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泼辣爷们儿(女尊)》 1.楔子 http://.biquxs.info/

南唐在五代十国里是最富庶的一个朝代,也是最中间的一个朝代,自南唐后再无可与之比拟的朝代,也许这个朝代之富与其所实行的政策不无关系。 南唐在中原的历史中有着浓墨重彩的一笔,而这一笔中尤为后世所津津乐道的正是南唐中期的那一个男人所创下的一个传奇。 南唐中期,武昭帝十五年。 由于武昭帝的施政得当,四海五湖升平安乐,没有战事,就连海外都有商人来南唐做买卖。 由此,南唐与其它朝代,甚至其它国家都有了明显的不同。 它的国力强盛,百姓安居乐业,富庶无忧。 昭帝虽倡导男女平等,但因为传统观念根深蒂固,抛头露面的依然是女人,男人还是在家里相妻教女。 似乎这样的生活也不错,只是在这样平静的,甚至平淡的日子里,依然会有人们所认为的不和谐音符。 当朝有四大皇商,分别是祁佟姚乐四大家,而这四大家里,尤以佟家最得当今女帝赏识。不仅如此,佟家长子如今还是女帝贵君之一,甚得女帝喜爱。近几日,还为女帝诞下一女,若不是帝君早为女帝生下女嗣,还立了太女。这佟贵君的长女只怕早就被立了太女了。只是佟贵君之女没能立为太女,女帝还是破例封其女为宁安王,取名大有宁静安乐之意。可见,女帝对此女的宠爱之情之深。 今日是立春后第四日,也是佟家老太君七十大寿的日子。 佟家前院上下一片热闹欢腾,就连宫里的佟贵君都差人送来了贺礼,一干人等正供着贺礼焚香跪拜呢。 前院的热闹,与后院正好成了鲜明的对比。 后院之萧然,真让人不仅要发出一声叹息。 “唉--”也果然,真有人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这后院既无草木扶疏,也无亭台楼阁应景,只是一片空旷院落,院中放着一组石桌石凳,叹息的人是坐在石桌边的一个男子,这男子一身布衣,头发用木簪别在脑后,细看男子眉目俊秀,只是粗粗一看很是平凡罢了。 男子修长指间捏着一只竹杯,杯中淡青色的液体在他摇晃间也微微泛起涟漪。 “叹什么气?要是被祖母听见,又要骂你晦气了。”坐在男子对面的是一个年轻女子,她的面目与男子有几分像,只是又比男子俊秀了几分,再加上衣饰也比男子讲究一点,整体气质就要比他强了几分。 此刻,女子手指间也捏着一只竹杯,杯中是棕色液体,晃动间,液体泛起波纹,香气由杯中飘出,好一杯香茶。 “我……”男子正要回话,目光却又定在了女子身后。 还不待男子说完,女子只觉背后生风,还没来得及反应动作,脸上已经挨了一巴掌。 就是土人受到此等待遇,也会生气,更何况,女子并非土人,她腾的站了起来,转身往后看去,等看到来人时,她先是一愣,然后脸上升起了怒气。 “你打我作甚?”女子怒喝一声,声音有些发颤,刚才挨了那一巴掌,嘴里的牙只怕都被打松了。 打人的却是一名年轻男子,他青冠束发,身上的云纹华服在他一呼吸间也泛出淡淡波纹,甚是好看。 不仅如此,这男子的容貌也极为出挑,现在,他满身怒火,却将他的出挑容貌更衬托的生动好看了。 “佟曦!你这个……你这个……绝世无赖坏坯子……”男子手指着被称作佟曦的年轻女子,话也因为生气说的不连贯,但每个字都很清晰,很高亢,那是充满了怒火的。 看到佟曦捂着脸,被一个男人骂的样子,先前叹气的男子却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坐在位子上抿嘴偷乐,看着好戏。 佟曦皱眉,实在有些莫名其妙,她到底干了什么,让他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唐之敬,我不知道我哪里无赖,哪里坏,让你给我安了这么个罪名?”她一向清清白白的,还没人说她是什么绝世无赖,还坏坯子?真真是让她好生委屈。 唐之敬,便是这华服男子。 他白皙脸上因为生气,红扑扑的,既漂亮,又可爱,若是外人见了,定然会说这才不是那个唐之敬。可,他,就是本地唐良布庄的老板,那个被人说不守夫道的男人。 “你,你明明和我定了亲,却私下和别的男人私会,这不是无赖坏坯子是什么?还有,他,他哪里能与我相比?他不过就是个小家碧玉罢了。”唐之敬指向石桌旁的男子,言之凿凿,证据都放在眼前了,她还敢狡辩? 佟曦神色怪异的看向那悠然的男子,好吧,她的确是疏忽了,但他难道都不问清楚吗?他平时做生意都是这么做的?那她真要怀疑,他怎么能把生意做的那么好的了。 2.第一章 http://.biquxs.info/

武昭十三年冬,汴阳城。 这一年的冬天,雪特别多,但多是薄雪,雪下到地上,不到一个时辰就化成了水,行人车马走过还会溅起水渍来。 从街道上走回布庄,唐之敬几乎是提着袍子和裤子,才不至于让衣服上都是泥点子。 唐之敬所过之处,惹来路人指指点点,他虽然看到了,却全当看不到。他是男子怎么了,难道只因为是男子就该任由泥点子迸溅在衣服上,难道只因为是男子就非要遵守那些狗屁不通的破规矩。 他要是真的遵守了那些世俗里给男子定下的规矩,只怕如今他只能带着妹妹在街上乞讨了。 他想到这里,并未放下抓着袍子和裤子的手,反而抬起头看向周围。 “有什么好看的?没看过男人,是怎么的?”唐之敬板着脸将周围一圈的人都看了一遍,那眼神要多冷有多冷。 有的路人纷纷散开,走掉,有些则是硬着头皮,却不敢再指点着唐之敬。 看到路人服软,唐之敬转过头,昂着脖子继续往自家布庄前进。 街角这边,佟曦刚从医馆出来,今天西市那边有人来寻医,医馆的馆主派了她去。从她心里头来讲,她并不喜欢去西市,她倒不是歧视那里的人,只是西市的病人给的诊金实在太少,她有时候看他们可怜,便不要那点诊金。 诊金没得收,她只能自己倒贴钱,若是她钱多也就罢了,可惜她每月也不过几吊大钱的月俸,贴了诊金,她真的要勒紧了腰带过活了。 这次这出诊,只怕她又要贴钱了,想到这里,她只觉得胃有些难受。她本身就是医者,怎会不知这是心理因素呢。 她在心里叹着气,慢慢走着,还没走多远,就看到前方不远,围了一圈人,她有点好奇,快走了几步,正好看到里面一个男子正提着袍子和裤子,以犀利的眼神将围着的人看了一圈。 有的人扛不住,匆匆走了,有的人留下来,也只是强做镇定。 男子的言辞也很是犀利,听得佟曦心里好笑,这男子也真真是个泼辣的人呢,妙哉!妙哉! 男子一番犀利言辞后,便挺胸抬头以着白天鹅的姿势走了。 佟曦站在原地,心中的阴霾竟奇迹般消散了。她自己都觉得意外,看来她日子是真的过的太无聊了。 她摇了摇头,背着药箱往西市去了,并未将刚才的一切放在心上。 这边厢,唐之敬提了袍子裤子回到布庄后院,他为了省事,就把布庄后院做了临时的休憩场所。 他进了后院屋里,就看到自家妹子正坐在太师椅上,低着头,肩膀一耸一耸的。看样子是哭了。 唐之敬这妹妹比他小了九岁,今年才刚十二岁,他是既当哥哥,又当爹娘了。他疼爱这个小妹妹,只因为爹娘死的时候,小妹妹刚一岁多,真是需要爹娘捧在手心里的年纪。 那年,他刚定下一门亲事,只等他满了十六岁成年就嫁过去,哪成想还没等他成年,爹娘就猝然离世。爹娘离世,紧接着他的未婚妻就着人来退亲,一系列的打击让他喘不过来气,可看到刚会坐着的小妹妹,他哪里还有时间去伤春悲秋。 家里的布庄生意,因为主事人不在了,生意一落千丈,他那时还懵懂无知,若不是有这个小妹妹,他恐怕真的也会随爹娘一起去了。 可以说这个小妹妹就是他生存下来的目标,他已经做好了打算,等小妹妹成年了,便把布庄交给她,他自己找个寺庙,出家便是了,他,自打那人退了亲事后,便再也没了出嫁的心思。 “之兰,是怎么了?学堂里有人欺负你吗?”唐之敬走到妹妹跟前,手已经放开了袍子和裤子,也顾不得腿被雪水溅湿的不舒服,半蹲了下来。 唐之兰坐在太师椅里,腿却没能着地,只在半空中晃荡,也不知怎么的,她长的比同龄人要矮小一些,十二岁了,却只到唐之敬的胸口下面一点。 小姑娘听见哥哥回来了,也不理,只管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这时,听到哥哥的声音,闻到哥哥熟悉的气息,她心中更加委屈,低着头,眼泪更是啪哒啪哒落得多了。 唐之敬看妹妹不抬头,也顾不得那么多,伸手将小女孩脸抬起来,就看到红肿的一双眼,被这样一抬脸,眼泪啪哒啪哒更掉的凶了。 看到哭肿了双眼的小妹妹,唐之敬这个心疼,是谁?是谁欺负了他妹妹。 “之兰不哭,谁欺负你了,告诉哥哥,哥哥找他们评理去,小之兰可是哥哥的宝贝,哥哥定让欺负你的人付出代价。”唐之敬说着,手指轻轻擦在妹妹眼角上,可是,他越擦,眼泪却落得越多,一时间让他有些慌乱。 妹妹从来没这样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 “哥,你嫁人吧,你嫁人,好不好?”看哥哥有些慌了,之兰终于抽搭着说了句话。 只这一句话,却让唐之敬心啪的落了下去。 他看着妹妹,心里翻腾着,手就那么僵在了半空。 3.第二章 http://.biquxs.info/

唐之敬还是勉强笑了下,可那笑比哭还要难看。 “之,之兰,你怎么……”唐之敬一直蹲着,问话的同时也许是支撑不住了,他终于还是坐在了地上,就那么仰着脸看着唐之兰。 唐之兰长的很可爱,要说漂亮,她不如唐之敬,只是在唐之敬眼里,妹妹比谁都好看。 如今,他遥遥坐在地上,看着妹妹哭红的双眼,还有她垮下去的嘴角,心中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就觉得这样的妹妹不好看了,还是笑着,调皮时候的妹妹好看,他不想看到这样的妹妹。 从小,他就拿妹妹当手心里的宝宠着,没让她受到一丝委屈。可现在,她却说让他嫁人? “哥,哥,你怎么了?”到底不是狼心狗肺的小孩,唐之兰见唐之敬跌坐在了地上,吓的赶紧跳下太师椅,跑在哥哥身旁,蹲下拽着哥哥的胳膊,问。 唐之敬回过神,看到身边蹲着小妹妹,她的样子很着急,他有点荒凉的心才稍稍回暖。他抬手抚了抚妹妹有一点乱的小辫,还是勉强笑了笑,说:“哥,哥没怎么,就是蹲的累了,就坐下歇歇。告诉哥,为什么让哥嫁人?” 他还记得他有一次去送货,回来晚了,妹妹在家里等,看到他回来了,她一把抱住他,哭着说要跟哥哥一直在一起的事。那时候,妹妹几岁来着?哦,对,应该是五岁,那么小的小孩子,说的话都是那么天真可爱的,可如今这孩子是真的长大了,却再也没说过那么童言稚语的话了。 唐之兰抹了把眼角边的眼泪,垂下眼皮,似乎这时,她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而那些话对这个一直疼爱自己的哥哥造成了什么样的影响。 “哥,没什么啦,就是,就是今天我和别人打了一架,没什么了。”唐之兰说着,就要站起身,她没有哥哥那么能忍,她怕再被问下去,她会把什么都说了。 “不对,之兰,你在说谎,你一说谎,就不敢看我。以前,哥哥教你什么了?不准和哥说谎!”唐之敬板起了脸,一般情况下,他是不会对妹妹态度这么严肃的,但女孩子一定得教好,否则,以后会走歪路,他是纵容妹妹,却也知道该如何教好她,才是正途。 看到哥哥已经板起了脸,知道哥哥是生气了。唐之兰张了几次嘴,还是没能说出来。 “你不说,我去问过孔先生,我相信她会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到时候,看我怎么罚你。”唐之敬说着,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就要往外走。 “哥,哥,我告诉你,我全告诉你,你别去问。”唐之兰听她哥要去问私塾先生,她赶紧抓住唐之敬的衣服袖子。 她可不希望哥哥从别人嘴里听到那些事,那还不如她自己告诉他。 “好!你说!”唐之敬不是不讲理的人,听唐之兰的意思,还有内情,他拉了她坐到椅子上,是要耐心听她说事情原委的。 “是,是小何说,说……”唐之兰连个开头都没说出来,就停下了。唐之敬听她停下,也不催,就等她慢慢说。 唐之兰深呼吸了几次,才又接着说:“小何他们说,说我是,我是你的私生女,是你和别的女人生的我,还说生了我之后,那女人就不要你了。所以你才会这么,这么放荡,生意好,全是靠那些女人,还说你是破……根本没有女人肯娶你……我,我气不过就打了她们。” 她真的好气,好气,她哥才不是那样的人,他们根本不知道,来他们家提亲的人有很多,只是哥都拒绝了而已,可是,就算这样,也还是有很多风言风语。她知道哥都是为了她,如果哥哥嫁了人,就不会有这么多人说哥的坏话了。 唐之敬听到这里,眼眶也有些发胀,既是因为生气,也因为委屈,更多的却是妹妹对自己的维护。 “之兰,你告诉哥,你真的希望哥嫁人?”唐之敬语气温和了下来,他不是那种必须靠女人才能活的人,可是如果妹妹觉得他嫁人,她才能安心的话,他……会考虑。 之兰低下了头,双手攥的紧紧的,说实话,她不希望哥哥嫁人,可是,她也很清楚,哥哥不能跟她生活一辈子。将来,如果她有了喜欢的人,成亲了,哥哥将如何自处? 她不能太自私了,所以,她是希望哥哥能有个好归宿的。 “那,哥哥知道了。之兰,你放心吧,哥哥不会让你在外人面前丢脸的。哥知道该怎么做。”唐之敬默默的看着唐之兰的头顶,他的妹妹终究还是长大了,再过几年,应该也会成亲,到时候,如果再有什么风言风语,可能也会影响妹妹的婚事。 他站起来,只觉得头有些昏,人也有些恍惚。 “刚才淋了雨,我去换件衣服。”说着,唐之敬就往后屋走,只是身子摇摇晃晃了几下,还是倒了下来。 咚的一声,吓了唐之兰一跳,等她抬头看过去,唐之敬已经倒在了地上。 “哥!哥!”唐之兰赶忙跳下椅子,跑过去,挨着他时,发现他整个人真是热的像是要着了似的。 “来人!快来人!”唐之兰朝外面喊,声音有点声嘶力竭。她着急,哥哥这么多年很少生病,就算生病了,他也没说在她面前倒下过,可现在,他真的就是在她眼前倒下了。 她好怕,怕哥哥…… 她不敢想,用力摇了摇头,外面跑进来布庄的两个仆人,帮忙把人抬到了后屋。 唐之兰总算恢复了点精神,赶紧让人去请大夫。 4.第三章 http://.biquxs.info/

冬天就是这样,上一刻还是阳光普照,下一刻就是雪花漫天。 佟曦今天穿的棉袍上虽有风帽,但雪一下来,风帽上都是雪,温度一暖和就会将帽子浸透。 她从西市回到医馆,刚脱下外面的棉袍,医馆的掌柜就找了来。 “佟大夫!佟大夫哎!”老掌柜原本是佟家的账房,因为年纪大了,家主又体恤她为佟家服务了几十年,故而就将她派在这医馆当了个掌柜的。 这位掌柜姓郝,她人和姓倒是蛮像的,对谁态度都极好,只是触及到一些原则性问题时,她也会很圆滑。 这名不副实的事,她其实也没少做。 佟曦听见郝掌柜的声音,赶紧又把棉袍子穿上了,湿袍子穿在身上的确有点不舒服,可,没办法,她这个月的月俸,唉,没多少了。这袍子还是她爹活着时,给她缝的,结实,又暖和,她穿了好几年,都舍不得换,其实也是没钱换。 她叹了口气,挑开棉门帘,走出来。 “郝掌柜的,您有事?”佟曦走出来时,看到郝掌柜身边站了个像是谁家伙计的女子,一脸憨厚模样,看到她,急忙抱了抱拳。 佟曦点了点头,又看向郝掌柜。 郝掌柜本就年纪大,脸皱巴巴的,此刻,似乎是因为什么为难,一脸褶子更是凑在了一起,都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了。 “佟大夫,您看这是东市唐良布庄的伙计,她家主人病了,来请大夫。可是,您看到了这雪天,那几位大夫都不出诊,要不,您就给看看吧。那位唐家主也是个可怜人,一个人带着个妹妹。要是搁在平时,张大夫会过去,今天不巧,张大夫家里有事,其他大夫……您看,您心地好,能不能?”郝掌柜一通夸奖,又把唐之敬说的一个可怜劲儿的。 佟曦心里直犯嘀咕,要说起那位张大夫,她可是知道,心善的有点过,平时看到猫狗病了,都会上去给医一医的,她会愿意去的人家,能是有钱人家吗?再说唐良布庄?她好像没什么印象呢。 “对不起呢,郝掌柜,您看我这儿也是刚从外面回来,挺累的,要不,您再找找别的大夫?”佟曦知道自己要是想早点实现自己的梦想,应该积极一点,哪怕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布庄,她都该去看诊。可今天,不知怎么的,她真的觉得累了,西市看病的那一家人,没什么钱,却脾气不小,就因为她说小病本可以不必请医,就被骂了个狗血淋头,被赶出来不说,还被泼了一盆洗脚水。 要不是她躲的快,那一盆洗脚水就稳稳的会泼在她身上。虽然她出身自皇商佟家,可她是不受宠的庶出,她可不敢奢望,她回家里去诉苦,会有人可怜她。说不定,还会被骂不成材,罢了,她都已经低眉顺眼了那么多年,何必在这个时候去触那个眉头。 “佟大夫!佟大夫!请您去给我家主人看看病吧,他病的很厉害,我,我找了好几家,他们都不肯,求您了!”那女仆听佟曦拒绝出诊,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吓了佟曦一跳,这是干啥呢。 她急忙上前扶住那女仆,说:“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女仆是铁了心要请佟曦出诊,她怎么拽都不肯起来。 “佟大夫,我家小主人说了,只要您肯出诊,多少诊金都可以,请您一定要去!”女仆得了唐之兰的许诺,此刻也顾不得什么,就是眼前的大夫要狮子大开口,她也会应下来。 佟曦原本是真的不想出这趟诊,可听到女仆说多少诊金都可以,她心忽然一动。她在这医馆艰苦,平日里吃穿花费都要好好算计,可以说比医馆其他人都要辛苦,也未必能攒到多少钱。如今,真的有人送上门来给钱,她又怎会往出推。 “你家布庄的生意怎么样?”佟曦忽然问道。 女仆的心思都在主人身上,听她这么一问,也没多想。 “生意不错,每日都有进账。”女仆讷讷答道。 “好!我随你去,不过,要先和你家主人签约,画押按手印后,我才能治病。”佟曦心中已经有了算计,与那女仆说了一遍。 那女仆只好应下来,反正,有小主人呢。 郝掌柜将眼前的一切都看在眼里,听到耳中,开始她真的有点惊讶,之后,心中也有些了悟。 她回身去柜台,在柜台下的宣纸上写了刚才的对话,便把纸张折叠好,揣进衣袖里,这些可都是要报回去的,她可不敢马虎。 这边,佟曦背了药箱,跟着那女仆出了医馆。 外面已经有马车等着,看到马车,佟曦心里边有一些轻松,能雇的起马车,看来这布庄生意果然不错,那么,她想要的东西应该能拿到了。 她踏上马车的动作很轻盈,她只觉得心中又轻松了不少。 一路上,佟曦如何盘算暂且不说,单说,到了唐家布庄后门,佟曦下了马车,看到后门时,心中略有些不快,她又不是见不得人,还得走后门。 原本,轻松的心情,此刻,有些微的憋闷。 女仆引着佟曦进了院子,院子因为是冬天,一些草木都已经干枯,只有靠墙角竟是有火红的梅花傲雪绽放。 佟曦看到墙角那一树梅花,停了停。 “这梅花倒是挺美的!”她感叹了句。 那女仆匆匆回头看时,倒是笑了。 “那是我家主人种的,往年都不开花,今年不知怎的,忽然开了花,还开了那么多,小主人说是好兆头!” 佟曦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梅花,心中倒是畅快了许多,对那位唐家主也有了一点好奇。 跟着女仆进了屋,屋内只有一个十一二岁的女孩,应该不是主事的人。 “大小姐,这是佟大夫,来给大公子看病的。”女仆为两人引见。 佟曦听到女仆说大公子,才知道原来是找她给个男人看病,她心中又有些不快,给男人看病倒也没什么,可怎么也不先说明白。 再看看这女孩,应该不是做主的人,那她要跟谁说条件。 “佟大夫,多谢您冒雪前来,我大哥他的病来的太急,我们实在担心。”唐之兰看到佟曦时,终于松了口气,她害的大哥病倒了,她是真的担心。让人去请大夫,请了好几次,都没请来,她真怕耽误了大哥的病。现在好了,这大夫看起来虽然年轻了点,好看了点,但从她举止态度来看,应该是个大夫没错。 被个小女孩如此客气的对待,佟曦先前受的气还是在这里消了点。 “请问姑娘是?”佟曦要先弄清楚这女孩的身份,所以很礼貌的开了口。 “哎呀!看我,我都忘了说了,我是唐之兰,病的人是我大哥,他今日出去回来后,受了风寒,又因为,因为被我气的,一下子就病倒了,到现在还没醒。”唐之兰拍了下脑门,看她这记性。 “那唐良布庄是你说了算?”看这情形,她是等不到能做主的大人了,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这女孩身上。 “这,我……平日都是我大哥在打理布庄的生意,我……不过,要是大夫能将大哥治好,我答应你,你想要什么都成。”唐之兰本想说大哥才是布庄的老板,但看到佟曦脸色微微沉下来,她赶紧改口。今日为了大哥,就算是送出布庄,她也在所不惜。 佟曦的脸色稍稍缓和了点,又开口说:“既然如此,我们还需要订个合约,否则,若是我治好了人,你们说了不算,可不好。”这是她多年来吃的亏,学的经验。 唐之兰愣了下,心中已经开始对佟曦有了点反感,但无奈事到如今,只有佟曦来看诊,她刚让女仆去把纸铺好,就听到唐之敬沙哑着嗓子在屋里喊。 “之兰,让她走!我不需要什么鬼大夫看病,咳咳咳!”刚说了两句话,屋里的唐之敬就咳嗽了起来。 佟曦皱着眉听着那咳嗽声,以她的判断这是感染风寒后,没有及时治疗,又转成了肺部的痰症。 “如果你们不想治,我也不勉强,不过,他的风寒之症已经转成了痰症,要是不及时治的话,很可能会变成肺痨,这肺痨之症,可没人治得了。”佟曦对唐之兰说道,她的样子很平静,丝毫不在意唐之敬说她是鬼大夫,当然,类似的咒骂,她都听过无数次了,她早就麻木了。 唐之兰听着佟曦的话,又听到自家大哥在屋里使劲儿的咳嗽,心中很是难受。她咬了牙,说:“我们治,这就跟我去签合约吧。” 唐之兰率先走到桌边,转头问佟曦:“佟大夫想要什么条件,才肯治我大哥?” “十两银子!”佟曦答,有了这十两银子,她便可以将爹的遗物从佟家赎出来了,她也就可以安心完成自己的梦想了。 十两……银子? 唐之兰听到这个数目,实在有点心惊,她虽然不管布庄的生意,却也知道这十两银子赚来不易。可是,她也为难,大哥的病不能不治。 “好!我答应你,十两银便十两银,没什么比大哥更重要了。”唐之兰边在纸上写合约,边口中念念有词。 一旁佟曦看着唐之兰,再听她言语中的意思,心中稍稍回暖,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如佟家人那般现实的近乎冷酷。 而此刻,她心中也略略有些歉意,但她不后悔。 佟曦将唐之兰的合约看了一遍,没什么错误,唐之兰又按了手印,她才满意的收进衣袋里。 “好吧,带我去看看病人。”佟曦微笑着说,此刻,她心情还真的是蛮好。 只不过,她的好心情也就到这里了,门被推开,一个枕头就飞了过来。 要不是佟曦眼神好,这颗枕头真就会打中她的脑袋。现在,这枕头是被她抓在了手里,她低头看,枕头上的花样还真挺好看的,一丛怒放的梅花,让她想到了院子里的那树梅花,傲然挺立于雪中。 “大哥!”唐之兰吓了一跳,急忙跑进屋,坐在床畔,她是真怕这佟大夫又被赶跑了。 佟曦没跑,毕竟银子她还没拿到手,她抱着枕头进了屋,又回身将门关好。 她径自走到床边,等看到床上那个半靠在床头,脸烧的通红的男人时,她先是愣了下,然后不仅感叹,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呢。 这男人不就是她出诊时看见的那个不畏众人嘲弄眼光的男人吗?原来他就是唐良布庄的主人,也是吧,只有这样泼辣高傲的男人才能不畏他人眼光,其实,她很佩服他。 “你走!我不用你看!”此刻因为剧烈的咳嗽,唐之敬的嗓子已经彻底哑了,脸上一片潮红,说这么两句,又有点喘。 唐之兰急忙上前扶住他,她看向佟曦,眼中满是乞求。 佟曦摇了摇头,把枕头放下,把药箱搁在一旁,坐在了床边。 她想要给唐之敬把把脉,却没能成功,病人不配合。 “你是想病死,留你妹妹自己撑着那个布庄?”佟曦声音有一点冷,她不是非治他不可,只是看到他妹妹那么着急,再加上的确还是有利可图吧,反正,当她看到是他以后,她原本可有可无的心却又变了。这男人也算个奇男子,真死了,还是可惜了。 “你?”唐之敬怒瞪着她,只发出一个音,又咳嗽了起来。 佟曦不管他到底如何抵触她,她还是抓过了他的手,按上了他的脉。 把完了脉,她又看向唐之敬,说:“舌头伸出来我看看!” 可想而知,唐之敬是绝不会照做的。 佟曦也不着急,倒是唐之兰急的不行,又是哄又是劝的,到底还是妹子管用,唐之敬不情愿的伸了舌头出来。 佟曦看完,又要他张嘴,嗓子已经发红了。 “还好,没耽误太长时间,慢慢调理,再吃几副我开的药,很快就能好了。唐大公子身体底子好,所以才没让病菌完全浸透。切记不要再随意发火,很容易阻碍血液流通。” 佟曦坐在桌子旁边开药,边嘱咐。 唐之敬瞪着她的后背,半天也说不出话来,只有唐之兰恭敬的站在一旁,点着头答应。 “哦,对了,唐大公子千万别再生气了。我们可是签了合约的,我拿了银子,你要是不按时吃药休息,诊金我也是不会退还的。”似乎有点气人似的,佟曦把药方递给唐之兰,语气很是平淡。 唐之敬坐在那儿,没说话,就是瞪她。 佟曦看这男人居然那么大气性,又说了句:“我会定时来回诊,毕竟……嗯,就这样吧。”被男人瞪着,总也是不怎么舒服,佟曦摸了摸鼻子,最后还是败下阵来。 唐之兰去送佟曦了,唐之敬自己坐在床上,心中有一点难受,他这次病的挺重的,自打剩下他和之兰之后,他从来不敢让自己病,病了,之兰该怎么办。可这次,他却病了,尤其想到刚才之兰被那个鬼大夫骗了十两银子,他怎么都不能开心。对了,那鬼大夫说会回诊?他眼睛忽然亮了,好吧,就等她回诊好了。 5.第四章 http://.biquxs.info/

