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与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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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代情感] 《尘与灰》作者：山楂水【完结+番外】


    简介：在一次石壁崩塌中，姜屹救了叶知言。


    自此，姜屹变成了个智商只有四五岁的傻子，那个拥有锦绣前程的天之骄子再也没有出现在大众视野里。


    叶知言教他各种生活技能、人生道理，痴心地想让他再度变成那个天之骄子。


    在漫长的日子里，他是她的，是她的依靠，是她人生的动力。


    内容标籤：都市 正剧 救赎


    搜索关键字：主角：叶知言┃配角：姜屹┃其它：


    一句话简介：今生有你


    立意：今生有你


    第1章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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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硕大的雨点落在热腾的路面，蒸出一股土味腥儿。汽车唿啸而过，雨水溅起，把叶知言的裤子打湿，她仿若未闻，撑着一把咖啡色的双人雨伞快速前行，雨水顺着伞骨滑下滴落在她脚边，溅到她黑色的高跟鞋上。


    五分钟后，写着『红星幼儿园』的小城堡出现在她面前，她三步并作两步朝门口走去。


    敲了敲门卫室的窗户，里面立即出来一个穿着保安制服的四十岁男人。


    「来接孩子的？」保安例行询问。


    「您好，我刚才接到幼儿园的电话，有个人闯进了幼儿园，那个人是我哥，我过来接他回家的。」


    「进来登记吧。」保安走进保安室，叶知言收起伞，跟在他后面。


    「还好他来的是我们幼儿园，这要是乱跑到别的地方，你们上哪找去？」保安递给她登记表和水性笔，「家里总要留个人照顾他的，这要真出事了，你们哭都没地方哭去。」


    「你哥哥可太难哄了，非说什么妹妹在这里读书，一定要进学校找你，老师们想送他去警局，他哭着说老师们把你关在里面，不让他找你，老师们无奈，带着他上上下下都找了一遍，最后问他知不知道你的电话号码，刚开始还不想告诉我们，说老师们是坏蛋，最后老师们好说歹说，他才肯把你的号码告诉老师们。」


    叶知言边登记边点头应着，往日拿笔行云流水，今日手却有些颤抖，娟秀的字也像打瞌睡似的，东倒西歪。


    写完自己的姓名跟联繫方式后，她把登记表递给保安。


    保安看了一眼，随后抬起眼皮：「你哥在教师楼的二楼会议厅，往右拐第二间。」


    叶知言点头道谢，走出保安室，她没有打开雨伞，而是直接朝对面的教师楼沖了过去，快速跑上二楼。


    气喘吁吁地往右拐，边看门牌上的字边走，忽然听见有人在说话。


    「我不要喝你的水，你快点走开，只有妹妹给我倒水，我才会喝。」


    「我不穿衣服，我不冷，你们说妹妹会来找我，你们骗我，妹妹怎么那么久还没有来，妹妹呢？」


    叶知言紧了紧手里的伞，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


    一进门，便看见三个老师：一个端着热水，一个拿着毛巾，一个拿着不知哪个男老师的衣服。


    三位老师正围着身穿白色t恤的姜屹，像对待幼儿园里的小朋友似地哄着他。


    「乖，你头髮湿了，老师帮你擦一擦，不然要感冒的。」


    「老师帮你用热水洗洗脸，把脸上的泥洗掉，好不好呀？」


    「不许你们碰我，走开，快点走开。」他像个浑身长满刺的刺猬，不许任何人靠近他。


    叶知言把雨伞放在门口的伞桶里，胸口突然像有块石头压着喘不过气，她深吸了口气，这才往里走，温和道：「你要乖乖听老师的话才对的。」


    姜屹转过头来看，见是她，眼中的不安立即被亮光遮盖，一蹦三尺高地跑到她面前，也不在乎她身上湿淋淋的衣服，立刻抱住了她。


    他一米八几的身高，把一米□□的她直勒得喘不过气，撒娇又抱怨地说：「妹妹，我好想你。你怎么现在才来，我在这里很无聊，我一点儿也不想跟他们说话。妹妹，我们回家吧。」


    他把自己心里想的全说了出来，完全是个不在乎别人感受的小朋友。


    叶知言朝站在旁边的老师们露出了一个歉意的笑，老师们知道姜屹不是正常人，也不会计较他说的话，只是可惜这么帅的人变成了个傻子。


    叶知言拍了拍他的背，「我们现在就回去了，但是回去之前，你要跟老师们说再见。」


    姜屹低着头不说话。


    老师们忙说：「没关系，快带他回去洗澡换上干净的衣服吧，别着凉感冒了。」


    她跟老师道谢，姜屹已经等不及了，拉着她的手一直往外拽，不满地说道：「妹妹，你别说了，我们回去吧。」


    老师看见他那么黏叶知言，都笑道：「你哥真是太黏你了，我们一开始问他要爸爸妈妈的电话号码，他说他只背了妹妹的电话号码。还说他是来找妹妹的，不是来找爸爸妈妈的。」


    「他说他来接你放学，说你在这里上幼儿园，我们没办法，带他找了幼儿园的所有角落，后来他不甘心，又说我们把你藏起来了。」


    老师们语气中透露出无奈又好笑。


    从二楼下来，依旧是瓢泼大雨，叶知言按下伞的开关按钮，姜屹挤进伞里，环住她的肩。


    雨很大，被风吹进伞里，两人的衣服都已经湿透了，他看见她被雨淋湿了，便把伞往她这边推，「妹妹生病了可不好，妹妹不喜欢吃药，我不怕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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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知言一声不吭，只低着头走路，


    「我背妹妹走吧，地上太湿了。」姜屹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


    叶知言咽了咽口水，想回答他，却什么话也不想说。


    也许是察觉到她的异常了，他问道：「妹妹怎么一直低着头不说话？妹妹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她吸了吸鼻子，冷冷吐出了两个字，「没有。」


    听见她的声音不对，他低下头看她，发现她红着眼眶，他慌得手足无措，「妹妹，妹妹，你怎么了？我不是故意要跑出来的，家里的闹钟说下午五点钟到了，我记得妹妹五点钟放学，我想接妹妹回家。我没有走错路，我记得路怎么走...妹妹你别哭了...我错了...我应该告诉妹妹的，我，我以后再也不会一个人出门了。」


    叶知言的眼泪终于绷不住，好在雨越来越大，风把雨刮到她脸上，她眼中的泪与雨水混在一起，分不清是泪还是雨。


    任姜屹怎么说，她都一声不吭，只顾着往家走。


    在姜屹一声声的『妹妹对不起』中，两人回到了家里。


    他还在摇着她的手讨好，「妹妹，你别生气了，我知道错了。」


    叶知言依旧没有回答他的话，她拿起鞋柜上的打手戒尺，命令道：「把手伸出来。」


    姜屹看了看她手上的长尺子，眼里有开心又有些难过，难过是因为妹妹真的生气了，开心是因为妹妹打他以后气就会消了。


    他乖乖地伸出手，「妹妹，你打吧，只要妹妹跟我说话，我不怕痛。」


    叶知言抓住他的手，重重在他手心打了两下，他白皙的手掌泛起两道红痕，「我说了多少次，你不能出门，不能出门，不管有什么重要的事，你都不能出门。你知不知道，你走出这扇门，有可能以后再也找不到我了。」


    她说着话，眼泪就止不住往外流。


    姜屹忍着手心的痛抱住她，不停地说道：「对不起，妹妹，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去接妹妹放学了，妹妹你别哭了，我知道错了。」


    「放手。」叶知言冷声道，「把手举起来，蹲下。」


    姜屹知道叶知言这是原谅他了，便放开她，乖乖蹲下，举着手。


    帮他脱了衣服，她领着他进了洗浴室，刚打开花洒，他便道：「妹妹，你身上也淋湿了，我们一起洗吧。」


    「我先帮你洗，你乖乖的别动，我帮你洗完了，我就可以洗了。」


    帮他洗完澡后，她从衣柜里拿出衣服跟裤子扔到床上：「你自己穿上衣服，我先去洗澡了。」


    他乖巧地点头，贴心地说：「妹妹，你快点去洗澡吧，别感冒了，我能自己穿衣服，妹妹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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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章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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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知言洗澡回来后，看见姜屹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衬衣扣子全错了位，显得整个人有些懒洋洋的。


    她忽然想到几年前，他从不会这样穿衣服，不管他何时出门，衣服都是简洁得体，面对别人时也永远是和煦的微笑。


    她坐到他旁边，姜屹的视线从电视转移到她身上，看见她的脸色似乎没有回来时那么难看了，他立即贴上来，抱住她的手臂，撒娇道：「妹妹，晚上我们吃什么啊？」


    两年前，两家人去旅游，游湖的时候，石壁崩塌，他们的父母在那场意外中失踪，他拽她下船时，用身体护住了她，他的头被石头砸中，导致智商只有三四岁，记忆也停留在三四岁的时候。


    智商变低后的姜屹缺乏安全感、怕黑、很怕她生气了不要他，很会察言观色。


    他们的爸妈在同一个地方上班，他们小时候读的幼儿园是单位的子弟学校。


    智商变低前的姜屹，在幼儿园时，他是一个很有礼貌的小孩，温和、善良，不怕天不怕地的小男子汉。


    他比她大两岁，她上小班的时候，他上大班。


    她妈妈赵椿每次来学校接她，总忍不住抱怨：「你看你都四岁了，怎么一句话也不会说？你看看姜屹？人家四岁的时候，连才艺表演都会了，你每天就知道呆呆地看一个地方，怎么啊，那里是有金子啊？」


    在妈妈的唠叨中，她更加不敢张口说话。


    她每回看见姜屹的妈妈温柔地看着他跟他说话，她都羡慕得要死。


    她小时候还天真地问过他，「哥哥，我能不能叫你的妈妈做妈妈啊？」


    那时候他揉了揉她的脑袋，笑道：「当然可以啊。我也想叫你的妈妈做妈妈。」


    她歪着脑袋问：「为什么啊？你不生气吗？不怕我把你的妈妈抢走吗？还有，我妈妈很兇的。」


    「我一直想有一个乖巧的妹妹，是你的妈妈满足了我这个心愿。」他想了想，又说，「我妈妈也一直想要个女儿，我妈妈说她很喜欢你，看见你的第一眼就很喜欢你，所以让我叫你妹妹，还让我要好好照顾你。」


    他对她确实跟亲妹妹一样，跟她一起上学一起放学，耐心地辅导她的作业，每年都送生日礼物给她。


    如果不是因为他救了她，如果不是因为他变傻了，或许他已经当爸爸了，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做着令人羡慕的工作。


    她回过神，解开他扣错的扣子，温声道：「左边这里的第一颗扣子要扣到右边的第一个扣眼里。」


    她抓着他的手，从衣服上面的扣子上摸到第二颗，「这是第二颗扣子，现在呢，你要把第二个扣眼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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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依葫芦画瓢地在另一边从上往下摸，摸到了第一个扣眼，嘴里还数了个一，摸到第二个扣眼时，嘴里数了个二，然后笑着把扣子扣进扣眼里，满脸期待地看她，「妹妹，我有没有扣对了？」


