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朝拾旧颜》 1.青岚寺 http://.biquxs.info/

谭文觉得自己好像不是自己了。 周遭的一切那么熟悉,但又在记忆里显得很遥远,就连个性也诡异地骤变。只记得,一切不应该是这样的。 就连一向心思在内务的母亲也察觉到谭文最近很是心不在焉,等了数日也不见谭文好转,这才寻了时间询问。谭文这几日也被折腾地寝食不安,眼下青黑一片,见母亲询问,也不顾内心里的莫名反抗,微一咬唇才将自己心中的所有疑虑说了。 谭文的母亲姓姜,出身于中医世家,性子要强,办起事儿来也是干净利落。一听这闻所未闻的怪症状,姜夫人也忍不住皱了眉头。略微检查了一番开了些安神的药让婢女下去熬制后,坐在床边轻拍着谭文的手,望着正对着床的铜镜,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隔了许久才说道:“明日,娘带你去趟青岚寺。” 靠坐在床上的谭文张了张嘴,将已到嘴边的话生生咽了下去,不知想到什么,谭文冷汗直冒。顺着母亲的视线望去,铜镜里憔悴的面容,大大的眼睛,还是那样的熟悉,这是自己!终于还是说道:“好的,娘亲。” 嗯了一声后,起身招呼着婢女将正对着床的铜镜搬开,似是不放心从怀里掏出枚玉佛给谭文戴上后说道:“明日庭之会来寻你兄长,也估摸着想见你一面。虽是有婚约,毕竟还未交换庚贴也做不得数,娘也知道,阿文是心悦他的,但该避嫌的还是得避。” 正摸着胸前冰凉玉佛的谭文一愣,陈庭之是自己的未婚夫,年少相悦,郎情妾意,对于这门亲事两家人都是很满意。而此时听到姜夫人提起陈庭之后,却是没有以往的那般欣喜和爱慕,相反却多了些许的酸涩。紧握着手里的玉佛,低垂着头,掩了情绪:“娘亲安排便是。” 青岚寺是大靖的国寺,位于京城外不远,由□□黄帝提名修建,历经数代天子更替。求姻缘或是化灾祛邪也很灵验,正因如此,即使是料峭春寒时,青岚寺的香客也是络绎不绝。 谭文跟着姜夫人在小沙弥的带领下见到了宁远大师。宁远是位年过半百的出家人,不喜烦事也就没和其他大师住一起,而是单独住到了小竹林里,图个清净。再加上遇邪这事儿也不是常有人遇到的,所有小竹林里安安静静,偶尔响起风吹竹叶的簌簌声。 谭文按了宁远大师的规矩一个人进了小竹屋,抬眼便瞧见一个面容精瘦的老人一手正拿着线,另一手正拿着针穿,努力眯着眼睛,似乎这样就能看清似的。桌边还放着一件青灰色的长衫,上头有着一条长长的口子。 还未来得及开口,宁远就对刚进来的谭文招招手说道:“快过来快过来,你来得正好,帮忙穿穿。”说完就将手里的针线递了过去。 虽觉得古怪,但还是走近接过,熟练地穿好,还没递还,宁远又将旁边的长衫塞给到了她怀里,笑嘻嘻道:“坐吧,这个也一并缝了吧。” 谭文觉得自己该拒绝,可不由想起对方穿线都难的样子,没有说话拉过旁边的小凳低头缝制了起来。 宁远眯着本就不大的眼睛,打量着眼前的少女。许久说道:“听闻姜夫人为谭太傅育有一子两女,嫡长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却偏偏这女红……却是摸都不会摸一下的。” 谭文猛地一僵,抬起头愣愣地看着宁远。宁远嘿嘿一笑,在胸口擦擦手:“给我看看你右手。” 谭文忍不住一缩,握紧了手中的长衫,许久才松开呼了一口气将右手伸了过去。 细细翻看了虎口处后放下,接着又看了另一只手,像是有什么苦恼似的说道:“真是怪哉。” 蜷缩着手指没有说话,将手里缝制好的长衫放下,安静地等着下话。 宁远看着旁边的长衫,本是口子的地方已经缝制的整整齐齐,想到姜夫人昨日信件上所说,摸着下巴说道:“你……只是出现了些异常,没有其他的了?” 谭文皱眉寻思了半晌,摇摇头。 宁远唔了一声颔首,最后挥挥手:“姜夫人担心的可不是,但这我是真瞧不出个所以然来!人的命数有轮回,万物出现必有他出现的道理,只要晓得不是什么坏事也就不必多虑,回吧回吧。” 谭文闷声,见对方不愿多说,寻思着宁远的话出了竹屋。候在外头的小沙弥告诉她,姜夫人去前头上香了,让她在这里等一会儿。 等谭文应声后,小沙弥进了房间和宁远说了什么便顺着来时的小道离开了。 一个人站在竹林里闻到了阵阵梅花的清香,也不知哪里还有晚梅还开着。谭文紧了紧脖子的领口,犹豫再三,最后顺着梅花的香气寻去。 用石板铺出的小路,因来往人稀少边沿处已长出一层绿油油的青苔,再加上昨晚下了一宿的细雨,即使谭文小心翼翼也是狠狠摔了一跤。扶着竹子站直了身体,身上的裙衫上已布满青苔和泥土,发簪也有些歪斜。不甘心地看着已经露头的晚梅,谭文气恼地想着,为什么自己傻乎乎的非要看个晚梅呢? 准备原路返回却看到一个小厮正站在不远处朝着自己喊道:“请姑娘离开,勿扰了这里的清净!” 谭文摔了一跤,一肚子火气正无处发泄,一听这话,哪还忍得住,冷哼一声回道:“你这大吼大叫的,就不扰人清静了?再说了,凭什么你主人去得,我就去不得了?!”说完就要往这边来。 那小厮似是没遇到过被人驱赶了也不叫委屈的姑娘,相反还脾气暴躁,对个姑娘家也说不出多严厉的言辞,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就这时间,谭文已经慢悠悠地走了三块石板距离。 小厮张嘴,还没说话,身后传来自家主子的声音:“青林,退下。” 谭文听了这低沉的嗓音,跨出去的脚一顿,心里没由来地冒出慌乱,随后就如同来时那般迅速消失不见,接着便是想要离开欲望愈加强烈。