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赌江山》 1.聚鑫坊 http://.biquxs.info/

聚鑫坊中 一个看起来不过五六岁的孩童,正瘫倒在地,双眼紧闭着,身子还在不停地抽搐…… “赔钱货,都是你带衰老子!” 一个粗鄙的中年男子,嘴里不停地骂骂咧咧着,正准备朝那地上的孩童再狠狠踹上一脚。 “哎哟我说刘老三,你自个手气衰拿孩子撒什么气呢。” 站在一边正数着银子的胡四闻声转过头来,见此便一脸嫌弃地看着刘老三说了一句。 谁知刘老三竟朝着胡四啐了一口吐沫,“干你什么事呢,胡四,你要是想要这赔钱货你给我一两银子我送到你家门口!” 胡四看向那刘老三的女儿,本就因家里贫穷一年都吃不上几顿饱饭,小小身子比同龄人瘦弱得多,如今被刘老三踹的这一脚直接晕死了过去,看着实在是可怜。 胡四有些看不过眼,便对着刘老三咒骂道:“你这挨千刀的赌钱赌得都把女儿卖了小心遭报应。” 刘老三不知羞耻竟还有些得意地说:“我刘老三再怎样起码还是能生出娃来,你呢?娶了一个不会生蛋的婆娘活该你这辈子都没儿子送终!” “我去你大爷的!” 被挖了痛脚的胡四气得抡起拳头朝着刘老三挥去,可突然想到这聚鑫坊中的规矩,不得闹事打架,便把拳头放了下来,指着刘老三骂了一句:“你这种人就等着天收吧!”随即不再同刘老三争执,转身出了聚鑫坊的门。 胡四低着头撇着嘴地走出大门,谁知被刚要进门来的人不小心撞了一下肩膀,胡四本就还在气愤与刘老三争执之事,现又被撞了一下,便一股脑的想把气撒这个人身上,谁知抬头一看,便忙不迭地说了声:“阿翠姑娘好。” 来人正是这聚鑫坊坊主的女儿,花翠翠。只见花翠翠嗯了一声没有说什么,径直朝里走去。 胡四看着花翠翠的背影在心里念叨着:“唉,这张脸实在是浪费了这大好身段。” 花翠翠刚一走进堂厅,便看到那刘老三又踹了一脚给自己女儿,她默默的叹了口气,这聚鑫坊开业一年有余,见过的卖儿卖女之事不在少数,可当看到那瘫倒在地的孩童嘴角正慢慢溢出鲜血,心道一句不好,看样子肯定是伤了内脏,若是不及时医治的话准会丢了性命。 她想了想,还是朝前走去,刚准备弯下腰来察看孩童伤势,谁知那刘老三也正准备把女儿从地上扯起来再打,不料这一扯,不偏不倚,把花翠翠脸上戴着的面纱扯了下来。 攥着面纱的刘老三一下子看呆了,花翠翠也愣在原地一时反应不过来,本是围着赌摊正赌得热火朝天的众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一眼不眨的看着花翠翠,连骰盅摇出来的骰子是单或双、牌九翻出来的是地牌还是虎头都顾不上了…… 花翠翠回过神来,也顾不上那地上的孩童,随即转身快速地走上了楼,这时刘老三才醒了过来,拿着带有馨香的面纱往鼻子上使劲闻了一闻,低声呢喃了一句:“天仙啊……” 众人纷纷议论开来…… 有人说了一句,“那坊主花志义不是曾说过花翠翠幼时曾被热油烫了左脸毁了容才终日戴着面纱的吗?” 另一人接了话:“对啊,从前在云来客栈的时候便一直如此了,想不到啊想不到啊……” 不到一天的时间,长安城内便传了个遍。 …… 留香楼中,三五个外地来客正刚刚把行李放好坐了下来,便瞅见着里里外外的人正围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便多嘴问了小二一句,小二弯着腰笑着把茶给满上了之后才一脸神秘的说道:“客官您有所不知了,他们说的是这聚鑫坊的花翠翠。” “聚鑫坊?”其中一人疑惑道。 “客官肯定是第一次来我们长安城的吧,所以才不知这聚鑫坊是何地。” “那你说说,让我们听个明白。” 小二转过头去看了眼正在柜台前敲着算盘的掌柜,发现没有朝自己看来,这才放心地开始说了起来。 这长安城自古以外,便是以繁华著称。 看那城内的街道便可感受到这天子脚下的地方,是如何的富强兴盛。东西两条宽广笔直的大街,街道两旁各色店肆林立。 东街上有那小二在门口吆喝的茶楼、买卖各种江南名贵绫罗绸缎的布庄、飘散着淡淡纸墨香气的书堂墨铺、还有那妇人小姐们最爱去的首饰胭脂阁…… 而西街上,则是那传出阵阵靡靡乐声的别致小酒肆、门口站着妖娆女子花枝乱颤招呼着客人的青楼花巷、烟气袅袅的大小烟馆、还有那喧闹吵杂哭笑声皆有的赌坊…… 若细说起长安西街上的赌坊,不在少数。可其中最为有名的便是坐落于街尾的聚鑫坊。 作为这长安城第一大赌坊确实是有些与众不同。放眼望去,单是那五层楼高的建筑,便是十分雄伟壮观,堪比皇城。 这聚鑫坊的五层高楼对外经营的只有下三层。 而这下三层接待的客人也是有所讲究。第一层便是最为普通的大型堂厅供寻常百姓玩乐。而商贾、江湖中人则可以去到第二层的上好雅室。第三层便是专为那皇亲国戚所设的天字第一号间。 而这聚鑫坊内,什么都能赌。 常人进赌坊玩乐,最为常见的便是单双、骰子、马吊、牌九。大一点的赌坊或许还有四门方宝、番摊、六搏、弈棋。 聚鑫坊内不单有上述所说的各种玩法,更有那族鬼、胡画、数仓、赌快、藏弦......只要是你能说出的玩法,都有人陪你赌。 而这赌注也是不同于寻常赌坊。 寻常的金银财宝自是不用说,卖儿卖女卖婆娘的也收。赌坊内明文规定,只要是你能拿出来的,都可以用作赌注。 据说曾有一人背着一副棺材过来,这聚鑫坊的伙计都能面不改色地收下…… 说到这里,小二还像那说书先生般卖了个关子,丢下一句,“可这都不是聚鑫坊最厉害之处……”便停了下来。 这听得正起劲却被突然打断了,便有人急忙问道:“还有更厉害之处?” 小二这才微微一笑,低声说了句,“这聚鑫坊有珩王爷罩着呢,寻常赌坊比不得!” 有人惊呼:“珩王爷?你说的可是皇上亲封的铁帽子王,晏珩?” “可不就是这位嘛……”小二轻咳了一声,继续说道:“据说是因为小的时候被邻国奸细掳去伤了左腿,所以即使这位珩王爷平日里总是吃喝玩乐,不干正事,当今皇上还是十分怜惜他这唯一的亲弟弟。” “这泼天的富贵荣华可算是一辈子都享之不尽了啊。”有人感叹道。 “所以啊,这聚鑫坊有这么一位看着,就不愁富贵咯。珩王爷在开业当天便命人送了个金丝楠木所铸,上面亲笔写着的五个鎏金大字“有赌未为输”的牌匾,如今还在聚鑫坊挂着呢。” 一听小二说完这段,便有人开口问道:“那你方才所说的花翠翠又是何人?” 小二刚刚又要开口,这时掌柜一声呼喊,小二连忙低头赔着笑说:“各位客官对不住了,我家掌柜唤我了,若是有机会再细细同你们说上一下。” …… 话说回来,不够半个月,这事便越传越开,最后还传出了一句话,天下第一美人——花翠翠。 这句话可让花翠翠的爹,花志义着实是愁眉苦脸了好些天。 这闺中女儿长似天仙,家中门槛也被踩烂。聚鑫坊每日都有不少媒婆提着彩礼上门说亲。 “花坊主,王老爷说了,只要阿翠姑娘愿意嫁到他家来,他便把那六位小妾都休了……彩礼上加多五亩田地、郊外的一座院子……” 媒婆沈大娘一边摇着手中的绸扇一边热切的跟坐在太师椅上的花志义说着。 花志义听着听着两道眉毛越发皱得厉害:“还六位小妾?你回去告诉王老爷还是不要费心休妾之事了,我家阿翠高攀不上!” 沈大娘一见花志义不中意这王老爷,又急急忙忙的开口说道:“城西的陈员外也有意迎娶阿翠姑娘,不然花坊主你考虑考虑这个?” 花志义一股气涌上心头:“那陈员外月初才死婆娘……”说完便起了身把沈大娘请出了门…… 花志义回到堂厅,又在太师椅上坐了下来,拿起茶盏喝着茶,叹着气…… …… 一个月之后,聚鑫坊传出话来,若想求得坊主之女花翠翠,便先要赌赢她,赌法可以任你选择,若是赌赢了便二人比武,再赢了的话就可以把花翠翠迎娶进门。 大家一听,都疑惑万分。这历来是有过比武招亲,可这比完武还比赌技就真的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了。 不过有人说,一位年仅十六,碧玉年华的少女,比武?在家端得起水盆吗?更别说赌了,虽说家里是开了聚鑫坊,可她连牌九、骰子、马吊是何物都不得而知吧…… 可一时之间,无数公子哥们、江湖中人还是慕名前来。正当大家兴致勃勃的讨论着这美娇娘究竟会花落谁家的时候,让人意想不到的是,竟无一人能胜过花翠翠。 不知那花翠翠从何处习来一身的雄厚内力,且剑法诡异难辨。比武能赢过她之人便不过寥寥几个,谁知她竟还精通各类赌法,赌技高超,其中称为一绝的便是那摇的一手出神入化的骰子…… 众人哗然,想不到这聚鑫坊里这位终日带着面纱的少女,竟是这般的深不可测…… 这样的妙女子,也不知谁家的好儿郎能八抬大轿迎娶回家…… 2.闯荡江湖(1) http://.biquxs.info/

聚鑫坊五楼。 “阿翠呀,赶紧出来吃饭啦。顺便去喊一下你肇培叔和仲樊叔。” 闻声看去,一身上好丝绸所绣的褐色宽袖长袍,圆鼓鼓的肚子上别着一条金镶翡翠玉腰带,白胖的脸上,一笑起来两眼褶成弯弯的月牙儿,眉宇间还是能看到些岁月沉淀下来的淡然沉稳的中年男子此时手上正拿着一大勺,站在正厅里冲着东南边的内室喊着。 “知道啦,现在就来。” 回应的是一声如黄莺鸣叫般婉转悠扬的声音。随即内室门便打开了,一位身材曼妙,身着月白色对襟如意长裙,皓腕上圈着一条精致的和田红玉手链,抬手间,还能听见手链上系着的小小银铃铛发出的清脆悦耳的少女走了出来。 只见她三千青丝只松松的绾起云髻,插有一支样式简单古朴的木头簪子,可这面貌着实是寡淡了些,除了一双清澈明亮如琉璃般的双眸之外便没什么出彩之处了。 “阿翠呀,我都跟你讲过了,这易容术用人皮捂脸上很容易长痘的,叫你别跟着你肇培叔学,到时候脸花了嫁不出去如何是好啊……说起这个,都怪我,说什么比赌招亲,弄巧成拙,还真就嫁不出去了……” 花志义看着走出来却变了个模样的花翠翠喋喋不休的说道,说到最后还差点挥起手中的勺子准备敲她的头。 “阿爹,别,我昨晚刚沐的发!你这炒菜的勺子上可都是油……” 花翠翠一边灵敏的歪了一下身子避过菜勺一边接着说:“我实在是厌倦了戴着面纱出门,如今会了这易容术,天天不同一张脸,多好玩。还有啊,脸花了的话就找仲樊叔治啊,反正仲樊叔医术高明。对了阿爹,你别老是催我嫁人,我要是真嫁人了不就留你一人孤独终老了吗?” 花志义一时语塞。 说不过女儿的花志义愁眉苦脸的转过身往厨房走去,嘴里还不停小声念叨着,“唉,阿翠怎么一点都不随她娘的温柔体贴……” “咚咚咚” 花翠翠来到四楼西边的内室门前,敲起了门。 只听里面传来声音,“是阿翠吗,进来便可。” 花翠翠推门进去,便看见刚刚说话的肇培正坐在书桌前作画,而仲樊正站立一旁研着墨。 说起来,这花志义在来到长安城落脚之前原是在东行山上的东风寨里当寨主的。肇培、仲樊二人在东风寨中便跟着花志义了。二人对花志义忠心耿耿,即使花志义离开东风寨后也二话不说跟着来到长安城落脚,帮着花志义开了云来客栈后还开了这家聚鑫坊。 肇培原是江南一家大户人家的公子,而仲樊是从小就侍候在旁的小小书童。 可这肇培偏偏喜欢上了这个小小书童。虽说龙阳之好也不是不曾听闻,一些富家子弟官老爷们还偏就好这口。可肇培不同,他是真心喜欢仲樊,不同那些人只是单纯为了玩乐享受。 家里的人刚知道后勃然大怒,还差点要打死仲樊,肇培死命拦着才留下一命。后来吧,见实在拗不过便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还是肯娶妻生子便行。 谁知这肇大少爷竟然在肇家祠堂里立下毒誓,终生不娶女子不生孩儿,否则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肇老爷活活气晕了过去,最终在家谱上除去肇培名字,将二人逐出家门。 二人身无分文,四处流浪,最后来到了东行山上。肇培因长期风餐露宿,奔波劳累病重险些死去的时候意外的被花志义夫人救了回来,从此二人便留在了东风寨,誓死跟随花志义。 “阿翠,你今日怎么变了个模样?” 仲樊停下研磨动作,抬起头看着花翠翠说道。 “前些时日肇培叔教我的易容术,我终于成功了。您看看,是不是毫无破绽?” 花翠翠用手抚着自己的脸庞得意洋洋地说道。 “鬓角处有些痕迹,鼻端还需弄得妥帖些。” 肇培也停下作画,认真的看了看花翠翠的脸接着说道:“不过已经有进步了,你练习的时日尚短,待再过几年,便是我也认不出来。” “徒弟学得好那也是师傅教得好啊,我会勤加练习的,待熟练些的时候我再带着上街,断不能让人认出辱了肇培叔你的名头。对了,阿爹让我来说一声,该吃饭啦。”花翠翠笑眼盈盈的说道。 “你啊你,就是个鬼灵精,好了,去吃饭吧。”肇培笑着拿起手中的狼毫指了指花翠翠。 花翠翠连忙说:“那肇培叔你们先上去,我去卸了这□□先。” …… “坐吧坐吧。今天我尝试了一下新菜式,你们尝尝。” 花志义招呼着。 坐着的三人面面相觑,无一人动筷。许久,仲樊才打破沉默,拾起手中的筷子向着一碟香菇清炒肉片夹去…… 一脸凝重的咀嚼了几下,才缓缓开口说道:“这次比以往进步了许多,能吃。” “真的吗?看来我的厨艺还是可以的!”花志义兴奋的直搓手,脸上的肉也跟着抖了抖。 一直看着仲樊的花翠翠难以置信的也用手中的筷子夹起了一块香菇放入口中,嚼了一下……随即就吐了出来…… 一脸沉重的说道:“阿爹,你是怎么做到每一次都把菜炒得这么难吃。我觉得能做到这一点真是不容易。这个月的月钱就加多一点给仲樊叔吧,也只有仲樊叔才会捧你的场。阿爹,是女儿不孝,女儿还是去东街的留香楼吃吧。” 一边说着一边飞快的走出了房门,坐在一旁的肇培和仲樊看此情景也急忙起了身说着“阿翠,你慢些,等等我”追了上去…… 花志义无奈得看着三人溜的飞快的背影,尝了尝自己煮的菜肴,不解的喃喃道:“这不挺好吃的嘛……” …… 留香楼二楼的雅间里。 花翠翠、肇培、仲樊三人正津津有味的吃着……突然肇培放下了手中的碗筷,用帕子擦了擦嘴巴,随后说道:“阿翠,你与你爹商量了吗?” 花翠翠正努力吞咽着一块糖醋肉,听闻不觉一惊,险些咽着,急忙拿起手边的茶盏喝了一大口茶水,坐在身旁的仲樊替她拍着后背,好不容易才缓过气来,喃喃道。 “……我还没想好怎么开口……” “那你是打算不辞而别吗?那可不行,你必须跟你爹商量好才可以。”肇培正色道。 “阿翠,要不就别去了吧,留在这里不好吗?”仲樊也轻声劝着。 花翠翠前两个月便有了个计划,她打算离开家门出去闯荡。 从前虽在东风寨长大,可到了十四岁,才第一次迈出了东风寨大门。 花翠翠开始记事起,每次听见寨中的叔叔伯伯们谈起那江湖之事,都心痒痒的想等自己长大后也出去见识一番。 好不容易长到了五岁,自觉自己到了可以独自出门的岁数,便兴致勃勃的开始筹划起来。 不知怎的这个念头被花志义知晓了,花志义用藤条揍了一顿之后,轻飘飘的留下一句话“闯荡江湖?你拿什么闯荡江湖?兜里的那两块糖吗?先把武功习好再来跟我说。” 捂着屁股痛的不可开交的花翠翠暗自下定了决心,若想闯荡江湖,看来要先练成绝世高手。 过了没几天伤好些了,便去找了寨中武功最高强的景锵叔习武。 寨中的人自小看着花翠翠长大,而且花翠翠长的可爱嘴巴又甜,常常哄得众人开开心心。所以便都把她当成自家女儿疼爱。 景锵那几日刚好愁眉苦脸,自觉自己年纪慢慢大了,这一身好功夫找不到徒弟传承。自己膝下无儿无女,寨中适龄学武的男孩又没有,要不就是岁数太小还在喝奶,不然就是年龄大了错过了最好的筑基期。 这时候送上门来的花翠翠让景锵差点感动的痛哭流涕,发誓要把自己所学的全都教会花翠翠。 说来也是让人感叹,一个才五岁似花骨朵儿般的小女孩竟然也咬牙坚持下来,习武习得满身伤痕连景锵看了都有些不忍,她却从没叫过一声苦。 待长到了十岁,本就天资聪慧,又经过五年的的刻苦,已是一身好武功。景锵年迈老去后更是把自身的内力全都传给了花翠翠才闭上的眼睛。 过了三月余后,花翠翠跑去和花志义说:“阿爹,我已经是这个寨中最能打的那个了。” 花志义沉默了许久,缓缓说道:“一身好武功并不能让你在江湖上肆意横行,你从小在寨中长大,你根本无法想象这世间有多少狡猾之人,你如今的心性还不能出寨。” 说完便出了房门去找肇培下棋去了。 花翠翠把自己关在了房内两天。这两天中她一直揣摩花志义说的话,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 既然世间之人多狡猾,那我也学会狡猾不就行了。 可是寨中之人都不是些奸险狡诈之人,这个狡猾该去哪学。 最后她折了个中,想出了个法子。 寨中住着一位能人。听闻此人最厉害之处便是那出神入化的千术,至于为什么他会在寨中居住连花翠翠都不知道。此人名为,于魏。 花翠翠是这样想的,千术其实说白了就是骗人,骗人的人不都是狡猾的吗?那学会千术就等于学会狡猾了。 可是这次没有像学武那般顺利。于魏只说了两个字。 “不教。” 花翠翠不信,而且她那倔强的性子也没有那么容易就放弃了。 终于,缠了一月有余,于魏终于受不了的无奈吼道:“阿翠,你一女儿家你学这个做什么?!” “我要闯荡江湖,阿爹说我还不够狡猾。” 十岁的花翠翠眼睛明亮却坚定万分得看着于魏说道。 于魏看着站在自己眼前的这位如花少女,虽还算年幼,可那精致绝美的五官已是渐渐长开,心想这容貌出了寨后被世人所见也不知道又该起掀起什么祸端。 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孩童,说不疼爱也是假的,就当教会她多一技傍身,在这险恶的世间能活得潇洒些吧。 于魏微微的叹了一口气。说道:“以后每日太阳初升的时候你便过来。” “谢谢师傅!”花翠翠激动的便要跪下来叩拜,被于魏扶了起来,花翠翠不明所以。 只听见于魏咬牙切齿的蹦出了一句话。 “你这小丫头片子烦了我一个月,现在还不赶紧消失掉,我最后这半日的清净你是不打算留给我了是吧?!” 花翠翠听罢扑哧一声的笑了出来,开心的说道:“那师傅你好生歇着明日我再过来啦。”说完便转身走出了房门。 于魏看着那欢快的小身影,无奈地又叹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今日此举,到底是错还是对……。” 3.闯荡江湖(2) http://.biquxs.info/

第二天一大早,天才蒙蒙亮。 花翠翠便起了身,一番洗漱过后,便来到了于魏居住的院子前,只见那于魏早已找了张小板凳坐在大树下,不知从哪里找来的戒尺正拿在手里玩着。 花翠翠看着那把长长的戒尺,嘴角微微颤抖了一下。 于魏看到她来了,便朝着她说道:“阿翠,你过来。” 一边说着一边挥舞着手中的戒尺啪啪响…… 于魏对花翠翠极为严厉,稍有不对便用戒尺责罚,小小的玉手常被打得青肿。 花志义知晓后,还是那句五年前花翠翠习武时候说过的话:“自己选择做的事,无论多难,都要坚持。” 就这样,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了。转眼间,花翠翠十四岁了。 这一天,一大早,天也还是蒙蒙亮。 花翠翠一如既往的起床梳洗后便来到了于魏的院里。 于魏坐在了那张小板凳上,拿着那把戒尺啪啪打着地上的蚂蚁玩耍。 花翠翠走了过去对于魏说:“师傅,前些时日教我的手法我已经按照您的吩咐练习了一千余次。” 于魏搬来了另外一张小板凳,示意花翠翠坐下。 “伸手。” 花翠翠不知道自己这一次犯了什么错,不过还是乖乖的把手递了过去。 “啪” 一声轻响,不似往日那重重打下的戒尺,这次,于魏只是轻轻的拍了一下花翠翠的手心。 花翠翠不知道于魏用意,疑惑的刚要开口问道。便听见于魏说:“阿翠,你出师了。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你的了。” 花翠翠有些愕然,不过还是很高兴,学了四年,终于出师了! 于魏看着坐在眼前的少女,不由得想起四年前同样的情景,那时候的花翠翠还是有些稚嫩,如今已出落得亭亭玉立。 细长微挑的柳眉,一双清澈明亮如琉璃般的双眸,小巧玲珑的玉鼻,樱桃小嘴不点而红,双颊嫣红,顾盼嫣然…… 绝世美人。 于魏在心里暗叹了一句,接着便一脸凝重语重心长的说了起来。 “阿翠,你必须记住一点,靠手法的千术再厉害也总有一天会被人识破,懂得设赌的和操纵别人心理的千术才可称为真正的千术。而最厉害的一点便是无人知道你是一个老千。” “师傅教诲,阿翠定当谨记。” 花翠翠跪了下来,恭恭敬敬地朝着于魏行了一个四年前没有行完的拜师礼。 …… 这次花翠翠还没来得及去找花志义,花志义便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对着花翠翠说:“阿翠,我们下山去吧。” 花翠翠如遭雷击般愣在原地,心中思绪万千。 “带着阿爹去闯荡江湖?这是让江湖闯荡我吧?” 待晚上大家聚在虎啸堂吃饭的时候,花志义数了数人数,六十七,确定人都到齐了之后,便站了起来,清了清嗓子,大声说道:“大家静一静,我有几句话对大家说。” 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寨主是何用意,往常从没见过寨主如此,都不由得竖起耳朵听听寨主要说的话。 “事情是这样的,三个月前,朝廷派了人来,说是有意招揽我们东风寨,以后专为朝廷办事。我思前想后,觉得极为不妥。可我一个人的想法不能代表大家,所以我打算从寨主之位退下来,带着阿翠离开。” 大家一听完花志义的话后,七嘴八舌地都吵了起来。 有人说道:“那既然寨主你觉得归顺朝廷不妥,我们便不归顺朝廷便是了。” “可我倒觉得归顺朝廷后,我们东风寨的名号会在江湖上更响。”另一人反驳。 花志义站在前首,看着大家都各持己见,争吵不断,有些头疼。 “大家冷静一下,听寨主说完。”肇培大声说了一句。 “我认真考虑过了,归顺朝廷的好处便是受圣上荫庇,而坏处便是受朝廷制约。无论是好处还是坏处,都与我当初创立东风寨的本意不同。可是如果拒绝朝廷邀请的话,恐怕会有性命之忧。我个人的意思是宁愿死也不做那朝廷的走狗。可我是东风寨的寨主,我要对寨中六十七位寨民负责,我不能罔顾你们的前途和性命,所以我只能从寨主之位退下来。” 花志义拿起桌上的酒壶猛的喝了个精光,看了看坐在下方的六十七个人,沉默了片刻之后又缓缓说道:“想归顺朝廷的人可以留下来,然后推选出一个人当寨主,而不想归顺的人便似我一样离开这里吧。” 说罢便头也不回的走出了虎啸堂。这时的花翠翠才终于明白下午的时候花志义所说的下山到底是何意思了。 过了几日后,花志义便带着花翠翠下了山。 从前一直心心念念的离开东风寨去江湖上闯荡一番,不惜花了九年的时间习了武功练了千术,如今终于能下山了,第一次迈出东风寨的大门没想到却是最后一次了。 花翠翠想着从小到大生活了十四年的东风寨,不免伤感起来…… 花志义带着花翠翠一路走到了长安城,最终在这里落了脚,找了一间有院子的宅子住了下来。 父女两好不容易打扫干净屋子,把行李收拾妥当后便在院子里晒着太阳歇息。 “阿翠,我特意找了个有院子的宅子,你可喜欢?这样你便可以每日在院子里练武了。” 方才收拾屋子的时候花志义从内室里搬出一张红木藤摇椅,此时正舒适地躺在上面。 “阿爹,为什么我们要来这长安城?” 坐在小板凳上吃着西瓜的花翠翠问出了这几日一直想问的问题。 过了许久,久到花翠翠以为花志义已经躺在摇椅上睡着了的时候,才听见花志义低声说道:“这是你娘亲长大的地方。” 待花翠翠再想问的时候,花志义的打鼾声已经响了起来…… “娘亲。”花翠翠反复低声呢喃着这两个字。 花翠翠对娘亲的记忆很模糊,因为在花翠翠很小的时候,她的娘亲便去世了。 她一直觉得娘亲的名字很好听,好听到当初只是听见花志义提了一次后便没有忘记,即使在她的记忆中,都想不起娘亲的模样了。 