绿色的外皮,外皮边缘的光还在?向外发?散,看上去毛毛糙糙,有?种让人鸡皮疙瘩竖起来的恐怖。 这种色彩渲染的恐怖,伴随从天帝身?上发?出的、一种忽然增幅的威压,让东宫的诸神们?,感到某种从身?体深处涌上来的不适感觉。 这种感觉,这种熟悉的感觉是…… 「魔域!」有?人喊了出来。 尽管难以相信,但此刻,从陛下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就是魔域的气息! 天帝的一双眼睛,变成?了病态的绿色,闪着凶光。 这模样,尔允一看便懂,是那个?附身?在?天帝身?上的魔帝灵魂,出来了! 霎时?,黑龙接过昙清,白龙带着贞葭,尔允回?到腾蛇背上。他们?进入温倾时?和宛芍的朵朵花中,飞快地撤离。 他们?借着这些花,眨眼的功夫,就撤离到千里之外。而东宫的诸神,也?在?同时?来到这里。所?有?人聚集在?云层上,簇拥到昙清和贞葭的身?边。 「天后娘娘!」 「贞葭……是贞葭娘娘!」 当近距离地看清贞葭时?,不知有?多少人没有?忍住,唿出她的称谓。还有?一些从前就无比敬爱贞葭、与贞葭走得近的人,忍不住热泪盈眶,金豆子就这样滚落下眼眶。 贞葭很虚弱,尔允在?旁扶着她。 这个?美丽雍容的女人,即便素面朝天,即便嘴唇没有?血色,唇瓣几乎是白色,可她看上去还是那样的稳然。她母仪天下的气度,没有?因为虚弱和长久的不见天日,而退去半分。 贞葭还穿着那日去见天帝的橘黄色对襟襦裙,宽大的袖子已有?些破损,无言地说明着她在?天帝的肚子里囚禁了多久,衣衫的布料都已经在?时?间流逝中破损,亦有?些褪色。 一朝重见天日,她的双眼甚至有?些害怕光照。但她依旧笑着,用温柔欣慰的笑容,安抚那些流出眼泪的神明。她的一双眼,渐渐适应光线,缓缓睁开,眸子里清澈如水,像极了雪山上映照着阳光的晴雪,毫无杂质,如同雪水洗就。 贞葭又转眸,向尔允也?笑了笑,这笑容充满了温暖的安抚。不知怎的,尔允便觉得心里酸软,有?种要?决堤的感觉,她的双眼也?湿润了,赶忙挤一挤眼皮,将泪水抿回?去。 旋即,所?有?人共同面向天帝的法?相。 大家不明白,他们?的陛下,为何身?上散发?出魔域的气息,而陛下此刻的模样,目露凶光,浑身?煞气,那种凶煞不祥的感觉,根本就是变了一个?人! 有?人向着天帝喊道:「陛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真正的天帝,好像听到臣子的唿唤,开始挣扎。于是所?有?人就看着,天帝一会儿绿着一双眼,如同一个?毁天灭地的魔头?,一会儿又勐然醒转的模样,大汗淋漓,气喘吁吁。 两个?灵魂不断争抢着身?体的支配权,便显得那张巨大无比的脸孔,不断地扭曲出各种各样的五官,看得人肝胆俱裂,浑身?冰凉! 天帝艰难地开口,绝望而痛心疾首地对着身?体里的另一个?灵魂,吼道:「你停手吧!就算控制住朕,你又能得到什么?魔域已经被灭了!」 魔帝的灵魂却犹如听到什么笑话,他放肆而尖锐的笑声,撕扯着所?有?人的耳,难听的声音,像是竹篾刮在?玻璃上,他狰狞地吼道:「魔域?魔域是怎么来的,还不都是因为你?你以为是我在?控制你吗?只不过是被你抛弃掉的那一半,回?到他本该在?的地方而已。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们?可都是一个?人。你赶不走我的,赶不走我的!」 这番话,在?冲进尔允耳中的时?候,她甚至都有?些懵懂。 这是……在?说什么? 似是超出她认知的范围,她不明白,这是在?说什么? 在?场的好些人,也?与尔允是一样的想法?。 但也?只是须臾,所?有?人便如遭雷击,譁然地望着痛苦挣扎、两个?灵魂不断交替出现?的天帝。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们?可都是一个?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20页 陛下和那个?魔族,是一个?人! 昙清和尔允几乎在?同时?,眼中掠过一道惊波,倒吸一口气。两个?人的视线,交接在?一起。 是,他们?想到了。 昙清震惊而悲悯的眼神,望向贞葭,「母后,」他问出自己的猜测:「当初,您是否就是因为知道了这件事,才被父皇吞噬灭口?」 当昙清用钟磬般清润的嗓音,问出这样一句话时?,在?场的所?有?人,亦是全都懂了。 贞葭很虚弱,但她知道,这个?时?候她要?站出来,告诉所?有?人真相。她在?尔允的搀扶下,努力聚起中气,将自己的声音传向九天之下所?有?的神灵精怪、所?有?的妖灵鬼狐。 「与我们?斗了那么多年的魔域,众卿可想过,是从何处来的?」 「众卿可有?想过,为何我们?荡平魔域后,魔域的残留总也?杀不尽,残存的魔气始终在?外泄,整整九百年,都没能净化干净?」 一字一字,讲着大家都已习惯的、没想着去怀疑的现?实,狠狠地砸在?每个?人的心头?。 一瞬间,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这件事听起来,似乎就是这么回?事,可当此刻,贞葭用着颤抖的拷问口吻,向所?有?人发?问时?,众人恍然察觉,原来这所?谓司空见惯的事,却有?着令人嵴背发?冷的原因! 「就是因为,魔域是陛下造就的!魔域的统治者,被昙清诛杀的魔帝,是陛下剥离出去的邪念化成?的!」 天啊!这是尔允脑中此时?发?出的声音。她连倒吸凉气的动作都僵在?半途,忘记了。 这么多年的窥梦,她自以为知道无数他人的秘密,却仍旧没有?想到,统治九天四海的天帝,竟是他,创造出那个?曾和上界分庭抗礼的魔域,那个?满是暴力与鲜血的魔域。 随着贞葭越说越多,争夺天帝身?体的那两个?灵魂,也?变得越来越疯癫。巨大的法?相,痉挛一样的撕扯着整个?天空。云朵、太阳、星星、月亮均被撕扯,碎成?一块又一块,整个?天穹变成?一副凌乱破碎的骇人模样。 贞葭继续道:「我原是不知道这样的事。就在?那日,我去找陛下,却意外看到本该在?魔域的魔帝,竟出现?在?陛下的天擎殿中,与陛下说着话。我看到了那一幕,也?听到了他们?说话。魔帝说,陛下做不到净化自己的邪念,便将邪念从身?体里剥离,丢至另一个?空间。可随着被陛下剥离的邪念越来越多,那些邪念聚集在?一起,便成?为了魔帝。魔帝又将那个?空间腐蚀,最终变成?了魔域。」 「我本想着,陛下既造下这样的孽,便该立刻诛杀魔帝,向九天四海下罪己诏,想办法?弥补,令一切回?到正轨。然而等着我的,却是陛下的生吞活吃,他不许我将这件事宣扬出去。」 后面的事就很清楚了,天帝吃掉贞葭后,便谎称贞葭是走火入魔,爆体而亡的。 再后来出了余娇容的事,接着就是昙清率军荡平魔域。 可是,魔域被荡平了,但生出魔域的天帝还在?那里。 所?以,已经被昙清斩杀的魔帝,他的残念,回?归到了本体,也?就是天帝的身?上,与天帝合二为一。 他们?都还保留着各自的意识,仿佛是两个?不同的人。但正如昙清所?感觉到的那样,他望着高坐在?天擎殿上的父皇,分不清那到底是他的父皇,还是一个?恶魔。 天帝和整个?魔域,本就是一体的。 而且,因天帝健在?,附在?他身?上的魔帝残念就能一直活着,有?源源不断的力量。所?以,那个?由魔帝所?污染出来的魔域,才会一直死不干净,始终冒出新?的余孽,始终有?外泄的魔气侵蚀着下界。 一片静谧的死寂。 所?有?人说不出话来。 宛如暴风雨前的宁静。 在?这窒闷的宁静中,尔允蓦然开口。她心中最后的一个?疑问,也?解开了。 「难怪身?为魔域细作的余娇容,曾差点害死陛下,陛下也?依旧允许柏誉将她从极寒之渊中捞出,娶她为帝子妃。至今陛下都不肯重罚余娇容。」 「是啊,因为那个?袒护余娇容,对她如此宽宥的陛下,已不知是陛下,还是余娇容的主子魔帝了。」 明白了,全都明白了,当一切的因果被串起,当一切的谜团解开,尔允竟感受到一种宛若隔世的恍惚。心跳不禁重起来,一下一下,她望着天帝的法?相,忽觉得口干舌燥,一种暴戾的气血涌上头?顶。 而众神,也?同尔允是一样的心情,他们?也?问出了属于他们?