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公主的觉醒》 第1页 《重生之公主的觉醒》作者:顾芳尘【完结】 简介:【大女主搞事业文】 萧嫱虽为公主,却被父皇寄予厚望,自幼研习治国之术,父皇常对她说:「你是大齐唯一的公主,将来要尽心竭力辅佐太子登基。」 于是,萧嫱兢兢业业,勤学苦读,将辅佐弟弟登基视为人生信条。 十五岁那年,父皇却突然告诉她,太子殿下并非皇家血脉,她的真实使命,是废黜太子取而代之! 她顾念手足之情,迟迟不肯动手,怎料太子萧瑾抢先一步,弒君即位! 她一败涂地,成了世人眼中弒父害母的罪人。从高高在上的公主,沦落为卑贱囚奴。 很久很久以后,重生归来的女帝,俯视着脚边垂死的阶下囚,冷冷道:「没有尊重,何谈爱?」 【作者专栏新文预收:王妃她是插画师】: 沈书允是名优秀的插画师,熬夜猝死后穿越成相府庶女,嫁给了因伤失智的傻王爷顾溪和。 王爷虽然痴傻,但瑞王府家大业大,沈书允过上了钻研学术、与文化名人喝酒聊天的躺平生活。 她醉心于文化传承,立志为后世的学术研究留下珍贵史料,并在不知不觉中,推动了大周王朝的文化事业发展,丰富了普通百姓的精神文化生活。 她是超然于世的歷史旁观者,但瑞王爷像一个小太阳,融化了她冰冷尘封的心。 …… 叱咤风云的战神瑞王,意外中毒得了失心疯,在神医全力抢救下捡回一条性命,伤重的他继续装傻充愣掩人耳目,但父皇仓促赐婚,他被迫迎娶相府庶女沈书允。 一朝被蛇咬的他看谁都像看坏人,却在一次次的试探中付出了真心。 眼见王妃身边的朋友越来越多,瑞王爷的醋罈子彻底翻了,冒着暴露身份的风险披个接近王妃,求关注求贴贴,从此踏上了漫漫路。 一个谎言需要无数谎言来圆谎,瑞王爷在清醒与装傻之间反覆横跳,苦不堪言,事情渐渐脱离掌控,朝着不可思议的方向发展…… 某日,披着马甲失控的他激情表白,质问王妃:「我和瑞王爷,你总要选一个吧?」 王妃拂袖离去,次日,派人送来一本名为《战神往事》的漫画,扉页上写着作者题词:「我心中关于英雄的模样,皆来源于他,大周战神,当名扬天下。」 收到漫画书的顾溪和抓狂了:他好像被拒绝了,但又没完全被拒? …… 沈书允后知后觉的发现,一直被她当大猫咪养活的傻夫君,好像跟以前不一样了。 【阅读指南】 沈书允:禁慾淡漠的文化传承者 顾溪和:装傻充愣内心戏丰富、患有被害妄想症的幼稚王爷 架空王朝,歷朝歷代文化大乱炖。 第1章 第一章 ====================== 萧嫱端着一盏茶站在窗边,手里的汤匙缓缓搅拌着红色的茶水,夕阳落山了,残留的暖红色余晕同这杯中的硃砂一样红。 「这个时辰,他差不多也快到了,是时候作一场体面的告别了。」 萧嫱笑着,将杯中茶一饮而尽。 小皇子萧怀玉好奇的盯着她手里的茶,问道:「娘亲,你喝的是什么呀,红红的好吓人呀。」 萧嫱慈爱的摸着怀玉的小脑袋,「嘘——这是大人才能喝的东西,小孩子不能碰哦,待会儿阿娘要和你爹爹说些悄悄话,你和王姨去院子里玩一会儿好不好?」 萧怀玉委屈的撅着小嘴儿,「每次爹爹回来,阿娘都要支开玉儿,阿娘只爱爹爹不疼玉儿。」 萧嫱眼里隐隐闪着泪光,却还是强颜欢笑道:「傻孩子,阿娘怎么会不疼玉儿呢,只是,我与你爹爹之间有些大人间的事要处理,你爹爹脾气不好,谈正事的时候不希望有人打扰。」 萧嫱转身将茶盏藏在被子里,对着门外喊道:「王姨,你带怀玉出去转一转吧,陛下该回来了。」 王姨几不可闻的嘆了口气,抱起小皇子安抚道:「乖,小殿下,王姨带你捉蛐蛐去喽。」 只过了半盏茶的工夫,萧瑾果然回来了。 萧嫱坐在窗边等他,见他回来心里仍是一紧,同床共枕三年,这个男人时而冷酷暴虐,时而柔情似水,似乎每一次回来都能看到不一样的他。 萧瑾进门时,神色中带着诧异,今夜的萧嫱一改往日颓唐,破天荒的施了粉黛,眉如弯月,眼如晨星,一贯披散的长髮也束起了髮髻,还簪了他送的绒花。她坐在窗边,安静的抚摸着一幅摊开的画。 没有避让,没有哀痛,这一次,萧嫱平静的抬起头笑望着他道:「瑾弟,你回来了,阿姊等你好久了。」 萧瑾着了魔似的冲过去掐住她的脖子,连声冷笑,似疯魔似哀求道:「警告过你很多次了,朕、是你的夫君,不是你的弟弟!」 「瑾弟……你掐死我好了……」萧嫱拼着命从喉咙里挤出几声冷嘲。 「我是你的丈夫!」萧瑾一字一顿道,俊美的脸扭曲狰狞,眼眶泛红。 萧嫱又是一声冷笑,绝望的闭上了眼睛,「你大概……忘了……我的夫君早在三年前……做了你的……刀下亡魂!」 看到她眼角滚落的泪珠,萧瑾的心似乎也颤抖起来,手上的力气更是被她绝望的神情抽空了,萧瑾垂下手臂,一头埋进她怀里,喃喃道:「你就这么恨我?宁愿死,也不肯唤我一声夫君。」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页 缓过气来的萧嫱却反常的抱住了这个冷酷的男人,星辰似的双眸剎那间失去了光亮,宛如焚尽的炉火,只剩下一炉苍白的灰。 「我当然恨你,你千不该万不该害死父皇和母后,我们明明是一家人,为何会落得这般结局,阿瑾,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萧瑾暴怒的站起身来,欺身将她整个人压在墙上,似笑非笑。 「他们都该死,你也该死!你知道被最亲近的人背叛有多么痛苦吗!别以为朕不知道,你们一边推举朕做太子,一边却想着架空朕、置朕于死地!朕知道,父皇真正属意的人是你,可惜啊,你是女儿身,只因我大齐王朝从来没有女人当皇帝的先例,他才选我做太子,从小到大,无论我做什么,无论我多么努力,都得不到父皇的一句认可!为什么!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萧嫱流着泪道:「所以,你恨透了父皇,也恨透了我?」 「朕不恨!」萧瑾握紧了拳头,一拳打在墙上,鲜血染红了每一个指节,他悲痛的看着萧嫱。 「我不恨!皇位和权力从来都不是我想要的,我只想你过得好,如果你喜欢,拿去便是!可你为何要骗我、背叛我,同他们一起设计陷害我!」 萧嫱睁大了眼睛,看着逐渐失控的萧瑾,声音颤抖的唤道:「阿瑾,对不起,可事情不是你想的……」 不容她说完,萧瑾粗暴的吻落了下来,他狠狠的咬住萧嫱的嘴唇,试图吞噬她的一切。吻至动情,他一把抱起萧嫱,将她摔在床上。 恰好摔在藏茶杯的位置上,萧嫱吃痛轻哼了一声。 红了眼的萧瑾根本顾不得她的痛楚,将她圈在身下,「这便是你背叛我的代价!我就是要折磨你,让你一辈子都活在痛苦中!」 「嘶啦」一声,外衫戛然裂开。 萧嫱挣扎着抬起手来,对着他的脸重重挥下,「啪」的一声脆响,萧瑾的半边脸登时红了。 「你疯够了没有!」萧嫱趁他愣神之际抽身而出,退到床的一角整理衣衫。 被打醒的萧瑾褪去了欲火,身子犹然半跪着伏在床上,死死的盯着她冷嘲热讽:「孩子都有了,如此惺惺作态,做给谁看!」 萧嫱悲悯的看着半裸的自己,自嘲起来,「我的体面,终究还是被你毁了个一干二净。」 她抬起头来,同样悲悯的看着萧瑾,缓缓道:「你活得这么痛苦,究竟是因为恨我,还是因为爱我?」 一句话戳中了萧瑾的痛点,那份畸形的爱自少年时便困顿着他,是他生命里永恆的禁忌,他怒不可遏,「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萧嫱回道:「如果我不是你的长姐,你会不会放过我,放过你自己?」 萧瑾奇异的平静下来,眼中却迅速闪过一丝痛苦之色,紧攥着拳头咬牙道:「这世上、没有如果。」 萧嫱忽然挪到他身前,手指轻轻抚平了他紧锁的眉心,萧瑾身子勐的一颤。 「阿瑾,你可知,父皇为何处处偏爱我,却不愿多看你一眼?」 屋内有一瞬间的死寂。 萧嫱自顾自说道:「因为你并非萧家血脉,你是父皇从宫外抱养的孩子。」 「你说什么?「萧瑾心间电闪雷鸣般的一颤,五脏六腑似要被震碎了,宫中曾有流言,说他的生母是不受宠的妃子,耍了些不堪手段才得到先皇宠幸,因此即便生下孩子,也不受先帝待见。 他一度小心翼翼的讨好,希望用自己的真诚打动父皇,打破那层坚牢的嫡庶之墙,付出越多便越失望。 他想过很多可能,唯独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身世,他眼里闪着奇异的光,不可置信的摇着瘦弱的萧嫱,怒道:「你又在耍什么花招!」 萧嫱说出了真相,「二十三年前,冀城任勇校尉徐承一家惨遭灭门,是父皇亲手策划了这一切,只为夺走一个新生婴儿,藉此掩盖他不能生育的秘密。」 萧嫱苦笑一声,「阿瑾,你就是那个婴儿,那场灭门惨案中唯一的倖存者。」 「父皇他、不能生育?!」萧瑾愕然,旋即又怒道,「你骗我,不能生育,你又从何而来?」 萧嫱嘆道,「父皇并非天生如此,是小皇叔为了夺权给父皇下了药。他用奇毒伤了父皇根本,本意是想让父皇绝后,这样一来,下一任帝王只能出自小皇叔一脉。事情败露之后,父皇处置了小皇叔一家,但他不育的流言还是传了出去,朝臣们蠢蠢欲动。」 「所以,为了堵住悠悠之口,他抱养了我?」萧瑾问着,心里已有了答案。 「不错,」萧嫱答道。 「平定谋反后的两年里,父皇一直求医问道,杀了无数神医,却还是没能治好不育之症,父皇为了稳定朝局,暗中挑选养子。时任冀城校尉的徐承是少年英才,妻子甄氏更是才貌双全,父皇便暗中关注着他们的一举一动。甄氏有孕之后,辰妃也『有孕』了,后来甄氏诞下一名男婴,辰妃『难产而亡』,参与夺子的知情人都被暗中处决,你的身世从此成为秘密。」 「哈哈哈哈哈哈……」萧瑾狂笑起来,「所以你们一边立我为太子,掩朝臣耳目,一边却等着你生下萧家血脉后将我废掉。如此费尽心机,只因我身上流着的不是皇家之血,是啊,帝王之家,怎么会容许一个外姓人染指你们萧家的江山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页 萧嫱陷入沉默,垂下眼帘,睫毛上挂着薄雾似的水痕。 「怪不得呢,」萧瑾站起身来,指着她冷声道,「怪不得先皇那么着急的将你嫁去将军府,他是多么盼着你生下儿子来继承皇位呢!要不是你的肚子不争气,今时今日跪在床上委曲求全的也许就不是长公主了!只是,先皇他做梦都想不到,你最后生下的会是朕的儿子!」 硃砂的毒性缓缓侵噬着萧嫱的五脏六腑,涌上喉间的鲜血被她强行压下,这场痛苦的闹剧终于要谢幕了。 「阿瑾,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未想过置你于死地,我顺从父皇的安排招兵买马、结交朝臣,不过是为了照顾他骄傲的尊严。他身体不好,我只想用善意的谎言送完他最后一程,只要我没有生下孩子,父皇便不会动你。」 萧嫱垂着眼,无尽的悲凉几乎将她淹没,她嘆息道:「我以为自己能撑到父皇百年之后亲手埋葬秘密,我以为能等到向你交付权力的那一天,呵…终究是我高估了自己。」 「花言巧语!」萧瑾的声音颤抖起来,这三年来,他对萧嫱「有悖人伦」的折磨,皆是源于那场背叛,他以背叛为理由麻痹自己,肆无忌惮的发泄着他隐忍的爱与兽性,让彼此深陷痛苦。 可是她却对自己说,从未想过背叛。 他几乎要崩溃了。 他用愤怒掩盖自己的脆弱,咆哮道:「你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对你心生愧疚吗!」 萧嫱悲从中来,吐出一大口鲜血,疲惫感充满四肢百骸,她再也没有力气阻碍生命的消逝,任由鲜血从她嘴巴和鼻腔中流出,虚弱的倒在了床上。 「萧嫱!」萧瑾反应过来,颤抖的抱起她,拿袖子为她擦拭脸上的鲜血,可是怎么都擦不干净,「为什么?为什么止不住血!」 「多好的一个弟弟啊,怎么会变成魔鬼呢?」 萧嫱终是无力的垂下双手,「是萧家毁了你的安稳人生,我愿意用这条命向你赔罪,从此再无旁人知晓你的身世,这万里江山,就当是萧家对你最后的补偿罢。」 她决绝的闭上了眼睛,已然失去了求生的欲望。 「不,你不能死!」萧瑾发疯似地冲出房门,他迫切的想找太医,摔了一跤之后才想起,这里并非皇宫,没有太医,懂医术的只有侍女王姨,他对着殿外的侍者大声喊道,「王姨呢!快宣王姨!」 不一会儿,王姨被侍卫带到,萧瑾顾不得身份之别,将她拽到床前,厉声吩咐道:「你不是懂医术吗!朕命你马上救她!」 王姨连忙拉过萧嫱的手为她诊脉,旋即摇头,神色悲戚道:「毒性已经蔓延到五脏六腑,长公主没救了。」 「哪里来的毒?」萧瑾厉声痛斥,「朕不是命你们把所以不干净的东西都收起来了吗!」 王姨哀痛道:「这是硃砂之毒啊,硃砂之毒,初期不易显现,只有常年累月的积累或者是突然大量摄入才能被察觉……」 「硃砂之毒——」萧瑾看着角落里一沓一沓的画纸,顿时明白过来,「管它是什么毒!朕命你马上救活她!」 王姨回道:「长公主早年间服食避子药,身子已有亏损,虚弱的本体再遇到硃砂之毒,无疑是雪上加霜,公主她已然病入膏肓,无力回天了。」 「避子药?」萧瑾怔怔的看着王姨,「她是什么时候用的药?」 王姨握着萧嫱逐渐冰冷僵硬的手,悲愤交加,「当然是在将军府的时候,陛下您难道没有想过,为何公主与驸马成婚七年,迟迟没有孩子?因为公主她是个傻孩子,爱上了不该爱的人啊!」 惊世骇俗,不可说。 王姨目睹了这一场皇家丑事,而今公主已逝,她自知不能苟活,朝着萧瑾躬身一拜道:「罪奴会带着陛下的秘密,追随长公主而去,还请陛下照顾好怀玉皇子。」 语罢,撞柱而亡。 -------------------- 不要怕,疯批男二会遭报应的,女主一点都不喜欢男二。 【作者专栏新文预收:王妃她是插画师】:社恐画师vs戏精战神 沈书允是名优秀的插画师,熬夜猝死后穿越成相府庶女,嫁给了因伤失智的傻王爷顾溪和。 王爷虽然痴傻,但瑞王府家大业大,沈书允过上了混吃等死的躺平生活。 她拒绝一切,在追求艺术的道路上越走越强,并以一己之力,推动了大周王朝文化事业的发展,丰富了普通百姓的精神文化生活。 …… 叱咤风云的战神瑞王,意外中毒得了失心疯,捡回性命后为了自保继续装疯卖傻,父皇害怕他娶不上媳妇匆忙赐婚,他被迫迎娶了相府庶女沈书允。 起初,他以为沈书允是皇兄派来监视他的,愈发卖力的装病。沈书允渐渐露出狐狸尾巴,开始频繁召见他的旧部,反覆刺探他从前的行动。 顾溪和起了杀心,动手前夕,部下送来一本名为《战神往事》的漫画,扉页上写着作者题词:「我心中关于英雄的模样,皆来源于他,大周战神,当名扬天下。」 顾溪和大受震撼,从此化身宠妻狂魔,愿为娘子噼山开路赴汤蹈火。 第2章 第二章 ====================== 原来,自己当真错怪了她! 他都做了些什么! 筑起的心墙在此刻轰然倒塌,他双膝跪地,一步步挪到萧嫱身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页 他抚摸着萧嫱冰冷僵硬的脸,道:「这难道就是你对我的惩罚吗?我错了,你回来好不好?我不要什么补偿,更不要做什么皇帝,我会带你去一个谁都不认识我们的地方,做一对平凡夫妻。萧嫱,你醒过来啊!」 任凭他歇斯底里,萧嫱不会再回来了。 正值深夜,狂风大作,吹散了桌上的画。 有一张落在了萧瑾脚边,他捡起了那幅画,画中,空旷的草原上,锦衣少年牵着马,马背上坐着一位紫衣少女。 思绪瞬间被带回了十三岁那年的夏天—— 那天下午,公主内侍忽然来报,「太子殿下,出大事了,公主突然想学骑马,还不让侍卫陪着,眼看着摔了好几次,奴婢们劝殿下保重身子,殿下却半点也听不进去,奴婢们实在没办法了才来请太子殿下。」 他紧张道:「长姐可有受伤?」 内侍却支支吾吾道:「公主不让奴婢们检查伤势,应该没什么大碍……」 「要你们有何用!长姐现在何处?」 内侍怯懦回道:「京……京郊马场。」 他火急火燎的赶到了马场,因他心里明白,长姐不是骄纵的人,她突然这么反常,一定是遇到了不开心的事情。 一到马场,就看到了摔在草地上一身狼狈的萧嫱,他连忙上前扶起萧嫱,心里眼里都是关切:「长姐,怎么突然就想学骑马了?」 萧嫱神色间似有淡淡的哀愁,却还是强撑着露出一个笑来:「近来重读《逍遥游》,也想体验一回乘风而起的自在,可我终究不是鲲鹏,没有翅膀。思来想去,也只有在马背上才能浅尝御风而行的快感了。」 他迫切的想为长姐分忧,连忙说道:「这有什么难的,长姐若想做高天之上的飞鸟,阿瑾便化作长姐的翅膀。」 他跃上马背,朝着萧嫱伸出手来:「长姐,快上来,阿瑾带你飞。」 「你哪里学来的漂亮话?」萧嫱嗔笑着,犹豫再三,还是牵住了他。 他心中无比欢喜,这是他第一次与长姐同乘一匹马。 他迫不及待的要在长姐面前表现自己,顺势将长姐护在怀里,斗志昂扬的甩着鞭子,仿佛这是他人生中最骄傲的时刻。 随着马儿飞驰,萧嫱不出意外的惊叫起来。 他越发骄傲的扬鞭策马,高声道:「长姐莫怕,我不会让你摔下去的。」 渐渐的,萧嫱不再紧张,闭上眼睛感受着四面而来的风,轻声道:「我只后悔自己没有早一点学骑马。」 他愈发欢喜:「长姐喜欢,阿瑾再多跑几圈便是。」 他心想,倘若能一直这样往前走,远离宫廷和朝堂,去一个只有他和长姐的地方,该有多好啊…… 愿望越来越强烈,他策马驶向了更广阔的远方,二人的欢笑声一路随风,直到马儿累得气喘吁吁了才停下。 瞥见了萧嫱脚踝的擦伤,他心中一疼,仿佛是伤在他身上。因而执意让萧嫱待在马背上,独自下马牵着缰绳,慢悠悠的走着。 他无比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独处时光。 风停了,萧嫱的笑意隐去了,心事仿佛更重了,她不笑时,那种只属于公主的尊贵与威严格外分明,昭示着不可亵渎的清高,像一尊冰冷精緻的傀儡。 萧瑾的心被狠狠刺痛了,但还是装作无事的问道:「长姐,您不开心了?」 「倒也无所谓开心不开心,只是有些突然罢了,」萧嫱神色麻木,轻声回道:「父皇为我拟定了一桩婚事,不出意外的话,我下个月便会嫁到骠骑将军府了。」 握着缰绳的手陡然收紧,马儿受疼哀鸣一声,他强作镇定,询问道:「这么大的事,怎么没听父皇提起?」 「昨日才拟定旨意,尚未来得及与百官宣贺,父皇只是让我提前做好准备。」 「荒唐,」萧瑾强忍着心中怒意,「一个月能筹备什么婚事!长姐乃一国公主,婚姻大事岂能草率了事,父皇他是老煳涂了吗!」 「不可无礼,」萧嫱制止他道,「父皇这么做自有道理,至于婚礼,父皇早在三年前就暗中筹备了,一切均已安排妥当了,不会失了皇家的体面。」 婚姻大事,在长姐眼里就如此不值一提吗!就因为心里没有在意的人,才如此的无所谓吗? 愤怒与不甘几乎要将他吞噬了,可是又能怎么办呢?他只是长姐的弟弟,无法阻止长姐出嫁,更无法袒露心意。 只能寄希望于长姐本身,以父皇对长姐的宠爱,如果她不愿意,父皇一定会重新考虑的。 他急切问道:「长姐心里是怎么想的,你当真想嫁给那个只会舞枪弄棒的莽夫吗?」 萧嫱似是认命了,漫不经心道:「我的意愿并不重要,公主总是要出嫁的,即便不嫁去将军府,也终有一天会嫁去别家。」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他黯然神伤道:「可阿瑾捨不得长姐。」 萧嫱却回道:「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你我生于帝王之家,享尽荣华富贵,已是寻常百姓眼中的遥不可及。比起社稷江山百姓安乐,我个人的意愿算不得什么。阿瑾,你是大齐太子,是父皇唯一的儿子,未来肩上的责任可比阿姊重多了,所以啊,阿瑾你要快些成长,将来做一名好皇帝。」 「皇姐不愧是以江山社稷为重的好公主!」他置气道。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页 萧嫱却安抚他道,「将军府就在皇都,你想见我随时都可以见到啊。」 明明是自己的婚事,毫不在意,反而来安慰他。他心里更生气了,长姐她,就不能为自己活一回吗? 然而,他又不能轻易放开长姐的宠爱,神色黯然道:「长姐若有了夫君,还会一如既往的想着弟弟吗?」 他在萧嫱眼中看到了一抹复杂之色,像是在做一个痛苦的决定。 半晌,才听到她的回答:「人总会身不由己的被岁月改变,我没有十全的把握保证自己一成不变,但唯有一点我可以给你承诺,阿姊会一直做你的后盾,保护你,你愿意相信我吗?」 萧瑾勉强振作起来,牵着马往回走,头也不回道:「才不要长姐保护。」 这世上,哪有女人保护男人的道理,萧瑾心道,理应是他来保护长姐。 …… 「阿姊会一直作你的后盾……」 「你愿意相信我吗……」 长姐的话在耳边挥之不去,原来,早在很多年前,她便做出了抉择,选择保护自己。 而他,却没有相信长姐的话,将彼此推入深渊。 他捧着画痛不欲生,抬手抽打着自己的脸颊,悔恨自己为何没有信她。 他发疯似的走到墙角,颤抖着那一沓一沓的画都铺展在地板上。 一幅幅绚丽的画,一幕幕过去的回忆。 她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画下这些过往,又怀着怎样的心情忍受着饱含痛苦的三年呢? 萧瑾不敢去想,却又忍不住去想。 「我都做了些什么?」他一遍又一遍的质问自己,颤巍巍的手轻抚着那一张张易碎的画,眼泪止不住的流着。 「晚了,一切都晚了,多美的过去啊,竟被我亲手毁掉了。」 狂风似有所感,再次袭来,将烛台打翻在地上,点燃了满铺的画卷,火势迅速蔓延,跑着跳着攀上一切可以燃烧的东西,带着烧灼一切的恨意想要抹去屋中的一切。 火顺着床帘蔓延到萧嫱的尸体上,萧瑾眼看着她隐没在火光里,突然就失去了求生的意念,就这样随她而去,倒也不错。 门外的侍卫见有火情,连忙救火,破门而入,救出了颓废的萧瑾。 怀玉小皇子也被奔走相告的救火声吵醒了,哭着喊着要见阿娘,僕人们拗不过他,只好将他带来,与一身狼狈的萧瑾打了个照面。 萧瑾空洞的眼神在触及小怀玉时,突然亮了起来。 曾经,小怀玉的存在像一根刺,无时无刻不昭示着他禽兽似的行径。他视小怀玉为污点,视他为孽种,一度起了杀心。 也是在那一次,萧嫱第一次跪下来求他,甚至为了留住这个孩子主动向他求欢,他心软了。 这个从未被他正眼瞧过的孩子,眼下却成了他的救命稻草,是支撑他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是啊,我们还有孩子……我们还有孩子……」萧瑾又哭又笑,饿狼扑食般的抱住大气都不敢喘的小怀玉,小怀玉被这突如其来的父爱吓得哇哇大哭。 萧瑾没有哄他的意思,任凭他又哭又闹,御前侍卫拎着水桶来到此处救火,他却冷眼制止了,「不必救了,传朕旨意,将所有照顾过皇子和皇子生母的奴僕,连同这别院,一起烧掉。」 不一会儿,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响起在荒僻的别院,很快就消散在熊熊烈火之中了。 随行的三名御前侍卫,齐刷刷跪在萧瑾身前復命:「陛下,别院中已经没有活口了。」 「是吗?」萧瑾笑得森然可怖,「过了今夜,朕如若听到任何关于皇子身世的流言,你们、和你们的家人都以死谢罪吧。」 侍卫们又怎会听不懂帝王话中的深意呢,那样惊天骇俗的秘密,不该是区区侍卫可以窥探的,这样的结局,早在他们接手别院任务的时候,便已经註定了。 三名侍卫跪在地上齐声说道:「臣愿誓死守护秘密。」说完,便退到火海中,齐刷刷的抹了脖子。 萧瑾垂眸看着死去的亲信,喃喃道:「且安息吧,朕会照顾好你们的家人。」 自此以后,再也无人提起长公主的故事,只有史书中寥寥几笔陈述着她的生平,「承平二十二年,长公主与驸马叶氏行谋逆之举,弒父害母,功败垂成,自戕于将军府。」 比起谋逆而死的长公主,陛下从宫外带回的小皇子更为人津津乐道。 宫人都传,陛下在宫外藏娇,甚至为她遣散后宫嫔妃,只可惜那女子福薄,年纪轻轻就病死了。 只留下怀玉小皇子。 子凭母贵,陛下对怀玉皇子倍加宠爱。小皇子一进宫就被册封为太子,按照惯例,太子当由太子太傅指点功课。陛下却亲自担起了太子太傅之职,上朝的时候要和小殿下同坐椅;出游时,要和小殿下同乘龙辇;就连太子的衣食住行都要亲自过目才放心。 这与他雷厉风行的执政方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众人都暗自感慨,陛下所有的温柔,都留给了太子和那位神秘的夫人啊! 在萧瑾的悉心教导下,怀玉太子成为大齐史上最出色的皇储,年纪轻轻便有了出色的政绩,深受百姓爱戴。 怀玉太子十五岁时,正值盛年的萧瑾突然宣布禅位于太子,举国譁然。 五年后,太上皇见时局稳定,逍遥而去,从此隐于世间,世人皆传,太上皇于崑崙山上顿悟,得道成仙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页 -------------------- 作者提问(送命题):萧嫱可以原谅萧瑾吗? 第3章 第三章 ====================== 「终于解脱了……」萧嫱全身轻飘飘的,享受着难得的宁静,然而,眼皮子越来越沉,身体越来越热了,好像还闻到了木炭烧焦的味道。 怎么回事,她不是死了吗? 人死了,还会有知觉吗? 她疑惑的睁开眼睛,死后的世界比想像中真实,她缓缓坐起,却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住了。 这里竟然是公主府! 侍女红缨见她醒来欢天喜地道:「谢天谢地,殿下终于醒了,可是把奴婢们吓一跳呢!」 这画面似曾相识。 萧嫱蓦然僵住,「红缨!怎么是你?」 一出声,又被自己稚嫩的声音吓到了。 红缨不明所以的看着公主痴傻的脸,疑惑道:「奴婢一直都在呀。」 她忽然脸色煞白,连忙上前摸着萧嫱的头,紧张道:「完了完了,别是烧坏脑筋了吧,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奴婢如何向陛下交代啊?」 这不该是死后的世界!也不是梦! 萧嫱顾不得向她解释,急匆匆的下床,沖向了梳妆檯,镜子里的自己,赫然是十岁孩童的模样,她使劲儿的掐住大腿,尖锐的痛感提醒着她,她是活生生的人! 她重生了! 红缨连忙追过来,给她披上袄子,刚要说什么却陡然被萧嫱用力抱住。 「公主殿下?」红缨不知所措。 萧嫱搂着她的脖子又哭又笑,「红缨,我真的很想你、很想你。」 小殿下这是吓魔怔了?红缨心里纳闷,压根儿听不懂她的胡言乱语,她只好拍着萧嫱的背安抚道:「奴婢知道小殿下的心意,殿下莫怕,奴婢会一直陪着殿下的。」 萧嫱看着那双纯净的眼睛,心里想道:「命运给了我重新选择的机会,这一次,我所珍视的人,一个都不能失去。」 许久,她松开手,仰头对着这个最疼爱她的大姐姐说道:「红缨,陪我去外面转转吧。」 「那怎么行?」红缨叉着腰怒道,「殿下落水刚被救上来,身子还没暖明白呢,不能出去。」 「落水?」萧嫱脑海中似乎有根弦疯狂拨动着,她想起来了很多年前的落水事件。 说起来,她落水还是拜萧瑾所赐。时年八岁的萧瑾被结冰的池水吸引,趁内侍们没注意,蹲在池子中央看冰面下的锦鲤。 萧嫱路过御花园时,看到了蹲在冰面上的弟弟,瞬间惊起一身冷汗,连忙招唿他上岸。萧瑾却贪玩不肯上来。萧嫱又气又急,立刻冲到冰面上试图将他拉到岸上,奈何冰面太滑,她拽着萧瑾滑向了更远的深处。 岸上的内侍们这才反应过来,饺子下锅似的急匆匆冲到冰面上营救,单薄的冰面瞬间不能承受这么多人的重量,一整个裂开塌陷,所有人都掉进了冰窟窿里。 所幸并无大碍,只是可怜了那些内侍,父皇知道后赏了他们一顿板子。 一想起罪魁祸首萧瑾,萧嫱的脸色陡然黯淡,那些痛苦不堪的回忆止不住的闪现。 她至今不能接受,她百般呵护的弟弟竟然对自己存有那样不堪的心思! 那三年来,尽管她极力说服自己,萧瑾并非她亲弟弟,她大可不必那么痛苦。 可是,姐弟之亲哪是说断就可以断的。 父皇曾对她说过:「你是大齐唯一的公主,将来要尽心竭力辅佐太子登基。」 她谨记父皇的话,勤学苦读,将辅佐弟弟顺利登基视作人生信条,兢兢业业尽着公主的本分,为江山社稷而活,为皇家体面而活。 直到十五岁时,父皇告诉了她残忍的真相,她的信念崩塌了。 长姐如母,她早已习惯了为弟弟遮风挡雨,如何狠下心来去摧毁他? 更别提会接受,弟弟变成枕边人。 她无法说服自己,只能疯狂的怀念过去,那时,她们的姐弟之情还未变质,她是善解人意的长姐,萧瑾是乖巧懂事的弟弟,她将美好的过往画在纸上,日復一日的麻醉自己。 哪怕萧瑾与她没有半分血缘关系,她也无法接受! 红缨被萧嫱突如其来的哀痛惊到了。这样的神色,不该出现在一个十岁孩童的脸上。她乱了阵脚,只好答应她道:「殿下若想出去转转,奴婢陪您便是。」 见萧嫱依旧闷闷不乐的,红缨便提议道:「要不,我们去看看小皇子吧,您平素最喜欢和小皇子一起玩了。」 一反常态的是,公主听见小皇子时目光更阴沉了,她摆摆手道:「不了,我想去看望母后。」 红缨又是一怔,心想,小公主今日是怎么了,莫不是招惹了池中的邪祟?但是瞧着小公主可怜兮兮的模样,她心疼得不忍拒绝,只好嘆口气道:「奴婢这就陪您去。」 她为萧嫱穿戴好厚衣服,又从桌案上拿了暖炉给她抱着。 「下雪了,要不还是坐轿辇去吧。」红缨边撑伞边道。 「不必,我想走一走。」 萧嫱不再说话,自顾自走在雪地里,周围的一切是那么熟悉,熟悉得让她心痛。 红缨陪着萧嫱长大,熟悉她的一言一行。 她敏锐的察觉到了公主的变化,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心里翻腾着,她小心翼翼问道:「公主,自您落水醒来,仿佛跟以前不一样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页 萧嫱没有怪她唐突,反倒停下脚步,轻声回道:「红缨,我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我在梦里看到了我们的未来,未来并不美好,甚至……有些可怕。」 红缨瞬间明白了,怪不得她一觉醒来会那样激动的抱着她,她蹲下身来笑道:「奴婢还未进宫时,便听得宫外的老人讲,每逢千年,上苍便会挑选一名有缘人,告诉他趋吉避凶的方法。或许,殿下便是那位有缘人呢!」 「如果那些事真的发生了呢?」萧嫱轻声嘆道。 红缨掸去了飘在萧嫱肩上的雪,鼓励她道:「既然这样,那便尝试着改变结果吧。」 萧嫱眼角一润,长久以来积攒的痛苦和怨愤都在这一刻找到了倾吐的裂口,她抱着红缨抽噎道:「你说人真的能改变命运吗?」 红缨拍着她的背道:「总要试一试才知道啊,无论结果如何,奴婢都会一直陪着您的。」 萧嫱哭了好一会儿才止住眼泪,释然道:「你说的对,不试一试,又怎会知道能不能呢?」 红缨见她情绪稳定下来,拿出手帕为她擦拭眼泪:「瞧,眼睛都哭肿了呢。」 「罢了,哭得这般狼狈,」萧嫱揉着眼睛,情绪已然安稳许多,「还是换个日子探望母后,我们且四处转转吧。」 风雪之中,金銮殿屹立在最高处,萧嫱遥望着那座象徵权力的建筑,心头勐然一震,恍若梦醒。 那是权力之巅,也是所有人命运的转折点—— 皇叔贪恋权力,设计让父皇无后,落得个两败俱伤的下场; 父皇不肯放权于外姓,试图以萧瑾为傀儡,却被傀儡反噬,死不瞑目; 她自己太过贪心,既想保全萧瑾,又想留住萧姓江山,终是沦为囚奴尊严尽失; 而萧瑾呢,那个登上权力之巅的阿瑾,真的会快乐吗? 萧嫱轻嘆一声,为何自己偏偏是女儿身呢,倘若她是个皇子,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继承皇位,父皇便不必精心布局,萧瑾则会留在徐家,当一个快乐的普通人。 也是这一刻,萧嫱蓦然意识到事情的癥结,若想改变命运,她只有一种选择,那便是不择手段成为皇太女! 这是她从未想过的一条路,就连她自己也被这电光火石的一念给震住了。 后宫不得干政,这样的铁律早已烙印在世人心中。 父皇疼爱她,常与她一起探讨治国之事,为她传道授业解惑,仅仅是这样便引得朝臣议论纷纷,谏官更是直言不讳道:「女子若通治国之术,恐有祸国殃民之患啊。」 那群老顽固,连自己读个书都要忌惮,又怎会接受自己成为皇太女呢? 这条路,註定不会平坦啊,可是她没有别的选择了。 她定定的看着灯火通明的殿宇,眼神忽然无比坚毅,「红缨,回公主府吧,明日你随我出宫一趟。」 红缨笑道:「可是想出宫散散心了?有没有什么中意的想去的地方,奴婢好着手安排。」 萧嫱回道:「我出宫的事情,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明日你召秦风来见我便是。」 那般沉着冷静的吩咐从一个十岁孩童口中说出,显得违和又沉重,红缨不免为她难过起来,心想,究竟是怎样可怕的未来,会让一个小孩子迅速成长为大人呢? 终究是不忍询问,红缨隐匿了自己的担心,平静的回道:「奴婢知道了。」 公主府坐落在皇宫内城,是史无前例的殊荣。大齐歷史上,受宠的公主至多能在宫外修建自己的府邸,像萧嫱这样在皇宫内另起府邸的却是唯一一个。 为了保护她,父皇甚至精心为她设计了公主令,手持公主令,可以调动一万御林军,只要她乐意,她几乎可以随心所欲的做任何想做的事情。 这是父皇力排众议的偏爱,亦是对命运的抗争与无奈。 可惜事与愿违,这枚象徵无限荣宠的公主令,却被萧瑾利用,成了她弒父杀母的铁证。 萧嫱怀着沉重的心事回到府邸,却见侍女绿桃兴沖沖的迎上来道:「公主殿下您可算回来了,小殿下可是在府里等好久了呢。」 宛如雷霆万钧从天而降,萧嫱蓦然站定,手却微微颤抖着,她面前,时年八岁的萧瑾一脸天真的抬头看她,手里捧着一个纸包道:「是阿瑾不好,害得长姐落水,这里是驱寒药,太医说了,只要喝了药就不会发烧了。」 他展开手臂,试图将驱寒药递到自己手里。 萧嫱勐一抬手,在众人的惊唿声中打落了萧瑾手里的药材,纸包磕破在凳子腿上,药材簌簌滚落一地。 尽管理智告诉萧嫱,她不应该和一个八岁孩童置气,可那些伤害是真真实实存在过的,她怎能忘记,怎能轻易原谅! 「长姐……」萧瑾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稚嫩的面庞瞬间笼上一层阴影,小鹿般的眼睛里眼泪缓缓涌上来,他走到圆凳旁蹲下,手轻颤着捡起了散落的药材放在桌上,再起身时,朝着萧嫱露出一个苦涩的笑,「阿瑾做错了事,长姐生气是应该的,阿瑾保证,以后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了。」 萧嫱却指着门外道:「你回去吧,以后若非有十万火急之事,不必再来了。」 萧瑾被她话里的冷意震住了,小小的身躯像是中了术法一样僵直的站着,半晌才缓过劲儿来,讷讷道:「阿瑾……知道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页 「出去!」萧嫱再次命令道,周围的侍女无一不吓出一身冷汗,倒是红缨为她们解围道:「你们一个个的愣着干嘛,还不快送小殿下回宫。」 侍女们抓住救命稻草,拥着小殿下纷纷逃离了这是非之地。 待众人远去,萧嫱疲惫的坐到圆凳上,红缨握紧了她冰凉的小手,关切道:「您看到的未来,可是与小殿下有关?」 萧嫱点了点头,「算是吧。」 红缨嘆口气道:「奴婢只怕小殿下不能理解您的苦衷,他毕竟才八岁啊,若是因此生出嫌隙,恐会伤了姐弟之情……」 「姐弟之情……」萧嫱的心像被揭了伤疤一样痛,半晌,才徐徐回道:「我宠他才是害了他,皇家之路本就孤独,倘若他过不了这一关,终会害人害己。」 -------------------- 第4章 第四章 ====================== 次日清晨,萧嫱乔装打扮成一位小公子的模样,秦风驾着马车,红缨则陪着她坐在车厢里,三人皆是单调普通的穿着,不想引人注意。 萧嫱的目的地是全京城最大的书肆,路上,红缨不解的问道:「宫里的藏书阁中收录了天下奇书,殿下为何捨近求远去宫外找呢?」 萧嫱回道:「藏书阁借阅书籍,会在史官那里留下记录,有记录,便会有把柄。」 她的声音是那么柔弱稚嫩,语气却是那般谨慎沉稳,她的笑容依旧甜美动人,眼神却浑然不同于从前的温顺,透着倔强和坚毅,红缨觉得,她越来越看不透这个小傢伙儿了。 萧嫱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忽然问道:「红缨,倘若有一日,我冒天下之大不韪,做出一些不可理喻的事情,你还愿意陪着我吗?」 红缨一愣,隐约猜到了她要做什么,旋即笑道:「四年前,自您从人贩子手中解救奴婢的那一刻起,奴婢便想好了要一生追随殿下,保护殿下,直到奴婢死去的那一天。」 她虽是笑着,话语却掷地有声,带着超越常人的洒脱与豁然。 萧嫱不禁回忆起上一世红缨赴死之时,也是带着这样的神情。 心弦又是一紧,萧嫱害怕再次失去她,忽然紧紧攥着她的手道:「在我心里,你从来都不是我的奴婢,而是我的知己。」 「公主,奴婢何德何能……」红缨剎那间睁大了眼睛,眼里闪着灼灼的光。 「从今天起,你对我不必以奴婢自称,就如同你会保护我那样,我也会用尽全力保护着你。所谓知己,不就是应该肝胆相照吗?」 红缨的眼眶突然湿润起来,她擦了几把眼泪,旋即又回復了往日落落大方的模样,笑道:「这可是殿下主动提的,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说完,出其不意的在萧嫱额头上轻轻敲了一下。 「你竟然偷袭我!」 萧嫱因为身高不够,摸不着她的额头,只得在她腰间摸了两把。 二人你一来我一去,在马车里咯咯的笑个不停,秦风听着帐子里传来的欢笑声,也一改往日的严肃模样,嘴角也挂上了浅浅的笑。 到了寒亭书肆,秦风在书楼下看顾马车,萧嫱和红缨手拉手进了书楼,书楼共有五层,一楼是听书喝茶的地方,二三四楼是买书的地方,五楼是雅间。 萧嫱直奔二楼而去,前台的书童热情招唿道:「小公子想要买什么书?我帮您找。」 她刚好瞥见了旁边的《大齐地理志》,指着书道:「不用找了,就拿这一本吧。」 「小公子真是好眼光,一眼便挑中了店里新推的典藏本,只是……」 书童面露难色道,「典藏本都是限量款,需要提前预订,您看到的这一本已经被其他客人订走了。典藏本的工期是三个月,您若不着急用,可以先预订一本。」 「这么长的工期啊,」萧嫱摇了摇头道,「三个月恐怕来不及。」 书童从旁边的柜子里找到了一本白皮书,封面上也写着《大齐地理志》,他递给萧嫱道:「公子若是急用,可以买平装本,平装本简陋,没有彩绘和插图,胜在价格便宜。」 萧嫱随手翻到最后一页,目光落在那厚厚的折页上停住了。 书童见她年纪尚小,生得又乖巧伶俐,心生喜爱,哄孩子似的打开了摺叠的书页,解释道:「这一页是附页,上面画的是大齐地貌全景。」 萧嫱点点头道:「就拿平装本吧。」 「好嘞,」书童说着又递上来一个本子,笑道,「这是新上的一些书目,小公子有感兴趣的,可以一併捎上。」 这店家倒是会做生意,萧嫱接过本子,书童指着窗边的席位道:「您可以去那边坐着慢慢挑,选好了告诉我一声便是,我帮您找书。」 多买些书回宫解闷,倒也不错,萧嫱于是应了下来,和红缨去座位上挑选书册。 红缨指着一连串的书名突然笑了起来,「殿……公子你快看,这个署名为『干饭人』的作者好有趣啊!」 萧嫱将注意力转移到右下角一栏,瞬间被那一系列不可思议的书名惊呆了—— 「《穿越后我成了全能方士》 《唯物主义与唯心主义的相爱相杀》 《鬼马徒弟和她的冤种师父》 《吸血鬼大战三百回合》 《界云游记》 ……」 这是正常人能写出的玩意儿???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页 红缨却异常激动兴奋,摇着萧嫱的肩膀道,「公子公子,我们把『干饭人』的书都买一遍好不好呀?」 萧嫱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么猎奇的书名,心中好奇,与红缨一拍即合,当即牵着红缨往前台走。 只是她步子迈得小,反倒被一名刚进门的少年郎抢了先,只见他将一份凭证交予书童,说道:「我来取书。」 书童核对过凭证,将桌子上的典藏版《大齐地理志》递给少年,笑道:「都给您备好了,还要再挑些别的书看吗?」 那少年沉吟片刻,低声问道:「干老师最近有出新书吗?」 「干老师?」书童一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您是说『干饭人』干老师吧?有的有的,我这就帮您找。」 说完便俯下身子,从柜子里翻出几本精美册子,「这是干老师新出的恐怖小说《惊魂十二夜》,还有这本言情类的《师父,徒弟馋你身子》,还有这种集惊悚与警示于一身的复合型小说,《不要在垃圾堆里捡男人》。」 「哈哈哈哈哈哈……」 听到这番对话的萧嫱和红缨终于憋笑失败,捂着嘴偷乐起来。 少年听到笑声转过身来,又是难为情,又是生气,挽尊道:「有什么好笑的,这些都是正经书,只是名字有些怪罢了,你们这些外行人不懂就不要瞎取笑。」 他的声音略带少年人特有的沙哑,给人的感觉却是明亮宽厚的,纵然带着些怒意,但恰到好处,既不纵容,也不会令人畏惧。 这声音真是再熟悉不过了,萧嫱收敛笑声,眼里闪过一丝难得的暖意和柔情。 她心跳越来越快,抬眼望去,果然是叶青! 眼前的叶青比记忆里要矮一头,身姿虽挺拔,却是过于单薄了。 他五官生的周正,眉宇间英气迸发,大抵能看出成年后的相貌了,可脸颊还是鼓鼓的,英气与稚气共存,他皮肤本是雪白,此刻因难为情染上了红晕,更显得脸颊粉扑扑圆鼓鼓的,甚是可爱。 叶青大她三岁,上一世初见是在成婚之前,那时他十八岁。 而眼前的叶青只有十三岁,真是一次有趣的相遇,萧嫱心里燃起了一丝希望。 谁能想到,那个赫赫有名、勇冠三军的叶小将军,会喜欢「干老师」的书呢? 她强忍着笑意,回道:「公子莫要误会,我们并非有意取笑,实在是『干老师』命名方式太过有趣,每每听到都会忍不住笑。」 「你这么小,也能读懂『干老师』的书?」叶青见萧嫱只是个八九岁的小娃娃,不由得吃了一惊。 萧嫱越发好奇了,这位『干老师』写的究竟是什么奇书? 她转身对书童道:「帮我拿两套『干老师』的书。」 这可是单大生意,书童喜滋滋的去后面书架翻找一顿,不一会儿就抱了两大摞书回来,他找了个大竹框,将两摞书连同平装本《大齐地理志》放进竹筐里。 「小公子,您要的书都在这里了,一共花费白银三百一十二两,您看,怎么付呀?」 「三百一十二两!」红缨倒吸一口凉气,「怎么这么贵!」 书童忙解释道:「『干老师』的书都是精装本,带插画的,所以售价会高一些,十二两一本,客官您一共买了二十六本,作为优惠,这本《大齐地理志》就当是赠品了。」 红缨向来抠搜,萧嫱是知道的,笑着催她道:「结帐吧,这点钱,本公子还是有的。」 红缨不情不愿的从怀里掏出一锭黄金,放到桌案上,又从腰间的布袋子里拿出一片金叶子,推到书童面前:「这些够了吗?」 书童瞪大了眼睛,连忙将金子锁到柜子里,连声道:「够了够了,客官您看,需要派人送到府上吗?」 那可不露馅了吗? 萧嫱连忙摆手,「不必送到府上,搬到楼下即可。」 说完,她踮着脚想去搬竹筐里的书,发觉搬不动便对红缨道:「你拿一套送给这位公子吧,就当是向公子赔礼道歉了。」 叶青笑望着她,眼中有诧异之色,「小兄弟年纪虽小,心思倒细腻,你的心意,我收下了,只是我堂堂七尺男儿,总不能白白赚了你的便宜,这样吧,今天的午餐我请客,就当是交个朋友如何?」 「好呀,去哪里吃?」萧嫱回道。 「去锦宴堂?」 锦宴堂是京城最豪华的酒楼,能去那里请客的非富即贵,若是碰上了那帮朝臣,总免不了一番假惺惺的问候。 萧嫱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拒绝道:「锦宴堂到处是金灿灿的,压得人喘不过气。」 叶青欣然一笑,「没想到小兄弟还是性情中人吶,城外倒是有个好去处,你若是不嫌远,今日便可同去。」 「有何不可。」萧嫱莞尔一笑,心中所有的阴霾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风晴雨霁。 好端端的小公子,怎么笑起来比女孩子还要好看? 叶青有剎那间的失神,直到发觉萧嫱走远,才慌忙追了上去。 书楼下,秦风将一竹筐书搬上马车,朝着萧嫱和红缨行礼道,「公子,姑娘,可以出发了。」 叶青牵来了马,朝萧嫱招手道:「快上车吧,我带路。」 萧嫱点点头,待上了马车,红缨轻轻捏着她的手腕,笑眯眯道:「他是什么人呀,公主自打见了他以后,脸上可是一直挂着笑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页 「而且……」红缨拍着她的手腕不怀好意道,「这脉搏可是跳得极快啊,公主,您今年才十岁啊,未免开窍得有些早了。」 「你呀,」萧嫱装模作样的在红缨腿上拧了一把,「我该说你聪明还是怪你多嘴呢。」 红缨一愣,顿时结结巴巴道:「不是吧公主,您……您认真的?」 萧嫱却像是着了魔似的,顾盼之间,满是期许之色,「有何不可呢?」 难得上天眷顾,给了她弥补遗憾的机会,她要好好抓住才是。 -------------------- 萧嫱:恋爱和事业我都要! 第5章 第五章 ====================== 萧嫱忘记了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不知睡了多久,被红缨轻轻摇醒了,「小公子,我们到了。」 她走下马车,映入眼帘的是白茫茫的雪原,不远处,有一片密林修竹,竹林间坐落着一栋三层竹楼,竹楼前有位身着道袍慈眉善目的老婆婆在扫雪。 叶青对老婆婆寒暄道:「杨婆婆,多日未见,您看起来更年轻了,身板儿也更硬朗了。」 杨婆婆哈哈笑了起来,「老身认识的人中,就数叶小公子说话是最中听了,老身听得开心,免不得要回赠您一桌拿手好菜了。」 叶青也不客气,大笑道:「就等您这句话呢,对了,渔叉和弓具还在老地方吗?我先带这位小兄弟出去打点山货。」 杨婆婆点头道:「都在的,您尽管去吧,记得到点回来吃饭便是,晚了,饭可就凉了。」 「婆婆放心,天黑之前定会回来的。」 叶青说完,又转头对萧嫱道:「小兄弟在这里稍等片刻,我去拿些傢伙。」 再出来时,叶青腰上别了箭筒,手里拿着两把渔叉,背上还别了两把弓箭,他上了马,朝着萧嫱兴沖沖招手。 「就在前面密林深处,有一潭常年不结冰的灵泉,泉里的鱼又大又肥,是世间少有的美味呢!只是,那边的路并不好走,不适合马车通行,步行的话,又太远,小兄弟若不介意,可以和我同乘一匹马。」 「这……不合规矩吧。」红缨和秦风对视一眼,同时在心里想着。 还未来得及阻拦,萧嫱却爽快答应道:「当然不介意。」 乌驹甩开蹄子飞奔而去,只留下面面相觑的红缨和秦风。 秦风愣了一会儿,连忙卸掉马车,牵着红驹走到红缨面前,有些脸红道:「只能委屈姑娘与在下同坐了。」 红缨这才回过神来,急匆匆的上了马,小声道:「完了完了,小殿下这次要真的被拐走了。」 萧嫱坐在马背上思绪万千,说来惭愧,上一世,她和叶青做了七年的夫妻,七年的相守,却很难挑出一个像今天这般率性自然的时刻。 她们的联姻,说到底只是父皇的一步棋,两个陌生人突然结为夫妇,能做到相敬如宾已然不易,即便她们在后来的相处中互生情愫,但也因各种利益纠葛,始终是隔着一堵墙的。 尤其是孩子的事,她愧对叶青。 成婚多年没有子嗣,老将军夫人曾劝叶青纳妾,被叶青愤然拒绝了。 也许是怕她伤心,叶青经常安慰她说,「即便没有孩子也没关系的,叶家还有大哥和二哥顶着呢,不差我这一脉。」 叶青越是淡然,萧嫱越是内疚,可是再难过,也要瞒着他喝下一碗又一碗的避子汤。 她的乳母王姨并不知道其中曲折,可每每为她配药之时,都会嘆息:「殿下,您为何宁愿糟蹋自己的身子,也不愿怀小将军的孩子呢?其实,小将军待您是极好的。」 她何尝不知道叶青待她的好,可惜有苦难言。 她只能含煳回道:「王姨,有很多事情,不是你我能左右的。」 王姨又怎会明白其中曲折呢? 孩子一旦出生,将会被偷梁换柱送进宫中,成为父皇的孩子! 如果这个孩子顺利成为太子,萧瑾必将被父皇置于死地。 待一切尘埃落定,身为太子生父的叶青,必将成为父皇心中的隐患,唯有除之才能以绝后患,叶府或许会变成另一个徐府! 她是懦弱的,没有勇气拒绝父皇的哀求,更没有勇气打破朝局,她固执的以为,只要自己止步不前,就能维持现状。 王姨只当她是心系旁人,每次都语重心长的劝她道:「珍惜眼前人啊。」 她知道王姨的意思,但只能报之以苦笑。 好在,她重活了一次,看清了自己的心,这一世,她会尽她所能,珍惜眼前人。 「小兄弟?小兄弟?」 一连串的唿唤将萧嫱从漫长的思绪里拉拽出来。 叶青好奇的看着她道:「想什么呢,这么出神?你知不知道刚才你眼睛都是直的,问你话也没回应,当真是吓了我一跳呢!」 「没……没什么,」萧嫱搪塞过去,转移话题道:「你刚才问我什么?」 「哦,我是想问一下该怎么称唿你,总不能一直小兄弟、小兄弟的叫吧。」 萧嫱不想骗他,但也怕他拘束,于是拖延时间道:「还有多久到灵泉?等到了我再告诉你。」 「前面就是了!」叶青勒住乌驹,纵身下马。 见萧嫱身量太小,干脆一把将她抱下来,只是这抱起来的姿势着实不雅,萧嫱的头是朝着地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页 一阵天旋地转,萧嫱被他放到了地上,叶青指着正前方的水潭,「就是那里了,那么,现在开始自我介绍,我叫叶青,你呢?」 「哦——原来是叶小将军啊,怪不得生得这般英明神武风流倜傥。」 「咳……」勐不丁的一夸,让叶青有些害羞,然而身体却很诚实,不自觉的挺得更直了,「你也不差嘛,你年纪虽小却颇有几分气度,想来也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 萧嫱神秘一笑,「我呀,姓萧,名嫱。」 「你你你你你……你是当朝公主?!!」 前一刻还喜滋滋的叶青忽然跳了起来,一脸的不可思议。 萧嫱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我的真实身份,还请叶小将军替我保密了。」 叶青定了定神,故作严肃道:「好吧,臣一定守口如瓶。」 萧嫱闻言却是颓然的坐在了地上,佯装伤心的哭了起来。 叶青见状顿时慌了,原是想将她扶起,但转念一想,公主贵为凤体,怎能轻易触碰,顿时又将一双手缩了回去,只好陪着她一同跪坐在雪地上。 「公主,您、您怎么哭了?」 萧嫱一脸幽怨的看着他道:「我对你表明身份,是出于对朋友的坦诚,你却回我以君臣之礼,早知如此,我随便编个谎话搪塞你了便是了。」 说完,哭得越发伤心了。 叶青被她这拙劣的演技逗笑了,情绪也随之轻快起来,连哄带骗道:「好了好了,是微臣错了,给你抓条鱼赔罪好不好?」 见他不再拘谨,萧嫱这才止住哭声,起身拉着叶青往水潭走去,指着潭水中最大的一条鱼笑道:「我要那一条。」 「喂,你是不是早有预谋啊?」叶青顿生上当受骗之感。 萧嫱笑眯眯的回道:「我这叫顺坡下驴。」 越想越不对劲,叶青好气又好笑,「你才是驴呢!」 他嘴上虽不饶人,行动却是异常敏捷,几步就来至岸边,像捕猎的猫儿一样,身体微微俯下,瞅准时机果断掷下渔叉,不一会儿,一条肥美的鱼儿就被拎上了岸。 「喏,你要的鱼。」 萧嫱看着雪地上活蹦乱跳的鱼儿,惊唿起来,「竟然是绿色的鱼?」 先前在水潭里,鱼和潭水融为一色,看起来普普通通的,然而,离开潭水的鱼儿身体依旧晶莹剔透,宛如一块质量上乘的天然绿翡,鱼身侧面还有两个浅绿色的鱼鳍,张开时,竟然像飞鸟的翅膀。 她从未见过如此珍禽异兽,忙问道:「这是什么鱼?我竟从未见过。」 叶青神秘兮兮道:「这叫荒唐鱼,据说是仙人豢养的灵宠,没有仙缘的人是很难遇到的。」 「你是在哄孩子吗?」萧嫱白了他一眼,「我看起来有那么好骗吗?」 「真的,没骗你,」叶青连忙解释,指着远处的瀑布道,「那里有块碑,碑文上写得清清楚楚。」 「真的?」萧嫱将信将疑的朝着瀑布走去,果然看到了有块石碑。 碑上刻有碑文,名为《荒唐歌》:「荒唐镜里荒唐池,荒唐池生荒唐鱼,荒唐仙人居此处,百年难遇荒唐人。」 「真是荒唐,」萧嫱依旧不信,只当是哪位文人的恶作剧,戏嚯道,「我们伤了仙人的爱宠,仙人难道不会惩罚我们吗?」 叶青拍着胸膛打包票道:「公主大可放心,杨婆婆说了,这鱼是延年益寿的佳品,我都尝过好多次了,味道好得很呢,可惜一次只能捕一条。」 萧嫱不解道:「水里不是还有很多鱼吗?以你的身手,再捕个十条八条也不成问题吧。」 叶青指着水潭道:「公主,您再仔细看看。」 萧嫱这才惊觉,方才成群游弋的鱼儿,全然不见了踪影,「怎么会这样?」 「很不可思议吧,」叶青故作深沉道,「仙人一定是怕我们太贪心了,才故意设下屏障,一次只能捉一条。」 萧嫱对自己的眼睛产生了怀疑,喃喃道:「这世上真的有仙人吗?」 「也许有吧,」叶青无奈摊手道,「实不相瞒,您是除我以外唯一能看到这里的人。」 萧嫱更困惑了,他到底在说什么? 叶青的桃花眼里忽然充满了委屈,「我把自己的奇遇讲给朋友们听,朋友们都不相信,为了说服他们,我组织了寻仙小队,可是每当我带了其他人进来,通往瀑布的路便消失了。几番折腾以后,没有人再相信我了,他们都说我是骗子。我平素最讨厌说谎欺骗的人,没成想,却成了别人口中的骗子,还好苍天有眼,让我遇到了公主。」 萧嫱仔细琢磨着他的话,「你的意思是,除了你我,别人都看不到这条路吗?」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忙问道:「红缨和秦风呢?他们没跟过来?」 难道是迷路了? 「糟了!怎么把他俩忘了!」叶青一拍脑门,转身道:「我们还是先回去吧,他们俩找不到我们,一定急坏了。」 回到竹楼,红缨气沖沖的跑过来,「公……公子,你们去哪里了,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可把我和秦风吓坏了呢!」 秦风也疑惑不解道:「我们一路追随公子,走到一处山谷,你们的身影忽然消失了,就连马蹄印都消失不见了,可四周尽是悬崖峭壁,属下不解,四处搜寻无果,只好先回竹楼候着。」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页 「竟有这等奇事!」萧嫱抬头询问叶青。 叶青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笑,「怎么样,我没骗你吧。」 红缨看着二人眉来眼去,气鼓鼓道:「你们俩打什么哑谜呢?」 萧嫱不知从何解释,转移话题道:「我给你带了好东西,绝对是你没见过的。」 叶青闻言笑意更深,摆出一幅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姿势,像是在期待什么 萧嫱将蛇皮袋子递给红缨,「这叫荒唐鱼,吃了能延年益寿呢!」 红缨接过袋子,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掐起萧嫱的脸蛋,怒道:「什么荒唐鱼,公子竟拿空袋子戏耍我,我看吶,最荒唐的就是你了。」 「嗯???」 萧嫱立刻瞄了眼袋子,确认鱼还在,满脸无辜道:「红缨你看不到吗,鱼就在袋子里啊,还是绿色的呢!」 秦风闻言,也凑近看了一眼,露出了一个看傻子的表情。 红缨气得跳脚,「哪里有什么绿色的鱼,公子你太过分了。」 萧嫱带着匪夷所思的神情看向叶青,叶青只摆摆手幸灾乐祸道:「怎么样,被当成骗子的感觉,很难受吧。」 最后还是杨婆婆走出来,将蛇皮袋子接到手里,笑呵呵的解围道:「若非机缘巧合,荒唐鱼怎会轻易显身,看来两位公子都是能成大事的人吶。」 红缨和秦风面面相觑,「不是吧,真的有鱼?!!」 到底是公主疯了,还是他们瞎了? 更让他们傻眼的还在后头,杨婆婆拿着刀熟练的去鳞切块,上锅起火,对着空气忙活了一阵子后,将一锅只有汤没有鱼的汤端上了桌。 诡异的是,两位公子竟然夹着空气吃得津津有味,一边吃一边称赞是人间至味。 红缨和秦风吓得愣是一筷子都没敢动,怀着极其忐忑极其不安的心情度过了不可思议的晚膳时间。 -------------------- 红缨、秦风(莫名其妙):鱼在哪儿呢? 第6章 第六章 ====================== 回城路上,萧嫱时不时从车窗探出一颗小脑袋,笑望着与她同行的叶青。 不怪她花痴,要怪就怪叶青长得太好看了。 十三岁的少年无忧无虑,俊朗的脸上写满了清澈单纯,让她实在挪不开眼睛。 他悠哉游哉的骑在马上,嘴里哼着萧嫱从未听过的曲调,笑意明媚。 「好色之徒。」 红缨啧啧两声,不知不觉中,把萧嫱当成了同龄人。 无论她做出什么不合常理的举动,红缨都习以为常了。 萧嫱懒得驳她,犹自沉浸在叶青的美色中。 直到叶青察觉到她的目光,她才装作不经意道:「你哼的是什么歌?听起来,不是我大齐的曲风。」 叶青忽而一脸崇拜道:「这是干老师收录在《故土之思》里的曲子,可惜只有两段,不够听。」 「《故土之思》?」 萧嫱想起来了,这本书的书名是干饭人全系列中最正常的了。 红缨很有眼力见儿的将那本书递了过来,「公子,是这本。」 萧嫱借着月光随手翻阅起来,翻了几页之后发觉上面有很多自己看不懂的符号:「366221233 366221213531613212……」 「这画的是什么啊?我怎么看不懂呢?「红缨抢先问道。 叶青的话匣子被打开了,他眉飞色舞道:「这是曲谱,我可是花了好长时间才破译的,七个不同的符号对应七个不同的音调,就和我们常用的宫商角徵羽是同一个道理。」 叶青竟然通晓音律吗? 萧嫱若有所思道:「原来如此,那下面的这行小字,便是这首曲子的填词吗?」 叶青点头道:「正是。」 「我来看看写了些什么」,红缨好奇的凑近书页,借着微弱的月光磕磕绊绊的念着,「人间的河盛着天上的河……」 「哈哈哈哈哈……」叶青忽然笑弯了腰,连忙喊停道:「词是要唱出来的,哪有你这样念的。」 红缨气道:「有什么好笑的,你倒是唱一个瞧瞧啊!」 「唱就唱!」叶青清了清嗓,轻声哼唱起来—— 「人间的河盛着天上的河, 眼前的人唱着故人的歌, 来世的你遇见今生的我, 是否还会记得? 我们终会轮迴至于睽阔, 相逢一瞥然后擦肩而过, 你是否会回首停驻片刻, 眼中些许疑惑?」 萧嫱手里的书陡然垂落,仿佛每一句填词都戳中了她的心事,勾起了前世今生的遐思。 叶青眼疾手快的接住了书,递给她道:「终究是个小孩子,手上没有力气,还是给你的小侍女拿着吧。」 「是我疏忽了,」红缨抢先一步接过书来,小心包好,「天太黑了,伤眼睛,我们还是回去再看吧。」 萧嫱内心五味杂陈。 在她的记忆里,叶青不仅不善音律,而且讨厌音律。正如萧瑾所言,他是个只会舞枪弄棒的武夫,除了练兵喝酒,再无其他闲情雅趣。 印象里的叶青,温柔但消沉,善良且颓然,他是能传递阳光的人,与他相处总能轻易感受到爱和温暖,可是在那温暖背后,总有一小片挥之不去的阴影。 鬼魅似的纠缠着他,困顿着他。 萧嫱定了定神,问道:「你很喜欢音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页 叶青难言心中热情,点头道:「算是吧,音律是为数不多可以跨越贫富与阶级、与所有人产生共情的东西。无论身处何种境遇,总能从中寻得一方属于自己的乐土。」 他说得越是自然,萧嫱心里越沉重。 究竟发生了何种变故,才会使得少年意气不再呢? 说不清是出于愧疚还是爱意,萧嫱决意查清其中曲折,尽她所能去保护叶青。 夜色更深了,该是道别的时候了。 萧嫱将一箩筐书递给叶青,笑道:「今夜过后,我会请父皇开设学堂,邀请世家公子们来宫里听课,叶小将军肯赏脸吗?」 叶青的眼睛顿时亮了,「此话当真?」 若真如此,他就能避开老爹,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情了。 萧嫱点了点头,「等我的好消息吧。」 她依依不捨的放下帘子,「该回府了。」 秦风领命,朝叶青点头道别,「叶小将军,后会有期。」 回到公主府时,萧嫱的眼睛已困得睁不开了,任由红缨摆布,宽衣、洗漱,直到脑袋贴紧枕头,虚脱的身体才有了如释重负的愉悦感。 这一晚,萧嫱做了一个梦。 梦里,叶青的身影渐行渐远,她不停的奔跑着,大声唿喊着他的名字。 四季轮迴,山海更迭,她都不曾停下,脚底板被碎石磨穿,溅了满地的血。 不知过了多久,叶青终于停下来了,微笑着向她伸出手来。 喜悦瞬间盖过了疼痛,她欣喜若狂,激动的握住了他的手。 剎那间,叶青背后蓦然闪过一道剑影,血光四溅。 「咔嚓——」一声,心上人的头颅被齐齐斩断,咕噜咕噜的滚到她怀里,染红了她的胸膛。 她勐的抬起头来,却见萧瑾手执利刃,目光染血,森森然道:「你当真以为,可以逆天改命吗?」 仇恨与痛苦将她瞬间吞噬,她悽厉的喊着叶青的名字,恶狠狠的看着萧瑾,恨不得将他撕碎。 「叶青——」 她嘶吼着从梦中惊醒,刚一坐起,便听得茶盏跌碎的声音。 半梦半醒间,她转头看去,却看到年幼的萧瑾低着头坐在茶案前,像是在思索什么。 「啊——」萧嫱又一次失声尖叫,仿佛对萧瑾的恐惧是出于本能,早在她意识到自己的恐惧之前,身体先一步有了反应。 意识清醒时,她尚且能克服这种本能,冷静的对待萧瑾。 可是她刚在梦里受到了惊吓,恐惧瞬间大过理智,浑身不自觉的颤抖起来。 红缨知道她做噩梦了,连忙跑过来照顾她,拍着她的背道:「公主莫怕,天塌下来有我红缨顶着呢,咱们先洗把脸清醒一下啊……兰尚,快去打盆温水来。」 兰尚接到吩咐,急匆匆的打了一盆水过来。 萧嫱洗过脸后,清醒了许多,仍是心有余悸,扯着胸前衣襟看了又看,直到确认没有血迹才长舒一口气。 她不想再次失去叶青。 同时,痛恨自己的懦弱。 「仅仅是一个梦,就几乎要了我半条命…… 」 她果然还是和从前一样不堪一击。她厌弃这样的自己! 红缨抱着她,按摩她掌心的穴位,「公主不怕,有红缨在呢,下一次梦里再有什么妖魔鬼怪,你就报我的名字,让它们来找我!」 听到这孩子气的安慰,萧嫱没那么害怕了,缓过劲儿,故作无事道:「报你名字有什么用,你又不是钟馗。」 红缨灵光乍现,「公主倒是提醒我了呢,今晚就在您床头贴两张钟馗像,看哪个不长眼的还敢来招惹。」 萧嫱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嬉笑间,听得兰尚惊唿一声,「小殿下,您的手割破了!」 众人这才注意到,萧瑾正蹲在地上捡茶盏碎片,右手掌心被碎片划伤了,有一条狰狞的裂口。 红缨顿时恨自己不能噼成两半用,连忙跑过去检查他的手,「怎会扎得这样深?兰尚,快去请太医!」 到底是姐弟一场,见他受伤,萧嫱于心不忍,起身去检查他的伤势,却被萧瑾喝住了。 「不要过来。」 萧嫱一愣,停住了脚步。 「流血了,我怕吓到长姐……」他奶声奶气道。 萧嫱心里,忽然很不是滋味,一遍又一遍的劝自己道,「此萧瑾非彼萧瑾。」 实在不该对着一个八岁的孩子动怒。 「罢了,」萧嫱坐回床上,嘆气道:「好端端的,为何要去碰碎掉的茶盏呢?」 萧瑾神色黯然,「茶盏因我而碎,总要做些什么弥补过错才是。怪瑾弟不好,又给长姐添麻烦了。」 红缨闻言又气又心疼,开启大姐姐唠叨模式,「茶盏哪有小殿下的手金贵啊,现在可好了,茶盏碎了手也破了,公主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可是疼坏了呢。小殿下,这种傻事做一次便够了,万不能有下次了。」 萧瑾喃喃道:「倘若受伤能换来长姐的原谅,再来一万次又有何妨?」 红缨一个脑袋两个大,这姐弟俩怎么一个德行,明明互相在意,却做着互相伤害的事情。 两头犟驴! 萧嫱眉心一跳,那样自暴自弃的话语竟会从小孩子口中蹦出。只怪她平时太宠着萧瑾,萧瑾才会如此依赖她,甚至为了博取原谅不惜伤害自己的身体。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页 倘若不能及时切断这种近乎偏执的依赖,很难不重蹈覆辙。 她痛苦的闭上眼睛,带着怒意道:「并非所有错事都有办法弥补,如同这碎掉的茶盏,哪怕你的手被扎成筛子,茶盏也不会復原,又谈何原谅呢?阿瑾,人的一生会面临很多选择,当你的选择没有伤及无辜,你才能坦荡的活在世上,无需任何人的原谅,光明磊落的活着。」 「长姐的教诲,阿瑾记下了,」萧瑾稚嫩的脸上忽然涌现一抹苦涩,「无论长姐是否相信,我,萧瑾,永远不会做出伤害长姐的事情。」 萧嫱嘴角勾起讽刺的笑,记忆回到了十五岁那年的夏天—— 那是她第一次骑马,萧瑾信誓旦旦的对她说:「长姐若想做高天之上的飞鸟,阿瑾便化作长姐的翅膀。」 可那是通往地狱的翅膀。 沉默半晌,她才回道:「但愿你能记得今天的话。」 话音刚落,兰尚进来禀告道:「公主,太医已经到了,我带小殿下去偏殿问诊。」 「去吧,」萧嫱摆了摆手,又道:「对了,小殿下年岁渐长,出入长姐闺房多有不便,下次再来,去客房候着便是了。」 放小殿下进来的兰尚连声应着,「奴婢知道了,不会再有下次了。」 萧瑾身子一僵,半晌才回过神来,「长姐说得是,阿瑾长大了,该学会自己照顾自己了。」 见他开悟了,萧嫱有种云开见月明的舒心,眼里总算有了笑意:「快去吧,养伤要紧。」 房间里终于静下来了,诡异的气氛也随着萧瑾的离开而消散了。 红缨轻拍着脑壳小声道:「公主,您方才变得好可怕呀!」 「有吗?」萧嫱摸了摸自己的脸,嘆道,「那是因为你没有见过真正的可怕。」 红缨似懂非懂,打着比喻道:「长姐如母,而惯子如杀子,殿下是这个意思吗?」 这都是哪跟哪儿?不过,话糙理不糙。 萧嫱白了她一眼,「没时间想这些事了,红缨,准备一下,我要去见父皇。」 -------------------- 写这一章的时候歌单刚好循环到歌曲《一拜天地》,一时兴起,摘了几句歌词,引用歌词,也是为了筒子们更好的猜出干饭人的身份。 第7章 第七章 ====================== 萧嫱今日穿得格外端庄,毕竟是重生以来第一次面见父皇,她不想太过随意。 养心殿内,萧焕面色铁青,握着硃笔的手上青筋四起,不出意外,摺子上写的一定是立储之事了。 萧嫱心里感慨万千。 她的父皇不过三十余岁,正是风华正茂的年岁,却被多年前的一场算计彻底毁了。 谁能想到,九五至尊的年轻帝王,实则与宦官无异。他空有举世无双的容颜,空有凌驾众生之上的权力,却因为深深的自卑不敢与爱人相守。 这种绝望与耻辱,最容易造就暴君。 萧嫱由衷的敬佩父皇,这么多年他独自承受着痛苦,没有在屈辱中迷失自我,他依旧如从前那样镇静自若,用他的智慧与仁政,造就了君圣臣贤的佳话。 唯有面对立储之事,他才会勃然大怒,那些奏请他立储的摺子,是一把把插在他心口的尖刀。 萧嫱永远都不会忘记,十五岁那年,父皇在她面前自揭伤疤时流露出的自卑与痛苦,向来骄傲的父亲,几乎是哀求着,把江山大业託付于她。 好在,一切可以重来,她深吸一口气,轻咳一声。 「父皇,儿臣来看您了。」 看见萧嫱进来,萧焕的脸色有所缓和,严肃中多了分慈爱与宠溺,「朕的小公主,昨天去哪里玩了?」 萧嫱故作生气道:「父皇,你监视我!」 萧焕冷哼一声,「父皇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你倒是心大,只带一个侍卫就敢出宫,万一碰上危险可怎么办?」 萧嫱并不恼怒,只是装模作样道:「可是这样一来,女儿无论做什么事情都瞒不过父皇的眼睛了,女儿哪天心血来潮,想给您准备惊喜,不也办不到了吗?」 萧焕微微挑眉,神色完全缓和下来,笑道:「你放心,暗卫是极有分寸的,不会事无巨细的禀报。倒是你,一大早跑过来是不是有事求朕啊?」 「父皇英明!儿臣想在宫里另设学堂,邀请世家子弟一起进宫读书。」 「你呀!」萧焕轻敲她脑门,一本正经道:「依朕看来,读书是假,想见叶家那小子才是真吧!」 「父皇不愧是父皇!嫱儿与叶家小子投缘,想多见他几面,」她又是奉承又是撒娇,软磨硬泡,「您就答应儿臣吧。」 萧焕沉默片刻,他早有打算撮合女儿和叶青,只是没想到他俩的缘分会来得这么早。 按理来说他该高兴,可是不知为何,心里总是不爽。 他无奈道:「多交些朋友对你有益,但要保留分寸,不能失了公主的体面。」 萧嫱连忙回道:「多谢父皇。」 「算起来,瑾儿也到了正儿八经请师父的年纪了,朕就依你所言,顺势置办学堂吧。」 听到要和萧瑾一起听学,萧嫱心里「咯噔」一声,可惜实在想不出拒绝的理由,毕竟此时此刻,萧瑾是她名正言顺的弟弟,是父皇唯一的儿子。 更棘手的是,父皇为萧瑾请师父,便是有了立储的准备了,一旦立储,她的打算将会彻底落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页 上一世,萧瑾是在十岁时被立为太子,这么算来,留给萧嫱的时间只剩两年。 唯有改变父皇的想法,才有机会救下所有人! 迟疑间,心里已有了主意,她佯装不开心道:「为何是顺势置办?难道我的事情就只配作陪衬,瑾弟的事情才最重要吗?」 萧焕有些意外,她的女儿一向温婉,不会因这种事情生气。 他解释道:「嫱儿的事情当然是最重要的,可是朝臣们不这样想,倘若朕为你办学,那些大臣们一定纷纷上书说教,只有借着瑾儿的名义,朕才能图个耳根清净,这对你来说,亦是一种保护。」 「为什么?」萧嫱的声音带着愤慨,「同样是父皇的孩子,瑾弟可以有的,我为何不能拥有?我虽贵为公主,却不能理所应当的享受父皇的偏爱!我不明白,那些大臣究竟是轻视我,还是在畏惧我!」 短短的几句质问,却迸发出震撼人心的力量,仿佛是对命运的控诉。 萧焕眸光微动,脸上迅速划过一丝诧异。 她很少发脾气,即使受了委屈,也会淡然处之,这样谦和的性子,倒是与她母后截然相反。 这个女儿,虽然长得像极了皇后,性子却随他。 小孩子越懂事便越惹人怜爱,萧焕始终觉得对女儿有愧,愈发偏爱她。 萧嫱从来不会仗着他的宠溺任性妄为,纵然这样,还是引来了大臣们的不满。 想起那些振振有词的奏疏,萧焕脸色渐沉,他就是疼爱女儿,恨不得把所有最好的东西都留给她,父亲宠爱孩子,怎么就千夫所指天理不容了呢? 眼看着父皇的神色越来越阴郁,萧嫱只当是自己的话触怒了他,顿感失望道:「罢了,学堂的是父皇就当我没提过吧,我一个小女子,读再多的书又有何用,到头来不过是嫁作他人妇,于深宫宅院中相夫教子,蹉跎一世。天高海阔,山河万里,终归只是你们男子的天下,是女儿不配了。」 她冷笑着撂下这段话,头也不回的向外走去。 萧焕神色一动,眼里闪着异样的光。 「萧嫱!你站住!」 萧嫱顿住了脚步,父皇极少唤她的全名,看来这一次,他是真的生气了。 男女之别,其实是云泥之别,旁人这样想便罢了,萧嫱心寒的是,向来疼爱他的父皇原来也是这样想的。 但凡父皇多一个亲生的儿子,这些宠爱也不会落到她头上了。 她难掩失望伤怀,转身道:「父皇还有什么训斥的话,一併说罢,女儿听着。」 出乎意料的是,萧焕神色缓和下来,不怒反笑,拿着一本奏摺缓步走到她身边,递给她道:「你看,这是什么?」 萧嫱迅速扫了一眼,「又有大臣劝父皇立储了?父皇是怎么想的?」 萧焕意味深长的看着她。 「在朕心里,瑾儿并非是最佳人选。」 萧嫱心头一颤,「后宫不得干政,父皇同我说这些,岂不是坏了规矩?」 「你当真是这样想的?」萧焕故作深沉,惋惜道,「罢了,是朕会错意了。」 萧嫱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连忙拉住萧焕的手,试探道:「女儿是真心想替父皇分忧的。」 「这是你自己说的,父皇可没有逼你。」 萧焕牵着她的手走到龙案前,指着一堆摺子道:「你看,这么多摺子,都在劝父皇立瑾儿为太子,仅凭你一人之力,如何与众人为敌?」 萧嫱语气坚定道:「所以更要开设学堂,女儿没有把握改变那些老傢伙的想法,只能从他们的子孙后代着手,化敌为友。更何况,女儿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父皇,您会一直陪着儿臣,对吗?」 萧焕摇头笑道:「你呀,这是在给父皇施压呢,怎么几日不见,就长了这么多心眼,都晓得算计父皇了。」 短短几日,实则是隔了一生。 萧嫱无比珍惜这失而復得的团聚,她紧紧的抱住萧焕,「才没有呢,女儿只是不想看到父皇那么辛苦。」 「也罢,谁让你是朕唯一的女儿呢?」 萧焕将她放在椅子上坐着,徐徐道:「眼下,摆在你面前的路有两条,一为明,二为暗。其实,朕早已为你铺好了暗路,他日你出嫁成家,有了靠山,自然会明白朕的良苦用心。」 萧嫱摇着头道:「父皇,女儿想选另一条路。」 萧焕为之一震,深邃的眸子里似有风起云涌,有欣喜亦有担忧。 「你知道那有多难吗?」 「女儿知道,可是一想到有父皇的支持,女儿便什么都不怕了。」 萧焕沉默良久,心里涌动着复杂的情绪,他一向求稳,「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可是选择暗路,也意味着他要交付所有的真相,牺牲作为父亲与帝王的尊严。 选择明路,却是将嫱儿推向万众瞩目的高台,台上是风光无限,台下是万丈深渊,生死成败,只有一线之隔。 剎那间,帝王的杀伐果决溃如散沙,他失去了该的判断力,在矛盾与痛苦中挣扎。 「父皇,」萧嫱不知何时跪在地上,朝着他郑重行礼道,「儿臣要向世人证明,公主也能继承大统,守江山太平。」 萧焕眸光一沉,陷入沉思之中,俊美的脸庞瞬间被阴郁笼罩。 「真是疯了,父皇没料到你竟有这般野心。」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页 听到父皇的训斥,萧嫱再次叩首,「还请父皇成全。」 哪怕触怒君威,也在所不惜。 她将其视作一场赌博,手里唯一的筹码,是父皇对她的爱。 萧焕望着她沉默良久,目光中有惊嘆、有赞许,亦有怀疑和不安。 女儿的野心昭昭无疑是对帝王的挑衅,犯了君主大忌。然而,真正令他不安的,不是公主的僭越,而是失去掌舵权的迷茫。 猝不及防的一切俨然超出了他的预想,违背了他最初的计划。这一刻的抉择,註定会改写整个大齐的命运。 「真是疯了,」他不再犹豫,扶起了跪着的萧嫱,嘴角勾出一个释然的笑,「难得你有求于朕,姑且陪你任性一回吧。」 「您答应了?」 萧嫱蓦然抬首,激动的抱住了父皇,至少在这一刻,命运的轨迹改变了! 她赌赢了! 她振作精神,神色坚定道:「女儿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萧焕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希望朕没有选错。」 她脚步轻快的走出了养心殿,红缨已在门外等候多时,见她出来,忙迎上去:「公主这么开心,陛下一定是答应您了。」 萧嫱点了点头,「不出意外的话,叶小将军这两天便能进宫了。」 「啧啧啧,」红缨不怀好意道,「陛下若是知道,自己最宠爱的女儿心繫在旁人身上,一定伤心坏了。」 