娘亲的名字叫祝安。 祝福的祝,平安的安。 小的时候也会经常问起花志义关于娘亲的事,可每次她都会看到花志义流露出一种难以言说的神情。 待再长大一些后,她知道了那种神情原来叫做难过。也曾无意间撞见喝醉酒的花志义抱着她娘亲的牌位哭得就像住在隔壁的祁陶叔家才两岁的阿虎摔倒之后的模样,那般无助。 从此以后,她便没有再在花志义面前问起有关娘亲的事情了。 “咚咚咚” 门外传来的敲门声打断了花翠翠的思绪,回头一看,本已睡熟的花志义也被吵醒了。 “阿爹,是谁?”花翠翠小声的问着花志义。那天晚上花志义说的“性命之忧”一直挂在她脑海,让她这几天都有些担惊受怕。 花志义没有回话,慢慢的起了身,谨慎的往大门处走去。想了片刻,还是决定把门打开看一看。毕竟古话都有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花志义小心翼翼拉开门闩,把门轻轻的开了一个缝,凑上前去看。看了一眼后便呼啦一声把门打开了。 花翠翠知道阿爹是确定没有危险才会把门打开,不过也十分好奇会是谁来,她便也起身走上前去。 门外站着两个人,还是两个她十分熟悉的人。 “肇培叔!仲樊叔!”花翠翠惊喜的喊道。 来人正是东风寨中的肇培和仲樊。看见花志义后便齐声叫道:“寨主好。” “停停停,你们这是做什么,我已经不是寨主了。”花志义有些郁闷,抚着额接着说:“你们两个怎么会来到这里?不要告诉我是碰巧遇到……” 肇培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低声说道:“那日晚上后我与仲樊便决定无论花大哥你去到哪我们都誓死追随。你和阿翠下山的时候,我和仲樊便一直跟着了……” 听完肇培说的话后,花志义更郁闷了。 “你们两个以为跟着我是有肉吃还是有酒喝?” “我们不是因为名利才愿意跟着你的,花大哥。”仲樊一脸认真。 “若不是花大哥与祝安嫂子救了我,怕是在二十年前我早已没命了。如今东风寨虽散了,可在我们的心里,你永远是寨主。就让我们跟着你吧。”肇培真切的看着花志义说道。 “什么?你说东风寨散了?”花志义着急的问道。 “花大哥,你们下山下得早不知道,我们在半路的时候与于魏通了信。他说,在你走后,陆陆续续的也有近一半的人走了,剩下的人本想像你说的那样推选出一个人出来当寨主,可是谁都不服谁,每日争吵不断,走的人便越来越多了。” 听完仲樊的话,花志义低下头去,一言不发,缓缓的转过身往室内走去。 花翠翠看着花志义的背影,虽知他是因为自己一手创立的东风寨已经不复存在了一时缓不过来,可是还是十分的担忧。不过还是收回目光,把肇培仲樊迎了进来。 “肇培叔,仲樊叔,这宅子还有一间内室,在西边,你们先放好行李吧。”花翠翠领着肇培和仲樊往那西边的内室走去…… 傍晚时分,花志义才从房内走出。仲樊把饭菜备好,四人坐了下来开始吃饭。 一顿饭吃得鸦雀无声,因为花志义一直沉默着,肇培和仲樊不知道说什么,花翠翠不敢说什么…… 待大家都吃得差不多的时候,花志义放下了手中筷子,沉声说道:“东风寨散了就散了,以后大家不要再提。肇培和仲樊,你们既然跟着来了,我便不会赶你们走,以后我们四人便在长安城住下来吧。” …… 4.委以重任 http://.biquxs.info/

“阿爹,您起床啦,我打水来给您洗漱。” “阿爹,我今日特意熬了小米粥,您尝尝。” “阿爹,您累不累,我给您捶捶背。” “阿爹,我……” 一大早花翠翠便等在花志义房门前,待花志义睡醒出来之后,便开始殷勤地侍候花志义洗漱整理,又拿出亲手煮的早饭,吃完早饭后又准备给花志义捶背…… 终于在花翠翠又准备开口的时候,花志义起身伸了伸懒腰说了句:“不行。” 站在身后的花翠翠一脸郁闷,嘟囔着:“我都还没说是什么……您怎么就说不行了呢。” “不管说什么,都不行。”花志义回道。 “那我要是说我要嫁人了是不是也不行?!”花翠翠哼了一声。 “哦,如果是嫁人的话可以,其它的通通不行。” 花志义拿起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茶,接着说道:“你不就是想跟我说你要闯荡江湖吗?从小到大,隔个几年你就要跟我提一次,我估摸着也是最近时日你就该跟我说了。” “阿爹,武功我会了,我在长安城这两年也见识过了各种各样的人,不是从前那个不谙世事的孩童了,那为什么还不可以呢?” 花翠翠有些气急败坏。 “阿翠,你告诉我,什么是江湖?我们来这长安城已经两年有多了,开过客栈,客栈没了之后又开始经营赌坊,每一天都能见到世间不同的人和事,难道在你心里离开阿爹的地方才是江湖吗?” 花志义语重心长的继续说道:“还是收起那颗闯荡江湖的心吧。阿爹过几日要和肇培叔、仲樊叔出一趟远门,经营聚鑫坊的重任就交给你了。” “阿爹!您们要去哪里?!”花翠翠听完惊讶地拉着花志义衣袖着急问道。 花志义慈爱的摸了摸花翠翠的头,柔声说:“阿翠你长大了,也有了保命的本领,阿爹不担心。这次阿爹和肇培叔他们就是想回去看一看东风寨。” “阿爹,阿翠舍不得您。”花翠翠抱着花志义,略带哭腔地说。 “傻孩子,都是可以嫁人的年龄了,怎么还跟小孩似得。” 花志义一边说着一边轻轻的拍着花翠翠的后背,就跟小时候哄花翠翠睡觉一样。 …… “阿爹、肇培叔、仲樊叔,您们路上小心,记得给我写信。” 聚鑫坊后门,小厮往马车上装着行李,花翠翠正泪眼婆娑的看着站在眼前的三人。 “阿翠,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常用的药我已备好了就放在那个矮柜里,用量用法我都写好了,要是有个头疼脑热腹泻你记得找来吃。”仲樊细细交代着。 待仲樊说完,肇培也开口道:“阿翠,之前我忘记告诉你了,以人皮易容千万不可超过两日不取,切记切记。” “不然会怎样?!”花翠翠一脸惊吓。 “会不透气,导致长痘,痘长得多了,脸就跟烂了似的无人敢娶你。” 肇培脸色凝重的说完后自己倒忍不住先笑了出来。 花翠翠看着笑得正欢的肇培无语道:“肇培叔......” “该上路啦,还不上路天都要黑了。” 花志义示意肇培和仲樊先上马车,随即用手拍了拍花翠翠的肩膀说道:“阿翠,照顾好自己。”然后微微伏下身来低声地又说了一句话:“有事便找珩王爷。”不待花翠翠反应过来便转身跃上了马车,仲樊往车里看了一眼,确定都坐稳后,便“驾”的一声甩起手中的马鞭,赶着马儿缓步前行…… 花翠翠看着远去的马车,还在细想着方才花志义所说的那句话。 “有事便找珩王爷。” 这珩王爷平日是常来聚鑫坊玩乐,与花志义的关系还挺好的,常聚在一起喝茶下棋,不然也不会大笔一挥写了那五个字赠予聚鑫坊,可是其实在花翠翠心里,着实是有些看不上这位铁帽子王爷。 其实第一次见面并不在聚鑫楼。 那还是在初来长安城的时候,花志义、肇培、仲樊整日忙于云来客栈装修事宜不在家,花志义便叮嘱花翠翠没什么要事便不要出门。 可那天花翠翠待在家着实无聊至极,把景锵教的栾苍剑法练了几次后,便实在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 在院子踱来踱去半个时辰的花翠翠终于想出了一个法子,她知道花志义不让自己出门其实是因为自己这张脸,怕徒惹是非,那把脸遮住就好了啊。于是她找来面纱,对着铜镜遮好面容确定面纱不会掉落之后便兴致勃勃的出了门。 她找了个街边路人问道,“请问西街怎么走?”之后便朝着路人所指方向走去。 那日她在院子里种花的时候便听见住在隔壁宅子的张大娘正对着自己的相公张大叔破口大骂:“你这死老头!今日肯定又拿家里的钱去西街赌了!如今这买米的钱都输光了该怎么办……”,她便知道这赌坊是位于长安西街上。 话说回来,花翠翠虽跟着于魏学了四年的千术,可她却从来没有赌过钱。所以心里一直想去证明一下自己这四年刻苦所学的千术到底如何。 花翠翠来到了西街街头,街头便是怡春楼,三五个浓妆艳抹、娇媚妖娆的青楼女子正站在门前揽客。 花翠翠正站在街头四处张望找着赌坊,便有一身穿粉衣的青楼女子用手绢轻捂着嘴大声笑道:“需用面纱遮脸才敢上街,这是得长的有多丑。” 说完那一群青楼女子都窃窃嘲笑了起来。花翠翠听见了心生怒气,刚想上前理论的时候,想起花志义说过的“勿要惹事”便忍了下来。 可这时,左拥右抱着两位绝色美女的年轻男子从怡春楼走了出来。 “是谁长得丑到需要带面纱出门啊?” 听见声音的众位青楼女子连忙转过头来娇笑地簇拥了上去。 “珩王爷~你这是准备去哪啊?” 年轻男子便是长安城内有名的珩王爷,晏珩。 这位珩王爷没有接话,只一脸轻佻地看着站在二丈之外的花翠翠,心想“看这身段便是婀娜多姿,模样能差到哪去呢?”然后便松开身旁的美女,一边走下台阶一边嬉笑道:“以面纱遮脸的不只是无盐女,或许美若天仙也不一定……” 说完便来到了花翠翠面前,刚想抬起手中白玉折扇掀开面纱,被花翠翠用手虚挡了下来:“王爷还是不要看了,我左脸曾被热油烫毁,吓到王爷便不好了。” 本打算不看到不罢休的晏珩看到花翠翠抬起手时衣袖滑落露出的皓腕,突然便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随即一言不发地望着花翠翠。 “珩王爷~你可看到这位姑娘到底是什么模样了吗?”黄衣青楼女子娇声问道。 “原来真的是一位无盐女,无趣、无趣。” 被打断思绪,晏珩默默收回视线,懒懒地说了一句话后便转身朝那怡春楼走去…… 花翠翠有些愕然,在她听到那些青楼女子唤那男子为“王爷”时,便有些头疼,因为这位王爷若是执意要揭开面纱的话,那她还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毕竟打也打不得、跑也跑不掉。 可不知道是否是自己说的那句话使他失了兴趣,突然地停了动作。可面纱不揭,总归是好的。花翠翠轻呼了一口气,便继续朝前走去,可珩王爷这个人从此便在她心里存下了坏印象。 “一个王爷,流连于烟花之地,还如此轻佻,随意调戏街上女子,真是有损皇家颜面。长的是好看,可又有何用?!对了,方才看他走路时,似乎左脚还有些瘸……” …… 花翠翠挑了一家名为“好运赌坊”走了进去,狭小的空间里人满为患,身穿粗布麻衣的寻常老百姓有,穿着打扮得体大方的富家公子也不少,不过无一例外地此时脸上都是同一种表情,紧张、专注。 随着庄家的一声大喊“开”,众人的脸上才出现出截然不同的神色,赢了的人自然沾沾自喜,而输了的人便在那里骂天骂地。 花翠翠看向赌坊堂厅中央的长桌,此时在玩的是一种名为“赌番摊”的玩法。这赌番摊说起来容易,玩起来更容易。具体赌法是在桌上放着一堆磨成小圆形状的豆青色的小瓷片,名为“摊皮”,庄家会从小分出一小堆,用有铜柄的骰盅盖住,任人猜买,然后便用正方形的锡片或木片放在余下的一大堆摊皮前面,在靠近摊皮那一面为“一”,顺着左边为“二”,对面为“三”,右边为“四”,这时候参赌者就可以想买什么就押在摊正的那一面,摊盅一开,庄家便会用一根细长的小竹竿将那一小堆摊皮拨开,四个四个为一组拨回在那一大堆摊皮里,看最后不足一组的为多少。 看了有好一会儿,花翠翠在心里掂量了下,从兜里掏出一粒银角正准备试下手,便突然瞧见赌坊大门厚厚的门帘被掀开,走进来一人。 “真是冤家路窄”,花翠翠默念了句。来人正是刚刚在街头遇到的珩王爷。 顿时没了试手心思的花翠翠怕那珩王爷再找她麻烦,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准备悄悄溜出赌坊,谁知人家进来之后,一眼都不瞧向她,径直的往赌坊里面走去。 “看不见更好……”花翠翠把手中的银角小心的放回兜里后,便出了这赌坊大门。 在东街留香楼买了两笼牛肉包子,欢喜地想着回家可以给阿爹、肇培叔、仲樊叔他们尝尝这长安美味的花翠翠便也一路走回了家。 …… 想到从前的花翠翠不由得撇了撇嘴角,“有事便找珩王爷”,心里念叨:“这聚鑫坊能出什么事,就算真的出了事找那珩王爷有何用,况且还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搭理我呢……” 5.赖老二(1) http://.biquxs.info/