的最后一个?问题:「太子殿下,那么,您逼宫篡位的事,是否也?是陛下欺骗我等的谎言?」 仿佛时?过境迁的语气,那样淡,但昙清的回?答,令闻者无不感到痛苦,与愤怒,「当日,孤是去向父皇询问有?关母后的事。魔帝以父皇的性命要?挟孤,调动御林军围剿,才有?了之后的事。」 一切都清楚了,所?有?的眼睛都愤怒地看向天帝,再不会有?一点犹豫和动摇。就连最是温柔如水的玄帝灵罗,她的眼眸中,都聚集起怒火与失望。 今日在?这里所?有?的人,都做出同样的决定,无比坚决,不死不休。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21页 弒君。他们?便要?做弒君的逆臣! 忽然,争夺天帝躯壳的两个?灵魂,分出了胜负。 这一次,又是魔帝赢了。他狰狞狂笑,用着和当日.逼迫昙清时?一模一样的语调,向诸神道:「昙清、贞葭,还有?你们?所?有?人,是想谋反吗?你们?的天帝可是在?我的手里,你们?敢轻举妄动,你们?的天帝就死定了!」 魔帝还以为,他能继续靠着这招,再赢下去。殊不知,这里的每个?人,心里翻滚的都是「弒君」二字。 一切祸乱的源头?,都是天帝,一切悲剧,都是他一手制造出来的。景颐因为天帝,流落魔域,过了无数年生不如死朝不保夕的日子;扶光因为天帝,日復一日地架设净化魔气的结界,常年不得待在?东方天阙;温倾时?因为天帝,险些错过宛芍,险些看宛芍身?败名裂,死得毫无尊严;奚徵因为天帝,濒死千年,不得不转世渡劫;宁淮序因为天帝,被剥下护心麟,像个?病痨般生无可恋地衰竭…… 还有?他昙清!还有?她尔允! 贞葭、司徒无愿、司徒重云、白晚央,还有?那些在?征战魔域的艰苦年岁里牺牲的人,那些被钉在?逼宫谋反耻辱柱上的阵亡将士…… 都是因为天帝,一切的起因,都是他! 他与被他剥离出去的邪念,又有?什么分别??在?剜掉宁淮序护心麟的时?候,在?吃掉贞葭的时?候,在?牺牲司徒家的时?候,那个?操刀的人,难道不是天帝自己吗? 没有?足够的道心正气,净化掉自己的邪念,任着邪念坐大,最后反噬自身?。魔帝造的所?有?孽债,不都是你天帝自己的孽吗? 两个?灵魂融合至今,岂又还分得清谁是谁!若是昙清太子不曾回?来,若是诸神还要?继续被矇骗下去,等天帝被邪念腐蚀殆尽,那个?统治九天四海的人,就彻底成?了魔帝,整个?上下两界,就是新?的魔域了! 似乎察觉到诸神的杀意,本已经被压制的天帝意识,又挣扎着钻出来,悽厉地央求着:「贞葭,昙清,朕错了!朕没有?办法?,朕是被夺舍了,朕没有?办法?!你们?不要?杀朕,快救救朕,救救朕啊!」 夺舍?这个?词听在?耳里,所?有?人的心下,更?是冷漠透顶。 事到如今,还想着把一切错处都推给魔帝?还不肯承认,他就是你,不肯承认你才是那个?邪魔吗?! 贞葭坚定如雪,高声道:「陛下,若你早早诛杀魔帝,降下罪己诏,愿组织众卿为你净化邪念,亡羊补牢,未为迟也?。如今,说什么都晚了,臣妾与昙清只能弒父杀夫,送陛下入轮迴?,重新?做人!」 玄帝灵罗也?失望地一嘆气,无奈道:「哎,陛下,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一切都已经晚了。」 苍帝扶光霸气地冷笑:「多说无益,殿下,下令吧!」 眼看着自己穷途末路,天帝疯狂了,什么都不顾了,他喊来了他的御林军,还有?——他掌握的几十万大军。 转眼间,庞大的军队踩着一团团云,铺天盖地地向诸神包围而来,黑压压一片,遮天蔽日,像是黑云压城,蝗虫过境。 天帝的声音更?加悽厉,满是威胁的腔调,已听不出究竟是天帝还是魔帝:「乱臣贼子!朕要?诛了你们?,你们?谁也?跑不掉了!」 看着这海一般全副武装的将士们?,尔允心紧张得跳起来,她握紧哭朱雀的伞柄,已是打算干到底了。 天帝极具优势,已双眼冒光,肆意地狂笑起来。 却就在?这时?,突然,一道烈焰自天边射来,顿时?映得天空火红一片,将乌压压的军队冲出一块巨大的豁口! 天帝的笑戛然而止,还不等他定神,那火焰便将所?过之处的云朵,全部烧成?红彤彤的火烧云。无数火烧云簇拥下,一只九尾火狐发?出呦呦一声长鸣,它裹着一身?燃尽黑暗的火,九条红色的尾巴如流星绽开。它跨越天云,踩着月亮与星辰,跃向诸神。 那是—— 赤帝朱靥! 随着九尾火狐幻化出人形,朱靥的模样出现?。而她的身?后,赫然亦是几十万大军,勇勐地高唿着冲过来,与诸神并肩在?一起,将兵戈对准了天帝的军队! 「族姐!」看到贞葭,朱靥是那样高兴,满目都是泪水。素来凌厉的眉眼,此刻满是喜悦和感动,显得无比乖巧温柔。 朱靥几乎是扑到贞葭的面前,握住贞葭的手,泪如雨下。 又意识到现?在?还有?重要?的事要?先了结,朱靥一用力,使劲儿握了握贞葭的手,然后干脆地松开,转头?向昙清道:「殿下!」她热泪盈眶,「我不负所?托,已将将士们?都带过来了!」 看到朱靥从怀中取出一块属于太子的牌符,双手交还给昙清,尔允也?明白,昙清派朱靥去做什么了。 从昙清烟消云散后,他手中的军队,便被天帝收回?,一部分拨给柏誉,一部分由天帝自己掌握。 朱靥便是执着昙清的太子牌符,去告诉那些已分归柏誉统辖的将士们?,昙清太子回?来了,他需要?他们?。 将士们?在?看到牌符,又解除幻象后,激动得难以言说,有?些武将,就像破虏将军那样万分崇拜昙清的,竟是哭得一拳打在?身?侧的山石上,打碎了整座山。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22页 现?在?,他们?杀到了这里,一腔热血,死亦不退。当他们?真的看见昙清时?,好些将士都哭出声来。 「殿下!」 「太子殿下!」 「您回?来了,终于……回?来了!」 见到这些追随自己多年,出生入死的将士,昙清也?是欣喜的。他向众人颔首致意,然后,持着他的太子牌符,任日月星的光芒,照在?牌符上。 剎那,牌符发?出犹如破晓般的光,明亮如雪,照化所?有?的黑暗困顿。亮起的牌符,就好像在?长夜中亮起的那一星曙光。 当天帝的将士们?看到这曙光的瞬间,他们?听到了来自昙清的声音,那曾经并肩作战的,无比熟悉的声音。 「诸位将士,孤,回?来了。」 只需要?说这一句话,云淡风轻,犹如跨越时?空的低喃,幡然间,这些将士就和破虏将军他们?一样,激动得无以復加,说不出话,一群七尺汉子们?,齐齐落下泪来。 他们?停止逼近,等他们?擦干眼泪,所?有?人眼中是如铁的杀意,所?有?人倒戈,将兵刃对准了天帝! 昙清立于云端,黑红色的衣衫微微摆动,他注视天帝,向众将士下令:「去吧。」 这一刻,尔允恍然觉得,看到了昔日那个?指挥千军万马荡平魔域的无上统帅,看到了向死而生云淡风轻的储君战神,看到了他受万众景仰的一幕,看到了光风霁月的洗鍊,看到了他对上下两界的责任,看到了他宁可亲手诛杀自己的父亲,也?要?为世间生灵负责的决心。 看到了……在?八百年的日子里,哥哥口中不断歌颂描摹出的那个?形象。 她最崇拜、最信任的人。 她爱上的人。 第154章 最终结局(上) 这一日, 金戈画角,日月缭乱。 这一日,风云变色, 海阔天空。 从东海滨的绵绵细沙,到西崑仑的苍山覆雪,从南江渚的荷花莲子, 到北山岭的冰雪如烧,天上,地下,深山中?,古洞中?, 江水中?,老林中?,还有阴司冥界的无数城池荒野中?, 所有?的生灵都见证了,这万年来最为壮阔的风起云涌天象变幻,都见证了, 这歷史?般的一日。 就连那些无法窥到神灵踪影的下界凡人, 都在今日,见到了从未见过的天空模样。从未见过那样极速飞散又变幻的流云;从未见过太阳与月亮、星辰出现在同一个天空;从未见过黑夜与白?昼交织在一起, 犹若极光, 犹若黎明;从未见过火烧云与雷电同时漫过天际,互相撕扯着, 发出轰隆的声音。 对渺小而短暂的凡人而言,他们不明白?, 自?己所处的这个世界发生了什么。这样的天变异象,足够他们中?那些占卜之人, 得出各种轰轰烈烈的答案。所有?人都记得,这一日见到了怎样的天穹,所有?人都想着,那定是神灵们的喜怒哀乐、波诡云谲。 被关押在北海之底的司徒无?愿,走?到他的珊瑚小屋窗前,透过万丈深的海水,望着云端洪流般的决战。 