「父皇才不会那么小心眼呢,」萧嫱神采飞扬,「走吧,还有正事要做,随我去冷宫走一趟吧。」 「冷冷冷、冷宫!」 红缨瞳孔瞬间放大,忙拉她去往墙角处说话,「殿下要不换个时间去吧,如今大白天的,人多眼杂,万一触怒了陛下,伤了父女情分可怎么办啊?」 萧嫱笑道:「放心,我心里有数,可以应付得来。」 见萧嫱执意要去,红缨不好再拦,心里却顾虑重重,三年前帝后决裂的场景,如今想起来仍惊心动魄。 无奈之下,她选了最远最不起眼的一条路,做贼似的刻意避开人群,绕了好大一圈,总算来到了冷宫。 冷宫侍卫见公主驾到,愣了片刻后连忙跪拜行礼,得知萧嫱要探望皇后时面露难色:「陛下吩咐过,没有陛下手谕,任何人不得开门。」 萧嫱亮出了公主令。 「父皇还说过,见公主令如见陛下。」 「这……」两个侍卫面面相觑,脑筋飞速转动:公主令一出,公主的意志则是陛下的意志。 几番衡量之后,二人齐齐跪在地上道:「微臣遵命。」 沉寂的宫门终是被推开了,如同酣睡中被唤醒的垂暮之人,发出「嘎吱嘎吱」的沉重喘息。 自七岁那年帝后决裂,萧嫱再也没有见过她的母后,就连母后的死讯,也是从萧瑾的冷嘲热讽中得知的。 两世的分别,算起来竟有二十一年之久。 -------------------- 第8章 第八章 ====================== 冷宫里比想像中有人情味。 正逢冬日,院子里的梅花开得繁茂,且修剪得错落有致;院落虽小,假山流水一应俱全;宫殿虽不华丽,但古朴耐看,足够宽敞。站在庭院里,还能闻到屋子里传来的炭火香。 屋子里,隐约有嬉闹声。 红缨大吃一惊道:「这里真的是冷宫吗?怎么跟想像中不太一样……」 印象中的冷宫,应该是阴森悲戚的,而眼前的气氛,实在是过于了。 这越发验证了萧嫱的猜想,父皇他,一直深爱着母后。 「是内务府来送炭火的吗?」一个丫鬟蹦蹦跳跳的从屋子里跑出来,看到萧嫱时顿时吃了一惊,怔愣好久才失声喊道:「娘娘,不是内务府的人……」 屋子里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哦?那便是修剪园林的杂役了?」 丫鬟拍着自己的胸膛道:「不不不,是一个和娘娘长得很像很像的小孩子,好像是公主……」 「咳咳咳咳咳……」 屋子里的人仿佛被水呛到了,不住的咳嗽起来。 紧接着,是急促的脚步声,萧嫱屏息凝神,既紧张又期待的看向门扉。 和母后分开那年,她只有七岁,前世今生跨越了二十一年的时光,她几乎忘记了母后的样貌,直到那位素衣女子带着又惊又喜的笑容出现在她面前,她才恍然发觉,原来,自己和母后竟有七八分像。 她险些以为那是另一个自己。然细细看来,相貌相似,给人的感觉却大相迳庭。 叶婉虽幽居冷宫,眉目间却丝毫不见悲戚之色,如雪中修竹,兼具清冷与英姿,身处困境,亦不失气节与生机。 萧嫱深感惭愧,那种桀骜不驯的洒脱,是她永远也学不会的。 「三年了,怎么才长这么一点?」 叶婉伸出手在她头顶比划着名,又贴近自己的腰部,自言自语。 「我记得之前是到胯来着,现在才刚到腰线附近,才长高了不到一个手掌的距离啊……」 她看到萧嫱的时候,没有悲伤,没有抱怨,只有明媚的笑容,以及最真挚的关切。 萧嫱终于明白,为何偌大的冷宫里不见一丝阴霾,因为母后,就是最耀眼的光啊,耀眼到可以温暖所有人。 那是萧嫱永远无法企及的能够带来幸福与欢笑的力量。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页 她有太多心事,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母后。」 她怯生生道。 叶婉捧着她粉雕玉琢的小脸左看右看,「嗯……眉眼像我,鼻子和嘴巴像萧焕,只是,身子未免太瘦小了,看起来弱不禁风的。」 她望着女儿年纪轻轻却藏着忧伤的眸子,心里满是疼惜,问道:「萧焕可有请师父教你武艺?」 萧嫱一愣,回道:「不曾习过武。」 「哼,这个狗皇帝,」叶婉轻声骂了一句,「他竟敢不让你习武。」 萧嫱和红缨却听得清楚,皆是一震。 眼见叶婉神色间带了怒意,红缨连忙打掩护道:「公主殿下的课业,都是陛下亲自教习的,不让公主习武,是害怕刀剑无眼会伤到殿下。」 叶婉冷哼一声道:「萧焕他自己是个书呆子便罢了,我怎能眼睁睁看着家里又多一个书呆子,嫱儿,你虽然姓萧,但也是叶家的血脉,母后不求你能像叶家祖辈那样驰骋疆场,只希望你能传承叶家风骨,倘若哪天失去了你父皇的庇佑,也能在广阔的天地间自力更生。」 她握着萧嫱柔软无力的小手,轻声道:「怎会这般娇弱,嫱儿,以后常来冷宫,母后亲自教你习武。」 「习……习武?」红缨不可置信的看了眼叶婉,又以同情的目光看了眼萧嫱。 她怎么忘了,当今皇后出身于武将世家,是定远侯叶央的女儿、当今骠骑大将军叶忠的堂妹。 按辈分排算起来,叶青小将军还要尊她一声表姑姑呢。 她看不透母女俩的想法,只得愣愣的站在一旁,眉头紧缩。 萧嫱也愣怔着,心想,自己对母后实在是知之甚少。 叶婉在她刚记事的时候便缺席了,即便在帝后决裂之前,她也很少管束萧嫱,偶尔出现,都是以妒妇怨女的形象存在。 萧嫱依稀记得自己被父皇护在怀里,耳边却是噼里啪啦杯盏碎裂的声音。 她看不清母后的脸,却永远忘不了她冰冷刺骨的声音:「萧焕,冷宫的门关不住我,但我会守在那里,化作你心里的一道刺,你这辈子都休想忘掉我。」 小孩子面对难以理解的事情,往往会选择逃避。萧嫱也不例外,潜意识里她将母后视作坏人,面对母后的离去,她并不在意,也从不过问,仿佛叶婉从未在她的生命中出现过。 然而眼前的叶婉,却与她记忆中的母后迥然不同。 原来这才是母后最真实的样子! 萧嫱的心狂跳起来,如此看来,当年的帝后之争的确另有隐情。或许,那不过是一场掩人耳目的戏局。 怔愣间,叶婉已替她做了决定。 「你不说话,母后便当你是答应了。」 她旋即对身边的侍女道:「初九,上傢伙。」 「遵命!」 名为初九的丫鬟迅速冲到屋子里,不一会儿,扛着一个摆满各色兵器的木头架子回到了院子里。 叶婉仔细挑选起来,拎起一把短剑掂量几下,「不行,这个太重了……」 又摸到一条皮鞭,「这个太难控制,不适合初学者……」 眼神落在一把砍刀上,嫌弃的摇了摇头,「不够文雅……」 犹豫再三,终于敲定了一把短匕首,匕首制作精美,拿在手里宛如华丽的装饰品,叶婉拿在手里转了两圈,检查了刀鞘接口,笑道:「就这个吧。」 她递给萧嫱道:「吶,试一下合不合适。」 萧嫱的手,刚好能握住匕首,「谢谢母后,我很喜欢。」 能亲手为女儿挑选称手的兵器,叶婉心情大好,语气更加轻快,「等嫱儿再长大一些,就可以使用一些长兵器了,到那时,母后便将叶家枪法传授于你。」 萧嫱脑补出了自己耍枪的场景,越想越觉得有趣,捂着嘴笑了起来。 这一笑激起了叶婉的好胜心,她朝着初九使了个眼色,初九会意,立刻从房中抬出一个长箱子来。 叶婉打开箱子,从里面拿出一桿银白色的长枪,「这是我十五岁的时候,你外祖父送给我的生辰礼。」 她提着枪走到庭院中央,「小傢伙,瞧好了。」 银枪在手,梦回边关。 沉甸甸的重量落在掌心,唤醒了叶婉心里的白鹰。 她化身为白鹰,追逐着银蛇似的长枪,在天地间腾跃翻滚,身法迅捷如影,银光洒在她周围,宛如漠北的雪。雪白的裙袂是她展开的翅膀,将她高高托起,似乎要飞离这纷乱的尘世,从此,她明亮的眼睛里只容得下天高海阔。 往事如酒栖于枪上,半醒半醉之间,叶婉使出了完整的叶家枪法。 酣畅淋漓过后,只剩戛然而止的平静,叶婉的心突然空荡荡的,依依不捨的看着手里的老朋友。 她拿出手帕细细擦拭着枪身上的汗水,确认擦干净了才将它小心翼翼的放回长箱子。 如同一场永不再见的告别。 落寞之色只在她脸上停了一会儿,待她起身时,依旧是笑着的,她昂首挺胸,骄傲的看着萧嫱道:「嫱儿,这便是叶家枪法,你可看分明了?」 那样的枪法,萧嫱其实已经看过很多次了。 在将军府时,叶青每每酗酒,都会在院子里练枪,用的便是这一套枪法,然而同样的枪法,叶青用起来却远不如母后飘逸自在。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页 母后像自在翱翔的飞鸟,叶青如困于泥淖的勐兽。 无论是哪种境界,萧嫱都无法企及。她虽然早慧,诗词歌赋无一不通,但唯独在习武这件事上,她自知没有半点天分。 她低头道:「如此精妙绝伦的枪法,儿臣真的能学会吗?」 叶婉又心疼又疑惑,她的女儿明明养尊处优,可是从她身上看不到一丝作为公主的骄傲。 或许是母女间的心有灵犀,她觉得萧嫱过得并不快乐。这些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让她如此小心翼翼且自我怀疑呢? 叶婉眨了眨眼睛,给了萧嫱一个鼓励的眼神,「相信自己,也相信母后,先从最简单的体能训练开始,慢慢来。」 她指着冷宫的大门道:「我们以门为起点,绕着墙先跑十圈。」 「十圈?」红缨瞪大了眼睛,「公主身子娇弱,从来没有做过如此剧烈的活动啊……」 叶婉却如号令三军的将帅,本着说一不二的原则狠狠瞪了一眼红缨,「身为公主的贴身侍女,如此瘦弱,怎能担得起保护公主的重则,你,陪公主一起跑!」 红缨惹火上身,求救似的看向萧嫱。 怎料萧嫱笑眯眯的对她说道:「我们听母后的。」 红缨顿时如五雷轰顶,苦着一张脸陪小公主跑了一圈又一圈。 她们两个跑得气喘吁吁,叶婉却是毫无压力的陪跑着,边跑边纠正她们的姿势:「背要挺直,不要塌腰!」 「调整唿吸,放缓脚步!」 「坚持,还差五圈!」 …… 基本的体能训练之后,萧嫱和红缨捂着肚子对着墙止不住的干咳。 这真是从未设想过的道路啊!萧嫱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在此之前,她从未想过习武之事。 潜意识里,那是男人该做的事…… 她忽然意识到,所谓成见,不仅存在于世俗之中,也扎根在她的心里。 「做的不错。」 叶婉递过来一杯水。 萧嫱似乎明白了什么,满怀欣喜的接过杯子,笑道:「多谢母后。」 叶婉宠溺的看着她喝完水。 「只有练就强健的体魄,才能经得住各种风吹雨打,拥抱更辽阔的天地。母后不希望你像寻常的世家小姐那样,终其一生,不知苍生疾苦,不知世事浮沉,守着一窗狭隘伤春悲秋,在碌碌无为中永失自我。」 叶婉的话顿时如醍醐灌顶,给了萧嫱重重一击。 回想前世今生,她的喜怒哀乐始终为旁人所系。宛如习惯了束缚的囚鸟,忘记了自己的翅膀,懦弱前行小心翼翼,不敢振翅飞翔。 或许,束缚她的除了世俗的成见,还有她自己。 倘若能早得母后点拨,她的人生会不会是另一番风景呢? 母后的话让她不再迷惘,她终于明白了自己想要什么。 她怀着崇拜与感激看向叶婉,「母后的话,儿臣定铭记于心。」 -------------------- 叶婉:军训快乐。 第9章 第九章 ====================== 回到公主府,萧嫱和红缨双双瘫坐在床上。 「太可怕了,」红缨一边捶腿一边道,「殿下,我们明天还去吗?」 萧嫱笑眯眯道:「自然是要去的。」 「啊?」红缨两腿一蹬,假装晕死过去。 萧嫱拍了她一巴掌,「别装了,去,帮我拿纸笔来。」 红缨一瘸一拐的找来了纸笔,萧嫱忍着痛走到书案前,翻开《大齐地理志》的最后一页,认真勾画起来,不一会儿,一只展翅翱翔的凤凰跃然纸上。 她在凤凰身上圈了七个点,对应着七座城——彭城、青城、窑城、凉州城、广平城,以及兰陵和洛阳。 她默念数遍,将地名牢牢记下,继而撕下了最后一页,放在烛火上燃了。 她要借上苍之名,布一场无可撼动的局。 办学的事很快有了着落,萧焕在早朝时昭告群臣,在宫中开设皇家学肆,赐名枕书院。 枕书院内增设文师一职,负责为以公主、皇子为首的世家子弟讲学。同时,枕书院独立于三省六部之外,可以通过奏疏参议政事。 诏令一出,朝堂上炸开了锅,满朝文武为之一震,议论四起。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陛下这是要为皇储铺路了,枕书院名义上是皇家学肆,拥有的权力却与内阁不相上下。 如此重要的权力,却要交付给一群没长大的孩子,甚至,还有一位公主。 平日里高喊着劝陛下立储的朝臣,此刻都沉默了。陛下难得有了立储之心,他们若是反对,无疑是在打自己的脸,倘若支持,则是默认了公主可以参政。 陛下的高明之处在于,字句不提立储之事,只拿办学来说事,祖宗规矩可从未说过,公主不能读书。贸然点破公主不得参政,既显得不识时务忤逆陛下,还犯了揣测圣心的大忌。 有极少数聪敏之人,能透过细微的风吹草动预感到未来的风雨,陛下的确是为皇储铺路,可储君之位花落谁家,却还不一定呢。 但也仅仅是揣测而已,帝王之心瞬息万变,身为臣子,适当煳涂反而是明智之举。 更多怀有私心的臣子,已经在心里盘算着如何利用枕书院,给自己的后代铺路了。 枕书院,那可是最接近天子和储君的地方,藏着多少机遇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页 时候差不多了,该收网了。 温文尔雅的天子端坐在最高处,笑望着各怀心思的朝臣,「众爱卿,可有异议?」 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盼着对方当出头鸟呢。 还真有愣头青站了出来,新任礼部尚书周彦站了出来。 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年轻人就是这么不知道天高地厚。 他出列道:「陛下,臣以为,枕书院可以用来教书教学,参政议政却是不妥。公主、皇子年幼,世家子弟也良莠不齐,将权力交给一群不谙世事的孩子,难免会被有心之人钻了空子,祸乱朝纲。」 萧焕眯起眼睛,「爱卿的意思是,朕已经昏庸到没有判断力,可以轻易被一群孩子左右了?」 周彦闻言大惊,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臣并无此意。」 萧焕穷追不捨道:「若无此意,又是何意呢?」 周彦额角冒出了豆大的汗珠,极力稳住心神不卑不亢道:「臣只是担心,会有人利慾薰心,挟皇子以令诸侯。」 预想中的雷霆震怒并未降临,萧焕反而赞许的看着他。 「周爱卿想得周到,所以文师一职,当慎之又慎,唯有德才兼备刚正不阿之人,方可胜任,朕以为,周爱卿可担此重任。」 「这……」周彦被陛下突如其来的决定惊骇的说不出话来。 萧焕蹙眉问道:「周爱卿不愿意?」 周彦好似架在油锅上的鸭子,哪里有转圜的余地,只得硬着头皮应道:「微臣谢陛下隆恩。」 萧焕满意的点着头道:「如此一来,枕书院之事便敲定了,朕早已命人将昭阳殿腾出,改作书院,朕给众爱卿三日时间,筹备子孙入学之事,若无其他要事,今日的朝会,且到此为止吧。」 朝臣的万岁声散去,太和殿顿时空荡荡的。 萧焕敲着身后的屏风,「可以出来了。」 萧嫱从后面闪了出来,竖着大拇指拍马屁道:「父皇真是高明,儿臣嘆为观止。」 「这有什么?」萧焕眉眼含笑道,「嫱儿,你要清楚,他们之所以不敢反对,归根结底是出于对皇权的畏惧,朕的手里,握着足以决定他们生死的权力。你可知,最令人害怕的是哪一类人吗?」 萧嫱若有所思,「手握重权却心肠歹毒的人?」 萧焕点头道:「不错,所以善用权威是执政者必须要学会的,适当的放纵和任性反而能使朝臣畏惧,树立威信。嫱儿,朕欣赏你的仁善,但若要震住朝臣,还远远不够,你所欠缺的,是不择手段的狠厉。」 萧嫱惭愧道:「父皇教训得是。」 她忽然有个念头,上一世父皇没有立皇太女的打算,或许是因为看穿了她的脆弱,才会对她没有信心吧。 见她走神,萧焕轻咳一声,抬手磕在桌子角上,「所以,朕送给你的公主令,是不是可以用起来了?」 萧嫱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却还是装疯卖傻道:「儿臣要怎么用,才能合父皇心意呢?」 萧焕意味深长道:「随你,朕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有了父皇许可,做事情便无需束手束脚了。 萧嫱欢喜道:「儿臣谢过父皇!」 萧嫱哼着小曲儿,慢悠悠的走回了公主府,难得她偷跑出去这么久,红缨竟没有四处找她。 真是新鲜,萧嫱蹑手蹑脚的走到红缨身后,魂不守舍的红缨竟丝毫没有察觉到她。 她起了坏心思,冷不丁的跳到红缨身前大叫一声。 「啊——」红缨跳着后退一步,「公主,要吓出人命了!」 萧嫱此时看到了她拿着的书《不要在垃圾堆里捡男人》,笑道:「这不是干老师的书吗?买了许久都没空看呢,倒是被你抢了先。」 红缨迅速将书藏到身后,连连摇头,「公主,您可千万别看,这本书太恐怖了,不适合小孩子看,真的!」 她越是藏着掖着,萧嫱越想看,见红缨一直护着干脆亮出公主令来,理直气壮道:「见公主令如见陛下!把书给我!」 「绝了,公主令还能用在这种场合?」 红缨奈何不得,柳眉倒竖的跪在地上,乖乖交出了书册。 萧嫱拿着书来到院子里,伸个懒腰躺在摇椅上,边晒太阳边看书。 起初,只是抱着解闷儿的心态,看个热闹,没成想,仅仅是开篇前言,便颠覆了她的认知。 书曰:「吾乃异世界干饭人,无端降临此世,不忍见众生愚昧,于是奋笔疾书,颂新时代之光明。吾尤不忍看女子甘为鱼肉也,妄自菲薄任人宰割,须知女子能顶半边天,自尊自爱自强方为上策。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新的思想必将带来新的变革,女同胞们,觉醒吧。」 萧嫱眼前一亮,激动忐忑的翻开了正文。 此书行文极其特别,通篇是浅显易懂的大白话,即便是不识字的人听了去,也能理解个大概。虽无风雅可言,然字字句句深入人心,亲切无比。 她自幼聪慧,一岁能作诗,三岁会写赋,九岁时遍读圣贤书。 前人书籍,大都难逃「规矩」二字,通篇讲为君为臣的道理。她在尚未拥有判断力的年纪,接受了太多规矩束缚,仿佛一棵被规尺框住的树木,固执的沿着一个方向生长。 那么多的道理,时常让她陷入矛盾,也在某种程度上,造成了她优柔寡断的性格。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页 确然如母后所担心的那样,她活成了一个书呆子。 眼前的奇书却在告诉她,世上没有永恆的真理,即便是圣人所推崇的道理,也难逃不合时宜的命运。 有时候,道理和规矩是霸道者故意种在人心里的种子,种子会长成参天大树,遮蔽真相,使人忘却自我,甘愿为奴为婢。 萧嫱怀着震撼与敬佩读完了一整本书。 怪不得红缨会拦着她不让她读呢,这本书当得起恐怖二字,它用最普遍的故事揭露了最深的黑暗,还原了女性被奴役的真相。 哪怕是深宅里争风吃醋的夫人,看了这本书都要怀疑自己存在的意义,更别说像红缨这样,失去了自由之身的可怜人。 感慨之余,她忽然想到了叶青。 从前在一起时,她便觉得叶青与寻常男子不同,可是又说不出哪里不同。今时今日,她却想明白了,叶青从未轻视过任何人,即便是对待丫鬟和僕从,也都是彬彬有礼的。 那种谦和并非是出于做秀,而是发自内心的尊重。 没错,那是尊重!她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形容词去形容叶青。 在叶青的世界里,万物生而平等,他对身边的一切,始终充满尊重和善意。 此时此刻,萧嫱也说不清,究竟是干饭人的书影响了叶青,还是叶青主动选择了干饭人。 她突然生出了一个大胆的念头,书里的观念,是否能被世家子弟接受呢? 枕书院开课在即,或可一试。 她飞奔至房间内,翻出了干饭人的所有着作,「红缨,陪我一起看。」 她必须在三天内记住所有的要点,以此为武器,一步步瓦解世俗的偏见。 -------------------- 又是认真搞事业的一天。感谢在2022-05-12 21:45:51~2022-05-14 21:31: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甜心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章 第十章 ======================= 三日之后,京城的世家子弟齐聚枕书院。 萧嫱和萧瑾身为皇家子弟,自然要压轴出场,而且为了不失皇家的和睦,父皇嘱咐她们要同去,萧嫱只得应承下来。 因而,面对一大早便来至公主府等待出发的萧瑾,萧嫱只当作没看见他,并不驱赶,任由萧瑾捧着一张天真无邪的脸坐在院子里玩水。 他小小的一团,一整个被阳光包裹着,圆鼓鼓的活像只糯米糰子。 萧嫱默默嘆了口气,如果他远离了皇权纷争,远离了不该有的感情,是不是就能一直这样无忧无虑的长大?平平安安的当个闲散王爷,岂不快哉? 红缨为她梳好了头髮,她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喜滋滋道:「红缨保证,有了我的手艺,公主今天一定是全场最靓的崽。」 自从读了干饭人的书,红缨近日说话越发离谱了,颇有一种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赶脚。 她打趣道::「没有你的手艺,本宫也会是全场最靓的。」 红缨俏皮回道:「是了是了,公主荣光闪耀,光芒四照,是全天下最尊贵最骄傲的小公主。」 萧瑾闻声不再玩水,转过身来好奇的看着她们。 「时辰到了,我们也该走了。」萧嫱吩咐红缨将准备好的东西带上,秦风赶着马车等在府外。 刚上马车,却见萧瑾攥着帘子委屈巴巴道:「长姐不带瑾弟一起去吗?」 「你的马车呢?」萧嫱努力撇开往事,平静道。 萧瑾垂眸道:「瑾弟是自己走过来的,未曾乘车。」 萧嫱有些生气,「也不想想今天是什么日子,误了入学的时辰,岂非让世家子弟们嘲笑?」 萧瑾低着头道:「武夫子说,若想武有所成就要多练耐力,平日里能走路去的地方,绝不乘步辇或马车。」 「罢了,你上车吧,」萧嫱不想误了时辰,「不许再有下次。」 马车上,萧嫱不知如何面对他,只得闭目养神。 但听得萧瑾讷讷道:「长姐是不是不喜欢瑾弟了?」 萧嫱眉心一跳,面对年幼的弟弟,她又疼又爱,又恨又怕,她嘆道:「长姐还有许多事情要做,照顾弟弟并非我生命的全部,这几日我不过是稍稍冷落你,你便如此委屈,他日我出嫁成家,你又当如何呢?」 萧瑾喃喃道:「只要长姐开心,弟弟不会妨碍姐姐的,弟弟只是不想被冷落……」 「你不懂,」萧嫱嘆了口气,神色渐渐缓和下来,「长姐惟愿你快乐无忧的长大,远离纷争苦楚,不知世事凉薄,一生安乐。」 萧瑾诧异的抬了抬眼,没再多说。 马车停了下来,外面传来秦风的声音,「公主,枕书院到了。」 今儿是讲学第一天,世家公子们早早就位,此时纷纷从座位上站起身来,朝着公主和皇子所在的方向行礼。 萧嫱一眼便看到了叶青,几日不见,他似乎又长高了一些,嘴边不觉攀上笑意。 叶青也心有灵犀的眨了眨眼,对她浅浅一笑。 新任文师周彦也匆匆赶到,连忙引两位贵人入座,「微臣参见两位殿下。」 待看到座位,萧嫱眉心一蹙,并列在正中央的两个尊位,左边的位子精雕细琢用料讲究,右边的位子不仅略逊一筹,而且矮了一寸。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页 她心里只觉得好笑,父皇尚未立储,礼部的人却已默认了萧瑾为储君,这就上赶着巴结来了,全然没将她这位公主放在眼里。 这高低错落的尊位,无疑是在提醒她要认清自己的位置。 若是放在从前,她不会在意虚繁的礼仪,只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遂朝臣之愿,不给父皇添麻烦。 今时今日却不同了,她笑问周彦:「文师大人觉得,本宫该坐哪一边呢?」 周彦冷汗涔涔,这几日忙着备课焦头烂额的,场地安排都交给下手做了,他只在昨日傍晚时分来过一次,当时他仔细确认过,两个尊位是一模一样的。 这分明是被人调换了!周彦有苦难言,他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生怕越描越黑,只能硬着头皮道:「一定是下人们疏忽弄错了,微臣这就命人重新布置。」 萧嫱却并不给他机会,「一张椅子罢了,周大人如此紧张,倒像是本宫在难为你呢。」 周彦擦着汗道:「是微臣疏忽,甘愿领罚。」 周彦的为人,萧嫱略知一二,这人是出了名的直肠子,在朝中树敌良多,这一次,多半是着了对家的道。 萧嫱不再相逼,「本宫自然相信周大人不是故意的,只是礼部有那么多人,竟会在这般事情上出了纰漏,周大人身为礼部尚书,抽空了该好好整肃内部,看看是哪些人歪了心思,才会渎职懈怠呢。」 「公主殿下教训得是,微臣一定会彻查此事。」 萧嫱笑道:「不急,周大人还是先处理好眼前的事吧。」 周彦看着那把糟心的椅子,吩咐道:「快去抬两张一模一样的来。」 「不必,」萧瑾制止了他,在众人的惊讶声中,他开心的跑到了矮位置上坐下,旋即又跑回到萧嫱身边。 「长姐为尊,瑾儿会追随长姐,听长姐的话,只要能坐在长姐身边,瑾儿便开心,况且瑾儿长得矮,坐矮凳子正合适呢。」 周彦心里嘆道,小皇子终究年纪尚小,不懂得这其中的道理,他公然选择矮座,岂不是向众人宣示他愿做公主的附庸吗! 但他有错在先,不敢再忤逆皇子,只好点头道:「微臣听小殿下的。」 萧嫱没有阻止,顺势坐在上位,但心里总有些疑惑,瑾弟此言,究竟是出于年少无知,还是刻意为之呢? 她无从深究,只是这样一来,免不得要与萧瑾日日相见了。 世家子弟入学之前,多半都得到长辈指点,奔着储君而来的。方才那一齣戏码却让众人不知所措,公主居尊位,皇子竟甘居下位,那这皇储之位该归于谁呢? 周彦战战兢兢的讲课,许是害怕出错,他不敢标新立异,只能将前人典籍翻来覆去的解释,陈词滥调,听得有一半人打起了瞌睡。 周彦只装作看不见,尽管陛下授予他问责学生的权力,可是下面坐着的,哪个不是非富即贵,只要不是什么伤原则的大错,装聋作哑又何妨。 得罪不起,得罪不起啊! 叶青困得不行,干脆从桌屉里拿出了干老师的书《惊魂十二夜》,立竿见影,登时便没了困意。 然而,他忘记了,这是本恐怖小说,越看越觉得背后凉飕飕的,好巧不巧,同桌凉州王世子顾流年好奇的凑上来,小声道:「叶兄,你在看什么?」 「啊——」叶青一个后空翻退开两步远,满脸惊恐道:「邪魔退散!」 所有人都不困了,齐刷刷的看向叶青。 周彦忍无可忍,抄起戒尺朝着叶青走去,怒气沖沖道:「你这学生无端干扰堂上秩序,就别怪我行文师之职责。」 「周大人,我……我是无意的。」叶青这才意识到出了糗,满脸通红,躲避着周彦的追打。 周彦气了一天了,正愁着没处发泄,仗着他和老将军交好,懒得和叶青客气,下手快准狠,不带一丝犹豫。 哄堂大笑。 萧嫱看到他手中的《惊魂十二夜》,顿时明白过来,也忍不住捂嘴笑着,但见叶青实在可怜得紧,出面阻拦道:「念他是初犯,周大人且停手吧,上课要紧。」 周彦不敢拂公主的面子,只愤愤的没收了叶青的书,「什么《惊魂十二夜》!你好歹是将门世家,不敬圣贤不读兵法,反倒沉溺于市井传奇!唉……」 他恨铁不成钢的嘆了一声,实在没了授课的心思,为了给自己一个喘息之机,他暂时散课,让学生们自由活动一回儿。 萧嫱瞥见他手背又肿又红,很是心疼,还好,自从随母后习武以来,她有了随身携带膏药的习惯。 她连忙走到叶青身旁,将小瓶子递给他,「这里是跌打损伤药,快涂上吧。」 叶青笑嘻嘻道:「不碍事的,周大人打人十分讲究,招招避开要害。」 萧嫱急了,「你经常挨打?」 叶青点点头,满不在乎道:「周大人与家父是知己,他总说我不上进,急眼时,会和爹爹一起教训我。」 说话间,已打开瓶子涂药在手上,他惊喜道:「殿下,这是什么药,抹上去冰冰凉凉的,还能止痛?」 这么好的药,要多备点才是。 萧嫱迟疑了,因为药膏是母后调配的,她常进冷宫的事情还不想让太多人知道。 顾流年对着气味仔细辨认过后,轻声道:「此药名为白银膏,乃是来自凉州的方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页 萧嫱这才注意到旁边的少年,他生得瘦弱,单薄得身躯包裹在厚实的白色裘袍里,仍不见一丝血色,似乎有不足之症。 她想起来了,凉州王世子三岁时突发急症,游医说他体弱虚寒,无法适应塞北风霜,需静养。凉州王思来想去,在京城买下一块福地,送世子到天子脚下养病,也可藉此表明忠心,以世子为质。 萧嫱见他气度不凡,有意结交,「这药是本宫在宫外所得,还不知晓名字呢,多亏顾公子见多识广,解我心中疑惑。」 顾流年回道:「巧合罢了,家父行军在外,难免有受伤之时,故而家中会备有白银膏,我从小耳濡目染,故而印象深刻,刚好能说得上名字。」 「原来如此,」叶青高兴道,「这白银膏可比普通的损伤药好用多了,如果能推广到军中,将士们便可少受些苦了。」 顾流年却摇头道:「叶兄顾念军中将士,实乃我大齐之幸,只是白银膏效果虽好,原材料却极为稀缺,无法大规模用于军中。」 叶青略显失望,将那一小瓶药归还给萧嫱,「如此珍稀的药品,公主可要收好了。」 萧嫱不高兴道:「何须这般客气,本宫送你的东西,你且好好收着便是。」 叶青拗不过她,只得收下。 其他人见叶青出丑,本想好好奚落一番,不料公主殿下如此高看叶青,他们顿时不敢有欺辱的心思了。 反倒是对那本《惊魂十二夜》好奇得很,纷纷凑过来问道:「你方才看的是什么书?」 这确然是传播新思想的好机会! 萧嫱对着众人神神秘秘道:「自然是好书。」 「公主殿下也会看这种书?」众人越发好奇了。 萧嫱唤红缨拿来竹筐,将里面的书分发给同窗们,「可说好了,只是借给你们看,倘若被周大人没收了可是要赔偿的。」 叶青眼里闪着兴奋的光,从桌屉里又拿出一摞书,对萧嫱道:「不瞒殿下,我的书也都带来了。」 二人相视一笑,他们知道,枕书院即将迎来新的变革了。 只是可怜了周大人,且看他能否顶得住了。 萧嫱心想,下次听课,或许要提前为周大人备好救心丸了。 -------------------- 悠闲的同窗生活即将开启。 第11章 第十一章 ========================= 不出意外,干饭人的书在枕书院掀起了滔天骇浪。 循规蹈矩的世家公子,头一次碰到如此热情奔放甚至可称为离经叛道的着作,皆为之震惊,震惊之余,心生嚮往,这些书虽然不留情面的揭示了现实的残酷,但也充满了对自由与爱的歌颂,鼓励看客们振作精神活出真我。 一时之间,干老师的书成为了枕书院最抢手的东西,课下,学生们会坐在一起谈论小说剧情,交换书籍。课堂上,彼此打掩护,一次次躲过周彦的盘查。一来二去,家世背景各不相同的小公子们,竟然建立起深厚的友谊。 最头疼的莫过于周彦了,不仅要和朝臣们勾心斗角,还要跟一群熊孩子斗智斗勇。 好在年节将近,需要筹备的祭典很多,周彦身为礼部尚书忙得焦头烂额,没时间备课,就放任学生们自习抄书,偶尔才会到枕书院看一眼,维持一下秩序。 这可把学生们乐坏了。 《故土之思》中记载着名为「狼人杀」的游戏,萧嫱与众人围坐一团,认真研讨着该游戏的可行性,又花了两个课时准备道具敲定规则,终是不负所望,将「狼人杀」从书中带到现实。 叶青带领众人把所有书桌拼在一处,组成一张大桌子,众人分散而坐。 萧嫱将身份签打乱顺序,扣在桌上,「本公主来做天师,所有的身份签都摆在这里了,诸位且按从左到右的顺序上来抽籤吧,记住喽,身份签只能自己看,不许给别人看也不能偷看别人。」 「明白!」众人齐声喊道,已经迫不及待上来抽籤了。 「好,那么请大家藏好身份签,牢记自己的身份与职能,保持安静,天黑,请闭眼——」 众人齐刷刷的闭上眼睛,等待萧嫱的指令。 「月老请睁眼——」 工部尚书之子谢汝峰睁开眼睛,朝她微笑。 萧嫱点点头道:「还请月老牵红线,赐佳缘。」 初次游戏便抽到神职,谢汝峰难掩内心激动,遥指着对面的凉州世子顾流年点了点头,然后又指向了丞相嫡子李允,疯狂点头。 萧嫱险些笑出了声,「好的,月老请闭眼,接下来,本天师点到谁,谁就睁眼——」 她绕着桌子转圈,轻轻点到了顾流年和李允。 两位小公子睁开眼睛看着对方,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萧嫱连忙做出噤声的手势,「好,佳偶已成,请佳偶闭眼。」 「狼人请睁眼——」 叶青、萧瑾、顾流年、御史大夫之子赵献以及中书侍郎之子云乐,齐刷刷睁眼。 「请狼人们互相认识,并选出今晚你们要杀掉的对象。」 不知是不是错觉,话音刚落的那一刻,叶青和萧瑾竟同时看向对方,眼中似有……杀意? 萧嫱揉了揉眼睛,一定是自己受前世所累,在心中留下了阴影,总忍不住多想。 狼人们犹豫再三,最终齐齐指向了尚书令之子王景贤。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页 「好的,狼人,请闭眼——」 「巫咸请睁眼——」 刚刚被刀死的王景贤满怀期待的睁开了眼睛。 萧嫱同情的看着他道:「今天晚上,他死了,你有一瓶解药,要救他吗?」 王景贤不可思议的指着自己,像是在问:「什么?我没了?」 萧嫱点点头,「你要救吗?」 救啊,怎能不救,只是好心疼那唯一的解药啊,就这么用完了。 「你有一瓶毒药,你要用吗?」 王景贤摇了摇头。 「好的,巫咸请闭眼。」 「预言家请睁眼——」 门下侍郎之子薛慕白睁开眼睛。 「预言家,请问你想查验谁的身份?」 薛慕白指向了萧瑾。 「好人是这个,狼人是这个,他是这个。」萧嫱比出了一个狼人的手势。 薛慕白满意的点点头。 「好的,预言家请闭眼——」 「最后请猎人睁眼,确认身份。」 兵部尚书之子沈誉睁开眼睛,朝萧嫱点头微笑。 「猎人请闭眼——」 萧嫱拍着手道:「本天师宣布,天亮了,大家可以睁眼睛了,昨晚是个平安夜,无人身亡,接下来,大家可以竞选警长了,警长会影响裁决的结果,所以大家要慎重选择哦。」 「我来!我是天大的好人,一定会带领大家战胜狼人。」 丞相嫡子李允第一个站出来,他性格争强好胜,这一局拿到平民卡,未免心有不甘,于是想借警长之职打个漂亮的翻身仗。 顾流年看着他沉不住气的样子,默默嘆气,他与李允身在不同阵营,只有杀掉除月老以外的其他人,才能获得最终的胜利。 月老谢汝峰也站了出来,笑道:「我也想竞选,不瞒大家,我是个没有权力睁眼的平民,为了多一些参与感才来竞选的。」 「还有其他人要竞选吗?没有的话,警长一职,从李公子和谢公子当中诞生了,我数一二三,大家可以投票。」 最终,谢汝峰以领先三票的优势胜出。 接下来是发言时刻,玩家必须从旁人的只言片语中整合信息,寻找答案。 对于狼人阵营而言,对其威胁最大的是预言家,就目前的形势而言,巫咸已经没了解药,预言家如果聪明,就不会轻举妄动,因而竞选警长的可能性不大。 本着敌不动我不动的原则,狼人需要低调行事。 「警长已出,下面是第一轮发言,发言结束后,需投票选出你们心中的狼人人选,按从右到左的顺序开始发言。「 叶青坐在萧嫱右手边,第一个开口道:「第一晚无人遇害,说明巫咸用了解药,所以请预言家藏好自己,不要轻易暴露,这是我作为平民对好人阵营的忠告。" 萧嫱突然想起了不久前,叶青曾对她说讨厌说谎,那他现在一本正经的胡扯,算不算一种说谎呢? 叶青也默契的看向她,触及到她的目光时有些许慌乱。 萧嫱忽然后悔让他参与游戏了,因为这游戏本身,就是一场刺探人心的谎言。 他大抵是不喜欢的。 顾流年紧挨着他道:「叶兄所言,正是我所想,我作为一个无关紧要的神,目前并未掌握什么可用消息。」 萧嫱心道,这顾流年实在聪明,他冒充月老,不过是笃定了月老会帮他。 沈誉是个武人,说话惯是直爽,他拍着胸脯道:「在座的狼人听好了,莫挨老子,犯我者一剑带走!」 相当于自曝是猎人了。 预言家薛慕白在心里骂他,他这么明着来,不正是帮助狼人缩小包围圈嘛,场上有五匹狼盯着呢,巫咸已没了解药,他一旦暴露必死无疑。 他悄悄看了眼萧瑾,那是头铁狼无疑了,可是要用什么方式把消息传出去呢? 李允虽是平民,可是骄傲的相府嫡子,怎么会承认自己是闭眼玩家呢,于是振振有辞道:「我是神职,手里握着生杀大权。「 此话一出,叶青几乎可以断定他是平民了,李允那脾气他最了解了,越是抓不住的东西他越会虚张声势。 其他几个平民因游戏体验不足开始放飞自我,陈兴说自己是巫咸,吴顺跳自己是预言家,也有不表露身份含煳其辞的,场面一度陷入混乱。 终于轮到预言家薛慕白髮言了,他沉吟道:「我乃是一介平民,手上并无线索,但是,我听天师说到狼人时,小殿下那边好像有动静,只因小殿下离我很近,所以听得仔细。」 萧瑾委屈道:「我只是在挠痒痒,慕白兄不要冤枉我,我也是平民。」 薛慕白听声辨位,实则是违背游戏规则的,萧嫱轻咳一声道:「警告警告,不能偷看,也不能只听声音。」 萧瑾嘴角勾起一丝笑,一抬头,叶青也在看他。 那样熟悉的眼神,萧瑾心中一凛,莫非,他也…… 不,不可能的。 王景贤还在心疼他的解药,眼见明面上没有太多有用信息,他没有把握一招制胜毒死狼人,只能继续隐藏,「我也是平民。」 狼人云乐见场上有太多平民,生怕惹人怀疑,于是道:「我是预言家,我确信谢警长是好人,你们可以相信我的话,也可以不信我的话。」 压力来到了赵献这边,赵献为人正直,不善说谎,拿到狼人签的时候整个人都慌了,眼见情势越来越乱,他含煳其辞道:「我是平民,睡了一夜,什么都不知道。」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页 月老谢汝峰看了眼顾流年,心里已有初步判断,顾流年大概率不是好人,这意味着场上已经形成了第三阵营,他要帮助佳偶除掉所有人,他徐徐道:「要知道,我们当中只有五个平民,可是目前自爆平民的,远超六人,所以究竟是神冒充了民,还是狼冒充了民呢?「 「好——」萧嫱控场道,「各位发言完毕,现在需要投票选出狼人。」 薛慕白望着警长谢汝峰道:「我还是相信自己的直觉,虽然此话一出,我可能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但还是希望谢警长能考虑一番。」 萧嫱微微挑眉,这个薛慕白不简单吶,把嫌疑往萧瑾身上引的同时,还晓得给自己留后路。 谢汝峰的立场是保住一双佳偶,无所谓票谁出局,只是萧瑾终归是皇子,第一轮便出局恐伤了皇家颜面,因而将矛头对准赵献,「我倒觉得,赵公子更加可疑,我投赵公子一票。」 狼人阵营放弃了赵献,也随着谢汝峰跟投。 萧嫱问道:「赵献出局,可有遗言?」 赵献死鸭子嘴硬道:「我真的不是狼。」 「天黑了,请闭眼——」 见众人闭上眼睛,萧嫱又道:「狼人请睁眼,请选择你们要杀害的对象——」 他们选择了话最少的王默。 「巫咸请睁眼——」萧嫱指着王默道,「他被害了,你要救吗?」 王景贤无奈摇头。 「你有一瓶毒药,你要用吗?」 王景贤再次摇头,他很懵,实在找不出敌人。 「巫咸请闭眼,预言家请睁眼,请选择你要查验的对象——」 薛慕白犹豫起来,先查警长,还是自曝预言家的云焕呢?沉思片刻,他还是选择了警长,毕竟警长关系到投票结果,一旦被狼人掌控,后果不堪设想。 他指了指谢汝峰。 「好人是这个,狼人是这个,他是这个。」萧嫱比出了好人的手势。 萧嫱提示道:「天亮了,昨晚是个杀人夜,王默出局,没有遗言,下面开始第二轮发言。」 王默扶额嘆道,「我也太惨了吧,都没说够十句话就出局了。」 赵献与他同病相怜,拍着身边的空板凳道:「可算有人来陪我了,我们且坐在一旁看热闹吧。」 李允摸不着头绪,有些急了,「大家说话都只言片语的,根本摸不着线索。」 叶青顺水推舟道:「是啊,尤其对于我们这种平民玩家,手里没有有效信息,只能跟风投票。」 顾流年看着李允缓缓问道:「李公子说掌有生杀之权,莫非是巫咸之职?」 李允支支吾吾,「干嘛要告诉你?」 王景贤闻言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却不知自己的表情变化被顾流年尽收眼底。 顾流年嘴角泛笑,对李允回道:「只是好奇,李公子不必在意。」 轮到萧瑾,他只是看着王景贤意味深长道:「这场上的平民未免太多了。」 镇静自若的神态和他奶声奶气的音色极为不搭,萧嫱心头添了几分烦躁。 王景贤皱着眉道:「小殿下莫非是在怀疑我?」 众人纷纷朝他投去质疑的目光,他激动道:「我是好人,是神职,平民身份是我用来保护自己的。「 谢汝峰怀疑道:「就目前来看,沈誉公子暗示自己是猎人,李允公子暗示自己是巫咸,顾小世子是月老,云焕云公子自曝预言家,如今王公子也说自己是神职,这其中,是不是藏着狼人呢?」 顾流年道:「也不一定是狼人,万一是平民想要为神作掩护呢?况且,这是一个充满谎言的游戏,自曝的神不一定就是真神。」 王景贤感激的看着他,「就是就是,还是顾小世子想得最周全!」 李允害怕王景贤是真巫咸,万一报復自己把自己毒死就不好了,于是也连忙回道:「我摊牌吧,我其实是平民,为了保护巫咸才假冒巫咸的。」 薛慕白依旧将矛头对准萧瑾,「我还是怀疑小殿下,小殿下连续两轮避重就轻,很是敷衍。」 他很想自曝身份,然而手中线索有限,只能暂时藏着。 谢汝峰看着萧瑾,心想薛慕白如此坚持,定然有他的道理,他大概能猜到。 萧瑾微微一笑,将身份签丢在桌上:「我乃白狼王,白狼王自曝,可带走一人。」 他指着薛慕白道:「你这般针对我,我便带你走吧。」 他的自曝,像是孩子似的任性,叶青却听得心中震颤,薛慕白一定是预言家吧,带走他当真是明智之举。 萧嫱宣布道:「白狼王自曝,直接进入黑夜,天黑请闭眼——」 「狼人请睁眼,请选择今晚你们要杀害的对象——」 这次没有迟疑,三人齐刷刷指向了王景贤。 「好的,狼人请闭眼,巫咸请睁眼——」 萧嫱指着他道:「他死了,你要救吗?」 王景贤摇头。 「你有一瓶毒药你要用吗?」 王景贤点了点头,再不用,以后都没机会用了,只是用在谁身上有些纠结。 他看了眼李允,本想带走这个和他抢巫咸的傢伙,然而又想起了方才的解释,莫非他真是为了保护自己? 思来想去,还是选择了全程划水、且和他关系最差的周笙。 「预言家请睁眼,请选择你要查验的对象——」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页 预言家虽死,但该走的流程不能省。 退到一旁的薛慕白抱着心口万分悲痛,赵献和王默皆捂着嘴嘲笑他。 「天亮了请睁眼,昨晚是个杀人夜,王景贤、周笙出局,没有遗言,接下来,进行第三轮发言。」 叶青故作悲伤道:「看来,是巫咸带走了一个,只是不清楚他带走的是狼是民还是神。依我看来,如果预言家还在,是时候站出来力挽狂澜了。」 顾流年道:「的确,我们现在很迷茫,需要预言家的指引。」 场上沉默良久,云乐一咬牙站了出来,「我是预言家,其实我第一轮就自曝了,好在狼人以为我是给神打掩护,没有刀我,第一夜我查验的是谢警长,警长是个好人。」 谢汝峰点了点头。 云乐接着胡诌道:「只因吴顺小公子自曝预言家,第二夜我便查验了吴小公子的身份,也是好人,连续两夜都未拿到线索,我不敢声张,生怕引起狼人注意,直到第三夜,我查了陈兴,陈兴是一匹铁狼。」 平民陈兴连忙指着他矢口否认,「你胡说,我是好人,是平民,你一定是假的预言家。」 叶青道:「我怎么记得第一轮发言,陈公子说自己是巫咸呢?」 顾流年挑眉道:「是了,陈公子的话我也记得,先是巫咸,后是平民,陈公子的话究竟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陈兴有口难辨,没成想顺口胡诌的一句话成了别人口实,「我是为了好玩才那样说的,但我的真实身份是平民,我绝对没有撒谎!」 他指着云乐一行人道:「一定是你们,你们是一伙儿的对不对?」 谢汝峰补刀道:「莫非质疑你的人都是狼吗?云公子的话有理有据,我更愿意相信,这一局,我站云公子。」 陈兴不出意外的淘汰出局。 萧嫱暗自感慨,这三匹狼的配合实属精彩,倘若顾流年没有和李允结缘形成第三阵营,今晚的胜利,一定是属于狼人的。 再次进入黑夜。 「天黑请闭眼,狼人请睁眼,请选出你们要杀害的对象——」 狼人团选择带走猎人沈誉,留着猎人,始终是个变数。 萧嫱一个人演完了与巫咸、预言家的对话。 「天亮了,昨晚是个杀人夜,沈誉出局,出局前,可带走一人。」 沈誉瞪大了眼睛,「为什么是我,如果我是狼,肯定先刀预言家呀!」 他忽然反应过来,指着云乐道:「你是假的?」 他将身份签放在桌上,「我是猎人,我要带走你!」 云乐争辩道:「万一是狼人的圈套呢?沈兄莫要冲动。「 沈誉坚持道:「我说你是你就是。「 萧嫱笑着宣布道:「沈誉出局,云乐出局,游戏,继续。」 叶青看了看局势,心想屠神会比屠民更容易些,毕竟预言家、巫咸和猎人都走了,他几乎确定李允是民,那么最后一位月老就在吴顺和谢汝峰当中。 谢汝峰是警长,公然与警长反目胜算不大,还是投吴顺吧。 他缓缓道:「如果云乐是假预言家,他给吴小公子发的好人卡便不可信了。」 顾流年和李允同时点头道:「的确如此。」 投走吴顺百利而无一害,谢汝峰直截了当道:「我站叶小将军。」 吴顺摊摊手道:「罢了,我出局。」 叶青松了一口气,总算要结束了。 萧嫱却是笑眯眯道:「游戏继续,天黑请闭眼——狼人请睁眼——」 顾流年和叶青无奈相视一笑,纷纷指向了谢汝峰。 萧嫱对着空气演完了巫咸和预言家的戏份,「天亮了,请睁眼——谢汝峰出局,游戏结束!「 叶青刚想和顾流年庆祝胜利,却见顾流年和李允站在一起,不怀好意的看着他。 他怎么就忘了呢,这游戏里还有一对佳偶…… 顾流年、李允和谢汝峰一齐走上前来,对着叶青恭敬一拜:「叶兄承让,我们赢了。」 萧嫱拍着手赞嘆道:「顾小世子和谢警长的配合真是精彩绝伦吶!本天师宣布,最后的获胜者是第三阵营佳偶天成阵营!」 叶青笑着嘆气道,「这结局还真是意外呢,顾公子的演技实在让人佩服。」 萧嫱踮着脚去拍叶青的肩膀,安慰他道:「你也很不错了,坚持到了最后。」 叶青却眼神复杂的看向远处的萧瑾,徐徐道:「倘若没有他的自曝,狼人是没有那么容易走下去的。」 只希望一切都是巧合吧。 -------------------- 这一章意在证明作者这两年的狼人杀没有白玩。 第12章 第十二章 ========================= 众人摩拳擦掌,兴沖沖的准备第二战时,站在外面放风的书童忽然来报。 「不好了、不好了,陛下和周大人到了。」 学生们如临大敌,眼巴巴的看向萧嫱,萧嫱打包票道:「怕什么,天塌了自有本公主顶着呢。」 她早就给父皇吃过定心丸了,无论她在枕书院做出什么举动,父皇都不会干涉。 萧焕走进书院时,正好撞见这群公子哥手忙脚乱的復原桌椅,他眉头攒起,疑惑的看向萧嫱,「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儿臣见过父皇,」萧嫱连忙行礼道,「回禀父皇,我们刚刚结束了一场模拟追兇游戏,还未来得及收拾呢,父皇,您怎么有空来书院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页 「追兇游戏?」萧焕瞥见了桌上的竹籤子,拿在手上细细察看着,笑道,「着实新奇。」 见他感兴趣,萧嫱大致阐述了游戏规则以及游戏来源。 说起游戏,其他垂着头的世家子弟眼神都明亮起来,竖起耳朵听着,彼此间偶尔有眼神交流,或是带着浅浅的笑。 萧焕眼睛一亮,没想到短短数月,性格迥异的世家子弟们竟能融洽相处,枕书院已然形成了某种向心力。 他点头贊道,「此游戏确然设计精妙,可游戏再好也是假的,不够真实,朕手上刚好有桩案子无从查起,不妨就交给枕书院吧。」 众人纷纷抬头,又期待又惶恐的看着萧焕。 萧嫱忙问道:「是什么案子?」 「供奉在红螺寺的赤色佛舍利不见了,朕已派了大理寺和刑部追查,倘若枕书院能抢先一步寻回宝物,朕当有重赏。」 赤色佛舍利是天竺进贡的稀世宝物,也是父皇钦定的祭天之物,却在祭典将至时突然失窃了。 萧嫱记起来了,上一世,这桩案子最终不了了之,盗贼逍遥法外,佛舍利再无音讯,祭天时,只得拿一对佛珠替换了。 父皇他不信佛不信宗教,办祭典也是循祖制,所以,此事可大可小,权当是父皇对自己的一次考验吧。 萧嫱回道:「儿臣愿意一试。」 「好,朕许你查案之权,枕书院上下听令,务必全心全力协助公主查案。」 叶青率先回道:「能为陛下和公主效力,乃是臣之荣幸。」 其他世家子弟反应过来,也纷纷回道:「愿听陛下和公主差遣。」 周彦纵然再迟钝,此时也猜出了陛下的心思,这枕书院终有一天,会成为公主的势力。他看了眼人群中一脸天真的小皇子,默默嘆了口气。 萧瑾走到萧焕跟前,怯生生的道了句,「父皇,儿臣也愿意听长姐的话。」 萧焕微微一顿,神色复杂的看着他,破天荒的,他伸手揉了下萧瑾的脑袋,语气不復往日生硬,「你能这样想,朕很欣慰。」 周彦睁大了眼睛,陛下到底是怎么想的,难不成要让小皇子做公主的助力吗?疯了,真是疯了,大齐的天要变了! 萧焕若有所感,意味深长的看着周彦,「在结案之前,朕允你暂缓课业。」周彦求之不得,连连称是。 「儿臣谢过父皇!」 「那便好好准备查案一事吧,朕还有政务要忙,就不多留了。」 萧嫱送别道:「父皇慢走。」 萧焕走后,枕书院炸开了锅—— 「我没听错吧,停课了!」 「是啊,还能参与查案呢,真是太刺激了。「 萧嫱敲着桌子道:「眼下还不是高兴的时候,我们应当想一想如何查案,如何分工。」 叶青抛出了问题,「偷盗国宝乃是大罪,究竟是什么人出于什么目的,才会罔顾律法以身涉险呢?」 顾流年思索道:「红螺寺乃皇家供奉礼拜之地,周围有禁军把守,供奉佛舍利的佛塔更是戒备森严,塔外有侍卫层层把守,塔内设有机关暗卡,若非熟悉地形,很难得手。」 李允灵光一闪,「说不定就是红螺寺的和尚监守自盗呢!仔细想想,也只有信佛之人才会稀罕什么佛舍利呢。」 谢汝峰委婉反驳,「这倒不一定,佛舍利价值连城,不乏有贪财之人为之铤而走险。」 「大家说的都有道理,国宝失窃,想来朝中已传得沸沸扬扬了,各位同窗不妨先回家打探消息,我们明日一早在这里碰面,各自交换消息可好?」 众人纷纷表示贊成,纷纷离去。 萧嫱留住了叶青,「我们一起去红螺寺找找线索吧。」 他点头,答应得很干脆,「正有此意。」 萧瑾挪着不安的步子,可怜巴巴的看着萧嫱,「长姐,我也想去。」 萧嫱对他的态度有所缓和,不再像之前那样冷冰冰的,可是也不想和他有太多纠葛,回绝道:「长姐有正事要做,你自己回宫,不要添乱。」 叶青冷眼看他,明明鬼精鬼精的,还装出一副不谙世事的样子,还真是抓住了萧嫱心软的特点啊。 他把萧嫱拦在身后,以身体为挡板隔开二人,没好气道:「小殿下还请自重,公主她不想与你同行,你又何必纠缠,她是你的长姐,不是你的丫鬟!」 叶青这小子,竟敢在他面前牵长姐的手! 萧瑾强忍怒意道:「我询问皇姐的意思,还轮不到你插嘴。」 叶青冷笑起来,眸光幽沉,「她说得还不够明白吗,你若尊重她的意思,现在就该离开。」 萧瑾眼中有隐忍怒火,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攥起,那样的眼神似曾相识啊,和太和殿那次如出一辙。 会是他吗?不,这不可能! 他凭什么回来! 也正是在这一刻,叶青几乎确信,藏匿在孩童身躯里的,是那个疯狂的灵魂。 他拉着被矇骗的萧嫱,不由分说的往外走,尽可能远离那个疯子。 萧嫱揪起一颗心,是她的错觉吗?那样剑拔弩张的氛围似乎回到了重生前,叶青一如既往的护着她,而萧瑾,一如既往的偏执。 莫非,重生归来的,不止是她—— 她蓦然停住脚步,甩开叶青的手,「你到底是谁?」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页 叶青深知,现在坦白,无疑会让她更痛苦。他稳住心神,露出一个莫名其妙的表情,摊手道:「公主这是什么意思,您不认识叶青了吗?」 那是只有少年才会流露的神态,萧嫱竟找不出丝毫破绽。她缓声道:「我只是想不明白,你对瑾弟的敌意从何而来。」 叶青漫不经心的抬起头道:「自然是因为公主,公主不愿做的事,谁也不能强迫,否则,便是与叶青为敌。」 萧嫱一怔,「你为何对我这么好?他可是皇子,得罪了他对你没好处。」 叶青沉吟片刻,忽然开怀大笑,「因为公主和叶青一样,都是能看到荒唐鱼的荒唐人啊。」 「就这么简单?」萧嫱突然有些失落。 「嗯,就这么简单。」 还真是意气用事呢,这倒是他一贯的做派。萧嫱嘆了口气,她到底在期待什么呢? 她只是个十岁女娃娃,叶青也不过是十三岁的半大小子,方才那一刻,她竟然期盼着叶青能说几句暧昧的话,就像在将军府那样。 到底何时才能摆脱这具幼儿身体啊…… 还是快快长大吧。 她垂头丧气走在叶青身前,全然没有察觉到叶青的爱慕与忧思。 他又何尝不想与她相认呢,可是心里有太多顾虑和疑惑,贸然相认,也许会害了她。 况且,他的心里也有伤疤,需要时间治癒。而伤他最深的,莫过于萧嫱不愿意怀他的孩子。 他是无意间撞见的,王姨鬼鬼祟祟的去将军府外面倒药渣,他捡了一些给大夫查验,才知道是避子药。 他苦笑,说到底,他和萧嫱只是政治联姻,她的心里,也许住着另一个人。 可是,郁郁寡欢的她,却总是柔情似水的待他,相处时的情意是那般真切动人,真实到叶青几乎相信,萧嫱是真的爱上他了。 真情也好,谎言也罢,他不忍戳破,甘愿陪她做戏,无论是非真假,只在乎相守的快乐。 隔阂从未消失,他忍不住留意萧嫱身边的人,试图找到她真正爱慕的对象,必要的话,他甚至不介意还她自由,惟愿她开心幸福。 就在这时,太子殿下对萧嫱过分的关心引起了他的警惕,同为男人,他能清晰的察觉到萧瑾对他的敌意,还有他看向萧嫱时眼里不该有的炽热! 萧嫱虽有意避开太子殿下,可每每见他,眼神总是躲闪,似有愧疚之色。因何有愧?叶青不敢多想,他觉得自己走火入魔了。 若不是真的疯了,哪个人敢去揣测太子与公主的关系。 他们可是亲兄妹啊! 怀着无法言说的疑惑,他借酒消愁,却又忍不住沉沦在妻子的温柔乡中,自欺欺人。 他是带着滔天之恨死去的—— 承平二十二年,他奉诏前去太和殿议事,一进殿,就被暗箭所伤,帷幕后的太子兵蜂拥而上,将他左右擒住,拖到龙椅上,他脚边躺着的,正是大齐皇帝萧焕的尸体。 他怒喝一声,「萧瑾,你竟敢弒君弒父!」 萧瑾却手执尖刃,狠厉的穿透他四肢,将他钉死在龙椅上,「明明是公主和驸马意欲谋反,被本宫识破而已。」 他又捡起地上的箭矢,一箭箭插在叶青身上,却箭箭避开要害。 只是为了折磨他。 堂堂太子殿下,竟如此恶毒,叶青忍着剧痛啐道,「天理昭昭,作恶之人终会自食恶果!」 「是吗?」萧瑾又拔了一支箭,插在他肩胛骨的缝隙间,「你们都下去吧,本宫有话要单独说与驸马爷听。」 一想到萧嫱的安危,叶青情绪激动,呕出一滩血来,「你究竟想做什么?「 萧瑾揪着他的衣领,恨不得将他从龙椅上拔起,他五官狰狞,抬手朝着叶青的脸勐挥一拳。 登时,天昏地暗,叶青今日方尝到任人宰割的滋味,恨不得变成魔鬼将他撕碎,他咬牙切齿道,「士可杀不可辱,萧瑾,你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 萧瑾又刺一箭,看见箭矢深陷在肉里还不满足,他捏着箭尾用力旋转起来。 钻心之痛铺天盖地席捲而来,叶青额头上、脖子上青筋暴起,他咬紧牙关怒目圆睁,强迫自己只发出一声闷哼。 萧瑾似乎想玩些新花样,抽出一把匕首,在他身上肆无忌惮的划着名,「一想到你这副骯脏躯壳沾过她的身子,本宫便恨不得将你凌迟处死!」 萧瑾果然心怀不轨!饶是早有准备,听他亲口说出,叶青仍是心中一颤,他一字一顿道:「她是你的亲姐姐!」 萧瑾被戳中心事,恼羞成怒刺穿了他的肋骨,怒气冲天道:「你也就赢在这一点!她若不是本宫长姐,哪里轮得到你来染指!你明明哪里都比不上我,却因此得到了她死心塌地的爱,凭什么!凭什么!」 萧嫱,爱他? 叶青心中的冰块砰然碎裂,他真想立刻出现在萧嫱面前,把一切缘由问个清楚,为这多年来的误会画上句号。 可惜,没有机会了,他就要死了,萧瑾这个疯子,也会如此残忍的对待萧嫱吗?他气若游丝的哀求着,「你既爱她……就应该……放过她……「 萧瑾捡起了一把刀,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本宫不仅会放过她,还会待她好,不过呢,是丈夫待妻子的好。」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8页 叶青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他恨不得立刻杀了萧瑾,无奈身体被钉死在龙椅上,他没有力气,绝望和愤怒使他咬破了自己的嘴唇,他声嘶力竭道:「禽兽——你这样做会害了她——」 「已经不重要了。」萧瑾冷笑一声,挥刀斩断了他的头。 叶青死不瞑目,那个禽兽,当真对阿嫱做了什么吗—— 叶青愤恨的攥紧拳头,血气直往脑门上沖,一时之间竟有些晕眩了。更让他无法忍受的是,那个禽兽,还躲在孩童的身体里继续欺骗着阿嫱。 但凡那禽兽有一丝轻举妄动,他一定会想办法弄死他。 -------------------- 其实是啦,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第13章 第十三章 ========================= 红螺寺因是皇家祭祀祈福之地,寻常百姓不敢涉足此处,所以异常幽寂。 赤色佛舍利失窃之后,兵部在此地增设守卫,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整个寺院都处于封闭状态,外面的人不得进,里面的人不给出。 不过,这禁令拦不住公主,她可是奉命来查案的。 一进门,就听见了僧侣们诵经的声音,院子里有个小和尚在清扫枯枝败叶,看见是两个半大孩子有些惊讶。 萧嫱开门见山道:「本公主奉父皇之命调查舍利失窃一案,有些细节还需要红螺寺配合调查。」 来人竟是大齐公主,小和尚暗自惊奇双手合十,朝着萧嫱和叶青行礼道:「阿弥陀佛,两位贵人稍等,师父和师兄弟们正在佛堂诵经,小僧这就去禀报。」 慧空法师得知公主驾到,也是吃了一惊,连忙吩咐徒弟去备茶水,自己则去院中接应。 萧嫱婉拒了他的客套,「本宫想多了解一些案情,喝茶休憩且免了吧。」 难以相信,陛下竟会派个小孩子来这里查案,这其中有何深意呢?慧空法师顿了顿道:「不知公主想从何问起呢?」 萧嫱指着高高耸立的佛塔道:「本宫听闻舍利失窃之前,是供奉在佛塔里的,烦请慧空法师带路,去塔上一观究竟。」 慧空法师会意,「老衲这就带路。」 守卫里三层外三层,将佛塔围了个水泄不通,若非有盖世神功,很难冲破防守进入佛塔内部。 慧空用一把特制的钥匙开了大门,嘱咐道:「塔里面机关重重,两位一定要跟进老衲,切记,不要随意触碰塔里的物件。」 萧嫱和叶青一起点头道:「请住持放宽心,我们会注意安全的。」 塔内的很大,每一层都被分隔成一个个小房间,每个房间至少供奉着一件佛家圣物。 为了保护这些圣物,红螺寺歷代住持都会对佛塔进行加固修缮,布置的机关也愈来愈复杂,机关图由住持保管,其他僧侣是没有资格查看的。 赤色佛舍利被盗前是供奉在最高层的,去往最高层的路上,萧嫱与住持攀谈起来,「本宫听闻赤色佛舍利是十日前到达京城的?」 慧空法师道:「的确,十日前,天竺使节来访,向陛下进献圣物,红螺寺一接到圣物就将其供奉于塔上,由老衲诵经洗尘。」 叶青问道:「据我所知,佛塔最高层供奉的都是至圣之物吧,可刚刚经过前几层的时候,我已经看到了很多佛舍利,不知这赤色佛舍利有何特殊之处,可以位居最高层呢?」 慧空法师笑道:「诸法起于因缘,舍利子是缘起缘灭的媒介,如同珍珠有晦暗,舍利子的能量亦有强弱之分,只是寻常人无法感知罢了。」 这般晦涩难懂的解释,是神棍们惯用的手段,放在以前,叶青大概一笑了之。可是不知怎的,突然就想起了荒唐鱼,或许在他看不见的世界里,真的存在某种看不见的能量。 而他本人,不正是因为吃了荒唐鱼才保留了两世的记忆吗?若真如此,那个盗贼也许正是冲着这种能量而来! 他试探道:「慧空大师可以看得见这种能量吗?」 慧空法师微微一愣,沉吟道:「信则有,不信则无。」 叶青穷追不捨道:「既是能量,总有它的用处,慧空法师可知道这佛舍利的用途?」 慧空法师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老衲愚钝,未曾看破。」 萧嫱听着他们的对话,也认真思考着,或许,那贼人正是知晓了赤色佛舍利的用法,才会铤而走险,打皇家的主意。 终于来到了第七层,慧空法师拿出一把新的钥匙,打开了一扇小门。他带着萧嫱二人走到一处小房间,房间里供奉着瓜果和经书,只是供奉匣上空空如也。 慧空道:「这就是佛舍利失窃的地方。」 萧嫱和叶青在房间里四处查看,没有看到任何被损毁的痕迹,二人默契的对视一眼,都认为监守自盗的可能性最大。 萧嫱问道:「圣物失窃前,都有哪些人来过这里?」 慧空回道:「只有老衲,接到圣物后的七日里,老衲都会早中晚各诵一次经,为圣物洗尘。」 叶青问道:「除了法师您,还有什么人熟悉佛塔的机关吗?」 慧空法师摇头道:「只有老衲一人。」 叶青皱了皱眉,探究似的看向慧空法师,「您这么说就不怕引火烧身吗,至少目前看来,能接触到圣物的,只有您一人。」 话里带着几分威胁的意味。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9页 慧空法师很难想到,如此咄咄逼人的气势竟出自一位少年。好在,他也算见过世面的人,依旧面不改色道:「但求问心无愧。」 萧嫱走到了供奉匣前,问道:「自圣物失窃后这里可有人来过?」 慧空道:「只有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进来查案。」 萧嫱喃喃道:「可是这样一来,知道佛塔机关的人不就越来越多了吗?」 慧空一愣,旋即笑道:「公主心思细腻,当真让老衲佩服,好在公主不必担心,这塔内的机关无时无刻不在变化,即便有心人刻意标记,也是徒劳。」 「真是太不可思议了,」叶青说道,「究竟是何人有如此巧思,可以建造出这般精巧的佛塔。」 慧空抬起头看向高处,仿佛在追忆什么,「若是追溯佛塔的起源,那可真是说来话长了……」 他顿了顿又道,「总之是很遥远的故事了,与案情无关,两位贵人哪日若想听了,老衲会设茶局与二位细细道来。」 萧嫱的手落在了一沓佛经前,询问道:「这是住持亲手抄写的经书吗?」 「正是。」 萧嫱抚着字迹贊道:「住持的字挥洒自如似行云流水,飘逸却不失刚劲庄重,本宫听闻,德高望重之人誊抄的经文可以趋福避祸,故此厚着脸皮向住持讨要一份,这一卷手书可否允本宫带回去呢?」 慧空法师面有难色,犹豫道:「这份手书已放置多日,积了灰尘,公主如若喜欢,老衲还是另书一份吧。」 「不必,」萧嫱摆手拒绝了,「这一份便很好了,还请慧空法师忍痛割爱了。」 「哪里的话,」慧空法师点头道,「几份手稿而已,不值一提。」 萧嫱点头道:「本宫看这里也没什么好查的了,我们还是去周遭转一转吧。」 出了佛塔,萧嫱又问询了守塔的士兵,「佛舍利失窃当晚,可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一个士兵回道:「禀公主殿下,那天晚上子时刚过,便听得利箭钉在柱子上的声音,属下们循声追去,便看到一个黑衣人从屋顶一跃而下,属下们追了过去,但是没能追上。」 叶青看向慧空法师,「这么大的动静,慧空法师可有察觉?」 「老衲那时正在寝舍休息,听到院子里有追喊声,于是到院子里察看,发现墙柱上插着一支箭,箭上面还挂着一封信。」 萧嫱忙问道:「信上写了什么?」 「乃是一句诗——事了拂衣去,莫问君何名。」 叶青闻言笑道:「这盗贼倒颇有雅兴,实在是有趣得很吶,慧空法师,那封信现在何处呢?」 「被刑部的人拿走了,还有一些详细的案情介绍,都交付于刑部,公主殿下或可去那边走一趟。」 「正有此意,」萧嫱向慧空法师道别,「今日多有叨扰,还请法师见谅。」 「不妨事,本就是红螺寺失职在先,今日照顾不周,还请殿下多多担待。」 萧嫱点了点头,和叶青一起离开了佛寺。 秦风已在外恭候多时,见她出来,行礼问道:「殿下要回宫吗?」 「不了,本宫去刑部走一趟,刑狱司离这里不远,你先行回宫吧,本宫有叶小公子陪着,不会有事的。」 有些话,她想单独和叶青说。 秦风见她执意如此,虽不放心却也不能拒绝,只得答应回去,但他并未立即回宫,只是选了个离刑狱司最近的驿馆候着。 山间小路蜿蜒曲折,尽览皇城山色,这条路没什么人,萧嫱不必端出公主的架子,大大咧咧的伸着懒腰,步子也轻快许多。 只要她开心,叶青便跟着开心,他嘴角向上扬着,哼唱着不知名的曲子,手却轻轻掐着掌心,再次确认这不是梦。这世上有很多不可思议之事,诸如重生转世之事,偏偏叫他碰上了。 与萧嫱书肆偶遇之后,他接连病了好多天,发高烧躺在床上,偶尔还会说些胡话。 后来听娘亲说起,才知道他在梦里喊了好多声「公主殿下「,自他醒后,娘亲便旁敲侧击问他何时见过公主,是否对公主有意。 他只搪塞道,「做了一个梦,梦里的公主并非当朝公主,乃是天上的公主。「 母亲哦了一声,不再过问。 他在病重时仿佛回到了前世,和萧嫱度过了拧巴但相爱的一生,最后在遗憾和憎恨中离世。醒来时,他问自己,那些事情究竟是真实发生过的,还是他的臆想,或者说是对未来的预言。 疑惑压在心头,带来一种莫名的窒息感,直到他再次遇见萧嫱,成为她的同窗。 他借着少年的躯壳和肆意,悄悄观察着萧嫱的一切,将她的喜怒哀乐尽收眼底。 他渐渐明白,这个只有十岁的小女孩,正试图改变命运,做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 若非经歷过痛苦折磨,这样的念头怎会出现在孩子身上,他无需质疑,曾经的妻子也在新世界甦醒了。 更让叶青欣喜的是,甦醒后的萧嫱再次选择了他,遗留在心中的猜疑和不安从这一刻烟消云散。 上一世,他是个没用的男人,没能保护好她。重来一次,他会站在她身旁,生死与共。 不知何时,萧嫱仰着小脑袋在看他,眼神是那样的清澈干净,温柔如水。 叶青突然就涨红了脸,「公主殿下,在看什么?」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0页 萧嫱神色认真道:「昔时去茶楼听书,听先生讲起,帝王为博美人一笑,可拱手让江山。」 叶青的脸顿时红得要滴出血来,咬咬牙道,「我将来是要做将军的,才不要做什么美人!」 萧嫱摇摇头,笑道,「谁说男子不能做美人?在我看来,这句话就和女人不能当将军一样可笑,你呀,还得多看看干老师的书才是呢!」 叶青一愣,忽而想起,若有一天她大计将成,自己岂不是要入她后宫,成为美人??? 被这念头惊到了,他一个趔趄差点来个平地摔。 萧嫱咯咯笑了起来,「瞧把你吓的,算了,不逗你了。」 她正色道,「我只是希望你能多笑一点,不要总是板着一张脸。」 叶青心里涌起了暖意,是啊,从前的自己常常苦着一张脸喝闷酒,原来自己的失意都被她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阿嫱她,又何尝不是在守护他心里的光呢? 他舒了一口气,举手投足间尽显少年意气,「叶青听公主的,以后多笑,笑到公主讨厌为止。」 -------------------- 吃完了上一世的苦,今生就只剩甜了。 宝子们,给个收藏吧。 第14章 第十四章 ========================= 不多时就到了刑狱司,萧嫱向刑部尚书说明来意,顺利调取了红螺寺的卷宗,以及盗贼留下的那封信——「事了拂衣去,莫问君何名。」 萧嫱拈着信笺,但觉这纸上字迹莫名的眼熟。 她问刑部尚书道:「不知大人对本案有何看法?」 刑部尚书摇头嘆气道:「大概和五十年前一样,又是一场悬案了。」 萧嫱顿时来了兴趣,「五十年前,也有类似的案子?」 「公主稍候片刻,微臣这就帮您调取卷宗。」 说完便回身去里屋了,不一会儿,捧出一个盒子。 「公主请过目,五十年前,红螺寺也遭过窃贼,失窃的乃是一块天降陨石,案发时红螺寺所有僧人都在寝舍休息,佛塔上所有的门都是紧闭着的,没有受到任何损坏,而且那贼人同样留下了一封信,微臣已经仔细对照过了,两封信的字迹一模一样。」 「竟有这般奇事?」萧嫱打开盒子,将两封信比对一番,确然是出于同一人之手。 叶青问道:「五十年前,刑狱司是如何结案的?」 刑部尚书回道:「若是寻常失窃,刑狱司可提审嫌疑人审讯,严刑逼供之下总能查到眉目,可红螺寺都是德高望重的出家人,若是用刑只怕会惹人诟病,因而不了了之,只能推到江湖盗贼拂衣仙身上。」 萧嫱追问道:「这拂衣仙可还犯过其他案子?」 刑部尚书回道:「听民间传说,这拂衣仙早在一百多年前就出现了,他最初现身的时候,偷走了江南富商的一对七星宝盘,然而终归是些捕风捉影的故事,真假难辨。」 叶青沉吟道:「又是佛珠、又是七星宝盘的,这拂衣仙对道法玄门倒是啊。」 萧嫱笑道:「是啊,能神不知鬼不觉从红螺寺偷东西的,想来定不是普通人了。只是,这样一来,本宫该如何结案啊?」 刑部尚书本就被这桩无头案搅得心神不宁,直到他听说陛下将这个案子交代给了公主,顿时松了一口气,公主查案,即使没有结果想来陛下也不会怪罪的,于是连忙跪在地上道:「微臣全听公主殿下吩咐。」 看着刑部尚书对自己俯首称臣的样子,萧嫱忽然意识到,如果能将朝臣的荣辱生死系在手中,那么他们将甘愿为自己差遣,在绝对的权势面前,即使他们再轻蔑女子,也无可奈何。 她扶起了刑部尚书任书礼,「任大人无需多礼,今日还要多谢大人提供线索,他日若破案有功,本宫必不会忘记大人的慷慨相助。」 任书礼面上谢恩,心里却是嗤笑,这样摸不着头脑的悬案,她一个十岁娃娃能翻出什么花儿来,她于本案的最大意义,不过是做个挡箭牌罢了。 但有一点他无法忽略,这个十岁娃娃的心思确实比寻常孩子要缜密。陛下放任这样一个女娃娃干涉朝政,终归是不妥的。 出了刑狱司再往东走几步就是闹市,叶青看着远处的店铺招牌道:「累了一天了,要不要坐下来喝点茶?」 「也好,」萧嫱答应着,「不如就去茶楼包个雅间儿,刚好理一理到手的线索。」 「我知道有家茶楼很不错,茶点也可口。」 「嗯,」萧嫱点头,「我甚少出宫,一切听你安排。」 到了茶楼,萧嫱将慧空法师的手书放在桌子上细细看着,叶青不解的问道:「是有发现什么线索吗?」 萧嫱指着第一页道:「你看,这起始的第一页可有何不妥之处?」 「这句子好像是断开的」,叶青又读了几句,恍然大悟,「这不是第一页!」 「没错,」萧嫱回道,「慧空法师抄写的是《小无量寿经》,但是开头的前三页缺失了,既是拿来供奉圣物的经书,怎会如此敷衍呢?」 叶青沉吟道:「所以,前三页是被人拿走了?可是这样做意义何在呢?」 萧嫱道:「我猜是被拿来包佛舍利了,供奉匣太大不方便携带,直接用手拿又会对圣物不敬,最好的办法是拿经书包住了,藏在身上。大概只有佛门中人,才会对圣物如此尊敬吧,而在当天夜里,唯一能出入佛塔的,只有慧空法师。况且,在我提出要拿走手书的时候,他分明迟疑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1页 叶青点头道,「你说的的确在理,可是五十年前的失窃案又该如何解释呢?同样的作案手法,同样的字迹,但是那时候红螺寺还没有慧空法师。」 「这正是问题的关键,我倒觉得,红螺寺和拂衣仙之间存在某种联繫,或许正与红螺寺佛塔的来歷有关呢?而且,你还记不记荒唐鱼?」 叶青不解道:「我当然记得,那可是我们的秘密。」 萧嫱眨了眨眼,念道:「事了拂衣去,莫问君何名——你不觉得,这贼人的字迹,同那块石碑上的字迹一模一样吗?」 叶青一拍脑门,「没错,方才看到字迹便觉得熟悉,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莫非,这拂衣仙是荒唐池的仙人?」 叶青突然不说话了,他想起了一位旧相识。 那两个道士平时就神神叨叨的,犹记得他在出事前夕,寻风道长悄悄来访,说他命中当有一劫,唯有随他出家云游方可化解,还问他愿不愿意舍下一切,离开将军府。 他嚯嚯两拳就差砸在那臭道士脸上了,「去你的出家,本将军是有家室的人!」 寻风道长见劝不动他,摇了摇头,「时也,命也,将军日后若想通了,可以来老地方找我。」 说完,便领着他那更不靠谱的小徒弟慢悠悠的走了。 萧嫱垂眸沉思,「我也拿不准,如果是仙人的话,隔空取物未免是桩难事,如此一来,慧空法师的嫌疑倒是被洗清了。」 毕竟,谁也没见过仙人,经歷过重生的萧嫱,对这些玄之又玄的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不会的,他没有这样的能力,」叶青脱口而出道,话一落地,便意识到说错了话,连忙解释道,「我是说,如果他有这样的能力,为何还有特意留下书信,特意现身惊动侍卫呢?神不知鬼不觉的拿走不就好了。」 「对啊!」萧嫱拍着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拂衣仙之所以大费周章的将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实则是为了帮红螺寺洗清嫌疑,佛舍利的失窃时间也许并不是盗贼出现的那一刻,而是在这之前!」 叶青擦了把冷汗,还好她的注意力全在案情上,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紧张,「那……要不要再去一趟红螺寺?」 「要。」萧嫱果断应下,如果可以,她想和红螺寺做一笔交易。 出了茶楼,却见秦风候在楼下,萧嫱不忍拂他一番好意,于是上了马车。叶青也是极有分寸的,怕与公主同乘马车惹人非议,租了一匹马在旁边跟着。 萧嫱自知他用意,遮了帘子,脸却微微红着,叶青向来是为她着想的,做什么都要问过她的意见,也从不逾矩,不会做出让她难堪的事情。 当时,坊间盛传叶小将军惧内,唯有她拎得清楚,他那么做不是出于畏惧,而是出于对妻子的尊重。 犹记得出嫁之前,内务府的掌事姑姑教了她很多东西,大都是一些讨好男人的技巧。她虽然难为情,但是一想起父皇的嘱託,想起身为公主的责任,便坦然接受了这样的命运。 新婚之夜,她蒙着盖头坐在婚床上,忐忑不安的回想着掌事姑姑的话,琢磨着该如何侍奉未来的夫君,紧张得满头大汗。 不知等了多久,门被推开了,她闻到了很浓的酒气,紧接着一双捧着玉如意的手伸到她眼前,颤抖着挑开了她的红盖头。 她羞涩的抬起头来,映入眼帘的,是仅有一面之缘的叶小将军,他应是被灌了许多酒,脸颊红彤彤的,衬得肤色愈发雪白如凝玉,他那双清澈深邃的眸子,此刻亦是充满了不安与羞涩,他手里拿着如意和盖头,傻傻的站在那里,急促的唿吸着,迟迟不肯放下。 对于这桩被安排的婚姻,萧嫱既不抗拒也谈不上喜欢,她身边没有恩爱夫妻做模板,只听得掌事姑姑们说,世间的婚姻大抵是一样的,男主外,女主内,搭伙过日子罢了。男人有能耐,女人知退让,就能举案齐眉夫妻和睦,谋得个家和万事兴。 