花翠翠手里拿着一封书信匆匆忙忙地跑上聚鑫坊的五楼,待坐到椅子上时,才小心翼翼的打开手中的书信。 过了许久,花翠翠才把书信看完,只见她轻呼了一口气。放眼望去,纸张上洋洋洒洒几百字有余,大体的意思其实是“阿翠你看到信的时候,我和肇培叔他们已经去到了从平县了,一路的风景很美,从平县里有许多美味的小吃,一想到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你了,为父十分挂念,所以在吃着小吃的时候心里想着要是能与你一起品尝便是最好的了,我和肇培叔他们一切安好,你要照顾好自己。落款:花志义。” 一大早起来,聚鑫坊的李管事就拿来这封花志义寄过来的书信,距离启程的那日已过了快一个月。坐在椅子上的花翠翠掰着手指数了数,这到了从平县,离东行山就只余一半的路程,脚程快的话一个月便可到了。 这就意味着再过三个月,花志义他们就回来啦! 看完信之后心情变得非常好的花翠翠仔细的把书信折好放回信封里再装进自己平时放心爱之物的如意八宝盒里面,这才下了楼。 赌坊内一如往常的挤满了人,各个赌摊上都热闹非凡,喧闹吵杂之声不绝于耳。 花翠翠看了一会便也放下心来,聚鑫坊一直由李管事看着,倒也从无什么大事发生。 李管事原名李边徽,生在长安城,祖上三代都住在长安城内,可谓是对长安城诸事诸人都了若指掌。本来呢,花志义想替聚鑫坊找个管事之人的时候就看准了同在西街上的千金坊里只是负责帐房的李边徽,可是好说歹说了半个月有余这李边徽就是不肯过来聚鑫坊帮忙。 他说他在千金坊里已呆了十个年头,坊主对他也还不错,就不想换主了。 花志义见他心意已决便也不再纠缠,可是在过了半年以后,这千金坊的坊主突发急病过世了,千金坊便一如众山倒,没了生计的李边徽家里还有二十口人需要养活,无奈之下这才厚着脸皮来到聚鑫坊求见花志义。 花志义欣然答应了,还是把这管事的活交给了李边徽,说让他好好干,每个月五十两月钱。感激涕零的李边徽从此便在这聚鑫坊做上了管事。 “李叔,我从帐房中拿了二两银子,准备出去逛逛,劳烦你看着点赌坊啦。”从帐房中走出的花翠翠拿着一个荷包对着李边徽晃了一晃,李边徽正在柜台前查着帐本,听见花翠翠说的话抬起头来笑着对花翠翠说:“好的,小姐,你就放心吧。” …… 一路逛着逛到了书芳?的花翠翠此时正拿起一个砚台在看着。 “姑娘,真识货,这个徐从砚可是前些时候我特意让人在燕东县寻的,好不容易才寻到这么一个,若是你想要的话,我便宜点卖给你。”书芳?的陈掌柜看见拿着砚台一直看着的花翠翠便走了过来说道。 “若是送给肇培叔,肇培叔一定喜欢得很。”花翠翠一边想着一边问掌柜:“掌柜的,这个砚台怎么卖?” “姑娘,我就不叫你的价了,算你便宜点,十两银子。”陈掌柜笑容可掬的说着。 花翠翠捏了捏荷包里的二两银子,沉思了一会:“掌柜的,五两银子卖不卖?” 听见五两银子的陈掌柜哭笑不得地说道:“哪能这么便宜啊,姑娘,你这是不懂行情瞎叫价啊。” “掌柜的,这徐从砚我是真的喜欢,可是十两银子确实是太多了,你再便宜点吧。”花翠翠央求道。 陈掌柜想了想,一咬牙,随即说道:“姑娘,八两银子,最少也是这个价钱了,我做生意的总不能亏本卖给你,你要是合适就拿走吧。” “得勒,掌柜的,就八两银子,你稍后啊,我现在身上的银子不够,容我回家去取,你记得留着给我啊。” 与陈掌柜说好价钱的花翠翠准备回去聚鑫坊取银子,刚走到西街,便听见路人在议论纷纷着些什么,花翠翠隐约听见“聚鑫坊……赖老二……” 心想不会是聚鑫坊出了事吧,花翠翠加快脚步,着急着回去聚鑫坊看一看。 刚走到聚鑫坊的门前,便看见赖老二正坐在门前大哭大闹着。赌坊里面的人正围着看那赖老二,钱也不赌了。 “我的婆娘啊……我的婆娘啊” 花翠翠赶紧走向柜台前问一边正愁眉苦脸的李边徽。“李叔,这是怎么了?” “小姐啊,这赖老二在你走后不久就来到我们这儿,二话不说坐在门口开始哭了起来……我一见他这架势就赶紧上前问他到底什么事,我说让他到后院慢慢跟我说,总不能影响我们做生意啊,谁知他还不肯,死活不肯起身。” “那你问出到底是因为什么事了吗”花翠翠着急道。 “我问他了啊,他啥都没说清楚,只是一直嚷嚷着说我们聚鑫坊把他婆娘抢走了?” “赖老二的婆娘?他前天不是押给我们了吗?” 说起这件事,花翠翠还是有些记忆的,这赖老二也是认识的。 赖老二的原名是什么估计他自己都记不清了,只是家中排行第二,家住在长安城内的北边,阿爹阿娘前些年的时候已经去世了,家中只有他和他的婆娘两人罢了,至于排在他上面的赖老大倒是从没有人见过,问起他的时候只说小的时候饥荒年饿死了。 赖老二这人在长安城内也是出了名的市井流氓,终日只会到赌坊里赌钱,把老人留下来的家产都输了个清光,真真是浑身都数不出来一点好,可唯独一点就是对他的婆娘胡二花特别好。平日里舍不得打骂胡二花一声,可在花翠翠看来,若这赖老二真的心疼婆娘的话,早就去找一好生计踏踏实实地干了,至于现在家徒四壁婆娘跟着受苦吗。 所以在前日赖老二在聚鑫坊赌输了钱,把胡二花带过来押在聚鑫坊的时候,花翠翠看着哭得稀里哗啦的胡二花才感叹道:“这男人啊,说什么疼爱婆娘都是假的,输了钱不照样还是会卖婆娘。” “那明明是他把婆娘押给了我们,怎么现在又会说是我们抢走了他婆娘?李叔,你把那契条给他看了吗?”花翠翠奇怪道。 “契条我已经给他看了,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呢。不过他说前天不是他。”李边徽抹着额头的汗无奈道。 “这可真是稀奇了,他自己卖的婆娘怎么能说是我们抢了的。” 花翠翠话刚说完,只见那坐在地上的赖老二突然一起身冲了过来想拉住花翠翠还一边大声喊到:“你就是花翠翠吧,你还我婆娘!” 不待赖老二袭来,花翠翠像早已察觉般轻旋足尖灵敏地避开了,随即一双纤纤玉手向还没反应过来的赖老二抓去,如捏小鸡似得捏住赖老二的手腕,玉腿再轻轻一扫,赖老二便跪倒在地了。 制服住赖老二的花翠翠双手拍了拍萝裙上的灰尘,微微弯下腰来对着还愣在地上的赖老二沉声说道:“赖老二,你若是真想解决问题就先冷静下来,你这样在我聚鑫坊门口大吵大闹就别怪我出手伤人了,若是你想明白了就随我来后院,把事情原原本本说清楚。” 说完之后的花翠翠走到李边徽身旁低声了几句后便也不管赖老二作何反应,径直地往后院走去,赖老二听完花翠翠所说的话之后,想了想,一把抹掉脸上的眼泪和鼻涕,便也起了身跟着花翠翠走去。 “坐吧。”花翠翠示意赖老二坐在石凳上,便转过头对着在一旁候着的小厮继续说道:“宝福,去泡一壶好茶过来,顺便问李管事把契条拿过来。” “好勒,小姐,我这就去。”宝福应了一声便走开了。 “赖老二,你现在把事情经过说一遍吧。”花翠翠也坐了下来,看着赖老二说道。 赖老二一直低着头捏着袖角,这才缓缓抬起头开始说了起来。 一个月前,赖老二如往常一样在聚鑫坊输光了身上的钱后便垂头丧气地回家,可这一回到家着实吓了他一跳,胡二花正拿着一条长长的白布往那横柱抛去,眼看就要吊上去了,赖老二来不及想些什么便赶紧冲上前去把胡二花抱了下来,看着哭得撕心裂肺的胡二花这才回过神来喊道:“二花啊!你糊涂啊!” 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胡二花哽咽道:“你让我死了吧,若是你再这样赌下去,最后连这条白布都会输没了,我活着还有什么念想!” 听见胡二花说的话,赖老二只觉心口一阵阵的疼,看着自己怀里的胡二花,恨不得抽上自己几个耳刮子,好不容易安抚好胡二花睡着后,赖老二静静地坐在家中仅剩的一把木椅上,一整夜都没有睡觉。 第二天一大早,天才刚蒙蒙亮,赖老二就走去平日里常在一起厮混的兄弟杨五好说歹说的借到了一两银子。 揣着一两银子的赖老二这次没有往那赌坊去,倒是往城北的家里走了回去,待回到了家,轻声地把胡二花叫醒之后,便把这一两银子塞给了胡二花。 本还睡得朦胧的胡二花拿着这两银子一个激灵顿时就清醒了,捂着心口慌张地对赖老二说:“相公,你哪来的这么多银两,你莫不是去偷了谁家的?糊涂啊,这事咱们做不得啊!” 赖老二见胡二花以为自己去偷的这一两银子赶紧说道:“这两银子我是去向杨五家借的,绝对不是偷的,你莫要怕。二花,我想得清楚了,我以后不会再赌了,我打算到容江城去找点生计,那里的码头会招一些搬运货物的苦工,而且这容江城也离咱们长安城近,我一个月就可以回来看你一次,这两银子你拿好,我不在家的时候你拿着用,咱们会过上好日子的,二花,你莫要再寻短见了。” 看见终于洗心革面的赖老二,胡二花流泪满面:“相公,二花会在家里好好的等你回来,你放心去吧。” 两人抱作一起,哭得跟泪人一样,许久才松了开来,然后简单的收拾了一些衣物后,赖老二便一走三回头地出了长安城。 6.赖老二(2) http://.biquxs.info/

听到这里的花翠翠用手指轻敲了几下桌面,打断了赖老二的话语,疑惑道:“赖老二,你说你一个月前出的长安城,那又是何时回来的?” 赖老二有些激动,大声嚷嚷道:“今日!今日才回的!我还是与那住在城南的赵小一起回的!他也是在容江城的码头上做苦工。到了长安城内才与他分别各自回家,可我回到家中的时候发现二花不在,问了隔壁邻舍才知道是在你们聚鑫坊!” 正巧这时,宝福拿着契条走了过来。花翠翠接过契条,啪的一声拍在了石桌上,朗声开口道:“想必这张契条刚刚李管事已经拿给你看过了,上面白纸黑字写得一清二楚,你还按了手印,而且当日整个赌坊里的人都可以证明是你输光了钱把胡二花押给我们,最后还赢了二十两银子才走的。这个你怎么解释?” 赖老二哼了一声,接着说:“这根本不可能,我再怎样烂赌都不可能会把二花当赌注的,更何况我前日还在回来长安城的路上!一定是你们聚鑫坊使诈!” “哦?你说我们聚鑫坊使诈?这钱是你赌的,婆娘是你卖的,先不说聚鑫坊如何使诈,我就问你一点!我们聚鑫坊诈你图什么?”花翠翠听见赖老二说是聚鑫坊使诈,顿时脾气就上来了。虽说开的是赌坊,可从来都不行不义之事。 “我哪知道你们聚鑫坊图的什么?我只知道我一回到家发现婆娘不见了!”赖老二不服气的大声喊道。 花翠翠反驳:“你去前厅问问,其中有多少个人当日亲眼见到是你自己带着胡二花来的!” “你也可以去问那城南的赵小,我从容江城回来的路上一直是与他一起的!我前日根本不可能在长安城!” 看着大声争辩的赖老二,花翠翠只觉一时头疼不已,揉着太阳穴的时候看见了李边徽走了进来,赶紧上前问去:“人带来了吗?” 李边徽看着花翠翠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神情,哑哑道:“我去到的时候,发现胡二花已经自缢自尽了。” “李叔你说什么?!”花翠翠一听见李边徽所说的话后大惊失色,瞪着大大的双眼看着李边徽。 “小姐,去到的时候人已经死了。”李边徽苦涩道。 缓了许久的花翠翠好不容易的转过身来,走到石桌边,哑声对赖老二说:“赖老二,胡二花自尽了” 刚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还未来得及吞下去的赖老二听见花翠翠说的话后,一口茶呛得他差点就缓不过气来,好不容易才喃喃道:“你说……二花她死了?” 赖老二呆滞地坐在石凳上,双眼充满迷茫不解,过了一会才突然的一声悲嚎:“我的二花啊!”