半个月后,医馆内。 佟曦刚送走最后一轮客人,看看外面天色,已经是午后了。 想到一会儿要去的地方,心中不由得有些懊恼。 她半个月前给那位唐良布庄的老板看诊,本以为银子就到手了,哪里想到那人果然是精明的商人啊。 她去账房取钱,却被告知银子不能一次取出,每次只能取一点,而最后的尾款需要老板彻底病愈,才能一次结清。 她去找唐之兰理论,小姑娘一脸的无奈,说是她哥吩咐的,她也没办法。等她再去找唐之敬,人家一副慵懒姿态说是,你看看合约怎么签的吧。她拿出合约一看,差点没气的把所有的教养扔掉。 她当时只顾着签定合约,忘了这唐良布庄真正的当家人是那个素有“泼夫”之称的唐之敬。 唐之敬看她脸色几度变化,只是笑眯眯的告诉她,她想得到合约中说好的银子不难啊,只要她按时来看诊,什么时候,他说病好了,她就能拿到所有的银子。 她当时真是想转身走人,可又心有不甘。在佟家,她是无名小卒,每月被克扣后,剩下的月俸,都不够她花的,照这样下去,她会在佟家卖命一辈子,却无法拿回属于她爹爹的遗物。 所以,最后她咬了咬牙,不过一个小小风寒罢了,她还治不好了。她答应每隔两三天就来看诊一次,直到唐之敬病好。 唐之敬听她这么说,似乎也有些意外她会答应,但还是很好的掩饰了他自己的想法。 看完了诊,佟曦一刻也没多停留就走了。 来来去去的,她居然也真的每隔两天就去一趟,这一去就是半个月。 她站起来,抻了抻大半天看诊坐麻的身子。 “佟大夫,一会儿您还是去唐家吗?”郝掌柜挑开门帘进来问,那老脸上满是褶皱,但每个褶皱里似乎都藏了算计。 “对!”佟曦放下伸展开的胳膊,也不知道是她的错觉还是真的,这位郝掌柜似乎在听了这个答案后,眼睛更放出了火辣辣的光芒。 “佟大夫呀!”郝掌柜顿了下。 佟曦看着她,脸上心中都充满了疑惑,这位郝掌柜人是算计了点,但为人倒是也很爽利,像这样说话吞吞吐吐的倒是少见。 郝掌柜搓了搓手,张了张嘴,然后又停下了。 “郝掌柜,有什么事您就说。”佟曦都有点替她难受了,这样不怕得气喘病? “哎呀!”郝掌柜一拍大腿,她自己也都觉得自己不像自己了。 她从内衣口袋里掏出一张纸,纸上写了字的。 “佟大夫,这是我女儿的生辰八字,我,我请你替我交给唐家那位少爷。”话说完,那张纸就拍在了佟曦手里。 佟曦眨巴了几下眼睛,看看郝掌柜,又看看那张纸,她没听错吧,她让她把什么给谁? “郝,郝掌柜这是?”佟曦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 郝掌柜一脸的“你懂的”的表情,说:“佟大夫,你看其实你也老大不小了,也不想着成家,我知道你没那个心思。唐良布庄那位也是蹉跎至今,为的却是他妹妹。就算那位少爷条件多好,你也未必能看上那位少爷的,但是吧,像我家女儿今年三十有五了,都已经死了两个夫婿了。给我闺女扔下俩孩子,至今也没找到合适的继室。最近听说唐家那位少爷托媒人给说媒来着,听说这次条件可是降低了不少。说是只要是单身,愿意入赘唐家就行。我那女儿吧,也没什么大的本事,要是入赘能让日子好过,也没啥的。” 郝掌柜一番话后,佟曦倒是沉默了。她几番出入唐家,虽然觉得唐之敬泼辣了些,人其实真的不错,他对妹妹很是疼爱,对待下人也不苛刻,她还听下人说每到年节,唐之敬还会多发点钱,让下人回家去团聚团聚。 这样的一个男人,居然会让媒人给说媒?听着都有点不像真的。 “佟大夫,我家闺女那也是闭月羞花,沉鱼落雁的人啊,要不是年纪大了,还拖着两个孩子,我说什么都不会让她去给人家入赘,你说这入赘是个啥,不就是给人家家当奴才去了……”郝掌柜还在喋喋不休,佟曦却陷入了自己的思绪,尤其在听过郝掌柜说自家闺女闭月羞花那段,看郝掌柜的样子,她女儿能闭月羞花?估计那都是被那位给丑的,但这些她是不能说的。 下午过半,佟曦终于到了唐家。今天因为郝掌柜拉着她说了拉拉杂杂一大堆,所以她比往日来晚了一个时辰,可以想见,这位郝掌柜废话功力有多深。 佟曦摸了摸怀里的那张写着生辰八字的纸单,却怎么也想不出她要是拿出这纸单之后,唐之敬会是什么表情。 唉-- 她长长的叹了口气,她这算怎么档子事呢。 “佟大夫,我家主人说请您到内厅稍等,他一会儿就过来。”来接待佟曦的小厮如是说。 佟曦点了点头,就随那小厮往里走了。 经过正厅时,她隐约看到了唐之敬,他这些日子身子虽说好了点,但到底病根还没彻底拔出,那句话说的好: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这病还是得一点点的去治,唐之敬坐在上座上,脸色有一点过分的白,从不得病的人,一旦病了,反而不那么容易好的彻底。 他对面坐了几个人,看上去不像是在谈生意上的事,他眉头深深锁着,偶尔掩住唇咳嗽两下。 佟曦看着这样的唐之敬,心中的想法颇为复杂。 唐之敬似乎也感觉到有人正在看自己,抬头向这方看过来,看到佟曦,先是愣了下,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佟曦也点了下头,便跟着那小厮去了。 “小哥,你家主人是在谈生意吗?”在去往内厅的路上,佟曦还是忍不住问了。 那小厮先是沉默了下,然后才很小声,怕被人听到似的说:“佟大夫,我瞧着您也不是多嘴的人,我就告诉您好了。我家主人见的不是谈生意的,他是在见媒人,今儿南城的媒人带了两个相亲的来见主人,可我瞧着不好。那些人不过是冲着布庄来的,哪是因为主人呐……唉,小姐劝过,可是主人就是……不说了,佟大夫,这里就是内厅了。您稍等一会儿,我估摸着一会儿那边人就走了。最近主人为了布庄能更多盈利,总是睡很晚,看着都不如前几天了。”那小厮看起来是个热心的人儿,佟曦一问,就说了一大堆。 佟曦只是认真听着,听到那小厮说睡得很晚时,不仅蹙起了眉,那男人怎么就是那么不听话呢。 小厮见佟曦没再问什么,便退了出去。 佟曦坐在椅子上,手抚上胸口内袋里的那张纸单,却没了先前的犹豫。他已经如此艰难,她还怎么能让别人再利用他。那郝掌柜分明就是图唐家有个布庄,说是闺女来了当奴才,可看到唐之敬的为人,她就知道,一旦那郝掌柜的女儿入赘进来,必然还是会加大唐之敬的负担。 罢了,她就当一回恶人又如何,郝掌柜问起,她只说是纸单丢了便是。 如此这般一想,她自己倒是先松了口气,从衣袋里掏出那纸单,几下撕成碎片,但想要扔时,又为了难,这往哪儿扔? “你找什么呢?”正在佟曦不知道往哪儿扔废纸时,一道略带沙哑的男声传来。 佟曦抬眼看去,那不是唐之敬,是谁,他一脚门里,一脚门外,脸上没了刚才的沉郁,多了几分开朗。 佟曦赶紧攥住那碎纸屑,站起来,面色恢复了正常,说:“没什么,我就是在想你家的待客之道,难道都不给客人来杯茶什么的?” 唐之敬扑哧乐了,走进来,说:“佟大夫,你都来过多少次了?还算是客人嘛,再说了,我来的还不够快,还用喝茶?” 他说着,走到佟曦旁边的椅子上落了座。 佟曦看看他,心中一阵摇头。 她弯腰拿了药箱,打开药箱,把那碎纸屑放在药箱底下。 “刚才看你脸色不太好,我给你把把脉。”佟曦拿出脉枕放在两张椅子中间的小桌上,示意他伸手。 唐之敬笑了笑,还是很听指挥的把手放在脉枕上。 佟曦搭了两指,闭眼听脉。 过了一会儿,佟曦放开手,脸上表情可不怎么好。 “最近是不是又熬夜?”她给他开的药他到底有没有按时吃,这脉搏比之前还要弱了许多,他再这么下去,身子早晚会垮掉。 唐之敬没想到佟曦会沉下脸,这段日子她来看诊,表情最多的就是毫无表情,偶尔也会笑一下,但很少。他料想,她来看诊必然不是心甘情愿,但那又怎样,他付了那么多诊金,还能让她闲着。 没想到今天,她居然还会生气了。 他心中翻腾了翻腾,还是压下到嘴边反对的话,很平淡的说:“布庄前段时间进了一匹丝绸,我找了最好的刺绣师傅来绣,只是这花样还没想好。这几天我找了一些以前前人留下的画帖,研究了下,终于找到了好花样,我就琢磨着要好好设计几个图样。打铁都得趁热,何况是这刺绣,我当然要抢在别人前头,才能卖出好价钱来。” 商人靠的本来就是好眼光,要是落在别人后头了,哪能赚那么多钱。 听到唐之敬说到赚钱的事,佟曦心中一阵烦躁,他能不能别总是只认钱。 “你!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亏待身子,到老了病痛都会找上来?为了赚钱,你是不是自己死活都可以不管?”佟曦不想生气,但语气还是重了。 唐之敬觉得这女人就是夸大事实,还轻视他。要不是这次淋了雨水,他不至于病的这么严重,他身子如何,他自己还不知道。她倒是不看重钱吗?那她为什么看一次诊还要那么多钱。 想到这里,他就觉得胸口憋得慌。 “你走吧,我的好坏,也不用你管。待会儿,你就去账房,我让人把银子结给你就是了,以后你不用来了。”唐之敬也沉下脸来,他一向自己照顾自己,听不得别人来指派自己。 “唐之敬!”佟曦没想到说他几句,他就这么大气性,看着别着头的唐之敬。 她忽然就觉得很没意思,她不是一向不管别人的闲事么。 “好!我走!记得药按时吃!”佟曦把药箱收拾好,背上,临出门前,说。 唐之敬也没回应,佟曦叹了口气,往外走。 只是她刚迈出门口,就听身后嘭的一声。 她回头,就看到他已经倒在了地上。 她赶紧跑了回去,药箱扔在一边,把他抱了起来。 她看看,窗下有个卧榻,把他放在了上面。 此时,他面色有些潮红。 她把了脉,脉象很杂乱,看面色,应该是胸口滞闷所致,她想是刚才她话说的有点重了。让他一时郁结在胸了,这么一想,她又有点怪自己了。 想着行医者是济世救人,何必要和他一般置气,哪怕是为他好,说话也应该讲究个方法的。 6.第五章 http://.biquxs.info/

“唉!”看着窗外稍霁的天气,佟曦不由得叹了口气。 她行医几年,还从未见过如此不惜命的人,而且还是个男人。 自打那天唐之敬忽然晕倒之后,已经又过了三天,三天之间,他忽然发了高烧,无论用什么方法都不能彻底退烧。 他妹妹唐之兰守在哥哥床边,悉心照顾,那小小身子中竟是有着无比坚定地信念,一直坚信着哥哥会醒会好。 佟曦三日里也是每日变着法的为他降温,他却是时好时坏,这种情况若是不能尽快退烧,只怕性命堪忧。 看着窗外湛蓝天空中飘过的几片云朵,她心中又矛盾了起来。 如果说她真的没有别的办法退烧,倒也罢了,难就难在她是有办法退烧的,可是若是用那办法为他退烧,这事传出去,她一直维持的说法就会不攻自破。到时候,佟家势必会再次对她发起攻势,那么,她曾经的说法就会被拆穿。若是那样,她对爹爹的承诺只怕没法兑现了,因为为了爹爹的遗物,她会舍弃一些坚持。 救,还是不救? 难!难!难呐! “佟大夫!佟大夫!”唐之兰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此时此刻,佟曦只能从沉思中回神。 因为那日是她气的唐之敬发病,所以她只得留下来,将责任尽完。 佟曦走到门口时,唐之兰正跌跌撞撞的跑进来。 因为几日都在哥哥床边,除了喝水外,也没怎么吃东西,所以唐之兰瘦小的身子,如今更加瘦弱了。 “慢点!别着急!”佟曦一把扶住差点摔倒在地的唐之兰,安抚道。 唐之兰在佟曦的搀扶下,才站稳。 “佟,佟大夫,我哥,我哥他……咳咳……”因为跑的太急,唐之兰只觉得嗓子要冒烟了,话没说完,就咳了起来。 “是又烧起来了?”佟曦在客房里忧思百结,唐之兰却是守在唐之敬床边,时刻观察着他的情况。 “嗯嗯嗯!”唐之兰发不出声,只能一个劲儿的点头。 佟曦皱眉,持续反复的高烧,对病人来说不是好事,可是,她真的该为了他,破例吗? 在佟曦犹豫的时候,唐之兰喘过了气,抓着她的衣袖,使劲儿哀求着:“佟大夫,求你,求求你了,救救我哥吧,求你救救他!他太苦了,这二十多年,他受了太多的苦,他一直都是为了我而活,没有为他自己好好活过。我答应你,佟大夫,我答应你,只要你救活我哥,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哪怕让我做牛做马。”唐之兰说着,人扑通跪了下来。 佟曦被吓了一跳,唐之兰本就小,这一跪,显得越发弱小了。看着跪在地上的唐之兰,佟曦心头大跳,爹曾经告诉小小的她,外婆的医书是为普天下百姓造福的,绝不是拿来讨好掌权者。医者应常怀仁心,一个没有仁心的医者便没有资格称作医者。 想到这里,佟曦咬了咬牙。 “唐小姐,若是我有法子救唐当家,你可能做到为我保守秘密,不传于外人知道?”在她还没有足够的本钱与佟家对立的时候,她能做的就是韬光养晦。 唐之兰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就着佟曦的搀扶站了起来。 “嗯!佟大夫,你说什么我都答应,只要你能救活我哥。”唐之兰坚定的答应着,现在,哪怕她要天上的星星,她都会想办法去摘。 佟曦见唐之兰神情郑重,心稍稍定了些。 “那好,我写个方子,你找个可靠的人去找,记住,千万要隐秘,只能朝汴阳城外山中寻,切不可去药铺,尤其是佟家经营的药铺。能不能做到?” 唐之兰怔了怔,不知佟曦是什么意思,但只要能救自家兄长,她什么都能答应。 “佟大夫说什么,我就做什么。这件事,我自己去做,人多嘴杂,难保不会传出去,只是家里这边,哥哥就拜托你了,佟大夫。”唐之兰神色庄重严肃,将自家兄长托付给佟曦,就好像是将身家性命都托付了出去似的。 佟曦自然懂得唐之兰为何会如此,相依为命了十多年的兄妹,最重要的财富大约就是彼此了,所以,她不能失去兄长,而唐之敬大抵也是如此。 唐家兄妹之间的感情,让佟曦羡慕,她虽也有兄弟姐妹,但从来不亲,而为了利益,他们之间也不可能这般亲密无间。 “好!我会好好看顾唐当家,等你回来。”佟曦也郑重其事的接下了这份嘱托,毕竟,她羡慕这份兄妹情,同时,她也希望能将这份手足之情维护下去。 随后,佟曦写下了药单,又将所需药材画了图,告诉唐之兰都怎么取药,唐之兰连夜离开了唐家,往城外而去。 佟曦则是代替了唐之兰守在唐之敬床边,坐在床边的矮榻上,她却难以入眠。 她侧头看着床上的男人,此时为了让他能够呼吸顺畅,只给他穿了一件白色单衣,领口也开的很大,锁骨都显露了出来。 在锁骨附近的皮肤上,已经泛出点点汗液。 佟曦伸手抚上他的额头,温度降下了一点,但还是很烫手。她站起身,从身边小凳子上拿了棉布,沾了些盐水,在他露出来的皮肤上擦了擦。擦完汗水,她又取了另一块棉布沾水,擦了擦他因为高烧而干裂的嘴唇。 昏沉中的人似乎感觉到了嘴唇上的湿润,动了动,却没醒。 佟曦细心的为他擦干了锁骨上的汗,又湿润了他的嘴唇后,视线无意中扫过他的衣衫,因为用了点退烧的药物,此时,他正大量发汗。 白色衣衫已经湿透,前胸那两点樱红若隐若现,佟曦身为医者,虽然也看过一些男性身躯,但都是伤患。此时,唐之敬虽也是伤患,毕竟还没有到那种身体干瘪的程度,所以此时看来,那皮肉确实很有看头。 佟曦手中的棉布抬起又放下,她是为难的,若是本着医者本分,她是该为唐之敬擦身的,毕竟出了汗,穿着湿衣服很容易加重身体中的寒气。可若是她真的为他擦了身,以他未嫁之身,将来又该如何自处。 在这种矛盾的状态下,她一时难以做出明确决定。 “呃……疼……”正在佟曦为难之时,唐之敬因为身子不舒服,低低/呻/吟/着。 佟曦回过神,脑子也复清明了些。 唐之兰为了不让哥哥病倒的消息传出去而影响布庄的生意,已经遣退了照顾的仆人,她自己亲自照顾。 而如今,那些仆人没有命令也是不会过来的。那么,是不是,就算她本着医者之责,也没有错? 佟曦看着面色潮红的唐之敬,他的长发已经散开,人也更加娇艳几分,虽然是病中,也毫不减其俊美。 “渴……疼……”唐之敬低低哼着,手不自觉的就开始纠缠那件薄衫。 佟曦捂了额头一下,还是咬了牙,轻轻拉开他的手,她的手在触到他的衣襟时,还是抖了抖。 这,这可是她第一次主动解男人衣服,真是,真是,她自己也说不出什么感觉了。 衣服打开,潮红的胸膛,还有点缀其上的两点红樱,也许是因为病了,那两点红樱格外红艳,刚一接触空气,竟渐渐/挺/立/了起来。 佟曦拿着湿棉布的手顿了顿,细小的汗珠遍布在白皙的皮肤上,若不是因为病了的缘故,可能真的很美。 可惜,佟曦已经没心思想这些了,她仔细盯着红色乳/珠旁的几个红点看了半天,眉头皱了又皱。 这是,这分明是…… 放下棉布,她赶紧找了药箱,拿出药箱里的银针,针入,针出,几下子,乳/珠四周已经有几点暗黑色血液流出。 佟曦又扎了几下,直到黑血变成鲜红色,她才停手。 用棉布将血迹擦干,唐之敬潮红的脸色也渐渐平复了些,他的呼吸也均匀了许多,不再是那么急喘。 佟曦将脏了的棉布扔进铜盆,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幸好她发现的及时,否则,这种凶险的情形,只怕唐之敬会很快见阎王。 她擦完了自己的汗,才想起,不能这么晾着唐之敬。 她看看上半身近乎赤/裸的他,心中翻腾了几次,最后还是自己劝自己,既然都解开衣服了,既然这里没有第三个人,那么好人就做到底吧。 所以,接下来,她不仅将唐之敬剥了个精光,还给他擦了全身,从柜子里找了新的衣服,给他换上。 换上了干爽衣服的唐之敬,舒服了许多,人也不再喊疼和渴了。 佟曦坐了下来,看着呼吸平缓,摸着手臂也不再滚烫的他,她稍稍提起了嘴角,还好还好,没辜负唐之兰的嘱托。 只是看着唐之敬起伏的胸口,她脑子里不由得浮现了刚才他的裸/身,嗯,不错的身材,该平的地方平,该挺的地方挺,将来谁娶了他,是谁的福气。当然,这是以他医者的眼光,若是以女人的眼光,呃,佟曦觉得自己的鼻子忽然一凉,抬手一抹,一抹暗红浮在指尖上,她--居然流鼻血了。 7.第六章 http://.biquxs.info/

荒山无人迹,野树排成行。 胡乱一句诗,不成体统。 空空山在汴阳城城外五十里的地方,这里之所以叫空空山,是因为除了野树,野草,野花外,连只鸟都不会停留。 不是鸟不想留,而是因为鸟没法留。但凡是有哪只笨鸟敢吃树上的树叶,地下的野花野草,就会把小鸟命留下。久而久之,大概连鸟和鸟之间也会互通消息,所以后来再也没有活物往这里停留。 这空空山也被称作毒山,除了胆大不要命的,没什么人会往这里来。也正因为如此,空空山的野生生物活的特别茂盛,种类也十分齐全。 午后,唐之兰终于到了空空山,望着满眼葱绿,她心中不无感叹,此时并非草木蓬勃生长的季节,这空空山却别有一番生机景象。 怪不得,怪不得佟曦让她往这里来。 唐之兰从身后背的筐子里拿出镰刀握在手中,准备随时采集药材。 空空山通往山顶的路径十分陡峭,山腰间更是被半人高的杂草阻隔,想要登上山顶十分困难。 在来的路上,唐之兰想过千万种困境,也想过解决的办法,但真的到了这里,才发现她想的还是太简单了。 来时,她心中有恐惧,她贸然决定自己前来,心中怎会没有恐惧,她这是第一次独自出门,还是走到这种荒山野岭的地方,但想到哥哥还在生死攸关的边缘,她就咬了牙。 无论如何,她都要把佟曦说的那几种药材采集到,她敬爱的哥哥就是她的生命,没了哥哥,她又怎么独活下去。 想到这里,她只觉得浑身都充满了勇气,她举起镰刀,将身边高大的野草砍倒,一眼望向山径起伏的绿色,她咬紧牙关,已经不去想前方会有如何困难。 左砍右砍,唐之兰埋首于砍伐野草之中。 她身后不远的高树上,一道瘦小身影隐藏在树冠之中。 “啾啾啾……”细小的声音只在同伴之间传递着。 不多会儿从其它树冠间也冒出几个小头脸来,那小毛脸一看就是属于灵长类动物的。 “乖宝,去,不要吵!”先前那个瘦小身影转过脸来,却是一张人脸,瘦瘦小小的脸上,只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让人觉察出那是一张还很小的幼童的脸。 “啾啾--啾啾啾--”仿佛是听懂了那幼童的话意,几个毛脸纷纷躲回了树冠里,不再出来。 瘦小孩童看着远处那砍伐杂草的身影,寻思了一会儿,迅速爬下树去。 从树冠爬下来时,才露出全身,这孩童应该也不小了,细瘦的身子,只用树皮包裹住了全身,树皮下只露出一双小光腿,还有一双光裸脚丫。 许是常在林间山上跑动的关系,小孩无声无息的便跟上了唐之兰。 唐之兰只是专心的在砍伐那些阻碍自己前进的路障,而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动静。 等她快到半山腰的时候,已经累的不行了。她放下镰刀,一屁股坐了下来,等她坐下,才发现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个小尾巴。 她并没有觉得害怕,十二岁的她也已经算是个小大人了,若不是哥哥保护的太好,她应该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 她心中也在做着要接替哥哥操劳的准备,此时刻看到那蓬头垢面,只有一双大眼睛证明这是个人的小孩时,她更多的却是惊奇。 都说这空空山没什么活物,那这孩子哪儿来的? 小孩站在她两步远的地方,大眼睛死死盯着她,却不前进,也不后退。 “你是谁?”唐之兰也不站起来,只是坐在地上看他。 小孩背着手,只拿眼睛看她,不,准确的说应该是看她腰间露出的半块玉饰。 唐之兰顺着他的视线看下来,才发现一直随身带着的玉饰不知何时掉了出来。 想想这孩子要是这附近村子里的孩子,大约是没见过这种玉饰吧,觉得新鲜。这玉饰原本是哥哥的,那是当初哥哥订亲时,对方送来的,说是算个定情信物。可后来他们爹娘死去,对方家里退亲,却没有说要这信物,哥哥本是要退回去,怎奈唐之兰喜欢,唐之敬便自私了一次,将信物留下来,从此便成了唐之兰的腰间坠饰。 “喜欢这个?”唐之兰从腰间解下玉饰,那是半只蝴蝶,蝴蝶展翅欲飞,可惜只有半边,半个头,一只翅膀,也真不知道她当初为什么会喜欢这个东西。 “蝴蝶!”小孩向前几步,从唐之兰手中抓过玉饰,转身似要跑,却又停了下来。 “你是杨冯吗?”小孩声音很脆,却又带了一点孩童的糯米音调。 唐之兰头次听到这样的声音,就觉得心里痒痒的,嗯,听到这样的声音,她竟有种想把小人抱到怀里,□□一番的冲动。 她赶紧甩掉脑子里不合时宜的想法,她站起身,看着那小孩。 要是她没记错,哥哥当初定下亲事的那家就姓杨,至于那没有缘分的未婚妻叫什么,她却是真不知道。 “我是唐之兰,你叫什么?”唐之兰很好奇,这个小孩怎么会认识杨家,在这荒山野岭的,难道还是杨家的私生子?她这么一想,心里不仅嘿嘿一笑,真是疯了呢。 “我是小妖。”小孩似乎因为那半块玉饰,对唐之兰不再显得陌生。 小妖? 唐之兰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谁家爹娘给孩子取这么个名啊,小妖,是真希望他在这地方成了妖不成? “那你家在哪儿,你爹娘呢?”唐之兰觉得会把孩子放这儿的爹娘不是心大,就是没把这小孩放在心里疼爱着。 她就只一个哥哥,都把她疼的没边了,男孩子不是更应该被捧在手心里。 “我,我没娘……我爹……我爹……”说到爹爹,小妖泪珠儿滚滚,脏脏的小脸因为眼泪,滑出两道白印儿。 唐之兰看到他这样,心不知道怎么的也跟着疼了起来,她还有个哥哥,眼前这孩子大概已经没了爹娘了吧。 她忍不住走过去,蹲下身子,将小妖抱进怀里,可叹的是小妖居然没反抗,任由她抱着。 也不知道小妖和唐之兰抱了多久,小妖终于轻轻推了推唐之兰。 唐之兰才放开他,小妖个子也不高,才到唐之兰肩膀下,小人身子也轻,抱着他,就像是抱着一小堆骨头架子。 唐之兰心中不仅疑惑,这么小的孩子是怎么在这片树林活下来的,啾啾……一道细微的声音传进耳朵里,唐之兰循着声音来处看去,看到两只毛猴正探出小脑袋看向这边。 她心中隐隐有些猜测,却没有打草惊蛇。 “小妖,你一直在这里吗?”唐之兰问小妖,小妖此时擦干净了脸,很可爱的一个小男孩,大约也就是七八岁的样子。 “和爹,我们一起,爹,没了,和乖宝。”小妖零碎不成句的话,让唐之兰更加心疼这个小孩。 “跟姐姐走吧,好不好?”不知怎么的,唐之兰就觉得该带着这个小孩走,她实在看不得一个小孩就这么在这个山林中生长。 “……”小妖不太懂她是什么意思,但似乎也能明白她想要做什么。 他看了看远处树上的毛猴,寻思了一会儿终于点头,他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半块玉饰。 “那好,姐姐要找几种药材,等找好了,咱们就走,好吗?”唐之兰摸了摸小妖如同毛猴一样的乱发,问。 小妖点了点头,唐之兰高兴了,拉着他的小手就要继续砍那些野草。 小妖却拽了拽她的手,指着另一面。 唐之兰看过去,才发现在另一头已经有一条通往山上的路径了,只是很隐蔽,她没有注意。 她摇了摇头,她怎么还没老,就眼神这么不灵光了呢? “谢谢你呀,小妖。”她对小妖道了谢,便拉着他往那条路径走去。 小妖被她拉着手,先前的不适应已经消失了,这手仿佛就该这么握着,他抓紧她的手,最后往身后的树上看去。 那几张毛脸上似乎有不舍,还有鼓励,小妖挥了挥手,便转过脸,那张小脸上此时也满是不舍,但眼中却满是坚定。 8.第七章 http://.biquxs.info/

