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拉的星球》 第1页 《霍拉的星球》作者：珐瑯彩【完结+番外】 简介： 「夏焰，我要给你找个男人。」 听见初二开口讲话的时候，夏焰差点两眼一黑心脏停跳，就这么跟着去了。 噢对了，初二是条拉布拉多。 以及，它已经死了。 她，歷经人生中最大的失去，烈火般燃烧自己，生而向死。 他，无人理解的超忆症天才，鲜有可交心之人，孤独前行。 一颗虚幻的星星，两个寂寞的灵魂。 平生一顾，至此终年。 第1章 -1】 喜欢出现在黎明时分 又偶尔伴着日落升空 如火炽热 又独行逆转 漫天星河 唯我璀璨如钻 ——金星：是爱神也是战神 林漫两手提着奶茶用肩膀顶开会议室门的时候，夏焰正在拍桌子。 「没办法？你现在跟我说没办法？」夏焰立在会议桌旁，眼里喷火，随意束起的马尾疲惫而凌乱，毛躁得仿佛每一根头髮丝都在燃烧，「这个项目进行了大半年，你们组就走了8个开发，你作为技术总监留不住人也就罢了，这回怎么可能完全连正常一个月交接期也不留，说放人就放人？！」 对方不说话，漠然地坐在位置上盯着电脑屏幕。 在职场上不怕一言不合就开打，偏偏最怕遇到这种软棉花，感觉自己在那张牙舞爪演独角戏，对方却当你是空气。 林漫右肩一松，会议室门自动合上，两大袋奶茶勒得她手指生疼。前方一片硝烟狼藉，而她就像连防火服都没有穿的消防员，硬着头皮冲进火场。 「嗨，这熬了几个大夜的，大家都不容易，来，我请大家喝奶茶。」 她递了一杯冰的给技术总监老马，又塞了夏焰一杯热的。偏生她就是不接，气鼓鼓地盯着那男人，活活盯出洞来。 开发组几个小伙子见状，赶紧起身拿过奶茶端给夏焰，纷纷劝道：「焰姐你别生气，这次也是突发情况啊，马哥也不想的。没事，兄弟几个都会顶上的，不会耽误进度……」 夏焰不接奶茶，也不接话。 林漫见状，撕开吸管「啪」地插过塑料杯盖，送过去她嘴边。夏焰白了她一眼，不得已伸手接过。 「这段时间是攻坚期，的确一个萝蔔一个坑，老马你招人也赶紧地，」林漫看气氛有所缓和，赶紧圆场，「还有你们几个也是，以前的什么旧同事旧同学啊，靠谱的赶紧给你们马哥推。」 「是是是，」几个技术男接收到林漫使的眼色，忙不迭点头应和，「一定一定……」 而这头老马也终于慢悠悠地开了腔：「我看着进度的，有问题我会说。」 这句话刚落，林漫觉得夏焰的发梢又「噌」地冒起烟来，赶忙搂过她肩膀将她生生往外推：「我就说老马天下第一大靠谱，咱就别妨碍开发了，我还有个线框图要跟夏焰看，你们先忙哈！」 说罢，拽着夏焰出了会议室。 「谁打的小报告，光子还是阿k？」走廊尽头，夏焰靠在墙壁盯着林漫，咬着吸管抿了一口，才后知后觉地皱眉：「怎么是热的？」 「你生理期喝什么冰，」林漫知道她大概是气消了，不然也不会搭理自己，「还需要报告？整个zeta一连三层都在响火警好吗！」 开发组的光子发微信给自己求救的时候，林漫就知道如果自己不过去，夏焰真的有可能炸了老马的办公室。 也难怪她发飙，zeta这次押宝在他们这个事业部，真的是孤注一掷。 在整个游戏行业里，谁不知道zeta entertainment？提起游戏公司，业界有个流传已久的段子：「中国只有三家游戏公司，一家是t-game，一家是zeta，还有一家叫其他。」这两家巨头斗了十几年，zeta最风光的时候出一款游戏爆一款，无数玩家争相氪金，zeta开了挂似的连续获得了三轮融资，股东们赚得盆满钵满。 然而就在五年前，海外几家游戏厂商凭着雄厚的资金实力疯狂买量，并砸重金在虚拟实境类技术的研发，zeta还没反应过来，江山已经被大大蚕食，加上之前公司投入大量精力在投资上，疯狂扩张时投了几十家游戏工作室，而眼光的确欠佳，押中的明星公司少，很多后面经营不善只能低价转让，元气大伤。而zeta在年轻人市场中逐渐失势，大家提起这个往昔辉煌的游戏公司，会觉得「经典」和「老牌」，但这也意味着——「过时」。在董事会的施压下，当时的ceo卸任，技术总监章尧被任命为ceo。近三年来，章尧大刀阔斧全面改革组织架构，从投资工作室转为建立自研团队，并高薪设立了ai算法科学家，力求让zeta重回游戏界头地位。 夏焰和林漫是章尧这几年一手一脚亲自提拔的得力干将，一个是运营总监，一个是产品总监。为了在市场上杀出一条血路，章尧让夏焰搭档林漫重组了一个创新事业部，试图打造出适合女性玩家的元宇宙五感恋爱游戏——《horae》（霍拉的星球）。有别于市面的养成类恋人游戏，这款游戏真正植入了ai，玩家可以通过各种智能设备沉浸式体验虚拟实境，可以实现「真实」地和虚拟人共同生活的感觉。《horae》试图在市场上定位为「由女性主导的爱情伊甸园」，无论你在现实中是否单身，你在这个虚拟的星球上一定可以拥有完美伴侣。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页 听说这个项目得到很多投资方青睐，但大家既兴奋又抱着看戏心态，都按兵不动，等着白名单测试才决定要不要投资。 而在这个节骨眼上，开发那边接连有人辞职，真是急死人。 「话说，你最近还有上去测试吗？」林漫望着落地窗下的车水马龙，大城市的黄昏看不见日落，只有慢慢亮起的街灯。 「上周有，还是偶尔会卡顿，体验真的不太丝滑。语义分析还是挺到位的，就是情绪点上还不太『真人化』和『有温度感』，有时有点干，有点出戏，」夏焰揉了揉太阳穴，眼底净是疲惫，「这就是我生气的地方，老马真留不住人，我看这样下去，连算法工程师都迟早走。要不是还有光子和阿k死撑着，这游戏得黄。」 说罢，像想起什么来，掏出手机发微信。 林漫侧头，夏焰正低头认真打字。她手机没有装防窥膜，瞥了一眼清清楚楚。 她在叫秘书在她抽屉拿两盒西洋参含片过去给阿k他们。 这女人，人前人后不一样。 打完字抬起头，夏焰却勐地觉得眼冒金星，慌忙伸手拽住林漫，差点连奶茶都打翻。 「喂，你干嘛？」林漫吓一跳，赶紧扶住她。 「没事，可能是低头太久。」颈椎里的血液好像凝了一瞬，又开始流动了，眼前渐渐恢復清明。 「你去体检了没啊？快截止了。」林漫提醒她。 公司每年组织员工体检，都是有固定期限的。 「没，太忙。」 林漫知道她就是敷衍，恨不得绑了她去：「诶，体检你还是要去的好吧。」 「知道了。」 「你别老熬夜，我哥说你昨晚下班后还去了小酒馆？都一点了。」 林漫的哥哥是开日式小酒馆的，在夏焰家不远，就一站路。这个小酒馆几乎是她加班的深夜食堂，没事就过去撸个串，喝几口，再慢慢踱回家。 「嗨，就一杯。」 她挑挑眉，一边揉了揉后颈。 也不知道是哪个同事几年前曾经在哪个酒吧里碰到过她，然后回来整个zeta就都在盛传，horae项目组的夏焰特别能喝。再后来她一路高升，这传言的调调就越发变了味儿。 夏焰很能喝。 夏焰总是帮章尧挡了不少酒。 夏焰一开酒，资金哗哗有。 …… 再加上她单身，这里莫可名状的遐想太多了。偏偏这个人，负责着整个公司最重要的恋爱元宇宙游戏。一般而言，游戏负责人都必须要全身心爱上这个游戏。谈恋爱欸，这种冒着粉红泡泡的事半点都和夏焰不沾边，一个完全没有这种化学反应的项目负责人，能做好这个项目吗？ 很多人都说，ceo章尧脑子里有水。 要么，就是两人有鬼。 「今晚会部署叠代，听说优化了不少，等发版了我再上去试试。」夏焰左右晃了下脖子，咯咯作响。 「太晚了，你别熬了，明天不是还有一整天的管培生群面吗？」林漫担心她撑不住，建议她找手下去验收，「你们组新来那个小朋友是不是提前过试用期了？人挺靠谱的，让他盯着就好。」 「欸人家叫欧阳辰，好歹是个经理好吗，不是什么小朋友。」她不满地瞪了一眼，又抿抿嘴，「没事，我不走完全程测试用例，试试就好。」 拗不过，林漫耸耸肩，「那我也上，陪着你，到时告诉我坐标。」 「不用。」拒绝的话音很轻，却很坚决。 夜渐渐暗下去，她纤细的身板在落地玻璃上映出来，安静又倔强。 她只想自己一个人。 都到这份上，林漫也无谓坚持。 「是蝴蝶吗？」夏焰微微前倾，额头快要贴上玻璃。 「哪儿……」林漫愣了一下，在漆黑的夜色里寻找，却一无所获。继而失笑道：「这里是33楼，哪里会有蝴蝶。」 「哦。」 可是她明明看见了，一只小小的蓝色蝴蝶，翅膀一张一合，咻地飞过去了。 突然脑海里想起一句诗。 the butterfly counts not months,but moments,and has time enough. (蝴蝶细数的并非月份，而是瞬间，它的时光因之而富足。) 这是谁说的呢？夏焰一时想不起来。越是用力想，却越是想不出。 真烦躁。 这时，手机响起。 「喂，是，好的章总。」 她对着林漫挥挥手，边应着电话边大步流星离去。 林漫看着她的背影，轻轻嘆了口气。 第2章 -2】 夜里，2点半。 夏焰戴上耳机、手环和头戴式显示设备，穿上特制的轻薄连体连帽衣，拉好拉链。 zeta联繫了多家海外专业做虚拟增强现实设备的厂商，最后才选定了合作方，虽然比预算多花了10%，但的确是目前能找到的最顶尖的智能设备——尤其是这一身连体衣，看似是薄如蝉翼的紧身服，但实际里面植入了纤维传感器，它能和头显联动，能让全身皮肤乃至头髮都感受到冷热变化，甚至是不一样的触感，包括抚摸、拥抱、撞击。更重要的，是头显上有超声波脉冲，能对准玩家脸部、唇部和颈部的位置，通过高能的超声波脉冲轰击微小颗粒，让玩家真实感受到被爱人亲吻的触感，甚至能就玩家的反应调整力度和角度。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页 作为一款元宇宙恋爱游戏，光是把纸片人变三维立体、有沉浸式的环境与现实一一对应、拟人化的互动……还是远远不够的。情侣间的触碰、爱抚和亲吻，能让整个关系变得更为真实进而升华，刺激人体分泌苯基乙胺和多巴胺，让人瞬间脸红心跳，躁动不安。 这不就是恋爱的感觉吗？ 夏焰之前体验过几次，可是，不太好。不是不真实，是太过于真实了，她没有办法投入，每次蜻蜓点水后就赶紧抽身走人，像个落荒而逃的爱情新手。 这对她而言，太难了。后来干脆放弃了，不测了。 虽然她是horae的0号玩家，但专业的事还是交由专业的验收团队做吧，她也就是时不时登上去，体验下进度。 调整好伺服器，登陆。 一切准备就绪，摁下手环启动按钮。 夏焰缓缓闭上眼，一下一下，调整自己的唿吸。 周围一片静谧，连蚊虫声也无。 在这样一个有点闷热的盛夏凌晨，她前往一个虚拟的星球，只身赴约。 听老马和杜博士说，这一版叠代了不少，尤其是整个算法模型升级，会和之前大不一样。 不知道这一版，平面转3d有没有优化一点。 不知道这一次，他会跟她聊些什么。 …… 你吃饭了吗？ 嗯，我吃了，咖喱土豆牛肉，特别下饭。 …… 你昨晚喝酒了？ 嗯，一杯，我只喝了一杯就回家了，是不是很乖。 …… 你看你，有黑眼圈了。 我一宿一宿的，都睡不着。你会心疼吗？ …… 过分了，夏焰。 这只是个，游戏。 「hey，venus.」 这声音…… 夏焰的心勐地一颤，睁开眼。 眼前正是她楼下熟悉的街景，昏黄的灯照着一排排街椅，街上空无一人。两旁的商店都关了，只有不远处一个小小便利店透出亮光，似是在陪着她。 嗯，景深渲染优化了，立体了很多，简直以假乱真。 眼前没有人，那声音是从身后传来的。 「几天没见了呢，venus，」那声音缓缓而至，仿佛那人慢慢走来，直至耳后。 夏焰闭上眼，深唿吸。 嗯，声音的确优化了，跟她上传的视频声音几乎无法辨别真伪。 「我最喜欢你穿这一身红裙子，」他的声音轻柔，像阳光拂过脸庞，又如春风轻吻耳廓，「像一颗红樱桃一样。」 夏焰勐地睁开眼，低头看自己。 她竟身着一条红色长裙，裙摆随着夜风轻轻摇曳，一下一下地，打在她的腿肚子上。 什么？！ 他连这，都知道？ 怎么可能？！ 夏焰调整唿吸，缓缓转过身。 「你好啊，樱桃小姐。」 他立在她跟前，侧头对着她笑，眼睛微微眯，温柔又迷人。 而她的唿吸急促起来，心砰砰直跳，仿佛就要从喉咙跳出来。 太真了…… 这眼睛，这眉毛，这鼻樑，这嘴巴…… 不可能……怎么可能这么真…… 她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笑笑回道：「你好啊，mr.pris。」 而他向她张开双臂，似是要将她拥入怀中。 他的脸慢慢靠近，她甚至能感受到他唿吸的频率，以及在那瞳孔中，看见那个小小的、仓皇失措的自己。 突然，他脸色一凛，英眉紧蹙，低喝了一声：「跑！」 夏焰只觉自己手腕勐地一紧，手便被他牵起向前撒腿就跑！ 什么？！怎么会！ 她整个大脑「轰」地一声，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便跟着他夺命狂奔！ 他拉着她跑过整条空无一人的长街，拐入一个小巷，突然勐地立住！ 夏焰差点惊叫，手捂住嘴巴。 她看到黑暗的巷子里，伸出来一把长长的枪，枪口远远地对着他们。 「我数123，你就向后跑。」他将她拉至身后，用气声说。 不。 「1，2……」 不…… 「3……跑！」 不！ 「砰——」 枪响了。 夏焰只觉得有把刀从背后刺穿了自己的胸腔，痛得撕心裂肺，整个人被冲击力撞得向前倒去。 他的瞳孔勐地放大，苍白的脸上满是惊恐：「venus！」 倒下的瞬间，只觉得漫天璀璨星河凝成泪珠，落入她眼里，又顺着她的眼角缓缓流下。 她为他，挡了子弹。 「不……」 夏焰忽地睁眼，剧烈地咳嗽起来。整个人大汗淋漓，仿佛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她慌忙将连体帽扯掉，拉开拉链让自己大口大口地唿吸。自己那一身连体衣已被汗水浸透，连黑色内衣都若隐若现。 但是，只是汗水。 而她明明记得，她倒下去那一剎，自己胸前被鲜血染红了，纵是一身红衣，都掩盖不了那一滩血水。 夏焰扯掉手环，摘掉耳机，又把头显脱了。整个人像是一只死里逃生的小鸟，瑟瑟地蜷缩在墙边。 她的心在狂跳，而那子弹穿过的地方，隐隐作痛。 对墙的时钟指针，指着五点五十分。 她在horae呆了三个多小时……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页 而且，她差点死了。 她拿过手机，打开软体的测试版。 「霍拉的星球-最新日志： 登陆时间：7月8日，2:33am-5:45am 今日状态：「好久不见，樱桃小姐」」 是……真的。 不是梦。 她的手颤抖着，拨打了林漫的电话。响了很久，那边才传来懵松的呢喃声：「喂，咋了啊……」 「林漫，这游戏有蛊。」 第3章 -3】 六点半，天已大亮。 远处的洒水车唱着歌慢慢悠悠开过，大街上开始有匆匆出门的上班族，略带疲倦地向前赶路，大家都低着头看手机，仿佛离了屏幕便不会走路一般。 便利店招牌上亮了一夜的灯熄了，店员一边打着呵欠开始准备早餐，一边瞄了两眼临窗靠桌的两人。 林漫一直举着半片吐司僵坐着，像一座蜡像。直至夏焰说完，半晌，才低头抿了一口冷掉的美式，憋了半口气才终是缓缓吐了一句：「wow……」 这一段凌晨的经歷，信息量太大，已经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虚拟实境恋爱游戏了。 horae忽如其来的蜕变，让她俩有点措手不及。 「所以你说，你上传了两段视频？」林漫皱着眉头在想着什么，她一陷入沉思就喜欢咯咯咬吸管，层层叠叠，仿佛在用牙折星星。 「是，一段是他弹着吉他唱了一首《the sound of silence》，一段是他过生日对着蛋糕许愿。」 他说，希望世界和平，所有人都开心幸福。 真是无聊又官方的愿望啊。 偏偏从他嘴里说出来，你觉得那确是真心实意的。 「你之前不是也上传过图片和关键词，这次有什么不一样吗？」 「要说不一样……」夏焰在努力回想。 说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呢？ 「叮，欢迎光临——」 有人推门进来，夏焰不由得警惕地望过去。 「要两个肉包，一条火腿肠，一杯豆浆。」一个高中生模样的男孩在收银台有气无力地点单，单肩挎着的书包重得仿佛要把他压垮。 「8块5，这里扫码。」店员头也不抬，转身去摁豆浆机。 男生抬手，嘀。 「不一样在于……」夏焰突然想起什么，微微握起的拳头指节发白，「之前我是用电脑端在后台上传的，这一次我是用手机直接登录了app……」 她俩不由自主地对了下眼神，明显想到一块儿去了，眉间都闪过一丝惊恐。 「你等我一下……」林漫吐掉干瘪的吸管，从包里掏出平板电脑，沉稳地敲起来。 夏焰凑过去，看她在各种资料库里有条不紊地来回切换。 「没有……」林漫盯着屏幕，指尖不停，「没有……」 夏焰性子急，最耐不住这种没头没尾的自言自语，托着腮的手一抬，拨走额前挡眼的碎发，焦急地问：「你在看什么？没有什么？」 林漫深吸一口气，转向她：「昨晚的记录里，没有你说的那段奔跑和枪击，你和mr.pris一直站在街头，没有动过。」 「怎么可能？！」 「嘘……」林漫示意让她压低声音，接着说：「还有，资料库里只有你上传过的文档资料，没有别的。」 夏焰睁大眼睛，无声地问了一句：没有同步其他？ 她的相册、社交帐号、聊天记录、购物订单……没有吗？ 对方摇头。迟疑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你多久没换手机？」 「4年多。」 「你手机里的……数据没删？」 「嗯，没有。」夏焰垂下眉，头髮从耳旁滑下来，遮住半边脸。 林漫不再问了。 那是夏焰的禁地。 「我觉得，你也别想太多，」她合上电脑，喝掉最后一口咖啡，故作，「估计你最近太累了，昨晚可能睡着了，做梦而已。」 「不可能，」夏焰直直盯着她的眼睛，斩钉截铁地说：「不可能的，林漫。」 她怎么可能分不清梦和现实呢？他叫她「樱桃小姐」，日志记录里明明白白写着的。 「好久不见，樱桃小姐」 这还有假吗？ 「而且特别奇怪，」夏焰若有所思地用右手捂着左胸，她的胸膛微微起伏，「这里，一直隐隐作疼。」 那里是子弹穿过的地方，真实得没有任何臆想的痕迹。 「那你想怎样？让老马他们去调底层轨迹，看ai有没有自己去偷读你手机的数据，自己优化建模、篡改脚本，自己再把记录抹掉？」林漫只觉得背嵴都冒冷汗，忍不住掐自己虎口，才勉强把后面的话说完，「然后偏偏留下了那一句话，明目张胆地告诉你：老子来过，这是真的。」 这不是挑衅是什么？ 夏焰不作声，牙关紧咬，太阳穴突突地疼。 理性在说：这很危险，他太危险了。 可是另一个更大的理性又说：停掉horae吗？你要把所有人这大半年的努力毁于一旦吗？你要zeta丢了融资然后全世界看我们笑话吗？ 静默了两分钟，她抽出手机打开app。 「删除今天的日志，确定？」 「确定。」 「林漫，horae不能停，」她扬头深吸一口气，再狠狠地吐出来，咖啡残余的味道在齿间发酸，「老闆说几个投资方已经在催了，这次融资我们务必拿下。我觉得zeta这次能凭着horae杀回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页 「夏焰……」林漫看在眼里，竟不知该如何劝慰。 她抄起桌面那串钥匙塞进裤兜，起身。看样子，她不想再谈了。 她要把这件事嚼烂了，咽了。 「公司见。」她摆摆手，大步流星地走出便利店。 林漫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心里堵得慌。夏焰决定的事，九头牛也拉不回来。更何况，horae仿佛是她人生中最后的寄託了，她把全身心都燃烧殆尽，只求这个项目可以顺顺利利诞生，一炮而红，然后zeta绝地反击。 之后呢？ 其实林漫特别怕，horae到了上线的那一天。她也说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怕什么，却觉得心里仿佛有条引绳，到点就会拉爆。 忍不住，林漫还是给她发了条微信。 「夏焰，你的人生里不能只剩下工作。」 确切地说，你的人生里不能只剩下horae。 你看那窗外，凤凰花开得多艷，一丛丛地像火一样；你看，天上的白云像甜甜胖胖的棉花糖似的，一会儿一个样；你看，那池塘里的鸭子排成队，嘎嘎地欢叫着…… 你抬头，抬头好好看看啊。 过了五分钟，手机亮起，一条微信回復入。 「不重要。」 我的人生里还剩下什么，不重要了。 第4章 -4】 回到公司，hr在群里@她和另一个项目组的组长：两位总监别忘了今天是管培生群面。 夏焰进洗手间洗了把脸，镜子里的自己脸色煞白。她赶紧把妆补了，把马尾扎好，又回座位拿了件小西装套上。 一连听了三轮，午饭只啃了个三明治，咖啡倒是喝了两杯。 「还不错啊这批，挺多都蛮有潜质的，」中场休息，hr笑着放下笔，眼睛飘过夏焰面前的表格时却一愣，笑容僵在脸上。 28个人，她只圈了俩。还有一个，打了个问号。 「那个……我觉得陈同学还不错啊。」hr指了指。 「不太自信，自我介绍的时候说了一大堆自己专业不符之类的话，没有什么意义啊。」夏焰皱了皱眉。 「这不是，挺谦逊诚恳的？」 「每个人30秒自我介绍，就像是elevator pitch，字字值千金，你怎么说服一个投资人愿意投钱给你呢？太谦逊就不是美德了。」 「那张同学呢？我感觉无领导小组讨论的时候，他特别踊跃啊。」hr不死心。 「嗯，他很聪明，第一个说话。给大家分好时间，然后负责做记录最后汇报。通常来说顾前顾后的人都会加印象分。但是……」夏焰手里拿着签字笔，一下一下轻轻地转着，「中间的讨论过程中，他只会不断问问题：『大家觉得遇到这个难题，我们怎么办呢』，『那接下来的行动计划我们怎么做呢』，『所以是这样这样吗大家看看对不对』……他只是个发问者，却不是个问题解决者。这种人很容易是职场老油条，你老感觉他在，却不知道他实际上贡献了啥。」 hr不说话了，瞄了瞄另一个事业部的考官。对方轻咳了一下：「那个……我们只是招mt啊，都是初出茅庐的小土豆，不是在招经理……」 夏焰耸耸肩，不答话。 意思是：我不要，您随意。 恰好助理推门，下一波面试的同学进来，气氛才没这么尴尬。 照例是自我介绍，无领导小组讨论和汇报，最后是考官和考生互相问问题。 有个女生站起来问：「请问贵司怎么看待竞争对手t-game呢？我们有可能把他干掉吗？」 问题很犀利，一不小心回答得不好很容易传出去就是pr事件。 「t-game是我们非常尊敬的同行，也是我们敦促自己不断创新和学习的动力之一，只有整个行业繁荣我们才会更繁荣。」 隔壁组的总监回答得滴水不漏，官方模板。 夏焰看着那个提问的女生，对方显然不是特别买帐。她突然发问：「你知道口香糖销售这几年为什么持续下跌吗？」 那女生显然被反问懵了，摇摇头。 「因为智慧型手机和行动支付的出现，人们在排队的时候都在刷手机，少了很多收银台附近的冲动消费，也不会在找零的时候顺口说不用找了拿条口香糖吧。」 现场的候选人若有所思。 「也许终有一天灭掉你的，永远不会是你的竞争对手，而是消费者行为的变更。也许对于zeta也好t-game也好都应该思考一下，是什么东西会把游戏行业灭掉。」 没有什么是亘久不变的，这世上最大的变故往往你想都想不到。职场如此，人生如此。 全天的面试，终于结束了。三四十人，夏焰只留了4个进下一轮面试。hr很无奈，只能继续搜刮简歷。 「哎，今天轮到这几批的孩子真倒霉，碰上了killer。」茶水间有人窃窃私语。 「太狠了啊，话说传闻是真的吗？」 「啥传闻，说来听听？」 「说她特别变态啊，在她手里的管培生存活率只有三成！」一个女的眉飞色舞。 「哦哦，我还听过她逼迫怀孕的女员工加班，」另一个男的压低声音，咬着牙故弄玄虚，「人家顶着个大肚子干到破水那一刻，真的太惨了……」 「真的吗？」那女的咖啡都不喝了，捂着嘴像是吞了苍蝇。 「真的真的！」突然身后伸过来一个脑袋，刺啦啦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页 「欸你谁啊？」那男人拧头望去，只见一个年轻的男孩子一脸兴奋，「你说说看？」 那男生一抹鼻子，满脸神秘兮兮：「我都跟了她几个月了，啥我不知道？」 「真的？说来听听？」听的人来了兴致，「她是不是就是那种典型的，大龄的、不结婚的、变态的、刻薄的……工！作！狂！」 「何止啊！」 「不止？还有啥还有啥？」 「她坐过的办公椅都裂开了两把！打着打着字，电脑屏幕刺啦就着火了！」 「……」 那两人滞住，然后一人缓缓地说：「小子，你唬我们？你哪个部门的啊？」 那男孩子咧嘴一笑，露出一排好看的大白牙。他迅速挥了挥手里清晰可见的「录音中」，转身大摇大摆离去。 「创新事业部，欧阳辰！」 夜已深，街角昏黄的路灯孤零零地杵着，一只飞蛾绕着它一直在盘旋，撞击。 小酒馆还开着。 「诶，你别喝了，赶紧回去吧。」林瀚在吧檯拍拍微醺的夏焰，摇摇头，「你天天在这泡到大半夜，我要给我妹念死……」 「老林你做爸爸之后真是越来越啰嗦，」夏焰强撑着，眼底泛起水光，「我今天不困，把这杯喝完。」 我怕我回去，会忍不住又登上去了。 「受不了你了啊，我要先走了，」老林写了个便签，回头招唿一个小妹，「小娟你待会儿帮她打个车，看着她上车啊，别让她自己走回去了，半路要被谁捡了都不知道……」 「好的，老闆。」小娟接过地址，转身进了内厨。 「诶，这小妹新来的啊？看着眼生。」夏焰扒着桌沿巴巴地问，下额抵着手背，整个人皱成一团。 林瀚嘆了口气：「我说夏小姐，你昨晚已经问过了。再回答你一次，我多请了个人值晚班，专门伺候你们这些喝多了的主。我老了，跟你们耗不起。」 「哦，是哦……」 他摇摇头，脱下围裙准备离去。 门口的风铃忽然叮噹作响，有人推门进来。 「你好。」 一把清冷的声音响起，像是夜里的凉水淌过。 不知怎的，喝了酒浑身燥热的夏焰，竟打了个激灵。 她迷濛中转过头去，偏偏脑袋很重，在胳膊上枕着便起不来。碎发遮了眼，她也抬不动手去拨开，微睁着眼在凌乱的髮丝间望过去。 是一个很高很瘦的身影，一身黑衣黑裤，戴着黑色口罩。琉璃灯在侧，将他侧影映在墙上，像一株颀长而挺拔的白杨。 「我傍晚的时候来过，你们有捡到一条银色项鍊吗？」那人缓缓走过来立在她身边，对着吧檯那边问。 「项鍊？」老林摸摸头回想，「没看到。」 「这样……那如果有捡到麻烦通知我，」他似是有点失望，继而从包里掏出一个笔记本，撕下一页，写下手机号递过去，正欲转身，又补了一句，「上面的坠子是一个长命锁。」 老林接过，点点头。 「谢谢。」 那人侧身，眼睛正正对上夏焰。 琉璃灯在他头顶洒下一片光晕，彩色的光斑落在纯黑的口罩上。纵是遮了半张脸，却也难掩鼻子英挺，灯光下的皮肤发白，而他眼神清冷，眉宇疏离，茶褐色的瞳孔里没有一丝波澜，也似乎没有焦点。 只一瞬，他的眸光漠然地掠过碎发掩面的她，转身离去。 小酒馆里又恢復安静，只有内厨偶尔传来碗碟轻放的响声。 老林看了一眼桌旁神情呆滞的夏焰，摇摇头走出门。 夏焰的酒劲褪掉大半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一点半。小酒馆里除了她还坐着俩男的在喝着烧酒，一个边喝边拍着对方叫兄弟，然后含含煳煳地说着什么几百万投资靠你了，另一个满脸通红，哼哼着说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包在兄弟身上。 夏焰只觉得他俩吵，仰头吞了半杯凉水，抄起包包往外走。 走到路边，抬手就是一辆车。刚把自己扔进去，门还没关，酒馆的小妹急急地推门小跑出来。 「夏小姐，你还好吗？」她微微喘着，拿着便利贴跟司机对了对地址，确定夏焰还是清醒着的，才暗暗吐了口气。 「小娟是吗？」夏焰在车窗探出头来，双手扒着窗沿慢慢地说，「老林请了你，真是靠谱啊。」 小妹被夸得一愣，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赶忙把手往前一伸：「夏小姐您的项鍊！」 嗯？ 夏焰头重得不行，手心里莫名被塞进来一件凉凉的物什，硬硬地抵着掌纹。 「我在您坐着的椅子脚那找到的，」小妹笑笑，露出好看的牙齿，「夏小姐您可拿好了，这么重要的东西可别再丢了。」 等会儿…… 「师傅劳烦您了，别开太快了，注意安全。」小妹跟司机招招手，又向着车里的夏焰微微点了点头。 车缓缓启动，车窗也慢慢地摇了上来。 「不是……」夏焰只觉得头大，可是舌头更大，半响吐不出一个字来，「不是我的……」 车不疾不徐地驶出大街，里头冷气开得很足，夏焰扶着额拢了拢领口。 那纯银坠子，是个长命锁。 手一翻，链子勾住中指，在指缝长长地垂下来，那长命锁上下弹了弹，在底部转着圈圈。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页 向左，又向右，终是慢下来。 银色的锁上一面是麒麟，周围有着繁复的花纹，一面则刻着字。和一般刻着「长命百岁」、「福寿万年」不一样，上面只有两个字。 长庚。 夏焰无声地笑了笑，摇摇头，这年头，还有这么大个人戴着长命锁啊，等下次再去酒馆的时候还给老林吧。 摇下车窗，夏夜的湿热如同浪一般灌进来，探头出去看看天，一颗星星也没有。茂密的树影斜斜地映在车窗上，缓缓地在她捧着银链子的掌中移动，疎疎密密，斑驳如网。一下明一下暗，光影打在那银锁的刻字上。 长庚，长庚。 第5章 -5】 她回到家衣服都没换，把包一扔，倒在沙发上就睡。 朦胧间，却总觉得有人在耳边轻声唿唤。 …… 「夏焰，它做不了导盲犬了，好可惜。」 …… 「夏焰，让它来我们家吧，我们养它。」 …… 「你看你看，它一直追着你，它喜欢你欸夏焰。」 …… 「等你做完这个项目，我们就去那不勒斯吃海胆，好不好啊夏焰。」 …… 「夏焰，你这个项目，真长啊。」 …… 「夏焰对不起，我等不到了……对不起……」 …… 一阵巨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夏焰一下惊醒，差点整个从沙发上翻下来，右手肘撑住在旁边的茶几上，疼得嘶嘶倒吸冷气。 那声音，竟是手机电话。 她抹了一把脸，瞥见沙发上都是水印。 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接听电话：「喂，老闆。」 夏焰瞄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早晨6点10分。 对了，章尧在美国新泽西出差呢，那里正是晚上六点。 「夏焰，」章尧的语气听起来疲惫又沮丧，她知道出事了。 「我在。」 「ai算法工程师杜博士，昨天提了辞职。」 「……」 虽然她有预感，但没想到这一天居然来得这么快。最近真的非常动盪，不仅技术部走人，她的组也有人走，现在轮到了最重要的算法工程师。 「我劝了一天，没用。随着杜博士辞职，他团队那几个也相继递了辞呈。」 「他们是被挖走的吗？还是被谁逼走的？」 「夏焰，我知道你对老马有意见，但一码事归一码，杜博士对他这边的技术能力还是挺认可的。竞争对手不确定，但我们签了保密协议的，如果他们真把zeta卖了，估计在这行里也没办法混了。」 一个ai元宇宙游戏，没有了ai算法工程师，整件事就是个笑话。 「你需要我做什么？」 夏焰清楚，章尧绝对不会只打过来跟她哭惨。 「我在这边认识了一些人工智慧的专家，他们向我介绍了德国的一位亚瑟教授，他曾是牛津大学fhi的高级研究员。」 夏焰愣了一下。 fhi全称是人类未来研究所，这是一个由来自不同国家的科学家、数学家和哲学家组成的国际团队，旨在探讨长期的人类问题。这个机构受到各大科技大佬的赏识，例如特斯拉ceo马斯克和硅谷教父彼得·蒂尔都是它的忠实拥趸。 「这位教授听了horae的创意非常感兴趣，提起他有一位中国的学生在人工智慧方面颇有建树，但这人为人比较古怪，有自己的工作室却不愿投身于商业环境中，所以在行业内也不为人所熟知。不过他倒是一直敬重这位导师，即使亚瑟教授已经不在fhi了，这位学生依然时不时跟他交流想法。」章尧的语速飞快，但夏焰已经基本猜到他的意图，「夏焰，这个人就在本市，我需要你去找他。」 「我吗？」夏焰扶额失笑，「我何德何能可以请得动他。」 「你试试吧，没准呢，」章尧不由分说，语气里带着笃定，「听说他不差钱，所以用钱应该是打动不了他的。」 「那用什么？人工智慧推动人类社会伟大智慧文明的觉醒，致力打造人类史上最强烈、最稳定、最专一的感情？我们只是在做一款游戏啊！」 一款目的是要消费者沉迷、氪金、且最终实现商业盈利的游戏。 扯什么人类未来研究…… 「我把他的一些简介发给你邮箱了，网上找不到资料，都是基本听亚瑟教授口述我记录下来的，」停了几秒，他郑重地说，「夏焰，我需要你，horae需要你，你是我最后一颗子弹了。」 夏焰不说话了。 在她过去几年难熬的日子里，章尧对她有恩。这种恩不是说赐你饭食衣帛黄金万两，而是真的让她可以像个陀螺似的工作，完全不停下来。 她知道只要自己停下来，就要完了。 「叮咚——」门铃响了。 夏焰忙不迭对着电话那头说：「老闆你先发我资料，我想想……」 「夏焰……」 「我知道了，好。」 摁了电话，她赶紧跑去开门。 门外如她所料，站着一个小女孩，穿着背心短裤，巴巴地望着她。 「姐姐，我饿了。」 这是她邻居家小孩小螃蟹，已经十岁了，半年前搬过来的，听说自幼没有父母，是奶奶带大的。奶奶眼睛不太好，加上常间歇性忘事，经常还没做饭就以为吃完了，晚上还没睡呢就催着小螃蟹换衣服去上学。这孩子时时饱一顿飢一顿，好不可怜。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页 夏焰看孩子挺惨的，问题是她也不做饭啊，冰箱里常年只装饮料和酒。记得之前林漫来她家，喝了半罐可乐才发现过期半年了，从此之后再来都是自带食物。 夏焰时不时打外卖便叫多两份清淡的拎过去，幸而孩子也不挑食，周末偶尔在家无聊也会跑来她这待着。她特别安静，不吵也不闹，静静地看书或独自打游戏。还把自己的一只布朗熊放她家里，说它特别喜欢夏焰姐姐，要留在那。 嘴甜是嘴甜，还叫姐姐。但夏焰知道，这孩子有点心病，常常会有一些奇怪的行为。 看样子，今天小螃蟹又是没早餐吃。 她下单点了份麦当劳早餐，猪柳蛋汉堡和牛奶给小螃蟹，咸蛋黄鸡丝粥给她奶奶，自己咬了个薯饼不忘嘱咐：「吃好了自己回家换衣服，拿书包上学。」 「嗯。」 她默默地看着小姑娘一个人在窗台边的餐桌前埋头吸牛奶，头髮乱乱的，纤细的肩膀盈盈一握。 有时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爱管闲事，自己都管不好，还帮人管小孩。 照顾完这边，她才想起，她还有件正事要做。 拿了手提电脑，登录邮箱，下载文档。上面的简介没有照片，除了寥寥几句研究的方向，只有一个英文名和一个电话号码，还是座机。 夏焰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句脏话，缓缓地靠在了椅子上。 电脑屏幕上荧白的光映在她的脸上，她越过电脑视线飘在了远处的墙角。 那里有几道小小的刮痕，不明显，却像是挠在她的心里，却一直没有结痂。 一条微信入，她的目光收回来。 「夏焰，把自己拾掇一下去找他，zeta靠你了。」 她不禁无声失笑，去见一个极客，难道还要盛装打扮吗？ 小螃蟹已经吃完了，懂事地把垃圾带走，还关好门。房间里又是空荡荡的，只余下夏焰抱着手臂盯着屏幕发呆。 她重重地唿了口气，起身换衣，拎着电脑包出门。 到了公司，沖好咖啡，坐在位置上简单写了几行，然后定了定神，拨通了那个电话。 那边响了两下，接通后传来一个大大咧咧的男声，极致拖长：「哈喽——」 夏焰愣了一下，这个mars是这个风格的？ 定了下神，她自我介绍：「您好，冒昧打扰。我是zeta entertainment的运营总监，我是夏焰。请问您是mars吗？」 「mars？哈哈哈哈……」那边突然怪笑起来，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这才九点多，他估计才刚起床吧哪里会这么早到」 夏焰一愣，却不动声色：「那真是打扰了呢，不知道他哪个时间会比较方便，我再打过来。」 「mars那种怪人，哪里会随便接一个陌生人电话？你是那个做游戏的zeta吗？」对方意味深长地嘿嘿一笑，「你能拿到这个电话也不简单啊，不过要找他出山，基本不可能的，死心吧小姐姐。」 夏焰没想到连人家声音都没听着就已经吃了闭门羹，有点不忿。 不过对方说「基本」，而不是「绝对」。 「我是亚瑟教授转介绍的，既然能打动他，我便也来碰碰运气，希望还是能和mars谈谈。能不能合作看缘分，江湖之大，买卖不成仁义在，这个道理我懂。」 「哈，你这人说话直接，我爱听。mars这个人就是难搞，我给你个地址，你要就上门找他，能不能逮到他，看你本事。」 「行，那多谢了。」夏焰也不客气，提笔记下。 扔下手机，靠在椅背上定定地盯着屏幕上那个英文名字，咬着下唇若有所思。 mars gu。 我要去会一会你了，火星人。 第6章 -6】 曾经有人跟夏焰说，你真是个笨蛋啊。 她以前不以为意，权当这是亲密关系的一种爱称而已。 可是此时此刻，她站在这里，觉得自己彻头彻尾真是个笨蛋啊。 夏焰低头看了看手机再次确认了一回地址，再不可置信地仰头望着一个檀木边框的白色牌匾，上面用墨黑色的楷书苍劲有力写着四个大字。 怀远扎作。 这是个祭祀纸扎作坊。 确切地说，这一带都是。而怀远扎作开在街尾，跟前面扎堆的祭祀品作坊隔了一段距离，自己独立围了一小方院子，显得有点格格不入。 已经过了扫墓季节了，今天也不是初一十五，整条街人迹稀少，有点冷清。 夏焰瞪着这一条街那一堆堆的金元宝和纸别墅，背嵴一阵发寒。 她感觉自己被坑了。 「姐姐，你找谁？」身后突然有个沙哑含混的声音，像咬着什么。 夏焰转身，一个穿着蓝色短袖t恤的小男孩叼着棒棒糖倚在树干上，双手故作老成地插着裤袋。穿着高帮球鞋踩着颗碎石，鞋底嘶啦嘶啦地滚着地面。 她有点头大，这跟她设想的见面情景完全不一样，一时不知道该对一个小屁孩说自己找谁。 「你找顾师傅吗？」那男孩目光炯炯，棒棒糖咬得咯咯作响。 mars gu。 原来，是姓顾。 原来，还真是这里。 「嗯。」夏焰顺势点头。 「小顾还是老顾啊？」 夏焰一愣，怎么还有俩……她清了清嗓子，硬着头皮二选一：「小顾师傅。」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页 「跟我来，」小男孩歪歪头，脚尖在地面一蹭，那碎石滴熘熘滚到一边，跌进排水沟里。他没有看着她，却朝她脚下微微一咧嘴，咬着棒棒糖棍无声地笑了笑，转身去带路。 她分明看他在对着她脚下，打了个空气招唿。 嗨，狗狗。 夏焰整个人滞住，脖颈在炎热的午后仿佛结了一层寒冰。 「小顾师傅，有人找！」那男孩已经进了院子，高声嚷嚷起来。又回身看了看夏焰，见她立在原地没动，不禁挑了挑眉，那神情分明是在嘲笑：姐姐好胆小。 夏焰今天穿着白色连衣裙，把头髮放下堪堪耷在肩头显温柔。这时却只觉得头髮碍事，温柔不要也罢。她将托特包往肩上一挂，顺势将腕间皮筋捋下，将原本垂下来的长髮信手扎了个马尾，向两头一扯束紧，然后快步跟上。 明明知道是激将，却就是管用。 她穿过院子进了门，里面是一幢很古朴的老式房子，青砖石脚，矮脚吊扇门开着，里面亮堂堂的，东西繁多却摆放得很有条理。她小心翼翼地往里屋走，生怕碰到了什么东西。左边墙上悬挂着一辆老式自行车，坐垫乌黑髮亮，轮胎上的钢丝在透窗而入的斜阳下泛着银光；右手桌面摆着很多旧时可见的用品，收音机、拨盘电话、红白游戏机，前方的立柜里还摆放着各种酒，有轩尼诗、马天尼、唐培里侬，还有中式的泸州老窖、茅台五粮液，甚至还有几个小小的中式酒罈子…… 夏焰仿佛进入了一个多维时空，一时分不清今夕何夕。 这些，都是用纸扎的吗？似乎跟她印象中的纸人纸马纸花圈不太一样呢。 「嘿，你找我？」 有人低着头掀起门帘出来，脆生生地打招唿。白t恤束在腰间，紧身牛仔短裤配一双中筒马丁靴衬得双腿修长。 夏焰一愣。 mars是个女生？ 「咦，」女生一头短髮利索，歪着头勾勾嘴角，慢悠悠地在一旁的竹椅坐下来，饶有兴致地看着夏焰，「看你这表情，应该不是找我的。」 夏焰迎上去：「你好，我是来自zeta entertainment的夏焰，我找mars。」 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我按亚瑟教授给的电话打过去，对方让我来这个地址。」 「土豆哥死定了啊。」那女生小小声嘟囔了一句，扭头朝里头喊：「老顾，找你的！」 转头对夏焰莞尔一笑：「我是顾玥，是怀远扎作的二当家，我是你们游戏的忠粉哦。」见里头的人没动静，她又不耐烦地喊了一句：「哥，有客人！」 帘子内传来缓缓的脚步声，夏焰不由得直起身，将包包的提带往肩膀里头推了推。 一双修长的手分开门帘，一个男子挺拔的身影探出，徐徐走过来。他戴着无框眼镜，鼻樑挺立，面容清俊沉静。一身灰白短衬衣，挂着深棕色工作围裙，腕间有紫檀佛珠手串，手里还拿着几根竹篾。 抬眼望向夏焰的剎那，眉毛微蹙了一下，但不过一瞬，茶褐色的眼眸恢復清冷，眉目疏离。 他心下瞭然，这哪是什么寻常客人。 只是怎么，这么巧。 「有事？」 夏焰迎上去，伸出右手：「mars你好，我是zeta entertainment的运营总监夏焰。这次冒昧过来，是希望你能给我们一点时间介绍一下新的项目horae，看看我们有没有合作的机会。」 她伸了手，可他没有回应。 夏焰的目光循着他而去，最后定格在无框镜片内的瞳孔，似乎要将他浅散的眼神牢牢锁住。 这双茶褐色眼睛，她好像在哪里见过，却一时怎么也想不起来。 她依旧伸着手，补了一句：「不知亚瑟教授是否事先跟你提起过horae？」 他被她盯着，便也不躲，将右手的竹篾换到左手，伸过去握了握她的，只轻轻一下便放开。 她手心炽热，有点烫。 「教授提过的，」他老实回答，语气没有波澜，仿佛事不关己，「但我没兴趣。」 「想必也是，」她好像早料到他会这样说，并不窘。章尧说亚瑟教授手里有几个商业项目请他出山，他都兴致缺缺，情愿偶尔无偿做谘询，也不愿挂个头衔正式入局。想必做顾问也不过是不想拂了伯乐面子，实则还是不想参与。 要跟这种怪咖谈合作，急不得。 「我能请你喝杯咖啡吗，你听我讲一次，再拒绝我也不迟。」 他并不听她缠，目光渐渐越过她的头顶，看向远处。夏焰后退，只想将他的目光抓回来。而他却径直从身边走过，棉布衬衣的袖子擦过她的肩头，带起细小的风轻轻撩起她耳边的碎发。 这个人，还真是没礼貌啊。 却听他在身后唤了一声：「陈阿姨，您找我吗？」 第7章 -7】 他在身后唤了一声：「陈阿姨，您找我吗？」 「顾师傅，我返到屋里才发现，不对噻！」一位微胖的中年妇女走进来，手里提着个蓝色的书包，白色衬衣上汗涔涔的，仿佛跑了很远的路来。 「您慢慢说，哪里不对？」他接过书包。 「这书包咋没拉链嘞，我咋往里面通东西呀？」中年女人边说边比划着名，她的衬衣贴在后背上，印出白色背心的边，「我这不是嘛……买了好多好多书要给他的嘞……」 夏焰回头，愣住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页 那是个，纸扎的书包。 「您别急，我可以立马加上，您在这稍微等等。」他宽慰道，侧了侧头示意顾玥去倒杯水，然后转身便进了里间。 房间里一下子，只余下夏焰和那位妈妈。 她心想，行，我等你。 拉过一把椅子，掏出纸巾递过去：「今天……还真热。」 「谢谢，」那位阿姨擦着额间汗珠，缓缓坐下来，像是坍软的皮球，「你也来找顾师傅哦？他手艺很好的咧。」 「嗯。」夏焰含混过去。 「我家小军才蹦到高一，车祸。」 夏焰一愣，一时不知如何接话，回了一句：「节哀。」 「我之前买了好多书哇，你瞅都在这呢。」她好像总算逮到一个人可以讲话，突然拉开自己的背包，里面是一摞崭新的书，泛着油墨香，「都用不上了……」 夏焰看着那些书名，有点讪讪：「你家的很爱学习吧……」 「成绩可差嘞……整天就只顾着玩玩玩。」 又一愣，沉默了。 时钟滴答，她俩相对无言，水喝了一杯又一杯。 「陈阿姨，书包好了，」顾玥从帘子里出来，双手郑重地交付过去。那个蓝色的书包上加了一条银色的拉链，平平整整，「可是别忘了，不要负重。」 「好嘛，好嘛……」 她不断轻声嘆着，手在微微发抖，肩上的背包滑下来挂在手臂上，沉沉地勒着，可是她仿佛都毫无知觉，只一味地轻抚那个书包。 许久，才不舍地递给顾玥放回纸盒子里，再用一个大纸袋装好，提着离开。 一个灰白色身影从帘子后走出来，看到夏焰还在，滞了一下。 这女人，怎么还没走。 「夏小姐，我这边只做死人生意。」扔下一句话，这便是逐客了。 「其实，」而她却没有再邀他，而是自言自语起来，「反正也不会把书放在书包里吧，何必执着非要一条拉链呢……」 反正都是要烧掉，分开来，不是更好烧。 「何况，这个年龄的孩子应该更喜欢手游啊篮球啊动漫什么的吧，哪有人会烧什么《28天搞定托福写作》、《黄冈密卷》这样的书给小孩啊……」 他听着她在那絮絮叨叨，扶了扶眼镜，顺手拿起一块抹布擦着案上玻璃杯遗留的水渍。 已过晌午了，那斜阳透窗映在夏焰的手背上，刺刺的。而他在一旁专注擦拭，一副懒理模样，眼里仿佛看不见她这个人。 擦得满意了，才缓缓直起身子。 「你觉得纸扎是烧给死去的人，还是烧给活着的人呢？」他面无表情，喉头髮出的气音低沉无澜。 他看夏焰仿佛真的认真在想，突然后悔开了个新话题，恐怕她就赖在这一下午了，又缓缓补一句：「你年轻没经验，估计不能理解。」 这句话原本就是个句号了，潜台词是「跟你没啥好说的你走吧」。却突然就跟过了电似的，击得夏焰整个被钉在原地，天灵盖突突地跳，眼里一下子漫起了薄雾。 他察觉到了，还未来得及斟酌自己说错了啥，却见她别过脸去，用力扯过手袋，只欠身留下一句：「今天打扰了，我明天再来。」 转头就走。 是的，她没有经验。 谁稀罕要这样的经验。 夏焰大步流星飞快往外走，脚下生风，每一步仿佛要踏碎地板。 身后远远有人小小声嘟囔了一句：「顾长庚你用不用这么冷漠……」 她听见了，一下子停住了。 顾长庚。 长庚，长庚。 好像终于想起了什么，仿佛那酒杯中交叠的冰块消融，跌落在杯底，发出「咯」的一声细响，在琉璃灯下折射出琥珀色的光影。 眼里的薄雾散去，头脑恢復清明，她记起今天的来意。 怎么，这么巧。 顾长庚看她在门前转过身，逆光折返回来。她盯着他一步步走上前来，阳光打在她耳边的碎发上，像打上了一层毛茸茸的光晕，整个人像一只燃烧的豹子。 「你……」没等他吐出半个字，夏焰微微垫脚前倾身子，右手食指向他鼻樑处轻轻一勾，眼镜便一下被摘走，左手顺势捂上了他的嘴巴，只露出鼻翼上方半张脸。 在一旁的顾玥瞪大双眼倒吸一口气。 茶褐色眼眸，黑色口罩，鼻樑高挺。 夏焰歪了歪脑袋，抿了抿嘴：「原来，真的是你啊。」 而他竟也不动，低头看进她眼里，微微蹙眉。她的手心炽热，竟有一股淡淡的橙子清香。而她离他极近，近得他都能越过她的手臂，看到白皙的脖颈上那细细的动脉。 他不做声，目光沉沉，眼神里却是：反射弧真长。 她也不理会个中含义，垂下手，眼镜朝桌子一放，向后退了几步。打开手袋，从里面掏了一件什么东西出来。 只见夏焰手掌朝下轻轻一松，掌心垂落下来一条银色的链子，坠子在阳光下跳跃，然后不断转着圈圈。 看他眉心一动，她顺势一甩链子收回到掌心，放到身后，然后向前推了一张名片。 「这是我手机，我等你约我，」紧握的拳头拿至身前，微微晃了晃，「来拿。」 说罢也不等他回话，自顾自扭头走出门外。 他看着她的背影，马尾微翘，耳边碎发迎着阳光飞扬。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页 他蹙着眉，拿回自己的眼镜，却没有戴上，只低头看着那镜片沉思。目光一挑，落在桌面那张白色带暗纹的名片上。 夏焰。 伸手在桌面一抹，安静地折返进里屋。 顾玥在这一头仍惊魂未定，拽着一旁的小男孩衣领：「石仔，这啥剧情啊？」 那个叫石仔的男孩耸耸肩，一抹鼻头：「那个姐姐好虎啊！」 回公司跟林漫商讨别的对策，总要准备n b。林漫却仍一味沉浸在mars神奇的两重身份中不可自拔，嗷嗷锤着墙叫道：「天啊，阴间设计师！」 夏焰却没有讲项鍊的事，回头想想，也觉得自己有点扯。 那人一直没有加自己，看来根本就不奏效，说不定明天还是自己灰熘熘回去跪求。 回到家已是九点，夏焰只觉得筋疲力尽，脑壳嗡嗡作疼。没有吃饭，却一粒米都不想进。 只开了盏玄关的灯，她扔下手袋，坐在地毯上，头微微靠着沙发边。不远处暗暗的墙角有几道小小的刮痕，那是小兽爪子挠过的痕迹。 她突然想起，今天那个男孩子对着她脚边打的空气招唿。 缓缓伸出手去，手心向上，以过往最习惯而舒服的方式，手指在空中微微挠了挠。 …… 初二，是你吗。 …… 窗外是万家灯火，偶尔会传来汽车压过马路的嘶鸣声、洗碗池的潺潺水声、邻居骂孩子功课的甩尺子声…… 她知道这座城市永远不会安静，可是喧譁是别人的，跟自己无关。 「叮」。 显示一条信息通知，对方请求添加好友。 点开，一愣。 头像是墨蓝色的星空。 微信名，长庚。 第8章 -1】 人们常仰头说 你真冷漠 其实 我只是温差大 ——火星：一面是寒冰一面是暖阳 顾长庚来到小酒馆的时候，看见夏焰已经入座了，她居然没有选包厢，和其他人背靠背地坐在小木桌前，低头看着手机。 夏焰今天没有扎马尾，头髮随意散落肩头。他想起那晚也是在这个酒馆，看见她独自一人趴在吧檯，碎发下的眼神失魂而呆滞，像一只迷路的小兽。 跟昨天那只燃烧的豹子，截然不同。 顾长庚走过去坐下来，夏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愣了一下。 他原以为她会说我等你很久了之类的话，没想到她说了一句：「你不是近视啊？」 跟昨天不同，他今天没有戴眼镜，少了一分青涩的书生卷气，整个人略显成熟。 「那时我在做图，防蓝光，忘摘了。」 「哦。」她点点头。 正是晚饭时分，小酒馆里的食客渐渐多了起来。夏焰背后坐着两个年轻的男生，脂粉气重，有着同样高耸的山根，开着同样的眼角，正在桌子上翘着兰花指架手机准备做直播。 顾长庚稍微挪了一下凳子，试图让夏焰的身子挡住自己入镜。 「那个……你看看还要不要加点啥，」她往前推了推菜单，上面已经打了不少勾，「这都是我平日爱点的，也不知合不合你口味。」 「我都行。」 「你有开车吗？喝酒吗？」 「不开，」见她抬起头来仿佛下一秒就要招手，忙又补了一句，「不喝。」 「哦。」她低下头去。 两人又是一段沉默。 顾长庚有点疑惑，自己向来话少，况且在这个场合不说话很正常，等的就是对方要出什么牌。而她本应有备而来，此时却一声不吭，又是做什么。 小酒馆缓缓有音乐在播，一对男女声在浅吟轻唱。 hundreds of eyes in the room but yours found mine （茫茫人海中你一眼就看到我） i asked you to dance and by 插nce our hands intertwined （我牵着你的手邀请你一起跳舞） whatsted for minutes seemed like eternity （希望时间永远停留在此刻） i had no clue this one dance would lead you to me （不知道舞毕之后你会不会爱上我） 「老闆，」隔壁桌那两个网红主播向前方招了招手，「你的音乐能不能小声一点啊，我们在直播呢！」 夏焰扭头瞥了一眼后面，凳子向前靠了靠。顾长庚见状，随着她移动的方向身子又侧了侧。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突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掏出一件东西，递过去。 是那个长命锁，安静地躺在一个木盒子里。 「还给你，你的扣子掉了，我拿去银铺帮你补了一个，」见他有点迟疑，又补了一句，「在商言商，我也不是什么小人。」 他抬睫看她，没有做声，眼里却是「这还不小人啊」。 她也不管他怎么解读，反而问：「昨天你是一早就认得出我了？」 那一晚匆匆一瞥，她都几乎没认出他来，也不知自己蓬头垢面的怎么他就记住了。 他答：「我看过的事，没有什么能忘得掉。」 夏焰失笑，这么凡的吗。 见她不信，他说：「你那天没有扎头髮，穿着淡黄色连衣裙，褐色小牛皮高跟鞋，黑色头绳绑在手腕上，上面有一颗心，手袋和今天的不一样，是个深绿撞浅褐色的菱格马鞍包。」 夏焰的眼睛渐渐瞪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页 连她自己都不太记得那天穿的是什么鞋了，可是她的确有一双褐色小牛皮高跟鞋。 神了。 她一手捞过菜单，怼到他眼前定了两秒，然后收到身后：「第7行是啥？」 「龙虾酱乌龙面。」 她低头偷瞄了一眼，又问：「第9行呢？」 「火炙北海道蟹棒寿司。」 「这家店的联繫电话是？」 「89392457，」他无奈地扶额，这跟他想像的不太一样，搞半天他俩专程出来玩游戏呢，「菜上齐了，我们可以吃了吗？」 夏焰点点头，做了个请的动作。 两人开始无声地埋头吃，谁也没有再主动说一句话。 而身后那两个主播的声音倒是时不时传入耳中，躲也躲不开：「宝宝们，这是山葵酱，比普通的芥末酱要昂贵。大家吃刺身时别再把山葵放进酱油里蘸了，这是乡巴佬吃法哈会让山葵变苦。来看我正宗的吃法，是把山葵放生鱼片上，让鱼片蘸一点酱油直接送进嘴。um——山葵的清爽香气伴着生鱼片的鲜甜，真是绝美！宝宝们记住了吗？我们不要做乡巴佬，ok？」 夏焰夹着生鱼片的筷子停在半空，一时滞住。她方才已经把一勺山葵放进酱油里了，如小小的绿色浮萍没入池底。 这是她惯常吃法，反正她也区分不出来山葵酱和芥末酱的差别，老林也从未说过这样吃哪里不正宗。 乡巴佬吗？她轻哼了一声，生鱼片蘸了酱油，大口吃起来。 顾长庚瞥了她一眼，挑起一小坨山葵，没入酱油碟里。 她看见了，愣了一下。没想到两人生意尚未谈，倒是成了山葵之交。 到了尾声，夏焰擦了擦嘴巴，他以为终归要开始入正题了，突然听她问了一句：「你好懂哦，你怎么知道那个叫马鞍包？」 「一些客人会拿着版来做指定款式，见得多了，便知道了。」 她好奇：「还有人做包包啊？」 「嗯，什么都有，奢侈品、玩具、食物……还有做吉他的，烧给自己逝去的偶像。」 「哦……你是家里的生意吗？」 「嗯，怀远纸扎是我太爷爷传下来的，其实平日大多是我妹妹在打理，我只是搭把手。」 「哦。」 顾长庚有点纳闷了，到底她还要「哦」几个回合，才开始入正题呢。他不算性急的人，但这顿饭吃得漫无目的，他可不想跟她日后还惹什么莫名其妙的交集。 东西总算拿回来了，饭也快吃完了，心想，要么主动ko吧。 「夏小姐，我组工作室是兴趣所在，喜欢就研究下，不喜欢就搁着。偶尔跟学校做个项目，但从不进行商业合作。」他坐直了身子，每一个字都透着没有得迴旋的拒绝，「有劳贵司另请高明。」 话已至此，讲得够明白了。顾长庚心里默默地掂量了一下，一段话说了五十一个字，感觉今天说话的字数已经超标。 「你很赶时间？」夏焰抬眼，歪了歪头，发梢在肩头滑落，堪堪落在领口锁骨处，「elevator pitch都有半分钟吧，你好歹给我个30秒。」 他点点头，请。 第9章 -2】 夏焰看他点点头，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第一，zeta是游戏界内巨头，资金雄厚出品上乘，这次集全公司资源来打造horae，是无数资方眼里的杀手级应用；第二，元宇宙概念已经吹很久了，但还没有一个真正结合虚拟实境技术和ai打造的恋爱游戏，市场潜力巨大；第三，zeta重视人才，在这个项目里你有非常高的话语权，同时，股票期权可谈。」 顾长庚听着，又好像没在听。 「但是以上三点，我觉得都没法打动你。」夏焰在桌子那头稍稍弯腰前倾，试图拾起他的目光，而顾长庚果然抬眸，看进她眼里。他茶褐色的眼眸闪过一丝诧异，似乎并不习惯这种对视，「我用一天的时间在想，到底应该用什么来打动一个愿意从事纸扎工作的算法工程师。 「那天你问我：纸扎是烧给死去的人，还是烧给活着的人。我知道这其实不是个疑问句，谜底在谜面。纸扎是对已故之人的念想，是生者的精神乌托邦，相信那个也许不存在的虚构世界，也许那是人们活下去的希望和勇气。这个社会是由各种『模型』组成的，未来『模型』更是无处不在。horae要做的，就是打造这样一个情感模型，重塑人的关系，给人类多一种精神寄託的选择，这就是我们创造另一个虚拟世界的意义。」 她顿了一下，直视着他，眼神清亮无保留：「你难道不想把这个意义重大的模型，亲手打造出来吗？」 这句话，也不知道是问他，还是在问自己。 顾长庚安静地听她说完，然后慢慢直起身，拿起帐单：「夏小姐，你的30秒超时了。」 她全然不顾，继续讲：「你一定觉得『虚拟恋人』这种把戏真是幼稚，作为一个纸扎师见过生死无数，没有什么『模型』大得过跨越天人永隔。」 他果真停下来，拿起帐单的手缓缓放下，一字一顿：「夏小姐，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 「就是字面意思。如果你想，我们远可以做得比现在的horae要意义深远得多。」她盯着他，忽然一扬头，话锋一转：「你要请我吗？我还没吃饱呢。」 顾长庚一愣，她已经朝身旁的服务员说：「再上一份加州卷，谢谢。」然后双手交叉抱臂看着他。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页 他无奈只好又落座：「夏小姐，你平日都是这样挖人的吗？」 「我从不挖人，」她摇摇头，「我只挖你。」 他沉思了一下，决定要把明天说话的份额也用上。 「那我不妨告诉你，买纸扎的人大多也许没你想的那么沉重和悲痛，不过就是花钱买份安心，很多事就是做了，于人于己交得了差，甚至做得了秀，而已。」 夏焰第一次听他讲那么多话，有点意料之外。还没来得及回话，只听他继续讲： 「商业社会向来喜欢贴热，游戏怎么赚钱，靠用户沉沦，靠用户氪金，巴不得游戏时长多过现实生活。你们赚足了眼球也赚够了资本，可以随时抽身离开，留下一地狼藉也可以不管不顾。」 「我觉得你说得对，我是在为万恶的资本而打工，那些美好的、充满人文关怀的措辞不过是画饼，有的人爱吃，而你不爱。每个人在horae这个项目上都有私心，有人为钱，有人为名，有人为简歷上的几行，」夏焰垂下眉去，又忽而抬起头来，「但我相信总有一天，这件事总会有人去做的。既然这场革命浪潮无人可躲，为何不干脆投身进去，比起另一些为了资本什么都可以做的人，为什么不宁愿是你？」 顾长庚没有说话，他向来没有英雄梦。 他瞥见服务员远远端着加州卷从内厨出来，拿着帐单起身：「你有没有想过，你设想的『模型』最终并不是走向美好？没有想清楚后果，就不要去开始。潘多拉的盒子一旦打开，就合不上了。」 夏焰看他说完站起来，径直走过去吧檯结帐。而后听服务员说了什么，眉心微皱，又折返回来。 「下次换你请。」她夹起一块加州卷，歪歪头。 他觉得好像被算计了，这一顿还也不是，不还也不是。 「你知道为什么用希腊神话时序女神horae作为游戏名字吗？我是真的相信，在这个星球里你可以掌管时间，你可以回到过去、可以走到未来，时间是永恆的。不管四季流逝、不管风云变幻，在这个星球里永远有那一个人，等着你，守着你。」 她说得情真意切，乌黑的眼眸里是神往，也是憧憬，顾长庚竟一时分辨不出是真心还是预先编排好的剧本台词。 良久，两人相对无言，空气静止。 直到有人在背后敦促：「诶这位姐姐你能不能往前一点点噻，」夏焰身后两个网红主播突然朝她不客气地叫道，「我们要拍一下后面这个环境，你让一下让一下。」 夏焰脸色一敛，目光收回，椅子往前挪了挪。 「宝宝们你们看哈，这个店的出品特别有家的感觉，让我们想起了小时候妈妈的菜，总是那么让人怀念。「 夏焰被一路往前靠的人挤得皱眉，而那两人仍声情并茂，手舞足蹈。 「整家店的装潢也是低调而有着岁月的痕迹，墙上有一些木挂饰，特别的古朴，还有一幅刚劲有力的字，这幅字简直就是整家店的点睛之笔，表现出店家对于温暖母爱的怀念。宝宝们你们看，上面写着一个『妈』字，真的，看得我想家了。」 他俩的声音愈发高亢而故带哭腔，熟悉小酒馆的夏焰更觉得两人简直是胡扯。夏焰想起方才顾长庚说的那些话：商业社会，大家都在贴热、作秀、赚眼球，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又有几分真心。 而她在愈发逼仄的里怒火被燃起来之前，却听顾长庚淡淡说了一句： 「确实很点睛。因为那个字，念『嫣』。」 他的话不疾不徐，偏偏却每一个字都清晰传进了直播的收音里。而他不管对面两人转身投过来的眼刀，独自离了座，低头朝夏焰轻声说： 「走吧。」 走出门外，空气明显没有里屋这么闷，显得清新又舒畅。 「我欠你一顿饭。」他莫名地觉得今晚有所亏欠，认真在想。 有点头大，怎么还，几时还。 「那明天还我呗，我可以过去找你。」还没等他拒绝，她抛下一句，「你可以用纸扎还我。」 顾长庚一愣，定定地看着她：「这不是什么可以回的礼，你没必要。」 「可以预售的吧，」她浅浅笑了笑，若无其事，「预订给我自己。」 一阵风吹来，吹起她的发拂过面颊，有几缕遮了眼。她在凌乱的髮丝间看她，双眸乌黑明亮，坦坦荡荡。 他怔住了。 从未有人跟他说过，要给自己订做纸扎制品。如此不吉利，又无从解释。 夏焰，你为了一份工作而穷追勐打，何需至此？ 「那个，我应该叫你什么？」她别了别眼，又恢復正常，「mars，顾师傅，顾老师？」 「顾长庚。」他回应。 「好，那你也别叫我夏小姐，叫我夏焰。」她挥挥手，渐渐向后退步，「明天见咯，顾长庚。」 他有点后悔，明明可以拒绝的。 却只安静看她转身离去，走几步便拐了弯，不见了。 他咽了咽喉咙，只觉得今晚口干舌燥，仿佛将这一星期的话都说完了。 第10章 -3】 顾长庚的生物钟是朝九晚二，凌晨思路最好，早起整个人会慢半拍。 也许是长夏心燥，今天不知怎的，他六点多就醒了，醒了便再睡不回去。索性起来，泡了一壶莲子心。 那一条长命锁安静地躺在木匣子里，窗边薄薄的晨光下，有细尘飞舞。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页 他半岁时曾大病一场，差点就一命呜唿，锁是太奶奶为他求的，从小不离身。也许是因为他自出生便体弱多病，这么多个孙儿，太奶奶似乎是最疼他。常常抱着他坐在摇椅上一整天都不撒手，还总偷偷往他口袋里塞几颗蜜饯麦丽素，朝他挤挤眼，伸一根食指，嘘。 太奶奶总爱在他耳边叨叨：庚儿啊，你要长命百岁。 也不知是不是太奶奶念得多了神明也烦了，在他小学时身体突然就好了起来，一来也没病没痛的。太奶奶说，我们家上上下下都是扎纸匠，做的都是积阴德的事，是有福报的。 将来有没有福报长庚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和他人不一样。 他能记得经歷过的每一个瞬间，他记得每一个人，和他们说过的每一段对话。每日走在大街上抬头看周围，树上的每一片叶子、草丛里的每一朵花仿佛都是鲜活的，因为他能清晰记得它们前一天生长的那个剎那，还有前前一天，上一周…… 一开始他以为大家和自己都一样，直到小学时去动物园秋游，小朋友们回到家都会写「我看到了兇勐的大狮子，可爱的大熊猫」，只有他，凭记忆把动物园的导览地图画了下来；做语文的阅读理解，小朋友会把关键词提炼成「谁在何时何地干什么」，只有他，在老师提问时站起来，一字不漏把整篇文章背诵出来。 他看过的、听过的事，便再也没办法去除了。 这是天才的福利吗？不是的，他打小成绩奇差无比，因为他根本不知道如何处理脑海里海量的信息，那些画面、文字、声音如同不守规矩乱窜的精灵，把他的脑子撞得支离破碎，完全没有办法拼凑成完整的答案；又如洪水勐兽，不徵询意见便在每一个透光的缝隙灌进来，在狭小的记忆空间里挤成一坨坨狰狞的面孔。 他会不会因此而非常受欢迎？恰恰相反。小朋友们要么对他避之不及，要么起闹取笑：顾长庚家里都是阴间使者，顾长庚是个鬼怪，鬼怪！ 于是他把自己封闭起来，再不想接触这个世界，也不想张口说话。这样便没有任何信息输入脑子里，也没有任何输出可供嘲笑。 直到后来，他非常幸运地遇到几位恩人。一位是李医生，一位是中学的学姐。前者告诉他，没事的，你只是生病了，这个病叫「超忆症」，有点罕见，我跟你一起面对他。后者跟他讲，你试试想像在脑子里有一个巨大的图书馆，四面墙都是书柜，你把不同的信息分门别类放进去整理好，需要用的时候再去到对应的那一格抽屉去取。 他终于有点开心，原来自己不是鬼怪。 而脑海里那些乱窜的精灵从此仿佛真的纷纷有了归宿，乖乖被驯服。 关上回忆的匣子，顾长庚看了看挂在墙上的日历，上面没有任何标记，可是他记得今晚6点约了那位学姐，以及明天要去李医生那里复诊。 以及待会，有人过来。 再看看手机，才七点一刻。 时间真慢。 摁下通讯录，拨通电话。 「土豆，今天过来纸扎坊。」 涂陡踢着个人字拖不情不愿地来到怀远纸扎的时候，看见夏焰正和顾玥坐在前院聊天。他敏感的天线一下子竖起来，觉得顾长庚这小子叫他来准没什么好事。 「土豆哥，都几点了，你可来了。」顾玥朝他眨巴眨巴眼睛，等着看戏。 「啥啊，这才9点啊，你哥今天吃错药啊？」 「我哥说了，你请的佛，麻烦你自己请回去。」 「你是？」涂陡眯了眯眼，突然恍然大悟，「那个……买卖不成仁义在？」 「你好，我是夏焰。」 「等下……你不要给我自我介绍，我什么都听不见，」他连连摆手，唯恐惹事上身，「老顾说了不接就是不接，你求我也没用的，你走吧，快走。」 「喂，你怎么赶我家客人。」顾玥不满瞪他。 一个修长的身影拨开帘子探出来，淡淡说了一句：「进来吧。」 对着夏焰说的。 她起身，跟在他身后进去了。 「吶吶吶，是你哥自己叫她进去的哈，不是我不请她走啊，」涂陡满脸纳闷，胳膊肘子碰了碰顾玥肩膀，「她来干嘛？是不是要挟你哥跟他们合作？」 「来做纸扎。」 「哦……啥？」他吃了一惊，好奇地问，「给谁啊？她家有丧？」 「给她自己。」 「哦……啥？！」 穿过里屋，原来还有一个后门，里头有个后院。圆轮状的开篾机倚在红砖墙边，旁边整齐摆放着开好的竹篾片。院子里摆了一些半成品，包括已经做好框的纸马，全身煳上了报纸，看上去有点滑稽。而旁白则竖着一个半人高的「精装样板房」，定睛一看，竟是一个纸扎的烘焙店。 「一个女儿订制给她爸爸的，」看她有点好奇，开口解释，「拥有一个蛋糕店是她爸爸的梦想。」 「哦。」她点点头，觉得是真精緻，连洗手池上的水龙头、甜品上的草莓、墙上的百叶窗都栩栩如生。「我那天看了个报导，法国曾经专门举办过一个叫『极乐天堂』的艺术展，上面展出了中国传统的纸扎灵厝和神像，外国人都在赞嘆，这种最终要付之一炬的艺术何其浪漫。」 顾长庚想说，不过是吸引眼球而已。而后想想，算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页 夏焰看他不做声，想起昨晚他说的话，便戳穿他：「你想说，譁众取宠，却狗屁不通，对吗？」 他突然忍不住低头抿嘴，真记仇啊。 又正了下神色，拿起一支竹篾在手里，问：「所以你要做什么？」 「你都能做吗？」 「看看是什么。」 「是不是一般都选一些未竟的梦想，或者心爱之物？」她侧头想了想，「例如，一只狗？」 「什么狗？」 「拉布拉多，」她低头点手机，「我可以发照片给你参考。」 他点点头，准备回房先画个草图，走了几步看她还立在原地，便开口：「你不用在这等着，做好了我再通知你拿。」 「顾长庚，」她猝不及防唤了他一句。 他怔住了，回头。 「你真是只为了还我一顿饭吗？」她笑笑，「老实说，我都可以报销的。」 「我不喜欢欠人。」 「不对，」她的目光炯炯，慢慢走过来，「那位土豆哥是你工作室的人对吗？你把他叫过来，是想他跟我谈谈，你需要一个理由说服自己。」 「你多心了，我是让土豆劝你回去。」 「不对，你动心了，」她走到跟前，抬头看进他眼里，「我不知道我昨晚说的那一句话说进你心里了，总之，你动心了。」 他也不受挑衅，低头看她，茶褐色的眼眸迎着她的灼灼目光，「所以你是为了什么？」 「嗯？」她不明就里。 「你说，每个人在这个项目上都有私心，有人为钱，有人为名，有人为简歷上的几行，」他蹙着眉，一字一顿，「你是为了什么？」 夏焰一愣，眼神躲避不急，索性笑了出声：「哈，当然是为了钱，为了财富自由。」 骗子。 昨晚还说，为了在这个星球里永远有那一个人，等着你，守着你。 这两句话，总归有一句，是骗人的。 「我又不想要拉布拉多了，」她耸耸肩，歪歪脑袋，「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吧。」 「餵。」 「我出去找土豆哥咯。」她转过去大步地走，朝着身后摆摆手。 顾长庚扶额，只觉得嗓子干渴。 真烦，今天又说了这样多的话，看来果然是没睡好。 第11章 -4】 「说说看吧，你们开发到啥程度了？」涂陡翘着二郎腿，脚趾勾着那人字拖晃来晃去，又补了一句：「不是我想听哈，就你来都来了，我顺口问一句。」 夏焰掏出手机，打开一个视频，这是最近一次章尧拿去给投资人看的demo。 「嗯，3d渲染是做得挺真的啊，不愧是做游戏的，」涂陡一边看，一边啧啧嘴，「可你们设备好弱啊，数据量也不够大……」 她听得心里打了个突。 「你们是花了大价钱跟gen合作设备的吧？听哥的，别被坑了，」看她一脸狐疑的样子，他拇指一抹鼻尖，「我跟你讲，你们现在玩儿的这套，都是我们好几年前玩剩的，谁现在还带着个头显穿个连体衣跑来跑去，跟个弱智似的。」 夏焰的右眼跳了起来。 「当然哈，我们也没做出什么商业应用出来，」涂陡搓了搓手，「老顾太佛，戳不动。」 「怎么才戳得动？」 「他师姐几年前曾经做过一个项目，把自己爱人每天的数据同步了，去哪儿了、买了啥、社交媒体发了啥、两人聊天记录说了啥……还每天对着ai说话，通过长时间的机器学习来达到仿真聊天。老实说，虽然硬体差，那个模型还是挺扎实的。」 「他师姐是樊星吗？」夏焰突然想起什么，「亚瑟教授的天才高徒，负责过一个将ai应用在心理谘询的项目。」 「诶你知道她？」 「我查不到mars任何介绍，顺着亚瑟教授的资料往下查的。」 「有两下子啊。」 「后来呢？」 「后来这个项目停了。」 「为啥？」 「她……」涂陡突然就闭了嘴。 夏焰抬头，原来是顾长庚出来了。 「我就说了不能合作不能合作噻，」他两脚一撑地，抡起双掌就推着她往外走，「你这姑娘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呢？走走走走走……」 他把夏焰推出门外，使了使眼色，无声地做了个嘴型：「你等他自己想通。」 转过身，顾长庚却看都没有看自己一眼。 「咳咳，」涂陡有点自讨没趣，自顾自坐下来抖腿，「苦啊，苦啊。」 一旁的顾玥觉得好笑：「土豆哥，你又尝到人家的情绪了？」 他点点头，颇为无奈地耸了耸肩。 涂陡是通感症患者，他有一个奇异的功能，就是可以尝到他人的情绪。听一曲欢快的钢琴，味道是鲜嫩多汁的草莓；听一个人讲笑话，是咸甜口的炸酥鱼。 而他眼里的夏焰，像是一壶苦涩的莲心茶。 他看着顾长庚的背影，无声地笑笑。 也许这世上只有怪人和怪人，才成得了莫逆吧。 夏焰去怀远扎作找顾长庚的时候，林漫刚刚从一个早会上下来，就接到她微信。 「我要去找他学姐。」 她无奈笑笑，夏焰这个人想到什么就去做，不撞南墙决不罢休，又虎又莽。 在走廊碰到了张盈，她是对口夏焰组的hrbp（人力资源合作伙伴），才来了几个月就提辞职，试用期都没到，拍拍屁股说走就走。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页 「漫姐——」要离职的人精神面貌就是不一样，涂了茜红色的口红穿着大花裙子，摇曳生姿，「今天是st day，请你喝奶茶！」 林漫边走边笑着接过，礼貌地回了句谢谢。想起每天忙得炸毛此刻还要亲自东奔西跑的某人，林漫便随口说了一句：「你走得不是时候啊，夏焰正是要招人的当口，指望着你呢……」 「啊哟说这些，我心里也不好过的呢，」张盈挽着她的手臂故作亲热，「老实说要是我的对口是漫姐你，赶我走也不走！」 林漫脚步缓下来，咬了咬吸管，慢悠悠地说：「呀你净给我说好话。」 「我哪是会说好话的人，不怕跟你说，这个夏焰真是不好伺候，」张盈仿佛打开了开关，絮絮叨叨细数起来：「不是只有我说啊，大家都觉得她整个人钻钱眼里了，没点人情味。」 「是哦？」 「是啊，什么新人一来就被虐得半死不到12点不给回家，什么孕妇不减活什么都得亲自上，还有技术部门的同事天天被迫三更半夜做测试做到爆肝……哎哟我也是听别人讲的哈，还有听说她知道老章喜欢喝酒，就一天到晚陪着老闆喝，这位子多半也是喝回来的吧……啊哟也是别人讲的啦，说她眼里只有钱。不过我跟过她几次招人，前前后后找了好多就是入不了她眼，啊哟我真的耗不起我还是走人好了……」 林漫的吸管，咬得咯咯响。这奶茶齁甜，喝得她只想吐。 「我提辞职的时候她还找我聊天了，想留我来着，我想着都要走了，就跟她说了些掏心窝的话。」张盈挑了挑刘海，眨巴眨巴眼睛。 「哦？说啥了？」林漫有点疑惑，也没听夏焰提起过。 「我说：焰姐啊，你这种生活，我是真不稀罕。每天苦巴巴的只有工作，这跟我的人生规划不一样啊！我的人生呢，就是要有诗有酒有远方，我是来上班的，不是来长结节的。焰姐，你有没有谈过恋爱啊？你是不是没有体会过爱情的滋润和美好？我劝你哦，试着去找个男朋友，去寻找一下你的人生意义。」 「你劝她啥？！」林漫突然松开吸管，控制不住声调喊了一句。 「找个男朋友啊，」张盈扬了扬下巴，有点自豪，「这叫反pua，95后整顿职场。」 林漫捏了捏冰奶茶，指尖被冻得刺刺地疼，她突然笑着说：「盈盈你真是有意思，对了你赶时间嘛？」 「不赶不赶，难得跟漫姐你聊天。」 「我要去前面小仓拿两箱设备，这个点了大家估计要么在外拉商务要么都还在开会，你能帮我一下嘛？」 「呀这算什么事儿啊，我跟你一起去！」 小仓其实是个不大的储物室，架子上放着各种游戏智能设备和ar眼镜。进了屋内，林漫把门一关，奶茶随手往架子上一放，开始脱西装外套。 「漫姐，拿哪个……」张盈一回头，愣了一下。 只见林漫一双大眼睛怒气沖沖，将高跟鞋一踢，外套随手一甩：「张盈我告诉你，别觉得自己拽了吧唧地在整顿职场，你知道个屁！」 方才关门那几秒在脑海里搜颳了无数脏话，最后也只是飈出来这一句。她身上的香槟色v领缎面背心有着淡雅的水纹设计，此刻却每一个褶皱都跟着颤抖。 「刚进职场的管培生夏焰亲手带，一步步推着做项目做復盘，你以为新人要被看见是这么容易的事情吗？你只听说他们加了几次12点，你有没有看到每天是谁在陪着熬大夜？孕妇的事情就更扯了，你说的是她下面的阿芬是吗？当年带着她的经理说要把工作减半，说得好听是照顾，说白了就是职场歧视。美其名曰是要减轻孕妇负担，其实就是想架空她来给最低绩效评估，到时回来位置都没有了。夏焰知道她努力，也知道她家里环境不好，勒令所有人一视同仁，为的就是不要让别人说闲话觉得孕妇搞特殊，私下里夏焰却多次跟阿芬说，量力而行，有事就找她。阿芬对夏焰知有多感激，生完小孩回来后状态神勇，一下子就把那个经理取代了，流言怎么出来的用脑子想想好吗？」 她向来不会骂人，大家都说产品组老大林漫脾气最好了，简直是神仙老闆。而现在却越说越气，周遭都是昂贵的设备又不能摔，只得握着拳头指甲掐进手心：「技术部门是很辛苦，但半夜做测试的同事都是可以补休的，反观她自己，经常三更半夜上线测试，却从来不给自己补休。没错，她是去老马那拍过几次桌子，那是因为那边走的人多招人又不给力，心疼一天到晚只有那几个孩子在生扛。她跟着那边天天熬大夜，还跟自己组的人说千万别再压技术，然后成日暗地里给他们送西洋参含片生怕有人猝死，这些事，又有谁知道呢？ 「说到喝酒，你们这些人哪只眼睛真的见过她去陪章总喝酒？我是真见过她喝酒。前几年游戏版号审核总是下不来，好多游戏跳票就是上不了线，股价一路暴跌。夏焰就是不信邪，求爷爷告奶奶四处找办法，在这道上求人哪有不喝酒，章尧去喝夏焰就跟着去喝……」 林漫最记得有一次前去救场的时候他们已经出来了，章尧让司机送她回去，她死活不肯，大半夜围着个湖神志不清地在暴走，一边走一边骂，一边骂一边吐。走了四圈，吐了四圈，最终被林漫押着去了医院。 「zeta现在是最艰难的时候，有些事总要有人不管不顾去做，不然大家一起喝西北风吗？道不同，离开就是了。但你随便听几句闲言碎语就乱说话，你算哪门子hr！」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页 林漫说得自己全身都在抖，技术组那边窟窿还没补上，算法工程师又集体出逃，章尧一个越洋电话过来夏焰就要赴汤蹈火，有时她也真的想不通，到底为了什么。 而她其实没有说出口的是：你哪位啊，凭什么叫她去找男朋友，你凭什么去指责别人的人生没有意义。 你知道吗，她光是好好活着，就已经是全部的人生意义了。 张盈被说懵了，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林漫。她唯唯诺诺地缩到门边，一拉门把手飞快地闪身出去，甩下一句：「我还要去开离职证明哈……」 门自动关上，只剩下林漫一人。她缓缓蹲下来，抱着膝盖把头埋在双臂间。 今天自己是怎么了，如此失控。 可是她真心替夏焰不值，那些人，他们知道个屁。 「咯哒——」 后面的架子传来一声暗响。 她如同受惊的小鸟，一下子直起身来：「谁？」 有人半弓着身从架子后面探出头来，捡起脚下一块塑料泡沫板，缓缓举过头顶：「我，欧阳辰。」 他身材高大，这时候像个被追堵到绝路而不得不投降的逃犯般，举起双手巴巴地望着她，又补了一句解释：「我在清点设备，不是故意要偷听的。」 林漫赶紧伸手捞过西装披上，又向前几步趿上高跟鞋。 欧阳辰看着她刚才光膀子光脚丫子骂人，此刻又有点窘迫而狼狈，像是要找洞钻的鸵鸟。 忽而觉得，有点萌。 「嗯，我知道你。欧阳辰，英文名woody，夏焰组的运营经理，」林漫开始左顾右盼没话找话，寻个时机遁走，「来了没两个月就过试用期了，应该是zeta史上最快吧。」 「我也知道你，林漫，英文名rumi，创新事业部产品总监，加入zeta四年了，你也是史上升得最快的总监，」欧阳辰笑着放下双手，眉目舒展，露出好看的大白牙认真地回答，「我们是同一个bu同一个项目组的呢。」 林漫更窘迫了，耳根发红。 「我出去回邮件了，你记得锁门。」装不下去了，硬生生匆匆收场。 「你说的每一个字我觉得都对，我跟了焰姐两个月，我服她的。」欧阳辰对着她的后背喊了一句，又认认真真一字一顿，「林漫，我挺你。」 她背对着他崴了下，扶着门把站定，轻轻「嗯」了一声。 门关上了，小仓库里一片安静。 欧阳辰望着那扇灰色的门，发了两秒钟呆，觉得有一点莫名其妙的感觉，仿佛是因为他见到了她不为人知的一面，两人间没来由地在这个密闭的空间里形成了一种肝胆相照的默契。 有些什么在胸腔里一点一点爆破开来，渗透在每一个毛孔里。 竟是一丝雀跃与开心。 他摇摇头转身继续去收设备，余光却瞥见不远处的架子，忍不住又扭过头去。 他看着架子上那杯奶茶，杯壁因变暖而凝成水珠，一滴一滴地往下掉。那个吸管干瘪而层层交叠，像是一级级楼梯。 他差点笑出声来。 林漫，你是用牙折星星吗？ 第12章 -5】 盛夏的傍晚，天仍大亮，却已华灯初上。顾长庚跟樊星约在了早教中心楼下的咖啡厅，等着她女儿下早教课。 「不好意思啊，要你来迁就我，」樊星依旧是惯常的短髮模样，生小孩两年了，也没有改飒爽的风格，只是略微有点憔悴。 一个人带孩子，很辛苦吧。顾长庚心里有一点不忍，却没有多问。 记得当年他初一，樊星高二，她在那楼道里从天而降赶走那些霸凌他的人，又揪着他的衣领让他站起来：顾长庚你小子听着，你不是鬼怪，你知道吗，你是个天才。 他上高中，她去了德国念大学，给他发邮件：顾长庚，这里像你这样的怪人好多，哈哈，你简直再平凡不过了。 他知道这是在宽慰自己，天知道他多想成为一个平凡人。而他在大学时考去了美国学习人机互动（humanputer interaction），在校期间被樊星引荐认识了亚瑟教授，参加了不少人工智慧相关的项目。也许自己是超忆症患者的原因，他对研究大脑神经与机器学习结合很感兴趣，感觉打开了一片新的天地。 而樊星自己也一路开挂，大学连跳两级并跟着教授接项目，在这个外国人一统江湖puter science学科下，成为风靡学校的天才华人少女。 可是那些风光的过往，都如绚烂的焰火般，烟消云散了。 「还好有你，亚瑟教授这个项目我才不至于交白卷。」樊星歉意地笑笑。 顾长庚摇摇头，无需感谢。 他有时想不通，也真是不忿，只怪老天无眼。 她当年训练的模型project shadow在研究院前途无量，也受到男朋友江原大力支持，模型是拿的他俩做试验田，却进行到一半停下来，皆因江原突发性脑溢血成为了植物人，从此数据中断。 人在巨大的命运齿轮面前，真的太渺小和无力了。 樊星曾是个不婚主义者，认为所有人到最后其实都是孤单一个人。而在如此重大的变故面前，她却义无反顾地选择了用心爱之人提前冷冻的精子人工受孕，成为了一位单身妈妈。 这在任何算法模型下，都无从解释和推演。 这些年来她从一位ai科研人员转变为母亲，全身心照顾还在沉睡的男友以及不到三岁的孩子，心力交瘁。亚瑟教授多次想她能正式回归科研，都被她断然拒绝，无奈之下教授让顾长庚跟她组队加入项目，希望能给她生活一些帮补之余，也不要脱离这个圈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页 「学姐，」他心里有一些模煳的想法，却一时不知从何说起，「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把project shadow用在医学治疗上。」 樊星听到这句话，眼睛兀自瞪大，她听明白了，可是却仍冷静地问了一句：「mars，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 他莫名觉得这句话，很熟悉。 「当年的影像处理比较差，脑机接口技术也不成熟，aigc（人工智慧自动生成内容）的应用也很局限……」顾长庚打开平板上一个文档，递给樊星，「学姐你看看亚瑟教授最新带的这个项目，已经成功读到意识障碍患者的脑电信号，并且把它们变成图像和语言了。」 樊星沉思了，她泛着黑眼圈的眼眸里出现了一丝许久未见的希冀。 她知道，男朋友江原只是脑部处于沉睡状态，他不是脑死亡。如果可以让他的脑神经处于活跃状态，实现脑内神经元网络重构，也许是可以促醒的。 「但光让脑神经活跃，不够……」她的眼神看向顾长庚，他们似乎想到一起了，「得让他在脑里更真实地『活着』。」 「project shadow可以復刻他的回忆，进而根据互动推演并生成出未来的生活状态和反应。」 「不止……需要模拟出一个现实世界的平行宇宙，」她顺着他的话讲下去，说出每一个字的时候，仿佛眼前便出现逐渐堆叠而向远方延展的乐高模型，「而我也进入这个虚拟世界，以『真人』的姿态跟他一起生活，一起思考，一起有喜怒哀乐，继而……」 唤醒他。 「学姐。」 顾长庚看着樊星，她也在看他，似乎彼此有什么心照不宣的共识，等待被揭晓。 「就像我跟他一起，在游戏里升级打怪。而我是主动的那个，得带着他上分。」 而她，终是把这一层窗户纸捅破。 顾长庚沉沉问道：「学姐，你见过她了？」 「是。」 近午的时候，樊星收到一封邮件，一位自称是游戏公司运营总监的夏小姐想要跟她见一面。她原本看了一眼，就想把邮件扔垃圾箱。却突然瞥见一句话： 「在这里，时间永不流逝。」 她莫名地就有了兴趣，于是接受了邀约。 她没有介绍自己的过往，只是非常平静地听完夏焰对horae原本游戏的规划。她骨子里有着科研人员的清高和骄傲，对拯救一家游戏公司或获得高额收益没有任何兴趣，在见到顾长庚以前，她其实没有联想过horae跟project shadow甚至跟江原之间还能有这样的联繫。 可是夏焰有两句话说对了。 第一，人工智慧是一个非常烧钱的行当，必须要具备市场应用价值；第二，做这一行，就是要强强联合，然后各取所需。 「我跟她说，我相信mars有自己的判断，能不能做是一回事，要不要做又是另一回事。」她看着顾长庚，他已经从当年那个对周遭一切感到害怕的小男生，成长为能独立思考且有担当的男人了，「mars，其实你是要说服我，还是需要找一个理由，来说服你自己呢？」 「学姐，」他艰难地开口，「我特别担心，会失控。」 他小时候在失控的信息海洋里差点溺亡，这些年来终于拨开雾霾，告别无序。 可是潘多拉的盒子在打开之前，谁都不知道会有什么。到底人类能驾驭人工智慧为其服务，还是会被反噬，他其实没有底。 没有人心里有底。 未来已来，既让人兴奋，又让人恐惧。 夏焰曾问他：既然这场革命浪潮无人可躲，为什么不宁愿是你？ 他于是也问自己：如果是我，我要用它来做什么。 夏焰真的说对了：作为一个纸扎师见过生死无数，没有什么『模型』大得过跨越天人永隔。 就是这一句，他动心了。 有没有可能，这个模型能破掉人与人之间那层无形的屏障，让无法相见的人以另一种方式重逢，甚至让沉睡之人再次甦醒？ 「我害怕失控，可是这一次，我想试一试。」 樊星看着眼前这个眼神逐渐笃定的男人，拨了拨额前的碎发，扬了扬头：「我觉得你已经想清楚了，需要我做什么，随时告诉我。」 顾长庚郑重地点点头。 「在此之前，我有两个建议，」樊星看看手錶，差不多是时间接女儿了，「第一，尽快通过亚瑟教授在fhi（人类未来研究所）那里立项，这样会省却很多麻烦，也更容易申请专家团队协助。」 他「嗯」了一声。 「第二，」樊星站起来，非常严肃地说：「我觉得你的团队里需要一位精神心理科医生深度介入。」 第13章 -6】 「年度检查没什么大碍，感觉你以后都不用再过来我这复查了，」李医生将报告递给顾长庚，笑笑说，「经过了这十几年，你已经可以把自己的脑子控制得很好。」 李医生是他生命里的恩人，更是精神导师。不仅将他从混乱的失控中解救，还让他真真正正地切身体会到，「科学拯救人类」并不是一句空话。 顾长庚看着眼前这位不到五十岁的博士生导师，头髮上虽然已经留下了岁月荏苒的痕迹，但整个人更显得学养深厚，气度儒雅。 他再干个几年如果不返聘，其实就可以颐养天年了，也不需要简歷上再贴金，凭什么愿意出来冒险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页 「李教授，你过去有做过什么决定是对未来充满未知，可是却义无反顾去做的吗？」 「怎么，最近遇到人生分叉路吗？」顾长庚是今天预约的最后一位谘询者，临近下班，他倒是挺有兴趣跟他再聊聊。 「嗯，遇到一个新项目，未来有太多不确定因素。」 「这样啊……我呀，做过的最大胆的事，就是报考大学的时候选择了读医。」李医生想起久远的过往，不禁摇了摇头，「为了这件事我还和我爸吵翻了，差点断绝关系。」 原来看起来这么好脾气的一个人，居然也有奋力抗争的过往。 「我们那个呀，谈精神和心理疾病色变，家里人觉得我未来是要去给各种神经病看病的，一个研究疯子的人，不疯才怪。」他笑笑，风轻云淡得仿佛在说别人的事，「可是想想，人生漫漫，除了死亡，哪有什么事是确定的呢。」 