她记住了姑姑们的话,也相信自己可以成为一个大度明理的好妻子。 可是,她到底该做什么呢?是站起来为夫君宽衣解带吗? 叶青突然俯身,萧嫱以为叶青是冲着她来的,本能的往后挪着身子,倒是她多想了,叶青只是将如意和盖头放在旁白的柜子上,只因他身形高大,俯下身的时候带着莫名的压迫感。 她一张脸顿时羞得通红。 叶青见她害怕,也往后退了两步。 她害怕因自己的避让,惹得夫君不开心,连忙道歉,「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叶青却轻声笑了,「你不必道歉的,从陌生人突然变成夫妻,我是个大男人都接受不了,别说你一个女孩子了。」 他从柜子里抱出两床被子铺在地上,「在公主真正接受我之前,叶青绝不冒犯公主,公主尽管放宽心。」 萧嫱睁大了眼睛,心中不解,他这样说,是因为忌惮自己的公主身份,还是对自己无意呢?她有些失望,神色黯然道:「将军,是讨厌我吗?」 「绝对没有!」叶青连连摇头,耳尖微红,「怎么会呢?我只是怕公主不习惯……」 他嘆了口气,缓步走到萧嫱身边坐下,「这桩婚事来得突然,我想,陛下他大概没有问过您愿不愿意……」 萧嫱神色淡然,「皇命不可违。」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2页 她何尝有选择的权力呢? 「我就知道,」叶青苦笑一声,星眸似乎黯淡许多,「叶青不想与公主做一对煳涂夫妻,叶青想要的,是两情相悦的婚姻。」 「两情相悦?」萧嫱重复一遍,忽而笑道:「那叶小将军心中的两情相悦,该是什么样子呢?」 叶青红着脸道:「自是心意相通,彼此尊敬爱护,一生一世,惟择一人。」 那是她第一次对两情相悦有了概念,叶青也确然做到了。他给了萧嫱足够的时间去思考何为情爱,丝毫没有利用她的懵懂脆弱而欺骗她。 萧嫱忍不住设想,如果那时候她嫁的人不是叶青,也许就不会有今日的萧嫱,是叶青教会她自尊自爱,给了她反抗的勇气与力量。 马车停了下来,帘外传来了秦风的声音,「殿下,红螺寺到了。」 -------------------- 第15章 第十五章 ========================= 慧空法师邀请萧嫱一行人进了茶室,萧嫱问起了红螺寺佛塔的来歷。 慧空回道:「这座塔至少有一千多年的歷史了,具体的年份已无法追溯,它虽是佛塔,但建造它的人其实是道门中人,传说他修行有成早已羽化登仙,塔里的机关就是按照道门玄法设计的。」 萧嫱喝着茶慢悠悠道,「那位道士是住在荒唐池的仙人吗?」 慧空法师难掩惊讶之色,「公主殿下怎会知道荒唐池?」 叶青笑道,「莫非慧空大师也去过那里?」 慧空摇了摇头,「老衲修行不足,只听得友人谈起过其中奥妙,未曾亲眼见过。」 萧嫱将缺了页的手书放在茶案上,慧空见她如此动作,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萧嫱柳眉微挑,笑道:「法师,您说的那位友人,就是拂衣仙吧。」 慧空没有辩解,只双手合十道了句,「阿弥陀佛,公主殿下既有了答案,何必来问老衲。」 萧嫱给他续了一杯茶,「本宫只是不明白,您身为红螺寺住持,一向淡泊名利与世无争,为何会选择与拂衣仙联手呢?五十年前的失窃案,也与他有关吧。」 慧空法师嘆气道,「出家人不打诳语,殿下如此开门见山,老衲愿说明真相,赤色佛舍利留在佛塔,便只能成为供人参拜的死物,不值一文;若落在拂衣仙手里,却能变成救人性命的稀世珍宝。老衲愿意帮他,一是为了救人,二是为了契约。」 叶青问道:「契约又是何物?」 慧空法师取下了鲜少示人的玉坠,「这枚玉坠遇见有缘之物则会发烫,这便是歷代住持与拂衣仙的约定,一旦玉坠发烫,佛门则需要助拂衣仙取得有缘之物,以此来报答拂衣仙修建佛塔之恩。」 「原来真的有仙人。」 萧嫱与叶青啧啧称奇。 萧嫱笑望着慧空,「易求无价宝,难赠有缘人,本宫今日前来并非有意为难,但求慧空法师帮忙引荐,本宫想会一会这位拂衣仙。此事若成,父皇那边,本宫自会妥善交代,不会牵连红螺寺众人。」 慧空双手捧着玉坠递给萧嫱,「拂衣仙从不轻易露面,殿下带上这个,或可与他一叙,他这几日在荒唐池闭关,你们去城外的竹林小楼找杨婆婆便是。」 萧嫱接过玉坠,「多谢慧空法师,事成之后,本宫再来登门拜访,归还信物。」 去往竹林的路上,萧嫱感慨良多,没想到小小京城却藏龙卧虎,有那么多新奇之事,怪不得母后说要多看看外面的世界。 如果说先前她接近权力是为了拯救身边人,此时此刻心境却不同了,能将这样广阔新奇的世界牢牢抓在手里,似乎也不错。 竹楼今日分外热闹,除了杨婆婆,还有一个个子娇小的小道士,她相貌出众灵气逼人,虽是男装打扮,但一眼就能看穿是个女儿家。 那小道士见到叶青惊讶的擦了擦眼睛,大步流星的跑过来,摇着扇子道,「叶青,还真是你啊!好久不见啊!」 见她如此亲密的打招唿,萧嫱微微皱眉,狐疑的看了叶青一眼,「你们认识?」 叶青心道,不语小道士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神经大条啊,他后退一步,目光躲闪,摇着头道,「我、我不认识你。」 不语小道士摇着扇子在掌心上一拍,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对哦,差点忘了你不是你,还没到该认识的时候,是我莽撞了。」 萧嫱心里起了疑心,隐约觉得自己的重生与这里脱不了干系,这小道士好像知道些什么。 杨婆婆见到萧嫱一行,连忙将她们迎进竹楼,「你们来得正好,家里的主人也在。」 她拉着小道士介绍道,「她叫不语,是这里的女主人,寻风道长去山中打坐,要过一会儿才回来。」 萧嫱回道,「倒是巧了,我与叶青本意是来拜访仙人,却不想仙人竟与杨婆婆相熟,我这是沾了杨婆婆的光呢。」 杨婆婆笑道,「这世间的缘分本就妙不可言,两位贵人能寻至此处乃是天意,老婆子我不敢居功。」 不语见到萧嫱甚是喜欢,牵着她的手到院子里玩,「你来得正好,我刚设计了一款新型炮仗,还没来得及试燃呢,你要不要陪我一起?」 叶青听到炮仗二字当即变了脸色,他想起了眉毛被燎秃的悲惨往事,连忙追了出来,挡在萧嫱身边,「她才十岁,不能玩火。」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3页 不语拍着胸膛道,「可我是成年人啊,她看着我玩还不行啊!」 叶青哼了一声,「拉倒吧你,你就是个披着大人皮的熊孩子,我可不放心。」 话一出就意识到露馅了,他捂着嘴补救道,「对不起,我乱说的。」 萧嫱眼里的怀疑更深了,这两人如此熟稔,不像是刚认识的,自从见到不语,叶青就遮遮掩掩的,举止行为透露出诡异。 不语听到那句话眨了眨眼,旋即帮他打掩护道,「你这个臭小孩,第一次见面就敢和大人顶嘴,看我饶不饶你?」 旋即扛着扫帚去追叶青,叶青趁机朝外面跑,他要避开萧嫱好好交代几句话。 杨婆婆端着一盘点心来到院子里,对萧嫱道,「不语她看上去得理不饶人,其实是个心肠很软的姑娘,您放心,她不会伤害叶公子的。」 萧嫱笑着回道,「我知道,只是看他们两个嬉闹起来像是故交,有些疑惑罢了。」 杨婆婆回忆道,「道长和小道长常年在外游歷,偶尔才会回来,与叶小公子并未打过照面。不语和叶公子都是性情中人,能玩到一处不奇怪的。」 「这倒也是。」萧嫱暂时放下困惑,安静的品着点心。 不语追着叶青跑到离竹楼很远的地方,放下扫帚笑眯眯的看着他,「装不下去了吧,你果真想起来了。」 叶青喘着气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能不能给个解释啊,我是死而復生还是入了轮迴,为什么就连你和你师父都入局了?」 不语回道,「那两个人的确是以某种方式重生了,但你不一样,你是灵魂错位,你本不该出现在这个时空的,但因为你体质特殊,又食用过荒唐鱼,所以才有了这般机遇。」 叶青无奈道,「我怎么看不出自己有什么的特别的地方?」 不语神秘兮兮道,「那是因为你没有得到师父的指点,师父说过,你若能入我师门,将来是有机会承师父衣钵的。只因你六根未尽,不肯悟道,才会吃诸多苦头。」 叶青翻了个白眼,「一个娶了妻的道长,一个嫁了人的小道士,却劝我放下红尘,当我是傻的吗?」 不语吐了吐舌头,「随你怎么想,我和师父是不会放弃你的。」 叶青又问道,「赤色佛舍利是怎么回事?我听慧空说那是救命的东西,你们遇到危险了?」 不语嘆着气道,「事情太复杂了,以后慢慢跟你讲吧,我们该回去了,再不回去,你的小公主要起疑心了。」 回来时却不见萧嫱,杨婆婆解释道,「贵人正在二楼与道长畅聊,不便打扰。」 二楼房间里,萧嫱与寻风道长席地而坐。 寻风道长身材修长容颜绝世,着一袭白色道袍,气质脱俗确然有仙人之姿。 萧嫱将玉坠放在桌面上,「道长仙风道骨清丽绝尘,为何会对皇家之物感兴趣呢?」 寻风拿起了那枚玉坠,笑道,「慧空还是和从前一样,不肯说一句假话,公主即已知道真相,今日来此可有所求?」 和聪明人讲话就是省力,萧嫱点头道,「道长如此爽快,我且开门见山,本公主想做一番大事,需要有人造势,我观史书,每逢明君降世,天地间会有祥瑞,您是道门之人与天地相通,自然有资格将天命播散到人间。」 寻风道长眸光一闪,笑望着她,「我是半仙之体,无心于朝堂风云,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帮你?」 萧嫱看向窗外,院子里不语道士在摆弄她的特制炮仗,「因为她,方才与她相处,玉坠变得滚烫,想来佛舍利就在她身上,慧空法师说过,那是救命的东西。我猜,多年来你四处寻找有缘之物,是为了给那姑娘续命吧,你是仙人,但她不是。」 寻风道长点了点头,「你很聪明。」 「如果道长肯帮忙,我会发动军队的力量替你寻找圣物,我百年之后,这份使命也会一直传递下去。」 「好,我答应公主,」寻风道长从袖袋里拿出了五六条相似的玉坠,「这些便赠与公主,还请公主信守承诺。」 他答应得太过爽脆,反倒让萧嫱有顾虑了,「您甚至都没有问清楚我想做什么,便答应了?」 寻风忽然大笑起来,手中摺扇轻摇,放声高歌—— 「凤皇临世兮,择帝女而来御; 望瑶台之飘渺兮,承天女之诰命; 欲继天运无所止兮,惟凰女得昭昭; 凤凰翼其逍遥兮,降福泽于天地; 辟幽昧揽明光兮,顺大道而治世; 凰鸟承天命而展翅兮,岂非民生之乐也!「 歌罢,他笑道,「此歌名为《凤凰谣》,公主殿下可还满意。」 萧嫱心领神会,弯着眼睛道,「甚好,如此佳作不应埋没于幽篁之地,当行于世间得万人齐诵才好。」 寻风道长意味深长道,「阴阳和合,刚柔并济,本是天地之道,可是不知从何时起,世人只知干而不知坤,重阳刚而贬阴柔,此等风气,是时候来个人敲打一番了,公主愿做这第一人,在下实在佩服。」 萧嫱福身道谢,「前路任重道远,我何其有幸,能得道长相助,若是人人都能如道长这般通透,该有多好。」 寻风收起摺扇,笑望着她,「此事,难也不难,单看你是想救一人,还是救万人?」 萧嫱虚心请教道:「此话怎讲?」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4页 「取乎其上,得乎其中;取乎其中,得乎其下;取乎其下,则无所得矣。倘若你的初心仅限于改变自身的命运,你也许会无所得;但若你心怀天下,你也许会改变天下人的命运。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圆满,且看你如何取捨。」 萧嫱恭敬一拜,「多谢道长,萧嫱知道该如何取捨了。」 -------------------- 还欠一章,睡醒了更。 第16章 第十六章 ========================= 次日清晨,枕书院弟子在老地方回合,大家开始分享自己拿到的线索。 顾流年拿出一本画册,「这是我从书中找到的有关赤色佛舍利的记载,传说,这是炼制长生不老药不可或缺的素材。」 萧嫱接过画册,画册中收录的赤色舍利竟然与丢失的那颗一模一样,顿时惊讶起来,「这些册子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顾流年谦逊有礼道,「我自幼身子弱,家里人为帮我治病,寻觅了不少偏方,这本册子是从一个小道士手里收来的。」 萧嫱突然就想到了不语和她的师父,莫非是他们? 相府嫡子李允则道:「我派家丁去附近的当铺以及地下交易市场打听过了,近期没有收到类似佛舍利这样的货品,若是寻常贼人,拿到赃物应该会着急出手,而不是藏着掖着。」 其他人也陆续表达了自己的看法,只是都没能说到点子上。 萧嫱说道:「本宫在刑部了解到,五十年前的悬案与此次案件如出一辙,贼人至今没有落网,我们也该合计合计,做第二手打算了,如何结案才会让父皇满意呢?」 叶青明白她的用意,顺势说道:「祭天大典在即,臣以为,寻得合适的祭天圣物比结案更重要。」 谢汝峰点点头道:「赤色佛舍利虽好,但终究是逝者枯骨,不太吉利,臣以为,以成双成对的佛珠做祭礼,也许更为妥当。」 萧嫱点头表示贊同,「谢公子所言甚是,就这样吧,这个案子刑部那边以全权交付枕书院,明日本宫会想父皇禀明详情,舍利失窃案就到此为止吧。」 众人心里虽有疑惑,但见公主放弃查案,也都没再多说什么。 萧嫱此时也明白,父皇安排她查案其实无所谓真相,无非是想要为她立威。不知不觉中,这些世家子弟渐渐习惯了她的命令,为她所用。 但仅凭这些,还远远不够。 萧嫱来到了太和殿,将寻风道长赠她的玉坠献给了萧焕。 萧焕不解,「这是什么?」 萧嫱跪在地上,「还请父皇原谅儿臣自作主张,放了那盗窃之人。」 萧焕停下手里的活计,惊讶的看向她,「你当真找出了嫌犯?」 「是,他是一位道士,偷盗此物乃是为了治病救人,他还让儿臣捎一句话给父皇。 萧焕皱眉沉思,「是什么话?」 萧嫱回道,「一半煳涂一半仙。」 萧焕抬了抬眼,心里很是疑惑,既欣慰又不解道,「原来是他呀,父皇真是小看了你,你是用了什么法子,竟然能说服他来帮你。」 「儿臣答应他帮他找一样东西,这玉坠便是信物,儿臣斗胆向父皇索要一支队伍,帮助儿臣寻找失落的异宝。」 萧焕眼中满是赞赏之色,「朕年轻时出兵西北,曾与他有一面之缘,他是个深藏不露的人。朕许千金都能没能说服他入朕麾下。朕这次让你查案,本是想给你立威,而你给朕的答案远远超过了朕的预想,朕应当好好赏你。」 他走到一处暗格前打开机关,「随朕进来。」 萧嫱跟同他走进密室,密室的正中央放着一个盒子,萧焕用钥匙打开盒子,拿出了一块雪白色的银符。 「这是白虎令,是歷代帝王口口相传的秘密,它对应着一支散落在民间的力量,朕现在将这枚白虎令赠予你。」 萧嫱接过沉甸甸的白虎令,顿时觉得身上的担子又重了几分,她迎着父皇期许的目光,讷讷道:「父皇这时赐我白虎令,会不会为时尚早?」 「你有这份能力,父皇相信你,白虎令曾帮助朕取得天下,朕希望它对你也有所裨益。只是,这白虎令是悬在帝王头顶的一把剑,倘若居上者不仁,白虎军当奋起而杀之,所以,你要妥善使用它的力量。」 萧嫱收好白虎令,问道,「他们散落在天涯各处,可有什么线索能助我找到他们吗?」 萧焕回道:「白虎军左肩上有白虎纹身,朕若有意推举你为皇太女,朝臣必会生乱,届时无需你去找,自有人会来找你。他们就像难以征服的白虎,认你为主才会为你卖命,反之,也会给你带来危险,你明白吗?」 萧嫱躬身一拜,神色坚定,「再兇勐的野兽,儿臣也会想办法驯化它。」 萧焕欣慰道,「朕放权于你,你且放手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多谢父皇。」 出了太和殿,萧嫱想起已有好几日不曾去拜过母后了,当即拉着红缨做了两篮子点心,携手到冷宫去探望。 到了冷宫,果然见叶婉铁青着脸问话,「这几日怎么不来练习了,才这么几天就放弃了?」 萧嫱连忙赔礼道歉,并把查案的事情告诉了叶婉。 叶婉听了解释虽不再生气,却平添了几分忧色,低头喃喃道,「我果然猜对了,那个书呆子,真是一刻都不让人省心。」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5页 萧嫱听了心里酸酸的,如此看来,是母后觉察到了父皇的秘密,为了不伤他自尊,故意离开的吧。 叶婉握着萧嫱的手,「嫱儿,你告诉母后,他让捲入朝堂之争,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是不是他强迫你的?」 萧嫱连忙摇头,「不是的母后,女儿自幼得父皇教导,学有所成自然想闯一番事业,就像您说的那样,女子不应困于一隅院墙之内,女儿希望自己的抱负可以得到施展。」 叶婉哑然,良久后摸着她的脑袋道:「我当年出征西北,也是这样想的,我们的战场不同,但心却是一样的,你既然做了选择,母后一定会帮你的,先训练吧,往后的路也许兇险难测,你更要学会保护自己。」 「那母后呢?您有没有考虑过与父皇和好如初?」萧嫱紧张的看着她,手心里已全是汗水。 上一世听萧瑾提起过,父皇死后,母后提着银枪从冷宫一跃而出,一路杀到了太和殿前,最终死于乱箭之下,至死都没能见父皇一面。 那样的遗憾,难道还要重演一遍吗?倘若父皇与母后都能放下心结,珍惜相守的时光该有多好? 叶婉轻声嘆道,「这恐怕要问你父皇了,」顿了顿有道,「罢了,说太多你也不会懂,有时候,分开反而是更好的选择。」 转眼间年关将至,枕书院放了年假,萧嫱的日子忽然清闲许多。 红缨这几日却愈发忙了,活泼好动的她一坐就是几个时辰,不停的做针线活儿,萧嫱偷偷看过,她绣的是一对燕子。 萧嫱笑眯眯的凑上前去,「怎的春天还没到,就有燕子藏不住安家的心了呢?」 「公主,你还好意思说我呢?「红缨红着脸直跺脚。 萧嫱指着汗巾小声道,「让我来猜一猜,这是绣给秦风的吧。」 一提起秦风,红缨的嘴都合不拢了,「怎么样,绣得还可以吧。」 萧嫱被她的娇憨惹得发笑,「我若是秦风,哪怕你送我一株草,我也是开心的。」 「真的吗?他会这样想吗?」 红缨患得患失的模样实在少见,萧嫱轻轻拍着她的肩膀,鼓励她道,「有些人是註定会相爱的,在我看来你和秦风就是这样的缘分,他是个好男人,放心追吧。」 萧嫱心里其实是有愧疚的,重生前,红缨和秦风这对苦命鸳鸯为了她葬身于将军府,重活一世,很多事情都在改变,但该爱的人还是会爱上,或许这就是无可撼动的牵绊吧。 红缨忽然神神秘秘的问萧嫱道,「你呢,你给叶公子准备了什么礼物?」 「我吗?」萧嫱托着腮道,「还没想好,叶青他应该什么都不缺吧。」 红缨恨铁不成钢道,「他缺不缺是他的事,你送不送是态度问题,你若是喜欢人家,可不能在这种问题上偷懒!」 萧嫱哑然失笑,「你从哪里学的这些歪理?」 红缨眯着眼小声道,「你管我从哪里学的,相信我没错的,而且呀,送礼物还不能太敷衍,要体现出一颗真心,用你的真情去打动别人。」 萧嫱摇着头道,「红缨你是不是忘了,我今年才十岁啊,十岁啊。」 红缨张了张嘴,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是啊,才十岁,倒不怪我记性差,实在是您给我的感觉真的不像十岁孩子啊……」 「这可怎么办啊?」萧嫱苦恼的扶住脑袋,「连你都这样想,那其他人是不是也是这种感觉?」 红缨回道,「这有什么好烦心的,这只能证明您是神童降世,註定要成大事的,想来,陛下也是这样想的,才会如此偏爱您。」 「巧舌如簧,说的就是你吧。」萧嫱摸着她的鼻子道。 红缨没再反驳,注意力又放回到汗巾上,生怕自己赶不上进度,下针又快又稳。 只是,被她这么一点拨,萧嫱确实觉得,自己应该给叶青备点礼物,他既然喜欢音律,那就送些乐谱或是乐器? 她当即起身,披了件斗篷,朝内务府走去,她记得内务府的库存里,有一本珍藏的古乐谱,宫里的伶人琢磨数月都没能完全还原琴声,知音难觅,好乐谱当有一个好主人。 内务府的人殷勤的找出了乐谱,临别之际,萧嫱却意外碰到了顾流年,「顾小世子?你怎么会来内务府?」 顾流年恭敬行礼,指着两篮子炭火道,「快过年了,劳陛下挂念顾府,给了诸多赏赐,臣今日是来领赏的。」 萧嫱皱眉责问内务府的人道:「陛下的赏赐,内务府不应该亲自送到顾府吗?怎劳烦世子亲自前来?」 宫人受了责难,忙推脱道,「近来忙着筹备祭天大典,实在是人手不够啊?」 萧嫱又问道,「往年的赏赐,也都是世子亲自来领吗?」 宫人唯唯诺诺的答了句,「是。」 顾流年仍是一派温和模样,替内务府说情,「是我自己想多走走,因而不曾烦劳各位大人,不想却因为自己的任性惹公主误会了。」 萧嫱知道他是在给内务府台阶下,也不好再追究,只是吩咐内务府派人跟着,亲自将赏赐送到顾府。 分别之际,萧嫱对顾流年道,「我们是同窗,世子在京中遇到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告诉本宫,今日之事,实在是内务府不够周到,在这里向世子道声歉了。」 顾流年眸光微闪,苍白的脸上渐渐有了血色,「顾某在京多年,没有什么朋友,能得公主照拂,是臣三生有幸。」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6页 他孤身一人留在京城,虽是世子,但因体质特殊无法留在凉州承袭爵位,实则是凉州王的一枚弃子,就连内务府都低看他。 萧嫱想到他的处境,不免有惜才之心,回道,「同窗之谊难得,他日我得空了,要去世子府上拜访的,到时候免不了劳世子费心招待了。」 顾流年轻轻点头,笑道:「臣静候公主殿下。」 不知怎的,眼前的女孩明明矮他一头,却能给人被照顾的感觉,就像是和蔼可亲的大姐姐。 -------------------- 搞事业搞事业 第17章 第十七章 ========================= 隔日,萧嫱带着古乐谱来到将军府,她想给叶青一个惊喜。 将军府大门紧闭,守门的小厮询问她身份,她只说是叶青的朋友,问叶青在不在府中。 小厮面露难色,「今天恐怕不行,老将军正在里面发脾气动家法呢。」 萧嫱知道老将军脾性,他这一动怒叶青怕是要吃些苦头了,不免心疼起来,「大过年的,老将军为何动怒?」 她亮出了公主令,「今日本宫定要进去问个清楚。」 小厮见是公主殿下,不敢阻拦,连忙打开门,一路小跑着禀告老将军。 一进门,就见叶青跪在院子里,灰白色外衫着了血痕,他面前散落开撕碎的书册,还有折断的笛子,见到萧嫱,他脸上闪过一丝错愕,害怕她看到自己的窘样,又迅速的低下头去。 叶老将军亦是吃了一惊,「公主殿下,您怎会莅临将军府?」 萧嫱并未立刻回答,先是弯腰扶起叶青,才笑眯眯的转过身来,「之前约好了要与令公子讨教功课,本宫在府里等了许久不见人来,这才想着到府上叨扰。」 叶老将军铁青着脸,问叶青道:「你与公主有约,为何不早点说明?」 叶青从善如流,接下了这莫须有的约定,小声道:「我若早说了,父亲也不过换个日子打我。」 「你、学会顶嘴了是吧。」要不是公主护着他,叶老将军的皮鞭早就抽上来了。 萧嫱捡起了地上被折断的竹笛,「可惜了,我今日特地带了古乐谱来,本想听叶公子吹奏一曲的。」 叶老将军表情僵硬起来,「小儿终归是将门之后,当志在沙场,吹笛奏曲乃是市井伶人供人取乐的玩意儿。」 萧嫱直视着他,「将门世家就碰不得音律吗?本宫怎么记得,本宫的母后,也就是叶老将军的表妹,能弹得一手好琵琶。」 叶老将军哑然失语,若是再争辩下去,莫不是要背上不敬皇后的罪名,但他又不甘心被黄口小儿摆布,于是指着地上的书册道:「他玩物丧志的事暂且不论,就凭这些书,当父亲的理应打他一顿。」 「那些书是本宫送给他的,老将军若是心中不快,冲着我来好了。」 叶老将军身子一僵,差点气晕过去,「公主,你给他看这些不着边际的书可是何意?」 萧嫱故作深沉的亮出公主令,慢悠悠道:「本宫自有本宫的道理,叶老将军莫要细究,莫要坏了本宫的好事,您且放宽心,此事对叶公子有益无害。」 自打她亮出公主令后,叶老将军便不敢妄言了,莫非她这样做是陛下的授意,或者说陛下正瞒着他和自己的小儿子密谋什么? 不应该啊……他低头狠狠的盯着小儿子,试图知道答案,叶青拼命的向他使眼色,示意他不要多管闲事。 这小子,竟然欺负到老子头上了! 见他有了动摇,萧嫱趁热打铁道:「老将军对叶公子寄予厚望,本宫很是理解,但他也是本宫的伴读,一身是伤的走进枕书院,怕是会让本宫面子上过不去,还望老将军高抬贵手,饶他一次。」 叶老将军很是郁闷,怎么自己教训儿子,还要经过旁人同意了呢?到底谁和谁才是一家人? 叶老夫人闻讯赶来后,安抚老将军一番,便笑盈盈的请萧嫱去府里喝茶了,她拽着萧嫱问了好一会儿家长里短,直到叶青来催促说还要进宫议事,老夫人才肯放人。 萧嫱倒觉得新鲜,上一世因自己未能生育孩子,老夫人对她的态度从恭敬转为冷淡,像这样和和气气说家常的日子甚是难得。 叶青却心里明,母亲是在试探公主呢,自他那日病重在梦里提起公主后,母亲虽没有细问但到底是放在心上的。 出了将军府,萧嫱二话不说拉着他直接去了医馆。 叶青皮糙肉厚早就习惯了父亲的打骂,本想拒绝来着,但看她一脸紧张的模样,顿时就起了私心,她越是为自己担心,自己心里就越欢喜。 但还是要避嫌的,叶青执意不让她看自己的伤口,隔着帘子,医馆的大夫给他上药,尽管他一直忍着,药敷在伤口上时,还是没忍住吸了一口气。 萧嫱听到了,心也跟着疼了起来,「老将军对你也太苛刻了,今日我若不来,你还能囫囵着身子过年吗?」 听到她怒气沖沖的声音,叶青竟觉得分外可爱,这才是她该有的模样,想生气的时候便生气,想开心的时候便开心,无需因为公主的身份而有所顾忌,甚至委屈自己。 他回道,「爹爹下手是重了些,不过他也有他的苦衷,我既然选择与他对着干,就应当承受这样做的后果。」 他说起了一段往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7页 五年前,叶家三公子爱上了一位歌女,为了他不惜退掉与贵族小姐的婚约,与那歌女远走高飞,从此杳无音讯。 父亲大失所望,不允许歌舞管弦再进叶府,但凡发现都会以家法处置。 原来还有这一层因果,怪不得叶老将军会迁怒于叶青,萧嫱心中瞭然,同时又有了新的疑惑,就目前来看,叶青是有决心和老将军对着干的,必然是发生了更严重的事情才会让他放下这份决心。 她安慰叶青道,「或许再过几年,等你父亲和三哥都放下了心结,一家人就能团聚了。」 隔着帘子,她看不到叶青脸上的悲哀,因为他知道,等三哥再回府时,已经是一具尸体了,他的母亲也是从那时患了心疾,他不愿惹母亲伤心,因而彻底放弃了这份念想,从此不碰声乐。 自从有了前世的记忆,叶青已派人去寻找三哥的下落,只希望能在悲剧重演之前,将他带回京城。 上完药以后,萧嫱带着叶青来到了一处酒楼,她指着酒楼神神秘秘道,「我前几天将这里盘下来了,准备改造成戏园子,专门讲干老师的戏。」 毕竟书册是奢侈品,十二两银子一本,普通人家根本买不起,富家小姐虽然有钱,但两耳不闻窗外事,更不会主动去打听干老师的书,况且这书离经叛道,就连书肆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卖,只敢在宣传册不起眼的地方加塞书名。 戏院就不一样了,本就是消遣的地方,上至达官贵族下至平民百姓,一律只收十文钱的入场费。萧嫱希望能有更多的人改变偏见,尤其是女子,更要学会自己相信自己。 她的良苦用心,叶青自然懂得,但经营戏园子并非易事,他问道,「可有合适的人选?」 萧嫱忽而从怀里拿出了一摞银票,「戏园子当然要交给懂戏的人来管,我想去醉瞧瞧,有没有合适的姑娘。」 醉红楼!叶青差点惊掉下巴,那可是青楼啊,自己上辈子没去过,这辈子竟然要陪着上辈子的夫人去,一时有些缓不过神来,「你想聘请青楼女子?」 萧嫱点点头道,「没有人比她们更懂戏了,况且,如果能靠自己的才华赚清白钱,她们应该不会拒绝吧。」 如果不是走投无路,谁会选择卖身求荣呢? 叶青却觉得不妥,倒不是瞧不上青楼女子,只是萧嫱身为公主,若是与青楼的人有牵扯,怕是要落下话柄,遭朝臣诟病,「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吧,这样做传出去,会毁了公主的声誉。」 「那你呢,你会因为我重用青楼女子而轻视我吗?」萧嫱忽而问他。 叶青见她误会自己,连忙解释,「怎么会呢!臣会永远站在公主身边,为公主扫清一切障碍。」 只是话一出口,又显得不够庄重,倒是让他莫名脸红起来。 「这不就得了,你和父皇都选择相信我,我又何需畏惧他人的轻视,况且,我已想好了退路,那些朝臣定不敢多言。」 叶青看她胸有成竹的模样,顿时有了底气,不再劝阻。 王姨听到动静后,从二楼厢房走了出来。她是前几日接到的公主的密令,出府置办宅院。 她是叶婉留给萧嫱的后手,在叶婉住进冷宫前就悄悄的出了宫,按照叶婉的计划,只有在公主出嫁时她才会露面,做公主的引路人。却不想公主提前联繫上了她,还安排她接手戏园子的事情。 疑惑归疑惑,公主交代的事情还是要办好,她是个手脚麻利的人,很快就办好了差事。 「殿下,您让我准备的衣服都在二楼了。」 萧嫱点了点头,拉着叶青去了二楼,此去青楼,还是要乔装打扮一番,省得被人认出来徒增麻烦。 可事情就是这样,怕什么来什么,今日恰好是花魁迎客的日子,全场座无虚席,数不清的权贵子弟齐聚一堂,备好了金银竞拍怀柔姑娘的第一夜。 这其中不乏有熟人,萧嫱眼角一抽,拉着叶青找了个角落窝着,「怎么李允也在这里?」 父皇宠爱她,反对声最强烈的就是李丞相,他人虽然不坏,但是太过于板正,尤其反对后宫干政,因而李允也受了父亲影响,刚入枕书院时,还出言不逊对她说过风凉话。 他的风凉话换来了叶青的一顿胖揍,后来大家渐渐熟络,李允没再找过萧嫱的麻烦,甚至愿意配合萧嫱做事。 虽说二人已前嫌尽释,但在这里遇见,终归不是什么好事。 叶青也看了过去,比起周围雀跃欢唿的公子哥们,李允却将烦心事都写在了脸上,一杯又一杯的喝着闷酒,他的眼神始终追随着台上蒙面弹琴的怀柔姑娘。 叶青灵光一闪,「他是不是害了相思病啊?」 萧嫱点了点头,「我也觉得。」 二人很有默契的摇头嘆息,李允那样的家世,怎会接纳一个青楼女子,即便他今晚为怀柔姑娘赎身,也无法与她相守。 再说了,赎人需要银子,李允怕是没有那么多私房钱可以挥霍。 萧嫱心里有了主意,「你说,我们若是替怀柔姑娘赎了身,能有几分把握拉拢李允?」 「那要看李允对怀柔姑娘有几分真心了。」 -------------------- 思想机构搞起来。 第18章 第十八章 ========================= 怀柔姑娘的琴技举世无双,一曲终了,台下人声沸腾,唯有李允面色铁青的握着酒壶,一言不发的看着台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8页 鸨母牵着怀柔姑娘的手走到台子中央,「今儿是怀柔姑娘迎客的日子,姑娘的下半生可就指望各位郎君抬爱了。」 她笑嘻嘻的向旁边使眼色,立刻有人端着金盘子走到人群当中,报价声一浪接一浪,「白银一百两!」 「二百两!」 「五百两!」 「……」 随着报价声越来越高,李允的脸色愈发难看,他低着头看了眼手上的银票,终于喊了声「一千两!」 这是他所有的积蓄了。 怀柔姑娘听到他的声音,脸上有转瞬即逝的诧异,搭在琴身上的手指轻轻颤抖着。 一千两不是小数目,众宾客见李允一身的富贵相,自知没有实力与他竞价,于是纷纷放弃,在众人的欢唿声中,李允被推搡到了台中央,鸨母满脸喜色的将怀柔姑娘推到李允身边,笑眯眯道,「多谢公子抬爱,怀柔姑娘今晚是您的了。」 李允强忍着对鸨母的厌恶,拉着怀柔姑娘上了二楼包厢,叶青和萧嫱也紧随其后,包下了隔壁的房间。 看着趴在墙边听声的萧嫱,叶青小脸一红,惴惴不安,「这样不好吧?」 萧嫱却示意他噤声,终于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叶青也贴耳听起了墙根儿,隔壁的人貌似起了争执,有茶盏摔碎的声音。 柳怀柔半褪衣衫,李允看着她雪白的身体却没有丝毫的兴奋,他握紧了拳头,将茶盏掷在地上,「如果今晚来的人不是我,你也会像现在这样伺候别的男人吗!」 怀柔姑娘轻声笑道,「不然呢,我可是青楼女子。」说着又要来伺候李允更衣。 「我不要你伺候!」李允怒吼着一把将她推开,「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柳怀柔隐忍的情绪终于爆发了,声音陡然变冷,「你闹够了没!从前我是商贾之女,你的父亲尚且容不下我,费尽心思的毁了柳家的产业,父亲母亲惨死,我也被卖到这里抵债!仅仅是因为你那份微不足道的爱意,柳家便遭遇此祸,如今我认命了,你又何苦来招惹我?」 李允满脸的愧疚,无力的跪倒在她身旁,「怀柔,对不起,请你相信我,我一定会想办法替你赎身的。」 柳怀柔冷笑一声,「那一千两是你全部的积蓄,也只能买我一夜,你若当真有那份心,柳家也不至于家破人亡,我被卖到青楼三年,三年里,我无数次盼着你出现,可是你又在哪里呢?」 李允带着哭腔争辩道,「是父亲说你死了,我才会放弃寻你,直到前几日我才接到消息,你被卖到了醉红楼。」 他接到消息的时候,久久不能平静,眼前的柳怀柔娇媚顺从,哪里还能看到小姑娘的活泼肆意,她在他眼皮子底下受尽欺辱,而他呢,竟然相信了父亲的鬼话,他恨父亲的歹毒,更痛恨自己的无能。 柳怀柔穿好了衣服,缓缓蹲在他身前,「回去吧,若是被你父亲知道你和青楼女子纠缠不清,怕是要找你麻烦。」 李允拉住了她的手,「怀柔,跟我走吧。」 柳怀柔无奈的看了他一眼,她并非铁石心肠,从前李允待她的好,她都记得,因而从不怀疑李允对她的爱,可生活只有爱是不够的,「走去哪里呢?我这样的身份註定进不了相府的大门,而你过惯了锦衣玉食的日子,吃不得苦,我和你,到此为止了。」 李允头埋在膝盖上,忍不住抽噎起来,柳怀柔轻轻拍打着他的肩膀,心想自己确实话说得重了,三年前,李允不过十三岁,他父亲做了那样的错事,李允半点也做不得主,他的心里又何尝不痛苦呢? 叶青偷听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连连嘆息,李允的遭遇与他三哥如出一辙,在这个时代想要打破阶级的壁垒,是要拿命去换的,他不认为李允有三哥那样的魄力,可以为了心爱之人放弃一切。 萧嫱看出了他的心事,安慰他道,「看在你三哥的面子上,这个忙我帮定了。」 她拉着叶青找到了主事的鸨母,说明来意,鸨母见来人是两个乳臭未干的孩子,并不放在眼里,张口就是二十万两白银,在她震惊的眼神中,萧嫱从怀里掏出一摞银票,一张张数了起来。 萧嫱将银票放在她面前,「成交,怀柔姑娘的卖身契呢?」 鸨母转了转眼珠,庆幸自己没有说出什么冒犯的话,冲撞了两位财神爷,「小的这就去拿。」 很快就将怀柔的卖身契呈上来,萧嫱确认无误后笑道,「我今晚就要带走怀柔姑娘,劳烦您引路。」 「这……怀柔姑娘怕是不方便,她还在里面陪客人呢。」 萧嫱眉眼弯弯道,「无妨,熟人。」 鸨母连忙带着她们来到厢房,小心翼翼的敲门,「怀柔姑娘可有空,有客人要见你。」 李允气不打一处来,他还在房里呢,外面的臭男人就如此嚣张,他气势汹汹的打开门,满肚子的怒火在看到萧嫱的一剎那泄了气,「公……」 「嘘……」萧嫱立刻打断了他,「怀柔姑娘现在是自由身了,我府上备了茶水,可请李公子、柳姑娘到府上一叙?」 李允二人好一会儿才从惊喜中回过神来,连声答应着,萧嫱将她们二人带回了戏园子。 见她们情绪安定下来,萧嫱当着她们的面拿出了柳姑娘的卖身契,一把火烧了。 柳怀柔出身商贾之家,最明白契约的重要性,眼见她救了自己却慷慨的烧毁凭证,心中很是疑惑,「姑娘救我,想必是对我有所求,既有所求,为何又烧毁契约,难道不怕我出尔反尔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9页 在醉红楼听墙角的时候,萧嫱就知道这姑娘是个头脑清醒的,听她这一番论述,心中更加坚定了聘用她的想法,于是笑着解释道:「卖身契是世人施于女子的枷锁,只有毁了她,柳姑娘才能无所顾忌的做回自己。」 她转身从木屉里拿出一份文书,「这是聘用文书,我想邀请姑娘加入我的戏园子,做这新戏园的老闆,不知您意下如何?」 自古以来,做生意都是男人的事情,女子抛头露面被视为不知耻,眼前的女孩子却试图开一家由女子经营的戏园子,不啻于开天闢地,柳怀柔半信半疑的打开了聘用文书。 文书显然是用了心思的,字句斟酌得当,诚恳谦逊,详实罗列了职责分工与报酬分配,丝毫没有因为她的出身有意贬低她,反而处处为她着想,当真做到了公平二字。 柳怀柔追随父亲从商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有人情味的契约,她钦佩的看向萧嫱,当机立断,「姑娘乃女中豪杰,怀柔愿意追随。」 李允皱眉看向萧嫱和叶青,「虽然不知道你们目的何在,但冲着你们帮怀柔解围,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开口便是。」 叶青与李允向来看不对眼,得知他连累柳姑娘家破人亡就更看不上他了,忍不住奚落道,「总算说了句漂亮话。」 李允自知理亏,也不和他理论,窝在一旁红着脸喝茶。 看来他是真心喜欢怀柔姑娘,萧嫱侧着头看向他,「李允,我问你一句话,你想不想名正言顺的迎娶柳姑娘?」 「当然想!做梦都想!」 柳姑娘听到他的回答,默默嘆了口气,「所以你还是继续做梦吧。」 萧嫱为她续了一杯茶,「此事的确艰难,但也不必过于悲观,且看李允的决心有多大了。」 李允对朝堂之事并非一无所知,公主干政的消息从枕书院设立之日就传得沸沸扬扬,再看陛下对公主和皇子微妙的态度,他纵是傻子也能判断一二,又怎会听不懂她的话外之音呢? 公主没有点破的事,他也只能点到为止的怀疑,尚无定论的事情,一旦说出来就变味了。 他继续装傻充愣,「需要我做什么?」 萧嫱笑道,「帮我看好李丞相,希望他不要犯傻,挡我的路,李公子也要快快成长起来,丞相毕竟年纪大了,很多事情看不分明,需要年轻人指路。」 李允忽而冷汗涔涔,依着父亲的脾气,陛下多宠爱公主一分,他都恨不得上书弹劾,若是知道公主存有这样的野心,他一定会做出更逾矩的事情。 他偷瞄了眼叶青,叶青站在公主这边,是不是意味着将军府也掺和进来了,天下人皆知,将军府是陛下的势力…… 了不得啊了不得,大齐当真要变天了。 他连忙跪在地上,「我愿意看着父亲,不让他做荒唐事,也希望您能高抬贵手,饶他一命。」 萧嫱扶起他道:「那要看你如何周旋了。」 柳怀柔是个聪慧的姑娘,这世间能震慑丞相府的恐怕只有天家了,她这辈子都没想过,有一天会陷入权力的漩涡,或许是从小随父亲经商打磨出来的锐气,她并不慌乱,反倒觉得刺激有趣,以女子之躯成不凡之事,不正是她一直以来的嚮往吗? 萧嫱看到了她眸中迸发的星光,更加确信自己没有看错人,她朝着柳姑娘端起茶杯,「我相信终有一日,你我都能冲破束缚,做自己的主。」 柳怀柔崇敬的举起茶杯,「若真有那么一天,我身死亦无憾。」 -------------------- 萧嫱:又是拉人上船的一天…… 第19章 第十九章 ========================= 回到公主府已是深夜,红缨不放心一直在院子里等着,见到萧嫱回来忍不住委屈道,「公主最近出门都不带我了。」 知她是担心自己,萧嫱心里感动,「这不是看你忙着绣汗巾,不忍心打扰你吗?」 红缨掐着她的小脸蛋乐呵呵道,「两条腿的男人多得是,像你这么好的公主却很难找,以后可不许丢下我偷偷出去玩了。」 萧嫱白了她一眼,「你这样说,秦风可是会伤心的。」 红缨俏皮地眨着眼道,「你不说我不说,他又怎么会知道呢?」 萧嫱莞尔一笑,干饭人的书还是很有影响力的,至少在红缨身上,她看到一些与从前截然不同的东西。 这个世界正在悄悄发生改变,萧嫱称之为希望,这一夜,她破天荒的没有做噩梦,一觉安稳到天亮。 转眼间到了年节,宫里宫外张灯结彩,可惜再红的灯笼也掩不住宫中的萧条。萧家到了父皇这一辈,手足相残人丁寥落,皇室宗亲血脉几乎断尽,连个像样的宫宴都凑不齐。 但祖宗规矩不能废止,内务府也不敢懈怠,该上的菜该行的礼一点没落下,萧焕、萧嫱和萧瑾三个人守着偌大的宴会厅,气氛略显冷清。 叶婉曾救过萧焕一命,为了报答她的恩情,萧焕许给她一道空白圣旨。多年前帝后决裂,叶婉在圣旨上写下了皇帝永不得纳妾的誓言,逼着萧焕遣散后宫,因而宫宴上一个妃嫔都没有。 叶婉也因这道圣旨坐实了妒妇的身份,朝臣屡次怂恿萧焕处决妒妇,广纳后宫,都被萧焕以天子不可反悔的理由驳回了,朝臣们碰了一鼻子的灰,渐渐的不敢再提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0页 从前,萧嫱最讨厌逢年过节,旁人都是阖家欢乐热热闹闹的,惟独宫里一片冷清,父皇的脸色也会变得阴沉沉的。她不敢和父皇搭话,只能将注意力放在年幼的弟弟身上,弟弟同样拘谨,两个小小的人儿在一片暮霭中抱团取暖。 这个年节同往常一样,萧焕眸光冷淡,偶尔几次抬头,都是朝着冷宫的方向,他一杯又一杯的酗酒,周身的戾气也愈发浓烈。 宫人们在背后议论说,身为皇帝却不能纳妾,比寻常人家都不如,平时倒还好,过节的时候连一桌牌九都凑不齐,可不得生气吗? 重活一回,看事情比旁人明白,萧嫱不忍心看到父皇形单影只,端着一盘点心来到萧焕身边,「父皇,这个很甜,您尝尝。」 萧焕拿起一块点心,勉强咬了一口,「嗯,还不错。」 萧嫱见他没有拒绝,又帮他夹了一些菜,「儿臣看父皇一直在想事情还没有用膳,今晚要守夜,吃饱了才有力气。」 萧焕冷如冰山的脸上总算有了些许暖意,虽然不能与婉儿共度佳节,可是一看到与婉儿有七分相像的爱女,心忽然没有那么疼了。 台下的萧瑾看着父女二人温馨的场面,落寞的垂着头,往年陪着他欢声笑语的长姐,终于还是和他形如陌路了。 萧嫱,不会再原谅他了。 用过晚膳,萧嫱提议去城楼上看烟花,萧焕破天荒的没有拒绝,他拉着萧嫱的手经过萧瑾身边时,神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 对于这个并非皇家血脉的孩子,萧焕从前只当他是一枚註定被牺牲的棋子,他深知不该对棋子倾注过多的感情,如今却不一样了,既然选择了另一条路,他若安分,将来做个亲王也未尝不可。 「瑾儿,你也一起来吧。」 这还是萧焕第一次和颜悦色的与他讲话,萧瑾愣住了,两世的父子情谊纵然隔了血海深仇,却也没那么容易断掉,前世他用尽手段博取父皇欢心,始终没等来他的青眼相加,而今天,他却如此温和的同自己讲话。 见他一直傻站着,萧焕深知自己从前的冷漠吓到了这个孩子,轻轻嘆了口气,主动的牵起他的手,「走吧,再晚一些,就看不到烟花了。」 三个人各怀心事的登上城楼,万家灯火尽收眼底,一年一度的烟花大赏在午夜钟声敲响之时拉开帷幕,夜空之上,五彩斑斓的焰火一簇簇的绽放。 萧焕左手牵着萧瑾,右手牵着萧嫱,一家人站在焰火之下仰望天际,享受着来之不易的惬意。 不知是哪家的烟花,冲上天幕以后,在空中勾勒出红色的凤凰图案,一时间,四周的焰火黯然失色,火海中的凤凰盘踞在云端之上,宛如涅槃重生。 萧焕苍白的脸上映着火光,仰望着高飞的凤凰轻声吟诵,「凤凰于飞,辉辉其羽,四海安平,山河长青。」 烟花易散,凤凰缓缓消失在天际,寒风中,他瘦削的身形更显单薄,忽而咳嗽起来。 萧嫱紧紧握住父皇的手,该来的还是会来。父皇的病就是在年节之后越来越重的,小皇叔虽然死了,可是他种下的毒已经渗进父皇的五脏六腑,这毒先坏了父皇根本,然后蔓延全身,让父皇迅速衰老死去。 她的父皇,註定会英年早逝。 见她担心,萧焕强忍不适,笑着说没事,「不过是伤风咳嗽,瞧把你紧张的。」 现在是没事,可将来呢?今天是团圆的日子,萧嫱心里再难过也不能表露出来,她抱住萧焕,撒娇道:「儿臣也累了,父皇,我们回去休息吧。」 仿佛是为了证明自己没事,萧焕干脆将她抱在怀里,「父皇好久没有抱你了,今晚,朕送你回去。」 见萧嫱有拒绝的意思,萧焕抢先一步道,「不许拒绝,这是朕的命令。」 好在城楼离公主府不远,萧嫱只好答应他,嘴上却不依不饶,「父皇真是越来越任性了,若是被那些文臣知道,又要扰您清静了。」 萧焕闻言放声笑道,「谁敢多言,朕就罢了他的官。」 萧嫱趴在她肩头上也笑了起来,但眼睛蒙了一层雾气,亮晶晶的。 这一幕刚好落在萧瑾眼中,他迅速低下头去,按理来说,他应该恨萧焕的,知道他命不久矣自己应该开心,可是一看到她的眼泪和不舍,自己对萧焕的恨意突然就消失了,反而想让他多活几天。 看着父女情深的一幕,他心里仍有嫉妒,难道重活一世,他对萧焕仍抱有希冀,希望他能多看自己一眼吗? 烟花络绎不绝的响着,走在巷子里仍能看到,但是这些烟花远不及凤凰于飞来得惊艷,她抬头看了一会儿便没了兴趣。 萧焕也只驻足停了一会儿,继续前行,「朕会派人寻找燃放凤凰烟花的人,重金赏赐。」 与此同时,城郊的一处竹林中,不语道士激动的拍着乌黑的双手,大笑道,「我的凤凰烟花终于研制成功了,师父你看,是不是很美?」 寻风道长裹着灰裘躺在摇椅上,笑眯眯看着活泼的徒弟,「很美,今夜过后,你就能名正言顺的进宫,去完成你的梦想了。」 「真的吗!师父我爱你!」不语兴高采烈的跑到寻风身边,重重的吻在他脸颊上,顺便在他脸颊上留下了两个黑手印。 寻风道长挥着摺扇,在她脑袋上轻轻敲了一下,「胡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1页 萧焕陪女儿回到公主府后,见夜已深了,干脆在公主府歇下了,萧瑾一路跟到公主府,此时也有了留下的理由,眼巴巴的看着萧嫱。 眼见二人都没有离开的意思,萧嫱只得命人将偏殿收拾出来,如此不合规矩的年节,那些言官又要闹一场了。 想想就觉得头痛,萧焕却不以为然,既然决定了要打破规矩,就要做得过火一些,不停的压低朝臣们的底线,探一探他们的底。 萧瑾一路上都沉默寡言,三人之家,他永远是被疏远的那个,想到这里,萧嫱有些不忍心,上一世萧瑾之所以依赖她,与父皇的刻意疏远也脱不了干系。 孩子性格的扭曲,与原生家庭有千丝万缕的联繫,想通了这一点,她决定从缓和父子关系着手,让这个家步入正轨。 今夜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萧嫱拿出了新制的纸牌,这些原是要拿到戏园子做样品的,今晚倒是可以提前拿来试试水,简单说明规则以后,一家三口围着桌子玩起了斗地主的游戏。 萧瑾受宠若惊,这还是重生以来,长姐第一次与他和颜悦色的讲话。萧焕身为帝王,又怎会看不出女儿的小心思,对萧瑾的态度愈发平和,一家三口围炉夜谈,其乐融融。 红缨入宫以来,头一次看到这么温馨的场面,笑着退了出去,在门外守着。 秦风办完差事从宫外回来,正坐在对面的屋顶上喝酒,看到红缨出来,从屋顶一跃而下,将一枚红花簪子递给她道,「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这是回礼。」 红缨将簪子别在髮髻上,仰头问他,「好看吗?」 秦风红着脸点头,「好看。」 一片爆竹声中,天空突然落了雪,守夜的宫人侍卫都来到院子里看雪,纷纷议论起来,「真好啊,瑞雪兆丰年。」 屋子里的人听到动静,推门而出,鹅毛似的雪花扑面而来,簌簌落了一地,白雪纷纷何所似,未若柳絮因风起。 忽而有宫人喊道,「你们听,好像有人在吹笛子呢!」 萧嫱侧耳听去,果然听到了悠扬的笛声,那是她从未听过的曲调,古朴厚重,唯有结尾处有一段熟悉的旋律,萧嫱莞尔一笑看向远方。 萧焕亦被那曲调吸引,一曲终了,他摇头道,「此曲典雅端庄,似是古曲,唯有结尾处像是刻意加上去的,虽然动听,却与古曲不搭,有些得不偿失了。」 萧嫱笑而不语,因为那段多余的旋律,只有她能听懂。 -------------------- 平平淡淡的幸福。 第20章 第二十章 ========================= 年节刚过,朝堂就热闹起来了,奏请皇帝立储的摺子一封接着一封。 同时,各地知州纷纷上书,说有百姓在山上看见了凤凰,此乃祥瑞之兆,甭管真假,呈到皇帝面前总归是百利而无一害。 凉州王顾连山更是派人送来一块凤凰形状的石头,萧焕很是高兴,命人将石头供奉在庆云寺,供万民瞻仰。 凤凰临世的传言在京中愈演愈烈,民众的想像力给石头赋予了生命,那首《凤凰谣》在绘声绘色的故事里迅速传播,哪怕是黄口小儿也能熟练的吟唱, 「凤皇临世兮,择帝女而来御; 望瑶台之飘渺兮,承天女之诰命; 欲继天运无所止兮,惟凰女得昭昭; 凤凰翼其逍遥兮,降福泽于天地; 辟幽昧揽明光兮,顺大道而治世; 凰鸟承天命而展翅兮,岂非民生之乐也!」 萧嫱的本意是循序渐进,慢慢造势,顾连山送来的石头却如同一道惊雷,将京城风雨推上高潮。 向来冷静的父皇都被铺天盖地的舆论震住了,「嫱儿,你这一步棋走得妙啊,只是,不知道你是用了什么手段,竟能说服凉州王。」 石头的事若是父皇一手促成,父皇没有理由装作不知情,幕后推手只能是凉州王,至于凉州王为何要帮她,萧嫱摸不着头脑,只是隐隐觉得,此事和顾流年有关。 人人都说顾流年是凉州王的弃子,经此一事,萧嫱觉得其中另有隐情。 她去藏书阁查阅了凉州纪事,凉州地处北庭与大齐的交界地带,自古以来是兵家必争之地,二十年前凉州一役,定远侯一家浴血奋战,连收七城,然战况惨烈,定远侯的三个儿子折损在战场上,只有叶婉和家臣顾连山活着回来。 此战意义重大,父皇追封逝者,立叶婉为后,顾连山也因此受到封赏,成为大齐唯一的异姓王爷,镇守凉州,爵位世袭。 岁月变迁,皇后叶婉被打入冷宫,这段往事亦然成了禁忌,被彻底封存在匣子里,饶是萧嫱,能查到此事也是费了一番心思。 她从只言片语中脑补出了母后出征的画面,不由得心生敬佩,原来母后从容无畏的气度是在沙场上磨练出来的,相较之下,她觉得自己像一个中看不中用的花瓶。 若非死过一次,她哪里会睁开眼睛去看外面的世界呢? 从藏书阁出来,她心情大好,浑身上下洋溢着灼热的精气神儿。自从她追随母后习武,身子骨越来越强健,不像从前那般爱打瞌睡,就连身高也蹭蹭的往上窜了。 秦风早早的备好了马车,红缨也在车上等她了,今儿是凤知园上新戏的日子,她作为幕后老闆,自然要去撑场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2页 柳怀柔不愧是商贾出身,精明能干,只用了半个月就将戏园子打理得井井有条。 她替在风月场的姐妹赎身,将其招入凤知园门下,又四处拉拢能人贤士编排话本和歌舞,仅凭一场开门戏就赢得了观众们的青睐,凤知园一跃成为全京城最受欢迎的戏园子。 萧嫱前脚刚到包厢,叶青也跟着到了,他今日穿的是一件冰蓝色的绣花锦袍,衬得他肤色雪白,腰系玉带,与头上的珍珠簪交相辉映,见到萧嫱时,浑圆的眸子闪着笑意。 他甚少穿得这般招摇,萧嫱一时看花了眼,「好一位风流艷丽的贵公子啊,早就让你这样穿了你不听,偏要穿些又灰又黑的衣服。」 话一出口便后悔了,她一时色迷心窍,把上辈子的事情拿来说了。 叶青知她说漏了嘴,并不揭穿,只是好笑的看着她,「公主何时关心过臣的衣着,臣怎么不记得了?」 看着她一脸慌乱想要圆谎的样子,叶青眼里的笑意更深了。 萧嫱努着嘴小声道,「我也不记得了,也许是在梦里吧,我记混了。」 叶青没再追问,怕她想起什么伤心事,只笑着回道,「公主能梦到臣,是臣的荣幸。」 萧嫱心虚的不敢看他的眼睛。 台上已准备就绪,丝竹管弦声响起,帷幕掀开,戏中人次第登场。 这场戏讲的是落难公主踏破艰难险阻,最终復国登基的故事,话本子的框架是萧嫱提供的,细节渲染由柳怀柔和她的姐妹执笔,作曲部分由叶青指导,再结合流传甚广的《凤凰谣》,一出大戏缓缓展开。 柳怀柔作为名动京城的花魁,一出场就迎来了阵阵喝彩,待她歷经磨难登上帝位的一剎那,所有人都从座位上站起身来,掌声如雷。 来听戏的不乏有夫人小姐,看到结局都难掩激动兴奋,纷纷贊道:「这齣戏当真为我们女子争光了!」 在凤知园出现之前,京城的戏多半演的是风月戏,要么是穷书生傍上富家小姐,要么是风尘女子爱上清白官人,到头来多半是一场空,女子要么出家要么一条白绫了此生。 《公主復国》可谓是独树一帜,落难的公主没有被情爱遮眼,心怀大义智勇双全,一腔热血献与江山臣民,终成霸业。如此结局,怎能不让人热血沸腾。 人群中有个绿衣姑娘激动的拍着桌子,「本姑娘有生之年,终于看到了一出不把女人当傻子的好戏!这才是女子该有的模样!」 她拎着一个钱袋子穿过拥挤的人群,不由分说的将沉甸甸的锦袋塞到柳怀柔手里,「柳姑娘,我喜欢您的戏,一点薄礼不成敬意,还望您笑纳。」 她没有给柳怀柔拒绝的机会,放下锦袋就迅速熘走了。 楼上,红缨盯着那绿衣女子看了好一会儿,「那女子颇为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 萧嫱顺着她的目光也看了一眼,她的锦袋上绣了一个「李」字,「你不觉得她长得很像李允吗?」 红缨恍然大悟,「原来是李公子的妹妹啊。」 萧嫱点了点头,说来好笑,李丞相是个不折不扣反公主党,教出来的一双儿女头脑却灵光得很。 观众们受绿衣女子影响,纷纷效仿,台上顿时多了许多赏钱珠宝,熙攘的人群好一会儿才散去。 萧嫱遥望着戏台,下巴微微扬起,稚嫩的脸上显露出与她年龄不相称的深沉。 叶青冷不丁的出现,端走了她的茶,「小孩子喝太多茶,可是会睡不着的,睡不着就长不高了。」 萧嫱白了他一眼,「可我不喜欢喝白水。」 叶青早有准备,朝着杂役使了个眼色,不一会儿,杂役端着一杯白色的饮品迎了上来。 萧嫱尝了一口,味道清甜可口,「这是梨汁?」 柳怀柔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笑道,「叶公子听到姑娘咳嗽,特地吩咐厨房送了梨汁过来。」 怪不得他听戏时离开了好一会儿,原来是去准备饮品了。 「你有心了,」萧嫱又喝了几口,忽而脑瓜一亮,「叶青,你说这么好喝的饮品,是不是可以推广起来,我记得《故土之思》中有关于奶茶和果汁的记载,看戏的时候总要喝点什么才过瘾啊!」 她的话点醒了叶青,说起奶茶,叶青至今难忘,那是不语小道士鼓捣出来的新型饮品,自己今天做梨汁,也是受了不语的启发,犹记得不语说过,没有谁能抵挡住奶茶的诱惑。 慢着,叶青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故土之思》中提到的饮品,不语小道士也会做,难道她就是干饭人! 上辈子没想明白的事情,叶青这辈子想通了,一想到自己曾当着不语的面吹干饭人的书,他就有了一种被捉弄的感觉。 真是太丢脸了。 叶青稳住心神,决定从不语那里狠狠的捞一笔,「饮品的事情就交给我吧,我会交出一份让您满意的菜单。」 萧嫱点点头,转身看向柳怀柔,「今天的戏一唱完,京城将不再太平,言官最是能借题发挥,这齣戏也许会给你引来牢狱之灾,柳姑娘怕是要吃些苦头了。」 柳怀柔笑道,「那我只好赶在进去之前多唱几齣戏喽。」 离开凤知园时已是深夜,叶青照例护送萧嫱回公主府,走到一处巷子时,他蓦然停了下来,「不对劲儿,保护公主!」 「来得真快。」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3页 萧嫱冷笑一声,将母后赠给她的匕首藏在了袖子里,自她表露野心以来,朝臣们就蠢蠢欲动了,一方面逼迫父皇立萧瑾为皇储,一方面极力上书父皇削弱公主府的权力,父皇屡次三番将事情压下,那帮老臣终于按捺不住,想对她下狠手了。 红缨的身子有些发抖,抱着萧嫱颤巍巍道,「你说秦风他们,能打得过刺客吗?」 「放心,我早有准备。」萧嫱拍了拍她的肩膀。 那帮老臣打死都想不到,父皇的暗卫有一半都在她手里,如影随形伺机而动,一旦能生擒杀手,萧嫱就能顺藤摸瓜抓住对方的把柄。 本以为还要多等几天,没想到他们如此沉不住气,这么早就动手了。 叶青和秦风竖起了耳朵,一人握剑一人握刀,守住马车的前后门。 刺客们见行踪暴露,纷纷从屋顶上一跃而下,直奔马车而来,有一个试图从车窗那里捅刀子,被叶青一剑斩断了胳膊。 暗卫们见刺客以多欺少,纷纷现身,局势瞬间逆转,十几名歹徒被围堵在巷子里。 萧嫱掀起帘子,吩咐道,「留下两个活口带回宫里,其余人就地格杀。」 蒙面杀手闻言抬起头来,对着那张稚嫩的脸冷笑一声,「果然是祸国殃民的妖女,小小年纪心肠就如此歹毒。」 萧嫱伸出小手,指着他道,「就他吧,带回慎刑司,好好审一审。」 --------------------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 回慎刑司的路上出了点差错,那两个杀手早就服用了毒药,还没到慎刑司就毒发身亡了,濒死之际,仍骂骂咧咧的说萧嫱是妖女。 萧嫱只觉得好笑,那帮老臣仅仅给她扣了顶妖女的帽子,这些刺客就甘愿为之赴死,死之前,还要装出大义凛然的样子来声讨她,仿佛对一个弱女子动手是多么光荣的义举。 哪怕她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在他们眼中,只因她是女子,对男子的权威产生了挑战,便足以担得起祸国殃民的称号。 领头的暗卫跪在萧嫱身前请示,「公主,卑职无能,线索断了,这几个人要悄悄埋掉吗?」 「拖去刑场示众吧,罪名是行刺公主。」 她的野心人尽皆知,终有一日要和朝臣对上的,与其忍气吞声,倒不如一拳打回去,挫一挫他们的锐气。 萧嫱遇刺的事情很快传到了萧焕耳中,萧焕气得直拍桌子,此事触及了他的逆鳞,朝臣们公然行刺,全然不将他放在眼里,他当即派人传召了钦天监新来的小道士。 小道士正是不语,在她燃放凤凰烟花后的第三日,萧焕就派人传唤了她,她按照师父的计划将凰女临世吹得神乎其神,果然得到了萧焕的重用,将她安排在了钦天监。 深夜传召非同小可,不语小道士激动忐忑的迈着小碎步,穿越到异世界的第n个年头,她终于敢放开手脚做一番大事业了。 第二日上朝之际,萧焕宣布立公主为皇太女,前有凉州王送来凤凰石,后有不语道士添油加醋的说立皇太女是受命于天。守旧派老臣纷纷傻眼,他们没想到陛下会明目张胆的捅破窗户纸,直接立公主为皇太女。 他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纷纷跪下来抗议,「大齐从未有过如此先例啊,还请陛下三思啊。」 年轻一派的官员受到的震撼不比守旧派少,他们虽有不满,但不敢明着抗旨,尤其是周彦,在接下枕书院文师一职后,就频繁受到陛下的提点,早已被守旧派列入公主党了。 此时若要反对,可真是两边不讨好了。 朝堂上,只剩下叶忠老将军一脸镇定,昂首挺胸直视陛下的眼睛。多亏了小儿子叶青,旁敲侧击的提醒他宫中恐有巨变。 皇帝的态度摆在那儿,小儿子又与公主走得近,叶忠觉得自己没理由去触皇帝的霉头。与那些文官不同,叶家是出过女将军的。 二十年前凉州一战,他的表妹叶婉浴血杀敌不比男人差,陛下本想让表妹承袭大哥的爵位,封她为定远侯,却被文官们生生劝退,陛下只好作罢,封她为皇后。 叶忠护短,自认为表妹智勇双全,当得起定远侯的名号,当皇后反而是委屈了她,从那以后,他对文官们耿耿于怀,不愿意和他们接触。 公主是表妹的亲女儿,自然也差不到哪儿去,叶忠当即跪在地上,喊了句「陛下圣明,臣无异议,愿为陛下和公主效力。」 武官自古以来就是高危职业,稍有不慎惹皇上猜忌,一家老小都要跟着遭殃,更不敢和皇帝唱反调,眼见骠骑大将军无异议,其他武官也纷纷跪下,「臣等并无异议,愿听陛下和公主差遣。」 以李丞相为首的文臣当即眼前一黑,差点背过气去,「陛下,三思啊,女子干政,阴阳颠倒,天下必将大乱啊。」 萧焕冷笑一声,「乱在何处?李丞相联合文臣胁迫朕收回旨意,才是乱之所在!公主品行端正,又得朕言传身教,李相说天下必将大乱,是指责朕教女无方吗?」 「臣不敢啊,后宫不得干政可是祖训啊,陛下难道要为了一己偏爱坏了祖宗规矩吗?」 萧焕怒道,「她是朕的女儿,不是朕的嫔妃,祖训说后宫不得干政,却没说公主不能做皇储。」 祖训确实没说过,一句话怼的丞相没了脾气,眼见陛下一意孤行,李相只好另闢蹊径,「可公主并无政绩,如何服众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4页 萧焕将一份摺子扔在了丞相脚边,「你好好看看,这是李相催促朕立储的摺子,你说公主没有政绩无法服众,那瑾儿呢,他就有政绩他就可以服众了?」 陡然提高的音调让朝臣心里一颤,陛下奉行以仁治国,一些年轻的官员甚至没有见过陛下动怒,可是今天却不一样了,陛下脸色阴沉,眼神凛冽,分明是动了杀心。 他的目光若有若无的落到周彦身上,周彦当即起了一身的冷汗,他是个聪明人,定了定神跪倒在地,「陛下,祖训有言,立嫡立长,公主是皇后嫡出,又是一宫之长,立公主为储合情合理,臣,无异议。」 李丞相怨愤的看了他一眼,像是在看一个叛徒,周彦暗自嘆气,他的退路彻底被陛下堵死了,从今以后无论他乐不乐意,他都是板上钉钉的公主党了。 萧焕向他投来一个满意的目光,「周爱卿言之有理,自枕书院成立以来,周爱卿为公主传道授业解惑,当赏,如此且晋升你为太女太傅,如何?」 陛下这是怕他死得还不够透吗,周彦背后凉飕飕的,但还是强装镇静接下了这份重担,「臣,谢陛下隆恩。」 萧焕点了点头,又看了眼李丞相,「朕还有一事要拜託李相,昨夜有刺客行刺公主,李相可有耳闻?」 李丞相冷汗涔涔,「竟有此事?」 「刺客均以落网,但幕后真兇未明,兹事体大,事关国运,这查案一事,朕想交给李相。」 陛下摆明了要为公主立威,李丞相不敢拒绝,硬着头皮接旨,「臣愿意为陛下分忧。」 「好,朕许你三个月时间查案,事有轻重缓急,在此期间,李相不必上朝,专心查案便好,朕等你的好消息。」 三个月不许上朝,下一步是不是就要革他的职了,李相吃了大亏,其他文官只好偃旗息鼓,不敢造次。 立储之事,总算尘埃落定了。 散朝之后,周彦尽量避开同僚,尤其是李丞相,如果目光能杀人,他已经被千刀万剐了。回到礼部,自知上了贼船的周彦选择了认命,认真筹备起皇女的册封大典。 大齐从未有过皇太女,册封太子的规矩不能照搬过来,需要仔细斟酌才是。 册封大典定在一个月后,萧嫱领旨之后就搬进了东宫,按照惯例,册封大典一过,她就可以上朝参政了,不知道那帮老臣看到她时,会是怎样的心情。 想想就觉得过瘾,萧嫱已经迫不及待看到那一天了。 陛下册封皇太女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大街小巷,一时间议论纷纷,有人欢喜有人忧伤。 同时被捲入舆论中心的还有凤知园,那一出《公主復国》的大戏热度高涨,一票难求,尤其受到夫人小姐的追捧。 终于有人沉不住气了,某日清晨,一群官兵沖入凤知园,带走了柳怀柔和几位姑娘。 --------------------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 柳怀柔一行人被带到了刑部,罪名是污衊公主影射朝政,按照律法,当发配边疆充作军妓。 文官们拿公主没办法,只好拿凤知园撒气,他们的妻女自从看了《公主復国》,回家以后腰杆都硬了三分,不似从前那般温顺。 陛下立了皇太女之后,大人们的后院更是起了火,妻子放着《女则》《女诫》不读,转头看起了《论语》和兵法,女儿们不再百依百顺,一心只想着做独立女性,走出闺阁。 就连平时低眉顺眼的妾室,也一个个心不在焉的,争风吃醋的事情少了,男人们却坐不住了,他们惊恐的发觉,妻妾们不再围着他们团团转了。 在他们心里,男子为天,女人生来就是陪衬,要围着丈夫团团转。当女子跳出桎梏看向外面世界时,他们觉得天的权威受到了挑衅,所以恼羞成怒,将其归结为不良之风,试图镇压。 李丞相给女眷设了禁足令,府中女子没有手令不得出府,即使出府也不得靠近凤知园半步,违令者家法处置。 捉拿柳怀柔,查封凤知园便是他一手促成的,陛下不是让他查案吗,刺客死无对证,伪造证据和口供不是难事,他只需悄悄动点手脚,就能把这盆脏水泼到柳怀柔头上。 到时候,含沙射影之罪、行刺公主之罪数罪併罚,柳怀柔必将死无葬身之地。至于凤知园,找个夜黑风高的日子,一把火烧了便是,省的看了晦气。 柳怀柔被捕的消息很快传到了东宫,叶青进宫与萧嫱商量对策。 其实以萧嫱现在的身份,出面保下柳怀柔并不难,只是这样一来,东宫与凤知园的窗户纸就被明着捅破了,过于刻意,反而会让朝臣有机可乘。 她将目光放在了李允身上,李允是丞相嫡子,柳怀柔是他的心上人,这场风波刚好是个考验,既能试探他的真心,又能探明他的利用价值。 李允倒也没让她失望,急匆匆的赶到东宫,向她求援。来之前,他特意去了趟刑部,花重金打点狱卒,让他们不要为难柳姑娘。 萧嫱心里替柳姑娘高兴,「你待怀柔倒是一片真心,只是她遭此横祸,多半与你爹爹脱不了干系,你当真愿意为了她忤逆李相吗?」 李允面有愧色,「怀柔几次遭难都与父亲有关,我不想再眼睁睁的看着她受欺负了,至少能护她一次是一次。」 萧嫱点点头道,「柳姑娘是本宫的人,本宫自然不会见死不救,只是,这件事情还要你亲自来做才好。」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5页 李允来之前就做好了被差遣的准备,从前受父亲影响良多,他对公主怀有偏见,可是在日復一日的相处中,公主处变不惊的从容让他刮目相看。 她年纪虽小,但做事颇有远见,城府之深丝毫不逊于父亲,李允觉得,大齐江山落在她手里,不一定是坏事。 他当即跪在地上,「殿下乃东宫之主,需要什么尽管吩咐便是。」 萧嫱站起身来走到他面前,「现在的形势你也看到了,本宫入主东宫根基不稳,朝臣们虎视眈眈频频向本宫施压,尤其是李丞相,他太过迂腐不懂圣心,本宫希望你能取代他的位置,为本宫效力。」 李允讷讷道,「父亲他老谋深算,想取代他谈何容易?」 「刑部尚书任书礼是个聪明人,他在你父亲最如日中天的时候选择了他,如今李相走起了下坡路,你就是他的退路。」 萧嫱向红缨使了个眼色,红缨会意,立刻捧着一个盒子来到李允面前。 「这个盒子你且收下,任书礼是贪财之人,光是口头许诺可说不动他。」 李允接过盒子,「殿下的意思,臣明白了,愿意一试。」 送走李允,叶青忍不住看向萧嫱,「这么重要的事情,当真要交给他吗?」 萧嫱刚翻开一本奏摺,一边看一边回道,「李相在朝中的势力不容小觑,我若出面拉拢,反而会使得他们生疑,倒不如叫李允去敲打敲打,你想啊,李相连自己的亲儿子都说服不了,又如何在朝臣那边立威呢?」 她说话时眉眼弯弯,稚嫩的脸上带着运筹帷幄的从容,见叶青一直看她,疑惑的眨了眨眼,「你在看什么,我脸上有东西吗?」 叶青笑道,「当然是看东宫之主了,你和从前真的大不相同了。」 萧嫱挑眉,放下了奏摺,「从前的我,是什么样子呢?」她和叶青相识不过数月,何谈从前呢? 叶青沉浸在回忆里,没有听出她话里的陷阱,回道,「从前的你啊,是个没脾气的小姑娘,需要人护着才不会受欺负,现在的你,不需要旁人护着,也能过得很好。」 萧嫱的手轻轻颤抖着,「是啊,从前的我,着实活得窝囊,可是叶青,你怎么会认识从前的我呢?」 她在试探自己,叶青如梦初醒,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跪在地上,「那些话,是从旁人那里听来的,臣失言了,还请殿下恕罪。」 叶青最不擅长的就是说谎,每逢说谎耳尖就会泛红,此时此刻,他的耳尖宛若烫熟了一般,眼睫毛也微微颤抖着。 萧嫱心里已然有了判断,她嘆气道,「你我之间,不必如此,我只希望有朝一日,你能主动给我一个解释。」 叶青心里一颤,难道仅凭一句话就足以看破他的身份吗? 萧嫱能这么想其实全凭直觉,经歷了两世的人心动盪,她不相信这世上有无缘无故的信赖。 这数月来,她做了那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叶青竟毫不见怪,连句疑问都没有,他对自己的亲近和信赖远远超出了一个臣子的限度。 后来遇见不语小道士,他的反应又那么怪异,将种种细节串联起来,萧嫱这才起了疑心。 如果重生归来的,不止是她一个人呢? 可是她没有办法问出这句话,如果是,她还没想好要如何面对叶青,如果不是,这么匪夷所思的话问出去,叶青只会觉得她脑子有问题,所以,她愿意等一个解释。 她拍了拍叶青的肩膀,「如果没有解释,你就当今日的话是我在胡言乱语吧。」 刑部尚书任书礼虽然奉丞相之命扣押了柳怀柔,但他却不敢轻举妄动。丞相之所以跟柳怀柔过不去,是为了打公主的脸,这个道理他不是不懂。 陛下立皇太女实在过于荒唐,他心里是持反对意见的,可是没有胆量明着反对。 追查佛舍利失窃案的时候,任书礼与公主有了一面之缘,多年的经验告诉他,公主不是省油的灯,他不能轻举妄动。 只是柳怀柔留在刑部,就像一颗烫手山芋,一边是丞相,一边是东宫,他往那边靠都靠不上,左右为难。 李允的出现就像是及时雨,任书礼连忙遣散众人,将李允引到单间儿,「李相爷那边可是有什么吩咐?」 李允瞪了他一眼,拿出了一个盒子,「任大人,我爹他老煳涂了,您不能跟着煳涂,陛下的意思朝臣有目共睹,您现在处置柳怀柔,就是打陛下的脸,我爹愿意为了规矩赌上一家老小的性命,我却不想跟着他送死。」 任书礼背后凉飕飕的,「此事,当真如此严重?」 李允打开了盒子,「骗你,对我有好处吗?」 盒子里全是贵重首饰,一看就是女人用的东西,看那纹饰成色,大概是出自宫中,任书礼在官场摸爬滚打,岂会不知这其中深意? 好他个李相爷,嘴上说着干坤颠倒不合礼制,自己的儿子早早的投靠了公主,他倒是做了两手准备,丝毫不考虑那些追随他反对公主的人,还好自己没有轻举妄动。 任书礼擦了把冷汗,「可是李相爷那边,卑职要如何交代呢?」 李允笑道,「这几日朝堂不安宁,陛下近来心情不佳,倘若能看到凤知园的新戏,一定会龙颜大悦吧。」 任书礼转了转眼珠子,若是陛下点名要看柳怀柔的新戏,这块烫手山芋不就能送出去了吗?他只需要悄悄放出风去,就能全身而退。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6页 他连连称谢,「多谢李公子提点。」 李允将盒子塞到他怀里,「一些薄礼,不成敬意,今日之事,还望任大人能瞒住家父,他年纪大了,人又煳涂,做事难免思虑不周,我真怕他有朝一日铸成大错。」 任书礼喜笑颜开的收了贿赂,「李公子说的,卑职都明白,他日相爷若有吩咐,卑职必定先知会您一声,让您有个准备。」 李允感激道,「有劳了,我相府的身家性命,可都系在您身上了,您的恩情,李某会铭记在心。」 任书礼客套道,「李公子真是言重了。」 李允也同他说了一会儿客套话,离开刑狱司时,忍不住嘆了一口气。 这就是父亲看重的心腹吗,他的势力网中,还有多少像任书礼一样是见风使舵的小人呢?只有父亲还不明白,大势已去的道理,固执的守着旧规矩,害人害己。 陛下对东宫的偏袒连他都能看清楚,父亲若执意反对,必将招致祸端。 只希望那一天永远不要降临。 --------------------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 任书礼收买了皇帝身边的太监,让他们在陛下耳边鼓吹凤知园的戏。 萧焕早就从暗卫那里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故而将计就计,传旨召见柳怀柔一行人进宫献戏。看戏要热热闹闹的,萧焕派人向六品以上的诰命夫人们送了请帖,邀请她们三天后来宫中赴宴品戏。 这其中当然包括丞相夫人,接到请帖的那一刻,李丞相的表情比吃了苍蝇还难看。丞相夫人喜滋滋的接过请帖,刻意的在他面前晃了晃,「老傢伙,这回是陛下邀请我去观戏,看你还敢不敢拦我!」 「无法无天,无法无天啊!」李丞相因愤怒涨得满脸通红,指着丞相夫人骂道,「你这妇人,是要反上天了!」 丞相夫人冷哼一声,「你别忘了,当年我嫁给你时,你还是个新科进士,若非有我父亲帮扶,哪来你今天的好日子?你现在翅膀硬了,就忘了当年的恩情了?我不过是看几场戏,你就要搬出家法来。」 丞相夫人越说越气,越说越伤心,吵着吵着,忽然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嫡女李莹莹看到母亲伤心,连忙过来扶她,看向李丞相时,眼神也冷冰冰的,「父亲向来瞧不起女子,却要利用女子攀附权贵,当真可耻。」 「啪」的一声,一个耳光甩在了李莹莹脸上,这一巴掌打醒了她心中多年的积怨,也葬送了她与李相爷的父女情份。 她摘下腰牌,将这块刻着「李」字的牌子狠狠摔在地上,「在您心里,女子就该低眉顺眼任人践踏吗?」 从小到大,父亲总是要和她反着来,她喜欢读书,父亲却说女子无才是德;她想像哥哥那样学习骑马剑术,父亲却请来宫里的姑姑教她学习礼仪;她不想走母亲的老路,父亲却早早的盘算起她的婚事,试图用她的婚姻大事为家族谋取利益。 在父亲眼里,她甚至连个人都算不上,只是一件光鲜亮丽的衣服,可以随意赠予旁人。 李丞相气得老眼昏花,叉腰骂道,「反了,都反了!李莹莹你今天摔了牌子,就休想再进李家的门!」 「你当我稀罕吗?若非看在母亲的面子上,我早就离家出走了。」 丞相夫人本就在气头上,见到丈夫打女儿,怒火一瞬间袭遍全身,「和离!」 被关禁闭的这些天,丞相夫人算是想明白了,当初就不该嫁给这个王八蛋,他攀附娘家时对自己悉心呵护,一朝得势了就摆起大男子做派,事事都要自己顺着他,她也是大户人家的女儿,何苦来受这档子窝囊气呢? 「你说什么!」李丞相震惊的看着她,「你竟然敢和离!」 「有何不敢?」丞相夫人指着他道,「我嫁给你以后帮你把家里打点的井井有条,没听得你一句好话,我忙碌了大半生都是为你而活,难得爱上了听戏,你却百般阻挠,我算是看清你的真面目了!」 李莹莹激动的握住了母亲的手,「母亲,您总算看清了,女儿真为您高兴。」 丞相夫人扔下了自己的腰牌,拉着女儿头也不回的走出了相府。 李允从枕书院回来,恰好目睹了这一幕,李丞相看到他以后,故作无事的整理好衣襟,戴上了严父恩师的面具,「允儿,牝鸡司晨,天下将乱啊,再这样下去,家不成家,国不成国,大齐怕是要毁在女人手里了!」 父亲他还是那么固执,李允无奈的看向他,「父亲,如果大齐的繁荣是建立在欺压女人的基础上,那么这种繁荣,不要也罢。」 「你、你也疯了?」李丞相一个踉跄倒在了石凳上,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好儿子。 李允深吸一口气,这是他第一次当面忤逆父亲,紧张得满头大汗,「父亲,有压迫的地方就会有反抗,女子也好男子也罢,大家都是活生生的人,天与地卑,山与泽平,您为何认定了,女子就该低人一等呢?」 「我就不该送你去枕书院!」