一边好奇地想要看清对方是谁,另一边却是催促着赶紧离开,不要看,不要想。 谭文咬牙望去,终是看清了对方的相貌。 那是位身材高大的男子,五官俊美,一身青黑色长衫,温润如玉的同时又透着些许的肃杀。站在那里,定定地用深不见底的黑色瞳孔看着你,仿佛随时会坠入深渊。腰间垂挂着一块白玉,上头雕刻了山的菱角,还有个龙飞凤舞的‘愚’字。 谭文的目光不由被那块玉佩吸引,连刚开始的古怪情绪也消失的干干净净,坦荡荡站在不远处,看着黑衫男子好奇地问道:“公子字愚?” 黑衫男子就这么看着谭文,眼中翻滚的情绪在谭文的话语落下后瞬间归于平静。弯了弯唇角带着笑意,骨节分明的手指缓缓揣摩着白玉上的字,说道:“在下心中所爱之人,字愚山。” 谭文摸摸鼻子,女子也能有字吗?还未多问,男子话音一转突然定定看着谭文问道:“不知姑娘可曾听闻这字?” 察觉到对方眼中带着一丝的侵略性,不悦地皱眉,对方似是没看到似的继续说道:“世人皆愚昧,不如纵情山水,我便字这愚山罢。” 谭文被看得发毛,尴尬地笑了笑,忍不住看向一旁低垂着头规规矩矩的青林:“夫人真是……特立独行呢……” 男子揣摩着白玉的手指微僵,接着双手插入袖口,收回让谭文发毛的目光,语气淡淡已无刚开始的笑意,冷冰冰道:“是在下唐突了。倒是姑娘,的确不该再过来。” 谭文被这男人说得云里雾里,再加上对方变脸速度极快,只得呐呐问道:“为什么?” 男子抱着袖子,没有接话,倒是一旁规矩的小厮解释道:“前方不远处,是男性香客休息的厢房。” 谭文听了这话,想到自己刚才的气势,是自己骄纵了,脸一红,丢下一句:“不好意思,打扰了。”便转身匆匆离开。 男子缓缓伸出放在袖口的双手,大大的手掌将谭文的背影圈住,好似将她捧在手心一般,直到那身影消失在竹林深处后这才放下双手望着远处发神。 青林抿着唇:“主子不用过来的,奴才能处理。” 男子皱眉,深深看了一眼谭文离开的方向:“我只是听到熟悉的声音来看看罢了,谁想却是认错人了。”说完揉着太阳穴,叹气:“真是庄周梦蝶呐……” 一梦数十载,睁眼却发现,所有的所有只是刚开始。她未嫁,对未来充满向往,就如所有的大家闺秀,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而自己还是那个饱经沧桑的男人。 想到那中气十足的骂声,转身离开的脚步一顿,突然问道:“这姑娘性子好似有点烈?” 青林啊了一声说道:“是呢,要是别的姑娘被这么个说,怕是早气红了眼眶哪还会凶回来?” 男子回头看了眼谭文来时的方向,眼神深不见底,突然笑了,低沉的声音含着一点捉琢磨不透的意味:“说起来,这次归京还未拜访下宁远大师。” 青林张张嘴呐呐道:“宁远大师,只看撞邪之事啊……” “是呢,撞邪!” 2.婚事 http://.biquxs.info/

谭文刚到竹屋便遇到正准备寻来的姜夫人和小沙弥。 姜夫人手里还拿着签,瞧见谭文这狼狈样,也是知道大概雨天路滑摔了一跤。朝着竹屋投去一瞥,也没多说,走过来伸手理了理谭文耳边的碎发,柔声问道:“昨晚下了一宿的雨,婷玉也不在你身边,怎么不在这里等娘呢?” 谭文一愣:“婷玉?” 姜夫人理着耳发的手略微一顿收了回来:“前些日子婷玉的娘过世了,你准了她假,本想给你另安排个贴心的丫头,谁知道你说别人用不惯,还不如算了。再加上娘最近忙着内务的事,也就没怎么顾着你。” 谭文看了一眼姜夫人手里的签,从颜色上看是支姻缘签略沉吟道:“婷玉明日该回来伺候了,女儿记得只准了她十日。” 这次来青岚寺,姜夫人只带了几个贴己的婆子在寺外候着。毕竟来青岚寺寻宁远大师,也不是什么好听的事儿,传出去了还不知道会被怎么说道,再加上是在寺中,所以姜夫人身边也没带伺候的奴才。 听了这话,姜夫人似是放下什么疑虑,伸手拉过谭文的手拍了拍,笑道:“走吧,该回府了。” 宁远得知谭文一行已经离开,思绪了半晌从怀里掏出六枚不知用什么骨头制成的骨牌,正欲有所动作,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吓得宁远直往怀里塞,慌忙之中滑落一块,啪嗒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哎哟,我的骨牌!” 来人也不客气,走到屋里坐下端过一旁已经冷却的茶壶,随意拿了杯子一边倒茶一边说道:“闲来无事来看看你,瞧你吓得。” 宁远一听这话,也不跳脚了,收拾着地上的残局纳闷道:“陈肃?你不是任职在外吗,怎么回来了?” 陈肃不答,端着手里的茶垂下头颅,但眼神却看着宁远手里破碎的骨牌若有所思。 这时候的茶水晾下来那是真的凉,喝了一口后,陈肃也没有了再喝一口的欲望,放下茶杯随意说道:“这骨牌,据我所知是算命所用,刚离开的人,是姜夫人和嫡长女谭文吧?” 宁远站起身,面色如常笑道:“姜夫人带女求了姻缘签,顺道请我帮着算算。” 陈肃抬眸,嘴角含笑就这么看着宁远:“你何时还看姻缘了?” 宁远也不急,慢悠悠把碎掉的骨牌放桌上,坐在旁边从茶壶里倒了凉茶刚抿上一口便皱着眉放下道:“寺中日子也不好过呀!” 宁远搬至如此偏远的地方,外人只当是他喜静。这其中的缘由,也只有他自个儿知晓。 陈肃见了收回视线,也不便多问。自嘲笑了笑估摸着也是自己多想,这世间,哪有那么多重生之人。上辈子自己辗转难眠数十年的事,这辈子怕是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了。 