原来,这就是他千年前问?天占卜所看到的,那场由尔允引发的大乱。 原来,是交织的命运,让昙清成为风暴的中?心?。 时至今日,那过去模煳的占卜结果,终于揭掉它刻意隐藏的面纱,露出了它真正的模样。 非吉,亦非凶,或者说,这不是用「吉凶」就可以形容的事。这是消弭灾厄源头,不破不立啊! 当这一场大战结束的时候,昙清的佩剑,穿透了天帝的法相,就仿佛这一剑,噼裂了整个天空。 昙清的佩剑,名「沧海」。这是一柄通体月蓝色,如玉石般温润又?清冽的剑。 月蓝色的剑锋,犹如撕开一道?天堑,将天帝的法相,通体贯穿。 这一刻,两道?声嘶力竭的吼叫声,天帝与魔帝的声音,合二为一,叠响在一起,带着濒死的不甘,从破碎的身体里冲出。 巨大的法相,轰然倒塌,就宛若一座巍峨的山,转瞬间崩塌成一片泥海。 犹有?惨叫声不绝于耳,声嘶力竭地拖着尾音,仿佛是天帝,亦或是魔帝仍旧不肯就此死去。可是渐渐消失的声音,终究是他们留在这世上,最后的一样东西了。 至此,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贞葭被囚于腹中?的苦难,昙清背负的恶名与近乎濒死的几百年,尔允长达千年的不见天日和冤屈,司徒无?愿在海底的黑暗冰冷,还有?很多、很多人所遭受的不幸,所承受的苦涩,这些,都结束了。 尔允合起哭朱雀,任着伞面上绯红的鸟羽垂落下去,点在自?己的鞋间上,像是绽开一朵朵小小的红花。 她再也忍不住地,落下泪来。 喜极而泣。 等晕倒的天后镂月和柏誉醒过来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这段时间里都发生了什么。 天帝死了,他们所仰赖的后台,就这么成为一个泡影。他们二人,就像是大树上两根残枝。现在连树都没了,两根残枝,便成了人尽唾弃的垃圾。 尤其是当镂月看到贞葭,那表情就如见鬼,嘴张得很大,双眼圆的如鹅卵石,手指着贞葭,却?一个字说不出来,只能浑身颤抖着,手腕上靓丽的红珊瑚手钏,也跟着抖动,像是要碎开。 镂月还试图负隅顽抗,用着悲怆谴责的语调,强行?煽动愤怒似的说:「贞葭,昙清,你们居然杀了陛下!杀夫,弒父,你们不忠不义不孝,你们丧心?病狂!」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23页 奈何根本?没有?人理她。 昙清只淡淡的,向楚娴、燕照雪等人道?:「今日的一切,兰台要事无?巨细记下来。」 他根本?不畏惧旁人怎么说,哪怕是有?不明真相的生灵咒骂,他也只会为所有?人负责,自?己来担一切。 柏誉也犹有?不甘,明明一切都是他的啊,储君之位,荣华富贵,娇妻美妾,这些都是他的啊,偏偏昙清一朝归来,自?己又?变成昔日那样,处处都要被昙清压一头,只能活在兄长的光芒之下,连陪衬都算不得。 现在父皇也死了,柏誉知道?,一切都完了,他将为自?己做出的那些事情付出代价。他将身败名裂,将从一个高?高?在上的帝子,变成被人嘲笑的阶下囚。 可是、可是……明惜水!他的新妃明惜水,她明明那么爱他,听?他的话,为什么如此蛇蝎,背着他与皇兄勾搭到一起?! 柏誉红着一双眼睛,向着尔允嘶吼:「明惜水,你是我的女人,你到死都改不掉这个标籤!你别以为攀上皇兄,就有?你好日子过,你永远改变不了伺候过本?殿的事实!」 对呢,柏誉晕过去了,还不知道?她是谁。尔允冷冷地看着柏誉,忽然笑了,这笑容极致的嘲讽,就像在看一个被自?己骗得团团转的傻子。 柏誉忽然记忆深处有?一根什么线,跳了一下。他心?里一咯噔,不知怎的,竟想到了两百年前,他在极寒之渊骗过看门人司徒尔允公主时,他将一把刀送进公主柔软的腹部,对上公主不能置信的心?碎目光,那时的自?己,向她露出一个嘲讽的笑。 竟是与此刻他接收到的这个笑容,那么相似。 柏誉突然间意识到什么,他就像是被雷噼了一样,整个人僵在那里,失魂落魄地瞪着尔允,震惊地喃喃:「你,你不会是……?」 「你终于认出来了,帝子殿下。」尔允冷笑着,居高?临下看着瘫在地上的男人。从前的她,一直按着父君的话,戴着面纱,柏誉从未见过她真正的容貌。 想想看,昙清只是在极寒之渊外看见她那么一次,再重逢时,便觉得是她。柏誉呢?与她单独相处那么多日,再重逢时,却?忘得一干二净,也不会想到,这个到他身边的女人,是来要他血债血偿的。 真是一种另类的讽刺。 「所以,帝子殿下,你惊喜吗?」 尔允缓缓地抬起哭朱雀,染着鲜红蔻丹的手指,慢条斯理地抚着伞面上的鸟羽,蕴着冷艷的眼眸,冷的如千山鸟飞绝,嘲讽地睨着柏誉:「我就是来弄清楚,余娇容到底是什么人。我就是来弄清楚,你们母子俩都干过什么天理不容的事。我就是来要你们付出代价,还我阴司冥界公道?。怎么样,帝子殿下,被信任之人欺骗伤害的滋味,好受吗?」 「你,你居然……」 打断柏誉的话,尔允不想再听?到他的声音。她用冰冷刺骨又?妖艷非常的语调,甜甜的,无?情地给予柏誉最后一击。 「你就没想过,每晚被翻红浪,你怀里的那个女人,她的脸,你却?从来都没看清过吗?」 柏誉双眼顿时大瞪,窒息在那里。 尔允犹如毒蛇嘶嘶的吐着信子那样,冷笑着说:「那不过是我给你织的梦罢了!在我的视角里,你就是个纵慾过度的傻子,在那里自?我高?.潮,真是令我噁心?!」 柏誉如遭雷击。 「还有?啊,你说,余娇容怎么就忽然与你决裂,还红杏出墙呢?」 柏誉先是一怔,陡然间他的胸口剧烈起伏,他近乎暴起,狂怒地要扑向尔允,「是你,原来是你!你挑拨我与娇容的关系,害我们一对恩爱之人走?到如今这个地步!」 可他连靠近尔允一点都没能做到,身体刚暴起,就被尔允身旁的司徒重云,隔空一袖子抽打在地。 司徒重云早就想这么干了,他这一袖子打过去,仍不解恨,竟是又?扯来一段雷电,噼到柏誉头顶。 柏誉一声惨叫,整个人就如同被点了天灯般,头顶冒出一片黑烟。接着身子一软,趴回地上,再也站不起来,四肢在那里抽搐。 天后镂月吓得面目全非,扑过来抱住柏誉的身体,「柏誉!柏誉!」 天后恨不能食其肉喝其血般,将怨毒的眼神射向司徒重云:「冥帝,你!」 尔允整理好哭朱雀的鸟羽,轻轻向昙清肩头靠一靠。男人的手臂,立刻揽住她纤细的腰,让自?己宽阔的肩成为她的避风港,供她靠着歇歇。他的眼神,宠溺而怜惜,落在尔允的脸上,目光专注的只能看到她一个人。 这一幕,让贞葭和朱靥露出会心?的笑容,让景颐他们心?情大好,却?深深地刺痛了柏誉,刺得他的心?鲜血淋漓。 「这是你们的报应,帝子殿下,」尔允平静地说着,带着畅快淋漓的狠毒微笑,「我不过是把你和余娇容本?不该得到的东西,拿走?了而已。像你们这样的人,就不该相爱,更不配相守!」 柏誉彻底承受不住了,蓦地胸口一突,喷出一口血来。他的胸膛像是海浪般不断起伏着,却?越来越微弱。他就像个虚透了的人,再也经不起一点打击,到最后他万念俱灰,绝望地趴在那里,所有?心?劲儿都没有?了,犹如一个瘪了的麻袋。 唯有?天后,还抱着柏誉的身体,一遍遍歇斯底里喊着:「柏誉!柏誉!」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24页 没有?人再理会她。 曾经用一声「天后娘娘」称唿她的诸神们,曾经在她的生辰宴上为她敬酒的诸神们,如今也不会有?人再承认她了。 藏在人群中?,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棠夫人,看着这一幕幕,心?中?别提有?多庆幸。庆幸自?己及时反水,没跟着这无?耻的母子俩一起成为阶下囚。 她成为柏誉的妾室,不过是为了获得更高?的地位,为了过得更好。良禽择木而栖,当这块木靠不上时,当然是赶紧丢弃,明哲保身。 何况,她也是千千万万的人中?景仰认可昙清太子的一个。像柏誉这种人,在画棠心?里,什么都不是。 这日过后,天地间重新恢復了平静。 湛蓝的天空如同被百年不遇的雨水洗涤,清除掉了一切的灰暗蒙昧,变得清透如水,像是一方潋滟的琉璃翠。洁白?的云丝,白?的没有?一点杂质,自?由地浮游在无?边天空。 红日,皎月,辰星,全都回到自?己本?