    叶知言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做得很好，你再往下扣第三颗扣子。」


    他从上往下，很顺利地把扣子全都扣上了，看见叶知言满意地笑了，心里不由也开心起来。


    其实他知道怎么扣扣子，他是故意扣错扣子的，就是想跟叶知言多说说话，而且他每次改正错误，叶知言都会笑得很开心。看见她笑。他自己也会笑起来。


    叶知言看他已经把扣子扣好，起身说道：「好了，我们去厨房煮饭吧。」


    叶知言不知道以后的日子会是什么样子的，但眼下她必须要教会姜屹各种生活技能。


    叶知言要上班，没有时间照顾他，发生意外后，为了治姜屹，她把自家房子卖了后，还欠了点债，为了还每个月的月供，她不能断了工作，所以她必须要教会姜屹自己生活的技能。


    她现在在会计师事务所做审计，工作很忙，经常要出差。


    因为是本地小所，业务主要还是在市里以及周边，可以早上去晚上回。


    偶尔回来得晚，姜屹会不开心，闹脾气，抱着她说想她，不要丢下他不管，也不要天黑了才回来，他一个人呆在黑漆漆的家里久了会害怕。


    叶知言听后总是鼻酸，但两人的债务摆在那里，她不可能有太多时间陪他，她教他生活技能的同时，还得教他要勇敢。


    姜屹学东西很快，只是他的智力有限，经常学会了又忘记。


    她站在他后面，看见他用米杯装了一杯米倒进压力锅，直接插上电，按下开关，得意地对她说：「妹妹，我把饭煮上了。」


    她并没有说他错了，而是把插头拔下，把内胆拿出来，提醒道：「我们煮东西的时候，都会用到水，你想想你还漏了哪个步骤？」


    姜屹望着她想了半天，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恍然大悟：「哦，我想起来了，要淘米，然后再加水。」


    她笑着点了点头，姜屹从她手里拿过内胆，把米淘了两次，手指立在米上，水与他的第一关节平齐后，他关了水头。


    这个煮饭的方法还是他教她的，她七岁的时候学煮饭，要么饭煮得像粥，要么煮得半生不熟，总是被赵椿骂。


    姜屹知道后，便对她说：「米饭和水的比例是一比一，如果还不知道放多少水，可以用我们的大拇指来量水位。把拇指立在米上，水到你的这个关节就可以了。」


    她睁着圆圆的眼睛说：「哥哥，你好厉害啊。」


    他发出很好听的笑声，像细水长流，温润人心。


    他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其实哥哥还不会煮饭，哥哥是临时上网查的。」


    她不信，因为在她眼里，姜屹是个什么都知道的小大人，赵椿就是这么说的，你姜屹哥哥是天才，他什么事都会，比你厉害不知道多少倍。


    她觉得他说他不会煮饭是骗她，她有些生气地说：「哥哥，你不要为了安慰我就骗我，你已经知道什么是关节了，可我现在还不知道关节是什么东西。」


    大概是她的话太好笑了，他捂着肚子笑了很久，他额前的刘海跟着他一颤一颤的，最后他在她脸颊捏了捏，温柔地说：「没关系，哥哥知道就行了，有哥哥在，你不需要知道。」


    叶知言暗道自己又走了神，姜屹家的厨房很大，两个人一起煮饭也不会挤，她把炒菜锅洗干净后放到灶台上，今晚上她要教姜屹煮番茄炒蛋。


    姜屹站在旁边看着她的一举一动，一副认真好学的小学生模样。


    「炒菜的时候，要先把锅里的水烧干，」她拿起旁边的油壶，「锅烧干后，再倒一些油进去，然后再把鸡蛋倒进去。还有，记得不要把油烧热，要不然油会溅出来把你烫伤的。」


    姜屹抿着唇，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突然外面一声雷响，他眼前闪过刺眼的亮光，一道闪电由远及近打在厨房的窗户上，吓得他跳起来抱住叶知言，叶知言手中的锅铲被他震掉到锅里。


    「妹妹，我怕。」他的头窝在她的脖颈里，不敢睁开眼。


    她拍了拍他的手，又摸了摸他的头髮：「别怕，我在呢。我们快点把饭煮好，吃饱后我陪你上床睡觉，好不好？」


    他不舍地从她脖颈出来，点了点头，却还是紧紧抓着她的手臂。


    今晚上的晚餐是番茄炒蛋跟青菜，姜屹不是很会用筷子，夹青菜的时候怎么都夹不起来，但他并没有生气，而是目光坚定，坚持要把那一根夹不起的青菜夹起来，像个英勇的勇士。


    叶知言默默看着他，直到看到他胜利地夹起盘中的菜，他朝她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她才吃起自己的饭。


    「妹妹，我又进步一点了。」他笨拙地把菜放在嘴里，细嚼慢咽吞下后，眉眼耷拉下来，「可是我还是喜欢妹妹餵我吃饭。」


    叶知言笑了笑，用他的勺子在他碗里舀了一勺饭，递到他嘴边。


    他立即笑了起来，张开嘴巴一口把勺子里的饭卷进嘴里。


    他咽下嘴里的饭菜后，又说道：「我想尝尝妹妹碗里的饭。」


    大概是出于小朋友的猎奇心吧，不管吃什么，即使两人碗里的东西一模一样，他也要尝尝她碗里的食物是什么味道，看是不是跟他的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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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笑着在自己碗里舀了一勺白饭，递到他嘴边，他给了她一个比刚才还要灿烂的笑容，风捲残云般捲走勺子里的白米饭，咽下后满足地说：「妹妹碗里的饭很甜。」


    叶知言对于他这些甜言蜜语已经免疫了，把勺子放回他的碗里，说道：「好啦，现在我们要好好吃饭了。」


    他拿起勺子，像个乖巧的宝宝，认真吃起饭。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天气降了温，晚上比白天低了几度，两人洗漱完后，叶知言从柜子里拿了一床厚的毯子放到他床上。


    「妹妹，我不冷，我盖这么厚的毯子，晚上我会热的。」


    「今天下雨了，不像昨晚上那么热，你不盖被子会着凉的，到时候要生病的。」她说。


    他还想说什么，看见叶知言软言软语的很是关心他，其实他现在就觉得热，根本不需要盖毯子，可是怕叶知言生气，他只好乖乖地点头：「我听妹妹的话。」


    她帮他铺好床，打开夜灯，关掉大灯，躺到自己的床上。


    这个时候是讲故事的时间，她还没开口问他要听什么故事，便听见他的声音从黑夜里传过来。


    「妹妹，为什么我们不能一起睡觉啊？今晚上打雷，我想抱着妹妹一起睡觉。」


    这个问题他问过好多次，似乎她的答案总是不能合他的心意，所以他非要问出个他认可的答案为止。


    但她的答案依旧是以前的答案，她语气和缓地说道：「因为我是女孩子，你是男孩子，两个人谈恋爱了才能睡在一起的。」


    他坐了起来，目光灼灼望着黑夜里的她，叶知言很白，他一眼就能看清黑夜里那张他最喜欢的小脸，「我想跟妹妹谈恋爱。」依旧是往日的答案。


    她哄着他道：「你年纪还小，还没有到谈恋爱的时候。等你长大了，我们两个才能谈恋爱的。」


    「我不要。」他耍起小性子，站起来，从他那张床跃到她的床上。


    床是弹簧床，一米八多的他把她的床踩出了不小的幅度，她的身体也跟着弹跳了一下，「我现在就要跟妹妹谈恋爱。」


    不等她说话，他已经动作一气呵成在她旁边躺下又窜进她被子里，紧紧地搂住她，其实他根本就不知道恋爱是什么意思。


    他变傻之前绝对不会这么强硬地说话。变傻后反倒是有了孩子的天性，嫉妒心强、占有欲强、只跟他认可的人说话。叶知言无奈。只好说道：「因为今晚上打雷，我允许你在我的床上睡一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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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章 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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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持续暴雨，今天天气风和日丽，鸟儿在树上叽叽喳喳，阳光从纱帘上透进来，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脸上传来温软的触感，叶知言皱了皱眉，睁开眼，一双漆黑乌亮的眼睛正含着笑意打量她。


    看见她醒了，姜屹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脸，说道：「妹妹，你今天睡懒觉了，我比你起得早。」


    工作日的时候跑来跑去，一天下来忙得连口水也没得喝，有时候在外面盘点资产，厕所也不方便上，晚上下班回来要照顾他，叶知言的身体早已经超出负荷，要不是窗外的鸟儿太吵，估计她会睡到十二点。


    她拍了拍姜屹的手臂，翻了个身，含煳不清地说：「嗯，可是我很困，我还想再睡一会，乖，你先自己到客厅玩一会。」


    姜屹看见她睁开眼睛不到一会又闭上了，他并没有去厅里玩耍，而是很小心地在她后面躺下，望着天花板，怕把她吵醒，不敢多说一个字。


    其实他很喜欢妹妹睡懒觉，因为妹妹只要睡懒觉，就证明她今天不用去上班了，一整天她都会在家陪他。


    一个人在家的日子很无聊，连吃饭、看电视、玩玩具都感觉不到开心，只要妹妹在家，就是让他这样躺着不动，他也觉得很满足，闻着妹妹身上特有的气味，他就觉得很安心。


    叶知言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煳煳中她感觉不到客厅传来姜屹玩耍的声音，惊得坐了起来。


    却看见姜屹乖巧地睡在她旁边，安静、不带任何防备，唿吸缓和均匀，浓密的上睫毛覆盖住下睫毛。明明是大人的模样，明明那么一张完美的脸，因为智力降低，本该在孩子脸上出现的纯真却出现在了他俊逸的脸上。


    她悄悄下床，打算去厨房给他煮早餐，脚还没踩地，手臂忽然被拽住，身后传来呓语：「妹妹，你要去哪里？」


    叶知言回头，看见他乌亮的眼睛蒙上了层雾气，湿湿润润，明净、单纯，看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她知道他怕她突然一个人出门，怕她丢下他，她解释道：「我去厨房给你煮早餐，你先睡一会，我煮好了过来叫你。」


    他抓着她的手臂，依旧没有松开的意思，闭了一会眼，像是酝酿了起床的毅力，一跃坐了起来，嘴角弯了弯，说道：「我也起了，我跟妹妹一起去煮早餐吧。」


    工作日的早上，他们都是吃面包、牛奶、鸡蛋。


    面包买的是蛋糕店做好的，牛奶是盒装的，鸡蛋是她出门上班前煮好的，对于她跟姜屹来说，很省事。


    她放心姜屹一个人在家里，却是不放心他一个人开火煮饭的，万一着火或者用电不当，出了事故，她不敢想像后果。


    事务所不忙的时候，她早上起来煮早餐就会把他的午餐煮了，晚餐则是等她下班回来后再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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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务所忙的时候，特别是她知道自己要忙到晚上十一十二点才能回家时，早上给他准备午饭时，也顺便把他的晚饭也准备了，饭菜统一放在保温箱里，她用闹钟给他定了饭点。


    叮嘱他听见闹钟报中午十二点时，拿一份饭出来吃，闹钟报下午六点时，再拿一份饭出来吃。


    姜屹家以前是没有闹钟的，这是她特地为他买的报时小闹钟。


    他曾经问她闹钟报到几点钟她会回到家。


    事务所的工作很忙，说是六点下班，但她几乎没有在六点下过班，她只能告诉他，闹钟报到下午十二点的时候，她一定会回来，好在她没有食过言。


    「妹妹，我们早上吃什么？」姜屹的话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回过神，看见他已经把睡衣换下，白色t恤搭配休闲裤，衣服穿得歪歪扭扭的。


    他的衣服一直都是以浅色系为主，他肤色是冷白皮，穿上白色t恤后，整个人干净、简洁。


    以前他脸上永远是浅浅的笑，如同夏日薰风，温和得可以消除人心中的烦恼。


    现在的他会不安，有时候会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除了她，他不愿跟别人多说一句话。