好在经历这么多,还能习惯这般的起伏。 轻叹口气,起身准备离去,却被宁远叫住:“陈肃,他毕竟是你兄长,一切还没发生,贪嗔恨怨皆为苦,你这......” 陈肃不语,拉开竹门,一股凉风扑面而来。深深吸了口气,侧过头看着宁远,从内到外透着凉意,弯着嘴角意味深长道:“你再这么算命,可是会早死的。” 说完也不顾宁远复杂的神色便跨了出去。 上辈子调职回京之时却是三月过后,那时谭文已经嫁给了陈庭之,满是喜气的大红灯笼,映着孑然一身的自己。怎么在那场各怀鬼胎的家宴上叫出那声侄媳的,陈肃已经记不太清了。只记得对方脸颊上淡淡的红晕,仪态动作和其他女子犹如一个模子刻出来般。 奈何自己也会有看走眼的一天,想到这里陈肃闭了眼。现在的谭文,不是她。但我可以等,等你经历所有沧桑变故后变成我所爱的那个愚山。 谭文本以为路上会提那姻缘签的事,直到回了太傅府也没见姜夫人说起只言片语,不由心中纳闷。再加上最近莫名出现的对周遭事物和人的陌生感,想了又想,终于还是什么都没问。 庭院深深,碧水之上独立着一座玉瓦小亭。池水泛着微微的涟漪,因天气稍寒,池中的锦鲤偶尔游上一两条又迅速沉入池底。 此时身着粉色衣衫的姑娘正靠坐在亭栏上丢着鱼饵,眼神却看向另一旁的白衣男子。闷闷地将手里的鱼饵一股脑全丢进池中,却见池中锦鲤懒绵绵的也不搭理自己,气恼地从亭栏上跳下拉过白衣男子的衣袖撒娇道:“庭之哥哥,你陪阿婉玩一会儿嘛!” 白衣男子正提笔写字,手一抖,一大团墨渍在宣纸上渲染开来。无奈地看着阿婉,还没说话,倒是一旁的青衣男子训斥道:“阿婉,别胡闹!” 谭婉吐吐舌头,将手心里的衣袖拽地更紧了。 陈庭之宠溺地摸摸谭婉的头,转而对青衣男子说道:“没事的,阿婉活波可爱,又是阿文的妹妹,那也是我的妹妹。只是可惜了你作的画。” 青衣男子:“也就庭之能有这么好的脾气。”接着故作生气询问:“你这丫头,不去寻阿文跑这来捣乱做什么?” 谭婉咦了一声说道:“大哥不知道吗?姐姐大早和母亲去青岚寺了!” 谭松和陈庭之对视一眼,读懂了对方的意思,也知晓大概是求姻缘了,程庭之似不好意思转过视线。谭松一瞧,哈哈笑道:“这婚约都有了,娘还带着阿文去什么青岚寺。” 谭婉见陈庭之嘴角含笑,目光温柔,忍不住冷哼一声说道:“谁知道呢?这几日姐姐身子不适,我都没见着她,搞不好去找宁远大师!” 谭松皱眉道:“阿婉,说什么呢你?” 谭婉一愣,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偷偷看了一眼陈庭之,见对方看着自己满脸担心,心中不由有些憋屈:“你们,都只关心姐姐!” 说完便捂着脸风一般的跑了出去,谭松尴尬地笑笑:“这丫头,还不懂事。” 谭文站在月门处,见谭婉越跑越远后,转过头对一旁的婆子说道:“娘交代的事儿……” 婆子姓程,是姜夫人从娘家带来的陪嫁丫头,后许了府里的管事,性子稳妥,办事牢靠,也就成了姜夫人的左臂右膀。 谭文话音落下,程婆子诶了一声说道:“回大小姐,这夫人说了把二小姐带过去,但这夫人主要的意思我想大小姐是最清楚不过的。” 谭文皱眉,转头望向亭子里的陈庭之。自古男女有别,自己和他有些婚约还需避嫌,更何况是还未谈亲的谭婉。想到谭婉拉着陈庭之的袖口撒娇的样子,陷入了深思。以前自己对陈庭之很是痴迷,怎么就没发现谭婉对陈庭之…… 谭文抚着额头,也知道程婆子那话是提醒自己,娘让自己过来一趟,远远看上一面便成了。虽有婚约,但女子还是该注重名节。 谭文心中不由烦闷起来,好像有什么压在心口喘不过气。语气淡淡:“我们走吧,谭婉的事,如实说便是。” 程婆子见谭文不似以前那般非要见上一面诉衷情才行,欣慰道:“大小姐,也懂事了。” 姜夫人得知谭婉的事儿后,挥挥手屏退了婆子,拉过谭文的手坐到榻上:“怎么这么凉?”说完将一旁的手炉塞进谭文手中。 手心一暖,不由问道:“娘还用着手炉吗?” 姜夫人笑笑:“年纪大了,再加上你才半岁时便怀上你妹妹,身子受了损,怯冷得紧。程婆子她们贴心,常常备着手炉。” 谭文捧着手炉点点头没有说话,姜夫人轻叹口气说道:“下月末便到了你笄礼,算日子也就四十多天。靖南侯夫人前几日派人来询了,你父亲也觉得笄礼过后便交换庚贴将此事定下来。娘本想再留你些日子,倒是庭之年纪也不小了,又是靖南侯唯一的嫡子。” 顿了下,见谭文没有接话的意思,略一沉吟继续说道:“庭之这孩子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乖巧懂事,阿文也是心悦的。我和你爹商量着,就按靖南侯夫人的意思办了。” 谭文捧着手炉,在姜夫人话音落下后,细指一僵又快速松开,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脑中不由想到亭子里那位温柔地抚摸着谭婉脑袋的男人,心中的反抗情绪越来越强烈。 半晌,才说道:“阿婉好似很喜欢陈庭之……” 姜夫人一顿,见谭文已知晓谭婉的小心思,也没藏着掖着,说道:“还有一点也是想早点绝了阿婉那不该有的心思!待你嫁过去,便把阿婉的亲事也定了。” 谭文似找不到其他的借口,虽心里抗拒,但这亲事是从小便口头定下的,自己一直都知道,陈庭之会是自己的丈夫。心悦他,也愿意做个好妻子。可现在却是不愿异常,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毫无反抗之力。 