随即站了起来用手指着花翠翠怒吼:“你们杀了我的二花,你们这群杀人凶手!” 花翠翠一边倒退着避开赖老二一边对李边徽说:“李叔,还是报官吧。” 李边徽听闻马上说道:“小姐,这不好吧,我们开赌坊的……” “不报官让仵作验尸的话,这长安城的人都会以为是我们聚鑫坊杀的胡二花。”花翠翠无奈道。 “好吧,小姐,我这就去衙门。”李边徽说完就走了出去。 花翠翠交代好李边徽之后,这才停下来耐心的对赖老二说道:“我们聚鑫坊不可能杀了胡二花,杀了她于我们有何好处?” 像发了疯似的赖老二丝毫不听花翠翠的辩解,还哭着怒吼道:“二花是在你们聚鑫坊出了事!不是你们杀的会是谁杀的!” “你先冷静下来!”花翠翠只觉得头皮都要炸了。 “你把二花还给我!只要把二花还给我,我这次挣的一两银子都给你们,好不好?”赖老二突然瘫倒在地双手捂着脑袋泪流满面的喃喃道。 “唉,这可怎么办?”万般无奈的花翠翠只能点了那赖老二的穴,叫来宝福和安福抬着便一起出了门。 好不容易来到了衙门处,花翠翠看着站在门前的李边徽说道:“李叔,报官了吧?” 李边徽点着头低声说道:“已经报了。” “嗯,那就好,让仵作验完尸便可证明胡二花的死与我们并无关系。”花翠翠一边说着一边示意宝福和安福把不能动弹的赖老二抬进了衙门内,自己也走了进去。 …… 肃穆的公堂,头顶“明镜高悬”匾额的沈知府端坐在公案之后,惊堂木一声脆响:“升堂!” “威武……” 整齐站立在衙门内的两旁衙役拿起手中涂有红黑两色的水火棍不停击打地面,发出一阵庄严的声音。 沈知府轻咳一声,缓缓说道:“堂下何人,为何事击鼓鸣冤?” “禀告沈大人,我是那西街上的聚鑫坊负责管事之人,花翠翠。”花翠翠微微俯首作揖恭敬道。 沈知府看了看堂下,又开口问道:“那瘫倒在地的又是何人?” 花翠翠上前解了赖老二的穴,只见那赖老二想要站起身来,可是因为长时间的身体麻木又跪倒在地。 他哀嚎道:“大人,小的是住在城北的赖老二,这聚鑫坊抢了我的婆娘还杀死了她!大人你可要替小的作主啊!” 沈知府一拍手中的惊堂木,大声严厉地指着花翠翠问到:“赖老二所说属实?花翠翠你可认罪?” 花翠翠站直身子,朗声道:“大人,这官是我们聚鑫坊报的,若是胡二花真的是我们聚鑫坊所杀,我们总不能傻到自己来衙门吧?大人明鉴啊。” 沈知府听完花翠翠所说的话后,沉思了一会,才继而开口说道:“你们先把事情原委说一遍。” 花翠翠看了一眼跪倒在地的赖老二,随即把事情经过详细的说了一遍,沈知府听完之后,脸色凝重的问道:“那如今胡二花的尸首在何处?” 一直站立一旁的李边徽走上前去,开口道:“赖老二把胡二花卖给我们聚鑫坊后,我们便把她安置在了玉绣阁,大人请稍后,我已经让人去把胡二花的尸首抬过来了。” 说起玉绣阁,其实是长安城内一大绣庄。聚鑫坊与一般赌坊不同,若是收有一些孩童、妇女,会相应送去一些绣庄做事或私塾读书好生安置,从聚鑫坊经营至今,花志义便一直坚持这点,虽说拿去贩卖更能挣钱…… 过了一会儿,胡二花的尸首便放置在了衙内之中,脖子上一道深深的红印尤为醒目,赖老二看见胡二花的尸首便扑了过去抱着大哭:“二花啊,我的二花……!” 花翠翠看着抱着胡二花大哭的赖老二,心里着实有些感慨,可又忍不住地想:“若不是你赖老二赌输了钱把胡二花卖了,胡二花断不会走到这步……如今人已经没了,哭又有何用呢?” 花翠翠不再看那赖老二,转过头来沉声道:“沈大人,赖老二口口声声说是我们聚鑫坊杀害了胡二花,可我们只是把胡二花安置在玉绣阁中做事而已,没有半点虐待过她,更别说杀害她,只要让仵作验尸,便可知道胡二花究竟是受人迫害还是自尽身亡。” 沈知府唤来师爷低声耳语了几句,师爷听完点了点头便走进了内堂,待再出来之时,身后跟着一位身穿黑衣的中年男子。 “叶仵作,你查看一下胡二花的尸首,看究竟是因何身亡。”沈知府道。 只见叶仵作上前走到胡二花的尸首旁边蹲了下来,用手撑开胡二花的眼睛观察了一番,看了看露出的手脚,再仔细检查了颈部的痕迹,好一会儿才站起了身对沈知府说道:“大人,属下检查了那条颈部上的勒痕,确定致死原因便是因布条勒紧颈部从而窒息死亡,身上并无其他伤痕,而根据呈现出来的痕迹,可以知道死者是自缢,并不是他人用力致死。” 听闻了叶仵作所说的话后,赖老二跟傻子似的猛刮自己耳光,还喃喃道:“二花……我不是答应你了吗,我们以后会过上好日子的,你怎么就那么傻,我说让你在家等我回来了,可我怎么回到家之后你就不在了呢……?” 说完之后竟起了身趁众人不备的时候,竟一头往那柱子上撞去,站立在一旁的衙役反应过来的时候还是慢了一步,只见赖老二缓缓倒了下来,额头上一片猩红…… 始料未及的众人瞠目结舌地看着瘫倒在地的赖老二都愣在了原地,这时叶仵作快速上前探了探赖老二的颈脉,对着叶知府摇了摇头:“大人,赖老二死了。” 叶知府坐在太师椅上,微不可见的轻轻叹了口气,缓缓说道:“事已至此,便就此结案吧。” 花翠翠沉思了一会,沉声对沈知府说道:“大人,这件事毕竟也是有关我们聚鑫坊,这赖老二夫妇二人的后事便由我们负责吧,我们一定好生安葬他们,也算是我们聚鑫坊的一点心意。” “有这份心是好的,那就留待你们处理罢了。”说罢,沈知府摆了摆手示意师爷宣告退堂。 7.真假赖老二(1) http://.biquxs.info/

走出衙门的花翠翠唤来聚鑫坊中的杂役后仔细交代了一番赖老二夫妇的后事便和李边徽一同走回了聚鑫坊。 “小姐,这赖老二夫妇二人的后事……”李边徽有些不解的问道。 花翠翠摇了摇头,说道:“他们家还能找得出一个人过来这衙门收尸?最后还不是落的个乱葬岗下场,就当行个善事积福吧。而且这件事疑点重重,有很多地方我还想不明白。” 李边徽更加的疑惑:“这件事还有何疑点,沈知府不是已经结案了吗?” 花翠翠想了想,低声道:“这赖老二的死证明了不是他卖的胡二花,应该是跟他所说一样他是今日才回到的长安城,不然没有必要在衙门的时候自尽。前天来到我们聚鑫坊的应该另有他人。” “可那日我们明明看见的就是赖老二啊,这模样还能作得了假?”李边徽惊讶万分。 花翠翠若有所思的喃喃道:“我也想不明白,好了,不说这件事了,李叔,我先上楼。” 李边徽回了句“好的”之后也走到了柜台前继续看账本,花翠翠便也上了楼。 …… 花翠翠走进花志义的房间,从床边的矮橱中翻出了一个月白色的小陶罐,只见她打开罐盖,凑上去闻了闻,“啊,好香。”这个是花志义珍藏的君山银针,平日里都舍不得喝上一回。 花翠翠给自己泡上了一壶茶,斜倚在暖塌上品着茗茶,把今日发生的事仔细的捋了一遍。 赖老二说他一个月前去了容江城在码头上做苦工,今日才回到的长安城。 “赖老二”前日的时候上午来到聚鑫坊赌输钱,下午便拉着胡二花来到赌坊押了最后还赢得二十两银子才离去。 今日赌坊大闹,胡二花自缢,赖老二撞死。 还有尤为重要的三点,赖老二邻舍,城南赵小,容江城码头。 想到这里,花翠翠脑海中像闪过一道亮光,是了,那日“赖老二”来到聚鑫坊的时候,她就觉得有些奇怪,可到底哪里奇怪又说不上,她还问了宝福有没有察觉出不同,宝福想了想撇撇嘴说过“没什么奇怪啊,就是差不多有一月没见过赖老二了”。 那个“赖老二”先不论衣着就有些不一样,虽说赖老二是穷,可是也不至于衣服都破破烂烂不成件,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他比赖老二个子要矮。 那日恰巧就是从花翠翠身边走过,花翠翠才会觉得异常,赖老二从前终日流连在聚鑫坊,可以说见过上百回都不夸张,她一个习武之人,观察力要比寻常人仔细,就更为之熟悉。这两个赖老二的身高要差上二寸…… 而这个假的赖老二为什么要冒充赖老二呢?又会不会是针对聚鑫坊呢? 看来还是要出一趟门了,花翠翠心想。 …… 第二天一大早,聚鑫坊还没开门营业,花翠翠便从后门走了出去,只见她径直的朝着城北的方向走去。 她来到了一处宅子门前,轻敲了两下门。过了许久,才有一位阿婆开门探出头来。 “姑娘,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阿婆慢悠悠的开口说道。 “请问隔壁住的是赖老二吗?”花翠翠问道。 “你找赖老二啊?他昨天回来了啊,你试下敲下门看看有没有人在家。”阿婆说完正要把门关上被花翠翠虚挡了一下,花翠翠目光落在了阿婆脸上认真的端详了一番,心想:“阿婆估计还不知道赖老二死的事。” 花翠翠轻咳了一声,又开口说:“我刚敲了门,没见有人来开门呢?阿婆,昨日你是见到了他吗?他有没有与你说了些什么?” 阿婆认真的回想了一下,许久才说道:“是啊,约是中午之时,他来敲我家的门,他问他婆娘胡二花去哪了?我前天在门口的时候还看见他拉着胡二花出了去,谁知他问我二花在哪……” “那阿婆你知道二花去了哪吗?”花翠翠问。 “那天见到他们的时候,好像听见二花说着什么聚鑫坊,所以昨日赖老二问我,我也说了这个,就是不知道这聚鑫坊是什么地方……” 花翠翠谢过阿婆,才转身缓步离开又朝着城南的方向走去了。 还没到城南,便在一家馄饨铺里见到赵小正独自一人在吃着馄饨。 她迈步走了进去,不说什么便在赵小身旁坐了下来,赵小正低着头喝着面汤,察觉到身旁坐了人,刚想发脾气嚷嚷道这儿空桌那么多怎么还要碍地方的时候抬眼瞅见那戴着面纱的少女,碗都还没来得及放下便结结巴巴的说道:“你是……花花……翠翠?你……你……找我?” 花翠翠嗯了一声,才开口说道:“我是花翠翠,不是花花翠翠,我找你是为了赖老二的事。” 赵小一听“赖老二”三字的时候,也不结巴了,有些避讳的低声说道:“这……赖老二不是死了吗?” 花翠翠抚着手上的和田红玉手链,柔声道:“我想问的是,赖老二是不是与你一道回的长安城。” “是啊,我在容江城码头干活的时候遇上了他,就结伴一起回来看看家里人。路上我一直与他一起,昨日回到长安城才分开的。谁知到了晚上就听见别人说他……死了。”赵小摇了摇头,一脸惋惜地说。 “我知道了,这馄饨就当谢礼我请你吃。”花翠翠说完便从兜里掏出十文钱给了馄饨铺老板就走了出去。 “这阿婆与赵小所说的话和赖老二都对得上,只待去到容江城码头一问便可确定是另有其人。” 花翠翠一边想着一边回到了聚鑫坊,才刚刚到了门口,便看见李边徽在门口候着。 她刚想问李边徽在等谁的时候,李边徽便出了声:“小姐,珩王爷来了。” “他不是常来吗?有何奇怪的。”花翠翠不在意的随口一说。 “王爷说今日特意来找你的,已经在三楼的百宝间候着了。” “……他来找我干什么?”花翠翠望向李边徽,可李边徽也一脸疑惑的看着她。 百思不得其解的花翠翠带着些忐忑上了楼,站在百宝间门前时,还在想“这从前与他虽见过面,可确实不相熟啊,该不会是阿爹不在,他便来找我喝茶了吧?”,不过最后也还是轻敲了门。 门开得很快,花翠翠敲门的手都还没放下来,待看见开门的人的时候才讪讪的把手放下,来人不是那珩王爷,是一位身着黑衣的妙龄女子,面容清冷,还背着一把剑,应该是晏珩的护卫。 “阿梧,你出去吧。”一声带有低沉浑厚,可听起来又感觉温柔的声音传来。 “好的,王爷。”黑衣女子对着花翠翠点了点头示意她进去后便走了出去还把门关上。 房内放着一道屏风,上面绘有清雅的梅花潇香图,淡淡的檀香飘散在房内。 花翠翠绕过屏风便看见了晏珩正背对着坐在那紫檀交椅上,低着头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王爷好!”花翠翠换上和颜悦色的表情娇声道。 听见声音的晏珩转身抬起头,花翠翠这才看见他的面前放置着一个小巧玲珑的圆形状紫砂陶罐,陶罐中有着一只蛐蛐,看那品相还是红牙青,手中拿着一根牛筋草,正逗着那罐中的蛐蛐。 “阿翠姑娘,你看我这新得的蛐蛐,可好?”晏珩一边转过头去继续看蛐蛐一边说道。 花翠翠在心里暗暗告诫自己:“他是王爷,要温柔对待,温柔!” 