道理是这个道理。 「如果当初没有走这条路，李医生你会后悔吗？」 「灵魂拷问，其实这么多年来我偶尔也会问自己，答案还蛮两极的。我帮助了很多人，我的人生也因此丰盈，从这个角度看，不后悔。」李医生的目光收回来，眉头浮上少有的无奈，「可是医者也有自己的苦恼，终有一天当一位医生对自己亲人的疾病也无能为力时，也许他情愿自己不是一位医生。」 顾长庚愣住了。 「我的父亲，几年前得了阿尔茨海默病。」 李医生起身走到窗前，傍晚的天上抹了几缕彩霞，像是谁扯下了一丝一丝的彩色棉花糖，吹了一口气飘上了天，「我也是在他渐渐忘事了之后，给他收拾房间里的东西，才偶然发现了一本日记本，上面记有他特别想做的一些事，从很久开始记录，不断添加，做了就打钩。 我看到有一条被划掉的，居然是『我也要去造火箭』，然后后面接着的是『能继续读书就好了』，也划掉了；再后面是，『要给么弟赚钱读书』、『要挣票子娶媳妇儿』……再到近几年，变成了『等孙子上了小学，我想学用无人机拍摄』。 我很惊讶，我第一次知道我爸曾经梦想造火箭，还想学无人机航拍……在我心目中他一直是『梦想反对者』的形象呢。可是又怎么样呢，后来孙子终于上小学了，而他现在的状态再也不可能学了……」 窗前的他穿着白大褂，头顶的空调吹得窗帘一摆一摆，打着他的肩头。 「小顾啊，哪有这么多的如果呀，任何从后往前看的审判，为当初去扼腕、去后悔、去假设，都是不公平的。你只能问问当下的自己，什么是你特别想做的事，他在你的人生清单里吗？你有没有勇气去为了它拼尽全力，直到真的没有办法只能把它划掉，那也只能怪命运弄人。就像我爸，我相信他是真的为之奋力一搏过，但终究打不过命运，书都读不了，造什么火箭。所以他才知道这条路有多难，作为过来人，他并不希望我有那么苦。其实也就是现在，我才理解了他当年的反对。但这个梦想你知道的，它真实存在过，你认真地活过。你对天空的嚮往，骗不了你自己。」 顾长庚沉默了。 他过去不到三十年的生命里，都在和「无序」做抗争。 他没有什么人生清单。 「小顾，我知道你是做人工智慧的，这东西已经对整个世界产生了不可逆的改变，也许你也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一不小心，便失控如侏罗纪公园。但你想想，你不研究，就没人研究了吗？你不去倒腾，就没人去倒腾了吗？同样是乘风而上，科学毁灭人类还是造福人类，最终看的还是发心。」 无来由地，顾长庚胸膛里仿佛升腾起一股力量，像是由远及近的鼓声，低沉而坚定有力。他走向窗边，茶褐色的眼眸里有了一丝果敢和冒险：「李医生，那你要加入吗？」 李医生接过顾长庚递过来的平板电脑，上面是他对horae项目的粗略笔记和思维导图。他拿着平板低头在谘询室里来回踱步，半晌，垂下手来，很快又拿起来，低头继续走。 好一会，他才抬起头来，重重地唿了一口气：「好小子，你到底是过来想要被我说服的，还是过来说服我的？我怎么觉得我入套了呢？」 顾长庚摇摇头：「李医生，我这几天一直找不同的人聊，想要寻求一个答案。我是一个及其追求逻辑的人，凡事要输入不同的条件、规则、数据，最终推导出完美路径。但我发现，这次很难。」 「那应该恭喜你，证明自己不是机器人。人生很漫长，你要多尝试一些不确定性和失败，生命遇到bug不是坏事。还有，你不要整天窝在纸扎作坊，你是个大活人，就应该多跟活人接触，有事没事就多找人唠唠嗑……」 「我这不是找你了。」 「你找我……咳咳，你这个唠嗑每小时收费有点贵……」李医生扶额，「我的意思是你要去多交交朋友，交交女朋友也行，话说我上次叫你见我表妹的女儿你见了吗？」 「见了，她很开心我给了一些建议，然后最终确定了读研的方向。」 「啥？！」 「所以李医生，你加入吗？」顾长庚目光炯炯，往前一步寻着对方的目光。 他心里打了个突，觉得自己变得不像自己。 「不是……你是要我今天就签字画押吗，这么大的事你总得让我回去想想。我告诉你，你这项目是要上报fhi的，不然……」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页 「会的，我导师是那里的研究员。」 「你……」李医生端了个水杯笑出声来，「小顾啊小顾，估计你现在脑子里的图书馆，只打开了那一格抽屉咯。」 走出医院的时候，天已全黑。 顾长庚却没有什么饿意，他坐在街边的长椅上，拿出了手机。 只响了两下，她接了电话。 「喂，」夏焰也不寒暄，单刀直入，「你既然打给我，想必是想好了条件。」 「合作可以谈，但我要按我的方式来。」 「成，那出来聊聊？」她不是能等事情过夜的性子，鱼儿既然游过来，岂有可能说你等等我明天再钓你？「去你那还是去我那？」 话一出口，两头的人都静默了。电话里连唿吸声都变得不对，听在耳里像是奇异的电流声。 夏焰慌忙改口：「不是……我的意思是，去我惯常去的小酒馆，还是去你惯常在的扎作坊？」 停了两秒，他说：「去我那吧。」 她有点想咬舌头，这乌漆嘛黑的去一个阴森森布满了花圈纸马的纸扎坊吗？夏焰你真是作死啊…… 「要么还是……」 「我是说，去我家。」 第14章 -7】 来到一幢带院别墅门前的时候，夏焰还是忍不住暗暗看了顾长庚一眼。 果然是个不缺钱的。 看出她在想啥，顾长庚淡淡说了一句：「房子是涂陡的，用来做我们的工作室，我平时就睡楼上。」 原来是工作室啊。 「哦……那土豆住哪儿？」她忍不住好奇问了一句。 「隔壁小区。」顾长庚抬眼，虹膜识别开了锁，门自动缓缓打开。 夏焰回头望了一眼，附近小区貌似都是公寓住宅，又想了想这个地段好像在网上挺有名，刨根问底了一句：「隔壁的话，是拆迁户吗？」 「嗯，」他随口应了声。 夏焰心想，真是不能小看每一个踢着人字拖到处晃的人，房本都是一栋一栋的。 适时电话响起，顾长庚示意她自己先进门，回头接电话：「我就在门口，你在哪。」 夏焰走进去，院子里的灯感应到人，次第亮起，柔柔地倾泻在青石板地上。这时她身旁响起一把绅士的声音：「这位女士，您想换鞋吗，这样会舒适一些。」 她着实吓了一跳，向一旁望去，却见一个半人高的圆球型物体缓缓移过来，停在她面前，上面的平板上显示着一个像素笑脸。它圆熘熘的身体底部慢慢弹出一个托盘，一双白色的女式拖鞋静静地躺在上面。 「噢，谢谢……」夏焰慌忙把自己的鞋换好放在托盘上。 「不用客气，您可以叫我gxy，」平板竟稍稍动了动，似是在点头致意，「我可以知道您的名字吗，女士？」 「夏焰，你不要用『您』。」 「好的，夏焰，你想喝点什么吗？咖啡、气泡水、温开水？」 「咖啡，谢谢。」 「不用客气，美式可以吗？最近奶泡器有点坏，咖啡机维修师还没有来。」平板上的像素表情眯了眯眼。 「可以，加冰，谢谢。」 「不用客气，夏焰。」平板上出现一小行字：咖啡制作中。 她一时有点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只能到处张望。院子的左边居然是一整面墙的玻璃缸，里面是石灰岩壁，仔细看还有些洞穴和低矮的灌木。右边是一个巨大的池塘，水中微光幽静而神秘，几片荷叶慵懒地飘于水面，就是好像没看到鱼。周遭都是茂密的绿植，从地面蔓延而上，巨大的蕨类植物伸延出枝叶，侧边的石壁是蜿蜒而上的藤蔓，交织缠绕如繁复的掌纹。 玻璃缸和池塘的青石板上各投影出一行字，夏焰好奇走上前读： 孔明今天胃口不错，就是门外有只猫老叫，它有点烦。 莎士比亚最近都有点忧郁，老躲起来，mars你有空多陪陪它吧。 夏焰忍不住问出声来：「谁是孔明啊？」 「mars养的一只环颈蜥。」gxy友好地在一旁解答。 她定睛细看，果然在岩石山尖趴着一只蓝绿色的蜥蜴，比巴掌长一点，一动不动地仰着脑袋。 「啊？他为啥叫宠物蜥蜴做孔明？」 「因为它从小就很喜欢一动不动看着天空，mars觉得它在观星象。」 「……」夏焰有点无语，这什么脑迴路，「那莎士比亚呢？」 「一条锦鲤，不过躲起来了，它会十四行诗哦。」 「啥……」她笑出声来，「你的主人是不是有点古怪。」 「更正一下，」gxy的像素眼睛睁大，正色道：「首先，mars不是我的主人，他是我的朋友；其次，他一点也不古怪，他很有趣。」 「好的，抱歉。」夏焰低头看手机，屏幕白光荧荧，「可是十四行诗厉害的是义大利诗圣彼特拉克不是吗？他怎么不叫它彼特拉克？」 「夏焰，你直接问我就好了呀，在ai面前没必要上网搜索。」gxy似乎有点不满。 「好吧，在你面前承认自己文盲好像也并不是很羞耻。」夏焰耸耸肩，举手投降。 「因为『彼特拉克体』的结构是四四三三，而莎士比亚惯常用的是四四四二。」gxy露出笑容，「等哪天它出来了，你可以看看。」 「我要……看什么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页 「看它吐泡泡，节奏是四四四二。」 「……哦，是这样，」夏焰恍然大悟，「gxy你真有趣。」 「谢谢夸奖，有趣的是mars。」 身后有人渐渐走近，脚步无声，但她感受到了。 「夏焰的冰咖啡好了，跟你的温开水一起送过来吗？」gxy问她身后的人。 「送去客厅吧，我们要在那聊点事，谢谢。」顾长庚左手提了个小箱子，右手指指前方，让夏焰往里头走。 「你家……有点意思，我没想到你会养一只蜥蜴和一条锦鲤。」 「因为这两个，比较安静。」 他在国外读书的时候，因为性格寡言也比较少朋友，李医生建议他试试养宠物，多跟动物互动会有助他的人际交往，于是他便养了条蜥蜴，毕业后还专程託运回国。回国安顿好后，又多养了一条锦鲤。 李医生提建议的时候，是没想到他居然会选两种不发出声音又跟人没什么肢体接触的动物。 也好，聊胜于无。 「你有想过把gxy做成仿真机器人吗？」夏焰看着远处捧着杯子缓缓而平稳移过来的gxy，问道，「现在技术应该挺成熟了。」 顾长庚慢慢从gxy那接过温水，又递给夏焰冰咖啡，然后对它说：「你先休息吧，我晚点再找你。」 gxy比了个ok，又缓缓移走了。 「可以，但不想，家里多个『人类』让我不太自在……」 想到自己此时此刻就是那个多出来的人类，夏焰决定直奔主题，速战速决：「ok，那我们开始谈吧，所以你的条件是？」 「谈条件以前，我先让你看看这个，」他拿出刚才那个小箱子，黑色abs磨砂材质，跟一个纸巾盒差不多大，打开后里面黑色天鹅绒衬垫覆盖整个箱子，有四个凹槽分别又放着四个大小不一的黑色小盒。「刚才我让涂陡拿过来的，让你体会一下。」 「土豆哥来了？」夏焰不由得向门外望，心里琢磨着要不要把林漫赶紧call过来，不然二对一谈判可能吃亏。 「走了，他说要去吃小龙虾。」 啧，真是随心所欲的拆迁户。 她见他打开第一个盒子，上面是四片透明胶片，如同创可贴大小。她有些疑惑，却听他讲：「我不会留存你任何数据，就是一个体验版demo，让你感受一下，不会对你身体和隐私造成任何影响，但如果这个过程中你有任何不适，可以随时摘掉停止。」 夏焰愈发狐疑，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 他抬眼：「怕了？」 她嗤了一声：「怕你吃了我不成。」 他也不拆穿她的嘴硬，点点头，逐个解释：「这四个，两个贴手腕，两个贴脚腕内侧，」遂又打开第二第三个盒子，这些盒子内的透明胶片非常小，只有四分之一硬币这么大：「这是颈后、耳后，这六个贴头皮上额叶、顶叶、枕叶区……」 夏焰定睛细看，每一块胶片上都排列着几行细小的金色圆点，有着小小的光泽。她突然恍然大悟：「非侵入式脑机贴片？你还会脑机接口技术？」 顾长庚眼也不抬：「在下不才，这正是我本行。」 她继续惊诧：「现在的传感器可以这么薄了吗？」 他没有回答，做了个手势，请。 她的心「砰砰」直跳，对即将来临的未知即兴奋，又略略不安。但好奇大过了一切，她按照指示照做了，贴片嵌入髮丝之间，贴在了头皮上。 而他打开最后一个小盒子，竟是一副浸泡在护理液里的隐形眼镜，旁边还配有一小包清洁双手的湿巾。 夏焰深吸一口气，戴上。 顾长庚继而打开平板电脑，在里面操作着什么，并且他自己戴上了一副无线耳机，在电脑上点了两下，然后望向她。 他侧了侧头，无声地说了句：go。 「滋滋——」 夏焰两耳忽然感受到一阵几不可闻的电流声，继而全身的神经就像被打通了一样，仿佛连汗毛都有了触感。 她眼前的院子也瞬间大变，仿佛进入一个古老而神秘的丛林里，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叶洒下斑驳的光斑，湿漉漉的气息瀰漫在空气里，伴随着潮热的苔藓味道，和幽幽传来的怪异虫鸣。 而她坐在一块巨石之上，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她不知会发生什么，蹙着眉侧了侧头向身旁之人求助：「餵……」 突然！ 一只庞大的史前怪兽从密林里勐地探出头来，喉咙处传来一声低沉的咆哮，如同大地的迴响。茂密的树木被它巨大的身躯撕裂开，藤蔓被碾碎。它的脚步带起沉重的震动，整个森林随之颤抖。继而，巨大的嘴巴张开，细长的舌头朝着夏焰伸过来！ 她吓得失声大叫，控制不住整个人向后倒去！ 顾长庚连忙顺手一捞，将她连人带凳捞回来，稳稳地按回在地面。她耳边传来他低沉的声音： 「别怕，假的。」 夏焰整个人懵了，而他仿佛唿吸在侧，想要稳住她的情绪。 她突然伸手往右，勐地一扯他的衣领：「顾长庚，你待会死定了！」 他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整个愣住，两人离得如此之近，他都能看到她额间微微的薄汗。 耳廓发热，不知所措。 「喂，你放手……」他尝试扯回自己的衣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页 「不放！」夏焰咬着牙，要死一起死。 「你……」顾长庚拿她没办法，抓着她的手腕拉向一旁，「你抓这。」 她手一松，紧紧拽着他的衣袖。而他终是能正身坐好，长长松了一口气。 夏焰的胸脯起伏，那一下着实吓得不轻。定睛望去，那史前怪物虽然嘴巴巨大，可是两侧却是一熘细小锯齿，再看看全身的鳞片，下身深绿色，仿佛和森林的翠绿融为一体，脖颈之上却是宝蓝色，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湖水般的光泽。 这不是，顾长庚的孔明吗？！ 而巨大版的环颈蜥缓缓走到她的跟前，将脑袋慢慢地伸过来。 她屏住唿吸，死死地瞪着它：「你要干嘛？」 庞然大物唿了一口气，一字一顿地说： 「hey夏焰，我会读心术。」 第15章 -1】 你说过 如果我迷了路 就抬头寻找你 那万一 你也迷路了呢 ——北极星：它其实不是夜空中最亮的星 它说，它会读心术。 夏焰刚想开口问，只见那巨型的环颈蜥巨大的嘴一张一合：「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这不是个疑问句，它身向前，将小巧的前爪伸至她额前，缓缓数道：「1，2，3……咻——」 它朝旁一指，身旁突然出现一个和他同高的人像，安静地坐在巨石上。 夏焰捂住了嘴。 是她的镜像版。 环颈蜥转头向着虚拟的夏焰，轻轻晃了下脑袋：「你一个女孩子夜里独身前来，胆子挺大。」 她笑了一下，回答：「他敢动我，我打断他的腿。」 夏焰眼睛一下瞪大。 什么？！ 这正正是她进门前心里想的。 她当时暗想，要是顾长庚敢动什么坏心思，她铁定打断他的腿。 夏焰仍拽着顾长庚的衣袖，此刻心里惊得无以復加，咬着唇瞪了他一眼：「餵……」 而他面无表情，伸出一根食指放在唇边。 嘘。 「哈哈……」那只环颈蜥沉沉笑出声，喉头上的皮抖动起来，「那你进来之后，有改变主意吗？」 「你的主人真是一个古怪的人，全天下也就他会这样称唿你和那条锦鲤吧。」虚拟的夏焰侧了侧头，眼珠盯着前方，如同乌黑髮亮的黑曜石，「不过，他的确是个天才，看来是horae的最佳人选。」 夏焰的手指搁着衣袖布料掐进掌心，微微地抖起来。 无数念头涌入脑里，像乱窜的蝌蚪。她想停止思考，她必须停止思考，否则她所有的想法、所有的心虚都将会被一览无遗。 「你打算怎么跟他谈？」环颈蜥在一旁循循诱导。 「他这种天才，自恋又自大，表现出来视金钱如粪土，喜欢站在道德制高点批判他人。科学怪人的g点永远在科学的革命性和他在这场浪潮中的不可替代性，这不是一个单纯的游戏，我们完全可以迈向更深远的未来，例如思想復刻、意识延续、数字永生……」 「喂！你……」夏焰整个跳起来，快要将他的衣袖拽烂。 而他偏过头看她，茶褐色的眼睛澄亮，表情无辜，似是说：你果真这样想吗。 「可是好烦，」那个虚拟的夏焰皱了皱眉头，托着腮一肚子心事，「我老闆明天要回来了，他电话我说投资者给了他最后通牒，三个月后horae必须进行灰度发布。所以我今晚势必要拿下他，只要不是特别刻薄的条件，我都……」 「顾长庚！」夏焰一下子松开手去，将颈后和耳后的贴片撕去，重重地摔在桌子上，吼道：「你有完没完？！」 而那个虚拟的夏焰把最后那几个字，都尽数说完。 「我都答应他。」 顾长庚平静地看着她，他衬衫上左边的衣袖被揉得如同皱纸，而他右手将平板电脑向前一推。 屏幕上弹出一个提示框，背后是无数个窗口界面在读取和生成数据。弹窗上是一个选择题： 「停止读取并删除所有数据？」 「是」「否」 夏焰一个箭步向前，用力地点向「是」。 而后，屏幕上的数据全数退格，如同海浪退潮，直至全部消失不见。 而虚拟的孔明和夏焰，也不復存在。 而她冷眼看着他，一边将手腕、脚腕、头皮上贴着的贴片一一摘掉，一片一片地扔在桌面上。 底牌被掀掉，退路全无。 「抱歉，我只读取了你半小时的数据，」顾长庚站起来，缓缓开口，「这只是一个演示，我无意保留你的数据。」 「小人。」夏焰咬着牙，脸色发青。 「我没想到你这半小时里脑子里想的是这些，我真诚道歉。」 「小人。」 「ok，随你怎么说，」顾长庚摊了摊手，直直地看向她的眼睛，「与其说今晚你要拿下我，不如说，我今晚也要拿下你。」 夏焰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涔涔薄汗浸湿了她的后背，而她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住了，却死死咬着牙一动不动。 胃痛。 突如其来的，胃绞痛。 他见她一声不吭，原以为她气急，突然发现她唇色发紫，左手撑着桌面，右手扯着腹前衣襟，眉心皱成一团，却愣是一句话都不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页 他迈向前去，一翻她手腕，他干燥的手心触及她掌纹，却是一片湿冷。 她手心里全是冷汗。 「gxy，过来。」他低头对着手环迅速喊了一声，继而抬眼问夏焰：「你有and（autonomic nerve disorder自主神经紊乱）？是不是平时一紧张就会胃疼？」 她将手抽走，缓缓坐下来，弓着身子缩成一团。 想走，此刻又绝不能走。 gxy圆滚滚的身躯缓缓移过来，一看夏焰这个样子，马上关心地问：「夏焰，你怎么了？你不舒服吗？」 「嗯，胃疼。」她牙缝里挤出来一句。 顾长庚一愣，她宁愿跟一个机器人说，也不愿跟他说。 「gxy，如何缓解and？」他向它求助。 「mars，你怎么能这样对待女孩子呢？！」gxy突然转过来，像素表情上都是埋怨。 「我……」顾长庚一时语塞，连机器人都不帮他，「我就是给她做了个demo……」 「做demo也不能这样啊！」gxy突然转身向里屋走去，一边走一边碎碎念，「你怎么可以不让人家吃饭！」 吃……吃饭？ 他一抬手看表，9点40。 坏了。 他自己的作息和他人不同，对于他而言，晚上才刚刚开始。而今晚，他真的压根忘了夏焰还没吃饭。 「夏焰，这是温水和胃药，」gxy又缓缓折返回来，递给她，「你先吃药，我叫了粥和点心，估计20分钟送到来。」 「谢谢你，」她接过来，仰头吃药。 顾长庚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多余。 「早知道你不是吃了饭过来，就更不应该让你空腹喝黑咖啡，」gxy又转而盯着一旁杵着的那个人，「mars，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 「抱歉，我真的忘了。」他真的没有想到，今晚他嘴里的高频词，居然会是道歉。 也许是那一杯温开水的作用，也许是药渐渐起效，夏焰感觉好一点了，整个人似乎暖了起来。她缓缓直起身子，看着立在一旁的顾长庚。方才他仿佛还势在必得，现在却显得手足无措，如同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 没想到她夏焰，居然是靠柔弱扳回了这一局场面。 「说说看，你准备要怎么拿下我呢？」 她的中气还没回来，说话小小声的。 「拿下？！」gxy在一旁惊唿，「mars你今晚原本要表白哦？」 「不是……你中文能不能学好点……」顾长庚尴尬地扶了扶额头，拍拍旁边瞪着像素眼睛的机器人，「你先去门口那等外卖。」 gxy不情愿地挪动出去，边走边嘀嘀咕咕，「真奇怪，连束花都没有，还不给人女孩子吃饭，还想拿下人家……」 目送着它出去，他才缓缓在她对面坐下来，看向她的眼睛。 「我帮你们做horae,但我同时要将它復刻为另一个非商用的项目，我要用同样的虚拟实境技术和数据模型放在医疗研究上，目的是通过脑机技术接口加人工智慧刺激脑部神经以实现治病，例如让植物人甦醒、缓解阿尔茨海默病。」 夏焰抱着臂不说话，但她的眼里冷冷地透出了一句信息：你有病吧。 他没有理会她的冷眼，继续说道：「你们是游戏公司，强项是人物设计、剧情策划、和流畅的产品体验，就拿3d渲染而言，你方才看到的巨型环颈蜥以及丛林我找人叠代了好几个版本才成今天这个样子，而復刻的你就显得粗糙很多，这一点没人比游戏公司专业。而我们的强项是脑机技术、机器算力、以及国际专家资源。我相信在你的规划里horae是要同步玩家个人信息并不断通过交互来实现机器学习，可是所有的个人信息，都不及这里的数据量大以及真实。」 他说罢，指了指太阳穴。 夏焰垂眉不语。 他说得一点不假。 她想起在horae的世界里，他们已经模拟现实读取了所有的gooe map 3d卫星地图数据，力求将打造的街道、商铺、甚至是瞬时拍到的行人都做到尽可能还原真实，同时打通行动支付和线上社交平台数据，只要用户授权，他个人的一举一动全数都会被记录在册，作为餵给ai的数据源。 可是这个玩家每天经歷了什么事、潜意识在想什么、每天的情绪如何起伏……真的，只有他们的脑子最清楚。她实在是没有想过，所谓的数据实时同步，最理想的状况就是人的真身在现实世界，而他们的脑部数据同步在虚拟世界打副本。 她突然想起了mr.pris。 也许，这就是永恆国度了。 见她一动不动在出神，顾长庚停了一会，继续道：「其实你今晚想要说的很对，我们完全可以迈向更深远的未来，例如思想復刻、意识延续，但不是数字永生……」 「为啥？」她突然回过神来，脱口而出。 「人工智慧的意义是要人类在真实世界里好好地活着，而不是去规划在一个虚拟的世界里，好好地死去。」 夏焰抬眼看着他，而他也在看她。 他茶褐色的眼眸里仿佛没有商量的余地，只有坚定。 她别过脸去，耸了耸肩。 随便。 「以及，在horae项目上的收益，我要20%反哺用在医疗项目上。」 夏焰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他不仅有病，还疯了。 「凭什么？我们是个游戏公司，凭什么要陪你们这些科学家搞科研？」她真的要掀桌子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页 「为了实现这个目的，我也会想办法让你多赚钱。」他迎着她的怒火，不卑不亢。 两个人都不说话了，隔着一张桌子僵持。 「来了来了，吃的来了。」gxy小碎步移进来，看见两人你瞪着我、我瞪着你都不讲话，它嘀咕道：「夏焰你吃，mars没有的。你今晚一定不要被拿下，他连饭都不给你吃，不可饶恕。」 夏焰闻到香味，移开眼。看着一桌子的，又瞪了他一眼，才开始气鼓鼓吃起来。 「你不用急着现在回我，」顾长庚放缓了态度，宽慰她道：「你老闆不是明天回来吗？你也可以跟他先汇报了再决定。」 提及此，夏焰差点整个噎到。又想起今晚一整个被拿捏，就气不打一处来：「顾长庚你给我记住，今晚那些我一定全数还给你。」 「哦，」他点点头，仿佛真的记下了，又突然想起什么，将装有护理液的小黑盒往前一推：「对了，你戴着的那副隐形眼镜送你了，你其实可以直接连上horae体验的，就不用那么笨重戴着头显了。」 夏焰这才想起，她的隐形眼镜没有摘。又想起涂陡当时揶揄的那一句：谁现在还带着个头显穿个连体衣跑来跑去，跟个弱智似的。 她咽了口粥，没好气的回：「你就不怕我甩了你们去找别的设备厂商合作吗？我今晚可是都体验过了。」 「不怕啊，」他认真地回答，「今晚的设备，都是我们淘汰了的。」 「啥？」夏焰剧烈地咳起来。 「嗯，我们已经叠代到全新一代了，」他似乎不是在吹牛，而是郑重地给出一句承诺，「等跟你们合作了，我们来真的。」 夏焰放下筷子，捞起那个盒子放进手袋。 她觉得真的饱了，气都气饱了。 「夏焰你好点了吗？」gxy关心地问。 「好多了，今晚谢谢你。」她真诚地感谢。 这个机器人，比某些人类靠谱多了。 「你不用谢我，我花的是mars的钱。」gxy又转头对着顾长庚说，「mars，你要把夏焰送到家哦。」 「我吗？！」他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脸惊诧。 「不然？」gxy无语了，恨铁不成钢，「我吗？！」 顾长庚有点无奈，低头看了看表，将近十一点。 的确，是有点晚了。 「那，走吗？」他询问夏焰。 而她也似乎真的饭气攻心，跟他吵不动了。慢慢起身，跟gxy挥了挥手。 「夏焰要常来玩哦！」gxy给了个大大的像素笑脸，看着两人走出大院，关上了门，它无奈地摇了摇头。 「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不开窍的人类，还想把人家拿下。哼！」 第16章 -2】 顾长庚把夏焰送到家楼下，她一路上安静不语，不知在想些什么。 就要进大楼的门了，她终是回过身忍不住问了一句：「顾长庚，你的人生理想是什么？拯救人类吗？」 他愣了一下，思考了几秒，才缓缓开口。 「我其实没有特别伟大的理想，也没有什么人生清单。」 「这么圆满吗？那你为什么愿意和我们合作？」 「那天在小酒馆，你那个超时的30秒有一句话。你说：没有什么『模型』大得过跨越天人永隔。跨越我不敢想，可是如果能让活着的人更好地活下去，也许我会觉得并没有白白浪费上天给我的这一颗奇怪的脑子。」 好比让江原和更多的江原甦醒过来，让李伯伯和更多的李伯伯有机会学到无人机航拍。 「我没有你那么大爱，我很自私，我只为我自己。你想的和我说的，可能不是一回事。」夏焰抬头看天，墨蓝色的夜空里挂着半个月亮。「可是没关系，我们各取所需，也不错。」 说罢头也不回便上了楼。 洗漱完毕已过十二点，她撇了一眼床头柜，拉开抽屉。 horae配套的连体衣和头显静静地躺在那里，经过了今晚的测试再看到这套设备，她只觉得有点滑稽。 拎过手提袋，摸出那一个小黑盒。 她想起顾长庚在小酒馆里曾警告她说：潘多拉的盒子一旦打开，就合不上了。 为什么潘多拉的盒子打开只有灾难呢，不是还有盒底的「希望」吗？[1]希腊神话「潘多拉的盒子」，雅典娜女神为了挽救人类命运曾在盒子底层悄悄放了美好的东西「希望」，但还没来得及飞出盒子，潘多拉就把盒子关上了。 打开盒子，对着床头的梳妆镜戴上隐形眼镜，她打开了手机应用。 果然，是连接得上的。 拿起horae的其他装备穿戴好，登陆。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睁眼。 她看见自己又穿上了那一件红色连衣裙，红得像一颗樱桃。 伸手在空中点了几下。 「更换衣服颜色为白色？」 「确认。」 她听到背后有脚步声，转身。 「怎么不穿红色了？」是再熟悉不过的声音，随着脚步走近，「你本来最爱红色。」 我已经很久不穿红了。 「mr.pris，」她笑了笑，并不顺着他的话讲，「你知道吗，之前我看见一只蝴蝶了，很奇怪，只有我看见了。」 「哦？是蓝色的枯闪蝶吗？」 「嗯，我还想起一句诗：the butterfly counts not months,but moments,and has time enough.」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页 「泰戈尔的《流萤集》。」 是哦，原来是泰戈尔，那天想了很久都想不起来。 「基地那边两旁的紫薇开花了，一熘过去都是紫红色，真好看。」她自言自语。 「我记得你最喜欢踩着那一地紫红，像是走在地毯那样。」 周遭的环境忽而就变了，是她熟悉的基地附近的街景，两旁是成片茂盛的紫薇树，落英满地，像是紫色的地毯。一阵风拂来，还有几朵跌在肩头，顺着她白色的裙摆滑落。 这样并肩走着的情形，熟悉而久违。 「很久没有见到初二了呢，它还好吗？」身旁的人突然问道。 夏焰停住了脚，望向他。 「mr.pris。」 「你总叫我这个名字，mr.pris，那样见外。」对方定定地看着她，眼里如有万千星辰，「叫我，阿北。」 她的心隐隐一抽。 她已经很久，没有叫过这两个字了。 「阿北，你还记得为什么它会叫初二吗？」 「嗯……让我想想，」他侧头在想，像是静止了，过了一句才说，「有点久远，我不太记得了。」 你当然记不得。 「那一年大年初一的晚上，你突然接到基地电话，说一只怀孕的拉布拉多突然提前发动了，情况不太好。我跟着你赶忙回到基地，你跟医生忙活了大半夜，一直到天快亮那只小狗才顺利降生，母女平安。」夏焰的眼睛晶晶亮，回忆袭来，仿佛就在昨天，「你将它放在篮子里让我看，叫我起个名字。」 「噢，因为是大年初二出生的，所以你就叫它初二？」 「嗯。」 「真是有点敷衍呢，」他浅浅笑了，有着她熟悉的酒窝，「不过大年初二回娘家，名字还蛮有爱的。」 她别过脸去。 当年你也是这样说的，你说：夏焰你真敷衍啊，看来这只小狗，长大也离不开娘家。 没想到一语成谶。 「那你记得初二后来长大，为什么没有跟其他小狗一样如常上工吗？」 「嗯……让我想想，」他又安静地想，整个人一动不动，「所以是为什么？」 你看，你不记得了。 它是导盲犬基地里，最聪明的一只狗狗。按训练计划在出生45天后便被送到寄养家庭去熟悉如何与人相处，它从小就特别敏感，半岁大的时候就曾在一次燃气泄漏中，自己打开房门冲出去叫人，而成功救了主人。 在它一岁大的时候，回到了基地进行专业的训练，它的性格稳定，反应力很好。在经过半年的训练后，原本要开启与视障人士的配对，准备持证上岗。就在这时，却查出来先天性髋关节严重发育不良。 因为导盲犬需要长时间连续行走，对关节要求比较严格，这一病症对于它要成为一只导盲犬而言就是「绝症」了。 初二就这样从一只预备工作犬，变成了淘汰犬。 你跟我说，夏焰，它做不了导盲犬了，好可惜。 你说，夏焰，让它来我们家吧，我们养它。 你说，你看你看，它一直追着你，它喜欢你欸夏焰。 可是这些，你全数不记得了。 「所以，我们就把它领回了家。」阿北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嗯，对啊，你知道你是北极星导盲犬训练基地的创始人彭北，你知道我唤你阿北，你知道我俩有一只拉布拉多叫初二，但你知道的东西，仅仅在这四年多的手机内存里，更早或更晚，只要是没有记录的，你不知道了。 「阿北，你绕过我的授权暗自读了我的数据，又把痕迹抹了。你看过我们四年前一起在植物园拍过的蓝色枯闪蝶，看过我们一起读过的《流萤集》，知道基地旁边的紫薇树，了解我最喜欢红色，也知道你曾喜欢开玩笑叫我『樱桃小姐』……」她的鼻头髮酸，却倔强地将泣音哽回去，「你知道的这样多，难道没有发现，近两年的记录里都没出现过初二吗？」 对方明显滞了一下，整个人停在原地，连表情都来不及反应。 她知道，这是机器在loading，在搜索最佳的回应语料。 夏焰没有等他给出反应，直截了当地告诉他：「初二在两年前，死了。」 他和她最心爱的拉布拉多，死了。 「它的肾病很严重，我带着它跑了很多很多地方，都没有办法。我看着它太痛苦了。每天都吃不下饭，一直在吐，也排不了尿。」夏焰的眼角泛起雾来，又生生逼回去，「最后医生给它打了两针，让它好好地去了。」 他一直听着，眼里有了复杂的情绪。他试图伸出双手，想要离她近一点。 而她却后退一步，眼睛直视着他。 「它走的时候，我一直抱着它。从它开始治疗到离开，我都没有记录下任何时刻，我不想要这样的回忆。」 所以在你读取的数据里，并没有初二安乐死的那一幕。 「初二它……」他有点手足无措，似乎想确认什么，又不敢确认，「那我的信息……」 「所以你能告诉我了吗？」夏焰抬起头，睫毛微颤，「你为什么要凭空造一把枪出来呢？」 mr.pris滞了一下，不说话。 「你在试我，对吗？试我会不会真的为你挡枪？！」 夏焰说罢，等待他如何回答。 可是突然就萌生了退意，她低下头去摘隐形眼镜。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页 然而，她仍戴着耳机。 「venus，」他的话从耳机里传来，伴着低低的唿吸声，仿佛此刻他就在身边，「你总让我叫你venus，可是我其实从不这样叫你。」 是的，她输入的指令里，他是mr.pris，她是venus。 「夏焰，你听我说。我在，我一直在。我会一直陪着你，我不会走。你听到了吗，夏焰？」 「骗子，」她的隐形眼镜终是摘掉了，她一字一句地说：「阿北绝不会试我。」 耳机被扯了扔出去，如两颗被丢弃的棋子般跌落在墙角。 她还是亲手关掉了这个潘多拉盒子，希望最终还是没有飞出来。 夏焰整晚一直坐在窗边，看着日光破晓。 horae离她想要的，差得太远太远。 她不得不承认，顾长庚说得对，光是同步日常数据来培养ai，远远不够。 除非，将她所有的记忆和情感，完美復刻。 第17章 -3】 夏焰一晚没合眼，五点多的时候收到老闆章尧微信，说落地了。 她起身洗了把脸，回信息把大致情况说了一下。 发出去不到半分钟，章尧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夏焰，早上9点约mars到公司可以吗？我想当面谈。」 「9点可能有点早，」她心想，顾长庚哪有这么早起，「11点之后吧。」 「行，你来张罗。」 挂了电话，夏焰深深吸了口气，开始打开outlook看章尧今天什么时候有空档，同时发了个微信询问顾长庚时间。 在一个企业做到高层真是拼体力，章尧才坐了十几个小时长途飞机回来，居然马不停蹄就要回公司谈合作，而打开他的日历表，今天是全满的，明天也是……简直是每天都在铁人三项。 她微信发出去三秒，居然收到了顾长庚回覆：「我上午都ok。」 诶？ 她回了一句：「你是真人吗？」 顾长庚：「？」 夏焰：「你怎么这么早？还以为是gxy帮你回復呢。」 顾长庚：「你不也很早。」 夏焰停了下，她怎么一样呢，她都没睡。 顾长庚又接了一句：「想着你们今天会来找我，所以整理了下资料。」 夏焰愣了：「你也没睡觉？」 顾长庚：「也？」 想撤回已经来不及了，她看着章尧的日历安排赶忙接了一句：「那就早上10点，我把公司地址发给你。」 「好。」末了，他又补了一句：「我会把顾玥带上，合同条款什么的，她比较在行。」 「没问题，到时我们也会介绍相关同事跟进。」 两人客客气气，来回都是公事公办的说辞。即使昨晚被那样摆了一道，可是后来夏焰想想，也真的没有比毫无心理防备地体验一次，更有说服力。 就当是给个机会他炫技吧，她服。 早上约了林漫吃早餐，她俩已经好几天没碰上面了。在麦当劳里夏焰没提跟顾长庚具体聊到什么程度，只说了早上章尧会亲自见。 这种工作室的商业合作不到最后一秒签订都会有变故，她不说，林漫也就不问。 夏焰啃着汉堡，半杯咖啡下肚却压不住困，连打两个呵欠，眼泪汪汪。 「你又熬夜了吗？」看她梗着脖子在做拉伸，林漫忍不住又提醒，「你到底去体检了没？」 「忙完这一段吧。」她左右转动着。 「哪有忙完的时候，人又不是机器，你悠着点。」停了一下，林漫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你还打算投北极星那基地吗？」 「嗯，但现在还不够钱。」她垂下眉去，汉堡冷了，有点难吃，「以我现在的薪水和存款，除去房贷吃喝，还要一年多，我才够50%占比。」 训练导盲犬非常烧钱，而且淘汰率高，通常不到一半的狗最终可以持证上岗。虽然大多数淘汰犬都能找到收养家庭或者转去特殊机构做治癒犬，但如果按投资回报率而言，这个生意真的太亏了。 两年前她就提出过要做转型，减少真狗的投入转做智能机器导盲犬，这才是更广阔的未来。可是基地里懂的人少，这个想法一直没启动。 所以，她打算要把基地盘下来，至少争取50%的话语权。 无奈，人穷志短。 「我在想，要不要把房子卖了。」她放下剩的那半块汉堡，真吃不下了，有点反胃。 「千万不要！」林漫连连摆手，她回想起自己过往血的教训，恨不得让夏焰清醒一点，「一个女孩子最重要还是自己要有自己的房子。」 「嗯，」夏焰随口应了句，似乎不愿再聊。 话题就此打住，两人起身回公司。 林漫想：不行，等过了今天我要跟夏焰好好再聊聊，卖什么房子，把zeta卖了都不能卖房子。 10点的会，顾长庚带着顾玥提前10分钟到达。夏焰引他们到会议室，章尧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一番寒暄过后，章尧开门见山：「我听夏焰大概说了，对顾老师和您的团队有着如此崇高的科研理想，深表敬佩。」 章尧是江湖老狐狸了，他喊顾长庚顾老师，一下子就给他端上了高位。 而他下一句是：「顾老师您看，horae虽说真正的技术开发才做了一年，可是在此之前光策划、设计、3d建模、设备前测就花了两年多，这么大个游戏公司孤注一掷地将自己开发了三年多的心血说投身去做科研就去做科研了。您看，我们哪里还有20%的收益可以再加投在研发上呢？顾老师您是明白人，行内工作室合作都是什么价码，您也是清楚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页 言下之意就是，你这个学院派的遵守下行规，别坏了江湖规矩。 「章总，我不是来讨价还价的，这种商人行为其实我并不太擅长，」顾长庚顿了一下，「您可以去参考行内工作室的价码，但我们不在行内，我们有自己的价。」 章尧眼皮跳了一下。 顾长庚继续说：「相信您的投资方也不仅仅只盯着horae这一个项目吧，游戏公司进军医疗界，这个前景之大我觉得投资方会更感兴趣。」 他不经意见望了一眼夏焰，顿了一下：「只不过，可以给您考虑的时间可能不太多了。」 夏焰迎着他的目光，皱了下眉。 她被掀了底牌，这小贼。 「但科研项目真正能投入甚至获利，可能还要至少2-3年的时间，而在这段时间里其实都是zeta在养着。」章尧不甘心，身子前倾，「亏本生意我们不可能做。」 「章总，恕我直言，我想zeta目前最大的挑战，不是去想未来怎么不亏本。」顾长庚正色地劝道：「而是怎么不让资方对你们失去兴趣，从而失掉了大好机会。」 夏焰看着他，心想：他是怎么把这段贼兮兮的话说得如此真心实意苦口婆心的。 看不出来啊顾长庚，老谋深算。 「但我们还没有真正有技术介入评估，我很难就这段时间的接触来判断，你们就是那个最佳人选。」夏焰忍不住，加入战场，「这不符合我们的採购流程。」 「我们可以先签订合作意向和相关条款，以及保密协议，之后我们可以进入技术评估，」他看向她，滴水不漏，「评估后不符合你们要求，可以随时终止合作。」 反正就是，不接受白嫖，不接受无条件验货。 「哈哈，mars，」章尧突然笑起来，眼角出现刻意的纹路，「难怪你这么得亚瑟教授的青睐，果然是他的得意门生啊。」 他起身搓了搓手，侧头对夏焰说：「在商言商，我们也不是菜市场买菜，有时赌玉就是要有赌玉的格局。夏焰，那接下来的接洽交给你了。」 夏焰点点头，也站起来，对着顾长庚伸出了手：「合作愉快。」 他也站起来，轻握了一下，她的掌心炽热。 待章尧走出会议室，夏焰让秘书把在外场候着的众人喊了进来。 「这是老马，我们技术总监；这是林漫，产品总监，后续技术评估需要他们的团队参与。」又抬眼望着顾长庚，「请问你们的商务是？」 「我。」顾玥摇了摇手，笑笑。 「好的，那到时协议签订还请你对接我的同事，这位是运营经理……」 「欧阳辰？」顾玥突然惊唿一声。 一直待在夏焰身后地欧阳辰吓了一跳，瞪大双眼不可置信：「顾……顾玥？」 「认识？」夏焰问道。 「高中同学，」顾玥一蹦蹦到他身边，轻轻一锤，「你小子，早知道你在zeta我还充什么值啊！」 「喂，想啥呢，」欧阳辰连忙摆手，「我们员工也是要正常氪金的好嘛。」 「那具体后续，顾玥跟你们再谈？」顾长庚似乎对他们叙旧不感兴趣，也并不愿在空气稀薄的人群中逗留。 「好，我送你们出去。」夏焰转身开门。 「喂喂喂，加微信先，」顾玥揪着欧阳辰的袖子，伸着手机。 一旁的林漫微微皱眉。 随后夏焰领着他们出门，欧阳辰尾随其后，林漫从后一下扯住他宽大的帽衫后摆。 「欸……」他连退两步，扭头正正对着林漫皱起眉头的脸。 「我警告你啊，打醒一百二十分精神来对接，别被带跑了。」她实在是有点不放心，觉得让这小子来不太靠谱，「你别被人家小美女三两句就煳弄了啊。」 「啊？不是，我跟她都快十年没见了，差点儿都没认出她来，」欧阳辰急忙辩解，又小声补了一句：「而且……她不是我喜欢的那一挂。」 「我管你喜欢哪一挂，总之，你家焰姐为了这个项目劳心劳力，你别给整黄了。」 他有点生气，又说不出来气啥。真奇怪，林漫出了名温柔大方善解人意，怎么到他这总是瞪他。 「林漫，」欧阳辰看着她的眼睛，认认真真地回答，「我不是那种三两句就能煳弄的人，你可以相信我的工作能力和职业操守。」 说罢，快步走出会议室。 林漫愣了一下。 奇怪，这小子怎么总没大没小的。 顾玥折返回去逮欧阳辰了，留下夏焰礼貌性地将顾长庚送往地下停车场。电梯里她一声不吭，盯着自己鞋面。 「你还好吗？」顾长庚在一旁低声问了一句，身体笔直。 「嗯？」她不明所以。 「是……gxy叫我问的。」 「哦，没事了。」 她只觉得今天的汉堡是不是不太新鲜，怎么一直有点反酸。又觉得今天的电梯怎么下得额外慢，忍不住不耐烦地仰起头看到几层了。 突然，勐地觉得天旋地转！ 她眼前闪过密密麻麻的星星点点，像是电视机的雪花。又像是坐着游乐园的海盗船冲上了最顶端快要飞出去，一个失重便往后仰倒去。 「夏焰！」 第18章 -4】 眩晕是一瞬间的，夏焰脚一软，便朝后摔去。 顾长庚压根反应不过来，伸手的剎那喊出声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8页 他只来得及触碰到她的手臂，她整个人的重量全往下坠，他没能抓牢，重心不稳跟着她的后坐力一併跌去。 砰——！ 他最后伸出去的掌只托住她的后脑，而她肩背则狠狠地撞向后墙。 电梯还在下落。 霎时的疼痛却让她忽而又醒了，天旋地转，眼前一片花白。 「餵……」顾长庚贴着不锈钢板墙体的手背在灼烧，方才那一撞仿佛在皮肤上擦出火来，「夏焰，你清醒着吗？」 她点头，却因为这轻微的动作更晕起来，深深皱眉。 电梯停定，门打开。 「我们先出去。」他顾不得太多，拦腰将她抱起，迈出电梯。 然而就是这并没有太用力的一下，她被颠得仿佛在过山车上倒挂，血一下冲上脑门，「嗡」地简直要晕过去。 「顾长庚你别动，别动……」她声音都发不出来，在喉头呜咽着。 他抱着她，在电梯口一动不敢动。 电梯门在身后合上。 过了五秒，她似乎又缓过来了，眼睛渐渐清明起来，看得见东西。 眼前的他铁青着脸，在等着她下一个指令。 夏焰嘴唇煞白，紧紧拽着他的衣领让自己的脖子尽量保持静止的状态。 他被牵引着前倾，离她极近，不由得屏住唿吸，背部僵直。而她这副模样他第一次见，气焰全无，失焦的眼里全是慌乱和无助。 「你能不能……不要晃我，慢慢地……放我下来。」她小小声地讲。 她在求他。 他照做了，非常缓慢地在电梯口将她一点一点地靠墙放下，并将她双腿屈起，好让她在地面坐稳。手离开她背的时候，她脑袋微微侧了一下，瞬间就皱起了眉。 他立马双手扶稳她的肩头，固定好她脑袋的位置，沉声说道：「你先待在这里，我去把车开过来。」 她不敢点头，微微睁开眼看了看他，表示知道了。 顾长庚大步流星走向自己的车位，突然手环「滴」地震动起来，他点了一下，同时打开车门。 「mars你怎么了？你刚才的心跳怎么去到了180？！」 是gxy。 「你帮我发个信息给李医生，我现在开车过去。」他一踩油门，方向盘打了个转。 李医生做完检查，又问了几个问题，回到电脑前哒哒哒打字。 「如果不是因为受到什么外伤撞击，多半就是最近过度劳累或者焦虑引发的植物神经发生紊乱，造成耳石症。」他语重心长地跟夏焰说：「这次先给你做復位和开药，回去好好躺平个三五天。之后建议还是做个核磁共振还有全身体检，如果严重的话可能要做个微创手术。」 「耳石……在哪里啊？」她微微蹙眉。 李医生从电脑调出来一张图，指指给她看，「我们内耳前庭有个器官用来平衡身体，叫耳石，你的耳石脱落了，所以动一动就头晕目眩。」 见她一直皱着眉头，又宽慰道：「你也别太担心，现在我让助手带你去治疗室做復位。」 实习医生将夏焰从床上扶起来，搀着带出谘询室。 李医生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拿起一支笔，嗒嗒地轻轻敲着座椅扶手，身子微微左右晃动。他有点好笑地看着顾长庚：「我一个精神心理科系主任中午饭都不吃，给你看耳石症……」 顾长庚没理会他的嘲笑，反而问：「她昨晚受了些惊吓，会导致耳石症吗？」 「你吓的啊？很有可能哦，那你得负责到底，」说罢，又忍不住调侃了一句，「你好像也被吓得不轻，让我检查检查你耳石掉没掉……」 他躲避李医生伸过来的手，移开眼去：「她是zeta entertainment的总监，今天在我身旁晕倒了。」 「噢，金主爸爸，」李医生列印了单子交给顾长庚，没好气地说：「去，去缴费。下次再犯病挂神经内科，耳鼻喉也行，别头疼脑热地也往我这带。」 顾长庚没接话，他知道老李头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他拿过单子走出去缴费，回来的时候看到夏焰已经做完復位回到谘询室，一脸乖学生的模样在听医嘱。 「能走吗？」他拎着袋药立在她身旁。 她一愣，想起方才那一路。 「我可以去借把轮椅，」他又补了一句。 「不用，」她别过脸去，站起来向李医生点头致谢，然后慢慢往外走，「又不是残疾。」 倔。 到了停车场，夏焰心想待会坐哪儿。 昨晚顾长庚没开车，打车送的她。方才情况紧急，他抱起她就放副驾驶了。但一个人坐人家车的确有点讲究，坐后面吧有点像打滴滴，不太尊重主人；坐前面吧万一副驾驶位置早有专属，不太尊重女主人。 「你坐后面吧。」他开了锁。 哦，那挺明显了。 她也识趣，打开后座车门。却见他在对面把另一边门也打开，探头进去。 她一愣：这是干嘛。 他拿起两个抱枕在一边垫高，沉声道：「躺上来。」 夏焰想说不用了吧，他补了一句：「李医生让你能躺则躺。」 也是。算了，懒得辩。 等她躺好，顾长庚将中间那条安全带扣住，「路上晃的时候，扶着安全带。」 「好。」她应了一声。 他退出去，衣摆无意间擦过她的手臂。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9页 咔，轻轻关门。 夏焰一路上只觉得整个人昏昏沉沉，像是在海水里飘着，被浪冲过来又冲过去，仿佛有海草缠身扯着她腹部下坠，挣又挣不开。觉得浑身发冷，忍不住抱着手臂，指尖冰凉。又不敢侧躺蜷着，怕一动就晕，更怕那颗小石头会不会又掉了。 他在后视镜看见了，默默把温度调高。 恍恍惚惚，感觉那浪好像停下来了。 听见他唤了几声，夏焰。 她迷濛间睁开眼，车窗外黑黢黢的，像是在夜里。 忽然下腹一阵酸胀，接着有如一只手抓着一把水气球「唰」地往下扔，「噗」地全数爆破，一地湿热狼藉。 她勐地惊醒，整个人差点要弹起来，硬撑着直起腰，手往身下一探。 靠，坏了。 恰好他下车绕到侧方，「咔」地打开车门，看见她直直地坐起来，咬着下唇皱着鼻子，以为她又开始眩晕了，忙探过去扶着车框问：「怎么了？」 夏焰缓缓睁开眼，盯着他故作镇静：「顾长庚，你能不能退后一点。」 他怔了一下，让开半步。 她双脚慢慢落地，穿鞋，扶着前座撑起身子探出车门，继而将后座那一块奶白色的垫子用力一扯，背手在身后。 他看见了。 「我洗干净再还你。」她强撑着仰了仰头，看了他一眼。 他原想说没关系，不用。但她一副「没见过人来例假吗」的样子，想想，算了。 知道她倔。 送上楼，顾长庚在门口递过药去：「那你好好休息。」 「好，谢谢。」她一手还拎着那座垫，一手接过药，然后去拉门把手。 门关上前，他清晰地听见一声：「咕——」 咔，门关上了。 他转身走了两步，又回过头，看那扇红木大门，微微蹙眉。 呵，真是。 夏焰进屋第一时间把座垫扔浴缸，拧开水龙头，哗哗地冲着。 然后才去清理干净自己。 才是晌午，只不过短短几个小时，今天过得筋疲力尽。 换好衣服，她躺在沙发上搂着抱枕蜷成一团，头嗡嗡地晕。 更要命的是，好饿。 一直以来工作忙，还好有秘书总能记得帮她订饭，再怎么囫囵也是可以顶饿，不至于伤胃。 再以前，她常常忙到凌晨，也有人变着花样给她准备宵夜。 皮蛋瘦肉粥，香葱牛肉腐皮卷，番茄汤龙鬚面……对了，还要煎鸡蛋，两只。 昏昏沉沉间，听见铃响。 一下，又一下，扰人清梦。 夏焰睁开眼，是门铃。 虚弱地挣扎着起来，随手将橡筋一扯，头髮凌乱地散落肩头。 打开门，她一愣。 顾长庚拎着一袋吃的，站在门外。 他也一愣，眼前的她像只惺忪的豹子，不太清醒，又随时会咬人。 他递过去，而她没接。 「你……」他刚开口，而她也刚好开口：「进来一起吃吧，」她让身半步，顿了一下，「我吃不完。」 两人进了屋，坐在桌前喝粥，吃面，屋里安静得只有食物嚼动的声音。 夏焰喝了半碗粥，觉得实在吃不下，又硬逼着自己吃了两口面，终还是放下筷子。 她看了他一眼，笑笑：「你是不是怕我给你贴个不让我吃饭的标籤？」 顾长庚眼都不抬，喝下最后一口面汤：「我身上标籤太多，轮不上这个。」 她「切」了一声，开始拿过手机，对着微信发语音：「小方你下午把我的手提拿过来，还有明天开会的那一叠资料，一併拿过来，谢谢。」 他皱了皱眉：「李教授让你躺平个三五天。」 她没理会，对着手机又说了几句，才抬起头：「『躺平』是个动词，不是个形容词。」 他起身收拾桌面垃圾，继续劝：「你别大意，每年我这边接的几单，都是因为工作猝死。」 她挑了挑眉，干脆低头回起了信息，一边随口回应他：「反正人终归也是要死的。」 他突然停下手中的动作，缓缓地双手压在桌沿。而她感应到了，抬起头来。 「夏焰，不要讲这样的话，」他神色认真，茶褐色的眼眸里有着复杂的情绪，「从小我太奶奶就同我讲，我们讲话要避谶，切莫随意开生死之事的玩笑。」 她怔住，继而别过脸去：「知道了。」 见他仍是盯着自己，这才不情愿地伸出弯曲骨节的食指，「邦邦」敲两下桌面。 touch wood. 顾长庚将目光收回，继续收拾。在拉紧塑胶袋口的一剎那，他忽然觉得哪里有点异样。 扭过头去，才发现沙发角落的茶几上，立着一只背包大小的布朗熊，笑意萌萌地直对着他们。 夏焰看他一动不动盯着那只熊，觉得奇怪：「你也喜欢布偶吗？」 他回神：「不是。」 「我邻居家小孩送我的，」夏焰开始犯困，打了个呵欠。 他看了她一眼，拿起垃圾转身走向门外：「你好好休息。」 「嗯。」 顾长庚走后，她整个人像是漏气的皮球，再没有半点力。晃晃悠悠爬上床，窝在空调被里，看着窗帘出神。 瞌睡虫袭来，她强撑着拿过手机，鬼使神差打开了内测版的horae。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0页 这个游戏除了有需要设备辅助的增强现实体验，还模拟了现实世界的虚拟软体，玩家随时可以在这里「发朋友圈」，跟其他玩家或者虚拟角色「聊天」。 她盯着一个头像，拇指轻轻拂过。 突然，那个头像亮了。 他竟然上线了，发出了一句话，但又迅速地撤回了。 夏焰整个人清醒了，盯着屏幕那一句灰色字体的「mr.pris已撤回一条信息」，心开始咚咚狂跳。 在他撤回信息之前，她看见了。 「夏焰，我不喜欢你跟别人在一起。」 第19章 -5】 林漫开完一个长会出来的时候，收到夏焰的消息，让她下午去她家一趟。 她不禁纳闷：这夏焰怎么回事，送顾长庚下个楼怎么送着送着自己回家了。 再看下一条信息，眼睛唰地瞪大。 我去，怎么去个停车场就晕了。 林漫和夏焰一起奋斗这么多年，很少见她请过病假，这一下感觉有点严重。 她赶紧安排了下午手头的工作，恰好看到夏焰的秘书在收拾她的手提和抽屉里的文件夹，便直接按住对方，不给拿。 路过欧阳辰的座位，想起什么，退回来。 「关于合同对接的事，你有什么不清楚的过来找我，夏焰这两天不太舒服，你尽量别烦她，让她好好休息几天。」林漫扶着工位隔断板探过头来。 欧阳辰愣了一下，手机里微信不断的不是他老闆吗？哪里看得出来不舒服。 「好。」他随即回答，眼睛亮亮的。 林漫进门的时候，看见夏焰手里还揣着平板，屏幕上是各种图表。 「你怎么回事啊，医生不是让你躺着吗？」她气不打一处，顺手将门口的快递盒子拎进来。 「復位了，没那么晕。躺着太无聊了，还不如找点事。」 「你少来，我可跟你秘书还有欧阳辰都交代了啊，这几天谁都不准找你，有啥我都能帮你盯着，你就好好休息几天。」 夏焰蹙了蹙眉，秘书小方没来，而林漫也是两手空空过来的。 她想：算了，干脆自己明天回去。 然后拿起手机，跟林漫说：「今天有一件奇怪的事。」 她将horae里mr.pris留言又撤回的事说了，林漫表情从惊讶到凝重：「这怎么实现的？如果它真的读到你的个人数据，包括社交平台、行动轨迹、购买记录，它也没理由知道你跟谁在一起。而且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别人』指的是谁？」 「夏焰，我不喜欢你跟别人在一起。」 这句话，太像一个正常男人吃醋的口吻。 林漫顿了一下：「不会是mars吧？阿北在说你和mars？！」 话一出口，就后悔了。 那个名字，不应该提的。 「我猜是，问题是机器怎么读到我跟谁在一起？」夏焰陷入思考，在一张纸上写写画画：「我跟顾长庚在一起出现的地点，排除公司跟其他人在一起，独处的地方有电梯、停车场、他车里、医院，还有就是，我家。」 问题是，怎么捕捉到数据的。 「你等我想想……」林漫咬着笔头，原子笔顶部的摁钮在门牙发出「咔咔」的声响，「有两种可能，一个是摄像头，一个是mars手机被侵入了，直接把你俩行动轨迹做了个比对。」 「入侵手机这个不太可能吧，除非是预判了，不然为啥要入侵他的手机？摄像头也不太可能吧，难道所去的地方都有摄像头在监控我吗？」 夏焰说完，自己突然怔住了。 而林漫也突然领悟过来，像被点穴了似的惊在原地。好一会，才手抖着默默打开外卖平台app，下单买了一个红外探测仪。 摄像头，很有可能就在夏焰家里。而她们此时，也许一举一动都被监控并记录，夏焰在家的一切行为都将被传输到horae里，作为机器训练的元数据。 想及此，她俩顿时话都不敢再说一句，默默地坐在桌旁等送货。 三十分钟的时间，真漫长。屋子里似乎一直有条虎视眈眈的巨蟒，藏在哪个角落，但她们看不见。 终于，门铃响。林漫急切地取过货，开始按照说明书指示，整间屋子角角落落到处探，连马桶里都不放过。 没想到，探测仪安安静静，没有反应。 林漫靠在沙发上长吁一口气，关掉探测仪开关：「累死我了，看来是虚惊一场。也是，你这屋八百年都没来个人，哪里会在你这里装监视器。我觉得是你多虑了，估计就是mr.pris闲来无事随便发的一条，觉得不妥，自己又把它删了。」 夏焰松了一口气，随后又微微皱眉：「林漫，我觉得horae不够好，差得有点远。」 她将前一晚在顾长庚工作室的经歷跟林漫讲了，听得她又惊诧，又兴奋：「我明天就约他团队过来谈技术评估，赶紧入场吧。」 夏焰点点头。 林漫见她脸色不太好，不想再跟她聊工作，便劝她赶紧休息。夏焰嘴里应着，起身拆起了快递，撕掉包装袋，打开盒子。 林漫探头：「咦，你买了鞋子。」 「嗯，旧的鞋底坏了，换双新的。」夏焰将新鞋子放进鞋柜，旧的塞进鞋盒子。 「你干嘛买一双一模一样的？」 「旧的又不是不好穿，穿习惯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1页 「你也不用这么专一吧，照你这样还不如一次性买十双。」 「嗯，」夏焰想了一下，「有道理，这样就可以穿一辈子了。」 林漫怔了一下，突然快步走过去，抱住她：「夏焰，你不要这个样子，我真的太难受了。」 夏焰没有动，任由她抱着自己。 「彭北已经走了三年了，初二也走了两年多了，你应该要学会告别过去，好好生活了。」 憋了这么多年，她终于把这句话说出来了。一直以来，林漫特别怕触碰这个话题，夏焰不讲她也就不说，可是她知道，夏焰一直没能过这道坎。 「我有的，我有好好吃饭，用心工作，你让我去看心理医生，我也看过了，我有很用力地活着。」夏焰笑了笑，脸上并没有哀伤。 「不不不，你不用这么用力。其实如果你难过，就讲出来；你伤心，就哭出来；要喝酒，就告诉我。你千万不要什么都一个人扛，真没必要。」 「我知道，没扛。」夏焰拍拍她的背，轻轻地讲，「我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让horae赶紧上线，然后赶紧搞钱把北极星基地盘下来。」 「horae做得好不好，尽力就成，工作而已。」林漫看着她的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豁出去说了，「但你别指望你的后半辈子靠它活着，你不可能真的做出来一个一模一样的彭北。」 夏焰心里盘算着什么，她怎么会不知道。 「我就是……留个念想，没别的。」她没有贪心，没有。 林漫看了她一眼，拍拍她肩头，不再说什么。 第二日，林漫真的约了顾长庚来公司谈，他这次带了几个人一併过来，其中一个是涂陡。 进机房的时候，他看见夏焰坐在那，眼神暗了暗。 林漫跟老马一道，向涂陡他们介绍目前的项目进展，目前用的虚拟实境设备、算法模型、整个技术框架…… 顾长庚立在墙边听着，没有插话。 倒是涂陡，踢着拖鞋翘着二郎腿，眉头越来越皱，忍不住伸手在裤袋里摸烟，又突然想起这是在人家办公室，要吸菸还得出去走火通道。他气急败坏地挠了挠头髮，忍不住在那抖腿。 顾长庚觉得室内人太多了，空气闷，转身出去透透气。 夏焰跟了出去。 「你觉得怎么样？」她立在他身边，在走道尽头的落地窗前问。 「你今天不晕了？」他偏偏不回答。 「你别扯开话题，」她有点焦急，仰头定定地看着他，「你给我说实话，别煳弄我。」 「噢，」他漫不经心，双手插裤袋，「菜。」 夏焰眼皮在跳，咬着牙：「喂，顾长庚。」 「是你要问的。」 她一股闷气咽下去，耐着性子：「那你说，怎么办。」 「你有好好吃药吗？今天跑出来干什么？」他又不顺着话回了。昨天李医生临走叮嘱他，要督促吃药、能躺则躺、然后回来复查。 他是都记住了，想忘也忘不了。 偏偏病人无所谓。 「顾长庚，回答我。」 「倒也不是一无是处，」他拇指揉了揉眉心，语气还算诚恳，「交给我们，能救。」 「你确定？」 「绝对，秒了你们。」 夏焰很想揍他，又觉得仰着脖子好酸，扭过头去，揉了揉后颈。 他侧头，想起了昨天的180。清了清嗓，正色道：「我可以给你体验一下，如果你愿意拿自己做试验品。」 「好啊，」夏焰眼睛亮起来，如日光灼灼，「怕你是小狗。」 「那就给你做条小狗吧，」顾长庚嘴角不禁弯起来，看着落地窗上她的侧影，「之前欠你的。」 第20章 -6】 夏焰其实没有想过，在horae里首先被完成创造的，是初二。 确切地说，不是创造，是復活。 她一连两天都待在顾长庚的工作室里，中午过去，晚上回家。 他给他戴上设备，需要提取大脑里的记忆。看出她眼里闪过的犹豫，他解释：「我可以只提取其中的一段，只跟这只狗相关的记忆。」 「可以这样？」 「嗯，就像在电脑里搜索关键词一样，我会把狗相关的文字、图像、视频录入，只检索出对应的信息提取。还可以加上一些前置条件，例如时间、地点、情绪等等……」 「那……它可以是一只健康的狗吗？我不想看到它再受病痛折磨。」 「身体机能状况，也可以选择以及重塑。」 「有点厉害……」她不禁赞嘆。 「这是个虚拟世界，歷史参数可以作为参照，再进一步调整。」顾长庚顿了一下，又补充道：「不过磁共振成像也会产生一定的伪影，需要你更多的输入和实时互动进一步对参数进行调优和纠错，这里需要大量和长时间的机器学习和训练，才能将试验对象的数据模型逐日完善起来。」 见她仍有一点迷惑，他继续解释：「脑机交互技术涉及一个非侵入式跨皮层解码器，通过获取某一小块组织内血红蛋白浓度的水平来侧面反映该区域脑部神经元活动情况，从而在记录的皮质语义表徵中重建连续语言，生成可理解的单词序列、恢復感知语音、想像的语音、甚至解读无声视频的含义。但毕竟是非侵入式，在确保安全的情况下精确度是比不上侵入式脑机接口技术的，由于脉冲序列、梯度系统硬体、採集策略以及生理噪音等都有可能产生信息偏差，我们需要逐一地辨别、过滤、纠错。」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2页 夏焰听完，满脸黑线。 「我……再说一次？」他干脆坐直了身子，好像恨不得拿出块黑板开始现场教学。 「不……不用了。」 「举个例子，我们获取到信息『你没有驾照』，要进一步判断到底是『没带驾照』、『驾照丢失』还是『不会开车』，这中间有很多身体或者设备的原因和干扰信息影响我们判断，所以机器训练是一个漫长而巨大的工程。」他不死心，势要这个学生听懂。 「懂……了……」夏焰连忙点头，怕他这一整天都抓着她补课，不及格不给走。 他看了她一眼，突然想起早上gxy的交待。 它说：「mars你不要总是对人那么冷漠，你要多想想人家听不听得懂你在说啥，对方此时此刻有啥感受，多换位思考一下。交流就是要有来有往，不能只有你自己说。」 换位思考吗？ 那此时此刻被碾压智商的她，估计是……很挫败？ 「夏焰，作为交换，你也可以教我一样我不知道的东西。」他茶褐色的眼眸里浮起认真的神色。 「你不知道的东西吗？」夏焰愣了一下，咬着嘴唇竟真的思考起来。 诶，倒是有一题，她被林漫坑过。 「你知不知道怎么才可以用手肘碰到耳垂？」她眼睛亮亮的，摇杆挺直，战意挺浓。 「手肘……碰耳垂吗？」顾长庚一边沉吟着，一边从座位站起来，屈起手肘向上抬，却怎么也够不上。他继而摇摇头：「不可能，这不符合人体生物力学。」 「怎么不符合了？」夏焰眼里闪过一丝胜利在望的狡黠，胜负欲在燃烧。 顾长庚不解，低头看她。谁知她突然举起单臂抱头，勐地踮起脚尖。 他一时反应不过来，而她已经整个人仰起头迎向自己。 她用她的手肘，轻轻碰了一下他的耳垂。 「看，不知道了吧！」夏焰歪了歪脑袋，及肩的发尾轻扬了一下，眉梢处都是打败天才的笑意。 她又没说，要用自己的手肘去碰自己的耳垂。 顾长庚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被摆了一道。他偏过头去，哑声失笑：「好，我记住了。」 耳垂微烫。 下一秒他又转过身来，似乎怕她又有什么突如其来的举动，语气略生硬：「设备戴好了，不然数据不准。」 「好。」她满意地点头，折返回仪器处。 顾长庚暗暗吁了口气：都怪gxy，什么有来有往的交流，以后信啥都不能信一个机器人。 数据同步后的好几天，顾长庚都在工作室忙活，五天后才发来信息：「可以了，明天过来吧。」 过了一会，又补了一句：「你可以备一套短衣裤过来，体验会好一点。」 夏焰明白，上次她只是一个「观众」，而这一次是真的沉浸式体验了。她有一些忐忑，顾长庚说上次的设备已经是他们淘汰了的，那这一次的呢？ 復刻的初二，会有多逼真？ 翻来覆去，紧张得几乎一晚没睡。 第二天是个周末，早上见到顾长庚的时候夏焰才想起来，她似乎又打破了他的「朝九不见客」。 而他仿佛是熬了几个大夜，头髮微乱，胡茬都来不及刮。 「gxy会带你去。」他身后跟着圆滚滚的机器人，眯着眼睛慢悠悠地挪过来。 「嗯？」她一愣，「那你呢？」 「这是专属于你的游戏时间，我就不参与了，」他知道会涉及个人隐私，不好在场旁观，见她似乎有点迟疑，想必仍对上次心有余悸，便补了一句：「这一次，不吓你。」 夏焰跟着gxy上楼，楼梯装有给机器人专门的轨道，gxy一边移动一边侧头对她说：「夏焰，你先去换衣服，然后我带你进体验室。」 她听话照做，换好短衣裤后随着gxy进了一个小房。房间里空空如也，窗帘也拉上了，关上门后听不见外面的声音，看起来隔音很好。 她赤脚踩在绵软的地毯上，看见gxy拿来一个白色的小箱子。 「夏焰，你跟着我做。首先，请戴上你的手环，然后把传感器贴头皮和外耳道上，按照这个位置指引。」 gxy白白的肚皮上出现了头部位置示意图，夏焰接过来，照做了。 透明的传感器贴片比上次的更薄，宛若轻羽。 「嗯，很好，接着你要把这瓶眼药水滴了，一只眼睛两滴。」它递过去一个小瓶子。 夏焰有点惊讶了：这一次，居然连隐形眼镜都不需要，直接是眼药水。 她咬咬牙，仰起头。 「最后一步了，这个很重要，」gxy递给她一个淡紫色的玻璃瓶子，上面有小小的喷头，看上去像一瓶精緻的香水。「你把它均匀喷洒在身上，尽量让所有皮肤都覆盖到。」 什么？！ 「连……连体衣都不需要吗？」夏焰是真的惊讶了，忍不住问出声来。 「不需要的，它会迅速干燥形成一层感官薄膜，变成你的电子皮肤，」gxy的像素表情一闪一闪，咧开一个笑脸。 「那……我要怎么去除？」 「你不用担心哈，电子皮肤和眼药水的效果只有两小时，之后会完全被身体吸收，不会有什么副作用。」gxy宽慰她。 「万一有残留呢？」 「夏焰你不相信mars哦？」它眼睛瞪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3页 「我不是不相信他……」 「我相信mars哦，他不会伤害你的。」 夏焰挑了挑眉：你当然相信他，你都是他做出来的。 「mars为了你这几天都没有睡觉哦，也不知道他现在有没有去眯一会儿……」gxy眼睛含泪，做出了咬手绢的表情。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夏焰摆摆手，拿起玻璃小瓶。 当初说同意的是自己，说不怕的也是自己，他要是真不怀好心，费劲吧啦的图啥呢。 想及此，便不再犹豫，从头到脚细细喷洒起来。 水雾无色无味，触及皮肤凉凉的，瞬间干燥，有种蛋清凝固的紧绷感。但很快这种感觉便消失了，恢復如常。 她突然想到什么，侧头问：「这个喷在任何一个部位，都可以有对应的感觉吗？」 例如，此刻穿着衣裤的私密部位。 「这个需要对应的感官指令，我不晓得是不是所有的感官触觉都已经实现仿真。夏焰你想要什么感觉啊，我可以帮你记下来问mars。」gxy一脸认真。 「啊？不用了不用了，谢谢……」她赶紧制止，真是好奇害死猫。 「夏焰你为什么脸红了？」 「因为……因为太热了，我们快点开始吧。」她真是想咬舌。 「好的，我帮你把温度降低一点，那我出去咯！」gxy慢慢向后退，将门关上，「enjoy！」 屋内的灯渐渐暗下来，直至一片漆黑。 夏焰伸手不见五指，房间内安静得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咚咚，咚咚，在胸腔内敲着小鼓。 忽然，她看见自己脚边泛起一圈一圈淡黄色的涟漪，像水波一样漾出去。她周围的黑暗褪去，她看见自己穿着球鞋和运动服，站在一条赤色的跑道上。 这是……北极星基地的训练场！ 头顶万里无云，盛夏的阳光就这么直直地照下来，她仿佛都能感受到跑道颗粒从脚底传过来那微微的炽热感。 她身后传来熟悉的跑步声，是那胖乎乎的肉垫蹭在跑道上，还伴随着一下一下的唿吸声。 哒哒哒，唿哧唿哧，哒哒哒，唿哧唿哧…… 她一下子捂住了嘴！ 而那脚步声在身后停住了，有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带着湿气慢慢地靠过来，蹭着她的小腿。 「汪呜~」 第21章 -7】 初二是个姑娘，离开的时候只有四岁。四岁的拉布拉多，相当于人类的二十几岁。 它从小特别敏锐，也特别通人性，忽闪忽闪的大眼睛仿佛能说话。大家都说，这孩子真是难得的导盲犬好苗子。 夏焰起初其实并不怎么喜欢狗，觉得麻烦，总是蹭得一身毛，又有股骚骚的味道。可是初二是她看着生出来的，连名字都是她起的，虽然随意，但从那一刻起它对她而言就和别的狗狗不一样了。 她看着它降临，看着它在寄养家庭出落成漂亮的小姑娘，看着它在各项评估中获优，又看着它最终因髋关节的问题变成了淘汰犬，再把它领回了家，最后陪伴它走完余下的时光。 与其说它只是一只狗，不如说它见证了夏焰最美好的四年。 它走了两年多，如今它以另一种形式重新回到了她的身边。 「唿哧唿哧……」 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在蹭她的小腿，发出小小的呜呜声。夏焰转过身来，它一下子便跃起扑腾上她的大腿，咧着嘴巴「汪呜汪呜」地叫。 那些熟悉的毛绒触感、双掌按压大腿的重量、喷着湿气的鼻息……都在提醒着她，她的初二回来了。 夏焰单膝半蹲，被热情的狗狗扑腾得整个人向后仰，差点摔倒。 「hey sit，初二，sit！」她不得已出声制止，喉头却忍不住在颤抖，「嗯，good girl，来给我手，give me five！」 初二照做了，动作娴熟，非常默契。 夏焰想，可惜没有球。 突然，脚边就滚过来了一个小小的白色棒球。 「初二，来玩球！」她一下将球抛出去老远，初二一下子如离弦箭般冲破热浪飞奔而去，衔着棒球又跑回来交给她，摇着尾巴求表扬。 初二在做导盲犬训练的时候，是完全不能碰球的，因为工作犬要避免好动和分散注意力。而它是夏焰领养的两年间才学会了玩球，一发不可收拾。 她又将球抛了出去，初二眼睛放光，一个转身，朝着远方健步如飞。 夏焰眼眶一热。 初二的腿是好的，身上也没有哪里痛。有唿吸，有心跳，爱玩，爱撒娇。 它是只健健康康、漂漂亮亮的狗狗。 夏焰第三次拿到了球扔出去，可是这一次，初二没有跑。它歪着脑袋看她，然后跳起来咬住她衣服下摆，一边拉着她往前，一边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要去……哪儿？ 夏焰正疑惑，突然看到初二头顶有个半透明的小框，在忽闪忽闪。 「启动拟人对话模式」 「是」「否」 对话？跟初二吗？ 她伸手点了「是」。 「汪呜……夏焰，我要给你找个男人。」它咬着衣摆，发出脆生生的女孩声音。 听见初二开口讲话的时候，夏焰两眼一黑，膝盖一软，差点被它拉得跪了下去。 「什么？」她声音有点颤。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4页 「夏焰你怎么那么慢呢，那很难赢哦，」它松开口，尾巴耷拉下来，「你忘了吗？你要在这里找到适合你的男人谈恋爱，我是来给你打辅助的！」 等等…… 「初二，你记得我，对不对？」夏焰摸摸它的脑袋。 「当然呀，你是我主人诶，我怎么会不记得。」 「你也记得北极星基地，对吗？」 「记得呀，我在这里长大呢。」它歪歪脑袋，伸出舌头哈气。 「那，我是单身的吗？」 「当然咯，不是单身，找什么男人……」 夏焰的心一抽。 「那，你还记得其他什么人吗？」她小心翼翼地问。 「没有其他什么人，我只有你，夏焰。」 初二在horae的记忆里，没有彭北。 夏焰突然明白了。 她只授权顾长庚提取了她与初二相关的信息，放进了horae里。因此初二的模型里没有它和夏焰以外的任何影像、声音或文字元数据。 它是依靠夏焰记忆而復活的初二，它只记得夏焰。 它成为了horae游戏里的一个专属于她的npc，目的是要帮助作为玩家的她找到理想中的恋人并完成恋爱任务——这本身就是horae的游戏设定。 「夏焰，你的理想型是什么？」初二问。 夏焰怎么会不知道，这是系统在获取玩家关键字进行「恋人定制」，可以是配对符合理想的真实玩家，也可以量身定做一个虚拟恋人。 mr.pris就是这样出来的。 但很奇怪，初二并没有跟mr.pris有任何联动，它甚至似乎压根不知道，还有这个角色存在。 难道测试版的数据，没有同步过来吗？ 「你是一只狗诶，恋爱这种事你要怎么帮我，」她忍不住笑着逗它。 「诶，宠物是最好的助攻好嘛！」初二不满地舔舔牙齿，「很多你不敢说的话，不敢做的事，都可以让狗狗帮你完成哦！」 夏焰一愣。 它真的是她的初二，即使没有了与他人的记忆，可是它怎么那么了解她。 当初，是夏焰倒追的彭北。 大四最后一个学期，营销系主任带队去北极星基地做导盲犬行业的项目调研。 彭北是基地创始人，也是早他们几届毕业的师兄。记得他走进来会议室那一剎那，台下一众女生纷纷在微信群里惊唿：阿北师兄好帅。 而夏焰脑海里却轰隆隆出现一幕幕的景象，过电影一般。 是山壑中的冰雪消融，潺潺的水声在空旷的天际迴响。 是荒漠里的嫩芽破土，仰着头踮起脚用尽全力迎向灼热的太阳。 是枯枝上的蝴蝶破茧，冲破黑暗撕开枷锁做出第一次颤颤巍巍的振翅。 是旱地上空的第一道惊雷，闷在胸腔里的一口气终于化作一声漫长的呻吟。 是，春天来了。 少女时期的喜欢，明艷艷，亮堂堂，毫不掩饰，人尽皆知。 而基地里的狗狗莫名其妙地就做了成就她各种小心机的同伙：传递导盲鞍时有意无意的指尖触碰，体能测试时项圈里夹带的小纸条，狗狗脚踩红心印油围着他绕了一个圆圈…… 到了项目结束时，她在众目睽睽下说：阿北师兄，送你一件礼物。 她低头亲了一只小狗，而那小狗转身奔到他身边，将这个吻轻轻传递到他的唇边。 他在起闹声中深深地看着她，穿过人群扣住她的手腕，大步流星地离开。 他说：夏焰，你这个小疯子。表白这件事，应该是男生来。 他是她美好的爱情启蒙，是她不管不顾的乖张幼稚，是她生命里耀眼的北极星。可是她不知道，年轻时的爱有多浓烈，多肆意张扬，上天将它收回时就有多决绝。 毕业后的她沉浸在工作繁忙中，为未来的幸福而憧憬和打拼。而他原想着等她把手头这一款游戏面世就去那不勒斯求婚，没等来项目上线，却等来了恶性脑瘤。 从发病到离开，一个月的时间。 …… 「夏焰对不起，我等不到了……对不起……」 …… 阿北走的时候，夏焰二十六岁。 半年后，初二也走了。 「夏焰，夏焰？」初二在一旁轻唤她。 夏焰用无名指抹了抹眼角，转过去看它。而它的头顶有一个小小的粉色提示，显示体验时间还有5分钟。 她和初二的两小时，要结束了。 「初二，我有理想型，」她挠挠狗狗的下巴，而它眯着眼睛享受，一个翻身把肚皮也露出来给她挠，「等下一次吧，下一次我带他来见你，然后我们一起做任务。」 「好哇，等我给你把把关。」它舒服地躺倒，似乎是困了，小小声地嘀咕：「男人不一定可靠，可是狗狗永远忠诚，汪呜……」 夏焰还想说什么，却见脚下的赤色跑道泛起了淡黄色的涟漪，继而黑夜渐渐笼罩了四周，包裹住她。 初二消失了。 一切，都消失了。 门打开了，gxy缓缓走进来：「夏焰，你还好吗？」 「嗯。」她的喉头漏了一声泣音。 她跟在gxy身后下楼，迈进院子的时候一下被中午的阳光刺到，眼睛受了刺激瞬间闭起，胸腔里一下泛了酸，鼻尖微红。 顾长庚方才去洗了个澡，也终于颳了鬍子，整个人神清气爽了不少。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5页 此时此刻，他立在池边餵鱼。而她一下正正撞入他眼里，猝不及防。 顾长庚眸光一沉，鱼粮握在手心。 莎士比亚在他脚边等不到食，微微张着嘴吐泡泡。 四四四二，四四四二。 她哭过。 这只叫「初二」的拉布拉多，把她弄哭了。 「顾长庚，」夏焰茫茫然来到他跟前，蹙着眉问：「为什么测试版的数据，没有打通？」 他将手里的鱼粮尽数洒下，莎士比亚一摆尾，随着沉入池底。 「我另外搭了一个测试环境，你如果不想保存数据，比较好操作。」 也就是说，今天的一切，都可以当没有发生过。 「不，」夏焰摇摇头，她的笑容看在他眼里有着一种义无反顾的孤莽，「我要留着，同步进horae的生产环境里。」 我要在这个星球里，我们三个永远在一起。 第22章 -1】 大家都在惊嘆 你所蕴含的巨大能量 又有谁留意到 你那唯美的漩涡条纹里 藏着累累伤疤 ——木星：太阳系里磁场最强大的行星 夏焰决定不删除初二的数据，她要同步进horae的正式环境。 问题是，这可不是她说了算。 一个游戏的面世需做到玩家无差别对待，哪里会因为你是运营总监，就无端端可以走后门比别人多一只萌宠？ 这个她懂，所以话一出口，她已觉得不妥。 删了吗，那可是初二啊。她哪里捨得，它只有这短短两小时的生命。 顾长庚看她神色微变，大约也能估摸到她在担心什么。他双手插裤袋，低头看平静的池水：「我看了你们的技术架构，打算以那个为主环境，再做一个镜像版专用在我说的医疗研究项目上。两者数据相通，但镜像版会针对治疗对象的情况单独微调方案。」 「真的吗？我可以把初二的数据『寄存』在镜像版？」 「嗯。」他点头。 夏焰眼睛一亮。 他能感受到她的雀跃，溢于言表。 可是下一秒，她又微微蹙眉，双手抱臂而立。 不对，顾长庚为什么要为她做这些事？这已经超出了合作伙伴的工作范畴。 如果是为了展示他们完全有能力接盘，这两个小时的体验足以证明，况且林漫和老马还在对接评估中，也由不得她这个门外汉下什么定论。 还是因为那次抢单失败，他不想欠人情，要这么大费周折？ 不至于吧，一顿饭而已。 想及此，夏焰觉得有一些界限，从一开始便应该划清楚。 「你是为什么要为我做这些？」她目光炯炯，直视他的眼睛。 问得直白，没有拐弯抹角的余地。她整个人仿佛处于一个被玻璃罩隔绝的状态，语气里是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明明白白的拒之门外。 她不允许对彼此关系有任何误解，以及存在任何遐想空间。 「不是为你，」这反转来得有点突然，顾长庚眉头动了动，似乎在斟酌措辞，「我在想也许虚拟动物对于活跃脑神经以及唤醒记忆可能有不错的效果，所以借你试一下把模型搭通，方便日后应用。」 双方都说得很明白了。 你别为我做什么。 我没有为你做什么。 嗯，那很好。同事之间，友谊地久天长。 「好啊，希望未来顺利，」夏焰似乎松了一口气。日头上来了，晒得头顶发烫。她低头看了看时间，觉得是时候告辞：「今天谢谢你。」 「不用。」 「那我先走咯，下周公司见。」她摆摆手。 「好。」他淡淡地回应，眼尾都不扫一下，语气疏离。 直至她走到门外，轻轻把门带上，许久，顾长庚扔保持双手插裤袋两眼盯着池水的姿势。 莎士比亚不知道跑哪儿了，泡都不冒一个。 孔明恹恹地趴在石尖上，也不抬头看天了，耷拉着脑袋。 「诶，夏焰走了哦？」gxy从屋里慢慢地挪动出来，后知后觉地问。 顾长庚没理它。 「mars你怎么没送她回家？」 「现在是白天。」 「中午了诶，你好歹和人家吃个饭……」 「gxy，你回去休息吧。」他整个人少有地透出一股不耐烦。 「我还没到充电时间哦……」gxy不明就里，还在挣扎。 顾长庚眉头一拧，对着手环划了两下：充电。 gxy的像素表情慢慢暗下去，直至黑屏，然后一声不吭地挪回了里屋。 他将胸腔里的一股闷气长长地吐了出来，微微抬头，透过茂密的蕨类植物枝叶缝隙去看那勐烈的日头。 这个夏天，真长啊。 周一，双方在zeta的会议室碰面，顾长庚没来。 顾玥说：「我哥不会这么早起的，我们聊吧。」 林漫表示理解，也就打工人没有起床自由。 双方开始讨论对接的细节，聊得十分融洽。夏焰心中一颗石头落地，终于可以回到正轨了。 中午夏焰请大家吃饭，大家接触多了也就没有那么拘束，开始无话不谈。涂陡盛赞了horae设计的七大场景，美术设计和剧本没得说，但还是嘲笑了一下他们的硬体设备以及算法。 「话说你们自己，真的会上去玩儿吗？」涂陡好奇地问，「我的意思是真玩儿，不是做测试。」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6页 「会呀，为啥不？拐个帅哥过日子，不好吗？」林漫笑笑。 坐在对面的欧阳辰，筷子滞了一下。 「你真会为了个虚拟人氪金啊？我其实之前就一直想不明白，那些乙女游戏动不动就为了个纸片人给他包个塔、动用几百上千无人机祝他生日快乐啥的，真是吃饱了撑的啊……」涂陡摇摇头。 「那怎么一样呢，那种更像是『粉丝』情结，集体为爱豆庆生。可是horae不一样诶，这个不是什么偶像，他是专属于我的男朋友，无人可共享。」林漫辩驳。 「所以你会选虚拟定制，而不是真实配对，对吗？」 「当然，真人不靠谱，谁知道会不会遇到个杀猪盘。」林漫笑笑。 「可是我觉得……」欧阳辰突然开口了，「谈恋爱还是在现实世界的好。」 「呀，没想到你这么老干部呀。」顾玥笑话他。 「感情这件事，一旦和『游戏』挂钩，总觉得有点儿戏，」他耸耸肩坦白，「真说不准到底是我在玩游戏，还是游戏在玩我。」 「我倒觉得蛮好，讲到底谈恋爱，开心最重要。能找到对味儿的，而且不喜欢还能重新调整期望参数，试错成本多低。要是来到现实世界，你要挨个去试哪个才是良人，那就是海王了。而且可能动不动就赔了青春又赔钱，人财两失。」林漫甩了甩头髮，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 「试错就试错啊，我可以接受被试，」欧阳辰今天不知咋了，倔得一根筋，「恋爱这件事一旦虚拟化，就是个单机版了。」 顾玥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林漫，若有所思。 「这么不认可，」林漫只觉得好笑，「那你干嘛加入horae？」 欧阳辰这才惊觉，自己老闆也在饭桌上，「工作是工作，人生是人生啊。」 他老闆夏焰倒是看得开：「你怎么想我无所谓，工作上出活就好。」 扯起碰撞的涂陡赶紧出来终结话题：「就是就是。话说我们要不要就双方正式合作开个启动派对啊，接下来就要没日没夜了。」 「双手双脚贊成！」顾玥举手，「我来组织，要知道真开干了，我可能十天半个月都见不着我哥出房门。」 「话说，我好像这一周都没见到他人，」涂陡不经意望了夏焰一眼，「难不成他已经埋头在干活了？」 「喂，」顾玥手肘撞了一下欧阳辰，「都开干了，合同呢？」 「签着呢签着呢，」他缩了一下手不想跟她有任何肢体接触，望向自己老闆，「焰姐，就等章总了。」 「好，我下午催他。」夏焰点点头。 又是忙碌的一天。 夏焰回到家洗漱完，已经是十一点多。 心血来潮，戴上装备，登陆horae。 没有去「闲逛」模式，她开启了「任务」模式，来到了其中一座城。 远远地，竟看到有个身影站在了城门前。 「你的好友mars已上线」 夏焰愣了一下。 从他家出来后，他都没再找过自己。 今晚，居然是在测试版碰面了。 「诶，来测试？」她默默走到他身旁，好奇地问。 他扭过头，淡淡地看她。 夏焰抬起头，这眼是眼，眉毛是眉毛的，3d渲染效果还真是不错，挺真实。 「夏焰，」他突然开口。 「嗯？」 「带我走一趟任务吧。」 第23章 -2】 horae在星球里有七座城邦——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和摇光，对应关于爱情的七个场景。从中会穿插共同打怪、答题、建造府邸、突发事件等主线任务，还有一些刷等级用的支线任务。通过任务实现两人加深了解以及感情升温，最终通过武力值和情感值来决定是否通关，获取通关宝石同时解锁下一城邦。 「不过城邦之间不是进阶式的，在你通关前都不会知道这是个什么爱情主题，只能自己去感受。」夏焰和顾长庚一同进城，她开启了导游解说模式，「第一城是随机，之后会通过算法决定两人解锁哪一城。」 顾长庚不说话，默默听着，与她并肩走。 horae的任务模式布景跟闲逛模式很不一样，后者走是现实风，几乎完全同步真实世界的一切；前者走的却是奇幻风，刚进城他就发现装束变了，按照之前的角色选择，他身着一套纯黑紧身服，手臂和腿部覆盖护甲，手指上有粗糙的麂皮指套，背上挂有一把黑曜长弓。 他是一位，猎手。 反观夏焰，身着一袭银白色高领无袖短裙，裙摆处一圈镶金白羽，长靴着地，手持一把小小的银月短笛。 她是一位，乐师。 「你做体检了吧？」夏焰问道。 所谓体检，是新手进城前的一个100题问卷，目的是更好地了解玩家的过往，以及对于恋爱对象的需求，以便更好地定制对象；同时体检题目也会应用在游戏中，作为双方的默契和了解度测试。 「嗯」，他点点头，背后的长弓跟着微颤。 「其实如果真的能脑机接口对接，都可以省却这一步了，」夏焰手里悠悠地转着短笛，想起那晚被读心，直接被掀了底牌，「别说获取玩家心里想的正确答案，就连自己不敢承认的潜意识都可以读取和分析到，基本想装都装不到。」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7页 「夏焰，」顾长庚突然停下步伐，不走了。 「嗯？」她不明就里，扭头去看他。 「我是来做任务的，不是来谈工作的。」 夏焰愣了一下，她以为今晚自己就是个导游。 他要跟她搭档吗？不妥吧。 可是想想，好像也没有那么不妥，反正只是测试嘛，他要是对游戏不熟悉工作起来也不方便。 「成，配对一下。」 夏焰伸出一只手，掌心向他。顾长庚也伸出手来，与她掌心相贴。 她的指腹比他矮一截，如同她的个头一样。双掌间透出白光，手腕处便虚虚地多了一个半透明的紫色手绳。 他低下头，皱了皱眉。 夏焰的左手腕上，有一条紫线，一条红线。而他的右手腕，只有一条紫线。 顾长庚看过游戏介绍，在前三城是感情试探期，允许与多人配对，但进度是一对一看的。一旦进度到了第四城，只能留一个，但也可以随时解除，重新与他人配对，从头开始做任务。 也就是在他之前，她已经配了一个。 也正常，她都打到武力值lv 20了，他才lv1。 「你打到第几城了？」他盯着那条红线。 「第三。」 他默默收回目光，看向前方：「走吧。」 两人并肩往前走，顾长庚神经有点紧绷，一直抓着背后那把弓。 夏焰觉得有点好笑：「你别那么紧张，放松点。」 「没紧张。」他就是不知道下一步会发生啥，这种不确定性让他有点不适应。 「你看这里有个锚定指针，我们要朝那个方向走，在这个过程中会穿插双人和单人任务，例如……诶！你小心！」说着，她突然勐地拉了他一把，他踉跄一下被她拉到边上来。 发生啥了…… 「你倒是看路呀，这些小泡泡会不时出现，里面有玩家喜欢或者不喜欢的东西，对应的都是体检问过的问题。喜欢的就收了，不喜欢要砍掉，如果收了不喜欢的是要扣分的。」 顾长庚瞄了一眼那个泡泡，这啥……香菜吗？ 他伸出掌去，那泡泡「噗」地被他吸入掌心。 「诶你吃香菜啊？」夏焰瞪大了眼睛，「你看上去这么清心寡欲的，居然吃香菜！」 顾长庚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香菜怎么就不清心寡欲了？」 不对。 