身的轨迹,日月轮转,苍烟万顷,星河辽阔。 魔域的残留气息,也渐渐散去。 天上地下,终于迎来了明媚的朝阳,迎来了安稳的日子。 对天后镂月、柏誉,和被囚禁在西宫的余娇容的惩罚,也下来了,由昙清定夺,四方天阙的帝君与司徒重云都无?异议。 余娇容既然是从极寒之渊来的,那便从哪里来,回到哪里去。柏誉呢,既然那样爱余娇容,宁可孤身违背神明的道?德准则,也要去极寒之渊捞出余娇容,那么,就和余娇容在极寒之渊永远作陪吧。 不用想也知道?,这已经决裂的夫妻两个,以后在极寒之渊望不到头的监禁日子,一定会过得很精彩。 至于天后镂月,虽然贞葭之事与她无?关,可是包庇余娇容,牺牲司徒家,这些事她可都实打实地参与了。 昙清褫夺了她天后的位分,将镂月打入葬魂崖。 正巧,镂月的妹妹裁云,也在葬魂崖里关着呢,一家姐妹,就是要团团圆圆在一起。 而那个余娇容名义上的娘家,这些日子可说是惶惶不安。昙清倒没多为难他们,毕竟他们只是听?了镂月和柏誉的命令,才认余娇容为女儿,帮她改头换面。虽说有?利益置换的成分在,但若拒绝了镂月和柏誉,他们全族怕是都要被灭口。 是以,昙清只是将余娇容的便宜爹,连同所属灵族的国王,都叫到东宫,和颜悦色申饬了他们而已。他的口吻云淡风轻,甚至称得上温润,但是被申饬的两人,早已是惊得大汗淋漓,压根不敢抬头直视天颜,更是对昙清的不予计较千恩万谢,保证再也不会做这样的事了。 等出了东宫,国王又?给了余娇容的便宜爹一拳头,气鼓鼓说道?:「昙清太子大度,赏罚分明,是你小子走?运,哼!」 对画棠的处理,就更有?两分人情味了。 画棠从头到尾没做错什么,也及时跳反,像她这样侍女出身的,自?有?艰辛和不易。昙清还了她自?由身,正好司礼监因为余娇容的便宜妹妹余姝容前一阵子辞官,空出来一个职位,目前还没人填上,便让画棠去填。 如此,画棠成为司礼监的一名尚仪,也算是摆脱了侍女的身份,成为正经的神。 画棠泪流满面,想不到自?己也能有?今天,心?中?对昙清和尔允更是感?激,也努力调整好身份,投入新的生活。 阴司冥界,朔望之城。 在宫阙深处的一座殿宇前后栽种的曼珠沙华,忽然剧烈地摇动起来。 这座殿宇,曲径通幽,苍凉枯藁。殿宇前后的曼珠沙华,没有?人打理,终日吸食朔望之城的灵气精华,已长得有?半人那么高?。 当它们忽然摇颤,就像是一群孩子等到父母归家那样激动高?兴。那位幽居在殿宇中?的冥妃,亦激动地从软榻上爬起来,踉踉跄跄地扑到殿门前,将殿门推开。 头顶是阴司冥界广阔的幽暗天空,是犹如星海般浩瀚的冥河。无?数的灵魂在冥河中?流淌着,像是一群萤火虫,将星星点点的颜色,投射在艷烈的曼珠沙华花瓣上。 花丛主动向两边退开,让出一条路,穿着素衣的老冥帝司徒无?愿,正穿过花,向着冥妃走?来。 冥妃望着阔别两百年的丈夫,一下子就呜咽出声,山长水短,乡关何处?她做梦都在盼望着,再见丈夫一面。 是梦吧?她幽居在这里两百年,永远是一灯如豆,在昏暗的屋子里像是一片枯萎的荷叶。 是梦吗…… 不是、不是……当冥妃扑进司徒无?愿的怀里,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这个人时,她便再也压抑不住哭声了。 不是梦……她被自?己的丈夫搂紧,她的泪水打湿了司徒无?愿的衣襟,渗入他的皮肤,在他心?上留下阔别重逢的感?动和不能磨灭的圆满刻痕。 「夫君,夫君!」冥妃把脸蹭在司徒无?愿的胸口,她有?好多好多话想说,可就是不知道?从何说起,只能喊着夫君,一遍遍地告诉自?己,这不是梦,她终于盼到夫君回来了! 可是夫君为什么会回来?上界发生了什么? 既是夫君回来,那么,尔允,他们的尔允…… 冥妃勐然抬起头,正要询问?司徒无?愿,却?在看到尔允的剎那,呆住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25页 她的女儿,穿着一身美丽的红衣,绾着简单的回心?髻,发间是朵朵曼珠沙华,简单又?浓烈,一眼看去艷若骨髓,占尽朔望之城的美好风流。 她的女儿红着一双眼睛,立在花丛间,殷切地望着她,似乎是很想扑进她的怀里,又?近乡情怯,小心?翼翼不知所措。 尔允眼神里还有?一些愧疚和胆怯,她不知道?母妃是不是还在怨着她,不肯认她?她想要靠近母妃,又?觉得自?己不配,只得踯躅在那里,就这样小心?地看着冥妃。 冥妃的心?一下子就被击中?了,一股酸水浸透她整个胸腔。 她的女儿,回来了这里,身边还……冥妃颤抖的目光,落在陪同尔允一起回来的昙清身上……身边还跟着太子殿下。 也就是说,尔允真的为司徒家讨回公道?,一切都拨乱反正。 冥妃想到尔允来同她告别的那天,她没有?见尔允。不是因为气她、怨恨她,而是自?己不知道?怎么面对她啊! 这个从葬魂崖逃出来的女儿,打碎了肉身,敲断了仙骨,硬生生的换了新的元神真身。自?己身为她的母亲,什么都没能为她做,还要看着她如此不甘地走?上一条艰辛的路,冥妃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那时自?己赌气似的对司徒重云说,尔允还有?脸来? 又?岂知,是自?己没脸见她!自?己真是个不称职的母亲! 「尔允……」冥妃唤出了她的名字,泪水婆娑地往下落。 当听?到母妃愿意喊她,尔允还有?些不敢相信,她脸上的那一抹怔色,更是让冥妃心?都碎了。 尔允想要往前走?,刚挪一小步,却?又?因负罪感?而停住脚步,小心?地觑着冥妃。 她不禁在想,自?己是从父君的梦境里降生的。对母妃来说,也许自?己根本?算不上她的女儿。她记得自?己刚降生时,母妃还怀疑她是父君的私生女,和父君闹了很久的不快,后来才在父君的解释和劝说下,接纳她,承认她这个公主。 她是爱母妃的,就和她爱父君、爱兄长一样。母妃也是爱她的吧,是吧?这千年母妃也时常来去极寒之渊看她,是心?疼她的。 可是,可是…… 「尔允!」溅起的曼珠沙华花瓣,像是雪一样飞开。尔允懵懂地看着这些花瓣扑落在自?己的发间,落在自?己的袖子上,而她自?己,被搂入一个单薄却?温暖的怀抱。 「母妃……」尔允怔怔地呢喃,一双手不受控制地抬起,环抱住这个女人。 是母妃……母妃扑到她的面前!将她揽进怀里,抱紧了她! 懵懂的情绪倏然像是烟火般炸开,尔允置身在冥妃的怀抱里,忽然就泪如雨下,再也忍不住地发泄出所有?积压的情感?。 「母妃!母妃!」就像是一只离家多年受尽风吹雨淋只能在荒郊野外露宿的小鸟,终于找到了回家的路,被大鸟的羽翼覆盖在身下,这一瞬,她觉得一切都值得了,过往的种种苦难,亲人之间的怨怼和不理解,都已像是散去的烟尘,再也困扰不到她了。 尔允就像是将离家在外的所有?苦难一股脑倒豆子般倾诉,不断地说着:「母妃,是我不好!我还以为您怨恨我,不愿认我了……我同殿下去北海之底将父君接回来,与您重聚。我还想这样您是不是就愿意见我一面,不再那么恨我……」 冥妃听?得一颗心?像是被刀子扎了一样,她怨得是自?己!怨自?己保护不了女儿,还让女儿承受这么多。 她不禁松开尔允,用双手捧起她的双颊,哭着解释:「我没有?怨你,错的是我,是母妃不好!母妃才是那个坏人!」 冥妃上下左右打量着尔允,就像在看一个容易碎掉的瓷娃娃,「尔允,你让你哥哥为你改变真身和元神,你是怎么捱过去的?现在还痛吗?有?没有?后遗症?」 「没有?,母妃,我很好,」尔允抽泣着笑开,一滴泪水流进她的唇角,她的笑容就像是冥河中?萤火般的星辰。 司徒无?愿看着母女二人,也不禁老泪纵横。他坚定走?上前来,展开双臂,将他们两个一併收在怀里。 他的爱妃,他的女儿。 当年,便是他们夫妻二人一起,为这个天赐的女儿起了名字。 花容尔雅,允德允行?。 她从没有?辜负过他们的期望,相反,是他们都亏欠她。 女儿,是他们的骄傲! 曼珠沙华愉悦地摇曳着,司徒重云穿着一身雪白?色的长袍,披着一段赭石色的狐皮披肩,淡烟纹缟色的六合靴从花间踩过,发出比往日要轻盈的沙沙声。 他来到近处,先向着昙清施礼,接着与昙清一样,将目光放在相拥的三人身上。 苦尽甘来,云开雾散。 他们一家人,终于能幸福的重聚了。 而他明亮的双眸和唇角的笑容,都证明着从前那个意气风发,像是斑斓的色彩一般鲜活的司徒重云,回来了。 