    她朝他招手，说道：「过来。」


    他乖顺地走到她面前，她帮他把插入裤子的衣服一角拉出来，抚平，和声道，「早上你想吃什么？」


    他想也没想地说：「不管妹妹煮什么我都喜欢吃。」


    「就你会说话。」她捏了捏他的脸，往厨房走，「早上换个口味，就吃馄饨吧。」


    他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她后面，毫不掩饰他的欢快，问道：「我们吃完馄饨了，妹妹能不能陪我玩玩具啊？」


    「不行喔，等会我们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出门。」她说。


    他心里不高兴，因为妹妹已经很久都没有陪他玩过了，抿了抿唇，他闷闷地问：「什么重要的事啊？」


    「一会呢，先去医院。去完医院，我们去给你买手机。」她说。


    经歷了昨天姜屹出门找她的事，她觉得有必要给他买一部手机，并且教会他如何使用手机，万一以后再遇到他自己跑出门的情况，她也好及时给他打电话，知道他在哪里，有没有事。


    「我有手机后是不是可以打电话给妹妹了？」他顿了顿，「手机可以看见妹妹吗？」


    「当然可以啦。」她打开冰箱，拿出速冻馄饨，「现在我来考考你。」她指着上面的字问道，「知道上面这两个字是什么字吗？」


    他盯着『馄饨』两个字好一会，边观察叶知言的表情，边小心翼翼地说：「是馄饨？」其实他不认识字，但是他认识袋子里装的是馄饨，他有时候觉得妹妹挺傻的，这么简单的问题都没有想到。


    她点了点头，指着字的偏旁，「馄饨两个字前面的偏旁是一样的，它们表示食，是跟食物有关的意思。」


    姜屹一知半解地点了点头，从冰箱里拿了一包饺子出来，指着饺子的偏旁说道：「妹妹，饺的偏旁也是这个意思吗？」


    「是的。」她把他手上的饺子放回了冰箱。


    叶知言想起姜屹以前总是用图跟字的用意一块教她认字。刚上小学那时候，她学东西慢，后来在他的帮助下，她理解了文字之间的关系，学认字比平时快了好几倍。


    来到灶台旁，姜屹一副乖巧小学生的样子站在她旁边。


    「煮馄饨要先把水烧开。」她把锅放到灶台上，从碗柜里拿了一个不锈钢碗，「接满五碗水倒进锅里就可以了，然后再打开煤气。」


    姜屹点了点头，疑惑：「为什么要加五碗水？」


    姜屹现在就像是刚接触世界的好奇宝宝，什么都要问为什么，而她又不是一个好老师。


    她想了想，解释道：「煮二十个馄饨至少要加五碗水，这样才不会煮煳了。当然也可以加六碗水了，但是加五碗水是最划算的，因为水能快点烧开，煤气也能少用一点。」


    他拧眉想了好一会儿，泄气地说道：「妹妹，你好厉害，可我还是不理解。」


    叶知言知道是自己不会用简单的办法教他，以前八岁的姜屹就很懂怎么用简单的道理教会她这个笨蛋，可是现在她二十多岁了，似乎还不如八岁时候的姜屹，她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榆木脑袋。


    姜屹以为自己的问题难道了她，忙抓住她的手阻止她，「妹妹不要打自己，我不问妹妹就是了。」


    她懊恼地说：「是我不好，如果换成你来说，一定会说得很好的。」


    他不是很理解她话里的意思，想了一会，认真地说：「不是的，不管妹妹是什么样子，我都喜欢妹妹。」


    吃馄饨的时候，他的勺子伸进她的碗里，舀了个馄饨，吹了两下，然后放进嘴里，细嚼慢咽，最后笑着对她说：「妹妹碗里的食物总是比我的好吃。」


    或许这也是他寻求安全感的一种方式，叶知言伸手揉了揉他的头髮，笑道：「那你要多吃点，这样才能快点长大。」


    两人吃完早餐已经十点了，坐地铁去六医院半个小时就到了，她之前已经跟医生预约过，到那里就可以看病了，不需要再排队。


    她给姜屹戴上口罩，又给自己也戴上口罩，反锁门的时候，姜屹自觉去按了电梯。


    姜屹出门必定牵着她的手，总是说怕把她弄丢，怕以后再也看不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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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知道他缺乏安全感，所以总是反过来牵他的手。


    他总是笑着说小手包大手，这样我和妹妹就不会分开了。


    他经常干活，但他的手看起来仍是那种不沾阳春水的手，修长、白皙、一看就让人知道这是一双适合弹钢琴的手。


    事实上他确实会弹钢琴，十岁的时候已经过了英皇八级。而十岁的她还是个小笨蛋，老师布置的作业都做得很艰难。


    父母的层次大概决定了孩子的层次，尽管他们的父母同在一个国企上班，她父母的岗位在一线，生活也在温饱线上挣扎，两人每天吵得不可开交。而姜屹的父母，睿智、温和，培养出了一个懂礼貌、温和、聪慧的孩子。


    他们乘地铁到了六医院，叶知言挂好了号，不到五分钟，叫号台就叫了她的名字。


    进诊室后，她让姜屹坐在靠门口的凳子等她，自己坐到医生对面。


    「沈医生。」她打招唿。


    沈东升点了点头，问道：「最近感觉怎么样？头痛有发作过吗？」


    叶知言回道：「没有，挺好的，也没有发过烧。」


    沈东升在电脑上敲打了一会，看了一眼姜屹，说道：「跟你先生过得怎么样？我看你们比去年好了很多。」


    「我一直记得您跟我说过的话。」叶知言说，「我们挺好的。」


    从六医院出来，她跟姜屹两人手拉手乘地铁到了商场。


    一楼是各种服装品牌，二楼是鞋，三楼是男装，四楼是女装，五楼才是数码产品。


    商场里的人很多，他们两个等电梯等了两趟才挤进电梯里。


    姜屹在外面其实很乖，很安静，不会多说话。遇到人多的时候，他就会紧紧地抱住她的手臂，生怕一个人流拥挤把他们分开了。


    「感情可真好啊，好羡慕啊。」旁边有个小姐姐小声说道。


    「我也是第一次看见长得那么帅，还那么黏女朋友的大帅哥。」另外一位小姐姐低声附和。


    叶知言掀起眼皮，看见姜屹盯着她看，丝毫没有察觉到旁边的人是在说他。


    电梯很快到了五楼，姜屹放开她的手臂，改成牵她的手走路。


    五楼的商品琳琅满目，叶知言牵着他的手到了各家专卖店逛了一圈，最后选了一款智能手錶给他。


    手錶外观是黑色的，可以刷门禁、刷地铁、可以支付、可以接打电话、可以视频通话，而且还省电。


    对于姜屹来说，手錶电话已经够了，她出门前帮他戴在手上，不管什么情况下，她都能随时随地找到他，不怕他把手錶落在哪个地方无人接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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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章 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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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商场出来，两人手拉着手，叶知言打算带姜屹去他们曾经一起读的小学逛逛。


    「妹妹，我认识这里的路。」姜屹突然出声，引来路人探究的目光。


    大概是觉得第一次看见谈恋爱叫对方妹妹的，又或许是觉得姜屹的语气一听就很让人怀疑他智力低下，纷纷侧目打量他。


    叶知言厌恶别人用那种意味深长的眼光看姜屹，她忽然不想带他去了，她紧了紧抓他那只手的手，低着头拉他直奔家里。


    姜屹能感觉到叶知言的心情忽然低落，但他不明白，她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不开心了？


    想不明白，他只好开口问：「妹妹，你怎么突然走那么快？我是不是又做错什么事了？」


    「没有。」她的语气有些冷，抓他的手更紧了，依旧埋头前行，路过的陌生人不断打量着他们，这让她如芒刺背。


    「长得好帅唉，可是声音听起来有点...呃…」


    「我也感觉出来了...」


    「兄妹俩都很好看唉，可惜哥哥...」


    「上帝为他开了一扇门，又关了一扇窗…就很可惜…」


    那种惋惜又带着怜悯的声音不断传入叶知言的耳朵里，她觉得它们像夏日里的蝉鸣一样哌噪。


    姜屹并不知道周围的人在说他，叶知言越来越烦躁的情绪忽然让他不安起来，他小心翼翼说：「妹妹...」


    叶知言没有回答他，拉着他健步如飞朝家里走去。


    姜屹以为她真的在生自己的气，又小声说：「妹妹，我知道错了，对不起，对不起...你别生气…」


    「你别再说话了。」她低沉的声音打断他不安的道歉，「再说话我以后不会再理你了，也不会再带你出来了。」


    这种恐吓的方式显然对姜屹很有用，他紧闭嘴巴，知道只要按照叶知言的话做，叶知言心情就会好起来。


    直到回到家，他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叶知言打开鞋柜，拿出一双棕色的拖鞋给他，硬邦邦地说：「换上。」


    姜屹乖巧地坐到凳子上，脱下自己的休闲鞋，快速换上拖鞋，在叶知言弯腰要拿他的鞋放到鞋柜时，他急忙拿起来，叶知言手抓空，看见他快速把鞋放到鞋柜里，然后乖巧地看着她，等待她下一步指令。


    叶知言心情好了些，「把手举起来。」但她的语气依旧硬邦邦。


    他乖巧地举起手，他知道每次去外面回来，他出汗了，叶知言怕他生病，都会帮他洗好澡，换上干净的衣服，才让他去玩玩具。


    两人都洗完澡后，一起坐在垫子上，姜屹往她手里塞了一个熘熘球，「妹妹，我们一起玩玩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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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页

    叶知言把球扔进收纳筐里，命令道：「以后不许你在外面叫我妹妹。」


    姜屹以前都是叫叶知言妹妹的，他不明白叶知言怎么突然就不让他叫妹妹了，这对他来说跟妹妹不理他一样严重。


    「可是妹妹...」看着被叶知言扔进收纳筐的球，他说话带了哭腔，俊逸柔和的脸染上伤心，「妹妹是不想要我了吗？」


    叶知言身体一僵，敛了敛眼中异样的情绪，「我不会不要你。以后在家的时候你可以叫我妹妹。但是，在外面你只能叫我的名字。」


    他破涕为笑，问道：「那我叫妹妹言言吗？」


    「随便你，反正你不可以叫我妹妹。」她说。


    「我记住了，妹妹你放心吧，以后我在外面叫你言言。」他乖巧地点头，乌黑明亮的大眼睛望着她，覆盖在眼睛上的泪水，氤氲润泽，倏地在她心尖划开一道温柔的涟漪。


    她从盒子里拿出智能手錶，说道：「过来，我教你怎么使用手錶。」


    他眉眼弯成一条线，屁股挪到她旁边，身体紧挨着她，像是要把她拢入怀中。


    「你点点屏幕。」她说。


    姜屹听话地点了点屏幕，屏幕瞬间亮了起来。


    「点那个绿色的箭头，不要放手。」


    姜屹按照她的指示紧摁绿色箭头。


    她指了指手錶，「划到这一头。」


    他拧着眉，想了一会，然后用力划到了叶知言说的那个地方。


    「好了，现在我们进入到主页面了。」她握住他的手，「从这里往右滑...电话本出现了...这个就是我的号码...点击它...再点击这个绿色按键...」


    叶知言的手机响起，她拿起手机，按下接听键，盯着手錶道：「接下来，我们就可以说话了。」


    姜屹好奇地「餵」了一声，叶知言回道：「嗯。」


    她又教了他两遍，「好了，我现在回房间等你给我打电话。」


    她站起来，往卧室走。


    姜屹回忆了一下叶知言刚才教他的东西，很顺利地拨通了叶知言的号码。


    叶知言摁下接听键，回道：「做得很好。」


    「妹妹，我想你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猝不及防的，姜屹突然说了这么一通话。叶知言挂了电话，往外面走。


