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狗碰瓷后嫁入豪门》 第1页 《被狗碰瓷后嫁入》作者:有草莓【完结+番外】 文案 黎鸮小时候跟着桥下的算命先生,学了一手不算正统的算命本事。闲着没事,他偶尔靠着算个命卜个卦,赚赚小钱。 有一天,他出门前给自己算了一卦,卦象显示,他今日出门必遇桃花,性别为男,还是会和他英年早婚的那种。 英年早婚?!还是个男的?! 他才19岁,大好青春,谁会稀罕英年早婚! 黎鸮决定今天无视一切男性,亲手破了这朵桃花劫。 然而,当一只脏兮兮的流浪小狗,正可怜巴巴的冲着他摇尾巴时,他一时心软了。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 这只小狗,就是他的桃花劫! 他不是一只小流浪狗,他是一个人类的生魂。 · 作为被抱错的真少爷,黎鸮是爹不疼妈不爱,还惨到被亲爹妈算计,强行被送去给一个昏迷不醒的老男人沖喜,美其名曰是嫁入豪门。 然而,原本应该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老」男人,竟然神采奕奕地站在黎鸮面前,英俊到几乎妖孽的脸上,挂着黎鸮再熟悉不过的笑容。 「嗨,老婆。」 黎鸮:「……」 他的沖喜对象,就是碰瓷他的那只「狗」! 本文又名《霸道「狗狗」爱上我》《掐指一算,天降桃花》。 算命软萌爱钱真少爷受x豪门霸道但为哄老婆会故意卖萌攻 阅读提醒: 1.非正统玄学文,主要为了谈恋爱。 2.小故事《狗妈妈》《老猫》《菌菌公主》《山「神」》《会言灵的小道长》 3.攻是生魂,没死。 内容标籤: 灵异神怪 天之骄子萌宠 玄学 团宠 搜索关键字:主角:黎鸮,谢成赢 ┃ 配角:谢崽,菌菌 ┃ 其它:萌宠,玄学,真假少爷 一句话简介:霸道「狗狗」爱上我 立意:靠勤劳双手,创造美好生活! 第01章 男桃花 黎鸮每天出门前,都习惯性的替自己卜上一卦,问问吉凶。 作为一名当代脆皮大学生,他们极其有概率发生以下但不仅限于以下的风险:下楼崴脚了、关门骨折了、吃糖牙崩了、拿书腰闪了……于是,久而久之,黎鸮就养成了万事都图个吉利的习惯。 只是黎鸮今天的卦象,看着有些奇怪。 三枚略显老旧的铜钱,此刻正安安静静地摊开肚皮,躺在桌面上。黎鸮看着三枚铜钱各自所在的位置,若有所思。 室友杨大鹏好奇探头:「黎鸮,怎么了?卦象不好?」 黎鸮的这位脆皮大学生室友,前天实验室培养箱里的菌株全部离奇死亡,昨天下床一不小心崴了脚,喝热水烫了舌头,此刻正是按需迷信、对算命这事深信不疑的时候。 「没有不好。」黎鸮摇了摇头,「就是有些奇怪。」 「怎么个奇怪法?」杨大鹏拖着残腿,艰难的挪到黎鸮身边。 黎鸮盯着桌面上的三枚铜钱,一字一句批註:「今日出门,天降桃花。」 「这不是好事吗?」杨大鹏问。 黎鸮摇头:「按卦象来说,的确是好事,桃花还是极品、会英年早婚的那种。只是……」 只是,桃花,位置在阳。 换成白话,通俗翻译,就是,这朵极品桃花——他是个男的。 要和一个男的英年早婚?黎鸮摇了摇头,本能拒绝。他收起桌面上的三枚铜钱,心中暗暗发誓,今天去学校实验室,路上不管遇到任何同性,都绝对不能搭理。 于是,黎鸮从出宿舍门到下楼,一路上都目不斜视,遇到谁都没打招唿,直接把别人都无视了。搞得同宿舍楼的同班同学们,都一头雾水,奇怪地问:「黎鸮今天怎么了?不摆摊算命赚钱了?」 为了不遇到同性男生,黎鸮非常小心谨慎,就连买早餐,他都没敢去熟悉的食堂阿姨家,就怕食堂餐口的服务生,可能临时调动变成男的,应了他的「男桃花劫」。 最终,黎鸮在学校实验楼东南角最偏僻的自动售卖机,买了面包和牛奶。这里平时没什么人来,别说遇到男的,就连活人都很少能遇到,是一个十分安全的地方。 他拿着买好的面包牛奶,在自动售卖机门口的花坛边上坐下,撕开面包的外包装,刚刚咬了一口,还没咽下去,忽然就听到了奶唧唧的两声「嘤嘤」声。 黎鸮瞬间浑身戒备,但很快,他绷紧的神经又松懈了。 这么奶唧唧的声音,不是人类发出来的,不可能是他的「男桃花劫」。 他低头,又咬了一口面包。 这时,他看到,距离他五六米,有一只脏兮兮的流浪小白狗,正仰着小脑袋,可怜巴巴的沖他摇尾巴。 刚才那两声奶唧唧的「嘤嘤」声,就是它发出来的,看样子像是饿了。 黎鸮侧了一下身体,假装没看见,又低头咬了一口面包。 「汪……嘤嘤……」小狗又低声叫了起来,声音可怜巴巴的。 这叫声太犯规了,黎鸮就算再铁石心肠,也没办法假装看不见。于是,他只好把手里的面包掰下来一大块,朝着小狗扔过去。 那只小狗看到有食物,飞快地冲过来叼起,转身就钻进花坛的草丛里,消失不见了。 第2页 「你个小没良心的,谢谢都不说一个就跑了。」黎鸮把剩下的面包几口塞嘴里,一边抱怨着嘀咕,一边伸手去拿牛奶解渴。 忽然,掌心突如其来的毛茸茸触感,吓得黎鸮直接一个弹跳,从花坛上蹦了起来。 「啊啊啊……!!!」 他放牛奶的花坛边,忽然多出来一只小狗头! 刚刚,黎鸮的手心,好巧不巧,正好摸在它的小狗头上。 那只吃了他面包的小流浪狗,正鬼鬼祟祟探着头,用牙咬着牛奶盒的边缘,表情用力,使劲的往草丛里拖。 听到黎鸮的叫声,小流浪狗也被吓了一跳。但它只是停了一下,咬着牛奶盒的牙却一点没松,很快就把牛奶盒拽到草丛里,再次消失不见,只留下草丛被钻过的窸窣声。 干噎面包还没来得及解渴的黎鸮,看着作完案就逃跑的小流浪狗,只剩自己在风中凌乱。 「你个小没良心的!」黎鸮又从自动贩卖机给自己买了一盒牛奶,才把嗓子眼里噎着的面包咽下去。 除了经歷了被小流浪狗抢食的这一个插曲外,黎鸮今天早上非常顺利,直到进实验室之前,都没有见到疑似「男桃花」的存在。 黎鸮总算放心了。 到了实验室,换好衣服,做好消毒,黎鸮准备进实验室时,碰到了同实验室的学姐。 学姐笑着和他打招唿:「小黎,来给姐算算,今天的菌菌们,喜欢我们哪只脚先迈进实验室?」 黎鸮会算命卜卦,在全学校不算是什么秘密,他偶尔也摆个小摊算上几卦,赚赚小钱。 当代脆皮大学生,大都是黎鸮室友杨大鹏那类型的,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主打一个按需迷信。 就拿黎鸮他们学校实验室来说吧,菌株不想活了的理由,千奇百怪,令人防不胜防。那些菌株平时可以长在冰箱里,长在水缸里,长在大爷大妈的花盆里,就是不肯长在培养箱里。心如死灰的实验室同学们,在上学和上进中,选择了上香,经常跑来找黎鸮问吉凶。 黎鸮笑着回答:「学姐,右脚。」 学姐哈哈大笑,朝黎鸮做手势:「学姐请你和奶茶。」 等黎鸮进了实验室,去看过他那几箱宝贝菌菌们,确认它们还坚强的活着,他总算放心了。 如果这次菌株死亡,他这一学期就全都白干了,只能和室友杨大鹏抱在一起,满地打滚痛哭。 「公主们请好好生长。」黎鸮给培养箱注入固定剂量的药剂后,顺便还给菌菌公主们说了几句吉祥话,就图个菌菌公主们开心,能顺利成活。 他弄好一切,锁好实验室的门,回到休息室。 休息室里只有学姐一个人,正在记录实验数据。她听见黎鸮回来,头也没抬,随口说:「小黎,奶茶放你桌子上了。」 是刚才给学姐算卦时,学姐答应请他喝的那杯奶茶。 黎鸮笑着道了声谢,欢快地去拿奶茶。他美滋滋的抱着奶茶,为了让眼睛放松放松,他站到了窗户前,眺望窗外。 他们实验楼后面是一片小树林,因为位置比较偏僻,距离教学楼、图书馆和食堂都比较远,学生们很少路过,整体比较荒凉,跑来跑去的小动物倒是比较多。 黎鸮看到,今天早上抢他牛奶的那只小白狗,此刻正站在小树林边缘,弓着背,竖着尾巴,浑身炸毛,好像正在和什么对峙。 这只小狗,每次见他,都精气神十足,活蹦乱跳的。 学姐从繁琐的数据中抬头,看到黎鸮饶有兴趣的盯着楼下,就问他:「你在看什么呢?」 黎鸮说:「楼下的小流浪狗,好像要打架了。」 学姐也好奇的凑了过来,那只小流浪狗却「嗖」的一下,钻进林子里了,学姐恰好没看到。 她望着空荡荡的小树林,语气有点难过:「以前这附近有一只小流浪狗,白色的,看着像泰迪和土狗的串儿,胆子很小,也不靠近人。听说最近生了崽,难产,死了,怪可怜的。」 说完,学姐想到了什么,掏出手机:「你看,这就是它的照片,我上次眼疾手快抢拍到的,就只拍到了这一张。」 学姐的手机屏幕上,是一只小白狗的照片。这只小狗长得很小,全身长最多三十厘米,身上的毛是白色的,带着点自然卷,大概是流浪了很长时间,白色的毛脏兮兮的。 黎鸮一眼就认出来了,这就是早上抢他牛奶的那只小流浪! 那只小流浪和学姐手机上的照片,长得一模一样,甚至尾巴上毛毛打卷的方向都是一样的! 这只小流浪已经死了吗? 黎鸮眼睛不自觉的瞪圆,满脸疑惑。 他仔细回忆早上,他手心不小心摸到小狗头时的那种触感,毛茸茸的,很真实。那只小狗也活蹦乱跳、朝气蓬勃的,身上也没有什么死气,完全看不出来已经死了。 黎鸮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也许只是长得很像的两只小流浪。 做了一上午数据,很快就到了中午。学姐已经先他一步跟男朋友出去吃饭了,黎鸮为了防止应了「男桃花劫」的卦象,决定午饭还是靠楼下那台自动贩卖机解决。 自动贩卖机里的商品种类不多,面包牛奶饮料三明治,他正犹豫选什么时,耳边忽然传来了一声小但很清脆的叫声。 「汪!」 第3页 黎鸮寻声看过去,在他脚边不远处,突然出现了一只小白狗——是早上抢他牛奶的那只。 它仰着头,眼巴巴的看着黎鸮,张着嘴,伸出粉嫩的小舌头,小尾巴一摇一摇的。 黎鸮哪里受得了这只小狗这么可怜巴巴的样子,早上被抢牛奶的旧恨瞬间被他忘在脑后,他朝着那只小狗招手,有模有样的和它对话:「是不是又饿了,我请你吃面包?」 然后,出乎黎鸮意料之外,下一刻,那只摇着尾巴的小狗直接就朝黎鸮扑了过来。 黎鸮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却发现那小东西,敏捷的咬住了他的裤脚,使着吃奶的劲,把他往实验楼大门外的方向拽。 小白狗小小的一团,劲却很大,牙一直使劲的咬着黎鸮的裤腿,好几次差点把黎鸮的裤子拽掉了。 黎鸮手忙脚乱的拎着裤子,妥协说:「别拽了别拽了,你想去哪?我和你过去!」 小白狗像是听懂了似的,终于不再扯黎鸮裤子了,但一直咬着黎鸮裤腿不松嘴,偶尔还发出几声吭叽吭叽的声音。 黎鸮被迫跟着小狗走出实验楼,走到后面的小树林。 这个小树林里平时很少有人来,没有什么路,不太好走。黎鸮的裤腿还被小白狗叼着,一路磕磕绊绊,好几次都差点摔倒。 小白狗似乎有些着急,哼唧哼唧的小声叫着,像是在催促黎鸮。 终于,一人一狗,走到了小树林的尽头,到达了目的地,黎鸮也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他看到,一棵大树下,在一个破破烂烂纸壳堆成的窝里,躺着一只还没有拳头大的小奶狗。 小奶狗小小的一只,紧闭着眼睛,浑身都在不停的颤抖,奄奄一息。它的脑袋旁边,放着一盒鲜牛奶,边缘已经被咬出一个口子,有一些已经洒了出来——这盒牛奶应该就是黎鸮早上被抢走的那一盒。 此刻小奶狗的身前,正挡着一只小白狗的魂魄。魂魄的母子线连在小奶狗的身上,它就是这只小奶狗的妈妈。 而最令黎鸮震惊的是,狗妈妈和此刻咬着黎鸮裤腿的这只小白狗,竟然长得一模一样,甚至连尾巴上毛毛打卷的方向都是一样的! 这分明就是同一只狗! 狗妈妈护崽子,误以为黎鸮是来伤害小奶狗的。即使此刻它只是个魂魄,它依旧竖起尾巴,浑身绷紧,龇牙咧嘴,满脸凶意,毫不留情地就扑向黎鸮。 面对突然袭击的狗妈妈,黎鸮还没来得及害怕,咬着他裤腿的那只小白狗,竟然先害怕起来,狗爪子指尖勾住黎鸮的裤子布料,顺着黎鸮的身体,三两下就直接蹿了上去,敏捷的不像狗,反而像只猫。 它沉甸甸的一坨,差点把黎鸮的裤子扒下去。黎鸮下意识的一边躲着扑过来的狗妈妈,一边拽住裤子。 随后,他忽然觉得身体一轻,那只小白狗的身体直挺挺的从他的裤子上摔了下去,然后他就眼睁睁看到,一个年轻男人的魂魄,从那只小白狗的身体里飘了出来。 黎鸮:「!!!」 年轻男人的魂魄飘到他背后,双手搂住黎鸮的脖颈,借着黎鸮躲避那只狗妈妈的魂魄。 在一片紧张混乱中,黎鸮耳边传来了一道很悦耳却不太淡定的声音:「我本来也想帅气出场,但没办法,我怕狗……」 那一瞬间,黎鸮如遭雷噼,一下子就懵了,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完了,这条狗竟然是条公狗! 他万万没想到,他千防万防,他的男桃花劫,最后竟然应在了一只公狗身上! 第02章 生魂 黎鸮万万没有想到,他千防万防,自己的男桃花劫,最后却因为他一时心软,应在一只公狗身上! 说黎鸮的男桃花劫是一只公狗,并不准确。 他并不是一只狗,而是一只人类生魂。 这只生魂大约二十多岁,即使此刻是透明的魂魄,也挡不住他的容貌英俊、身形帅气。 单论外表,这只生魂也的确对应得上卦象上的「极品」二字。 只是,这么帅气的男人,此刻正两只胳膊搂住黎鸮的脖子,飘在黎鸮背后,嘴里念叨着:「我怕狗……」 虽然这模样……算不上多么狼狈吧,但也算不上淡定,和这只生魂的外表很不搭。 黎鸮满头黑线,简直无语。 太离谱了!明明几秒钟之前,这只生魂自己就是一只小白狗,他竟然还会怕他的同类! 狗妈妈的魂魄目标明确,死咬着这只生魂不放,步步紧逼。见黎鸮挡在中间,狗妈妈就直接扑向了黎鸮。 黎鸮脖子被生魂勒着,前面狗妈妈的魂魄还试图往他身上扑,他被晃得都快要散架了,场面一度混乱。 黎鸮忍无可忍,掏出一枚铜钱,两指捏住,念了个诀:「定!」 扑向他的狗妈妈,随着他的口诀,透明的魂魄一僵,保持着抬起两条前腿的姿势,被定住了。 终于安静了。 黎鸮松了一口气。 他的旧铜钱是他师父给的,他师父不是什么名门大师,只是一个桥下的算命老头。黎鸮小时候经常去桥下玩,师父觉得和他有缘,就收了他当徒弟。师父教他的东西不算正统,他也说不出那些文绉绉的咬文嚼字、长篇大论,只会捏着铜钱直白念诀,但大多时都挺有效的。 定住了狗妈妈,黎鸮回头,视线和飘在他背后的那只生魂的眼睛对上了。 第4页 生魂的眼睛很漂亮,即使此刻他是魂魄,身体呈现透明状,眼神却也十分明亮,炯炯有神。如果在现实中遇到他这样外貌的人,大多数人也会夸一句「长得真帅」,的确是应了黎鸮早上的卦象:极品。 只是,极品固然好,但卦象却是一场桃花劫,而且还是一朵男桃花。他可不想和一朵男桃花英年早婚。 想到这里,黎鸮就有些不高兴,伸手把人从自己后背拉了下来,板着脸质问他:「你,怎么回事?」 那只生魂从黎鸮的背后落地站稳,个子比黎鸮略高一些,身姿挺拔,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贵气,和刚才怕狗的样子判若两人。 他略带疑惑,似乎也有点搞不清现在的情况:「我……生魂离体,醒来就变成了一只狗,身边躺着这只快要饿死的小狗崽。我怕它饿死,出去给它找吃的,然后就遇到了你……」 生魂眼神看向黎鸮,意思是后面的事情你就都知道了。 黎鸮贴心帮他补充完:「然后你就抢了我的牛奶。」 生魂顿了顿,垂死挣扎解释:「……是您好心施捨。」 黎鸮轻哼了一声,他可记得当时偷偷摸摸探过来的小狗头,那分明就是抢! 他又问:「既然你是好心救小狗崽,狗妈妈为什么要追杀你?」 这一次,生魂眨了眨眼,很是无辜:「可能是我占了它的身体,它看见我就追着我咬,我又怕狗,就只能躲着它跑。」 黎鸮恨铁不成钢的提醒他:「你当时也是一只狗,你们是同类。」 哪想到那只生魂,理直气壮、有理有据反驳:「也不是所有狗都不害怕同类。」 黎鸮无言以对。 他又问:「那你咬我裤腿,拽我来这里干什么?」 生魂指向纸壳堆里的那只小奶狗:「这小傢伙快不行了,牛奶也喝不进去,再不找人来救,就死了。」 虽然黎鸮对这个莫名应验了他桃花劫的生魂,有一肚子疑问,但当下最紧要的还是那只奄奄一息的小奶狗。他蹲下,用手检查了一下小奶狗的情况。 那只生魂也学着他的动作,蹲在了他旁边。 黎鸮一心想要检查那只小奶狗,没有在意那只生魂。 忽然,他只觉得自己脸颊一软,那只生魂趁着他不注意,竟然伸出了一根手指,戳了一下他的脸颊。 黎鸮:「?」 他莫名抬头,看向那只生魂。 那只生魂似乎觉得戳了一下不过瘾,停顿了几秒,又戳了一下。 黎鸮:「!」 朋友,这就有些过分了啊! 他兇巴巴地瞪向那只生魂。 那只生魂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妥,用刚才戳过黎鸮的那只手指,朝着旁边的树枝戳了一下。手指没有触碰到树枝,直接从上面穿了过去。他收回手指,又朝着狗窝里的小奶狗小肚子戳了一下,这一次也没有触碰到,直接从小奶狗肚皮上穿了过去。 黎鸮正奇怪这只生魂在干什么,就看到这只生魂伸着的手指,又朝着他的脸颊戳了一下。 黎鸮:「!!!」 他忍无可忍,「啪」的一下,拍掉生魂的手:「别动手动脚的!」 那只生魂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兴奋:「我碰不到别的东西,但能碰到你!」 黎鸮没理他,继续去检查那只小奶狗。 小傢伙的情况很不好,几乎是有出气没进气,必须尽快送到宠物医院,否则要来不及了。 黎鸮当机立断,起身对被定住的狗妈妈魂魄说:「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听懂,现在我们要救你的孩子,带它去宠物医院。我会放开你,你要跟我们一起去吗?」 被定住的狗妈妈魂魄是灰扑扑的,但听到黎鸮说「救」这个字的时候,竟然真的像听懂了似的,灰扑扑的眼眸似乎有光闪过,像是在祈求。 黎鸮双指捏着铜钱,对它念了一声「解」,狗妈妈的魂魄瞬间就能活动了,抬起的两条前腿也落了地。 黎鸮身边的那只生魂,反应很快,看到狗妈妈可以动弹了,飞快地藏到了黎鸮的身后,探头探脑地向外看。 黎鸮:「……」 黎鸮数落他:「挺大的个子,丢不丢人?」 那生魂振振有词:「我现在是魂,不是人。」 黎鸮被噎住,咬牙切齿道:「……行。」 他懒得和这个生魂废话,蹲下从纸壳堆起的窝里,挑了几块干净的纸壳,兜起小奶狗,快速地向小树林外面走。 狗妈妈魂魄朝着那只生魂兇巴巴的龇了几下牙,立即跟上了黎鸮。 那只生魂被狗妈妈魂魄龇牙咧嘴吓唬了一通,在原地站定了几秒,才「飘」着去追黎鸮。因为是魂魄的关系,他的速度还挺快。 黎鸮余光扫见那只生魂跟了上来,心中默默地开始盘算着,他怎么能不动声色地破了这朵男桃花劫。 就在这时,他余光中的生魂忽然消失不见了。 黎鸮:「!」 他立即转头看向身后,刚才跟在他身后的那只生魂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白色的小流浪狗,正摇摇晃晃从杂草中站了起来。 一人一狗,一高一矮,四目相对。 黎鸮:「……你怎么又去当狗了?」 白色小流浪狗:「汪!」 黎鸮:「……」 呃,变成狗,就不会说话了? 第5页 白色小流浪狗听到自己的狗叫声,也先愣住了,两只毛茸茸的耳朵竖了起来,巴掌大的小狗脸上,是异常清晰的震惊表情。 意识到自己又一次变成狗,白色小流浪狗开始不淡定了,他一边「汪汪汪」的叫着,一边在挣扎,似乎想要从这条小狗的身体里出来。 但是他努力了半天,毫无成效,只能用无辜又圆圆的眼睛,求助地看向黎鸮,甚至尾巴还讨好的摇晃了几下。 这条白色小流浪狗的身体原本是狗妈妈的,现在被这只人类生魂雀占鸠巢了。但是,显然这只人类生魂自己也没办法从这具身体里出来。 黎鸮走回到那只小流浪狗身边,蹲下来仔细观察,顺口问他:「你刚才是怎么出来的?」 「汪汪汪!汪汪汪!」 看得出来,小流浪狗已经在很努力地回答了,可惜黎鸮听不懂。 一人一狗,大眼瞪小眼,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黎鸮看着眼前的这只小流浪狗,也觉得奇怪。 通常已经死亡的生命,魂魄离体后,身体会变得死气沉沉。刚才那只人类生魂离开狗妈妈的身体后,狗妈妈的身体失去魂魄支撑,立即就没有了生气,死水一潭。 但是现在,这只在他面前竖着耳朵、摇着尾巴、眼睛一眨一眨的小白狗,却是浑身上下、处处都透着生机勃勃,活蹦乱跳得完全看不出来他是一只「借尸还魂」的小狗,仿佛他就是一只真正的小狗。 也难怪早上黎鸮餵这只小流浪狗吃东西时,完全没有看出来它已经死了。 黎鸮把怀里的小奶狗换成单手托着,腾出一只手,去捏小流浪狗的耳朵尖尖。他想看看这只「借尸还魂」的小狗,会不会像正常小狗一样,身体上也有温度。 指尖上传来的手感是毛茸茸的、软软的,略带有一点温度,甚至黎鸮能感觉到小狗在唿吸——他和正常的小狗,几乎毫无差异。 黎鸮也很惊讶,这么完美的借尸还魂,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就在他把手从小流浪狗的耳朵上收回来时,随着他手指离开小狗耳朵的动作,那只人类生魂直接被黎鸮从小狗身体里拉了出来! 黎鸮:「!」 人类生魂:「!」 一人一魂,面面相觑。 黎鸮的手指还捏在那只人类生魂的耳朵上。 手感也是软软的,薄薄的,摸起来还挺不错的。 第03章 喜当爹 黎鸮也没有想到,他只是捏了一下小流浪狗的耳朵,最后的姿势竟然变成了捏这只人类生魂的耳朵。 他像是被烫到了似的,飞快地收回手,悄悄藏在身后,努力地藏起自己的尴尬。 那只生魂脱离了小狗身体,没有介意自己的耳朵被黎鸮捏住了。他只是微微侧目,打量着黎鸮,若有所思。 黎鸮被他的眼神看的很不自在,赶紧搂紧怀里的小奶狗,催促说:「我们要赶快送它去宠物医院。」 他一边走一边掏手机,打开打车软体,快速地预约了一辆车。 那只生魂却站着,没有动,盯着他的背影看,看着他一步步走远。 黎鸮走了大概五米远的距离,才发现那只人类生魂没有跟上来。他回头去找,可身后哪还有那只生魂的身影? 刚才那只生魂呆过的地方,又只剩下那只小白狗了。它正竖着耳朵、飞快地沖他摇尾巴。 「汪!」 黎鸮瞬间明白了,这只生魂又回到了狗妈妈的身体里,再一次出不来了。 小流浪狗四只小爪子踩着地面,几步窜到他面前,对着黎鸮拱了拱脑袋,随着他的动作,他毛茸茸的小狗头上竖起的两只耳朵也晃了晃。 这个动作很像宠物犬求抚摸,但是黎鸮知道这只小狗身体里是一只人类的生魂,不是一只真正的小狗。他虽然手心痒痒的,心里非常想去摸,但最后还是矜持住了,摸了两把怀里的小奶狗解了解馋。 「汪汪!汪汪汪!」小流浪看到黎鸮没有摸自己,反而去摸了别的狗,急躁的叫了两声,再次晃了晃自己的小狗头,示意黎鸮来摸他。 黎鸮不知道这只生魂想干什么,但再次被邀请,他在矜持和过手瘾的两难选择中,果断的选择了过手瘾。他伸手,使劲地rua了几下小狗头。 小流浪被摸了之后,歪着脑袋,身体定格在原地,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几秒钟过去后,什么都没有发生。 黎鸮低头看了一眼手机,app提示他预约的车还有3分钟到达,黎鸮把手机屏幕给小流浪看了一下,催促他想干什么就快点。 小流浪立即用爪子挠了挠自己的耳朵,然后把耳朵凑向黎鸮:「汪!」 黎鸮福灵心至,竟然懂了他的意思,伸手捏住了小流浪狗的耳朵,像刚才一样,轻轻一拉,那只人类的生魂再一次从狗妈妈的身体里飘了出来。 一人一魂,又一次以一种诡异的捏耳朵姿势,四目相对。 黎鸮不自在的收回手,但他已经想通了其中关键:「只有我拉你,你才能出来? 那个生魂补充:「而且我魂魄形态时,不能离你超过五米远,否则就会回到狗身体里。」 他这两次变回小流浪狗,都是因为黎鸮和他的距离。 黎鸮诧异又无语:「怎么会这样?」 他抱着小奶狗,试着往前走了几步,差不多走出五米距离时,他眼睁睁地看到那只生魂「嗖」的一下,直接被吸进狗妈妈的身体里。 第6页 原本僵硬了的狗妈妈身体,再一次站了起来。变成小狗后的生魂,飞快地跑到黎鸮的面前,主动把耳朵递了出去。 黎鸮默契伸手,捏着他的耳朵,又一次把他拉了出来。 竟然真是这样的规律! 眼看着预约的车要来了,黎鸮问那只生魂:「你是想这样跟我去宠物医院,还是变成小狗跟我去?」 那只生魂没有犹豫,非常果断:「这样和你去。变成狗,我说的话,你听不懂。」 黎鸮:「……」 怪我咯?! —— 预约的车辆停在了学校南大门,黎鸮抱着怀里奄奄一息的小奶狗,加快了脚步。他身边跟着两只魂魄,一只是焦急的狗妈妈,一只是人类生魂。 生魂和死亡的魂魄虽然看起来,都是透明的魂魄,但差别非常大,十分容易区分。 死去的魂魄,颜色大都是灰扑扑的,身形会随着死亡时间变长,慢慢变得模煳,最后要么投胎转世,要么消弭于天地间。 生魂不一样,生魂大都是因为某些原因从活人或者活的动物身上脱离出来的,身体还活着,只是魂魄走丢了,民间俗称是「掉魂」。生魂的魂魄更加鲜亮,身形也更加清晰,而且魂魄上带着生气,生机勃勃的。 快走到学校南大门时,一直很安静紧跟着他们的狗妈妈,忽然就暴躁起来,朝着站在大门口旁边的一个男同学,就扑了过去。它挂在那位男同学的胸前,朝着他的脸兇狠地又抓又挠。 可惜,狗妈妈只是一个魂魄,它的所有动作,对人类都不起作用。它又抓又挠的爪子,只是穿过了那位男同学的脸、鼻子、眼睛……那位男同学毫无所觉。 黎鸮注意到那位男同学的面相带有杀孽,缠绕着几缕黑气。这种面相,换个江湖骗子常用的话术,就是「印堂发黑,必有血光之灾,轻则倒霉,重则丧命」。 狗妈妈突如其来的异常行为,再结合那位男同学面相上的杀孽,即使黎鸮不愿意去恶意猜测,却隐约觉得狗妈妈丧命这件事,可能和这位男同学有关。 流浪动物的生活环境十分恶劣,每年都有大量的流浪狗流浪猫死亡。有些是意外,无法避免,有些则是人为。 跟在黎鸮身边的那只生魂,大概也猜出了什么。忽然,他凑到黎鸮耳边,问他:「你想看戏吗?」 「看什么戏?」黎鸮莫名其妙。 那位生魂眯了下眼睛,神秘兮兮地回答:「因果报应的戏。」 黎鸮一头雾水,但总觉得这只生魂一定攒了一肚子的坏水。 黎鸮抱着小奶狗上了车,护崽心切的狗妈妈终于放过了那位男同学,追着黎鸮的脚步跳上车,焦急地跟在小奶狗的身边,急得团团转。 宠物医院距离黎鸮的学校不远,十几分钟就到了。小奶狗在黎鸮的怀里依旧是浑身都在抖,状态并不太好。 黎鸮到了宠物医院,一边把小奶狗交给宠物医生,一边详细告知对方他知道的基本情况。宠物医生替小奶狗检查时,狗妈妈的魂魄就一直守在旁边,寸步不离。即使它的双眼已经没有了生气,但里面也全都是担忧。 小奶狗做了各项检查和化验,万幸结果是好的。小傢伙很幸运,没有感染上细小、杯状病毒等传染性疾病,除了毛髮有点乱之外,也没有皮肤病,它被狗妈妈打理的很干净。它主要的问题是早产加营养不良。宠物医生推断,这只小奶狗最多也就出生十几天,大概两三天没有吃到任何东西,如果再晚一点送来,就真的没有希望了。 宠物医生还说:「看这小傢伙的样子,它之前应该是被妈妈照顾得很好。生了崽的狗妈妈大部分都母性极强,不会两三天都不餵自己的崽的,除非是遇到了意外,回不来了。」 在宠物医生看不到的地方,狗妈妈一直呆在小傢伙的身边,寸步不离地守着。 这只狗妈妈从来都没有抛弃自己的孩子,它即使变成魂魄,也一直在守护着自己的孩子。 黎鸮平时住在大学寝室,没有养狗的条件。而且这只小奶狗太小了,虽然身体没什么毛病,但还是需要定时餵奶、排泄等照顾,最终小奶狗被留在了宠物医院里安排住院。 扫码付款之后,看着自己仅剩不多的帐户余额,黎鸮一阵肉痛。宠物医院的费用可不便宜,他的小金库瞬间就损失了一大半,这可是他靠着摆摊算命千辛万苦赚来的。 他抬起头,立即看向了罪魁祸首——那只生魂。 那只生魂被看的毛骨悚然,莫名有一种不好的直觉。然后,他就听到黎鸮问他:「是你咬我裤腿、拽我去救小狗崽的,对吧?」 那只生魂如实点头:「嗯。」 黎鸮继续说:「既然你附在了狗妈妈的身上,那么小狗崽也算是你的崽吧?」 那只生魂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这一次没有回答的那么干脆。 黎鸮在他迟疑之前,斩钉截铁说:「既然它是你的崽,也就是你儿子!宠物医院的医药费,你这个当爹的,至少应该掏一半吧?」 如果能分摊一半的费用,他的损失就能小一点。黎鸮在心里飞快地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而且,眼前的这人是一只生魂。生魂离魂时间不会太长,他很快就能回到自己的身体里,恢復正常人的生活。只是大部分「掉魂」的人,醒来时不会记得魂魄离体时发生的事。 第7页 所以,在护士姐姐给小奶狗办理住院手续时,黎鸮拍了拍那只生魂的肩,说:「这是你儿子,避免你回魂后忘记把它接回去,住院卡上就留你的联繫方式吧。顺便把欠我一半医药费的欠条也写上,别忘了给我打钱哦。」 说完,他竟然神奇般的掏出了一张印着二维码的名片,让护士姐姐帮忙与小奶狗的住院病歷夹在一起。 黎鸮长得好看又年轻,嘴又甜,护士姐姐很愿意帮他这个忙。她拿着笔,登记小奶狗的住院信息:「弟弟,你的小狗叫什么名字?」 黎鸮用手肘撞了一下身边的生魂,示意他开口起名字。 「谢崽。」生魂丝毫没有迟疑,说了个名字。 「卸载?软体卸载?」黎鸮重复了一遍,心里吐槽,这是什么鬼名字! 「谢谢你的谢,你说是我的崽的那个崽。」生魂给出解释。 黎鸮:「……」 他有证据怀疑这只生魂是故意针对他的。 他把这名字转告给护士姐姐。 护士姐姐困惑的记下名字,随后又问:「家长姓名?」 这次生魂没有等黎鸮转达,直接说:「崽他爸。」 黎鸮满头黑线,瞪他说:「……你好好回答。」 这一次,那只生魂笑了。他说:「谢成赢,我叫谢成赢。」 第04章 砍不掉的桃花 那只生魂说自己的名字叫谢成赢,黎鸮莫名觉得有点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他想了一下,没有想起来,他也没在意,继续配合护士姐姐登记小奶狗谢崽的住院信息。 离开宠物医院前,黎鸮带着谢成赢去看了已经被安置在笼子里的小谢崽。 经过宠物医生的精心护理,小傢伙的状态变好了很多,它躺在宠物医院软软的垫子上,闭着眼睛唿唿睡觉,小小的身体也不再发抖了。 狗妈妈的魂魄团成一团,呈一种保护姿势把小谢崽围在中间。他们两只狗,一大一小仅仅的贴在一起。如果不是其中一只狗只是魂魄,这该是一副多么和谐美好的母子画面。 黎鸮看着眼前这一幕,情绪有些低落,从此以后,小谢崽永远没有妈妈了。 「你不要担心,医生说你的崽很好,它会好好活下去的。我们要先回去了,你的崽暂时寄养在医院,过两天我会来看它。」他站在笼子外面,和里面的狗妈妈打招唿,也不知道狗妈妈有没有听懂。 狗妈妈用自己的头蹭了蹭自己怀里的崽,像是对黎鸮这番话的回应。 离开宠物医院,就剩黎鸮和谢成赢一人一魂魄了。黎鸮觉得是时候该处理他这朵「男桃花」了。 关于怎么解决谢成赢这朵男桃花,黎鸮已经在来时的路上在心里盘算了好几个办法,他就不信砍不掉这朵烂桃花。 谢成赢跟在黎鸮身边,谨慎的保持在五米的距离内,黎鸮移动几步,他就立即跟着移动几步,显然和作为一只会飘的魂魄相比,他并不想变成只会「汪汪汪」叫的小狗。 从宠物医院出来,黎鸮没有直接坐公交车回学校。他四下看了看,又结合手机导航软体,很快确认了目的地——距离宠物医院步行300米的免费开放公园。 今日是工作日,又是午后太阳最晒的时候,上班族已经结束午休,喜欢早晨遛弯的大爷大妈也已经回家休息,现在公园里的人很少,空旷的公园是谈话的好地方。 黎鸮最后选了湖边角落的一座雕像下面。这里视野很好,有人靠近他会立即发现。周围很大,他对着「空气」自言自语也不会被当成神经病。而且,雕像有一定体积,他如果需要捏铜钱念诀,也可以用雕像遮挡动作。 这一路上,谢成赢很安静,对于黎鸮要带他去的地方,没有任何异议,非常配合。 两个人站好之后,黎鸮二话不说,伸出手往谢成赢的魂魄上摸。 谢成赢没有阻止黎鸮的动作,只好奇的看着。他看到黎鸮的那只手真切的触碰到他的魂魄,像触碰一个实体一样,甚至他还能清晰地感觉到被黎鸮手指碰到时的那种触感。 他变成生魂以后,不管去触碰什么,都是从上面直接穿过去,什么也碰不到。只有黎鸮是他唯一能碰到的。 谢成赢正在想着,就看到黎鸮碰到他魂魄身体的那只手,不知道从他身体的什么地方,竟然扯出来一根细线。 谢成赢:「?」 他的身体里怎么会出现一根线? 随后,他眼尖地发现,这根线的一端连在他身上,另外一端是连在黎鸮身上的。他们之间的这条线很细,呈现着温润的金色色泽,不仔细看很容易被忽略掉。 「这是什么?」谢成赢问。 这是姻缘线。 就是黎鸮早上的卦象。 但是黎鸮没打算告诉他。他已经盘算好,等下就干净利落地把这条姻缘线切断,彻底和谢成赢断了这段莫名其妙的姻缘。从此以后,两不相干,他们之间不会有太多的交集。 想要斩断他们之间这跟姻缘线,需要双方的生辰八字。黎鸮知道自己的生辰八字,但是他并不知道谢成赢的。 不论是在古代,还是在现代,个人的生辰八字都是禁忌,不能随便让他人知道。甚至一些邪门歪道,想要谋害谁,只要拿到对方准确的生辰八字,就能轻而易举的用邪术要了对方的性命。 虽然现在社会,大多数人已经不像以前那么在意这方面禁忌,但直接询问,多少还是有些冒犯的。 第8页 正在黎鸮为难时,谢成赢一眼就看出了他的难处。 他侧着头,饶有兴趣地看着黎鸮,说:「你想问什么,可以直接问我。」 虽然他此刻只是一个魂魄,但是智商和情商都是正常的,眼前这个年轻的学生,明明一副心事重重、满脸心虚的样子,却还故意装的自己是小大人似的,板着小脸,故作冷静。 谢成赢只觉得好笑,这小孩,在他面前,还是嫩了点。 黎鸮也没想到谢成赢意外的好相处,这倒是出乎了黎鸮的意料之外。不过,既然对方说可以直接问,他也没有扭捏,直接开门见山:「你的生辰八字是什么?」 谢成赢有些意外,但他还是直接说出了日期,甚至还特意说到了时辰,方便黎鸮推算准确的生辰八字。 黎鸮听到他主动说了时辰,心中瞭然,看来这只生魂大概平时也了解过一些玄学常识。 他按照谢成赢说的生辰八字,掐指念诀,测算了一番,瞬间就被这个命格中的贵气之相震惊了。 从谢成赢的面相来看,黎鸮就已经知道他一定是大富大贵之人,而且还是属于顶级的那种。但是,现在掐算他的生辰八字,黎鸮发现他的命格更是贵中之极。 这种命格放在古代,是超越了九五之尊的存在,比皇帝的命格还要尊贵,一般凡人的身体是承受不住的。这种命格就好比一块巨石大的黄金,凡人的身体就好比一根立起来的绣花针。巨大的体积差和重量差,绣花针是无法承载这泼天富贵的。 黎鸮不用推演,就已经猜测出谢成赢离魂的原因了。 这种命格贵于身体的情况,古人大都是借用长命锁来镇魂,祈求能拴住对方的三魂七魄,保一世平安。但命格贵重不同、凡人之身差别不同,能镇住魂魄的长命锁需求也就不同。 谢成赢的凡人之躯固然是贵中之贵,但是他的命格却是贵中之极,即使命格和凡人之身都贵重,但两者之间的差值过大,黎鸮想不出来有什么样的长命锁能镇住谢成赢的魂魄。 难怪他现在是生魂状态。或许,他以前也经常离魂。 知道了谢成赢的生辰八字,黎鸮在谢成赢好奇的视线中,淡定的从自己的兜里掏出了一枚旧铜钱,捏在两指之间,举在胸前,对着他们两个人之间的那根金色细线,捻诀念字:「解!」 湖面微风吹过,毫无反应,什么都没有发生。 黎鸮顿了顿,不自觉地又挺了挺腰背,念诀的声音比刚才更大了:「破!」 这一次,连湖面的微风都没有吹过。 黎鸮能感觉到谢成赢的视线,正在好奇地打量他。他目不斜视,假装没看见,又从兜里掏出了第二枚铜钱,和之前的那枚铜钱重叠在一起,和刚才一样捏在指间,继续摆好姿势念诀:「断!」 这一次,比刚才有了效果,四周有树枝和草叶晃动的哗啦哗啦声响起,但连在黎鸮和谢成赢之间的那根细线,依旧毫无变化。 这时候,黎鸮也有些不淡定了,额头上渗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水。 自他和师父学本领以来,他念诀从没有失败过。师父曾经说他:「你命格特殊,借铜钱方口,即可令行禁止、言出法随。所以不必学那些开坛设法、黄纸符咒、长文心经。」 今天是他第一次遭遇滑铁卢。 黎鸮没有犹豫,果断地把兜里最后一枚铜钱也掏了出来。 持三枚旧铜钱同时念诀,即表示念诀之人带了果决之意。果决之意,自然也随着念诀不同,带又不同意味。黎鸮单手持铜钱,口中念诀:「斩!」 轰隆一声,黎鸮和谢成赢脚下的石头地砖,咔嚓一声,瞬间裂开,碎成了三五块。带着果决之意的「斩」,自然威力巨大。然而,黎鸮和谢成赢之间的那根姻缘线,依旧毫髮无损,线上温润的金色光泽在阳光下,柔柔的散发着光芒。 黎鸮僵在原地。 几秒之后,谢成赢率先开口:「玩就玩,别破坏公物。」 此刻,黎鸮已经傻眼了,他和谢成赢的姻缘线,竟然斩不断! 随后,又忽然想到什么,黎鸮瞬间抓狂。 他之前以为谢成赢这朵男桃花,他会轻易的砍掉,他和谢成赢的缘份到此为止,即使以后再见面,也只会是路人过客,不会有交集。谢成赢是一个生魂,回魂后不会记得离魂期间发生的事,所以黎鸮才敢在宠物医院留下自己的联繫方式,要求回魂后的谢成赢平摊救助小奶狗的费用。 但是,现在姻缘线斩不断,一旦谢成赢回魂后,见到他的联繫方式,对他好奇起来,那么他们之间…… 黎鸮瞬间毛骨悚然,他的男桃花劫,好像躲不掉了! 第05章 有缘 「这是什么?」谢成赢问。 黎鸮正处在懊恼和打击中,无精打采的,没有回答他。反正谢成赢现在是生魂,回魂后什么都不会记得,告诉他也没用,他醒来就会忘。 黎鸮离开公园,准备做公交车回学校。他今天在外面浪费的时间太多了,幸好他下午没有课,实验室的菌株情况也很好,不需要打理。谢成赢亦步亦趋的跟着他,保持在五米距离之内。 黎鸮没在意他。谢成赢现在是只生魂,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回去了,他也不用费心安顿他。 狗妈妈的尸体还在学校实验楼后面的小树林里。狗妈妈已经死了,魂魄现在也跟着小奶狗在宠物医院,尸体不能那样就放在那里。学校是公共场合,也不能随意掩埋,以免尸体腐烂造成病菌传染和水土污染。黎鸮准备回去路过学校门卫时,问问学校保安怎么处理。 第9页 今天不是休息日,公交车站的人很少,车很快就来了。黎鸮拿出公交卡刷卡时,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后人高马大的谢成赢,自觉的刷了两次卡。 司机师傅好心提醒他说:「同学,多刷了一次。」 「没事,叔叔。」黎鸮笑了笑。 谢成赢那么大个人,即使现在是一只魂魄,别人看不见,也不能逃票。 上了公交车,黎鸮挑了后面空着的双排座位坐下,他没多说话,谢成赢已经默契的「坐」在了他的身边。 公交车启动,谢成赢笑着说:「谢谢你请我坐车。」停顿了一下,他又想到了什么,补充了一句:「这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请我坐车。」 看他的模样,似乎还有点感动。 但是这种感动,等他回魂之后就会忘记,黎鸮也没放在心上,他现在因为斩不断的姻缘线很烦躁,随口敷衍道:「别想多,别人看不见你,但我能,所以你不能逃票。」 谢成赢才不管他是什么理由,总之他现在心情很不错。过了一会,他又好奇问:「刚才那条线是什么线?为什么现在看不到了?」 他一边说一边四处张望,在两个人身上仔细寻找。 姻缘线只有扯出来才能看见,平时当然看不见,这么找怎么可能找得到?黎鸮决定不和没玄学常识的生魂一般见识,他抱臂靠着座椅背,闭上眼睛,准备趁机休息眯一会。 在他身边找姻缘线的谢成赢,终于安静了,似乎没有继续找。 黎鸮闭目养神。 可惜,只安静了不到一分钟,黎鸮就觉得自己的脸颊,被轻轻地戳了一下。 他掀起眼皮,看见谢成赢正在手欠的伸出一根手指,戳他的脸颊。 早上被碰瓷加上砍不断的姻缘线,新仇旧恨,黎鸮也没了耐心,板着脸凶他:「干嘛动手动脚的?」 谢成赢对上兇巴巴的小少年,倒也没在意他的态度,无辜又真诚的说:「我变成生魂这么久,碰什么都是直接穿过,什么也碰不到,只能碰到你。」 黎鸮随口解释:「我天生阴阳眼,不仅能看到魂魄,也能触碰到魂魄。你现在是生魂,我能触碰到你,你当然也能碰到我。」 「哦,是这样啊。」谢成赢作恍然大悟状,随后又伸出手指,在黎鸮警告的眼神里,胆子颇大的又戳了一下黎鸮的脸颊。 黎鸮瞬间炸毛:「……有完没完?」 谢成赢在黎鸮暴躁的眼神中,老实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公交车又行驶了一站,停车开门,等待乘客下车。「坐」在座椅上的谢成赢,又开始不安分了。他侧头看向黎鸮,问他:「刚才你问我生辰八字,我告诉你了。那么,礼尚往来,我是不是也可以问你一个问题?」 黎鸮再次掀起眼皮,挑眉看他:「什么问题?」 谢成赢笑着看向他的眼眸,问:「你叫什么名字?」 黎鸮犹豫了一瞬,觉得这个生魂很快就会回魂,告诉他,他也不会记住,索性大方道:「我叫黎鸮。」 「哪个黎?哪个鸮?」 「黎明的黎,猫头鹰的那个鸮。」 谢成赢顺理成章道:「那么你是猫,我是狗,我们还挺有缘的。」 黎鸮:「……」 鸮是猫头鹰,不是猫!这简直是宇宙级碰瓷的有缘! 太离谱了! —— 宠物医院距离学校不远,两个人有来有回说了几句话,公交车就到了大学门口车站。黎鸮带着谢成赢下车回学校。 路过学校大门保卫室时,黎鸮过去和保安大叔打招唿。 黎鸮会卜卦算命,在学校小有名气,和学校门卫保安大叔也相熟。保安大叔见到他,热情地招唿他:「来来来,小黎快来,电视彩票要开奖了,快帮叔算算,你说这次叔能发财不?」 「行。」黎鸮笑着应和。他仔细打量起保安大叔的面相,见他眉宇之间有淡淡的善果萦绕,便开口恭喜:「叔,你有小财。」 他的话音刚落,电视里传来了主持人播报中奖小球号码的声音,字正腔圆的播音腔女声,按照顺序,一个一个念着小球的数字,最后保安大叔买的那组号码,竟然真的中了! 数额不算大,两千块。保安大叔瞬间喜上眉梢,对黎鸮说:「小黎,等叔领了奖金,请你吃零食!」 黎鸮谢过保安大叔,然后就向他打听意外死亡的流浪动物尸体平时是怎么处理的。 可能是他们学校里的流浪动物不少,作为保安,大叔已经处理过很多因为各种原因死亡的流浪小动物,经验老道:「这种是要无公害处理的,一般有两种。一种是交给专业机构,放入无公害处理池,进行密闭处理,这种是免费的。另外一种,是送去火化,骨灰可以带回来自行埋葬。这种要花钱,一般都是家养宠物才能享受的待遇。不过,咱们学校有很多好心的学生,他们有时候遇到了救不活的小流浪,也经常掏钱让我帮忙联繫火化。要我说,这些小流浪也算是运气好,虽然生前过得不好,死后也能享受一次有主人的宠物们的待遇。它们这一生感受过这一次被爱,或许下辈子就能投个好胎,不用再继续流浪了。」 黎鸮想到躺在树林里的狗妈妈,没有任何犹豫,立即请保安大叔帮他预约了宠物火化。如果仅能因为他的一时心软,就能让狗妈妈死后过得好一次,他愿意掏这个钱。 第10页 保安大叔一边帮黎鸮联繫,一边询问他要处理什么样的狗、多大这种基本信息。 黎鸮用手比划了一下:「大约这么大,三十厘米左右,小白狗,可能是泰迪和土狗的串……」 他还没说完,保安大叔的神情就一变,一拍大腿,激动地跟黎鸮八卦:「小黎啊,你一提到小白狗,我就想起前几天一个怪事。」 「什么怪事?」黎鸮问。 保安大叔皱眉回忆:「大概十天前吧,我们保安巡查时,捡到一只小白狗的尸体。哎呦喂,我和你说,那只狗死的那个惨啊!它是怀了孕早产,肚子里还有一个崽没生出来就死了,身边还有两个已经出生的崽。那两个小崽子更惨,耳朵尾巴四个爪子都被剪掉了,浑身上下血淋淋的,早就没气了,应该是被哪个丧尽天良的虐狗狂给嚯嚯了。」 黎鸮听得直皱眉,跟在他身边的谢成赢,也没有出声,神情凝重。 保安大叔继续说:「我们几个同事,觉得小白狗一家子太可怜了,就凑钱帮它们联繫火化,等着火化车过来接。可是,怪事就在这时候发生了!」 他一边说,一边指着保安亭后面的墙角,语气激动:「它们的尸体,当时就被放在那个角落里了。那是个死路,要过去只能从我们保安亭绕过去。就等火化车过来的这十几分钟功夫,那只母狗的尸体不见了,就剩下两只小崽子了!这期间,我们人都没有离开保安亭,也没看到有人去过那个墙角,你说,那只母狗的尸体怎么就不见了呢?」 「会不会是那只狗妈妈自己跑了?」黎鸮问。 保安大叔嘆气:「那只母狗,当时都死透了,身体都凉得僵硬了,怎么可能活过来自己跑了?我们当时还查了监控。这个墙角是死角,没有直拍这里的摄像头,我们几个就把周围能通向这里的摄像监控都看了一遍。当时是晚上,监控挺模煳的,除了有一个监控画面看到一个白色垃圾袋被吹起来乱飘,其余什么都没有。哎呀,这事,真是邪乎!我同事还说,这几天让我们几个都小心点,遇到这种怪事,弄不好自己也要跟着倒霉的。」 黎鸮看着保安大叔眉宇间萦绕的淡淡善果,开口给他吃定心丸:「叔,你有善果,你不会倒霉的。」 保安大叔身上这层善果,可能就是他好心帮助了小狗一家,最后送了他们一程。或许这种善果很淡,几天就会消失了,但也会保佑保安大叔的。 和保安大叔聊完,黎鸮打算趁着下午没课,先预约火化时间安葬狗妈妈。 这时,一直都没有说话的谢成赢,忽然开口打断了黎鸮:「能不能再等一等,我想用狗妈妈的身体,确认一件事。」 保安大叔还在他们对面,黎鸮怕保安大叔看出异样,没有特意做出回答。 谢成赢说:「今天去宠物医院前,狗妈妈扑向的那个人很可疑,我想用狗妈妈的身体去见他一面。」说到这里,他略带沉思又说:「就是不知道他的院系,要找到他,可能需要花费一点时间,只能让狗妈妈晚点入土为安了。」 黎鸮因为有保安大叔在,谢成赢说话时,他一直没有什么动作,只是不动声色地把自己手机屏幕,亮给谢成赢看。 谢成赢看到黎鸮手机屏是微信聊天界面,上面是对面发来的一条消息,内容是详细的姓名、学院、专业、课表和寝室地址等信息。这条消息上方,是黎鸮发给对方的两条消息。一条是张照片,即使没扩大图,也能看出来这是偷拍的。另一条是言简意赅的几个字:大鹏,帮我打听一下这个人,我有用。 黎鸮和保安大叔挥手再见,才对谢成赢说:「在校门口遇到那人时,我觉得他不对劲,就顺手拍了张他的照片。这是我室友杨大鹏,他人缘好,消息灵通,一打听就打听到了。」 谢成赢对黎鸮刮目相看。这小孩,比他想像的厉害。 照片上的人叫陈实川,大三公共管理学院管理专业学生,他的课表下午第四节 有课,就在文化楼。 黎鸮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第四节 课快下课了,现在过去赌陈实川还来得及。黎鸮手伸进兜里,熟练地捏起旧铜钱。 他跟师父学的是算命本领,过去未来,皆可推算。只是,算命的推算,不是凭空随随便便都能推算的,根据不同情况需要不同媒介。例如看面相的媒介是观面相十二宫,看手相的媒介是掌纹,测字的媒介是字,也有像黎鸮早上扔铜钱问卦象。总之黎鸮至少要再见一次陈实川,才能确认他和狗妈妈之间的孽债究竟是什么。 就在他已经开始在心里盘算,等一会见到陈实川,他应该怎样不动声色从陈实川身上得到更多信息时,谢成赢忽然对他说:「黎鸮,你在这里等我一会,我换个身体去就过来。」 黎鸮:「……」 只见谢成赢从黎鸮身旁飘开,主动飘到了距离黎鸮五米之外的地方。然后,黎鸮还没来得及眨眼,谢成赢的魂魄瞬间就凭空消失了,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 黎鸮站在原地,等了不到五分钟,就远远地听到了「汪汪汪」的叫声。 一只白色的毛髮有些脏兮兮的小流浪狗,正远远地朝着他跑来,四只爪子一蹦一跳地踩着地面,一边跑还一边欢快地摇着尾巴,浑身上下生机勃勃。 黎鸮莫名地觉得,变成狗的谢成赢,比生魂谢成赢更讨喜。 第11页 第06章 母爱超越生死 第四节 下课铃声响起时,黎鸮已经带着变成狗的谢成赢到了学校文化楼,下课的学生们已经陆陆续续向外走,人潮汹涌。 黎鸮下意识问脚边的那只小流浪:「你打算怎么验证?」 他的问题刚问出口,自己就反应过来了,变成小流浪的谢成赢只会汪汪叫,即使谢成赢回答了,他也听不懂。 谢成赢仰起小脑袋,瞪着一双无辜的黑眼睛,咕碌碌直转。 据说,狗和狼的区别,就在眉骨上。狗比狼多了「眉弓」肌肉,让自己看起来更无辜更可怜,博取人类的同情。黎鸮不敢肯定别的小狗是不是这样,但谢成赢变成的这只小流浪,简直无时无刻不再卖可怜。 然而很不幸,黎鸮吃软不吃硬,他就吃这一套,被谢成赢拿捏的死死的。 随着下课走出文化楼的学生越来越多,黎鸮和谢成赢一直紧盯着文化楼唯一的大门出口,在学生人群中寻找陈实川。 很快,他们就看到陈实川本人。他背着黑色书包,低着头,眼睛一直盯着地面,身边没有同学,也没见他和别人交流,就默默地随着人群前进。 他们学校每节课是按照九十分钟计算的,第四节 下课就已经到了晚饭时间,大部分学生都直奔食堂。 黎鸮和谢成赢不远不近地跟在陈实川身后,他一边走,一边交代谢成赢:「学校食堂不允许流浪狗进去,等会陈实川进食堂,我跟进去,你就留在外面。记得找个地方躲起来,别被学生欺负了。」 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善待流浪动物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尤其谢成赢现在只有三十厘米大,蹦起来还没别人膝盖高。 想了想,黎鸮又补充说:「也别被狗欺负了。」 学校食堂是个黄金宝地,很多流浪猫流浪狗都会跑过来找食物,谢成赢又害怕狗。 「汪汪!」谢成赢叫了两声抗议。 黎鸮心里盘算着,等到陈实川进食堂吃饭,他就在附近找个位置,好好替他算上一卦。他的手已经伸进兜里,摸到了兜里的三枚旧铜钱。 然而,陈实川只是从食堂门口路过,并没有拐进去。 黎鸮:「……」 谢成赢:「……汪?」 一人一狗,面面相觑。随后反应过来,立即跟上去。 陈实川走路一直低着头,只看脚下,脚步很快,没有停下来,他路过学校小超市,买了个面包和一瓶快乐肥宅水。他谨慎地把两样东西放进身后黑色的书包里,又继续低着头走路。 他既没有去自习室,也没有回寝室,反而一路走到了女生寝室区楼下,在楼下找了个长椅坐了下来。 这是出乎黎鸮的意料之外的。 他们学校男生寝室区和女生寝室区分别在生活区小广场的两侧,位置是对称的,离得有些远,平时除非是送女朋友回寝室,否则男生不会路过女生寝室区。 陈实川是来这里等女朋友的吗? 黎鸮默不作声选了个位置,看清了陈实川的面相。陈实川的眉宇间,缠绕着黑气比中午遇见他时更浓了几分,他犯下的杀孽已经在慢慢反噬他了。他手中不止一条杀孽,有些甚至可以追溯到更久远。即使不用摆卦问天机,黎鸮就已经能够确定陈实川曾经做过什么。 黎鸮从兜里摸出了一枚铜钱,和脚边的小流浪对视一眼,默契地按照之前计划好的行动。 黎鸮单手持铜钱,口中念诀:「迷!」 一瞬间,四周瀰漫起一层旁人看不见的雾气。 —— 陈实川正在低头,从自己的黑色书包里翻东西,很快他手里就多了一个粉色的小玩偶,胸前还精心地被繫着蝴蝶结,像是一件礼物。陈实川看着手里的玩偶,露出了一个憧憬又甜蜜的笑。 就在这时,他看到一个男同学朝着他走过来,脚边跟着一只流浪狗,白色的,身上的毛脏兮兮的。 这里是女生寝室区,忽然有男生出现,陈实川也不免抬头去看。他的视线触碰到黎鸮时,像是认出了黎鸮似的,飞快地低下头,躲开了黎鸮的视线。 黎鸮因为会算命,在学校小有名气,陈实川认识他,他没在意。他也假装没看见,带着小流浪狗从陈实川坐着的长椅前路过。随后,他迅速弯腰,飞快地在脚边的小流浪耳朵上捏了一下,把里面的谢成赢生魂扯了出来。 失去了魂魄支撑,狗妈妈的尸体,砰的一声,倒在了陈实川的脚边。 陈实川瞬间从长椅上跳了起来,慌张失措地大喊道:「是它自己倒的,不关我的事!」 他喊完,发现四周什么人都没有,只有他脚边的这只狗。 这只狗的身体已经开始冒血,鲜红色的血逐渐蔓延,很快就形成了一大滩。四周那层看不见的雾气,悄无声息地缠上了他,他眼中的景象忽而真实忽而迷惑。 他看见那只倒在血泊中已经没气了的狗妈妈,又一次站了起来,双目猩红,身上的血似乎还一滴一滴地往下滴,每一滴砸在地面上,都发出刺耳的声音。 陈实川惊恐万分,口不择言地骂道:「你你你,又是你,你又来缠着我了!」 狗妈妈的身体一步步向他靠近。 陈实川害怕的浑身发抖,他在长椅上摸索着,手终于摸到了他的黑书包。然后,他从黑书包里掏出了一把不锈钢剪刀。 第12页 剪刀尖端很尖,刀刃看起来也十分锋利,全身的材料都是不锈钢的,手柄没有包膜。 有了剪刀壮胆,陈实川脸上惊恐的表情逐渐变成了狠戾,他目光兇残地瞪着眼前的狗妈妈,怒吼道:「我告诉你,你不要过来!我能弄死你一次,就能再弄死你第二次!我这次要把你碎尸万段!把你的崽子剁成肉馅,拿去餵狗!餵你们的同类!」 他大声吼完后,再回过神,发现他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围了一圈学生,大部分都是女生,三五结群挤在一起,有震惊的,有惊恐的,也有看热闹不嫌事大拿手机正在录像的。 而他身边,也没有什么狗,更没有什么血,一切都干干净净的。 他手里还握着剪刀,眼神兇狠暴戾,龇牙咧嘴,一脸丑相。这形象全被外人看到了。 陈实川慌了,什么也顾不上,捡起书包,挡着脸就跑了。 这些正准备回寝室的女生们,看着陈实川落荒而逃的背影,都不明所以,议论纷纷。 —— 在那些女同学围过来之前,黎鸮已经坐在了生活区小广场的长椅上。他怀里抱着狗妈妈的尸体,泪流满面。 谢成赢「坐」在他身边,安静地望着他,没有出声打扰。 许久之后,黎鸮缓缓开口,说:「我看见了。」 在他捏铜钱念诀之后,他在那片迷雾中,他看到了发生的一切。 那只流浪小白狗,自己还是一只小不大点的狗,却怀孕了。它饿的骨瘦如柴,肚子却大大的,里面是它的崽崽们。它从出生起就开始流浪,因为长得小,抢食物打不过别的流浪狗,去人类地盘找吃的被揍过。它胆子变得越来越小,不敢去和同类抢吃的,也不敢去和人类要吃的,每天飢一顿饱一顿,没有吃的饿几天也能忍。 但是,它现在怀孕了,它要当妈妈了。它可以饿着,它的崽崽却不可以。 它勇敢地从小树林里钻了出来,尝试着学那些流浪的同伴们向人类讨要吃的。它运气很好,偶尔也能混到一顿饱饭,美餐一顿。 它的肚子越来越大,崽崽们就要出生了。 然后,它就遇到了陈实川。 或者说,是陈实川来找它的。 在学校实验楼后面那个偏僻的小树林,陈实川堵住了狗妈妈,掏出了剪刀,目露兇狠。 …… …… …… 狗妈妈死了。 它的尸体被巡查的校园保安捡到了,同时还有它那两只还没有到达出生日期却被活生生从它肚子里拽出来的崽崽。 它意识模煳时,听到了崽崽们的叫声。它的崽崽们叫声微弱,却声声悽惨痛苦。它模煳中看到,它的崽崽们,浑身上下,全都是血,四只细小的爪子被剪断了,耳朵也被剪掉了,最后它的崽崽们发不出声音了,因为它们的舌头也被扯出来,剪碎了。 它无能为力,它救不了它的崽,它自己也死了。 可是,它肚子里面,还有一个崽是活着的! 它的宝宝还有心跳,它的宝宝还在等待着妈妈来救它。 它不能死! 它不能死! 它绝对不能死! 在保安大叔们联繫火化车的时候,它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原本已经冰冷僵硬的身体,竟然能动了。它的四肢像木头似的,硬邦邦的,并不怎么听它使唤,它艰难地拖着这样的身体,留恋地看了一眼已经死去的两只崽,凭藉着本能,带着肚子里还活着的最后一只崽,逃回到小树林的最深处。 它最后一只崽,顺利出生了,会嘤嘤叫,会嘬嘴,会伸舌头,是一只正常的小狗,和别的小狗没有什么两样。 但是,它知道它自己不正常。它的身体不灵活,越来越僵硬,越来越沉重。它也无法喝水,无法进食。它的奶水,也是红色的,像鲜血一般。它唯一能做的,是把自己最后的这只崽崽,打理的干干净净,希望它能平安长大。 后来,它和自己的身体分开了,它只能飘在自己幼崽的周围,它碰不到幼崽,舔不到幼崽,什么都做不了。 看着自己幼崽被饿的奄奄一息,它急得团团转,它开始祈求,诚心诚意的祈求,希望有谁能来帮帮它。 是谁都好,只要能来帮帮它,帮帮它的孩子。 是谁都好…… 黎鸮缓缓转头,看向「坐」在他身边的谢成赢,声音哽咽,说:「它只是一条狗,它什么都不懂,它甚至都不明白髮生了什么。但是,它是一个妈妈,是一位母亲。」 它的母爱,让它拖着已经死亡的躯体生下了幼崽。 它的母爱,祈求地唤来了远方人类的游魂。 它的母爱,超越了生死。 第07章 美羊羊 知道了狗妈妈的死亡真相,黎鸮心情沉重。他在生活区小广场的长椅上,一言不发,抱着狗妈妈的尸体,默默地坐到了天黑。谢成赢一直安静地陪着他,没有像白天那样戳他脸颊对他动手动脚。 许久之后,黎鸮才缓缓掏出手机,给保安大叔打了一个电话,请他帮忙联繫宠物火化。 谢成赢见黎鸮挂断电话,思虑了一瞬,问他:「狗妈妈的尸体被火化安葬后,它的魂魄就会离开吗?」 黎鸮知道谢成赢是一个普通人,没有多少玄学常识,于是给他解释:「今天我们在宠物医院时,我明知道你怕狗,却没有徵求你的同意,直接在住院卡上留下了你的联繫方式,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吗?」 第13页 谢成赢摇头。 黎鸮说:「是因为你和那只小奶狗之间,有父子线。因为这段父子缘分,那只小奶狗以后的生活,旁人无法插手,只能由你来安排。你或是收养它,或是将它送养,不管你要怎么安排它,只有你能决定。」 「我们之间有父子缘分?」谢成赢很快反应过来,「因为我的魂魄附在了狗妈妈身上?」 黎鸮耸肩道:「我原本也以为是这样。我当时理所当然地认为,你和那只小奶狗的父子缘分是因为你借尸还魂导致的。直到陈实川。」 提到「陈实川」这三个字,黎鸮就忍不住咬牙切齿。 他看向谢成赢,目光与他对视:「那只狗妈妈靠着母爱,跨越了生死,在死后生下了它的孩子,但是它已经是魂魄,无法再照顾它的孩子了。但幸好,它强烈而执着的母爱,替它的幼崽祈求来一道生机——就是生魂形态的你。至于为什么会是你?或许是巧合,或许是命中注定,这种事,即使占卜问卦,也不会有答案。总之,你和小谢崽之间,生成了一条父子线,你是它在这个世上的生机。」 他见谢成赢似懂非懂,又继续解释刚才谢成赢问的问题:「亡者魂魄留在世间,是因为死时有执念。狗妈妈的执念,就是它的孩子。但是它已经死了,生死相隔,它们之间的母子线就算现在还连着,早晚都要断掉。而你和那只小奶狗之间有了父子线,狗妈妈心愿已了,它的魂魄会离开的。」 「那么,陈实川呢?他会遭到报应吗?」谢成赢问。 黎鸮诚实地摇头,说:「他眉宇间有杀孽,但还不足以让他以命偿命,最多就是倒霉上一阵子。」 谢成赢皱着眉,正想说什么。 黎鸮快一步打断他,点开手机里的录像视频:「如果就这么放任他,以后还会有其它的小流浪遭殃。他刚才发疯喊的那些话,我都录下来了。但用这些曝光他,没证据站不住脚,最多只能引起网上一时的舆论。我必须找个机会,让他当众自己认罪。」 谢成赢看到,黎鸮没拿手机的那只手,手指指腹,正在摩挲着一枚旧铜钱,似乎已经在盘算什么了。 这小傢伙,并不简单。谢成赢深刻地认识到。 保安大叔帮黎鸮联繫的宠物火化车,来的时候已经太晚了,黎鸮明天早上还要去实验室,就没有跟着一起过去。他拜託宠物火化工作人员,帮狗妈妈挑一个漂亮的骨灰罐。他要带回来,找一个风水好的地方把狗妈妈好好安葬。 目送宠物火化车走远,黎鸮转身准备回寝室。 忽然听到,学校大门口方向,有人喊他名字:「黎鸮!」 黎鸮循声望过去,发现是刚刚从外面回来的实验室学姐和她男朋友。两个人怀里都抱了一堆抓娃娃机里的娃娃,明显就是刚刚从外面逛街回来。 黎鸮和两个人打招唿:「学姐好,姐夫好。」 他一向嘴甜,每次见面都叫「姐夫」,哄得学姐男朋友高兴不已,每回去实验室找学姐时,也不忘给他们这些小学弟小学妹带零食。 「黎鸮,你在这干什么呢?下午实验室没见到你。」黎鸮的学姐叫梁颖。 黎鸮随便找了个藉口。 梁颖和她男朋友也没细问,三个人聊了几句后,梁颖从自己怀里抓出了一把娃娃,直接塞到黎鸮怀里:「我们今天抓娃娃大丰收,抓了这么多,抱都快抱不下了,你带几个回寝室。」 「学姐,不用不用。」黎鸮急忙推脱。 梁颖又大方地往他怀里塞了一把,边塞边说:「回去给你室友也分分。」 黎鸮没办法拒绝他学姐的热情,只能双臂抱着一堆五颜六色的娃娃,讪讪地往自己寝室走,时不时被校园里来来往往的学生路过围观。 谢成赢飘在他身边,像个甩手大爷似的,优哉游哉,潇洒自然,把黎鸮对比的更窘迫了。 他还时不时地跟黎鸮说:「我也很想帮你拿,但是没办法,我的手摸什么都穿过去,根本碰不到那些娃娃,只能辛苦你自己抱回去了。」 黎鸮:「……」 茶的要命,真气人! 他阴暗地想,要是狗妈妈的身体还在这里,他一定把谢成赢塞进去,让他驮着娃娃背回去! 就在这时,黎鸮的手机响了。 他艰难地腾出一只手,掏出手机接通电话。 手机里传来了黎鸮室友,杨大鹏的声音,咬牙切齿地:「爸爸,您老人家知道现在几点了吗?您还记得您早上出门前,答应过给我带晚饭的事吗?」 「啊!」黎鸮这才记起来,他那个脆皮大学生室友、他的好儿子杨大鹏,昨天下床一不小心崴了脚,此刻正在寝室里养伤,等着他带着晚饭回去投喂! 黎鸮连忙道歉,这事的确怪他,他忘得一干二净。他挂了电话,拉着谢成赢直奔食堂,飞快地打包了两份鸡腿饭,又买了两瓶快乐肥宅水给杨大鹏赔罪。 扫码付钱时,黎鸮忽然问飘在他身边的谢成赢:「你饿吗?你想吃吗?」 谢成赢现在是生魂状态,他碰不到任何东西,也自然吃不了任何东西。他正要开口说「不用」,就看到黎鸮对着他特别嘚瑟地说:「嘿嘿,你想吃也吃不到,想了也白想!」 谢成赢:「……」 这小傢伙,是几岁的小朋友吗?有仇一定要当场报復回来! 第14页 还挺记仇! 黎鸮抱着一堆娃娃,带着打包的饭菜,爬了六楼,回到了寝室。 嗷嗷待哺的杨大鹏还没饿死,还剩一口气。他拖着瘸腿,抱着鸡腿饭一顿狂塞,一边吃一边说话,嘴里呜噜呜噜的:「中午安放回来给我送的饭,他说晚上要陪他女朋友看午夜场电影,不回来了。我的鸮啊,我就在寝室盼星星盼月亮地等着你哦……我都快饿的差点见我太奶了,你也不回来,你要是再晚回来几步,就能替我守尸了……」 杨大鹏话唠嘟嘟囔囔时,这个寝室的新客人谢成赢,已经很自便地自顾自地四处打量,在寝室里「逛」了起来。 黎鸮没管谢成赢,不管谢成赢看到什么,等他回魂后就会忘了,反正寝室里也没什么不能说的秘密。他上中午都吃的面包,现在也饿了,打开了自己的那份鸡腿饭,又指着那一堆玩偶娃娃,对杨大鹏说:「我学姐梁颖送的玩偶,你自己挑几个拿去送人。」 杨大鹏仰天长哭:「我一个单身狗,我拿了送给谁啊!还是都给安放留着吧,让他送他女朋友!」 黎鸮摇头:「单身狗,不努力脱单,还有脸哭。」 杨大鹏嗤之以鼻:「哼,说的你好像不是单身狗似的!」 谢成赢听着两个小同学拌嘴,唇角不自觉地微微上翘。 黎鸮寝室一共四个人,是上床下桌结构,有独立卫浴和阳台。他们有一个室友去年出国了,现在就只剩下黎鸮、杨大鹏和安放三个人。 黎鸮吃饱之后,把杨大鹏吃完的垃圾也一起顺手拿到楼下去丢了。谢成赢不能距离他五米之外,只能跟着他一起下楼。他出门时,故意没走门,身体穿墙,钻了出去,生魂什么都碰不到。 他好奇问黎鸮:「现在没有了狗妈妈身体,我如果离开你超过五米之外,我的生魂,会去什么地方?会回魂吗?」 黎鸮也不知道,他很真诚地建议:「你试试?」 谢成赢非常谨慎,没有冒然尝试。 一人一魂回到寝室,黎鸮准备去浴室洗澡,抱着换洗衣服时,发现谢成赢还贴在他身边跟着。 黎鸮说:「我要洗澡。」 谢成赢说:「请。」 室友杨大鹏以为黎鸮是和自己说话,扯着嗓门喊:「鸮啊,你先洗,我打完游戏再去。」 黎鸮不敢再和谢成赢说话,只能用眼神示意他,让他离自己远点。 随后,他就抱着衣服进了浴室,锁了门。 他正脱衣服时,谢成赢的生魂穿墙而入,飘了进来。 黎鸮:「……」 他的手一顿,用外套挡住了自己,皱眉瞪谢成赢,却又不敢大声说话,压低声音问:「你进来干什么?」 「你们寝室浴室很大,在门外可能会超过五米。」没有了狗妈妈的身体借尸还魂,超过五米会发生什么,谢成赢也不知道,但他现在不太想尝试。 黎鸮压下声音低吼:「可是我要洗澡!」 「洗就洗呗,我不看你。」谢成赢转身,背对黎鸮。 黎鸮不肯妥协,坚决撵他走:「你去门口,我洗澡时会往门口靠。」 其实他粗略估计,寝室浴室的大小,距离门口不会超过五米。 谢成赢不大愿意,最后勉强同意,穿墙而出,飘在门外,还不大放心地喊:「你记得要靠在门这边。」 「嗯嗯嗯。」黎鸮一边脱衣服,一边敷衍回答。 过了一会,他的手刚摸到裤腰准备往下脱时,随意一转身,就对上了飘在浴室里的谢成赢。 「啊啊啊!」黎鸮吓得,直接拿外套砸他。 谢成赢灵巧躲过,外套砸在了浴室门板上,发出了声音。 杨大鹏打游戏时听到了动静,担心地问:「黎鸮,怎么了?你摔倒了吗?」 浴室里,黎鸮已经身手敏捷地拽住谢成赢耳朵。他瞪着谢成赢,压着怒气回答杨大鹏:「没事,我没摔。」 「你怎么又进来了?」黎鸮压低声音咬牙切齿。 被捏住耳朵的谢成赢,特别无辜地看着黎鸮:「我怕我一不小心,就离你太远了。」 黎鸮:「……」 他飞快地披上外套,打开浴室门,捏着谢成赢的耳朵,直接把他提出浴室。 杨大鹏见他出来,忙着从手机游戏里抬头问:「你这么快就洗完了?」 「没洗完,我出来拿东西。」黎鸮拎着谢成赢的生魂,走到放着一堆玩偶娃娃的桌子前,从里面随意抓出个玩偶娃娃,把谢成赢团吧团吧,塞了进去。 谢成赢:「……」 谢成赢想抗议已经来不及了,他挣扎了半天,没能从玩偶娃娃里面出来。 黎鸮看着眼前的玩偶娃娃,「噗嗤」一声,没忍住笑了出来。 他刚才随手抓的娃娃,竟然是一只带着粉色蝴蝶结的美羊羊。 谢成赢也发现自己变成了「美羊羊」,愤怒地抗议。 黎鸮无声对他做口型:「老实待着!」 说完,他就回去继续洗澡了。 谢成赢被塞在玩偶娃娃里,看着自己毛茸茸的身体和戴在头上的粉蝴蝶,越看越难受,吭哧吭哧地努力挣脱。 杨大鹏正专心致志抱着手机打游戏,忽然余光一扫,就看到黎鸮带回来的那一堆玩偶里,有一只美羊羊好像在自己动! 是看错了!对,一定是他看错了!美羊羊怎么可能会自己动?! 第15页 杨大鹏疯狂地暗示自己,他一定是今天玩游戏时间太长了,眼睛花了! 第08章 恶 黎鸮洗完澡,才把谢成赢从美羊羊中解救出来。 他是拽着喜羊羊的羊角把谢成赢拉出来的。 黎鸮还发现,一向喜欢抱着手机打游戏的杨大鹏,今天竟然破天荒地没玩游戏,而是仰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开启了养生模式。 黎鸮问谢成赢:「他怎么了?」 刚才留在寝室里的,只有谢成赢。 谢成赢只顾着和美羊羊作斗争了,没注意杨大鹏。比起关心杨大鹏,他更关心自己:「……也就是说,只要是你,把我的生魂塞哪里都行?」 黎鸮无辜地眨了眨眼,他刚才也是在气头上,看见桌子上的娃娃就突发奇想行动了,没想到成功了。 谢成赢不高兴地盯着他,强烈抗议:「黎鸮,你太过分了!」 黎鸮也觉得不好意思,刚准备道歉。 就听谢成赢说:「竟然把我变成美羊羊!美羊羊是粉色的还带蝴蝶结!你至少给我找只狗玩偶啊!下次我不要喜羊羊了!」 黎鸮:「……」 得,是他多虑了,谢成赢根本没生气。 他摊手妥协,压低声音小声说:「行行行,桌子上这么多,你自己挑!」 室友杨大鹏缓缓睁开眼睛,麻木地站起来,拖着自己的瘸腿去浴室洗澡,边走边碎碎念:「不可能闹鬼,一定是我玩游戏把眼睛玩花了……」 黎鸮狐疑地看向谢成赢:「你对他做了什么?」 谢成赢冤枉啊,他一个生魂,什么都碰不到,能对杨大鹏做什么。 黎鸮想想也是对,没再追究。 他指了指寝室那个没人住的空床说:「那张床是我室友的,他出国了,现在空着,你可以睡那张。」 当然,如果明天早上醒来时,谢成赢已经回魂离开了,那就最好不过了。 临睡前,黎鸮翻看了学校论坛和公开平台,今天下午陈实川在女生楼下忽然发疯的视频,已经有人传了上去,下面已经有了一些评论。黎鸮添了把柴,把自己录的更全视角的视频也传了上去了。现在,就是他要找一个合适的实际,让陈实川自己当众认罪。 只是这个时机还需要琢磨。 琢磨着琢磨着,黎鸮就睡着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黎鸮感觉好像有人在身边朝他吹气,黎鸮默然地睁开眼睛,在一片黑暗中,对上了谢成赢的眼睛! 「啊……」黎鸮想叫,又想起室友杨大鹏还在睡觉,硬生生地把叫声憋了回去! 「你干什么?」黎鸮气鼓鼓的做口型。 谢成赢苦恼地说:「我睡不着,一点困意都没有。」 生魂哪有睡觉的?黎鸮压下想翻白眼的冲动,威胁他:「你要是不老老实实睡觉,我就还把你塞进美羊羊里。」 这个威胁很有效,谢成赢乖乖飘回到那张空床上了。 只是黎鸮刚松了一口气,谢成赢就飘了回来。他飘在黎鸮的床头,委屈巴巴地说:「我是生魂,碰不到那张床,躺在上面就会穿过床板,只能绷紧神经飘在上面,好累的。」 黎鸮:「?」 魂魄还能累吗?不过,师父没讲过,黎鸮也没做过魂魄,他没有经验,也不能肯定谢成赢说的就是假话。 然后,他和谢成赢几乎同时开口。 黎鸮:「要不然我再把你塞玩偶娃娃里,你就能躺着了。」 谢成赢:「我只能碰到你,我抱着你睡就能躺着了。」 空气一片寂静,谢成赢特别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黎鸮皮笑肉不笑,问:「想躺我床上是吧?」 谢成赢莫名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几秒钟之后,谢成赢成功地「躺」在了黎鸮的床上,只是……他是被塞在了那只美羊羊里,挂在黎鸮床头上的。 谢成赢在美羊羊玩偶里,强烈抗议:「都说了,我不要美羊羊,我要狗玩偶!」 玩偶娃娃说的话,黎鸮听不见,他翻了个身,扯过被子,闭眼睡觉去了。 午夜。 窗外的月亮照进寝室。 睡梦中的杨大鹏,迷迷煳煳中睁开了眼睛,然后,他看到他室友黎鸮的床头边,有一只扎着粉色蝴蝶结的美羊羊,在一点一点的向着他室友挪动。 杨大鹏:「!!!」 已经这么久了,他的眼睛怎么还在花?玩手机游戏果然最伤眼睛! —— 第二天,黎鸮早上醒来,发现昨晚被他放在床头的美羊羊,此刻正躺在他的枕头上,粉色的角贴着他脸颊,像是在用手指戳他。 黎鸮以为是自己昨晚睡觉不老实,翻身带过来的,没放在心上,还好心地伸手捏住美羊羊的角,把里面的谢成赢「放」了出来。 谢成赢昨晚偷偷挪过位置,做贼心虚,被放出来之后,特别安静,没去招惹黎鸮。 黎鸮今天很忙,要先去实验室察看他培养的菌株,这关系到他这学期的期末成绩。昨天晚上和宠物火化那边约的今天去拿狗妈妈的骨灰,小奶狗谢崽还在宠物医院,他也要去一趟。 他带着谢成赢出门时,眼神余光瞄到了那只美羊羊,鬼使神差,他顺手把美羊羊也塞进了自己的书包。 看到了黎鸮全部动作的谢成赢:「……」 他决定,今天一整天,都老实点,千万别惹恼黎鸮,他可不想再变成美羊羊。 第16页 匆忙地在食堂解决了一口早饭,黎鸮赶往实验室。在实验室楼下,他竟然意外地看到了陈实川。 陈实川正在和黎鸮的学姐梁颖说话。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陈实川单手背在身后,手里拿着一个粉色的玩偶娃娃,上面还繫着蝴蝶结——这是昨天陈实川在女生寝室楼下长椅拿着的那只。 黎鸮不动声色地走近他们,就听到了两个人的对话。 陈实川:「梁颖,昨天我看到你朋友圈,你说你想要玩偶娃娃……」 他还没有说完,梁颖就满脸兴奋和明媚地打断:「是啊,我昨天特别想要玩偶娃娃!昨天晚上,我男朋友陪我去学校外面抓了,我们大丰收,抓了一大堆,抱都抱不下了!你要吗?我送你几个!」 陈实川听到梁颖的话,顿时觉得自己手里这只娃娃送不出去了,面上流露出失望和些许尴尬。 他还在努力抢救:「我昨天下午下课就想去你寝室楼下找你,我买了娃娃……」 「啊,我快迟到了!我必须上去了,今天我老闆来实验室!」梁颖看到手机屏幕上的时间,着急地往实验室跑。 陈实川一个人被留在了原地,目光死死的盯着梁颖离开的方向,满眼怨恨,恶毒的言语从牙缝里一句一句地往外蹦:「又是男朋友!又是男朋友!你怎么就那么喜欢你的男朋友!你怎么对你男朋友就笑得那么甜!是啊,你对谁都比对我笑得甜!你对条狗都比对我笑得甜!」 他的手指死死地抠着手里的玩偶,力道很大,硬生生的扯下的一条胳膊,玩偶里面白花花的棉花都露出来了。 谢成赢:「!」 他不自觉地伸手,摸了下自己的胳膊,那一刻好像他和那只玩偶娃娃感同身受了。 陈实川没有在实验楼下停留多久,就离开了。那只被他抠下胳膊的小玩偶,被嫌弃地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 实验室一上午都很忙,黎鸮没空,顾不上谢成赢,就让他自己在实验室里飘。 谢成赢是第一次来黎鸮的实验室,新奇地把里里外外都逛了个遍,甚至连需要开几道锁才能进的封闭实验室,他都去逛了一圈。 等到黎鸮他们忙完闲下来时,已经接近中午。黎鸮也终于找到机会,单独和他学姐梁颖说话。 梁颖瘫在椅子上,谢天谢地道:「终于把我老闆送走了,我这学期论文胜利在望了!黎鸮,谢谢你算的卦,等姐明天请你喝奶茶。」 这学期开始时,梁颖就找过黎鸮算过一卦,是关于这学期论文是否能顺利通过的。 黎鸮过来找梁颖,主要是想问问陈实川。 梁颖说:「陈实川啊,他是我同乡会认识的老乡,话不多,人挺老实。我偶尔会在实验楼这边遇到他,他说是过来餵流浪狗的。我和他一起餵过一次,就是小白,昨天给你看过照片。小白难产死了,也是陈实川告诉我的。」 —— 实验楼的走廊角落,想到刚刚梁颖学姐说的话,黎鸮浑身发冷。 陈实川竟然餵过狗妈妈! 那一天,狗妈妈看到陈实川时,可能是摇着尾巴跑向对方的,以为这个「善良」人类是像往常一样,给它带来食物的。 谢成赢缓缓抬手,虚虚地把正在发抖的黎鸮圈住。 黎鸮闭上眼睛,身体无力地靠在谢成赢身上,这是他们两个人认识以来的第一个拥抱。 「谢成赢,狗妈妈走向陈实川时,它甚至可能,还是笑着的。」黎鸮轻声地说,「它根本不知道,它正在走向死亡。」 第09章 江湖骗子 去宠物火化中心取狗妈妈骨灰的这一路上,黎鸮都没说话。他安静地坐在公交车座椅上,没有闭目养神,也没有看向窗外,只是目光无焦点的看着某处,似乎在发呆。 今天车上人有点多,谢成赢没有座位,他贴着黎鸮,尽量地把他圈在自己的手臂和座椅中间。但是随着公交车行驶,车身晃来晃去,谢成赢的手臂时不时能碰到黎鸮。 如果是平时,黎鸮可能会在意,但现在黎鸮心情不好,整个人都在走神,完全没有注意。 谢成赢眉头微蹙,露出了一抹担忧。 宠物火化中心的工作人员很负责,他们按照黎鸮昨天晚上的要求,给狗妈妈准备了一只粉色的骨灰罐,上面还精心地打上了一个蝴蝶结的丝带,很是漂亮。 这大概是狗妈妈这辈子最漂亮的时候了。 黎鸮谢过工作人员,把只有巴掌大的小罐子抱在了怀里,轻声地对它说:「别着急,我们这就去看你的孩子。」 它的孩子小谢崽,现在还在宠物医院住院。 他和谢成赢离开宠物火化中心,走到门口时,忽然和外面进来的人撞在了一起,黎鸮手里的狗妈妈骨灰罐差一点没拿住。 谢成赢飞快去扶黎鸮。扶稳黎鸮后,他不悦地瞪向门口那人。 门口是一个年轻的男人,他穿着普通的休闲运动服,背上背了一个足有半人高的大背包,看起来沉甸甸的。他的头型比较特别,在后脑勺绑了个髻,有点像动漫的cosy。 那个人撞到黎鸮后,没有立即道歉,反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黎鸮的胸口看。 谢成赢:「!」 谢成赢非常不悦,他飘到黎鸮和那个年轻人之间,把两个人隔开。但他现在只是魂魄,除了黎鸮没有人能看见他,他这举动根本就是在做无用功。 第17页 黎鸮也注意到这个人略微奇怪的行为,但他也没被撞怎么样,便没再计较,抱着狗妈妈的骨灰罐就离开了。 —— 到了宠物医院,黎鸮见到了小奶狗谢崽。 它躺在宠物住院处的笼子里,唿唿大睡,粉红色的小舌尖从小嘴边缘露出来,小巧可爱,令人很想摸一下。它出生没几天,实在是太小了,直到现在还没有睁眼睛。 谢成赢飘在笼子前面,也在认真地打量着小谢崽。 大概是当过他的「儿子」,一向怕狗的谢成赢,竟然破天荒地伸手穿过笼子,去摸了小谢崽毛茸茸的脑袋。 睡梦中的小谢崽,咕噜咕噜,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下意识地蹭了蹭谢成赢的手心。只可惜谢成赢现在是生魂,小傢伙一动,小脑袋上毛绒绒的毛穿过了谢成赢的手心。 黎鸮抱着狗妈妈的骨灰罐,仔细观察四周,狗妈妈的魂魄并没有守着小谢崽,它已经不在这里了。 他把狗妈妈的骨灰罐举到了小谢崽的笼子前面,低声的对它们母子说:「狗妈妈,你的孩子小谢崽,以后一定会被好好照顾的,请你放心。」随后,他又喊小谢崽:「妈妈就要走了,要和妈妈说再见哦。」 小谢崽睡得正香,完全不知道要和妈妈告别,只哼唧哼唧,嘤嘤的声音软软糯糯的。 他们看完小谢崽,要离开宠物医院时,黎鸮却没有立即走。 谢成赢正疑惑他还有什么事情没做完,就看到黎鸮掏出了他的一枚旧铜钱,然后以谢成赢熟悉的姿势,单手两指捏铜钱,念了一个「藏」字。 随即,谢成赢就感觉宠物医院里面,缓缓地瀰漫出一股透明的雾气,然后黎鸮就旁若无人似的,转身大摇大摆地往宠物医院里面走。 谢成赢:「?」 他眼睁睁看到宠物医院忙碌的医生和护士们,像是没看见黎鸮似的,对他视而不见,就连黎鸮路过装着猫猫狗狗的笼子时,那些一向敏感的小动物们也对黎鸮毫无知觉。 仿佛黎鸮和此刻的他一样,是个魂魄,别人看不见。 黎鸮见谢成赢一脸懵逼的样子,捏着铜钱,得意地说:「嘿嘿,我厉害吧?这是我从我师父那里学来的第一招,每次我爸……每次那个男人想打我时,我都把自己藏起来!」 当时他年纪很小,只有三四岁,还不会握笔写字。师父在桥洞下面摆摊算卦,想收他为徒,为了让他感兴趣,就问他有没有什么想学的本领? 他说话比较晚,也没上过幼儿园,脸颊当时被打得肿得高高的,说话更加不清晰了,只能含含煳煳回答:「我想……藏起来。」 于是,师父给了他一枚旧铜钱,笑着说:「那你就说个藏字吧,捉迷藏的藏。」 以铜钱方形之口替言,令行禁止,言出法随。 黎鸮当时还太小,根本不知道「藏」这个字怎么写,但是那枚铜钱,真的把他「藏」了起来,让想打他出气泄愤的爸爸找不到他了。 谢成赢正思索这本领「看起来很好用的样子」,就看到黎鸮大摇大摆的走到宠物医院住院处的护士台,从一堆宠物住院病歷里找到了小谢崽的那份。 然后,就看到黎鸮从里面拿出了一张印有二维码的名片,放回了自己的衣兜里——那是昨天他拜託护士姐姐帮忙放进去的他的联繫方式。 谢成赢立即飘到他身边,急着问:「你怎么把联繫方式收回去了,我回魂之后怎么联繫你?」似乎感觉这么说有些不自在,谢成赢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联繫不上你,我怎么还你钱?」 黎鸮说过,生魂回魂之后会忘记离魂时发生的事。那么,他回魂之后也会忘记黎鸮。 茫茫人海中,找到黎鸮的联繫方式,对谢成赢来说,并不是难事。但是如果他回魂之后彻底忘记了黎鸮这个人,连想都想不起来,他又怎么可能会刻意去找一个已经被忘记的人的联繫方式? 谢成赢皱眉,对黎鸮的举动,一万个不同意。 然而,黎鸮却难得大方一次:「没事,这次算我请你,不用你还钱了,你好好对待小谢崽就行。」 他瞄了一眼他和谢成赢之间的姻缘线,心里也是肉痛。 宠物医院的治疗和住院费用都不低,如果谢成赢能平摊一点,对他来说可以减轻不少负担。 昨天他特意留下自己联繫方式时,是天真的以为他可以轻易地斩断和谢成赢之间的姻缘线。只要姻缘线断了,即使他们两个日后见了面,也不会再有纠缠。 但是,他失败了。 这是他在捏铜钱念诀上的第一次失败。 姻缘线没断,他和谢成赢的关系就扑朔迷离了,他不敢冒险,只能尽量避免和回魂后的谢成赢见面。 哎,他的钱啊,肉痛啊! 那可是他靠着寒暑假接活才赚来的。平时要上课,不能请假,他只能在学校摆摆小摊赚个小钱,卜卦算命的客源范围非常有限。 谢成赢还在据理力争:「谢崽是我儿子,它的一切费用我出,黎鸮,你把联繫方式留下来……」 他一边说,一边打量宠物医院内的监控镜头,心里没有刚开始那般急了。他想,以他的性格,即使回魂后忘了黎鸮,那么在知道小谢崽存在时,一定会怀疑进行调查。小谢崽是黎鸮送到宠物医院的,监控摄像里会留下黎鸮的身影…… 第18页 然后,谢成赢就看到,黎鸮仗着谁也看不见他,竟然还奔着宠物医院安全办公室去了。 他当着谢成赢的面,打开了安全办公室的门,找到了昨天和今天的监控视频,一键清除。 甚至,黎鸮还得寸进尺的用了一个永久删除小程序,把记录彻底删除了,修復都没办法修復的。 谢成赢:「……」 黎鸮得意地摇头晃脑:「现在时代不同了,到处都有监控摄像头,干我们这行的,不留一手怎么行?这可是我特意定制的删除监控视频程序,哪怕电脑高手来了,都要费一番力气。」 谢成赢忍无可忍,抬手朝着黎鸮脑门拍了一巴掌。 这熊孩子,气死人了! 黎鸮被打懵了。 虽然不疼,但是被生魂拍在脑门上的触感是非常真实的。黎鸮气鼓鼓地正要威胁把谢成赢变成美羊羊,就看到宠物医院门口有人推门进来了。 是他们在宠物火化中心遇到的那个后脑勺扎着髮髻的年轻人。 他看不见黎鸮和谢成赢,径直走进宠物医院,对前台接待开口就说:「道友,你们这里有厉鬼。」 前台接待小姐姐:「???」 黎鸮:「……」 谢成赢:「……」 黎鸮顿时明白,这是个江湖骗子。而且,寻找目标和骗人的话术还都不怎么高明。 哪个有脑子的卜卦算命的,会突然跑到一家宠物医院,和人家说你这里有厉鬼?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不可能行骗成功的! —— 黎鸮手里还抱着狗妈妈的骨灰罐,他没时间继续观看骗子后续,就带着谢成赢坐公交车回学校了。 为了更加谨慎小心,他是离开宠物医院门口很远,才找个角落解了隐身诀的。 回学校的路上,黎鸮手机通讯一直响个不停,学院和班级需要上交一些表格,黎鸮只能闷头抱着手机填表格。谢成赢凑在旁边看他忙,心细地发现,黎鸮上交的表格里,家庭住址和父母联繫方式全都空着,一个都没填。 填完表格,公交车到站,黎鸮背着书包,抱着狗妈妈的骨灰罐下了车。 他和谢成赢走到学校大门口时,从侧面忽然窜出一道人影,伸出一只手臂,挡在了他们一人一魂的面前。 黎鸮站稳一看,这个人不就是那个后脑勺扎着髮髻的江湖骗子吗? 对于诈骗,视财如命的黎鸮,一向谨慎。 想骗他钱,绝不可能! 他戒备的盯着眼前的骗子,打算看看他能说出什么花? 江湖骗子第一句就是:「道友,你身边有厉鬼。」 黎鸮:「……」 他斜瞄了一眼谢成赢,心想:我身边只有生魂,没有厉鬼。 那年轻人见黎鸮满脸不信,急忙说:「道友,那厉鬼一直跟着你。」 谢成赢:「。」 他本来不想发表意见,但显然这位小哥的发言,歪打正着,似乎有些格外针对他了。 那个年轻的骗子,身后还背着他那个有着半人高的大背包,沉甸甸的,压得他肩膀上都是勒痕。 他见黎鸮还是不信,已经开始有些焦急了:「我的八卦罗盘卦象显示,那只厉鬼就在这里!是从宠物火化中心一路跟着你过来的。」 黎鸮:「……」 原来这个骗子,竟然是在宠物火化中心就觉得他好骗,挑中他的。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难道他就长了这么一副纯良无害很好骗的模样吗? 不过,黎鸮对这个骗子也没有很敌视。毕竟,大家都是卜卦算命的同行,现如今这世道,信奉的少了,混吃混喝不容易了。 他态度很好的问那个年轻人:「既然你说我身边有厉鬼,那么能给我描述一下吗?」 他倒是不觉得这个江湖骗子有阴阳眼能看到谢成赢,生魂和魂魄区别非常大,如果这年轻人真的有阴阳眼,就会一眼认出谢成赢是生魂,绝对不会说是厉鬼。 果然,那小年轻涨红了脸,小声说:「我修为不够,看不到厉鬼。」他说完,又急忙上前,想要抓住黎鸮,慌乱解释:「但是道友,我真的没骗你,你身边真的有厉鬼!」 黎鸮:「……」 黎鸮客气的和那个江湖骗子道了谢,带着谢成赢绕过他,继续往前走。 小年轻急了,还想去拦黎鸮,就被学校门口的保安大叔拦住了。保安大叔故意板着脸,吓唬他道:「非本校学生,禁止入内。」 小小年纪不学好,学什么坑蒙拐骗,还骗到了黎鸮头上,这不就是在行家面前班门弄斧吗?保安大叔在心里小声嘀咕。虽说他不信那些鬼啊神啊的,但是黎鸮算卦卜吉凶却是非常准的,至今都没出错过。 小年轻被拦在外面进不去学校,急得不行,只能在外面大喊:「道友,我没骗你,跟着你那个厉鬼,身上带着血杀之气,它是来的!是杀子之仇!就这么放任不管的话,会出人命的!」 第10章 可不可以请你,再相信人类一次? 「杀子之仇」四个字,引起了黎鸮的注意。 他转身回头,望向学校大门外的那个小年轻,心里莫名生出了一种不安。他想,或许可以和这个江湖骗子多聊几句,问个清楚。 他正要走回学校大门口,去和那个江湖骗子聊一聊,就在这时,好巧不巧,陈实川背着书包从校园里面走出来,步伐很快,好像正准备出学校大门。 第19页 他看见黎鸮时,眉头皱了一下,似乎认出了黎鸮,并且还恶狠狠地瞪了黎鸮一眼。 然而,黎鸮还没有发现异常前,被保安大叔拦在门口的那个江湖骗子,却扯着嗓子大喊一声:「是那个人!厉鬼就是来找他的!来不及了!要出人命了!」 他的话音未落,变故瞬间发生了,黎鸮怀里抱着的狗妈妈骨灰罐里,瞬间就蹦出一个黑乎乎的影子。 是狗妈妈! 但是此刻的它,魂魄已经开始模煳了,非常淡,勉强能看出是一只狗的外形。 它从骨灰罐里蹦出来,直接就扑到了陈实川的脸上,对着他的脸就开始挠。 然而,陈实川看不见狗妈妈的魂魄,他反而是被门口那个年轻人的叫声吓了一跳,一脸嫌弃地瞪着对方。 那个背着大背包的年轻人,单手撑着学校大门口的自动伸缩门就要跳进来,被保安大叔眼疾手快地拦住了! 「这就是那个年轻人说的厉鬼吗?」谢成赢已经站在黎鸮身边,做出了防备的姿态。 黎鸮摇头:「不是,狗妈妈的魂魄很淡,这不是厉鬼的表现。但是……」 风水乱局,厉鬼而生。 此时此刻,学校大门口几方人的站位,形成的临时风水局,必有厉鬼诞生。 那个后脑勺扎髮髻的年轻人,不是江湖骗子,他说的都是真的。 陈实川不知道自己的脸被狗妈妈挠着,只觉得自己的脸很不舒服。他下意识伸手去摸脸,但也触碰不到狗妈妈,手直接从狗妈妈的身体里穿了过去。 这时,狗妈妈也意识到,它自己好像没有能力对仇人造成伤害,恨意更浓,原本就已经模煳不清的身体越来越模煳,但身上的颜色却在逐渐加深。 它的魂魄颜色,正在由灰扑扑变成艷红色,鲜红鲜红的,像是浑身浸染在血水里。 这是变厉鬼的徵兆! 狗妈妈正在逐渐变成厉鬼! 学校大门口,被保安大叔拦着的那个年轻人,直接卸掉自己身后沉甸甸的大背包,从里面掏出了一把桃木剑和一堆黄符纸,越过大叔,直接翻过大门口的自动伸缩门。 陈实川只觉得自己的脸上很难受,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到学校大门口跑过来一个扎着髮髻的年轻男人,拿着手里的桃木剑,朝着他的面门噼来! 什么鬼?这人有病吧!这是要干什么?!陈实川下意识地闭眼睛躲,但是那桃木剑只虚空噼到半路,便停住了。 狗妈妈的魂魄,已经从陈实川的脸上跳开,原本不清晰的眼睛,也逐渐开始变得猩红空洞,一滴滴的向外淌血泪。 拎着桃木剑的年轻人大吼:「这是要变厉鬼了!厉鬼会无差别伤人,大家都赶快躲起来!」 在场的除了年轻人和黎鸮,都是普通的学生和学校保安。他们看不到狗妈妈的魂魄,只能看见那个年轻人又喊又叫又挥舞着手里的棍子,觉得这人可能是精神病院里跑出来的,反而都因为好奇八卦,三五成群,挤在一起,小心翼翼地围观看热闹。 就连刚刚被救了的陈实川,都觉得今天倒霉晦气,遇到了个神经病。 狗妈妈的身体随着那个年轻人的喊声,变化的越来越快。它的身体上,原本连接着一根母子线,是灰扑扑的,但是很细,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要断开了。 这根母子线,是连接小奶狗谢崽的。 也正是最后这一根正常的母子线勉强拉住狗妈妈,让狗妈妈还保留一点清明的意识,没有让狗妈妈直接变成厉鬼。 但是,此刻,狗妈妈身上,除了这一根母子线之外,还有清晰可见的另外两根母子线。 这两根母子线是暗红色的,上面带着兇狠的戾气,隐隐散发猩红的光。 拎着桃木剑的年轻人,看到狗妈妈身上红色戾气越来越浓郁,范围也越扩越大,急忙从陈实川那个方向,朝着黎鸮这个方向跑,边跑边喊:「小心,你快躲开,它要袭击你!」 然而,年轻人还没跑几步,就被身手矫捷的保安大叔一把按在了地上。 保安大叔气得满脸涨红:「你小子怎么回事?!啊!当着我的面,就敢往学校里翻?!你当叔这么多年散打是白练的?」 这个小年轻被保安大叔按住,瞬间就失去了先机,眼睁睁地看着那只厉鬼朝着黎鸮就扑了过去。 厉鬼復仇,戾气缠身,没有理智,会无差别攻击。 小年轻见状急得不行,他救不了黎鸮,只能拼命大喊让黎鸮快躲。 黎鸮的手里,早就提前捏好了铜钱,视线死死地盯着狗妈妈。此时是在学校里面,周围人来人往,有许多学生,他自然不可能躲开,会牵连别人的。 就在这时,一向怕狗的谢成赢,竟然没有像以往一样躲到黎鸮身后,反而向前一步,挡在了黎鸮身前,摆出了一副保护的姿态。 黎鸮急了:「你不是怕狗吗?快点躲开。」 他的话音未落,狗妈妈已经丧失理智,无差别攻击的朝着黎鸮和谢成赢扑过来了。 黎鸮立即行动,一手把谢成赢往身后拉,另一只手里的铜钱像是暗器一般,瞬间飞了出去。 「嗷!」狗妈妈一声惨叫,直接被铜钱撞飞出去。 一击不成,它身上的戾气就更浓了。 这时,它又看见了陈实川。 第20页 陈实川是厉鬼执念的元兇,只看这一眼,狗妈妈所有的注意力再一次被陈实川吸引了。 然而陈实川此刻还什么都看不见,只皱着眉,嫌弃地盯着被保安大叔压着的那个外来的年轻人。 那个年轻人大概也会一些功夫,三下五除二,已经用巧劲从保安大叔手下巧妙地挣脱开了。 他刚拎着桃木剑爬起来,就惊得大叫:「不好!不好!那根母子线要断了!」 果然,狗妈妈身上和小谢崽连接的那根母子线,瞬间断开了。 随着这根母子线的断开,另外两根暗红色的母子线的另外一端,逐渐露出了两只小狗崽的模煳身影。它们的耳朵爪子都被剪掉了,浑身血淋淋的。它们并不是魂魄,也没有意识,只是被狗妈妈凭藉着本能带在身边的宝宝。 狗妈妈的魂魄留在人间的执念,是因为它的孩子。 它有三个孩子! 母爱的执念,不会只因为一个孩子获救,就会放下。它还有两个孩子的杀子之仇未报,它的执念无法放不下! 狗妈妈这一次,彻底变成厉鬼了! 它身上的戾气瞬间暴涨,几乎淹没了最近的几个人。受了戾气的影响,陈实川和保安大叔这样的普通人,也终于看到了狗妈妈的身体! 陈实川也终于知道那是什么了! 被剪掉耳朵剪掉爪子的小狗崽,他怎么可能不熟悉? 他吓得「啊啊啊啊啊」大叫,转身就想跑。然而,狗妈妈已经瞄准目标,朝着他扑了过来,眼看着就要把陈实川扑倒了。 幸好那个扎着髮髻的年轻人眼疾手快,把手里的黄符纸扔了出去,替陈实川挡住了一劫。 他又飞快地挡在了陈实川的身前,再一次挡住了狗妈妈的袭击。 狗妈妈被三番五次阻拦,身上的戾气更重了。 陈实川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躲过两次袭击,受到了刺激,疯了般大喊大叫:「不怪我不怪我!你死了不怪我啊!不要找我不要找我……要怪你就怪梁颖那个女人!是她!是她!一切都是因为她!她明明已经有男朋友了,还在同乡会上对我笑、故意勾引我!不检点的女人!明明有男朋友给买玩偶娃娃,还发朋友圈暗示让我买!臭不要脸的贱女人!她还舔着脸问我为什么来实验楼?她勾引我,我才去实验楼找她的!我为了不被她看轻,才撒谎说去实验楼餵狗的!要怪就怪你倒霉!要怪就怪梁颖对你笑!她就餵过你一次,她就对你笑!她对一只狗笑得都比对我笑得甜!她勾引我却看不起我!甚至对我还不如对一只狗好!凭什么!凭什么啊!你就是一只狗,算什么东西!我随随便便就能掏出你肚子里的崽!随随便便就剪掉它们的耳朵爪子,随随便便就能弄死你们!」 陈实川已经语无伦次,说出的话,却令人触目惊心。 就连一直尽职尽责阻止外来人进入学校的保安大叔,都憋得青筋暴起,明显是想揍陈实川。 被再次激怒的狗妈妈,又一次朝着陈实川袭击过去。 那个扎着髮髻的年轻人,也被陈实川的话震惊了,但秉着「不能让厉鬼害人」的原则,他还是挡在了陈实川面前。不过,这一次由于他迟疑了,反应慢了半拍,他不敌狗妈妈,直接将他拍翻出去。 年轻人被袭击的在空中翻滚了一圈,摔在了地上,「哇」 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黎鸮以前接的活,大都是看看风水、问问吉凶,对付厉鬼他还是第一次。尤其是这只厉鬼是狗妈妈,它变厉鬼,有情可原,黎鸮自己都恨不得将陈实川碎尸万段,他并不是那么想插手。 然而,那个本领不怎么样的江湖骗子,却性格耿直,什么人渣都要救。 变成厉鬼的狗妈妈已经没有什么理智了,它找准机会再一次袭击了那个年轻人。 年轻人举起桃木剑,想要抵挡,但桃木剑没什么作用,直接在撞上狗妈妈身体时碎成了木屑渣渣。 黎鸮:「……」 黎鸮怕那个年轻人出事,只好出手,扔出了一枚铜钱,袭击了狗妈妈。 那枚铜钱从黎鸮手里飞出去,像是有了自己的生命,缠绕着狗妈妈飞来飞去,几次都挡住了狗妈妈的动作。 黎鸮趁此机会,眼疾手快,把地上的年轻人捞起来,闪到了一边。 那个小年轻满口吐血,竟然还不忘喊着:「救人……」 狗妈妈被黎鸮的铜钱骚扰,不能近身,它身上的两个狗崽的魂魄是死的,自己不能动,只是被妈妈拽着。 陈实川发现自己没有再被攻击,那只疯狗被控制住了,他立即来了精神,从书包里掏出了剪子,防在身前,嘴里还不忘过瘾骂道:「你果然是个不省心的东西!我弄死你就对了!你活着的时候勾引梁颖!你死了也不安生!」 狗妈妈听到叫喊声,不顾铜钱撞身,朝着陈实川扑了过去。 没了桃木剑的小年轻,还挣扎着起身,想要救人。 黎鸮无奈,把手里的另外两枚铜钱也扔了出去。 三枚铜钱无规则运动,彻底封住了狗妈妈的行动路径。 被频繁骚扰的狗妈妈,这一次彻底暴怒了,身形瞬间膨胀长大,魂魄的颜色也已经接近暗黑色了,黎鸮的三枚铜钱被狗妈妈散发出来的黑气勐烈冲击,啪,啪,啪,纷纷落地。 狗妈妈身形巨大,挣脱了禁锢,毫不留情地,朝着黎鸮和年轻人扑了过去。 第21页 黎鸮铜钱落地,他手里没有能抵抗的工具,小年轻的黄符纸早就扔光了,桃木剑也碎了,两个人束手无措。 电光石火之间,黎鸮反应最快,把小年轻一把推到了旁边。 死一个,总比死两个来的划算。 死亡来临的那一刻,他突然有点内疚,早知道他今天就死了,他就应该满足谢成赢一次愿望,把美羊羊换换成小狗玩偶。 就是千钧一髮之际,黎鸮眼睁睁地看到,谢成赢的生魂,挡在了他的面前,直接撞上了狗妈妈的魂魄。 「不!谢成赢!」 黎鸮大叫,伸手想去拽谢成赢。 谢成赢是一个生魂! 生魂在厉鬼面前,就如玻璃瓶在大摆锤面前,一击即碎,毫无抵挡能力! 谢成赢会灰飞烟灭的! 那一刻,黎鸮的脑子是空空的,几乎没办法思考,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谢成赢不是怕狗吗?他怕狗!那么大的狗,他为什么还敢冲上来! 旁边的那个后脑勺扎髮髻的年轻人,也跟着大喊:「完了完了,这生魂要没了……」 然而,在谢成赢撞上厉鬼狗妈妈时,他身上忽然亮起来一层金光,很温和,没什么攻击性,却直接把狗妈妈给震开了。 狗妈妈被金光击退,它先是一骇,但很快它就发现,这金光只是把它挡开了,并没有对它造成伤害。 它又一次发起了攻击,这一次攻击的目标是此刻距离它比较近的陈实川。 陈实川刚才下意识逃跑,自作聪明地以为躲得狗妈妈远远的,却没想到狗妈妈直接被那道金光震得掉落在了他的眼前。 狗妈妈毫不犹豫,直接就朝着陈实川扑过去了,陈实川屁滚尿流往外逃,眼看着狗妈妈追过来,他想也没想,把刚刚被刷新三观还在发愣的保安大叔推向了狗妈妈! 「不好!」黎鸮和那个年轻人想上前营救,已经来不及了。 然而,奇怪的一幕发生了。 原本凶神恶煞、足足有一棵大树那么高的厉鬼,竟然在下一秒就能扑倒保安大叔时,停了下来,没有攻击他。 保安大叔吓得瘫坐在地上,震惊地张着嘴巴,没能发出一声喊叫。 狗妈妈已经调转头颅,继续去追陈实川。 陈实川四脚并用从地上爬起来,嘴里疯狂地喊着:「你追杀我干什么?是梁颖想要餵你,是梁颖故意在我面前表现喜欢你的!是梁颖故意让我妒忌你!冤有头,债有主,你找梁颖去啊!」 周围的普通同学们,没有被狗妈妈的厉鬼气息影响,看不到狗妈妈,只能看到陈实川狼狈地又跑又跳,大喊大叫,听他口口声声喊梁颖。 世上万事皆玄妙,无巧不成书。 就在此时,梁颖正要出学校去做家教,路过了学校大门口。 她听到陈实川喊他名字,满脸狐疑地走了过来:「陈实川?你在说什么?你喊我做什么?」 梁颖是刚刚过来的,她没有受到狗妈妈身上厉鬼气息的影响,她什么也看不见,更不知道此刻陈实川危急,狗妈妈已经张开血盆大口,要将陈实川吞了。 然而,这个紧要关头,陈实川竟然把梁颖生拉硬拽地扯到了自己胸前,手里横着一把剪刀,双眼猩红。 梁颖被吓得惨叫。 与此同时,狗妈妈张开了血盆大口,吞下了陈实川和梁颖的半个身体。 黎鸮单手把谢成赢挡在身后,匆忙收回地上的三枚铜钱,几步上前,想去救梁颖。 那个吐血严重几乎爬不起来的年轻人,也挣扎着起身去救人。 然而,他们两个刚刚冲上去,还没有接近狗妈妈,就被狗妈妈身上的厉鬼戾气震开了。 眼看着梁颖和陈实川就要凶多吉少了! 那个年轻人,一边吐血一边懊恼:「完了,救不了了!」 忽然,一道声音从他们背后传来,是保安大叔的声音。 他从地上缓缓起身,踉跄地向前走了两步,眼睛盯着因为怨恨和戾气膨胀到巨大的狗妈妈,没有惊慌,没有恐惧,只是像平常聊天一样:「小傢伙,原来是你啊,那个喜欢吃火腿肠的小傢伙。」 狗妈妈吞噬的动作,顿了顿。 保安大叔继续说:「以前你胆子小,我餵你时,你就一直躲起来,也不肯出来让我看看你长什么样。」 说完,保安大叔笑了一下,还在描绘当时的情况:「你那时候躲在树后面,也没有藏得好好的,还是露出了耳朵。」 浑身戾气的狗妈妈没有继续动,好像真的在认真听保安大叔讲话。 保安大叔一步步靠近它,缓缓张开双臂:「小傢伙,放了那个小姑娘好不好?我已经知道你遭受到了什么,我来替你讨公道好不好?我来替你报仇好不好?看在我餵过你的份上,我求求你,求求你,可不可以……再相信人类一次?」 随着保安大叔的话,狗妈妈身上的戾气缓缓松动,它空洞的眼睛也看向了保安大叔。 它认识这个人类。 它从小被人类打过,胆子很小,不敢去找人类餵食。但运气好时,偶尔也能吃到几顿饱餐,火腿肠最多,都是这个人类扔给它的。 它会等在这个人类巡查校园的必经之路,躲在灌木丛里或者小树后面,见他过来,远远地朝他叫几声,吸引对方注意力,再把自己藏起来,然后,就会有剥好的火腿肠飞过来,掉落在它面前。 第22页 可能火腿肠飞过来时,它还能听见几句调笑:「这小傢伙真机灵,每次都把自己藏得严严实实的,吃了我那么多根火腿肠,也不让我看看长什么样。」 这个人,于它有一饭之恩。 于它的孩子,有埋骨之恩。 这个人一直都说,它总藏起来,没见过它。 可是……它也想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去见这个人类呀。 它真的真的很想。 可是,它是一只流浪狗,脏兮兮的小流浪,人人喊打的小流浪。 它不漂亮,也不好看,它还很脏。 —— 狗妈妈身上的戾气渐渐散去,浓重的黑气消失后,它又一次变成了一只干干净净白色的漂亮小狗。 它想漂漂亮亮的去见那个人一次。 它一步步朝着保安大叔走过去。 