李丞相捶胸顿足道,「你是被灌了什么迷魂药啊,竟然会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 「父亲!」李允提高了音量,「您放弃吧,女子当政又如何呢,大齐需要的是明君,东宫之主有勇有谋,不一定比男人差,您何苦去计较是男是女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7页 「你懂什么!男主外、女主内是大齐立国之本,如果连女人都想着升官发财扬名立万,她们还愿意生孩子愿意洗衣做饭吗!没有家何谈国啊!」 「您迎娶母亲,也是为了让她洗衣做饭生孩子吗?」李允红着眼睛问道,「父亲,我和您没什么好谈的了,您好自为之。」 说完,也离开了相府,这个家,李允一天都待不下去了。 世间的男子还有多少人像父亲这样,试图蒙上女子的眼睛,将她们做成提线木偶,关进以「家」为名的囚笼里。 父亲喜欢这种掌控一切的感觉,李允却觉得可怕,这世上还有多少女子,早在不知不觉中被迫变成了行尸走肉呢。 他忽而觉得庆幸,他喜欢的姑娘,尚未遭此厄运,认识柳怀柔越久,他的头脑就越清醒,父亲的话就显得越荒唐。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凤知园,凤知园的封条刚刚拆除,今日没有开张,李允敲了敲门,很快有杂役过来开门,「公子,今儿不营业,您要不改日再来?」 李允连忙摆手,「我不是来听戏的,我叫李允,来找柳姑娘。」 「您稍等一下,」杂役小跑着走开了,朝堂内喊了一声,「柳掌柜的,门外有个叫李允的来找您。」 「放他进来吧。」柳怀柔回道。 李允一见到柳姑娘就红了脸,杂役们知趣的退下,柳怀柔放下了手中的话本子,「你怎么来了?」 见他眼睛红红的,柳怀柔紧张道,「有人欺负你了?」 李允低着头鼓足勇气道,「我与父亲决裂了,没有地方住,想来投靠姑娘……」 柳怀柔有些过意不去,「是因为我的事情吗?」 「不是,」李允连连摇头,「与姑娘无关,是我不想看见他。」 经歷了这么多事,柳怀柔对李允的态度改观了不少,那个只会说空话的小公子终于长大了。 她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凤知园还有很多空房间,你想住便住吧,只是这里没有你想像中安全,公主说这几日也许会有刺客偷袭,你当真要留下来吗?」 李允连连点头,「嗯,我想好了。」 他已经下定决心,要守在柳怀柔身侧,哪怕与父亲为敌。 东宫之内,萧嫱和父皇坐在一处商议政事,自从她入主东宫,父皇就差人把奏摺都搬到了这里,朝堂上的大小事宜,都要与她商量着来。 南城自开春以来就有干旱之兆,言官们纷纷拿此做文章,说册立皇太女有违祖制,触怒上天降下天灾,字字句句矛头直指公主。 真是可笑,南城大旱她有印象,上一世即便自己不是皇太女,照样闹了旱灾,这帮言官实在欺人太甚,他们甚至把钦天监拖了进来。 钦天监夜观天象,说女星与紫薇星犯沖,不利于国运亨通,更是坐实了东宫招致旱灾的罪名。 萧焕将摺子推到萧嫱面前,「你看看他们都写了什么,满篇的胡言乱语。」 萧嫱笑道,「钦天监的监司老眼昏花,颠倒黑白,是时候回家休息了。」 萧焕抬了抬眼,盯着她道,「朕正有此意,前端时间进宫的不语道长,朕看她还不错,可堪此大任。」 萧嫱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果然儿臣做什么都瞒不过您的眼睛,您怎么知道,不语道长是儿臣的人呢?」 「你是小狐狸,朕是老狐狸。」 是啊,父皇老谋深算,她的那些小伎俩在父皇眼中算不得什么,只是自古以来君臣离心的案例太多了,萧嫱也害怕,自己哪一天做得过火了会激怒父皇。 她旁敲侧击道,「父皇觉得,儿臣这样做是对是错?」 萧焕看穿了她的担忧,「只要对你有利,朕可以不论对错。」 父皇是在告诉她尽管放手去做,她笑道,「您这般纵容儿臣,就不怕儿臣忘记初心吗?」 萧焕长舒一口气,「那不是朕该操心的,有生之年,朕只想看到你坐上那个位置,至于其他的,朕不管。」 萧嫱将南城旱灾的摺子放回桌上,「父皇,儿臣想去南城赈灾。」 行动是击碎流言的利箭,那帮朝臣不是说她没有政绩吗,她要用实际行动堵住朝臣的嘴。 萧焕点点头,「去吧,记得多带些侍卫,这一路上,怕是不会太平。」 --------------------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 册封大典在即,萧嫱原想着册封之后,再动身去南城。那帮大臣却一刻都不闲着,又想出了新的法子阻止她顺利册封。 以台谏司为首的言官联合户部一起上书,说旱灾尚未消停,百姓尚在苦难之中,此时行册封大礼,不和天时,怕是会让百姓寒心,故而奏请陛下延缓册封之礼。 字句不离民生苦楚,言辞恳切让人动容,萧焕虽知台谏司醉翁之意不在酒,但民生之计乃是大事,他不好明着驳斥。 萧嫱不愿看父皇为难,「倒也不急这一时,册封大典,就改到六月初七吧。」 六月初七是她的生辰,也是在那一天,南城久旱逢甘雨,父皇得到消息后激动得一夜没睡,降雨之日正是公主生辰,父皇当即下令宴请群臣,群臣纷纷贺喜,说公主乃大齐祥瑞。 台谏司唱这一出,倒是阴差阳错帮了她一把。 不知情的父皇心里却过意不去,命人送来了许多赏赐,萧嫱挑了一些方便携带的,准备一起带去南城,犒赏治灾的官员。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8页 南城旱灾算是父皇在位时最严重的一次天灾了,南城是稻米之乡,旱灾早在去年九月份就有苗头了,但南城河川甚多,没有雨水就用河水浇灌作物。渐渐的,河里的水枯竭了,旱情也从最开始的小村落蔓延到全城。 南城梁知州是个庸官,虽然没有什么真才实干,但为人圆滑世故,善于打点上下关系,又占据了南城这种地利人和的风水宝地,仕途之路走得顺风顺水,平时倒看不出什么,一旦碰上了天灾人祸,就不免捉襟见肘了。 此去南城路途遥远,萧焕拨了五百名御林军随行,人多了脚程就慢了,快马两天的路程,他们要走五天,来回一趟就要十天了。 刺客们敢在京城动手,必然不会错过这个好机会,萧嫱这次,可谓是兵行险招。 「非去不可吗?」叶青虽然担忧,但还是勤快的帮她收拾行礼。 「总要迈出这一步的,大齐歷来的东宫之主,都要出宫歷练,我总不能一辈子躲在宫里。」 「带上我吧,路上遇到埋伏,我还能帮得上忙。」 「不止是你,」萧嫱眸子里闪着狡黠的光,「枕书院的所有同窗,我都要带上。」 叶青恍然大悟,能去枕书院读书的,都是世家子弟,可以当作人质,朝臣们行刺杀之举的时候,就得好好掂量掂量,会不会误伤了自己的孩子。 「殿下此举,当真聪明。」叶青佩服的竖起了大拇指。 萧嫱却摇了摇头,「无奈之举罢了,不过枕书院同窗并非全然支持我,焉知他们会不会与父辈串通一气,暗算于我?」 到时候,她既要防着埋伏,也要防着身边人。 叶青若有所思,「殿下是想让他们露出狐狸尾巴,顺藤摸瓜将背后的势力连根拔起?」 萧嫱嘆口气道,「都是同窗,我只希望他们能放聪明一点,最好不要走到那一步。」 枕书院可以参政议事,陪同东宫南下赈灾名正言顺,朝臣们再有怨言,也没有理由阻止陛下。 这就叫风水轮流转,萧焕心里舒坦了许多。 顾流年身子骨弱,萧嫱特意与父皇请旨,顾世子不必随行,出乎她的意料,出发那天,他一大早就候在了东宫。 萧嫱吃了一惊,「父皇的旨意,莫非没有送到。」 顾流年连忙摆手,一脸真诚道:「是我自己执意要来的,我也是枕书院的一员,理应为公主分忧。」 承蒙公主照拂,他在京中的日子比从前好过许多,而且,他是真的喜欢枕书院,喜欢和同龄人待在一起。 从前形单影只的时候,他以为自己喜欢孤独,直到认识了这么多同窗,尝到了同甘共苦的滋味,他就再也不想回到从前了。 「可是你的身子,扛得住吗?南城连月高温,此去赈灾,定然要吃些苦头。」 「没关系的,我一定不会拖累大家。」 见他执意要去,萧嫱便不再推辞,顾流年虽然体弱,但是个难得的聪明人,凤凰石一事还要多亏他父亲凉州王的助力,至少目前看来,顾家一脉不是她的敌人。 其他世家子弟也备好了马车,同御林军守在宫门之外,整装待发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踏上了去往南城的道路。 叶青乘着马守在萧嫱身边,生怕她离开自己的视线会出现什么意外,萧嫱每次掀开帘子,都能看到他那张严肃的脸,「你倒不必如此紧张,他们不会在京城动手。」 「我不放心。」 萧嫱知道他的倔脾气,不再相劝,「那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叶青顿时来了兴致,「臣洗耳恭听。」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天真的公主,一辈子过得稀里煳涂,伤害了爱她的人,也没能留住她爱的人,上天怜悯她,给了她重生的机会,她回到了十岁那年,邂逅了曾经的爱人。」 叶青勐然间握紧缰绳,心突突的跳个不停。 「公主决定重新开始,可是渐渐的,她却发现,她爱的人也重活了一回,公主很迷茫,不知道要不要和他相认。」 「殿下……」叶青的声音不受控制的颤抖着。 「她拿不定主意,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呢?」 叶青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别过头去,眼睛始终看着前方,沉默良久,忽而笑道,「我不敢替公主做决定,我只知道,如果我是她的爱人,一定不想看见她回忆起过去的痛苦,正如公主所言,让一切重新开始吧。」 萧嫱会心一笑,得到了叶青的答案,她终于可以放下过去的恩怨,重新生活了,她语气轻快道,「叶青,真的很谢谢你。」 「你我之间,何须言谢呢?」 叶青的心结却没有完全解开,因为故事里还少了一个人。 萧瑾就像是一个谜,没有人猜得透他想做什么,他越是按兵不动,叶青就越担心,只要他还活着,过去的阴霾就不会散去,总有一日会捲土重来。 --------------------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 萧瑾也是枕书院的一员,但他身份特殊,且年幼,被萧焕留在了京城。 他自重生以来,旁观着萧嫱的一举一动,看着她步步为营坐上了皇太女的位置,不出意外的话,她将成为大齐下一任帝王。 萧瑾起初不敢相信,她会有这样的决心,重生后的萧嫱带给他的只有陌生和冷淡,渐渐的,他明白了萧嫱的用意,可是她错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9页 她以为故意疏远自己,自己就不会爱上她,就能安安分分的做她的弟弟?萧瑾不甘心,自从知道他与萧嫱并无血缘之亲,他的欲望就彻底爆发了。 王姨临死前说过,萧嫱是爱他的,他信了,可是重生后的萧嫱恨他入骨,反而与叶青走得越来越近,她看向叶青的时候,眼神里满是喜欢。 而叶青,居然心安理得的接受了,他怎么敢呢! 萧瑾可以放弃皇位,他甚至想过,如果萧嫱一辈子不原谅他,他愿意做个亲王陪在她身边,守着她。 萧嫱登上皇位,难免有三宫六院,她可以选择任何人,唯独不能选择叶青。 萧瑾不傻,王姨的话虽然带给他希望,可是细细想来,却是纰漏百出,萧嫱固然想护着他,迟迟不肯怀叶青的孩子,可是这又能证明什么呢? 生不生孩子和爱不爱根本是两回事,不管是这一世还是上一世,萧嫱的心从来都不属于他,她的眼里只有叶青。 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叶青居然也回来了,萧嫱的重生是他寻仙问道花了大代价苦苦求来的,他铁了心要与萧嫱重新来过,却被叶青捷足先登。 他明明什么都没做,凭什么回来,是他,轻而易举的抢走了本该属于自己的一切! 这让他如何甘心,他不相信自己会连续两辈子输给叶青! 这些天萧瑾频繁的做恶梦,梦见萧嫱登上帝位,与叶青琴瑟和鸣,他拼却半条命换来的一切,到头来却是给他人作嫁衣。 他在萧嫱面前起过誓,这辈子都不会伤害她,可是却没说过,不会伤害叶青,那个男人必须死! 他当过皇帝,知道暗卫的厉害,那些黑暗里的影子无孔不入,为了对抗父皇的势力,他苦心孤诣网罗江湖义士,蓄力潜伏三年,才歼灭了那些死士。 网罗天下义士的同时,他接触到了一股奇怪的势力,他们左肩上有白虎纹身,属于同一流派,对朝廷的态度也很暧昧,时远时近。 这些人散落在天涯各处,有些在市井小巷,有些在密林山间,行踪诡异捉摸不定。 萧瑾厚着脸皮拜访其中一位老者,九次登门九次被拒绝,直到第十次才见到了老者一面,老者说,他只效忠于明君,然后问了他许多关于民生的问题。 萧瑾向他阐述了当今的局势,父皇病重昏聩,大权旁落于公主和驸马手中,若是放任下去,朝堂将乱,民不聊生。 他又向老者承诺,如果登上帝位,他会减轻赋税徭役,修筑水渠水坝,干旱时开闸放水,洪涝时泄洪,除此之外,还要开凿运河沟通南北水道。 就治国之事,他与老者谈论了两天两夜,终于说动了老者。逼宫那天,老者派出的势力帮了他大忙,功成之后,老者带着他的势力隐退江湖。 萧瑾后来去林中拜访,老者已不知所踪,木屋里只留下一张字条,上面写着「天下再无白虎军」,直到萧瑾转世重生,他都没能查清老者的来歷。 这件事后来成为他的心结,毕竟那股势力太过强大,就连他自己都无法掌控。 这一世父皇放权给萧嫱,皇宫内外都是父皇的眼线,他手里没有实权,想杀叶青并不容易,只能藉助反公主党和江湖势力。 眼下,他是九岁孩童,威严不足以服众,即使求助丞相他们,也只会被当作傀儡,手里依旧没有实权,他需要时间蛰伏,待父皇对他放下戒心,方可行动。 而另一边,萧嫱一行人出了京城,一路向南,从京城到冀州这一段路正如萧嫱所料,顺风顺水,再往前就是秦岭一带,山林沟壑之地,易生变故。 行进队伍一进谷地,叶青的情绪就紧绷起来。 萧嫱悄声安抚他道,「没事的,父皇的暗卫一路随行,藏在暗处,即便有风吹草动,也不碍事的。」 天色已暗,夜里行路多有不便,曹参军提议在空地上休息一晚再出发。 随行的世家子弟自小长在京城,大多没走过远路,赶了一天的路不免身心疲乏,也都纷纷附和扎营休息一夜。 萧嫱同意之后,曹参军领着手下在空地上扎帐篷,这帮公子哥儿们到底是孩子心性,跟在将士们屁股后面跑来跑去,也想搭一把手。 李允与父亲分道扬镳之后,性子沉稳了许多,他是这一届最年长的学生,眉目间已有成熟男子的气韵。 顾流年也算是稳重的,他虽然年纪小,只有十三岁,但沉稳娴定丝毫不逊于李允,或许是因为背井离乡的歷练,他看上去比同龄人成熟许多。 叶青和萧嫱更不必说,浮世凉薄,二人已尝过一次,千帆过尽,归来时已不復昨日天真。他俩坐在篝火前,笑望着四处撒欢儿的世家公子。 「你看他们无忧无虑的样子,多让人羡慕啊。」萧嫱托着腮道。 叶青也一脸羡慕道,「只希望朝堂的风雨,不要将他们变得面目全非。」 「他们身负栋樑之材,若是能不忘臣子的初心,一心为民而不弄权夺势,当是我大齐之幸。」 自她入主东宫以来,日夜与萧焕批覆奏摺,举手投足渐渐有了储君的威严,这样的萧嫱让叶青感到陌生,「你越来越有储君的模样了。」 萧嫱折了一段树枝仍在火里,「你会因此而疏远我吗?」 叶青如实说道,「我是怕公主疏远我,怕我追不上你的脚步。」一旦她走上皇位,她与叶青就是君臣之别,帝心难测,他害怕君臣相疑。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0页 她和叶青的默契就在于,有些话不必说出口,就能瞭然于心,她看穿了叶青的担忧,「我会做一个明君,不负忠臣不负你。」 她向来重诺,叶青拎得清这一句话的重量,他脸颊泛起红色,在篝火下显得格外清晰。萧嫱侧着头莞尔一笑,叶青的婴儿肥似乎消减许多,面部线条愈发硬朗了。 「还有四年我就十五岁了。」 叶青却脱口而出道,「是四年十个月零二十一天。」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萧嫱故意逗他,她说的是十五岁的婚事,叶青能记得这么清楚,可见是掐着指头算过的,萧嫱的脸颊也滚烫起来。 叶青垂下头不敢看她,两人不约而同地想起了大婚的情形,回首过去,才发现许多细节许多遗憾,过去不曾得到的,这一世要好好弥补才是。 不远处的篝火旁,李允和顾流年举杯对酌,李允拍了拍顾流年后看向一旁,顾流年顺着他的目光也看了过去。 李允经歷过情爱,一眼就捕捉到了妙不可言的气氛,笑道,「那一对怕是要成事了。」 顾流年手中酒杯一顿,垂着眼道,「叶兄风姿绝尘,殿下气度无双,佳偶天成,当是如此。」 听到佳偶天成四个字,李允借着酒意笑了起来,「还记得枕书院第一场狼人杀,我和你还被月老点过婚呢,那月老是谁来着,是谢汝峰吧?」 顾流年想起往日趣事,心中失落沖淡几分,也陪笑道,「李兄记得不错,正是谢兄。」因着那一次结缘,他和李允走得越来越近,慢慢引为知己。 「他人去哪儿了,」李允四处张望着,「喝酒要人多才热闹呢,顾老弟稍等片刻,我去寻他。」 -------------------- 萧瑾:嫉妒使我疯魔。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 李允找到谢汝峰时,谢汝峰正在和薛慕白扎帐篷,一顶帐篷可以歇五个人,见李允过来,谢汝峰邀请他同住。 李允点了点头,「如此甚好,我和顾老弟正愁着去哪里落脚呢,如此,我们四个刚好搭个伴儿,彼此之间可相互照应。」 说完,便拉着谢汝峰和薛慕白去篝火旁喝酒。 曹参军吩咐手下进山里打了些野味回来,洗摘干净了送给了这些小公子们,烤肉的香味将这些没出过远门的世家子弟聚拢起来,大家围坐在篝火旁谈笑风生。 和一群少年人坐在一起,曹参军觉得自己年轻了十几岁,这里坐着的,哪一个不是名门望族,背后的势力盘根错节,政见各有不同。 让曹参军意外的是,这些出身不同的贵公子们,对父辈间的倾轧斗争置若罔闻,就拿顾流年来说吧,他的父亲是凉州王,自进贡凤凰石以后,没少受李相的弹劾挖苦,他却和李相的儿子交情甚笃。 再说门下侍郎之子薛慕白,他的父亲和台谏司走得近,暗戳戳的给东宫施压,谢汝峰的父亲工部尚书却是个识时务的,和文师周彦一起早早的站队东宫。 能将复杂的势力揉作一团,寻得各方平衡,东宫的实力不容小觑。 曹参军虽是武将出身,不屑于掺和党争,但他是个心里明儿的,对当今局势看得很清楚。 自古帝王最忌讳武将争权夺势,换句话说,武将只能效忠陛下,誓死维护陛下的政令,故而立储之事是插不上嘴的。 叶青是叶忠大将军的儿子,与东宫同出同进,显然是得到了大将军的支持。大将军又是武官之首,总有一天,兵权会交到东宫手里。 大权在握,文臣们再怎么反对都是徒劳,但女帝登基是前所未有的奇闻,曹参军单是想一想就觉得不可思议,只能说造化神奇,谁让陛下独宠公主呢? 热闹的声音吸引了一旁的叶青,「那边甚是热闹,殿下不过去瞧一瞧吗?」 萧嫱看了眼铁板上的烤肉串,「也好,把这些拿过去一起吃吧。」 众人见到萧嫱便要行礼,被她婉拒了,「诸位不必多礼,今夜本宫与各位共赏明月,不应因规矩扰了佳兴。」 话说如此,但尊卑有别,面对东宫之主,众人不敢放肆,气氛不如之前自在。这不是坏事,父皇说过,君主要立威,他们越是拘谨,她的东宫之位就越稳。 明月高悬,她端坐在月华里,周身萦绕着与她年纪不相符的凛冽,可望而不可即,她笑意清浅,端起茶杯,「此去南城,山高路远,附近还有山匪肆虐,怕饮酒误事,故而以茶代酒,敬各位一杯。」 尚书令之子王景贤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他虽是文臣之子,却尚武,做梦都想挣军功,听到附近有山匪肆虐,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这附近有山匪!」 曹参军见多识广,从未听说过这附近有山匪,心下狐疑,却也不敢轻易戳破。 王景贤既兴奋又担忧,「我们这么大阵仗,山匪应该不敢来犯吧。」 「俗话说未雨绸缪,总要有所准备,事发时才不会乱了阵脚。」 曹参军点了点头,「殿下尽管放心,末将和御林军一定拼死御敌,护殿下周全。」 萧嫱点到为止,这些世家子弟一路上被新鲜事物吸引,难免会忽略危险,她稍作提点,刺客来时,这群公子哥儿们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她又寒暄客套了几句,见夜深了,告辞离去,红缨已经铺好了床,见她回来伺候她洗漱。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1页 公主的营帐在最中央,被御林军团团护着,叶青还是不放心,抱着剑在她营帐前候着,倒是把秦风的活计给抢了。 两个人一左一右坐在帐前,枕戈待旦。 山雨欲来风满楼,刚过子时,叶青便听得一阵刺耳的响声,那是箭矢飞过的声音,睁眼一看,一道利箭钉在帐前的木头上,箭头上挂着一封信。 他连忙取下信,信上写着「公主亲启」,还好不是刺客,看这手笔,当是暗卫那边送来的消息。 萧嫱睡眠浅,听到声音掌了灯,披了件厚衣服出来,叶青把那封信塞给她。 萧嫱拆开信后,脸色当即沉了下来,「有五百弓箭手从南面逼近,意□□烧连营。」 她没想到朝臣们会做得这么绝,即便带了枕书院弟子随行,他们还是选择痛下杀手,丝毫不顾及世家子弟的性命。 「秦风,唤曹参军来见我,叶青,你去叫醒世家子弟,准备弃营撤离。」 曹参军火急火燎的来到帐子里,萧嫱把信递给他,「暗箭难防,我们的目标太大,当化整为零,向西面撤退。」 小小孩童临危不乱,反而能迅速给出作战策略,曹参军当即领命,「末将明白。」 她又嘱咐道:「粮草辎重,务必看好,前方路远,不可断了补给。」 见她思虑谨慎周到,曹参军对她的敬意又多了几分,「末将定不辱命。」 两支御林军迅速分成三队,一队往西边探路,一队居中央保护殿下和枕书院弟子,另一队在队尾垫后,有条不紊的撤到西面的山道中。 暗卫则留在无人察觉的黑暗里,等着伏兵。 弓箭手定点之后,朝着营帐射出利箭,箭头上都淬着火,流星似的飞到帐中,火势瞬间蔓延。 想像中的哀嚎声没有传来,营地里一片死寂,领队的派了个探子前去查看,探子慌慌张张的回来道,「大哥,人都撤空了,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等他们惊慌失措的时候,身手敏捷的暗卫沖入阵中,手起刀落,顿时尸殍满地,领头的不敢和暗卫缠斗,咬了咬牙,「撤退!」 暗卫人数上不占优势,出手威慑之后,不再追击,他们在死去的刺客身上搜罗一番,把可疑物品都收集起来,将来呈给陛下和公主。 隐没在山林间的世家子弟远远看到了燃烧的营帐,背上都凉飕飕的,若非撤退及时,他们怕是要死无全尸了。 远游的新鲜感一扫而空,这才第一天就如此波折了,前面的路只会更加危险吧。 曹参军整顿好手下,数了数辎重粮草,还好撤退及时没有损失,他来到萧嫱面前復命,「多亏殿下及时发现刺客,此番算是有惊无险。」 萧嫱摇头道,「是曹参军治军有方,我们才能有条不紊的撤离。」 她望着沖天的火苗,顿了顿道,「春季天干物燥,本宫瞧那火势,一时半会儿怕是停不下来,不知何时会蔓到这边来。」 「殿下说的是,末将这就带兵去切断火道。」 「嗯,快去快回。」 --------------------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 曹参军带着三十兵士折返回去,王参军领兵守在原地保护殿下,世家子弟个个面色苍白聚在一起,尚未从惊魂中回过神来。 这帮子弟虽然年幼,但并不煳涂,对朝中局势心有判断,刺杀定与朝臣脱不了干系,不管背后主谋是谁,就刺杀时的阵仗来看,他们这些人已然是父辈眼中的弃子。 来枕书院读书的虽说是名门望族,却也各有其心酸,当中不乏有庶出的子系,上有嫡出的兄长,下有庶出的幼弟,他们在府里的地位本就不上不下,随时可以被取代。 对他们而言,枕书院既是权力漩涡,也是世外桃源。他们在这里看到了打破规矩的希望,也第一次感受到了何为平等,在枕书院不论嫡庶、不论尊卑,他们在这里接触到了前所未闻的道理,互相讨论何为人何为生活。 东宫曾对他们说,循规蹈矩很容易做到,做自己的主却很难,很多人终其一生都悬在前人画好的线上行尸走肉般活着,看不见自己的心。 故而来到枕书院,这些世家子弟心照不宣的不提朝堂之事,他们畅谈心中抱负,期盼明亮的未来。 今夜行刺之事,将他们从桃花源打回现实,他们一直以来逃避的倾轧与争斗,是一团散不尽的乌云,他们即使闭上眼睛不看天空,风雨还是会来。 与其说恐惧死亡,倒不如说是心寒如灰。 顾流年和谢汝峰倒还好,他们的父辈早已站队东宫,自然不会参与行刺,倒是那些成日里被父辈洗脑反对公主的公子哥儿,一个个僵冷着脸。 薛慕白散乱着头髮,眼神定定的望着火光,表情很是难看。南行之前,父亲曾提醒过他前路兇险,他们孤注一掷定要取公主性命。 父亲甚至塞给他一包药粉,若是大计不成,他作为忠臣之后,要扛起清君侧的大责,骗取公主信任,给她致命一击。 为了逼他从命,父亲甚至拿生母的性命要挟他。 父亲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让他活着回去,庶出儿子的性命,就合该贱如草芥吗? 谢汝峰与他互为知己,对他的身世略知一二,比旁人更能理解他的心情,默默的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算是无声的安慰。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2页 一场风雨,彻底浇灭了少年人的欢声笑语,萧嫱扫了眼神情落寞的同窗们,向他们承诺道:「你们是本宫带出宫的,本宫会对你们负责,将你们完完整整的带回京城。」 从容不迫的话却有雷霆万钧的力量,所有人都抬起头来看向萧嫱,此时此刻,他们能依附的人只有东宫。 他们齐齐的跪在地上,「我等定誓死追随殿下。」 曹参军切断火道后迅速赶来,询问萧嫱接下来的计划,萧嫱盯着地图看了许久,指向了西行的官道,「为今之计,只有改道西行,去往洛城。」 她看向叶青,「我记得,洛城是你二哥的驻地。」 叶青点头道,「不错,殿下是想借道洛城?」 「洛城有你二哥守着,贼人总不至于太猖狂,只是多绕点路罢了。」 曹参军也贊成道,「卑职这就派轻骑传信给叶少将,让洛城安排人接应。」 洛城位于西面边陲,为防西秦来犯,叶青的二哥叶平亲率十万精兵,常年驻守在洛城。文臣的手再长,毕竟没有兵权,不敢把手伸到武将的辖地上。 只是,要去往洛城,必然要经过函守关,这里是接纳流民的地方,聚集在这里的人来自五湖四海,有北庭人,有西秦人,甚至还有一部分南疆人和楼兰人。 函守关虽不太平,但属于武将辖区,听闻那函守关太守,与凉州王走得很近。 萧嫱愿意赌一把。 确定好西行路线,曹参军重整队伍,带着一行人出发了。 撤退时,惹眼的马车帐篷都被留在了营地,世家子弟们没了代步工具,只能徒步前行。 在山间行进一夜,光鲜亮丽的小公子们满身泥垢,彼此打量一番,纷纷打趣起来。 薛慕白一身白衣染泥,发冠不知何时丢了,谢汝峰拿了系粮草的绳子递给他,「且凑合一用吧。」 薛慕白无奈一笑,接过麻绳束髮。 谢汝峰笑道,「薛兄一表人才,即便以麻绳束髮,亦风度翩翩。」 薛慕白躬身作揖道,「谢老弟苦中作乐的本事才让薛某敬佩呢。」 顾流年体弱多病,萧嫱怕他身子支撑不住,邀请他同乘粮车,顾流年却红着脸不从,「大家都是徒步走的,我不想当例外……」 他是想逞能,可是身体状况不允许,撑了一夜,不免气喘吁吁起来,脚步像灌了铅一样重。 李允、叶青与他挨得近,都察觉到了他的虚弱,不等他拒绝,李、叶二人合力将顾流年抬到粮车上。 顾流年没有反抗的力气,坐在粮车上面红耳赤的看着萧嫱,「我以为不会成为殿下的累赘,没想到,还是给殿下添麻烦了。」 「顾世子又要妄自菲薄了,」萧嫱将一颗酸枣递给他,「吃了果子,就不会胡思乱想了,这果子是叶青路上摘的,很是酸甜可口。」 顾流年低着头接过酸枣,轻轻道了声谢。 萧嫱话锋一转,「对了,本宫听闻函守关太守与你父亲交好?」 顾流年点头,「函守关太守穆元正,乃是家父的至交,我与他有过几面之缘,但他为人仗义,知道我人在京城后,常常来信问候。」 萧嫱莞尔,「听你这么说,穆太守像是个靠得住的。」函守关不太平,如果穆太守心有歹意,事情只怕更难办。 顾流年知道她的担忧,安慰她道,「殿下您放心,穆叔叔是个好人。」 萧嫱点了点头,心里却不置可否,仅仅是几封书信几句问候,就能断定一个人的好坏吗?顾流年一向谨慎稳重,能让他断言好坏的人,一定不简单。 不一会儿,曹参军来前禀报,「再翻过两座坡儿就到函守关了,将士们已经赶了一夜的路,要不要停下来歇一会儿?」 萧嫱望向远方,映入眼帘的一半是辽阔的草原山地,一半是光秃秃的沙坡和土丘,以函守关为界,一半青绿一半沙,她们已经离开了文臣们的包围圈,「也好,大家停下来歇一会儿吧。」 顾流年望着辽阔的沙地,这里的风光和北地一样辽阔,他离家多年,中途只回乡一次,几乎要忘记北地的模样了。 薛慕白、谢汝峰等人也直直的看向远方,函守关以西的城池,也被称作沙城,从前只能在书里领略的辽阔,却是实实在在出现在眼前了。 他们既兴奋又忐忑,不知道前方等待他们的,是喜是忧。 -------------------- 贵族子弟要看到真正的民生疾苦了。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 曹参军派了两个探子先去函守关城中打探,过了半日,探子回来了,说城中没有异动。 萧嫱这才带着人进了城,五百御林军随行是大动静,还未到城门,函守关太守穆元正就率领师爷前来接应,「不知殿下驾到,卑职有失远迎,还望殿下恕罪。」 「免礼,本宫来函守关的事情不必过于声张,衣食住行一切从简。」 函守关不比江南,常年有风沙侵蚀沙匪作乱,百姓过的是苦日子,穆元正接到消息,正为如何安置东宫犯愁呢,听到一切从简后大喜过望,「卑职谢殿□□谅。」 他领着萧嫱一行人来到穆府,穆府除了比寻常民居大一些,再无特别之处,为了抵御风沙,府邸的高墙是用厚重的石块垒起来的,显得笨重粗糙。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3页 京城中的建筑多为木质结构,雕樑画栋美不胜收,世家公子们停驻在门前,不敢相信眼前这座简陋的建筑,会是一城太守的府衙。 穆元正望着这一群没吃过苦头的富家公子,暗自头疼,「诸位公子且委屈将就一下吧,方圆百里,找不出比这里更好的住处了。」 穆元正与手下折腾了半晌,连杂间儿都腾出来了,才勉强收拾出八间屋子,随行的贵公子们有一十二人,有几个还要拼房睡。 出乎穆元正意料的是,这帮贵公子一句抱怨的话都没有,反而彬彬有礼的向他表达谢意。 见惯了纨绔子弟的穆元正,反倒是有些不自在了,至少目前看来,这帮后辈比他们的老子要靠谱得多。 五百御林军则被安置在不远处的军营,轮班巡守穆府。 萧嫱一到穆府,对穆元正的怀疑立刻消减许多,但看他府衙陈设简单,只有几个洒扫的杂役,就知道他不是耽于享乐的人。 这种人多半心怀大义,很难被钱权收买,也只有这样的心性,才能扛得住函守关的压力。 向穆元正道过谢以后,萧嫱问道,「怎么不见穆太守的妻儿?」 按理来说,像他这样的年纪理应妻妾成群,但穆府却连个丫鬟都没有,事出反常,必有隐情。 穆元正闻言握紧了拳头,粗犷的眉眼染上怒意,怒意之下还有一层沉重的悲哀,「她们因我而死,我愧对她们。」 函守关是一盘乱棋,江湖势力、朝堂余孽、流民盗匪各成一派,五年前,穆元正带兵剿灭了一支沙匪,那帮沙匪余孽恼羞成怒,趁他外出巡边的时候,屠杀了他的妻儿。 待穆元正巡边归来,只看到妻儿的头颅倒挂在穆府门庭上,他含泪安葬妻儿,誓要斩杀所有盗匪为妻儿报仇。 五年间,他推掉了所有升迁的机会,执意留在函守关剿匪,是他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听了他的遭遇,萧嫱唏嘘之余也在反思,究竟是什么原因造就了函守关现在的局面呢? 函守关东西两面环山,西接洛城,北靠凉州,自古崇山峻岭多盗匪,江湖势力盘踞在此,这里地处内陆,粮食青黄不接,百姓不能自给自足的时候,只能动些歪脑筋,经年累月助长了盗匪的势力。 还有那些流放西北的党争余孽,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勾结北庭、西秦的残党余孽,在函守关作威作福。 多方势力拉扯之下,朝廷的镇守军反而居于下风,歷任函守关太守要么命丧黄泉,要么主动请辞,直到十年前穆元正接替了这个担子,函守关才算真正安稳下来。 萧嫱在东宫看过他递来的摺子,他的字虽然桀骜不驯,言辞却是恳切真诚,他的摺子就像唠家常,讲的都是函守关的风土人情,落款处总不忘留下四个字「函守关安」。 朝臣就立储之事吵得最凶的时候,穆元正依旧唠着他的家常,半点也不掺和,故而萧嫱对他印象深刻,后又听父皇说他是凉州王的好友,因此种种,萧嫱才铤而走险,改道向西。 那一句句「函守关安」,暗含了穆元正多少辛酸血泪? 俗话说百闻不如一见,事实总比想像中沉重,萧嫱既然来到了这里,总不能放任不管,比起南城旱灾,函守关的境况实则更加兇险。 可惜她上辈子并不关心朝政,对函守关发生过的事情毫无印象。 萧嫱再也坐不住了,起身去找叶青商议对策,二人刚碰个头,就见师爷急匆匆的过来请命,「殿下,东南方向有沙匪出没,劫走了东乡县送来的囤粮,穆太守已经领兵去追了,事出突然,穆太守来不及道别,只派小人来传个信儿。」 叶青皱着眉道:「函守关产粮有限,粮食价格一直居高不下,如今南方大旱,粮食供应愈发紧张,那些沙匪就把主意打到官粮上了。」 师爷愁眉苦脸道,「正是这个道理,函守关本就不太平,如今遇上旱情,日子愈发不好过了,穆太守孤立无援的,只希望他能撑过这一关吧。」 最后那句话是师爷特意说给萧嫱听的,所谓流水的太守,铁打的师爷,他在函守关当了二十多年的官,送走了无数的太守,唯有穆元正是个靠谱的。 穆元正做事踏实,却不会迎合今上,即便立了功也只能拿到不痛不痒的赏赐,他在朝中除了和凉州王交情好些,几乎是孤立无援。 朝臣们从来吝啬他们高贵的目光,不肯多看一眼这小小边陲,函守关的弊政一日不除,便一日不得安宁。 师爷他是打心眼儿里敬佩穆元正,东宫殿下莅临函守关,这个机会他要替穆元正抓一抓。但有些话只能点到为止,他自己也拿不准,这个十一岁的女娃娃是否能听懂他的话外之音。 「本宫既然来到这里,就不会放任不管,叶青,你去传唤枕书院诸位弟子,到庭中一叙。」 师爷的眼睛亮了亮。 萧嫱捕捉到了他的眼神,笑道,「师爷随本宫一起来吧,函守关积弊已久,师爷久居此地,可为本宫指点一二。」 师爷抓住了希望,激动地跪在地上,「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愿为殿下效力。」 贵公子们得到消息,纷纷来到庭中,萧嫱坐在正中央,神情严肃道:「父皇曾赋予枕书院参政议政的权力,今时今日,枕书院远离京城,万事当自立,函守关的困境大家也都看到了,眼下官粮被劫,穆太守领兵追击,诸位觉得,此情此景,当如何解困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4页 一群从未涉政的孩子突然被推上战场,拿起了陛下赋予的权力,心中激起波涛骇浪,震惊之余亦有豪情万丈萦绕心头。 师爷却在心里打起了鼓,这一帮乳臭未干的纨绔子弟聚在一处,能干出什么大事?越想越不靠谱,他真是疯了才会把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 叶青上辈子与西秦打过仗,行兵布阵不在话下,他沉着冷静率先发问,「当务之急是抗击沙匪夺回官粮,师爷,沙匪的据点分布图可否拿来一观?」 「有、有,」师爷从袖子里摸出了一沓地图,「这是函守关盘踞势力的分布图,都是穆太守一步一个脚印试探出来的。」 叶青指着东南角道,「官粮是从东南方运来的,沙匪的常据点却是在西南方,即便一刻不停赶往据点,也要一天一夜,穆太守领兵是去了哪个方向?」 「回公子,乃是西南方,太守说了,只要捣毁他们的据点,就不愁找不回官粮。」 叶青却摇了摇头,「若是官粮不在西南方呢,那么多粮草辎重,想要迅速转移并不容易,如果我是沙匪,一定会想办法转移朝廷的目光,因而只会派一小队诱饵前往西南方向。」 师爷见他分析得头头是道,举手投足间有将帅风范,心中惊奇,「依公子看,官粮现在何处?」 叶青指了指东南角的一座山,「我猜,他们会把粮草藏在山里。」 顾流年也点头道,「不错,他们劫持官粮无非有两个目的,一来自用,二来倒卖,将官粮千里迢迢运到西南卖给洛城人,远不如就地倒卖来得便捷,要倒卖就要有销路,仅凭一群沙匪怕是不够。」 顾流年指了指飞云阁,「飞云阁是函守关最大的商会,集结了五湖四海的商人,其中不乏有亡命之徒,想借着天灾发财。」 李允点点头道,「若真如顾老弟所言,飞云阁囤赃售赃,我们只需静待几日,他们自会露出破绽。」 薛慕白看向师爷,「请问师爷,这飞云阁究竟是什么来歷?」 师爷听完他们的分析,不敢再小觑这帮少年,认真答道:「飞云阁自小的记事起就存在了,最开始是商人自发成立的小商会,可是后来有几位江湖高手掺和进来,慢慢接手了商会,这帮人行事狠辣,威逼利诱之下渐渐控制了函守关的大小贸易。」 「他们与歷任太守交好,行贿请客自不必说,况且函守关有一半多的赋税都是飞云阁贡献的,哪怕知道他们背后不干净,太守们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师爷顿了顿道,「穆太守上任后见他们权势滔天,也想过管束,无奈积重难返,实在是力不从心。」 王景贤自小有个行军梦,听了穆元正的事迹,不免心生敬佩,「穆太守领军西南,可有援手?」 师爷嘆口气道,「并无援手。」 王景贤惊讶的张了张嘴巴,「那他会不会有危险啊?」 叶青脑海中忽然闪回了一段记忆,那一天父亲脸色很难看,独自在园子里喝闷酒,他问道,「可是为南城旱灾的事情烦心?」 父亲摇了摇头,嘆道,「函守关太守没了,当年的那些熟面孔啊,一个个都远去了。」 叶青心神一凛,忙问师爷道,「你说穆太守试图约束飞云阁,大概在什么时候,可有起冲突?」 师爷转着眼珠想了想,「大概在今年年初,飞云阁邀请穆太守赴宴,只是赴宴归来时,穆太守的脸色并不好看。」 想来是拉拢不成,飞云阁起了害人的心思,趁此机会还能嫁祸给沙匪。 叶青神色紧张的看向萧嫱,「穆太守有危险,需要立刻出兵接应。」 王景贤和兵部尚书之子沈誉一同站起身来,「算我一个!」 「那可是战场啊,不是闹着玩的。」师爷冷汗涔涔的看向三位稚气未脱的小公子,不忍心看他们因一时冲动弄丢性命。 萧嫱的心也抖了一下,哪怕知道叶青武艺高强,她还是不放心,手紧紧握着公主令玉牌,迟迟不肯下令。 叶青恳切地看着她,「殿下,请相信叶青,定会平安归来。」 萧嫱又看了眼王景贤和沈誉,皱起了眉头。 王景贤连忙跪在地上,「行军打仗护佑大齐,乃是臣之所愿,请殿下准行。」 沈誉也跟着跪下,「王兄之所愿,也是臣之所想,请殿下准行。」 「可是本宫许诺过,要带着你们平安回京。」 这次就连叶青也跪下了,「臣等定不会让殿下失诺。」 萧嫱终是亮出了那枚公主令,「见公主令如见陛下,本宫宣旨,暂任叶青为主将,可随意调遣军士,暂任王景贤、沈誉为左右副将,全力助叶青主将接应穆太守。」 三人恭敬一拜,「臣领命!」 师爷在心里啧啧称奇,皇太女和她的枕书院当真是藏龙卧虎啊,册立皇太女看似荒唐,却有其道理可言。 --------------------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 师爷带着叶青等人来到函守关军营调兵遣将,除却穆太守带出去的两千人,以及在外巡边的一千人,军中可差遣的还剩两千人。 曹参军和王参军对三个少年人没有信心,提议要跟着一起去,被叶青拦下了,「御林军此行的唯一任务是保护殿下,大营空防,会给敌人可乘之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5页 因此次行动殿下将指挥权全部交给叶青,曹、王二人没有法子,只好从命。叶青从军帐中走出来的时候,换上了一身战甲,除却腰间佩剑,另挑了一把称手的长枪。 王景贤和沈誉也换上戎装,各自持剑相视一笑,披肩戴甲的那一刻,沉甸甸的责任落在了二人身上,燃起了心中的嚮往,少年当仗剑天涯,被京城繁华束缚的自由之灵,终于有机会畅游天地。 三人当中,叶青年纪虽小,却是最从容的那一个,戎装加身之后,气度不输常年领兵的将帅,沉着坚毅的眉眼迅速扫过军中兵士,带着股不破楼兰终不还的狠劲儿。 就连曹参军和王参军都为之一震,心道不愧是叶家军的后人,见他从容不迫的排兵布阵,确定行进方向,两位参军不禁有些汗颜,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王景贤和沈誉在一旁边听边点头,先前见萧嫱将指挥权交给年纪最小的叶青,他们心里还有些不服,可是听完叶青的行军计划,那点不满就烟消云散了。 交代完毕后,叶青三人纵身上马,率领一千人向西南方向行进。 不远处,萧嫱携枕书院众人为他们送行,叶青朝她挥了挥手,纵马奔向远处。 马踏飞燕,沙路扬尘,少年人乘风而去,在大漠里留下一片剪影。 世家子弟目送他们远去,心情有些沉重,希望他们能平安归来吧,李允攥紧了拳头,「早知道我也好好练武,至少能帮一点忙。」 其他人听到这句话也纷纷垂下头,为自己帮不上忙而内疚,萧嫱见状安慰道,「文能治国,武能安邦,大家都是国之栋樑,各有所长,不必因一时的无措而否定自我。」 国之栋樑应当是这群公子哥儿听过的最高的评价,他们重新抬起头来思虑殿下的话,普天之下,也只有东宫有此魄力,愿意启用他们这些羽翼未丰的少年郎。 叶青还留下了一千驻军,与御林军一同守护萧嫱,回到穆府,萧嫱沉着脸看向师爷,「偌大的函守关,只有五千驻军?」 师爷连忙回道,「原本是有一万驻军两个副将,只是这些年来疲于剿匪,损失甚多,慢慢的就只剩下五千人了,副将亦是换了一拨又一拨。」 「为何不上报朝廷?」萧嫱不是没看过穆元正的摺子,摺子上写的多是些零碎小事和风土人情,倘若他坦明难处,无论是她还是父皇都不会坐视不理。 师爷欲言又止起来,「这……小的怕冒犯殿下……」 「本宫恕你无罪。」 「其实,穆太守三年前就上过摺子,请陛下增派函守关的驻军,陛下刚开始的确有调兵过来,但是后来递上去的摺子都被陛下驳回了,穆太守从此不敢再提了。」 「驳回?」萧嫱有些茫然,父皇不是昏庸的人,这当中必然有什么误会,三年前萧嫱并未干政,对军队的调拨更是一无所知,故而一时半会儿想不出什么线索。 「师爷,拿纸笔来,本宫亲自写一封书信送往京城。」 师爷感激涕零的拿来了纸笔,萧嫱将函守关的情况一五一十的写在纸上,派驿兵马不停蹄的送往京城。 送走师爷,萧嫱仔细想了想当中缘由,大概明白了父皇的用意。函守关的北面是凉州王的驻军,西面是叶家军,单从地理位置来讲,有两员大将护着,函守关弹丸之地,应当是风平浪静,不需要再调兵来。 从皇权集中的角度来看,函守关若是军备充盈,则会将整个西北联繫起来,对皇权构成威胁,更何况,穆元正与凉州王交好。 父皇终归是忌惮那位异姓王爷的。 可正因为函守关军备疲弱,北边和西边的流寇才会往中间聚拢,多方势力在此地拧成一股绳,威胁着城中的百姓。 武官之间互相调兵乃是君王大忌,故而凉州王和叶平不敢明着帮忙,沙匪虽然作恶多端,但终归只是在函守关一带放肆,对大齐构不成威胁,远在东面的父皇和文臣自然体会不到其中苦楚,等闲视之。 长此以往,函守关积贫积弱积弊,日子越过越苦,穆元正受到驳斥,对朝廷渐渐失去了信心。 萧嫱揉了揉太阳穴,函守关的事情,远比想像中棘手,红缨见她连日劳累,把备好的醒神汤端了上来,「殿下还是歇一歇吧,身子要紧。」 萧嫱喝了醒神汤,觉得味道甚好,「辛苦给帮枕书院的弟子们也备一些吧。」 红缨却得意的笑了,「早就料到殿下会这么说,我熬了一大锅呢,早就送到他们房中去了。」 听师爷说,穆元正自从没了家人,吃喝都在军营,故而府里没有烧火做饭的婆娘,萧嫱一行人又是突然到访,穆元正还没来得及请丫鬟就去剿匪了,所以请丫鬟的事情要再耽搁几天。 红缨见他们过得这般可怜,主动揽下了烧火做饭的活计,再说了,外面请的丫鬟也不知干不干净,万一对殿下不利,一院子的人都要跟着遭殃。 穆府厨房连片菜叶子都看不到,红缨只能用从宫里带出来的干货,熬了一大锅醒神汤,分完汤水,她准备去集市上瞧一瞧,买一些新鲜的肉和蔬菜。 刚准备出门,师爷抢先一步送来了食材,还对她说外面不太平,小姑娘家的最好不要一个人出去,函守关有人牙子,专挑好看的姑娘下手。 红缨想起了早年被人贩子拐卖的经歷,也不敢再出门了,拿银针验过食材确认没有问题后,才开始生火做饭。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6页 她一个人要做十几个人的饭,光洗菜切菜顺菜就把她忙得团团转了,秦风心疼她,主动包揽了切菜的活,作为一名合格的侍卫,他自认为刀工还是很不错的。 房间里的世家子弟大概是饿久了,听到做饭声,也纷纷跑出来帮忙,这倒是让红缨吃了一惊,名门望族的公子哥儿,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吗? 或许这就叫成长吧,红缨笑了一声,现成的帮手不用白不用,她做起了总指挥,安排他们生火、切菜、洗碗。 萧嫱一推窗就看到了这诡异的一幕,枕书院的弟子多少都有些傲气在身上的,此时却任由一个小丫头使唤,场面甚至可以称得上其乐融融。 她又扫视一圈,发现唯有薛慕白神色落寞,坐在炉火前发呆,手里似乎攥着什么东西。 萧嫱看清了,那是一个小纸包,只见薛慕白犹疑许久,将小纸包扔进了火堆里,包在里面的白色粉末洒了出来,瞬间化作一团灰烬,再抬眼时,他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意。 什么三纲五常,什么天道伦理,既然一开始就将他当成弃子,他又何苦替父亲卖命!他薛慕白不仅会留在枕书院,还会扶持东宫登上皇位,他要亲眼看着父亲后悔! 萧嫱莞尔一笑,关上了窗,她枕书院的墙角,可没那么好挖。 -------------------- 薛慕白:谁也别想利用我,我要跟着公主闯天下。 第30章 第三十章 ========================= 用过晚膳后,众人各自回房歇息了,只有师爷紧张兮兮的在院子里踱步,虽然穆府周围有重兵把守,但他心里总不踏实。 按照以往的经验,只要穆太守领兵外出,城里必然会出乱子,万一伤到东宫公主,他可担待不起,思来想去,他决定在迴廊上将就一晚。 飞云阁内,有黑衣人深夜前来,向沈阁主呈上来一封密信,沈阁主看完信后眉头一皱,向黑衣人招了招手,「你退下吧。」 黑衣人走后,沈阁主仍然握着那封信沉思不已,他身旁坐着的青年人见他久久沉默,好奇问道,「阁主,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 沈阁主把信递到他面前,「你自己看吧,这单生意接还是不接?」 看到信的内容,陈远倒吸一口凉气,「户部想借您之手除去东宫,可行刺东宫是杀头之罪啊。」 沈阁主的手指有意无意的敲着桌子,「杀头的事,飞云阁干的还少吗,他们说了,事成之后,北边的那座金矿就归我管。」 按照律法,大齐境内所有矿产皆为国有,由户部和工部管辖,贸易大权都握在官府手中,寻常商人难争一席之地。 飞云阁在西北贸易中一手遮天,若是有了金矿加持,或可将势力扩展到东南富庶之地,这个诱惑实在是太大了。 陈远看到了沈阁主眼里的贪婪,俯首道,「属下听阁主的。」 「好!」沈阁主拍了拍桌子,「行刺东宫的事就交给你去办,你做事麻利手脚干净,我信得过。」 「是,」陈远点了点头,将那封烫手的信递了回去,沈阁主没有向往常那样把信销毁,反而揣在了身上。 陈远有些诧异,「阁主是想留下来当证据?」 沈阁主目光凌厉,笑道,「与虎谋皮,岂敢不留证据,我是怕户部的人翻脸不认帐,对我飞云阁不利。」 陈远拱手一拜,「阁主深谋远虑,属下佩服。」 「好了,别在这恭维了,」沈阁主挥了挥手,「等你办完了事,少不了你的好处。」 陈远陪着他笑了两声,拱手告辞。离开飞云阁后,他的脸渐渐冷了下来,剑眉星目倒映着月光,一片澄澈,他神色复杂的望着京城的方向,他离开京城的这些年,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本该和妻子白头偕老,然而,四年前的一个下午,他像往常一样回到家时,家里被洗劫一空,妻子也不见了。 邻里街坊说他的妻子可能遇到了人牙子。 他几番追查之后将目光放在了函守关,来到这里,他才知道了什么是人间炼狱。 他赶来时,妻子已被人牙子凌虐致死,而这样的惨案每天都在发生,他决定留下来将那些恶人一网打尽。 他混进了飞云阁当卧底,起初只是想追查人牙子一案,却越查越深,发现飞云阁和户部内外勾结鱼肉百姓,他无法做到视而不见,只好一步步往上爬,骗取阁主的信任,但也因此成为了沈阁主的一把刀,手上染了血。 他很讨厌自己现在的模样,有些路一旦踏上,就不能再回头了。 也许是时候收网了,他手里已经掌握了足够多的证据,只要将这些证据呈到陛下面前,陛下自有处置。 沈阁主虽然信任他,但也处处防着他,他孤身一人来到函守关,没有援手,苦于无法将消息送出去,眼下东宫莅临,或许是个不错的突破口。 穆元正追着粮草车辙来到西南边,在路边发现了被丢弃的空车后意识到上了当,沙匪从四面八方围来,穆元正临危不惧,率领兵士奋勇杀敌。 他的心在妻儿遇害的那天就死去了,他苟活于世就是为了剿匪,年復一年,沙匪却像野草一样春风吹又生,或许他戎马一生直到老去那天,沙匪还是杀不尽的。 他也会怀疑,自己的坚持是不是有意义。 包围圈越来越紧,濒临死亡的时候,他没有恐惧,反而多了分轻松,终于要结束了吗,这些年他活得实在是太累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7页 临死前,多杀一个是一个,他怒目圆睁甩着大刀,凡是想靠近他的敌人都被他斩于马下,就在他精疲力竭的时候,不远处涌来了一队人马,高举着「穆」字大旗,吶喊着朝这边袭来。 那不是他的兵吗?穆元正确认不是幻觉后,重新燃起了斗志,天不亡他,他这把老骨头,还能和沙匪多斗个十年八载。 沙匪显然没想到穆元正会留后手,惊慌失措之下,包围圈很快被冲散了。 叶青挥着长枪冲锋在前,王景贤和沈誉为他左右开路,路过之处,叠满了沙匪的尸体,追随他们的士兵在主将的激励下,也纷纷杀红了眼,摇旗吶喊向沙匪扑来。 沙匪见了这阵仗几乎吓破了胆,纷纷抱头鼠窜,迅速撤离战场,叶青喝住了想乘胜追击的手下,当务之急,是与穆元正会合。 穆元正没想到,前来接应他的竟然是三个少年人,揉了揉眼睛,「你们是枕书院的人?」 叶青点头道,「奉殿下之命,前来接应穆太守回城,追回粮草的事还需从长计议。」 穆元正原以为枕书院只是公主和纨绔子弟的小打小闹,就和小孩子过家家似的百无一用,没想到却被枕书院所救,真是莫欺少年少啊,他躬着身子,一一拜过三位少将,「谢过殿下和三位公子的救命之恩。」 「穆太守不必多礼,」叶青扶起他时,注意到了他身上的伤,「您的伤……」 「不打紧的,」穆太守笑着打断了他的话,「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坚持到回城问题不大。」 叶青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向王景贤和沈誉点头致意,「立刻整兵回营。」 飞云阁的人躲在暗处观望,本以为可以坐享渔翁之利,没成想那帮沙匪如此不顶用,他们接了阁主的命令,要置穆元正于死地,自是不能放任他离去。 顺便卖阁主个面子,把那三个少年郎一併宰了,带回去领赏。 叶青等人刚上马准备离去,就听得沙丘后传来剑气声,「有埋伏,保护穆太守。」 一群刺客从天而降,他们出手敏捷,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江湖杀手,穆元正当即叮嘱道,「看样子是飞云阁的人,大家小心,他们很难缠。」 「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一声嗤笑近在眼前,剑锋所指乃是穆元正的喉咙。 叶青拿枪挡了一下,穆元正趁机向后仰倒躲了过去,挥刀格挡,其余杀手也加入战斗,场面一时有些混乱。 王景贤在缠斗中伤了左臂,情况危急,穆元正策马上前替他挡了一招,他才不至于摔下马,稳住心神之后与穆元正合力斩杀了刺客。 沈誉也向他们靠拢过来,三个人靠在一起,刀剑向外,配合出奇的默契。 这群黑衣刺客的招数来自西秦,叶青上辈子在外征战两年,见惯了他们的伎俩,故而应对从容,招招破敌,不一会儿就杀了三名刺客。 黑衣刺客渐渐落于下风,叶青虚晃一招,挑开了其中一人的面罩,「你们是西秦人?」 黑衣刺客瞪大了眼睛,向同伴使了个颜色,「撤!」临行前疑惑的看了眼叶青,那少年究竟是何来路,他们仿佛惹到了不该惹的人。 --------------------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 黑衣刺客来得快去得也快,叶青皱了皱眉,西秦的刺客怎么会和飞云阁搅在一起。 西秦是大齐西边一个不温不火的小国,十几年来与大齐井水不犯河水,但就在承平十八年,西秦忽然强大起来,进犯大齐边境,这一仗一打就是两年,叶家军损失惨重,父亲、大哥和二哥皆殒命沙场。 得胜归来,他承袭了父亲的爵位,成了骠骑大将军,但叶家军的实力已不復从前,曾经依附于将军府的势力纷纷倒向李相爷,萧瑾也趁机钻了空子,对将军府下了狠手。 今年是承平八年,西秦来犯是十年后的事情,叶青没想到自己会在函守关提前遇到西秦刺客,前世今生的线索在他眼前串联起来。 西秦原是边陲小国不足为惧,它的崛起就像是一个谜团,一直困扰着叶青。上辈子想不明白的事,叶青今日得到了答案,西秦的崛起定与飞云阁脱不了干系。 飞云阁明面上是个商会,实际上是西秦安插在大齐的势力,他们吸大齐百姓的血来养活西秦的军队,蛰伏多年,终是把矛头对准了大齐。 一个小小的函守关,就藏着这么多秘密,大齐国境之内,究竟还有多少龃龉龌龊是他所看不到的。 他曾经以为,武将的使命就是保家卫国,故而自命清高的从不涉足朝堂争斗,他天真的以为自己远离了那片泥泞之地,飞云阁的事情却在告诉他,生在棋局中,人人都是棋子。 倘若他早些察觉到函守关的异常,西秦是不是就不会崛起,他的父兄和战友是不是就不会枉死。 王景贤和沈誉齐齐地看向他,不知为何,叶青低头沉思的模样让他们赶到陌生,明明是同龄人,他们之间却隔着一层无形的鸿沟。 穆元正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不过在他看来,少年老成不是坏事,这小子天生就是将帅之才。 叶青查看了穆元正的伤势,为他重新包扎伤口上了药,「粮草的事情先放一放吧,飞云阁是颗毒瘤,必须连根拔起。」 王景贤不明所以,「那赈灾的事情怎么办呀?」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8页 叶青神情严肃,「事关大齐国运,还是等殿下拿主意吧。」 沈誉也点了点头,「我也觉得此事不简单,一个小小商会,哪来这么多江湖高手。」 穆元正离开的这些天,师爷一直过得心惊胆战,每夜宿在迴廊上守着,萧嫱见他辛苦劝他回去睡,都被他拒绝了。 这几夜确实过得不太平,萧嫱睡在房间里,经常能听到女子的哭嚎声,听师爷讲,多半是人牙子在惩罚不听话的姑娘。 函守关的人牙子构成复杂,有飞云阁的人,也有横行霸道的沙匪,甚至还有一些平民百姓,被拐卖的女子大都没有户籍,而在大齐,户籍不明的人口等同于贱奴,是可以被买卖的。 故而穆元正想整治都无从下手,只能遇到一个救一个,可哪里救得过来呢? 萧嫱哑口无言,说到底,是大齐的律令出了问题,让恶人钻了空子。 枕书院众人夜夜听女子哀嚎,寝食难安,几天下来,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心里都压着一团火,恨不能提刀杀敌。 这天清晨,天刚亮就听得外面有短兵相接的声音,一伙蒙面歹徒来穆府挑衅,见穆府戒备森严,扔下几团包袱便逃离了。 包袱里裹着的是一具饱受折磨的女子尸体,这是人牙子对穆府的报復,穆元正不是喜欢破坏他们的生意吗,他们偏要让穆元正瞧点颜色。 世家子弟的怒火在看到尸体的那一刻被彻底点燃,纷纷恳求萧嫱主持公道。 其实从理性出发,萧嫱这个时候不该出手,函守关局势不明,叶青和穆太守领兵远去,穆府防守脆弱,还要照顾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贵公子。 可是众怒难平,如果她退缩了,这段时日在世家子弟面前树立的威信将不復存在,况且于情而言,她也无法罔顾那些姑娘的性命。 函守关已然是一盘乱棋,不能按常理出牌,既然要乱,那就乱个彻底吧。 她看了眼曹参军,「送去洛城的书信可有回覆?」 曹参军连忙呈上书信,「今天刚收到的,洛城援军两日后便能抵达,而且,穆太守那边也来信了。」 听到叶青的消息,萧嫱急忙拆开书信,信上说叶青已平安接应穆太守,不出一日,便可回城。 萧嫱脸上终于有了喜色,她看了眼师爷,「这几夜女子的哭声都是从哪里传来的?」 「回殿下,是从七里居那边传来的。」 她吩咐道:「曹参军,本宫命你率领三百兵逮捕七里居主事,若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李允和谢汝峰也站了出来,「殿下,臣等请命,与曹参军同去。」 萧嫱有意歷练他们,见他们主动请命,爽快允了,师爷却忧心忡忡,「殿下,没有证据我们怎么抓人啊?」 萧嫱见他话里有话,问道:「穆太守也尝试过抓人吗?」 师爷回道,「穆太守的确抓过几次,但处置罪犯这种事要上报各辖区的刑狱司,七里居那位总是会被人保出来,穆太守实在是有心无力啊。」 为了防止武官滥用军权屈打成招,大齐在境内另设有六个刑狱司,俗称六部刑狱,函守关的刑事案件需要上报给西北刑狱司,西北刑狱司虽然坐落在凉州城内,却不受凉州王管束。 京城刑狱司乃是六部刑狱之首,持有对刑事裁决的最高决定权,但地方案件需要层层上报才能送到京城,这其中又有多少官官相护呢。 萧嫱神色冷了下来,「刑狱司好大的胆子,曹参军,记得留活口,本宫倒要看看这团乱麻之后藏的是人是鬼。」 等她坐稳了东宫的位子,定要着手改革,她一直以为,在父皇的仁政之下,百姓安居乐业,四海昇平。函守关一行却颠覆了她对朝局的认知,原来国库充盈商贸繁荣的表象之下,还藏着这么多污垢。 曹参军、李允和谢汝峰点兵来到了七里居,搜捕过程中不觉倒吸一口凉气,这里哪是什么青楼啊,称之为狩猎场都不为过,但这里的猎物是女人和孩子。 来七里香寻欢作乐的,是来自五湖四海的亡命之徒,他们以暴虐为乐,肆意放纵,被卖到这里的姑娘身上都伤痕累累。 甚至还有人以凌虐尸体为乐,李允和谢汝峰从未见过如此丧尽天良之事,当场呕吐。 七里居僱佣了很多打手,见到官兵闯进来不仅不害怕,还出言挑衅。 七里居的主事更是将轻蔑写在了脸上,「呦,穆太守又来请奴家喝茶了?」 曹参军冷笑一声,「你就是七里居主事?」 「正是,官爷找我是有什么要紧事吗?」七里居主事恬不知耻的向他抛了个媚眼。 「押起来!」曹参军军令一下,御林军立刻将主事绑了起来,拖着往外走。 主事牙尖嘴利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这么对我,穆元正前几次吃的亏还不够多吗!」 七里居打手见主事被押,一拥而上想为她出气,被御林军乱刀砍死,主事睁大了眼睛,「你怎么敢!」 曹参军冷觑她一眼,向御林军施令道,「其余残党,就地格杀。」 李允和谢汝峰怒火难平,虽然武艺不精,却也拿起了刀,跟在御林军身边伺机补刀,两个贵公子的手第一次沾了血。 能进御林军的都是万里挑一的好兵,那些打手很快就抵挡不住进攻,死的死伤的伤,不一会儿尸殍满地,那些看客们见状不妙也早早熘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9页 李允和谢汝峰救出了被困的姑娘们,将她们带回了难民收容处。 回穆府的路上,李允和谢汝峰久久不能平静,这是他们第一次直面底层人的痛苦,那些惨无人性的画面从此刻在了他们心上,再也不能忘怀。 亲手撕毁过面具下的伤疤,便无法再直视过去虚假的平静,李允看向同样满身是血的谢汝峰,「谢兄将来,可有什么打算?」 谢汝峰茫然的看向远处,「这次风波不知会牵出多少势力,你我能否在激流中全身而退,尚且不知,何谈以后呢?」 李允拍了拍他的肩,笑道,「枕书院是个好去处,我相信殿下的实力。」 谢汝峰也点了点头,「殿下的胸怀远见,绝非常人能及,希望你我都没有选错人。」 七里居的事情很快传到了沈阁主耳中,他唤来了陈远,面色阴沉道,「你就是这么办事的?东宫不仅没事,还派人砸了七里居。」 陈远见他动怒,连忙跪了下来,「阁主息怒,穆府戒备森严,属下还在找机会。」 「无用!」沈阁主怒拍桌子,「穆元正尚未回城,你现在不动手难道要等他回来再动手吗!」 「阁主息怒,眼下就有一个机会,七里居主事被抓,东宫一定会去牢中审讯,穆府易守难攻,属下等了这么久,她终于肯踏出穆府,您放心,属下一定会给阁主一个交代。」 沈阁主闻言不再为难,眯了眯眼,「起来吧,本阁主再给你一次机会。」 陈远颔首一拜,「谢阁主恩典,属下这就去安排伏兵。」 --------------------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 曹参军将七里居主事落网的消息传到穆府,萧嫱决定亲自去审讯,而这正中飞云阁下怀。 陈远知道自己必须要做足样子才能瞒过沈阁主的眼睛,在穆府到监牢的路上增派了伏兵。 按兵不动的这些天,他实则没闲着,在穆府周围勘察,甚至与东宫的暗卫交过手,他是故意暴露自己的,顺便将一封书信通过暗卫送到了东宫手上。 信里记录的是飞云阁同户部勾结的罪状,并提醒飞云阁对她有刺杀计划,如果东宫足够聪明,定然不会擅自离开穆府,即使离开也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萧嫱对这封书信持半信半疑的态度,她故意用自己当诱饵,离开穆府,若路上果真有刺杀,则证明此事不是空穴来风。 五百御林军随行,加上暗卫隐于暗处,若真打起来,一时半会儿难分胜负,她愿意一试。 去监守所要经过一片闹市,但这里的闹市自是比不得京城繁华,喧闹中带着肃杀之意,路边有很多铁匠铺子,赤膊大汉举着傢伙什子一边打铁一边吆喝,还有一些人贼眉鼠眼,目光一直放在队伍中央。 那是萧嫱所在的地方。 薛慕白和萧嫱挨得近,小声说了句,「周围不对劲儿。」 萧嫱亦点点头道,「那些人不是寻常的生意人,或有刺客。」 话音刚落,滚烫的铁水从两边泼了下来,薛慕白当即弯下腰将萧嫱护在身下,好在他们都处于队伍中央,两边有御林军及时举盾,那些铁水没有大范围落下来,但还是有零星碎点烫伤了薛慕白的手臂。 萧嫱连忙察看他的伤口,薛慕白疼得呲牙咧嘴,但还是挤出了一丝笑,「没事,小伤而已。」 周围已然乱作一团,为首的刺客朝着队伍中央袭来,刀刀刺向戴着幕篱的顾流年。 这是他们临行前商议的结果,由顾流年扮作公主吸引刺客的注意力,真正的公主换了男装藏于队伍偏后的位置,由秦风和薛慕白护着。 薛慕白护着萧嫱躲进路旁的一间铺子里,秦风站在门外迎敌,杀喊声不绝于耳。 薛慕白忧心忡忡的看向顾流年,「没想到这些江湖草莽,竟能和御林军打的有来有回。」 萧嫱心有愧疚的看向了顾流年,枕书院中惟有顾流年的身形气度与她相近,故而这假扮公主的重担就落在了他身上,生死攸关的事情,顾流年却是爽快答应了。 仿佛是看穿了萧嫱的歉意,薛慕白安慰她道,「忠心护主本就是臣子们该做的,殿下不必介怀。」 萧嫱点点头,继续观察着远处的动向,临行前她交代了暗卫务必护住顾流年,他们做得很好,已经有很多刺客倒在顾流年脚下。 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不知从哪里飞来一支箭,射穿了顾流年的左肩,萧嫱和薛慕白皆是一震,仿佛那箭是扎在她们身上。 刺客见顾流年受伤,想趁乱取他首级,顾流年亮出了手里的剑,剑招出奇的妙,竟然躲过了刺客的攻击。他强忍着肩头剧痛,竟然与刺客打了个平手,暗卫此时也抽出身来支援,二人合力斩杀了刺客。 躲在一旁的萧嫱和薛慕白惊讶的对视一眼,「顾世子竟有这么好的功夫。」 薛慕白也摇了摇头,打趣道,「世子有意谦让,倒是害我们担心一场。」 萧嫱搜肠刮肚的回想上辈子的记忆,真正的顾流年,究竟是什么样子呢?但看他身法剑术,丝毫不逊于叶青,他唯一的缺点是力量不足,看上去气势偏弱而已。 他到底是什么人,又有什么目的呢? 萧嫱终于想起了一些片段,萧瑾发动宫变的前一年,凉州王来京拜见父皇,顺便接走了顾流年,那一年萧嫱在将军府休养生息,并没有见到凉州王,这段往事也是听旁人说起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0页 后来她被萧瑾囚禁,再也无法打听到朝堂的一举一动,自然也不知道顾流年的去向。 闹市上的动盪惊动了巡防营的人,不一会儿穆府驻军也到了,那些刺客匆匆撤离了,御林军死伤有一百多人,所幸这里离监守所不远,曹参军吩咐人将伤员抬到监守所。 监守所内,衙役端来了热水,军医也随行前来,为顾流年清理伤口,萧嫱坐在一旁看着,眉心拧成了川字,那支箭还插在他肩头。 军医拿钳子剪断箭尾,将一块湿毛巾放到顾流年嘴边,「您含稳了,待会儿疼起来就不会咬到舌头。」 顾流年腼腆的看向了萧嫱,「伤口污秽,还请殿下暂避。」 萧嫱知他害羞,走到他背后转过身去,「没事,我不看你便是。」 顾流年耳朵微红,低头咬住了湿毛巾,军医指了指远处墙面,「您看那是什么?」 趁他转移注意力的工夫,军医迅速抽出箭头,解开他的上衣,拿酒水给他清理伤口,烈酒接触伤口的时候,他低头闷哼了两声。 萧嫱不放心,回过头来,却蓦然瞥见了他左肩上的白虎纹身,瞬间想起了父皇的话。 父皇说,白虎令可号令白虎军,为了方便确认身份,他们会在左肩纹一只白虎。顾流年左肩上的白虎,同白虎令上刻画的白虎如出一辙。 他竟是白虎军中的一员,那凉州王呢,他也是白虎军吗? 父皇的话犹在耳边,「白虎令是悬在帝王头顶的一把剑,倘若居上者不仁,白虎军当奋起而杀之。」 这么说来,凉州王既可以帮助朝廷,也可以推翻朝廷,萧嫱眉心一跳,倘若函守关的弊政也出现在了凉州,凉州王会做何选择,他会不会觉得是居上者不仁,当奋起而杀之呢? 萧嫱往后退了两步,揉了揉眉心,至少目前看来还不会,凉州王好像是站在她这边的。 军医给顾流年清理好伤口,又敷了药,拿绷带缠住,顾流年低头穿衣的时候恍然发觉自己穿的是公主的衣服,顿时脸颊滚烫。 薛慕白洞察力极强,早就捕捉到了顾流年对殿下的小心思,可惜殿下的心不在他身上,薛慕白啧啧两声,倒是有些看戏的兴味在呢。 萧嫱沉浸在对白虎军的揣测当中,骤感压力,父皇他知道凉州王的真实身份吗,如果知道,为何还会封他做异姓王爷,甚至许他军权。 她只恨自己上辈子没有多花些心思在朝堂上,如今这局势,她却是越发看不懂了,还有那个给她通风报信的神秘人,也是一个谜团。 顾流年穿好衣服转身看她,「殿下,您脸色不太好。」他有些抱歉,想来是自己的伤势吓到公主了。 萧嫱有一肚子的话想问他,但见他伤口染血,终是忍住了,罢了,等他伤好再说吧。 李允和谢汝峰整顿完七里香的杂事,也赶到萧嫱身边,「嫌犯都在里面了,殿下您想怎么审?」 萧嫱回道,「十八道酷刑挨个走一遍,等她招,如若不招,直接签字画押,飞云阁行刺东宫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也不算冤枉他们。」 「是,臣马上去办。」 「等等,」萧嫱喝住了他们,「还是差衙役去吧,本宫不想你们脏了手。」 让这些世家子弟去做折磨人的刽子手,终究是不妥,君子当光明磊落,那些手段终究是上不得台面的。 「你们留下陪陪顾世子,本宫去那边看看。」 李允和谢汝峰明白了她的意思,颔首一拜,目送她离去。 -------------------- 这篇文真的有人在看吗(作者疑惑)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 七里居主事直到蹲了牢子,依旧趾高气昂的叫嚣,等到衙役将行刑器具搬出来的时候,她的嚣张气焰瞬间熄灭,露出了惊恐的表情,「你们知道我背后是谁吗?你们不能动我!」 衙役扬着皮鞭冷笑,「你背后的人再大,能大得过东宫殿下吗?」 主事浓妆艷抹的脸瞬间垮了,「怎么会?」 一声行刑令下,主事响起了惨叫声,十八道酷刑她一招都没挨过去,就招了个干干净净,认罪书递到萧嫱手里时,萧嫱一怒之下摔碎了手里的茶盏。 七里居背后果然是户部撑腰,大齐允许买卖没有户籍的人口,七里居便串通户部给被拐的女子销户毁籍,这样一来,即使官府来查,也查不出个所以然。 那些没有户籍的姑娘,只能沦落成亡命之徒的玩物。 和寻常的青楼不同,七里居干的是杀人取乐的勾当,故而利润丰厚,在这里,人口是易耗品,为了弥补缺口,地方户部在统计人口的时候,会格外留意那些外乡女子,亲自拟定名单送到七里居。 这样一个惨绝人寰的修罗场,萧嫱活了两辈子都不曾想到过,官官相护层层欺瞒,蒙蔽了父皇和她的眼睛。 顾流年等人看过认罪书,同样义愤填膺,李允和谢汝峰想起了在七里居看到的一幕幕,愤怒之时腹腔内翻江倒海,忙捂着口鼻沖了出去干呕起来。 赈灾一事尚未解决,却出了这么大的乱子,萧嫱烦躁的站起身,背着手在房间踱步。 顾流年打破沉默,「殿下,是否要启程回京?」 他们如今掌握了户部贪赃枉法的证据,处境很是危险,不宜再南下赈灾,回京是最好的选择。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1页 萧嫱点了点头,「本宫亦有此意,当务之急是处置好飞云阁的事情,将证据呈到父皇跟前。」 她吩咐曹参军道,「多派些人手看好七里居的人,她们是重要的人证,务必要完好无损的带回京城。」 薛慕白想起白天的事眉心一跳,忧心忡忡的看向窗外,「飞云阁的人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王参军也点头道,「殿下,要不要在这里将就一晚,等叶小将军和穆太守领兵回来,再回穆府。」 他害怕回去的路上再遇到埋伏,五百御林军如今只剩下三百多人,万一有个好歹,他不敢冒这个险。 白天刺杀的阴霾尚未散去,那些为了救她失去性命的士兵就像影子一样,常常出现在萧嫱面前,她眼睛酸涩不已,「听王参军的。」 顿了顿又道,「穆府那边留守的子弟,可有派人照看。」 王参军回道,「殿下放心,穆府那边有派兵把守,不会有事的。」 监守所的人腾出了三间房,来请萧嫱他们入住,萧嫱看了眼众人,「趁着天还没黑,好好睡一觉吧,那帮贼人白天没有得手,晚上也许会再次出现。」 回到房间,简单用过晚膳,萧嫱眯了一会儿,一觉睡到傍晚,天色暗沉,她点了一盏灯,吩咐衙役拿了纸和笔,在纸上整理最近的思绪。 人口贩卖不是小事,能被恶势力钻了空子,归根结底是大齐律法出了问题。 人不是货物,无论是否有户籍,都不该被买卖。除了这种被人贩子强买强卖的,还有一些因生活所迫主动卖身的人,萧嫱思来想去,觉得这种不对等的关系不该存在。 大齐的穷人想要谋生,多半要依附地主和大商户,为了更好的约束穷人,这些有权有势的人会提前备好卖身契,只有按照他们的规矩签字画押,才肯为他们提供谋生的路子。 这种不公平的契约却是被大齐律令认可的,即使闹到官府打官司,也只能按照卖身契上的条例断案。 穷人家的孩子连字都认不全,签字时根本看不懂条例里的陷阱,永远是吃亏的那一方。 或许,可以用僱佣关系替代买卖关系,就像凤知园那样,她和柳怀柔等女伶之间就是僱佣关系,按劳动所得获取报酬,如果有一天柳怀柔想离开凤知园,她也不会拦着。 只是这样一变革,必然要触及到很多贵族的利益,她一个根基未稳饱受争议的皇太女,真的可以做到吗? 或许她可以更狠厉一些,一朝天子一朝臣,倘若那些老傢伙继续阻拦,她不介意血流成河,忠臣年年有,可万一她失败了,就没有人去推行变革了。 她在纸上写了许久,揉碎了好几个纸团,终于在纸上写下了一行字,「变则通,不变则废。」 不知不觉已到深夜,萧嫱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忽然听到了暗卫的暗哨,她连忙走下床开门,一个暗卫闪了进来,胳膊上还带着伤。 这是她安排在穆府周围保护红缨一行人的暗卫,她眉心一跳,「飞云阁的人偷袭了穆府?」 暗卫叩首道,「属下没用,来的是一群江湖高手,我们没能挡住他们的进攻,红缨姑娘和三位小公子被他们掳走了。」 萧嫱冷着脸道:「附近的一千驻军呢,这么多人都看不住一个穆府吗!」 暗卫请罪道,「刺客们来得太突然,且各个身手不凡,军营离穆府有一段距离,等驻军赶到时,他们已经挟持了人质,将士们不敢动手,惟恐伤了姑娘和小公子们。」 「他们这是要谈条件了。」萧嫱松了口气,飞云阁多半是要用人质交换七里居主事,既然这样,红缨他们暂时不会有危险。 「驻军已经朝这边赶了。」 萧嫱颔首致意,「本宫知道了,你去隔壁找军医疗伤吧。」 暗卫前脚刚走,曹参军和王参军就过来请罪了,萧嫱算算时间,叶青他们回来也就在这一两天了,心里顿时有了底气,「且等等看吧,飞云阁那边抓了人,定要派人来谈判的。」 果不其然,监守所衙役很快呈上来一封信,信封上盖着飞云阁的印章。 「他们想让本宫一个人去飞云阁谈判。」 「岂有此理!那帮贼人真是胆大包天!」曹参军怒道。 王参军也连连点头,「是啊,依卑职看,倒不如直接率兵将他们的老窝端了。」 萧嫱白了他一眼,「那人质怎么办?」 曹参军和王参军低头不语,萧嫱坐在书桌旁写了一封回信,「他们不是要谈条件吗?你们派人将这封书信送回去,顺便打探一下人质被关押的地方,摸清楚状况伺机营救。」 「是。」曹王二人带着信笺离开后,萧嫱的手开始颤抖起来,飞云阁想要她的命,倘若她果真赴约,飞云阁一定会出尔反尔,她这次不会出面,但人质的安全就很难保证了。 只希望她这次开出的条件,能唬住飞云阁的人吧。 -------------------- 今天还有一更,大概在九点半左右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 飞云阁内,陈远跪在沈阁主面前请罪,「是属下无能,没能取下东宫的人头,任凭阁主责罚。」 沈阁主的目光集中在身旁的西域美人身上,懒洋洋的回他,「白天的事情我听说了,那位公主有暗卫护着,寻常刺客自然近不了她的身,这件事倒也不怪你,你起来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2页 「谢阁主不杀之恩。」陈远抬起头来,视线轻轻扫过那位西域美人,美人背对着沈阁主倒酒的时候,目光从陈远身上一掠而过,唇角带着妩媚的笑意。 西域美人是他今晚特意安排的,沈阁主好色,美人在怀的时候很少动怒,他今天能这般轻易的放过自己,正是出于这个缘故。 见他起身,沈阁主示意他坐下,赏了他一杯酒,「我还听说,你今天抓了几个人?」 陈远举杯笑道,「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阁主的眼睛,属下觉得,今天总不能白忙活一场,于是抓了几个人,向阁主负荆请罪。」 沈阁主举酒回道,「陈老弟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倒省得我亲自动手了,既然这样,我再限你三日,三日之后,东宫倘若还活着,你提头来见。」 「属下明白。」 陈远庆幸自己早一步动手,他绑架穆府的人,一来是为了做戏给沈阁主看,二来是为了保护穆府的人,他将人关在了离七里居很近的地下牢房,并在撤退前故意留下破绽。 以暗卫的能力,想要查到那些破绽并不难办,他会尽量拖延时间,给东宫破案的机会,当然,在那之前,他还要继续演戏。 他拆开了东宫的回信,信上提出愿意以七里居主事换回人质,倘若不从,将直接带兵踏平飞云阁。 陈远等的就是这样一句话,他手里已经掌握了足够多的证据,只等飞云阁大乱的时候将证据传出去。 他生怕东宫没有踏平飞云阁的决心,决定再给她一些刺激,彻底激起她的怒意。 函守关最不缺的就是死人尸首,他找来一具女子尸首,砍下了她的右手,同时书信一封送到了监守所。 萧嫱等人一打开盒子,就看到了那只血淋淋的手,薛慕白怔然道,「这好像是红缨姑娘的手。」 秦风踉跄一步走到盒子前,断手手腕上的珊瑚色镯子刺红了他的眼,那是他亲手赠给红缨的礼物。 萧嫱的眼眶也红了,害怕秦风伤心过度,她走上前去扣上了那个盒子,「莫要再看了。」 秦风顾不得礼节,盯着那盒子道,「殿下,这个盒子我可以带走吗?」 「你要去哪儿?」萧嫱喝住了他。 秦风克制着滔天的恨意,攥着拳头道:「我要去救她!」 「去哪里救?」萧嫱向曹参军和王参军使了个眼色,两位参军当即一左一右拉住他。 「秦风,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是你现在这样漫无目的冲出去,不是正中了敌人的圈套吗?我已经派暗卫去找人了,眼下穆太守和叶青尚未回来,你再着急也没有用。」 秦风终是冷静下来,两位参军拉着他回房间休息,屋子里只剩下萧嫱和枕书院一行人。 萧嫱拿出了函守关的地形图,铺开在众人面前,「倘若我们全力进攻飞云阁,诸位觉得能有几分胜算?」 李允率先发话,「加上洛城的援军,至少有七成把握。」 薛慕白道,「殿下是想直接开战吗?这样做会不会太僭越了,陛下那边不会怪罪吗……」 按照大齐律令,像这种大规模的起兵,涉及到多个城池的驻军联手,理应先上报兵部,再由兵部徵求陛下的同意,方可出兵。 驻兵擅自跨境,等同于谋反。 这句话反倒提醒了萧嫱,她想起了上辈子大齐与西秦之战,交战两年有余,叶家军死伤无数,叶青在回信中偶尔提到过,洛城与周边的城池很难打出配合,因此贻误战机,造成了很多不必要的伤亡。 叶家军出征作战之时,朝堂上就兵权交付一事吵得面红耳赤,文官们始终认为,兵权和战争指挥权要分开,不能全权交于一人之手。 文臣们联合奏疏,父皇到底是遂了他们的愿,叶家军凯旋迴京后,父皇一边加官进爵,一边削弱武将的权力,叶家军便是从那时开始衰落的。 这一世于情于理,她都不会让这种事情重演。 顾流年也看向了她,他虽背井离乡,却时常收到父王书信,凉州的情形实则比函守关好不到哪里去,父王写信让他支持公主,实则是想通过扶持公主推行变革。 谢汝峰对行军一事一窍不通,故而插不上话,只是沉默着观察众人脸色。 良久之后,萧嫱打破了沉默,她举着公主令道,「父皇曾许本宫调兵之权,故而不算僭越,待援军一到,本宫会亲自坐镇,踏平飞云阁,重整山河。」 薛慕白知道她迈出这一步有多难,古往今来帝王家最是薄情,东宫起兵更是大忌,君臣反目、父子相残多是因为猜疑僭越。 这东宫当真是胆大妄为,自己现在是东宫党,理应担惊受怕来着,只是不知为何,他竟然很喜欢这种僭越的快感。 或许是因为他之前活得太规矩了,身为庶出的孩子,他自小生活在嫡兄和父亲的轻视之下,循规蹈矩如履薄冰。 今时不同往日,他可以亲自拿起榔头敲碎那些条条框框,哪怕一时的僭越会以失败告终,那也不足为惧,只有这样,他才没有白活一场。 顾流年见萧嫱心意已决,目光也愈发明亮,「殿下,既如此,臣愿意修书一封送往凉州,请父王增派援军。」 萧嫱看到他眼里的光,忽然想明白了为何凉州王会选择支持她,因为他们都渴望推陈出新,她当即点头道:「如此甚好。」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3页 师爷在门外候了许久,听到了里面的对话,心里无比欢喜,总算是来了个管事的,函守关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他敲了敲门,萧嫱吩咐他道,「师爷,你先派人遣散飞云阁四周的良民,将他们安置在相对安全的地方,办完这些再去飞云阁下战书,三日之内若不放人,本宫就掀了他们的老窝。」 送走师爷他们,世家子弟也渐渐散场,只有顾流年徘徊不去。 萧嫱笑望着他,「你有话要对本宫讲?」 顾流年点点头道,「回殿下,臣和父王这些年从未断过联络,臣来京城也并非全是为了养病。」 萧嫱点点头道,「为何今日要同本宫说这些,就不怕本宫怀疑你吗?」 顾流年红着脸跪下道,「臣已经下定决心追随殿下,自是要坦诚相待,之前并非有意隐瞒,还请殿下恕罪。」 萧嫱扶起他道,「无需行此大礼,若非凉州王巧送凤凰石,本宫也不会这么快坐上东宫的位子,本宫只是有一事不明,你左肩上的白虎纹身可有何寓意?」 顾流年睁大了眼睛,「莫非殿下已经知道这纹身的来歷?」 那可是歷代帝王口口相传的秘密,陛下竟能如此慷慨,提前透露于她吗? 看到顾流年的神情,萧嫱心里已然有数,「传说中战无不胜的白虎军,原来就在本宫身边。」 顾流年激动的看着她道,「能为殿下分忧,乃是臣之万幸,死生不悔。」 --------------------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 顾流年向萧嫱交代了白虎令的来龙去脉。 顾氏一族乃江湖草莽出身,与白虎纹身一起传承下来的还有一个故事,「白虎令号令白虎军,白虎军上可诛暴君,下可斩奸臣」。但是江湖上已经有几百年不曾出现白虎令了,口口相传的故事在后人眼中,变成了一个美好的传说。 他的父亲顾连山闯荡江湖时身受重伤,机缘巧合下被定远侯叶央救起,顾连山为了报恩,成为了叶家家臣,随着叶家军抗击北庭,经年累月攒下了很多军功。 后来,定远侯一家在收復凉州七城的时候几乎灭门,叶央一脉只剩下叶家小妹叶婉,陛下感念叶家忠君殉国,想让叶婉承袭定远侯的爵位,却遭到了群臣反对,最后只能退而求其次,册立叶婉为皇后。 原本属于叶家的军功,在叶婉的助力下落到了顾连山身上,他成为了大齐唯一的异姓王爷。 因而顾氏一族选择支持萧嫱,除了有推动变革的意图,也是在报答叶婉的知遇之恩。至于白虎纹身,凉州王只是沿袭祖训向顾流年讲了一段故事而已,没想到这故事竟然是真的。 萧嫱寻找白虎军的线索断了,未免感到失望,就连白虎军的后人都不相信白虎令的存在,即便找到了他们的下落,她又如何说服他们与自己为伍呢? 但父皇留给她的,不可能是一颗废棋,一定是她忽略了什么。 次日清晨,暗卫查到了关押人质的牢房,坏消息是,飞云阁那边又传来一只断手,这一次是某位小公子的手。 解救人质刻不容缓,秦风率领一小队御林军乔装打扮,前去七里居附近的地下牢房救人。 约莫午时,叶青和穆太守回城了,他们一回来就被师爷领到了监守所。 风霜磨人,叶青几人消瘦了许多,一个个灰头土脸的,但眼睛里迸发的精神气比出发时更足。 萧嫱连忙出门迎接,看到叶青浑身血痕,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但是她不能哭,她是储君,不能在将士们面前流泪。 叶青心有所感,朝她行礼道,「臣没事,这些血都是敌人的血,容臣回房间先换身衣服。」 他不想让这些污秽的血脏了心上人的眼睛。 萧嫱点点头,又看向穆元正、王景贤和沈誉,「你们都辛苦了,房间已经备好了,先回房休息吧。」 秦风率领小队闯进地牢,惊讶的发现这里防守薄弱,一路上几乎畅行无阻,很快便找到了红缨他们。 红缨见秦风来了,顾不得礼节,委屈的冲进他怀里,秦风颤巍巍的握住她的手检查伤势,却惊喜的发现她的手还在,只是左手腕上有一道红痕。 红缨向他哭诉道,「他们抢走了你送我的镯子。」 秦风勾出了一个劫后余生的笑容,「你活着比什么都重要,镯子没了,再买。」 其余三位公子分别是御史大夫之子赵献、中书侍郎之子云乐以及户部尚书之子王默,他们虽受了惊吓一个个失魂落魄,但没有受皮肉之苦。 看样子是有人故意引他们过来,秦风暗叫一声不好,立马带着人撤离。 这时从暗处走出来一队人,为首的是个风流倜傥的年轻人,他穿着一身月白色衣服,腰间玉佩脆响声声,尽显风雅。 不知怎的,秦风总觉得他很眼熟,倒像是在哪里见过似的。 「是你抓了他们?」秦风冷声询问道。 年轻人点点头道,「在下陈远,对各位并无恶意,我只想助殿下一臂之力。」 秦风突然想起了殿下的嘱咐,飞云阁中如果有人向他抛出橄榄枝,他可以假意应下,让对方慢慢露出狐狸尾巴。 殿下当真是料事如神,秦风眯了眯眼,「我凭什么要相信你的话?」 陈远看向了红缨和三位世家公子,「我若是有恶意,就不会留下他们的性命,况且,我手里有户部尚书勾结飞云阁的证据,愿意一併呈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4页 他拿出了一沓书信,「这里是户部和飞云阁来往的书信,还请这位英雄带路,让我见一见东宫殿下。」 秦风回道,「我可以带你回去,但其他人不许跟着。」 陈远摆摆手遣散了其余人,「你们离开函守关吧,走得越远越好,等阁主发现我拿了他的东西,再走就晚了。」 秦风也不和他多话,派人卸了他的武器,一同押回了监守所。 户部尚书之子王默听到父亲与飞云阁勾结的事情,本想出口反驳,可是仔细一想,父亲的确有很多不对劲的地方,于是忍住争辩的念头,决定再观望几日。 可回去的路上,他的腿一直在抖,若非云乐和赵献搀扶着,只怕会早早晕坐在路上。 如果父亲真的做错了事,他该如何自处? 被关押在地牢之前,他和云乐、赵献被单独带到了乱葬岗,那里有堆叠成山的尸首,尸火常燃不熄,他们三人几乎被吓破了胆。 陈远对他们说,「若非有朝廷撑腰,飞云阁哪里敢如此放肆,你们几个都是世家子弟吧,将来做了官可要堂堂正正清清白白,否则的话,这些冤魂会去找你们索命的。」 三个人一路沉默着回到了监守所,陈远被五花大绑带到了萧嫱身前。 叶青等人正在萧嫱房间商讨出战之事,见到陈远的那一刻,手里的书简应声落地,「三、三哥!」 他寻了两辈子的血亲,竟然就藏在函守关!上一世,三哥倒在了离将军府两里之外的长街,浑身是伤,被发现时,身体已经冰凉,他的手紧紧攥着什么,叶青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掰开了那只手,手心里是一角没有字的残页。 想来是很重要的东西,才值得三哥以命相护,可惜将军府查了很久,都没有查到任何线索。 这一世,尽管叶青未雨绸缪,派人寻找三哥下落,同时也做好了无法改变结局的准备,他常常梦见三哥苍白着脸,脸上满是血泪,他想要对叶青说什么,可是一张开嘴,嘴巴里没有舌头。 他想说的话,再也无法说出口了。 叶青没想到在他有生之年,竟然还能遇见三哥,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面对失而復得的血亲,叶青实在是忍不住,他抱住陈远,狠狠地捶了两下,「你知不知道家里有多担心你,这么多年了,就不能回个信吗?」 屋内人看到认亲的场面,都有些不知所措,秦风点了点头,难怪会觉得陈远面熟,原来他是叶青的兄长,两兄弟五官虽有出入,但眉眼间的神韵如出一辙。 萧嫱回过神来,看向陈远,「前些日子给本宫通风报信的人,就是你吗?」 叶青松开了三哥,有些茫然,「你离京的这些年,一直为飞云阁做事?」 陈远重重地跪在了地上,「罪臣叶远,参见公主殿下。」 --------------------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 五年前,叶远爱上了来府中献艺的歌女黄莺,他是真心想娶她为妻,却遭到了父亲母亲的反对,一怒之下携黄莺远走高飞。 他们在南边的一座小村庄落了脚,过着男耕女织的生活,日子平凡且安稳。为了能给妻子更好的生活,叶远想重新为妻子落户,因为只有落了户的女子才能做小生意。 然而户籍还没办下来,黄莺就失踪了,他那天不过是去集市上置办家用,却不料一别成永别。 直到进了飞云阁他才明白,正是那一次落户登记,葬送了黄莺的性命。 一封封来自户部的书信,铺开在萧嫱眼前,最近的一封竟然是用金矿做交易,买她的性命。 王默也凑上前去,看着那些熟悉的字迹,他终于崩溃了,跪倒在地上泣不成声,「怎么会这样,父亲他怎么会是这样的人!」 云乐和赵献守在他身旁,轻声嘆气,一句安慰的话都无从开口。 萧嫱看了眼王默,知道他心里难受,派人将他送回房间。 叶青眼眶依旧红红的,上一世三哥手里攥着的缺页,原来是飞云阁勾结户部的证据,他潜伏多年带着证据回到京城,却在离将军府不远的地方倒下了。 还好,这一世,一切都不一样了,他和三哥都能完成自己的心愿,不留遗憾。 「人证物证俱在,叶青,是时候发动进攻了。」 叶青激愤难平,当即领命,叶远也主动开口道,「请殿下允许臣一起出兵,没有人比臣更熟悉飞云阁的情况了。」 萧嫱点点头,「本宫允你同行。」 她在御林军的保护下登上了瞭望台,远眺着飞云阁的方向,除却曹、王两位参军留下来保护萧嫱,叶青、叶远、穆元正、王景贤和沈誉都上阵了。 他们集结了两千人向飞云阁发起了勐烈进攻,因为有叶远的反水,攻破飞云阁比想像中容易许多。 飞云阁的高手大都是江湖散户,这种人适合刺杀,但也因单打独斗惯了不懂配合,面对大规模的群攻显得束手束脚,叶青这边都是训练有素的军人,鏖战几个回合后,飞云阁渐渐败下阵来。 「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眼见飞云阁已落了下风,再没有翻身的可能,许多审时度势的人都逃走了,只剩下沈阁主和一群喽啰还在拼死抵抗。 叶远跟了他这么久,将他的死穴摸得透透的,他拿起久违的银枪,想亲手制服沈阁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5页 沈阁主恨得咬牙切齿,「亏得我那么信你,你竟然敢背叛我!」 「是你们害死了我的妻子,我忍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有一天能亲手摘掉你们这些毒瘤!」 说话间,又斗了十几个回合,沈阁主看着那套几乎毫无破绽的枪法恨恨道,「没想到你武功这么好,你藏得可真深吶。」 他顿了顿又道,「叶家枪,原来你是叶家的人。」 叶远不给他反击的机会,在他说出叶家枪的时候,一枪将他钉在了地面上,为了留下活口,他留了沈阁主一条命。 怕他再生出什么么蛾子,叶远用剑挑断了他的手筋脚筋,彻底废了他的武功。 沈阁主即已倒下,其他人失去主心骨,散的散伤的伤,飞云阁终于倒台了。 穆元正和弟兄们举手欢唿,飞云阁这块眼中钉肉中刺,终于被拔除了,叶远没有参与这场狂欢,他穿过人群走上顶楼,叶青见三哥独自行动,心里担心,立即跟了过去。 叶远沿着走廊来到了最里间,刚要敲门,门却自己开了,一位西域女子勐地冲进他怀里,「我就知道你会担心我。」 叶远本想推开她,伸出的手在空中凝滞半晌,终化作温柔的轻抚。 桑云是被飞云阁掳来的楼兰人,被沈阁主看中成了他的侍妾,她痛恨沈阁主,也因此成为了叶远的盟友,与他相互照应。 但叶远心里一直放不下黄莺,在大仇得报之前,他不会再接受其他女子。 桑云也知道这一点,始终克制着自己的爱慕,直到今天,「叶远,我不想只当一颗你復仇的棋子,我想做你的妻子,倘若你嫌弃我的出身,我也可以是你的侍妾。」 叶远不是不谙世事的少年,桑云对他的情意,他都看在眼里,也为之动容,他握紧了桑云的手,「再给我一些时间,飞云阁倒了,但户部的人还在,等我处理好一切,再给你一个答覆。」 「还有一件事,」叶远顿了顿道,「我从来没有把你当作棋子。」 桑云闻言眼泪夺眶而出,叶远将她拥在怀里,轻声安抚着她的情绪。 叶青听到他们的谈话,悄悄退回到楼梯间,他很庆幸三哥能从三嫂惨死的阴影中走出来,希望三哥以后的生活能风平浪静,和爱的人相守一生。 萧嫱一直站在瞭望台上,直到看见飞云阁的沈字旗被换成穆字旗,她才松了一口气,红缨握着她的手激动道:「赢了!殿下,我们赢了!」 得胜的号角声从远处传来,叶青策马而归,朝着瞭望台上的她招了招手,萧嫱向他颔首一笑,疾步走下了瞭望台。 叶青飞身下马,拱手一拜,「臣等不辱使命,生擒飞云阁头领。」 萧嫱恨不得冲到他怀里,可是君臣有别,她只能克制自己的感情,以东宫的身份向他表示嘉奖。 还要忍到什么时候,她才能明目张胆的向世人昭示她对叶青的爱意呢? 她苦闷的时候,会不自觉的抿唇,叶青俏皮地眨了下眼睛,「殿下是有心事?」 萧嫱决定任性一回,勾着手指示意他上前来,靠着他耳朵悄声说道,「今晚到我房间来一趟,不要惊动别人。」 叶青红着脸道了声,「好。」 这算是殿下给他的赏赐吗,深夜无人,去她房中?叶青的脸忽然变得绯红,他都在想些什么,殿下招唿他深夜前往,定然是有什么要紧事想吩咐,他这是想哪里去了? 回到穆府,心神恍惚的吃完饭,叶远到他房间来与他闲聊,从将军府的日常细节聊到了朝堂局势,尤其是公主入主东宫的事情,叶远格外感兴趣。 一说到萧嫱,叶青的话忽然变多了,字字句句夸赞不绝,眉飞色舞的样子比夸自己还要兴奋。 叶远是过来人,弟弟的小心思瞒不过他的眼睛,「你喜欢她?」 叶青坦然道,「是。」 「父母亲怎么想,他们会同意这桩婚事吗,毕竟那是储君,是未来的天子,你若是与她成婚,将来要以什么身份自处呢?大齐可从未有过这样的先例。」 叶青反问他道:「三哥,你爱一个人,会在意她的身份吗?」 叶远若是在意,就不会千里迢迢的从京城来到函守关,他笑着拍了拍叶青的肩膀,「五弟,你真的长大了,三哥祝你一路顺遂,有情人终成眷属。」 -------------------- 最近卡文了,所以更新晚了些。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 送走三哥,叶青想起了萧嫱白天的话,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熘进了她的房间。 进去时,萧嫱正坐在灯下整理户部贪赃枉法的证据,叶青走上前去向她行礼。 「不是说了,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不用行礼吗?」萧嫱显然有些生气。 叶青搓着手道,「最近需要行礼的地方太多了,一时没反应过来。」他看了眼桌子上的书信,又问道,「殿下准备如何处置户部?」 萧嫱嘆口气道:「不正之风往往上行下效,既然连户部尚书都参与进来了,他手下的人更别谈干净了,回京之后,必然要来一场大清洗了。」 叶青搬了张椅子在她旁边坐下,回道:「户部管钱粮、人口、商贸,涉及到大齐的方方面面,赈灾一事也与他们息息相关,这一次清洗对赈灾来说,也许是件好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6页 萧嫱点点头,「我跟你想得一样,所以才放下赈灾一事返回京城,整顿户部血洗贪官可作为震慑,让南城的贪官污吏不敢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发国难财。」 叶青为她倒了一杯水,「我记得上一次,灾情是在六月份结束的。」 萧嫱接过水,饶有兴味地看着他,「你终于愿意主动提起上辈子的事了,话说,你是怎么回来的,重生的机制是什么,我一直想不明白。」 如果她能摸清这种机制,是不是就能无限重来呢? 叶青问她,「你的记忆是突然觉醒还是一开始就保留的?」 萧嫱不明所以道,「上一世的记忆,在我刚醒来的时候就有了,难道你不是吗?」 叶青摇头道,「我是和你一起吃了荒唐鱼才想起来的,就是在寒亭书肆初遇的那一天,我一回去就生病了,在床上躺了好几天,一直做梦。」 他顿了顿又道,「不语和寻风其实是我的老朋友,他们也保留着上一世的记忆,但是不语曾和我说过,我的情况比较特殊,算不上重生。」 「不语和寻风的确是两位奇人,他们对这个世界的看法总让人出乎意料,我有时觉得,我们是戏中人,而他们只是在看戏而已。」 「我也有这种感觉,」叶青表示非常贊同,「他们俩就像是这个世界的过客,或者说是能预知一切的神,还好,他们愿意站在我们这边。」 倘若他们选择了萧瑾,后果将不堪设想。 叶青闭上了眼睛,耳边又响起了萧瑾丧心病狂的嘶吼,他死后,萧瑾对阿嫱究竟做了些什么,他很想知道,但又害怕知道。 犹豫良久,他试探着询问道,「阿嫱,你是不是还有其他苦衷,一直没有告诉我?」 他多么希望萧嫱能亲口告诉他当年的真相。 萧嫱的手微微一顿,「你想问什么?」 叶青深吸一口气,颤抖着问出了困扰他两辈子的疑惑,「你当年不愿意怀我的孩子,是因为萧瑾吗?」 萧嫱的脸因为心虚烧得通红,「我喝避子汤的事情,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叶青低着头道,「我们成的第三年。」 「难为你知道了真相,还愿意在老夫人面前护着我,」萧嫱站起身来仔细检查门窗,确定外面无人偷听才继续说道,「其实,萧瑾与我并没有血缘关系,父皇一心想要我生个儿子取代萧瑾,但是我顾念姐弟之情,不想害他。」 「怪不得陛下会这般干脆的立你为储君。」 萧嫱嘆口气道,「我能说的只有这么多了,此事关乎江山社稷和父皇颜面,这些话你听过了就忘掉吧。」 叶青在心里猜了个七七八八,愈发心疼萧嫱,「那萧瑾呢,他知道自己的身世吗?」 他很担心,一旦失去了血缘的钳制,萧瑾保不准会做出什么更离谱的事情。 萧嫱回想起那段不堪的往事,声音不自觉地发抖,闭着眼睛道,「我都告诉他了。」 看到她痛苦的模样,叶青不敢继续追问,愣愣的站在原地,萧嫱忽然抱住了他,在他怀里低声啜泣,「叶青,今晚留下来陪我吧。」 「好。」 叶青将她抱到床上,为她盖好被子,握着她的手道,「你睡吧,我就在这里守着你,哪儿都不去。」 萧嫱眼巴巴的拉着他的袖子,「我要你陪我一起睡。」 叶青红着脸道,「于礼不合。」 萧嫱任性道,「我不管,你害我想起了伤心事,我一个人睡会害怕的。」 叶青拗不过她,熄了灯睡到床上,和衣而眠,萧嫱很自然地搂住了他的脖子,就像从前那样。 「叶青,等一回京,我们就定亲吧,这样一来,即使在旁人面前,我也能光明正大的抱你了。」 叶青笑着回道,「殿下可有想过,你我定亲,如何论定嫁娶?」 萧嫱揉着他的脸颊道,「我是皇太女,自然不能嫁到将军府冠你的姓,那么,你愿意嫁入东宫冠我的姓吗?」 叶青握住了她不安分的小手,打趣道,「也只能这样了,你可是大齐储君,自古以来只有东宫娶妻的讲法,我入赘东宫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只是难为了礼部的人,要为你我的婚事纠结一番了。」 萧嫱一下子想起了周彦的苦瓜脸,咯咯笑了起来,「周大人得到消息,怕是要几天几夜睡不着了。」 「还有称号,也是个难题,太子正妻唤作太子妃,我若是到了东宫,你准备给我什么称号?」 萧嫱犹豫片刻,「太女夫?」 叶青连连摆手,「这个称唿可太奇怪了,换一个吧。」 萧嫱沉吟片刻,眨着眼道,「东宫驸马如何?」 叶青眼前一亮,「听起来还不错,就选这个吧。」说完自顾自笑了起来。 他从未想到过,自己有一天会躺在公主的床上向公主讨要封号,今晚这情形着实诡异,他心里有种羞耻感,仿佛他不是公主的臣子,而是公主的男宠。 脸忽然变得滚烫起来,他正色道,「歷代东宫和帝王都有三宫六院,殿下也会像他们一样,为了权衡朝堂局势,广纳后宫吗?」 萧嫱果断摇头,「当然不会,父皇的后宫就只有母后一人,我也可以做到。自古以来男子有三妻四妾,却要求女子守贞洁,我若是像那些男子一样广纳后宫,岂非背离了自己的初衷,建立了另一种霸权。我掌权后,会尽我所能推行一夫一妻制,我希望无论男女,都有自由选择伴侣的权利。」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7页 叶青听到她不会广纳后宫,松了一口气,语气瞬间轻快许多,「如此甚好,我会与殿下做好一夫一妻的表率,助殿下革除旧弊。」 萧嫱在他怀里嗯了一声,沉沉睡去,她的酣睡声让叶青也有了困意,很快进入了梦乡。 -------------------- 作者专栏新文求预收啦,书名《王妃她是插画师》 【社恐画痴穿越后嫁给了戏精王爷】 沈书允是名优秀的插画师,熬夜猝死后穿越成相府庶女,嫁给了因伤失智的傻王爷顾溪和。 王爷虽然痴傻,但瑞王府家大业大,沈书允过上了混吃等死的躺平生活。 她拒绝一切宫斗宅斗,在追求艺术的道路上越走越强,并以一己之力,推动了大周王朝文化事业的发展,丰富了普通百姓的精神文化生活。 …… 叱咤风云的战神瑞王,意外中毒得了失心疯,在神医全力抢救下捡回一条性命,但因落下病根两年内不能动武,为了自保,只能继续装病。 装病期间,父皇害怕他娶不上媳妇亲自赐婚,顾溪和稀里煳涂的迎娶了相府庶女沈书允。 起初,他以为沈书允是皇兄派来监视他的,愈发卖力的装病。渐渐的,沈书允对他放松警惕,露出了狐狸尾巴,她频繁召见他的旧部,反覆刺探他过去的行动。 顾溪和终于起了杀心,动手前夕,部下送来一本名为《战神往事》的漫画,扉页上写着作者题词:「我心中关于英雄的模样,皆来源于他,大周战神,当名扬天下。」 顾溪和大受震撼,从此化身宠妻狂魔,愿为娘子噼山开路赴汤蹈火。 …… 沈书允后知后觉的发现,一直被她当傻儿子养活的傻夫君,好像跟以前不一样了,就像是换了一个人。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 春日的阳光透过窗子洒在脸上,照得人心里暖洋洋的,萧嫱在鸟鸣声中悠悠醒转,一睁眼,就对上了叶青睡意朦胧的眼睛,昨晚因为有他的陪伴,萧嫱睡得很安稳。 梦回将军府,萧嫱像从前那样掐着他的脸颊,在他额头上印了一个吻,叶青脸上睡意顷刻散尽,紧紧抱着她回应她的热烈。 可是一看到她粉嘟嘟的小脸,叶青连忙放开了她,尽管知道,她身体里的灵魂已经二十多岁,但叶青还是觉得别扭。 那种感觉就像是欺负了邻家小妹妹,让他心里有种愧疚感。 他飞快地从床上起身,背着手在地板上踱步,「等回京了我要问问不语,她们道家有没有速效成长丸。」 萧嫱不是未经人事的小女孩,与叶青在一起时脑子里也会有冲动,成年人的欲望困在孩童的身体里,的确很别扭,她理解叶青的感受。 「如果有那种好东西,记得给我留一颗。」 叶青笑着答应了,心里却明白,那种捷径是不存在的。 天亮了,红缨要进来伺候萧嫱洗漱了,害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叶青决定悄悄熘回房间。但人总是怕什么来什么,他一推开门,正对着萧嫱房间的那扇门也推开了。 顾流年起得早,手里端了打水的盆子准备去楼下洗漱,刚一开门,就和叶青打了个照面,叶青心虚地打了个招唿,故作轻松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还好是顾流年,叶青心道这是不幸中的万幸,顾流年与他交情甚好,又是个口风严的,至少不会把这件事传得沸沸扬扬。 顾流年站在门前愣了好一会儿,心里酸酸的,他常常有种错觉,公主和叶兄之间仿佛有一条看不见的纽带,将她们紧紧相连,也只有在面对叶青的时候,公主才不是公主,而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 这种纽带将她们牢牢捆住,再也容不下第三人,顾流年想了一会儿便释怀了,他想亲近公主,更多是出于仰慕之情,每当有情爱的念头出现,都会被他狠狠压制下去,惟恐因自己的非分之想会玷污景仰之人。 在公主面前,他永远也无法像叶兄那样坦荡自然,无法忽视身份等阶的鸿沟。 能这样远远的看着她,做她得意的臣子,就已经很好了,顾流年不敢再有他求。 他深吸一口气,假装没有见过叶青,端着水盆到院子里洗漱。同窗们也陆续来到院子里,飞云阁倒台后,大家的精神气又回来了,行事作风也比从前更稳重了。 唯有王默比从前更沉默了,他是户部尚书王大人的儿子,此次查案查到了他父亲头上,对他的打击太大,从监守所回来的那个晚上,他试图割腕自杀,被同住的赵献和云乐救回来了。 他说他无颜面对殿下,无颜面对枕书院的同窗。 这事惊动了公主,公主同他单独谈了一会儿,等他再出来时情绪已缓和许多,加之其他同窗暖心劝慰,情绪总算是稳住了,没有再做傻事。 只是脸上依旧没有笑容,做事却更勤快了,大家知道他是想用这种方式替父亲赎罪,故而任由他抢活干。 用过早膳,穆元正那边陆续传来了好消息,先前丢失的官粮全数找回,不仅如此还从飞云阁的私库里缴获了大批粮食,这些粮食足以支撑函守关度过旱灾。 飞云阁倒台后,那些被压迫的商人终于能踏踏实实地做生意了,各行各业都呈现出欣欣向荣的苗头,穆元正及时向市场投放粮食,先前被炒起来的粮价渐渐恢復正常。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8页 与此同时,凉州和洛城的援军也到了,主将们来到穆府向公主问安。 两队援军再加上函守关的驻军,一共有六千人,萧嫱决定乘胜追击,趁沙匪孤立无援之际,来个大清肃。 函守关内的沙匪成分复杂,但大致可以分成三拨势力,一拨在北,由流放的罪犯和北庭人勾结而成;一拨在东,大多是东面来的亡命之徒与强盗;一拨在西南,由人牙子、难民和西秦人组成。 城中还有一些叫不上号的散户,大多居无定所,会伪装成乞丐,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情,这些散户的罪行略轻,萧嫱暂时不理,且交给穆元正日后慢慢磨吧。 她们决定兵分三路,同时与凉州、洛城打配合战,凉州和洛城早就想插手函守关的事情了,有了合理的出兵理由,他们定然会拿出十分力气来帮忙。这样一来,北方和西南方的沙匪将腹背受敌。 唯有东部的沙匪相对棘手,因东部靠山,地形崎岖,气候相对湿润植被茂盛,沙匪易于躲藏。 穆元正实战经验最多,自荐去东边剿匪,叶青也主动请缨,加入穆元正的队伍;王景贤随凉州参将去往北边;沈誉则和洛城参将去了西南。 曹参军和王参军继续留守穆府,保护东宫和枕书院众人的安全。 临行前,萧嫱同枕书院众人亲自送行,就像上次那样,她目送着叶青的背影消失在茫茫大漠,从前在将军府的时候,她也是这样目送他离开京城,纵有万般不舍,也无法挽留。 只因那是将军必须履行的职责,这一世她为储君,更不能因一己私情将他留在身边,剥夺他身为将士的荣耀。 即便有一日她登上帝王,也不会将叶青困在深宫,她不想叶青变成另一个母后,苍鹰不该被折断翅膀。正是因为看得清,心情才更沉重,这样聚少离多的日子,或许会变成她们生活的常态。 她暗暗祈祷,祈祷上苍保佑叶青,保佑随行的将士,保佑大齐。 短暂的伤感过后,萧嫱很快振作起来,函守关百废待兴,只有重新制定规则,飞云阁和沙匪才不会捲土重来。 叶远身为将军府三公子,战斗的本能是刻在血脉里的,他离家多年无颜面对双亲,本想以军功博取二老欢心,自荐出征时却被东宫拒绝了,心中未免失落。 殿下说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让他去做,他只当是客套话,未免神色落寞。 他的失落萧嫱都看在眼里,他越是这样就越能证明这是个有用之才,回到穆府,萧嫱召见了叶远和顾流年。 她的确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安排这两个人去做。 -------------------- 收藏破两位数了,有点开心,今日还有一更,争取十点之前更完。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 萧嫱向他们二人表露了重建飞云阁的想法。 函守关势力复杂,又是进行外邦贸易的重要口岸,必须有商会来约束,但这个商会必须控制在自己人手里。飞云阁盘踞此地多年,积攒了不少江湖势力,这其中或许就有萧嫱想寻找白虎军。 与其大海捞针似的挨个寻找,倒不如放出白虎阁的名头,让他们自己找上门来,从前的飞云阁虽然暴虐,但一些商业条款仍具有借鑑意义,除了户部制定的商业框架,这些地方商会所完善的细则,亦不可小觑。 为了防止白虎阁像飞云阁那样以私,必须要建立一套完善的制约体系,白虎阁所有细则要经过门下省的审核,审核之后送到东宫亲自查验一遍,再予以施行。 同时,白虎阁的存在可以与户部形成两相制衡的关系,竞争关系一旦形成,任何一方的贪污腐败都瞒不过另一方的眼睛。 萧嫱大致说了自己的想法,但具体的施行方案要交给叶远和顾流年打理,尤其是叶远,他在飞云阁行事多年,拥有远超于旁人的经验和洞察力,萧嫱任命他为白虎阁阁主。 她任命顾流年为副阁主,主要任务是招揽江湖义士,尤其是左肩上带着白虎纹身的人,叶远知道她想藉此培养自己的势力,心中对她的筹谋更加敬佩,但唯有白虎纹身一事,他不明所以。 此事涉及皇家机密,萧嫱并未点明用意,只说了要暗中寻找不可暴露,叶远很识趣地没有继续追问。 顾流年心领神会,这任务明面上是说给叶远听的,实际上他才是这个任务的最终执行者。他本就是白虎军的一员,只要亮出左肩纹身,自然就有了说服力。 他与叶远两位阁主,一武一商,各行职责,又何尝不是一种制衡呢? 这样的心计城府,当真是是一个十一岁孩子能想到的吗?顾流年在钦佩之余,亦有几分畏惧,愈发敬重眼前的这位储君。 一番交谈之后,萧嫱单独留下了顾流年,顾流年以为她会交代一些白虎军的事情,出乎意料的是,萧嫱一开口却是询问他的伤势。 顾流年心中一暖,「箭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劳殿下费心了。」 萧嫱却轻轻嘆了口气,明亮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愧疚,「白虎阁的事情交给你实属无奈,我身边能用的人不多,唯有你能担此重任,只是要委屈你了。」 顾流年慌乱地抬起头来,「殿下何出此言,能为殿下所用臣一点都不委屈。」 「我只是担心你的身子,你的体质经不起大漠风寒,当初背井离乡来到京城也是为了养病,我却让你重回大漠,一旦你坐上副阁主的位置,这辈子与大漠都脱不了干系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9页 顾流年忽而笑了,语气也不再拘谨,「殿下不必因此自责,我的确体弱,但是这些年来养在京城,服用许多良药,比幼年时壮实许多,不瞒殿下,我虽远在京城,但身边亦有父亲心腹,他教我习武用兵,就是希望我有朝一日能重回边疆,保家卫国。」 他顿了顿又道,「京城虽好,可男儿志在四方,臣不能一辈子躲在京城的温柔乡里,像只缩头乌龟一样远离外面的风雨,臣是真心感激殿下,赐予臣施展抱负的机会。况且,函守关离凉州很近,臣可以常常归家,以解思乡之情。」 他说话时眼睛很亮,萧嫱心里的愧疚在他真诚的感谢声中消失得无影无踪,男儿志在四方,说到底,顾流年与叶青是一类人,他们都不该困于一方安宁之所,他们嚮往外面的风雨,有胸襟有抱负。 既如此,她又何必纠结何必自责呢?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萧嫱亲手为他斟茶,「就让我们以茶代酒,敬你我袍泽之义。」 顾流年也笑着回道,「何其有幸,得与公主同舟。」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顾流年在心里默念着。 那些说不出口的话,就藏在茶里一口吞下吧,从此烂熟于心绝口不提。 今夜之后,她为君,我为臣,一片丹心,无关风月。 -------------------- 帮对象录视频,任务紧急只有一篇小短章了。 第40章 第四十章 ========================= 夜深了, 萧嫱的屋子依旧亮着灯,函守关的事情犹如一团乱麻,她在努力将事情捋顺。红缨心疼她的身子, 无奈萧嫱是个不听劝的人,她只能另闢蹊径, 每晚睡前熬一锅安神汤。 萧嫱喝了安神汤后仍无睡意, 精緻的小脸蛋上笼着淡淡的忧愁, 红缨知道她又在担心叶青了,上一次叶青出征的时候, 公主也是这种神情。 红缨轻轻嘆了口气,这样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今天是月圆之夜, 萧嫱推开窗子遥望着天边明月, 清冷的月光穿过稀疏的枝桠,照亮了她半边脸, 她闭上眼睛,双手交叉, 望月祈福,祈盼心上人能平安归来。 遥远的东边,叶青似有所感, 也仰头看向天空,望着那轮圆月浅然一笑。 缠绵的思念仿佛穿越千里万里, 在她们耳边唱起了婉转的曲调,「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祈福过后,萧嫱心里平静许多, 安神汤的后劲儿便提上来了, 沉沉睡去。 沙匪四散分布且行踪不定, 这场战役比她想像中打得更久,前线的战报每两日通传一次,萧嫱只有在收到叶青回信的时候,眼里才会洋溢笑意。 随着时间线的拉长,枕书院有一小撮人陷入了焦虑不安当中,为了稳定人心,萧嫱表现得更加镇定沉稳,她给这些世家子弟分配了更重的任务,因为只有行动才能打败焦虑。 那些接到任务的公子哥儿们,在师爷的循循善诱下参与到函守关治理的各个方面,当新知识新挑战涌入脑海的时候,他们自然而然地摆脱了焦虑。 日子一天天过去,每一个清晨,太阳照常升起。 天亮时,萧嫱会藏起心中的儿女情长,做一个处变不惊的储君,在函守关风沙的打磨中,她的君威日显,即便脸上带着笑,旁人也能从她身上看出一代帝王的影子。 函守关在她的整顿下焕然一新,生活在这里的百姓惊喜地发现,那些肆意横行的沙匪已经有很久没有来打劫了,夜里也不再有女子的哭啼,一些胆大的商贩甚至联合起来开起了夜市。 函守关的夜晚不再是让人惊悚的无间地狱,重现了人间烟火。 只是那烟火之下,仍有危机,危机来自于函守关外。 萧嫱在了解到函守关弊政之后,第一时间给父皇写信,可直到现在都没有收到回信,这期间她另外送出的信件也都石沉大海。 有人故意切断了她与父皇的联繫,发现异样的她派出一名暗卫亲自送信,暗卫受伤折回,这意味着回京的路被切断了。 房间里挂着师爷呈上来的大齐大图,萧嫱在地图前伫立沉思,眼前仿佛有一条无形的线将大齐一分为二。 以函守关为界,东边的州县连作一片,宛如一座大山挡住了她回去的路,想要顺利回京,唯有噼山开路。 而函守关以西,是金戈铁马,萧嫱眸光一沉,这一刻,她明白了朝臣的用意。 遥远的京城,门下省、户部连同台谏司将一沓书信呈到萧焕面前,信上是东宫勾结凉州、洛城的证据。 户部尚书王大人身先士卒,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控诉着东宫的恶行,「陛下,东宫辜负您的信任,打着赈灾的皇子改道函守关,实则是想勾结凉州王和叶家军意欲谋反啊!」 台谏司也附和道,「大齐有律,武官之间不可私自借兵,凉州和洛城的兵马调动,既没有上报兵部,又没有陛下授意,旱灾肆虐之际,西边各部却频繁调兵,细思极恐啊陛下!」 门下省侍郎薛廉也跟在后面添油加醋,甚至不惜翻出小王爷谋逆的旧案,以佐证东宫的不轨之心。 他想利用帝王多疑的本性达成离间的目的,却不知小王爷谋逆案是帝王的逆鳞,正是那场谋反,给帝王带来了不可逆转的伤害。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0页 萧焕的脸色瞬间冷至冰点,眼尾因愤怒染上猩红,但嘴角却是笑着的,跪在地上的大臣们只觉背后阴寒,仿佛那里坐着的不是陛下而是阎罗。 害怕之余也在窃喜,古往今来多少皇室惨案都因谋逆二字,哪怕陛下再宠爱公主,也会因她的野心而与她渐生嫌隙,那枚猜忌的种子终会生根发芽,彻底吞噬他们的父女之情。 薛廉顶着刺骨的寒意缓缓抬头,一抬眼就对上了萧焕充满戾气的双眸,顿时背后发憷。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那双眼睛似乎在告诉他:朕记住你了。 薛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里,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言辞太过激烈,有些演过头了,不会啊,出发前他可是和几位大人仔细商议过的,字句斟酌过后,才敢到陛下面前的。 他敢拿性命担保,自己方才一字不差的背了下来,无可指摘。 就在他两腿发软双股颤颤的时候,萧焕已稳住了心神,意味深长地看着他道,「薛爱卿言之有理,朕近日刚得了一对赤色麒麟摆件,就赏给薛爱卿把玩吧。」 薛廉总算松了一口气,还好陛下不是因为他动怒,如此看来,只能是为了东宫震怒了。 其他人也露出了欣慰的目光,陛下总算听了一次劝,没有继续袒护公主,他们这些老臣总算是争回了一口气。 萧焕的目光游离在朝臣之间,眼底的寒意愈发凛冽,「倘若东宫真的谋反,众爱卿可有良策?」 户部尚书王大人当即叩首道,「函守关附近州县来报,说凉州和洛城的兵力正在向京城靠拢,为了以防万一,还请陛下加强京城戒备,将叛贼击杀在京城之外。」 萧焕挑挑眉,目光落在那几封书信之上,单看字迹,那的确是嫱儿的手笔。 薛廉也趁热打铁道,「皇城之下若起兵变,恐会使民心动盪,臣也觉得,歼敌之地当选在城外。」 他们就这么害怕嫱儿回来?萧焕垂眸看着这帮「忠心耿耿」的朝臣,嘴角勾起讽刺的笑。 但嫱儿已经一个月不曾回信了,她的处境怕是更艰难,此时此刻若他继续袒护嫱儿,保不准这帮老臣会狗急跳墙,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情。 在得到嫱儿的消息之前,他愿意配合这帮人演戏。 -------------------- 薛廉,你的好日子在后头。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 地图前, 萧嫱忽而冷笑起来,目光锋利如刀,让站在一旁的红缨看得心里发憷。 良久, 萧嫱甩甩袖子坐下,「狗急跳墙, 原来是这个意思。」 红缨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只觉得她方才甩袖子的模样像极了生气的陛下, 往常陛下生气的时候都会点几位大臣去太和殿聊天,想来殿下也需要聊天解闷, 于是从善如流道:「可要请顾世子和叶三公子?」 萧嫱点点头,「去吧, 刚好有些事想安排。」 赈灾之行却意外牵出了户部和飞云阁的案子, 那些幕后黑手不想身败名裂,唯一的办法就是阻止她回京。 东边的路已经被封锁了, 随行的御林军和暗卫已经折损三成,不足以应付前方的危险。她若想顺利回京, 就只能求助凉州或洛城派兵随行,一路打回京城。 在无诏令的情况下举兵回城,等同于谋反, 而这,正是幕后黑手想看到的, 他们要利用的是帝王的多疑之心。 他们需要一个合理的藉口,将萧嫱的势力击溃在京城之外,只要她死了,那些证据也会被销毁, 而她却因为谋反的罪名遭世人唾弃。 同时, 凉州和洛城也会因此受牵连, 武官的势力被重创,朝堂上将没有武官的立足之席,成为文臣的一言堂。 可惜他们打错了算盘,她的父皇给予了她全部的信任,即便她举兵回京,父皇亦不会怪罪她,况且,她是皇室唯一的血脉,即便她真的造反,父皇也会为了保住萧姓江山原谅她。 这段不为人知的隐情,註定了造反是无稽之谈,幕后推手将因此自掘坟墓。 但东部严密的防守线还是让萧嫱吃了一惊,她忽然想起了父皇看到穆元正摺子时那句怪异的话,「他怎么想起要递摺子了?」 但从师爷的描述中,穆元正派人递过很多摺子,除了先前几次得到过回应,后来递出去的都如同石沉大海,穆元正因此灰心,不再提函守关的事情,即使奏了摺子也只是讲一些风土人情。 这与父皇的话产生了分歧,依父皇的意思,应当是许久没有见过穆元正的上奏,父皇在看到那张不起眼的摺子时,才会有此疑惑。 原来并非是父皇有意忽视函守关,而是有人蒙蔽了父皇的眼睛!凉州和洛城也在封锁线内,他们提出的谏言和求助,都被挡在了京城之外,能够呈到父皇面前的只有报平安的消息。 父皇不知边关苦,边关的希望一次次落空,边关和京城的嫌隙越来越深,若不能及时阻止,总有一天会割裂大齐。 萧嫱闭上眼睛回想上一世的记忆,父皇在位时并未发现边关的不妥,但边关除了西秦进犯,没有别的动静。 这不对劲,变革已经迫在眉睫,否则凉州王也不会选择她,那又是什么让边关放下迫切变革的心愿,甘愿平静呢? 萧嫱总觉得,她忽略了什么,回忆里似乎缺少了一块碎片,那到底是什么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1页 冥思苦想之际,顾流年和叶远到了,萧嫱暂时放下疑惑,将函守关被封锁的消息告知二人。 听到这个消息,叶远丝毫不觉得意外,他在飞云阁蛰伏的时候就见识到了被封锁的恐怖,两年前,他与友人联手,尝试将消息传递出去,可是友人还没到京城就被抓回函守关严刑拷打。 那时,叶远已经做好了拼死一搏的准备,是友人选择牺牲自己,将他保了下来,但从那以后,沈阁主对周围人的猜忌更甚,叶远替他做了许多脏活,才重获了沈阁主的信任。 那些年,叶远活得很痛苦,与魔鬼同行的代价,就是将自己变成魔鬼,他早已业障满身,可是不能回头了,为了赎罪,他决定与飞云阁同归于尽,让纠缠在他身上的罪与善一同消亡。 但萧嫱的出现带来了转机,他意识到死亡只是逃避,只有活着才能赎罪,满身罪恶的他无颜面对叶家先祖,当萧嫱对他说改建白虎阁的时候,他仿佛找到了活下去的意义。 他愿意一辈子留在函守关,尽他一切所能,洗清自己的罪和孽。 但是这一次,叶远想起了那些糟糕的回忆,摇了摇头,「情报网一直都是那个人亲自掌管,不容别人插手,出入函守关的信件一直都在户部和飞云阁的监视下,飞云阁虽然倒了,但那些暗桩还在。」 大齐有专门传递信件的驿站,暗桩大部分藏在驿站中,除了驿站还有专门的信使,信使中亦有暗桩,还有一些谨慎的商人亲自送信,但路途遥远总要有个歇脚的地方,那些客栈里亦有潜伏的暗桩,将那些可疑的信件连同送信的人一同扼杀。 萧嫱第一次送信时并不知道函守关被封的消息,送信的骑兵沿途走大道住驿站,一去不回,后来几次,萧嫱派人伪装成商人,甚至出动暗卫,都没能把信递出去。 她把目光放到了顾流年身上,她记得顾流年在京城时,经常收到家书,他们之间或许有什么特殊的传信途径。 况且,当年那块惊动朝堂的凤凰石,也是由凉州王派人送到京城的。 顾流年闻言却摇头道:「其实凤凰石,早在我第一次入京的时候,就一同带进了顾府,但我与父亲的确有特殊的通信方式,父亲谨慎,每次写信都会有明暗两封信,暗信就藏在药材包的夹层里,很难被发现。」 同样,他回信时也会准备两封信,一封放在明处,另一封藏在特质的画里。 萧嫱脑海中的那块碎片终于补上了,原来凉州王在很多年前就开始布局了,他将顾流年送到京城,又设计了复杂的传信方式,与其说是谨慎倒不如说是防患于未然,他也许早早预见了文臣与武臣的斗争。 至于那一块凤凰石,从一开始也不是为了她而准备,而是为了多一种选择,他也在挑选值得扶持的人。 他并不像寻常王侯那样对女子抱有偏见,只要能推动变革,扶植之人可以是公主,也可以是皇子。 萧嫱恍然大悟,上一世边关之所以没有动乱,是因为他选择了萧瑾,而她记忆里缺失的碎片,就是被萧瑾所囚禁的三年。 那三年里,萧瑾一定是做了什么,保住了边关的安宁。 萧嫱呵呵冷笑起来,他的确不是个好弟弟,但却是个好皇帝,果然是精于算计,她忽然觉得后背发凉。 这样的萧瑾,当真满足于当一个闲散王爷吗? -------------------- 卡文了qaq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 萧瑾在萧嫱离开后, 心情一直很烦躁,尤其讨厌见到萧焕,若不是萧焕开口将他留下, 他一定软磨硬泡跟着萧嫱去南城。 已经有些日子没见到萧嫱了,他忍着不快接近萧焕, 都是为了打听萧嫱的消息, 但萧焕也是闷闷不乐的, 成日里皱着眉头。 萧瑾意识到出事了。 他当过皇帝,对大齐的局势心知肚明, 深知这繁荣之下藏着怎样的暗流涌动。正是因为早一步察觉到那些危险,他才能化危机为生机, 成功夺位。 深夜了, 太和殿依旧灯火通明,萧焕如今还在那里批摺子吧。 萧瑾朝着太和殿的方向冷觑一眼, 倒对他生出几分同情,日理万机有什么用, 在他看来,萧焕的执政方式太过温和,算不得一个好皇帝。 勉强算作合格罢了。 这一世的他会有不同吗?萧瑾眯起了眼睛, 也许在他决意立萧嫱为储君的时候,棋局已然变了。 萧瑾站在窗边负手看天, 深藏在灵魂深处的帝王之威在这一刻绽放,然而只有短短的一瞬间,他又将那份威严藏了起来,眨着天真的大眼睛, 一蹦一跳地躺回床上。 凉州王送出去的信依旧石沉大海, 能如此严防死守, 只怕父皇身边亦有户部的眼线,那些信即使躲过重重封锁送到京城,也会在去太和殿的路上被拦下来。 萧嫱心中风云暗涌,大齐吏治,竟已腐朽至此。纵观歷史,帝王多忌惮武臣,因为武臣作乱,剑锋直指权贵,鲜血四溅。 其实相较于直观的牺牲,文臣作乱才更加恐怖,因为文臣吸的是百姓的血,牺牲隐藏在民生之后,如温水煮青蛙,当万民反扑的时候,君不成君,国不成国。 既然这样,那就让她化作利刃,将那些贪官污吏斩于刀下,当国法形同虚设,唯有强硬手段方能破局。 这一次,魑魅魍魉先一步亮出獠牙,那就休怪她刀下无情,她要为父皇清君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2页 就在她下定决心打回京城的时候,最后一支剿匪大军得胜归来,她一出门就看到了高坐在战马上的叶青,风霜血污遮不住他的风华,当他看向自己时,炯炯目光化作滚滚爱意,隐忍而克制的朝她挥了挥手。 「殿下,臣回来了。」 千言万语化作无言的对视,萧嫱凝望着他,半晌才回过神来,「可有受伤?」 见她想要上前,叶青慌忙后退一步,「臣满身血气,怕污了殿下的手。」 看到他小心翼翼的模样,萧嫱忍不住笑了起来,碍于周围人吃瓜的眼神,萧嫱轻咳一声,示意他回去换衣服。 红缨很有眼力见儿的备好了热水,给归来的将领们接风洗尘,穆元正等人同萧嫱行过礼,也嘻嘻哈哈的去后院沐浴更衣。 萧嫱亦回到房间,将珍藏的清创药握在手中,她在等叶青。 叶青一换好衣服,就迫不及待地来找到她,当四下无人的时候,萧嫱终于能肆无忌惮地扑到爱人怀里,却听得叶青闷哼一声。 萧嫱不由分说的将他推到床上,拿出了手里的药,「解开衣服给我看看。」 叶青扭捏地解开衣服,红着脸道:「一点小伤,不碍事的。」 「你管这叫小伤!」 萧嫱颤抖着手抚上他胸前的伤口,往左再偏一寸就是心脏,她差一点就失去他了。 除了这处伤,他浑身上下还有更多的伤口,虽不致命,但也狰狞可怖。 一如上一世他从洛城回来那样,伤痕累累。 萧嫱虽未亲临战场,却能想像得到战况的惨烈,当她亲手为叶青上药的时候,压在心头的忧虑和思念终于得以释放,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掉个不停。 这是她册封东宫以后的第一次落泪,叶青知道她压抑久了,也不拦着,只是安静地抱着她。 也唯有在叶青面前,萧嫱能放肆地笑放肆地哭,像个普通女孩那样对恋人撒娇。 萧嫱哭累了,看到叶青好整以暇的模样,反而笑了起来,「你怎么不拦着我?」 「拦你作甚,我怕你把自己憋坏了,高兴还来不及呢?」 萧嫱替他整理好衣服,哭过之后,就该谈正事了,「前些日子给你的信你可收到了?」 叶青也正色道:「我收到信时,剿匪已进入尾声,我赶着回来,还未来得及回信。」 萧嫱想起他满身的伤痕眉心一紧,只怕他旧伤来不及痊癒,又要添新伤了。 她紧握着叶青的手,「好好养伤,我回京,需要你来开路。」 叶青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她已经放弃了与京城联络,直接打回京去。 这本是一招险棋,赢了就能彻底威慑住东部的州县,将那些存有异心的地域彻底收服,输了,则被扣上谋反的帽子,难以翻身。 看似五五开的棋局,却因萧嫱与萧焕之间特殊的信任,使得胜利的天平朝萧嫱倾斜。 叶青毫不犹豫地点头,「愿为殿下清君侧。」 「我已写信向凉州和洛城借兵,待三军会合,便可出发,你的伤……」 「无妨,」叶青当即站起身来转着圈道,「我心里有数,你不必因为我错失战机,回京一事,越快越好。」 萧嫱再次拥抱了他,心疼之余,庆幸自己能遇到一个爱她懂她为她不顾一切的人。 「叶青,有你,是我的幸运。」 --------------------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 凉州和洛城的援军大概三日后抵达, 在那之前,萧嫱未曾闲着,召集枕书院众人确定回京的路线。 函守关位于京城的西南方, 她们来的时候抄近道走的山路,山路崎岖, 不适合军队骑兵随行, 故而回京要走官道。 她们敲定了一条最近的路线, 从函守关向北依次途径彭城、广平城,再往东穿过窑城, 窑城之后就是京城。 这条路线沿途的州县最少,封锁线相对薄弱, 北面又靠近凉州, 遇上紧急情况还能求助凉州王。 敲定路线之后,萧嫱心头的弦才微微松动, 给枕书院弟子们放了一天假,她自己也回房间躺了半个钟头。 虽说放了假, 枕书院众人却不敢松懈,经歷了波折之后,这些人有了独当一面的气势, 当他们穿着粗布麻衣融入市井,他们为百姓谋福利的心更坚定了。 对他们来说, 枕书院是一个不论出身、不讲嫡庶尊卑的新天地,他们在这里看到了守望相助,在殿下的一视同仁中各自发光发热,这里是建功立业的好地方, 他们可以凭本事说话。 尤其是王默, 他的父亲犯了滔天大罪, 按照律法,他要被刺配充军受人唾弃。然而殿下不仅没有责备他,还反过来安慰他,劝他不要多想,如此恩情只有拼上这条性命方能报答。 枕书院同窗也没有因父亲的罪责而轻视他,大家都尽其所能帮他走出困境,王默不善言辞,但心里早已感动得一塌煳涂,他要建功立业,为父亲赎罪,以此祈求无辜冤魂的原谅。 唯有多做事,他才能心安理得的活着。 这一个月来,他跟着师爷走街串巷,统计人口,审讯残党,遇到过乞丐行刺,也碰到过流匪暴徒,重重歷练之下,这个十五岁的男孩愈发稳重成熟。 萧嫱将他的成长看在眼里,回京之后,新一轮科举也到了筹备的时候,是时候将他们从枕书院推向朝堂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3页 顾流年忙于白虎阁的重组,自白虎旗挂出去的那一刻,果真有了收穫,很多白虎军的后代慕名而来,白虎军渐成规模。 建立军队用军规约束,但这些人多为江湖散户,管束起来相对棘手,顾流年与他们约法三章,并对左肩白虎有了新的解释,统一口径以应对外面的质疑。 白虎成了白虎阁的象徵,但只有白虎军的后代才知道背后深意,新收拢的一部分江湖义士只当这是勇勐的象徵,随波逐流也刺上纹身。 顾流年并未阻拦,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谁又能分得清呢,只要他们为白虎阁所用,假亦是真。 叶远潜伏飞云阁多年,深谙经商之道,他编纂的商业新法在函守关普及开来,颓败的西北市场在他的整顿下变得公正有序。 穆元正领着王景贤和沈誉,加强了函守关的巡防力度,路遇歹徒抢劫、聚众斗殴、乞丐闹事,皆严惩不贷,一时之间,暴徒们人心惶惶不敢再犯。 在萧嫱的授意下,函守关成为变革刑狱法的第一试点,赋予以穆元正为首的领导班子处决嫌犯的权力,除却对国家安全威胁重大的案件,类似于坑蒙拐骗欺压百姓的零碎案子,穆元正有处置权,不必上报刑狱司。 薛慕白和谢汝峰则受萧嫱所託,修改有关人口户籍的相关律令,并对以往的国法漏洞查漏补缺,拟出相应的修改法案。 赵献和云乐在驻军副将的保护下沿街寻访,为飞云阁和户部的案子做进一步取证,顺便记录民情民愿,为大齐的民法修改提供参考。 大家分工明确各尽其责,函守关这棵饱经风霜的歪脖子树,终于崇焕生机走上正轨,呈现出欣欣向荣的姿态。 萧嫱也从中收穫了民心,百姓们爱戴她,用五色的彩绳编作平安符,一箩筐一箩筐的送到穆府,师爷喜滋滋地将平安福挂满院子,光秃秃的穆府被打扮成花枝招展的姑娘。 萧嫱留下了一部分,给枕书院的弟子每人都发放一串,平安符承载着百姓对他们的认可与感谢。 回京前夜,向来朴素的穆元正与师爷,准备了一大桌丰盛的酒菜,为萧嫱一行人践行。 师爷喝了点酒,哭得稀里哗啦,感慨万千,开始诉衷肠,「你们真是函守关的救星啊,我在这里苦了二十多年,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还能过上好日子,来来来,让我敬你们一杯!」 他的话真诚朴实,勾起了离别的伤感。 王景贤也被这煽情的气氛感染,和穆元正推杯换盏,剿匪的时候穆元正多次救他,缘分使他和穆元正惺惺相惜,成了忘年之交。 「穆兄,函守关是个好地方,人好酒也好,他日我若有了机会,定要向陛下请命,来这里陪你。」 「不不不,」穆元正已经喝懵了,说话都不利索了,却还是阻止他道,「你在京城有大好前程,别、别来这里,函守关有我守着、已足够!你莫要坏了前途。」 王景贤知道他的好意,越发捨不得离开,眼中有点点泪花,「穆兄不必担心,我志在边疆,也吃得了苦。」 穆元正已完全醉了,没听到他的话,眼皮子都在打架,见他如此模样,王景贤和沈誉相视一笑,彼此敬了一杯酒。 沈誉问道:「王兄当真要留守边疆?」 王景贤神色坚定,「我喜欢这里的风光,有风沙,有烈酒,有知己,有军功,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 沈誉敬佩地举起酒杯,「那我这一杯酒祝福王兄,得偿所愿。」 「沈兄呢,可有打算?」 沈誉是坦诚之人,丝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我想进御林军,保护陛下,保护公主。」 王景贤拍了拍他的肩膀,「嗯,总要有人留下,为陛下和东宫保驾护航,我这杯酒,预祝沈兄平步青云,仕途无碍。」 叶青则陪在萧嫱身边,看着这一幕幕感慨颇多,「或许这就是成长吧。」 萧嫱回道:「其实,成立枕书院时我并未有太多期望,这一幕幕对我来说是惊喜,是上苍的眷顾。」 她握紧了叶青的手,「那时的我,以为自己是孤身一人,在迷惘和逆境中寻找救命稻草,当我知道你也回来了,我就有了倚仗,有了底气,你也是我的惊喜。」 叶青反握住她的手,「能回到公主身边,也是我的惊喜,走,我带你去看月亮。」 他牵着萧嫱走上二楼高台,「我在外征战的时候,也常常抬头望月,我在月光里看到了你的影子。那时我便会想,如果能平安回来,一定要牵着你的手,去院子里看月亮,看星星。」 萧嫱侧着身子仰头看他,忽而张开双臂环抱住他的腰身,「叶青,我们都要好好的,终有一天,我们会携手走上高台,去看更亮的星空更美的月亮。」 「嗯,我期待那一天。」 也愿意为你的信仰奉上我全部的生命和热忱。 -------------------- 被小姐妹夸了文,好开心啊,我又有动力码字了!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 次日清晨, 按照约定的时辰,凉州参将和洛城参将各率领一万轻骑,在城门口与御林军会合。 萧嫱率领枕书院众人随后赶到, 与穆元正和师爷告别之后,带着嫌犯和证据向北而行。 往北的路皆是官道, 大陆平坦, 适合马车通行, 像赵献、王默这种不善骑马的公子哥儿,终于不用步行赶路了。但他们心里都憋着一口气, 心想一旦回京,一定要精进马术。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4页 他们不能拖枕书院的后腿! 萧嫱躺在马车里闭目养神, 偶有习习微风穿窗而过, 撩起了她额前的碎发,温柔如恋人的爱抚。 叶青侧过身时, 恰好从窗帘的缝隙里看到了她惬意的侧脸,心跳漏了一拍, 他想起了初见那天,她亦是这般模样。 萧嫱不知道的是,他们的缘分始于成婚之前。 在某个遥远的黄昏, 杏花成雨,夕阳照水, 喝醉的少女倚在水边青石上,余晖照亮了她沉睡的侧颜,惊鸿一瞥,十七岁的少年再也挪不动脚步, 安静地守在不远处的凉亭中, 直到她酒醒离去。 叶青很想追上去问一问她的名字, 却因胆怯和羞涩终是与她错过,那日之后,叶青一有空就去街边守着,可人海茫茫,那惊鸿一瞥仿佛用尽了所有的缘分,唯有一抹倩影留在他心头,挥之不去。 天知道,当他发现自己的未婚妻就是那个女孩子的时候,心里是怎样的欢唿雀跃。 他怀着不安与羞涩走进新房,揭开她的红盖头,却看到她本能的后退,她颤巍巍的手和紧张的神色让叶青冷静下来。 自己虽然是她的丈夫,对她而言,却与陌生人无异,她只是听从陛下安排才嫁到这里,没有感情的婚姻不过是一份契约罢了。 他不想为难萧嫱,于是笑着缓解她的尴尬,「从陌生人突然变成夫妻,我是个大男人都接受不了,别说你一个女孩子了。」 他不想与公主做一对煳涂夫妻,他渴望的是两情相悦的婚姻。 萧嫱似乎听进了他的话,懵懂的眼睛像是在思考什么,叶青忐忑地看着她,直到她粲然一笑,他的不安也随之消失了。 马车里的萧嫱睁开了眼睛,养足了精神,倒嫌弃车里闷了,她唤秦风牵来一匹马,骑在马背上与叶青并肩而行。 看到红缨那一脸关切的表情,萧嫱朝她挥挥手道:「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知道该怎么保护自己,你回车里休息吧。」 红缨无奈,只好随她去了,「行吧,殿下您悠着点。」 叶青紧了紧缰绳,故意放缓了速度,笑道:「算起来,这是我第一次与你策马同游,你的马术也是陛下教的?」 「是萧瑾。」 她这次回答得很平静,像是放下了过去,但泛白的指关节还是出卖了她。 叶青却反应激烈,胸膛一起一伏,差一点道出萧瑾也重生归来的事实,但理智战胜了愤怒,试探道:「你有没有想过报仇雪恨?」 萧嫱却苦笑道:「找谁报仇呢?伤害我的是另一个萧瑾,这一世,他只是我的弟弟。」 在事情没有发展到最坏之前,她无法对一个孩子痛下杀手,况且,那是她真心实意疼爱了十几年的弟弟。 「如果,他也回来了呢?」叶青旁敲侧击道,「如果他和我们一样,你会如何对他?」 会有这种可能性吗?萧嫱眼前一片晕眩,昏暗中她凭直觉抓住缰绳,不想让旁人看出她的异样,良久,她才从震惊中抬起头来,仰望着蔚蓝色的天空。 会有这么巧的事吗?如果萧瑾也回来了,她要如何面对他呢? 叶青紧张地看着她,等待着她的回答,度日如年。 萧嫱的目光很快收了回来,再不见一丝慌乱迷茫,「过去的我活得煳涂,觉得自己可怜可悲,可是比起函守关那些被拐卖的姑娘,三年的囚禁又算得了什么呢?他如果回来了,最好能藏住他的狐狸尾巴,他如果执迷不悟一错再错,我会亲手杀了他。」 叶青却将关注点放在了「三年的囚禁」上,一瞬间睁大了眼睛,在他死后,是萧瑾囚禁了她,对她做了什么吗? 他心中瞭然,却不敢再去揭她伤疤,只握紧了拳头,指甲嵌进肉里,唯有疼痛能让他从愤怒中清醒过来。 萧嫱探过手来,轻轻覆上了他的拳头,「都是过去的事了,你不是也说过,要让一切重新开始吗?」 叶青手上的力道变小了,趁他松懈之际,萧嫱与他十指相握,「大齐还需要你的守护,可不能因一些虚无缥缈的事情伤了手。」 坚定的力量从她掌心传递到叶青心中,那股韧劲和冷静是叶青从未见过的,梦里的那抹倩影不再柔弱,为他撑起了一片天。 阿嫱她,变得更坚强也更耀眼。 这一刻,叶青不再掩饰他所知道的事实,不想因自己的隐瞒给她造成二次伤害,「阿嫱,萧瑾他,真的回来了。」 因着前面的铺垫,萧嫱倒不觉得惊讶了,「回来就回来吧,至少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成为我的威胁,我愿意给他一次机会。」 「倒是你,」萧嫱顿了顿道,「你能察觉到他的异常,他定然也对你有所忌惮,我怕他会对你不利。」 她想起了枕书院狼人杀时,萧瑾脸上一闪而过的杀意,不觉皱紧了眉头。 如果他真的威胁到叶青,萧嫱不介意在他羽翼丰满之前,将他除掉。 -------------------- 榜单连续轮空六期,唉~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 官道平坦, 沿途是广阔的田野和草原,这样的地形不适合设埋伏,故而这一路走得顺利, 没有刺客打扰,很快就到了彭城。 两万铁骑抵达彭城的时候, 彭城县令双腿一软差点跌在地上, 函守关的脏事他亦有份, 早在东宫抵达之前,他就收到了上头的命令, 阻止东宫进城。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5页 可是像彭城这样的小城,把府里的打手城中的散兵加起来也不过五千, 对面可是两万骑兵啊! 曹参军声如洪钟, 朝着守城的兵卒喊道:「东宫巡视,尔等速速开门!」 彭城县令心道, 横竖都是杀头的罪过,倒不如听从上面安排, 放手一搏,当即对手下喝道:「哪里的东宫,那是凉州城和洛城的叛军, 快放箭,将他们拦住!」 萧嫱等人见城门迟迟不开, 门后传来一阵阵兵器摩擦的声音,知道一场恶战在所难免,于是按照原计划率领枕书院弟子退到队伍后方。 后侧的骑兵有序地绕到前方,为她们撑起一道防守墙, 最前排的队伍则举起盾牌, 保护着后方的将士。 不多时, 城门上也列好了弓箭手,箭雨从天而降,盾兵挡住了大部分的进攻,但还是有一小部分流箭穿过防守线,降落在马车周围。 尽职尽责的御林军护在马车周围,即使中了箭也不退却,世家子弟们看得心惊胆战,这是他们离死亡最近的一次,也是第一次对战争有了最真实的感受。 叶青、沈誉和王景贤则在队伍前头,与他们分开行动。 一支冷箭险些射中沈誉,被叶青拦下,他扶住了身形不稳的沈誉,「稳住,彭城的军备有限,再撑过两轮流箭雨,我们就能攻城了。」 「嗯,将军也多加小心。」沈誉感激地看了他一眼,俨然将叶青视作了军队的主心骨。 不出叶青所料,没过多久,箭雨果然停了,萧嫱在后方安抚着其他子弟的情绪,「彭城县令只是虚张声势罢了,区区巡城军,如何与凉州洛城的铁卫抗衡,这一战充其量是做做样子,意欲制造本宫谋反的假象。」 相信今日过后,彭城会连夜送信到京城,将自己「造反」的罪证呈到父皇面前,不止是彭城,其他州县的巡城军同样无法与铁卫抗衡。 负隅顽抗是继续坐实她的谋反之罪,朝臣们最后的杀手锏是御林军。 御林军集中在皇城,拥兵十五万,倘若她带兵回京,父皇且对她动了杀心,不待她进城,就能落得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这才是那帮老臣真正的打算。 彭城县令早就收拾好了行李,趁着战声四起的时候熘回家中,携妻儿家眷坐着马车跑路了。 巡城军的箭用完了,眼见城门要撑不住了,大眼瞪小眼的四下观望,却没看见县令的影子,倒是一向大大咧咧的吴秀才不顾危险的蹦了出来,一边跑一边喘,「县令早跑了,你们这群呆子被利用了都不知道!」 守城的吴县尉望着撞门的铁卫,急得满头大汗,「吴秀才,县令真的跑了?」 「表哥啊,我骗你作甚,城门下的是当朝太女,你哪来的胆子敢和太女作对!」 县尉冷汗涔涔,「可县令说她造反了呀!」 吴秀才勐敲县尉的脑袋,「他说是就是了?陛下宣旨让你们诛杀太女了?」 吴县尉讷讷道:「这倒没有,都是县令一个人的主意。」 吴秀才恨铁不成钢的又拍了他一下,「现在开门认错,还能保住一条小命。」 他边说边掏出了早就备好的白布条,扯过一个守兵的长戟,麻利地将布条绑在枪头上,朝着城下摇旗吶喊,「误会,都是误会啊,县令已逃,卑职等恭迎太女殿下!」 县尉也赶紧下令,「别打了,都别打了,还不快放下武器,打开城门!」 萧嫱遥望着城门上扬起的白旗,「有意思。」 于是也传令下去停止进攻,铁卫们收了手,退出一条路来,谨慎观望。 不一会儿,城门从里面打开了,县尉和吴秀才亲自出门迎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守城的兵卒们见状也扔下武器,效仿他们二人纷纷跪在地上。 吴秀才面色诚恳道:「小的们一时煳涂,受了县令摆布,得罪了殿下,故而前来请罪,还请殿下责罚。」 叶青冷觑他们一眼,沖王景贤、沈誉道:「先把人押起来,我领一队人去前面探探路。」 以防有诈,还是谨慎为妙,叶青进城巡视,确认没有埋伏才回到城门前,萧嫱等人趁此机会从队伍后方绕回了队伍之前。 「殿下,他们的确有投诚之意,城中没有埋伏,可以进城。」 萧嫱饶有兴味地盯着吴秀才道:「你没听到县令说,本宫是叛军吗?既如此,为何要放本宫进城?」 莫名的压迫感铺天盖地袭来,吴秀才顶着压力抬头道:「陛下冒天下之大不韪,册立殿下为皇太女,足以见得您二位父女情深,殿下您没有谋反的理由,此中定有误会。」 萧嫱有些意外,这个吴秀才虽然身子发抖,但回话直白干脆,丝毫不藏着掖着,「是个可用之才,都起来吧。」 吴县尉感激的看了吴秀才一眼,多亏了有这个表弟,他才不至于犯下大错。 进城之后,萧嫱召见了吴秀才,向他了解了彭城的情况,吴秀才都事无巨细一一回了,他当然有他的目的。 彭城离函守关不远,故而函守关变革的事情也传到了他耳中,对东宫的态度也从质疑转为钦佩。彭城县令任人唯亲,贪赃枉法,吴秀才在他的淫威下虚与委蛇,装傻充愣,一身的才华无处施展。 接近萧嫱,一方面是想改善彭城百姓的生活,另一方面是想为自己争个好前程,只要能抱上东宫的大腿,就不愁仕途无望。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6页 萧嫱正值用人之际,于是顺水推舟,给了他一个立功的好机会。 吴秀才精明善辩,见微知着,这种人最适合做游说的活,他是土生土长的彭城人,有着复杂的关系网,不如由他放出消息,动摇周边郡县的军心。 萧嫱也刚好趁此机会留下来,看一看彭城百姓的生活,为大齐的民政变革提供更多的参考。 -------------------- 未来女帝下乡体验生活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 彭城县令负罪潜逃的消息不胫而走, 县令的工作,暂由萧嫱和枕书院接手,吴秀才从旁辅助。 消息一出, 彭城百姓都纷纷赶到县衙,想一睹皇太女的风采。 彭城县令是个贪赃枉法的, 欺压百姓无恶不作, 手上攒了不少冤假错案。他一走, 喊冤的人便多了起来,纷纷来县衙告状讨说法。 萧嫱很乐意替他们伸冤, 况且,这可是立威扬名的好机会。 她行事果断, 判案有据, 揪出了几个为非作歹的乡绅,将他们送上了刑场。 刑场之上, 她亲自坐镇,亲手扔下了刻着斩字立决的木牌, 当行兇者人头落地的时候,观刑台上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唿。 百姓们仰望着高台上稳如泰山的皇太女,再也没有质疑和暗讽。 人群中又几个女娃娃交头接耳。 「我娘说, 她是未来的皇帝。」 「女子也能当皇帝吗?」 「怎么不能!」一个小女孩叉着腰道,「这叫巾帼不让鬚眉。」 还有一个女孩子默不作声, 凝望着台上的萧嫱,眼睛闪闪发亮。 次日清晨,县衙外响起了喊冤的鼓声,吴秀才开门来迎, 却发现门外站着的是个女娃娃, 她个头还没有鸣冤鼓高, 脚下垫了好几块石头,站在石头上摇摇晃晃。 吴秀才连忙把她抱到地上,「你个小娃娃,这里可不是好玩的地方,快回家找你爹娘。」 小女孩退了一步,神色坚决,「我不回去,我要告状!」 吴秀才忍不住笑了,「你要告谁?」 「我要告我爹爹,他打我,还打我娘!」 吴秀才抓着她激动挥舞的胳膊,「小兔崽子,还嫌衙里不够忙啊,你爹打你肯定是你不听话了,快回去吧,再不回去别说是你爹了,我都想打你了。」 小女孩咬着牙奋力推他,「我没有不听话,我爹是坏人,我娘要被他打死了!」 吴秀才皱了皱眉,丈夫教训妻子是常有的事,只要不闹出人命,官府是不会管的,正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还是睁只眼闭只眼算了。 「回去告诉你爹娘,好好过日子,实在过不下去可以和离,这事我们管不了啊。」 小女孩闻言大哭起来,躺在地上抓住了吴秀才的裤脚,「爹爹说了,我娘敢提和离,就打死她。」 吴秀才掰着她的手腕,「哎呀小祖宗嘞,你别哭了,惊扰了贵客可怎么办啊?」 他还想驱赶女孩,萧嫱却听到动静走了出来,「放她进来吧。」 小女孩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放开吴秀才,直扑到萧嫱面前勐地跪下,叶青下意识地挡在了萧嫱身前,生怕她是刺客,出鞘的剑吓哭了小女孩。 「你是不是过于紧张了?」萧嫱绕过叶青,扶起了小女孩,「有什么冤屈,去里面说吧,本宫替你做主。」 