佟家自打南唐以来便是皇商,其地位之稳固,其来有二,一是因为皇室与佟家自古就有姻亲之故,二是佟家从不站队,它只与每一代的皇帝达成协议。只是到了这一代的佟家,似乎有改变的趋势,不仅因为佟贵君格外得女帝喜爱,还因为,佟家曾经暗中支持过当今女帝,所以,佟家这一代掌舵人似乎也多了一些理所当然的想要成为四大皇商之首的意思。 可惜佟家自觉自己可以当老大,还有人不服气。 四大皇商之一的姚家本是经营盐业,与佟家的医药之家应是无所关联,只是最近不知那姚家抽了什么风,竟有要进军药材市场的势头。 厅堂里,佟家大房也是这一代佟家掌舵人佟睿恩正襟危坐在上座上,她左手边是她的正室夫婿姚氏,姚氏身后站的是佟睿恩的小爷李氏。这李氏原本只是佟睿恩的通房小侍,在姚氏的首肯下,被抬为小爷。李氏是佟府的家生子,自小就服侍佟睿恩,也可以算是青梅竹马的主仆,李氏满十五之后,就自然而然的成了佟睿恩的通房。 两人虽无爱情,倒也有自小长大的情谊,所以佟睿恩对这李氏还是不错的,除了女儿不能带在身边外,各样待遇倒是没少过。 姚氏呢,嫁过来之前就知道佟睿恩有个通房小侍,倒也没什么计较,毕竟女人么,有通房什么的,都很正常,只要没在他嫁来之前弄出孩子,都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佟睿恩还是好的,就那么一个通房,搁在别的富贵之家,七八个通房也是正常的。 所以,嫁来佟家,他还是很满意的。 只是后来,那个被佟睿恩带回来的男人让他一度生出了危机感,好在那男人也是个短命的,没几年就死了。 佟睿恩虽然也是个念旧情的,但她也是个理智的人,知道什么是最重要的,虽有伤心,却也不长久。 姚氏也是大家族出来的男子,他的容貌虽不是国色天香,却也是端庄秀丽,翩翩浊世公子一个。 作为佟睿恩的正室夫君,他是合格的,他名下有四女两子,其中有一女是李氏的亲生女儿。 小丫头今年刚满十五岁,正是李氏被抬为小爷时怀的,若是李氏没有被抬为小爷,这孩子是绝不能生下来的,这也是李氏一直对姚氏感恩的地方,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对姚氏格外顺从,几乎是李氏说东,他不会往西。 “……君慈,你是说你娘家小姨奶的孙儿有意嫁进我们佟家?”佟睿恩喝了口茶,才将茶杯放在旁边桌几上,缓声问道,她问话的人正是她的夫君姚氏。 这姚氏说来,正是那皇商姚家的远亲,因为都姓姚,七拐八绕的,倒是与姚家有一点关系。 姚氏小字君慈,私下里,夫妻两人便也不似外面看来的那么亲近,至于什么夫君,相公的,佟睿恩也只是在外人面前才叫叫。 “嗯,姚家,我小姨奶那里托人和我说项,我觉着这事还是要和你商量商量才好。”姚氏心里其实也没底,姚家与佟家原本是没什么瓜葛,可最近这药材买卖的事,两家人倒是起了龃龉,只怕不是那么好成的事。 “我知道姚家现在未嫁的就是姚家三房的二儿子和四房的小儿子,倒是不知道姚家老太想把哪个嫁来我们佟家?”佟睿恩一笑,笑容里没多少温度。 据她所知,姚家三房最得姚家当家老太器重,相应的三房唯一未嫁的公子可是备受宠爱,就说要把那公子许给女帝恐怕也有可能,难道舍得用他换利益?而四房的小儿子听说只是庶出,用庶出的儿子换佟家在药材界的相助,怎么也说不过去吧? “这,应该都不是,我听那边人说,是二房的嫡子,那孩子生下来就不健康,后来有个过路的僧人说是必须让那孩子在佛堂修行几年才能养大,就被送去了寺庙里,也是最近才回到家里来的。听小姨奶派的人说,那孩子真是秀外慧中的一个好孩子,知书达理,模样更是百里挑一。若是谁家娶了那孩子,真是好福气的。”姚氏将捎话人描述的一一说来,听得佟睿恩皱眉头。 百里挑一? 是百里挑一的俊,还是百里挑一的丑? 佟睿恩心里转了又转,她有四个女儿,三个儿子,除了大女儿和二女儿已经成亲外,也只有一个女儿是适婚年龄,只是那女儿…… “你那侄儿愿意来我们家做小吗?”佟睿恩说出一句,让姚氏本欲再说的话打住了。 姚氏此时才醒悟过来,自家女儿皆已成亲,若是姚家的那位公子要嫁来,势必要做小,可是若是做小,姚家又怎会肯答应,一时间,他也有些犹豫。 “或者平夫?”姚氏又想到可以两全的办法。他大女儿的夫婿是佟家表亲的儿子,原本他就不太乐意,若不是佟睿恩格外看中那女婿,他是说什么都不会答应的。 “做谁的平夫?是枫儿的,还是桦儿的?”佟枫,佟桦是佟睿恩和姚氏的大女儿,二女儿,大女儿在佟家商行帮助管理商行,二女儿则在朝为官,两人倒是格外为佟睿恩争光。 也格外得佟睿恩器重,而她两个女儿的亲事也都是她千挑万选的,非出自名门大户,却也是殷实的书香门第。 在佟睿恩看来,他们佟家已经是皇商大户,根本不必再去攀附什么名门望族,世家大户了,所以,她倒也民主了一次,让女儿相看了一下未来女婿,都是情投意合了,才定的亲事。而女儿们的通房也如母亲一般,最多也就是两个。 “这……不若枫儿?”在姚氏看来,都是经商的,倒是没关系。 “我看你是糊涂了,枫儿将来是要接手佟家大权的,让枫儿娶一个姚家嫡子做平夫,难道是想让他们姚家来分我佟家的一份子吗?”佟睿恩觉得姚氏不聪明的地方就是看不清形势,以为娶进一个姚家嫡子,对他就是助力?真是小家子气。 姚氏没想到向来对自己还算尊重的佟睿恩会忽然翻脸,他的脸色泛白,轻轻咬了咬嘴唇。 他今年虽然才四十四,可是因为没什么操心事,又保养得好,看起来就像是三十出头的人。 这么一咬嘴唇,一皱眉头的,还真是有几分我见犹怜,可惜的是佟睿恩已经看了二十多年了,早就对他的各种表情免疫,看到他皱眉咬唇,还生出几分厌烦来。 “做平夫是万万不行,不过,姚家的公子要嫁来也不是不可行,记在你名下的有四个女儿,除了乐儿还小,没到成亲的年龄外,也不是没得商量。”佟睿恩稍稍暗示了下,就看姚氏够不够聪明了。 姚氏听到这里,还有些懵,但看到佟睿恩看了自己的那一眼后,忽然脑中一闪,是她? “可她是庶……”姚氏刚要说,就被佟睿恩锐利的眼光给吓回去了。 “既然是记在你名下的,就都是嫡出。”佟睿恩的语气很重,很有压力。 姚氏咬了咬牙,还是答应了一个“是”字,心里却暗暗恨起了那个已经死去多年的男人。 他永远不会忘记那个男人那淡然的样子,他还记得那年,那月,他初见到那男人时候,他自己的样子,他自己的狼狈,若不是那男人没过几年就死了,他都要以为他正室的位子要不保了。 没想到那男人走都走的那么淡然,似乎了无牵挂,似乎一切都只是为了祭奠他那短暂的生命。 “既然你都明白了,那你也知道怎么回复姚家了吧。”佟睿恩说完,站了起来,没有任何交待,便离开了厅堂。 此时,正是正午,外头已到了一天中最暖和的时候,厅堂内,却似乎已经陷入了冰点。 “主爷?”李氏虽然不识字,也不如大家公子那么有气派,但他胜在多年伺候佟睿恩,倒也会看些脸色。知道佟睿恩表面似乎没有动气,但内心里已经与姚氏有了隔膜,他看看外面,却有些为难,他该不该告诉姚氏,就算那位姚公子嫁进来,也只会被冷藏呢? “回去吧!”姚氏咬了半天牙,终于还是垮下身子,他一直知道佟睿恩和自己隔着心,但他以为日子长了,夫妻俩总是会有些感情的吧,如今看来倒是他痴心妄想了。 佟睿恩也许有些感情,但都在那个男人死后,也跟着死去了。如今的佟睿恩心中想的只剩下了壮大佟家基业,就连那个男人留下的女儿都可以被丢弃,那么,他还期待些什么呢。 ☆☆☆ 微亮的烛火下,一躺一坐的两人倒是显得格外温暖。 噼啪-- 烛芯跳了一下,将佟曦惊醒,她又做梦了,梦到的是她爹,只是那模糊的身影,让她忽然疑惑起来,那真的是她爹吗? 她已经多少年未曾梦见过那个她已经模糊了记忆的爹爹?今晚再次梦到,又是为何? 她怔了一会儿,摇了摇头,还是不要再想了吧,想也是想不清楚的。 她抬头看向床上的人,他的脸又烧红了,她赶紧拿下他额头上的湿毛巾,这毛巾都已经烫手了,她赶紧放进旁边的铜盆里,将毛巾投湿,再次盖在唐之敬的额头上。 也不知道唐之兰到底找到那些药草没有,她正担心着,就听到外面杂沓的脚步声,似乎不是一个人。 她皱起了眉头,想着是不是什么坏人? 那脚步已经近了,看到人时,她终于松了口气。 唐之兰总算回来了,只是她手边领着的是什么?是……人? 9.第八章 http://.biquxs.info/

佟曦也顾不得问那是个什么孩子,哪里来的,便和唐之兰一起翻看起了篮子里她采回的药草。 “这几样药草幸亏小妖认得,也知道去哪里找,我才能这么快回来。”唐之兰翻出几样药草,跟佟曦说,语气里颇有些庆幸。 佟曦抬起头看向床旁,那穿着一身树叶编成衣服的孩子正垂着头,从那姿势看,他似乎在观察唐之敬。 嗯,看起来应该是生活在丛林里的孩子,一身的野性,不过,也许只有这样的孩子才最心思单纯吧。 佟曦在心里摇了摇头,又低头翻了翻药草,捡出几样来,对唐之兰说:“准备个半人高的木桶,烧热水,把这几样药草摘干净放进去,煮一刻钟。然后找个信得过的力气大的男仆过来,把你哥哥放在木桶里,每日坐浴半个时辰,他身体里的毒素才能拔清。”佟曦边收拾另外几样草药,准备去熬煮,喂唐之敬喝,一边吩咐。 唐之兰认真听着,将那几样药草收进篮子里,一样样记住,才站起来,喊了小妖一起,便离开了卧房。 佟曦将药草细细摘了草芯,收在一只大碗里,站起身,去床边摸了摸唐之敬的额头温度,似乎不那么热了,可也不能大意,只恐怕下一刻再烧起来。 “希望我的办法能有效!”她低低呢喃了一句,便转身熬药去了。 唐之敬只觉得好像睡了很久很久,就像是死了一般,他好像也梦见爹娘,他们看着他笑着,他就好像又回到了幼儿时期,一步步蹒跚学步,走不稳,爹爹扶着他的小手,在旁边一个劲儿的说:“敬儿真厉害”等等。 他心中高兴,一步步朝爹娘走近,可是怎么走,好像都离他们很远似的,他想哭,却发现哭不出声音。 他看到离远了的爹娘,他们脸上悲伤的表情,爹娘嘴唇微微动着,他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只从那翕动的嘴唇的唇形猜测是“回去”,回去吗? 回哪里去? 他和爹娘在一起很高兴,他不要回去,不要! 只是一股巨大的推力让他忍不住闭上眼睛,身子就好像是碎裂开来一样,半天,他倏地睁开眼睛,眼前忽然一暗,他心中一紧,这是,这是哪里? 他有些恍惚,而完全恢复感觉后,他意识到他正坐在一只装满了热水的木桶里,只有头颈和肩膀是露在外头的。从四肢百骸里涌出的疲乏让他一时有些怔愣,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呀!少爷!少爷!少爷醒了呀!”他不知道耳边是谁在吵吵闹闹,还没等他看清楚,人已经跑了出去,门扇一晃一晃的。 他晃了晃脑袋,还有些沉,他稍稍坐正了些,而身子接触水的触感,让他发现自己是完全光着的。 再低头看时,晃动的水面因为药草看不清楚水面下的样子,但他知道,他什么都没穿。 “你,没,没穿布……”唐之敬正在想着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旁边又传来一个软软糯糯的声音,有那么点结巴,却让他知道这屋里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 他转头看过去,一个梳着双抓髻的小男孩就站在木桶旁,半个身子露出木桶边沿,正直直看着自己。 这小孩眉目清秀,一双眼睛干净清亮,他眼中没有一丝污秽,没有任何属于俗世间的复杂,他所说的只是事实。 在唐之敬看到他时,他勾着唇角露出几颗白牙齿,那应该是笑,只是这孩子大约不常笑,所以露出的笑容有那么点滑稽。 “我,小妖,我是小妖。”小妖介绍着自己,眼前的大哥哥很漂亮,虽然那张脸颜色差了点,但一点不影响他愿意亲近他呢。 唐之敬听到小妖介绍他自己,心中微微有些疼痛,这孩子…… “小妖,你怎么会在这里?”唐之敬不知道该怎么问才合适,毕竟他也能感觉到这孩子心思单纯,且还有些不通晓世情,但看的出他没有恶意。而且此刻自己这样的情形,再加上嗓子因为发烧的关系,还有点沙哑不舒服,他并不想多说什么。 “之兰,之兰让。”已经接触了大半天,小妖和唐之兰已经熟悉了,自然而然的就直呼了唐之兰的名字。 唐之敬醒过来了,自然脑子也清醒了许多,一听到小妖说唐之兰,心中隐隐有些明白,但再看看小妖,不仅在心里摇了摇头。 “小妖乖,先回去,让哥哥自己待会儿,好不好?”每开一次口,唐之敬只觉得嗓子磨着似的疼。 小妖摇摇头,坚定地说:“不!之兰让!不走!” 他的意思是唐之兰让他在这儿陪着,没有唐之兰点头,他是不会走的。 唐之敬与小妖对看了半天,还是以唐之敬败下阵来告终。 有点破罐破摔,唐之敬索性随他了,自己则是往下缩了缩,身子在木桶里泡的有些酸疼。 他闭上眼睛,脑子里就像是在跑马车,一刻不得闲。 咣当-- 还没等唐之敬想明白,门再次被推开了,这次进来的是唐之兰。 兄妹俩虽然也有男女大防,但现在情况特殊,再加上担心哥哥,她也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哥,哥你可醒了。”唐之兰直直就奔了过来,吓的唐之敬立刻往前,用木桶壁挡住自己。 “咳!唐小姐,你先等等,今天泡的时间差不多了,让人给唐少爷穿上衣服吧,别着凉了。”跟在唐之兰身后的正是佟曦,她看到里面的情形,赶紧拎住唐之兰的衣领,点出此刻的尴尬。 唐之兰被拎住,还有点不满,但看到哥哥一下子扑到木桶壁上,也清醒了过来,赶紧转身往外走,边吩咐:“福运,给少爷擦擦,扶少爷出来,把衣服给少爷穿严实了。” 刚才跑出去的男仆正站在门口,听到唐之兰吩咐,赶紧应着,进了屋,把门关好。 唐之兰和佟曦出来,站在门外,听到出水的稀里哗啦声,唐之兰脸上不由得一红。 “人之常情,可以理解!”佟曦也看着院子里的池塘出神,听到屋里的出水声,脸上虽未动声色,脑子里却不由得浮现了那天,她为他擦身换衣服的样子。 他的身材很好,该有的都有,而且身子很匀称。 啊! 她感觉鼻腔里痒痒的,就想起那鼻血,不能想不能想。 她在心里暗暗告诉自己,闭上眼睛在心里默念着佛号。 门吱呀打开,福运出来告诉他们,唐之敬已经穿好衣服,扶着上床上躺着了。 唐之兰让人将木桶和地面收拾干净了,才和佟曦进了屋。 唐之敬此刻只是靠着床柱半躺着,人有一些些慵懒,还有一些病态的憔悴。 好在救治的及时,人还活着。 佟曦进的屋来,看见的就是唐之敬倚在床柱上,长发用布带在发尾松松的拢着,看起来有些倦怠,但丝毫不影响他的好看。 只是那脸色太过苍白,怎么看怎么有种即将升仙的错觉。 “哥,你怎么不躺着,小心着凉。”此刻已是深夜,外面有些清冷,这屋里虽有地龙,但也许久没烧了,近几日才开始重新烧上,还没有完全热全了。唐之兰因为担心,总是怕下人烧的不好。 “咳!”唐之敬正闭目养神,听到唐之兰的声音,才忽而睁开眼睛,只是这一睁眼,却又忽然掉入了一双若有所思的明媚眼中,她,怎么也在这儿?忍不住喉咙的麻痒,他咳嗽了一声。 “哎呀!哎呀!哥,你看我就说地龙烧的不好,你瞅瞅这病刚有点好了,又咳嗽了。佟大夫,你快来给我哥看看,要不要紧。”唐之兰被唐之敬的病吓坏了,哪怕就听见他咳嗽一声,也怕是染上了大病。 “看你这孩子,哪里我就又得了旁的病。”唐之敬急忙收回视线,假意埋怨着,掩饰着刚才心忽然漏跳的那一拍。 “那可不行,你是我哥,我最亲的亲人了,我可不想再被吓一次。”唐之兰硬是把佟曦拉到了床边,拉了唐之敬的手腕放在佟曦手里。 佟曦只好坐在床边的榻上,切着他的脉,不多会儿,她方松开他的手腕。 “没事,只是因为肺部还有些余毒未清除,再泡个三五日,按时吃我开的药,慢慢就好了。唐少爷的身子底子好,很快就能痊愈了。”佟曦说着站了起来,那意思就是要走了。 唐之兰是知道的,佟曦在唐家已经住了将近一个月,偶尔回医馆时,也很快就回来。 她不知道医馆那里怎么说,但每次佟曦回来,脸色都不太好,恐怕医馆那里是有话说的,而佟曦也很是够意思,并没有向她抱怨什么。 偶尔她觉得过意不去,佟曦也只是淡笑着说:“你们给的诊金很高,如果我不尽责,我心里也是过意不去的。” 往往这个时候,唐之兰还真就不好说什么了,只能在诊金方面多给一些了。 “佟大夫,你可不可以再多住几日,我担心哥哥身子……”唐之兰也站了起来,还想多做挽留。 佟曦看看唐之敬,他似乎在想什么,并没有看他们。 “唐少爷已经脱离危险了,剩下的就是静养,放心,我会定时过来复诊的。”佟曦拍了拍唐之兰的肩膀,安慰道。 唐之敬正想着自己怎么会对佟曦有了些复杂心思,耳边又听说她要走,忽然抬起头来,正好看到佟曦拍了拍唐之兰的肩膀。 “这些日子,谢谢你,佟大夫!”唐之敬不傻,看到佟曦之后,寻思了寻思就明白了,这佟曦是一直都在唐家给他看病来着。他没想到那么爱钱的佟曦居然也会做出这么仁义的事,心里不由得也是一暖,又生出了点异样的情绪来。心里想着,嘴里已经说了出来。 佟曦看着就算在道谢,眼皮儿还是没挑起来的唐之敬,心里不由的生出了一点想要挑衅的意思,遂说:“谢倒是不必了,就是以后你可得千万注意身体,别由着性子,让伤寒变成了急病。要不然,你家妹妹可是要找我拼命的,你的命可是金贵的很的。” 佟曦语气平淡,听来好像极是那么回事,但细一想好像一切都是唐之敬任性惹出来的。 唐之敬开始还没怎么的,越想,越觉出其中不怎么友好的味道来。 “你!”唐之敬忽然抬头,眼中都快喷出火来了。 他却发现佟曦并不似她语气表现的那么平淡,眼中脸上反倒是带着一些些笑意。 她笑起来好似春风拂面,格外让人觉得熨贴,顺眼,一时间,唐之敬倒是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了。 “得了!好好歇着,生意缓上几天,也不会倒了。”佟曦看他恢复了往日的泼辣,心中很是舒坦,她这人其实也是贱皮子,不被瞪,就不得劲儿,看他生机勃勃的,她挥了挥手,转身出去了。 唐之兰赶紧跟上,送她出门。 唐之敬靠在床柱上,听她说会回来复诊,心里一忽儿上,一忽儿下的,倒有点喜,有点忧的。 10.第九章 http://.biquxs.info/

回到医馆时,已是近晚时刻。 医馆内没多少人了,除了郝掌柜,还有几个医馆的杂役外,已经没有病人了。 郝掌柜见佟曦回来了,心中略有不快,上次托她给自家女儿说亲的事,她没给办成不说,还好多日没回医馆来,上头多次来找,还说了她的不是。她虽是老了,也有些资历,倒是不至于丢了这份工,但她要脸的,每多一次被人当面教训,她也会觉得丢了面子。 “佟大夫,你可知道回来了,佟家大奶奶派人找了你好几趟了。说是有事找你商量,我说你出诊未归,大奶奶那边的人就数落我多让你干活,可这事不是佟大夫你求了我很多次么,让我多给你出诊次数,多挣银子。”郝掌柜可不是个愿意吃亏的主儿,所以逮着机会可得可劲儿的说。 佟曦本来就因为近些日子操劳着唐之敬的病,多日也未好好睡上一觉,本以为回来可以补补觉,哪里想到就遇到了郝掌柜,这一番数落加埋怨的,让她的疲倦越发严重了。 “郝掌柜,我答应,这次的诊金我只取一半,其它我会交到柜上,这样还不行吗?”佟曦本来是想着这次可以多留下点银子,但上次回来拿药的时候,郝掌柜就说了,要是不能在医馆坐堂,那么诊金是要全数交到柜上的。这样的话,佟曦就成了做白工。佟曦哪肯干,和郝掌柜理论了很久,才让她松口答应,不全交也可以,但必须交上来一半,当时,佟曦是没答应,可今天为了能快点去休息,佟曦还是做了让步。 郝掌柜心里翻了个白眼,但佟曦终究是佟家人,佟家大奶奶的意思又不好琢磨,所以,她心里犯嘀咕,嘴上却吐了口。 “好吧,既然佟大夫都这么说了,就这么着吧。对了,佟大夫,除了大奶奶那边的事,西市那边明日起,要连着三日义诊,别的大夫都很忙,只有你和张大夫有空的时间,张大夫家里的事还没处理好,那明日你回来之后,就先去义诊那边吧。”郝掌柜刚要转身,忽然想起最近几日上边下来的通知,想了想还是要佟曦去了。 佟曦按了按额角,听到郝掌柜的话,额头又突突跳了几下,没答,便直接进了里边的房间。 郝掌柜盯着那一抬一放的帘子一会儿,无声做了个呸的动作,便又进柜台里去算账了。 进了屋里,佟曦把药箱放在柜子下边的格子里,她才转回床上躺了下来。 静下来之后,原本的困意倒是稍减了不少。 脑子里忽然就出现了唐之敬先前瞪着她的样子,“呵”,她忽然笑出了声。这么多年了,她从未认真的去想要靠近过谁,更何况还是个男人,对于男人,她认知里最多的就是麻烦。 男人天生比女人要弱势一些,贵重的男人自然又娇气一些,而贫寒一些的男人除了唯唯诺诺,便是泼夫一般。这些男人统一的缺点却是在女人面前都会表现的柔弱,仿佛只有这样的,才会让女人多一些疼爱和喜欢。可要知道这个时代的女人,对男人的统一观点却是男人等于附属品,物件,丢了一个,还有另一个,他们可以是繁衍后代的工具,可以是一件礼物,唯独不是人。 倒是唐之敬这个男人,让她感到很神奇,他很泼辣,却不会在女人面前示弱。他爱护妹妹,却又不会一味宠溺。 若是有这么一个爱护自己的哥哥,应该会很幸福的吧,可惜,她佟曦没有这样的一个哥哥,所以在佟家,她则是要全靠自己。 唐之敬啊唐之敬,你有太多太多让人觉得可贵的地方了,也不知将来谁能幸运的拥有你。 在睡着之前,佟曦脑子里就闪着这么一句话。 第二天,天气并不温和,反而有一点凉,许是昨晚刚下过雨的关系。 一清早的,郝掌柜就来敲门了。 “佟大夫!佟大夫!佟大夫,起了没有啊!” 佟曦本来就睡的不踏实,被这么一拍门的惊吓,一下子就醒了。 因为实在太累了,所以,她是和衣而睡的,倒是能很方便的下床,她翻身下了床,开了门。 “哟!佟大夫还没起呐?佟大奶奶那边已经派了人和车来,说是要接佟大夫过去呢。”郝掌柜敛了衣袖,站了个笔直。 佟曦还有点没反应过来,等听明白怎么回事之后,她的脸色有点泛白。 昨天就听郝掌柜说过母亲那边要她过去的事,没想到这么早就来人接了。 “好!麻烦郝掌柜告诉来的人,我洗漱之后就过去,就不劳他们来人接了。”佟曦偶尔倒是也会回大宅住几日,但很少会与自己的母亲碰面,一是佟睿恩没时间见自己这个女儿,二是母女俩见面也会不欢而散,索性不见也罢。 这几日倒是不知道为了什么,母亲那边居然会三番五次的找她。 佟曦觉得其中必有蹊跷,却又想不出为的什么。早年,祖母会因为那药书的事召见她,可她就是闭嘴不答,次数多了,老祖母也有些烦了,便也就不再麻烦的召见她。反而是母亲,隔一段时间会不厌其烦的询问。她依然说忘记了,母亲不知怎么的,后来也就不再提起,只是赶她来医馆,又不许给她多的工钱,更不许她离开医馆。 她有过几次想要去别家医馆的念头,更加付诸了行动,可惜次次都被拒绝,说是佟家大奶奶发过警告,不许别家医馆收她。 碰了几次壁,她也就算是认命了? 但,真的认命吗? 哼! 怎么可能呢,她佟曦想做的事,早晚会做到,所以,她依靠着自己,还是攒了点钱,只是那点钱还只是一点小钱,离约定的钱数还很远。 坐在佟家的马车里,佟曦不仅想,这次娘又打算做什么呢?这么兴师动众的让他回去,又是派人,又是马车的。 是为了那药书? 她摇了摇头,不可能,这么多年了,要是娘觉得用温情牌能打动她,早就用了,不会时隔这么多年,在他们母女感情已经结冰的现在才来用。 她想,她娘应该没有卧冰求鲤的那种温情,更加没有主动破冰的那种勇气。 好吧,想来想去,她都没想明白是为了啥,但可以肯定一点的是肯定没好事。 她脑袋靠在车壁上,不由得又想起了唐之敬,他无父无母,身世简单,他其实是个很好的合作伙伴,可他是一个男人,唉! 马车骨碌碌走着,医馆在城中,而佟家大宅却在城外。 越是富贵人家,越不会在城里,因为城中太小,城外才可以盖大宅子。 走了半个时辰,马车终于停在了佟家大宅门外,只是这门却是后门。 佟曦的身份虽是佟睿恩的女儿,但因为是庶出,身份地位不高,佟家祖奶奶便规定佟曦不得从正门入。 佟曦看着破败的后门,很好,她又得走后门了,她掸掸身上不存在的灰尘,走上台阶。 门外早有人等着了,见到佟曦,倒是行了个礼,将后门开了,迎着佟曦进了门。 看到这阵势,佟曦心中疑惑更大了。 跟着那仆人一路走来,佟曦看着身边变换的景色,她心中也有点七上八下的。 越走,她越心惊。 直到进了前面正堂大厅,她才稍稍收拢了些四散的心绪。 正厅里,上首位坐着佟睿恩,她旁边则是姚氏。 好吧,还缺一个人,就可以三堂会审了。 佟曦心里默默想着。 “佟曦,你知道我找你回来是有什么事吗?”佟睿恩也不??拢?苯涌?省 佟曦站在那里,不行礼,也不问安,反正问了也未必会有人领情,索性她就省了。 “不知道!”回答言简意赅,佟曦是的确不知道。 佟睿恩脸上表情又沉了几分,她旁边的姚氏脸色也不怎么好看,从佟曦进来,他就浑身不舒服,看到她,他就想起了那个男人。 “佟曦呀,你娘找你回来,是为了你的终身大事的。”姚氏咬了咬后槽牙的牙根,还是开了口。 佟曦心里咯噔一下,说到婚事,她的两个姐姐都已经成亲了,不但有夫婿,还有小爷通房的,再看她,身边半个男人都没有。 虽然,她并不羡慕她的姐姐们,可是…… “娘,叔叔,我目前的情况不适合娶亲。”佟曦一直不管姚氏叫爹,按理,除了姚氏自己的儿女,佟睿恩其他夫侍的孩子是都记在他名下的,所以也该管他叫爹。可佟曦就是个反骨,被打了多少次,让叫爹,她就是不叫。后来还是姚氏说了,既然不想叫,不叫也罢,何必为难孩子呢。 话是这么说的,可姚氏心里怎么想的,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不适合?怎么才叫适合,呃?现在你姚爹爹给你找了一门好亲事,他娘家小姨奶的孙子,和你年纪相仿,又是嫡出的孩子,配给你,是你高攀。你还敢拒绝?”旁边,佟睿恩忽然出声,语气十分严厉,还有些不屑的味道。 佟曦脑子转了又转,忽然就有些明白了,姚家嫡出的儿子配给她,按理说应该是配给同是嫡出的佟家女儿,可是,目前佟家嫡出的女儿都已经有了婚配,小的年龄太小了。 姚氏这是想把自己娘家儿子弄来分一杯羹?不过,看目前情形,她娘是不会答应的吧,毕竟两家同为皇商,虽说早年没有做同一种生意,可最近可是听说姚家有意进入医药这个行当搅一搅,只怕她娘不会轻易为姚家助力的。 想来想去,她总算明白了,她就是那个炮灰,她娘不会拒绝姚家,却也不会让姚家得了便宜。 这就是商人,连自己的女儿都会利用的商人。 “十分感谢叔叔和娘的好意,可我已经有了中意的人,而且我已经和他定了终身。娘若是非要我娶别人,那也只能是小爷夫侍了,毕竟这事也要有个先后不是。”佟曦说的头头是道,佟睿恩和姚氏的脸色却越来越黑。 “你给我住嘴!小畜生,你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敢和别人私定终身,你把我这个亲娘放在何处?啊?”佟睿恩一拍桌子,腾的站了起来,指着佟曦破口大骂。 佟曦站在那里纹丝不动,却丝毫不被佟睿恩的怒气影响,她早就习惯了被这样咒骂。 11.第十章 http://.biquxs.info/