姜夫人会来告知一番已是关爱,谭文握着手炉,微微颔首:“全听娘亲安排。” 姜夫人笑了:“如此甚好,待你身子好些了,便跟着娘学习打理内务,以后当家,可别像以前那般随意。” 谭文应声,姜夫人说了些贴己话便让她回房休息。一人呆坐了一会儿,才起身从枕头下拿出那支姻缘签,抚摸了上头的字,轻叹口气,将签子放进小木盒中锁上放到檀木柜中。 谭文穿过姜夫人庭院的月门,迎面遇到走过来的大哥谭松。笑着打了招呼后,谭松查看了番问道:“阿文身子可好?” 谭文笑道:“好的多了,倒是嫂子快生了吧,我这小衣衫可是弄不来,也只得金啊银啊这等俗物了。” 谭松哈哈大笑:“那也行!妹妹送的都是好的!”说完对着谭文挤眉弄眼:“庭之听闻你最近身体不适,在客房等着你呢!” 不待谭文搭话便去了姜夫人的庭院,谭文看着谭松的背影在月门处消失,略一顿便朝着自己院子而去。 3.请安 http://.biquxs.info/

似是因为白天见了宁远的缘故,谭文好眠一宿,第二日起了大早。 披了长衫坐在梳妆台的小凳上思绪了半晌关于陈庭之这么个人的事,却是零零碎碎记得些小时候的趣事,心中的酸涩从何而起没有半点头绪。 拿过一旁的木梳,门外突然传来略沙哑的声音:“大小姐,可醒了?” 谭文闻声动作一顿,抬眸看着铜镜中的女子,凝肤胜雪,但给人感觉的确是变了个人。不多想,将手中的木梳放下,说道:“进来吧。” 婷玉母亲去世,头七过后歇息下便来伺候,此时红肿着眼眶,连一向婉转如黄鹂的嗓音也变的沙哑不堪。婷玉性子活络,和同样性子的谭文关系一直亲厚,这时见了,竟给谭文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婷玉伺候着谭文换上衣衫后拿过一旁的木梳为谭文梳着发,透过铜镜也能瞧出对方精神欠佳,谭文犹豫了半晌还是什么都没说。 待梳好发髻,婷玉拉开一旁的抽屉,打开里头的妆匣挑了几朵鬓花。谭文转过视线正巧看到妆匣旁放着个精美的匣子,上头还镶嵌着圆润的珍珠很是好看。 谭文不由说道:“把那匣子拿过来。” 接过匣子就随手打开。就看到里头装了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儿,有圆润饱满的独特红色纹路的石子,有手工雕刻的小人,还有一朵不知名的干花…… 婷玉将鬓花别好,见谭文垂着眼看着手里的匣子不知道在想什么。来时,也从别的丫头嘴里听到了关于大小姐这些日子的事儿,想了想说道:“这是陈公子赠与小姐的小物件,小姐也悉心收着呢。小姐和陈公子的感情,可是羡煞了不少闺中女子!” 谭文闻言沉默半晌,想着两人的婚事心头烦闷。啪得一声将匣子盖上,递给婷玉说道:“扔了吧。” 婷玉捧着匣子瞪大了眼:“小姐?” 谭文起身:“里头的东西扔掉!时辰也不早了,也该去给娘请安。” 说完便走出了房间,站在长廊上,仰头就看到结好的美丽蛛网,上头的小虫正拼命挣扎,命运的丝线紧紧缠绕,隔得远也好似能听到那一声声的哀鸣。 谭太傅任职太子太傅,年少时也难免轻狂,如愿娶到姜夫人后,两人更是琴瑟和鸣,恩爱有加。但是谭文祖母还在世的时候,常往自家儿子房里塞人。那会儿谭文还小,只记得母亲暗地里哭了后又笑着伺候在祖母跟前。谭太傅喜爱发妻,对于自己的生母也很是无奈,只得纳了两房妾室后,这才消停。 那两房妾室前几年倒也闹腾,直到祖母去世姜夫人彻底掌了内务后这才规矩了。两房妾室也就李氏育有一女,名谭荫,生的娇小可爱,再加上嘴甜,能说善道,很得谭太傅欢心。 大哥谭松前年成婚,娶了李大人的嫡女李巧言。媳妇本该伺候婆婆,但因怀着身孕,姜夫人便让她好好休息,免了请安的事。 所以谭文一来便是见了一家子的人,听到谭荫正讨喜地说着姜夫人的吉祥话,谭婉坐在一旁嘟着嘴,见谭文来了,高兴地跑来叫了一声姐姐。待谭文向姜夫人问安后,才拉过坐到一起。 李氏和柳氏垂着头规矩地站在一旁,姜夫人听了谭荫的话,笑着点点头,也不多言,转首吩咐道:“都来了便用膳吧。” 谭文见谭婉微红着眼,也知道昨晚是被姜夫人训斥了,喝着碗里的粥,寻思着对方怕是有话说。果然不一会,谭婉咬着筷子凑过来小声问道:“姐姐昨日没去见庭之哥哥吗?” 谭文咽下粥:“没去。” 谭婉不可思议道:“为什么?庭之哥哥等了姐姐好几个时辰啊!” 谭文看着谭婉:“于情于理,他就不该让大哥传信。” 谭婉愣了愣,呐呐道:“姐姐,不喜欢庭之哥哥了吗?” 谭文端着粥,里头煮得软熟的枸杞在白色的米粥中,红白相衬很是好看:“不喜欢了。” 谭婉瞪大了双目,好似自己当作至宝的东西被唾手可得的人狠狠践踏,而自己什么都不是!猛的站起了身,随着她突如其来的动作,众人的视线全部聚集。 谭婉情绪激动,张嘴欲说什么,姜夫人猛的拍下桌子,语气严厉道:“阿婉!” 谭婉也知晓自己激动了,想到姜夫人昨晚所说的话,毫不留情面地击碎了自己的奢望。张了张嘴,在姜夫人的厉色中缓缓坐下,轻声道:“姐姐,对不起。” 一旁的谭荫闻言笑道:“娘,您别生气,姐姐最近身子不适,婉妹妹也是久了没见着姐姐,两人说说贴己话呢,虽不知怎的闹僵起来,但姐妹关系不就这样吗?倒是让阿荫好生羡慕。” 谭婉虽然任性了些,但毕竟是谭文的嫡亲妹妹,再加上对着谭荫就是喜欢不上来,几时轮到她说三道四:“阿荫妹妹有什么羡慕的,姐姐在这里也不见你过来问候一声?” 谭荫一愣,自己已到了该说亲的时候,对嫡母多加恭候也是应当。但在心里,还是不喜姜夫人和文婉两姐妹的。见谭文不像以前那般傻乎乎地整日围着陈庭之转,诧异了一瞬便面色如常笑道:“是妹妹疏忽了,阿荫给姐姐道歉。” 