良久后,司徒无?愿松开冥妃与尔允。 司徒无?愿和冥妃一起上前,向昙清行?大礼。 「两位不必如此。」昙清托起他们的手臂,不让他们跪在自?己脚下。 司徒无?愿感?慨万千,怎样也不能平静。他激动地说着,他的眼神与口吻,都有?一种浓烈的宿命感?,感?染着在场的所有?人:「多谢殿下,多谢……臣就知道?,殿下一定会守着承诺,多谢殿下一直护着尔允。」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26页 尔允也心?绪起伏,根本?没有?办法平静。她不禁看一眼昙清,眼中?泪光点点,情谊和宿命的感?觉交织在她如水的眸中?。 她这个样子,司徒无?愿和冥妃一看就能看出来她与昙清是怎样的关系。冥妃不禁张了张眼睛,有?些吃惊,却?更按捺不住心?中?攀升出的惊喜。 不等冥妃问?出来,昙清就礼貌地回復司徒无?愿,温润如玉,他的一举一动内敛而洗鍊:「冥帝不必如此,这都是孤该做的,反倒是孤有?一件事,想请求冥帝与冥妃。」 冥妃唿吸一紧,已经下意识猜出昙清要说的是什么。 昙清向二人躬身施了一礼,道?:「孤想要尔允,做孤的太子妃。」 闻言,尔允的唿吸也一紧,不禁捏住昙清的袖角,「殿下……」 昙清是怎样的人,尔允是知道?的。为着一个承诺,他千年不改初心?;为了护住上下两界平安,他誓死荡平魔域。这样的人,对她说喜欢她,那必定要明媒正娶,奉若掌珠。 这些,不需要特意去解释,尔允都是知道?的。 她只是觉得,自?己配不上殿下。殿下是这世间最优秀、最光风霁月的男子,他是让人心?悦诚服的储君,是荡平魔域的战神,是剷除凶秽的持剑人,很快就是这九天四海新的统治者。 自?己却?是……纵然已经洗冤,可她毕竟是嫁给过柏誉的,册封帝子妃的仪式前些日子刚办完。 她能配得上殿下吗? 以前哥哥总与她讲的,说不知有?多少神女仙子仰慕着殿下,想要侍奉他,哪怕是做个侍妾也好。只是殿下眼光高?,很难有?入他眼的,才一直未曾娶妻。 天帝已为太子殿下办过好几场选妃宴,恨不能把有?头有?脸的神女都请来,哥哥说,那场面可有?意思了,奈何次次都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也挺可惜的。 彼时尔允只是听?着有?趣,自?己心?里亦是敬仰殿下的,可今日……她茫然地望着昙清,心?里酸酸的,眼中?滋生出的落寞像是蝴蝶洒下的磷粉,轻轻地散开。尔允没有?信心?能够堂堂正正并肩站在殿下的身侧,做他的太子妃。 她怎么这样患得患失了…… 然而昙清只是温和地看着尔允,他抬手抚过她的鬓角。他的手指在擦过尔允眼角时,那其中?蕴含的温柔与鼓励,热热的钻进她的皮肤里。尔允怔了一下,痴痴看着昙清。 他琥珀色的眸中?,尽是对她的鼓励和肯定。被这样的眼神看着,不知怎的,尔允胸中?的酸涩和胆怯一扫而空,心?中?忽然就像是升起了一轮太阳。 有?些人就是这样,只需要一个眼神,一个笑容,就能给予人无?上的信心?。 「殿下……」这一次尔允的呢喃,已带上坚定的柔情。不同于决战的时候,她与昙清并肩作战的坚定,此刻的坚定,是愿意与他一同俯瞰天下,死生契阔,永不分离;是愿意昂首挺胸地站在他身边,让所有?人知道?,他们就是宿命造就的一对。 昙清握了握尔允的手,再向司徒无?愿与冥妃道?:「孤想要尔允做孤的太子妃,做未来的天后。」 「父君,母妃……」尔允握紧昙清的手,定定望着父母,表达着自?己的决心?。 司徒无?愿和冥妃对视一眼,哪还有?不同意的?心?下欢喜得不得了。 否极泰来,这便是命运啊。 之后,尔允送昙清离开朔望之城。 好不容易与家人团聚,尔允要留在宫中?陪自?己的家人。昙清也要回去上界收拾局面,安排之后的事情。 两个人如漫步般走?着,走?出朔望之城高?高?的城门,走?进延绵八百里的桃花林。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无?数花瓣,像是轻红的雨雾,描绘出最美好温柔的场景,宛如连绵到天边的红霞,让人望之心?醉神迷。 尔允将昙清送到这里,也该暂时分别了。 冥河的萤光如碎雪中?的蝴蝶飞在头顶,花雨中?,昙清周身的风华淹没了温暖的世界,唯美的似春江中?漾出的一帘幻梦,牵动着尔允心?头阵阵的不舍。 她看看这片桃林,他们二人的重逢,从这里开始,往后执子之手的日子,也会从这里延伸下去。就像是画了一个圈一样,圈的名字,就叫「圆满」。 尔允心?随意动,折下一枝桃花,放在鼻前嗅了嗅,双眸一挑,如鸦羽般的长睫挑出一种勾人的魅惑。 「殿下,」尔允一笑百媚生,用一根手指,触碰在昙清的胸口,暧昧的一下一下地划着名,唇齿生香,同他说,「您愿意亲手,为奴家簪这朵桃花吗?」 昙清深深地笑开,一手握住尔允放在他胸口的手,另一手从尔允手中?取过桃花。他的眼神如落于红梅上的雪那样,湛湛而专注,「能为如此佳人簪花,是孤的荣幸。」 今时今日,恰如那时那日。 尔允的手指虽被握住,却?还是在男人的胸口一下下地挑逗着。 昙清由着她如此顽皮撩人,尔允靠近他一些,他拿着花枝在尔允的发间比了比,选了一个他觉得最美的位置,轻轻将桃花枝插.进去,与曼珠沙华形成富有?层次感?的装点效果。 花簪好了,尔允抬手抚一抚花瓣,喜悦地望着昙清,娇声道?:「谢谢殿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27页 昙清端详着尔允,眼中?的点点灼热,像是要将人化在里头:「美人倾城,风姿逼人,实在是令孤满心?欢悦。」 「既然欢悦……」尔允抬手在身侧桃花上点了几下,那桃花处便长出一颗桃子,是熟透了的水粉色,散发着香甜味,如同要滴出蜜来。 尔允摘下这桃子,放在唇边,伸出小舌舔了一下,一双美眸一瞬不瞬盯着昙清,把手中?的桃子递给他,「那殿下,可想吃这『玉露美人』?」 「怎能不想呢?」两个人离得极近,气息融在一起,昙清从尔允手中?拿过桃子,他的嗓音喑哑下来,如饮过醉人的酒,「待洞房花烛夜,孤定要将这玉露美人,吃得干干净净。」 尔允双颊爬上两抹羞红,撒娇道?:「殿下好坏呢!那洞房花烛夜,这玉露美人定要将您诱得天地颠倒,什么也分不清。」 「如此甚好。」昙清低笑耳语,「孤很想多体验见识,美人还要用什么招数勾着孤。」 尔允吃吃笑道?:「那您定要拭目以待。」 昙清眼中?的灼热又?添一些珍重与柔和,还有?期待的意思。他是真的期待,洞房花烛夜尔允会给他带来怎样的惊喜。 他扶住尔允的双肩,在她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嘱咐道?:「在朔望之城好好陪家人,等着孤。」 「嗯。」尔允带着脸上的红霞,依依应下。 第155章 最终结局(下) 之后的日子, 尔允待在朔望之城,每天和自己的家人们在一起。 她陪着?父君,坐上装点着桃花与绿色灯笼的车架, 巡视阴司冥界。所到?之处,臣民们竭诚欢迎,他们聚集在道?路的两侧, 手里捧着?鲜花,挥动彩色的纱绢,不断唿喊着冥帝与公主的称谓。 许多?臣民都听说了公主在上界发生的事,无?不对公主敬仰非常,都抢着?一睹公主的容貌。当看到?身穿红衣, 艷尘绝世的公主从车架上探出头来沖他们招手示意,臣民们眼睛都看直了,心脏怦怦跳, 一时喊得更加热烈。 尔允起先有些受宠若惊,慢慢地,习惯了这一切。 有这么多?人欢迎她、拥护她、认可她, 她还能见到?阴司冥界各种壮观的景象, 荒野、山峦、连绵的曼珠沙华和桃花、风格迥异的各地城池、穿着?不同衣衫的臣民……这种感觉,对尔允来说, 真的是无?比新奇的体验。 司徒无?愿回归后, 没有回到?冥帝的位置上,冥帝的职位依旧由司徒重云担任。司徒无?愿就像个德高望重又清闲的太上皇, 把时间?都花在陪伴妻子和儿女上,最?喜欢带着?女儿视察, 或是和妻子夜话。 尔允除了与父亲在一起,也陪母妃绣花喝茶, 陪哥哥对弈。 这样的日子,真的和梦一样。 就在这样的日子里,上界天帝留下的烂摊子,也都被昙清收拾完毕。 像昙清这样允文允武之人,做起事来,既有雷厉风行的一面?,也会和颜悦色,温水煮青蛙。