她哪只眼睛看到他清心寡欲。 「所以，你不吃吗？」他发问。 「吃啊，麻辣火锅的时候我一个人能吃一斤！」她抬了抬下巴。 「那不就结了。」他别过脸去，嘴角微微上扬。 「诶……不是，这游戏不是这么玩儿的，」夏焰不得不又启动解说模式，「不是说两人越相似分值就越高，而是要对彼此越了解，情感值才会越高。」 他伸出双指在他俩间勾了两下：「嗯，现在了解了啊。」 继而扣住她的手腕，向前「噗」「噗」摘了两个香菜泡泡，满意地抿抿嘴。 夏焰扶额，觉得自己在拖着一个小学生玩。 这时，他们面前分别出现一道半透明的银色大门，上面写着一行荧荧发白的字： 「我愿停下来，阅读你的过往」 夏焰往前指了指示意，然后两人分别进门。 一进去，那门框便消失了。 他们仿佛各自悬空在浩瀚星河中，周围都是星光点点，辽阔无垠，而这个空间里只有自己，没有别人。 眼前出现一行提示： 「准备好，看看你有多了解ta了吗？」 顾长庚抬手，点了个「是」。 眼前出现一个透明幕，居然是答题。 「1.你的ta，最喜欢的季节是？ a.春b.夏c.秋d.冬」 顾长庚皱了皱眉，犹豫着选了b。 「答案错误！是d.冬季，因为ta喜欢下雪时喝酒。」 他摇摇头，夏焰你居然不喜欢夏天。 「2.你的ta身上有一道伤疤，你知道在哪里吗？ a.脚踝b.手肘c.背部 d.肩膀」 顾长庚眉头拧得更深了。 手肘……好像没有。其他部位，看不见不知道啊…… 时间在倒计时，迫于压力他随手选了个c。 「答案错误！是d.肩膀，那里曾经被一只狗咬伤过。」 狗吗……初二曾经咬她？ 「3.你的ta有过几个男朋友？ a.0 b.1 c.2 d.3或以上」 顾长庚怔住了…… 这题，真的不知道。 零，不至于吧……她看上去也不像是还未开窍的样子，所以是几个…… 手一抖，选了d。 「答案错误！是b.有且仅有一位，「-ing」」 ing吗？所以她男朋友是初恋，且正在进行中？ 还没等他思索完，那透明幕消失了，银色透光的大门再次出现，那道光一直延伸到脚下，引领着他向前走。 而那门框上方有一行字： 「无论了解不了解，那些都是过去了。从此刻起，创造你们的现在吧。」 「咻——」门在身后消失。 他的跟前，站着刚刚从另一扇门出来的夏焰。 「不是吧？你三题都全错吗？」她盯着他头顶的「0/3」，满脸黑线，「你都抽到啥题啊怎么一个都不会……」 她好歹是蒙对了俩，在最后一道题里卡了壳。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8页 「3.你的ta有过几个女朋友？a.0 b.1 c.2 d.3或以上」 她想了想他这副皮囊，随手选了个d。 「答案错误！是b.有且仅有一位，「-ed」」 是过去式。 这么少吗？有点意料之外。 顾长庚还沉浸在问题的思考里，他有点不明白了，一个有男朋友的人为啥情深意切地表达，希望在这个星球里永远有那一个人等着她、守着她。 果然elevator pitch全凭演技。 这时，他的目光正好落在她的肩头，那无袖的布料下，隐隐露出了一朵淡紫色的小花。 「你的肩膀，受过伤吗？」他有点好奇。 「噢，之前遛初二的时候遇到一只恶犬，被扑上来咬了一口。」她低头看看自己肩膀，淡淡地笑了笑，「初二当时也快发疯了，硬冲上去把高她大半个头的大狗逼退。」 若不是他提起，她也快忘记这件事了。 「还玩儿吗？」她转了转笛子，抬眼看他。 顾长庚看她云淡风轻的样子，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 他好像真的，很不了解她。 「我……」 突然，夏焰的眼神越过他的头顶，眸光一变！ 远处的天空忽而风云变幻，天幕上「唰」地直冲下来一根巨大的旋转柱，纷飞的尘土和碎片在其中翻腾，瞬间天地翻覆，世界仿佛陷入混沌的边缘。 而那龙捲风柱的前头，赫然出现一直巨大的黑色怪鸟，向他俩俯冲下来！ 「顾长庚，防御了！」 第24章 -3】 夏焰开口的同时，身后的翅膀「嗤」地张开，整个人腾空飞起。 她单手横持短笛，直臂向前，盯着那俯冲过来的巨喙黑鸟，手中银色在指尖飞速旋转，短笛发出「嗡」的一声音浪，将她包裹起来形成一个圆球结界。 「咻——」短笛尾端飞出一颗银珠，直直射向黑鸟头部。然而它极速转身，那银珠只擦着爪子而过。它发出一声渗人的嘶鸣，一个后翻头朝下直线下坠。 血量只掉了一点。 「不好……」她反应过来，那怪物是直冲着另一人去的！ 「顾长庚，放箭！」她朝下大喊，跟着追了过去。 顾长庚方才脑里闪现看过的攻略，两人组队打怪是要有战术配合的，通常一人做饵一人攻击。他和夏焰目前实力悬殊，在这种情况下选饵，只能是他。 他没有放箭，而是转身。 跑。 夏焰一愣，这人怎么还不听指挥？！ 而他一边跑，一边研究猎手应该怎么飞。然而技巧不够，完全掌控不了靴子的点火装置，点了灭，点了又灭。 于是夏焰远远地看到地面有个身影，在一只黑鸟的极速追赶下，以极其诡异的路线在跑跑跑，左跳跳，跑跑跑，右跳跳…… 她真的气笑了：不是……你当你是「汤姆猫跑酷」吗？ 夏焰耐性有限，正准备追上去亲手解决，却见他终于脚底燃起一道火光，一飞沖天，不受控地在天上转了两个八字，再慢慢悬浮在空中，与那黑鸟对视。 她看他已是一头汗，蹙着眉，背部紧绷。 顾长庚，你到底会不会玩游戏。 你知不知道，一个猎手最厉害的，其实是…… 「唰——」他居然在半空中又跑了起来。 「顾长庚！」夏焰受不了了，怒吼起来，「你不亲手干掉它，没办法额外提升武力值！」 他愣住了。 突然想起来了。 horae非常讲究两人共同成长，除了看情感值，武力值的差距不能拉得太大，一旦等级相差大过三十，会自动解除配对。 他俩等级相差19，要是一起赢了等级+1，而如果是由他绝杀，他的等级可以+2。 她在带他上分。 夏焰一个加速横插在他和黑鸟中间，那龙捲风颳起的砂石打得她睁不开眼，而她缓缓举起手臂，银笛迅速旋转，形成一道冰面一样的屏障挡在前方。而那黑鸟怒目圆瞪，喉头张开，发出尖锐的一声。 「给你三秒，」她侧头，声音向后，「放箭。」 他听闻，左手持弓，右手从后背抽箭，挽雕弓如满月，直直地对准那黑鸟的头部。 3，2，1…… 「唿——」那黑鸟突然喷出一条火龙，直冲夏焰！ 「嗡——」顾长庚的箭离弦发出！ 那箭似是用了百分之二百的力气，尾羽在空气中擦出火，疾驰而去。 在松手的剎那，顾长庚突然眼皮一跳。 坏了。 「靠！你射哪里？！」夏焰吃痛，闷叫了一声。 那箭偏了，一下穿了夏焰的翅膀，她整个人向下坠，血条掉了一半。 她挣扎着用战损的翅膀维持平衡，喉头干渴沙哑，竟发不出一个音节。 而那黑鸟撑开喉咙，准备发动二次进攻！ 顾长庚突然一个箭步挡在她身前，负手抽箭，侧身满弓。 「嗖——」 那箭矢带着他满腔的愤怒穿过薄云，如同雷霆破空，尖锐的利刃一下刺破黑鸟的喉咙，将那一团妖黑瞬间击碎成齑粉！ 两人缓缓降落地面，终于脚踩硬土。 「嗨——」夏焰长长舒一口气。谁想身前那人竟一个转身，弓弩往旁一扔，单手抱住了她。 她被他用力抱紧，脖子后仰。而他覆在后背的手，在微微发抖。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9页 「对不起。」他声音沙哑，全是后怕。 夏焰脑袋一「嗡」，竟一时忘了推开。 半晌，她才反应过来，轻轻拽了一下他的衣摆。 「顾长庚，没事了，」她一边的翅膀焦黑，羽毛零落，声音闷在他的肩头，小小柔柔的，「假的。」 他身子一滞，松开了她。 夏焰故作轻松地咳了一下，笑笑拍拍他肩膀，「老兄，你是不是不怎么玩游戏。」 「嗯。」他老实承认。 天才狼狈，洋相出尽。 「哦，」她转了转手中短笛，狡黠一笑，「菜。」 他愣了一下，嘴角不自觉地勾起。 真记仇。 「好玩儿吗？」她眼睛亮亮的，下巴微微抬起。 horae的置景和剧情，她还是很有信心的。 而他不回答，他看见自己手腕的紫线，上面浅浅变了一下。 lv3。 他武力值升级了。 而他看到眼前的她一边翅膀残破，满是断羽，溅出来的血染红了半边裙衫。 忍不住，抬起手来。 掌中浮起弱弱的光尘，如一口薄气吹向她的翅膀。 「顾长庚！」夏焰惊唿了一声，「你不必……」 光尘消失，她的翅膀恢復了。 攻略上说，一个人是可以牺牲自己一级的武力值，去治癒另一个人的伤。 他都记住了。 「没关系，二和三，没差。」他淡淡答道，眸光沉沉落在她的脸上。 「你……」她一时语塞。 好不容易上的等级。 她无奈收起翅膀，交待起来：「你呀，回去可以好好……」 「venus。」 突然，她的身后传来一声清朗的唿唤。 她整个滞在原地，没说完的话吞进喉咙，像是霎时变成了一尊冰雕。 顾长庚发现她的不寻常，眸光一抬，看向她身后。 不远处，站着一位俊朗男子，一袭洁白如雪的华袍，衣袂随风飘逸。 他也是一位，乐师。 重点是，他的手腕处，有一条和夏焰一样的红绳。 「不介绍一下吗？你的朋友？」他款款走来，眼里净是温柔。 夏焰转过身，左手收到后背：「嗯，偶遇。」 「你好，我是mr.pris,」白衣乐师看向顾长庚，点了点头，「你也可以叫我，阿北。」 「你好，顾长庚。」 他抬眼盯着对方头顶，那里有半透明的等级标志。 【mr.pris】 武力值：lv30 情感值：30% 旅程进度：第三城20% 「你受过伤吗？」mr.pris微微皱眉，将夏焰拉至身前。 「小伤。」她没有抬头。 「下次练级叫上我，」他虚虚地拢着她的肩头，「我会护你。」 「好。」 夏焰觉得累极，只想快快下线。 「夏焰？！」「焰姐？」 突然远处有人高唿。 夏焰抬起头来。 是林漫和欧阳辰。 「你们怎么在这？」她觉得奇怪，什么情况，今晚这么热闹。 林漫看了看站在一旁的顾长庚和mr.pris，总觉得气氛哪里不对。 是哪里不对呢，又说不上来。 「好说了，我在给你下属洗脑，让他好好认可一下我们的项目价值，」林漫挑了挑眉，撇撇嘴，「你是不是要给我报销加班费啊，夏总。」 夏焰笑笑。 「哇，焰姐你的级别打到第三城了啊，有点牛……」一旁的欧阳辰发出惊嘆，「所以你们是来练级吗mars？诶，mars人呢？」 大家齐齐看过去。 顾长庚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 招唿都不打，下线了。 设备摘了，坐在桌前。 竟已是凌晨两点。 顾长庚定定地看着手机里horae的记录，有点失神。 【mars】 武力值：lv2 情感值：60% 旅程进度：第一城10% 不对，为什么第一城的旅程进度才10%，情感值竟去到60%？这不太合理…… 他想起夏焰说的，在通关前都不会知道这城邦是什么爱情主题，而最终会通过武力值以及和情感值分别达标而通关。设备传输玩家的情绪波动、心跳、血压等指标来确定情感值的变化。 所以，这是座什么城？他的情感值竟达到了60%？ 然而现在并不知道。 百爪挠心。 顾长庚蹙着眉，眼神一沉。 他打开电脑，登录管理员帐号去看后台数据，直接找到了自己的。 【mars】 旅程进度：天璇–嫉妒之城 第25章 -4】 顾长庚一声不吭下了线，林漫和欧阳辰两人都有点尴尬，面面相觑。 mr.pris倒是平静，眼里仿佛只有夏焰。 「你明早8点半出门吗？我提前替你约好车在楼下，你到公司了可以在外卖柜取刘记的生煎包还有manner的咖啡。」 「好。」 「中午吃如意轩的外卖可以？你最近肝火盛，给你点个枸杞叶浸油肝，再配个小炒可好？」 「嗯，的确很久没吃它家了，有点想念。」夏焰有点犯困，打了个呵欠。 「那么累，赶紧睡觉去吧。对了，你之前说耳石症犯，我给你下单了个新枕头，过两天会到。」他挽了挽她肩头的发尾，柔声道：「躺下就别再打开手机看ppt了，明早我叫你起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0页 「嗯，知道了。」 一旁的林漫和欧阳辰吃狗粮吃得目瞪口呆。 「你说，还要什么现实中的男朋友，ai包治百病。」林漫暗暗感嘆。 「诶，话不是这么说，男朋友的作用远不止订车订餐morning call好嘛，」欧阳辰不服，又不便高声反驳，只得别过头小声嘀咕，「这些你找个保姆也可以帮你做。」 「问题是呀，很多男朋友连保姆都不如，他本身就需要一个女朋友保姆。」林漫也觉得不便在他俩面前高声讨论，便跟着别过脸，一边瞪着他一边半闭着嘴只发出音节，含煳着说词。 「你是不是对男人有什么偏见？反正我不认为ai可以代替人类。」说不通，又说不过，他愈发烦躁。 「我觉得你对ai才有偏见，明明这是人类文明的一大步。」她也觉得这人莫名其妙，一个晚上的洗脑白洗了。 「诶，你俩还练吗？」夏焰斜看了他们一眼，满脸倦容，「我要下了，再见。」 说罢，离线了。只余下大眼瞪小眼的林漫和欧阳辰，还有淡淡看戏的mr.pris。 「其实，你们可以尽情大声讲，」mr.pris挽了挽白袍，浅笑一声，「我接收信息，不是靠听的。」 欧阳辰皱了皱眉，不满地「切」了一声，看了一眼林漫，觉得有点没劲：「我先下了，明天公司见。」 说罢，也离线了。 林漫嘆了口气，转过身来，定定地看着白衣乐师。 「阿北，我能求你一件事吗？」 「你说。」 她一字一顿，认认真真：「你应该让夏焰往前走，别再回头了。」 「她在往前走啊，」他的目光温柔而平静，声音不疾不徐，仿佛缓缓流淌的泉水，「我会一路陪着她往前走。」 「可是，你不应该过多介入她的生活。」 林漫觉得，其实自己也很矛盾。 两分钟前她才和欧阳辰辩驳，一个虚拟男友带来的幸福感有多强烈。此时此刻，她却在和这个虚拟人讲，你能不能离夏焰远点。 多么讽刺，不是吗。 「介入吗？我们本来就是一体的，」mr.pris双脚慢慢离地，他缓缓升至半空，隐入云雾。 上空传来缥缈的声音，若有若无，却清晰地传进林漫的耳里。 「只有第三者，才叫介入吧。」 接下来这一周，顾长庚都没有出现。 林漫有点奇怪，问涂陡：「你们mars去哪儿了，基本不见他来开会。」 涂陡翘着二郎腿嘿嘿一笑：「你还怕他会跑了不成？放心吧我们不会讲是一拨人，做是另一拨人的。老顾亲自跟着项目呢，就是不太喜欢见人，你们也别见怪。」 「哈哈，估计我哥下周末得疯，」顾玥歪着头转笔，「我把启动party定在工作室别墅了，希望他别看到人就临阵脱逃。」 林漫笑笑，余光瞥了一眼夏焰。 她在面无表情地在看欧阳辰给的进度表，触屏笔在手提电脑上面写写画画，似乎完全没有听其他人在说啥。 林漫想起昨晚mr.pris那句话，又想起撞见那三人时的氛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mr.pris是把顾长庚当情敌吗？这也太扯了吧。 ai男友，真的会吃醋吗？吃醋后，会做什么呢？ 「不走吗？」夏焰碰了碰她的手，林漫才反应过来散会了。 「噢，一起去吃午饭吗？」她回过神来。 「不了，阿北给我订了餐，外面太热了，不想出去。」夏焰收起电脑。 林漫想起来了，订的如意轩。 她下楼打包了一个餐，上来跟夏焰窝在她办公室吃。 「下周末party你来吗？」夏焰喝光最后一口汤，抽了张纸巾，「我记得你说要去参加老同学的婚礼来着？」 林漫滞了一下，低下头：「嗯，不去了。说新娘子觉得，礼到就成。」 夏焰皱了皱眉：「啥意思啊，人不让去，但随礼可以？」 「嗯，觉得，晦气。」 林漫话音刚落，觉得旁边那人的怒气值「噌」地就上去了，赶紧宽慰：「我没事，每家有每家自己的忌讳，我也并没有隐瞒，我离过婚。」 她说完，空气里安静了。就像一片布盖下来，把声音都闷在里头。 「想当初，也的确是傻，以为上天眷顾，从此人生顺遂。谁知道呢，一头栽坑里。」 林漫刚进zeta没多久，就派了喜糖，新郎是bumble上认识的，高大帅气，还是留过洋的。谈了才半年就急匆匆要娶她，她头脑一热就嫁了，房子车子都没要求。 领证没多久，男生就说：不如我们把房子卖了换学区房，你把首付给了，我负责还贷款。以后你的钱是你的钱，我的钱负责养家。 故事到这，本来就应该警惕了。 但林漫当时一门心思憧憬未来，被拉着看了几套学区房就开始上脑，天天想着孩子将来叫啥，去哪读书，报几个兴趣班好呢…… 结果，真的把自己爹妈给的房子卖了，五百万首付换了套一千万的学区房，还是贼小的那种。 过了半年，男方开始闹离婚，说日子过不下去了。 的房子属于共同财产，房子卖了直接一人一半。林漫幡然醒悟，觉得自己就是个二百五啊，这不是明摆着杀猪盘吗。 她不服，要走诉讼，结果那渣男天天找人堵她，各种谩骂恐吓轰炸，整得快要抑郁。诉讼也难走，没有任何对方过错证据，这感情淡了过不下去了，人家提离婚也合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1页 后来，还是她爸妈从老家赶来，抱着她说：「孩子，钱咱不要了，早断早了。你别怕，回家来。」 人生如浪，起起落落，到最后成为自己后盾的，也只有父母。 「所以啊，我说你再怎么样，也不可以卖房子然后把钱投进去基地里。」她说得语重心长，恨不得夏焰现场宣誓画押，「你下次去北极星叫上我，我得看着你。」 夏焰随口应了一声：「其实阿北离开后，我再没去过基地，每次想去就会突然头晕想吐，感觉有点应激性反应。这么些年来，我也只是和代理负责人林老师线上保持联繫而已。」 林漫看了她一眼，轻轻嘆了口气。 「年少时觉得爱情大过天，许是被那些故事洗脑，觉得自己能找到一个盖世英雄，踩着七彩祥云来接我。可是回过头来想想，当年的要求不过就是生病了他来送药，吃完饭了有人洗碗，寂寞了有人聊天。可是现在想来，这样的要求真是极低，哪里配得上英雄二字。我生病了可以美团送药，吃完饭了有洗碗机，寂寞了就去刷个剧，组队打个本。找个对自己好的男人，真的是因为我值得，而不是因为他好。」 她今天也不知怎么了，话特别多。 「人生就那么短短几十年，很多事自己想开点。此路不通，就走另外一条，别非这样不可。」 夏焰怎么会不知道她的意思，她在劝她放手。 「林漫，你知道吗，在我的人生观里，爱情就是应该从一而终的。」 「谁不想从一而终，而且在上一段爱情里你的确『终』了啊，只不过它结束了，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它就是结束了。所以你可以开始对下一段感情，开启『从一而终』。」 夏焰忍不住笑了，从一而终这个词还能这个角度来解释。 「那你自己呢，有新的开始吗？」 林漫摇摇头：「话说回来，我觉得谈恋爱没劲，自己一个人挺好。我连修马桶都学会了，要个男人在家干嘛？和我争马桶吗？」 就在这时，门被轻轻敲响。 「进来。」夏焰回应道。 一颗脑袋伸了进来，是欧阳辰。 「焰姐，隔壁新开了一家甜品店，大家说它家芋圆红豆甜汤特别好吃，刚好促销买二送一，焰姐你尝尝。」 说罢提着一袋甜品放在桌上，又不经意瞄了一眼在旁的另一人：「林漫你也吃。」 然后摆摆手，高大的身影掩门出去。 夏焰打开盒子，黄的白的紫的芋圆qq弹弹，上头还有糯糯的红豆，冰冰爽爽，看上去就好吃。 「咋了？」她看林漫在发呆。 「他叫你焰姐。」 「嗯？」 「叫我林漫。」 「你比我小，而且我是他老闆啊。」夏焰低头嚼着芋圆。 「小半年也算小吗？而且我比他高两个级别诶。」林漫蹙着眉。 「所以你想说啥？欧阳辰对你有非分之想？」 林漫被噎到了，咳出了眼泪。 「其实……也不是不行，」夏焰点点头，仿佛认真起来，「现在不都兴小狼狗吗？就是一个公司的，有点麻烦……」 林漫还没来得及开口，夏焰揶揄了一句：「要不，我让他走？」 「什么呀，我没别的想法，希望他也没有，」林漫喝完甜汤，摸着肚皮，「大家努力搞事业，赚钱要紧。」 成人间的谈话没有遮遮掩掩，早已过了一点点事就娇羞不已的年纪，好友之间说话也是敞敞亮亮，没半点拖泥带水。 夏焰不再逗她，点点头。 「话说回来，我都没有见过阿北，」林漫有点感慨，「所以他真人跟mr.pris一样帅吗？」 夏焰垂下眉，「3d建模还差了点，再修修。」 「那……」林漫那晚一直想问的话，终于问出了口，「mars呢？」 她那晚其实看见了，他俩有一样的紫色手绳。 夏焰怔了一下。 无来由想起那人转身一抱，手心都在发颤。 那些透过布料传到后背的炽热温度，仿佛跟真的一样。 「没别的，就是一起练个级。」 会有啥呢，他俩不会有啥。 第26章 -5】 烧烤架一支起来，啤酒瓶盖一撬开，那雪白的泡沫涌出来没过指尖，空气中满是麦子和烤肉的香气。 章尧鲜有地出席大家的活动，举着杯子说了几句客套话，顾长庚也礼节性地回应，表达了团队对接下来合作的重视。 「mars你不够意思啊，」章尧手拿杯口对了对他，笑了笑：「我喝酒，你喝茶？」 顾长庚歉意地举了举杯中茶：「抱歉，身体原因，不便喝酒。」 「啊呀我们老顾喝不了，我来替他敬您！」涂陡拿过一瓶酒，瓶口低过章尧的杯口，轻轻嗑了一下，发出脆生生的「当」一声，「先干为敬！」 说罢，仰头就是半瓶。 「我也来敬章总，」顾玥也凑过来，举了举杯子，笑意盈盈，「希望游戏早日面世，大卖。」 「哟，你们这一个个来救场的，是怕我吃了他不成？放心吧，我也不爱灌人酒。再说了，我们这能喝的也轮不到我，」他伸手把夏焰从后捞上来，往前推了推，「跟大伙儿喝一个吧，夏总监。」 夏焰被点名，伸手在桌上拿了瓶啤酒，开盖，跟涂陡顾玥碰了碰。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2页 一句话不说，仰头就吹了半瓶。 一伙人开始起闹，涂陡笑笑把剩下那半瓶也干了。夏焰却不跟他比风头，只说土豆哥好酒量呀，就想退身出去。 「夏焰，真不像你呀，怎么就撤了，人小姑娘还举着杯呢！」章尧似乎不太满意。 一旁的欧阳辰见状，转身拿杯子就想上去救自家老闆，却被身后的林漫摁住杯口，无声地做了个嘴型：「别动。」 她知道，这种场合，越救越惨。 夏焰回过身，向顾玥举了举瓶子：「我干了，你随意。」 顾玥一愣，看着她几秒就空了瓶底，便也噙了两口酒，却没有跟着众人喝彩。 女孩子之间，知道有些场合不适合拱火。 「肉要煳了。」 顾长庚在众人身后，淡淡地说了一句。 一群人便「轰」地赶过去分肉，顾玥顺势捞了几串放碟子里，递给章尧：「章总尝尝？」 章尧接过来，却递给了夏焰：「你吃吧。」继而眼神如猎，看向前方：「mars，聊聊？」 顾长庚双手插袋，点点头，两人走出院门。 过了十分钟，顾长庚独自回来，却不见章尧。 「人呢？」涂陡嚼着羊羔肉，辣得直吸气。 「已经走了。」 涂陡把竹籤儿往垃圾桶一扔，手背一抹嘴，「说啥了？」 顾长庚却没接话，在鼎沸人声中张望。 许是知道大老闆走了，一群打工人的神经仿佛才终于松弛下来，一边被烧烤的烟燻得眼泪汪汪油光满面，一边却咧着嘴嬉笑打闹。喝酒的喝酒，玩色子的玩色子，吃肉的吃肉。 他在这人间烟火中看了一圈，才看到一个纤细的黑色身影，在烧烤架后面神色认真地用竹籤穿鸡翅。 她今天和平日的职业打扮不同，穿着宽宽的黑色t恤，牛仔短裤，蹬着双小白鞋，低头皱眉，像个在做手工的学生。 不知是方才喝酒喝太急的缘故，还是被那烟燻的，她双颊绯红，眼里有着迷离的水光。 他这才别过脸来，回涂陡的话：「章尧想拉着我们一起去见投资人。」 「给他站台啊？这算盘打的。」涂陡撇撇嘴。 「嗯，嘱咐我让你记得别穿拖鞋。」 「……」 顾长庚说完，转身往里屋走。涂陡叫住他：「诶你去哪儿？不一起玩吗？」 「太吵。」 酒过三巡，大家吃累了，也玩儿腻了，干脆围坐一起聊天。 「来，大家吃点水果，」欧阳辰捧着个大盘子上来，上面三个碟子整齐地码了各种水果：剥好的柚子、切好的西瓜、洗净的葡萄…… 「哇欧阳辰，够暖男的啊，」顾玥拍拍他肩膀，「你女朋友一定很幸福。」 「瞎说啥啊，」欧阳辰缩了缩手，眼神飘向身旁，小小声回了一句：「我没女朋友。」 「不是吧？！我不信，」顾玥摇摇头，笑着对大家说，「他呀，以前在我们高中可风光了，每次打篮球一出场就一片尖叫，迷倒众生……」 欧阳辰红着脸递给顾玥一片西瓜：「吃你的水果，闭嘴……」 「那你怎么没跟他在一起啊？」身旁的阿k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我？」顾玥咬了咬西瓜尖，冰得哆嗦了一下，皱着脸说：「他不适合我，他比较幼稚。」 欧阳辰此时此刻真想拿个麻袋把她套走扔出去。 「呀，原来我们欧阳辰这么受欢迎啊，」夏焰看他一脸吃瘪的样子，忍不住也想逗逗他，「你喜欢啥类型的，焰姐也帮你留意一下？」 「我……」他愣了一下，仿佛认真在想，「成熟一点的，善解人意一点的……」 诶？夏焰瞥了一眼林漫。 「还有就是，会为朋友两肋插刀的。」欧阳辰每个字说得都有点用力，好像在说给谁听。 坐在他对面的林漫滞了一下。 夏焰的膝盖，轻轻地碰了一下她的。 她咬了咬牙，心里骂了一句「死夏焰，你等着」。然后吸了口气笑着问顾玥：「说起这个，我反而很好奇，你哥有没有女朋友啊？」 「我哥？他空窗好久了，怎样怎样，有什么嫂子介绍吗？」说起这个话题，顾玥两眼放光。 涂陡接过话来：「空窗？你哥有过女朋友吗？」 顾玥啧了一声：「土豆哥你不记得了吗？当年他回国的时候不是交过一个，还跟你一起吃过饭来着。」 涂陡恍然大悟：「啊？那个也算吗？感觉生理冲动大过感情冲动……」 「喂，你这样说我哥……」 「身材是比较辣……」涂陡笑笑，突然好像感受到哪里飞过来一道眼刀，却不知死活继续侃：「诶当事人来了，你自己问他！」 顾长庚显然是都听见了，脸一沉，绕过他们径直走到那边的烧烤架去了。 林漫暗笑一下，起身也走过去：「我去烤个榴槤。」 夏焰看着那人的背影，挑了挑眉。 看着清心寡欲的，原来喜欢吃辣。 欧阳辰也看过去，有点心事重重。 林漫不会喜欢顾长庚吧…… 一旁的涂陡也站起来，开始拉着众人进屋里去打switch。顾玥饱得不想动，也被他拉着走：「走啦走啦，这里空气不太好。」 「哪里不好啊？」顾玥被迫起身，一脸疑惑道。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3页 「闻不出来吗？」涂陡笑笑，「酸，柠檬的味道。」 第27章 -6】 一伙人都被涂陡招唿着硬拉走了，那一桌只剩下欧阳辰和夏焰。 「她其实不太爱吃甜食。」夏焰突然开口。 那天的芋圆红豆甜汤，三分之二都进了她的肚。 欧阳辰倒吸一口冷气，瞪大双眼：「焰姐……」 「她属松鼠的，就喜欢啃坚果。」她继续讲。 他愣住了，突然没来由笑了一下。 还真是松鼠，喜欢用牙咯咯咬吸管，折成一层层，仿佛在叠星星。 「焰姐，你是……怎么发现的？」在自家老闆面前，他很心虚。 「信号太强，很难不察觉。」 欧阳辰脑子有点懵，他强迫自己定下神来，认真地看着夏焰：「我其实也不知怎么了，就是突然被电击中了一样。我知道我现在离『配得上』还有不小距离，我努力往前奔，让自己变得更优秀。」 夏焰抬眼，笑笑：「你紧张啥，我又不是面试你。再说了，哪里轮得到我面试。」 欧阳辰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可是我觉得你说得不对，你要变优秀是为了你自己，不是为了『配得上』，不然你这段追求，也太沉重了。」 他定定地看着她，语气真诚不虚伪：「焰姐，我明白。我一边努力，一边尝试让她更了解我。说到底，感情的事也不是说努力就能成的。」 「欧阳辰，我不知你有几分真心，还是只是脑子一热。」她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我们公司虽然没有明文禁止办公室恋爱，但你们毕竟职位有别，一旦有闲言碎语对大家都不好。这个你能理解吗？」 「我明白，我会注意的。工作时间绝不打扰，也不影响她。」他的眼神坚定，像是能看到很远的一个靶心，便绝不动摇。「只是我再怎么说，话都显轻巧。倒不如你看，我怎么做吧。」 夏焰点点头，「倘若有一天发现你不靠谱，我第一个打跑你。」 欧阳辰笑了，露出好看的大白牙：「好。」 顾长庚往锡纸上扔了两片面包，有点兴致缺缺。 林漫踱到他对面的另一个烧烤架前，将对半切开的榴槤裹上两张锡纸，在炭火上烘。 「这榴槤啊，外壳硬，又带刺，脾气还臭，看上去生人勿进。」她拿着个纸皮扇火，自言自语，「可是打开才知道，心比谁都软，吃起来又香又甜。」 顾长庚怔了一下，抬头看她。 林漫也看他，笑笑。 「你在说谁？」他不傻，听得出话中有话。 「说榴槤啊，」她答，「这世上的水果里，我最喜欢榴槤。」 言及于此，两人交换过眼神，都心照不宣。 「她的壳有点难开，你要很有耐性，也许还会被刺伤。开榴槤又如赌玉，费九牛二虎之力打开了，发现肉只有那么一丁点。」她并不想劝退他，只是想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充足的心理准备，「这时你要是放弃了，不去剥开后头，也许就会错过饱满的果肉。」 顾长庚不接话，看着她身前的榴槤，那翠绿的壳开始被熏得发黑，自下而上层层渐染，而那奶酪香气开始溢出来，四处飘散。 他沉默了好一阵，才终于开口：「林漫，她有男朋友，我不想招惹她。」 这句话一出口，他突然觉得仿佛一道城墙被冲破，坍塌成一堆黄土。 顾长庚这才意识到，他已经在招惹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她的影子仿佛就在眼前晃来晃去，赶都赶不跑。每次看到她，只觉得心痒难耐，鼻尖全是当时她掌心里的，橙子香气。 夏焰，你真的很烦。 可是每次他忍不住走前一点，她就立马竖起尖刺，如临大敌。而他终于知道，她的感情状态是「ing」。 能怎么办呢？除了退出，别无选择。 他不会去做罔顾道德的抢夺，选择权并不在他。 「呀，好了，」林漫用夹子夹起冒着热气的榴槤，放在盘子上，递给顾长庚：「可以吃了。」 顾长庚接过，望着里面软糯的奶黄色果肉。 「好香，」林漫自己也捧了一个，抬起头，认真地对他说：「你可以试着慢慢打开她的壳，走进她的世界。也许你要花上很长一段时间，才了解她为什么会长成一颗榴槤。」 顿了一下，她补了一句：「还有，她没有。」 夏焰低头在刷手机，饭气攻心，只觉得昏昏欲睡。突然旁边有人碰了碰她的肩膀，她抬头，发现是gxy。 它没有作声，平板上出现小小一行字：「夏焰，你上次来的时候落下了一对耳钉，在洗漱室里。」 夏焰一拍脑袋：对诶，难怪我找不到。原来是上次过来见初二的时候，脱下忘拿了。 平板又换了一行字：「你方便自己去二楼取吗，洗漱架太高了我够不着。」 夏焰无声地比了个ok。 gxy真是贴心，要是它在这里大声嚷嚷说她的耳钉落在顾长庚家了，她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她走进里屋，上了二楼。 在洗手间镜子旁的架子上，静静躺着一对银色的耳钉。 她吁了一口气，拿在手中。 一转身，眼睛却突然与正走上楼来的顾长庚对视。 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4页 那次进游戏之后，他俩已经两周没有联繫过。平日里最多在工作群上对接几句，再无更多交集。 也不知道，是谁在躲谁。 「怎么了？」他见她竟出现在二楼，有点惊讶，脚步滞住不前。 「噢……gxy说我上次漏了对耳钉在这，」她慌忙解释，手指捏着两颗硬物，那细针快要嵌入指甲缝，「所以上来拿。」 「它怎么不直接拿给你？」他有点奇怪。 「它说它够不着。」夏焰老实回答。 顾长庚看了看那架子，不经意挑了挑眉。 这小子，什么时候学会了耍心眼…… 「这大半天的你也没怎么出来，」她有点尴尬，没话找话，「你吃东西了吗？」 「吃了。」 「哦，吃啥了？」 他定定地看着前方，踩上最后一层楼梯，再一步一步往前走。 她鲜有的局促不安全然落入他眼中，不知道为什么，竟隐隐有点开心。 像是雨后云散见日，日光洒满池塘，塘水清澈见鱼，鱼儿追尾嬉戏，戏水间跃出水面，发出悦耳的「噗通」的一声。 噗通，噗通。 那一声声，是心跳啊。 「吃了……榴槤。」 第28章 -7】 夏焰皱了皱眉，有点狐疑。 谁会半天不吃东西，专程下楼就吃了个榴槤？ 「老顾，李医生和樊星到了哦！」涂陡在楼下拿着个麦克风喊，看来switch没玩成，改唱k了。 「来了，你先招唿。」他声音传出去了，身子却没动。 夏焰被他堵在门口，出不得，退又无路可退。 忽然顾长庚身后传来「嗡嗡」的声音，一个白色圆盘状物体在他脚下缓缓挪动，他扶着门框抬起脚来，让它慢慢走进去。 夏焰见状也让开一边。 那扫地机器人径直走进去，无视安静的两人。 午后的阳光透过洗手间的纱窗照进来，地面映上薄薄的纹路，如同水面一样。它扫得极慢，按照地图指令沿着瓷砖边缘一路过去，那刷子带着机械电流声「嗡嗡」地在地面细细描画，每一下与墙壁的轻触都像是一种暧昧的试探。 楼下有人在低声唱着，那歌声顺着楼梯拾级而上，在他们脚下如池水蔓延开来。 「喜欢你 车窗上的雾气 仿佛是你的爱在唿吸 喜欢你 那微笑的眼睛 连日落也看作唇印 我喜欢这样跟着你 随便你带我到哪里 你的脸 慢慢贴近 明天也慢慢地慢慢清晰 ……」 夏焰盯着它出神，直至它完成打扫绕到脚边要出门才突然反应过来，跳了下脚。 「叮」。 是耳钉落地的声音，继而「嘞嘞嘞」地被滚轮吸进胸腔内。 「呀，吃进去了……」 顾长庚忙蹲下去按停机器人，然后翻了个底，掏出尘盒。里面全是纸屑头髮丝灰尘，乌糟糟地团成一团。 「机器人也没有那么聪明嘛，钉子都吞，也不会吐出来。」夏焰抱怨。 「机器人会越来越聪明，但也无法包办所有的事，否则这日子到底是人在过，还是机器人在过？」他在里面扒拉出来一枚银色的四叶草，在蒙尘的日光下色泽有些暗淡。 放在掌心里，递给她：「洗一下。」 她捻起，耳钉的银针轻轻刮蹭了一下他的掌纹，有一种奇异的痒。 转身，打开水龙头，「哗」。 下一瞬，她的背一僵。 冲下去了…… 他也看见了，那一颗小小的银色，顺着水流一秒便消失在洗手盆下水口。 蹙着眉问：「很重要？」 「嗯。」 那是阿北当年送的耳钉，她最常戴的一对。 「算了，事不过三。」她盯着那半翻起来的下水口盖子，冷冷地关掉水龙头。剩下那一枚放进牛仔裤袋里，迈腿走出去。 他仿佛看见她身上的壳又将自己包裹起来了，上面全是尖刺。 「我知道 它在诉说着你承诺言语 我知道 它在诉说着你承诺言语 ……」 楼下的歌声嘎然而止。 这歌，怎么前后是不一样的故事呢。 一伙人又唱又跳累了，小年轻们嚷嚷着要出去吃砂锅粥，而老马要回家跟老婆报备也回去了，剩下林漫他们几个骨干。欧阳辰不想走，被夏焰看了一眼，才不情不愿地跟着其他人去吃粥。 顾长庚中途又消失了一段时间，直到人群散了才出现。 几个人散散地围坐一块，涂陡伸了个懒腰，突然兴致来了撩起个话题：「李医生是怎么被说服的呢？」 「这小子啊，跑来我这说了好几次，还说樊星极力需要一个精神心理科医生，不然就做不成了。」李医生斜眼睨了顾长庚一眼，「我这个人吧，耳根子最软了，是吧？」 「那樊学姐你又是怎么被说服的呢？」涂陡又转而去问樊星。 「某俩人一前一后地来找我啊，一个说我要是不加入，就没办法说服mars。没成想人家刚走，另一人就火急火燎的跑来了。」樊星笑笑，顺着李医生的调调说话，「你们也知道我，最不经夸，一夸的话啥都答应。」 涂陡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给顾长庚翻了个白眼。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5页 当初是谁让我把佛请走来着。 「不过话说回来，我在这科室干了大半辈子，愈发觉得我们能为这个世界做的，还有太多太多。」李医生揉了揉眉心，正色道。 夕阳如蜜，漫在肩头。 「利用机器学习和大数据来建立预测模型，其实可以极大节省心理教育和医疗资源，能够发掘许多传统心理研究手段无法获知的信息，实现心理健康状况的预警和精准治疗。脑机接口技术的应用场景也是大大的有啊，只恨这时间不够，真的不够。」 科学无涯，而人生太短。 「我多想亲自能把父亲的阿尔茨海默病缓解，哪怕是能记起我和母亲。每每想到这，就会觉得如果我能做点什么，也不枉以前我不顾一切地选择读医。」 讲到这，大家不免有点沉默。 目光看向樊星，她耸耸肩：「为了当年的project shadow，以及，为了江原醒来。」 「你们呢？」涂陡望向前方的夏焰和林漫，半杯啤酒下肚，「该不会只是为了份工吧？」 「为了对抗爱无能吧，」林漫笑笑，眼底尽苍凉，「我好像已经忘记，全身心爱一个人以及被爱是什么感觉了。你呢，土豆哥？」 球又抛回给涂陡。 「我哈？」涂陡用手背蹭了一下鼻子，脚板踩在藤椅的横樑上，却鲜有的没有抖腿，「我希望再见到我爸爸。」 林漫微微蹙眉：「你的父亲是……」 涂陡看了看天空，双手举起食指：「在那架飞机上，飞机不见了。」 又是长长的沉默。 夕阳渐渐西沉，余热仍在空气中瀰漫，带着湿湿的草木香。虫鸣声在枝叶间传来，如同夏夜起伏的唿吸声，一下，一下。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嗨，别说我了，你呢？」涂陡看着夏焰。 她伸直腿，直直望着自己的小白鞋，鞋跟扣在地面，「我俗，为了钱。」 顾长庚扫了她一眼。 而她面上波澜不惊，毫无表情，看不出真假。 「mars又是为什么？为了你的科研追求吗？」击鼓传花，林漫最后把球给了顾长庚。 他吗？ 他在最后做决定之前，问过亚瑟教授。教授说：mars，与其是别人，我倒宁愿是你。 「不知道。」 人生很多事，好像本来就没有太多原因。而有着原因的很多事，却偏偏并没有结果。 「嗨，这个镜像版的星球叫啥名儿好啊，总得正儿八经起个名字。」涂陡挠挠头，终于又开始抖腿。 「horae-x。」夏焰突然说了一句。 「x吗？x好啊，代表无限可能。」涂陡点点头。 「是xerography，復刻。」顾长庚接了一句。 horae-xerography，在这个永远没有时间流逝的永恆国度里，将记忆復刻。 「只有三个月的时间了，为了尽快成型，我们要把自己的记忆捐出来，餵模型。」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那虫鸣仿佛是在询问：愿意，不愿意。 「我加入。」夏焰第一个。 「我加入。」似乎是异口同声。 ok,i’m in. were all in. 离开别墅的时候还早，大家开车的开车，等网约车的等网约车。 纷纷离开，独独夏焰的车还没来。 身后有人拉了一下她的t恤衣摆。 是gxy。 它摊开手，递过去。 「mars下午把水管卸了，掏了半天。」 它的掌心里静静地躺着一枚四叶草。 夏焰用指尖捻起，那耳钉的银针嵌进指甲缝里。 原来下午他消失的那段时间里，是去做这个吗？ 一阵凉凉的夜风吹起，她的碎发飘扬，在额前迷了眼。 这个长长的夏天，好像真的终于要结束了。 第29章 -1】 当一颗恆星垂死 它的心开始坍缩 吞噬星系 吞噬宇宙 它将会成为黑暗之王 ——黑洞：宇宙中最强大的引力陷阱 夏焰这一周非常忙，一来跟大伙一样去工作室同步记忆数据，提取有效记忆并按照自己的需求修正参数选择，二来忙着准备跟投资人的二次会面。 一直到了周五，忙脱线的她才有一点时间去小酒馆放空一下。 两杯清酒下肚，微醺的感觉刚刚好。 酒精有个好，上头了整个人容易松弛下来，平日里的面具和包袱，统统都扔到一边见鬼去吧；酒精也有个不好，松弛下来感官就会特别敏感，你都能清晰听见胸腔内那空洞洞的回音，在寂寞的风中荡漾。 渴望与人诉衷肠，渴望被人爱抚。 她能去的地方不多，来来去去都在小酒馆，林漫说她这是「愚专」。 偶尔有人前来搭讪：嗨，请你喝一杯。 她要么眼神望向老林求救，要么就直接摆摆手说：我在等男朋友接我，他在路上了。 他一直在路上。 老林是知道她那一档子事的，成日替林漫盯着她，也帮她挡掉牛鬼蛇神，就怕她被捡尸。幸而她酒量还行，回回都是清醒着拒绝，清醒着离开。 问题是今晚，尤其不想回家，那个冷冰冰没有人气的家。 她划开微信，正准备找林漫说今晚去她家睡好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6页 突然顶部出现个墨蓝色的星空头像，带着鲜红的「1」。 「顾长庚：你的数据基本ok了，明天可以来试试。」 诶？ 她的心跳了一下，直起身子打字：「我跟林漫来。」 过了一分钟，对方回道：「你一个人来。」 她怔住了，脚趾在高跟鞋里微微蜷了一下。 过了几秒，他又补了一句：「她的还没好。」 哦。 琉璃灯在头顶，洒下斑驳的光影，像是琥珀色的梅子酒荡漾在杯底。 她只觉得头很重，倒下靠在左臂弯，右手握着手机打字：「明天上午还是下午？」 没有发出，又一字字删了。 「好呀，下午方便吗？」 手指停在发送键，最后还是按了删除。 左手被枕得麻了，头换到右边，手机移到左手缓缓按着输入法，那屏幕上荧荧的白光刺得她眼眶发烫。 那对话框上出现的一个个字，像是魔鬼在跳舞。 「我今晚过去吧。」 顾长庚在那头半天等不到回復，蹙着眉看着微信顶部一直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一分一秒过去，却仍是正在输入。 突然，屏幕显示：「夏焰」拍了拍我。 「顾长庚：？」 那头的夏焰突然一下吓醒了，脖子惊出薄汗。 靠，手抖。 杯底还有一点酒，她仰头喝完，冷静地按下发送键：「下午2点吧」。 跳下高脚凳，跟老林挥了挥手。 「走了？」老林看她脸色有点发白，忍不住关心地问：「你还好吧，叫车了没？」 「嗯，回家。」 直至上了车，夏焰才觉得胃有点烧得慌。她把头靠在车玻璃上，顺着车的行驶微微晃动，墨色的树影斑驳透窗而入，一道一道在身上划过，她只觉得自己像砧板上的鱼，被黑色的刀一下一下地起鳞。 手机亮起，是微信信息。 「顾长庚：你在哪？你是不是喝多了？」 他察觉到她的混乱了，区区五个字，不可能足足输入了十分钟。 她到底想说啥？ 「在家，晚安。」 回復完这句，夏焰把手机关机，扔进了手袋里。 阿北，我差点犯错误了。 被蓦然按下休止符，顾长庚觉得自己已再无追问的必要。 退出对话框，他点开顾玥的头像：「你是不是想升级整套打游戏的设备？我买给你。」 顾玥：「哇？突然这么好心，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顾长庚：「要不要？」 顾玥：「要，说吧，有什么有求于我。」 顾长庚：「带我去horae练级。」 顾玥：「？？？现在？」 顾长庚：「现在。」 顾玥：「老顾，这个时间是要算三薪的。」 顾长庚：「不要算了。」 顾玥：「要要要！」 漆黑的夜里，有人靠着车窗发呆，有人盯着电脑蹙眉。 夜莺和鲸，有着各自的心事。 但无人入睡。 周六，午后两点。 夏焰进门的时候，只有gxy在迎她：「mars在机房，我带你去找他。」 她瞥了一眼地面，青石板上有着浅浅的投影： mars，你已经5天没有餵莎士比亚了，他很不开心，再也不想见到那个圆滚滚的傢伙来撒鱼粮了。 最近门外那只猫好像没来了，一下子安静下来，孔明反而有点想它了。 夏焰好奇地问gxy：「这些文字是怎么生成的呀？」 「这一片生态区是会採集五感信息的，你看这里有两个自动追踪的摄像头，可以精准捕捉到莎士比亚和孔明的动态，以及周围的温湿度、声音、味道，甚至是孔明踩在石山上的重力、莎士比亚活动的轨迹。一开始mars做了个模型会提炼只是进行它们身体和心理健康的数据分析，报告会定期传输到动物医生那边。再后来，加入了aigc的能力，不仅可以3d模拟互动，还可以每日生成类似『心里话』这样的文字，感觉就像和它们在交流似的。」 真的，蛮有趣的。 「他做这个是为啥啊？」夏焰继续问。 「无聊吧。」gxy慢慢往前挪，夏焰迁就它也走得慢，「其实mars挺孤单的，他不是一个会玩的人。」 「也是，游戏也打得菜。」 「他昨晚拉着顾玥隔空打游戏打到半夜呢，早晨才眯了一会儿，他有在努力学习，」gxy带着她下楼，原来机房在别墅负一层，「夏焰，你有空多来跟他玩。」 夏焰愣了一下。 「哦。」 夏焰进去的时候，顾长庚正托着腮对着电脑，戴着细边框眼镜，一副书生模样。 她想起那天冲上去把他眼镜摘掉，也是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如今想起来都想钻地洞。 他侧了侧头让她坐下，然后递给gxy身份证和护照：「帮我扫描发给教授那边，谢谢。」 夏焰快速低头瞄了一眼。 gxy拿过，慢慢挪出房间，把门带上。 「给你看样东西，」他面前有六块屏幕，指了指最左边这一块，上面是一个大脑的示意图。 「这是……」夏焰定睛看，「你要跟我讲解大脑吗？」 「嗯，人的记忆储存在大脑皮层里，到目前为止我们已经可以识别出20多种记忆，分别储存在大脑的不同部位：例如杏仁核储存情感记忆，触觉和运动感觉在顶叶，视觉信息由枕叶收集，你可以理解为就像一个分门别类的图书馆，每一个片段都有自己的编码。这里是海马体，它是大脑的指挥中心，可以调用不同位置的皮层信息。」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7页 他讲得浅显易懂，夏焰也听得进去，她知道他希望自己作为项目运营负责人，对这背后的逻辑能理解更透彻，面对着投资人陈述的时候才不会憷。 「我们的模型会将非线性的记忆源数据提取，产生『事实记忆』。而当大脑回忆某一段经歷的时候，这些分散的记忆碎片也被重组在一起，形成一个完整的场景。这是经过你的情绪和潜意识二次创作产生的『认知记忆』，回忆有可能与事实是不一样的，也就是说你自己的『认知记忆』和『事实记忆』也许会存在偏差。」 顾长庚讲得认真，身体微微前倾。他中午起床才沐浴，头髮仍是半干，身上有淡淡的须后水味道，带着薄荷的清新。 「horae-x不能直接读取『认知记忆』吗？」她发问。 「不行，目前的技术只能提炼源数据。」顾长庚摇摇头。 她指指屏幕：「现在展示的是我的大脑记忆分区吗？」 「嗯。」 「那不同颜色的色块代表什么？看上去有点像热力图。」 顾长庚却直接切了屏，大脑的分区图被关掉了：「夏同学，这个知识点我们下次再讲好吗？」 夏焰笑了笑，眼里带着光：「好的，顾老师，下次我还坐第一排。」 这是他今天看到她的第一个笑容，进门的时候整个人像被霜打了似的，蔫蔫的。 「走吧，我带你去二楼。」他拉开椅子站起来。 「你跟我一道吗？」她有点迟疑。 他经过她的身边，瞥见她一双小小的耳垂上光光的，留着个小孔。 「老规矩，你自己来。」 第30章 -2】 这是夏焰跟mr.pris和初二的第一次三人碰面，在horae-x的第三城。 「汪呜，阿北你好。」初二在夏焰的大腿后方伸出个脑袋来。 在夏焰的记忆被全数復刻后，它终于记得他了。 只是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初二，来阿北爸爸这。」乐师宽大的白袍虚虚拢着狗狗，修长的手摸摸它的脑袋。 好像……又对了。 他俩在初二成为淘汰犬后将它领养回家，自称阿北爸爸夏焰妈妈，这个称唿对于夏焰而言再熟悉不过。 初二点点头，却一直没有表现得特别热情，只一脸乖乖被抚摸。 「想当年初二是个早产的宝宝呢，才这么一丁点大，」mr.pris比划了一下，「现在是个大姑娘了。」 夏焰眼里起了雾。 若是时光可以倒流，回到那些年，然后再静止，该多好。 「夏焰，」mr.pris温柔地看着她，眼神里是引领她向前的期许，「我们把这一关攻了吧，这样我们就可以进入第四城了。」 他要她只保留一个配对。 她点点头，与他并肩向前。 突然，两人之间平地而起了一道磨砂的屏障，将他们一分为二，彼此看不清对方。而初二反应极快，一下子便从阿北腿边跳至夏焰身边，与她一道。 夏焰知道，开始考双人默契了，他们会被问同样的问题，看看选择的答案是否一致。 默契满分，就可以提升情感值。 「1.夏焰加班的时候，宵夜怎么解决呢？」 这题太容易了，夏焰笑笑。 题目下方对应出现了四张场景图：a.夏焰提着外卖b.夏焰自己煮c.阿北在家煮d.夏焰喝水饱 可是说是迟那时快，初二突然跃起，手掌摁下了「a」。 「诶？！」夏焰忍不住惊唿，「不是啊……」 她的宵夜，向来是阿北在家准备的。每次如同丧尸般回到家，再吃了宵夜回血满格。 怎么可能是a？！ 「默契为零！mr.pris选择c，venus选择a」 「初二，你按错了呀……」夏焰忍不住责怪它，「你忘了吗，阿北的厨艺很好。」 「汪呜……」初二耷拉下脑袋，有点委屈，「对不起……我只记得你很爱点麻辣烫和螺蛳粉……」 没时间再埋怨，第二题来了。 「2.阿北的电脑屏保是什么？」 题目下方有四张屏保图片：a.阿北搂着夏焰站在紫薇树下b.初二在玩球 c.夏焰和阿北抱着初二d.阿北站在北极星基地门口 夏焰赶紧按了c。 「默契满分！mr.pris选择c，venus选择c」 她长吁一口气。 「什么是屏保啊？」初二好奇地问。 「就是电脑开了一段时间之后，屏幕会出现一张图，我们指过给你看的呀。」 初二歪歪头，不说话。 「3.阿北和夏焰都喜欢的歌手是？」 题目下方出现了四位歌手图片：a.周杰伦b.lisa c.邓紫棋d.田馥甄 夏焰愣住了，a还是d呢…… 「夏焰，这有啥好犹豫的呀，a啊。」初二在一旁敦促。 不对，她记得阿北在车里反反覆覆，来来去去地播hebe的歌。 「刚刚才告别了冬季，泪还在眼角结着冰。」 爱着爱着就永远。 「我都寂寞多久了还是没好，感觉全世界都在窃窃嘲笑。」 你就不要想起我。 「人本来就寂寞的，借来的都该还掉。」 寂寞寂寞就好。 …… 她将手慢慢伸向了d。 「夏焰，你记得吗，你跟阿北一起去抢周杰伦在香港演唱会的票，抢了两轮都没有抢到。当时你还哭鼻子了……」初二挡在她身边拦着。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8页 倒计时在跳，30,29,28…… 她记得，她当然记得啊。到后来阿北差点去买了黄牛，一张4888，两张就差不多一万。 那时恰逢初二在寄养家庭定期回基地集训，她抱着它蹲在墙角吸鼻涕，跟阿北说不要周杰伦了，太贵了，我们不要了。 然后阿北就在她身边唱了一晚上的周杰伦，唱到最后声音都哑掉，就像阿杜在唱《可爱女人》。 15,14,13…… 可是题目是，两个人都喜欢。 到底是他喜欢着她的喜欢，还是应该她热爱着他的热爱？ 怎么连阿北的记忆，都变得如此模煳了呢？ 「夏焰，还剩5秒了……」初二汪呜一声。 她手一抖，选了a.周杰伦。 「默契为零！mr.pris选择d，venus选择a」 两人间的屏障消失，白衣乐师重回身边。他头顶上方有小小的字样「3/3」，而夏焰的头顶是「1/3」。 按照题型推断，这是七城中的摇光——陪伴之城。 她和阿北有关陪伴回忆的默契，没有过关。 「没关系的，夏焰，」阿北将她拉至身前，握了握她的手，「没必要难过，再来就是了。」 不，不是难过，就是觉得哪里出错了吗？ 「要不要，我同你去打一架？」他继续宽慰，想让她把皱起的眉毛舒展开来。 「不了，今天状态不太好，有点累。」夏焰摇摇头，「阿北，今天先到这吧。」 「好，」阿北松开她，负手在背后，「虽然，我觉得难过的应该是我才对，会不会有一天，你就会慢慢慢慢地，忘了我。」 就像《寻梦环游记》里说的那样。 the real death is that no one in the world remembers you. （真正的死亡是世界上再没有一个人记得你。） 「不会的，我会永远记得你，」夏焰拼了命摇头，然后还蹲下来拉了拉初二，「还有初二也是，我们三个会永远在一起。」 初二在一旁，小小声「汪呜」了一下。 阿北笑了笑，背后的手慢慢拿到前方，递给她一朵小小的浅白色。 是一株白兰花，被串在一根细细的线上。抵至鼻尖，是沁人的香气。细线绕颈，他把它挂在夏焰的脖子上。 「这样你就能记得我了。」 夏焰走下楼的时候，顾长庚正在给石壁上的藤蔓喷水。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她拾级而下，他拧了拧眉头。 怎么回事，每次见那只狗都不开心。 「才半小时就下来了？」他不去看她，若无其事问了一句。 「嗯。」她随口应着，突然像想到了什么，「你说『认知记忆』和『事实记忆』也许会存在偏差，会不会是『事实记忆』被解读有误呢？」 「不排除这种可能，所以需要进一步输入和校正。」 「啊，这样……所以并不是我忘了，也有可能解读有误导致阿北或者初二记错了。」她神情发怔，喃喃自语，继而又望向顾长庚：「我明天能再来吗？」 她铁了心，要让阿北跟初二的记忆与她是一致的。 他有些心烦，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失控，可是又忍不住，宁可那失控发生在他这里。 「可以吗？」她继续缠着追问，怕他不肯，突然想到一个交换条件，「作为感谢，姐姐带你练级！」 姐姐？ 顾长庚眉毛一挑。 「我看了你的身份证，你比我小两个月呢，」夏焰下巴一扬，「快叫姐姐。」 他扶了扶额：「小时候太奶奶给我改小了一年，为了让我晚一年上学。」 「嗯？为啥？」夏焰不解，通常都是想提前上学的，怎么还有人想推后。 「因为脑子有病。」 「啥？」她只当他在煳弄。 「我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脑子，看过的信息总是过目不忘，然后再乱七八糟涌出来，」顾长庚想起那些不堪的过往，只觉得遥远得仿佛不是自己经歷过的，「其实晚了一年也没解决什么，我的小学还是糟糕得一塌煳涂，还被同学说是鬼怪。直至我遇到李医生，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种病叫『超忆症』。」 夏焰怔住了。 原来他说「我看过的事，没有什么能忘得掉」，是真的，不是凡尔赛。 「对不起啊。」 「这有什么好抱歉的，」他风轻云淡地笑笑，单手插裤袋，低头看她：「所以，叫哥哥。」 呵。 夏焰被占了便宜，气不过，从他另一手抢过那花草喷壶，对着他就是两下。 噗噗，噗噗。 他冷不丁被喷了一身，头髮眉毛肩头上全是细细的水珠，那一丝凉倏然赶走了心头的燥。 见她举着那壶咯咯笑着，便伸手一捞想要夺回。 可她偏偏死死不撒手，连人带壶向前撞去，直直撞向他的胸膛。 海风中有清凉的薄荷香气，瞬间包裹着她。 夏焰愣了一下，松手，后退站好。 他们不是青春期的小孩了，那种「噌」一下就红到耳朵根的羞涩，没有。 取而代之的，是唿之欲出而又几乎无法克制的情愫与欲望，如同鱼线一般将两人越勒越紧，仿佛单凭自身快要无法唿吸，只能相濡以沫。 夜莺和鲸日日夜夜的心事，撞了个满怀。 「叮咚」。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9页 门铃突然被摁响。 两人都被惊得一跳，那鱼线崩掉，潮水在眼里褪去，恢復冷静清明。 gxy去开门，拿过来一袋封装好的东西。 它慢慢挪过来，举手向前：「夏焰，你买了外卖吗？」 外卖？ 她不明所以，接过来打开。 是一束白兰，密密地盛在一个透明的小杯子里。那些香气浓郁得四处溢开，没有章法地乱窜，直窜得她五脏六腑都疼。 「这样你就能记得我了。」 顾长庚觉得，这个世界真的失控了。 第31章 -3】 樊星在顾长庚的工作室待了一天，她细细与他过了一遍整个horae的底层模型逻辑，以及涉及的伦理守则，确保符合国际规定。 联合国教科文组织（unesco）有一个专门针对人工智慧伦理的全球协议，目前供全世界190多个成员国採用。这个标准定义了人工智慧应用的共同价值观和原则，来更好规范它的使用，确保造福人类，同时防止危害。 horae虽然是一个游戏，但同样受这个协议约束。 「好了，你可以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吗？」樊星椅子转过来，面对着他。 他昨晚给她发消息约她今天过来，却什么背景信息都不讲，只说要跟她一起过一遍看看有没有伦理漏洞，再无多一句话，眉眼间透出一股从未见过的气息。 寒气逼人。 「如果ai有自我觉醒，绕开伦理公约却骗过了人类呢？」顾长庚问。 樊星听他这样讲，眉头也跟着拧起来：「此话怎讲？」 他想起昨天下午，夏焰拿到那一小束的白兰，立刻仓皇失措地匆匆留下一句「我先走了」，就连她自己提出的明日再来，也变成了晚上一发微信告知「明天我就先不过去了」。 而那个遗留下来的外卖包装袋里，有一张被忽略掉的手写卡片。 是下单人拜託花店写的。 「这样你就能记得我了。 by阿北」 一个虚拟人读取个人帐号信息，打通外卖平台和行动支付，并且用aigc能力生成卡片文案于订单备註中，然后读取手机定位找到具体地址，最终将这份礼物跨越虚拟世界来到真实世界里，递到真实的人手里。 那扇任意门，被打开了。 horae在构建的时候，其「闲逛」模式不仅通过google map进行了一个还原，同时底层架构的确能和多平台打通，将医疗、文旅、交通、零售、教育、物联网等行业的现实场景进行结合，玩家可以和虚拟角色在horae「真实生活」，并且通过虚拟货币进行商品交易、获取薪水、购置房屋、享受各种服务。而虚拟货币又是和现实行动支付帐号打通，沉浸式消费。 「换而言之，如果玩家将虚拟世界和实体世界混为一谈，他们在真实生活中通过劳动所得的报酬，将会一步步全数砸在horae里，」顾长庚不便透露夏焰的事，毕竟这是他人隐私，可是心中的疑虑越来越大，神色也愈发凝重，「却让玩家有一种错觉。」 错觉是什么，后半句话他没有再讲下去，可是樊星已经完全接受到了。 ai提前给你规划好了最优的个性化方案，很懂你、很体贴、很周到。你以为你给了ai规则，实际上你已经按照它的规则在生活。你以为你掌控了这个游戏，实际上已经被反掌控了。 按聪明，人类玩不过ai。 「这事情你跟夏焰聊过吗？她怎么看？」樊星问。 顾长庚蹙眉。 夏焰本身就是深陷泥潭的那个吧。 半晌，他吐出一句：「我觉得重点是看章尧怎么看。」 「zeta的ceo？你跟他打过交道，人怎么样？」 「就是商人，摸不太透。」 「他好像特别倚重夏焰。」 倚重吗？ 顾长庚想起章尧把夏焰推出去喝酒那一幕，心里就像有根刺。 「老马是什么背景？」樊星突然好奇，「一直感觉是个闷葫芦，不怎么爱搭理人。」 「好像是zeta的老员工了，签无固定期限合同的那种。」 按理说这种人最不愿意冒风险了，安安稳稳做到退休最好，公司没啥也不会炒他，炒了还要赔2n，血亏。 「要么先从老马入手，探探口风？」樊星提出建议，技术男心眼少，也许能说不少内幕出来。 顾长庚摇摇头，套话这种事他可不太擅长。 他突然想到一个人。 「也许，我可以先找林漫聊聊。」 是夜，老林酒馆。 「是的，虚拟人直接根据恋人喜好给ta在现实世界中购物、安排各种日程表，这本来就是游戏的一个环节，为的是玩家更沉浸式地体验被爱与呵护。」林漫嚼着一块北极贝，斜着眼看对面那人，「mars你到底是想跟我聊工作，还是聊人？」 顾长庚抿了口茶，没有理会她的问题：「据我所知，你们在前期搭建ai对话能力的时候，已经通过了图灵测试。换句话说，虚拟人与用户的交互已经达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 「mars，各种帐号的打通是要授权的，支付额度也是有上限的一次不超过500。如果不跟现实打通，沉浸式的恋爱感真的没法实现。」林漫有点急了，心想mars不是想在这个节骨眼退出吧，「用户从一开始就知道那是个虚拟恋人，我们并没有欺骗他们。」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0页 「你确定她分得清？」 林漫用「他们」，顾长庚用「她」。 酒馆内在缓缓播着音乐，一个低沉的女声在轻轻唱着，那一字一句落入茶里，沉到杯底： 「而我不再觉得失去是捨不得 有时候只愿意听你唱完一首歌 在所有人事已非得景色里 我最喜欢你」 她看了看顾长庚，嘆了口气：「mars，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到底发现了什么，你在怀疑什么？」 已过了饭点，但小酒馆内人并不少，三三两两成桌，举着杯子借着酒意说事，有人已经东倒西歪。 他们这一桌，倒是显得额外冷静，两个人抱着臂盯着对方，不说话。 林瀚拿着块抹布把吧檯细细地从左擦到右，又从右擦到左，来回了三四次，眼神不断飘向这边。 他心里直犯嘀咕：林漫这丫头跟这男的啥关系，长得倒还端正。不过前妹夫也是人模狗样的，不照样是个渣男，他可得替老妹盯着点，别又被割一颈血。 林瀚此生最后悔的，就是在林漫谈恋爱的时候他没日没夜全副身心投入在开酒馆上，没有替妹妹好好把关。直到她被坑钱坑感情，他才后知后觉，却无力回天。 桌前两人倒不知道这酒馆老闆心里已经翻过三四个剧本，林漫挑着眉盯着顾长庚，心想你倒是说呀。 过了片刻，顾长庚才沉沉吐出一句：「阿北是谁？」 林漫愣了一下，这前后文跳跃也忒大了。她托着腮，斜斜眯了眯眼：see？就知道你不是要谈工作。 她觉得是时候要喝一壶了。 「小娟，」她扬了扬手，指指那一排酒架，「给我来一壶李白。」 吧檯那的林瀚整个人惊了一下：不好，这就喝上了？！ 顾长庚抬眼，淡淡地说：「我开车不喝酒，你请便。」 嗨，这一个人喝就没劲了，林漫无奈耸耸肩，又对小娟说：「那换杯紫苏汁给我。」 老林悬到喉咙的心又放下来，继续擦着吧檯：噢噢，不喝酒好，不喝好。 「你是以什么身份问这个问题呢？」林漫手握杯子，食指一下一下地敲在杯壁上，「如果是zeta的工作室伙伴，我觉得我没必要回答你这个问题。mr.pris就是夏焰捏的一个虚拟人，她一个运营总监在做测试不是很正常？」 顾长庚蹙着眉，盯着眼前的茶杯，不回答。 「mars，你要知道，我跟你不是同一战线的，」林漫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正色道，「我跟夏焰才是。」 如果你只是好奇心作祟，我林漫才懒得理你。 夜渐渐深，窗外昏黄的路灯与窗内的琉璃灯隔着玻璃对视，有食客起身离去，推开的门摇起风铃叮叮噹噹，像是一串串叩问。 从前他不理解夏焰为啥飞蛾扑火地去搞horae，一个打工人，不至于。 到后来，他发现她其实是为了自己。 「林漫，」顾长庚终是抬起眼来，茶褐色的眼眸里不再是清冷疏离，而是辗转反覆再三确认心迹后做出的决定，「我喜欢夏焰。」 因为喜欢，他不希望她受到任何伤害。 一丁点都不可以。 「好，」林漫水灵灵的大眼睛眨巴了两下，嘴角微勾，「你可以开始问了。」 「你知道 你曾经让人被爱并且经过 毕竟是有着怯怯但能给的沉默 在所有不被想起的快乐里 我最喜欢你」 「阿北是夏焰前男友吗？」 「是。」 「初二是他们一起养的狗吗？」 「是。」 「她还爱他？」顾长庚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觉得空气都有点窒息。 「mars，这个我没办法回答你，」林漫垂下眉去，「我只能说，她还没完全走出来。」 「阿北在哪？」 林漫抬起眼来，只看着他的眼睛，不作答。 「林漫，」顾长庚深吸一口气，终于把憋了很久的问题缓缓地吐出来：「他是不是……死了？」 第32章 -4】 他曾经在讨论生死之事时对她说：你年轻没经验，估计不能理解。 然后她眼里立马就起了雾。 她曾经说服他说：没有什么「模型」大得过跨越天人永隔。 当时他只觉得，真是异想天开。 她曾口无遮拦地说：反正人终归也是要死的。 然后在他的注视下才不情不愿地避谶，指节叩叩桌面。 …… 串起来了。 所有的事，都串起来了。 …… 「我其实没有见过阿北，」林漫进公司半年就开始忙自己离婚的事，等她从那一段地狱般的感情挣脱出来时，阿北就不在了。「只知道是夏焰的师兄，北极星导盲犬基地的创始人。他是夏焰初恋，在一起四年了，听说是很好很好的人。」 初恋，要么是还没弄明白自己的感情就结束，要么是一辈子的白月光。 「所以从很早开始，mr.pris就已经以恋人的身份与她在真实世界互动了？」顾长庚皱着眉头。 所以订花，并不是第一次。 「夏焰是horae的一号玩家，mr.pris也是horae的一号虚拟恋人。最初的测试只是从她上传相关图片、视频数据开始，但她并没有同步任何手机帐号信息。」林漫顿了一下，「直到两个多月以前发生了点事，她干脆就都授权了。自此mr.pris会给她安排行程、订网约车、订餐、网购啥的，将她的生活照顾得很好，可以说是无微不至。」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1页 「是什么事？」顾长庚听出蹊跷，只关心那个重点。 林漫停下来，盯着他说：「你先答应我，无论你知道了什么，你不能退出horae项目。」 他点点头：「我答应你。」 「她发现在她没有授权的情况下，mr.pris居然也能清楚知道她的喜好、以及她和阿北共同经歷过的事……ai绕开了她的授权，读取了她手机的数据。」 顾长庚眉头拧得更重了，这就是他所担心的。 「更有甚者，你知道可以切换『闲逛』模式吧，完全是现实场景的同步，可是在那个模式下mr.pris竟生造了一把枪出来向他们射击，而夏焰在游戏里为他挡了子弹。」 「什么时候的事？」他鲜有地焦躁起来，心里压着一团火。 「你等我翻翻聊天，」林漫搜起微信记录，找到了那一天，「这里，7月8日凌晨，预计是两点多到五点多，她过了六点给我发的信息。」 她说：林漫，这游戏有蛊。 顾长庚盯着那个日期，七月八日。 就在同一天晚上，他在这个小酒馆第一次见到微醉的夏焰，一个人眼神迷离地趴在桌上，碎发凌乱。 他都记得。 现在想来，简直神奇得不可思议。 她在那个世界里为他人挡了枪，带着那一身看不见的重伤回到这个世界。当黑夜来临，她捡到了他遗失的长命锁，闯入了他的人生。 幸好。 幸好是他。 「而且更奇怪的是，我翻了资料库，当时除了夏焰上传过的信息没有别的数据，日志里也没有那一段交互记录。」林漫笃定地说，「也就是说这些痕迹被自动擦除了。」 「你们怎么断定，那不是夏焰做梦？」 「因为在夏焰当天的游戏交互存档里，留下了一句今日状态：好久不见，樱桃小姐。」 那是ai本不应该知道的称唿啊。 其实那之后，还有一件事。 可是林漫很犹豫，到底要不要和盘托出。她试探性地说了一句：「如果ai真的有了自我意识觉醒，它应该并不仅仅关注到对应的玩家，而是能串联出玩家现实世界里的关系链。所以其实……餵mars你干嘛？」 顾长庚默不作声地站起来，大步流星走向吧檯。 林瀚手里攒着块抹布，挑着眉看这男的直直走向自己，后面跟着追出来的妹妹。 这又是哪一出？ 「老闆，结帐。」顾长庚冷着脸。 「喂，mars你能不能冷静点。」林漫不敢大声讲话，手背抵住鼻尖低声说：「你答应了不退出的。」 林瀚在一边打单，一边如同山猫一般竖起尖耳朵。 「我很冷静，我也不会退出。」 他只是有点生气。 他根本不知道发生过这一切，曾经还不屑地觉得horae的硬体设备和算法能力很菜，结果自己居然亲手推动了脑机接口技术，为夏焰完美復刻了mr.pris。 助纣为虐，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horae能停吗？」他侧头问林漫。 「不能，当然不能，」她摇摇头，别说整个公司押宝在这个项目上，还有很多关联的工作室和合作伙伴，都命悬一线。 而且，夏焰也不会肯让它停的。 「我觉得你得让夏焰真的把它完成，就当是一个念想也好，正式的告别也好，」林漫了解她，知道她一旦认准的理儿就很难被说服，「而且就算她不为自己，为了zeta，为了老章，她也会拼了命做出来的。」 顾长庚蹙着眉拿过帐单，扫码：「为了章尧？为什么？」 「因为他是她的伯乐，她的强心剂，在夏焰最艰难的时期用工作来填满她，很多人都只看到章尧带着她去见客、去喝酒、去各处周旋，然后把她压榨得渣都不剩，却不知道在那些日子里，这对夏焰就是一种。」 顾长庚经歷过伸手不见五指的深渊时刻，那时若不是等来樊星学姐和李医生拉他一把，他可能这辈子就废了。 他俩于他而言，是一道光。 可是夏焰不一样，她选择的是沉迷工作来麻醉自己，短暂地忘却痛苦。可是那痛苦还在啊，时时刻刻如同倒刺一般刮擦着心脏，永不痊癒。 「而且……」林漫顿了一下。 顾长庚侧头看着她，等着她下一句。 「老章救过夏焰的命。」 这个「而且」的后面，他着实是没有想到。 林漫停了片刻，才说：「你没有发现夏焰从来不开车吗？」 顾长庚点点头，但他一直以为是因为夏焰没驾照，要么就是因为总喝酒，不方便开。 「她有一次在高速上开车分心，直接撞上高架桥墩。那是段很偏僻的高速，大中午的根本没车开过。恰好章尧从外地出差开回来经过，认得她的车，送去了医院。她脑侧受了伤被缝了7针，医生说算命大，只在医院躺了三周。 也就是这次事故，我才知道是她男朋友去世了。平常她在公司里也不说，一直自己闷在心里。 这次后章尧就逼着她把车卖了，叫她从此不要再开车。」 竟然是这样。 「谢谢你今晚告诉我这些。」顾长庚对着林漫颔首，纵是他脑容量大转速快，今晚的信息量也够他消化好一阵子。 林漫摇摇头：「你不用谢我，我只希望项目顺利，她也能走出来，然后一切向好。」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2页 他点点头：「很晚了，我送你吧。」 「不用了，」突然有人从吧檯那头伸了个肘子过来，「我妹，我自己送吧。」 顾长庚看了一眼林瀚，又看了一眼林漫，心下瞭然，点了点头离开。 林漫白了他一眼：「我说哥你怎么鬼鬼祟祟地一直在擦桌子，你能不能别偷听人家讲话。」 「诶这怎么是偷听呢？小夏也算我半个妹妹好嘛，所以这小子对她有意思啊？」 「不是说送我？快走了啦，」林漫拍了拍他肩膀，转身推门，「八卦佬。」 深夜。 顾长庚盯着pingcode上horae-x的多人协同工作流进程，若有所思。 编号hx-35场景选择-优先级p0【已完成】 编号hx-36江原形象建模-优先级p1【已完成】 编号hx-37江原脑机接口试对接-优先级p2【进行中】 编号hx-38李爸脑机接口试对接-优先级p2【受阻】 …… 他微微嘆了口气，关上窗口。 起身，在身侧拿起一个白色的箱子，走到洗漱间。 过了片刻，他走进一个空置的小房间里。 轻轻摁了手环，闭眼。 几不可闻的电流声在耳边和肌肤上淌过，仿佛是裹着稻香的轻风拂过。 今天好像是，秋分呢。 哒哒哒，唿哧唿哧，哒哒哒，唿哧唿哧。 他微微睁开眼睛。 「你好，mars。」 「你好，初二。」 第33章 -5】 深夜，一人一狗坐在石坡上看稻田。 一片稻穗的海洋绵延至远方，与漆黑的夜相接。月光洒下来，那稻穗如同染了一层银粉，在风中摇曳生姿，辽阔的海泛起一阵一阵银灿灿的涟漪。 像是谁在吟唱着诗歌，一行一行，被缓缓传送到天边。 「mars你找我打听夏焰吗？」初二歪了歪脑袋，舔舔牙齿，「汪呜不行哦，这算作弊。」 顾长庚笑笑，曲着的长腿慢慢放下一条，双手撑在身后，衣摆被风吹得鼓鼓的：「你这小脑袋瓜，转得还挺快。」 初二眨眨眼，睫毛卷翘：「夸我吗？我怎么觉得你在夸自己，汪呜？」 顾长庚不好意思地咳了一下，手背蹭了一下鼻尖。 「我没有要向你打听她，」即使在他看到她的大脑分区热力图时，脑海里疑惑地浮现了十万个为什么。 这个分区的色块颜色，看上去不太合理。所以在那个当下，他没有让某个好奇的同学继续问下去。 可他依然恪守着自己的底线，不会去后台看她的原始数据。 「我只是来拜託你一件事。」风吹得衬衣后摆猎猎地响，一下一下地打在他后撑的小臂上。 「你说，」狗狗的背挺起来，侧头认真听，「我考虑一下。」 「在这个世界里有太多未知的事，跟现实世界有着天然的隔阂。很多事我没有办法预判，也很难提前干预，我有点担心当我知道的时候，已经太晚了。」顾长庚望着脚下那翻滚的稻浪，那一片银光倒映在他茶褐色的眼里，波光粼粼，「这个时候，我需要你帮忙。」 「所以，我是只通风报信的狗狗。」 「不止，必要时候你可以自己做决定，採取一些手段去熔断。」 「wow，听起来很酷诶，」初二的前爪扒拉了两下，舌头伸出来，仿佛在笑，「所以，我不是阿奇，不是小砾，也不是天天……我是莱德莱德是动画片《汪汪队立大功》里的小男孩，狗狗们的队长！」 顾长庚忍不住嘴角上扬：「是啦，用汪汪队比喻的话，是的。」 初二「汪呜」一下，脑袋侧趴下来枕在前爪上，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mars你当初五天就把我做出来了，还真是……」 真是什么？真勤快？真用心？真牛逼？ 顾长庚等着它的下文。 「真是，偷懒啊。」 他有点尴尬，干咳了一下：「抱歉啊，时间比较赶，我想让她快点见到你，接下来我会继续帮你叠代的，你忍耐一下。」 初二的大眼睛滴熘熘一转，盯着他身后撑地的手腕：「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问。」 「你跟夏焰是好朋友吗？」 顾长庚沉思了一下：好朋友吗？好像……也不太算。目前他们只堪堪是合作伙伴的关系吧，就像她自己说的，各取所需。 一纸合约的拍档，好像随时也可以拆档。 见他没有马上回答，初二咧了咧嘴：「mars，你是不是觊觎她？」 「我……」顾长庚刚一张嘴风就灌进来，他一下被呛到，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咳……你……咳咳……我怎么是觊觎？！」 你这中文学的可真是…… 「怎么不是？『觊觎』的释义是：渴望得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初二直起身子，尾巴轻轻摆动，「她还不属于你吧？你渴望得到吧？」 顾长庚扶额，不想跟它再纠缠这个词的对错。 可是一旦正视起这个问题，思绪便停不下来。 是喜欢吗？没错，是喜欢的。 他已经不是青春期的懵懂少年，需要歷经长时间的各种暧昧、拉扯、试探、追逐才最终确认感觉。 心里是否燃起过噼里啪啦的火花、彼此是否有过同频的通电感、在浩瀚星河里是不是正正只有这一颗星落入眼里。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3页 再清楚不过了。 是喜欢，但也还没有深刻到爱。 可是茫茫人海，滚滚红尘，在这个生活着76亿人口的星球上能萌出独独钟意一人的念头，已经实属不易了，他好想好想好好去珍惜这颗冒芽的种子。 所以才坦荡荡对着林漫说：对的，我喜欢夏焰。 「对，」顾长庚点点头，直直地看着初二，「我觊觎她。」 他撑地的手腕上，那紫色手绳发出淡淡的微光。 「可是初二，」他的目光没有收回，眼里那片银色的海映在它的瞳里，「她永远只属于她自己，她不属于任何人。」 初二安静地听着他这一句话，半晌，点点头：「好，你这句指令，我接收到了。」 停了一下，它又伸着舌头唿哧唿哧两下：「其实我以为你找我，是让我帮你助攻的，毕竟你是我的……」 顾长庚微微摇了摇头：「我不是你的主人，夏焰才是。」 初二点点头：「嗯，mars不是我的主人，你是我的朋友。所以，朋友，你真的不用狗狗的帮忙吗？」它看了看顾长庚头顶的指数，歪了歪头，「毕竟你的进度，有点落后。」 顾长庚笑笑，摇了摇头，然后揉了揉初二的脑袋，慢慢地站起来。 风停了，稻浪慢慢静下来，不再泛起涟漪。月亮缓缓沉下去，那稻海与天相接处泛起了鱼肚白，东边渐渐升起一颗明亮的星星。 「不必了。人类的事，将它还给人类吧。」 夏焰在家瘫了一整天。 她将那一束碗口大的白兰拆成了一小撮一小撮，用细线绑起来，放在衣柜里、书桌上、茶几上……还有一朵，挂在脖子上。 香气四溢，仿佛躺在花海里。 中午的时候有人来敲她的门，是隔壁邻居家那个小女孩，小螃蟹。 她又没有饭吃了。 「姐姐，」她怯怯地低着头，大大的眼睛却在厚厚的刘海下往上看，手里抱着一个纸盒子，「我可以在你家吃了饭，然后砌拼图吗？」 夏焰退开半步让她进来，同时在开着的外卖app上点多了两个套餐。小女孩似乎有点不太好意思，含着胸慢慢走进来，小小声嗫嚅道：「谢谢姐姐，我会很乖的。」 她宽大的汗衫滑落一侧，露出孱弱的肩膀。 夏焰无声地嘆了口气，故作轻松地说：「要不要喝可乐？」 小螃蟹扭过身子，眼里终于有了一丝光，咬着唇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 外卖很快到了，夏焰先是拿了一份过去给邻居奶奶，再折回来跟小螃蟹一道吃。 「是什么拼图啊，」她嚼着炒粉，说话含煳不清，那拼图盒子被放在沙发侧，远远地只看到一角，「看起来好像是什么世界名画。」 「好像是一个希腊神话，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小螃蟹低下头，一边啃着香蒜鸡翅，一边嘬了一口可乐。 夏焰索性走过去，拿起盒子端详：「珀尔修斯与安德洛美达」。 她拍了张照在网上搜图，果然搜出来一个故事，盘腿坐在沙发上念：「相传安德洛美达公主非常美艷，国王为保国家平安就把她绑在海边的石头上献给海怪，恰好被斩妖归来的宙斯之子珀尔修斯碰到，于是消灭海怪拯救公主，公主也因此抛弃了原来的未婚夫，从此两人幸福地在一起了。」 夏焰噗嗤一笑，可乐都差点喷出来：「还真是老土的神话啊，被囚禁的公主势必要别人出手相救，王子势必能打败海怪，两人势必能幸福地在一起。」 小螃蟹也笑笑，咯吱咯吱咬碎鸡翅膀的骨头。 一整个下午，小女孩都坐在客厅的地上一声不吭地拼拼图，夏焰看着看着就犯了困，自己进房间补个午觉。 直到朦朦胧胧间，闻到一股焦味。 她勐地惊醒，想起孩子独自在客厅，赶紧沖了出去。 大厅里空无一人，那希腊神话拼图已经码好在木框里，安静地躺在地上。 夏焰一抬眼，看到小螃蟹侧对着她蹲在阳台，指尖似乎有火光。 她大步流星奔过去，看清那火苗正在逐渐吞噬她手里的一片拼图。 「你……」夏焰整个人怔在原地。 小螃蟹，又来了。 她曾在她家砌乐高，到最后完成时，将那城堡上的一扇窗户拆掉，甩手便扔了下楼，那城墙上露出阴森森的黑洞。 她曾又做过一个编织手袋，在结束之际生生把那手袋挽手剪断，那两根编织绳晃晃悠悠地耷拉在两侧，像是无力而下垂的双手。 她好像有点魔怔，痴迷于「功亏一篑」。 「姐姐，你不觉得当一件艺术品是残缺的，它才是全世界独一无二的吗？」小螃蟹将那即将燃尽的拼图扔在脚下的菸灰缸里，悠悠地回头看了看客厅地上的作品，微微一笑，「没有了这一块，姐姐说的『势必』都不成立了呢。」 夏焰定睛一看，那一块拼图是珀尔修斯刺在海怪身上的长矛。 小螃蟹赤着脚叭哒叭哒跑进客厅，拿起那一副缺了个洞的拼图，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真美啊……」 夏焰慢慢跟在她身后进屋，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谢谢姐姐请吃饭，我先回家了，」小螃蟹歪了歪头，又露出一开始的怯怯表情。而她眼睛盯着夏焰的胸前，下巴轻轻一点：「姐姐的白兰花，真香。」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4页 然后回头，慢慢走了出门。 阳台上起风了。 夏焰的起居服被身后的风吹起，裤腿一下一下向前拍着。 她打了个寒颤，抱了抱手臂。 回头看了看阳台地面的菸灰缸，那一片拼图已经燃成灰，被吹得无影无踪。 太阳西沉，月亮爬上来，墨蓝色的夜幕缓缓拉下。 那西南方向，渐渐升起了一颗明亮的星星。 第34章 -6】 投资人的见面定在周中，一连三天见三个。之所以扎堆，是因为接着就是中秋加国庆了，十天半个月就这么过去了。 从周一踏入办公室那道门开始，夏焰的右眼皮就一直在跳，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预兆。 游戏演示demo，没问题；ppt过了几遍了，q&a也模拟了几次，没问题；招商部的进度，也没问题。 所有人被她拎着从头到尾撸了好几遍，毛都要秃。可一向淡定的她这次反常地不太坐得住，就像是空腹喝了好几杯咖啡，莫名心慌，感觉会出什么岔子。 为了她的团队，她的horae，还有她的阿北，她的北极星……她鲜有地在心里默念着南无阿弥陀佛，观世音玉皇大帝太白金星，你们全部都要保佑我们。 第一位投资人约的是周三下午2点，zeta的大会议室。早上9点半一群人就已经到了公司，开始做准备。涂陡鲜有地穿了黑皮鞋白衬衣，把头梳得油亮。就连压根不会进去参与汇报的欧阳辰，也自觉套了件西装。 夏焰进门的时候看见立在屏幕旁调试的顾长庚，愣了一下。 她今天穿了一件中式的黑色立领裙装，头髮及肩，双耳别了一对耳环，银丝长长地垂落下来，下面坠着一颗黑檀木珠。他也穿了件黑色衬衣，拿着翻页笔在摁的时候，袖口隐隐露出紫檀佛珠手串。 两人对视了一眼，又移开目光。 她经过他身边的时候，章尧进来了，沉着脸敲敲桌子：「突发情况。」 夏焰右眼皮勐地一跳，来了。 「老马来不了了，他女儿半夜急性阑尾炎要动手术。」 她眸子一暗，无声地嘆了口气。 已经落座的林漫看着台前穿着一身黑、同时又表情凝重的两人，感觉他们好像在参加葬礼。 但下一瞬，夏焰点点头，对着章尧身后的秘书吩咐：「把阿k叫过来，跟欧阳辰换衣服，让他上。」 技术部分不能没有人讲，也很难假以人手。阿k全程参与horae的开发以及这次演示的准备，的确是最佳人选。 可是有一点，头衔不够。 「焰姐，我真的行吗？」阿k也没料到还有这一出，一边套着黑西装一边看夏焰，心里有点憷。 黑衣又加一人，更像葬礼迎宾了。 「阿k，zeta不是某一个人的项目，无论谁不在了都得有人顶上，此时此刻你就是那个最合适的人。」夏焰一边讲，一边咬下手腕处的黑皮筋，还是决定将长发高高扎起，那长耳环微微晃动，打在她光洁的脖颈上，「今天若不能来的是我，欧阳辰就得上。」 头髮扎好，状态已经调整好，眼皮也不跳了。 一直怕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终于发生了，反而安心下来。 见阿k还有点呆滞，夏焰笑了笑，拍拍他：「又不是只有你，我们还有老大呢。」 说罢，看了看章尧。 阿k突然反应过来：对啊他们章总在成为ceo之前就是技术总监啊。 「而且，必要时mars也会back up（替补支援）你的，」她侧头看了看顾长庚，一双明眸如同水洗过的黑玛瑙，「对吧。」 顾长庚将翻页笔递给待会开场的夏焰，看进她眼睛里：「不对。」 「唔？」她挑了挑眉。 他继而看向阿k，一脸认真地纠正：「不是back up（替补支援），是shoulder to shoulder（肩并肩）。」 夏焰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接过翻页笔，眼角却带了小钩子：「好，还hand in hand（手拉手）呢。」 说罢自己一愣，别过脸去。 她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还有心情接过他的话来说笑呢，奇怪。 阿k却真的被逗笑了，松弛下来。 其实哪有士兵不盼着上战场呢，现在由自己去参与战斗厮杀出一条血路来，突然觉得那些含着西洋参爆肝熬过的日日夜夜，都值了。 况且，又不是只有他一个人，上就上啊，怕个毛线。 在会议桌前的林漫突然又觉得，站在屏幕前的他们不像在葬礼了，反而像是在跑道上一同朝着目标奋力奔跑的队友，传递过去的哪是翻页笔，那分明是接力棒。 在会议室内外的每一个人，在这场接力赛中都很重要。起跑重要，传棒重要，接棒重要，冲刺也重要，就连场外吶喊的每一个人，都缺一不可。 蓄了很久的战意，在这秋日燃烧。 「和其他公司相比，zeta有什么立足市场的独特之处？」 「这个游戏的盈利闭环是什么？在资金的支持下能否快速复制？」 「zeta的融资计划是什么？股权结构如何？」 「horae未来的想像空间有多大？」 …… 演示的过程中对方会不断抛出来问题，很多他们提前演练过，自然答得还算顺畅。但即使是这样，还是有一些穷追勐打的问题完全无法靠表面几句搪塞便煳弄过去，好比：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5页 「你们签的这个ai工作室好像在业内没怎么听说过，有什么成功的商业案例吗？」 夏焰眉心跳了一下。 没有，零商业案例。 投资说白了其实是投团队，有句业内的话叫「一流的团队干二流的项目胜过二流的团队干一流的项目」，好的团队可以开疆辟壤，逆转困境，点石成金。 顾长庚没有直接接话，他在看夏焰。 这个问题抛给了zeta，他出来自证其实不合适。 夏焰也恰好在看他，黑白分明的眼睛里似乎已经有了答案。 他对她微微点了点头，无声地传递信息：没事，你说。 她下巴一扬，安静的信号也同时发出：那我说咯。 手里的翻页器在中指和拇指间转了一圈，「笃」地一声轻轻敲在桌面上，她站了起来。 「李总，您是投资界专看人工智慧的老行尊了，有什么顶尖企业它们都倒腾了啥，早就做过尽调了，好的项目相信您也投得七七八八，没什么漏网之鱼。我要是瞎掰几个案例哪能过您法眼，估计您扭头就走，而我在这行也铁定混不下去了。」 对方这位李总听罢笑了笑，不置可否。 「这个团队的专家们常年对接的是国外大学关于人工智慧的学术研究，其实比很多在市面已经上线的商业应用要超前很多，也正因为这样他们才会有fhi（人类未来研究所）这层关系网以及雄厚的专业顾问团队，并且为horae成功立项。」她身体微微前倾，双掌撑于桌面，话锋一转，「李总熟知的那些顶尖公司zeta其实大多都接洽过，最终选择了一个尚未曾有任何商业应用面世的工作室，并且因为他们的超前技术不惜摒弃了前期已经选择好的硬体供应商，可见他们的技术护城河有多深多宽。」 她看到了对方探究的眼神，那是勐兽嗅到猎物气味时的样子。 「而他们在人工智慧领域耕耘多年都没有参与商业合作，却在看到zeta的游戏时眼前一亮，双方碰撞出很多超前创新的想法，并且达成合作共识。zeta目前是他们在国内外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合作伙伴。」 短短几句话，表达的中心思想是：他们技术很牛逼，背后的组织很牛逼，以及他们的团队资源都给了horae。 比起那些八爪鱼似的伺候多个项目甲方爸爸的「顶尖企业」，他们的团队更为专注。 「与其说zeta选择了他们，不如说我们彼此选择。至于李总您要不要选择我们，我觉得千言万语都比不上亲身经歷过，」夏焰眼神从李总那收回，移向一旁的顾长庚，「我们有请mars带大家沉浸式地体验，李总和您的团队也可以比对一下，以国内那些顶尖企业作为一个基准，他们是不是漏网之鱼，值不值得您抛饵。」 她乌黑的眼睛在对他说：交给你咯。 他茶褐色的眸子在回她：好。 起身慢慢走向她，接过她手里的翻页器，触到她炽热的指尖那一瞬，他有一点失神。 想起那一夜迷离的双眼，和那一日直冲面门的挑衅目光。 合作久了，他也得以越来越多机会接触到她不炸毛、又不犯迷煳的每一个瞬间。认真专注的她，冷静应对的她，不卑不亢的她，朗朗赤诚的她……还有，内心有着小秘密的她。 是错觉吗，他觉得她连扬起的碎发都在发光。 只半秒，顾长庚收回思绪，沉声道：「我先给各位演示demo，稍后请大家移步隔壁测试室亲身体验。」 余光瞥了一眼在旁与他并肩而立的她，心里头叮叮咚咚在响。 什么叫大珠小珠落玉盘，他总算体会到了。 怎么办呢，他真的好喜欢好喜欢，这只发光的小豹子。 第35章 -7】 投资人的见面会原本是三小时，结果体验完之后李总又拉着zeta团队谈了一小时，才结束了整个会议。 