小女孩倒苦水似的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她的父亲李二是街上的屠户,从人牙子手里买下了她的母亲。母亲一连生了三个女儿,李二便怀恨在心,肆意殴打泄愤,他常年杀生一身血气,街坊邻居都躲得远远的,不敢劝架。 母亲哭着说要和离,李二却打得更凶了,一边打一边骂她是赔钱货,就连三个女儿都不放过,凡是敢出言维护母亲的,都逃不过一通毒打。 萧嫱看着吴秀才问道,「此类案子,按照惯例该如何判呢?」 吴秀才拱着手道:「这丈夫调、教妻子,属于家务事,俗话说『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劝一劝也就过去了。况且,一个巴掌拍不响,夫妻吵架多是两方都有问题,对错之分压根儿无从拆解,何以为判?」 萧嫱又问道:「若是出了人命呢?」 吴秀才斟酌片刻,「李二的妻子是买回来的,当归为奴籍,这…主人杀贱奴,无…无罪。」 萧嫱强压住心中怒火,又问道:「如果妻子不在奴籍,丈夫杀妻,当如何处置呢?」 吴秀才额角渗出了热汗,「丈夫杀妻,应判三年牢狱,若儿女年幼无人照看,可用钱赎身,免去牢狱之灾。」 萧嫱冷笑一声,「这类案件,多吗?」 吴秀才硬着头皮如实回答,「挺…挺多的。」 萧嫱站起身来,背手而立,「如此断案,依你所见,可有不妥之处?」 吴秀才直接跪在地上,冷汗浸透了后背,这让他怎么答呀,若说妥当,岂非低看了女子,若说不妥,则是对律法不敬。 「本宫恕你无罪,不吐不快。」 吴秀才战战兢兢答道:「这…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律法无情,却符合三纲五常,顺应天理,循…循祖制而已。」 萧嫱挑眉,又问道:「依你所言,本宫该以何为纲呢?」 吴秀才脸色大变,跪在地上勐地磕头,「殿下恕罪,殿下饶命,小的无意冒犯。」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7页 「起来吧,」萧嫱冷觑他一眼,「错在律法,错在纲常,若天理之下,还有人轻如草芥,性命被随意践踏,那么,这份天理不要也罢。」 话音刚落,在场的人皆为之一震,吴秀才更是呆坐在地上,神色错愕。 质疑纲常律法,质疑天理,这位东宫太女当为天下第一人! 萧嫱扫视在场之人,不怒而威,「所以,诸位觉得,此案该如何判?」 叶青率先站了出来,「回殿下,李二买卖人口,草菅人命,与飞云阁孽障并无不同,按罪当诛。」 吴秀才也回过神来,「小的这就派人缉拿李二归案。」 萧嫱挥了挥手,「速去速回。」 小女孩兴高采烈地跑到吴秀才跟前,「我来带路。」 府衙内,萧嫱看向了旁听的枕书院众人,「大齐国号为齐,齐有平等之意,齐万民同乐,如今,却连女子的性命都无法庇护,何谈大齐?」 李允想起了柳怀柔的遭遇,想起了父亲的浑话,想起了母亲失望的神情,当即拍案而起,「变则通,不变则废,臣支持殿下变法。」 叶青也回道:「臣建议废除奴籍,无论男女,无分贵贱,凡草菅人命者,皆严惩不贷。」 顾流年补充道:「还有婚嫁制度,也待重新商榷。」 薛慕白对嫡庶之分恨之入骨,也建言道:「依我看来,很多家庭的悲剧起源于嫡庶有别,若是没有妻妾之分,一夫一妻,便不会有那么多明争暗斗了。」 谢汝峰看了眼王默,「还有连坐制度,因一人之罪牵连氏族无辜,或许太过无情。」 …… 讨论声越来越热烈,慢慢地从户籍婚配制度,延伸到民生百态。 萧嫱让他们自由组队,针对不同的民生问题提出合理可行的变法方案。 没过多久,吴秀才押着李二回来了,他的妻子苏茜则是被抬回来的,她浑身是伤,手腕脚腕还有铁链摩擦的痕迹,被送到后院处理伤口。 小女孩和她的两个姐姐瑟缩在吴秀才身旁,和李二保持距离。 萧嫱走到小女孩身边,指着李二问道:「你想怎么处置他?」 小女孩看着李二露出了嫌恶的表情,「我再也不想见到他了。」 她的两个姐姐也点点头,露出了同样的表情。 萧嫱继续试探道,「可他终究是你们的父亲,本宫若是杀了他,你们会伤心吗?」 小女孩摇了摇头,「我就是看了昨天的行刑,才想到来告状的。」 萧嫱很是意外,再次确认道:「你也想把他送上刑场?」 小女孩坚定地点头,两个姐姐也用期望的眼神看向萧嫱,对旁边的李二没有一丝眷念。 萧嫱从小有父皇宠着,虽然理解她们的痛苦,却无法做到感同身受,究竟经歷了怎样的痛苦,这三个女孩才会盼着亲生父亲赴死呢? 她无意去揭孩子们的伤疤,只点点头道,「如你们所愿,本宫会惩治他。」 吴秀才把李二的罪状呈了上来,买卖人口、凌虐妇女儿童,数罪併罚,萧嫱给他判了死罪。 小女孩们眨着眼睛对视一眼,似乎在庆祝一场重生。 苏茜包扎好了伤口,被衙役们带到堂上,李二一见到她就像疯了一样,「臭婆娘,是你害我!」 一连串难听的话脱口而出,萧嫱命人堵住了他的嘴,押回牢中,等待明日行刑。 苏茜也露出了解脱的表情,无视他的挣扎痛骂,朝着萧嫱跪拜行礼,「民妇苏氏叩谢殿下。」 萧嫱看过了她的卷宗,知道她并非无名无姓的贱奴,她原是青城人士,随父亲游学的时候遇到强匪,才被拐卖到了彭城。 萧嫱回道:「不必谢本宫,这次多亏了你的小女儿,是你教女有方。」 提到女儿,苏茜忍不住落了泪,「我也没想到她会来县衙告状。」 小女孩走上前去替她擦眼泪,「阿娘不哭。」 萧嫱很欣赏这个孩子,她身上有股子韧劲儿,笑问道:「你救母有功,可有什么想要的赏赐?」 小女孩想了想道:「我想读书,长大后考状元。」 苏茜吓了一跳,「妞妞,你在说什么呢?」 「隔壁家的小胖子天天有书读,我找他借书,他却嘲笑我,说我读了书又不能考状元,还不如回家洗衣服呢,可是妞妞不想再洗衣服了。」 苏茜不知道该如何向她解释,一时语塞。 萧嫱却放声大笑,「好,读书的事情本宫答应你,但能不能考取状元要看你自己的本事,本宫在京城等你。」 她早该想到的,为女子开仕途,才是提高女性话语权的关键。 苏茜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萧嫱,半晌才回过神,拉着妞妞跪在地上,语无伦次道:「妞妞,还不谢过殿下。」 妞妞奶声奶气道:「谢殿下。」 -------------------- 哈哈哈灵感回来了,不卡了。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 萧嫱把县衙事务转交给叶青打理, 自己则回驿站筹划办学的事情。 自古以来,青云路为男子而开,因女子不能入仕, 坊间便有了女子读书无用的观念。有钱人家的女儿才有机会读书识字,贫苦人家则把希望放在儿子身上, 牺牲女儿供养儿子的事情屡屡发生。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8页 如果男女都有机会参加科举, 在家庭资源有限的情况下, 应当把资源都倾注到最优秀的孩子身上,而不是只考虑性别。 但男子对教育的垄断由来已久, 对女性的洗脑也重如冰山,即便实行科举, 女子仍处于劣势, 这种差距需要几十年甚至几百年来弥补。 萧嫱无法预见未来,纵然希望渺茫, 她愿意做那个开先河的人。 当下,最重要的是办学, 传统的学院几乎不招收女弟子,男女之防更是深入人心,贸然将女孩子塞进传统学堂, 只怕会过了火,适得其反。 最合适的办法是成立新式学堂, 就像枕书院这样,由朝廷直接委派命官负责办学事宜,与传统学堂分庭抗礼。 新式学堂只招收女弟子,每个州县至少设立一所, 学费全免, 传授内容与传统学堂相同。 萧嫱决定从彭城开始, 推广新式学堂。前几天抄了几个乡绅的家,此时便派上了用场。 她吩咐吴秀才将那几所宅子收拾干净,联合城里的木匠瓦工将宅子改作学堂,办学的地点确定了,只差教书先生。 苏茜的父亲就是一位夫子,她的兄长因病早夭,父亲便把一身学识教给了苏茜。得知了新学堂的消息,她请愿留在彭城,做一名女夫子。 吴秀才在城中奔走相告,拜访了很多德高望重的老学者,有些学者一听学生都是女娃娃,当即暴跳如雷,也有眼界高的,愿意站出来帮忙。 他磨皮嘴皮子,硬是凑出了一支队伍。 云乐和赵献则合理利用乡绅的赃款和藏书,为新学堂添置书籍纸笔。 在众人的努力下,新学堂建成了,萧嫱亲自题名为萧家书院。 冠以皇家之姓氏,向天下人昭告她变法的决心,这也是一种约束和示威,提醒世人莫要轻看女学。 对萧家书院不敬,则是对皇室不敬,除非这江山改朝换姓,但那些不是萧嫱该考虑的事情,新的朝代自然有新的传承者。 在热情的鞭炮声中,萧家书院迎来了第一批女弟子,书院内窗明几净,女孩们坐在书案旁,响起了朗朗读书声。 院子里,两株杏花开得正好,风吹过,花瓣落了一地,萧嫱站在树下,隔窗望着女孩子们读书的身影,眉眼弯弯。 她已经为她们铺好了路,希望她们能够不忘初心,不坠青云之志。 叶青走到她身旁,「广平城那边有人来了,广平县令想和殿下谈一谈。」 萧嫱似乎早有预料,「看样子,彭城的事情已经传到那边了,走吧,去会会。」 广平城的李县令是派人来投诚的。 不同于彭城县令的贪赃枉法,李县令是个清白好官,接到抵抗叛军的消息时,他猜到了其中的猫腻,并没有盲目站队,而是上书询问陛下的意见。 但递上去的摺子如同石沉大海,他意识到此次党、争非同小可,朝堂和东宫定要争个你死我活才罢休。 但李县令效忠的是陛下,台谏司和户部越是藏着陛下的意思,李县令就愈发怀疑,此次平乱,究竟是陛下的意思,还是台谏司的意思?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判断稍有差错,他将踏入万劫不復之境。 就在他焦头烂额之际,他看到了来自函守关和彭城的变化,短短两月,就解决了函守关的无序、彭城的腐败,这位东宫太女的确有治国之才。 或许,这才是陛下册立皇太女的原因,并非是出于偏爱和任性,而是看中了她的治国之术。 心神动摇之际,吴秀才也派人来游说,以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向李县令表明了追随东宫的好处。 他沉思良久,终于决心放手一搏,不顾京城的密令,投靠皇太女。 他可是把身家性命,都押在东宫身上了。 送走使者之后,萧嫱将县印交到吴秀才手中,「县令一职,暂交予你手,你替本宫守好彭城,待本宫回京之后,会派吏部送来正式的任命书。」 吴秀才不用科举,白捡了县令一职,自是心中欢喜连忙跪谢。 萧嫱叮嘱他道:「你品行不坏,且聪明伶俐,好好把你的聪明劲儿用在正途上,为百姓谋福祉。」 吴秀才神色郑重道:「为百姓谋福,本就是为官者该做的,臣定不辱命。」 启程之日,彭城百姓前来相送,追随着两万铁骑一直送到城门口。 苏茜领着三个女儿也站在人群中,妞妞指着队伍中最华丽的马车问道:「阿娘,那里坐着的,就是未来的天子吗?」 苏茜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是天女,是未来的女帝,你们要记住她,她是给你们带来希望的人。」 妞妞点了点头,「是她救了阿娘,妞妞会报答她的。」 苏茜回道,「那就好好读书,等你考上了状元,就能去京城见她了。」 皇城之内,萧焕坐在案几旁,手里拆开了暗卫传来的信。 朝臣们想封锁他与外界的联繫,他便将计就计,听之任之,看看那帮老臣能做到哪一步,也看看嫱儿在没有他助力的情况下,能走到哪一步。 嫱儿做得很好,函守关的事情确实出乎他的意料,也让他看到了大齐的另一面。 这些年国库充盈,边境太平,朝中也一团和气,至少在册立皇太女之前,一切都说得过去,他自认为,自己是一个称职的皇帝。 嫱儿的经歷却让他意识到,国富不一定民强,一团和气恰恰是腐烂的徵兆,国运昌平带来的福祉,能不能落到百姓头上,却是个大问题。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9页 如果不是这次意外,户部的钱粮统计会继续蒙蔽他的眼睛,让他在繁荣盛世的虚妄下,变成一个昏聩的君主。 他崇尚仁政,即便册立皇太女时处处受阻,也没想过夺他们性命,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贬官流放。 他没想到台谏司和户部得寸进尺,竟然把手伸向了皇城,就连他的内阁都被暗中收买,为他们放风守信,试图蒙蔽他的眼睛。 官官相护结党营私,多年来,他们已经拧成了一股绳,如果不是嫱儿无意间撞破他们的勾当,大齐将有灭国之祸。 萧焕深信,如果这一次他没有配合他们演戏,他们真的会弒君,然后扶持幼主。 幼主为傀儡,他们可以继续勾结继续狂欢,压榨大齐百姓的血。 好在还有叶家,叶老将军为武将之首,虽没有直接掌管军队,但御林军中有一半来自叶家军,其号召力不可小觑。 台谏司和户部也因忌惮叶家,不敢轻易造反,除非被逼急了。 萧焕还得继续忍着,忍到嫱儿回京的那一天,与她里应外合,手刃乱臣贼子。 他烧掉暗卫送来的信,一切归于平静,仿佛无事发生。 他们想用离间计,萧焕便如其所愿,这段日子频繁召见萧瑾,陪他读书习字,陪他用膳散步,试图上演父子情深的好戏,让他们放松警惕。 但面对萧瑾,他的感情终究是复杂的。 萧瑾和他没有半点血缘关系,自己甚至是他的灭门仇人。每次看到他,萧焕都会想起自己抱憾的身体,压抑的痛苦则席捲而来。 除了痛苦,面对萧瑾,他问心有愧,他不是嗜杀之人,却因一个荒诞的理由灭了徐家满门。 况且,按照他原来的计划,萧瑾也是弃子,他会在自己的安排下,变成乱臣贼子,最后被公主所灭。 到那时,嫱儿的孩子会登上皇位,这江山依然姓萧。 是嫱儿改变了这一切,她用更明智更磊落的手段,坐到了东宫的位置。 而他,也不得不重新考量自己与萧瑾的关系,从前他避着萧瑾,不想和他有牵扯,是害怕生出怜悯之心,在动手的时候会心软。 一切都在改变,他或许该宽容一些,对那个孩子好一些,就当是向徐家赔罪。 长久的沉默之后,他唤来内侍,换了一身衣裳,「摆驾苍梧殿。」 内侍微微一愣,陛下对小皇子一向冷漠,这还是第一次主动探望呢。 他不敢怠慢,连忙安排龙辇,摆驾苍梧殿。 萧瑾刚用过晚膳,他心绪不宁的坐在院子里,仰头看天上的星星。他嗅到了朝堂的风雨,想起了一些往事。 那一年叶青凯旋归京,但叶家军损失惨重,变成了一具空壳。父皇有意扶持公主,被朝臣们瞧出了苗头,丞相府和台谏司的人主动找上门来,与他共商大计。 正中他下怀,他蛰伏多年,终于借得东风,用血雨腥风回馈了这座对他不公的皇城。 如今的形势,与当年何其相似,父皇居于困境,朝臣蓄势待发,但叶家不是当年的叶家,父皇也不是当年孤立无援的父皇。 胜负的天平,仿佛倒转过来,指向了一个他从未想过的方向——那是萧嫱所在的方向。 不知她现在何处,可有受伤,可有绸缪…… 他安静地立在院子里,痛恨这具囚禁了他的身体,他一个九岁孩童,能做得了什么呢? 迟疑间,耳边却传来了一个讨厌的声音,「阿瑾,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他勐地转过身来,萧焕,他怎么来了,两辈子了,这还是他第一次踏进苍梧殿的大门。 --------------------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 对于萧焕的到来, 萧瑾倍感意外。 他不是没渴求过父皇的爱,但那是很遥远的事情了,萧焕在他的人生中缺席太久, 对父爱的渴求让他迷失在怨恨中,得不到的东西, 那就毁掉! 前世, 他的确是这样做的。 他至今还记得萧焕临死前看他的眼神, 像憎恨,又像解脱, 复杂难懂。 他亲手合上了父皇死不瞑目的眼睛,笑着拥抱他的尸首, 那是他们父子俩最亲密无间的时刻, 此生唯一一次的相拥。 亲手杀掉萧焕,他应该很开心吧, 但事实并非如此,悲凉的感觉几乎将他吞噬, 他不明白,自己究竟差在哪里,身为太子, 他平乱、赈灾样样不差,该做的事情他都做了, 父皇究竟是哪里不满意? 那些日子,父皇夜夜入梦,他在梦里仍期待一个笑容,哪怕父皇多看他一眼, 多给他一句鼓励, 他们父子也不该是这样的结局。 执念没有因萧焕的死亡而消失, 在每一个午夜梦回的时候,折磨着他,让他痛苦不堪。 那是他的父皇啊,是他深爱着也憎恨着的父皇! 当他得知自己并非皇室血脉,他放下了纠缠他半生的执念。 同为帝王,他可以共情萧焕,也深知血脉传承意味着什么,换作是他,他或许比萧焕做得更过分,他理解了萧焕作为一代帝王的良苦用心。 既然并无血缘之亲,那他对父爱的渴求则是一场虚妄,没必要为了本不存在的东西继续折磨自己。 萧瑾他,拎得清。 重生之后,他把自己放在旁观者的位置,只想守着萧嫱,赎上一世的罪。至于萧焕,有他无他皆可。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0页 他开心了,则唤他一声父皇,他不开心了,萧焕就是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萧瑾以为自己会心如止水,但当他走进苍梧殿的时候,他的心里还是泛起了涟漪。 「回父皇,儿臣在看星星。」 萧焕也抬起头来,夜幕上星光如炬,月盈西山。 他走到萧瑾身旁,握着他的手指向东方天空上的两颗明星,「看到了吗,那就是双角东守。」 大手拉小手,孩童时的可望而不可即,在这一刻圆梦,萧瑾抬着头,目光却落在相叠的两只手上,心头一颤。 「阿瑾知道什么是双角东守吗?」萧焕问他。 萧瑾装作不知,摇了摇头。 萧焕笑了一声,手指在天上比划一圈,「东方的天上有一条龙,那两颗星星,刚好落在龙的两个犄角上,遥遥相望,镇守东方。」 迟来的关爱让萧瑾很不自在,他该用怎样的语气来回应他呢? 他顿了顿,用稚嫩的声音回道:「父皇是真龙天子,是镇守大齐的龙。」 小孩子的联想力总是这么丰富,从前他陪着嫱儿看星星的时候,她也说过类似的话。 萧焕俯身抱起萧瑾,遥望远方道:「是啊,父皇就是那条龙,你和嫱儿就是那两颗星星,有你们存在,大齐的未来才是光明的。」 说这话时,他眼里涌起了复杂的情绪,萧瑾却看懂了。 那是一代帝王对过去的释怀,对未来的承诺,萧焕他,似乎想重新开始。 萧瑾却沉默了,面对这份迟来的关怀,接,还是不接? 他茫然地看着萧焕,这一世的萧焕,已经放下了害他的打算,想与他做一对真正的父子。 他是否应该放下过去的记忆,重新开始呢? 萧焕看出了他的无措,将他放回地上,毕竟冷落了他九年,破碎的亲情需要时间慢慢修復。 牵着他的手却不曾放开,「院子里冷,走吧,回屋暖暖身子。」 萧瑾任由他牵着,努力忘掉那些作为帝王的记忆,将他的锐气藏得严严实实,生怕被萧焕瞧出破绽。 萧焕只当他是拘谨,对他的沉默和疏离不曾怪罪,要怪,就怪他冷落这个孩子太久了。 他其实很喜欢小孩子,也很懂得与孩童的相处之道,这些年他把所有的疼爱都给了嫱儿,如今想分一点给阿瑾,也是信手拈来的事情。 小孩子需要的东西很简单,渴了有茶喝,饿了有糖吃,一点陪伴和关怀都能让他们喜笑颜开,简单纯粹。 他唤来了萧瑾的陪侍丫鬟,「阿瑾平时都有什么喜好?」 陪侍丫鬟听闻此言,神色从震惊转为欣喜,忙答道:「小皇子喜欢看书、作画,偶尔也会做一点木工。」 「木工?倒是新奇,可有作品?」萧焕来了兴趣,吩咐丫鬟拿过来瞧一瞧。 萧瑾却像被戳中了心事,难为情道:「父皇别看,儿臣的木工活…很差。」 已经晚了,陪侍丫鬟喜滋滋地搬来一个箱子,里面装的都是他闲来无事雕的小像。 萧焕随手挑了一个,雕的是个男娃娃,单看相貌倒是和阿瑾有几分相像,「这是你给自己雕的小像?」 萧瑾僵着嘴角,道了声是。 他雕的其实是小怀玉,那个被他捧在手心里的儿子,也就是萧焕的外孙。 萧嫱自戕后,小怀玉成了他活下去的希望,他把余生的柔情都倾注在了儿子身上,疼他宠他,在萧焕这里没能得到的父爱,他报復性地弥补在萧怀玉身上。 他与萧嫱爱恨纠葛,与萧焕恩怨交加,唯独与萧怀玉是纯粹的父子之情,那些父子相伴的日子,没有痛苦,只有快乐。 重生之后,他也时常想起那段时光,想起小怀玉在他膝下调皮捣蛋的模样。他最喜欢窝在他怀里,一口一个父皇叫着,声音软软的,直捣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难过的时候,他用那些回忆来抚平伤痛,用他拙劣的刀工刻画出爱子的一举一动,一刀一琢,皆是父亲对孩子的追忆。 这一世,小怀玉怕是没机会出生了,他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他了。 萧焕又翻出几个小像,木雕的孩童或坐或卧,虽谈不上精緻,但胜在饱满生动,能看得出来雕刻之人是用了心的。 还有几个木雕刻的似乎是父亲抱孩子,但父亲的脸却是空白,那是属于萧瑾和小怀玉的回忆,怕惹人怀疑,萧瑾只刻了小怀玉的脸。 萧焕却将小怀玉误认作萧瑾,心里愈加愧疚,在他眼中,这些木雕是孩童对父亲的遐想,没有刻五官,是因为这些瞬间从未发生过。 他不曾像普通父亲那样抱他逗他,连多余的关怀都没有,他还是亏欠这个孩子太多了。 翻到最后,是一樽女子的雕像,同样没有五官,萧瑾神色一凛,这一樽小像,刻的是成年后的萧嫱,他在心中无数次勾勒她的容貌,却没有勇气将她刻画。 是他的自私与罪恶,玷污了此生挚爱,每每想起她苍白流汗的面庞,撕裂感就会传遍五脏六腑,他甚至觉得,自己不配为人。 萧焕只当是樽普通的仕女雕像,这也许是阿瑾心中对于母妃的想像吧。 看过一遍,他把木雕放回原处,夸道:「你雕得很好,父皇就没有你这样的手艺。」 萧瑾垂下头,怯生生道:「父皇谬赞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1页 「时候不早了,今晚早些睡吧,改天父皇向你请教做木工的诀窍,你教教父皇可好?」 既然他喜欢木工活,自己不妨借着这喜好,一点点靠近他。 萧瑾点点头,又问道:「父皇要回去了吗?」 萧焕本打算离开,听到这句话脚步一顿,或许留下来陪陪他也不错。 「今晚不回去了,留下来陪陪你。」 本是客套送别的话,却让萧焕留了下来,萧瑾一时怔愣,不知是喜是忧。 萧焕决定要重新开始,可他还没有做好准备,没想好要如何面对他。 在他心里,萧焕究竟是什么角色呢,父皇、灭门仇人,抑或是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陪侍丫鬟听闻陛下要留宿,又惊又喜,当即吩咐人伺候洗漱,这么多年了,陛下难得关怀小皇子,小皇子也算是熬出头了,她是由衷的高兴啊。 见萧瑾呆愣着,怕他出错惹恼皇上,丫鬟赶紧抱着他去洗漱,并小声交代他今晚要乖一些,不要惹陛下生气。 听她嘴里说出「伴君如伴虎」的俗语,萧瑾轻笑两声,他也曾是帝王,最懂得帝王之心,当然不会失了分寸。 这一夜,可真是不同寻常啊。 熄灯之后,他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闭着眼睛假寐的时候,他听到了门被推开的声音,听那脚步声,正是萧焕,他放缓了唿吸,制造出睡熟的假象。 萧焕在他床边坐了许久,久到萧瑾真的要睡着了。 夜色微凉,萧焕为儿子掖了掖被角,轻嘆一声,拂袖离去。 抛开那些恩恩怨怨利益纠缠,萧焕其实很喜欢这个孩子,阿瑾无论是相貌品行,都无可挑剔。 从前偶尔见他读书,其聪慧悟性不逊色于嫱儿,可既为弃子,就不该如此亮眼,他越是想通过读书来博取认可,自己对他的呵斥则越重。 他那阴晴不定的苛责,怕是凉透了这个孩子的心啊…… 今日看到那孩子惊慌失措的样子,萧焕心里更是过意不去,皇太女已然册立,嫱儿也向他证明了自己的能力。 瑾儿这边,也该松一松了,不必刻意养废衬托东宫,因为嫱儿有足够的实力去制衡。 他更希望,瑾儿能成为东宫的助力,姐弟俩一同守护大齐的江山,正如双角东守,守望相助。 -------------------- 评论区有不定时红包掉落,快拿红包砸我吧。 作者专栏新文预收《王妃她是插画师》,敬请期待! 【社恐画痴穿越后嫁给了戏精王爷】 沈书允是名优秀的插画师,熬夜猝死后穿越成相府庶女,嫁给了因伤失智的傻王爷顾溪和。 王爷虽然痴傻,但瑞王府家大业大,沈书允过上了混吃等死的躺平生活。 她拒绝一切宫斗宅斗,在追求艺术的道路上越走越强,并以一己之力,推动了大周王朝文化事业的发展,丰富了普通百姓的精神文化生活。 …… 叱咤风云的战神瑞王,意外中毒得了失心疯,在神医全力抢救下捡回一条性命,但因落下病根两年内不能动武,为了自保,只能继续装病。 装病期间,父皇害怕他娶不上媳妇亲自赐婚,顾溪和迎娶了相府庶女沈书允。 一朝被蛇咬的他看谁都像看坏人,愈发卖力地装病演戏,只待沈书允露出狐狸尾巴。 她果然不简单,频繁召见他的旧部,试图刺探他的过去,像是在给什么人传信。 顾溪和终于起了杀心,动手前夕,部下送来一本名为《战神往事》的漫画,扉页上写着作者题词:「我心中关于英雄的模样,皆来源于他,大周战神,当名扬天下。」 顾溪和大受震撼,从此化身宠妻狂魔,愿为王妃噼山开路赴汤蹈火。 …… 沈书允后知后觉的发现,一直被她当傻儿子养活的傻夫君,好像跟以前不一样了,就像是换了一个人。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 萧嫱率领两万铁卫到了广平城, 广平城城门打开,李县令亲自出城迎接。 正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斜」,广平城是离京之后遇见的最太平的一座城, 萧嫱暂时没有在广平城变法的打算。 一来变法会触及到贵族的利益,夺权之际不宜过于高调, 二来她的位置不稳, 只有真正掌握大权, 才有资格号令天下。 一到广平城,她就派人送信到窑城, 窑城是回京的最后一道关卡,那里盛产瓷器, 每年的赋税徵收在大齐财政中占据重要地位。 如果打起仗来, 无疑会造成严重损失,萧嫱出于民生和国政的考虑, 想法设法争取窑城县令的支持。 但窑城县令并不配合,当着使者的面撕毁议书, 痛斥萧嫱牝鸡司晨、惑乱君心,说她是妖女临世,意在灭亡大齐, 字句啼血,颇有同归于尽的架势。 萧嫱派暗卫走访调查, 对窑城县令的经歷有了清晰的认知。 他是个好官,在窑城做了十五年的县令,在任期间大力发展瓷器产业,带领窑城人民发家致富, 但他为人正直廉洁, 从不以权谋私, 在窑城的风评很好,可谓是人人敬仰的好官。 如果他像彭城县令一样,是个恶贯满盈的贪官,萧嫱反倒省心,不必瞻前顾后,想杀便杀。偏偏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好官,坚守着老祖宗的规矩,礼义廉耻常在嘴边,贸然出手,她会受人诟病谋害忠良。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2页 萧嫱在广平城蹉跎数日,就是为了说服这个一根筋儿的老顽固,送出去的信却被频频驳回。 也曾派人游说他的家人,可惜他的三个儿子受他影响太重,同样的迂腐不堪,视女人掌权如洪水勐兽,言语放肆恨不能将她千刀万剐,丝毫没有把东宫的势力放在眼里。 最后一次尝试是游说窑城的县尉,县尉掌管兵权,如果可以,萧嫱还是不想动武,不想对大齐的同胞兵戈相向。 但窑城县令的号召力太强了,百姓将他视作父母官,县尉视他如主心骨,这一座城在他的影响下,都先入为主的觉得,东宫公主是妖女,是大齐的奸佞。 哪怕知道反抗会死,也绝不投诚,仿佛这样做就能全了忠义,不负先祖。 函守关和彭城的变法传到窑城,则被认为是大齐灭国的先兆,尤其是萧家书院的成立,触及了一部分人的逆鳞。 他们信奉「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教条,对于一切挑战教条的行为嗤之以鼻,办女学在他们看来简直是胡闹。 他们无法忍受,当公主上台后,手下会有一批女官,与女子同朝为官,岂非是滑天下之大稽,是对男子的侮辱。 铺天盖地的「讨东宫檄文」在窑城传开,无知的百姓也异常振奋,对于诛杀「逆贼」充满希望。京城那边甚至调来了两千御林军做援手,御林军一出,更是坐实了东宫谋反的罪名。 窑城县令自认为得到了天子的庇护,是正义之师,偷袭了萧嫱派去谈判的暗卫,还将暗卫的头颅挂在了城门上,美其名曰「祭旗」。 萧嫱最后的仁慈,被窑城县令的狂妄击碎,清官年年有,多一个不多,死一个不少,这一仗不仅要打,还要打得漂亮。 窑城的两千御林军没有击垮她对父皇的信任,这只能说明父皇的处境也不容乐观,但还是吓住了一批人。 他们都有忠君报国的志气,却在无意间变成了「乱臣贼子」,一时间心神激盪,失去冷静。 大战前军心不稳乃是大忌,萧嫱又花了两天时间稳定军心,给心不在焉的人做思想工作。 叶青也帮了大忙,盘踞在京城中的御林军,有一半都出自叶家军,他向同窗们郑重承诺,叶家会与东宫同生死。 这一诺,是对东宫军事力量的加持,即便鱼死网破,也会留有生机。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一旦被扣上谋反的帽子,不争也会死,李县令上了「贼船」,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战火在深夜响起,萧嫱站在广平城楼上遥望烈火,神色复杂,不同于函守关剿匪之战,这一次她亲眼目睹了战争的残酷,见证了同胞相残。 这是一场没有意义的牺牲,不为国雠家恨,也不为伸张正义,而是出于朝堂党、争,人民是无辜的,他们都是被利用的棋子。 正义是假的,但牺牲是真的。 萧嫱在质疑自己,这样做究竟是对是错。 这一路,她想尽办法避免牺牲和流血,试图用和平的方式实现夺权和变法,但总有各种阻碍挡在面前,一步步把她逼上绝境。 她最终把刀剑刺向了大齐的子民,从心怀苍生,变成滥杀无辜。 残月之下,是血淋淋的战场,她的手覆在跳动的心脏上,问自己,是否权力的诱惑已经让她变得冷血无情? 最初,是为了改变自己的命运,她选择成为皇太女,后来,寻风道长对她说,天下人只知干而不知坤,她看到了女子的不易,想为女子争名。 函守关一行,她看到民生凋敝、律法无情,遂起了变法的心思,想构建一个公平、公正、人人都能实现理想的大同之国。 号角声刺破苍穹,火光沖天,萧嫱负手而立,思量许久之后,她想通了。 她的初心从未变过,那些质疑的声音,皆来源于陈朽的礼教,来自于对她性别的蔑视! 将窑城生民推向烈火的,不是她萧嫱,而是他们心中的成见! 旧的秩序已经刻进了那些人的骨血,她想破旧迎新,必然要混着他们的血肉将旧的东西连根拔起,血流成河不是她想看到的,但那是必经之路。 那些人也许像浪花一样成群结队的反扑海岸,或许几百年几千年都杀不完,萧嫱或许会因此陷入疯狂,成为不被世人理解的施暴者。 但那又如何呢?如果现在放弃,腐朽的制度会延续下去,权贵横行,百姓命如草芥,而百姓之中,男子又自诩高贵,视女子为草芥。 就连乞丐之间,也有尊卑与欺压,层层压迫,层层剥削,人民愚昧不自知,苦不自知。 何以为法?何以为道?何以为民?何以见大同? 萧嫱于黑暗中窥见了大道的光,她不再迷惘,哪怕前方的路充满杀戮和血腥,她也决不回头。 良久,她对着火光勾起唇角,今夜的血不会白流,旧的血肉会化作崭新的土壤,孕育新的秩序。 红缨看着她的笑不自觉的手脚发冷,一个十一岁的孩子面对杀戮,怎么会露出那样诡异的笑容呢? 公主她,变得越来越陌生了,这就是成长的代价吧。 几轮鏖战,窑城大门终是被铁骑破开,城楼上竖起了「叶」「顾」大旗,厮杀声仍在继续,那些负隅顽抗的驻城军,仍在为心中的正义坚守着。 「你们能不能清醒一点!那是公主、是陛下钦定的东宫之主,不是叛军!」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3页 叶青站在血光里,手中长枪被染成血红,枪尖还在滴血。 两世为将,他的敌人是北庭、是西秦,窑城之战,是他第一次把利刃捅向自己人。即便心中早有准备,可看着一个个死去的同胞,他仍然过意不去。 城门已破,他试图劝醒城内的守军,劝他们放下武器,给自己留一条生路。 守城者视死如归,讽刺道:「一介女子,若非使了妖术,怎会坐上东宫的位置?叶家军曾是多少将士的荣耀,谁料想,你们却甘愿做妖女的走狗,残害忠臣!」 叶青握紧了手里的枪,一字一顿道:「她不是妖女!」 守城者哈哈大笑,「叶小将军恐怕已经被妖女迷惑,做了她的裙下臣吧!」 叶青笑意凉薄,用利刃穿戳了守城者的喉咙,这些人已经没有劝降的必要了,他们对心中的道义深信不疑,自诩为天理的维护者,甘愿赴死,以死为荣。 无论东宫是否有才能,无论她政绩多么出色,这些人只会因她的性别而憎恶她,成为她称帝路上的阻力。 清君侧,他效忠的君是萧嫱,所有挡在她路上的阻碍,他会为她清理干净。 窑城一役,叶青看清了敌人的真面目,不是户部,也不是台谏司,而是旧礼教,那些与东宫作对的朝臣,是被旧礼教塑造的傀儡,是旧礼教的具象化。 旧的信念不死,还会有成千上万的傀儡站出来,破了一座窑城,还会有千千万万个窑城。 无分正邪,无论善恶,无关对错,这是新与旧的博弈。 萧嫱顺利成为东宫之主,曾给了他一切向好的假象,直到现在,叶青才意识到困境才刚刚开始,女帝之路,註定以血肉筑成,大齐,也会因此陷入危难。 他们的选择,究竟是对是错呢? 变法源于庇佑万民的初心,却在无意中置万民于险境,孰是孰非? 叶青有一瞬间的茫然,旁边被包围的驻城军见同伴死去,也仰天大笑,「叶青,你是为虎作伥的乱臣贼子,你会遭天谴的!」 他骂痛快了,大笑着拔剑自刎,不带有一丝犹豫。 乱臣贼子?天谴? 东方破晓,晨光熹微,在叶青的一声令下,所有被俘的驻城军皆被斩于刀下,他抬起头来,望向了广平城楼。 他出兵的时候,萧嫱就是站在那里送行,窑城的战火,她都看到了吗? 他走上了窑城城楼,与她遥遥相望,乱臣贼子又如何,遭天谴又如何,他愿意化作她的刀和剑,为她的信仰付出生命。 他会陪着她走上山巅,将世俗教条统统踩在脚下,无惧世人评说后世议论,他只想与心上人相守一生。 携手走上高台,去看更亮的星空、更美的月亮。 -------------------- 无流血,不政变,开始杀疯了。 第50章 第五十章 ========================= 窑城战事很快传到了京城, 举朝譁然,就连领旨待家的李丞相都被惊动了,顾不上什么旨意, 急匆匆地赶到宫里。 萧焕跟前,转眼就跪满了人, 皆是控诉东宫的恶行, 为窑城县令和惨死的驻城军伸冤。 他冷着脸问道:「朕派出去的两千御林军, 如何了?」 台谏司司使神色悲痛道:「均以身殉国。」 李丞相语重心长道:「这次叛乱,凉州和洛城都参与进来, 尤其是叶家,派了叶青和叶远二人领兵, 陛下, 叶家不得不防啊。」 门下侍郎薛廉也站了出来,「叶青叶远公然谋反, 叶老将军必定脱不了干系,臣请愿, 立即羁押叶忠等叛臣,以儆效尤。」 礼部尚书周彦站出来道:「臣以为不妥,以叶将军在军中的影响力, 贸然羁押,怕是会生大乱。」 薛廉指责他道:「周文师乃太女太傅, 莫非还顾念旧情,要与东宫沆瀣一气!」 「臣冤枉啊!」 周彦跪在地上,悄悄地看向陛下,只见他面色幽沉, 深邃的眼睛风起云涌, 谋逆乃帝王之逆鳞, 东宫这次怕是凶多吉少。 他身为太女太傅,已经做好了受牵连的准备,存亡之际他应该保持沉默,但叶家确实动不得,他不能眼看着陛下深陷险境。 户部尚书王大人义愤填膺道,「自公主入彭城后,陛下派人送出去的书信都被尽数撕毁,无一回应,公主之野心,路人皆知,还请陛下速下决断,即刻派御林军前往窑城支援,诛杀叛军!」 萧焕冷笑一声,送出去的信为何没有回应,他心知肚明,那些信是他故意放出去的,就是为了引出户部的暗线,那批人已经进了暗卫的刺杀名录,待平乱之后,他们将迎来死期。 窑城战事本可避免,无奈那县令太过迂腐,竟连累了一城的人。旱灾当前,国生乱象,他身为帝王自然痛心不已,战火声起,也与他的仁政理念背道而驰。 不过,在他敲定嫱儿为继承人的时候,就已经预见了最坏的结局,故而听见窑城战事,他并不意外。 为了留住萧姓江山,他以国运为赌注,押上了他所有的一切! 他半辈子踏实求稳、谨小慎微,只做过这一件疯狂的事,无论结局如何,他不后悔! 在朝臣各怀鬼胎的目光中,他站起身来,用冷漠的声音下了最后的判决,「出兵窑城,朕要御驾亲征。」 台谏司与户部对视一眼,他们果真做到了,天子一怒,流血万里!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4页 他们纷纷跪拜助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相爷想趁机匡扶正统,「国不可一日无君,陛下离京,这国事交予何人啊?」 萧焕将计就计,「留瑾儿监国,李爱卿也留下,尽辅助之责。」 李相爷连忙磕头谢恩,「臣定不辱命,静候陛下凯旋。」 萧焕点头,挥了挥手,「都退下吧。」 皇帝要御驾亲征的消息很快传遍了皇宫,苍梧殿内,萧瑾正在雕刻新的小像,听到消息,手指一顿,果然还是出大事了。 没过多久,李相爷得到恩许,出现在苍梧殿,笑容很是得意,「小殿下,陛下即将出征,留殿下与臣监国,还请殿下移步太和宫。」 上一世,第一个踏进苍梧殿的朝臣,也是李丞相,昨日重现,萧瑾微微挑眉。 他藏起锋芒,露出孩童懵懂的神情,「父皇要去哪里?」 李相爷回道:「陛下要去窑城平乱。」 萧瑾疑惑地歪着脑袋道:「窑城打仗了吗?」 李丞相嘆了口气道:「东宫谋反,残害忠良,殿下,您可是大齐唯一的希望了。」 萧瑾不置可否,只笑着握住了李相爷伸来的手,随他去了太和宫。 不得不说,父皇这局棋玩得很大,从前是他小看萧焕了,没想到他那样谨慎的人,也会有疯狂的时候。 如此有趣,也不枉他重生一回。可怜这李丞相还被蒙在鼓里,自以为大计将成呢。 他抬头看向这个两世都站在他身边的老臣,眼里闪过一丝动容,李丞相虽然善于弄权,但品性端正,是个好官,户部的那些骯脏,他也从未参与。 一朝天子一朝臣,他登基之后,以雷霆手段整顿吏治,血洗朝堂,户部和台谏司首当其冲,牵连众多,唯独丞相府屹立不倒。 这一世,丞相府怕是没那般好运气了,不知道阿嫱回来了,会如何处置丞相府呢? 重生归来,她已心性大变,再也不是那个傀儡似的长公主了。 不知为何,他期待她双手染血的模样,期待她被黑暗吞噬,就像当年的自己,踏着模煳的血肉走上权力之巅。 是不是等她尝过了高处不胜寒的滋味,她就能原谅当年的自己。 她曾是高高在上的神明,用不谙世事的懵懂悲悯世人,萧瑾期待她堕下神坛,期待她被拖进权力的漩涡,变得利慾薰心、野心勃勃。 黑暗会撕碎她圣洁的面具,洁白的躯体因染血而生动蓬勃,萧瑾盼着她陷入疯狂,变成杀人不眨眼的疯子。 等她的灵魂也被权力玷污,这世上便多了一个同他一模一样的人,他就不会孤单了。 他愿意陪着长姐一起疯魔,相拥取暖。 萧瑾眼里闪过了一丝疯狂,那一天,快些到来吧。 萧焕御驾亲征的消息传到了冷宫,叶婉心神一凛,就凭他那三脚猫的功夫,御驾亲征岂非送死? 当她听到萧焕讨伐的对象是东宫公主,她瞬间沉默了,一拳戳碎了案几。 朝堂风云她不关心,其中曲折误会也来不及深究,叶婉只知道,她不能看着父女相残而坐视不管。 她当即换上一身戎装,扛着祖传的银枪,深夜翻出冷宫的高墙,混进了御林军的队伍。 领队是叶家军的老属下了,一眼就认出了她,震惊到差点连眼珠子瞪出来,「皇后……」 叶婉当即捂住了他的嘴,「若你心里还顾着叶家,就别出声!」 领队知趣地闭了嘴,装作没看见她,轻咳一声转身离开。 叶婉的威名在军中不逊于叶老将军,帝后之间的恩怨情仇他们更不敢过问,故而皇后出逃,他只有视而不见才不会惹祸上身。 一路上,叶婉躲在离萧焕最远的地方,远远地望着他,多年不见,他看上去更瘦了,少年时晶亮的眼眸,变得阴郁深沉。 那个缠着她送她金簪的少年郎,已经被岁月磋磨,满身的风霜疲惫。 他的身体貌似越来越差了,时常咳嗽,不知道是不是那场谋逆案留下的病根儿。 那场谋算让萧焕有了难言之隐,他虽然从未提起过,但叶婉有自己的判断。 他所有的意气风发被那场谋逆案挫了个一干二净,变得阴晴不定。从前他最爱黏着自己,恨不能夜夜宿在凤鸾殿,可是自那之后,他有意无意地躲着自己,躲着后宫的妃嫔。 前朝后宫,流言四起,说皇帝不能人事。 有段时间,萧焕频繁宠幸辰妃,辰妃有孕之后,流言不攻而破,后来辰妃难产而亡,诞下一个皇子,萧焕仍神色恹恹的。 叶婉曾悄悄问他,是不是身体不大好,萧焕神色大变,从那之后再也没有主动踏进过凤鸾殿。 思量过后,叶婉把自己伪装成妒妇,用他送给自己的空白圣旨,替他赶走了后宫所有的妃嫔,逼他立下不纳嫔妃的誓言。 她如此无理取闹,萧焕却半分也没有追究,爽快地答应了。 最后一场戏,就是帝后决裂,叶婉是演给朝臣看的,但直到她住进冷宫,萧焕都没有戳破那层窗户纸,仿佛只要他不说,他的身体就没有垮。 从那以后,萧焕再也没有来看过她,但吃穿用度从未亏待过她。冷宫的戒备也是做给外人看的,只要她愿意,随时都能离开。 她捨不得走,若她走了,萧焕就真的变成孤家寡人了,在每个月圆的日子,她都会爬到冷宫的屋顶上,遥望着太和殿的方向。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5页 她无言的陪伴,萧焕他应该会懂吧。 行军路上,萧焕总觉得有人在盯着他看,可是一回头,只看见一众的御林军,并无异常。 也许是他多心了。 窑城之内,萧嫱站在京城与窑城的分界线上,静候父皇的到来。等到傍晚时分,十万御林军抵达两城边境,她一眼就看到了行在队伍最前方的萧焕。 她提着裙子跑下城楼,朝着守城的兵士喊道:「开城门,迎父皇!」 曹、王两位参军和叶青紧随她身后,城门洞开之际,萧嫱与父皇视线相迎,她跪在城门前朝他行跪拜礼,「父皇,儿臣终于见到您了。」 不顾户部尚书和台谏司司使的阻拦,萧焕策马出阵,来到女儿面前,下马将她扶起,「父皇是来接你回宫的。」 户部尚书和台谏司皆愣怔在原地,原来陛下一直在演戏! 他们离间不成,反而将御林军亲手送到窑城,成了东宫的助力! 陛下何其煳涂啊,就连谋逆之罪都不能让他对东宫有所忌惮吗! 混在御林军中的叶婉松了一口气,还好书呆子没煳涂到害女儿的份上,倒是她过于紧张了。 就在这时,她瞥见了户部尚书手里有一抹寒光,寒光所指,正是嫱儿。 「王大人想做什么!」 顾不得隐藏身份,叶婉大喝一声,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户部尚书身上,萧焕也看到了他掌心里的匕首。 「御林军何在,还不速速拿下刺客!」 离户部尚书最近的御林军当即冲上前去,缴下了他的武器。 这时,萧焕也回过神来,看向了叶婉所在的方向,恰与她视线相对,撞了个正着,他心里勐然一震,怎么连她也跟来了? -------------------- 叶婉:在冷宫待腻了,出来散散心。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 萧焕挪开了视线, 皇后出逃不宜太过招摇,怕引起朝臣攻讦,他假装没有看见她。 萧嫱也觉得那声音有些耳熟, 但回过神来看过去时,只看到一片黑压压的人头, 她没有多想, 将注意力放回到父皇身上。 此次出京, 萧焕特意将台谏司和户部的人带了出来,此事因他们而起, 必然要教他们付出代价。 在他一声令下,御林军将户部尚书、台谏司司使、还有门下侍郎薛廉一同羁押, 关进了窑城监守所。 他陪着萧嫱走进窑城, 窑城刚经歷战乱,场面一片狼藉, 城门前还挂着窑城县令的首级。 父女重逢,叶青等人都识趣地退到一旁, 给他们留出足够的空间叙旧。 萧嫱哑着声音道:「窑城因儿臣生乱,儿臣有罪。」 萧焕笑了一声,「罪不在你, 是父皇执意将你推上东宫的位置,错在父皇。」 所有的脆弱和担忧在父皇谅解的眼神里化作虚无, 萧嫱鼓起勇气问他道:「父皇,可有后悔选我?」 如果现在后悔,一切还来得及,只要杀了她, 大齐就能回到原来的道路上, 至少, 不会走向一个未知的未来。 父皇素来推行仁政,当他看到了被战火洗劫的窑城,还愿不愿意陪她疯呢? 「不后悔,」萧焕停下脚步看着她,目光无比坚定,「自古以来,没有哪个帝王不是踏着鲜血登基的,就连父皇也是,如今父皇累了,所以把你拉进这漩涡,父皇也想问你一句,能不能继续走下去?」 「能!」萧嫱的回答同样坚定。 他笑着握紧了女儿的手,忽然就想起了叶婉,「你的母后曾经也像你一样,为自己闯出了一片天,但是为了朕,她还是选择了向礼教低头,做了一名循规蹈矩的皇后,可朕知道,她那样自在的人,不应该困于深宫,但是朕没有办法。」 这是父皇第一次向她提及母后,萧嫱很是惊讶,但她什么也没问。 他嘆口气道:「朕做不到的事情,就交给你了,你不要怪父皇没用。」 话音刚落,他又开始咳了,沉疴旧毒又在侵蚀他的身体了,父皇是不是意识到了身体的衰败,才会对她敞开心扉。 两个相互在意的人,不应该至死不见,萧嫱抬起头来说道:「儿臣偷偷去过几次冷宫,也见到了母后。」 萧焕点头,「朕知道。」 不仅知道,而且默许了这种行为,每次暗卫传达公主的消息时,都会简单提及叶婉的近况。某种意义上,嫱儿是他了解爱人的眼睛。 「母后说,她留在冷宫是因为有想守护的人,因为心中有爱,所以活得自在。」 萧焕心神一震,不自觉地转过头去,瞥向叶婉所在的方向,但是她藏起来了。 他没再继续这个话题,领着萧嫱走在窑城的街巷间,旁边时不时有百姓驻足,看到他身着龙袍纷纷跪拜。 原来这就是他们的天子啊,真是凤姿龙章一表人才啊,他旁边站着的,不就是东宫太女吗? 怎么回事?不是说太女谋反了吗?前几天太守为了抵抗叛军惨死,难道那消息是假的? 看到百姓们震惊的神色,萧焕的目的也达到了,他此番行事高调,领兵游街,就是为了昭告天下,东宫的地位无人可撼动。 到了窑城县衙,叶远等人向他呈上了户部贪赃枉法的人证物证,萧焕特许百姓围观判案过程,将飞云阁和户部的恶行公之于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6页 七里居的主事和帮凶,被当场处决,至于以户部尚书为首的京官,则被押解回京,等待更为严厉的宣判。 回京前夕,得到消息的乱臣余孽决定利用李丞相拥护正统的心理,最后布一场局。 内阁大学士接到密信后,迅速找到李丞相,对他说陛下已被东宫迷惑,听信谗言意欲迫害反对东宫的重臣,甚至还要戕害小皇子,故来劝李丞相早做打算。 李丞相满脸的不可置信,「陛下刚允了小殿下监国,怎会突然起了戕害的心思,怕不是弄错了吧?」 内阁大学士连连摇头,「没弄错,王大人和薛大人都被扣上了莫须有的罪名,等待回京严惩呢?妖女当道,忠良之士无处安身,李相爷莫非要留在京中,与小皇子一起等死吗?」 李丞相把萧家这棵独苗苗看得比命还重,他绝不允许萧瑾身边出现任何威胁,若是陛下真起了害子的心思,可怎么办啊…… 内阁大学士见他上了套,压低了声音向他献策,「京城已不安全,李相爷何不带着殿下南下,东宫如此猖狂,不过是狐假虎威,陛下万一有个好歹,我们拥立的才是正统皇室血脉,岂非万民唿应,捲土重来未可知啊……」 见李相爷心动,内阁大学士拿出了一副地图,圈出了岭南一带,「这里山多水多,适合养兵,乃是个蛰伏的好去处。」 李相爷却摇摇头道:「这里稍往北一些,不就是叶家军的地盘吗?」 内阁大学士笑道:「这就叫灯下黑,他们绝对想不到我们会藏到岭南,况且,叶家军还要应付西秦人呢。」 西秦人已经靠着飞云阁敛足了财,飞云阁被一锅端了,那些人怀恨在心,大齐和西秦的仗早晚要打起来的,那时候叶家军疲于应战,更不会关注岭南夷族了。 当然,这些话不能对李丞相讲,李丞相反对东宫是为了大齐的安宁,和他们这些以利益为重的人终归有所不同。 拉人入伙,不能太急躁,得慢慢来。 李相爷背着手,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眉头紧锁的考虑着内阁大学士的话,若是消息有误,陛下并未动杀心,他岂非犯下了挟持皇子的大罪? 可若说消息是真的,留下来就是坐以待毙。 丞相府的荣光,和小皇子的安危孰轻孰重? 内阁大学士催促他道:「李相爷,再犹豫,可就来不及了!」 沉默良久,李丞相终于做出了决定,「那就依大学士所言,我带着小殿下出京避避风头。」 萧瑾则坐在一旁冷眼旁观,这两个人只当他是个任人宰割的孩子,说话时并不避讳。 李相爷倒也罢了,他是真心实意拥护自己,不过这个内阁大学士,上辈子可是被自己凌迟处死呢! 那是他登基第三年,他虽然瞧不上叶青,但对守护大齐的叶家军充满敬重。叶家军损失惨重,他察觉到了其中猫腻,派人追查下去,发现除了军法有弊,更深层次的原因,是朝廷内部出了奸细。 这个内阁大学士就是西秦豢养的细作,吃里扒外的狗东西,揪出细作之后,一众乱臣贼子皆被凌迟处死,尸体挂在刑场上曝晒了七天七夜。 今天看到他一脸为大齐着想的模样,萧瑾暗道晦气。 重生之后,因萧嫱执着改命,很多事情要么提前发生,要么改变了轨迹。就像今天这样,以他目前的能力,无法与内阁抗衡,只能被牵着鼻子走。 看样子,不得不去岭南待一阵子了。 萧瑾很是烦躁,怨恨地看了内阁大学士一眼,他明明马上就能见到长姐了,却被他强行支开,又要经歷生离之苦。 内阁大学士来之前就备好了跑路的行李,去岭南的路上有暗桩接应,这是他几年前给自己安排的后路,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一同随行的官员,大都参与过飞云阁的脏事,害怕被追责,故而一走了之,有少数是坚定的皇子党,为了心中大义而来。 萧瑾默不作声地扫视一圈,这些人去了岭南,足够组建一个小朝廷了,他这是被当成了傀儡? 有意思,没想到他曾经的臣子们,还存了分裂大齐的心思,去岭南做一个傀儡皇帝,还真是一次新奇的体验呢。 他嘴角勾起一抹笑,不知道萧嫱回来找不到他,会开心,还是失望呢? 身子忽然一轻,他被李相爷抱上了马车。 李相爷将他护在怀里,语重心长道:「小殿下您放心,臣一定会保护您,不让您受到一丝伤害。」 萧瑾身子一僵,茫然地看向了李相爷充满慈爱的眼神,上一世他与李相爷相识得晚,彼此间只有君臣的情谊。 哪怕后来他为了巩固统治迎娶了他的长女李莹莹,他们的关系也从未如此亲切过,依旧是尊卑有序、客客气气。 因他愧对李莹莹,这一世面对李相爷时,也多了一些包容。 但是这一次,萧瑾明显感受到了不同,李相爷抱着他的时候无比珍重,就像是抱自己的孩子。 他没想到自己能从李相爷身上,感受到曾经渴慕的父爱。 真是难以言喻,萧瑾嘴角一抽,略带抱怨的看向了这副孩童的身体。 马车迅速穿行在偏僻的小道上,精准地避开关卡盘查,已经离京城越来越远了。 天色也越来越暗了,春寒料峭,李丞相把身上的罩袍脱了,盖在假寐的萧瑾身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7页 萧瑾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暖刺得心头一紧,睫毛轻颤。 他腹诽道,这个李丞相,被人利用了还不自知呢,真是可笑,有照顾自己的心思,还不如拿来好好想想退路呢。 -------------------- 李允:爹,我和萧瑾,到底谁是您亲儿子?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 萧嫱被陛下迎回京城的事情很快就传开了, 百姓们啧啧称奇,留守的朝臣反倒异常平静,他们已经认命了, 只要东宫贤明,是男是女无所谓了。 他们当中, 有一些也受到了内阁大学士出逃的邀请, 但思虑良久还是放弃了, 他们不想成为分裂大齐的罪人。 留下来,就意味着接受现实, 好好辅佐东宫。 但李丞相和内阁挟持皇子离京的事情,让萧焕勃然大怒, 当即派人追杀判臣, 夺回小皇子,并将海捕文书发放到每个州县。 萧嫱听到消息也很错愕, 毕竟现在的萧瑾,曾经是一代帝王, 一旦他在暗处立足,有了推翻自己的心思,事情就很棘手了。 他们都是重生归来的人, 甚至萧瑾手里的线索比她还多,与萧瑾为敌, 她没有十足的胜算。 他会是自己称帝路上最大的阻碍。 叶青也知道一点,当即书信一封送到洛城,希望二哥他们能帮忙寻人。 萧焕回京上朝的第一件事,就是处理户部余孽, 除了户部尚书王大人被生擒外, 其余和他有牵连的京官出逃了一部分, 只有一小部分被捉拿归案。 一时之间,来上早朝的京官少了一半,大殿上稀稀落落的,看着有些凄凉。 剩下的大臣你看我我看你,眸光中含着几分揶揄和无奈。朝中一下子空出来这么多位置,这一届的科举怕是要空前热闹啊。 罚过之后,就是论功行赏了,枕书院众弟子护驾有功,从此正式走向朝堂,多多少少都能混个官当。 薛廉和王大人犯的是诛九族的大罪,薛慕白和王默本应受牵连,但萧焕开恩宣布二人无罪,并把去南城的重任交给二人。 临行之际,薛慕白和王默结伴去了天牢,与父亲和家人道别。 王默见到父亲后,眼圈立刻红了,「父亲,您不是教导孩儿要做一个正直的人,为什么您会做出那种事情!」 在函守关见过的尸堆再次出现在眼前,那些枉死的生命中,有多少是因为父亲?他不敢去想。 王大人面露愧色,「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一开始,他只是接受了飞云阁的贿赂,帮了他们一个小忙。随着他们的手笔越来越大,他帮的忙也越来越多了。 当他敛足了钱财想要收手的时候,飞云阁的人却拿着他的污点来威胁他,他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已经无法抽身了。 窑城门前,他因恐惧和愤怒做出了刺杀东宫的决定,那时他自己骗自己说,只要东宫死了,就没有人来掀他的旧帐了。 或者被掀开也无所谓,他要拉着公主陪葬。 可是面对爱子的质问,他崩溃了,在很多年前,他也像现在的王默一样意气风发,怀着「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的抱负啊! 「父亲,您有去函守关看过吗?成千上万的尸首被堆叠在一起,数不尽的家破人亡,都是因为您啊!」 王大人捂着跪在地上,跪在了儿子面前,「是父亲对不起你,可那绝非我本意啊!我也没想到飞云阁会越来越贪!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王默擦干眼泪,失望地看着他道:「母亲和兄长何其无辜,因你而受到牵连,家中女眷被流放,哥哥弟弟将与你一同赴死,王家以后,就只剩我一个人了。」 王大人抽噎着抬起头来,「陛下他当真放过你了?」 王默点点头,「陛下派我去南城赈灾,我也想藉此机会替你赎罪。」 「好啊,好啊,」王大人似哭似笑,「将功补过,将功补过,默儿啊,有些脏东西一旦沾上,就再也摘不干净了,你要守好你的初心,不要像我一样、不要像我一样……」 王默红着眼睛跪在地上,向他磕头。 这第一叩,谢您的生养之恩。」 「第二叩,谢您的教诲之恩。」 「第三叩,是孩儿送您上路。」 叩谢之后,他站起身来,神色复杂地看向满脸泪痕的父亲,「就此别过了。」 王默走后,王大人仍然重复着那句话,「不要像我一样,不要像我一样……」 末了,他忽然放声大笑起来。 另一边,薛慕白站在天牢门口,隔着铁栅栏冷觑着薛廉,「父亲,您的弃子回来了,您可开心?」 「你个逆子!」薛廉怒指着他的鼻子开骂,「早知如此,当年就不该让你活着出生!一个卑贱婢子生下的孽障,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薛慕白哈哈大笑起来,「酒后乱性是你,翻脸不认人还是你,父亲您恬不知耻,孩儿与您相比,岂非是小巫见大巫了?」 薛廉闻言大怒,叫嚣之际,整个身子紧贴在铁栅栏上,伸出双臂想要掐薛慕白的脖子。 薛慕白只是往后退了一步,他从僕从那里接过一只朱色麒麟摆件,好整以暇地放在手里摩挲。 薛廉一眼就认出了那是陛下的御赐之物,那天他慷慨陈词痛斥东宫谋反的时候,陛下似笑非笑地赐给了他一对朱色麒麟。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8页 「陛下赏给我的东西,怎么会在你手里!」 薛廉看着逆子眼中的玩味,顿时像纸煳的老虎没了气焰,他怎么没早点瞧出他的狼子野心呢,竟被他平日的乖顺给煳弄住了! 「陛下赏你的,自然是好东西,这麒麟原本有两只,其中一只已被我研磨成粉,就在这里。」 薛慕白指了指一杯红红的东西,笑盈盈地看向他,「父亲可知道,这麒麟乃用硃砂制成,有安神助眠之功效呢。」 「你、你要做什么!」 薛廉恐惧地退后几步,靠在了身后的石墙上。 薛慕白笑容讽刺,把玩着朱色麒麟道:「父亲聪明一世煳涂一时啊,竟不知陛下赐您麒麟摆件的真意?我不过是奉陛下之命,来送您一程罢了。」 他看了眼狱卒,狱卒当即开了锁,冲进狱间按住了薛廉的四肢。 薛慕白端着那杯硃砂沖泡的冷茶一步步向他靠近。 「父亲,当您步步为营将身边人当成棋子的时候,就该想到被棋子反噬的结局,您这一生,可曾真心待过旁人,可有把我当成您的儿子?」 「逆子!逆子!」 薛廉仍在叫嚣,一双眼睛几乎要瞪出来,里面全是怒意而无半分悔意。 「无可救药!」 薛慕白愤怒地捏住他的下颌,让他的嘴强行张开,将一整碗的硃砂灌进他嘴巴里,眼睁睁地看着他喝完,直到一滴不剩! 薛慕白摔碎药碗,看着他七窍流血,放声大笑起来,笑着笑着,眼角却流了一滴泪。 那个曾被他称作父亲的人,那个曾让他费心讨好的人,终是被他亲手杀了。 薛慕白望着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缓缓地收敛起笑容,他将另一只朱色麒麟放到薛廉手中,轻轻嘆了口气,再起身时,神色又恢復如常,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他依旧是那个白衣翩翩、云淡风轻的小公子。 出天牢时,王默已在门口候着,见他出来向他点点头道:「薛公子,行囊都备齐了,可以出发了。」 他笑着作揖,「这一路只剩我们两个互相照应了。」 「这才几日不见,薛兄就把我忘了?」 马车上响起了谢汝峰的声音,他掀开帘子冲着薛慕白喊道:「还有我呢!」 薛慕白神色惊讶,「陛下也把你派来了?」 谢汝峰摆摆手道:「是我自己上摺子求来的,这兴修水利、抢险救灾的事情乃是我兴趣之所在,也不枉我在工部打杂多年,此去南城多少能帮得上忙。」 谢汝峰风趣幽默,因他的加入,气氛瞬间热闹许多,他是个心思细腻的人,知道薛慕白和王默心情都不大好,越发努力的调动气氛。 「以后我们就是赈灾三人组了,枕书院小分队第一次单独行动,可不能给太女殿下丢脸呀。」 「一定不会的。」王默和薛慕白异口同声道。 谢汝峰也伸出手来,「来吧,让那帮老傢伙瞧瞧我们的厉害,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是莫欺少年少!」 马车内,三个少年围坐一团,在笑声中畅谈未来。 叶远阔别将军府多年,再次回到家中,不是为了团聚,而是为了告别,他将以刺史的身份,重新回到函守关。 叶老将军和叶老夫人知道了他在外的经歷,心疼之余也对这个离家出走的儿子充满自豪。 叶老将军拍着他的肩膀欣慰道:「去吧,大丈夫立于天地,去做你该做的。」 叶远闻言跪在地上,「孩儿还有一事相求。」 叶老将军一愣,「你说吧。」 「孩儿在飞云阁时,被一楼兰舞女搭救,孩儿想对她明媒正娶,希望父亲能手书一封,同意我们的婚事。」 叶老将军嘆口气,或许这就是命吧,他的三儿子先是爱上歌女,歌女惨死之后他为了復仇,又结识了西域舞女。 如果当年他没有反对叶远和歌女的婚事,后面也不会出那么多么蛾子,这一次只盼他平安就好,其余的事情他喜欢就随他去吧。 「好,爹答应你。」 他吩咐僕人拿来红色信笺,在上面写下了对儿子儿媳的祝福。 他把信放到叶远手上,道了句,「万事小心。」 顾府,顾流年也收好了行李,在马车上等叶远的消息,他也被封为函守关刺史,在那里,他将坚守与东宫的约定,帮她照看好白虎阁。 他遥望着东宫的方向,今日一别,不知何年才会再见,只盼她万事顺遂、壮志得酬。 终有一日,他会率领白虎军荣耀归来,成为她手里的剑,成为她最引以为傲的助力。 -------------------- 团战结束,枕书院小分队向四面出击!新文也在预收中! 【社恐画痴穿越后嫁给了戏精王爷】 沈书允是名优秀的插画师,熬夜猝死后穿越成相府庶女,嫁给了因伤失智的傻王爷顾溪和。 王爷虽然痴傻,但瑞王府家大业大,沈书允过上了混吃等死的躺平生活。 她拒绝一切宫斗宅斗,在追求艺术的道路上越走越强,并以一己之力,推动了大周王朝文化事业的发展,丰富了普通百姓的精神文化生活。 …… 叱咤风云的战神瑞王,意外中毒得了失心疯,在神医全力抢救下捡回一条性命,但因落下病根两年内不能动武,为了自保,只能继续装病。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9页 装病期间,父皇害怕他娶不上媳妇亲自赐婚,顾溪和迎娶了相府庶女沈书允。 一朝被蛇咬的他看谁都像看坏人,愈发卖力地装病演戏,只待沈书允露出狐狸尾巴。 她果然不简单,频繁召见他的旧部,试图刺探他的过去,像是在给什么人传信。 顾溪和终于起了杀心,动手前夕,部下送来一本名为《战神往事》的漫画,扉页上写着作者题词:「我心中关于英雄的模样,皆来源于他,大周战神,当名扬天下。」 顾溪和大受震撼,从此化身宠妻狂魔,愿为娘子噼山开路赴汤蹈火。 …… 沈书允后知后觉的发现,一直被她当傻儿子养活的傻夫君,好像跟以前不一样了,就像是换了一个人。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 正值由春转夏的日子, 天慢慢热起来了。 歷经了半个月的论功行赏、惩奸除恶,朝中局势暂时稳定下来,但派出去寻找小皇子的人皆无功而返。 对于萧瑾的失踪, 萧嫱从一开始的惊慌失措变成欣然接受,那个人还是滚得越远越好, 省得日日在她面前, 看着糟心。 大齐的西北和西南分别由凉州王和叶家军镇守, 饶是萧瑾再有能耐,也无法撼动这两处地方的防守。 她军权在握, 不介意在将来的某一天与他兵戎相见。 父皇回京路上染了风寒,再加上这数月来操劳忧心过度, 竟突然病倒了。太医说陛下的身子亏空得厉害, 至少要静养半年。 萧焕则借着养病的由头,命太女监国。萧瑾的失踪让他心头不安, 以防夜长梦多,他要尽快扶东宫上位。 养病之前, 他特意当着众臣宣布,大小事宜皆有东宫决定,无需再过问他。 他就差把「禅位」这两个字说出口了, 朝臣们也心知肚明的不戳破。 从那之后,萧嫱就正式临朝听政了。 她上朝的第一件事就是借着飞云阁的案子大做文章, 把人口制度改革提上日程。在回京之前,枕书院已拟定了大概的改革条款,她将这些条款列给众臣看,询问他们的意见。 因飞云阁和户部勾结的案件太过恶劣, 有些人即使不满意新的律令, 却也无从反驳, 只能提出一些不痛不痒的建议,尽量规避变法对他们带来的损失。 朝中力挺萧嫱的,都是从枕书院走出来的人,诸如叶青、李允、沈誉等。老一派的文官看着这群乳臭未干的孩子指点江山,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周彦倒是神清气闲地旁观,看到自己的学生们独当一面,心里很是快活。 叶老将军则一脸得意的看着被封为武卫将军的儿子,低头与周彦耳语道:「晚辈们有出息了喽!」 周彦点头笑道:「我们这些当长辈的,是不是也该抓抓紧呢?」 总不能被一群孩子比了下去。 他出列陈情,就叶青等人的阐述,做了很多补充,让计划变得更为可靠可行。 叶老将军也拍着胸脯给好友助威,「周大人见解独到、思虑周全,实在是吾辈之楷模呀。」 旁边的刘奉常歪了歪嘴角,他这是借着夸周大人,夸他自己儿子呢! 兵部尚书沈大人也站了出来,表示支持变法。 其实在他看来,废除奴籍对他没什么影响,他本就不喜欢奴役旁人,家里的奴婢屈指可数,这次站出来纯粹是因为沈誉。 沈大人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的小儿子不过去枕书院读了几个月的书,再回来竟成了东宫的人,还在函守关立了军功,成了虎烈将军。 与小儿子同朝为官的感受,怎么说呢,有点怪怪的,但是怪骄傲的。 今天沈誉提变法的事情,竟没有提前知会他一声,他为了给儿子挣场子站了出来,虽说是出于自愿,却有种老子被儿子牵着鼻子走的感觉。 想到这里,他狠狠地瞪了沈誉一眼,回家再教训他! 在枕书院等人的力挺之下,人口制度变革正式开始,一时间,户部的官员们叫苦不迭。 此次出逃的官员中,户部占了大多数,缺的位置还没有找到合适的人补上来,变法的任务却先到了。人少活多,整个户部都陷在加班加点的劳碌中。 新上任的户部尚书钱勛苦不堪言,他刚接手户部的烂摊子,基本事务都还没捋明白呢,就碰上了变法的大事,心里发憷啊。愣是愁得几宿没睡,眼眶下面一团乌青。 这正是萧嫱想看到的,钱勛原是管理藏书阁的史官,这次是被赶鸭子上架,接任了户部尚书的位置。 无能的人需要得力的帮手,枕书院的赵献和云乐就是极好的人选。 通过这数月来对他二人的观察,萧嫱对他们的才干很有信心。但他们太年轻了,贸然提拔只会让朝臣不服,所以她把这二人塞进了户部,从小官吏做起。 钱勛是个不中用的,除了资歷老一无是处,赵献和云乐联起手来,可以轻易地架空钱勛。 萧嫱私下里提点了这二人,所以当钱勛捉襟见肘的时候,赵献和云乐毛遂自荐,献计献策,替他解决了很多难题。 钱勛果然视他二人为心腹,将户部的大小事宜都交给他们处理。 萧嫱乐见其成,等赵、云二人有了资歷,她就能名正言顺地把户部交给他们两个了。 萧嫱原本想用合同取代卖身契,但是大齐境内有很多已经卖过身的人,他们的买主定不愿意看到卖身契失效,此令一出,会触动很多权贵的利益,刚稳下来的朝局又将陷入混乱。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0页 她只能退而求其次,取了个折中的办法。承平八年之前签订的卖身契具有法律效力,但承平八年及以后,大齐律令只承认代表僱佣的关系的合同,不承认卖身契。 为了让百姓第一时间了解新律令,萧嫱命令各地州县都要成立普法小组,通过走街串巷的形式,把新法普及给不识字的百姓。 京城内的普法小组由李允牵头,陛下慈悲,没有因他父亲的罪过而苛责他。 更幸运的是,因母亲早早地与父亲和离,带着妹妹回了娘家,也无意中躲过了被株连的劫难。 没什么比看到家人平安更值得开心的了。 卸下了丞相嫡子的包袱,李允反而轻松许多,他鼓足勇气来到了凤知园。 凤知园的杂役笑着和他打招唿,「是来找柳姑娘吧,柳姑娘正在三楼包厢准备新戏呢。」 李允道了谢,急匆匆地上了三楼,包厢的门半敞着,柳怀柔一手握着书卷,一手翘着莲花指,哼着戏词在房间里练台步。 他敲了敲门,柳怀柔放下书卷,跑过来给他开门,「你怎么来了?」 语气里有一丝嗔怪,她早就知道了李允回京的消息,特意备了壶好酒等着为他接风洗尘,但是左等右等,半个月过去了,李允竟没露面。 莫非是把她忘了? 李允不来,她没理由上赶着攀扯,那些对他重新燃起的好感,因他的冷落又熄灭了。 她赌气似地转身回到房中,李允红着脸追了上去,「怀柔,你等等我。」 柳怀柔心软了,决定给他一次解释的机会,「说吧,这半个月去哪里浪了?」 李允嘆口气道:「忙着帮父亲收拾烂摊子,如今,我是罪臣之后了。」 李丞相的事情她有所耳闻,第一次听到时只有快意,那是害了她家人的罪魁祸首,出再大的事也是罪有应得。 至于李允,柳怀柔狠不下心,劝他道:「罪臣之后又如何,你父亲做的事情与你无关。」 李允壮着胆子问道:「那你还恨李家、恨我吗?」 「这就是你不来找我的原因吗?」柳怀柔嫣然一笑,「怎么离京一趟,你的胆子反而更小了?离京前,不还厚着脸皮来凤知园求收留吗?」 「不一样的,」李允小声道,「那时,我还不是罪臣之后,我怕你会因此疏远我。」 柳怀柔咦了一声,「你不是早就和李相爷断绝关系了吗?即使没有断绝关系,我也分得清他是他,你是你。你没有因我是商贾之女而低看我,我自然也不会对你的出身指指点点,李允,你这样想也太小瞧我了。」 李允红了眼睛,这半月来强撑着的坚强在她面前破了防,柳怀柔从柜子里找出了那壶珍藏的酒,倒了一杯递给李允,「专门给李大人留的,庆祝李大人脱离相府,得获新生。」 李允抿了一口,酒香入喉,芬芳四溢,「好酒。」 忧郁的心情在酒香和心上人的笑容里一扫而空。 柳怀柔见他心情大好,拿起了一旁的书册,「这是凤知园的新戏,你帮我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地方。」 李允接过戏本,忽而心头一亮,「我倒是有个主意,殿下颁了新法,还成了普法小组做宣传,我们能不能把新律令通过戏的形式表现出来呢?」 「当然可以!」柳怀柔顿时来了兴致,「既能推新戏,还能全了殿下的心意,真是个两全其美的好主意呢!」 她当即翻出了新册子,铺好纸笔,「新法都包含哪些内容,你可以先写下来,也好给我做个参考。」 「我这里倒是有一些。」 李允拿出了随身携带的普法资料,两个人紧紧挨着,你一句我一句讨论着,时不时的笑两声。 不知过了多久,被一阵敲门声打断了,「柳姐姐,你在里面吗?」 这声音…… 李允竖起了耳朵,怎么和他妹妹的声音这么像呢? 「进来吧,」柳怀柔给她开了门,转身向李允介绍,「这是我新交的朋友莹莹,你们还没见过呢,我约了她今天来排戏的……」 「兄长?你怎么在这里?」李莹莹睁大了眼睛。 「咦?」柳怀柔疑惑地看着她道,「你们一个姓李,一个姓陈,怎么会是兄妹呢?」 李允也没想到能在这里碰上李莹莹,在李府时他住外院,女眷住内院,他们一个月都见不了几次面,故而关系疏远。 猝不及防的见了面,倒是有些尴尬。 李莹莹也有同样的感觉,讪讪地笑了两声:「母亲数月前与父亲和离,我也跟父亲断绝了关系,改随了母姓。」 她看向李允,「对了兄长,以后我就是陈莹莹了。」 李允僵硬地笑了一下,「虽说如此,我们还是一家人,你和母亲有了需要我的时候,尽管开口便是。」 柳怀柔看得出来兄妹俩的疏远,有意缓和尴尬的气氛,「既然是一家人,那就坐下来一起讨论新戏吧。莹莹妹妹常常有独到的见解,凤知园最近的戏大受欢迎,莹莹妹妹可是大功臣呢。」 陈莹莹在看到新律令之后喜不胜收,「公主真是位奇人,这些都是她想出来的吗?」 李允露出了骄傲的神色,「是殿下牵的头,里面也有我一份。」 「哦。」 陈莹莹很是羡慕,什么时候她也能有机会参与制定新法呢?哥哥能做到的,她也能做到。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1页 不过,能有机会参与到新法的宣传中来,也足以让她开心一阵子了。 -------------------- 女孩子们要登场啦!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 萧焕养病期间也没闲着, 飞云阁和户部留下的暗桩是个大麻烦,他派出去两成暗卫遍走大齐州县,试图将那些毒瘤处理干净。 毒瘤一日不除, 他心中难安。 萧嫱常去养心殿探望他,见他忧心, 劝他不必心急, 那些暗桩埋得很深, 非一朝一夕可以撼动。 「白虎阁那边,顾流年和叶远也在着手追查了, 父皇还是放宽心,保重身子要紧。」 她忙于政务, 在养心殿坐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萧焕一个人坐在空旷的养心殿里, 忽然觉得有些孤单,从前忙起来的时候倒不觉得, 现如今无事可做,人就倦怠了, 总是忍不住想起一些过去的事情。 在窑城见到叶婉之后,他的心总是时不时的揪一下。回京之后,他第一时间派暗卫去冷宫打探, 听闻叶婉还在冷宫,他的心才放了下来。 尽管默许了她可以离开, 萧焕还是自私地想她留下,即便不相见,能这样隔墙守着他就很知足了。 她就像一束光,照亮了他灰暗的人生, 使得他没有在风雨里迷失方向。 但他已经不算是完整的男人, 没有勇气面对自己的爱妻。他配不上她, 却自私地想留住她,把她困在冷宫。 萧焕很厌恶现在的自己。 在窑城,她明明有机会逃走的,为什么还要回来呢! 她愿意守着自己,自己总不能一辈子不见她吧,萧焕陷入了深深的矛盾之中。 东宫之内,萧嫱正忙着筹备科举一事。 且看朝中,老一辈的臣子死的死逃的逃,一瞬间空出来许多位置,萧嫱想藉此机会提拔一批女官。 此次科举,无论男女皆可应试。 次日上朝,她刚说出聘女官的打算,就引来了一帮老臣的激烈反对,刘奉常甚至当庭死谏,一头撞在柱子上,若非被叶老将军及时拉住,就不是磕个包那么简单了。 萧嫱是铁了心要改科举,也不惯着他们,既然他们不想与女子同朝为官,那就回家养老去吧。 凡是出言反对的老臣,都被她罢免官职回家反省去了,这下子,朝中又空出不少位置。 周彦和谢大人看着越来越空的朝堂哭笑不得,这一届的考生是真的走了狗屎运啊,稍微有些才华,就能来捡个官做了。 散朝之后,萧嫱命礼部拟了请帖,准备请世家贵女贵妇来宫中做客,藉机拉拢其中的可用之才入朝为官。 宴会定在了下个月初五,到那时,凤知园的新戏也该上了,刚好可以把普法戏班子请过来助兴。 为了进一步激发她们自我意识的觉醒,萧嫱命秦风去寒亭书肆买了很多干饭人的书,等宴会结束后,可以赏给那些贵女们看个新鲜。 叶青看着那一箩筐一箩筐的书被抬回来,忽而笑了起来,「差点忘了告诉你,干老师就在殿下身边呢。」 萧嫱一愣,「此话怎讲?」 「干饭人就是不语道士,钦天监里的那位。」 萧嫱恍然大悟,却并不震惊,「也就只有她才能写出这么惊世骇俗的东西了。」 她吩咐红缨道:「去钦天监请不语姑娘过来,我有事与她一叙。」 叶青问道:「殿下可是想邀请她主持宴会?」 萧嫱点头,「关于女性话题,她是最合适的演讲者。我也是看了她的书,才从思想的囚笼中走了出来。」 当女子冲破思想的束缚,所爆发出来的力量足以改变世界,她在自己身上看到了这种变化,也希望有更多的女子能像她一样,重新认识自己。 说话间,不语神色悠闲的被红缨带到殿中,刚要行礼,就被萧嫱打断了,「不必行礼,本宫犹记得你在《对封建主义的批判》中把那些繁琐规矩骂了个狗血淋头。」 不语这才瞥见了一旁的书筐,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脸,「您怎么知道那是我的书?」 叶青坐在一边忍俊不禁,「是我猜到的,不语,你藏得好深啊,亏我上一世在你面前提起干饭人的书,你还能一脸淡定,装出事不关己的样子。」 不语将他二人上下打量一番,「好傢伙,你们相认了?」 萧嫱指着一旁的座位道:「坐下说吧。」 她对不语道士充满好奇,想同她多聊一会儿。 叶青抢先一步问道:「你和寻风道长到底是怎么回事?神叨叨的,我与殿下重生的事情莫非也与你俩有关?」 这次逮到她,可要好好问个清楚。 