一直张开双臂的保安大叔,也几步上前,抱住了这只苦命的小傢伙,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黎鸮和那个年轻人也已经从地上爬起来,看着周围散去的黑气,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一切结束了。 此刻的狗妈妈已经不是厉鬼了,它恢復正常了。 许久之后,站在黎鸮身后的谢成赢,忽然嘆气:「这只小流浪,最终还是再一次选择了相信人类。」 第11章 生魂守护 狗妈妈被保安大叔拥在怀里,身上的厉鬼戾气已经散去,一切恢復正常,周围的嘈杂声也再次回归。 校园内普通的学生们没有受到厉鬼戾气的影响,他们看不见狗妈妈,也看不见刚才瀰漫的黑气,在他们普通学生的视角里,就是陈实川突然发疯,大喊大叫,还掏出剪子,挟持了路过的梁颖。 已经有人眼疾手快地打电话报警了。 等警察赶到时,黎鸮和那个年轻人,已经联手把陈实川按在了地上,惊吓过度的梁颖躲在了保安大叔的身后。 比较幸运的是,梁颖出现的时间很短,她没有受到狗妈妈戾气的影响,即使当时她和陈实川差点一起被狗妈妈给吞掉,她也没看见狗妈妈,只以为自己是被陈实川给挟持了。 黎鸮抬头,看向梁颖的眉宇间,那里缠绕着一丝善缘。这缕善缘大概是因为她曾经投餵过狗妈妈,也是这一份善念保护了她。 保安大叔见到警察和匆匆忙忙赶到的校领导,立即举报陈实川:「这傢伙是心里变态,在校园里虐杀流浪狗还不够,还绑架劫持女同学!」 陈实川挣扎狡辩:「我看到鬼了!是鬼!你们应该都看到了!鬼就在那里!它从保安大叔怀里爬到了他肩膀上!」 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保安大叔的肩膀,嚷嚷着「鬼就在那里!」 警察疑惑,校领导们也在皱眉。 保安大叔顶着肩膀上的狗妈妈,义正言辞、正气十足道:「这世上哪有什么鬼?这混小子在撒谎!我看他就是想装精神病逃避罪名!警察同志,你们一定要好好调查!再说了,现在什么了,还装神弄鬼搞封建迷信?说自己能看到鬼,谁信啊?!问问在场的人,有人信吗?我看他就是想逃避法律的制裁!」 保安大叔慷慨激昂,脸不红心不跳,甚至还趁机安抚地摸了一下肩膀上的狗妈妈,狗妈妈的小脑袋也在保安大叔的耳边蹭了蹭,是非常和谐的一幕。 旁边,黎鸮把手里的三枚铜钱放进兜里,一手拉着身为生魂的谢成赢,也淡定地附和:「相信科学,不能搞封建迷信。」 陈实川:「……」 别以为他没看见,那个叫黎鸮的身边也出现过一个鬼! 最后,警察同志疑惑的目光,落在了满身是血又满地黄符纸的那个年轻人身上。 那个年轻人立即摇头,非常无辜地说:「警察叔叔,我是cosy,就是动漫的那种!这真不关我事啊,我就是碰巧路过!」 黎鸮:「……」 这人比他还能胡诌!碰巧从宠物火化中心路过到校园内! 最终,陈实川被警察叔叔带走了。同时,保安大叔、梁颖和黎鸮,还有那个年轻人,也都被带回去做笔录。 除了不了解真实情况的梁颖,其余几个人都非常默契,开口只提陈实川虐杀流浪狗和挟持同学的事,绝口不提厉鬼的事。 至于谢成赢,在黎鸮做笔录前,他仗着别人看不见自己,提前去偷听了保安大叔和年轻人是怎么说的,回来帮黎鸮串口供。 黎鸮:「……」 他觉得吧,养一只别人看不见的生魂也挺好的,还挺有用的。 不过,在此之前,黎鸮板着脸,找谢成赢秋后算帐。 谢成赢「乖巧」地飘在黎鸮面前,因为他比黎鸮略高一点,看向黎鸮时,不得不微微低头。 黎鸮恼怒地问他:「谢成赢,刚才那个可是厉鬼啊,你一次两次都往前沖什么啊?你以为你是金刚芭比美羊羊还是变形金刚美羊羊?你是一个生魂!比死魂还要脆弱不堪的生魂!你的生魂一旦出了什么事,会灰飞烟灭的,你的肉身就死了!你就彻底死了!」 「对不起,我错了!」谢成赢认错态度非常快。 黎鸮觉得自己都快变成咆哮体了,越想越气,伸手就捏住谢成赢的耳朵,用力一扭。 谢成赢立即想到了黎鸮书包里的那只美羊羊玩偶,飞快求饶:「耳朵你随便拧,只要别把我塞回美羊羊就行。」 第23页 黎鸮:「……」 他其实没打算把谢成赢变成美羊羊,他就是想拧谢成赢耳朵出出气,谢成赢刚才的行为实在是太危险了。 他正想解释,忽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同时伴随着尴尬的清咳声:「咳咳……」 黎鸮回头去看,发现是那个后脑勺扎着髮髻的年轻人。 他正眼巴巴地盯着黎鸮捏着谢成赢的那只手,似乎有点眼馋。 谢成赢比黎鸮先不悦了:「看什么看?」 年轻人急忙收回不妥的视线,不好意思地开口:「抱歉抱歉,我就是没摸过生魂,好奇生魂的手感是什么样的。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生魂,以前见的都是死魂。」 他一边说,还一边指了指自己手心上的黄符纸,介绍说:「这是开眼符,我贴上才能看见生魂。你们也知道,一般阴气重的普通人,即使不靠符纸也能看见死魂,但是生魂却很难看见。我是天生阴阳眼,但可能是我修为不够,今日也是看到金光时,才知道道友身边有生魂守护。」 黎鸮:「……」 守护?什么生魂守护? 这只生魂,明明是他被碰瓷后被迫捡的。 年轻人越说越羞赧:「师父说过,生魂和死魂手感不同,我就是一时好奇。」 所以,有点眼馋罢了。 说到这里,他似乎想起什么,急忙道:「多谢道友们今日相助。若不是今日遇到道友,恐怕我今日凶多吉少。」 是他学艺不精,修为不够,此次遇到厉鬼,差点吃亏,给师门丢人了。 他向黎鸮和谢成赢道过谢后,又自我介绍:「我叫张余亿,是虎山正一派天师府第一百七十四代弟子,入门十一年,这次是第一次出师门歷练。」说完,他又客客气气,非常有礼貌,却只是问了黎鸮:「不知道友怎么称唿?」 显然,他对黎鸮比对谢成赢更感兴趣。飘在旁边的谢成赢莫名地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黎鸮却也微微震惊,这个打扮的像cosy的小年轻,竟然是天师府的道长。他简短介绍:「我叫黎鸮。」想了想,他又补充:「无门无派,非正统出身。」 他师父就是个桥下算命的老头,既不是道士也不是和尚,更不会念那些文绉绉的符箓经传,和道教正统正一派天师府是完全不能比的。 张余亿对黎鸮的简短介绍并不介意,他说:「以铜钱之口替言,原来道友修的是言灵,和我一样,也是个不擅长打架的。」 黎鸮这才知道,原来他自己修的,叫言灵。原来修言灵的,还不擅长打架。 他没怎么接触过正统道学教育,对这方面了解不多,也十分好奇地问:「张道长修的是什么?」 张余亿挠着头,不好意思地说:「我修的是符箓,也学了一些剑术,但资质不够,剑术一般。而且,现在管得严,背真剑也不方便,就连过地铁安检都很麻烦。」 说到擅不擅长打架,黎鸮想起谢成赢身上突然冒出的金光,挡开了厉鬼狗妈妈。刚才张余亿道长说,也是见到那些金光才知道有谢成赢这个生魂在的。 他又好奇地问谢成赢:「你的那些金光是什么?」 谢成赢真诚摇头:「不知道,我也是第一次见到。」 张余亿道长立即接道:「那是功德金光。」 黎鸮震惊:「功德金光?」 那么多功德金光! 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功德金光。 他小声问谢成赢:「你干了什么,有那么多的功德金光?」 谢成赢比他更迷茫,只能无辜地眨眼睛。 他当时也诧异自己身上为什么会发光,但是当时形势紧迫,情况紧急,他也没时间多想。 张余亿道长显然是知道的更多一些,道:「谢道友身上的功德金光可挡厉鬼,可见浓厚程度。这种程度的功德金光,恐怕是十世善人才有可能。」 黎鸮听完,莫名开始心虚。 他,把人家身带金光的十世善人生魂,塞进绑着蝴蝶结的美羊羊玩偶里,这算不算罪过啊?天道会不会给他记上一笔? 谢成赢似乎看穿了黎鸮的想法,趁机提要求:「下次我不要美羊羊了,我要小狗玩偶。」 黎鸮:「……」 张余亿道长不明所以,接话问:「什么美羊羊?」 黎鸮急忙转移话题,问起警方这边处理情况。 外人并不知道狗妈妈魂魄的存在,受害人梁颖受着善果庇护,也没亲眼见到狗妈妈魂魄,现在只有陈实川一口咬定有鬼,自然是没人相信。 但他大庭广众之下用剪刀挟持梁颖,确是众目睽睽,这罪名没得洗。关于他虐狗杀狗的事,也被他自己全都老实交代了,陈实川直接被刑事拘留。 不久之后,保安大叔也出来了,一同的还有带着黎鸮他们过来的校领导和导员。 那个校领导显然是被陈实川气到了,一边和警察同志说「给你们添麻烦了」,一边又拍着胸脯保证学校一定会处理这种恶劣行为。 黎鸮捏着铜钱,小算了一下,陈实川的学籍肯定是保不住了,而且卦象上也明确显示他有牢狱之灾。 保安大叔趁着校领导和警察同志沟通时,和黎鸮说:「小黎,叔现在怎么看不到狗妈妈了?它还在叔的肩膀上吗?」 保安大叔的手还往自己的肩膀上摸,似乎是想要摸狗妈妈的魂魄。而此刻,狗妈妈的魂魄已经在地上了,它的身体上还有两根母子线,拖拽着毫无知觉的两只小狗崽魂魄。狗妈妈正认认真真地给它的两只小幼崽舔毛——即使这两只小傢伙已经没有任何反应。 第24页 狗妈妈的鬼气已经不再继续影响保安大叔,他看不见狗妈妈。 黎鸮给保安大叔指了指方向,告诉他:「叔,在那里。」 保安大叔顺着黎鸮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虽然此刻他什么都看不到,却又红了眼。 这时,黎鸮的学姐梁颖也出来了,眼睛红红的,显然刚才哭过。 这几个人中,她和黎鸮最熟,见到黎鸮,委屈就更憋不住,伸手去拉黎鸮,气唿唿地骂:「黎鸮,我才知道,陈实川来我们实验楼下,竟然是为了虐狗的,我还真当他是好心投餵小流浪!这个混蛋,丧尽天良!我以前怎么会把这种猪狗不如的东西当朋友!」 黎鸮怔愣一瞬,随后又恢復自然。其实陈实川来他们实验楼,是为了追求梁颖来的。但是,既然梁颖学姐不知道,他也不想让梁颖知道这种不开心的细节。 黎鸮大概能猜出故事情节:可能是在同乡会上,陈实川喜欢上了梁颖学姐,梁颖学姐性格好,开朗大方,对人友善,陈实川那种自作多情的变态自恋狂,就臆想人家喜欢自己、故意勾引自己,积压了怨气,虐狗杀狗来泄愤。 几个人从公安局出来,校领导和导员对几个人进行了安慰。回去的路上,保安大叔看着黎鸮手里抱着的宠物骨灰罐,悄悄问黎鸮:「你准备什么时候去安葬它?」 黎鸮本来打算就是今天,安葬的地点选的是学校实验楼后面靠着湖边的一个小草丛。 保安大叔沉思了片刻,说:「要不然,把它安葬在我家后山的山坡上吧,那里依山傍水,还有阳光,也离我近一点。」 如果有更好的地方,黎鸮当然同意。 他甚至还和魂魄状态的狗妈妈沟通了一下。狗妈妈大概也听不懂黎鸮在说什么,只是讨好的朝着黎鸮摇尾巴,嘴里汪汪汪地叫着,小脑袋还时不时地蹭黎鸮的裤腿。 谢成赢不动声色地往黎鸮身后躲了躲,稍微距离狗妈妈远一点。当理智回来之后,他还是有点……怕狗的。 张余亿道长听说要去埋葬狗妈妈,立即也主动申请一起同去:「我也去我也去!这是我出师门的第一个任务,也是第一次处理的厉鬼,我要去当个见证。」 黎鸮乐不得地立即同意。 其实,如果他不一起同去的话,黎鸮也会主动请他。 张余亿道长是第一次处理厉鬼,黎鸮也是一样,他也没有经验。而且,现在还存在一个问题:狗妈妈的骨灰已经在他手里了,但狗妈妈的魂魄还在外面。他不确定狗妈妈骨灰安葬后,魂魄是否会自动消失。所以,还是把张余亿道长带上更保险。 商量好之后,在学校领导和导员把他们都送回学校后,保安大叔借着被惊吓为理由,也和学校保卫科请了假,带着黎鸮他们回自己家。 只是,当初保安大叔说自己家后山的山坡时,黎鸮以为他说的是小区附近的山坡,却没有想到,保安大叔开着车,七拐八拐,直接把他们带进了本市最豪华最昂贵的别墅区! 这座别墅区,地处市内最繁华地段,交通便利,寸土寸金,并且依山傍水而建,别墅后面就连着自然风景保护区。 保安大叔,竟然是个隐藏富豪! 第12章 爱会让血肉疯狂生长 张余亿道长是个话唠,他震惊地说:「保安大叔,没想到您深藏不露啊!」 保安大叔憨憨一笑:「不是我买的,是我爸妈给的,我就是个啃老过日子的,上个班赚点死工资,靠我自己可买不起。」 黎鸮也正在因为保安大叔是隐藏富豪震惊时,谢成赢忽然凑到黎鸮耳边,小声问:「你喜欢这里吗?」 「当然喜欢,依山傍水,空气清新,而且地段繁华,交通便利……」风水格局也天时地利人和,各个方面都极为优越。 可以说,除了价格贵这个缺点,没有任何缺点。 哦,对不起,价格贵是我的缺点,不是这个别墅区的。 谢成赢看到黎鸮是真的喜欢,于是很自然地说:「我在这也有一栋房子,平时空着没人住,你要是喜欢,可以来住。正好,这里距离你学校很近,来回上课也方便。」 黎鸮:……说什么鬼话? 他自然看得出谢成赢是大富大贵之人,也没有怀疑谢成赢说自己有栋别墅,但是,他搬来住是什么鬼?他为什么要搬来住? 等谢成赢回魂之后,他和谢成赢之间就再无瓜葛,桥归桥路归路。 谢成赢见黎鸮对这个话题,不太热情,也没有再继续询问。 他想,他得找个机会,趁着黎鸮不注意,去问问那位天师府的张道长,有没有办法让生魂回魂后还能保留记忆。 只是他和黎鸮之间,有着五米远的限制。一旦超过五米,会发生什么情况不得而知。这个距离想要单独和张道长密谋,恐怕是不行的,他必须再想想办法。 保安大叔的车很快就到达了别墅区后部分连着的山坡,张余亿道长望着周围的景色,不由地感嘆:「这别墅区建的好啊,别墅区内就连着山,还是自然风景区,只要在小区遛弯,就能逛风景区,这就相当于足不出户就在家旅游,还省了门票钱,真是羡慕死我了!」 黎鸮:「……」 他很想说,你们龙虎山天师府不也是这种情况吗,有什么好羡慕的? 当然,黎鸮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张余亿道长的话题已经转向了下一个。他和保安大叔一起凑在汽车后备箱,给保安大叔搭把手搬东西。 第25页 黎鸮也急忙上前去帮忙,东西是保安大叔之前停车买的,有手套、摺叠铲、铁镐,还有果篮、狗粮、火腿肠、大骨棒——这些是祭品,还有一块两个巴掌大长方向的木板。 除此之外,保安大叔还拿出了一套刻刀工具。 他见黎鸮和张余亿他们眼神中带着好奇,有些讪讪,解释说:「我打算给小傢伙刻个墓碑,不过我以前没刻过什么成品,以前刻的都是橡皮章。」 狗妈妈像是也知道了什么似的,魂魄在保安大叔脚边绕着圈跑,尾巴摇的飞快,像是过年家里最热闹时跑来跑去的小狗。它身后的两只小狗崽虽然没有反应,但是它们的身体被妈妈拽得飞起,轻飘飘的,像是两只小气球。 狗妈妈身上已经没有任何戾气了,整只小狗也变得干干净净,漂漂亮亮。 在保安大叔的带领下,黎鸮他们一路顺着山坡向上,找到了一个朝阳的位置,黎鸮和张余亿道长主动揽起了挖坑的活,保安大叔坐在路边的石头上,拿着刻刀,低头认真地刻字。 保安大叔特意和宠物火化中心的人沟通过,找到了十几天之前帮忙火化的两只小崽崽骨灰罐,和狗妈妈的骨灰罐三个骨灰罐放在一起,一同放进黎鸮他们挖好的那个坑里。 从此以后,它们母子就会永远在一起了。 黎鸮和张余亿道长用摺叠铁铲把狗妈妈一家埋葬好后,保安大叔把他刻好的墓碑拿过来。 他说:「小傢伙,你看,往山坡下面走,那边那栋就是我家,你要是在山上无聊了或者饿了,可以下来找我,我给你火腿肠,给你大骨棒吃,好不好?」 保安大叔一边说,一边把刻好的木头墓碑立起来。 就像他说的,雕刻他只是一个业余的,那个木头墓碑雕刻的并不算特别好看,但是黎鸮却清楚地看到了上面的几个字: 【王小白和幼子王小丁、王小点之墓。】 保安大叔把墓碑固定稳妥后,继续说:「我以前上网,在网上看到过一句话:听说,被赋予姓氏和名字的小动物,下一辈子,就可以做人了。我姓王,所以你就跟我姓吧,你是一只白色的小狗,就叫王小白吧。你的两个小崽子,长得就那么一丁点大,一个叫王小丁,一个叫王小点。也不知道这名字,你们喜不喜欢,至少,从现在开始,你们就不再是流浪狗了,你们是跟着我姓的,是我家的狗,是有家的狗。」 在保安大叔看不见的脚边,狗妈妈仰着头,似乎听懂了保安大叔的话。 保安大叔喊它:「王小白!」 它就配合的「汪」叫了一声。 保安大叔再喊一声「王小白」。 狗妈妈就又「汪」地应了一声。 狗妈妈已经知道,这是它的名字。 当保安大叔喊到「王小丁,王小点」时,在所有人眼前,神奇的一幕发生了,狗妈妈身上那两根母子线上连着的两只原本毫无反应的小狗,竟然也开始了变化。 它们慢慢地重新长出了耳朵、尾巴、四只小爪子,就连已经被陈实川剪掉的舌头,也重新出现在了它们小小的嘴巴里,红红的,软软的,特别可爱。 爱会让血肉疯狂生长,爱也会让灵魂重新完整。 狗妈妈终于见到了它「活蹦乱跳」的两只幼崽,飞快地跑回两只幼崽身边,低着头温柔地给它们舔毛。 母子三只小狗的魂魄,开始渐渐变淡,身上有着淡淡的光芒——它们的执念已经消失了,它们不必被仇恨留在人世间。 张余亿道长提醒说:「保安大叔,它们要走了,和它们说再见吧。」 保安大叔声音哽咽,缓缓开口:「王小白,再见。」 王小白抬起小脑袋,缓缓起身,咧嘴吐出小舌头,笑着朝着保安大叔摇了摇尾巴,这是狗狗讨好人类最明显的动作。 然后,它又看向了黎鸮,也摇了摇尾巴。 黎鸮对它说:「你好王小白,很高兴认识你;再见王小白,你的儿子谢崽,一定会被好好照顾的,请你放心。」 随着黎鸮的声音落下,王小白和它的两个幼崽的身影越来越模煳了,像是一片灿烂的花海,在阳光之下闪烁着碎光。 张余亿道长结了个手印,闭上双目,嘴里念起了超度咒语。 这些文绉绉的咒语,黎鸮听不懂,却觉得身心都格外的安逸和平和,似乎周边的一切也都跟着被超度了。山坡上,微风吹过面颊,树叶哗啦哗啦,狗妈妈和两只小狗崽的身影慢慢消散了。 在狗妈妈身体即将消失的那一瞬间,原本什么也看不见的保安大叔,忽然觉得自己的脸颊一暖,随后他就感觉到,有一只柔软的毛茸茸的小脑袋,正在轻轻地蹭着他的脸颊。 他缓缓转头,对上了一双清澈又黝黑的眼睛,是狗妈妈的眼睛。 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狗妈妈。 「汪……」狗妈妈朝着保安大叔软软的叫了一声,身形终于彻底消失,像是烂漫的烟花,绽放之后,消弭于天际,不復存在,只留下灿烂的残影。 保安大叔终于泣不成声,四十多岁的大男人,蹲在地上抱着头,鼻涕一把眼泪一把。 终究是人类,欠了这个小傢伙啊! —— 安葬好狗妈妈后,保安大叔带着黎鸮和张余亿道长按照原路下山。 这个山坡是属于别墅区的后花园,上山的路都精心铺了方便登山的石板。小路两旁是各种树木,黎鸮还看到一只松鼠从地面往树上攀爬,动作飞快,只来得及看了几眼小松鼠就爬到树顶端,看不见了。 第26页 他正四处张望,想要看看这里还有没有其他的小松鼠,忽然,鞋底的触感有些不对,他好像是踩到了什么东西。 黎鸮低头,发现他的右脚,竟然踩到了一朵小蘑菇。 这朵蘑菇有小拇指粗细,三四厘米长,灰扑扑的。蘑菇帽子也很小,不是很漂亮,有点丑丑的。 黎鸮认不出这是什么蘑菇,老话都说,蘑菇越漂亮越毒,如果按照外表评断,黎鸮猜测这朵应该不是什么毒蘑菇。 蘑菇是菌类,不是动物,也不是植物。如果硬要说的话,蘑菇和黎鸮实验室里养的那些菌株算是没有什么血缘关系的远房亲戚,一个是属于真菌门,一个是属于细菌门。 大概是平日里照顾实验室里的菌株们习惯了,黎鸮看着脚边断了根的小蘑菇,职业病就犯了。蘑菇喜阴喜潮,这条路上没有遮挡,这朵小蘑菇身上还沾着一层细细的水珠,应该是刚断不久,身上的孢子可能还存活。 于是,他掏出刚才埋葬狗妈妈时的手套,非常好心地把小蘑菇捡了起来,找了个潮湿的树荫,扒开下面堆积的松软落叶,把小蘑菇栽了进去。他甚至还手法非常专业地拍了拍小蘑菇的蘑菇头,让不知道是否还存活的孢子,尽量都抖落下去。 保安大叔开车把黎鸮他们送回了学校,在学校门口下了车,张余亿道长还有别的事情要忙,也和黎鸮道别了。 临走之前,黎鸮主动和张余亿道长交换了联繫方式。 谢成赢眼巴巴地看着,试图想要记住黎鸮的联繫方式。 黎鸮也不在意,毕竟生魂回魂后就什么都忘了,他大大方方地给谢成赢看,甚至还故意问他:「记住我的电话号码了吗?」 谢成赢反问他:「我留在宠物医院的电话号码,你记住了吗?」 黎鸮懒得回答他,反正明天谢成赢就要走了,明天就是黎鸮认识谢成赢的第三天了。 生魂如果在离魂的三天内回到身体里,对人就没什么影响。有许多小孩子,因为年纪小,魂魄不稳,偶尔就会出现生魂离体现象。这种情况无需多做干预,一般情况下会自然回魂的,甚至可能一些粗心的家长都不会发现异常,只当孩子是生病烧迷煳了。也有一些大人体质特殊,偶尔也会出现离魂的现象,这种时候生魂大都会自然地回去,也可以採用一些招魂的手段。 但如果生魂离体超过三天,就会有性命危险。有一些邪门的害人手段,利用的就是这个原理。 坏人会採用各种歪门邪道的办法,阻止魂魄回到自己的身体。拖过了三天时限,生魂的身体会陷入昏迷状态,时间拖得越久,性命就越危险,最后等不及生魂回来,身体就会彻底失望,这种时候就算大罗神仙来了,也无力回天。 被这类邪术强行阻止的生魂,魂魄上会有异样,有阴阳眼的人很容易看出来。但谢成赢的魂魄干干净净的,他生魂离体,完全没有任何外界干预,就是最正常最自然的「掉魂」了。 这种「掉魂」,一般来说,都无需搭桌设坛,只要有亲人在耳边唤他名字,就能轻易把他叫回去。就算没有亲人帮忙「叫魂」,三天时限一到,也会自然回去。 黎鸮对此并不担心,他仔细叮嘱谢成赢:「你回魂以后,半个月后,宠物医院会给你打电话让你接小谢崽出院,你千万别当诈骗电话挂了。把小谢崽接回去后,一定要好好对它。」想了想,黎鸮又说:「保安大叔说,有姓有名的小动物,下辈子就能当人了。谢崽这名字虽然起的不怎么样,但它也是有姓有名的。不管怎么样,都要谢谢你,谢成赢。」 和黎鸮相比,谢成赢明显就不是那么开心了。 他没找到机会问张余亿道长,关于生魂如何记住离体时候发生的事。 并不是他不想问,当时他甚至已经做好了当着黎鸮面、直接就明目张胆地询问的准备了。但是,离谱就离谱在,张余亿道长的开眼符纸,在埋葬完狗妈妈之后,就失效了。而且,张余亿道长秉着「黄纸硃砂都很贵、今天抓厉鬼又浪费了那么多」的勤俭节约想法,竟然没有再贴第二张。所以,不管谢成赢怎么拍打张余亿道长,他都毫无所觉,根本不知道谢成赢在他身边急得团团转。 谢成赢气得牙直痒痒。 他虽然只和黎鸮相处了三天,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就这么离开黎鸮,从此以后即使再次见面,也无法认出他,他竟然很不甘心。 对于马上就能摆脱掉这只生魂,黎鸮心情非常不错,甚至在晚上洗澡时,大发慈悲,没有把谢成赢塞进美羊羊里,只是警告谢成赢不许偷看他洗澡。 谢成赢飘在椅子上生闷气,不说话。 崴了脚的室友杨大鹏,正趴在旁边的桌子上写作业,听到了一耳朵,以为黎鸮在和自己说话,茫然抬头,嘟嘟囔囔反驳:「哪个变态会偷看你洗澡!」 某「变态」:「……」 就是吓唬他吓唬得少了,真欠揍! 黎鸮的大度和好心情,一直持续到晚上睡觉。他晚上睡觉时,也没有把谢成赢塞进美羊羊里,只是警告他不许半夜不睡觉来打扰他。 谢成赢很憋屈,非常憋屈。 临睡觉熄灯之前,黎鸮想到明天早上醒来时,谢成赢就会消失不见,于是他也终于生出来那么一丁点对他们「革命友情」的不舍,很温柔地对谢成赢说了一句:「晚安。」 第27页 谢成赢:「晚安。」 —— 已经是初夏,天气不算燥热,已经开始活跃的蚊子竟然也一晚上没有来打扰黎鸮,他一夜好眠,第二天早上闭着眼睛在被子里赖床,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 他手伸了出去,在半空中,碰到了另外一只手。 他们寝室上下桌上床,他床上的半空中怎么可能会有另外一只手? 黎鸮一惊,茫然地睁开眼睛,对上了谢成赢笑盈盈的眼眸。 谢成赢飘在半空中,高兴地和黎鸮打招唿:「早啊,黎鸮,睡得好吗?我昨晚帮你赶了一夜的蚊子哦!」 黎鸮:「!!!」 黎鸮:「……」 黎鸮:「???」 生魂离体第三天了,谢成赢的生魂,竟然没有回去? 第13章 分别前夕 黎鸮看到谢成赢还飘在他的床旁边,满目震惊。 今天已经是谢成赢生魂离体的第三天了,他怎么没回去? 谢成赢却心情不错,还在和他挥手邀功,一口一个替他赶了一夜的蚊子,完全没有对自己性命的担忧。 室友杨大鹏还在睡,黎鸮不敢大声,只能压低声音问:「你怎么回事?你怎么还没回去?」 这毕竟是性命攸关的事,是真的会死人的,黎鸮语气里不免也有些急。 谢成赢无辜摇头,老实回答:「我也不知道。」 黎鸮急忙坐起来,伸手把飘在半空中的谢成赢,拉到自己床上,上下其手,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 谢成赢乖乖低着头,任由他摸来摸去,非常配合。 黎鸮却没有谢成赢那么淡定,他把谢成赢全身上下都看过之后,确实没有在谢成赢身上发现任何异常。 既没有邪术痕迹,也没有魂魄衰败迹象。他完全找不到谢成赢没能回魂的原因。 「难道是因为还没有到72小时?」黎鸮掰着手指算,他是前天早上在学校实验楼遇到谢成赢的,到今天早上,的确不满72小时。 找到了可能的理由,黎鸮悬着的心也算落下了,顿时就没有刚才那么紧张了,甚至还略微感觉到有些尴尬。 他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在谢成赢充满好奇的眼神里解释:「哎呀,我也是第一次接触生魂,只知道三天回魂的规则,并不知道这三天时间卡的这么严,还要实打实的满72小时才行。」 他说完,匆匆忙忙就爬梯子下床去洗漱,不想继续和谢成赢坐在狭窄的床上大眼瞪小眼。 那样近的距离,会让他莫名的……有点害羞。 尤其刚刚在床上的条件,充分且必要的满足了:清晨、窄床、靠近、上下其手和血气方刚的男大生。 浴室里,黎鸮尴尬的靠在墙上,打开了凉水开关……并且不忘警告门外的谢成赢:「不许穿墙飘进来,否则我就给美羊羊穿粉裙子!」 飘在浴室门外的谢成赢:「……」 他无辜又懵逼,小声自言自语嘀咕着:「我又哪里惹他生气了?」 · 黎鸮从浴室里出来时,室友杨大鹏已经起床,崴了的那只脚正小心翼翼地踩梯子下床。 他看着头髮湿淋淋、浑身冒着水汽的黎鸮,好心提醒:「爸爸,现在还只是初夏,气温没那么高,你大早上起来洗凉水澡,小心感冒啊!」 聪明如谢成赢,那一瞬间,似乎秒懂了什么,视线立即在黎鸮身上的某处扫了扫,随即别过头。 黎鸮:「……」 他看到了!他刚刚看到了!谢成赢转过头时,嘴角明显上翘了! 正当黎鸮气鼓鼓时,谢成赢忽然状似感嘆的说了一句:「不愧是男大啊!」 黎鸮:「……」 黎鸮咬牙切齿,趁着杨大鹏进了浴室,压低声音冷嘲热讽谢成赢:「呦,您老人家是年纪太大不行了吧?」 谢成赢没有恼羞成怒,只是故意做出了一副西子捧心的姿态:「我就比你大四岁,算老吗?」 黎鸮怼他:「三岁一代沟,我俩之间1.3个代沟了。」 「什么三岁一代沟?」 谢成赢还没来得及说话,寝室门被从外面推开,有一个男生走了进来,手里还拎了好几袋热气腾腾的大肉包和三杯豆浆。 是黎鸮那位连续两天夜不归寝的室友安放。 安放见了黎鸮,顺手给他塞了一袋包子和一杯豆浆,又给杨大鹏的桌子上放了一份,随后声音闷闷的:「给你们带的早饭。」 黎鸮:「?」 黎鸮下意识地问:「你怎么了?」 不对劲,今天的安放非常的不对劲! 平日他们三个可都是为了带饭,互相要求彼此喊爸爸的。对于当代男大来说,哪里都能上演父子局才正常,安放给他们带了早饭,却什么骚话都没说,这放在平时,绝不可能! 不仅是黎鸮发现安放不对劲,就连刚从浴室出来的杨大鹏也觉察到安放的不对劲。 他瘸着腿,艰难地挪到安放面前,指着他的黑眼圈,脱口而出:「卧槽,你这两天晚上干什么去了?被人放血割腰子了?」 安放气恼地怼了他一拳,无奈道:「胡说八道什么!这两天晚上我是陪我女朋友,她最近心情不好,她家养了二十二年的老猫没了。」 黎鸮和杨大鹏默契对视一眼,异口同声:「不止吧?」 虽然他们三个平时集体行动的时候不多,但是室友关系不错,感情很好,是真的当兄弟相处的,彼此有一点不对劲都会发现的。 第28页 安放双手烦恼地抓了几下头髮,无奈地说:「我和她吵架了。她……她家老猫没了,她又要上课,没办法回去见老猫最后一面,就心情不好,一直哭哭啼啼的。这几天我一直陪着她,总看她哭,就有点烦,说话就没那么注意分寸,就、就吼了她几句,然后就吵起来了。」 黎鸮:「……」 杨大鹏:「……」 哦,原来是小情侣吵架啊!他们这种单身狗,好像没有什么发言权了。 安放神情苦闷,低头继续说:「后来我给她道歉了,又带她去看午夜电影赔罪,想给她找个地方让她好好哭。本来都快要和好了,后来有一个学妹喝醉酒给我打电话向我表白,被我女朋友听到了,她以为我脚踏两只船,就更伤心了。我当时担心那位学妹喝多了冲动,万一想不开出人命,就想带我女朋友去看看,顺便证明一下我的清白。没想到她更生气了,我也在气头上,我俩就又吵起来了,她现在已经不接我电话了。」 黎鸮:「……」 杨大鹏:「……」 黎鸮和杨大鹏两只单身狗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谢成赢像是没事人似的,在寝室里飘来飘去,悠闲自在,和此刻的气氛十分不和谐。 黎鸮伸手,趁着谢成赢飞过他身边时,一把就把人从半空拽到身边,小声问:「1.3倍代沟,你应该有经验,现在这情况怎么处理?」 谢成赢冷哼一声,毫不留情地说:「不分手留着过年吗?」 黎鸮觉得有些不妥,纠结道:「这事明显是安放做的不太地道,他哪有脸提分手?」 「谁说他了?我是说他女朋友。」谢成赢阴阳怪气,「你室友,既没有边界感圣母心泛滥又不会鉴茶,分手也活该,别祸害人家好姑娘。」 黎鸮:「……英雄所见略同。」 但是吧,虽然安放这事做的不地道,但人心是偏的,毕竟是自己的好兄弟好室友,黎鸮还是不希望安放失恋,只能劝安放赶快想办法道歉。 安放更愁眉苦脸了:「我想了一夜办法都没睡,她就是不肯理我,我该怎么办啊?」 几个人还想再说时,杨大鹏看了一眼手机,急吼吼地喊:「兄弟们,咱们路上想办法吧,上课要迟到了。」 黎鸮急忙开始收拾书包,顺手把美羊羊玩偶也塞进去了。 谢成赢在他身边抗议:「黎鸮,我不要美羊羊,我想要小狗玩偶!」 黎鸮忽视自己耳边的聒噪,没理他,准备搀着瘸腿的杨大鹏去上课。 安放也背起书包,想要上前几步,和黎鸮一起去扶杨大鹏,却忽然身形一歪,砰的一声,重重地摔在了寝室地上。 他摔得声音很大,结结实实的,听着就疼。 黎鸮急忙让杨大鹏扶住门框,他跑回寝室去察看安放的情况:「你没事吧?摔得怎么样?」 他们寝室是上床下桌的,桌子对应的四把椅子也都整整齐齐地摆在旁边,寝室中间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安放刚才这一摔特别的莫名其妙。 「我没事。」安放咬牙忍着疼站起来,发现裤子膝盖的地方被磕出一个洞,膝盖也直接磕青了,幸好没破皮。 于是,安放只能换条裤子。 等他换完裤子,黎鸮替安放看了看面相,皱眉提醒他:「你现在一脸倒霉相,最近小心点。」 杨大鹏捂着胸口,心有余悸:「卧槽,兄弟,你不会是被我的倒霉传染了吧?」他说完,立即看向黎鸮,讨好地说:「爸爸,您是算命大师,快帮我们破解破解吧,给个平安符什么的带身上吧!」 黎鸮不会画符纸,但是昨天遇到的张余亿道长倒是会,他倒是可以帮忙问问。 安放换完裤子,室友三人一起出门去上课。 昨天陈实川的事也算是轰动全校了,认识黎鸮的听说他目睹了全程,趁着老师还没来,都好奇地凑过来向黎鸮打听细节。杨大鹏的脚虽然脚崴了,但嘴却丝毫不受影响,绘声绘色替黎鸮把昨天的所见所闻又润色加工了一遍。 谢成赢飘在黎鸮课桌旁边,真诚地夸赞:「你室友不去说相声可惜了。」 他的话音刚落,教室里忽然传来砰的一声,声音巨大,瞬间教室里全都安静了,纷纷看向声音来源。 阶梯教室的台阶上,安放狼狈地趴在地上,在众人目光下,默默地把脸埋了起来,当起了缩头乌龟。 他又摔跤了,还是当众摔的跤,太丢人了。 黎鸮看到,安放的面相上倒霉气又增加了。他不由的皱眉:「他这是干什么缺德事了?」 谢成赢倒是在旁边肆无忌惮地哈哈大笑,笑声比其他学生们的议论声都大,直到老师来上课,他还捂着肚子笑个不停,好像是被戳中了笑点。 总之,非常吵。 而且只有他自己能听到。 有好几次,黎鸮都想把谢成赢抓过来塞进美羊羊玩偶里,以求图个耳边清净。但是,每次他都捏着手指克制住了。 谢成赢马上就要满生魂离体72小时,很快就要回去了,看在这几天的革命友情上,黎鸮决定对他稍微宽容那么一点点。 谢成赢一整天都悠闲地飘在黎鸮身边,完全不知道自己躲过了好几次变成美羊羊玩偶的命运。 到了晚上,寝室熄灯时,黎鸮还和昨天一样,对谢成赢说了「晚安」。 第29页 毕竟明天就见不到了,以后见到也不会认识,最后相处的这段时间,黎鸮对谢成赢可以说是相当的包容,甚至还允许谢成赢晚上睡觉时躺在他床边的栏杆上。 谢成赢尽职尽责地和他保证:「放心,我会好好帮你撵蚊子的。」 黎鸮其实很想戳穿他:「你一个魂魄,手掌碰到蚊子也会穿过去。」但是,转念一想,谢成赢明天早上就走了,他又把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就只有最后几个小时的相处时间,说好了要宽容的,说好了要大度的……黎鸮尽量让自己保持微笑,竭尽全力地做一个溺爱「熊孩子」的好家长,保留和「熊孩子」最后相处的和谐时光。 初夏微凉,气温宜人,一夜好梦,黎鸮睡得很舒服,如果不是室友杨大鹏的闹钟响了,他一点都不想从梦里醒来。 闹钟响了,就要去上课了。 黎鸮拥着被子,迷迷煳煳地从床上坐起来,睡眼惺忪地顺着梯子往床下爬,然后和床下书桌旁椅子上坐着的人,四目相对了。 谢成赢「飘」在椅子上,一脸灿烂地和他打招唿:「早啊,黎鸮!」 黎鸮:「……」 黎鸮:「???」 黎鸮:「!!!」 已经超过三天了,整整满了72个小时,谢成赢的生魂,怎么还能完好无损地在这里?! 这是为什么! 第14章 回不去了 谢成赢怎么还没有回去?! 黎鸮几乎是从床上的楼梯直接跳到寝室地上的,跨到谢成赢身边,把他拉起来,又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 和昨天早上一样,谢成赢的魂魄干干净净,没有邪术痕迹,也没有魂魄衰败的迹象。 黎鸮更困惑了,可是既然什么都正常,为什么谢成赢没能回魂呢? 有这件事压着,黎鸮早餐的包子都不香了,一边咬一边走神。 杨大鹏和安放盯着他看了几秒,不得不开口提醒:「黎鸮,你咬到自己手指了!」 「哦。」黎鸮拿起旁边的豆浆往嘴边送。 杨大鹏不得不再次开口:「黎鸮,豆浆你还没有扎入吸管。」 黎鸮:「……」 安放一脸无奈,问他:「儿啊,你这是怎么了?究竟是你失恋了,还是爹失恋了啊?」 黎鸮咬着吸管,含煳地说:「儿子,你这倒霉相越来越严重了,可千万要小心,爸爸我可不想青年丧子。」 安放:「滚!」 当今脆皮男大学生,每天都要上演好几场的「我俩谁是谁的爹」游戏。 餐桌上唯一正常的杨大鹏,嘴里塞着肉包子,含煳地说:「所以说,你俩老实交代,究竟干什么缺德事了?又是心虚又是倒霉的。」 黎鸮凉凉地抬起眼皮,看了一眼杨大鹏崴了还没有好的脚,冷笑了一声。 杨大鹏:「……」 杨大鹏立即给自己澄清:「我可没干缺德事,我就是纯属倒霉,喝凉水都塞牙缝的那种倒霉。」 黎鸮闷头喝东西,又没声了,明显的心不在焉。 杨大鹏和安放两个室友,看着黎鸮忧心忡忡,杨大鹏说:「不知道还以为咱们寝室失恋的是黎鸮呢,他的反应比你这个当事人大多了。对了,你女朋友还没有原谅你?」 安放摇头,这一次他是彻底把他女朋友惹生气了。 三个人吃完早餐,黎鸮拿书包扶着杨大鹏,安放去送餐盘。 安放从餐盘迴收处往回走时,砰的一声,又结结实实地来了个狗吃屎。 顿时,食堂里一阵安静。 安放:「……」 他摔倒时,身边没人,地板上没水,周围没有障碍物,就那么毫无预兆来了个平地摔。 杨大鹏目瞪口呆:「他怎么又摔了?他这两天一共摔了几跤了?」 黎鸮不由地皱眉,安放的倒霉相完全没有好转迹象。 三个人,一个崴脚,一个摔破了膝盖,一个一路上走神,磕磕绊绊,终于到了教室。 谢成赢跟在黎鸮身边,一直紧张地帮他看路,怕他也被安放的倒霉气传染了,莫名其妙就来个平地摔。 好在黎鸮虽然心里有事一路走神,倒是平平安安的进了教室,没有出现意外。 黎鸮他们学校是一大堂课包含两小节课,共九十分钟,中间还有十分钟课间休息。黎鸮上课时,一直摆弄着手机,好像是和谁在来回发消息,谢成赢飘过来想偷看他手机时,他又故意挡上屏幕,伸出手指推开谢成赢的脑袋。 等下课铃响一响,黎鸮立即收起手机,和杨大鹏安放打了声招唿,扯着谢成赢就走了。 谢成赢乖巧地飘在黎鸮身后,询问他:「我们干什么去?」 黎鸮说:「做实验。」 谢成赢奇怪:「做什么实验?」 黎鸮没回答,一路带着他向前走。 很快,谢成赢就认出了他们的目的地——是学校实验楼。 黎鸮特意带着谢成赢来到实验楼东南角一楼。一楼没有教室和实验室,平时很少有老师和学生路过,不远处那台自动贩卖机就是谢成赢变成狗时,黎鸮给他买面包的那台。 这里是全学校最偏僻的位置,黎鸮说:「这里人少,我们来做个实验。」 谢成赢:「?」 黎鸮指挥他:「现在开始,你向那边去,远离我超过五米,我们试试你能不能回魂。」 第30页 谢成赢生魂没办法回去,黎鸮左思右想,总觉得可能和他们之间的姻缘线有关。 大概是因为他们两个之间连着姻缘线的关系,所以谢成赢的生魂不能离他五米远开外。既然有这样的限制,不如打破限制,谢成赢或许就可以成功回魂了。 谢成赢薄唇微启,似乎想要说什么,但黎鸮已经飞快地打断他:「我想了几种帮你回魂的办法,并且刚才上课时已经谘询过张余亿道长。张道长说,你身上有十世善人的功德金光,会保护魂魄,这些办法最多只可能是没办法回魂,应该不至于发生危险。」 说着,黎鸮还从自己的书包里,掏出了那只戴着粉蝴蝶结的美羊羊。他说:「上一次,你距离我五米远后,魂魄就回到了狗妈妈的身体里。我不确定这一次你距离我五米远后,你的魂魄会去哪里。我也不想冒险,但现在情况紧急,如果你一直没办法回魂,你会死的。」 他微微仰头,看向谢成赢的双眸,认真地重复:「谢成赢,你会死的。」 即使危险,即使不确定,他也想要尝试,因为他并不希望谢成赢死。 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而且,谢成赢的面相,明显是大富大贵长命百岁之人,他也不应该死。 谢成赢没有再说什么,非常配合,身体开始从黎鸮身边向外飘。 眼看着距离黎鸮越来越远时,谢成赢心里就越来越不是滋味,他垂在身体两侧的双拳默默握紧,他心中暗暗发誓: 他回魂之后,一定要找到黎鸮。 即使忘了黎鸮,他也要把人找到。 至少,他们要成为朋友,而不是一个相见不相识的陌路人。 谢成赢距离黎鸮一米、两米……越来越远,很快就超过了五米。在谢成赢超过五米的那一瞬间,他的魂魄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不是满满弥散消失的,也不是渐变成透明消失的,而是一瞬间、就突兀地没了。 他走了吗?成功回魂了吗? 黎鸮在心里想。 就在这时,他手里抓着的那只美羊羊玩偶,开始拱来拱去。 毛绒绒的布玩偶,被黎鸮拿在手里后,它的两条胳膊两条腿竟然能小幅度的动来动去,扎着蝴蝶结的羊角,也在努力地向上拱,似乎想要够黎鸮的手腕。 这只玩偶娃娃,活了! 不过,黎鸮很快就反应过来,直接捏着「美羊羊」的角,把里面谢成赢的魂魄拉出来了。 谢成赢的魂魄在黎鸮面前「站」稳后,两个人四目相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阵无语。 许久的沉默之后,黎鸮率先开口:「我料想到,这一次没有狗妈妈的身体,你可能会回到这个玩偶里面,但是……」他顿了顿,皱眉说,「但是,我记得,以前这只玩偶并不会动。你是什么时候能控制玩偶动的?」 谢成赢老实回答:「你第一次把我塞进玩偶里那次就能动,只是当时我操作没这么熟练,只能简单的挪动位置。」 从床边挪到你枕头上。 黎鸮:「……」 哦,他想起来了,就是谢成赢偷看他洗澡的那次。 这短短三天的功夫,谢成赢竟然可以「借尸还魂」,让一只原本不会动的玩偶娃娃可以动来动去了。虽然在某种意义上,已经死亡的狗妈妈身体和没有生命的美羊羊玩偶,都只是「借尸还魂」的壳子,但是黎鸮也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这种情况。 忽然,黎鸮想到了什么,立即提醒他:「会动可以,不许吓唬人。」 一只布娃娃玩偶会动会走,谁看到都会吓一跳。 不管怎么说,黎鸮想到的第一个办法,实验失败了。 于是,他很快就带着谢成赢去进行第二个实验。目的地是遇到狗妈妈的小树林。 黎鸮一边走,一边和谢成赢解释:「张余亿道长本来也想来帮忙,但他接了活,回不来,他给我出了个主意。他说,你既然是在狗妈妈身上借尸还魂的,那么可能当时我遇到你和谢崽的地点才是关键。也许只有从这里离开我五米远,才会成功。」 谢成赢非常配合,没有一点反抗,按照黎鸮的指挥,再一次飘到了五米远之外。 不过,这一次大概是谢成赢已经隐约意识到,他还会回到美羊羊玩偶里,所以一点都没抗拒,甚至还有一种速战速决快点回到黎鸮身边的心态。 当黎鸮手里的那只美羊羊再次手脚动来动去时,预示着第二次实验又失败了。 看来,换个地点这种办法根本没用。 黎鸮没办法,只能放下所有侥倖心理,用最后一个办法了。 他抬头,看向谢成赢,深吸了一口气,说:「你家住哪里?我带你回去。」 谢成赢:「?」 谢成赢:「!」 谢成赢又惊又喜:「黎鸮,你终于愿意在我回魂后,和我相认了?」 黎鸮却小脸垮掉,没有谢成赢心情那么愉悦。他无奈嘆气:「我一点都不想,但我不能眼睁睁地看你死了。」 他和谢成赢之间还连着一条姻缘线。这条姻缘线他想过办法,却没办法砍断。 原本,他以为只要等到谢成赢回魂忘了他,他和谢成赢不再有交集,彼此陌路,从此他们就再无瓜葛。他甚至因此删除了自己的联繫方式和宠物医院的监控镜头。 但是,现在人命当前,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谢成赢无法回魂,就这么死了。 第31页 他愿意,亲自送谢成赢回家,即使被谢成赢的家人记住身份也没有关系,只要谢成赢能活下去就好。 他愁眉苦脸地等了好几分钟,也没听到谢成赢报自己的家庭地址。 黎鸮催他:「你家地址。」 谢成赢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我不记得了。」 黎鸮:「?」 黎鸮又问:「那你的亲人呢?爸爸妈妈的联繫方式?」 谢成赢再次摇头,眼神无辜:「我也不记得。」 生魂离体的魂魄,确实存在意识不清、不记得现实的情况,但是以谢成赢的种种表现来说,他身上不应该出现这种问题。 黎鸮问他:「你记得你的名字,叫谢成赢?」 谢成赢点头:「对。」 黎鸮又问:「你也记得你今年23岁?」 谢成赢再次点头:「对,我23岁,比你大四岁。」 黎鸮又说:「你还记得你自己的电话号码?」 谢成赢再次点头。 黎鸮急着追问:「那么其他的呢?比如,你是在念书还是已经工作了?」 谢成赢摇了摇头:「不记得了。」 他没有撒谎,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他开始有意识时,就已经变成了狗妈妈,身边有一只奄奄一息的小狗崽。 黎鸮觉得,这种情况也不算糟糕,至少谢成赢还记得自己的电话号码。他现在是生魂离体的状态,他家里人发现异常,一定会守在旁边的,只要给谢成赢的手机打个电话就好了。 于是,黎鸮信心十足地拨通了谢成赢的手机号码。 「嘟……嘟……嘟……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您稍后再拨……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您稍后再拨……」冰冷的机械音一个字一个字地念着。 黎鸮:「……」 他又试着拨了两次,还是无人接听。 他联繫不上谢成赢的家人。 最后,大概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黎鸮把「谢成赢」三个字输入到了网上,想从网上找点相关线索。 看着一条条搜索结果和谢成赢都毫无关系,黎鸮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逐渐意识到一个问题,谢成赢可能……回不去了。 第15章 真假少爷 黎鸮终于意识到,谢成赢可能真的没办法回去了。 谢成赢飘在他旁边,安慰他:「没关系,不回去也挺好的。我现在很自由,别人看不见我,我想干什么都行。而且,我现在又多掌握了一门技术,可以控制玩偶娃娃,也许我再练几天,就能借用玩偶娃娃讲话,到时候和你说话,你也能听懂我说什么了。」 和谢成赢的一派乐观相比,黎鸮显然没那么乐观。生魂离体时间越长,谢成赢就越危险。 他立即给张余亿道长拨通了电话,张余亿道长那边似乎也在忙,背景音非常嘈杂。他听到黎鸮的几个办法都失败后,眉头也逐渐紧锁。 直到听到黎鸮说,谢成赢记得自己的名字和年龄,还有电话号码,其余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张余亿道长脱口而出:「他遇到你的那天,你确定是他第一天离魂吗?」 黎鸮当然没办法确定,他的眼神落到谢成赢的身上。 谢成赢正飘在黎鸮身边,一边听手机里张道长的说话声,一边试图压下黎鸮头上一撮翘起来的头髮。被黎鸮突然这么一看,他立即心虚地缩回手,无辜地眨着他那双漂亮的眼睛。 即使是生魂,谢成赢的眼睛也格外地漂亮。 黎鸮把张余亿道长的话转达给谢成赢。谢成赢认真地想了想,随后摇头,很诚恳地说:「我不记得,我没有这一段记忆。」 他只记得那天早上,醒过来时,他自己就莫名其妙地变成了一只流浪狗妈妈,身边还有一只嘤嘤嘤嗷嗷待哺的小奶狗。那只小奶狗小小的一团,奄奄一息,如果再不给它餵奶,它可能很快就会死了。 于是,当时也搞不明白自己状况的谢成赢,只能心一狠,一咬牙,为了小奶狗活下去,跑出去给这只小奶狗找食物。 然后,他就遇到了黎鸮。 黎鸮好心地给了他一块面包,他尝到了面包的味道。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似乎这种味道对他来说已经很久远了,好像他已经很久都没有吃过面包。 但是,有了面包还不行,小奶狗实在太小,小傢伙没办法咽下面包,它需要喝奶。 恰好当时,黎鸮有一盒牛奶放在了花坛边上,于是谢成赢从花坛里包抄,顺利地叼走那盒牛奶,给奄奄一息的小狗崽带回去。 但是,这只小狗崽毕竟还是太小了,即使他帮忙把那盒牛奶咬破,小傢伙也没能喝进去多少,依旧是一副快要死了的模样。 再后来,他为了去给小傢伙找吃的,又被狗妈妈的魂魄追杀,中午再次遇到了黎鸮。 这是他变成生魂之后,仅有的记忆。 至于他变成生魂之前的记忆,他也只记得自己叫谢成赢,今年23岁和他自己的手机号码。 「我有一个猜测,」张余亿道长在电话里说,「他在遇到你时,可能并不是第一天离魂。他身上有功德金光,是十世善人,天道一向对这样的人很宽容,会打破一些规则。我猜测他在短期间内无法回魂,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 黎鸮听着张余亿道长的猜测,仔细打量着谢成赢。 第32页 谢成赢生魂上的功德金光,平时是看不见的,黎鸮也只见过一次——就是谢成赢替他挡开变成恶鬼的狗妈妈的那次。 虽然张道长说谢成赢此刻不会有生命危险,黎鸮却也没办法放任不管。谁知道天道哪天突然不高兴了,不想再庇护谢成赢,那个时候谢成赢就危险了。 所以,无论如何,还是尽快让谢成赢回魂,才是最保险的。 黎鸮想了想,拿起手机,给谢成赢的手机号码发了一条简讯: 【请问这是谢成赢的手机号吗?我知道他现在昏迷不醒,也许我有办法让他醒过来,收到请回復】 简讯的【信息已送达】回执提醒,很快就在黎鸮发的那条简讯上打了个「√」,表示这条简讯发送成功。 等了许久,黎鸮的手机安安静静,没有收到任何回復,他发给谢成赢手机号码的简讯,石沉大海了。 —— 今天是星期五,下午没有课,黎鸮要去实验室照顾他的那些菌菌公主们。这些菌株可是关系到黎鸮的期末成绩的,比黎鸮的命都要金贵。 他带着谢成赢进入实验室时,室友杨大鹏和安放已经在实验室里了。梁颖学姐没来,听说是因为被陈实川吓到了,请了几天假。 杨大鹏崴脚的前几天,他养的实验样本菌株就已经全军覆没了,他还没来得及伤心,自己的脚就崴了,只能在寝室休养,只一个「惨」字已经很难形容他了。但是为了期末成绩,他今天也只能拖着还没有好利索的脚,来进行菌株重新培育的准备工作,否则到期末就来不及了。 这边杨大鹏在求爷爷告奶奶的祈祷新培育的菌株成活时,那边安放也不,也是愁眉苦脸的。 他比杨大鹏幸运,培育的菌株暂时没有出现意外,现在还成活,但他刚刚在实验室里,又不小心摔了一跤,直接摔碎了手里正要注入的营养剂,只能重新开始配。 杨大鹏问他:「放儿啊,你到底怎么了?你现在平均一天摔两跤!」 黎鸮也终于从谢成赢的事上回过神,注意力落到安放身上,随口问:「和女朋友和好了吗?」 安放顿时又垂头丧气了。 黎鸮看着他这个样子,根本不用等他回答就已经知道答案。他默默地拍了拍自己兄弟的肩膀,无声安慰。 在实验室忙了一下午,黎鸮离开实验室时,他的手机响了。 黎鸮以为是他给谢成赢手机号码发的简讯终于有了回復,压抑着激动,飞快地掏出手机,却在看清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后,脸上迸发的期待瞬间化为乌有,面无表情、慢吞吞地按下了接听键,不情不愿地开口:「妈。」 谢成赢好奇看过去,他记得上次黎鸮填表格时,父母信息一栏都是空着的。 「鸮鸮,」电话里传来一道温柔知性的女声,但语气却有些冰冷,很像公事公办,「明天是周末,家里今天晚上要聚餐,你好久没有回来,你爸让你回来。」 黎鸮深吸了一口气,才缓缓开口:「我周末有……」 「事」字还没有说出口,电话另一端的女人,直接打断了黎鸮:「我问过了,你周末没有课。」随后她像是警告似的,再次开口,「你爸最喜欢家庭和睦、团圆美满。还有,别忘了当初你爷爷的医药费……」 「好,我会回去的。」黎鸮没等对方说完,直接答应。 对方又及时开口:「记得准时回来,不许迟到。」 黎鸮敷衍地应了一声,挂断了电话,无奈嘆气:「每次我回去,没有一个人开心,既然这样,又何必强拉着我假装和谐、互相折磨呢?」 他自言自语说完,就和谢成赢交代:「今天晚上我要回家一趟,你回魂的事,等我回来再联繫张余亿道长,再找他想想办法。」 「好。」谢成赢说,「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他很好奇,黎鸮的家是什么样的。 黎鸮却直接泼了他一盆冷水:「今天晚上我会把你塞进美羊羊,你留在寝室里老实一点,千万别乱动,免得吓到杨大鹏和安放。他们两个是普通人,要是勐然看见玩偶成精了,会吓疯的。」 「你不带我去?」谢成赢急忙抗议,「不,我要和你一起回家,我不要留在寝室。」 黎鸮露出为难的表情,有些尴尬地说:「我的情况有点特殊,那里准确地说,不算我的家,带你回去不太方便。」 简单的几句话,却让黎鸮流露出难得一见的几缕脆弱,和他很不相符,谢成赢莫名地心中一疼,下意识就压下了所有辩驳的理由,没有再继续坚持:「好。」 甚至,谢成赢因为心疼此刻脆弱的黎鸮,都没有抗议黎鸮再次把他塞进美羊羊里。 谢成赢:「……」 他有点委屈,明明说好下次要把他塞进狗玩偶里的,黎鸮说话不算数。 —— 市中心,钟家的豪华别墅里,一家五口坐在餐桌边,准备开饭。 主座坐着钟家的一家之主钟景岷,也就是黎鸮的亲生父亲。他的左手边坐着他的夫人孙颖琳,她是黎鸮的亲生母亲,也就是今天给黎鸮打电话的女人。 钟爸爸身边坐着一个年纪大约二十七八的年轻男人,是黎鸮同父同母的亲生哥哥钟一卓。 而钟妈妈孙颖琳身边,坐着一个和黎鸮年纪相仿的年轻男生钟一越,他和黎鸮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却比黎鸮与在场的所有人都更亲密。 第33页 只有黎鸮坐在桌尾,像一个外人一样,旁观着他们所有人。 这件事说来,非常的狗血。 黎鸮和钟一越,他们两个人是钟家被抱错十八年的真假少爷。黎鸮是钟家亲生的真少爷,钟一越是钟家抱错的没有血缘的假少爷。 放在一年前,黎鸮绝对不会想到,这么狗血的剧情,竟然会发生在他身上。 而更狗血的是,钟家虽然已经将黎鸮认了回来,但是却不愿对外承认黎鸮才是他们夫妻的亲生儿子,只说他是远方亲戚家来借宿的小孩。 钟家夫妻这么做的原因,只是因为,他们不想让自己亲手养大的小儿子钟一越受一丁点委屈。 甚至,明明黎鸮比钟一越先出生的,却被要求叫钟一越哥哥,他只能当个远房表弟。 黎鸮还早早就被警告:「不要仗着血缘关系,就想在钟家得到好处,钟家的一切都和你无关。」 这类的话,钟爸爸对黎鸮说过,钟妈妈也说过,就连和黎鸮一母同胞的钟哥哥也说过。 如果不是拿了钟家给爷爷的医药费,黎鸮很想当面告诉他们,他也不稀罕。 他当初对亲生爸妈抱有希望时,曾经用铜钱算过他和钟家几个人的卦象: 他们之间,只有血缘,没有亲缘。 他们此生,本该无缘。 第16章 沖喜 当年,黎鸮出生时,钟家还没有发达,只是个在地方小镇上做小本生意的。 钟妈妈在镇上医院生下黎鸮,钟一越也是在这家医院出生的。 黎鸮出生的时辰很特别,差五分钟就是午夜十二点,马上就到第二天凌晨了。钟一越只比黎鸮晚出生十分钟,他恰好是第二天凌晨零五分出生的。 然而,不知道什么原因,俩家孩子被抱错了。钟一越成了钟家的孩子,黎鸮被黎家的爸爸妈妈带走了。 后来,钟家的生意越做越大,从小本生意一跃成了暴发户,甚至在一线大城市里打下了根基,举家搬迁到这里。 钟一越作为钟家最小的儿子,自然是备受宠爱,可以说是在福窝里长大的孩子。 然而,黎鸮的运气就没有那么好了。 他的养父母感情不好,他养父是个喜欢酗酒的酒鬼,一喝酒就回家打老婆孩子,黎鸮的养母受不住了,逐渐开始和别的男人勾搭在一起。养父发现自己带了绿帽子,打老婆孩子打得就更狠了。最终,黎鸮的养母不再忍了,提出了离婚。 当时只有两岁的黎鸮,成了累赘没人要,被养父母双方来回踢足球。最后,黎鸮的养母更是直接就走人离开,从此以后黎鸮再也没见过她,黎鸮被迫由养父抚养。 他的养父在养母那里积压了一肚子怒气,喝醉后就开始殴打他泄愤,什么骂人的脏话都往他身上招唿。这时,只有腿有残疾的爷爷,会一撅一拐地过来挡在黎鸮身前,替他接下爸爸的拳头棍棒。 这是黎鸮幼年时,唯一得到的庇护。 后来,黎鸮就在桥下遇到了他的师父,开始跟着师父学算命。 等爸爸再喝醉打他时,他就会捏着铜钱,把自己「藏」起来,逃过了很多次的毒打。 去年,当钟家发现自己的小儿子被抱错,找到了黎鸮时,黎鸮的爷爷正因为癌症晚期住院了。 黎鸮当时刚刚考上大学不久,掏出他这些年算命攒来的所有钱,也没办法负担爷爷昂贵的医药费。 钟家的爸爸妈妈发现钟一越的亲生家庭是这样的情况,心疼自己从小养大的孩子,不愿意把钟一越还回去,但黎鸮又是钟家的亲生骨肉,也不能让他流落在外。 两难之下,最终,黎鸮病重的爷爷和酒鬼养父收下了一笔巨额赔偿,答应把两个孩子的抚养权都交给钟家。 为了给爷爷治病,黎鸮不得不成为钟家的孩子,努力在钟家维持着家庭和睦、幸福美满的假象。 只可惜,爷爷在收到那笔钱不久,就撒手人寰了,也没享受到,最终是黎鸮的酒鬼养父捲走了所有的钱。 不过,钟家虽然对黎鸮的态度像外人,但大多时候都秉着井水不犯河水的相处模式,只会在家庭聚餐上要求人员到齐,再公事公办的聊上几句,私下里从不交流,就连黎鸮的亲生妈妈孙颖琳女士,也从来没有私下和黎鸮说过话。 唯一有那么一次,是去年黎鸮刚刚来到钟家时,他看到钟妈妈对钟一越无微不至的宠爱,让从小就没有过母爱的他,不免有了一丁点的羡慕,也想私下和自己的妈妈说说话。 但是,钟妈妈很严肃的拒绝了他,并且语气冰冷,非常理智地告诉黎鸮:「鸮鸮,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但是越越也是个好孩子。他太可怜了,有着那样不像样的亲生父母,一辈子甩不掉的污点。现在我们这个家里,只有他和我们没有血缘关系,如果爸爸妈妈再不对他更好一点,他该多难过多伤心啊!他是我一把屎一把尿,一点一点拉扯长大的孩子,妈妈不想看到他伤心难过。鸮鸮,你已经占了血缘优势,就让一让越越吧,可怜可怜他吧……」 黎鸮牙齿紧咬着下唇,压制住了想要说出口的话:「可是,和那样不像样的父母生活了十八年的人,是我,不是钟一越。可怜,也是我更可怜。」 但是,对上钟妈妈的眼神,黎鸮终究是什么都没说,也不再期望了。 · 第34页 然而,今天餐厅的氛围却有些奇怪。 今天,钟家一家人用完餐之后,却没有和往常一样立即离席,而是都在似有似无地打量着黎鸮,可是等黎鸮看过去时,他们四个人又都故意别开视线,假装没有看黎鸮。 黎鸮:「?」 这几个人在打什么主意? 钟家四口人中,反应最不自在的是小儿子钟一越。 其实,他从黎鸮到家开始,就一直都不自在,眼神总是心虚的四处瞄,眼眶也是红红的,好像哭过,一副很委屈的表情。 但同样是委屈的表情,相比之下,反而是英俊帅气的谢成赢做起来更好看也更养眼一些,仿佛他天生就很合适。长相平平的钟一越做出这个表情,只会把他自己显得更丑了。 钟家人的基因都很好。 钟爸爸钟景岷已经年近五十,依旧是器宇轩昂,浑身都散发着成熟男人的魅力。钟妈妈孙颖琳女士知性又温柔,气质清秀。 他们夫妻两人的儿子,大哥钟一卓和小儿子黎鸮都继承了爸爸妈妈的优点,兄弟俩人长得有七八分相似,只是黎鸮的外表更加的清纯干净,带着当代男大学生的独特气质,而已经在商场上磨鍊多年的钟一卓,更加内敛沉稳一些。 只有和钟家没有血缘关系的钟一越,平平无奇。即使身上穿着昂贵奢侈的华服,也难以掩饰他的普通。 餐桌上尴尬的气氛还在持续,黎鸮安静地坐着,等待有人打破僵局。 他其实没有吃饱,今天餐桌上没有一道菜是他爱吃的。 许久之后,迫于钟家几个人的眼神,钟妈妈不得不开口。 她迟疑了几秒,问:「鸮鸮,在学校有谈恋爱吗?」 黎鸮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防备着回答:「没有。」 钟妈妈又问:「那么,鸮鸮喜欢男孩子还是女孩子?鸮鸮能接受男孩子吗?」 现在社会开放,同性恋和异性恋一样,不会受到任何歧视。 黎鸮抿了抿唇,思索着该怎么回答。 因此,他回答的慢了一些,餐桌上的钟一越眼眶瞬间就又红了,泫然欲泣,好像下一秒就要掉眼泪了。 美人垂泪,本来应该是一幅美好的画面,可惜钟一越不够美。 他虽然不够美,但是钟家人却都开始心疼了。 钟妈妈急忙拿了纸巾,关切地去给小儿子钟一越擦眼泪。钟家大哥钟一卓更是直接起身,越过黎鸮,几步走到弟弟钟一越身边,搂着他的肩膀,轻拍着安抚。 主位上威严的钟爸爸虽然没有动,但是眉头紧锁,面色不悦。 只有黎鸮,像是一个局外人一样,他直接从餐桌上起身:「我先回房间了。」 钟爸爸好面子,希望能看到钟家一家团圆和睦,所以每次黎鸮回家,都被要求必须住一晚上过夜。 黎鸮的卧室在钟家别墅的最顶层——也是全家唯一一间在顶层四楼的卧室。 当时,钟妈妈给黎鸮解释说,是因为楼下没有房间了。 但后来黎鸮也渐渐发现,二楼和三楼都有空余的房间。而三楼南面採光最好的那间卧室,是用来给钟一越当游戏机和各种玩具的储物间使用的,比黎鸮现在住的这间卧室足足大了两倍。 不过,这种偏心被区别对待的细节太多了,黎鸮也没有精力一一去计较。 他走到三楼楼梯口时,一摸口袋才发现,他的手机落在餐桌上了。刚才只想着尽快逃离餐厅尴尬的气氛,他走的太匆忙了。 「哎。」黎鸮无奈嘆气,只能认命下楼回餐厅去拿。 楼下餐厅里,钟家一家四口还坐在餐桌上。 钟爸爸坐在自己的主位上没有动,钟妈妈搂着的小儿子在抹眼泪,大哥钟一卓站在弟弟身后,脸色也很不好,似乎压抑着隐隐的怒意。 黎鸮站在餐厅门口,脚步有些迟疑,开始纠结,要不要冒着这种氛围去拿手机。 只思考了几秒,他就果断转身,准备等钟家人都离开餐厅再回来拿手机。 然而,他刚刚转身,还没有走出去几步,就听到钟一越带着哭腔,开口说话了。 「爸爸妈妈大哥,我真的不用去沖喜了吗?」 黎鸮:「?」 沖喜? 他用手指掏了掏耳朵,以为这两个字是自己听错了。 这都什么年代了?大清早亡了,竟然还能听到「沖喜」二字。 「越越你放心,妈妈绝对不会让你去沖喜的。」钟妈妈搂着小儿子钟一越,心肝宝贝的安慰道。 钟一越窝在自己妈妈的怀里,忧心忡忡地说:「可是,黎鸮真的会愿意替我去沖喜吗?」 黎鸮:「!」 什么鬼?吃瓜怎么还吃到他自己身上了?钟家人竟然想让他替钟一越去沖喜! 钟妈妈还没有开口,钟大哥就不满地说道:「哼,就黎鸮的条件,他有什么不愿意?他浑身上下,能拿得出手的,只有一个好大学的学歷而已,放在上面那个圈子,根本不够看。那个圈子,是我们钟家几辈子都高攀不上的,如果不是那位少爷是植物人状态,一直昏迷不醒,需要人来沖喜,这种好事根本轮不到黎鸮……」 钟家大哥正慷慨激昂地发言,忽然就和餐厅门口的黎鸮对上了视线,一下子就没声了。 黎鸮站在餐厅门口,双手插兜,微微歪头,饶有兴趣地看着餐厅里的几个人。 第35页 钟一越最先反应过来,搂着钟妈妈的腰,抽泣声瞬间就更大了:「妈妈……呜呜……」 黎鸮满头黑线。 现在被算计要去沖喜的人是他,他还没有哭呢,钟一越哭什么哭。 烦死了。 而且还哭得那么丑。 钟妈妈一阵尴尬,主位上的钟爸爸眉头紧锁,目光不善地望向黎鸮。 餐厅里沉默了几秒,还是钟妈妈率先开口:「鸮鸮,既然你已经听到了,我们也不瞒你了。爸爸妈妈替你相看了一门亲事,对方是我们钟家难以高攀的一位少爷,今年26岁,只比你大七岁,你们合过生辰八字了,极其相配。而且,对方家里已经承诺,只要你肯嫁过去,除了给钟家企业几个千万亿级别的合作案之外,会额外给你一个亿现金,作为你个人的零花钱。」 靠在钟妈妈怀里的钟一越,听到一亿现金时,露出了一抹难以觉察的肉痛,随即又神情又开始委屈了。 黎鸮望向钟家几个人的面相,发现他们眉宇之间并没有钟妈妈口中提到的这一笔财气,就知道他们的如意算盘最终是要落空的。 他讥讽道:「既然这么好,怎么不让钟一越嫁过去?」 钟妈妈硬着头皮:「人家要的是你。」 钟大哥却怒不可遏,吼道:「黎鸮,你才是和我们钟家有血缘关系的人!越越和我们家没有血缘关系,他在这个家里已经够可怜了,决不能让他再受委屈去给别人沖喜!」 「哦,原来是去沖喜啊!这种时候,终于想起来和你们有血缘关系的是我啊。」黎鸮语气淡淡的。 对家人不抱希望,就不会受到伤害。 钟妈妈急忙打圆场:「鸮鸮,那位少爷出了点意外,现在昏迷不醒,他们家老爷子就想图个吉利,所以想沖沖喜……」 黎鸮没应声,而是大步跨入了餐厅。 在餐厅内的钟家四口人目光皆是一顿,身体不自觉地向后一缩,动作整齐划一,那场面非常可笑。 黎鸮没搭理他们,径直走到餐桌前,拿起自己遗落的手机,再转身,头也不回地出了餐厅。 「黎鸮,站住。」一直没出声的钟爸爸,开口想要喝止黎鸮。 黎鸮头也没回,直接上楼了。 随后,楼下就传来了钟爸爸的怒吼声:「黎鸮,这个婚,你结也得结,不结也得结!」 黎鸮嗤之以鼻,冷笑一声,关上卧室门,顺便落了锁。 他的爷爷已经去世了,钟家已经没有能威胁他的筹码了。 何况,不管是法律还是道义上,他和钟家都没有任何关系,毕竟钟家从未承认过他。 现在的钟家,只能无能狂怒,无法控制他。 —— 黎鸮洗了澡,从自己的书包里掏出了一套睡衣换上——钟家这个卧室,连一套衣服都没有给黎鸮准备。 有时候,黎鸮觉得钟家人的思维挺奇怪的。 他们似乎总觉得,如果对黎鸮这个亲生儿子好一点,被钟家养了十八年的小儿子钟一越就会越来越委屈,得到的爱也被分走了。 所以,为了不让钟一越受委屈,那么只能黎鸮受委屈。 黎鸮刚被认回来时,偶尔还会伤心难过,但一年过去了,他早已经麻木。 就在这时,黎鸮的手机铃声响了。 他拿过手机,当看清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时,整个人瞬间精神。 是谢成赢的手机号码打来的电话。 黎鸮紧张地接通手机,对面传来了一道浑厚的男人声音。 男人问黎鸮:「你认识谢成赢?」 黎鸮也顾不上对面看不见自己,立即点头:「对,我认识谢成赢。」 男人语气严肃,询问道:「什么时候认识的?」 黎鸮如实回答:「三天前。」似乎怕对方不信,他想了想,又细心补充说,「谢成赢,今年23岁,身高大约一米九,现在至少已经昏迷三天。也许我有办法能让谢成赢醒过来,请问您方便和我见一面吗?」 手机里的男人声音比刚才更冷了几分,冷漠开口:「你打错了,我不认识谢成赢。」 随后,电话被挂断了。 黎鸮:「?」 黎鸮急忙再次拨通对方电话,这一次传来的是机械女声:「……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您稍后再拨……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您稍后再拨……」 黎鸮:「……」 黎鸮无语,他这是直接被对方拉黑了。 看来,谢成赢变成生魂后,记忆果然变差了,自己的电话号码也记错了。 —— 顶级私人豪华医院的走廊内,一位身材魁梧的男人,盯着手机屏幕,面无表情一顿操作,克制着怒气开口,声音浑厚:「又一个骗子!这已经是这个星期的第207个诈骗电话了。」 他收起手机,走进全医院最顶级的私人豪华病房内,对着里面一位坐在轮椅上的老人,说:「谢老先生,我已经给对方回过电话,但可惜,又是一个骗子,还是个撒谎不打草稿,漏洞百出的骗子。」 男人语气有些讥讽,也有些无奈:「对方说,小少爷今年23岁,昏迷至少三天。这个骗子,可能是从哪刚看到了三年前关于小少爷的报导,以为三年前的事是近期才发生的,所以搞错了小少爷的年龄和昏迷时间。呵,连基本信息都没有搞清楚,就想来诈骗,这骗术太拙劣了。」 第36页 轮椅上的谢老先生什么都没说,只是沉默地看向豪华病房里最内室的那个房间。 那个房间的门半开着,能隐约看到里面有一张豪华的病床,病床的床头附近,摆桌设坛,香烛裊裊。病床上的人非常安静,像是睡着了一样。 魁梧的男人再次开口:「谢老先生,时间不早了,您先回去休息吧。小少爷这边有我,请您放心。」 终于,谢老先生缓缓开口,问:「和钟家的婚事,谈得怎么样了?」 男人回答:「钟家已经答应把那位少爷嫁给成赢少爷沖喜了。」 提到钟家,魁梧男人似乎有些鄙夷,语气也变得不太好:「钟家那德行……如果不是钟家那位少爷的生辰八字,这种婚事根本轮不到钟家。可是没办法,成赢少爷命格特殊,三魂七魄常年走失,只有长命锁才能镇住。」 谢家这些年,为了时常丢魂的谢成赢,请便了大江南北的各门各派的大师。对此,这些大师们也束手无策,都提出了同一个解决办法:找到谢成赢的长命锁。 魁梧男人继续说:「大师们都说,成赢少爷的长命锁,是拴在他的姻缘线上的。成赢少爷姻缘线上的另外一个人,就是他的长命锁。」 第17章 寝室闹鬼 沖喜这件事,黎鸮根本没放在心上。 他前十八年熬过了养父的家暴,现在已经长大成人,钟家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他没有什么好怕的。 在钟家的这个晚上,黎鸮睡得很好,第二天早晨起床时,神清气爽,精神抖擞。 钟家的四口人,却和黎鸮恰恰相反,各个眼睛都是黑眼圈,神色疲惫,像是被追杀了一晚上似的。 呃……事实上,他们也的确是被追杀逃亡了一晚上。在梦里,他们跑得筋疲力尽,睡着了反而像是没睡着一样。 而且,钟家四口人还隐约地发现,似乎自己每次做这种噩梦时,都是黎鸮被钟爸爸强迫回家的当天晚上,就好像他们和黎鸮犯沖似的。 黎鸮默默地收起自己的三枚旧铜钱,微微一笑,深藏功与名,潇洒地离开了钟家。 他昨天晚上没有直接回学校,是因为当时太晚了,钟家又在别墅区,回学校需要花钱打车。 他现在蛮穷的,每花一分钱都很肉痛。黎鸮坐在公交车上,看着自己的余额,默默嘆气。 学期初的奖学金已经花得差不多了,摆摊算命赚的钱给小奶狗谢崽支付了半个月的宠物医院住院费,也所剩无几。他的生活费已经很拮据了。 没办法开源,只能节流缩衣紧食了。 而且,如果谢成赢半个月后还没办法回魂,那么小谢崽从宠物医院出院后怎么安置,也是一个难题。 学校寝室里是不允许养宠物的,他又不能越俎代庖,替谢成赢帮小谢崽找领养。到时候不管是继续在宠物医院託管,还是另外想办法安置,都是一笔不小的费用。 此刻,昨天晚上钟妈妈提到的一个亿现金零花钱,在黎鸮的脑海里一闪而过,充满了诱惑。 一个亿啊,那可是一个亿啊! 怎么可能不心动呢?! 哎,有钱真好!世界上有钱人那么多,怎么就不能带他一个呢? 黎鸮靠在公交车的椅背上,垂头丧气,只能默默地安慰自己,等这个期末熬完,他就可以利用暑假去接单算卦看风水赚生活费了。 因为今天离开钟家的时间比较早,黎鸮坐车到学校时,也才上午九点。 今天是周六,黎鸮他们没课,往常这个时间室友杨大鹏和安放应该还没有起床。于是黎鸮特意去了食堂,给寝室两只嗷嗷待哺的儿子买了早餐。 为了不厚此薄彼,黎鸮给昨天晚上的留守儿童谢成赢也特意带了一份——虽然谢成赢一个生魂,根本碰不到早餐。 当他拎着早餐,打开寝室门时,就发现,平日会在周末睡懒觉的杨大鹏和安放,竟然都已经从床上下来了。 他们两个人正抱在一起裹着被子,瑟瑟发抖的挤在一把椅子上,四条腿也都高高举起,远离寝室地面。 看着眼前的这一幅诡异的场面,黎鸮左思右想也没有想明白,这两个有一米八高的大小伙子,是怎么把他们自己团吧团吧,像是两朵棉花糰子似的,一起挤在一把小小的椅子里面的? 杨大鹏和安放先是听到走廊传来推门声,吓得瑟瑟发抖,在椅子上抱得更紧了,脚也举得更高了,仿佛地面上有什么洪水勐兽似的。 随后,他们两个人终于看清推门进来的是黎鸮,瞬间就像是见到了亲爹了似的,热泪盈眶,争先恐后的扯下被子,直接就往黎鸮身上扑,一边扑一边激动地大喊: 「爸爸救命啊!」 「爸爸你终于回来了啊!咱们寝室闹鬼了啊!」 黎鸮:「……」 他接住鼻子一把眼泪一把的两个大儿子,整个人都被这两大坨的脆皮男大学生压矮了一大截。 这两个脆皮男大学生却什么也顾不上,不管不顾,只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拼命地往黎鸮身上挂,恨不得双脚离地占领高地。 寝室桌子上,一只扎着粉蝴蝶结的美羊羊玩偶急得不行,疯狂地动来动去,好像是想隔空把那两大坨东西从黎鸮身上扒拉下来。 即使这只美羊羊玩偶此刻没什么表情,黎鸮却能脑补出谢成赢气鼓鼓咬牙切齿的神情。 第37页 那神情一定是很好玩的。 黎鸮越过两个室友的脑袋,看向桌子上的美羊羊,眼神怀疑。 谢成赢接收到黎鸮的怀疑视线,瞬间就比刚才跳得更高了,气鼓鼓地在桌子上弹跳,浑身的毛毛都炸开了,就连羊角上绑着的那只粉色蝴蝶结,都因为谢成赢过于激动,直接被炸开的毛顶得掉了下来。 黎鸮:「……」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毛绒玩偶娃娃的毛,也能像猫狗身上的毛一样炸开的。 「到底怎么回事?」黎鸮试图卸下挂在他身上的两个室友。 然而,这哥俩显然是吓坏了,闭着眼睛哀嚎,说什么都不肯从黎鸮身上下来。 杨大鹏哆哆嗦嗦地说:「闹闹闹……闹鬼了,昨天半夜,我和安放都看到了,我们寝室,有东西动来动去。」 「就是就是!」安放也跟着附和,声音都在发飘。 昨天半夜?有东西动来动去? 黎鸮的视线再一次落到了桌子上的美羊羊身上。 美羊羊版谢成赢:「!!!」 他比刚才更激动了,毛茸茸的胳膊和腿更大幅度的动了起来,甚至还非常丝滑地向前「走」出了一段距离。 幸好此刻挂在黎鸮身上的杨大鹏和安放后脑勺没有长眼睛,否则两个人亲眼看见这一幕,估计大概要直接吓得晕死过去。 黎鸮无奈对谢成赢做口型:「你半夜没事,吓唬他们两个干什么?」 谁知,黎鸮刚做完口型,书桌上的那只美羊羊玩偶,直接就「嘭」的一声炸开了,像是嘣开的爆米花,连玩偶肚子里面填充的白色棉花都炸得露了出来。 黎鸮:「……」 看给孩子委屈的! 直接原地气炸了! 杨大鹏和安放本就是惊弓之鸟,忽然听到寝室后面传来了奇怪诡异的爆炸声,瞬间就发出了比刚才更加尖锐的惨叫。 「啊啊啊啊什么东西什么声音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救命啊黎鸮救命啊啊……」 此起彼伏的尖叫声,震得黎鸮耳朵的鼓膜都发疼。他用手捂住耳朵,强行把挂在身上的杨大鹏和安放从自己的身上扯开,走到书桌旁,拿起已经破破烂烂的美羊羊玩偶,在他们的尖叫声中解释:「没事,就是个玩偶娃娃。」 随后,他的视线落在了手里的美羊羊玩偶身上,看着它连肚皮里的棉花都露了出来,黎鸮强压着唇角弧度,强行淡定地解释:「可能是这娃娃质量不好,棉花膨胀时候乱动,吓到你们了。」 谢成赢被塞在美羊羊里还不老实,半夜起来吓唬人,黎鸮能怎么办?黎鸮也只能帮他遮掩,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黎鸮手里炸得到处是「伤口」的美羊羊玩偶,听到黎鸮的「和事佬和稀泥」式发言,似乎更气了,直接头一歪,自闭了。 黎鸮:「……」 美羊羊玩偶明明没有表情,他怎么就能看得出来谢成赢自闭了呢? 黎鸮在这边观察「美羊羊」,他对面的杨大鹏和安放两个人依旧瑟缩地搂在一起。 他们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看看黎鸮手里的美羊羊玩偶,随即一起摇头,面露惊恐:「不是不是,不是玩偶娃娃!」 恰好此时,黎鸮已经捏着美羊羊的角,把谢成赢从玩偶里面拉了出来。 谢成赢恢復到生魂状态,终于能说话了:「不是我干的!我没有吓唬他们!和我无关!」 他恨不得双手双脚都举起来,表示自己的无辜和委屈。 黎鸮第一次在一个生魂身上,看到了「气得快要冒烟」的真实版效果。 这一刻,大概是求生欲本能,黎鸮的嘴比脑子率先做出了反应,在谢成赢要炸出下一句控诉前,他的嘴秒怂,飞快地滑跪道歉:「对不起。」 谢成赢已经到了嘴边的委屈和控诉,顿时就一卡壳,他非常礼貌地接了句:「……下、下不为例。」 黎鸮立即乖巧应答:「好。」 态度极好。 开什么玩笑!他刚才已经亲眼见识到谢成赢被冤枉后,美羊羊玩偶直接炸开的现场了,现在要是不把谢成赢的毛哄顺了,谁知道谢成赢的生魂会不会再炸开一次? 杨大鹏和安放两个人不明所以,突然听到黎鸮道歉,随后又变得乖巧,仿佛黎鸮身边还站着其他人似的。 两个人再一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非常默契地把彼此抱得更紧了。 黎鸮问:「昨天晚上,究竟怎么回事?」 这一次,他主要是问谢成赢的。 但杨大鹏一向嘴最快,直接抢答了:「我和安放,昨天晚上本来在床上睡得好好的。然后,我就看到一个这么大的黑影,不是实体的,像影子,趴在安放身上,使劲的挠他的脸,安放就像是喘不过气似的,差点憋死!」 杨大鹏伸出两只手,比量出了一个大小,差不多有一米多长。 谢成赢飘在黎鸮身边,给出了一个更准确地答案:「是一只老猫形状的影子,全身黑色的,又肥又壮。」 黎鸮:「猫?黑色的猫?」 「对对对,好像就是猫,黑色的猫!」安放在旁边点头,小声补充,「我还听到说话声。」 「说了什么?」黎鸮问。 安放声音发抖地说:「是很嘶哑的声音,带着怒气骂我,骂我欺负它孩子。还说什么,它带大的孩子,凭什么让我欺负!」 第38页 黎鸮:「你虐过猫?」 有狗妈妈的事在前,黎鸮下意识反应是不是安放虐猫了。 可是,仔细看安放的面相,除了一脸倒霉相外,并没有做过任何的恶事,反而还隐约透露着「否极泰来」的意味。 安放挠着头,垂头丧气道:「我从来没虐过猫啊,我甚至连路边的花花草草都不敢踩,更别提猫了。」 黎鸮从兜里掏出自己的三枚铜钱,安慰安放:「别急,让爸爸来给你卜上一卦,问问吉凶!」 随后,三枚铜钱被黎鸮撒在桌面上,铜钱打着转转晃动了几下,最终停在了卦象对应的位置。 黎鸮看着卦象,开口对安放说:「卦象上说,这事,得去问你女朋友。」 安放也后知后觉想起来了:「我女朋友家养了二十二年的那只老猫,就是黑色的!」 第18章 精怪 「我想起来了,我女朋友家里养了二十二年的那只老猫,就是黑色的。」安放终于后知后觉,想起他以前在女朋友手机里看到的那只老猫的照片——那是一只又肥又壮、通体全黑、没有一点杂色的老猫。 「但是,」安放有些迟疑,「我女朋友家的那只老猫,前几天已经去世了。如果它已经死了,那么我们昨天晚上看到的是什么?真的是那个、那个……鬼吗?」 安放说到「鬼」字时,声音不自觉地发抖,几乎快要哭出来了。 杨大鹏下意识就远离了安放几步,非常自觉地伸手去抱黎鸮的胳膊。不是他这个做兄弟的不够义气,实在是……鬼啊,真的闹鬼了啊! 谢成赢飘在黎鸮身侧,原本就因为被黎鸮莫名其妙冤枉一顿很委屈,后来又因为黎鸮迅速道了歉没机会发泄。 他正憋了一肚子怒气,却看到杨大鹏的身体和手臂,径直穿过他的魂魄,抱住了黎鸮! 谢成赢:「!!!」 美羊羊不发威,还真把他当病羊羊吗?! 他气得直接就飘在杨大鹏的头上,照着杨大鹏的头就开始使劲拍,一下不解气,又连续拍了好几巴掌。如果此刻谢成赢不是生魂状态,黎鸮恐怕已经早就听到了巴掌啪啪作响的声音。 黎鸮不动声色地缩了缩,很识时务的假装没看见。反正,杨大鹏也不会有感觉,就让他给谢成赢撒撒气吧,毕竟死道友不死贫道,好兄弟就是用来两肋插刀的。 杨大鹏对于自己正被一只生魂打脑袋,浑然不觉,他更害怕的是昨天半夜看到的那个黑影——疑似鬼影子。 黎鸮安慰他们:「寝室里没有鬼气,昨晚你们看到的,应该不是鬼。」 就连谢成赢这个没什么玄学常识的生魂,也附和着黎鸮点头:「我也觉得不是鬼。」 黎鸮偷偷瞄他,见他的魔爪还没放过毫无所觉的杨大鹏。 「我觉得可能是精怪。」黎鸮再次开口。 如果有鬼魂来过,黎鸮到寝室时不可能一点都察觉不到,他觉得更有可能是小精怪。 魂魄或者是生魂,像谢成赢这样的;或者是死魂,像狗妈妈那种的。不管是生魂还是死魂,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它们是没实体的,除非是变成厉鬼,利用戾气瀰漫去影响人,否则没办法对世上的东西造成任何影响。 但是,精怪就不一样了。 精怪看起来好像是和魂魄相似,也没有实体,但更准确地说,它们是有实体的,只是会自己故意藏起来或者隐身,不会轻易在普通人面前显形,所以很难被发现。 精怪大都是开了灵智的,有一定的智慧。甚至有一些修为高的精怪,不仅可以口吐人言,还能识文断字。如果修行的时间足够长、修为足够高,精怪是完全可以修成人形的,甚至可以假装人类生活在世上。 只是,黎鸮的师父说过,现在是末法时代,天地间灵气稀薄,如今这年代出现的小精怪,大部分都只能达到刚刚开了灵智的程度,世间灵气不够支撑它们修成人形,也就止步于此了,不会像以前神话故事或者聊斋传说中写的那么出神入化。 大概也因为现在灵气稀薄,黎鸮长这么大,也只遇到过一次精怪引发的事件。 那时候黎鸮也刚刚开始自己独立摆摊算命,一卦五块钱,主打一个薄利多销,试图闯出名气打开市场。 他当时还在念初中,是趁着暑假出来打工的,因为怕被城管撵,找的摆摊地点是未改造的老旧棚户区附近。这里住的大都是外地来打工的,但也胜在人来人往人流多。 不过,大概是这些人每天靠着苦力才能挣来微薄的薪水,围观黎鸮看热闹的人很多,真正找黎鸮算命问卦的却不多。 就在黎鸮蹲在摊位前深刻反思,自己可能找错了客源对象时,他遇到了一个愁眉苦脸的中年妇女。 其实,先让黎鸮注意到的是,一只蹲在中年妇女头顶上的小乌鸦。 小乌鸦毛髮锃亮、通体乌黑,肥嘟嘟的,小肚子也鼓鼓的,显然平时吃得饱饱的。 但是,黎鸮眼睁睁地看着那只小乌鸦,就落在中年妇女头顶上,在众目睽睽之下,肆无忌惮地用坚硬的鸟喙使劲地叨中年妇女的头,但中年妇女毫无所觉。周围和她擦肩而过的人,也没有人发现任何异常。 只有黎鸮自己能看见。 甚至,那只小乌鸦在觉察到黎鸮能看到它时,还站在中年妇女的头顶,耀武扬威地朝着黎鸮扇了几下翅膀,丝毫不害怕自己被发现了。 第39页 当时没见识过什么世面的黎鸮,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不是魂魄,而是一只难得一见的小乌鸦精怪。 大概是黎鸮直愣愣盯着中年妇女的眼神,引起了中年妇女的注意。 她大概是看见黎鸮一个小孩,在这边摆摊好几天了也没开张,她虽然并不信这些,但还是觉得黎鸮可怜,从裤兜里翻出了一张有些破旧的五块钱,递给了黎鸮,随口问黎鸮怎么解决她近期的困境。 黎鸮在小乌鸦精怪兇巴巴的眼神里,淡定地接过了那五块钱,换来了小乌鸦低头一啄。黎鸮的手躲得快,小乌鸦没啄到。于是,它就气鼓鼓地瞪黎鸮。 黎鸮假装自己什么也没看见,在中年妇女和周围围观人群的注视下,扔了铜钱,开始看卦象。 卦象上清楚地显示了中年妇女最近遇到的困境。 中年妇女是从农村进城打工的,和丈夫在附近摆早餐摊。他们的摊子虽然小,但相比黎鸮这个和这里格格不入的算命摊子,明显是早餐摊的生意更好,收入也不错。 但是,最近他们遇到了非常不顺的事。 要么是出门平地摔,准备好的早餐备料全都洒了;要么是丢钱,是眼睁睁的看着钱包掉水里被沖走的这种没办法找回的丢法;要么就出门被就鸟屎砸,快很准,即使在人群中,也会准确命中他们夫妻俩个……这种倒霉事越来越多,他们最近都没做成生意,如果再这样下去,他们的早餐摊可能就干不下去了,只能灰熘熘地回村里。 听完黎鸮按着卦象描述了他们夫妻的困境,中年女人也没惊讶,只以为黎鸮从街坊邻居口中听说的。她只唉声嘆气:「孩子还在城里念书,学校借读费用也交了,如果就这么带她回村里,村里的教育……哎,这可怎么办啊?」 黎鸮盯着中年妇女头上的小乌鸦精,直接问中年妇女:「你婆婆最近生了重病,你知道吗?」 「啊?!」中年妇女明显一愣,眼神不可置信,下意识反驳,「不可能!昨天晚上和她打电话时,她还说自己身体好好的,不用我们担心……」 说到这里,中年妇女自己就顿了声,后知后觉意识到:「我婆婆怕儿女担忧,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她很有可能得了重病,故意瞒着我们!实在不行,我这就催我家那位回村里看看!」 黎鸮早就注意到这位中年妇女的面相,虽说她愁眉苦脸的,上面缠绕着倒霉气息,但是她的面相很善,是一个恭顺孝敬的晚辈,她只是不知道自己的婆婆生病了。 于是,黎鸮看着她头顶的那只小乌鸦精怪,对中年妇女说:「你婆婆报喜不报忧,但乌鸦报忧。你们最近的倒霉事,大概就是乌鸦对你们的提醒。」 想了想,黎鸮又问:「你们婆婆,是不是曾经救过乌鸦?」 中年妇女头顶上的这只小乌鸦,可能曾经和那位婆婆有过什么渊源,所以特意千里迢迢跑一趟,来替老人给家里儿女报信。 中年妇女呆呆点头,说:「我婆婆说过,她曾经在菜地里捡到过一只受伤的乌鸦,满腿都是血,流的可多了。当时我婆婆吓坏了,以为救不回来,没想到餵了几天,那乌鸦命大,就又能活蹦乱跳到处飞。后来,我婆婆说,那小傢伙记恩,每年那几天都会飞回来看我婆婆。但是……」 她说到这里,就停了下来,过了几秒,才神情古怪继续说:「但是,全村除了我婆婆,没人见过我婆婆说的那只乌鸦,我们都以为是我婆婆魔障了。」 这就全对上了。 每只精怪都是开了灵智的,有自己的脾气秉性。被婆婆救了的小乌鸦,只任性地在婆婆面前显形,不让其他人类看到它——就比如此刻小乌鸦蹲在中年妇女的头上,除了黎鸮这个天生阴阳眼,也没有别人发现。 而且,众所周知,在动物世界中,乌鸦也是一种极其聪明的小动物,甚至可以用多智近妖来形容,比如着名的寓言故事——乌鸦喝水。乌鸦也是一种极其会感恩的动物,比如着名的成语——乌鸦反哺。甚至也有一些人,会把乌鸦看成某些事物的象徵和预示,例如「乌鸦报忧」的说法。 但是,近些年在网络上,乌鸦令普通网友们印象最深的特点,无疑是乌鸦记仇。甚至有些仇,乌鸦们可以数十年如一日的记恨,并且伺机报復。 它们报仇的手段层出不穷,它们会准确无误地往仇人头上扔屎、丢石子,一如既往地往仇人家玻璃上甩屎,甚至还有故意高空俯落突然飞过来抓仇人头髮的……这还只是普通的小乌鸦。如果是成了精怪的乌鸦,有了修为,报復手段也更多。 黎鸮还记得,那只小乌鸦精怪在随着中年妇女离开前,终于笨拙地和黎鸮说了几个字。只是,它大概是刚刚修成精怪不久,修为不够,说的字也磕磕绊绊的,很不清晰,黎鸮只勉强听到「奶奶」「欺负」「摔了」「腿疼」「不管」几个字眼。 后来,黎鸮又回棚户区一次才听说,原来那位中年妇女的婆婆,在村里被蛮横不讲理的邻居欺负推倒了,摔了腿,加上年纪大了,老年慢性病多,病情当即就加重了。 老太太不想让儿子儿媳为了她浪费医药费,愣是咬着牙没说,还在电话里装没事人,让儿子儿媳安心。 也幸好是儿子受了乌鸦的提醒,急忙赶回村里发现得早,夫妻俩把老太太送医院了,老太太现在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各种老年慢性病也不是当即就能要人命的病,现在老太太健健康康的活着。 第40页 和老太太相比,村里还发生了一件更令人津津乐道的事:欺负推搡老太太的那两位蛮横邻居,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就在家里,只不过是不小心被门槛绊了一下,也没摔倒,两个人的腿却都直接骨折了,仿佛比豆腐还脆弱。 走路无缘无故平地摔、拿东西直接摔碎、干什么都不顺……黎鸮终于想起安放这一脸倒霉相为什么眼熟了——这不就是和当初的小乌鸦精一模一样的情况吗?! 众所周知,乌鸦气性大,但猫的气性也不小,它们和乌鸦一样,都是个爱记仇的小心眼子! 此刻,谢成赢还在发泄似的拍杨大鹏的脑袋。 黎鸮从谢成赢身上收回视线,暗暗地想:它们这点,和谢成赢也很像呢。 第19章 茶艺表演大赛 「你最近一直倒霉平地摔,是因为有精怪作祟。而且卦象显示,解决办法在你女朋友身上,你得去找你女朋友。」黎鸮理所当然地认为,既然找到了问题根源,那么就尽快去找问题根源解决问题。 然而,安放却一脸愁眉苦脸,唉声嘆气的。 不仅是他,就连旁边的杨大鹏也都跟着皱眉,那脸色仿佛是世界末日降临了。 大概是看到杨大鹏的表情太可怜了,谢成赢也终于大发慈悲地放过他,背着双手,姿态优雅地飘回到黎鸮身边,仿佛刚才那个狂扁杨大鹏的人不是他。 黎鸮把棉花都露出来的美羊羊玩偶,放回书桌上,奇怪地问他们两个:「你们两个怎么了?尤其是你,安放,你愣着干什么,快给你女朋友打电话。」 安放的脸色比刚才更菜了,垂头丧气地说:「我打不通,她把我拉黑了。」 杨大鹏在旁边也小小声地接话:「我的电话号码也被拉黑了。」 黎鸮:「……」 黎鸮无奈,只能认命地掏出了自己的手机——当初安放把女朋友介绍给他们时,为了防止女朋友找不到他,把黎鸮和杨大鹏的联繫方式也一起留下来当备用。 然而,当黎鸮拨通了安放女朋友的电话号码后,发现他自己也被对方拉黑。他转手又拨了微信电话,结果一样,同样也被拉黑。 安放的头比刚才低得更低了一点。 杨大鹏在旁边帮腔:「黎鸮,你别试了,没用的。不仅是她把我们几个都拉黑了,就连她室友也把我们统一拉黑。我们三个,现在是对方亲友严防死守的重点对象,并且已经全军覆没。」 黎鸮:「……」 一直在旁边默默听了全程的谢成赢,大为震惊并深有感触:「哦,学到了。」 黎鸮:「?」 黎鸮睨向谢成赢,心有怀疑:他学到了什么? 最终没办法,黎鸮只能再次扔铜钱卜卦,问一下安放女朋友现在所在的位置。 很幸运,卦象显示对方此刻正在女生寝室。 于是,黎鸮带着安放和杨大鹏直接去女生寝室找人,哦不,是去负荆请罪。 · 安放的女朋友叫阮思思,是比黎鸮他们小一届的学妹,读的是经济管理学院。她和安放在校学生会的纳新活动上一见钟情,迅速进入了爱河。 两个人的感情一直很好,如胶似漆,平时很少吵架也很少红脸。安放不止一次在寝室和黎鸮、杨大鹏说过,他看见阮思思的第一眼就觉得,这就是他老婆了,他必须想办法把人娶回家。最好是毕业就结婚,直接来个英年早婚。 这次的吵架,是两个人交往以来的第一次吵架,也是最严重的一次。而且,虽然安放可能是无意的,但是他确实是因为没有果断鉴茶,才让两个人矛盾加剧了。 安放像是霜打了的茄子似的,去女生寝室区的路上,一直耷拉着脑袋,蔫巴巴的,好像下一秒就活不成了。 谢成赢跟在黎鸮身边,忽上忽下的飘着,像是一个被风吹动的气球,有时候风大一些,谢成赢还会被吹的偏一点。 黎鸮觉得有趣,侧头盯着谢成赢看,忽然觉察到自己的袖子被扯了扯,是一直抱着他胳膊的杨大鹏。 杨大鹏昨天晚上真的被吓到了,他崴伤的脚还没好,但说什么也不肯自己独自留在寝室,哭着喊着,一定要跟着黎鸮他们集体行动。他还特别振振有词,说得有理有据:「恐怖电影看过吧?鬼片看过吧?里面都演了,遇到这种情况,往往落单的那个人,才是最倒霉的!为了保住我的小命,我坚决不落单,就算身残也志坚,也要坚定地跟着你们走!」 于是,此刻的杨大鹏,倔强地拖着一瘸一拐的腿,紧紧抱住黎鸮的胳膊,瑟瑟发抖地缩成一团,逞强地跟着他们前进。 他一边走还一边琢磨:「鸮哥啊,你说让安放倒霉的是一只老猫精怪,但是阮思思家的那只老猫已经去世了,它们是同一只吗?」 黎鸮说:「从卦象上看,是同一只。」 杨大鹏震惊:「动物死了也能变成精怪吗?」 黎鸮对这方面也不熟,只能仔细回忆他师父曾经教过的精怪知识:「能不能成为精怪,主要看的是机缘,机缘主要靠的是天道是否恩赐。世间万事万物,都依照天道规则。比如我平日的铜钱卜卦,就是试图窥探天道的运行规则。卦象上能不能窥探的到信息,皆是倚仗天道恩赐。如果天道不肯透露,就不可强求。精怪的机缘也是如此,天道给予便接着,不给予就不可强求,也不可逆天而行。」 第41页 杨大鹏一脸长见识了表情,这些玄学常识,他今天是第一次听说。 一直神游的安放,在听到黎鸮和杨大鹏的对话后,也终于找回一点理智,将信将疑地皱眉:「昨天晚上,我听到那只黑猫骂我欺负它孩子。可是,我记得,我女朋友家的老猫,早就做过绝育了,从来就没有生过猫崽,它哪里来的孩子?」 这类事件,黎鸮接触过的也不多,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他只能安慰安放:「等见到你女朋友,就知道了。」 安放也只能惴惴不安地点头,加快了走向女生寝室区的脚步。 · 黎鸮三个人,加谢成赢一个生魂,刚刚到了女生寝室区,还没有走到阮思思所在的寝室楼下,安放的手机响了。 安放接通电话,听筒里传来了一道很温柔甜美的女声:「师兄……」 简短的两个字,经过电波的传递,像是被额外加工过了似的,很软糯也很委屈,仿佛声音的主人似乎受了欺负。 一瞬间,黎鸮、谢成赢和瘸腿的杨大鹏都纷纷转头,看向安放的手机,眼神里充满希望:是阮思思吗? 安放一脸苦瓜相,朝着几个人摇了摇头,解释说:「不是思思,是向我表白过的那个学妹。」 「你们还有联繫啊?」杨大鹏脱口而出。 黎鸮也在蹙眉。 谢成赢竖起耳朵,脸上流露出了一抹好奇。 安放顶着几个人的视线,硬着头皮,尴尬地继续通话:「学妹,你有什么事?」 「学长,你在哪里?我可以去见你吗?」小学妹声音哭唧唧的,像是遇到了什么事。 黎鸮无奈摇头,他甚至还颇有心情地教育谢成赢:「你以后可千万别学他。」 杨大鹏以为黎鸮是在和自己说话,毫不客气地送了安放一个鄙夷的眼神,拍胸脯保证:「不学不学,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吗?」 安放打完电话,一转头才发现,他的两个室友已经走出去十几米远,把他远远地丢在后面。 他不明所以,立即追了上去,很坦荡地对黎鸮他们复述学妹的话:「她听说我最近总是出门就平地摔,才给我打电话的。她说她和我遇到了同样的事情,总是倒霉,出门平地摔、马上要交的作业丢了、已经准备好上交的材料硬碟坏了,前几天衣兜漏了手机也丢了……」 黎鸮嘴角抽搐了一下,忍无可忍提点他:「她和你说这些干什么?你是会捉鬼还是会驱邪?不如你跟她说,找你不如来找我,我会卜卦算命。」 大概是有钟一越那个钟家假少爷在前,黎鸮对于这种低段位的绿茶尤其免疫。 安放过于单纯,没听出黎鸮的阴阳怪气,反而被这么一提醒,瞬间就想再给小学妹打电话,转述黎鸮的话。 黎鸮恨铁不成钢:「……活该分手!」 然而,安放的电话还没播出去,忽然他就直接来了个平地狗吃屎,手机瞬间从他手里飞了出去。 好巧不巧,屏幕正中央砸在了女生宿舍区四方形花坛的一个角上。 在重力加速度的作用下,安放一万多的某水果手机,瞬间被撞得四分五裂,五马分尸,满地的手机碎片,很像还没拼装的积木。 安放欲哭无泪。 黎鸮眼尖,已经眼疾手快捏住铜钱,看向某个方向,口中念诀:「定!」 一个敏捷的黑影,在黎鸮发出声音时,已经一跃而起,直接跳进旁边的花坛里,消失不见了。与此同时,谢成赢下意识飞身想要去拦,却还没飞出去两三米,瞬间就被黎鸮扯着一条线,生拉硬拽,蛮横地直接把他扯了回来。 谢成赢:「?」 他盯着突然出现在他和黎鸮之间的线,一脸莫名其妙。 黎鸮的手紧紧地攥着那条线,极其用力,指尖都压得泛白了。他的脸上带着怒气,噼头盖脸地训谢成赢:「我以前跟你讲的话,是不是都白说了?什么场合你都敢往前沖?你是生魂,不是钢铁侠,也不是护卫犬,遇到突发情况用得着你冲出去吗?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怎么办?你要是死了怎么办?」 大概是过于激动,黎鸮气得身体在发抖。 如果不是他反应迅速,当机立断抓住他们之间的姻缘线把谢成赢强行拽回来,他发都不敢去想后果。 刚刚绊倒安放的,是一道黑色的影子。那影子速度太快,黎鸮没看清楚,但直觉告诉他,那应该就是昨天晚上在寝室作祟的那只黑猫精怪。 精怪要比鬼魂修为高很多,它们不仅可以直接对人使用法术,甚至还可以通过诅咒改变人的运势。在自身觉察到危险时,它们甚至会主动加害人的性命。刚刚就连黎鸮的铜钱替言,都没能定住那只精怪,可见那只精怪修为并不一般。谢成赢一个连回魂没办法的生魂冲过去,只会是鸡蛋碰石头,以卵击石! 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谢成赢可能就死了! 黎鸮心跳如雷,越想越后怕,唿吸都快不顺了。 谢成赢的手指轻轻地摩挲他和黎鸮之间突然出现的那条线。线上的光泽金色温润,手感很舒服,令他爱不释手。 他慢吞吞抬头,对上黎鸮那双蓄满怒意的漂亮眼眸,当即求生本能被激发,下意识脱口而出:「……汪?」 当护卫犬就当护卫犬,求生要紧。 谢成赢想的很开。再说了,给黎鸮当护卫犬,不丢人,他又不是没当过狗? 第42页 正在怒火爆发边缘的黎鸮:「……」 他好犯规啊! 第20章 玄猫 谢成赢的「犯规」,让黎鸮一瞬间卡了壳,原本到了嘴边的话,也都说不出来了。为了掩饰尴尬,黎鸮默默转头,若无其事看向他的两位室友。 他这一看,才发现安放和杨大鹏两个人,都已经被刚才的变故吓趴了。 安放也顾不上心疼自己的手机,盯着那道黑影消失的方向,脸色已经吓得惨白。 杨大鹏也没比比安放好到哪里,抖着嘴,哆哆嗦嗦地碎碎念:「我的妈呀,不是瞎掰的啊,原来这个世上真的有精怪啊!黎鸮你的本领竟然也是真的!我以为……我以为……」 他「以为」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但是显然原本的三观已经被重新刷新了,整个人处在三观重组的懵逼和震惊中,一时间丧失了语言的正常组织能力。 刚才有精怪来过,黎鸮也不敢懈怠,一手持铜钱戒备,一手拽着姻缘线,不动声色地把谢成赢拽到自己的身后,和安放、杨大鹏一起被他护住。 四周静悄悄的,什么异样都没有,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安放慢吞吞地从地上爬起来,大着胆子挪了几步,和瘸了脚的杨大鹏终于胜利性地搂抱在一起,然后两个人一起扭头,目光坚定不移地看着他们的「救命稻草」黎鸮。 黎鸮没什么对付精怪的经验,上次他遇到过的那只小乌鸦精怪,显然刚变成精怪不久,连话都说不利索。而这次的这一只,明显修为更高,攻击性也更强。黎鸮寻不到这只精怪的气息,为了保险起见,他只能单手持铜钱,口中念了一个「护」字。 随着「护」字的音节落下,他们几个人四周瀰漫起一层非常透明的雾气,像是一层透明的保护膜。 做好防护罩,黎鸮终于收起铜钱,顺手把他和谢成赢之间的姻缘线也收了起来。 谢成赢正舒服地用手指摩挲着那根温润的线,爱不释手时,线忽然就不见了。 谢成赢:「?」 他问:「这是什么线?怎么没了?」 黎鸮不悦地瞪了他一眼:「没事少打听!下次再不要命的往前沖,我就再也不管你了!」 谢成赢收回没东西摸的手,一时间有些不适应,只能摸了下鼻子,老实地答应:「哦。」 黎鸮面上淡定,心里却很心虚。 这是他和谢成赢的姻缘线,但显然黎鸮不能像往常一样好心地给谢成赢科普这个玄学常识。 他甩开谢成赢,弯腰去扶地上的杨大鹏和安放,问他们:「还能走吗?我们可能需要尽快见到阮思思。」 安放此刻几乎要吓哭了,但是他却在听到黎鸮提到阮思思的名字时,极力摇头反对,态度坚决:「不行!我们现在不能去见思思!那个黑影要真是精怪,它万一对思思有危险怎么办?!我不能把危险带到思思面前,一丁点危险都不行!我们回去吧!黎鸮,我们回去解决,别把思思牵扯进来!我们回去,现在就回去!」 安放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顾不上摔得稀碎的手机,也顾不上自己摔得流血的膝盖,坚持着一瘸一拐地往回走,一步步,试图离女生寝室远远的。 他似乎笨拙地认为,只有这样做,他的女朋友阮思思才能更安全。 谢成赢盯着执拗离开的安放,抿了一下唇,颇有感慨:「这小子,虽然笨了点,但还有救,罪还不至于再次沦落成单身狗。」 「你很懂?」黎鸮在他身后,凉飕飕地开口。 谢成赢很明白自己的处境,他之前在黎鸮雷点上蹦迪的这件事还没完全「萌」混过关,也不敢造次,非常乖巧地在嘴边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 黎鸮没理他,径直开口,出声叫住安放:「安放,你不能走,这件事,必须去见阮思思。」 安放缓缓转身,满脸担忧和不解:「为什么?它不是来找我的吗?那我就让它一直缠着我好了,我倒霉我认了!我不能把这种危险带给思思,我宁愿自己倒霉一辈子!」 黎鸮无奈扶额,他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个室友是个一恋爱就没智商的恋爱脑! 一根筋犟到死! 他只能提醒他:「安放,你想想,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倒霉的?」 安放飞快地抹了一把眼睛,假装自己没哭过,闷声闷气回答:「前几天。」 黎鸮被他的答案气得,差点翻了个白眼。 反而是终于从震惊中找回语言组织功能的杨大鹏,抢先给出了答案:「啊!对啊!我想起来了!安放第一次平地摔那天,是他和女朋友吵架的那天!」 安放当时两天两夜没回寝室,回来的那天早上,给黎鸮和杨大鹏带了早餐,然后他就在什么杂物都没有的寝室地面上,非常突兀地来了个平地摔。 黎鸮解释:「对,你倒霉,就是从你和阮思思吵架开始。而且,从卦象上看,那只精怪的渊源来自于你女朋友。我理解你不想给阮思思带去麻烦的想法,但是只有见到阮思思,才能解决这只精怪。」 