然后又是一声娇笑:“王爷的东西不用看自是极好的。今日王爷大驾光临不只是为了让我看蛐蛐吧?王爷想玩些什么,告诉我,我也好让下人去准备。” “今日就不玩了,我来是找你的。”晏珩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过身来看着花翠翠。 花翠翠抿了抿嘴角:“不知王爷找阿翠所为何事?” 晏珩拿起桌上的茶盏清啜了一口,缓缓道:“容江城码头就不用去了,我已着人去打探了,两三日便会有消息。” “……” 花翠翠一下子愣在原地,不知作何反应。不过很快便回过神来:“王爷,这容江城码头打探什么消息呀?” “你今日为了查清赖老二的事不已经从城北跑到城南了吗?明天就该动身去容江城了吧?” “……” “你爹走的时候拜托过我照顾你。而这赖老二的事情昨日我便是知道的了,今日碰巧见到你同那赵小一起,我打听一番便知道原委了。”晏珩看着一脸沉默站在那里不动的花翠翠解释道。 “那不劳珩王爷您的大驾,这容江城还是我自己去吧。”花翠翠莫名地有些气急败坏,不过还是按耐住没有发脾气耐心说道。 晏珩语重心长地说:“你一个女子独自一人跑去那容江城,去的还是那码头,闲杂人等太多了,万一你有个好歹我同你爹交代不了。” “王爷,奴婢会武功,没人能近得了身。而家父与我不过一介草民,担当不起王爷厚爱啊。”花翠翠咬牙切齿地说。 “我与你阿爹身份虽悬殊,可我们难得的意气相投,成为了忘年之交啊,阿翠姑娘你就勿要坚持了,这人我也已经派去了,你就留在聚鑫坊安心等消息吧。”晏珩说完摆摆手示意花翠翠出去便又专心逗起他的蛐蛐了。 道了告退的花翠翠出了房门有些气冲冲的上了五楼。坐在凳子上生着闷气。 这件事花翠翠本想是自己偷偷去查清楚的,用意也只是想知道到底是不是有人想要针对聚鑫坊,可突然有个人跑来告诉她,“你不用查了,我已经帮你查了。”细说起来其实也没什么,有人愿意出力相助这本就好事。 问题就出在于这个人偏偏是晏珩,一点都不想与之扯上关系的晏珩…… 8.真假赖老二(2) http://.biquxs.info/

过了两日,一直在等消息的花翠翠终于等来了晏珩。 晏珩一进聚鑫坊的门,便朝着站在柜台前的花翠翠说道:“阿翠姑娘,赏脸与我一道去那留香楼吃个茶点?” 花翠翠以为这晏珩最多只会派个下人过来告之消息,谁知竟然是他本人来,不禁有些鄙视。 一个王爷竟比那寻常人家的妇人还要空闲无所事事…… …… 留香楼三楼雅间 晏珩拿着菜牌点了满满当当的一桌菜肴后,小二便哈头笑脸地弯着腰退了下去,雅间里就只余他们二人。 花翠翠端坐在椅子上,有些拘谨,话也不多说一句。晏珩也不着急着说消息,慢悠悠地在那泡着茶,一套功夫过后,才拿起手中的茶盏细细啜饮甘霖。 待他品尝了两回后,菜肴也摆了上来,只见他招呼着:“阿翠姑娘不妨把面纱取下来,这带着可品尝不了这美味佳肴。” 本一直坐着发呆的花翠翠听完了他说的话,心想这王爷的命令不敢不从,虽心不甘情不愿的,但还是把戴着的面纱揭了下来,低声说了句:“谢王爷体谅。” 晏珩双眼直视着花翠翠,感叹了一声:“阿翠姑娘真是天姿国色,也不知道哪位好儿郎能有幸娶得……” 花翠翠听这这番话,有些脸红了起来,毕竟还是个未出嫁的花骨儿少女,小声道:“婚姻大事全凭阿爹做主。” “是我唐突了。动筷吧,阿翠姑娘。”晏珩看着耳根子都红了的花翠翠才意识到自己说的话确实是失礼了些,连忙岔开话题吃起了菜。 花翠翠小心翼翼地吃着菜肴,心底里早已暗暗骂了起来:“这个晏珩,两年前便是这般轻佻,两年后岁数长了品性却还是这样!” 待过了一刻,晏珩见都吃得差不多了,招手唤来小二把饭菜都撤了下去,这才开口说了起来。 他派去的人已经从容江城回来了,打探得来的消息便是赖老二确实是从一个月前左右便在码头上一直做着苦力,前不久结了月钱才刚刚回的家。 听到这里的花翠翠不禁沉思了起来。赖老二那日所说的话不假,那确实是有人假冒他行事。那这个人到底是谁,用意何在呢? 她抬起头来看着依旧在喝着茶的晏珩,过了过心思,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珩王爷,想必您也知道事情经过,不知有何看法?” 晏珩把茶盏放下,悠悠地道:“这明摆着是有人假冒赖老二,两人容貌极像,所以那日你们众人才一时分辨不出。论起这容貌长得一样也不是没有,那江湖上盛传的易容术我还是听过的,可这件事的蹊跷就在于,不惜用易容术假冒赖老二为的是什么,就为了把他婆娘卖了换取赌资?不见得这么简单。” “王爷的想法与我的大致相似,不过我担心的是,这人会不会是针对聚鑫坊?”花翠翠还是把心中担忧之事说了出来,虽说自己是极为讨厌这个纨绔王爷的,可是他与阿爹关系极好,阿爹也不是那阿谀逢迎权贵之人,想必这人还是有些头脑的。 晏珩神色颇为认真,收起了往日的吊儿郎当,沉声道:“你阿爹临出门前嘱托过我照看一二,我便不会撒手不管,容我再调查调查。” …… 三日后 太阳落了山,站在聚鑫坊门前的花翠翠抬眼看了看那有些昏沉的天色,乌云密布笼罩着,一颗星星都见不着,预计着今晚可能会有大雨,便转过头来朝着李边徽说道:“李叔,这天看起来要下雨啊,今日就早些关门回去罢,莫要被雨淋了。” 过了一刻钟,聚鑫坊中的人都散得差不多了,花翠翠把账本收拾妥当放回账房中,正准备关门的时候,聚鑫坊走进来了一个人。 花翠翠刚想把“今日不营业了,明日再来吧”这句话说出口之时,却发现来人是那日在百宝间见到的黑衣女子,阿梧。 只见阿梧对着花翠翠低声说道:“阿翠姑娘,王爷让我来告诉你,找着赖老二了。” “真的?在哪,带我去看看。”花翠翠着急道,立马就要拉着阿梧出门。 阿梧却站立不动,花翠翠有些不明所以,正要问她的时候,阿梧又开口了:“阿翠姑娘,王爷说让你换身男装。” “男装?为何要换男装?”花翠翠更奇怪了。 “王爷说你去到便知了。”说完把手中的包袱递给了花翠翠的阿梧便静立一旁等候。 接过包袱的花翠翠虽疑惑不解,但想着兴许是男装在夜晚要方便行事,再加上心急想要赶快见到那人便也走进一旁的内室换了。 花翠翠利索的褪下萝裙,换上了红色的宽袖直襟长袍,想着这都着了男装还带着面纱也着实怪异,便也把面纱取下,把秀发利落的束了起来,顿时变成了一个风度翩翩的俊美公子…… 待她从内室走了出来,阿梧突然看着她沉默起来,花翠翠看着阿梧的眼神忐忑地问:“很……难看?” 阿梧轻咳了一声,神色恢复如常,轻声说道:“阿翠姑娘且随我来。” …… 走了片刻,阿梧终于在一个小巷中停住了脚步,她抬头看向那牌匾上的大字“南清馆”不禁有些奇怪,这同在长安西街,怎么从未听过这家店铺?也不知道是经营些什么营生。 待阿梧领着她进去,她才知道为何晏珩要她换上男装…… 这分明就是一间象姑馆!一路走去,所见来往之人,多是那媚态十足,脸上施了脂粉的男子,花翠翠半咪着眼睛不敢再看,只觉头皮都要炸了…… 阿梧在一间雅室前停下,轻敲了门,只听见晏珩的声音传来,“进来吧。” 花翠翠已经做好了进去会看见有五、六个容貌俊美的小倌婀娜多姿地围绕着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晏珩在风花雪月,这龙阳之好不出奇,可就是不知道这贵为王爷的晏珩会不会忌讳别人知道他的这个癖好,为了保住脖子上的人头,遂打算闭着眼睛听他说事罢了。 进去雅间内却静悄悄的听不见欢声笑语,闭上眼睛的花翠翠心生奇怪,这时左手手腕处传来温热,一只手紧紧握住了她的手腕,花翠翠一惊,立马睁开了眼睛一看,房内并无那些个小倌,只有晏珩一人,而这个人,正站在自己面前…… 花翠翠轻轻挣脱开来,正想说话,晏珩却抢了先,“你闭着眼睛做什么?不想看见什么?” 花翠翠一时语塞,这心里所想之事断是不能直白告诉他的,可又不知该用何理由敷衍过去。 可那晏珩似乎是想到了些什么,噗嗤一声笑了开来:“你该不会以为我有这龙阳之好吧?不过若是有哪位男子俊得如阿翠姑娘现在这般,倒也不是不可以……哈哈”,边说还边打量着花翠翠…… “王爷您说笑了。不知王爷为何会唤我来此?”花翠翠虽心生恼怒,可也知道今晚为的是赖老二之事,不可轻易甩手走人。 “我不是让阿梧带话给你了吗?见着赖老二了。”晏珩坐了下来,盘着手中的文玩核桃。 “可这赖老二呢?”这些天相处来,花翠翠算是弄明白了这纨绔王爷的性子,一段话非要分成几段来说,关键时候还喜欢卖起关子,心想这赖老二的事儿完了之后,就与这晏珩老死不相往来吧,忍! “这儿啊,不然我让你来干什么?”晏珩抬起眼角瞟了一眼花翠翠,继而说道:“今日下午阿梧在街上的时候看见有个很像赖老二的人,一路跟踪便来到这里,” “那他的人呢?” 说完花翠翠突然想到,该不会这个人是在这里做小倌的吧,随即脑海中浮现出赖老二的模样,顿时一身鸡皮疙瘩……不过估计着这人大概是易了容。 “进来之后一直在隔壁雅间,未曾出过。”晏珩继续说道:“我估计他不是在这里做小倌,这种容貌做小倌有人喜欢吗?哪个馆主会如此想不开,坏生意。所以应该是来这里的客人。” 花翠翠一脸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的怪异表情,接着反驳道:“他可能是伪装成赖老二的模样啊。” “那他若是伪装的面容,那阿梧怎么会在街上认得出他。阿翠姑娘,你真的有点不聪明啊……”晏珩还微微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呃……” 花翠翠这时的心情就像是吃了一个苍蝇,还是吐不出的那种。 稍稍别开脸,轻咳了一声,“那还不赶紧过去抓人?!” “那就麻烦武功高强的阿翠姑娘打头阵了。”晏珩还作出了请的动作。 无语的花翠翠只能转过身打开房门,来到隔壁雅间,看了一眼站在身后的晏珩,便使力地推开了门。 花翠翠还没来得及看清房内情形,身后之人便突然用手轻抚在她的眼睛上,掌心微暖,这时只听见房内传来一声怒吼:“你们是谁?!敢坏老子好事!” 花翠翠愣在原地,也想不起要推开晏珩,脑海一片空白,只感受到在身后宽厚的胸膛和自己突然加快的心跳声…… 带着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阿翠姑娘,这房内的情形还是勿要看了,污眼睛。阿梧,绑起来吧。” 过了片刻,眼睛才一片清明,抚着的手放了下来,花翠翠才回过神来,脸色潮红的瞪着晏珩:“你明知道还要我去推开门?!” 晏珩一边打着哈哈:“我不知道啊,阿翠姑娘,审问要紧,审问要紧。”一边走进了房内。 花翠翠按耐住心底涌起的异样情绪,也知道现在不是发作的时机,便脸色铁青地跟着走了进去。 9.真相 http://.biquxs.info/