不语乃性情中人,见他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也不藏着掖着。 「这个世界其实存在多重时空,每个时空都有一个不同的你。正常情况下,不同的时空不会互相干扰。但殿下不一样,你在另一个时空的灵魂取代了这个世界的你,换句话说,是上一个你杀死了这个世界的你。」 「我杀了我?有意思。」萧嫱轻声笑了起来。 不语又道:「叶青和你的情况不同,他仍是这个世界的他,但是另一个世界的记忆追随他来到了这个世界,所以,对殿下而言,他既是叶青,又不是叶青。」 我不是我? 叶青皱起了眉头,「这是我这辈子听过的最离谱的事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2页 不语弯起了眉眼,「叶青,你的体质和师父是一样的,无论经歷多少轮迴,你都能保留前世的记忆。如果能好好修炼,你就能跳出生死之困,在不同的时空里游歷。所以,你真的不考虑出家修行吗?」 萧嫱柳眉微挑,看向叶青,「出家?」 叶青打了个激灵,「谁要出家!不语你正经一点!」 不语丝毫不意外他的回答,神色惋惜,「真是可惜了你的好体质啊,我求都求不来呢。」 她能随师父游歷不同世界,全靠着灵物续命,诸如红螺寺的佛舍利,还有许多奇奇怪怪的法器。 她羡慕不来的体质,叶青却不当回事,想想就气。 「那萧瑾呢?」萧嫱冷不丁的问了一句。 不语一愣,「他回来的事情,你们也知道了?」 她嘆口气道:「他的情况其实和殿下差不多,但有些细节我不能说,还请殿下放过我吧。」 那是萧瑾和寻风道长的交易,按照规矩,不能说与旁人听。 萧嫱见她神色紧张,也不再追问,「不语道长能透露这么多天机,本宫已很知足了。此次喊你前来,倒是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她把准备宴会的事情交代了一下,不语听到后两眼放光,「办宴会啊,这个我熟。从前在公司搬砖的时候,倒是常常操办来着。」 「公司?搬砖?」萧嫱表示听不懂,「不语道长的世界,似乎格外不同。」 「别提了,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不语道长笑着摆了摆手,想起了在二十一世纪当社畜的日子,每天有干不完的活,批不完的文件,拿着微薄的薪水,租着买不起的房子…… 她顿了顿又道:「不过,与这个时代相比,那里已经是天堂了。」 至少在她生活的世界,杀人放火的事情都要偷摸着来,不像这里,有权就可以放肆,草菅人命像过家家一样寻常。 她穿越之后,看到了太多的悲剧,而悲剧的主角,有九成是女子,在这里,尤其不把女人当人看。 她生活的时代,性别歧视仍然存在,但男女平等的观念已深入人心,是大势所趋。即便有歧视,也是暗戳戳的来,不敢明目张胆。 来到这里,一幕幕惨剧撕碎了古装剧留下的滤镜,不语从震惊转为内省。 女子的觉醒是从近现代开始的,马马虎虎也就两百多年的歷史,到了二十一世纪,这场抗争还在继续。 如果能把觉醒的时间往前推,情况会不会有所不同? 她怀着这种信念开始着书立说,唿吁这个世界的女子抬起头来,看看外面的世界。 虽然唯物主义哲学告诉她,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在目前的生产力阶段谈女性解放,或许是空中建楼阁。 但她连穿越这么离谱的事都经歷了,还遵循什么歷史规律,万一成了呢? 谁说女性的解放一定要放在生产力之后呢,万一解放之后,形成了新的生产力基础呢? 不语在自我质疑中写下了一本本书,但是都没有翻出什么水花。 因为她的书卖得太贵了!普通百姓根本消费不起。 她气势汹汹的去书肆理论,书肆的人只能摇着头道:「书的造价本就高昂,您的书涉及敏感话题,每次只能限量发售,这价格我们想压也压不下去啊!」 果然,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算了,能卖出几本是几本吧,虽然希望渺茫,总比什么都不做来得强啊。 她垂头丧气的时候,是师父一直陪着她,还说会帮她想办法。 后来,师父和萧瑾做了一桩交易,从那之后,情况就变得微妙起来。 她在重生的公主身上,看到了希望的光。 就连一向不问俗务的师父也鼓励她进钦天监为官,她知道,这是离她实现梦想最近的一次了。 就像是一次实验,本应在千百年后甦醒的种子,被她提前种下,这颗种子究竟会适应这片土壤生根发芽、庇荫后世,还是会水土不服过早夭折呢? 不行动,就永远没有答案,她想试一试。 接下东宫的委派,不语乐颠颠的回到了钦天监,准备下个月宴会的演说稿。 希望有更多的伙伴能加入到这场持久战中! -------------------- 如果女性从千年前就集体觉醒了,现在的世界会不会大不相同? 本章节来自一个理想主义者的奇思妙想,脱离实际,纯架空,写着爽一爽。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 转眼就到了赏花宴的日子。 世家小姐们穿着各色的衣裙, 好奇又兴奋地来到御花园中,迫不及待想见一见传说中的东宫之主。 女子可以做官的消息已经传得沸沸扬扬,有几个早到的姑娘热情的攀谈着, 询问彼此有没有做官的想法。 陈莹莹不假思索道:「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女子也可扬眉吐气, 我不想错过。」 另一个绿衣姑娘看上去怯生生的, 垂眸道:「我是个随遇而安的人, 倒是没有莹莹姐的野心,只想平平静静的生活, 嫁个好人家。」 旁边热情如火的红衣女孩听她这样讲,当即驳斥她道:「依依, 你也太没出息了, 为女子争名的好机会,你就甘心错过?你莫非还想着依靠那些臭男人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3页 绿衣姑娘羞愧地低下头去。 萧嫱刚到御花园, 就听到了这番争论,走上前去, 「本宫颁新法、改科举,不是为了让女子变成男人,而是希望, 不论男人女人,都能做自己的主。女子可以选择青云路, 也可以选择安于一室,同样,男子亦是如此。」 她笑道:「选择不同罢了,并无高下之分。重要的是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力, 遵循本心, 活出自我。」 绿衣姑娘闻言惊诧地抬起头来, 殿下的话让她心里的惭愧一扫而空。 这些天,身边的小姐妹都想着做官,但她性子慢热,又不喜官场争斗,只想和心上人长相厮守。 这样一来,反而成了小姐妹眼中的异类,没出息的话已经听过很多遍了。 没想到殿下竟然能为她说话。 陈莹莹和红衣姑娘听到萧嫱的话,纷纷低下头去,这下换她们俩面有愧色了。 萧嫱看着她二人道:「变革任重道远,只有本宫一个人是做不到的,大齐,也需要一批像你们一样的人。」 她们俩又惊又喜地抬起头来。 这时,柳怀柔和她的戏班子也到了,萧嫱给她们赐了座。 御膳房那边端来了好酒好菜,世家小姐们也陆续到场了,萧嫱坐在上位,笑盈盈的看着这些明媚生动的人儿。 这些像花儿一样的生命,怎能被世俗的偏见拖进泥淖中呢? 戏台上,柳怀柔水袖轻扬,嗓音婉转,献上了新戏《女登科》。 故事的主角是一名已嫁妇苏瑛,是柳怀柔以苏茜为原型创造的人物。 主角被人贩子拐卖嫁作人妇,又因生不出儿子受到丈夫毒打。她足智多谋,趁着新法颁布之际,将丈夫送上了断头台,重获自由。 多舛的命运没有击溃她对生活的希望,埋头于书海之中,勤学苦读悬樑刺股,终于在三十五岁那年中了进士,到京城当了大官。 她入仕之后鞠躬尽瘁,为民谋福,最终官至宰相,名垂青史。 不语道士一边看戏一边喝彩,「一齣戏糅合了新出炉的家暴法、和离法以及最新的科举制,情节生动有趣,唱腔婉转悠扬,扣人心弦,可谓妙绝啊!」 萧嫱看向了陈莹莹,「本宫听柳姑娘说,你也参与了新戏的编排?」 陈莹莹红着脸道:「是有参与,不过还是柳姐姐的功劳最大,我的意见只是锦上添花。」 她野心勃勃,又不失才华和谦逊。 萧嫱心道,这是棵好苗子,她记下了陈莹莹的名字。 李丞相虽然逃了,但他为大齐留下了两个人才,也不失为一种功劳。 《女登科》唱完之后,世家贵女们陷入了热情的讨论之中。以李允为首的京城普法小组,此时也来到御花园,向大家进一步答疑解惑。 比如,女子受到丈夫胁迫,应该如何?受到父母胁迫,又该如何? 女子与丈夫的和离渠道有哪些?什么情况下可以和离?身为小妾想和离,又该通过哪些途径? …… 李允将那些律令条款烂熟于心,面对争先恐后的提问,答得头头是道,游刃有余。 直到,那个大咧咧的红衣姑娘突然问道:「既然男子可以纳妾,那女子可以纳面首吗?」 「这……」 猝不及防的提问可把李允难住了,他求救似的看了萧嫱一眼。 萧嫱虽然有心推行一夫一妻制,但目前的国情还不允许,故而对于婚姻法只针对和离、家暴等现实问题做了一些改动,尚未涉及妻妾制度。 这个红衣姑娘的提问倒是大胆有趣,萧嫱看向她道:「你叫什么名字?」 红衣姑娘跪下来回话道:「民女王景琛,参见殿下。」 萧嫱想起来了,「哦,你是尚书令家的女儿,宣威将军的妹妹?」 「正是。」王景琛回道。 萧嫱想起了王景贤,这兄妹俩还真像,都是烈火性子呢。 她笑问道:「王姑娘,你对如今的婚配制度,可有何见解?」 王景琛丝毫不怯场,回道:「民女以为,婚娶纳妾无非讲究你情我愿,如果两个人看不对眼,没必要撮合在一处当冤家,婚配不应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要当事人同意才行。」 「你说得很有道理,继续。」萧嫱鼓励她继续讲下去。 「这纳妾也是一样的,要问过人家女孩子愿不愿意才行。既然男子可以纳妾,女子自然也是可以纳面首的,只要双方都同意即可。」 萧嫱不置可否,虽然王景琛的提议和她的一夫一妻制相违背,但是就目前而言,让男人们不纳妾可比登天还难,既如此,先取个折中的法子,放开女子纳面首? 此事得从长计议。 王景琛继续说道:「礼法不限制男人纳妾,却要求女子守贞洁,想想就让人恼火。要么男人也守贞洁,一辈子只娶一个人,如果做不到,女人也没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啊。」 如果按照她说的来,对家庭伦理无疑是一次巨大的冲击。 如果一家之中,男人纳妾,女人纳面首,这个家必然陷入混乱之中。 这件事还真是棘手呢…… 听到她惊世骇俗的话,那些受贞洁观念影响颇深的女孩子先红了脸。 就连李允也皱起了眉头,「你的丈夫,会同意你养别的男人吗?这将来生下的孩子能认得出哪个是亲生父亲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4页 王景琛冷哼一声,「那男子纳妾可经过妻子同意了?」 李允无从反驳,只喃喃道了句,「还是一夫一妻制好。」 李允的反应倒是给萧嫱提了个醒,如果摆在朝臣面前的选择有两个,一个是一夫一妻,一个是男女都可合法纳妾纳面首,相比起伦理血脉全乱,他们应该会退而求其次吧。 不语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悄咪咪凑上前来,「殿下,鲁迅先生说过,『人的性情总是喜欢调和、折中的。譬如你说这屋子太暗,须在这里开一个窗,大家一定不允许的。但如果你主张拆掉屋顶,他们就会来调和,愿意开窗了。」 「这位先生可真是个妙人,不知他现在何处?」 如果可以的话,萧嫱倒是想请他来主持变法呢。 不语抬头看了看天,「他呀,也许在某一个平行时空,以笔为剑,继续战斗吧。」 萧嫱听懂了她的话,嘆口气道,「不能得见先生真容,是桩憾事。」 不语也点了点头,不止萧嫱见不到他,她这个21世纪的人也只能从书本里了解先生的生平了。 她指了指红衣姑娘,「那女孩身上的狂气,倒是有一丝先生的影子呢。对歷史而言,最幸运的,莫过于每个时代,都有值得託付的人。」 无论结局如何,第一个敢吃螃蟹的人都是值得敬重的。 李允在王景琛的气势逼迫下,夹着尾巴做人,柳怀柔也卸了戏妆,双手交叉于胸前,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他顿觉压力山大,出了一身的汗,笑着解释:「一夫一妻好,真的,一夫一妻好。」 陈莹莹看了眼哥哥,又看了眼柳姐姐,微微挑眉,继而捂着嘴笑了起来。 「李廷正所言甚是,一夫一妻制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萧嫱为她二人的争论,画上了最后的句号。 世家贵女的目光都齐刷刷落到她身上,她继续道:「婚娶当自愿,当事人看对眼了,则结为夫妻;等到相看两厌的时候,可商议和离。」 不语点头道:「这就叫好聚好散。」 王景琛也连连点头,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 萧嫱又道,「此事因你和李廷正的争执而起,那么拟定细则一事,就交予你二人负责,由廷尉司协同处理。」 王景琛和李允连忙谢恩,尤其是王景琛,欣喜若狂都写在了脸上。 这时候轮到不语道士出场了,她准备了一大摞演讲稿,进一步向这些女孩子普及了女性主义的思想。 「女性主义绝不是女性想要跟男人同化的思想,」与自己和解,尊重自己的内在特质,温柔也好,强硬也罢,每种特质都可以肆意绽放,即便是弱者,也能得到应有的尊重。 女孩子们,不是作为社会的第二性,而是平等地享有分配资源的权力,不必成为他人附属,也无需因男人进行无意义的内耗。 这世上,能为女性带来解放的,唯有女性自己。 不语说了很多很多,把她能想到的知识,以一种最平和最容易理解的方式,透露给这些女孩子。 萧嫱也在她的讲解中,看到了更为清晰的方向。 不语所描述的平等世界,远比她想像中更美好更难以实现。 她愿意让她手中的大齐,变成一个承前启后的时代,她到不了的终点,自有后继者来补上。 看着世家小姐们沉思的面庞,萧嫱知道她的目的达成了,这场赏花宴,将改变很多人的命运。 -------------------- 关于女性主义的叙述,有一些来自百度,有些是自己的理解。 或许大家可以在评论区谈一谈你们心中的女性主义!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 叶青近来忙着调查西秦。 大齐与西秦的战争若是按照原来轨迹, 应该发生在十年之后。但是在他们的干预下,西秦用于敛财的飞云阁垮了,两国的开战时间也变得不确定了。 他先是修书一封给三哥叶远, 要他留意飞云阁余孽和西秦细作,然后寄信给二哥叶平, 叮嘱他西秦恐有异动, 务必要加强边境守备。 其余时间, 则留在藏书阁,研读西秦歷史, 结合上一世西秦暴露的战术,研究新的作战方案。 同时, 列举了一些军队改革的意见, 呈递给萧嫱。 大齐现有的行军制度对武将不利,武将调动军队需要层层上报, 而战机稍纵即逝,一旦错过就会赔上很多人的性命。 当年的叶家军, 就是在调兵和配合上吃了大亏。那场仗能打赢,纯粹是吃了叶家军的老本儿。 如今,叶家军是公主夺权的依仗, 一旦叶家垮了,朝中被打压的老臣一定会联手对公主施压。 为了公主和大齐, 叶家不能重蹈覆辙。 军制改革执行起来相对容易,大齐最强的两支军队目前站在东宫一侧,新军法一出,很快在军中传播开来。 朝中文官辞的辞, 倒的倒, 面对武官的一边倒, 却也说不上话。 反而最受争议的,是廷尉司新推的婚嫁法,新法以一夫一妻取缔了妻妾制度,对传统的宗法制造成了巨大冲击。 就连平日里明哲保身甚少议政的尚书令大人,也对新法展开了勐烈的抨击。 哪怕这新法是由他女儿提出来的。 这一场争论,持续了半个月,还没有讨论出个所以然。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5页 支持新婚嫁法的王景琛和王景贤,被盛怒的父亲从家里轰了出来,无处可去,只好向李允求助,暂住李府。 是夜,四个人围坐在院子里,聊起了朝中局势。 王景贤摇着头道:「这几日吵得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那帮老傢伙骂起人来一套一套的,比苍蝇还惹人烦。」 王景琛左臂缠着绷带,一脸苦闷道:「我从没想过父亲也会骂人,哦不,不止是骂人了,我看他连杀我的心思都有了。」 李允颇为同情地看了眼她被棍子敲折的手臂,「还好我现在孑然一身,府中没了能约束我的人。」 陈莹莹心领神会的看了哥哥一眼,自共同推行新法以来,他们兄妹俩站到了同一战线上,关系也变得融洽起来。为了方便议事,陈莹莹主动搬回了李府。 空荡荡的李府,因这几位年轻人的加入变得热闹起来。 陈莹莹给他们每个人都倒了酒,安慰道:「我看殿下倒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没有把那些争论放在心上,想来她已经有了对策,这场争议不会持续太久。」 王景贤端起酒杯,爽朗一笑,「等朝局稳下来,我就向殿下奏疏,去函守关或者随便哪个地方戍边都行,这京城,我是一刻都不想待了。」 还是外面的世界自在啊! 李允劝他道:「殿下如今正是用人之际,等科举之后,新官的力量足以和旧臣抗衡,宣威将军就能如愿了。」 王景贤点点头道:「嗯,我等着那一天呢!」 月明风清,萧嫱批完了今日的摺子,腾出空来去院子里转了转。 最近的摺子几乎都是反对新婚嫁法的,以尚书令王大人为首的一帮老臣,像是在打车轮战,反对的言论从朝堂到奏疏,一刻也不带停的。 但是她从不正面给回应,避重就轻,仿佛成了事不关己的那个人。 从最近的几道摺子来看,他们已经急了,或者说已经到了崩溃的地步。 是时候放出更刺激的消息,给他们濒临崩溃的情绪,再浇上一把火了。 红缨也放下了手里的书卷,陪着她在院子里散步,「殿下今夜看上去心情大好呢!」 「一想到明天要『掀屋顶』了,心情自然就好了。」 萧嫱说着,转头看向红缨,「你的书可背好了,明日散朝之后,我可是要抽查的。」 「这……我这就去背!」 红缨刚要离开,又转回来了,眼巴巴的看着萧嫱,「您早点睡,我才有时间背书啊。」 「你去吧,我这里没什么可交代的,我吹吹风,一会儿就自己回去睡了。」 红缨只好点头,「那好吧,您早点歇息。」 自从废除了奴籍,宫中的内侍制度也改为了合同制,虽然丫鬟奴婢的称唿没变,但用殿下的话来说,性质已经变了,她们都是殿下的僱工。 签合同时,殿下允许每个人自己决定服务的年限,红缨签了五十年,有些想早点出宫嫁人的宫女签了五年或者十年。 红缨现在也有了女官的职位,当上了内务副统领。为了让她能更好的胜任职务,萧嫱给她安排了很多课业。 读书,是一件快乐又头疼的事情,红缨一边背书,一边佩服起那些登科的进士。 萧嫱看了眼挑灯夜战的她,满意地笑了笑,回到殿中歇息。 次日早朝,尚书令大人继续控诉新婚嫁法的弊端,不同于往日的云淡风轻,这一次萧嫱认可地点了点头。 可把王大人等一众老臣高兴坏了,殿下总算能顺着他们的心意来一次了! 萧嫱慢悠悠道:「王大人说得有理,本宫也觉得一夫一妻制不妥,如王大人所言,人有七情六慾,此乃人之天性,婚姻关系不应该成为束缚人天性的工具。」 王大人点头如捣蒜,面露惊喜道:「对!对!是这个理儿!」 萧嫱又道:「世间好景常在,若因一处之美而停滞不前,岂非是桩遗憾?多情不是罪,好色也不是罪,这都是人之常情罢了。」 其他老臣也感动得点头,连连称是。 萧嫱笑了一声,「没错,好色之心人皆有之,男女并无不同。那就这样吧,男子可以继续纳妾,而女子也可以随心意纳面首,外面的野花鲜妍,爱花者可任意採撷,大家凑在一处互诉衷肠,岂非和和美美?」 王大人等一众大臣齐齐愣住。 萧嫱看着王大人道:「这男子喜欢给自己的妻子纳姐姐妹妹,做妻子的,也该报答丈夫,替丈夫招徕一些哥哥弟弟,大家互为姐妹、称兄道弟。」 叶青和李允等人紧抿着唇,目光看向尚书令一行人憋红的脸,努力憋住笑意。 王大人彻底懵了,「殿下,话……不是这样说的……」 「哪里不对呢?」萧嫱疑惑地看着他道,「王大人说,男子纳妾是为了帮大齐稳定人口,此乃福祉。在本宫看来,一家之中只有一个男人颇为辛苦,女子纳面首,既能满足色欲,又能帮丈夫分担生儿育女的压力,乃是天大的好事。」 「一家之中,既有姐妹帮衬,又有兄弟扶持,还能帮我大齐开枝散叶、绵延子孙,王大人,您说,这是不是一桩好事?」 王大人已经震惊到说不出话,还是他的同僚刘大人出来解围,「殿下,如此一来,伦理宗法形同虚设,这一家之中,血缘不纯,乃有离心之祸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6页 萧嫱却冷哼一声,「刘大人的书白读了?古人云,『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天下可运于掌。』况且,那是你妻妾生的孩子,还要尊你一声主父呢!刘大人饱读圣贤书,连这点大爱都没有吗?」 「这……这……」刘大人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萧嫱又追问道:「敢问大人有几房妾室?」 刘大人硬着头皮回道:「不多,只有三房……」 「妾室可育有子女?」 刘大人颤巍巍地点头。 「那您希望,刘夫人如何对待妾室所生的子女呢?」 刘大人擦着汗道:「自然是视如己出最好。」 萧嫱拍了拍手,「这不就对了吗?女子尚有容人之量,诸位大人乃圣人之后,见识学识皆高于妇人,一定能做得更好。」 刘大人因常年饮酒身子骨弱,听闻此话郁结于心,喉头一热,当即吐出一口鲜血,跌坐于地上。 萧嫱一惊,语重心长道:「刘大人这般孱弱,怕是难堪为大齐开枝散叶的重任,还是尽早回家与妻妾商议,多找些人帮忙才好。」 刘大人闻言眼前一黑,抽搐着晕死过去。 萧嫱朝内侍道:「还不快宣太医,送刘大人回府?」 几个太医闻讯赶来,七手八脚地将刘大人放到担架上,迅速抬离太和殿。 大殿之上一片死寂,唯有枕书院众人面带戏嚯,紧抿着唇,但嘴角几乎咧到后脑勺上了。 萧嫱一脸真诚地发问:「众卿可有话说,倘若没有,此事就这么定了?」 「万万不可啊!」王大人等人纷纷跪下来,「还请殿下三思!」 叶青也站了出来,朝着萧嫱眨了眨眼睛,「臣也觉得不妥,世间情爱有千万种,一味地追求新鲜却不忠于家庭,此乃放纵。臣以为,信念感才是维繫一个家庭的根本,只有当家庭成员对这个家充满希望和爱,才能让这个家走下去。无论是纳妾还是纳面首,都会削弱一个家庭的信念感,让家庭走向破碎。」 萧嫱做出了沉思状,「那以武卫将军所言,该当如何呢?」 叶青回道:「一夫一妻制是目前的最优解。」 萧嫱似是犹疑不定,「王大人怎么看?」 尚书令王大人沉默半晌,终是嘆口气道:「臣老了,殿下还是自己拿主意吧。」 他岂会看不懂这二人的一唱一和?可殿下手握兵权,又得圣宠,他无可奈何。 但他就算死也不可能说出一夫一妻的荒唐话,就让这群年轻人自己折腾去吧,且看大齐落在他们手里,能变成什么样子! 尚书令是这次反对活动的主心骨,见他如此,也纷纷嘆口气不再言语。 萧嫱满意地点头,「还是武卫将军思虑周到,那便依你所言吧。」 -------------------- 萧嫱:阴阳怪气,我也会!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 新婚嫁法推出以后, 萧嫱暂缓了变法的进度,总要给百姓一个适应的时间,顺便让那些老臣缓一缓心火。 父皇近来情绪不佳, 萧嫱有次探望他时,瞥见了被他藏起来的母后的画像。 她知道, 父皇心里还是念着母后的, 但是因为自卑不敢见她。 这两个人总不能一直这样僵持下去吧, 不幸已然发生,总不能因为过去的不幸造成更大的不幸。他们俩需要一个契机, 摆脱过去的阴影,重新开始。 契机就在眼前, 东宫得势, 皇后身为太女嫡母,幽居冷宫于情于理不合。何况, 陛下并未废后,叶婉还是大齐的皇后。 从江山社稷的角度来看, 东宫嫡母不能是幽居冷宫的罪妇,皇后復出,乃是大势所趋。 叶婉是定远侯叶央仅剩的血脉, 与叶老将军沾亲带故,为皇后正名的事情, 由叶老将军提出最为顺理成章。 叶老将军年轻时和叶婉一同参与过凉州战役,对这个表妹佩服得五体投地。得到萧嫱的授意后,他果断接下了这个任务,在朝堂上提了一嘴皇后復出的事情。 但是他不敢说得太过火, 毕竟陛下那边对叶婉的态度模稜两可。 一散朝, 萧嫱就去了养心殿, 先是陪父皇聊了变法的进度,又在不经意间穿插了叶老将军的建议。 萧焕在听到叶忠的建议后,骤然拧紧了眉头,沉默良久。 萧嫱见他不回应,迅速转移话锋,谈到了新婚嫁法,「一夫一妻制如果能顺利推行,妻妾争宠的烂事就能少一些了。」 萧焕深深看了她一眼,他怎会听不懂呢?叶婉当年就是因为嫉妒退居冷宫,如今大齐实行一夫一妻制,落在她头上的妒妇的罪名也就不存在了。 此时若能解了皇后的禁足令,无疑是对新婚嫁法最大的支持。 叶婉以军功立足于军营之中,威名远扬,她如果能出来,对东宫而言,是莫大的助力。 萧焕再次感慨女儿的成长之快,她的心机城府之深,已经不亚于自己了,这次,竟是把主意打到了皇后头上。 陈年旧事让他拉不下脸见叶婉,又被女儿将了一军,心中自是不痛快。 但他也没理由发火,嫱儿不知道他的隐疾,况且,她的成长是自己一手促成的。 「此事容朕想一想吧。」 见他松口,萧嫱识趣地退下了,她知道父皇心里不舒服,步步紧逼只会让他对此事更加牴触。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7页 她赌的,是父皇对母后的爱。 送走女儿,萧焕心里格外烦躁,一连喝了好几盏冷茶,还是无法冷静下来,满脑子想的都是叶婉。 那日窑城一别,压抑在心底的思念如地下泉水破土而出,年少时与叶婉在一起的点点滴滴,频频入梦,让他日夜难安。 叶婉为他牺牲了自由,甘愿为他背上妒妇的骂名,而他给了叶婉什么呢,是一座牢笼,还是终生不见? 他烦躁地走来走去,鬼使神差地走到被他藏起的画像旁,一幅幅展开那些画。 画上的她,时而笑容明媚,时而睡眼惺忪,或垂手静坐,或挥剑弄舞…… 他画下了千百种她,却不敢见她一面,他是个没用的懦夫!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甚至连句解释的话都不敢说。 萧焕将自己关在殿中,不允许内侍靠近,守着叶婉的画,在地板上颓然坐着,期间不吃不喝。 这可把伺候他的内侍吓坏了,暗中给东宫送去了消息,想让公主来劝上一劝。 萧嫱听到消息后,反而让内侍们撤离养心殿,「父皇这么做,定然有他的深意,你们去远处守着,不要扰了父皇清净。」 事情成与不成,就在这几天了。 一天一宿之后,萧焕挂着两个黑眼圈从养心殿走了出来,他脸色虽然憔悴,精神气却很好。 内侍松了一口气,端上了早就备好的膳食,萧焕没有推辞,胃口明显比往日好了。 用过膳,萧焕命宫人帮他梳洗,还换了身精緻的晴山色龙纹袍。 内侍在一旁奉承道:「旁人穿衣是衣服衬人,陛下却衬得这身衣服越发华贵了。」 萧焕看了他一眼,「备辇,随朕去冷宫。」 冷、冷宫?! 内侍蓦然睁大了眼睛,停顿片刻才接旨,「奴才这就去准备。」 怪不得陛下这几日无端反常呢,原来是因为冷宫的那位娘娘。 他是陛下身边的老人了,也见证了陛下和皇后娘娘的爱恨情仇,在他看来,当年二人决裂就像是一场误会,只是两个人谁都拉不下脸来向对方服个软。 帝后伉俪情深的模样他不是没见过,常暗道惋惜,如今陛下想通了,他第一个替陛下高兴。 陛下是个重情的人,这些年他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到底是念着娘娘的。 步辇到了冷宫,守门的侍卫见陛下亲临,都诧异地瞪大了眼珠子,忙跪下来行礼。 萧焕抬手阻止了他们,「免了,把门开了。」 冷宫侍卫连忙把门开了,规规矩矩地低着头,不敢直视陛下眸色复杂的双眼。 门开了,萧焕对内侍道:「你们就在这里守着吧。」 说完,深唿一口气,谨慎而郑重地迈进了冷宫的大门。 冷宫侍卫极有眼力见儿的把大门掩上了,互相看着对方,用眼神交流着。 「什么情况?娘娘要復宠了?」 对面的点着头挤眉弄眼,「八成是。」 初九正站在井边打水,看到萧焕,刚拉上来的水桶瞬间掉回井里,「陛…陛下?」 萧焕似乎忽视了她的存在,目光越过她落在了树荫下的躺椅上,叶婉正在躺椅上闭目养神。 一天一夜做好的心理建设,在看到叶婉的时候却还是崩溃了。 他大脑一片空白,紧张到不知道说什么,昨夜想好的说辞瞬间碎成琉璃渣滓,愣是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叶婉听到动静睁开眼睛,神色倒是平静,她太了解萧焕了,自窑城一别之后,她就猜到了会有这么一天。 只是比想像中来得快一些。 看到他紧张不安的样子,叶婉将怀里的团扇扔了出去,「书呆子啊,你终于捨得来看我了?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呢!」 儿时的嬉闹重现于眼前,萧焕下意识地接住了她扔过来的扇子,扇子上有她常用薰香的味道,他垂着眼,不敢看她。 叶婉从躺椅上下来,拍了拍压皱的下裙,犹记得当年自己逗弄他时,他也是这样呆呆的。 哪怕做了帝王,有了君威,他还是从前那个呆子。自己当年究竟看上了他哪一点呢? 她又气又喜的走到萧焕面前,萧焕高她一头,她抬头时,刚好能看清他低垂的眉眼。 他看上去又憔悴了不少,眼底的青黑像是刚被人打了。 「谁欺负你了?」叶婉叉着腰,试图缓和他紧张的情绪,「要不要我去帮你打回来?」 萧焕想起了,儿时受皇兄欺负的时候,叶婉二话不说地提着枪,去找他皇兄理论。 他忍不住笑道:「谁会有那么大胆子,欺负到皇帝头上?」 「这倒是呢,你现在可是翻脸不认人的皇帝呢。」 叶婉的声音里有显而易见的失落,「没人敢欺负你了,你也不需要我来保护了。」 「别动。」萧焕忽然轻声喝住她,从她髮丝上揪出一节小青虫。 「啊——虫子!」叶婉勐不丁地后退一步,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对一些多节多足的小东西避之不及。 「树上有虫,你在树下乘凉,很容易着它们的道,你身上没有被叮咬吧。」 被他一提醒,叶婉忽觉脚踝某处痒得厉害,「好像被蚊子咬了?」 「哪里?」 叶婉指了指自己的脚踝。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8页 萧焕引她去门前的台阶上坐下,蹲下来检查她的脚踝,果然有个红色的包。 他熟练地掏出了一小盒清凉油,涂抹在红肿处。 叶婉在外打仗的时候,也常被蚊虫叮咬,按照她的脾性,忍一忍就过去了,但萧焕却不这样想,但凡被他发现自己身上有包,定然要拿出药膏来涂抹。 叶婉骂他矫情,几个肿包又不能要人性命,他那么紧张作甚? 萧焕由着她骂,仍细心地为她按揉肿处,「你还嫌身上的伤疤不够多吗?刀枪无眼倒也罢了,像这种举手之劳就能避免的小疤痕,岂能放任不管?」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保留着随身带清凉膏的习惯。 或许就是因为他这份独一无二的细緻,自己才会对他动了心,深陷其中吧。 涂药的时候,萧焕勉强想起了要说的话,下定决心很难,叶婉的坦然倒是给他添了几分勇气。 他欲言又止的模样让叶婉很是心疼,她主动发问:「你是不是有很多话想对我说?」 萧焕点了点头,「我其实……」 那些话太难以启齿,他还是没有勇气在心上人面前摒弃尊严。 「不用说了,你的苦衷我都知道。」 那是他不想面对的伤疤,叶婉怎会忍心看他自揭伤疤呢。 她亲吻了萧焕的额头,「都过去了,只要你心里有我,我们就能回到从前,不离不弃是我们大婚时共同许下的承诺,我不会失约。」 「婉儿……」 萧焕眼里闪着泪花。 「这些年,我一直在等你,你能来,我真的很开心。」 萧焕也抱住了她,「从今以后,除了死亡,没什么能把我们分开了。」 -------------------- 帝后的故事,后面还会补一补的。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 叶婉搬离了冷宫, 重新回到了凤鸾殿,一别经年,宫里的陈设却和从前一样, 上上下下,一尘不染。 可见萧焕是用了心的, 即使她不再, 他也把凤鸾殿照顾得很好。 按照叶婉的要求, 她回宫的事情没有大肆宣扬,就像寻常夫妻那样, 她不过是出了趟「远门」而已,因为彼此记挂, 那些虚礼就不再重要了。 她回宫后, 萧焕日夜陪着她,彻底不问政事。 他想把这些年错过的时间都补上。 叶婉是个爱走动的, 萧焕就跟在她身旁寸步不离,宫中各处, 都能看到他们说说笑笑的身影,他们就像是一对刚刚坠入爱河的小情侣。 可把萧嫱给羡慕坏了,她和叶青自回京后各忙各的, 除了上朝的时候能多看几眼,哪里能腾出时间闲聊散步呢? 她前些日子刚审核通过了科举会试的考题, 马上会试就要结束了,入选的举人们将陆续来到京城,参加廷试。 这是新科举法推行以来的第一次科举,意义重大, 萧嫱为筹备廷试花了很多心思。 在不语道士的建议下, 萧嫱成立了学政部, 总揽大齐上下所有的学堂事务,内部又划分为旧学部和新学部,旧学部由周彦担任部长,新学部则由王景琛担任部长,陈莹莹担任副部长。 各州县依据新政令,纷纷推出了新式学堂,统一命名为萧家书院。 陈莹莹主动请缨,去各州县巡察新学堂的办学情况,萧嫱同意了,命曹参军率五百御林军一同前往,保护她的安全。 事情一件接一件的来,刚分派完学堂的任务,南城赈灾小分队就上了摺子,申请国库开仓拨粮,并上书阐明筹建蓄水工程的必要性。 谢汝峰的父亲乃是工部尚书,在父亲的薰陶下,他对水利建设以及精巧机关的设计充满了浓厚的兴趣。在父亲还没有升迁的时候,他就随着父亲辗转于各州县,对各地的人文水利有了大概的了解。 到了南城以后,他集结当地的水文专家,仔细勘察地形,提出了开凿运河的建议。 南城之内多为无源小河,依赖雨水,若是碰上天旱,河水干涸,就没有足够的水源支持灌溉,形成旱灾。 南城北面是漓城,因灕水得名,南城以南是湘城,因湘水得名,这两条河分别是长江于珠江的分支,若能将其与南城的小河川串联起来,既能使得交通便利,又可预防旱灾。 在雨季的时候,南城也能分担上下游泄洪的压力,使三座城共同获利。 萧嫱看完摺子,立刻召来了工部的人一同商讨,以工部尚书为首的官员看过分析之后,纷纷赞许了谢汝峰的提议。 工部尚书谢大人尤其自豪,他的孩子传承了谢家衣钵,乃是个不世出的治水鬼才。 萧嫱当即派了工部的人去往南城,配合谢汝峰开凿运河,并派出了军队护送粮食,解南方几城的燃眉之急。 白虎阁那边,叶远也在努力稳定粮价,整顿市场秩序,在内外配合之下,大齐的粮价只稍微看涨,即使是平民之家依然能买得起粮食。 无论是赈灾还是变法,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那些看低她的老臣倒是吃了一惊,没想到一个十一岁的娃娃能把这些事处理得井井有条。 尚书令王大人酒醉之后,与刘奉常诉起了衷肠,「难道这就是命?我大齐合该出一位女君?」 刘奉常「死谏」之后被罢了官,赋闲在家成了富贵闲人,听到他的话也唏嘘不已,「王大人,认命吧,何苦为自己找不痛快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9页 李相劝他们走的时候,他们既然选择了留下,就该想到会有今天。 王大人压低了声音,「你说李相他们,能去哪儿呢?」 刘奉常摇了摇头,「谁知道呢?他们想保存实力东山再起,依我看没那个必要,算计来算计去,还不是自家人打自家人?」 如今边境太平,国家强盛,留下来的老臣大都是主和派,不想看到大齐陷入战乱。 王大人也点点头道:「叶家军、御林军和凉州军,都支持东宫,李相他们即使招兵买马,又如何敌得过这三家?」 刘奉常连连称是,「所以啊,我们这些老傢伙还是明哲保身为妙啊!有些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了,王大人也莫要较真了。」 反正无论是新婚嫁法、还是新人口法,都是从颁布日期生效,他们从前挣下的家底依旧作数,公主也没有逼着他们遣散妾室,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他们虽然被变相地罢了官,但公主没有迁怒他们的子女。 刘奉常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女儿刘依依有朝一日会参加科举,他虽然反对女子做官,但如果那个人是自己亲女儿,好像也不是不行? 他借着安慰王大人,安慰自己,「王大人且放宽心吧,这一门之中,儿子女儿皆入朝为官,也是光宗耀祖的好事啊,令嫒不是刚被擢升为学政部部长嘛!」 一想起王景琛,王大人连嘆三声,「荒唐、荒唐啊!怪我治家不严,如今是拿她没办法了。」 早知道她会如此,在她还小的时候就应该罚她紧闭,而不是让她跟着大儿子四处胡闹,把性子给养野了! 最让他生气的,不是女儿入朝做了官,而是她当着自己的面承认说她是好色之徒,等做了官立了府,她要养七八个白面小生,看他们奏乐起舞。 一听到女儿要给他招七八个女婿,他就气不打一处来,抄起半截木棍将她痛打一顿,甚至没收住力,把她的胳膊给敲折了。 她却毫不悔改,振振有词,「父亲能纳妾,我为什么不能多养几房夫君?」 他一气之下,把那兄妹俩逐出了家门。 如今想起来仍心有余悸,幸亏最后敲定的是一夫一妻制,不然以景琛那性子,还真干得出那种事! 他心不在焉的和刘奉常碰了碰酒杯,再次感慨,「东宫真是好手段啊……」 岭南云城,太守常俊秋在微末之时,曾接受过内阁大学士的救济,而他,又是个十足的皇子党。 他秘密收留了萧瑾等一行人,借着西南险峻的山势,将他们藏在隐蔽的山谷中,暗中为其招兵买马。 他对着萧瑾起誓,誓死拥护皇家正统。 萧瑾被隐姓埋名,随他南下的官员,都尊称他为齐公子。 内阁大学士和李相更是时不时地给他洗脑,从宗法伦理讲到民族大义,在他们的描述中,他成了唯一能拯救大齐的人。 他们毫不吝啬对萧嫱的恶意揣测,将她说成是祸国殃民、心狠手辣的妖女,试图以此唤起他心中的仇恨。 说了那么多,不过是想把他变成夺权的工具,变成他们期待中的大齐君主。 萧瑾将计就计,继续扮作容易被拿捏的孩童,顺着他们的心意成长。 在皇宫时,他正愁着无法对付叶青呢,就有人上赶着给他送兵马,他需要组建一支,足以与叶家军抗衡的军队。 他要取代叶青的位置,留在萧嫱身边,为她噼山开路。 这几日,他观察到,西秦的细作频繁与内阁大学士碰面,莫非他们想提前开战? 萧瑾却希望,战争能来得慢一点,至少要等他长大吧。 那时云城的兵也该养起来了,叶青被西秦牵着鼻子走,他才好趁虚而入,最好能趁乱结果了他。 到那时,他再带着云城的兵马向长姐投诚,做弟弟也好,做她的情人也罢,只要长姐愿意接受他,他不在意身份。 这个内阁大学士,可不要坏了他的好事啊…… 若非他还有用处,萧瑾一定会想法子杀了他。 他悄悄找到了李允,向他通风报信,「李叔,我刚刚看到杨叔在和一个奇怪的人讲话,他们俩偷偷摸摸的,好像不想让别人听到呢。」 李允对内阁大学士也并非十分信任,当即压低了声音,问他:「他们都谈了些什么?」 萧瑾挠了挠头,「我记不住,好像是什么西秦、开战,他们好像还提到了叶家军……」 李允瞬间动了怒,「这个吃里扒外的老东西!」 他俯下身子,轻声叮嘱萧瑾,「齐公子,这件事你知我知,万不可与他人讲起。」 萧瑾乖顺地点了点头,「知道了,李叔。」 李允万万没想到,内阁大学士会和西秦的人勾结起来。他心中愤怒,但云城太守和内阁大学士沾亲带故的,兵权也都在他们手中,如果贸然翻脸,最后吃亏的还是他和小殿下。 大齐可以乱,可以内斗,但一定不允许外邦人插手,这是他的底线。 他得想一个曲线救国的法子,或者尽可能拖延时机。 大齐正逢旱灾,公主监国政局不稳,小殿下更是羽翼未丰,如果西秦也掺和进来,吃亏的还是大齐。 难不成将来小殿下回到京城,还要看西秦人的眼色吗! 不,这种事一定不能发生!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0页 他留了心眼儿,摸清了内阁大学士和西秦人见面的规律。 某天,他约了几位德高望重的老臣,说是去登高望远,从那个山头向下望,刚好能看见内阁大学士和西秦使者。 当天晚上,这群大臣们聚众争执起来,就应不应该与西秦合作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内阁大学士一派说殿下势单力薄,只有借西秦之力才能与公主一战。 李相一派则认为外邦人不该插手大齐事务,西秦人狼子野心,定会趁火打劫。 萧瑾则揣着手作壁上观,灯火照着他圆熘熘的大眼睛,忽明忽暗。 等他们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他呵呵的笑了起来,孩童清脆的笑声瞬间充斥了整个房间,「什么打仗不打仗的,至少要等我长高了才能定吧。」 一句话点醒了李相爷一派,殿下年幼,如果西秦在这个时候参与进来,无论是哪边赢了,小殿下都只是傀儡而已。 只有小殿下不再孱弱,可以独当一面的时候,布局才有价值。 李相爷制止了众人,「如今谈这些为时尚早,小殿下还没那个实力,可以控住西秦人,杨大人这个时候引西秦人进来,不是引狼入室吗?」 内阁大学士这次没有呛他,「此事日后再议吧,当务之急,是韬光养晦积攒实力,如今殿下身边就剩我们几个了,可不能因为区区小事生疏了。」 李相爷见台阶就下,「是啊,就我们几个了,当齐心协力辅佐殿下。」 其余大臣也纷纷附和,对着萧瑾表起了衷心。 萧瑾依旧眨着他无辜的大眼睛,笑盈盈地看着这些人。 -------------------- 新文正在预收中,百合文暗黑向,《空门》。 2160年的最新科学成果发布会上,天才科学家沈初饮弹自尽,只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我们都是虚妄的影子。」 2200年,人类世界爆发毁灭性战争,地面世界化为焦土,在核辐射、生化武器以及基因工程的催化下,出现了人类超级进化者。 零一甦醒于2248年的废墟世界,是个被新世界排斥在外的流浪者,在这个无法回应温暖与善意的世界,她陷入了痛苦的执念。 「如果一切可以重来,我宁愿自己从未诞生。」 异能觉醒之后,在一处被阳光照耀的墓园,零一第一次见到了向日葵。 庄严的石碑上刻着「沈初之墓」,向日葵就躺在它的脚边。 扫墓的慈祥老人对她解释,向日葵向着光明而生,就像这墓主人一样,一辈子都在寻找太阳。 零一垂眸看去,看到了墓碑上刻着的小字—— 「我们终会相遇,无论过去未来。」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 入夏之后, 朝局暂时稳住了,皇太女册封大典被重新提上日程,久不闻政事的萧焕亲自到礼部巡视, 命令官员们务必将典仪办得风风光光。 钦天监也适时做起了舆情工作,称皇女乃受命于天, 册封之日甘霖也会降于南城。此消息很快传遍了大街小巷, 但大多数持怀疑态度, 就连萧焕也偷偷问过萧嫱,「万一没下雨, 该当如何呢?」 他害怕萧嫱弄巧成拙。 萧嫱自然不能提重生的事情,只能拿不语和寻风道长当藉口, 「是两位道长推算出来的。」 萧焕年轻时与寻风师徒有过一面之缘, 知道他们的本事,故而放宽了心, 「你有分寸便好。」 顿了顿又道,「国事是处理不完的, 你也要注意休息,有空的话不如去后宫走走,陪你母后聊聊天。」 看到父皇母后都能放下心结, 萧嫱打心底里高兴,只是这二人天天黏在一处, 拿不语的话来说就是疯狂撒狗粮,浓情蜜意的,她看着有点齁。 她咳了一声,道:「对了父皇, 立了新法之后, 母后可以承袭外公的爵位了, 您看……」 不能让叶婉封侯拜相,一直是萧焕的心结,闻此提议,自是心里开心。 「你有心了,此事就放在你的册封大典之后吧。」 送走萧焕,萧嫱看着堆成山的摺子嘆了口气,父皇说得对,国事是处理不完的。 也不知叶青最近在忙什么,他已经有些日子没进宫了。 她突然有些烦躁,说话也有些沖,吩咐道:「红缨,传武卫将军过来见我。」 红缨连忙去演武堂请人,暗中嘱咐叶青:「殿下她,似乎心情不太好。」 叶青向她道了谢,推开了东宫的大门,「殿下,恕臣来迟了。」 萧嫱哼了一声,「叶将军最近很忙啊!」 叶青并非不想见她,只是前几次来看她的时候,她都在专心致志的批摺子,看到她忙碌的样子,叶青也想多替她分担一些,所以更加勤奋做事。 只是这样一来,能来看她的时间就更少了。 他如实答道:「最近抓了几个西秦的细作,盘问出了一些线索,西秦的确有向大齐开战的打算,只是不知为何,他们临时将计划延后了。」 萧嫱的吸引力果然被情报转移,「可有查到是何原因?」 叶青摇头,「他们口风很紧,即使严刑拷打,也只会透露一些无关紧要的消息,只好暂时将他们关押起来,希望能引出他们的同伙。」 萧嫱忽然意识到不对劲,过来揪他的耳朵,「你以为这样说,我就能不生气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1页 叶青连连喊痛,歪着脖子道:「臣错了,殿下如何罚我我都认了。」 萧嫱想了想,「那就罚你陪我出宫散心,全程保护我的安全。」 叶青笑道:「这都是臣该做的,称不上罚,算我欠你一次,下次公主遇上不开心的事情,拿我撒气便是。」 「油嘴滑舌。」 话虽如此,可心里的气闷早在看到他的时候就消去了,她去里间儿脱下了蟒纹朝服,换了身浅色罗裙。 叶青本就没穿官服,一身窄袖黑衣利落干脆,倒是无需乔装打扮。 仍是微服出宫,驾车的是御前侍卫长秦风,叶青骑马随行,车内坐着的只有萧嫱和红缨,暗卫们则在暗处保护,并不轻易露面。 她们先是去了寒亭书肆,自萧嫱监国以后,干饭人的书可以批量出版了,无需像从前那样藏着掖着限量发售,书价也降了三成。 萧嫱去书肆买了新书却没有立即离开,坐在一旁的阅读区静心观察。 来买书的女孩子明显比以前多了,她们大多是奔着干饭人来的,卖书的小童眉开眼笑,热情地帮她们打包。 有几个世家小姐,萧嫱是认识的,其中就有刘依依,刘奉常的女儿。 那次赏花宴,刘依依因为思想保守,被王景琛取笑,她出现在这里买干饭人的书,倒是让萧嫱感到意外。 刘依依心细如髮,注意到了坐在角落里的萧嫱,见她是微服出宫,只遥遥地向她弯腰行礼,并未凑过去打扰,拿到书后若无其事的和姐妹们结伴走了。 她走后,萧嫱对叶青道:「她是个懂事的孩子,可惜不能为我所用。」 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方式的权利,她虽然惜才,但不能逼着贵女们为她卖命。 叶青安慰她道:「话不能说得太死,你要相信干饭人的书。」 不语道士语出惊人,行文论述角度刁钻,刘依依既然喜欢她的书,说不定哪天就改变主意了。 书肆的变化说明变法有了成效,萧嫱很宽慰,又去凤知园转了转。 凤知园只有柳怀柔和王姨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普通杂役只知道她是掌柜的贵客,热情地引她去了楼上包厢。 柳怀柔正在台上唱戏,倒是没注意到她。 皇太女册封大典在即,凤知园也在造势,唱的是新戏《女皇则天》。 这齣戏出自不语道长之手,女主角姓武名媚娘,写的是女主角从一个小才人逆袭为皇后,后来又称帝的故事。 柳怀柔第一次看到脚本的时候,激动得差点晕了过去,抱着不语激情摇晃,差点把不语脖子给晃折了。 为了能演好这齣戏,她向萧嫱求来了宫里的乐师,从编曲到唱词,都出自名家之手。 她出高价请来了大齐工匠名手,负责道具的制作和场景的布置,为了更好的突出故事的冲突性,她大胆融入了皮影戏和傀儡戏。 波谲云诡,亦幻亦真,尽在戏中。 来看戏的有男有女,有些男人是抱着讽刺的心态去看的,想给柳怀柔喝倒彩。但戏一上演,他们就被恢弘绝美的场景给震住了,柳怀柔的唱腔自不必说,是公认的好,这次有宫廷乐师的加入,更是超越了前作。 更别提还有皮影戏和傀儡戏的加成,一场戏下来,他们竟然挑不出一丝错处,更没那个脸去喝倒彩了。 有些人灰熘熘的逃了,有些人则直接「叛变」,现场掏钱预定了下一场演出的票。 台下人虽然热情,却是为戏喝彩。毕竟在他们看来,没有哪个女人可以在侍奉两位君主之后,还能称帝的。 只有萧嫱知道,那是在另一个世界发生过的真实的故事。 那是不语亲口承认的,即使是在不语的国度,也仅仅出现过一位女皇帝。 萧嫱不知道自己的结局,会不会和那位女皇一样。 看完戏,萧嫱对叶青道:「我比她幸运。」 比起则天女皇,她一出生就是公主,得到了父皇全部的宠爱和期许,身边还有一群真心支持她的人。 台上的戏只唱到女皇登基,乃是大团圆结局。 但那不是终点,真正的结局,不语道长只告诉了萧嫱一人。 那位女皇晚景凄凉,身边几乎无可信之人,被朝臣们逼着退位,武周王朝,终如昙花一现。 戏已唱罢,萧嫱久久不能回神,叶青握住了她的手,「那就把这份幸运延续下去,给大齐一个更好的未来。」 「嗯。」 叶青说得对,她拿了一手好牌,当运筹帷幄,给大齐一个更好的未来。 不知道在她百年之后,能否于九泉之下,与那位女皇见一面呢?她们之间,应该有很多话可以讲。 她收回思绪,向叶青眨了眨眼,「今天玩得很开心,我们该回去了。」 「你不生我的气了?」叶青问道。 萧嫱捏了捏他的鼻子,「不生气了,我只是希望,你能多进宫看看我。」 「好说,我明天就去东宫办公,还望殿下能收留我。」 萧嫱笑着说了句,「欢迎。」 -------------------- 失踪男主回归了。 第60章 第六十章 ========================= 承平八年六月初七, 东宫生辰兼册封大典,南城久旱逢甘霖,百姓们纷纷来到院子里跪谢天地、跪谢陛下和东宫。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2页 薛慕白、王默和谢汝峰站在屋檐下, 伸手承接来之不易的雨水,脸上纷纷露出笑容。 王默对着同伴道:「南城旱灾已解, 我们终于可以回京復命了。」 薛慕白点点头, 「是啊, 可以回去了,我们离开京城这几个月, 定然错过了很多精彩。」 谢汝峰拍着薛慕白的肩膀道:「南城也有南城的精彩嘛,总归不虚此行, 你们二人赈灾有功, 回京之后必得殿下重用,我在这里提前恭喜二位了!」 旱灾虽过, 但南城的水利工程才刚刚开始,联结湘水和灕水的重任, 非一朝一夕可以达成,谢汝峰和工部的人,至少要在这里待两年。 谈及分别, 王默和薛慕白的情绪黯淡几分,谢汝峰虽捨不得, 但他性格豁达,安慰同伴道:「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嘛。我这就吩咐后厨搞一桌酒菜,咱们今晚不醉不休。」 千里之外的京城, 皇太女册封典仪隆重开启。 不语道长率钦天监众人祭告天地, 占卜的时候, 龟壳在火光中皲裂,裂纹形成一只凤凰。 不语道长仔细推算之后,说这只凤凰乃是大齐山水凤脉所化,她当着百官的面拿出了大齐的地图。 以青城为喙,向西经过窑城、彭城、凉州、广平城,期间以山脉水脉为骨,再往南走,途经兰陵和洛阳,最后以云城山脉为尾,一只昂首高飞的凤凰跃然于地图之上。 不语道长说:「此乃天意也,乃是大吉之兆。」 萧嫱亲自敬香之后,文武百官跪谢天地。 因皇太女册封史无前例,萧焕为了彰显对东宫的重视,亲自传旨宣读诏书,为她授玺印和绶带,赐百鸟冠。 这百鸟冠也是礼部斟酌许久之后,为东宫特制的礼冠。 礼成之后,文武百官纷纷向太女行礼道贺,萧嫱穿着一身暗红色蟒纹朝服,站在太和殿门前的高台上,受百官拜贺。 重生后的一幕幕在萧嫱眼前闪回,她竟然真的做到了,迈出了改变命运的第一步,当上了皇太女。 人群中,叶青抬起头来,仰望着殿前的太女殿下,目光相触的一剎那,两个人的嘴角都微微勾起。 叶青朝她竖起了大拇指,那是他们从不语道长那里学来的手势,是夸赞的意思。 典仪已成,萧嫱去后宫向皇后请安,太和殿前的人群渐渐散去,唯有叶青站在殿前,遥望着高处的台阶,久久不曾离去。 他由衷地为嫱儿开心,但身份的悬殊还是让他捏了一把汗,她的优秀和强大让叶青有些忐忑,生怕自己无法追上她的脚步。 就在他出神之际,秦风悄无声息地来了,「武卫将军果然还在这里。」 叶青不明所以,「秦风,你怎么过来了?」 秦风奉上了一个匣子,「这是殿下托我交给您的,您收好。」 「代我谢过殿下。」 「嗯,」秦风颔首一拜,笑道:「告辞。」 叶青捧着沉甸甸的匣子,找了个安静的亭子解开了上面的红绳,里面装的是一幅画,画的是叶府花园,他和萧嫱结伴赏花的场景。 画上有题字,「莫失莫忘。」 嫱儿是用这种方式在告诉他,不会忘记他们的过去,叶青心里那点惆怅瞬间没了。 原来这些天,他的失落和担忧,嫱儿都看在眼里。 只要他们心繫彼此,身份悬殊又有何妨,他不是也做好了准备,成为大齐史上第一位男皇后吗? 想到这里,他顿时两颊发烫,看来,还是要适应一段时间才行。 册封之喜,从皇城传到街巷,今晚的京城竟是比花灯节还热闹。 不语道长将研制的凤凰烟花提前安排到各个燃放点,亥时一到,各个燃放点的烟花一同飞上云霄,无数只凤凰在天幕上展翅,场面极其壮观。 百姓们纷纷抬起头来,仰望天空,有几个孩子对着长夜唱起了《凤凰谣》,渐渐的,有更多孩子附声进来,欢笑着遥指天上的烟花。 萧嫱和叶青站在凤知楼上,手牵手俯瞰着繁华的京城。 柳怀柔和不语端着新研制的蛋糕来到露台上,朝着二人背影喊道:「大寿星,过来许个愿吧。」 她们把蛋糕和小菜摆到案几上,招唿萧嫱和叶青过来。 萧嫱看到模样新奇的蛋糕,问道:「这又是不语道长的手笔吧。」 「殿下好眼力!」不语一边说着,一边在蛋糕上燃了蜡烛,「这是我动手做的舶来品,拿来给殿下尝个鲜。」 「这蜡烛是做何用的?」萧嫱不解。 叶青解释道:「寿星吹灭蜡烛之后,可以许愿,不过愿望不能说出来,说出来就不灵了。」 萧嫱坐了下来,在众人充满祝福的眼神中,一口气吹灭蜡烛,闭上眼睛在心里许愿。 「愿山川永固,海晏河清;愿有情人终成眷属,江湖知己永不陌路;愿良善者不遭欺辱,行兇者终食恶果;愿愚昧者得开化,智者得善终。」 她睁开了眼睛:「我许好了。」 不语向她递上了木制刀叉,「殿下切蛋糕吧。」 萧嫱把切好的第一块端给了叶青,不语和柳怀柔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眼神酸熘熘的。 叶青端着蛋糕,炫耀似地看了不语一眼,「你现在能体会,我和你、寻风待在一起的感受了吧?」 不语轻咳一声,「低调,低调。」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3页 叶青冷哼一声,「所以我是打死都不会跟你们出家的。」 那不叫出家,那叫狗粮自助,况且,他怎么会抛下嫱儿不管呢? 「你们快看,是孔明灯!」柳怀柔指着远处道。 萧嫱等人走到栏杆旁,无数的孔明灯飞向天边,脚下护城河上,也飘满了暖黄色的河灯。 叶青感慨道:「许久没有看到这么热闹的京城了。」 身后响起了李允和陈莹莹的招唿声,「我们买了一些灯回来,你们要不要过来一起放。」 不语和柳怀柔玩心大,连忙跑过去,争抢各自喜欢的花样。 萧嫱和叶青始终紧握双手,见他们玩得开心,也走上前去挑了一个。 花灯渐渐飞远,萧嫱看向叶青,「我想让礼部挑个好日子,定下你我的婚事,你愿意吗?」 她小心翼翼的询问,倒是教叶青有些心疼,他笑着回道:「在函守关的时候,不就说好了吗?我还怕殿下忘记了呢!」 萧嫱拥抱了他,「你是在怪我提晚了吗?」 「哪里?」叶青颳了刮她的鼻子,调笑道:「臣怎么敢怪罪殿下呢?」 萧嫱刚要嗔怪,忽见他低下头,取下了脖子上的长命玉锁,放到她手心里,「这是我的贴身之物,送给殿下,祝愿殿下凤体安康,长命百岁。嫱儿,生辰快乐。」 长命玉锁上,还带着他的体温,像一杯温热的水。 「你帮我戴。」萧嫱把玉锁递了回去。 「遵命。」叶青温柔地替她戴上玉锁,然后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远处,烟火不灭,灯火不熄。 刘府,刘奉常和王大人仰望着天上烟火,刘奉常捋着鬍子道:「最近的京城似乎比从前更热闹了。」 王大人同样神色复杂,大齐没有因为册立皇太女而没落,反而变得更有生气了,难道,他们的坚持是错的吗? 千言万语,千头万绪,最后只化作漫长的一声嘆息:「老了老了,不中用了,已经看不懂大齐的天喽。」 刘依依从书院拿完书回来,恰好听到了这句话,笑道:「王叔叔刚过不惑之年,怎可妄自菲薄呢?」 刘奉常自从知道这个女儿在准备科举,对这个女儿又爱又气,看到她过来添乱,连声斥责,「你懂什么?」 刘依依也不生气,笑道:「女儿见识浅薄,确实不懂,但女儿知道,为臣者当侍奉明君,而非侍奉男人。」 「你……」刘奉常气得吹鬍子瞪眼。 「女儿先告辞了,今晚还要温习功课呢。」她无视刘奉常的怒意,乖顺地告别。 刘奉常嘆口气道:「王大人,还请你不要把小女的话放在心上。」 「我知道,」王大人无奈地摇着头道,「其实,令嫒的话也并非全无道理,你说,我们的坚持究竟是对是错呢?」 刘奉常摇了摇头,「世间的道理多了去了,若都要计较对错,岂不把人累死?王大人,莫要较真,莫要较真啊。」 王大人忽然笑了,「刘大人活得越来越自在了,从前不是你更爱较真吗?」 刘奉常自上次在朝中吐血之后,差点西去,是殿下派来御医辛苦抢救了两天两夜,才让他捡回了一条命。 从那之后,他虽然不受重用,但殿下每月都会派太医来给他请平安脉,数月下来,他的身体经过了调理,明显比从前壮实了。 殿下知道他喜欢饮酒,但饮酒伤身,故而派人送来了度数很低但口感很特别的「鸡尾酒」。 直到现在,殿下仍时不时派人过来,或问候或送药,那种被上司关照的感觉,说实话,有点上头。 殿下的容人之量,在大齐歷届东宫之中,都是排得上号的,刘奉常总不能睁着眼装瞎子吧? 他回道:「我也算去鬼门关走了一遭,还有什么看不开的呢?现在这样,不也挺好的嘛。」 他每天遛鸟养鱼听曲儿,家里的大小事务都交给儿女处理,他什么都不用操心,只管享乐就行了。 江山代有才人出,他何必揪着过去的辉煌不放呢? -------------------- 即将快进到四年后!撑住!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 廷试的策论试题是萧嫱钦定的, 主要围绕女学、平权和廉政三个主题,这也是当前变法的主题。 考生可以任意选题作答,通过他们的选题, 萧嫱发现了一些有趣的现象。 家世好的会刻意避开女学和平权,倾向于选择廉政主题;寒门子弟会倾向于选择平权主题;只有少数女考生才会选择女学主题。 刘依依选择的就是女学主题, 她说女子必须读书, 但读什么书是个问题。目前的圣贤书多为男子编纂, 其中不乏有很多贬低女子的言论。 如果女子继续读这类书,就会产生自我矛盾, 甚至被男权集团同化,变成压迫女性的一员。 她的观点一针见血, 论述却温婉含蓄, 就像她本人一样内柔外刚,萧嫱被她的细腻坚韧而打动。 到了放榜的日子, 刘依依不出意外,成为了这一届的新科状元。 往年都是状元郎戴花游街, 今年出现了大齐史上第一位女状元,这游街的服饰妆造自然要重新设计。 按照萧嫱的意思,新的服饰不能随便以男子的衣服来代替, 必须要突出女性的美,且要符合刘依依的性格身份。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4页 她要向世人证明, 强弱不是由性别区分的,女性力量同样不可忽视。 礼部绞尽脑汁,终于交出了一份令人满意的答卷,女状元的衣服选用了质地轻盈的云雾纱, 里里外外叠了六层, 主色调是凤凰火色, 点缀着碧霞云纹。 状元游街那天,刘依依坐在缀满繁花的镂空轿子里,手提竹布筐,臂挽披帛,明艷的纱衣在风中轻盈飞舞,宛如天上仙子。 框子里装的是糖果鲜花,她坐在轿子上,笑着将那些鲜果扔向四周。旁边观礼的人或弯腰或伸手,也想讨个喜气,一路上,欢唿声不绝于耳。 游行队伍路过凤知园的时候,天空中忽然飘起了花瓣雨,刘依依抬起头来,看到楼顶上站在一群人。 萧嫱、陈莹莹、王景琛、不语还有柳怀柔…… 她们一个个手提花篮,正向她扔花瓣呢。 刘依依热泪盈眶,娇羞的垂着头,莞尔一笑。 人声鼎沸,花落成雨,美人如画,这一幕刻在了很多人心中,成为了大齐人代代相传的民族记忆。 也是在这一年,皇后叶婉承袭父亲的爵位成为定远侯,她重修老侯府,搬出了皇宫。 从那之后,人们常常看到皇帝皇后微服逛街,仿佛是寻常人家的夫妻,他们出没于各处铺子,穿梭在各条街巷,时而骑马同行,时而并肩徒步…… 他们相处的点滴被编进话本子里,供万人传颂,更是让一心一意的婚恋观深入民心。 懵懂年华的少男少女,在帝后的以身作则中,看到了爱情的模样,也期待有一段一心一意的感情。 这一年,皇太女和叶家小将军的婚事也定了下来,等公主及笄,会与武卫将军正式完婚。 东宫定亲那天,京城又迎来一场盛大的烟火会,凤知园为庆祝喜事,免收了三天的门票费。 举国欢庆,函守关内月明风清,顾流年站在白虎阁天台上,朝着京城的方向,也放了一盏红色的孔明灯。 叶远和他的妻子桑云,则是在白虎阁前的空地上放烟花,遥祝五弟的定亲之喜。 遥远的云城,萧瑾坐在山顶的凉亭里,冷冷的望着京城的方向。 她竟然这么快就定亲了,还昭告天下!那个叶青究竟有什么好的,竟让她痴恋至此。 那一段被安排的姻缘,就如此让她放不下吗? ****** 四年之后。 萧嫱十五岁了,下个月初七就是她的及笄礼了,与叶青大婚的日子,定在了八月初。 这日,叶青带萧嫱来到了他们初遇的地方,那是在城外的一处杏花林。 萧嫱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肌肤胜雪、眸若泓泉,虽然还是从前那张脸,但是清冷华贵中多了分坚韧与威严。 时过境迁,当她再次拿起酒壶躺在那块青石上,不再有迷茫和挣扎,而是潇洒恣意,果酒入喉,芬芳四溢。 阳光有些刺眼,她侧身避开阳光,笑眯眯的看着叶青,「我已经照你说的,还原你初见我时的模样了,小将军可还满意?」 「甚是满意。」 叶青把玩着手里的一朵杏花,顺势坐在她旁边,将那朵小花簪在她的云鬓上。 萧嫱也坐了起来,将果酒递给他道:「你也尝一尝,味道很妙。」 叶青抿了一小口,萧嫱连忙问他:「味道如何?」 他回道:「很甜,适合小孩子喝。」 萧嫱哼了一声,「我差点忘了,叶将军上辈子可是个酒鬼呢,喝惯了烈酒的人,自然瞧不上我的果酒。」 叶青心虚的低下了头,上辈子他误会萧嫱不爱他,所以郁郁寡欢,终日借酒消愁,染上了酗酒的臭毛病。 他将酒递了回去,「我的心结已了,不会再酗酒了。」 萧嫱点点头道:「你的话,我信。」 这一世的叶青,没有经歷丧亲之痛,也没有为情所困,所有的阴霾都被他们合力挡在了发生前。 他们有明亮的过去,有可期的未来。 「看到那处亭子了吗?」叶青指着湖心亭道,「当时我就坐在那里,远远的望着你,走,我们去那边看看。」 他拉着萧嫱离开杏花林,沿着竹桥走到湖心亭中。 暮春时节,湖边垂杨枝条舒展开来,墨绿色的枝条垂在水面上,随风拂动。枝叶在水面撩起涟漪,湖中锦鲤被落叶吸引,在水波里游弋摆尾。 除了湖心亭,周围还错落有致的穿插了很多小亭子。 各处凉亭以木桥连接,悬浮在湖面上,有很多小商贩会在木桥上摆摊,有算命的,有卖文玩的,有卖烧饼的…… 如果是晚上来,桥上、亭子里都是卖花灯的,灯火闪烁映在湖面,宛如千灯乍现,所以这片湖因灯得名,称为灯湖。 周围的小贩见他俩气质脱俗,猜想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姑娘,热情的凑上前来推荐自己的商品。 「客官您看,刚出炉的烧饼,热腾腾的,二位要不要尝个鲜儿?」 见那烧饼又大又圆,萧嫱只买了一个,与叶青分着吃,一边吃一边往前走。 走到前面的亭子时,遇见了一对吵架的中年夫妻,妻子似乎在抱怨男子用情不专,那男子却甚是委屈,「自新法颁布以后,我再也没有纳过妾了,甚至还陪你逛街,你还有哪里不满意嘛?」 妻子却小声嘟囔道:「陛下那样的人物,都可以为了皇后遣散后宫,你却抠抠搜搜的,留了几房小妾。」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5页 男子安抚她道:「这不是没办法嘛,纳都纳了,我也不好把她们赶走啊,她们离了家,还能去哪里安身呢?」 「那是不是她们有了安身的地方,你就能放她们走了?」 男人急于哄妻子开心,笑着应了,「是这个理儿。」 女子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那我就不瞒你了,陈姨娘是受兄嫂胁迫才入府的,入府前,她就有了心上人。今年年初,她的做生意回来了,心里还念着她,想娶她回家,这成人之美的事情,老爷你看你答不答应吧……」 「这……」男子皱起了眉头,很是犹豫。 妻子生气的推开他道:「我就知道,你只会说漂亮话,根本不愿意放人!」 男子连忙追上她,「别气,别气嘛,我明日就去官府登记,与她和离,这样总可以了吧?」 「这还差不多。」妻子脸上怒色散去,开心的挽着他的手,去前面的铺子挑选胭脂,一边选一边道:「这个给二姨娘,这个颜色适合三姨娘……」 萧嫱和叶青在旁边听了许久,直到夫妻俩走出很远,叶青才感慨道:「她是位善良的夫人。」 萧嫱想起了不语说过的话,点头道:「女子当互助。」 大齐正处于新旧婚嫁法交替生效的时候,还有很多家庭是存在嫡庶之分的,那是时代压在女人身上的枷锁。 萧嫱希望同为受害者,嫡妻和庶妻之间能多些理解、少些倾轧争斗,希望她们都能参透「女子当互助」的道理。 「新法还是有效果的,臣是真心为殿下高兴,」叶青看向她的眼神里,还夹杂着几分自豪,「臣何其有幸,能入了殿下的眼。」 萧嫱脸颊微红,叶青如蜻蜓点水般迅速吻过她的额头。 他身姿英挺,仿若修竹,他的五官已完全张开了,皮肤因常年练兵偏向麦色,剑眉下是一双深情的桃花眼,萧嫱每次看他都仿若会沦陷于那份柔情。 他长得很高,萧嫱每次抬头都能看到完美的脖颈线和下颌线,她伸出手来,摸了摸他稜角分明的脸庞,「越来越有将军的威风了。」 他笑道:「是殿下训臣有方。」 萧嫱已经习惯了他以君臣相称,但这并没有影响到她们的感情。他自称臣的时候,总是会放轻声息,唇齿间暧昧涌动,反而多了些不一样的意趣。 天色渐晚,湖面上陆续点了灯,萧嫱柔声道:「来都来了,看完灯再走吧。」 叶青嗯了一声,「听殿下的。」 他们又逛了好几个铺子,买了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当月亮高悬的时候,灯湖上的花灯铺子全都点亮了,千灯照水,熠熠生辉。 他们买了两盏河灯,相约去祈愿桥放灯,却在这里碰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萧焕和叶婉也在这里,四人撞见时皆是一愣,是叶婉先用笑声打破沉默,「你们俩感情好,我们当父母的看着开心,就不打扰你们了。」 说着就要拉萧焕往外走,萧焕神色复杂的看了叶青一眼,嘱咐他道:「更深露重,放完灯就赶紧回去吧,好好照顾嫱儿,不得有任何闪失。」 叶青连忙应道:「臣遵旨。」 「行了,废什么话呢。」 叶婉催促萧焕离开,临走时还不忘嘱咐道:「别听他的,难得出来一趟,多玩一会儿再回去。」 萧嫱哭笑不得,「他们俩倒是乐得逍遥。」 父皇放权放得彻底,前些天还商议着要禅位给她呢,被她拒绝了,她想等新提拔的人站稳脚跟再说。 叶青道:「陛下和从前大不一样了。」 「或许,这才是他原本的模样吧,」萧嫱回道,「不管他们了,我们放灯祈愿吧。」 两盏莲花河灯逐水漂流,承载着少年人的期盼与柔情,渐渐远去。 萧嫱和叶青相拥在一起,热烈地亲吻着,垂柳于夜风中起舞,夜虫在月光中嬉笑,共祝良辰。 -------------------- 新文求预收,《王妃她是插画师》; 百合未来幻想文,《空门》;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 转眼迎来了初夏, 尚衣宫送来了大婚用的礼服,萧嫱还未来得及试穿,洛城那边却传来了急报, 西秦向大齐开战了。 该来的还是来了,还偏偏挑在她大婚的节骨眼上, 坏她的好事!有那么一瞬间, 她甚至萌生了让西秦灭国的想法。 洛城向来由叶家军驻守, 战事一起,叶老将军坐不住了, 领着儿子们请缨出战,考虑到小儿子即将大婚, 叶忠劝叶青暂且留下, 等礼成之后再去洛城。 叶青却拒绝了,他是最熟悉西秦战术的人, 若是一个月之后再去前线,必然会贻误战机, 他想尽快赶去,倾其所能挽留更多人的性命。 他是唯一能扭转战局的人,不能缺席, 萧嫱纵然百般不舍,但为了顾全大局, 她不能留下叶青,只能放他去前线。 临行前,萧嫱送给他一面精巧的护心镜,这是她亲手打磨的, 本想大婚那天送给他的, 没想到这么快派上了用场。 她的忧思尽数写在脸上, 叶青看着心疼,安慰她道:「这些年的军制变革已大有成效,二哥那边也提前布局,阻止了敌人的偷袭,西秦那边没了飞云阁的支持,实力大不如从前,殿下放心,多年前的悲剧不会重演,臣会替你守好边关,守好叶家军。」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6页 「话虽如此,但战场兇险,你莫要轻敌。西秦挑这个时候来进犯,我总觉得,他们像是朝你来的。」 她最近又梦到萧瑾了,梦里,他提着叶青的头颅,阴森森的朝着她笑。 「怎么会呢?」叶青摸了摸她的头,「臣还没有那么大的面子,犯得着西秦人为我起兵戈,不过是歷史重演罢了,请殿下放宽心。」 萧嫱却皱眉道:「萧瑾迟迟没有下落,我害怕他会藉机对你不利,你万事小心。」 「臣知道了。」 吻别恋人之后,叶青从御林军中带走了两万叶家军,踏上了去前线的路,萧嫱站在城楼上,依依不捨的目送他远去。 红缨从旁安慰道:「从函守关到窑城,武卫将军也算身经百战了,这一次也定能大胜归来的。」 萧嫱点点头道:「本宫信他。」 军制变革之后,洛城不再是孤立无援,北有凉州,南有云城,背后还有函守关补充物资,叶青又对西秦战术了如指掌,按理来说,萧嫱不该紧张的。 但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西秦人哪来的底气,敢在这个时候挑战大齐? 大齐的边境防线已连成一片,坚不可摧,萧嫱不相信西秦人会傻到以卵击石,莫非哪里还有她看不见的裂隙,让西秦人有机可乘吗? 凉州和洛城自不必说,凉州王和叶家军都是她的心腹之臣,云城太守常俊秋虽是远臣,但也是不可多得的英才。 两年前,南蛮进犯云城,是常俊秋领兵抗击,不仅将南蛮驱逐出境,还将原本属于南蛮的肥沃盆地收归于大齐。 因他功绩卓着,又安分守己,萧嫱封他为抚远都护,常俊秋受了封赏,也不敢居功自傲,仍谦逊有礼。 据暗卫传来消息,此人高度自律,为人公正廉洁,在云城百姓中有很高的威望,他每日除了操练兵马,就是去民间走访。 京城的变法令传到云城,他也都一一照办,将变法之事安排得合理妥当,云城在他的治理下,秩序井然有条。 这么看来,整条西部防线都坚不可摧,那么西秦大规模进攻的目的是什么呢? 她找来不语,问出了心中的困惑,不语想了很久,向她提出了「信息差」的概念。 在萧嫱看来,大齐已经很强了,但西秦人并不理解变法的意义,这就造成了认知上的不对等,或许在西秦人看来,现在只是到了能和大齐宣战的时候,他们也觉得自己的队伍坚不可摧。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不语说,萧嫱就是太担心叶青了,才会胡思乱想。 听她这么一开解,萧嫱心里舒坦很多,又问她:「不语道长不是会卜卦吗?可否替叶青卜一卦?」 「没问题,」不语笑着掏出三枚铜钱,「我的卜算之术虽然比不上师父,但准确率还是很高的。」 萧嫱在她的指引下投掷铜钱,不语道长掐指一算,脸色骤然变冷,「这卦象……」 「怎么样?」萧嫱紧张的看向她。 不语拍了拍脸颊道:「那啥,应该是我算错了,不作数的。」 萧嫱明白过来,「可是凶卦?」 不语难为情的点了点头,早知道就不算了,卦象只能推断结果,却不能改变结局,除了叫旁人担心,没什么大用处。 萧嫱带着几分命令的语气道:「不语道长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本宫受得住。」 「大凶之卦,但卦中有一线生机,『山高水急路难探,莫向东北利西南;得遇贵人能相助,贞者大吉渡龙潭』。」 萧嫱忙问道:「是说西南方向会有转机吗?」 不语道长点头道:「卦象上是这么说的,洛城恰好在西南方,命运既有安排,殿下应放宽心才是,武卫将军吉人天相,定然会平安归来。」 「本宫这就写信给他,让他向西南而行,避开东北方向。」 不语神色忐忑道:「怕是不妥,师父常说我卜卦凑合,但解卦不行,即使是相同的卦象也会因占卜人处境、性格不同产生不一样的解释,如果在会错意的情况下强行改命,只会起反作用……」 所以才会有「天机不可泄露」一说,子欲避祸,反趋于祸,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明明上一世叶青出征前,她卜的是小吉之卦,本想着用卦象安慰公主,却不料卦象全变。 这个世界变得不受控制起来。 萧嫱皱眉问道:「寻风道长何在?如果是他,定然可以给出正确的答案。」 不语连忙摇头,「师父是不会答应您的,他的身份特殊,不能插手凡间俗务,上一次插手,他可是折了半条命呢。」 那是在他和萧瑾做完交易之后,他吐血不止,陷入休眠状态,在荒唐池里泡了七天七夜才活过来。 不语道长从异世界而来,不受这里的规则约束,寻风道长也是偶然发现,当他插手不语命运的时候,他不会被规则反噬。 从那之后,他和不语的命运就联繫在了一起。 不语与寻风师徒情深,自然不希望寻风冒险,萧嫱听完她的解释,沉默许久,终是放弃了求助寻风。 她与不语和寻风,是两个世界的人,他们是神明,是这个世界的旁观者,她虽贵为公主,却是一介凡人。 神明能站在她这边,属实是抬举她了,她又怎能处处求神呢,凡人当自救。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7页 犹豫再三,她还是写下了那封信,只是没有用命令的语气,而是客观的交代了卦象,至于如何判断,她把决定权交给了叶青。 希望他能结合战场局势,做出合情合理的选择。 叶青收到信后愣了片刻,不语道士的卜卦水平他还是信得过的,他信命可他不认命,为了应对这场战役,他从四年前就开始准备了,又怎会因一个凶卦打退堂鼓呢? 