气氛一下子就僵住了,佟曦心中暗暗嘲笑,她娘这是发怒了?还问她把她放在何处? 她这个做娘的可把她这个女儿放在心上了?若是放在心上,又怎么会在要利用时,才把她找到跟前,当然,这些话,她是不会问出口的,因为问了,她也不会回答。 她早就过了在她娘面前做那些出格的事,来引起注意的年纪了。 “你,说话!”因为佟曦的缄默,佟睿恩更加恼怒,她这个女儿一直像是隐形人似的,即便回了家,也不会到她跟前来,难道服个软,就那么难? 她这个女儿,就跟她那个死去的爹一样,到死了都不肯求她一次。 佟睿恩一想到那个男人,她的手攥的更紧。看到眼前肖似那个男人的女儿,她也越发的生起气来,一个两个的都不让她省心。 “女儿不孝,女儿也只是情难自禁。”当佟曦说出这句话时,佟睿恩勃发的怒气却全然泄了气,情难自禁,情难自禁,当初她不也是对那男子情难自禁吗? 若不是情难自禁,她又怎么会在他不愿的情形下要了他,造成那样无可挽回的结局。 “给我滚出去!从这个月开始,你的月俸减半!”佟睿恩转过身去,身子颤抖着,声音却十分冷硬。 “那娘,叔叔,佟曦告退了!”佟曦双手作揖,半弯了身子,慢慢退了出去。 等佟曦出去了,姚氏才出声:“就这样算了?她还没有答应娶……” “你不是也不情愿将你那孙侄儿嫁给她吗?现在不是正合了你的意?”佟睿恩射过来的目光让姚氏打了个颤,她那是什么眼光,难道他为娘家人做个打算也错了?这人,这人越发不可理喻了起来。 “我没有!”即便心里有那个不情愿,姚氏嘴上还是没有说出来。 “罢了,这事以后再说吧。”佟睿恩说完,转身往外走去。 姚氏看着那挺直的背影,心中虽然有诸多不满,可到底这个家还是得佟睿恩说了算。 佟曦从佟家出来,不由得松了口气,还好她娘没问她心上人是谁,否则她还真没有人可往出供,不过,想到那个人选时,她脑子里忽然闪过唐之敬的脸,嗯,看来是和他呆在一起的时间长了点,满脑子都是他,她甩了甩脑袋,不能想了。 这日,佟曦回到医馆,又去了西市,她还得去义诊,要知道义诊是不给钱的。而且这月开始她的月俸还要减半,也许她需要好好合计一下,还真得找个人合作才行。 暑日正是这一年四季里风景最美的一个节气,唐之敬自打病好了以后,又开始投入到热烈的生意当中。 不过,唐之兰是看不过去的,所以这天学堂放假,她就央着哥哥带她和小妖去游湖。 游湖好啊,不仅能看到湖上开的莲花,还能看到各种画舫,以及画舫上的各色美人。 唐之敬拗不过妹妹,只得答应了,三个人雇了一条中等的小船,荡漾在湖面上,倒也清闲自在。 唐家兄妹三人只带了一个小厮,准备的瓜果汤水自然是齐全的。 唐之兰和小妖到底是小孩,更何况小妖一直生活在树林里,哪里见过这么大片的水。 两个孩子坐在船头,脚丫伸在水里,水不凉,经过一上午的烤晒,还是温热的,温水裹挟着脚,好不惬意。 唐之敬坐在船舱里喝着茶,眼睛看着外面,两个小孩的欢乐笑声也感染了他,他也勾起嘴角微微笑着。 也许,他这个决定没有错吧。 “船家--船家!”唐之敬正想着,忽然听到岸上有人喊船家,初时,他并未在意,但他这条船的船老大却进来说,有人想要搭他这条船,他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这条船是他包下的,他可不准备做好人让别人搭,想要拒绝时,却又听船老大说:“唐少爷,岸上也是一位小公子和他的一位仆从,今天天热,湖上船也不多,其它的船都是画舫,也不好让年轻公子搭,您看您是否能行个方便?” 船老大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女人,与唐家倒是也有些交集,唐家布庄有时候有些要运去外地的小的货物,也会托她运送,她的信用良好,所以两方合作很愉快。船老大也是十分了解唐之敬的脾气的,所以忽贸然前来求情,这让唐之敬也好奇了起来。 所以,他也松了口,说:“那就靠岸,请他们上来吧。” 船老大一听他松口了,也高兴了起来,说了声:“是”,人已经旋风般出去了。 还在船头唱歌的唐之兰和小妖听说有人要上船,收了小脚丫,就光着湿脚丫跑进了船舱。 “哥,船老大说要让别人也搭咱们的船,为什么呀?”唐之兰有那么点不乐意,毕竟他们家包的船,想怎么玩就怎么玩,要是搭了别人要怎么玩呀? 唐之敬看着妹妹因为在太阳下晒着,晒出了满脸的汗,他用衣袖给她擦了擦汗,又看看旁边小妖同样汗湿的小脸,他也一视同仁的给他擦了擦汗。 这孩子也怪可怜的,没了爹娘,而且这孩子也算他的救命恩人之一,要不是他带着之兰采草药,他哪能那么快得救,所以他会善待这孩子的。 “嗯!听说是位公子,没关系的。”唐之敬笑着说,两个男子罢了。 唐之兰还要说什么,已经从船板那边传来男子的声音:“多些船家肯载我们一程。” “哪里哪里!是我们唐少爷心好,愿意让两位公子搭船。”船老大倒是个实在人,绝不贪功。 “哦?那我可得亲自谢谢你们唐少爷才好。”外面年轻公子又开口。 船舱内,唐之敬听着那温柔语气的男子声音,不仅挑了挑眉,果然不是一般公子能够相比的,怪不得船老大会破例呢。 他拉着唐之兰和小妖到一边长榻上坐了,只等着这位公子进来,看看到底是何等天仙似的人物。 不多会儿,果然,船舱帘子一挑,进来一位白衣公子。 这位公子也忒是神秘,脸上蒙了块白纱,只露出一双眼睛,浑身上下一身白,就连扎头发的纱带都是白色的。 单只从那一双秋水潋滟的眼睛,不难想象那白纱下是一张如何倾国倾城的脸。 要说唐之敬是怒放的牡丹,那么这个男子绝对可以说是空谷幽兰了,这种猜测只是从那一身出尘气质来说的。 唐之敬看到男子时,也是被那气质惊艳到,只是他并未将心中所想表现在脸上。 “这位就是唐少爷!”船老大随后进来,为那白衣公子介绍道。 “在下姚善缘,谢唐少爷能让我们搭船!”白衣公子翩翩一礼,十分自然,那外人做起来十分庸俗做作的福礼,他做起来,却如同舞蹈般具有十分的魅力。 这人,这人若说是菩萨座前仙童,也有人信吧,那种清婉脱俗的气质,那吐气如兰的声音,一再的蛊惑着人的心智。怪不得,怪不得了。 唐之敬在心里叹道,嘴上却不能不答。 “能在今日遇见姚公子,也算是有缘,既然有缘就不必说谢了,请进来一起坐吧。”唐之敬站起来,走过来,做了个请的动作,却并不去做扶人的举动。 姚善缘点了点头,他身后还跟着小厮,那小厮也是一色的白,人倒是满清爽干净的,但模样也不过中上之姿。 小厮手上也提着个食盒,想必也是来游湖的,但既然是来游湖的怎会没有雇船,这让唐之敬心中泛起了一丝疑惑。 不过,疑惑归疑惑,他还是去姚善缘那边坐了。 唐之兰和小妖早就坐在凳子上了,小妖大眼睛忽闪着盯着戴着面纱的姚善缘看,而感觉到被注视的姚善缘向小妖看过去时,小妖又低下了头。 姚善缘目光闪了闪,也并不说什么。 自打姚善缘进了船舱,船舱里就更加安静了。 “打扰了唐少爷的游湖雅兴,实在不应该,善缘以茶代酒在这里赔罪了。”姚善缘的小厮将食盒里的茶叶,水壶,茶杯都拿出来后,倒了两杯,放在桌上,姚善缘递过来一杯,自己举起自己的茶杯,等唐之敬拿了酒杯后,他自己先喝了。 唐之敬握着酒杯,半天,才喝了下去,等他喝下去之后,茶水回甘,以他有限的品茶经验来看,这茶叶一定很高级,他没喝过。 他放下茶杯,笑着说:“姚公子客气了,谁也说不上什么时候就遇到困难呢。” 姚善缘看看他,眉宇上挑,看的出应该也笑了。 “快来人啊,有人跳湖了!”外面忽然传来呼救声,唐之敬站了起来,几步就走了出去。 姚善缘也站了起来,犹豫了下,也跟了出去。 12.第十一章 http://.biquxs.info/

湖面宽阔,游船倒是不多,只是多画舫,而画舫大多是城中一些青楼楚馆的。 画舫倒是不少,还是城中一些名楼的,比如说城中著名的红鹤楼,楼中的公子小倌都可说是这城中顶顶出色的人物,别说是琴棋书画,就是歌喉舞技,他们称了第二,也没人敢自称第一。 今日,红鹤楼的画舫就在这些画舫当中,而且是最大的那艘。 红鹤楼的画舫船头两侧高挂两盏琉璃灯,卷檐的船顶镂刻着两只栩栩如生的红色仙鹤,这造型,这标志正是红鹤楼。 唐之敬从船中出去时,正好看到红鹤楼的船头上站了不少人,他眼尖,一眼就看到了佟曦。 看到佟曦之后,他的眼睛眯了眯,他还不知道她这么有兴致竟然还会到画舫上,和那些公子小倌儿们游湖? 不过,等唐之敬察觉了自己微妙的心思时,也是一愣,但随即就想,她算是他们家的常用大夫,一个不能洁身自爱的大夫,会把他妹妹带坏的,所以他生气,那是正常的。 唐之敬正这么想着,那边画舫却是嘈杂的很,几个水手模样的人也跳下了湖,不远的地方有水泡冒起来。 那几个水手顺着那水泡冒起的地方潜了下去,不多会儿功夫,就托起来一个人,是一个浑身湿透,头发贴在脸上身上的人。 鸨爹扯着尖利的嗓子,命人将人抬进船舱里去,甲板上的人也都跟着进了船舱。佟曦自然也跟着走,只是她感觉到一道不善的目光,回头看时,却没看到任何人,她叹了口气,还是进了船舱。 佟曦进了船舱之后,就被鸨爹拉着进了小隔间,那里床上躺着的正是刚才水手从水里救上来的人。 一个小厮模样的男孩正在给那人擦脸,本是要解湿衣服的,看鸨爹领着佟曦进来了,犹豫了下,还是没有动手解衣服。 “愣着干什么?还不脱了,擦干净,换身干衣服,要是着凉了,还不是得耽误我的生意。”鸨爹见小厮愣在了那里不动,有些生气的喊道。 小厮赶紧动手开始解那湿衣服,佟曦看了,右手握拳咳嗽一声,说:“于爸爸,我先出去,一会儿换好了我再进来。” 说着,佟曦挑开门帘出去了。 那鸨爹于爸爸刚要说不用,但回头看到小厮正在脱床上的人的裤子,也就作罢了。 佟曦站在走廊里,心里却有点怏怏的,那日她娘让她回家,说是给她说亲,亲事被她拒绝以后,她回医馆就又忙了起来,只是忙归忙,她的月钱却又降了。 她想找人合作的想法也在一日日的忙碌中,被搁置了起来,不过是今日红鹤楼的于爸爸派人请她来画舫坐诊,她才有了短暂的喘息机会。 只是这画舫坐诊也并不轻松,都知道红鹤楼是城中最有名的青楼,楼里的公子小倌儿是城里青楼之中数的上的人物,但谁又知道内里那些男孩子被训练的心酸。 所谓表面风光,内里却也是烂透了的。 “佟大夫,人已经换好衣服了,您请进去看看吧。”于爸爸出来,见佟曦正背对着门站着,赶紧喊道。 “好!我就来!”佟曦回身点了头,走了过去。 进了屋,人果然已经收拾妥当了。 佟曦走过去,那小厮给搬了凳子,佟曦点头谢过,便坐了下来。 搭上手腕,触手的皮肤冰凉,佟曦仔细听着脉。 脉搏很缓,气息有略微的停顿,并不是很畅通。 “这位公子身上是不是还有别的伤,比如鞭伤?”佟曦放下手,问于爸爸。 于爸爸看看佟曦,又看看床上还昏迷着的人。 “这……他……栾安他……他歌舞琴艺都属上等,我本想让他今日□□,可是他……唉!我不得已只好打了他,谁知道他气性那么大……”于爸爸欲言又止,意思已经很明白了,是为了教训他,所以才打了他。 “这就对了,他本来身上就有伤,还是极重的外伤,又因为沾了水,伤口越加恶化。若是不及时救治,恐怕性命堪忧。”佟曦摇了摇头。 “什么?这么严重?那,那佟大夫,你可千万救救他,他可是我那么多年花了不少银子培养起来的,要是没了,我花了那么多银子,不是打水漂了。”鸨爹听了佟曦的话,可着急了,这栾安花了他不少时间和银子,要是没了,不说他花了那么多银子,单说这外面的那些小姐夫人的就交代不下去。 佟曦沉吟了一会儿,才说:“这伤太重,起码得养上半个月到一个月才能痊愈,否则,很可能会引起毒症,就是化脓。” 鸨爹一听,面色越发惨白了,他哪里想到不过是惩罚一下,居然就引起了这么重的后果。 “于爸爸,要是你把他交给我医治,就暂时不要让他接客了。如果你觉得他的生死无所谓,那么我立刻就走,不治也罢,反正早晚都得死。”佟曦说着就站了起来,大有治不治随你的意思。 于爸爸寻思了寻思,也没有别的好办法,一咬牙,一跺脚,说:“好!我答应你,佟大夫,我这一个月,不,最多一个月,不让他接客就是了。” 佟曦听他松口了,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那好吧,于爸爸,就请您跟外面的其他人说一声,我这就开方子,给栾安公子治病。” 鸨爹无奈,答应了,便出去了。 等鸨爹出去后,那在一边伺候的小厮一下子跪了下来。 “谢谢您,佟大夫,我替我家小主子谢谢您!”小厮边磕头,边说。 佟曦哪里能受这几拜,赶紧弯下腰,扶住那小厮。 “小竹,别这样,快起来。”都是苦命人,她又能怎么办。 小厮擦了擦眼泪,站了起来。 “小竹,这个办法也只能拖一时。你说你家公子是为了等那个给他承诺的人,可是那个人又在哪里?这么多年了,那人又是不是真的能够兑现承诺呢?”佟曦坐回凳子上,视线所及便是栾安。 栾安是红鹤楼鸨爹攥在手心里的一张红牌,他三岁进楼,在鸨爹的细心培养下,可以算是真真正正的红牌,鸨爹培养了他十三年,只等他满了十六,便举行仪式,给他□□。 可是,也许是命运使然吧,千算万算,鸨爹也没想到他在栾安十三岁时请的那个琴师将是栾安的劫。 两人在日渐相处中从相知到相爱,终于在栾安十四岁时,两人偷偷私定终身,之后,那琴师信誓旦旦要去京城考功名,好回来娶栾安。 都说痴心汉子,负心女,那琴师这一去京城便是两年,除了开始的一年还有书信,之后,便如石沉大海,如泥牛入海,再无消息。 栾安痴情,一直等着那人,直到今日,栾安满了十六岁,鸨爹要找人给他□□了,他急了,本是想拼了命也要反抗,怎奈鸨爹派了人看着。 还好,佟曦被鸨爹请来坐诊,才让栾安找到机会,求佟曦帮忙。 佟曦以前是给栾安看过病,也算是有点交情,听了他的话,又知道鸨爹鞭打了反抗的栾安,这才想到让他趁着那些看守不注意时跳湖。 伤口被水一沾,栾安是要吃些苦头的,但还可以拖延一点时间。佟曦也答应,帮栾安找那个琴师,只是佟曦自己心里都没底。 若是那琴师真是个背信弃义的人,那么找到又能如何,不过是世间又多了个伤心人。 可再反过来一想,若是那琴师确实有苦衷,那么成全一二,倒也不是不行。 所以,等给栾安开完了药,小厮抓了药,熬上了之后,佟曦就下了船。 折腾了这么一通,时间也不早了。 看着外面,太阳已经下去了一半,佟曦不仅再次叹了口气,这趟诊出的,她还没吃饭呢。 那边,唐之敬他们也下了船。 除了唐之敬兄妹和小妖外,那位姚善缘公子和随从也一起下了船。 “哥,那不是佟大夫吗?她那是从画舫下来?怪不得,我去找她一起游湖,那掌柜的说她不在呢,原来是自己跑这儿玩来了。”唐之兰正好也看到了佟曦从画舫下来,不自觉的就提高了嗓子和唐之敬说。 本来两边离的就不远,唐之兰还刻意提高了嗓子,那边哪能听不见。 佟曦听到声音,循着声音看过去时,正好和唐之敬看了个正着。 不知怎么的,被唐之敬看到自己从画舫上下来,她有那么点窘迫,但后来她想,自己又没做亏心事,他又不是她的谁,干嘛理亏,脸红的,索性,她就大方的过来打招呼了。 “唐少爷,唐小姐,没想到你们也来游湖啊?”今天她没有背药箱,而且为了能够合上红鹤楼画舫的画风,她特意穿了件新衣服,当然,这新衣服是从红鹤楼的诊金里出的。 唐之敬看到她过来了,心里也有那么点别扭,但看到她一身新衣服,还是觉得很可气,她就那么爱逛青楼,连上个画舫都穿一身好衣服。怎么不见她给他看诊时,穿的这么好看。 他心里这么想着,脸上的表情也就没那么好了。 “佟大夫,我中午的时候去医馆找你来着,那位郝掌柜说您有事,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去。我不知道原来您是上这儿的,要不然就去找你了。”唐之兰故作不知的说道。 佟曦愣了下,不知道原来唐之兰还去找过自己。 “红鹤楼请我上画舫坐诊,所以我就来这儿了。我不知道你们要找我来游湖,要是知道……你们玩的好吗?”佟曦说到要是知道的时候,停顿了下,其实她也不知道如果知道唐之兰他们要是先找自己出来游湖,她会不会放弃红鹤楼的这次坐诊。所以,她拐了个弯,问起他们玩的好不好。 “当然好了,我们看了这湖上风光,还看了一出跳湖的戏码。是不是,姚公子?”唐之敬不知道自己今天为什么压不住火气,明明他一向是不太在意女人男人那些事的,可一遇到佟曦,他竟是忍不住发火。 本是在一旁看戏的姚善缘被唐之敬拉进了战圈,不得不出声,说:“的确!” 姚善缘的声音平和,清淡,乍一听还是挺悦耳的。 这时,佟曦才注意到在唐之敬身边还站着一个男子。 男子高瘦,比唐之敬要稍稍高了一点,他脸上戴着面纱,除了一双眼睛外,其他都遮在面纱下。 佟曦并未将目光过多的放在那男子身上,而是很快看向唐之敬。 今天的唐之敬穿了一件月色长褂,一色的腰带,腰间还坠着一块质地普通的玉坠,他的长发用同色的发带扎成一束,披在身后,很随意,却又有种洒脱的气质。 站在那陌生男子身边,他丝毫不逊色,那股气势甚至要胜过那陌生男子的那种肃静的感觉。 “既然湖也游完了,那我送你们回去吧!唐少爷,我看你的气色不如前几日,我开的药,你还继续吃呢吗?” 佟曦可没被他的嘲讽给吓回去,反而问起了他的病的事。 这男人那骨子倔强劲儿,她可是领教了,要不是今天碰见,她明天也要去他们家看看。否则,真不知道他会不会把吃药的事也忘到脑后去。 听佟曦说自己的病的事,唐之敬一下子涨红了脸,那些药他开始还记着吃,可后来布庄的事越来越多,他就有时候会忘记。 “果然这样,走吧,我再去府上看看。病可不能当儿戏。”佟曦看唐之敬的脸色,就知道这人肯定不记得吃药了,边说着,人已经拽着唐之敬的衣服袖子往岸上走了。 这么些日子看病,佟曦早就把唐之敬当成顽固的病人了,哪里还在乎外人怎么看。 唐之兰眼光闪闪,拉着小妖也跟了上去。 “公子!”只有那位姚公子,善缘兄被他们遗忘在了身后。 姚善缘的随从走到他身边,低声唤道。 “这位佟大夫还真是有趣!”姚善缘面纱下的嘴唇微微翘起,说:“既然你我无缘,我倒真想看看是什么样的人和你有缘!” 13.第十二章 http://.biquxs.info/

佟曦就这么一直拽着唐之敬的衣袖走到了岸上,唐家的马车等在岸边,车妇看到自家主子回来了,赶紧搬下小凳子,等着主子上车。 唐之敬被佟曦拽着袖子走,先还想要挣开来着,后来佟曦执意拽着那衣袖,他也只好任由她了。 从湖边到岸上,路不算远,两人也未曾说什么话。 上了岸,佟曦依然无话,唐之敬张了几次嘴,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想说他的好坏不必她来管,可到底没说出来让气氛更冷。 唐之兰拉着小妖也跟着到了马车边,她把小妖抱着送上马车,又想扶着哥哥上车,那边佟曦已经先她一步扶住唐之敬上了车。 马车不算太大,坐了一个大人,两个孩子外,地方就不大了,佟曦看看,决定还是和车妇坐外面好了。 那车妇是唐家的,自然是见过佟曦的,但对于佟曦的突然出现还是有那么点意外,但好在她也是个会看脸色的,便也没问。 鞭子在马屁股上轻轻打了下,马便自动往前走了。 晚霞满天的时候,唐之敬他们也到了唐家。 管家早就等在了门外。 看到唐之敬下了车,赶紧几大步过来。 “少爷,您可回来了。”老管家是早先唐家的老人了,唐之敬出外谈生意时,都是老管家在照管着唐家。 唐之敬刚下了车,就看到老管家,也有点意外。 “赵姨,什么事让您这么着急?”要不是着急的事,老人家也不会等在门口,还一脸焦急的样子。 “少爷,乾安成衣行的李老板来了一个多时辰了。”那位李老板可以说是老主顾了,来的时候脸色很不好,赵朴不敢得罪,只是差了人去找主人,没想到人去了很长时间还没回来。 那位李老板脸色也越发不好看了,要不是看她脸色不好,她早就请人改天再来了。 “李老板?那匹布不是已经送过去了吗?”唐之敬边往院内走,边问。 “是啊,是送过去了,可李老板说那匹布有问题。”赵朴把李老板的来意说了一遍。 刚才在外面,她不好明说,人多嘴杂的,万一有人听了去,唐家的布庄要怎么继续经营下去。 唐之敬一听说是布匹有问题,本是想回房收拾一下,再去会见李老板的打算改了,转身往客厅那边走去。 “等一下!”佟曦哪里看得了这人刚舟车劳顿的,现在又要去处理布庄的事。 “既然人都等半天了,也不差这一会儿,这么晚了,先吃点东西。”佟曦可见不得她刚救回来的人,就这么糟蹋自己的身子。 “你?”唐之敬眯了眯眼睛,这人怎么回事?管的太宽了吧。 “我的事不用你管。”刚才看到她出现在画舫的火气一下子爆发了,唐之敬喊了声。 佟曦知道这人倔,但没想到这么倔,她皱了眉头,拉住他的胳膊。 “去吃饭!”作为大夫,她实在看不得他这么不爱惜自己。 唐之敬使劲儿挣扎了下,却没挣开。 “哟!唐老板回来了?我还以为你是有意躲着我呢!”那边,一道类似嘲讽的声音响起。 佟曦放开唐之敬的胳膊,朝声音来处看去。 那边,穿一身简单长褂的女人缓步走来。 简单的发髻绾在脑后,斜挑的长眉直至鬓角内,一双桃花眼中闪着流水似的光芒,挺直的鼻子,红艳的双唇则将那一派风流推上了顶端。 若不是这女人眼角的纹路,说不得又是一众男儿追逐的对象,只不过年纪大有年纪大的风韵。 她缓步行来,自有一番洒脱韵味。 这人便是乾安成衣行的老板李数,李数的成衣行遍布全国,甚至在海外也有分行,一度连当今圣上都有意封其为皇商,只是李数认为她家的衣服不该被皇室垄断,没有接受。 至于唐之敬为何会与李数成为商业伙伴,那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只说现在,佟曦看到这么一个女人出现在唐家,她心中忽然有种异样的感觉,与往日看到的那些商户又不同。 “真是很抱歉,李老板,我不知道你等了我那么久……”唐之敬赶紧抱拳作揖,商人最重的就是质量和信誉,没把事情弄清楚前,他是不能得罪这位李老板的。 “唐老板倒是好兴致,带着人出去玩了?”李数打量了一下唐之敬身边的一众人等,心里自然就明白了他们去了哪里。 “是,让李老板等了那么久,是在下的罪过。李老板,有什么事还请进屋去说吧。”唐之敬伸手往客厅那边请李数。 李数打鼻子里哼了声,嘴里可是毫不留情。 “早就应该知道男人成不了什么大事,偏我还不信邪!”李数摇了摇头,转身往来处行去。 佟曦听到李数的话,心里倒是五味杂陈了起来,对于唐之敬的努力,她是看在眼里的,这一下子就都被李数给否定了。她本想开口说点什么,无意中却看到唐之敬紧咬的腮帮,还有被攥紧的衣袖。 她不由得有点心疼起了唐之敬,等自己反应过来,她居然在心疼他时,她自己也愣了愣。 她何尝心疼过谁了,她,居然在心疼他? 她自己先停住了脚步,脑子里反复重复着那两个字,心疼啊,她心疼,他--他是谁?是唐之敬啊,被人称为泼夫的男人。 可是,在逐渐的相处中,她又发现他并不似外面传的那样,他或许泼,但一个男人带着妹妹,若是不泼,要如何生存下去? 她心疼他,是因为怜惜,或许有,但比他可怜的人有的是,她却从未兴起怜惜之心,那么,又是什么呢? 她却有点弄不清楚了。 等她再看过去时,人已经不见了,她不由得苦笑,看来只有自己陷在了自己的苦思之中。 不想了吧,她告诉自己,目前她自身还难保呢,何来那么多想法。 她摇了摇头,也往客厅而去。 到了客厅门外,便听到那位李老板一声声的质问:“唐老板,你是欺我人善吗?给我的那匹布,只放了一晚就掉色,这样的布让我怎么拿去给人做衣服?你知不知道这匹布是要给谁做衣服的?是端亲王的小儿子,那位小世子下月十五就要成婚了。你要我如何对人家交代,若是我摊上大祸,你们唐家能顶吗?啊?”李数的声音近乎于吼,可见是真急了。 唐之敬坐在正中的椅子里,面色更加苍白。 “李老板,我们布庄从来不会用劣质布匹坑骗老主顾。请您给我点时间,您要的布,我们会重新染制,一定不会误了您的时间。这次就算是给李老板赔罪,布匹的定金我们都会退回给您。”唐之敬冷静了一会儿,做出了决定。他们布庄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事,这一次,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差错,但这样的错他们不能犯,也犯不得。 “哼!赔?你们拿什么赔?你们赔的东西,我们还敢用吗?我告诉你,我们的合作就到此为止吧。”李数站起来,就要走。 “李老板,请等一下!”佟曦进来,挡住了李数的路。 李数刚才已经看到了佟曦,她不知道她是谁,对她也露出了一点疑问。 “你又是什么人?”以前从未见过她。 “我,我是唐老板新请的管事。”佟曦在心里想了又想,说是朋友说话没分量,说是大夫的话,估计面前的李老板都不会放在眼里。 “管事?”李数上下打量了一遍佟曦,佟曦今日穿着与以往不同,倒是有那么点意思。 “对,敝人姓佟,现在是布庄的管事。唐老板已经察觉了布庄内做鬼的人,所以才请了我来。本来唐老板是想亲自登门商谈布匹事宜,奈何唐老板最近身体一直有恙,耽误了,还让李老板亲自登门,实在是罪过。”佟曦说的头头是道,让李老板听着,脸色都变了几变,最后脸色缓和了下来。 “唐老板病了?什么时候的事?”李数转过身,问的却是唐之敬。 唐之敬没想到佟曦会插手布庄的事,而且就在佟曦说布庄有内鬼时,他心中也有些明朗起来,的确,若不是布庄内有内鬼,怎会将劣质布匹送到老主顾那里。 “都是前些日子的事,现在已经好了很多。”唐之敬赶紧回答。 “虽说好了,但还是大不如前了。这次的病很严重,我们唐老板差点过去。”佟曦似乎还嫌说的不够惨,又加了句。 “竟然是这样,那我就懂了。”李数看看唐之敬的脸色,的确苍白的厉害。她本也是怜他一个男人带着妹妹,做生意不易,可是她那生意也断不能出错。现在知道原来是因为他病了,她心中的芥蒂倒是有点松动了。 “李老板……”唐之敬还想说什么。 “唐老板的苦衷,我明白了,不过,唐老板应该也知道,做生意,不是做慈善,我不能因为你病了,就把自己的钱白赔进去。这次的事故我可以不追究,但以后,恐怕也无法再合作了。”李数是个精明的生意人,她不会感情用事,所以该说的还是会说明白。 “可是李老板……”唐之敬还想再解释,试图挽留住李数。 “唐老板,我已经和别家布庄谈了进货的事,成衣行也并不是我自己能说了算的。以后,还希望唐老板能够谨慎行事。我先走了!”李数一抱拳,并不打算继续留下来,与佟曦擦身而过之际,又多打量了一眼。 佟曦没想到这位李老板居然做事如此绝对,伸了手想挡一挡,却未来得及。 她转过身看向唐之敬,唐之敬的眼睛直直看着李数离开的方向,人看起来很是沮丧。 “既然发生了,就得想想怎么解决,你的病才刚好没几天,不适宜为了这事操心。”佟曦走过来,按上了唐之敬的手腕,静听片刻。 佟曦稍稍放下了点心,还好,除了疲劳以外,还没有什么大碍。 唐之敬沉默了片刻,唇角微微泛出苦笑,说:“李数是我们唐家布庄的老主顾,而且她也是我们唐家布庄最大的主顾。她撤出的话,布庄……”他摇了摇头,闭了闭眼睛。 佟曦看不得他没有斗志的样子,忽的抓住他的手腕。 “你是想放弃了?”她从未看他如此沮丧过,说实在的,她很不习惯。 14.第十三章 http://.biquxs.info/