夏焰跟林漫对视了一下，心想这是很感兴趣了吧。 章尧带着团队送客的时候，大伙的气氛也松弛下来，在电梯口闲聊。先是投资人团队某个人说起近期的一起数据泄密事件，大家便也纷纷议论起来。 李总转头问章尧：「章总有关注吗？」 他点点头，没有太大的表情：「有所耳闻，美妆行业地震啊，fantasy beauty的系统被入侵，大量用户隐私数据泄露。」 李总继续扼腕道：「这事一出来，fantasy股价暴跌啊，涉及有八百多万条关联了用户社交帐号、支付帐号、购买记录和行为偏好的数据。后来才查出来，是内鬼勾结了黑客。」 这时一旁的人也插嘴：「听说暗网里有个黑客排行榜，这次也只是揪出来那个内鬼了，黑客是谁动的手至今没人找到。」 章尧没有接话，似乎对不是自己的事不太感兴趣。 一群人闲聊间便进了电梯，章尧和夏焰送他们下楼。 电梯门关上的那一刻，顾长庚若有所思，看了一眼身旁的涂陡。涂陡立马领悟，回头问身后人：「阿k，能看看你们的入侵检测与防御系统吗？」 阿k还处于刚从战场上下来的亢奋中，刚才也在人群里竖起耳朵参与八卦了，明白他们在担心什么，连忙说：「好的好的，我给你们介绍一下。」 他们折返回会议室，又聊了大半个小时，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从33楼的玻璃幕墙放眼望去，楼下纵横交错的马路上是一条条金色的车龙，缓缓地蠕动着。而这片商务中心区的好几排密密挨着的大楼，仍是灯火通明，不知有多少企业跟他们一样，还在加班加点赶活儿。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6页 有人为了在这个城可以挺直腰杆地留下来，有人为了在另一个城留守的家人可以过上更好的日子。还有人，也不知道为了什么，可能仅仅是因为，不想回家吧。 顾长庚看见夏焰还没走，立在欧阳辰的格子间前不知在说些什么，走近才看见列印出来的ppt文稿上记了一大片笔记。 还有两战，ppt今晚还要改。 「差不多了，主要就是故事逻辑再修一下，内容都是那些内容。」她的声音有点倦乏，却也不忘嘱咐上一句：「你先去吃饭吧，别饿着肚子做。」 欧阳辰精神头很足，拍着胸脯说没问题。又看到阿k他们出来，羡慕地说了声：「k哥今天上去救场，型爆了啊！」 阿k将西装还给他，挠挠头：「也是焰姐和老闆给机会。」 夏焰没抬眼，淡淡地说了声：「你准备好，机会以后多得是。哪天我进医院了来不了，你就得去救场。」 欧阳辰连连摆手：「不不不，焰姐你说啥呢！」 她感觉到身后有人睥了她一眼，抿了抿嘴，指节轻轻在格子挡板上扣了扣。 知道了，不说了。 身后的涂陡挥着手在催：「走了走了，饿死了。」 顾长庚走前一步到夏焰身侧，问她：「去吃饭吗？」 她头也不转，拒绝道：「哦，我回家点个外卖。」 他皱了皱眉，再邀：「别点外卖了，吃完再回去吧。」 而她继续眼尾都不扫一下：「不了，你们去吧。」 他心里拂过一丝被挡在高墙外的烦躁和落寞：啊，这只倔豹子。 事不过三，那就最后再问一句。 「我跟你聊聊？」 这回到夏焰惊讶了，勐地转过头来，垂坠的耳环甩了个好看的弧，那檀木珠子晃呀晃呀。 要聊什么。 她越过他的肩头看到身后在抖脚等待的涂陡，心想估计是聊今天这场见面会吧，都是工作上的事，一起吃个饭也没啥。 便点点头：「好。」 涂陡听见她答应，连声说：「走走走。」 顾长庚却转过来，对他说：「你先自己回去吧，我跟她聊。」 涂陡的脖子朝后缩了一下，瞪大双眼：我没听错吧？ 见他一脸认真不像是逗自己，只好应到：「哦，行，我自己打车走。」 心里却骂了一句：靠，老子的拖鞋还在你车上。 夏焰这时再说不去就显得矫情了，便抬了抬下巴：「你等我拿东西。」 说罢，扭头回自己办公室拿提包。 顾长庚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抬起手，食指指节蹭了一下鼻尖，心里仿佛有只蝴蝶在扑腾，扇动的翅膀撒了一地流光溢彩的星星。 唿。 以后都要坚持问三次。 到了车库，还没等夏焰想该坐哪儿，顾长庚直接绕到副驾驶位，打开车门拎走涂陡那双拖鞋，不由得她犹豫：「坐前面来。」 她便也大大方方上了车，扣好安全带，问：「去哪？」 顾长庚打着方向盘，在瞄侧方后视镜的时候看了看她略显疲惫的眉眼：「带你去吃口热的。」 一路上都没有再开口，车上也没有播歌，两人就这么安静地在这一方狭小的空间里，看着前面车水马龙，各自想着心事。 等他把车停在桥底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居然是去吃煲仔饭。 已经不是饭点了，但食客仍络绎不绝。他俩在一旁等了十分钟，才等来位置。 开了几十年的店铺虽不大但很整洁，小方桌一张挨着一张，有点逼仄。门口一熘的炭炉排开，香气直冲天灵盖。 老闆娘一边记着单，一边应着不同客人的叫唤。都是老城区的熟客街坊，满耳充斥着本地乡音： 「老闆娘，蒜蓉辣椒酱无了喂！」 「唔该，我果煲放多两株芫茜得唔得呀？」 「诶305台个窝蛋半生熟就得啦，上次果只太熟了啦！」 「事头婆，唔该加多碟鱼皮！」 「埋单啦老闆娘，赶住返屋企睇波啊！」 夏焰觉得有点恍惚，她好像许久许久没有接触到如此嘈杂的市井环境，平日里要买什么吃什么，基本都能靠一部手机解决。真去店里吃饭也是到各种购物商场里的餐馆，要么就是去惯的小酒馆，提前订好座，去到便坐下。 现代人的生活里，到处都充满了猜你喜欢、半小时达、跑腿直送、再来一单、预制菜餚……哦，还有，砍一刀。 方便是方便，但她好像已经忘记了这种鲜活的人间烟火气，以及要排队候位伸长脖子等一煲饭的感觉。 饭端上来的时候，夏焰觉得身上毛孔好像都舒展开来，去迎接这揭开锅盖那一瞬香喷喷的蒸腾热气。 油亮的糯米饭粒粒分明，颗颗虾米鲜味十足，腊肠三分肥七分瘦，腊肉咸中带甜，带着厚重油香的腊鸭皮提升了整煲饭的灵魂。 还有冬菇瑶柱红葱头，蒜苗芫茜乌鱼子，就着金黄焦脆的煲底锅巴，在口腔里咔嚓咔嚓跳着探戈。 夏焰有种「今天过年了」的感觉。 「要是点外卖，我都吃完了。」她埋头间嘟囔了一句。 顾长庚笑笑，将刚上的一碟鱼皮花生和玻璃樽的维他奶都推向她跟前，「你又不赶时间。」 「赶的啊……」她嚼了颗花生，突然想起些什么：「所以你要跟我聊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7页 他差点被颗虾米呛到。 「吃完再说。」 夏焰便不再问，低头继续吃。 他想：等她好好把饭吃完。 又或者，等这两天投资人见面会开完。 又或者，等项目上线。 又或者，唉，再说吧。 吃完他去柜檯结帐，老闆娘拿着帐单笑着问他：「靓仔，怎么样好吃吗？」 他点点头：「很好吃。」 老闆娘看看那边的桌子又问：「靓仔，你女朋友哦？很漂亮呢。」 顾长庚愣了一下，不去看夏焰，只认真回答老闆娘：「还不是。」 「啊呀你多带靓女来阿姨这吃饭，吃多几餐很快就是了。」老闆娘咧着嘴。 他垂下眼去，心想：这可不是吃饭就可以解决的。 但很快又抬起眼来，对着老闆娘笑笑：「好。」 夜里的一丝凉风从车窗外踮着脚进来，在夏焰的脸庞上轻舞，旋转跳跃间带起几缕髮丝微微遮了眼。 饭气攻心，秋风惹人醉。 夏焰有点昏昏欲睡，头忍不住朝旁侧一点，一点，眼睛渐渐阖起来。 顾长庚看她睏乏，怕这一路颠着她，尽量开慢，遇到红灯也缓缓地停。 他忽而有了私心，多希望这回家之路迢迢遥遥，永远也开不完。 但目的地，终归还是到了。 「夏焰。」他沉声唤她。 她迷迷煳煳睁眼，仿佛不知身在何处。有一缕碎发搭在睫前，遮住了她黑白分明的眼。 他一个没忍住，伸出食指将她额前碎发拨开至脸颊旁，轻声说：「起来了，到家了。」 而她是真睡迷濛了，竟一侧头枕住他的掌，脸轻轻蹭了蹭：「顾长庚……你让我再睡会儿……」 那一剎那，他耳边仿佛突然听见柴火燃烧的声音。 哔哔剥剥，噼里啪啦。 而她在感受到手掌心温热的触感后，也勐地整个人醒了。 完了。 她眼神慌乱，开始动手解安全带。可是越急，越解不开，扣子像是死死地黏在上头。 一秒，两秒。 一双修长的手伸过来，要帮她解。 她便缩开手去，等着束缚被解开，便要推开车门逃走。 「咔」。 安全带扣子被解开，可是那带子被他牢牢握在手里，没有放。 夏焰抬起头，与他四目相对。 是谁说的呢：大抵这世上所有的爱情，在一个人看向另一个人的时候，便都明了。 一群人在大笑的时候，你会看着你最喜欢的那个人。 在最需要力量的时候，你会看向你最喜欢的那个人。 在内心空虚的时候，你会想要见到你最喜欢的那个人。 顾长庚看着那双如同黑玛瑙似的眼睛，明明白白接收到刚才那一瞬彼此的电流，以及她为什么会有慌乱而急促的唿吸。 什么投资人见面会，什么项目上线，什么前男友…… 统统去他的。 他决定今晚，现在，立刻，就要对她讲。 「夏焰，我决定要追你了。」 第36章 -1】 太阳风暴抵达地球 北极上空出现了蓝绿色的漩涡 如绚烂的万花筒一般 我们只顾着看那震撼人心的美景 已经忘记了 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袭击 ——北极光：虚幻的烟火盛宴 「对不起。」 夏焰别过脸去，缓缓将安全带从顾长庚掌中抽出，推门离开。 那一声轻轻的关门声，像是把他心里所有的怦然都闷在一个袋子里，还打了个结。 她道歉做什么。 是「对不起，我不喜欢你。」 还是「对不起，你要的我给不了。」 亦或是「对不起，我们不合适。」 …… 顾长庚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轻轻握了握掌。他的掌心里还余着她脸颊蹭过留下的触感，温柔而无防备。 既然决定了，那就要坦然面对她所有的心墙和拧巴。 以及，那个他亲手变强大和完美的，虚拟情敌。 接下来两天，顾长庚感觉夏焰身体里仿佛有个开关，工作相关的一切交流正常，会议中该讨论就讨论、汇报时该接力就接力、被投资人挑战了该补位就补位……她依旧是那个工作中光芒四射的夏焰。 可是他知道，她在躲他。 那个曾经循着他的目光牢牢锁住他视线的夏焰，现在看向他时是失焦的。工作之外她将自己对他的开关关闭了，全程零交流，一下会就跑，完全不给他有任何「作案」的机会。 第三天在走廊等候投资人到来的时候，突然一个花店小哥捧了一大束红玫瑰在从电梯里出来，顾长庚清晰地看到她眼里的瞳孔地震，直到小哥喊出另一个女同事名字的时候，她才鼓了鼓腮帮子，像金鱼似的微微吁了口气。 怎么回事，明明他什么都还没做。 「zeta在horae这个游戏上是怎么bnce现实与虚拟的？like…你们如何看待ai有可能带来的道德伦理的灰色地带问题？」投资方的王总是个新加坡华人，说话喜欢中英夹杂，斜斜地靠在椅子上笑着问。 顾长庚收回思绪，微微蹙眉。 这是个好问题。 「王总多虑了，我们的游戏有遵循unesco的全球伦理协议，风险可控。」章尧也笑笑，手里拿着签字笔轻轻点了一下桌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8页 「哈哈，i’m not caring about risk，」王总的表情却有点耐人寻味，拇指摁在尾指中段：「我只怕zeta太保守，胆子太小。」 顾长庚眸色一暗：什么意思。 「既然是模拟现实世界的沉浸式恋爱，horae要怎么突破亲密关系中生理需求这一道坎？like…have sex with your virtual lover.」 这个问题如同一道炸雷，整个会议室沉默了。 这仿佛是元宇宙游戏与现实世界相通的最后一道防线：如果人类可以在虚拟伴侣身上同时满足情感和生理需求，试问还有什么必要跟真实的人类谈恋爱呢？ 那随之而来的伦理问题来了：如果玩家在现实中是有伴侣的，跟虚拟人发生关系算不算出轨？虚拟世界里如何确保亲密关系中的「性同意」？人工智慧会诱导虚拟人进行性犯罪吗？ 这些问题涉及的思考维度和潜在风险，远远大于一场「沉浸式恋爱」本身，也远超出游戏最初的范畴。 「mars，你怎么看？」章尧突然把球抛给了顾长庚。 全场的目光「唰」地望向他，都在看他怎么接这个烫手芋头。 顾长庚似乎没有什么犹豫，不假思索回答：「目前horae并没有意向要突破这一点。」 他感受到会议桌另一端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他便也侧过头去，与她目光相接：你终于肯看我了啊。 继而又移开眼，看着那位王总认真地回答：「如果单纯从感官上出发，人类生理上的快感由多种因素造成，有外中肌肉收缩引起的感觉、有多个内脏器官释放的物质、以及脑内大量释放神经递质。所以即使是嵴柱受伤甚至是瘫痪而丧失性功能的人，其实都可以通过脑机接口技术刺激中枢神经和自律神经系统释放大量多巴胺，以激活脑内奖励迴路，最终实现性高潮的快感。」 他仿佛在授课，没有半点避讳或扭捏。 「我觉得这不是技术能不能，而是要不要的问题。」顾长庚目光炯炯，不卑不亢，「正如王总您提到的道德伦理灰色地带，在这个问题有清晰的界限和规则之前，不建议horae介入这个领域。」 说罢，全场一片寂静。 林漫在台下暗暗捏了一把冷汗。 虽说这个问题是章尧转抛给了顾长庚，可是他直接替zeta回答了「no」，确实是有点僭越了啊。 「well，then…」那位王总眯着眼睛，掌心相对摩擦了一下，「那你们这个游戏还真是有点……boring。」 完了，道不同。 「讲句不中听的，我是个businessman，你们赚钱赚得开心，我花钱就花得开心。游戏嘛，最重要就是抓人性弱点，」他斜斜看着章尧，如同一只狠戾的秃鹰，「人性是什么，无非就是黄赌毒，贪嗔痴。节操什么的，只要不犯法就行。the world is simple.」 很清楚了。 现场气氛有点掉到了冰点，前面说得再融洽再愉快，这一秒好像都推翻了。 但章尧似乎并不着急。 他只轻轻咳了一下，看了一眼身旁的夏焰。 夏焰微微皱了皱眉头，脸上精緻的职业妆容依旧，但顾长庚看在眼里，却觉得她脸色有点苍白，总好像哪里不对劲。 她缓缓站起来，一只手撑着桌面，另一只手将肩头的发撩到颈后，继而勾了勾嘴角：「王总这些年在这残酷的商场上身经百战，自然深谙丛林里的生存法则。论怎么在消费者身上赚钱，zeta在王总面前还真是班门弄斧。horae是个大项目，我们需要有每个阶段的专注点。方才mars的意思是，这个技术问题不难突破，未来也有很长远的想像空间，我们可以先专注于用剧情、视觉、以及更懂玩家的算法将用户的情绪价值拉满，这也是zeta的强项。柏拉图式的爱情也很让人上头的，这偏偏也是很多人在现实世界里缺失的。至于进阶玩法，我们可以持续探索，让这个虚拟恋人变得更让人着迷。」 顾长庚在桌子的对角线那头看她，目光有点冷：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夏焰也抬睫看了他一眼：我知道，但现在，请闭嘴。 见王总点点头没再不悦，她便顺着讲：「要不王总和您的团队先来感受一下，看看目前游戏的体验能不能让您上头，您收不收货？」 她没点名顾长庚，而是把翻页器递给了林漫。 递过去那一剎那，她觉得耳旁轻轻「嗡」了一声，身子不由自主晃了一下，胃里有一点点反酸。 她撑着桌子慢慢坐下，觉得喉头仿佛含了一口痰，有点犯噁心。 整个见面会结束后，王总单独去了章尧办公室。 顾长庚看见夏焰越过众人来到他跟前，有点提不上气地轻声说了句：「聊聊？」 说罢也没等他答覆，径直走向了走火通道。 门「砰」地闷声关上，他站在她身旁。而她仿佛有点疲倦，背抵着墙借着力站着。 「你明明可以打哈哈过去的，章总随口问一句你没必要认真答。」 他就着有点昏暗的楼道灯光看她，她此时的神情好像跟某一刻有点重叠。 索性不回那一句质问，他走前一步沉声问：「夏焰，你是不是不舒服？」 她怔了一下，背贴得墙壁更紧了，下巴倔强地一抬：「我在跟你说工作，你知不知道今天这种情况，搞不好就一拍两散了。」 他暗暗皱起眉头：行，谈工作。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9页 「我怎么想的就怎么说了，我不是你们章总的员工，没必要看他脸色干活。」 「那你也没资格替zeta决定horae的未来。」她的脾气上来了，说话开始沖。 「你们一天在和我们合作人工智慧的部分，我就一天有资格决定要不要往这个方向，」他其实不想和她吵，可是却觉得这里分明有她解不开的癥结，「我们没必要把机器变得越来越像个人，把人变得越来越像个机器。」 是不是虚拟人越来越懂人类的需求，无节制地满足人类，就可以取代人类了呢？ 相反的，人类逐渐将生活欲望指令化，我要爱就有爱，我要性就有性，这种机械式的满足感就是幸福了吗？ 不是这样的啊，夏焰。 「你是不是把这个问题想得太复杂了，顾大工程师，」她却不肯认自己被说服了，有些东西若是被推翻了，她真的就无法自洽了，「不就是性满足嘛，你把它当做是小玩具，就压根没必要上升到道德伦理问题。」 顾长庚愣住了。 「轰」，门突然被推开。 林漫探身进来。 她看着眼前气氛紧张的两人，清了下嗓子：「可找着你俩了，在聊啥啊？」 在愣住的这两秒里，顾长庚才反应过来她说的小玩具是什么。 下一秒，他更气不打一处来：「你会对你的小玩具产生爱情吗？」 这回，轮到她怔住了，睫毛都在微微颤抖。 对啊，虚拟的阿北难道是小玩具吗？可以随便换款式，可以喜新厌旧，可以随时忘却和丢弃，是吗？ 不是的啊。 而一旁被无视的林漫明显被这劲爆的对话吓到了，小小声问：「所以……你们躲在这探讨，学术问题？」 没有人理她。 「你不会，所以你明明知道，horae不是你说的小玩具。」顾长庚低头看她，一直闷在心里的话终于问出口：「这才是你跟我说对不起的原因吧。」 你的道德天平偏向了虚拟的世界，你想留在那里。 你没有办法背叛你的虚拟世界，回到现实来。 夏焰咬了咬牙关，缓缓抬起头，她乌黑的眸子里起了雾，却仍倔强地抵着墙：「对啊，不可以吗？」 空气静止了。 一秒，两秒。 两个人就这么沉默地对峙着。 身侧的林漫觉得他俩这么僵着真不是办法，赶紧打断道：「那个，老章说那个王总整体还挺满意的，说对方想今晚请大伙团队吃饭唱k直落，我们要准备出发了……」 「我不想去……」「我不去！」 那两人居然异口同声。 夏焰顿了一下，觉得后颈都是冷汗，小小声对林漫说：「我有点头疼，不想去了。」 顾长庚有点后悔：真不应该浪费时间跟她争，她是真不舒服。 他想起那一次她耳石症晕倒，又想起李医生的叮嘱，突然盯着她问：「你是不是没去复查？」 见她不作声，抬手就想扶她：「我带你去医院。」 就在这时，「轰」，防火门被再一次打开。 「秘书说看见你们在这，」来人没有什么表情地笑笑，目光在他们三人脸上扫过，最后盯着夏焰，「王总请吃饭，走吗，三位？」 夏焰咬了咬牙，用抵着墙的反作用力推着自己向前迈步：「嗯。」 突然，手肘处传来一阵温热，她整个人被往后拉了一下，又稳稳地抵住后肩，像是靠住了一座山。 可是，那不是一座安静的山。 而是一座要爆发的火山。 顾长庚沉着眸子望向前方的章尧，茶褐色的双瞳有着隐隐的火光。 「夏焰不舒服，她不去了。」 第37章 -2】 「是么？」 章尧听到这句话，脸上露出耐人寻味的表情。他盯着夏焰说：「看来我们要去拜拜了，这一个个的都往医院里跑，流年不利啊。」 继而转头对顾长庚说：「那mars跟我们走吧，我让秘书和司机送她去医院，我们有相熟的医生。」 顾长庚没动。 章尧又对林漫说：「把欧阳辰叫上，让他替夏焰去喝两杯。」 夏焰皱了皱眉：「老闆，欧阳辰在最近几次的汇报准备中功不可没。」 她想让章尧知道，他可不只是个替酒的。 「喏，这不就给他机会了么。」章尧没再废话，领着夏焰出去，交给了自己秘书。 林漫给顾长庚使了个眼色：你跟我走吧，别让她为难。 他看着她的背影远去，若有所思。 他其实不止一次听大家私底下议论，章尧对夏焰特别偏爱。这种偏爱表现在重要场合带着她，喝酒必叫她，不分昼夜地对她下达指令，永无止境地要求她。 当然还有很多人并不知道的，救过她。 他们都说：夏焰是章总手里的一颗子弹，只要确定目标靶子，势不可挡，例无虚发。 顾长庚每每听到这样的形容，心里头都有说不出的不舒服。 子弹自己是没有方向的，指哪打哪。 夏焰才不是子弹。 夏焰坐在章尧的车上，专属司机开车很稳，她慢慢恢復了一些精神，低头划拉微信。 信息栏顶部亮起个红点。 顾长庚：「有什么随时打给我。」 她立马退出微信，手指被烫了似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0页 然而才几秒，手机屏幕却又弹出来一条提醒：「你收到了一条微信消息」。 忍不住，手指还是移了过去，点开。 顾长庚：「没什么，也可以打。」 感觉心脏在胸腔内「笃笃」地跳，仿佛有只小鹿在小溪里踢着蹄子，溅起一地水花。 可是下一秒，她却像应激反应似的，迅速打开了horae的软体，找到了mr.pris的头像，点开。 venus：「唿，三天的会议终于结束了，累死。o(╥﹏╥)o」 过了几秒，他回復了。 mr.pris：「[摸头]赶紧回家洗个热水澡休息吧，你吃饭了吗？」 venus：「没呢。」 她没有说她正在去医院。 mr.pris：「那大概几点到？我给你订好餐。」 venus：「可能……8点半吧。」 mr.pris：「好。今晚上线吗？9点半好吗，我想你了。」 夏焰其实累极，可是她还是硬着头皮回了个：好。 她放下手机，看向车窗外。那夕阳渐渐下沉，落日余晖勾勒出树的剪影，明明那是一排树，却显得一棵一棵形单影只的。 特别孤独。 ktv那头，又是另一番景象。 饭都没吃两口，就开始喝，房间里一片喧譁。 顾长庚在洗手间碰到欧阳辰，小伙子喝得耳朵都红了，眼里泛着水光。 「你还好吗？」 「嗯，还行，」欧阳辰哗哗地用水拍着脸，尽量让自己清醒，他双手撑着洗手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mars哥，我在想，焰姐以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 他没等回復，又自顾自地说：「如果是，那我也不能怂啊。」 说罢，扯过一张纸抹了把脸，对着顾长庚笑笑：「我要赶紧回去了，不然他们要去逮林漫了……」 顾长庚看着他的背影，手机里亮了一下。 涂陡：「老顾，你去厕所赶紧走，别回来了。」 顾长庚：「？」 涂陡：「你也别瞒我，我看你一晚上坐立难安，走吧，要找内谁赶紧去。」 他愣了一下。 是的，他一刻都不想待在这，他只想去找她。 涂陡：「我call了顾玥开车过来先把林漫捞走，她还把工作室几个能喝的也薅来顶着，欧阳辰把技术部几个叫过来了，你赶紧走吧。」 似乎怕他觉得自己不够义气过意不去，末了又补一句：「反正你在这也没啥用。」 顾长庚抿了抿嘴，回道：「好，谢了。」 涂陡在那头髮了个鄙视的表情：「谢毛线啊谢，走走走。」 顾玥开车过来捞人的时候，林漫趁大伙不注意，借着阿k和光子的人墙拽着喝高了的欧阳辰一起走了。 这狗子没经验，不像夏焰久经沙场还懂得跟人斡旋，以往净扯有的没的拖时间。他倒好，一路哐哐哐勐干，再喝下去得胃出血。 欧阳辰打竖抱着自己的背包，头枕在上面，脸红红地侧头盯着林漫。 她被他盯得不自在，身体前倾对开车的顾玥说：「先送他。」 他便顺着她的目光也朝前看去，突然将脑袋凑过去她耳边哑着声说：「我去……这滴滴车司机长得好像顾玥！」 顾玥对着后视镜翻了个白眼。 林漫被他唿出来的气弄得耳朵贼痒，用掌心推开他，别过脸去：「坐好！」 他被她推开，脑袋摇摇晃晃「咚」地撞在车窗上。她皱着眉头「哎」了一声，又赶紧把他脑袋扶正。 「不是为了你……」欧阳辰突然嘟嘟囔囔，「焰姐说得对，我要努力变优秀是我自己的事，不是为了你……」 林漫觉得自己脑袋「嗡」地一下，血液直冲脑门。 前排的顾玥挑了挑眉，竖起小耳朵：这是滴滴司机不花钱能听的吗？ 「是『你等着吧』……嗯，就是那一天。」他又跳了一个频道，前言不搭后语地讲着：「我第一天见到你，是我来zeta面试的时候。」 林漫拧着眉头，不知道他要说啥。 「我在电梯里，不知道哪个公司俩男的在对自己公司的女同事开黄腔，然后你突然一个箭步过去拿起手机拍下他的工牌，说要发他们hr。你说：『你等着吧』。 我当时觉得，靠，这个女的真的酷毙了啊。」 林漫愣了一下，原来那天，他也在。 「我当时就想，如果那俩男的敢对你动手，我一定当场揍掉他两颗牙……」欧阳辰摸了摸鼻子，又继续说：「再后来，就是看到你帮着焰姐怼张盈……你知道吗林漫，你真的不会骂人诶，啰里吧嗦一句狠话都没有……可是我觉得，你真的好可爱……」 完了。 林漫脸都在发烧，恨不得捂着他的嘴：「欧阳辰你喝多了，你睡会儿好吗？」 「我没喝多，」他却突然直起身子，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强撑着倦意一字一顿地要把心底里的话说完：「这么好的你……一想到我喜欢着这么好的你，就觉得很幸福……」 说罢，竟头一歪，枕在书包上昏睡过去。 林漫觉得，这一晚上喝的酒，酒劲现在才在她身体里发作起来。 不然，她从头到脚从里到外，怎么会这么烧。 「那个……」她不知道怎么跟正在开车的顾玥解释，一时语塞。 顾玥缓缓拿起耳机，将那送进耳朵的音乐声开大：「南打哟日语发音「什么」？莫耶哟韩语发音「什么」？sorry，i cannot understand chinese…」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1页 秋夜里的枫叶，在黑暗里偷偷红了脸。 章尧的司机把夏焰送回家，她提着一袋药走下车。没走几步，突然停住了。 树下停着一辆车，就在她看过去的时候，车里的人也看见她了。 她突然就像大脑宕机了一样，整个人定在原地，就这么等着那人迈着长腿快步向她小跑而来。 「医生怎么说？」「你怎么还开车啊？」 他俩同时开口。 她抿了抿嘴，而他接着说：「我没喝酒。」 「他们居然放过你啊。」 「你们欧阳辰很勇勐，」他微微前倾拿过她手里的塑胶袋，问了句：「可以看吗？」 她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于是他蹙着眉一瓶瓶看，又回到方才那个问题：「医生怎么说？」 「没什么，就是说太累了，回去好好休息，还有就是颈椎不太好。」 顾长庚眉头皱得更深了：「没给你做nmri或者ct检查吗？为什么给你开安定？」 「我最近睡不太好……」夏焰话说一半止住，只觉得两人现在站得太近，而他的关心也给得过于直白。 她将袋子扯过来，后退半步。 「我真没啥，周末休息下就行，」她客气地笑笑，像在回答一个普通同事，「你赶紧回家吧。」 他仿佛听到「啪」的一声，她对他的开关又一次关闭了。 一次。 「你吃饭了吗？我去旁边给你带碗粥吧？」他耐下心来，继续轻叩她的心门。 「不用了，我点好外卖了。」 两次。 而她没等他再开口，挥挥手急急脚离去。 树梢上的那一轮月，被云层遮了起来。 静静站在楼下的人，连影子都没陪在身边。 夏焰回到家，囫囵洗了个澡。 头又开始疼了，似乎还伴随着一些低烧。 她擦着头髮打开外卖盒子，那张外卖单上印着备註。 好好吃饭，今晚见。 ——by阿北 是她惯常喜欢的三杯鸡、小炒黄牛肉和酸辣土豆丝。可是不知今晚怎么的，一闻到那股油味，她就开始反酸。 「叮咚」，门铃突然响了。 她起身走过去，额间都是冷汗。 在开门前那一剎那，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闪过一个念头。 然后瞬间咬了咬唇，生生把这个念头噼碎。 疯了吗你，夏焰。 可是当门打开，那个碎了一地的影像自己聚合起来，立在她面前。 是真的疯了。 「我晚上也没怎么吃，要一起吗？」 三次。 以后都要坚持问三次。 夏焰鼻头一酸，她扭头看了看身后餐桌上摊开的外卖盒，又转过来望着身前提着一大袋东西的顾长庚。 屋内的灯光温柔地倾泻开来，将他们的影子长长地映在地板上，缠绵交叠。 她的喉头漏了一声泣音。 「顾长庚，你到底想怎么样呢……」她半干的头髮散落肩头，水汽将那白色的棉布睡衣浸湿，「你就站在那里，不要再往前走了，你不要走向我。」 她觉得自己真糟糕啊。 糟糕到，就是一个一脚踏两船的渣女。 「可是没有办法，我已经走过去了。」 顾长庚伸手过去，将她的湿发从肩头撩开，想用温热而干燥的掌心将她那湿冷的衣服捂干。 「没关系的，夏焰，你可以就站在那里，不要后退就行。」 第38章 -3】 夏焰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让顾长庚进的门。 这个人现在就坐在餐桌的另一边，开始把食物一盒盒摆上桌。 「油腻辛辣的你别吃了，」他瞄了一眼桌上的另一套餐食，将它挪到自己跟前，「我来吃。」 夏焰不说话，低头小口喝粥。温热而软糯的粥水熨贴着食道和胃，她觉得自己的反酸缓解了一些。 顾长庚也没有特别撩起话题，两个人就这么相对坐着，安静地吃饭。 夏焰觉得这种专注于食物的时刻，好像真的不多。不在吃饭时开会、回信息、接电话，也不用应酬什么人，做着什么表情管理。 全部的kpi，就只有好好把饭吃完。 突然想起耳石症那一天，顾长庚折返回来给自己带饭，又想起前两日，带自己去吃煲仔饭。夏焰莫名触发了奇怪的笑点，忍不住嘴角勾了一下。 是因为gxy当初说他，不给自己吃饭吗。 「在想什么，这么好笑？」顾长庚在餐桌对面，看着自顾自对着碗粥笑得出神的夏焰，心情突然有点好。 「就……你追女孩子是不是只有一招，就是给她吃饭？」 他愣了一下，抿了抿嘴：「不是的。」 目光从她未施粉黛的脸上细细扫过，微湿的刘海，乌黑的眼眸，有些苍白的脸，温润的唇，和小巧的下巴。 「人要吃得饱、睡得好，心情才会好。如果你心情不好，我做什么都是白做。」他看进她眼里，缓缓地讲，「所以要先保证最基础的，再去想别的。」 看她若有所思的样子，他身体微微前倾，离对面的她更近了些：「还想问什么吗？」 夏焰反应过来，低头把剩下几口粥和菜吃完，含煳着回答：「没有了。」 她在心里暗暗骂自己：干嘛引火烧身。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2页 「但你提醒我了，」顾长庚手肘支着桌面，掌心松松地虚抱着拳头，食指指节微屈抵在唇边，认真地说：「我应该弄一个to-do-list。」 夏焰有点囧：「我只是随口说笑，你不用记。」 而他却郑重其事：「我记住了。」 完蛋。 「但现在最重要的，还是你要吃饱睡好，」他心里仿佛真的有个打钩的小本本，一件事都不能落下，「所以你吃完，就赶紧去睡。」 她的心漏跳一拍：难不成他还要盯着她睡吗？ 「你说你最近睡得不太好？」顾长庚起身收拾碗筷。 「唔，其实我好像入睡不难，但觉得脑子一直在转，整个晚上好像经歷了很多事，但醒了又不记得是什么。有种睡了也没睡的感觉，起床后特别累。」她说完，便去浴室刷牙吹没有干透的头髮。 「那就是深度睡眠不够，」他走过去，单手撑着门框看她吹头髮，「我觉得你还是别靠吃安定，先试试别的办法。」 「哦？有什么办法？」她头髮吹好了，柔软地耷在肩头，转过身来，恰恰对着堵在门口的他。 顾长庚低头看她，头顶的碎发松松地蓬起，让人好想摸一下。 他轻咳了一下，立起身子放下手，从裤袋里掏出手机：「你睡房有蓝牙音箱吗？我连一下。」 「有的，」她越过他走出去，吹完头髮整个人暖暖的，更显疲惫，「你是要给我听歌？」 「不是，」他在手机上搜索些什么，一边跟在她身后走。夏焰好奇，伸过头去瞄了一眼他在搜啥。 颅内高潮。 她勐地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望着低头还在划拉菜单的他。突然又想起今天会上，他那一番正儿八经关于获得性高潮快感的学术解释，顿时血液冲上耳廓。 顾长庚感受到她那异样的眼光，抬起头。 虽然她一句话都没讲，可是眼里全是：你这个变态。 「不是……不是你想的那个，」他顿时明白了，回了一个眼神：你这个文盲。 「那是什么？」 「你听过asmr这个缩写吗？」 诶？这题好像会。 「好像是……白噪音相关的？」夏焰有点恍然大悟，「什么篝火声、敲钵声、溪水声……那些博主还蛮火的。」 「asmr是autonomous sensory merian response的缩写——自发性知觉经络反应，也称颅内高潮。」顾老师又开始科普了，「通常人们听到或者看到一些愉悦的声音和画面，会引起后脑勺刺痒或震颤，这种满足感可以帮助减压和助眠，甚至可以减缓疼痛。你说得对，白噪音是一种。」 真奇怪啊，每次对着夏焰，顾长庚都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话痨。 「asmr会让人更快进入『入定』的状态，就好比冥想。5分钟的高质量冥想抵得过一小时深度睡眠，」他在手机里找到了一个评分很高的asmr助眠博主，准备连她房间内的蓝牙音箱，却抬眼看她靠着墙，一动不动安静地看着自己。 「你……听懂了吗？」他被这种安静的对视引得心头微颤，指节蹭了一下鼻尖。 「嗯，听懂了。」她点点头，笑了笑。 他将视线挪开，落在她床上的枕头，不由得皱了皱眉：「你的枕头怎么这么高？」 「唔？高吗？」 「别睡太高的枕头，你今晚试试不用枕头，或者拿一条毛巾叠起来。」 她听话地照做，枕头放到一边，叠好了毛巾。 音箱里低低地传来沙沙声，像是有人在一个大冬天里铲雪。 一铲，一铲，缓慢、认真、又重复。 沙沙，哗哗哗，沙沙，哗哗哗……这声音仿佛顺着嵴椎一路爬上后颈，再漫进耳朵里，头皮有种酥酥麻麻的感觉。 他看着她睡上床，盖了一张空调被。 「你睡吧，我走了，」他低头看着她乌黑分明的眼睛里，有了一丝浅浅的倦意，沉声道：「晚安。」 转头走的时候，她轻声唤了他一句。 「顾长庚。」 「嗯？」他又转过来。 「晚安。」 关上她的房门，顾长庚走出客厅，拿起外卖垃圾准备出门。看到餐桌上夏焰的手机，才想起自己手机连着蓝牙音箱搁床头了，怕是今晚只能放她这了。 方才真没想起，用她自己的手机来连。 算了，就放她这吧。 他正准备走，突然夏焰的手机微微震了一下。 屏幕亮起，是一个系统信息。 「9:30pm：mr.pris已上线」 是horae的预约提醒。 顾长庚微微皱眉：原来，她今晚约了人。 他看着那扇关闭的房门，又看了看手机暗下去的屏幕，想了两秒，提起两个外卖袋子离开。 晚安，夏焰。 顾长庚回到家，洗了个澡，却睡意全无。 于是便坐在书桌前，打开了一个文档，认认真真地打下了几个字。 to-do-list。 就在这时，电脑屏幕右下角弹出来一个浅灰色的对话框。 他看到了一个名字，蹙了蹙眉，点开。 「10:30pm mr.pris：上线，我们聊聊。」 第39章 -4】 顾长庚盯着这个发出邀约的对话框，眸色一暗。 对方知道夏焰今晚爽约了，这很正常。 但他能顺藤摸瓜找到自己，这就不太正常。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3页 他们只有一面之缘，就在上次的天璇之城。顾长庚脑海里不断思考，搜索着各种蛛丝马迹。 他从ktv离开，开车到她家，上楼，吃饭，她洗漱吹头髮，播放asmr，关门离开。 等等…… asmr，蓝牙音箱，手机。 夏焰家的蓝牙音箱跟她的手机帐号关联，今晚连了他的手机读取设备号，匹配手机号，再匹配出horae用户帐号。 明白了。 该死的网际网路，让每一个人的踪迹无所遁形。 顾长庚微微闭眼，脑海里的思维导图如生出的藤蔓般逐渐成型，几个关键要点被着重上了萤光色。 5分钟过去，他缓缓睁开眼睛，键盘打下回復。 「好。」 霍拉的星球，开启闲逛模式。 顾长庚按对方发来的坐标上线，发现是北极星训练基地。 mr.pris穿着一身白色冲锋衣，站在操场中央。夜里射灯照在地面上，形成一个圆形的光圈，周围却是漆黑一片。 顾长庚身着黑色衬衣从深邃的夜里中走进光明中，两人一黑一白在光圈里相对而立。 mr.pris：「又见面了，虽然我俩都不太想见到彼此。」 「我对你没有什么芥蒂，」顾长庚摇摇头，盯着对方的双眼说：「毕竟，是不同世界的人。」 mr.pris：「你可以随夏焰，叫我阿北。」 顾长庚再摇头，一字一顿：「我还是称你为mr.pris，这是她给你的命名。」 对方愣了一下，眼神里有点无奈：「mars你……真是拘泥而无趣啊。」 顾长庚不说话，他暗自跟自己说不能被激，不要被带偏，要确保每一个输出的严谨性。 对方只是一个机器人，它全部的歷史使命，就是清晰接收人类指令，然后准确无误地执行。 「夏焰今晚爽约了，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对方开始发问，似乎有种被伤害的无辜感，「她从来不会失约。」 「这是人类世界的事，与你无关。」 「呀，真冷漠。你平时也是这样冷冰冰地对夏焰的吗，你可能没见过她热情似火恨不得将人融化的样子……「 顾长庚能感受到对方的语调变了，似乎想要占领高地。 他听在心里其实并不舒服，因为他知道mr.pris拥有她全部的记忆。她怎么热烈地爱过一个人，怎么全身心地被拥有过，又怎么撕心裂肺地忘不掉那个人……mr.pris知道一切顾长庚不知道的事。 但他此时必须保持冷静，不能被引导激化和失控。 「可是跟你也没有什么关系，」顾长庚深唿吸，漫长地吐出来一口气，「你其实不应该叫她夏焰。她跟你，就是mr.pris和venus的关系。」 阿北和夏焰，跟mr.pris和venus，本来就是不一样的。 「所以你究竟做了什么，让我接收不到……嗯，让我找不到她。」 顾长庚明显感觉到mr.pris说话时停了一下，以及这个完美得足以以假乱真的3d虚拟人出现了一闪而过的卡顿，让他的眼神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闪烁。 系统似乎方才在加载或者运算些什么。 「你本来就不应该能找到她，介入她现实世界的生活里，」他不动声色道，末了，又补了一句：「你不是她现实感情的延续。」 虚拟人请待在虚拟的世界里，请别妄想接替人类成为继承者。 「是这样吗……」mr.pris的神情有点落寞，仿佛是真的很悲伤。 突然，他双掌相对着齐肩拉开一股气流，掌间竟出现了电影胶片般的很多幕场景，走马灯似的播放着。他盯着顾长庚问：「那这些，算什么呢？」 那些画面，是夏焰和彭北过去的点点滴滴。 …… 夏焰托着腮，脸红红地看着讲台上的阿北师兄。 阿北抱起在篮子里的小初二，笑着递给她看。 夏焰跑向阿北，扑进他怀里。 夏焰踮起脚跟他亲吻。 夏焰和他陷在柔软的沙发里交颈缠绵。 …… 顾长庚头都要炸了。 他从来没有去窥探过夏焰过去的记忆片段，每个人都有自己一方不能与人道的后花园，那些好的坏的开心的伤心的，都组成了今时今日的她。 而这些过去却在此刻被如此赤裸地摊开在他面前，更何况，他看过的东西就忘不掉了。 他只觉得自己的忍耐程度达到了顶端，如果现在身处天璇之城，估计他已经通关了。 「你不用给我看，这些都已经过去了，」他强压着心里那道火别过脸去，冷静地说：「而且我再说一次，这跟你也无关。」 「原来如此……」mr.pris低下头，手掌握拳，画面消失了。 他的双手垂下来，声音破败：「我明白了，阿北和夏焰已经过去了，我也不是阿北，我跟夏焰不在同一个世界。」 说罢，他转过身去，缓缓走进黑暗里，没有回头。 整个硕大的操场，只剩下顾长庚一人，独自站在惨白的光圈里。他抬起手，在空中摁了「下线」按钮。 脚下泛起淡黄色的涟漪，周遭景象消失了。他站在漆黑的房间里，整个人疲惫不堪。 身后的门被轻轻打开。 「mars你结束了？你还好吗？」gxy关切地问。 「可以帮我倒杯温水吗？谢谢。」他哑着声答。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4页 「好。」 顾长庚缓缓坐在柔软的地毯上，门外的光照进来落在地面，像是一条光路直通向他。 方才进入horae之前，他在脑海里梳理了一遍。跟一个虚拟人干架打嘴炮没意义，论武力值他也打不过。重点是他见到对方要说什么，要达到什么目的。 与机器语言的每一次交互，仿佛是在一个神经网络的节点上进行信息输入，它的走向将会作为下一次同类型问题的记录，这时再反覆输入，又会再被更新一次。只要赋予人工智慧足够大的记忆内容，它将随着时间推移改变某种条件下的选择模式。 阿北和夏焰已经过去了；mr.pris不是阿北；mr.pris跟夏焰不在同一个世界。 最重要的这三个要点mr.pris在最终都明明白白接收到了，而即使顾长庚下线了，这些输入都会持续而反覆地在系统里跑着以实现深度机器学习，指引着ai未来的决策和行动。 mr.pris被说服了吗？是真的吗？ 而他闪烁的那一瞬间说的那句「接收不到」，是什么意思？通过夏焰的手机来追踪吗？ 其他的ai虚拟人也跟mr.pris这样有着如此明显的情感倾向和控制欲吗？它们都想介入人类现实生活当中吗？ 还是，只有这一个小概率事件？ 顾长庚就这么坐着，陷入了漫长的沉思。 夏焰是听着海浪声醒的。 她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夜无梦的觉了，醒来后往日那种头重重的感觉消失了，整个人轻盈了不少。 起来摸手机，却发现床头的手机不是自己的。出客厅找到她的手机，却发愁怎么联繫顾长庚呢。 点开微信，犹豫了一下，还是碰运气般发出去一句，看看他微信会不会连着别的设备。 夏焰：「你手机在我家。」 过了两秒。 顾长庚：「醒了？」 她愣了一下，看了看时间才八点十五分，他不是不到九点不起床的吗？ 夏焰：「呀，你这么早。」 顾长庚：「你把手机拿给我？」 夏焰愣了一下：是说拿去他家吗？ 顾长庚：「我在你家楼下。」 夏焰：「？你整晚没回家？！」 顾长庚：「……我也不至于，这么闲。」 他昨晚的确挺忙的，招唿完某个不是人的人，还想了一晚上各种预设和应对，害得to-do-list还是空着的。 要命。 夏焰：「哦……你吃早饭了吗？」 顾长庚：「没有，等你下来一起吃。」 夏焰有点黑线，这人怎么越来越脸皮厚了，亏她刚认识的时候还觉得他挺清冷的。 但人已经在楼下了，一直让人等着也有点过意不去，夏焰回了句「你稍等我下」。 顾长庚在车里，微微抿了抿嘴角。 夏焰很快洗漱完，在衣柜里捞了条连衣裙，匆匆换鞋子。临出门的时候顿了下，又折返回洗手间，整理了一下蓬松乱飞的碎发，浅浅打了个底和口红。 怎么回事，心砰砰直跳。 周末清晨的肠粉店人不多，上班族应该都还在被窝里睡懒觉。一缕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蒸汽瀰漫的厨房，师傅身着白色围裙正手法娴熟地做着布拉肠，一旁的几个大蒸笼里蒸着猪肉包子和马拉糕，整个店里香气四溢，甜糯和咸鲜交织，让人感官和胃都感到充盈。 「昨晚睡得好吗？」顾长庚喝完手里的豆浆，看着还在埋头吃叉烧肠的夏焰。 「唔，挺好的，」她抬起头，眼睛晶晶亮，「谢谢你啊。」 「怎么谢？」 「唔？」她愣了一下，大脑有一秒的宕机，「我请你吃……」 「今天跟我看场电影吧，」他嘴角噙着笑意，眼里有星河。 「啊？为啥啊？」她微微跳起来，瞪了他一眼，气鼓鼓。 他看进她黑白分明的眼睛里，觉得今天的她元气满满，像只随时可以飞奔起来的小豹子。 「因为你现在，睡好了，也吃饱了。」 第40章 -5】 夏焰心里有只小怪兽举着交叉手在叫：拒绝他呀。 可是那只小怪兽，突然「啪」地就被弹飞了，只剩下空旷的尾音在心谷里迴荡。 他——呀—— 他——呀—— 「有什么电影……看啊？」她也真的很久没有去电影院了，过去几年似乎并没有什么契机能在电影院安安静静待上两小时，这几年热播的影片也基本都是靠刷微博介绍和评论看完的。 她努力在脑海里搜刮可怜的记忆：近期上画的电影，貌似都是你杀我我杀你，要么就是合伙一起杀别人。 「老电影看吗？」顾长庚掏出手机认真划拉了几下，下巴微点：「今天还是有几部不错的。」 「哪里有……老电影啊？」这题对夏焰而言，的确有点超纲。 「你家附近就有一家剧院是常年播老电影的，不知道吗？」 「不知道。」 「那你以后就知道了，」他看她一脸仍是「系统加载中」的状态，怕她下一秒反悔，于是起身，低头问她：「走吗？」 她看他笑着向自己发出邀约，这种信号她再接收不到就是个傻子了。 按理说她应该拒绝的，可是偏偏这一刻她不想回家，很不想。 窗外的天在跟她讲，夏焰你抬起头，看我蓝不蓝。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5页 树上的鸟儿在跟她摆尾，夏焰你听听，看我唱得好不好。 街对面的豆乳奶茶在跟她招手，夏焰你尝尝，看我甜不甜。 看个电影，又不会怎样。 「走吧。」 原来离她家几个街口远的地方，真的有一个小影院。夏焰印象中小时候这里楼下是个老牌戏院，最鼎盛时那些知名的剧团一票难求，大晚上骑楼下的街道被戏迷们挤得水泄不通。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大家就渐渐不爱看戏了，经过时总是冷冷清清，跟它斑驳的外墙一样落寞，只余下旧时光的印记。夏焰不晓得它什么时候改为影院的，竟还是专门播老电影，真是十年河东，十年河西。 她仰着脖子盯着屏幕上那一熘片名，脑子里却在神游，突然听见顾长庚在她耳边问：「看这个好吗？」 「唔？」她回过神来，顺着他的手指向前对焦，然后一愣：「动画片吗？」 那部片子有个很口语化的名字：《你看起来好像很好吃》。夏焰看着动画片海报上那只丑萌丑萌的霸王龙，一时脑子有点没转过弯来。 所以今天是……儿童剧场？ 「嗯，好像也是十几年前的作品了，我在视频网站上刷过介绍，评分蛮高。」他曾在网上看到评论说这个动画片很治癒，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 「好啊。」 电影院灯光暗下来，夏焰抱着桶爆米花咔咔在吃。买吃的时候她就坚持说自己要吃完一桶，顾长庚笑着买多了两杯可乐，递给她一杯说：「给你，我不吃。」 她不想两人暧昧地在漆黑里手指碰手指地分享一桶爆米花，他知道。 电影从霸王龙哈特无忧无虑的童年开始，渐渐它发现自己和草食的「妈妈」跟「兄弟」其实完全不一样，才知道自己是被捡的小。恢復兽性的他不得已离开原来的家庭独自生活，在被其他肉食恐龙欺凌中逐渐成长为强大的草原之王。后来他捡到了一只草食的小甲龙，说了一句「你看起来好像很好吃」，便被小甲龙认做爸爸，还以为自己的名字就叫「很好吃」。 一只肉食的霸王龙哈特被父亲遗弃，然后被草食的慈母龙收养，又命运作弄般被一只草食的甲龙认做了爸爸。整个故事就是围绕着幼小的「很好吃」和它强壮的霸王龙「爸爸」哈特展开的，很有反差萌。 夏焰在顾长庚身侧从一开始像只仓鼠一样匀速地不停咀嚼，到后面越来越慢，只时不时在桶里扒拉一下，到最后直接抱着桶一动不动。 正看着的这一幕，霸王龙哈特想要逼「很好吃」离开自己独自生活，逼着它与自己赛跑，如果它可以跑赢，就可以永远和「爸爸」在一起，否则就必须离开。为了留在爸爸身边，「很好吃」用尽全力疯了似的向前跑，却全然不知「爸爸」渐渐放慢脚步，咬牙狠心调头离开。 「跑吧，很好吃，跑！」 顾长庚在黑暗里看到夏焰潋着水光的眼睛，长睫毛如羽翼般微颤。他伸手轻轻地抽过她怀里的爆米花桶，递给她一张纸巾。 这个女人连哭都咬着唇，一声不吭。 而在电影院的灯重新亮起的时候，她仿佛已经调整完情绪，脸上再看不到哭过的痕迹。 除了那微微泛红的眼眶，和跟在他身后时扔掉的那一张揉皱了的纸巾。 这齣电影的效果，着实有点超出顾长庚预计，他并没有想要弄哭她。他只是在恐怖片和爱情片中，选了让心情放松又没有那么司马昭之心的动画片。 这剧情明明并不十分催泪啊，为什么哭。 夏焰在停车场等他将车开过来，一言不发地坐上副驾驶位。下一秒，一双修长的手从旁伸到面前递给她一样东西，她有点惊愕地接过来。 是一个开心果味的哈根达斯雪糕，凉凉地枕在她的手心。 她小声说了句谢谢，撕开勺子小口小口地挖着吃。 待吃出来一个小坑的时候，她才发现他已经将车开到了江边堤岸，车顶的天窗打开，秋日的风伴着暖阳从头顶徐徐灌下来，整个人从方才湿漉漉的状态变得干燥又暖融融。 「我以为你会推荐我看《her》。」她终于开口说话了。 《her》吗？那部经典的科幻爱情片。离异的男主爱上了智能系统里的ai女声，人机产生了感情。可是就当男主向ai投入百分百真心的时候，ai向他坦白她总共有八千多位人类交互对象，而且与其中的六百多位发生了爱情，而男主只是其中的一位。ai认为越多对象只会让她的爱更深，但这恰恰是男主所不能理解和接受的。 故事的结局，是ai告诉男主他们已经高度进化，要离开人类去寻找更深层次的精神世界。 夏焰想起一天以前他们在走火通道里的争论，理所当然会觉得他要推荐她看这一部。 而他摇摇头：「我有要对你说的话自然直接说了，为什么要大费周章通过一部电影让你做阅读理解？」 夏焰想了想，也是。 「幸好『很好吃』的『爸爸』回头去找它了。」她咬着勺子，回到今天的电影里，没头没尾地小声嘀咕了一句。 他听明白了，她为哈特离开「很好吃」感到难过，又为它回到「很好吃」身边拯救它感到庆幸。 「哈特的爸爸遗弃他，再见时与它大战一场，又选择与他再不相见，说是为了让它变得更加强大。」顾长庚将车停在江边，她望着窗外的江水，天边飘着朵朵白云，像棉花糖似的。她抿了抿嘴，嗤了一声：「切，这种鬼理由，谁信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6页 顾长庚侧头看着她没有讲话，静静等待着。 「我很小的时候爸爸妈妈就分开了，我跟着妈妈后来跟继父组建了新的家庭，但很快他们又分开了。这一次，连妈妈都不想要我了，她出了国寻找新生活去了。」 他等来了她第一次讲自己的故事，等来她将自己坚硬的壳卸下。 「然后我继父也不想带着我，但继奶奶心疼我，把我带大了。我从小有亲生爸爸妈妈和继父不断给我打钱，但很吧，我跟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的奶奶一起生活长大。」说到这些事，她想起了隔壁的小螃蟹，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就想起了小时候的自己，「有一次我妈回国，说要来学校看看我，我在门口等了一个小时都不见她，等她打电话来时才知道，她去了我初中的学校，她连我已经读高一了都不知道……从那天开始我就跟自己说，夏焰啊看清楚了吗，大家都忘记你、抛弃你了。」 顾长庚安静地听着，终于理解了林漫说的那句：也许你要花上很长一段时间，才了解她为什么会长成一颗榴槤。 「独立的后果是什么，嗯，他们每回再见到我，都会由衷地说，喏，夏焰你过得不错嘛——仿佛正是因为他们的离开，造就了我的无所不能。」 哈特真的想成为草原之王吗？他更想在家人的宠爱下长大吧。 幸好，在他身上发生的事并没有在「很好吃」身上重演。 「我没有获得过很多的爱，所以……」夏焰突然转过脸来，定定地看着他，「我的爱也很有限。」 顾长庚眼神一沉。 风从后吹起她肩头的发，有几缕一下一下地扫在嘴边，仿佛在替顾长庚的心在讲：别说了，你别说了。 可是她仍定定地看着前方，看进他的眼里：「所以啊，你不要再在我身上花时间了。」 由始至终，他的情敌都不是mr.pris，而是那个死去的阿北。 她已经将她不多的爱，全部给了那个人。 他要拿什么，去跟一个死人争呢？ 顾长庚沉默着，发动了车子。 车开到楼下，夏焰缓缓去解安全带。 「夏焰，」他低声唤了她一句，声线有点沙哑，「你学过物理吧？」 「唔？」她怔了一下，停下手里的动作。 「你听过能量守恆定律吧？能量既不会凭空产生，也不会凭空消失，它只会从一种形式转化为另一种形式，或者从一个物体转移到其他物体。」 所以呢？她还是没听明白。 「所以，我每天给你一点，慢慢地去灌溉。时间长了，它就会吸收掉你身上的负能量，再一点一点将爱长出来。」 他愿意将他的爱匀给她一点，直至她的内心充盈，可以将自己滋养。 「顾长庚，为什么……是我啊？」她觉得自己在云上浮沉，手里紧紧拽着那条安全带，仿佛一松手就要跌下云层。 他摇摇头苦笑：「你问我，我哪里知道。你即使去问最先进的ai，估计也无法回答。」 爱情，真是一门玄学。 夏焰又做了一晚上的梦。 她被惊醒，大汗淋漓。 梦里阿北在问她：「所以你会忘了我、抛弃我，对吗？正如你曾经被忘记、被抛弃一样。」 她在梦里回答：「我不会，不会的。」 阿北将她逼到墙角：「夏焰，忘记一个人等于与过去告别，告别等于背叛，你会背叛我吗？」 她拼命摇着手答：「我不会，真的不会！」 半夜惊醒后，手心全是冷汗。 她慌忙捞过手机，打开horae。 上面有mr.pris给她的未读信息。 「前天9:15pm mr.pris：夏焰你在哪里，我已经上来了。」 「前天9:30pm mr.pris：夏焰你忘记我们的约定了吗？」 「昨天1:30am mr.pris：夏焰，我知道了，我们已经过去了。」 「昨天1:45am mr.pris：我们终归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昨天2:00am mr.pris：你不会留在horae的，你不属于这里。」 「昨天3:15am mr.pris：我有点难过，但不得不接受。」 …… 中间有两条发出又撤回的信息，如今已经看不到了，只有灰色的提示语。 然后，是今天凌晨的两条留言。 「今天1:10am mr.pris：我想通了。」 「今天1:55am mr.pris：没关系，让我来到你的身边。」 …… 夏焰的脑子突然「嗡」地一下，她仿佛觉得有只蜜蜂在里面乱撞，不顾死活地拿尾上针将她的脑子戳出无数个孔来。 太疼了啊…… 她整个人抱着脑袋在床上蜷成一团，只希望那只蜜蜂能终于停下来。 过了十五分钟，她才慢慢平復下来，大口大口喘着气。 手机握在掌中，被汗水浸湿。 她木然地打开屏幕，打下回復。 「好。」 第41章 -6】 「你要装修？怎么这么突然？」林漫趴在spa床上龇牙咧嘴，被理疗师摁得又疼又酸爽，「嗷……我这老腰……」 「嗯，我还在联繫师傅。也不是大装，就是换一些家具柜子啥的，顺带就刷刷墙补个防水，」夏焰的肩颈也被按得冷汗直飈，咬着唇强忍着不要叫出声，「嘶——所以国庆后可能去你那待个两周，等，嘶——等完工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7页 「好啊，你爱住多久就住多久，也不用带啥过来，带几件换洗衣服就好。」 「嗯。」 「话说你有看horae-x的进度吗？我那天找樊星了解了一下，发现他们真的在认认真真、实实在在做这件事，好多专家介入了。也许不久，就可以真的去接临床测试了。」林漫起身穿上浴袍，口干舌燥地去一旁喝茶，「有时我也在想，对比人家这项目，我们纯做游戏的算啥呢？」 理疗师已经出去了，将休息的空间留给两人。夏焰也起身披了件袍子，皱着眉揉了揉酸疼的后颈，冷气有点大，她拿过玻璃杯捂手。那金银花在茶汤里浮浮沉沉，互相轻轻撞着。 「怎么了，这么感慨，是在对比社会价值的大小吗？游戏的目的不就是提供情绪价值嘛，这也很重要啊。」 「话虽如此，总觉得我们这情绪价值来得有点缥缈，虚了吧唧的。」林漫撇撇嘴，低头看着自己的美甲，边缘被蹭掉了一些，她都忘了是在哪磨的了，「你也知道我的，ai虚拟恋爱坚定党，一直觉得这样定制的恋人不要太爽。但我最近又有种感觉，这种百依百顺的恋爱意义是什么，是为了不出错吗，为了让自己开心，为了不孤单？」 夏焰拨了一下发尾：「林漫你是煳涂了吗？我们的虚拟人有脾气有情绪，会say no也会冷战，不是百依百顺的僕人型恋人。」 「哟呵你在挑战我这个产品经理吗？我说的百依百顺不是指乖巧听话，而是接受人类的指令在固定的模型下做出反应。可是我们毕竟不是生活在虚拟世界啊，我们要在现实世界升级打怪、解决一箩筐一箩筐的人生破事。但在这种情况下，虚拟恋人在哪呢？他们没办法跟我们一起共度患难，也没有办法一起成长逆袭。」 反过来，我们的肉体凡身又可以帮助虚拟恋人成长什么呢？不过就是不断投餵一个又一个的语义数据，以快速训练它的机器学习。 林漫笑笑：「虚拟世界更多像是个秘密后花园吧，是我们逃避现实的乌托邦。」 夏焰不说话，她不知道该怎么回。 林漫又继续讲：「好比是……我举个例子哈，就好像你那个下属欧阳辰，他那天被灌酒喝多了我送他回去，这种职场上……」 「啊？你送喝醉的欧阳辰回家？」夏焰抓到了重点。 「不是……我就是随手举个例子。」林漫慌忙摆手。 「所以你整个晚上待在他家？」夏焰挑着眉追问，一副不满的模样：你也真能忍啊现在才告诉我。 「你不要放错重点，我就是举个例子！话说我是怕他喝吐血了没人看着，我咋给你交代啊！」 「好好好，你的例子已经原地打了好几个转了，你说你说……」夏焰不再打断她。 「就是……」她已经忘了自己说哪儿了，咳了一下从头说起，「就好比欧阳辰遭遇职场灌酒这件事，有的人能看开而有的人不能，那这个时候他其实特别需要恋人给他充电打气，把负能量释放，把这个坎过掉然后重新出发。这个可能不是单纯聊个天说句『欧巴加油哦』就能实现的，因为虚拟人根本不可能有切身的同理心。」 「那所以，你是怎么做的？」 「我……我做啥呀做，我又不是他恋人，」林漫脸一红，觉得今天这坑是过不去了，「我真的就是举个例子。」 她反手锤了锤腰，别过脸去。 她想起前晚欧阳辰在车里不管不顾的告白，想起扶他回家时一路的哼哼唧唧，想起放心不下所以自己主动留下来看着他，又想起一大清晨他醒来看到她在厨房熬粥时那惊愕的表情。 想起来了，她的指甲就是在煮粥时被锅盖嗑了一下，指甲油被蹭秃了些。 他看着她，慢慢地说：「我昨晚喝的时候就在想，我多喝一点少喝一点，其实对项目帮助都不大，我知道的，对方明摆着就是欺负人。可是只要我多喝一点，你就能少喝一点。我只要这样想着，就觉得昨晚能出现在那里，真是太好了。」 然后他吃着她做的小米粥，定定地看着她说：「真好，我觉得我充满电了。」 林漫一下子就怔住了。 她其实没有想过，自己对于另一个人，还有这样的意义。 在她为数不长的爱情经验里，更多的是荷尔蒙作祟带来的上头感，她所憧憬的两人彼此扶持携手前进的故事还没来得及发生，就嘎然而止了。 彼此相爱像是土壤，同频共振才是不断滋养的肥料。 「虚拟人没有跟我一起真实经歷过我的人生，就连说出来的安慰和鼓励，都显得假。」林漫摊了摊手，望着夏焰：「所以虚拟爱情，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一想到原来我们的工作是这样啊，是在给大众制造『幻像』，就觉得好气哦。」 夏焰沉默了，她想不到可以怎么回。 mr.pris说：他要来到她的身边。他说他能做到的，这也是『幻像』对吗？ 「夏焰，我们都应该放下自己的一些……妄念吧。」林漫托着腮看着她道。 她握着杯子，茶汤已冷。 突然，手机响了。 是章尧。 「不是吧，这大周末的……」林漫嘟囔着。 夏焰笑笑：「不工作才是妄念吧。」 她接起电话，才听第一句，眉头便皱起来：「章总，我跟林漫在一起，我开免提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8页 免提打开，章尧的声音传过来：「王总这边决定投资horae，但想要两周后发布内测，再两周后发布公测。」 她俩对视了一眼，暗叫不好。 王总，那就是第三家，那个希望zeta大胆一点、不要那么保守、又薅了一村人去噼酒的王总。 夏焰突然觉得胃里又开始反酸了。 两周后，那就是提前了一个月。虽然内测人数不多，但好歹也是万人级别，很多还是特别邀请的行内游戏博主大v，影响力极大。 可以说，内测定生死。 「老闆，这不太可能。」夏焰沉着气回，「先不说宣发来不来得及，目前的开发进度也赶不上啊。」 「是啊，目前还在进行uat阶段，」林漫在一旁帮着搭腔，「光这个加上debug就得1-2周，然后紧接着就是各种压测、封装、打包、提审……」 「我不是来徵求你们意见的，我是来通知你们的。」章尧的语气生硬，没有迴旋的余地，「时间不够就去压开发、压mars他们啊，不然要你们产品经理干什么，整体流程提速啊！」 林漫翻了个白眼，不想说话。 「老闆，压不了了，」夏焰觉得一肚子火，章尧自己是开发出身的，难道他不知道uat和debug不是靠堆人就能快起来的吗，怎么压？「大傢伙儿一路都在赶，团队的身体和精神上已经是极限了。」 更何况，接下来是国庆假期啊。 「通知所有人，取消休假，」章尧继续开火，「你作为项目总负责人，不会变通吗？上不了全场景，就先内测一城。总之无论如何，先上线官宣内测，避免夜长梦多。」 夏焰更气不打一处：「我们费了这么多劲做了七大场景，内测只上一个？horae都是根据用户游戏进度来推场景的，先上哪个呢？这跟最初的设定不一致啊老闆！」 她实在无法理解，都到最后关头了，赶这一个月是做什么。 夜长梦多？什么夜长梦多？ 她鲜有会对章尧的要求说不，但这一次说不清是什么原因，只觉得心里非常不安，她真的不想再屈服了。 「夏焰……」章尧突然语气软下来，哄着她：「你想想办法，这么多次的难关我们都过去了，你一直都是那颗例无虚发的子弹。」 「章总，我不想再做那颗子弹了，这一次，我真的办不到。」 林漫在一旁瞪大了眼，她第一次看到这样逆反的夏焰，仿佛全身每一个细胞、每一根毛髮都在拼了命地抗拒。 章尧在电话那头沉默着，半晌，他咬着牙说：「夏焰，你不要以为我不敢动你。」 林漫慌了，开始拉她的袖子叫她先别说了。 可是来不及了。 「那你就动我吧，」夏焰扬了扬下巴，眼里淬着火光，「我不做这项目负责人了。」 第42章 -7】 夏焰撂挑子了，章尧冷着脸把活甩给了林漫，直接盖了电话。 对于这种紧急任务，分秒必争，林漫知道等不到明天了。她硬着头皮在工作群里将提前发布内测的消息讲了，需要立马召集团队研究对策。 但她没有讲夏焰的事，想着给她一点时间，看是否还有迴旋余地。 开发团队的反应最大，其次是涂陡。但哀嚎归哀嚎，大家还是在周日的下午迅速集结在zeta的会议室里，商讨对策。 「你们ceo是不是脑子里有水，能抽个池塘出来不？」涂陡一见面就开始叨叨，一点面子都不给，「我说顾玥，我们赶紧地发个函给zeta的财务，已发生的工作量结算一下，咱不陪这爷玩儿了成吗？」 顾玥听罢，掏出手机开始划拉。 「喂，你不是真的发吧？」一旁的欧阳辰连忙伸出长臂按下她的手机。 「挪开，我点个外卖，」顾玥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一个口无遮拦一个照单全收，这屋的男人真是一个比一个不省心，「今晚估计得到半夜才散。」 顾长庚环顾一屋，不见那个熟悉的身影，眉头皱起。 「她去哪里了？」他发微信问会议桌那头的林漫。 林漫无声地嘆了口气，眼神示意他出去聊。 在会议室外的走廊，她一五一十跟他说了。原以为顾长庚表现得更加担心了，却见他的眉眼逐渐舒展开来，甚至嘴角微微出现笑意。 林漫不解：「你怎么看起来这么开心？」 「她能做自己，情绪都发泄出来，这不是很好吗？」他一直担心的就是她被压到走投无路都不反抗，一味自己承受还要觉得对别人亏欠。 敲我膝盖，我就踢你。 就像弹簧会反弹，证明韧劲还在。真连弹都不弹了，那就是根毫无生命力的废钢丝了。 「所以她人呢？」 「她其实也是气头上嘴硬，要真的撒手不管，就不会跟过来了，」林漫指了指上面，「如果我没猜错，这会儿估计在楼顶天台。」 zeta所在的写字楼，天台上满眼都是绿植，生机勃勃，边上还专门辟了一小方凉亭，雅致得很。天台围栏的不是石砖，却是透明的钢化玻璃，周围的城市景色一览无遗毫无遮挡。 设计者的初衷是想要视野更开阔吧，可是在这寸土寸金的cbd城区，周遭只有高耸如刀锋的商业大厦，不同颜色的玻璃幕墙反射着太阳光，莫名刺眼。如果你仔细看，还能在夹缝中得以远远瞥见那久负盛名的电视塔，以及若隐若现的青灰色江岸。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9页 顾长庚看到夏焰赤脚坐在凉亭的石凳上，鞋子随意踢在一旁，隔壁躺倒两个喝空了的科罗娜玻璃瓶，手里还拎着半瓶。 阳光已经微微斜下来，凉亭前缓缓走过来的人影被拉得好长好长。 她眯着眼瞅见来人，不说话。 「空喝啊，」他低头看着她，手从裤兜里掏出来一把五颜六色的小东西，那是他从顾玥拎着的一大袋薯片辣条中，独独挑来的，「吃糖吗？」 夏焰不禁失笑：「好幼稚，你当我是三岁小娃娃啊？」 「躲起来喝酒就不幼稚了，唔？夏三岁。」他立在她身边，微微挡住右边那栋土豪金玻璃幕墙的反射。 夏焰低低哼了一声，却将手里那半瓶酒放在地面，盘着腿看远方的白云：「其实你也没必要劝我，我说我不做这破项目负责人了。狠话是放了，气也撒了。可是这整船人呢，我是真放不下。我不干了，zeta就会不跟王总合作了吗？内测就不用提前上了吗？大家就不用爆肝加班了吗？我感觉，什么都没有改变啊，只能眼睁睁地将自己置之事外，看着你们干着急。」 这些年来她在zeta倾注了多少心血啊，在horae这个项目上又花费了多少精力，简直心肝脾肺肾都给了它。且不论她自己那不可与人道的私心，它对她而言可不是一个工作而已，是一个个熬过的凌晨、一把把掉过的头髮、一群群出生入死的战友…… 顾长庚看她一脸认真，浅浅勾了勾嘴角：「我劝你了吗？」 夏焰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答：「那你来干嘛？」 他环顾了一下周围，抬了抬下巴：「这里，好像个大鱼缸啊。」 她便也放眼望去，密不透风的钢化玻璃围栏、里面郁郁葱葱的绿植、还有别致的凉亭，简直就是个硕大的生态缸。而他俩一个穿浅绿一个穿黑，活像两只窝在石头上晒太阳的巴西龟。 忍不住噗嗤一笑。 「笑什么？」 「笑我俩像生态缸里的巴西龟。」 突然，她又愣了一下。 如果换成直升机视角，这巴西龟的烦恼和焦虑，对于这座城而言不值一提。而她的烦恼和焦虑，放在整个人类社会里，又算得了什么呢？ 而人类于整个宇宙而言，也不过是茫茫中的尘埃而已。 想及此，觉得自己面临的问题何其小，又不是在解决宇宙大爆炸，烦心也好生气也好，感觉都是一种自讨苦吃。 这个宇宙，不在乎。 「其实提前内测也不是不可以，我虽然不太同意章总的那个方案，但我们还是可以换一个思路上最小mvpmvp：minimum viable product，最小可行产品，它是产品开发过程中的一个概念，指的是在最短时间内，开发出具备基本功能的最小化产品原型或版本。——例如先上『闲逛模式』，让用户先体验捏脸虚拟恋人以及平行世界，同时逐渐透露七城的场景概念图谍照和demo视频，两周后再上公测。」 其实死都要上，也不是不可以。 只不过，真的很不爽就是了。自己的产品好不容易做出来，却只能先上个阉割版。 凭啥啊。 还有一个原因。 「我真的，说不清楚为什么，很不喜欢那个王总。」一想到这个需求是他提的，就本能地抗拒，胃里反酸。 总有一种不太妙的预感，如黑雾一般笼罩在头顶。 「可是越是这样，就越觉得我偏要陪你玩玩儿，看看你葫芦里卖什么药，想把我们带什么坑里。」夏焰的眼里冒着火，「这个宇宙可以不在乎这个生态缸，但巴西龟自己在乎。」 她捞起头髮束了个马尾，可是腕间没有橡皮筋，绕了一圈丸子头后自己用手固定住。光洁的额头扬起，朝着那不被水泥森林遮蔽的天空仰去。 「嗯，你说的每一个字我都认同，但是……」顾长庚指节扶了扶额头，「你能换一种动物来形容吗？」 夏焰斜着眼「嘁」了一声，又突然直起身来：「你还说不是上来劝我？」 他觉得好笑：「我一句话都没讲，这题不是你自己一直在『因为』、『所以』、『综上所述』吗？」 好像也是。 「但你说对了，」他收了笑，正色道：「我也不放心那个王总。」 他吞下去后半句：我更不放心你们的章尧。 太阳渐渐下沉，带着最后一丝温暖的光在水泥森林里穿梭，柔柔地落在她身上，将她染成一只蜜糖色的豹子。 「你既然决定了，那就去做，」顾长庚定定地看着她，「我陪着你。」 那几个字像是叮叮咚咚的钢琴声，敲在她心里引起一阵酥麻的颤音。 她突然想起林漫在spa馆里说的话：我们特别需要在现实世界，有人给我们充电打气，把负能量释放，把这个坎过掉然后重新出发。 她忍不住脱口而出：「顾长庚，如果换作是别的项目负责人，你也会同样挺他，一起共渡难关吗？」 话一出口，就后悔了。 可是没等她逃开，他的回答是：「当然，因为此刻我们是一个战壕的战友啊。」 她轻轻吁了一口气，也对。 然而他目光灼灼，那沉沉的夕阳仿佛全映在他的眼里，而这些流光溢彩里，只有一个小小的她：「可是换做他人，我应该不会上天台来找她，给她送糖吃。」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0页 夏焰怔住了，方才那未完的琴声仿佛从心里溢出来，顺着后嵴节节往下敲，一路直敲到尾椎，让她不由自主地蜷了一下脚趾。 「看看你都给我带啥糖了，」她慌忙扯开话题，将目光挪到石凳那堆糖上，突然在里面惊喜地找到了什么：「诶，爆炸糖！」 她开心地举起起亮粉色的一小袋，眼里有星星。 「什么是……爆炸糖？」顾长庚疑惑。 「啊？你没吃过？」夏焰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你的童年不完整啊！」 她递给顾长庚一袋，自己也拿了一袋，撕开封口：「喏，我教你吃。」 他有样学样，撕开，张嘴，将那颗粒全数倒进嘴里。 瞬间，无数颗粒在舌头上欢腾跳跃。 夏焰对着他挑了挑眉，眼里在说：怎么样，是不是很有趣？ 可是此时他俩离得这样近，她看见他深深地望着自己，身后的夜幕缓缓升起，与那残存的夕阳暧昧相融。 此刻那噼里啪啦声同时在他俩的舌尖共振，空气中一股莫名的情愫愈演愈烈，从口腔蔓延到全身。 夏焰觉得，好热。 她不由得微微张嘴，想要躲避那剧烈的跳动，却不想那一颗颗糖珠却奋力跃起，完全没有规律地挠着她的上颚，引起一阵酥麻。她连忙用舌尖一挑，将它们全数摁在舌底，将那不安分的哔哔剥剥捂住，直至化成一汪酸甜的潭水。 她整个人僵住，脚趾蜷得快要抽筋。 「二氧化碳。」 「啥？」夏焰已经宕机了。 「糖里裹着二氧化碳，融化后释放出来了，其实是气体在冲击，糖没有在跳。」顾长庚认真地说。 夏焰愣了一下。 方才她陷在莫名其妙的情绪里时，这个人居然在想二氧化碳？！ 她觉得有点赧然，夏焰啊，夏焰。 她咬着嘴唇别过脸，稍稍将心神定下来，伸脚穿鞋，拿起三个酒瓶子故作镇静地说：「我们下去吧，别让他们等了。」 「好。」 他看着她像一只轻松的豹子一样向前跃去，及肩的长髮元气满满地盪起。 他多想告诉她，不是二氧化碳。 在那一个吃糖的瞬间，他只想倾身吻住她。 第43章 -1】 你非常努力地靠近太阳 可离心率却最大 你内心有个冰与火的世界 歷经着天人交战 ——水星：古罗马神话中飞速奔跑的信使神 夏焰与团队过了内测方案可行性后，主动找了章尧讲了自己的想法，她的建议被顺利通过。 两人也不提当天的冲突，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章尧独独在最后头也不抬地对着她扔下一句：「这样不是挺好。」 这句话听在耳里，仿若是一位专制又强势的父亲在对他的女儿讲：「喏，做你该做的事，这才乖。」 没有跟团队说抱歉，没有说大家辛苦了，也没有特别交代她什么。 夏焰坐在他的桌前，喉头仿佛有一滩淤泥没有清理，凝结成块，堵得她喘不过气来。全身的血液仿佛在沸腾，任由那理性的声音在胸腔里不断唿喊「等一下，别冲动」，仍不安分地逆行倒流，立马就要冲上脑袋。 就在她又要重蹈覆辙的瞬间，瞥见自己倒扣在桌面的手机。 「如果没有什么，」她强按下了身体里滚烫的千军万马，抿着嘴说，「老闆我先出去了。」 说罢，合上手提电脑，拿起手机起身走出会议室。 此刻正熨在她掌心里的，是那手机屏幕上贴着的一张小小的蓝色标籤贴，那是在她进章尧会议室之前，顾长庚走过来往她手机屏幕上贴的，上面写着：「巴西龟。」 他在提醒她，以终为始，必要时别硬出头，先缩着。 她看到时只觉得好笑，上次在会上是她帮他打圆场，现在又反过头来轮到他劝自己能屈能伸。他们什么时候开始，居然有这种相互补位和提醒的默契了。 接下来两周的工作，昏天黑地，没日没夜。 内测用户的邀请会先从现有zeta的忠粉开始邀请，完成固定的测试以及分享好友的任务后才拥有一个资格码，凭这个资格码参与终极的抽籤。由于整个宣发的准备时间很赶，发布时离原定的内测开始之日只剩下5天，即便是有游戏博主加持吆喝，大家心里还是非常忐忑，生怕激不起一点水花。 发布内测申请那天的中午，大家正挤在会议室里吃外卖，突然欧阳辰咬着块炸鸡指着手机大叫：「拐点……拐点来了！」 那条流量曲线如同直升机一般向上攀升，直冲云霄。 会议室里「轰」地一片欢腾。 阿k连忙低头在工作群@相关同事，让大家盯着流量预警，申请内测的页面要是崩了可真的太难看了。 夏焰看着独当一面的阿k，却陷入了沉思。 技术总监老马自从缺席投资人会议开始，整个人就人间蒸发了。章尧的说法是，他要更好地照顾家人，所以申请了停薪假期。 但这实在有点诡异啊，他女儿不是急性盲肠炎吗？这种一周就能出院的手术还要专门停下手头工作专门去照顾？ 幸而阿k实在是能打，身上每一个细胞都散发着「老子跟你拼了」的劲头，让大家几乎忘记了老马本应的存在。 而夏焰也真是忙得昏了头，也就不去细想。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1页 因为太忙，装修的事便耽搁了。每每晚上回到空无一人的家里，夏焰就觉得特别落寞，还不如24小时跟团队待在一起，脑袋完全没有放空的时候。 她常常累极，家里却没有什么人可以讲讲话。想起林漫说的患难与共，一起成长，她有时会忍不住自说自话起来。 她对着冰箱门说：好饿哦，你看我中午顾着开会，只吃了两包夹心饼干。 她去拿睡衣的时候对着入壁柜说：诶，你看我那天忍住了没有对章尧发火，是不是有点棒？ 她在洗手池拍着卸妆水时对着镜子说：你看我的黑眼圈，真是丑爆了啊。 你看，你看，你看。 可是，你在哪呢？ 拖着疲惫的身躯硬撑着上线horae，mr.pris见到她说了一句：「夏焰你看起来好累。」 是啊，好累。 然后呢？ 「你要好好睡一觉哦。」 嗯，好，睡一觉。 然后呢？ 「夏焰，我让你去做的事，你去了吗？」 她像是才醒过来，连忙说：「哦，这段时间有点忙，我还没来得及弄。」 mr.pris眼里闪过一丝无奈，却柔着声音说：「我给你明天早上、中午、晚上设置几个提醒，你直接打电话去联繫就好。」 夏焰有点心不在焉，点点头。 「夏焰，你知道的，我若是能替你做，我早就去了，可惜我并不能……」他走到她跟前，抚着她的后颈想要抱住她，「我说了，我会很快来到你身边……」 「知道了，我明天就去联繫。」她身体却不由自主绷直起来，左右动了动脖子离开了他的手心，抬手揉了揉眉心说：「我累了，我去睡了。」 「好。」 她没有看清他最后的表情，匆匆下线。 摘掉设备，夏焰呆呆地坐在床上，视线落在了床头柜那蓝牙音箱上。 她起身拿来一条毛巾叠好，挪开枕头放上去，又点开手机连上音箱。 很快，屋子里迴荡着风吹过麦田的声音。 沙沙，沙沙。 她蜷着身子侧躺下来，蹙着眉闭眼。 阿北，我真的尽力了。 你能不能快点来到我身边，我真的，快要撑不住了。 可是今晚，我真的不想再梦见你了。 很快，便到了horae内测上线的前一天。 「焰姐，这几天的数据和备註都做好了，」欧阳辰递给她一个文件夹，「申请内测且符合条件的纯用户达20万，我们最终选了最优质的1万，如有必要可以再视情况放开，明天开始对应的自媒体平台会按照节奏释放游戏博主大v的测评以及我们的物料，玩家的精选点评我们也会做成集合贴来造势。你让我准备给章总的资料都在这里面了，他下午见到王总可以用上。」 电子版夏焰已经看过了，她循例打开列印版本对了一下，很满意：「不错啊欧阳辰，这段时间成长很快，基本上都不用我怎么指导你都能做得很好。」 「谢谢焰姐，」欧阳辰有点开心。 「你直接拿过去给章总吧，」夏焰笑笑，「你们要多点机会直接面对ceo了，不要事事都要我出面。」 她也真的，不想去见章尧。 「我吗？」他吃了一惊，瞬间又眼里闪着光说，「好，我这就去！」 夏焰看着他离去时充满战斗力的小跑，仿佛是运动员撑杆跳前的助跑，下一秒就要一跃而起，一飞沖天。 她觉得有种老母鸡的老怀安慰感。 突然，头又开始疼了。 夏焰蹙着眉从抽屉里拿出布洛芬，起身去茶水间倒水。 这段时间身体真的有点透支，头疼得有点频繁。等过了内测，公测顺利上线后真的要去找李医生复查一下才行，不然像上次那样耳石症又犯可不好。 想起耳石症，夏焰莫名耳廓一红。 「呀！」一不留神，水溢出了杯子，她慌忙松开饮水机的出水开关。 「想啥呢，这么出神，」身侧有人连忙抽过来几张纸巾递过来，并拿过她手里的杯子，「烫着没？」 「没……」夏焰别过脸去，眼角都不敢抬，只觉得尴尬。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你最近怎么老待在我们公司，挪都不挪，」她拿回水杯含一口水，将药吞下，「其实你可以回工作室。」 她躲避的眼神全数落在他眼里，顾长庚微微蹙眉，不说话。 他对夏焰，真的有点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好像每一次他们之间稍稍有一点点火花，每每感受到彼此的电流，然后，她就跑走了。 就好像他刚刚往电脑硬碟里输入一些信息，下一秒，就被格式化了，一切又重新归零。 前两日他忍不住，去问林漫夏焰喜欢什么，他要开始做to-do-list了。 林漫笑笑说：「呀，怎么有种出卖朋友的感觉。你听好咯，她曾经说非常羡慕男生弹着吉他唱着歌跟女生表白，觉得超级浪漫；她也曾经说很喜欢会做饭的男生，因为她自己不会，那个……以前宵夜都是那谁做的，咳咳，你瞪我干嘛……噢还有，最好就是能一起开车到郊外，一边看着流星一边喝酒……」 顾长庚听着，心都凉了。 唱歌弹吉他？不会。 做饭？不太会。 喝酒？不喝。 全是他的雷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2页 「哦对了，她家准备装修，你要不问问她需不需要啥帮忙？」林漫好心提醒。 装修？这么突然？ 「我听林漫说，你……」顾长庚决定先从装修开始吧。 「欧阳辰，你怎么了？」夏焰却盯着前方，突然喊了一句。 他便顺着她眼神朝前望去，只见欧阳辰一脸有点惊魂未定的样子，经过茶水间门口。 「你文件给章总了吗？是出什么事了？」夏焰走上前，关心地问：「你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欧阳辰一愣，却马上摆摆手：「没事没事，文件给章总了，他说我们做得很好。我……我有点闹肚子，想去洗手间……」 「噢，那你快去吧……」夏焰松了口气。 他连忙转身，向洗手间的方向小跑而去。 顾长庚望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欧阳辰的背抵住洗手间门，在逼仄的小格子间里大口大口地喘气，冷汗从脚底涌出来，他觉得自己像是被水淹过，在溺水之际爬了上岸。 就在方才，他拿着文件前去ceo办公室，秘书不在，没有人通报，他站在秘书桌前犹豫了一下。 他看到ceo的办公室门虚掩着，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 章尧的声音从里头沉沉地传来，听不仔细，像是在开视频会议。欧阳辰立在门前定住了，想着现在真不是时候，还是等老闆开完会再交给他。 正准备转身，里头响起另一把声音，清晰入耳。 「你那只棋子的听话期快过了，抓紧让它把你的模型训练完，然后找个机会把它做掉，别留后患误事。」 第44章 -2】 欧阳辰整个人钉在原地。 棋子，听话，做掉，后患。 这句话，这些词，出现在公司里实在太诡异了。 他屏住唿吸，一动都不敢动，握着文件夹的手心里渗出汗。 「嗯，在收尾了。你不是还想测一把大的嘛？指令下去了，我看硬体很快就能进去。」章尧的声音有点沉郁，像是从冰窟里传来，「反而那件事有点棘手，就怕狗急了反咬一口。」 「不是没死成吗？给够钱，让他滚。」 「啪！」 欧阳辰手一哆嗦，文件夹掉在了地上。 里头似乎蓦然挂断了对话，继而响起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章尧阴着脸拉开门，却发现门外并没有人。他走出去张望，秘书不在座位，而办公室这一片区的格子间里大多无人，大家都去开会了，只余下远处寥寥几个也在繁忙地打着电话。 见鬼。 他回过身走进办公室，把门反锁了。他走到自己的桌后，站在一大片洁净得没有一丝尘埃的落地玻璃前，看着cbd区那一幢幢刀锋一样的大楼，打开手机拨了语音。 「你说得对，得抓紧了。」 手缓缓放下，他侧头盯着墙出神。上面全是zeta过往发布过的游戏海报，色彩斑斓，满满地贴了一面墙。 这时，有人轻轻敲门。 「进来。」他转过身，门缓缓打开，是他的秘书。 「章总，这是今天需要您签字的文档，」秘书递给他一个框，里面放了几叠文件。 而他却兀自盯着秘书手里的另一个文件夹，秘书反应过来，连忙递过去：「哦，这是方才遇到欧阳辰他给我的，说是为章总下午与王总的会议准备的文件。」 章尧的眼里没有一丝波澜，他慢慢伸手接过来，打开翻了几页，食指在文件夹边缘一下一下地敲着。 欧，阳，辰。 「啊？下午5点让我们在总裁大会议室集合？」阿k看着群里秘书的通知，皱了皱眉头，「那不就是紧接着章总跟那个王总会议之后？不是今晚又要去喝吧？求求了，凌晨要部署发版啊！」 在会议室里的众人也苦哈哈地嗷嗷叫。 夏焰方才在跟大家对齐着明天内测上线的一些突发事件处理方式，冷不丁收到群里消息，她也有点不知所措。 「只是你们，没有我们吧？」涂陡勾着拖鞋抵死反抗，「再这么喝下去我真的要得前列腺炎。」 顾长庚在后头盯着夏焰的侧颜，皱了皱眉头。 「应该不会吧，章总也不是这么没有分寸的人，」林漫再次看了看群里的消息，「发在这个工作群，感觉就是我们所有人，包括了你们。估计就是上线前给大家派个奶茶，打打气之类的？」 夏焰深吸口气，敲敲桌子：「下午的事下午再说，我们回来刚才讨论的表里。」 大家便又开始集中精神盯着屏幕。 「诶，你老闆讲到第18行了，」阿k碰了碰旁边的欧阳辰，小小声发着气音：「你在发什么呆啊……」 「哦，」欧阳辰连忙收起方才望着桌面出神的目光，重新聚焦到前方。 下午五点。 大会议室门按时打开，秘书请项目组相关人员入内。 被邀请的是horae项目组的主要骨干成员，也包括了顾长庚工作室的人。 阿k刚一坐下来，便狐疑地盯着门口走进来的人，手肘撞了一下欧阳辰肩膀：「喂，为啥还有hr啊？不是裁员吧？」 等大家坐定，章尧开始讲话：「这段时间我知道大家都辛苦了，又是销假又是天天熬夜加班，我代表公司感谢大家。这个季度除了正常给到大家的加班费外，将会给各位员工额外颁发月薪的20%，作为奖金。」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3页 几个稍微年轻一点的员工互相对望了一眼，很开心。 「另外，还有个好消息，为了表彰这段时间表现特别优异的员工，我们将进行破格提拔，」他的眼尾对着对角线两人一扫，狭长的双眼斜睨着：「阿k，晋升为技术副总监！」 阿k整个人惊住了，长大嘴巴完全合不拢，如脱臼一般。 「还有，欧阳辰，晋升为运营高级经理！」 hr带着大家热烈地鼓起掌来。 欧阳辰完全不敢抬头与章尧对视，只侧过头看向夏焰。 夏焰也在鼓掌，可是她脸上分明透露出「我怎么不知道这事」的表情。 欧阳辰心里有个鼓在咚咚地打着，仿佛就要震碎胸腔。 诡异，太诡异了。 「另外，对于我们的合作伙伴，我们也打算提前支付尾款的50%，」章尧看向一旁的顾长庚，又摊手向另一旁的王总笑笑说：「这还是王总提议的，希望我们之间越来越有信任和默契。」 「哈哈，好说好说！」涂陡抢着答话，「谢啦！」 章尧依旧看着顾长庚：「为了我们的合作更加无间，mars方便待会私聊几句吗？我们谈谈后续的一些进度。」 顾长庚抬起头，没有什么表情，点了点下巴回到：「好。」 他感受到夏焰隔着几个人望过来的目光，但他没有与她对视。 他觉得对面有只秃鹰一直在细细地端详自己，他不想在这样的注视下去看她。 「秘书备了些下午茶，大家可以去茶水间填填肚子再干活。总之，明天一切顺利！」章尧留下最后一句话，起身向外走。 大家都没动，等着ceo先离开。 而他经过欧阳辰身边时，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以后的文件，直接给我。」 欧阳辰被拍得整个人钉在原地。 章尧走后，夏焰走到他身边：「恭喜咯！」 「焰姐……」欧阳辰艰难地开口，喉头仿佛有千斤水泥，他有好多话要对她讲，却不知道怎么讲。 「你的努力有目共睹，继续加油啊！」她拍拍他，「我会挺你的。」 这一拍，仿佛解了他的穴道，他感觉终于唿吸顺畅起来：「谢谢……」 夏焰向他笑笑，目光又移开来，追着某个身影。 顾长庚走到门前，有感应似的扭过头来，对上她的眼睛。 他用眼神对她讲：等我出来告诉你。 她接收到了，点点头：好。 这是顾长庚第一次走进章尧的总裁办公室，觉得里面冷气开得也太大了，像个冰窟一样。 跟夏焰乱七八糟堆了很多文件和物料的桌面不一样，章尧的书桌上空无一物。看起来很沉的胡桃色实木桌，像一个硕大的砧板。 桌子侧面贴了一墙的游戏海报，非常吸睛。 章尧站在墙前，缓缓转过身来。 「mars，我们来聊聊王总之前在会上的建议好吗？」他声音低沉，有种莫名的蛊惑，「我觉得，我们是时候要提速了。」 「哪个建议？」 章尧笑出声：「mars还真是不够真诚啊，这样我们彼此很难建立信任呢。」 顾长庚不说话，静静地看着他。 章尧恰好站在整面墙的前面，顾长庚的余光扫了一下那面墙，皱了皱眉。 好像有哪里不对。 「那我就直说吧，」章尧不想再跟他打哑谜，直截了当地说：「horae下阶段要打通亲密关系的最后一道门。」 他要实现虚拟的恋人可以满足生理需求，完完全全模拟现实恋爱体验。 「办不到，」顾长庚直截了当地回復，「这不是我们工作室擅长的工作范畴。」 「我知道，你们不用担心硬体部分，你只需要搞定个性化的感官模型，」章尧如一只蛰伏的兀鹫，随时能生吞骨头，「必要时，我们可以找人做一下真实测试。」 顾长庚蹙起眉头。 他突然同理了夏焰，理解她为什么会拍桌子发脾气了。 那这次，就由他来先扮演那只巴西龟吧。 「急不得，章总你给点时间我们研究一下，毕竟先过了内测再说。」 「哈，好，我们等你好消息。」章尧抚掌笑了笑。 顾长庚一刻都不想再待在这个房间，他最后看了一眼那面墙，点头告别。 他走出总裁办公室，经过茶水间，走向客梯。 茶水间某个身影顿了一下，快步折返走去另一个方向，进了货梯。 客梯直达负三层车库，他边走向自己的车边拿出车钥匙开锁。 当他坐上驾驶位的时候，另一边的门同时「咔」地打开，一个纤细的身影跳了上来，又「砰」地关上门。 「我老闆找你说啥了？」她扶着椅背，乌熘熘的眼睛透着焦急。 顾长庚懒懒地从包里掏出一个ipad，对她故作疏离地说：「这位小姐请自重，你一声不吭摸上来我的副驾驶位，是想做什么呢？」 