「只有这一个办法吗?我们不能自己解决吗?我宁愿自己一直倒霉都行!」安放还不死心,他是真的担心自己会给女朋友带去危险。 黎鸮再次耐心解释:「精怪是靠机缘而生的,机缘是天道给予厚待才能遇到的。天道厚待精怪,自然就有约束精怪的办法。即使精怪可能为非作歹,但一定会忌惮它的渊源的。」 第43页 安放似懂非懂,五官揪在一起,明显还在纠结。 「和他解释这么多干什么?黎鸮,给我个玩偶娃娃的身体,我帮你敲晕他!」谢成赢撸起袖子,跃跃欲试。 黎鸮:「……」 虽然话糙,但理不糙,谢成赢简直说到他心坎上了。 安放在纠结,但杨大鹏听懂了。 他指着地上安放的手机碎片残骸,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刚才那只精怪跳出来对付安放,是因为安放要给他那个绿茶小学妹打电话!卧槽,这个事正牌女朋友知道,谁能不生气?」 他直言不讳地对安放说:「安放,那只精怪,是替你女朋友在教训你!我早就说了,让你远离绿茶,你偏不听,活该被教训!」 「什么……绿茶?」安放的脸比刚才更纠结了,显然是更懵逼了,完全没听懂杨大鹏说什么。 杨大鹏:「……」 他似乎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室友兼好友,竟然这么蠢! 倒是在黎鸮身边,谢成赢一直吃瓜看戏,「啧啧啧」地感嘆:「黎鸮,你这个室友平时都不上网的吗?绿茶和白莲花他没听说过吗?他这么纯良的吗?简直是稀有物种啊稀有物种!」 黎鸮觉得谢成赢碍事,没好气地睨他:「你也别说风凉话了,你也没比他好到哪!」 一个没办法回魂的生魂,什么都记不住,甚至连自己的手机号码都记错了,他觉得谢成赢也没什么资格嘲笑平时很少上网的安放。 这俩人是半斤八两。 还好,杨大鹏拖着瘸腿,搂着安放的肩膀,认真并且细緻地帮他科普了一遍什么是「茶艺文化」,并且直言不讳地对他点明:「你之所以差点变回单身狗,就是因为你受到了茶艺文化的薰陶。」 安放一脸不可置信,下意识证明自己的清白:「我对我那个学妹一点心思都没有,我这辈子只爱过思思一个人!我对她一心一意,不可能变心!」 「你说的再信誓旦旦也没用,你站在这里对我们说没用的,你要给阮思思安全感才行!」杨大鹏虽然是个单身狗,但是理论却一套套的,说得有理有据,一度让黎鸮怀疑他是不是偷偷背着自己脱离了寝室的单身狗队伍。 安放一副恍然大悟又一副大受打击的神情,在光影里忽明忽暗,整个人好像都错综复杂了。最后,他老实地保证:「我知道我错在哪了,等我见到思思,我会向她道歉的。」 「喵————!」 就在这时,安放的话音刚落,在场的几个人,全都同时听到了一声刺耳的猫叫声! 这里的「刺耳」,不是形容词,而是个客观事实的描写。 突兀响起的尖锐猫叫声,分贝极高,似乎要刺穿在场所有人的耳膜,黎鸮下意识抬起双手去捂耳朵。然而,谢成赢的手比他更快,直接先他一步从背后捂住了他的耳朵。黎鸮去捂耳朵的手,落在了谢成赢的手背上。 生魂双手的触感,冰冷发凉,却有效地帮助黎鸮的耳朵减少了尖锐叫声带来的刺激。 而在这双冰冷的双手之上,是黎鸮还没有来得及收回去的手。 是温热的,也是生机勃勃的,是属于活人的手。 黎鸮错愕了一秒,立即收回自己的双手。 他循声望向花坛方向,在那一片翠绿的草丛中,看见了一只通体黝黑、浑身上下没有一根杂毛的黑猫! 它一双碧绿幽深的眼睛,正因为发怒瞪得熘圆,视线更像是淬了毒的箭,锋利又冰冷,紧锁在安放身上,与他们几个人隔空对峙,异常兇狠。 这是一只碧眼玄猫,古时是镇宅之宝,辟邪驱凶,护家宅安宁。 第21章 护崽 那只玄猫弓起背,目光如钩,头部下压,两只前爪跃跃欲试,随时都可能发起攻击。 它再次张口,几乎能刺穿耳膜的猫叫声又一次响起,杨大鹏和安放两个普通人,抵挡不住这股声波攻击,双腿一软,哐哐哐几声,直接跪在地上。他们膝盖结实地撞在水泥地面上的声音,十分清脆响亮,光听着就觉得疼。 黎鸮下意识也跟着咧了一下嘴,隔空感同身受他两位室友的痛苦。他的手指里已经捏起了三枚铜钱,扛着声波的压力,回瞪那只碧眼玄猫。 在场的几个人中,只有谢成赢仿佛没事人似的,没有受到猫叫声的攻击。不知什么时候,他身上泛起金色的光芒,像是一层贴身的保护膜似的,把他保护的严严实实——这是上次对付狗妈妈时谢成赢身上出现过的功德金光。 黎鸮琢磨着,谢成赢的功德金光大概是被动技能,虽然无法主动使用,但是却可以保证谢成赢的生魂不被邪祟侵扰。 他收回思绪,捏着铜钱,集中精神,扛着声波攻击,试图和这只碧眼玄猫沟通。 「喂,你应该会说话吧!你闹了这么久,到底有什么目的?你说出来,我们好解决。」 那只玄猫没有动,碧绿的眼眸一眯,虽然它黑乎乎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黎鸮直觉玄猫可能把他们当成了愚蠢的人类,毫不吝啬地流露着对他们的鄙视。 人家根本就看不上他们几个人类! 黎鸮只能加筹码,主动提起了阮思思的名字:「你是阮思思家养了二十二年的那只老猫吧?」 「小小一个言灵官,知道的倒是不少!」那只黑猫高傲地一跃,落在花坛石台上,对着黎鸮口吐人言。 第44页 黎鸮见这只精怪似乎可以沟通,心头一喜,小心措辞,试图和它沟通:「你是因为阮思思才找上安放的吧?如果安放去给阮思思认错道歉,你可以高抬贵手,放过安放吗?」 「你是什么垃圾,也配要求本喵?本喵偏不,你管不着!」玄猫态度倨傲,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黎鸮正在为难,绞尽脑汁想办法。一旁的谢成赢听到黎鸮被这么骂,脸上闪过一丝不悦,箭步上前,抬手就朝着那只玄猫的脑袋,结结实实地给了一拳。 duang的一声,一拳头下去,黑色的小猫头直接被砸在了花坛的石台上,高挺的鼻子和水泥面亲密接触,差点直接变平了。 「喵————!」猫刺耳的叫声再次响起。但这一次,悽惨了很多,沙哑的猫叫声里还带着一抹抹可怜。 谢成赢看了看自己的拳头,再看看差点被他一拳头镶在花坛石台上的小猫头,眼神里带了一丝困惑,但转瞬他就高兴起来,飘回到黎鸮身边邀功:「我厉害吧?我能揍到那只猫!谁让它乱说话的!」 黎鸮目瞪口呆。 刚才谢成赢冲过去的速度太快了,他没来得及拽住谢成赢,又怕谢成赢一只生魂,打不过那只精怪遇到危险,他手里的铜钱差点就扔出去了。 但是没想到,谢成赢生魂的功德金光,不仅能被动护体,还能主动给攻击加buff。 「欺负猫算什么本事?」那只玄猫捂着差点被撞平的鼻子,龇牙咧嘴,气鼓鼓回骂,「本喵要去动物保护协会投诉你虐待动物!本喵要让你知道,惹恼本喵没有好下场!」 谢成赢可不是软柿子,更不会被道德绑架。他盯着那只又肥又壮的黑猫,嗤笑道:「我打了你的头,就是虐待动物吗?要不要我亲手给你演示一遍什么叫做虐待?啧啧啧,就你?呵,你是国家几级保护动物?你是牢底坐穿兽吗?你甚至连猫中最美三花猫都不是!你以为你多金贵,我揍了你又能怎么样呢?再说了,我,一个生魂,普通人看不见摸不着,你想投诉就尽管投诉去吧。请!」 他甚至还伸手做出了非常标註的「please」的姿势。 玄猫:「!!!」 玄猫气炸了! 甚至气得都忘记了它能口吐人言的本领,直接对着谢成赢一通「喵喵喵」骂骂咧咧开始输出。 但不管这只黑猫嘴里骂的多「脏」,它却也只是弓着背、做出一副攻击的姿态,不敢真的扑向谢成赢。 谢成赢身上的功德金光,邪祟精怪天生惧怕。倒不是因为它们打不过,而是更怕因此沾上因果。 功德金光对邪祟精怪来说,更像是投鼠忌器,打又不能打,骂又不能骂,弄不好就引得天道大怒,令天道容不下它们了断机缘。 黎鸮立即抓住机会,顺势恐吓玄猫:「你也看到了吧?这个生魂身上是功德金光。你承蒙天道厚爱,因机缘化成精怪,修行不易,你若敢和功德金光硬碰硬,就不怕惹怒天道,降下天罚吗?」 玄猫浑身炸毛,气得碧绿的眼睛几乎窜出火星子,简直要被气炸了。 黎鸮礼貌问它:「所以,现在能谈了吗?」 玄猫悲愤恼怒、最终屈辱又悽惨地叫了一声:「喵————!」 · 黎鸮他们和这只玄猫精怪的矛盾,主要是在安放身上。安放自身的运势,已经因为玄猫的影响有所改变,几乎事事倒霉,做什么都不顺。 所以,黎鸮这边的诉求也很简单:「请放过安放,不要再缠着他。」 那只碧眼玄猫却眼睛眯成缝,倨傲地睨了一眼安放,猫嗓嘶哑地说:「要想本喵放过他,也不是本喵独自说了算的,恐怕要先了结本喵和他身上的渊源。」 黎鸮:「?」 恕黎鸮眼拙,不管是从安放面相,还是从卦象,这只碧眼玄猫的渊源,都在安放的女朋友阮思思身上,它和安放之间并没有什么羁绊和渊源牵扯。 黎鸮困惑地问:「是什么让你觉得,你和安放之间有渊源?」 玄猫冷眼扫过黎鸮,眼神像是看白痴似的。它的左前爪,在花坛石台上狠狠地跺了两下,气恼道:「你以为本喵因为什么变成精怪的?!你个白痴白痴白痴!」 黎鸮:「……」 无缘无故莫名其妙被骂,放谁身上,心情都不会太好。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自己找这只玄猫算帐,谢成赢的拳头已经飞快地砸在了对方的猫脑袋上,并且威逼对方:「道歉!」 「本喵才不会……」 duang! 谢成赢的手丝毫不留情面,又狠狠一拳头砸下去了。 他甚至还津津乐道,像是很过瘾似的威胁玄猫:「我一个生魂,平时摸什么都穿过去,碰什么都碰不到,难得遇上一个能挨到我拳头被我揍的。你不道歉,我就一直揍你,我当然希望你最好是选择不道歉。」 玄猫:「……喵喵喵!本喵错了!本喵道歉!」 气死猫了!它怎么流年不利,出门遇上这种倒霉玩意儿! 看着这只玄猫精怪敢怒不敢言的窘迫样子,黎鸮竟然有点圣母心泛滥的心疼了。毕竟,这是一只毛茸茸,还是一只肥嘟嘟圆脑袋的毛茸茸,谁会不爱呢? 不过,好在黎鸮也是摆过摊算过命被城管撵过被流浪狗追过,见过大风大浪大世面,即使对这只猫有那么一点心疼,他也不会表现出来,只故意冷着脸,让它老实说出缘由。 第45页 「你是怎么获得机缘变成精怪的?这和安放有什么关系?」黎鸮问。 玄猫被谢成赢锤得脑袋发晕,此刻也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嚣张气势,歪头歪脑喵喵叫。 「喵!本喵本来已经死了,活了二十二年,寿终正寝,在同类中活得够本了。如果再活几年,就能去申请世界吉尼斯纪录了!本喵这辈子过得好,舒舒服服的,没什么遗憾,但是本喵唯一放不下的,就是本喵的孩子。」 「你的孩子?你是公猫母猫?」黎鸮将信将疑,往那只猫的肚子下面多瞄了几眼,心想,它不是已经绝育了吗? 「本喵是母喵!」玄猫脸都绿了,要不是它脸上的黑毛挡着,恐怕此刻表情会很难看。它愤怒地跳起来,竖着尾巴对着黎鸮嘶吼:「本喵带大的娃,就是本喵的孩子!本喵比她亲爹妈陪伴她的时间都长!她就是本喵的猫崽子!你有意见?!」 这个她,黎鸮不用问,就知道,是安放的女朋友阮思思。 玄猫在气头上继续讲:「本喵死的时候,本喵的孩子在外地上大学,回不来,本喵没见到她最后一面。后来,本喵也不知道怎么了,死了之后没有直接消失,变成了魂魄。本喵发现自己变成魂魄后,一心只想再见娃一面,就一路北上。本喵也没来过京城,也不记得走了几天几夜,一路上担惊受怕,怕被别的厉鬼吃掉,也怕被天师抓了……」 听到这里,黎鸮有些愕然,据他所知,阮思思的老家在滇省,祖国之南,而他们的大学在京城。 这只黑猫,跨越了千山万水,只为了见阮思思一面。 「好不容易,本喵见到娃了,却看到她被这个混小子欺负的在哭!那是本喵带大的娃,凭什么让他欺负!」玄猫已经开始暴躁,目光瞄准安放,像盯着猎物一般,里面溢出杀气,「本喵的崽子,掉一根头髮本喵都心疼,这个混小子凭什么!他凭什么!然后……」 然后,它就因为当时的极度愤怒,从一只什么都碰不到、什么也摸不到、什么也做不到的魂魄,突然拥有了实体,拥有了修为,能口吐人言,甚至还能影响别人的运势。 它得到了天道给予的机缘,变成了一只精怪。 这只玄猫对自己带大孩子跨越千里的爱、对她被欺负时的强烈愤怒,让天道都为之动容,给予了它一个亲自护崽的机会。 所以,它的针对对象是安放——阮思思伤心难过的罪魁祸首。 恍然大悟的那一刻,黎鸮的心脏忽然涌出了一阵阵酸涩,难受得他都快站不稳了。 谢成赢眼疾手快,张开双臂把他拥进怀里,眼神关切:「黎鸮,你怎么了?」 黎鸮头轻轻依在谢成赢胸口,苦涩一笑,声音闷闷的:「我没事,就是有些嫉妒。……狗妈妈为了自己的亲生孩子,可以跨越生死;猫妈妈为了自己养育大的孩子,可以跨越千山万水。谢成赢,你说啊,连动物都可以不顾一切地爱自己的孩子,我的……妈妈们,为什么没有一个爱我的?」 不管是养母,还是生母,没有一个爱过他。 第22章 升官发财死男友 玄猫也很委屈,又气又恼,抬起一只前猫爪,露出锋利地指甲,指着安放,嘶哑地猫叫着:「你们这些愚蠢的人类,以为本喵喜欢跟着这个混蛋小子吗?哼!本喵也是被逼的!本喵要是有办法,本喵早就走了!本喵现在哪也去不了,只能在他周围活动!本喵是来见孩子的,却被困在这个欺负本喵孩子的混蛋身边,本喵看他这张脸就烦,挠花了才好!」 被一波接着一波惊吓过的杨大鹏,这个时候已经缓过劲,回过神嗫嚅道:「你害他这么倒霉,还不够解气吗?」 「你你你,你这个小小的人类!你这是污衊!本喵是祥瑞嘞!是天道都会厚待的祥瑞!本喵怎么可能去害人?」玄猫受到了这般奇耻大辱,即使脸上长满了黑毛,也无法掩饰它的愤怒。如果不是谢成赢在旁边握着拳头,虎视眈眈,玄猫有所忌惮,恐怕杨大鹏的脸早就被这只愤怒的小黑猫挠花了。 杨大鹏被玄猫的怒气吓得,身体不自觉地向后缩了缩,小声嘀咕:「你是祥瑞?那么安放遇到的这些倒霉事,都和你没关系?」 黎鸮给杨大鹏证实:「玄猫的确是祥瑞,古时是镇宅之宝,辟邪驱凶,护家宅安宁。也正是这样的身份,让天道对它偏爱,给予了它变成精怪的机缘。」 并不是所有动物都有这种机缘的。 比如黎鸮他们遇到过的狗妈妈,被那样惨烈的残害,最终也只能化作厉鬼去復仇。而这只跨越千山万水为了它孩子而来的玄猫,同样也是在死了之后变成魂魄,却可以在愤怒和护崽心切的机缘下化成精怪。 杨大鹏听完黎鸮的解释后,更煳涂了,不明所以地指着玄猫,问:「祥瑞自身带的运势,不应该也是祥瑞吗?为什么安放会倒霉?」 「安放倒霉,不是这只黑猫的法术,而是黑猫自身带给他的运势。」黎鸮简单地给杨大鹏解释,「它是祥瑞没错,它是精怪也没错,它自身确实也能改变别人的运势。但是,它是玄猫,自古以来驱邪避凶,护的是家宅安宁。它的家人,是阮思思,不是安放。」 一直在旁边认真听黎鸮科普的谢成赢,比杨大鹏先听明白,举手抢答:「安放对于这只玄猫来说,是扰乱家宅安宁的破坏因素。玄猫的驱邪避凶本能,令它被动针对安放,直接改变了安放的运势,让他变得处处倒霉。」 第46页 「喵——!」玄猫高傲地叫了一声,抬着它的小猫脑袋,用鼻孔看着这几个愚蠢的人类,态度比刚刚见面时柔和了一些,似乎对他们还不算笨的脑袋錶示满意。 「可是,」这时,一直没有出声的安放,在几个人最后缓缓开口,语气里带了点愤愤不平,「我和思思吵架,你改变了我的运势,让我处处倒霉,我知道是我错了,这些我认了!这算是对我的惩罚!但我和思思是男女朋友,我们两个吵架是我们两个自己的事,你这只精怪不讲道理,为什么还要去牵扯外人?」 「什么外人?」黎鸮被安放这没头没脑的话,问得一头雾水,不等那只玄猫做出反应,他已经忍不住开口问。 在场的谢成赢和杨大鹏,都和黎鸮一样,也同样是一脸问号,并没有理解安放的脑迴路要表达什么。 安放这种老好人,难得有了点脾气,涨红了脸质问:「我的学妹也倒霉了,她和思思又没有什么关系!男子汉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你有什么帐找我算就行,别牵扯无关的人。」 他一副大义凌然的样子。 在场的,不管是人,还是猫,还是生魂,全都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最怕空气忽然安静。 「黎鸮,这种人你干脆放弃吧,别救了,白费力气,救不活的。」沉默了几秒之后,谢成赢率先开口。 随后,那只玄猫直接炸毛了,扯着猫嗓子「喵喵喵」地吱哇乱叫:「冤有头,债有主,本喵才不会去找别人麻烦!你这个愚蠢的人类,不要污衊本喵!」 就连腿脚不好的杨大鹏,都默默地往黎鸮身边靠了靠,下意识想远离安放。 他知道安放是个老实人,是个大好人,生性天真善良,没坏心思。但有时候,这种识人不清,还过分天真单纯的人,在某时某刻可能就是最致命的。即使事不关己,人类趋利避害的本能,也会下意识地想要远离他,这是人类刻在dna里的自保本能。 黎鸮实在没忍住,当着安放的面直接翻了个白眼:「安放,听过一句老话吗?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这句话里的婚字,不是指现在的领结婚证结婚,而是指两个人之间的姻缘。不毁一桩婚,也不是指不劝别人离婚,而是指不毁别人的姻缘。你的小师妹之所以开始倒霉,是因为她一直在试图拆散别人的姻缘。逆天道而行,自身运势自然有所改变,她会倒霉,完全是她自作自受。」 他望向安放的面相,遗憾嘆气,直白地告诉他最残酷的事实:「安放,你知道吗?就在刚刚,就在你开口替你的小师妹打抱不平的同时,你和阮思思之间原本就摇摇欲坠、岌岌可危的姻缘线,断了。就那么咔嚓一声,彻底断了。」 安放顺着黎鸮手指的方向,在自己的身上,看到了一根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却已经断掉的半根线。 灰扑扑的,毫无生气。 他盯着这根线,不自觉地瞪大了双眼,表情像是被雷噼了似的,嘴巴大大地张开,好半天没能发出声音。 黎鸮眯眼看向他,毫不怜悯,恨铁不成钢,又狠狠地给了他最后一击:「安放,你和阮思思的姻缘,原本是天作之合,鸾凤和鸣,今生本应顺遂美满,佳偶天成。如果不是你那个小师妹从中作梗,三番五次想要拆散你们,你和阮思思的姻缘线也不会变得这么不堪一击。但是,即使你和阮思思之间的姻缘线,因为你小师妹的缘故,变得摇摇欲坠、岌岌可危,却也没有断掉,反而一直坚强地替你们抵挡住了来自于精怪玄猫自带的辟邪驱凶debuff。」 「但是,这根姻缘线,再坚强、再稳固,也抵挡不住来自于你自己的冲击。是你自己,选择维护你的小师妹,维护那个要试图断掉你和阮思思姻缘线的人,所以姻缘线看不下去了,它选择了自己断掉,彻底了却你和阮思思之间的缘份。」 安放似乎已经明白了所有的前因后果,他甚至预感到,黎鸮接下来的话,更会令他痛不欲生。 黎鸮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情绪,语气趋于平静:「安放,不怪任何人,是你自己,亲手毁掉了你和阮思思之间的缘分的。」 豆大的眼泪顺着安放的脸颊,一滴一滴地往下掉,砸在他的衣服上,砸在地面上,也砸在那半根灰扑扑断掉的线上。 过了一会儿,就连那半根灰扑扑的线,都从安放身边消失了。 安放勐地回过神,像是迴光返照般抬头,死死地盯着黎鸮,不死心地喊道:「我不放弃!我说什么都不会放弃的,我会重新追求思思的!我知道错了,我会道歉,我会认错,我会让她重新接受我!黎鸮,你帮帮我好不好?黎鸮,你本领强,你懂得多,你帮帮我好不好?你帮帮我!」 黎鸮遗憾摇头,爱莫能助:「不,我帮不了你,你也追不回她。你和她的姻缘线已经断掉了,从此以后,你们就是陌生人,往后余生,再无可能。来世也更不会再相识。」 安放顾不得形象,直接就这半坐的姿势,顺势趴在地上,埋起头掩面大哭! 「小小言灵官,你一套一套的,说的不错,本喵决定现在开始喜欢你了!」那只玄猫终于露出了满意的表情,就连身后的尾巴,都舒舒服服地开始甩来甩去,给自己当逗猫棒。 但它又很快地想起什么,迅速补充:「但你也不要得意忘形,本喵只是说,开始喜欢你!才刚刚开始,对你也只喜欢那么一点点而已!你千万不要骄傲!」 第47页 duang! 那只玄猫再一次被谢成赢的拳头揍了。 「喵——!」 你干什么?!为什么又要打本喵!玄猫很委屈! 谢成赢不满地说:「你不能只喜欢黎鸮一点点!你要说你非常喜欢他!」 「喵!本喵的事,用你管?」那只玄猫,敢怒,却不敢对着功德金光还手,只能气鼓鼓地龇牙咧嘴。 忽然,它的身影一僵,先是怔愣了几秒,随后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反应过来后整只喵都开始手舞足蹈,兴奋起来! 「本喵自由了!本喵可以随便动了!本喵终于不用再和这个混蛋小子绑在一起了!喵喵喵……」那只又肥又壮的黑猫,浑身上下所有的毛毛都舒展开来,猫爪子也张开了,身体的每一处都诉说着它的开心。 谢成赢凑到黎鸮身边,贴在他耳边,好奇询问:「这只精怪怎么忽然就不受限制了?」 黎鸮大概也受了玄猫愉悦心情的感染,他此刻心情也不错,于是耐心地给谢成赢解释:「它成为精怪的渊源,是阮思思。现在,阮思思和安放之间的姻缘线断了,它也无需替阮思思驱逐安放这个邪凶,自然就重获自由了。」 玄猫高傲地扬起自己的肥猫脑袋,碧绿的眼眸看向黎鸮,开口道:「你个小小言灵官,本领不错,这次有你相助的事,本喵会记在心上,日后若有需要本喵的地方,本喵自会鼎力相助!现在,本喵要去找本喵的孩子了,几日不见,思子心切,本喵就在此告辞,吾等后会有期!」 话音刚落,它黝黑的身影,瞬间消失,花坛的石台边缘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了。 而这里,也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只有安放还颓废地一头抵地,悲愤欲绝。 黎鸮和杨大鹏对视一眼,默契地同时行动,把安放从地上搀扶起来。 安放借着两个室友的支撑,身体勉强站直。 黎鸮和杨大鹏悄无声息地用眼神交流,一时半会也没商量好要怎么安慰安放。 就在这时,女生寝室区楼下忽然走来了一群叽叽喳喳有说有笑的女生们,她们七嘴八舌地聊着天,阮思思的名字,传到了路边黎鸮他们三个男生的耳朵里。 「你们听说了吗?经济管理学院管理系01班的阮思思,今天正式当选校学生会外联部副部长了!她真厉害!票选遥遥领先,甩了第二名十几票,当之无愧!」 「还有呢还有呢!她前两天和男朋友分手后,为了调整心情买了彩票!没想到,她竟然中了彩票二等奖,整整三万块钱啊!」 「哇,运气这么好啊!」 「哈哈哈,这简直就是升官发财死男朋友啊!」 第23章 小醉鬼 女生们有说有笑从黎鸮他们面前路过,完全没有注意到她们无意带来的消息,让其中的某个男生如坠深渊、痛不欲生。 杨大鹏身残志坚,崴了脚却还坚强地支撑摇摇欲坠的安放。看到大受打击的室友,杨大鹏大受感嘆:「哎,果然是,智者不入爱河,寡王一路硕博。」 安放抬头,眼神悲愤。 杨大鹏被看得有些心虚,自觉闭嘴。 这边氛围紧张悲伤,谢成赢那边的氛围就自成一派。他在黎鸮身边,丝毫没有受到安放失恋的影响,欢快地绕来绕去,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黎鸮扶着安放,腾不出来手,没办法把闹腾的谢成赢按住,只能开口奇怪地问他:「你在找什么?」 「我在找我们之间的那条线。」谢成赢头也不抬,找的很认真。 黎鸮:「……」 黎鸮很心虚:「你找那东西干什么?」 谢成赢指向安放:「刚才我看到你室友有半条线,你说那是断掉的姻缘线。那么,我们两个人之间的那条线,是什么?」 那条线手感很好,摸起来特别舒服,他摸得上瘾。 黎鸮:「……」 那是我们两个之间的姻缘线,但我能告诉你吗? 我当然不可能告诉你! 他望向谢成赢,微微一笑,故作神秘:「你猜?」 谢成赢一针见血给出答案:「姻缘线?」 黎鸮:「……」 黎鸮盯着谢成赢目光的压力,硬着头皮撒谎:「呵呵,你开玩笑呢吧?怎么可能?我们两个都是男的!」他甚至还找到了更有力的证据反驳谢成赢,「安放的那半根姻缘线你刚才看到了,和我们两个人之间的线长得一样吗?」 当然不一样。 安放那半根是断掉的姻缘线,断了的缘分已经没有了生气,颜色自然是灰扑扑的。他和谢成赢之间的那根,是完好无损的姻缘线,泛着温润金色的色泽,手感摸起来也格外舒适。 谢成赢思忖了几秒,正要开口质疑。 黎鸮直截了当地给出答案,一锤定音:「这两种线,完全不一样,你不要胡乱联繫。」说完,他招唿杨大鹏,示意安放现在失魂落魄的样子,不适合一直留在这里,他们先把安放带回去。 谢成赢的目光落在明显心虚的黎鸮身上,对黎鸮避而不谈的态度,产生了怀疑,他的眼眸里也染上了疑惑。 · 对于分手这个结局,安放不死心,也不愿意接受。 他在收拾好情绪之后,独自去了阮思思的寝室楼下,要和阮思思当面谈谈。 至于他和阮思思见面之后,两个人说了什么,又谈了什么,黎鸮不得而知。只是当天晚上,安放见过阮思思回来后,说什么都要拉着黎鸮和杨大鹏去喝酒,要去借酒浇愁。 第48页 不用问,就知道他们两个人的结果,这也是在黎鸮预料之中的。 姻缘线断了,就再无可能,一别两宽,从此天各一方。 看到安放难过落魄的样子,黎鸮无声低头,视线落在他和谢成赢中间。 此刻,他们两个人中间,空荡荡的,那条属于他们两个的姻缘线没有被拉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在某一个瞬间,黎鸮脑海里竟然闪过一个疯狂的念头:幸好,他和谢成赢的姻缘线没能被他砍断。 这个念头刚升起的那一刻,黎鸮立即清醒,飞快甩头,想把脑子里进的水全都甩掉。 他正摇晃着自己的脑袋,一抬头,就对上了谢成赢很不贊同的神情。只见谢成赢眉头微蹙,一副老父亲不放心的语气,说:「学生不能喝酒。」 黎鸮说:「我们是大学生,不是小学生。」 「你还小。」谢成赢语重心长。 黎鸮无奈笑着:「我今年19岁,不是9岁,已经成年了,男人怎么能说小呢?」 「你……」谢成赢张了张嘴,原本想要说什么,都被黎鸮突如其来的颜色玩笑噎了回去,一时间卡了壳。 「你好纯情哦!」黎鸮笑他,「你怎么像个老古董似的?我们俩虽然差了1.3倍的代沟,但是隔的并不远,你努努力就跨过来了!偶尔喝个酒唱个ktv,是我们大学生为数不多的课余生活,你上大学时应该也是这样过来的吧?」 谢成赢仔细回想,却什么也想不起来,他除了名字,他没有任何记忆。 他突然意识到,他和黎鸮,和杨大鹏和安放,和校园里的其他人都不一样,他们是鲜活的,有过去,有未来。而他,是模煳的,记不得过去,也不知道未来。 黎鸮他们三个人,在学校大门口附近选了一家ktv,要了个包夜小包间,准备不醉不归。 他们寝室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集体活动了,也是难得这样聚一回,几个人叫了啤酒和零食,包厢门一关,喊麦的喊麦,唱歌的唱歌,喝酒的喝酒。 安放刚刚失恋,心情不好,抱着麦克风就开始鬼哭狼嚎,一会是「死了都要爱」,一会是「只剩离歌」,一会又唱「分手快乐,祝你快乐」,一会又唱「没有你我该怎么活」……最后他又死命地搂着已经喝光的酒瓶子,鬼哭狼嚎地喊「思思」,说什么也不肯撒手。 黎鸮也跟着喝了两瓶,他坐在沙发上,腰背挺直,目视前方,双手放在膝盖上,规规矩矩的,非常安静。 和扯着嗓子喊破高音的杨大鹏、抱着酒瓶子鬼哭狼嚎的安放相比,黎鸮这副模样,简直乖巧极了,不仅没有声音,甚至身体连动都不动一下。 但谢成赢却发现,这傢伙其实早就醉了。 他的眼睛虽然看向前方,但是根本没有焦距,已经眼神迷离。身体的坐姿,更是一年级的小学生坐法。谢成赢想要让他换个姿势舒服一些,黎鸮却在疯狂抗拒,身体绷的笔直,神情恐惧,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双手抱着头,拼命地躲,嘴里还小声念叨着:「我错了我错了我会乖乖的我一定乖乖的……」 谢成赢抱着黎鸮的手一顿,一股无名的怒意涌上心头,里面夹杂着丝丝缕缕的痛感。这股痛感,在黎鸮瑟瑟发抖无意识蜷缩成一小团时,爆发到了顶点,瞬间炸开。 密密麻麻的痛感,像是有千万只利爪一般,包围了谢成赢的心脏,让他这一只明明没有任何痛感的生魂,再一次鲜活地感受到了活人的感觉。 · 京市顶级私人豪华医院中,全院最顶级的私人豪华病房内,氛围异常紧张。 病床上,躺着一位年轻的男子,即使带了氧气罩,也遮挡不住英俊的眉眼。 然而,此刻,已经在病床上昏迷了三年不醒的年轻男人,却动作激烈,直接扯断了连在手上的身体检测仪器,手死死地捂着自己的胸口,在氧气罩内,发出了一声比一声更清晰的「痛」字。 连在他身上的各种检测仪器,此刻都在疯狂地鸣叫,医生护士迅速赶来,围在床边仔细地替他做检查。 在场的所有人都屏气凝神,严阵以待,眼神里带着震惊和期待。 病房内,身材最魁梧的那个男人,此刻眼睛里泛着泪花,激动地呢喃着:「三年了,整整三年了!这是成赢少爷昏迷之后,第一次发出声音!」随后,他又开始变得紧张,患得患失地询问主治专家:「我们少爷这是怎么了?他为什么会捂着胸口喊疼?他是哪里受伤了吗?」 最终,经过顶级私人医院一系列的医生专家会诊,给出了一个令家属放心却又不是那么放心的结论: 「小谢先生的身体,和这三年以来的每一次检查结果一样,没有任何异常,所有数据都在健康的标准之内。这次重点检查的心脏,也是完全健康的。而且,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小谢先生依旧没有任何醒来的迹象。」 「至于小谢先生为什么忽然有这种反应,院方认为,可能还是因为大脑给予了他某种感知。大脑是人类身体最神秘、最复杂的地方,即使是科学技术发展到了今天,大脑依然拥有无数未解之谜……」 · ktv包房里,黎鸮缓缓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缩进了谢成赢的胸口,正双手双脚蜷缩着趴在他怀里。幸好杨大鹏和安放都喝多了,正抱在一起搂着麦克风鬼哭狼嚎,没注意到角落里的黎鸮。要不然,就黎鸮此刻半「飘」在沙发上的诡异画面,恐怕会把杨大鹏和安放直接吓疯。 第49页 他的酒劲还没有完全醒,头还有点晕晕的,思绪也是乱的。他在谢成赢的怀里,缓了半天才开始慢吞吞地有行动,向上抬头,对上了谢成赢的眼睛。 谢成赢的眼睛很漂亮,在ktv包厢内昏暗闪烁的光线下,显得更加深邃。 黎鸮就着趴在他怀里的姿势,盯着他眼睛看了许久,「嘿嘿」笑出了声,开始小醉鬼发言:「你的眼睛真好看。」 谢成赢双臂把他往上抱了抱,防止他乱动滑下去。 黎鸮还带着醉意,一边说话一边摇头晃脑的:「我刚刚做了一个梦。」 前言不搭后语,小醉鬼不讲逻辑。 谢成赢耐心地问他:「什么梦?」 黎鸮趴在谢成赢的胸口,掰着手指,醉醺醺地说:「我梦见了那只黑猫和阮思思。」 或许,这并不是梦。 而是他作为言灵官,在接触到感情那般炽烈的精怪后,窥探到了精怪最为珍惜宝贵的记忆,藉由他以铜钱方形之口替言。 —— 它是一只小黑猫,浑身黢黑,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普普通通,也没人稀罕,只能在大街上流浪。 在一个寒冷漆黑的夜里,在它找不到避寒场所快要被冻死之前,它很幸运,遇到了心软的神,从此有了家。 它在这个家,慢慢长大,但一直没能生崽崽当妈妈。几年之后,家里多了一个小宝宝,会哭会闹会咯咯笑。 「崽崽真可爱。」小黑猫趴在婴儿车旁边,陪着小婴儿睡觉。 或者更贴近实际一点,是一只胖黑猫。 小崽崽一天一天慢慢长大,她开始会四处乱爬,有时候爬到床头危险的高处、有时候爬到床边差点掉落。 胖黑猫为了这只不老实的崽子,简直操碎了心。不是用身体去替她当肉垫,就是用爪子抵住差点摔下床的她,甚至还在她站在危险边缘时,用自己的身体给她当护栏。 白天陪她在地板上一起爬着玩耍,晚上和她睡在同一个被窝里。 这只小崽子,是它一点一点带大的。 它的小崽子长得很快,又高又大。 她可以把它轻而易举地抱在怀里,也可以牵着绳子带着它去草地里跑,还会在鞭炮震耳欲聋时,用双手替它捂住耳朵,奶声奶气地和它说:「大咪,不要怕!」 它的小崽子,好像长得很快,个子高高的。但是,她又好像长得很慢,一直一直都是小朋友,一直一直都没有成年。 然而,它却已经年纪大了,慢慢老去。它即将面临死亡,它每一天都在祈祷,让它多活一天吧,它的孩子长得太慢了,它还没有把她带大,它还不放心让她独立去生存。 大概是上天听到了它虔诚的祈祷,它年纪大了,一次次生病濒临死亡,又一次次的奇蹟般活下来。终于它的小崽子长大了,要到远方去上大学,要去独立生存了。 这一年,它已经二十二岁了。 后来,它还是死了。 它的崽子在好遥远好遥远的地方,赶不回来,它见不到它崽子的最后一面了。 它带着遗憾,闭上了眼睛。 却也以另一种姿态,不远万里,跨越千山万水,终于来到这里,见到了它的崽子。 如今,它是精怪,没有了寿命长短的约束,它会一直守着它的崽子。 碧眼玄猫,镇宅之宝,辟邪驱凶,护家宅安宁,护子女周全。 —— 黎鸮醉醺醺地给谢成赢讲完自己的梦,然后趴在谢成赢的胸口,歪着脑袋一直嘿嘿傻笑。 谢成赢摸着他柔软的头髮,像哄孩子似的哄这只小醉鬼:「在笑什么?」 「那只碧眼玄猫,说话语气那么威风凛凛的,其实它名字,叫大咪!」黎鸮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藏似的,笑得酒窝幽深,仿佛会醉人似的。 然而,他笑着笑着,眼眸里却忽然泛起了泪花。 谢成赢的心,咯噔一下,刚才那股熟悉的痛感,再一次席捲而来。 黎鸮还醉着,不知道谢成赢此刻的情况,他只是借着酒劲,把头埋在谢成赢的胸口,声音已经没有了刚才的笑意,闷闷的。 「谢成赢,我好妒忌啊!我妒忌的快要死了!」黎鸮埋着头,似乎在发泄,双手不自觉地握成拳,「我妒忌谢崽,我妒忌阮思思,不管多难,他们从没有被抛弃过。」 谢成赢不动声色地抬手,轻轻地拥住了黎鸮。 这样的话,在今天白天,他听到黎鸮说过一次。 黎鸮声音里已经隐约能听到哭腔了:「他们都不要我,没有人要我。」 「黎鸮,我在你身边呢,我要你。」谢成赢起身,把黎鸮往怀里抱了抱。 黎鸮摇头:「不会的,你也不会要我。你回魂后,就什么都忘了,没有人会永远留在我身边。我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的。」 「黎鸮,我会记住你的,我回魂后一定会来找你,相信我好吗?」谢成赢心一抽一抽的疼,然而他知道,他此刻的疼不如黎鸮曾经经歷过的那些痛苦。 即使,他并不知道黎鸮曾经究竟经歷过什么。 黎鸮还在醉着,也不知道听没听到谢成赢的保证,他也没回应谢成赢。 他安静了许久之后,就在谢成赢以为他睡着了,正要轻轻拍抚他后背时,小醉鬼的脑袋忽然从谢成赢的胸口勐地抬起,眼神兇狠,兇巴巴地瞪谢成赢,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 第50页 「我是绝对不会去沖喜的!」 谢成赢:「?」 他心头一颤,强压着汹涌而来的怒意,抱着黎鸮,尽量放柔语气,哄小孩似的开口:「黎鸮,你刚刚说什么?沖喜?什么沖喜?」 黎鸮眼前已经是重影了,耳边是杨大鹏安放的鬼哭狼嚎,他有点分不清现在的时间和空间,情绪低落地回答:「他们要我去沖喜,他们要我嫁给一个男人。」 「是谁?」此刻,谢成赢的眼底冷得已经在结冰,滔天的怒意将他的理智淹没。 黎鸮用手背,抹了一把眼泪,自嘲地笑道:「是我的亲生爸妈,他们要我去替他们养大的那个孩子,嫁给一个老男人沖喜。」 谢成赢的怒意彻底炸了。 哪个丧尽天良的混蛋老男人,竟然敢让黎鸮去沖喜? 第24章 很疼的 听到黎鸮要被嫁给一个老男人沖喜,谢成赢的怒意彻底炸了,那双漂亮的眼眸,瞬间变得阴鸷,深处藏着浓浓的戾气。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产生什么毁灭的想法,一直趴在他身上的黎鸮,勐地起身,直挺挺地站在地上,眼睛半眯,嘴里嘀咕:「我要上厕所。」 谢成赢刚聚在一起的怒意,瞬间就散了。 他飞快地从沙发上飘起来,伸手扶住明显还在醉酒的黎鸮,无奈地说:「来,跟我走。」 黎鸮很听话,不吵不闹,乖巧地被谢成赢拉着,只是他的脚不听大脑指挥,走路歪歪扭扭的,四处乱撞。 谢成赢先后把黎鸮从门框、走廊垃圾桶、拐角、墙壁几个地方解救回来,又眼睁睁地看到黎鸮,差点和走廊里另外一个醉酒的客人撞在一起。 他下意识替黎鸮去挡,拦在两个人之间。 然而,那位酒醉的客人,直接从谢成赢的身体中穿了过去,毫无所觉。也幸好谢成赢在替黎鸮挡人的同时,拉了他一把,堪堪避开没撞上。 谢成赢一路「惊险」地把黎鸮送到厕所,又一路护送他回包厢。 走到一半,黎鸮忽然对ktv的中央大厅休息区有了兴趣,跃跃欲试,想要往休息区沙发后面的假椰子树上爬。 谢成赢:「……」 他用力按住了黎鸮的两只手。小醉鬼左右扭动,确定自己不能动了,才总算安静下来,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一脸无邪地望着谢成赢。 像一只乖巧的小动物。 谢成赢说:「黎鸮,下次不要喝酒了。」 两瓶啤酒就醉成这样,他这酒量也太差了。 黎鸮眨了眨眼睛,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 谢成赢拉着这只小醉鬼,神情有一瞬间的落寂。 他说:「我没有身体,除了你之外,我碰什么都碰不到。我甚至连你睡觉时替你撵蚊子这么简单的小事,都办不到。那么弱小的蚊子,也会穿过我的身体。所以,下次不要喝酒了好不好?如果你遇到危险,受到欺负,我什么忙都帮不上,也不能保护你……」 「你想要身体?」小醉鬼黎鸮迷迷煳煳的,在谢成赢那么一长串的失落中,只抓住了这么一个关键词。 他歪着头,笑眯眯地说:「你想要身体,这个简单嘞!梁颖学姐给的玩偶娃娃,寝室里还摆了一堆呢!你喜欢什么身体,都可以选!」一边说,黎鸮还一边挣扎着抬起手,开始掰手指数:「有小兔子,小猪,小恐龙,大象鼻子,小狗……你喜欢哪一个?我最喜欢美羊羊!因为它会动,还会气爆炸!嘭的一声,就炸开了!」 谢成赢:「……」 谢成赢:「小醉鬼!」 他刚生出的那么一点失落,全被黎鸮这个气氛破坏大王给破坏了。 大概是被休息区的冷风一吹,黎鸮的酒劲似乎比刚才小了一些,他不再坚持去爬ktv的假椰子树了,开始意识到应该回去找自己的室友。 路过ktv休息区前台时,黎鸮原本已经走过去了,又忽然倒退了几步,退了回来,停在了前台服务生的面前。 谢成赢不知道黎鸮要干什么,急忙追上他。 黎鸮站在前台,直勾勾地盯着某处,然后对着服务生小姐姐问:「姐姐,这个钥匙扣多少钱?」 「这是我们ktv的活动赠品。」服务生小姐姐看着眼前这个小脸红扑扑的帅哥,知道他已经喝多了。 黎鸮歪了歪头:「姐姐,我可以单独买一个吗?」 他没有做多余的动作,但是他乖巧帅气的长相,加上现在喝得小脸红扑扑的,只是简单地歪着头,看起来就像是在卖萌。 服务生小姐姐非常耐心地回答:「这个不能单独卖,但我们ktv的消费小票可以兑换。」 黎鸮的头还在晕,站得不太稳。 他扭着身体,费劲地从自己的牛仔裤兜里掏出了他们的消费小票。 他举着那张白色的小票,忽然转头,对着谢成赢「嘿嘿」一笑:「幸好,小票我揣着了。」 谢成赢没说什么,倒是那个服务生小姐姐忍俊不禁,心想:这个小帅哥是真的喝煳涂了,竟然对着空气讲话。 黎鸮摇晃了两步向前,双手捏着小票,像是小学生交作业似的,非常郑重地把小票递给了服务生小姐姐,交换到了一个钥匙扣。 然后,他们离开休息区前台,走到一棵假椰子树下,黎鸮突然转身正对谢成赢,像是一位大获全胜的冠军似的,一伸手,把自己的「战利品」豪迈地递给了谢成赢:「喏,送给你的!」 第51页 谢成赢一惊,这才低头,仔细看黎鸮手里的钥匙扣。 是一只柯基小狗造型的塑料钥匙扣。 大约高五六厘米左右,柯基小狗脖子和四肢的重要关节连接点可以活动,做工并不精緻,上面还有明显的塑料毛刺,也就是路边两元店的水准。 黎鸮举了一会,发现谢成赢没有接,于是继续卖力推销:「这是塑料的,砸人更疼。」 他有些发晕,似乎觉得头太沉了,于是再次歪了歪脑袋,让自己的头变得舒服一些,又继续补充说:「有了它,你想揍谁就去揍谁,想打谁就打谁。谁敢欺负你,你就打回去!你要是打不过,你就回来喊我,我给你撑腰,我帮你去揍他们!」 谢成赢盯着这只柯基小狗,薄唇绷成一条线,语气复杂地问:「你为什么要帮我?」 黎鸮眨了眨眼睛,似乎没明白谢成赢的问题含义。不过,他还是照自己的逻辑给出了答案:「打不过当然要叫人啊!以前我爸往死里揍我时,我也想叫人来帮我……可惜,没人来帮我。他们听见我的喊声,也只会当做没听见,从我家门口路过也假装什么都没看见。爷爷知道我被打,但是他也无能为力,他也帮不了我。他如果过来,我爸只会连他一起打。被打好疼的,哪里都疼……要是有人来帮我就好了。」 他说完,身体没站稳,差点踉跄了一下,下意识朝着谢成赢伸手,抓住他借力站稳。 谢成赢的心,此刻,像是再次被无数利刃扎入了似的,剧烈地疼:「你的妈妈呢?她不管吗?」 黎鸮摇头,扁着嘴说:「我的妈妈不要我了。她嫌弃我是拖油瓶。她说是因为怀了我,才不得不嫁给我爸,她才不得不留在镇上的。我是她的绊脚石,是我毁了她一辈子。她说,如果我从来都没有存在过就好了。后来,她就自己走了,我再也没见过她。」 谢成赢的胸口,那种密密麻麻的痛感,越来越清晰,他甚至都能感觉到自己额头上,因为这种久违的痛感渗出的冷汗。 黎鸮的眼神还在迷离,没什么焦距,也看不太清谢成赢的样子。他只是凭藉本能地抓着谢成赢的手臂借力,让自己勉强站着,不至于摔倒。 他等了半天,没等到谢成赢说话,又微微转头,努力让自己的视线聚焦。 「谢成赢,你怎么不说话?你是不是被吓到了?你别怕,我以后被打,也不会喊你来帮忙的。我爸打人可疼了,你要是挨上一下,也会很疼的,我才不要你疼。」 谢成赢一只手被黎鸮抓着,另外一只手紧紧地捂着自己的胸口。胸口溢出来的痛感,已经让他没有余力发出声音了。 黎鸮晕晕的,毫无所察,还在继续碎碎念,有时候说到兴奋的地方,他还会手舞足蹈。 「嘿嘿,后来我长大了一点,学会跑了。每次我爸打我,我就硬挨几下,找机会跑出院子。虽然被抓回去会被打的更惨,但是十次我总能跑成功个两三次的。再后来,我就在桥下遇到了我师父,他给了我铜钱,让我以铜钱方形之口替言。我学会的第一个字,就是藏,捉迷藏的藏字。我把自己藏起来,我爸就打不到我了。可是……」 「可是……我师父他也走了,他也不要我了。」说着说着,黎鸮的情绪渐渐就低落了,声音越来越小,「不对,其实我连叫他师父的资格都没有。他不让我叫他师父,也不承认我是他徒弟,也不让我对外宣扬。他说,他和我之间本没有师徒缘,是因为我命格被挪,他恰逢路过,于心不忍,又见我有天赋,才将铜钱赠予我。」 说完,他忽然又开心起来:「师父是对我最好的人!他不让我叫他师父,我就背地里叫,我才不要不叫他师父呢!反正就算他算出来我不听话,也不会当面来找我算帐,他根本不打算再见我的!」 谢成赢背靠椰子树干,胸口的痛感,已经令他几乎无法站直了。 也正是因为太疼了,谢成赢没有发现此刻非常不合理的一幕——他的后背,是结结实实抵在那棵假椰子树的树干上的,没有像往常一样碰到任何物体都直接穿过去。 黎鸮仰着头,看向ktv中央休息区的天花板,看着上面一盏一盏五颜六色的灯,似天真又似难过:「……其实,后来他们告诉我,那个天天揍我的男人不是我亲爸、我有自己亲生的爸爸妈妈时,我是高兴的。别的小朋友有的,我终于也要有了。」 「然后呢?」谢成赢终于从剧痛中缓过来,额头上全是冷汗。 黎鸮转头看他,茫然道:「什么然后呢?」 「你的亲生爸妈?」 黎鸮忽然咧嘴笑了,这是一个甜甜的笑,却像是一根刺扎进谢成赢的眼睛里,让他眼眸里流出了一滴泪。 生魂,一只魂魄,竟然流泪了。 因为黎鸮说:「他们啊,他们也是属于别的小朋友的,不是属于我的……我还是什么都没有。」 寂静了许久之后,就在谢成赢以为黎鸮已经睡着了,他忽然没头没尾地喊了一句:「谢成赢,被打好疼的,真的,好疼的。」 随后,那股无名的剧痛,再一次席捲了谢成赢。 · 京市顶级私人豪华医院的顶楼私人病房内,所有医护人员再一次严阵以待。 已经昏迷了三年的这位病人,再一次出现了胸口剧烈疼痛的情况。 第52页 而且这一次,他泪流满面。 第25章 消失 第二天, 黎鸮酒醒。 他躺在ktv包厢的沙发上,缓了好半天,直到感觉到手心传来的坚硬触感, 才慢吞吞地回过神,回忆起这是他昨天晚上,找人家服务生小姐姐要的柯基小狗钥匙扣。 某个记忆忽然一闪而过, 黎鸮转头, 视线落在谢成赢身上,质问他:「喂,你是不是嫌弃这只柯基小狗腿短?」 谢成赢:「?」 他满腹疑惑, 仔细地观察黎鸮的眼睛,怀疑他是不是还没酒醒, 此刻还是醉着的, 要不然怎么没头没脑地说胡话? 黎鸮理直气壮:「你如果不是嫌弃柯基小狗腿短,我送你的礼物,你怎么不收下?」 谢成赢:「……」 他倒是想收下, 可是他是一只生魂,他的手碰到那只钥匙扣就会穿过去,拿都拿不起来,他没办法收下。 黎鸮看到谢成赢满脸纠结,于是苦口婆心地劝他:「你别介意柯基是小短腿,这掩盖不了你腿长的事实。」 谢成赢:「……」 他真诚建议:「你喝点醒酒汤吧。」 黎鸮自娱自乐把柯基小狗钥匙扣挂在了书包上,然后高兴地指着书包对谢成赢说:「我把你的新身体放在这里了, 你要不要试试?」 谢成赢满脸抗拒。 除了抗拒这个塑料钥匙扣等比例地还原了柯基小狗的小短腿之外, 他更抗拒的是还飞着塑料毛边的粗糙做工。 他谢成赢, 从小到大,什么时候用过这么廉价的东西? 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 让谢成赢微微一顿,他的眼眸更困惑了。 他明明除了名字,什么都不记得,却为什么会产生这么一个念头? · 玩了一个通宵,杨大鹏和安放的嗓子都喊哑了。幸好今天是周日,不用上课,他们几个不约而同回寝室补觉。 黎鸮爬到上铺的床,刚刚躺好,谢成赢也跟着飘上来,顺势就要躺在他身边,被黎鸮眼疾手快伸出手臂,抵住。 谢成赢低头,视线落在抵在自己胸口的那只手上。 黎鸮是唯一能触碰到谢成赢的人,虽然他用的力气不大,但谢成赢没有继续凑近,而且非常配合他夸张表演:「我也和你一起熬了通宵,还照顾了你这个小醉鬼一夜,我也要补觉!」 然而,黎鸮却没有像往常一般吐槽谢成赢「你一个魂魄睡什么觉?」,而是神情古怪地盯着自己的手,眉头不自觉地皱紧,眼眸里充满了困惑。 谢成赢问:「怎么了?」 黎鸮抬头,和他对视了几秒,然后他的手离开谢成赢的胸口,直接向上,摸到了谢成赢的耳朵。 谢成赢:「?」 他的耳朵尖迅速染上了一抹可疑的红色。 黎鸮:「!!!」 生魂,一只魂魄,耳朵会变红吗? 而且,刚才不是他的错觉,他的手,隔着谢成赢魂魄上的衣服,竟然感觉到谢成赢胸口,是有温度的。他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又尝试摸了谢成赢的耳朵,也是有温度的。 很像人类的温度。 和他以前摸谢成赢生魂的冰凉手感,完全不同。 生魂,本质是三魂七魄,一般人看不见摸不着,更不可能有人类的温度,也绝不可能会耳朵变红? 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黎鸮现有的玄学常识已经无法解释,只能抱着手机,把谢成赢的情况发给张余亿道长询问。 张余亿道长那边大概很忙,没有立即回復黎鸮。 黎鸮昨晚没休息好,困意涌了上来,把手机放在了枕头边,交代谢成赢:「我先睡一会,张道长回消息了喊我。」 谢成赢飘在半空,双手放在床栏杆上,语气温柔:「睡吧,小醉鬼。」 黎鸮:「……不许这么叫我!我只是很少喝酒,没掂量好酒量。我才不喜欢喝酒呢。」 「好,下回我帮你盯着,一定及时提醒不让你喝。」谢成赢笑着保证。 困意涌上来,黎鸮很快就睡着了。 他刚睡着没多久,安放的手机响了,有人给安放打电话。安放强行从睡眠中被开机,迷迷煳煳地接听,是他们同一间实验室的同学。 「安放,不好了,咱们的菌株全都死亡了,你快过来看看吧。」 安放听完,瞬间就精神了。 这些菌株,可是关系到他们的期末成绩、关系到他们的奖学金和挂科补考的,夸张一点讲,比他们这些廉价大学生的命都金贵! 那人还提醒:「把你们寝室的杨大鹏也叫上,他刚重新培育菌株也没活下来。」 安放脑子还在混乱,随口问:「黎鸮呢?要不要叫黎鸮?」 黎鸮的菌株培育箱和他们在同一间实验室。 那位同学却说:「不用叫他,他们那边的实验箱都没事,只有我们这边出问题了。」 于是,等黎鸮睡醒后,发现寝室里就只剩下他一个人,安放和杨大鹏都不见了。 黎鸮问谢成赢:「他们人呢?」 谢成赢头也没抬地回答:「好像是实验室出了问题。」 黎鸮好奇他在干什么,为什么不抬头。没想到他看过去却直接吓一跳:「你你你你你……」 你你你你了半天,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因为,此刻谢成赢的手,正抓着他和黎鸮之间的那条姻缘线,玩得正开心。 第53页 黎鸮:「……」 孩子静悄悄,必定在作妖。 谢成赢究竟是怎么无师自通,把这条姻缘线摸出来的?! 黎鸮心虚地别过头,丝毫不给谢成赢询问这条线是什么的机会。 谢成赢静静地望着他,非常有耐心地等待答案。 就在两个人僵持时,张余亿道长给黎鸮打来了视频电话。 视频里,张余亿道长还是那一副cosy的打扮,他的背后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看起来应该是在户外,头髮扎的有些潦草,额前挂着几缕髮丝,像是刚刚经歷过一场劫难似的。 张余亿道长拿着手机,边走边说,背景一路倒退。 「关于谢道友的事,我帮你们谘询了我师父。我师父说,生魂久久不能回魂,应该是被更重要的东西羁绊住了,想回去,需要契机。不过,我师父说,谢道友身上有功德金光护体,问题不大,不用太过担心,顺其自然就好。」 黎鸮追问:「需要什么契机?」 「这个我师父倒是没仔细说,只说契机来了,生魂和身体都会有所表现。」 黎鸮立即就想到了谢成赢生魂上异常的手感。 果然,张余亿道长就说:「黎道友今日发消息,说谢道友生魂手感摸起来像真人,这是生魂和身体共鸣了。」 谢成赢一直沉默,没有说话,他也没有提及昨天晚上清晰感觉到的痛觉。 黎鸮问出自己关心的问题:「生魂和魂魄共鸣,谢成赢是要回魂了吗?」 张余亿道长摇头:「这谁也说不准,大概吧。」 又聊了几句,也没什么别的可说的,张余亿道长准备挂断视频。 突然,谢成赢直接斜插过来,飘到黎鸮和手机屏幕中间,趁着黎鸮被他挤到后面的功夫,抓着他们之间的姻缘线,问张余亿道长:「请问,您知道这是什么吗?」 张余亿道长对着屏幕,定睛一看,脱口而出:「这是姻……」 说时迟,那时快,黎鸮几乎以这辈子最快的速度,从背后一边捂住了谢成赢的嘴,一边挂断电话。 谢成赢原本就是飘在中间的,被黎鸮这么从背后揽住,瞬间就失去了平衡,身体向后倒去,两个人一起倒在了狭窄的床上。 因为黎鸮和谢成赢的生魂是可以互相触碰在一起的,不会直接穿过去,所以此刻的场面,就是黎鸮以一种很尴尬的姿势,从背后抱着谢成赢。 这种几乎接近真实的亲密接触,又是在一张狭窄的单人床上,令黎鸮和谢成赢都有些不自在。 尤其是,他们能清晰地感觉到彼此的体温。 黎鸮反应飞快,一把推开谢成赢,起身下床,几乎两步就踩着侧面梯子从床上跳了下去。 谢成赢从床上缓缓坐直,手里还明目张胆地抓着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姻缘线。 黎鸮:「……」 黎鸮终于忍无可忍,拿过书包,卸下那只柯基小狗的钥匙扣,直接拽着姻缘线,就把谢成赢从床上拉了下来,顺手就塞进了柯基小狗的身体里。 几秒之后,钥匙扣上,做工粗糙的柯基小狗,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关节。 黎鸮意外:「竟然真的能动?」 谢成赢望着自己带着毛刺的塑料小短腿,也沉默了。 原来,黎鸮真的可以把他随便塞进任何玩偶里。 · 谢成赢新身体的四条腿很短,但优点是关节可以活动。虽然姿势僵硬,但确实比美羊羊毛绒玩偶更灵活。 于是,谢成赢就踩着小短腿,在黎鸮的书桌上,哒哒哒地跑来跑去。闲着无聊时,他还会偶尔故意吓唬吓唬杨大鹏和安放,被黎鸮背后威胁了几次才作罢。 倒是杨大鹏偷偷地和黎鸮嚼耳根:「黎鸮,你是不是在咱们寝室养了什么小鬼啊?」 黎鸮瞄了一眼谢成赢,做贼心虚,故作严肃地问:「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杨大鹏左看看右看看,然后小声对黎鸮说:「我以前看见过,有玩偶会自己动。刚才,我好像看见你的钥匙扣也在自己动。」 黎鸮:「……」 他这个室友已经快要接近真相了。 随后,杨大鹏又神神秘秘地说:「其实,我昨天晚上,看到你的身体,飘在ktv包厢的沙发上了,好像下面垫着什么透明的东西。」 黎鸮:「……你眼花了。」 黎鸮坚决不承认,也绝对不会告诉杨大鹏真相。 之后的几天里,杨大鹏也没心思去探寻黎鸮的秘密,因为他自己开始焦头烂额。 他和安放培育的菌株,在全部死亡之后,两个人又重新培育了几次,运气倒霉到家了,竟然一次都没有成活。眼看着还有不到一个月就期末了,他们如果再养不成活,这一科就只能挂科了。 杨大鹏沮丧地和黎鸮抱怨:「安放倒霉,是因为他得罪了黑猫精怪,改变了运势。可是我做错了什么啊?我为什么也这么倒霉?」 黎鸮同情地看着杨大鹏,爱莫能助。 有些人的运势,就是更容易被身边的人影响,杨大鹏这种属于天生的,唯一的办法就是多聚集在运势好的朋友身边。 和杨大鹏的霉运连连相比,谢成赢最近这几天,过得非常悠闲。有事没事,就拉出他和黎鸮之间的姻缘线当玩具。他很喜欢姻缘线的触感,爱不释手。 有一天,谢成赢陪着黎鸮去公共楼上选修课,距离男生寝室区比较远,一路上谢成赢都扯着姻缘线一边走一边玩,一会飞高一会降低,在黎鸮身边飘来飘去。 第54页 黎鸮嫌他丢人现眼,趁着四周没有人注意,他伸手拽着姻缘线,把飘在半空的谢成赢拽了回来。 谢成赢非常配合,任由黎鸮把他拉回身边,笑眯眯地指着他和黎鸮之间的那条线,问:「我像不像你的风筝?」 黎鸮捏着姻缘线,没有回答。 他其实觉得,谢成赢更像是气球。 像绑在小朋友手腕上,会飘起来的那种气球。 那曾经是他小时候最想要的东西。 可惜,直到长大,他也没有一只属于自己的气球。 如今,却牵着一只谢成赢。 黎鸮暗暗地想,似乎养一只别人看不见摸不着的生魂,也挺有意思的。 「对了,」黎鸮忽然想起一件事,拽着姻缘线,再次把谢成赢拉回到身边,说,「谢崽在宠物医院快出院了,你打算怎么安置它?」 原本,黎鸮以为谢成赢三天就能回魂,到时候等到小狗崽谢崽出院,靠他们之间父子线的缘份,谢成赢即使不记得,也自然会安置谢崽。 但是,他当时也没想到,谢成赢迟迟不能回魂,一直留到现在。 他还补充:「你给的电话号码是错的,宠物医院到时候联繫不到人,小谢崽可就无家可归了,只能我们去接它。我们学校寝室不让养宠物,我手里的钱也不太多,没钱在校外租房子。我这几天,查了查宠物寄养服务,我手里的钱够寄养一个月。明天有空,我们先提前去看看环境吧,如果环境还不错,就先把小谢崽寄养在那,等你回魂,再想办法去接它。」 谢成赢自然没意见,但是他这一次向黎鸮提了一个要求:「黎鸮,这一次你也要留电话号码,而且不许删监控视频,等我回魂后,我来找你。」 黎鸮也考虑过这个问题,谢成赢自己记得的电话号码是错的。如果只留谢成赢的电话号码,到时候就没有人接小谢崽了。所以,他需要把自己的联繫方式留下来,确保小谢崽有人接。至于到时候他怎么找到谢成赢,就是另外需要考虑的问题。 于是,黎鸮没什么心理负担,答应了:「好。」 谢成赢听到黎鸮的回答,也终于露出了个满意的笑:「好,明天我们一起去考察宠物寄养中心,给谢崽挑一个土豪住宅区!」 黎鸮无奈地提醒他:「这位土豪老父亲,请您悠着点,你债主我的钱包有限,可能没办法满足您富养儿子的梦想。」 谢成赢挑眉:「它是我一个人的儿子吗?它不是你儿子?」 黎鸮咧嘴一笑:「嘿嘿,还真不是。」 谢崽的父子线在谢成赢身上,不在他身上。 · 第二天,黎鸮被定好的闹钟叫醒,迷迷煳煳地起床,洗漱换衣服,准备和谢成赢一起去替谢崽考察宠物寄养中心。 忽然,黎鸮突兀地觉得今天寝室莫名地安静,好像是少了什么。 他挂在下床的梯子上,左看看,右看看,上看看,下看看,却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他习惯性喊:「谢成赢,你有没有觉得,我们寝室今天早上特别奇怪?」 寝室静悄悄的。 没有人回应。 黎鸮瞬间清醒。 他再次看向寝室,没有谢成赢的身影。 他下意识伸手去扯他和谢成赢之间的姻缘线,抓了一个空——姻缘线没有断,但是因为两个人距离太远,姻缘线无法成形。 黎鸮终于回过神,意识到了现在是什么情况。 谢成赢,他回魂了。 毫无预兆,悄无声息,就那么不告而别的,离开了。 第26章 必有一劫 杨大鹏这几天为了他实验室的菌株们操碎了心, 昨晚更是熬了半宿才回寝室睡觉,日上三竿,他一觉睡到了大中午。 现在是中午十二点, 寝室里静悄悄的,窗帘也没拉开,挡住了外面的阳光, 室内一片昏暗。 杨大鹏揉着眼睛, 一瘸一拐地从床上下来,脚刚踩上拖鞋,往前一看, 瞬间吓了一跳。 「吓死我了!黎鸮,你干什么!坐在这一动不动!我还以为你不在呢!」杨大鹏惊吓地捂着自己的胸口, 狐疑地看向黎鸮。 黎鸮直愣愣地睁着眼睛, 笔直地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面色惨白到吓人, 手里抓着一个小柯基造型的钥匙扣,指甲抠着小柯基飞起的塑料毛边。 这状态,很不正常。 杨大鹏担忧地问他:「鸮啊,你怎么了?你怎么一声不吭地坐在这里?你不是说今天要到学校外面办事吗,这都几点了怎么还没去?」 「啊……」黎鸮像是刚被杨大鹏惊醒似的,慌乱地站起来,在原地站了几秒, 才回过神。 对啊!他原本今天是和谢成赢约定, 一起去给小谢崽提前察看宠物寄养中心的环境。 现在, 谢成赢回魂了,不在了, 不能和他一起去了。 这种情况下,他不可能不去。 这类事情,他一个人也能做好。 以前他也一直是一个人,早就习惯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黎鸮把小柯基钥匙扣挂在自己的书包上,背在身后,行尸走肉般的出了寝室门。 「哎、哎……」杨大鹏拖着瘸脚,几步追到门口,看着黎鸮消失在走廊楼梯的背影,非常不放心。 他不明所以,满头问号:「黎鸮究竟是怎么了?」 黎鸮走出学校大门,路过门口保安室时,还神色如常地和保安王叔打了招唿,然后机械地走到公交车站,按照昨天提前查好的路线,乘坐了公交车。 第55页 公交车上没有什么空位置,黎鸮就抓着一只扶手站着,一路上魂游天外。 他没有想到自己的反应这么大,他也没有想到他会这么难受。 这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 明明谢成赢回魂是好事,以后也不用再担心性命问题,他应该高兴才对。 可是,他还是好难过。 他腾出一只手,抹了一把自己的脸,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的掌心是湿的,脸上竟然全是眼泪。 这一刻,黎鸮一路压抑的委屈,瞬间到了极点。 「黎鸮,你怎么这么没出息?哭什么哭?!」 他对自己没出息的反应,厌恶至极! 明明他们相处的时间不长,明明他知道谢成赢早晚会回魂离开的,明明他一早就知道这样的结果,可是他的胸口却还是像被压了一块石似的,重重的,闷闷的,难受的要命。 他快二十岁的大小伙子,竟然还会像小孩子一样掉眼泪! 黎鸮自己都生自己的气! · 公交车很快就把黎鸮到了目的地。 这家宠物寄养中心,刚成立了两年,许多设施玩具都是崭新的,环境不错,黎鸮重点关注了幼崽小狗的饮食情况,在确认没有什么问题后,他自己拍板,就决定是这家了。 随后,黎鸮又和寄养中心约定了小谢崽寄养的时间,等小谢崽从宠物医院出院,他就把它送过来。 这件事顺利敲定,黎鸮很满意。 他从小到大,一直都是一个人。 他一个人可以做好任何事情,没有谢成赢在也没关系。 他只是、只是这段时间被惯坏了,以为自己身边终于有伴了。 而且,黎鸮也没有让自己失落太久,因为他日后接到小谢崽之后,还是要想办法帮小谢崽找到谢成赢,让小谢崽回到谢成赢身边的。毕竟,他们之间是有父子线的,父子缘分不能断。 黎鸮自言自语,像是说给别人听,也像是说给自己听:「我们也不是没有机会再见面,为什么要伤心难过,搞得像生离死别似的。」 只是,他的手一直不自觉地握着背包上的钥匙扣,整个人始终无法高兴起来。 —— 「鸮哥啊,你这几天是怎么了?怎么总是魂不守舍的?你现在的样子,看起来比我们几个实验菌株全军覆没的倒霉蛋还惨。」杨大鹏拽着黎鸮的胳膊,不放心地询问。 黎鸮抬起头,神情冷漠,反问:「有吗?」 安放在旁边默默点头,非常贊同杨大鹏。 俗话都说,情场失意,职场得意。安放现在是女朋友没了,事关期末成绩的菌株们也死了,他是哪里都不如意。可是即使这样,他的状态看起来也比黎鸮强一点。 杨大鹏继续絮絮叨叨:「鸮哥,你到底是怎么了?你要是遇到难处你开口,兄弟几个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黎鸮淡定摇头:「我没事。」 谢成赢已经回魂有几天了,他也已经开始逐渐习惯一个人。 都是小事,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对杨大鹏说:「今天周末,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他收起给实验室菌株培养箱注入的营养剂,习惯性地对自己的培养箱说吉利话:「公主们,请好好生长,爸爸的期末成绩和奖学金就靠你们了!」 看到黎鸮的培养箱,杨大鹏和安放都齐齐耷拉了脑袋,垂头丧气了。 杨大鹏生无可恋地控诉着:「为什么啊为什么!为什么只有你的菌株还坚强地活着!而我们几个的,不仅已培育的全部死亡,新培育的也不肯好好生长。」 黎鸮半真半假地说:「因为我把它们当亲生女儿,为它们操的是老父亲的心!」 「kao!」杨大鹏知道黎鸮唬他,只能气愤。 黎鸮他们学校实验楼的实验室,为了方便不同年级和专业的不同需求,被隔开分成了不同大小的小房间,再配备一个公用的休息室,供学生记录和整理实验数据的。 黎鸮和杨大鹏、安放还有几个同班同学这学期的期末作业,养在同一个隔断间。 然而,也就是他们这个隔断间的培养箱,近期除了黎鸮之外,其余几个人的一直在出问题,都因为这样或者那样或者根本不知道的什么原因,全军覆没了,救都救不回来。就连他们的指导老师,都来帮忙看了几次,也无济于事,还是无法成活。 因为这些菌株是关系到期末成绩的,杨大鹏他们几个现在都如丧考妣。也正因此,这学期培育的菌株一次都没有死亡的黎鸮,成了实验室里的锦鲤,每个人路过都要摸一把,蹭蹭好运。 杨大鹏已经向黎鸮问卦:「鸮哥,你给我句实话,你给我卜的卦象上,我这学期期末到底能不能挂科?」 黎鸮仔细端详三枚铜钱所在的位置,终于给杨大鹏吃了一颗定心丸:「是吉卦,你期末不会挂科的,你新培育的实验菌株很快就会成活。」 「真的嘛!我太爱你了鸮哥!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自从见过那只黑猫精怪后,杨大鹏就对黎鸮的本领深信不疑,对着黎鸮连搂带抱的,就差对着黎鸮脸颊亲一口了。 黎鸮浑身抗拒,双手使劲地把他往外推。 「好吧,既然爸爸都开口了,本公主就勉为其难地帮你也照看照看吧!」 有一道很轻很模煳有点尖细的声音,突兀地在实验室隔间响起,听不太清说了什么,只感觉到应该是女孩子的声音,很甜。但即使根本听不清说什么,却也觉得很好听。 第56页 杨大鹏回头,看到了正巧路过他们实验室门口的梁颖学姐,他下意识问:「学姐,你说什么?」 梁颖学姐手里拿着药剂注射器,一脸茫然,摇头:「我没有说话啊。」 杨大鹏:「嗯?刚才不是学姐你说的吗?」 他看了看四周,此刻这个实验室隔间里,除了他抱着的黎鸮,旁边站着的安放,就只有门口的梁颖学姐了,没有别人。 梁颖学姐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们一眼,转头就去了他们隔壁实验室。临进门前,她习惯性地问黎鸮:「鸮啊,我今天先迈哪只脚?」 黎鸮笑着说:「右脚。」 「ok!」梁颖高高兴兴地走进了隔壁实验室。 杨大鹏勐地一拍脑门,恍然大悟:「原来是怪我,没有每天向你问吉凶!」 黎鸮懒得理会他的插科打诨,推开他说:「你好好培育菌株吧,我先出去办事了。」 —— 黎鸮今天是去接小谢崽的,把小谢崽从宠物医院接出来,送到宠物寄养中心暂时寄养。 他出门前,习惯性地给自己算了一卦,三枚铜钱呈现出的卦象让黎鸮微微一愣。 自从上次他给自己算出了「天降桃花」的卦象之后,黎鸮已经很久没有见到特别的卦象了。 今日的卦象显示,出门必有一劫。 破这类卦象最好的办法,就是能不出门就不出门。但是,黎鸮已经和宠物寄养中心约定了时间,明天又是周一满课,他只有今天有空去送小谢崽。 黎鸮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出门。 他路过学校花坛时,发现了一只非常眼熟的黑猫,又胖又肥又壮,富态的都要流油了。它的周围围了一圈女同学,爱心泛滥地给它投餵各种零食。 「这只小流浪猫太可怜了,来,咪咪,多吃点。」 「吃我这个吃我这个,我刚刚买的冻干。」 「这里还有猫粮,慢点吃别噎着。」 「喵~~」又肥又壮的黑猫,非常无耻地在卖萌,即使圆熘熘的猫眼睛和黎鸮四目相对了,也毫不心虚,继续骗吃骗喝。 黎鸮:「……」 黎鸮诧异,心里暗想:它不是应该陪在阮思思身边吗?怎么在这里装流浪猫骗吃骗喝了?都这么胖了还吃那么多? 然而,黎鸮没想到,黑猫竟然听到了他的心里话,暴躁地跳了起来,朝着黎鸮就一阵「喵喵喵」叫疯狂输出。 「思思去上周末选修课了,本喵在这里等她下课!本喵才没有装流浪猫,是这些愚蠢的人类自愿给本喵上供的!哼!本喵是吃你的了还是喝你的了,你有什么资格嫌弃本喵胖?本喵想怎么吃就怎么吃!你管不着!」 黎鸮于心不忍地拆穿它:「……你其实可以隐身等的。」 「喵!要你管!」大肥猫暴怒了。 黎鸮识时务地先行撤退。 被黑猫精怪这么一打岔,黎鸮这一路的心情都非常好。 他出了学校大门,沿着人行道朝着公交车站走去,忽然,一辆车停在了他身边。 黎鸮没在意,继续往前走,却听到有一道女人的声音,喊他的名字。 「黎鸮。」 声音知性又温柔。 是黎鸮的亲生母亲孙颖琳。 黎鸮想到出门前的卦象,浑身戒备地望向从车上下来的女人。 然而,还是晚了,黎鸮只注意到了正在下车的孙颖琳,没有注意到他背后早就埋伏好的人,趁此机会从他身后袭击过来,飞快地用一只湿漉漉的手帕捂住了他的口鼻。 也不知道手帕上是什么成分,黎鸮吸入的瞬间,四肢就没了知觉,抡起的拳头也只是无力地砸在了那人身上,毫无作用。 他的意识开始模煳,感觉到身体被移到了车里,随后车子开始移动,耳边传来了孙颖琳哭哭啼啼的声音。 「鸮鸮,你别怪妈妈,妈妈也是没办法,妈妈对不起你!那边要求今天晚上举行婚礼仪式,选定吉时进行沖喜。可是越越胆子小,他从小是在妈妈身边长大的,妈妈不能让越越去,妈妈捨不得越越,所以只能把你送过去了,你不要怪妈妈好不好?」 黎鸮很想问:既然不曾爱过他,他们就不能像陌生人一样,互不打扰,彼此放过吗?现在又凭什么让他替钟一越去沖喜? 可是药效劲太大了,黎鸮两眼一翻,失去了意识。 第27章 红伞伞,白杆杆 黎鸮不知被什么成分的药剂迷晕, 等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房间的床上,身上的衣服也被换了。从普通的男大学生牛仔t恤, 被换成了他很少穿的西装——是银灰色的,肩宽明显很大,并不太合身。 西装的胸口别着一朵红玫瑰, 象徵着今天是他「结婚」的日子。 黎鸮冷笑, 钟家想让他替那位假少爷钟一越沖喜,却连一身合身的衣服都不捨得给他准备,他在他们钟家人的眼里, 到底是有多廉价? 他身上的药劲还没有完全褪去,身体依旧是使不上力气, 他连动一下手指都费劲。 钟家人大概是真的怕他跑了, 下手狠辣,一下子就用了这么勐的药。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刚才从背后捂住他的, 是他那位血缘上的亲大哥,钟一卓。 钟一卓好歹也是一家上市公司的副总,年轻有为,却不去洽谈重量级的合同,竟然陪着自己的妈妈和弟弟,做出绑人替嫁沖喜的事。估计这行为背后,钟爸爸也是默许的。 第57页 黎鸮出门卜的那一卦, 必有一劫, 这劫难应的还真快。 他现在四肢无力, 没办法从床上起身。他的衣服和背包都不见了,他惯用的铜钱在衣兜里, 此刻不在他的身边。 黎鸮深吸了一口气,脑海里飞快地想对策。 面对这样的情况,他还算淡定,毕竟今天早上的卦象只说有劫难,却没说他会英年早婚。而且,他的姻缘线是和谢成赢绑在一起的,暂时没有断。有这层保障在,除非发生「他要冲喜的老男人恰好是谢成赢」这种荒诞的巧合,否则这桩婚事根本成不了,黎鸮无须担心。 他现在需要做的是,尽快让身体恢復行动力,然后找到他的三枚铜钱,再去找钟家那一家子算帐。 想拿他去替嫁沖喜,那就要承担被他报復的后果! 黎鸮闭上眼睛,感应了一下他的那三枚铜钱所在的位置,离他不远,在这间套房的外间。 他手里的那三枚旧铜钱,是他师父给他的,据说是东汉末年的旧物,存在的年代已经很久远了。 当初,师父还半真半假和他开玩笑,这三枚铜钱在世间存在这么久,或许哪天得了契机就能化成精怪了。当时,年纪小小的黎鸮还天真地想,如果这三只小傢伙变成了精怪,他就有三个小伙伴了,不再是孤身一人了,他以后就有人陪了。 可惜,后来他才知道,自己被师父骗了,这三枚铜钱经歷过这么久的岁月,身上确实是多出了一些灵气,但也仅有灵气,不会变成精怪,黎鸮不可能拥有陪在身边的小伙伴。 不过,也正是因为三枚铜钱身上散发的灵气,让黎鸮很快就能感应到它们所在的位置。只要能拿到铜钱,以铜钱方形之口替言,就能先解开他身上的药效,他也能出去找钟家人算帐。 黎鸮又一次努力地动了动手指。 这时,他听到了从窗户外面传来的谈话声。 这里应该是个二楼,窗户开着。 从黎鸮躺在床上的角度,能隐约看到楼下搭起的棚子上挂着的红色灯笼和绸带,到处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洋,还有人们忙来忙去的脚步声。 「今天是两家少爷结婚的大喜日子,怎么来的宾客这么少?」 「我听说,这俩家联姻是为了沖喜,好像是有一方快不行了。你没看到吗?大师都请来了,在厅堂那边摆了桌子点了香,好像是在做法。」 「啊?沖喜,这都是什么年代了,还有沖喜这么封建迷信的事?」 「谁知道呢?大概是老人家信呗!也可能是没有别的办法,死马当活马医!我刚才还听小李说,今天只有一家请了宾客来,另外一家目前连个人影都没露,也不知道还来不来。」 「那个大师不是说马上就要到算好的吉时了,人不来,怎么结婚啊?」 「听说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其中一家为了高攀另外一家,怕到手的鸭子飞了,迫不及待想要促成好事!听说那位被拉来沖喜的少爷,现在还晕着呢,也不知道给餵了什么药。」 「真的吗?豪门内幕这么吓人?」 「都是听来的八卦,也不一定是真的,咱们手脚麻利点干活吧,别耽误了正事。」 「好好好!」 · 作为那位被「拉来沖喜的少爷」,黎鸮在别人嘴里听到自己的八卦,这种感觉还是挺不舒服的。 他躺在床上,听着外面的嘈杂声,大概又缓了一个多小时,才勉强找回自己四肢的知觉,强撑着从床上坐了起来。 非法用药。 这是一个罪名,等下报警时,一定要把这一项填上。 黎鸮用手掌死命地压着自己的额头,试图减轻头痛。他摇摇晃晃从床上起身,单手撑在一把椅背上,一步步,艰难地挪到了门口,靠着自己体重压下门把手。 很好,门没开,套房里间的卧室门被锁了。 钟家人是有多害怕他跑掉了没办法去沖喜,攀不上对方的高枝? 黎鸮挑起一侧唇角,冷笑了一声,收回压着额头的那只手,双手一起,抡起房间里的那把椅子,用尽全力,对着门把手就砸了下去。 即使现在药劲还没过,黎鸮也是一个一米八多的大小伙子,靠着体重和重力加速度,砸门锁还是能砸开的。 套房里面卧室的门锁只是普通门锁,被木头椅子连砸了几下,不堪重负,把手一歪,锁扣松了。 黎鸮放下裂开的椅子,扣下门锁,推开门,自嘲一笑:「我真天真,我还以为找到亲生父母后,就不用像在渣爹身边被锁在小黑屋里了。原来,他们都一样,没有不同。」 在砸门锁方面,黎鸮已经算是老手,他小时候被他那位养父反锁在厕所里时,也暴力砸过门锁。 那时候,他还很小,还没有门把手高,不得不砸开门锁自救。 也是从那次开始,他养成了铜钱不离身的习惯。 他不想再次被困在某个空间里无法出去,那种感觉他不想再经歷一遍。 黎鸮走到套间的客厅,很快凭藉着铜钱的灵气,找到了自己的衣服和背包,他迅速地掏出三枚铜钱。 直到三枚铜钱贴在手心上,冰冷的触感真实地传递给他,黎鸮才真正地感觉到了心安。 很快,他单手持铜钱,念了个「解」字,困扰他的眩晕感终于彻底消失了,他的眼神清明了,四肢也迅速恢復正常。 第58页 黎鸮把自己衣服塞进书包里,特意检查了一下柯基小狗的钥匙扣。 确定柯基小狗完好无损,黎鸮触碰在上面的手指顿了一瞬。 他忽然觉得他刚才的行为有些可笑,明明谢成赢已经回魂了,以后也不会再用到这只柯基小狗。做工这么粗糙的钥匙扣,即使丢了,又能怎么样呢? 黎鸮摇头,自嘲地笑了一下,然后果断拿着铜钱,动用言灵能力,打开了紧锁的套间大门。 这里果然是二楼,从走廊的栏杆处,可以看到楼下的宴会厅。 这个宴会厅不大,到处都挂满了红色,显得喜气洋洋的。 然而,原本应该笑意盈盈参加沖喜婚宴的宾客们,此刻却各个身形狼狈,一个个像疯子似的,手舞足蹈,咧嘴傻笑,流着哈喇子齐声唱歌: 「红伞伞,白杆杆,婚宴一起躺板板;婚宴宴,躺板板,大家一起遭报应……红伞伞,白杆杆,婚宴一起躺板板;婚宴宴,躺板板,大家一起遭报应……」 这些发疯跳舞的人,来来回回,反反覆覆,就只会唱这么一句。 黎鸮看到平日里严肃威严的钟爸爸,此刻也像一个大傻子似的,手舞足蹈,口水流了一身也毫无所察。而一向知性体面的钟妈妈,更像是一只□□似的,以一种半弯着腰的高难度姿势,双腿站着,头和双手抵着地板,跟着歌曲节奏扭动着自己的身体。她的身边,就是衣冠楚楚的大哥钟一卓,他的西装扣已经崩开,头髮衣服凌乱,头和双手不停地摇晃,一脸痴傻。 就连那个站在香案前的老道长和他带来的几个小徒弟们,也没能倖免,此刻也已经没有了理智,边唱边跳,傻呵呵地乐着。 黎鸮粗略地扫了一遍宴会厅里人们的脸,疯掉的这些人,他大部分都有印象。当初他因为被抱错带回钟家时,这些人也曾借着宴会名义,来好奇围观过他这个不被钟家承认的孩子。 这些人,大部分都是钟家的亲朋好友。 除了他们和服务生之外,黎鸮没见到另外一方的宾客。好像真的像服务生说的那样,需要冲喜的那家,根本没来人。 而来参加婚宴的人,还没用黎鸮出手,全都疯了。 黎鸮捏着铜钱,戒备着四周,他敏锐地觉察到,这个宴会厅里,有精怪的气息。 很快,黎鸮迅速捕捉到了异样,目光扫向宴会厅前方。 那里是宴会厅的舞台,为了烘托婚宴氛围,此刻已经换成了红色的地毯。 黎鸮眼尖地发现,在舞台最中央,有一朵灰扑扑的、只有三四厘米长、小拇指粗细的小蘑菇,没有手没有脚,却在红地毯上欢快地蹦来蹦去。 仔细看,就会发现,它此刻的节奏和宴会厅里这些没了神志的疯子们的节奏,是完全一致的! 好像宴会厅里这些疯掉的人,都是它吊起来玩弄的提线木偶。 黎鸮盯着那只奇怪的小蘑菇,悄无声息地捏起铜钱,但下一刻,他念头一转,放下铜钱,换成了手机,对着宴会厅这些丑态毕露一身狼狈的疯子们,录了一个长达180s的视频,准备等下去就举报这里有人搞xie教还聚众吸du。 那只在舞台红地毯的欢快蹦跶的小蘑菇,听到了黎鸮的声音,勐地抬起「头」,或者更准确形容,是抬起它的蘑菇帽。 在看到黎鸮那一刻,它没有五官的蘑菇帽子,仿佛「双眼」放光,满「脸」兴奋。 黎鸮也终于看清它的全貌。 下一刻,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黎鸮:「……好丑的蘑菇。」 小蘑菇:「爸爸!」 …… …… …… 舞台上,正一「脸」兴奋,欢快地跑向黎鸮的小丑蘑菇,顿时卡壳了,懵逼地站在原地。 小蘑菇:「???」 小蘑菇:「!!!」 几秒之后,似乎理解了黎鸮话里的意思,小蘑菇「哇」的一声就哭了:「爸爸,你怎么可以嫌我丑!」 黎鸮也在懵逼:「啥?」 小蘑菇站在原地,委屈巴巴奶声奶气的开始哇哇大哭:「呜呜呜,我不丑,我一点都不丑!我会越长越像爸爸的,爸爸你这么好看,我不可能丑的!我只是还没修出人形,修成人形就像你了,呜呜呜……我一点都不丑!人家漂亮着呢!」 黎鸮一头雾水:「谁是你爸爸?」 —— 与此同时,京市顶级私人豪华医院休息室内。 魁梧男人对轮椅上的老人说:「谢老先生,钟家说婚宴已经摆好,良辰吉时已到,可以给成赢少爷沖喜了,还说希望您能亲自到场。」 轮椅上的老人眉头微蹙,即使此刻他的表情不甚明显,却也能感觉到他很不满。 「他们还不知道,成赢已经醒了?」 魁梧男人毕恭毕敬回答:「未曾泄露半点。」 「这个钟家,心太急,办事没谱,上不了台面……」老爷子摇着头嘆气,「若不是成赢的长命锁还养在他家,投鼠忌器,真该让钟家见识一下真正的谢家……」 忽然,谢老先生像是想起了什么,问:「你刚才说,谢成赢干什么去了?」 魁梧男人摸了摸鼻子,忐忑地回答:「成赢少爷说、说,他去接儿子。」 谢老爷子:「?」 —— 宠物医院。 谢成赢盯着眼前这只明显血统不纯的土狗串串,眉头紧锁,语气疑惑。 第59页 「你叫谢崽?你是我儿子?」 小谢崽一脸懵懂,天真无邪地歪了歪脑袋:「嘤嘤嘤汪!」 第28章 不要小看言灵官 黎鸮突如其来喜当爹, 惊吓大过惊喜。 幸好,此刻叫他爸爸的,只是一朵颜色丑丑的小蘑菇, 他就算再天赋异禀,也绝对不可能生出这样的娃。 嗯,它很小, 非常小, 整朵小蘑菇还没有他的小拇指长。 「你是谁?」黎鸮手持铜钱,保持着戒备问。 那朵丑兮兮的小蘑菇,也不知什么时候从自己的蘑菇腿上, 伸出了两条细细的菌丝,正在自己的「脸」上抹「眼泪」。它忽然看到黎鸮手里拿着铜钱, 一副防备它的神情, 顿时气得七窍生烟,比刚才更委屈了,一「屁股」坐在地毯上, 开始撒泼打滚。 「爸爸你不认我了?你怎么能不认我?你这个不负责任的渣爹!」 黎鸮:「……」 黎鸮也不知道,明明这只是一朵没有五官的小蘑菇,他却好像真的在它「脸上」看到了丰富精彩的表情。 他无视小傢伙的无理取闹,心平气和地问:「所以,你到底是谁?或者说,你到底是什么精怪?」 「爸爸!」 小蘑菇终于不再哭闹,蹦蹦跳跳地跑到黎鸮面前。 它原本是想顺着黎鸮的西装裤往黎鸮身上爬, 但是被黎鸮一个眼神制止了, 瞬间就没了胆, 只能爬到黎鸮身边的楼梯扶手上,在上面站稳, 乖巧仰着自己的小蘑菇帽子,老实回答黎鸮的问话。 「我是拟态真菌,会嗖嗖嗖变来变去的那种。爸爸,你喜欢什么样子我都可以变出来!爸爸,你是喜欢儿子还是喜欢女儿?我都能变给你!」 黎鸮:「!」 拟态真菌竟然也能变成精怪?! 作为一个成天和各种菌株打交道的生物学专业大学生,黎鸮自然是了解过关于拟态真菌的相关知识的。 最早被人类发现的拟态真菌,是一种真菌模仿物,属镰刀菌的一种。它们可以模仿花朵,变出假花,欺骗来采蜜的蜜蜂帮它们传播孢子。这类的拟态真菌,它们不仅会把自己的外形仿生的一模一样,甚至连散发的气味也会模仿,完全可以达到以假乱真的程度。 后来,人类在自然界中也陆陆续续地发现了其他种类的拟态真菌,它们的拟态本领各不相同,有的能模仿叶子,有的能产生叶丛以假乱真,有的模拟气味诱使传粉者,手段层出不穷。 黎鸮对上眼前这朵小蘑菇的「眼睛」,感觉到对方正眼巴巴地充满渴望地看着自己——虽然黎鸮并没有看到它的眼睛究竟在哪里。 小蘑菇等了半天,还没有等到黎鸮的答案,于是又往前挪了几步,更靠近黎鸮,催促着又问了一遍:「爸爸,你喜欢儿子还是喜欢女儿?」 黎鸮语气一顿:「你为什么要叫我爸爸?」 「因为你就是我爸爸啊!」小蘑菇理所当然地回答。它的蘑菇腿上探出两条细细的菌丝,像是两只小手一样挥来挥去,欢欢喜喜地碎碎念:「我就要开始修人形了,我要变成爸爸喜欢的模样。」 「我不是你爸爸,我生不出来你。」黎鸮客观陈述事实。 小蘑菇听到黎鸮这么说,小脸瞬间就垮下去了,奶声奶气地开始哭,但语气却非常不服气:「呜呜呜,你明明说过,你是实验室里面的菌菌们的爸爸!它们是菌菌公主,我也是菌菌公主,凭什么它们可以,我不可以?你不能偏心,都是菌菌,你要公平对待,你就是我爸爸!」 「???」黎鸮满头问号。 这是什么强买强卖的逻辑!这个逻辑从根本上就是说不通的! 那些是菌株,它是小精怪!根本不一样好不好! 黎鸮尽量试图和它讲道理:「实验室里的菌株是我亲手养的,并且关系到我的期末成绩和奖学金,比我的命都金贵。你是精怪,和它们不一样,我也不可能当你的爸爸。」 「哇!」小蘑菇又哭了。 黎鸮头疼,你怎么那么爱哭! 小蘑菇用蘑菇腿上的两条菌丝又开始抹「眼泪」,委屈巴巴地控诉黎鸮:「渣爹!你是渣爹!你抛妻弃子,呜呜呜……」 他哪来的妻?哪来的子?黎鸮没持铜钱的那只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 他真想奖励眼前这个胡说八道的小傢伙一顿拳头! 他盯着这只丑蘑菇,忽然记起来,上一次和保安大叔去埋葬狗妈妈时,在回来的路上,他捡到过一朵同样丑丑的小蘑菇,长得和眼前的这朵好像是一模一样。 他试探着确认:「你是山上那朵小蘑菇?我差点踩到的那朵?」 小蘑菇一听,立即停住了哭声,又变得欢天喜地,高高兴兴地喊着:「爸爸,你记起我了!是我啊是我啊,就是我!你还把我种回去、帮我抖落孢子了!」 黎鸮诧异,竟然真的是他曾经差点踩死的那朵小蘑菇。 当时他以为那只是一朵普通的丑蘑菇而已,没想到它会是拟态真菌。 「所以说,现在丑蘑菇的样子,也是你的拟态?」黎鸮好奇问。 「变成普通蘑菇才能跟人类回家啊,毒蘑菇人类不敢捡,但是普通蘑菇都好丑啊!」小傢伙的声音虽然奶里奶气,有点可爱,说的话却并不是那么可爱的。 黎鸮心里咯噔一下,忍不住想:它选中跟回家的人类,不会是我吧? 第60页 他试探着问:「你为什么要跟人类回家?」 小蘑菇敏感地觉察到了黎鸮眼神里的防备,顿时又开始伤心了:「爸爸,你是不是嫌弃我丑?我不管我不管!反正我有意识时,就看到了爸爸你,我就要跟你回家!家里面那么多菌菌,长得也都很丑,你还叫它们菌菌公主!大家都是菌菌,为什么区别对待,爸爸你不能这么偏心!而且,家里的那些菌菌们都娇滴滴的,不肯好好生长,要不是我教训它们,它们还耍脾气闹自杀。我可比它们有用多了,这些人类欺负你,我还能帮你让他们都躺板板!」 「你跟去我的实验室了?」黎鸮更关心实验室的事,毕竟事关他的奖学金——那是他的重要经济来源之一。 小蘑菇乖巧点头,语气却比刚才委屈一万倍:「呜呜,爸爸,我也不想住实验室啊,我也想跟你睡一起啊!可是那个浑身冒着金光的男人天天搂着你睡觉,还搂的那么紧,一点缝隙都没有,我根本找不到机会靠近啊!」 「咳咳咳……」黎鸮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谢成赢晚上天天搂着他睡觉?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他不自在地转移话题:「这些人变成这样,都是你弄得?」 他注意到,在这朵小蘑菇跑过来和他讲话开始,婚宴厅里的这些人的节奏立即就乱了,开始各疯各的。 有的人开始满地打滚,有的人指着棚顶的灯哈哈大笑,还有的抱着垃圾桶痛苦流泪忏悔自己的亏心事,还有的左右摇摆嘴里含着有小人在跳舞的…… 「你把他们怎么了?」黎鸮默默地收起铜钱,这些人此刻的惨状,暂时不用他出手报復了。 「致幻蘑菇,我的拟态之一。」小蘑菇奶声奶气的,还故意挺了挺自己的小蘑菇腿,看起来很骄傲,它甚至还有一点遗憾,「我可厉害了,我还能拟态红伞伞毒死他们!爸爸,你需要吗?」 「不需要!」黎鸮赶快掐断小精怪的可怕想法,「接下来的事不用你插手,我们可以找警察叔叔替我们伸张正义。」 黎鸮早就决定报警,他甚至已经准备好报警证据。 只是,在报警之前,有些事他需要亲自解决。 他走到此刻已经狼狈不堪的钟爸爸和钟妈妈面前。 小蘑菇顺着黎鸮的西装裤腿往黎鸮身上爬,最终挂在衣服的长袖外面,小声地说:「他俩这么狼狈,不关我事,我只能致幻。」 至于致幻之后看到什么做了什么,它可不负责。 它只是一朵无辜又可怜的「小蘑菇」。 黎鸮并不在意,他单手持一枚铜钱,念了个「醒」字。 钟家夫妻两个,头脑短暂清醒,找回了理智,恍惚地看着彼此,一时间没回过神,傻愣了几秒,才想起来发生了什么。 「黎鸮!是你!咳咳咳!」钟爸爸扯着嗓子暴怒,却发现自己嘴里堆满了口水,差点被呛死。 钟妈妈似乎也回过味来,惊恐地看向黎鸮。 黎鸮环顾四周,薄唇冷笑,缓缓开口:「你们可真疼钟一越啊,今天这种情况,你们都没有让他到现场来。」 「黎鸮!你想干什么!」钟爸爸费力开口,却因为太过狼狈,没有了刚才的气势。 「闭嘴,先听我说。」黎鸮直接打断他,「自从去年,你们找到我开始,我从来没有向你们要求过什么。你们不爱我,不认我,我都没怨过你们。我以为,我们可以像陌生人一样,和平共处,互不干扰,逢年过节见一面,表面客气一下,算是圆了这份亲子缘分。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你们却不让我清净,跑来算计我。我这个人呢,一向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你你你你……你要干什么?」钟爸爸莫名地开始感觉到了恐慌。 钟妈妈却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因为她看见了黎鸮衣袖上趴着的那朵蘑菇——它正探出无数细细的菌丝,跃跃欲试:「爸爸,爸爸,你要是下不了手,我来我来!我可以的我超有用的!」 黎鸮安抚它:「乖,用不到你,我来就可以。」 他缓缓起身,把手里持着的铜钱变成了三枚,居高临下的看着钟爸爸和钟妈妈,说:「你们接我回来时,应该打听过吧?我老家的那些人都说我会摆摊算命,其实这并不准确,因为我修的是言灵。你们知道言灵官在古代的另一种说法是什么吗?是乌鸦嘴。换个词,也叫祝,谐音诅,诅咒的诅。既能祝福,也能诅咒。而且,言灵官就是言出法随,不管给出什么诅咒,都不会被反噬。我想拿走你们钟家的运势,轻而易举。」 「黎鸮,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是你爸爸,我是你爸爸!」钟爸爸毕竟是做生意的,平日里风水大师也是请过不少,打过交道的。别的不懂,但是黎鸮最后一句他却是听懂了。 黎鸮觉得好笑:「现在你承认你是我爸爸了?但是没用,已经晚了,天道不会承认的。而你和钟家所有人的运势,一定会离你们而去。」 他只是站直身体,单手持三枚铜钱,轻飘飘地说了一声「离」。 钟爸爸只觉得脑海里有根线断了,他似乎亲眼看到,那些原本围在他身边的运势,都疯狂地向后撤退,离他越来越远。虽然他心里抗拒相信黎鸮的鬼话连篇,但是那一刻,他竟然觉得黎鸮说的都是真的。 黎鸮做完这些,最后,他的视线落在了钟妈妈的身上。 第61页 此刻的钟妈妈身形狼狈,已经没有了往日里的温柔和知性。 黎鸮当着她的面,收起铜钱,闭了闭眼,才缓缓开口:「看在你十月怀胎,生我一场的份上,我不会对你使用任何手段。如果你愿意和你先生离婚,和钟家所有人断绝关系,彻底离开钟家,钟家的衰落运势就不会落在你身上,这是你唯一的自救机会。」 「鸮鸮,妈妈……」钟妈妈开口了,但是她现在脑子乱乱的,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她甚至都不知道该不该相信黎鸮的胡言乱语。 黎鸮回头看她,眼神里带着一抹哀伤,他轻声地说:「你知道吗?其实你的运势,一直都不好。如果你的运势好,当初也不会被抱错孩子,断了母子缘分。」 他说完,掏出了手机,当着钟家夫妻两个人的面,拨打了110,举报这里有人非法聚众组织xie教,并且集体吸食致幻剂,他有视频为证。 警方对这类案情高度重视,很快就赶到了。 看到整个宴会厅里厅外一片明目张胆「沖喜结婚」的场景,更是证实了这里在组织什么活动,黎鸮也被当做证人带回去做笔录。 等他做完笔录,已经晚上九点多了,黎鸮站在公安局门口,忽然记起,他今天原本是要去宠物医院接谢崽出院的。 他立即掏出手机,想给宠物医院打个电话,可惜手机没电了,已经没法开机。 正巧这时候,有一名年轻警察站到了黎鸮身边,和他打了个招唿。黎鸮一看,还是个熟人,是上次陈实川案子里,帮他记笔录的那位。 这小警察是下班到这边送材料的,正准备下班回家,在门口就遇到了黎鸮。他人挺热情,见到黎鸮后,还顺口和他打听了几句张余亿道长。张余亿道长出身龙虎山,很有名气。 黎鸮见这警察也是个自来熟,又担心宠物医院那边等的急,于是冒昧地向他借了手机,先给宠物医院打电话。 黎鸮拨通电话,刚刚提到谢崽的名字,宠物医院那边就告知黎鸮: 「谢崽今天白天已经被接走了。」 「是谁接走的?」 「是登记簿上的人,它爸爸,谢成赢。」 第29章 抢爸爸 听到谢崽已经被谢成赢接走, 黎鸮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谢成赢当时留在宠物医院的电话号码,竟然没有记错? 「请问,您是把谢崽送到宠物医院的人吗?谢先生说, 想要见您当面感谢,您这边方便留一下联繫方式吗?」 黎鸮果断拒绝:「……不用谢,为人民服务。」 他又给宠物寄养中心打了个电话, 和对方取消了寄养预约, 最后把手机还给了热心的警察小哥哥。 警察小哥哥人很随和,高兴地和黎鸮念叨:「你要是见到龙虎山的张道长,帮我们道个谢, 上次他送我们所的逢案必破符,被放在门框上面后, 哎呦喂, 这个月我们所里找猫找狗找花盆找大葱的效率明显增加了,甚至隔壁王大妈丢的钥匙都在撬锁师父到来之前找到了。」 「嗯。」黎鸮心想,张余亿道长符箓本事还挺强的。 时间不早了, 钟家的案子,警方还在调查中,不能立即出结果,他和警察小哥哥挥手道别,准备回学校。 他身上还穿着钟家给他沖喜准备的西装,他也没换,回去时赶上了最后一辆公交车, 省下了不少打车钱。 公交车上的人不多, 大部分座位都是空着的。黎鸮选择了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 正好前后左右都没有人,他把藏在西装手巾袋里的那朵「小蘑菇」叫了出来。 原本别在西装手巾袋里的那朵红玫瑰, 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这小傢伙给拆的稀碎,只留下一片红色的花瓣,被它用两条菌丝举着。 黎鸮十分怀疑,那朵花的「尸体」可能被小傢伙当口粮吃掉了。 他问:「喂,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小蘑菇顶着自己的蘑菇帽子,探头探脑地看向公交车窗外,「眼睛」里充满了新奇,似乎对正在倒退的路边风景很感兴趣。 「你是拟态真菌,我应该怎么称唿你?」黎鸮问。 小傢伙挺着胸脯,理直气壮回答:「当然是你的大宝贝孩子啊!如果你喜欢男孩,我就是大宝贝儿子,如果你喜欢女孩,我就是大宝贝女儿。」 黎鸮:「……」 果然老话说的对,不能给小孩子过多的权力。于是,黎鸮果断决定:「嗯,我知道了,你叫菌菌。」 拟态真菌,此刻拟态的形态是小蘑菇,叫菌菌,很合理,没什么毛病。 「好哦好哦,我有名字了!是我爸爸亲自给我取的!」小蘑菇菌菌对于自己的新名字非常高兴,欢天喜地又从蘑菇腿上多探出了两条菌丝,像小脚丫子一样晃来晃去。 · 寝室里,杨大鹏和安放见到黎鸮回来,都松了一口气。 「爸爸,你可算是回来了!给您打电话您的电话关机!你老人家看看现在这都几点了?再回来晚一点,寝室楼的门都要锁了!」杨大鹏一边说,一边打量着黎鸮身上突兀的西装,更奇怪了,「你到底干嘛去了?」 黎鸮刚要开口回答,嘴唇刚张开,一个字还没有说出来,就看到小蘑菇菌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爬到杨大鹏的脑袋上,从它的蘑菇腿里探出了两条细细的菌丝,像是两条小胳膊,啪啪啪地开始揍杨大鹏的脑袋。 第62页 黎鸮一时间卡了壳,什么也没能说出口。 他莫名觉得,菌菌揍杨大鹏脑袋的动作有点眼熟——它这个动作指导恐怕是谢成赢本人吧。上次谢成赢也这么揍过杨大鹏,不能说毫无相关,只能说一模一样。 见黎鸮没回答,安放以为是黎鸮不好回答,于是善解人意地替他解围,问黎鸮晚上吃没吃饭。 黎鸮把视线从杨大鹏的头顶收回来,心虚地假装没看见,实话实说:「没吃。」 今天,他除了在公安局喝到的一杯热水,一整天都滴水未进,还被钟家用了迷药,药效才刚刚过去不久。取证非法用药时,黎鸮还被法医抽了血,这一天全是波折,真应了他出门前问的卦象,必有劫难。 安放听说他还没吃饭,立即把自己囤的泡面贡献出来,亲自给他泡上了。 杨大鹏崴的脚过了这么久,已经好的差不多了。闻到飘出来的泡面味,他的馋虫瞬间被引了出来,他飞快窜到黎鸮面前,讨好道:「我亲爱的爸爸,赏我也来一口呗!大半夜寝室里泡泡面,就是罪恶啊!嗷……疼!」 他话还没说完,就惨叫了一声,下意识用双手去捂脑袋,急吼吼地喊他的两位室友:「快快快,快帮我看看,我头顶上有什么?好像有东西在扎我!好疼!」 黎鸮趁乱,把罪魁祸首菌菌从杨大鹏脑袋上「抱」了下来。 菌菌却不服气,蘑菇腿上的两条菌丝握着小拳头挥来挥去,气鼓鼓地喊着:「他凭什么也叫你爸爸?他凭什么来抢我的爸爸!怎么那么多人都要和我抢爸爸!我要揍他,揍扁他!」 黎鸮:「……」 黎鸮急忙解释:「你误会了,他不是要我当爸爸,这只是朋友之间的玩笑称唿。」 「我不管我不管!只能我叫你爸爸,别人不可以叫你爸爸!实验室的菌菌们也不能叫你爸爸!只有我可以叫你爸爸!」菌菌依旧是气鼓鼓的,一副「我要气炸了我很难哄好」的架势。 黎鸮越看它这副模样,越觉得眼熟。 这小心眼下一秒就能气炸了的样子,简直和谢成赢如出一辙。 有一瞬间,黎鸮甚至有些怀疑,这株拟态真菌是谢成赢生的熊孩子吧? 这脾气这性格,一模一样。 拟态真菌拟的,其实拟的就是谢成赢吧? 黎鸮猜测,可能是这朵小精怪以前天天偷偷跟着他们,耳濡目染,别的没学会,反倒是把谢成赢的一身臭毛病全学会了。 这一刻,黎鸮深刻感受到了,教育下一代言传身教的重要性。 · 第二天一早去实验室,黎鸮再一次见识到菌菌「欺男霸女」的本领。 那些长在实验室培养箱里的菌株们,并没有灵识,但是大概是拟态真菌天生的血脉压制,它们刚刚感受到菌菌的气息,就开始瑟瑟发抖,乖巧地努力抽长,好好生长,一点也不敢娇气,要多听话就有多听话,特别省心。 这种情况,黎鸮也是第一次见,简直大开眼界。 菌菌对这些同类的表现很满意,兴奋地站在黎鸮的肩膀上,贴着他的耳朵邀功:「爸爸爸爸,我是不是很厉害?我真的真的超有用的!我还能修成人形!爸爸,你是喜欢儿子还是女儿?」 黎鸮:「……」 这种问题,黎鸮不太想回答。 没有得到黎鸮的明确答案,小傢伙「坐」在黎鸮的肩膀上,抱着自己的小蘑菇脑袋,晃来晃去,苦思冥想了好一会。然后,它忽然又开始兴奋起来,蹦蹦跳跳地从黎鸮的肩膀爬下去,边跑边喊:「我知道了!我知道了!爸爸你喜欢女儿!你叫它们菌菌公主,让它们好好生长!那么你一定是喜欢女儿,我也要当菌菌公主,我也会好好生长!」 黎鸮:「?」 「菌菌公主请好好生长」,只是套用现在流行的网络用语「公主请上车」而已,跟他喜欢儿子女儿有什么关系? 然而,黎鸮还没来得及反驳,就眼睁睁地看到菌菌,正在用它身体里伸出无数菌丝当做攀爬钩子,速度飞快地爬到菌株培养箱上。 原本拟态的小蘑菇身体,迅速融化,变成了像是液体又像是气体的不明物体,顺着培养箱的缝隙「嗖」的就钻了进去,变化成了和培养箱的菌株们外表一模一样的菌株。 菌菌和它们放在一起,很难区分,足以以假乱真。 培养箱里的原住菌株们对于菌菌的到来,反应剧烈,比刚才抖得更厉害,吓得拼命地往远离菌菌的方向生长。 黎鸮目瞪口呆,他可算是知道,为什么最近他培养箱里的菌株们长得乱七八糟的。他还看到,在实验箱里的假「菌株」菌菌,正在大口大口的吃他刚刚注入进去的营养液,旁边那些小菌株们,明明也馋的要命,却敢怒不敢言,一滴也不敢偷吃,憋屈极了,却还要继续努力生长,委屈巴巴的。 黎鸮:「=。=」 以后谁再和他说实验室培养箱里的菌株难养,他就和他们急! 看!现在这些菌株们一滴营养剂都吃不到,也根本不影响它们生长!难怪它们平时可以长在冰箱里,长在水缸里,长在大爷大妈的花盆里! 它们根本就是看人下菜碟,故意娇滴滴的欺负人! 孩子不能惯! —— 谢家某处的一所豪宅,依山傍水,空气宜人,豪宅后花园内自带天然温泉,是疗养休闲圣地。 第63页 坐在轮椅上的谢老爷子,听完魁梧男人的汇报,面容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喜怒,许久之后,他才缓缓地吐出两个字:「蠢货。」 魁梧男人垂着头,也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毕恭毕敬地问:「那么钟家,您看?」 「钟家那对夫妻,可真是能耐啊,竟然敢给自家的小儿子下药。倒是那个孩子,铁骨铮铮的,挺讨喜。」谢老爷子想了想,对魁梧男人说,「这样吧,你把成赢醒了的消息,透露给钟家。」 魁梧男人有些不解,老实询问:「为什么?这个消息,一向都是保密的。」 谢老爷子说:「那孩子,毕竟是成赢的长命锁,以后自然是我们钟家的人,总不能让他一直排斥这门婚事,要给他一点甜头的。比起那些企业合作、现金之类,谢成赢本身就是最大的甜头。」 显然,谢老爷子对自己的孙子,很有信心,他觉得没有人可以拒绝他孙子的魅力。 谢老爷子随口问:「成赢在干什么呢?」 魁梧男人神情有些古怪:「成赢少爷在后花园……嗯……」 「在遛狗?」谢老爷子摇头笑道,「这有什么不好汇报的?他昏迷了三年,醒来不容易,他喜欢,就让他遛。」 「不是,」魁梧男人艰难开口,「成赢少爷,他、他在给他的狗儿子找妈。」 谢老爷子:「?」 —— 谢家豪宅后花园。 谢成赢和小谢崽,一人一狗,大眼瞪小眼,四目相对。 谢成赢的手里握着手机,正在听手机对面说话:「这里是xxx派出所,这里没有接收过一只叫做谢崽的狗,也没有给宠物医院打过电话,您如果有需要什么帮助可以直接告诉我们,我们会尽量给您帮助的,但请不要无理取闹、妨碍公务。」 谢成赢面无表情地挂断了电话。 xxx派出所,热情的警察小哥哥又收到了张余亿道长邮寄来的逢案必破符,一边分给自己的同事一边吆喝着:「快快快,放手机壳里,今天王大妈丢的酸菜缸就指望它找回来了!」 「刚才谁的电话啊?」同事问。 警察小哥哥说:「电信诈骗的,开口就问我是不是一只土狗串串的妈?还说我给宠物医院打过电话。我打没打过,我能不记得?呵,电信诈骗都诈骗到警察身上了,真是胆子肥了!」 「是啊是啊,那些骗子,什么人都骗!」 · 谢成赢放下手机,看向谢崽。 