啪-- 手掌拍在桌案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放弃?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要放弃了?不就是布匹褪色吗?我唐之敬从来不知道放弃是什么东西。”也许是一天的火气终于被推上了高点,也或许是问这话的是佟曦。唐之敬手拍在桌案,厉声回道。 佟曦也被吓了一跳,松开他的手腕,看向他的眼神中,多了一点看病患的色彩。 这人从看到她起,好像就没怎么心平气和过,这是为什么?单纯的看她不顺眼呢? “是是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既然你没决定放弃,事情也不是一下子能解决的,还是先吃饭吧,好吗?”到底是不忍心自己好不容易救回来的人,又因为饮食不及时,又病倒了,佟曦就不跟他计较他处处针对她的事了。 “你?”唐之敬心里又是气,又是堵得慌,看佟曦如此温吞,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赵管家,准备饭菜了吗?”因为佟曦最近一段时间总是来复诊,所以赵管家都已经认识了她,她问起话来倒也不显得唐突。 “饭菜都准备好了,就是不知道少爷小姐什么时候回来,还在锅里热着。”赵管家如此回复。 “那就好,把饭菜摆上吧,就算有事也得休息好了,吃饱喝足才能想办法。”佟曦再次吩咐起来,丝毫没觉得自己这吩咐有哪里不妥。 唐之敬则是狠狠瞪着她,直到赵管家离开,佟曦才转过头,一眼就看到了虎着脸的他。 “我家的人是你能呼来喝去的?”唐之敬就像是故意要和佟曦作对似的,问道,好像她做什么都不对。 佟曦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真是逾矩了。 “那个……抱歉啊,那我不耽误你吃饭了,我先走!”为了不再惹人嫌,佟曦一抱拳,站起来要走。 “哎呀!佟大夫,你刚来怎么能走,吃了饭,我让人送你回去。”那边,唐之兰正在和小妖翻绳,就听到佟曦要走,赶紧拦住。她可不能走,游湖那阵,她哥看到佟曦在画舫上时,那愉快的表情都变成了大阴天,好不容易下船了,一路上也阴沉着脸。 她寻思来寻思去,好像都是因为佟大夫,她年纪虽小,却也能察觉出一点异样。这段时间,佟大夫总来,哥哥虽然不说什么,但能看的出,哥哥对佟大夫不一样。 佟大夫虽说没什么恒产,但贵在有医术,人也踏实,若是她和哥哥在一起,倒也不失为一段良缘。 唐之兰对于佟曦和唐之敬是乐见其成的,她也愿意做个很好的桥梁,或者说和事佬,也未尝不可。 佟曦站住,等了又等,唐之敬也没说留人,她摇了摇头,说:“不了,天也晚了……” “之兰,你让她走,我们庙小,可留不起佟大夫这尊大佛。”佟曦话还没说完,唐之敬已经开口,话语里多的是讽刺。 佟曦只觉得胸口堵了一大口气,她怎么就成了大佛了,就呆不了小庙了,何况他们家是小庙吗? “少……少爷……”佟曦还来不及辩解,门外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传了进来。 人也立刻就出现在了门口,是个女仆。 “你这是怎么了?”唐之兰看女仆发丝凌乱,衣衫不整的样子,有那么点疑惑。 “小姐,呼呼呼……”还没说上一句话,那女仆就喘个不停。 众人虽然着急,却也没有催着她。过了一会儿,她气喘匀了才说:“少爷,小姐,小的去找你们,可是半路上我就被人打晕了,醒过来的时候,我被人绑在山洞里,要不是我用石头把绳子磨折了,现在也回不来。” 她真快被吓死了,以为要葬身在那山洞里,还好,她逃出来了。 唐之敬拧眉,管家说派了人去找他,可是他们却没见到人,原来被人半路打晕了,那么,行凶者一定是知道他们在哪里,又知道那李老板的来意。 一想到这些人,一定是熟悉他的人,他不禁打了个冷战,佟曦说唐家有内鬼,看来她倒是一针见血了。 “赵安,你说你半路被人打晕了,是在哪里?你有没有看到打晕你的人的样子?”佟曦忘了刚才与唐之敬之间的一点小摩擦,询问起事情的经过来。这女仆名叫赵安,是赵管家的侄女,也算是亲信吧。 女仆赵安长着一张憨厚的脸,粗眉大眼,厚嘴唇,二十多岁的样子,头上的发髻早就散开了,凌乱的披在身后,她挠了挠脑袋。 “这,小的一路跑着去找少爷,跑的急,忽然脑袋一疼,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哪里还能看到打我的人什么样子啊。”赵安想了想,这么回答。 佟曦右手摸了摸下巴,又问:“你说的山洞离你被打晕的地方远不远?”据她所知,从唐家到游湖的地方,有山洞的地方好像也不多吧。那个打人的人要是为了拖延赵安去找唐之敬的时间,就得把赵安弄到离湖最远的地方。 山洞? 就算绑着赵安,又怎么保证赵安醒了不逃跑,那人又怎么能知道赵安什么时候醒? “天太黑了,我看不清楚,我也是跑了很久,才找到路回来的。”赵安急促的回答着,回答期间,她呼哧呼哧的喘着气,却不看佟曦。 佟曦一直盯着她,这赵安一直说她自己怎么拼死回来报信,怎么意外脱险,可是问到关键问题,她就是含糊其辞,其中,恐怕没那么简单。 “赵安,辛苦你了。你回去休息一下,明日你可以休息一天。”唐之敬忽然出声。 赵安赶紧作揖感谢,人也退了出去。 “不是不留下吃饭了?人家不留下,我可是饿了,之兰,小妖我们吃饭去了。”唐之敬招呼着唐之兰和小妖,却没有丝毫要留佟曦的意思。 佟曦看看要迈出门槛的三个人,心中对于赵安遇袭事件产生了一点兴趣,要知道当大夫,也是挺枯燥的,除了与患者接触,也没什么新鲜事了。 “之兰说的对,我也饿了,就叨扰一顿饭好了。”说着,佟曦也跟在了他们身后。 门外,唐之敬走在最前边,然后之兰和小妖。 听到佟曦说要留下,唐之敬嘴角微微勾起,他就知道,她肯定走不了。 饭厅就在客厅旁边,拐个弯儿,就到了。 管家早就差人把饭菜摆好了,仆人们都在屋里站好,等待吩咐。 “你们都先出去吧!”唐之敬挥了挥手,命人出去。 “赵姨,您也回去休息,有事,我再找您。”唐之敬又对赵管家说。 “是!”赵管家也退出了饭厅。 唐之兰把饭厅的门关好,几个人在圆桌边坐好,还真像是一家人。 以前,偌大的饭厅也只有唐之敬和唐之兰兄妹一起用饭。小妖来了以后,多了一个人热闹不少,佟曦今天也留下来吃饭,看着,给唐之兰的感觉就是一家子很圆满。她也越发觉得应该撮合她哥和佟大夫。 这段时间的相处下来,她觉得佟曦这人虽说不多热心助人,但她却是个讲信用,宽容的人,而且她还不歧视她哥,这一点,就值得她对她刮目相看了。 “多吃点菜,别给人看病的时候,看错了,多害人命。”唐之兰这边还在想着怎么撮合那边一对男女,转眼就看到她哥给人家夹菜,嘴上说的多坏,可行动上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这把唐之兰看的张口结舌的,好吧,她哥最多就是口是心非。 “谢谢!你也多吃点青菜,肉吃多了,上火!”那边,佟曦夹了一筷子清蒸菠菜,嘴里也是振振有词。 唐之敬看着那油绿的菠菜,脸上的表情可是很精彩。 唐之兰看着,心里竟觉得十分和谐。 “吃菜!”唐之兰还没感叹完,碗里也被放了一筷子菠菜,她看向夹菜的人,那小家伙一脸的严肃认真。 好吧,唐之兰在心里扶额叹息,他完全不是故意的,他也不知道她不喜欢吃菠菜呀。 看到小妖期盼的眼神,唐之兰忍着恶心,把菠菜一口就吃了,连嚼都没嚼,直接咽下去。 “再吃!”又是一筷子,小妖觉得她很有趣,明明不爱吃,还非得吃下去。 唐之兰却不知道小妖的小心思,又是忍着难受,吃了下去。 等小妖夹了第四次的时候,唐之兰终于不能再忍了,她夹了一块肉放进小妖碗里,并指出:“这个才是最好吃的!” 小妖眨巴了几下眼睛,才低头吃饭。 之兰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胃里翻翻腾腾的,一会儿吃点饭就好了。 那边斗法也告一段落的佟曦和唐之敬倒也注意了两个小孩的动向,看到之兰终于反击了,也不由得一乐。 “你也发现赵安的话有不妥的地方?”佟曦放下筷子,轻声问旁边的唐之敬。 唐之敬把菠菜嚼完,咽下去,他可不是之兰,而且他不挑食。 “赵安自小就跟武术师傅学武,她虽说不是高手,但一般匪徒是不能把她怎么样的。赵安习武的事除了我们和赵姨以外,是没人知道的,平时也没有什么地方需要用到她的武艺。所以就算有人想暗算她,应该也不会雇用高手,除非那人如我们和赵姨一样,知道她懂武。不过,这都不太可能。若是普通匪徒,又怎么能有机会打晕她。”唐之敬将自己的分析,简单说了一遍。 佟曦不仅在心中对他竖起了大拇指,这个人果然不简单啊,这么短的时间就想到了这么多。 “我不知道赵安懂武,不过,她说她用石头把绳子磨折了这件事就有点不实。试想,若是打晕她的人为了阻止她去报信,又怎么能只用简单的麻绳绑人。她难道就不会想到万一赵安提前醒了,万一赵安跑了,还是去报了信该怎么办?看的出今天李老板很生气,不单是因为那批布出现瑕疵,还因为你的晚归。你说她是你们的老主顾,信用很重要,你接二连三出现失信的举动,只怕这李老板很难再与你们合作了。那么,若是不和你们合作,会是谁受益呢?”佟曦继续分析,她虽然不懂经商,但道理却还是能够想明白一些的。 “你不说是我的管事吗?既然揽下了差事,你何不去查查?”唐之敬难得的打趣了一下子。 佟曦却当了真,嘴角含笑,说:“那你的意思是打算雇用我了?” 15.第十四章 http://.biquxs.info/

唐之敬并没有把佟曦的话当真,会那么说,也不过是想看她下不来台的样子,哪里想到她还真当了真,这下子倒是他有点为难了。 “我说过雇用你吗?之兰,你听见我说雇用她了吗?”唐之敬又夹了一筷子菠菜,吃下去,若无其事的问唐之兰。 唐之兰正吃肉吃的欢,就听见自家大哥把烫手山芋扔了过来。 “呃……”之兰筷子尖儿抵在嘴唇上,这边看看,那边看看,好像怎么说都不对。 “咳!”看了眼佟曦,她正笑眯眯的看着她,又看了看唐之敬,大哥的脸上一脸的严肃,好像说错一个字儿,就要关她紧闭似的。 唐之兰下意识的咳嗽了一声,然后才说:“佟大夫,商场上的事很复杂的,你……只是说着玩的吧?” 唐之兰谁也不敢得罪,只好挑软柿子下手,当然在她眼里这软柿子自然是佟曦了,她大哥,她可不敢得罪。 佟曦听唐之敬的话意,就知道他没把她的话当真,也是吧,一个在商场上摸爬滚打了那么久,还打出了一片天地的男人,一个事事与女人比肩的男人,怎么会看的起一个小小大夫。佟曦从来不以自己是女人而感到多么的骄傲自大,也不敢小瞧了男人。人人生而平等,只是性别不同罢了。 “我说话一向不开玩笑,我说想和唐老板合作,一点没有玩笑的意思。”佟曦脸上笑意敛去,剩下的是一片真诚和认真。 “你……”唐之敬有点意外,严肃的表情有了一点裂缝。 “我可能不懂商场做生意的道道,但我有一份为医者的认真和耐心。我不懂的可以学,不瞒唐老板说,我急于赚到钱,实在是有一些苦衷。”佟曦敞开心扉,对唐之敬说道。 也许此刻说这些并不是太妥当,但为了取得唐之敬的信任,也为了能早一点攒够那笔钱,她愿意对他敞开心扉。 唐之敬蹙眉看着她,他一直都弄不懂她,这个女人似乎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又似乎是把什么都看的通透,但现在,他却又看不清楚她了。 “不瞒唐老板说,我已经想到了办法抓内鬼。”佟曦笑眯眯的看着唐之敬,他脸上已经有了松动的表情,她悄悄松了口气。 “做生意可不是那么容易的,至于抓内鬼,我也不是没有办法。”唐之敬不知为什么,在面对佟曦的时候,很难真正做到拒绝,就像刚才他也不是真的不想留她在家里吃饭。只是,他不想让她觉得他是那么随便的人罢了。 “这个我知道,什么都不是一下子就能学会的,但我愿意学。我也不会只是空口说和唐老板合作。我有一个秘方愿意送给唐老板,算是我们合作,我出的本钱。不过,这件事还请唐老板替我保密,我并不希望任何人知道我和唐老板合作的事,更不希望有人知道是我拿出来的这个秘方。”佟曦一连说了很多的话,唐之敬只是认真的听着。 “什么样的秘方,我倒是真的好奇了。不过,在商言商,若是对我们没有用处的东西,我也是不会要的。”唐之敬人靠向了椅背,在经商这件事上来说,他倒是很有自信。 “是使布不褪色的秘方,你们现在的布虽然也能做到不褪色,但若是长期浸泡,或者以特殊药水掺杂在染布的调料里,布就会掉色。而我要提出来的这个秘方,就是无论用什么方法,都不会褪色。”佟曦一说出这个来,唐之敬眼睛立刻瞪大。 他经商这么多年来,还没有见过真正能使布不褪色的染料。震撼过后,他又慢慢平静了下来。 他不相信,她不会是想虎他吧? 唐之敬坐回椅子里,双手放在膝盖上,半天,才说:“口说无凭,你总要证明了才行。” 佟曦看着他一忽儿惊讶,一忽儿镇定的样子,心里不由得好笑,不过,她也觉得这个时候的他格外迷人。 “现在还证明不了,不过,现在也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等下个月,我需要的东西到了,自然能证明我说的不假。到时候,要是证明我所说不假,唐老板是不是就愿意和我合作了?”佟曦知道这个男人很讲信用,要是他答应了,就成了一大半。 唐之敬略微沉默了一会儿,终于点了点头,说:“好吧,到时候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我可以答应考虑你说的事。那么,现在,你是真打算介入我们布庄的事了?”他不是顽固的人,他也懂的适时变通。 “是,若是唐老板愿意让我帮着找到这次事件的幕后主使者的话。”佟曦回答的很干脆,既然她想和他合作,那必须将内鬼抓出来,这样,布庄才能有更好的发展,他们的合作才有意义。 “我们布庄从来不需要外人帮忙,想要帮忙就得是自己人。”唐之敬的话掷地有声,很坚决。 唐之兰在旁边也听了半天,怎么也没想到事情急转直下怎么就成了不准外人插手了。 “哥……”她刚想开口,唐之敬就扔过来一个让她闭嘴的眼神。 她赶紧捂住嘴,什么都不说了。 佟曦也被他的话弄糊涂了,不准外人介入吗?那他的意思是不打算让她帮忙喽? 其实,她也不是非要掺合进来不可,只是…… “那唐老板觉得我以什么身份才能介入?”她身上其实没有多少钱,她能想到以那个药方加入,已经是她想了很久的办法了。 “唐良布庄的老板娘,只有娶了我,成为布庄的老板娘,才有资格来查这件事。”唐之敬说的义正言辞,差点让佟曦以为这是件性命攸关的大事了。 可是,他会不会太过于草率了点? 唐之兰听到她哥的话后,眼睛瞪大,嘴巴也张了个老大。 感情他哥早就有了目标了吧,她还跟着操了那么半天的心。 “唐老板不觉得草率吗?你了解我吗?你知道我是不是个可以托付的人了,你就能说出让我娶你的话来?”佟曦怎么也没想到唐之敬居然能这么大方的说出让她娶他的话,他是真的想好了,还是只是因为他妹妹急于让他成亲,所以他随便抓一个来充数? 唐之敬抿着嘴唇,脸上微微泛出红晕来,当然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气的。 “答应或者拒绝,只不过一句话的事,至于让你问出这么多问题吗?”唐之敬忽然看向佟曦,那眼中杀出粼粼的光芒来。 这一看,倒是佟曦有点不忍与之直视,她从来没想过成亲的事,哪怕只是为了互相取暖,她都从未想过。毕竟,她对她爹的记忆太过于深刻,她不知道她是否会辜负一个男人,她也说不好,她能否能忍受一个男人一辈子。 所以,她从未想过要一个男人呆在自己身边。 此时此刻,唐之敬说到成亲,说到让她娶她,她忽然就有些不舒服,是的,不舒服,他的话无异于是一种威胁,是一种逼迫。 她之所以找他合作,是认为他一个男人能做到如今的成绩,他是一个值得信任的,托付的合作伙伴,当然,也是因为她无法找到另一个能够信任的伙伴。找他,是迫不得已的选择,也是目前她能想到的最好的合作伙伴。 她从来没觉得与他合作,是一种侮辱,可现在,他却要以这样的方式来逼迫她,这感觉就像是,就像是出卖自己,换得一种价值。 “我如果拒绝,唐老板是不是就不会和我合作了?”佟曦问,她只想知道他会如何决定。 “然!”他点头,带了一点傲慢,甚至是一种高傲。 “哪怕唐家的布庄会因此一蹶不振,也要这么做?”佟曦看着他高高在上的样子,忍耐着,继续问。 “唐良布庄不会垮,只要有我在,它不会垮。”唐之敬脸上一抹坚定一闪而过。 佟曦因为他的那一闪而逝的坚定,微微动容,可是,她却不能让步,这关系到彼此的一辈子。 “是不是无论是谁,只要想介入这件事,都要娶你?”佟曦又问。 “然……不然,我不是那么随便的人。”唐之敬刚要惯性的回答,听明白她问的什么,立刻改变了回答。她以为他真的要嫁不出去,非赖着她不成。 “你以为我非得找别人来找出内鬼吗?我真能那么不济?要真是那样,我唐良布庄早就没了。”唐之敬勾唇一笑,那笑容多了几分荒凉,世人都以为男人只配在家里相妻教女,从不知道若是男人想做一件事,那也是不容小觑的。 佟曦看着浑身散发着光彩的唐之敬,心中豁然开朗,是了,这个男人是那么的与众不同,这个男人又是那么坚强不容撼动。他,不是她爹那样的男人,若是她以后如同自家娘亲那样,他只会将她休离,绝不会有忍气吞声那一幕。 其实这样的男人才是真正的值得人珍惜的吧,而也或许只有这样的男人才能够让她放进心中,珍之惜之。 她从未想过要成亲,从未想过要与一个男人厮守一生,可是当这个男人真的出现时,她好像又阻挡不了。 “你想过要一个什么样的妻子吗?”既然心中已经明白对他的感受,佟曦忽然有了逗他的心情。 “你……”唐之敬看到佟曦与先前不同的表情,不同的语气,忽然就迷惑了,不知道她所问为何。 “让我娶你,你从来没想过我会是什么样的人吗?”佟曦忽然靠近唐之敬,脸与脸之间已经不足一指。 唐之敬呼吸一滞,他没想到她居然也有当登徒浪子的潜质。 彼此呼吸相闻,他身上淡淡的茉莉花香沁入她的鼻间,很是好闻。 “你,你,你是个大夫,自然必是济世救人,扶危济困的。”他张嘴说出这么一句,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想过,她会给他这样的一个印象。 佟曦手扶在桌边,人俯向他,当听到他对她的评价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她不知道他何时对她居然有了这么高的评价。 “不是的,”她摇了摇头,差点笑出眼泪来,又继续说:“我是大夫不假,可我很自私,若是有的选择,我绝不会平白无故的为人免费看诊,若是有的选择,我不会去义诊。”这就是她佟曦为人,她不是个善良的人,她有她的原则,她不会滥施好心,她更不会在没有利益的情形下,做那种扶危济困的事。 这样的一个佟曦,他还想嫁吗? 她看着他,就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一丝迷惑。 她忽的起身,一点预兆都没有。 “在你做出决定以前,不要轻易下决断。我会去查那个内鬼的事,你也好好考虑考虑你所做出的决定吧。”佟曦没有等唐之敬回神,而是立刻转身走出了饭厅。 她其实也有点怕,她怕他想明白了或许就不会想着要嫁给她了,那样,她真的会很失望,甚至失态。 她所拥有的很有限,她从不敢奢望,此刻,他给了她希望,她并不希望立刻被收回去。 “佟大夫……”之兰还想喊住佟曦,却被唐之敬喊住了。 唐之敬沉思了片刻,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拿起了筷子,慢慢夹着菠菜吃着。 唐之兰看着哥哥的样子,心中不免有些担心。 16.第十五章 http://.biquxs.info/

佟曦从唐家出来,心中有些憋屈,回去时,走的就慢了许多。 慢悠悠走着,心里头还在想着刚才的事。 “三妹!”刚走到医馆的路头,就听到有人喊她,佟曦抬头,发现医馆门口今日比往日要热闹许多。 连一向早早就回去的郝掌柜都难得的站在医馆门口,再仔细一看,原来是佟家老大佟枫来了。此刻正站在医馆门外,看那架势,正在等她。 佟曦将心事压了压,脸上略带笑意迎了上去。 “佟大主事今天怎么这么有闲,到我们这没人问的地方来了。”医馆一向不受关注,平时老大佟枫,老二佟桦没事是不会来的。 这么多年,能劳动他们大驾光临的几乎是没有的事。 佟枫的出现让佟曦吃惊不小,同时,她心中也警铃大作,对佟枫格外提防。 作为佟睿恩的长女,佟枫从小受到的教养自然比其他姐妹兄弟要严苛许多,同样的,在她的思想里,没有太多的手足之情,在她心中,反而是家族的生意,皇商的事业更加重要。 她会出现在这里的理由,必定不会是来对佟曦嘘寒问暖。 佟枫的言行举止,衣着打扮自然是十分得体的,她的长相自然是好的,只是因为常与人谈生意,酒肆青楼更是常去的地方,长期的酒肉男色下来,身材是有一些过于发福。 除了必要的应酬,她会挂上礼貌的笑容外,就连她的夫婿们都少看到她的笑容。 可此时此刻,她略显丰润的脸上却挂着笑容。 佟曦打量着这个不算亲近的长姐,她不懂她的笑是从何而来。 佟枫并没有把佟曦的话放在心上,做大事的人么,若是真的在意别人说什么,那她的生意便不必做了。 “三妹,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佟枫的语气很柔和,并非训斥,怎么听还有些宠溺的意思。 佟曦听着心里打了个哆嗦,她这人长时间没人爱,没人疼的,冷不丁的被人这么一说,真是不适应。 心里虽说很不适应,她脸上却也挂上了随和笑容。 “晚上有个急病的病人。”佟曦并不打算对佟枫说出她与唐之敬的关联,她总觉得万一说了,就又成了一个送到佟家人手里的把柄。 “郝掌柜,你怎么能让我三妹一直出诊呢!”这话听起来好像是在责怪郝掌柜,但其实话里的意思就是,你怎么能不掌握住她的行踪。 郝掌柜自然连连认错,说是以后再不会了。 佟枫上前,拉住佟曦的手亲亲热热的往医馆里带。 佟曦被滚热的手拉住,那不得劲儿的感觉就越发的明显起来。 “三妹呀,大姐这些日子就是太忙了,再加上你姐夫又有了身孕,我实在是没办法顾及到你。你可别怪大姐!”一路上,佟枫絮絮叨叨地说个没完,说的都是嘘寒问暖,自责的话。 这让佟曦心中的警报升到了一个高度,都说无事献殷勤,她这位大姐可是个很合格的商人。 商人么,以利字为先,大概除了她自己,谁都不会真的被她放在心上的,现在,她却自我批评起来,佟曦可不会认为她是良心发现。 进了医馆里,郝掌柜搬了最好的椅子给佟枫坐,佟曦则是挑了个平时给病人看诊时坐的木头墩子坐了。 “三妹,你也知道大姐是个直性子,有话我就直说了。”说了那么多做铺垫,佟枫终于开始说这次来的目的了。 佟曦就坐在木墩子上,等着她说。 佟枫平时大概听惯了下属的唯唯诺诺,没听到佟曦应答,还朝她看了一眼,看到佟曦正襟危坐,认真听讲的意思,倒也满意。 “三妹今年也二十多了吧,娘和爹爹都为你的终身大事着急。前些日子娘给你说的那门亲事,其实是极好的。姚家也是皇商之家,那位小公子更是极受宠爱,要不是过了太女皇女们选夫的机会,他早就是东宫的人了。就算没当上东宫后院之主,当今皇家老太君也是很看重他呢,几次三番着人去请了他进宫,说是要认成孙儿。咱们这几家,哪个有那样的殊荣。就算进了宫的哥哥弟弟们,不是也没有被老太君多宠爱。可这位哥儿,就是那么幸运。要不是我已经成了亲,我就娶了他了。这事说来说去,对你,对咱们佟家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事。”难得的,佟枫在浪费了那么多口水之余,能一气儿说那么多。 佟曦就听着,心中慢慢有所了悟。她这哪里就是为她好呢,不过是为了佟家,为了他们自己。 “大姐是因为那位小公子即将成为老太君的孙子,所以才有此一行?”说来说去,还不是沾了皇亲的光,说起来,他们也算是皇亲。 佟枫听佟曦这么一问,以为她是在怪她这个时候才来看望她,赶紧说:“三妹,你放心吧,以后大姐一定有空就过来看你。”自然,以后用到她的地方还多着,自然要多走动。 佟曦看着她眼中闪着亮晶晶的光芒,知道这位大姐只怕理解岔了。 “大姐公事繁忙,我可不敢总是劳动大姐大驾。我的意思是若大姐只为劝我娶亲,就可以省了。我不会娶那位姚家小公子的。”佟曦站起来,很坚决的拒绝了佟枫。她并不想和佟家扯上什么其它关系,更不想成为被利用的对象。 佟枫听佟曦话意,瞳孔一缩,眼中迅速闪过一丝不悦。她都已经如此屈尊降贵的来劝她了,她竟是不识抬举的。 “三妹,你总是窝在这小医馆,目光自然没有那么长远,娶了那位姚小公子,不仅能够让你摆脱目前境况,更是能让你快速飞黄腾达,有了钱,你想拿回你爹的东西,不是更容易了?”她是商人,眼光放的长远,是她一直都有的特点,而且她的眼光毒辣。她知道该踩在哪里,才能让对方马上屈服。 目光长远? 那她是在说她鼠目寸光了呗? 佟曦咀嚼着她的话,听到说起她爹,她心中不仅一缩,但很快就放下压力。她不是没有原则的人,佟枫的言下之意就是她若是娶了那姚小公子,什么都能得到,这与卖身又有啥区别。 退一步说,就算要她卖身,她也要卖的心甘情愿,唐之敬和那姚小公子放一块,她还是更愿意卖给唐之敬。 去,她怎么又想到那儿去了。 佟曦在心里摇头叹气,脸上却是一片平静。 “大姐,娘把我放逐到这里,不就是让我目光短浅的么,否则,何不放我离开。我不需要攀附谁来换取我要的东西,大姐,这个理由说服不了我,你还是省了的好。” 对的,她虽然也会为了某个目的不择手段,可她有她的原则,首先,她就不会委屈了自己。 “你?”佟枫终于忍无可忍,瞪圆了那双比牛眼小不了多少的大眼睛,要是鼻子里的气息能具象化的话,那么此刻肯定已经喷出好多白色雾气了。 这人是如此不识抬举,白费她的时间来劝她,她以为这人窝在这里这么久,好歹应该有些进取之心,哪里想到她错了,全错了。与其劝她,还不如自己想办法娶了那位姚小公子,只是对方要求没有任何家室的,才肯嫁。她若不是不符合要求,哪里会来这里受她的气。 “佟曦,你果然不肯答应这门婚事?”佟枫本就是个精明的商人,既然无法在佟曦身上得到有利的东西,那么,她的和顺态度便全盘翻转。 亲近的三妹没了,剩下的只是毫无关系的佟曦。 “我高攀不起!”佟曦干净利落的答复。 “果然是不识抬举!走!”佟枫站了起来,一甩衣袖,吩咐随从离开。 佟曦看着佟枫带人如风般离开,不仅松了口气,她还以为需要缠斗多久,可惜了她都在心里做好了准备的。这位大姐果然是个果断的人,以后,应该是不会有人来再劝自己了吧? 17.第十六章 http://.biquxs.info/