    「干嘛突然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我不是在家吗？」


    他很认真的解释道：「妹妹，这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话。这是我每天都想对妹妹说的话啊。」


    「现在是北京时间，下午六点整。」闹钟报时的声音响起。


    叶知言把手机放到茶几上，说道：「到准备晚饭的时间了，走吧。」


    姜屹从垫子上一跃而起，俨然是个开心的小朋友。


    叶知言真怕他一个摔跤就头砸地了，板着脸说：「你小心一点，别摔倒了。」


    「不会的，妹妹不在家的时候，我无聊的时候，经常一个人这样玩。」


    想到他被她关在家里一个人玩耍的无数个日夜，叶知言心中泛起酸涩，他的生活中不该只有她，也许他也需要一些朋友来陪他度过这漫长的一辈子。


    她打开冰箱，下巴指了指里面的菜，「今晚上你想吃什么呢？」


    他在南瓜与茄子之间来回看了好几遍，最后视线定在茄子上，「我要吃肉沫茄子。」


    「可以。」她说。


    姜屹拿了两个茄子，关上冰箱，打开另一边的速冻门，拿出一小袋碎肉。


    「好了，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她问。


    姜屹对于叶知言问话的流程早就记住了，「先煮饭。」


    这一次，他记住要先把米淘了，但是在放多少水上又犯了难。


    叶知言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他，他加水减水来回几次后，可怜兮兮地望着叶知言，「妹妹，我不记得要加多少水了。」眼中似乎带了星星祈求她，希望她能告诉他答案。


    叶知言知道他怕她说他，所以他在卖萌。


    她握住他的手，食指立在米上，耐心地说：「水位到你的第一个关节的高度...」她打开水龙头，自来水哗啦啦流出来。


    姜屹看着水慢慢没过自己的手指，妹妹身上断断续续传来沐浴液的茉莉花清香，她的手指很凉很软，水却很热。


    他偷瞥了一眼她的侧脸，她的耳朵很白，毛茸茸的，他忍不住在她耳畔上亲了亲。


    突如其来的亲昵，让叶知言身体一僵，这和他平时示好地亲她的脸感觉不是一回事。


    她正色道：「认真学，不许分心。」


    姜屹闷闷地说：「妹妹很可爱，所以我才亲妹妹的。」


    叶知言关掉水龙头的水，正色道：「可爱也不能亲我的耳朵，记住了吗？」


    他不乐意地问：「为什么？」


    「因为只有情侣才能做这种事情。」


    「我要跟妹妹谈恋爱了才能亲吗？」他很是不解，「我也亲妹妹的脸了，妹妹也没有说不能亲啊。」


    「这不一样。」叶知言插上电，按下煮饭键，「大人喜欢小朋友的时候，会亲小朋友的脸。小朋友喜欢大人的时候，也会亲大人的脸。除了脸，别的地方都不能亲。」


    他不认同她的话，所以闭嘴不说话。他知道他再往下说，妹妹就会对他说，等他长大了才能跟她谈恋爱，很多事情要等他长大了才能做，可是他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他有时候觉得他可能永远都不会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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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页

    叶知言以为他听进去了，也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说，问道：「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呢？」


    「切茄子。」他答。


    他把茄子放进洗菜盆里搓了几下，放到案板上，从刀架上拿过菜刀，按照之前叶知言教他的，先切成三段，再切成小条。


    叶知言怕他切菜伤到手，家里的菜刀都换成了不伤手的菜刀。但不伤手的菜刀有个缺点，不能切肉，好在她平时也不需要切肉，超市里都是现成切好的。


    几分钟后，姜屹把茄子切好了，大一块，小一块，切功勉强算是及格了。


    接下来他不用她提示，直接打开煤气，倒油，倒肉，叮铃哐啷开始翻炒，后来又把茄子倒进去，看也不看她一眼。


    叶知言发现他不说话了，一副请勿靠近的样子，忽然反应过来，姜屹难道是在生她的气？


    是因为刚刚她说不能亲耳朵，所以在生气？


    吃饭的时候，他不再像往常一样把勺子伸进她碗里，而是乖乖地只吃自己碗里的饭菜。


    她故作惊讶道：「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碗里的饭今天特别的甜…」


    他看了一眼她碗里没怎么动的饭，撇了撇嘴，转过头，当作没听见她的话。


    帮他洗澡的时候，他也不像往常一样问东问西，乖乖地任她帮他洗澡，任她帮他吹头髮，乖乖地自己穿衣服，也不再说要跟她一起睡觉，而是一个人默默地躺在他的床上，留一个落寞的背影跟后脑勺给她。


    叶知言看他把情绪全写在脸上，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些好笑。


    她洗完澡后，爬上他的床，拿起床头柜上的故事书，清了清嗓子，抑扬顿挫地编起曾经他最爱玩的魔兽：


    「世界上有两个地方，一个是长得很强壮的兽人住的地方，一个是人类和精灵住的地方。兽人喜欢用武力解决问题，他们的首领叫古尔丹，拥有很高的法力。古尔丹为了获得更强大的法力，把自己的灵魂卖给了恶魔...」


    叶知言偷偷瞥了一眼他，发现他的背影一动不动，看样子是感兴趣了。


    「不久后，兽人住的地方在恶魔的破坏下，逐渐毁灭。为了生存，古尔丹建造了通往人类世界的大门，打算把兽人传送到人类的世界。可是大门只能让一小部分兽人过去。兽人们决定让他们最强壮的战士先过去，但在通往人类世界大门的时候...」


    叶知言讲到这里，故意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自言自语道：「困了，关灯睡了。」


    她把书放到床头柜上，作势要下他的床，心里却在数：【三、二...】


    还没数到一，她的手果然被他抓住，「妹妹，那些兽人去人类的世界，然后呢？人类被他们吃了吗？」


    她又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眼角硬是挤出一些生理性眼泪，「不行了，我好睏啊，明天再说吧。」


    「不行不行，妹妹你快点把这个故事讲完，不然我不让你睡觉。」他撒着娇，已经忘记了刚才还在跟她冷战。


    叶知言抿了抿唇，作出不情不愿的样子，坐回原来的位置。


    他手臂从她腿上跨过，拿起床头柜上的书，放到她膝盖上，又把头枕在她的大腿上，一只手环住她的腰，讨好道：「我帮妹妹翻书，妹妹你快点念。」


    她揉了揉他的头髮，笑道：「好，你帮我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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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章 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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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晚上给姜屹编故事，说着说着她自己就先睡着了，早上醒来的时候，发现姜屹像个小朋友似的窝在她怀里睡觉，书已经被他放到床头柜上。


    那么大的身体蜷缩在她怀里，头枕在她手臂上，一整夜下来，她的手臂都有些发麻了。


    她轻抬起他的头，抽出自己的手臂，稍稍活动手臂想让血液循环，却不小心碰到了他的头，她当即停下动作，发现他似乎没有醒的迹象。


    按照往常他早就睁开眼睛，看来是真的睡得很香了。


    昨天姜屹说一个人在家无聊，她也意识到她不可能一直陪着他。


    人生无常，如果她比他先离开这个世界，她最后也得送他去托养中心生活。与其以后她离开了，他一个人生活痛苦，不如现在就让他适应托养中心的生活。


    她决定趁今天周末有空，带姜屹去残障托养中心试着生活一天。


    托养中心有全托和日托两种。


    日托是早上送去，晚上接回来，像幼儿园一样。


    工作日她没时间送他去，所以往后只能在休息日的时候送他去托养中心适应了。


    托养中心会帮助残障患者提升生活自理能力、手脑协调能力、社会适应能力、就业补助性能力、社会交往能力。


    姜屹在生活自理能力和手脑协调能力是不需要再过多培养的，只需要提升适应能力、就业补助能力、交往能力。


    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看，已经七点了。


    托养中心离这里二十分钟，八点钟上班，晚上六点下班。


    她拍了拍姜屹，姜屹皱了皱眉，拽住她的手不让她拍。


    她无奈道：「现在要起床了喔，一会我们要出门的。」


    「我还没睡够。」他不满地说，「我今天要抱着妹妹睡一整天。」


    「嗯。」她也不劝他，「你可以睡一整天，但是我得起来了。」


    她起身，却又被他拽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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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页

    他亲昵地蹭了蹭她的手臂，细细的头髮摩挲着她肌肤，一阵阵痒意传遍她全身，她不由抖了抖。


    「妹妹再睡一会吧，我求求你了。」他撒着娇说道。


    「不行。」看见自己手臂上起了很多小疙瘩，她把自己手臂抽出来，故作生气地说，「你也要起来了，不然我要生气了。」


    姜屹怕叶知言真的生气不理他，不敢再睡下去，急忙爬起来，垂着脑袋，闷闷地说：「妹妹，你别生气，我已经起来了。」


    她抬起他的脑袋，笑着看他，「如果你今天一整天都能好好听话，我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


    他黯淡的眼神瞬间亮了，「真的吗？」


    「嗯。」她点了点头，「我不骗你。」


    他伸出小指，看着她，认真说道：「那我们拉钩，妹妹不许骗我，不然我也会生气的。」


    她忽然有些心虚，不敢看他那双纯真的眼睛，伸出小指和他拉了钩，说道：「你今天只要不哭不闹，我绝不骗你。」


    他给她咧了个大大的笑容，点头，「我不会哭不会闹的，妹妹放心吧。」


    吃了早餐后，叶知言趁姜屹去换衣服的空隙，快速到储藏室拿了姜屹的残疾证、身份证、户口本塞到自己包里。


    从储藏室出来走进房间，姜屹已经换好了衣服。


    也许是心情好，这次他穿衣服到没有歪歪扭扭，扣子也都扣到正确的扣眼里了。


    看见她进来，他指着床上的衣服，炫耀道：「妹妹，我已经帮你拿衣服出来了，你快点换上吧。」


    那是一件浅白条纹的衬衫，还有一条牛仔裤。


    他穿的也是浅白条纹的衬衫，下面穿的也是牛仔裤。


    衬衫是在她大二那年，两家人一起去玩，肖舒买了送给他们的，一看就是情侣装。


    赵椿当时笑得合不拢嘴，一直夸肖舒有眼光。


    两位妈妈的心思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那个时候她还偷偷暼了一眼姜屹，想看看他喜不喜欢这件衣服，她发现他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她没看出他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后来看见他经常穿这件衬衫，她才知道他是喜欢这件衬衫的。


    她回过神，看了看他，姜屹很少出门，昨天出门经歷了别人异样的眼光，今天她打算开车送姜屹去托养中心。


    一是不想让姜屹置身在路人的那种意味深长的目光中；二是万一姜屹闹脾气了，她可以拉他到车上哄哄，教别人看不见姜屹发脾气的样子。


    在意外发生之前，姜屹家每个人都有一辆轿车。


    给他凑医疗费治病的时候，她处置自家的房产和存款。但她并没有变卖掉他家的任何财产，她觉得自己也没有资格去处置。


    姜屹家的那三辆轿车依旧停在他们家的车位上，她没有使用过。


    从柜子上拿了姜屹的汽车钥匙，反锁门后，两人进了电梯。


    姜屹伸手去按一楼的电梯键，同时间，叶知言按了负一楼。


    「妹妹，你按错了。」姜屹当即纠正她，还不忘指着电梯上的按键，认真说道，「是你教我的，下来就按这个键，上去要按这个键。」


    「我们今天要开车出门。」她指了指负一楼的电梯键，「汽车停在负一楼，所以要按这个键。」


    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盯着负一楼的按键看了好一会，似乎是在记它的位置，然后乖巧地说道：「我记住了。」