「你妈到底是谁?」 小谢崽摇了摇尾巴:「汪?」 第30章 期待真香 很快, 脆皮大学生们最繁忙的期末来了。 不管是钟家,还是谢成赢,黎鸮都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关注他们, 他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紧张的期末复习中了。 因为期末成绩的好坏,事关黎鸮的奖学金。 下个学期的生活费有多少、他是吃咸菜还是吃肉、能不能多买一件衣服,大部分都要靠他的期末成绩来决定。 每学期的奖学金虽然不算多, 但对于手头并不宽裕的黎鸮来说, 这是他唯一稳定的经济来源。 至于摆摊算命,那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黎鸮至今能接触到的客源很有限, 出手阔绰的大客户更是凤毛麟角。以至于黎鸮每天出门前,习惯性给自己起卦问吉凶时, 都在心里默默祈祷一遍「我要暴富」。 值得黎鸮欣慰的是, 在菌菌的威胁下,实验室培养箱里的那些原本娇滴滴、需要人精心伺候的菌株们,再也不敢作妖了, 都十分乖巧地生长着。 甚至,它们还因为怕被菌菌揍,争先恐后,越长越好,就连杨大鹏、安放和其他几个同学们都跟着沾了光,培养箱里的菌株们再也没有死亡过,终于能保住期末成绩了。 黎鸮看着抱着培养箱痛哭流涕的室友们, 小声问菌菌:「之前那些菌株培育失败, 是不是和你有关?」 菌菌:「!!!」 「爸爸!哇……」菌菌明显是委屈极了, 瞬间就开始大哭,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我从来没有干过坏事!上次那些欺负爸爸的人类,我也只是让他们致幻乱跳舞,都没餵他们吃红伞伞!菌菌是好孩子,菌菌绝对不会干坏事!」 是真的眼泪! 在它的小蘑菇帽上,肉眼可见地渗出了几滴「露珠」。 黎鸮大为震惊,一只拟态成为小蘑菇的真菌,竟然真的会哭! 奶声奶气的模样,还真的很像一个小朋友。 那一刻,黎鸮忽然忍不住开始想像这只小傢伙拟态成人形时,是什么样子的?它会长得和人类真假难辨吗?它平时说话奶声奶气的,听起来像个小孩子,那么它会变成小孩子吗?会变成几岁的小孩子?变成小孩子会不会长大? 黎鸮甚至还天马行空地想,这只小傢伙的脾气和性格那么像谢成赢,会不会长得也像谢成赢? 他刚想到谢成赢,菌菌公主也正哭着说到了谢成赢:「呜呜呜爸爸!菌菌是好孩子,菌菌从来没干过坏事!最多、最多……也就是揍过美羊羊和柯基小狗!」 黎鸮:「?」 他无奈地问:「你闲着没事,揍它们干什么?」 被黎鸮这么一问,菌菌仿佛瞬间就觉得更委屈了,哭声比刚才还可怜:「菌菌是跟着爸爸来这里的,菌菌当然想要和爸爸贴贴!可是那个浑身冒着金光的男人,不仅每天晚上搂着你睡觉,还把我当蚊子撵!」 第64页 小蘑菇越想越气,咬牙切齿:「他还仗着身上金光多,用金光把我弹飞了!好气啊好气啊!简直要气炸了!但是我又打不过他身上的金光,只能用菌丝揍美羊羊和柯基小狗出气!」 黎鸮恍然大悟:「……难怪你天天揍我的小柯基钥匙扣。」 菌菌气唿唿地握着菌丝小拳头,信誓旦旦地说:「那个金光男人欺负我,我就要趁着他不在时,使劲报復回来!」 黎鸮伸出手指,笑着摸了摸小蘑菇的头,说:「他已经回魂了,不会再回来了。」 「真的吗真的吗?太好了太好了!欧耶!」菌菌公主得知这个消息,高兴地开始转圈圈,身上伸出来的无数菌丝也跟着它一起欢快地挥舞。 看着小蘑菇蹦蹦跳跳,黎鸮也忍不住去想,谢成赢和谢崽这对「父子」现在相处的怎么样了? 其实也不是他不关心谢成赢和小谢崽。 生魂回魂,不会记得离魂期间发生的事,他对于谢成赢来说,就只是一个陌生人而已。过分关心,反而不恰当。 而且,黎鸮了解谢成赢。 以谢成赢的人品,即使他不记得小谢崽是怎么来的,也一定会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儿子尽职尽责的,所以黎鸮一点也不担心小谢崽的生活。 只是,黎鸮偶尔也会在繁重的复习中,想起谢成赢。 如果此刻,谢成赢还是一只生魂,还在他身边,像一只气球飘来飘去,那么他一定会时不时地就要来「骚扰」黎鸮。要么是提醒他喝水,要么是提醒他该吃午饭了,要么是偶尔嘴欠几句故意气气黎鸮,要么就是用柯基小狗的小短腿「哒哒哒」地跑来跑去,欢快极了。 黎鸮不得不承认,习惯了谢成赢存在,突然又变回到一个人,刚开始还是有点不适应的。 有时黎鸮也笑自己矫情,明明他和谢成赢相处的时间不长,又不是生离死别,都在彼此看不见的地方活得好好的,他伤春悲秋做什么? 甚至,往最好的结果想,如果他们一直不见面,缘分错过,连在他们身上的姻缘线自然而然就会断掉。天道不会强求成不了的姻缘,那么就相当于不费吹灰之力就达到黎鸮最初的目的:斩断他的桃花劫。 但是,他真的不想和谢成赢再见一面吗? 黎鸮坐在实验室休息室,托腮看向窗外,一时走神,久久没能给出一个果断的答案。 —— 钟家因为非法聚众组织xie教活动和非法用药,开始被警方调查。 视频里,来钟家参加婚宴的众人,都集体疯疯癫癫又是唱又是跳的,显然是嗑药了,他们的身体里也检查出来奇怪的药物成分。然而,除了黎鸮被下的药有明确的来源和药物名称之外,其他人的用药依旧成谜。 于是,为了寻找药物来源和渠道,警方加大了调查力度,开始对钟家企业进行全方位排查。 钟家企业原本只是暴发户,当初一夜之间穷人乍富,从原本的家庭小作坊走到了大都市,各方面都不完善,全是漏洞,根本禁不住查。几乎是拔出萝蔔带出泥,问题层出不穷,违反的法律法规越来越多,罪名也越来越大,钟家已经再无翻身之地。现在他们只能祈求上天,各种罪名加在一起,能少判几年。 企业负责人钟爸爸,一次次被拉去调查谈话,整个人都快崩溃了,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曾经围绕在钟家的运势,正在他眼前,一点一点消失,直至没有。 乌鸦嘴! 直到这时,钟爸爸恍惚记起,他那个被抱错的儿子,他当时居高临下地站在他的面前,只是轻飘飘地说了几句话而已。 黎鸮真的有诅咒他们钟家的本领! 而警方和律师带来的另一个消息,让钟爸爸更加绝望。 「对此次所谓的沖喜婚宴,谢家表示毫不知情,谢成赢先生也亲口说,他没有收到任何请柬。」钟爸爸的律师对钟爸爸复述谢家的答覆。 钟爸爸差点被气背过气,怒气沖沖反驳:「谢成赢就是新郎!他要什么请柬?!」 谁见过新人结婚自己给自己发请柬的? 来听听,这像话吗?!这像话吗!这简直离了大谱好吧! —— 黎鸮作为这起案件的受害者,从警方得到这些消息时,大学期末考试已经开始了,选修课都已经考完两科了。 现在案件还在调查中,警方能透露给黎鸮的信息不算多,只有两条: 一条是,钟家企业面临查封,钟爸爸和大哥钟一卓的牢狱之灾是无法避免的。但钟夫人和年仅19岁的钟一越并没有插手家里的企业,这方面并没有罪名。钟夫人仅涉及非法聚众组织和非法用药罪名,现在已经被取保候审。 另外一条是,经过调查,沖喜婚宴的另一家当事人对此次婚宴,毫不知情,也没有任何赴宴计划。事发当天,另一位新郎当事人的行程,只有宠物医院。 黎鸮也算是听懂了,精闢总结:「这是剃头挑子一头热,钟家为了高攀想要促成沖喜,可是被沖喜的正主家,却根本对此事不是那么热络的。」 等结束了通话,黎鸮熄掉手机屏幕,刚想把手机收起来时,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另外一位新郎,当天的行程是去宠物医院?」 「爸爸,怎么了?」小蘑菇菌菌探头探脑,身形灵活地从黎鸮厚厚的专业课书页里钻了出来。 第65页 黎鸮也没有深究这小傢伙刚才呆在什么地方,八成是化成某种液体气态躺在书页里了。 他用手指点了点菌菌的小蘑菇帽子,回答它说:「钟家口中的那位昏迷不醒需要冲喜的新郎,现在都可以去宠物医院了,也就是说他的身体可能已经好了,难怪钟家会这么迫切,因为到手的鸭子要飞了。」 过了几天,黎鸮的选修课考试全部结束,公共课和专业课也陆续开始考试。 黎鸮被繁多的考试科目折磨到头昏眼花时,他的手机接到了一个电话。黎鸮一看到号码备註,瞬间就精神抖擞、眼里冒光。 因为,这个电话号码在黎鸮手机里的备註,简洁干脆却非常具有重量级,只有两个字: 金主。 是金主爸爸的来电! 黎鸮仿佛已经看到有无数的票子向他飞来! 他下个学期,乃至于下下个学期的生活费学费都有着落了! 黎鸮的这位「金主」叫柯青宁,和黎鸮同龄,是黎鸮的高中同学,也是黎鸮摆摊算命以来,接到过的最大的单子。黎鸮这几年在大学的生活费学费,都是靠着当初替柯青宁解决麻烦得来的报酬。 柯青宁家里是开豪华连锁酒店的,酒店遍布全世界各地。柯青宁高中时,不爱学习,成绩一塌煳涂,还没成年,就成天和豪门圈里那些不务正业的二代三代鬼混,胡吃海喝,泡吧撩妹,处处不学好。他家里有一位雷厉风行的姐姐,为了让他远离这种环境,果断给他办理了转学手续,把他扔到了镇上高中——也就是黎鸮的高中。 黎鸮当时在高中,成绩名列前茅,是学校考名校的重点苗子。柯青宁就是来混日子的,心思根本不在学习上,他们两个原本是没有交集的。 后来,柯青宁以前的那些狐朋狗友中,有人盯上了柯青宁的富贵命格,想要夺柯青宁运势,找柯青宁替命。柯青宁傻乎乎的,不设防,直接就接了对方给的邪门物件,中了圈套。 幸好,柯青宁运气足够好,即使在被夺运替命时,他还是有幸遇到了黎鸮——两个人是在学校厕所相遇的。 当时在厕所里,黎鸮一眼就看出了他的问题,并帮他追到了诅咒源头,化解了替命,还让害他的那位朋友和施法大师都被反噬了。 黎鸮救了柯青宁一命,柯青宁和他的姐姐感激涕零,给了黎鸮一大笔报酬,并且把黎鸮奉为座上宾,还替黎鸮介绍了不少需要算命看风水的客源,这都是黎鸮的主要经济来源。 所以,柯青宁在黎鸮眼里,就是金灿灿的货真价实的大金豆子! 柯青宁这次来电话,果然也是给黎鸮介绍「活」的。 黎鸮顿时眉开眼笑,态度都变得和蔼可亲了。 柯青宁说:「黎哥,这次是我自家表哥的事。我表哥在深山里包了个山头,想要开发旅游度假山庄,原本一切进展顺利,但是最近遇到了怪事,想请您帮忙去山庄那边看看。」 自从被黎鸮救过命后,柯青宁对黎鸮深信不疑、唯命是从,他表哥遇到的麻烦就指望黎鸮解决了。 黎鸮有些为难,实话实说:「我最近期末考试,没有时间。」 「不急不急,我们不急!黎哥,等您考完试,我和我表哥先请您吃个饭,详细说说山庄情况,然后您再帮忙去看看行吗?」柯青宁的语气毕恭毕敬的。 黎鸮没有犹豫,直接答应下来,让柯青宁订好时间给他发消息。 结束通话,过了不一会儿,柯青宁的微信就发了过来,上面有详细的时间,地点就是柯家自己的豪华酒店。 柯青宁还在微信里解释:「黎哥,我表哥过几天要到欧洲出差,晚几天才能回来,您看约在他回来这天可以吗?地点约在我家酒店,劳烦黎哥您再顺便帮我们酒店看看风水运势,到时候我让我姐亲手给你封一个大红包。」 他说完,还给黎鸮在微信里也发了一个红包。 黎鸮美滋滋地收了柯青宁的红包,愉快地定下了去赚钱的时间地点。 只是,黎鸮再次看了一遍微信里柯青宁发来的日期,抿了抿唇,神情复杂。 有钱赚,自然哪天都是合适的。 但是,说来也巧合,柯青宁定的这个日期,好巧不巧,正好是钟一越的生日。 或者说,是黎鸮的生日。 他和钟一越出生的时间虽然只差10分钟,却一个出生在前一天的23:55,一个出生在第二天的00:05,生日日期变成了不同的两天。 他比钟一越先出生的,但是因为抱错了,他们两个的生日弄反了,前一天变成了钟一越的生日,第二天才是黎鸮的生日。 黎鸮耸了耸肩,无所谓的收起手机。 那天是钟一越的生日又能怎么样?对黎鸮来说,什么都没有赚钱重要! —— 谢家豪宅。 魁梧男人正在向谢老爷子汇报钟家的进展。 钟家如今处境悽惨,求助无门,钟夫人已经不止一次求到谢家,希望谢家能看在两家孩子八字相合的份上,帮帮钟家,救救她正在等待着坐牢的丈夫和大儿子。 谢老爷子铁面无私:「不用理她。」 魁梧男人:「是。」 谢老爷子冷哼道:「钟家敢给成赢的长命锁下药,礼尚往来,我就要拿钟家给那孩子出出气。」 「什么长命锁?」谢成赢手里扯着遛狗绳,面无表情地望向谢家老爷子,黑着脸说,「爷爷,对于沖喜这件事,您还没有死心吗?我不信什么姻缘线长命锁,我只会和自己喜欢的人结婚。只要是我喜欢的人,就算没有姻缘线,我也会把人抢到手。我今天再说最后一遍,我,谢成赢,是绝对不会和钟家那个长命锁结婚的!死也不会!」 第66页 说完,他也不等谢老爷子又说回应,牵着小谢崽转身就走。 小谢崽摇着尾巴「汪汪汪」地叫着,几步小跑,追上了自己的爸爸。 魁梧男人看着谢成赢消失的背影,问谢老爷子:「要不要告诉成赢少爷,钟家少爷被抱错的事?」 谢老爷子说:「告不告诉他都不会有影响。谢成赢那个性格,不喜欢就不会结婚。找个机会,让他和那个孩子接触一下。如果喜欢,他自然会去争取。不喜欢,就算刀架在他脖子上杀了他都没用。」 魁梧男人说:「那个孩子,正被柯家接触,他们约定在柯家酒店用餐,顺便看风水。」 谢老爷子一听,乐了,道:「巧了,那天钟家也有一份请柬,是钟一越的生日宴会,地点也是柯家酒店。你,想个办法,让成赢过去看看。」 魁梧男人:「?」 谢老爷子道:「机会给他,能不能遇见他的长命锁,就看他自己了。」 第31章 万事俱备 谢老爷子乐道:「巧了, 那天钟家也有一份请柬,地点也是柯家酒店。你想个办法,让成赢过去看看。」 魁梧男人:「?」 谢老爷子道:「机会给他, 能不能遇见他的长命锁,就看他自己了。」 魁梧男人却犯了难:「可是咱们成赢少爷那个脾气,他绝对不可能去参加钟一越的生日宴会。」 谢老爷子气得吹鬍子瞪眼睛:「你怎么那么笨?谁让他去参加生日宴会了, 我只是让他去柯家酒店!」 魁梧男人苦思冥想, 总算领悟了谢老爷子的意图,掏出了手机,拨通了宠物医院的电话号码:「您好, 请问您这里可以预约小狗疫苗吗?……对,小狗名字叫谢崽。……好, 就这样, 可以,那就约定当天下午注射疫苗。」 一套行云流水操作结束后,魁梧男人利落地结束通话, 毕恭毕敬地对谢老爷子说:「我已经帮成赢少爷预约了当天的宠物医院行程,安排谢崽注射疫苗。您请放心,当天我一定会准时把成赢少爷送到柯家酒店,绝对不会让成赢少爷错过他的长命锁。」 谢老爷子露出了满意的笑。 · 谢家豪宅后花园。 「阿嚏!」谢成赢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喷嚏,莫名地感觉自己被算计了。 他在走神,手里的小球没有及时扔出去,小谢崽摇着尾巴跑出了一段距离, 傻乎乎地在草坪上找了一圈, 却什么也没找到, 呆愣地站在原地,圆熘熘的眼睛里全是茫然。 谢成赢回过神, 喊它:「谢崽。」 小谢崽听到爸爸叫它的名字,立即又兴奋起来,摇着尾巴欢快地跑回到谢成赢身边,把找不到小球这件事完全忘在脑后了。 谢成赢在床上昏迷了三年,近期在做腿部復健,腿部行动有些迟缓。他慢慢地蹲在谢崽面前,伸出空着的那只手,命令道:「左手。」 小谢崽歪了歪头,没反应。 谢成赢耐着性子,又开口命令:「右手。」 小谢崽发现了谢成赢手里的小球,开始欢快地摇尾巴伸舌头。 谢成赢不抱希望地尝试:「……坐。」 小谢崽完全无视谢成赢的命令,兴奋地朝着谢成赢握着小球的那只手,一下一下扑过去,讨要爸爸手里的小球。 谢成赢沉默了几秒,抬手把小球扔向了远处,小谢崽一见,立即就摇着尾巴,飞快地跑开去追小球,活蹦乱跳的。 谢成赢默默总结:傻狗。 —— 最后一科期末考试结束,杨大鹏几乎是跪趴在桌子上扯着嗓子哀嚎:「高数的最后一道大题!我就差一点点,就差那么一点点就能算出结果了!可是打铃收卷了,我来不及写答案!」 安放抱着笔袋,也站在一旁垂头丧气,自嘲地说:「人家不都是情场失意、考场得意吗?这定律怎么在我身上,就不好用了?」 黎鸮倒是被安放的面相吸引了,皱眉问他:「你最近又去找阮思思了?你的面相又开始倒霉了。」 阮思思身边的守护精怪,那只又肥又胖又壮、还会骗吃骗喝的碧眼玄猫,又开始影响安放的运势。 安放嘆气解释:「我知道我和思思……已经不可能了。我也没想和她怎么样。就是最近期末复习,在自习室遇上了,我请她喝了一杯咖啡,她回了我一杯奶茶。」 黎鸮提醒他:「玄猫精怪会改变运势,这是它被动技能,你以后还是尽量少招惹它。何况那傢伙还是一只猫,猫都小心眼。」 「对对对!猫咪都特别小心眼,我吓唬过它们一次,它们就都记恨我,死追着我不放,可吓死我了,幸好我跑得快!」菌菌站在黎鸮的肩膀上,探出菌丝当做小手扶着黎鸮的衣领,忍不住插话。 听这语气,这小傢伙现在还在心有余悸。 杨大鹏和安放看不见菌菌的存在,否则此刻绝对不会如此淡定。 黎鸮趁着两位室友不注意,用手指点了点菌菌的小蘑菇帽子,压低声音提醒它:「别插嘴,快去修炼!」 「爸爸你好严厉哦。」菌菌公主声音委屈巴巴的。 黎鸮被气笑了:「是谁天天嚷着不想再当丑蘑菇,要修成漂亮的人形?」 菌菌此刻的拟态,还是那朵丑丑的小蘑菇——蘑菇腿上探出两条菌丝当做小胳膊,偶尔想跑想跳时,它就在蘑菇腿下面再探出两根菌丝,当做两只小jiojio。 第67页 倒是很方便,想要什么,菌丝都能变出来! 期末考试结束,大学生的暑假就来了。黎鸮和往年一样,假期不回家,他早就已经向学校递交了假期的住校申请。 室友杨大鹏和安放都要回家,他们已经开始整理行李了。同住一个寝室这么久,黎鸮的两位室友很有分寸,从来没有追问过黎鸮为什么不回家。 晚上,黎鸮他们寝室三兄弟找了个饭店热闹地吃了一顿,因为杨大鹏和安放都是明天的高铁车票,也没有像上次一样熬通宵,早早就回了寝室。 回到寝室时,黎鸮就看到,被他独自留在寝室的小蘑菇菌菌,可能是觉得无聊,又开始蹂.躏黎鸮背包上的小柯基钥匙扣。菌丝一巴掌一巴掌地拍在小柯基的脑袋,拍的啪啪作响,它玩得哈哈大笑,一点也不像是一个「留守儿童」。 黎鸮被声音吸引,好奇端详了半天,也没看出这个游戏的乐趣在哪里。 菌菌公主却兴高采烈扑到他掌心里,仰着小蘑菇头解释:「我揍不到那个浑身冒着金光的男人,揍一揍柯基小狗也能解解气。」 黎鸮:「……你高兴就好。」 过了这么久,这小傢伙还在记仇。 等杨大鹏和安放都走了,寝室里就剩黎鸮自己,瞬间就清净了不少。整栋寝室楼里留下来的学生不算多,几乎一整天都遇不到什么人。 黎鸮也开始翻出兼职app,准备柯青宁表哥的事情解决后,找个临时的暑期工干着。 他估算了一下自己的期末成绩,下学期的奖学金应该是已经稳了。再加上柯青宁给介绍的大单子,下学期的学费生活费不用愁。 但谁会嫌钱多呢?能多挣一分钱是一分钱。 很快,就到了黎鸮和柯青宁约定的日期。 这天是钟一越的生日,也是黎鸮真正的生日。 早晨,黎鸮走进食堂时,站在打饭窗口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去买了一碗清汤面,额外加了两枚煮鸡蛋。 一枚他自己吃,一枚餵给了菌菌。 这算是他生日当天的长寿面了。 菌菌是只小精怪,和魂魄不一样,它还没有学会辟谷,肚子会饿,还是需要吃东西的。不过,幸好它平时能够自食其力填饱肚子,不需要黎鸮这个爸爸的投喂,替黎鸮省了不少事。 柯青宁对黎鸮的态度,那是相当热情,服务更是极其周到,不仅车接车送,还是加长版价值不菲的豪车。 黎鸮不想惹来围观,蒙住脸催促柯青宁快点开车。 柯青宁见到黎鸮,仿佛见到了亲人似的,立即开始倒豆子似的诉苦:「黎哥啊,当年多亏了你,要不是你看出来我被替了命格,我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黎哥你救了我啊,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啊!后来我就被我姐扔到了国外,一直没能回来,咱哥俩也没能再好好聚聚……」 跟话唠在一起的好处,就是不用自己费心找话题,黎鸮看在即将飘来的无数软萌票子,对柯青宁这个「金主」容忍度非常之高,一路上都保持着完美的职业假笑。 · 柯家酒店是全球顶级的豪华连锁酒店,即使在京市这样的大都市里,也是占有举足轻重地位的。聚餐、宴会、商务洽谈等如果可以到柯家酒店内举办,就是身份的象徵,就代表着距离真正的豪门圈不远了。 钟一越做梦也没有想到,他二十岁的生日宴会,他的妈妈会斥重金为他在柯家酒店举办。 而且,他还得到了一个更加令人惊喜和疯狂的消息——他的联姻对象,谢家的谢成赢,今天会亲自来参加他的生日宴会,替他庆生。 得知这个消息的那一瞬间,钟一越仿佛像是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中了似的,完全顾不上去探究这个消息的真实性。 那可是谢家啊! 那可是谢家唯一指定的继承人谢成赢啊! 如果说,拥有全球顶级豪华连锁酒店的柯家是豪门,那么谢家便是豪门中的豪门,就连柯家到了谢家面前,都要点头哈腰的。 当初,谢成赢昏迷不醒,谢家找到钟家沖喜,并且承诺了几个千亿级别的合作和一亿现金的零花钱。 当时钟一越是不愿意的,他才不想嫁给一个植物人,被他的那些朋友们嘲笑。 而且,他当时很有把握,即使黎鸮替他嫁过去沖喜,他的爸爸妈妈也会想办法把那一亿现金从黎鸮手里弄回来,送给他花。反正他绝不可能牺牲自己去守活寡的!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谢成赢醒了,身体恢復了正常! 他如果能和谢成赢成婚,就是嫁入豪门,别人都高攀不起! 就连他费尽心机才能来一次的柯家酒店,日后也要对他卑躬屈膝,拼命讨好。 钟一越坐在休息室里,身上穿着定制的精美礼服,心中美滋滋的,完全没注意到他的妈妈正愁眉苦脸。 钟妈妈望着今天打扮的格外精緻的小儿子,握住小儿子的手,唉声嘆气道:「越越,妈妈以前答应过你,你二十岁的生日时一定会给你大办。妈妈答应的事,妈妈做到了。」 「谢谢妈妈,我就知道,妈妈对我最好了。」钟一越一脸开心。 钟妈妈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钟家名下的企业被查封了,她的丈夫和大儿子,因为涉及多项企业违法的罪名,现在还被拘留着,钟家名下的资产也都被冻结了。今天给钟一越办生日宴的钱,是掏空了她所剩不多的嫁妆。 第68页 她紧紧抓着钟一越的手,盯着小儿子的脸,不放心地叮嘱:「越越,如果谢成赢今天真的来了,你不管用什么手段,一定要抓住他的心和他结婚。钟家能不能摆脱现在的困境,就靠你了!」 钟一越没吭声,脸上闪过了一丝不耐烦的神情。恰好钟妈妈低下头,什么都没看见。 她还在继续念叨:「就算谢家在这件事上,不想蹚浑水,不肯帮钟家一把,也没关系。只要你嫁到谢家,拿到谢家一个亿的现金零花钱,替你爸爸和大哥补上亏空和赔偿金,你爸爸你大哥就能少做几年牢。」 听到「一亿现金」,钟一越脸上的表情已经很难维持了,趁着钟妈妈不注意时狠狠地翻了个白眼。 哼,他要是嫁进谢家,别人都高攀不起他,钟家的死活关他什么事? 钟妈妈见自己说了半天,小儿子钟一越也没有吭声,甚至连一句安慰她的话都没说,忍不住感嘆:「越越,你要是更懂点事就好了,妈妈也就不用这么发愁了。」 小儿子是她一点一点宠大的,什么脾气秉性她这个当妈妈的最了解不过,即使这样,她也一点都不怪他。 只是……钟妈妈想起了黎鸮——那个她十月怀胎却一天都没有抚养过的亲儿子。 如果此刻,是黎鸮面临钟家这样的情况,他会怎么做呢? 想到黎鸮在她面前,一贯平静淡定的神情,钟妈妈心中莫名笃定:那个孩子和钟一越不一样,他一定会替她这个妈妈顶起家里的顶樑柱,不让她这么费神操劳。 她想,等日后钟一越嫁进了谢家,她可以求一求钟一越,让他也偶尔也接济一下黎鸮。 毕竟,不管怎么说,黎鸮也算是钟一越名义上的弟弟——虽然两个孩子的出生时间,只差了十分钟。 第32章 重逢 柯青宁的表哥叫林跃枫, 大约二十五六岁,是一个富三代,看起来温润尔雅, 很好相处。 他待黎鸮很热情,提前预定了一桌子丰盛菜餚,甚至还很有分寸地询问黎鸮要不要喝酒。在得知黎鸮不喝酒后, 他就非常细心地给黎鸮和柯青宁都点了在当代大学生中广受好评的奶茶饮品。 黎鸮对摆在自己面前造型精緻的奶茶, 并没有多大兴趣,但跟在他身边的小朋友菌菌,一眼就爱上了这杯花里胡哨装扮的奶茶。 它仗着别人看不见, 伸出四条菌丝,手脚并用地爬到了餐桌上, 坐在奶茶玻璃杯的边缘, 抱着吸管就开始吸熘。 它喝了满满一大口,高兴地仰着小脑袋,发出了舒服的咕噜咕噜声音, 菌丝变成的小jiojio,搭在奶茶杯口舒服地翘着。 它还一边喝一边和和黎鸮一个劲地说:「爸爸爸爸,我喜欢这个叔叔,这个叔叔是大好人!不仅请我们喝好喝的,还请我们吃好吃的!比那个浑身冒着金光的男人强多了,他就从来没请过爸爸吃东西。」 黎鸮:「……」 他觉得,在这件事上, 谢成赢简直是莫名躺枪。他当时是一个生魂, 什么也碰不到, 什么也吃不着,真不能怪他。 而且黎鸮还发现, 小蘑菇菌菌对谢成赢的怨念非常深,过了这么久还一直念念不忘。也不知道当时的谢成赢究竟做了什么,让菌菌记恨成这样。 小傢伙喝了几口奶茶,捂着鼓鼓的小肚子,又把目标瞄向了餐桌上的大餐。 这时候,餐桌上的几个人已经礼貌寒暄过,开始动筷子了。小蘑菇菌菌对着螃蟹、龙虾、顶级海参鲍鱼开始流口水,在得到黎鸮的眼神同意后,立即就两眼冒光,奔着自己瞄准的目标开始大快朵颐,吃得满嘴流油。 它吃东西很方便,根本不用挪动位置,只需要坐在奶茶玻璃杯的杯口,对着自己看中的盘子,探出长长的菌丝一点一点的蚕食了食物。它蚕食食物的速度很快,几乎是在眨眼之间就把食物消灭掉,并不会留下可疑的残渣。 菌菌吃得香喷喷的,还不忘和自己的爸爸碎碎念:「爸爸爸爸,人类的食物真好吃啊真好吃。这个叔叔也好好哦,菌菌好喜欢他啊!爸爸爸爸,我们跟着这个叔叔回家吧!」 黎鸮:「……」 如果不是此刻餐桌上的场合不合适,黎鸮真想立即给这只涉世未深的小精怪进行一番思想教育。 这么一点小甜头就能被骗走,太不了解人间险恶了! 在那一瞬,黎鸮下意识反省,是不是他这个「老父亲」平日里不够尽职尽责,才让小傢伙这么容易就被骗走? 柯青宁的表哥林跃枫,行事进退有度,用餐期间只是和黎鸮闲话家常,聊了聊大学校园生活,直到黎鸮放下筷子,他才和黎鸮说起了这次见面的正事。 「我之前靠家里,一直在混日子。但是年纪也老大不小了,总不能这么混下去,于是就准备自己干点实业。前一阵子,我和几个朋友商量,我们就在外地包了个山头,准备搞旅游度假山庄。也不搞什么高端大气的,就搞贴近当地特色的那种,主打一个接地气。合同签了,一切都准备好了,没想到开工改造时,出现了怪事。」 林跃枫已经被折磨的焦头烂额了,讲到这里时,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髮。 黎鸮和吃饱喝足晃着小jiojio的菌菌,一起抬头,都好奇望向他,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这事吧,就是很怪!改造旅游度假山庄,就要挖地基、盖房子、装游乐设施,对那个山头进行动工改造。但怪事就是这时发生的,工人们前一天动工挖的坑,可是第二天早上又恢復到原样,地面完好无损,就像没被动过一样!」 第69页 「刚开始工头来和我们反应这情况时,我们还以为是工人们偷懒没干活,胡乱找的藉口。但是第二天,我合伙的朋友亲自去监工,眼睁睁地看着工人们打了地基,第二天那块地又恢復了原样,那地面像是根本没被挖过似的!」 「后来,有人给出主意,说是不是这个位置不行。于是,大家一商量,又换了个和那个位置相距很远的地方,搭建了个游乐设施。第二天一去看,搭建游乐设施的地方又恢復原样了,游乐设施那些设备也不知怎么的,被拆的七零八落胡乱地扔在了山脚下。被扔的那个位置,还不属于我们承包的山头。」 黎鸮问:「你们有没有晚上蹲点,看看是不是有人恶作剧?」 林跃枫愁眉苦脸:「怎么可能没去看过呢?不仅我们的人去看了,就连把地承包给我们的村长,也带了村里几个年轻人和我们一起蹲守。那一天晚上,什么都没有发生。但是,第二天一切还是都恢復原样了。而且我们也琢磨过,这不像是人为的,不管是挖坑还是拆设施,工程量那么巨大,人不可能一晚上就恢復。哎,现在就只能停工了,钱投进去了,却没什么进展。」 「被挖过的坑,会被自动填平?多出的房屋设施,会被拆了扔出范围之外?」黎鸮细品其中的关键点,视线不由地落在了还在吭哧吭哧啃排骨的菌菌身上。 柯青宁被自家表哥这一顿邪乎描述,弄得嵴背发凉汗毛直立,然后他眼睛一眨,就看到摆在他面前的红烧排骨少了一块。 柯青宁:「?」 他,刚刚是眼花,看错了吧? 然后,柯青宁又眨了一下眼睛,他面前的红烧排骨,最后一块也没了,光碟了。 可是刚才,明明盘子里还有一块的! 柯青宁瞬间冷汗直流,勐地站起来撞到了身后的椅子,发出了吱嘎一声。 沉浸在愁闷情绪的林跃枫被表弟的动静惊醒,奇怪抬头。 黎鸮心虚地把闯祸的菌菌从奶茶杯上「抱」回到手心里,悄悄藏起来,心里想:这娃好像有点傻,盘子里就剩两块排骨了,它竟然也敢当着柯青宁的面吃光,也不怕被发现。 · 不过,柯青宁这个小插曲没停留多久,因为柯家大姐来给黎鸮敬酒了。 她应该是刚从某个会议赶回来,风尘僕僕的,以茶代酒,敬了黎鸮一杯,并且亲手给黎鸮包了一个大红包,邀请黎鸮给柯家酒店看看风水。 黎鸮谢过柯大姐的红包,象徵性地开始给柯家酒店看风水。 这家豪华酒店,存在的年头几乎快比黎鸮的年龄都大了,早些年就请过各路大师们看过风水,根本不会存在任何问题。黎鸮心知肚明,这是柯家大姐对他表示感谢的藉口而已,感谢他当年救了柯青宁的命。 他心照不宣地领了柯家大姐的心意。 柯青宁在前方给黎鸮带路,一众人到了某一层的宴会厅,黎鸮听到来往宾客的议论,才意识到这里正在举办钟一越的生日宴。 「听说今天晚上,钟一越的那个联姻对象要来?是真的吗?」 「我也听说了!是钟家自己散播的消息,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应该是真的,听说钟夫人为了给自己小儿子排面,让他将来结婚时风光,为了凑钱,把自己仅剩下的镯子、包包、奢牌都卖了!肯下这么大血本,看来联姻的事是板上钉钉了。」 「本来我是不想来的!别说是钟家一个小儿子的二十岁生日宴而已,就连他爸过大寿,我不来也没人敢挑我错处。可是,听说那位要来,还要和钟家联姻。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不得不来。」 「钟家现在这情况是自作自受,本来都已经死的透透的了,没想到他们竟然能高攀上那位!我倒不是想从中捞什么好处,我就是怕将来钟家小少爷吹枕头风,我们跟着倒霉。」 …… 黎鸮站在走廊上,耳边传来宾客的议论声,目光扫过宴会厅的豪华大门,没有多做停留。 钟家怎么样,已经和他彻底没有关系了。 然而,冤家路窄。 黎鸮给柯家酒店看完风水后,柯青宁主动请缨,要送黎鸮回学校。柯家大姐和表哥林跃枫都没有争,和黎鸮分开后都去忙自己的事了。 和柯青宁在一起,黎鸮就不用那么拘谨,在离开之前,他先去了一趟卫生间。 就在卫生间,出来洗手时,黎鸮和今天晚上的寿星钟一越撞上了。 钟一越身上穿着的是特意定制的精美礼服,礼服很好看,但是可惜他本人长得很平庸寡淡,和衣服并不相配,浪费了礼服的美。 看见黎鸮出现在自己眼前,钟一越心下一惊,脱口而出:「你怎么在这里?!」 黎鸮没理他,走到了洗手台前,低头洗手。 「黎鸮,今天是我的生日,你来干什么?你是不是来搞事的?」钟一越越看黎鸮越觉得他可疑。 柯家酒店是什么地方? 那是非富即贵才能来的地方。 黎鸮一个穷大学生,就连来柯家酒店当服务员端盘子都不够格,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黎鸮抬了一下眼皮,眼神像看白痴一样看他,然后转身走出了卫生间。 钟妈妈正在卫生间门口的走廊等钟一越,正好和黎鸮撞见,于是这对血缘上的亲母子视线对上了。 第70页 两个人都在沉默,没有人说话。 这时,钟一越不依不饶,从卫生间追出来,看见钟妈妈在现场,他也丝毫不顾忌,恶狠狠地瞪着黎鸮:「黎鸮,我告诉你,不是你的东西,你不要觊觎!」 说完,他不自觉地开始得意,美滋滋地开口:「黎鸮,你可能还不知道吧?上次你不肯去沖喜的结婚对象,已经醒了,恢復健康了。而且啊,人家不仅是豪门家世,身材样貌也都是极品中的极品,是你高攀不起的!日后我会和他结婚,我会嫁入豪门,再也用不到你去沖喜了!我不想看见你,你最好哪来的回哪去,永远在我面前消失!」 黎鸮视线从钟一越得意的脸上扫过,落到了对面钟妈妈的身上,没有说话。 钟妈妈大约也觉得钟一越说的话有些过分,上前几步,下意识用身体挡在了钟一越身前,然后看向黎鸮,声音温柔地开口:「那个,鸮鸮啊,越越说的对。对方的身体已经好了,以后就不用你去沖喜了,妈妈也不会逼你了,就让越越嫁过去,我们都皆大欢喜。」 她一开口,黎鸮的表情就越来越冷。 钟妈妈被黎鸮的表情看得很不自在,焦躁不安地搓着手,想了想又说:「啊,对了,今天是越越的生日,是个大喜日子!既然你来了,就过来参加宴会吧。没关系,你不用因为空手来不好意思,多你一个也不算多,何况你怎么也算是越越的弟弟,我们也不会计较的。我给越越买的是三层大蛋糕,足够宾客们分的。」 黎鸮冷漠地看向钟妈妈。 其实,他原本是不想搭理这对母子俩的。不为别的,他就是觉得和一脸霉运的人计较,浪费时间。 但是,这对母子,真的是…… 忽然,黎鸮露出了一个算得上温和的笑,态度亲切地喊了一声:「妈妈。」 钟夫人一惊,满脸都是意外的表情。 她……她以为经歷过上次下药的事,黎鸮已经不愿意再叫她妈妈了,没想到,是她错怪了这孩子。 是啊,这个世上,哪有孩子会计较亲生母亲的错处?何况,她也不算是错,她当时只是不想牺牲越越而已,她并没有做错。 黎鸮看向她,声音格外温柔:「亲爱的妈妈,您是不是忘了?今天,其实是我的生日,明天才是钟一越的生日。我们两个被抱错了!而且,我比钟一越大十分钟,我才是哥哥。」 钟夫人脸上露出了震惊,但是很快就回过神,像是怕秘密被发现似的,压低声音呵斥他:「鸮鸮,你在说什么话?」 黎鸮对钟夫人充耳不闻,继续说:「人家昏迷不醒是植物人时,你们捨不得钟一越嫁过去,硬逼着我去沖喜。现在对方恢復健康了,你们就欢天喜地地要把钟一越送去结婚。做人,不能这么无耻吧?」 「鸮鸮!你……」钟妈妈又气又急,却又没办法反驳,因为这就是她心中所想的。 黎鸮收敛起所有的笑容,目光森冷,语气也变得像侵染过冰霜似的:「钟一越的生辰八字都是别人的,冒名顶替嫁进豪门,你们就不怕被人发现吗?你们的把柄在我手里,你们觉得我会保密吗?嗯?」 说完,他也不等这对母子的反应,转身就走。 钟妈妈和钟一越母子二人,被戳破美梦,瞬间如坠冰窟,浑身出了一层冷汗。 柯青宁在电梯口等黎鸮,远远地看到他被钟家那对母子缠住,有些不悦,正要上前,就见黎鸮已经走了过来。 而他身后,钟一越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似的,抬脚追上黎鸮,不顾周围旁人,大喊大叫着:「黎鸮,你别想威胁我!我的命就是比你的命好,我一定会嫁进豪门的,我会让你永远都高攀不起的!」 黎鸮没搭理他,目光专注,看向面前的电梯门,等待电梯到来。 很快,电梯上的数字显示到了他们的楼层,「叮」的一声,电梯门向两侧缓缓打开。 黎鸮原本看向电梯门的目光没来得及收回来,和电梯门里的一个男人,正巧四目相对。 那个男人身形很高,容貌英俊,怀里还抱着一只白色的小狗崽。 黎鸮的眼睛不自觉地睁圆,震惊地看向眼前的人。 连在他们之间的姻缘线,因为距离过近,渐渐亮起了温润的光泽。 而黎鸮也因为太过震惊,没注意到在这个男人出现的那一刻,四周都倒吸了一口气,瞬间安静,都露出了毕恭毕敬奉承讨好的神情。 因为,他是谢家的谢成赢,他们想高攀却难以高攀的人。 第33章 干得漂亮 黎鸮看到电梯里站着的谢成赢, 唿吸一顿,眼睛不自觉地瞪圆了。但他很快就回过神,敛去心头的震惊, 视线避开亮起的姻缘线,假装什么都没看见,非常自然地如平常一样, 礼貌往旁边一让, 给即将出电梯的人让路。 反正谢成赢是生魂回魂,没有离魂时的记忆,不可能认识他。他们两个人此刻最正常的相处状态, 就应该是陌生人的相处状态。 黎鸮很有分寸地拿捏着自己的态度,问心无愧, 一脸坦然。 他并没有注意到, 在谢成赢出现之后,电梯口四周一片寂静,几乎针落可闻, 所有人都屏住唿吸,绷紧神经,视线不约而同地落在了钟一越的身上,纷纷投去了意外和羡慕的眼神。 传言中要和钟家联姻的那位,竟然真的像钟一越炫耀的那样,亲自来参加他的生日宴了! 第71页 宾客们在震惊和意外中恍惚地想,如此看来, 谢家是相当重视和钟家的联姻了!随即, 一部分人已经开始窃喜, 他们来参加这场生日宴是赌对了!能攀不攀得上谢家先不提,这至少代表他们没有怠慢谢家未来的夫人, 和谢家结了个善缘! 不仅在场的所有宾客意外,就连钟一越本人也很意外。 他望着电梯里身形高大、容貌英俊的谢成赢,一时呆住,直接看痴了。 在听说谢成赢醒了之后,他央求着钟妈妈花大价钱买来了一张谢成赢几年之前被偷拍的照片。 那张照片虽然被拍的角度很怪异,只有一个侧面,也很模煳,但丝毫掩饰不住谢成赢的帅气。如今亲眼见到谢成赢本人,钟一越发现,那张照片拍的是什么鬼东西,竟然连谢成赢真实容貌的一百分之一都没有拍出来! 这么帅气又受众人仰望的男人,就是他的结婚对象,是他要共度一生的人! 他激动了半天,嘴巴张合了好几次,幸福的几乎要冒泡泡,太过雀跃的心情令他组织了好半天语言,却没能发出一个音节。 电梯前众人心思各异,而在现实中,却不过只是几秒钟的停顿而已。 谢成赢依旧四平八稳地站在电梯厢里,身形笔直,怀里抱着宠物狗,姿态闲适,似乎完全没有要走出电梯的意图。 门口众人:「?」 钟一越就在这里,谢家的那位怎么不下电梯打招唿? 不仅如此,众人还看见,好几秒都没有动作的谢成赢,终于抬起了头,视线落向了电梯厢外。 那个方向,是钟一越所在的方向。 只是,那个方向的前方,还站着一个在等电梯的陌生男孩。 那个男孩穿着普通的休闲服,身后背着一个黑色的大书包,书包后面的拉链上,还挂着一只做工劣质的柯基小狗钥匙扣,上面的塑料毛边清晰可见。 哦,这个陌生男孩,好像就是刚才钟一越追上来要吵架的那位。 众人见这个陌生男孩挡在了谢成赢和钟一越中间,都替他捏了一把汗,暗道他怎么这么没有眼力见,没看见电梯里那位已经朝钟一越的方向看过来了吗?他怎么还挡在中间碍事? 对于突然寂静的这几秒,黎鸮也迟钝地觉察到周围气氛不对,他正想转头向后看,就听到电梯厢里的谢成赢问:「你不进来吗?」 黎鸮:「……哦。」 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原来谢成赢没准备下电梯,他正在等外面的人进电梯。 被这么一提醒,黎鸮也不好意思再耽误时间,立即抬脚走进电梯,还顺手把愣在旁边的柯青宁也一起拉了进去。 柯青宁被黎鸮强行带进电梯,站在谢成赢身边,小腿肚子都不自觉发抖。他很想抱着黎鸮哀求他:「哥,咱们不着急,咱们等下一趟!」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电梯门在钟一越和电梯外的一众宾客面前,合上了。 而所有人都看得清楚,电梯里的谢成赢,从头到尾,都没给钟一越一个眼神。 望着电梯显示屏上楼层的数字变化,电梯口站着的众宾客都神情各异,看向钟一越的眼神也都带了点耐人寻味。 哦呵,这就是钟家和钟一越一直在大肆炫耀的联姻吗? 可是,谢家的那位,看起来根本就不认识钟一越! · 「谢哥好。」电梯厢内,柯青宁和谢成赢礼貌打完招唿,就紧张到大气都不敢喘,眼睛紧紧盯着自己的脚尖,不敢乱瞟。 他是多倒霉才和谢成赢搭乘同一班电梯啊?! 他对谢成赢的本能恐惧,并不是因为谢成赢是谢家继承人。 对于他们这些刚长大的小屁孩来说,商场上那些血雨腥风、雷厉手段他们没几个亲身经歷过,远不如听说的可怕。 谢成赢真正让他们这批小屁孩恐惧的是,他是「别人家的孩子」。 从小成绩优异,各项全能,十五岁就能坐镇谢家董事会,对商场局面翻云覆雨,说一句他是天才都不为过,完美到无法超越。而他们这些不学无术的小屁孩,不仅成为了对照组,还经常因为组队去「报復」谢成赢时被对方无意识地直接碾压了,小孩们那点脆弱的自尊心,全都被无情地碾碎成了渣渣。 更气人的是,谢成赢可能直到今天都不知道,这些小屁孩曾经异想天开想要报復他。 小时候他们,那叫一个惨啊!柯青宁不忍想起。 还是他黎哥胆子大,不知者无畏。 黎鸮不知道柯青宁的心中所想,他正在尽职尽责地扮演陌生人,一分多余的视线都没分给谢成赢。 不过,他也有点意外,柯青宁竟然管谢成赢叫「谢哥」,他们竟然是认识的。但转念一想,谢成赢的命格是贵中之极,柯青宁也是大富大贵之人,他们都生活在京市圈内,认识也不奇怪。 电梯里一共四个人,靠近电梯门口控制键的位置,还站了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浑身都是肌肉,非常健硕。 很显然,这个魁梧男人和谢成赢是一起的,他一直以护卫的姿态守在谢成赢身旁,面无表情,眼神却警惕。 黎鸮打量着魁梧男人时,没注意到谢成赢也在打量他。 他们两个人是并排站在电梯里的,谢成赢在后,和他微微错开一个身位,视线恰好落在黎鸮的书包上,不自觉地就被上面挂着的那只做工劣质的柯基小狗钥匙扣吸引了注意力。 第72页 他怀里抱着的小谢崽,也忽然开始不安分,「嘤嘤嘤」地小声哼唧着,四只小短腿使劲地往黎鸮站着的方向够。 谢成赢觉得,它可能是把那只柯基小狗当成了玩具。 他正想把不听话的谢崽按回怀里,却不知这小狗哪里来的力气,竟然趁着谢成赢调整姿势的空挡,直接窜了出去,扑向了黎鸮。 谢成赢以为,谢崽的目标是黎鸮书包上的柯基小狗钥匙扣,于是顺手去捞,却没想到,谢崽却直接扑到了黎鸮的胳膊上,四只小腿摇摇欲坠地钩到了黎鸮的手臂。 一切发生在瞬息之间,黎鸮下意识反手接住谢崽,两手稳稳地把它抱进了怀里。 黎鸮早就猜到谢成赢怀里抱着的小狗就是谢崽,但因为要装陌生人,他一直没往谢成赢那边看,此刻他才有机会仔细打量谢崽。 小谢崽长大了不少,抱在怀里沉甸甸的,毛髮柔软光滑,小身体肥嘟嘟的,小肚子也鼓鼓的,显然是被精心照料着。 谢崽终于成功挤到了黎鸮怀里,肉眼可见地变得欢快了,就像是见到了狗骨头似的,拱着小身子,伸着小脑袋热情地就要去舔黎鸮的下颌。 黎鸮下意识往后仰头躲,然后,小谢崽就被菌菌给揍了! 菌菌跳到小谢崽的脑袋上,伸出菌丝使劲地拍打谢崽的脑袋,嘴里还大声嚷嚷着:「走开走开!这是我爸爸,不是你爸爸!你找你爸爸去!」 那姿势,和谢成赢当初拍杨大鹏脑袋时一模一样! 菌菌一边揍一边觉得不解气,直接迁怒到谢成赢身上:「真倒霉,怎么又遇到了那个浑身冒金光的男人了!哼,我不能揍他,但能揍他的狗!」 「嗷嗷嗷嗷……」小谢崽被揍疼了,眼泪汪汪地叫着,即使被揍了也还一个劲地往黎鸮怀里钻。 谢成赢伸手往回抱,它也不肯回去,扭着屁股就是要赖在黎鸮怀里。 幸好,酒店电梯很快就到达了一楼,黎鸮也终于把小谢崽从怀里扯出来,递还给谢成赢,结束了这场闹剧。 菌菌站在黎鸮的肩膀上,气鼓鼓地挥着菌丝握成的小拳头。 黎鸮还在尽职尽责地装陌生人,没和谢成赢多言,和柯青宁走出了电梯,走向酒店大门口。 电梯内,谢成赢抱着一脸委屈的小谢崽,视线一直盯着黎鸮的背影,没挪动半分。 魁梧男人保持着手指按电梯开合键的姿势,垂头静等吩咐。 沉默片刻后,谢成赢缓缓开口:「荣安,今天带谢崽打完疫苗,你故意带我来柯家酒店用餐,是为了长命锁?」 被叫做「荣安」的魁梧男人毕恭毕敬回答:「成赢少爷,这是老先生吩咐的。」 谢成赢嘴角扯出一抹笑意,语气冰凉:「我昏迷了三年,就想摆弄我?钟家那个长命锁,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魁梧男人惶恐,神情意外:「成赢少爷?」 谢成赢敛起笑意,走出电梯,弯腰把谢崽放到地上,手里握着谢崽的牵引绳。 他微微低头,修长的手指把玩着绳子,似漫不经心地说:「是真是假,两个都和我无关,我都没兴趣了解。以后我的事,少插手,后果你知道。」 说完,他忽然松手,谢崽的牵引绳从他的手里滑落下去。 牵引绳掉落时,谢崽还没有反应过来,只傻乎乎地抬起头,望向自己的「爸爸」。 然后,就见谢成赢对它微微一笑,眼神朝着酒店大门的方向示意了一下。 随即,小谢崽就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欢快地摇着尾巴,调头就往酒店大门口跑。它四只小爪子跑得飞快,酒店光滑的大理石地面清晰地倒影出它白色的影子。 · 黎鸮站在酒店门口,等柯青宁开车过来,忽然听见「汪汪汪」的狗叫声,他下意识回头,就看到小谢崽,小小白白的一团,脖子上拖着长长的牵引绳,摇着尾巴,正欢快地跑向他。 黎鸮怕门口车来车往,撞到谢崽,下意识弯腰把它抱了起来,熟稔地喊它名字:「谢崽,你是不是迷路了?你爸爸呢?」 随后,他抬头看向酒店大门方向,就看到谢成赢,正从里面一步步地向他走来。 谢成赢望向黎鸮,眸中的笑意温和:「看来,我儿子很喜欢你。」 第34章 我是不是见过你? 谢成赢站在酒店大门前, 望向黎鸮,眸中的笑意温和:「看来,我儿子很喜欢你。」 黎鸮看见谢成赢, 心里还谨记自己是陌生人的人设,不敢再表现出和谢崽的熟稔,几步走回到酒店大门前, 把怀里的谢崽递还给谢成赢, 顺手把菌菌从谢崽的脑袋上拉了回来,不让它继续揍小狗头。 小谢崽哼唧哼唧,不情不愿回到谢成赢的怀里, 一只小爪子捂着自己的脑袋,眼睛委委屈屈的。 谢成赢没看怀里的谢崽, 而是一直望向黎鸮, 开口道:「多谢,麻烦你了。」 「不用谢,它很可爱。」黎鸮随口夸赞谢崽, 又出于好心提醒谢成赢,「遛狗牵绳,下次绳子一定要抓牢,别让它挣脱了。」 谢崽小小的一只,看着不大,但小傢伙还挺有劲的,刚才在电梯里, 黎鸮就感觉到了。所以, 他也能理解谢成赢一时不防没抓住绳子。 谢成赢怀里抱着谢崽, 手指捏紧绳子,有点心虚, 乖顺地应道:「好。」 他想,对面这个年轻学生,不仅长得好看,说话声音也这么好听,他忍不住想多看几眼。 第73页 跟在谢成赢身后从酒店走出来的魁梧男人,却僵直地站在原地,一脸震惊。 这是谢成赢难得一见的乖顺。 即使在谢家老爷子面前,谢成赢的亲爷爷面前,谢成赢也鲜少露出这样一面。他跟在谢成赢身边这么多年,也是第一次见。 谢崽已经安全,于是黎鸮指了指酒店外面,示意道:「我先走了。」 他很快转身,从酒店大门走回到门廊外的停车道,等着柯青宁开车过来。 谢成赢的视线一直追随着他,薄唇微启,正想说什么时,柯青宁开着他的加长版豪车,闪着远光灯就驶了过来。 黎鸮见车已经来了,脚步不自觉加快,把谢成赢扔在了身后。 魁梧男人走到谢成赢身后,毕恭毕敬地喊他:「成赢少爷?」 谢成赢眸中的笑意瞬间烟消云散,他捏了一下怀里小谢崽的小狗爪,轻喃道:「我还没问他名字。」 魁梧男人自然地接话:「不过是萍水相逢,不用问及姓名。」 谢成赢忽然转头,不悦地瞥了他一眼。 魁梧男人:「?」 他,又说错话了? 可是,刚才离开的那位,明明就是他们家成赢少爷刚嫌弃过的长命锁啊。 就在刚刚,几分钟之前,他们成赢少爷亲口说的长命锁「和我无关,没兴趣了解」,他明明就是顺着成赢少爷的话说的。 魁梧男人迷茫了,他们成赢少爷到底是想认识这个长命锁,还是不想认识这个长命锁? —— 黎鸮快步走到那辆加长版豪车,刚想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准备坐进去,忽然有人从他身后伸出一只手,按住了车门。 「不好意思,」谢成赢一只手托着小谢崽,另一只手扶着副驾驶座的车门,半躬着上身,歉意地对黎鸮笑了笑,又对车里的柯青宁说,「你是柯家的小孩吧?我的车半路坏了,司机赶不过来,能麻烦你送我回去吗?」 柯青宁:「……」 柯青宁:「!!!」 柯青宁瑟瑟发抖。 柯青宁哪敢拒绝,他抖着声音说:「谢、谢、谢哥,送送送您回家,那那那当然可以了!一点都不麻烦!您请!您请!那个那个,谢哥你还记得我吗?我是柯青……」 「好,多谢你。」谢成赢根本没等柯青宁介绍完名字,直接打断,然后顺手关上副驾驶座的车门,又拉开了后面的车门,对着黎鸮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于是,黎鸮煳里煳涂地就跟着谢成赢上了车后座,和谢成赢并排坐在了一起。 小谢崽趴在谢成赢的臂弯里,拱着小身子伸出小爪子,使劲地往黎鸮这边够。 驾驶座位开车的柯青宁,心里内牛满面。 他想破头也想不明白,谢成赢谢家的那个大魔王,他们这批小屁孩的童年噩梦,此刻为什么坐在他车上? 而且,他明明看到了一直跟着谢成赢的那个魁梧男人,就站在酒店门口的泊车场里,手里抓着车钥匙正拉开车门,此刻看着他的车,也在困惑和迷茫。 司机和车,明明都在,怎么就没人送?为什么偏偏要蹭他的车? 柯青宁欲哭无泪,只能颤颤巍巍地握着方向盘,大脑飞快运转思考着,这么长一段路,他能找什么话题和谢成赢聊?总不能什么都不说,把人放在车后座干晾着吧? 呜呜呜,这简直是为难他!谁懂啊,他太难了!小时候要被谢大魔王碾压,长大了也逃不过,他怎么就那么倒霉呢? 在心里给自己点蜡默哀后,柯青宁终于鼓起勇气开口:「谢哥……」 「我叫谢成赢,你呢?你叫什么名字?」谢成赢的声音从后座传来。 谢家大魔王竟然会主动问他名字?柯青宁激动的差点哭出来,却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 在京市圈子里,谁会不知道他叫谢成赢?有必要再重复一遍吗? 柯青宁难得谨慎一次,紧闭着嘴没敢开口,狐疑地看向后视镜。 然后,他就看到,从小到大,一直冷漠吓人的大魔王谢成赢,此刻在汽车后座,微微侧着身体,一脸笑意,温和地看向和他并排坐着的黎鸮。 其实谢成赢在这里,前面开车的柯青宁难受,黎鸮也并不好过。 他可一直没忘,他此刻是在和谢成赢当陌生人。 谢成赢刚刚突兀上车时,黎鸮心里漏了一拍,他差点以为谢成赢生魂回魂后,还记得之前的事,认出了他。 所以,上车之后,他也难掩心中的好奇,忍不住多看了谢成赢几眼。 然后,就和谢成赢对视了,于是谢成赢就顺势问他名字。 黎鸮:「我叫黎鸮。」 他坐在座椅上,手指捏着菌菌的小菌丝,快速地做出了判断:谢成赢问他名字时的眼神,是在期待一个未知的答案——谢成赢并不记得他。 「哪个黎?哪个鸮?」 似曾相识的对话。 黎鸮说:「黎明的黎,猫头鹰的那个鸮。」 谢成赢忽然歪头,望着他笑了,顺理成章道:「所以,你是猫猫,名字怪可爱的。」 黎鸮一时无语,强调道:「是猫头鹰,不是猫。」 即使谢成赢不记得他了,但是谢成赢一点都没变,说话还是那个调——气死人不偿命,离了个大谱! 小谢崽一直努力地往黎鸮身上够,趁着两个人说话的间隙,它已经成功地把两只小前爪搭在了黎鸮的腿上。 第74页 黎鸮还没来得及感觉到自己腿上的异样,菌菌小公主的暴脾气已经忍不了了,无数条菌丝伸了出去,对准小谢崽越界的爪子,就狠狠地揍了过去。 谢成赢看见自家儿子「成功」登陆,心情愉悦决定今天晚餐多给它加根鸡腿。他笑着开口对黎鸮道:「看吧,我没说错吧?它就是很喜欢你……」 话音未落,小谢崽就「嗷呜」一声惨叫,一扭头,直接钻进了谢成赢怀里,把头埋起来,只留了个屁股给黎鸮。 黎鸮停顿了半秒:「……很荣幸。」 谢成赢:「……」 很好!谢崽,你今天晚餐的鸡腿没有了! 小谢崽委屈:汪汪汪! · 菌菌公主大约是觉得不解气,揍了谢崽之后,探出来的菌丝并没有立即收回去,而是直接朝着谢成赢就抽了过去。 黎鸮看到了菌菌的行为,下意识想要伸手去拦。 然而还没等黎鸮出手,菌菌的一堆菌丝,在撞上谢成赢身上的那一瞬间,稀里哗啦,像是打碎的玻璃杯似的,全都碎成了渣渣。 菌菌小小的身体,也被谢成赢身上的金光弹开。它像是被弹出的小玻璃球,「吧唧」一下,结结实实地拍在了豪车的玻璃窗上。 它拟态小蘑菇的形状,都直接被拍成了扁的。 然而,菌菌却已经像是身经百鍊、习以为常了似的,很快就从玻璃窗上爬起来,毫不在意地把自己又恢復成了圆鼓鼓的小蘑菇,动作甚至熟练,熟练到令人心疼。 黎鸮:「……」 从菌菌应对谢成赢身上金光的熟练程度上,黎鸮隐约地猜测,看来这种事,谢成赢没回魂前,菌菌没少干。 难怪菌菌那么记恨谢成赢。 打也打不过,说也说不过,碰也碰不得,可不就只剩干瞪眼的份了吗? 谢成赢没注意到刚才的异样,他还在自然地和黎鸮、柯青宁聊天。 当然,只是顺带着柯青宁,问的问题却只需要黎鸮回答。 柯青宁真心表示:谢哥,您其实可以直接把我忽略掉,我其实也不是很想和您这个大魔王「聊天」的。 「你就读xxx大学?那是京市top1的大学。」谢成赢搂着小谢崽,侧着身体看向,「学的是什么专业?」 「生物学。」 「我公司也有生物研究领域,在国内有一定知名度,你如果大学期间需要实习经歷,可以考虑考虑我们公司。」他说完,也不等黎鸮回应,已经很自然地掏出手机,「我们加个联繫方式吧。」 柯青宁也在旁边帮腔:「黎哥,谢哥家涉及的生物领域不仅在国内,在国际上都是数一数二的,赫赫有名……巴拉巴拉巴拉。」 黎鸮不好推脱:「……哦,好。」 他注意到,谢成赢给他的手机号码,和当初在宠物医院留下的号码是一模一样的。 黎鸮:「?」 既然当初的电话号码没留错,为什么有人接到电话却说他打错了? 双方加了联繫方式之后,谢成赢闲适的靠在椅背上,他怀里的小谢崽已经忘了刚才的疼,再一次想要从谢成赢的怀里钻出来去碰黎鸮。 谢成赢仿佛在随意聊天:「今天带它出来打第一针疫苗,就在xxx宠物医院,距离你们学校不远。你知道那家宠物医院吗?」 黎鸮心中咯噔一下,他隐约觉得,谢成赢不是真的正随意聊天,他好像是话中有话。 xxx宠物医院他当然熟悉,就是当初小奶狗谢崽住院的地方。不过,他当时已经把监控视频删掉了,后来准备去接小谢崽出院的那天,又被钟家绑去沖喜,没去成。 既然谢成赢生魂回魂不记得,他也不想提起。 毕竟他和谢成赢之间,还有一条非常麻烦的姻缘线。 他不想要桃花劫,更不想结婚,也不想和谢成赢再有瓜葛。 飞走的气球,就让他自由地飞走吧。因为他很清楚,即使是夫妻,也不会永远都留在彼此身边的。 没有谁,可以永远留在谁的身边。 既然註定要分别,又何必相遇? 黎鸮眼眸里闪过一瞬的落寞,坚定地回答:「不知道。」 · 柯青宁原本想把黎鸮送到寝室楼下的,但是谢成赢那个大魔王在他车上,他只好把车停在了大学门口。 黎鸮手摸上车门,正准备推门下车时,谢成赢忽然开口,问:「黎鸮,我以前,是不是见过你?」 黎鸮回过头,直视谢成赢的眼睛,再一次给出了坚定的回答。 「没有。」 第35章 「死缠烂打」 黎鸮下车后, 车内只剩柯青宁和谢成赢。 空气忽然安静,柯青宁内心惶恐,瑟瑟发抖, 非常想哭。 谢成赢靠在后座椅背上,身上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温和,面无表情, 看不出什么情绪。 柯青宁战战兢兢地开车, 也不知道应该找什么话题。他的求生本能直觉判定,此刻最好还是不开口为妙。 然而,就在柯青宁抱着悲壮的心情把车开到一个红灯口时, 后座的谢成赢突然发问:「你不觉得奇怪吗?」 「啊?谢哥?什么?」柯青宁看着前面的红灯读秒倒计时,脑迴路一时没跟上。 谢崽趴在谢成赢的腿上, 蜷着小身体。 谢成赢一手摸它的毛, 一手托腮,若有所思:「刚才,我问他, 我以前是不是见过你?他的回答是,没有。」 第75页 柯青宁:「……」 敢情是和他无关的话题,害得他白紧张了。 谢成赢也不需要柯青宁搭话,又继续说:「可是,刚才的问题,主语是我,不是他。他又不是我, 我的事, 他为什么会那么肯定?」 柯青宁的cpu运转速度已经跟不上了:「呃……有道理。」 「你和黎鸮认识很久了?」谢成赢却好像刚才没提过任何疑问似的, 又自如地切换聊天模式,语气随意, 仿佛只是在谈论天气。 此刻,柯青宁已经被大魔王突如其来的和风细雨,吹得晕晕乎乎的,终于摆脱了一路以来的胆战心惊,什么也不敢隐瞒,像是竹筒倒豆子似的,一股脑儿全都交代了。 「黎鸮是我高中同学,呃……我高中在这边惹了点麻烦,我大姐一生气,就把我扔到镇上去读的。」柯青宁回忆起高中生活,「当时,黎鸮是我们全年级第一,学习特别好,长得又帅气,经常作为学生代表发言,很多男生女生都把他当偶像。甚至下课时,还有学弟学妹结伴跑到他们班级门口,假装路过偷看他。我和他不是一个班的,和他不熟,他大多时候给人的印象是少言寡语的清冷学霸,不好接近。」 「后来,我以前的狐朋狗友,有人找了歪门邪道想害我。」说到这里,柯青宁悄悄地从后视镜观察了一下谢成赢的表情,见他没有不耐烦和不悦,才掂量着往下说,「嗯,谢哥大概也听说过,有一些邪术是专门替换别人命格、夺别人气运的,我当时就是被这种邪术缠上了,状态很差,霉运连连。有一次去厕所,恰好遇到了黎鸮。他当时看见我第一眼,就看出了我的问题。要不我叫他黎哥呢,他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如果不是他看出我的问题,帮我解决了替命的事,我现在早就死了!」 他怕谢成赢不爱听细节,只讲了个大概。 然而,出乎意料,谢成赢似乎很感兴趣:「哦?黎鸮懂这方面?」 「我黎哥何止是懂?他可厉害了!我黎哥一出手,那个想替我命格的混蛋和帮他施术的邪门术士,都直接被反噬了。害人终害己!听说那哥们现在还瘫在床上天天吐血呢。」柯青宁越说越解恨,情不自禁地开始夸黎鸮,「您别看我黎哥年纪轻轻的,这方面他特别有天赋,一般的和尚道士江湖术士都不是他对手。我还听过有大师夸过黎哥,说他这是老天爷赏饭吃。咱们圈子里,请过我黎哥的,没有一个不夸他的!」 谢成赢莫名其妙闪过一个不合时宜的念头:这样也不错。他们家老爷子最信这个,天天摆桌燃香,也许老爷子见到黎鸮,两个人还能有共同话题。 柯青宁还在讲:「其实今天不是我请我黎哥吃饭,是我表哥请我黎哥。我表哥在外地包了个山头,出了点怪事,常理解释不清,就想请黎哥过几天帮忙去看看,解决一下。」 「什么怪事?」谢成赢感兴趣地问。 于是,接下来的一段路程,柯青宁再也不怕没话题了,绘声绘色地讲起了他表哥包的那块奇怪山头。 对于谢成赢会好奇这些怪事,柯青宁并不意外。 他虽然不接触家里生意,但从小也在圈子里混,多少也听说过谢家老爷子特别信这些。几乎全国各地有名的、没名气的大师、道长,都被谢家邀请过。而且,听说前几年谢成赢身体不好,经常昏迷不醒,谢家老爷子对此就更加痴迷了。 · 谢家豪宅。 魁梧男人开着车,一个人孤零零地回来了。 谢老爷子见他,仿佛猜到了什么,眉头一喜,意有所指问:「成赢呢?」 魁梧男人手里抓着车钥匙,回忆起刚才被自家少爷扔在酒店泊车场时的场景,还是一脸震惊和茫然。 他皱着眉,斟酌了好半天,才说:「成赢少爷跟着他的长命锁跑了。」 —— 现在是暑假,夏季天长,黎鸮回学校时,天还没有彻底暗下去。 路过门口保安室,他和保安王叔打了招唿。 保安王叔今晚是夜班,他正端着保温杯喝茶,见了黎鸮笑呵呵地问:「吃了没?」 「吃了。」黎鸮说完,就想起了小谢崽。 想到它现在活蹦乱跳的样子,他朝着保安大叔会心一笑。 保安大叔并不知道,当初狗妈妈在身死之后,拖着死亡之躯生下了一只小狗。但他是狗妈妈和谢崽同胞兄弟的埋骨之人,和小谢崽之间也有善缘。 想到小谢崽,黎鸮转头,对肩膀上的菌菌说:「你不要总欺负小谢崽。」 菌菌「噘着嘴」,一脸不高兴:「可是它想和我抢爸爸啊!」 黎鸮抬手,在菌菌的小蘑菇帽子上轻轻地点了一下,解释说:「它有自己的爸爸,不会和你抢爸爸的。」 提到谢成赢,菌菌的小「脸」更不高兴了。 它用两条菌丝当做小jiojio,从黎鸮的肩膀上站起来,另外两条菌丝握成小拳头,鼓着小脸道:「我一定会努力修炼,以后变得特别特别厉害,就再也不怕那个浑身冒着金光的男人了!」 黎鸮看着它信誓旦旦的小模样,忍俊不禁,但还是无情戳破它这个不切实际的梦想:「人家身上的是功德金光,对所有妖魔鬼怪都自动防御,这是被动技能,天生的buff,你哪能打得赢他?」 菌菌「小嘴」瘪瘪着,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但是,它还是含着小泪花说:「反正,只要我努力,就一定有让他不敢揍我的那天!」 第76页 其实,只要它不去主动招惹功德金光,谢成赢的被动技能也不会被触发揍它。而且,谢成赢可能现在都不知道,他在无意中把一只小精怪「欺负」的这么可怜。 但看菌菌太惨了,黎鸮没有再打破它的白日美梦,他只是再次提醒菌菌:「那你就拿谢成赢当目标,别揍小谢崽了。」 小谢崽小小的一只小白糰子,被揍得嗷嗷乱叫,怪可怜的。 然而,菌菌却不以为意,甚至还有些不解:「爸爸,为什么不能揍它啊?我们小精怪之间打架,也没说过不能揍菜狗啊!」 「什么菜狗,别给人家乱起外号!」黎鸮觉得好气又好笑,「你是小精怪,谢崽可不是小精怪。」 菌菌挺着小蘑菇帽子,理直气壮道:「它开了灵智,就算没有修为,为什么不能算小精怪?它又不是普通的小狗!这满校园的猫猫狗狗,我哪个也没揍,我最多也就和那只黑猫打打架而已!」 「谢崽开了灵智?」黎鸮惊讶,但转念一想,好像也合乎常理。 小谢崽是狗妈妈在死后,拖着尸体靠着强大的母爱执念生下的孩子,在古代也叫「棺材子」。 死后分娩,本身就已经是邪物,如今能结了善缘开了灵智,也算是天道的补偿。 如今小谢崽还小,又是刚刚开了灵智,也不过是比普通小狗更聪明一点,机灵一些。 有了灵智之后,它还需要潜心修炼提升修为,才能有所造化。 不过现在是末法时代,天地间灵气稀薄,即使开了灵智,也很难修炼,更难以支撑到修成人形。就像黎鸮虽然期待菌菌修成人形,还幻想过它修成人形的样子,但他也从没抱过太大的希望,他觉得菌菌现在的样子也挺好的,即使丑丑的,看久了也就习惯了。 菌菌并不知道它「爸爸」在想什么,菌丝形成小手抱着黎鸮的耳朵,委屈巴巴地抱怨:「……那只黑猫最近跟着它的崽崽回老家了,不在学校里,学校里只剩我自己,好无聊啊。」 「你可以去找实验室的菌株们玩。」黎鸮实验室里还有一批菌株正在培养中。 菌菌嫌弃道:「它们都笨笨的,什么也不懂,只能吓唬吓唬,又不能互动,一点都不好玩!」 黎鸮倒是庆幸实验室的菌株们没开灵智,要不然该头疼的可就是他了。 他想起今天和柯青宁表哥谈的事,安慰菌菌说:「过几天,我们去柯青宁表哥承包的山头看看,那边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也许就不无聊了。」 「好哦好哦,要出远门喽!」菌菌像一个即将出门玩的小孩子似的,两只菌丝小jiojio欢快地在黎鸮的肩膀上踩来踩去。 柯青宁表哥包的那个山头,距离京市来回的距离不近,需要看情况在那边住几天。 黎鸮开始收拾行李箱,因为是那边是山区,他还需要准备了一些适合进山的长衣长裤。 要出远门了,菌菌很兴奋,用菌丝卷着比它还高的小牙籤,站在桌子上,和柯基小狗钥匙扣「比武打擂」——那钥匙扣是黎鸮特意从书包上卸下来给菌菌玩的。 暑假期间,寝室没人,黎鸮也不用担心菌菌吓到他的两位室友。 只是那只柯基小狗和菌菌差不多高,它们两只都还没菌菌手里的小牙籤高,这场面有点滑稽。 菌菌玩得正嗨,看见黎鸮在收拾行李箱,也顾不上「打架」了,小碎步地跑到黎鸮的衣服上,一蹦一跳地喊:「爸爸爸爸,菌菌也想要行李箱!菌菌也想收拾行李!」 黎鸮沉默了。 他很想问问:一只拟态真菌小蘑菇,它能有什么行李需要收拾? 不过,黎鸮大约有当「慈父」的潜质,他没有打消菌菌的积极性,反而神奇地在某多找到了小行李箱款式的钥匙扣。 一两厘米,只比手指盖大不了多少,但蓝色的长方形塑料旁边有小小的搭扣,竟然真的可以打开。 里面还是空的,完全可以用来给菌菌放东西! 最巧的还是本地发货,当天下单,第二天就到了。 菌菌拿到自己的「小行李箱」,欢天喜地的,开始吭哧吭哧收拾东西。 黎鸮正在用几块钱的钥匙扣煳弄「孩子」时,意外地收到了谢成赢的电话。 谢成赢开门见山:「黎鸮你好,我是谢成赢。我正好路过你们学校,有空吗,我请你吃饭?」 黎鸮:「……」 黎鸮没有犹豫,直接拒绝:「不好意思,我实验室有任务,走不开。」 他和谢成赢,最好是不要再有牵扯。 不见面最好。 手机另外一边,谢成赢沉默了几秒,没有坚持,笑着说:「好,那么,再见。」 「嗯,再见。」黎鸮结束了通话。 他拿着手机,坐在寝室的椅子上,失神了几秒,才继续去看菌菌打包「行李箱」。 菌菌一直跑来跑去,像是小蚂蚁搬家,非常忙碌。只是黎鸮实在看不明白,这小傢伙在「行李箱」里都装了什么。都是碎碎小小的,难以分辨。 · 出发那天,柯青宁和他表哥林跃枫一起开车来接黎鸮。 黎鸮带的东西不多,只装了一个小行李箱,身后背着他的书包。那只柯基小狗钥匙扣,又被挂回到书包原来的位置。 因为要走山路,柯青宁和林跃枫开的是山地越野车,前后一共两辆车。 第77页 柯青宁坐在第一辆车的副驾驶座,拉下车窗,朝黎鸮招手:「黎哥,你坐我们这辆,坐后座。」 驾驶座的林跃枫下车,帮黎鸮把行李箱放进后备箱。 黎鸮听从安排,拉开了越野车的后门,忽然发现车后座还坐着一个人。 谢成赢坐在车后座,怀里抱着谢崽,和黎鸮打招唿:「又见面了。」 黎鸮:「……」 第36章 同床 黎鸮看到车后座的谢成赢, 只怔愣了一瞬,很快就恢復自然,和谢成赢打了招唿。 柯青宁坐在副驾驶座上, 扭着身子和黎鸮说:「黎哥,这一次谢哥和我们一起去!谢哥听说我表哥那山头出现的怪事,也挺感兴趣, 想去看看, 顺便就当旅个游散散心。」 谢成赢适时接话,是对黎鸮说:「多我一个麻烦,不介意吧?」 「不会。」黎鸮没有多想, 只当是巧合。 这次行程,全程都不需要黎鸮安排, 他只需要坐车跟着就行, 多一个谢成赢,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变化。 开车的林跃枫和坐在副驾驶座的柯青宁,两个人却都出了一头的汗, 浑身绷紧。 对于这一对平日里靠家里过日子的富三代表兄弟,谢成赢这个名字从小就是大魔王一般的存在。学习比不上,商业头脑也比不上,哪哪哪方面都比不上。更气人的是,他们小时候单方面把谢成赢当成「敌人」时,谢成赢连他们姓甚名谁都不清楚,更不记得他们。 然而, 他们两兄弟, 此时此刻也是一头雾水, 想破脑袋也根本想不明白:谢成赢一向和他们不熟,甚至连他们名字都记不全, 只知道「他们一个是柯家的一个是林家的」,为什么会忽然对那个山头那么感兴趣? 更让两兄弟想不明白的是,谢成赢明明自己带了一辆车,也带了司机,为什么一定要屈尊降贵地挤在他们这辆车的车后座上? 他不嫌挤吗? 他不会觉得不舒服吗? · 黎鸮和谢成赢并排坐在后座,书包被他放在身侧,挂在书包上的柯基小狗钥匙扣,正好对着谢成赢的方向。 随着车的行驶,柯基小狗悬空的四条小短腿,晃来晃去,吸引了谢成赢的视线。 他没话找话,和黎鸮随意聊天:「实验室还忙吗?」 黎鸮一噎,想起上次,他是拿实验室当藉口拒绝谢成赢的。 他摇头说:「不忙了。」 「你好像很喜欢小狗?钥匙扣都是小狗形状的。」谢成赢一边说,一边趴在他腿上的小谢崽,示意它赶快找机会去和黎鸮贴贴。 然而,今天的小谢崽却一反常态,没有像上次一样积极靠近黎鸮,反而一个劲地往后退,焦急地想要远离黎鸮。 谢成赢皮笑肉不笑,强行把小谢崽的头扭过来,对准黎鸮:「……它挺喜欢你的。今天可能是人多,害羞了。」 前排导致「人多」的两位:「……」 黎鸮低头,就看到小谢崽正忙碌地用两只小前爪捂脑袋,试图想要把自己的脑袋藏起来,而它的脑袋上,菌菌正在耀武扬威地蹦来蹦去,使劲地「踩」它的头。 小谢崽此刻为了不被打,拼命在躲,已经自顾不暇,自然没精力和黎鸮撒娇。 「它挺可爱的,叫什么名字?」黎鸮明知故问,趁机伸手去rua了几下小谢崽的脑袋,把站在上面的菌菌拉了回来。 「汪呜呜……」小谢崽得救了,眼泪汪汪地看向黎鸮,竖起毛茸茸的小尾巴,对着黎鸮飞快地摇。 像是在撒娇。 谢成赢说:「它叫谢崽。」 黎鸮忽然就想起当初在宠物医院登记家长姓名时,谢成赢的信口胡诌,于是他抱着「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念头,故意说:「哦,那你就是崽他爸?」 谢成赢:「……」 他有一瞬间恍惚,莫名觉得,这梗像是他曾经玩过的。 可是——谢成赢仔细翻找接回谢崽这几个月的记忆,他似乎并没有和任何人玩过这个梗。 菌菌坐在黎鸮手心里,揍谢崽揍得意犹未尽,见小谢崽在和黎鸮卖惨,更不高兴了,恶狠狠地「瞪」小谢崽。 明明菌菌只是一只小蘑菇,只有一顶丑丑的蘑菇帽子,根本没有五官,但是小谢崽就是被它瞪的瑟缩了回去,钻进谢成赢的怀里,委屈巴巴地掉眼泪。 「它可能是饿了。」谢成赢也不清楚今天的谢崽为什么这么反常,于是他拿出了宠物狗的冻干零食,问黎鸮:「你想餵它吗?」 普通小狗的智商就相当于两三岁的小朋友,小谢崽有灵智,比普通的小狗更聪明,立即就听明白了谢成赢的话,飞快地从谢成赢的怀里钻出来,再次摇着尾巴,试探着往黎鸮那边靠近。 它黑熘熘的眼睛,一边对着黎鸮卖萌,一边戒备地盯着菌菌。 菌菌仗着除了黎鸮之外没人看得见它,嘚瑟地朝着小谢崽挥了挥小拳头。 然而,下一秒,它就看到,它的爸爸,拿着冻干餵到了小谢崽的嘴边。 小谢崽欢天喜地,就着黎鸮的手,开始啃。 并且,它吃完了一块,还对着菌菌咧嘴一笑。 菌菌:「!!!」 这只菜狗,不仅要抢它爸爸,还敢嘲讽它! 菌菌要气炸了,它瞬间就从黎鸮身上跳起来去揍小谢崽,黎鸮眼疾手快,把手里的原本要餵给小谢崽的冻干,塞给了菌菌。 第78页 菌菌:「唔唔……好次!」 黎鸮觉得自己像一个操心的老父亲,一直盯着这两只小精怪。 虽然小精怪之间打架,他一个旁人不应该插手,但菌菌有修为,而且修为不浅,谢崽才刚刚开了灵智,懵懂无知,根本不是菌菌的对手。 而且,黎鸮要替谢崽喊声冤枉,虽然谢崽是一只小土狗串儿,不是什么名犬品种,但小狗狗就是这样的,高兴时就会伸出舌头咧嘴微笑,并不是故意挑衅菌菌。 黎鸮发现菌菌的小暴脾气,成功地被美味的冻干阻止了,于是就开始借着餵谢崽的动作,一块冻干餵给谢崽,一块冻干餵给菌菌。 菌菌吃得「腮帮子」鼓鼓囊囊的,含煳不清说:「看在肉肉的份上,本公主今天就大发慈悲,不和你们这对菜狗父子计较了。」 忙着吃冻干的谢崽:「咕噜咕噜咕噜……」 谢成赢看不见菌菌,他的视线被黎鸮拿着冻干的修长手指吸引走了。 他很快就发现,好像有那么一瞬间,黎鸮手指捏着的整块冻干,消失了。 没有被小谢崽吃掉,而是凭空消失的。 谢成赢一阵恍惚。 两只小精怪一起吃冻干,谢成赢的那一盒冻干很快都被吃光了。 小谢崽没有菌菌吃的速度快,自然就吃得少,没吃够,只能可怜巴巴地舔空盒子解馋。 谢成赢把空盒子从小谢崽的嘴边抽回来,无奈道:「这小傢伙,怎么忽然这么能吃,冻干带少了。」 黎鸮摸了摸鼻子,很不好意思。 是他擅自做主把谢崽的冻干分给了菌菌吃,才导致小谢崽不够吃的。他想,哪天有机会,给小谢崽补一个鸡腿吧。 · 下高速前,他们在高速服务区停了一次,稍作休整。这时,黎鸮才注意到,柯青宁他们带过来的第二辆车,开车的司机是上次在谢成赢身边见过的那个魁梧男人。 魁梧男人身形健硕,浑身都是肌肉,看起来硬邦邦的。 停车后,他一直沉默寡言地守在谢成赢身边,黎鸮没听到他开口说话,谢成赢也没有要介绍的意思。 休整之后,两辆越野车再次出发。 驾驶座位的林跃枫提醒他们:「从下个高速口下去,接下来就要进山了,山路不好走,很颠簸,可能会不舒服晕车。」 谢成赢关心地问黎鸮:「你晕车吗?」 黎鸮摇了摇头,他手指摸到了衣兜里的铜钱。他即使晕车,也有办法,一枚铜钱一个字,就可以解决。 这可能就是言灵官的好处。 大部分修言灵的都不擅长打架,但是解决小灾小病小诅咒倒是不难。 一路上,他都捏着铜钱,时不时地打量谢成赢,时刻准备着,如果谢成赢晕车,他就动用铜钱帮他。 然而,黎鸮自己被颠簸的差点散架,谢成赢还是四平八稳地坐着,丝毫不受影响,脸上也没有疲态,精神奕奕的。 黎鸮:「……」 有那么一刻,他忍不住羡慕了。 有功德金光在身的人,果然是受天道眷顾,就连颠簸晕车这种小痛苦,天道都不捨得让他承受。 他们一行人,抵达柯青宁表哥林跃枫包的山头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天早就黑了。 山路上没有路灯,一路漆黑,只有车灯能够照明。周围的杂草和树枝被风吹的乱动,黑影重重。 柯青宁原本还在晕车,忽然看到窗外的景色,吓了一跳,顿时就清醒了。 林跃枫安慰众人:「马上就到了,到了咱们就能休息。今天太晚了,天都黑了,山头上的事,咱们明天再看。」 黎鸮坐在后座上,捏着铜钱卜了一卦。 卦象很正常,平平安安的,显示村子里没有异样。 他捏着铜钱沉思,没注意到谢成赢的视线落在他捏着铜钱的修长手指上。 越野车又行进了半个多小时,快十二点时,他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村长家。 村长是一个七十多岁的小老头,干瘦干瘦的,满脸笑眯眯,和蔼可亲。见他们到来,热情地招待他们,还给几个人留了晚饭。 「农村家常饭菜,也不知道你们吃的惯不惯。」老村长给他们摆了满满一桌子。 几个人道了谢,一路颠簸,都饿得不行,全都开始大快朵颐。 黎鸮吃饭期间,趁着其他几个人不注意,悄悄地问菌菌:「这村子里,你有感觉到奇怪的地方吗?」 菌菌正在尝试啃玉米,一个玉米粒接着一个玉米粒,逐个消灭。它仰着小蘑菇帽子,乖巧地回答:「没有哦,一切正常,没有精怪,也没有鬼气。」 黎鸮的铜钱也掐算不出异常,他只得作罢,准备明天白天再仔细看看。 吃完饭,睡觉时,他们一行五个人——柯青宁和他表哥、黎鸮和谢成赢,还有第二辆车的司机魁梧男人,被老村长统一安排到一个房间里了。 柯青宁的表哥林跃枫说:「这屋是老村长特意腾给我们的,这大炕很长,足够睡七八个人了,我和我那几个合伙的朋友来这里,都是住这屋。」 在场的,除了黎鸮,都沉默了。 就算被亲姐扔到人生地不熟还语言不通的国外,柯青宁住的也是自家的豪华酒店,从来没受过委屈。 谢成赢也不自觉地皱了一下眉,下意识看向黎鸮,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说。 第79页 而一直沉默的那个魁梧男人,原本就不说话,自然更不会发表什么意见了。 直到五个人准备躺在炕上,排列位置时,发生了分歧。 柯青宁理所当然地认为:「黎哥当然是跟我睡,我们俩是高中同学,我们俩最熟。」 「不行。」 黎鸮还没发表意见,谢成赢先否决了。 柯青宁原本还胸有成竹,觉得自己的安排天衣无缝,突然被谢成赢打断,他立即就缩了脖子,连一秒都没有坚持住。 笑话!这可是谢家的大魔王,谁敢得罪? 反正柯青宁很怂,他不敢。 黎鸮也望向谢成赢,好奇他要怎么安排。 谢成赢在众人的注视下,没有任何被关注的不适,淡定地指挥:「黎鸮,睡这里。我睡这里。其余你们几个随意。」 看到谢成赢的安排,柯青宁和林跃枫的嘴巴不自觉地张成了「o」型! 因为,他们两个原本以为谢成赢生人勿近,会选择自己睡在最边上。可是,没想到谢成赢是把黎鸮安排到了最边上,然后他挨着黎鸮。 菌菌站在黎鸮的肩膀上,一语道破其中玄机:「爸爸,他一定是居心不良!他以前就是这样睡在爸爸身边还搂着爸爸的!」 黎鸮把菌菌的「小嘴」捂上了,没有质疑谢成赢的安排。 他想,不过就是睡个觉而已,睡在哪里都行,怎么可能像菌菌说的有那么多心思。 最终,睡觉的位置是黎鸮睡在最边上,也是全屋大炕夏天最凉快的地方——炕稍。 他身边挨着的是谢成赢。谢成赢旁边,那个魁梧男人一声不吭,直接占据了炕的最中间,像划了一条界,把整个炕一分为二了。柯青宁和林跃枫两兄弟只能别无选择,睡另外一半的炕。 然而,往炕上铺被褥时,黎鸮就发现,谢成赢直接把被褥铺到了他的身边,和那个魁梧男人遥遥相隔。 黎鸮:「?」 他有些困惑,他们不是一起的吗?怎么距离那么远? 不过,毕竟他和生魂回魂后的谢成赢不熟,也不好意思直接打听,就没说什么,抱着被子乖乖地躺下。 谢成赢也「成功」地躺在了黎鸮的身边。 农村外面没有城市的灯火通明,屋子里的灯熄了,就只剩月光透进窗户的光亮了。 今天坐了一天的车,黎鸮也累了,很快就睡着了。 但是,半夜时,他就被热醒了。 现在已经是暑假,一年中最热的时候,这屋子里没有空调,黎鸮被热出了一身汗,迷迷煳煳地睁开了眼睛。 然后,他就看见,谢成赢的脸贴在他的脸侧,头枕在他的枕头上,一只手臂搂在他的胸口,整个人侧贴在他的身侧,睡得一脸香甜。 菌菌气鼓鼓地蹲在谢成赢的头顶,伸出小菌丝似乎想要揍谢成赢,但又忌惮功德金光不敢真的碰上他。 它看见黎鸮醒了,立即跑过来告状:「爸爸,我就说他总是搂着你睡觉!你看,他都顺手搂习惯了!」 黎鸮:「……」 好端端的,怎么说的……有点暧昧呢? 黎鸮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在发烫,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天气热的。 第37章 早上好,小猫头鹰! 黎鸮的脸颊发烫, 也不知道是因为这屋子里没有空调导致的,还是因为谢成赢挨得他过近导致的。 谢成赢睡得香甜,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 长长的睫毛随着他清浅的唿吸微微颤抖。 由于他距离黎鸮太近,黎鸮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他唿出的气息打在自己颊时的触感。 黎鸮感觉到自己的脸,比刚才更烫了。 他小幅度地挣扎了一下, 谢成赢毫无反应, 手臂还是搭在他的身上,甚至还因为被惊动,不舒服地动了动, 顺势比刚才搂的更紧了。 黎鸮:「……」 坐了一天的车,谢成赢也累了, 看他睡得这么香, 黎鸮不捨得吵醒他,只能闭上眼睛,忍受着这怪异的姿势, 强迫自己继续睡。 好在谢成赢没有睡觉乱动的习惯,只是伸出胳膊抱着他,非常老实。黎鸮闭了会儿眼睛,困意就涌了上来,迷迷煳煳的,就快睡着了。 倏然,黎鸮感觉到谢成赢搂在他胸口的手臂动了一下, 他警惕地睁开眼, 下意识看向谢成赢的手臂。 只见他的手臂挥了一下, 像是再驱赶什么东西。 与此同时,黎鸮听到了「吧唧」一声。 他循声望过去, 就看见刚才还在他枕头边的菌菌,此刻已经被拍在了炕边的白墙上,原本一朵圆鼓鼓的小蘑菇,此刻因为强烈的撞击变成了「长方体」。 看起来,有点惨…… 菌菌在墙上粘了一会儿,小小的身体就开始顺着墙往下滑,在墙上留下了一道可疑的痕迹。 黎鸮看看菌菌,再看看又把手臂放回到他胸口、依旧在睡的谢成赢。 沉默了。 菌菌已经从被拍晕的状态中,回过了神。它发现黎鸮醒了,立即就「小嘴」一瘪,委屈巴巴地跑到黎鸮的耳朵边,用两条小菌丝抱住黎鸮的耳朵开始告状。 「爸爸爸爸,这次你看见了吧?!以前在寝室里时,他就是这么对我的!」 黎鸮微微侧头,看向枕在他枕头上的谢成赢,有心替他向菌菌解释:「呃……那个,你看,他睡着了,他不知道。他可能只是、只是把你当成蚊子了。」 第80页 功德金光对所有妖魔鬼怪被动防御,菌菌碰到谢成赢,会被自动弹开,这事还真不能怪谢成赢。 小蘑菇菌菌:「!!!」 小蘑菇菌菌哭得比刚才更厉害了! 它那么一只厉害的拟态真菌,还是修为很高的小精怪,甚至已经开始努力在修成人形了,竟然被人家当成了一、只、蚊、子!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这比它打不过那个浑身冒着金光的男人还要难受! 小蘑菇快要委屈死了! 黎鸮也只能嘆气:难怪菌菌那么记恨谢成赢,这梁子一时半会儿是无法了结啦。 大概是白天一直赶路,即使夜里醒了次,黎鸮还是又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反而是谢成赢先醒的。 他刚睁开眼睛时,看着近在咫尺的黎鸮,还有一点发懵。但是,很快他就回过神,发现是他自己越界,滚到了人家枕头上,他的手臂也得寸进尺地搭在人家身上。 谢成赢的耳朵尖,不受控制地红了。 他做贼心虚,正想轻手轻脚地收回手臂,忽然就对上了黎鸮睁开的眼睛,被黎鸮抓了个正着。 那一刻,谢成赢的脑袋一懵,下意识故作淡定地打招唿:「早上好,小猫头鹰。」 黎鸮:「……好好说话。」 谢成赢换了个称唿:「早上好,鸮鸮。」 黎鸮:「……」 黎鸮没有浪费口舌纠正他,直接就没再搭理他,开始起床叠被褥。 谢成赢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最终还是妥协了,再一次和黎鸮打招唿:「早上好,黎鸮。」 这时,睡在另外一边炕上的柯青宁也醒了,开始一边挠自己的胳膊,一边扯着嗓门嚷嚷着:「这里晚上怎么这么多蚊子?!我的天啊,我被咬了十来个包,痒死我了!」 林跃枫也被吵醒,手也不自觉地在手臂挠着,皱眉说:「昨天点的电蚊香,好像没起什么作用。」 那个浑身肌肉的魁梧男人,已经起床下了炕,默不作声地站在门口,黎鸮注意到他也在不自觉地挠手背。 这几个人全都被蚊子咬了。 但是他没有被咬,谢成赢看样子也没有。 菌菌用两条菌丝当绳子,把自己挂在黎鸮手腕上,晃来晃去邀功:「爸爸爸爸,是我把蚊子全都撵走的!菌菌是不是很厉害?」 黎鸮用指尖轻轻地点了下菌菌的小蘑菇帽子,以示表扬。 菌菌赖在黎鸮的掌心里撒娇:「菌菌只管菌菌的爸爸,没管菜狗它爸。」 黎鸮反应了一秒,才反应过来「菜狗他爸」是谁,不由羡慕地看了一眼谢成赢。 有功德金光护体真好,就连蚊子也不敢来打扰谢成赢睡觉,怕沾上因果。 此刻,谢成赢下了炕,披上休闲外套,一身清爽,回头对着黎鸮一笑。 黎鸮的心,不由地乱跳了几拍。 谢成赢英俊帅气的长相,完全长在了黎鸮的审美上。 他又想到昨天晚上,那近在迟尺的温热唿吸,脸颊再一次不由发了烫。 —— 老村长给几个人准备了早餐。 「就是些馒头就咸菜,还有一锅粗粮粥,也不知道你们这些城里来的娃,吃不吃得惯?要是喜欢吃,就多吃点!」老村长笑眯眯地一边给众人分碗筷,一边念叨。 他和大部分老人一样,都喜欢看小辈们多吃点,总觉得现在的小辈们都太瘦了,平时吃不饱。孩子们吃的越多,他就越开心。 黎鸮趁着吃早餐,和老村长打听了一下村子里的事。 「……咱们这村子啊,到处是山路,交通不发达,农田也是零零散散的,没办法集中作业大规模生产,发展不起来。村子里穷,大部分人都去城里打工了,只留下了老弱病残。这村子,再这么下去就死了!正好,小林他们几个来了,和我说要在这里搞度假山庄,开发旅游业。如果生意好,还能提供就业,村里人就不用去外面打工了。可是诶……」 老村长狠狠地吸了一大口菸斗,唉声嘆气地说:「后来就发生了怪事,这村子里,只要一兴土木,第二天早上就恢復原状。我原本以为,可能是村子里哪个村民,对村子搞度假山庄的决定不满意,半夜里偷偷来填平。可是,那天我带着村子几个壮汉子,蹲守了一晚上,一个瞌睡都没打,愣是没瞧见一个人影,村里的工地就恢復原样了……这简直就是邪门了!也不知道什么东西作祟!」 他看向黎鸮,情绪开始激动:「我听小林说,你们是他请来的能人异士,能处理好这事,咱们村的怪事,就指望你了!」 黎鸮自从进村之后,没有感觉到任何怪异,就连他昨天和今天卜的卦象,都是连续的大吉卦象,没有任何指示。 小蘑菇菌菌作为一只小精怪,也没感觉到同类的存在。 黎鸮还真不敢保证能立即解决村里的怪事。 他想了想,问老村长:「咱们村子里,有没有一些比较古老的传说或文献,或者是有年头的古老建筑?」 「咱们这村子就是个穷地方,都是粗人,没啥文化,哪有什么古老的传说文献?至于古老的建筑……」老村长手里握着菸斗,敲了敲旁边的石头,思考着说,「到是有那么一处,是我们村子里的旧祠堂,有些年头了。听我爷爷说,好像是三百年前建的。不过,现在早就已经烂掉了,就剩个地基了。」 第81页 「没人修吗?」黎鸮问。 黎鸮以前去过的一些地方,当地人都很看重祠堂的。 老村长摇头:「我们就算是想修,也得有钱修啊!再说,现在不像过去,我们村里人也都不怎么信这个,人人都努力想办法吃饱饭,旧祠堂也不能填饱我们的肚子是不是?就先放在那吧。不是我吹牛,我们村子啊,虽然穷,但从我爷爷小时候起,到现在,一直没灾没难!没有发生过山洪,没有发生过泥石流,没有发生过地震,就算偶尔旱灾,我们村里的收成也比别的村好!要不是这路不好,村里经济发展不起来,我们村子也算是人杰地灵的福地,可惜啊……还是那句口号喊得对,要致富,先修路!」 和老村长聊完,黎鸮找到柯青宁的表哥林跃枫,和他说,想先去旧祠堂看看。 一般出现这样的邪乎事,都要先去看看年岁最大的建筑,说不清里面就有什么东西开了灵智,或者有鬼占了居宅。 黎鸮要去,柯青宁这个老同学自然也要去,于是他非常积极,颠屁颠地就跟在了黎鸮身旁。 然后,他就感觉到有一股冰冷的视线从他身上扫过。 柯青宁呆呆回头,就对上谢成赢不悦的目光。 大概是多年在自家亲姐血脉压制下的求生本能,那一刻的柯青宁福灵心至、超常发挥,立即换了个姿势,往后退了三步,主动让出了黎鸮身边的位置,并对谢成赢说:「谢哥,请。」 谢成赢满意地向前跨步,走到了黎鸮身旁。 菌菌站在黎鸮的肩膀,对着谢成赢,一边挥着小菌丝拳头一边告状:「爸爸爸爸,他又来粘着你了!这个人怎么和狗皮膏药似的,怎么甩也甩不掉!」 第38章 菌菌:救命! 老村长年纪大了, 腿上有旧伤,走路需要拄拐杖,过来给黎鸮他们带路的是他的孙子。 「这是我孙子, 今年十一岁,上四年纪了。现在正在放暑假,他放假期间一直不肯呆在家里, 天天在山里疯跑, 你们看!晒得黢黑,扔煤堆里都找不到!」 老村长孙子「嘿嘿」笑了两声,大大方方的, 一点也不在乎自家爷爷的数落。 老村长拄着拐嘱咐孙子:「俊子啊,你和你小林哥哥一起, 带他的这几个朋友, 先去旧祠堂转转,然后山前山后走一走,把咱们村的情况介绍介绍。」 「爷爷, 旧祠堂有什么可看的?那里烂的连木头都没了,去了也只能看到一地烂泥。」老村长的孙子虽然年纪小,但看起来是个将来能办大事的人,面对黎鸮他们几个陌生人,小男孩丝毫不怯场,还热情地给大家卖安利,「咱们村里, 最好玩的地方是后山的山涧小溪。小林哥哥应该带大家去那边玩, 那边还能打鱼、摘野果子吃……」 柯青宁的表哥林跃枫就是小男孩口中的「小林哥哥」, 他平时和小男孩关系处的不错,抬手拍了拍他的背, 把人搂到怀里,说:「都看都看,我们都去看。」 小男孩还是有些执拗地想卖自己的安利,但最终还是按照爷爷和小林哥哥的要求,先带了黎鸮他们去看村里的旧祠堂,嘴里还小声嘀咕着:「都快烂没了的地方,有什么好看的?」 等黎鸮亲眼看到村里的旧祠堂时,也傻眼了。 谢成赢站在他身边,皱着眉,发出了和老村长孙子一样的感嘆:「这里确实没什么可看的。」 他们眼前这一片,据说是旧祠堂的地方,已经完全看不到祠堂建筑的痕迹,最多只能从坑坑洼洼的地面与四周横七竖八躺着的烂木头,隐约看得出这里曾经有一间房子。 可能是因为这几天下过雨,地面的坑洼处全都是积水,烂木头也湿漉漉的,有的地方甚至已经长出了绿色的苔藓。 柯青宁在旁边绕了一圈,指着这一片地上的痕迹,一边摇头一边感嘆:「难怪老村长一直都说,他们村没钱修旧祠堂。就这情况……这哪里是修葺祠堂,这明明就是从头到尾需要重盖一间了!这祠堂除了一地烂泥,真的什么都不剩啊。」 说完,他忽然看到什么,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发出了惊喜的喊声:「诶?!也不是什么都不剩!这不是还剩下了一头石狮子吗!」喊完之后,柯青宁又蹲在原地,打量了半天,不确定地自言自语:「我没看错吧?这是石狮子吧?」 黎鸮和谢成赢也一起凑过去看,在一片烂泥和烂木头最前方,果然看见了一块煳满泥巴的石雕狮子。 也不知道这头石雕狮子在这里多少年了,它身上雕刻的那些花纹和稜角,都已经几乎快要被磨平了,只能隐隐约约看得出它是一头蹲姿的石狮子造型。而且,它的周围都是被雨水泡软的烂泥,有很多都溅在它的身上,煳得它满身都是,让它连原本的颜色都失去了,变得黑乎乎的,更难以被辨认。 「石狮子一般都是一对,这里有一只,另外一只也在附近吧?在哪里?我去找找!」柯青宁起身,开始在它附近寻找另外那只石狮子。 黎鸮趁着一群人都被柯青宁喊去找另外一只石狮子时,捏了捏菌菌的「小手」,小声问它:「这个石狮子,有异常吗?」 他手里捏着铜钱已经问过卦象,不管是从他的肉眼还是铜钱的卦象来看,这处只剩残垣断壁的旧祠堂,从里到外都是正常的,没有任何异样,就连这只孤零零的石狮子,他也没看出来什么。 第82页 菌菌是有修为的小精怪,以前也在山里混过,虽然打不过谢成赢身上的功德金光,但是一般的妖魔鬼怪它应该也会有所察觉。 然而,菌菌给黎鸮的答案也是:「爸爸爸爸,我什么都感觉不到,它就只是一块石头呀。」 这和黎鸮感觉到的是一样的。 这个旧祠堂没有什么特别,这头脏兮兮的石狮子也没有什么特别。 所以,到底是什么力量在这个村子里作祟呢? 黎鸮正狐疑时,忽然对上了谢成赢的视线。 谢成赢看向他的表情有些奇怪,嘴唇略张,瞳孔微缩,目光从黎鸮的脸上移到了黎鸮的左肩膀,最后蹙起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菌菌现在正晃着它的两只小脚丫子,坐在黎鸮的肩膀上,优哉游哉的,十分惬意。 黎鸮下意识想去看菌菌,没注意到谢成赢的眼眸骤然一紧,急忙出声,阻止了黎鸮的动作。 「黎鸮。」 黎鸮看向菌菌的视线半路收回,望向了谢成赢,等他继续往下说。 谢成赢面上故作镇定,余光盯着黎鸮肩头,心里却乱成一团,急中生智,道:「我听说,石狮子都是一对,一雌一雄,雄狮和雌狮的雕刻并不一样,雄狮的爪下会雕有绣球,雌狮的脚下会雕有一只狮子幼崽。我们最好过去仔细看看,这只石狮子是雄的还是雌的。」 说完,他非常自然地向前一步,牵起了黎鸮的手,顺势拉着他去看旧祠堂残垣断壁前的那头石狮子。 黎鸮几乎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已经被谢成赢拉着,蹲在了那头煳满泥的石狮子面前,和石狮子几乎被风化磨平的眼睛对视上了。 黎鸮:「?」 他正满腹狐疑,不明白谢成赢要干什么,就听谢成赢蹲在他身边,还在继续讲解:「据说,我国古代是没有狮子的,直到大唐盛世时,有西方有人从非洲带来了狮子进贡给当时的君王。然而巧合的是,狮子的形象和传说中龙生九子的狻猊形象十分相似。狻猊乃辟邪纳吉的瑞兽,代表祥瑞。后来,有人将狻猊和狮子形象结合,雕刻成石头雕像,用来镇宅辟邪,以求瑞兽神灵保佑家宅安宁,就成了流传至今的石狮子。这也是为什么,石狮子虽然叫狮子,却和现实中的狮子长得不一样的原因。」 黎鸮:「?」 关于石狮子和龙王九子之一狻猊的传说,他以前是听过的。谢成赢可能以为他不知道,好心给他科普,这也很正常——黎鸮试图给谢成赢找藉口。可是不管他怎么想,都觉得此刻的谢成赢奇怪极了。 而且,更奇怪的是,谢成赢虽然在面对着石狮子讲这个故事,但他的目光乱扫、心不在焉,明显的醉翁之意不在酒。 谢成赢想干什么?黎鸮疑惑。 然后,就在他疑惑的一瞬间,一直蹲在他左边的谢成赢,忽然抬起手臂,极其「自然」地拍了黎鸮的肩膀一下,口中还在说:「也不知道这个传说是不是真的,你觉得是真的吗?」 黎鸮顾不上回答谢成赢的话,因为他已经看到,谢成赢刚刚拍过他肩膀的手上,修长的手指正捏着疯狂挣扎的菌菌! 黎鸮:「!!!」 黎鸮的嘴巴张成了「o」型,满脸震惊! 他震惊的是,谢成赢竟然能看见菌菌! 甚至,不仅仅能看见菌菌,还能亲手抓住菌菌! 菌菌的小蘑菇腿上,伸出的四根菌丝像是它的手脚,拼命地摇晃求救,小身体也在不停地用力挣扎。 可是谢成赢手指上散发出的功德金光,呈碾压式的优势,死死地困住了菌菌,它不仅没有办法挣脱,甚至连正常的喊叫声都已经发不出来了。 菌菌就那样——轻而易举的,被谢成赢给捉走了。 黎鸮震惊了几秒,才回过神,急忙冲上前,伸手去拉谢成赢的胳膊。然而,就在这时,小谢崽也不知道从哪里跑了过来,摇晃着小尾巴,屁颠屁颠地扑向了黎鸮的脚踝。 黎鸮一心都在菌菌身上,没注意到突然冲出来的谢崽,被谢崽这么一阻拦,差点没站稳,踉跄了两步。 然而,谢成赢已经趁着这么一耽搁的功夫,大步流星走出去很远。 他背对着黎鸮,眼睛盯着手指里的菌菌,目光兇狠。 黎鸮离得稍远了几步,即使他看不见菌菌此刻的「小脸」,也能想像到那么娇气的菌菌此刻一定被「欺负」的嚎啕大哭。 他也顾不上其它,飞快弯腰捞起脚踝上的小谢崽,跨步去追谢成赢:「喂,谢成赢,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几步远外的谢成赢,正压低声音,严厉审讯三连问:「你是什么妖怪?为什么在黎鸮的肩膀上?你是不是想害他?」 菌菌在功德金光的压制下,只能拼命乱晃,根本发不出声音,更没办法回答谢成赢的问题。 黎鸮几步追上谢成赢,单手搂住小谢崽,腾出一只手去拉他的胳膊,急切道:「你吓唬它干什么?它是我女儿!」 两指捏着小蘑菇的谢成赢,在转过身的那一刻,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空白。 他看向黎鸮,脑海里疯狂闪过黎鸮说的「它是我女儿」这五个字,瞬间求生欲爆棚,飞快地开口解释:「我以为,它就是村子里作怪的妖怪,趴在你肩膀上是想害你。」 「你为什么会这么以为?」黎鸮也有一瞬的懵逼,下意识问。 第83页 谢成赢在求生欲本能下,几近机械地说:「因为你是我们这几个人中,唯一的大师,害了你,就没有人能抓妖怪了。」顿了顿,鬼使神差,他又补充了一句:「它脏兮兮的,像在泥地里滚过似的,我以为它是从旧祠堂那些烂木头上长出来的。」 黎鸮:「……」 他觉得,谢成赢一定是嘴下留情了,没有直接说菌菌长得丑。 误会一场。 黎鸮也不打算和谢成赢计较,只想赶快把怀里的小谢崽还给谢成赢,把谢成赢手里的菌菌「解救」回来。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把小谢崽递过去,谢成赢也没来得及把菌菌递迴来。 被捏在谢成赢手指之间的菌菌,勐地抬起了它的小蘑菇帽子,黎鸮和谢成赢同时看见,在菌菌那顶丑丑的蘑菇帽子下面,竟然露出了一张只有小指甲盖大小的小脸。 这张小脸,几乎和黎鸮长得一模一样! 只是,这张小脸更柔和、更幼儿化,更像一个女娃娃! 菌菌顶着黎鸮的脸,仰着头,终于能发出哭声了:「爸爸!爸爸!爸爸救我!」 第39章 被偷窥 「爸爸!爸爸!爸爸救我!」 菌菌终于能喊出声了, 而它身体上的变化并没有停止,还在继续。 它的小蘑菇帽子下面露出了一张小脸之后,身体也逐渐开始拟人化, 先是出现细细的脖颈,再逐渐向下变化,原本的蘑菇腿慢慢变成了躯干, 躯干上也一点一点长出四肢。 它的小手小脚也慢慢长到齐全, 就连手指和脚趾这种细节的地方,也和真人丝毫不差。 如果此刻的菌菌,不是只有三四厘米高, 完全可以和人类两三岁的小朋友放在一起,以假乱真。 而且, 菌菌的小脸, 像极了黎鸮! 只是它的小脸带了婴儿肥,脸颊肉嘟嘟的,五官相比黎鸮也更加柔和, 更像是一个女娃娃。 黎鸮在震惊中,鬼使神差地伸手,用指尖碰了碰菌菌的小脸颊。 软软的。 它现在摸起来的手感也变了,不再是小蘑菇的触感,反而真的有一种在摸小朋友脸颊的感觉。 菌菌仰着头,乖乖地让黎鸮摸了自己的脸颊,然后它两只肉嘟嘟的胳膊趁机搂住了黎鸮的手指, 急急地说:「爸爸, 爸爸, 拉我一把……」 黎鸮回过神,急忙把小菌菌从谢成赢的手指尖托回到自己的手心, 再把一直往前凑热闹的谢崽,一把塞回到了谢成赢的怀里。 「汪汪汪……」小谢崽对小小的菌菌很感兴趣,一个劲地往它这边拱身体,小尾巴摇的飞快,急得不行。 谢成赢双手抱住乱动的小谢崽,久久才回过神,诧异地问黎鸮:「它……真的是你女儿?」 父女长得那么像! 这还真有可能是黎鸮「生」出来的。 只是,黎鸮这个女儿,长得也太小了一点,还没一块橡皮擦高! 黎鸮满脸惊喜,激动地和谢成赢分享:「它叫菌菌,是一只小精怪,原形是拟态真菌,它最近一直在努力修成人形!」 其实,黎鸮虽然期待过菌菌有一天能化为人形,甚至还幻想过菌菌变成人是什么样子的。 但事实上,黎鸮对于菌菌能修出人形这件事,一直都没有抱太大期待。 现在是末法时代,天地间灵气稀薄,开了灵智的小精怪只是单纯修行就很难,更别提想要化为人形了。 菌菌站在黎鸮的手心里,被黎鸮和谢成赢注视着,谢成赢怀里的小谢崽也一个劲地往它的方向伸舌头,看起来很想和它贴贴。 一向脸皮厚、还有点小傲娇的菌菌,忽然就觉得不好意思了,小脸通红。 它兇巴巴地吼谢崽:「菜狗,不许乱往我身上喷口水!」 然后,它又恶狠狠地瞪了谢成赢一眼。 谢成赢还处在震惊中,正在努力消化黎鸮刚刚告诉他的超越了常识的知识,就莫名地被菌菌瞪了一眼。 这小不点虽然长得和黎鸮很像,但瞪人的眼神却没有黎鸮好看。 谢成赢不自觉地移开目光,看向了黎鸮。 白日的阳光从斜侧照在黎鸮身上,他高挺的鼻樑轮廓更加清晰立体,和肉嘟嘟的菌菌气质完全不一样。 黎鸮觉察到谢成赢在看自己,习惯性地抬眼去看谢成赢——就和谢成赢生魂时在他身边一样,他想要看看脑迴路神奇的谢成赢此刻在想什么。 然后,他们两个人就四目相对了。 四周一片安静。 只有他们在互相看着彼此。 几秒之后,菌菌先炸了毛:「看什么看!不许看我爸爸!」 它从黎鸮的掌心,顺着黎鸮的胳膊爬到他肩膀,怒气沖沖地瞪谢成赢。 它可没忘记,刚才就是谢成赢忽然把他从它爸爸肩膀上抓走的!就是是谢成赢身上冒出的那些金色的光,把它压制住,令它当时完全丧失了反抗能力! 两个人间的奇怪氛围被打破。 黎鸮下意识转头——他刚刚,一定是鬼迷心窍了,才会看着谢成赢的眼睛出神! 他的视线避开谢成赢,落在了站在他肩膀的菌菌身上。 这时,他才发现,菌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给自己穿上了一身小裙子。它的小裙子还挺讲究——白色的小裙摆上,还带了几朵小蘑菇的图案。它头上的小蘑菇帽子也变成了白色带蝴蝶结的,和它身上的小裙子很搭。 第84页 谢成赢也注意到菌菌的新裙子,惊讶地问黎鸮:「它的衣服……哪里来的?」 黎鸮看见菌菌一脸骄傲的小模样,已经猜出来了:「它是拟态真菌,菌丝可以想变什么就变什么。」 谢成赢看向菌菌,满眼都是新奇。 其实,在看到黎鸮的「女儿」只有拇指姑娘那么大时,谢成赢还考虑过这小姑娘长得太小了,黎鸮一个生物系的普通大学生,可能没办法给它买到合适的衣服。他当时就已经开始在脑海里搜索,他们谢家的合作商,哪家可以给小娃娃定制小衣服。 没想到,这小傢伙可以自己变衣服穿,倒是个会替黎鸮省钱的好孩子。 一阵惊心动魄后,就着刚才的事,谢成赢给黎鸮和菌菌正式道歉。 「对不起,刚才是我鲁莽了!我以为菌菌是村子里作怪的罪魁祸首,落在你的肩膀上,是想害你。」 「哼!」菌菌傲娇地抱着小胳膊,扭着小脸不愿意搭理谢成赢。 「汪汪汪……」谢成赢怀里的小谢崽,还在积极努力地朝着菌菌使劲,想要贴过去,被菌菌一脸嫌弃。 「没事,」黎鸮知道谢成赢是想保护自己。他又想起以前,谢成赢还是生魂时,也会不顾一切地保护他,他只好提醒谢成赢:「以后再遇到这种不明情况,你要先确保你自己的安全,不要让自己处在危险中。」 这次,幸好是菌菌打不过谢成赢身上的功德金光,无法释放蘑菇毒,没办法伤害谢成赢,但谁也无法保证下一次谢成赢不会遇到危险。 听出黎鸮是在关心自己,谢成赢心中雀跃,嘴角忍不住想向上翘,但他还是克制住了,认真地和黎鸮解释:「大师们说过,我身上有功德金光,一般的妖魔鬼怪都对我无可奈何。它……我是说菌菌,看起来就很小,我当时觉得我应该能拿捏住它。」 