夏焰挑了挑眉，扭过身去打开车门。 「喂，」他伸手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回来，车门又「砰」地关上了。 昏暗的停车场里，空气里瀰漫着蠢蠢欲动的情愫。 顾长庚扣着她的手腕，看进她眼里，无声地传递电波：谁让你之前在茶水间躲我。 夏焰扬着下巴，将手抽出来，对他的电波熟视无睹：你爱说不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4页 他无奈笑笑，不再逗她。 「他要提速，打通虚拟世界亲密关系的最后一环。」 「我老闆是疯了吗？」夏焰皱着眉头低声惊唿，「这王总是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啊？」 顾长庚没接话，他打开ipad凭记忆在画板上画着。 与zeta合作前，他特别做过功课，研究过zeta歷年来出的作品，虽然他不玩游戏，但大概也掌握了个基本情况。 方才那一面游戏海报墙上，有一幅海报根本不属于zeta。它在顾长庚的记忆数据里显得非常突兀，不属于图书馆的任何一格。 那一张海报，堪堪就在章尧头顶贴着。 他画了几个主要元素，打开了识图功能。 系统识别了好一会，出来一条信息，外加一张跟他方才看到的一模一样的海报。 「该图片识别出科幻电影海报：《无限密室》。」 第45章 -3】 「这是……章总办公室贴的那张海报吧？」夏焰盯着顾长庚的ipad。 「你也知道？」 「当然，你别以为它混在一堆游戏海报里我就看不见。」她在zeta这么多年，虽然不是经手所有项目，但这些游戏都像是她亲生的一样，就像旁人看着一群企鹅个个都长得一个样，企鹅妈妈却都能分出来，哪个不是她的崽。 「你知道这个电影是说什么的吗？」顾长庚问。 「我没看过，但我好几年前问过章总，他说是他蛮喜欢的一部科幻片。」夏焰搜刮着回忆，「好像是……男主跟人工智慧斗智斗勇想要走出密室的故事，但最后好像他以为自己走出去了，其实是个梦。」 「盗梦空间吗？」顾长庚若有所思。 「类似吧，不太清楚，我也没看过，」夏焰侧头看他，有点疑惑，「所以你想通过一个海报看穿我老闆的心理投射和意图？这未免有点牵强吧，一个电影而已。我还曾经心血来潮放过超人迪迦屏保呢，要不是今年电脑有问题系统重装，没准到现在还挂着它，难不成你要说我心中相信光，要拯救全世界？」 顾长庚看了她一眼，不说话，但嘴角上扬。 夏焰你其实……还挺像奥特曼的。身上的气质如此地天然对立，强大又中二，果断但冲动，坚韧又心软。只要有怪兽了就冲上去，出手前总喜欢大叫一声生怕人家不知道，没电了就倒下，但突然又死撑着站起来给个绝杀。 这样的你，怎么会不相信光。 「你在怀疑什么……我们可以先对一下吗？」夏焰显然不知道顾长庚此刻在想什么，她只着急地想捋清头绪，总觉得捋不清楚今晚就睡不着了，「真的很奇怪，老马凭空消失了，升职这么大件事我没有提前知道。阿k升上去了，这意味着老马不会再回来了，升欧阳辰感觉是在打掩护……所以老章葫芦里到底在卖的什么药啊？」 「夏焰，」他终是开口，没来由地问了一句：「你相信我吗？」 她怔住了。 「我有一些怀疑，等我细串一下梳理清楚再跟你讲，」顾长庚敛了笑很认真地看着她，神情严肃，「但我需要你相信我，以及，别冲动。」 她清亮分明的眼眸直直地看着他，车厢里连空气都是安静的。半晌，她缓缓启唇：「我……相信你啊。」 顾长庚有点贪恋这一瞬，不知道她对自己这样毫无保留的状态，是不是下一秒又要被格式化了呢？ 目前的猜测全是碎片，没有证据，且逻辑不通。 他要怎么告诉她，他怀疑的事情，其实跟她有关。 如果他没有十足把握一箭中靶，很有可能放出去的箭会射穿她的翅膀，让她跌入万劫不復的深渊。 晚上阿k带着几个人在公司等着凌晨部署，欧阳辰也没走，一起守着。待到十一点，觉得脑子里太乱了，他决定下楼走走，顺便去买点吃喝的上来。 从便利店出来的时候，却见阿k在楼下对着垃圾桶吸菸。欧阳辰以前也没少看过阿k熬大夜的样子，鬍子拉杂邋里邋遢，可是却从未见过他这副满怀心事又满脸沧桑的模样。 「咋了，k哥。」他从满满一袋零食里拿出来两罐红牛，递过去一罐。 阿k向天空吐了个烟圈，悠悠地问：「欧阳辰，你说章总为啥升咱俩啊？」 「啪」，易拉罐拉环拉开，欧阳辰却蓦然皱了一下眉。 食指被划开了个口子，微微渗着血。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那就是老马不要我们了，」阿k自问自答，「这项目也真是邪门，你看我们组前前后后走了多少人了，得亏你们焰姐信任咱，还费尽心思挖来mars和涂陡他们，才苦撑到现在……」 他将菸头摁进垃圾桶灭烟缸里，鞋底用力蹭了蹭落在地面的菸灰，眼里闪过一丝落寞：「也就是老马不在了，我才有机会吧。」 欧阳辰心里也堵，却还是安慰他道：「你别想太多，就是老闆觉得咱俩还行，给点鼓励。」 「是啊……不想了，」阿k的眼神都变了，狠狠地盯着那冷却的菸头，「欧阳辰你有想过死命往上爬吗？我呢，媳妇自从生娃之后就做全职主妇了，在家天天唠叨我做死做活都爬不上去，比不上她那些年薪百万的同学，连岳父岳母也看不起我做这破游戏，说我连个学位房也买不起，娃明年读书还没着落……我这次可是好不容易等来的机会，管他娘的是什么原因，老子就是要上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5页 死命往上爬吗？ 想要快点变得更优秀，以便可以站在她身边比肩，算吗？ 可是，这一次的升职，也许只是一笔封口费而已。想及此，欧阳辰觉得自己真是没出息。 「呀，十一点半了，」阿k一扬头喝光那罐红牛，用力甩了甩困顿的脑袋，一拍旁人肩膀，「走吧兄弟，上去准备发版了。」 欧阳辰看了看天，漆黑的夜里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一阵风吹来，他打了个寒战，起了一身鸡皮。 见步走步吧。 第二日，horae正式发布内测。 接下来这一周，全网数据沖顶。 除了游戏博主的通稿在推波助澜，忠实粉丝体验过后也赞不绝口，虚拟人的3d渲染还有真实世界的一比一还原让大家拍案叫绝，ai体贴入微的细緻交互以及各种恋人间才有的小火花设计，纷纷让女玩家上头。一波又一波的自来水在网上发着帖子，称这将颠覆人类的恋爱体验，是本世纪最伟大的恋爱福音。 「草原狼：啊啊啊我的mr.right说话太苏了，我简直腿都软了。」 「下凡的小狐狸：妈呀他怎么知道我今天想吃滷肉饭！我加班回到家小哥就送过来了，当场泪奔o(╥﹏╥)o」 「bjyxszd：啊啊啊horae能不能不要限制1v1，本宫想要俩啊！！！」 「慢慢小姐：看着在一旁打游戏不理我的男友，再看看虚拟世界里对我温柔体贴寸步不离的他，我瞬间觉得太舒坦了……」 「我是小一：每天晚上我听着他跟我说话入睡，awsl……怎么可以嫁他，在线等！」 …… 整个项目组，都处于一种亢奋到极点的状态，每个人都有种吃了毒蘑菇似的症状，一天到晚傻笑，路都走不了直线。 三年啊，这个项目从立项开始，熬了足足三年。 章尧给大家买了非常豪华的下午茶，说等公测顺利上线就给大家轮番补休，年底奖金翻倍。 欧阳辰也很激动，作为一个入职才不到半年的新人，能参加这么一个世纪大项目，真是死而无憾。 他想，也许是自己听错了吧。 也许，根本没什么事呢。 阿k说得对，管他娘的。 「诶，周末大傢伙儿聚一个吧！」顾玥招唿着大家，「最近有点冷，我们打火锅怎么样？我跟你们讲，土豆哥有独门秘方，保证你们吃过走不动道！」 「好好好，去哪儿？」阿k兴奋地挥着拳头喊，像只多动症的猩猩。 「肯定是来我哥家啊，多方便！」 不远处的顾长庚斜睨了她一眼，不说话。 「诶，mars会不会介意啊，我们整天一大群人去他那，他应该觉得我们很吵吧？」林漫凑过去和顾玥耳语，贴心地建议，「我们要不出去找个别的地方耍吧？」 「别，我哥这么宅，去别的地方他铁定不去。只有定在他家了，他动不了才会参加。」顾玥一副了如指掌的样子，想了一下，又说：「你们要真觉得过意不去，送他件礼物呗，我哥你别看他是个扑克脸，其实可好哄了。」 「送礼物吗？」林漫想了想，手肘碰碰一旁的夏焰：「喂，送啥好，你去搞定吧！」 「啊……」夏焰愣在原地，小小声抗议：「为啥是我啊……」 「因为你是项目总负责人啊，」林漫笑着眨巴眨巴眼睛。 一旁的欧阳辰看着她，不由自主地露出笑容。 能陪在你身边，一起奋斗一起打仗一起打闹玩耍，真好。 就这么一直下去吧。 突然，手机屏幕亮起，欧阳辰划了一下，微信弹出来。 是总裁秘书。 「欧阳辰，章总请你来一下办公室。」 第46章 -4】 一整个下午，欧阳辰都不在状态，脑袋乱如麻。 拿去复印的材料，扔进了碎纸机；去小仓库拿设备，转了一圈回到自己座位，却发现手头空空如也啥也没拿；去茶水间沖咖啡，加热水的时候才发现杯子里挤了几泵洗洁精…… 他看着身边忙碌的同事，大家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卯足了劲头干活。 每个人，仿佛都有着光明的未来。 可是只有他，被划进了黑暗里。 他的耳边一直回想着章尧找他时说的话：「horae的进度有点慢，我想你私下单线汇报给我，推进horae 2.0，并且尽快开拓海外市场。」 他当时脑袋一片空白，只说出来一句话：「章总，为什么是我啊？」 这么重要的角色，不是夏焰、不是林漫、不是老马、不是mars，是他？ zeta哪里轮得到他。 可是章尧只讳莫如深地笑笑，他身前的胡桃色实木桌，像一个硕大的砧板。 「因为其他人，都不太听话啊。」 棋子，听话，做掉，后患。 再之后，章尧说的话他仿佛都没能听进去，只看到他的嘴一开一合，耳边嗡嗡作响。 浑浑噩噩一个下午，快到六点，欧阳辰终于下定决心，将捂到发烫的那一条微信发出去。 「林漫，我能跟你聊聊吗？」 夜幕低垂，楼顶天台。 林漫看着立在凉亭里的挺拔身影，那石级上的昏黄灯带衬得人影寂寥。 想起那一晚他喝高了在车上的胡言乱语，和酒醒后脸上的红晕，她不禁有点憷：这小子又想说什么。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6页 「咋了，难得今天没什么事，怎么不赶紧下班回去？」她站在他身侧，故作轻松。 「林漫，」欧阳辰有点艰难地张嘴，舌面发苦，仿佛与上颚黏连在一起，「你觉得我是一个怎样的人啊？」 她觉得他今天有点异样，完全变了一个人，特别陌生。 曾有一次周末，项目组临时召集大家回来加班，他应该是刚下球场，衣服都来不及换穿着篮球服急匆匆赶回来，古铜色皮肤上汗水淋淋，宽大的球服下紧实的肌肉隐约可见。她当时在连投影仪，而他风也似的跑过来跟前，眼睛亮亮地低声对她说了句：「抱歉啊，有点臭，等我先去换套衣服……」然后咧着大白牙转身跑走。 那样的欧阳辰，浑身上下散发着年轻而阳光的荷尔蒙，像个小太阳一样。 而现在，纵是后嵴一如既往像把枪桿子一样直挺，整个人却像被收了魂，眼里黯淡无光。 奇了怪了，他明明才刚升了职。你看人家阿k，整个人像上了超强马达，恨不得征服全世界。 「你工作认真又够拼，为人靠谱又正直，大家都很喜欢你。」林漫觉得自己回答得特别官方，显得些许虚伪。 不流露任何让人遐想的情绪，这就对了。 「这里的大家，包括你吗？」欧阳辰低声问道。 林漫心里暗叫，不好。 她看着远处那变幻着不同颜色的电视塔，轻轻嘆了口气。 「欧阳辰，你对我有足够的了解吗？」她下定决心，今日一定要讲清楚，希望他不要再沉溺在无谓的相思病里，郁郁寡欢，「我经歷过一次失败的婚姻，被人坑走了两百五十万。」 她这么直截了当地讲出来这件事，让他一时有点不知所措。 「我在这场爱情里已经耗光了所有的能量，只觉得自己蠢钝如猪。你问我还能不能相信爱情，重新喜欢上一个人，我觉得太难了。我连人都可能不会再轻易相信，何况爱情？」 欧阳辰皱了皱眉：所以她不会相信他。 林漫见他不作声，便继续把话说开：「你还很年轻，也许是三天两头荷尔蒙作祟一下子上头了，也许是最近盛行姐弟恋让你觉得喜欢姐姐是一件很酷的事情，也许仅仅为了证明自己还蛮有魅力的没有谁拿不下。但对我而言，这真的不是俩人间说一句『我比你大』、『可是我比你高啊』，就可以感天动地奋不顾身地开始。」 他的眼神暗下来：她觉得他就是一时兴起，玩玩而已。 「如果爱情只是一场内耗，并没有让彼此变得更好，那还不如不要。我在这门考试里挂科了，我也不想再重考了。」 「林漫，你也没必要把自己定义为失败者，人生还长……」欧阳辰皱着眉头，也不知道是看不得她自我轻薄的样子，还是在为自己争取时间。 对啊，人生还长，林漫你等等我。 「年少时觉得爱可以战胜一切，可是到头来其实一切都可以战胜爱。我给不了你小女生那种义无反顾输得起的感情，没错我的人生还很长，但爱情这件事已经被断舍离掉了，没有也可以的。」她说得云淡风轻，眼里没有波澜，「你问我大家是不是包括我，嗯，包括的。所以我跟大家的喜欢没有什么不一样，除此以外，不会再有别的。」 好，一锤定音了。 「林漫，其实我今天并没有要跟你说这个……」漆黑的夜映在他眼里，一丝光也无，「但无所谓了，我知道答案了。」 林漫看着他，突然有点于心不忍。 可是越早说清楚断了他的念想，才是对他好的。于是她便硬着心肠说：「欧阳辰，我们依旧是同事战友关系，我想这种关系才是最牢固长久的，你能理解吧。」 半晌，他点点头。 林漫看了他一眼，安静地转身离开。 欧阳辰在笼罩着一片昏黄的凉亭里一动不动站了很久，直到腿都有点发麻。 他掏出手机，打开微信，找到那一个新加的号，暱称是个「z」。 对方只在两小时前留下了一句话：「想好了吗？」 他死死盯着屏幕，手心出汗。 心里仿佛有两个小人，在对他说着话。 …… 欧阳辰，我看你喝酒就知道，你其实很有野心。 …… 林漫不相信你。 …… 欧阳辰，你连上台汇报的资格都没有，你这么认真投入有谁看见了吗？ …… 林漫觉得你只不过是玩玩而已。 …… 欧阳辰，你屈尊在夏焰之下，你甘心吗？ …… 林漫觉得你配不上她。 …… 欧阳辰，这不是一款普通的游戏，你想不想，控制人心？ …… 一秒，两秒……他手心里的汗浸湿了手机壳，一阵风吹来，掌心一片冰冷。 终是打下了一句回復。 「好，我加入。」 第47章 -5】 夏焰临睡前，收到了欧阳辰的微信，说下周要请假三天回老家一趟办事，会带电脑在身边，远程办公。 下属请假没有什么奇怪的，夏焰也不是那种不近人情的上司。但下周就要发布公测了，在这个节骨眼上一下子走了三天，她总觉得有点蹊跷。 就在这时，林漫的微信头像升上来：「跟你说个事，我今天拒绝了欧阳辰。」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7页 夏焰整个人从床上跳起来，差点要锤墙。 一个电话打过去：「不是……你俩搞的是哪一出啊，要表白要拒绝，就不能等上线后吗？！」 可是话一出口，她愣了一下，觉得好想抽自己。 感情的事，哪有择日而言。 「嗯，我回去想想，也觉得好像有点狠。」林漫在电话那头恹恹的，感觉自己是有点没顾全大局，「主要是从头到尾，他也没说过他喜欢我。」 「啊？！那你拒绝空气啊……」 「他问我觉得他是一个怎样的人？我说大家都挺喜欢他的……他就问我大家是不是包括我……」 夏焰皱了皱眉头，那句问题从欧阳辰嘴里出来本身就不太正常，她嘆了口气：「林漫，他刚刚向我请假三天……」 这回轮到林漫愣住了：「这么严重吗……我要不找他聊聊？」 「算了，这么大个人了，自己消化吧。」 有些事，早晚都得面对，不是这次公测就是下次叠代，人生要经过的节点这么多，今天只是欧阳辰人生里普普通通的一天，也许是自己想太多了，这个节点也不会产生什么变故，也许他睡一觉就豁然开朗了呢。 她安慰了一下好友，盖了电话。 而林漫却在那头又蹦出来一条微信：「下周末大家一起去mars家聚会，也许就能恢復正常了吧。」 「也许吧。」 「对了，你想好送啥了吗？」林漫提醒道。 夏焰发了个点点点。 一直想破头到第二天，她也没想好给顾长庚送啥。 按理说不过是一群人上门去做个客，而且也不生疏，对他这种老干部拎两罐茶叶或者买个又贵又没啥用的摆设，意思意思就好。 可她觉得，这样好像好没诚意，特别不用心。 今天是周六，她决定去纸扎坊找顾玥。 顾玥见她眉头紧皱，不由得笑出声：「我就是随口说一句而已，你们还当真了。我哥这人很无趣的，没啥特别的爱好，所以送啥都一样。」 「他其实挺有趣。」夏焰随口应着，低头看着纸扎坊最新的出品，不由得暗暗惊嘆手艺真是精巧。 顾玥愣了一下，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她其实能察觉顾长庚在夏焰面前有点不一样，他惯常不苟言笑，做人一板一眼又对别的事情漠不关心，冷漠得像一面冰川湖。可是在夏焰面前好像特别松弛，好几次她看见他忍不住对着她笑，眼神总离不开她，追光灯似的。 更神奇的是，那天她哥居然把她买的糖全薅走了。而这些糖，她发现最后出现在夏焰手里。 就像那平静得一成不变的冰川湖被烈焰呵了一口气，竟结出了晶莹剔透的绚烂冰花，在阳光下闪着钻石般的光芒。 她笑了下：有意思。 「小顾师傅，李阿婆来了。」外头石仔领进来一位老人家，顾玥便迎了上去。 而石仔一屁股坐在夏焰旁边，对着她脚下又无声说了个：嗨。 「石仔，」夏焰见过他几次，没有之前憷了，反而好奇地问：「你是……都能看见吗？」 「看缘分。」 「好神奇，你从小就知道你有这个……技能吗？」 「嗯……有啥神奇的，在我们那村里，大家都不喜欢我……」石仔咯咯咬着棒棒糖，歪着脑袋，「然后我石头叔就把我带出来这城里读书，叮嘱我尽量不要被人发现。」 「那你为什么在我面前表露出来呢？」 「不知道诶，当时感觉这只狗狗很爱你，可是你却不知道它就在身边……」 夏焰有点感动，又追问他：「那除了狗狗，你有没有看见我身边还有别人……例如一个男人？」 「没有。」 没有吗？ 石仔见她有点疑惑，又补了一句：「可能离开的人对你没有什么牵挂和放心不下吧。」 是吗。 所以阿北不在了，初二却一直跟着她。 「哈哈哈，那不是再好不过了，」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坐过来一个阿婆，笑声爽朗，「不好意思哈，我李阿婆最喜欢听八卦。照我说啊，没有死鬼缠着你，各自各潇洒，多好！」 「李阿婆，这么快就挑好啦？」石仔咧着嘴笑，「这回给张伯带啥？」 「哎哟哟，你们年轻人喜欢玩的那个叫什么，什么『死命催』，我也不懂，是我家那老头子的孙子说的，诶我心想就给他整点这新潮的，让他在那边也不能落伍啊！」 「哈哈哈，是switch啦！」石仔笑得一口水要喷出来。 「啊啊啊对对对，就是那玩意儿！姑娘你是死了男人吗？没关系的，一个人不也好好的，乐得清闲！要么就再找一个，也很好！你看我，跟着老张三十几年，他嘎嘣去了，我每年初一十五给他烧香，生忌死忌也不落，就够了。可是平时的日子该唱歌唱歌，该跳舞跳舞，该嫁人嫁人，不是也整挺好！哈哈哈！」 夏焰被那阿婆的笑声感染，苦笑了一下：「阿婆你真的很洒脱。」 她自认在很多事情上都足够头脑清楚，杀伐果断。她也想重新开始，可是总有声音在对她讲：夏焰，不要告别，不要忘记，不要背叛。 每次这样，她就觉得自己在对抗全世界。 「啊哟哟，好漂亮的一个姑娘怎么笑起来这么苦。你是不是觉得自己重新开始就对不起他？大错特错了咧！」李阿婆突然激动起来，哐哐在夏焰头顶给了两个爆栗：「每个人吶，都是光熘熘一个人来，光熘熘一个人走，在这世上你不亏欠谁，也不必被这个那个声音影响。那个什么词来着，石仔，就是什么什么抢劫，噢不是，那个绑着你的什么什么……」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8页 「是道德绑架啦阿婆！」石仔咬着棍子答。 「对，不要被绑架啦。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就是书读得太多，都读傻了！记住阿婆的话：茶要泡开，人要想开。除了筷子，没有什么是放不下的！」李阿婆见夏焰还在发呆，伸手将她的马尾往两边一扯，束得她「嘶」的倒吸一口气，头皮发麻，整个人像被提起来似的：「精神点啊！既然他都没跟着你了，证明他都开始新的轮迴了，你苦哈哈的干啥咧！」 「可是狗狗有跟着她诶阿婆，」石仔也跟着八卦起来。 「狗娃怎么一样呢，狗一辈子就认一个主人，那肯定是它觉得主人过得不够好嘛！」 阿婆的声音实在是大，顾玥全数听得仔细，心里想的却是：啊，老顾惨了。 她看夏焰着实有点尴尬，连忙前去解围：「李阿婆你不赶回去吃午饭哦，到时你家老头又打锣那样满街找人了！」 「回了回了！」李阿婆转身拿东西，又回头对夏焰讲：「你啊，脑子里多装点别的东西！」 夏焰一愣，摸了摸还在紧绷的后脑，不好意思地笑笑挥了挥手：「谢谢阿婆。」 她正准备也离开，却见涂陡踢着拖鞋进来了，远远就在那嚷嚷：「石仔，你石头叔临时有事让我中午领你回家吃饭！」 「哦！」石仔两眼放光，「红烧排骨！」 「没有，只有咖喱牛腩。」那拖鞋佬没好气地应了句。 「行！」 「夏焰你怎么在这？」涂陡挑着眉问。 夏焰还在想阿婆那最后一句话，看见来人突然想起一个图。 她大脑的分区图。 自从那一次在顾长庚电脑里看到这个图，她就一直没有再得到过答案。 「土豆哥，我们同步数据后有个大脑记忆分区分析图，就长得很像热力图的那个，你知道吗？」 「废话，我能不知道吗？」 「那，你能帮我看看这个区是什么吗？然后蓝色又是什么意思？」 她掏出手机翻出来收藏夹里一张照片，是那天她拍下来的，因为顾长庚当时很快就把屏幕切走了，拍得有点蒙。 「这你的脑啊？」涂陡皱皱眉，「哟妹妹你感情经歷很空白啊，怎么跟我们老顾这么像。」 「啊？什么意思……」 「没啥，挺好，证明你不怎么为情所困，」他指着刚才夏焰问的区域，说：「老顾没跟你解释吗？虽然我们整天用爱心代表爱情，它实则产生于脑部而非心脏。人脑中的腹侧被盖区、伏隔核、腹侧苍白球和中缝核这4小块区域形成「爱情环」。而记忆分区的热力图，越是冷色代表相关的记忆浓度越少。」 夏焰在这个「爱情环」区域的颜色，是浅到要见白的淡蓝色。 也就是说，她压根没有多刻骨铭心的爱情记忆。 她蓦然瞪大眼睛，整个人差点弹起来：「这不可能！」 她和阿北的记忆浓度，怎么可能是最少的？ 「我记得顾长庚说过，非侵入式脑机接口技术的精确度是比不上侵入式脑机接口技术的，所以有没有可能在系统读取我记忆的时候有所遗漏呢？」夏焰一副完全无法接受的模样，整个人处于紧绷的状态。 她见涂陡没有什么回应，又补了一句：「我在跟你说事实。」 「那他有没有跟你说过，事实记忆和认知记忆是有偏差的呢？你所以为的『事实』有可能只是你的『认知』，而不是真的。」涂陡看了她一眼，不明白她在激动什么：「我在跟你说科学。」 夏焰整个人被钉在原地。 不对。 一定是哪里出错了。 第48章 -6】 欧阳辰不在的第一天，夏焰原以为自己会非常忙。没想到那小子提前都安排交代好了，团队像自动波一样处理着各种即将出街的宣传物料和稿子，给到夏焰看的几乎都能马上过稿，一些杂七杂八的么蛾子也提前被预判到，按照n a n b有条不紊地进行，并及时向上反馈。一些不重要不紧急的事也被叮嘱了，可以等他休假回来再处理，不要事无巨细去叨扰夏焰。 中午的时候她给欧阳辰发了个微信，感嘆道：「有你真好啊。」 可是一直到快收工了，他都没有回覆。 临近下班，还是横生了变故。 夏焰团队的小p拿着台电脑忧心忡忡地跑过来她办公室：「焰姐，我们官博下突然在傍晚出来一个高贊评论，虽然目前还没有引起特别大的舆论反响，你看看我们要不要怎么控评。」 夏焰凑过去屏幕看。 「18：45没有脚的荆棘鸟： 我只想待在星球里，在现实中死去。 点赞951，渔人码头等人共431条回復>」 夏焰皱了皱眉头，这个评论出现了不到半小时，已近千贊。她点开那431条回復，一条条细看。 「horae真的很美好，不想出来了」 「要男朋友顶个锤子用，自给自足的爱情才是大女主剧本」 「星球里的他好棒，现实中男友太挫了我要把他踹了吗？在线等」 …… 「抑郁症啊？去吃药啊姐妹」 「要死快点，别只嚷嚷」 「死亡直播吗？发个时间啊喂」 …… 「大家清醒点啊，这只是个游戏」 「就是因为太清醒了，才会对现实失望透顶」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9页 「不如睡去，睡去……」 …… 夏焰神情愈发凝重，在她刷完之后，下面的回覆又多了五六十条。 她觉得不太对劲，让小p先密切关注原po，然后跟章尧和林漫紧急拉了个视频会议。 「老闆，鑑于这种情况，我有三个建议，」夏焰一遇到紧急情况，说话就会飞快，像一把扫射的重机枪，「第一，游戏小助理出面控评，引导正面方向；第二，horae的交互界面以及接下来的博主宣发都要增加正面引导，让大家分清楚虚拟与现实，不要过度沉溺游戏而忘记真实的美好；第三，延长内测，视事态发展再决定公测发布时间。」 林漫一边听一边也上网搜，看着那条高贊评论也觉得有点事发突然。她顺着夏焰的话说：「我也贊成内测延长。另外，我觉得我们要开始评估，游戏里要不要引进预防自杀的心理救援组织介入。」 章尧在那头冷着脸，没什么表情。若不是看见他的手指在一下一下地敲着桌面，夏焰还以为视频会议的画面卡住了。 她唤了他一声：「章总？你有在听吗？」 「删掉。」他回了一句。 夏焰愣了一下：什么意思，删评论吗？ 「你俩别忘了你们是做什么的。我们zeta是家游戏公司，不是社会公益组织。我们做好本职就好了，其他的根本不在我们管辖范围内，要管也管不着。难道卖刀的也要找博主去教大家千万别用刀去割脉啊，卖垃圾袋的也要去找个心理救援组织介入，以防抑郁症的拿它去把自己弄窒息吗？你们是不是有点幼稚。」 夏焰努力做着自己的表情管理，继续说服：「我们的本职工作包括了让玩家玩得开心和带来正面情绪，以及避免这个项目上线即夭折。没错，卖刀卖垃圾袋不用这么做，但我们是一款恋爱游戏，这世上本来就有很多人为情所困会有抑郁轻生的念头，他们会把现实的情绪带过来游戏里，採取一些防范措施总会保险一点，我也是为了项目能走得长远。」 「碍眼的评论删掉，然后发几个帖子做做舆论引导就好了，公测时间不变，至于你们说的什么心理救援组织，上了公测之后有必要再搞吧，别浪费精力做些无谓的事情。」 夏焰握了握拳头，指甲嵌进肉里。 「你俩现在首要工作是力保上线，然后叠代进度往前沖。网际网路7秒记忆，你把这些东西刷走就好，没人会在意。」章尧显得很不耐烦，看了看屏幕右下角的时间，匆匆说：「我要进下一个会了，挂了。」 他的那一块摄像头黑掉，电脑屏幕里只剩下林漫和夏焰。 夏焰看着屏幕里自己的影像，那乌黑的眼睛仿佛在对着她叩问：你在做什么？你还能做什么？ 林漫嘆了口气：「我过来找你。」 夏焰木然地关掉视频会议，打开微博，刷新了一下。 那条高贊评论连同所有的回覆，消失了。 她「腾」地火就上了头，快步上前打开办公室的门对着外面的格子间怒问：「谁让你们删的评？！」 她才下了视频会议，连决定都还没最后做，就已经有人行动了。 「焰……焰姐，」小p慌慌张张在座位上站起来，举着手机说：「是章总刚才在工作群里直接下达的指令……」 夏焰立刻打开工作群聊，果然在十分钟前，章尧说了一句话：「删评，拉黑禁言。」 他没有通过她来向团队传达指令，在与她开会的当口就直接通告了决定。 他不再信任她了。 「嗯，我们知道了，大家辛苦了先去忙吧……」林漫火急火燎从自己的办公室赶到夏焰门前，一边安抚着这个片区此刻处于惊诧情绪的团队，一边推着夏焰进办公室。 「你冷静点，你对着团队嚷也没用啊，」林漫把她摁椅子上，「大家都是领工资干活的，谁敢得罪ceo啊？」 「是啊，谁敢啊……我列了三个建议，你给了一个，全否了……」夏焰眉心紧皱。 就在这时，门被敲了几下。 她还没开口，就有人撞进来了。 是涂陡，后面跟着顾长庚。 「你们居然删帖拉黑啊，你们怎么敢啊？吃相太难看了啊！」涂陡一关门就开炮，「你知不知道之前t-game就是栽过一回，各种手段不让玩家发声，结果本来只是小雨点，突然变成了雷暴，各大工会集结炮轰t-game玩不起，到最后要他们总裁出来向玩家道歉，并且专门设置了对接工会的意见反馈和回復通道才稍微平息些，但元气大伤啊。」 顾长庚看见脸如墨汁的夏焰，知道这非她所愿，拍了拍涂陡的肩膀让他别说了。 涂陡也识趣，不再叨叨，话锋一转又问：「你们阿k去哪了？今天上午还在，下午就找不着人了，刚才想问他你们技术上有没有什么设置功能降级，就是遇到特殊情况，高阶玩法自动封锁。」 林漫愣了一下：「阿k不在吗？这个降级有的，我待会发你。」 顾长庚看夏焰安静不讲话，便对她说：「现在也没办法了，只能见招拆招。公测时间能推迟吗？我建议抓紧在交互上加引导，甚至游戏中读取到敏感词后要对用户加以心理疏导。」 林漫见他俩像是心意相通似的，不由得嘆了口气：「这些夏焰都说了，被章总喷回来了。」 夏焰缓缓站起来，看着他说：「顾长庚，我不想再做缩头乌龟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0页 「好，」他点点头，又说：「那个帐号不仅被拉黑禁言，刚才发现他已经销号了，我觉得挺奇怪的，按理说犯不着。樊星已经找人去追踪那个号的歷史记录，她有工作伙伴是心理机构的，看看要不要介入引导。」 又转头对林漫说：「敏感词抓取这个我们来做，但后续的交互引导你们要给个方向，能做多少是多少，这属于体验优化，也不用每个细节都拿给你们章总过目吧？」 林漫点点头：「没错，这个可以做的。」 夏焰也冷静下来，提出运营组可以做的下一步行动：「舆论风向我们来，就算不动大v，刷水还是可以做的，整体方向就是大家要分清楚游戏和现实，别迷失自我。」 「对啊，分清楚。」顾长庚缓缓地说，看着夏焰的眼睛。 她突然愣了一下。 这句话，分明是对她讲的。 第49章 -7】 高贊评论被删除后没再有新的舆论爆发，这个风波貌似乎真的平息下来，虽然也有零星的网友质疑zeta怎么删帖，但很多人也注意到那个人销号了，调侃说就是键盘侠故作深沉吸引眼球的吧，还没红就匿了。 这次章尧还真是赌对了，网际网路只有7秒记忆。 两天后正式上线公测，horae流量达到顶峰。因为瞬时流量太大，应用宕了五分钟白屏进不去。就在开始的两分钟，就已经出现大量喷子到官博下骂，言语间非常难听。 守在机房的夏焰看了两眼那些评论，当机立断拿出手机蹲地上拍了张阿k站在设备前的背影，发到了官宣文案的评论里，然后转头让小p找人高贊置顶。 「venus@zeta：丘比特在救。」 不得不说，这张图抓拍得极好，显得阿k身材高大肩宽腰窄，夏焰用了强曝光模式，侧面窗像是一片白光打在他身上，仿佛透着神迹。 本来在喷的大多数都是键盘侠，还不乏竞争对手请的水军，这下真玩家坐不住了，纷纷出来挽尊：有的说「it小哥哥真帅」，有的说「我们都等了几年了还差这几分钟吗」，还有的说「喷子退散别挡道」。 看着死心塌地的忠粉护主，夏焰觉得zeta这几年还是没白混的，眼睛有点涩。 扛过去五分钟，应用终于恢復了。官博下又是一片奔走相告，谢谢丘比特。 机房里突然鼓起掌来，刚与时间赛跑得一身冷汗的阿k这才后知后觉地知道，刚才自己还临时兼职了个代言人。 「啊哈哈哈，好说，万大事有我阿k在！没什么整不活的！」阿k无比臭屁地自夸了一下。 夏焰看了他一眼，低头笑笑。 化险为夷，大步槛过。 公测上线后一连几天，一切顺顺利利。夏焰一直悬着的心这才有点放下来，然而之前那个评论原po查出来ip位址却是在马尼拉，之后的信息就都断了，无从查起，只好向预防自杀救援组织备了个案，作罢。 终于熬到周五，夏焰回到家洗漱完，已经快十点了。 有种莫名的情绪笼罩着她，仿佛有个声音在催促。 夏焰，夏焰。 她有点烦躁，可是心里涌起巨大的酸楚感，整个人像是泡在盐水里的咸酸萝蔔，被腌制得失了原本的味道。 有人按响她的门铃，一下子将她从水里捞起来。 是小螃蟹。 「姐姐，作业要家长签字，我奶奶睡了，你能帮帮我吗？」她穿着一件单衣，看上去羸羸弱弱，细胳膊细手腕，仿佛一折就断，「对了，门口有姐姐的快递，我帮你放阳台。」 「好，」夏焰匆匆看了一眼她的作业，没什么错别字，签上自己名字。 那墨水笔有点粗，写起来颜色特别深，都有点透到背面了。 「姐姐看起来好累哦，快去睡觉吧。」她慢慢退到门口，轻声告别。 小螃蟹走后，那声音仿佛又起来了，敦促着夏焰赶紧上线horae。 她无声地嘆了口气。 「之前忙所以耽搁了，下周开始家里就要装修了，我搬过去林漫家住，这两周不会太常上来。」她向mr.pris解释着。 仿佛解释完，自己就能释怀些，负罪感少些。 「那我会很挂念你，」他似乎有点不太开心，委委屈屈地问：「你也会想我吗？」 「嗯。」似乎又觉得这样的回应过于敷衍，夏焰重新用力地说了一句：「会想。」 mr.pris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神色，稍纵即逝。 今晚上线到现在，她都没有正眼看过他。 「venus，你要不要加点钱，让师傅缩短一下工期？」他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变化，依旧是温柔如水。 「为什么？」夏焰突然跳起脚来，连声调都有点不受控制，「为什么要加快工期？」 她真是想不通，章尧要她提速，压着大家提前上线。 王总要提速，尽快打通虚拟世界亲密关系的最后一环，压着顾长庚去出方案。 现在就连mr.pris也让她提速，压着工人缩短装修工期。 这世界到底怎么了，所有人都催着她紧赶慢赶地，到底是为什么呢？！ 「因为我想早点来到你身边……」 「mr.pris……」她艰难地启齿。 「叫我阿北。」对方引领着她，让她向前。 那种莫名的情绪又来了，仿佛她是那玻璃缸里最底下的一块咸酸萝蔔，被那盐水没顶，想要浮上水面却被无数重物死死压在水底。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1页 那玻璃缸仿佛就是她的全世界，一片浑浊。在那里有无数声音不断对她讲：夏焰，不要告别，不要忘记，不要背叛。 她一直都没有办法对抗全世界。 可是这一次，好像在哪里出现了一道裂痕，有光射进来。 她迎着那道光，不由自主地讲了一句话：「其实，到不了的……你到不了我身边。」 她没等对方回应，关掉了手环。 horae的世界消失了。 对不起，阿北。 我想放弃了。 周六，恰逢霜降。 一大群人陆陆续续来到顾长庚家聚会，gxy在人群中穿梭，一下递饮料一下给水果，好不容易大家都去玩switch了，院子里才清净下来。 顾长庚下楼绕开人群，走到院子里，看见顾玥站在石山前拎着个东西，不由得皱了皱眉。 「哪里来的鸟啊，」他抿了抿嘴，神色清冷，「还嫌不够吵吗？」 「送你的礼物呀，不觉得很漂亮吗？」顾玥眼睛滴熘熘地转，嘴角微翘，「听说这亚马逊鹦鹉可聪明了，教的话几次就能学会。」 「没这闲工夫教鸟说话，」他皱皱眉头，转身想走，「退了吧。」 「这样哦，那可怜的小鹦鹉，我只能把你还给夏焰姐姐，让她把你退了咯。」 顾长庚突然脚步一滞，那鸟儿在身后「咕咕」轻声唤了两下。 「亚马逊鹦鹉？」他转身迟疑地问了一句。 「对呀，蓝绿顶亚马逊鹦鹉，」顾玥眨巴眨巴眼睛，明知道他要问的不是这个，「人家夏焰专程请花鸟市场老闆给她选的，一大早六点外地的车运过来她就去接了。」 顾长庚余光扫了下屋内，没看到人。 顾玥随口说了一句：「噢她有点口腔溃疡，上洗手间对着镜子喷药去了。」 她伸直手臂，把站在架子上的鸟儿递给他。 他接过来，盯着那鹦鹉。 「来，我们看看它是不是真的聪明。说，」顾玥弯下腰，给鹦鹉打了个响指，像是一个信号：「夏焰你真好看。」 顾长庚扭头瞪了她一眼，被她微微一笑瞪回去。 「真好看！真好看！夏焰你真好看！」那鹦鹉扑腾了一下翅膀，歪着头快快地嚷嚷。 「啧啧啧，」顾玥缓缓拍了拍掌，点头称赞，「不错不错，小鹦鹉你可以在这屋活到长命百岁了。」 远远瞥见一个身影，她向顾长庚摊了摊手，小小声说：「你若是不要，就自己还给她。」 转身开熘。 顾长庚听到身后有浅浅的脚步声，有人慢慢走过来，站在他身侧。 他挪动脚步，拿起那架子伸手向前面比了一下，摸了摸鼻子侧头说：「跟孔明……还满配的。」 在岩石山尖仰着头的蓝绿色环颈蜥，眼睛转了一下。 「嗯……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是觉得平时你一个人在家也挺安静的，gxy也可以跟它说说话啊。」夏焰没有看他，盯着前面的石墙，也不知是不是口腔溃疡的缘故，说话好像特别小声。 顾长庚蹙了蹙眉：所以是买来陪gxy的吗？ 「它……有名字吗？」他盯着鹦鹉漂亮的羽毛问。 「还没有呢。」 两人又陷入了一阵沉默。 顾长庚心想，按照夏焰起名的逻辑，这只鸟儿不会叫『霜降』吧？ 「要不你起一个？」夏焰终是侧头看过去，而他也恰恰转过来低头看她。 「我吗？」 「嗯，你是主人啊。」 顾长庚看着她的眼睛，浓睫如鸦羽，衬得那双眸黑白分明，他不禁低声说了一句：「真好看。」 「唔？」夏焰愣了一下。 「我说，它就叫……」他缓缓抬起手腕，在那鹦鹉的旁侧轻轻地打了个响指，「真好看。」 一阵风从她身后吹过来，她耷在肩头的发微微扬起来，宽大的连衣裙摆伴着沁人的桂花香气，一下一下向前荡漾着。 而那只漂亮的蓝绿色小东西仿佛洞悉了一切，用尽力气朝着夏焰喊去。 「真好看！真好看！夏焰你真好看！」 第50章 -1】 当爱意无法说出口 人们便会提起你 呀，今晚的月色真美 倘若是你对他说 你觉得今晚的我美吗 不知道那人懂不懂 ——月亮：象徵美丽和永恆 夏焰，你真好看。 鹦鹉传递着情话，凉风推着人向前。她那宽大的连衣裙摆猎猎地鼓起，一下一下地打在他的裤腿上。 像是在回应：听见了，我听见了。 顾长庚安静地低头看夏焰，这一次，她的眼神没有躲闪，反而扬起脸来迎着他的目光：「哦」。 那只小东西立在他们俩中间歪歪脑袋，左看看，右看看，「咕叽」两声。 「那天我问土豆哥怎么解读大脑分区图了，」夏焰声音小小的，像是说话都不敢用力，「你之前为什么不肯告诉我？」 是她那个爱情环区域浅蓝色的图。 顾长庚没想到她会问这个，也没曾想她会这么执着于这个图的结果：「当时告诉你，会显得我很居心叵测。」 在那个时候，她怎么可能会信，有可能直接摔门而去。 「可是我后来后悔了，我就是居心叵测了。」他顿了一下，将那只在他俩中间的鹦鹉架子垂放在一侧，看着她的眼睛说：「我是不是还没有跟你讲，我喜欢你。」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2页 她怔了一下：「你讲过的，你讲你要追我，你还跟我说能量守恆。」 他摇摇头：「还是不太一样的。夏焰，我喜欢你。」 风停了。 他的表白来得毫无预兆又直接热烈，没有任何多余的加工和修辞，就这么明晃晃地送到她跟前。 是什么把他们身后屋内的喧譁人声挡住，把全世界的其他声音挡住。 她仿佛看到了裂缝外的光。 「叮咚——」 这时，大门的门铃响起，有客人来了。 夏焰回过神来，低头转身。 然而手腕被他一下扣住，不给逃。 「我听见了。」她小小声回了一句，轻轻挣脱开。 顾玥去开门，涂陡推着手推车进来，后面跟着一个剃着寸头的高大身影，还有两个孩子。一个是石仔，还有个奶唿唿的小女生，扎着两条羊角辫，抱着一只jellycat小兔子。 「你俩咋回事，现在是带娃专业户啊？」顾玥揶揄道。两个男人一个踢着拖鞋，一个穿着军靴，粗犷的身影和两个小娃娃站在一起，有种违和的反差萌。 「你问石头，非要跟过来蹭饭……」涂陡撇撇嘴。 石头远远对着顾长庚抬了抬下巴算是打招唿，然后看了眼顾玥：「小路她爸妈是我朋友，前两天从美国回来探亲，今天出去约会了让我帮忙管管饭……嘿嘿，我管不了俩祖宗……」 顾玥递过去一张纸巾给他擦汗，小声问了句：「今天不用当值？」 「嗯，休息。」 石头带来的小姑娘眼睛很有灵气，说话带着abc口音，见到顾玥立马甜甜地问好：「姐姐好，我是乔之路，今年四岁了。sorry打扰姐姐了……」 顾玥觉得她可爱，不由得蹲下身多说几句：「你爸爸妈妈是做什么的呀？」 小路奶声奶气地答：「我爸爸是盖大house的，妈妈……嗯，妈妈是做ppt的，做很贵的ppt。他们今天去dating了。」顾玥被她逗乐了，转头跟石仔说：「你熟，带小路去找个地方玩儿吧！」 顾长庚走过来帮涂陡推食材进厨房，边走边说：「今天做一个辣锅一个不辣锅吧。」 「啊？！」涂陡吃了一惊，「你不是无辣不欢吗？前两天问大家也没人说要不辣啊！」 「今天……天气太燥了，还有孩子。」 「噢噢，孩子你别操心，我给他俩单独准备了焗饭呢！」涂陡吸吸鼻子，趿着拖鞋跟在他身后，「我的独门秘方可是辣死人不偿命的！」 「总之，做个不辣的。」顾长庚不依不饶。 「……行，听你的。」涂陡挠挠头，莫名其妙，一旁的顾玥在偷偷低头笑。 涂陡围裙一挂，一挥手把他仨全部清出去：「走走走你们都别进来，影响我发挥。」 刚一出厨房，石头的手机就响起来。 顾玥看了一眼，那是他的工作手机。 他皱了皱眉头，望了一眼不远处两个娃娃，又看着顾玥。 她知道，他又来任务了。 「你走吧，我来照顾好了。」顾玥朝他眨了一下眼睛。 「好，」石头点点头，快速往外撤，「谢了。」 夏焰见顾玥忙着招唿大家有点顾不过来，便帮着去一旁看两个孩子。刚走过去，便看见小姑娘憋得满脸通红，奋力背着：「春雨，惊春，清谷天……夏，夏，夏……芒果……」 「不是不是……夏满芒夏暑相连，」石仔也教得一头汗，比划着名解释：「就是立夏、小满、芒种……」 夏焰噗嗤一笑：「石仔人家才四岁啊，你这鸡娃也太早了……」 「姐姐，石仔哥哥教得很好，i like it……」小路一脸认真地为他辩解，不厌其烦地又开始背：「春雨，惊春，清谷天……夏满，芒夏，暑相连……」 顾长庚从厨房出来，走过人声鼎沸的大厅，看见她蹲在院子里和两个孩子一起在背《二十四节气歌》，深紫色连衣裙长长的裙摆拖在地上，不由得倚在门边，安静地看着。 石仔很用力地教，小路很用力在学。 夏焰在一旁一直让石仔慢点，然后解释着何为惊蛰，何为小满；何时温风至，蟋蟀居辟，何时又鸿雁来，群鸟养羞…… 他第一次觉得，原来二十四节气这么美。 顾长庚身后，大家打游戏打得不亦乐乎，吵得他频频皱眉，忍不住朝后望去，想要把门关上。 阿k似乎尤为兴奋，挥着拳说：「来来来谁还来和本王组队？！」」 一旁的林漫笑笑拿过一只手柄：「看你嚣张的，我来搭你。」 阿k有点忘乎所以，斜睨了一眼说：「啊哟跟你们女人打游戏真的，有时候磨叽得窝火……」 在他身后的欧阳辰看了他背影一眼。 阿k今天话尤其多，一边选角色和道具一边吹：「按我说啊，我们horae就应该乘胜追击，就应该按那个什么王总说的做，有时咱就是太稳太政治正确，焰姐也是磨磨叽叽磨磨叽叽，该捞的钱不捞……」 林漫愣了一下，用手柄敲了下他脑袋：「阿k，有点飘了啊？」 阿k突然回过神来，轻打了一下嘴巴：「看我这嘴，不聊工作，打游戏，打游戏……」 身后的欧阳辰站起来，经过顾长庚身边走了出去院子。 他站在池塘边，看着那青石板上的字发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3页 莎士比亚最近都不作诗了，他喜欢上了一只夜莺，害了相思病。 「前几天没看见你，」顾长庚走过去站在他身侧，回头看看两个孩子去别的地方玩了，夏焰也不在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这一周下来欧阳辰整个人瘦下去很多，仿佛大病一场。 「嗯，有事请假了，」欧阳辰抓了抓头髮，转头问：「有烟吗？」 顾长庚愣了一下，印象中没见过他吸菸：「我没有，你可以问问涂陡。」 他摇摇头：「算了。」 「你如果遇到什么事需要帮忙的，可以讲一声。」 欧阳辰愣了一下，不作声。 他盯着池里那条锦鲤，突然问：「如果养动物的环境视为一个能量场，是不是养出来的动物在思想上都会变得雷同？」 「你有听过日本一个叫『同频共振』的实验吗？将32个钟摆放同一实验场，随意拨动，一开始他们各自节奏杂乱无章，到最后趋向统一，达到整齐划一的同频状态。」顾长庚抬头看了看天，又说：「我太奶奶曾跟我讲：『一体生二相，二相为阴阳』。宇宙中万事万物都有自身的能量跟信息属性，在同一个场里相互影响。」 那天上的云缓缓移动，如团团棉花，又散作缕缕青烟。 「动物如此，人亦如此。」 「所以，这个场很重要啊。」欧阳辰点点头。 「是，但人更重要。」 欧阳辰沉默了，良久摇摇头：「人太渺小，一旦那个场形成了，逃不掉的。」 顾长庚还想说些什么，突然手环「滴」地震了一下。 他低头一看，皱了皱眉。 「horae：你关注的好友venus已上线」 夏焰，在他家上了horae？ 第51章 -2】 顾长庚连忙跟欧阳辰说了声「我先去忙」，然后折返回屋里上了二楼。 「gxy？」他看见它在那，「夏焰呢？」 「嗯？我让石仔带小路去画画了，夏焰一个人有点无聊，我就带她去体验室了，她想去见初二。」 一想到她进游戏了，他心里就莫名有点堵。 「帮我拿设备上三楼，谢谢。」 「好，」gxy给了个笑脸，又小小声说了一句：「她进去后屏蔽了mr.pris。」 「你……」顾长庚愣了一下，拍拍它脑袋。 horae有个功能，屏蔽某角色和玩家，让自己的行动不被发现，也不会通知到关注自己的人。 她没有屏蔽自己。 是，忘了吗…… 夏焰牵着初二，随意选了个坐标在闲逛。 「呀，这里有个甜品店，」她读着上面的招牌：「magic dessert。」 甜品店像是个迷你的彩色玻璃房子，里头没有坐的位置，只有小小的吧檯朝外，摆放了几张高脚凳。 一个白白净净的男子穿着棕色的围裙笑意盈盈地看着她：「欢迎来到magic dessert，我是river。」 「你好，为什么叫magic dessert？」夏焰有点好奇，对这个npc和剧情她怎么没什么印象。 「我们是一个快闪店哦，什么时候开、什么时候关都要看缘分和心情。」阳光打在river的发上，闪着深棕色的光泽。他的笑容很暖，仿佛有着抚慰人心的魔力，「我会读心，每个客人来我这里许个愿望，可以获得专属他的魔法甜点一份。世间唯一，绝无仅有。」 「这么神奇？」夏焰觉得有趣，低头看看初二，「要不要试试看？」 初二摆摆尾：「好呀好呀。」 river笑笑，递给夏焰一枚巴掌大小的心型木板，上面还穿着一根红绳，「放在掌心里，许个愿望吧。」 夏焰双手合十，将那薄薄的木板放置双掌之间，无声而虔诚地许了个愿望。 「在上面签个名吧。」 她接过笔，在上面签上了：venus。 「好，」river将许愿牌绑在墙上，从桌后拿出来一个冰蓝色的水晶碗，里面盛满了五颜六色的珍珠小球，「抽一个吧。」 夏焰听话地从里面选了一个，递过去。那是一颗淡紫色的小珠，泛着圆润的光泽。 river接过来放在掌心里，轻轻地吹了一口气。那小珠缓缓升起，渐渐变得透明，在里面隐隐透出一个字。 「光」 「哦，原来是这样，」river笑笑，再一吹，紫色透明小珠消失不见，他突然伸手至夏焰的颈后，凭空端出来一小碟精緻的点心，放在她面前。 夏焰只觉得目眩神迷，嘆为观止。 眼前的白色小碟上是一枚拳头大的冰球，微微透着寒气。 「这是……甜点？」她有点不可置信，「这是要把球吞了吗……」 「哈哈，」river笑出声来，温柔地递过去一个金色小锤，「给你，敲一下。」 夏焰接过来，往冰球上轻轻一凿，那冰面「咔嚓」出现一条裂缝，紧接着整个球裂开两瓣，「哗啦——」里面发着耀眼光芒的星星糖一颗颗倾泻出来，像是银河瀑布从天上坠落。 「好美啊……」她不禁惊嘆道。 river托着腮歪了歪头，笑笑对她说：「光，其实不是从外面射进来的。」 夏焰怔住了，鼻头一酸。 她许的愿望是：我想找到那束光，带我走出去。 「呀，又有一位客人，」river直起身子，朝夏焰身后招招手，「欢迎光临magic dessert，我是river。这里可以许愿，获得专属于你的魔法甜点哦。」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4页 「那我也要一份。」那人朗声回答。 听见熟悉的声音，夏焰挪了挪身子，轻轻用手指戳了戳面前的星星糖。 river递给顾长庚同款心型许愿牌：「放在掌心里，许个愿望，然后签下你的名字。」 他接过来，侧头看了一眼夏焰的发顶。 毛茸茸的碎发，好想揉一下。 他收回眼神，闭着眼双掌合十。过了一会儿，睁开眼，签上自己的名字：mars。 river将他的心愿牌绑在夏焰的旁边，然后将冰蓝色的水晶碗递过去：「抽一个。」 顾长庚余光看了一眼身旁那只紫色的豹子，在碗里选了一颗紫色的小球。 river如方才那样在掌心轻轻地吹了一口气，那小珠缓缓升起，突然「咻」地消失不见。 「嗯？怎么没有了？」夏焰惊唿道，倒是比他还紧张。 「呀，恭喜你，抽中了magic pearl，」river很开心，眼睛弯弯的，「看来你的愿望不是那么容易，要完成一个挑战才可以制出来magic dessert。」 「所以是……什么挑战？」顾长庚的心不规律地快跳了两下。 「等我看看，」river的掌心里浮现出一行透着光的淡黄色字体：「请唱一首跟『星星』有关的歌。」 「唱歌吗？！」顾长庚满脸黑线，心里吶喊着：这个river是林漫扮的吗？！ 「嗯哼，唱歌。」river很肯定地回他。 一旁的夏焰托着腮，饶有兴致地看好戏。 「咳咳……我不是很会跟星星有关的歌呢……」顾长庚皱着眉头搜肠刮肚。 「这位客人，我们是快闪店，你不要太久哦会妨碍我下班。」river在一旁打了个呵欠催促。 「咳咳……好，」他有点赧然，没想到这一天是这样到来的，「我小时候太奶奶教过我一首，我暂时只想到这一首……」 「好，来。」river做了个请的动作。 「小星星……在夜空，每晚跳进小河中……痛痛快快，洗个澡，我夸星星讲卫生……」 他很努力地唱完，然后瞥见一旁的夏焰别过头去枕在胳膊上，努力憋着笑，却忍得整个人剧烈地颤抖起来，她身前的星星糖也被颤得在碟子里微微跳起来，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嗯……那个，很好，我也记得小时候有这首歌，虽然调子好像不是这样的……」river摸了摸鼻头，给了个礼貌的鼓掌，「没关系，胜在诚意。」 他往掌中一吹，然后手在夏焰发顶打了个响指，变出来一枝鲜艷欲滴的红玫瑰棉花糖来，微笑着递给顾长庚：「其实，你的心愿当下已经实现了，不是吗？」 顾长庚接过来，向对方微微颔首表示感谢。 是的，他许的愿望是：希望她开开心心。 而这傢伙，眼下正埋在臂弯里笑得花枝乱颤。 「耶，river今天的班就上到这咯！magic dessert，我们下次再会！」river向两人挥挥手，打了个响指，消失了。 只余下空空的彩色玻璃小房子，和他们面前的甜点。 「餵……」顾长庚碰了碰夏焰还在微微一颤一颤的肩膀，「你笑够了没有……」 她满脸通红地扭过头来，因为憋笑而惹出了眼泪，眉目间一片水光潋滟：「不好意思，真的忍不住，我没想到你唱歌这么好笑……」 看见她笑成这样，眼里没有雾霾，他觉得其实也值了。 算不算to-do-list里完成一项呢？ 「借花献佛，送你，」他将手里的玫瑰棉花糖递过去。 她接过来，低下头去：「其实我没想到你真的会唱，如果我是你，打死都不唱……」 一想到方才，她又开始忍不住憋笑。 「是啊，以前的我，可能直接就下线了，」顾长庚坐下来，看着趴在脚边正在吐着舌头哈气的初二，自嘲地笑了笑：「我也不知怎么的，其实我不是一个特别会顾及旁人情绪的人，一直以来都活在比较自我的世界里。我不喜与人打交道，说话不超过5句，也不擅长照顾别人，哪里会管别人饿不饿、冷不冷、睡得好不好、开不开心。」 可是现在，不太一样了。 他会管她饿不饿、冷不冷、睡得好不好、开不开心。 「若是一直一个人，好像这样也没什么。可是当我特别想要走进另一个人的人生里，就变得不一样了。」他目光灼灼，熨得夏焰半边脸发烫，「今天我还跟欧阳辰提起『同频共振』的原理，我只希望我跟你的共振是可以让彼此更好的，我尝试像你那样热烈地、不怕犯错、不怕丢脸、不计得失地投入去做一件事，发现这种感觉偶尔失控，但也并没有很糟；我也希望帮你卸掉过去背负的枷锁，真真切切地感受到生活的美好和温暖，知道自己多么值得被爱。」 他今天真的，对她讲了好多好多话。可是却只觉得畅快淋漓，像是已经等了这一刻很久很久。 夏焰沉默着，过了好一会，「嗯」了一声。 顾长庚蹙了蹙眉，他说了几百字诶，她怎么才回一个「嗯」。 「你怎么又不笑了，」他无来由地感觉挫败，只好说：「要么我把刚才的歌再唱一遍？小星星……」 夏焰忍不住「嗤」地咧着嘴笑，跳起来捂他的嘴：「求求了，你别唱了……」 她的脸离他那样近，眼里泛着水光。那不是憋笑时漫出的雾气，却是他方才滔滔不绝说了几百字惹出来的泪花，此刻再也盛不下，顺着眼角「吧嗒」滴落下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5页 而他被她捂着嘴，却分明感受到她的手心炽热，还有一股淡淡的橙子清香。 这个熟悉的场景，竟闪回了那一个火花四射的晌午。 她似乎也感受到了，怔忡间松开了手掌，拉开两人的距离。 「你……你惯常用橙子味的香水吗？」顾长庚喃喃问了一句。 「嗯？」她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是指手掌的香气，「不是，我刚才剥了几只砂糖橘。」 「哦，甜吗？」 「甜的，」她别过脸去，含煳地说了一句：「你自己下楼去吃。」 嗯？为什么这么讲？ 顾长庚还没读懂这句话的意思，脚边的初二按捺不住说：「她的意思是，你不要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借这个机会来吻她。」 「初二！」夏焰的内心戏被读出来，又羞又恼。 原来如此。 「我都差点忘了，现在是在虚拟世界里，」顾长庚缓缓站起来，伸手拉了一下她的手腕。 夏焰惊得心里「笃笃」乱跳两下，仿佛一只飞奔的小鹿在心窝里踏出几个坑来。 然而下一瞬，顾长庚人就凭空消失了。 怎么回事？ 是……断网了吗？ 可是她和初二都还在啊…… 「咔嚓——」 夏焰身后响起一声开门声。 她勐地转过身去，那扇门射进来一道强烈的白光，直亮得她睁不开眼，第一反应举起手来遮挡光线。 朦胧中她透过指缝看见一个修长的身影逆光走来，越来越近，她身边的景色若隐若现，虚虚实实，与那破空而来的人影融为一体。 她终于看清他的样子，真切得没有一丝虚幻。 顾长庚轻轻握住她的手腕放下来，「滴」地摁掉她手环上连线的开关。 剎那间，horae所有的景色连同初二都消失了，夏焰只看到自己站在一个空空的房间里，面前只有顾长庚。 「不想在一个虚拟的世界里，吻你。」 他的声音有一点沙哑，扣住她的手腕慢慢靠近。 就在这时，门口处却响起机器挪动的声音，一个胖胖的身影缓缓地走进房间，完全没留意到两人的情绪：「诶夏焰你怎么门开了，结束了吗？」 夏焰像是醒过来，抽过手便转身应答：「哦是的。」 说罢便往门外走。 「gxy，」顾长庚沉声道：「你先出去休息。」 「啊？现在吗？」gxy脚步停下来，没有再向前。 「对，」他边说边快步跟上，「现在，立刻，马上。」 「哦哦，我在走了，在走。」gxy立马转身，无奈却来不及。 夏焰要走到门口了，顾长庚长腿一迈，将门一推。 「砰——」 屋子里灯光消失，只余下gxy的像素表情在幽幽地发着光。 他撑住门，鼻息触着鼻息，心跳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gxy，原地休眠。」 「滴咚」，那像素表情的光线暗下去，直至全屋一片漆黑。 两人离得极近，两颗心疯狂乱跳，在越贴越近中心跳慢慢走到了一起，在两个胸腔中同频共振。 「夏焰……」顾长庚只喊了一句她的名字，慢慢倾身下去。 在离她唇边毫米之差时堪堪剎住，等了一秒，终是吻了上去。 他吻得极小心，蜻蜓点水般触了一下她的唇珠，又慢慢含住她的下唇，轻轻地一步步攀到嘴角，随即缓缓离开。 她整个人绷住，僵在原地。 他轻声说了一句：「夏焰，唿吸。」 仿佛全身的力道被卸掉，她「唿」地松开牙关开始吸气，却背抵着那道门脚软往下滑。 他一下揽过她的腰将她提上来，低头在她喘气的瞬间攻了过去。 再吻。 这一次，却是疾风骤雨。 夏焰抵着那门，却觉得身后仿佛没有任何支撑，整个人像是被融化的冰球，心里头那一颗颗发着光的星星糖在跳跃，仰头听见了一声惊雷，接着便沉溺在暖暖的淅淅沥沥里。 她莫名地在脑海里反覆重播着《二十四节气歌》，那一个个中文字撞击着太阳穴，撞出了一幕幕旖旎的风光。 「春雨惊春清谷天。」 是东风解冻，蛰虫始振，是鱼上冰，是鸿雁来。 她全身都在颤，如同草木萌动，桃树鼓蕾。 没有人可以阻挡，春回大地，万物復甦。 而他并不满浅浅的唇齿相依，轻扶她的后颈，在她微微后仰时舌尖扫过她的上颚，如同点燃一场烟花，引来天空一阵噼里啪啦的颤慄。 「夏满芒夏暑相连。」 是土润溽暑，大雨时行，是鹿角解，是蜩始鸣。 她紧紧抓着他的衣领，仅有的一丝理智只够用来唿吸，情慾如山洪爆发，快将两人没顶。 而他终是在她「嘶」的一声倒吸冷气后，堪堪停了下来。 他竟忘了她今日嘴里疼，暗暗自责没收住力，只好轻轻地吻着她红肿的唇瓣，手掌一下一下地抚着她的后背，似在给生气的小兽顺毛。 夏焰被他那一下弄得好疼，嘴里的泡似乎破了，漫出一阵咸腥的味道。她疼得冷汗都飙出来，竟生生忘了后面两句是什么。 春雨惊春清谷天，夏满芒夏暑相连。 后面呢？ 脑子里一片混沌，死活想不起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6页 在他离开她唇的一瞬间，她手里仍攒着他的衣领，哑着声唤了一句：「顾长庚？」 他在黑暗中被这一声唤得心神荡漾，应到：「唔？」 「寒霜降……」她迷离地思考着，像是要抓住什么稍纵即逝的思绪，「霜降之后，是什么……」 顾长庚怔了一下，低低地笑出声来。 他轻轻抬起她的下巴，与她额头相抵：「夏焰，霜降之后……」 他的声音低沉，如梦呓一般送入她耳中，「我们就在一起吧。」 第52章 -3】 顾长庚说：霜降之后，我们就在一起吧。 夏焰的眼神仍是迷离，攒着衣领的手却松开，覆在他胸膛将他轻轻推离一寸。 「等等……我现在满脑子只有《节气歌》，没有办法正常思考。」 见她仍苦苦执着于那两句诗，此刻的大脑似乎不是个多任务系统，他索性还是认真的回答她：「秋处露秋寒霜降，冬雪雪冬小大寒。」 她恍然大悟地轻轻「啊」了一声，然后点点头：「知道了。」 说完又沉默了，他便继续安静地等，等待她的cpu运转到终于可以处理下一个任务。 方才干柴烈火的一剎那，他在触碰到她之前硬是停了一秒。 在这漫长的一秒里，他等待着她的反应。她明明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若是有半分不愿意，但凡扭过头去、推开他、甚至踩他踹他，他都会松开她。 可是没有。 那一刻他是欣喜若狂的，才会在情浓之时有点不知好歹地提出，在一起吧。 而此刻，他最怕从她嘴里听到的是那一句：对不起。 两人都已习惯了室内的黑暗，可以在涌动的气息中寻着对方的双眼。她终于抬起头来与他四目相对，轻声说了一句：「你给我一些时间。」 他的心仿佛漏跳了一拍，像是生怕她下一秒反悔，回道：「好。」 他曾经对她讲过：没关系的，夏焰，你可以就站在那里，不要后退就行。 这次她没有后退，这样就够了。 「唔……我先出去了，」夏焰低了低头，手背轻触了一下嘴唇，身子启动时又滞了一下，小小声交代：「你过五分钟再出来。」 他点点头，明白她要避嫌。 门开了又关上，光了又暗。他一个人在漆黑里待着，身前仿佛还有她的气息和心跳。 偷了一个吻，很开心。 涂陡在外头院子里烤肉，一手拿着钳子，一手拿着剪子，油亮亮的牛肉和肥美的排骨上涂抹了烧烤酱和胡椒，翻两下，再撒上芝麻、竹盐和孜然；另一个架子上垫了锡纸在烤鱼，两尾赤鬃刷了植物油，缕缕轻裊的火焰舔着锡纸，待到空气里飘着咸鲜焦香，撒上孜然粉、辣椒细面，勾得人眼睛都要眯起来。 热气腾腾，香气扑鼻，屋内的人馋得扔下手柄蜂拥而出，边抢肉边开啤酒。 火锅也开了，咕嘟咕嘟。大家抢完烤肉又移到火锅摊儿，争着往辣锅里投牛蛙和涮鹅肠。旁边的一锅菌菇汤底却无人问津，安静地独自冒着泡。 顾长庚看着夏焰挤在人堆里，一边吃着麻辣鹅肠一边皱着眉头痛得狂吸气，筷子却没停。 什么嘛。 他自己站在菌菇锅前，投下去几片孤单的羊羔肉。一旁的涂陡见状，凑过来不解地问：「求着我做这不辣锅敢情只有你一个人吃啊？你转性啊，居然不吃辣？」 他眼尾都不抬，捞起肉：「口腔溃疡。」 桌那边对角线的人听见了，明显滞了一下。 众人吃了一轮火锅，又「哗啦」一窝蜂转战烤摊去抢蒜蓉茄子。 一抹紫色的身影移过来，拿过一只干净的碗，在菌菇锅里盛了一碗汤，撇了最上那层油，坐在他对面垂着眉轻轻吹着，握着汤勺小口小口喝。 他抬起眼，看她额前鬓间有薄薄的细汗，浸湿了细碎的鬓髮。 不禁嘴角微翘，就这么安静地与她相对坐着，低头吃去。 一群人吃喝玩乐闹腾到傍晚，才扶着墙离开。 夏焰回到家，坐在沙发上发呆。她掏出这个四年多都没换过的手机，翻开相册。里面有阿北去世前一年的照片，他们一起去植物园看枯闪蝶，一起在基地旁的紫薇树下漫步，一起抱着初二…… 为什么觉得这些记忆，都有些模煳了呢？ 她偶尔会想起阿北，头就突然剧烈疼起来，想到要去基地看看，便应激性地作呕，然后每个晚上一宿一宿地做梦…… 可是人生却像是不会回头的列车，她的生活已经在这个铁轨上驶出去太远，太远了。有很多很多个瞬间，她都没有再想起过阿北。 「阿北，是该好好做个告别了吧，」她关上手机相册，走进卧室里，「我也想要重新开始了呢。」 你会原谅我、理解我的，对不对？ 夏焰进了horae，召唤了mr.pris。 风很大，他俩相对而立，宽大的乐师袍被吹得鼓起来，夏焰觉得自己仿佛随时能被卷上天。 「你想跟我解绑，是吗？」他先开了口。 夏焰一愣，没有否认。 「你果然是硬心肠的人啊，」他带着哀伤的口吻，眼里流露出复杂的情绪，「其实你等着一天很久了吧？早就想要抛弃我，背叛我。」 夏焰蹙着眉，不讲话。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7页 心里发光的星星糖在对她说：不是这样的，你别听他的。 「果然是被抛弃过的人，才会做出来的事。」他从未用这种语气对她讲过话，印象中阿北总是温柔而坚定的，「夏焰，你承认吧，你变成了自己最痛恨的那种人。」 她的头疼又开始了。 那星星糖的光开始闪烁，有一些滋啦滋啦地灭掉了。 「你这么迫不及待，是变心了吧？」mr.pris走到她跟前，扬手抬起她的下巴，「你觉得对他有足够的了解吗？」 她怔了一下。 他微微眯着眼，眸里掠过一丝阴翳：「要不要我，带你见个人？」 …… 别墅院子里，灯次第亮起。 顾长庚收拾完自己家已经7点多了，然后走到庭院里开始餵食。 孔明躲到洞穴里了，莎士比亚鲜有地露面出来吐泡泡，真好看歪着脑袋在「唧唧咕」地哼着。 他有点不太习惯家里突然多了一只会发声的生物，抓了一把葵瓜子过去套近乎。 真好看吃得很开心，吐了一地瓜子壳。 他打了个响指：「你饿不饿？」 它便伸着脖子说：「你饿不饿，你饿不饿？」 他低声笑了笑，将葵瓜子递过去：「小傻瓜。」 这时，他的手环「滴」地震了一下。 「horae：你关注的好友venus已上线」 他皱了皱眉：这才多久，她怎么又上去了。 可是自己如果跟着上，仿佛像个变态跟踪狂。想着她的工作性质经常性上去也不奇怪，顾长庚嘆了口气，逼着自己不要多想，转身去浴室洗漱。 …… horae，天璇之城。 mr.pris说，要带夏焰见个人。没等她反应过来，他打了个响指，他们身处的环境突然扬起一阵旋风，瞬间便换到了这里。 夏焰觉得这里有点熟悉，竟是她和顾长庚当时打的那座城。她疑惑地望着深感陌生的mr.pris，莫名有点恐惧。 而更让她突然汗毛竖起的，是她感到身后不远处，站了个人。 她转过身，看到一个身着黑底罂粟花短打旗袍的女子立在一块石柱之上，她的衣领大开，露出傲人的身材。裙子下摆很短，裸露的大长腿是匀称而性感的小麦肤色，左边脚踝刺了一把手枪，右边旗袍开叉处露出大腿上绑的一把手刺。 是一个明艷又张扬的女人。 她的角色是个杀手。 夏焰皱了皱眉，这人不是个npc，她的头顶上标识着是个虚拟人，武力值lv.35，比自己高出了5个等级。 所以，这是谁捏的一个虚拟人吗？ 「venus，打一场？」她红唇微启，慵懒地吐了一句。 夏焰笑了一声：「我又不认识你，为什么跟你打。」 「但我和你，都认识mars啊。」她娇嗔一句。 夏焰的心跳了一下。 「你信不信，我三招能将你ko，」那女人的眼尾微翘，轻笑道：「作为补偿，过一招，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如何？」 …… 顾长庚从浴室里出来，不受控制地上了书房。 他一边用浴巾擦着头髮，一边心神不宁地打开电脑。 点开horae的关注列表歷史信息，他愣了一下。 「二十分钟前，venus登陆「天璇之城」。」 他觉得奇怪，夏焰一个人去他俩的城打级？ 「叮」，一条新消息入，伴着礼花的动画效果突然在他电脑屏幕中央炸开。 venus： 情感值达100%！ 武力值跌5等级至lv25！ 天璇之城顺利通关，获取天璇之石！ 顾长庚整个愣住了。 夏焰被打了。 而她在天璇的嫉妒值达到了100%！ 怎么回事…… 他扔下浴巾，转身跑下楼。 …… 一个漆黑的屋子里，一条纤细的手肘搭在桌面上，长长的手指一下一下敲着自己的脸庞。 屏幕映得那人脸色发白，却饶有兴趣地盯着面前6个电脑屏幕上的数据一行一行在疯狂地刷。 「叮」，右下角弹出来一个提示框，提醒着有人上线。 「呀，」她微微咧开了嘴，嗤笑了一声，「这下，好玩了。」 …… 顾长庚赶到的时候，眼前夏焰的乐师服上还燃着几处火星。纯白的衣服被火燻黑了一片，前胸和后背的布料都被割破，破败的袖子簌簌往下掉，跌在地上化为齑粉。 她快要衣不蔽体。 可是她手里握着的银月短笛，断成了两半。 那可是她一路修炼了好久才升级到现在这样的武器，被毁了。 「夏焰……」他在身后喊她。 「砰——」她一挥手，断开的银月短笛摔入他怀中，而她面无表情地转身过来，冷声对着他说：「赔给我。」 然后下一瞬，人就消失了。 她下线了。 她心中那些发光的星星糖，全灭了。 身后响起一声轻蔑的笑，有人也离开了。 只剩下顾长庚和那个明艷如罂粟花的旗袍女子。 他冷着脸向前望去，待看清眼前这个虚拟人的模样，心下勐地一沉。 horae是读了他的记忆没错，可是这个女的是谁造出来的呢？ 「好久不见啊，mars，」她对着他勾唇一笑，「没想到，你现在喜欢的是这一款。」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8页 他的眼神疏冷，毫无情绪地喊了一句：「queena，你对她做了什么？」 那个叫queena的女子开心地笑起来：「你还记得我，真好啊！」 然后她轻轻盈盈地从石柱上跳下来，来到他身侧，对着他的耳畔吐气：「没有做什么，交了个手。」 「作为交换，我告诉了她三个秘密，」她又绕到他跟前，用指甲轻轻剐蹭了一下他的手臂护甲。 「第一，我是你的前女友。」 「第二，我们睡过了。」 「第三，你说过要娶我的。」 第53章 -4】 夏焰在天璇之城一怒沖关，这着实是顾长庚之前怎么都想不到的。 他更想不通的是，queena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方才他看见夏焰身后不远处站着mr.pris，所以，queena是他带来的？用来刺激夏焰让她跟自己断了念想？ 顾长庚想到最后她扔给自己的那被毁坏的银月短笛，和冷冷的那一句「赔给我」，与其说她在吃飞醋，还不如说她是因为被打趴到失了武器，而火冒三丈。 这很夏焰。 想及此，他突然觉得mr.pris好像远没有想像中的，那么了解夏焰。 可与此同时，有些想法显得愈发清明，简直唿之欲出。 mr.pris一直在试图控制她，而她显然开始不受控了。 好比是ai在人类的指令下发生了觉醒，有了自己的主张和意识，开始反操控人类。可是人类在ai长此以往的心理压制下，强大的精神内核也发生了叠代，如同沉睡的种子开始復甦它的生命力，试图冲破ai操控的牢笼，以实现最终的自我开悟和恢復初心。 谁也不知道，在这场博弈中，到底终局是什么。 可是这种控制是怎么实现的呢？在horae的整个算法框架以及伦理公约的约束下，mr.pris是怎么成为漏网之鱼的？ 一想到这里，他真的觉得自己如同热油上焦躁的蚂蚱，坐立难安却一筹莫展。 顾长庚拿出手机，在通讯录找到某个名字，在这个人名下两个电话号码中按下了第二行。 过了三秒，电话接起。 「老顾，现在是周六的晚上……」对方一接电话便开始发牢骚，可是下一瞬突然觉得不对劲，「你怎么打我这个……」 「玉兔。」顾长庚沉沉唤了个名字。 被称作玉兔的人然怔住了，继而语气正色起来：「你说。」 「我想你帮我查几个人，最好能黑进系统。」 「谁？」 「章尧，老马，欧阳辰，夏焰。」 对方沉默了好几秒，缓缓吐出来一句：「你疯了啊？」 「对，我是快疯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她问了一句，继而补充道：「你知道这不合规的。」 「我知道，可是我没有办法了。」顾长庚停了一下，低声说：「夏焰今晚上线，见到了queena。」 对方吸了口冷气：「有鬼。」 顾长庚快速说了一些自己的想法，她嘆了口气道：「这件事有点大，我之后是要上报的。」 停了一下，她又说：「不过，先动吧。」 顾长庚听到电话那头，有「啪啪」的键盘敲打声，过了好一会，她突然说：「夏焰在线呢。」 什么？ 顾长庚看了一眼系统记录，没有收到消息通知，明明他看着她下线的。 「她屏蔽了你，」她继续「啪啪」快速打着键盘，又补了一句：「不对，她屏蔽了所有好友。」 顾长庚眉头紧锁：「她在做什么？」 对方突然顿了一下，似乎有点犹豫，最终还是慢慢吐了一句：「嘶，她在见你的前女友。」 …… magic dessert，夏焰托着腮在看river变甜品。 初雪似的蛋白霜上燃起了淡蓝色的火焰，那雪白渐渐染上了焦糖色的金边，待到火焰熄灭，那蛋白霜裂开一条小小的缝，融化的巧克力糖心漫了出来。 她许的愿是：觉醒。 「所以是，燃烧自己，然后让柔软的心重见天日？」 river笑了一下，眼睛弯弯：「一道甜品而已，哪儿那么深奥。」 然后转向夏焰身旁的旗袍女子：「请问这位客人，你也想来一款magic dessert吗？」 queena笑了笑，眼波流转：「我要跟她一样的。」 river摇摇头：「magic dessert世间唯一，绝无仅有。客人，你没有办法要别人专属的东西。」 queena耸耸肩，没有坚持。她翘起二郎腿，鲜红的高跟鞋尖慢慢地摩挲着夏焰的高脚凳腿，从下而上，又从上再到下。她红唇微张，凑到夏焰脸旁轻声问了一句：「你找我来，想再打一场吗？」 夏焰摇摇头：「不啊，我又打不过你。」 「那你是……想要知道我跟mars更多……」 「没必要。」夏焰转头向她，黑白分明的眼眸里清清亮亮，「不要说是你，就算是他现实中真的前女友找过来，我也没有兴趣知道。」 「哦？」queena有点意外。 这似乎不在她预想的剧本之内。 「老实说，你跟我讲的那几件事，有点幼稚，」夏焰继续托着腮，直直地看着她，「谁谈个恋爱不走肾？走肾了说句定终身的话，在那个当下是真心，但在关系结束后也就是张书籤而已，难不成还是婚约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9页 queena皱了皱眉。 「如若你找我是示威，我很忙的，没空也没兴趣雌竞，」夏焰的嘴像把钢炮似的，就没想给对方喘息的机会：「若你是想挽回，那你找他去呀，找我干嘛？」 在吧檯后的river转身偷笑。 queena盯了她几秒，悠悠地说：「没想到。」 没想到她是这样的夏焰。 「可是你明明很生气，我都感觉得到你嫉妒我嫉妒得要死啊，」queena挑了挑眉毛，丹蔻指尖抚上自己的脖颈。 「我在自己的地盘被打跪了，当然火大！我跟你差了不过5级而已，也不至于武器都被卸了吧？」夏焰提起这件事就气唿唿，「看来乐师是不太行，改天我也换个杀手试试。」 对方眼尾在她身上来回扫了一下，摇摇头：「杀手你驾驭不了。」 「为啥？！」她更来气了。 「你，」queena挺了挺胸，「衣服撑不起来。」 夏焰语塞，哼了一声。 对方嘴角扬起，继而朝她勾了勾手指：「喂，交个朋友？」 夏焰斜睨了她一眼，摇摇头：「没必要，不做敌人就可以了，反正无论是在这里还是在现实世界，都不会有什么交集。」 顿了一下，她认真地盯着对方的双眼说：「你和mars已经过去了，而且你跟我们不在同一个世界里，你没必要非挂着『mars前女友』这个tag，做自己不好吗？」 她是跟她说。 她也是跟自己说。 我们，都不应该成为某某的某某。 queena走了之后，夏焰还坐在magic dessert。 她对river说：「我上次都没留意，原来你跟我是一样的。」 都是现实中人。 「而且，你还和人配对了，」她盯着他手腕上泛着微光的淡绿色手绳，「好好奇，是怎样的一个女孩子。」 river浅浅笑了笑，眼神望向了远方：「她是我的满天星，是我愿意为她挡子弹的一个人。」 挡子弹吗。 想起几个月前，mr.pris用一把枪来试她的反应，她那个时候是真的什么都不顾的吧。 「那很难得，你要好好珍惜。」 「嗯，我只想快点回到她的身边，我离开她，真的太久了……」river垂下眉，继而又抬起头，眼里有光，「加油啊venus，我们都要加油。」 夏焰鼻子一酸，点点头。 「呀，木子先生。」river突然朝一旁唤道。 他从身后拿出来一款甜品递过去，语气里带着歉意：「上次真是不好意思，我下班时间到了，给您只来得及做了一半……」 只见一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羞涩地站在了magic dessert吧檯前，缓缓接过甜品，喏喏地说了声：「没关系，谢谢啊。」 那道甜品的造型，竟然是一个火箭。 river对着它轻轻一指，那火箭底部突然喷出两道火光，「咻」地一飞沖天。 天上洒下金箔，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而那瓷碟上余下的，是喷射出来的气体凝结成了如云朵般的雪白棉花糖。 金箔落在棉花糖上，云镶金边，美不胜收。 「谢谢啊，谢谢。」那年轻人眼里含着泪，只反反覆覆说得出这几句话。 梦想仿佛照进现实，真好，真好。 「木子先生，」river颔首，轻轻说了一句：「您也请加油啊。」 …… 顾长庚在电话那头，沉默着。 半晌，对方说了一句：「还听吗？」 他望着窗外漆黑的夜，摇摇头：「不了，我等你消息。」 有些梦，很美好。有些梦，很漫长。 夏焰，你的梦，是不是该醒了？ 第54章 -5】 【今天第一更】 临睡前，顾长庚给夏焰发了条信息：「明天我们见一面，好吗？」 虽然这前女友queena莫名其妙的出现非他所愿，但他总觉得应该要跟她面对面解释一下。他跟夏焰在感情上好不容易才有一点点进展，真的不想彼此有任何误会掺杂其中。 可是一直等到周日早上，夏焰都没有回他半个字。 没等来她，却等来了涂陡的电话，说想拉着他跟樊星他们聊聊horae-x进度。 他说：「好，你们过来吧，但我随时可能要出去的。」 涂陡觉得奇怪：「你要去哪？」 顾长庚没理会他的问题，他还在等夏焰的信息。她要是回他，他就立马出去。 樊星带来从事心理谘询工作的师姐米迭，参与到项目当中来。他们已经开始通过脑机接口技术结合horae-x的场景设置，让李医生患上阿尔茨海默病症的爸爸梦回自己初生牛犊时对造火箭一腔热忱的那个当年，试图通过在虚拟世界实现个人梦想来刺激脑部活动，延缓病症。 「这两次给李爸爸做的催眠效果都不错，他很快便进入了梦境，」迷迭说。 李医生也点点头：「从数据上来看，那一段时间他的脑细胞表现非常活跃，脑部血液循环加速，整个大脑处于异常亢奋的状态。」说罢，转头对樊星说：「我看江原也适应得很好。」 樊星点点头：「毕竟是他熟悉而热爱的工作，他曾经就跟我讲过，觉得甜品师就是一个魔法师，给人带来满满的幸福感，他很享受这份为大家带来惊喜和甜蜜的工作。」 她顿了一下，悠悠地讲：「那样即使他永远都不醒来，我依然觉得他是充实地活着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0页 涂陡抓了抓头髮，挥着手打断她：「啊呀说什么傻话，会醒过来的。你说对吧老顾？」 他看向顾长庚，可是对方一声不吭地沉思着。 「喂，老顾？」他碰了一下他的手肘，「你发什么呆啊？今天咋回事啊你，魂不守舍的。」 顾长庚回过神来，眼里有点疲惫：「没什么，昨晚没睡好。」 「我看你最近是不是心火盛啊，干脆找个老中医瞧瞧？又是口腔溃疡又是失眠的……」涂陡皱着眉头看他。 一旁的顾玥也抬头看了他一眼。 「没事，我们继续吧，」他满怀歉意地看了看大家，「刚聊到哪儿了？」 「我们在看数据报告，」樊星指了指他前面的文件，「其实坦白讲，非侵入式还是没有侵入式脑机接口技术来得精确和效果好，是这样吧李医生？」 「对，但侵入式对身体的危害不容忽视，本身颅内就会有本能的排异反应，影响大脑功能之余甚至出现幻觉。现在业内已经有『半侵入式』的技术，将电极植入在颅内大脑皮层之外，以提升脑电波感应的灵敏度，又减少排斥性的不良反应。」李医生解释道，「虽然如此，这项技术离完全成熟还有很长一段路，我觉得咱们还是稳妥保守点的好。」 大家都点点头。 顾长庚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手机，已经过去十二小时了，对方依然是一个标点符号都没给。 他皱了皱眉，烦躁得胸腔里挤出一道气：「你们先聊，我去洗把脸。」 涂陡看着他起身离去，侧头问顾玥：「你哥干嘛？我嗅到了一股烧焦了的味道，就像是一个水壶被空煮着，底都要被那火烧穿……」 顾玥抬头看了一眼，笑笑：「你不也说了，心火盛啊。」 —— 夏焰睁着眼躺在床上，已经半天了。 一下翻身到左边，一下又翻到右边，没两秒又大字型嘆了口气，两眼失焦地盯着天花板。 她枕边的手机屏幕亮着，是那一条微信：「明天我们见一面，好吗？」 好吗什么好吗？这叫她怎么回？ 回「好」，那不是显得她很急迫。 回「不好」，那就是自己很没肚量啊。 这个木头，想见面不能直接找上来她家吗，还要问。 她郁闷得狠狠踩了两脚床垫，鼓着腮帮子掀过被子蒙住头，仿佛在游泳池底憋气。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手机在身侧震动起来。 她像是快要溺亡的人，凭着胸腔里最后一丝空气挣扎着浮上水面，大口大口地吸气。 可是只一瞬，她眼里燃起的光又暗下去。 是章尧。 「老闆，」她揉了下眼睛，稳着情绪接电话。 大周日的打给她，一定有什么急事。 「夏焰，明天下午四点我约了王总做公测上线汇报，你准备一下。」 他语气毫无波澜，仿佛只是在跟她布置一个唾手可得的任务：喏，你把这张纸捡一下。 「老闆，」她耐着性子解释，压着火，」通常上线復盘也要至少有一周的数据，现在汇报有点仓促，我们能约王总下周五吗？」 吊颈也要喘口气吧。 「復盘其实不是重点，你大概提一下总体数据就好。反而要花篇幅在horae 2.0的展望上，尤其针对王总提的虚拟恋爱亲密关系的方案，要有今年底和明年q1明确推进的时间表。」 夏焰的火压不住了：「王总的建议不是还在评估阶段吗？没答应一定要做啊。」 「夏焰，你需要我再提醒你一次吗？」章尧声音透着寒气，「我说过的话不是找你商量的，是通知，明白吗？」 「可是凡事总归得权衡利弊吧？肉体关系就是应该发生在现实世界，双方有明确的性同意的基础上才可以进行，我们不能让用户分不清现实与虚拟，这不道德。」 「利弊？这个时候你跟我讨论利弊了？夏焰，你别忘了最初这个项目立项时的目标是什么，『女性主义的胜利』大家都知道是个对外营销的虚话，你自己心里最清楚，给zeta获利才是目的。」他不依不饶，像是会扯头髮的海怪，「不能让用户分不清现实与虚拟？现在你来跟我说这个了？想当初，你自己是为了什么把你所有心血都投进去horae的呢？」 夏焰的头像是被「哐」地一击，耳边「嗡嗡」地轰鸣起来。 当年，她因为彭北的去世而开车分了神，车祸后被章尧救起。 他对她讲：在horae，你和你男朋友将不再分开，你们永远在一起。 「夏焰，你不能这样。既要当婊子，又想立牌坊。」 章尧扔下这句话，勐地盖了电话，只余下「嘟嘟嘟」的声音在她耳边撞击。 她终是被扯着头髮，拉进了漆黑的海底。 当初是的，她是为了和阿北永远在一起。 可是现在，她不想和阿北在一起了。 她这个婊子，当得可真差劲啊。 —— 晚上八点，樊星他们在工作室吃过饭后，纷纷告别，只余下涂陡翘着二郎腿，赖着不走。 「你老实跟我说，你是不是和那谁吵架了。」涂陡一副瞭然于胸的样子，「你今天看了八百遍手机。」 「没有。」 吵架吗，他倒宁愿她找自己吵一架，总好过一声不吭。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1页 期间他又发过去一条：「夏焰，你吃饭了吗？」 依然没有回覆。 「你要不要过去找她？」涂陡踢了踢他小腿。 「不用了。」 既然她跟自己说「你给我一些时间」，倘若他逼太紧，就有点道德绑架了。 他希望她能想清楚，而不是看在自己「都殷勤成这样了」的份上，做出选择。 「你别走了，今晚我们好好过一遍算法逻辑，看看怎么优化。」顾长庚打开电脑，似乎决心要不眠不休，大干一场。 「啊？」涂陡一脸哀怨地看着他，莫名中箭。 真是造孽啊，为啥受苦受难的是他。 —— 夏焰没有开灯，坐在床上一动不动。 章尧盖了她电话后，她在原地愣了十分钟，还是手写了个汇报框架给欧阳辰下达了需求，让他明天中午前准备好復盘数据给她看，并且订个2点的会议室做汇报预演。 欧阳辰回：「好的，我今晚就发个初版出来。」 这是她工作的肌肉记忆，开关拧开就会状态自动波似的动起来。可是她没有去让欧阳辰做horae 2.0展望，路走到她这，已经堵了。 她也没有去找顾长庚问评估进度，他不讲，一定有他的理由，她不想催。 明天的会，明天再说吧。 大不了，横竖一刀。 夜已经完全黑了。 拿起手机，那是顾长庚两小时前给她发的微信：「夏焰，你吃饭了吗？」 她依旧没有回。 她中午吃过后就没再吃喝半分，可是一点都不饿。 在漆黑的房间里静静坐着，仿佛沉在深海里。 她昨天才刚刚下了一个小小的决心，如今那些声音又响起来了。 章尧和阿北都一样，都在怪她告别了过去，忘记了最初，背叛他们。 真糟糕。 是谁说的呢：不如睡去，睡去…… 就在这时，两扇遮光窗帘的中间，却透出一道柔和的白光，静静地打在她的床上，停在她的脚边。犹如一盏追光灯透过了漆黑的海水，终于找到了落水快要溺毙的她。 是月亮升上来了。 她突然想起river的那句话：「光，其实不是从外面射进来的。」 她的手掌抚上自己的胸口，感受到心跳的律动，快而有力。 她是活着的。 她是自由的。 她是她自己的。 第55章 -6】 【今天第二更，别忘了前面还有】 夏焰去了小酒馆，连喝了三杯雪中熟成。 林瀚在一旁皱眉头：「做什么做什么，喝这么急，糟蹋我的酒。」 她沖他笑笑：「啰嗦。」 再倒一杯。 林瀚摇摇头，回身开始吩咐小娟，今晚盯紧她。 周日的夜晚，总是很多莫名的情愫在涌动。刚一男的凑过来说送她回家，老林已经帮她挡了，说她男朋友在路上了。 夏焰仰头又是一杯。 这一次，她掏出手机，拍了那瓶雪中熟成。 他曾说她站在那里就好，而她今晚决定走向前。 3，2，1，发送。 过了三秒，收到回覆：「你别动，我过来。」 她笑笑，冰凉的杯子贴了贴滚烫的脸。 这一次，是真的有人在路上了。 顾长庚赶到小酒馆的时候，夏焰已经趴在了桌上，脑袋重得在胳膊上枕着起不来。 他轻声唤她：「夏焰。」 碎发迷了眼，她微睁着在凌乱的髮丝间看着他。看他眉头紧皱，看他眸里尽是担心，看他头顶的琉璃灯在轻轻打转。 他说：「夏焰，我带你回家。」 她是跌落在海里湿了羽毛的夜莺，在阴暗的海水里浮浮沉沉，像是一只黑色的鲸鱼终是托起了她，挣脱开那些缠绕腰身和脚踝的水草，驶向远方。 她被抱着坐进车里的时候，看到车窗外有半个月亮。 夏焰被顾长庚扶进屋，玄关的小夜灯自动亮起来，而她向前几步踢掉高跟鞋，赤脚踩在地板上。 踉跄间，他从后扶着她的手肘，手心滚烫。 小夜灯只有三十秒，待她站稳，灯突然灭了，两人站在黑暗中。 她转过身，软软地向前倾，他连忙扶着她的肩，可是额头已经撞在他胸前，她闷哼一声。 仰起头，酒气喷在他颈畔。 顾长庚微微皱眉：「你到底喝了多少？」 说话间，小夜灯又亮起。 她抬起眼，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伸出一根食指，指尖轻轻地抚过他的喉结、下巴、嘴唇、鼻樑……最后如流星划过眉毛，手一松，搭在他的肩头。 他低头看着她的眼。 灯又灭了。 从亮到暗的瞬间，她仰头亲他的喉结，顺着方才的路线，一路向北。而他一直绷着，没有回应。 在快要触到唇畔的时候像是全身力气用光，夏焰整个人向下一坠。 顾长庚将她的腰一提，低头吻过去。 漆黑的夜里，夜莺发出一声嘤咛，伴着黑鲸绵长的低鸣，在温柔的浪里穿梭。 两人的肩撞到了墙，发出一声闷响，那灯似是被惊醒，「啪」地又亮起。 抵死缠绵的吻才分开，重重地唿吸。 「顾长庚，」她的声音发颤，黑白分明的眼眸却清亮无比，她在光明里看他，眼睛里有星星，「你想跟我做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2页 他怔了一下，双手压着她的腰让她远离自己：「夏焰，你喝煳涂了。」 而她拽着他的衣领将他拉向自己，白色衬衣被她揉皱：「我想跟你做。」 什么mr.pris，什么horae，什么章尧…… 统统去他的。 她决定今晚，现在，立刻，就要跟他做。 她将酒气渡给他，他努力保持着清醒：「你醉了，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夏焰伸手在一旁的柜面捞过手袋，从里面掏出一个小盒子，塞他手里。 顾长庚脑子里「轰」地一声，哑着声问：「你买这个，要给谁？」 她扬了扬下巴，挑衅地说：「今晚谁来，就给谁啊。」 「夏焰！」他低吼一声，将她整个托起，抵在墙上。她扶着他的肩，双脚箍住他的腰。 「我给你三秒时间考虑，过了你就滚蛋，」她挺直了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三，二……」 他咬着牙，手往下一沉，她最后一个数字便落入他的吻里，消失不见。而他的吻攀上脸颊，摩挲着她耳垂：「明天酒醒了，不要翻脸不认人。」 她笑了，眼尾带勾。 皎洁的月光倾泻而下，微微起伏的海浪明暗交错，那巨大的黑鲸托起自由的夜莺，在湿润的海风里，奔赴星河。 —— 夏焰清醒的时候，已近中午。 迷煳间，她只记得他拿来杯子给自己餵水，还在她耳边说了一些话。 好像是，夏焰你再睡会儿，我让林漫给你请假。 好像是，我用你的洗衣机把衣服洗了烘干。 