    「妹妹会开车吗？」他忽然问道。


    电梯门这时打开，他牵住她的手往外走。


    「会，但是我不如你厉害。」她笑道，「我的车技是你教我开的。」


    「我也会开车吗？」他有些不可置信，因为他连煮饭都煮不好，也不认识字，所以才惊讶自己会开车。


    「嗯，你很早以前就会开车了。」她反手过来牵他，朝停车位走去，「我到了可以学车的年龄，你就开始教我开车，我考了驾照后，一直不敢上路，是你不厌其烦的鼓励我，耐心教导我的。」


    他摇了摇头，颓败地说道：「妹妹，我不记得你说的事了，你的话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她抬起头，笑道：「也许有一天，你做梦的时候，可能就会想起来了，因为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走到姜屹的车旁，她拿出汽车钥匙，按下解锁键，打开副驾驶的车门，推他坐上去。


    姜屹环视车内的装饰，「妹妹，这是你的车吗？」


    「嗯…不是我的，是你的车。」叶知言俯身给他系安全带，「你上大学后买的车，以前你经常开着它带我去玩。」


    姜屹指出她话里的漏洞，「可是妹妹你都长大了，我还没有长大，为什么我可以开车带你去玩，你不是说只有大人才能开车吗？」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那我会开车了，是不是可以跟妹妹谈恋爱了？」


    叶知言一怔，吞咽了下，继续手中的动作。


    「卡塔」一声，安全带卡扣插入扣锁的声音。


    她起身，揉了揉他的头髮，笑道：「因为我刚刚说的是我梦里的事。在我的梦里，你不但会开车，还会很多事情。我们一起长大，一起做过很多有意义的事情。」


    「原来是这样啊。」他接受了叶知言的解释，随即他脸耷拉，「可是我都不做梦的，我也想跟妹妹做同样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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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坐到驾驶座，启动车后，朝他笑了笑，给了她一个坚定的眼神，「会的，我相信你一定会梦见的，因为我已经梦见了。」


    今天是周末，路上的车很多，龟速一样的前行。


    姜屹心里很开心，因为叶知言已经连续两天带着他出门了，以前两三个月他才能出一次。


    他频频看坐在驾驶座上开车的叶知言，想跟她说话，但叶知言说开车的时候不能说话，因为她会分心。


    他只好望着车外不断后移的人和房子打发时间，只是车越往前开，他开始不安起来。


    他嘴巴开开合合了半天，还是下定决心问道：「妹妹，我们今天要去哪里玩啊？」


    叶知言瞧见前方『托养中心』几个大字在前面了，下巴指了指前方，「看见前面那两头石狮子了吗？」


    姜屹看见两头大大的石狮子蹲在前方，大嘴獠牙、凶神恶煞，点了点头，「看见了。」


    叶知言打转方向盘，往托养中心的停车场拐进去，语气缓和，「我们今天去里面玩好吗？」


    姜屹顿时警惕起来，石狮子身后的大门有人守着，那里一定是进去了就出不来了。


    他试探道：「妹妹也跟我一起进去玩，再一起出来吗？」


    叶知言停好车，帮他解开安全带，「你在里面玩，我在外面玩。小孩子跟大人不在一个地方玩耍的。」


    「不行！」他坚定地说，「不能跟妹妹在一个地方，我不去。」


    「你是不是又耍小性子了？」叶知言知道没那么容易劝他，只能又威胁道，「如果你不去，我以后不理你了。」她知道这样不好，可她没有教育过孩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哄他。


    闻言，姜屹瞬间耷拉着脑袋，委屈地说：「那妹妹什么时候来接我？」


    叶知言一时没反应过来姜屹这句话是在试探她，回道：「晚上六点。」一说完话，发现自己说漏嘴了，又解释道，「大人和小孩都可以在这里玩耍到六点的。也就是说，大人和小孩会在下午六点的时候，统一在大门口这里集合。」


    姜屹知道叶知言骗他，可是她说如果他不进去，她就会不理他，他只好再次确定地问：「妹妹，下午六点，你真的会来接我吗？」


    她顺了顺他脑袋上的头髮，肯定地说：「嗯，会的，你在里面要乖乖的，知道吗？」忽然想起什么，她郑重其事道，「不能再叫我妹妹了，知道吗？」


    姜屹撇嘴，看了她一眼，最后点了点头。


    两人下了车，叶知言领着他进了托养中心。


    到托养中心办公室办理了手续，一位阿姨便过来领着姜屹进去，阿姨姓徐。


    姜屹一步九回头，「妹...」发现自己说错话了，立即改口，「你一定要来接我，不要忘记我还在这里喔。」


    叶知言朝他挥手，笑道：「好。」


    徐阿姨看见兄妹俩相处得真好，问姜屹：「那是你的妹妹吗？」


    姜屹看了一眼眼前的阿姨，他不喜欢这个阿姨，于是假装听不见她的话，走自己的路。


    徐阿姨在这里工作了很久，见惯了不理人的患者，她也没有生气，只当是姜屹不爱说话，以后让其他人多跟他说说话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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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章 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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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车上后，叶知言启动车，看了看副驾驶，忽然觉得车上有些安静。她打开车载，钢琴曲缓缓流淌，听了几秒，觉得烦躁，关了音乐。


    她开车到了跟姜屹读过的小学，把车停在大门口的树下，从大门口往里望，操场上空无一人，只有升旗台上的红旗在迎风飘扬。


    忽然想起来，今天是周末，学生们都已经放假在家玩耍了。


    她读小学的时候，学校门前还有一整排的树，树枝高大茂盛，遮盖了学校的大门和保安室，以及门口的那两头石狮子。


    现在的树枝被修剪得整整齐齐，没有了当初那种庞然大物的感觉。


    它的树枝也已经罩不住大门和保安室还有石狮子了，而是被阳光笼罩。


    隐隐约约的，她似乎看见六岁的她靠在石狮子上哭。


    刚上小学那会，班上有几个男同学很爱欺负她，为首的叫张沉，喜欢揪她的小辫子，她忍无可忍，气得告诉老师。


    老师批评了他们，当时他们也跟她道了歉。


    可那几个男生当着老师的面一套，背后又是另一套。


    那几个男生跟她道了歉后，开始变本加厉地欺负她。


    每天在她回去的必经之路堵她，撕她写好的作业，抓乱她的头髮，然后取笑她是个爱打小报告的胆小鬼。


    特别是张沉，总是阴阳怪气地让她快哭快哭，他就喜欢看她哭。但她每回都把眼里的眼泪忍了下去。


    因为作业被撕，她只能厚着脸皮问赵椿要钱买新的，一开始赵椿骂她几句就会给她钱，再后来问的次数多了，赵椿就怀疑她骗钱。


    「叶知言，你是不是学坏了？怎么天天买作业本子？你当你妈开银行的啊？」


    赵椿扯过她背上的书包，拉开拉链，倒出她书包里的书本，铅笔盒跟书本散落在地上。


    赵椿戳了戳她，质问她：「你作业呢？这个月给了你那么多钱，怎么一本新作业也没有？你是不是骗钱去买什么东西了？」


    看着被扔在地上的课本，她觉得很委屈，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低着头，老实地说道：「作业被同学撕了，他们每天都欺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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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想让赵椿去学校帮帮她，六岁的她觉得自己已经走投无路了，要是家长去管管，说不定那些人就不会再欺负她了，她也不用每天担惊受怕自己的作业本被撕掉，不怕被他们揪小辫子。


    赵椿并没有像她希望的那样关心她，而是对她说：「人好好的干嘛撕你的作业？」还生气地把她的书包扔到沙发上，「给我把书捡起来，天天就知道哭哭哭，别人六岁是什么样，你再看看你自己。」


    她蹲下，捡起地上的课本，还在妄想赵椿会去学校帮她讨公道，小声地解释着：「他们欺负我，我告诉老师听，他们就撕我的作业报復我，我没有错，都是他们的错。」


    「他们为什么欺负你？」赵椿不耐烦地说，「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他们怎么就欺负你一个人？怎么不去欺负别人？」


    赵椿的这些话打碎了她的希望，她只能默默流泪，低头不再说话，那天赵椿没有再给钱给她买新的作业本子。


    第二天，她撒谎说忘记写作业了，老师用尺子打了她的手心。


    晚上放学，张沉又带着男同学们堵住了她回家的路，翻她的书包却没有找到她的作业本，或许是想到她早上被老师打手心的事，他们像是明白了什么，取笑起她来。


    「叶知言，你家是不是很穷啊？」


    「该不会是没钱买作业本，所以骗老师说你没有写作业吧？」


    「哈哈，看来明天又要打手心咯。」


    「我们可是有很多新作业本子的喔，你求我们，我们可以考虑每个人送你一本作业本，哈哈哈。」


    她气得从他们手里抢过她的书包，可回去的路被他们堵死了，她只得又跑回了学校。


    学校里的学生已经走了七七八八，大门也准备关了，她只好坐在石狮子旁默默地流泪，觉得自己很可怜，没人疼，还老是被欺负。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言言。」她忽然听见有人叫她。


    抬起头，看见姜屹穿着蓝白校服站在她面前，他眼中满是担忧地问道，「谁欺负你了？」


    没等她回答，他蹲下，从书包里抽出纸巾递给她，她没有接，因为有人关心，她反而哭得更大声了，想把心中的委屈都哭出来。


    姜屹看见她没有接纸巾，便帮她擦了眼泪，又不嫌弃地帮她擤鼻涕。


    他和声地问道：「告诉哥哥，谁欺负你了？」


    她把所有的委屈都发泄出来后，才一抽一抽地说：「我的作业弄丢了。」


    「是在学校弄丢的，还是在路上弄丢的呢？」他问。


    那个时候她没想过他为什么这么问，想也没想地说：「在路上弄丢的。」


    他点了点头，说：「哥哥能看看你的书包吗？」


    她想也没想地把书包递给他。


    他打开她的书包，查看了一下，之后他从他的书包里拿出三本新的作业本放到她的书包里，再拉上拉链，把她的书包还给了她。


    他没有再往下问，等她背好书包，他拉她起来，说道：「哥哥送你回家吧。」


    她又被那几个男生围堵，在她奋力的反抗下，姜屹给她的作业本还是被张沉撕碎，甚至比往日撕得还要碎。


    那个时候，她不知道姜屹在后面看着她，或许是姜屹不想让她看见他打人的样子，不想让她为他担心，在男同学们撕完她的作业离去后，姜屹在另一个岔口堵住了那几个男同学。


    他把那几个男同学打了一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欺负了他们好一阵，男同学们自顾不暇，也没有再来找过她麻烦。


    那几个男同学在姜屹的威武下，恍惚明白姜屹是在给她报仇，男同学们终于受不了，报告给了老师听。


    姜屹被请了家长，男同学们说应该让她也把家长请来，因为姜屹是在给她报仇。


    那时候她慌了好一阵，如果赵椿被请来学校，那她回家后，肯定少不了被骂，而且还会被赵椿体罚。


    他们从一开始打架，她从来不在现场，姜屹一直坚持说他就是看他们不爽而已，所以他才打了那几个男同学。


    姜屹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老师们当然不会信他会看不惯别人然后去打了别人，好在老师最后并没有让她请家长来。