谭文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自古嫡庶有别,只是母亲仁慈,才允了同食,但是妹妹也要多加注意才是。” 以前的谭文虽然痴迷于陈庭之,但是性子温婉,即使谭荫偶尔说了不妥的话,对方也是笑笑。时间长了,谭荫也觉得没意思,相反更喜欢谭婉那气极又不知道怎么刺回来的样子。 今日谭文突然明着骂自己不知礼数,一向要强的谭荫气得差点咬碎牙。视线看过已经垂下脑袋用早膳的李氏,一直觉得自己便是这出身低了,暗骂生母的没出息后,还是面色如常道:“姐姐说的是。” 心里却是对谭文暗暗记恨上了。 姜夫人见一向温柔的谭文突然变得咄咄逼人,脑中浮现出了多年未想起的面孔,忍不住皱眉:“阿文,娘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女子应温柔贤淑,怎么和你庶妹说话呢?” 谭文忍不住望向姜夫人,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不喜欢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也只好应声:“是,阿文知晓了。” 撤下膳食后,姜夫人将众人留下,拿过一旁的手炉捧着说道:“十日过后便是靖南侯的生辰,帖子也派人送到了府上。我虽出生中医世家,不懂大家闺秀的行事但好歹也听闻过一二。” 说罢视线在谭婉和谭荫身上略作停顿继续道:“这谭文婚事是太夫人在时便口头定下了,我寻思着,府里也就两位姑娘还未定亲,趁着这次靖南侯的生辰,也一并带出去瞧瞧。” 一直未说话的李氏闻言两眼冒光搓搓手,恬着脸:“夫人说的是,容妾身说句,这姑娘们的春衫夏装可还未定制……” 姜夫人打断李氏的话说道:“你不提这事我还忘了,是该定制这春衫夏装。”说罢,李氏刚露出笑意正想说什么,姜夫人话音一转:“这事就交给柳氏吧。” 本以为会落到自己头上的李氏瞪了柳氏一眼,胳膊拧不过大腿,气呼呼地收回了视线。倒是一向寡言的柳氏面色如常应下了这事儿,垂头晓得更加恭敬。 说罢,姜夫人摒退众人,犹豫半晌,还是将已跨出门沿的谭婉叫了回去。房门闭上后,谭文站了一会儿才转身,却见本该走远的谭荫支开了婢女一个人站在不远处好似在等着自己。 谭文跨出的脚步顿了下,让婷玉在前头候着,一个人走上前笑问道:“阿荫妹妹,还有什么事儿吗?” 谭荫笑着拉住谭文的手,故作亲切:“姐姐近日身子可好些了?娘每年怯冷,阿荫忙着为母亲缝制些物件,但是没来看看姐姐,是阿荫的不是。” 谭文看着那双细嫩的手,指甲上还染着粉红色的蔻丹,握着自己就像是被阴冷的蛇缠上。挣脱了下,却是被对方更加用力地握住。 谭文笑了:“也不是什么多重的病,只是有点恍惚精神不济罢了。倒是妹妹,物件可是缝制好了?” 谭荫感觉到谭文的变化,将手松开,试探问道:“姐姐好似变得不一样了。” 谭文拍了拍被触摸的地方,笑道:“毕竟快及笄,加上和靖南侯世子有着婚约,这迟早得当家作主,老像以前那般可不行了。”说完满含深意地看着谭荫继续道:“倒是妹妹,该为自己的事儿想想了。” 谭荫心里最痛的地方被狠狠一戳,疼得倒吸一口凉气。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连谭文的婚事自己都作不得主,何况是小小的庶女?如果为了大哥的事业,将自己许给高门做妾,那不是和李氏一般了吗? 谭荫心绪不宁,也没了继续和谭文说下去的欲望,直言道:“听说昨日姐姐去了青岚寺,阿荫还未去过,不知姐姐可否为阿荫说道一二?” 谭文目光深深:“妹妹不如求了娘亲自去看看,顺道求个姻缘签也是不错的。” 说完,也不再理会便转身离开。谭荫看着走远的窈窕背影,心中的无奈感更甚,更是气得十指紧扣。 谭文,谭婉,你们除去出生好,哪点及我? 4.嫂子李巧言 http://.biquxs.info/

谭荫回了自家院子,一眼便瞧见李氏正坐在自己榻上,拿着一旁的瓜子咔嚓咔嚓吃着。看着这副模样,再想到姜夫人的气场。同样不曾出生大家,为什么会差这么多!就是个医药世家的嫡女都比官家的庶女强吗? 深吸口气,压住心中快奔腾而出的憋屈,理了理耳边的碎发走了进去:“姨娘怎么有空来我这了?” 李氏将手里的瓜子一扔,怪声怪气道:“哟,不愧是夫人带出来的孩子,这就不认娘了?” 谭荫心里有股气,见了李氏这般更是咽不下,笑道:“我虽是庶女,但毕竟是半个主子……倒是姨娘……” 李氏怒道:“你这妮子,怕是皮痒了!?” 谭荫笑脸一僵,也知道李氏可不管什么主子不主子的,只要是她生的,她就觉得可以随意教训。心里苦闷。面上却是不显:“娘,阿荫这不是在谭文那吃瘪了,心情不佳嘛,您别生气。” 李氏嗤笑一声:“好歹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我还不知道你的性子?得了,收起你那套!” 谭荫见此,也不笑了,随意坐到一旁,瞧了瞧乱糟糟的瓜子,秉着眼不见为净的意思转过头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李氏见谭荫不看自己,也不生气,探过头说道:“这婚姻大事可是要靠自己争的,这谭文模样和你平分秋色,也就出生高了一头,这就许了靖南侯世子。” 谭荫皱眉:“你想说什么?总不能是来瞧我笑话的吧!” 李氏勾勾手指,谭荫犹豫半晌还是将头伸了过去。