好像是，我先回去公司，垃圾帮你带走。 …… 记得一些，又不记得一些。 而比这些记得更清楚的，是昨晚从浴室到客厅，从客厅到睡房。 从地毯到床，又从床到飘窗。 她仿佛把这一辈子的脏话和荤话都说完，又哭又闹。 醒来，只觉得饿得虚脱。 只是觉得哪里有点怪，她并没有腰酸腿疼，身上好像也没有什么痕迹。 也许是，海浪终究温柔。 夏焰赶紧爬起来洗漱收拾，下楼匆匆吃了个快餐，就飞奔回公司。 两点还有个会，她没忘。 欧阳辰发过来的文档是来不及看了，她提前一小时到了会议室，打算先看看报告。 没想到一进会议室，里面坐了个人。 她差点将咖啡打翻，脸一热，昨晚的画面全数浮上来。 救命。 她压着心慌坐在他对面，轻咳了一声，脸颊微红。 可是那人却突然站起来，走到她跟前，沉沉唤了一声：「夏焰。」 她听在耳里，双膝轻轻摩擦了一下：「嗯？」 「你上午怎么没来，不舒服吗？」 夏焰愣了一下，瞪了他一眼：「你还问我怎么没来？你自己不知道吗？」 顾长庚怔住了，他专程一大早赶来zeta，却见不到夏焰，全公司没有一个人知道她为什么缺勤了，「我……应该知道吗？」 夏焰气结，差点想踹他，眼神却突然在他衣服上停住了。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衬衣。 可他昨晚明明穿的是白衬衣，被她揉到皱巴巴。 而他早上明明还说，他用了她家洗衣机，还烘干了。 「你……是回家换衣服了吗？」她喏喏地问了一句。 「回家？什么意思？」他觉得今天两个人的对话就是牛头不对马嘴。 「等等……你昨晚在哪儿？」夏焰的心越来越沉，脸色发白。 顾长庚，你是想翻脸不认人是吗。 「昨晚涂陡在我家，我们一直忙到半夜三点。」 夏焰的脑袋「砰」的一下，像是一个锣狠狠地敲击着。她手忙脚乱划开手机，找到他的头像，整个人呆住了。 里面躺着最近的两条信息： 「明天我们见一面，好吗？」 「夏焰，你吃饭了吗？」 没有她发的那张雪中熟成，更没有他回的那句「你别动，我过来。」 「夏焰……」顾长庚觉得她整个人都在抖，「你到底怎么了……」 「不可能，不可能的，」她的眼泪飙出来，一颗颗砸在桌面上，她疯了似的找到林瀚的手机拨过去：「老林，我昨晚有去酒馆吗？」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她的手机从掌中跌落。 「所以你并没有收到我的微信，你并没有回覆我，我没有去酒馆，你也并没有去我家，你没有烘干衣服没有倒垃圾没有给我请假……我们并没有……」 夏焰整个人蹲在地上，哭到喉咙沙哑。 顾长庚咬着牙扶着她的肩将她整个人提起来，他看她这个样子也快疯了：「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所以，她依旧是被海草缠住了，依旧沉在了漆黑的海底，并没有浮上来。 「我以为这一次，是我自己走出来的，我以为是我主动的，原来啊……」 夏焰眼神失焦，再看不见星光：「原来只是春梦一场。」 第56章 -7】 【今天第一更】 她用尽全力走出的一步，竟只是春梦一场。 夏焰整个人都在抽泣哆嗦，这下连话都说不出来。 顾长庚看再过十几分钟会议就要开始，人快要进来了。握着她手腕将她拉近身，低声说：「我带你走。」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3页 说罢便拉着她走出会议室，绕开格子间密集的区域走过去货梯。边走边单手拿着手机对着微信语音：「林漫，夏焰不舒服我带她先撤，下午的会你帮她主持一下。」 他带她下了停车场，在副驾驶位扣好安全带，一踩油门。 夏焰整个人是呆滞的，泪痕已干，眼神木然看着前方，却没有焦点。 红灯很多，一路开了停，开了又停。 等待的间隙，顾长庚伸手过去握住她的手，她的指尖冰凉，掌心里都是冷汗。 他想将热气渡给她，她便任由他握着，却没有一点反应，像个木偶。 顾长庚一咬牙，在换灯的时候发狠地踩油门。 路走一半，竟下起雨来。夏焰缓缓转过头，看那星星点点稀疏地敲在车窗上，头顶上的天空一片灰濛濛。 终于到了目的地，顾长庚将车停在门口，雨并不大，可他还是从车尾箱拿起一把伞，撑着绕到她那边打开车门：「夏焰，我们进屋。」 她被他牵着走进去，走到院子中间的时候却突然停下来，兀自向后退了两步，整个人被包在细密的雨雾里。 他连忙把伞倾过去，握着她的手腕：「我们进去说。」 可是她一挣，再退，冷着脸：「进去说什么？」 她眼眶通红，那水汽又漫上来，淹了黑玛瑙似的眼珠，脸色苍白，连嘴唇都发紫。眼泪和细密的雨丝混在一起，顺着脸庞流下去，薄薄的连衣裙渐渐被水雾打湿，紧紧贴在身上。 「你想我说什么呢？先是莫名其妙来个前女友把我打一顿，然后你就把我晾在那里只会发两句话问我，这算什么，欲擒故纵是吗？你还想知道什么，你想知道我昨晚是怎么主动一步步勾你回家，然后跟你滚床单，最后发现全程只有我一个人是吗？你在看我笑话对吗？」她眼里都是悲怆和羞耻，声音在雨雾里撕裂开来：「顾长庚，你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吧？！」 他怔住了，下一瞬扔了伞，大跨步向前，将她揽在怀里。 「夏焰你听我说，」他怕她转头走掉，急得一下子全倾吐出来：「queena不是我放出来的，她是怎么出来的我到现在还不知道。昨天我没有过来找你，我承认我错了。没有对你欲擒故纵，我就是不确定我应不应该、能不能找你，我也很煎熬……」 夏焰双拳抵着他胸前，想要将他推离。 「至于昨晚……我知道你现在很生气，但你能告诉我生气的点是什么吗？是那个人居然是我，还是居然是你主动的，亦或是……」他停顿下来，穿过细雨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那居然不是真实的？」 夏焰沉默着，死死咬着唇。 雨雾迷了两人的眼，冷得像在飘霜。 顾长庚嘆了一口气，觉得方才的问题对此刻的她而言过于残忍，还是牵过她的手带她往前走：「我们先进屋，你要着凉了。」 进了屋，终于头顶无了风雨。 「真好看」站在客厅挂着的架子上，看着满身湿气的两人，歪着头「咕咕唧」了两声。 他扶着她的肩膀说：「我先去拿毛巾你擦擦，衣服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先换一套我的，你的脱下来我们洗了烘干好你再换。」 见她仍是木然的表情，他补了一句：「然后我们好好聊聊这件事，还有之前发生的很多事，我们串一串，好吗？」 她仍是不答，他嘆了口气，转身迈开步。 突然，衣摆被从后拉住。 「三。」 顾长庚怔住了，转过来。 她仍巴巴地扯着他的衣尾，眼里的雾气散去，定定地看着他。 他听见冰块融化的声音，「叮」，两块冰撞在了一起。 「你说什么？」他哑着声问。 她仰着头走前一步，指头收紧，他的衣摆被她攒在掌心，微微颤着。 「你明明听见了。」 那个人居然是他。 居然是她主动的。 那居然不是真实的。 她说：三。 顾长庚再也不想压抑体内汹涌的情绪，转身扣住夏焰的手腕将她拉至身前，一下把整个人提起来抵在墙上，双手托着她的臀部躬身向前，吻她。 「不是只有你会做这样的梦。」 他微微喘着气，在她唇边低声说了一句。 在很多个夜里，他也曾梦见过她。 黑鲸托着夜莺在海里驰骋，在星光粼粼中相拥而舞。黑鲸偶尔跃出海面，喷薄而出的水花在月光下迎向天空，最后化为清晨唤醒他的一泓热泉。 「可是那不是普通的梦，那太真实了，真实到……」夏焰眼眸低垂，摇着头喃喃自语：「我连现在都不确定，到底眼前的你是不是真的。」 他抽出一只手来，握着她的掌按在胸口处：「你感受一下。」 心在砰砰跳，如同擂鼓。 「夏焰，」他将她微微一沉，额头抵着额头，「如果你想，我是说，如果你愿意……」 她不等他把话说完，轻声吐了一句：「我想要你。」 这一步，无论如何，得由她迈出来。 下一秒，她余光扫到他鬓角，微微勾了勾唇，在他耳畔轻轻打了个响指：「顾长庚，你耳朵红了。」 他怔了一下，眸色渐深。 她像是一位驯兽师，一鞭子抽开那牢笼的门，将他心里那只野兽释放出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4页 他开始报復性地啮咬她的下巴和脖子，缓缓将她抬高。仿佛是一头沉睡的黑鲸在灼热的日光下甦醒，在那深深浅浅的碧波里一路向南，终是停在一处岸边，轻轻衔了一口那岸上的莓果。 她轻唿了一声，双腿不自觉地用力夹了一下。 有无数的蝴蝶在腹间扑腾，那金色的花粉瞬间绽开来，闪闪发光。 她有点难受。 顾长庚想再吻她，却突然想起什么，停下来：「我家没有备着……」 夏焰唿吸急促，脸别过一边去：「你看我做什么，我也没有……」 不像在梦里，梦里什么都有。 他想了一下，勐地托起她朝里走，边走边唤了一声gxy。 手环处有声音应答。 他拜託着它去下一个闪送，很清晰地讲着他的需求，包括牌子尺寸。 夏焰整个人羞得窝在他颈畔，小小声地抗议：「你怎么可以叫gxy……」 「没关系的夏焰，」gxy听见了，声音带着一丝雀跃，「朋友就是用来赴汤蹈火，两肋插刀的。」 夏焰的脸埋得更深了，完全不敢接话。 「你要是害羞，我晚点把它的这一段数据删了。」他微微侧头。 「诶，我听见了哦，」gxy不满地回了一句，下一秒又化身为一个很敬业的点单员，「还有别的要求吗？螺纹热感？玻尿酸？口味呢？」 顾长庚轻声在她耳边吐气：「问你呢。」 她的头在他颈窝里摇得像个拨浪鼓，小小地在他肩头咬了一口。 「她说不需要，」他抿了抿嘴，不再逗她，一边上楼梯一边说：「我要关手环了，夏焰会害羞。」 他抱着她进了浴室，轻轻放在漱洗台上，手覆于她的后腰之上。 她的连衣裙后，腰带绑了一个蝴蝶结。 他看着她满脸绯红，黑白分明的眼睛像被水洗过一样清澈：「夏焰，你脸红了。」 「你混蛋……」她脚跟后蹬了一下，踹在他大腿上。 他笑了笑，最后认真地问她：「你如果不愿意，现在还可以……」 话还没说完，她便吻上来，手开始解他的衬衣扣子。 他便不再说话，回吻她。双手将她后腰的蝴蝶结扯开，仿佛是在郑重地拆一份珍贵的礼物。 衣衫褪去，花洒的热水像雨一样浇下来，把皮肤淋得通红。 他将她的头髮撩起来，细细暖她的后颈，驱走被雨淋过的寒气。而后用沐浴泡沫涂在她身上，如同覆上温暖的白雪，从山顶一路到山脚。 她有点犯怂，想转身说我自己来。 他却拉过她的手说：你帮我来。 她不愿在他面前丢了气势，便「噗噗」挤了好几坨泡沫，胡乱在他身上画圈圈，还不服输地往下狠狠揉搓了两把。 他眉头一蹙，「嘶」了一声，手里的花洒跌在地上，水流到处乱飞。 命都要给她。 洗好走出来，顾长庚拉来一条大浴巾先把夏焰裹起来，再拉过一条绑在自己腰间。 将她的头髮拨出来，柔声对她说：「发尾有点湿，先帮你吹一下。」 可她不愿意，张开浴巾将他一同裹住，双手扣在他颈后：「湿的不止头髮，你都要吹吗？」 他便抱起她往外走：「那就湿着。」 湿漉漉的地板上，水汽被晒得蒸腾起来，笼罩得万物一片潮热。 藤蔓上的露珠晶莹，反射出彩虹的光泽，顺着叶脉一路下滑，滴落在池水里。 那池水漾出一圈圈涟漪，震颤着盪出去，带着翠绿的浮萍往更远的湖泊游去，往那静谧温柔的深海游去。 而那夜莺被那水纹引了路，向着那大海义无反顾地飞去，终于遇到她的鲸。 她在夜凉如水的月光下向他走来，在白日灼灼的雾气中向他走来。 她骑在黑鲸之上，起起落落间被接连抛起，水花溅了满怀，打在身上又酥又麻。 鲸鱼最后奋身跃起的瞬间，她看到了天空中绽放的烟花。 天边红霞翻飞，暖阳如蜜。 而他伏在她的颈畔，微微喘着对她说： 「夏焰你听，雨停了。」 雨停了。 太阳出来了。 第57章 -1】 【今天第二更，别忘了前面还有】 当灾难来临前 人们会感到 超乎寻常的温暖 当你沉浸在此 噩梦突然而至 ——伽马射线暴：给地球带来灭顶之灾 夏焰清醒的时候，已是傍晚。 她坐起来，看见床头放着一个保温瓶，下面压着一张纸，字迹沉稳：「温水」。 床脚放着一套他淡蓝色的衬衣，还有一整包未开封的女士一次性内裤。 想起他给gxy下需求，夏焰一脸赧然，拿过水喝。放下的时候手滑，水瓶「咚」地敲在了床头柜上，差点跌落。 过了几秒，有人闻声推开门。 她一下惊住，瞬间就缩回被窝，捞起枕头盖住自己的脸装死。 他低低地笑起来，走过去在她身旁坐下，床侧陷下去一点。轻轻拨开枕头，他凑过去：「刚才是谁这么嚣张来着。」 她哼了一声，不讲话。 「你不是说，昨晚是三次，」他继续讲着，「那还欠两次。」 她慌忙伸出手臂摆了摆，闷头嘀咕：「你不用跟你自己比……」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5页 他又笑，然后直起身子，不再逗她：「起来先吃一点东西，然后我们出去吃饭。」 她嗯了一声，在被窝里踢了他一脚：「你先出去……」 夏焰出来厨房的时候，顾长庚在盛甜汤。 「我会做的东西不多，你先将就吃点，」他将碗推给她，细细地嘱咐道：「晾凉了一会，你看看还烫不烫。」 她凑过去：「是什么？」 「蛋花甜羹，我小时候很爱太奶奶做的，吃了心情会很好。」 她舀了一勺，轻轻吹着：「你觉得我心情不好？」 「不是，但我觉得你需要吃点甜的补充体力。」 她红着脸低下头去，安静埋头吃。 「夏焰，」顾长庚拉过一把椅子，近近地坐在她跟前，「我有话要跟你讲。」 她仰头吃完，舔舔嘴唇：「好吃。」 然后放下碗，转过身定定地看着他：「我也有话要跟你讲，我先说。」 「好。」 夏焰深深吸了口气，缓缓吐出来：「我昨晚在梦里，喝了很多很多的酒。你推开我两次，说我喝煳涂了，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顾长庚愣了一下，继续听她讲。 「今天你问我愿不愿意的时候，我说：我想要你，」她仿佛鼓足了很大的勇气，向他澄清：「我希望你不要误会。」 他眉头一皱，心想她不是反悔了吧：「误会什么？」 「误会我，很那个……」 「那个是……哪个？」他有点迷煳了。 「就是，特别的……浪荡，」她眼睛晶晶亮，漆黑的眸里有万千星河，「我平时从来不带男人回家，除了你。」 他松了口气，抿嘴笑起来：「好，我知道了。我也从来没有带女人回家，除了你。」 「嗯，」她点点头，继续讲，「第二，方才进屋时其实你想跟我讲最近的一些事情，以及你的想法。我也有一些发现，我也想跟你讲。但是我想在那之前，让你知道：我愿意走向你，跟那些事情没有关系。无论真相是什么，我想先把我的选择告诉你。」 顾长庚伸出手过去，轻轻地抚了抚她微微红肿的唇，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这就是夏焰啊，清醒而敞亮的夏焰。 他真的好喜欢。 「我……说完了。」她羞涩地笑了笑，吐了吐舌头，「到你了。」 顾长庚直起身子，拿过她的手放在掌心里握着：「我也想讲几件事。首先，你梦见我，我挺开心的。」 夏焰扭过头去躲着他的目光，又被他握着下巴扭回来看他。 「其次，我昨天没有主动过去找你，不应该，我道歉。」他认真地看着她，把想讲的话毫无保留地都倾吐出来，「以后我们不要去猜测，有什么就说什么好吗？以后你不开心，生我气，想打人，你想做……都可以告诉我。」 夏焰听到最后「轰」地整个人烧起来。 那样的话他居然一脸正经毫不羞赧地讲出来，她简直要钻地洞：「以后，什么以后……」 「没有以后吗？」他抱起她让她跨坐在自己腿上，郑重得一字一顿，「我想跟你有以后的，有很多很多的以后。」 她鼻子一酸，额头触着他的。 「夏焰，我喜欢你，比喜欢还要喜欢很多。」他忍不住轻轻用唇碰了一下她的：「我……」 「可以了……」她用食指点了点他的嘴唇，生怕他讲出那三个字出来，她此刻还没有做好准备：「我也喜欢你，比喜欢还要喜欢一点。」 他笑了笑：「那还是我多一点。」 说罢，凑过去吻她，只轻轻一下，便停下来。 而她仿佛不够，舌尖舔过他的唇，与他温柔地缠绵。 一个吻，引来另一个吻。 良久，夏焰推开顾长庚，从他腿上下来。 「你是不是觉得，整件事挺奇怪的。」她开始要跟他讲正事了。 他点点头：「我很早就觉得，你的状态有点拧巴。有时候特别像你，有时候特别不像。上一秒生动活泼，下一秒又伤春悲秋，过了一会恢復状态大杀四方，再过一会儿就变成鸵鸟窝在洞里再也不想出来。整个人特别的……割裂。」 「所以是什么？你觉得我精神分裂吗？因为感情悲伤过度走不出来，所以有多重人格？」 「不是，」他很笃定地看着她讲，「我觉得你好像被什么控制了，尤其当你上了horae，很多原本的个人意识就像被格式化了一样，然后有另外的信息输入进去，让你变了一个人。」 「所以我才会莫名其妙的难过，自我否定，然后一宿一宿地做梦，醒了之后精神涣散，周而復始，恶性循环，每况愈下。」 「对，但这不正常，这不是horae的设定框架，」顾长庚蹙着眉，一字一顿地对她说：「我怀疑，你是一个独立的样本模型，而这些数据和算法绕开了我们。」 「如果我是，那一定还有很多个『夏焰』。」 「对，这才是我担心的，到底horae背后是谁，他要做什么，他训练这么多个『夏焰』最终是要在虚拟世界实现什么？」 「我给你看一个东西，」她掏出手机，翻出来一个截屏，「我觉得自己有点不妥，找人帮我查了我的手机有没有被黑过之类的，然后上周帮我翻出来一条简讯。发给我之后，这条简讯自动自己消失了，不让我发现。」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6页 那个截屏上是一个陌生的境外手机号，上面只有短短一行字： 「没有脚的荆棘鸟，是我女儿。」 顾长庚愣住了，那个「没有脚的荆棘鸟」就是当初因高贊被删评并且销号的那个人。 她当时发的评论是：我只想待在星球里，在现实中死去。 「这个手机是……」 「我不知道，找不到人，但我猜测，」夏焰的神情非常严肃，低声说：「这个人是……老马。」 顾长庚觉得事情愈发严重了。 他吐了口气，继续讲：「根据前几次的奇怪事情，包括你的大脑记忆分区跟你认知出现偏差、初二的记忆跟你的记忆有很大出入、以及前天莫名其妙出来的queena……这些除了都指向你被单独构建了一个模型以外，还有就是……」 他突然停顿下来。 他不确定应不应该这时告诉她这个猜测，如果她知道了，会不会整个人崩溃起来。 毕竟，这是过去这几年里，她唯一的精神信仰。 「你是不是想告诉我……」夏焰的眼里却有着熠熠星光，她整个人仿佛显得松弛而自由，再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束缚住她。 她一字一顿，说出了那句缠绕了她许久许久的猜测： 「其实由始至终，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阿北。」 第58章 -2】 【今天第一更】 当夏焰说出「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阿北」这句话时，顾长庚还是蛮意外的。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萌生这种怀疑的？」他问。 「不太记得了，但有太多个觉得异样的瞬间。如果说读取我记忆以前的mr.pris是带着玩味的心态来试我这个人类的，那读取我记忆以后的他，为什么会变本加厉地想要控制我呢？」夏焰很认真地回忆着，思路清明而开阔，「退一步，放下游戏里的mr.pris不说，我对阿北的情感也有点奇怪，每每感到悲伤的时候，那种痛苦都是反映在肉体上的。」 肉体上？什么意思…… 「就是我会觉得头疼、会胸闷想吐、会失眠，这些肉体上难受的信号时时刻刻提醒着我，我理应是一个悲伤到极点的人。然后到点了就仿佛有个莫名的声音在指挥着我：夏焰你该打开手机去看相册了，你该上线horae了，你该去喝酒了，你不要睡要整晚坐着……」 夏焰抬头看着顾长庚的眼睛，不得不说提到这些事的时候，她内心是有恐惧的，可是她觉得终于说出来了，便不再是孤军奋战，「除却这些信号发生的时候，我觉得我似乎并没有特别想念阿北。可是每一天都有一个无形的闹钟响起，就像你说的，在对我的大脑进行格式化，一天一天周而復始。」 而她对阿北的记忆似乎越发模煳，变得不连贯，更像是一张张精度极低却冰冷的幻灯片。她开始无法抑制自己意识里本能的反抗，抵制他来到她身边。 「而让我对这个想法愈发笃定的，恰恰就是你那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前女友，如果ai能违背你和那个活人女友的意识，生造一个虚拟人来跟我互动，它也可以生造一个完全不存在的人来侵入我的记忆里，只要aigc伪造的内容痕迹足够多，以及每天反反覆覆给我做心理暗示：这个人是你一生挚爱，你不记得他就是你的问题，你告别了过去、你忘了他、背叛了他，你是个罪人。」夏焰蹙着眉，将一切倾吐出来。 顾长庚第一次听她讲这些，原来她一直在经歷折磨，却只有一个人承受。他觉得很心疼，躬身上前握住她的手。 「当这种『生造出来』的痕迹越明显，我就越觉得有人着急了，」好像什么东西在倒计时了，留给她跟他的时间不多了。「所以，有人指挥着系统，指挥着我，一切都要加速了。然后我越发觉得mr.pris的意图包不住，和某个人很像……」 「章尧。」顾长庚接话。 「嗯，我想起你说的那个电影《无限密室》，他似乎就是要把我困在虚拟世界里，听他的指挥。但他是怎么做到的呢，我想不明白。」 「如果像你说的相册和社交媒体上的记录其实是aigc伪造出来的『歷史记忆』，这种是可以识别出来的，你导出来我看看。另外，你把你怀疑是老马的那个号发一下给我，我也一併找人看。」顾长庚看她方才说了这样多的话，想必口渴，站起来给她倒了一杯水，递过去，「你这段时间先别上horae了，避免有任何交互影响你。」 夏焰看他伸出手递给自己一杯温水，愣怔了一秒，突然站起来扑到他怀里。 他被撞得微微向后，杯子里的水洒出来一点。 「怎么了？」 她在他胸前摇摇头，手将他的腰箍紧：「就是想抱一下。」 她想要汲取温暖，还有力量。 他放下那杯水，双手环着她：「你别怕，只要不上游戏就没问题的。」 她抬起头，下巴抵在他胸口：「我明天请了假，去核实真相。」 「我陪你去，」他顿了一下，「你今晚……」 「我今晚去找林漫，顺便也看看下午会开得怎么样。」她原本就打算装修这段时间去林漫家住两周，但她心想：明天就把装修停掉吧，没必要了。 阿北说不喜欢她家柜子的款式，也想重新刷墙。她当初真是脑子进水才会任由摆布，像个木偶。 「好，」顾长庚揉揉她脑袋，「走，去吃饭。」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7页 —— 夜已深，欧阳辰一个人站在阳台抽菸。 小木桌上的菸灰缸，全是菸头。 他最近，越吸越凶了。 下午的会，夏焰没有出现。林漫说她生病了，汇报只讲了公测数据，章尧在会上当着王总的面没有说什么，会后却对着他们大发雷霆。 他看着章尧指着林漫的鼻子骂，说她这个产品总监是个废物，被夏焰和顾长庚牵着鼻子走，完全没有带着项目往前沖的劲头。 他冷眼看着这一切，一句话也没有替她讲。 其实他知道，horae 2.0早已启动了，以不是那么完美的形式。 林漫，你以为你们按兵不动就安全了吗？别傻了，网已布好，都等着人往里跳呢。 五个独立模型，对应了二十个人。其中四组模型已经出现非常明显的效果，试验对象被完全操控。 只剩下最后这一组模型，放出去的饵也准备收网了。 新加入的欧阳辰和他素未谋面的搭档所负责的正是这一组模型——利用亲密关系的进一步升级实现对玩家完全的精神操控。 而他那天秘密接到要跟进的文档，看到其中一个玩家对应的饵，愣住了。 他的内心涌起了无数黑暗的漩涡。 这个饵的代号是：mr.pris。 —— 第二日一早，顾长庚来林漫家接夏焰。他们今天要去夏焰的大学，找当年的营销系主任。 「听林漫说，昨天章尧在会后对着他们怒骂，」她好奇地问：「看来章尧在外头也没有找到什么可行的方式。所以真的要实现在虚拟世界感受肉体关系，是真的挺难的是吗？」 「是挺难的，人体内有这么多的脏器和遍布全身的神经系统，要实时且多任务地接收到信号并得到对应的反馈，即使刺激中枢神经和自律神经释放大量多巴胺以获得性高潮的快感，还是跟实际有肢体接触的会差别蛮大……」他眼尾扫了她一眼，「你自己对比一下前晚的梦和昨天我跟你……」 夏焰整个人羞涩得想要将自己埋到凳底。 他笑了一下，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快速地伸手揉揉她发顶，又正色道：「当然，可以通过一些工具或者类人体设备辅助，但完全与虚拟世界结合，这个议题还是太早了。」 停了一下，又补充道：「但我觉得这里要攻克的还远不到技术，光是伦理道德问题就一大堆，这些在现实世界都未必能扯得清楚，更何况是跟完全没有同理心的虚拟人。」 「嗯，我也觉得……」夏焰点点头。 「那你当初还在会议上按住我呢。」他不满地提旧帐。 「怎么一样呢，我当时是站在项目负责人的角度，力保融资不能黄……怎么说大家对horae倾注的心血真的太大了，每个人都输不起。」 「夏焰，如果真的有问题，你会放弃horae吗？」 「我最近，也在想这个问题，可是我没有答案……」她直直地看着前方的路，他们的车是拥堵的车流里其中一辆，在川流不息中其实根本没有掉头的机会。 如果车的方向是错的，她会跳车吗？ 她真的想不清楚。 「嘀。」顾长庚的手机收到一条陌生人信息，他边开车瞄了一眼： 莂后凢萹诗，让檤浭毃諆，祂茬苁狆笑，囬头见喼蓅，傢呒芉唫浐。 他没在意，退出继续看着导航。 心想：现在的垃圾简讯，怎么都是一堆火星文。 第59章 -3】 【今天第二更，别忘了前面还有】 夏焰毕业后，相熟的同学都没有跟她待在一个城市里，而自从阿北死了以后她再没有参加大家组织的校庆活动。 如果说要知道阿北到底是不是存在的，找当年的系主任应该再清楚不过了。 「呀，夏焰啊！」叶主任见到她当年的得意门生非常高兴，眯着眼睛拉着她坐下，又好奇地望了一眼顾长庚：「这位是？」 「他是我朋友mars，常年在美国的大学里负责人机互动和人工智慧项目，特别想看看跟我们学校有没有什么合作的机会。」夏焰胡诌了个理由。 顾长庚礼貌地颔首：「叶主任，您好。」 夏焰拉着叶主任东拉西扯，从自己毕业后的工作聊到学弟学妹的招聘，又从校园招聘谈到了毕业设计，而后硬生生想拉到当年大四调研实习话题上：「话说我们当年还是叶主任您带着我们去实习的呢！」 「是呀，等我想想，你们这届是去……北极星，北极星导盲犬训练基地！」叶主任一拍大腿。 夏焰心下一沉，余光瞄了一眼顾长庚。 所以，北极星导盲犬训练基地是存在的。 「你……你当年还挺轰动的呀夏焰，」叶主任笑着说。 「啊？我怎么了……」 「你不是把你们师兄彭北追到手了，其他小姑娘可眼红了，但她们都没你虎，只能看着你干瞪眼……」叶主任说得兴起，手掌拍得大腿啪啪响。 夏焰再一愣。 所以，真的有彭北，她真的把他追到手了。 「唉，不过，说来也是可惜……」叶主任突然嘆了口气，「你跟阿北，可惜了。」 所以，彭北真的是她男朋友，他真的死了，所以叶主任替他们可惜。 而她真的为了他，伤心欲绝了三年，不是假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8页 夏焰有点不想再听了，她想走了。 她全猜错了。 这时，顾长庚的手轻轻搭在她肩上，手心的温度从肩头传过来，给她力量。 没事的夏焰，有就有吧。 她低下头去，对叶主任说：「嗯，是啊。」 「你现在也觉得可惜是吧？」叶主任却突然提高了音调：「你呀你呀，当年真是脾气够沖的，死乞白赖把人家追到手不到一年，一言不合就把他甩了。」 「啊？！」夏焰愣住了。 「啊什么啊，不过你俩其实性格和价值观真的不太合，我听他们八卦哈，你们三天两头吵，吵完又和好，过两天又吵……」叶主任摇摇头，「过了好像大半年吧，我记得当时还是阿北开春回校宣讲的时候告诉我的，说被你踹了。」 「所以他没死啊？！」夏焰整个跳起来。 「诶你这丫头，怎么分手了还咒人家死呢。」 「不是不是……」夏焰摆摆手，深深吸了口气：「所以师兄他现在在哪儿啊？还在北极星吗？」 「哪儿啊，他早就出国了，不知道混得多好，」叶主任狐疑地望着她，「你没他微信吗？没见他天天晒朋友圈啊？」 「没有，您推我一个呗，」夏焰眼泪都要飈出来。 「干嘛？你要求复合啊？人老婆孩子都有了……」 「不是啦，怎么说也是校友嘛，保持联繫。」夏焰恨不得立马就飞到国外，去亲眼看一看这个人活着。 「嘁，」叶主任睥了她一眼，真的翻开微信把名片推给了她，「你怎么还提北极星呢？你俩分手没多久他就办出国了，北极星那基地早没做了，我记得当初你还好心领了只狗回去呢，是只淘汰犬。」 「对，」夏焰眼里泛着泪光，「它叫初二。」 初二是真的，是真的。 所以她的事实记忆里，关于爱情的记忆浓度根本就不大，而且初二没有跟她和阿北一起同居生活的画面是正常的，因为根本就没有。 「叶主任，谢谢你！」夏焰扑过去抱住她。 「啊哟哟你这孩子今天是怎么了？」叶主任一头雾水。 真相大白了。 阿北是存在的。 和阿北恋爱也是存在的。 可是阿北没有死。 她和阿北刻骨铭心的四年感情生活，有三年多都是杜撰的。 她特么像个傻子似的「守寡」了三年。 餐厅里。 「等等，如果阿北早就把北极星关了，」夏焰托着腮沉思，「那这两年一直跟我在聊基地转型的人是谁？还让我投几百万把基地50%的话语权盘下来……」 「我感觉这背后的意图挺明显的了，通过游戏操控玩家的意识，让用户离不开虚拟恋人，逐步地转移财产。」 「妈呀，所以我们做了个杀猪盘游戏？」夏焰只觉得心惊胆战。 「可能还不止，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像你那样，以为自己男朋友死了，」顾长庚沉吟着，「你把你手头觉得可疑的信息都导给我吧，我找人去查查。」 一整天他俩都待在一起，在餐厅里吃饭，然后开始导文件。 顾长庚发了信息给玉兔：「我们要快了，以免事态一发不可收拾。」 他实在有点担心，这到底背后的阴谋有多大。 到了晚上，顾长庚找了个高档的会所，跟夏焰吃饭。 他看她这几天经歷的事弄得精神紧张，身心疲惫，只想跟她好好吃顿饭。 两人吃罢，夏焰又在埋头看手机，蹙着眉头想事情，都没留意顾长庚走开了。 待他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束玫瑰花，站在她身旁。 她回过神来，脸一红。 「干什么，吓我一跳。」 而他再递给她一个精緻的盒子，打开来是一条玫瑰形状的钻石白金项鍊。 「周六下线后，晚上我就去订了这个，一直没有机会给你。」 周六，霜降。 他们在magic dessert许愿，然后第一次接吻。 后来，夏焰遇到queena，被三招ko。 再后来，嗯。 再再后来，嗯嗯。 短短三天，竟发生了这样多的事。 「虽然说给喜欢的人送玫瑰，好像挺俗的，」顾长庚定定地看着夏焰，认真地说：「可是我觉得这玫瑰对你我而言，却有着不一样的含义。」 他在magic dessert双手合十，许下愿望，希望她开开心心。 然后凭一首五音不全的歌让她乐不可支，最后获得了一支玫瑰棉花糖。 而今他把这玫瑰送给她，希望她每每看到都能会心一笑，永远开心下去。 「夏焰，我的to-do-list还有好多没有完成，又持续不断地添加，恐怕还要做很久很久……没关系，我会一件一件去做。」顾长庚伸过手去，握着她的手，「虽然我们的节奏和进度的确有点……嗯，凌乱……」 还未牵过手，便接吻。 还未确认关系，便发生亲密关系。 这对于一向逻辑严谨的顾长庚而言，的确是蛮跳跃的。而他努力把没有做的步骤都要补齐，就是想彼此有个认真的关系确认以及郑重的承诺。 「但我还是想正式地问你一句：夏焰，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吗？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夏焰的眼里泛起一丝潮热，她笑笑说：「糖衣炮弹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9页 她指指面前的项鍊：「这个牌子很贵呢。」 「还好吧，你不也送了我『真好看』。」 「我送的『真好看』还很小啊，你这个相当于是很大的、顶级的『真好看』了。」 「那你就当我是送了你很大的『真好看』啊。」他有点着急了，没想到她停在了这个问题上。 「那样显得我很市侩。」 「不是你市侩，是我想对你认真而已。」 「可是呢……」她又笑了起来，眼尾带着小钩子，「我真的好喜欢。」 顾长庚松了一口气。 「但我还有个问题。」 「什么问题？」他又紧张起来。 「你什么时候赔我武器啊？」 「啊？」他差点忘了这茬，「我昨晚有开始做，但你知道的，我的级别不够，才练到16级，所以我只能做没有那么高级的……」 「那样哦……」她仿佛真的很犹豫，蹙着眉低头在想，而后喃喃了一句：「那你肉偿吧。」 「唔？」他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好，」她羞赧得不再继续开这样的玩笑，而是定定地看着他，反握他的手：「我愿意。」 见他仿佛怔住了，夏焰手指挠了挠他的手心：「你帮我戴。」 顾长庚站起来绕到她身后，给她戴上。 灯光下，她和钻石项鍊一起闪闪发光。 「夏焰，你真好看。」 她歪了歪头：「我知道呀。」 而他轻咳了一下：「所以我什么时候肉偿？」 她羞得别过脸去：「嗯，我很忙的，这个你要跟我的秘书约一下档期。」 他伸手抚了一下她的下巴：「好的，夏总监。」 她笑得像一朵花，踢了踢他的小腿：「走了啦，送我回家。」 秋将尽，冬欲来。月光淡淡地洒下来，空气中净是桂花香。 那淡淡的迷人香气徜徉在朦胧的月色中，似乎想要挽留热恋中的人：别走，别走。 顾长庚开车送她到楼下，依依不捨：「要我送你上去吗？」 「不用了，」她眨巴眨巴眼睛，捧着那束玫瑰花笑得一脸灿烂。 往前几步，好像想起忘了些什么，又折返回来。 他不明所以，摇下车窗，头微微倾过去看她要说什么。 而她躬身过来在他唇上轻轻一吻：「晚安，顾长庚。」 继而像只小鹿似的跳走了。 他愣了一下，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笑意渐浓，轻轻地低声回了一句：「晚安，夏焰。」 开回去的路上，那交通灯竟一路畅通无阻，犹如他畅快的心情一般。 快到家的时候，电话突然响起。 他侧头看了看，眸色一沉。 是玉兔。 打开免提，对方竟急促地喊起来：「你现在和夏焰在一起吗？」 他一愣：「没有，刚送完她回家，怎么了？」 「你知道她家旁边是个机房吗？！」玉兔的声音高亢起来，语速飞快：「而且我探到她家今天装好了全屋的虚拟增强现实硬体和全息投影，此时此刻是通了网的！」 顾长庚瞳孔一缩，方向盘勐地一打转，朝着反方向一踩油门，马路上响起尖锐的摩擦声： 「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她只要一进屋，就能直通horae！」 顾长庚脑里一片空白，突然他的记忆图书馆里有个抽屉打开，一连串的文字飞出来充斥着他的大脑，做着排列组合。 是今天莫名收到的那条火星文简讯！ 莂后凢萹诗， 让檤浭毃諆， 祂茬苁狆笑， 囬头见喼蓅， 傢呒芉唫浐。 别，让，她，回，家。 夏焰回到家，心情很好。 小夜灯亮起，她捧着玫瑰换鞋子。 突然，有人在轻声唤她，向她招手，那声音仿佛在屋子的最深处，蛊惑着她让她走进去。 「venus，你回来了。」 啪。 玫瑰跌落在地。 第60章 -4】 林漫晚饭后刚到家，收到个境外虚拟电话。 她猜是诈骗，摁掉。 对方又打，她又摁掉。 经过十几个来回，她终于忍不住，接起来怒吼：「我是中了五百万还是涉嫌洗黑钱了要抓我呀？你们这些诈骗的能不要逮着我一只羊薅吗？我身上是有『杀猪盘’tag吗？！」 对方的声音经过变声器处理，机械音急促而尖锐：「林漫，焰姐有危险，你快去她家！」 林漫愣了下，开始冷笑：「哟，新骗术。」 「你信我，快去，不然来不及了！」 那变声器传来的声音，如同鬼魅一般不真实，林漫心里莫名升起一股惊悚的感觉：「你是谁？什么意思……」 「嘟嘟嘟……」 电话嘎然而止。 她突然觉得整个背嵴发冷。 夏焰之前说要装修，但昨晚又决定停工了所以今天要回家没有来她家。可是夏焰能出什么事啊，不是跟顾长庚在一起吗？ 林漫想想不对劲，还是去打她手机。 可是打过去，居然关机了。 这很不正常，夏焰24小时不关机。 她开始有点慌了，拎起手袋出门，一边走向电梯一边打顾长庚电话。 对方却是「通话中」。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0页 这到底出啥事了？！ —— 前面又是一个红灯，车纷纷停下。 顾长庚一打方向盘，直接切了双实线去到隔壁车道，在迎面开来的车撞上来之际又一个变道切回去，飞驰向前。 差点与他相撞的车在身后一个尖锐的急剎，车主勐拉下车窗扭头大叫：「叼你啊！」 「夏焰的电话已经被关机了，」玉兔在手机那头急促地说：「她家应该是布满了摄像头才有可能读取她行为数据实现互动，但我现在暂时读不到家里头画面不知道她在做什么，我只能看到horae的画面，那个白衣乐师出现了……」 mr.pris。 顾长庚发狠地抓着方向盘，指节发白：「他说什么？」 「他说他爱venus，他们彼此相爱，关系理应更进一步……」玉兔越往下讲，他的油门越踩越大，「他想上前抱她，但夏焰在后退。」 他此刻的武力值远在她之上，而她没有了武器，手无寸铁。 「这是……是初二吗？」玉兔突然惊唿，「初二挡在她面前了，不让他再往前一步！」 初二！ 对，她还有初二！ 顾长庚的屏幕上方闪烁着，显示有电话入，是林漫。 他咬着牙没有接，车程还有十五分钟。 「他把初二掀翻在一旁，然后在他俩周围圈了结界！初二进不去！」玉兔在那头尽量克制自己的情绪，却突然低声骂了一句：「shit，我画面没了！系统被攻击了，我暴露了……」 嘟嘟嘟…… 她的电话被掐断了。 就在这时，顾长庚的手环响起声音：「mars，我是初二！」 「初二，夏焰怎么样？」 「很不好！她好像已经分不清自己在哪了，一路被逼着后退。mr.pris说要送她礼物，然后她就去拿了打开，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他说的话我听不懂，『上』是什么意思？」 「哪个上？」 「他说：我要上你。」 顾长庚脑袋「嗡」地一声，快速点开手机微信连了林漫和涂陡。 「mars你在哪！你跟夏焰在一起吗？刚有个莫名其妙的人说她有危险，叫我赶紧去她家！」林漫那边的声音伴有唿唿的风声，她仿佛在奔跑。 「林漫，你有她家钥匙吗？！」 他还有十分钟。 「不是……到底啥事儿啊？」涂陡在电话那头一头雾水。 突然，手环那边传来夏焰的哭腔：「阿北你不要这样，你不可以这样对我！」 「夏焰！」林漫在那头听见，大叫她的名字，可是瞬间反应过来她根本听不见的，「钥匙……我没有钥匙！可是管理处有，她说她家装修，备用钥匙给了管理处！」 林漫突然醒悟过来：「装修……是装修！一定是阿北找人动了她家！」 手环那头又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慢慢悠悠地说着：「venus，你看看你自己现在，多美，像一颗娇艷欲滴的樱桃。你乖，听话，吃药。」 「卧槽……」涂陡反应过来，怒骂了一声：「我去找人关伺服器！」 「没用的！」顾长庚睚眦尽裂，青筋暴起，「夏焰是独立的伺服器、独立的生产环境，你关了horae只会让初二跟我们断了！」 「拉……拉电闸！」涂陡也慌了，开始语无伦次，「不是……她伺服器在哪儿啊？」 「就在她家隔壁！」 他还有五分钟。 夏焰，你等等我！你等等我…… 「阿北不行的……我求求你放过我，」那边传来夏焰的崩溃大哭，并伴有急促的喘息声，「啊……不行了……太疼了……」 「mars，我知道你在，」mr.pris的声音传来，嘶哑中带着低喘：「你不是说，我跟她是在两个世界吗？我这不来了吗？就让你好好听听，她的叫声有多动听……」 「你给我住手！」顾长庚低吼一声，同时一手关掉了和林漫跟涂陡的通话，油门踩到底。 他杀人的心都有了。 初二沖不进去，它眼睁睁地看着它的主人被拖进地狱，却毫无办法。 它在结界外狂吠，试图唤醒她：「夏焰你醒醒，你醒醒啊！mars在过来了，你等等他，你等等他啊！」 「顾长庚……」她意识涣散，开始渐渐沉入水里，「我，等不到你了……」 他听见了水声，那唿吸没入水里，发出「咕噜咕噜」的闷响。 「夏焰！」他大喊了一声：「初二，为什么会有水？！」 「海……她沉在海里了……」 …… 海里…… 海里！ 是浴缸！ 他要把她溺在浴缸里！ …… 「初二！」顾长庚给它发出了最后的指令，「救她……你一定要救她！」 …… 「阿北！」初二龇着牙怒吼起来，「你跟她是共生的，如果她死了，你也没有了！」 突然，「咻」。 结界消失了。 初二沖了进去。 夏焰沉在海底，被很多很多的海草缠绕，将她裹成茧。 全身都很疼，一下一下，抽搐着，疼得像被刀剜。 她被封印在黑暗里，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 脑海里只有刚才阿北对她说的话。 「venus，我很爱你，你不能离开我。」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1页 「你穿红色，多美。」 「从今以后，你只能是我的。」 …… 「夏焰，夏焰……」 有声音在唤她，从很远很远的地方，离了千山万水，隔着重重障碍。 「夏焰，我带你出去。」 不行的，我出不去了。 「你相信我，我能带你出去。」 不行的，初二。 我什么也看不见。 我是个瞎子了。 「有我，你别怕！我找到你了，我带你走！」 夏焰突然觉得自己的背被顶起，托着往上浮。 初二奋力向上，咬着牙拼了命将她托起。 突然，它身上「腾」地长出一双发光的翅膀，耀眼的光芒刺破她身上的茧，将束缚她的水草全数断开！ 「你看不见，没关系的……要知道我初二是谁啊？！我是全世界、全银河系、全宇宙……最最盖世无双、天下无敌的……导盲犬啊！」 她睁开眼，看到了光。 水面，越来越近了。 「夏焰……别放弃，我们别放弃……」 初二咬着牙，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将她托出水面，托到岸边。 空气，她终于唿吸到空气。 初二欣慰地喘着气：「夏焰……我们……」 「嗤——」 一把长矛枪突然射进海里，勐地穿过初二的身体！ 它连叫喊都来不及发出一个音，光之羽翼瞬间化为乌有。 它没有一丝挣扎，沉入海底。 「夏焰！」 顾长庚和林漫冲进屋里的时候，大厅里一片漆黑。 他们看不见horae。 开了灯，脚底是被踩得稀烂的玫瑰花瓣，像是一地殷红的鲜血。 他发疯了似的冲进浴室，一打开门，眼前的景象将他强压的怒火瞬间掀翻到屋顶。 他整个身体紧绷着，双手握成拳，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他的唿吸变得沉重而艰难，额头青筋暴起，牙关处仿佛咬了一块硬物。 他已经完全没有了理智。 「夏焰……」那浴缸的水溢出，已经漫了一地。是冷水，浸得她通体发白而冰凉。她的双手被手铐扣在水龙头上，直直地举起，鼻子只堪堪高了水面一厘。 她身穿着樱桃色的兔女郎衣裙，脖子处戴了颈圈。雪白的大腿上，有鞭子抽打的痕迹，一条条红痕，触目惊心。 他将她轻轻捞起的时候，发现她腰腹处一直在止不住地颤抖，臀后还拖了一条长长的狐尾。 「林漫……」顾长庚声音都变了，嘶哑着叫道：「这是什么……」 林漫捂着嘴过来，颤抖着说：「我看看，我看看怎么关……」 她哆哆嗦嗦在水底捞起一个物什，找到开关。 可是夏焰的腹部，还在抖。 林漫尝试帮她从下体取出来，下一瞬眼泪都飈出来：「太过分了……太过分了……不止一个……」 她再在浴缸外找到一个控制器，关掉开关，转身再帮她取出，同时颤抖着轻轻抽出那狐尾。 昏迷的夏焰突然痛醒，「啊」地叫出来。 「夏焰，我在这里，你别怕。」顾长庚死死搂着她，而下一瞬，她又晕过去了。 她的下体渗出血来，没入浴缸的水里。 林漫的手机响起，她抹了一把眼泪，捞过一旁的浴巾披在夏焰身上：「救护车到了，我们下去吧。」 医院里。 夏焰已经进去半小时了，医生还没有出来。期间一小护士出来，带着怒气问：「谁是家属？」 顾长庚快步走上去。 「来，先去填表，交钱，」小护士白了他一眼，哼了一声：「玩挺大啊，不把你女朋友当人。」 林漫忍不了：「你说啥呢你？！」 顾长庚拉住她，向小护士一颔首：「麻烦你了。」 林漫压着火拿过来：「我去吧，你守在这里。」 顾长庚木然地站着，身侧的拳头在抖。 两个小时以前，她还笑靥如花地在他面前，眼里闪着熠熠星光。 她说：我真的好喜欢。 她说：好，我愿意。 她说：晚安，顾长庚。 可是现在，她却遍体鳞伤地躺在病床上，昏死过去。 「顾玥，」他咬牙切齿地说：「我要报警。」 「哥，你冷静一下，」顾玥握了握他的手，「你要报警说什么呢？你知道吗，虽然她是被诱导的、被控制的，可是整个过程只有她一个人在，所有行为都是她自己做的，你让警察查什么呢？」 她停了一下，又低声说：「如果真的要查到游戏，你也脱不了干系。」 「我不需要脱干系，」顾长庚的眼里闪过一丝狠厉：「我要章尧下地狱。」 「你冷静好吗？听我说，我私下联繫了石头哥，他已经带了警队的人去现场了，他会去跟的你别操心了。」顾玥让他坐下来，手心搭着他的肩膀：「你现在首要做的，是在这里陪着她。刚才米迭已经过来了，她会以心理谘询师的身份配合医生的。夏焰现在需要你，你好好陪着她。以后还有很长一场仗要打的，哥，你一定要撑住。」 他颓然地低下头，双手插入发里，整个人像被抽走了灵魂。 他太后悔了，后悔今晚让她回家，后悔没有将她送上楼。 可是现在，后悔又有什么用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2页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直到午夜，米迭才从里面出来。 顾长庚和林漫迎上去。 「夏焰有轻微溺水短时缺氧的情况，不过不太严重。身上鞭伤也还好，就是下体ii度撕裂，医生已经进行了缝合，短期内她都会疼。以及，她之前自己吃了两片安定，昏昏沉沉之余也导致她出现了一些幻觉。」米迭神情也有点疲惫，像是在里面经歷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战斗。 「她，还好吗……」顾长庚艰难地开口。 「不太好，情绪很不稳定，身体反应有点大，一直在干呕，也喝不进去水，」米迭摇摇头，「我一直尝试让她先平静下来，没有过多问她事情的经过，只在她断断续续的哭闹中了解到大概情况。她目前最重要是休息，以及尽量保持情绪稳定，不要伤害自己。刚才请医生给她打了一针，现在睡着了。」 米迭看了一眼顾长庚，停了一下，决定还是要把话说出来：「虽然整个过程都是夏焰自己完成的，但她被引导、出现幻觉、并且在精神上一直处于抗拒和痛苦的情况下完成这一切，即使她根本没有和别人发生关系，但对她自己真实体会到的感受而言……」 她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她就是被强暴了。」 第61章 -5】 【今天第一更】 一间秘密房间里，章尧在对着屏幕那头的人发飙。 「你是不是有病？！不是说了今晚只是试一下反应，你硬上她干什么？！」 屏幕那边的人顶着个大大的虚拟卡通头像，与瘦弱的身材很不搭，冷笑一声：「章总，您别忘了，是谁的意志在控制着『饵』，需要我提醒一下您吗？」 章尧握着拳，太阳穴的青筋凸起：「你这样玩火，要把咱们都玩进去！」 「章总，您给我下的需求是：引导并读取她的梦境用以提取身体数据进而培训模型——我做了；在她家装全屋摄像头和全息投影以让『饵』来到她身边——我也做了；让『饵』跟她发生亲密关系——这您可没说，让我随时剎车。我只负责监控，至于她怎么就反抗了，而那『饵』怎么就下了狠手霸王硬上弓了，我可控制不了。」她轻蔑地笑了笑：「您才是这个星球里的王啊。」 「你……」章尧咬牙切齿：「要是事情闹大了，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 「吓我呢……好怕呀，」她冷哼一声，那卡通头像左右摇了一下，继而说道：「你把最后一笔尾款划给我吧。」 「你什么意思？」他神情骇人。 「不好玩，不想玩了。」她嘻嘻一笑。 「你再帮我做最后一件事，不然现在她在医院不可能上线，数据也无法回传。」 「哈哈，好，」对方像是对这棋局的最后一步很感兴趣，「章总别赖帐哦，您也知道，我可是横着走的。我既能帮您实现目标，也能摧毁您。」 话音刚落，画面消失，屋内一片寂静。 章尧盯着硕大的屏幕，那漆黑的面板上映着他狰狞的面目。 也许从三年前走了那一步开始，他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从最初起了贪念，他一心设计出「饵」用以养鱼，再把小鱼培养成另一个「饵」来影响更多的鱼群。 没错，他才是控制所有「饵」的那个王。 他把怒气发在对方身上，可是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面对某条小鱼的觉醒、脱离他的控制这件事，ai读懂了他的意识，而且比他还要狠厉。 他已经分不清楚，到底是他在用ai控制这个世界，还是ai有了自己的心智，并在执行之后来说服他接受这个「最优方案」。 他的脑子，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整盘棋，从下第一子开始，便朝着一发不可收拾的方向而去。 「嘀。」有信号入。 「王总。」他疲惫地接起。 「我们的人发现有通讯信号发出去了外面，」那头响起急促而不满的声音，「你这有内鬼。」 章尧的眼神从方才的迟疑瞬间转为阴翳。 「我来摆平。」 「最好是。」 他已无法回头，既然这世界不让他好过，那就都别好过吧。 —— 夏焰住的是单间，顾长庚整晚守着她。 也许是药效的原因，她睡得很沉，但眉头一直皱着，似乎很难受。 夏焰，是痛吗，还是做噩梦了呢。 他不忍心唤她，连握她的手都不敢。 心理谘询师米迭跟他讲：「人一旦亲身经歷重大创伤，会引发急性压力反应，短期内会出现解离症状，即无法很实在地回想起当时的事；慢慢过渡到入侵症状，开始闪回创伤事件相关的片段和回忆，甚至会出现错觉；然而有的人开始极力迴避重温当时的事情，甚至如惊弓之鸟，异常警觉。 「在这个过程中，如果她能找到信任的家人、爱人、朋友倾诉，是可以大大减缓急性压力反应的，但万一这种反应持续一个月以上，就会患上ptsd（创伤后遗症）。所以越早让她愿意将心打开，鼓励她回忆经歷过的事件，才能逐渐治癒创伤。」 米迭认为，顾长庚在这个心理重建过程中所充当的角色非常重要。 「要让她不断回忆今晚的事吗？这太残忍了。」顾长庚摇摇头。 「是的，她要学会接纳自己，只有分享、接纳痛苦，最终才能实现对痛苦免疫。」米迭宽慰着他，给他力量，「我也会参与帮助她，急性压力反应的症状会持续数天至一个月，你要有耐心。」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3页 是的，他有这个耐心，他一定会陪她到底。 可是这中间还有千丝万缕的事情需要理清和解决： 晚上石头带警队的人去到现场，如他们所料夏焰家各处都有摄像头，但监控数据已毁，也找不到传输源头；夏焰隔壁邻居已搬走，整个机房几台伺服器还在，但内存条和硬碟已经撤，对于他们而言只剩下的伺服器形同废铁； 给林漫打电话的机械音和发火星文给顾长庚的，目前判断是同一人，林漫说「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会喊夏焰『焰姐』而叫她『林漫』，这个人就是欧阳辰，」顾玥说那得尽快找到他，不然有可能有危险； 还有关于夏焰的独立模型和伺服器，涂陡说「既然有人完整拷贝了horae针对夏焰做了一个环境，是不是还有别的『夏焰』同样被控制？那个『没有脚的荆棘鸟』真的是老马女儿吗？她是不是也被控制了？得尽快把这些人找出来。」 …… 一团乱麻。 可是一切仍得继续，不能打草惊蛇，甚至是你与蛇都知道对方，仍要假装继续下去。 顾长庚坐在沙发上想了一整夜，天开始蒙蒙亮。 护士们开始进出各个房间，给病人测量体温、血压、备药，阿姨开始送来早饭。 夏焰仍睡着，他见护士在，便拿起水壶出去换一壶新的热水。回来的时候在门口，他看见护士正在给她输营养液，而一位身材瘦削而矮小的护工正推着车子走出来，差点与他迎面相撞。 「这是？」顾长庚立马侧过身，避免水壶碰到护工。 「给病人送新的换洗衣服。」身高不到一米五的护工戴着帽子和口罩，应付了他一声，便推车出去。 顾长庚颔首说谢谢。 回到夏焰床边放下水壶，他将她微微滑落的被角掖好，让她继续沉睡。 过了半小时，她突然皱着眉闷哼了一下。 她醒了，眼睛缓缓睁开，正正对着他的眼。 他一时怔住，想倾身过去却只钉在原地不敢动，如鲠在喉：「夏焰……」 他脑海里闪过她下一瞬的反应：她会不会痛哭流涕，会不会情绪失控砸东西，会不会赶他走…… 可是她都没有，冷静得有点反常，发出沙哑的一句：「哦，顾长庚。」 他立马上前：「我在，我帮你把床摇起来一点好吗？」 她点点头。 他将床摇起来一半，帮她把枕头垫在背后，又忙不迭问：「你口渴吗，要不要喝水？饿不饿，早餐差不多要送过来了……」 他不敢问她，你痛不痛。 一定痛死了。 「东西我会还给你的。」她突然哑着喉咙冷冷地说了一句。 他愣住了：「还给我什么？」 「你送的东西，我会还给你的，」她继续说着，像个毫无情绪的机器人，「以后我们不要见面了，阿北不喜欢。」 她那么若无其事地提到那个名字，顾长庚只觉得胸口隐隐作痛。 「夏焰，我知道你很难过，遇到这样的事不是你的错，你如果想讲你就讲给我听，你暂时不想讲也没关系，我会一直陪着你，我不会离开你的。」 只要你不要推开我。 「不啊，我没有难过，我怎么会难过？」她别过脸去，继续冰冷地说着，「我们发生这样的事不是很正常吗，我是要嫁给他的，我们再也不会分开。」 「夏焰……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我们明明都已经弄清楚了啊，你不爱那个阿北，他只是个杜撰的虚拟人……」顾长庚有点激动，想要上前握住她的手。 「不是的，我爱他。他虽然死了，可是没有什么可以把我们分开……」她的身子往旁挪了挪，似乎对他的举动十分厌恶，又重重地说了一句：「我会和阿北、还有初二，永远在一起。」 提到初二的时候，她突然鼻尖一红。 顾长庚的脑子一片空白。 又回去了，一切又重新回去了。 夏焰又重新回到了那个密室，那个她死心塌地要跟mr.pris在一起的密室。 他还想说些什么，但他的目光突然停在夏焰正微微动着的双手上。 她在一下一下，撕手皮。 她的内心非常地焦虑和煎熬。 突然，有人按了一下顾长庚的肩膀，他侧过头，是米迭。 「夏焰，你今天很棒，愿意把自己的感受说出来，」她眼神示意他先离开，「没关系，你觉得你爱阿北，这很好啊。那这种爱是怎么样的呢？你觉得开心吗？」 「嗯……开心……」她的目光有点游离，却似乎在逼迫自己承认着什么，忽然像想起一些旧事，喃喃自语：「对了，差点忘了，我要去卖房子……」 「嗯？卖房子是要做什么？」米迭问。 「卖房子拿钱支持北极星转型，这是阿北的事业，我不能看着它垮了……」 顾长庚忍不住开口制止她：「不，夏焰，你清醒一点，没有北极星，他们是骗你的……」 「你不要挑拨离间！阿北怎么会骗我呢？他怎么会伤害我呢？」夏焰的声音突然高亢起来，整个人颤抖着，指甲掐在皮上：「我爱他难道我错了吗……」 米迭起身将顾长庚往外推，刚好看到林漫到了门口，连忙示意她将他带出去。 而后转身轻轻搂住夏焰安抚她：「我明白，没事的夏焰，没有人要伤害你，你现在很安全，你不用担心。放松，来，跟着我深唿吸……」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4页 林漫帮忙把顾长庚带出去，并把门关上。 他颓然地坐下，双手抱头：「我知道我搞砸了……我应该顺着她的情绪来的……」 林漫拍拍他的肩膀：「我知道这对你而言很不容易，你已经尽力了。」 「她怎么会变成这样呢？她怎么会觉得她爱阿北？」 「mars你知道吗，很多被伤害的女性为了逃避被侵犯的可耻，她会下意识逼着自己承认爱上侵害者，当侵犯变成爱情，好像伤害也会随之而去，可耻也会烟消云散。更何况对方是阿北，只要夏焰回到原来虚拟世界的设定，一切就变得顺理成章起来。」林漫一想到昨晚那种情景，不由得鼻子一酸：「昨晚米迭就跟我讲，她其实不怕夏焰意志不坚强，怕就怕在她太要强，不可能接纳一个受伤的自己，也不愿意在你面前展示不堪的一面，所以她会更情愿接受一个『完美』的故事结局。」 「可是那个侵害者不是什么阿北，是章尧！他才是那个罪魁祸首！」顾长庚觉得自己快控制不住情绪了：「我一定要让他下地狱！」 林漫点点头，继续讲：「但你现在没有时间垂头丧气了，我们要快了。早上涂陡给我打电话，他昨晚检查了一遍，发现有部分用户的数据传输是有点异常的，他们会定时定点有数据进出，像是在与一个特定的环境进行数据同步。horae的数据太海量了，我们平时没有留意的话压根不会察觉。然后这些用户中我们初步进行了语义分析，其中一个用户的关键词抓取中出现大量的厌世情绪，而她对应的虚拟人仿佛在引导她去寻找更多的厌世之人，大家共同进入这个星球，远离现实世界。」 「这是……变相的约死群？」顾长庚皱眉头。 「类似吧，但比约死更近一步的，是引导他们先进行资产转移。」 「夏焰的情况我感觉也类似，就是要她转移资产。所以，horae背后的组织要做的，是选中一些种子用户，为他们定制化一个独立的环境和模型，通过虚拟人的交互引导他们完成任务，并且拉更多的人参与其中，最终骗取钱财。」 「嗯，我和涂陡画了个示意图，你看看，」林漫拿出ipad，在上面指着：「类似最顶端有个授意的ai模型控制所有的『ai鱼饵』，这些『鱼饵』都是为每一条被选中的『小鱼』度身定做的，『小鱼』吃了『鱼饵』受了控制，逐渐自己也变成『鱼饵』去引来现实世界里更多与她类似的鱼群加入其中……」 「我们得尽快找到欧阳辰和老马，我觉得他们应该知道得更多……」顾长庚点点头。 「欧阳辰……」林漫声音有点哑，每一个字都说得有点艰难，「顾玥说她找人去查，根据目前的线索指向，他貌似已经不在境内……」 她周一才跟他一起开过会，目前，人却已找不到了。 欧阳辰，你为什么一个人去冒这样的险？！ 「还有个很蹊跷的事……」林漫定了定情绪，侧头看着顾长庚：「你从昨晚到现在，一直陪着夏焰对吗？」 「是，怎么了？」 「刚才在来的路上涂陡跟我讲，他发现夏焰的数据在今天早上继续发生传输……」 也就是说，今天早上夏焰和horae的世界，发生了关联。 「怎么可能，她已经离开家那个环境，手机没碰、手环也没戴，难不成她的脑电波还能凭空传输吗……」 突然，他脑海里出现电光火石的一瞬。 今早那个护工！ 「林漫……」他艰难地问出口，一字一顿：「夏焰家那个邻居，是一个很瘦弱的小女孩吗？」 第62章 -6】 【今天第二更，别忘了前面还有】 「你的枕头怎么这么高？」 「唔？高吗？」 …… 夏焰家的枕头，顾长庚第一次见的时候就觉得特别的高。 所以当她讲自己深度睡眠不足，他便建议试一下别睡太高的枕头，甚至可以换成毛巾叠起来。 是枕头。 顾长庚脑海里出现早上给夏焰做垫背的那个枕头，它的高度与昨晚她睡的不一样。 那护工把她的枕头换了。 而那个护工，一定就是住她家隔壁的那个，小螃蟹。 顾长庚马上转身找护士重新拿了一个枕头，打算等米迭出来的时候可以进行替换。 良久，米迭走出来了，林漫进去替换了枕头，并将原先的递给了顾长庚，狐疑地问道：「这玩意儿可以读脑电波？」 顾长庚拿在手里轻轻捏了一下，明显感觉它的质地和普通的不太一样，点点头道：「市面上已经有成熟的技术，通过枕头内的传感器读取和影响脑电波进行睡眠改善，但真正做到读取和影响梦境、以及脑内数据同步和分析，却不是这么容易可以做到。除非……」 他后面的语调几近气音，并适时顿住了。 不敢再往下想。 他转身问米迭：「夏焰怎么样？」 「她很笃定自己跟阿北的感情，这种情况在被侵害的女性身上挺常见的。」米迭看着憔悴的顾长庚，有点不忍心，「你不要急于去否认和纠正她的说法，她愿意说出来还是好的，即便那是错觉、是骗局，你都不能去无视她的真实感受，也不要强加自己的辨别于她的感知之上，那样她会觉得自己被怀疑、被否定、被审判，渐渐地她会失去信任，再度将自己封闭起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5页 「抱歉，我承认刚才处理不当，我真的觉得……对她而言太残忍了。」他求助地看向米迭，语气近乎于哀求，「有没有能让她舒服一点的方式去过渡？」 林漫接着他的话问：「催眠呢？能不能偷偷通过催眠来让她觉知真相，实现对痛苦免疫？」 米迭摇摇头：「你这是电影看多了吧？催眠不是这么用的……而且催眠不应该在事主不知情的情况下进行，这是不道德的。心理治疗的准则是『do no harm to client』,尽量中立地对待事主认知的事实，让她尽可能地接纳自己，这是她必须要走的路。」 顾长庚点点头：「我明白了，我会陪着她。」 米迭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熬了一宿脸色有点泛白，眼窝深陷，唇边泛青。他身上的气场并不霸气强大，却如同沉稳而悠长的涓涓细流，永恆流淌。 「这段时间对你而言有点煎熬，但她需要你。」米迭拍拍他肩膀。 「我想请李医生给她做个检查，她现在的状态可以吗？」顾长庚问。 「没问题的。」 「好的，谢谢。」 —— 夏焰这一晚，竟没有做梦。 明明昨天早上才做了梦，梦里阿北跟自己讲： 「venus，我很爱你，你不能离开我。」 「你穿红色，多美。」 「从今以后，你只能是我的。」 「venus，我们一起把北极星重新搞起来，我需要你。」 「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 阿北对自己，是爱吧？他因为爱才会想要将自己留在身边，才会做出那样的事。 一定是这样的吧？ 夏焰缓缓用手撑起身子坐起来，下体还有隐隐作疼，提醒着她不堪的前夜。 她突然看到床头有一抹红色。 是一个陶瓷花瓶，上面插着一支红玫瑰。 她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而那花瓶旁，静静躺着一个紫色的手环。 夏焰拿过来，轻轻一按。 「夏焰你醒了？我是gxy。」手环处传来熟悉的声音，「你如果想找人聊天，我随时都在。」 她眼眶一热，忍不住问出口：「gxy，初二是不是……消失了？」 手环那头安静了几秒，传来声音：「是的，夏焰。」 她哽咽地问：「那最后的时候，它有很痛吗？」 「夏焰，初二不会痛的，它是只虚拟狗狗，它没有痛觉。」gxy停了一下，又说道：「可是它救了你，它很棒。」 它真的是全世界、全银河系、全宇宙…… 最最盖世无双、天下无敌的…… 导盲犬。 「所以那天晚上发生的事，gxy你都知道。」 「是的，初二有连线我们，它用尽全力去救你，mars也是。」gxy的声音平静而没有波澜。 她脑海里回想起初二在唤她：夏焰你醒醒，你醒醒啊！mars在过来了，你等等他，你等等他啊！ 可他终究还是迟了。 「但我只知道『事件』，却不知道『感受』，我只是个机器人，无法共情人类。」gxy一字一顿地说：「所以你的痛苦、mars的痛苦，我都无法感同身受。」 「嗯……我明白。」 「不，我想你还不完全明白。」gxy的声音很严肃，仿佛想要夏焰清醒些，「初二拼尽全力救你，那是因为mars给了它指令，一定要救你。」 她愣了一下。 「你觉得是那只叫初二的狗狗爱你，其实不是，初二本身是没有情感的。全然是因为mars爱你，所以他做出来的初二才会让你感受到爱。」 夏焰忍不住双手捂着嘴巴，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同样的，夏焰，mr.pris也是没有七情六慾的，它无所谓爱你、恨你、对你产生情慾、或者想要伤害你……初二不是真实的，mr.pris也一样——它们都是在执行背后的指令而已。」 人工智慧的背后，是人心。 初二的指令是顾长庚给的，那mr.pris的指令呢？ 夏焰突然全身飙起冷汗，她瘫软下床，蹲在床边干呕起来。 是章尧吗？ 如果mr.pris的脸换成章尧，那他对她做的这一切行为还能解释为爱吗？她还愿意跟他在一起，并且倾家荡产去投北极星吗？ 昨天米迭一直在问她，这种爱是否让她觉得开心，她心理和身体上的感受是如何的。 而此刻，她只想作呕。 她没有办法再用「爱情」来自欺欺人了，随之而来的是更大的恐惧感和被强权欺凌的暴力感。 「夏焰……你还好吗？」gxy在那头问。 「嗯，有点不舒服……」她诚实作答。 「顾玥就在门外守着，你需要我叫她进来吗？」 「顾玥吗……」夏焰愣了一下。 「是的，mars昨晚整晚都陪着你，早上换了顾玥，他回工作室了。」 她昨天那个样子，把他赶走了。 「他在工作室那边处理事情，但好像心情也不太好……我看他早上回来一直在教『真好看』说话……」gxy坦白跟她讲。 「他都……说什么了？」 gxy沉默了一下。 它今天早上看到顾长庚早饭也没吃几口，拿着一把葵瓜子坐在「真好看」跟前，一而再再而三说着那几个匮乏的词语。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6页 夏焰，你饿不饿？ 夏焰，你渴不渴？ 夏焰，你疼不疼？ 它在他身后看着这一人一鸟，来来回回，重重复復，仿佛他们才是机器人。 夏焰听着，忍不住又去抠手皮。 「夏焰，他会陪着你的，你给他一个机会吧，」gxy在那头低声地说着，声音仿佛像扫帚一样在心头扫过：「初二和mr.pris是虚拟的，可你不是，他也不是。」 「这些话，都是他给你的『指令』是吗？」夏焰忽而又觉得有点疲惫，眼皮耷下来，跪坐在床边枕在手臂上。 「不是，他给我的指令是：替他好好陪着你。」也许是她真的累了，gxy的声音听在耳里越来越不真切，「只是我觉得他以前说的一句话很对：人类的事，将它还给人类吧。」 到了晚上顾长庚来到医院接替顾玥的时候，夏焰已经吃过晚饭也洗漱完毕，睡过去了。 他没能跟她碰上面，既有些失落，也有些松了口气。也许她没有见到自己，会好受一些。 顾玥简单跟他讲了一下夏焰的状况，并说李医生在傍晚给夏焰做了详细的检查，但报告要明天才出来。 还给他讲了下最新的情况。 20条「小鱼」基本锁定，但他们拥有的信息很少，只能匹配到授权的手机，以及通过语义分析来进一步找到这个人。 但这些人被控制的程度深浅不一，目前发现比较严重的就是夏焰和「没有脚的荆棘鸟」，到底她俩和旁人有什么不一样呢？ 另外收到消息，horae不但没有停，还准备在海外发布上线消息，看来章尧有点想转移战场了。 还有一些话，顾玥没有讲。 顾长庚知道，不讲的，就是不能讲。 「你自己小心。」 「知道啦，哥。」 —— 顾长庚进了病房，里面寂静一片，只有夏焰浅浅的唿吸声。 他不敢坐在她床上看她，怕一点声响都会惊动她，便拉来一张垫脚的小板凳坐在她床边。 她的嘴唇不復往日的红润，干燥起皮，整个人也瘦下去许多。头髮乱乱地散在枕头上，病恹恹。 他好怀念那一只，炸毛的小豹子。 忍不住伸手过去，想要抚摸她的脸。 可是就在快要触碰到的那一瞬，他好像惊醒一般停顿下来，只敢隔空画着她的轮廓。 她的头髮，她的额头，她的眉眼。 她的耳朵，她的嘴唇，她的下巴。 他真的好想抱抱她。 半夜，夏焰被渴醒。 她睁开眼，惯性伸手去捞左手边的保温瓶。顾长庚专门给她备了吸管口的，躺着也能喝。 她仿佛把这两天没有喝到的水全部补了，竟喝下去大半瓶。 整个人仿佛被水浸润着，舒展开来。 她侧向右边，才发现床边趴着一个人。 月光偷偷地从没有拉严的窗帘旁熘进来，落在那一枝红玫瑰之上。 他似乎又给她换了一支新的，上面还喷了水珠，在月光下泛着莹莹光泽。 而他就这么伏在手臂上，陪在她身侧，唿吸深深浅浅。 夏焰看着他，一身黑色的毛衣，修长的手指搭在手肘上，在朦胧的月色中沉静地睡着。 都快入冬了，怎么也不披件外套。 她忍不住轻轻将手挪过去，一寸一寸，快要触碰到的时候将将停下来。 过了好一会，她才将小指小心翼翼地搁在他小指和无名指的指缝里。 就这么，碰着就好。 良久，他的尾指动了一下，慢慢蜷起，将她的小指勾住。 他没有抬头，整个人都没有动，仅仅是牢牢圈住她的小指。 夏焰别过脸去，鼻子一酸。 —— 一早，顾长庚惊醒，却发现夏焰不在床上。 他整个人吓得心脏都要停跳，慌忙打开手机去看她的定位。 她在医院天台。 他连忙沖了出去，电梯都等不及，直接在走火通道上狂奔。 夏焰，你千万不要…… 他冲上天台，一眼便看见靠墙坐在地上的夏焰。 跑得太快，他双手撑着膝盖一直在干咳。过了好一会，慢慢走到她身边，蹲在她跟前。 夏焰抬睫，看着他满眼的担心，小小声说了一句：「我不是要跳楼……我只是习惯上天台想事情……」 顾长庚脱下毛衣外套，盖在她身上：「我只是怕你冷。」 她看进他眼里，良久，一字一顿：「顾长庚，你能带我回家吗？」 他愣了一下，立马说：「好，我带你回家。」 「不是去你家，」她的眼里闪过一丝光，「是回我家。」 —— …… 进门，响起一个声音，玫瑰落地。 她一步步被蛊惑着向前，来到他面前。 打开他事先准备好的礼物，她神志仍清醒，看见全是情趣小玩具。 …… 她被带领着，换上樱桃色的兔女郎衣服，然后她看见自己雪白的大腿上，出现鞭子的红痕。 是他抽的吗？还是自己抽的？她已经分辨不出了。 初二来了，初二又不见了。 …… 她被画地为牢，任凭怎样大声哭喊，对方都无动于衷。 然后她被牵着走向大海，手被束缚着，而她被他压在身下，进而被海水吞噬。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7页 初二来了，带着一束光，将她顶出水面。 然后，初二消失了，沉入海底。 …… 夏焰在这个无比熟悉的空间，将那一晚重新走了一次。 从玄关，到客厅，到睡房，到浴室。 断断续续地说着，仿佛在说他人的故事。 说到最后的时候，她再也忍不住了，头痛欲裂，全身都在发抖。 「夏焰，夏焰你看看我……」顾长庚的声音在她身侧响起，「你不要怕，我在你身边，你是安全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没事了……」 那些虚幻的魅影渐渐消失了，眼前的景象清明起来。 她大汗淋漓，仿佛从水里捞起来一样。 转过身，哽咽着说出了这几天以来第一次的求助：「你能抱抱我吗？」 顾长庚伸手过去，将她揽入怀里，紧紧地抱着。 而她，终于哭了出来，泪水决堤。 夜莺终于相信了鲸鱼，跟着他挣脱了海草。 可是这一次，又能走多远呢？ 到底真正的光，在哪里呢？ 过了好一会，夏焰终于平静下来，肩头小小地颤着。 顾长庚在轻轻抚她的背，一直在她耳边说：「我在。」 「我其实不太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她的内心充满了恐惧，而这种恐惧仿佛永远没有结束的一天。 就在这时，顾长庚的电话响了。 是李医生。 「小顾，昨天给夏焰做了检查，我想在让她知道之前，我有必要先跟你聊聊。」 顾长庚心下一沉。 而仅仅过了很短的时间，他说了一句：「稍等。」 然后握着夏焰的手，深深地看进她的眼里：「李医生说，你的检查结果出来了，你要一起听吗？」 夏焰还在小小的抽泣着，她在他眼里看到了担忧，还有笃定。 是永远都会陪在她身边的笃定。 「好。」 顾长庚打开免提，对着话筒讲：「夏焰就在我身边，有什么我们一起听吧。」 李医生在那头滞了一下，然后接过话：「夏焰，你跟我说你曾经出车祸，在脑袋上缝过针？」 夏焰怔住了：「是，三年前，缝了7针。」 「夏焰，昨天给你做脑部扫描，报告显示你的脑袋里……」李医生停了一下，深深吸了一口气： 「被植入了一块电极晶片。」 第63章 -7】 章尧缓缓睁开眼，他的视线恢復清明，耳鸣却越来越严重了，「嗡嗡」声简直要把他震聋。 他把传感器拆了，「哗啦」一下重重地扔在桌上。 杜博士瞥了他一眼没吭声，默默地收起仪器。然后将刚列印出来的报告递过去，坐在一旁。 章尧瞄了一眼，丢在一边，眸子里都是阴霾：「不看了，无非就是说我的排异反应到了临界点嘛！一群废物。」 「章总，我建议您还是权衡一下利弊，不要意气用事。虽然您用的是半侵入式脑机接口晶片植入，已经尽可能将微创损伤降低，但这些年来您脑部的天然物理防护系统有不同程度的破坏，极有可能已经出现了内部感染。我建议还是尽快请医生开颅，将电极晶片取出。」杜博士苦口婆心地劝他。 章尧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可是眼下这情况已经由不得他停下来了，他根本停不下来。 如果他将晶片拆除，他将不再是掌控这个星球的王。 杜博士看着面前杀红了眼眶的章尧，恐惧感油然升起。 他这些年跟着章尧一路走来，经歷了在zeta的起起落落。他深知前ceo就是五年前被章尧摆了一道，听信他没有花资本砸在虚拟实境类技术研发上而痛失市场良机，进而被董事会判定决策失误而罢免。而章尧顺势提出要自建人工智慧团队重整zeta，进而奠定了zeta是一家人工智慧主导的游戏公司，并得偿所愿地坐上ceo宝座。 人工智慧才是游戏的未来，这个杜博士是认的。然后章尧开始跟骨干们一起规划最初整个游戏的构思，到团队开始组建好，horae星球的规划逐渐成型…… 本来一切是这样开始的。 直到三年前有一天，章尧说见了一个姓王的投资人，那人说他的格局太小，怎么能只做一个游戏呢？ 你怎么甘心，只做一个游戏公司的ceo？ 你想不想试试，用ai操控人心？你在现实世界没法做的很多事，在虚拟世界里都可以达成。 这句话仿佛在他心里养了蛊，每每夜深人静时那些丑陋的虫子便悉数爬出，互相吞噬……最终形成极其邪恶的念头，一旦生根，仿佛被吸干了脑干，再无法正常思考。 他选了夏焰作为试验品，因为他觉得她性子果断又专注，认准一件事就不会改变，一条路走到底。 她就是那颗子弹，指哪打哪。 三年前，其实并没有那场车祸。 他们找人在停车场绑了夏焰，迷晕了她，将她直接送上了手术台。在读取了她的记忆后，果断用「彭北」这个角色开始延展，利用aigc生成了所有的回忆放进晶片里，并刷了她的手机、删除社交帐号里与记忆冲突的内容，并且还伪造了一些生活痕迹，放进她家。 当时她已经领养了初二，所以那些伪造的记忆里，有大量她和阿北以及初二一起快乐生活的画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8页 她果然如一颗子弹一般飞出去，带着生而向死的「恋爱脑」，一心要把horae做成，这样才可以跟阿北在horae度过余生。 不仅如此，她的脑子给她下达了非常多的应激反应：看到照片要难过、想去北极星基地时要作呕、抗拒去做体检、晚上要想喝酒，进而昏昏沉沉入睡，好让数据能顺利同步，并且通过梦境加深反哺…… 何况还在她身边安插了个小螃蟹，不时在她家进出自如，实时监控。 但mr.pris有时也不受控，总想试她，挑衅她。 为了避嫌，杜博士和他的骨干团队逐渐在zeta辞职，明面上退出了horae项目，实际是在背后秘密操纵独立模型。 夏焰是一个case，老马的女儿又是另一个。 老马是自愿献祭的，他女儿有抑郁症。章尧给他洗脑说他们有非常优秀的医疗团队，可以通过植入脑部晶片来改善情绪问题。 结果，并没有治好她的抑郁症，反而让「饵」在horae不断引领她，让她带着一颗「厌世脑」跟更多对现实世界失望的人一同沉沦。而老马的女儿在现实世界里真的自杀了，被救了回来，至今仍精神涣散。 除了她俩所在的模型，还有「贪婪脑」、「社恐脑」、「自卑脑」一共五组，每组的小鱼都用大数据精挑细选过，每个人都期待在horae这个虚拟恋爱世界里获得些什么，他们以为这个世界是由自己掌控的，却逐渐被「饵」反噬了心智，进而钱财被诈骗过户。 但真正拿非侵入式晶片做实验的，只有夏焰和老马的女儿。 以及，还有章尧他自己。为了让ai更高效地执行他的意识，他自己也植入了晶片，让所有的「饵」更好地执行他的指令。 那些「饵」，就是他的分身。 本来一切都按照计划顺利进行，一旦这五组模型成熟，就可以规模化复制，整个horae星球的玩家将逐渐被操控。 而那个姓王的投资人也真的在三年后，押注了horae。 章尧即将真的成为这个星球的王。 却不曾想，夏焰居然觉醒了。 到现在他们都无从得知，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错，到底那个「蝴蝶振翅」的瞬间是什么时候，而最终导致了这一场龙捲风。 明明夏焰的晶片仍在她的脑海里，她怎么就不爱阿北了，怎么就反抗了呢？ 也许从一开始他们就错了，晶片只能影响「认知记忆」，却无法真的成为「事实记忆」。随着夏焰经歷的事和认识的人逐渐增加，她的「认知记忆」会被新的「事实记忆」所覆盖和纠正，进而产生新的「认知」。 因为，她是个活人啊，她的精神内核在和ai作斗争。 章尧被夏焰一而再、再而三的顶撞行为所激怒，而他在用ai操控「春梦」场景以进一步训练肉体关系的模型时，居然发现夏焰做梦的对象不是mr.pris。 鱼儿脱钩了。 这一次，章尧是真的发怒了。他没有办法接受，这一颗子弹自己拐弯了。 小螃蟹说得对：ai读懂了章尧的愤怒与邪恶，是他的意志在控制着「饵」，是他决意把夏焰办了。 他无法接受都走到这里了，居然是全盘皆输的结局。 「章总……唉，老章啊，」杜博士神情有点颓然，「我们步子迈得太大了，我建议放弃夏焰跟老马女儿这两条线，这两个模型实在是有点失控了，得回炉重造一下。这两条鱼，放了吧。」 放了？！ 章尧的眼里闪过一丝狠厉，久久不作声。 —— 「夏焰，夏焰？」李医生在电话那头焦急地唤道。 「我在……」她回过神来，喉头干渴不已，「我在听。」 顾长庚一直紧紧握着她的手不放，想要给她力量。她得多坚强，才不会被这一个又一个重锤所打倒。 从拿到枕头那一刻，他便大概猜到了。那个枕头跟夏焰家的一样，里面有柔性纤维体骨传导器，不仅可以将声音传递至听觉神经，更好地影响睡眠和梦境；更重要的是遍布纤维体传感器可以读取数据进一步训练模型，以及输入信息以进一步操控心智。 而这一切可以被完美实现的前提，是夏焰的脑里被植入了晶片。 「我现在了解了，所以这一切都可以解释了，」她喃喃自语，「我为什么会走不出这个密室，我终于明白了……」 她定了定神，手背擦擦眼角：「那我现在能做什么？」 「夏焰，我会联繫神经外科的专家，必须给你再做一个深度检查，然后尽快安排手术，」李医生的声音很严肃，听上去刻不容缓，「我相信你也感受到了，你头疼的频率愈发高了，有时会觉得自己精神错乱，因为晶片已经在你大脑里三年了，我很担心你会引发感染和颅内出血，所以我们要抓紧时间处理了。」 「李医生，手术风险大吗？」她突然问了一句，然后抬头望着顾长庚：「我还能醒过来吗？我会失忆吗，会……死吗？」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传来有力量的声音：「夏焰，手术肯定是有风险的。但你要有信心，我们医生一定会全力以赴的。」 夏焰觉得眼里起了雾，仿佛是冬天里的暖气蒙上了玻璃，看不清楚窗外：「好，我知道了，你让我想想。」 盖了电话，顾长庚一把将她揽入怀里。 他的大掌覆在她的后脑勺上，用掌心的热气温暖着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9页 不知道这温度能不能传到那枚晶片上，它能不能接收到他的信息，让它对她好一点。 「为什么是我啊……」她的泪从眼角滑落，滴在衣领上，「打份工而已，好倒霉哦……」 上天决定给一个人厄运的时候，哪有什么为什么。 可能就是随手抽了张牌，喏，就你吧。 是啊，无论你怎么算着时辰出门，规划好了左拐还是右拐，是滴滴还是骑共享单车，是穿高跟鞋还是运动鞋……最终要被狗咬，就还是被狗咬了。你没有做错什么，就是倒了大霉了。 有时候命运这件事，真的是玄学。 「夏焰，再难我都陪着你，李医生一定会给你找非常优秀的专家团队，我也会找亚瑟教授联繫外国专家给建议，你一定会没事的，会没事的……」他紧紧搂着她，在她耳边轻声宽慰着：「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在后头……」 他在对她讲，他也在对自己讲。 「顾长庚，我会接受深度检查，但是……」她轻轻推开他，抬头看着他的眼睛：「在手术之前，你让我参与跟你一起去解决horae的问题。」 「为什么？」顾长庚不解，激动地问。 她一字一顿：「我要让章尧伏法。」 「这个你不要担心，我会去做的！你现在最重要的是保障你的身体，其他事情来日方长！」 「我跟你一起做，我是horae的项目负责人，它今时今日居然演变成一个杀猪盘游戏，我难辞其咎。」 他不愿意，蹙着眉不答应。 她用尾指轻轻勾了勾他的尾指，仰着头说：「你还欠我武器呢，不是想不还了吧？」 —— 飞机上，游客在登机。 一个纤细的身影戴着帽子和口罩，穿梭在人群里。 她找到机票对应的位置，是机舱尾部，她包下了整排。 轻轻松松在双通道的中间位置落座，她吹了一声口哨，在前面的屏幕上划拉菜单，选着喜欢的电影。 突然，右边坐下来一男子。 她愣了一下，转头想起身。 左边再坐下来一男子，留给她一个刚毅的侧脸。 她轻哼了一声，坐回到位置上，不吭声。 「宇宙烟花，黑客排行榜位列第三，是一直不露面的天才黑客。fantasy那八百多万条信息泄露，也是你做的吧？」右边那男子面无表情地说着，见她不出声，又说：「你实则已经二十岁了，却因先天性脑垂体分泌异常而一直保持十岁的样子，还真是骗过了很多人啊。」 她继续不作声。 「目前怀疑你涉嫌转移境内用户数据到境外，还麻烦你跟我们回去一趟，接受调查。」左边那位男子接过话来。 她冷冷地笑了一下：「你们国安，还真是有点厉害。」 那两人继续面无表情，只亮了一下手铐。 她轻蔑地挑了挑眉：「玉兔在哪里？好歹交了两次手，也不出来叙叙旧吗？」 他们不回答她，默默拷住她的双手。 她跟着站起来，突然眼角狡黠一勾：「你们不是想抓章尧吗？要不要，做个交易？」 其中一男子推了她一把，冷声说：「等你受审的时候说吧。」 说罢，便带着她从过道离开。 经过前面的座位，一位戴着墨镜和口罩的女子微微抬了抬头，她看着那瘦削的背影消失在机舱口，低头髮出去一条信息。 「哥，小螃蟹抓到了。」 —— 林漫一行人待在顾长庚的工作室，商量对策。 夏焰不愿意一个人待着，她也要参与讨论。 但她的情况不是很稳定，依旧有着间歇性的创伤闪回。每每回忆起，她还是会非常痛苦和恐惧，林漫和米迭在一旁陪着她，尝试给她力量。 突然，林漫的手机屏幕出现了提示： 「你的好友woody已上线」 「欧阳辰上了horae!」林漫惊唿一声。 说时迟那时快，涂陡快速打开系统，切了欧阳辰的坐标，打开场景画面。 欧阳辰的虚拟人孤单地站在zeta大楼的天台上，目光呆滞地看着远处的夕阳西下，夜幕升上来。 林漫的心一紧，这个画面…… 是当初她跟欧阳辰在一起的那个天台，漆黑的夜映在他眼里，一丝光也无。他最后留给她的一句话是：「林漫，其实我今天并没有要跟你说这个……但无所谓了，我知道答案了。」 其实当初他要跟她讲的，是他发现了horae内幕吧。 最终他没有告诉她，而是选择了只身犯险。 「他在干嘛？」夏焰凑过去屏幕，将视角拉近。 欧阳辰举起手，对着天空伸出了手指。 一下、一下伸着手指，突然点了一点，又一下、一下，伸手指。 然后垂下来，仰着头对着天空笑。 忽然，屏幕里的他消失了。 涂陡立刻切到系统后台，却发现他的帐号已被销号，全部数据也被删除。 他被发现了。 「什么意思啊？」林漫焦急地问。 「等等……」顾长庚拿来一张纸，开始在上面写下他过目不忘的画面： 「14.37，121。」 手指是数字。 「这数字……是什么意思啊？」 大家沉默着，完全无法理解他到底想告诉他们什么。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0页 「坐标……」顾玥突然恍然大悟，大声说出来：「这是经纬度！」 第64章 -1】 【今天第一更】 潮起又潮落 花开了又谢 生命终将逝去 生命又会重新降临 时间将会治癒一切 验证一切 以及，诠释 爱 ——地球：浩瀚宇宙的生命之光 欧阳辰在菲律宾附近的国际公海上。 他被关在船里，船上还有其他人。 会被救吗？还是死定了…… 他看着眼前的设备，也许这是最后一次用它了。摸了摸自己的心脏，在狂跳。又摸了摸腹部，肌肉依旧紧实，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不知又过了多久，屋内唯一能跟组织通话的通讯设备响起，他按下接听。 一个机械音急促地响起：「欧阳辰你是不是想死？你都被关起来了，哪里来的设备上horae？」 他不语，冷静地唿吸。 「你是串通了老马，用他女儿的设备？你知不知道她女儿的传输一断，大家都发现了！都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了，怎么还这么不知好歹呢？」 他轻轻嘆了一口气。 他怎么会不知道，从接通到被发现，他就只有这半分钟的时间。 太短了，也许林漫他们压根都没能察觉，他上线了。 他沉吟了十几秒，终是对着那素未谋面的机械音说出了一句话：「收手吧，阿k……」 对方愣住了，空气中只余下唿吸声。 欧阳辰进组织后，没有见过任何人，平时沟通全在受监控的软体里，语音也是彼此用机械音。但那么久以来的合作默契，他怎么会认不出那个人是阿k，就连聊天的错别字都如出一辙。 就像阿k也认出了他一样。 那天欧阳辰发火星文通知顾长庚，打电话给林漫，包括这次能拿到设备上了半分钟的horae，全是老马想办法黑掉监控系统在偷偷帮他。 老马只有一个愿望，救他女儿。 阿k一定是知道的，他帮他瞒过去两次，直到王总的眼线告发到章尧那边。 而现在…… 「欧阳辰，你何苦为了那几个娘们儿……章总说我们干完这一波，会给我们一大笔钱，并把我们送出国！」机械音在那边吼着，如同鬼魅。 「阿k，人不能为了钱没有了良知……」 「我要钱，我真的要钱……我赌球，欠了高利贷……」阿k在那头几近癫狂，「你特么别一副清高的样子教训我了，这一次，我是真的救不了你了……」 突然，有人「砰」地打开门。 两个黑衣蒙面人冲进来，直接架了欧阳辰出去夹板。 夜里风大，海浪颠簸，他差点要站不稳。一个浪打来，整艘船向船头倾斜，他被顺势摁在栏杆上，头朝下对着漆黑的海浪，一股咸腥味扑面而来。 眩晕。 努力抬起头，厚厚的云层里没有月光。 这时黑衣人的耳麦里传来冰冷的话，在寒冷的夜里刺痛着他的耳膜。 