    再后来，那几个男同学再也没有欺负过她。


    肖舒是一个很温柔的人，来学校帮姜屹处理完事情后，肖舒还请她跟姜屹一起出去吃了烤鸡。


    肖舒并没有因为姜屹打人被请家长这件事迁怒于她。


    肖舒那天看起来很开心，点了很多东西给她跟姜屹，还揉了揉她的头髮，温柔地说：「言言，阿姨一直以为哥哥是个温和的人，没想到他还有那么男子汉的一面。老实说，阿姨同意哥哥的以牙还牙，这样才能让那些霸凌你的人知道不能欺负你。」


    肖舒又转头看向姜屹，「但是呢，妈妈还是要说一说你，打人是要负法律责任的，不能再用打人来解决问题了。想要保护妹妹，要有勇有谋，也要保护好自己。」


    以前赵椿虽然让她跟姜屹一起玩，但却不允许她主动去找姜屹玩。


    大概也是从这之后，赵椿经常让她去找姜屹玩，还让她对姜屹客气一点。


    后来不久，赵椿升了个小小的主管，工资比原来的多了几百块。


    也不知在车上坐了多久，叶知言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她的思绪被拽了回来，从包里拿出手机，显示是姜屹打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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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妹妹，你什么时候过来接我？」他压低了声音在说话。


    叶知言一看时间，下午三点。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那边若有似无地传来阿姨的声音，「姜屹，你上厕所半个小时了，有没有事啊？没事吱个声。」


    看来他应该是躲在厕所里给她打的电话，然后不记得怎么使用手錶打电话了，估计他摸索了半个小时，才无意中拨通了她的号码。


    他像个给上级汇报工作的地下情报分子，催促道，「妹妹，你快点挂电话。」最后又补充一句，「妹妹，你记得一定要来接我啊。」


    叶知言挂了电话，去超市买了菜，这才开车往托养中心方向去。


    到门口时五点五十分，托养中心门口已经排了很长的队伍，她站在队伍后，不一会，托养中心的门打了开。


    工作人员让家属登记，然后再认领家人。


    到叶知言的时候，她往门口里望，看见姜屹也正好探出头往外找她，看见她后，他使劲朝她招手，「妹妹，妹妹，我在这里，我在这里。」生怕她看不见他似的。


    一旁的人都好奇地打量着他们。


    她沉着脸领他回到车上后，帮他系好安全带，沉默了会，板着脸说道：「我之前交待你的事，你是不是忘记了？」


    姜屹茫然，脑袋一片空白，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叶知言说的是什么事，吶吶道：「妹妹，对不起，我不记得你交待我什么事了。」


    叶知言提醒他，「你叫我什么？」


    「妹妹啊。」他如实回道。


    「我之前怎么说的？你之前怎么答应我的？在外面不能叫我妹妹，不然我会生气。」


    他垂下脑袋，认错的态度很诚恳：「妹妹，我知道错了。」想起什么似的，忽然又拼命摇头，「不对，是言言。言言，我知道错了。」


    叶知言不再说话，启动车，朝家的方向驶去。


    姜屹垂着脑袋，也一直没有再说话，过了一会，他斜眼看了一下叶知言，嘴巴张开，半晌，他又低下头，把嘴巴闭上。


    叶知言趁等红灯的时候，暼了他一眼，发现他脑袋快贴胸口了，问道：「这样坐着不难受吗？」


    他再次抬起头，口是心非地说：「不难受。」想了想，他小心翼翼地问，「我以后在外面不叫妹妹，也不叫言言，可以吗？」他一点也不习惯『言言』这个称唿。


    已经绿灯，叶知言启动车，过了十字路口，才说：「反正你不能在外面叫我妹妹。」


    到家后，姜屹坐到凳子上，乖乖地等叶知言拿拖鞋给他换上，也乖乖地任她帮他洗澡。


    两人都洗了澡换了衣服，这才往厨房走。


    叶知言照例站在他旁边看他煮饭、切菜、炒菜，中间他忘记怎么做，或者做得不好的，她都耐心教他。


    吃饭的时候，他望了望坐在对面的她，然后小心翼翼地伸出勺子，可怜巴巴地问：「妹妹，我可不可以吃你碗里的饭？」


    叶知言看他怕她生气的那个谨慎样子，心底一阵愧疚感涌上来，点了点头。


    他从她碗里舀了一大勺饭，又从他碗里舀了一大勺放进她碗里还给她，两个碗里的饭似乎没变过。


    「妹妹，你也尝尝我碗里的饭。」


    往常他舀了她的饭，却从来没有说让她尝他的饭，她好奇地问：「今天在托养所里，老师是不是教了你很多知识？」


    他似乎不是很想说托养中心的事，踌躇了一会，可能是怕她生气，还是说道：「阿姨让我们不要抢食物，拿了别人的东西要还回去。」


    「所以你舀了一勺我的饭，也要舀一勺你的饭给我？」她问。


    「嗯。」他把饭送进嘴里，细嚼慢咽起来。


    叶知言喝了一口青菜汤，问道：「那今天你交到新朋友了吗？」


    姜屹直白道：「我不喜欢他们，妹妹，你别提那里了，我要吃饭了。」


    叶知言知道他反感托养中心，知道让他一下子接受跟她以外的人相处比较困难，但只要他愿意去托养中心，早晚他都会适应那里的生活的。


    晚上，叶知言洗漱完进房间，姜屹早已坐在床头，手里拿着故事书，看见她进来了，朝她露出了个灿烂的笑脸，已经没有了吃饭那时候的阴霾心情。


    小朋友生气来得快，开心来得也快。


    「妹妹，你今天说答应我的愿望的。」他拍了拍他旁边的位置，「你给我讲完故事了，今晚上我要抱着你睡觉。」


    叶知言早前也大概知道他的愿望是这个。


    她爬上他的床，坐到他旁边，他把书放到她腿上，头枕在她的肩膀，双手环住她的腰，亲昵地对她说：「妹妹，我还要听兽人跟精灵的故事。」


    叶知言上次已经把她知道的故事内容大概地编完了，她没玩过魔兽，只看过电影，再往下的故事梗概，她也不知道了。


    想了想，她决定自己编一个故事。


    二十分钟后，她被自己编的无聊故事弄得昏昏欲睡，侧头看了看姜屹，发现他眼皮已经合上了，唿吸均匀缓和。


    把他放平到床上，她想悄悄回到自己床上睡觉，脚还没踏地，手就被拉住，身后传来呓语，「妹妹，你答应了要跟我一起睡觉的。」


    叶知言只好躺回他身边。


    他露出个浅浅的微笑，眼睛却没有睁开，一手把她拉入他怀里，安静地睡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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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章 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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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五点半，叶知言悄悄下了床，给姜屹准备好午饭跟晚饭后，这才回房里叫醒他。


    姜屹拉住她的手，星星眼看着她，想装可怜，让她心软。


    「妹妹，我想再睡一会，不想那么快去托养中心。」说着，他双手合十拜她，「我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他很想说他讨厌托养中心，因为他总觉得她送他去哪里，就是不想再跟他一起生活的前兆。


    叶知言笑了笑，抓住他乱拜的手，抓起床头柜上的手錶电话，帮他戴上。温和地说：「今天我们不去托养中心了。」


    他一跃而起，「真的吗？妹妹你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没有骗我？」


    不去托养中心这几个字似乎是兴奋剂，刚才还起不来的人，现在精神奕奕，看不出一点儿困意。


    她揉了揉他的头髮，笑道，「因为今天我要去上班了，没时间接送你。你今天乖乖在家等我，饭菜我已经放在保温箱里了，闹钟叫你吃饭了，你再去拿一份饭出来吃，好吗？」


    他使劲蹭她的手臂，亲昵地说：「妹妹你太好了。我会乖乖在家玩玩具等你回来的，只要你不送我去托养中心，我在家什么都可以做。我不怕无聊，不怕没人陪我玩，我也不给陌生人开门，也不自己一个人出门，我还会乖乖的一个人学习。」


    叶知言看得出他是真的很讨厌托养中心，但她却不能答应他再也不会送他去那里生活学习。


    吃了早餐后，她这才急匆匆出了门坐地铁，到事务所的时候是八点五十分，她急忙打了卡，朝审计部工位走去。


    平时出差外审是不需要打卡的，事务所也不要求员工打卡，只是她养成了到所里就要打卡这个习惯。


    夏颜跟周齐早就到了，他们的保温杯里还泡上了养生茶。


    叶知言打了声招唿：「周哥、夏姐，早啊。」把包放好，她拿起水杯往茶水间走。


    夏颜正在核对数据，头也没抬，「早啊。」


    「早。」周齐看叶知言风尘僕僕的，问道，「小叶，这个周末去哪里玩了啊？」


    叶知言按下出水键，透过玻璃门，往他那个方向看了一眼，提高了声音，「在家，哪儿也没去。」


    「年轻人要多去玩玩。」周齐笑道，「淮虹路新开的方特不错，周末我刚带我女儿去了。」


    夏颜抬起头，边活动脖子边道，「周哥，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精力旺盛啊，我们年轻人下班后，只想在家葛优瘫。」


    「你要为人类的繁衍事业做贡献。人小叶跟你不一样，她没有男朋友。」周齐笑道。


    「你这又是从哪里打听来的八卦消息。」夏颜抿了抿茶，「小叶进公司快一年了吧，她可从没说过她感情上的事。」


    「我算出来的。」周齐忙转头看叶知言，怕冒犯了叶知言，又补充道。「小叶，我们开玩笑的，你别放心里去。」


    叶知言笑了笑，对于这些无伤大雅的话，她到也没放在心上。


    夏颜小声地说，「我们事务所单身率跟猝死率一样高，反正谈了还得分，还不如不谈。」


    叶知言笑了笑，往前台走，她现在做的是一些比较基础的工作，收发函证、核对数据、做科目底稿。


    前台同事看见她后，低头在柜子里翻找，不一会，前台把一个文件袋放在桌子上，说道：「小叶，你的回函。」


    「谢谢。」叶知言回到座位后，开始工作。


    不知过了多久，周齐站起来，说道：「两位美女，该吃午饭了。」


    叶知言拿出手机，一看十二点十五分了。


    吃了午饭后，她趴在桌子上休息了一会，下午一点半继续早上没完成的工作。


    不知过了多久，核对数据写完报告，叶知言活动了下颈肩，发现办公室里只剩下她跟夏颜了，窗外的霓虹灯早已经亮起。


    看了看时间，已经十点了，她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姜屹今天竟然没有打电话给她，以他爱黏她的程度，买了电话手錶给他，怎么说他也要跟她视频通话的。


    她拿起包，跟夏颜打了个招唿，「夏姐，我先走了。」


    夏颜眼睛盯着屏幕，「回吧。我还要再忙一会儿。」


    叶知言怕姜屹出事，进入电梯后便拿出手机拨了姜屹的号码，他像是早就等候她的电话，一打通，那边就接通了。


    「妹妹，你回来了吗？我就知道你肯定会给我打电话的。」


    他的声音很明显地听出兴奋、开心。


    她盯着电梯门上跳动的红色楼层数字，知道他没有乱跑出门，呆在家好好的，稍稍松了口气。


    「我现在回去了，你今天在家做了什么啊？」


    「我一边看电视，一边玩玩具，一边等妹妹的电话。主要还是等妹妹的电话。」像个乖巧懂事的小朋友。


    叶知言其实挺好奇他今天竟然没有主动给她打电话，但又怕自己这么一问，万一以后他真的每天给她打电话了，那会更麻烦。


    挂了电话，出了大厦大门，她朝地铁站走。


    路灯把人的影子拉长，晚上的城市少了白日的喧嚣，车水马龙被洒水车代替，潮湿的泥土味取代了汗臭味与香水味，地铁上还有空位可以坐，不像早上拥挤到人要贴着人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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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拿出手机，利用这点碎片的时间听听会计的课。