附耳说道后,谭荫瞪大了双眼,猛得站了起来尖叫道:“你疯了不成?!” 李氏连忙拉过谭荫做嘘声状:“我这是为你好,人我可以买通!” 谭荫一把挣脱开来,气笑了:“为我好?我看姨娘是想把我往火坑里推吧!” 还没等李氏张口,谭荫突然一挥手止住,摸着下巴寻思了半晌,突然笑道:“这事儿,就按姨娘的意思办吧。” 绵绵细雨下了几日后,今日终于难得的是个大晴天。 果然就如同姜夫人所说,这两日都将谭文带着处理内务,教导一场。加上谭文年纪不大,生得又聪慧,不两日便明白了个七七八八。姜夫人欣慰的同时又不由觉得自己果然年纪大了,有些事儿处理起来也开始力不从心。 谭太傅已到中年,生的儒雅。谭文最近也是在晚上的家宴中看到一次,其余时间根本碰不着面,更别提说说话了。所以对于谭文最近的事儿,谭太傅也是从姜夫人口中得知一二。 站在床边张开双臂,闭着眼假寐,待姜夫人伺候着穿戴整齐后才睁开精明的眼睛。温柔地拉过姜夫人的手拍了拍,轻叹一口气道:“蓉芙,孩子的事儿你就辛苦下,阿文的性子一向温婉,怕是没见着陈庭之闹小情绪了。” 姜夫人打理着腰带的手一顿,说道:“妾身倒觉得,阿文好似不怎么心悦于庭之了。” 谭太傅哈哈一笑:“嫁过去就喜欢了,你看,我们不就是吗。” 姜夫人闻言一愣,似想到什么,轻扯出笑意应了一声,看着谭太傅身上官服道:“那倒是,谁不是这么过来的。” 谭婉进了谭文的院子,入目便瞧见谭文搬了椅子坐在院子中晒太阳,婷玉站在一旁,半弯着腰和谭文说着什么。此时的太阳并不强烈,打在谭文身上,落下了一层薄辉,她手中的书随着时间的流逝缓缓翻过一页又一页。 谭婉不由想到谭文和陈庭之站在一起郎才女貌的画面,心中酸涩不已,咬着唇还是走了进来。 正在看着书的谭文听到婷玉叫了一声“二小姐”后,侧过头便看到谭婉站在只有几步远的地方,身边竟是没带着婢女。 对于这个嫡亲妹妹,给了谭文同样记不太清的感觉,唯一的印象便是说话欠考虑,但没什么坏心思,也算是敢爱敢恨的一个姑娘。 放下手里的书招招手笑道:“阿婉来看我吗?” 谭婉想着今日来的主要目的,紧握着双拳,几步走上前来睁着大大的眼睛直接问道:“姐姐不喜欢庭之哥哥了吗?” 这话一出,谭文不由收了笑意,就连刚将椅子搬出来的婷玉也愣在当场。转过视线示意婷玉放下椅子退下后,才招呼着谭婉坐。哪知谭婉很是硬气,直挺挺得站着,非要等谭文说出个一二不可。 这并未做妹妹的也管教起姐姐的事了,虽有不妥,但也不至于生气。 谭文又无奈又想笑,将手中的书放到怀里:“坐吧,今日无事,有什么问的,坐着慢慢问吧。” 谭婉抿着唇,还是乖乖坐下后谭文才随意问说道:“阿婉,你为什么非要揪着我喜不喜欢陈庭之这点不放呢?” 谭婉唇抿得更紧了,半晌才说道:“庭之哥哥很喜欢姐姐,配的上姐姐的喜欢。” 谭文看着谭婉:“我可以理解成,阿婉喜欢陈庭之,所以希望他喜欢的人也喜欢他呢?” 谭婉脸色在谭文话音落下后开始慌乱,谭文接着说道:“我不知道以前为什么如此痴迷于陈庭之,但现在,我可以直白的说我不喜他。” 谭婉张了张嘴,接着听到谭文说道:“阿婉的感情,很真挚。” 谭婉的感情得到认可,肩膀一松问道:“既然姐姐不愿,为什么不说出来呢?” 谭文起身,拍了拍皱起的裙角:“虽是口头婚约,但这悔婚之事,不说太傅府脸上无光,就连靖南侯府也不会咽下这口气的。所以,这事儿是铁板钉钉上的事儿了。” 谭婉垂下头,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许久像是下了某种决定般站了起来说道:“姐姐,那若是换成我......” “阿婉!”谭文厉声打断,也不顾谭婉愣神的模样,说道:“娘亲也是知的,这都未曾如此安排,怕是已经定了名了!” 谭婉埋首,让人看不清表情,许久才道:“打扰姐姐了,时候不早阿婉这就回去了。” 午膳过后,带着婷玉到园中散步消食。因天气转暖的关系,池中的锦鲤也开始成群结队地在碧绿池水中游荡。谭文虽喜欢这色彩艳丽的锦鲤,却不爱投食,瞧了一会儿便带着婷玉往后花园而去。刚走到亭廊的阶梯,迎面便遇到同来消食的大嫂李巧言。 李巧言的父亲就职翰林院,是大哥谭松的恩师。再加上和着父亲是同窗,两家人逢年过节也多有来往。只是为人正直刻板,不擅经营,这么些年职位就没见上调。 李巧言嫁到谭府没几年,在谭文浅薄的印象里除了请安,平时却是很少见到的。平日里呆在屋子绣花,说话温言细语,是个安静温柔的人。刚开始谭文和谭婉还会去寻她说说话,可这时间久了,也知晓她是喜静的。如此,二人也就自然而然不愿去打搅对方的清净。 这突然一碰到,谭文只得停下脚步,目光不由落在了李巧言圆润的肚子上。略微停顿后,几步迎了上去笑着道:“嫂子,安好。” 正和陪嫁婆子说着什么的李巧言见是大姑娘,也顿了下,轻声道:“是阿文啊,这是要去哪?” 谭文好奇地看着李巧言的肚子:“膳后消消食,随意走走。嫂子这是……” 李巧言也不在意谭文的目光,温柔地抚摸着肚子说道:“近日这孩子闹腾得厉害,我也是寝食不安,便出来走走。” 谭文说了些贴己话,便准备离开。旁边的黄麽麽见了连忙扯了扯李巧言的衣袖,李巧言意会,连忙叫住没走多远的谭文:“阿文,能陪嫂子走走吗?” 谭文一愣,李巧言喜静,这大家都知道。今日约自己怕是有事儿说,人家都这么直说了,想了想还是点点头。 两人一路无言,穿过长廊,站在庭院中已谢的梅花树标,一路安静的李巧言问道:“阿婉明年该及笄了,也不知婆婆有什么打算。” 谭文从围栏上捡了一片落下不久的梅花瓣扔在一旁:“这不是阿文该知道的。”