刚柔并济,整个烂摊子整合下来,没有走?一点弯路,结果也非常的完美利落。 诸神们总是劝昙清快点继位为天帝,上下两界不好总这么没有统治者。于是,一纸册封天后的诏书,从上界发?到?阴司冥界,新帝会在正式登基的那日,迎娶天后,登基的仪式和封后大典一起举行。 诏书来到?阴司冥界的同时,无?数大箱小箱的聘礼,也被送来朔望之城。臣民轰动,万人空巷,全都去围观。他们还从没见过这样的场面?,所有人都在说着?庆祝的话,祝福他们的尔允公主,以后定能和新帝长长久久,定能成?为一位和贞葭一样受人尊敬的天后。 尔允出嫁的那日,来为她梳妆的人,竟是赤帝朱靥。这把司徒无?愿和冥妃吓了一跳。 朱靥是自己请缨来的,昙清本来也想请朱靥来做这事,两个人不谋而合。 朱靥把楚娴和燕照雪也带来了,三个人一起,为尔允更衣梳妆。 一方天阙的帝君这样伺候自己,这又让尔允,深深地受宠若惊。 其间?,司徒重云进来尔允的闺房,看了尔允一次。 燕照雪看到?司徒重云眼中的笑?,不由说了一句:「冥帝倒是比往日顺眼不少。」 这话说得不阴不阳的,把尔允和楚娴都逗笑?了。 司徒重云则是眼睛也不抬,只拿眼角瞟了燕照雪一眼,说:「燕姑娘看着?也开朗了不少。」 燕照雪怔了一下,她不禁看向楚娴,用眼神询问楚娴,冥帝说的是真的吗? 楚娴点点头,笑?道?:「以前几乎没见你笑?过,今日你可一直在笑?。」 燕照雪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一点,她忙转头看铜镜里的自己。她是个冷美人,从来都是面?目清冷,自小又在那样压抑的环境中长大,亲眼目睹生?母自尽在自己和禽兽生?父的面?前,这样的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笑?了。她笑?不出来,由来都是冰冰冷冷,仿佛北国终年不化的雪。 可现在镜子里的自己……燕照雪清晰地看见,她的眼中是有光的,她的唇角有浅浅的弧度。很浅的一抹笑?,但对她来说,却有如?冰雪消融,如?此产生?的反差感,连她自己都被惊到?了。燕照雪还有些懵懵的,还没能完全接受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变化了。 司徒重云又何尝不是呢?这一点,尔允作?为他的妹妹,见证得清清楚楚。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28页 哥哥已再不是那副颓废淡漠的姿态,仿佛一汪死水似的。他眉眼间?的厌弃,如?今已经不见了,他的眼中重新焕发?出鲜亮。从前的他,看起来悲伤、半死不活,现在的他,俨然是一棵病树脱离了苦海生?长出新的枝叶,在阳光下开始重新绽放绿色。 尔允忽然觉得有一点感动,心里生?出种岁月静好的感觉。大乱过去,河清海晏,大家,都变得好起来了。 吉时到?,上界派来的天车,已经被装饰成?婚车。 华丽的天车上束着?红色的彩绢,贴着?大大的囍字。无?数朵玫瑰、蔷薇、桃花、百合、牡丹、芍药,装饰在婚车上,本就华丽的天车仿佛从红色的花海里诞生?的。 随同婚车前来接驾的,是苍帝扶光、玄帝灵罗和白帝奚徵。 明明昙清那边也要准备登基大典,却将四方天阙的帝君,全派来阴司冥界,围着?尔允转。这让尔允心中感动而甜蜜,又有些心疼昙清要一个人处理那么多?事。 整个阴司冥界都沸腾了,不但朔望之城的臣民,还有方圆上千里各地的臣民都赶了过来,将朔望之城堵的,说是水泄不通也不为过。 阴司冥界的公主出嫁,这么盛大的事啊,新帝又是这样重视尔允公主。阴司冥界的臣民活了这么多?年岁,哪看过四方天阙的帝君一起护送他们的公主这般的场面?? 一时间?,大家都觉得眼花缭乱,快看不过来了,看霸道?俊美的苍帝扶光,温柔如?水的玄帝灵罗,凌厉美艷的赤帝朱靥,仙姿玉骨的白帝奚徵……太饱眼福了,太令人嘆为观止了!而最?嘆为观止的,当然还是他们的尔允公主!身着?红金色嫁衣吉服的她,从美丽的婚车里探出头来,向大家告别时,那惊鸿一瞥,引得无?数臣民欢唿,一城之人皆若狂,全都跟在婚车的后面?,跑过长街,飞向天空。 这场景,被记录于楚娴的羊皮本上,连楚娴都看呆了。她看着?婚车在前面?飞,后面?跟着?恨不得绵延千里的臣民大队,每个人都拿着?花欢唿,捨不得尔允公主,为她的美貌与这盛大的场景倾倒,恨不能跟着?天车飞到?帝宫去。 楚娴敢说,自己做史官数千年,也没见过这样的场面?。 帝宫的天擎殿前,九十九层高台下,诸神皆身着?礼服,沿着?通往高台的长街分列左右。 所有人翘首望着?远空,看到?了那辆由六头麒麟和六只凤凰拉着?的婚车,抵达天擎殿下。 当尔允从婚车中走?出,她看到?了昙清。 他穿着?上黑下赤的冕服,立在高台的顶端。她仰头看着?他,逆光形成?的影,让尔允有些看不清昙清此刻的样子,但尔允却觉得,他很美很美,有种让她窒息的惊艷。 尔允在心中默念着?今日的程序,她需要一层一层地走?上台阶,走?到?昙清的身前,跪在他脚下,接掌凤印。 尔允迈步走?去。 谁想,她才刚走?两步,高台上的男人便仿佛云烟般,瞬移到?了她的面?前。 「陛下?」高台上本已准备好唱词的御奉官,傻了。这是个什么程序?他接下来的词,唱是不唱? 诸神也惊了一下,转而又都笑?起来。这才是他们的昙清太子啊,他怎么会让自己心爱的女人一层一层走?到?他面?前,受他的册封呢?他是不会摆出那种至高皇权的架势,立在上面?,等?尔允走?上去的。 看着?昙清牵起尔允的手,与她一起走?着?九十九层台阶,诸神只觉得一点都不意外。 这条登上高台的路,仿佛很长,又仿佛很短,尔允一级一级地走?着?……长到?她千年来的人生?都如?走?马灯般,在这一级级的台阶中,回放在她的脑海中,流年似水,光阴如?梭;又短到?她还没看够昙清身着?冕服的样子,就已与他登临高台之顶。 黑色,朱色,她就知道?,这两种颜色是最?适合昙清的。像是为他这样风华无?两、立在权位之巅的人,量身打造的颜色。 上黑下赤的冕服,在他的高贵优雅之上,添了一份睥睨九天的霸气。墨玉色的精緻冕冠,又为他的风流加上一些庄重。 他风华似月,又气吞山河;眉眼间?的笑?意,似是闲庭听落花,又掩不住金戈铁马的战神气度。 这一次,与昙清并肩立在一起,望着?那些仰望他们的人,尔允忽然心里酸了一下。 昙清察觉到?她的情绪,便将她的手扣得更紧,轻轻唤她:「尔允……」 尔允向昙清笑?了笑?,她没事的,她只是想到?被册封为柏誉帝子妃的那日。那日的她,也是这样的华丽,聚焦着?无?数人的视线。可那日的她,像个提线木偶一样,挂着?灿烂虚假的笑?,如?同做戏般机械地走?完一切章程。 那时的她,在心中苍凉地想着?,这种盛大,这种眷爱,这种荣光,都是假的,都不属于她。 司徒尔允公主,是不会拥有这些东西的。 她错了。 上苍终究将这些东西,一样一样的赐给了她。 她无?比珍惜。 登基与立后的仪式,在黄昏时分顺利结束。 尔允被送到?寝殿中。昙清则在天擎殿中大宴诸神,接受诸神的敬酒。 随着?天色逐渐黑下去,昙清自然想着?,今晚的尔允究竟会给他什么惊喜。这些日子里,闲暇的时候,他总是不自主想这个问题。眼下随着?时间?迫近,他期待不已,恨不能甩了宾客,立刻回到?尔允的身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29页 昙清怎么也没想到?,即便他为自己做了那样的心理建树,做好了直面?尔允勾魂摄魄的准备,可当真正看到?尔允的剎那,仍旧是…… 他在寝殿中没有找见尔允,可龙床那里垂下的厚厚幔帐,将龙床严严实实围起来,无?疑说明有猫腻,尔允怕是就在幔帐里躲着?。 昙清掀开了幔帐,却在看到?宽大的龙床上空无?一人时,有些奇怪。 「尔允?」他唤了一声,钟磬般好听的声音,在寝殿中散落磁性有质的回音。 就在昙清想要转身去别处寻找时,忽然,对面?的幔帐被掀开。 当看到?莹白如?玉的美人,自己掀开幔帐,以一个无?比诱人的姿势,卧进他的龙床,昙清……双脚如?扎根在那里,动不了了。 他的龙榻是用金丝楠木打造的,上面?铺着?红色的喜被。