打发了之兰和小妖去睡觉,唐之敬在书房里坐下,盯着账册半天,他终于动了动。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时,他刚翻开看了一页。 “进来!”唐之敬放下账本,说了声。 门扇被轻轻推开,进门的是个年轻女子,梳一个圆髻,脸蛋也是圆圆的,嘴角微微勾着,好像在笑,只是从她眼中并未看到任何笑意,这人只是长一张笑面而已。 “公子!”女子进到屋里,深深打了个躬,叫唐之敬公子,也是十分恭敬。 “弥迎,这次真的麻烦你了。”唐之敬站起来,向旁边的椅子指了指,示意她坐下,才开口。 叫做弥迎的女子坐下后,听唐之敬如此说,沉默了片刻,才说:“公子,何必如此说,公子对弥迎的帮助,远远超过了弥迎回报的万一。” 唐之敬坐回自己的椅子里,也不拐弯抹角。 “弥迎,既然如此说,我便不客气了。上次我请你帮我找适合的纺织作坊合作的事,是不是有眉目了?” “对,在城西的一个小镇上有个作坊,很符合公子的要求。也按公子先前说的,让他们试做了一批布料,目前也已经完成了,我这次来,就是送货的。”弥迎将此次目的说了一遍,她并非唐家的人,但以前受到唐之敬的帮助,她一直想要报答。只是唐家一直都很顺遂,她无从帮起,反倒是两个多月前,他托人给她送信,托她找合作作坊,她才找到机会。 幸好,她不辱使命,找到了那样的一家铺子。 唐之敬听到她的回答,眼睛霎时明亮了十倍不止,就连一向波纹不动的弥迎,也被他脸上瞬间散发的光彩所惊艳到。不过,她一向是个稳重的人,并未将那惊艳表情长久留在脸上。 “是这样吗?那,谢谢你,弥迎。如果可以,能否请你一会儿随我带着那布匹去个地方?”唐之敬心口怦怦跳的剧烈,也许,还有机会弥补。 “当然可以!有什么事,公子尽管吩咐。”弥迎起身,作答。 “好!请你先带我去验货!”唐之敬已经迫不及待了。 弥迎点头,率先走了出去。 “公子这边请!” ☆☆☆ 清晨,空气里飘散着一股清新味道。 又下了一场急雨,将这几天的尘土气息洗涤的一干二净。 佟曦出诊回来,暂时没事,她放下药箱,换了身衣服,又打算出去。 “佟大夫,你这是要去哪里呀?”佟曦刚要挑开门帘出去,就听身后传来郝掌柜的声音。 “哦,郝掌柜,现在连我去哪儿,都要报备了?”佟曦放下挑门帘的手,转回身,看向郝掌柜,表情不善。 原本挑着眉,做严肃状的郝掌柜,立刻耷拉下眉眼,虽然这佟曦是个不受宠的庶出,但怎么着她也姓佟,不能做的太过。 “佟大夫,您看我这不也是按照上边吩咐做事呢么,我也是不得已。”她语气好了许多,只是还是要问佟曦的去向。 佟曦打量了郝掌柜一会儿,知道这人其实就是佟家安排在这儿的眼线,根本不应该和她置气。 “我去采点草药,咱们医馆不是还缺几样当药引子的草药么,李大夫他们没时间去,只好我去了。”佟曦稍微扯了扯嘴角,她虽然是佟家人,可惜一点佟家的光儿都没借到,反而因为佟家,而干的比别人还多。 郝掌柜一听是这个,立刻眉开眼笑。 “那就辛苦佟大夫了,那佟大夫什么时候回来?”到底还是没有忘记佟枫那天的吩咐,就连回来的时间也要问清楚。 “晚饭前,我会回来。那些草药可不好找。郝掌柜问的这么清楚,是要告诉佟大掌柜?”佟曦这么问,却并不指望她会真的回答,转身挑开门帘,走了。 郝掌柜盯着被放下的门帘半天,呸了一声,终是没有再追出去跟踪。 佟曦出了医馆并未如她自己说的那样,去城外采草药,而是朝城西走去。 城西,并不是什么繁华热闹的城市中心,这里的人口成分十分复杂。三教九流皆聚集于此,佟曦之所以会来这儿,也正是看准了这里的复杂。 毕竟,她常来的也是这里,看诊时也结交了一些朋友。 在城西深处,正是城里普通人不太知晓的黑市所在。 很多贼赃,或者不明来处的东西都会出现在这里,要是想购得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来这儿正好。 佟曦也是因为替人看诊,才知道了这里,还因为看诊认识了黑市里的百事通。 佟曦进了一处小巷子,拐弯抹角的到了一个破败的木门前。 她敲了两下,停下,又敲了两下。 吱嘎一声,门却无人自开了。 若是第一次来的人,只怕会吓一跳,可惜佟曦来过很多次,从最初的心中一跳,到现在镇定自若,也是经过了无数次考验的。 她走进门,门又自己关上了。 门内,一处院落打扫的干干净净。 院子一处被竹条围着,里面小鸡小鸭正叽叽嘎嘎的好不热闹。 佟曦瞥了一眼,心中还是忍不住惊奇。来过数次,这小鸡小鸭的就是不长大,永远保持着雏崽的形态,也不知道这主人是为了什么。 “白先生,在下佟曦求见。”上次来是看诊,这次是有事相求,自然要做出一个姿态。 佟曦恭敬的躬身朝院内屋舍一揖。 “是佟大夫?快请进吧!”屋内传来一个温和的男声,原来这百事通竟是个男子。 佟曦挑眉,她来看诊的时候,一直是个女子带领,她只知道是给人看诊,后来从旁人那里知道这里住的是那位被人称为通晓百事的百事通。每次看诊又总是隔着帘子,也没看到本人,连声音都没听过。现在,倒是第一次听到那人的声音。 佟曦得到应允,也不客气,走到门口,推开门,走了进去。 这屋子似乎与上次来时略有不同,究竟哪里不同,她也说不好,就是很明显能感觉到不同来。 她正寻思着哪里不同,就从左边传来那个男子声音。 “佟大夫是有什么事来找白某吗?” 佟曦侧过身子,正好看到一个黑色的头顶。 愣了下,佟曦略微打量了下对面椅子上坐着的男子。 男子半低着头,黑发用一条金色抹额缚住,右边侧脸被散开的发丝稍稍遮住了点。就算如此,露出来的脸部,从这方看,很白,白的不正常。 他略显苍白的脸色,总给人一种不太健康的感觉。 男子正端着茶碗,可能是准备喝茶吧,茶碗已经快贴近唇边,却没有喝。可能是他也感觉到了佟曦的注视,他将茶碗移开,抬起头来。 果然,他正脸给人的震撼还是很大的。 他有一双过于晶亮乌黑的眼睛,眼角微微上挑,那双眼睛注视着人的时候,总给人一种被看透的意味。 他整张脸有一些模糊,只是那双眼睛让人印象深刻,听声音的话,会让人觉得这该是位美男子,可看到真人的时候,反而那种感觉略微有些淡了。 百事通并非他的真名,而人们只知道他姓白,连他是男是女,也极少人知道。可是,他却有旁人无法得到的信息。 而如今,她却见到了真人,那,她这倒是算得幸运或是意外? “怎么?佟大夫只是来这儿看白某的吗?”百事通微微一笑,那笑容仿佛春花盛开般灿烂,却又不媚俗。 佟曦收敛心神,她没忘记此次前来的目的。 “失礼了!佟曦确实有一件事请教白先生。”叫一声白先生,其实并不是真的知道百事通是男子,只是源于尊重。 百事通脸上露出一个仿佛是早已知道的表情,说:“白某其实已经猜到了。佟大夫是想知道那批布的下落吧?” 佟曦因为他的话,再也绷不住,满脸震惊。 “白先生果然神通,正是!”佟曦声音激动,她果然没找错人。 “黑市上的确有人成交过那批布,只是布匹已经运出了城,想寻回,不可能了。不过,我可以告诉你,那批布出手的人姓赵,是个年轻女子。” 佟曦听说出手布匹之人姓赵,顿时知道是谁了。 “多些白先生相告,大恩不言谢,若是日后白先生有用到佟曦之处,尽管开口。佟曦定当全力以赴,无所保留。”佟曦又是一合拳,如此承诺。 百事通笑着点了头,说:“那白某就不客气了,佟大夫慢走,白某就不送了。” 佟曦拱了拱拳,果然又如来时离开了。 就在门合上的一瞬间,不知从何处闪出一个女子来,这人穿一身紫色流仙衣,裙摆下还有紫色流苏摇曳,很是飘逸。 可惜女子长相并不很出众,只能算是中人之姿。 她手中拿了一件白色长袍,走到百事通身边披在他身上。 “告诉过你多少次了,有些事不能说,你还是不听。”说着,她已经伸出手,穿过百事通腿弯,将人抱了起来。 百事通长发一下子飘散开来,很是好看。 他赶紧抱住女子的脖子,眉眼开合弧度更大。 “知道了!我是在报恩呐,要不是她,我们的宝儿也不能那么容易留下。”男子说着,甜蜜的抚着肚子。 那里面可是他俩的孩子,若不是佟曦,只怕就是一尸两命了。 “潇,下次不准再这样了,就算报恩,也可以用别的办法。”女子摇头,她总是舍不得深说,就怕他生气。 “知道了!下次不会了!”他往上挺了挺身子,在她脸颊留下一吻。 女子低头看他,想训他,却在看到他晶亮眼眸时,忍不住叹了口气,她只能尽力护他周全了。 白潇看到她无奈的表情,越发的笑的起劲儿了。 “宝儿又动了。”还没笑完,白潇忽然低呼道。 “是吗?我也要听听。”女子听到他这么说,加快了脚步,进了旁边的卧房。 18.第十七章 http://.biquxs.info/

佟曦来找唐之敬时,被告知他出门去了,至于归期,主人没说。就连唐之兰和小妖都不知道唐之敬到底哪儿去了,佟曦无果而归,心中略略有些失落。 她临出门时,正好与赵安走了对面。 赵安对佟曦弯了弯腰,算是见了礼,便与她擦身而过。 佟曦转身看着她走远,目光一直停留在她的脚上。 一个仆人,能穿的起丝绸面的靴子吗? 佟曦收回视线,心中更有了底。 又过了两天,佟曦又上门时,唐之敬还是没有回来。 佟曦被唐之兰招呼着坐了一会儿,闲聊几句话,到了晚饭,唐之兰极力挽留她留下吃饭,没有唐之敬在,佟曦就连留在唐家吃饭都觉得没劲,还是走了。 就这样一连几天,她都是扑了个空,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一向淡定如她,不知怎么的,忽然就有了点怅然若失的感觉。 这种怅然若失的感觉,直到天气暖的,连单衣都快穿不住时,有人来找佟曦,她才稍稍松了口气,那种郁郁之气渐渐散了。 来找佟曦的人,三十多岁,穿一身普通灰袍子,头发也是用木筷粗粗绾着,这人长相虽然普通,扔人堆里,都不会被人关注。可从她眼中偶尔闪过的精光,还是能看出她绝不是看上去那么普通。 佟曦与她到了客栈,两人关了门。待佟曦坐定了,女人从床底下拽出一个包袱,看着包袱似乎不大,却费了她不少力气。 她把包袱抱到桌子上,打开包袱皮,里面是一个小木桶。 佟曦心里很好奇,脸上倒是没显示出迫切想要看的表情来。 女人瞅了瞅她,不知心里如何想,停了半天,才打开木桶上的木塞。 木塞拔掉,室内一下子就被一股奇特的香味弥漫了。 “是伏羲香!你真的找到了?”这下子,佟曦没法再淡定了,她呼一下站起来,脸上满是惊奇。 这种被称作伏羲香的花生长在极热之地,一年四季都开花,只是很少有人能忍耐的了那种酷热,跑去南塞外去采集这种花。 她当初也只是抱着碰运气的想法,拜托了这位奇人,哪里想到她竟真的办到了。 花香四溢,可以镇定人的心魂,可以说这种植物太难采集,所以无论是经济价值,还是实用价值都是极高的。不过,若是想要移植它,也很有可能养不活,更别说能将鲜花保持新鲜的移到这北方来。 顾不上保持淡然的态度,佟曦凑到桶边,拨开花丛,在花根部,赫然看到花根用一种深绿色的藤蔓物牵连着,奇异的是花根下没有水,没有土,居然就靠着这绿藤,保持了其新鲜度。 “这是什么?”佟曦转头问。 “你是大夫,火龙藤,你没见过?”女人奇怪的看着佟曦。 佟曦反应了一会儿,终于记起,药书中的确说过这种植物,但早已绝迹了,她居然能找到? 她这种表情反应在脸上,就有那么点呆。 女人看到她这个表情,忍不住扑哧一笑,她这一笑,原本不起眼的容貌,都生出一种光彩夺目的神采来。 佟曦因为她的笑容,愣了下,然后放开抚着藤蔓的手。 “卿姐,你该常笑,毕竟……”佟曦从认识范卿起,就没看到过她笑,一直以为她不会笑呢,哪里想到她笑起来,能那么好看。要是那些认识范卿的男子知道她笑起来如此动人,只怕都会抢着嫁给她吧。 范卿听到那个毕竟,笑容慢慢收敛。 “佟曦,你说人是不是真的是善变的动物?”范卿坐在桌旁的凳子上,脸上带了一点自嘲的笑。那笑容掩藏的苦涩,不了解内情的人,只怕很难体会。 “只是还没到彻底绝望的时候吧,人善变很正常。”佟曦不知道她何出此言,却又不好说的太深。 “呵,到底是学医的人啊,看的透彻。我曾经在善善坟前发誓,此生不会再爱另外一个人,可惜,我可能要毁掉承诺了。我下辈子再还善善吧。”范卿每一字每一句,都说的艰难。 佟曦从不是个好奇的人,可是对于范卿这人,她却有几分好奇。 两人的相识说巧不巧,要说不巧,又很巧。 五年前的冬天,佟曦给人看诊回来,路过汀桥,就听到不知哪里传来的歌声,四处看时,发现桥下桥墩那儿,有个女人一身破烂,怀里还抱了个人。 这大唐之繁华,哪怕是再贫穷,也不至于无片瓦遮身,这两人是打哪儿来? 本着医者之心,她从桥头下了桥,走到桥墩那儿才发现这女子大约二十多岁,一身单衣,已经破了好几处,而好衣服都裹在了她怀里的人身上。 “他怎么了?”佟曦看不着女人怀里人是男,是女,姑且就猜是个他吧。 女人抬起头来,一头蓬乱头发缝隙中闪过两道肃杀的光芒。 就连一向淡然的佟曦,都不仅因为那两道光芒,而皱紧了眉毛,心里暗暗想着,是不是下来错了。 女人没回答她,而是又低下了头。 佟曦看她没有阻止她靠近,更没有忽然出手给自己一下子,又大了胆子靠近了些。 从她怀里人的气息看,似乎受了很严重的内伤,气息不太流畅,呼吸也时断时续。 “我是大夫,你不如让我看看他吧。”佟曦再开口,语气都透着小心。 女人再次抬头,这次目光中没有肃杀气了,而是带着探究。 “他是受了内伤吧?很严重!”前一句问话,佟曦看到女人眼中闪过一点愕然,后一句她就说的很坚定。 女人把怀里人的胳膊露出来一点,佟曦三指按上脉门。 一会儿,她放下手,心中不仅叹息了一声。 “跟我走!他不能再耽误了!”佟曦站起身。她不是心善的人,但到底没狠到见死不救。 女人还是一副怀疑的姿态,这姿态多少让佟曦有点火气,都什么时候了,她宁可让怀里的人死了,也不愿意相信别人吗? 佟曦觉得她是遇上了一块石头了,冥顽不灵,既然人家都不在乎,她到底还在磨蹭个什么劲儿。她转身,往桥上走的时候,她又说了一句:“你要是不相信我,就等着一尸两命好了。” 也许是没想到佟曦会来这么一句,也许是没想到佟曦会走的这么痛快。 “等……”女人终于还是出声了,那声音有一点沙哑,还有那么点别扭。 佟曦当她是很久不说话,没有深究那一个等字,为什么那么的别扭。 她转身走回桥墩,她从药箱里拿出一个馒头,递给女人,这是她自己带的,有时候出诊,来不及回去吃饭,只好带几个馒头充饥。 女人没有接,而是抱起怀里的人站了起来。 直到此时,佟曦才发现女人比自己稍微高一点,至于脸什么的,就不知道了,毕竟这一头乱发,能看到脸,才有鬼了。 看到女人不接馒头,佟曦也没有硬塞,她把馒头放回药箱。 率先转头往桥上走,那时已近晚,行人也很少。 19.第十八章 http://.biquxs.info/

若是有路过的人,一定会停下脚步来看,前边一个背药箱的年轻女子,后边跟着一个衣衫褴褛,怀里抱着个人的人跟着,有点诡异。 医馆后院有个柴房,平时医馆的人是很少去的。 佟曦带着女人到了柴房,好在柴房因为靠着厨房,还挺暖和的。 从墙角边搬了一堆稻草,佟曦又把苫布也拽过来铺上。 她示意女人把怀里人放在苫布上,女人犹豫了下,还是把人放下了。 被放在苫布上的人,很年轻,他长了一张小巧的脸,算不上多好看,但还算秀气。如今他脸色惨白,气息微弱,好像下一刻就能断气。 佟曦皱紧了眉头,她有点后悔了,万一救不活,该怎么办。 只是没有给她太多后悔的时间,女人不知何时将一柄短匕首按在了她的脖子上。 “救--他!”要是现在佟曦还听不出她发音的异常,那她真就是傻子。 而听女人这发音很明显,来自番邦。 很好,她这是招惹了一个异族人,就是不知道他们来这里是干什么的。 “我会救他,不过,要救他,需要一种草药做药引。这种草药很难采,在西高山的山壁上,那座山很陡峭,想要在高处山壁采到那种草药,几乎是不可能的。”她就从男子微弱的气息来看,只怕能救活的概率都不到三成。 刚才是她傻了,以为他只是受了普通的伤,直到看到人,看到那伤口,她才知道或许事情远远不是她想的那么简单。 “画图!”女人用蹩脚的汉话威胁着佟曦,佟曦真是恨死了自己那点恻隐之心,如今骑虎难下,只好在匕首下,画了地形图和那种草药的样子,在女人临走之前,还叮嘱她千万在明天下午之前回来,否则人怕是救不活的。 女人答应了,却又逼着佟曦必须要在她回来之前,不能让男人有一点事。 佟曦无奈只好答应了,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这真的是一招险棋。 当时的佟曦还是一个小大夫,没什么名望,当然现在佟曦也不是名医,只是佟家可不会让她干呆着不干活。 想了又想,佟曦还是把男人搬到了自己那屋,要不然,到时候医馆的人来拿柴火,看到那人岂不是要坏菜。 佟曦悄悄拿医馆的那点人参渣子给男人吊着命,心里不无焦急。 好在第二天中午,女人就回来了,只是女人似乎也受了伤,佟曦本是想给她看看伤口,却被女人阻止了。 佟曦觉得女人自己都不爱惜自己,她也就不必说什么了。 男人因为伤的时间太长,再加上挨了冻,想一下子好,那是天方夜谭。 到底是在医馆里,就算没人理佟曦,她在屋里藏了两人,怎么会没人发现。郝掌柜发现两人时,发了好大一顿火。 郝掌柜虽然姓郝,却不是人如其名,那是个精明的人,也不好说话。她没说什么,只问这两人医药费怎么算。佟曦说没给,郝掌柜一阵冷笑,就要赶人出去。 那时候,正是危急时刻,怎么能让人走,那女人还要用老办法,匕首都出来了,还是佟曦眼疾手快,拦住了。 她想着就不该管这事,最后,她跟郝掌柜说这月那点月钱不要了。 郝掌柜脸上神色缓和了些,可却没吐口。 佟曦又退了一步,下个月,下下个月都不要了。 这时,郝掌柜才答应,让这俩人住下了,但不能住到别的屋去,只能在佟曦这屋。 佟曦答应了,事后,她在心里问候了郝掌柜八辈祖宗几百遍,她月钱本来就没多少,这一下子扣了三个月的,是让她喝西北风吗? 心里这么说,可还是得救人。 好在,她的付出没白费。 人总算是活了,女人也高兴了。 后来,佟曦知道这人叫范卿,的确来自番邦,但她却是汉人。 男人是番邦人,从样子就能看出来,高鼻梁,绿眼睛,从佟曦医者角度来说,这男人长的还是挺好的。 男人叫善善,是个孤儿,从小和范卿一起长大,两人是从奴隶营逃出来的。后面还有不少追兵。 佟曦听到追兵两字,脑袋又是一跳,她更后悔了。 只是世界上没有卖后悔药的,就算后悔,也不能做什么了。 范卿和善善又在这里住了两个多月,直到善善看起来是好了,范卿才带着人离开。临走时,说是会报答佟曦。 佟曦心里想的是走了就好,以后也不求她报答什么了。 这样又过去了两个月,佟曦终于又能吃上馒头了,范卿又来了。 这次,范卿是一个人来的,她胳膊上还缠着黑布。 虽然看清楚了她的脸,但佟曦觉得还不如看不清楚呢。这人,长着一张普通面孔,可是这一阴沉下来,怎么就那么的--吓人呢。 范卿这次,没把匕首按在佟曦脖子上,而是噗通一声跪下了。 佟曦赶紧拽她,她却执意磕了三个头才站起来。 事后,佟曦才知道那个叫善善的男子还是死了,死于马蹄下。 奴隶营的人追来了,人很多,范卿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善善牺牲了自己,换来了范卿最后的生还。 范卿说她永远忘不了,善善死在马蹄下时的表情,是笑着的。 等奴隶营的人走了后,范卿才收敛了善善的尸体。她抱着他的尸体,哭了三天三夜。她发誓一定要为他报仇,然后,她把他葬了,葬在一处山下,还给他立了一个木碑,对,没看错,是木碑,木头的碑。她发誓不会再爱另一个人了。 后来,范卿一直都在找机会报仇,可惜对手太强大,她是无论如何也无法独自报这个仇了。好在,她不傻,知道养精蓄锐。 她来找佟曦,希望她能帮她找到赚钱的事做。 佟曦想了很久,把自己的境遇和她说了,考虑到范卿的样貌虽然不怎么样,但奴隶营那里肯定是认识她的,为了行走方便,佟曦用药物硬是改了范卿的容貌。 基于范卿本来就长的普通,改了的模样也没有变得多好看,只是比她原本的样子要好一点,肤色倒是比原来白了些。 佟曦把自己为数不多的钱都给了范卿,又告诉了她一些稀有药材生长的地方,卖了那些药材,可以赚到一些钱,至于以后如何,就靠她自己了。 范卿拿了钱,没有立刻走,倒是用匕首削掉一截头发递给了佟曦,说是以后要是有什么需要,只要把头发送到城西的城隍庙的香案下,她就会来找佟曦。 当时,佟曦没当回事,以后就慢慢忘了。 直到后来遇到唐之敬,佟曦又有了想要壮大自己的念头,她才又想起了范卿。 范卿是个爽快人,知道佟曦要找那种花,二话没说,就启程去了南塞。 佟曦本来没抱太大希望,哪里想到这人居然这么厉害呢。 “人总是要往前看的,善善也不会希望你一直活在仇恨里。”佟曦不知道该说什么劝她,她也曾经历至亲的死亡,只是那时候她还小,还不懂什么至痛心死什么的。 “善善会原谅我吗?”范卿像是自言自语,又好像在问佟曦。佟曦没有出声,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想,范卿的事,她要是想说,她不必问也会说的。 “就算善善不原谅我,我只能下辈子在他跟前赎罪了。”果然,范卿笑了声,又继续说:“我在南塞认识了一个男人,他为了救我,失了一身清白,要是我不和他成亲,他就是死路一条。我不能辜负他,更何况这些花,还有火龙藤都是他找到的。他是个奇人,我想报仇,也许和他在一起……”说到这里,范卿似乎又冷笑了一声。 佟曦有点糊涂了,她到底是想利用人家呢,还是要负责任。 “不说这些了,这次我送这些花来,还有件事和你说。秦亚,就是我在南塞的那个,他说想和你合作。”范卿总算是恢复了一点情绪,说起要合作的事,她倒是头头是道了。 佟曦看着她,发现这女人要是做起生意来,只怕还真是那么回事。 “怎么合作?”佟曦有点好奇她想怎么合作,南塞到这里还挺远的呢,就算药材能晒干,那有些药草是需要新鲜的,总不能每次都找到辅料吧。 “秦亚说,他发现有一个地方可以种一些药草,那里环境适合,离汴阳也不远。他说那里还没人发现,那些药草还能卖上大价钱。不过,他不想亲自露面卖那些草,所以,还是希望能由你来收购。”范卿把秦亚的意思一字不落的说了,就等着佟曦回复。 佟曦认真听完,不仅咂舌起来,这个秦亚还真是个精明人啊,精明的都过分了吧,说来说去,他们倒是一点没吃亏。 “秦亚还说,他可以大面积种伏羲香,他说这种草既能当药,安神,还能做染料,布不掉色。要是他提供大量这种花,你一定能日进斗金。”范卿似乎是没看到佟曦脸上那很是不痛快的表情似的,继续说。 佟曦眨巴了几下眼睛,心中不仅开始佩服起这男人来,竟然连她想要做什么,都想到了。 和聪明人合作是件好事,既然对方想要合作,她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只是她可没那么多钱。 想来想去,还是得找唐之敬。 “这事,我做不了主,这样吧。明天我给你答复。”佟曦想着的是,今晚去唐家,说什么都要找到唐之敬。 范卿答应等到明天,佟曦就离开了。 到了晚上,佟曦又去了唐家拜访。 这次,唐之敬倒是在,不过,还有一个年轻女人,看两人说话的样子,应该是认识很久的。 看到唐之敬脸上毫不作伪的笑容,佟曦忽然就觉得心里有那么些不舒服。想要转身离开,还没等走,就听到唐之兰喊她:“佟姐姐!你来了!怎么不进去?” 20.第十九章 http://.biquxs.info/