说完环顾四周继续道:“此处离娘的寝房很近,这时候应该正在休息,不如阿文带嫂子过去问问?晚了娘怕是要出去了。” 李巧言尴尬地笑笑,没有接话。谭文也知道对方是会错意了,想了想说道:“嫂子不必如此害怕,前几日请安,娘的确有给阿婉说亲的心思。嫂子问这事儿,可就问错人了。” 谭文的意思很明白,阿婉有说亲的意思,你若想牵线,便去寻姜夫人,而不是寻自己这个还没出阁的姑娘家。 李巧言也回过味来,感激地笑道:“谢过阿文了,我这便带着刘麽麽过去。” 婷玉伸长了脖子,见两主仆真的走远,这才好奇道:“这李夫人是想跟谁牵线呀?” 谭文嗯了一声说道:“她的嫡亲弟弟也到了该成婚的年纪了……” 婷玉啊了一声说道:“奴婢听说,那李志言还是个白衣呀!” 谭文点点头:“这李志言前几年不知道什么原因没去参加科举。不过今年春闱快开始了,即使没中,这事儿估计也会成。” 婷玉纳闷道:“小姐怎知会成?” 谭文一愣,看了婷玉一眼,呐呐道:“我直觉能成。” 婷玉噗嗤一笑:“小姐还能有这类直觉了?” 谭文闲逛一番后回了自己院子,却见一粉衣丫头正站在院子外头候着。示意婷玉过去,两人说了几句话后,婷玉面色复杂地看了站在不远处的谭文,又垂头说了几句,才从小丫头手中接过一封信件。 谭文挑眉,待那丫头走远,这才走来问道:“这陈庭之,真是无孔不入,总能有人给他跑路!” 婷玉不语,前些日子被大小姐也很是严厉地训斥了一番后,自己是再也不敢接陈庭之送来的东西了!这才多久,别院的丫头又来了。婷玉默了下说道:“是大少爷院子里的丫头……” 谭文瞅着那信封,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熏香味儿,寻思会儿说道:“怕又是些诉衷情的话,你处理了吧。这丫头是大哥院子里的,没大哥允许,那丫头胆子也没这么大!这事你我不好说,明日跟娘亲说声便是。” 婷玉嗯了一声,待谭文进了院子,站在原地拽着手里的信,如烫手的山芋。 5.叔叔? http://.biquxs.info/

自从信件这事儿和姜夫人通气后,谭文难得清静了两日。 这日,请了安用过早膳后,在谭荫一如以往的甜美笑容中,姜夫人将谭文和谭婉留了下来,独独撇下了谭荫。 两人坐到姜夫人跟前,一旁的玉香坛中正焚着檀香,清烟袅袅。谭文面色如常,倒是一向活泼的谭婉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姜夫人只道是谭婉因着陈庭之的事焦虑了些,待亲事定下,也就规矩了,所以也未过多在意。 拉过两个女儿的手,笑道:“明日便是靖南侯的生辰了,今日娘打算去医馆看看,顺道和你俩去逛逛。” 谭文看向心神不宁的谭婉,见对方似乎想着其他的事,也绝了和谭婉沟通的意思,询问道:“娘,今日怎么……” 姜夫人也察觉到谭婉没在听,捏了捏她的手,待谭婉回神似的抬起头,这才说道:“你俩年纪相差不大,眼看着阿文下月末便及笄,阿婉也快了,倒是这性子该收敛收敛。” 谭婉抿着唇,好一会儿才点点头。姜夫人继续说道:“这事本不该给姑娘说的,但娘寻思了一晚还是决定跟阿婉说说。” 谭婉不由将视线转向谭文,得不到想要的这才收了回来暗暗寻思。姜夫人愉悦道:“前两日,你们大嫂倒是为阿婉提了门亲事,娘倒觉得这事儿不错。” 谭婉一听,猛的瞪大了眼睛。 姜夫人看在眼里却装作不知继续道:“说的是巧言的嫡亲弟弟李志言,虽是一介白衣,但李大人家教严厉,更是祖训有言:正妻无子方可纳妾。倒是你父亲多有不满,觉得这婚事是李家高攀了。娘倒觉得这是门好亲,再加上李志言过不久会参加春闱,若是能中,那就双喜临门了。” 谭婉猛地站了起来,挣脱了姜夫人握着自己的手,红着眼眶喊道:“娘!为什么姐姐能嫁给庭之哥哥,我就不能!?” 姜夫人似早有预料谭婉会抗拒异常,但没想到会说话如此直白,倒吸一口凉气后,语气也就不那么好听了:“你去做什么?给人做妾吗?!啊?” 谭婉眼泪夺眶而出:“姐姐不喜欢庭之哥哥!可是阿婉喜欢,喜欢到肺腑里了,娘!” 姜夫人定定地看着谭婉,许久才说道:“阿文和庭之的婚事,是你祖母在时便同那靖南侯夫人口头定下的!死者为大,要怪只怪你自己生不逢时罢!” 谭婉喘着粗气,还欲争辩却在姜夫人的厉色中歇了嘴。许久才平缓下情绪坐下,好似刚才发怒的不是自己般垂下头:“阿婉知晓了。”双手却是紧紧握着膝盖上的裙衫! 姜夫人见谭婉服了软,也不想再提叹口气道:“今日跟你说这事,便是想你明日能规矩点,不要和着以前一般了。” 说罢,转向一直未开口的谭文说道:“及笄礼用的物件娘倒是为你备好了。今日就是出去逛逛,想要什么跟娘说。” 听着姜夫人像哄小时候的自己般说话,谭文将刚才发生的事抛到一旁,笑着应道:“知晓了,娘。” 谭婉见谭文如此毫不在意,心里憋屈感更甚:“阿婉便不去了。” 姜夫人也知道谭婉是难受,但心坎的事情是谁都帮不鸟的,挥挥手:“罢了,下去休息吧。” 待谭婉离开,姜夫人才看着谭文说道:“阿文可在意?” 谭文回握了姜夫人的手,将心中的疑惑掩去,明眸里透着认真:“阿婉的性子一直这般,毕竟是我的嫡亲妹妹,万不会因为这事和阿婉生疏的。” 姜夫人拍了拍谭文的手背,低垂了眸色,发髻上的流苏随着动作摇曳:“娘不是怕这个,怕的是......”抿了唇,将后头的话咽下,转而笑道:“不说这个了,阿文去收拾收拾,待会儿出府瞧瞧。” 谭婉出了姜夫人的院子,刚转角便遇到早已在那等候多时的谭荫,本心事重重,瞧了她更是皱紧了眉。 