喜被上飞针走?线,绣着?玫红色的蔷薇花,绣着?鸳鸯,还绣着?龙凤呈祥的图样。殿里的灯火明明灭灭,光线照进龙榻,在那些绣纹上投下了波光般的光晕。可这些反照出的波光,在美人横陈的玉体下,都显得黯然无?光,被比了下去。 不是没见过她风情万种的样子,不是没见过她玉般的皮肤,可当她卸去一切布料,将自己最?真实最?坦诚的模样展现给昙清时,昙清视线挪不开,忘记唿吸,只听见自己的心砰砰跳起来的声音,越跳越快,他喉间?发?紧。 尔允侧卧在那里,一只手臂支在枕上,以手支颐,另一手在身前挑弄着?衾被上绣着?的戏水鸳鸯,双腿交叠在一起,膝盖微微弯曲,凹下去的地方是不盈一握的腰窝。 双眸如?秋波,媚眼如?丝看着?昙清,长长鸦羽般的睫毛上穿了累累的金珠。每当她眨眨眼,那些金珠就好像流转的光蒙过她的眼睛,一双泪痣含情,并将一道?道?暧昧的电花抛向昙清。 长长的黑髮?,旖旎在衾被上,白色的身体,黑色的青丝……便是修行千年的圣僧佛陀,在这幅画的面?前,也要一朝陨了佛心。 「陛下。」尔允甜甜地开口,语调软的像是谁拿着?小刷子刷在昙清的心头。两个字,却道?尽了妩媚酥骨。昙清只觉得所有的毛孔都张开了,他的眼眸在不知不觉间?暗的吓人。 「陛下,我们还没饮合卺酒呢,臣妾为您拿来。」尔允说着?,缓缓直起身,雪白的身体在挪动间?,每一下都是要命的风情。 她又掀开对面?的幔帐,露出一张床头柜。床头柜上,是下人们早已准备好的合卺酒,原是被尔允给搬到?这里来了。 尔允提起酒壶,拿起夜光杯倒了一杯。这合卺酒是紫红色的葡萄酒,装在夜光杯里,那颜色分外好看,在这样的环境氛围里,更添一种香艷的感觉。 尔允只倒了一杯酒,她向着?昙清一敬,娇声道?:「臣妾请陛下饮酒。」 下一刻,染着?鲜红蔻丹的白玉小手抬起酒杯,紫红色的葡萄酒如?线般坠落而下,细细的一条线,洒在美人锁骨。 她竟是将酒倒在自己的身上!昙清的眼前,美人玉体横陈,紫红的酒水沿着?雪白的身体流下来,红色的酒,莹白的美人,葡萄酒流过玉桃间?的凹陷,流过平坦的小腹,酒水还在顺着?流动…… 「陛下,来饮合卺酒呀。」 昙清,疯了。 脑中的一根弦轰的一声崩开,素来光风霁月,如?大浪淘沙始见金般洗鍊的新帝,疯了。 妖精,这真是一只妖精。 将人骨髓都吸干的妖精。 月色最?秾丽的时候,尔允在昙清的耳边说:「想臣妾进入西宫的第一晚,帝子殿下可是要了十三回水呢,陛下可不要被帝子殿下比了去……」 这种时候听到?柏誉的名字,昙清不高兴,他也是个如?此小心眼的男人。他还故意报復尔允,狠狠给她来了一击。尔允没有防备,不禁失色地惊唿了一声。 听到?这声音,昙清心里才稍微舒坦些。他贴在尔允的耳边,沙哑呢喃:「依朕看,他回回都短的很吧……朕可不是只在意次数的人……」 尔允眼尾赤红,如?在眼角绽开小小的一双梅花,她呜咽道?:「陛下您真厉害……」 昙清闭了闭目,险些要在她这句话下溃不成?军,一败涂地。 顶不住,真是顶不住。 尔允呢?她也被这场由自己点起的火,焚烧吞噬,最?后被烧得干干净净。 这一晚,两人彻夜未眠。尔允更是在翌日睡到?晌午过了,才悠悠醒转。 醒来后,独自一人坐在幔帐里,看着?桌子上昙清命宫人给她准备好的膳食,想着?昨晚的种种,又渐渐红了耳根。那种极致的宠爱和让她喘不过气的力量,回味起来更是面?红耳赤,还觉得,陛下不愧是陛下,神仙般的人物哪怕被她诱得堕落神坛,依旧是掌控着?她的神仙啊。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尔允才一醒,这整件事就被贞葭知道?了。 贞葭正在天禧殿中,同自己的族人朱靥,说着?话。 听说昨晚的事,还有尔允现在才醒,朱靥笑?得合不拢嘴。她望着?天擎殿的方向,对贞葭打趣道?:「以前每次办选妃宴,多?少神女仙子卯足了劲儿表现自己,都入不了陛下的眼。我还听到?有人与我说,是不是自己不够有文采,不够有气质,才教陛下看不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30页 朱靥越说,一双眼睛都笑?成?了弯月:「搞了半天,陛下是喜欢这一口!」 贞葭也是笑?容怎么都褪不下去,她的儿子找到?真爱,她自然是无?比开心的。她也很喜欢尔允,那孩子心存善念,吃了那么多?苦,依旧有一颗赤子之心,又一腔孤勇,敢于向强大的敌人挑战。何况那孩子生?得那么美,与昙清站在一起,真真是一对璧人。 贞葭知道?朱靥这话开玩笑?的成?分更多?,不过,她作?为母亲,见自己一贯进退有度的儿子,竟成?了这般纵.欲之人,也不禁想要笑?就是了。 「还是尔允有本事。」贞葭顺着?朱靥的话,笑?着?感嘆一句。 窗外,那一株被镂月毁掉的木槿花,已经重新抽枝发?芽,开出一朵朵新的花来,重新变得繁茂。 岁月静好,不过如?此。 婚后,尔允除了承担天后的责任,也经常陪伴贞葭。 贞葭则劝尔允不必太牵挂她,她让尔允多?出去逛逛。 对此,尔允是感动的,母后知道?她没怎么见过这个世界,便想让她多?去看看。 这世间?的很多?地方,很多?精彩,尔允从很久以前,就是嚮往的,想要亲眼看看,想要体验风土。 如?今,她已有充足的时间?,可以走?遍天南海北,每一个角落。 尔允在东海边的青山上,看到?了一场日出。为了能体验这其中的成?就感,她用自己的双脚,沿着?青山的台阶,一阶一阶爬上去,和那些爬山的凡人百姓们一起。 在山顶,她也和他们坐在一起,等?着?日出。当鱼肚白色的远空中,红日像是钻出天云那样浮现时,尔允忘记了唿吸。 在西方茫茫的沙漠绿洲里,尔允拜访了一个叫白獭族的灵族。听说文绮的母后就是白獭族人,不过母女二人一直不愉快,后来一刀两断了。 白獭族的国王与王后,都是老实本分的人,尔允从他们手里获赠了「白獭香」。这是世间?最?珍贵的一味香料,只有白獭族有,一百只白獭用一百年的时间?,也只能制出指甲盖大小的一撮。尔允获赠了很大的一盒。 在北方的雍州,尔允观看了数个城池对龙君与河神的祭祀庆典。那些凡人祭祀的时候,戴着?夸张怪异的面?具,亦神亦鬼,手中拿着?缀了铃铛的鼓,口中念念有词。 雍州的河神水君们,就带着?属官在祭台上收取供品和香火。凡人们看不见他们,尔允却是都尽收眼底,觉得真是个太平又幽默的画面?。 行走?在南海畔的细沙里,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月光映得尔允的脸莹润生?辉,映得细细的沙子像是银色的织锦。赤着?脚,踩在沙子里,沙子被阳光晒了整整一天,现在还是热烘烘的。 尔允拎着?鞋,远空,明月照耀天地,沙滩上,一道?窈窕的身影,长发?和袖子被海风吹得张扬在身后。同在身后的,是她踩出的一行足迹。海水涌上细沙,将足迹慢慢地打湿,直到?消逝。 尔允还见到?了南海的鲛人。他们听说天后娘娘来了,便邀请尔允去他们的住地做客。 尔允知道?,鲛人住地时间?流逝的速度与外面?不一样,这里的一日,是外面?的一年。是以她不敢多?待,只进去喝了一杯茶。 鲛人们送给尔允几匹新织的鲛绡。 等?尔允出来的时候,外界已过去好几天。她回到?帝宫,迎接她的是昙清终于放下来的一颗心,和压制在温润姿态下的滔天怒火。 那之后,尔允连着?半月,日日睡到?晌午才醒的来。人醒了,可浑身都像是被沉重的战车碾压过一样,酸软的一点力气没有,有些地方还破了皮,有点痛。 一连半月都是这个样子,这让尔允无?奈。她躺在那里,晒着?照进寝殿的阳光,四肢都抬不起来,只觉得自己像是一条快干涸的鱼,娇而无?力,致使?服侍她的宫女们都压不住嘴角那一抹促狭的笑?容。 等?昙清某日下朝回来,看见尔允在用她从南海拿回来的鲛绡,亲手为他裁制寝衣。 昙清莫可奈何,似是无?声地嘆了一下,来到?尔允身边,从她的身后将她轻轻抱起,怜惜道?:「哪儿还疼?朕替你揉揉。」 尔允丢下手里的剪刀与针线,娇嗔地白一眼昙清,如?一只求得宠爱的猫儿般,自己靠进他怀里,手指勾着?他的小指,抱怨道?:「哪里都疼……」 纵是再气她消失几日没有音讯,这一腔闷气也在她的妩媚撒娇下,化作?绕指柔。昙清一点脾气都没有了,亦是气消了,搂着?尔允,又是笑?着?