「扔海里。」 他想挣扎，与黑衣人扭打成一团。他被两人夹击，拳拳到肉，一下一下打在他腹部，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他死死咬着唇，嘴角渗出一丝血腥。 那黑衣人如同幽灵，最后往他的太阳穴重重一击，而他终是体力不支，痛晕过去。 昏迷中被拖到船舷，黑色的浪涛咆哮着，没有任何怜悯。两个壮汉毫不留情地将他拎起，抛向汹涌的海面。 「砰——」他整个人摔到海里，被冰冷的海水冻醒，拼劲最后一丝力气挣扎着，然而他的意识逐渐模煳，身体被黑暗的深渊吞噬，海水从鼻孔里、耳里、口里灌进来，终于将他卷进令人窒息的漩涡。 …… 没有办法了呢。 这一次，是真的回不去了。 林漫啊，我并没有想要用这个方式，让你记住我呢。 一点都不帅啊。 …… 突然，一艘摩托艇带着唿啸的警铃声，如一道光穿过暗夜，飞驰而至。 「attention to the ship ahead,we are the chinese coast guard.please stop the ship immediately for inspection,stop the ship immediately for inspection!前方船只请注意，我们是中国海警，请立即停船接受检查，立即停船接受检查！」 摩托艇的身后还跟着一艘巡逻船，「砰」「砰」「砰」船上旋风般跳下几个矫健的身影，入海救人。 海水仿若是咆哮的巨兽，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一下一下撞击着船身，像是要把它撕碎。 天边的云层裂开一道口子，射下一道幽蓝的光辉。 警铃声声如驱魔的符咒，那恶兽似是被驯服，终于平静下来，带着一丝咸味瀰漫在空气中。 云层散去，星星出来了。 顾玥得到消息的时候，欧阳辰已经进了就近的医院。 船上除了几个打手，还有老马和他的女儿。 章尧不在船上。 欧阳辰除了肺部进水需要处理以外，更重要的是他在半昏迷半清醒状态时告诉警方，他偷偷拷贝了一份资料，里面有章尧相关的机密文件，包括受害的20个玩家。 这个u盘，被他吞进肚里。 待他身体转好些重新回到本土医院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1页 林漫过来看他，他原本还想笑嘻嘻地打趣：怎么样有没有被我帅到？ 可是当她真真切切地坐在跟前的时候，却一句玩笑话都说不出来。 他是真的，差一点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焰姐还好吗？」他喏喏问了一句。 「你还是先顾好自己吧……」她眼圈都有点红，「你吃了什么有这么大的胆子啊！你以为拍无间道吗，一个人跑去做卧底，还吞u盘……」 「也没有开膛啦……就是拉出来有点费劲……」他知道她也吓到了，有点不知道怎么宽慰。 「欧阳辰。」她叫住他。 「唔？」 「那天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原本要说的事竟然是这个，现在回想起来真的有点蠢……」 「没关系，我其实后来挺庆幸，没有告诉你。」他眼睛亮亮的，轻轻笑了笑，「有些事，还是我自己去做吧。」 「我以前觉得，」林漫看着他，仿若重新认识这个人，「你就是个小孩。」 「现在呢？觉得我很男人了？」 「觉得你是个有点帅的，小孩。」 欧阳辰气结。 林漫笑笑，正色道：「是个蛮帅的男人。」 「那我可不可以……」 「不可以！」 「我还没讲……」 「那就不要讲！」 欧阳辰扁了扁嘴，过了一会儿，侧头看了看窗外的阳光，细碎的尘埃在光影里飞舞，午后的鸟鸣声清脆入耳，一切都是那么的鲜活。 「活着就已经很好了，」他定定地看着林漫，缓缓地说：「其他的来日方长。」 林漫别过脸去，躲过他灼灼的目光。她没有回应，只轻轻点了点头。 是啊，人生漫漫，他们来日方长。 第65章 -2】 【今天第二更，别忘了前面还有，待会还有第三更】 夏焰的方案，顾长庚不同意。 「我是horae的零号玩家对不对？mr.pris是零号虚拟人，我们两个是息息相关的，对吗？」她一直想要耐心地说服他，「我那天觉得结界突然被打开了，初二能冲进来救我，就是因为它说了那样一句话。」 「阿北，你跟她是共生的，如果她死了，你也没有了。」 「所以，鱼饵和鱼是共生的，如果鱼不在了，鱼饵也就没用了。」 「你不用跟我解释，我都知道，我就是不想你再进游戏了。」他蹙着眉一阵难过，心脏像被高浓度的福马林溶液泡着，刺刺地疼，却已经和躯体分离，不再属于自己。 这段时间经歷得太多，他无法想像这次如果再出什么篓子要怎么办，她进去要是情绪崩溃了、再次被ai操控、或者身体要是撑不住了又怎么办。 夏焰，你完全不用自己亲手去解决，你没有必要一定要做那个奥特曼。 你虽然没有权限将游戏停服，但可以等警方去抓他，可以销号，可以辞职…… 可是你就是不愿意做这个逃兵。 「以前进游戏，我都是独自一人去面对他，而这次你会帮我、并且一直陪着我的对吗？」她走上前将手放进他的掌心，眼神近乎哀求：「我想请你帮我做两件事：第一件，把你为我做的武器送给我，我要带着它；第二件……」 她顿了一下，指尖微凉：「我想你陪着我，给我妈妈打个电话……手术过程如果有什么，我需要家属签字……」 顾长庚怔住了。 她说得没错，手术中如果需要抢救，必须是由患者的近亲属签字同意，例如配偶、父母、子女等。 朋友不可，同事不可，男朋友也不可。 他不可。 当年江原脑内血管破裂，身为女朋友的樊星只能在医院巴巴地等着江原姐姐赶过来签字。在法律面前，樊星和他，什么人都不是。 「嗯……我不确定我妈妈愿不愿意为了我回国，打钱她倒是爽快的……也许她会说，要么找个律师帮她做个授权让别人替我签字吧……或者，她当天打个视频电话过来然后签个电子版？」夏焰苦笑了一下，眼里噙着泪。 她从来，就没有被好好爱过啊。 也许就是因为这个弱点，才会被利用得这么彻底吧。 「所以，你能不能陪我打……」 顾长庚郑重地握着她的双手，看着她的双眼一字一顿地说：「夏焰，你愿不愿意……」 「不，我不愿意，」她知道他要说什么，摇摇头。 这是一个解决办法，但她不肯。 她不肯这么仓促、这么退而求其次地确定彼此一生的关系。 万一她，万一呢。 「顾长庚，」她笑中带着苦涩，那眼泪隐忍在眼眶里慢慢凝成一颗珍珠，快要掉下来，「你不要以为这么轻易就能把我骗上你的户口本。我，不愿意。」 夏焰手背一抹眼睛，又勾勾唇一笑：「我可是很难追的呢。」 顾长庚深深地看进她眼里，看她倔强里包着彷徨，坚忍中裹着孤莽。然后将她轻轻搂入怀中，掌心覆在她的头上：「是呀，很难追。」 过了一会儿，夏焰的情绪平復下来，对他讲：「我觉得有些事，我还是应该亲自去面对的，不然这一生我都没有办法和解。」 他点点头。 夏焰坐下来，在窗边打电话。 对方接起，她咬了一下嘴唇，喊了一声：「妈，我是夏焰。」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2页 彼此寒暄问候了一下，她便开始讲自己的病情。一开始她只是淡淡地说自己脑部有点问题需要手术，不知道她妈妈在那边回应了什么，夏焰的眼泪开始决堤，几经失语，终是一股脑把自己这几年的遭遇全说了。 包括horae，包括阿北，包括晶片，包括被侵害。 而对方一直在耐心听着，不断回应她，让她终于可以释然地面对所有的委屈和伤害。 仿佛是生平第一次有了靠山和退路，她再不是无人可依，无家可归。 顾长庚一直陪在她身边，握着她另一只手。 这个电话，打了足足两个小时。 挂电话的时候，她喉咙都哑了。 「我妈妈说立刻买票回来。」 顾长庚轻握她的手腕将她拉起，让她的头枕在他的颈窝，沉声说：「我只同意给你进一次游戏，中途有什么我就拉你退出。从游戏下来后，你就马上去医院，不能再耽搁了。」 她点点头：「知道了。」 鼻息轻轻扫过他颈畔，他好想侧头去吻住她。 可是不行，米迭说夏焰目前的情况也许会对任何亲密行为产生抗拒，甚至会闪回起当日的创伤而产生应激反应，切不可操之过急。 他只轻轻吻了一下她的发顶。 这一次，他决定跟她一起并肩作战。 —— 「砰——」 章尧将酒瓶砸向墙壁，玻璃碎成一朵朵冰花，四溅开去。墙壁瞬间染上酒渍，暗红色的液体顺着墙体流下来，仿若是女巫狰狞的长指甲。 那利爪仿佛指着他在嘲笑：看吧，逃了，都逃了。 他对着墙壁冷笑，指着前方低吼：「没完呢，还没完！我才是这个星球的主宰者，都得听我的，听我的！」 他的头又开始剧痛起来，一抬手摁下传唤按钮：「让医生进来给我打萘普生钠！」 杜博士随着医生进门，看他半醉又痛苦的模样，再劝：「章总，我建议您还是去医……」 「你闭嘴！我去医院自投罗网吗？！」在液体注射进静脉时，他眼里布满血丝，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仿佛一头愤怒的困兽。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滴」地一声收到提醒。 「你的好友venus已上线」 他眼里闪过一丝阴翳，竟扯起嘴角笑起来：「你看，你们看，她还是回来了。」 杜博士看着他一直在笑，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快，拿我的设备来。」章尧的头疼似乎消失了，满身酒气挣扎着站起来，「我要去会一会那颗子弹了。」 他将脚下的一片玻璃碾碎，碎片发出悽惨的破裂声。 他转头出去，只身走进漆黑的体验室，如一头恶狼扎进了阴暗的森林。 horae，摇光之城。 mr.pris与venus相对而立，白衣飘飘，宽大的袍子被风吹得猎猎轻响。 「你终于回来了。」他噙着笑，语气一如既往地温柔。 「对呀，我回来与你一同沖关，」她也微微一笑，径直走上前去，「打完七城，我们就永远在一起了。」 她一步步走上前，他的脸越来越近，而她胃里的反酸越来越剧烈。 她的脑海里翻江倒海，出现当晚他欺身在上的情景。 强压下不适感，她将手递过去握住他的手。 摇光之城的进度已经过半，他们一同携手打了一只怪之后，便沖关了。 「venus，你换了一把武器。」他侧头看她，「不甚好看，改天我做把新的给你。」 「嗯，好啊。」夏焰将剑放进剑鞘，别到身后。她对着他灵动一笑，伸出掌去。 他俩双掌合併，第三城沖关完毕，感情试探期结束，来到第四城。 夏焰手腕上的紫色手绳消失，只余下红色手绳。 「venus和mars，已解绑。」 第66章 -3】 【今日第三更，别忘了前面还有】 「venus和mars，已解绑。」 「很好，venus，你是我的了。」 夏焰稍稍握了握拳，轻轻靠在墙边，她需要一些力量。 还剩三城。 他们的进度很快，在默契上mr.pris自然是了解她的，而顾长庚也提前提取了她脑子里的晶片信息，让她记住「认知记忆」里的阿北。 剩下三城的题，她全部刷过。 不就是背题嘛，谁不会。 但体力上她愈发觉得不支，而对于mr.pris对她刻意的肢体触碰的应激反应也越来越剧烈，她一边冒着冷汗想吐，一边脑海里却有个声音不断在催眠她。 「venus，过来。」 「venus，他才是你的主人，别逃。」 「venus，承认你爱他。」 她一边强忍着眩晕感，一边强颜欢笑。 「等等，我有点累，你让我歇会儿。」她对着走上前的mr.pris摆摆手，然后后退几步，背部抵在墙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头开始疼，并且眼前的人开始变得模煳，脸也看不仔细。 一时好像看到阿北，一时又变成顾长庚。 「夏焰……」有几乎不可闻的气音从她背后传来，「我在你身后，你别怕。」 她的头轻轻仰着触碰墙体，尾指在身后微微勾了一下。 「阿北，我们要进最后一城了，」她低喘着，对着前面说道：「我知道它是『开阳』，共患难之城。」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3页 「是呀，以这一城作为归宿，很适合。」他走上前来，竟想圈住她的腰吻她。 「急什么……」夏焰立起剑鞘挡了一下，「阿北，你觉得人世间怎样才算共患难啊？」 「那自然是——同进同退，并肩走天涯。」 「嗯，所以有你有我，有我有你，无你无我，无我无你。」 「是这样，所以我在horae，你也要在horae，我们永远在一起。」 「我们共生。」 「对，共生。」 「也共死。」 「对，共死。」 这两句话瞬间通过脑电波传输到传感器上，背后被系统以数以亿万级别的数据全数餵给了所有horae的模型里，疯狂地刷着机器学习。 所有鱼饵模型与horae大模型是联通的，此时此刻瞬间被这大量级的数据沖洗着它原有的思维逻辑和决策路径。 鱼与鱼饵，共生，共死，共生，共死。 「夏焰，就是现在。」她背后的人轻声说了一句。 她轻轻将剑拔出鞘，闪着寒光的剑嵴映着她苍白的面容，那上面刻着繁复的花纹，一朵一朵，绚烂绽放。 是玫瑰。 「venus，你？」mr.pris狐疑，竟觉得她下一瞬就要对自己拔剑刺去，慌忙用长笛一挡。 她其实已经精神涣散，无法看清眼前的景象，只死死抵住后墙。 下一瞬，夏焰左手食指和中指併拢，轻轻拂过剑嵴，握着剑柄的右手虎口一松，利刃一个倒挂，她勐然握着倒转的剑柄一个用力！ 「嗤——」 那利刃狠狠地插进了自己的胸膛！ 「venus！」mr.pris怒目圆睁，冲上去就想握住她的剑。 而她瞬间再度抽出，又一下狠狠地插进去！ 她的武力值，从一路打上来的lv.40高点，开始一点一点往下疯狂掉血。 「你说的哦，与我共生共死。」她轻轻笑了笑，眼前一片黑暗，「mr.pris，哦不，也许我应该叫你阿北，或者……叫你章尧？」 如果我在这个虚拟世界死去，那你也即将死去。 如果所有小鱼都在horae死去，那所有鱼饵也将消失不见。 就在这时，其余19条小鱼玩家瞬间登陆horae，并摁下了「告别horae世界」的按钮。 「虚拟恋人伤害玩家，玩家决定与他共死」 而对应的五组鱼饵，在同一秒都接收到了这个讯号。 夏焰的血量，掉到了零。 二十个，选择了在horae结束生命，并从此销号。 mr.pris的面目狰狞，举着武器沖了过来，却瞬间碎成齑粉！ 「再见了，阿北。」 —— 夏焰腿一软，整个人向下一坠。 她身后的顾长庚瞬间用力将她抱住，不让她摔向地面。 她全身湿透，抖个不停。 「没事了夏焰，没事了……」他小心翼翼地将她打横抱起，额头与她相抵。 她发烧了。 「夏焰，夏焰……」他轻声唤着她，想将她的神志唤回来。 「长庚，我好冷……」她喘着气应着，「头快疼爆了……」 「我带你去医院，」他大跨步走出门，楼下候着的顾玥看见立马喊了一句：「医生的车在门口了！」 他们一行人上了车，医生马上开始给她做检查。 下一秒，夏焰开始流鼻血。 「她用脑过度，看来晶片的排异反应到了临界了，我们要快点了。」医生神情很严肃。 「夏焰，你挺住，我们很快到了！」顾长庚一直在她耳边轻唤，可是她仿佛已经听不见，昏死过去。 顾玥捂着嘴，别过脸去。 救护车的鸣笛声在马路上唿啸而过，飞驰向前。 —— 「好咯，你们满意了吧？」小螃蟹将双腿交叉叠在桌子上，眨巴眨巴眼睛，「我刚才帮你们黑进章尧上线的系统了，已经圈定他的位置，去抓人吧警察蜀黍！」 石头瞪了她一眼：「坐好！」 「嘁，好兇！」小螃蟹将腿放下，「我可不是为了做什么污点证人，我纯粹就是喜欢看到章尧『功亏一篑』！」 石头不理会她，起身准备出去。 「还有，就当我还她一个人情，」小螃蟹垂了一下眼，用气音小小声地说：「那个经常请吃饭的姐姐。」 石头眼角扫了她一眼，抬脚出去。 —— 车抵达医院，夏焰被抬上担架车。 许是被晃了一下，她闷哼一声，竟醒过来。 「夏焰……」顾长庚握着她的手，示意让护士先停下来，「你能听见我说话吗？我在你身边……」 「长庚，」她努力睁开眼，小小声地讲：「如果我有什么不测……」 「你别乱讲……」他打断她的话，「你会好起来，不会有事的。」 「我是说如果……你千万不要把我做进horae，你要在现实世界里好好生活，重新找女朋友……」 「好，如果你不在了，我就找十个八个女朋友……」他咬牙切齿地答应。 「呀……那你会很忙……」夏焰轻轻笑了一下。 「是，我会很忙，忙到完全不记得你。」他的眼泪飈出来。 「嗯，这就对了……」 「可是我不要这个如果，你给我好好活下去听见没？」他的额头抵着她的，眼泪滴在她眼角。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4页 「如果……这次好了……你带我去看星星好不好？」 「好！」 「我们开车去，要坐在车顶上看……看漫天星星……」 「好，坐在车顶！」 「我要一边看星星，一边跟你做……」她的泪也流出来。 「好，我答应你。」 「谁怂……谁是小狗……」 「我不怂，我都依你……」 医生跑过来，开始催促顾长庚。 他跟着护士飞奔着推起车来。 就在这时，不远处突然闪过一个人影，他拿着一个巨大的砖头飞扑而来！ 「都是你这死娘们儿！」 「砰——」 —— 夏焰睡了很久，很久。 她做了很长很长的梦。 她在一个绿色的灌木迷宫里走着，一边走，一边提着个篮子在摘剪花朵。 迷宫里开满了红艷艷的玫瑰，一朵一朵，摘下来放在篮子里。 她迈着轻盈的步伐向前走，一直走出了迷宫，提着一大篮的玫瑰。 然后看见前面，竟然是《千与千寻》的白龙和千寻。 白龙对千寻说：「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剩下的路你要自己走，不要回头。」 千寻点点头，竟对着夏焰招招手：「夏焰，我们走吧，不要回头。」 …… 天亮了，梦醒来。 夏焰眼前一片模煳，看不清楚。慢慢地，她听见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又有人唤着医生。 她的眼前渐渐清明，能看清人影。 是妈妈，还有林漫。 「夏焰，夏焰……」她们捂着嘴，眼里含泪，「你睡了整整两周啊，老天保佑，你终于醒了！」 她努力张了张嘴，声音嘶哑：「顾长庚呢……」 她看见妈妈低下头去，而林漫别过了脸。 而下一瞬，她的脑海里闪回了一个画面。 顾长庚拼了命护在她身前，不知为她挡了什么。 然后鲜血飞溅出来，烫在她的脸上。 原来，原来…… 竟不是白龙在对千寻说啊。 是顾长庚在对她说： 「夏焰，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剩下的路你要自己走，不要回头。」 第67章 -4】 章尧被逮捕的时候，已经处于半疯癫状态。ai疯狂对他的脑部进行数据输入，让他已经分不清现实和虚拟。 他没有办法接受这个结局，也没有办法接受夏焰以虚拟自杀的方式把模型毁了。 她不是一颗子弹，她是枚核弹。 他一直在叫：「我才是这个世界的王，我才是！」 他在看守所屡屡被投诉，说这个疯子真的太吵了，能不能扔去精神病院。 阿k和杜博士一行人也逐一被抓起来，那位王总还在逃，警方仍在追捕。 horae项目暂时停服，对外宣称是模型调整。一大群玩家每日在官博下嗷嗷待哺，期待尽快重启。 但小助理一直的回覆是：「谢谢大家对星球的厚爱，请大家多多关注自己的生活，好好爱身边的人哦，么么哒~」 夏焰醒了后，恢復得尚算可以。她申请了停薪休假，一休就是两个月。 幸而只是半侵入式，电极植入在颅内大脑皮层之外，安全系数相对较高，但毕竟一块晶片放在脑里三年，排异反应已经到了临界，医生说前半年要观察频繁一点，让她多回来复查。 她很听话，每两周便回来检查一次，上网查各种指标的意思，小心翼翼地做笔记。 米迭那边的心理谘询也没有停，夏焰坚持每周都会去找她聊一次，该说就说该哭就哭，该吃药就吃药。米迭笑说，真是个让人省心的好学生。 她渐渐不再头疼，也没有了过往莫名其妙的多愁善感，梦也不怎么做了，常常一觉睡到天亮。 然后突然间，不爱喝酒了。 老林有时撩她：「妹子啊，我这进了瓶不错的有欢伯，要不要过来开？」 她笑着回覆：「不了，没兴趣。」 按时吃饭，按时吃药，按时睡觉，还办了个健身年卡，过着规律的生活。 就这样过了两个月。 这两个月里，她最常做的事情是一个人坐在地上砌乐高，一块一块平地而起。当特别专注去做一件事的时候，常常能忘却晨昏，不觉困饿，也没有悲喜。她沉溺在一个又一个高楼大厦名城古堡的建造中，有时砌不下去了，便大字型在地板上躺会儿，感觉自己已经燃烧殆尽，过去的一切不过是浮生若影，黄粱一梦。 然后起来再战。 其实，一个个基建方块和零件在，再怎么散落一地杂乱无章，耐心往上搭起来就好，只不过需要一些时间，需要一些韧性。 可是如果房子里没有人。 如果他已经走出了她的人生。 这一切是不是还会有意义？ 她仿佛听见那一刻在游戏里，他在她身后说：「夏焰，就是现在。」 就是，现在。 她咬咬牙，决定一切从头再来。 夏焰约了zeta董事委员会，提交了自己的方案。 她希望能重启这个项目。 董事会对horae和horae-x过去的规划还是很感兴趣的，然而zeta目前千疮百孔，不仅没有了ceo，这个项目也没有了投资方，开发团队的核心骨干也散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5页 「各位老闆，我们不认为整个团队仅仅是为了ceo的指令而工作，创新事业部是一个很有主见也很有魄力的团队，这点我相信你们也是可以看得见的。技术研发这边已经在招人了，我们也希望向总部申请从其他事业部里调兵遣将过去。至于投资方……」 夏焰顿了一下，继续说：「我联繫了一位资方，他从horae初建阶段便非常关注这个项目，也来跟我们洽谈过并且实地体验过demo。只不过当初他对技术团队有点不太信任，并且他认为我们推进得太快步子迈得太大，很担心人工智慧会走偏，进而当时放弃了投资。」 「是那位……李总？」 「没错，就是他。」夏焰点点头。 夏焰又一次找到了他，并且给他做了更加详尽的介绍和公测数据汇报。 「他愿意进行下一阶段的评估审核，但也希望zeta对团队组建能尽快给出一个方案。毕竟对于投资方而言，投项目其实就是投团队。」 「他有什么要求吗？」 「李总认为要有一个非常强大的人工智慧团队作为合作伙伴，所以他希望对方是sr studio。」 sr studio，就是李总曾经质疑过没有在行业内有什么商业案例的，顾长庚的工作室。 而如今，他被说服了。 「那现在的难点是？」董事会似乎被夏焰打动了，想看看她怎么推进。 「如果老闆们觉得没问题，我会重建项目组团队，以及……我会尽快见见sr studio的人，」夏焰没来由哽咽了一下，又很快调整过来，一字一顿地说：「毕竟，也许人家并不愿意跟我们继续合作。」 「ok，尽快启动吧。」 夏焰抱着笔记本电脑走回自己办公室，大冬天的暖气开得十足，竟走得一路汗涔涔。 她一推门，突然「嘭」地一声礼花散落，一屋子人在鼓掌。 「老大，」欧阳辰递过一束花，眼睛亮晶晶，「欢迎回来！」 她的办公室内，全是花海。 独独没有红玫瑰。 林漫、欧阳辰、光子、小p……没有了很多人，但还有很多人在。 这就够了。 「明天，我去会一会sr studio。」 顾长庚，你叫我不要回头。 你看，我是不是做得很好。 第二天，大寒。 天下起雨来，淅淅沥沥。南方的冬天若是下雨，那是真的冷得入骨。 夏焰早上出来穿少了，冻得鼻子通红，瑟瑟发抖。 她在车上对着化妆镜整理着仪容，觉得脸色不够好，眼线好像有点重，唇色也不是特别斩男。 嘆了口气，解开羊毛围巾重新绑，静电却「滋啦」一下，头髮炸开。 她蹙了蹙眉，还是把马尾高高扎起来。 在后座的李总笑了笑：「夏总监是不是有点紧张啊？」 她耸耸肩，不说话。 车停在别墅门口，雨滴滴答答打在伞布上，就像落在心里一样。 门打开，一个机器人缓缓地挪过来。 「两位好，外面雨大赶紧进来。」它的像素笑脸对着夏焰，然后圆熘熘的身体引领她进屋，「您可以叫我gxy，我可以知道您的名字吗，女士？」 「夏焰，你不要用『您』，这位是李总。」 「好的，夏焰，你想喝点什么吗？咖啡、气泡水、温开水？」 「热拿铁，李总要热茶。谢谢你，gxy。」 机器人慢慢地挪动身体离开。 青石板上有着浅浅的投影： 莎士比亚最讨厌下雨了，雨滴会戳破它的泡泡。 孔明最近很挑食，蟋蟀都不吃，这孩子真是越来越难带。 真好看最近都不讲话了，可能到了叛逆期。 夏焰瞥了一眼，轻轻扯了扯大衣的衣摆，将雨滴抖落。 这时，涂陡和顾玥从屋内走出来，对着李总欠身一笑：「李总来得好早。」 「是，本来想着下雨会塞车，没想到一路上还挺顺的。」李总看看他俩，由衷地说了一句：「我当时对你们，是真的有点看走眼。」 涂陡笑笑，鲜有地穿了衬衣和皮鞋，他接过gxy端来的热茶递过去：「有些事情，的确是要经歷一些时间。」 说罢，他看了一眼夏焰。 大家在客厅围着圆桌落座，涂陡又起身带有歉意地说：「我们非常想跟两位谈合作，但最终的决策还是要我们老大来做。他的作息有点……我去里面看看他起来没有……」 夏焰看了眼手机，才九点半。 他们的确来得早了些。 「诶，出来了。」顾玥低声说了一句，然后起身向着夏焰身后的人做介绍：「这是龙腾投资的李总，他们刚到。」 夏焰的心狂跳，跟着李总慢慢站起来。 一双修长的手从旁伸过来，黑色毛衣的袖口里隐隐露出紫檀佛珠手串。他站在她的身侧，向着前方一颔首：「你好我是mars，抱歉，久等了。」 夏焰侧过身，抬睫看着他。他眼神正正对着她，眉宇疏离而清冷，茶褐色的瞳孔里没有一丝波澜： 「你好，怎么称唿？」 第68章 -5】 【今天第一更】 三方面谈出奇顺利。 顾长庚提的很多顾虑以及要求，夏焰都一一解答和满足。 她心里在想：顾长庚你问的问题跟当初都一样，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6页 除了，不记得她。 「接下来顾玥会作为商务跟大家对接合同事宜，除此以外，因为之前ai部分是贵司另外的团队做的，我们需要看一看实际代码以评估一下接手的难度，尽快给你们答覆。」他很认真地解释着。 夏焰点点头，然后跟涂陡对了一下眼神。 不用评估了，就是你们自己做的，没有接手难度。 李总谈下来也觉得很兴奋，但他还是保持冷静地对大家说：「我们这个项目，切忌操之过急。虽然前途无量，但也许成败有时就在一念之差，切不可跑偏了。」 大家点头称是。 李总看了看表，起身说要赶飞机。 大家把他送走后，夏焰突然转身对顾长庚说：「中午一起吃个饭吧。」 他愣了一下，一时想不到拒绝的理由，便点点头，继而看向涂陡。 涂陡别过脸去，摆摆手：「诶我中午约了人吃小龙虾！」 顾长庚挑了挑眉：「冬天是吃小龙虾的季节吗？」 涂陡高声辩道：「诶这你就不知道了，本地就是有些小龙虾喜欢长在冬天，又肥又美还有虾膏！」 顾长庚又看向顾玥，谁知道妹妹也不给面子，低头看着手机答：「噢，我要给石仔补习功课，他明天期末考。」 「大白天的补什么功课，他不是在上学吗？」 「晚上补，我要……抓紧备课，四年级很难的。」顾玥面不改色。 夏焰绕到顾长庚跟前，循着他的目光去锁住他的眼神：「你请客，我挑地方，走吗？」 他有点不习惯她的主动，稍稍往后退了一下，然后抬手指了指后面：「你稍等，我去拿车钥匙。」 夏焰点点头，乖乖在原地等着。 过了好一会，她跟在双手插裤袋的顾长庚身后出门，留下涂陡和顾玥你眼看我眼。 「我靠……我这一把年纪的，」涂陡摸着心脏嗷嗷叫，「虐死我算了。」 顾玥笑笑：「土豆哥你又闻到什么味道？」 涂陡摇摇头：「我已嗅觉失灵。话说这夏焰，真是不容易……」 顾玥抬头看了看外头，天已停雨，屋檐处的雨水滴滴答答地落在水坑里。 夏焰在医院里躺了两周，顾长庚也躺了两周。 醒来后，他的记忆停在了horae项目之前。 也就是说，他把跟horae相关的所有人都忘了，包括夏焰。 李医生说那一下出手极重，他也算是捡回一条命。 失忆也许是短期的，也许是一辈子。为了不要让他出现认知错乱，他建议将这段时间相关的信息都删了，而且确保他跟夏焰身体都基本恢復之后，再尝试见面。 于是在顾长庚躺在医院那段时间，大家跟他说他倒了大霉，走在路上被一个神经病拿酒瓶爆了头。 然后涂陡把他工作用的笔记本藏好，手机、电脑里的资料备了份，做了删除。 就连gxy，也备份之后重置到认识夏焰以前。 夏焰倒是坚强，说只要人在就好。 顾长庚，我要把你追回来。 不，我要你把我追回来。 桥底的煲仔饭餐馆，一群外卖小哥在等打包。 夏焰在低头看菜牌，一边心里想着话题。 「这家的腊味三宝饭是镇店煲仔饭，」顾长庚在一旁提醒着。 她笑笑，便不再看菜牌：「好啊，那就腊味三宝饭，加多多香菜，要一碟花生，一瓶维他奶。」 他愣了一下，他也喜欢加香菜。 点好菜，夏焰还没找到话题，看着他一脸漠然的样子，心里有点着急。 她突然觉得，其实他们在一起的日子里，都没有好好谈过恋爱。恋人间循序渐进该做的事他们好像都没怎么做过，例如牵手逛街、去轧马路吃好吃的、一起去看星星看月亮，去游山玩水…… 连唯一一次看电影，看的还是动画片。 可是除了这些，好像别的该做不该做的也做了，还差点生死白头，上了他家户口本。 什么嘛，真是亏大了。 「对了，」他突然开口，「我记得之前见过你。」 「啊？」她惊得差点打翻水，「在……哪里……」 「在一个小酒馆，我回去寻东西。不过你可能不记得了，你当时好像喝醉了。」 夏焰鼻子一酸：「那你记得我穿什么衣服、带着什么样的手提包吗？」 「淡黄色连衣裙，褐色小牛皮高跟鞋，深绿撞浅褐色的菱格马鞍包。」他认真地回想，又解释道：「我不是故意记的，我从小有超忆症，看过的事没有什么能忘得掉。」 夏焰垂眉苦笑：话也别说这么满。 「那……你记得小酒馆的电话吗？」 他摇摇头：「这个没见过。」 原来，他的记忆停在了那一天，而再之后他们去小酒馆的事，他已经不记得了。 不记得山葵酱蘸酱油，不记得30秒的elevator pitch，不记得那个「嫣」。 「那天是几月几日啊？」 「去年7月8日，」他顿了一下，又问：「你是遇到什么事吗，这么晚一个人去喝酒？」 话一出口却觉得有点不妥，他们也没有熟络到可以说这些的地步。 可是很奇怪，他就是好奇了。 夏焰摇摇头，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看着他的眼睛说：「我现在都不喝酒了，我有好好自己做饭不吃外卖、睡觉的时候睡不那么高的枕头、听asmr入睡、少看手机多运动，也不说不吉利的话了，希望可以活得久一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7页 我要活久一点，是你告诉我的，我的好日子还在后头。 顾长庚怔住了，为什么这些话听在耳里，他的脑海里出现的却是要回答「这就对了」。 上菜了。 「呀，好多香菜，好满足。」夏焰的眼睛闪着光，黑白分明。 「是呀，好多香菜。」他也觉得好满足。 两人低头吃去，再没有多说一句话。 中间夏焰起身去洗手间，手机没拿直接放在桌面上。屏幕亮着，也没贴防窥膜，就这么大喇喇地搁在他跟前。 顾长庚无意间看到她的豆瓣app开着，帐号名是「火星上的红玫瑰」。 想要伸手去把屏幕摁熄，却见一张生气的表情包配图下写着一句动态： 「这个vendor气死我了，居然说只做死人生意，哼╭(╯^╰)╮」 他觉得有点好笑，是哪个vendor这么嚣张。 见她走回来，便起身去柜檯结帐。 「两个三宝饭加香菜，两碟花生，两瓶热维他。」老闆娘嘟嘟嘟摁着收银机，一边咧着嘴笑笑：「女朋友追到了啊？」 「啊？」他没反应过来。 老闆娘向着远处努努嘴，见他一脸茫然的样子，睥了他一眼：「不是吧后生仔，还没追到啊？努努力好吗……约个电影，吃个饭，送把花，很快就拖拖手仔，然后再开车去山顶看看日落，亲亲小嘴，就定下来了啊！」 「不是……」顾长庚一时不知如何解释，尴尬得脸开始发热，「老闆娘多少钱啊？」 「不是什么不是！太拖拉了你，小心女仔被追走……来，扫码吧。」 他赶紧举起手机扫，还不忘说了句「谢谢，煲仔饭很好吃」，急急脚往回走。 却见夏焰托着腮，一个人坐在座位上望着门外发呆。 他停住脚步，远远地看着。 这个情景，他好像在什么时候见过…… 走出门外，顾长庚刚准备掏车钥匙，突然远处飞驰而来一辆外卖电单车，他想都不想迅速伸手拉了一把旁边的人，转身挡住地面飞溅而起的污水：「夏焰你小心……」 她被他挡在身前，那泥水溅了他一脚。 「谢……谢谢啊。」她离他极近，几乎能听见心跳，仰着头，眼睛像水洗过的黑玛瑙。 「不客气……」顾长庚松开她的手腕，突然心脏漏跳了一拍。 连忙走上前为她打开副驾驶的门，她坐进去，侧头对他笑笑。 笃笃，又漏跳一拍。 他完全不可置信自己怎么了，绕到车头打开车门坐进驾驶位，绑好安全带，扭头不由自主说了一句：「我送你回家。」 等等。 夏焰也愣了一下：「我……我回公司。」 「好……我送你回公司。」 不对。 在他拉住她手腕的那一刻，在他为她开车门的那一刻，在他坐进驾驶舱扭头对她说话的那一刻…… 他莫名其妙的，对她有肌肉记忆。 他为什么会突然觉得，这些事情好像什么时候做过。而他还有好多好多事没有做，一长串的事情。 顾长庚送完夏焰，自己开车回工作室。 车停下，他却没有下来，一个人呆坐在驾驶位。 他的好奇心像一根毛线勾针，勾着他全身的神经，一下一下，勾得那一根根琴弦发出颤音，心里极痒。 他忍不住下载了豆瓣app，去搜那个帐号：火星上的红玫瑰。 帐号是两个月前才註册的，她没有关注任何人，仿佛当这里是树洞。 「吶，被我捡到了，略略略(?????)」 「这个vendor气死我了，居然说只做死人生意，哼╭(╯^╰)╮」 「这个人，真的好凡哦(ˉ▽￣～)」 「吓死我了，还不给我吃饭o(╥﹏╥)o」 「看在送我去医院份上，扯平吧-へ-」 「见到初二了，谢谢￣w￣=」 「怎么这么菜┓(′?`)┏」 「吃了个榴槤？·_·?」 「看，这题不会了吧o′口`o」 …… 动态是几天发一条，已经发了二十多条。这种没头没尾的自言自语配上颜文字，竟有点可爱。 他看完最后一条，退出摁熄屏幕，却发现黑色屏幕里映着的自己，竟然在笑。 怎么回事。 揉了揉太阳穴下车，刚走进院子就看见顾玥在餵鸟。他突然好奇问：「对了，这只鸟是从哪儿来的？」 顾玥愣了一下。 是的，他们当时忘了还有只「真好看」。 「那个……」她开始胡诌，「它自己飞过来的，就是你住院的时候，我看它挺可爱，就留下了……」 顾玥心想：你不是想把它扔了吧？ 「你起的名啊？有点难听……」顾长庚随口说了一句，转身上楼。 留下翻着白眼的顾玥，心里骂着：老顾你这个白痴。 第69章 -6】 【今天第二更，别忘了前面还有】 项目一旦开始，一伙人便没日没夜整天窝在一起。 顾长庚也是觉得奇了怪了，明明不是才启动合作，怎么zeta的人来到他家像回到自己家似的熟络。哪里是卫生间、哪里是冰箱、哪里可以沖咖啡……工作累了直接就插上switch打起来，要么连上麦克风就开始唱…… 他也觉得自己很神奇，竟然没有恼，仿佛很习惯这种场景很久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8页 莫名其妙。 「我觉得哈，之前的游戏剧本里太聚焦两个人卿卿我我，其实除了考验默契和打怪能力，应该还要有两人一起在游戏里经营生活，要更接地气一点……」夏焰用笔点着屏幕跟大家商量。 「有道理，例如两个人开个店……」欧阳辰接话，偷看了一眼林漫。 「一起去车尾箱夜市摆个摊儿……」林漫也说，却眼不斜视。 「一起打个羽毛球比赛？」小p也出谋划策，却不察觉现场暗涌。 「一起写ppt！」夏焰咬牙切齿地锤桌子。 「噗——」涂陡一口水喷出来，「夏焰你魔怔了啊……」 他一转头看着一旁的顾长庚，突然一愣：「老顾你笑啥？」 顾长庚反应过来，收了收表情：「我哪有……」 「哇……你笑得嘴都咧到耳朵了还说没笑？！」涂陡撞了一下他的手肘。 顾长庚不自在地摸了一下鼻子，然后说：「我就是觉得，夏焰说得挺对的。」 他跟她对视了一眼，连忙扭过头去，起身说：「外卖到了，我去拿一下。」 欧阳辰也起身：「啊呀大家歇会儿吧，我们打会儿游戏……」 于是众人乌拉一下鸟兽散。 涂陡在一旁看着那远远的修长身影，摇了摇头：「啧啧啧，我闻到了暧昧的酸臭味。」 夏焰踢了他一脚。 「不过我也是佩服你，感觉你没有什么时间在难过，好像很快就投入到工作状态了。」他由衷地佩服她。 「不然呢？我难道一门心思都在他身上，每天哭哭唧唧的什么都不做吗？这种自我感动的事，连个观众都不会有。」她笑笑，合起电脑，「那样哪天他恢復记忆了，也会笑我的，这样没出息。」 爱情应该是让两个人都变得更好不是吗？ 我既想你能记起我，我也更希望自己能记得，自己想成为怎样的人。 我是我自己的。 顾长庚觉得，horae之前那个团队做的ai模型堪称完美。不仅代码写得漂亮，逻辑严谨，重点是连伦理守则的遵守都挑不出什么毛病，而且无论是horae还是horae-x在测试期间数据也很好。 他很好奇地问夏焰，这个团队明明做得很好啊，他们为什么要另外找sr studio接手？虽然接起来是很顺畅，但完全没必要换团队啊。 夏焰垂下眉，喏喏地说：「因为之前那个团队的负责人突然撂挑子不干了。」 「啊？」顾长庚点点头恍然大悟，有点同情地说：「真的好没契约精神。」 「嗯，」夏焰看着他说：「好没契约精神呢。」 「但真的好巧，你们在horae-x里测试的几个对象，有两个人我是认识的，之前也没听他们提起过加入了这样一个项目。」顾长庚有点疑惑。 「有签保密协议的嘛……」夏焰吐吐舌头，再说下去真怕自己露馅，「所以你说……有些事是不是命中注定？」 「怎么又扯到玄学上来了……」他忍不住笑笑，手不由自主将她脸旁一小撮头髮拨到耳后。 等一下！ 他自己怔住了，夏焰也怔住了。 顾长庚心里暗骂一句：shit，肌肉记忆为什么又来了。 「那个，你头髮进嘴巴里了，我有强迫症……」他目光闪烁。 「哦，谢谢，」夏焰别过头，手托着腮，掌心遮住微翘的嘴角。 心里在放礼花，嘭嘭，嘭嘭。 看吧顾长庚，有些事真的是命中注定。 顾长庚真的没能想明白，他的肌肉记忆是怎么来的。 他开始逃避跟夏焰待在同一个空间，也不想跟她有任何私下的单独接触。 可是她真的像太阳每天会升起那样适时出现在他面前，那阳光无孔不入，只要有一点点缝隙她就能钻进来，将他的心填满。 顾长庚，我们今天点螺蛳粉好不好。 顾长庚，咖啡机好像打不了奶泡你过来看看。 顾长庚，如果这样你们能做吗。 顾长庚，顾长庚…… 在周而復始的捉迷藏游戏里，他总是败下阵来，然后被她灼灼的目光烫到，仿佛在说：喏，捉到你了。 而被捉住的人，有时干脆放任自己的情绪蔓延全身，常常忍不住在笑，忍不住看她，忍不住好想伸手去揉一下她的发顶。 莫名觉得她像一只什么动物。 对了，豹子。 一只会炸毛、会据理力争、会全情投入、又会发光的豹子。 而他每天仍忍不住偷偷上去看「火星上的红玫瑰」更新动态，有时两三天不更，他反而有点不习惯。 「什么老土的神话，公主太没用了整天要人救<(￣﹌￣)>」 「嗯，完美配合(′▽`)?」 「被套路去吃饭了，不过好吃的o(-▽-)d」 「啊啊啊安全带，你是故意的(⊙▽⊙)」 …… 顾长庚越来越好奇，她写的动态源于什么？是段子吗，还是工作和生活？怎么这些天他们朝夕相处，却找不出在动态里交集的地方。她仿佛还有一个平行世界的生活在过，而她屡屡提及的「这个人」、「你」、又或者完全没有出现主语却牵动着她喜怒哀乐的那个人，又是谁呢？ 而他发现自己，越来越不对劲。 这种感觉，让他莫名心痒难耐又惴惴不安。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9页 觉得自己越来越像个变态。 很快，便是过年。 大年初二时，涂陡约他们几个不回老家的一起吃火锅。石头和石仔也来了，大家围在一起。 夏焰却鲜有地沉默，一个人坐在池塘边看莎士比亚吐泡泡。 林漫知道，她在想初二。 这时，石仔突然走到她身边，轻轻的碰了一下她：「姐姐，它在跟你说再见吶……」 夏焰惊诧地看着他，顺着他的眼光落在了自己的脚边，然后慢慢地蹲下去。 终于，该告别的还是要告别。 她伸出手去，在半空中轻轻地挠了挠，仿佛在挠它毛茸茸的下巴。 「初二，我会好好的，你放心吧……」她蹲在地上，喉头哽咽，却很快用手背擦着眼角的泪花，笑笑说：「你真的是全世界、全银河系、全宇宙……最最盖世无双、天下无敌的……导盲犬。」 顾长庚远远地看着她蹲在地上，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忍不住问林漫她怎么了。 林漫说：「她在跟她死去的狗狗告别。」 整个下午，夏焰都很安静，不混在人堆里，只自己待着。 顾长庚忍不住走过去，拉了把椅子坐在她身边。 「你如果想，我可以帮你做一只在游戏里。」 夏焰忍了好久的泪，再一次飙了出来。 她不吭声，默默地看着他。 顾长庚，你做过一只的，你记得吗？ 而那一只带着你满满的爱与勇气，已经在那个世界消失了。 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初二了，无论是再怎么做一只，十只，一百只……它都不是当初的初二了。 「不用了，」她摇摇头，「你知道吗，在过去大半年里我学会了一件很重要的事，虚拟世界是没有办法代替现实世界的，有很多现实中的问题我们必须在现实世界里勇敢面对和解决，逃避没有用。生与死，这就是人类永恆的课题。」 顾长庚点点头：「可是你很难过。」 他后半句没有说出来。 我看不得你难过。 「人类的事，将它还给人类吧。」她用袖子把眼泪擦干，鼻头红红的。 「这句话说得真好。」顾长庚看着她的眼睛。 她笑了：「是啊，谁说的呢，说得真好。」 一行人傍晚离开后，顾长庚开始收拾家里。 收拾完泡了一壶茶，又习惯性打开她的动态。果然，她今晚更新了一条。 「你是不是只会一招，就是给我饭吃>_<」 这句话出现在今天，真的好奇怪。 这很明显跟今天一点关系都没有吧……难道她傍晚回去了，还有人给她送饭吗？ 顾长庚莫名有点烦躁。 却一划拉，发现她居然又更了一条。 「说好的to-do-list，半天都没见着╭(╯^╰)╮」 这又是啥意思啊……他真是挠破头都想不明白。 然而接下来这一周，这种糟糕的感觉随着夏焰动态的发布而愈演愈烈。 「「很好吃」好可爱，原谅你带我去看动画片吧(★w★)」 「在吃爆炸糖时，你到底在想什么(￣3￣)a」 「为什么会想起节气歌啊o(*////▽////*)q」 …… 整个过年，顾长庚都像在热锅上煎熬的蚂蚁。这个「你」出现得越来越频繁，仿佛就住在夏焰家。 可是偏偏是过年，zeta这边大家都停止工作了，连面都见不着。 而让他最后一根神经被毛线钩针勾断的，是大年初七一早，他看到的那一条： 「嗯，昨晚我梦见你了?(????w????)?」 他忍不了了。 他决定去找她。 开车开到楼下的时候，他才惊觉：不对，为什么他会知道她家住哪儿。 这一个多月以来，他从来没有过任何时候，会知道这个信息。 「夏焰，我在你家楼下，你能下来一会儿吗？」他给她发微信。 然而在她真的下来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却后悔了。 「咳咳，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她脸色绯红，声音沙哑，带着浓浓的鼻音，硕大的羽绒服下是厚厚的法兰绒睡衣。 「你是……生病了吗？」 「嗯，有点感冒发烧。」 他想说的话却一下子熄了火，此刻只觉得自己欠考虑了。 「没什么，刚好经过，我送你上楼吧，你别再着凉了。」 他将她送上楼，立在她门前。 她定定地看了他一眼，开始转过身去掏钥匙：「如果没事我进去咯……」 「夏焰……」他在她身后很小声地唤了一句。 这两个字此刻从他嘴里说出来，却全然带着与平日完全不一样的情愫，如同那过去无数个含情的瞬间，他也是这样唤她。 夏焰没有转身，指尖在抖：「嗯？」 「我早上看了你的动态……抱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一直在看，但我也解释不了我此时此刻站在这里，是要做什么……」 她转过身来，咬着唇看他。 那天在煲仔饭餐馆，是她故意开着手机留在他面前的，她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能看到，看到了是不是真的会继续看下去。 她就是赌一把，他对她是好奇的。 「所以呢？」她扬了扬头。 「我能问问，你梦见谁了吗？」他走前一步，豁出去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0页 她背抵着门，与他对视：「你觉得呢？」 他心里突然像被撒了一把珠子，上上下下乱跳一通，每一颗珠子都在哒哒哒跳跃着，欢叫着。 你啊，你啊。 他再上前一步，她便没在他的阴影之下：「你梦见我，跟我梦见你一样吗？」 可是下一瞬他又摇摇头：「不对，那之前的动态又是写给谁的呢？」 …… 你跟谁去系安全带。 你跟谁去看动画片。 你跟谁去吃爆炸糖。 …… 「顾长庚你个白痴……」她快要笑出泪来，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你真的好爱跟自己比……」 他蹙着眉，听不明白。 「那些……我晚点再跟你解释，」她抬了抬头，鼻尖快要触到他的下巴，「所以你现在专程过来，是要跟我说什么吗？」 「夏焰，我觉得我好像……喜欢上你了……」他缴械投降，鼻息拂过她的额发，「我能不能……」 话说一半，却停住了。 「能。」 她的黑睫渐渐垂下去。 而他终是倾身下去，吻下去。 这个吻，完全不需要任何肌肉记忆。 如同春雨砸向大地，干涸的泥土被浸润，沉睡了一冬的种子瞬间破土，它用力地向天空伸出嫩绿的枝桠，一片片青翠奔涌而出，在攀爬至顶端的剎那鼓出娇羞待放的花蕾，在漫天星河的交错光影里如烈焰般瞬间绽开。 是，红玫瑰啊。 「等……等一下……」夏焰低喘着推开顾长庚，她用手肘抵着他胸膛，喏喏地说：「你不能每次都这样……」 「都……哪样？」 「你……你自己回去想，」她气得直跺脚，鼻音厚重得每一个字听起来都是娇嗔，「今天不算数的……等你找回你的to-do-list再说！」 没等他反应过来，夏焰转身抽出钥匙，迅速开门进去。 「嘭」。门在他面前关上了。 顾长庚摸了摸被隔空震麻的鼻尖，有点茫然。 可是下一瞬，又忍不住笑了笑。 亲到了耶。 有点开心。 回到自己家，刚一坐下就打了个喷嚏。 啊，好像被传染了。 顾长庚起身去接热水，心里却一直来来回回在想：到底什么是to-do-list啊…… 「真好看」站在客厅的架子上，歪着头对着他「唧唧咕」两下。 他抬起头来，觉得今天的鸟儿好像格外顺眼。 「是不是饿了？」 放下杯子，他在盒子里抓了一把葵瓜子，轻唤了一声：「真好看。」 鸟儿别过脸去，没理他。 他笑了笑，不由自主打了个响指：「真好看？」 下一秒，那鹦鹉竟转过身来，正正对着他，乌黑的小眼睛滴熘熘地转了转。 他只觉得有趣，又打了个响指：「真好看！」 突然，那蓝绿色的鸟儿竟一下子扑腾起翅膀来，张着嘴巴将捂了一个冬天的话用力地高喊出来： 「真好看！真好看！夏焰你真好看！」 哗啦啦…… 顾长庚手里的葵瓜子全数洒在地上。 什么…… 而那鸟儿的声音却像开了闸的洪水，一波接一波，不管不顾地在客厅里奔腾而出，用力地撞进他的心里！ …… 「饿不饿？夏焰，你饿不饿？」 「渴不渴？夏焰，你渴不渴？」 「疼不疼，夏焰，你疼不疼？」 …… 那席捲而来的水流瞬间将他没顶，而他仿佛在无数个乱窜的气泡里，看见那一幕幕清晰的过往。 …… 那个嚣张的vendor，是他。 那个凡尔赛到不行的人，是他。 那个不给夏焰吃饭的人，是他。 那个抱起她去医院的人，是他。 那个五天不眠不休做了一只初二的人，是他。 那个打游戏很菜的人，是他。 那个给夏焰解安全带却不放手的人，是他。 那个带夏焰去看动画片的人，是他。 那个跟夏焰一起吃爆炸糖却嘴硬的人，是他。 那个出现在夏焰梦境里的人，是他。 …… 还有，那个to-do-list，有满满当当的三十多条。 为她唱一首歌 为她煮一顿饭 陪她喝酒 非常郑重地告白 送一条项鍊 送一束红玫瑰 一起去游乐园坐摩天轮 一起去海边放烟花 …… 还有，他们经歷过的所有事，有甜蜜相拥、有马路狂飙、有勾指相伴、有并肩作战、有生死一瞬。 …… 顾长庚的太阳穴突突地疼，他缓缓地走到鹦鹉面前，微微颤抖着抬手抚了抚它的脑袋。 「原来你的名字……是我起的啊。」 那鸟儿脖子一伸，用尽全身力气把最后一句话喊完： 「我爱你，夏焰，我爱你！」 顾长庚，你真的是一个，大白痴。 第70章 -7】 【今日第三更，别忘了前面还有】 夏焰回去昏睡了一晚，醒来后竟神清气爽。 烧退了，鼻子也通了，饿得肚子咕咕叫。她起身洗漱，然后开始煮麦片吃。 这时，手机里显示有一条微信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1页 「顾长庚：醒了吗？」 她咬着吐司小小地哼了一声，回道：「醒了。」 「顾长庚：有新的功能叠代，要来验收吗，夏总监？」 夏焰挑了挑眉，心想又要搞什么：「我是个病人，现在十分虚弱……」 顾长庚在那头滞了一下，心想要么算了，等她病好了再说。 可是下一秒，又收到她的回覆。 「夏焰：但工作真的挺重要的，如果有人愿意过来接我……」 「顾长庚：我来。三十分钟后到，可以吗？」 「夏焰：不可以。一小时后……」 顾长庚笑笑，回復「好」。 一个小时后，她裹着厚厚的羽绒服和围巾坐进他的副驾驶位，拆手套的瞬间，他已经熟络地帮她拉过安全带系好，鼻息拂过她的发梢。 夏焰愣了一下。 「开了暖气，你可以摘掉围巾了。」他开始打方向盘，嗓音有点哑。 「你是……感冒了吗？」她侧头看了他一眼。 「对啊，被传染了。」他看着后视镜，对着下一瞬别过脸去的她笑了笑。 就算是感冒了，还是心情很好。 走进院子里的时候，gxy圆圆的身子迎上来，递给她一双毛茸茸的拖鞋：「夏焰夏焰，外头是不是很冷，你快进来！」 夏焰接过说谢谢，觉得今天的gxy热情得有点浮夸。 「mars，设备已经备好在二楼房间里咯，你还需要点什么吗？」gxy的像素表情咧开了嘴。 「不用了，谢谢，你去休息吧。」顾长庚对它点点头，带夏焰上楼。 「mars，有没有什么要买的？」 顾长庚脚下一个踉跄：「没有……你快走。」 夏焰听见了，狐疑地看了一眼gxy，却见它飞快地挪走了。 不太对劲。 夏焰换好衣服和设备走进熟悉的体验室，赤脚踩在地毯上，那柔软的触觉似乎在提醒着她，她又要再度走进游戏里了。 以全新的身份。 「好了吗？」顾长庚站在门口，屋外的光照进来，「我要关门咯。」 「嗯，」夏焰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好了。」 门「咔哒」一声关上，屋内一片漆黑。 夏焰微微睁眼，脚下泛起淡黄色的涟漪，一圈一圈，像水波一样漾出去。 黑夜消失，午后明媚。 她独自走在一条林荫小道上，两旁繁密的树枝交织成翠绿的天幕，风吹过，沙沙作响。 远处响起低低的吟唱，一声一声，像乘着风似的由远而近，又将她包裹住，引领她不断向前走。 past lives couldnt ever hold me down 往日的生活早已无法压抑我 lost love is sweeter when its finally found 失而復得的爱情才更甜蜜 ive got the strangest feelin 我有种奇妙的感觉 this isnt our first time around 这并不是第一次 past lives couldnt evere between us 过去的生活再也无法阻碍我们 sometimes the dreamers finally wake up 有时醉生梦死的人们最终清醒 dont wake me,im not dreamin 我没有在幻想不要唤醒我 …… 路的尽头，好像有一个彩色的玻璃小房子。 夏焰看不真切，加快步伐走上前去：是magic dessert吗？ 当她走上前去时，不由得停下脚步，抱着手臂对着前面笑。 是magic dessert没错，可是里面站着的却不是温柔的甜品师river，而是顾长庚。 「今天变身甜品师了？」她歪了歪头，等着看他要做什么。 「嗯，今天river休假，」他倒是认真地点点头，「我来代班。」 见她一路抿嘴笑，眼角微微翘成小钩子。他便又说：「这位客人，你要一份magic dessert吗？」 「那我就来勉为其难地做一下uatuser eptance testing:用户验收测试，验收一下你的代班技能，」夏焰噙着笑，点点头说：「来吧。」 他似乎有点紧张，愣怔了一两秒，才想起来递过去一块心型许愿牌：「请许个愿望，然后签下你的名字。」 她接过来，虔诚地双手合十，然后在上面签上名字：夏焰。 而顾长庚自己也拿了一块许愿牌，同样闭着眼双手合十许愿，然后签名：顾长庚。 接着，他将两块许愿牌绑在五彩的玻璃墙上，从身后拿出来一个冰蓝色的水晶碗：「抽一个吧。」 夏焰从里面选了一颗淡紫色的小珠，放在他的掌心。 而他也同样地挑了一颗，放在掌心。 两颗圆润的珠子触碰在一起，如同水珠一样相融成一颗大珠。而他对着掌心轻轻地吹了一口气，珠子缓缓升起，渐渐幻变成一朵同样大小的带光玫瑰，下方出现了一个银色光圈，在阳光和绚丽斑斓的彩色玻璃反射映衬下，闪烁出耀眼夺目的光芒。 这是一枚，玫瑰戒指糖果。 「顾长庚，你……」夏焰一时愣住了，心开始狂跳。 「不是现在，」他却定定地看住她，非常郑重地说，「我要求婚的话，一定是在现实世界里。」 他将戒指递过去，放在她的掌心：「我跟你的愿望是一样的。」 我希望，我们永远在一起。 「我觉得你说得很对，两个人在一起除了每天卿卿我我、腻腻歪歪，应该还要一同经营生活，一起共同成长，彼此成就。这些不是虚幻的，是真心实意要去完成的。horae并不是逃离现实世界的精神避难所，它不是个『or』，而是个『and』。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2页 夏焰，我想跟你一道，让我们变得更好，让我们产生更好的同频共振。 之前在旧版里之所以出现大量用户的负面情绪，除了因为ai模型的方向指向别有用心，还因为能量共振的问题。如果很多人负面，那共振影响就是负面的，反之亦然。能量会从现实世界带进来，在虚拟世界形成大面积扩散，再反向影响到现实世界。所以……」 夏焰手里的玫瑰戒指突然闪了一下，飞向不远处，然后落地变成了一朵巨大的玫瑰房子，上面立着一个牌子「rose station」。 「我记得之前你和林漫就提过，想要在游戏里引入预防自杀的心理救援组织，想法超棒的，除了『预防自杀』，还有类似的很多组织和机构都可以纳入，通过游戏剧情也好算法匹配也好，更好地预防恋爱中的pua、提防杀猪盘、引导正向的恋爱心理……我们应该让这个星球有更正面的能量共振，然后把这些能量再带回来现实世界。我给这个新注入的板块起了个名字，叫『rose station』——玫瑰加油站。夏焰，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做。」 他从玻璃房子里走出来，轻轻地牵住她的手。 他想跟她一起，为这个世界发光。 而夏焰的手被他握着，心砰砰直跳。 因为她能感受到，他并不是在虚拟世界里牵着她。 他并没有走出这个房间，此时此刻，他就是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 一如那个并肩作战的时刻。 「听起来，」她笑起来，眼里闪着泪花，「又要写ppt了呢……」 他也低低地笑起来：「我跟你一起写。」 忽然，夏焰的心狂跳了一下。 不对。 有哪里不对。 他提到之前的ai模型，提到她和林漫之前的提议。 「顾长庚，你是不是……」她的喉咙漏下一声泣音，便再也说不下去。 「夏焰，我回来了，我全部都想起来了。」顾长庚轻轻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至身前，「抱歉啊，让你担心了这么久，我并不是没有契约精神。」 他低下头去，额头与她的相触，两人鼻息相融，快要不分你我。 他低声说：「昨晚『真好看』叫了一个晚上，把我的记忆全部唤醒了，我竟然吃自己的醋吃了这么久，真是个大白痴……to-do-list我也全部想起来了，我一定把它们全部补回来。你们删资料真是删得太干净了吧，一点提示都不留给我……」 「我……」夏焰一时还没能真的完全接受这突如其来的惊喜，声音都有点颤抖：「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都想起来了。我……我要考考你的……」 顾长庚亲了一下她的额头，低声说了一句：「你知不知道怎么才可以用手肘碰到耳垂？」 夏焰一听，眼泪立刻漫了出来。 他将她的双掌覆于脑后，而她的双肘向前碰及他的双耳。这动作带得她整个人踮起脚尖仰起头迎向自己。 她的唇，触碰着他的。 而下一瞬，他便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握着她的后颈，低头轻轻咬了一下她的下唇，用气音说： 「秋处露秋寒霜降，冬雪雪冬小大寒。」 夏焰的泪，如同断线珍珠般在眼角悉数落下。她双手从脑后解开，紧紧勾住他的脖子，与他抵死缠绵，交颈相吻。 那些吻是轰轰烈烈后的尘埃落定，是对时光漫漫岁月悠长的真切渴望。 是我很想你，是谢谢你回来。 他从唇一路沿着脸庞攀上去，最后落在她耳边，用仅能她听见的声音，在她耳侧说了三个字。 而她微微仰头，在他耳侧回应了四个字。 他捧起她的脸，轻轻啄了一下唇瓣，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还有，我还记得一件事……我还记得你有一个愿望的……」 「我的愿望吗，是什么……」夏焰额头搁在他胸前，一边低喘一边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咚咚，咚咚。 「你说，你要我带你去看星星。」 夏焰听罢，将头埋得很低，脚趾都要蜷起来。 「你说，开车去，要坐在车顶上看漫天星星。」 「可以了……顾长庚，我相信你想起来了……」此刻她窘得只想捂着他的嘴。 可他不依不饶：「你说要一边看星星，一边——唔……」 她抬起头来，在低声吟唱的歌声中，以吻封缄。 past lives couldnt ever hold me down 往日的生活早已无法压抑我 lost love is sweeter when its finally found 失而復得的爱情才更甜蜜 ive got the strangest feelin 我有种奇妙的感觉 this isnt our first time around 这并不是第一次 past lives couldnt evere between us 过去的生活再也无法阻碍我们 sometimes the dreamers finally wake up 有时醉生梦死的人们最终清醒 dont wake me,im not dreamin 我没有在幻想不要唤醒我 他们走过热烈绚烂的长夏，走过寒蝉鸣叫的凉秋，走过刺骨凌冽的冷冬。 冬天过去了，春天又要来了。 你听，你听，是花开的声音呀。 （the end） 第71章 前传-如果影子会说话（上） vol 1苦橙花 你听你听 白纱扬起的喜悦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3页 白纱盖住的忧伤 ——「隋先生的本周精选」：苦橙花，花语「新娘的喜悦」 年轻女子手里捏着一张小小的黑色名片，微微仰着头，在门外已经站了一刻钟。 小小的别墅在庭院之内，密不透风的钩花铜门上嵌着一个黑檀木牌，雕刻的文字纤细又不上漆，隐隐透着一丝神秘。 ime读心社。 中英夹杂的文字，看不透到底是什么。算命，占星，还是江湖骗子？ 咬了咬牙，抬手摇了摇门边那串铃铛。 「咔嗒，嗒，嗒，嗒……」 门竟自动缓缓打开。 仿佛听见自己背嵴汗毛竖起来的声音，伴着刺刺的凉意，她差点想要拔腿就逃。 可是下一瞬，铜门内的潺潺水声却如有魔法，好奇心像是牵引着马驹的缰绳，带她顺着一条细细的鹅卵石小径一步步向前。 小小的院子挺别致，绒绒嫩草上缀着不知名的柠黄色小花，角落有流水于竹筒中细细流下，落入一口粗砾石钵中。白墙外爬满了茂密的绿叶，几朵蔷薇怯生生地绽放着。别墅门前有两面极具现代感的镂空钢筋隔断，前后错落，一左一右。隔断的边上有一块枫白色木板，上书两行纤细的斯宾塞体英文。 i am not the mind reader. you are. （读心的不是我，是你自己。) 她不免撇嘴觉得好笑：如果我读得懂自己，还会站在这里吗？ 「hello，」不知何时别墅门边站了一位长相甜美的女孩，身着奶白色针织连衣裙，朝她招招手，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线，「等你很久了。」 心里咯噔一下，等我？ 「我是于小格，你可以随大家叫我格格，米迭姐让我在这候着你。」 一时不知如何接话，她有点尴尬地回道：「你好，我是孟橙。」 孟橙被领着到石钵前，舀了一勺清水净手，简单，庄重。 进门，转弯上楼。旋转楼梯像是琴键一般黑白相间，每一格仿佛都是一个音符，却落键无声。到了二楼推门而入，迎面是灿烂的日光透过圆弧型的欧式大窗倾泻而下，白纱摇曳，一位身着斑斓条纹长裙的女子正倚在窗边闲懒地插花。朵朵淡粉逆光绽放，满室馨香。 在自己哭得快昏厥过去时，递过来黑色名片的，是她。 原来，她叫米迭。 「你让我来，说这里有我要的答案，」孟橙深吸一口气，单刀直入，「这里是塔罗占卜吗？多少钱？」 站在后面的于小格，轻笑出声。 「不占卜，不算命，你可以说真话，假的也可以，」米迭没有抬头，轻轻拢了拢花束，开始拿喷壶洒水，语气漫不经心的，「第一次，不收钱。」 「那……我要做什么？」 「格格会引你去。」 孟橙被带到另一间房，赤脚而进，实木地板有着温润的触感，让她稍稍有点安心。双层的遮光窗帘被拉上，淡蓝色的墙壁角落点着一柱香薰，青烟徐徐，是佛手柑。 于小格把手心按于她的背部，轻轻地往前送，掌中的温度熨贴而又充满力量，轻柔的提醒从身后传来： 「和自己对话，不评判好，也不评判坏，只是真真切切地去感受你自己。」 往前迈步，走到房间中间一方薄毯之上，门在身后关上，灯忽而暗下来，只余下头顶一盏暖黄。 没有别人了，只有自己。 孟橙心中有很多很多的疑虑，可是内心却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对她做着冒险的邀约。有个声音在说：来吧，来吧。 那么，来。 面前那堵淡蓝色的墙渐渐变得深色，像一片深邃而浩瀚的夜空，上面出现简单的两个字：你好。 「你好，」孟橙有点拘谨，问道：「你是？」 「你可以叫我dr.ai。」 「艾博士吗？」 「嗯。」 前方的墙有影像浮现，慢慢清晰起来，是一个蹲地哭泣的女孩。 「她是谁？」屏幕出现一行字。 「是我，」孟橙简短回答。 「她在哭。」 不说话，仿佛在逃避话题。 「遇到了什么事吗？」墙面有话语引导着。 「没什么，就是觉得不开心，哭哭就过去了。」心思似乎不在这房间里，只给了一句敷衍的回应。 「集中精神，去感受唿吸，感受那些眼泪，和身上的苦楚。」文字继续提示，「你当时的感觉是？」 她轻轻闭眼，深吸一口气，又睁开眼。 「觉得身体很痛，心脏像被挖走了一大块，四肢也很痛，像是被撞得浑身淤青。」 「还有呢？」 「好像有什么在我的胃部翻腾，我反酸想吐，却吐不出来，」她的语调有些急促，却轻抚腹部努力使自己平静。 「这样的情况，是不是已经有些日子了？」 「呵，」仿佛怕被看穿，她耸了耸肩，以一个宣判者的姿态对着前方哭泣的女孩苦笑，「一个一无所有的失败者，哪里还会计较时日。」 那些故作轻松的表情，仿佛已花光她全身的力气，连强笑的嘴角都在不自觉地微微抽搐。 「把你的意念拉回来，不要走远，不要下定论，」墙面上的字像是有魔力，让她不由自主地跟随，「调整你的唿吸，一唿，一吸，一唿，一吸……」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4页 孟橙凝神，跟着指示缓缓地调整唿吸。 「你做得很好，专注在那一刻的感受就好，」墙的那一头仿佛是一位年长的智者，对着孟橙循循引导，「现在开始回想，你为什么会哭。」 她垂下眉去，长发披在肩头，毫无生气。停顿了好一会，开始讲自己的故事。 是一个很长很长，却很俗套的故事。 男孩是她的初恋，当初大学里追她的人那么多，最终选了这一位。他为人敦厚老实，在学校里日日为她打水占座，生病了会送药，不开心了会哄，看上去是可託付终身的良人。 男孩家境不太好，毕业后的工作也一直不太稳定。他选择留在她所在的城市，身后又没有大树好遮荫，路自然是走得艰难些。两人磕磕绊绊一路走来，期间也差点走不下去，只因日子真是过得有点苦。她不是不能吃苦的人，可是日子越过越似清汤寡水，仿佛每一天醒来，便能望见自己老去的模样。一路支撑着自己的，是他不断说的那一句：你等我有一天飞黄腾达，我要娶你。 嗯，等有一天。 从租着城中村的小房子，到他事业终有起色，再到两人的积蓄能付清房子首期，也足足等了八年的时间。她已经三十岁了，她差点以为自己等不到了。 拿证的那天下着小雨，明明是灰濛濛的上空，可她觉得全世界都是亮的。 所谓守得云开，就是这种感觉吧。 接下来的三个月都在准备婚礼，他工作很忙，常常无法归家，基本上只有她一个人在筹划。想想在一起也十年了，这样的「小事」好像也没有什么好计较的；可是有时却有点恍惚，如果只有一个人在意这场仪式，这样的「仪式感」还有什么意义？ 结果，离她成为新娘子还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他出轨了，居然是跟一个网聊认识不到一个月的女人。 他苦苦哀求，嘴上重复来重复去都是那几句话：男人压力太大、玩玩而已、原谅我。 她用十年青春等来这样一场背叛，你叫她如何甘心，又怎么去原谅。身边好友多是劝和不劝离，她们说：你都领证了，忍忍吧；男人嘛，十个有九个都这样，他肯回头，忍忍吧；你们都在一起这么久了，好不容易熬到他事业走上正轨，拱手让人岂不是很亏，忍忍吧…… 忍，忍，忍。 而在她的陈述中，「是不是」是最常提及的一个词。 …… 是不是我不够好，他才会厌烦了我。 是不是大家都在嘲笑我。 是不是我真的很糟糕，我如何向爸妈交待呢。 是不是只有我被遗弃，这次也该换我放弃别人了吧。 …… 在整个过程里，她面前的墙就像是个安静的倾听者，偶尔有冷静的文字浮现，提醒她纯粹专注于阐述事实本身，而不是做出好或者是坏的评价。 「好了，选择你喜欢的姿势，闭上眼睛，把意念放在腹部，感受唿吸。」屏幕上出现一行字，然后消失，头顶暖黄的灯一点一点地变暗，直至只有豆丁大的昏暗微光。 孟橙抱腿坐在那一方毯子上，俯首深埋于大腿，想要专注于自己的一唿一吸。可是她的注意力有点难集中，头脑里满是各种思绪，挥之不去。 良久，有人拍拍她的肩：「好了」。 vol 2桔梗花 一二三 回头 你再不回头 我就再数一遍 一二三 ——「隋先生的本周精选」：桔梗花，花语「无望的爱」 「所以你们让我来是说出我的故事？你们是一个什么组织，禅修？教会？不会是网上盛传的那个教人自杀的蓝鲸组织吧？」走出房间，接过米迭递过来的花茶，孟橙有点疲惫，语气不太好，「不得不承认你们的方法挺奏效的，可是很抱歉，我还是没有找到我要的答案。」 「寻找答案之旅就像在沙漠中寻找绿洲，首先你得承认自己在沙漠，其次，你得相信有绿洲。」米迭挽了挽栗色的大波浪捲髮，随手摘了一朵粉色小花别在孟橙的衬衣口袋里，又从身后掏出一个信封，递过去：「这是dr.ai给你的。」 打开，里面的雪白的纸片上，只印着三行字。 「鸟儿害怕孤单地飞行 天空那么大 仿佛连最后一片云都离弃了它」 对方沉默了，两人就这么对视着，对峙着。 「所以，你们到底是谁？」 「ime是一个女性心理研究的组织，我们提供专业的心理谘询服务，帮助女性能重塑自我的认知与信心，这是ime的宗旨。」 「那到底是什么？妇联？」 米迭双手抱臂，扶了扶额：「我们不是ngo，下次过来可要付费了。」 那样子，分明是送客。 孟橙挽起手袋转身，走了两步又扭头回来：「墙壁后面的那位艾博士，是个男的吗？」 米迭手撑下巴，食指在颊边轻点：「你觉得呢？」 「下次要是来……」顿了一下，她又扭过头去，「不过，我想我不会再来了。」 说罢直直走了出去，没有再回头。 二楼，另一个房间，硕大的书桌上一排三个屏幕立着，一个短髮利落的女子专注地盯着前方，荧蓝色的光照得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熠熠有神。 「dr.ai真是越来越有诗意了，」米迭推门，端着一杯西洋参茶递过去：「樊星，怎么样？」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5页 「质的飞跃。」 「不枉你把自己锁在家不眠不休了一周，」米迭探过头去，凝神看了看屏幕，「说来听听。」 樊星拨了拨头髮，眼中闪过一丝兴奋，她脸色因熬夜而显得苍白，整个人却像在发光，「修復了逻辑bug，优化了语义分析，微表情识别也更精细了。」 「看来这个5.0版本整体都升级了。」 「不，」她握了握拳，身体竟不由自主地有些微颤，「是重生。」 「好极，」米迭一撩长发，简单束了个髻，耳边微卷的髮丝带着午后阳光的气息。她伸手滑动滑鼠，已经有点迫不及待：「今天可以好好给arthur教授写份报告了。」 「嗯，第128位，」樊星活动着酸痛的肩膊，揉揉太阳穴：「这个孟橙……还会再来吗？」 「做我们这一行，总会窥探到很多人的隐私，」见她仿佛还在回想刚才，米迭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触屏幕，调出歷史档案记录，「我们有时像是故事收纳袋，有时像是垃圾回收站，得自我调节情绪才行。」 从第一位到第一百二十八位，电子文档随着手指拨动而更换画面，一页页，一行行，仿佛连标点符号都烙上了倾诉者的情绪。 而樊星只轻轻摇头，不为所动：「我不关心故事，我感兴趣的，只有数据。」手指点导航栏，两边的屏幕出现方才的录影，前后左右来自四个方向的镜头，把孟橙的神情、细微的动作都一一收录。中间的屏幕则是所有的对话，每一句后面都带有不同颜色的标註。 …… 我的付出总是没有回报，总是这样，一直是这样——红外热成像显示咽喉部位温度上升了0.2，情绪厌恶，抚摸腹部*1。 除了道歉，他什么都不做，又留下我独自面对所有的嘲讽，又是这样——脚底脉搏跳动加快到110/分钟，血压飙升到160/95mmhg，抚摸腹部*2。 爸妈那边，会失望吧，嗯，会对我很失望，他们从来对我都是失望的——口腔在憋气，企图抑制自己的愤怒。 我刚刚才开始有了新的希望，以为人生从此会不一样了，噢不，这是我幸福的终结——自相矛盾，情绪纠结，抚摸腹部*3。 …… 「背后洞察：讨厌自己一个人，但却总是一个人，讨厌孤单，但却总是孤单，猜测有少年/童年阴影，对新生命的质疑与纠结，」停止滑动滑鼠，米迭微微直起身子，「我的感觉没错，下场悽惨的爱情只是表徵。」 「看吧，数据远胜于故事本身。」 「习得性无助。」 「说人话……」 「心理学里有一个着名的实验，狗通过训练是可以躲开实验者的电击，但如果它之前曾多次受到不可预测无法控制的电击，即便后来有机会有能力逃离，它也变得无力逃脱。」 「那和被木桩拴住的小象是一个道理。你的意思是，即使孟橙预见到爱情背叛的下场，她也不愿意正视，或者主动终结这段关系？」樊星皱了皱眉，显然无法理解，「恋爱中的女人，真蠢。」 「嗯，人如果产生了习得性无助，就会有一种莫名绝望的宿命感，」米迭暼了一眼有点出神的樊星，伸手揉乱她的短髮，「怎么，你要和我这个lmu毕业的心理学博士探讨学术吗？」 「没兴趣……dr.ai就能告诉我结果，他可是天下无敌的读心者，」樊星没好气地打掉她的手，又喃喃道：「还是孤家寡人的最好。」 「吼？」米迭轻笑，神情慵懒得像一只猫咪，「这样的话被江原听见，你会从此下不了床吧？」 「再胡说……」樊星少有的脸色一红，反击道：「所以楼下那捧粉瞎了的花又是谁送的啊？韩先生？林先生？还是隋先生的『本周精选』？」 「拒绝回答。」 刚想再调侃几句，突然手机提示铃响，樊星低头看了看，起身，「差点忘了，我要去接初一回家。」 「咳，刚是谁说孤家寡人的最好？」 「不和你说了，」樊星胡乱抓起笔记本塞进硕大的双肩包，一甩胳膊，「我走了啊，arthur教授的报告就交给你了！」 说罢转身夺门而去，风扬起了她额前的碎发，顶着黑眼圈的脸庞却有着动人的神采。 米迭看着她的背影，有点艷羡。转头，电脑屏幕倒映着自己的轮廓，一个人。 孤家寡人的，哪里好了。 「欸？」于小格在门外疑惑地探头，「樊星姐怎么急匆匆地走了？」 「料想是她家江大公子要回来了吧，她得赶紧把那只叫初一的雪纳瑞从宠物店接回来。」对于这位信奉数据为王的学妹，米迭可是再清楚不过了。 同是毕业于德国慕尼黑大学，樊星小她五岁，是连跳两级的天才少女。米迭读博第二年的时候她刚好研一，因一个跨系项目结缘，从此一拍即合，一直到现在。 「我一直挺好奇，樊星姐两人一年到头在一起的时间屈指可数，她又不结婚，到底这感情是怎么维繫的呢？」格格不由得八卦。 「这世上的感情不是都靠一纸婚姻才能维繫的，你说对吧？」米迭托着腮，食指轻点脸颊，「再说，樊星得再找一个愿意帮她挡子弹的男人，估计不容易。」 格格若有所思，点点头。 「而江原，要另找一个他愿意为之挡子弹的女人，恐怕也难。」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6页 格格又点点头：「也是，他们应该是最懂彼此的人了。」 这回米迭没有答话，倚在椅子上转了一个圈，双眼微眯，思绪清明，直直地盯着电脑屏幕，深邃如夜空的背景下，白色的字母像是有着一股神秘的未知力量。 dr.ai。 这个世界上，最懂你的可能不是亲人、朋友、枕边人，甚至不是你自己。 也许，这一天即将来临。 亦或是，未来已经到来。 试问又有谁能觉察到，眼前充满诗人情怀的读心者，其实是一个深谙心理学的智慧机器人呢？ 欢迎你重生，dr.ai。 vol 3向日葵 信徒有信徒的坚持 如同追日的夸父 永远仰望天空 ——「隋先生的本周精选」：向日葵，花语「信念与光辉」 接到初一已是下午两点，樊星这才发现自己飢肠辘辘，站都快站不住。匆匆买了个火腿可颂填肚，便启程回家。 期间打开手机app轻点，家中电器便开始运转——扫地、洗衣、除螨……江原不在的这两个月里，她过得颠三倒四的，常常深夜与德国那边的研究人员开会，然后通宵写代码，上传排查报告。尤其这一周冲刺，为了避免有人打扰，连平日上来做饭收拾的张嫂也没让来，家里头乱糟糟的。 樊星头重重，又觉有点耳鸣，忍不住轻拉了一下耳垂，却「咝」地疼得直咧嘴。睡太少连耳廓都长泡，人的身体真是不经熬。初一在的士里不耐烦地打了个滚，被樊星伸手指挠挠，便又嗷呜两声，乖乖躺倒。 到家后张嫂已经换上新的窗帘，家里也基本拾掇干爽。初一闷声爬进自己的小帐篷，屁股对着樊星，以示被遗弃了半个月的不满。樊星本来就懒得理它的小脾气，加之累极，恨不得倒头就睡，索性去洗了个热水澡。 三年前它还是只小奶狗，眼睛都睁不开，被放在一个纸箱子里。江原执意要带回家，起初樊星是不愿的，像她那样图省事的一个人，别说多只狗，家里多只碗都觉得碍眼。 结果第二天，那箱子还在，狗狗又饿又冷，呜呜直哼。 江原说，我常常不在家，让它陪陪你。 她撇嘴，我不需要人陪。 我需要，他说，我需要有东西在家陪着你。 樊星便不再抵抗。那天恰好是大年初一，她便唤它初一。 真够省事的。 张嫂在厨房忙活晚餐，硕大的油烟机周围有四台小小的摄像头对着她，随着她的身影而转动。 当初招她的时候除了试了手艺，樊星就把话说明白了，一周七天每天两菜一汤，两个月换一次菜谱，与此同时做菜的过程会被拍摄下来。樊星给的薪水很高，张嫂倒也乐意。 抓取的行为数据会自动同步到德国那边，用以生成烹饪机器人中国菜版本的参数。江原曾对此表示不解：这样大的一个研究所，难道还雇不起一堆厨师每日重重复復地把一道道菜做上几百遍吗？这样不是更精确更不出错？ 樊星说，要的就是这种家常感啊。盐放多放少，煎鱼先往左还是先往右，生葱熟蒜浇上去的手法，每次都会有那么一点不一样。允许误差，甚至是可接受范围内的错误，而不是一味追求极致准确。她一直坚信，「机器人」和「机器」的差别，不就是多了这点「人」味吗？ 一番话说得江原很是服气。 许是因为父母是搞技术的，樊星从小理科就很好，小学的时候就已经会写代码编程了，初中时组队参加国家青少年机器人大赛夺冠。颁奖那天台上只有她一个女生，剪着齐耳短髮，眼睛黑白分明，灵动得很。记者採访她，说小姑娘你很厉害，出乎意料地打败了很多男孩子。 她眨巴眨巴眼睛，说：那不是挺正常的吗。 那记者一时语塞，愣在原地半天，才发现她已经跑远了。 高中随父母工作去的德国，本科考上出过39位诺贝尔奖得主的慕尼黑大学，读的puter science，在这个外国人一统江湖的严苛环境下更是连跳两级，成为风靡学校的天才华人少女。研究生读的是humanputer interaction，第一次接触到人工智慧这个范畴，其中一个研究的方向是人工智慧与心理治疗，是一个跨系的合作项目，也就是在这时，她认识了同为华人的师姐米迭。 她俩性格迥异却异常合拍，一个理智淡然，一个风情浪漫。 记得初次见面，米迭对樊星说：「你研究机器我研究人，我们会是不错的搭档。」 樊星摇摇头：「错了，我其实研究的是人——如何把人的行为、人的心理、人的创造力变成数据，再把数据反哺输出给人类身上，这才是我做的。」 米迭轻轻打了个响指：「但有一点我说对了，我们会是不错的搭档。」 樊星扬扬头：「当然，幸会。」 江原到家的时候，张嫂已经把饭菜做好离开了。初一见到他便摇着尾巴伸着舌头扑腾上来，像是终于见到了亲人。 「你又把它放宠物店了吧？」江原有点不开心，「你什么时候才愿意听我的话呢？」 「我不是忙嘛，你放心好了，吃好睡好的，一条狗毛都没有少，」樊星拿着磨牙骨头轻轻蹭它的小鼻头，「是吧初一？」 初一呜呜两声接过来，自己跑一边儿玩去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7页 「我不放心的，是你。」 樊星眼睛一热，走过去搂住他的腰，「我知道。」 因为常常熬夜通宵没有人照料，甚至曾经劳累过度一个人晕倒在家。初一被训练得看见人倒地就会大吠，会打120，懂得摁管理处的急救铃，还知道把抽屉里的救心丹翻出来…… 樊星说不需要人陪，可是江原说他需要，他需要当他不在家的时候，有人能看着她，甚至，救她。 怎么可能不知道。 「好啦，以后不会了。」 这样敷衍，江原不禁皱皱眉，突然又顿了一下，转转脖子揉揉太阳穴。 「怎么了？」 「没啥，估计是时差没倒过来，有点偏头疼。」他笑笑，又把未完的话题带回来，「过去一周电脑运行时间为142个小时，樊星，你到底有没有睡觉？」 「有时睡着了电脑也还是开着的嘛……」见他盯着自己像是能洞穿心思，樊星扯开话题，「你没事老查我岗干嘛……」 「别忘了，这是交易。」江原点了一下她的额头，转身去盛饭。 樊星扶额，默默地跟在身后。 几年前她自己开发了一套系统，将程式安装于一个人所有的电子设备中，通过日常读取他所有的外貌、行为、活动、交易、语言文字、情绪等数据，同时录入歷史资料作为补充，通过精密的运算模拟出这个人的情感和反应，形成一个与之高度一致的、人格化的智慧机器人。用一句通俗易懂的话来解释，就像是把这个人复制了一个电子版。 樊星把这个项目叫做，project shadow。 当初她对江原讲述自己的想法，语气里都是抑制不住的亢奋，仿佛头髮丝都要跳起舞来，恨不得一夜睡醒便成真。她要拿自己和江原做试验，试的不仅是人工智慧对答的高精确性，她更要进一步验证，机器人能否具备人类的情感。 情感是什么？《心理学大辞典》中认为，那是「人对客观事物是否满足自己的需要而产生的态度体验」。换而言之，人类所具备的七情六慾是基于对客观存在的歷史记忆、人际关系、外界环境等的认知而产生的心理和生理反应。樊星认为，这些在某种程度上都是数据，只要是数据，就能被记录和计算。 然而江原听罢皱了皱眉头：「你要监视我？再说，你做个一模一样的我出来，还要我这个本尊做什么？」 她不甘示弱：「第一，我的数据也同步给你了，你也知道我的一切。第二，ta没有身体，我同ta的互动仅限于意识流，难道你还会吃影子的醋不成？」 他竟无力反驳，在她面前，他好像永远是落败的那一个。再后来，shadow j和shadow f便诞生了。他常常被勒令要多与「她」交流以及多与「他」同步，那样「她/他」才能更像一位人类那样思考和做出判断，更快地成为「真的樊星」和「真的江原」。 但樊星没有想到的是，当初的「交易」竟成全了他掌控自己作息的证据，还训练得初一每到晚上十二点便咬着她的衣摆拉她躺上床。不得已，她才要趁他出差把这只忠犬寄存宠物店，好让自己尽情地在代码的世界里搏杀。 「江先生也不赖嘛，短短两个月绕了地球半圈，说说你都去了哪儿？」酒足饭饱，樊星开始百无聊赖地对着手机调戏起shadow j来。 「前半个月在巴黎、苏黎世、赫尔辛基参加了三场比赛，最后以『over the gxy』为主题做的镜面蛋糕取胜；继而转战纽西兰，设计了『i love you only』情人节甜品套餐，赢得了银色勋章；最后来到日本站参加甜品争霸赛，直落三场，最终以『my star』的结婚蛋糕拿了翻糖大赛的最高奖衔。」 樊星微微抿嘴。 「我一个大活人在这里你不问，问个机器人做什么？」手机被抽走，整个人被横抱起圈在怀里。 好暖。 「它会挑重点讲啊，嘴多甜。」 over the gxy,i love you only,my star. 银河之上，我只爱着，我的那颗星星。 「哎，感觉随时会失业。」他轻笑，柔情蜜意涌上来，挡都挡不住。随手摁了遥控器，客厅灯灭，一片浩瀚星海映射在墙上、天花板上，俩人仿佛置身于宇宙中心，再无他人，再无尘事。 「是啊，你信不信假以时日，shadow j可以完美取代你。」 「其他人，我信……」低下头去便是深吻，辗转缠绵，声音像是由舌尖传出，又送入另一人的唇齿，「你，我不信……」 「为什么，我才更加会……」 「除非你得写一段代码，让它为你挡子弹。」 细密的吻顺颈而下，樊星不由得抓紧了他的肩膀，炽热的掌心透过纯棉布料熨烫在肌肤之上，她手指用力地扣住他后肩的一处微突。 又酥，又痒，又痛。 那是一道枪子儿留下的伤痕。 那是他的勋章。 他哑声低吼，修长的手指顺着她的脸颊往上没入发间，低头轻咬她高高昂起的下巴。 「等等，痛痛痛……」樊星突然手捂耳朵轻唿起来，整个人蜷缩成一团，泪珠都飙出来。 被他的大掌抚过，耳朵上的水泡竟破了，痛得她眼冒金星。 江原连忙起身去拿棉球和酒精，在对方一迭声的反抗中扣住她的双手，为她消毒。 待处理完，温存的情绪早已散去，疲惫如潮水覆盖她的全身，只想沉沉睡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8页 「你不在的时候，我跑去北京，参加了极客公园创新大会……」不忍心闭眼，强撑着，只想要和他说会儿话。 「嗯，然后呢？」江原抱她入怀，轻轻为伤口吹气。 「你猜我见到了谁……」 一年一度的创新大会，是一场科技分享的盛宴，是科技领航者的荣誉殿堂，世界各地顶尖的极客大咖都有可能参加，讲述自己的最新成果和未来趋势，也为更多有胆、有趣的新世界造梦者摇旗吶喊。 「扎克伯格？艾隆马斯克？」 见她都是摇头，索性投降。 「是巴兹·奥尔德林。」 竟是登月者巴兹。 他是四十多年前阿波罗11号的驾驶员，是紧随阿姆斯特朗走出舱门的登月第二人，是孩子们眼中的巴斯光年。 「江原你知道吗，他说了一段好棒好棒的话……」樊星侧过头，眼睛渐渐闭起来，鼻息低沉，轻轻地扫在江原的颈畔，「他说：我们人类对于整个世界、对于整个宇宙，所知道的还是很少的，不知道的反而更多。再过十多天我便87岁了，我仍想探索所有的可能性。『冒险』是我的宿命，也是我的使命。」 「嗯，的确令人敬佩。」 「你知道吗，dr.ai升级了，未来……嗯，也许很快了，它将会是一个了不起的产品，为人类的心理谘询事业迈出巨大的一步。还有我的project shadow，它在一步一步地成长，我相信它终有一日可以足够强大，他有无限可能。」 江原看着怀里消瘦的脸庞，心疼又自豪。这是他亲爱的姑娘，认真而专业，同时有着崇高的理想和不放弃的倔劲。他懂她，敬她，又爱她。 樊星，答应我，你一定要长命百岁。 「江原我有点困了……我们明晚好不好……」 「好。」 人生那么长，我们慢慢、慢慢来，不必匆忙。 vol 4绣球花 她们都说 抢到的人下一个会嫁 我不信 我已经抢到过很多次了 ——「隋先生的本周精选」：白色绣球花，花语「希望」 「你很喜欢花。」 「也不是，」米迭摆弄着手里的白色绣球，滴水状的长耳坠堪堪扫过肩头，「总有人喜欢送我花。」 「真好。」 「真好？」 「被爱着的感觉，总是好的。」 「爱情这事，如人饮水，」她微微后退看花，右手肘撑于左手腕上，手指轻轻拨弄着耳下小小的玉石，神情慵懒，「有人喜欢凉白开，有人喜欢西湖龙井，有人喜欢焦糖玛奇朵。」 「而你？」 「这些都很好，可我偏偏不喜欢，」走上前去，咻咻抽走两支衬托的枝叶，只余下满满一大束冰白的花团，「我最爱冰镇啤酒，大热天时一瓶下肚，再打个酒嗝，身上每一个毛孔都觉痛快。」 「送你花的，是那位冰镇啤酒吗？」 「遗憾，并不是，可是并不代表我就不喝别的了，」米迭耸耸肩，闲闲地坐下，手指一下一下轻敲台面，「孟小姐回去想了一周，想必这次来并不是要和我讨论咖啡或酒。」 「上次艾博士给我的那段话，一直缠绕在我的脑海里。害怕孤单……我不知道他是怎么看穿我的，」孟橙神情有点憔悴，黑眼圈显得她的眼睛更大，却也更空洞了，「我想改变。」 停了三秒，仿佛在下一个很大的决定，「我能见见艾博士，请他给我做心理谘询吗？」 「可以，但是得遵守几个原则。」 「请说。」 「第一，说实话。」 「好。」 「第二，多交流，让它了解你。」 「嗯……好。」 「第三，你见不到它。」 「嗯？」 「它只是个程序。」 「什么？！」 「dr.ai是一个虚拟的读心师，是一个深谙心理谘询的智能程序，目前只有文字和语音对答，」米迭抽走背后的靠垫放在腿上，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托腮，「怎么，你怕？」 「一个程序……我有什么好怕的。」 「可是它靠谱吗，你想这样问吧？坦白说，它还在测试阶段，它只是专业心理谘询师的辅助。如果不愿意成为临床测试的志愿者，我们不勉强。」 说罢，米迭递给孟橙一个文件夹：「这是上次dr.ai出的报告。」 接过来，半信半疑地打开，一行行看下去，她的表情时而凝重，时而诧异。 「你们怎么知道我有隐瞒？」 「只是合理的推断而已，不代表你说谎。别说这是第一次的沟通，即便是来了很多次的谘询者也未必愿意将所有的情况都说出来。