他把信烧掉了,然后回了一封报平安的信,叮嘱萧嫱宽心。 萧嫱收到信时,发现信封里还放着几朵野花,报平安之余,他笑说自己不是去打仗的,他只是替萧嫱看一看外面的世界。 野花的芬芳沁在纸上,萧嫱将那封信珍藏起来,放进了特制的匣子里,去信回信大概要五天,当她的信再次递到叶青手里时,叶青已经到了洛城。 洛城也被称作沙城,植被贫瘠,多风沙,多戈壁。 这几年天下太平,在不语道长的建议下,萧嫱推出了「绿洲计划」,叶家军在没有敌情的时候,会分批去戈壁滩上种树。 经过这四年的努力,洛城的戈壁滩有了生气,沙暴天也比从前少了。在洛城定居的百姓看到了种树的好处,也自发的到沙漠或戈壁里种树、种草。 叶忠诧异的捋着鬍鬚,「这沙漠里真的能种树啊,先前殿下提议的时候,我还半信半疑呢!这洛城啊,真是大不相同了。」 前来接应的是叶家老二叶平,回父亲道:「殿下吩咐我们种树的时候,我也觉得荒唐,但京城来的农官确实有两下子,有了他们的帮忙,树苗的存活率大大提高,这几来,还起到了固沙防风的作用。」 叶忠感慨道:「殿下可真是个妙人吶。」 说着又看向叶青,笑着揣了他一脚,「你小子可真有福气啊。」 叶青揉着屁股道:「父亲,我都十八了,您什么时候改了这踹人的臭毛病?」 大哥叶勇也笑着揶揄道:「是啊父亲,小五眼看着就要娶媳妇了,您老人家给大齐未来的皇夫留几分面子嘛。」 「大哥!」叶青红着脸不吭声了。 这下连不苟言笑的叶平也跟着笑了起来,「五弟这是害羞了,你们就别消遣他了。」 叶勇拎起一壶酒,递给叶青,「拿着,去你四哥坟头上拜拜,把你要成亲的好消息告诉他,他定会为你开心的。」 叶忠声如洪钟,也爽朗道:「是啊,好不容易来洛城一趟,怎能不看看老四?走吧,要去一起去,还热闹。」 叶忠这一脉世代守护洛城,墓园里那一处处坟茔,大都是叶家先祖,老四也埋在那儿,他死在七年前与西秦流寇的斡旋中,那年他只有十七岁。 生于将门世家,就该有战死沙场的觉悟,所以叶家向来把生死看得很淡,亲人逝世固然伤心,但那是为将者的本分。 每次祭祖,不许哭哭啼啼,这已经成了叶家祖训,所以这次来墓园,大家都是捧着酒杯说说笑笑的,和死去的人说家长里短,说大齐的变化。 仿佛那墓里头的人还活着。 上一世,叶忠、叶勇和叶平的尸骨也埋在了这里,来祭奠的人只剩下了叶青。他牢记祖训,哪怕憋红了眼眶,也没让自己流下一滴眼泪。 他在家人祖先的陵园里,枯坐了一天一夜。 叶忠和死去的儿子唠了很多家常,而后略带惋惜道:「可惜老三不在这里,那小子在函守关逍遥呢,娶了媳妇也不知道带回家见见。」 叶平笑道:「函守关距洛城不远,三弟得知您要来的消息,早就递了书信过来,说要带弟妹过来一趟呢,您很快就能见着他了。」 「三哥也要留下来吗?」叶青诧异问道。 叶平点头道:「他说要负责我们的后勤,那小子经商有道,油水可厚了,不刮白不刮。」 「这下好了,我们取胜的把握又多了一分。」 叶忠对这几个儿子甚是满意,带着醉意道:「我们叶家就没有出过孬种,你们都是好样的!」 叶青看着和睦温馨的一面,心道:既然我能救下三哥,就一定能救下其他人! -------------------- 叶青:该我表演了。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 回到军营, 叶平以沙盘做演示,重现了半月前西秦偷袭洛城的战术 当晚有天狗食月的异象,西秦人借着地形和夜色的掩护, 从西南方向潜入沈庄,被伪装成村民的叶家军发现, 两军对战半个时辰, 西秦人最后灰熘熘的逃了。 谈到偷袭, 叶平向叶青投去了赞赏的目光,「你小子料事如神啊, 四年前你劝我在沈庄安插士兵的时候,我还纳闷儿呢, 你快说说, 是怎么想到这一点的?」 幸亏早就准备了一番说辞,叶青搪塞道:「西南方多山适合埋伏, 沈庄虽然靠着云城和洛城,但与两城主力军相距甚远, 防守偏弱,夺取沈庄还能切断洛城与云城的联繫,我才会有此猜想, 算我运气好,恰好猜中了。」 之所以让士兵伪装成村民, 潜伏在村落里,是害怕打草惊蛇。西秦一旦改变战术,战场形势就会变得更加复杂。 但沈庄一战还是让西秦人改变了策略,不同于上一世的迅勐打法, 西秦人变得蝇营狗苟, 时不时偷袭附近的村庄, 在漫长的边境线上四处骚扰。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8页 这半月来,小打小闹不断,好在没出什么大茬子。 叶勇道:「他们就像蚊子一样,这里叮一下,那里咬一下,让我们不得不分散兵力四处围追堵截,他们是想等我们疲惫了,再出其不意闹一出大的。」 叶平回道:「边境线上的村庄都有我们的暗线,沙漠里的一些无人区也已增派了巡逻队伍,他们没那么容易钻空子。」 叶青站了出来,「他们隔靴搔痒,我们不妨主动出击,将战争的主动权握在手里。」 叶勇也点头道:「小五和我想一块儿去了,干等着不是办法,倒不如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叶青却指着乌鞘岭笑眯眯道:「我倒是有个主意」 三天之后,当西秦人在西南方向再次出现时,叶勇率军迎击,于此同时,叶青领了一支队伍朝西北方向出发,夜袭乌鞘岭。 乌鞘岭地处西北腹地,夏季时冰川雪水从高山奔流而下,在山脚下形成了一条时令河,这里水草丰美,气候湿润,是西秦重要的夏季马场。 叶青率领一千人绕道而行,花三天时间穿越了沙漠无人区,绕到了敌人的侧后方。 当车提王和他的部下正沉浸在睡梦中时,一道道火光从天而降,战马受惊挣脱缰绳四散逃逸,冲散了守卫军的阵型。 就在他们方寸大乱的时候,叶青带着一千骑兵沖入阵中,直奔车提王的营帐,车提王甚至没来得及拎起他的大刀,就被叶青斩于马下。 他用枪尖挑起车提王的头颅,朝着西秦余孽道:「负隅顽抗者,犹如此人!」 西秦小卒看到头领已死脸色煞白,纷纷吓破了胆,有几个副手还不认命,试图反抗,却被冲上来的叶家军精锐戳了个透心凉。 主心骨尽失,西秦士卒瞬间作鸟兽散,叶青趁胜追击,最终杀敌一千人,俘敌七百人。 乌鞘岭的一千匹战马,尽数归于叶家军麾下。 信号弹腾空而起,夜空中出现了一只凤凰,叶平看到信号弹后,发出了进攻的命令,朝着乌鞘岭的方向发起了正面进攻。 从洛城往西北,不绕路的话需要经过鹿原和平野两处部落,两处的西秦兵加起来不少于两万人。 他们仗着有沙漠天险,笃定叶家军不敢绕后,故而在鹿原和平野设了重防,却忽视了乌鞘岭的戒备。 殊不知叶青是个狠人,早在他上辈子的时候,就徒步穿行了丹塔沙漠,在沙漠待了一个月,摸清了那里的路线。 西秦人自大,瞧不起大齐人,更没想到他们居然会绕后,当他们看到火光的时候,再去后方支援,已经晚了。 叶青从乌鞘岭方向向鹿原和平野靠拢,叶平带着三万精兵与叶青形成合围之势。 大齐这四年来为了备战,精进装备,无论是武器还是盔甲,都远胜于西秦。像这种正面对战,西秦压根儿不占优势,落败后只能仓皇逃窜。 鹿原首领在战乱中堕马而死,平野头领休淮王则在副手的掩护下向南逃了。 此战,叶家军大捷,从平野到乌鞘岭的广袤土地,从此归属大齐。 叶平将剩下的两万大军留给叶青,「乌鞘岭就交给三弟来守了,西秦连失三城,必不会善罢甘休,这里也许会变成战火中心。」 叶青向他承诺道:「乌鞘岭既已收入囊中,就是我大齐疆土,放心吧三哥,我守得住!」 「嗯,万事小心。」 叶平其实有很多话想问他,比如他是如何穿过丹塔沙漠,如何确定鹿原和平野的敌军数量? 四年前,他就提醒自己留意西秦,甚至猜对了西秦会从沈庄下手,这一桩桩一件件,单独拎出来不算什么,可是放在一起就显得不可思议了,就像是未卜先知一样。 就连大齐近几年的军械改良,都是由五弟推动的,这小子,莫非真有什么高深莫测的本事? 千言万语终是化作一句叮咛,叶平咽下了满肚子的疑惑,只带走了一千骑兵和两千俘虏。 送走二哥,叶青清点了兵马,重新布防之后命大家生火做饭,这几日行军疲惫,又接连经歷了两场大战,不宜再过度操劳,需要休养生息。 他坐在帐子里,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没想到自己的冒险之举竟然能成功。 上辈子叶家军因沈庄失利,错失先机,后面一直採取保守战略,以守为主。西秦反而是攻势迅勐的那一方,大军连番压阵。那时候的大齐军政落后,在调度和配合上吃了大亏,打得愈发艰难。 那几年,南蛮进犯云城,云城压根儿腾不出手来支援,所以西南方成了西秦的突破口,以沈庄为起始点,向四周蔓延,如同一块毒瘤越长越大。 这一世时局颠倒,西秦反而从一开始打得畏手畏脚,失了先机,而云城早在几年前就镇压了南蛮,西南方向不再是洛城的死穴。 叶青忽然想起了萧嫱写给他的卦辞:「莫向东北利西南。」 这一次的生机,真的会在西南方吗? 云城深谷,李相爷向萧瑾带去了西秦战败的消息,萧瑾早已从幼稚孩童长成了翩翩少年,十三岁的他眉宇间已有了一代英主的锐气,沉稳庄重的眼神饶是李相爷见了,也会暗自诧异。 越与萧瑾接触,他越觉得那种歷尽千帆的沧桑感不该是一个小孩子该有的。 他的变化是从十一岁开始的,化名为齐公子的他,与常俊秋一同参与了镇压南蛮夷族的战事,起初还是常俊秋为主导,但在不知不觉中,他却成为了战局的掌控者。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9页 常俊秋嘆服于他的谋略与远见,甘愿做萧瑾的傀儡,大齐人都说常俊秋英年才俊,只有他自己知道,所有的美誉都归属于他的幕后军师——大齐唯一的皇子! 在他的绸缪下,云城将达瓦盆地收入囊中,那是夷族最富饶的土地,从那之后,他们再也无法与大齐抗衡了。 常俊秋听从萧瑾的建议,将抓获的夷族俘虏集中到几个村镇上,单独开设新式学堂,用大齐礼义教化他们。 这才过去两年就有了成效,那些夷族人已与大齐百姓无异,他们习惯了丰衣足食的生活,也开始讲究礼义廉耻,他们再也不愿意回归茹毛饮血的生活了。 镇压南蛮之后,萧瑾成为了云城的实际掌权者,尽管他脸上稚气未脱,但言行举止却有帝王之气,常俊秋更是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从此只听命于萧瑾一人。 听到西秦战败的消息,萧瑾一点儿都不意外,如果重活一世还能吃败仗,那叶青就是个十足的废物,他会为拥有一个废物对手而感到耻辱。 李相爷试探道:「齐公子,可要派兵支援?」 萧瑾冷笑一声,「不必,让他们打。」 李相爷看不透他的心思,此次与西秦结盟是小殿下一手促成的,本以为小殿下会藉此机会除去叶家军,断了公主臂膀,但西秦兵败,他竟一点都不着急。 他小心翼翼道:「不出手支援的话,我们与西秦的同盟,会不会就此破裂?」 「李叔还看不明白吗?」萧瑾觉得李相爷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现在已经不是我与东宫的角逐了,而是国雠家恨,叶青抢了西秦的地盘,你觉得西秦人会善罢甘休吗?」 李丞相恍然大悟,「对啊,即使我们不派兵,西秦人也会咬着叶家军不放的,好一出鹬蚌相争啊!」 萧瑾却意味深长道:「犯我大齐者,虽远必诛。」 他早就看西秦不顺眼了,即使没有叶家军,他也会想办法灭了西秦,上辈子若非他急于救回萧嫱,匆匆禅位给怀玉,他定要亲自率兵踏平西秦的。 这一次,他且静心等着,等着西秦人杀了叶青,或者是叶青灭了西秦。 无论是哪一方赢了,他都会是最后补刀的那个人,这世上,还没有哪个人可以从他手里夺走他心爱的东西。 无论是西秦还是叶青,都罪无可恕!他会看着他们走向灭亡! -------------------- 疯批男二即将抵达战场。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 叶家军大捷的消息很快传到了京城, 满朝文武都向萧嫱道贺,萧嫱论功行赏,封叶忠为定国公, 封叶青为镇远侯,擢升叶平为西域都护, 提拔叶勇为三品虎贲中郎将。 礼官捧着册封文书星夜兼程, 以最快的速度将擢升之喜送到洛城。 礼官宣旨之后, 笑眯眯的向叶青递上一封信,「小侯爷, 这是殿下给您的家书。」 旁边的叶勇看到浅粉色的信笺轻咳一声,拉着礼官识趣的退了出去, 「乌鞘岭风光无限, 我带着大人四处转转?」 礼官作揖一拜,「大齐的新国土, 自是要好好观一观的,那就有劳中郎将带路了。」 那一句「家书」让叶青愣了许久, 礼官最是重礼,若是没有殿下的授意,他们绝不敢自作主张胡乱称唿。 这一刻, 他既是殿下的宠臣,又是殿下的心上人, 一种奇妙的情感绽放于心田,隔着明晃晃的圣旨和朱红的天子盖印,他似乎看到了萧嫱充满关切和希冀的眼神。 一个前所未有的想法突然冲上了天灵盖,区区乌鞘岭之地, 怎么能配得上殿下的偏爱呢? 她是坐拥江山之人, 自己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聘礼, 唯有用善战之躯,替她挣回更多的土地,才能心安理得的做她的夫君。 或许从他夺下乌鞘岭的那一刻,他的野心就甦醒了,他要给殿下一份惊喜。 拆开信笺,信里写满了问候,虽然战事顺利,但萧嫱还是因卦辞的凶象担忧不已,叮嘱他莫要因胜利放松警惕,安全要紧。 大婚已经延期了,一切都准备妥当,等着他回去成亲。 叶青也给她回了一封信,告诉她一切顺利,莫要忧心,他会平安回京,与她成婚,叮嘱萧嫱莫要操劳过度,祝愿她凤体安康。 礼官在乌鞘岭住了一晚,次日带着叶青的回信踏上回京之路。 叶青拉着叶勇到沙盘前,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乌鞘岭与洛城防线形成了一块三角区域,北边是丹塔沙漠,南边是广袤戈壁,与西秦并无缓冲之地,相当于把肚皮露给敌人。」 「只有将洛城的边界线向西推移,与乌鞘岭齐平,才能护住后方的安全,不至于被敌人分割成两块。」 他又指向了丹塔沙漠,「这里也是隐患区,我既然能穿过沙漠绕到敌人后方,西秦人也能做到,只有把沙漠以西的城镇也收入囊中,彻底控制住丹塔沙漠,才能无后顾之忧。」 叶勇将目光投向沙漠以西,「你是想攻下若羌和东故?」 「不错,攻下这两座城,乌鞘岭与凉州就能形成坚固的西北防御网。」 叶勇将叶字旗向前推进,按照叶青所说,当新的防守线形成的时候,半个西秦几乎被大齐收入囊中,再往西,直逼西秦国都朔城。 「五弟野心不小啊,你这不是防守,而是要灭了西秦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0页 叶青不置可否,「大哥意下如何?」 叶勇紧盯着沙盘上的乌鞘岭,沉吟道:「长久来看,若想保住乌鞘岭,只能按你说的来,否则的话,叶家军和西秦将会陷入拉锯状态,南北两侧祸乱不断,平白消耗军力不说,还会对后方产生威胁。」 他意味深长的看着叶青,「目前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放弃乌鞘岭,要么向西推进。」 叶青回道:「吃到肚子里的肉,岂有吐出来的道理?若是还地于西秦,殿下的封赏岂不成了笑话?我叶家军颜面何存?」 「好小子,」叶勇拍着他的脑袋笑道:「你是不是一早就盘算好了,从你夺下乌鞘岭那一刻,叶家就没有退路了。」 叶青无意中让叶家军陷入两难之境,心怀愧疚,垂着头解释道:「大哥误会我了,夺乌鞘岭只是一时兴起,有些事,我也是最近才想明白的。」 叶勇感慨道:「你的计划若放在四年前,我定会骂你是痴人说梦,可今时不同往日,变法之后,我们有了最强的军队,足以放手一搏。我们叶家军和西秦的恩怨纠缠,也该有个结果了,说起来还要感谢五弟,是你开了个好头啊。」 他不是没想过主动出击,只是长期以来的保守战略让他不敢冒险,叶青勇夺乌鞘岭的战绩振奋了所有将士,现在正是一鼓作气乘胜出击的好时候。 「五弟,我先回洛城一趟,问一下父亲和二弟的意见,你且在这里等我的好消息。」 叶勇骑着马飞奔回洛城,叶青则遣人去了函守关,送信给顾流年,再通过顾流年将合作事宜告知凉州王。 从内地传信,虽然绕了远路,但是能尽最大可能规避风险,防止情报泄露。 西秦自丢了领土之后怀恨在心,三番五次向乌鞘岭发动进攻,都被叶青和叶勇拦下了,叶勇走后不久,休淮王集结南边的部落再次袭来。 这一次,除了进攻乌鞘岭,还有一支向东直攻洛城,正如叶青预料的那样,休淮王想切断乌鞘岭与洛城的联繫,将叶家军分割在两处战场,增加支援的难度。 叶青早有对策,面对来势汹汹的五万西秦精锐,叶青只留下两千人吸引火力,带着剩下的一万五千兵继续绕后,再从后方绕到南边。 休淮王的兵是从南边借来的,大军出动,主城空虚,叶青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下南边的舒勒城。 当休淮王沉浸在收復乌鞘岭的喜悦时,叶勇从东北门率军而出,叶青则从南面杀回乌鞘岭,东面的叶平也击退了西秦军,向西合围。 三军齐下,将西秦五万骑兵围困在乌鞘岭,山岭地带多窄道峡谷,西秦人最引以为傲的骑射之技在此处受到限制。 相较而言,叶家军更擅长陆战,方阵奇袭更是不在话下,休淮王这才知道中计了,但为时已晚,他抱着同归于尽的信念拼死抵抗。 当人陷入绝境时,爆发出的力量不容小觑,所以这一战打得极其惨烈,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无论是叶家军还是西秦兵,都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休淮王誓死不降,西秦五万精锐在他的号召下,像一头头髮了疯的狮子。 叶家军对西秦人怨愤已久,见他们嚣张至此,也一个个杀红了眼,不知是谁在人群中喊了一声「犯我大齐者,杀无赦」,此起彼伏的附和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国雠家恨激起群雄愤慨,两拨人都陷入极致的杀戮之中,打得有来有回。 直到朝霞盈满天,这场大战才渐入尾声,谷地上,战马悲鸣,层层垒起的尸首,已分不清哪个是西秦人,哪个是叶家军。 可怜春闺梦里人,化作河边无名骨。 五万西秦军誓死不降,被尽数歼灭,叶家军在此次战役中损失了两万九千一百一十二人。 近乎三万人的牺牲,彻底击溃了乌鞘岭和舒勒城的布防,大齐的版图再次向西扩张,乌鞘岭南面有了缓冲区,降低了被两面夹击的风险。 西秦此次损失惨重,元气大伤,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出现了。 叶家三兄弟望着成山的尸堆,沉默着抱拳行礼,活下来的士兵一个个面色凝重,也低头追悼死去的伙伴。 良久,叶青吩咐倖存者清理战场,乌鞘岭是不可多得的天然马场,为了保护这里的生态环境,需要将尸体转移。 活下来的战马拖着死去的战马,倖存者将尸体搬到运粮车上,运往北面的丹塔沙漠。 多年来风雨征伐,丹塔沙漠已经成了无数兵卒的埋骨地,无论是西秦人还是大齐人,都对丹塔沙漠避之不及,唯恐那里的怨气会把自己吞噬。 叶青走进丹塔沙漠的时候,西秦和大齐已经停战了,他的父亲兄长尽数死于战祸。作为唯一活下来的人,他活得痛苦又愧疚,在沙盘上重现往日的战事,寻找那些被他忽略的生机。 丹塔沙漠就这样进入了他的视线,如果能早点摸清沙漠的地形,他们就能从西北方找到打破封锁的突破口,甚至绕到敌军后方,掌控战局。 他决定只身潜入丹塔腹地,手下们都劝他道:「仗已经打完了,您是叶家最后的血脉,万万不能涉险啊!」 叶青不顾众人反对,向心腹交代了后事,并留给萧嫱一封劝她改嫁的遗书。 他牵着一只骆驼在沙漠里待了一个多月,后来骆驼死了,陪着他的就只剩下风沙丘鸣,每当他撑不住想放弃的时候,夜晚的月亮却带给他希望。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1页 只因萧嫱曾对他说过,她会为他望月祈福,祈祷他平安回来。 他仿佛在月光里看到了萧嫱的影子。 对战局的不甘心、对父兄的愧疚以及对萧嫱的思念,支撑他走到了终点,他终于摸清了从丹塔去往乌鞘岭的路。 他的心腹也没有放弃他,哪怕已经过了一个月的约定期,他们还在等他,将濒死的他从沙漠边缘救了回去。 那封劝萧嫱改嫁的遗书在他醒来后,被他亲手烧掉了。 叶忠已经领着军队进了舒勒城,控制了城中的西秦余党,并传信给叶青他们回城驻防。 叶青命人将休淮王的尸首送回了舒勒城,他是位值得敬重的对手,哪怕他尸首分离,仍以站立的姿势双手紧握弯刀。 休淮王在舒勒城广受赞誉,善待他的尸首可以一定程度上起到稳定民心的作用,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不会把刀口对向西秦平民。 叶家军攻破舒勒城的消息很快传到了京城,不同于上次的欢唿和赞誉,这一次的「惨胜」战果却在朝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 朝中的云军事家们又要指指点点了。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 大齐西部与各狄夷接壤, 西秦原是众多部落中的一支,在他们吞併其他部落之后,大齐人就习惯性的把西边的敌人统称为西秦。 虽然西秦立国只有五十多年, 但大齐与西秦人的战斗已经持续了数百年。 数百年间虽然征伐不断,但都是打打停停, 西秦人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打累了就主动议和。西秦国弱, 即便打输了也没什么可失去的,反倒是大齐为了安抚属国, 每次议和都会以大国之礼相待,派人送去锦缎绢帛。 西秦就像是一块狗皮膏药, 黏在大齐边境线上, 时不时的出来噁心人,只有捞到油水才会消停一阵子。 大齐建国初期, 民生凋敝,国库空虚, 面对骁勇善战的西秦人,只能採取保守策略,最严重的时候, 西秦与北庭同时进犯,凉州七城与洛城接连失陷, 大齐被夷狄压得喘不过气,只能屈辱求和。 直到休养生息的政策有了成效,大齐国库日渐充盈,开始着眼于军队改造, 叶家军就是从那个时候崛起的, 并在收復失地的征伐中, 逐渐分成两脉。 一脉守凉州,一脉守洛城。 二十年前,定远侯叶央一脉在收復凉州七城的战役中几乎灭门,叶家主将只剩下年轻的叶婉。 叶婉是女儿身,不能承袭定远侯的爵位,便把叶家军託付给了心腹顾连山,也就是后来的凉州王。 随着凉州军的名头越来越响,已经鲜少有人记起,凉州军原是叶家军。 洛城这一脉亦是歷经坎坷才收復失地,叶忠的父兄皆战死沙场,留下他一棵独苗,好在他与夫人恩爱,接连生下了五个孩子,随着孩子们成家立业,洛城一脉才不至于凋零殆尽。 凉州和洛城的局势稳定之后,大齐与北庭、西秦分庭抗礼,虽然小打小闹不断,但是没有大规模的军事行动。 大齐仍採取保守战略,本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固守边疆。这一次即便是西秦嚣张宣战,朝中老臣仍觉得是西秦人故技重施,不过是佯装进攻捞点好处罢了。 他们不想把事情闹大,既然能用金银财帛摆平,又何必再兴战祸劳民伤财呢?按照他们的意思,叶家军夺取乌鞘岭后,应该与西秦人谈判,以归还乌鞘岭之地作为休战的条件,再以钱帛诱之,让两国重归平静。 叶家军放弃了谈判的大好机会,自作主张攻占舒勒城,使得两国关系雪上加霜。他们认为,应当勒令叶家军停止进攻,立刻派使臣与西秦议和,及时止损,避免让两国都陷入战争之困。 乌鞘岭一战,叶家军以三万换五万,更是成了主和派攻讦叶家的理由:如此「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打法,无疑会耗尽大齐国力啊。 朝堂上,除了枕书院和萧嫱提拔的新官,以尚书令王大人为首的老臣,皆斥责叶氏一族好大喜功、劳民伤财,请求萧嫱赶紧派使臣议和,归还舒勒城等地。 宣威将军王景贤听到父亲如此软弱的建议,顾不上什么父子情面,第一个站出来反对,「倘若归还了舒勒城等地,那三万叶家军岂非白白牺牲了,九泉之下,如何瞑目!」 虎烈将军沈誉也站出来道:「不战而降,只会灭自己志气长他人威风,而且治标不治本,西秦人贪得无厌,把他们餵肥了,他们只会反过来威胁大齐。」 刘奉常反驳道:「战争不是儿戏,西秦虽说是个小国,但也抵得上三个洛城了,这仗要是打起来,没个三年五载能打得下来吗?大齐消耗得起吗?即便打下来了,异族异心,如何管理、派谁去管都是个问题!劳民伤财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值得吗!」 陈莹莹以云城的例子据理力争,「云城常太守夺取达瓦盆地后,不也把蛮族治理得服服帖帖吗?西秦虽然地方大,但地广人稀,只要能把西秦人集中起来加以教化,总有民心所归的一天。」 萧嫱仿佛回到了上一世叶青出征的时候。 起初,没有人会想到西秦会大规模出兵,当文臣们还为了武将的调度权吵得头破血流的时候,西秦已经攻破了沈庄。 当叶家军想与云城联手夺回沈庄的时候,却被质疑是与西秦勾结拥兵自重,恰逢南蛮作乱,云城自顾不暇,叶家军孤身奋战。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2页 重来一次,叶家军即便在开局时打了胜仗,质疑声仍在继续,可见这世上没有两全的法子,无论选择哪条路,都是毁誉参半。 三万将士的血不能白流,既然叶青主动迈出了这一步,她就如他所愿顺水推舟,彻底与西秦做个了断! 她徐徐道:「开疆拓土,乃万世之功德。西秦一介小国,尚有胆气向大齐宣战,我大齐国强民富,叶家军更是攻城拔寨战功赫赫,此时正是乘胜追击的大好时节,岂可将战果拱手相让!」 「殿下英明!」 王景贤无视父亲怒不可遏的眼神,向萧嫱表明了支持叶家军的决心。 他两年前就请愿去函守关戍边,但萧嫱担心京城局势不稳,一直没有放人,他是个胸怀大志的人,不应被困在京城,是时候放他去外面一展鸿图了。 萧嫱望着他道:「新的领土,自然需要新的管辖者,洛城正值用人之际,宣威将军可愿西行,助叶家军一臂之力?」 王景贤大喜过望,「臣万死不辞!」 「好,本宫许你两万御林军,明日一早便可率兵西行,协助叶家军作战。」 「臣这就去准备!」 王景贤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等来了建功立业的机会,眉眼间都带着喜悦,王大人看着跃跃欲试的儿子,无奈摇头。 他和刘奉常好不容易从变法的震撼中缓过神来,重新回朝做官,刚过了两年安生日子,却碰上了如此盛大的战事。 当年他和一批老臣,就是因为不愿意看到大齐内乱,才拒绝了李相爷的邀请留了下来,没想到大齐却和西秦槓上了! 散朝之后,王大人和刘奉常集结一众老臣,去了定远侯府,他们自知无法扭转殿下的心意,想去定远侯府找陛下和皇后说情。 虽说陛下已不问朝政,但像两国交战这样的大事,他还是有最终决定权的,王大人不想放弃那一丝微弱的希望。 萧焕听闻他们的来意后,既不责备也不支持,神色淡然道:「朕已经把国事全权交予东宫处理,公主说什么,你们照做便是,无需来问过朕。」 「可两国交战是大事啊……」王大人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但就目前来看,大齐占尽优势,以攻为守,或许正是大齐所需要的呢?」 见王大人还要多言,萧焕笑道:「你们今日一来倒是提醒了朕,如今朕已无心政事,也不该尸位素餐,这禅位的事情就交给礼部去办吧。」 「什、什么?」 被刘奉常强行拉来凑出的周彦闻言眼前一黑,陛下怎么都没有提前通个信啊,礼部是一点准备都没有啊…… 萧焕又道:「战事吃紧,一切从简,祭拜天地之后再昭告天下,无需过度铺张,限你在两个月内完成禅让大典。」 周彦连忙叩首道:「臣遵旨。」 王大人和刘奉常走出定远侯府时,连脚步都是软的,轻声嘆道:「一朝天子一朝臣吶……」 刘奉常连忙捂住他的嘴巴,「慎言、慎言……」 周彦顾不上这帮老臣的长吁短嘆,恨不得立刻飞回礼部,筹备禅让大典。 刘奉常酸熘熘的看了他一眼,他们这一届同僚中,只有周彦成为了殿下近臣,「还是周大人识时务啊。」 周彦没好气道:「若非刘大人强行拉我过来,礼部还能多享几日清闲。」 若非他们苦苦相逼,陛下也不会急着禅位。 看着这帮神色落寞的同僚,周彦又气又怜,「各位大人还是看开些吧,等禅位诏书一下,你们要效忠的唯有女帝一人,贤臣易得,忠臣难求啊,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大人们还是收一收吧。」 没有谁是无可替代的,枕书院和新科举已经充分证明了这一点,这帮老臣如果还认不清局势,就只要辞官一条路可走了。 送走聒噪的老臣,叶婉从井里捞上来一个西瓜,切了一块送到萧焕嘴边,「禅位的事就这么定了?是不是太突然了?」 萧焕回道:「虽然仓促,当好过夜长梦多,算起来,瑾儿也有十三岁了,李申挟皇子以令诸侯,战乱就是最好的藉口。」 「这样也好,诏书颁布之后,嫱儿就是大齐女帝,李申他们再有异动,则师出无名,与乱臣贼子无异。」 萧焕啃完西瓜,带着叶婉回了宫,很快拟好了诏书,第二日上朝的时候,他破天荒的出现在了百官面前,将禅位之事昭告群臣。 事出突然,就连李允和王景琛等人都震惊不已,为殿下欣喜之余,担忧亦涌上心头。 与西秦的战事牵连到国之根本,那位出逃的皇子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回来吗? 一想到父亲李申,李允便眉头紧蹙,不祥的预感笼上心头,久久不能散去。 -------------------- 这本书快要完结啦,自开文以来只上过一次pc榜,几乎是在小黑屋里写完的,与你们相遇全靠缘分,总算是硬着头皮快写完了,再次感谢支持。 作者专栏有新书求预收《王妃她是插画师》,社恐画痴x戏精王爷,今天开文,想争取下周的榜单。 再次感谢追更的小可爱们,谢谢你们给我码字的动力。 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 乌鞘岭和舒勒城的变故让西秦王室震怒不已, 他们不敢相信,向来以防守战术为主的大齐竟然会主动出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3页 西秦王阿布勒阴沉着脸询问手下,「云城那边是怎么回的?」 他们这次宣战, 本是受了云城太守的贿赂。按照原来的计划,西秦负责吸引叶家军的注意力, 云城则趁机向东进军, 联合反对东宫的藩镇, 一路攻向京城。 西秦人想借着大齐内乱趁火打劫,从中捞些好处。岂料好处没捞到手, 还赔上了乌鞘岭和舒勒城! 云城那边更是可恶,仗打了快一个月了, 也不见他们支援或是东征, 如今西秦与叶家军打得火热,倒是让云城坐享了渔翁之利。 阿布勒派人去云城做了最后的谈判, 如果云城还不发兵,他就把小殿下的藏身之地透露给叶家军。 常俊秋向西秦承诺, 等下次开战的时候,必定派兵东征,为了表示诚意, 他还拨给西秦两千人,从达瓦盆地夜行至西秦南侧边境, 若是叶家军再度扩张,他们愿意配合西秦抵抗叶家军。 凉州城内,顾连山按照信里的约定,半月来暗中运兵至距离东故城最近的洛平镇。 王景贤率领的两万御林军也及时赶到了洛城, 与叶青会合和一同向西北方向行军, 全力进攻若羌城。 西秦人自从丢了乌鞘岭, 便加强了若羌和东故的戒备,在两城之间形成了支援链,一城有难,另一边会迅速做出撤退或支援的反应。 所以,当若羌烽火照夜的时候,东故城迅速派出了两万军前去支援,再加上若羌城内的三万军,对叶家军形成了人数上的压制。 然「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顾连山率领五万大军从洛平镇穿过沙漠,来了一出深夜奇袭,直奔东故城而去。 尽管东故首领还留了三万军,但是面对来势汹汹的凉州铁卫,气势上已落了下风。若羌城自顾不暇,再无支援可能,再往西是连绵的戈壁滩,没有西秦重镇,亦无处求援。 在叶家军、御林军和凉州铁骑的重重包围下,若羌和东故二城终于在次日午时被大齐吞併,至此,大齐的西北防御网正式成型,丹塔沙漠被牢牢掌控在大齐手中。 不同于乌鞘岭的「惨胜」,这一次大齐获得了压倒性胜利,损失一万五千人,歼敌六万人,俘敌两万人。 顾连山接管了东故城,王景贤则留在若羌城,两万俘虏也被分散扣押在东故、若羌和舒勒,城与城之间每隔十里布置一个哨点。 再往南攻下萨沙城,大齐的西部边防就牢不可破了。叶青建议兵分两路,一路先向西南进攻萨沙城,当西秦王派兵向萨沙支援的时候,叶家军主力全力进攻敌国国都——朔城。 到时候,西秦名存实亡,剩下的小城镇自然会来归降。 就在叶青和父兄们商议如何攻城的时候,云城那边传来消息,说愿意配合叶家军拿下萨沙城。 抚远都护常俊秋虽然名声在外,但对叶青而言,他是个无法掌控的变量,上一世从未听过有常俊秋这号人,南方蛮夷也是在与西秦停战后才被平定的,但达瓦盆地始终属于蛮族人。 云城的改变,究竟是重生后引起的蝴蝶效应,还是背后有人操纵,叶青心存顾虑,故而没有完全信任常俊秋,向他隐瞒了进攻朔城的计划。 但萧嫱送来的卦辞还是让叶青有所顾忌,「山高水急路难探,莫向东北利西南;得遇贵人能相助,贞者大吉渡龙潭。」 从卦象上看,西南方会有贵人相助,莫非抚远都护就是卦象所指吗?叶青派了一支轻骑夜袭萨沙城,除了想打草惊蛇让西秦调兵去萨沙,还想试探下云城的态度。 常俊秋没有失约,支援叶家军夺下一处村寨,至此,叶青才放下了顾虑。 萨沙城不足为惧,朔城才是难啃的硬骨头,综合来看,凶卦所指或许正是朔城,进攻西秦本就是他的主意,若是因此将父兄置于险境,他会愧疚难安。 纵使不信命,他还是把西南方的生机留给了父兄,把朔城留给了自己。 暮秋之后就要筹备年节了,京城内外已有了过节的烟火气,但与叶青游灯湖却仿佛是在昨天,萧嫱遥望着天边圆了又缺的月亮,轻声嘆道:「真是窗外日光弹指过啊。」 明天就是禅让大典了,虽说一切从简,但该有的礼数是不会少的,礼部已经派人送来了连夜赶制的礼服。 有了制作女状元礼服的经验,女帝的礼服是以皇后的凤袍为雏形改造而成,凤纹按照萧嫱的授意改成了龙凤纹,寓意龙凤呈祥,万民同贵。 除了礼服,还有很多日常服饰被一起送了过来,无一例外,上面都绣有龙凤纹章。明日过后,她就是真正的女帝了,可惜,不能与心上人一起见证那歷史性的一刻。 信匣子里已经叠满了叶青的回信,最近的一封回信里,他派人送来了一些玉器和宝石,还说洛城贫瘠,只能奉上若羌和东故二城为陛下贺喜。 应接不暇的捷报并未沖淡她对战事的担忧,每次回信都会叮嘱他莫要轻敌,她唯恐叶青求胜心切,遭到敌人算计。 她只能对着明月一遍遍祈祷,「叶青,活着回来。」 次日,当仪仗队奏响礼乐,萧嫱身着帝服敬谢天地的时候,洛城的号角声也吹响了。 叶勇按照原计划,率两万军破晓时进攻萨沙城,常俊秋率兵从南翼包抄支援。西秦早在半月前就听到了风声,加强了萨沙城的戒备,叶勇与常俊秋久攻不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4页 叶勇这边并未使出全力应战,尽可能的为叶青拖延时间。 萧瑾乔装打扮成小厮,跟着常俊秋驻扎在萨沙城附近,本以为会等到叶青,没成想来的人是叶勇,察觉到了叶勇的懈怠,他顿时明白了叶青的计划。 本想等攻下萨沙,再把叶青击杀在西南方向,却不料被他逃过一劫,但狡兔三窟,此路不通,萧瑾还有别的法子。 他把叶家军即将攻破朔城的消息透露给萨沙首领,同时让西南边境的两千云城军混进萨沙的队伍,跟随他们一起去朔城支援西秦王。 萨沙首领对常俊秋没什么好印象,但朔城一事事关重大,只好派探子快马加鞭去朔城报信。 等探子到达朔城的时候,朔城已经开战了。 常俊秋和叶勇都加大了攻城力度,萨沙首领权衡之下,决定弃城出逃,全力支援朔城。 西秦还没有输,他们手里有萧瑾的把柄,还有与叶家军谈判的底牌。 萧瑾在信里说是佯装攻城,萨沙首领却不吃那一套,那两千敌友未明的云城军,被他赶了回去。 鬼知道他们会不会与叶家军里应外合,反过来威胁西秦。若非顾及大局,萨沙恨不得立刻把萧瑾的事情透露给叶勇,看着他们窝里斗呢! 萧瑾见他不配合,用着两千军趁热打铁,向西又拿下两座村寨,这样一来,也彻底博取了叶勇的信任,他对常俊秋已经不设防了。 朔城的事情也瞒不住了,叶勇倒是对常俊秋心生歉意,「常都护实在抱歉,并非是我有意敷衍,但非常时期当行非常之事。」 常俊秋连连摆手,「叶将军说的哪里话,你我同为武将,谨慎行事乃是对将士们的性命负责,对大齐负责,常某若因此计较起来,倒是辱没了陛下对我的信任。」 叶勇见他行事凌厉果断,为人又通情达理,顿生英雄相惜之情,与他称兄道弟。 常俊秋趁热打铁道:「萨沙城的局势还需要叶将军来□□,朔城那边就派常某前去支援吧。」 「也好,朔城战事一起,其他部落定会拥兵勤王,萨沙城还需要重新布防,叶某脱不开身,就劳常都护助我五弟一臂之力了。」 常俊秋在萨沙城休整一晚,第二日便率兵赶往朔城。 在朔城鏖战三日,西秦已经有了兵败的迹象,尽管萨沙首领及时支援,也无法扭转西秦的败局。 西秦的城防与大齐不同,他们没有多余的财力物力修建厚重的城墙,所谓都城,也不过是偏大的部落,四面由村寨护着形成第一道防线,第二道防线则是以各部落王为首的勤王队。 第三道防线则类似于大齐的御林军,是西秦王的心腹军队。 叶青此次出征带的是叶家军主力,共十万人,分两批抵达战场,叶青攻破第一道防线之后,叶平便带着剩下的五万军赶来支援。 两路叶家军将朔城分割为南北两个战场,逐一击破,西秦因数月来的连续失利军心不稳,面对强势的叶家铁骑,几乎无招架之力。 最外围的村寨多为蛇鼠之辈,见到强敌则落荒而逃,第二道防线是由各部落首领组成的,其中不乏有善于用兵之人,打起来便吃力许多。 攻破第一道防线,叶家军只损失五千人,当第二道防线摇摇欲坠时,叶家军已经损失了两万人。 战争是残酷的,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在逝去后以冰冷的数字隐藏在史书里。个体的命运如同江海湖海中的一粒沙,无人记起他们的姓名,却也无法忽视他们的存在。 他们隐没于荣耀中的平凡,是瑰丽中藏匿的普通。 「一将功成万骨枯」,在他们选择从军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成为无名枯骨的准备,他们不后悔。 秃鹫盘旋于战场之上,贪婪的窥视着地上的尸首。 当太阳再度升起的时候,叶字旗已经将西秦王庭围困在朔城中心,鲜血没有白流,经此一战,西秦再无还手之力,大齐将迎来新的和平。 晨曦的阴翳中,沙丘暗处架起了一道强弩,萧瑾将利刃对准了摇旗庆祝的叶青,讥笑着扣动了机关。 --------------------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 一弩连发, 十支冷箭从他背后袭来,站在他对面的叶平骤然喝道:「五弟!当心背后!」 他恨不得立刻跨过千军万马,替叶青将那些冷箭挡下。 可惜来不及了, 当叶青察异样转身格挡的时候,已没有足够的时间避开所有的冷箭。 冷刃穿膛而过, 皮开肉绽的剧痛仿佛将他带回了遥远的太和殿, 那一年, 萧瑾用冷箭将他钉在龙椅上,撕心裂肺的疼痛与今日何其相似。 即便重生归来, 也无法改变万箭穿心的结局吗? 他不甘心! 那几支箭分明是冲着他来的,这半年来他对战西秦, 自以为算无遗策, 却唯独忽略了萧瑾这个最大的变数。 是他好大喜功,一心想着早点结束战斗, 早日与阿嫱团聚,却犯了轻敌的大忌。 这半年来, 他以为自己最大的敌人是西秦王庭,直到倒下之际他才明白,他的敌人从来都是萧瑾。 无论是南蛮的覆灭还是西秦的倾覆, 都是萧瑾在推波助澜,就连自己, 也在无意中成为了他的棋子。 「萧、瑾。」 叶青怀着不甘和愤恨倒在了血泊之中,旁边的叶家军后知后觉的将他托起,「军医呢,军医何在——」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5页 他们七手八脚的把叶青抬回营帐。 主将遇刺, 叶家军义愤填膺, 常俊秋则火上浇油, 振臂高唿道:「踏平西秦王庭,为镇远侯报仇!」 叶平遥望着被抬走的弟弟,放弃了原定的计划—— 按照叶青的计划,当叶家军攻破第二道防线,西秦王庭为了保存实力,定会与大齐议和。只要他们愿意向大齐俯首称臣,叶青愿意放王室成员一马,如此便可避免与西庭最强的精锐死战,尽可能把伤亡减至最小。 他没想到西秦人会孤注一掷,暗箭伤人,而今五弟生死未明,他咽不下这口气。更何况,常俊秋已经带着云城兵沖入重围,他不能袖手旁观。 这场本该结束的战火因叶青的生死未卜再次燃起,叶家军和云城军全力进攻西秦王庭。 当场面再度陷入混乱,萧瑾潜伏于暗处,将特制的弓弩拆卸收好。 这是他一手改造的强弩,穿透力是普通弩箭的三倍,而且可以做到十箭连发,为了做到万无一失,他在每一支箭上都淬了毒。 一旦被射中,神仙也难相救,叶青此次必死无疑。 这样的死法,还是太便宜他了,可惜他不是死在西南,萧瑾在萨沙城附近布下的埋伏到底是没用上。 逃得了一时,逃得了一世吗? 萧瑾唇畔勾出了一个胜利者的笑容,而后看了眼西秦王庭,那些知道他秘密的人,此时也该魂魄归西了吧? 阿布勒大概到死都想不明白,他埋在大齐的暗线,有朝一日会为大齐所用,内阁大学士豢养的那些死士,早已成了萧瑾的左膀右臂。 西秦王帐中一片混乱,当阿布勒拿着与萧瑾的密谋信,试图以此为筹码与叶家军停战议和的时候,第三道防线传来了与叶家军陷入死战的消息。 阿布勒尚未理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常俊秋带着一支队伍奇袭而入,取下了他的首级,那些信件也被常俊秋烧了个一干二净。 所有的西秦王室成员都被云城军斩于刀下,不留一个活口。 常俊秋按照萧瑾的命令,在得手后将西秦王帐一把火烧掉了,这场为时四年的蛰伏总算是结束了,可是未来的路在哪里呢? 他陷入了迷茫。 那位年轻殿下心思深沉得可怕,所有人都盼着他能取代女帝成为大齐新主,他不负众望,先是击退南蛮稳定了云城局势,后又挑唆西秦与叶家军内耗。 内阁大学士自以为把控了局面,把小殿下当作傀儡,却在失去利用价值后成了小殿下的傀儡,与他联繫密切的死士乃至西秦奸细,都变成了小殿下的棋子。 如此苦心孤诣的谋算,却是为了取一人之性命! 除此之外,小殿下似乎没有往前走的打算了,常俊秋参不透他的心思。 西秦已灭,叶家军荣光加身,更遑论还有凉州军兵强马壮,云城军想要造反谈何容易? 而小殿下自己,似乎也没有争夺皇位的打算,他曾斗胆询问过小殿下,杀掉叶青之后又该如何? 小殿下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眸子里似有风霜雨雪,看尽了世事沧桑,千头万绪终是沉寂为一句不轻不重的回答:「回京。」 那两个字似乎承载了无数的感情,复杂到常俊秋心中生畏。 那不是一个汲汲于权力的人会有的感情,常俊秋愈发看不清前方的路了。 他回到营帐时,萧瑾却换了一身西秦人的装束,唇角含笑的看着他,「常都护,内阁大学士与西秦勾结,掳掠皇子,养于西秦王帐中四年有余。常都护攻占王庭后,手刃内阁大学士,解救皇子,立下千秋之功,可封侯拜相。」 他指了指桌上的一个匣子,常俊秋这才看清里面装的竟然是杨大人的头颅。 他登时明白了萧瑾的意思,「您要以这种方式回京?」 萧瑾点点头,「西秦已灭,有劳常都护送我一程。」 常俊秋满脸担忧道:「云城军驻守边关,不可随意进京,即便臣同您前去,可是臣离开之后呢,您这是孤身入京啊,万一女帝忌惮您对您动了杀心,臣该如何护佑您呢?还请殿下三思。」 萧瑾却反问他道:「常都护可还记得为官者的初心?」 常俊秋颔首回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萧瑾轻声笑了起来,「西秦已灭,边关太平;变法生效,万民安乐。现在的大齐,不正是你我想看到的吗?干坤已定,常都护还有什么看不开的呢?」 「殿下,您的意思是……」常俊秋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原来小殿下自始至终,都没有将皇权放在心上。 他的筹谋,仅仅是为了守护大齐。 唯有一点令常俊秋不解,小殿下是何时与叶小侯爷结了仇,一定要置他于死地呢? 萧瑾将盛着人头的匣子交给常俊秋,「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常都护不必再拦。」 「干坤已定啊……」常俊秋自嘲似的嘆了一声,「臣会依小殿下所言,送小殿下回京。」 -------------------- 接档文《王妃她是插画师》,已开文 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 战事一平, 叶平把清理战场的事宜交代给副将,自己则策马回了军营。 五弟受伤时,与他隔着两个方阵, 无法第一时间上前照看,常俊秋那边更是未经沟通直接开战, 让事情变得愈发混乱。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6页 叶平甚至来不及思考, 就再次捲入战事, 这一战打了一天一夜,十万叶家军清点人数后只剩下了四万五千人, 好在,还是打赢了。 他希望五弟能活着看一看他们的战果! 主帐之中, 叶青身上的毒箭已经被拔除了, 留下的窟窿也被绷带包扎好了,他的床边放着一面护心镜, 护心镜上还戳着一支箭。 军医将那枚箭呈给了叶平,「这箭上虽然刻着西秦的标志, 但细节之处却有不同,它的坚硬度和穿透力远强于普通弓箭,甚至与大齐的新弓械不相上下。」 叶平端详着那支箭, 尽管它伪装得很像西秦武器,但他还是一眼瞧出了异样, 「西秦人有这样的好东西,却没有用在战场上,而是用在刺杀五弟的行动中……」 这不合常理,除非刺杀五弟的人并非来自西秦。 「五弟情况如何了?」他问道。 军医转头看向角落里一个兵卒打扮的老者, 「小侯爷垂危之时, 我等皆束手无策, 是这位老人家出手相救,小侯爷现已脱离危险,无性命之忧了。」 叶平连忙走到老人家面前,躬身行礼,「多谢老人家救我五弟性命,您是我叶氏一族的恩人,我叶家必当报以重谢。」 鬚髮皆白的老人却摆摆手道:「叶氏一族世代戍边,保我大齐太平,比起叶家军数百年的血战,我区区举手之劳又算得了什么呢?况且,我不过是受人之託,早早等候于此,才与叶小侯爷有了这段机缘。」 「受人之託?」叶平疑惑的看向这位面生的老者,虚心请教,「莫非这世上真有能预知未来的高人吗?」 老人家点点头道:「那位道长,可谓是奇人吶。年轻时我欠下他一个人情,一个月前,他忽然到访寒舍,说要拜託我救一个人。我按照他的吩咐在此守候许久,顺手救下了小侯爷。」 叶平睁大了眼睛,「竟有这般奇事?」 老人家嘆口气道:「说来惭愧,小侯爷身上的毒,竟然出自我派,我确信这药方并未传授给外门人,却不知为何会到了小侯爷身上。常言道因果相扣,若是小侯爷因我派奇毒丧命,我也会寝食难安,这么一看,我与小侯爷也算两清了。」 他笑着站起身来,眉目慈祥,「既如此,我也该离开了,叶都护,保重。」 他虽然年迈,走起路来却步履生风下盘极稳,这是常年习武之人才能练就的气度,叶平忙追上去,「恩人留步,还不知恩人名姓……」 老人家却大笑一声,敲着腰间的酒葫芦高歌一曲,「山中有白虎,乱世下山去,盛世抱枕眠,不如不见,不如不见吶……」 老人家步伐轻快,如乘风一般悄然远去,叶平朝着他消失的方向虔诚一拜,营帐中传来了军医的惊唿声,「小侯爷醒了!」 叶平连忙冲进帐子里,握着弟弟的手连声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我们打赢了,西秦亡了。」 叶青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吃力道:「二哥,我醒来的消息不要透露给任何人,尤其是常俊秋……」 「什么?」叶平不明所以,军医们也噤声不语。 「你怀疑他有问题?」 叶青点头,「传令下去,就说小侯爷不治身亡,父兄那边,也要瞒住。」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叶平朝着营帐中的两个军医道,「今日之事,不得外传。」 军医们颔首应道:「属下遵命。」 在叶平的安排下,小侯爷的死讯很快传遍了军营,他们从别处寻来一具尸体为他换上叶青的衣服,真正的叶青则用绷带缠脸,混进了伤兵营。 按照叶家家规,战死沙场的将领都被安置在洛城墓园,在众将士的瞻仰中,「叶青」的尸首被大火焚烧,骨灰装进罐子里,由叶平护送回洛城都护府。 当将士们还沉浸在痛失领将的哀痛中,一个更为惊人的消息传了出来:常俊秋竟然从西秦王庭手里救出了失踪已久的小殿下! 这日正是立冬,「叶青」的尸骨被安葬在叶家陵园,白髮人送黑髮人的叶忠在他墓前驻足良久,脚底下喝空的酒罈子东倒西歪。 叶勇和叶远陪在父亲身边,脸上亦有哀戚之色,一言不发的看着叶青的碑位。 唯一知道真相的叶平坐在一旁,拎着一壶酒不敢看父兄悲戚的模样,低头不语。 叶忠不敢相信,骁勇善战的小儿子会不明不白的死在暗箭之下,死在胜利前夕!他转头看向叶平,「老二,你给我滚过来!」 叶平心虚的走上前去,身为兄长没能护好弟弟,他本就愧疚万分,隐瞒父兄,让家人陷入悲痛,他更是不忍,弱弱的道了句:「父亲。」 叶忠指着他骂道:「你小子真狠心,没经过老子同意,就把你五弟烧了,好歹让我们见他最后一面啊!」 叶勇和叶远也哀怨的看了他一眼,叶平嘆口气道:「五弟毒发身亡,全身皮肤溃烂,已无从分辨相貌,我是怕你们看到了会更伤心,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就让他体体面面的走吧……」 「唉……」叶忠眼里闪着泪光,一拳打在叶青的墓碑上,「你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走了,让老夫如何向陛下交代啊……」 叶远经歷过丧妻之痛,饱尝了与爱人天人两隔的痛苦,以己度人,为这双苦命鸳鸯哀戚不已,终是违背祖训,落了一滴泪。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7页 他迅速地擦去眼泪,抬头眺望着京城的方向,嘆了一口气。 叶勇也是悔恨万分,「早知如此,我说什么都要跟着他去,而不是守什么萨沙城!」 那次说来奇怪,五弟像是预见了什么,执意安排他去西南方向,自己则领兵向北。经过此事,他愈发相信五弟是有了什么高深莫测的能力。 说不定,他是把生的机会留给了自己。 小侯爷下葬的大日子,萧瑾和常俊秋自是要过来瞧瞧,看到叶家人悲痛欲绝的模样,常俊秋神色动容,萧瑾只是满意的挑眉。 那个膈应了他两辈子的男人,终于消失了。 叶忠发现有人走近,转过身来,见到萧瑾略一皱眉,小殿下身份敏感,焉知他没有篡位的心思?这样一块烫手山芋,偏偏落到了叶家军手里。 云城军无故不得进京,最终能护送小殿下回朝的,只有他叶忠,此事关系重大,没有陛下的手谕,他不敢妄下判断。 萧瑾的相貌除了多几分少年气,与儿时差别不大,故而排除了有人冒名顶替的可能性,可越是这样,事情就越棘手。 他已经派人送信去京城了,与之同去的,还有小儿子的死讯。 叶忠站起身来,准备朝萧瑾行礼,却被他拦下了,「定国公乃国之重臣,免礼便是,我这次只是来看看小侯爷,不想给各位添麻烦。」 常俊秋在旁边赞嘆萧瑾的演技,小殿下完全收敛了锋芒,温和敦厚的模样足以骗过所有人,仿佛他真的只是一个天真善良的少年郎。 那些熟识他的人都被他软禁在云城深谷,其中就有李申等一众老臣,而内阁大学士那一脉卖国求荣,都被他悉数处决了。 眼看着昔日同僚身首异处,常俊秋心情复杂,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庆幸大齐天子是公主而不是萧瑾。 李申等人亦是心灰意冷,绝望的看向萧瑾,失去臣心,小殿下却眉开眼笑。 「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常俊秋后知后觉的明白了小殿下的用意,他就是要让自己变成失道者,彻底粉碎他篡位的希望,甚至不惜自断臂膀。 原来,小殿下一直在守护的,不是大齐,而是女帝啊! 想通了这一点,常俊秋不再执着于扶持正统了,从此以后他会安分守己,做一个称职的太守。 萧瑾将一杯酒郑重地倒在叶青墓前,轻声道:「小侯爷,皇姐那边有我照顾,您且安心去吧。」 叶平几不可察的皱了皱眉,他是唯一知道内情的人,知道五弟受伤与小殿下脱不了干系,可是他的用意何在呢? 小殿下如今没有半分夺权的希望,问五弟,五弟也是讳莫如深的样子,不肯明言。 常俊秋却看得心惊胆战,他哪是在悼念亡人,分明是以胜利者的姿态向手下败将炫耀战果…… 不行,他不能再继续想下去了,那不是他该深究的问题。 叶忠等人倒是没看出什么问题,与萧瑾寒暄几句就结伴回城了,路上,萧瑾流露出的少年人的英气很讨人喜欢。 叶勇看到他,就想起了自己的小儿子,倒是对他生出几分怜爱之心。 常俊秋一路上都低着头,偶尔会看萧瑾几眼,他的确大不相同了,自叶青死后,他身上不再萦绕戾气,恍若脱胎换骨一般,又变回了懵懂少年。 叶忠则是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大齐未来的皇夫折损在洛城,他既盼着陛下回信,又害怕陛下回信。 如果能用他的命换回小儿子的命,该有多好啊…… -------------------- 常俊秋是个大聪明。 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 霜寒入骨的时节, 养心殿内外的常青树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晶,洛城的信拿到手的时候, 还沾着霜雪的寒。 叶青和萧瑾的名字同时出现在信纸上,将萧嫱带回了梦魇之中—— 那一年夫君奉诏入宫, 迟迟没有归家, 她穿戴好披风想进宫寻他, 还未出庭院,却见萧瑾率兵闯入将军府。 他手里提着一个血淋淋的包袱, 打开后,竟是叶青的头颅。 萧嫱的心也跟着他死了, 她哽咽失语, 伸手去夺爱人的头颅,萧瑾却冷笑着将头颅扔向远处。 「污秽之物, 恐脏了长姐的手。」 萧嫱颤抖着身子追到墙角,含泪抱起夫君的头颅, 愤然震惊的看着萧瑾,「你不许侮辱他!」 萧瑾笑容颓靡,怒指她道:「我就是要侮辱他, 把他踩进烂泥里!」 他浑身被戾气笼罩,如捕猎中的勐兽, 将猎物逼退到角落里,然后伸出手来,掐住了萧嫱的脖子。 红缨护主心切,攥着簪子沖了过去, 却被萧瑾斩于刀下。将军府的所有府卫都被制住了, 唯有秦风满身伤痕的冲出重围, 强撑着来至庭院。 当他看到红缨的尸体,眼泪瞬间流了下来,不顾一切的朝萧瑾挥刀而去,被一拥而上的东宫侍卫刺了个透心凉。 他和红缨手牵手倒在了血泊之中。 短短一日,她经歷了丧夫丧友之痛,她绝望的质问萧瑾,「父皇是不是也被你……」 萧瑾附耳悄声道:「我杀了他。」 萧嫱闻言,抱着叶青的头颅失声痛哭,「我这么多年的坚持,都是错的,叶青,是我辜负了你……」 「你就那么喜欢他!一个武夫,一个酒鬼,哪里配得上你的爱!」萧瑾发了疯似的去夺她怀里的人头,萧嫱将身子蜷作一团,牢牢地护着叶青。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8页 她声音悽厉,怒斥一声:「你不许碰他!」 「好,我不碰他,我会让他好好看着!」 萧瑾命人将她裹在麻袋里,拖上了一辆马车,而后将她送到一处隐蔽的宅院里。 宅院里等着她的,是另一场噩梦。 为了惩罚她白天的忤逆,萧瑾把叶青的头颅悬挂在床边,而后当着她亡夫的面强要了她。 他面含讥讽道:「你既然捨不得他,要与他不离不弃,那就让他好好看着,我是如何与你恩爱白首的。」 「你是个疯子。」 萧嫱心如死灰,悲哀之上还多了一层耻辱,她不敢相信自己从小宠到大的弟弟,会对她做出这般龌龊的事情。 她后悔没有听从父皇的建议,早日除掉这匹恶狼。 她成了孤家寡人,自尊被人踩在地上,她的心已追随亡夫而去,只剩下一条烂命苟延残喘,发誓要让萧瑾付出代价。 她忍辱负重,用三年时间布下了一场诛心之局。 …… 「陛下,节哀……」 萧嫱将那封信来来回回读了很多遍,不知不觉中泪流满面,洛城信使跪在地上不敢抬头,最后是红缨轻声劝她,将她从梦魇中拉回现实。 她早该杀了萧瑾的,哪怕他没有回来,哪怕他只是个良善孩童,自己早该把一切悲剧的可能扼杀在摇篮里! 可是她心软了,又一次败在了姐弟之情上! 他既然想回来,那便回来吧,这一次,她不会再放过他了。 良久之后,她擦干眼泪,问信使道:「皇夫的骨灰,是葬在了洛城吗?」 信使连忙答道:「回陛下,已按叶家祖训葬于叶氏陵园。」 萧嫱冷笑一声,「谁让你们自作主张的,朕与皇夫,生不能同寝,死后还不能同穴吗!」 信使倒吸一口凉气,因陛下与小侯爷尚未完婚,并无名分,所以下葬之时未曾考虑到这一点,却没料到陛下对侯爷情深至此,看这情形,是想追封小侯爷为皇夫吗? 他连忙叩首,「臣定当回禀定国公,送小……送皇夫回京。」 萧嫱疲惫的点了点头,吩咐红缨道:「拟旨吧,迎皇夫回宫,还有萧瑾,也一同召回来吧。」 信使领了手谕,稍作休整,则马不停蹄又赶回洛城。 等待叶青回京的日子变得异常难熬,萧嫱难掩消沉之色,干脆放百官休沐,将自己幽居在养心殿内。 红缨害怕她想不开,寸步不离的陪着,甚至派人去宫外请了叶婉。 叶婉看着伤心消沉的女儿,忽然就想到了自己,自入冬后,萧焕的身子骨越来越差了,是陈年旧毒在蚕食他的身体,太医说太上皇的寿数只剩十年。 白首不相离,是多么奢侈的事情啊,熬得过人心善变,却躲不开生死无常。 叶婉与她同病相怜,竟想不出一句劝慰的话,只能默默的陪在女儿身边。 萧嫱在经歷过大悲之后,反倒平静下来,「母后,我没事,您不必担心我。」 叶婉心疼的握着她的手,「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萧嫱勉强一笑,「母后怎么不布置习武内容了,在宫里闷了数日,朕觉得身子骨都坐软了。」 「对,习武!」叶婉连忙拉着她往外走,「母后送你的匕首呢,还没有派上过用场吧,今天母后给你亮几手。」 「有劳母后赐教了。」 萧嫱从尘封的匣子里找出了在冷宫时,叶婉赠予她的匕首。 至今为止,这把匕首还未曾染过血,萧嫱觉得是时候派上用场了。 定国公叶忠接到圣旨后,只好将叶青的骨灰从墓地里挖了出来,叶平将这个消息告诉了乔装打扮的叶青。 「陛下伤心得很呢,你可是犯了欺君之罪啊,进京前还是先想想到时候怎么哄陛下开心吧!」 叶青嘆口气道:「只有这样做,才能让幕后之人露出破绽,陛下那边,我将来自会请罪。」 叶平回道:「我看你心事重重的,有什么事不能亮出来和大家一起商量吗?那常俊秋刺杀你,意图何在啊?我想不明白。」 叶青阻止他道:「想不通就别想了,知道太多对叶家没好处,二哥莫要逼我。」 叶平啧了一声,「得得得,你心里有数便好。」 叶青又补充道:「还有,这段时间,二哥不要再来见我了,以免露出马脚。」 「放心,我还要留下来守城呢,等你踏上回京路,除了那两个随行的军医,便没有人知道你的事情了。」 「如此甚好。」 叶平嗯了一声,临走时还不忘提醒他,「你那位同僚宣威将军王景贤,他也请愿留下来戍边了,为了你的事情,他可是痛心不已呢,已经连续三日来找我买醉了,等你的事情定下来了,别忘了好好向他赔罪啊。」 「那是自然。」 叶青感动之余,也在为王景贤开心,王将军终于求得外放的机会,戍边守城,此次又立下战功,终是壮志得酬了。 次日,叶忠和叶勇点了两万叶家军打道回京,叶青脸上仍缠着绷带,混进队伍里,期待着最后的復仇时刻。 十日之后,叶家军终于抵达京城,萧嫱率百官夹道相迎,叶忠则抱着叶青的骨灰,跪在地上向萧嫱赔罪。 萧嫱在众目睽睽之下亲手接过叶青的骨灰,一步步走回皇宫。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9页 队伍中央的萧瑾愤懑的握紧了拳头,上一世,她也是抱着叶青骯脏的头颅不肯松手,早知如此,他在洛城的时候,就该把叶青的骨灰给扬了。 天子扶灵,叶青他配吗! 一旁的常俊秋眉头紧蹙,不敢抬头,萧瑾的异常愈发坐实了他心中的猜想,说什么匡扶正统,说什么慷慨大义,他这些年来的坚持仿佛是一个笑话。 萧瑾的确有治国之才,可他的雷霆手段也让人胆寒,如果他继位,也会是一个偏执可怖的君王。 常俊秋只盼着自己能忘掉那些不可告人的猜想,平平安安的回到云城。 叶青作为伤兵营中的一员,进城之后则被送去军营养伤,依依不捨的回望了萧嫱一眼。 去军营的路上,他从队伍后方熘走,刚行过一处路口,就被一辆马车拦住了,驾车的正是不语道长,寻风道长则从窗外探出头来,弯着眼睛看他。 「上车吧。」 「寻风道长真是神机妙算。」 叶青上了马车,向他道谢:「洛城的事情二哥都和我说了,那位老者也是你派去的吧,多谢了。」 寻风道长连连摇头,「你莫要害我,我从不插手人间事,那位老者欠我一个人情,我只是讨债而已,没有别的想法。」 叶青被他逗笑了,「这也是你们修行之人的规矩吗?」 寻风笑而不语,倒是不语道长在车外笑嘻嘻道:「师父说,是你的善心救了你自己,当你把西南方的生机留给兄长时,你的命格就发生了变化,卦辞里的逢凶化吉才真正出现,此谓之『变卦』。」 「真是玄之又玄啊,叶青一介俗人,不懂什么卦象,所行之事但求问心无愧而已。」 不语却冷哼一声,「你瞒着陛下,害陛下伤心,这也叫问心无愧吗?」 叶青面有愧色,「此事是我对不住她,可只有这样,才能让萧瑾放松警惕,跟着叶家军回京。」 他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我来找你们,就是想拜託你们帮我捎信给陛下,我暂时还不能露面,只好叨扰不语道长了。」 不语接过信,「算你有点良心,得知你的死讯,就连我都伤心不已呢,直到今日师父约我前来,我才晓得你在骗人呢!你骗我的眼泪没有百两银子来还,我绝不答应!」 寻风道长也站在小徒弟这一边,「我作证,不语哭得撕心裂肺,精神损失费记得结一下。」 叶青哭笑不得,「赔,我一定赔。」 萧嫱把叶青的骨灰放在了皇室宗庙中,等待停灵七日后,葬于皇陵。 是时候清算一切了,萧嫱回眸看向乖顺温文的萧瑾,「弟弟,你终于回来了,可是让皇姐好找呢。」 萧瑾尚不知自己身份暴露,跪在地上恭敬行礼,「臣弟参见陛下。」 萧嫱配合他唱着这齣无人观赏的戏,温柔的扶起他,「弟弟流落在外,定然吃了不少苦头。」 萧瑾沉溺在长姐柔声的关怀里,久违的留下了一滴眼泪,一别四年,他终于见到长姐了。 他轻声回道:「臣弟不苦,臣弟一直念着父皇的话,臣弟与长姐双角东守,愿与长姐一同守护大齐。」 「双星守护东方之龙的传说,父皇也同朕讲过……」 萧嫱仰望天空,却只看到了刺眼的阳光,曾几何时,她甚至放下了仇恨,希望他能迷途知返,安分守己的做一个好弟弟。 可如今,他没有那个资格了。 她收回目光,莞尔一笑,「既然回来了,就继续住苍梧殿吧,那里所有的东西,父皇都替你留着呢。」 -------------------- 唉,女主给过狗男二机会了,狗男二没有珍惜。 第70章 第七十章 ========================= 在萧瑾回京之前, 萧嫱与父皇秉烛夜谈,她们谈论的是萧瑾的生死。 只是,这一次换了立场, 父皇对萧瑾动了恻隐之心,而萧嫱才是执意要杀萧瑾的那一个。 命运何其相似, 又何其不同? 她拿不出非杀不可的理由, 父皇因为愧对徐家, 不忍心再为难这棵徐家的独苗。 这场谈话最终不欢而散。 临走前,父皇语重心长道:「权术势虽是帝王利器, 却也伤人伤己,高处不胜寒, 为父不想看着你变成孤家寡人。」 她已经是孤家寡人了, 这世上再没有第二个懂她爱她的叶青了,她理解父皇的苦心, 理解他所有的选择,可是这世上再也没有人理解她了。 她迎着萧焕失望的目光, 凉声道:「朕意已决,父皇不必再拦。」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出门时, 她听到了父皇沉重的嘆息声。 苍梧殿内,一切陈设一如从前, 萧瑾走到院子里,抬头数天上的星星,东方的巨龙依旧守在那里,他盯着那两颗最亮的星星, 嘴角绽开了笑意。 天空忽而落雪, 这让他想起了重生第一年的除夕, 那一夜阖家团圆,长姐、父皇还有他先是围着火炉玩纸牌,而后到院子里看雪。 那是他两世以来第一次感受到家的温暖,那种感觉很奇妙,一旦尝到就放不下了。 后来萧焕抱着他看星星,李申更是把他当亲儿子一样宠,他心里缺失的那一角慢慢找回来了。 叶青已死,长姐的心也该收回来了,时间会抚平所有的伤口,终有一天,长姐会忘了他,无论她心里放着谁,只要不是叶青便好。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0页 萧瑾已不奢求成为姐姐的爱人,仅仅是以家人的名义守护她便足够了。 他们一家人,终于能团团圆圆、相亲相爱了。 别院里雪清月明,树影婆娑,乃是赏月好时节,可叶青走后,萧嫱不再抬头望月了。 暗卫出动,踏着雪闯进苍梧殿,带走了庭中观星的萧瑾,从天而降的麻袋遮住了他的视线,他被塞进了马车里。 眼睛虽看不见,心里却有了答案,那是往返于皇宫和别院的路,上辈子他曾走过无数次。 心勐然一沉,燃起的希望被浇灭,只剩下刺骨的寒凉。 是叶青的死让长姐变得冷漠嗜血,还是她瞧出了端倪,认出了自己? 他开始挣扎,唿唤长姐的名字,却被暗卫死死摁住,动弹不得。 暗卫嫌他吵闹,将一块破麻布塞在他嘴巴里,「陛下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 萧瑾何曾受过这般辱没,他不敢相信萧嫱会如此无情,回宫时她温柔的问候犹在耳边,如今想来,徒生怅然。 他被五花大绑扔进房间,萧嫱已经坐在那里等着他了,只见她捧出一个熟悉的匣子,里面装满了木雕小像,她拿了一盏孩童雕像认真端详。 「这是谁?」她挑眉问道。 萧瑾还抱有一丝幻想,撒谎道:「那是我自己的小像。」 萧嫱把小像重重地拍在桌子上,「不重要了,无论你是谁,朕都会杀了你,萧瑾,你不该回来的。」 她握着匕首,在萧瑾左肩上狠狠刺了一刀,血流如注。 萧瑾闷哼一声,笑容苦涩,「回来是我的选择,我不后悔。」 萧嫱抽出匕首,坐回椅子上看他,「朕给过你机会的,如果你能安分守己,朕会让你做个闲散王爷,我们都可以放下过去,各自生活,可你千不该万不该害了叶青!」 「长姐的话,我不明白。」萧瑾依旧是人畜无害的模样。 萧嫱只觉得噁心,「你还要演到什么时候?这京郊别院,是你我孽缘开始的地方,也该在这里结束了。」 萧瑾讷讷道:「臣弟还是不明白。」 萧嫱冷觑他一眼,忽而笑道:「叶青,还活着。」 「不可能!」萧瑾瞳孔骤缩,终于露出了真面目,「他不可能活着!」 萧嫱笑着笑着就落泪了,萧瑾这才反应过来,「你在诈我?」 「你果然是那个疯子!」萧嫱举起匕首朝着他右肩再刺一刀。 她的眼里只剩仇恨,无情的模样让萧瑾失去了生的渴望,他歇斯底里道:「明明是我让你回来的,是我给了你重生的机会,你为何要选择别人!叶青,他不配!」 萧嫱身子一顿,「你到底做了什么?」 「你能重生,是我用三十年寿数换来的,可叶青什么都没做,却得到了你全部的爱,我不甘心!我不甘心为他人做嫁衣,不甘心自己的心意石沉大海!为了你,我可以放弃一切,名分也好,权力也罢,阿嫱,我只想你能多看我一眼啊!」 良久,萧嫱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原来她的重生不是因为上天垂怜,而是萧瑾促成。 恩怨是非纠缠不清,就连爱恨都变得无力,她悲悯的看着他道:「瑾弟,你的执念太深,阿姊救不了你,或许对你来说,死亡才是最好的解脱。」 萧瑾看着这间熟悉的屋子,想起了与她的过往,那是他人生中最矛盾的三年,也是他最快乐的三年。 「三年的同床共枕,阿姊就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心吗?你我并无血缘之亲,阿姊的心上人为何不能是我呢?我也深爱着你啊!」 萧嫱闻言眼眶通红,握着匕首的手不住的颤抖着,质问他道:「爱一个人,就要囚禁她强迫她吗?放下你自以为是的爱吧,从头到尾,你不过是在自我感动,你觉得自己付出了很多,却不曾问过我那是不是我想要的!」 「因为你所谓的爱,我丧夫丧父丧友,我的尊严也被你践踏于脚底,和你在一起的每个日夜,都让我觉得噁心!是你断送了我们的手足之情,是你毁了我的人生!」 「你贪恋的,不过是我对你的疼爱,你把我当成你的所有物,不允许任何人染指。当我把爱分给叶青,叶青就成了你的死敌,你对他恨之入骨,所以不惜一切代价毁了他。」 「你已无药可救,我却幻想着将你拉回正道,是我的一时心软,害了叶青。」 她的话如同惊雷,颠覆了萧瑾的世界,他的身躯不由自主地摇晃一下,思绪混乱如麻。 他眸光凄凉,悲哀道:「你在撒谎,若你不曾动情,又怎会生下我们的孩子?」 想起那个可爱的孩子,萧嫱神色温柔许多,「怀玉他…后来如何了?」 「小怀玉聪明伶俐,学什么都很快,我把他教得很好,我离开京城寻仙问道时,他已经是可以独当一面的小皇帝了。」 提到小怀玉时,他眼里的慈爱几乎要溢出来,看得萧嫱眼眶一热。 但她的怜悯在失去叶青的仇恨前不值一提,她蹲下身子定睛看他,「瑾弟啊,不枉我忍辱偷生,这大齐江山,到头来还是姓萧的。」 萧瑾如遭雷击,万念俱灰,「原来你是抱着这样的心思,生下我们的孩子……」 「不错!无论是房间里的画,还是我临死前说的那些话,都是为了让你愧疚,你果然没让我失望,把那份愧疚弥补在怀玉身上,最后把大齐江山还给萧家。」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1页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你自始至终都在骗我……」 萧瑾急火攻心,呕出一滩血来。 「那时的我已经一无所有,能利用的只有这具身体,我愧对叶青,愧对父皇,只有完成父皇的遗愿,才能让我的人生看上去没那么荒唐。」 萧瑾的灵魂困在少年的身体里痛苦挣扎着,愈发可笑可怜。 萧嫱拿起手帕为他擦去脸上污秽,神色复杂道:「但唯有一点我从未骗过你,我是真心把你当作弟弟来疼的,为了你,我甚至放弃了和叶青生儿育女,我是真心想保住你的。」 萧瑾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萧嫱闭了闭眼,而后将匕首插入他的心脏,「给你一个痛快的死法,是阿姊最后的仁慈,瑾弟,永别了……」 萧瑾倒在她怀里,鲜血汩汩而出,他的神色却归于平静,祈求道:「阿姊,是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是他的扭曲的爱意,毁了长姐恣意灿烂的一生。 萧嫱哭着握住了他的手,儿时相伴的记忆涌上心头,她的心也在滴血。 说到底,萧瑾悲剧的一生源自父皇对萧姓江山的执念,倘若他还是徐家儿郎,有美满的家庭,有疼他的父母,他的人生会是另一番光景吧。 她仿佛看到了那个遥远的夏日,少年郎鲜衣怒马,在阳光照耀的草地上,肆意驰骋…… 她迎着萧瑾哀求的目光,点点头道:「阿姊原谅你了,若有来生,莫要再犯傻了。」 她抬手拔掉了他胸前的匕首,萧瑾身子一颤,带着释然的笑永远闭上了眼睛。 执念烟消云散的瞬间,一切归于寂静,生长于幽暗的灵魂,在这一刻遇见了温暖的光。 萧嫱抱着他的尸首轻声嘆息:「朕再也没有弟弟了……」 瑾弟死了,叶青亦不会回来了,她真的变成了孤家寡人。 她为萧瑾松绑,将他的尸首抱到床上,用蜡烛点燃了床帘。 她擦干泪水走出房门,吩咐暗卫道:「这里的一切,都烧掉吧。」 当她走出别院的时候,大火已经蔓延开来,两世的痕迹坠入火海,火光沖天。 城郊竹肆,坐在竹林中观雪的叶青看到了远处的大火,心里烦躁不安。 不语和寻风也走了出来,叶青忙问道:「不语,那封信送出去了吗?」 不语回道:「傍晚入宫的时候,陛下不在,我把信交给了红缨。」 「陛下去哪里了?」 不语摇摇头道:「不知,红缨说她离开的时候不许宫人跟着,只带走了一小队暗卫。」 「她怕是提前行动了,」叶青嘆口气道,「不语,借良驹一用。」 说完便去后院牵了马,披戴斗笠蓑衣,策马消失在雪夜里。 等他沖入山间,循着火光找到那处别院时,只看到一片废墟。 陛下的手,是不是已经沾上了萧瑾的鲜血? 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所以才急匆匆的传信到宫中,信里列举了萧瑾勾结常俊秋谋反的罪状,只要扣住萧瑾,再派暗卫彻查,就能让萧瑾死在阳光之下。 萧瑾不明不白的死,只会给世人留下一段遐想联翩的宫廷野史,给萧嫱的治国生涯,留下残害手足的污名。 他在山道上停驻片刻后,策马入城,京城中不设宵禁,街道上仍旧热闹,有风雅者揣着手在路边看雪。 灯湖上依旧千灯辉映,与白皑皑的落雪相得益彰,半暖半冷。 冷风冷雪灌进蓑衣里,让叶青打了个寒颤,他栓了马,去路边买了一壶酒,刚要离去,湖中央忽然传来一段笛声。 叶青顿住了脚步,熟悉的旋律让他眼眶微红,他向着湖心亭狂奔而去,果然看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她的素白衣裙上染了点点血迹,恰似红梅映雪。 叶青在她的笛声里,击壶而歌,「千灯映雪祝明月,此时此夜难为情。」 萧嫱的心跳漏了一拍,勐然转过身来。 叶青摘下斗笠,桃花眼温柔似水,「阿嫱,我回来了。」 萧嫱扔下长笛,扑到他怀里,又惊又喜,哽咽道:「小侯爷好大的胆子,竟敢欺君。」 叶青吻了吻她的额头,轻声回道:「臣有罪,愿用一生来还。」 是夜重逢,大雪满京城,有情人相拥而泣,恰如明月颂清风。 -------------------- 完结了,是时候和主角们说再见啦! 每一本书都是一场旅行,抵达终点的时候,心情总是复杂,一肚子的话想说却说不出。 旧的旅程结束了,新的冒险已经开始,接档文《王妃她是插画师》,继续造梦,继续旅行。 感谢一路陪伴而行的读者们,我们有缘再聚啦。 /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