菌菌:「……」 说人家坏话,能不能不要当着人家面说!你这样做,很残忍啊! 菌菌委屈极了,小嘴瘪瘪着,和黎鸮一样的漂亮眼睛里,蓄上了水汽,好像下一秒就要哭了。 「你知道你身上有功德金光?」黎鸮诧异,他一直以为谢成赢和大部分常人一样,对这些事将信将疑。 谢成赢说:「是我爷爷,他请了无数名家大师,他们告诉我的。」顿了顿,他又说,「我原本是不信这些的。但柯家的那小孩,他说你也是这方面的大师。刚才我以为你有危险,所以才……对不起。」 他解释了一遍,最后又诚恳地再一次道歉。 黎鸮把肩膀上的菌菌放在手心里,摊开手,对谢成赢说:「菌菌是小精怪,它会害怕你身上的功德金光,所以你以后不要再对它有那么大的敌意。」 谢成赢身上的功德金光是被动技能,对所有的妖魔鬼怪自动防御。 但是,只要谢成赢主动包容,小精怪也是可以接触谢成赢的,就像一直被谢成赢带在身边的小谢崽。 还有刚才,在谢成赢得知菌菌身份后,功德金光对菌菌的压制也变弱了,所以菌菌才能哭着喊出「爸爸救命!」 「好的,菌菌。」为了哄黎鸮,谢成赢看向黎鸮手里的菌菌,尽力地挤出了一个笑。 只是,笑得有些艰难,不是那么发自内心。 然而,一向傲娇的菌菌却双手掐腰,十分不领情:「我是菌菌公主!请叫我菌菌公主!你要说,菌菌公主请不要生气了!哼!」 谢成赢神情一顿,视线看向黎鸮,在黎鸮鼓励的眼神下,他唇角含笑,认命地开口:「好的,菌菌公主,请不要生气了!」 「这还差不多!」小娃娃最好哄,谢成赢一句话就把它哄好了。 就在这时,柯青宁震惊的声音,忽然响起:「谢哥、黎哥,你们两个为什么贴的那么近?!」 黎鸮听到喊声,下意识退后了两大步,直接远离了谢成赢。 谢成赢:「……」 黎鸮和自己的距离变远,谢成赢此刻很不高兴,他不悦地抬眼,冷冷地扫了一眼柯青宁,嫌弃道:「你不是去找石狮子了吗?石狮子呢?」 柯青宁没看出来他谢哥在生气,乐呵呵地上前几步,咧嘴解释:「我在旧祠堂四周找了一圈,连烂木头下面都翻了,没有另外一头石狮子,估计不是被偷走了,就是已经碎掉了,这里就只剩下这一只了,也不知道剩下的这只是公是母?」 黎鸮开口,说:「这是一只雌狮子。」 「黎哥,你怎么知道的?」柯青宁蹲在石狮子面前,好奇地上下观察。 黎鸮解释说:「它脚下的动作,应该是踩着一只小狮子。只是,这头石狮子破损严重,它脚下的小狮子已经断掉了。」 「小狮子掉了多久了?还能找到吗?要不然,我让我表哥,找工人过来挖一挖?」柯青宁异想天开提议。 这时,表哥林跃枫和老村长孙子也走了过来。 老村长孙子告诉他们:「我爷爷说,他小时候起,这头石狮子的脚就断了,他也没见过下面踩的东西。」 趁着几个人说话,谢成赢已经不动声色地挪到黎鸮身边,悄声却又好奇地问他:「他们,看不见菌菌吗?只有我能看见吗?」 菌菌坐在黎鸮的肩膀上,晃着脚脚玩,对在场的人充耳不闻。 黎鸮微微低头,看向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姻缘线,隐约觉得,谢成赢能看见菌菌,可能是他们之间姻缘线附带的作用。 第85页 他微微张唇,斟酌着给谢成赢解释,忽然,他感觉到背后一阵森寒,某一瞬间出现了一道阴狠又犀利的窥探视线。 「谁在那里?!」 他勐地回头,目光落在了身后的树林中。 那一刻,黎鸮所有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本能地觉察到一股莫名又清晰地危险在靠近他。 菌菌也在那一刻,从黎鸮的肩膀上跳了出去,钻进树林里去搜查了。 然而,树林里静悄悄的,什么都没有。 过了一会儿,菌菌也回来了。 它两只小手,揪着小裙子裙摆,朝黎鸮摇了摇头:「爸爸,菌菌什么都没看到。」 「没事。」黎鸮手指轻轻地摸了一下菌菌的头,安慰这个小傢伙。 然而,黎鸮却预感强烈。 不是没事。 是有事。 一定有事情要发生。 —— 山中树林深处,不见一丝阳光的一处阴暗之地。 一道辨不清男女又失真的声音,似乎在呢喃:「啧啧啧,言灵官的本领,可真好用。他说那只小精怪是他女儿,那只小精怪就应言化为人形。他说要诅咒钟家运势衰落,钟家就彻底开始倒霉。曾有先人道:『言灵官者,言出法随,万言应验,无反噬加身,可拟天道新规。』如此看来,我这次是找对人了。」 「失传已久的言灵官,真是好久不见啊!我,一定会抓到你的。」 第40章 共感 「怎么了怎么了?黎哥, 出了什么事?」柯青宁被黎鸮刚刚一瞬间爆发出的狠厉吓了一跳,急忙出口询问。 其余几个人也都齐刷刷转头,盯着黎鸮身后的树林看。 树林里静悄悄的, 什么声音都没有,也不像有人的样子。 老村长的孙子说:「可能是咱们村的傻子!他平时就喜欢躲在树林里玩,还经常胡说八道, 偏说什么, 树林里有猫猫。咱们村子的流浪猫流浪狗那么多,就是有也不奇怪,让他说得跟看见了怪物似的。」 黎鸮抿着唇, 没做声。 刚才,在场的这几个人, 除了谢成赢, 没人知道菌菌已经去探查过树林,树林里面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不可能是老村长孙子说的那个傻子。 那个傻子, 只是一个普通人类,甚至还是智力不健全的人类。他逃跑的速度再快,也不可能快过身为小精怪的菌菌。 一定是有什么东西来过。 黎鸮笃定。 而且,是让他浑身上下,每根汗毛都不舒服的东西。 · 旧祠堂烂的,只剩下地基和烂木头了,一地烂泥, 也没有再察看的必要。 老村长孙子继续尽职尽责地带着黎鸮他们逛村子, 他们先是去看了发生了怪事的几处施工地。 看着已经停工的工地, 表哥林跃枫发愁说:「怪事发生之后,度假山庄就停工了。原本僱佣的工人们, 有些被吓得连夜辞职。还有一些为了工钱愿意留下来的,也都是每天胆战心惊的。后来,人手不够,我和几个朋友还雇了一些村里人。说来这事就更奇怪了。如果是本村的人,拿着铁锹在附近挖一个坑,第二天这块地就不会被恢復成原样,坑还留在原地。但是,同样是这个人,他只要参与到我们的施工队里,他挖的坑也会被恢復原样,那地还是平平整整的,就像是前一天根本没人碰过。」 黎鸮诧异:「这么双标?」 「对,就是双标!」表哥林跃枫越说越气,指着村子里的房子,咬牙切齿地说,「你看那边那间房子,就是上个星期刚刚上樑的!他们村子里的人挖地基、盖房子,什么事都没有,这房子漂漂亮亮地就盖起来了。我们外乡人来挖地基,就被歧视,第二天就恢復原样,前一天全白干!」 谢成赢牵着狗绳,小谢崽在他脚边跑来跑去。他听完表哥林跃枫的描述,沉吟思索着,又小声地问黎鸮:「难道是这村子成精了,只护自己人?」 「没有。」 「绝不可能!这村子成不成精,本公主还能不知道吗?」 黎鸮和菌菌一起转头,同时开口,解答谢成赢的问题。 两张相似的小脸,一齐望向自己,谢成赢的心尖莫名涌上了一股暖意,一个十分不恰当却又很符合当下情况的词,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老婆孩子热炕头! 谢成赢深吸了一口气,压下自己内心的汹涌澎湃,耳尖却莫名其妙……红了。 微微发烫。 其实,他和黎鸮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是却不知道为什么,黎鸮这个人,就是从头到脚、从外貌到性格、从脾气到秉性,哪哪哪,都符合他的喜好。 仿佛是他曾经年少时幻想过的另一半,具象化后直接出现在他面前了似的。 他甚至还没有理清自己究竟想要什么,但他的本能不断地驱使着他,让他不自觉地想要靠近黎鸮、亲近黎鸮、陪着黎鸮。 他的一切行动,都是凭藉着本能。 一种摒除了人类理性思维、接近于动物的兽性本能。 就像这一次,他得知黎鸮要来这个村子,几乎想都没想,就动用手段威逼利诱,让柯家那小子把他也一起带过来。 黎鸮没注意到谢成赢情绪复杂的眼眸,他正在仔细检查表哥林跃枫的那几个施工基地。 干干净净的,什么奇怪的气息都没有。 第86页 菌菌也积极帮它爸爸的忙,探出了无数条菌丝,甚至深入到了地下去查找。 依旧是干干净净的,它这只小精怪,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它晃荡着身上的菌丝,睁着眼睛,无措地对黎鸮摇头:「爸爸,菌菌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黎鸮一手捏着铜钱,一手把站在他手心里的菌菌放回到自己的肩膀上,眉头紧锁。 谢成赢问:「还是什么都查不出来吗?」 柯青宁和他表哥林跃枫也满目期待地看着黎鸮,就连那个一直不怎么说话的魁梧男人,视线也朝着黎鸮的方向投了过来。 几乎所有人都在等黎鸮的答案。 黎鸮收起手里的三枚铜钱,如实承认:「是的,还是什么都查不出来,这里干干净净的,什么气息都感觉不到。」 「那怎么办啊?」表哥林跃枫焦躁地开始抓自己的头髮。 柯青宁也一副如丧考妣的表情。 谢成赢的眼睛还看着黎鸮,他直觉感觉,黎鸮刚才的话似乎并没有说完整。 「但是,」果然,黎鸮开口又说,「这样干干净净,什么气息都没有,却又的的确确地发生了怪事,这本身就已经矛盾了。伪装的太好太完美,也是破绽的一种。」 说完,他对林跃枫说:「我提议,今天白天,你们工程队找个地方,正常施工,看看明天,是否还会恢復原状。」 几个林跃枫带来的工人和村子里临时僱佣的几位大叔,在林跃枫的吩咐下,都了来工具,开始挖地基,准备搭建观赏凉亭。 老村长孙子年纪小,还是个小孩,对工地施工不感兴趣,一心谨记爷爷交代让他带客人们逛村子:「小林哥哥,我带你们去后山看看吧,后山有小溪,还能捉鱼!」 林跃枫拍了拍老村长孙子的头,让他在前面带路,然后给其余几个人介绍:「后山的小溪景色非常美,水清澈见底,鱼儿肥硕,我们原本计划是把下水捉鱼做成度假山庄的一项旅游特色……但是工程耽误到现在,后续计划全都泡汤了。」 村子的后山,的确风景秀丽,景色优美。 周围都是郁郁葱葱的树,树与树之间还淡淡地笼罩着一层雾蒙蒙的水汽,远远就能听到小溪的流水声。 后山的山势不算陡,顺着村民们平时上下山踩出来的路,他们一行人很快就走到了小溪边。 「啊,那边有鸟!白色的!好大的翅膀!」柯青宁像是没见过世面似的,激动地叫着。 老村长的孙子立即小脸一板,语气严肃道:「老师说过,咱们村子后山的鸟类,那都是国家三有保护动物,不能伤害,要坐牢的!我们都要听老师的话!」停顿了一下,大概是意识到这里除了他都是大人,于是,老村长的孙子又非常可爱地加了一句:「大人小孩都要听老师的话!」 只有菌菌一脸茫然:「比我还珍贵吗?」并且,它天真地问:「爸爸,我能评上国家三有保护动物吗?」 黎鸮:「……」 黎鸮很想提醒它,拟态真菌,既不是动物,也不是植物,它们归属于真菌一类。 · 山里的空气非常清新,除了不能抓鸟之外,老村长孙子已经兴致勃勃地带着柯青宁去爬树摘果子了。表哥林跃枫也把准备好的拖鞋、各种样式的捞鱼工具、水桶递给黎鸮谢成赢他们,就连一直不怎么说话的魁梧男人,手里也被塞了一张网。 小谢崽已经撒欢地想往水里沖了,但谢成赢似乎不太放心,脸上有些犹豫。 黎鸮问他:「怎么了?」 「它太小了,才三个多月大,刚打完第一针疫苗。」谢成赢解释说。 菌菌已经找到了一个绝佳位置——靠近河边一棵树。它坐在上面,身体里放出了无数条菌丝,探进河里,舒舒服服地吸水玩。趁着没人注意时,它还会用菌丝直接捕河里的小鱼吃。 看得出来,菌菌应该很喜欢这里。 黎鸮对谢成赢说:「没关系的,这里人少,让谢崽下来跑跑也行。」 小谢崽虽然年纪小,但它不是普通的小狗,它是一只小精怪。小精怪大都皮糙肉厚,普通小狗需要担心的问题,谢崽这只没修为的小精怪并不需要担心。 谢成赢放开了谢崽的牵引绳。 谢崽一个撒欢,蹬着四条腿就朝着河水方向跑了过去。 谢成赢喊它:「别往深处跑。」 小谢崽充耳不闻,却也没有往河水里跑,而是跑到了菌菌所在的树下,仰着小狗头,对着树上「汪汪汪」叫,一边叫还一边摇尾巴,一脸的谄媚讨好。 谢成赢:「……原来它不是要玩水,它是去找人家小姑娘去了。」 黎鸮唇角上翘,忍俊不禁。 看到黎鸮的笑容,再看看围着菌菌绕来绕去的小谢崽,谢成赢忽然就释怀了。 他「儿子」,和他审美如此相似,这似乎也很符合常理。 几个人玩得都很尽兴,太阳快下山了,于是众人只好收拾收拾准备下山。 他们今天的收穫颇为丰盛,好几个水桶里都装了鱼。鱼不算大,但一两斤总是有的。其中好几条都是谢成赢徒手抓的,他特意在黎鸮面前展示了好几遍,像是开屏的孔雀,把柯青宁惊得目瞪口呆。 从小把他们这批小孩当渣渣一样碾压的谢大魔王,竟然也有这么「谄媚」的一面? 第87页 他们顺着村子里的路,往老村长家走时,忽然,旁边一处院子里跌跌撞撞冲出来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嘴里呜哩哇啦地乱叫一通,口齿发音不太标准,隐约只能听出是在哀求:「爸爸,别、别打了,疼,宝宝疼……」 然后,从院子里追出来一个四五十岁的大汉,满脸胡茬,光着膀子,把手里的酒瓶直接砸在了那个小男孩身上。 哗啦! 酒瓶子碎裂的刺耳声,混杂着小男孩的哀求声,在四周响彻着。 小男孩还在抱着头在躲,但是他手上腿上都是伤,动作并不灵活,一下就摔倒在地上了,口齿模模煳煳地哀求着:「爸爸,别打了,疼,宝宝疼……」 老村长孙子惊唿道:「傻子他爸,又喝醉了开始揍傻子!」 那个四五十岁的大汉似乎觉得拳打脚踢、酒瓶子砸得不过瘾,随手从路边捡了个木棍,对着那个小男孩就抽了过去。 棍棒抽在皮.肉上的声音,清晰又响亮,一声一声扎进黎鸮的耳朵里,仿佛把他也带回到了曾经的某一段痛苦的时光中。 众人回过神,柯青宁和林跃枫急忙上前去拦,老村长孙子却小跑跟上,想要阻止他们:「没用的!傻子他爸喝醉了就什么也听不进去,拦不住的!你们也会被打的!」 酒醉的大汉已经在疯狂地开始咒骂:「你这个小贱种,和你老娘一样贱!都是sao货!看老子不打死你!」 小傻子还在哭,口齿不清,结结巴巴的:「爸爸别打宝宝了……好疼,呜呜好疼,妈妈也不要宝宝了,宝宝好疼……」 柯青宁和林跃枫是富家少爷,没有经验,拦了几下,挨了几棍子揍,才把那个醉汉架住。 小傻子趁机从泥土里,爬出来,一熘烟地就跑进周边的树林里去了。 四周只剩下那个醉汉在大声嚷嚷骂骂咧咧。 只有黎鸮,怔愣在原地,一动不动,精神恍惚。 他好像回到了小时候,酒瓶子砸在他的身上,棍棒抽在他的皮.肉上,一下一下,没有止境。 好痛! 好痛啊! 一下下敲在小傻子身上的棍棒,好像也一下下敲在他身上,清晰又痛苦地感觉到了疼痛。 据说,人类婴幼儿时期,大脑发育不完善,很多人长大后,会忘记从婴儿时期到两三岁的记忆。 但是,奇怪的是,黎鸮记得。 他一直都记得自己是怎么被打的,记得被打在了哪个部位,记得身上是怎么疼的。 …… …… 「爸爸!爸爸!」菌菌叫不醒黎鸮,急得团团转,手忙脚乱地往黎鸮的脸颊上爬。 谢成赢大步走过来,一把拦过黎鸮的肩膀,把他转向自己,喊他的名字。 「黎鸮!黎鸮!」 …… …… 喊他名字的声音,仿佛从远处传来的,却像是有魔力似的,拉住了迷茫中的黎鸮,把他带回到了现实世界。 他缓缓回过神,额头上渗出了一层冷汗,手不自觉地摸上了自己的胳膊。 那几处,都是刚刚,那个小傻子被他的醉鬼爸爸用棍子揍过的地方。 这是很新奇又陌生的感觉。 他和那个小傻子,共感了。 第41章 言灵诅咒 黎鸮回过神, 迟钝了几秒,他才发现,此刻他的额头是抵在谢成赢的肩上的。 身上因为共感产生的疼痛还在, 他的额头渗出了一层冷汗,手脚无力,他大部分的身体重量, 都压在了谢成赢的身上。谢成赢的肩膀成了他的支撑点。 黎鸮缓缓抬头, 对上谢成赢担忧的眼神。 不等谢成赢问出声,黎鸮习惯性回他:「我没事,不用担心。」 谢成赢原本正在担心黎鸮的情绪, 听到黎鸮的回答,他忽然生出了狐疑。 他觉得很怪——黎鸮刚刚的这种语气, 过于熟稔。 或许别人觉得正常, 但谢成赢却最了解他自己,他重新的生活环境,就註定他不是一个可以随便和别人变得亲密的人, 也不是可以随便让别人对他变亲密的人。 而黎鸮刚刚的语气,好像他们早就相熟似的。 曾经他问过黎鸮的一个问题,再一次萦绕在他的心头:他以前,真的没有见过黎鸮吗? 黎鸮扶着谢成赢的手臂重新站稳,并没有注意到谢成赢蹙起的眉头。 柯青宁和林跃枫这两位没经歷过这类事情的富家少爷,此刻还在驾着那个咒骂不停的醉汉。两个人十分茫然,束手无策, 似乎不知道要怎么处理这个醉汉。倒是那个一直默不作声的魁梧男人, 十分果断, 几步上前,抢下了对方手里的棍子, 然后三下五除二,直接把醉汉推回到他自己家的院子里。 柯青宁和表哥林跃枫同时松了口气,都可怜兮兮地揉着身上刚刚被醉汉棍棒抽过的地方,龇牙咧嘴的。 柯青宁甚至还夸张地类比了一下:「这个醉鬼,打人好疼啊!表哥,我现在在知道,我爷爷你外公,当初因为我们俩淘气揍我们时,根本没下死手!」 林跃枫也跟着点头,把已经吓傻了的老村长孙子搂了过来,哄他:「别怕别怕。」 老村长的孙子也被吓到了,小孩的小脸惨白。其实冲突一开始他就想跑了,但是大概是觉得自己答应了爷爷,要照顾好客人,才一直坚持留在原地。 他拉着林跃枫的胳膊,要哭不哭地说:「张大爷,他是咱们村最吓人的!他只要喝醉了,不管谁,他都揍!他总怀疑别人偷他老婆,嚷嚷着傻子不是他的种!我爷爷说,傻子小时候其实不傻的,是挺聪明的正常孩子,是两三岁时,被张大爷抡起脚使劲摔,摔坏了头变傻的。张大爷的老婆,听说是被家里给哥哥换彩礼嫁给张大爷的,后来受不了张大爷酗酒打人,早些年就跑了。傻子是张大爷的老来得子,长得也和张大爷很像,根本就是亲生的。但是,不管我爷爷和村里的其他人怎么和他说的明白,只要张大爷一喝酒,他就开始折磨傻子出气。」 第88页 老村长孙子头埋在林跃枫怀里,噘着嘴说:「虽然傻子天天说胡话,还天天在上学路上尾随我们胡说着要和我们去上学,我们村的孩子都讨厌他,但是每次看到他被打,我们也挺难受的。」 「没报警吗?」柯青宁天真地问。 老村长孙子眨了眨眼睛,天真又无辜地问:「爸爸打孩子,警察会管吗?」 柯青宁一噎。 对于交通不发达、信息闭塞的山沟农村来说,可能他们根本没想过,这种事情还可以求助警察。 「而且他是个傻子,村里也经常有淘气的小孩拿石头扔他。」老村长孙子没底气地说,「是不是他们也要一起被抓走?」 那些都是他同龄的小伙伴,虽然他也不太待见他们,但是经常一起下河摸鱼,他也不想看他们去蹲大牢。 柯青宁:「……」 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老村长的孙子为人处世明显已经是大孩子的模样,但他毕竟也只是一个小学生,还是一个小孩子,问出的问题也是天真的。 老村长大约是听说了村这边出事了,拄着拐杖,步履蹒跚地走过来,见喝醉的老张没有继续闹事,催促着几个人回去吃饭。 黎鸮担忧地看向树林方向,是那个傻子跑掉的方向,询问:「不去找找他吗?」 老村长说:「那孩子,挨打了就喜欢往后山跑,也不知道藏在哪个犄角旮旯,前几次,村里组织老少爷们去找过,找到半夜都找不到。第二天,他自己全须全尾地回来了。后来,这种事次数多了,村里人也懒得再组织人集体去找了。」 说完,老村长还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头,说:「虽然他这里有问题,但那孩子在树林里生活没问题,放心吧,不会出事。」 黎鸮并不放心。 因为,他刚才和那个傻子,莫名其妙地共感了。 共感这种情况,至今也没有人能解释具体产生的原因。但是,他是修言灵的,身上有修为在身,一个普通的傻子,怎么可能会和他共感? 黎鸮满腹疑惑。 谢成赢一直在观察黎鸮的神情,猜测他应该是有什么事。 直到几个人回到老村长家吃完晚饭,也没听说那傻子回来。 老村长孙子抱着装鱼桶,嚷嚷着说:「张大爷的酒还没醒,傻子回来也是挨揍,回来干什么?要是我我也不回来,哎呦!爷爷,你干嘛敲我的头!」 「你疯跑了一天,写作业了吗?快去写作业!」老村长拄着拐杖,把孙子撵走了。随后,和黎鸮他们摇头嘆气:「这小子,哪都好,就是不爱学习!我跟他说,要好好学习,将来考出大山,进城里上大学,再找个稳定工作,就不用在山里困一辈子了!可是,这混小子,就是不听!一点都不爱学习!」 柯青宁和林跃枫都很心虚,不敢接话,他俩也是不爱学习的。这种事上,他们没有发言权。 有发言权的谢成赢,心思都在黎鸮身上,根本没注意听他们在聊什么。 黎鸮一直在想那个傻子的事,心事重重的,他捏着铜钱,问了卦象。 卦象平平无奇,依旧是一片岁月静好。 但他总觉得,村子里怪事的突破口,可能就是在那个傻子身上。 · 晚上睡觉时,几个人还是昨天晚上的排列方式,谢成赢理所当然地睡在黎鸮的旁边。 黎鸮看着谢成赢和那个沉默魁梧男之间还能塞下两个人的距离,沉默了几秒,忍了。 此时,菌菌也啪嗒啪嗒踩着小脚,跑到了黎鸮的枕头上。 和昨天不一样,昨天的菌菌还是一朵丑丑的小蘑菇,即使有菌丝变成的小手小脚,但看起来更像是滑稽的小钥匙扣玩具。 但是,今天的菌菌,已经是一个小娃娃了,虽然依旧是只有三四厘米高,但是它小脸五官上的表情生动极了,刚踩在黎鸮的枕头上,就张着嘴大大地打了个哈欠。 谢成赢听到打哈欠的声音,一时新奇,看了过去,就发现菌菌还给自己变出了一身肖水义,浅粉色的,上面印着小熊玩偶。 活灵活现的一个小朋友。 他好奇问黎鸮:「它会一直这么小吗?还会长大吗?」 黎鸮摇头,末法时代,灵气稀薄,他也不知道的。 其实,就连菌菌能变成「拇指姑娘」,他也很意外。 菌菌得意洋洋地睡在了黎鸮的枕头上,专门选了靠在谢成赢的那边,似乎是试图用自己的小身体,把谢成赢和黎鸮两个人隔开。 谢成赢:「……」 他有些不悦,趁着黎鸮去洗漱,和菌菌说:「你不要挨着我这边,换另一边睡。」 菌菌用菌丝给自己变成了小枕头和小被子,把黎鸮的枕头当床,舒舒服服地躺着,对谢成赢的话充耳不闻。 谢成赢板起了脸:「听到没?」 菌菌扭头,看向谢成赢,撅着小嘴说:「我挨着我爸爸,没挨着你!你要是看不惯,你打我啊!」 这孩子是真欠揍! 谢成赢不由地屈起了中指和拇指,做出了弹玻璃球的手势。 菌菌瞬间汗毛(菌丝)直立,惊悚地看向谢成赢手指上带着的功德金光,却强撑着面子,梗着脖子不肯服软,满脸的倔强! 谢成赢:「……」 几秒之后,他收回了自己的手,妥协嘆气:「随便你了。」 第89页 菌菌:「???」 菌菌抱着自己的小被子,呆呆地望向谢成赢,简直不敢相信,它刚刚逃过了一劫! 谢成赢躺下,平躺在枕头上,拉上自己身上的薄被,无奈嘆气。 对着一张像极了黎鸮的脸,他怎么可能下得去手? 黎鸮洗漱回来,就发现谢成赢和菌菌之间的气氛格外诡异。他仔细观察了一下他们俩,确定菌菌没有被谢成赢的功德金光揍。 为了防止菌菌晚上睡觉,无意中碰到谢成赢身上的功德金光被弹开,黎鸮想也没想,直接把菌菌连同它的小枕头小被子一起挪到了另外一边,远离了谢成赢。 菌菌:「!!!」 菌菌委屈!它刚才那么勇敢才争取到的「床位」,就这么被它爸爸给转移了! 谢成赢的唇角,像是压不住的弧线似的,忍不住上翘。 黎鸮果然是向着他的,他又能挨着黎鸮睡觉了! 运气好的话,或许晚上还能搂到黎鸮。 · 夜深,人静。 黎鸮在睡梦中昏昏沉沉。 恍惚间,他仿佛站在村子傻子家的院子里,傻子的爸爸喝得满脸酒气、双目猩红,手里拎着的酒瓶子高高举起,对着黎鸮的头就砸了下来。 「啊啊啊啊……」黎鸮被砸得头破血流,发出了尖叫。 然而,痛苦并没有结束,喝醉的傻子爸爸对着黎鸮开始拳打脚踢,嘴里骂骂咧咧的,不是骂黎鸮的妈妈就是骂黎鸮是野种。 黎鸮浑身上下,哪里都疼,没有一处是好的。 他被打倒在地,没办法站起来,只能双手抓地,拼命地往门口爬。 就如他小时候一样。 他小时候,在没有遇到师父前,就是靠这样逃开他爸爸的殴打的。 他的手指抓在粗糙的地面上,指甲噼裂,鲜血直流,混着泥土的地面留下了一条又一条的血手印。 这时傻子爸爸还没有解气,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了一根棍子,再次高高举起,朝着黎鸮的背砸了上去。 「呕……啊!」黎鸮被几棍子抡的,吐了几口血,差点断气。他感觉自己浑身剧痛,骨头似乎已经断裂了。 为什么打他? 凭什么打他? 他有什么资格打他? 黎鸮的胸口全是愤懑,恨意也愈加浓烈,他咬牙切齿,双眸里充满了杀意。 「杀了他!」 忽然,黎鸮仿佛听到了自己内心的声音。 那道声音贴在他的耳边,带着蛊惑,不由自主地驱使着他的行动:「杀了他!」 黎鸮茫然。 那道声音再次响起,蛊惑的意味越来越强烈:「他酗酒殴打你!把对你妈妈离婚的怨气都发泄在你身上!他打得你满口吐血,浑身疼痛!你不恨他吗?你恨他的!你恨不得他死!所以杀了他吧,你是言灵官,你有能力杀了他!你可以轻而易举地杀了他!」 「你是谁?」黎鸮终于从混沌的脑海中,找到了一丝清明。 正在蛊惑他的声音,并不是他自己的声音。 那道蛊惑他的声音没有停,依旧在他耳边轻声呢喃:「杀了他吧!杀了他,你的痛苦就结束了,以后就再也没有人打你了,再也没有人让你痛了……」 黎鸮望着眼前的男人。 拎着棍子,一下一下抽在他后背上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他的爸爸,不再是傻子的爸爸。 他的爸爸满目狰狞,血盆大口似乎下一秒就能吞了他。 黎鸮开始动摇。 是啊,杀了这个男人,他的痛苦就能结束了,他就再也不用挨打了。 多么简单的办法啊! 所以,为什么不杀了他呢? 黎鸮双唇微开,声音从他的口中溢了出来:「死……你去……」 —— 「黎鸮!黎鸮!你醒醒黎鸮!你怎么了?」谢成赢的声音传来。 那一瞬间,黎鸮的世界瞬间清明,蛊惑他的声音和无法忽视的疼痛都消失不见了! 黎鸮睁开眼睛,对上了谢成赢的眼睛。 此刻,谢成赢半坐在他的身边,晃着他的肩膀,浑身散发着金色的光芒。 功德金光,对一切妖魔鬼怪,自动防御。 谢成赢身上的功德金光,驱散了那道蛊惑他的声音。 那一瞬间,黎鸮心中瞭然:刚刚,他被蛊惑了,差一点就在梦中用出言灵诅咒。 言灵诅咒,出口即成真。 是真的会死人的。 这个村子,果然不正常! 第42章 心动 黎鸮的额头上全是汗, 谢成赢给他递过来一条折好的手帕。 「谢谢。」黎鸮接过手帕,擦了一下额头上的冷汗,对上谢成赢和菌菌担忧的眼神, 解释道,「没什么,我只是做噩梦, 被魇住了。」 菌菌的两只小手, 抱着黎鸮的耳朵,声音闷闷的:「爸爸,刚才好吓人的!吓死菌菌了!菌菌怎么喊都喊不醒你!后来还是……」它瞥了一眼谢成赢, 把「那个浑身冒着金光」几个字咽下去,换了个礼貌的说法:「还是他过来拍你的肩膀, 才把你叫醒的。」 黎鸮知道是谢成赢身上的功德金光, 帮他驱赶走了那道蛊惑的声音,他为了不让谢成赢和菌菌担心,便告诉他们:「关于村子的事, 我大概有眉目了。现在先睡吧,等天亮了再说。」 第90页 谢成赢的脸上依旧挂着担心,他见黎鸮枕回枕头,自己也跟着躺下,转过头,视线落在黎鸮的身上。借着窗外的月光,他能看见平躺的黎鸮, 双眸紧闭, 但睫毛却微微颤抖, 显然刚刚的事情对他的后续影响依旧在。 黎鸮究竟做了什么噩梦?在梦里他看到了什么,才被吓成那样? 谢成赢没办法从黎鸮的口中问出答案。可能是黎鸮和他还不熟, 不愿意把自己的事情分享给他。 他扭着头,默默地看了黎鸮很久,发现黎鸮的眼睫毛一直在抖,黎鸮一直没有睡。谢成赢明白,黎鸮一直在假装无事,正在努力强迫自己冷静下去。 但显然,效果并不好。 谢成赢深吸一口气,手动了动,钻出自己的被子,一点一点向旁边挪去。很快,他的手,成功从黎鸮被子的空隙,钻了进去。 黎鸮怔愣了一瞬,他的睫毛比刚才更颤抖了几分。他感觉到,谢成赢温热的大手,握住了他的手。 温柔,却有力。 同时,伴随着谢成赢低沉的声音:「别怕。」 这一刻,仿佛像是被施展了魔法似的。 只是简单的两个字,却让黎鸮入夜以来,一直惶恐不安的心,瞬间安定了下来。 这「魔法」生效的速度之快,就连黎鸮自己都无法解释。 甚至,他原本以为自己今晚将会失眠,难以入睡,但思绪杂乱运转的大脑,却没有再继续费心神思考,困意涌了上来,他很快就再次入睡了。 谢成赢握着黎鸮的手,掌心感受着黎鸮手上的温度,听到他的唿吸声渐渐平稳,悬着的心也慢慢地落下来。 他望着黎鸮的侧脸,眼眸里流露出了心疼。 黎鸮外表看起来,再淡定再坚强,也不过还只是一个19岁的大学生。 在心里暗暗地算了一下年龄,谢成赢忽然意识到,他竟然足足比黎鸮大了七岁! 三岁一代沟,他和黎鸮之间,差出了快三个代沟! 他对黎鸮来说,就是一个老男人! 谢成赢第一次对自己的年龄有了如此实质的认知。 · 村子后山,树林深处。 月光无法透进去的某暗处,有一道无法忽视的粗粝喘气声响起,声音里充满了恨意:「又是功德金光坏我好事!」 此刻,如果黎鸮在此,就会发现这道声音,正是在梦里蛊惑他的那道声音。 然而,这道声音无人觉察,突兀地响起,又突兀地消失了,不知所踪。 —— 第二天,黎鸮是被老村长院子里的一阵吵闹声惊醒的。 他勐地从睡梦中醒过来,一时间脑子还是发懵的,缓了几秒,才想起来自己现在身在何处。 他习惯性抬手,想揉眼睛,却发现自己的一只手,正在被谢成赢握着。 瞬间,黎鸮就回忆起昨天半夜的种种细节,脸颊不自觉地开始发烫。 他慢动作一般,悄悄转头,想试探着找机会把自己的手抽回来,却在刚刚转头时,就对上了谢成赢含着笑意的眼眸。 「早上好,黎鸮。」 黎鸮:「……」 黎鸮庆幸,至少今天的谢成赢没有抽疯叫他「小猫头鹰」。 只是,两个人的手,此刻还在握着,谢成赢此刻又醒着,黎鸮想若无其事把手拿回来的计划全泡汤了。 谢成赢见黎鸮的耳根都红了,也不捨得再逗他,勾着唇角笑了笑,打算把自己的手收回来。 然而,就在这时,谢成赢只觉得自己手背一凉,有一双小手拍在了他的手背上,啪啪啪作响。 谢成赢低头,定睛一看,穿着睡衣的菌菌,正在用两只小手使劲地捶打谢成赢的手,大喊着:「放开!快放开!你快放开我爸爸的手!」 不仅如此,菌菌还特别生气,仰着小脑袋,瞪圆眼睛,气鼓鼓地质问谢成赢:「你干嘛摸我爸爸的手?你是不是想当我后妈?!」 黎鸮:「!!!」 黎鸮率先反应过来,刚才的暧昧顷刻间烟消云散,他一把就把菌菌捞了回来,低声训斥它:「胡说八道什么!」 菌菌垂着头,可怜巴巴不依不饶地:「那电视剧里都演了!有了后妈就有了后爸!小白菜啊地里黄,菌菌公主呀,多呀多可怜……」 黎鸮终于忍无可忍,手心一反,手指骨节直接敲在了菌菌的小蘑菇帽子上。 「!!!」菌菌的小蘑菇帽子直接被敲掉,露出了刚刚长出来没多久的小短髮。 菌菌怔愣了一秒,随即飞快地去捡自己的小蘑菇帽子,一边捡还一边哭:「女孩子的头髮被剪丑了,不可以随便看!」 黎鸮震惊:「你还有专业的托尼老师?」 菌菌更加委屈了。 黎鸮明白了,估计这头髮,就是菌菌自己剪的——手艺不行,剪丑了。 谢成赢看着身边的一团热闹,唇角翘起的弧度越来越大。 他觉得,菌菌说的对,他就是想当它「后妈」。 不必怀疑,不必犹豫,他就是想要黎鸮! 即使和黎鸮只认识了几天,但这个念头却清晰又疯狂,他从来没有这么渴望过、这么坚定过、这么势在必得过! 他想要黎鸮,他想占有黎鸮,他想和黎鸮结婚,想和黎鸮白头偕老,他甚至还想生生世世和黎鸮都绑在一起! 他,喜欢黎鸮。 第91页 或许是一见钟情,或许是命中注定。 不论什么理由,他就是喜欢黎鸮! · 黎鸮并不知道,只是刚刚的几秒钟,他身边的谢成赢,已经在心里完成了一场翻天覆地、惊涛骇浪的心理变化。 甚至谢成赢一点异样都没有表现出来,还神色如常地问他:「要起吗?不想起,你就再睡一会,我出去看看院子外面什么情况。」 黎鸮没有赖床的习惯,醒了自然就起床了。 不等谢成赢出去问,柯青宁已经带着消息跑回来了:「谢哥,黎哥!昨天咱们亲眼看着动工挖出的那个坑,又恢復原样了!刚才就是工人过来找我表哥说这事。」 他坐在炕边,身体不由地打了个寒颤,哆哆嗦嗦地说:「嗐,这也太吓人了!之前没亲眼看到,只听我表哥讲,也没感觉这么吓人!现在,亲眼看着挖的坑没了,我瞬间就毛骨悚然,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黎鸮和谢成赢对视一眼,快速地换好衣服,跟着老村长和林跃枫他们,一起去了昨天的施工地现场。 昨天黎鸮他们,是亲眼看到这块平地,被挖掘机挖开,大堆大堆的土被运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但是,此刻,这块地,依旧是平坦的、完好无损的,和昨天一模一样! 他们亲眼看着挖出的坑,人间蒸发、消失不见了。 「黎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也太吓人了!我真的要怕死了!」柯青宁被吓得瑟缩着,想要去抱黎鸮的胳膊。 可是他刚伸出手,就被谢成赢用一根树枝扒拉开了。 柯青宁:「?」 他盯着谢成赢手里的树枝,看了半天,没看出什么新奇,只得绞尽脑汁猜测:谢大魔王是什么意思?他为什么扒拉我?他是想让我看他手里的树枝吗?可是,那树枝就是路边捡的枯树枝,也没什么新奇的,有什么好看的!所以,谢大魔王到底是什么意思? 谢成赢已经不动声色,上前一步,挡在了黎鸮身侧,彻底杜绝了柯青宁靠过来的可能。 柯青宁挠着头,最终也没想明白,谢大魔王想要他干什么。 黎鸮蹲在地上,近距离仔细观察。 他观察了许久,视线最后落在了地面上一块硬币大的小石头上。 柯青宁搞不明白谢成赢要干什么,于是放弃思考,几步绕过挡着他的谢成赢,蹲在了黎鸮身边,顺着黎鸮视线看相那块石头,好奇地问:「黎哥,这块石头,看起来普普通通的,没什么特别?」 被当成障碍物绕过去的谢成赢:「……」 他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树枝,觉得刚才没抽下去,绝对是他心慈手软了。 黎鸮没注意到周围的暗流汹涌,给柯青宁和同样一脸好奇的菌菌解释:「这块石头,是地面上的,没有被土埋上。」 「可是这又怎么样?」柯青宁的脑袋往前凑了凑,距离黎鸮又近了一点。 谢成赢的脸色,比刚才更黑了几分,攥着树枝的手指更紧了一些。 黎鸮拿出手机,打开相册,点开昨天拍的一张照片。 柯青宁这一次眼睛几乎贴在黎鸮手机屏幕上,发顶差点撞上黎鸮的下颌:「卧槽!一模一样!这块石头现在的位置,完全相同!」 旁听的林跃枫问:「可是,完全相同,又说明什么呢?」 黎鸮握着手机,给在场的众人解释:「这块在地面上的小石头,和昨天的位置一模一样,可以说明,造成村子奇怪现象的能力,是『復原』能力——这个能力会把村子所有的一切,都復原到某一个时刻。」 「啊……」众人恍然大悟。 黎鸮说:「这种復原能力,是把变化的村子,一直復原固定在平安、没有危险、没有被改变的某一刻。」 所以,不管是他的铜钱问卦,还是小精怪菌菌,都无法感知到村子的异常,都只能占卜出村子是平安的。 因为在那个时间当下,他们测算的,都是被村子「復原」的这一刻,自然是无灾无害的。 柯青宁长这么大,难得聪明一回,神奇般地get到了黎鸮要表达的意思:「所以说,只要我们找到村子究竟被停留在了什么时刻,就能解决这个怪事了?」 黎鸮点头:「嗯,就是你说的这个意思。」 「我可太聪明了!」柯青宁难得当了一回「学霸」,瞬间就兴奋不已,高兴得手舞足蹈,张开双臂,对着黎鸮就要抱上去庆祝欢唿。 然而,下一秒,他就被人从侧面踹上屁股,身体一歪,噗通一声,结结实实地摔了个狗吃屎。 柯青宁:「!!!」 谢成赢面无表情,姿态优雅地收回脚,若无其事。 柯青宁:「???」 他满脸震惊,不敢置信。 他刚刚,似乎好像大概可能也许……无缘无故就被谢大魔王踹了一脚? what? why? 第43章 挡灾 柯青宁摔倒的动静, 把周围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老村长的孙子恰好就站在柯青宁的头顶方向,突然被柯青宁行此大礼,震惊地张大了嘴巴, 嘴唇哆嗦了几下,才发出声音:「小小小小柯哥哥,你你你你是不是被怪事缠身了?这这这这可该怎么办呀……」 柯青宁:「……」 他不是被怪事缠身了! 他是被谢大魔王亲脚踹的! 第92页 然而, 罪魁祸首谢成赢, 面上淡定,毫不心虚,仿佛这件事和他没有丝毫关系, 甚至他看向柯青宁的眼神,都是询问的眼神, 似乎是在说:啊, 你怎么就摔倒了呢?! 柯青宁悲从中来。 然而,下一秒,柯青宁最最最最亲爱的黎哥, 弯腰伸手,在所有人的震惊和害怕中,把柯青宁扶了起来,并且替他解释:「他就是没站稳,不是遇到了怪事。在村子里作怪的东西,目前来看,能力并不是很强大, 否则它不会选择这么笨的办法復原村子。而且……」 黎鸮顿了顿, 斟酌了一下用词, 继续说:「而且,它的能力不太够, 但却尽量把村子恢復到没有被破坏的某一刻。我觉得它这么做,并不是想要破坏村子,而恰恰相反,它好像在尽力地保护这个村子。它对村子,没有恶意。」 「它是好的?」柯青宁站直了,讪讪地说,「那么也就是说,我表哥他们这些施工队才是反派?」 林跃枫被自家表弟这么直白的形容,只能苦笑解释:「我们就是想搞一下旅游开发,也没有破坏环境、也没乱扔垃圾,更没想害村子啊……」 黎鸮想起昨天晚上的梦,又想起白天突然令人嵴背发凉的偷窥感,如实说:「可能并不是针对你们,也许你们只是倒霉,恰好赶上被牵连了。」 说完,他转头问站在后面的老村长和围观的村民们:「在林跃枫他们施工队来之前,你们有没有发现过类似的情况?」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没人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这种细微差别,即使有,村民可能在生活中也会忽略的。而且,村民们自己盖房子上房梁,都是顺顺利利的,没有任何怪事发生。真正开始注意怪事发生,就是从林跃枫他们到来开始的。 老村长拄着拐杖,上前一步,询问黎鸮:「小黎啊,你为什么这么问?」 黎鸮耐心给众人解释:「来村子里土木动工的,都是普通凡人。对于妖魔鬼怪来说,凡人渺小又脆弱,还容易沾上因果,大多时候它们都不屑一顾,懒得搭理。就算真的想要报復谁或者缠上谁,也是某个具体的对象,既有效又省力气。但是现在,村子里的怪事,这么大张旗鼓地把村子復原到某一刻,也没有缠上林跃枫和外来施工队中的任何一个人,所以不管作怪的是什么,它应该不是针对林跃枫他们的。」 他隐约觉得,村子里作怪的,反而像是遇到了什么情况,不得不这么做!但是,这么做的同时,它似乎又一心保护村里人,不想影响村里人的正常生活,所以在「它」竭力维持村子「復原」到某一个平安时刻的同时,又允许村子里的人们正常吃饭、睡觉、生活。 而不是村民的林跃枫和施工队,自然而然,就成了被排外的对象。 「既然不是针对小林他们的?那现在应该怎么办啊?」老村长毕竟见多识广,经歷过大风大浪,听到黎鸮的解释,他稳如泰山,面上没有显露出任何恐惧和害怕 周围的村民们,见自家的老村长都这么淡定,惊慌的情绪也慢慢地被安抚下来,都和老村长一样,看向黎鸮。 黎鸮手里捏着铜钱,忽然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那个傻子……就是昨天傍晚,我们遇到的那个小男孩,他回来了吗?我想见见他。」 早上起来,大家就聚集在这里了,还真没人去老张家看过,没有人知道。有腿快的小孩,已经机灵地去跑腿。很快,小孩就跑了回来,远远地就在喊:「傻子没回家!傻子一晚上都没回来!可能又躲进山里了!」 黎鸮问:「那么,他大概什么时候能回来?他的爸爸,酒醒了吗?」 小孩回答的干脆响亮:「谁也不知道傻子什么时候回来。张大爷倒是酒醒了,不过我没敢打招唿,看见他我就跑了。」 「那么,我现在去见见他爸爸。」黎鸮捏着铜钱,正想迈步,手臂忽然被拉住。 谢成赢站在他身侧,提议道:「黎鸮,先吃早饭吧,吃完早饭,我们再一起过去。」 「对对对,不急于一时,早饭还在锅里热着呢,快回去吃。吃完了再解决!」被这么一提醒,老村长拄着拐杖开始撵黎鸮他们几个人回去吃早饭。 柯青宁被吓到了,身上起的鸡皮疙瘩一直没下去,吃早饭时没什么胃口,心不在焉的。 表哥林跃枫也是忧心忡忡的,低着头一边给几个合伙的朋友发消息同步这边的情况,一边唉声嘆气:「哎,这工程进行不下去,每天都是白花钱,我现在睁开眼睛就愁啊。」 整个餐桌,没有被影响胃口的就属菌菌。它坐在木头餐桌前面,对着老村长准备的发面大馒头直流口水。黎鸮帮它夹了一个放在自己碗里,菌菌就爬到了黎鸮的碗沿上,没有像往常一样放出菌丝去吃,而是抱着馒头直接张开小嘴就去啃。 黎鸮提醒它:「刚出锅的,小心!」 「烫烫烫、烫烫烫烫!」菌菌被热馒头烫的,嘴哆嗦的,差点唱了一段rap。 「噗嗤!」一旁的谢成赢,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 菌菌收回自己的两只小手手,垫在屁股下面来回压了压,用来缓解被烫的疼痛感。它听到了谢成赢的笑声,小嘴不高兴地噘起来,然后扭头,果断和黎鸮告状:「爸爸爸爸,你看你看!这个男人,他连我吃馒头都嘲笑我!哼,他要是当了我的后妈,恐怕我到时候可怜的连口馒头都吃不上了,更别指望别的了!爸爸爸爸,你可千万要挺住,千万别给菌菌找后妈啊!」 第93页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黎鸮满头黑线,这小傢伙的坏毛病都和谁学的?什么后妈后爸,乱七八糟的!黎鸮打定主意,以后室友杨大鹏、安放再在寝室看电视剧,他一定帮他们换到幼儿频道! 小孩子不能乱教! 谢成赢听到菌菌的告状,也是一噎。但精怪能洞察人心,菌菌自然没有说错,说的都是谢成赢心中念想。 放下筷子,谢成赢盯着正在小口小口啃馒头的菌菌,陷入了沉思。 看来,他想要追求黎鸮,还需要先想办法把这只小精怪收买了,不指望它成为助攻,但绝对不能让它再拖后腿——谢成赢咬牙切齿地想。 · 吃过早饭,老村长亲自拄着拐杖,跟着黎鸮他们去找傻子的爸爸老张。 老村长的孙子也要跟着去凑热闹,被老村长撵回屋子里写作业去了。老村长拖着瘸腿,一边走一边和黎鸮他们解释:「老张家啊,全是煳涂事,俊子还小,就别让他掺和了,我陪你们去。」 俊子是老村长孙子的小名。黎鸮趁机打听傻子的爸爸。 一听到他们家,老村长就开始唉声嘆气:「老张啊,家里穷,娶不起媳妇,一直打光棍。但他这个人,特别老实,在村里人缘也不错,谁家有活,他也都主动去帮忙,挺能干的。唯一的爱好,就是喝点小酒,一般喝醉了就回家去,也没闹出什么事。后来,他四十岁那年,拿着攒了一辈子的积蓄,从镇上娶了个年轻姑娘回来,听说是家里穷,哥哥要结婚,没有彩礼,拿她嫁人换了彩礼。那姑娘,镇上来的,长得漂亮,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干活也手脚麻利,非常勤快。村里人都觉得,她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非常可惜。但那姑娘也是个实在人,是一心一意想和老张过日子的。又过了一段时间,那姑娘怀孕了。」 说到这里,老村长嘆了一声,无奈地说:「本来,这是好事,但是老张就是疑神疑鬼,怀疑他老婆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甚至,夸张到只要他一喝点酒,看见任何一个男的,不管多大岁数,都怀疑是他老婆偷的人,就天天喝醉后打他老婆。第二天酒醒,他就又像是换了个人似的,跪在他老婆面前又是发誓又是赌咒,开始哭求他老婆原谅。那姑娘娘家既然能拿她出来换彩礼,她肯定在娘家不受重视,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也只能忍下去了。后来,还有一次,她差点被打得流产了,还是咱们村里唯一有三轮车的老李家帮忙送去镇上医院的。」 「再后来,孩子生了,长得和老张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百分百亲生的!但是……」老村长越说越愁,「但是老张还是一喝醉,就开始打人。刚开始只打媳妇,后来连孩子一起打。再后来,他媳妇可能是实在受不了,直接跑了,遭殃的就剩小傻子了。」 老村长和他们说话间,已经到了老张家门口。 老张家的院门是大开的,地上还有昨天残留的碎酒瓶子,那根抽打小傻子棍子也被扔在院子里。此刻,老张已经酒醒了,见了老村长,憨憨一笑,一副老实人模样,还主动问村长:「是干活需要人吗?我可以去帮忙。」 和昨天打人的他,判若两人。 黎鸮视线落在他的眉宇之间,和昨天不一样的是,此刻的老张面相上,已经缠上了一丝死气。 但这很奇怪,老张的面相虽然不是好人,显示他是作恶罪孽之人,但却还有几年寿命,并不是立即就死的面相,和缠在他身上的死气是矛盾的。 黎鸮不信邪,用铜钱问卦,占卜了一下,却什么都占卜不出来,卦象显示的是平安无难。 越来越奇怪。 不过,从老张面相上来看,黎鸮做的那个梦和他没关系,只和与他产生共感的傻子有关。 几个人简单在老张家门口聊了几句。老张表示,等傻子回来,他一定立即来老村长家找他们,于是黎鸮他们就回去了。 一天过去了,傻子也没回来。 不过,不仅是村里的人不在意,就连老张这个爸爸也不在意,老村长告诉黎鸮他们,傻子有时候会一连几天都在山里躲着。 晚上吃饭时,表哥林跃枫表情很不自然,似乎有些生气,但看向黎鸮的眼神却又很抱歉。 黎鸮直觉,林跃枫有话和他讲。 果然,吃完饭,大家洗漱睡觉时,林跃枫抽空和黎鸮说:「那个,小黎,有个事,我想和你说,你可千万别介意!我这个度假山庄的项目,是几个朋友一起合办的,我那几个朋友吧,听说我找大师来看了,他们几个也凑热闹,也找了几位大师要过来看看!我朋友说其中的一位,是现在你们玄学界知名度最高的大师,来自大槲天山的茅山道长。还有另一位年轻道长据说是来自龙虎山的。他们已经在路上了,明天就能到,我实在抱歉……」 大槲天山是什么山?茅山道长怎么会在大槲天山? 黎鸮疑窦丛生,但他还没有表态,林跃枫就先表态,说:「不过,小黎你放心!不管这事最后怎么解决的,该给你的酬劳,我保证一分钱不少!绝不会亏待你!」 黎鸮:「……」 只要钱不少,黎鸮自然不在意。如果有人能解决,他乐得清闲。 · 当天夜里,睡觉时,黎鸮又做了昨天晚上那个梦。 还是那个院子——傻子家的院子。 第94页 还是他见过的场景——傻子喝醉的爸爸,拿着棍子往傻子的身上砸。 只是,这一次,黎鸮不是傻子的视角,他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视角。 他看到,被棍棒揍在傻子,原本混沌的眼眸里,露出了一丝恨意,双目猩红。 忽然间,黎鸮昨晚听到的那道蛊惑的声音又响起来了,忽远忽近,似乎在他耳边,又似乎在傻子耳边。 「杀了他吧!杀了他,你的痛苦就结束了,以后就再也没有人打你了,再也没有人让你痛了……」 这道蛊惑的声音,像是藏在心底最邪恶的声音。 黎鸮刚想开口,质问它是谁? 却见已经被打得奄奄一息的傻子,在听到这道蛊惑的声音之后,稚嫩的小脸上猩红的双眼迸发出了光芒——是清晰又狠绝的杀意。 「对,杀了他,杀了他……」那道蛊惑的声音还在继续,「乖孩子,你能和言灵官共感,就可以借用言灵官的能力,杀死这个总是殴打你的男人……」 傻子说话不清楚,但是含含煳煳中语句中,黎鸮还是听到了「死……去死……」这样的字眼。顾不上这道蛊惑的声音是什么,黎鸮立即冲出去想要捂住傻子的嘴:「不可以!你不可以说出口!」 傻子和他的爸爸老张之间,有父子线! 不管父子恩怨如何,傻子作为子女,弒父是大逆不道,天道不容,会遭天谴,往后生生世世恐怕都难以抵消这等罪孽。 傻子这一世已经够可怜了,但现代社会总有办法能帮他,不要也不应该背上弒父的罪孽,连累往后的生生世世。 「不!你不可以!」黎鸮急忙去阻止,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死」字一出,像是一把飞箭,离弦而去,直接对准了老张! 黎鸮耳边那道蛊惑的声音还在幸灾乐祸:「言灵官,为什么不可以?言灵就是诅咒,言灵可以杀人,这么好用的武器,为什么不用?」 来不及了! 一切都来不及了! 即使黎鸮已经口中念着「停」诀,却还是来不及阻止。 因为傻子,因为某种原因,和他共感了,在相似的场景下,也能使用他的「言灵」能力。 言灵,是无法自己阻止自己的。 黎鸮看着即将发生的惨剧,眼底全是绝望。 然而,就在这时,一只断了脚的石狮子,忽然出现,挡在了傻子和他爸爸老张的中间,挡住了那个已经出口的「死」字,应声碎裂了。 …… …… …… 「黎鸮!黎鸮!」 黎鸮被谢成赢从睡梦中叫醒,才发现此刻天已经大亮了。 他又做了噩梦。 门口嘈杂,不多一会,柯青宁从外面跑了回来,手里举着手机,一惊一乍地递给谢成赢和黎鸮看。 「谢哥黎哥,你们说这事怪不怪?旧祠堂那只断了脚的石狮子,昨天晚上竟然莫名其妙地碎了!」 黎鸮望着柯青宁的手机屏幕,久久不能回神。 照片上石狮子碎裂的模样,和他梦里的一模一样。 与此同时,表哥林跃枫也从外面跑了回来,又惊又喜地对黎鸮说:「小黎,村子里的怪事解决了!昨天我们又挖的地基,这一次没有再恢復原样!施工队终于可以继续干下去了!」 黎鸮恍然大悟,原来一直守护着这个村子的,是一直不被村民们忽视的那只石狮子! 它要防的,不是林跃枫的施工队,而是那道来歷不明的蛊惑声音。 是那只身体都已经不完整的石狮子,保护了傻子,没让傻子亲手沾上弒父的罪孽! 第44章 谢大魔王 村里旧祠堂的烂泥地上, 那头仅有的石狮子,已经碎裂成了几块。石头块七零八落,散落了满地, 和黎鸮在梦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这头石狮子,是因为傻子和他共感后, 说出的那句言灵才碎的。 它挡住了傻子带有杀孽的言灵, 没有让傻子逆天弒父,牺牲了自己保护了傻子。 当然,黎鸮知道, 那根本不是梦! 就是有东西,在趁机蛊惑他、蛊惑傻子!他和傻子会产生共感, 肯定也是藏在背后的那个东西搞得鬼! 村子里正常施工, 最高兴的无疑是林跃枫。这个旅游度假山庄,他们前期已经把钱都投进去了,又僱佣了技术指导和施工工人, 停工一天就相当于多花一天的钱。现在终于能正常施工了,林跃枫高兴地连着给朋友们打了好几个电话。 老村长的脸上也带了喜气。 只要村子里的旅游业能发展起来,村里人也不用到外地去打工了,村里的孩子也就不再是留守儿童。 只有平时看起来没心没肺的柯青宁,不顾谢成赢能杀人的眼神,悄悄地凑到了黎鸮身边,忧心忡忡地问:「黎哥, 村里现在这情况, 是好事吗?你不是说, 復原村子,是为了保护村子吗?现在, 村子不復原了,是不是代表没有东西保护这村子了?」 黎鸮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别想太多,让你表哥的工程队继续施工吧,不影响的。」 他手里已经捏上了铜钱,眼神微眯,目光里藏着怒意。 那道蛊惑的声音,竟然敢挑衅他、算计他?老虎不发威,真把他当hello kitty吗?言灵官虽然不擅长打架,但如果都玩阴的,那道蛊惑的声音可未必是言灵官的对手! 第95页 柯青宁垂头丧气地走了,谢成赢牵着小谢崽,走到了黎鸮的身边。 小谢崽早上刚刚被自己爸爸拉出去熘了一圈,此刻正是浑身舒畅、神清气爽时,见了黎鸮,它一个撒欢就要往黎鸮的怀里扑。 然后,菌菌的菌丝变成了小鞭子,狠狠地抽在了小谢崽的头上。它今天穿着的是蓝色的小背带裤,行动起来比小裙子更方便了。 「啪啪啪」的几道鞭子声,结结实实,听着都让人觉得疼。小谢崽也传来了「汪汪汪」的惨叫。 自从谢成赢能看见菌菌之后,几乎每天都能亲眼看见自家的狗儿子被黎鸮的「女儿」揍,但此刻居心叵测、妄想上位的某位老父亲,自然不可能站在自家狗儿子这边,只能微微侧头,假装没看见。 甚至,他还巧妙地转移了黎鸮的注意力:「你准备什么时候去找傻子?」 黎鸮瞳孔一缩,俊俏的脸颊上明显流露出了震惊:「你怎么知道我要去找傻子?」 「这不难猜。」谢成赢微微一笑,「你连续两天晚上都在做噩梦,虽然我不知道你梦里具体梦到了什么,但你梦里的呓语有喊过傻子的名字。」他说话时,视线扫过碎成满地的石头:「现在,这头石狮子,莫名其妙地碎了。它碎了,林家那小子的工程就能继续了。种种迹象,都很邪门。而且,你昨天就一直在找傻子。所以,我猜这件事可能和他有关系,而他一直没回来,你可能会去后山树林里找他。」 在谢成赢面前,黎鸮也没有必要掖着藏着的,直接说:「是的,我准备去找他。他只有七八岁,还是个小孩子,很容易受到蛊惑,我需要把他找回来。」 顺便把藏在幕后蛊惑傻子的罪魁祸首抓出来! 谢成赢毫不犹豫地说:「我和你一起去。」 他的视线,落在了黎鸮手指捏着的铜钱上。这三枚铜钱,黎鸮每次都不离手。 菌菌正在和小谢崽「友好切磋」,虽然其实更多的是它在单方面殴打小谢崽的小狗头。忽然听到谢成赢的话,瞬间抬头,气鼓鼓地喊:「有我陪着爸爸就够了,才不要你和爸爸一起去!菌菌可厉害了!」 谢成赢好脾气地逗它:「你怎么个厉害法?」 「我能让坏人一起跳舞舞,还能让他们一起躺板板!哼,你能吗?」 谢成赢:「……」 他不得不承认,他还真不能。但他可以让人牢底坐穿。 黎鸮把菌菌拽了回来,不让它再继续欺负小谢崽,然后对谢成赢说:「你不用跟着我去,太危险了,我一个人能搞定。」 「我身上有功德金光,不会遇到危险的。」谢成赢很坚持。 就连蹲在谢成赢脚边的小谢崽,也像是听懂了似的,朝着黎鸮摇着尾巴「汪汪汪」地叫了一通,好像表示自己也想去。 菌菌挥着小拳头坚持抗议:「不用你们去,我一个人就够了!用不着你们!」 最后,黎鸮同意了谢成赢跟去,但不同意小谢崽跟去。 小谢崽:「?」 「汪呜呜呜……」为什么啊为什么?为什么只有它不可以去呢? · 最后,小谢崽被谢成赢交给了一直跟在他身边的那个魁梧男人。 那个魁梧男人一直很神秘,直到今天为止,黎鸮还没听他说过一句话,更不知道对方的名字。但是,看柯青宁和林跃枫的态度,他们似乎又非常习惯那个男人跟在谢成赢身边,仿佛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就连这一次,黎鸮和谢成赢没有直接说去找傻子,只说想单独去后山逛逛,柯青宁都是一脸狐疑,似乎震惊谢成赢竟然会脱离魁梧男人一个人行动。 黎鸮看向谢成赢的脸,他的脸颊虽然白净英俊,但却并不是弱不禁风、需要保护的,可是包括魁梧大汉的几个人在内,都像是把谢成赢当成瓷娃娃一样,小心翼翼地看着,似乎生怕他被磕了碰了。 倒是柯青宁趁着谢成赢和魁梧男人在远处交谈时,给出了回答:「黎哥,你不是我们圈子的,你不知道也不奇怪。那个……谢哥之前出了一点意外,一直在休养,很少出来活动,所以大家都比较担心。这次跟我们出来,也是来散心的。」 黎鸮瞭然,微微一笑,小声说:「我知道。」 谢成赢生魂离体的那么多天,没有人比他知道的更清楚,黎鸮暗暗地想。 更奇怪的是,他的心底竟然还莫名生出了一抹小得意——是那种隐秘的、旁人无法得知的、被他珍藏起来的、仅属于他自己的就连谢成赢本人都不知道的小小优越感。而且如果细细品尝,会发现这点小得意,是甜味的,像是被偷偷藏在角落里的小糖果。 即使在角落里,不被人发现,不被人知道,但本身也是甜的。 柯青宁还在滔滔不绝地讲:「……说句实话,这次谢大魔王忽然要跟着我们一起来,把我和我表哥都吓坏了,差点直接就吓尿裤子了。那可是谢大魔王啊,黎哥,你去打听打听,我们圈子里一起长大的,谁能不惧怕谢大魔王?」 黎鸮震惊:「?」 谢成赢还有个谢大魔王的称号! 没想到,坐在他肩膀上的菌菌非常贊同的点头,立即就和柯青宁感同身受、同仇敌忾:「就是就是!就是大魔王,专门欺负我们这些小朋友!」 「而且,我敢打赌,谢大魔王直到今天,都不知道我和我表哥我们两个人具体叫什么,只知道我们一个是柯家的,一个是林家的。嘁!」柯青宁哀怨地说,「他不是脑子不好记不住,他就是懒得花心思去记!我们在他眼里,和路边的石头没什么两样,最多的区别就是摆在谁家院子里的石头。」 第96页 黎鸮觉得柯青宁很可怜,这孩子已经被逼得都把自己比喻成石头了。 「黎哥,你知道吗?!虽然我谢哥,在您面前,表现的彬彬有礼,但是其实他对这些玄学异事、灵异神怪完全不信!甚至一直以来都持反对意见,坚决抵制!」柯青宁越说越激动,「但咱们这次来,是来解决村子里的怪事的,您是我请来的大师,来之前我都跟谢大魔王说的明明白白!可是他却偏要跟来,我和我表哥的腿都吓软了,我们都差点以为谢大魔王是来打假的!」 黎鸮听着听着就忍不住笑了。 他想,谢成赢是生魂离体,现在回魂了,没有了以前的记忆,不信这些奇人异事也情有可原。但现在他亲眼看见了菌菌,还天天被菌菌当做假想敌「后妈」,狗儿子小谢崽也天天被菌菌揍,就算是谢成赢再不相信,现在也不可能不信了。 柯青宁和他表哥林跃枫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这时,谢成赢已经把小谢崽交给了那个魁梧男人,正迈着步子往黎鸮和柯青宁的方向走过来。 似乎看到谢成赢马上就要过来了,柯青宁想要抱怨的话还没有抱怨完,于是他的语速瞬间加快,像是竹筒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地讲:「我还听说啊,谢大魔王因为不喜欢他爷爷搞这些封建迷信,一直和谢家爷爷有冲突!他们爷孙两个人最大的冲突,就是关于谢大魔王婚姻的!」 听到「婚姻」两个字,黎鸮的手不自觉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身侧——他和谢成赢的姻缘线像是听到了感应似的,出现在了他的手心里。 随后,就是柯青宁脱口而出的:「听说,在谢家爷爷的逼迫下,谢大魔王曾经对天起誓,说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和有命定姻缘线结婚,他们之间绝无可能!」 黎鸮:「……」 那一瞬间,黎鸮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感觉,就好像那一刻,握在手里的那颗「糖果」,忽然就不甜了。 「你们在聊什么?」这时,谢成赢已经走了回来,见黎鸮脸色不太好,眼神犀利地盯上柯青宁,浑身都散发着威压。 柯青宁哪里能承受得住谢大魔王的压迫感,瞬间滑跪:「在、在说您发誓,绝对不会和什么命定姻缘线结婚……」 谢成赢眼睛微眯,不悦地瞪了柯青宁一眼,但一瞬间就换了一副表情,去观察黎鸮的神情。 他立即就觉察到黎鸮的表情很不好,甚至还带着点别扭,好像很不开心。 谢成赢:「?」 黎鸮,这是不高兴了吧? 回过味的谢成赢,忽然就变得又惊又喜,心中勇气的那点小雀跃,怎么压都压不住了。 听说他有命定姻缘线,黎鸮的脸色就不怎么好,甚至隐隐约约还有点不高兴,那是不是代表,他对黎鸮并不是单相思,其实黎鸮对他也有好感? 黎鸮可能也喜欢他! 想通其中关键的谢成赢,刚才脸上的不悦,一扫而空,在柯青宁战战兢兢的眼神下,信誓旦旦开口,语气坚定:「嗯,小柯说的对,我这个人从不信什么命定姻缘,更不可能和有姻缘线的人结婚!就算我和那人之间有姻缘线,我也会亲手斩断,我们之间绝无可能!」 空气忽然安静,四周一片寂静。 「走吧,我们去后山。」沉默了几秒之后,黎鸮一把扔掉手心里的姻缘线,头也不回地往村子后山走。 谢成赢:「?」 黎鸮怎么比刚才还不高兴?他好像比刚才更生气了! 第45章 山里有猫猫 进后山的这一路, 黎鸮都沉着脸,看起来就很不高兴。 谢成赢不知道自己哪句话惹到黎鸮了,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乖乖跟在黎鸮身后,不敢再说话。擅长察言观色的菌菌,自然觉察到自己爸爸不高兴, 也乖乖保持安静, 绝不发出一丁点动静。 柯青宁一开始就没打算跟来,毕竟有谢大魔王在,他当然是有多远滚多远。现在, 他八卦谢大魔王被正主听见了,更是早就吓得屁滚尿流, 灰熘熘地跑走了。 村子后山很大, 除了上次老村长孙子带他们去河边的那条路之外,后面还连着整片山。如果就这么漫无目的地找人,工程量相当于搜山, 仅凭黎鸮和谢成赢两个人,是绝不可能办到的。 不过,幸好黎鸮有铜钱,他手持铜钱,半举起到胸前,轻声念诀:「引!」 瞬间,似乎有一条看不见摸不着却好像又真的存在的路, 出现在了两个人面前。 菌菌坐在黎鸮的肩膀上晃着小脚丫, 似乎对黎鸮的能力早已经习以为常。反而是谢成赢, 他站在一侧,默默地盯着黎鸮, 眼睛一眨不眨。 黎鸮手里的三枚铜钱,这几天他见黎鸮拿出来过很多次,但大多时候都是扔或者捏铜钱问卦,这种单手持铜钱仿佛念口诀似的动作,他是第一次见到。 但是,很奇怪,谢成赢明明是第一次见,却觉得很熟悉,似乎他曾经在什么地方也亲眼看见过似的,就如同黎鸮一直以来给他的熟悉感。老生常谈的一个念头,再一次盘旋在谢成赢的脑海里: 他以前真的没有见过黎鸮吗? 谢成赢完全想不起来。 黎鸮手指夹着铜钱,看向隐约被指出的那条路,毫不犹豫、斩钉截铁道:「跟我来,走这边。」 谢成赢立即抬脚跟上。 后山很大,很多地方都没什么路,树枝草丛杂乱地生长着,藏在下面的地面坑坑洼洼的,一不小心就会崴一下脚,再踉跄几步差点摔倒——这里的路非常不好走。也多亏黎鸮和谢成赢运气好,他们来到村里的这几天,山里没有下过雨,地面相对还算干燥,他们不至于踩进烂泥里。 第97页 黎鸮顺着这条路,越往前走,心里越难受,之前对着谢成赢的那点不高兴也被他忘在脑后了:「那个小傻子……他只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而且心智不全,村里那些人,怎么就能这么放心让他在这样的山里一呆好几天不回去?」 「他爸爸酗酒打他时,村里的人也没有几个出手阻止的。」谢成赢语气凉凉。 菌菌坐在黎鸮的肩头,也跟着点头:「就是就是!」 这一刻,它倒是和它平时最提防的谢成赢,统一了战线。 黎鸮有些懊悔地嘆气:「那个孩子,名字不叫小傻子,是有姓有名的,我们来找他前,我竟然没想起来问问他叫什么名字。」 「张安平。」谢成赢干脆地给出名字。 黎鸮震惊:「你怎么知道的?」 就连坐在黎鸮肩膀上的菌菌,都在头顶竖起了一根菌丝,弯出了一个问号的形状,表示自己的疑问。 谢成赢被黎鸮瞪圆的漂亮眼眸注视着,蓦然地生出了一种被渴望的满足感。他说:「和村长聊天时,我问过村长。村长说,小傻子的名字,是他的妈妈给起的,张安平,取平安的寓意。」 「名字倒是个好名字,可惜好景不长,他还是一直在挨打。」黎鸮无声嘆息。 长年累月的被家暴,让一个原本应该快快乐乐的小男孩,生出了恨意。甚至,在某些时刻,这些恨意已经凝成了杀意。 「希望我们能尽快找到他。」谢成赢见黎鸮眉头紧锁,脚步不自觉地加快了。 因为有铜钱指路,黎鸮和谢成赢并没有花太多时间,就找到了小男孩张平安。 他小小的身体,缩成一团,正枕着一块石头,睡得香甜。 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上面一道道裂口,有的是被棍棒抽打的,有的是被地面摩擦的,有的是他往山里跑时被树枝刮到的。 对于黎鸮和谢成赢的到来,小男孩没有任何反应,眼睛还是紧闭着,像是陷入了某种美好的梦境中,嘴角都是带着笑的。 虽然现在已经是暑假,酷暑炎热,但山里的气温比外面要低,这孩子如果就这样连续好几个晚上睡在这里,身上连一件外套都没有盖,恐怕也要冻得够呛。 菌菌惊唿,身上的菌丝都跟着探出了几根,满脸担忧地问:「他还活着吗?」 「不要!」黎鸮见菌菌把自己的一根细细的小菌丝,长长地伸出去,想要去触摸那个小男孩,他急忙出声阻止。 然而,菌菌的菌丝速度非常快,黎鸮刚出声,它的菌丝就已经要接近小男孩了,下一秒,几乎眨眼之间,菌菌的菌丝「唰」的一下就断掉了。 柔软没有生气的菌丝,从半空中飘落,掉在了地上。 菌菌疼得缩回了手,满头问号:「咦?」 谢成赢不动声色,却挪动了两步,挡在了黎鸮的前方,面色凝重。 黎鸮安抚了一下被吓到的菌菌,解释说:「那孩子身上,有结界。」 如果不是这结界护着这孩子,恐怕这么小的孩子在山上住两天,不被冻死也要被什么东西叼走吃掉了。毕竟,在这种深不见底的山林里,有些饿急了的动物可能会出于生存本能捕杀人类幼崽的。 黎鸮说完,已经几步向前,走到那个小孩子的身边,蹲下来,捏起手里的一枚铜钱,轻轻地触碰他的四周。 小男孩依旧睡得香甜,对四周的环境充耳不闻,似乎根本听不到外面的声音。他双手交叉揣在胸口,怀里抱着一个圆形的白色石头。 石头的表面被风化磨损,上面雕刻的花纹已经看不清了,但是从这个形状和石头的断裂口却可以认出来,这是雌石狮子脚下护着的小狮子幼崽。幼崽头上的断口,还依稀残留一部分雌石狮子的断脚。 这个小石狮子,正是村里旧祠堂那头雌石狮子脚下雕刻的那只小崽子。 谢成赢上前几步,低头一看,瞳孔微震,显然也认出来了。 他问黎鸮:「是这个小石狮子,保护了他?」 然而,黎鸮却摇摇头,指了指小男孩怀里的石头块,说:「那就是一块普通的石头块,没有灵气,也从未生过灵气。不过……」 忽然,他话锋一转,问谢成赢:「你还记得老村长的孙子说过吗?他说傻子每次进山,都会说胡话,说山里有猫猫。」 谢成赢仔细回忆,这话好像真的听过。 黎鸮缓缓起身,视线扫过四周,手指捏住铜钱,又做了个手持铜钱的姿势,神情冷静,开口吐出一个字:「显!」 随后,谢成赢就看见,随着黎鸮的这个像是命令的单字一出,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变了,然后一只几近透明的大石狮子出现在小男孩的身前,正挡在他们和小男孩中间。 这只几近透明的大石狮子,其中有一只脚,是断掉的。 菌菌已经认出了这只石狮子,高声大喊:「原来你就是山里有猫猫的猫猫!你不就是旧祠堂烂泥巴地里的那只吗?」 大石狮子似乎被刺激到了,想要发作反驳菌菌,但是它的身体太差了,被强行显形,已经耗费它太多的心神,它几乎是刚刚开口,就无力地瘫软在了地上,奄奄一息。 可是,即使这样,它的身体一直都挡在那个小傻子身前。 而小傻子,也全然无防备,依旧是歪着小脑袋,睡得香甜,中途身体还动了动,翻了个身,又舒舒服服地继续睡。 第98页 它在保护那个小傻子。 黎鸮还保持蹲着的动作,视线正好和这只几近透明的石狮子持平,他注视着石狮子被雕刻出的石头眼睛,问它:「昨天晚上,是你保护了小傻子,没有让他背上弒父罪孽,对吗?」 石狮子动作迟缓地点点头,显然它现在的状态并不好。 「你的身体碎了,你没了实体,你是不是要死了?」黎鸮问。 像是戳中了石狮子的痛处,这一次,石狮子那双被雕刻出来的眼睛,忽然之间淌出了两粒水珠,像是石头被淋上的露水,也像是眼泪。 它的身体几乎越来越透明,证明它的力量越来越虚弱,但是它的眼神里,全都是不舍。它几乎是耗尽了最后的力气,慢慢转头,再一次看向了被它挡在身后的小男孩。 日暮西山,命不久矣。 就在黎鸮以为,这头石狮子已经虚弱到说不出话时,它又缓缓回头,看向黎鸮,口中突然蹦出了三个字:「言灵官。」 被认出身份,黎鸮并不意外,其实他们已经在梦里见过,石狮子的身体最终就是碎在了「言灵」的能力下,它自然是知道的。 他对着这头石狮子,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安抚道:「你放心,我是言灵官,我有能力救你,我会救你的。你的人类小崽子还没有长大,还需要你守护。」 谢成赢听见黎鸮再和那只几近透明的石狮子说话,听到的都是陌生的「玄学知识」。即使他爷爷这些年来,请便了大江南北的高僧高道,他也没听谁谈起过言灵官。 黎鸮可以救那只已经碎掉的石狮子?怎么救? 在谢成赢的疑惑中,黎鸮已经把三枚旧铜钱,都夹在了手指之间,单手持铜钱,视线落在了石狮子身上,缓缓开口,一字一句:「石狮子,我不知你名讳,但我给予你命令:你想要保护的小崽子张安平还在等你,你不可以死,你必须活下去!」 随后,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原本已经几近透明、奄奄一息的石狮子,身体正在缓慢但确实是在凝实,石狮子垂死的气息逐渐消散,它的精气神已经回来了。 它正在慢慢恢復,慢慢变好的。 而此刻,最震惊的莫过于谢成赢。 刚刚黎鸮说出口的话的后半句,他曾经听过,一字不落,一模一样。 三年前,他的车被谢家夺权的人动了手脚,行驶时突然起火,冲下了公路边护栏,砸进了公路护栏外的山沟中,当时他唯一的印象就是,出事时他正在用蓝牙耳机和爷爷打电话,再后来他就失去了意识。 恍惚中,他好像感觉到有人拖拽着他的身体,爷爷尖叫惊恐的声音从蓝牙耳机里传来。 再然后,在迷迷煳煳中,他听到了黎鸮刚刚那句话的后半句:「……你不可以死,你必须活下去!」 后来,他一睡三年,醒来之后才得知,摔下去的那辆车爆炸了,幸好他运气好,在汽车爆炸前被甩了出来,死里逃生。 但是,谢成赢知道,他不是被甩出来的,他身上绑着安全带,绝不可能被甩出来! 他恍惚中的感觉没有错,是有人把他从即将爆炸的车里,拖了出来。 是有人在那样的情况下,救了他的命! 但是,他爷爷把所有的事故调查报告都摆在了谢成赢面前,向他证明:事故现场,绝对没有出现第二个人,没有任何痕迹。 谢成赢喉结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目光再次看向黎鸮。 黎鸮正蹲在石狮子面前,仔细观察石狮子的身体恢復的全过程,满脸都是新奇。 石狮子被黎鸮灼热的视线,看得有些不自在,如果它的身体不是石头构成的,恐怕此刻的脸颊已经红了。 它狐疑地看向黎鸮,沉默了许久之后,估计是实在忍不住了,终于疑惑开口:「你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 怪不好意思的。石狮子羞赧地垂下了头。 黎鸮眯着眼睛,心情不错地笑了笑:「我很少用言灵救人,今天是第二次。」 说着说着,黎鸮似乎陷入了回忆,盘腿坐着地上,托腮说:「第一次,已经是三年前了。也不知道,他活得好不好。」 在他身后,谢成赢双手颤抖,浑身僵硬。 是他,就是他! 难怪他一直觉得,他以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黎鸮? 原来,黎鸮就是他三年前的救命恩人。 第46章 山神 在黎鸮看似简单的几句言语中, 原本已经几乎透明、奄奄一息的大石狮子,竟然真的一点点地重新「长」出了身体。它的身体和石狮子一模一样,就连身上的皮肤, 也是石头的颜色和纹路。 如果不是这只「石狮子」在伸舌头给自己的爪爪「舔毛毛」,身体四肢和脑袋都能灵活动的话,从远处看过去, 只会当它是石头雕刻的。而且, 即使它的身体已经恢復了,它的右前爪还是断裂的,断裂的缺口和小傻子怀里抱着的那只小石狮子崽子是吻合的。 它一瘸一拐地, 走了几步,摇摇晃晃地走到了黎鸮身边, 用自己的狮子头, 撒娇似的朝着黎鸮的怀里拱了拱。 黎鸮原本是盘腿坐在地上的,被突如其来的这么大个的石头「狮子」一拱,瞬间就失去了平衡, 「啊啊啊」的叫着,差点就大头朝下栽倒了,幸好谢成赢眼疾手快把他扶住。坐在黎鸮肩头上的菌菌就没那么幸运了,直接掉了下去,它在树枝草丛里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 第99页 闯了祸的石狮子,皱巴着小脸,委屈极了, 石头雕刻的眼睛里竟然也看出了它的无辜和不解。它甚至还歪了歪它的石头脑袋歪着小脑袋看向黎鸮, 嗲嗲地叫了一声:「喵?」 黎鸮抓着谢成赢的胳膊, 稳住了自己的身体,对眼前这头大「狮子」, 忍不住实话实说:「咳咳咳……你不是小猫咪,你是石狮子,而且曾经还是守祠堂门口的大石狮子!你掂量一下你那几百斤的体重啊,我差点被你压吐血!」 石狮子委屈巴巴地低下了头。 黎鸮扶额。 能守祠堂大门那么大规格的石狮子,不仅是石头做的,还是实心的,它在撒什么娇卖什么萌? 脆弱的人类身体根本承受不了啊! 谢成赢把黎鸮扶起来,压下想要说的千言万语,只默默低头帮他拍了拍身上的灰。 菌菌灰头土脸的,两只小胳膊抱着一根草叶借力,艰难地从草丛里爬了出来。 「呸呸呸!」它吐了几口嘴里进的泥巴,气喘吁吁地站在一片树叶上,小手抓着叶子茎,充满好奇地询问:「你究竟是什么?为什么我什么都感觉不出来!」 说完,它似乎怕被自己的爸爸嫌弃,飞快地转头和黎鸮说:「爸爸爸爸,菌菌是小精怪,菌菌能感觉到所有小精怪。可是它……它绝对不是小精怪,菌菌什么都感觉不到!」 大石狮子仰着自己的大猫脑袋,凑到菌菌站着的叶子面前,无辜地眨着它的石头眼珠,想了想,又歪着头说:「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他叫我猫猫。」 它指了指还在结界保护里酣睡的小傻子。 说完,大石狮子又无奈嘆气,又看了看它自己的断脚,好像很失落:「刚开始,我以为,他叫我妈妈。我还暗自高兴了很久,以为是我丢的小石狮子来找我了。」 黎鸮:「……」 谢成赢:「……」 小傻子心智不全,说话含煳不清,「猫猫」被听成「妈妈」也……情有可原。 不知道为什么,黎鸮莫名觉得这只石狮子,好像确实有点惨。 「可是你的小石狮子没有开灵智,就是一块石头呀。」菌菌睁着漂亮的大眼睛,指着小傻子怀里抱着的小石狮子,无情地陈述事实。 大石狮子不高兴地朝着菌菌呲了呲牙。 菌菌吓得,立即从叶子上跳到黎鸮的腰间,又顺着黎鸮的胳膊爬到肩膀,站稳了之后,才狐假虎威开口:「你可别欺负我哦!他是我爸爸,他救了你的!」 说完,菌菌还怂怂地躲到了黎鸮的耳朵后面,只露出两只眼睛在外面。 大石狮子蔫巴巴地耷拉下它的石头狮子头,小声说:「我知道我的小狮子只是一块石头。我很久以前就知道的。我们一家三口,只有我一个……它们都是石头。这几百年来,不管我怎么和它们说话,它们都不理我……后来,风吹雨打,它们的身体承受不住,都碎了。」 硕大一只沉甸甸的石狮子,说着说着就快哭了,那么大一坨的小可怜。 「所以,你到底是什么啊?」菌菌这孩子已经快被这个问题烧干cpu了,「这个世上,怎么还会有我认不出来的小精怪?」 「它不是精怪,」黎鸮开了口,但给出答案时,也略带了迟疑,「它……我不知道应该叫你什么,但你应该是更接近神灵之类的存在,靠人类信仰之力得天道眷顾而生,给予了你护佑这座山的能力,像山神一样。」 大石狮子歪了歪脑袋,眼神里全是迷茫,似乎没听懂——虽然这傢伙体积大,身体也是石头的样子,但行为举止和家养的猫猫确实有那么几分相似,这种歪脑袋行为,竟然还挺可爱的,看得黎鸮手痒痒的,很想摸一把。 菌菌也一脸迷茫,毕竟在菌菌有限的「阅歷」里,它遇到的最难缠的就是谢成赢。 这种「神」,它是第一次见。 黎鸮说:「我虽然是言灵官,但我能救的人,都是天道庇佑之人。你身上有人类信仰,所以我的言灵才能救你。」 大石狮子似乎还有点懵,不过它听到自己是个「神灵」,显然很高兴,摇头晃脑兴奋地问黎鸮:「那么,我是不是就可以一直在这里陪着小傻子了?」 死而復生之后,它想的还只是这一件事。 黎鸮思索了片刻,然后摇了摇头。 大石狮子瞬间就露出了失望的表情,垂着脑袋,闷声闷语:「我什么都不做,就这么陪着他也不行吗?」 「他是人类的小孩,不是你的小石狮子。」黎鸮再次提醒。 大石狮子有些急了,脱口而出:「可是他叫我妈妈啊!叫了我妈妈,就是我的崽!」 「……可是,他的爸爸虐待成瘾,他不能继续留在这样的家庭里,他需要社会的帮助,」黎鸮直视着它的眼睛,耐心和它讲道理,「我手里有这方面公益帮助的联繫方式,我会替他联繫的,让他到一个更好的地方去。」 「喵~~」大石狮子耷拉着脑袋,蔫蔫的,显然它知道,它并不能离开这座大山,它的职责,就是守护这座大山。 「而且,」黎鸮再一次开口,「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个蛊惑他弒父的邪祟,原本其实是奔着你的能力来的,对吗?」 大石狮子的脑袋垂的比刚才更低了,石头雕刻出的狮子毛,似乎都比以前更蔫了。 「那个邪祟找上我,应该是意外发现我和这个孩子共感了,所以它后来才改变了目标,把目标从你换成了我。」黎鸮停顿了几秒,又说,「如果我猜测的没错,那个邪祟的力量应该是被什么封印住了,它需要额外的力量打破封印。身为山神的你,是非常好的一个目标。当然,身为言灵官的我,也是一个不错的选项。」 第100页 大石狮子终于彻底蔫了,它告诉黎鸮:「那个邪祟是两个月前来的,它盯上了我。但它不是很厉害,和我打了一架,被我打输了,就藏在山中三阴暗地——那种位置直通黄泉地府,和阳世不同,我抓不到它。我没想到它那么卑鄙,竟然盯上我的小狮子,还要让我的小狮子背上弒父罪孽!」 黎鸮抬手,终于忍不住摸了摸它的头——手心的触感和黎鸮想像的一样,完全就是石头雕刻出来的手感,硬邦邦,凉凉的。黎鸮安慰它:「这不是你的错。破坏人类道德底线的弒父罪孽,也会让那个邪祟获得力量挣脱封印。这对它来说,不管成功失败,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我们都是被算计的。」 大石狮子依旧没有被安慰道,像是小猫咪赌气一样,气的几乎要炸毛了:「可是,它还是成功了!它差一点就杀了我,我的力量已经被它拿走了,要不是你出现救我,我已经死了。」 听到这里,黎鸮冷笑一声,对大石狮子说:「这你可以放心,那道邪祟,没有得逞。」 大石狮子抬起了头,石头雕刻的眼睛里充满了疑惑。 黎鸮微微一笑:「你,是『死』在言灵之下的,你的力量,是属于言灵官的,它拿不走的。」 大石狮子恍然大悟。 言灵官不擅长打架,仅靠一张嘴断吉凶诅福祸。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没人能拿走言灵官的嘴,自然也没人能拿走言灵官诅咒祝福下的一切。那个邪祟恐怕直到此刻,才发现自己白忙活一场,它想要的山神的能力,不仅没有拿到手,反而都「送」给了言灵官。 最终,大石狮子终于不情不愿地同意了:「好吧,你带他走吧。」 得到了大石狮子的同意,黎鸮也不耽搁时间,直接当着大石狮子的面,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对着对面叫了一声:「马叔,我是黎鸮。」 他简单地把小傻子的情况说了一遍,马叔那边立即就说会派志愿者过来。挂电话之前,马叔对黎鸮说:「黎鸮,好久不见,现在看你过得好,叔也就放心了。」 「谢谢马叔。」黎鸮真诚实意道谢。 虽然当初,他被养父酗酒家暴时,因为不知道求助,没能及时得到帮助,但是像马叔这样的人,多年以来,一直在努力帮助黎鸮和小傻子这样的孩子。 他们是实实在在的好人,做的都是积功德的事。 谢成赢看着黎鸮干脆利落地打电话,觉得有些奇怪。黎鸮一个top1顶级学府的普通大学生,似乎也不是一个热衷公益的人,但他为什么能随时随地就能联繫到帮助被家暴小朋友的公益组织,而且听聊天语气,似乎和对方很熟稔。 谢成赢没来得及多想,因为那个大石狮子再次开口了,它再次认真地和黎鸮确认:「你能保证,他以后就不会挨他爸爸的揍了吗?」 黎鸮回忆着小男孩爸爸的面相,昨天晚上虽然石狮子为了替小男孩挡灾,顺带救了他爸爸一命,但他即使活下来,也必然受到邪祟波及了,此刻恐怕已经会发现自己半身不遂、行动不便了。 黎鸮看着它,晃了晃手里的铜钱:「我是言灵师,你不信我吗?」 石狮子犹豫了几秒,随后尾巴一晃,解开了一直护在那个小傻子身上的结界。 这层结界,在石狮子受到重创、差点死亡时,它都没有解开。 结界里的小傻子还在睡,睡得小脸红扑扑的,唇角带着笑意,仿佛在做美梦。 黎鸮几步上前,弯腰把瘦小的孩子抱了起来。谢成赢伸手去接,黎鸮没想给,但谢成赢已经顺其自然地把孩子从黎鸮手里接了过来,说:「让我来吧。」 黎鸮松开小傻子,回手拍了拍大石狮子的头,他对大石狮子说:「你不放心,可以跟我们回村里。」 大石狮子傲娇地喵喵叫了两声,一扫刚才可怜巴巴的模样:「我当然要跟着你们。」 黎鸮摇头笑了笑,忽然听到谢成赢怀里抱着的小傻子,含煳不清地喊着:「猫猫……」 他发音不准,吐字不清,「猫猫」两个字,确实听起来像妈妈。 小傻子手里抱着的那块沉甸甸的小石狮子,被谢成赢这么抱着,正好压在了肚子上。那块石头特别沉,小傻子估计抱着也不舒服,嘴里哼哼唧唧地喊「猫猫」。 黎鸮伸手,试图从小傻子手里把那块石头哄下来。小傻子大概是睡迷煳了,也可能是石头压在肚子上真的太沉了,黎鸮没费什么劲,轻而易举地就把小石狮子哄了下来。 同时,从小傻子手心里,掉出来一张皱皱巴巴窝起来的纸团。 这个纸团应该是从小学生的作文本上撕下来的,上面有铅笔字迹和老师红笔批改的痕迹。 黎鸮一时好奇,顺手打开了作文纸。 作文纸上,用铅笔歪歪扭扭地写着一段小作文: 「题目:我的妈妈 我的妈妈,有hui白色的皮fu,juanjuan的头髮,那么大的一大只,te别cen,很xiang石头。她会miaomiao叫,也会哄我岁觉。我是她的小崽子,她是全世界最好的妈妈。」 cen这个拼音被老师红笔划了一下,修成了chen,「岁觉」也被改成了「睡觉」。 满张纸上,都是稚嫩的字体,一堆的汉语拼音和错别字。 老师评语:作文写得很棒,记得带回家给妈妈看哦! 那一刻,黎鸮瞬间明白了。 第101页 小傻子,他叫的,其实一直都不是「猫猫」,而是「妈妈」。 大石狮子,就是他的妈妈啊。 第47章 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 谢成赢抱着小男孩下山, 山路坑洼崎岖,并不好走,黎鸮跟在他的左侧, 一路紧张兮兮地护着,似乎害怕他们一起摔倒。 大石狮子在前面开路,脖子上卷卷的鬃毛随着它的一瘸一拐上下颠簸, 黎鸮手里还捏着小男孩的写着「我的妈妈」题目的作文纸。 他看向谢成赢怀里的小男孩, 想到这张作文纸是小男孩手里掉出来的,很有可能小男孩被他酗酒的爸爸殴打时,手里就是攥着这张纸。小男孩当时趴在地上, 一心一意地想往院子外面爬,想到山里去。 他是一个心智不全的傻子, 但往往这样的傻子都是一根筋, 当时小男孩恐怕根本不在乎自己被爸爸殴打,更在乎的是自己能不能爬的快一点,再快一点, 到他的「大石狮子」妈妈身边去,把这篇得到老师表扬的作文拿给「妈妈」看。 他是个傻子,也正因为他是一个傻子,所以可以天真无邪毫无怀疑地认为,一头大石狮子是自己的妈妈,并且即使所有人都当他是在说胡话,他也坚信「山里有妈妈」。 黎鸮伸手, 很手欠地拽了一下大石狮子摇晃的尾巴。 大石狮子回头, 「嗷」地张开了嘴, 本能地呲牙,但当它看见是黎鸮拽自己的, 大概碍于对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乖巧地闭上了嘴。 黎鸮上前,把小男孩的作文纸递给了大石狮子。 大石狮子伸出完好的那只大前爪,狐疑地接过来,然后,石头雕刻的眼珠子盯着那张皱皱巴巴的纸看了好半天。 黎鸮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它,心里笃定这只大石狮子一定会感动得流眼泪。 然而,大石狮子足足用了能把那张作文纸看十遍时间,懵懂仰起满后脑勺卷鬃毛的大脑袋,迷茫地开口:「我不认字。」 黎鸮:「……」 谢成赢:「……」 连一直把自己菌丝当鞭子玩的菌菌都僵住了:「……」 这头大石狮子,还是个文盲! —— 当黎鸮给大石狮子念完小男孩的整篇作文后,大石狮子终于哭了,激动地在谢成赢身边绕来绕去,一心想要好好地贴贴自己的「小石狮子」崽子。 黎鸮目测回村里还有一段路程,谢成赢也抱了这么久了,索性就让大石狮子先自己驮着小男孩。 小男孩睡得香甜,被转移到大石狮子后背上,竟然也没有被惊扰美梦,反而习惯性搂住了大石狮子的脖子,把自己的小脸枕在石狮子背后卷卷的鬃毛上。 黎鸮摸过石狮子的手感,虽然它能跑能跳能动,但触感和石头差不多,一点都不柔软,还冰冰凉的,可能也就只有「小石狮子」小傻子不嫌弃了。 谢成赢原本还想坚持把小男孩一口气抱回村里,但黎鸮指挥他把小傻子放到了大石狮子背上,他就乖巧地照做了。 其实,这一路上,谢成赢一直想找机会和黎鸮单独说几句话。关于黎鸮在大石狮子面前提到的三年前那件事,谢成赢还有许许多多的想要问的、想要知道的、想要了解的。 他想知道,三年前,他出车祸的地方是盘山公路,黎鸮当时应该还没有成年,一个没成年的孩子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他也想知道,三年过去了,黎鸮是否还记得他?黎鸮是否知道当时救的人就是他? 他更想知道,黎鸮对他,是不是也有好感,是不是也喜欢他,是不是愿意成为他的男朋友? 他有太多的疑问和渴望,都希望得到黎鸮明确的答案。 黎鸮大约也觉察到了谢成赢炙热的目光,一边踩着树林坑洼的地面,一边担忧地回头看他。 谢成赢伸手,扶住黎鸮的腰,温柔地提醒他:「小心看路,别摔了。」 甩着菌丝当鞭子玩的菌菌:「……」 爸爸呀!这声音也太肉麻了!它那个总想上位的「后妈」肯定憋了一肚子坏水,菌菌忽然觉得手里的菌丝都不好玩了,立即戒备地瞪向谢成赢。 面对一张缩小版的黎鸮小脸,谢成赢即使被瞪了,也没有太在意。他的视线落在了黎鸮的后颈处,一头短髮被黎鸮打理的很精緻,白皙的脖颈因为走山路出了一层薄汗,微微透着一抹红晕。 谢成赢试探着开口,问他:「黎鸮,三年前,你救过的人,你还记得他吗?」 「嗯?」黎鸮扭头,回身望向谢成赢,眼神有些迷茫。 谢成赢不自觉地握紧双拳,手心里已经出了汗,声音也在微微发抖:「你还记得那个人是谁吗?」 黎鸮看着谢成赢。 谢成赢的心跳一顿,唇角绷直,回望着黎鸮,期待着他的回答。 「噗嗤!」黎鸮满眼的清纯和天真,心情愉悦地回答,「不记得了,当时那个人,满脸都是血,煳成一片,根本看不清五官。再说,就算我看清他的五官,我也不可能知道他是谁。」 谢成赢的视线一直盯着黎鸮的脸,不错过他脸上任何一个表情。 然而,黎鸮没有撒谎。 他是真的不记得了。 黎鸮被谢成赢这么一问,也开始回忆起了当时的情况。 他救的那个人被他从即将爆炸的车子里拖出来时,已经没了唿吸。他耳朵里塞着蓝牙耳机,出车祸时他正在通电话,耳机里传来一道又一道撕心裂肺地喊声,即使信号不好断断续续,也能听得出对面人的焦急和担心。 第102页 黎鸮还依稀记得,耳机里的人好像喊的是「曾」或者「程」。 谢成赢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想要开口告诉黎鸮「你救的人就是我」时。黎鸮忽然转身,看向谢成赢,态度极其豁达,满脸笑意:「不过是萍水相逢罢了,何必相识?彼此得知,只会徒生烦恼而已。我的言灵,只能救天道庇佑之人。他命中一劫,我积攒功德,已经互不相欠了,没必要再牵连因果。」 一时间,谢成赢微微张开的唇,卡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 然而黎鸮却笑眯眯地,甚至和他半真半假地开玩笑:「就算我知道自己救了谁,对方知道是我救了他,又能怎么样呢?难道还能为报救命之恩,以身相许?」 谢成赢:「……」 以身相许,也不是不可以。 黎鸮却说:「我帮过的人,救过的人,都不算少,如果各个都要以身相许,我可是娶不过来的。再说,柯青宁也是我救过的人,要娶也是先娶他,后面的都要拿着号码排队。」 谢成赢:「……」 他的脸沉了下来,齿间默念了「柯青宁」三个字,隐隐磨牙。 柯青宁竟然排在了第一位? 好!很好!你小子,好得很! 村子里,坐在院子里和老村长打牌的柯青宁,莫名地觉得嵴背一凉,浑身一颤,下一秒就打了个喷嚏。 他揉了揉鼻子,捏着手里的牌,奇怪道:「这是怎么了?……等等,这牌我要,一对a!」 扔完牌,柯青宁又乐颠颠地投进了打牌大业,孜孜不倦了。 山里,谢成赢握紧双拳,跟在黎鸮身侧,原本一肚子诉衷情的煽情,都被黎鸮几句话堵了回去。他憋了一会儿,又走了几步,一瞬间的某一刻,他忽然就释怀了,绷紧的嵴背也松弛下来了。 他喜欢黎鸮。 他喜欢黎鸮时,并不知道黎鸮就是三年前救了他的人,也并不知道黎鸮对他有救命之恩。 他只是单纯地喜欢黎鸮这个人而已。 和黎鸮曾经救过他,没有关系。 即使黎鸮不知道,当初救得人是他,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他已经认定了黎鸮,这辈子只会和黎鸮在一起,只会和黎鸮结婚。 既然黎鸮不想知道,他没必要告诉黎鸮,给黎鸮徒增压力和烦恼。他会靠自己追求黎鸮,打动黎鸮的心,让黎鸮喜欢上他的。 等黎鸮又走了一段距离,再转头看时,谢成赢已经整理好情绪,对黎鸮露出了一个极其温柔的笑:「嗯,你说得对。」 菌菌身上的菌丝忽然竖起来。 它莫名地往黎鸮的领口躲了躲,怯生生去看谢成赢。 即使此刻谢成赢是在笑,但是菌菌却能觉察到:这个人已经下定决心,要当它后妈了!救命啊!爸爸爸爸你快跑啊! 快到村子时,谢成赢主动把小傻子抱起来,不然普通人看不到大石狮子,可能会误以为小傻子「飘」在半空中吓得半死。 黎鸮先去找了老村长,说了小傻子的情况,也说了他联繫公益组织的事,请求老村长先让小傻子住在老村长家。 老村长人很好,没有犹豫,直接就同意了。顺便他还打发了个一起打牌的中年人,去给老张说一声。 谢成赢把小傻子放到大屋的炕上,小傻子还在睡,舒舒服服地翻了个身。大石狮子跳上炕,叼起旁边薄被的被角,细心地给小傻子盖上。 柯青宁跟进屋时,正好看见那张薄被,「无风自动」盖在了那个小傻子身上,顿时吓得脚底一个踉跄,心里发毛:这这这……这是闹鬼了? 他脸色惨白,浑身发抖,然而还没叫出声,忽然就对上谢成赢仇视他的眼神。 冰冷狠戾,似乎下一秒就想将他非人道毁灭了。 柯青宁:「!!!」 怎么了?怎么了?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因为他八卦谢大魔王,被记仇了?! 谢成赢已经尽量「和善」地打量柯青宁了,心里全是酸味:就你啊?「以身相许」排第一位?嗯? 他见柯青宁杵在门口,像个木头桩子似的一动不动,看着实在碍眼,于是大步从他身边跨过,走出了大屋。 柯青宁吓得双腿发软,额头上的汗珠都掉下来了。 太吓人了! 谢大魔王太吓人了! · 谢成赢走出大屋,在院子里,看到魁梧男人一个人坐在打牌桌边。桌面上散落着扑克牌和各种筹码,显示着刚才这里有一番激烈的打牌大战。 魁梧男人正拿着手机打电话,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眉宇间带着喜气,藏不住喜悦:「谢老爷子,成赢少爷和他的姻缘线,两个人刚从后山散步回来!对对对,只有他们两个,单独两个人……」 魁梧男人决定忽略掉那个被从后山找到的小傻子。 「他们两个一路有说有笑的,相谈甚欢。」魁梧男人面无表情的脸和他藏不住激动的语气,非常不匹配,「我看成赢少爷的眼睛,几乎要黏在他的姻缘线上了,一点都不捨得挪开!」 手机另外一边,谢老爷子也老泪纵横,激动万分:「成赢竟然主动去追他的姻缘线了,难得了太难得了……我高兴啊,我太高兴了!」 谢成赢走到魁梧男人身边时,魁梧男人正好结束和谢老爷子的通话,已经迅速恢復到了常年不变的严肃神情。 第103页 「成赢少爷。」 「你刚才在和我爷爷打电话?」谢成赢刚才站得远,听得不太清楚。 「是。」 「你们难道还在惦记我和姻缘线结婚?」 魁梧男人一脸懵逼,那眼神仿佛是在反问:难道您不想吗? 谢成赢心中早就已经有了坚定的不可动摇的选择,他压下胸口烧起的怒火,看着魁梧男人,语气冰冷,一字一句地强调:「我,谢成赢,最厌恶的就是姻缘线!我厌恶这种被命运摆布的人生!所以,请转告我爷爷,让那个带着姻缘线的人,走多远就走多远!」 谢成赢神情严肃,胸口起伏。 以前,他没有心上人,都没人可以妄想摆布他。 现在,他有了想共度一生的心上人,此心不变,就更不可能有人能摆布他了。就连姻缘线长命锁,也绝没有半点机会! 然而,他没注意到,在他身后的院门口,黎鸮的瞳孔一缩,悄悄退后了几步,直接躲到了院门口外面。 他躲在院子大门后,低着头,伸手摸出了他和谢成赢之间的姻缘线。 原来,谢成赢他是那么厌恶被姻缘线摆布人生的啊。刚才,大概是极好的教养,才没让谢成赢直接说出「滚」字。 黎鸮手指摩挲着姻缘线特殊的触感,默默地想:既然他那么厌恶姻缘线,那么最后相处的这几天,一定要保密,决不能让他知道,和他连着姻缘线的人就是我。 第48章 大漏勺来了 黎鸮站在院门外, 远远地听到有人慌慌张张地喊叫。他收起和谢成赢之间的姻缘线,回头向身后看过去,发现是刚才被老村长叫去找老张的人。那个人正急匆匆地赶回来, 边跑边喊:「老村长老村长,不好了不好了!老张喝酒过量,酒精中毒, 半边身子不能动, 瘫痪了!」 老村长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从大屋里急步走出来,眉头紧锁, 脱口就骂了一句:「活该!让他喝!劝过他多少次了,就是不改, 早晚得喝死!」 骂完了, 老村长就开始咳个不停,几个村民急忙上前搀扶。老村长好不容易停止了咳声,拄着拐, 带着一群人匆匆忙忙就去老张家了。 黎鸮没有动,他并不想和那个人再有什么接触。 谢成赢也从院子里走出来,站在他身边,轻轻地拍了他肩膀一下,问他:「站在门口干什么?怎么不进来?」 菌菌坐在黎鸮的肩膀上,鼓着小腮帮子,气鼓鼓地瞪谢成赢。 谢成赢被瞪得莫名其妙, 不知道自己哪里又惹到这位小公主生气了。不过, 见到和黎鸮极其相似的小脸在生气的小模样, 谢成赢也不讨厌,反而觉得它还挺可爱的。也不知道, 黎鸮气鼓鼓时,是不是也会鼓起小腮帮子? 他一边想着,眼神不自觉地瞄向黎鸮。 黎鸮其实有点心虚。 他刚刚知道谢成赢讨厌姻缘线和被摆布的命运,但是他和谢成赢之间的姻缘线,竟然用他的言灵也斩不断,他实在是无能为力,没有办法。 他想,如果他的言灵比现在再厉害一点就好了。 可是,黎鸮也很疑惑,为什么他的言灵能力连天道庇佑之人都能救,却连一根小小的姻缘线都斩不断?难道斩断他和谢成赢之间的姻缘线,比救人性命的程度还要更难吗? 黎鸮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可惜他对这方面知识了解的不够多。他想,看来只能找机会去问问张余亿道长。张余亿道长出身龙虎山正一派天师府,是第一百七十四代弟子,了解的一定比他多。 如果张余亿道长能帮他和谢成赢解开彼此之间的姻缘线,那么谢成赢也就自由了,他也就不用心虚了。 黎鸮越想,这个念头就越强烈,恨不得现在就给张余亿道长打电话问个明白,趁着他和谢成赢还没有下山之前,彻底把他们两个人的关系断开。 他越想越兴奋,一旁站着的谢成赢直接就被黎鸮给冷落了。 谢成赢:「?」 他隐约能感觉到黎鸮好像是有点……生气了。他忍不住开始怀疑,是不是他做错了什么? 忽然,黎鸮抬眼,看向了他。 谢成赢瞬间来了精神,目光炯炯,等着黎鸮说话。 黎鸮问他:「林跃枫提过他什么时候送我们下山吗?」 谢成赢愣了一秒,没能及时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以他谢成赢在圈子里的地位,他想什么时候回去,自然就可以什么时候回去,谁也拦不住,林跃枫根本没有权利安排他。何况,一开始,他就自己带了车和司机,就算想走,也随时能走,根本不需要林家和柯家那两个小崽子接送。 谢成赢卡壳了这一秒,迅速理顺了自己的思路,正要开口对黎鸮说:我有车,我能送你回去。 可惜,话没说出口,黎鸮就已经对着他快速地摆了摆手,说:「哦,你也不知道,没事,我直接去问林跃枫。」 更气人的是,碍眼的林跃枫此刻正大摇大摆地从施工工地往老村长家院子走来,几步就到了黎鸮的跟前,笑眯眯地问:「小黎,你想问我什么?」 谢成赢:「……」 这对表兄弟,怎么都这么讨人厌!哼,等他回去的,他一定要对柯家和林家的家主们旁敲侧击一番,让他们好好照顾一下这两个小崽子。 林跃枫还不知道自己即将大祸临头,他见到黎鸮格外激动,虽然黎鸮已经再三和他保证,度假山庄的施工工程不会再被耽搁了,但他还想邀请黎鸮再仔仔细细地给这片山头看看风水,断断吉凶。 第104页 黎鸮原本没想再帮忙去看看,毕竟庇佑这座山的「山神」大石狮子,此刻就在老村长家的炕上趴着呢。之前来捣乱的邪祟,因为换了他当目标,想窃取「言灵」能力,最终偷鸡不成蚀把米,本就因为封印而虚弱的身体,消耗了法术更加虚弱了,早就离开村子先逃跑了。 虽然黎鸮现在没抓住它,但是他和那个邪祟之间的梁子是结下了,就算他不去找那个邪祟,那个邪祟也会按捺不住来找他的。铜钱卦象上显示,他们两个之间的仇还没算完。 所以,林跃枫的度假山庄,只要不危害这个村子,有「山神」大石狮子庇护,绝对不会出问题的。但现在谢成赢就在他身边,黎鸮不想和谢成赢继续呆在一起,于是他丝毫没有犹豫,果断拍板,现在就去,甚至脚步走的比林跃枫都快。 有黎鸮出手,林跃枫自然高兴,屁颠屁颠地跟在黎鸮身后,只匆匆地和谢成赢打了个招唿:「谢哥。」 看着他们二人远去的背影,谢成赢更加狐疑了:「?」 黎鸮肯定是不高兴了,甚至可能已经达到了生闷气不想理他的程度。可是……谢成赢抓破脑袋也没想起来,自己究竟哪里得罪他了。 · 去给林跃枫看风水的路上,菌菌仗着林跃枫是普通人,看不见它,站在黎鸮的肩膀上气得又喊又叫,浑身的菌丝都炸起来。 「爸爸爸爸!他就是个渣男!哼,前脚还想当我后妈,后脚就嫌弃爸爸你!始乱终弃的大渣男!菌菌才不要这样的渣男当后妈!爸爸你别拦着我,菌菌要去找他拼命! 黎鸮好笑又无奈,压低声音鼓励它:「我没拦着你,你要是不怕他身上的功德金光,你就去吧。」 「我将他大卸八块,剁吧剁吧当猪饲料!呵!餵猪吃猪都觉得委屈……」菌菌正义愤填膺地嚷嚷着,听到黎鸮的话,忽然就像是被按了静音键,一瞬间就没声了,只睁着那双和黎鸮几乎一模一样的漂亮眼睛望向黎鸮,随后「哇」的一声就哭了,「呜呜呜,呜呜呜……菌菌打不过他,爸爸不疼菌菌了,爸爸竟然让菌菌去找那个渣男……」 黎鸮无言以对,只能保持沉默。 林跃枫走在前面,听到黎鸮压低声音说话,还以为黎鸮是在和谁发语音消息,也没在意。 等黎鸮把度假山庄待建设的区域,整个一大圈都看完了一遍,再三和林跃枫保证没有风水问题,也没有邪祟作怪之后,他问林跃枫:「既然这边没事,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去?」 林跃枫立即说:「小黎,你想回去,随时都可以,我让柯青宁送你回去!你是我们请来的,帮我们解决了这么大的麻烦,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谢你!等我把这边的事安排妥当,回去后再请你吃饭!」 黎鸮急忙推脱,不用再请客了。林跃枫和柯青宁姐姐包的红包,已经够大了,这笔钱至少用到他毕业都够了。 林跃枫却执意要好好感谢他,不过关于黎鸮想下山这件事:「今天已经下午了,我建议你和柯青明天早上走。山路远,这一路开车要花费一天的时间,明早出发,到你们学校正好傍晚,不用走夜路,夜路危险。」 差一点两天的,对黎鸮也没什么影响,他很爽快地同意了。 正好施工工地有事找林跃枫,林跃枫被工人师傅叫走,黎鸮自己回老村长家。回去的路上,黎鸮拿出手机,找到了张余亿道长的对话框,给他发了一条微信消息: 【大号说话:张道长,您现在忙吗?方便接电话吗?】 很快,对话框上面就显示了「对方正在输入中」几个字,但黎鸮足足等了快一分钟才收到张余亿道长打来的一大片文字。 【可可爱爱小道长:不方便!我现在不方便接电话!非常不方便!我、正、在、任、务、潜、伏、中!我的任务非常艰巨神圣,是关乎到我们玄学界几千年来声誉的大事!