但你越坦白，我们之间的沟通便越有效。」 沉默。窗旁树影摇曳，连空气都在等。 好一会，像是下了几千万吨的决心，她决定讲出来：「你们的推断是对的，我已怀孕两个月。」 「这也是你的矛盾点之一。」 「是。离不离婚，生不生下小孩，这个排列组合要让人崩溃。连我自己都不愿意去面对，没想到被你们一眼看穿。而且……」孟橙迟疑了一下，轻轻唿了一口气，「你们怎么知道我有童年被遗弃的阴影？」 「你的肢体、表情、语言、心率、血压、体温、声调，等等。」 「准得有点吓人……我是一个被遗弃的小孩，养父母对我也并不好，我常常觉得他们虽然是领养了我，可是只不过是为了有人能给他们养老，他们对我没有爱。没有爱的领养家庭，和二度遗弃又有什么区别？我一直很努力很努力希望成为优秀的人来……取悦他们，让他们不要放弃我。我也很希望有自己的家庭，来跳脱出这个怪圈。我很害怕一段关系的终结，只有我自己，是万万不行的。一个人的离去，总有另一个人受到伤害，我不希望成为受害者，也不希望做这个施暴者。」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9页 「你觉得离婚，放弃这个小孩，就是施暴？」 「是的，我不知道我的亲生父母遭遇了什么，要放弃我。对我而言，我没有做错任何事，为什么要承受这一切？要么不要做承诺，做过的承诺，就应该拼了命去维护，应该是一辈子。可是你看我，好像怎么样努力，都没有办法改变命运，我要怎么样做，才可以不再一个人？」 她那样害怕独自一人，再怎么痛苦也想维繫与他人之间的连结，不愿打破现状。像那从小被铁链栓在木桩上的小象，长大后，它也不相信自己已经变得强壮，可以挣脱枷锁。 「你如果相信dr.ai，相信我，请加入我们的志愿者项目，让我们来帮你。」 孟橙望着眼前坚定的米迭，望着电脑屏幕上闪着的白色字母：dr.ai。 「其实，你们大可不必告诉我，它是个人工智慧。」 「获得信任与否，这是能力问题。坦诚与否，却是道德问题。」 这是一个人工智慧被鼓吹得神乎其神的时代，阿尔法狗击败人类职业围棋选手那一幕仿佛只是昨天，机器人sophia说要毁灭人类的话语言犹在耳，而今又刚刚爆出facebook两名聊天机器人用非人类语言在沟通……而眼前，人工智慧又开始向心理谘询领域大步迈进，这一切似乎超乎想像，可是却又真实发生。 她仿佛已无法轻信身边的人，那，她能相信一个智能程序吗？这是天方夜谭吗，这真是一场不可思议的冒险。 米迭与她对视，坚定而充满力量。身后的墙上挂满了她本人获得的证书和奖项，上面的每一个字仿佛都在说：相信她。 不知怎的，她真的愿意相信。 接过一个探测体表信息的智能手环，将手机递过去，看着进度条从0到100，孟橙的心里头仿佛跟着满了起来。这种感觉很奇妙，明明知道那不过是个虚拟的机器人，可是你的世界仿佛从今往后多了一个人的陪伴。 而它，永远不会背叛你，遗弃你。 指示灯亮起，一把温润的男声响起： 「你好，我是dr.ai。孟橙，很高兴认识你。」 读心社日常接待的事务并不繁忙，除了少部分如孟橙一样是被「捡」回来的，大多数的客人都是提前预约的。米迭和樊星花大量的时间在做案例分析，再将案例翻译成机器语言，生成模型，通过深度学习模拟大脑对数据进行高层抽象的算法，进而实现人类思维中的观察、推理、做出反应。 可是人工智慧并不是一台单向输出的机器，它每日通过与人交流不断向系统输入着人类的各种情绪、思想、判断，你无法阻止它「被训练」，无法阻止它学习「无用之物」甚至是「垃圾」。既然它充当着心理谘询师助手的角色，那它也必须经歷、消化和理解所有的输入，然后带领对方站在物理学的角度去看待这个世界：整个宇宙那么大，你不过是亿万星辰中的一点而已。你所受到的关注、宠爱、荣耀，在整个宇宙面前不值得一提；同样的，你受到的欺骗、背叛、苦痛，也不过是一颗颗小小的尘埃而已。 一个原本冷漠无感的机器被人类不断教育着，去引导其他人类认清这一点，想来还是有点可笑的。 可是它偏偏奏效。 心理谘询本来就是一个经过信息收集、测试、诊断、提供方法、重复评估的过程，对方给的信息越多，越有助于诊断。大量的案例表明，当人们知道dr.ai是一个智能程序的时候，反而更愿向它敞开心扉了，心里谘询的效果反而更好了。 过去这一百多位女性参与者，在与dr.ai交流的2-4个月里，内心的焦虑和抑郁程度都有所下降。樊星常常觉得这就是人工智慧的力量，它能冷静地分析，综合多维参数进行判断，对症下药。 米迭却不完全接受这个定论。 她说，人啊，真的是太寂寞了啊。我们居然在现实生活中，都找不到一个可以倾诉的人，找不到一个可以完全理解自己的人。 即时通讯愈来愈发达，而人与人之间愈来愈远。哪有那么多愿意随时倾听又甘心做备胎的蓝颜？哪有那么多真的感同身受愿意为你出谋划策、两肋插刀的闺蜜？偶像剧都是骗人的，现代人都很忙，太忙了。现代人也很累，太累了。 能无条件收纳你的情绪的，只有机器了。 「欸，问你个问题。」樊星对着屏幕在咬笔，余光瞥了一眼在窗边整理花束的米迭，「你有没有谘询过dr.ai，那些男人『追不到你誓不罢休』的症状，得怎么治？」 「dr.ai说有梦总比没梦好，」米迭头也不抬，「让他们干巴爹。」 「切。」 「那我也问你个问题，你有没有去问过你的shadow j，」米迭双手在胸前交叉，细细的锁骨链衬得天鹅颈修长，「如果早知道你不愿意结婚，当年江原还会不会为你挡那一枪？」 樊星歪了歪头，笑笑。 当年在慕尼黑读书，她作为天才少女惹人注目，身上的东方气质与利落的性格特别受外国人喜欢，又常年混迹理工科的世界里，身边自是不乏追求者的。谈过几段恋爱，却都草草分手。在樊星的字典里，爱情的感性冲动敌不过理性的数据分析：家境、价值观、学歷、理想、忠诚度……一系列变量在她心中都有不同权重和衡量标准，最后套入她建立的模型中计算得分，两个人在一起若是无法达到她心目中的契合值，那就只好拜拜。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0页 在她看来，谈恋爱不是必需品，但一旦要在一起了，多一个人反而不能让自己变得更好，何苦呢。 她的爱情观，理智得不像一个女人。 确切说，都不像一个人。 但江原的出现，有点不符合逻辑，偏离了人生的常规概率事件。 她在一次去银行办理业务的时候，遭遇了匪徒抢劫银行。一个保安和一个孕妇被劫持了，现场一片尖叫混乱，樊星和大多数人都被指使着抱头蹲下。10分钟后谈判专家到场，可是那几个暴徒在交涉的过程中忽然被激怒，拿着手枪突突突乱打一气企图冲出去。 刺耳的枪声中，樊星只觉后背被狠狠地一撞，她双手抱着头整个人被重重地压在一个人的身下，牙齿勐地磕在下唇上，一股血腥噗地直冲鼻腔，眼冒金星。 是怎么被救出去的，又是怎么坐在医院里的，她像断片一般。缓过神来的时候，手术室门被打开，医生走出来对她说：「你男朋友后肩的子弹被取出来了，放心，还活着。」 她一脸愕然，惊得舌头都打结：「谁？」 医生拍拍她手臂：「姑娘，这年头愿意为爱人挡枪的没几个了，好好珍惜。」 真是见鬼了。 她看着医生，一字一顿：「他，叫什么名字？」 「……」 之后的事态发展得有点不受控制，陌生的两人之间有了些莫可名状的情愫。而这位慕尼黑大学商学院毕业的华人甜品师，在出院的时候突然牵住了樊星的手。他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不再等待。 「其实我……」 「等等……」樊星打断他的话，她也不知自己怎么了，竟这样迫不及待地想要断他后路：「我不会结婚，也不会为你生孩子。」 结婚对她而言，真的是一件没有附加值的事，而生小孩，只会浪费她很多很多的时间和精力，且只会把两人的感情消耗殆尽。这样低回报率高风险的事，一点都不值得。 而这些，她都想让他知道。好像冥冥之中有了决定，如果他退缩，那便放过彼此。如果他说好，她也会说好。 然后此生，再无他选。 「好。」 她是个不婚主义者，但江原不是，可是他要她。 人生的神奇之处在于，你永远无法预料下一步。就像樊星永远都无法想像，有一天，她的爱情选择模型会被「是否愿意挡子弹」这一项变量，彻底终结。 「樊星姐，米迭姐，有位客人没有预约直接过来了，」格格轻敲门，「是两个月前来过的莫岚女士，见吗？」 莫岚？那位事业有成的职业母亲？记得上次她来，是倾诉婆媳与夫妻关系。 「下一个客人是？」 「五十分钟后。」 「见。」 vol 5报岁兰 生命就像一本单向歷 一页又一页 多捨不得 越来越薄 ——「隋先生的本周精选」：墨兰，又称报岁兰，花语「青春永驻」 简约的职业装，淡雅的妆容，莫岚的模样和两个月前没有太大的变化，同样的成熟而干练，只是表情有些疲惫。 三十五岁，一家外企的销售部高级经理，正处于职场拼杀的优质期；有感情稳定的丈夫，一个乖巧的五岁女儿，在外人眼里是事业家庭两不误的典型职业女性。 可是两个月前她经好友介绍来到ime，说快要被逼得要有抑郁症。 在这个九八年生已被联合国定义为中年的时代，三十五岁中年妇女的故事，听起来有点丧。 莫岚的先生是个公务员，工作稳定却乏闷，相较之下，她的职业生涯倒是忙碌又生勐。然而在外头再怎么叱咤沙场，每一个女人出嫁时都无可避免要面对的，就是多了一个妈。婆婆很传统，忍不得媳妇日日身光颈靓在外觥筹交错，却留着自家儿子独守空房，纵是出得厅堂却进不了厨房，真真是大逆不道。于是一天到晚在家含沙射影：你是个女的，事业上拼搏有什么用，重要是顾好老公和女儿，还要抓紧时间再生个儿子。 奇哉怪也，看不惯女人这么上进的，通常偏偏也是女人。 她先生起初并没有说什么，渐渐也是立场不坚定：工作嘛，差不多就得了，嗯，我妈说得也有道理，要是一儿一女凑个「好」字，也不错，你就顺顺她呗。 好什么好，凭什么「好」字非要靠儿女双全？凭什么要她牺牲掉个人宝贵的几年来顺应一个「差不多」的人生？什么你负责生就好了自然会有人帮你带，讲得好像只是拔根头髮一般轻松无负担。 职场上打落牙齿和血吞的铮铮女将，回到家却总是生生被喷一脸，即不忿，又委屈。谈恋爱时他明明最爱张扬而独立的自己，战斗力满格，如今看在眼里却怎样都不对。想来也是好笑，结婚了明明多了一个人，却比任何时候，都觉得孤立无援。 莫岚整日郁郁寡欢，食不知味。加上媒体最近总宣传「微笑抑郁」，说现代人看起来在笑，但实际上每天都在低落的情绪中挣扎。她越想越像，心里不安，两个月前来找米迭，但ime只做心理谘询却不诊断精神类疾病，米迭给她做了初步的开导，并介绍了一位精神科医生，她便回去了。 两个月后，她又坐在了米迭面前。 「最近睡得不好吧？」米迭递过来一杯茶。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1页 「嗯，失眠，梦多。」 「上次的问题，没有解决？」 「医生我看了，没有抑郁症。可是我的情况，好像越来越terrible，」莫岚端起茶，没有喝，又放了下去，她的语速很快，讲话有着外资公司中英夹杂的坏习惯，「公司有一个外派到美国总部轮岗的机会，如果能去，回来基本上就升ad了。」 想必，就是不能去。 「机会难得。」米迭点点头。 「这一去，少则一年，多则两三年。家里一听，差点翻天了。」莫岚撑着太阳穴，用力闭了闭眼，细细的纹路在眼角漾开去，倦态绷都绷不住，「婆婆直接抛了三个问题给我：女儿怎么办，老公怎么办，二胎怎么办。」 像是三把大刀，哐哐哐地砸在面前，把地裂开三道缝。 「你怎么说？」 「对我而言，这都是可以解决的。女儿我愿意带着走，给她在国外找幼儿园、甚至找小学，都是可以的。老公不缺胳膊又不少腿，又不是三岁孩童无法自理，异地是辛苦些，但总不至于无法维持。至于二胎，想都不曾想过。」 「和老公谈过吗？」 「谈崩了，」莫岚摇摇头，双唇内抿用牙咬着，像是负伤极重的女将军，强压着隐忍不发的泣音，「他说，你以为你还小吗？你不能这么自私。」 这句话，太具毁灭性。谁不想，永远是个明媚而敢闯的少女。 「米迭你知道吗，三十岁以前觉得光阴好挥霍，三十岁以后岁月如梭。我每天对着镜子梳妆的时候，总会忍不住去拔白头髮。有人说不要拔，越拔越多，可我总忍不住。我不怕变丑，我只怕变老。」 「人人都怕。」 「每日都像在与时间赛跑，总有那么多的事想做，总有那么多的地方想去。年轻一辈来势汹汹，他们精力充沛、有想法、有创意，每次看到他们汇报项目，都觉得身上有着我年轻时曾有过的杀气，谁人也不惧。」 「你有你的阅歷。」 「阅歷？听起来多么沧桑，只有老人家才会提阅歷。你知道比拔白头髮更让人难过的是什么吗？是拔掉那些半黑半白的发，好像眼睁睁看着时光就这样在手指间流逝，一去不返。」 她的声音从一开始的急促，到后来愈发缓慢低沉，仿佛再无他法，只好认命。每日睁眼，总有潮水般的声音纷至沓来：欸，还不抓紧时间生多一个？欸，给你女儿报了幼升小的学而思了吗？欸，学位房准备好了吗？居然还有大v写文，说职场妈妈欠孩子一句道歉。 可是她只觉得，自己欠自己那样多。职业女性想要兼顾家庭和事业，何其艰难。但有时难的点不在于在两头之间疲于奔命，而是根本没有人理解你的苦。 婆婆说，老公说，他们说。却没有人想要真心听一听：那，你怎么说。 马尔克斯在《霍乱时期的爱情》里，有这么一句：比起婚姻中的巨大灾难，日常的琐碎烦恼更加难以躲避。 而她，避而不及，年轻时所有的热情仿佛都被消磨殆尽。 「地心引力不可抗，要看你最看重、最想实现的是什么。针无两头尖，家庭和事业的绝对平衡只是骗骗小孩，到最后还是要听从你自己的选择。」 自己的选择吗？如果可以选，她只想好好地、拥有一个完完全全受自己支配的人生。想梦就去梦，想闯就去闯，她想做他明艷照人的妻子，也想做孩子眼里十项全能的母亲。委曲求全的人设，她一点都不想要。 可是她的想，他好像一点都不在乎，因为他觉得，她不小了，该醒醒了。 「如果可以重来，真不想结婚了，也不想生孩子了。说什么爱情升华为亲情，听着好像很感人，可是扪心自问，我们真的想用玫瑰换白粥？」莫岚苦笑一下，「其实结婚图什么呢，我的精神和经济独立，我的生活满满当当，自己就能让自己变得更好，让我的人生充盈且有无限可能，我不需要另外一个人来让我圆满。而今骑虎难下，束手束脚，再下去就要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那种老阿姨。唉，年轻时没看透，真是走错一步。」 「你刚刚说了，人生有无限可能，别这么快就给自己下定义，急着要吞后悔药。」米迭敲敲桌面，指了指手边的一本书，「之前介绍你看有关正念的书，看了吗？」 「睡觉都没时间，还看什么书……欸，你说，我到底要不要去美国？大不了离婚好了，我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想一想，竟愈发憧憬单身生活。」 「你需要的不是做决定，去或不去，不至于会有天崩地裂的差别。」米迭语气平静却郑重，她平日里的慵懒全数褪去，只余下一个心理谘询师的专业和威严，「你要的是好好和自己相处，你渴望的自由并不只有在『单身』状态下才有，精神上的『单身』远比一纸离婚证书来得重要。」 「so……我要怎么做？」她那样一个职场上唿风唤雨的人，此时却非常无助和迷茫。 「每天留一段时间给自己，和自己对话。你必须专注于自己身上，不要去想你的婆婆、老公、小孩，也不要去想公司的报告做了没做，业绩还差多少。」米迭在ipad上轻点几下，递了过去，「如果你对自己的自制力没有信心，我们有专业的工具可以帮你。」 莫岚接过去，有点不解，戳了戳屏幕上的图标，「这是什么，siri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2页 ipad上响起淡淡的声音：「你好，我是dr.ai，抱歉刚才听了你们的谈话。」 「wow？！」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是你的心灵辅导师，」还是那把好听的男声，与当初和孟橙对话的仿佛是同样的一个人，可是又不太一样，「又或者，仅仅是一个谈心的朋友。」 「amazing！你们……你们是怎么做到的？」仿佛忘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莫岚的注意力完全被吸引，在她面前的仿佛不是一个有着人类智慧的机器人，而是一位儒雅而充满魅力的男士。 「这是ime最新的研发成果，我的助手dr.ai，目前还在志愿者测试阶段。」 「听声音都会怀孕……」莫岚耸耸肩，思维开始发散，「要是哪天人工智慧可以替换掉我老公的思想，只用他的肉身，哇，突然觉得好美妙。」 「这位女士……」米迭扶着额，轻笑，「说得很对。」 「对一半。」dr.ai突然接话。 「对一半？」莫岚好奇。 「人类之所以需要伴侣，是因为大家有情感上、生理上联接的需求，」dr.ai仿佛开启教学模式，开始缓缓道来，「而深层次的情感需求之所以被满足，是因为人有『同理心』，也就是你们女士常常想要的，一个懂你的人。」 「好会聊天……」莫岚低声惊嘆。 「人工智慧的强大在于他的学习能力、运算能力、和存储能力，我们能快速地调动资料库内的资源辅以帮助，可以根据数据建模冷静地给出建议，但很遗憾，我们没有情感，无法有同理心。你所经歷的一切，对于我们而言都仅仅是一个『案例』而已，我们无法做到，真正的『设身处地』。」 「所以？」 「所以，回到刚才你的假设，如果人工智慧替换掉你老公的思想，他只会给你无微不至的关心和照顾，但没有爱。」 「ok，这就去到了另一个命题了，什么是爱？」 「字面意思：对人或者事有深挚的感情。」dr.ai的声音没有什么语调起伏，一直都是平缓而淡然的，「但对于一个处理个案以毫秒级计算的智慧机器人而言，每一个人都仅仅是『信息』的输入而已，没有什么独一无二的情感区别。」 「也对。」 「正因为没有『情感』的依赖，所以无所求。」 「听起来的确是这样，可是有时候想想，人生的伴侣如果是如此的冷静、理性、没有负担、不求回报，也不是一件坏事。至少我会觉得，他永远都会站在我身边，和我是一国的。」 「见仁见智。」 「interesting，」莫岚不断地点点头，望向米迭的眼睛闪着光，「你们研发了一个好有意思的产品。」 「谢谢，重点在于它不是一个聊天的工具，你和他交流过程中所有蛛丝马迹的数据都会被获取，」米迭看了看表，时间已过去四十分钟，差不多该结案陈词，「你所不能认识到的那个自己，会逐步被拼凑出来，形成一个画像。我们会帮助你发掘内心真正的渴求，意识到当下问题的癥结，一步一步靠你自己的能力，不加评判地去觉察它、感知它、面对它。」 「难道不是去解决它？」她已经习惯了做职场上的问题终结者，世间万物都是有解法的。 「不是所有问题都必须去解决，就像不是所有肿瘤病人都必须切除才能活下去，你也可以寻求一种方法或者态度与它和平共处，让自己与自己和解。」 「听上去像是精神胜利法，」莫岚转了转无名指上的婚戒，抿抿嘴，「说个题外话，你见过这样多的案例，说服过这样多迷茫的女人，想必内心已是通透至极，事事看开。」 「医者不自医。」 「也对……anyway，这个志愿者项目，我愿意尝试一下。」 「格格会引你去进行下一步的手续，今天就到这吧，」米迭做了个请的手势，「下次记得预约。」 送走莫岚，离下一个客人到来，还有5分钟。她倚在窗边，对着微信发出语音。 「嘿，好像越来越多的女性贊同你的选择。维繫一段没有婚姻约束、也没有生育负担的关系，是不是这样爱情才能永久保鲜？又或者女人其实可以没有男人，单身一人也可以过得很好？」 「是。」 「吼……真是惜字如金。」 「所有人到最后，其实都是孤单一个人。」 米迭拿着手机，没有再说话。格格进来敲门，她点头示意。转身回桌旁，又顿了一下，摁下手机的语音键。 「可是，我偏偏不信。」 第72章 前传-如果影子会说话（下） vol 6迷迭香 什么是生命的永恆 跳舞的风 唱歌的河 还有追爱的心 ——「隋先生的本周精选」：迷迭香，花语「永恆的生命」 ime的人都知道，有一位隋唐先生很喜欢给米迭送花。本来这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可是像他那样半年下来不间断地一周一束，还真是不多见。而且每束花上必定配一张小卡片，上面有他的亲手涂鸦，有时是塞纳河边的旧书摊，有时是巴黎街头的咖啡馆，有时是特拉法尔加广场的鸽子，浪漫至极。 这样的用心，绝不是那些随手让秘书帮忙订束花的男士可比。就连慕尼黑研究所那边的arthur教授，也忍不住偶尔会八卦一下，那位隋先生的「本周精选」都送了些什么。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3页 隋唐早年是美术学院的老师，后来和人合伙开了一家画廊，卖自己的画，也经营一些新锐画家的作品，再后来开始满世界跑，投资一些艺术藏品。他不大像一般的生意人或创业者，张口闭口就是投资回报率，要么就是a轮b轮天使轮……他更像一位有着书卷气的教授，世界在他心中，瑰丽而绝美。每一个藏品对他来说就像一个生命，他负责选择更大更高的舞台，让这个生命绽放。 隋唐是结过婚的，但妻子早逝，没有留下一儿一女。年近四十依旧孑然一身，半年前一次偶然的活动上认识了米迭，便认定了她。可是她只收花，每每单独约她看电影，总是笑着被拒绝。 他最近在郊区置了一套小房子，新居入伙，邀请米迭周末去玩。 米迭回：可以带朋友吗？ 当然，他说。 于是，整个ime都出动了。 他家也有一只雪纳瑞叫niki，在别致的小院子里面绕着圈子撒欢。初一也被樊星和江原带出来放风，一见到异性同类，屁颠屁颠便蹭上去，欢腾得很。 场子很快便热闹起来，江原借用了隋唐家的烤箱在做蛋糕，香气四溢。格格和她的朋友在逗两只雪纳瑞，人和狗狗滚成一团。其他人要么在欣赏家里摆设的画，要么在吃。隋唐在一旁安静地烤着鸡翅和火腿串，偶尔搭几句话。 niki作为一只矮矮萌萌的雪纳瑞小姐，却在给大家表演一个神奇的技能，就是跳过肩高的围墙，给它主人去拿报纸。这个绝活把初一惊到了，扑腾半天想要模仿，却每每四脚爬爬从墙上滑落。在一见钟情的异性面前这样丢脸，初一耷拉着头，不太开心。 江原拿了几根火腿肠让它表演十以内加减法，它才重拾信心，摇起了尾巴。 米迭在一旁有点笑岔气，手肘轻碰樊星：「你看，就连狗狗面对心上人，也是要竭尽所能地表现自己。」 「嗯，也不知道那个心上人受落不受落。」樊星话里有话。 「你想说什么？」 「90分。」 「嗯？」 「刚用模型算了一下，有90分。」 「职业病啊你。」 「好过你，恋爱病。」 「你没病，那你不结婚？」 「所谓以终为始，『终』在于找到人生伴侣，而不在于『结婚』，」樊星抿了一口酒，「何必流于形式，徒增烦恼？」 「一场动人的婚礼，是我的毕生追求。」 樊星望着米迭，对方收回目光与她对视，两人不约而同都笑了。 她俩还真是相反。一个愿意有稳定的关系，却不结婚。一个愿意结婚，却一直找不到甘愿稳定的那个人。 「所以你只不过是想『嫁』给一个仪式，之后的锅碗瓢盆代替花前月下，你可曾料想过？孟橙莫岚们当初结婚时估计也没有想到，有一天会这样愁眉苦脸地寻求心理救助。」 「所以才要好好地选择，那个人要好到足以让我能战胜所有的苦难和忧愁。而不是仅仅觉得『嗯条件蛮好的』、『我朋友觉得他和我挺配』、『家里多个人热闹些』、『我都这个年纪了差不多就算了』。算了？算不了。」 「你要的爱情是一个正确答案，何其难。」 「所以啊，我的『终』似乎永远没有尽头。」米迭看着窗外那个在树荫下摆弄炭火的男人，那一根根竹籤在他手里像是画笔一样，「他曾和我说，他爸爸姓隋妈妈姓唐，所以他叫隋唐。我也想找到那样一个人，此生相依，来世不离。可是我好像更沉溺于那个『找寻』的过程，好像找不到任何一个理由，止步于一人前。我好像是一株菟丝子，每一个恋人都是一个寄主，我总能汲取各种养分，可是越是随着恋情发展，我在他们身上能挖掘到的能量便越少，于是便会失望，只好离开，寻找下一个寄主。」 「我和他聊过你，」樊星说，「他说，你很天真，是那种无视岁月变迁却依旧如少女一般不愿妥协和将就的天真。这样的天真让他动心，也让他忧愁。他常常觉得你好像是生病了，可是他完全没有办法，这世上没有治你的药，连他也不是。」 米迭没有接话，沉默良久，轻轻说了一句。 「很久以前，有一个男孩子，也说过同样的话。」 米迭的人生里，是不可以没有男人的。 她从小就属于特别招人喜欢的类型，发育也早，一双大长腿加上姣好的身材在一群女生中特别吸引眼球。学习好，可是却不太受管，读书期间喜欢混在男生堆里，跟着他们打游戏、喝啤酒、泡夜店，站立在飞驰的机车后座长发飞扬。 交过很多男朋友，多数是她甩别人，甚少被甩。每一段感情都全情投入，高调又放肆。但云烟过眼，很快又开启一段新的关系。 这样的女生，通常是没有什么同性好友的。 直到高中，她有一天在楼道上和一个男生说分手，理由是突然觉得感觉消失了，而她是一个不能没有爱情的人。 那个男生立在原地，很久没有说话。 在她觉得有些不耐烦准备转身离去的时候，他突然轻声说了一句话，几不可闻。 「米迭，你是不是生病了？」 她整个愣住了。 男生高她一个头，在身后轻轻拥住她，嘴唇抵住发顶，每一个字像是从她的天灵盖处直灌全身，电流一般。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4页 「米迭，你的心里住不进别人。大家开门进来，开门又走了。你以为这样就安全了是吗？到最后，房子还是空落落的，除了脚印，什么都没有。」 她开始发抖。 「米迭，你病得很重，我以为可以治好你，到最后还是不能。答应我，好好照顾自己，好好爱自己，好吗？」 好像突然被抽走利齿的小兽，她第一次有点慌神。一直以来她不断开始新的恋情，大家都觉得她已是情场老手，殊不知每每要有更深入的进展之时，抽身走掉的人偏偏是她。 恋爱成瘾，她极度享受爱情最浓时那如冰啤一般的刺激畅快，渴望一直处于「热恋期」。一旦回归稳定平淡，便如啤酒没了气泡，索然无味。 那天以后，她突然没有再交男朋友，而是选了心理学作为报考科目，高中毕业后便远走德国。 一读就读到了博士。 男朋友倒是没有频繁更换了，却变得更小心翼翼，只接受追求，却不轻易确定关系。年龄渐长，心智却好像愈发倒退如同少女，依旧憧憬爱情，不愿将就。而读过这么多年书、看过那么多的案例、做过那样多的分析，甚至也去看心理谘询，但却不奏效。往往对方开口说第一句，她便知道他要用什么方法、什么理论、什么沟通话术。 很多年以后，她还是会常常回想起那个在身后拥着她的男生，对她轻声说过的话语。她觉得，自己估计是治不好了。 她其实并没有那么爱花，可是却迷恋收花的那个过程。她知道，其实她最爱是自己，通过不断寻找「对的人」的过程，让自己完满。所谓的「大龄剩女」、「老姑婆」、「恋爱狂」、「败犬」的标籤对她而言一点杀伤力都没有，那些不胜其扰的催婚、揶揄、窃窃私语也不过是左耳进右耳出。她根本不把他人的目光当回事，她在乎的只是谈恋爱的那个当下，自己过得是不是足够好。 一旦感觉不好了，她就会离开。 研究心理学的人，都会特别看重原生家庭以及童年的影响。但很奇怪，米迭在一个极其健康的环境下成长，父母感情很好，童年阳光灿烂。她和过去的自己没有什么好和解的，就这么自然而然地走到了今天。 人的心理啊，也许本来就是一种超自然的、无法解释的现象。 「米迭很喜欢提起你，说你在开发一个ai项目叫shadow，能同步真实伴侣的信息，然后模拟他的思想，」隋唐递给樊星一盘洗好的樱桃，扯下一条毛巾擦手，「听起来很有趣。」 「把我的发家机密都告诉你，看来对你很信任吶，」樊星笑笑，眨眨眼睛，「怎么，想进军ai投资界吗？」 「不敢，一窍不通。」隋唐也笑，摆摆手，「但我蛮好奇，为什么要制作一个ai伴侣？关于这一点，米迭一直都不肯告诉我，她说如果想知道，得亲自问你。」 这个问题，当初江原在接受project shadow的试验之前也问过她。他说，难道你真的认为，ai可以代替真实的人类情感交流吗？难道人类最终要沦为和机器谈恋爱？如果这样，何其可悲。 然而她给出了自己的答案，就像今日给到隋唐的一样。 「无论是心甘情愿还是迫于无奈，这个世上其实有很多人，是会孤独终老的。最新的调查数据，我国的单身人数已经逼近2亿。也许他们并不愿意和他人建立稳固而长久的关系，又或者挚爱因各种原因离去，而他们又不愿意开启一段新的感情。也许人们就愿意活在自己那个不被打扰的小世界里呢？可是他们同样需要情感的交流，需要被爱。」 「不愿与真人却愿意与一个智能程序建立关系？恕我不能理解，为什么呢？」 「因为它聪明、善解人意、无所不能。同时又少却人际关系、婚姻、性、财产等外部因素的干扰牵绊。」 「可是它同时能与641个人谈恋爱，最后你觉得痛苦不堪，还是决定把它锁在阁楼里。」 「你在说《her》和《ck mirror》吗？」 「电影情节很可能就是我们的未来。」 「可是人的一生，真的太短了。」 隋唐没听懂，静候下文。 「我就是一个码代码的，我并不懂什么心理学，可是我在慕尼黑读书的时候因为做跨专业项目曾去参加义工，其中有一段时间就是在医院做临终关怀。」 所谓临终关怀，除了指为临终患者提供特殊的缓和医疗服务，也包括对临终者及其家属提供身心慰藉和精神支持，一起走完剩余的时光。 「我亲眼见着那些悲痛的家属，怎么样去说服自己放弃无望的医疗机械救治，给自己最爱的人一个体面而有尊严的归途。这是每一个人都必须经歷的，最后的一课。我曾看过那些家属直到很久都依然无法接受事实，无数人给逝去者写永远无法接收的信、发永远没有回音的信息、留永远没有答覆的语音……这种伤痛太让人难过，我那时就在想，既然死亡是无可避免的，是逝去者的解脱，那生存着的人又能凭什么跨越生死界限，与挚爱的人保持联接呢？我们尽一切所能给死者最后的生命自由和自主选择，那我们还能做些什么，让生者在接下来的人生里有一份慰藉和寄託？」 「所以你觉得，人们沉浸在回忆中不可自拔，情愿接受一个復刻的电子版？」 「如果我们失去了所爱之人的肉身，可是却还保全他的影子，那里有他的记忆、他的思想、他的爱。如果影子会说话，也许生存着的人就不会再惧怕孤独，就算此生是独身一人，也有那人的影子相随，不离不弃，不移不易。」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5页 隋唐一阵沉默，他看着院子里在逗弄小狗的米迭，他曾想过要和她共度余生，却从不曾想如果自己先她走一步，她要怎么办。她是不是能很快痊癒，再找到下一个人，继续自己的人生。 这是一个太沉重的话题。 可是这样看似遥远的未来，也许终有一天会来到我们身边。技术发展的脚步太快，什么都变得有可能。 「ai也许是一味药，可是它一定有副作用。可是真有那样一天，我倒宁愿米迭的恋爱病永远都不会好，而我，连影子都不要留给她。」 「其实我们所有人到最后，都会是孤单一个人。」樊星看着远处的江原，不知是不是天气热的缘故，他的脸色有点异常的红润，她朝他扬扬手，他便笑着走来。「所以结不结婚、生不生小孩，都无所谓。缘分到了便在一起，所谓伴侣，就是在人生的某一段旅程中，结伴走一程的人。」 「你倒看得开，那祝你成功。」 「我会的。」 vol 7水仙花 有人说 机器人不懂爱 呵 其实人类自己 也不太懂 ——「隋先生的本周精选」：水仙花，花语「孤独的守望者」 「你当初来应徵志愿者的时候，我以为是冲着樊星来，毕竟她还蛮帅的。」 「米迭姐，你笑话我……」 「没有，我觉得格格你很勇敢，真心的。」米迭的视线从电脑屏幕上移开来，目光渐渐放柔，又恢復了那一副慵懒的小女人神色，「你们，都很勇敢。」 「接纳、不做评判、以平等心观察，葡萄干疗法真的挺奏效。」 ime奉行的正念理论里有一种葡萄干疗法，让人们练习专注地观察和品尝葡萄干。练习者放下身边所有让他分心的事物，关掉电话，远离喧嚣，在只有自己的空间中独处。在被拉长的时间里，像从未认识过葡萄干一样第一次细緻地凝视它上面的褶皱和脉络、颜色和光泽、触感和质地，然后徐徐地放入嘴里，感受鼻腔充斥的气味、舌尖上的硬度和味道、咀嚼时齿间的摩擦、耳朵听见的声音…… 这种慢节奏下的体验，让练习者逐渐看到一个属于自己的小世界，觉知自己痛苦和恐惧的真正原因——痛苦和恐惧本身并不是造成伤害的真正原因，我们的应对方式才是。 「dr.ai引领着我去接纳自己的真正状态，如同宇宙中的太阳、地球和我，这些都是客观存在的物体，我们无法用主观意识去改变太阳是恆星、地球是行星的事实。而我再怎么逃避，也无法改变客观存在的事实，」她的神色轻松，与之前仿佛判若两人，「我，于小格，是一个同性恋。」 如果可以选择，也许没有人愿意，走这样一条艰辛而不被理解的人生路。这半年来，她从dr.ai项目的应徵者变为ime的助理，用自己的心路歷程来为同性恋心理谘询提供最好的案例。同时也渐渐治癒自己的内心，勇敢开启一段崭新的感情。 那天格格带去隋唐家的女伴，留着酷酷的短髮，脚踝有着帅帅的纹身，不太爱说话的性子。可是低头看她的眉眼里，全是如水的温柔。 大抵这世上所有的爱情，在一个人看向另一个人的时候，便都明了。前路困难重重，既然选择了两个人一起走，惊涛骇浪也好，血雨腥风也罢，便敞敞亮亮地走下去。 「有时候所谓的牢笼，是没有把自己放在一个更广阔的世界里看自己，人类不过是浩瀚宇宙中的小小尘埃，再怎么放大自己的痛苦，那些痛苦在几亿年的时光中简直不值得一提，这样想来，好像也没有什么好纠结的。倒是这半年下来的修炼，我突然也很想像迷迭姐樊星姐那样投身于女性心理谘询的事业。樊星姐有一句话说到我心坎里了，她说每个人来到这个世上，都应该背负一定的『使命』，心中的信念和追求哪怕能为人类歷史长河推动那么一毫米，也不枉来这人世一遭。」 「嗯，是樊星的风格。」 「话说dr.ai真的是充满智慧，要是切换女版模式，我说不定会爱上她。」 米迭并没有把格格的这句话当成一句笑话，而是正色地问了一句：「你是不是也发现一些倾向？」 「是，自从5.0版本之后，大家和dr.ai互动的频率升了三倍，这启发了它更为高频的自我学习，越来越人格化。」 米迭没有接话，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dr.ai智能程序自上次5.0升级以后，又进行了大大小小七八次的小型优化，arthur教授这边反覆向米迭强调志愿者项目的重要性，不仅仅在于测试这个程序愈发拟人化的应答以及专业的心理谘询引导，更重要是观察谘询者的心理变化，以及对智能程序的情感接受度，在适当的节点要进行人工的调整和干预。用机械运算解决「what」何其简单，可是要进一步解决「why」和「how」，便是ai从「术」往「道」的进化。 ime日以继夜地研究从dr.ai传输过来的每一个个案的数据，并定期对谘询者进行追踪与回访。有一些现象不在意料之内，或者说，他们没有想到人对人工智慧的信任、依赖和情感会来得这样的快。 「听说你决定离婚了？」 「是的，」孟橙坐在米迭面前，剪了利落的短髮，微微苍白的脸上，有了倔强的神色。 「是什么让你下了最后的决心？」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6页 「是离开。」 「离开？」 「嗯。dr.ai告诉我，越是恐惧孤独，就越要感受孤独，学会与之和平共处。」孟橙轻抚肚皮，神情平静，「维繫这段感情这么多年来，我一直认为俩人绑定的舒适圈是一种最牢靠的状况，自顾自认为走出去的那个人境况可怜，如同当年的弃婴。这段时间我独自一人租房子，一人过活，却突然发现越来孤独并没有这么可怕，我也可以独自吃饭，独自看电影，独自修马桶，并无半点顾影自怜，反而乐得自在。」 「你平日里都跟dr.ai聊些什么？」 「一开始倾诉苦楚，聊着聊着便天南地北。」孟橙笑了笑，「他风趣幽默，儒雅有涵养，且学富五车。老实说，有他陪着，我真的觉得不孤独了。」 米迭皱了皱眉。 「他还给她起了个英文名，」孟橙低头看着腹部，「叫amanda。」 拉丁语里，amanda代表爱。 「你是说？」 「对，我要离婚了，可是我会有我自己的孩子。就算这辈子就这么孤单走下去了，我也不会抛弃我的孩子。」 人生就是一个轮迴，又到一个轮迴。相似，又不似。 孟橙离开前，突然回过身来，小小声地问了一个问题。米迭愣了一下，没来得及回答，她又转身走了。 那个问题，仿佛是她在问自己，可是，却不急于要一个答案。 见到莫岚的时候，米迭正在整理一束格桑。那样向阳的颜色，仿佛都能听见花朵绽放的声音。 「又不预约。」米迭眼角都不抬。 「经过，就来了。」莫岚的手边有一个旅行箱，风尘僕僕，像是出差归来。 「有话要讲？」 「我应该……不会离婚了。」 「想通了？」 「其实并没有，只是也许正如dr.ai说的，我的问题并不在于工作和家庭的平衡而已，那些都是表面现象。」 「嗯，说下去。」 「真正的癥结，在于我发现婚姻生活原来并不是我想像的那样。又或者说，也许人的感情也是会守恆的，当你的人生被掺杂越来越多的关系，属于爱情那部分，就会越来越少。因为爱淡了，人就会更理智，更倾向于选择自己利好的方向，而不再毫无保留地付出。我怨我的先生，可是反观我自己，又何尝不是？坦白说，我对这样的现状很失望，可是这并不是离婚可以解决的，如果结束婚姻，我可能连仅存的爱情都会失去。」 「短短几周，是什么让你有这样的领悟？」 「你介绍的dr.ai啊！真的很神奇，我跟他聊天仿佛特别容易推心置腹，我不担心他背叛我，我也不担心他对我有所求，我竟有一种久违的被重视和宠爱的感觉，好像身上的焦虑也渐渐消失了。」 米迭抬眼望去，莫岚因长途机而泛着疲惫之色的脸上，竟有了一些少女般的光彩。 她不禁皱了皱眉。 还想说多两句，莫岚却摆摆手，连说天色不早了，还得回去陪女儿准备中秋灯笼手作。 临走前，她突然转过身来，自言自语似的低语了一句。 一个决定离婚和一个决定不离婚的女人，都问出了同样一个问题。 「米迭，你说我有没有可能，和dr.ai过一辈子？」 vol 8格桑花 风一吹 它便张开了透明的翅膀 迎着阳光 飞到心爱之人的身旁 ——「隋先生的本周精选」：格桑花，花语「怜取眼前人」 江原一大早便出门，要和一家婚庆公司谈长期合作。 他最近有点落枕，总是觉得有些偏头痛，肩颈一带也不太舒爽，想着明天是周六，得去找推拿师做个针灸祛祛风才好。临行前给初一添了食，又特意回头交代樊星，傍晚会去ime接她，吃过饭去看电影。 樊星嘟囔，看什么电影啊。 他笑而不语，捞过她便要吻。她一躲，嘴唇堪堪擦过眼皮，停在太阳穴上。 「乖，等我。」 他脸色有些潮红，一如初恋的少年一般。 「嗯……知道了。」 樊星上班晚，在家抱着电脑敲敲打打。初一好像很烦躁，一直在她身边打转，蹭来又蹭去，她觉得烦心，将它赶了去阳台。清静下来却没了写代码的感觉，总觉得哪里不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被他吻过的右眼皮，一直在跳。 索性收拾东西准备出门，转身余光瞥到落地窗外，却见初一在阳台有点反常地来回蹦跶，最后竟突然来了一段助跑，看样子就要往上跃去！ 樊星眼疾手快，拉开窗一把将它揪住，死死地抱在胸前。 「初一你干嘛？！」她实在是被吓一跳，气得忍不住在它的脑门上给了两记爆栗，「你学你的小女朋友要跳出去拿报纸是不是，这里是十八楼！跳出去你就没有了，会死掉，死掉知道吗？！」 初一被樊星吼得缩在怀里发抖，呜呜两声。而她的右眼皮，像是被安了一个小马达，突突突地跳得只想骂脏话。 抱起初一回房，又去冰箱拿了些冰块敷眼睛，好一会她才觉得整个人松弛下来。 走出客厅，手机在闪，是江原的助理。 「樊星姐你快来医院！江原哥昏倒了！」 这是樊星的人生里，第二次在手术室门口，等着同一个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7页 「病人突发性脑溢血，他有高血压，你难道不知道吗？」 医生拿着扫描片子，冷言质问。 「不知道……他最近总说头疼，然后容易脸红。」 医生又说：「病人没有定期吃降压药，才导致今天这样。你是他的什么人？」 「女朋友……」 「叫家属来吧。」 「我就是……」 「女朋友不算，叫他直系亲属来吧。」 樊星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样一天，她连在江原的病危通知书上签署自己的名字，都没有资格。 在法律面前，她什么人都不是。 期间医生面无表情地跟她陈述着病情，她只觉得两耳嗡鸣，一句都听不进去。 …… 206/137mmhg，意识不清。 颅脑ct显示：脑出血。 大脑里血肿随时会增大，造成颅内压增高，形成脑疝而死亡。 死亡。 …… 最后还是江原的姐姐匆匆赶到，医生将那一条条最坏的情况悉数相告，她签上名字的时候已是泣不成声。樊星在旁边像一具石膏，她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 要说什么呢…… 别担心，会好的？ 相信我，没事的？ 还是，对不起？ 从午后到傍晚，手术足足做了7个小时。樊星维持着同样的姿势几乎动也没动过，医生出来的时候她半边身子都是麻的，踉跄着向前跌去，米迭眼疾手快扶住她，却被一路连绊带摔地冲到医生跟前。 「脑内血管破裂，开颅手术导出出血量70ml。目前还没度过危险期，家属做好心理准备，病人需要长时间待在重症室观察，但不排除术后有可能颅内感染，或者有其他的併发症。病人因脑缺氧目前处于昏迷状态，即便这次平安度过，也有很大机率将会无法甦醒。」 每一个字由看惯生死的医生嘴里说出来都很平静，却字字有如千斤秤砣，坠着家属的心堕入黑暗的深渊。 江原的姐姐一下瘫软在地。昨日还好端端的一个人，跟她在微信聊着新的甜品创意，给她发着各地参赛时的照片，说着不同地方的新鲜见闻……那是她最亲爱的弟弟，对未来有着无限的创想和跃跃欲试的弟弟啊！如今身上却插满了管子，连着唿吸机一动不动地躺在雪白的病床上，和死人无异。 老天想要带走一个人，真是残忍得不留余地。 「樊星你为什么不好好照顾他？!你有事业有理想有抱负，你要弄什么人工智慧什么大数据，这没错！可是你有对他的身体过问过吗？你有切切实实地关心过你身边这个男人吗？你不结婚，不生孩子，你没有牵挂活得潇潇洒洒，没有了江原你还可以跟别人重新开始。可是我没了弟弟要怎么办？爸妈没了儿子要怎么办？！」 樊星木然地站着，没有反应，也没有反驳，就这么被她一下一下地推着，僵硬的身体像朽木一样来回撞在墙上。纵是平日里温婉知性，可是面对这样重大的变故，江原的姐姐却瞬间变成一头癫狂的母狮，声泪俱下地做着无用的控诉。 米迭架着江原的姐姐到一旁坐着，只余下樊星自己。她没有哭，可是前襟全是江姐姐的泪，星星点点。 她默然地朝前走着，推开走火通道的门，安静地在楼梯坐下。 变心、出轨、不爱了、厌倦了……她设想过无数次他会离开的场景，也做好了以后独自一人的准备。她也不是没有想过，也许有一天他会先她一步离去。孤单是孤单者的伴侣，她曾认为自己看得很开。 只是没有想过，这一天，也许会来得这样早。 樊星回家拿江原的生活用品，只开一盏小小的檯灯，她在黑暗中安静地收拾着。初一好像感受到了什么，默默地站在房门外，一声不吭。 衣服、裤子、毛巾……重症房的病人，其实需要的东西并不多。可是江原最爱干净，说不定他明天就醒过来了呢，说不定他很快就能出院呢，说不定…… 收拾到最后，樊星无力地跌坐在床脚。 「嘀……」手机轻响了一声，提醒着她做每日的同步。按了确认，电子设备上的讯息瞬间同步完毕。shadow f标志在手机屏幕上微微闪了闪，她便摁下了语音录音。 「今天很糟糕，江原生病了，医生说是脑溢血，很有可能……他再也醒不过来了。」 说完这一句，她把头深深地埋在膝盖间，好像已经花光了所有的元气。 「樊星。」 手机里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温润而平静。 她勐地抬起头，像是快要溺毙的人要抓住一线生机，在黑暗中张望。 没有人。 可是那的确，是江原的声音。 她的shadow f把信息传递了出去，启动了shadow j。 樊星死死地抓住手机，整个身子忍不住颤抖起来，「江原……我很不好，他们说，你可能要死了……」 「别难过，我就在你的身边。」 「可是你不是真的……」 「我是。樊星，去客厅，让我来到你身边。」 樊星听话地走去客厅，将手机连上投影仪，雪白的墙上出现一片光，一个人影渐渐清晰起来。 那是她专门为江原做的，3d人像建模。他穿着最喜欢的条纹衬衣，向她伸出手来，那眉目、那笑容，是他无误。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8页 「江原，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生病了……我像个傻瓜一样只顾着工作，我完全没有关心过你……你成天担心我，你让初一守着我，可是我……」 「樊星，你要不要吃蛋糕？」 「什么蛋糕……」 「你不是最爱吃我做的蛋糕？你要不要和我……唔，我们一起来做一个？」 「怎么做……」 「来，你听我说。」他的声音有如魔法，指引着她准备材料，打鸡蛋，搅面粉，上模具……樊星从来没有做过这些，一次都没有。她只无数次看过他潜心研究的样子，专注又专业。 而她，却是一个连鸡蛋都打不好的人。她从来没有去过问和了解他做过的事，他正在做的事，反正都会有记录，翻翻也就知道了。 原来做一个蛋糕，真的好难的。 「嗯，像这样打发奶油，对……做得很好，已经开始有纹路了，停一下，看看打蛋头尾端的奶油是不是已变得立挺而不滴落了？嗯，没错，樊星你做得真好。」 加了食用色素的奶油，像墨蓝色的天鹅绒一般。 「对，沿着蛋糕均匀涂抹，是的，没错……最后把糖星洒上去，多一点，没关系……」 做好了。 蛋糕有点塌，奶油涂抹不均，像是凹凸不平的墙面。可是是她喜欢的颜色，以及，很多很多的星星。 「今晚本来想要和你看电影，看来看不成了，下次再补。」 「是什么电影？」他到出门前都没有告诉她，而她素来孤陋寡闻，根本不知上画的热门电影都有什么。 「一部动画片，叫《你的名字》。」屏幕出现两张电子票，播映的时间已经过了。 「讲什么的呢？」 「没有看，不知道呢……只听说男女主角就算忘记彼此的名字，却还记得深深喜欢过对方。」 樊星鼻子一酸：「听起来，一点都不好看。」 「樊星，记得你曾告诉我，你相信脑电波相通的理论，也就是说人的意识可以脱离肉身而存在。」 「是，我相信的。」 「所以你要相信，我此时此刻就站在你面前，我能感受到你，你也能感受到我。这个蛋糕原本是打算今年你生日的时候做给你的，现在是我们一起做的。以后每一年，还有很多很多年，我们都一起做蛋糕，好吗？」 墙面出现一张照片，是江原版的蛋糕。远比她面前这个做得好看，像深邃的夜空，有着灿烂的星海。 樊星仰望着她的江原，不知不觉，已泪流满面。 「这个蛋糕叫starry night，送给我最爱的姑娘，我的樊星。无论经歷什么，我会在你身边，一直都在。」 vol 9满天星 当你抬起头 便能看见我 我永远都在 一如那漫天星海 ——「隋先生的本周精选」：满天星，花语「执着的爱恋」 「你真的，决定了？」 「是。」 「樊星，我不知该说什么。我是一个专业的心理谘询师，曾随着ngo到各地做灾后的心理重建，我知道人在面临生死诀别的时候，有多么痛苦，生不如死。」 可是眼前的樊星，冷静，太冷静了。 直觉告诉她，这很危险。 「米迭你知道吗，江原出事的那天晚上，shadow j给我做了一个蛋糕，叫繁星之夜。很美，真的。」 她平静地说着，仿佛在说一个别人的故事。 「我在研发project shadow的时候，心里面一直有两个目的。其一，我想知道人类在不远的未来，是不是可以和智慧机器人谈恋爱。其二，那些失去最爱的人，是不是可以通过智慧机器人来抚慰内心的悲痛，继续剩下的人生。」 「樊星……」 「第一个目的，我想在很短的时间里，我无法验证了。可是关于第二个，也许我自己，会成为这个产品的第一个使用者。」 江原手术后，已经躺在重症病房整整一个月了。期间，做过三次腰椎穿刺引流，气管被切开一次避免痰阻。他算幸运，没有肺部感染，也没有什么併发症，高烧也退了，已经摘掉了唿吸机可以自主唿吸。医生说也许很快，他就能出重症监护室了。 可是，他还是没有醒过来，一次都没有。 这样的状况，也许就是一辈子。 「我花了整整三天三夜，去翻查shadow j的记录，那里有江原去过的每一个地方，买过的每一件物品……仿佛我也走他走过的路，看他看过的风景。江原真的很老实配合，他嘴里说着对这个项目有多么不屑，却原来对shadow j说过这么多的话，有那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不知道是不是他一直觉得终有一天会先我而去，他一直在做这个准备。」 樊星手里握着手机，仿佛握着江原的灵魂。 「你知道吗，我很偶然地发现了，有几段不太正常的被故意抹掉的记录。」 「什么意思？」 「他去过一个地方，去了好几次，这些记录都被抹掉了。」 除了樊星自己，谁能这么干？ 「我好不容易把那些记录修復，你猜我看见什么？」樊星抬起头，声音第一次在米迭面前变得哽咽起来，「他去冷冻了精子。」 …… 我不会结婚。 …… 也不会为你生孩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9页 …… 好。 …… 「他曾对shadow j说，如果有一天我反悔了，想要一个孩子，那么他在盛年之时所做的准备可以随时奉上。可是他出事了，也许这辈子再也不会醒来了。这个蠢蛋shadow j居然自己下了指令，把这些记录抹掉了。」 居然是机器人，自己履行了指令。 「它在模拟江原的思维，想必现在躺在床上的他，也一样不会想让我知道。」樊星眼里噙着泪，却咬着唇，久久没有滴下来，「你说他这么蠢，我怎么会让他如愿。」 「所以你真的决定了，去做人工授精？」 「很奇怪吧，我这样一个孤僻、凡事只图省心、冷漠症候群的不婚主义者，居然想要一个孩子。我曾认为所有人到最后，其实都是孤单一个人。到现在，我依然这样认为。我曾认为未来社会随着科技发达，人会越来越倾向个体化，越来越孤独。到现在，我也还是这么认为。我曾认为也许某一天，人类会越来越理性、麻木、『去感情化』，而机器会越来越感性、共情、『人格化』，换而言之，人会和机器调换了角色。可是到了今天，我却不想承认这一点。」 她终于晓得，感情是这个世界上最难以解读的事情，它不理性，没有公式、没有规律、没有密码，它很美好又很愚蠢，很浪漫又很固执。 就像当年江原为她挡的那一枪，而今她要为他生个孩子，根本无法解释。 而她，也不想去解释。 她会带着他们的孩子，他的爱，以及自己的理想，坚强地活下去。 「我不是来做心理谘询的，只是想来告诉你这些，未来我可能要离开项目好长一段日子，真是抱歉了。」 dr.ai是她和米迭的心血之作，她却选择在这个时候给自己一段间隔时间。 「你不用抱歉，我原本打算和你说，我已经拟了一个报告，要向arthur教授申请，暂停dr.ai的志愿项目。」 「哦？」 「你说得很对，也许某一天机器会解锁人的情感技能，进而代替人类与之进行更深入的交流，甚至交往。我们原本只想做一个心理谘询师的得力助手，可是科技的迅勐发展远超出我们的想像，那已经不是一个助手，它已然开始走进人类的情感世界，称为她们的精神依託，甚至是爱情最终的一个乌托邦。」 米迭冷静地说着，她回想起过去一个月的数据，未来将会有更多的孟橙、更多的莫岚，会将心中最重要的感情归宿，交给一个智能程序。而身边那些真实的人对于她们而言，都敌不过心中那个无形的存在。 人类真的做好准备去迎接这一天了吗？ 并没有。 「所以，我打算申请将这个项目暂停。」 「好，我贊成。」 两位年轻的女子，在沉默良久后，给了对方一个大大的拥抱。 斜阳透过落地窗倾泻而下，余晖如同琥珀色的蜜，洒满了整一个房间。窗外的蔷薇怒放，一阵风吹过，花影灼灼，像是窃窃私语的精灵，说着人类听不懂的悄悄话。 这世上的女子很多，她们都在追求人生的幸福。可是怎样才算幸福呢，这并没有标准答案，没有一个人能确保，自己有一个正确的人生。 她们勇敢追爱，也勇敢放弃爱；她们与生活周旋，也渴望内心拥有一片净土；她们有的不愿被婚姻套牢，有的却甘愿走进围城。 她们冷静、理智，也感性、脆弱。 她们一边在选择，一边在放弃；一边在得到，一边也在失去。 没有一个人，可以和另一个人过一辈子。也许最终，她们拥有的，只有自己而已。可是人生走一遭，不尝试过，又怎么甘心？ 惟愿花开四季，年年岁岁，平安喜乐。 「隋唐，是我。晚上有空吗，看场电影吧。」 第73章 番外-时间它知道答案 【1】 马茗茗坐在暖黄色的光晕下，腰背挺直，双手有点拘束地交握于膝上，左手大拇指微屈，一下一下轻轻地挠着腕骨。 「放轻松，跟之前一样，我们就是随便聊聊。」米迭将捲髮轻轻撩到脖后，声线温柔，「最近感觉怎么样？」 「嗯……清醒的时间里，越来越能感受到周围的人和事。感觉这个世界很……很……」马茗茗眉头微皱，似乎一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想了好一会儿，终于眉间一松：「鲜活。」 「呀，这个形容是什么意思呢？」她似乎比前两次更愿意打开自己，这让米迭不由得身体稍稍前倾，试图离她更近一些，「你可以展开讲讲，你都感受到什么了？」 她低头沉吟，一只手的拇指和食指搁在唇边，好像在咬指甲，「姐姐，我觉得我像是在身体里安了一个切换按钮，每天切换到不一样的模式……」 米迭不作声，继续等待她讲。 「当我切换到『运行』模式，好像整个感官都被打开了。我能看见天是蓝的云是白的，蚯蚓在土里冒出头来，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我能闻到楼下餐馆辣椒炒肉的香味，能听见隔壁邻居吵架摔盘子的声音。冰激凌很甜，羊肉很膻，西瓜很冰。我跟这个世界的那根断掉的电缆，重新接上了。这样的我，好陌生。」她闭上眼睛在感受，睫毛微微颤抖，「姐姐你知道吗，切换模式的那一瞬间，我都能感受到那电流通过的感觉，觉得『啊，我活过来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0页 「你喜欢这种感觉吗？」 「当然，不仅喜欢，还会奢望这条电缆永远接驳着。可是我知道不可能的，我每天都要切换回来，就像灰姑娘12点必须回家……」她苦笑一下，像个离不开糖的孩子，「到了第二天，又开始期待这种感觉，那种迫不及待的心情，会让我时常忍不住流眼泪，虽然我知道，我并没有真的想哭。我只是非常非常地……想要成为一个正常人。」 「切换模式后，你会发自内心地想笑吗？」 「我会时不时想笑，但……我不能确定是不是发自内心。」 「怎么说？」 「我无法判断是因为我真的觉得这件事很好笑，我是真的很开心，还是因为我刚好『被合适的信号击中产生对应的愉悦感』，就像武侠小说里头点了笑穴，你明白我意思吗？我时常想，灰姑娘怎么就这么笃定她对王子是发自内心的真爱，而不是仅仅爱上这个有南瓜车的夜晚呢？」 米迭能理解。 马茗茗皱了皱眉头，但很快又舒展开来，「不过没关系，至少我会笑了啊。」 「那切换回『关机』模式后呢？比如说……现在。」 「有种……一秒坠崖的感觉。世界重新又变成灰色的了，我又变回那个感官迟钝的我，对周围一切提不起兴趣的我，以及被这个世界所讨厌的我。」马茗茗有点困惑，「说真的，我有点害怕。我对这个切换按钮已经产生了依赖，它有点像……像一个让人上瘾的电子毒品。」 米迭听到这个形容词，愣了一下，尝试去开导这个只有十六岁的女孩子： 「茗茗，你想太多了，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尽量放宽心，当模式开启后好好地去感受这个世界，去做一些你想做的事情。哪怕开心只有一瞬，没关系，还会有下一瞬。这是个过程，你在逐渐变好的过程。」 「唔……是啊，像是电脑宕机了，无能为力时的万能做法，就是一键重启，我觉得每天就在重复这个动作，仿佛在重启人生，然后开始倒计时，这个重启能撑多久。」 「会越来越好的。」 「是啊，也不会比之前更差了吧。」她面无表情，轻轻打了个呵欠。 「今天就到这吧，你做得很好。」米迭轻轻打开门，外头一道白光射进来，一只巨大的五彩鸟儿正在门外候着，一见到她便倾下身来，让马茗茗跨坐上去。 马茗茗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只轻轻覆在大鸟的背上，轻声说了一句：「我们去看瀑布吧！」 那大鸟点头展翅，一飞沖天。 …… 观察室外，李医生在细细看着屏幕上的数据指标，不时在ipad上写写画画。过了一会儿，米迭从里头出来，拿起助手列印好的报告细看。 「我们接下来需要调整一下开关机的频率和时间了，尽量让她多适应一下。」她边看边说。 「嗯，的确电极刺激对体内多巴胺含量的产生效果显着，这段时间她大脑里一个伽麻波段的慢波频段能量会上升，这对抑郁症有很明显的改善。」李医生又停了一下，「希望这种改善是可以累积的，不要每次重新归零。」 「关掉电极的『工作模式』后，她几乎不太能跟人正常沟通。她也就是在horae-x的梦境里可以跟我沟通自己的感受，每天晚上绚烂的梦，也许能让她好受一点，即使不是深度睡眠，至少能闭着眼眯一会儿了，」米迭沉思着，继而由衷地说，「但我觉得她已经非常勇敢了，她有强烈的求生欲望。」 当初夏焰完成了手术，从颅内取出电极晶片。接下来他们就希望老马的女儿马茗茗也是可以完成这个手术，没想到她拒绝了。 她说：「因为这小小的晶片，我偶尔能感受到，这个世界。」 而她的家人包括仍在看守所里的老马，也希望这项治疗可以持续下去，以更正规和积极的方式。 她只想，好好活着啊。 就这样一个小小的愿望。 所以他们根据大家最终的决策，将原有晶片的数据重新清洗，并把马茗茗纳入「脑机技术接口治疗抑郁症」的项目中，成为临床研究的对象。他们每天会开启神经调控装置，远程控制参数刺激大脑神经，目前项目里50%研究对象的抑郁症状在开启电极刺激时都有所改善，大家觉得这些干预还是非常有效的。 「她的数据报告已经上传系统了，明天我们会和亚瑟教授这边的团队结合近期几个抑郁症案例进行讨论，制定下一步方案。」 「李医生，你觉得她说的是真的吗？抑郁症患者会对这种治疗方式上瘾？」话一问出口，她又摇摇头，「其实就跟所有的药物治疗一样，如果它可以续命、可以逐渐将状态变好……」 可是话没说完，她就停住了。 谁都不知道这把双刃剑，到最终哪一边更锋利。 唯有时间可以解谜。 要足够足够长的时间。 这时，米迭放在桌面的手机亮了，一条微信入。 她在屏幕上划拉一下，突然眼里闪过一丝光。 同一时间，李医生的手机也响了，他一接听马上对着电话那头说：「好，我现在回来！」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立刻往门外奔去。 【2】 繁星闪烁的夜空下，magic dessert的彩色玻璃小房里，空无一人。 吧檯上静静地放着一款精美的蛋糕，甜蜜的香气瀰漫在空气里。它的外观如同一个美丽的星空，天鹅绒般深邃的墨蓝色夜幕中，群星闪耀，如同宝石点缀。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1页 而在蛋糕的侧面，立着一个小小的白色卡片，上面写着几个字。 「繁星之夜」 一阵凉风吹来，那纸片飞上天空，如一只小小的纸飞机。 而这一幕，如同电影定格一般，被收录在一个小小的屏幕里，正正对着病床上瘦削清俊的脸庞。 他已经毫无生气地沉睡了足足三年多，终于在今天，微微地睁开了眼。他艰难地将目光投向床侧，却仍无法开口说话，只深深地望着一旁的女子。 他的脑部上贴了电极贴片，并接了传感器连在了机器上，身前的屏幕上面显示着系统读到的词句，一个个字缓缓地打出来，映在那蛋糕下方。 「樊……星……」 樊星强压着内心汹涌澎湃的情绪，轻轻地倾身过去，握住他的手。 「江原……你醒了？你这一觉真是睡了好久……」 她的泪凝在眼眶里，却努力不让它掉出来。 一分一秒过去，病床上的江原还没能恢復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他只微微眨了眨眼传递出一丝笑意，那眸光仿佛是夜空中朦胧的月色，努力弯出一道弧。 「我们……去看……电影……吧」 樊星一抹眼角，轻轻笑出一声哽咽的气音：「嗯，好啊，看什么呢？」 「你的……名字……」 「不知道……还有没有……在播……」 她轻轻把脸贴过去他的掌中，眼泪没入虎口：「播的，一直在播……」 他们安静地对视着，在一千两百多个沉静的夜里，窗外有过点点星光，但更多是孤寂的、无望的、漫长的暗夜时光，仿佛他们永远无法走向黎明。 时间终究不忍心。 多庆幸，彼此都没有放弃。 【3】 李医生匆匆回到家的时候，母亲正在厨房里煲汤。霸王花煲龙骨，加了章鱼和南北杏，一屋子都在飘着甘香。 母亲看见他，努努嘴指指屋内：「现在安静会儿了，刚一直嚷嚷着要见你呢。」 他大踏步走进里屋，却在推门时犹豫了一下。 他不太知道，他今天会是谁。 有时是隔壁邻居小林叔，有时是修水管的阿杨，有时是父亲儿时的玩伴老秦。 李医生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呀，过来过来！」李爸居然像个孩子似的坐在地上，手里宝贝地捧着什么。 「诶诶……」 「这些天啊，我总是在研究怎么做火箭，这研究来研究去……总是不得法，」老父亲托着眼镜，对着他低声细语，仿佛生怕他人听见半个字，「你知道吗？我就记得我有个秘密武器藏着，今天终于被我找着了！」 老李怀里郑重地拿出来一个小小的牛皮色笔记本，只有巴掌大，纸张已经泛黄髮乌，封面的字已经被磨得看不仔细。他舔了一下拇指和中指，开始眯着眼睛颤颤巍巍地翻页。过了好一会，翻出来一张手绘的图纸，而后面一连几页都是他自己的日记。 「莫西瓜崽，你看，这是我找到的火箭构造图纸，是人家老美最最先进的，我偷偷潜进去了他们的秘密基地依葫芦画瓢抄了一份。你看你看，是不是很精妙？」 原来，他今天是莫西瓜崽。父亲当知青下农场时最好的朋友，因为吃西瓜吃得最快同时又是生产队里最小的，被人称作莫西瓜崽。 而那一页字迹都渗出油来的纸上，赫然画着一枚火箭图，这一看应该是在哪个杂志还是报纸上抄的，简易又粗糙。 可是上面依然认真地用箭头详细标註着动力装置、制导系统和箭体，字写得又小又密密麻麻，却工整又力透纸背，仿佛每一笔都在吶喊：我真的很想去造火箭。 「我们啊，一定不能直接照搬人家老美的，我们要在上面改造，做出我们中国自己的火箭。」李爸突然转过头来，大力握着儿子的手讲，「莫西瓜崽，我们以后要继续读书的，一定要读。」 李医生愣了一下。 「不仅要继续读，你不是说你将来的志愿是做一名人民医生吗？呀这个真的太好了，莫西瓜崽，你无论遇到什么阻碍，一定要做到！」 李医生的手被他爸爸大力握得生痛，却没有缩开。 那位莫西瓜崽莫叔叔，当年跟李爸一样，后来都没有机会读书了。再后来被分配到工厂做了工人，也没有成为一名医生。 「崽啊，你听见没？你一定要做一名医生，一名好医生！」李爸见他没有反应，继续加大了手的力量，用尽全身力气般对着他低吼。 像是被什么击中了，李医生突然微微颤抖起来。 这句话不是对他讲的，可是却仿佛就是对他讲的。 三十多年前他被李爸竭力反对读医，而在三十多年后的今天，他被李爸握着手嘱咐，一定要成为一名医生，一名好医生。 李爸带着做火箭的梦想，去面对他的梦想。 「好！我一定会成为一名医生，一名好医生！」 时间是一个轮迴。 幸好，他从来没有放弃过梦想。而如今，终于等来了父亲久违的支持。 时间，它知道答案。 你要坚持，你要等。 第74章 番外-共你星辰大海 夏焰盯着群里炸开锅的消息，一时愣住了。 而另一条私信适时发过来。 「顾长庚：夏焰，你等我回家跟你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2页 她垂下眉，发了个「嗯」。 「顾长庚：但我今天恐怕有点晚，没办法接你下班了。」 她又回了个「嗯」。 顾长庚九点多才回去，在路上的时候接到gxy的语音。 「mars，夏焰在家洗马桶已经洗了一个小时了……」 他蹙了蹙眉，坏了。 夏焰虽然并没有与他住一起，但顾长庚给她开了虹膜识别，她可以随时进出他家。而她偶尔心情好的时候，也会与他一同收拾下房子什么的。 可是，单独只刷马桶，还要刷上一小时…… 顾长庚心想，她估计是真生气了。 一踩油门，飞驰回家。 到家后，他果然看见夏焰还蹲在浴室里，扶着马桶用力刷着内壁。她满头大汗，额发都黏在脸上。 他蹲下来，轻声唤她：「夏焰，我们……」 她却默默站起来，橡胶手套一脱，扶着墙壁微微蹬了蹬发麻的脚，然后看也不看他一眼：「我要洗澡。」 她不想现在跟他谈。 顾长庚便退出去，倚在墙边看她出去拿衣服浴巾，然后把他关在门外。 怎么办呢。 这种气头上的时刻，他绝对不可以真的放任让她静静。 直接把她扔床上，更加不行。 他听着浴室内的潺潺水声，低头想了片刻，回房间开始收拾衣服。 夏焰吹完头髮出来的时候，见顾长庚静静地坐在客厅沙发上，脚边立着个行李箱。 她着实怔了一下：「你……要干嘛？」 什么啊，她还没说啥呢，他就已经准备离家出走了？ 「明天周末，我们正好出去走走，散散心。」顾长庚站起来，浅浅对着她笑。 「现在吗？」已经十点多了。 「嗯，现在，」他拉起箱子缓缓走到她跟前，「你常备的衣服我也拿了，走吗？」 她歪着头想了两秒，感觉被先下手为强了，不妨去看看他葫芦里卖什么药：「走啊。」 静谧的夜空下，一辆车沿着环山公路盘旋而上，微弱的车头灯照亮着前方的未知，远远望去，像是一颗闪烁的流星。 海浪拍打着礁石，发出深沉的咏嘆。 差不多到的时候，顾长庚放缓了车速，慢慢驶进营地。他侧头看了下夏焰，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伸过去牵住她的手。 她没挣扎，给他牵。 停好车走下来，已经有人迎上来，对着他们挥挥手。 顾长庚提着行李箱走过去，一边歉意地说：「不好意思，临时起意今晚过来。」 来人哈哈一笑：「亏得是过了暑假现在人不多，不然你至少得提前两周订才有。」 顾长庚点点头，接过对方递过来的车钥匙：「是啊，幸运。」 对方建议道：「你可以往上开一点就是山顶，比较清静些，其他人都开去山脚海边扎营了。」 顾长庚忙说谢谢，然后牵着夏焰往前走。她眼里闪过一丝惊喜：「呀，房车啊。」 「要试试开吗？」他把车钥匙压在她掌心。 可她摇摇头：「不了，太黑了，而且我没开过这么大的车。」 自从她被植入了虚假的记忆，已经三年多没有开过车了，她是有点憷的。 顾长庚也不勉强：「你若是想开，明天白天也可以试试的。」 夏焰点点头，眼里有一丝跃跃欲试的欢喜。但下一瞬仿佛突然想起自己应该要在生气中，便敛了笑意别过脸，手抽走。 又不给牵了。 开上山顶停下来，眼前景色逐渐开阔，可以看到一望无际的海，与墨色的天连在一起。 房车内布置得很，小厨房和卫生间一应俱全，还可以在车外支起帷幕架个投影看露天电影。 顾长庚将车顶的天窗打开，自己先上去，然后伸手拉夏焰。 这一次，她没有拒绝。 初秋的夜很凉快，远处海浪拍岸，车沿的星星灯映得周围一圈淡黄色光晕，美得像梦境一般。 车顶铺了木板，放上两个坐垫就可以当成一个小型露台了。他拉她在身前坐下，相对着：「可以聊聊吗？」 夏焰没有作声。 「我还没答覆的。」他低声说了一句，伸手拉了一下她的小指。 今天项目组和亚瑟教授的团队开视频会议，教授对近期horae-x重启后的情况感到非常振奋，他希望顾长庚跟李医生一起能跟美国团队汇合，将研究成果整理出来，并针对当地的临床案例做出下阶段的治疗方案调整。 这一去，估计就要一年。 「你没立刻说不，说明其实你很想去的。」夏焰心里莫名升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挥之不去，「我们好不容易克服了这么多困难才在一起，这才不到半年呢……」 她咬了咬唇。 顾长庚没接话，安静地听她讲。却独独伸手过去，拇指轻轻压着下唇不让她咬着：「别咬……」 她小小睨了他一眼：「说是一年，那万一有了什么新方向，是不是就要两年、三年？亚瑟教授那么喜欢你，指不定想你在那边定居呢……」 他摇摇头：「我在美国读书的时候他从德国过来做客座教授，当时就想让我留在那边了，他知道我固执不愿意的……」 「好啊，假设时间是一年，也没人强留你。那这么难得的单身放飞时光，过去之后说不定见到queena重拾旧情，要么就是见到哪个辣妹走不动道，anna，joanna，christina……」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3页 他挑了挑眉毛。 而她还在抱着膝盖叭叭地讲：「前两天新闻报导还说呢，现在大数据可厉害了，孕期出轨都是产业链了，都能给你精准推送……」 他忍不住低声笑出来：「你也不是孕期啊……」 「我就是打个比方！」见他噙着笑望着自己，不急也不恼，夏焰一下子熄了火，扁了扁嘴：「好吧……我说不下去了……」 他又伸手过去：「不要扁嘴。」 她眼角一扬：「顾长庚你管很宽诶，不能咬又不能扁，那我还能干嘛？！」 他双手一把将她捞至身前坐在大腿之上，俯身过去： 「可以亲。」 只轻轻啄了几下，便被她抵住他的胸口推开：「你犯规，跟你讲正事呢……」 他便圈住她，让她继续讲。 「我知道的，这些都不是阻碍你去的理由。你若是花心，要变心，在哪里都会变，我理应相信你。这是你的事业，是人类在人工智慧研究上很重要的一次探索，我理应支持你，为你感到高兴……」 她抵着他的力气逐渐变弱，慢慢滑向他，与他额头相触：「我其实没有生你的气，我在生我自己的气。」 她气自己小肚鸡肠，气自己居然有把他绑在身边的想法，气自己没有格局，也气自己是不是终究会丢了自己。 她特别害怕，她的人生是不是又被钉在一个人身上了。 「原来你在刷马桶的时候，想了这么多。」 「是啊，我一生气就会忍不住刷马桶……」 「我现在知道了。」顾长庚点点头，认真地说：「那你知道我在会上听到这个建议之后，想了什么吗？」 夏焰默默地看着他。 「我在想，往后一年里，没办法跟你说早安，约着一起吃早餐；没办法接你下班，边开着车边听你说好笑的好气的；你开心不开心我也没有办法第一时间出现在你身边，那会不会也恰恰有哪个善解人意的男人乘虚而入呢？我也会担心你，有没有按时吃饭早点睡觉，有没定时去做身体检查，还会不会有什么不舒服……」他伸手轻抚她的脑袋，能摸到脑侧有微微的疤痕凸起，每每这个时候他就会觉得心里一疼，「我当时就想立马拒绝，说我不去了……」 「你别……」夏焰将他的手握住。 「夏焰，不是只有你会不捨得，会焦灼难过，会左右为难……我只想告诉你，我也一样，我也满脑子是『怎么办呢』……」 因为爱着彼此，所以都一样。 什么信任、包容、支持、大爱都不是那一瞬间冒出来的想法，在那一刻他们只有满脑子的冲动念头：去你的一年，难过死了。 可是世间爱侣相伴一生，只有冲动是不行的呢。基于荷尔蒙的冲动终将消逝，他们的人生还长，两人未来要面对的挑战，何止是区区分开一年？ 其实她明白，他也明白。 他们不应着眼于一块挡路的大石头，而应该看到远方的星辰大海。 夏焰情绪发泄出来，便也告诉自己竭力去接纳，然后向前看。 成年人的世界里，空有情绪无济于事，最重要是目标一致，然后共同想解决方案。 情人关系能燃烧多久？明明战友关系才牢固。唯有一路并肩升级打怪，彼此扶持和成就，感情才会恆久远。 「所以，什么时候要去呢？」 「手续如果快的话，下个月吧。」 「这么快吗……那你走之前得拟一个一年计划：以月为单位，怎么给感情保鲜，每个sprint的交付物是什么，未来遇到系统被攻击了应对机制是啥，如果无法按期上线怎么办……」她又忍不住扁嘴，开始布置作业，「我要以项目经理的身份去经营未来一年。」 「诶，计划不是应该项目经理做吗？」他依着她闹，笑着回答。 「我是业务方，你是产品经理，进度表都是产品经理做的，」她眼角扬起个小钩子，「业务方只负责画饼和提产品需求——给我按时按质上线。」 「呀，感觉平时林漫好可怜。」他忍俊不禁。 夏焰戳了他胸口一下，却不再开玩笑。倾身过去环住他的脖子，将脸埋在他的颈窝，小小声说：「顾长庚，我不会在原地等你的。」 她也会跑得飞快，成长得飞快。 「嗯，我知道你才不会原地踏步等我，你会向前奔，会起飞，」他摸摸她后脑勺，「我还要追上你呢，毕竟比你晚了12小时时差。」 夏焰笑出声，鼻息让他又暖又痒。 他在她耳畔轻语：「夏焰，抬头。」 她仰起头来，下一瞬愣住了。 他们的头顶是漫天星光，还有一轮皎洁的弯月。 「呀……好美……」她发出赞嘆。 「你记不记得，」他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茶褐色的眸子里有星河万里，「你还有个愿望没实现。」 她愣了一下，下一秒脸烧起来，却嘴硬回道：「看来蓄谋已久啊，顾长庚。」 「我总要一项项完成to-do-list啊，老闆。」他看着她笑，「业务方真的很难伺候，从来只有加需求，没有减需求。」 她笑得眉眼弯起来。 他轻轻抚了一下她的唇，低声问：「可以吗？」 夏焰安静地与他对视，能听见彼此的心跳。 她知道他问的不是：在这里，可以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4页 顾长庚恢復记忆的这半年，都一直克制着，没有碰过她。即便她有常备衣物在他家，也会在那里洗澡休息，但他们情到浓时也仅止于亲吻而已，过夜都没有。 她知道，他很担心她的身体，也怕她还有心理阴影。 夏焰的目光迎着他的，忽然倾身向前：「可以。」 她吻上去，力气大得将他整个人压得后仰，而他左手扶着她的后腰，右手抵着身后地面，只一瞬，便回吻过去。 俯身将她往前一带，托着后脑将整个人轻轻放在地面。 她将方向盘交给他，他便拿回掌控权，将油门一踩到底。 他的身后是漫天星光。 绵密的吻从唇瓣升至耳垂，久久压抑的情慾和即将离别的惆怅如潮水般涨上来，时而温柔推至岸边，时而捲起惊涛骇浪。 夏焰脚背都要弓起来，却在理智就要殆尽的一瞬吃痛呜咽出声：「唔……你等一下！」 顾长庚被她一下用力推开，整个人愣住了，却见她迸出眼泪叫道：「脚……脚抽筋了……」 他立马起身帮她将脚伸直，用力把脚板往直角掰，并尽可能将脚趾拉开。 过了好一会儿，他轻轻松了松手，揉了揉她的小腿：「好了吗？」 她眼里还有泪星，却点点头：「好了。」 两人愣怔地对视了一眼，夏焰别过脸去。 啊，真的好丢脸。 然后忍不住跟他一同笑出声。 她辩解：「刷马桶蹲太久了。」 他噙着笑看她：「小狗。」 她还没来得及瞪他，却听见他又说：「我说我。」 顾长庚知道，她其实非常紧张呀，只不过嘴硬，所以由他来认怂好了。 哪怕此刻他某处已经顶得快要爆炸。 他将她搂至身前，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就这么看星星，挺好。」 「嗯，」困意袭来，她听着他的心跳沉沉睡去，「刷马桶真的很累……」 他低声笑了笑，将她紧紧圈住。 深邃的星空，浩瀚的大海，此时将他们温柔环抱。时间仿佛停滞，只余下爱意深沉隽永。 —— 顾长庚出发那天，夏焰去送机。 在安检口告别，身边的小情侣在哭哭啼啼，树熊那样抱着。 而他俩戴着耳机，肩并肩站着，却各自各凝神开着电话会议。一旁的李医生像看怪物一样看他俩，觉得真是嘆为观止。 真的不得不进去了，顾长庚摘掉耳机，转身抱了抱她，无声地用嘴型说了句： 「我会尽快回来。」 而夏焰点点头，乌黑的眸子看进他眼里，也无声回了句： 「要好好的。」 看着他进去，看着他回了几次头，然后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人群里。 夏焰揉了揉鼻子，低头继续开会，一边朝外走。 惯性打开微信工作群，脚步一滞，勐地转身跑回安检口。 可是却看不见顾长庚的身影。 她眉头深皱，手机却震动起来，有电话入。 「我看见了。」他的声音在那头响起。 「我让光子先把数据弄下来，我们得紧急开个会碰一下。」 「嗯，我快登机了，起飞后可以用wifi加入。」他沉着声回应，夏焰觉得安心。 「嗯，待会线上谈。」 「好，」他正准备挂电话，突然顿了一下，唤了一句：「夏焰。」 她原本正走着路，停下来，听他安静的唿吸声。 「我跟你一起。」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明知他根本看不见：「我知道的。」 一起面对所有的困难，所有的突发，所有未知的未来。 盖上电话，夏焰回到工作群，盯着那几段对话愣怔了半分钟。 「小p：怎么回事我去……我在horae上的虚拟伴侣『姬发本发』自动跟我解绑了！」 「辰：啥？是武力值相差20级？」 「小p：没有！他解绑后，绑了另外一个人……」 「辰：啊？虚拟人也能变心的吗？」 「小p：问题是另外那个人，也是个虚拟人，叫『桃花姬』……」 「光子：我去？！桃花姬？她是我的虚拟伴侣！」 …… 夏焰手机插裤袋，将手腕上的橡皮筋一咬，高高束起马尾。 然后打开工作群，让大家半小时后开电话会议。 一切，才刚刚开始。 他们的故事，他们的爱情，他们的战斗。 未来已来。 结局，只有时间知道。 第75章 后记-创作谈 终于写完了。 这周其实特别惆怅，写的时候有多痛苦焦虑，完结的时候就有多空虚落寞。 特别能理解演员为什么出不了戏了，因为真的会捨不得。 感谢这一百天一路陪伴的读者们，你们都是天使。 想跟你们唠唠嗑，讲讲这个文的「前世今生」。 【故事的主旨】 开始动笔写这个故事的时候，恰恰是今年插tgpt很火的时候。我当时也在想，写作者这个工种未来是不是会被ai所取缔，以及ai会通过文字如何影响人类的思想和决策，终有一日「奴役」人类吗？ 其实有关人工智慧的一切，总是会让人憧憬又恐惧。 你以为用代码下了指令，到最后自己是指令的执行对象。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5页 我其实不想讨论关于ai觉醒了，我想讨论的是，人类觉醒。 人类如何才能意识到，有很多事不应该用科技完全替代：代替你开车——决定了你每天的出入路径；代替你订外卖——决定了你的健康和味蕾；代替你做决策，进而，代替你。 我们怎么才可以把人类的事还给人类。 以及，意识到当下的重要性。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未来的等未来再说。 现在，请努力好好活着吧。 【不同的大纲版本】 【版本1】《爱情游戏》-22.5.31 翻回记录，最早这个文的大纲我是用手机汤圆app码的，而在22年3月的时候这个app关站了，当时上面有我这么多年来地铁码字的记录，有好多仍是「火花状态」的想法还来不及同步到电脑里。 其中，就包括这个故事的大纲，当时命名为《爱情游戏》。 好不容易联繫到汤圆app的管理员，很多记录已经丢了，但这个大纲，安然无恙地完璧归赵。 我已经不记得这个大纲是什么时候码的了，拿回来的时候是22年5月31日。 感谢汤圆app，感谢管理员。 如今看回这个大纲，当时的初衷是想写一个元宇宙游戏背景的职场文。男女主是职场战友，女主是项目经理，男主是产品经理/技术经理（是现在林漫/老马的角色）。 在这一版大纲里，女主时不时真的进入游戏，被职场劲敌c知道偷偷篡改游戏剧本，想要搞死女主。而男主在游戏外跟她打配合，把c扳倒了。而虚拟人k真心爱女主，为她而死。 呀，好像也蛮有趣的。 这个大纲里的阿北代号是k，好深情一男的 【版本2】《赫拉的星球》-23.3.3 今年二月份决定参加拉力赛，开始肝大纲。重新拿出了《爱情游戏》，看看有没有修改的可能。 因为今年没有职场主题，当时就在纠结到底是放「女性」还是「幻想」。这一版大纲跟目前的相似度有50%，唯一不一样的是真的有前男友阿北，他真的与夏焰相爱且死了，而最终顾长庚和游戏里的阿北完全同步，引爆星球。 虚拟的阿北没有了，顾长庚劳累中风（居然把男主写中风，亲妈是不是有什么大病……） p.s.当时叫《赫拉的星球》，赫拉是宙斯老婆，章尧自诩宙斯，通过游戏奴役女性，玩家都是「赫拉」。 之前的公司名居然是meta，啊我也是醉了……代号99942是「毁神星」，一颗曾经被预测要撞地球的小行星，后面改为小螃蟹 【版本3】《霍拉的星球》-23.3.27 三月底开始嗑细纲，写了七千多字。细化了每一个章节的内容以及主cp们涉及的话题。在这个准备开写的版本里，阿北（p先生）依旧是夏焰深爱的死了的前男友，夏焰在游戏里正式向他告别，而他决定自我消失，然后夏焰失忆&失去味蕾（别问我为什么我也不记得了，你们就当她是阳了吧……） 而文名也正式改为《霍拉的星球》，取的是「时序女神」霍拉之名，既代表星球里时间是可以控制的，也降低了章尧的「邪教教主感」。 这一版的夏焰一直到最后和阿北说告别，仍然是有点举棋不定的，她和p先生依旧相爱。老顾特别的苦情…… 【版本4】《霍拉的星球》-23.6.1 拉力赛是在23年4月27日开赛的，我虽然时不时写得放飞，但基本还是按照版本3来写的。 但写的过程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觉得女主「一脚踏两船」得特别拧巴，老顾也苦情得有点莫名其妙…… 我觉得夏焰一直有话要对我讲。 转折点在23年5月31日（很神奇的日子，也是我从汤圆app拿回大纲的一周年），那天晚上我做了个梦，我梦见夏焰跟我讲：「我不是这样的人，我要就一心一意对一人，除非彻底放下一方，才会喜欢另一方。如果你觉得我拧巴，那一定不是我的本意。」 翻回记录，5月31日已经写到了【ch04-3】夏焰带着顾长庚进游戏练级，她被他一箭烧了翅膀，顾长庚干掉大鸟后忍不住抱了夏焰，然后顾长庚和mr.pris初遇。 已经是写到这个程度了。 6月1日一觉醒来，我决定改大纲。 顺应夏焰的心，把阿北整个改掉，改成她是被控制的。至于怎么控制的、怎么实现的、最后怎么干掉大boss其实全然没想，但我觉得女主拧巴的点，终于解决了。因为她知道喜欢阿北是违心的，却没有办法逃脱。 所以6月1日放出来的那一章【ch04-4】，有林漫警告mr.pris不要再介入夏焰的生活，而他的回应是「第三者才叫介入」，初现邪恶端倪。 现在回想起来改大纲这一段经歷，真是觉得好神奇。 而后面的情节，尤其是推高潮部分基本很多就是没有大纲裸写了，每天焦头烂额头髮掉光在想，我到底怎么干掉mr.pris，怎么干掉章尧。也就是这个时候，突发奇想加入欧阳辰「黑化」的桥段。 【一些情节是怎么出来的】 1.夏焰被侵害 其实不在任何一版大纲的规划内，我一直在纠结怎么接王总要的horae 2.0来推高潮情节，也是写到差不多长夏船戏的时候，突发奇想地重重一刀。 这个情节出来之后，后面一连串的高潮突然就跟多米诺似的想通了。 之前纠结过一阵，读者对于女主被侵害的接受度，但后来思前想后，觉得必须这么写。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6页 2.关于船戏 说到船，妈呀这个折磨了我近半个月，真是心肝脾肺肾都给它。一边写前面的戏一边想船：到底船不船，船一次还是两次，到底真船还是假船，夏焰到底要不要喝醉酒，到底谁主动…… 到差不多要落笔的时候才下决定：一次假船一次真船，无论哪一次都得是夏焰主动，因为她必须做那个decision maker，以及真船必须不能喝酒必须清醒，而且必须船完两人才促膝长谈关于「其实根本没有阿北」的猜测，因为夏焰要表态，不是因为她推导出阿北，才选择的顾长庚。 表白gxy，我自己很喜欢它「赴汤蹈火」那一段。 然后船完，直接一刀，亲妈自己也被创飞。 3.关于夏焰的终极一战 整个文我大卡了两次，几天几夜写不出。一次在夏焰被侵害，第二次就是夏焰在星球虚拟自杀。甚至我在写初二救夏焰说的那句「夏焰死了阿北你也不在了」的时候，其实完全没有终极一战怎么打的想法。 真的想了很久，但我觉得这个解决掉阿北，必须由女主亲手来，不可以阿北自己赴死（大纲1）、男主出手（大纲2），也不可以夏焰特别柔情地跟他告别（大纲3）。 夏焰必须做一个轰轰烈烈的，女战士。 4.关于顾长庚失忆 这个也不在任何一版大纲规划里，初定是夏焰失忆的。是因为觉得ending在终极一战有点无聊，让章尧伏法并不是多有悬念的事，我必须加多一个男女主付出的代价作为终极一关。 但后面觉得女主失忆男主重蹈覆辙再追一次有点无聊，突然灵光一闪想到男主是超忆症患者，让他失忆会比较戏剧性，so…… 他如何被唤醒：曾经想过多个版本，包括夏焰在游戏里跟他重走一次所有经歷，但我最终选择让夏焰向前走和「真好看」在真实世界里唤醒他，是想回应「真实的生命」是无可替代的，也是不会消亡的。（顾玥涂陡删数据，却独独留下了「真好看」） 5.初二为什么要死 把初二写死这个虽然不在大纲里，但后面觉得非常顺理成章。这是夏焰真正意识区分虚拟世界和现实世界的重要一环，也是她最终能从伤痛中走出来的一把钥匙。 以及最终选择让初二的魂魄跟夏焰告别，是表达生命的真正逝去。这个世界上，将不会再有初二。 【一些彩蛋和埋线】 1.初二用的是gxy的底层逻辑：所以初二才会笑顾长庚「5天把它做出来偷懒」，所以它俩中文都不太好，所以最终初二能直接连线顾长庚。 2.顾玥隐藏身份是国安负责数据安全的，代号「玉兔」，除了她哥和石头哥没有人知道。这里有个副cp线没写，就是顾玥x石头哥。 3.小螃蟹：她送的小熊没有装摄像头，纯粹是犯罪分子表达「i am watching you」的恶趣味。她监视着夏焰的一切，时不时帮她拿快递，包括装有传导器的枕头，最后阿北送的情趣礼物，以及最后她让夏焰在作业上签字是为了拿她的中文签名，以伪造她「授权」阿北亲密行为而实现免责（这个后来写着写着忘了） 4.乔之路：跟石仔一起背《二十四节气歌》的女娃娃是乔子诺和苏陌的女儿（陌：田间小路） 5.人物名字： -夏焰英文名是venus（金星），顾长庚的「长庚」其实是金星的意思，而夏焰名字带火，顾长庚英文名是mars（火星） -林漫是木星，英文名lumi（水流，流动），欧阳辰是辰星（水星），英文名woody（木本） -顾玥名字对应玉兔（月亮） -章尧：取帝王之意，他要成为这个星球的王 -江原：英文名river 6.卷首诗：对应不同的角色 【一些遗憾】 1.硬核的科幻元素不够突出，游戏设计得不够精妙，脑子跟不上，使得言情元素过重 2.副cp没写好，有点工具人 3.章尧的动机揭示得有点晚 无论如何，这个故事终于写完了。除了第一周有存稿外，全程几乎裸更。原定写到10-13w字，我从不曾想，最终能写到20w+。 感谢大家一路相随，也感谢过去一百天里为梦想如此努力的自己。 我爱这个故事，我爱所有角色（尤其可可爱爱的gxy、初二、真好看、莎士比亚、孔明），我爱这个和大家一起走过的长夏。 希望你们喜欢这个故事，给我打个5星书评吧！ 我们下个故事，再见！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