忙了一阵子,织坊的事终于尘埃落定,就连去官府办更名文书都十分顺利。 弥迎的办事效率也可以说非常高,至于弥迎为何与黑白两道都有交情这事,唐之敬其实知道的并不彻底。他只是知道弥迎也是一个商人,而她经营的商品是无形的,大概类似于中间商那种。 所以,当初弥迎非要还他救命之恩的时候,他请她帮忙找一间适合的织坊。弥迎应了下来,直到前段时间,她才有了确切的消息,不仅找到了各方面都合适的织坊,还组织了人织出了一批品相和质量都很好的云纹锦布。 弥迎找到织坊不意外,但让人织出云纹锦,却是让人意外的,这种布要求织布的人手必须很细嫩,否则,布匹会有脱丝的可能。弥迎送来的布,不仅丝线丝滑,就连在灯火下也看不出任何瑕疵。唐之敬意外之外,也有一些感激。 毕竟救命之恩有人会记一辈子,有人或许只是转头就忘了。 弥迎坐在客厅里,手里端了一杯茶,慢慢品着茶,脑子里也在不停运转。 她也是个商人,只是又与普通商人不同,她所经营的不是普通的生意,更贴切的说法是她不以有形物品为生,更多的是为别人中介生意。而这种生意在某方面来说,有那么点空手套白狼的意思,她的生意不单单是中介有形物品,还中介杀手。她当初曾想过放弃,但当她想放下屠刀时,却成不了佛,差点成了鬼。 所以,思量再三,她将她部分买卖放在了地下,这也就是为什么,这么久她才完成唐之敬托付的原因。 好在她不负所托,而且她为了不想牵累他,还刻意让别人去牵线。 要说她对唐之敬没好感吗? 那肯定是骗人的,像唐之敬这种男人,适合共同经历风雨,而不适合放在后院,做那些小男人做的事。 可若是真的让他与她一起经营自己的生意,只怕他不会同意那刀头舔血的买卖,更有可能还会执意将那份生意彻底解散了。 弥迎有自己的一份坚持,恐怕也不会答应,如此一来,两人只怕会撕破脸,不能有好结果。 弥迎宁愿多一个朋友,都不愿意多一个冤家。 在感觉到自己会对唐之敬有非分之想之后,她隐匿了一段时间,直到将心中的那份念想掐灭,她才又出现在他面前。 他当然是不知道弥迎的那个心思,再看到弥迎的时候,他是开心的,毕竟他很少有实际意义上的朋友。就因为他男人的身份,又因为他是个男商人,所以,很多事上,就算他不计较,也有人会跟他计较。 能和他成为商业伙伴的人,实际意义上来讲,都不是普通人。 只是商人逐利,又是十分精明的,所以,能彼此交心的太少了。他当初救弥迎的时候,只是觉得可以救,不会有危险,他也还存着一份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的心思。 那时候,他不知道弥迎的身份,却从她的衣饰上看出这人可能不普通,到后来也证实了他的猜测。 要说他势利吗?的确是的。一个男人在日复一日的与人争斗中,早就失了当初的一份纯真,他能在商场直到今天还不倒,靠的绝非运气,而是高瞻远瞩的眼光。 “这次能这么顺利,弥迎,与你的交游广阔分不开。如果你想入股,我也不反对。”刚才两人就说到了织坊运营的问题,唐家布庄虽然在这里还算吃得开,但要是再经手一个织坊,难免会分散资金。唐家刚刚还经历了一场布匹的风波,需要赔偿的绝非小数目。 就算他们拿这次织坊的布匹给李老板看过,但无论如何信誉都受损了,一个商人,若是信誉受损,想要弥补,是需要下很多功夫的。要想永续经营,资金是断不能失控的。 弥迎有意无意的提到她目前手头宽裕,可以借给唐之敬,不过,借给他的话,短期内可以,时间长了,她那边也怕断链。唐之敬是什么人啊,怎么会不明白弥迎言下之意,说是借,不如说是有意试探,她是想要加入进来。 “公子说真的?”弥迎微微一笑,圆圆的脸上也仿佛闪出熠熠光彩来。 唐之敬手指在椅子扶手上轻轻敲了敲,缓声说:“这条线是你找的,一切手续你都经手过,也熟悉那边的情况。要是你不嫌弃,就交由你来管理又如何。” 他的确分身乏术,要是弥迎能接手,也不错。 “公子果然有大将之风,这样的话,我就不说借了。我愿意投入资金,公子想怎么分账都可以。”弥迎笑着放下茶杯,脸上笑容越发灿烂。这男人果然是个大气的人,若是关在内院的男人,想必不会有这样的主见。 她越发觉得可惜了,只是她还能分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她得给自己留条后路,成天与血雨腥风为伍,也不是办法。 “佟姐姐,你来了,怎么不进去?”还没等唐之敬再说什么,外面传来唐之兰的声音。 弥迎诧异的转过身,看向客厅门口。 唐之敬也抬头看了过去,果然,发现佟曦正侧着身子,似乎是要过来,又好像要走的样子。 看到佟曦,唐之敬心里是高兴的,还有那么点紧张。这么多天,他们都没有见面,他是因为忙的没时间想,等回来了,只要停下来,就会想起她那天说过的话。 之兰之前也说过佟曦来过几次,可惜他都不在家。因为走的匆忙,他都没来得及告诉之兰,他去哪儿了,所以他们才联系不上。 那天,她跟他说,他到底了不了解她,让他好好想想,究竟要的是什么。他一开始是没时间想,等停下来了,他却又发现其实他还想什么呢。人,谁不自私,自私又怎么了呢?只要不伤天害理,只要没有伤害到别人,她就不是个坏人。 佟曦,说她自己自私,可事实却是她不要诊金救了很多人,就连对他,她也大多是刀子嘴,豆腐心。 这样的一个人,他觉得根本没必要再想那么多。他做了这么多年生意,就是眼光毒辣,所以,他决定了就是她了。 如今,事情一件件落定,再看到她,他心里除了高兴紧张之外,还有那么点雀跃和期盼。 那边,佟曦因为唐之兰的出声询问,走也不是,进去也不是。 她站在那里,直到唐之兰拉着小妖走过来,脸上不自然的表情才抽离了出来,换上微笑。 “我看到唐公子有客人,我还是先离开比较好。”还是理智占据了上风,他不过是随口说了那么句要她当老板娘的话,她就当了真。她还真是傻了呢。那天,也许他只是因为受了打击,也许是因为……也许因为很多很多的事,才会冲动的说出那些话。 要不然,他怎么会连着好多天不回家,说不定,就是跟着里边那个女人走了。 既然,人家都有了适合的老板娘人选,她还留在这里做什么呢,别再自取其辱了。 唐之兰听佟曦说着要离开的话,脸上还有笑容,倒有点迷惑了,她来过好几次,不是急着找她哥吗? 现在她哥回来了,她倒是要走了? 这俩人这是在干嘛呢?这样,难道会比较有意思吗? “这会儿叫我唐公子了?你不是说要证明给我看,你有什么染布的好法子吗?”熟悉的声音响在身后,佟曦不得不转过身看向他。 多日不见,唐之敬瘦了许多,但他的精气神却比前些日子好多了,想来有了新人,他的精神也好了起来。也许,不必她来担心他的身体问题了。 佟曦越过唐之敬看向厅内的弥迎,那女人只是端坐在椅子上,脸上一副看戏的表情。 那女人是怎么个意思?自己男人在和别的女人说着暧昧不清的话,她都不在意? 佟曦心里发堵,想到自己一次次兴冲冲来,又一次次败兴而归,原来人家根本不在意自己说过什么,做了什么。 她心中不仅嘲笑起自己,嘲笑过后,又觉得凄凉,她就算真的生气能怎么样?她需要银子,需要能够强大的机会。 这么冷静的反复告诉自己以后,刚才的压抑,刚才的不满,就连刚才的沮丧,都散了。她,真是个没出息的人啊。怪不得,她娘会将她流放至此,原来就是看透了她。 “我来,就是告诉你,染布需要用的材料已经到了。不过,对方想要长期合作,我做不了主,就来问问你,你想不想和他们合作?”佟曦平铺直叙的说完,没什么情绪的问唐之敬。 唐之敬一直在观察佟曦,她脸上变换的表情,以及她刚才掩藏起来的情绪,他都看到了。 看到她有一点情绪失控,他很高兴,只是不过转瞬间,她就平复了那情绪,是怎么回事呢? 他默默思考了一会儿,还是不知道她那是怎么了,他从来没有将心思放在感情上过,所以现在一时间也没有头绪。 “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事?没有别的了?”他又问,心中充满了期待。 “你希望我还有别的事吗?那天我问你的话,你真想好了吗?”佟曦看了眼厅内,那女人居然还在看,眼中还有笑意,她是不是看错了?她收回视线,决定问唐之敬。 她不想错过一个好的伙伴,更不想错过一个好男人,很多事都是因为猜测才错了,这次,她决定好好问问他。 他的性格很直接,很开朗,她也不打算拐弯抹角。 唐之敬看到她往客厅里看了,可是,弥迎只是一个朋友,一个未来的合作伙伴,她有必要一个劲儿的看她吗? 要是弥迎是个男人,他都要怀疑她是看上弥迎了。 “那天?”唐之敬记得那天晚上,佟曦离开之前问过他的话。要是她不是看上去的那个样子,要是她不是他以为的那么善良,他还会说出让她娶自己的话吗? 他后来想过,是的,他还是会说的吧,一个人就算再坏,骨子里若是善良的,她也不会做出伤天害理的事。而且她说她不像看起来的那样好,但她却是实实在在的在做事情,她会因为患者穷,不要诊金,而那些钱,都是会从她的月俸里扣除的。 他其实看到过几次,她拿馒头充饥,那时候他就觉得这个人其实真傻,可是,他又明明因为她的傻气而对她多出了一些好奇。 他其实也明白,她就是个刀子嘴的人,要不然,她不会一次次上门来给他复诊。她明明知道他是个泼辣的男人,很多人都不愿意与他为伍,哪怕是看诊,可能不会认真,甚至不会上门来。 她却来了,还看的那么认真,她会用激将法的方式让他妥协,她也会温柔的劝他,哄他吃药。 这样的一个女人,如果他还是因为她说出的话,而信以为真,那他这些年就真的白过了。 也之所以这样,他才会在繁忙的工作之后,想起她。 “我没有忘记我的话,我想好了,就是你了。那么,你敢吗?”唐之敬唇角带了一点有些调皮的笑,他看着她,她敢娶他吗? 一个被外人称作泼夫的,总是爱出头露面的男人,她敢娶吗? 21.第二十章 http://.biquxs.info/

佟曦盯着唐之敬看了一会儿,她从他脸上看到了坦然,看到了倔强,还有那股泼辣劲儿。 他说他想好了,他说就是她了,他说的那么坚定。 她忽然笑了,这样一个男人啊,世人的眼就是俗气,这男人是多么清新脱俗,与世间男子格格不入。 如果她不收了他,只怕这颗明珠就会蒙尘了,对,她坚信只有她看到了他的可贵。 “那你说说,要是我娶了你,你是不是就得留在家里相妻教女,再不能抛头露面,还不能和其他女人来往了呢?”佟曦的心情不错,也有了心情来计较他客厅里其他女人了。 唐之敬想过这女人应该会答应,却没想到急转直下,话题却跑到爪哇国。 他皱皱眉头,回头看了眼弥迎,此刻,人家已经开始低头喝茶了。 他又转回来,脸依旧很是严肃。 “你是说要我和其他男人一样?还是说因为我接触的人?她是弥迎,是我的合作伙伴,还有李老板她们,你也都知道,是我生意上的朋友。”唐之敬心里有一点矛盾了,佟曦一向挺开通的,也说了他们若是联姻,必定不会是他回归家庭,她是要反悔吗? “也就是说无论什么情况,你都不会放弃你的生意?”佟曦再问,她有点跃跃欲试。 唐之敬略微沉吟了会儿,再将目光锁定佟曦时,还是摇了摇头,说:“我不会是个会留在家里的男人,要是你想要那样的男人,我不合适。” 佟曦听到他这么答,松了口气,她其实还真怕他会说会考虑,或者说给出肯定答复之类的话。 她不会看轻男子,却又担心唐之敬会如其他男人一般。 她想要一个后盾,也想要一个可以并肩奋斗的男人。无疑,唐之敬是合格的。 这边,弥迎也因为佟曦的问题,特别关注唐之敬,她的目光灼灼。 直到唐之敬给出了答案,她不由得自嘲一笑,看来唐之敬还是唐之敬,她还期待什么呢,也可见她先前的决定果然没错。 他不适合留在后院,只能是在生意场上。所以,厅外的女人才适合他。 “那么,唐之敬,我会让媒人上门提亲的,至于婚期,稍后我们再商量吧。这支玉簪是我自己做的,可能不太好看,不太值钱,就算是我的一点心意吧。”佟曦从怀里掏出一支发簪,这是她自己做的。用的是比较普通的玉石,这东西不值钱,却是她目前能拿出手的最值钱的东西了。 唐之敬接过来,手中的玉簪是乳白色的,簪柄处的玉色有些呈浅黄色,这块玉玉色不纯,价格自然不会有多贵。 簪子的样式也很简单,簪子的头是一片竹叶,簪柄就好似是竹身,簪子的头部不细看,看不出来,有一点浅红,触手之间,还有些暖意。 这块玉也许不值钱,但这簪子却是无价之宝,这是一个人的心意。 唐之敬心中微微泛出暖意,没想到看佟曦好像是无心之人,但其实却最是有心人。 他抬手将簪在发髻上的簪子拿下来,将佟曦做的玉簪子别在发髻上。 “谢谢你,佟曦!”他低低地说,那声音有一点甜丝丝。 “我的这支玉环送给你,这是我做成第一笔生意时买的。”唐之敬将自己腰间挂的一支玉环解下来,递给了佟曦。 佟曦看着那玉环,这东西可比自己那支玉簪值钱多了。 她接了过来,却又递了回去。 “我现在的情况不适合拿这么贵重的东西,先放在你那儿吧,你帮我管着。”佟曦如此说完,却听到一个笑声。 她往唐之敬身后看去,发现那笑声果然出自那个叫弥迎的女子。 “你笑什么?”佟曦早就看这个家伙不顺眼了,不仅和唐之敬那般亲近,现在居然还笑话她。 “我是笑,人家送你定情信物吧,你还让人家替你保管。你是女人吗?”弥迎倒是没看佟曦不顺眼,只是觉得这人也算是个奇人了。谁家定情信物还要未婚夫给保存的。 “你……”佟曦也知道这定情信物不该让唐之敬保存着,可是,以她目前的情形来说,要是带着这么一块玉环回去,后果只能是被郝掌柜找人查个彻底。 她目前与唐之敬还未定下来,不适宜让佟家其他人知道,否则,她不知道会给唐之敬带来什么麻烦。 “没事,那我就替你收着,以后它还是你的。”唐之敬倒是不在意,将玉环和换下来的发簪一起收进袖袋里,并不在意的说。 弥迎耸了耸肩,表示既然人家正主儿都不在意,她也无话可说。 两人这样将婚事说完了,在场的几个人若不是都了解唐之敬的性格,还真当是在看一场交易。 虽然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真的是场交易,但当事人并没有这么认为,也就不干其他人什么事了。 既然大事底定,佟曦也就不再客套了,几个人便开始说起合作的事。说到合作种草药,唐之敬没有立刻答应,只说要见见对方,再看看他们说的那个地方,才能决定。 佟曦也并不觉得唐之敬不信任自己,后来,又说起赵安的事。弥迎并不打算涉入唐家内部事务,说是还有事,就走了。 留下唐之敬和佟曦他们,一家人自然又是一番细细琢磨,最后决定暂时不惊动他们,再看看情况。 22.第二十一章 http://.biquxs.info/

夏至日,一般人家的公子们大多还在后院忙着刺绣,学做家事。官宦家的公子们则是会相约着吟诗作对,或者品评哪家的小姐们最有风采,值得嫁。 到了唐之敬这儿,就是忙,忙着选进布匹,或者是与客商谈生意。 这一日,佟曦出诊回来,顺道买了点小点心,准备看看自己的未婚夫婿今天在忙些啥。 刚走到唐家门口,就看到唐之兰领着小妖,急赶慢赶的正往外走。 “之兰,你们这是去哪儿?”佟曦喊住唐之兰,问道。 唐之兰只顾着一劲儿走了,听到佟曦的声音,才有时间看看旁边。 “呀!曦姐姐,你来啦,正好正好,我大哥,呃,我大哥今天没事,在家里呢。”唐之兰眼珠子转了几转,刚才还略有些苦恼的表情立刻被开心取代。 她这一脸变化哪里能逃得过佟曦去,她心想着约莫又是他们惹了什么祸了,怕被她哥知道,现在这是出去躲祸去了。 “功课都做好了吗?”佟曦笑眯眯的将手中一小包点心递了过去:“呐,我买的和悦斋的点心,你们俩拿去吃。” “我们,我功课做完了,带小妖出去玩。谢谢曦姐姐!”唐之兰接过点心,挥了挥手,就带着小妖跑远了。 “别跑太远,早点回来!”佟曦只来得及喊了这么句话,至于那俩孩子听没听见,就不知道了。 佟曦摇了摇头,拎着剩下两包点心进了唐家的门。 唐家的仆从并不多,也因为见佟曦来的次数多了,所以,并未阻拦,只是在佟曦经过时,问了声好。 佟曦轻车熟路的到了书房,唐之敬正坐在椅子里发呆。 连佟曦推门进来,他都没发现。 佟曦把点心包放在旁边的小几上,轻手轻脚的绕过桌子,走到他身旁,他的目光盯在桌子一角上。 佟曦看去,那却是一份请帖,请帖设计的很素雅,素色纸笺,只以绿竹为景,端正的“请帖”二字为主题。 请帖并未合起,呈打开状,依稀还能看到是某位公子邀请赏花的。 “不想去?”佟曦只看了一眼,就知道唐之敬怎么想的,因为他以男子之身,干着大多女人干的生意,所以,一般公子们的活动,都不会邀请他。 这次,也不知道是哪里的公子哥儿,居然给唐之敬下了请帖,还真是稀奇。 “嗯!呃?”唐之敬正在发呆呢,听到有人这么一问,下意识回答了,但马上察觉不对,立刻转头,发现是佟曦,他忽然就笑了。 “你什么时候来的?”不知为什么,看到她,他先前有点发愁的事,就消散了。 他指了指桌子旁的椅子说:“快坐吧,这是出诊回来吗?”自打媒人来提了亲,两人就算是定了下来。以未婚夫妻身份相处起来,倒是多了几分自在,却又多了几分客气。 佟曦将之归结为适应期,唐之敬则说是矫情。 反正,矫情也好,适应也好,两人倒是也渐入佳境。 佟曦没有立刻坐下,去小几那儿,拿了点心过来。 “刚来,就看你在发呆呢。午饭吃了没?我买了和悦斋的点心,刚才看到之兰和小妖,给他们拿了一包。”佟曦说着,把一包点心放在桌角,打开另一包放在唐之敬桌前。 唐之敬看着打开的油纸包,里面的点心油汪汪,造型很漂亮,和悦斋的点心,他还真没吃过。只听说那家的点心好吃,却是限量的,每人最多只能买两包,除了给之兰的,还有两包,就是三包,她那另一包莫非是让别人给买的? 拿起其中一块蝴蝶造型的点心,唐之敬咬了一小口,是甜的,甜的恰到好处,多一分会甜的腻,少一分则有些干涩。 这一块甜的不涩不腻,正好。 “好吃吗?”佟曦眼睛亮晶晶的,她也是头一次买这和悦斋的点心,听说城里的公子们都很喜欢吃这点心。她想着唐之敬已经失去了很多作为公子的休闲时光,他还常常因为忙着生意忘了吃饭,买点点心给他尝尝也是好的。 她的心意,当然希望他能收到。 “挺好吃的,就是以后别费这个钱了。我也吃不了多少,呐,你也吃一块尝尝吧,平时,只怕你也不吃这个吧。”唐之敬说着,将油纸包往佟曦跟前推了推。 佟曦倒也不是个多感性的人,否则,就凭唐之敬这煞风景的评语,只怕起身走的可能都有。 只是这回,唐之敬说了挺好吃的,佟曦就觉得自己的心意没浪费,她倒是也挺想尝尝被那么多人喜欢的点心是个什么味儿,毕竟放在以前,她是怎么也不会浪费钱买这个的。 “我的一位病人在和悦斋做事,我去买点心,她就特别照顾我,给了我三包,还少算了点钱。呃,还不错,味道挺好的,比馒头好吃。”佟曦将自己为什么能买三包的原因说了一次,边说,也边拿了个圆形的点心,吃了一口,不仅称赞了一句。 唐之敬听见她的评语之后,嘴角的笑容更大了,要是和悦斋的糕点师傅听见这么个评语,只怕撞墙的心思都有了。 人家那么出名的店做出来的糕点,就只是比馒头好吃?他看着她吃着点心,心里不仅有些暖暖的。他知道她出自那个佟家,可惜她不受宠,被排挤到了那么个不起眼的医馆,干的活儿多,钱却拿的少。偶尔,她出诊还不要钱,她的生活很拮据。 如今,她却还会给他买点心,虽然,她说是她的病人给了折扣,可那点心也并不便宜,这就看出了她的心意了。 “哦,对了,我让人给你坐了一件薄褂子,现在就能穿。”唐之敬忽然想起,前几天,他让人给佟曦做的衣服。他自己倒是也能做,可是,已经很多年不做的活儿,他怕做不好,所以就没有自己做。 他站起来,到身后的架子上取来一个纸包。 走回来,他把纸包打开,里面是一件簇新的褂子,布料是舒适的棉布,吸汗也凉爽,她总是外出出诊,穿一件这样的衣服,才不会中暑。 佟曦很少穿新衣服,一是没钱,二是她觉得若是穿了新衣服,只怕又要惹人注意。 此刻,她看着唐之敬手上的褂子,心中涌出一种从未有过的窝心感觉。 “来呀,试一下,要是不合适,我好再让人改一改。”唐之敬是凭着自己曾经的经验大约估算出的尺寸,他也不敢确定就一定合适。 佟曦眨巴了下眼睛,抿着嘴,把外褂脱了。 她里面只是一件旧的中衣,中衣有些地方磨破了,只是用针线缝上的。 唐之敬拎着衣服过来,打算帮她换一下,看到那缝线的地方,他的目光闪了下,倒是没有说什么。 他把衣服展开,就算是在服侍佟曦穿衣服了。 佟曦有点不习惯,说自己来,他却不肯给。 她只好就着他的手,把衣服穿上了。 衣服穿上,正合适。 换上新衣服的佟曦,给人的感觉又是眼前一亮,果然人靠衣装。 浅粉色的褂子一穿上,佟曦给人的感觉充满了朝气,也有了符合她这个年纪的样子。 “好看!”唐之敬看着佟曦,不由得赞了句。 佟曦是知道自己长的不错的,平时却并不在意。经过他这么一赞,她不由得有些耳根发红。大约真的是女为悦己者容,以前是没有男子对她说过这些话。当然,闺阁中的男子,又怎么会贸然对一个女人说好看呢,这也是唐之敬的不同了。 “那我脱下来吧,等有什么事的时候再穿。”佟曦一向对穿着没什么要求,这次是唐之敬给做了新衣服,她就格外珍惜。想着这衣服还是等有什么重要事再穿,平时她出诊,难免穿街过巷,有时候还会去城外,穿着这新衣服容易弄脏。 “哎!你就穿着吧,给你做的衣服就是现在穿的,等过段时间天气转凉了,再做别的衣服。咱们布庄虽然不做成衣,和一些成衣铺子倒是有些来往,做衣服用不了多少钱。”唐之敬赶紧阻止她,还把她脱下来的衣服用刚才那新衣服的纸包包好。也不说还给她,反倒是放在了他刚才拿衣服的架子上了。 “那个……”佟曦刚要说那旧衣服我还要的,却因为唐之敬转回来时刻意板起的脸,而做罢。 唐之敬看她摸摸鼻子,没敢把剩下的话说出来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既然你打算娶我了,这些琐碎的事就得听我的。”唐之敬也不客气,既然两人都决定要一起过剩下的岁月,那么很多事就必须得说清楚了。她要是答应呢,两人就好好处,要是她不答应,那也能处,就是可能要生出许多隔膜来。 佟曦看看一脸正经的唐之敬,又想想以后要是被他管着的这些事,谁不爱穿好衣服,谁不爱有人心疼着呢。 于是,她点头,说:“行,都听你的。不过,我不想穿的太花哨了,衣服裤子,鞋什么的,朴素简单点就好。” 唐之敬想着这人还真是知道得寸进尺的道理,他只说做衣服的事,她却连裤子鞋子也推给了他。转而又一想,若是真的是一家人,男人家自然是要管这些事的吧。所以,他也就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对了,我刚才来的时候,你在看这个?”佟曦又想起刚才进来的时候,看他瞅着请帖发呆来着,就问了。 唐之敬看向那请帖,才想起来刚才发什么呆。 “嗯!是姚家的公子请我去赏花。前段时间不是出去游湖吗?正好遇上了,就搭了他一程,没想到他还记得。现在发来了请帖,说是摆了个赏花宴,请我去。这种赏花宴,我以前从来都是推掉的。可这位……听说还有一些达官贵人家的公子也会去,要是推了,只怕……”唐之敬将自己的顾虑说了一遍,他其实也并不是想让佟曦给自己出什么主意,只是说了出来,心里头那股子为难劲儿还是少了一些。 以前,他不喜欢去,大多是因为不喜欢那些公子哥儿们附庸风雅,争奇斗艳的;现在,他不想去,是觉得若是去了,难免要被那些公子哥们儿笑上一笑,笑他,他不怕,只是怕连累佟曦。 “姚家?是那个皇商姚家?”佟曦不仅问道。 “嗯,原来我还不知道,看到这请帖我才知道那位姚公子,就是皇商姚家的公子。据说那位公子可是位有佛缘的公子,连皇室都想将这位公子纳入皇室呢。”唐之敬将自己这边得到的一些消息说了。 佟曦嘴角微微勾动,这还真是巧了呢。前段时间,她娘还曾为她说这门亲,连长姐都想要让她娶那位佛缘公子。她拒绝的干脆,却惹来长姐的不满,很是被监视了一阵。最近,刚好了点,那位姚公子却找上门来了,是真巧合,还是有意为之。 “真不想去?”佟曦笑着问。她不会干涉他的行动,若是他需要她,她会陪他。 “倒也不全是,前段时间开的那织坊,如果有机会进入贵族圈,不是坏事。可我就是想,我和那位姚公子只是一面之缘,哪里就值得他发请帖呢。”唐之敬可不是什么简单闺阁公子,觉得自己有那么大的价值,让人家特意发请帖。 能参加那姚家的赏花宴的必定是非富即贵,他一介商贾,有什么魅力能吸引那位贵重公子。 “哈,我就知道……”佟曦就知道这位唐公子之敬兄才不会无缘无故发呆,原来是在应酬和利用之间举棋不定呢。 “要不要我陪你去?反正,你给我做了新衣服。” 唐之敬正想着是去,还是不去,听佟曦这么一说,反倒有点意外的看着她。 “真陪我去?”陪他去,就意味着可能要公开两人的关系。她可曾准备好,记得她好像不希望这么早就公开的呢。 “去呀,去看看那位佛缘公子。再说,我也不放心你自己去。”她是真的不放心他自己去。那天,她第一次看到他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她不忍心看到他再被其他人视为另类,更不希望他再被别人以不屑与轻视的目光看待。 他,虽然做着女人做的事,但他却是比很多女人都做的好多了。他不该被轻视,他该被尊重。 “不放心我?还是你真想看那个什么佛缘公子?”唐之敬脸上出现一抹怒意,语气也尖锐了许多。 佟曦知道,他又误会了。 “想看看佛缘公子,不过,我还是最不放心你。”她握住他的手,话说的却是很真诚。 唐之敬抿了抿嘴唇,最后还是松了口气。 “其实,要是我的话,也许我也会选择那位佛缘公子吧。”唐之敬幽幽的说,他经商这么多年,闺阁公子的那点优良美德早就没了。什么不善妒的,早就随着他泼辣的日益增加而消失。 如果说想要娶贤夫,他绝对不是良选。 “傻话!”佟曦摇了摇头,他都不知道他自己有多好。 23.第二十二章 http://.biquxs.info/

夏日赏荷,是富贵人家里,那些不事生产的公子哥儿们的消遣。至于已经嫁了人,或者如唐之敬们之类的商人,则是没有那样的闲情逸致去浪费时间。 不过,今日这赏荷宴对唐之敬来说,却是大大的有用。 他做布匹生意,最近又新添了一个织坊,自然是要好好拓展人脉,能多做一些富贵公子的生意那是最好了。 赏荷宴定在上午,姚家别院,这座别院当初就是为姚善缘盖的,自然是名花贵草无数。在别院中央还特意盖了一座凉亭,凉亭内也是桌椅齐全,更别说小厮仆妇了。 唐之敬今天特意穿了一套艳丽长褂,按照佟曦的说法是这身衣服穿在他身上真是值了。唐大公子模样本就无比出众,平日里因为要与人谈生意,穿着素淡的很。今日一则为了拉拢生意,二则他穿的正是自家织坊出品的布匹,无论是质量,还是做工都是独一无二,想来今日定能引来诸多贵人的注目。 今日的佟曦则是穿的那淡粉色衣服,与唐之敬站在一起,一贵重,一恬淡,倒也没被盖过分毫光华去。 她里面的中衣,脚下的新鞋子都是唐之敬今日早些时候特意拿来的,临走之前非让她换上。原本她是不肯的,她衣服虽不多,却已经够穿了,鞋子也是,衣服够长,足够挡住鞋子了,再说今天她又不是主角,并不必再让他破费。 两人虽然定了亲,可她却并没有要赖上他的意思,他又是给她做新衣服,又是做新鞋子,她都有点受之有愧了。 他呢,当时怎么说的来着?哦,对了,他说:“我唐之敬的未婚妻岂能与别人相同,你穿的好,别人也会多注意一些,这也是在为我唐家做事。鞋子是我亲手做的,不好看,你便不穿就是了。” 他这么一说,佟曦若还是推辞,倒显得她无比矫情,又假的很。她红着脸说了好几句谢谢。他的回答则是拉着她到了门外,坐上了马车。 两人到了姚家别院,仆人引着两人到了凉亭,那里已经有不少世家公子和城里富商家的公子在了。 不过,那位正主姚善缘公子倒是还没有来。 当众家公子看到唐之敬时,纷纷议论了起来。更有不少公子对唐之敬指指点点。 一时间,原本就很热闹的凉亭,更加热闹了起来。 唐之敬看惯了听惯了别人的议论,倒不当回事。 佟曦则是有那么点生气,都说大家公子规矩好,可现在看看,那规矩呢?都喂了狗。 想着上前说几句,却被唐之敬握住了手。 佟曦转头看他,他则是平静的摇了摇头。 “我们去那边看看吧,听说姚家公子园子里种了不少奇珍异草的,我倒是想看看,再说,我还要做他们的生意。你和他们吵起来,我还怎么做生意。”他笑着说,似乎心情很好,并不为别人的指指点点和议论而烦恼。 佟曦看他是真的心情好,不是装的,才放下了点心。 “好吧!”园中的仆人都在忙着为凉亭里的公子们倒茶拿点心,倒没人会拦阻他们四处看看。 佟曦和唐之敬顺着凉亭外侧的小路朝前走,半路却难免有些不长眼的拦住了去路。 “你就是那个泼辣货吧,这里是什么地方,也由得你在这里乱走!”对面出现的人,二十岁上下,银簪束发,一身素色长褂,看的出质地不错,可惜已经是过季的款式了。 唐之敬上下打量了一遍,嘴角的笑意不减。 佟曦则是看了一眼对面的男人,心中不仅有点纳闷,不是说清的都是大家公子,有钱人么,这一位这身打扮,也是大家里的公子? “说你呢,识相的还不快滚!”对面的男子看两人不说话,只是笑,有那么点不耐烦了,扬高了下巴,倒好像是在撵人呢。 “公子是姚府的人?”佟曦开口问道。想那佛缘公子就是再怎么嚣张,也不至于放这么一个在这里口出恶言吧,太有失身份了。 那男子顿了下,他当然不是姚府的人了,只是他们家公子听说今日的赏荷宴,南平王似乎也会来。 还听说南平王至今还未立王君,若是此番被看中,不说当个王君,就是王府里的侧室也是地位高贵的。 要是这个男人今日出现在这里,让王爷以为他们都与他一样,那可不好了。 所以,在自家公子暗示下,他才会来堵人。 “我当然不是,我……”男人刚要说我们可是姚府的客人云云,就被佟曦隔开,两人毫不费力的与他错身而过。 “喂!你……”男人还想要说不准走的话,伸出的手也没够着人。 “既然不是姚府的人,我们想去哪儿,自然不必经过阁下允许。”那边,佟曦丢来这么一句话,便护着唐之敬离开了。 男人干瞪眼,却没法继续阻拦,他的确不是姚府的人,他咬了咬牙,转身又回了凉亭。 这边,佟曦握着唐之敬的手,幸好两人衣袖够长,就算拉着手,别人也看不出来。否则,只怕又要给唐之敬扣一个不守夫道的罪名了。 “刚才怎么不进凉亭呢?不是想和他们做生意的吗?”佟曦倒是有点好奇了,他来不就是为了推销自己家织坊的布匹,现在怎么忽然要去花园了呢? “他们都看我不顺眼,哪里会仔细看我穿了什么。等姚公子来了,我自然会回去的。”唐之敬幽幽说道,世风日下,很多人都是趋炎附势的。想要做大生意,自然要看准时机,现在,还不到时候。 “看来我真是为自己找了一个厉害的夫婿,相公啊,日后我可就靠你了哟!”难得的佟曦开起了玩笑。 唐之敬侧过脸看看她,她脸上的笑容竟是比花园中最鲜艳的牡丹还要鲜艳,差点晃花了他的眼。 “好哇,只要你不嫌弃,你想怎么样都行。”他明知她在开玩笑,他却很真诚的给予了回应。 佟曦听完他的话,心里暖暖的,本以为只是因为两人有些相似之处,在一起,也许只是为了一些自己也说不清的目的。可渐渐的相处,却让她发现了他许多可贵之处。 或许,这便是老天垂怜她自幼失怙,所以派了他来陪伴她吧。 她下意识的握紧了手里的手,他的手不细嫩,手心里还有茧子,可是,她就是觉得他的手最好,最美。 “咳!不知道二位是要进来,还是离开?”正在两人浓情蜜意的时候,一个煞风景的声音传出来,什么最美的手,什么最艳丽的笑容,通通都没了。 佟曦瞪着眼看向那个发声的人,她就不能待会再说话,好好的动情时刻呢。 从花园门口走出来的是个锦衣的青年女子,她头发简单以绸带扎在脑后,脸上未施粉黛,倒是也清新亮丽,此刻她脸上带了一抹戏谑。 “自然是要进去!”佟曦答道,她打量她,倒是对面前这位浓眉大眼的青年女子有了几分好奇。 这姚府的别院是姚善缘的,年轻公子有,可是年轻的女子应该不多吧,她倒也知道一些姚家的事。 姚家几位年轻辈的小姐与姚善缘都是不亲的,更别说来参加他的赏荷宴了。 “这位公子也是来参加宴席的?”对面女子这次发问的对象换成了唐之敬,在佟曦看来,她眼中有几分趣味,还有不少探寻。 佟曦心中忽然有些不安,面前女子虽然衣着简单,看似是大家的小姐,但她言谈举止间透着几分贵气。 且,她看唐之敬的眼神太过于复杂,是惊艳,是探寻,还有更多的侵略。 佟曦将唐之敬往身后拉了些,她自己也往前站了站。 “这位小姐,对别人的未婚夫如此明目张胆的打量,似乎不是体面人该做的事。”佟曦此话一完,不仅对面的女子一愣,就是唐之敬也因为她的话,愣了下。 佟曦一向是内敛的,别说当别人面说他是她未婚夫,就是在他面前,她也没有这么坦然的承认过呀。真是稀奇了,难道只有有人抢的时候,他才是香饽饽? 这么一想,唐之敬就不说话了,也没有强要出头的意思,就看佟曦接下来要做什么。 “哦?那真是失敬了。在下以为如公子这般皎如明月的人,该是得配良缘,没想到啊……啧……”她未竟之言,自是不好听,那言下之意就有贬低佟曦的意思。 佟曦怒了,可是好在她平日里以忍字著称,倒是没有立刻发作。 唐之敬却不想别人瞧不起佟曦,哪怕只是言语中也不行。 “这位小姐怎知我没有良配,我的未婚妻,是比月更皎洁,比太阳更耀眼的人。阁下若是不了解别人,就不要妄下定论。”唐之敬说完,拉着佟曦进了花园。 而被唐之敬怼了的青年女子则是脸色略微阴沉了起来,她看着远去的两人,背在身后的手握的更紧了。 还没有人当着她的面对她如此不敬过,一个男人,就是那么一个男人,居然敢这么对她。 “呀,王爷原来在这儿,府里下人说找不到王爷,真是吓坏了我了。王爷,怎么不去凉亭稍坐呢?”从另一条小路走来的姚善缘,依然是脸蒙白纱,那身形姿态还真犹如仙子。 “姚公子府中请的贵客真是活跃的很,本王实在消受不起。”她早来了,看到凉亭里争奇斗艳的男人们,她只觉得脑袋疼。她王府里的男人们已经够作了,她本以为姚善缘这里能清静点,哪里想到他竟然弄了个赏花宴。而且也不知道谁走漏了风声,说是她会来,那些男人们只怕心思又转了。 索性她就到园子里走走,看看花,赏赏草也不错,却没想到会遇到一个不买她账的男人。 那,既然是姚府的客人,姚善缘自然是知道那男人是谁了吧。 她心思百转,脸上又有了些不羁的笑容。 姚善缘看着她脸上忽然又出现的笑容,白纱下的嘴角也微微弯了起来。也许这次的赏花宴会有些不同吧。 24.第二十三章 http://.biquxs.info/