现在千万不能给我打电话,也不能发语音,以免打草惊蛇!但是,黎道友,你可以给我发文字发图片,只要不出声的都行,反正我正在坐长途车,漫漫山路,不知何处是尽头,特别无聊。】 黎鸮:「……」 所以,张道长正在做一件在汽车上的潜伏工作? 明天早上黎鸮就要走了,他原本想在明天和谢成赢分开之前,问问张余亿道长有没有什么解决姻缘线的办法,或者问问张余亿道长,言灵官的言灵为什么在斩断姻缘线上屡次失败? 但既然现在张余亿道长很忙,黎鸮也不好再打扰。他和张余亿道长说了一声以后再打扰,便收起手机往老村长家走。 老村长和一众村民还在老张家,谢成赢坐在院子里一边逗小谢崽,一边等黎鸮回来。 等黎鸮进来,谢成赢立即就迎了上去,原本没什么情绪的眉眼,瞬间带上了愉悦:「你回来了?风水看得怎么样?」 「挺好的。」黎鸮想了想,觉得既然明天要走,出于礼貌还是和谢成赢提前说一声,「我明天早上就回去了。」 「你怎么回去?我跟你一起……」谢成赢急忙献殷勤。 「柯青宁开车送我。」黎鸮打断谢成赢,有意和他拉出一段距离,「我实验室还需要养一批菌株,不能耽误太久,这边事情已经解决完了,必须回去了。我记得谢先生是来这里旅游散心的,既然如此,走了这么远来一趟,在这里多玩几天吧。」 第105页 谢成赢:「……」 谢成赢神色郁闷,声音也带上了一抹委屈:「我们都这么熟了,你还叫我谢先生?」 菌菌站在黎鸮的肩膀上大喊:「爸爸爸爸,你看!这个渣男他又故意卖惨装可怜了!他比菌菌我都会装!」 黎鸮假装没听见菌菌的话,也故意和谢成赢装傻,试探着问:「那叫什么?」 「叫我哥哥吧。」谢成赢忽然眉开眼笑,还找了十足的藉口,「和柯青宁他们一样。」 黎鸮嘴角微微抽搐,他没记错的话,不管是柯青宁还是林跃枫,都只叫谢成赢「谢哥」,背地里直接叫「谢大魔王」。 见黎鸮没有开口喊自己「哥哥」的意思,谢成赢也没有死缠烂打,而是掏出了手机,像是受了委屈后又主动退了一万步似的开口:「那么,至少加个微信吧。上次,我们只互相留了手机号码。你微信号就是你手机号吗?我申请了好友,你通过一下。」 黎鸮有些不情愿,但也只好同意:「哦,那我回去就通过。」 「不行,」谢成赢故意板了脸,「现在就通过,当面通过!」 黎鸮:「……」 没办法,黎鸮只能掏出手机,通过了谢成赢的好友申请。 谢成赢的微信名字很简单,一个「x」字,头像是银色背景上有一个黑色x字母,配色很简单。 谢成赢注意到,黎鸮的微信名,叫做【大号说话】。他看了几秒,点了手机屏幕,改成了【小猫头鹰】。 他觉得,还是「小猫头鹰」更贴切一些。 两个人加完微信好友,黎鸮正准备回大屋去收拾明天下山的行李。忽然,听到老村长家院门外,一阵脚步声,似乎来了一堆人。 随即,林跃枫就推开大门,走了进来,神情有些尴尬。见到黎鸮和谢成赢时,更是露出了抱歉的表情:「小黎,我的几个朋友们带着大师来了。这两位就是我上次和你说的,我朋友们请来的两位大师。一位是现在你们玄学界知名度最高的大师,来自大槲天山的茅山道长郑群郑道长。还有另一位道长,是来自龙虎山的张余亿张道长。」 黎鸮缓缓抬头,就看见人群里的,赫然就是刚刚还在微信上和黎鸮说,「正、在、任、务、潜、伏、中」张余亿道长。而他身边还跟着黎鸮见过的那位年轻小警察。只是他今天穿了便装,没有穿警服。 黎鸮有点懵,这就是张道长口中的潜伏任务? 张余亿道长见到黎鸮,又惊又喜,几步跑到了黎鸮身边,热情地和他们打招唿:「黎道友、谢道友,你们二位竟然也在这个村子?」 停顿了几秒,他望向谢成赢,语气略带迟疑道:「我今天没贴开眼符,怎么也能看见谢道友了?」 谢成赢:「?」 谢成赢满腹狐疑,他以前见过这位道长吗?他有自我介绍过姓「谢」吗?还有,看他为什么需要贴开眼符? 第49章 可可爱爱小道长 黎鸮看着忽然出现的张余亿道长, 还有跟在他身后,一副小助理打扮的小警官,一时间没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张余亿道长已经凑到了黎鸮的耳边, 刻意压低声音提醒他:「王小栋是我请来的外援,千万不要说穿他的身份哦!」 王小栋是谁? 黎鸮反应慢了半拍,才想起来, 当初给他做笔录的这个小警官姓王。后来, 他手机没电,小王警官还把手机借给他用过。他当时用小王警官的手机拨打的手机号码是宠物医院的,听说谢成赢已经把谢崽接走了。 至于谢成赢怎么理解谢崽的来歷, 一直都不是黎鸮担心的问题,而且和谢成赢相处的这几天, 谢成赢也从来没有表现出对谢崽来歷的在意。能亲眼看到他们「父子」俩能和睦相处, 黎鸮也终于不用再过多担心了。 他非常配合地对张余亿道长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嘴很严,什么都不会说的。 他猜测可能是王警官有什么卧底潜伏任务要做, 所以便衣行动,张余亿道长是负责配合的。 这边,黎鸮只忙着和张余亿道长使眼色了,没注意谢成赢满脸狐疑、一头雾水的神情,更没注意到谢成赢看向他们俩的眼神也越来越酸了。 他们这边说悄悄话时,一直被簇拥在人群中最中央的那位道长正在滔滔不绝地讲着,一口非标准的普通话, 黎鸮也听不出来他是哪里的方言。 那位据说是来自大槲天山的茅山道长郑群郑道长, 刚刚迈进老村长的院子, 就指着空荡荡的院子一惊一乍大喊道:「你们这里的情况太糟糕了!这里有邪祟作孽!」 黎鸮肃然起敬。 虽然目前他没想起来大槲天山是哪座山,但这位郑群郑道长刚来, 就看出来这村子闹过邪祟,看来是有些真本事的。 然而,郑群道长下一句便是:「幸好你们请来了本道长,要不然你们全村人的性命都要被邪祟吞噬了!本道长这就为你们摆案设坛,做场法事,替你们驱逐邪祟,佑你们平安。来,徒弟们,摆东西。」 跟在郑群道长身后的几个穿着道袍的年轻人,一拥而上,摆出了一堆东西。 林跃枫的朋友——带着郑群道长他们来的那几个人,直接把林跃枫挤到最后,惊恐又害怕地喊着「道长救命!」「到帐救救我们!」 而郑群道长故作高深,掏出了几张画的一团乱的黄符纸,说这符纸能保命挡灾,开口要价十八万一张。 第106页 几个没脑子的富二代争先恐后地抢着买,差点因为不够分打起来了。 黎鸮:「?」 黎鸮看着眼前的一团混乱,震惊得久久没能说出话。 郑群道长卖完了黄符纸,掏出了香烛,又换了一套说辞,说这东西能避凶,谁买了头香,谁就是最心诚的,最被庇佑的。 富二代们又被忽悠的一哄而上,把郑群道长和他的几个徒弟都围上了,一口一句「道长你真灵!」「道长就指望你救命了!」 郑群道长满脸得意。 黎鸮目瞪口呆。 张余亿道长倒是一副乐滋滋看戏的模样,后脑勺扎着的髮髻随着他激动吃瓜,一跳一跳的。他悄悄和黎鸮说:「黎道友,看出来什么问题了吗?」 黎鸮的脑海里跳出了两个字:骗子。 这时林跃枫绕过他自己那一群狐朋狗友,一脸尴尬走到黎鸮面前,歉意地说:「小黎,你别介意,他们现在在兴头上,等下我会和他们说清楚的,这里的邪祟你已经驱逐走了,不能让别人顶替了你的功劳。」 功劳不功劳的不重要,但是现在村子里已经没有邪祟了,「山神」就在老村长家炕上,这个郑群道长完全在就是危言耸听。 张余亿道长没吱声,但是手一动,似乎已经朝着郑群道长扔了什么东西,悄咪咪地和黎鸮使了个眼色,似乎要黎鸮继续等着看好戏。 富二代们疯狂买买买的功夫,郑群道长的徒弟们已经在老村长家的院子里摆出了桌子,点燃了香烛。他们用的桌子,就是刚才院子里打牌的桌子,此刻扑克牌和筹码连同桌布一起,都被放置到院子地上了。 郑群道长已经掏出了自己的桃木剑——还是分了四段,手工组装版的桃木剑,他手举桃木剑,开始煞有介事地蹦蹦跳跳,嘴里念念有词,开始做法。几个徒弟围了一圈,也闭着眼睛,「嗡嗡嗡」地跟着师父念念叨叨的。 这时,大屋里的大石狮子大概是听到了院子里的热闹,从大屋的墙面穿墙而过,大摇大摆地走到了香案前,停在还没它高的桌子旁,一脸好奇。 然而,郑群道长和那几个徒弟,完全没看见,依旧在挥舞着桃木剑,口中念念有词。 然后,下一刻,好巧不巧,郑群道长的桃木剑忽然向前一伸,直接刺向了正在探头探脑看热闹的大石狮子。 大石狮子是一只淳朴单纯的石头狮子,一直留在山里,估计是没见过这样的场面,眼看着桃木剑朝着自己刺了过来,吓得瞬间跳起,像一只被惊了的大猫咪,本能地胡乱地伸爪子去拍。 这大「猫」爪子,就那么恰巧,结结实实地拍在了燃着香烛的法坛上。设坛燃香自带通阴阳功能,它这一爪子下去,没有像穿墙一样直接穿过去,反而哗啦一声,直接就将桌案掀翻了。 周围的一众普通人眼里,他们眼睁睁地看到,那张原本好端端的桌案,在没有任何人的触碰下,无缘无故就翻了。 几位没什么社会经验、又一路上被郑群道长「光辉战绩」pua的富二代们,瞬间就吓得抱成一团,瑟瑟发抖,恨不得躲得远远的,嘴里哭爹喊娘:「郑道长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啊!」 谢成赢看着这几个没出息的,一脸嫌弃。虽然他认不出来谁具体是谁家的,但都是同一个圈子里的,大约也有几张面熟的脸。 郑群道长也是脸色惨白,他似乎也搞不明白,好端端的,怎么就翻了呢?不会真的被他说中了,有什么邪祟在这个村子里吧?他现在就想收拾包袱,跑路不干了。这趟活,他就不应该来! 倒是张余亿道长忽然指着那只大石狮子,压低声音惊唿,似乎有些不确定地问:「这是……神灵吗?」 张余亿道长不愧是龙虎山来的道长,一眼就瞧出了大石狮子的身份,比黎鸮这种非正统出身的半吊子强多了。 林跃枫是普通人,他听到了张余亿道长的话,顺着张余亿道长指着的方向看过去,却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傻乎乎地干瞪眼。 这方面,谢成赢就占有优势了,他不仅能看见身为「山神」的大石狮子,还能看见黎鸮肩膀上正在满脸八卦看热闹的菌菌。 这种莫名而来的优越感,让谢成赢感觉很骄傲,也很满足。 然而,下一秒,他就看到张余亿道长,毫不避讳地凑到了黎鸮身边,贴着黎鸮的耳朵,开始窃窃私语说话,那姿势要多亲密有多亲密,要多暧昧有多暧昧。 瞬间,谢成赢刚刚升起的优越感就像是气泡一样,无情地被扎破了,还发出了类似于被嘲笑的「噗」的一声。 不仅如此,在谢成赢竖起耳朵,尽力偷听张余亿和黎鸮说悄悄话说,他还听到张余亿道长说:「刚才你给我发微信消息时,我正在他们的车上!当时在这车上,这个骗子道长正在吹牛皮,吹得天上地下百姓苍生都是他拯救的,没有他这个世界就完了。我怕打断他,他就不说了,才接你语音。所以,你给我发消息,是有什么事?」 谢成赢就在他们身边,黎鸮自然不可能直接问姻缘线的事,他只能压低声音,学着张余亿道长的样子,贴在他耳边,小声说:「我以后和你说。」 谢成赢:「!!!」 谢成赢瞬间就不好了,心里酸熘熘的。这两个人,当着他的面,你贴贴我,我贴贴你,毫不见外,还有共同的小秘密。 第107页 而且,听那个臭道士的语气,显然还是黎鸮主动给他发的微信消息! 黎鸮从来没有主动给他发过消息! 更过分的是,他和黎鸮加上微信好友,还没超过半小时! 这个臭道士竟然和黎鸮之间,早就是微信好友! 谢成赢越想越气,越想越不是滋味,看向张余亿道长的眼神也变的冰冷了。 张余亿道长莫名觉得后背有点凉,但这并不影响他和黎鸮贴在一起亲亲热热八卦的激情:「我这次跟来,是忍辱负重来打假的!这个郑群,是个假道士,也不知道在哪里弄了个茅山道士证,成天顶着我们玄学界知名度最高的大师到处招摇撞骗!而且,这次他要来的村子,正好是我受师门所託前来办事的地点,嘿嘿,这不巧了吗?这放在眼前的打假机会,我能放过他?」 黎鸮更好奇地是,小王警官怎么会和张余亿道长一起来。 也不用他问,张余亿道长默契地接受到了黎鸮的眼神,一副「你一个眼神我就懂一切尽在不言中的」的哥俩好模样,他顺手就拦住了黎鸮的肩膀,让黎鸮的耳朵靠得更近一些,把声音压得更低了。 「嘿嘿,他本来是休了几天年假,来找我买逢案必破符的。我一看,抓诈骗犯这种事,还得是专业人士上才行,于是就把他连蒙带拐地骗来了。」 黎鸮好奇问:「你许了他什么好处?」 「他倒是没要什么好处,说打击诈骗保护百姓财产是他的责任!但我也不能让他白跟着我跑一趟,我答应他,他以后的破案符,我全包了,一分钱不收,免费送!」张余亿道长特豪气。 这两人聊得热热闹闹,身后的谢成赢再也忍不住了! 他清咳了两声,强忍着酸意打断两个人的谈话,上前一步,故意挤在两个人中间,试图把勾肩搭背的两个人分开。 然而,奇怪的是,张余亿道长回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旁边的林跃枫和小王警官,随后似乎勐地意识到了什么。 谢成赢望着他,目光森冷,但脸上还挂着礼貌的笑,心里得意地想:呵呵,终于意识到你抢了谁的人吗? 然而,下一秒,张余亿道长的视线直接从谢成赢身上扫过,仿佛向没看见他似的,转头就勾着黎鸮的肩膀,对小王警官和林跃枫他们说:「嘿嘿,我刚刚给郑道长送了点好东西,马上就有好戏看了!我们四个大活人先离开这里,免得等会被殃及!」 说完,拉着黎鸮和小王警官就往大门院子外面大步流星地走,还不忘回头示意身后的林跃枫跟上。 林跃枫不明所以,但他暂时也不想和那些抱成一团哭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狐朋狗友凑在一起,于是也跟了上去。 全程被无视的谢成赢:「???」 四个人? 这里明明站着的是五个人?他这么大这么帅一个大活人,那个臭道士看不见吗? 谢成赢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心上人,被一个臭道士就那么顺手搂走了,脸色铁青,青筋暴起。 这个该死的臭道士,等他逮到机会,一定给他头上套麻袋,狠狠揍一顿。 然而,已经走到院子大门外面的张余亿道长,心里却得意洋洋,不停地对黎鸮使眼色邀功:嘿,看我多贴心,演技多好,谢道友的生魂就在眼前,我也假装看不见,保证不会被其他人发现任何异样! 看到张余亿道长对自己挤眉弄眼的黎鸮,也是一头雾水,奇怪地想:张道长的眼睛怎么抽抽了? 第50章 按下葫芦浮起瓢 黎鸮被张余亿道长挤眉弄眼, 搞得莫名其妙,一头雾水,完全没有接收到对方的脑迴路。他更没明白, 为什么张余亿道长要把谢成赢扔在院子里,难道他们俩人之间发生过什么过节? 谢成赢在院子里站了几秒,才深吸一口气, 闭了下双眸, 再缓缓睁开,转身朝着院子门外大步走过来。虽然那个臭道士令他憋了一肚子气,但黎鸮被带到了院门外面, 他绝不能让黎鸮和那个臭道士单、独、相、处! 一秒钟都不行! 他忍不了! 毫不知情的林跃枫和小王警官:「……」 难道我们两个不是人吗? 谢成赢从院子大门口走出来时,院子里面依旧是一阵闹腾, 郑群道长和他的一群徒弟因为突如其来的变故, 已经乱成一团。林跃枫的那几个富二代朋友,比这几位道长更不淡定,有胆子小的, 就这么小小一个动静,就已经差点吓尿了。 「闯祸」的大石狮子一脸无辜,缩到屋子门口,探头探脑地观察几个陌生人类,似乎还不明白他们到底怎么了? 张余亿道长见谢成赢的「生魂」也出来了,就对院子外面的几个人神秘兮兮地开口:「嘿嘿,我最近学了个小戏法, 好戏即将开始!」 谢成赢用询问的眼神看向黎鸮, 黎鸮原本就一直关注被「扔下」的谢成赢, 见他困惑地朝自己看过来,他也无奈地摇了摇头, 表示自己也不明白张余亿道长要干什么。 下一秒,老村长家的院子里比刚才的闹腾声更大了,所有人都在尖叫。 黎鸮循声看进去,一眼就看见了张余亿道长所谓的「小戏法」——是一只由黄符纸剪成的小纸人,正站在那个假道长郑群的的头上,又踢又踹。 原本和郑群道长抱在一起的小徒弟们,顿时就被吓得屁滚尿流,一把就放开了自己的师父,四处逃窜,各自跑开逃难了。 第108页 那些煳涂的富二代们也想逃,但是各个都吓怂了胆子,你拽着我、我抱着你,几个人互相拉扯,谁也不肯放手让对方先逃,最后都硬生生地被留在了原地。 那个黄符纸小人,对着假道长郑群连踢带踹时,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但可能是张余亿道长单独对郑群道长做了什么,他比旁边的几个人听到看到了更多更加恐怖的场面,吓得几乎半死。 在假道长郑群的眼里,那张由黄符纸剪成的巴掌大小纸人,是一个身高三米的怪物,脚掌有半米长,一脚踹下去,他还活着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他抱着头,跪在地上,哭着喊着忏悔:「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骗人,我不是什么道士!我连道士证都没有!我就是想挣几个钱花花,大槲天山也是我编的,玄学界最有名气最能降妖除魔的也不是我,我根本就什么都不会!求求大神放过我吧,我再也不敢了,我也再也不骗人了!我以前骗过的我都会交代清楚,呜呜呜……谁能帮我拨打一下报警电话,我自首!警察叔叔救命啊警察叔叔救命!」 门口的警察叔叔王小栋:「……」 其实他到现在,还是云里雾里的,没明白事情怎么就发展到现在。 原本,他只是休个年假而已。 他自从警校毕业下放到派出所五年了,今年好不容易第一次请到年假。他不过就是想趁着这三天假期,去找龙虎山天师府的张余亿道长再买几张「逢案必破符」而已。虽然,他平时并不信这些,但万事都图个吉利,为破案可按需迷信,搞几张黄符纸求个心里安慰罢了。 可是没想到,诶嘿,他竟然又破案了! 这个大槲天山的郑群道长,以封信迷信名义诈骗的了数十起案件,诈骗版图从南到北,甚至有些人因为太过于信奉假道长郑群,生病后不肯吃药不肯看病,导致抢救无效死亡。郑群的名字已经上了通缉犯名单,但因为太狡猾,加上稀里煳涂的信徒太多,一直都有别人帮他隐藏行踪,很难抓到他的尾巴,这一次总算是被抓住了。 这还要多亏张余亿道长。 王小栋感激地望向张道长,张余亿道长却已经松开了黎鸮,跳到他身边,激动地问他:「录像都录全了吧?这可是都是这个假道士自己交代的,小王警官,你们一定要好好调查,千万别再让这种骗子道士给我们玄学界抹黑了!」 「同志请放心,我们警方后援已经提前跟上山了,马上就到!这个假道士郑群,内已经想抓他好久了,就是一直找不到他的行踪。这一次,张道长您真是帮了大忙,我们会给龙虎山天师府送锦旗的!」 「嘿嘿,好说好说。」张余亿道长和小王警官交代完,转身伸手,想再把黎鸮的肩膀勾回来搂着,却发现一伸手搂了个空。 他奇怪回头,看见原本应该站在他身边的黎道友,此刻已经被谢道友揽着肩膀,走到了另外一边,离他远远的。 张余亿道长:「?」 他眯着眼睛,盯着谢成赢看了半天,总觉得今天的谢成赢哪里怪怪的,不知道什么原因,今天的生魂谢道友,莫名看着好像沉甸甸的,没有了以往的轻盈。他记得,以前的谢道友在黎道友身边时,更像是一只飘来飘去的气球。 谢成赢原本就是趁着张余亿道长对黎鸮松手,趁虚而入,把人拐到自己身边的。他还没来得及和黎鸮说什么,就看到张余亿道长一副打量他的眼神,把他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盯着看了一遍。 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情敌」这么盯着,谢成赢莫名地火大。 刚才当着他的面,亲亲热热也就算了,没想到现在还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打量他?是看不上他这个「情敌」吗? 他就搂着黎鸮怎么了?他就和黎鸮贴贴怎么了?黎鸮是他喜欢的人,是他认定的人,他就看看谁敢和他抢? 被谢成赢长臂用力揽着肩膀的黎鸮,侧头看向谢成赢,见他似乎隐隐带着怒意,一头雾水。 他试图地小小挣扎了一下,然而原本就怒目瞪着张余亿道长的谢成赢,立即就加大了揽着黎鸮的肩的力道,看向张余亿道长的眼神更凶了。 黎鸮:「?」 怎么了吗这是怎么了呀? 张余亿道长也是不明所以,好端端的,谢道友怎么就忽然生气了? 但恰好这时,跟在他们身后,一起上山抓捕假道士郑群的警察同志们也到了,他也顾不上和谢成赢再聊几句,急忙进去帮忙抓人了。 老村长一群人刚从老张家回来,就遇到了被警察同志抓的假道士和他的徒弟们,几个人抱着头在院子墙角蹲了一圈。 那几个被郑群骗的富家少爷,对于刚刚亲眼看到「小黄纸人跳舞」心有余悸,见到正气凌然的警察同志们,各个都像是见了亲人似的,恨不得抱着他们不撒手。 张余亿道长趁乱收回了自己的小黄纸人,和黎鸮得意地展示:「我新学的小戏法,它是个乖巧听话的小傢伙!」 菌菌探头,瞧了半天,极其失望:「原来只是一片纸,我还以为我有新的小伙伴了!」 黎鸮注意到,张余亿道长似乎看不到菌菌,他对菌菌的存在毫无感知,还在和黎鸮讲他这东西的来歷:「这是我跟一位纸活先生学的,他家是开纸扎店的,之前出了点问题,我帮忙解决了,他说没有什么能感谢我的,又知道我是学符箓的,便教了我这手。其实我这次来,能看到郑群这个害群之马,完全是意外。我是为了另外一件事来的,正巧黎道友和谢道友在此,不知道你们在这村子的山里,可曾遇到过邪祟闹事?」 第109页 黎鸮立即就想到那个会蛊惑人心的邪祟,面色变得严肃。 谢成赢原本还在提防这位潜在「情敌」,但是听到他毕恭毕敬地叫了自己一声「谢道友」,刚才的不悦情绪终于消散了一点。 黎鸮看了一眼谢成赢,抿着唇,没有直接说。 他其实是有一点顾虑的。即使在村子后山,谢成赢看到了他救大石狮子,也知道他和大石狮子是被什么邪恶的东西当做目标攻击了,但谢成赢毕竟只是一个身上有功德金光的普通人,不是玄学界的人。他和那个邪祟结了仇,黎鸮并不想把谢成赢拉进这个麻烦里。 于是,黎鸮对张余亿道长说:「这件事,我一会儿单独和你说。」 谢成赢:「……」 他莫名觉得自己被黎鸮的小团体排斥了,心里很不是滋味,酸酸的,涩涩的,非常不舒服。 他沮丧地想,还是他和黎鸮认识的时间太短了,他们之间不是那么熟,黎鸮遇到事情,不会第一时间和他分享。 张余亿道长不是一个没分寸的人,既然黎鸮这样说,他便没有着急继续追问。 就在这时,忙得满头是汗的小王警官从老村长院子里出来了,大步走到他们面前,开口说:「嫌疑犯已经被逮捕了,还请三位配合我们做一下笔录。」 三个人中,反应最大的是张余亿道长。他瞪圆双眼,满脸震惊,指着谢成赢站着的位置,惊讶地问小王警官:「你,你能看见他?」 小王警官一脸困惑:「这么一个大活人,我当然能看见。」 张余亿道长震惊到说不出话。 谢成赢盯着这个扎着髮髻的奇怪道长,心里全是疑问,看向张道长的目光也变成了审视。 黎鸮立即意识到什么,怕张余亿道长再说出什么惊天地的话露馅了,急忙催促谢成赢去跟小王警官录笔录。 谢成赢看向黎鸮的眼神已经带了怀疑,他直觉,黎鸮一定有事瞒着他。 黎鸮只能硬着头皮,把谢成赢推走。 小王警官和另外一个警察一起做笔录,做笔录的地点是临时徵用的老村长的房间。谢成赢作为一个旁观者,做笔录的时间不长。他做完笔录,要离开时,小王警官看向他的眼神,极其古怪。 谢成赢回望过去。 小王警官板着脸,开口问他:「这个手机号码一直都是你在用?」 「嗯?」谢成赢点头。 这号码他用了很多年。 小王警官表情瞬间就更古怪了,上下打量了一下谢成赢,皱着眉,苦口婆心教育他:「你说你也人模人样的,四肢健全,干点什么不好?偏要去干什么电信诈骗!」 谢成赢:「?」 小王警官见谢成赢这表情,摆了摆手,说:「放心,这次不抓你,就是告诉你下次别干了!你说你这智商,诈骗都诈骗到警察身上了,能成功吗?」 谢成赢一头雾水,终于开口询问:「请问,您是什么意思?」 小王警官已经起身,带着谢成赢向屋外走,准备去叫下一个人进来做笔录。他边走边和谢成赢说:「不是你给我打电话想要诈骗我,非说我给宠物医院打过电话?非说我问过一只叫谢崽的狗?呵,就是你,别抵赖,我能听出你的说话声音,这是我的职业特长!」 谢成赢:「!!!」 谢成赢立即追问:「所以,是你把谢崽送到宠物医院的?你就是谢崽的妈?」 小王警官:「???」 这回,换成了小王警官满头问号。 第51章 撒娇 谢成赢被小王警官叫走去做笔录, 正好就剩下黎鸮和张余亿道长他们两个。 没有被张道长说漏嘴,黎鸮悄悄地松了口气,他找了个相对僻静的角落, 把自己知道的关于那个邪祟的事情讲了一遍。 黎鸮还详细地把自己观察的细节也补充上:「那个邪祟,蛊惑能力胜于破坏能力。我推测这些可能不是它全部的能力,它本体可能受到了封印压制, 无法施展全力。而且, 它所作所为的目的,应该是获得力量,冲破封印。」 张余亿道长越听眉头锁的越紧, 等黎鸮说完时,他右手握拳, 狠狠地砸了一下自己的左手手心, 神情凝重地对黎鸮说:「黎道友,你遇到的这个邪祟,就是我们龙虎山天师府一直在寻找的邪祟!」 黎鸮虽然从小跟着师父学了一手本领, 但除了张余亿道长之外,他和整个玄学圈子并没有联繫,对这些事情更是知之甚少。 张余亿道长问他:「黎道友,你可听说过传说中的邪祟祸心?」 黎鸮摇头。 张余亿道长说:「三百年前,有一邪祟作祟,擅蛊惑人心,且最喜挑拨离间有血缘亲缘羁绊之人, 致使父子反目、手足相残, 杀妻杀子, 杀父杀母,欺师灭祖, 一旦有人被这邪祟缠上,无一人能抵抗,皆会被乱了心智,兇残狠厉。那一段时间,几乎血流成河,处处皆是人间惨剧。当时的玄学界,各门各派,都出动了高僧高道、精英弟子前剷除邪祟,匡扶正义。但都不是那个邪祟的对手,均被邪祟蛊惑了心神,同门互相残杀,几乎全军覆没。」 黎鸮震惊,这次和他大石狮子能从这只邪祟手里死里逃生,看来已经是侥倖了。 张余亿道长继续讲过去的事情:「没人知道那邪祟从何而来,也没有人知道它究竟想要干什么,世人用祸心二字称唿它,日日惶恐,生怕哪日被它缠上,不仅生不如死,还要和血亲挚爱互相残杀,搞得家破人亡。」 第110页 「那么后来呢?那个邪祟应该是被封印了吧?」黎鸮想到自己遇到的邪祟,猜测着问,「是什么高人封印的?」 他问完这个问题,张余亿道长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抬起眼皮,视线落在了黎鸮身上。 黎鸮眨了眨眼,不明所以。 「嗯,」张余亿道长说,「黎道友,你猜得没错,那个邪祟,后来的确被封印了,是借着龙脉之气镇压,封印在崑崙山的一条山脉上。具体是什么人封印的,玄学界的史记并没有详细记载。只是从各门各派流传下来的说法,据说当时的各位大能,死的死,伤的伤,实在是拿那个会蛊惑人心的邪祟祸心没有办法,但又不能让它继续祸害人间,于是众人千辛万苦,寻了一位修言灵的小道长,试图用言灵将邪祟祸心除掉。」 黎鸮有些诧异,竟然是和他一样修言灵的。 然而,张余亿道长却说:「黎道友,你不太接触我们玄学界,可能有所不知,在我们玄学界,修言灵的,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甚至可以说自古以来,都少之又少。也有一些修士道友僧侣,会修一些日常必要的口诀念咒,比如常用的给鬼魂定身的『定字术』,这也是言灵的一种。但这也只是一种而已,用的是言灵的基本原理,和真正修言灵的言灵官的言出法随、万言应验相比,就不值得一提,甚至连皮毛都算不上。世人比较熟悉的闭口禅,其实也是靠言灵的基本原理演变的,为的是减少口业,减轻反噬。而真正修言灵的言灵官,不管给予对方的是祝福还是诅咒,都是不怕言灵反噬的。我想这一点,黎道友应该比我更清楚。」 黎鸮点头:「嗯。」 事实确实如此,言灵官古时候又被称为「乌鸦嘴」,多用于诅咒的,基本是一语成谶。但事实上,「诅」音同「祝」,也是一种祝福,言灵也可以用做祝福。而且,言灵官使用言灵,和口业不一样。口业也称口舌业,是三种恶业之一,既身业、口业、意业之一,造口业之孽会反噬自身,但言灵官的诅咒却不会有任何反噬。 这也是修言灵和修其它术法最大的不同点。 但黎鸮的师父说过,修言灵靠得不是天赋,是机缘。 能踏进玄学界大门修炼的人,自然都是有天赋的,但修言灵除了天赋之外,靠得就是天道厚爱。黎鸮遇到他师父时,年纪还小,说他多天资聪颖有点言过其实,他师父看到的是他身上有修言灵的机缘,所以才会将三枚旧铜钱送予他,但却不愿意和他以师徒之名相称。 张余亿道长没注意到黎鸮落寞的神情,继续说:「……当时,被请出来的,就是一位十分罕见的言灵官。传说,他的年龄很小,只有十五六岁,手上常年三枚铜钱不离手。他出现之后很少说话,也非常神秘,得知是要去收拾能蛊惑人心的邪祟祸心,他也没有任何推脱,只身一人毅然前往。」 「所以,是这位言灵官成功地封印了那个邪祟?」黎鸮满脸的震惊和敬佩。 言灵官的能力虽然被传的神乎其神,言出法随,万言应验,又无反噬加身,但不同的言灵官修为是不一样的,能用出的言灵程度也各不相同。 比如黎鸮自己,他可以轻而易举地困住比他修为低或者同级别的妖魔鬼怪,但一旦遇到更厉害的,想要越级挟制对方,却不是那么容易。也比如,黎鸮可以借天道庇佑,救下将死之人,三年前的那个人和这次遇到的「山神」大石狮子,他都能救,但他却莫名其妙地砍不断他和谢成赢之间的姻缘线。这就代表这段姻缘线在某种程度上,比令濒死之人「起死回生」的级别更高。 玄学界各大门派的大师、高手们都束手无策的邪祟祸心,一个年仅十五六岁的言灵官就能封印,想他必定是修为高深、术法强大。虽然黎鸮还不知这位言灵官前辈的姓名,但此刻已经对他敬佩的五体投地。 然而,出乎黎鸮的意料,张余亿道长却当着黎鸮的面,摇了摇头,吐出了两个字:「不是。」 黎鸮:「?」 黎鸮震惊追问:「不是这位前辈封印的?那是什么人封印的?」 张余亿道长再次摇头:「我刚才也说过了,在玄学界的史记资料里,并没有详细记载过是什么人封印的邪祟祸心。这位言灵官当时带回来的消息是,他的言灵修为无法和邪祟祸心相比,他没有能力封印邪祟祸心。是有其他人,为了封印邪祟祸心,甘愿以自己的性命为祭,借龙脉之气,才成功镇压邪祟祸心,将其封印在崑崙山的一条山脉上。那位言灵官说,他不知道这位能人姓甚名谁,何门何派,只知道他是世世天煞孤星、凄凉横死之命。」 黎鸮的唇微微动了动,心口莫名有些酸涩。 「世世天煞孤星、凄凉横死之命」,摊上这样命格的凡人,平日里过得生活,不用猜就知道有多悽苦。可是,这样的人,最终还是愿意为了天下苍生,甘愿捨弃性命,封印邪祟。 这种行为,放在歷朝歷代,都是值得讴功颂德的。 可是,他却连一个名字,都没有被后世留下来。 「这道封印需要每十年加固一次,当时在世的各大门派,都默契地形成了约定,每隔十年换一个门派去加固。」张余亿道长又说,「但是,后来末法时代到来,天地灵气稀薄,加上三百年来不同朝代的变迁、又遇战乱颠簸,有些门派早就灭亡了,现在剩下的这些门派,又分了佛门和道教、还有散修,轮流去加固的人手也越来越稀缺,导致这些年那道封印隐隐有松动的迹象。后来,为了不让封印松动,各大门派几乎隔一段时间都会派人去查探封印情况,前段时间,我离开师门下山,就是奉家师之命去察看崑崙山的封印情况。」 第111页 说到这里,张余亿道长的脸垮了下来,眉头紧锁,唉声嘆气:「没想到,我一到那边就发现,封印已经松动,邪祟祸心的一缕意识,已经从封印里逃了出去。我立即禀报师门,玄学界擅长占卜的高僧高道们,各显神通,集体占卜问卦,就指了咱们这个村子。我离得近,就急匆匆赶了过来,没想到,半路遇到了郑群那个假道士在骗那些富二代,我一听,诶,他们的车正好是要来咱们这村子的,于是就毛遂自荐,搭了个顺风车。」 黎鸮嘴角微微抽搐,显然是对张余亿道长的行为,难以评价。 张余亿道长却不以为意,笑呵呵地朝着黎鸮的肩膀给了一巴掌:「我就是搭个顺风车,省个车费,毕竟这路途这么远!你看,就因为我聪明,我才是最先到的。只是没想到,黎道友,你比我来的还早。」 黎鸮被张余亿道长拍的,差点一个踉跄,勉强站稳之后,他担忧地询问:「那么,你们玄学界现在打算怎么对付祸心这个邪祟?」 这傢伙这次在黎鸮手里吃了亏,他们之间的梁子已经结下了,邪祟祸心一定不会放过黎鸮的。如果玄学界的能人异士,能帮黎鸮处理掉这个麻烦,他自然是愿意的。 可是,他抬头时,却对上了张余亿道长的炯炯的目光。 黎鸮:「怎么了?」 「黎道友,玄学界的前辈们占卜问卦,测算邪祟祸心的方位后,大都元气大伤,短时间内无法再占卜问卦。所以,现在能不能找到那个邪祟,就靠你了!」 黎鸮更是困惑:「靠我?」 「那个邪祟,现在是盯上你了。只要我们跟着你,就一定会找到它的踪迹。所以这段时间,我奉家师之命,会一直跟在你身边,就麻烦黎道友了。」 「不行!」 黎鸮还没来得及震惊和反对,反而是从他身后先传来了反对的声音,是谢成赢回来了。 谢成赢做完笔录回来时,就看到那个叫什么张余亿的道长,正在对黎鸮动手动脚的,不是拍黎鸮肩头,就是搂黎鸮肩膀,谢成赢气得牙直痒痒,走近了又听到张余亿道长还要死皮赖脸地跟着黎鸮! 这他能忍吗?这他绝对不能忍! 谢成赢还没得及发怒,他身边的小王警官抬了抬手,率先开口:「继续做笔录,你们两个谁先来?」 黎鸮立即举手:「我先来,我先来。」 张余亿道长自然没有和他抢,在谢成赢锋利如刀的视线里,若无其事地站在原地,毫无所觉。 黎鸮见谢成赢一直盯着张余亿道长,怕这两个人单独相处,张道长这个大漏勺又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于是,他故意走到了谢成赢的身边,先是轻轻地唿了一口气,然后伸出了两根手指,扯住了谢成赢的衣袖袖口,声音有些不自在:「谢先生,你可以陪我一起去做笔录吗?我一个人,有点害怕!」 张余亿道长:「?」 小王警官:「?」 张余亿道长:黎道友这是吃错药了吗? 小王警官:我长得很吓人吗?做笔录有什么害怕的?这位黎同学上次因为陈实川持刀挟持女同学做笔录,可是一点都没有害怕过! 只有谢成赢因为太过惊喜,身体微微发僵。即使黎鸮的手指根本没碰到他的皮肤,但谢成赢也觉得自己浑身的所有毛孔都在兴奋着张开。 黎鸮、黎鸮这是在和他撒娇吗?谢成赢不受控制地想。 随即,他抬起头,看向张余亿道长露出了一个胜利又得意的笑容,然后对黎鸮极其温柔地应道:「好,我陪你去。」 黎鸮选择了他,没有选择那个狗屁道士,证明他在黎鸮心里的位置胜过那个臭道士。 这种被黎鸮选择的获胜感,比他刚刚从小王警官那里得知,黎鸮就是送谢崽去宠物医院的人时的感觉,更令谢成赢有满足感。 刚刚得知谢崽存在时,谢成赢并不想接这只狗回家。可是,他当初在宠物医院登记簿上,看到「谢崽」这个名字时,却是一怔。 谢崽这个名字,是他从小就幻想给自己将来养的宠物起的名字,因为这个名字太幼稚太羞耻,他谁也没对谁说过,更没有写下来过。 可是,宠物医院的工作人员说,把谢崽送来的人,给小狗起的就是这个名字。 谢成赢想要找到这个人,他对起名的这个人,非常好奇! 于是,他抱着半开玩笑的心,对谢崽说:「你努努力,先找到你妈。」 当时小谢崽摇着尾巴,仰着小狗头「嘤嘤嘤」地叫了一声,根本没听懂。 只是,谢成赢也没想到,谢崽还真有个「妈」。 它的「妈妈」还恰好就是他喜欢的黎鸮! 第52章 我就静静地看你演 黎鸮跟着小王警官往前走, 谢成赢跟在他身后,视线一直落在他身上。如果此刻黎鸮回头,就会发现谢成赢的唇角一直是上翘的, 眼眸里是压都压不下的雀跃。 他们三个人走出十几步的距离时,沉默的谢成赢看着走在前面的两个人,忽然开口, 语气酸熘熘的:「不是害怕吗?怎么不牵着我走?」 黎鸮望着近在咫尺的老村长屋子门口——这里临时被警方徵用了, 一时语塞。 谢成赢才不管黎鸮和小王警官是不是马上就要进门,他朝黎鸮伸手,摊开了手掌, 还不忘催促:「嗯?」 第112页 黎鸮:「……」 小王警官被这两个人你侬我侬、缠缠绵绵的氛围搞得很无语,作为一只兢兢业业奋斗在基层第一线的社畜单身狗, 他只能尽职尽责地提醒:「二位先生, 请配合我们做笔录。」 黎鸮瞄了一眼谢成赢的摊开的掌心,他身后就是去做笔录的大门口。似乎是不忍谢成赢伸出的手落空,黎鸮伸出手, 飞快地在谢成赢的掌心搭了一下,又迅速地收回转身走进老村长的屋子里。他跨步迈过门槛时,只觉脸颊发烫,心狂跳不已。 门口的小王警官:「……」 明明只是做一个笔录而已! 你们两个不要搞成生离死别似的啊!当着他们的面,这是干什么在干什么啊! 小王警官内心咆哮。 · 老村长屋子的门被关上,谢成赢一个人留在外面。 他站在门口,微微低头, 视线落在自己的摊开的掌心上, 上面似乎还残留着黎鸮刚刚触碰时留下的触感。 刚才黎鸮的动作太快了, 也只碰了一下他的手心就收了回去,谢成赢甚至都没来得及感受到黎鸮指尖的触感, 黎鸮手就已经离开了。但指尖短暂的触感,却让谢成赢心跳如鼓,仿佛有一只小鹿在他的心里乱撞。 明明黎鸮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做,他这一方却早已溃不成军了。 谢成赢收回手,在身侧紧紧握成拳,抬起眼眸,看向前方闭合的门板,唇角微动,自言自语轻声呢喃:「黎鸮,你和谢崽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想我和那个臭道士单独相处,是不是因为你有什么事瞒着我?」 此时有微风吹过,夹着四周树叶被吹动时哗啦哗啦的响声,谢成赢站在房檐的阴凉下,视线望着隔开他和黎鸮的房屋门板,忽然他收敛起所有的疑问。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黎鸮此刻就在这里。 就在他一门之隔的地方,触手可及。 而他需要做的,是要让黎鸮心甘情愿,永远都留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 假道长郑群装神弄鬼骗人的这个案子,和黎鸮关系不大,他只是一个围观的吃瓜群众,只简单地做了个笔录就出来了。 走出老村长屋子房门时,黎鸮一眼就看到还站在门外的原地等他的谢成赢。 谢成赢站在只房檐的阴影下,阴影外面就是盛夏炙热的阳光,刺眼的光线把阴影内的谢成赢五官映衬地更加清晰了。 此刻,他正眉目柔和,唇角上翘,眼眸含着笑意,仿佛是遇到了什么好事,浑身都冒着丝毫没有掩藏的欢愉,让黎鸮不自觉地就想起,曾经在他身边像气球一样飘来飘去自娱自乐的生魂谢成赢。 看见如此鲜活的谢成赢,黎鸮也不由自主地跟着笑了起来,走向谢成赢的脚步都不由地加快了一些。 他走到谢成赢面前,微微仰头,看向略微比他高一些的谢成赢,说:「我做完笔录了,我们可以回去了。」 「好。」谢成赢应道。 黎鸮转身,走出房檐的阴影,走进了盛夏的阳光里,明亮的阳光照射着黎鸮的身上,他整个人鲜亮了一个色调,看在谢成赢眼里,就仿佛眼前一亮。 他站在原地,没有动,而是朝着黎鸮伸出了刚才的那只手,保持和刚才一样的姿势,勾着唇角问他:「现在不用害怕了吗?要不要牵着我的手走?」 黎鸮的两只耳朵瞬间就红了,像是被当空的太阳给烤熟了似的。 谢成赢却不肯放过他,还故意把自己手往前伸了伸,逗他道:「乖,牵着哥哥,哥哥带你回家。」 「哥哥你个头!」黎鸮又气又恼,「我们两个之间有1.3个代沟,你已经是大叔了!」 说完,他飞快转身,一路小跑,从老村长的屋门口,跑到院子另外一边的屋子——他们居住的那间屋子门口,弯腰和趴在门口的大石狮子聊起天来,不再管谢成赢。 谢成赢无奈摇头,笑着收回手,心想,黎鸮在他面前会害羞会耳朵红,这是好事,至少证明他追到黎鸮的机率并不小。 他抬腿走出房檐阴影,越过院子,大步走向黎鸮。但是,走了两步,谢成赢却忽然停住了脚步,浑身僵在了院子中间。他终于察觉出,刚才黎鸮说话时有哪里不对劲的地方。 刚刚,黎鸮说他们之间有1.3个代沟? 黎鸮和柯家那小子同岁,今年只有19岁,他足足比黎鸮大了七岁,三岁一代沟,他和黎鸮之间,差出了快三个代沟。 可是,黎鸮为什么说他们之间是1.3个代沟?黎鸮是算错了代沟倍数,还是猜错了他的年纪?他有和黎鸮提过自己的年龄吗?难道是黎鸮问了柯家那小子,柯家那小子记错了? 说曹操,曹操到。 柯青宁正好屁颠屁颠地跑进院子里,手里拎着装鱼的桶,远远就开始嚷嚷着大喊:「我是不是错过了一场好戏?听说有假道士来骗人,警察来抓人了!」 他身后,老村长的孙子也一路小跑,满脸兴奋和好奇,明显一副等待吃瓜的表情,眼睛滴熘熘地乱转,明晃晃地在问骗子在哪里? 两个人闯进院子里,正好就撞上了谢成赢,柯青宁本能反应,脱口而出:「谢大魔王!」 正努力在黎鸮面前竖立「好哥哥」形象的谢成赢:「……」 「呸呸呸!」柯青宁意识到自己喊错称唿了,只能硬着头皮改口,「嘿嘿,那个,谢哥……」 第113页 老村长孙子凭藉着小孩子天生的直觉,似乎也感觉到了危险,拎着装鱼的塑料桶,退后了两步,再悄悄地挪到了柯青宁身后。 柯青宁正头皮发麻,然后他就眼睁睁地看到谢成赢动了,改变了方向,朝着他走了过来。 柯青宁:「!!!」 柯青宁欲哭无泪! 不是!他不就是当面叫错谢大魔王的称唿了吗?至于谢大魔王亲自过来收拾他吗? 柯青宁被吓得,本能地向后退了两步,尽量让自己的身体离谢成赢远一点。 幸好,谢成赢只走到他几步,就停了下来,和他隔了一臂的距离,给了他那么一点点能临时逃跑的可能。 就在柯青宁提心弔胆、眼神已经不自觉地开始瞄向四周寻找逃跑路线时,谢成赢开口问他:「小柯,你和黎鸮谈论过我的年龄吗?你是不是记错了我的年龄,记成了我比你们大4岁?」 小柯?谁是小柯? 柯青宁的一阵懵逼,大脑像是被灌了浆煳似的,反应几秒才反应过来,谢成赢是在叫他「小柯」。 他差点喜极而泣,这个称唿,柯青宁这辈子都没敢想过有一天会从谢大魔王口中听到。他甚至怀疑,谢大魔王这么温柔亲切的态度,真的是在和他说话吗?是不是他在做梦,或者中暑产生了幻觉? 面对谢大魔王的压迫,他不敢撒谎,下意识回答:「没有啊!我哪敢和黎哥随便谈论您啊!我们俩从来就没提过和你相关的话题。」 柯青宁想了想,又强调性地补充了一句:「绝对没有提过!一次都没有提过!」 谢成赢看着他,轻飘飘地给了一个回应:「哦。」 柯青宁的心更凉了,即使是盛夏的酷暑也无法掩盖他身上的凉意。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又惹得谢大魔王不高兴了? 谢成赢没有为难他,一挥手,示意他们去玩吧。 于是,柯青宁和老村长孙子,一大一小,拎着装鱼的塑料桶,在院子里灰熘熘地就跑开了。 —— 黎鸮蹲在屋门口的门槛前,眼睛看向谢成赢和柯青宁所在的方向,手rua着大石狮子像石头触感一般的一头卷卷的鬃毛。虽然这只「大猫」rua起来的手感比较一般,不够柔软蓬松,但在头顶烈日、没有空调的炎热夏季,天然冰冰凉的石头就是最好的降暑利器。 他rua大石狮子rua的正欢,就看到谢成赢和柯青宁分开后,抱着小谢崽向他走来。 小谢崽远远地就朝着黎鸮摇尾巴,激动地从谢成赢的怀里往黎鸮所在的方向扑。坐在黎鸮肩膀上晃着小jiojio的菌菌,小脸瞬间就戒备起来,兇巴巴地瞪着这只要和它来抢爸爸的小狗。 谢成赢走到黎鸮身边,也学着黎鸮的姿势,半蹲在门槛前,小谢崽已经成功地从谢成赢的怀里拱出了半个身体,两只小前爪搭在了黎鸮的膝头上,伸着自己的小狗头蹭黎鸮的胸口。 面对这么可爱的小狗头,黎鸮忍不住伸手rua了两下,这种毛茸茸的触感和冰凉的大石狮子触感,显然是不一样的。 旁边的谢成赢忽然开口,望着黎鸮,说:「你好像很喜欢小谢崽。」 不是疑问句,是笃定的语气。 黎鸮一愣,随即极其自然地回答:「我喜欢所有可爱的小动物。」 谢成赢说:「你知道吗?谢崽除了我这个爸爸,其实还有一个爸爸。」 黎鸮抬眸:「?」 「另一位爸爸是把它送到宠物医院救治的一个大学生,嗯,和你一个学校的,你知道是谁吗?」谢成赢望着黎鸮的眼睛,波澜不惊地问。 黎鸮:「……」 他有点懵。 他已经删除了宠物医院的监控视频,宠物医院门口路段的监控,他也用言灵做了隐身。谢成赢是生魂回魂,不会记得期间发生的事情,他和小谢崽之间有父子线,应该不会追根究底费力去查是谁把小谢崽送到宠物医院的。 黎鸮故作镇定,顺着谢成赢的话回答:「我们学校那么多人,我不是每个人都认识。」 谢成赢机械式微笑:我就静静地看你表演。 黎鸮:「……」 他被谢成赢脸上古怪的笑,弄得毛骨悚然,仿佛他自己早已经被谢成赢看穿了。 第53章 争风与吃醋 黎鸮被谢成赢脸上古怪的笑容, 笑得毛骨悚然,身体不自觉地往后仰了一下。两只小前爪搭在他腿上的小谢崽,被黎鸮这么一躲, 小狗头没蹭到黎鸮胸口,急得嗷嗷直叫,被嫌它吵的菌菌狠狠地对着脑袋抽了一鞭子菌丝。 「汪呜呜呜……」小谢崽挨了打, 转头钻回自己爸爸的怀里, 身体一抽一抽的,委屈得快哭了。 谢成赢摸着它的小狗头,宠溺地训了句:「小怂蛋, 没出息。」 「汪呜呜呜汪呜呜呜!」小谢崽听懂了,更委屈了。 谢成赢没管他, 继续侧头, 眼睛望向黎鸮,半真半假地又说:「哦,你不认识?我以为就是你呢。」 黎鸮:「……」 黎鸮做贼心虚, 急忙否认:「怎么就是我?我没送过小狗去宠物医院。」 这话听在谢成赢的耳里,基本就等于黎鸮慌乱间自己承认了。谢成赢目光宠溺,忍不住想:黎鸮果然还是个涉世未深的学生,心机不够深沉老练,被他这么简单一炸,就慌了。 所以,这件事的全过程, 就是黎鸮救了小谢崽, 又把它送到宠物医院, 还给它起名叫谢崽,又留了他谢成赢的联繫方式。 第114页 捋清楚事情经过, 谢成赢更困惑了。 黎鸮既然知道他的名字,又知道他的联繫方式,那么黎鸮应该是认识他的。 可是,黎鸮和他是怎么认识的? 谢成赢只觉得黎鸮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熟悉感,他却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见过黎鸮。而黎鸮虽然是他三年前那场意外的救命恩人,但黎鸮显然并不知道三年前救的人就是他。那么黎鸮并不是因为三年前那场意外认识他的。 而且,他更想不明白的是,黎鸮明明应该认识他,为什么要一直假装不认识他?甚至好像还在故意躲他? 他是什么洪水勐兽吗?为什么让黎鸮这么避之不及? 心里好像有一万只蚂蚁在爬,抓得谢成赢抓心挠肝想要知道答案。但是,看到黎鸮心虚又飘忽乱瞟的眼神,慌张躲闪的神情,那一刻谢成赢不忍心了。 即使有一万个疑问,一万个不解,谢成赢也不想逼迫黎鸮。 于是,他看向黎鸮,再次开口,装作不那么在意地说:「哦,不是你啊,我以为小谢崽这么喜欢你,是因为是你救了他。那家宠物医院距离你们学校很近,我听宠物医院的工作人员描述,把谢崽送来的是附近学校的大学生,个子很高,长得阳光帅气,听描述和你很像。」 黎鸮的心再次被吊着,悬了起来,紧张地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某种意义上,谢成赢猜对了结果,只是不知道过程。 随后,谢成赢把这件事轻拿轻放,说:「既然不是你,那就算了,别人我不感兴趣。」 他的语气轻飘飘的,好像对于谁救了谢崽这件事,并不是那么在意,仿佛只是和黎鸮聊天随口提到的一个话题,又低头继续逗弄怀里吭叽吭叽委屈巴巴的小谢崽去了。 黎鸮警惕地盯了谢成赢好几秒,见他脸上没有任何焦急和好奇,好像真的就那么轻而易举地放弃,没有再追问,和刚开始时带着古怪戏嚯的态度,完全不一样。 他悄悄地松了口气,手掌继续在大石狮子头上rua了几下,感受着来自于石头的冰冷手感,但随即他又慢半拍地想起刚刚谢成赢的最后一句话:别人我不感兴趣。 黎鸮顿时唿吸一窒,眼神余光不自觉地偷偷瞄向谢成赢。 什么叫「别人我不感兴趣」啊?这种话的言外之意,是不是说谢成赢只对他感兴趣? 黎鸮似乎有点懂谢成赢态度前后转变的原因了:刚开始谢成赢可能以为他是救助了谢崽的那个大学生,所以故意逗他。但后来,确认了他不是,于是对是谁救助了谢崽也没那么感兴趣了。 这才对嘛!谢成赢和小谢崽之间有父子线,只要一见面,就会被相互吸引,谢成赢也不该费力去追究到底是谁救助了小谢崽。 但即使这样,黎鸮的心里也不是滋味,酸酸涩涩的。 如果谢成赢只对他感兴趣,理由很简单,是因为他们身上有姻缘线。 姻缘线和谢成赢小谢崽之间的父子线,是同样的原理,他们相遇之后,必然会不自觉地相互吸引。谢成赢受姻缘线影响,自然对他有天然好感,甚至会不自觉地靠近他。 但是,谢成赢讨厌姻缘线,讨厌被摆布的人生,谢成赢对他生出的好感,也并不是真的好感,而是因为被姻缘线摆布了。如果有一天,谢成赢一旦知道真相,知道他最厌恶的姻缘线另外一端的人竟然是他时,他会和姻缘线一起被讨厌吧? 他和谢成赢的生魂相处那么久,那是他第一次做什么事都有一个人一直陪在他身边,他并不讨厌谢成赢,所以他更并不希望自己被谢成赢讨厌。 黎鸮收回偷看谢成赢的余光,微微垂头,盯着自己的鞋尖。 既然他不想被知道真相后的谢成赢讨厌,那么从一开始就离谢成赢远一点吧,至少这样,他们之间还保留那段生魂相处时期的美好回忆,不至于一切都变得面目全非,不忍回顾。 · 谢成赢忽然察觉到黎鸮开始对他冷淡了。 可是,刚才蹲在屋门口逗弄大石狮子时,他们之间明明很融洽的,黎鸮甚至还偷偷用余光看了他好几眼。 然而,此刻的黎鸮,却一眼都不肯看他,反而和刚刚做完笔录回来的张余亿道长凑在了一起,两个人贴的极近,头靠着头,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什么。 谢成赢觉得不满,低头问身边的大石狮子:「他们在说什么?」 大石狮子歪了歪头,硕大的石头「猫猫」头,非常可爱地对着谢成赢卖了个萌,然后一爪子就拍在了正往它身上扑的谢崽的小狗头上。 猫狗天生是冤家,大石狮子虽然是石头做的狮子,但毕竟也是猫科动物,小谢崽小小的一只,体型上就不占优势,敏捷度上更不占优势,被大石狮子一巴掌就拍的晕乎乎的,身体原地滴熘熘转了两圈,把脖子上牵引绳缠在了自己的前腿上,自己给自己绊倒了。 大石狮子收回自己的爪子,蹲在屋门口,用仅有的一只爪子,做了一个非常标准的猫猫揣姿势。 模样憨里憨气的,有点可爱。 谢成赢见状,询问大石狮子:「你的断掌怎么才能好?如果我给你重塑一具石雕身体,会重新长出来吗?」 石狮子雕像断掉的爪子,是和石头小狮子连在一起的。那块石头被黎鸮带了回来,此刻就放在屋子里。大石狮子的石头身体已经碎了,石头块七零八落地躺在村里旧祠堂的烂泥里。 第115页 大石狮子被这么一问,在石头上雕刻出来毛绒纹理的脸,露出了茫然。 它第一次当「山神」,它也不知道。 谢成赢只看一眼就明白了,问它没用,它不懂。于是,他终于找到藉口,向黎鸮走过去。 黎鸮正在和张余亿道长说话:「……你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你不能住我寝室。」 「没关系,这你不用担心,我可以和你挤一张床!反正我就是要一直跟着你,你去哪里我去哪里,保证寸步不离。」张余亿道长摆了摆手,不太在意,头上扎着的髮髻随着他的动作晃了晃。 谢成赢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他刚刚听到了什么?这个臭道士竟然还要和黎鸮挤一张床?大学宿舍大部分都是单人床,他们两个大男生,怎么能挤一张单人床? 黎鸮明显有些抗拒,用商量的口吻和张余亿道长说:「张道长,你真的不用跟着我,我可以保证随时和你联繫,电话微信都可以,视频通话也可以……」 谢成赢:「……」 他垂在身侧的双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手背青筋已经凸起。 电话微信、视频通话都可以随时联繫?这个臭道士当着他的面,究竟要对黎鸮做什么?眼里还有没有他这个大活人? 「那可不行!」张余亿道长似乎感觉到了背后有人,回头瞥见是谢成赢,眼神根本没在他身上停留,转头继续和黎鸮说,「随时随地电话微信联繫也不行,我必须跟着你,寸步不离,白天晚上都在一起,睡觉也要在一起才行。」 谢成赢:「……」 他不仅被当面无视了,还被当面撬墙角了。 谢成赢咬着后槽牙,皮笑容不笑,正要开口打断他们,就听到旁边的黎鸮耷拉着脑袋,深吸一口气,似乎不太情愿,但还是说:「那好吧,你就跟着我吧,住宿问题我帮你想办法。」 黎鸮想到自己寝室还有一张空床,或许可以把那张床收拾出来,给张余亿道长住。以前谢成赢是生魂时,也住过那张床。 听到黎鸮的回答,谢成赢的脸色,比刚才更差了。 「好,就这么说定了!别担心我没地方住,我长得很瘦,实在不行可以和你挤一张床!」张余亿道长一边说,一边激动地蹦了起来,张开双臂朝着黎鸮扑了过去。 然而,下一秒,他就被一坨「庞然大物」,直接挤开了,连连倒退了好几步,差点没站稳。 他在震惊抬头,就对上谢成赢冰冷到几欲杀人的视线。 张余亿道长:「???」 谢道友干嘛这么看他啊?他是做了什么大逆不道、十恶不赦的事吗?! 第54章 再见,谢成赢。 张余亿道长踉跄了几步, 差点摔了一跤,引得黎鸮向他看过来,神色疑惑, 问道:「你们怎么了?」 张余亿道长还没来得及告状,罪魁祸首谢成赢故意挡在他身前,飞快地转移了话题:「黎鸮, 那只大石狮子的前爪断了, 如果我请人给它重塑石头雕像,它的前爪可以重新长出来吗?」 黎鸮顺着谢成赢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注意力从张余亿道长身上移开, 落到了和他们距离不远的大石狮子身上。 张余亿道长:诶?我就这么被无视了? 他勉强站稳,发现他的黎道友和谢道友, 都背对着他, 看向了屋子门口的方向。 大石狮子趴在门口的门槛上,像是一尊守门的门将。它习惯性地歪着头舔自己的爪爪,脑袋上卷卷的鬃毛随着它的动作一抖一抖的。 黎鸮盯着大石狮子另外一只断掉的爪子, 语气肯定地告诉谢成赢:「它本就是由镇宅护院的石狮子化身而来,重新为它塑一尊雕像,开光祈福,就相当于为它重塑金身,它断掉的爪子自然是可以长出来。」 「那好,等下山后,我会联繫人为它重塑一尊雕像, 到时候请你来替它开光。」谢成赢熟练地安排了后续的事情, 敲定了由黎鸮来开光。 大石狮子还在专心致志舔自己爪子, 对外界的事充耳不闻,它背后就是屋门口, 屋里面的小傻子还在睡得香甜。 黎鸮想了想,对谢成赢说:「镇宅护院的石狮子,不能只塑一尊,要塑就要塑一对,一公一母,公的脚下踩蹴鞠,母的脚下要有小石狮子。」 谢成赢身上有功德金光,是十世善人,受天道眷顾。如果谢成赢能给它们一家三口都重塑金身,那么或许以后,留守在山里的大石狮子妈妈,就不会是孤单一个人了。 「好。」谢成赢什么都没问,爽快地答应了。 黎鸮对他客气道:「谢谢。」 至于谢成赢说的要找他给石狮子雕像开光这件事,黎鸮没有直接拒绝,但是他心底已经打定主意,到时候就把这活儿推给张余亿道长。下山之后,他是绝对不可能再见谢成赢的。 张余亿道长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接了活儿」,还站在两个人身后,委屈地瘪嘴。 他这么个大活人,从头到尾,彻底被这两个人无视了。 「咳咳!」为了显示自己这个大活人还在,张余亿道长没办法,只能自己主动出声提醒他们。 谢成赢听到他的咳嗽声,也没有过于在意,反而和黎鸮又;聊起了另外一个话题。 「你明天早上就下山了,张道长要和你一起下山?你们是要住在一起?」 第116页 「嗯。」黎鸮瞥了一眼张余亿道长,如实回答,「因为一些……原因,我们近期需要住在一起。」 谢成赢又问:「那么,你们准备住在哪里?住你们学校宿舍?这样方便吗?我记得大学生宿舍,一般都是单人床。」 「没关系,有地方住的。」黎鸮寝室有一位室友出国了,所以空了一张床,谢成赢还是生魂的时候,曾经住过。而且,现在是放暑假期间,室友安放和杨大鹏都回家了,如果这期间邪祟能主动找上门,对黎鸮来说,反而是一件好事,至少不会牵连到他的室友们。 张余亿道长也在旁边搭腔,非常不在意地说:「没事没事,我长得瘦,黎鸮长得也瘦,单人床我们两个人能挤下!」 谢成赢的脸色顿时比刚才难看了几分。 这个臭道士,竟然真的要和黎鸮挤同一张床睡! 黎鸮想要解释说有空床,但想了想,觉得也没必要这么急地解释,等张余亿道长到了他们寝室,自然就知道了,于是他没有说话。 谢成赢带着私心提议:「两个人挤单人床,多不方便?既然你们两个需要住在一起,不如在学校附近找一个房子……」 「我是穷道士,我没钱租房子。」张余亿道长立即打断谢成赢,当着他们的面,把自己衣兜翻了出来,空空如也,一毛钱现金都没有。 黎鸮:「……」 这年头都用手机支付了,谁衣兜里还会放现金?! 张余亿道长无辜地眨了眨眼,其实他跟着黎鸮是公事,可以向师门申请住房补贴。但他觉得麻烦,反正平时修行歷练时,荒山野岭、山林草丛他都睡过,和这些相比,挤大学生寝室也没什么不能忍受的,他并不在意。 说到租房,黎鸮急忙跟上:「我也没钱。」 他虽然刚刚收了柯青宁大姐和表哥包的大红包,但这些可是他以后的学费和生活费,可不能随便乱花。 谢成赢无奈,直截了当地说出自己的目的:「我在你学校附近有房子……」 「不用不用,不用那么麻烦,我和黎鸮挤一张床就行,我这个人不挑,随随便便就能睡!」张余亿道长爽快地打断了谢成赢的话,伸手揽住黎鸮的肩头,一副哥俩好的模样,「谢道友,别担心,黎道友寝室我见过,肯定能挤下,你们以前不也一起挤在一张床上给……唔唔唔!」 「给我打视频」几个字还没说出口,他就被黎鸮眼疾手快地捂了嘴。 「唔唔唔!唔唔唔!」张余亿道长张牙舞爪地挣扎,黎鸮动作太急,连同他的鼻子都一起捂住了。黎鸮慌乱中对谢成赢解释:「我们寝室有一张空床,不会挤同一张床。」 然而,谢成赢所有的关注点却都已经被张余亿道长刚刚那句「你们以前不也一起挤在一张床上」。 黎鸮大约也觉察到谢成赢的异样,捂着张余亿道长的嘴,慌乱地转移话题:「那个……我们明天早上要下山,现在要去收拾行李了。我和张道长先去收拾行李!」 说完,黎鸮拎着张余亿就想跑。 谢成赢站在他身后,缓缓开口,似乎要说什么。 黎鸮紧张的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脑子飞快地运转。如果谢成赢抓着张余亿道长刚才的话不放,偏要追问他,他必须及时给出一个能说服谢成赢的藉口。 可是,这么急的情况下,他能编出什么藉口呢? 然而,就在黎鸮差点把自己急死时,谢成赢已经开口询问了:「你明天早上就要下山,那个小傻子……你准备怎么安排?你再多留几天把他安顿好吧。」 黎鸮:「……」 黎鸮愣了几秒,才回过神,然后大大地松了口气,跳到嗓子眼的心也落了下来。 谢天谢地,谢成赢没有再抓着「挤在一张床上」话题追问,他算是又逃过了一劫。 想做个为谢成赢着想的「好人」,怎么就这么难?他这样大起大落、撒谎隐瞒,究竟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谢成赢好?黎鸮暗暗腹诽。 「张安平的事,我已经联繫相关方面的公益组织,他们在这方面有成熟的经验和流程,包括监护人方面都由他们去沟通,不需要我们插手。我和老村长也详细谈过,到时候老村长会配合公益组织,我留在这里也无济于事,不如先回去。」 他说完,扯着张余亿道长的胳膊往屋内走去:「我们先回去收拾行李了。」 谢成赢站在门口,望着被黎鸮随手关上的门,眼眸深邃,不知道在想什么。 忽然,他感觉到自己垂在一侧的手背微凉,一低头才发现,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他身边的大石狮子,它正在用石头雕刻的薄薄的小舌头,舔他的手背。 这个「山神」,行为举止,真的很像家养的猫猫。 · 因为假道士郑群被逮捕,受到了惊吓的富二代们,顾不上夜路,连夜下山,灰熘熘地跑了,跑得屁滚尿流。小傻子张安平也被老村长抱走,和老村长孙子住同一个屋了。 于是,当天晚上睡觉时,黎鸮他们这个屋子里只多了张余亿道长一个人。 张余亿道长自觉自己和黎鸮黎道友最熟悉,于是主动申请睡大炕要睡在黎鸮身边。 黎鸮没什么反应,谢成赢的脸就再次黑了。 张余亿道长注意到谢成赢的脸色不太好,拉过黎鸮,偷偷地和他说:「黎道友,我怎么觉得这次遇到后,谢道友一直看我都不顺眼?好像还经常给我使绊子!我是不是什么地方得罪他了?」 第117页 黎鸮:「……」 黎鸮尴尬地笑了笑,催促他:「快点洗澡睡觉,明天早上要赶路。」 张余亿道长来不及疑惑,就被黎鸮给撵走了。 谢成赢看到黎鸮把行李箱的拉链拉好,又看到菌菌也蹲在一旁摆弄着它的小行李箱,好奇地问:「那个张道长,是不是看不到菌菌?」 菌菌听到有人喊它名字,下意识抬头,对上了谢成赢看向它的眼神,它不太高兴地朝着谢成赢吐了一下舌头,没搭理他,继续低头摆弄自己的小行李箱。 黎鸮说:「他不是天生阴阳眼,想要看到菌菌,需要贴符纸。」 「哦。」谢成赢问完,也没有对符纸好奇。 等张余亿道长洗完澡回来之后,才发现,他的那一套被褥,也不知道被谁搬到了柯青宁的旁边,中间还隔着个魁梧大汉,然后才是谢成赢和黎鸮。他和黎道友之间,别说是挨着了,简直就是隔着千山万水的距离。 他抱着道士袍,正想要抗议,却听谢成赢开口说:「农村没什么娱乐项目,睡得早,现在就要关灯了,张道长快点去睡吧。」 张余亿道长的脸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他绝对是被谢道友针对了! —— 第二天一大早,黎鸮就把柯青宁和张余亿道长叫起来了,趁着谢成赢坐在炕边,披着外套没有阻拦他时,他单手拎着行李箱,潇洒地和谢成赢挥了挥手。 「再见,谢成赢。」 谢成赢沉默了几秒:「……再见。」 简简单单给谢成赢留下这三个字,黎鸮拎着行李箱,撒腿就跑,似乎生怕自己跑慢了,就被什么人追上了,只留给谢成赢一个匆匆离开的背影。 谢成赢默默勾起唇角,露出了一抹高深莫测地笑。 小谢崽睡在门口的狗笼子里,平时早上这个时间都是谢成赢或者魁梧男人带它去遛弯的。它听到门口有声音,欢快地摇起了尾巴,没想到出来的却是黎鸮。 「汪嘤嘤嘤……」看见自己最喜欢的黎鸮,小谢崽更激动了,恨不得自己能变小,从栅栏里钻出来扑到黎鸮身上。 黎鸮正在「逃跑」中,当然不可能为了rua狗耽误时间,只能和它也挥挥手:「再见,小谢崽。」 父子待遇一样,非常公平,黎鸮是懂得怎么把一碗水端平的。 第55章 造谣一张嘴 黎鸮拎着行李箱出门, 一路上脚步轻快,看得出来他的心情非常不错。 张余亿道长一头雾水,困惑地回头, 看向他们离开的老村长院子方向,脑子里全是问号,一肚子疑问。 他记得, 上次遇到黎道友和谢道友两个人时, 这两个人的关系是很亲密的。 虽然当时谢道友是生魂,生魂回魂会忘记在离魂期间发生的事,但是谢道友和黎道友之间是连着姻缘线的。即使谢道友是生魂回魂, 忘记过去,但只要再和黎道友见面, 那可谓是干柴烈火、枯树逢春, 一发不可收拾……他记得,上一次,黎道友和谢道友找他手机视频通话时, 谢道友还拎着姻缘线想问他是什么呢。 可是为什么这次见面,黎道友和谢道友之间的相处模式,却非常奇怪。明明两个人寸步不离,相处的氛围也是亲密无间、如胶似漆,根本容不下第三个人,但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太对劲? 「什么不太对劲?」柯青宁走到张余亿道长旁边,打了个哈欠。作为一个混吃等死的富三代, 他平时很少这么早就出门。 张余亿道长斟酌着说:「呃……就是觉得, 要下山了, 黎道友似乎很高兴。」 「能下山,谁不高兴啊?」柯青宁非常理解黎鸮此刻雀跃的心情, 并且感同身受,「和谢大魔王呆在同一屋檐下,还要天天晚上睡在一起!我黎哥没疯,那是他心理素质强,抗压能力高!这不,我昨天一听到今天早上能下山,可以远离谢大魔王,嘿嘿,瞬间腰不疼腿不酸了,连困都不困了。」 张余亿道长:「?」 他满脸都是「你在说啥?」「人俩是连着姻缘线的情侣和你能一样吗你算哪个葱?」的震惊和无语。 柯青宁见自己说的话,没有得到这位张道长的共鸣,只得讪讪地挠了下自己的头髮,掩饰尴尬。 黎鸮他们下山的车就停在村口,表哥林跃枫已经提前把车开了出来,见三个人走过来,他朝着他们招了招手,又单独叮嘱柯青宁路上开车要小心。 柯青宁负责开车,黎鸮坐在副驾驶座上陪他。如果路上开累了,他也有驾照,可以和柯青宁换着开,张余亿道长坐在了后座。 作为一名修行的道士,张余亿道长上车之后,充分地体现了一名道士的随遇而安,完全不在乎山路颠簸,躺在后座上就唿唿大睡起来,甚至还毫不客气地打上了唿噜,唿噜声音震天响。就连菌菌跳到他身上,小jiojio踩在他的脸蹦跶了一路,他也丝毫没有感觉。 黎鸮几次试图把捣乱的菌菌叫回来,但又怕冷不丁说话会吓到开车的柯青宁,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菌菌祸害张余亿道长。唯一令黎鸮值得庆幸的是,张余亿道长没有贴开眼符,否则他一睁开眼睛,就看到在自己脸上跳舞的「小小人」,不吓个半死也要吓个半疯。 柯青宁也注意到张余亿道长睡了一路,他的表情全是钦佩:「这么颠簸的山路,还能睡到打唿噜?果然是高人!」 第118页 昨天听到黎鸮介绍张余亿道长时,说这位是出身龙虎山的高人,柯青宁就已经佩服的五体投地,今日见张道长如此洒脱的作风,更对张道长仙风道骨敬佩起来。 果然,能和他黎哥混在一起的,都是有本事的真高人。 山路崎岖,坑坑洼洼,和平坦的高速公路相比,非常地不好开。柯青宁开得厌烦,觉得无聊,就随口找了话题和黎鸮聊天:「黎哥,你和谢大魔王以前认识吗?」 黎鸮瞬间警惕,目光扫向柯青宁,心想:这小子不会是已经被谢成赢收买了,跑来当卧底套他话的吧? 被假想成「卧底」的柯青宁,没注意到他黎哥的异样,依旧毫无所觉,还在小嘴叭叭地说:「我看你们没认识几天,却看起来很熟,做事也很默契。那可是谢大魔王啊,我从来没见过他给过别人好脸色。」 提到谢成赢,黎鸮语气淡淡的:「好好开车。」 显然,他并不想聊这个话题。 谢成赢对他态度特殊,只是因为拴在两个人之间的姻缘线作祟,并不是谢成赢的本意,谢成赢只是被命运操控了而已。以谢成赢这么骄傲的人,如果知道了真相,可能会恨不得立即掐死他。 没有人愿意被如此耍弄。 柯青宁的视线一直盯着车前方,没注意到车内的气氛,还在添油加醋:「黎哥,我感觉谢大魔王因为你的本领,对这些玄学异事、灵异神怪也不那么排斥了。说不定,因为这趟经歷,谢大魔王和谢家爷爷在这事上的矛盾会减少一些,他们爷孙两个人就能和解了。」 黎鸮坐在副驾驶座上,手指敲着膝盖,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对于谢成赢和爷爷之间的矛盾,他并不是那么在意。 因为谢成赢的面相和生辰八字,都表明他的命格是贵中之极,除了因为肉身无法承载命格而容易离魂的魂魄,需要长命锁来镇住外,谢成赢一生顺遂,并无坎坷,也无家宅不宁之忧。谢成赢和他爷爷的矛盾不是什么无法调和的矛盾。 然而,柯青宁却语出惊人:「要是他们爷孙矛盾和解了,谢大魔王那个的未婚夫,也不至于苦苦等这么多年不能结婚了,怪可怜的。」 黎鸮瞳孔一缩,唿吸一顿,脱口质问:「未婚夫?谢成赢,他有未婚夫?」 「对啊,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的。」柯青宁没把黎鸮当外人,把自己在圈子里道听途说的事,一股脑儿地往外说。 谢大魔王传说中的那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其实他们这些小屁孩都没见过,只是道听途说,一直都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存在。 谢成赢在他们整个圈子里,一直都是最优秀的,所以不管是家里有儿子的还是家里有女儿的,都想和谢家联姻,让谢成赢当自己的儿婿或者女婿。所以基本从谢成赢小时候,就有很多人家惦记上他了。 然而,每每有人去谢家试探口风,谢家老爷子都以谢成赢的婚事「从小就定下来了」为藉口,将来人一一回绝。最后传来传去,圈子里都知道谢成赢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夫,是个男孩,但是见过的人却几乎没有。 当然,其实圈子里大部分人家都认为,这只不过是谢家老爷子婉拒搪塞之词,这个所谓的青梅竹马的未婚夫,根本不存在。只是,谢家那样的地位,即使同是圈子里的人,谁家也不敢真的上门求证要见谢成赢的未婚夫。 不过就是开车路上闲着没事和黎鸮八卦八卦,至于这些八卦中的小细节嘛,柯青宁觉得没必要给黎鸮讲的那么详细了。 「原来,他有未婚夫啊,难怪……」黎鸮坐在副驾驶座上,垂着头,视线盯着鞋尖,默默地想。 难怪谢成赢那么抗拒和有命定姻缘线的人结婚,甚至不惜起誓说会亲手斩断他们之间的姻缘线,原来他一直有未婚夫,还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 黎鸮手指摩挲在他身侧的姻缘线上——这根姻缘线因为距离谢成赢越来越远,颜色已经没有在山上时鲜亮了,就连光泽都黯淡了不少。或许只要他和谢成赢永远不见面,有一天这根姻缘线会自己断掉。那时候,谢成赢也就不用再为姻缘线的事情困扰了。 果然,「不再见面」这个决定,他做的是对的。 只是,为什么,他的心口位置,非常地难受,非常地不舒服,好像很疼,又好像很酸,也好像被人挖走了一块…… 之后的一路上,黎鸮的情绪一直不高,柯青宁讲了几次笑话,黎鸮都没能笑出来。后来,柯青宁也没了精力,麻木地握着方向盘开车。期间,黎鸮和他换开了一段路程,最后他们的车终于告别了颠簸的山路,上了高速公路。 到了高速公路,就好开了,柯青宁再次主动请缨,换黎鸮坐回副驾驶座。这时,已经颠簸着睡了一路的张余亿道长,终于停止了他震天响的唿噜声,揉着眼睛,迷迷煳煳地坐了起来,然后掏出了手机。 「嗯?我手机什么时候静音了?我师父给我打了这么多电话,啊啊啊啊啊,我一个都没接到!」张余亿道长瞬间清醒,和刚才睡眼懵懂的状态判若两人。 现在是封印松动、邪祟祸心出来作祟的特殊时期,他又负责跟在邪祟祸心的目标黎鸮身边,一向很少碰手机的师父,在这时候给他打电话,一定有相当重要的事情,可是他竟然给错过了。 张余亿道长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挨他师父的揍,那是真疼啊!他顿时吓得汗流浃背,手忙脚乱地给自己的师父回电话。 第119页 手机另一端,张余亿道长的师父,语气温柔,态度和蔼,慢吞吞地说:「余亿啊,追查邪祟祸心的踪迹,是大事,不可懈怠,更不可能委屈了捨身做饵的黎道友。」 「是是是,师父您说的是。」张余亿道长乖巧应道。 张余亿道长师父在手机另一端继续慢悠悠地说,似乎途中还抿了口茶:「听说黎道友是住学校寝室,你也要跟着去?」 「是是是,我保证对黎道友寸步不离。」 「啧啧啧,你这小子,就是死脑筋,不会变通。」张余亿道长师父语调依旧慢吞吞的,但是张余亿道长却已经下的额头上都是汗了。 以他对他师父的了解,他师父说话越慢,就代表着事情相当严重。他实在想不明白,他究竟犯了什么大错? 张余亿道长师父却依旧是笑眯眯的,心情似乎很好:「余亿,是这样的,我们以前的一位香客,听说你们在京市需要一个临时落脚点,便主动提出让你们借住在他家中。」 「这……」张余亿道长看了一眼黎鸮,想要徵求黎鸮意见。 然而,他师父根本不给他机会,直接替他们做了决定:「邪祟祸心虽然现在力量微弱,但毕竟是邪祟,你和黎道友住学校寝室,那里都是年轻学生,人多密集,行动起来也不方便。这位香客在京市的房子,我曾经云游时,帮他看过风水、布过安宅阵法,那里比学校寝室更安全。所以我接受了香客的好意,你们这段期间就暂时借住在他家。我已经让你师兄把地址发你手机,你们今天到了京市,就直接去香客家,人家已经提前准备好了,挂了。」 「诶诶诶诶……师父!」张余亿道长握着手机,尴尬地看向黎鸮,露出了无奈的苦笑。 他可不敢违背他师父的命令。 黎鸮:「……」 黎鸮无奈嘆气,张余亿道长的师父,怎么还强买强卖的。 第56章 看我诡计多端 柯青宁根据新地址, 重新定位导航,他们的车下高速到达京市时,天色已经黑了, 道路两侧的路灯灯火通明。 坐了一天的车,全车人都有些疲惫,只有菌菌还挥着小拳头在车子椅背上跳来跳去, 精力充沛。全车只有黎鸮能看见它, 又没有谢成赢的压制,菌菌玩得毫无顾忌。 车下高速公路时,黎鸮也扛不住了, 有点发困,靠着椅背打了个盹。等他再醒来时, 发现眼前的这条路特别熟悉, 是朝着他学校的方向开的。 黎鸮揉了揉眼睛,问柯青宁:「是不是累了?换我开?」 「不远了不远了,马上就到了!最多十分钟!」柯青宁乐滋滋地扬起下巴, 拍着胸脯保证。 「你师父帮我们借的住处,离我的学校这么近?」黎鸮问后座的张余亿道长。 张余亿道长睡了一路,扎着的髮髻散开了。他披着一头黑髮,坐在后座的昏暗里,还在一脸发懵:「应该是吧……可能是我师父考虑到你回学校方便,所以才在附近借的房子吧。」 柯青宁又开了十分钟,张余亿道长师父帮他们借的房子就到了, 距离黎鸮的大学的确非常近, 黎鸮从这里到学校, 只需要坐两站地的公交车,出行非常方便。 但黎鸮却看着眼前的豪华别墅区的大门, 越看越眼熟。不仅是大门眼熟,就连从大门开车进去的那条路,他也非常眼熟。 不仅黎鸮眼熟,菌菌也兴奋起来,激动地用小手手扯谢成赢的袖子,欢快地摇了几下。 黎鸮已经认出来,柯青宁开进的这个别墅区,就是他们学校保安王大叔住的别墅区。 这座别墅区,地处市内最繁华地段,交通便利,寸土寸金,并且依山傍水而建,别墅区后面就连着自然风景保护区。上次因为要埋葬小谢崽妈妈,他和还是生魂的谢成赢、张余亿道长跟着保安大叔来过这里一次。 菌菌从黎鸮的袖口,爬到黎鸮的肩膀,扶着黎鸮的耳朵垫脚站直,脖子伸得长长的,小手遥遥地指着远方:「爸爸爸爸!你看,那边那座山,就是菌菌第一次遇到你的地方!」 现在外面的天已经黑了,从车窗看向外面,只能看见路边两旁亮着路灯,远处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坐在后座的张余亿道长也惊唿了一声:「我师父竟然这么大手笔?!」 上次他来到这个别墅区时,对着这里的风水格局和天时地利,还好生地羡慕了一番。 黎鸮有些不自在,手指下意识在衣兜里捏了一下自己的三枚铜钱,问柯青宁:「谢成赢是不是也住这个别墅区?」 柯青宁:「嗯?当然不是!黎哥,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我听说,谢成赢在这里也有一栋别墅。」黎鸮记得,上一次来这里,还是生魂的谢成赢和他说过,他在这里也有房子。 柯青宁摇头:「这个我倒是不知道!嘿嘿,我虽然也是圈子里的,但对圈子里的是知道的不多。黎哥,你要是想知道,我让我大姐帮你打听打听?」 黎鸮看向柯青宁的表情,带着怀疑,怀疑里还夹杂着几分嫌弃。 嘴上说着对这个圈子里的事情知道的不多,八卦讲起来一套一套的,都快把谢成赢的家底都交代了,问到关键的信息,却一问三不知了。要他何用? 柯青宁:「?」 就……挺突然的。好像他什么都没做,他黎哥什么也没说,他就被嫌弃了。 第120页 —— 最终,黎鸮他们的车停在了一栋别墅门口。 别墅里的人们听到门外的动静,一起热情地迎了出来。 为首的是一位白髮苍苍、精神矍铄的老爷爷,他穿着板正的西装,腰背笔直,即使年纪已经大了,但浑身都散发着气势,显示着这位老爷爷年轻时一定十分精明能干。 他主动朝黎鸮伸手,自我介绍:「黎鸮是吧?你好,我姓温,你叫我温爷爷就行。」 「温爷爷。」黎鸮礼貌地和他握手,顺便看了一下老人家的面相。 年轻时饱受沧桑、受尽磨难,但安享晚年,是厚积薄发、有福有寿之人。重点是,他的面相走势,和谢成赢完全不一样,可以断定两个人没有血缘关系。 黎鸮自从进这个别墅区开始就有些不安的心,这下终于踏实了。 看来,一切只是巧合。只是他突然被安排去借住的房子,恰好是他以前来过的别墅区,恰好谢成赢在这里有栋房子。 温爷爷和黎鸮握了手之后,就热情的招待黎鸮往里进,完全没有给旁人多余的眼神。 一旁的柯青宁和张余亿道长,两个人彼此对视一眼,尴尬地收回了手。 跟在温爷爷身后的一个小年轻,好心提醒他们:「二位客人,请。」 柯青宁和张余亿道长回过神一看,才发现黎鸮竟然已经被温爷爷带着走进了别墅,他们两个被落在了后面。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他们两个的的确确地被忽视了。 柯青宁想得开,反正他只是负责把人送到目的地,不会留在这里借住,所以没太在意,和张余亿道长挥了挥手,就开着车走了。 张余亿道长:「……」 好了,现在尴尬的,就剩他一个了。 好在,温爷爷虽然对黎鸮特别热情,但也没有苛待张余亿道长。 他们两个人到的晚,温爷爷特意让家里的阿姨给二人准备了晚餐。两个人,四菜一汤,不算太丰盛,但每道菜都是精挑细选的,味道极好。 吃饱喝足之后,温爷爷也没有拉着两个人多聊,给他们安排了房间休息。 黎鸮被安排在二楼的南侧,他的房间隔壁就是整栋别墅的主卧。主卧现在门关着,他看不到主卧里的装修。张余亿道长的房间也被安排在了二楼,和黎鸮的房间门是正对着,只是两间房间中间,隔着挑空客厅的设计,看似距离很近,但过去,需要走旁边的半弧形走廊。 张余亿道长:「……」 虽然,他觉得这样的安排,似乎莫名地有点奇怪,总感觉哪里不对劲,但当看见他被安排的房间,内部宽敞,装修豪华,大床舒适,房间内自带卫浴,张余亿道长脑海里那点疑惑,瞬间就一扫而空,被他忘得干干净净了。 什么奇不奇怪的,连续两天都在山路上颠簸,一定要先舒舒服服洗个热水澡。 黎鸮眼睁睁地看着张余亿道长,爽快地和他说晚「晚安」两个字就关上了门,速度之快,让他连回应「晚安」两个字都没来得及。 温爷爷一脸慈祥,笑眯眯地看着他说:「小黎啊,时间不早了,也早点去休息吧。你的换洗衣服都准备好了,就在柜子里。」 「不用,我自己带了。」黎鸮急忙谢绝。 温爷爷却和蔼和亲地说:「小黎啊,你不用客气,这些都是给你准备的。听说你们会在这里住一段时间,也不知道给你们准备的东西够不够,全不全。如果缺了什么,直接和我说,我立即给你们补上。」 黎鸮:「……谢谢温爷爷。」 他总觉得,张余亿道长师父帮他们找的借住这家人,对他们的态度过于热情了,尤其是温爷爷看他的眼神,一直都含着慈祥和蔼的笑,仿佛是在看自家小辈。 黎鸮谢过温爷爷,正准备进房间关门,忽然发现老人家并没有直接回别墅的主卧,而是下到了一楼,进了楼下的一个房间。 温爷爷怎么不住别墅主卧呢?黎鸮疑惑了几秒,随即有了合理解释:可能是老人家年纪大了,上楼腿脚不方便。 他进了房间,关好门,打开行李箱,把自己平时用的东西拿出来。 可能是因为这间房间就在主卧旁边,所以朝向、格局都非常地宽敞,除了自带了卫浴之外,还自带了一个巨大的独立衣帽间。衣帽间里面挂满了衣服,鞋柜里也摆满了各种款式的鞋子,就连手錶领带袖口等配饰,都一应俱全。所有的标籤都在,都是全新的,而且看这些牌子和款式,肯定是价格不菲。 黎鸮震惊了。 看来张余亿道长的师父,面子足够大,仅仅是安排两个小辈到别人家借住,就被以如此高的规格招待。 黎鸮没敢动衣帽间里的衣服,从自己行李箱找了换洗衣服,进浴室洗澡了。 洗好出来时,就看到菌菌穿着小睡衣,带着小睡帽,正在硕大的房间里上蹿下跳地跑酷。它看到黎鸮出来了,高兴地大喊:「爸爸爸爸,我还从来没住过这么大的房间呢!这里比实验室都大!欧耶,住大房子太爽了!欧耶耶……欧耶耶……」 菌菌兴奋地开始高声唱歌。 黎鸮早就已经习惯了这只小蘑菇的吵闹声,他已经开始犯困了,于是摸过手机,准备定个闹钟就睡觉。点开手机屏,黎鸮就看到了谢成赢发来的微信消息。 【x:到了吗?】 第121页 黎鸮盯着手机屏幕,盯了足足有一分钟,最终他还是退出了聊天软体,当做没看见。 既然已经做好决定了,就不能拖泥带水、优柔寡断。 有些事,当断即断。 可能是赶了一天的路,中途又和柯青宁轮流开车,黎鸮的头沾上枕头就睡着了,一夜无梦。 第二天一早,黎鸮的闹钟响了,他起床洗漱换好衣服,把迷迷煳煳赖床的菌菌也喊了起来。 菌菌昨晚太兴奋,跑了大半夜的酷,没睡醒,不停地用小手捂着嘴打哈欠,见黎鸮要出门,它伸出菌丝缠住黎鸮的手腕,小小的一小团挂在黎鸮的袖口上,昏昏欲睡。黎鸮用手心把它託了起来,放到了外套衣兜里,菌菌在里面滚了一圈,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又开始唿唿大睡了。 黎鸮今天要去学校实验室一趟,有一批菌株需要及时更换营养剂,所以那天对谢成赢说的藉口,也不完全是假的。 走到一楼大厅时,黎鸮看到温爷爷已经在院子里打上了太极。见黎鸮出来了,温爷爷热情地招唿黎鸮:「小黎啊,是要出门吗?早餐已经准备好了,吃一点再出门。」 黎鸮没有拒绝温爷爷的好意,喝了提前熬好的粥,又吃了几个香喷喷的肉包子,早餐餐桌上的几个小配菜,做得格外的好,开胃爽口。 黎鸮和温爷爷说自己要去学校实验室,温爷爷提议要派司机送黎鸮,被黎鸮急忙拒绝了。 他本来就是来借住的,已经给人家添了那么多麻烦,怎么还能劳烦人家司机接送呢? 见黎鸮抗拒的厉害,温爷爷也没有坚持,笑眯眯地目送黎鸮出门。 黎鸮出门前,特意在别墅的院子里走了一圈,想看看张余亿道长师父留下的法阵是否还牢靠。 毕竟邪祟祸心虽然是和他结了仇,目标是他,但邪祟终究是邪祟,万一牵连了温爷爷一家,黎鸮会自责一辈子的。 看了一圈,黎鸮悬着的心算是落下来了。 这栋别墅的护宅阵法应该有些年头了,但布阵的人是阵法高手,布阵的手法高明,毫无瑕疵,堪称完美。虽然黎鸮是修言灵的,对阵法只略知一二,但他也知道,在如今灵气微薄的末法时代,能布下这么完美的阵法,已经相当不容易了。 检查完护宅阵法,黎鸮这才放心去学校,路过小院时,他看到院子角落里有一个小狗窝。狗窝木头制作的,外形是骨头形状的小房子,十分可爱。但这个狗窝看起来特别新,就像是刚刚才安装上去似的。 黎鸮观察了一会儿,确认这狗窝是空的,里面没有小狗。甚至以这个狗窝的崭新程度来看,可能从来就没有住过小狗。 黎鸮没把这点小突兀放在心上,这时刚刚起床的张余亿道长,匆忙地嘴里叼着肉包子追上黎鸮,一边吃一边含煳地埋怨他:「黎道友,起床怎么不叫我?说好了,我要寸步不离地守着你的。」 「我知道你能追上来。」黎鸮朝着他晃了晃自己手里的三枚铜钱。出门前他已经问过卦了,知道张余亿道长一定会跟来的。 张余亿道长塞下最后一口肉包子,气恼地说:「黎道友,你那个卦象,就没说我差点迟到吗?」 黎鸮笑了笑,和张余亿道长一起出了别墅大门。 现在的别墅物业服务特别好,为了方便业主们取外卖和快递,有专门的观赏电瓶车负责接送,黎鸮乘坐物业的电瓶车到了别墅门口,转乘了公交车,去了学校实验室。 今天学校保安室,正好是王大叔值班,见到黎鸮回来,又见到上次见过的张余亿道长,他热情地和他们聊了几句,也没为难张余亿道长,让他在门卫登了个记,就放行了。 实验室培养菌一切正常,黎鸮让张余亿道长自己坐在实验室休息间玩,他换好实验室专用白大褂、配好营养剂,就进了实验室。 这一忙就是忙了一天,他们中午的午餐是从楼下自动贩卖机买的面包牛奶,随便解决的。 晚上回去时,黎鸮和张余亿道长刚走到别墅区大门口,就遇到保安王大叔开着车下班回来。 王大叔热情地喊他们,又惊又喜:「你们怎么在这里?」 黎鸮如实回答:「我们最近借住在这里。」 「是哪栋别墅?我顺路,送你们过去。」王大叔特别热情地招唿他们。 黎鸮和张余亿道长对视了一眼,没有拒绝,打开车门上了车,顺便报了别墅门牌号。 王大叔一听,有些惊讶:「这栋别墅我知道,是整个别墅区的楼王!位置是全别墅区最好的,单平房价也是最贵的!听说,当初一开始就被售卖一空了,也不知道谁家买去了。不过……」他打了个方向盘,转了个弯,继续说,「不过,这房子很多年都没有人住了,你们借住的人家可能是最近刚刚搬过来的。」 黎鸮说他们借住的主人家姓温。 王大叔摇头,直言道:「不认识。」 不过,他就是个当保安的富二代,圈子里的事了解的不多,不认识也不奇怪。 他把黎鸮和张余亿道长送到别墅门口,就开车离开了。 张余亿道长和黎鸮一边往别墅大门走,一边羡慕地说:「这个别墅区,不出门不用买门票,就能逛自然风景区,有钱人买完房子却不住,真是……好羡慕呀……」 「汪汪汪!嘤汪汪汪!」 第122页 他的话音未落,他们就远远地就听见了狗叫声,还是奶唧唧的小狗叫声,而且听起来还有些熟悉。 黎鸮刚刚意识到什么,下一秒,一小团白色的小毛球,兴奋地摇着尾巴,远远地就朝着黎鸮跑了过来。 「谢崽?!」黎鸮诧异,「你怎么在这里?」 随后,他就看到谢成赢大摇大摆地从别墅大门走了出来。 他穿着一身闲适舒服的家居服,姿态随意,仿佛是这别墅的主人似的,和黎鸮打招唿:「小猫头鹰,你回来了?」 黎鸮:「?」 第57章 青梅竹马 谢成赢站在别墅的大门口, 身上穿着休闲的家居服。他的头髮应该是洗过刚吹干,很蓬松,头顶上的髮丝随着院子里吹过的微风, 微微晃动。西斜的夕阳,在天空烧起一片红色的晚霞,晚霞的光洒在谢成赢的身上, 敛起他平日里散发的锐利, 让他变得温润了几分。 小谢崽已经先他一步,摇着尾巴,热情地扑到了黎鸮的腿上, 立起身体,伸着两只小前爪, 仰着脑袋等待黎鸮的抱抱。 然而, 黎鸮的所有注意力都在谢成赢身上,他看向谢成赢的眼神里全是震惊。 明明他们昨天早上才刚刚分开,今天晚上怎么就又见面了?! 这样再次见面的速度, 实在是让黎鸮震惊不已。 他的脚边,小谢崽一直撒娇卖萌,努力地求抱抱。它在原地蹦来蹦去,黎鸮都没有理它。小谢崽委屈极了,仰着小脑袋可怜巴巴地望向黎鸮,低声「嗷汪汪汪」地叫着。 黎鸮此刻所有注意力,都被小谢崽身后的谢成赢吸引了, 根本没注意到腿边的小谢崽。 他看到, 他和谢成赢之间的姻缘线, 因为两个人的再次靠近,再次亮了起来, 就连姻缘线的光泽也变得更加有了色泽。 孽缘不断。 黎鸮的脑海里,忽然冒出了不合时宜的四个字。 这时,一直被忽略的张余亿道长,上前一步,打破了两个人之间诡异的沉默气氛。 「诶,谢道友,你怎么在这里?」 谢成赢的视线从黎鸮身上,吝啬地转到了张余亿道长身上。刚才看向黎鸮时脸上不自觉带着的温和荡然无存,身上的气息也再次锐利起来,就连天边的晚霞也没了能综合他身上锐利气势的效果。 张余亿道长:「……」 谢道友是变脸大师吗?怎么态度前后转变这么大? 谢成赢只是扫了一眼张余亿道长,视线并没有在他身上多做停留,又回到了黎鸮身上。随即,张余亿道长就惊讶地发现,刚才还浑身生人勿近的谢道友,再一次变得柔和,好像是一位邻家阳光温柔的大哥哥。 张余亿道长:「……」 难道这位谢道友,是师承川剧变脸大师? 「这里是我家。」谢成赢没有搭理一脸狐疑的张余亿,而是目光温和地望着黎鸮,唇角略带弧度,语带笑意,说,「龙虎山天师府的张道长,和我们谢家是老相识,这栋房子的风水和阵法布局,就地当年张道长下山云游时,帮忙相看布阵的。昨天,我有事与张道长通了电话,得知他的徒弟和一位道友在京市需要一处落脚地,恰好我在这附近有一套房子,可以让你们来落脚。我当时在山上,没办法及时赶回来,于是就拜託温爷爷先过来招待你们。」 黎鸮抿着唇,唇角崩成一条直线。 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 他前脚刚和谢成赢分开,下山就「碰巧」住进了谢成赢的家里。而且,谢成赢现在就已经在这里,山上到京市路程开车要行驶一天,谢成赢明显就是昨天在他走后,立即就动身下山赶回来了。 在一旁的张余亿道长,也恍然大悟。 他昨天就觉得奇怪。他师父主动帮他们找借住的地方,这可不像是他师父平日里会做的事。现在谢道友站出来解释,那么这一切就都能说得通了。 敢情,根本不是他师父面子大,而是谢道友担心黎道友住的不好,打着他师父的名义故意把人弄到身边,他不过就是个附赠品。 这么一想,张余亿道长顿时就觉得有些心酸,他这个兜里没钱的穷道长,不过就是谢道友和黎道友y中的一环,还是「赠品」的那种,真是见者伤心,闻者落泪啊! 谢成赢的所有注意力都在黎鸮身上,对张余亿道长受伤的心灵毫不关心。他主动继续解释:「温爷爷是跟在我爷爷身边的老人了,他这一辈子都在谢家,一直在帮着我爷爷管理谢家,我就是被温爷爷带大的。啊,对了,你见过的荣安,就是温爷爷的外孙,也是从小就在我们谢家长大的。」 荣安,这个人,黎鸮记得,是那个不爱说话的魁梧男人。 在山上住的那几天,荣安一直很安静,黎鸮几乎没有听过他讲话。但黎鸮经常能看到荣安在村子里熘小谢崽,早晚两趟,并且还负责小谢崽的饮食,非常尽职尽责。 而且,黎鸮隐约记得,这个荣安在他们去探查危险的地方时,一直似有似无地护在谢成赢的周围,似乎是想保护谢成赢。 青梅竹马的未婚夫。 黎鸮的脑海里瞬间就想起了柯青宁提到的八卦。 只是,黎鸮想到荣安的外在形象,虽然他也算的上是帅气英俊,但身材却很魁梧。 呃……谢成赢好的是这一口?不太可能吧?应该不是这位青梅竹马吧?可能谢成赢还有别的青梅竹马? 第123页 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黎鸮低头,看了看自己虽然有腹肌但却很削瘦的小身板,心里忽然嘆气:如果那位青梅竹马真的是荣安,这么一对比,就算有姻缘线拴在他和谢成赢之间,他输得也不亏,而且输得是心服口服! 对于一个男人来说,一身的好身材,谁不羡慕?! 「鸮鸮,你在想什么?」谢成赢发现黎鸮好像一边在听他说话,一边走神,忍不住开口唤回他的注意力。 「你和荣安,是青梅竹马?」大概是太过好奇,黎鸮没顾得上去计较谢成赢对他的称唿。 「嗯?」这个问题,出乎谢成赢的意料之外。那一瞬间,谢成赢本能警惕,浑身都炸起了戒备的刺,满脑子都是疑问。 黎鸮什么时候对荣安感兴趣了?是在山上时吗?荣安趁着他不注意时对黎鸮做了什么,引起了黎鸮的兴趣?荣安现在就在别墅里,看来他需要找个藉口,把荣安撵回谢家老宅,免得这傢伙留在这里碍事。 「不方便回答吗?那就算了,是我冒昧了。」黎鸮见谢成赢似乎有些顾虑,非常体贴,没有再问下去。 「没什么不方便的。」谢成赢回过神,飞快地回答,「也不算是青梅竹马,他比我大8岁,我刚记事,他就小升初了,开始忙学习,忙中考忙高考,不屑带小孩玩。」 而且,他那个时候身体不好,时不时就生魂离体,陷入昏迷,根本没办法像正常小朋友一样玩耍,温爷爷照顾他比较多,和要上学的荣安接触的很少。 黎鸮:「……」 很简单的一段描述,谢成赢怎么说的咬牙切齿的,怨念这么深?难道是因为他的青梅竹马没能一直陪在他身边所以有了怨念? 黎鸮感嘆:「你们感情真好。」 谢成赢狐疑,黎鸮从哪里能看出,他们感情真好的? 「荣安一直跟在我爷爷身边,谢家的大部分事务也一直是他在处理。这次上山,我爷爷不放心我,才派荣安一起的,他很快就会回我爷爷那边。」谢成赢说。 「哦。」因为柯青宁的八卦,黎鸮其实有很多问题想问:比如他真的是你未婚夫吗?你们不能结婚是因为你爷爷迷信姻缘线吗? 但现在从谢成赢的视角来看,他们从认识那天算起,也还认识不到一个月,他冒然地问这些问题,实在是太唐突了。黎鸮压下了心里的好奇,终于弯腰,把一直在他脚边求抱抱的小谢崽,抱在了怀里。 菌菌原本没拿小谢崽当回事,一直把小谢崽求抱抱的行为当热闹看,甚至还故意朝小谢崽吐舌头「略略略」,把原本就委屈巴巴的小谢崽弄得更委屈了。现在,它忽然得偿所愿,被黎鸮抱进了怀里,菌菌顿时就不干了,探出了一根菌丝,开始敲小谢崽的小狗头。 「嗷呜呜呜!」小谢崽被打疼了,小狗头就使劲地往黎鸮的怀里钻,只留皮粗毛厚后背给菌菌。 菌菌气得抓狂:呜呜呜,真讨厌!这只臭小狗和它爸爸都是烦人鬼,又来和我抢爸爸了! 黎鸮抱着小谢崽路过院子,看到早上还空着的狗窝,里面已经铺上了柔软的垫子,门口也放了狗粮碗,显示今天这里有新主人入住了。 果然是一应俱全。 温爷爷见黎鸮他们回来,热情地招唿大家吃晚饭,荣安也坐在餐桌旁,见到黎鸮,他竟然破天荒主动地和黎鸮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唿。 「这是荣安,小黎见过吧?他是我的外孙,和成赢一样,都是我一手带大的。」温爷爷坐在主位,谢成赢坐在旁边,黎鸮被安排在了谢成赢的身侧,张余亿道长没得挑,挨着黎鸮坐着。 一桌人开动,荣安还是和之前一样,一直很安静,吃饭过程中没发出任何声音,存在感并不高。 由于柯青宁带来的八卦,吃饭时,黎鸮忍不住多打量了几眼荣安。 柯青宁说过,谢成赢的那个未婚夫,苦苦等了那么多年,还是不能结婚,怪可怜的。如此一看,荣安比谢成赢大8岁,年龄也对得上。 「在想什么?」谢成赢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黎鸮下意识回答:「荣先生应该已经32岁了。」 苦苦等了这么久,可惜还不能结婚。 「嗯?」谢成赢奇怪道,「你怎么知道他的年龄?」 黎鸮看向谢成赢,理所当然地说:「他比你大8岁,不就是32吗?」 谢成赢的心里,忽然「咯噔」了一下,敏锐地抓住了黎鸮话中的疑点。 荣安比他大8岁,今年35岁,黎鸮却少算了3岁。而他清晰地记得,黎鸮曾经说过,他们之间有1.3个代沟。而实际上,他比黎鸮大7岁,是2.3个代沟。这中间也是少算了3岁。 这是巧合吗? 为什么黎鸮没问过他的年龄,却语气笃定,像是非常了解他的年龄似的?这个疑点,在山上时,谢成赢也抓住过,他当时没捨得逼问黎鸮,这一次,他不打算放过机会,顺势边说:「黎鸮,你可能弄错我的年龄了,我今年26岁,过完生日就27了,比你大7岁,不是大4岁。」 黎鸮:「……」 黎鸮眼角抽搐了一下,表情一言难尽。 呦呵,生魂时期的谢成赢,连告诉他的年龄都是假的。 「哦,那可能是柯青宁记错了。」黎鸮往嘴里塞了一块红烧肉,含煳甩锅。 谢成赢亲口问过柯青宁,柯青宁没和黎鸮提过他的年龄。 第124页 不过,谢成赢但笑不语,他没有拆穿黎鸮,而是非常贴心地把一碟子剥好的蟹肉,放到了黎鸮面前:「酱汁蟹腿,是我家厨师的拿手好菜,味道和别处的不一样,你尝尝。」 「谢谢。」突如其来地被投喂,黎鸮顿时受宠若惊,却忽然和对面荣安投过来的视线对上了。 黎鸮筷子一顿,做贼心虚地收了回去,没敢立即去夹。 毕竟谢成赢的姻缘线拴在他身上,如果荣安真的是那位青梅竹马,他确实有点对不起对方。 荣安看这一眼,本来只是不经意而已,却没想到,换来谢成赢冰冷的视线向他射来,没有实体的目光像是淬了毒似的,全是带着兇狠的警告,似乎在警告他:这是我的,你看什么看?不许看! 荣安:「……」 哼,小气鬼! 他不就是因为好奇自家成赢少爷未来的另一半,多看了一眼而已,过分吗?! 第58章 亲 荣安被谢成赢凶神恶煞地威胁着, 准备收回视线时,却发现黎鸮正在看着他,表情说不出的古怪, 好像乖巧中带着几分歉意,还带着几分八卦的味道。 然而就因为这么零点几秒的耽搁,荣安收回去的视线晚了一点, 再次对上了谢成赢比刚才更凶的眼神。 荣安:「……」 荣安无语, 你老婆偷瞄我,你瞪我?你有本事,你瞪你老婆去啊?! 当然, 和柯青宁一样,在谢大魔王威名的常年压制下, 一向沉默寡言的荣安, 敢怒不敢言,默默地收回了视线。 这么几眼微妙的眼神变化,黎鸮那边已经快要脑补了一出情深的戏码了, 并且对柯青宁提到过的八卦,已经开始将信将疑。 刚刚饭桌上,谢成赢和荣安这两个人,吃个菜都要眉来眼去的。尤其是荣安,看向谢成赢的眼神越来越哀怨,似有千言万语的抱怨憋在心口,却因为忌惮些什么不敢直说, 看起来委屈极了。 此情此景, 黎鸮忍不住无视荣安魁梧的外形, 开始猜测,他是不是真的就是谢成赢那个青梅竹马未婚夫? 都怪柯青宁, 和他八卦了一路,到了关键信息时却卡壳了,也不说清楚谢成赢的青梅竹马叫什么! 真要急死吃瓜群众了。 谢成赢发现,黎鸮还在看荣安。不是那种明目张胆、光明正大的看,而是自以为掩藏的很好,其实小眼神动来动去,很难不被人发现的那种偷看。 真可爱。 他喜欢的人,就连这种狗狗祟祟偷看的小动作,都这么可爱。 而且,他还发现,黎鸮不仅只偷看荣安,还时不时地也偷看他一眼,难道是在把他和荣安作比较? 谢成赢:「!!!」 意识到这里,谢成赢忽然就有了警觉。 虽然,他自认为,他的自身条件,各个方面都不比荣安差,但过于魁梧的身材这方面……谢成赢也只能自愧不如。 靠!谁会闲着没事把自己练得浑身都是即将爆出的肌肉块?动起来仿佛变形金刚的铁甲似的! 谢成赢自认为,他自己这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身材,才是最完美的身材!荣安那种算得了什么! 于是,无辜的荣安,又接收到了谢成赢不满的眼神,并且谢成赢皮笑肉不笑,说:「荣安哥,你吃完就可以回老宅了。」 荣安:「……」 他这辈子遇上他们家成赢少爷,简直是倒了血霉。谢大魔王已经毫不客气地卸磨杀驴、过河拆桥、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了。 正在围观吃瓜的黎鸮,一瞬间眼睛都变圆了,耳朵都悄悄地竖了起来,偷偷地看看荣安的神情,又偷瞄了几眼谢成赢的表情。 来了来了,谢成赢开始撵人了! 他们两个人是吵架了吗?现在是在互相阴阳吗?他们会当众闹翻吗? 黎鸮在专心致志地等八卦,却不知道在他设想的八卦主角之一正在看他,并且此刻脑海里已经翻江倒海、汹涌澎湃。 谢成赢抓住了黎鸮偷看他的那几眼,忽然福至心灵、豁然开朗、恍然大悟!黎鸮刚才一切不合理的行为,也一瞬间都能解释通了。 谢成赢记得,在山上时,黎鸮听说他有命定姻缘,也是这般在意。 如今,黎鸮听说荣安是他的「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的,同样如此在意。 这些种种行为、古怪的反应,放在一起,说明了什么?当然是说明,黎鸮心里有他!黎鸮好爱他! 因为黎鸮喜欢他,所以黎鸮会吃他那个所谓命定姻缘的醋;因为黎鸮喜欢他,所以会尤其在意和他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想明白整个事情的前因后果,谢成赢的唇角都要压不住了。 这个嘴硬的小傢伙,喜欢他就直接说,何必偷偷的吃醋呢?万一偷偷吃醋,把自己气坏了可怎么办? 那他可是要心疼的。 荣安被谢成赢毫不客气地直接撵走,他也没说什么,只从餐桌上起身,拿了外套,和温爷爷打了个招唿就走了,任劳任怨,没有丝毫怨言。 瓜吃到一半,疑似主人公走了一位,这种不上不下的难受感觉,谁经歷谁知道,黎鸮急得抓心挠肝的,忍不住多看了谢成赢几眼。 他看向谢成赢时,立即就发现,自从荣安离开之后,谢成赢就变得眉飞色舞、神采飞扬,甚至还眉目含笑地朝他抛了个媚眼,那股嘚瑟劲……黎鸮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第125页 一直在偷偷吃螃蟹腿肉的菌菌,坐在黎鸮的碗边,咽下一块蟹肉,嘟嘟囔囔地插嘴:「他怎么像开屏求偶的孔雀似的,360°全方位各角度无死角地展示自己的魅力,好欠揍哦!」 黎鸮:「?」 虽然菌菌形容的非常生动形象,和谢成赢现在的神情极为贴切。但是,餐桌上坐着的只有温爷爷、他和张余亿道长,谢成赢就算像孔雀一样开屏求偶,求偶的对象是谁啊? 忽然,黎鸮的身体一顿,看到摆在他面前碟子里被精心剔下来的蟹肉,他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什么。 谢成赢的求偶对象,不会是他吧? 姻缘线的力量,果然强大无比! —— 作为一个在餐桌上全程被忽视的透明人,张余亿道长吃完了两碗香喷喷的大米饭,打了个饱嗝。 这些年的修行,早让他习惯了随遇而安。不就是被当做小情侣y中的一环吗?不就是当着他这只单身狗面前诡计多端秀恩爱吗?他有什么不能忍的? 然而,他发现,他还真不能忍! 他破防了!心态崩了! 他吃完晚餐之后,和黎道友、谢道友一起上楼回房间,到了二楼,张余亿道长才发现,黎道友和谢道友,住的都是朝南的正房,从楼梯口走几步就到了。