    她报了今年十月份的註册会计师考试。


    这个考试分专业考试和综合阶段考试，专业考试一共考六科，因为精力有限，她只报了专业考试中的两科，会计和审计。


    现在是七月份，相对于别的月份，七月份到十月份这几个月，虽然事务所还是要晚上九点、十点才能下班，但却是能保证周末能休息的。


    到家的时候是十一点，姜屹早已经吃了晚饭，看见她回来后，他从垫子上起来，飞快朝她跑来，帮她把包挂到架子上，一把抱住她。


    「妹妹，我好想你。」他脸在她脖颈蹭，抱怨道，「白天过得太慢了，晚上睡觉时间过得又好快，跟妹妹呆在一起的时间总是很短很短。」


    她早上五点半起床，白天工作一直没有休息，晚上十一点才到家，精疲力竭，再没有多余的精力哄他，只好拍了拍他的背，「好啦，我们赶紧去洗澡睡觉吧。」


    姜屹乖乖地坐在凳子上，举起手，等着她帮他脱衣服。


    「今天看电视学了什么知识啊？」帮他脱好衣服，她先往洗浴室走。


    姜屹跟在她后面，歪着脑袋想了想，边说边掰手指，「听了很多歌，还听了英语单词。」


    他垂下眼眸，「可是我一个也听不懂。不过我记住了一件事，电视里的阿姨说大人工作的时候，不能打扰大人，所以我再无聊，也一直忍着没有给妹妹打电话。」


    叶知言终于明白他为什么不打电话给她了，但他会乖乖照做倒是挺稀奇的。


    她打开花洒，喷头往他身上沖，她并不打算直接说他做得很好，而是换了一种方法问，想听听他的想法。


    「那你一定是认为阿姨说得对了，才这样做的，是吗？」


    他当然不是因为阿姨说得对，才这样做的。而是怕惹了叶知言生气，到时候她就会送他去托养中心，再也不接他回来了，所以他才不敢给她打电话的。


    但是他不敢说实话，只能别过脸不看她，低声地应了个嗯。


    两人都洗完澡后，已经十二点了，叶知言眼睛已经睁不开了，躺在床上不久便昏昏欲睡。


    恍恍惚惚中，她似乎回到了小学五年级。


    学校冬季运动会，她跟班长同桌，班长下午有事不能来学校，便拜託她帮收班里同学的运动会徵文稿，第二天再统一交到播音台。


    她把收到的徵文稿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到书包里，怕弄掉了，一直小心翼翼地保护着它们，时不时打开看看。


    放学回到家后，她打开书包要拿作业本子出来写作业，忽然发现书包里的徵文稿全都不见了，吓得她背后沁出一层汗，手打抖起来。


    她记得收拾课桌时已经把东西全都放进书包了，她也很小心地保护着它们，怎么还是会不翼而飞呢？


    那时候已经六点半，准备吃晚饭了，她也顾不得肚子饿不饿，跟赵椿说了一声有事出门一会儿，想趁学校关门前，跑到教室找一找。


    她把自己的课桌翻了一遍，却并没有找到徵文稿。


    她做事很谨慎，这么重要的东西，她是绝对不可能弄丢的。


    仔细回想了自己从收稿到回家的这段时间。唯一碰过她书包的是曾经撕她作业的张沉。


    放学后班级排队回家，张沉排在她后面。


    老师们喊他们班可以走的时候，她刚踏出一步，便被一道大力扯住，她重心不稳还往后踉跄了一步。


    回头看去，她看见张沉若无其事地站在她后面。


    他有些惊慌，先声夺人，「看什么看，你书包的拉链勾到我的衣服了。」他一脸嫌弃，「什么破书包，赶紧回家让你妈买个好点的书包。」


    她当时并没有多想就走了。


    一定是在那个时候，张沉把徵文稿拿走了，估计他早已经把稿撕了或者扔了。


    这个时候大家早就回了家，她再让大家重写一遍也不可能。


    班上有二十多个同学，她花几个小时也能把二十多份徵文稿写完，可关键稿子里有英文版的。


    因为学校运动会会中英文稿交互来念，其中有五份是用英文写的，那是老师特的交代班上两位同学写的。


    所以她要用英文写五份稿，可是她的英语并不好。


    她垂着脑袋走在昏暗的小巷里，马路上偶尔传来汽车鸣笛声，寒风唿啸，掀起她的衣角，肌肤上传来凉意，怕回去后又会被赵椿骂，她放慢脚步，想把这条路拖长一点儿。


    「言言…」


    叶知言听见熟悉的声音，惊喜地往后看，姜屹还是穿着蓝白校服，里面搭配着白色高领毛衣，背后背着黑色的书包，朝她大步走来，简直像是她的救世主。


    「哥哥…」她同时朝他跑去，「你今天不需要晚自习吗？」


    「今天请了一天假，我去参加奥数竞赛了。」他看了看她，「你看起来很不开心。」


    「哥哥，我把班里的运动会徵文稿弄丢了。」她有些语无伦次，「我，我英语不好。」


    姜屹毕竟也是在这个学校读的小学，明白了她话里的逻辑关系，说道：「那我帮你写英文稿？」


    两人来到了附近的肯德基，姜屹点了两份汉堡、一份鸡块、两杯橙汁。


    姜屹英文很好，以他的能力，写五份稿不过是二十分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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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以为他帮她写完稿就会回家吃饭了，却没想到他会跟她在外面一起吃晚饭。


    「哥哥，你不回家吃饭吗？」她问。


    他笑道：「哥哥今晚上跟你一起在外面吃，吃饱了跟你一起写稿。」


    他从包里拿出手机，给肖舒打了电话说跟她在外面吃饭，他又拨了赵椿的手机。


    赵椿原先还打算等她回家要训斥她，一听姜屹请她在外面吃饭，忙笑道：「你跟言言呆在一块，阿姨放心。你们慢慢吃，别着急啊。」


    叶知言那时候年纪虽然小，但她还是能感觉到赵椿对姜屹一家人的阿谀奉承。


    两人吃饱后，姜屹从他书包里拿出了纸跟笔，跟她一起写完了二十多份徵文稿。


    她之前高估了自己，以为她一个人花几个小时就可以把稿子写完。


    但她发现，她其实不是很会写稿子，她之前写自己的那一份都要憋半个小时，今天写这么多份，她的词彙量根本支撑不了她写到第五份稿子，所以她写得很慢。


    在她绞尽脑汁写第四份的时候，姜屹已经把最后一份写完了，还从她手里拿走了那份她写到一半的稿子。


    就像是刻在脑子里，他不用思考，行云流水地在纸上落笔，不过几分钟就写完了。


    看着旁边一叠全是他写的徵文稿，她羞愧难当，说道：「哥哥，你比我想像中的还要厉害。」


    他笑了笑，使劲揉了揉她的脑袋，「哥哥如果不厉害一点，怎么在关键的时候保护你啊。」


    「哥哥，我不需要你保护我。」


    她小小的脸上写满了严肃，很认真很认真地说，「如果有危险，我希望哥哥你保护好你自己，如果你为了保护我，自己却受伤了，我会很生气很愤怒的，我也不想理你了。因为哥哥比我厉害，如果是我受伤的话，哥哥肯定能很好地照顾我。而我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所以肯定也照顾不好你的，所以，让我受伤更划算。」


    他低头沉吟了会，说道：「哥哥平时小看你了，你今天说的话，哥哥认为很有道理。哥哥尽量听你的话，救你之前先保护好我自己。不过啊，千钧一髮之际，人的本能使然，也不是哥哥说了算的。」


    他捏了捏她的小肉脸，笑了笑，然后把徵文稿整齐叠放进他的书包里，「以防万一，这些稿先放在我这里，明天我帮你交到播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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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章 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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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知言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头抵着姜屹的胸膛，手搂着他的腰。而他的下巴抵在她的头顶，手放在她的腰间，两人就这么相拥睡了一夜。


    她动了动身体，收回自己的手，把他的手拿开，想悄悄下床。


    姜屹像是察觉到她的意图，立马把她搂得更紧，嘀咕道：「妹妹，再睡一会，我还没睡够。」


    叶知言拍了拍他的手臂，轻声细语，「我要起床帮你准备今天的饭菜了，你乖乖在床上睡觉，你睡够了再起床，好不好？」


    「妹妹今天还要上班吗？」他皱了皱眉，「我不喜欢妹妹去上班。」


    「过两天我就休息了，。」她从他怀里出来，「我再不起床的话，一会儿要迟到了。」


    从房间出来，她先去厨房把饭煮上，这才走到冰箱拿了菜洗切。


    快七点的时候，饭菜煮好了，她洗漱吃了早餐后，进房间帮姜屹戴上手錶，见他困得睁不开眼，她轻声道：「早餐已经放在饭桌上了，你起来了再吃啊。我先去上班咯，乖乖在家等我回来啊。」


    似乎上班这两字给了他动力，他立即坐起来，强撑着眼皮，像个睡眠娃娃似地摇头晃脑，「我送妹妹出门。」


    叶知言看他硬撑的样子，不由觉得好笑，捏了捏他的脸。


    来到大厅，她拿上挎包，他眼疾手快把平跟鞋放到她脚下，「妹妹，你换鞋。」


    她笑了笑，把鞋换上。


    他双手交叠放在身前，乖巧懂事的样子看着她，保证道：「我会在家乖乖的，妹妹放心吧。」


    叶知言在他脸上亲了亲，便出了门。


    到事务所时，看见跟她同期进来的刘一瞳已经坐在办公位上工作。


    刘一瞳一个月前跟组到两千公里外的城市出差。


    那是个养殖上市公司，总部跟养殖基地都在草原上，那边紫外线高，太阳大，再白的人呆上一个月都会黑上一两圈。


    「早啊。」叶知言在她旁边坐下。


    「早。」刘一瞳抬头看了她一眼，又继续盯着电脑，「还是你好，瞧我，进来的时候是白的。昨晚上拉行李箱一进家，我妈哎呀一声，以为我从非洲哪个旮旯流浪回来呢。」


    叶知言笑了笑，问道：「这个项目你主要负责什么？」


    「在它们各个养殖基地间来回跑。数牛、数羊。你不知道，进去要穿防护服、要消毒，那不是一般的臊臭。」


    她嘆气一声，「刚去的时候，臭得我吃不下饭，后来慢慢适应了，加上我又累又饿，也不矫情了，一到饭点就准时吃饭，比平时还多吃一碗饭。就这样，昨天回家秤体重，还给我瘦了几斤。」


    叶知言打开电脑，笑道：「我们审计人身不由己，四海为家。」


    刘一瞳长长唿出一口气，「谁说不是，一个多月吶，我现在才知道家里的床有多软，饭有多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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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聊什么呢？愤世嫉俗的。」李寻在叶知言旁边坐下，打开包，拿出笔记本，放到桌上。