谭荫好似没见着谭婉的不乐意,带着如往常的笑意走来:“阿婉妹妹好像......心情欠佳呢......” 谭婉松了眉,望着已经展露嫩芽儿的柳树,万物复苏,而自己好像还呆在严酷的寒冬中,心绪低沉还是应付问道:“有什么事吗?”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问问妹妹前些日子考虑的事考虑得如何了。”谭荫手里正拿着枝不知哪来的柳条,纤纤细指捻着绿叶一片片扯着,眼神意味深长:“妹妹,这机会可就一次,错过后的花红柳绿,可就只有你一人欣赏了。” 谭婉看着那柳叶落在石板路上,好不凄凉。像是想到什么,心里不由一突,咬着唇定定地看着谭荫,许久才下决心道:“就按阿荫姐姐的主意办吧。” 谭荫高兴地握着谭婉的手:“阿婉还是头一次叫我姐姐呢!” 谭婉说出这话后,心里好似松了不少,也没拍开谭荫的手,愣愣地望着石板路上破碎的柳叶发神。 当今圣上执政四十余年之久,勤政爱民。虽边境小战不断,但任用良臣,治理有道,百姓倒也安居乐业。因着快举办春闱的缘故,京城人口流动却是比平时多了太多。透过酒楼的窗口也能看到文人学子凑一起吟诗作对,一片繁华。 因谭文外公个性洒脱,不在乎这黄白俗物,所以这医馆的地势选得并不好。 姜氏一族本是京城一大医药大族,整个太医院,姜氏更是占了大半!后因外祖父早逝,这家族担子便早早落到了外公身上。 那时夺嫡之争已见苗头,外公辗转反侧数夜后,不顾族中长辈的反对,一意孤行,愣是分了家!守着个小医馆平凡渡日。 对于这个外公,谭文虽从未见过,但是从内心里佩服的。新帝继位后,迅速对太医院进行了大肃清。姜氏,算是彻底从太医院除名了。原因谭文虽不知道,但也猜的八九不离十。 姜夫人站在小医馆的牌匾下瞧了又瞧,医馆的管事看到了,连忙放下手里的活出来迎:“夫人,您来啦。” 姜夫人点点头,伙计这才瞧见夫人身后的谭文,脑子转的挺快:“小姐安好。” 谭文嗯了一声,两人这才走进医馆。医馆内病人也只有零星几个,多是平凡百姓。 谭文抬眸一眼便瞧见一位身着月白色长衫的高大男子正和那抓药的伙计说话,那伙计一脸愁苦。就连正在听管事上报医馆情况的姜夫人也注意到了,出声问道:“林管事,去瞧瞧怎的了?” 医馆药钱低,抓的药又管事,时间长了也多是平凡百姓来就医。突然瞧道位身着华服的男子,姜夫人不由怀疑是来找事的。 林管事一听,张望了一眼神色复杂说道:“是陈大人。” 姜夫人皱眉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想出是谁,不由问道:“哪位陈大人?” 林管事还未接话,男子似乎察觉到背后的视线,也转过身来。却见那人嘴角带笑温润如玉,透过双眸竟能看到一丝的肃杀。只是腰间没有挂那块雕刻着‘愚’字的玉佩。 谭文一愣,那人似没看到她,面色如常移步走了过来,对着姜夫人抱拳道:“原来是姜夫人。” 姜夫人笑道:“我道是谁,是陈肃啊,你何时回京的?” 陈肃双手插入袖中,抱于腹部:“回京好些日子了。” 说罢转过视线看着一旁的谭文,眼神深不见底:“这是谭文吧,我那会儿年长,还逗过你,可是舔了我一手指的口水!” 谭文不说话,看着眼前好似未见过自己的男人,想到青岚寺的事儿,不由感觉毛毛的。 随后,默默将手里拽着的糖葫芦往身后藏了藏。 “是呢,这小孩子,遇到嘴边的东西总会忍不住舔舔,陈肃那会儿可是吓了一跳呢!”说罢拉过谭文的动作一顿,接着说道:“虽年长得不多,可按辈分,阿文该叫声叔叔。” 谭文抬头打量了陈肃一眼,估摸着也就二十五六的样子,想了想还是乖乖叫了声陈叔叔便不再说话。 陈肃应了一声笑道:“这都是大姑娘了,过的得可真快。” 姜夫人想着陈肃并未娶亲,也就向前跨了一步将谭文拦在身后,这才笑着不确定问道:“陈肃今日来这里是......” 陈肃收回视线,好似没有注意到姜夫人的动作说道:“近日母亲风湿犯了,记得姜氏在这个风湿病痛上多有造诣,所以......” 姜夫人笑道:“这......家父在京时倒是可以为老夫人瞧瞧。” 陈肃也知姜老先生前几年就已经带着夫人搬出了京城,踪迹难寻。姜老先生将医药的造诣尽数交给了姜夫人,本想着她继承衣钵,奈何半路杀出了个谭太傅这个程咬金。所以外人却很少知道姜夫人还有着过人的医术。 要说陈肃为何知道,也是上辈子闹得沸沸扬扬的事儿。 姜夫人医术虽好,但毕竟是个妇人,生为男子,直接求怕是不妥,想了想陈肃道:“夫人经营着医馆,闻多视广,可否劳烦姜夫人为陈肃注意下风湿这方子的事。母亲这病虽是老毛病,但疼起来辗转难眠,身子也是日渐消瘦。” 姜夫人沉吟片刻,点点头:“你放心,这事我会安排人注意着的,寻到了便送来。我也希望老夫人身子安康。” 陈肃知是应了,双手抱拳行过一礼:“谢夫人!” 起身看着一旁的谭文,不由和那时的谭文重叠,目光柔和。待看到手里的糖葫芦的时候一顿,便转过了视线。 谭文被这个么眼神一瞧,心里就没由来的发慌,见他和青岚寺那次一般变脸,这才松了口气。 但心里总是发毛。 姜夫人毕竟是做了这么多年的太傅夫人,待送走了陈肃,转头问道:“阿文,可是有什么事?” 谭文皱眉想了会儿还是将青岚寺的事儿说了,姜夫人沉吟片刻说道:“这陈肃二十有五了有还未定亲,怕是心里有人。大概你和那女子有点相似之处吧......” 谭文抿唇不置可否,似想到什么,看着手里的糖葫芦:“娘,可听闻过愚山这个字?” 姜夫人摇摇头:“未曾听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