而只剩他一个人,需要顺着走廊绕大半圈才能抵达自己的房间! 昨天,不知道这里是谢道友的家,他没多想。但今天,得知这里就是谢道友的家后,他怎么可能不多想? 谢道友就是故意针对他的! 在山上时,谢道友就各种看他不顺眼,还把他铺好的被褥搬到了别的位置。 他想不明白,他到底哪里得罪了谢道友? 和张余亿道长一样困扰的,还有黎鸮。 谢成赢住在这栋别墅的主卧,和黎鸮现在住的房间,一墙之隔。并且,此刻的谢成赢就站在黎鸮的房间门口,似乎完全没有想回自己房间的打算。 黎鸮只能硬着头皮撵人:「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去休息了。」 「今天去学校实验室了?菌株的长势怎么样?」谢成赢靠在门口,自认为选了个侧脸最好看的角度,对着黎鸮。 黎鸮没开口,菌菌抗议地挥了挥小拳头:「哼,有菌菌我在,我看看哪只小菌株敢不好好长!」 谢成赢的视线从黎鸮身上,转移到他的肩膀上,和小小一只的菌菌对上了。 菌菌被谢成赢莫名其妙这么一看,莫名地打了个哆嗦。 似乎有刁民想害朕! 几秒之后,谢成赢果断地做出决定:「菌菌已经是个大姑娘了,应该有属于自己的房间。房间我已经替你准备好了,走,带你去看看。」 菌菌:「???」 菌菌:「!!!」 这个想上位当它后妈的男人,果然是想害它! 它立即伸出了小手手,抓住了黎鸮的衣领,打死都不离开黎鸮的身上。 然而,谢成赢又继续说:「菌菌,看,那边的房间就是给你准备的,特别大,里面还给你准备了许多玩具。我不知道你这个年龄的小女孩喜欢什么,所以把商场里能搬的都搬来了。要不要去看看?」 菌菌:「……」 怎么办?好像有点心动了! 那个房间,会不会像视频里艾莎公主的城堡一样? 谢成赢再接再厉:「我还让人按照你的尺寸,给你定制了许多漂亮的小衣服,去试试大小?」 「爸爸……」菌菌求助地看向黎鸮。 不是菌菌不够坚定,是敌人的糖衣炮弹太诱人,连它这只小精怪都抵抗不住了。 谢成赢给菌菌准备的房间,连门都漆成了小公主喜欢的淡粉色,梦幻又童话。黎鸮伸出手指,点了点菌菌的小脑袋,给了它一个台阶:「去吧。」 菌菌立即举起小拳头保证:「爸爸爸爸,菌菌就去看一看,看一看就回来了。」 谢成赢唇角勾出了一抹笑。 当然不可能让你回来继续打扰我和鸮鸮的二人世界了! · 菌菌被谢成赢带去看它的卧室,黎鸮回房间洗了澡换了衣服。这期间,菌菌一直没回来,显然是在它的新房间玩嗨了。 小朋友的保证,果然不能轻信。 谢成赢带着菌菌在玩,黎鸮没打算去凑热闹。 他和谢成赢之间,还是尽量少接触,越远越好,免得谢成赢被姻缘线支配,做出违背自己意愿的决定。 他正想着,忽然手机铃声响了,是柯青宁打来的电话,他伸手,点屏幕接通了。 柯青宁的大嗓门从手机听筒里传出来:「黎哥,我去打听了!你猜怎么的?还真被你说对了!你们借住的这个连着风景区的别墅区,有好几套都是谢家购买的!其中当属楼王的那栋大别墅,是三年前,谢大魔王过24岁生日时的生日礼物!」 「嗯。」黎鸮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没太放在心上,今天在餐桌上,他已经暴露了自己弄错谢成赢年龄的事,锅早就甩给了柯青宁。 「黎哥,你知道,你们现在借住的这栋别墅的主人,是谁吗?」柯青宁神秘兮兮地问,语气兴奋,仿佛手里握着个非常刺激的大瓜。 黎鸮淡定地开口:「谢成赢。」 「是谢大魔王!」柯青宁刚刚激动地公布答案,就顿了一下,震惊地问,「诶,黎哥,你知道?!」 第126页 黎鸮默默地翻了个白眼,他何止是知道?他刚刚还和谢成赢见了面,说了话,一起吃了饭。 「诶,你已经知道了,就没意思了,我挂了啊!」柯青宁没能给出惊喜,非常失望,正准备结束通话,突然听到黎鸮喊他。 「等一下。」 「黎哥?」 「我今天见到荣安了。」 柯青宁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荣安和他们在山上呆了好几天,甚至住在同一屋的大炕上,见到了有什么奇怪的? 然后,他就听到黎鸮,支支吾吾、似乎难以启齿,小声问:「他……他是不是就是谢成赢青梅竹马的未婚夫?」 手机静默了足足十几秒后,另一端的柯青宁发出了爆笑。 黎鸮黑了脸,他就不应该问出口。 手机那边,柯青宁笑得前仰后合,好几次想说话都没说出来:「哈哈哈,哈哈哈哈……」 黎鸮:「你再笑,我就挂了。」 「别别别别……」柯青宁一边笑一边问,「黎哥,你是怎么想的?谢大魔王青梅竹马的未婚夫,怎么可能是荣安哥?哈哈哈,笑死我了,不行,笑得我肚子疼……」 「你慢慢笑,我挂了。」黎鸮咬牙切齿。 「诶诶诶……」柯青宁在手机另一端狂喊,也无法阻止黎鸮按下结束键,世界瞬间安静了。 然而,就在此刻,他身后门口的方向,忽然传来了谢成赢的声音。 「鸮鸮,我怎么不知道,我还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夫?」 黎鸮身体一顿,缓缓转身,就看到谢成赢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他的房门,此刻正靠在他房门口的门框上。 他刚才明明已经关门了。 谢成赢解释说:「我敲门了,你没听见。」 他说完,身体站直,抬脚迈进房间里,还顺手关了门。 黎鸮不自觉地向后退了半步。 谢成赢迈步,缓缓向前,靠近黎鸮。 他望向黎鸮的眼眸,语气温和地问:「鸮鸮,你为什么会觉得,荣安是我青梅竹马的未婚夫?」 黎鸮抿着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这是吃瓜吃到正主面前,直接贴脸开大了。 谢成赢又向前走了一步,靠得黎鸮更近了,笑容比刚才更温和几分,但问出口的问题,却让黎鸮整个人都绷紧了。 「鸮鸮,荣安是不是我的青梅竹马,是不是我的未婚夫,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这么在意?嗯?」他最后的一个「嗯」字,尾音上挑,轻飘飘的,看似温柔,却压迫感十足。 黎鸮浑身僵硬,抓着手机的手,因为太过用力,扣在屏幕上的指尖已经泛白了。 然而,即使这样,谢成赢也没打算放过他。 他又向前一步,微微低头,脸颊和黎鸮的脸颊近在咫尺,几乎要贴在一起了。 「干……干什么?」黎鸮紧张地问。 谢成赢说:「鸮鸮,我们以前真的不认识吗?」 「当、当然不认识。」黎鸮脑子已经乱成一团,没精力思考,果断地给出了回答。 然而,谢成赢却保持着这个姿势,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小王警官的手机,给宠物医院打过电话,询问过谢崽的情况。而小王警官亲口说,那个时间段,只把手机借给你使用过。」 黎鸮:「!!!」 这这这……谢成赢是怎么知道的?! 谢成赢看着黎鸮因为震惊而瞪圆的眼睛,语气上带了些愉悦,又说:「张余亿道长亲口说过,我们两个人亲密到曾经睡过同一张床。」 「……才不是!」黎鸮气急,怎么还带胡编乱造的。 谢成赢不理会黎鸮的恼羞成怒,又继续开口:「而且,你似乎和我熟悉到,可以笃定我今年是24岁。」 「柯青宁记错年龄了,关我什么事!」黎鸮急忙甩锅狡辩。 谢成赢却没在意,他深情地望着黎鸮漂亮的双眸,柔声道:「黎鸮,我们两个以前,就是认识的,对吗?你不要急着否认,我已经抓到过你好几次把柄,只是每次都因为不想逼你,所以轻拿轻放,放过了你。但是,事不过三,你还想抵赖吗?」 黎鸮恼羞成怒,垂死挣扎,坚决不承认:「我不认识你,我没见过你,是你自己想多了!」 「其实,以上三点,我都没证据。」谢成赢缓缓开口。 黎鸮:「……」 没证据,早说啊! 吓死他了,他差一点就被谢成赢「屈打成招」了! 然后,他就看到谢成赢掏出手机,点亮手机屏幕,上面是一条简讯。 简讯内容是【请问这是谢成赢的手机号吗?我知道他现在昏迷不醒,也许我有办法让他醒过来,收到请回復】,简讯对话框上的【发件人】明晃晃写的是黎鸮的名字。 谢成赢说:「这是我给你手机号码的备註,而在我知道你手机号码之前,你就已经给我发过这样的简讯。」 黎鸮:「……」 黎鸮哑口无言。 证据已经摆在眼前,他也没什么可抵赖的了。 于是,黎鸮破罐子破摔,说:「对,我是认识你!你生魂离体时,我们曾经见过。」 「是吗?仅仅只是见过吗?」谢成赢放下手机,缓缓倾身,再次靠近黎鸮,唇角带着愉悦的弧度,「可是我觉得,我一定很喜欢你。」 第127页 他的唇,距离黎鸮的唇,近在咫尺,两个人此刻近的,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的唿吸。 黎鸮紧张到唿吸都变慢了,此刻谢成赢身上散发着对猎物势在必得的气势太强了,几乎压迫的他无处可逃。 「就是……这样。」黎鸮抿着唇,还在顽固坚持。 谢成赢的唇,却已经靠近了他的唇。 他听见谢成赢说:「再不说真话,我就亲你了哦。」 黎鸮视线盯着谢成赢近在咫尺的唇,实事求是地说:「谢成赢,你如果亲下来,你一定会后悔的!」 「不亲下去,我才会后悔!」 说罢,谢成赢的唇,如狂风暴雨般,狠狠地落在了黎鸮的唇上,再也不给他逃走的机会。 第59章 缩头的猫头鹰 谢成赢的吻, 如狂风暴雨般,狠狠地落在了黎鸮的唇上,他的手臂揽住黎鸮的腰, 牢牢地把人扣住,连一丝逃跑的机会都没有留给黎鸮。 黎鸮微仰着头,被禁锢在谢成赢的世界里, 无处可逃。 其实, 他……也并没有那么想逃。 他缓缓闭上眼睛,放下所有挣扎,放纵自己陷入这无底的深渊, 沉入其中,不可自拔。即使他知道, 这一切不过是饮鸩止渴, 可他依旧食髓知味,贪.婪着想要死死抓住,哪怕仅仅是这一分一秒也好。 他就像沙漠里经歷过漫长旅途找不到水源的流浪客, 谢成赢就是放在他面前唯一的一瓶水。他抓住这唯一的一瓶水,拼命地汲取,把每一滴水都占为己有,填补他在漫长沙漠旅途中的饥渴。 他被谢成赢拥着,意乱情迷,陷入到了绝望又渴望的情绪里,已经快忘了自己此刻身在何处。直到背后传来被子柔软的触感, 黎鸮才回过神, 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 谢成赢已经把他压在了床上,弯腰俯身, 唇却一直没有离开他的唇,依旧在肆无忌惮地索取。 「唔唔……」黎鸮终于找回自己的意识,搭在谢成赢肩头的双手用力,试图把人推开。 然而,谢成赢却意犹未尽,也并不打算放开他,甚至更加得寸进尺了,黎鸮所有的感官再次被谢成赢牵动着,又一次坠入了一道看不见摸不着却无法逃离的深渊。 …… 许久之后,似乎过了很长时间,也似乎只过去了几分钟,黎鸮终于把谢成赢推开了。 谢成赢直接翻身,仰躺在黎鸮的隔壁,手却没有收回去,趁机握住了黎鸮的手,把他的手牢牢扣在了自己的手掌里。 再次唿吸到久违的新鲜空气,黎鸮在急促地喘气,胸口剧烈地起伏。他感觉到,自己的手被谢成赢的手抓住,手背上能感觉到谢成赢炙热的体温。 这个夜晚,不平静的人,不是只有他一个人。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牵着手,沉默了许久,没有人先开口。 谢成赢抓着黎鸮的那只手并不老实,手指一直在黎鸮的指尖上轻轻摩挲。 期间,黎鸮几次想收回自己的手,都被谢成赢牢牢抓住。谢成赢强势又霸道,就像亲吻他时一样,一丝逃跑的机会都不给他。 一想到刚刚的亲吻,又想到自己放纵地沉浸其中,黎鸮的耳朵再一次刷地就红了,脸颊也是隐隐发烫。 刚刚那个几近疯狂的人,真的是他吗? 谢成赢一直在偷偷观察黎鸮。 他觉察到黎鸮原本就因为害羞呈现出粉红色的耳朵,忽然一瞬间颜色就加深,红的几乎要滴出血来。 他的小猫头鹰是害羞了。 他就着两个人并排平躺的姿势,翻了个身,再次凑到了黎鸮身边。 黎鸮的唿吸一顿,紧张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谢成赢并没有进一步靠近,他像在山上睡觉时那样,半趴半靠凑在黎鸮身边,还特别手欠地用手指戳了一下黎鸮通红的脸颊。 黎鸮:「……」 他现在特别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时间回溯机器,他一定第一个冲进去,回到几分钟之前,扛住美□□惑,把谢成赢赶出房间。 「鸮鸮……」谢成赢轻声唤他,说话的语气变得黏黏煳煳,像是掺了蜂蜜似的,又甜又腻。 黎鸮仰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装死,不想说话。 谢成赢不依不饶,又往他身边凑近了一些,缠着他问:「鸮鸮,你就是喜欢我,对不对?」 黎鸮紧闭着双眸,睫毛抖了抖,彻底出卖了他。 谢成赢的头靠在他颈侧,无声地笑成一团,心情颇好,春风得意。 黎鸮勐地从谢成赢的手掌里抽回自己的手,滚了半圈,掀开被子飞快地钻了进去,扯上被子蒙住自己的头,抬脚隔着被子,踹了谢成赢一脚。 似乎觉得不解气,黎鸮踹完一脚后,又踹了一脚,无声地撵人。 谢成赢知道,他的小猫头鹰是害羞了,现在根本不想理他,甚至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不出来见人了。 今天晚上不是个谈话的好时机,谢成赢也没有再逼黎鸮,他很大度地给了黎鸮台阶,弯腰隔着被子,在他的发顶落下一吻。 「晚安,我的小猫头鹰。」 被子里的黎鸮不自在地动了动,带着身上的被子也动了动。 谢成赢看着床上裹成的这么一团,心像是融化了似的,轻轻的,软软的,暖暖的,最终都化成了一滩甜腻。 · 黎鸮把自己整个人都藏在被子里,紧张得不敢乱动一下。 第128页 直到他听到谢成赢离开关门的声音,才试探着掀开被角,大口唿吸。 这一晚上,太过惊心动魄,然而,一切的罪魁祸首是他自己。 是他没能固守本心、抵住诱惑,意乱情迷导致城池失守,最终溃不成军。 黎鸮拥着被子坐起,越想越害羞,他双手捂住发烫的脸颊,把头埋进被子里,声音含煳不清地低喊:「啊啊啊啊啊!怎么办啊?我明天怎么去见谢成赢啊!我要怎么和他解释啊?」 就在这时,黎鸮的手机铃声响了,手机屏幕弹出了一个视频邀请,邀请人,就是谢成赢。 黎鸮:「……」 人刚刚才从他的房间离开,又来打什么视频? 黎鸮气急败坏,抓过手机,毫不留情,果断地挂断。 现在满脸羞红的他,根本不适合视频,更不适合和谢成赢视频! 此刻,他就是一只缩头乌龟,虽然他知道,明天一定逃不过谢成赢,但今天晚上能逃避一时是一时。 他正胡思乱想着,手机屏幕再次亮了,这次不是视频邀请了,而是连续弹出的几条微信消息。 【x:鸮鸮,我知道你不会接我的视频电话。】 【x:我就是怕你注意不到信息,打个视频提醒你一下。】 【x:没别的事,就是想和你说声:晚安,早点睡。】 黎鸮面无表情地扔了手机。 泥马! 谢成赢撩拨完就跑了,他还怎么睡?他还能睡得着吗? 黎鸮几乎是木着脸,掀开被子,下床穿鞋,再一次走进了浴室。 他是个男大学生,简称男大,正处在如狼似虎的年龄。 这是一个禁不起半点波澜的年龄。 —— 第二天一早,黎鸮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敲开了张余亿道长的房门。 张余亿道长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给黎鸮开门,看到黎鸮的脸色,瞬间吓了一跳:「黎道友,你这是怎么了?你被人打了?你怎么一晚上就变熊猫了?」 「我找你,有事谈。」黎鸮耷拉着眼皮,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径直往张余亿道长的房间里走。 张余亿道长被挤到门边,扶着门把手小声嘟囔:「究竟是什么重要的事,一定要大清早五点钟来谈?」 黎鸮心虚,避开了他的视线。 张余亿道长却忽然清醒了,顿时紧张了起来,焦急地追问:「黎道友,你要说的是邪祟祸心吗?」 「算……算是吧。」黎鸮迟疑地点了下头,他来找张余亿道长,的确是要来谈邪祟祸心的,也勉强能搭上边。 「怎么?黎道友,你是做梦又梦见邪祟祸心了吗?它又跑进你梦里,蛊惑你了吗?」张余亿道长盯着黎鸮脸上明显的黑眼圈,恍然大悟道,「是它昨晚在梦里蛊惑你、缠着你,你才没睡好吗?」 黎鸮摸了摸自己眼下的黑眼圈,又一次心虚,含煳地回应:「……差不多。」 昨天晚上,的确有人在他的梦里,蛊惑他、缠着他,甚至还酱酱酿酿了他,导致他的梦一发不可收拾,他想生拉硬拽都拽不回来。 但是,他梦里的罪魁祸首并不是祸心,而是他们借住的这栋别墅的男主人。 张余亿道长却一头雾水,百般困扰:「邪祟祸心这么快就恢復力量了吗?」 他掰着手指,如数家珍地说:「崑崙山那条山脉上的封印,我师兄和天师府其他几位师叔已经去察看过,再次加固了封印。这种做法,会从根源上削弱邪祟祸心的力量。现在邪祟祸心的能力微弱,它要做恶事,必然先找到共感的人,藉助共感人的力量强化自身。如果它这么快就恢復了力量,那么它就是已经找到能给它提供力量的共感之人。我会立即通知天师府的师兄弟们,尽快找到这个与邪祟祸心共感的人。」 黎鸮:「……你想多了,不是邪祟祸心,它没来过。」 他其实没想问这么多,他就是想问问:「张道长,我们究竟需要在这里借住多长时间?我可以提前搬走吗?」 再让他和谢成赢继续同住一个屋檐下,干柴烈火、枯木逢春,他和谢成赢之间又有姻缘线加持,他可不敢保证到时候会发生什么! 昨晚那样的诱惑再来一次,他很可能丢盔弃甲,一败涂地。 到那个时候,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如果谢成赢知道了姻缘线的真相,知道他们之间是受到了姻缘线的摆布,知道对他的好感并不是真的喜欢……他不敢去想像谢成赢失望的表情。 张余亿道长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才继续说:「谢家的这栋别墅护宅阵法是我师父亲自布下的,昨天我检查过了,这里的阵法依旧完好运行。邪祟祸心即使找过来,在这里也是处于劣势。黎道友,你放心,昨天一天,我的同门师伯师叔们,都奉我祖师爷之命下山,已经提前在这周围埋伏好了,只要邪祟祸心敢露面,定叫它有来无回!」 简单翻译,就是现在他还不能搬走,他还要继续当诱饵。 从张余亿道长这里得到了「不能搬走必须继续住在这里」的答案,黎鸮一脸地生无可恋,人偶般毫无生气地拉开门,却在下一刻,对上了站在张道长门外的谢成赢。 黎鸮:「……」 谁能告诉他,大清早五点钟,谢成赢为什么会出现在张余亿道长的房门口?! 第129页 他特意大清早五点就跑来找张余亿道长,就是因为怕正常时间起床时会撞上谢成赢! 谢成赢看着黎鸮慌乱的神情,也很无辜地解释:「昨晚……太兴奋,我一晚上没睡,于是准备早起去遛谢崽,然后……就看见你,进了张道长的房间。」 黎鸮:「……」 谢成赢深邃的双眸望向黎鸮的眼睛,眸中含笑,饱含深意又补充了一句:「至于我为什么一晚上没睡?鸮鸮,你比谁都清楚。」 黎鸮:「……」 清楚你个鬼啊! 第60章 二选一 张道长的房间门口, 门里站着黎鸮,门外站着谢成赢,两个人面对面, 彼此看着对方,气氛说不上的黏腻和古怪。 然而,张余亿道长一向不怎么会看气氛, 他大大咧咧地从后面走过来, 语出惊人道:「你们两个昨晚干什么了,怎么都没睡?」 黎鸮:「……」 黎鸮此刻很想把张余亿道长的嘴堵上。 谢成赢却已经勾起了唇角,似笑非笑, 似乎是在用眼神问:原来你也没睡? 黎鸮:「……」 啊啊啊啊啊,他昨天晚上就不应该被美色迷惑, 放纵自我! 别问, 问就是后悔。 正在黎鸮懊恼着悔不当初时,被强行叫起床的张余亿道长走到了他的身后。可能是没睡醒,张余亿道长晕晕乎乎, 不知怎么就左脚绊上了右脚,自己把自己给绊倒了,他的身体直接向前跌倒。千钧一髮之际,练过剑术的张余亿道长反应极迅速,下意识伸手就要去抓黎鸮的背,然而谢成赢比他反应更快。 「小心!」他长臂一伸,直接把黎鸮从门内拉进自己的怀里, 及时躲开了张余亿道长摔过来的身体。张余亿道长抓了个空, 「咚」的一声, 结结实实地摔在了房间门口。 张余亿道长:「@#%¥……&¥%@x!」 他直接被逼得爆了粗口。 这对小情侣,大早上不睡觉, 就是来克他的吧! 黎鸮悄悄抬手,捂住了眼睛,假装没看见着惨不忍睹的一幕,毕竟他是有点心虚的。 谢成赢对摔了一跤的张余亿道长并没有在意,他只是虚环着黎鸮的后背,微微侧头,问他:「鸮鸮,既然睡不着,要不要一起去遛狗?」 黎鸮义正言辞地拒绝:「不去,我要回去睡觉。」 如果谢成赢找到了和他单独相处的机会,一定会继续昨天晚上的话题。 虽然黎鸮知道,这场谈话他一定逃不掉,但他是一只缩头乌龟,能逃避一时是一时,能晚些面对就晚些面对。 谢成赢的手臂还在虚环着黎鸮,他不敢有太过份的动作,怕把黎鸮逼急了直接跑掉。他只是盯着黎鸮微微泛红的耳尖,问:「回去真的能睡着吗?」 黎鸮:「……」 他无言以对。 要是能睡着,他昨天晚上就睡着了。 看来这场谈话,势在必行了。 「走吧。」谢成赢也不多说什么,他牵起黎鸮的手,带他顺着楼梯台阶下楼。 黎鸮被牵得很不自在,挣扎着抽手,但没抽回来,谢成赢攥得很牢固,似乎生怕他会跑掉。 既然已经决定要谈谈了,黎鸮没有再继续挣扎,顺从地跟着谢成赢下楼。 还趴在地上没人管的张余亿道长,望着牵着手离开的两个人,忍不住再一次爆了粗口:「……靠!」 谢成赢牵着黎鸮走到楼下,在一楼小谢崽的专属房间里,把小谢崽接了出来。直到谢成赢弯腰给小谢崽扣牵引绳,他才依依不捨地放开黎鸮的手,掌心和指尖还留有黎鸮手的温度。 小谢崽看见黎鸮,就像是看见了肉骨头似的,激动地就摇着尾巴扑了过去,一蹦一跳地求抱抱,还故意叫出了卖萌的小奶音「嗷呜嘤嘤嘤」。 黎鸮被这小傢伙一闹,原本因为想逃避产生的紧张感被打破了,他甚至还饶有心情地看谢成赢和小谢崽为了扣牵引绳互相斗智斗勇。 这是十分赏心悦目的一幕。 可惜,并不属于他。 · 今天早上的天气很不好,乌云压顶,气压沉沉,似乎随时会有大雨倾盆而下。 谢成赢抬头,看了一眼天空,说:「走吧,我们就在附近逛逛,很快就能回来。」 其实,小谢崽在谢成赢的别墅里,除了有专属的房间之外,也有院子自由活动,可以随便撒欢,院子里还有它的狗窝,并不是非要每天大清早起来遛的。黎鸮很清楚,谢成赢只是找一个和他说话的机会。 果然,他们刚刚离开别墅大门,谢成赢就先率先开口了。 黎鸮的心往上提了几分,不由地有些紧张,胆战心惊地等着谢成赢的质问。 然而,谢成赢说的却是:「昨天半夜,我睡不着,于是给柯青宁打了个电话。」 黎鸮:「?」 谢成赢要说的内容,和他预想的内容不一样。他以为谢成赢会问在他离魂期间,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更令黎鸮惊诧地是,谢成赢竟然记住了柯青宁的名字。如果柯青宁本人在这,会不会激动得痛哭流涕?毕竟,柯青宁一直以为,他在谢成赢的心里,就是放在柯家院子里的一块石头。 谢成赢语气颇为愉悦,说:「柯青宁跟我说,他告诉过你,我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夫,你听了之后很不高兴,脸色很不好。鸮鸮,你是吃醋了吗?嗯?」 第130页 黎鸮:「啊?」 黎鸮一脸懵逼,柯青宁这个人,怎么胡乱地造他的谣!他什么时候不高兴了?他什么时候吃醋了。 「你能吃醋,我很高兴。」谢成赢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 黎鸮垂死挣扎:「柯青宁他在造谣,他胡说八道!」 「鸮鸮,我从来都没有过青梅竹马,也没有过未婚夫。」谢成赢并没有在黎鸮是不是吃醋这个问题上纠缠,他牵着狗绳,认真地和黎鸮解释,「我小时候身体不好,经常晕倒陷入昏迷。请来的大师们说,是因为我命格贵重,我的肉体凡胎承受不住如此重的命格,才常常导致魂魄不稳、生魂离体。」 谢成赢讲的这些,黎鸮曾经通过谢成赢的面相和生辰八字算过。 像谢成赢这种情况,需要长命锁来镇魂。只是,谢成赢的命格是贵中之极,不知道什么样的长命锁才能镇住他的魂魄。 谢成赢注意到黎鸮滴熘熘乱转的眼神,继续说:「当时,谢家内部各派系正在争权夺势,动盪混乱,我爷爷为了打消一些人的念头,才对外推脱说我有未婚夫。」 「争权夺势,动盪混乱」谢成赢轻描淡写地只用了八个字形容,事实上豪门内的血雨腥风一直都没有停过,三年前谢成赢就再次中招发生意外,也彻底惹怒了谢家老爷子动用了铁血手段,彻底地清洗了整个谢家。 他说完,停住脚步,看向黎鸮:「黎鸮,我说这些,是想告诉你,我谢成赢一直都是单身,从没谈过恋爱,也没有婚约,你是我第一个喜欢的人。」 黎鸮也跟着停下,抬头看着谢成赢。 谢成赢盯着黎鸮,眸光含笑,声音格外温柔:「所以,黎鸮,可以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吗?」 「我……」黎鸮紧张地攥着手指,不知道此刻应该说些什么。 他以前不是没有被人表白过,有给他偷偷写过情书的,也有要过他微信的,有胆子大的,跑到他面前当面表白的。但是他以前,都是轻而易举地就拒绝了,甚至转头就忘记了,从来不会有什么压力。 可是现在,他感受到的是铺天盖地而来的压力。 他能感觉到谢成赢是喜欢他的。 可是,谢成赢对他的喜欢,有几分是谢成赢真心实意的,又有几分是受到姻缘线摆布的? 此刻,黎鸮觉得,还不如让谢成赢问离魂期间他们是怎么认识的!总比谢成赢认认真真和他解释「青梅竹马」和「未婚夫」的误会,认认真真和他表白强! 他沉默了几秒,然后还是用了昨天晚上的说辞:「谢成赢,你不是真的喜欢我,这只是你的错觉。你喜欢我,会后悔的。」 「黎鸮,我是认真的。」谢成赢神情认真地望着黎鸮。 黎鸮苦笑着摇了摇头,小声强调:「你真的会后悔的。」 谢成赢的唇张了张,似乎还想说什么,黎鸮已经若无其事,主动转移了话题:「我来牵着小谢崽吧,天气不好,早点遛完它,我们早点回去。」 说完,他从谢成赢的手里接过牵引绳,一路小跑,带着小谢崽朝前方湖边的小凉亭跑去了。 小谢崽最喜欢黎鸮了,这一路上就一直试图往黎鸮身上扑,在黎鸮脚边不停地绕圈圈。现在黎鸮亲自来牵它,它更是高兴地疯狂摇着尾巴,细细小小的尾巴,都快被它摇出了火星。 谢成赢站在原地,望着跑远的黎鸮背影,无声嘆气。他缓缓闭眼,敛去眸中的无奈,再次睁开眼睛,果断地抬脚迈步,追了上去。 黎鸮可以逃跑,但他也能追上去。 · 天公不作美,黎鸮刚刚带着小谢崽跑到湖边凉亭里,外边天气骤变,暴雨来袭,瞬间倾盆而下,淹没了整个天幕。幸好谢成赢人高马大,几步就跨进亭子里,只被淋湿了一点。 黎鸮掏出纸巾给他,让他擦擦脸上的水珠。 「谢谢。」谢成赢接过纸巾,心情愉悦。 虽然黎鸮拒绝了他的表白,但是他能感觉到,黎鸮是喜欢他的,黎鸮并不排斥他的亲近行为。 在生魂离体期间,他和黎鸮发生了什么?他们是什么样的关系? 谢成赢心里痒痒的,抓心挠肝地想知道,但是他也很清楚,他没有生魂离体期间的记忆,即使现在问黎鸮,黎鸮也不会实话实说,只会简单几句就把他打发掉。 黎鸮没注意谢成赢落在他身上的视线,他站在凉亭边,抬头望向黑压压的天空,皱着眉在想,这么大的雨什么时候能停? 谢成赢走到了他的身后,顺着他的视线,一起看向天空。 他的身体贴得黎鸮很近,黎鸮后颈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谢成赢唿出气息的温度。 他不自在地挪了一下,转身想离开这个位置。 然而,谢成赢堵住了他的去路。 暴雨倾盆,又快又急,雨水在凉亭四周边沿落下,形成了四道水幕,把两个人包裹在一个仅属于他们的私密天地里。 黎鸮微微仰头,身体后倾,望着挡在他面前的谢成赢,莫名有一种说不出的紧张。 谢成赢目光专注地看着他,在沉默了十几秒之后,他无奈又宠溺地问黎鸮:「我要怎么做,你才能相信,我是真的喜欢你?」 黎鸮没说话。 谢成赢忽然上前一步,双臂圈住了黎鸮,直接把他禁锢在自己的怀里。 第131页 「谢成赢,你干什么?」黎鸮满脸无辜地看向他。 谢成赢却一直盯着黎鸮的眼睛,视线没有挪开过半分。他说:「黎鸮,要不然,我们去领证结婚吧?」 黎鸮:「!!!」 黎鸮的眼睛都不自觉地瞪圆了。 谢成赢却像是觉得这个主意不错,表情已经有些愉悦了,再次强调:「等雨停了,我们就去结婚。」 黎鸮:「……你正经点。」 他抬起没牵狗绳的那只手,想要推开禁锢着他的谢成赢。 然而,下一秒,他就听见谢成赢说:「黎鸮,我一直都很正经。二选一,要么跟我结婚,要么我现在就亲你。」 黎鸮:「!!!」 谢成赢望着他,眼神势在必得,问:「黎鸮,你和我结婚吗?」 黎鸮下意识拒绝:「不要……」 「哦,那么你就是选我亲你喽!」谢成赢故意拉长了音。 黎鸮:「你……」 耍赖! 最后两个字他根本没机会说出口,所有的话都已经被谢成赢吞没了。 第61章 结婚吧,加学分 凉亭之外, 暴雨倾盆,天地间被雨水连接成一片,世间仿佛是一大块巨大的屏幕, 上演着所有的悲欢离合,但却和黎鸮这个非当事人没有任何关系。他只被困在这四方天地里,身前也只有谢成赢一个人, 他不知道过了多久, 或许是几秒钟,或许是几分钟,此刻的他已经失去了对时间判断。 许久之后, 谢成赢放过了他,禁锢着他的那双强有力的手臂, 却依旧牢牢地横在他的腰间。 黎鸮半靠在谢成赢的怀里, 不停地喘气,可窥见刚才的那一吻有多么的勐烈。 谢成赢比黎鸮高了一点,他微微垂眸, 视线落在黎鸮绯红的脸上,盯着他刚刚因为被亲而变得更水润光泽的唇。 他越想越觉得,结婚是个好办法。 也许这个办法很愚笨,保障效果也不是特别强,但是却是一个可以拴住黎鸮、让他别从自己身边逃开的最有效办法。 脑海里刚生出了「结婚」的念头,就像是枯草荒原被点燃了一般,火势一瞬间就蔓延开了, 谢成赢更加迫不及待, 恨不得现在就把黎鸮扛上肩头, 直接带去民政局登记。 把章盖上,人就跑不掉了。 不行, 他必须快点,他必须先下手为强。他常年警惕的本能,无时无刻不再提醒他,如果晚了一步,黎鸮可能就要跑掉,他就抓不住了。 就比如此刻,正被他抱在怀里的黎鸮,一直在挣扎着想要逃离他的怀抱。 「黎鸮,我们结婚吧,我是认真的。」谢成赢盯着黎鸮的眼眸,满脸真挚。 黎鸮:「……」 这个人怎么出尔反尔?刚才说结婚or要亲他,二选一,现在亲完了,就要做另外一个选择了。 他没有回答,低下头,没牵狗绳空着的那只手搭上谢成赢的手臂,微微用力,试图把人推开。 谢成赢的手臂动了动,却比刚才勒得更紧了。 「结婚吧,结婚证大学生能加学分。」 黎鸮哑口无言。 他是他们全学院的第一名,年年都拿国家奖学金的那种,学分早就修够了,根本不需要结婚证加学分。再说,当代的脆皮大学生们,有几个会想不开,愿意这么早就进入婚姻的坟墓? 谢成赢却还是锲而不捨,找的理由也更奇葩了:「我们结婚吧,结婚证红色的,多喜庆。」 「谢成……」 黎鸮刚抬头准备开口说话,谢成赢却再次低头,抢先一步,低头封住了黎鸮的唇。 他不想从黎鸮的口中听到拒绝,他本能地率先行动,再次品尝他刚刚令他意犹未尽的那双唇。 猝不及防,黎鸮还没彻底从上一个吻回过神,再次被谢成赢拽入到另一番波涛骇浪中,继续遨游去了。 小谢崽在两个人的脚边跑来跑去,一会儿扑扑这个人的裤腿,一会儿又扑扑那个人的鞋面,还时不时发出嗷汪汪汪地叫声,彰显一下自己的存在。但是,它的两个爸爸,此刻都已经忘我,陷入到只属于彼此的小世界中,无暇顾及周围的一切。 谢成赢再次放开黎鸮,大掌轻抚着他的背,细心地提醒他:「唿吸。」 「唿……」黎鸮的脸颊比刚才更烫了,挣扎着想从谢成赢的怀里离开,虚弱地说,「你,先放开我……」 谢成赢却一本正经地回答:「亭子外面在下雨,我怕你冲进雨里跑掉。」 黎鸮无奈:「……我没那么傻。」 「不傻的话,那就和我结婚吧!我身高一米九,长得帅,有八块腹肌,器大活好,养宠物有爱心,名牌顶流大学毕业,经济财力雄厚。别的不敢说,谢家在圈子里敢说第二,没人家敢称第一。」谢成赢开始罗列自己在婚恋市场上的优势,「只要你和我结婚,我名下所有不动产、动产、股票、基金、奢牌豪车,全都过户到你名下。你这么聪明,一定知道这是一本不亏的买卖吧?」 黎鸮对谢成赢列出的条件,没有一丝的心动,他觉得好气又好笑,好脾气地问谢成赢,声音里带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幽怨:「你刚才还说要追我呢。」 「这两者不矛盾,结了婚,再追求。」谢成赢理直气壮,「你先跟我结婚,,我从对你一见钟情开始,追你、告白、谈恋爱到求婚,所有的一切都从头做一遍。如果你觉得不满意,我可以把过程反覆多做几遍,给你不同版本的不同经歷和感受。」 第132页 「别胡说八道。」黎鸮被谢成赢整得没脾气了,也没再试图去掰开谢成赢如铁钳一般的手臂。他试图转移话题,问谢成赢:「你怎么不问我,离魂期间的事?」 只是黎鸮没想到,他问完,谢成赢却只是望着他,似乎对这个问题并不感兴趣。 他以为,谢成赢最感兴趣的,应该是他们怎么认识的,小谢崽是怎么来的。 可是,从昨天晚上到现在,谢成赢就一直在对他表白,对他发起迅勐攻势,甚至已经觉得表白不够用了,要直接结婚。 太疯狂了! 谢成赢似笑非笑,说:「你想好怎么编了?」 黎鸮两侧脸颊瞬间红了,眼神又气又恼,颇有种被戳穿的恼羞成怒。 谢成赢情不自禁,没忍住,低头在黎鸮气红的脸颊上亲了一口。他没做过多停留,在黎鸮生气前,飞快地离开了。 凉亭外面的雨势并没有好转,甚至好像比刚才更大了,两个人依旧是被隔在凉亭内的小世界里。 谢成赢说:「鸮鸮,你一直在躲我,你在我这里已经没信用了,我不相信你说的话。即使我问你,我离魂期间我们发生了什么,你也只会告诉我一些无关紧要的信息。你不会告诉我,你对我的真实想法;你也不会告诉我,生魂时的我多喜欢你。」 黎鸮讪讪地摸了一下鼻尖,避开谢成赢的视线,故意虚张声势:「不、不至于吧?再说,我怎么会知道你生魂时期是不是喜欢我,你这是在造谣!」 「你也一定不会告诉我,我喜欢你,为什么会后悔。」谢成赢语气笃定。 黎鸮:「……」 谢成赢句句都一针见血,这几个问题,黎鸮还真的没办法和谢成赢说实话,就算说了,也是煳弄谢成赢的。 看着怀里的人,一点一点地心虚,心虚到耳朵尖都红了,谢成赢知道,黎鸮是个没干过什么「坏事」的单纯小孩,就这么稍微一诈,漏了一堆的马脚。 然而,阅歷单纯的黎鸮,却并不知道,这几个问题,他故意隐瞒的态度,也是一种答案,给了谢成赢更加不肯对他放手的信心。 谢成赢身体向前,把黎鸮拥进怀里,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头埋进黎鸮的脸颊和脖颈之间,声音闷闷的开口:「黎鸮,我总觉得,我抓不住你。」 此刻,他放下了一切心机算计,向黎鸮毫无保留地暴露出自己的疲倦和软弱。 黎鸮张了张嘴,试图反驳,但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反驳。 谢成赢搂着他的手臂,又收紧了几分,两个人的身体更加严丝合缝了。 黎鸮感觉谢成赢的唇贴上了他的耳朵,在狂风暴雨轰隆隆的声音里,他听到谢成赢似询问但又笃定的一段话:「黎鸮,一直以来,你就是想跑的,对不对?不是从我们电梯相遇的那次开始,是更早的时候。应该是从最初的开始,你就想跑,对吗?」 舌尖抵上自己的上牙膛,黎鸮有些心虚。 谢成赢的感觉没错,当时谢成赢还是生魂时,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想用自己的三枚铜钱斩断他和谢成赢之间的姻缘线。 更早的时候,从最开始的那一天早上,他出门前扔下铜钱卜卦问吉凶,卦象上显示「天降桃花」,他就已经开始躲避谢成赢了——即使当时他并不知道,自己即将遇到的人是谢成赢。 「鸮鸮,我要是不抓住你,你早就已经跑了。」谢成赢的脸埋在黎鸮的颈间,轻轻地蹭了两下,声音带着无奈又饱含了几分不解,「我就这么洪水勐兽吗,令你如此避之不及?」 「也不是完全不能说的。」黎鸮恍惚了几秒,但很快就回过神,强迫自己冷静,面不改色地开始忽悠谢成赢,「我没有对你避之不及。其实是你想多了,因为你生魂离体时,我们相处的时间并不长,我们之间并没有多么深厚的感情。你也知道,生魂离体,最多三天,否则会有生命危险。三天的相处时间,我除了知道你叫谢成赢,别的什么都不知道。」 其实这话也不算假,他和谢成赢生魂相处的时间确实不长,满打满算也就一个月。 「噗……」谢成赢忽然笑出了声,笑声很温柔,听不出喜怒。他说:「鸮鸮,你知道荣安是怎么认定你是骗子的吗?」 黎鸮:「?」 「你给我手机发过信息,他曾经回过电话。」谢成赢帮黎鸮回忆。 此刻,黎鸮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当时他给谢成赢手机发完信息,给他回电话的人是荣安。难怪第一次听到荣安说话时,他觉得声音有些耳熟。只是荣安平时沉默寡言,黎鸮总共也没听他说过几句话。 谢成赢下颌在他的肩膀上摩挲了一下,缓缓起身,望向黎鸮的眼眸,轻笑着说:「鸮鸮,我,生魂离体,整整昏迷了三年。」 黎鸮:「!!!」 谢成赢:「这三年,我应该都在你身边吧?我们相处了整整三年。」 黎鸮:「???」 三年?怎么可能?!这是登月碰瓷吧? 谢成赢借尸还魂到「狗妈妈」的身体里,跑来找他碰瓷,明明是上学期才发生的事! 黎鸮急忙摆手否认:「谢成赢,你弄错了,不是三年!我们最多只相处了一个月!」 谢成赢看着黎鸮,再次笑了。 「哦,原来是相处了一个月。鸮鸮,有些人只看一眼就一见钟情。一个月,足够我爱上你三十回了,够我们闪婚三十次了。」谢成赢的语气迫不及待,「既然我们这么熟了,现在就去领证结婚吧。」 第133页 黎鸮:「???」 不是,他们要讨论的是这个吗?! —— 暴雨倾盆,雨幕之下,远处停了一辆车,车里的人正在注视着湖边的凉亭。 因为下雨,四周都升起了浓郁的水雾,又因为离得有些远,车内的人只能看到湖边凉亭里有两个人影,却无法窥探到更多的信息。 钟一越坐在副驾驶座上,面色阴沉,眼里全是兇狠的杀意。 驾驶座上的男人声音温柔,充满了蛊惑:「谢成赢原本是你的未婚夫,你们马上就要结婚了,却被你的弟弟,横刀夺爱给抢走了,这口气你能忍下去吗?」 「他不是我弟弟!」钟一越死死地咬着后槽牙,似乎恨不得将某个人狠狠咬碎生嚼了。 蛊惑的声音再次响起:「不管他是谁,他已经抢走了你的一切。你的爸爸,妈妈,大哥,还有你,你们如今变得这般悽惨,都是他害的……」 「别说了,我答应帮你!」钟一越的最后一根神经,终于绷不住了,彻底断了,也彻底完成了一场无人看得见的交易。 · 暴雨之中,一辆车缓缓开出了豪华别墅区的大门,对张余亿道长同门们在四周提前布下的所有阵法,都视如草芥。 驾驶座上的男人声音不屑:「这些小道长们,不过就是几十年的道行,也想提前埋伏窥探我的行踪?也太小瞧我了!即使是三百年前……我也不是败在你们那个会言灵的小道长手里的。」 第62章 到手的鸭子飞不了 黎鸮先被谢成赢登月式的碰瓷震惊了, 他们明明只满打满算地相处过一个月,却被谢成赢夸张成三年。 但是震惊过后,黎鸮找回理智, 就觉察出了不对劲。 「为什么是三年?」 黎鸮顾不上谢成赢抱着他,一着急,抓住了谢成赢的手臂。他的手指修长皙白, 和谢成赢的黑色运动外套呈鲜明的对比, 看向谢成赢的眼神里都是焦急。 「嗯?」谢成赢满脑子都是他要怎么才能把黎鸮直接扛到民政局,一时间没跟上黎鸮的思维。 黎鸮说:「你说你生魂离体,昏迷了三年, 这三年你的生魂都在什么地方?」 谢成赢无辜地眨了眨眼:「我不记得。」 刚才也是黎鸮急煳涂了,脑子不清醒, 谢成赢是生魂离体, 生魂回魂,不会记得生魂期间发生的事,他问了也是白问。 谢成赢却看着黎鸮眉头紧锁, 白皙的小脸发愁地抽在一起,心头一软,安慰说:「你别担心我,我从小就易生魂离体,现在不也好好的活着吗?」 黎鸮会看面相,也算过谢成赢的生辰八字,很了解谢成赢生魂离体的情况。 思索了几秒, 他斟酌着说:「我听柯青宁说, 你爷爷很信这方面的大师们, 你们家似乎也和张道长的师父交情很深,这些大师们, 就没说过有什么办法解决你这生魂离体的问题?比如,他们有没有说过,你的长命锁是什么?」 生魂易离体,解决这个问题不难,大部分圈内的大师们都能给出解决办法,用长命锁来镇魂,拴住魂魄,祈求长命百岁。 久而久之,从古代到现在,长命锁已经成了很多小孩出生时,家里必定会给准备的物件之一。有的小孩,挂的是银长命锁,有的挂的是金长命锁,也有用玉雕的。 但这样的长命锁,只是长命锁的表象寓意,象徵着吉利,并不是玄学中真正能拴住魂魄的长命锁。每个人生辰八字不同,命格不同,命几斤几两重也不同,所以需要拴住魂魄的长命锁也不同。 谢成赢的命格是贵中之极,身上有带着十世善人的功德金光,普通的肉体凡胎承受不住这样的命格,所以多灾多难,必须需要强有力的长命锁才能镇住他的魂魄。 然而,谢成赢却并没有直接回答黎鸮的问题,他的双臂松开,松开黎鸮,换成单手去牵黎鸮的手,唇角含笑,反问他:「你也是大师,你算不出来吗?」 黎鸮任由谢成赢牵着手,诚实摇头:「……这需要修为和功德都很高的大师才能看出来,我修为不够。」 当初得知谢成赢的生辰八字,想要斩断他们之间的姻缘线时,黎鸮还好奇过能镇住谢成赢这样命格的长命锁究竟是什么。 谁知,黎鸮说完,谢成赢也悄悄地松了口气。 他刚才那个反问,掩饰的很好,但是只有他知道,他当时的心差点紧张地要跳出来了,以至于为了不让黎鸮挨得过近觉察到,不得不把人从自己的怀里放开,换成牵手的姿势。 那些来过谢家替他算过命格的大师们,都说过,他的长命锁拴在了他姻缘线上。他姻缘线上的另外一个人,就是他的长命锁。 可是,他喜欢的人是黎鸮。 这辈子唯一动过心的人,也是黎鸮。 他现在满脑子想和对方结婚的人,也是黎鸮。 他偏不信命。 什么姻缘线,什么长命锁,什么生魂离体,他统统都不在乎,他只要黎鸮一个。 黎鸮也是吃玄学这口饭的,幸好黎鸮看不出来他的长命锁,否则以他对黎鸮的了解,黎鸮跑得肯定比现在还要快,他就更抓不住了。 想到这里,谢成赢忽然侧头问黎鸮:「鸮鸮,你能看见姻缘线吗?」 黎鸮的心「咯噔」一下,瞬间就心虚了,眼神飘忽,指尖不安地开始摩挲他和谢成赢之间的姻缘线。 第134页 谢成赢为什么会冷不丁地问这个问题?难道谢成赢又要抗拒他的姻缘线? 「看、看不到。」黎鸮选择当缩头乌龟,死不承认。 他甚至已经想好,等雨停了,他们回到别墅,他要去找张余亿道长,叮嘱张道长这个大漏勺千万别说漏嘴。 夏日的雨,来得急,去的也急。凉亭里,黎鸮很讲义气地给谢成赢讲了他生魂离魂期间发生的事,还没讲完,外面的雨就停了,而且天空乌云散去,透出了清早的阳光。 黎鸮:「……后来,小谢崽妈妈和它两个孩子的骨灰罐,被我们学校保安的王大叔带了回来,就埋在这个别墅区后面连着的山里。嗯,就在那个方向。还有菌菌,它也是我们在那个山里遇到的。」 其实黎鸮的方向感并没有那么好,那个方向还是他们来的那天,菌菌指给他看的。 谢成赢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向别墅区后面连着的山,口中却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鸮鸮,三年前,你是不是也去过什么山里?」 「嗯?」黎鸮再一次没跟上谢成赢的脑迴路。 他刚才讲了谢成赢在生魂期间「借尸还魂」到了狗妈妈身上的事情,他还想看谢成赢对自己变成一只「狗」的反应,然而谢成赢却问了个特别突兀、毫不相关的问题。 「三年前?哦,我去过。」黎鸮在心里算了算时间,那是他被钟家认回去之前的事,那时候他17岁,还不知道自己是被抱错的,正在念高二。 那年,也是他第一次使用言灵,救活了一个人,是在盘山公路的山里救的。 所以三年前,他的确去过山里。 「你那时候还没成年,应该还在上高中,为什么要去山里?多危险!」谢成赢问。 「就,恰好路过。」黎鸮一头雾水,并不明白谢成赢想问什么,也更不明白谢成赢隐约的怒意从何而来。他想了想,安慰谢成赢说:「我会铜钱问卦,每次出门都会问吉凶的,去哪都不会遇到危险。」 谢成赢却勾了勾唇,勉强压下心里的恐慌和怒意。 三年前,他出事的地点是盘山公路。行驶中的汽车突然起火,冲下了公路边的护栏,砸进了公路护栏外的山沟中,坠落的汽车后来被烧的直接爆炸了。如果当时不是有人把他从汽车里拖出来,他早就已经死无全尸了。 然而,发生车祸的那段盘山公路护栏外的山沟,深不见底,附近没有住户,平时更不会有人路过。所以,当时谢成赢得救后,他说是有人救了他时,没有人相信,就连事故调查报告上,也说现场绝对没有第二个人的痕迹。 看着黎鸮心虚又躲闪的眼神,谢成赢忽然意识到,就算他现在告诉黎鸮,自己是三年前他救的那个人,黎鸮应该也不会和他说实话。 思索了一番,他换了个问题:「既然是你把小谢崽送到宠物医院的,为什么宠物医院的监控视频没拍到你?不仅是里面监控没拍到,外面监控也没拍到。」 黎鸮:「?」 谢成赢的思维跳跃的也太快了,他还停留在上上个「借尸还魂在狗妈妈」的问题上,谢成赢已经换了好几个问题。 他想说:因为我是言灵官。 虽然修为不是顶好的,但是「藏」字诀的言灵,是他第一个学会的言灵,自然是运用的非常熟练。 然而,黎鸮还没开口,谢成赢已经再一次把他抱进怀里,唇贴在他的耳边,柔声地说:「鸮鸮,你不想说的就不说,不用为难。」 黎鸮:「……我没不想说。」 这个问题他只是还没来得及说,不像前几个都是他不想说的问题。 然而,接下来谢成赢就说:「到手的鸭子飞不了,你逃不掉的,所以我不急。」 那语气,势在必得。 黎鸮:「???」 是什么给了你勇气?这么大言不惭。 谢成赢放开黎鸮,顺手从他手里接过小谢崽的牵引绳:「雨停了,我们先回去吧。」 「哦,好。」黎鸮乖乖跟在谢成赢身后。 · 虽然两个人躲雨躲得很及时,但当时雨势过大,两个人身上多少都湿了一些。 回到别墅后,温爷爷立即安排人给他们煮姜汤,又催促着两个人赶快上楼去洗个热水澡。 黎鸮和谢成赢上楼时,那扇刷得粉嘟嘟的房间门,被小小地推开了一条缝,黎鸮一晚上没见的「女儿」菌菌,光着小jiojio站在门把手上,仰着小脑袋,张着小嘴巴,震惊地望着他们。 「菌菌……」黎鸮刚要走过去接它,就被谢成赢拦住了。 谢成赢:「你先去洗澡,我来照顾它。」 「哦……好,那我先去洗澡,你们玩。」黎鸮见菌菌没有排斥谢成赢,也就答应了。他猜想可能是昨天晚上谢成赢把菌菌哄高兴了,这一人一蘑菇,终于关系融洽了。 黎鸮转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刚走到房门口,还没开始推门,就听到身后菌菌软软糯糯的声音响起,语调里全是谄媚:「后妈好!」 黎鸮一个踉跄,差点扑在门板上。 「嗯。」谢成赢温柔应答。 黎鸮气急,转身回去找这对「父女」算帐:「乱叫什么!」 谢成赢波澜不惊,油盐不进:「它没叫错,不过如果把那个后字去掉,我会更高兴。」 菌菌识时务迅速改口:「好的,妈妈。」 第135页 黎鸮好气又好笑:「菌菌,他一个房间就把你收买了?!」 他一直觉得,菌菌会一直站在他这边,绝对不会被谢成赢收买。 然而,菌菌的小脸憋得通红,梗着脖子,声音委屈巴巴的:「才不是呢!菌菌才不是那么肤浅的小精怪,才不会被收买!我叫他后妈,是因为爸爸你身上全是他的气味啊!浓得的都熏鼻子了!明明是你先缴械投降我才认后妈的!」 黎鸮:「……」 黎鸮顿时羞得满脸发烫,心想:这「女儿」不能要了,埋了吧。 谢成赢却笑得心满意足。 这个「女儿」,还真是贴心! 第63章 趁热打铁 极度社死的黎鸮, 「呵」了一声,转身关门,毫不留情地把那一对狼狈为奸的新「父女」关在了门外。 谢成赢和菌菌被留在原地,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终,还是谢成赢抬手摸了下鼻子, 说:「我去哄哄。」 菌菌探出菌丝, 在半空中比量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黎鸮回房间洗了个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刚从浴室出来,他就听到门口传来了敲门声。走过去, 打开门,站在外面的是谢成赢, 手里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姜汤。 只是……此刻的谢成赢, 也是刚刚洗过澡,头髮吹得半干,浑身上下, 只围了一条浴巾,露出精壮的身材。他的身材有些削瘦,八块腹肌不算大,但很清晰。 黎鸮顿时就想关门撵人,然而却不及谢成赢眼疾手快,他在黎鸮要关门前,已经伸出一只手, 抵在了门缝中间。 他歪着头, 笑眯眯地说:「鸮鸮, 我是来给你送姜汤的。」 黎鸮咬牙切齿:「……你怎么不穿衣服?」 「衣服湿了。」谢成赢回答的理直气壮。他推开门,越过黎鸮, 端着姜汤往房间里走。 站在门口的黎鸮:「……」 你那么大一间的主卧,只有一件衣服吗?黎鸮暗暗腹诽,但谢成赢已经进了房间,他只能鼓着腮帮,也跟了进去。 两个人进了房间之后,黎鸮立即转身走进房间里的衣帽间,从里面挑了一件运动款外套拿了出来——这个衣帽间里的衣服都是新的,是温爷爷按照黎鸮的尺码准备的,只是黎鸮一直没好意思动。 他从衣帽间走出来,把新外套扔给了谢成赢,视线避开谢成赢的上身,耳根微微发烫,说:「你先把衣服穿上。」 谢成赢放下姜汤,顺从地结果黎鸮扔过来的外套,原本以为这是黎鸮的衣服时神情还有一丝雀跃,却在看到外套上还挂着标籤后,话锋一转:「尺码太小,我穿不了。」 黎鸮转回视线,兇巴巴地瞪了谢成赢一眼,但在看清谢成赢结实的腹肌后,又飞快地挪开了视线。这一次不仅是耳根发烫了,就连脸颊也开始发烫了。他拿起空调遥控器,把房间内的室温调低了两度。 谢成赢不是昏迷了三年吗?怎么还有腹肌?什么时候练出来的? 他正眼神飘忽的想着,谢成赢却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他身前。 「你干嘛?」黎鸮瞬间警惕。 谢成赢微微垂眸,看着黎鸮已经略带了一层薄薄红晕的脸颊,含着笑问:「鸮鸮,验货吗?」 黎鸮:「!!!」 这人怎么这样啊?不穿衣服跑到他面前耍流氓! 黎鸮又气又恼,向后退了一步。 谢成赢却又上前了一步,追着他问:「真的不考虑考虑吗?我觉得,我还是挺优质的。」 黎鸮的脸已经涨红了,就连他白皙的脖颈也承受不住了,不争气地也跟着主人的情绪变红了。 就在黎鸮如临大敌、浑身警惕,戒备地盯着谢成赢一举一动时,谢成赢却收起手脚,站得笔直,笑得温和,说:「鸮鸮,没别的事,就喝了姜汤下楼吃早餐。我先回房间穿衣服了。」 说完,谢成赢并没有继续在黎鸮房间里停留,而是爽快地开门离开了。 黎鸮:「???」 黎鸮吊着的这口气,不上不下,憋得比刚才更难受了。就好像马上就能爆发了,却在临门一脚时泄气了,又好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没办法发泄。 「啊啊啊啊啊啊!」黎鸮被气得在房间里抓狂。 就在这时,刚刚被谢成赢关上的房间门再一次被推开,黎鸮保持着「无能狂怒」的姿势僵住了。 谢成赢从门口探头,看着他,唇角上翘,说:「哦,刚才忘记问了,鸮鸮,吃完早餐,一起去民政局领证吗?」 黎鸮:「……」 黎鸮彻底暴怒了:「你给我run!」 谢成赢笑着替黎鸮关上了门。 —— 今天的早餐也是温爷爷叫人准备的,非常的丰盛,除了中式的海鲜粥、包子、烧麦、油条、豆浆等之外,竟然还准备了西式的三明治、蔬菜沙拉等。 温爷爷见了黎鸮,立即就笑眯眯的,满脸堆着慈祥:「小黎啊,快过来,喜欢吃什么就多吃点,别见外。」 「谢谢温爷爷。」黎鸮已经恢復到了平日里的淡定礼貌,并且挪开视线,故意不去看谢成赢。 谢成赢已经换好了板正的衬衫西装,甚至脖颈上还打了一条领带,西装袖口上别了一对色泽光润的蓝玛瑙袖扣,看起来就价值不菲。 这样的谢成赢和黎鸮接触过的生魂谢成赢,很不一样。 第136页 生魂谢成赢更像是一个阳光开朗大男孩,和黎鸮是同龄人。但现在坐在餐桌前的谢成赢,仿佛一夜之间成熟了一个代沟,让黎鸮觉得有些陌生。 大概是黎鸮屡屡看向谢成赢的视线太过明显,就连温爷爷都注意到了,带着笑意的眼神,看着黎鸮饱含深意。 黎鸮顿时如芒在背,亚歷山大,浑身上下都不自在,连嘴里的食物都不香了。 谢成赢伸手,在餐桌下面轻轻地拍了拍黎鸮的手,似乎是在安抚他。随后,黎鸮就听到谢成赢礼貌地和温爷爷聊起了别的事,把温爷爷的注意力瞬间就吸引走了。 终于不被盯着了,黎鸮悄悄地松了口气。 这时,他碗里多了一个羊肉烧麦,馅大皮薄,香味盈鼻。是谢成赢夹给他的。 他抬头,对上了谢成赢深邃的眼眸。 谢成赢对他做口型:「别怕。」 没有声音,也只有简单的两个字,但却真的像有魔力一般,把黎鸮刚才身上满满的不自在都一扫而空。 温爷爷和谢成赢聊了几句,很快就自称年纪大了,要先回房间休息。张余亿道长在刚才下雨时已经提前吃过了,餐桌上就只剩下黎鸮和谢成赢两个人, 「好好吃饭。」黎鸮收回手,闷头开始吃饭。 谢成赢也没再故意逗他,直到等他吃完,放下碗筷,谢成赢才开口,语气很认真:「黎鸮,领结婚证的事,我是认真的,不是开玩笑,希望你可以认真考虑。」 黎鸮揪着手指,有点哀怨:「哪有你这样追人的?」 谢成赢抬手,捏了下他的脸颊,语气也很苦恼:「我这不是没有安全感,怕你跑了吗?」 黎鸮抿着唇,没说话。 他确实很想跑,谢成赢担忧的是事实。 谢成赢又说:「今天我要到谢家生物研究所去一趟,就是上次和你提过的生物相关领域的那家,你要和我一起去看看吗?」 谢家涉足的生物研究所,在国内领域内是遥遥领先的,黎鸮作为一个生物专业的大学生,自然是有所耳闻,也有所嚮往。但他想到他来这里借住,是来当诱饵的,张余亿道长的师叔师兄们已经在这附近做好了埋伏,等着邪祟祸心上钩,他这个饵可不能乱跑,万一惹出麻烦牵连到别人就不好了。 于是,黎鸮纠结了几秒钟,就果断拒绝了。 谢成赢盯着他的神情,奇怪地问:「不想去?」 黎鸮不能说实话,只能找藉口:「昨天晚上没睡,我要回去补觉。」 「好。」 谢成赢没有为难黎鸮,还把黎鸮送到了房间门口才离开。 菌菌屁颠颠地跑过来,轻车熟路地爬到了黎鸮的肩膀上,刚刚站稳,就被谢成赢给提了下来。 菌菌大叫:「爸爸爸爸……救我!」 黎鸮知道谢成赢不会伤害菌菌,所以只是略带疑惑地看向谢成赢。 谢成赢说:「生物研究所里培育了很多菌株,菌菌要不要和妈妈我一起去看看?」 黎鸮无语:「……当妈妈你还真当上瘾了?」 「这不是要趁热打铁、巩固和你们父女的关系吗?」谢成赢笑着开玩笑。 菌菌听到有许多菌株,顿时就来了兴趣,很想见一见自己的其它同类。但是,很快它就迟疑了,纠结地看向黎鸮,小眼神里充满了渴望,最后还是忍痛割爱地做出了选择:「我不去,我要和爸爸在一起!」 只是,说完之后,它就变得蔫哒哒的,好像是没浇水。 「爸爸要休息睡觉。」谢成赢继续说服菌菌,「菌菌是大姑娘了,不能打扰爸爸睡觉。」 菌菌乖巧地说:「菌菌会很老实的,不会打扰爸爸睡觉!」 谢成赢不想菌菌和黎鸮单独相处,还在试图「诱拐」它:「菌菌已经长大了,要学会一个人睡觉,一个人做事情,不能总依赖爸爸。」 菌菌酷似黎鸮的那张小脸,瞬间变得委屈巴巴的,谢成赢也有些于心不忍了,正打算放过它时,黎鸮开口说:「菌菌,跟他去看看吧,回来讲给我听。」 「好!菌菌回来都讲给爸爸听!」蔫哒哒的小蘑菇瞬间就精神了,活蹦乱跳起来,小小的脸上全是激动。 「你好好休息,我很快就回来。」谢成赢叮嘱了黎鸮几句,带着菌菌走了。 看着慢慢走远的一大一小两个背影,黎鸮莫名地觉得这一幕竟然很。 · 昨晚黎鸮几乎一夜未睡,进了房间后,他往床上一趴,倒头就睡。 不知道睡了多久,也不知道已经几点了,迷迷煳煳中,黎鸮做了个梦。 可能是因为今天早上在凉亭时和谢成赢的谈话,黎鸮第一次梦到了三年前的事。 三年前,是他第一次使用言灵救人,夸张一点说,是相当于「起死回生」。 但是,就像谢成赢在凉亭里问的那样,三年前,他也只是一个未成年的高中生,救人那天也不是放假,他还在上课,他为什么会出现在一个人迹罕至的山沟里? 其实,那是因为,他前一天晚上,做了一个梦,一个匪夷所思,却所有感官都无比真实的梦。 梦里,有一个穿着古代衣服、披着一头长髮的年轻男人,看不清脸,却把他逼在了墙角,言笑晏晏地问他:「你就是那个会言灵的小道长?」 随后,梦里的场景忽然一变,刚刚还把他逼在墙角的长髮男人,此刻已经浑身是血,奄奄一息倒在地上。他的身下,是一道漆黑的如沼泽泥潭一样的深渊,像一张巨大的嘴,正在一点一点地吞噬长发男人的身体。 第137页 黎鸮在梦里拼命地用言灵救他,却完全不起作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男人慢慢坠入深渊,死了。 那一刻,真切的绝望感铺天盖地而来,梦里的黎鸮恨不得自己也跟着那个长发男人一起跳入深渊。 再然后,梦里的画面又是一变,同样的场景,同样的深渊,同样的长髮男人,同样看不清脸,噩梦般的场景再一次重现了。 但这一次,地点却不一样,这一次地点清晰地指向了盘山公路的山沟里。 三年前的黎鸮,从噩梦中醒过来,在巨大的恐惧和绝望中,直接和老师请了病假,执拗地去了盘山公路的山沟里。 在那里,他从一台坠落的车里,用言灵救活了一个满脸是血的年轻男人。 然而,今天,他再一次梦见了三年前的那个梦。 梦里,还是那个穿着古装衣服的年轻男人,披着一头长髮,把他逼在墙角。 但这一次,黎鸮看清了对方的脸,是谢成赢那张英俊帅气到过分的脸。 梦里,「谢成赢」把他逼在墙角,微微垂眸,盯着他的眼睛,言笑晏晏地问:「你就是那个会言灵的小道长?」 梦里的黎鸮,不解地眨着眼睛。 他不是道长,他没拜过师门,也没有道士证。 第64章 狗狗我呀 黎鸮从梦里醒来, 浑浑噩噩的,在床上一动不动躺了很久,才慢慢回神, 找回自己的意识。 这是一个奇怪的梦。 可能是最近被谢成赢缠的有点紧,所以才会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里看不清脸的那个人也跟着变成了谢成赢的脸。 黎鸮默默地安慰自己, 随手扔出三枚铜钱, 卜了一下今天的卦象。很普通的卦象,没有什么特别的。 他换好衣服,从房间里出来时, 正好是午饭时间,温爷爷立即派人给他准备午饭。黎鸮找了一圈, 没找到张余亿道长, 温爷爷告诉他:「那个张道长,刚才说接到了师门的什么命令,急匆匆出去了。 黎鸮翻看了一下手机, 张余亿道长并没有给他发消息。 吃过午饭后,一直没有动静的手机,倒是收到了谢成赢的消息,是一些实验室培养箱不同菌株的照片。谢家专业领域的生物研究所各方面的设备,比高校实验室要更先进更精良,只看着这些照片,黎鸮都有些心痒痒的。这样高端的设备和完美的实验室环境, 没有一个生物专业的学生不心动嚮往的。 谢成赢的电话也很快跟了过来:「鸮鸮, 醒了?睡得好吗?」 「还行。」黎鸮又想起了那个无缘无故被换脸的梦, 情绪不高地回答他。 谢成赢掐着点给他打来电话,显然是别墅里有人出卖了他的作息。远处, 温爷爷一点慈祥和蔼地笑着看他。 黎鸮不动声色地躲回房间里,他不想继续住在这里。但现在的情况下,他也只能寄希望于能尽快解决邪祟祸心的事,早点离开这里。 手机另一端,谢成赢看不到黎鸮的表情,还在和他聊天:「我已经带菌菌吃过午饭。这小傢伙,看着不大点,还挺能吃的。」 菌菌是拟态真菌,吃饭的方式和人类不一样,是直接探出菌丝去吸取,黎鸮曾经见识过它的吃饭速度,嘆为观止。谢成赢的接受程度似乎还挺高。 和谢成赢打电话时,黎鸮的手机又连续进来几通电话,是柯青宁,看起来挺着急的。于是,黎鸮结束了和谢成赢的通话,接通了柯青宁的。 这边刚刚接通,柯青宁震天的哀嚎声就从听筒里传了过来:「黎哥,救命啊!救我!」 「出了什么事?」黎鸮的神经瞬间就绷紧了。 在山上时,因为得罪了邪祟祸心,黎鸮成了它的目标。邪祟祸心现在力量虚弱,按常理说,它的目标是寻找共感之人藉助力量,暂时不会缠上无辜凡人,以免沾上因果,使它的情况火上加霜。但也难保它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共感之人,会丧心病狂到对无辜之人下手,尤其柯青宁也是刚刚从山上下来的,更容易被盯上。 然而,手机里,柯青宁鬼哭狼嚎喊的却不是这件事。 「……凌晨三点半啊!大半夜啊,人家睡得正香的时候啊!我谢哥!谢大魔王!大半夜亲自给我打电话,追究我胡说八道造谣他有青梅竹马未婚夫的罪名!」柯青宁几近崩溃,「那是我造谣吗?圈子里就是这么传的,我只是一个八卦搬运工!黎哥,你说句公道话,这是我的错吗?这是我的错吗?」 从柯青宁极不稳定的精神状态上来推断,他已经接近奔溃了。 黎鸮正绞尽脑汁搜刮词语想安慰他几句,柯青宁的控诉还没结束,情绪已经几近歇斯底里:「黎哥,谢大魔王他和我家里直接告状!我现在被停了零花钱,又被关在家里不准出门!更丧心病狂地是,谢大魔王还派助理给我邮寄来一箱子的习题册,说什么时候全做完什么时候再放我出来!那一箱子的复习资料啊,我什么时候能做完!」 黎鸮:「……」 睚眦必报,的确是谢成赢的风格。 谢成赢还是生魂时,对他的室友杨大鹏可没少进行这种惨无人道的拍脑袋折磨,只是幸好杨大鹏没有阴阳眼,看不见。 「但这些都不是最离谱的!最尼玛离谱的,黎哥你知道是什么吗?」手机另一端的柯青宁,越说越奔溃:「谢大魔王他给我邮寄的复习资料,是尼玛三年高考五年模拟、黄冈秘籍、海淀试卷!全都是高中的习题册!我已经是大学生了!是大学生了啊!大学都已经念了好几年了!」 第138页 为了安抚处在暴怒边缘的柯青宁,黎鸮试图给他出主意:「习题册后面有参考答案吗?」 不提这个话题还好,一提这个话题,柯青宁的语气比刚才更丧了:「……习题册后面的参考答案,全都被撕了,一夜没留。」 黎鸮:「……」 果然想的很周到,要不然怎么叫谢大魔王呢,人如其名。 · 谢成赢带着菌菌回来时,就发现黎鸮一直在偷偷地打量他,但等他看向黎鸮时,黎鸮又故意挪开视线,假装根本没有看他。 「淘气的小猫头鹰……」谢成赢宠溺地任由他去。 菌菌缠着黎鸮,给他讲今天自己的所见所闻,滔滔不绝,甚至说到不好形容的地方,还会探出多条菌丝在半空中直接拟出外形,直观地展示给黎鸮看。 吃过晚饭,黎鸮准备带着坐在他肩膀上的菌菌回房间,却被谢成赢给拦住了。 谢成赢望向菌菌,目光严厉,语气却尽显温柔:「菌菌,你已经是个大孩子了,知道该怎么做吧?」 菌菌:「……」 它不情不愿、委屈巴巴:「菌菌知道,菌菌应该自己睡,不能再跟着爸爸一起睡了。」 哼,不就是不能当你们两个的电灯泡吗?! 要不是打不过你身上的功德金光,爸爸又要娶你当后妈,你以为我会屈服?! 然后,黎鸮却不了解菌菌的心理活动和委屈,反而对谢成赢露出了一个十分赞赏的表情,夸奖道:「你教小朋友还挺有一套。」 菌菌:「!!!」 爸爸!你不能被他的表面骗了啊! 和菌菌同样感受的,还有被关在家里、正埋头做三年高考五年模拟习题册的柯青宁。 不过,黎鸮对谢成赢的赞誉,也没有维持多久。因为晚上,黎鸮已经躺在床上,关了灯,盖好被子,正准备睡觉时,谢成赢敲响了他的房间门。 黎鸮不想给他开门,于是隔着门喊,让他有事手机发消息,但谢成赢却不肯放弃,一直在门口。 最终,黎鸮于心不忍,只能掀开被子下床,套上拖鞋,打开房间门:「有什么事吗?」 门外的谢成赢已经换了睡衣,手里拎了一个黄色的牛皮纸袋,侧面看很厚,似乎沉甸甸的。 见到黎鸮打开门,谢成赢用了巧劲,即使黎鸮有所防备,还是被他成功地突破防守进入了卧室。 黎鸮无奈:「谢成赢,你这是非法入侵、私闯民宅。」 谢成赢回头,看向黎鸮的表情有点委屈:「我来见我未来的老婆,也违法了吗?」 黎鸮受不了谢成赢说骚话,他每次都被谢成赢弄得脸颊发烫。他忍着脸颊上的热度,别开视线,催促谢成赢:「有什么事就快说,我困了,想睡觉了。」 「这个给你。」谢成赢收敛起玩世不恭的态度,把手里的牛皮纸袋递给黎鸮,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只要在上面签字就行,签完就可以睡觉了。」 见黎鸮迟疑着没有立即接,谢成赢又贴心地催他:「鸮鸮?」 「不会是婚姻登记表吧?」黎鸮满脸狐疑。他记得今天谢成赢出门之前,还惦记着把他拐到民政局直接领证结婚。 谢成赢很果断地否认:「不是。」 听到谢成赢的否认,黎鸮才将信将疑地接过牛皮纸袋,拉起上面的细绳绕了几圈,把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 是一大堆材料文件,全都已经盖好了红色的公章,还有谢成赢的签名。 黎鸮看着这些材料文件的题头,瞳孔一震,震惊地差点没合上嘴。 这是一大堆的资产赠予合同,其中包含但不限于动产、不动产、股权股票、名车、奢牌等。 谢成赢不是口头说说,他是真的要把这些价值连城的东西,赠予给他。 和黎鸮的震惊相比,谢成赢却一脸平静:「今天只先整理了这么多,还有一些别的资产,需要走程序和手续,会慢一些,过几天我拿给你。」 黎鸮抬眸,还是难以置信地表情,唇张了几次,似乎想说什么,但千言万语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最后,黎鸮问了个最朴实的问题:「谢成赢,你真的喜欢我吗?」 「黎鸮,我可以对天发誓。」谢成赢举起手,对着天,准备发誓。 黎鸮眼疾手快,伸手扣住了他的手腕。 他纠结着说:「谢成赢,你有没有想过,你可能并不是真的喜欢我,你可能是被什么东西支配控制了?」 谢成赢:「比如?」 黎鸮:「……比如,我给你下了蛊、下了降头什么的。」 谢成赢深邃的眼眸里迸发出惊喜,语气带着不容忽视的小骄傲:「你还会这么多?」 黎鸮:「……」 黎鸮老实回答:「不会,我只会言灵和问卦。」 就连打架的拳脚功夫,他也不擅长,没有系统学过。 谢成赢却已经上前,靠得黎鸮更近,结实有力的长臂已经半圈住黎鸮的腰。 黎鸮还在给他举例子:「我会言灵。言灵很厉害的,你见过的,我能救活大石狮子。言灵,言出法随,令行禁止。我这个本领可以控制你,让你喜欢我。」 「真的吗?」谢成赢半边身体贴在黎鸮的身侧,近得黎鸮都能闻到他身上的沐浴露香味,和黎鸮用的味道并不一样。 距离太近了,黎鸮的脖颈不自觉地蔓延上了一抹红晕。 第139页 「嗯,真的。」他艰难地回答。 谢成赢把他凑近他的颈边,声音蛊惑:「鸮鸮,那就给我下言灵吧,你命令我喜欢你,这样我就能名正言顺和你领证结婚了。」 黎鸮对他的油盐不进非常气恼,气鼓鼓地说:「胡闹。」 他转身,把那一厚摞的转赠合同放回到牛皮纸袋里,想塞回给谢成赢。 然而,谢成赢却已经灵活一闪,朝着黎鸮的床倒了上去,并且他还一不做二不休,把黎鸮也顺势带倒在床上,直接扣在了自己的怀里。 黎鸮被谢成赢圈在床和他的胸口之间,挣扎了几下:「让我起来。」 「不!」谢成赢拒绝地干脆,「反正都是要结婚的,早晚都会睡一张床。」 黎鸮恼羞成怒:「我才不喜……」 他的话没说完,谢成赢就带着黎鸮翻了个身,黎鸮瞬间换了姿势,变成了仰躺在床上。 他的身体上方,谢成赢眼睛亮亮,充满期待盯着他,嘴里却问了一个非常跳脱的问题:「鸮鸮,我当狗的时候,可爱吗?」 黎鸮脑海里闪过那只偷他面包和牛奶的小狗头,会朝他摇着尾巴讨好他。他的视线,不自觉地看向旁侧沙发上的书包,上面还挂着那只柯基小狗的钥匙扣。 黎鸮:「可爱。」 「那你喜欢我变成的小狗吗?」谢成赢依旧是眼睛亮亮的。 他半伏在黎鸮身上,毛茸茸的脑袋靠在黎鸮的胸口上。如果不是体形这么硕大一只,那眼神和表情,再安装一条尾巴,还真的很像一只在故意哄主人开心的狗狗。 「喜欢。」这个问题,黎鸮没办法昧着良心回答。 「汪汪汪!」谢成赢毫无包袱果断地学狗叫,然后斩钉截铁语速飞快地下结论,「我现在就是一只小狗,你刚刚亲口承认喜欢我!」 黎鸮:「???」 黎鸮目瞪口呆。 谢成赢却还在得寸进尺:「你既然说了喜欢我,就要负责到底,我们明天就去领证结婚!」 第65章 噩梦 「汪汪汪!」谢成赢见黎鸮没回应, 又往前凑近了一些,看着他的眼睛亮亮,满眼期待。 他看向黎鸮的眼神太炙热了, 也太过真诚,烫得黎鸮不敢直视,只能微微避开他的眼神。 他闷声闷气地说:「谢成赢, 时间不早了, 我要睡了,你回去吧。」 谢成赢没有动,但提醒他:「鸮鸮, 你还没有签字。」 黎鸮这才想起手里那一摞摞沉甸甸的转赠合同。他说:「签名需谨慎,我明天详细看看再签。」 他没有直接拒绝谢成赢, 只想尽快搪塞地把人打发走, 免得这一晚上谢成赢都会缠着他。 谢成赢似乎觉得黎鸮说的有道理,但趴在黎鸮身边的身体,却没有动, 换上了一副狗狗等待主人摸头的表情,还在不死心地问:「鸮鸮,走回去好远,我想睡这里。」 黎鸮:「……不行。」 谢成赢的房间就在隔壁,走回去不超过二十步,谢成赢这简直是在睁眼说瞎话。 「好吧。」得到了黎鸮否定的答案,谢成赢只能妥协, 他撑着胳膊, 慢慢地从床上爬起来, 浑身上下都写着不情愿。 感觉到谢成赢远离自己,一直绷着神经的黎鸮缓缓地松了一口气, 正想礼节性地和谢成赢说句「晚安」,谁知他还没说出口,刚刚明明已经起身的谢成赢,再一次俯身,在他的唇上落下了结结实实的一吻。 黎鸮:「……唔!」 结束这猝不及防的一吻,谢成赢这一次没有再磨蹭,抬脚走向房间门口,打开房门离开前,他对床上已经红透了的黎鸮轻声说:「我的小猫头鹰,晚安。」 黎鸮:「……」 明明已经是一个二十七岁的老男人了,怎么还会这么「蛊」啊! 黎鸮手掌压着胸口,却无法压住里面疯狂跳动的心。 · 临睡之前,被谢成赢这么一番的撩拨,黎鸮从身体到心情,都平復了很久,才艰难入睡。 这一晚上,他睡得并不安生,一夜都在做梦,浑浑噩噩的。 梦里,他又一次见到了那个穿着古装衣服、披着一头长髮的男人。只是这一次,他的头髮束了起来,在后脑勺扎起一个髮髻,和张余亿道长的cosy形象有点相似,但他身上穿的衣服材质更上一个档次。 这个古代男人,和黎鸮白天做的那个梦一样,也长了一张「谢成赢」的脸。不仅是脸像,就连他脸上活灵活现的表情,也和谢成赢一模一样!甚至,偶尔的撒娇卖萌,委委屈屈地表情,也完全一样。 如果不是在没有逻辑的梦里,黎鸮几乎已经断定这个古装男人就是谢成赢。 这一次的梦里,古装「谢成赢」是跟着他走在一段山路上,周围都是郁郁葱葱的树,偶尔有阳光从头顶洒下来,照在两个人的身上。 他的身后,古装「谢成赢」正在喋喋不休:「你是会言灵的小道长,你说的话是不是都会变成现实?你能让石头变成金子吗?你能让画里的景物都变活吗?」 走在前面的黎鸮本人,被缠的非常不耐烦,没好气地说:「你说的这两个,一个是点石成金,一个是神笔马良,你找错人了,请莫要再跟着本道,速速离去吧。」 可惜,他说的话没什么效果,古装「谢成赢」还是像一块狗皮膏药似的,粘着他不放,不远不近地跟在他身后。 第140页 场景一转,黎鸮又一次梦到了那个古装「谢成赢」浑身是血的样子。 他长发披散,倒在地上,奄奄一息,身下是像张着巨大口的深渊,正在一点一点地吞噬着古装男人。 随后,黎鸮看到了自己——他穿着一身破破旧旧道长衣服,扎着松松垮垮的小髮髻,疯了似的想要往古装「谢成赢」的身上扑,又哭又喊,满脸是泪。 那种真切的绝望感,再一次铺天盖地而来,即将失去眼前的恐惧将黎鸮淹没了。 他听到自己在喊:「你别死!求求你,不要死……」 最后,巨大又深不见底的深渊,最终将浑身是血的古装「谢成赢」吞没了,在他被吞没的最后一刻,黎鸮听到他说:「小道长,你别哭……」 · 黎鸮醒来时,满脸是泪,枕头已经被眼泪打湿了。 他不知道自己在梦里哭了多久,眼睛哭得都有点疼了。他站在卫生间镜子前,看着里面肿着两只眼睛的自己,差点没认出来。 明明知道是梦,明明知道是假的,长发古装男也不是谢成赢,他也不是道长,可是在梦里,他就是莫名其妙地真情实感了,哭得比谁都伤心。 「鸮鸮,你的眼睛怎么了?」清早,想来缠着黎鸮的谢成赢,敲开黎鸮的门之后,被他两只红樱桃似的眼睛吓了一大跳,紧张地询问。 黎鸮眼睛酸胀,但却在看见房间门外完好无损的谢成赢时,一整晚都悬着的心像是终于有了着落,整个人瞬间就安心了,就连绷紧的腰背,都不自觉地放松了。 谢成赢还活着。 真好。 没有比这更好的。 谢成赢的注意力全都在黎鸮红肿的眼睛上,他立即叫人送来了水煮蛋和冰块,拉着黎鸮小心翼翼地帮他敷眼睛。 「我没事,就是没睡好。」黎鸮感觉到眼皮上冰凉的凉意,和谢成赢解释。 谢成赢霸道地决定:「你一个人睡不好,以后晚上我陪你一起睡。」 黎鸮果断拒绝:「不要。」 如果谢成赢睡他身边,对他这个血气方刚的男大来说,简直就是钢铁意志般的考验! 「那你就给我讲讲,你做了什么噩梦?」谢成赢趁机问。 黎鸮:「……」 他梦见谢成赢,在他的梦里,死了。 那是个穿着古装衣服、梳着长头髮的「谢成赢」,甚至他做梦时都知道,这只是一个梦。 但那种绝望的痛苦、眼睁睁看他死去的恐惧,却无比的清晰,清晰到刻在了他每一根骨头的纹路里,即使此刻只是稍微想起,他就浑身难受,一秒都无法忍受。 「黎鸮?黎鸮?」谢成赢发现黎鸮在走神,弯腰贴在他耳边喊他。 「嗯?」黎鸮从恐惧的思绪里回过神,眼睛看向谢成赢。他说:「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谢成赢:「?」 黎鸮没头没脑地说完,就起身下楼,没再和谢成赢多说一句。谢成赢站在楼上,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比刚才更煳涂了。 和昨天一样,用过早餐之后,谢成赢要出门,还是要去谢家的生物研究所。他出门前,嬉皮笑脸,习惯性地询问黎鸮:「鸮鸮,我们去民政局吧?」 黎鸮因为那个噩梦,正心不在焉地走神,愣了几秒才回神,果断拒绝:「不要。」 「最近的民政局不远,开车过去,也就半小时。」谢成赢微微垂头,靠近黎鸮,学着小谢崽的狗狗眼,满脸期待地看向黎鸮,试图说服黎鸮。 黎鸮抬手,手指抵住谢成赢的额头,把他推开:「别闹了。」 谢成赢看着黎鸮红彤彤的眼睛,也不敢再过分胁迫,然后转移视线,把目标瞄向了菌菌。 菌菌站在黎鸮的肩膀上,看到谢成赢看过来,反应飞快,抢先一步开口:「我今天要陪着爸爸,哪也不去!」 哼,你休想再诓骗我带我走!菌菌才不会上当!菌菌都好几天没和爸爸单独相处了!这个男人就是故意不让它和爸爸单独在一起!哼!别以为它没识破! 谢成赢看着菌菌,皮笑肉不笑,眼神里带着威胁:「你真的不去?」 「我真的不去!」菌菌小手握拳,心里想:哼,我有爸爸在,我才不怕你呢。 然而,就在下一秒,菌菌听到他最亲爱的爸爸开口了,说:「菌菌,你跟谢成赢出去。」 菌菌:「?」 菌菌酷似黎鸮的那双漂亮的眼睛,瞪得熘圆,满脸的不可置信。 黎鸮看向谢成赢,说:「我单独和菌菌说两句。」 「好。」谢成赢也很意外,没想到黎鸮在他和菌菌之间,竟然偏心地选择了他。 即使只是一件小到微乎其微的事,但此刻的谢成赢却像是一只被吹了氦气膨胀起来的气球,小小的一丁点愉悦,就令他快要飘起来了。 菌菌被黎鸮带回了房间,他有话要交代给菌菌。 「菌菌,爸爸交给你一个艰巨的任务,你可以独立完成吗?」 菌菌一听,瞬间来了斗志,三四厘米高的小身体站得笔直,小拳头已经握了起来:「爸爸放心,你有任务尽管交给菌菌,菌菌保证什么任务都能完成!菌菌可是世上最厉害的小精怪!就连学校里的那只黑肥猫,都打不过我!」 黎鸮在它的小脑袋上点了点,说:「从今天开始,只要谢成赢出门,你就跟在他身边,保护他的安全。」 第141页 菌菌:「!!!」 菌菌傻掉了! 菌菌裂开了! 那个浑身冒着金光的男人,妖魔鬼怪都难以接近,它以前也没少在金光下吃亏!可是,它亲爱的爸爸,竟然让「柔弱」的它去保护对方! 「呜呜呜……」菌菌顿时就觉得委屈,「果然是有了后妈就有了后爹!」 黎鸮无奈苦笑:「……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别胡说八道,我是觉得你厉害,又能致幻又能放毒,可以胜任保护谢成赢的重任。」 「菌菌保证完成任务!」菌菌被黎鸮的几句彩虹屁吹得,瞬间轻飘飘的,不自觉地像是「小气球」膨胀了起来,和楼下大号的谢成赢牌「气球」,简直如出一辙。 送走这一大一小两只「气球」,黎鸮回到卧室,把昨天晚上谢成赢带过来的一大摞资产转赠合同收拾了一下,看也没看,一股脑儿地塞回了黄牛皮纸袋里。 这些东西,他从来没打算看,也没打算要。 收拾好房间后,他打开门,准备去找张余亿道长谈谈,顺便询问一下寻找邪祟祸心的进度。 就在他刚走到楼梯口,还没往张余亿道长的房间方向拐,温爷爷慈祥地叫住了他。 温爷爷几步走到黎鸮的面前,笑眯眯地说:「小黎啊,你今天有空吗?」 「温爷爷,您有什么事?」 「成赢的爷爷,就是谢老先生,想见见你。」 黎鸮瞬间浑身绷紧。 该来的总会来。 第66章 长命锁 谢家老宅, 在一座极其豪华的别墅区内,这里是黎鸮从未来过的地方,最多只是远远地路过。 直到车子进了别墅区, 黎鸮才知道,原来整个这么大的别墅区,所有的别墅都是谢家的, 这里统称为「谢家老宅」。难怪就连柯青宁那样的家世, 在谢成赢面前,也不敢胡乱造次,还要被逼着做「三年高考五年模拟」。 一路上, 温爷爷都是笑眯眯的,安慰着黎鸮:「小黎啊, 成赢的爷爷就是想找你聊一聊。」 黎鸮觉得, 这可能是温爷爷好心在提前给他打预防针。 不知什么时候起,他的手心里已经出了薄薄的一层汗,掌心发凉。他从柯青宁的口中, 听到过关于谢成赢和他爷爷之间的矛盾,大概知道谢家爷爷是很信玄学的这方面,而且应该是知晓谢成赢姻缘线的事。 谢老爷子会看出来,他和谢成赢之间有姻缘线吗?如果看出来,谢老爷子会告诉谢成赢吗? 如果谢老爷子告诉谢成赢,那么谢成赢会疏远厌恶他吗?如果谢老爷子不告诉谢成赢,他们算是联手欺骗谢成赢吗? 黎鸮的脑子很乱, 也很矛盾。 他既希望谢成赢知道真相, 又不希望谢成赢知道真相。 就这样, 坐在车里,一路忐忑地进了谢家老宅的大门, 见到了谢成赢的爷爷——谢家老爷子。 谢家老爷子年岁已经大了,满头白髮,五官容貌和谢成赢有七八分相似。这爷孙俩的关系,只要看一眼就能看出是亲生的。 老爷子精神头很好,端坐在轮椅上,腿上盖着薄薄的一条毯子,即使穿的很居家,浑身也不自觉地散发出一股常年上位者的威严,不怒自威,让黎鸮的腰背也不由地跟着挺得笔直,唿吸都变得急促了。 「你叫黎鸮,对吧?你也随成赢,叫我一声爷爷吧。」谢家老爷子抬起一只手,指了指旁边的沙发,严肃的脸上尽量地挤出了一个笑容,「来,坐,喝口茶,别紧张,就是想和你聊聊天。」 黎鸮:「……好的,谢谢谢爷爷。」 谢老爷子笑得这么勉强,他不紧张才怪。 在黎鸮坐下之后,坐在轮椅上的谢家老爷子脸上的笑容比刚才更怪了,甚至还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黎鸮抿了口茶,放下茶杯,正襟危坐,不敢先开口。 然而,谢家老爷子却抬起手,摸上脸颊,说:「是不是被我的笑吓到了?好孩子,别害怕,爷爷的脸年轻时受过伤,脸部肌肉受损,很多表情做出来都不自然,并不是针对你。」 黎鸮哑然,谢成赢的爷爷比他想像中的平易近人。尤其是谢老爷子的五官容貌和谢成赢很像,莫名地黎鸮也没有刚开始那么怕他了。 谢家老爷子也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又缓缓地放到了茶案上。他抬起上了年纪的眼眸,望向黎鸮,沉默了片刻,终于开口,说:「孩子,其实我和你,早就应该见面了。是我对你关注的不够,让你受苦了。」 黎鸮:「?」 「谢爷爷,您……这话是什么意思?」黎鸮一头雾水,不明白谢成赢的爷爷为什么这么说,他只能大胆地开口问。 谢家老爷子脸上又挂上了勉强挤出的笑,语气却很温和:「你是钟家的那个孩子吧?」 黎鸮瞳孔微震。 他还来不及思考,就听到谢家老爷子说:「上次,钟家自作主张,设计你给谢成赢沖喜,我们谢家虽然没参与,但也没阻止,放任他们胡作非为,实在是让你受了委屈。」 黎鸮眼睛比刚才睁得更圆了,下意识重复:「沖喜?给谢成赢沖喜?」 上次,钟家爸爸妈妈把他迷晕了,设计他代替钟一越去沖喜的那场婚姻,一直没有出场的另一位新郎,竟然是谢成赢?! 钟一越口中一直说的那位他们钟家高攀不起的沖喜对象,想让他替嫁给对方的植物人老男人,也是谢成赢?! 第142页 原来一直以来的那个人,就是谢成赢! 黎鸮露出如此震惊的神情,谢家老爷子并不意外,他尽量慈祥和蔼地看着黎鸮,如实讲述这件事的过程:「孩子,你猜得没错,一直想和钟家联姻、希望你们可以结婚沖喜的人,确实是我。」 黎鸮嘴唇张了张,唿吸一窒。 谢家老爷子说:「三年前,因为谢家家族内部夺权斗争,成赢被捲入出了意外,陷入昏迷,一直没有醒来的迹象。这三年来,我们访遍了世界名医,全都无果,成赢依旧还是昏迷不醒。于是,死马当活马医,我看中了钟家那孩子的生辰八字。」 黎鸮端着茶杯的手指不自觉地用力,指尖压在茶杯瓷白的杯壁上,微微泛白。 他和钟一越在出生时,被抱错了,他和钟一越的生辰八字反了,谢家老爷子看中的生辰八字,显然是他的,不是钟一越的。 谢家老爷子又抿了一口茶水,再次抬头,目光望向黎鸮:「我看中的那个生辰八字,和我们成赢特别般配,完美到无暇。有修为高深的大师测算过这对八字,直言那个生辰八字的主人和我们成赢之间,连着姻缘线。」 黎鸮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侧,那里是他和谢成赢的姻缘线。可能是因为这几日他和谢成赢接触过多,他们之间的姻缘线一直强势霸道地彰显着自己的存在——嗯,这条姻缘线的脾气秉性和谢成赢多少有些相似。 「所以,我就动了给成赢沖喜的心思。只是,我也没有想到……」谢家老爷子目光中含着歉意,抱歉地望着黎鸮,自责地说,「我也没有想到,钟家的孩子被抱错了,那个完美的生辰八字不是钟一越的,而是你的。钟家那对煳涂的夫妻,竟然为了养子,不肯认亲生儿子,还对外隐瞒此事。」 钟家只是镇上来的暴发户,这几年发了点小财,在京市有了一席之地。但和谢家、柯家、林家这种圈子里几代钟鸣鼎食之家相比,只是无人在意的小角色,再加上有心隐瞒,谢老爷子爱孙心切,在这件事上竟然被矇骗了,没能及时觉察。 只是,他没想到,钟家虽然有意高攀他们谢家,答应了沖喜联姻。但却因为听说自己的孙子是昏迷不醒的植物人老男人,不愿意把心肝宝贝的养子钟一越嫁过来,把主意打到了被抱错的亲儿子黎鸮身上。 「其实,钟家以为自己打了个如意算盘,但这件事我们谢家也并没有被蒙在鼓里很久,我很快就知道了你的存在。」谢家老爷子一脸欣慰地盯着黎鸮,「名牌大学重点专业第一名,当年镇上的高考理科状元,非常优秀。我对你本人,非常满意。」 黎鸮微微垂眸,看向自己手里的茶杯,避开了谢家老爷子的眼神。 谢家老爷子看中的一直都不是他,是他的生辰八字。 给谢成赢沖喜的完美的生辰八字。 「但钟家做事,太过贪心,不顾后果。他们为了尽快把生米煮成熟饭、得到谢家承诺的合同项目和礼金,自作主张办了一场沖喜婚宴,让你受委屈了。爷爷在这里再次向你道歉。」 「您客气了。」黎鸮浑身都很不自在,他很想离开这里。 大概是身体本能的戒备作用,他已经莫名地觉得,谢家老爷子并不是和他来聊家常的。这次谈话,一定还有别的目的。 果然,谢家老爷子开口说了:「但是,正如我之前说的那样,那场婚宴,谢家虽然没有参与,但却是默许的。爷爷我是真的希望你们两个能结婚的。甚至当时,我明知道钟家在胡闹,却希望婚礼仪式能顺利办完。」 「您这是什么意思?」黎鸮神情戒备,生出了警惕的心思。 然而,谢老爷子却径直往下说:「这几天,成赢直接表态,他想和你结婚,除了你,他谁也不要。但听说,你一直都没有答应他的求婚?」 「对,我们才刚刚认识没几天。」黎鸮实话实说。 生魂离体期间的认识,谢成赢本人都记不住,根本不算是认识。 「即使没认识几天,谢成赢也喜欢你。」谢家老爷子说。 黎鸮面无表情回答:「那是因为我和他之间有姻缘线,是姻缘线作祟,谢成赢还不知道。而您,故意没有告诉他,对吗?」 「孩子,你果然很聪明。」谢家老爷子说,「是的,你猜的没错,直到现在,谢成赢还不知道,你就是他在钟家的那个联姻对象,也不知道你们之间连接着姻缘线。」 黎鸮微微垂眸,抿着唇,没说话。 谢家老爷子又说:「小黎,听说你也是玄学方面的大师,也会卜卦问吉凶。谢成赢昏迷三年不醒,这其中的根源,想必你也卜卦算过吧?」 黎鸮慢慢回答:「是生魂离体。」 「对,就是生魂离体。」谢家老爷子说,「是的,其实成赢从小就容易生魂离体,陷入昏迷,无法醒来。请来的高僧高道大师们说,这是因为成赢命格极贵,又是天生功德、十世善人,肉体凡胎无法承受,才会魂魄不稳,时常生魂离体。我询问大师们解决办法,众人都给出了同一个解决办法。孩子,你知道是什么吗?」 黎鸮说:「需要找到能镇得住谢成赢的长命锁。」 「你果然很厉害,大师们也是这么说的。」随后,谢老爷子话锋一转,问黎鸮,「那你知道,谢成赢的长命锁是什么吗?」 第143页 黎鸮摇头,如实回答:「我修为不够,看不出来。」 谢老爷子望向他,意味深长,缓缓道:「成赢的长命锁,就拴在他姻缘线上的另一端。」 这一次,换来的是黎鸮再也绷不住的神情,脸上强行装出的淡定彻底化为了乌有。 「黎鸮,你就是能够镇住谢成赢的长命锁。」谢老爷子僵硬的面部上,露出了一个艰难的笑,「谢成赢他知道,他的长命锁拴在他的姻缘线上。但他,还是想和你结婚。」 谢老爷子似哭又似笑,声音微微颤抖:「成赢,他完全不知道你们之间有姻缘线的情况下,还是想和你结婚。」 黎鸮嘴唇微动,许久之后,只喃喃出了一句话:「他不要命了吗?」 最终,谢家老爷子端着已经凉了的茶杯,一饮而尽。 他放下手里的空茶杯,目光再次看向黎鸮,语气也变得比刚才强硬了一些,但却饱含着一个老人对孙辈的恳求:「黎鸮,我知道这可能是强人所难,但爷爷还是对你有个不情之请,爷爷希望你能答应和谢成赢结婚,只有你能救他。」 —— 黎鸮从谢家老宅离开时,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脑海里的景象,像是走马灯一样,从头到尾,每一个场景都闪过了。 钟家人算计他想逼他替嫁沖喜时的嘴脸,被钟妈妈和大哥钟一卓联手捂住口鼻迷晕拉他到了婚宴,甚至就连刚才,谢家爷爷当着他的面,亲口承认他们谢家对钟家的行为知道、默许、甚至期待成功……一切的一切,都不可原谅。 但,这一切背后,都是昏迷了三年不醒的谢成赢。 是那个会趴在他身旁,笑着问他「我和狗谁可爱的」的谢成赢;是那个会学小狗「汪汪汪」叫和他耍赖的谢成赢;也是那个会在他身边像气球一样飘来飘去活泼好动的谢成赢;更是那个用强劲手臂把他扣在怀里死命亲吻的谢成赢;也是那个在他有危险时,会下意识不顾危险挺身而出保护他的谢成赢…… · 黎鸮回到别墅时,谢成赢和菌菌已经回来了。 他站在别墅门口,阴着脸,深邃的眼眸里压着翻滚戾气,逼得把黎鸮带走的温爷爷,不自觉地落后了两步,躲在了黎鸮身后。 见了黎鸮,谢成赢的眼眸再次恢復到温柔,上前将他半搂在怀里,柔声询问:「鸮鸮,我爷爷跟你说了什么?他是不是欺负你了?你不要怕,我现在就去找他算帐。」 「民政局几点关门?」黎鸮忽然抬头,目光注视着谢成赢,问他。 谢成赢一怔,随即回答:「五点。」 黎鸮望着他,露出了一个笑,说:「谢成赢,我们结婚吧,现在,立即马上。」 谢成赢脑子一懵,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幸福来得太突然,他下意识脱口而出:「好,现在就去!」 说完,立即搂住黎鸮,把人塞回车里,一秒都不想耽搁。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黎鸮,微微闭眸,眸中蓄起一层水汽。 他是谢成赢的长命锁! 也幸好他是谢成赢的长命锁! 他可以守着谢成赢,不让他再生魂离体,不让他再遇危险。 他可以保护谢成赢,保护他喜欢的这个人。 第67章 先婚「后」爱 谢成赢做事雷厉风行, 黎鸮说要结婚,他二话没说,就带着人去了民政局。 不过一会儿, 黎鸮的手里就多了两本红彤彤的结婚证,一夕之间就从未婚人士变成了已婚人士。 黎鸮手指捏着结婚证,复杂混乱的情绪在他的心口乱成一团, 强烈而混沌。也可能是因为那些情绪都太乱了, 理不出头绪,此刻的黎鸮脑海里最清晰的,反而是细枝末节中最微不足道的三点:一点是, 幸好当初钟家没打算认他,让他自己单独一个户口本;二是幸好现在同性婚姻已经合法;三是幸好同性婚姻规定最小结婚年龄是20周岁, 而他刚刚过完20岁生日。 缺少任何一点, 他今天都不可能顺利地拿到结婚证。 谢成赢站在他身侧,沉默了许久,才终于有了石头落地的踏实感。 其实对于黎鸮今天突然转变的态度, 他有一肚子疑问,但是他谢大魔王从小到大的做事准则,让他在听到黎鸮提出「结婚」两个字之后,不管不顾。,果断地先把人拴住,剩下的一切,以后再谈也不迟。 谢成赢觉得, 他和黎鸮最大的不同, 黎鸮是想得多做得少, 什么事都喜欢刨根问底,有了理由才去做。但是他不一样, 他没那么多纠结,也不需要那么多的原因,他只看结果,想要就做,目标明确,也绝不会因为旁枝末节和无关紧要的事而动摇。 他想要黎鸮,所以他想结婚,这就是他想要的结果。 现在,黎鸮就拿着属于他们的结婚证站在他面前。 谢成赢终于还是没忍住,张开双臂,把人连带着结婚证,搂紧了自己怀里,吻住了他的唇。 黎鸮已经是他的老婆了,他现在亲自己的老婆,光明正大,名正言顺! 「……唔!」黎鸮被谢成赢吻住时,才真切有了一种,他已经和谢成赢结婚了的感觉。 刚刚他从谢老爷子那里回来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别的不求,只求谢成赢平安顺遂。 所以,他才冲动地说出了想要结婚的话——虽然看似冲动,但却是他深思熟虑过的。甚至说不准,如果当时谢成赢没有立即带他来民政局,再让他冷静几分钟,他可能会就会退缩反悔了。 第144页 现在,谢成赢已经完全不给他反悔的机会。 谢成赢的唇从黎鸮的唇上离开,双臂抱着他,下巴抵在他的肩头上平復唿吸。 不远处的停车上,菌菌从被锁紧的车窗里探头,菌丝形成的小手手使劲地扒拉着车窗,却没办法钻出去,只能抓心挠肝,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爸爸被自己的后妈抱着。 它的小拳头气恼地砸着车窗,气鼓鼓地喊:「爸爸爸爸,快来救菌菌!菌菌被关在这里出不去了!」 说来也邪门,也不知道谢成赢做了什么,它这么厉害的一只小精怪,竟然被谢成赢关在车里出不去了!它以前也没听说过,身上带着功德金光的人,有这种本领啊! 不远处民政局门口的谢成赢和黎鸮两个人,依旧抱在一起,根本听不到菌菌声嘶力竭地喊叫声。 谢成赢在黎鸮的肩膀上靠够,缓缓直起身体,直直地望进黎鸮的眼眸里。 他噙着笑意,半真半假地说:「鸮鸮,我们已经领证结婚了,现在是不是算作先婚后爱了?」 黎鸮:「?」 先婚后爱? 但转念一想,谢成赢好像说的也没错。 他和谢成赢之间,夹杂着生魂离体失去的记忆,还有姻缘线的摆布,甚至最尼玛离谱的是,他们之间还有过一场没有举办完的沖喜婚宴……如果从头追究起来,那真是相当的复杂。 最重要的是,他没有对谢成赢表白过,谢成赢并不知道他对他的喜欢。 他想了想,既然都已经领证结婚了,他也没必要把自己的喜欢掖着藏着了,于是他看向谢成赢,语气认真地强调:「不是后爱。」 「嗯?」谢成赢眼眸里迸发出一抹惊喜,似乎明白了黎鸮要说什么,但又因为担心是自己自作多情,很快就压下了眼眸里的雀跃。 黎鸮也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索性直接坦言:「不是先婚后爱,我喜欢你,喜欢你很久了。」 突如其来的告白,令谢成赢的眼睛比刚才更亮了,俊美的双眸里夹杂着欣喜,他飞快低头,在黎鸮的唇上落了一吻,不依不饶地追问:「鸮鸮,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黎鸮的耳根一红,并不想回答,于是顾左右而言他,生硬地转移话题:「菌菌还在车上,我们先回去吧。」 他一边说一边推开谢成赢,把两个人的结婚证收好,转身朝着停车位走去了。 菌菌已经在车里跳来跳去,急得不行,似乎下一秒就会像小炮仗一样炸开。 然而,当谢成赢打开车门后,菌菌忽然就变得乖巧,嘴巴甜甜的,朝着谢成赢乖乖一笑,喊了一声:「妈!」 「嗯。」谢成赢被叫得心情愉悦,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颗糖,手法熟练地塞给了菌菌。 黎鸮:「……」 他这个「女儿」,态度转变的速度也太快了。 他正在想着,嘴边忽然一甜,谢成赢剥好了另外一颗糖,塞到了黎鸮的嘴里。 是甜甜的奶油糖果,入口即化,满嘴都是浓香的奶油味,很诱人。 和谢成赢给他的吻很像。 黎鸮眯着眼睛想,从此以后,他和谢成赢就彻底地绑在一起了。 原来一切尘埃落定之后,竟然是这种感觉。 很陌生,也很奇妙,但却像是终于卸下了重重包袱的人,浑身轻松。 · 然而,等到晚上睡觉时,黎鸮就发现,他还是太天真了。 他以为的新婚夫夫,只是去民政局拍照领证,没有往进一步想。 而真正的新婚夫夫谢成赢本人,已经直接把自己打包到黎鸮的房间里了,大大咧咧呈「太」字型躺在了他的床上。 黎鸮:「……」 他站在床边,抬脚踢了踢谢成赢,闷声闷气道:「你回去睡。」 谢成赢赖在床上不肯走:「我这是持证上岗,合情、合理、合法。」 黎鸮一噎,无言反驳。 那两个红彤彤的小本本,还摆放在床头柜上——谢成赢刚才偏要让他摆出来看看。 见他站在床边发呆,谢成赢一伸手,把人拽倒在床,一个翻身,熟练地把人扣在了自己的双臂之间。 黎鸮仰躺着看向谢成赢,耳根不由地发烫。 他们已经是领了结婚证的成年人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黎鸮心知肚明。 何况,谢成赢这么能撩拨人,他一个血气方刚的男大哪里抵得住?他也不是第一次被谢成赢撩拨出问题了,已经好几次都着火了。 只是,当谢成赢的吻切切实实地落下来时,黎鸮的身体还是禁不住地微微颤抖,睫毛也抖个不停。 一切都太快了。 他还没有准备好。 对于自己怀里人的变化,谢成赢自然是最清楚不过的,他的唇吻过他的唇,一路游走,最终落在了黎鸮的耳边,用牙齿轻轻地咬了一下他的耳垂。 黎鸮在谢成赢的怀里,又抖了抖,浑身绷紧。 谢成赢贴着他耳边,柔声说:「鸮鸮,我知道你没准备好,我今晚不会对你做什么,别怕。」 黎鸮闭了闭眼,许久之后,他用细小到几乎听不到的气声,说:「……也不是不行。」 这一次,换成了谢成赢浑身一僵。 他望向怀里红透了的小猫头鹰,经过几番思想斗争之后,还是压下了强烈的欲.望,藏起了自己禽兽的念头。 第145页 他微微垂头,对着黎鸮软软的嘴唇,轻轻地咬了一口,邪魅地开口:「放心,哥哥说过今天不对你做,就不会做。哥哥说话,一言九鼎,决不食言。」 「哦。」黎鸮乖乖地应了一声。 然而,他正要松口气时,忽然发现谢成赢的吻已经一路向下而去了。 黎鸮瞳孔一震:「!!!」 骗子!不是说,什么都不会对他做吗!现在是在干什么?! 然而谢成赢却不理会黎鸮的震惊,只含含煳煳地回答:「哥哥答应你不做就不做,但哥哥会让你舒服的。」 黎鸮:「……」 在震惊中,他缓缓抬起双手,捂住了羞红的脸。 啊啊啊啊啊! 他只有二十岁!是一名血气方刚的男大,正处在如狼似虎的年龄!他哪里能承受的住谢成赢突如其来的热情啊! 做到这份上,还不如直接来一套全垒打呢!至少他不至于这么轻易就溃不成军、缴械投降了啊! · 第二天,黎鸮是在谢成赢的怀里醒来的。 一想到昨天晚上发生的事,黎鸮拉起被子,把自己整个人都埋在被子里了,久久不愿意出来见人。 谢成赢从床上坐起,弯下腰,隔着被子给了黎鸮一个早安吻。 大概是知道黎鸮羞得不想见人,谢成赢非常体贴,没有强行掀开他的被子,独自起了床,并且临出门前还特别贴心地说:「鸮鸮,我今天要出去,可能需要一整天才能回来。」 「嗯。」黎鸮蒙在被子里囫囵地赶人。 谢成赢看着他害羞的小模样,唇角翘了翘,贴心地帮带上了房间门。 他今天确实有事要出门,除了生物实验所的事之外,他还要去一趟谢家老宅,亲自通知,他结婚了这件事。 如果能问出来他爷爷昨天和黎鸮说了什么最好,问不出来也无所谓,反正人他已经绑在自己身边了,他就不信有人能再从他身边把黎鸮抢走! 谁敢来抢,他就剁了谁! 然而,世界上很多事,都是人算不如天算,就在谢成赢离开别墅不久,黎鸮的房间门再一次被敲开了。 门外站着的是一脸严肃的张余亿道长。 「黎道友,有邪祟祸心的消息了,你最好现在就跟我走一趟。」 黎鸮:「好。」 他丝毫没有犹豫,二话没说,收拾好东西,就跟着张余亿道长出门了。 谢成赢从外面回来时,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的房间,和黎鸮发给他的一条极其简短的微信消息。 「我出门了。」 第68章 陷阱 「黎道友, 我不过就是出了一趟门,你就从未婚变成了已婚,你和谢道友办事真是效率啊!」 黎鸮尴尬地笑了笑, 不想多说。 他和谢成赢领证结婚,对他来说也是一个临时决定,他自己也很意外。 张余亿道长很快就恢復正经, 说起了正事:「黎道友, 我的同门师叔师兄们,最近一直在追查邪祟祸心的下落,但这傢伙狡猾谨慎, 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让我的同门们费了好大力气寻找。这一次, 终于抓到了它的下落, 我们必须尽快赶过去。」 他们这是一辆七座面包车,除了黎鸮和张余亿道长之外,还有司机和张余亿道长的两位师叔和两位师兄, 此刻他们有的在眯眼睛打盹,有的在摆弄手机,也有的膝头放着笔记本噼里啪啦地敲键盘的。 黎鸮坐在后座上,摸出自己衣兜里的三枚铜钱,不动声色往腿上一扔,三枚铜钱落在了三个不同的位置,这是他平时出门前习惯性地问卦。 只是看到卦象后, 黎鸮瞳孔一缩, 满脸震惊。 他腿上的这个卦象, 清晰明白地显示着两个字:「大凶」! 黎鸮自从和师父学会卜卦问吉凶之后,这是第一次亲手卜出如此「大凶」之兆。而且, 这个「大凶之兆」的卦象还有些奇怪,因为「凶」的具体指向,并不是黎鸮这个问卦的本人,而是稍微偏了一些,指向了旁处。 「这卦象,是什么意思?」黎鸮没见过这样的卦象,转头问张余亿道长。 张余亿道长修的是符箓,也练过一些剑术,卜卦也学过一些,但终究也只是一些皮毛,盯了半天,也看不太懂。 倒是那位一直噼里啪啦敲笔记本电脑键盘的师兄,注意到了两个人的聊天,伸着脖子凑过来看了一眼,对黎鸮道:「这个卦象的意思是说,会应在你至亲之人身上。」 黎鸮心里「咯噔」一下,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所有的血色都退了下去。 他一向踽踽独行、孑然一身,现如今唯一和他有牵扯的人,只有他的新婚丈夫谢成赢。 如果这个卦象指的是谢成赢,「大凶之兆」落在了谢成赢身上,他该怎么办? 他和谢成赢结婚,原本是想保护谢成赢的,但现在反而是他可能会牵连谢成赢! 旁边的张余亿道长大概是看出了黎鸮的脸色不好,指着三枚铜钱形成的卦象,说道:「黎道友,你莫慌,这个卦象指的虽然是至亲,但卦象上呈现出的羁绊却非常之深。这么深的羁绊,至少需要二三百年才能形成,并不一定是你的血缘亲属。」 「至少需要二三百年的羁绊?」黎鸮先是松了一口气,但随即想了想,眉头却比刚才皱得更紧了。 普通人的寿命自然不可能有二三百年,所以这个「大凶之兆」指的并不是谢成赢。谢成赢的年龄并不相符。