嘆一口气,口吻间?尽是宠溺:「好,全都替你揉揉。」 他抱起尔允,将她抱去宽大的金丝楠木龙床上,一边对她说:「以后不要再这样了,朕和母后很担心你。」 「是臣妾错了。」尔允垂下眼,妖冶的眼角耷拉一下,认了错。 昙清本也没有怪她的意思?,只是被她吓到?了。见尔允软成?一滩水,还有些委屈的模样,他心里反倒不好受了,只好哄着?尔允,亦说道?:「是朕不好。」 为了让昙清别再心有余悸,尔允乖乖在帝宫里待了些日子。在这些日子里,她用鲛绡为昙清做好了一件寝衣,剩下的鲛绡,她又拿着?为贞葭做了一件披肩。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31页 贞葭很喜欢尔允送给她的披肩,每每外出见人,贞葭总不忘将这披肩披上。 昙清就更喜欢尔允给他做的寝衣了,晚上就寝,总要穿着?这件衣服,再在月色磨人的时候,任着?两个人一起,将它?脱下来,抛去地板上。 冬去春来,春风送暖入屠苏。 温暖的风吹在尔允的面?颊上,卷着?一朵朵木槿花瓣,从她的袖口轻轻熘过。 她又走?出帝宫,去各地看看。不过这次,为着?让昙清和贞葭别那么挂心,尔允没有离开上界。 她去了东方天阙,看过「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的壮丽辽阔。 她漫步于西方天阙的梨花林中,在如?雪的梨花间?,步入挂满了风铃的繁芜宫,与白帝奚徵共同品尝一杯香茗。 在北方天阙,尔允同玄帝灵罗,一起观赏了落日云海的瑰丽。 在南方天阙,尔允在朱靥的陪同下,见证了火山喷发?,将万里流云染成?红色。 走?着?走?着?,这日,尔允就步入一片竹林。 不知这是上界的哪一处,云雾缭绕在幽篁之中,竹林的深处有淡淡的酒香味,混着?露水的清新气息,幽幽飘来。一同传来的,还有隐隐约约的歌声。 有人在白日放歌。二弦琴的声音,伴着?他的歌声有一下没一下的传入尔允的耳中,与她踩过满地竹叶发?出的沙沙声,交错在一起。 尔允恍然,知道?了自己这是来到?哪里。 酒神景阮的竹林。 听说,酒神是个肆意畅快的人,大家总是说他无?忧无?虑,就好像尔允在凡间?见过的那些风流名士,纵情于山水之间?,梅妻鹤子,归园田居,富贵非吾愿,帝乡不可期。 尔允继续走?着?,渐渐的酒香变得浓郁,酒香中也多?出了杏花的香气。 尔允的眼前,竹林渐渐到?尽头,取而代之的是满眼粉红色的杏花。她微微倒吸一口气,从前在景颐的梦里窥到?过这片隐藏于竹林深处的杏花林,知道?那种轻红的美,但还是比不上亲眼看到?时感触更深。 落英缤纷,十里艷绝。据说这是温倾时花了九天九夜,用花神的精气,在这里化出的杏花,终年不会凋谢。 尔允的目光穿过重重花雪,看到?了正在唱歌的酒神景阮。他的身边,是他的妹妹景颐。 抱着?二弦琴的景阮,背靠一棵高高的杏树,未束的长髮?披散在脑后,半躺半坐,是那样的不修边幅。 绿绮襦松松垮垮穿在他身上,露出大块的胸膛。红白浅色的下裳,束着?他的腰,乱水似的泄在满地的杏花瓣上。 他正有一下没一下的,唱着?什么。 景颐先发?现的尔允,连忙起身,一边拽拽景阮,也让他起身,共同向尔允行礼。 尔允笑?了笑?,贴心地对景颐道?:「你怀着?身孕,不必这样客气。」 景颐真诚道?:「礼不可费,您是天后娘娘。何况,我也是因为您才……」后面?的话无?需说出来,她们都明白。如?果没有尔允,景颐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和扶光相认,修成?正果。 景颐便邀请:「天后娘娘,要不就同我和哥哥一起在这里坐坐吧。」 「好。」尔允自然愿意。 他们坐在杏花树下,看着?花瓣如?雪,看着?艷阳穿过花瓣落下斑驳的光影,交织成?一幅清澈又绵绵的画。 景阮手一挥,几盏酒杯便落在三人的面?前,有酒壶自己飞过来,将美酒倒进酒杯。 这是款待尔允的,尔允笑?纳,一口清酒入肚,只觉得神清气爽,整个人都要醉在这浮生?半日闲中。 耳畔是景阮清亮的歌声,像是在原野上伴着?月色,轻轻击筑。他的歌声恣意又古老,带着?几份原始的气息,有着?不被任何东西束缚的自由。 尔允饮着?酒,听着?歌声,在这期间?,看到?景颐放出去几只用红线变成?的纸鹤。 一壶酒饮下半壶,尔允有些微醺时,她看到?了三个衣袂翩翩、美貌的女子来到?这里。 是宛芍,文绮,和玉澧。 原来景颐的纸鹤是叫她们来的。 「天后娘娘。」她们唤着?尔允,一起围坐在她的身边。同她共同饮酒,听着?景阮的放歌,感受这样悠闲又恬淡的日子。 「怎么都来了?」尔允有些意外,惊讶了一下,便知道?她们也是有话想和自己说的。 她与她们之间?素不相识,但却有着?与旁人都没有的关系。那或许是命运的线,穿联起她们,又或许是别的什么。虽未与她们促膝长谈过,尔允却已经足够了解她们。 「天后娘娘,谢谢您。」文绮先开口,她眨着?一双眼睛,像一个虔诚的孩子,就这样盯着?尔允。 文绮的话,也是其她三人想要说的。她们都用同样的眼神看着?尔允,对她充满了感激、祝福,和心照不宣的和谐默契。 二弦琴的琴弦,被潇洒地拨弄着?,景阮的清歌,却是低低地吟着?:「山之高,月出小,月之小,何皎皎!我有所思?在远道?,一日不见兮,我心悄悄。」 这属于女子思?念爱人的唱词,亦是跳跃在他的唇齿间?。 在这样的歌声里,尔允也从几个人的口中,得知了那些她曾在葬魂崖无?数个单调枯寂的日子里,窥过梦的人,他们的近况。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32页 宛芍的好友司巧和瑰儿,在东方天阙暮雨城城主素白门的栽培下,已经出师了。扶光考验了她们的道?心,便放心提拔她们在东方天阙担任些官职,成?为正经的神吏,一步一个脚印地做起。 其他的花仙们,因而备受鼓舞,所有人都在努力着?,都有美好的前途。 玉澧的师兄褚琼楼,仍是白帝奚徵最?信赖的太常,他打理着?西方天阙的事务,美名远播。 还有拥护文绮上位的族人们,还有王玄珠、祁琏他们这样的河神水君…… 所有人共同组成?了一卷,和平的群像。 几个女子聊着?聊着?,日头要落,她们便伴着?尔允,一起走?向来时的路。 她们的身后,景阮仍是笑?着?坐卧在那里,闭着?双眼睛惬意地吟唱:「汝心金石坚,我操冰雪洁。拟结百岁盟,忽成?一朝别。朝云暮雨心去来,千里相思?共明月!」 几个女子也在同尔允说着?昙清,她们说,陛下这样的人,一旦认准了谁,便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只会捧着?宠着?,绝不变心,无?论这一生?是有多?长,海枯石烂,他也如?磐石不可转。 尔允双颊爬上些红晕,默认了她们的话。是啊,她都知道?的,有些东西不必问,答案就已经再明显不过。 她的陛下,可是为着?一个千年前的承诺,即使?濒死,即使?布下偌大的幻梦,也一直守护着?她啊。 这时,尔允的脚步不禁停下。 竹林已到?尽头,她看到?她的陛下了。他竟来到?这里,来接她回去。 她站在落着?斑驳日影的竹林中,清风习习,竹叶的阴影将她笼罩。前方,竹林的外面?,那是绚烂到?灼目的阳光,洒在陛下的身上,为他镀上一层温柔又神往的金屑。 他立在华丽的天车前,正含笑?望着?她,万千风华汇聚在他身上。他微动,周身的金屑就像是飞起的蝴蝶,剎那湮没了整个世界。 她的陛下,就像是拥抱着?光芒的神明,在唿唤着?她走?出竹林的阴影,与他共同去向璀璨的碧海晴空。 那方碧海晴空啊……她终于,永远地抵达了,和陛下一起,在阳光下,在至高的宝座上,永不分离。 尔允忍不住眼眶一湿,接着?滟然地笑?开。她提起裙子,像个轻松雀跃的小女孩那样,奔向她的陛下。 这一幕,定格在四个女子的眼中。 尔允的背影,是那样欢喜,翻涌着?滚热的甜蜜与希望。 竹林深处,二弦琴上清歌声声,依稀是景阮的声音: 「沙上并禽池上暝,云破月来花弄影。重重帘幕密遮灯,风不定,人初静,明日落红应满径!」 ----全文完---- /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