房内,有两人。 其中一人一看便知道是这南清倌中的小倌,身上只穿着一条轻薄的纱袍,另一人便是那伪装赖老二之人,衣衫不整,看着便可知道方才他们在房内干些什么了…… 可是让花翠翠大吃一惊的是,她一进门便检查了“赖老二”的脸,这人竟真的如晏珩所说,没有易容,与那赖老二长得一模一样。 “赖老二”双手被绳索捆绑,跪倒在地,正破口大骂:“你们到底是谁!为什么要绑我?!” 晏珩吩咐阿梧搬出一张交椅仔细擦洗干净后,便舒舒服服地斜倚在上面继续盘着文玩核桃,懒懒开口道:“你认识赖老二吧?” 跪倒在地的“赖老二”一听,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支支吾吾的说道:“谁是赖老二,我不认识,与我何干?” “哦?你不认识?你不认识你把人家婆娘卖了?”晏珩挑了挑眉。 “你血口喷人!我根本不知晓发生什么事!”“赖老二”还在狡辩。 晏珩换了个姿势,悠悠地说道:“这样吧,我就直说了,给你两条路,第一,交代清楚免你一死;第二,什么都不说便死无葬身之地!” “赖老二”顿时便哑了声,他仔细瞧了瞧这斜倚在交椅上的人,气质雍华,衣服饰品皆显不凡,心想自己这次是踢到铁板,逃不掉了,好一会儿才萎靡道:“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赖老二”其实没有易容,相貌是本身便同赖老二长得一样,因为,他与赖老二本是双生子。他便是那赖老二的大哥,赖老大。 一直站立在一旁的花翠翠打断赖老大的话语:“你说你同赖老二是兄弟?这众人皆知赖老二的哥哥小时候饥荒年便饿死了的。” 不知怎的听到花翠翠话语的赖老大突然发了狂大笑起来:“饿死?我还宁愿我是饿死的!” 听见此话的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他为何会有这么一说。 原来在赖家兄弟四岁的时候,正碰上那年家乡天气恶劣,整整有半年没下过一滴雨,这不下雨田野无水可浇,地都干裂开来,天公不作美的结果便是百姓哀嚎遍野,没了粮食,便会饿死。 赖老大一家本身便是穷苦人家,田地没收成了,也没有银两去买那大户人家中囤的米粮,一家四口人,家中的粮食眼见着一日一日变少。到最后,没办法还扯下树皮来吃…… 赖家兄弟的父母看着空空无一物可吃的家,再看着自己的两个儿子,最终还是迫于无奈的做出了一个决定,把一个儿子卖掉换取米粮。可一个手心一个手背,无论卖哪个都是活生生的从心窝里割下一块肉。 可现实如此,再不舍也得卖,不卖的话,饿死的便是一家四口人。 最后,人贩子来的那天,两个孩子,一个病倒在床上奄奄一息,一个瘦得已经不成人形。这人贩子说,这个病的不收,万一领回去还没转手就死了的话可就亏大本了,另一个瘦是瘦了点,可还是能再卖出去的。最后,赖老大跟着人贩子走了。 四岁的赖老大呆在人贩子的贼窝里,别说肉,连见米的粥都没得喝,两日才有一碗清得跟水一样的米稀进肚,若不是为了吊着一条命,大概连这个都没得吃了吧,还常被人贩子毒打,过得苦不堪言。呆到了第七天,人贩子把他领到了一处隐蔽的宅子中卖给了一个肥头大耳、面貌猥琐的地主做起了娈童…… 他永远记得父母狠心把他卖给人贩子时候的坚决神情,惨遭非人的虐待折磨的时候也会咬牙含泪地怨恨父母为什么卖的不是赖老二而是自己,从前在家中父母便是更偏爱赖老二,有好吃的第一时间也会留给赖老二……每当想起这些,他就怨!就恨! 十几年过去了,他命大活了下来,还来到了长安城,他以为永远不会再见到的家人也见到了。 那日他在城中闲逛,碰巧看见了正要去聚鑫坊的赖老二,他一下子就知道了,这人便是自己的弟弟。 他留了心眼,跟了几天赖老二,知道家中的父母早已经死去,只余赖老二和他的婆娘。 那日赖老二出城,胡二花抹着眼泪送他,他躲在暗处紧握着拳头,咬着牙看着赖老二,再看看自己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模样,这十几年的怨恨一下子涌上心头。 他不敢杀人,知道那是犯刑法要坐牢的事,可他知道赖老二对自己的婆娘看得比什么都重。 那日来到聚鑫坊的时候便打算赌完钱便去把那赖老二的婆娘胡二花卖掉,让她在暗娼馆里受尽屈辱,就跟当初的自己一样,等赖老二回来看着自己的婆娘如此他定会生不如死,比弄死他还要来得痛快。 可偏偏他在聚鑫坊赌钱赌得上了头,把身上的银两输光了还不肯走,可没了银两怎么赌?他随即想到,这都是卖,就干脆卖到赌坊,自己便有了银两继续赌,而被卖到赌坊的婆娘有何用?最后不还是要到那青楼暗娼馆?于是,整件事便是这样发生了…… 说完后的赖老大又哭又笑的跟个疯子一样,花翠翠一时沉默,心里沉重,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本是吊儿郎当地坐着的晏珩神情也严肃了起来,好一会儿才听见他低声道:“那如今赖老二死了,他婆娘死了,你便开心了么?” “开心?我当然开心!他们一个个都该死!哈哈哈哈哈哈……死得好。”赖老大哭着怒吼,看来已经失去神智了…… “阿梧,把他送去沈知府那吧,交代清楚缘由,就关着吧。”晏珩有些疲惫地摆摆手吩咐道。 “好的,王爷。”说完阿梧便押着疯疯癫癫的赖老大走了出去,而那个小倌也忙不迭地出去,房内只余花翠翠和晏珩二人。 …… 花翠翠看着一直坐着却没有动似乎在想事情的晏珩,忍不住道:“王爷,既然事情已经了结了,也知道与聚鑫坊无关,那我就告退了。” 刚一说完,天边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雷声,透过窗往外看还能看到一道惨白的闪电划过夜空,随即一场大雨铺天盖地而来。 晏珩站了起来对花翠翠说:“走吧,我送你回聚鑫坊。” 花翠翠连忙摇头:“谢过王爷好意,我自己回去便可。” 这次晏珩并没有嬉笑玩乐地说些什么,只是坚定的看着花翠翠说道:“走吧。” …… 雨珠一滴一滴地砸在伞面顺着弧度再滑落在地面,因是夜晚,还下着雨,街上并无其他人。一把伞,两个人,就这样并肩走着…… 花翠翠看着落在地面上的雨滴,喃喃道:“可惜了胡二花,本以为自己的相公浪子回头了能过上好日子,却未曾想说好外出打工挣钱回来的相公二话不说就拉着自己卖给了赌坊,那一刻她心都死了吧,也是在绝望中才选择走上这条不归路……” “都是可怜人,不是吗?赖家父母是因为饥荒迫于无奈才会把孩子卖给人贩子换取银两买米粮,若不是这样谁会舍得把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儿卖出去呢?赖老大也是因为父母抛弃后遭遇非人的伤害才心生怨恨,不然他可能会与那赖老二一样成家娶媳妇安稳过日子,并不会做出这样的事不是吗?那赖老二与胡二花也是……”说完的晏珩还自嘲一笑。 花翠翠有点惊讶平时玩世不恭的晏珩竟然也会说出这样怜悯的话,便看了看他,谁知发现他的另一边肩膀已然被雨水打湿,而再看看自己全然未被雨水打湿的衣裳,想不到他宁愿自己淋湿也把雨伞往自己这边靠,莫名的心底涌上一股暖流。 “我以后可以直接唤你阿翠吗?”淡淡的声音响起。 “呃……可以。”说完之后便有点后悔,当初说好的老死不相往来呢?!自打嘴巴了,还有脸为什么会那么烫,花翠翠有些不知所措。 “阿翠,这百姓受苦,除了天灾,便是朝廷不作为吧,你说如果当时朝廷能赈灾救粮会不会就没有这件事情发生。” 花翠翠的眼中,现在这个正在说着话的晏珩像变了个人似的,与往日那个终日出入烟花之地、赌场聚众玩乐的晏珩是有些不一样了…… 花翠翠轻叹了一口气,“这世间可怜的事从来不少,我相信当时因为饥荒年卖掉孩子的也不会只有一个赖家,更多类似的事情每天都有发生,只是我们看不到而已。不过如今在晏王的治理下,近些年百姓能够安居乐业,这已经很好了。” 这次晏珩只是轻笑一声没有回话。 突然便安静下来,两人没有再说话,只是撑着一把伞,走在这大雨滂沱的街道中…… …… “阿翠,到了。你快些进去吧。” 转眼间,便到了聚鑫坊,花翠翠打开门锁,正要进去的时候,看见已被大雨打湿衣裳的晏珩,想起那把倾向自己的伞……沉吟了一会还是说道:“珩王爷,这淋了大雨,容易感染风寒,你进来坐一下,待我煮碗姜汤喝了再回去吧。” 说完又突然想到,这晏王府要什么姜汤没有,兴许还有十几个婢女可以轮流伺候,自己说的这是什么傻话…… 谁知道那晏珩嘴角微微上扬,朗声道:“那就有劳阿翠啦。”说完便径直的往屋内走去。 花翠翠站在门边,有些心乱如麻,想不明白自己前一天不还是很讨厌这个晏珩吗?!怎么现在就替他煮姜汤了?! 说好的老死不相往来呢??? 10.徐从砚 http://.biquxs.info/

这几日花翠翠一直觉得自己忘记了一件事,可无奈就是怎么都记不起来,前些天一直被赖老二之事困扰,脑中只想着那件事,其他事便浑然不觉了。 这明知道有一件事要去办,可就是想不起来的感受就犹如被蚂蚁咬一样,不疼却心痒痒的难受得紧。 愁眉苦脸的从五楼下到一楼堂厅的花翠翠看到李边徽正在柜台写帐,便打了声招呼。 “李叔,早上好。” 李边徽听见声音停住手上的动作抬起头,看见依旧闷闷不乐的花翠翠忍不住打趣道:“小姐,怎么还这样苦闷,那件事还没有想起来?若是真的想不起来便不想,过段时间自然便想起来了。” “可我平日里没事可做啊,空闲下来心里便一直记挂着这件事了……”花翠翠沮丧道。 李边徽想了想便说:“那小姐你若有空闲,便来替我抄写这账本,我刚好要外出一趟。” “那好,李叔你去忙吧,账本就交给我了。”花翠翠一边说着一边走进了柜台,李边徽见此便准备出门办事去。 花翠翠拾起狼毫,正要下笔,突然瞅见那放在柜台上的砚台,突然脑海中一亮,惊呼道:“我想起来了,我的徐从砚!” 说完兴冲冲的走出柜台,对着已经走到门前的李边徽说道:“李叔,我想起来了!我上次在书芳?看中一方砚台准备送给肇培叔,已经让掌柜的留给我了,我现在就去取,那账本我回来再抄写。” 说完便出了门,比那奔跑的马儿还要快,李边徽看着转眼就走了老远的花翠翠急忙喊了句:“小姐慢些”,然后笑着摇了摇头,便也拿起脚下的物品出了门。 花翠翠脚步轻盈,走得飞快,不一会便到了书芳?,她迈步走了进去,遇上掌柜正搬着一大叠书册,险些两人就撞在一起了。 “哎哟,小心!姑娘,差点就撞上了……” 掌柜挪动着胖胖的身体躲闪着,人没摔倒,不过就是手上捧着的书册乱了,花翠翠连忙伸手去帮掌柜整理好撞得歪七扭八的书册,再等掌柜把那叠书册放回红木书架上这才开口问道:“掌柜的,还记得吗?那日我在你这定下的徐从砚……” 放好书册走回到柜台前的掌柜皱着两道弯弯眉毛,捋着八字胡须,细细地回想起来,似乎是有这么一件事…… 好一会儿,才犹豫道:“姑娘,这都过了快一个月了……” 花翠翠顺了顺鬓发,带着歉意开声说道:“不好意思,掌柜的,前段时间家中有些要事,就耽搁了……” “可是姑娘,那徐从砚……我卖了。”这次到掌柜不好意思起来。 “……卖了?什么时候卖的啊……”花翠翠有些惊讶。 “说来也是抱歉,在你走后的第三天住在城南的王员外来到店里买字画,谁知他也看中了这台徐从砚,我跟他说这已经有人订了的,可他给我出到了两倍的价格,我寻思着这都第三天了你都还没来取,我……便卖给他了。对不住了啊,姑娘。” 掌柜有些不好意思的继续说:“不然姑娘你再看看店里还有什么喜欢的?我给你打个折?你看我这店里还有许多上等的砚台……” 花翠翠摇了摇头,一脸失落地对掌柜说:“掌柜的,谢谢你的好意,这价高者得,何况还是我先失了诺言,下次会再来光顾的,我就先走了。”说完便转过身,叹着气走出了书芳?。 走出书芳?的花翠翠打算慢慢的逛回聚鑫坊,刚刚走到西街街口,便望见了不远外迎面走来的阿梧姑娘,看着步伐有些匆忙,心想毕竟都是见过几次面的关系,便想着同她打个招呼。 “阿梧姑娘,好久不见,这么着急是赶着去办差吗?” 阿梧也看见了正对着自己招着手的花翠翠,便加快脚步上前,微微笑着点头示意:“阿翠姑娘好。我刚办完差,现在正要回去复命。您这是准备去哪?” “我啊,刚刚去了那东街上的书芳?上准备买一方砚台,谁知却被别人抢了先,没买到我这正要回聚鑫坊呢。” “真是可惜了,那阿翠姑娘你一路小心,我先赶回府中复命,就不陪您了。” “好的好的,你先忙。”花翠翠同阿梧拜别后,两人便各自朝着不同方向走去…… …… 珩王府 春秋阁中,一架六扇屏风正摆在内室中央,特别的是屏风面上一片雪白,并无任何书画。穿过屏风往里,两个对立的高几上各放着一盆瓣莲兰花,横梁下还挂着一个铸金鸟笼,一只棕榈凤头鹦鹉正在笼子里啄着鸟食。再往里看,便是一张条纹乌木书桌,书桌上摆着笔墨纸砚还有一个小巧玲珑的紫砂陶罐,而府中的主人,晏珩正躺在书桌旁的贵妃榻上,手里拿着一本书籍在看。 “王爷,事情已办妥。”站立在屏风后的阿梧躬身低着头禀告。 “嗯”了一声的晏珩翻过书籍的另一页,懒懒的说道:“下去吧。” “王爷……”阿梧没有转身离开,仍旧低着头,似乎还有话要说。 “怎么?”晏珩略提高了声音,可目光还是放在书上,不在意的问了一句。 “回来的时候,我在西街街口遇到阿翠姑娘……”阿梧还是如实回答。 晏珩把手中的书籍放在一旁,从贵妃榻上起了身,走了出来,看着阿梧问道:“阿翠?怎么,她有什么事吗?” “回禀王爷,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恰巧碰上,不过属下见阿翠姑娘眉宇间似乎有些烦扰。” 晏珩听完沉思了一下,又开口问道:“近日聚鑫坊中又有事发生吗?” “说来只是一件小事,只是阿翠姑娘想在书芳?买一方砚台却被人抢了先。” “书芳??砚台?”晏珩在房内来回踱了几步,随即吩咐道:“你去打听一下是何人买了这砚台,把砚台给我拿回来。” “属下遵命。”阿梧正要退下,晏珩又沉声说道:“作为属下,应当做好自己的本分,不要妄加猜测主人的心思。” “属下知错。以后定不会再犯。”阿梧这才恭敬的躬身俯首缓步退下。 …… 傍晚的时候,花翠翠抬起略麻的手腕揉了揉,心想终于写完了这账本,抬头一看外面,天色已渐昏暗,便把手中的账本收拾妥当出了帐房,准备上楼用晚膳。 这时忽觉有一个人走了进来,花翠翠闻声一看,原来是阿梧姑娘。只见阿梧手里捧着一个黄花梨木的精美匣子,她走到花翠翠跟前,柔声道:“阿翠小姐,这是我家王爷送给您的。” 花翠翠一脸疑惑的看着阿梧手上的匣子,看了看周围,低声说道:“阿梧姑娘,你随我上楼,这儿人多事杂。” 待上了五楼坐了下来,花翠翠才问道:“王爷给我送礼,为何?” 阿梧一边把手上的匣子放在桌子上,一边恭敬道:“小姐打开便知。” 闻言,花翠翠便把匣子拿到自己的跟前,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只见匣子里装着一方砚台,还有一纸素笺。 待看清匣子里的砚台,花翠翠才低声惊呼:“这不是徐从砚吗?” “是的,王爷知晓阿翠姑娘钟爱这方徐从砚,便特意叫奴才去王员外家中花重金买下来,送给您。”阿梧回答道。 “你们怎么知道这方砚台是王员外买下的?这砚台也是王员外心爱之物,强取怕是不妥吧?”花翠翠继续问。 阿梧轻笑了一声,徐徐道:“这个不难,去那书芳斋略打听一二便可知道。至于王员外,能借此机会与王爷承个情,便是让他舍下十方徐从砚也是心甘情愿的。何况王爷还给了他些银两。” “王爷有心了,那就有劳阿梧姑娘回去替我跟王爷道声谢,就说这礼物阿翠喜欢得很。” 花翠翠看着这失而复得的徐从砚,知道推脱是表示不愿承珩王爷的情,万一这送不出去的礼惹得他大动肝火更是不好,干脆爽快的收下更为妥当。毕竟这也是一份难得的心意。 “那阿梧就先回去和王爷复命了。”阿梧朗声对花翠翠说道便下了楼走出了聚鑫坊。 花翠翠看着桌上的徐从砚,有点百感交集,这上午的时候还因为得不到沮丧了好一会,谁知晚上的时候就又出现在自己面前了,真是不晓得怎么说好。 自己只是随意一提,谁知阿梧姑娘便告诉了晏珩,方才阿梧姑娘好像还说了花重金买下的,也不知道这珩王爷突然的示好是因何缘由,对了,好像还有一纸素笺。 花翠翠从匣子中取出素笺,一摸纸张,便知这是有名的花帘纸,这种纸迎着光看的时候能浮现出除帘纹外的透亮线纹或图案,一张纸便可值千金,尤为名贵。 素笺上,一手好字行云流水,落笔如云烟,仿佛能看出写字之人的任情恣性。 笺上写着:一方砚台以报姜汤之情 花翠翠有些感慨,寻思着原来还是得亏那晚熬的那一碗姜汤,看来不亏,不亏…… 11.庆荣宫 http://.biquxs.info/

“青竹。” 慵懒的声音响起,守在门外正在打着瞌睡的青竹顿时一个激灵,急忙先应了一声:“哎,小的来了。” 说完抬头看了看这还没亮开的天色,心生奇怪:“王爷今日怎么起得这么早?” 也不怪青竹奇怪,自家王爷在朝廷没有实职,只是虚挂着个王爷封号,所以平日里都是睡到日上三竿才会起身,今日这般倒是稀奇。 虽是不解,但手上的功夫没敢耽搁,缓缓地推开了门,轻手轻脚走了进去,隔着屏风叫了声,“王爷。” 晏珩还躺在床上,稍稍的伸了个懒腰才说道:“梳洗吧。” “哎,小的这就去准备。”青竹应下便又小心翼翼的退了下去。 ...... “王爷昨夜可是睡得不好?” 青竹一边低着头替晏珩整理着衣摆一边恭敬地轻声问道。 晏珩正端起桌上的茶盏,一边手拿着茶盖轻叩几下杯缘,轻轻吹了吹口气,抿了抿盏中清茶。听到青竹的话,满不在乎地说了一句:“怎么?” “小的是见主子您平日里没那么早起身,这才大胆的猜测是不是昨夜睡得不好。”青竹小声的回答着。 晏珩放下茶盏,没有回话,他侧过头,透过朱窗往外看去,发现天色这才初露萤白。 许久,才听到他低声说了句,“吩咐下去,备辆马车,我要进宫。” 青竹端着铜盆出去的时候还在苦苦思索,今日到底是什么日子啊,王爷竟然主动进宫去,要知道,平日里若不是皇上亲自叫道,王爷断是不会进宫去的。 “对了!今日是荣太妃的生忌!”青竹一拍脑门,差点把铜盆打翻。 说来也是话长,先帝子嗣单薄,在位二十三年,皇子统共便只有当今圣上和晏珩二人。 虽然当今圣上贵为大皇子,可惜的是他的母妃,舒嫔身份低微,只是一个小小的官女子,因为容貌美丽这才让先皇宠幸了,可悲的是在这深宫中,美丽的女子从来不少,先皇失了兴趣,也没有显赫的家族在朝中立足,在大皇子五岁时便芳华早逝了,恰逢当时贵为贵妃的荣氏诞下了二皇子,自然而然地便得到了先帝的宠爱,宠冠六宫。 据说先帝曾更属意二皇子晏珩为太子,可惜的是在永康三十三年,正值壮年之时的先帝竟突发急病无法再处理国事,便命身为大皇子的晏熙代为监国。 让人始料不及的是那时晏珩身在宫中竟被那邻国奸细掳了去,先帝知道后大受打击导致病情加重,无力回天,驾崩了。雪上加霜的是晏珩的母妃,荣贵妃在先帝驾崩后伤心欲绝竟也跟着去了,待三个月后,晏珩最终被救回之时这左腿已经被打伤了,这残疾的身子自然是与皇位无缘了…… …… 一辆马车缓慢行驶在官道上,路上行人一看这马车檐上挂有一幅旗帜,上面书有一个“珩”字,便诚惶诚恐的让到一旁。 晏珩正端坐在马车上,面无表情的闭着双眼,只有左手搭在马车上放置的小矮几上,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面,似乎在想着些什么。 突然马车一个踉跄,矮几上放置的茶罐因晃动滚落了下来,这时只听到驾着马车的青竹一声怒斥:“要打架便到别的地方打去!你们看清楚挡的是何人的道!” 晏珩睁开眼睛,流露出一丝淡淡的冰冷,脸上一沉,沉声道:“怎么回事!” ”王爷您稍等,小的这就去看看。”青竹的声音透过布帘传来进来,然后便听到他下了马车的声响。 过了一会儿,青竹才走回到马车上,微微揭开布帘恭敬道:“王爷,无大事,只是一对夫妇在道上争吵而已。” “那便继续走吧。”晏珩吩咐了一句,遂又缓缓闭上了眼睛...... 青竹跳上马车,甩动手中缰绳,“驾”的一声,马儿便又走了起来。 驾着马车的青竹迷茫地摸了摸后脑勺,低声呢喃道:“”方才王爷的眼神……不知为何感觉像变了个人似的……” 马车走了大半个时辰,这才缓缓停了,青竹下了马车,搬出一个脚蹬小心地放置好,这才扶着自家王爷下了马车。 晏珩站着马车前,看着这深红的宫墙,深呼了一口气,一时恍惚起来,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竟是这般熟悉又陌生。 “见过珩王爷。” 守门的侍卫恭敬地拜见,晏珩这才回过神来,稳了稳心绪,便朝着御书房方向缓步走去。 …… “如今朕想见你一面也难啊……” 御书房中,看着跪在龙案前的晏珩,晏王停下批改奏折的动作,叹了口气,缓缓说道。 “皇兄你这是折煞臣弟啊,这不是臣弟见平日里皇兄您政务繁忙,不敢前来打扰吗……”晏珩依旧俯首恭敬道。 “行了,朕还不知道你的性子吗?别跪着了,你腿不好,起来吧。”晏王摆摆手示意太监弘德搬来椅子。 “谢皇兄赐座。” 晏珩缓缓起身,躬着身子退到椅子前坐了下来。 “你看下这个折子。” 晏王从龙案上堆着的一叠奏折中抽出了一本,递给晏珩后示意他接着。 晏珩见状连连苦笑地说:“这折子我哪能看的明白,皇兄您这不是难为我吗?” 可这皇上给的东西怕是有十个人头也不敢不接。晏珩无奈地双手接过奏折,可是在打开折子看了一遍后,尴尬的发现这奏折上参的是自己...... “你怎么看?” 晏王一边拾起狼毫蘸了蘸朱砂墨缓缓在宣纸上下笔一边淡然的问道。 晏珩目光落在折子下方,书有“刘为民”三字,有些哭笑不得这礼部尚书究竟是对自己有什么敌意…… 想归想,这皇上问话还是要回的,晏珩思索片刻便唉声叹气道:“皇兄,不是臣弟不想肩负起身为皇家子弟的责任,只是我这腿……您是知道的,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那你还是想继续做你的逍遥王爷不惜埋没才能?想当初父皇曾赞扬你才智过人……”晏王停下笔来,若有所思的沉吟道。 晏珩连忙摆摆手惭愧道:“我这上不得台面的小聪明,实在难堪大任啊。皇兄,你就饶了我吧。” “得了得了,不勉强你。朕是知道你今日进宫的原因,想当年荣太妃也曾抚育过朕,这养育之恩没齿难忘,只是朕实在政务繁扰,抽不出身,你便带着朕的心意一同去祭拜吧。” 晏王神情有些动容,看着晏珩沉声说道。 晏珩见此便起了身,又跪了下来,还重重的叩了一个响头:“谢主隆恩!”随即抬起头,眼眶泛红的说道:“母妃她在天之灵必定也会高兴的。” “好了,下去吧。朕还有政事要忙。”晏王摆摆手。 晏珩见此,便起身恭敬地行了个君臣之礼后便也告退了。 …… 晏珩提着一个竹编篮子走了许久,这才来到了庆荣宫门前。 庆荣宫,荣贵妃的宫殿。 他用力推开这许久没曾被人打开过的珠红色宫门,抬眼看去,发现母妃正站在那嫣红亭中赏着花,是了,母妃最爱的便是那珍贵的瓣莲兰花,还记得当初父皇为哄母妃欢喜,曾派人四处寻找,在母妃生辰的那日,御花园中摆了整整九百九十九株。 脑海中浮现出当日的花海盛景,眉眼带笑地扶着宫门缓缓抬起脚迈了进去,母妃正笑着朝他招手,还一声一声唤着“珩儿……珩儿……快过来。” 继续朝着嫣红亭走去,远远地就听见了母妃让侍女红桃去御膳坊中取他最爱吃的蜜酥糕和绿豆汤。 等好不容易走到了母妃的跟前,正想去拉一下母妃的手,可是却扑了个空…… 眼前的景象突然像云烟般消散无痕。 晏珩意识到这已经是元熙十年的庆荣宫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早已流泪满面…… 母妃不在了,满园的瓣莲兰花也不在了…… 如今的庆荣宫沉寂得就跟一个冷宫一样,处处都透着冰凉。 …… 晏珩抹去脸上的泪水,苦笑着呢喃道:“不能哭,母妃还在等着我上香呢。” 他缓步走进庆荣宫主殿,拿出早已备好的祭奠用品,整整齐齐地摆在内室正里面的书案上,这才走到书案前跪下,重重的叩了三个响头后,便一直跪着,动也不动…… 待跪了一个时辰后,这才慢慢地站起了身,无奈这左腿自从伤了之后便不太使得上劲,平日里走路还是勉强可以的,可这跪着的时间太长了,一个没稳住,竟朝着书案扑了去…… 额头刚巧碰到了案腿,顿时就火辣辣的疼了起来,他用手摸了摸伤到的地方,还是破了皮溢出点血来…… 晏珩瘫倒在地,还要等着腿上的麻木劲缓过去才起的了身,左脸贴着这冰冷的地板,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偌大的宫殿中只听见他哽咽道。 “额娘,您是在责怪儿子没用是不是……” “不是儿子不想起来,只是儿子的腿真的很疼……” “您告诉儿子应该怎么办,好不好……” “您回来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