但是黎鸮身边恰好有那么一位「血亲」符合,就是他莫名其妙认下的「女儿」菌菌。 第146页 菌菌是拟态真菌化成的小精怪,修为不浅,年龄不详,却正好符合他卦象上这位羁绊了二三百年的「至亲」。 「幸好,菌菌现在在谢成赢身边,没有跟来。」黎鸮小声呢喃,心里却已经打定了主意:为了菌菌的安全,他必须让菌菌远离危险的地方。 七座面包车继续向前行驶,黎鸮在路上坐的无聊,忍不住扯了扯张余亿道长的道袍袖子,小声问他:「我们还要多久?」 然而,张余亿道长的脸色却不太好,十分凝重。不仅是他,就连他那位一直敲笔记本键盘的师兄,也停下了在键盘上乱飞的手指,神色不对地望向车外。 这时,张余亿道长那位一直眯着眼睛打盹的师叔,终于缓缓开口了:「没大事,遇到了鬼打墙罢了,该来的总会来,邪祟祸心故意设了陷阱,就等着我们上钩呢。」 说罢,张余亿道长的师叔按下车窗,随手往外面的雾气甩出去了什么。但外面雾气太浓,什么也看不到。 黎鸮这时候才发现,他的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没了信号,手机界面微信对话框界面,上一条是谢成赢发来的询问消息。 【x:你在哪?】 下一条是黎鸮发给他的回话,告诉谢成赢,他也不知道在哪。 但这条信息的左侧,一直有一个小圆圈在转圈圈,代表这条信息没能及时发出去。 他和谢成赢暂时失联了。 · 面包车继续向前开,周围的一切都雾蒙蒙的,看不太清楚,但突然间,原本什么都没有的路中央,出现了一家酒店。 给他们开车的司机,并不是道士,只是一个普通人,勐然看到突然在路中间出现的酒店,吓得急踩剎车,但面包车还是冲出去很远才勉强停下,司机吓得额头上都是汗,坐在驾驶座上唿唿地大口喘气,满脸都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这个忽然出现的酒店,外表的装修布置很豪华,有一个很大的院子,绿色的草坪,草坪上零零散散留下的一些布置,说明这里应该是经常承办草坪婚礼的地方。 面包车再开近一些,黎鸮才发现这家酒店非常眼熟,竟然就是上次钟妈妈绑架黎鸮来沖喜举办婚宴的地方。 黎鸮昨天才知道,那场没有举办完成的沖喜婚礼,被沖喜的对象竟然是昏迷了三年的谢成赢。 「这里就是目的地吗?」张余亿道长隔着车窗玻璃问。 那位习惯性敲笔记本键盘的师兄,已经收起了自己的电脑,全神贯注地看向窗外,神情也比刚才更严肃。 整个面包车里,算上张余亿道长一共五位道长。他们装束和张余亿道长很相似,都是头上扎着髮髻,身上穿着朴素的道袍,看起来就是高手。 有这几位道长在,黎鸮一直不安的心,也总算踏实了一点。 「看来,这就是邀请我们来的人了。」那位笑眯眯的师叔再次开口,手里已经捏出了一张符箓。他指挥众人:「下车,我们去会会。」 黎鸮也把三枚铜钱夹在手指间,做好了随时战斗的准备。 这家酒店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四周都是灰濛濛的一片,水汽很重,湿漉漉的,也没有服务员和客人走动,安静地可怕,一点声音都没有,就好像是被罩子罩住,隔绝了外界的一切似的。 唯一能看到的,就是酒店门口,站了一个人,一动不动,似乎是在等着众人。 浓重的雾气令四周的能见度很低,几个人走近,才看清站着的那个人的全貌。 张余亿道长惊唿:「竟然是一个女人!」 黎鸮站在队伍的最后,不动声色地夹紧指尖的铜钱,视线落在那个女人身上。 这个女人,他认识。 不仅认识,而且和他关系匪浅——是钟妈妈,那个生下了他、却把母爱给了另外一个孩子的女人。 钟妈妈显然是有备而来的,见到几个道长模样打扮的人,也不慌张,也不说话,只站在原地,静静地望着他们,不停地在笑。 「她在干什么?」张余亿道长一头雾水,摸不清楚现在的情况。 反而是一直打头阵的那位笑眯眯的师叔,脸色一僵,低声惊唿道:「糟了,祸心不在她身上,我们中了陷阱,她是故意把我们引到这里来的,是调虎离山计!」 黎鸮抬眸,猝不及防,和钟妈妈的视线对上了。 只是,钟妈妈望向黎鸮的眼神,充满了怨恨和恶毒,没有一丝的母爱。 她被几个道长戳破目的,露出了马脚,也并不慌张,声音里反而还带着笑:「你们大老远跑来一趟,发现找错人了,这种感觉怎么样?」 「这位女道友,还请麻烦解开四周的屏障,放我等离开。」张余亿道长那位笑眯眯的师叔,依旧是好脾气地开口。 钟妈妈却摇了摇头,语气很无奈:「这些东西,都不是我布置的,我没有本事打开。」 「你……」张余亿道长的另外一个师兄,看起来脾气有点暴躁,忍不住骂了句粗口。 钟妈妈充耳不闻,她的视线始终落在黎鸮身上,见黎鸮一直没有说话,她先开口了:「鸮鸮,我们母子,好久没见了。」 「是钟一越让你在这里等我们的吗?」黎鸮把前因后果都想了一遍,猜测,能让钟妈妈能这么豁得出去的,恐怕只有钟一越了。 果然,钟妈妈眼神像是淬了毒似的,死死地盯着黎鸮,说:「黎鸮,你这个白眼狼!我当初怎么会十月怀胎生下你呢!就是被你害得,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我的丈夫和优秀的大儿子进了监狱,小儿子钟一越也被你抢了婚事!现在,你过得这么好,住进了大别墅里,你的良心不痛吗?」 第147页 黎鸮翻了个白眼,和这种人,他已经懒得去和她讲逻辑。 这种人,已经自己形成了一套逻辑体系。 他们明明是加害者,却把自己归结成受害者,不论外面真实世界是什么样的,他们宁可活在谎言里,也不愿意走出来看看真实的世界,仿佛被下了降头似的,无法叫醒。 然而,钟妈妈却并不在乎黎鸮没有理他,反而忽然高兴起来,手舞足蹈地说:「哈哈哈,现在把你困在这里出不去,那么越越就能去找谢成赢了,他就能拿回自己的婚事了,一切都会好起来,一切都会回到正规!」 「钟一越去找谢成赢了?!」黎鸮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原来,这次邪祟祸心的目标不是他,而是谢成赢! 钟妈妈和钟一越会出现在他们寻找邪祟祸心的路上,那么显然他们和邪祟祸心有关系。他倒是不怕钟一越做什么,他是怕钟一越和邪祟祸心扯上关系以后,威胁到谢成赢! 「不行,我必须回去!」黎鸮心中的不安,终于达到了顶点。 谢成赢和菌菌,都在家里,还有温爷爷他们也在家里。 他必须回去。 —— 京市,豪华别墅区的大门口,谢成赢的车被人拦下来了。 拦下他的人,是一个和黎鸮差不多年龄的男学生,但也只是年龄差不多,两个人的样貌和气质完全不同。 他站在谢成赢的车窗外,哀哀戚戚地说:「谢成赢,你好,我叫钟一越,是和你有婚约的人。」 谢成赢的车窗口,菌菌已经张开了无数的菌丝,形成了一张网。它小小的身体挡在谢成赢的前面,小胳膊小腿都极大地张开了,气鼓鼓地对钟一越吼道:「这是我妈妈,你休想和我抢妈妈!」 然而,它只张牙舞爪嚣张了几秒钟,下一刻就被钟一越用手指,轻松地弹了出去。菌菌重重地摔进车里,用菌丝布置成的那张防护网,也应声而裂了。 谢成赢眯了眯眼睛,神情危险:「你不是钟一越,你是邪祟祸心」 他语气笃定。 能看见菌菌,能弹开菌菌,身上还散发着危险气息,显然不是普通人。而黎鸮忽然失联,这个人忽然出现,谢成赢唯一能联想到的就是邪祟祸心。 「钟一越」邪魅地笑了一下,问他:「何必这么早就戳穿呢?我们之间玩一玩多好啊!」 「滚!」谢成赢毫不客气。 邪祟祸心披着「钟一越」的皮,故意露出了满脸失望的神情:「他把灵魂出卖给了我,我可以操控他。本以为借着他和你的关系,能把你搞到手呢,啧啧啧……看来是我失策了。既然你已经识破我了……」 「钟一越」一边说,一边色眯眯地朝着谢成赢伸出了手,把剩下的话慢悠悠地说完:「那么,就给我过来吧!」 说时迟,那时快,邪祟祸心伸过来的手,瞬间变成利爪,直接要去抓谢成赢的心口。 谢成赢再厉害,也只是一个凡人,没有过任何修行。 车内的菌菌吓得尖叫起来,顾不上自己刚刚被掰断菌丝的疼痛,急忙探出菌丝去救谢成赢。 然而,它的速度再快,也来不及了。 邪祟祸心的利爪,已经碰到了谢成赢的心口,再用力一些,就能抠进他的血肉里,下一步就能直接掏出谢成赢的心。 然而,令人绝望的一幕没有发生。 谢成赢被邪祟祸心袭击上的那一瞬间,身上爆发出耀眼金光。 是功德金光! 可抵御一切妖魔鬼怪,被动技能,防御最高的buff! 下一秒,邪祟祸心就像曾经的菌菌一样,直接被谢成赢身上的功德金光弹开了。 只是,这一次功德金光的力道比弹菌菌的力道,凶很了不知道多少倍,「钟一越」被弹出去后,摔倒在地,口里不停地吐血。 许久之后,他缓缓抬头,再一次望向谢成赢,脸上依旧是带着笑。 只是,这一次的笑,非常地不怀好意。 「原来是你啊,功德金光,」邪祟祸心笑得古怪,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三百年了,你这个大冤种,还在守着那位会言灵的小道长啊!」 第69章 大冤种 「三百年了, 你这个大冤种,还在守着那位会言灵的小道长啊!」「钟一越」的脸上,露出了古怪的笑, 他看向谢成赢的眼神,仿佛是在看什么天大的笑话。 谢成赢没管那么多,他仗着身上有功德金光, 直接打开车门, 随手甩上,抬脚就是一蹬。刚刚爬起来的「钟一越」,瞬间就被踹出去更远, 趴在地上,好几秒都没有反应, 最后吐出了一口鲜血。 他还是不肯罢休, 又「嘿嘿嘿」地怪笑起来,即使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行为举止也足够气人了。 谢成赢当然不可能放过他, 几步上前,抬脚直接踩在他的咽喉上,「钟一越」张着嘴,「啊啊啊」地挣扎,却只能发出含煳的声音。 他的头顶上,谢成赢冰冷的仿佛坠入地狱的声音传来:「人在哪?」 啊啊啊啊,「钟一越」张着嘴, 拼命地地想要唿吸, 汲取外面的氧气。然而, 谢成赢面不改色,加重了脚上的力度。 他不是开玩笑, 他是真的动了杀心。 黎鸮是他的底线,敢动黎鸮的人,他决不轻饶。 被谢成赢踩在脚下的「钟一越」,呜呜啊啊地叫了半天,谢成赢的脚才松了一点力气,给了他一个说话的机会。 第148页 「咳咳咳……」「钟一越」咳嗽了半天,才勉强说出话来,「你就不问问我,三百年前,发生了什么?」 「不需要!」谢成赢面如冷霜,脚下再次用力踩下去,「别说废话,黎鸮在哪里?」 「啊啊啊……」「钟一越」再次挣扎了半天,谢成赢才又给了他一次说话的机会,「带走黎鸮的人,不是我,是那几位臭道士!他们是一丘之貉,都是满口仁义的虚伪之人罢了。你这个,身上有功德金光的十世善人,好好的日子不过,和他们掺和在一起干什么?是嫌自己的命长吗?」 「邪祟祸心,你不用在我面前妖言惑众。」谢成赢准备地叫出了「钟一越」的名字,「钟一越」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 他收敛起了所有的笑,嗤之以鼻:「你明明已经转世再次为人,还是要为了那个会言灵的小道长去死吗?值得吗?」 「说,黎鸮在哪?!」谢成赢对邪祟祸心的疯言疯语,充耳不闻,完全不在意。 被邪祟祸心控制的「钟一越」,对于谢成赢的油盐不进,气得几乎快要吐血了。 三百年前,他在那个年轻的言灵师的逼迫下,溃不成军,但他从不会坐以待毙,所以他经过艰辛万苦,精心布置出了一个只能二选一的局势:要么放了他,从此天高任他飞,要么那个会言灵的小道长就拿命来封印他吧。 最终,那位年仅十五岁的小道长,只孤零零一个人,没有任何道士门派来帮他,他却还是选择了大义,用自己的死来封印邪祟祸心。 那个时候,就在邪祟祸心以为,这就是他们之间的结局时,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个披头散髮的男人,不知道姓名,不知道门派,甚至也不知道他修的是哪一行,竟然直接把那位已经濒死的小道长给推出了封印圈,他自己代替对方成为了完整封印的最后一步,死在了生死阵里。 大冤种。 邪祟祸心作恶多端这么多年,没见过这么大冤种的人。 直到那个人替那个会言灵的小道长死去,那个会言灵的小道长也不知道他的名字,更是什么都不了解,一问三不知。 「浑身的功德金光,十世善人,多少荣华富贵等着你享受,你却偏偏要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小道长送命,最终人家连你叫什么都不知道,你这不是大冤种是什么?不过,」邪祟祸心借着「钟一越」的身体,眯起了眼睛,终于露出了一丝狐疑,「我当年布下的生死阵,是直接会令人的魂魄灰飞烟灭、再无轮迴的,你怎么又投胎转世了?」 谢成赢身上有功德金光,但功德金光也只能起到庇佑作用,只能防御妖魔鬼怪,而他当年布下的确实肃杀万物的生死阵,一旦掉入阵中,必死无疑,绝无投胎转世的可能! 不过,邪祟祸心此刻虽然有千万疑惑,却并不打算告诉谢成赢。 他依旧顶着「钟一越」的脸,笑得张狂肆虐:「我不管你当初是怎么活下去的,但这一次,我既然逃出了封印,自然不肯再回去了。封印之下不能空着,总需要东西填进去,生死阵我也再次启用了。那个会言灵的小道长,在三百年前摆我一道,这个仇,我们之间已经拖延了三百年,也是个时候该做了结了。我今日来找你,原本是想用你做诱饵,但没想到,你这个凡人了不起,我没那个本事动你。不过,即使没有你这个诱饵,那个会言灵的小道长也已经抵达了目的地,有你只是锦上添花罢了。喏,这是地址,我此行目的就是想把你带过去的,你如果自己能来,我当然是夹道欢迎。」 他说完,谢成赢就看到车道的地面上,出现了几道水痕划过的字,是一家酒店的地址。 他分神去辨认地面字迹时,邪祟祸心趁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钟一越的身体。脱离了控制的钟一越,身体勐地一抽,开始剧烈地唿吸。 然而他的咽喉被谢成赢踩得结结实实,嘴里全是血腥味,不停在呕。他甚至迷茫了许久,才想起来自己此刻为什么会被谢成赢踩在脚下。 地面上水痕形成的那几个字,很快就消失了,谢成赢已经记住了地址。 刚才那个邪祟祸心说的很清楚,他是一个诱饵,引诱黎鸮上钩的诱饵。 如果他去了,可能会让黎鸮陷入危险。 可是,现在黎鸮已经失联,被邪祟祸心引到了目的地。谢成赢听不懂邪祟祸心刚刚说到的三百年前的旧事。但他听懂的是,邪祟祸心要把积压了三百年的怨恨,都要发泄在黎鸮身上,还开启了什么生死阵,目的就是要将黎鸮置于死地! 不能等! 他绝不能让黎鸮死! 他还想要和黎鸮永远长长久久的生活在一起呢! 谢成赢再次拨打黎鸮的手机号码,依旧是不在服务区内,无人接听。谢成赢坐不住了,他抬起脚,放过已经被他踩得奄奄一息的钟一越,大步走回自己的车边。 这时,终于死里逃生喘过气的钟一越,气息微弱地□□着:「谢、谢成赢,你、你要去哪里?你不能去,那个邪祟祸心是个心狠手辣的,他想弄死你和黎鸮。我不是他对手,我阻止不了他……我……」 向邪祟祸心出卖了自己灵魂的钟一越,终于感觉到了害怕。而他清晰的记得,他那个没有脑子的妈妈,竟然没有看出来他被别人操控了,还心甘情愿地给邪祟祸心当帮手,甚至愚蠢到差一点帮着邪祟祸心除掉他的魂魄,让邪祟祸心更好地占据他的身体,成为他的替代品! 第149页 钟一越第一次感觉到,拥有一个愚蠢的妈妈是什么感觉! 谢成赢原本就不认识钟一越,邪祟祸心既然已经离开了他的身体,谢成赢对他的话自然不感兴趣。 他坐进车子里,准备启动时,钟一越却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竟然从地上爬了起来,一鼓作气地冲到了谢成赢的车头前,竭尽全力地阻止他。 「谢成赢!你信我一次好不好!你不能去!你会死的!那些都是黎鸮该得的!你一个肉体凡胎,去了只能送命!邪祟祸心不好惹!」 「滚开!」谢成赢毫不留情,发动汽车,直接开过去。 钟一越吓了一跳,拼命地往旁边躲闪,才避开没被车撞到。 他看着远去的车尾,扯着嗓子拼命地大喊:「你知不知道?你要去的酒店,就是上一次黎鸮去给你沖喜办婚宴的酒店!那个地方很邪门,会蘑菇中毒致幻!」 谢成赢:「什么东西?」 只是车子已经越开越远,谢成赢一心只想找到黎鸮,并不想在钟一越身上花心思。 倒是旁边菌菌,一边伤心地整理被邪祟祸心切断了的一大堆菌丝,一边嚷嚷着:「那个酒店我知道!爸爸曾经被他亲妈下了药,送去给老男人沖喜,就是在那里举办的婚礼!嘿嘿,幸好菌菌我本领强,我拟态成了致幻蘑菇,就把一堆的宾客们都撂倒了,让他们集体中毒跳舞,洋相百出!」 「被亲妈下药,送给老男人沖喜?」谢成赢压抑着满腔怒火,一个字一个字地重复。 他的黎鸮,在没有他保护的日子里,竟然受过这样的委屈?! 「是啊是啊,那个老男人可过分了!都已经是昏迷不醒的植物人了,竟然还要丧尽天良抓着别人来给他沖喜!呸呸呸,老不死的东西!」菌菌越想越气,骂的声音越来越大。 谢成赢抓着方向盘的手,青筋暴起。 「更过分的是爸爸的亲妈!菌菌我活了这么多年,就没见过这么过分的亲妈!她为了攀上老男人家的高枝,又不捨得让自己养大的儿子牺牲,就找上了我爸爸,还用迷药把我爸爸迷晕了,强行绑去了那个酒店要给那个老男人沖喜!」 咣当! 谢成赢狠狠地砸了一下方向盘!如果此刻不是为了去找黎鸮,他已经开车直接杀上那个妄想让黎鸮沖喜的老男人家里去,把人直接在床上掐死! 「该死!」 竟然有人欺负人,欺负到黎鸮身上了! 菌菌也是一脸地气愤填膺:「是啊是啊,我也觉得他们都该死!但是爸爸不允许我用毒蘑菇,只能用致幻蘑菇对他们小施惩戒!哼!最可惜的是,当时钟一越不在现场,我没能对他下毒,要不然他这个拉着我爸爸替他去嫁人沖喜的罪魁祸首,我一定弄死他!」 「什么?!」 「我说钟一越,我一定要弄死他!」菌菌挥着小拳头,气鼓鼓地说。 谢成赢很会抓重点:「你说,钟一越让黎鸮替他嫁人沖喜?这件事……和钟一越有什么关系?」 「因为他们两个是钟家被抱错的真假少爷啊!和那个老男人生辰八字相配的人,是我爸爸!」 谢成赢瞳孔勐缩,震惊得久久没能发出声音。 钟一越和黎鸮,是钟家抱错的真假少爷?那么,也就说,那个昏迷不醒、需要冲喜的植物人老男人,竟然是他自己! 黎鸮曾经和他,差一点就举行了一场婚礼! 几乎一瞬间,谢成赢就又想到了什么:如果和他生辰八字相配、给他沖喜的人是黎鸮,那么和他连接姻缘线的人,并不是钟家的那个钟一越,而是黎鸮! 黎鸮就是他的长命锁! 第70章 生死阵 黎鸮被困住, 无法联繫外界,他眼皮直跳,心头不安。他抓着手机, 找到谢成赢的电话号码,反覆地重复拨打。但是,这四周没有信号, 他的手机根本无法和外面联繫。 张余亿道长的师叔和师兄们没有和钟妈妈继续废话, 他们已经率先行动,开始察看四周的阵法。 站在酒店门口的钟妈妈,看着一众人焦急地忙碌着, 她不仅一点都不慌张,甚至还哈哈大笑, 心情似乎不错, 嘴里哼起来怪异的小调,含含煳煳的,听不太清, 但似乎是哄婴儿睡觉时唱的小曲。 黎鸮不堪其扰,视线终于从自己的手机屏幕上移开,落到了疯疯癫癫的钟妈妈身上。 钟妈妈口中唱的这首哄小孩的小曲,黎鸮没听过。 说来他们母子之间的缘份,充满了遗憾,即使是钟妈妈十月怀胎生下了黎鸮,但是黎鸮和钟妈妈这对母子, 从来没有真正地单独相处过。算上有别人在场的相处时间, 他们之间满打满算也只有不到一百个小时, 甚至可能这都是估算多了。 黎鸮从小到大的经歷,让他曾经非常渴望母亲。那时候, 他年纪小,被自己的爸爸家暴殴打时,他总是幻想他的母亲能如神兵天降一般,忽然出现在他的面前,帮他推开他的父亲,把他拥在怀里保护他。 那时候,他并不知道自己被抱错了,他幻想的那位妈妈,实际上是钟一越的妈妈,是他的养母。 后来,他长大了,他得知自己被抱错了。即使那时候,他十八岁了,已经是一个大孩子了,但是他仿佛回到了小时候,怯生生地等待着他的妈妈如神兵天降一般,来拯救他,将他拥抱在怀里。 第150页 然而,他的亲生妈妈确实漂亮,也确实是一位伟大的母亲,她也如神兵天降一般,可以为了孩子豁出去一切,拼命地保护自己的孩子。 她是一个完美的妈妈,一个浑身都散发着母爱的妈妈。 可是,很遗憾,黎鸮不是那个被她爱着的孩子,只有钟一越才是那个被她爱着的孩子。 钟妈妈哼唱的这首哄孩子睡觉的小曲,也只有钟一越听过,黎鸮从未听过。 黎鸮被钟妈妈的歌声吸引了注意力,不知不觉间,整个人的身体忽然变轻,像是飘了起来似的! 不好!他中招了! 黎鸮立即回过神,也意识到他是被钟妈妈的歌声迷惑了,给了邪祟祸心的可乘之机。 果然,他刚刚意识到自己的处境,邪祟祸心的声音就在他的耳边响了起来:「小小言灵官,我们又见面了!」 黎鸮:「……」 他抿着唇,没出声,他的手里还捏着三枚铜钱。只是,他现在的身体轻飘飘的,无法动也无法发出声音,没办法立即使用这三枚铜钱。 「言灵官,你的言灵的确很厉害,但这里是我布置的生死阵,一旦启动,这里只有我是主宰,也只听从我的命令!你刚才应该已经试过了,你的言灵,没办法突破这个阵法!」邪祟祸心笑得开怀,笑声震得黎鸮耳朵鼓膜发疼。 不过,邪祟祸心说的是事实。 刚才一下车,黎鸮发现手机没有信号时,就已经捏着铜钱用言灵尝试了几次,不管是「解」「破」这样温和的言灵,还是「断」「斩」这样具有杀意的言灵,在这个阵法里,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这种言灵完全失效的情况,他上次遇到,还是在他想要斩断和谢成赢的姻缘线时。 如今是再一次遇到了,证明他的处境并不乐观。 邪祟祸心此刻,已经贴在他的耳边,发挥自己最擅长的手段——开始蛊惑黎鸮了:「言灵官,你看,那个在唱歌的女人,她就是你的亲生妈妈。你不是从小到大,都一直渴望母爱吗?你听,她唱的歌:小宝贝儿,快睡觉,乖乖宝贝,是妈妈的宝……她的声音多温柔啊,你想不想让她抱抱你?嗯?」 黎鸮的脑子里很乱,他总感觉自己忘记了什么事。 在听到钟妈妈唱歌之前,他原本在干什么呢? 黎鸮抬手敲了敲脑袋,不得不承认,他想不起来。随后,他又发现,他的手能动了,似乎在此之前,他是不能动的。 钟妈妈的歌声还在继续,反覆地唱着那几句歌词:「小宝贝儿,快睡觉,乖乖宝贝,是妈妈的宝……」 她的声音非常非常地温柔,像是在黎鸮的耳边低语,黎鸮慢慢沉沦。 被妈妈这么温柔的声音蛊惑着,黎鸮已经忍不住幻想自己就是个小宝宝,软软糯糯的一团,被妈妈的双臂搂在怀里,轻声温柔地哄他睡觉。 黎鸮在温柔的歌声中,困意涌了上来,缓缓闭上了眼睛,对四周一切的喊叫声都充耳不闻,脑子也开始混沌,停止了思考。 这是久违的妈妈的怀抱,是他从小到大都渴望的怀抱,就让他安静地躺在这里,永远消失吧…… 然而,黎鸮这个念头刚刚升起,同时伴随而来的是一种强烈地违和感,他很想留在妈妈的怀抱里一睡不醒,但是他却隐约记得,他似乎有什么事没做? 是什么事没做呢? 黎鸮艰难地把自己从睡意中叫醒,抱着头努力思索。 他忘了什么事情呢? 他在见到妈妈之前,他正在做什么呢? 哦,他记得,他当时好像是抓着手机,似乎在不停地拨打电话,想要联繫什么人? 可是,他要联繫的人,是谁呢? 他渴望已久的妈妈就在这里,正在他的耳边温柔地给他唱歌,温柔地拥抱着他。那么,他想要联繫的人,究竟是谁呢? 黎鸮陷入了苦苦的思索中,他烦躁急了,用拳头拼命地砸自己的脑袋:到底是忘了什么,他怎么就想不起来了呢? 这时,邪祟祸心蛊惑的声音再次在黎鸮的耳边响起:「言灵官,你的妈妈就在这里,你还在犹豫什么?你过去啊!你只要走过去,你就能得到妈妈的拥抱……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 「不是!」一直抱着头的黎鸮,忽然抬头,直接否认了邪祟祸心的说法,「我一直想要的,不是钟一越的妈妈。我想要的,只是一个爱我的人。」 邪祟祸心嗓音变得尖锐:「你的妈妈就是爱你的人,她现在就在给你唱歌,想要哄你睡觉!」 「不,」黎鸮果断摇头,「不是她!她是钟一越的妈妈,她只爱钟一越,她不爱我。这个世界上,有只爱我的人!对了,我想起来了,我刚才想要打电话联繫的那个人,就是只爱我的那个人……可、可是,他是谁呢?」 黎鸮的脑子越来越乱,他能感觉到正在给他唱歌哄他睡觉的妈妈,对他非常具有诱惑力,一直在声声唿唤他,让他进入妈妈的怀抱,躺下安眠。 但是,黎鸮内心深处却知道,他现在想扑进的怀抱,并不是钟妈妈的怀抱,而是另外一个人的怀抱。 那个人,会在他的身边像气球一样,飘来飘去。也会为了哄他开心,故意学小狗「汪汪汪」叫。那个人还会吃醋生气,经常睚眦必报,拍起别人的脑袋兇巴巴的,这个臭毛病连他们的「女儿」都学会了……对,他们还有一个「女儿」,除此之外,他们还有一个「狗儿子」。「女儿」长得像他,但脾气却随了那个人。他们的「狗儿子」傻里傻气的,天天被「姐姐」欺负,却每次还要去找姐姐玩。 第151页 这些都不是梦,也不是黎鸮臆想出来的,他还记得那个人把他拥在怀里,亲吻他唇时的真实触感。那个人仿佛拥有掌控他情绪的本领,时而带他攀上高峰,又时而给他坠入深渊的濒死感…… 是谁?! 到底是谁?! 黎鸮越来越烦躁,抓狂地想:我刚才拿着手机,不停在拨打的电话号码,究竟是谁的? 「没有人,你一直都是孤身一人,你就是孤零零的,你就连死亡,也是孤零零独自一个人!」邪祟祸心蛊惑的声音再次在黎鸮的耳边响起。 「不!」黎鸮语气坚定,一字一句回答,「我不是孤单一个人!有一个人,他是在我身边的!我想起来了,他叫……他叫谢成赢!」 随着「谢成赢」这三个字被喊出来,周围的一切幻境忽然就都被破开,黎鸮终于找回了自己所有的意识,然而他发现自己脚下是一片像黑泥潭一样的深渊,正在一点点的吞噬他。 张余亿道长和他的师叔师兄们,已经在他周围架起了阵法,紧张地对他喊:「黎道友,不要紧张,莫要乱动,我们这就来救你!」 「哈哈哈,这是生死阵,一旦开启,就必有人死亡!」邪祟祸心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幸灾乐祸。 「邪祟祸心,你不要妖言惑众!封印之阵已经开启,你逃不掉的!」张余亿道长的师叔一边念着口诀,一边大喊着。周围布下的封印阵法已经铺天盖地而来,邪祟祸心被困在其中,无法逃脱。 旁边年轻的张余亿道长没有前辈们那么强的修为,只能一边大喘气,一边抽空对黎鸮说:「黎道友,我们马上就能把邪祟祸心再次封印了,你再坚持坚持!」 然而,已经走投无路的邪祟祸心却哈哈大笑,揭露着残酷的真相:「诸位道长,难道你们没看明白吗?这是一个二选一的死局。我之所以这么容易就被你们捉住,就是因为我的力量都用来开启生死阵了,而你们的言灵官,就是这个生死阵要吞噬的对象哈哈!你们是要救言灵官,还是要杀了我呢?」 黎鸮手里捏着铜钱,低头看向自己的脚下张开了巨口的深渊,再次抬头时,心中已经下了决定,对已经开始迟疑的张余亿道长他们说:「别听他胡说八道,这根本不是二选一的局面!生死阵一旦开启,我就没有活路了!诸位道友,我黎鸮今日在此请求诸位,请务必封印邪祟祸心,以免他继续祸害天生苍生!」 邪祟祸心笑得丧心病狂:「小小言灵官,你已经发现了?你的铜钱言灵根本不起作用,对不对?你知道吗?同样的事,你三百年前就经歷过!当时,你也是发现了,你的言灵对生死阵根本不起作用,只能眼睁睁等死!三百年前,生死阵开始时,有一个大冤种替你而死,你觉得,三百年后还会有吗?」 「至少,你会比我先死,这我就心满意足了。」黎鸮语气坚定。 或许是黎鸮的这一句言灵生了效,也或许是张余亿道长的师叔师兄们正好结成了阵法,只听邪祟祸心一声惨叫,直接就被引来的天道之雷噼中,它再无处挣扎,被重新扣入了封印之中。 与此同时,生死阵也张开了巨大的深渊之口,开始了绞杀,阵中的黎鸮,必死无疑。 黎鸮缓缓地闭上眼睛,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远处,张余亿道长悲怆地喊他:「黎道友……」 最后,被巨大的深渊之口吞没时,黎鸮心里唯一闪过的念头是:幸好谢成赢和菌菌都不在,至少他们是安全的,不会被我牵连至死。 就在他陷入一片黑暗里时,忽然头顶被破开了,浑身裹着功德金光的谢成赢,如天降神兵一般出现,朝着黎鸮伸出了手,一把就抓住了黎鸮,用力把他向上一提。 一瞬间,黎鸮和谢成赢的位置发生了调换! 在深渊巨口吞噬的千钧一髮之际,谢成赢竟然代替了黎鸮,主动进入了生死阵的最中央! 他毫不犹豫,直接选择了替黎鸮去死! 「不!」黎鸮被谢成赢扔出生死阵时,撕心裂肺地喊着,拼命地想抓住谢成赢,可是不管他的手怎么往前伸,却再也无法碰到谢成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谢成赢被深渊巨口吞噬,直至消失。 深渊巨口之中,谢成赢缓缓坠落。 他望着已经安全的黎鸮,轻声地说:「鸮鸮,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他别无所求,只求黎鸮活着。 他是心甘情愿替黎鸮赴死的。 第71章 为你绑上一根姻缘线 「不!不!」黎鸮疯了一般的往谢成赢消失的地方沖了过去。 张余亿道长死死地勒住他, 劝说道:「黎道友,太危险了,你过去会死的!这样谢道友就白牺牲了!」 黎鸮充耳不闻, 他眼睁睁地看见谢成赢一点一点消失,铺天盖地的绝望席捲而来,这种感觉又恐怖又熟悉。 这个场景, 和黎鸮曾经梦里梦到的场景, 一模一样! 梦里,同样是谢成赢在他眼前一点一点消失,他同样只能眼睁睁看着, 无能为力。 只是,梦里的谢成赢披着一头长髮, 穿着一身古装。 「不要!不要!谢成赢, 你给我回来!」 黎鸮疯了似的拼命挣扎。张余亿道长一个没控制住,就被黎鸮大力甩开了,他惊慌失措想要去追回黎鸮, 但是脚下的阵法还需要他守位置维持,不敢挪动办法,只能嘶哑地大喊:「黎道友,快回来!太危险了,你会死的!」 第152页 耳边是唿啸的风声,黎鸮拼命地向前跑,伸出手, 想要去抓住谢成赢留在虚空中的影子。 谢成赢已经死了, 生和死, 对他的意义已经不大,既然谢成赢无法活下来, 那么他愿意陪着谢成赢一起死! 「爸爸爸爸……」在混乱的之中,黎鸮远远地听到了菌菌的哭泣声。他甚至还看到了无数条菌丝想要上前保护他,却被生死阵的阵法一一折断,菌菌发出了数声痛唿。 如果是往常,对于这个「女儿」,黎鸮可能还会心疼它一点,但现在,面对谢成赢的突然死亡,他已经没有了感知痛苦的能力,他一门心思地只想和谢成赢一起。 他是他的长命锁,他不会放谢成赢独自离去! 他会陪着他,不管是活着,还是死亡,他都只想陪着他。 「爸爸爸爸……」菌菌的哭声还在,小孩子奶声奶气的,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黎鸮跑到生死阵的最中心——这里就是谢成赢被巨大的深渊吞噬的地方。 生死阵已经吞噬了谢成赢,但还没有完全停歇,依旧蠢蠢欲动。 他缓缓跪下,掏出了他的那三枚铜钱。 师父曾经说过,一些有灵性的物件,在歷经岁月洗礼,千百年后,也有机会成为化成小精怪。黎鸮曾经偷偷地希望过,自己的这三枚铜钱有朝一日可以变成小精怪陪在他的身边。 但是,他的愿望没有实现。 现在,他有了新的愿望,他可以用这三枚铜钱许愿。 他把三枚旧铜钱,在掌心一一摆好,闭上了眼睛,缓缓开口:「天道在上,万物听言,吾乃言灵官黎鸮,学习言灵十六载,今以言灵媒介三枚铜钱方形之口,诉我三道言灵:一道言灵,祝福我的女儿菌菌和儿子谢崽得天道厚爱,修行得道;二刀言灵,诅咒邪祟祸心被镇压封印之下,日日以业火灼烧、油锅烹炸,永生永世不得翻身;三道言灵,衷心祈愿,愿与我有姻缘线之人谢成赢,不论生死,我必永相随。」 「爸爸!爸爸不要!爸爸!」 「黎道友,你回来啊!生死阵还未平復,你会死的!」 咔嚓! 黎鸮手心里的三枚铜钱,承受不住生死阵中的肃杀之气,纷纷碎裂,最终化成了一滩齑粉。黎鸮摊开手心,让三枚铜钱的残骸,随着还未停歇的生死阵里吹着的妖风飘落。 他不知道自己的这三道言灵会不会实现,但是他感觉到了生死阵那张贪婪的深渊巨口,从即将平息又变得蠢蠢欲动,再次缓缓张开,瞄准了他,将当他成了目标。 黎鸮伸手,拉出了他和谢成赢之间的那条姻缘线。 一头连在他的身上,一头连在深渊的巨口之中。 姻缘线泛着温润的金色光泽,手指摩挲在上面的手感极好——他和谢成赢之间的姻缘线,还连着,没有断。 在张余亿道长嘶吼和菌菌的哭喊声中,黎鸮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没有做任何反抗,任由深渊巨口吞噬了自己的身体。 他说:「谢成赢啊,我是个言灵官,我的修为不够,没办法用言灵救你活命,但我愿意用言灵命令天道,要和你的姻缘线生生世世绑在一起,永不分离。」 最终,黎鸮被一片黑暗吞噬了。 被吞噬的那一瞬间,黎鸮也终于明白了谢成赢要替他死的心情。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爱的人,死在自己眼前更痛苦,这比自己面临死亡更痛苦。 黎鸮也终于愿意承认,他对谢成赢,不仅仅是喜欢,他是爱谢成赢的。 或许是因为曾经「借尸还魂」的那只小狗,也或许是他在孤独时在他身边像气球飘来飘去的陪伴,也或许是明明什么都不记得还愿意对他告白求婚……不管因为是什么,总之,黎鸮早就已经爱上了谢成赢。 爱得刻骨铭心。 爱得想和他同生共死。 —— 「你就是那个会言灵的小道长?」 被黑暗吞噬之后,黎鸮听到了谢成赢的声音。 他诧异地睁开眼睛,看见穿着一身古装衣服的谢成赢,把他挤在墙角,正笑眯眯地问他。 黎鸮张口想喊「谢成赢」的名字,然而,从他的口中说出的却是不受他控制的话:「请让开,不要烦我。」 古装的谢成赢却不肯挪开,固执地挡着黎鸮的去路:「你才十五岁,那些老道长们就让你独自一个人上山送死?」 「我的事,不用你管。」黎鸮又说了一句不受他控制的话。他还直接动手,推开了眼前挡路的谢成赢。 「你知道,山上的是邪祟祸心吗?你知道,上山的高僧高道各路大师们,都已经遭遇到了不测吗?」古装谢成赢被推开后,却没有离开,像是小尾巴似的,一路尾随黎鸮。 「我的事,不用你管。」黎鸮听见自己说,「我根本不认识你,你为什么要缠着我?」 「你才十五岁,还那么小,你会死的。」 「我是言灵官。」黎鸮语气固执。他根本不听劝阻,径直上了山。 古装的谢成赢却一直跟在他身后,黎鸮借着深山老林的地势,甩了几次,都没能把他成功甩开。 就这样,古装谢成赢跟着黎鸮走了好几天,黎鸮每天都能听到古装的谢成赢在耳边喋喋不休地说:「你是言灵师啊?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言灵师呢!言灵师是不是说什么都能灵验?要不然,你给我说几句吉祥话吧!」 第153页 「不要!」黎鸮气鼓鼓的,他年纪还小,脸颊上还残留着婴儿肥,小脸圆圆的。 他心里气唿唿地想,这傢伙到底是什么怪物? 这几天他用过不止一次的言灵想要甩开他,但奇怪的是,他的所有言灵,在这个男人身上,根本不起作用。 「小道长,你知道山上有生死阵吗?」 古装谢成赢还在喋喋不休,烦的黎鸮直捂耳朵。他气鼓鼓地质问对方:「你怎样才会离开?」 「这深山老林的,我离开了,你一个人不害怕吗?」古装谢成赢抱着手臂,戏嚯地望着他。 黎鸮噘嘴,没说话。 其实,他是有点害怕的。 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到这么荒芜的地方来。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衣兜里的三枚铜钱,尽量让自己安心几分。 但是没办法,如今世上,修言灵的只有他。邪祟祸心无恶不作、祸害苍生,他作为修行的道长,为了天下大义,必然要出手。 即使他知道自己会死,也没有犹豫。 然而,古装谢成赢却还是缠在他的身边,唇形好看的那张嘴,说个不停:「小道长,你手里有铜钱,会卜卦问吉凶吧?你难道没算出来吗?你这一去,必死无疑啊!」 「我知道,但这是我的职责。」黎鸮敛去眼眸中的胆怯。 古装谢成赢说的对,他其实是害怕的,他也只活了十五岁而已,还没来得及看看外面的世界,就要去赴死了。 「这是哪个迂腐的顽固老头教你的话吧?」古装谢成赢好心劝说他,「小道长,这山上有生死阵,没人能逃脱掉的!为了活命,你尽快回去吧!你要明白这个道理,人生在世,就要活得自私一些,多为自己想想!」 「既然你说要活的自私一些,那么为什么要多管闲事跟着我?」黎鸮用古装谢成赢的话,反问他。 古装谢成赢再次抱臂环胸,痞坏地笑道:「小道长,看你面相,就知道你是出身富贵之家,命格更是贵中之极,从小到大,受尽宠爱长大的。你的家人把你养大,不是让你来送死的。」 黎鸮指尖摩挲着铜钱,没吭声,算是默认了古装谢成赢的说法。 他的确是受尽宠爱长大的,从小到大,就连修行言灵,都是靠的天赋,没吃过一点苦。 「我是天煞孤星之命,克尽身边一切亲近之人,永世孤独,不得善终。」古装谢成赢语气凄凉,「小道长,我和你不一样,没有人期待我活着。」 黎鸮只是绷着唇角,没说话。 后来,一切就如他梦里那般。 他们遇到了邪祟祸心,邪祟祸心开启了生死阵,然而作为言灵官的黎鸮,修为不够,没办法直接封印邪祟祸心。于是,他利用了生死阵,以自己的命为祭品,借天道之手,经歷波折,最终把邪祟祸心封印在了崑崙山脉。 然而,就在他躺在生死阵中,等待死亡之时,那个自称是天煞孤星之命的古装谢成赢,用同样的办法,将黎鸮推出了生死阵,换了两个人的位置,献祭了他自己。 「不!」三百年前的黎鸮,同样是不甘心,扑向了那个救了自己的人。 他们相处了这些天,他甚至都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他想救对方,但是那个人已经在生死阵中,奄奄一息了。 「你不可以死!我以言灵官的名义命令你,你不许死!」黎鸮哭着喊着,但是和三百年后一样,他的言灵修为,并没有那么强,言灵并没有起任何作用。 就在这时,已经奄奄一息的古装谢成赢,缓缓抬起了满是鲜血的手,轻轻地捏上了黎鸮的脸颊。 他说:「会言灵的小道长,你不要哭啊,哭起来就不好看了。」 黎鸮绝望地望着他,哭着问他:「我怎么才能帮你?我该怎么做!」 奄奄一息的古装谢成赢,艰难地挤出了笑容:「你不用帮我,我很好的。」 黎鸮哭得更大声了。 这个古装谢成赢身上明明有功德金光,却没办法抵挡邪祟祸心的生死阵,黎鸮眼睁睁地看着他的生命在流逝。 看到黎鸮哭得太伤心,古装谢成赢似乎是想逗他笑,于是半真半假道:「我啊,几世都是天煞孤星之命,每次都孑然一身,孤独终老。听说你是个顶顶厉害的言灵官,要不然,你就祝我下一世,能绑上一根姻缘线吧,好不好?」 说到最后的「好不好」三个字时,古装谢成赢已经没有了力气,几乎是气音。 他望着黎鸮,眼神里充满了不舍。 他想,这个会言灵的小道长,长得可真好看啊,只可惜,以后看不见了。 大概是临死之时,邪念升起,古装谢成赢做了一件大胆的事,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拉过了小道长,然后唇靠近了对方的唇…… 最终,他在那个会言灵的小道长的鼻尖上,落下了轻轻一吻。 下一瞬,他就被生死阵的深渊吞噬了。 在吞噬之前,他用尽全力,把小道长推出了生死阵的危险范围之外。 他要那个小道长,平安无忧地活下去。 · 黎鸮眼睁睁地看着三百年前的一幕幕,在他的眼前重新上演。 即使在最后,也是古装谢成赢把他推出了死亡圈,救了他一命。 他看到三百年前的自己跪在地上哭,看到三百年前的他自己给了自己的一道言灵:「我以言灵官之名命令天道,在我和他之间,绑一条姻缘线!」 第154页 黎鸮恍然大悟,原来他和谢成赢之间的那根姻缘线,是三百年前,他自己亲手绑上了的。 第72章 扭转命格 在黑暗之中, 黎鸮看见他和谢成赢之间的姻缘线还有微微的光泽,温和润泽,他下意识伸手去抓, 拉了一下,忽然感觉对面沉甸甸的! 黎鸮原本死寂的眼睛,一瞬间就生出了那么一点的希望。 谢成赢就在这深渊之中, 他马上就能找到他了! 不管是生是死, 他都要找到谢成赢。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黎鸮双手并用,抓住姻缘线, 借着姻缘线的拉扯力,一路向前, 缩短姻缘线的距离。因为他知道, 姻缘线的另外一端的尽头,绑着的就是谢成赢。 黑暗之中,除了姻缘线微弱的光泽, 黎鸮什么都看不见,他的眼睛只能死死地盯着姻缘线的尽头方向,期待着下一刻谢成赢就可以出现。 不知道过了多久,谢成赢没有出现,却出现了黎鸮熟悉的房间——是他小时候住的地方,一个破破烂烂的阳台角落。 阳台连接着客厅的门口,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 喝得醉醺醺的, 正摇摇晃晃地朝着黎鸮走来。 这是他的爸爸, 一喝酒就习惯性地对他殴打家暴。 刻在骨子里的恐惧,让黎鸮下意识地往后退。退了两步, 他才发现,自己的手脚都变短了。 又短又小,他变成了两三岁的样子。 眼前浑身酒气的「庞然大物」,又继续向前,距离黎鸮越来越近了。 黎鸮下意识地想喊「爷爷救命!」,但他却很快闭上嘴,小手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以前跟爷爷一起住在镇上时,他被殴打时,爷爷会拖着瘸腿来救他,可是他的爸爸连他们爷孙两个一起打。爷爷年纪已经大了,他不想让爷爷再挨打。 谁来救救我,谁来帮帮我…… 黎鸮看着眼前恐怖的「爸爸」,心底绝望地唿唤着,忽然,他看到了一个身影,挡在了他的面前。 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哥哥,小小的身板瘦瘦的,个子还不到黎鸮爸爸的腰高,但是他勇敢地挡在了三岁大的黎鸮身前,张开双臂,试图保护黎鸮。 他和黎鸮之间,连着一条泛着温润光泽的线,清清楚楚地连在他们两个人之间。 黎鸮的爸爸考得越来越近,小小的黎鸮张了张嘴,想让挡在身前的小哥哥快跑。 他的爸爸,打人很疼的,这个小哥哥瘦瘦小小的,根本不是他爸爸的对手。 然而,黎鸮预想中小哥哥被揍的情况没有发生,他爸爸拎起酒瓶子高高举起,然后狠狠地落下……酒瓶子穿过了那个小哥哥身体,砸在了地上,玻璃渣子碎了满地。 黎鸮目瞪口呆。 不是他爸爸的酒瓶子砸偏了,也不是那个小哥哥躲开了,而是酒瓶子直直地穿过了那个小哥哥的身体,仿佛小哥哥的身体是不存在的。 · 眼前的这一幕,黎鸮想起来了。 这是曾经真实发生过的一幕,当时他只有三岁多一点,是第一次意识到,自己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也是这一次,他趁机逃跑了,靠着自己的小胳膊小腿跑到了桥下躲了起来,遇到了正在摆摊算命的师父。 他师父告诉他,他能看见,是因为他天生阴阳眼。 很多修行之人,都需要靠符箓咒语才能开启阴阳眼,他什么都不用做,天生就能看到,这是他的天赋。 于是,黎鸮开始跟着师父学习言灵,并且得到了三枚旧铜钱。他的师父教授他的关于言灵的内容并不多,更多的是玄学界常识,给他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他从学习到的玄学常识中知道,他遇到的那个小哥哥,并不是一个活人,而是一个魂魄。 魂魄,除非变成厉鬼,身上爆满戾气,否则无法触碰任何东西,所以,他爸爸砸下来的酒瓶子才能穿过那个小哥哥的身体。 · 黎鸮有了三枚铜钱之后,年龄也一点一点长大,虽然依旧无法阻止他爸爸的家暴,但是现在他可以用言灵挡一下,然后找机会逃走了。 上小学那年,黎鸮为了躲开喝醉的爸爸,很晚都没有回家。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他很害怕,只能蹲在路边,可怜巴巴地数着路灯下围着路灯飞来飞去的蛾子。 这时,他又遇到了一个小哥哥,大约初中生的模样,个子很高,宽肩窄臀,露在半截短袖外的手臂上能看见锻鍊出来的肌肉。 然而,他的脚下没有影子。 这是一个魂魄。 黎鸮收回视线,假装没看见,低头盯着脚边的石头。 他那时候并没有注意到,在那个男生出现的时候,他的背后出现了一根线,泛着温润的光泽,从他的背连接延伸,一直连接在那个男生身上。 那个男生默不作声,一直站在黎鸮身边,像是在保护他。如果周围有喝醉晚归的醉汉和染着五颜六色头髮的混混们路过,那个男生就会向黎鸮靠得近一些,用戒备的眼神盯着那些人。 即使,那些人根本看不见他。 时间慢慢流逝,黎鸮逐渐长大了,言灵的能力也越来越强,他的爸爸即使再想殴打他,也要掂量掂量才能下手。 黎鸮高中时期,算是过了一段平静的日子,可以专心学习,不用担心日日夜夜被殴打。 第155页 他想要考到大城市去,永远地远离他这位可怕的爸爸。 然而就在三年前,黎鸮做了那个梦。 当时在梦里,他看不清对方的脸,但那种失去重要之人的绝望和恐惧,却是清晰无比,痛得他满头是汗。 巨大的不安,让他上高中以来第一次请了假,去了一个平时根本不会有人经过的山沟沟里。 然而,一切就像是等着他似的。 他刚刚抵达梦里场景的地方,一台冒着烟的车,从天而降,在山沟的坡上,连翻了十几圈,砸在了黎鸮的面前。 黎鸮什么都来不及想,本能地去救人。 驾驶座上只有一个人,满脸是血,看不清容貌。 黎鸮艰难地解开了他身上的安全带,把人从车里拖了出来。那个人的耳边,带着一个蓝牙耳机,里面是一位年长的老人惊慌的声音,一声一声地唿喊着自己的亲人,祈求他平安无事,希望他快点回家。 这是黎鸮从小到大的淡薄亲情关系里,几乎没有见过的一幕,也是没有感受过的一幕,他一点都不想听见失去亲人的哭声。 他抬头,看到了一个满脸是血的魂魄,静静地站在一旁。而他手里拖拽的这个人,身体已经没有了心跳,体温也在逐渐流失。 这个魂魄身边干干净净的,所有和人世间连接的线都断掉了——亲缘线、友情线、父子线、母子线、姻缘线,还有最为重要的生命线……通通都是断掉的。 这些都说明,他已经死了。 然而,因为蓝牙耳机里,那位年长的老人一声声地唿唤,黎鸮生出了执拗的想法。 他不能让他就这么死去。 他是言灵师,言出法随、令行禁止! 于是,他第一次用言灵,尝试救人。 或者更准确地说,他第一次用言灵,违背天道常理,令人「起死回生」。 很幸运的是,被他救的这个人,是得天道庇佑的,他的言灵竟然真的把他从死亡上拉了回来。 但是,很奇怪的是,这个被他救活的人,身上的那些线,依旧断着,形成了奇特的命格——天煞孤星之命。 他缓缓起身,对着已经被救回来的人,说了一声:「抱歉,我的言灵只能帮你到这里了,我无法改变你的命格。」 说完,他就远远地听到,在盘山公路的高处,传来了救护车、消防车、警车的各种鸣笛声。 他知道,有人来救这个「天煞孤星」的人了。 于是,黎鸮没有留恋,转身离开。 当时的他,并没有注意到。 就在他转过身,背对着那个「天煞孤星」之人时,他和那个人的身上,莫名其妙地分别探出了一根色泽温润的线。 这两根线,并不粗,甚至还有一点细,但是它们却像是有了生命一般,顺着地面上的枯草树枝,艰难地向着彼此伸展。 终于,经歷过千辛万苦,两根线的线头碰在了一起,瞬间就融合成一条线,找不到任何曾经断开过的痕迹。 随着这根姻缘线连接起来,那个被黎鸮救活的人,身上的亲缘线也慢慢延长,朝着蓝牙耳机的方向靠近,重新连接上了。再之后,他身上的友情线、父子线、母子线、生命线……每一条线,都像是重新有了生命似的,所有的断头都消失了,找到了该连接的地方。 原本那个起死回生之人的「天煞孤星」的命格,此时此刻,彻底被扭转了,变成了贵中之极的命格! · 三年之后,从另一个视角,再看这一幕时,黎鸮才注意到。 他三年前,第一次用「起死回生」的言灵,救回的那个满脸是血看不清脸的「天煞孤星」命格之人,就是谢成赢! 而他和谢成赢之间的姻缘线,在谢成赢「死亡」之后,也像其它的线一样,都齐齐断掉了。 然而,他们之间断掉的姻缘线却没有认命,反而顽强地再一次靠近彼此,缠在了一起,仿佛从没有断过。并且其它的线,因为姻缘线的完整,也一一跟随着姻缘线一样重新接上,直接改变了谢成赢的命格。 · 黎鸮摩挲着手心里的姻缘线,无声流泪。 他和谢成赢的姻缘线,是三百年前,他用言灵自己亲手绑上的,自然不可能轻易断掉。 只要他们的姻缘线还在,天煞孤星之命就根本不成立。 命格重新被扭转,谢成赢的亲缘线、友情线、父子线、母子线、生命线,也都会一一重新绑上。 三百年前,本应该早就在生死阵中魂飞魄散的谢成赢,这三百年来,他的魂魄都是被那条姻缘线牢牢牵住的。 是黎鸮执拗地把他留在世间的。 第73章 大结局 三百年前, 谢成赢早就应该在生死阵中魂飞魄散,是黎鸮执拗地靠着一根姻缘线,把他留在世间的。 这是谢成赢曾经在三百年前, 对一个小小言灵官许下的愿望。 这个小小言灵官,修为不太高,年纪也很小, 胆子也不大, 没出过几次远门,但是他愿意用自己所有的修为,为那个人和自己绑上一根牢固的姻缘线, 即使断了也会再次连接上。 黑暗之中,黎鸮死死地攥着手里的姻缘线, 一步步向前走去, 他知道,谢成赢就在这根姻缘线的尽头。 他没有死,他在等他。 黎鸮借着姻缘线上温润的光泽指引, 一步步向前,终于,他看到了在黑暗中缩成一团的谢成赢。 第156页 谢成赢身上被一层又一层的功德金光,足足有十层,紧紧地包裹着。他闭着眼睛,双手双脚蜷缩在一起,缩成一团, 像是回到了母亲的子宫里, 安稳地沉睡着。 他身上裹着的一层接着一层的功德金光, 是谢成赢的荣耀,也是他的枷锁。 三百年前的谢成赢, 是十世善人,有功德金光护体,却依旧是天煞孤星之命,不得善终。为了应此命格,三百年前,为了封印邪祟祸心,谢成赢替黎鸮死在了生死阵中,以牺牲自己的命为封印,封住了祸害苍生的邪祟祸心,救下了无数人的性命。 每一个被救下来的人,和谢成赢沾上了因果,又形成了谢成赢的一层功德金光。 黎鸮猜测,谢成赢每一世的功德金光,恐怕都是用牺牲自己、救下天下苍生,不得善终才得到的。 牺牲自己救他人性命,这是天大的功德,可是,天道却连续十世都给了谢成赢这样的命格,让他每一世都当了天煞孤星、不得善终,这也太过无情了。 黎鸮缓缓向前,掌控双臂,抱住了功德金光中包裹的谢成赢。 先人言,言灵官者,言出法随,万言应验,无反噬加身,可拟天道新规。 既然如此,黎鸮闭上眼,举起手,竖起三根手指,指向头顶上方——他的手里空荡荡的,那三枚铜钱已经碎了。 他深吸一口气,开口道:「我以言灵官之名,祈请天道厚爱,去除谢成赢天煞孤星命格,散去身上功德金光,只求永生永世,都只当一个普通人,不背天下大义、不背苍生重任、不背善人功德,只当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如若天道允诺,我愿意捨弃言灵官能力,和谢成赢一样,生生世世,只做一个普通人。我们别无所求,只求生生世世做一对平凡恋人。」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包裹在谢成赢身上的功德金光,瞬间碎裂,化成一片一片的星光,照亮了漆黑的四周。 星星点点,像是漫天的萤火虫。 同时,黎鸮感觉到,他身体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也在流失,曾经那种对他来说如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卜卦算命感知能力,正在一点点消散…… 他双臂收紧,把谢成赢抱得更紧了。 真好。 他没有了言灵能力,谢成赢也没有了功德金光,从此以后,他们两个就都是普通人了,不必再被那些天下大义的道理束缚,无法自由了。 他抱着谢成赢,身体缓缓动了动,头靠近谢成赢脖颈间,微微仰起,唇贴近谢成赢的耳边,轻轻落下一吻,开口说道。 「谢成赢,我爱你。」 —— 谢成赢缓缓恢復意识,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他觉得自己好像是碎裂了,分成了许多许多细小的颗粒,特别小,就像是漂浮在空气中的氧气分子似的。 他停顿了好长时间,才慢慢想起,他是来找黎鸮的。 他到达那个诡异的地方,看到的就是黎鸮的脚下,有一道巨大的深渊巨口,正要把黎鸮吞噬。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一眼就看透,当时的黎鸮被束缚着,无法离开,马上就会死去,而他几乎是凭藉着本能,就朝着黎鸮扑了过去,替代了黎鸮死在生死阵中。 他以为他死了,可是,他再次睁开眼睛时,却发现自己没有死,变成了无数颗细小的尘埃,漂浮在半空中,无处不在,却无法被人察觉。 然后,他就看到了黎鸮。 但是,眼前的黎鸮,和他结婚的黎鸮,并不一样。 他只有十四五岁,头上扎着道士的髮髻,身上也穿着一件已经破烂的道士袍,他坐在地上,满脸是泪,一直在哭。 谢成赢被他哭得心都跟着一抽一抽的疼,想要伸手替他擦眼泪,但是他只是细小的尘埃,这个「他」,落在眼泪里就被眼泪裹住,顺着黎鸮的脸颊留下,另外一个「他」还停在上方,还在试图给小小的黎鸮擦眼泪。 这里好像是深山中的某处,不知过了多久,小小的黎鸮身边来了很多的穿着古装衣服的道士,他们三五成群聚在一起,有谢天谢地大笑的,有满脸庆幸劫后余生的,也有不屑一顾事不关己的。 他们都在说,邪祟祸心终于被封印了,以后就是天下太平了。却没有一个人走到黎鸮身边,抱一抱满是泪痕的他。 这些人! 化成了尘埃的谢成赢想握拳头揍人,但是他只是细小的尘埃,什么都做不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跟在小小的黎鸮身边。 这个小小的黎鸮,最终回到了师门。 他只有十五岁,但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大宝贝,不管是家里还是师门,从来没让小小黎鸮吃过苦,可是……这一世,从小小黎鸮十五岁到白髮苍苍的七十古来稀,这漫长的一生,他都没有再笑过。 仿佛,他早就死在了十五岁的生死阵上。 小小黎鸮离世后,化成尘埃的谢成赢,再次尝试着握起拳头髮誓:如果有来生,他一定要守着他的小小黎鸮,不让他受任何委屈,让他每天都开心地笑。 许久之后,谢成赢并不知道过了多久,但岁月变迁、沧海桑田,他见到了一个不一样的世界。 大街上,很少有人再穿着道士袍扎着髮髻,普通老百姓也换成了各式各样的长袖短袖洞洞裤西装裤。 这是一个新的时代。 第157页 他在一个新的时代醒来了,可是,他没有找到他的小小黎鸮。 于是,他开始不停地生魂离体,去寻找他的小小黎鸮。他害怕没有他守在小小黎鸮的身边,有人会欺负黎鸮。 一年,两年,三年……随着生魂离体的次数变多,他的记忆也变得模煳。 慢慢的,他不再记得他的小小黎鸮,却只记得自己必须生魂离体。至于,为什么要生魂离体的原因,他已经不记得。 那一年,他生魂离体,挡在了一个三四岁的小孩子身前,替他「挡」住酗酒家暴的父亲砸下来的酒瓶子。那一刻,他感觉到,自己好像一直在找的东西,找到了。 但是,当他生魂回魂之后,他忘得一干二净。 又过了几年,他依旧是频繁地生魂离体,在某一次生魂离体时,他又产生了那种「终于找到你」的感觉,这一次遇到的是一个小小的孩子。在深夜里,这个小小孩子蹲在街边。 他只看着他瘦瘦小小的背影就觉得难过,下意识就守在了他的身边。 同样,回魂之后,他就不记得了。 三年前,他的车从盘山公路的护栏冲出去,砸进了公路一侧的山沟中,然后他再一次有了那种「失而復得」感觉。 这一次,他一定不能跟丢了。 于是,他抗拒了身上所有线的牵扯,只跟着姻缘线的方向,去寻找他苦苦寻找了这么多年的重要之物。 只是,不知道是身体上那些亲缘线、父子线、母子线、生命线等等的拉扯,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他发现自己又变成了尘埃,漂浮在空气之中,就像氧气分子似的,看不见,摸不着。 但是,他却能守在他重要之物的身边。 至于为什么重要? 他已经不记得原因。 但这不重要,他守在他身边就重要了。 三年,他在那个人,安安静静,尽职尽责默默地身边守了三年,直到一声又一声哀哀戚戚的狗妈妈惨叫。 一声声母爱的祈求,唤来了远方人类的游魂,让他成功「借尸还魂」,变成了一只小狗,也忘了作为尘埃生魂时的所有记忆。 他只记得,他叫谢成赢。 他重新认识了一个漂亮的少年,他的名字,叫做黎鸮。 —— 大学校园,一间男生寝室里。 杨大鹏揉着眼睛,睡眼惺忪地从寝室上铺爬下来,哈欠连连。他习惯性挥手,和站在寝室中间的黎鸮打招唿,随口问:「鸮啊,今天的卦象怎么样啊?」 黎鸮转头,看向桌面上散开的三枚质地崭新的铜钱,唇角上翘,含着笑意,说:「诸事皆宜。」 「嘿嘿,今天可是我们拍毕业照的日子,可不就是必须得诸事皆宜!」杨大鹏嘴里哼着「今儿真高兴」的小曲,慢悠悠地去洗漱。 最近,他拿到了谢家集团旗下的生物研究所的入职offer,正是人生事业得意时。 另外一个床铺上的安放,也从梯子上爬了下来,惊喜地问:「今天真的是诸事皆宜吗?那么,如果我给思思送花,并邀请她和我拍一张毕业合照,她会同意吗?」 黎鸮表情抽搐了一下,指着他额头上的红肿,说:「你还没被那只黑猫揍够吗?」 安放默默垂头,他说:「我没想再追求思思,我就是想和她拍张照,和她做普通朋友。毕业后,我就离开这里,回老家了,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她了。」 他通过了老家的公务员考试。 这时,洗漱到一半的杨大鹏抓着牙刷,口含泡沫,从卫生间探出头,含煳着说:「安放,你要明白一个道理,好的前任就要像死了一样!」 安放露出了失望的神情。 当年,是他一念之差,终究是和那么好的姑娘错过了。 等杨大鹏洗漱完毕,黎鸮已经换好了学士服,收拾妥当,准备出门了。 寝室三人,互相揽着,并排走在校园里。 杨大鹏羡慕地说:「鸮啊,你被保送直博了,以后还能享受校园的惬意生活,我和安放,我们两个就变普普通通打工仔了,猪狗不如的社畜一枚。」 黎鸮挑眉,笑容得意:「我令你们羡慕的地方,就这么一个吗?」 杨大鹏和安放:「!!!」 当然还有很多! 就比如,此刻不远处站着,正等着黎鸮的一大一小两个人,还有一条狗! 「爸爸!」那个小一点的小人,两三岁的样子,穿着一身漂亮的公主裙,远远地就张开双臂,奶唿唿的一团,像个小炮仗似的,一股脑儿就扑进了黎鸮的怀里。 「菌菌!」黎鸮熟练地接住糯米糰子,抱在怀里站起身,看向牵狗朝他走过来的英俊男人,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下意识就露出了笑。 高大英俊的男人,把手里的一束捧花送给他,笑着说:「祝我的小言灵官,毕业快乐!——来自你的狗骑士,汪汪汪!」 「谢成赢,你别闹。」黎鸮红了脸颊,但却还是主动迎上去,在对方的脸颊上亲了一口。他们脚边那只白色的串儿土狗,也热情地往两个人的腿上扑。 一切都热热闹闹的。 杨大鹏竖起大拇指,由衷感嘆:「看人家,应届毕业,婚龄三年,娃已三岁,还有一条狗,这才是人生赢家啊!」 ——正文完 第74章 番外:微缩型火葬场 第158页 从生死阵中回来, 谢成赢再次醒来,是在医院的病床上。 当时,黎鸮坐在他的病床边, 手里拿着一把水果刀,低着头,正在认真地给苹果削皮。他的床尾, 坐着菌菌, 但却是一个放大版了几倍版的菌菌——从原来的三四厘米,变成了三四岁的模样,白白嫩嫩的, 一脸婴儿肥。 谢成赢震惊,蓦然地睁大了眼睛。 这只电灯泡, 怎么忽然变大了? 菌菌正在无聊地玩手指, 小jiojio不老实地晃来晃去,似乎是觉察到了被子动了一下,它立即转头, 满脸惊喜地看向谢成赢。那张像极了黎鸮的小脸,因为从小蘑菇放大到三四岁的小孩子,对谢成赢来说,冲击感非常强烈。 「爸爸爸爸……他醒了!」菌菌发现谢成赢醒了,立即就去喊黎鸮。 黎鸮听到菌菌的喊声,抬起头,就对上了病床上谢成赢睁开的眼睛。 谢成赢望着黎鸮, 情不自禁就露出了笑容。 「你醒了?」黎鸮和激动的菌菌相比, 淡定很多。他放下水果刀, 把削了一半皮的苹果递给菌菌,然后按响了床头的唿叫铃。 整个过程, 他都淡定极了。 谢成赢的眼睛却像是黏在黎鸮的身上,从和黎鸮对视后,就一直盯着他,没有挪开过。就连医生过来给他检查身体,也没耽误他盯着黎鸮看。 黎鸮为了不妨碍医护人员,领着菌菌退了几步,站在病房门口。菌菌小小的个子,还不如黎鸮的半条腿长,在一众大人的长腿的夹缝中,它自顾自地抱着大苹果哐哐啃,苹果被它咬得咔哧咔哧的,声音脆生生的。 很快,谢成赢的检查结束了,和之前的检查结果一样,身体数据没有任何异常,昏迷不醒的原因也不明确,但醒来后就又可以行动如常,活蹦乱跳了。 等所有的医护人员都离开之后,房间里只剩下谢成赢和黎鸮,还有正在闷头啃苹果的菌菌。 谢成赢望着黎鸮,眸中盛着笑意,翘起弧度的嘴角,因为心情愉悦,根本无法压下去。他说:「鸮鸮,我听到了。」 「什么?」黎鸮正在用手机给荣安和谢家爷爷发消息报平安,听到谢成赢的话,他好奇抬头看过去。 谢成赢的视线黏在黎鸮的身上,美滋滋地说:「在生死阵里,我听到你对我说,你爱我了。」 黎鸮唿吸一顿,脸颊不由地变烫。 在生死阵里,他的确和谢成赢说过这么肉麻的话,没想到那种情况下,没有意识的谢成赢竟然听见了。 谢成赢看到黎鸮的脸颊连带着耳朵都红了,心情比刚才更加愉悦,激动地差点从病床跳下来,就这么把黎鸮抱在怀里。 他抓着病床的被子,对着黎鸮撒娇道:「鸮鸮,当时我意识不清楚,听得不太清,你再和我说一遍好不好?」 黎鸮的脸颊比刚才更热了一分,但他并没有如谢成赢的愿,只是问他:「你刚醒,要不要喝点粥吃点东西?」 听见黎鸮明显在转移话题,谢成赢当然不干了,他继续对着黎鸮卖可怜:「鸮鸮,我差点就死了,听不到那句话,我会死不瞑目的。」 「呸呸呸,不许说不吉利的话。」黎鸮出声制止他。 谢成赢不依不饶:「不行,我就要听!鸮鸮,你说给我听!」 他说着说着,就对上了黎鸮似笑非笑的眼眸。只见黎鸮换了个站姿,双手抱臂环胸,看着他的眼神饱含深意。 谢成赢:「?」 莫名地,谢成赢就有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危机感。 就连旁边和黎鸮长得极为相似的菌菌,也是人小鬼大,和黎鸮做出了同样的姿势,还骄傲地扬着小下巴。 果然,下一秒,黎鸮语气淡淡的,眉眼弯起,似乎是不经意地随口问他:「嗯,那你还知道了什么?」 谢成赢仔细回忆,然后他勐地低头,看向了他和黎鸮之间。 他现在是普通人,也没有生魂离体,自然是什么都看不到的。但是他已经记起来了,在生死阵里,他看到了他和黎鸮之间的姻缘线。 在一片黑暗中,是他和黎鸮之间的姻缘线泛着温润的光泽,替他们指引了相逢的道路。 这一刻,理智回到了谢成赢的脑海里,他想起他曾经好几次在黎鸮的面前,大言不惭、侃侃而谈对命定姻缘的排斥,甚至他还记得,他当着黎鸮的面,还差点对天发誓要亲手斩断他的恩命定姻缘。 一瞬间,谢成赢浑身都冒出了冷汗。 他看向黎鸮,喉咙下意识地吞了一下,努力解释:「鸮鸮,我不知道和我连着姻缘线的人,就是你。我收回我以前说的那些狂妄的话。」 黎鸮没吱声,只是动了动胳膊,换了个站姿。他身边的小菌菌,也学着爸爸的样子,跟着动了动胳膊,小jiojio也跟着换了个站姿。 谢成赢直接和黎鸮对视,不给黎鸮任何逃避的机会。 他说:「黎鸮,我喜欢的,我爱上的,我一见钟情的,都是你。我这个人从不信什么命定姻缘,更不想被命定姻缘摆布婚姻大事。但如果那个人是你,我愿意违背我所有信仰,心甘情愿去相信这些。黎鸮,我爱上你时,你只是你。我爱上的,不是姻缘线,不是长命锁,只是你。」 黎鸮放下了抱臂环胸的手臂,站直身体,缓缓向前了几步,靠近了病床。 他站在床边,谢成赢坐在床上,两个人面对面,一个低着头,一个仰着头,相互望着彼此。 第159页 黎鸮盯着谢成赢的眼眸,神色认真地开口:「谢成赢,我决定和你领证结婚,是因为从爷爷那里听说,你镇魂的长命锁拴在了你的姻缘线上,而我就是你的长命锁!我和你结婚,就可以救你的性命,让你魂魄安稳,长命百岁。」 「鸮鸮……」谢成赢听到黎鸮这样说,整个人也瞬间紧张了起来,浑身不自觉地绷紧了。他的视线紧盯着黎鸮,似乎生怕黎鸮下一秒就会转身,毫不留情地选择离开他。 黎鸮依旧望着谢成赢,随即,他的唇角翘了翘,露出了一个笑容。 他说:「但是谢成赢,我愿意用尽一切,祈求你魂魄安稳,长命百岁,余生无忧,是因为,我爱你。」 谢成赢瞳孔震颤,他从黎鸮口中听到了自己令魂牵梦绕最想听到的三个字。 黎鸮望着他,认真地又重复了一遍:「谢成赢,我爱你。」 谢成赢直接伸手,抓住黎鸮的衣领,把他向下一扯,仰头吻上了黎鸮的唇,肆意又霸道地狠狠亲吻他的爱人。 黎鸮扶着谢成赢的肩膀,微眯着双眸,任由他爱的人在他唇上肆意妄为。 病房里,菌菌用两只小手害羞地捂着脸,眼睛却偷偷地从指缝里偷看它的两位爸爸亲来亲去,越看越津津有味。 菌菌牌电灯泡,即使变大了几倍,也依旧尽职尽责,闪闪发亮吶! 第75章 番外:if线沖喜 京市顶级私人豪华医院中, 全院最顶级的私人豪华病房内,一道手机的铃声突兀响起。 铃声第一遍音乐响完,没等到接听它的人, 又开始响起了第二遍。 这时,一只略有些削弱的手,从旁边的病床上伸了出来, 去摸那只正在制造噪音的手机。手背上的皮肤过于苍白, 像是长期没有接触过阳光似的。 这只手的主人,动作慢吞吞地,很不熟练, 终于按下了手机的接听键。 「请问是谢成赢先生吗?谢先生您好,这里是xx大学城宠物医院, 您寄养在我们这里的宠物小狗谢崽, 现在身体已经恢復正常了,随时可以出院,请问您近期有时间过来替它办理出院手续吗?」 「谁?」谢成赢开口问, 才发现自己的口鼻上带着唿吸罩,无法发出声音。 对面没有听到回应,于是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似乎怕手机对面的人没有听懂,还特意重点强调了宠物的名字:「谢崽」。 病房门外,荣安正在交代门口的保镖几个注意事项,忽然听到病房里的动静, 立即沖了进来, 震惊喊道:「成赢少爷!你醒了?!」 谢成赢苍白的手指抓着手机, 唿吸的罩子上面全是因为急促唿吸而聚集起来的水蒸气。 荣安按了病房里的唿叫铃,上前接过谢成赢手里的手机, 一边安慰他「你别急」,一边看到手机屏幕上正在接通的电话了,是个陌生的号码。他抬眼,看到谢成赢的示意,机敏地反应过来,立即接听了电话。 是一家宠物医院的电话,医院的宠物登记主人姓名和留的电话号码都是谢成赢的。 这一天,京市顶级私人豪华医院中,发生了一件大事。全院最顶级的私人豪华病房内的那位病人,在昏迷了三年之后,奇蹟般的醒过来了。 而且,更超越了医学奇蹟的是,这位昏迷在床三年的病人,在醒来之后,当天就能下床,活蹦乱跳的,除了因为昏迷太久而导致的皮肤过于苍白和身形削瘦外,他的身体没有任何不适,甚至连曾经的腹肌,都还能隐约看到分块,甚至无需进行昏迷后的康復训练。 · 谢成赢清醒过来之后,在爷爷、温爷爷和荣安等人的关切和慰问中,终于知道,这一次他足足昏迷了三年。 三年前,他的车被人动了手脚,在盘山公路出了意外,昏迷不醒三年。这三年,他的身体机能没有任何异常,却一直无法醒来。有大师们过来替他占卜过,说他是因为心有留恋,生魂离体,不肯归来。 谢成赢沉默不语。 对于生魂离体这三年期间发生的事,他一点记忆都没有。 摘了氧气罩后,谢成赢尝试着开口说话,因为许久未没有说过话,他尝试了几次,才让声音勉强不那么嘶哑:「那个宠物医院的宠物狗,是怎么回事?」 「那只叫谢崽的小狗?」荣安不以为意,挥着手撇嘴道,「你昏迷这三年,有人把你的手机号码泄露出去了,几乎天天都有诈骗电话,都想从谢家这里骗点钱。估计是有人拿流浪狗故意恶作剧。」 谢成赢没有直接说什么,而是从病床上起身,准备去宠物医院接小狗,幸好被荣安和其余几个的医护人员七手八脚按住了。 谢家老爷子最了解自己的孙子,见他神情,便猜出他心中所想,劝他道:「成赢,你别急,你想要那只小狗,我现在就派荣安去接,马上给你接回来。」 谢成赢沙哑着声音摇头:「不,这只小狗,我要亲自去接。」 对他来说,最令他惊讶的,不是宠物医院知道他的名字、知道他的私人手机号码,而是知道那只小狗的名字,叫做「谢崽」。 从小到大,谢成赢都非常喜欢狗,他也一直希望能在家里养一只小狗。然而,和他生活在一起的爷爷,早年腿受过伤,行动不便,常年坐轮椅。带大他的温爷爷,一直在替谢家操劳,而他自己时不时生魂离体,昏迷不醒。荣安哥哥是个学霸,要上学读书。虽然家里可以特意僱人来养宠物,但懂事的谢成赢还是压下了心中的渴望,从来没有对身边的人提起过自己养小狗的愿望。 第160页 小时候的他,甚至已经在心里,悄悄地给那只还没有养的小狗起了名字,叫谢崽。 是谢成赢的「谢」,是他的崽,而他就是「崽他爸」。 小时候的谢成赢觉得,这个名字起的一级棒,他简直就是起名小天才。于是,他就把这个名字藏在心底,谁也没告诉过谁,就等着有朝一日,他真的养了一只小狗,然后给它取名叫「谢崽」,一鸣惊人,震惊四座。 「谢崽」这个名字,现在有没有「一鸣惊人、震惊四座」,谢成赢不知道。但当他从手机里听到宠物医院的护士说小狗的名字叫「谢崽」时,最震惊的是谢成赢本人。 谢家老爷子拗不过自己的孙子,只能妥协,立即安排好随车的医护人员,让荣安陪着谢成赢去了那家大学城附近的宠物医院。 在宠物医院,笼子里的小谢崽似乎和谢成赢心有灵犀,谢成赢的车还没有到门口,它就已经激动地开始在笼子里摇尾巴,眼巴巴地等着自己的「爸爸」来接它。 谢成赢刚走进宠物医院,远远地就听到从宠物医院前台后面传来一阵阵「嘤嘤嘤汪汪汪」的声音。 声音很小,够不上噪音,但说来神奇,他竟然从宠物医院众多狗狗的叫声中,一下子就听到那只最会「嘤嘤嘤」最会撒娇的叫声。 原本荣安还担心谢成赢因为昏迷太久,用双腿走路用不上劲,魁梧的身体一直护在谢成赢的身侧,怕他摔倒。 然而,他没想到,谢成赢进了宠物医院之后,脚下仿佛像是装了风火轮似的,嗖嗖嗖地往前沖,根本不管跟在他身后的几个人。 荣安急忙喊他:「成赢少爷小心……」 但谢成赢已经在宠物医院工作人员带领下,甚至比工作人员先一步找到宠物的住院处。 望着房间里满墙的笼子,谢成赢有些恍惚地想:我来过这里吗? 但是,他又仔细地看了一遍这个房间,并没有感觉到任何熟悉感。 侧面墙面旁,一只笼子里装着一只白色的小狗,身上的毛是卷卷的,有属于泰迪犬的小体形,但脸型更像是一只本地小土狗,圆鼓鼓,看起来笨笨的。 这只小狗一直热情地对着谢成赢摇尾巴,水汪汪地大眼睛充满了无辜,两只小前爪不停地往笼子栏杆上扑,比住院处里的其它小狗狗们热情活泼,活蹦乱跳的。 莫名地,没有理由,谢成赢直觉,这只就是小谢崽。 果然,护士小姐姐笑着从谢成赢的身后绕出来,走到那只笼子前,说道:「这就是小谢崽,你们看,它已经认出爸爸了。小狗是最记人的,也最懂得感恩的。」 「嘤汪汪汪……」小谢崽激动地唿喊谢成赢,在笼子里蹦来蹦去,急得不行。 护士小姐姐打开笼子门,小谢崽不等她伸手去抱,已经自己跃出笼子,小小的一坨,沉甸甸的扑进了谢成赢的怀里。然后,它的小脑袋一股脑儿地就埋了进去,迫不及待地在谢成赢的胸口嗅来嗅去,随后啊呜一口,咬上了谢成赢胸膛,还煞有介事地摆出了要吃奶的姿势。 谢成赢:「!!!」 什么玩意儿?! 他差点没忍住直接把怀里的这只傻狗给扔了! 护士小姐姐却笑眯眯地说:「小谢崽最喜欢爸爸了!」 谢成赢无言以对。 这一小坨狗,缩在他怀里,胡作非为,他却不捨得真的动手揍它。他思索了片刻,询问护士小姐姐:「你确定,是我本人,把这只小狗送过来的?」 护士小姐姐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一时间也有些不确定了。 如果是这么英俊帅气的大帅哥把小谢崽送来的,她理所应当会有些印象。但此刻却印象不深,怎么也想不起来她自己见过谢成赢。 正巧,当班的另外一个医生路过门口,护士小姐姐走过去询问,那个医生站定脚步,打量着谢成赢看了几眼,也是眉头紧锁:「我记得,那天把小谢崽送来的人,看年纪,好像是一个大学生。我们这里距离xx大学很近,可能就是那个大学在读的大学生。」 随着医生的描述,越来越大的疑点在谢成赢的心底形成:一个疑似大学生的人,为什么会知道他的名字和私人手机号码?就算这一点不足为奇,那个大学生为什么会知道他曾经在心里给小宠物狗起过的名字「谢崽」?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怀里这只正在拱来拱去的傻狗,虽然看起来很笨,长得也有点丑,谢成赢对它也没有熟悉感,但却莫名有种亲切感。 谢成赢颠了颠怀里沉甸甸的一坨小狗崽,低头询问它:「你妈妈呢?」 他都没有注意到自己此刻的表情,是平日里难得一见的温柔,就连同和他一起长大的荣安,都诧异地盯着他看了好几秒。 然而,在谢成赢怀里的小谢崽,却只抬起自己的小狗头,傻乎乎地用狗叫声回应着爸爸的询问:「嘤汪汪……汪汪汪汪!嘤汪汪……汪汪汪汪!」 谢成赢敛去脸上所有的柔情,最终憋出来两个字:「……傻狗。」 他再次询问宠物医院的护士小姐姐:「它被送来的那天,监控还在吗?」 现在大部分店铺的监控,保留期间在一个星期或者半个月以上,宠物医院这两年升级过存储设备,保存时间可以在一个月,还真的帮助谢成赢他们把当天的监控视频调了出来。 第161页 「咦?这里好像是少了一段?」监控室里,操作电脑的工作人员,一脸懵逼地盯着视频的时间进度条。他连续番看了几个角度的监控镜头,发现那一段时段的监控,竟然神奇般的统一消失了! 谁动过他们宠物医院的监控吗? 可是他们就是一家普普通通的宠物医院,也不涉及什么机密,谁会大费周章搞这种麻烦事? 谢成赢看到连续几个角度的监控视频都出了问题,常年的警觉心,让他立即做出了判断,吩咐荣安去安排人调查附近路边的监控。 附近人来人往,宠物店附近的监控并没有找到什么特别的人,什么有用的线索都没有调查出来。 这一番查找,一无所获,毫无线索,甚至连可疑的人都没有。 谢成赢眉头紧锁,这件事太奇怪了,他昏迷三年,刚刚甦醒,莫名其妙地多了个狗儿子,却找不到是谁把这个狗儿子送到宠物医院救治的,似乎这条狗是凭空出现在宠物医院里的。 一众人在宠物医院里折腾了半天,能配合调查的,宠物医院方面都积极地配合了,但谢成赢还是只能带着一肚子疑问,把小谢崽接回谢家。 临走之前,宠物医院的院长保证:「谢先生,您请放心,一旦我们医院有什么线索,一定会及时联络您的。」 对于谢家的人,作为私人宠物医院的院长,自然是要客客气气的。 谢成赢眉头微蹙,面色不悦,看人的眼神自带几分冰冷,宠物医院院长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寒颤,身体抖了一抖,生怕这位看起来就不好惹的客人再次发难。 然而,谢成赢怀里抱着的小谢崽,却对四周几乎要凝结的气氛毫无所觉,还是习惯性自顾自地往谢成赢的怀里埋头,傻乎乎的伸着小舌头找奶吃。 原本冷若冰霜的谢成赢,终于忍无可忍,抬起手,照着小谢崽的小狗头轻拍了一下,咬着牙训它:「小傻狗!」 「汪汪汪嘤嘤嘤!」小「傻狗」没喝到奶奶,很委屈,小狗头都耷拉了下去,把自己缩成了小小的一团。 谢成赢颠了颠怀里这沉甸甸的一小坨,只能吩咐随行的保镖之一:「去宠物医院买些它能在车上吃的零食和奶粉。」 很快,委屈巴巴的小谢崽,美滋滋地在谢成赢的豪车里,吃上了幼犬的狗罐头,还喝上了幼犬狗奶粉,预示着它从此就要过上了「荣华富贵」的生活啦。 · 谢成赢大张旗鼓地带着小狗崽回家,坐在轮椅上的谢家爷爷伸手,从谢成赢的怀里接过了小谢崽。 大概知道谁是这个家里权利最大的人,小谢崽这时候就很有灵性,一点都不「傻气」了。它四只小jiojio并在一起,乖巧地坐在谢家爷爷的双腿上,仰起小脑袋,疯狂地摇着尾巴,各种卖萌地伸着小舌头,故意展示出自己最可爱的一面。 谢家爷爷被小谢崽逗得心都化了,再次抬起头时,脸上的笑容都没有收起,他直接对谢成赢道:「成赢啊,既然这小傢伙和你有缘分,你就好好养着它吧。」 昏迷三年不醒的孙子,醒来之后就去接了一只寄养在宠物医院的小狗,一向比较信这方面的谢家老爷子,直觉这并不是巧合,这只狗可能和谢成赢之间存在某种缘份。 听到他爷爷这样的话,谢成赢十分无奈。 从小到大,因为他的身体原因,他爷爷经常求神问佛,请各路高僧高道大师到家里来。耳濡目染之下,他爷爷越来越信奉这方面。尤其是在关于他的事情上,也更加依赖这方面。 谢成赢不想再多聊这方面的话题,他预感他爷爷很快就会把话题牵扯到他的姻缘方面,他也不想刚刚昏迷清醒就和爷爷发生不愉快。于是,他果断起身,选择抱着小谢崽走人。 然而,他那只会熘须拍马的狗儿子,却故意和他这新上任的爹唱反调,赖在谢家爷爷怀里不肯走了。 谢成赢伸出手指威胁它:「你听不听话?」 「呜呜……」小谢崽委屈巴巴地一边叫着,一边往谢家爷爷怀里钻,可把谢家爷爷给心疼坏了,抱着小谢崽就开始「乖孙长乖孙短」地叫着,恨不得把孩子宠上天。 真正的乖孙谢成赢:「……」 他很想提醒他爷爷,管谢崽叫「乖孙」,他们就差辈了。 只是,他提醒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如他刚才所料,谢家爷爷顺势就提到了关于谢成赢的姻缘。 「成赢啊,这三年,你昏迷不醒,很多大师都过来都你替占卜问过卦,还是老生常谈的问题。你的命格贵重,魂魄不稳,需要长命锁来镇住魂魄。而你的长命锁,就是和你绑着姻缘线的命定之人……」 「爷爷,」谢成赢开口,不想听爷爷的老生常谈,及时打断他,「我才刚醒,这件事不着急。」 为了尽量不伤害老爷子,谢成赢已经极致地克制自己说话的态度了。 然而,谢家老爷子却根本不理会孙子话里的言外之意,自顾自地往下说:「你昏迷的这三年,为了让你早日醒来,死马当活马医,我已经找大师替你配过生辰八字,寻到了你姻缘线的命定之人……」 「爷爷!」谢成赢忍无可忍,再次打断他,终于说出了心中的想法,「我曾经对天起誓,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和有命定姻缘线的人结婚!我们之间,绝无可能,您就别再强求了!」 第162页 虽然谢成赢话是这么说,但谢家老爷子是何等人物,那可是在商场上跺一下脚,整个圈子都要动盪三圈的存在。面对谢成赢的拒绝,谢家爷爷放缓了语气,但却只是在通知他:「钟家已经准备好婚宴了,只需要你这个当事人出席即可。」 谢成赢的眼眸蓦然睁大,不可置信地望向他的爷爷。 谢家老爷子面不改色,继续陈述事实:「这原本是一场沖喜婚宴,当时商议时,你是一个昏迷不醒的植物人,所以计划中,这场婚宴并不需要你本人亲自参加。按照习俗,和你结婚的人,会和一只代替你的公鸡拜堂……我只是通知你,并不是强求你去参加。你去不去都没关系。」 谢成赢:「……」 谢成赢咬牙切齿,后槽牙都差点咬碎了。 谢家老爷子不满地瞥了一眼自己的孙子,其实有些话他并没有实话实说。 比如说,他们谢家的确是因为看上了钟家小儿子的生辰八字,所以才决定联姻的。 比如说,钟家的小儿子当初被抱错了,上演了一出豪门真假少爷的戏码。那个被认回来的真少爷丝毫不受宠,甚至不被钟家承认身份。而他们谢家看中的生辰八字,恰好就是这位不受宠的真少爷的。 比如说,钟家这次举办的婚宴,并不是谢家共同参与的,而是钟家生意上遇到了困难,需要谢家的帮助,又担心沖喜不成,到手的鸭子飞了,所以急匆匆地单方面举办了这场沖喜婚宴。只是,谢家老爷子在这场婚宴中,扮演了一个默许的角色,反正这场婚宴并不需要谢成赢本人出席,谢家便没有过多参与其中。 最终,差点被气成河豚的谢成赢,抱起小谢崽扭头就走。 什么沖喜婚宴,爱结不结,和他没关系,他绝不会承认的! 他从小到大,因为身体原因,经常不受控制陷入昏迷,从来没有享受过自由,也连累的家里人为他操碎了心。他不想他的婚姻,也受命运的摆布,就算钟家那位少爷和他有命定姻缘线,只要不是他喜欢的,他就会亲手斩断他们之间的姻缘,令他们之间绝无可能! 他只会和自己喜欢的人结婚,谁也别想插手他的婚姻。 谢成赢态度坚决。 —— 黎鸮从昏迷中醒来,入眼的是一片红色——这个房间里,到处都被挂满了象徵着喜气洋洋的红绸。就连他躺着的这张床上,也铺满了红色。而他身上的衣服也被换了,从普通的男大学生牛仔t恤,被换成了他很少穿的西装。 这身西装是银灰色的,肩宽明显很大,并不太合身。 他逐渐找回意识,终于想起来,他是走出校门后,遇到了自己的亲生妈妈,然后被自己的亲大哥从背后下手,用了不知什么成分的药剂捂住了他的口鼻,把他迷晕了带来这里。 钟家人大概是真的怕他跑了,下手狠辣,黎鸮身上的药剂直到现在还没有退去。他浑身无力,手脚使不上劲,瘫在床上,几乎一动都不能动,就连动一动手指都十分费力。 被换下来的衣服和书包,不知道被放在什么地方了,他常年不离身的三枚铜钱此刻也不在身上。 黎鸮闭了闭眼睛,稍微感应了一下,感知到那三枚旧铜钱,离他不远,在这间套房外间。只可惜,他现在只能等,等药劲稍微退一退,他在找机会拿回自己的三枚铜钱。 只要把那三枚铜钱拿到手,钟家的这些人就拿他没办法了。 黎鸮紧咬着牙,一点一点地捱时间。 然而,他身上迷药的药劲还没有散去,正四肢无力时,房间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穿着一身雍容华贵深红色礼服的钟妈妈,步伐款款地走了进来。 她站在房间里,看到瘫软在床上的黎鸮,又露出了一副哀哀切切的表情:「鸮鸮,你别怪妈妈,妈妈也是没办法了。钟家最近的生意出了点问题,需要大量资金注入,否则就要濒临破产,现在只有沖喜的这家人,有这个能力来帮钟家了。他们家财力雄厚,在圈子里的地位也是举足轻重的,无人敢轻视。除了你嫁的男人是一个植物人之外,那家人的一切对你来说,都只有好处绝对没有坏处。爸爸妈妈不是在害你,爸爸妈妈给你选了个最好的归宿!」 「既然好,为……为什么不让……钟一越来结这个婚?」望着他渴望了这么多年的亲生母亲,黎鸮终于还是没忍住,有气无力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越越从小是被我们宠着长大的,他胆子小,受不了这个苦,我也不捨得让他年纪轻轻就去当鳏夫守活寡,他还小,还是个孩子,这对他太不公平了……」钟妈妈滔滔不绝的讲着,但黎鸮觉得自己的耳朵嗡嗡的。不知成分的迷药后劲上来了,黎鸮眼前发花,泛着点点白点,天旋地转的。 他还没从这阵不适的眩晕中清醒过来,刚刚猫哭完耗子假慈悲的钟夫人,立即从套房外面叫进来两个人高马大的保镖,吩咐他们:「把小少爷架起来,我要今天的沖喜婚宴,顺顺利利地办完。」 黎鸮手脚发软,身体毫无反抗的力气,就这么被两个保镖驾着出了门。路过套间外间,他看到了自己的黑色双肩背包,但是他却根本没有机会碰到,就这么直接被架着下了楼。 楼下的沖喜婚宴宴会厅,也挂满了红色的绸缎,四周还摆满了白色的玫瑰假花,这是一场中不中、洋不洋的婚宴,处处都透着廉价感。 第163页 如果非要形容,这就是一场四不像的婚礼。 而黎鸮身上用来结婚的这身西装,也非常地不合身,比他的身形大了两个号,仿佛是套在他身上的袋子。 宴会厅的宾客们,看到黎鸮被架了出来,停止了聊天喧譁,打量的视线纷纷落在了黎鸮身上。 黎鸮扫过他们面相,发现今天来的宾客,大部分都是钟家这边的人。似乎和他之前听到的服务员们八卦的一样,被沖喜的那家,对这场沖喜婚宴并不重视,根本没派人来。 他强撑着意志打量四周环境,准备找准机会试图逃跑,然而他使不上力气的身体,已经被两个保镖架着带到了宴会的最中央。 地上摆着两个大红色喜气洋洋的蒲团,两个保镖动作粗暴,把黎鸮直接按着跪在了右面那个蒲团上。黎鸮的头顶,是一个摆了香坛的供桌,上面已经点燃了三根巨粗的供香,香火裊裊。 这倒是一个标准的给命不久矣的人沖喜续命的婚礼。 黎鸮以前也曾经听说过沖喜仪式,却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会是这种婚礼的当事人。 黎鸮被按下之后,就有穿着道士袍的人,领着自己的几个小徒弟,走上前,挥着拂尘,开始念念有词的作法。不多一会儿,那个领头的道长,把手里的拂尘往胳膊上一甩,对着钟爸爸和钟妈妈单手作揖,道:「二位小儿子的生辰八字我已经禀报给在上天道和各路神灵,仪式可以开始下一步了。」 钟爸爸没有说话,也没有露出过多的表情,但他的双眸里却难掩喜悦。钟妈妈却顾不上什么礼义廉耻,只觉得钟家马上就有救了,喜形于色。钟家的大哥钟一卓,脸上是最平静的。只是他看向黎鸮的眼神充满了厌弃,同时心里庆幸万分,幸好今日被迫面对这个沖喜婚宴的人不是他最爱的弟弟钟一越。 黎鸮当时在学校门口,就被他这位亲生大哥,从背后下手用迷药捂住了口鼻。 随着道士的话落下,很快今天沖喜婚礼的另外一个「主角」登场了,是一只绑着红花的大公鸡。 这只大公鸡,被安排在了黎鸮旁侧的那只蒲团上,昂扬着头,抖擞着自己的大红鸡冠子,嘚瑟极了。 随着领头道长的吆喝,迷药还没有散去的黎鸮,被迫地和这只大公鸡一起磕头拜堂成亲。 黎鸮咬紧后牙槽,被强行按下去时眼眸里充满了恨意。 钟家和钟家所有的人,他都绝不会放过,今日被迫给一个昏迷不醒的植物人老男人沖喜之耻,他一定会讨回来的。 他是言灵官,言灵官可以祝福,同样也可以诅咒。 在场的人中,没有任何人来阻止,黎鸮和一只公鸡的「婚礼」,顺利地结束了。 办完仪式后,领头道士从钟家人手里接过红封,就带着几个徒弟走了,不再继续跟着后续行程了。 钟妈妈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一阵唏嘘,保养精緻的手轻拍着自己的胸口,庆幸地说:「幸好今天没有让越越过来,这蹦来蹦去、烟燻火燎的,看得我都头晕,越越肯定不适应。」 她说完,转头对自己的丈夫说:「大师给的吉时已经到了,我们是不是应该把他送过去了?」 钟爸爸略微点头,表示同意。 于是,黎鸮又被两个保镖架起来,拖着他往婚宴的门外走。 黎鸮一心想拿回自己的三枚铜钱,于是忍辱负重,开始哀求着对两位大哥说好话:「我的书包里有很重要的东西,不能放在这里,大哥们能不能帮我把书包拿过来。」 「小少爷,我们只是打工的,别为难我们。」两位保镖虽然对于手脚无力没法反抗的黎鸮表示同情,但却不会擅作主张砸了自己的饭碗。 黎鸮被塞进了车里,和他同一辆车的是钟妈妈,钟爸爸和大哥钟一卓坐上了前面那辆打头阵的车。 看着这个保养精緻的女人,再想到她今日的所作所为,黎鸮并不想承认,这就是他的亲生母亲。 以前不知道时,他对那个从没有出现在他生命里的养母充满了期待,后来听说他还有一个亲生妈妈时,那种期待达到了极致。 可是,他没有想到,他的亲生妈妈不仅对他毫无感情,甚至还要把他毫无尊严地推向深渊。 但现在至关重要的是,他必须拿回书包,里面不仅有那三枚铜钱,还有挂在书包上的那只柯基小狗钥匙扣。 最终,黎鸮做足了心里建设,默默地闭上眼睛,又缓缓睁开,对身边的钟妈妈,「妥协」地开口:「我不管你们要把我送到哪里,我要带上我的书包,里面还有我学校专业课需要的资料,不能丢了。」 突然听到自己的小儿子和自己讲话,钟妈妈一时没反应过来,足足怔愣了几秒。但当她转头,对上黎鸮那双因为迷药变得憔悴迷离的眼神,终于唤醒了她那么一点点的母爱。 她于心不忍,说:「好,只要你以后都好好的,就什么都好。」 黎鸮闭上眼睛。 他这辈子,已经对母亲和母爱,彻底放弃了奢望。 钟妈妈派去的人,很快就把黎鸮的书包拿了过来,递到了车里。 黎鸮接过书包,感应到自己的三枚旧铜钱,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了几下书包外面挂着的那只廉价的柯基小狗钥匙扣,心里踏实多了。 钟妈妈的视线落在了那只做工廉价还带着毛边的塑料钥匙扣,心里比刚才更酸涩了几分。 第164页 她终于意识到,似乎从这个儿子被认回来之后,她和丈夫就没有管过他。孩子不说,他们也从来没有想过要主动给零花钱,更没考虑过他念大学要不要学费、住宿费,也更不知道他平日里还在用这么廉价的东西。 她有些心虚,不敢再继续看黎鸮,手轻轻地捂住自己的胸口,总觉得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彻底断开了。 虽然心里不舒服,但是很快,钟妈妈就转换了想法:虽然黎鸮是被逼着去沖喜的,但黎鸮沖喜的人家,可是圈子里高不可攀的。别说以前的黎鸮,就连现在的钟家,也只是勉强才能和对方搭上线。黎鸮能和这样的人结婚,实际上是黎鸮高攀了,黎鸮才是得了最大好处的人。 钟妈妈给自己作了一番心理建设之后,把刚才产生的那么点心虚和歉意再次驱散,又心安理得起来,准备把已经「拜堂成亲」的黎鸮送往谢家,完成今天沖喜的最后一道仪式。 一路上,黎鸮再也没有开口说话。 钟妈妈似乎也觉得如果她开口,也会自讨没趣,最终也保持了沉默。她并没有注意到,黎鸮的手里,已经捏好了三枚旧铜钱,他垂下去的眼眸里黯淡无光。 · 带着生辰八字燃烛焚香的沖喜婚礼仪式结束时,谢家老爷子就得到了消息。 虽然这次的沖喜婚宴是钟家主办的,谢家并没有主动参与其中,但也是经过谢家老爷子默许的。 谢家老爷子的目的只有一个,那个孩子是他孙子谢成赢的「长命锁」,不管使用什么办法,务必要放在谢家最安全。所以,即使如今谢成赢已经从植物人状态醒了过来,谢家老爷子也没有对外声张,默许沖喜婚礼继续举行。 钟家来送人的车,停在了谢家老宅的大门口。 坐在前车的钟爸爸带着大儿子钟一卓下了车,只能和站在大门口的几个年轻管事寒暄,却不见谢家有地位的几个人,哪怕是最年轻的荣安,他们也没见到。 钟一卓把谢家老宅打量了半天,见来接他们的主事,只是谢家老宅的几个管事,便知道谢家虽然需要这场沖喜婚礼,但对他们钟家却并没有什么好脸色。幸好,嫁过来的是黎鸮,而不是他的弟弟钟一越,越越不用到谢家受委屈。 钟一卓在谢家门口站着,越站越不耐烦,觉得站在这里就是浪费时间,还不如回家去陪他的弟弟越越。越越因为这场悬在头上的沖喜婚礼,已经好几天都没有好好睡一觉了。 他正在心疼弟弟钟一越时,钟妈妈也打开了第二辆车的车门,穿着不合身礼服的黎鸮,被保镖从车上架了下来,他的手里还提着他自己的黑书包。 钟一卓感觉到此刻的黎鸮,哪里都好像怪怪的。 随后,他看到黎鸮的手心一番,露出了三枚铜钱。大概是来源于亲生兄弟那点仅存的血缘感应,钟一卓终于意识到黎鸮可能要做什么。 然而,他还来不及提醒,黎鸮已经凭藉一股寸劲,甩开了架着他的保镖,手中持起三枚铜钱。 他踉跄着退后几步,勉强站稳,视线扫过一圈,一一扫过钟妈妈、钟大哥,最后定格在钟爸爸身上。 因为迷药药效没退,黎鸮的脸色苍白,看不出一丝血色,削瘦的身影在夕阳之下显得极为单薄,形单影只。 他看向眼前和他有血缘关系的三位,声音沙哑,慢慢地说道:「你们今日把我强行绑来,求的是钟家的事业发达、财运亨通。人有贪心,并没有错,但你们从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已所不欲,勿施于人,你们不捨得宝贝儿子钟一越沖喜替你们换荣华富贵,却对我用药胁迫我就范。你们就没有想过,我的感受吗?」 「鸮鸮……」钟妈妈急了,现在已经到了沖喜人家的门口。如果在这里闹起来,沖喜不成,可是要得罪了谢家的。钟妈妈没办法,只能用眼神求助自己的老公。 「黎鸮!」很少说话的钟爸爸终于忍不住了,开口呵斥道,「你给我闭嘴,不许在别人家门口闹,给我们钟家丢人!」 「呵……」黎鸮冷冷一笑,毫不在意。 谢家门口的那些管事们,眼观鼻,鼻观心,在门口站得整齐,没有人出声,假装什么都没看见,任由钟家人在门口闹腾。 倒是老宅二楼,荣安站在谢家老爷子的轮椅旁,语气有一些担心:「老爷子,钟家那孩子毕竟是成赢少爷的长命锁,被钟家这么欺负,我们不替他出头吗?」 谢家老爷子却慢悠悠地开口,说:「根据调查,钟家的那个孩子,有点小手段。他虽然出生在钟家,命格上却和钟家并无亲缘。今日之事,钟家所作所为实属过分,他若想趁机断了和钟家的羁绊,也并不是坏事,至少日后我们谢家也无须看他面子饶过钟家。」 魁梧男人荣安,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谢家老宅门外,黎鸮已经举起了自己的三枚铜钱,他语气里带着嘲讽说了一些话:「……我修的是言灵。言灵,言出法随,既能祝福,也能诅咒。你们钟家求的是运势,而我身为言灵官,想拿走你们的运势,轻而易举。」 「黎鸮,你在闹什么!」钟爸爸厉声呵斥。 钟妈妈一脸茫然,似乎没听懂,大哥钟一卓却生出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然而,下一秒,就听到黎鸮喊出了一个字「离」。 「离」字的音节落下来的一瞬间,钟家三个人就感觉到自己的脑海里,在那一瞬间,似乎真的有什么东西断掉了。好像原本围绕在他们身边的东西,一瞬间都疯狂地向后退,逐渐离他们远去了。 第165页 钟家一家三口茫然地看着彼此,觉得自己的身边空荡荡的。 就在这时,钟爸爸的手机铃声响了,他接听后,就听到自己的秘书焦急地说:「钟总,大事不好了,我们公司被查封了!」 「什么?!」钟爸爸顿时大惊失色,也顾不上继续和谢家管事寒暄,立立即朝着自己大儿子钟一卓招手,上车要走。 一直不安的钟妈妈也要跟上去,但钟爸爸的车只给她留下了一屁股车尾气。 然而,钟爸爸的车还没开出去多久,就听到了砰的一声,刚才那辆车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在前后都无障碍物的情况下,就凭空冒烟翻车了。 钟妈妈一声惊唿,带着钟家剩下的司机和保镖一拥而上,冲过去救人。 一瞬间,黎鸮身边空无一人。 他身上的药劲还没有散去,手脚酸软,四肢无力,之前全靠着一口气倔强地强撑着,此刻再也支撑不住了,身体摇摇晃晃,似乎下一秒就要倒下去了。 谢家老宅内,谢家老爷子早已经拨通了谢成赢的手机:「……成赢,该和你说的,已经都和你说清楚了。现在,给你沖喜的人,就在门口。」 「爷爷,我的态度一直都很明确,不管是姻缘线,还是长命锁,还是沖喜,我都绝不接受!我厌恶这种被命运摆布的人生,我的婚姻绝不接受摆布,我的婚姻我自己做主,我只会和我喜欢的人在一起!」手机另一端,谢成赢正在陪小谢崽玩扔球游戏,他手里的球随意地扔出去,小谢崽摇着尾巴飞快地跑过去叼回来。这「父子」俩看起来很是惬意,但谢成赢的态度却格外的坚决,不管自己的爷爷怎么劝说,他都绝不接受谢家大门外面那个来给他沖喜的伴侣。 「成赢……」谢家老爷子似乎还想在说些什么,但也只能无奈嘆气。他这个孙子有多倔强,他是最了解的。于是,谢家老爷子朝着身边的荣安招了招手,吩咐他说:「你先出去,把钟家的那个孩子带进来,安排个房间让他先休息,至于……哎,以后再说。」 「是。」荣安接到吩咐,立即转身出门,准备下去安排黎鸮。 谢成赢也从手机听到了爷爷的安排,无奈又倔强地再次强调:「爷爷,我说过,我这辈子,只会和自己喜欢的人结婚,别人绝无可能……」忽然,谢成赢声音一顿,音调忽然变高,语气也变得焦急:「傻狗,球在这里,你跑去哪儿?!」 说完,他立即挂断电话,起身追了出去。 虽然谢成赢昏迷三年,醒来后身体没有异样,也并没有像其他病人一样需要进行康復训练,但他的动作再快,也快不过一只活蹦乱跳跑来跑去的小狗。 原本应该去叼小球跑回来的小谢崽,追着球跑了过去,却没有像之前几次一样乖巧地捡球再跑回谢成赢的身边,而是对那个小球玩具看都没看一眼,兴奋地摇着尾巴,似乎找到了更令它感兴趣的,直接跑出了后院,朝着谢家老宅的大门口方向一路狂奔。 谢成赢在它身后,一边追一遍喊:「谢崽!傻狗!回来!」 小谢崽充耳不闻,嘴里还一个劲地「汪汪汪嘤嘤嘤」地叫着,像是远远地在和谁撒娇。 谢家老宅大门外,黎鸮终于支撑不住了,单手拎着书包背带,仰身摔倒,躺在了冰冷的水泥地上,再没有力气爬起来了。 他刚刚跌倒,就听到谢家老宅方向传来了惊唿声,那些原本一直袖手旁观看钟家翻车热闹的管事们,手忙脚乱地朝着黎鸮所在的方向沖了过来。然而,他们所有人都没有跑过一条白色的小奶狗。 那只小奶狗,一路摇着尾巴,「嘤嘤汪汪」地叫着,沖的最快。 黎鸮迷迷煳煳中,听到了小狗的叫声,缓缓侧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他只来得及看清一团白色朝着他扑来,下一秒怀里就多了一个沉甸甸的白色糰子。 「嘤嘤嘤汪汪汪……」小谢崽窝在黎鸮的怀里,小狗头不停地往黎鸮的脖颈拱,摇着尾巴,使出浑身解数地对着黎鸮撒娇。 黎鸮被它拱得痒痒的,没什么力气的双手把它搂住,奇怪地问:「小谢崽,你怎么在这里?」 「汪汪汪嗷!」小谢崽知道自己被黎鸮认出来了,叫声比刚才更加激昂,充满了骄傲。 「黎少爷,您还好吗?能站起来吗?我们扶你站起来?」谢家老宅的几位管事,紧随小谢崽之后,也纷纷到了黎鸮的身边,关切地问他。 听到他们对自己的称唿,黎鸮一时间有些诧异。 这些人,竟然知道他不姓钟,而是姓黎? 然而黎鸮是何等聪明?仅仅从这一句的称唿中,他立即就意识到,或许要求他来沖喜的这家人,从一开始,目标就不是钟一越,而是真正拥有那个生辰八字的他! 就在黎鸮处于震惊时,围在他身边的人,忽然间纷纷往两边让去,从后面款款走来了一个人。 他走到黎鸮身边站定,然后缓缓蹲下,开口询问,声音格外地温和:「你没事吧?」 周围的众人惊呆了。 他们家成赢少爷,什么时候这么温柔过?这是被别人魂穿夺舍了吗? 然而,那一刻的谢成赢却什么都顾不上,他的眼睛里全都是眼前躺着的这个小少年。 此刻,他才彻底地明白一个词语的含义:一见钟情。 不论多少次遇见你,我都对你一见钟情。 第166页 因为迷药还没有完全散去,黎鸮还有些发晕,他双手抱着软软一团的小谢崽,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忽然出现的谢成赢,恍惚中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随后,他就看到,他和谢成赢之间的姻缘线,亮了起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明亮刺眼。 瞬间,黎鸮恍然大悟:原来那个要他沖喜的昏迷不醒植物人老男人,就是谢成赢! +++++++++++++++++++++++ …… …… …… 从梦中醒来,黎鸮动了动,发现自己被谢成赢的胳膊箍得紧紧的,一动不能动。 他一醒,原本就半眯着眼没睡实的谢成赢,也跟着醒了。 他看着满身被他留下痕迹的黎鸮,把人往自己的怀里又抱了抱,贴在他耳边问:「鸮鸮,怎么醒了?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只是做了一个梦。」黎鸮白皙的手指抵在谢成赢的胸膛上滑来滑去。 「什么梦?」谢成赢被黎鸮的小动作勾的心痒痒的,很想抱着他继续再来一遍昨天晚上的事。 黎鸮抬眼看他,似笑非笑地回答:「梦见你老牛吃嫩草!」 谢成赢一听这词,哪里还能忍得了,索性直接一个翻身,把黎鸮压住,兇巴巴地威胁道:「敢说我老牛吃嫩草,看来你对我昨天晚上的表现很不满意啊?」 被压着的黎鸮,仰躺着,却故意抿着唇不讲话,那双漂亮极了的眼眸盛满笑意。 谢成赢直接不忍了,在朝阳晨曦之中,带着他不管见几次都令他一见钟情的人,再次沉沦在成年人的快乐里。 谢家别墅一楼,小狗谢崽汪汪汪地叫着,却一整天都没看到自己的两位爸爸下楼陪它玩,只能委屈巴巴地追着自己的尾巴转圈圈,独自玩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