姚善缘的花园里自然百花斗艳,只是花就是花,再美也有看腻的时候。 唐之敬和佟曦看遍了百花,慢慢的在花园里散着步。唐之敬和佟曦说说最近布庄织坊里有什么进展,佟曦则是讲讲自己又在哪里遇到了顽固的病患。 两人边走边说着话,好像就这样走下去也不会厌倦。 正在两人想着一会儿到底还去不去凉亭时,花园入口疾步走来一个小厮模样的童子。 他见到唐之敬和佟曦,礼貌一揖说:“两位可是唐之敬公子和佟曦小姐吗?” 唐之敬看看小童子,看他穿着款式,与先前领路的仆人相似,便觉得这应该是姚家的小厮。 “我们正是,可是有什么事吗?”佟曦应下来,又问道。 “我家公子请两位去前厅稍坐片刻,有贵人要见二位。”那小童子也不说他家公子是谁,只说是要引两人去前厅。 佟曦略微有些犹豫,在姚府中,又是小厮自称他家公子,按理说该是相信的,可是,她就是觉得有一些不对,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的。 “贵人吗?”唐之敬沉吟片刻,又说:“那好,有劳小哥儿带路吧。” 佟曦还想阻止,唐之敬却捏了捏她的手。她转头看看他,他摇了摇头,她只好咽下要问的话。 两人跟着那小童子出了花园,又往另一条小径走去。 此刻,凉亭里,可真是百花斗妍,甚至比花园里的花还要热闹。 “王爷,您尝尝我做的百花糕,这百花糕是家父祖传的手艺,我学了来,就是为了做给王爷吃的。”一位着白衣,头发高绾的少年公子正一脸羞怯,却还是大胆端着一碟糕点往锦衣女子的跟前放。 被称作王爷的锦衣女子,正是与唐之敬和佟曦偶遇的那位锦衣青年女子。她是当今女帝的亲妹妹李湛,她的封地本是在南平,只是最近因为忍受够了府里一众男人们,为了争夺正王君之位,所作出的各种荒唐事而逃到了姚善缘这里。 她与姚善缘自然是在皇宫里相识,只是后来两人能不涉及感情的交往,要得益于李湛的父君。 当然,这与李湛不问政事,闲云野鹤一般的作为息息相关。 没有野心的王爷,自然就不会被严格管束。 甚至,当今女帝都有心想让她回归朝中,为国家效力。只是,她以自己毫无建树,只喜欢四处游玩为由,硬是推了女帝的招揽。 虽说,她无实权,但就女帝对她的宠爱能看出,若是嫁给她,日后不说权势,就荣华富贵一定是享用不尽。 故此,这些大家公子们听说南平王来了,就个个争奇斗艳了起来。 “哎呀!那百花糕有什么好吃的!王爷,您尝尝奴家做的老鸭汤,这鸭子选的是山间跑的野鸭子,汤味极鲜,又有清肺的功效。您喝喝这汤,好喝的很。正适合现在的这个节气喝呢。”一位红衣公子硬是将那白衣的少年挤了开去,一张美艳的脸上满是笑意。若是放在平时,李湛也会笑纳这一番美人情意。 可是今日,先是因为女帝又派人送了几位美人去王府,再又遇到那敢怼她的男子,她心里正窝着火气,哪里就耐烦这些男人们明显有目的的讨好行为。 “听闻俞公子善琴艺,不如弹奏一曲吧!”李湛扫了一眼,忽然看到凉亭一角一名着浅粉色衣褂的男子,那男子脸颊瘦长,眉目舒朗,只是微微抿着唇角,他只是安静坐着,并没有与其他男子那般凑过来讨好她。 不过,就算男子不说,不做,她倒是识得男子的,两人有过一面之缘。他与姚善缘关系好像不错?姓俞。至于叫俞什么,王爷她自然是不知。 那俞公子听到自己被王爷点名,脸上微微闪过一抹惊讶,随后,便十分从容的应了声:“是”。 他身后的男子,正是那个戴银簪束发,赶唐之敬走的男人。他从石凳下抱出一把古琴,支好了琴架子,将琴摆好。 俞公子向李湛微微点头,手指放在琴弦上,拨弄起琴弦来。 一曲《观潮》便从那修长指下流淌而出。 李湛坐在这边椅子中,微微闭上眼睛,再不去理睬身边一众男子。 那些男子因为是李湛命令俞公子弹琴的,倒也不敢出声质疑,只是闭着嘴,个个脸色不愉的听着。 这头,琴声渺渺。那头,唐之敬和佟曦被请到前厅大厅里坐下。 小童子端了茶点放在桌上,只说请稍候片刻,便退了出去。 唐之敬和佟曦坐在椅子里,倒有点面面相觑。 “你猜那贵客会是什么人呢?”佟曦悄悄问身边的唐之敬,她对于这些应酬之类的很是生疏。哪怕知道那位姚公子很了不得,对他本人究竟能了不得到何种地步,也是不甚了了。 想来,她其实一点都不如唐之敬对现今各色人等的情况了解的多。 唐之敬略微想了想,又压低了声音,说:“听说这位姚公子与南平王关系很不错,一度女帝陛下想将姚公子许给南平王。倒是南平王推辞了,说是无福消受。两人因此相识,听说还是不打不相识呢。” 他也是听说,但谣传这种东西,大约没有太多真实性,当成一则笑话,听听就算了。 “是这样吗?”佟曦捏了捏下巴,不仅想到先前遇到的女子,还有那个戴银簪的男人。 想到王爷尊贵的身份,再想到那男人的一言一行,霎时,心中明亮。 “你说……”佟曦刚要说什么,就听外面传来脚步声。 她立刻正襟危坐,把话收了回去。 不多会儿,门口出现了两名男子,前边的是个小厮,却并不是刚才的那个小童子,后面的正是那日与唐之敬一同乘船的姚善缘。 “两位已经到了?在凉亭那边没见到,还以为是两位没有来呢。”姚善缘依然如天仙般戴着面纱,一双明亮眼眸在佟曦脸上一扫而过,倒是对唐之敬十分热情。 佟曦一点都不在意这男子对自己的轻视,她也打量着他。 这姚善缘果然一副天人之姿,身材修长,衣服穿的正合适,将他的身形表露无误。 若是她是个好色之徒的话,想必现在早就扑将过去了。可惜,她不是。 姚善缘走到上首位坐下,轻轻笑了声,说:“不知两位为何不去凉亭,而是到了我的前厅呢?” 唐之敬一愣,竟是满腹疑惑。 “姚公子这话就有点不对了,是姚公子请我二人到这里,说是要见贵客的。”佟曦没等唐之敬说话,率先发问。 听到姚善缘这么一问,佟曦已经有点明白了,他们是被人戏耍了。至于戏耍他们的人,那就有待查找了。 “哦?竟然是我先请两位吗?不过,这样一来倒也省了些我的事。今日我府中的确有一位贵客,她很想见见唐公子。我想唐公子若是想打开自家布匹的销路,与她见见面,倒也不是坏事。”姚善缘就像是什么都知道似的,把话都说完了。 听姚善缘一番颇为有道理的话后,佟曦心中咯噔一下。 唐之敬那边自然没有立刻答应,他并不傻,在佟曦想到那锦衣女子的身份时,他也想到了。 他那么怼那女子,想必生意上的事没那么容易能谈成了。 “对了,彤儿,还不去给两位换茶去,两位坐了那么久,茶都凉了。”姚善缘不提先前刻意引两人来的那个人,也不提让唐之敬与李湛单独见面的事,只说让童儿去换茶。 唐之敬心中翻腾,他自然想做生意,但若是对方有什么别的想法,他宁可这生意不做。 厅内一阵安静,待小童子将茶水换过。 门外又一阵喧哗,客厅外走进来人了。 看到来人,唐之敬和佟曦看到来人并不意外,正是那位南平王。 而南平王李湛见到唐之敬时,目光中闪过一抹惊喜。在看到佟曦时,又蹙起了眉头。 “王爷怎么来了?我刚才还和两位说起了王爷。”姚善缘站起来,将主位让给了李湛。 李湛毫不客气的坐了下来,哼了声,很不客气的说:“是我那位父君许了你什么好处吧,让我受这么大的折磨。那帮男人真是换着花样的闹人。倒是那个俞公子还不错,琴艺也挺好。” 末了,她倒是将那位俞公子夸奖了一番。 “既然王爷喜欢俞公子,我便向老君爷回复去了。”姚善缘声音带了几分笑意,并不把李湛的不满放在眼里。 “可算了吧,你当我不知道那小男子的心思吗?跟我玩欲擒故纵,真是嫩了点。”李湛是何许人也,怎能不懂男人们耍的小花招。 两人自顾自的说话,倒没把唐之敬和佟曦当成外人。 等聊够了,才好像想起两人来。 “哎哟!你看我,把两位贵客都忘了。王爷,这位就是咱们城内名副其实的男强人唐之敬唐公子。那位是佟曦佟大夫。”姚善缘很尽责的为两方做了介绍。 李湛仿佛此刻才恍然大悟,说:“啊!怪不得,原来是有名的泼辣爷们儿啊,失敬失敬!” 她将外人给唐之敬起的外号在这里一提,气氛倒有一刻凝固了似的。 唐之敬是听惯了别人给他起的这个外号的,倒是佟曦有那么点憋闷。若是他们没有相识,只是听外面的人说,她恐怕也不会觉得不妥。可如今,这男人是她的,她知道他的好,再听别人说他泼辣,心中很不是滋味。 “你……”佟曦想开口,却被唐之敬阻止了。 “王爷,谬赞了!”唐之敬抱了抱拳,脸上还有笑意。 李湛在他脸上看了一圈,发现他果然是在笑,心里也不由得佩服起来。 25.第二十四章 http://.biquxs.info/

“哎……哎呀!公子,你看王爷果然在这里的!”厅内,气氛还算融洽,门外却忽然传来了男子极为夸张的喊声。 李湛因这喊声皱眉,表情十分不悦。 姚善缘蒙了大半张脸,则是看不出到底表情如何。 佟曦倒是有那么点好奇,究竟何人敢如此大胆喧哗。 唐之敬则是拿了桌上的茶杯,慢慢啜饮了一口。 待人出现在门口时,大伙儿心里倒是各有各的想法,面子上却没有露出分毫来。门口的,正是那阻止佟曦和唐之敬的银簪男子,还有一个穿淡粉色长褂的公子模样的男子。银簪男子正拽了袍摆想进屋来,他身边的公子,正是刚才凉亭里弹琴的俞公子。 俞公子满脸通红,站在那里,想要拉一下那银簪男子,却又好像觉得这样特别的丢脸,拉也不是,退回去也不是,倒有点手足无措,很是惹人怜爱的模样。 那银簪男子拽起袍摆想往门里迈,又想起自家公子,忙将脚收回去,对身边的俞青小声说:“公子,你不是说想请王爷听听你自创的曲子吗?刚才王爷说要到前厅来休息,其他家的公子还在凉亭子里等王爷,现在正是好时机。我听小胡说王爷就在这儿了,你怎么还磨蹭呢。” 俞青拽了拽银簪男子的衣袖,他这位庶出的兄弟没注意,他可是注意到了,厅里不止王爷一人。这么贸然闯进去,摆明了就是给人看笑话么。 “兄长,你还是别这么莽撞了吧。”虽说这门离厅堂还有点距离,但真的贸然进去,到底是有些不合规矩了。 银簪男子正是俞青同母异父的兄弟,俞青因为生的好,又是嫡父所出,所以格外受到宠爱。这位俞家庶出的兄长,名叫俞遥,平时就在俞青身边伺候。庶出的子弟,能比普通仆人高级一点,说白了也不过是高级仆人罢了。 他仗着俞青与他亲近,自然就拿自己也当大公子了。 如今,看到俞青被王爷高看了一眼,似乎就有了依仗,倒是比俞青还要拿大了。 “就你好教养,旁的不说了,那些公子们巴着王爷,你却缩在一旁。这样,王爷什么时候能注意你。得了,今天哥哥就帮你开个路好了。”俞遥并不将俞青的话当回事,甩开俞青的手,撩起衣摆,竟是大摇大摆的往厅内来了。 厅堂门口自然是有婆子,丫头看着,哪里是他想进就进的呢。 俞青怕他惹出事端来,赶紧也跟了进来。 “我家公子可是你们王爷的贵客,现在我家公子要见王爷,你们还挡着,要是王爷怪罪了,你们担待的起吗?”俞遥脸上甚是不悦。 那婆子丫头,是平日里在李湛身边伺候的,时间长了自然也是有一身贵气,哪里看得惯这么嚣张的男子。 “王爷正在和贵客叙话,公子还是请稍等吧。”那婆子板着一张脸,语气并不客气。 “你!”俞遥指着那婆子,却说不出什么来。 俞青赶紧拉住俞遥,低声说:“兄长,还是别吵了,这里不是咱们府里。” 俞遥胸脯起伏着,想再说什么,却也知道此刻不是吵的时候。 正在两方争执不下的时候,厅内小厮出来,在那婆子耳边说了几句话。那婆子脸上表情有了几分惊讶,然后看了看俞青二人,点了点头。 “王爷请二位公子进厅里说话!”婆子看过来之后,竟是请二人进厅了。 俞遥听到王爷让两人进去,脸上一喜,想到王爷竟是真的请他们进去,不由得更加昂首挺胸了。 俞青则是既惊又喜,想到李湛那不俗的容貌,再想到她尊贵的身份,一想到也许有机会,脸上也有了几分喜色。 那小厮领着两人走进了厅里,厅内坐了佟曦唐之敬,还有姚善缘。 除了姚善缘,俞青认识外,佟曦和唐之敬他却是不认识的。 “俞青!俞遥!见过王爷,见过姚公子!”俞青,俞遥分别对李湛和姚善缘拜了拜。 姚善缘的身份,俞青和俞遥是难以企及的,再说他又是这里的主人,拜见一下,也不为过。 至于佟曦和唐之敬,他们则是无视了。 佟曦看到那俞遥的时候,心中难免有些不愉快,先前的事,她可还记着呢。 唐之敬倒是没放在心上,他仔细打量着俞青,心中自然开始了评估。 “两位这边坐吧!”姚善缘站起来,伸手往身边的座位让了让。 俞青谢过,坐下了,俞遥则是站在了他身后。作为庶出,他并没有资格坐下。 “之敬刚才说想要开拓商路,还想将生意做到京城去?”李湛并没有和俞青说话,反而将刚才说到的话题又引了起来。 在俞青他们进来之前,他们提起过唐之敬的买卖。本来男子做买卖,就被诸多人质疑,如今,他提起想要将生意做到京城。这不仅让姚善缘惊奇,就连李湛都有那么点不相信,男人呢,小打小闹还好,要往大城市扩张,有那么点不自量力。 佟曦因为李湛直呼唐之敬的名字,有点不悦,男子闺名,而且是有了未婚妻的男子的闺名,岂是陌生女子能随便叫的,哪怕她是王爷。 “王爷还是叫我唐公子吧,毕竟我已经许了人了。”唐之敬微微笑着,没有疾言厉色,只是那么说了句。 李湛挑眉,觉得这男子还真是有意思极了,一面呢,做着女人做的生意,一面呢,却又要恪守夫道,有点矛盾,却又让人不觉得怪异。 “好!唐公子,你拿什么能说服我?”李湛顺了他的意思,又问了。 唐之敬放下茶杯,不觉得意外。 他本来就有意想要从李湛这儿打开个口子,而且李湛的穿着不俗,若是她认可了他的品味,恐怕他想进军京城不是难事。 “就拿这位俞公子的长褂来说吧,这套长褂不合适。”唐之敬站了起来,走到俞青身边,开始点评。 俞遥见唐之敬居然走过来,还说俞青的衣服不合适,心里有气,也没管这是在王爷面前,拍开唐之敬的手,怒道:“你是什么人啊?怎么还敢对我家公子指指点点的,你不知道我家公子是王爷看中的吗?” 他的话一说完,不仅俞青脸色发白,就连姚善缘都觉得这人怎么如此没有眼色。 李湛的脸沉了下来,刚想说话,唐之敬倒是笑了笑,说:“公子这衣褂的选色倒是还好,就是款式有点过于拘谨了。王爷,您看,俞公子的脸型,瘦削,下颌稍微有点圆,长褂的款式呢,却选择了立着领子的。这样一来把公子的脸型拉长了,不好。如果,把长褂衣领这里,改成圆形,这样,”唐之敬在俞青脖子往下一点,虚虚的画了半个圆,继续说:“衣领也改成两瓣式的,就显得活泼,靓丽许多。” 他说完,朝俞青拱了拱手,就又走回佟曦旁边,坐下了。 因为唐之敬的一番解说,李湛一直看着俞青,把俞青看的一阵阵脸红。 “啧!你说的倒是挺好的,不过,你这么说,我还是没看出有什么来。来人!”李湛说着,朝门口喊了声。 外面的丫头进来了,李湛吩咐:“去找和这位公子一样的布料,针线,剪刀尺子,我要唐公子现在就改这身衣服。” 谁也没想到这位王爷居然是个行动派,说做就要做。 佟曦没想到这个王爷出言孟浪,做事却是这么干脆利落。 那丫头答应了,也没多看俞青,就转身出去了。 厅内一阵安静,不知道是想看唐之敬出丑或是别的。 佟曦心里忽上忽下,她是知道唐之敬有很好的手艺,但也是许久没动手了,自己这身衣服,就是他做的,她穿着很舒服,自己也觉得好看。 但对面那个俞青的衣服,看起来也应该是出自名家之手,真的能改的更好? 她忍不住朝唐之敬看去,他也正看过来,他嘴角微微勾着,点了点头。 佟曦忍不住伸过手,趁别人没把注意力放在这儿时,偷偷抓了抓他的手。 不多会儿,那丫头就把布匹,剪刀,尺子等等都搬来了。 唐之敬站起来,让佟曦帮着把旁边一张四方桌子搬来,又到俞青那儿,请他站起来,量了量身上的尺寸。 他就走回那布匹前,略微思索了一下,拿了旁边的炭笔在布上,用尺子格着开始裁剪。 这无疑就是重新做一件衣服,时间慢慢过去了。 他已经剪完,开始将布料用线缝起来。 其间,李湛则是一动没动的盯着看。 大约又过了两刻钟,衣服做好了。 佟曦将衣服从桌子上提起来,一甩,哗啦一声。 一件长褂出现在大家面前,姚善缘只觉得眼前一亮,就是他,只怕也做不出如此精细的衣服来。而且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既设计,又裁剪,缝制,这唐之敬果然是个奇男子。 “没有熨斗,衣服并不是太过板正。这么拎着,也看不出效果,不知道可否请俞公子到后面换一下衣服?”唐之敬对李湛说完,又转向俞青。既然是以他为模版,那么自然还得他穿,才能看出效果。 俞青犹豫了下,俞遥则是在他肩头按了下。 “俞公子不妨试一试,也看看唐公子手艺如何不是。”李湛悠悠甩出一句来,就算俞青不想配合唐之敬,都必须给王爷一个面子了。 俞青站起来福了福身子,随着小厮去了后面换衣服。 换衣服出来的俞青,头发也由小厮重新梳理了一遍。 而重新登场的俞青,让李湛也是眼前一亮,果然是人靠衣服啊。 这次,俞青的发型也是唐之敬吩咐换的。 原本俞青的头发只是用玉簪别在脑后,飘逸是飘逸了,却显得过于累赘。这次,小厮给梳了一个小髻,用一个小银冠束住。 粉白的长褂,衣领用银色丝线封了边儿,圆弧型的边缘,两瓣的衣领,不仅将俞青修长的脖颈露了出来,更让他显得活泼青春了不少。 本来,俞青也不过十七八岁,穿了那么件中规中矩的长褂就有点显老,头发再那么一扎,更是老了几分。哪怕长的再好,也容不得如此糟践。 现在,唐之敬不仅改了他的衣服款式,还改了发型,这么一来,人清爽了不少,还更能体现他这个年纪的特点。 “唐公子果然好手艺,这样一看,俞公子真的改变了不少。更加动人了!”姚善缘先从这惊艳中回过神,都说唐之敬有泼夫之名,哪里想到手艺居然也如此霸道。 “看来,唐老板果然是有一把好手艺,也是有备而来呀!”李湛如今不再喊唐公子,反而是喊了唐老板,便是认可了唐之敬的身份。 “谢谢王爷和姚公子的夸赞!”唐之敬站起来对李湛和姚善缘拱了拱手。 “罢了,我今天赏花赏的有些累。明日,我再派人和唐老板谈谈这些事。”李湛站起来捶了捶自己的腰,并没有马上就说要合作的事。 “那在下就恭候了!”唐之敬应了下来,拱手送李湛。 佟曦几人也都站了起来,李湛摆了摆手,迈步往外走了。 26.第二十五章 http://.biquxs.info/

俞青俞遥二人见李湛已经走了,他们两人再留下也没什么意思,便也与姚善缘告辞,离开了。 花厅内,如今只剩下姚善缘,唐之敬,佟曦。 “佟大夫,可否借一步说话?”佟曦本也是要和唐之敬离开,但还没等她开口告辞,姚善缘倒是先一步说出了这话。 佟曦和唐之敬对看了一眼,并不知道姚善缘是什么意思。 “姚公子有什么话不妨就这里说吧,就不必……”佟曦并不想让唐之敬误会自己与姚善缘有什么瓜葛,虽然,当初大姐的确有意让他们联姻,但到底被她拒绝了。 姚善缘白纱下唇角微微勾起,佟曦以为此事就此过去,没想到他下一句说:“佟大夫是不是觉得推拒了婚事,便要避嫌呢?” 佟曦眼睛微微眯了眯,只是轻轻一笑,说:“姚公子既然想借一步,在下再拒绝,似乎是不给姚公子面子似的。”说罢,她果然走到了姚善缘近前。 那边,唐之敬听到了姚善缘的话,面上神色没变,只是唇角微微抿了抿。 他并不知道佟曦曾经与姚善缘差点结亲,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一点都不知道,佟曦也并没有告诉他。她是觉得他没必要知道,还是觉得他没资格知道呢? 姚善缘一直在看唐之敬,见他微抿唇角,他白纱下也是唇角微翘。 “姚公子,是有何事要说?”佟曦不知道姚善缘究竟有什么事要这么神秘,看他微微愣神,她倒是有一些不痛快。这男人是什么个意思。 “佟大夫,哦不,佟小姐,你拒绝了你我的婚事,我本该生气,不过,后来,我却又不气了。世间女人大凡自视甚高,我原本也以为你是如此,但那天看到你对唐之敬,我知道我的想法太过于狭隘。所以,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李湛虽然是个闲散王爷,但到底她出自皇室。皇室里也许缺少明君,却从不缺少会勾心斗角,会使手段的人。李湛惜才,而且她不涉足政治。她是个真正的闲散王爷,真正的闲散王爷自然需要钱来支撑。唐之敬今天展露了他的才能,那么,他是男子,李湛是女子,若是想把金山拢在身边,她会想出什么样的方法来留住金山呢?”姚善缘清清淡淡地说完,便与佟曦擦身而过,直往门外走去。 路过唐之敬身边时,不知是刻意,还是无意,姚善缘的面纱松开了一角。 姚善缘嘴角微微勾出笑弧,他那张祸国殃民的容颜加上那么一个笑容,足以震慑住任何一个男子。 唐之敬虽然是见过世面的男子,多少倾城容颜没见过?他却也被姚善缘的绝世容颜,以及不染尘世的气质所折服。 等他回过神,姚善缘已经走了。 他愣了愣,心中忽然不安起来,这样的一个男子,佟曦错过了,难道真不会后悔? 他忽然不确定了起来。 “咱们走吧!”佟曦走了过来,姚善缘的话,让她心里隐隐的有些不安,她走过来,握住唐之敬的手。 他的手不细腻,不柔软,手心里甚至有茧子,他不是娇贵的深闺男子,也不是小家里相妻教女的普通小家碧玉。 他是唐之敬,是外界给了“泼夫”之称的奇男子。 他不该被拘于后院,不该被一个女人当成金山来利用。 两人从姚府出来,一路上却没有说话,各自想着心事。 直到佟曦将唐之敬送回唐家,他也未曾和她说过一句话。 管家询问唐之敬是否准备午饭,他也只是摆了摆手,回了自己房间,将门紧闭。 竟是连佟曦也没有顾上,佟曦站在门外,阶下,看着紧闭的房门,她竟有着不安与失落。 她想的是唐之敬果然还是更在意生意,连她几次三番想开口说话,都被他的态度所阻挡。 她站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先回去,也许让他冷静一下,会好一点。 她转身往外走时,恰好与赵安碰了个对面。 “佟大夫,您回去了?”赵安端着托盘,上面放着一只白色瓷盅。 “嗯!”佟曦没精打采的答应了一声,便与她擦肩而过。 赵安站在原地看着佟曦离去,她老实敦厚的脸上一抹得意一闪而过。 佟曦离开唐府,心中很是烦乱,一时觉得唐之敬应该不会被李湛收服,一时又觉得自己与李湛差距太大,若是给她选,说不得她也会选李湛。 思来想去的,心中更加郁闷,想着也许也该买一壶酒回去喝个醉,酒醒了说不定就不会这么烦闷了。 这边,赵安端着托盘走上了台阶,在唐之敬门上敲了敲,里面并没有声音。 “少爷,管家让厨房给您炖的银耳莲子羹,去火降热的。”赵安在门外说道。 她等了片刻,门果然开了。 唐之敬脸色略白,他接过托盘,说:“没事了,你去忙吧”,便关门,回屋去了。 赵安站了站,神色变了几变,将托盘夹在胳膊与腰间,嘴角勾出一个邪肆的笑意,这笑容,与她并不符合。 片刻,她又恢复了那老实憨厚的样子,转身下了台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