    李寻也是跟他们同期进来的，一个月前跟刘一瞳一起去的项目。


    刘一瞳对李寻的印象一般，底稿做得最慢的就是李寻，他属于对过程心细，对结果心大的人。伸了伸懒腰，她问道：「李寻，你那底稿做完了吗？」


    李寻左看右看，发现领导不在周围，打开了游戏，说道：「这一个月来被当畜生使唤，先玩盘游戏放松放松。」


    刘一瞳朝叶知言扬了扬下巴，说道：「小叶，知道我的苦了吧。」


    李寻手指在键盘上疯狂输出，好一会才回一句：「人叶知言跟我一组的时候，也没见过她说苦，你学学人家的好脾气，什么时候都是笑脸相迎，说话温温和和的。」


    李寻跟刘一瞳经常拌嘴，拌到最后，他们中输的人就会说，你学学小叶的大度，你学学小叶的好脾气，每次叶知言都只能笑笑。


    这回她跟往常一样，笑了笑，说道：「看来我又躺枪了。」


    晚上九点，叶知言收拾东西的时候，刘一瞳还在做科目底稿，李寻在玩游戏放松。


    叶知言跟他们打完招唿便下了楼。


    城市的霓虹灯拉长她纤细的影子，灯光没入层层高楼大厦。对面马路的广场，大家在狂野的歌曲里跳舞，唿啸而过的汽车偶尔传来几声鸣笛声，白天燥热的空气变得凉爽轻柔。


    走着走着，她又想起运动会的事情来。


    那时候，姜屹帮她写完运动会的徵文稿，送她回了家。


    赵椿不但没有怪她晚回来，还拉她回房间问她跟姜屹两个人都聊了什么。


    她只回答了一半，并没有说姜屹帮她写徵文稿的事。


    「哥哥请我吃了炸鸡，还问了我的学习。」


    「那也好。」赵椿说道，「你成绩差，家里也没有钱请老师给你补课，你不会的就去问他，他成绩好，人有耐心，说不定比很多老师都教得好。」


    第二天的运动会，开幕仪式、升旗仪式、宣誓活动完成后，接下来就是各类运动比赛。


    她参加的是四百米接力赛，接第二棒。


    到他们班时，她跟三位同学蹲踞在赛道上，等待比赛。


    只是在等待老师吹哨的过程中，她变得紧张起来。


    她只得边深吸边看向后面的人，告诉自己冷静，只要按照平时训练的来发挥，就一定没事。


    「言言...」忽然有人叫她。


    循声看去，姜屹站在人群里向她招手，对她笑道，「加油。」


    大概是怕姜屹会对她失望，他的那句加油反倒使她更紧张起来。


    他们班在第一跑道，离人群比较近。


    口哨响起的时候，她心跳加快到了极点，旁边同学的加油声似乎销声匿迹，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她紧张地盯着后面第一棒的同学。


    在第一棒同学过完第二个弯道的时候，她稍稍移动了身体，伸手接过了棒子，开始往前跑。


    耳边的风唿啸而过，她跑得不算快也不算慢，排在第二名。


    连过两个弯道后，在最后一个弯道准备把棒子交到第三位同学时，赛道外悄悄伸出一只脚，惯性使然，她跑得太快，剎不住脚，眼看她就要被绊倒，那只脚却突然被拉了回去。


    叶知言松了一口气，来不及愤怒，也来不及看是谁的脚，她很快冲过去，把棒子交到第三位同学手上，这才气唿唿地去找那个伸出脚的同学。


    那个同学穿的是黑色的皮靴，靴子擦得油亮亮的。


    她还没有挤进人群，便看见不远处树底下站着姜屹跟张沉，而张沉脚底下那双油亮亮的皮靴特别亮眼。


    平时张沉找人撕她的作业，没事找事找她的茬，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都忍了，可今天关系到班集体的荣誉，这不是她一个人的事，他怎么还能那么坏。


    她气鼓鼓地朝他们走过去。


    张沉似乎被姜屹教训过了，脸肿了一圈，对姜屹噘着嘴表示抗议。


    她站到姜屹旁边，朝他喊了声：「哥哥。」


    姜屹来回看了她几次，见她没事，便对张沉道：「跟言言道歉。」


    张沉白了她一眼，不屑道：「胆小鬼。」


    叶知言看张沉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己有错的样子，气道：「你为什么要绊倒我？我哪里得罪你了？你撕我的作业，你把班里同学的徵文稿偷走，你还要绊倒我，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姜屹似乎是知道张沉不会回答他的问题，也不跟张沉废话，直接跟张沉动起了手。


    姜屹反手抓着他，他疼得直叫，同学们都去看比赛了，宿舍区这里没有什么人，他的叫声并没有把别人引过来。


    最后张沉可能疼得受不了了，没好气地跟她说：「胆小鬼，对不起。」


    姜屹用力掰他的手臂，「态度认真点。」


    张沉疼得跳起来，很诚恳地跟她说了对不起。


    再次回到赛场，叶知言听见昨天姜屹帮她写的徵文稿都被选读了，而她写的那几篇都没选中。


    她知道为了照顾她的面子，昨晚姜屹还特的把他最差的水平拿出来写稿了，而她为了不拖后腿，使出浑身力气把心中最优美的词都写了出来，却连他最差的水平都比不上。


    叶知言回过神，已经走到地铁站，刷卡进站后，开始拿手机出来听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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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页

    回到家时，已经十点二十多分。


    水晶吊灯把客厅照得亮堂堂，姜屹孤零零地躺在垫子上睡着了，他额前头髮被风扇吹动着，毯子落在一边，怀里抱着一把玩具ak枪，这是去年圣诞节她送给他的，也是他最喜欢的一把玩具枪。


    似乎是听见了动静，他睁开眼看了看，发现她站在门口换鞋，「妹妹，你回来啦。」


    他爬起来，朝她跑过来，一把抱住她，在她身上蹭了蹭。


    「妹妹，我好想你，好想好想你。」他温热的气息打在她脖颈上，让她觉得有些痒。


    「我在垫子上等你太久了，不知道做什么，太无聊了，看着闹钟上的针转呀转，然后就睡着了。」他诉说着自己的想念。


    每次听见他说一个人坐在垫子上等她回来，她就会感到愧疚。


    也许一天两天还好，一个月两个月也还好，一年也不算很久。可是几年，十几年，甚至在她退休之前，他都要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垫子上等她下班回家，那是多漫长的岁月。


    在那场意外中，她的身体变得很差，或许她比他要早走很多年，也许那之后，他再也等不到她下班回家。


    在这期间没有人跟他说话，曾经他视若黄金的时间，在这窄小的内，被他当成废纸似的消磨殆尽，只用来等她。


    她拍了拍他的背，笑道：「我去帮你洗澡，洗完澡了给你讲故事听，好吗？」


    「嗯。」姜屹乖乖地坐到凳子上，举着手让她帮他脱衣服。


    帮他洗完澡后，叶知言这才拿上自己的衣服往浴室走。


    再次上床时，她看见姜屹坐在床头好奇地翻着故事书。


    看见她走进来，他换上笑脸，「妹妹，我想认字，这些字我一个也看不懂，你教我吧。」


    叶知言在去年的时候已经做了计划：一，教他学会煮饭；二，认字；三，写字；四：游泳；五，数学；六，钢琴。


    那时候他很反抗她的计划，每次都摔东西，说他不会，别逼他了，他的手不听他的话。


    家里的碗和盘不知被他摔碎了多少，那些书本也不知被他撕碎了多少，他痛苦，她也痛苦，她常常自责到失眠。


    单单是简单的煮饭和切菜，她花了八个月教他，他不协调的手脑才慢慢好了那么一点儿。


    但读书写字这些他依旧不想碰，她只能每天念故事书给他听，先锻鍊他的表达能力。而今晚上他竟然要主动认字，这是她没想到的。


    叶知言爬上他的床，坐到他旁边，他当即把书放到她腿上，双手抱住她的腰，头枕在她的肩膀，撒着娇道：「妹妹，你从第一页念给我听吧，我以后就可以自己看书了，我不想妹妹那么晚下班回家了，还要辛苦地给我念书。」


    原来是觉得她辛苦，所以他打算认字了。


    她笑了笑，鼻子泛酸，把书翻到第一页。


    今天这本故事书是格林童话中的《玫瑰花精》。


    她用手指着一个字一个字念。


    「花园的一个角落里，种满了玫瑰花，在这片盛开的花丛里，有一个小精灵住在一朵最大、最娇艷的玫瑰花里。她是...」


    她把第一段话念了两遍，念第三遍的时候，他说：「妹妹，我来念，你听我念。」


    叶知言便手指『花』字，他皱着眉头，盯了好一会，似乎是真的怎么想也想不起来这个字怎么念了，只好垂头丧气道：「妹妹，我还是先跟着你念吧。」


    她揉了揉他的脑袋，笑道：「好。」


    「花...」她指着书上的字念道。


    「花...」他像极了幼儿园认真学认字的小朋友，小表情严肃又用力。


    「园...」她说。


    「园...」他跟在后面。


    她教了他几遍后，他跃跃欲试，要自己念，她指着书上的字，他一字一顿地道：「花，园，的，一，个…个…个…」卡在了『个』字，后面再也不会了。


    叶知言看十二点了，笑道：「今天你认识了五个字，已经很厉害了。现在到睡觉的时间了，该关灯睡了，明天我们再继续学，好吗？」


    他点了点头，认真地说：「明天白天我可以自己看电视学，不让妹妹那么辛苦地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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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章 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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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知言刚在工位坐下，前台拿了新的工牌卡套过来。


    「小叶，你的卡套。」


    「谢谢。」叶知言接过把卡套放进了包里。


    旁边的夏颜嘆气一声，「我们所这黄色卡套什么时候能换个颜色啊？来个蓝色灰色也可以啊，这黄色卡套让我视觉疲劳了。」


    一旁没什么存在感的白祐礼道：「我觉得黄色挺好看的，艷丽，让人积极向上。」


    夏颜揉了揉太阳穴，说道：「小白，你那科目做了没啊？」


    白祐礼慢条斯理从背包里拿出自己的备忘录，缓缓道：「还有两个。」


    夏颜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她总共也就分了三个科目给他，这都做好几天了，才做完一个科目。


    叶知言跟白祐礼是同期进来的，两个人都是话少的人，叶知言工作能力不算好，也不算差。但白祐礼是事无巨细过了头，做什么都极慢。


    叶知言有时候做完几个公司的底稿了，白祐礼还在做第一个公司的科目。


    夏颜无奈道：「小叶，你发函到宾特公司，下个月一号你们俩去现场抽凭，把底稿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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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页

    叶知言点头，写好函证，核对信息无误后，盖上事务所的公章，交给前台统一邮寄出去。


    晚上下班得早，回到家才九点，姜屹坐在垫子上，看见她比平时早回来两个小时，他放下手中的玩具就朝她冲过来，抱起她转了两圈才放下她。


    脸蹭着她的脸，撒娇地说：「妹妹，我好想好想你。」把她脸皮蹭得疼了起来。


    她忍不住推开他，在他脸上亲了亲，笑道：「我还没有吃晚饭，你煮碗面条给我吃，可以吗？」


    「我现在就去给妹妹煮。」他放开她，边说边往厨房走？


    叶知言跟在他后面，之前她教过他煮了十几回面条，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怎么煮。


    看见他先从冰箱里拿出鸡蛋，又从储物柜里拿了小虾仁、紫菜，从置物架上拿了面条，材料倒是还记得。


    他接了水往锅里倒，打开煤气，然后把面条放了进去，叶知言想提醒他要等水开了再放面条，话还没有说出口，他三两下把鸡蛋、虾仁、紫菜也一起扔了进去，锅内瞬间开出白色的蛋花，紫菜和虾仁漂到锅边，一些蛋壳还覆在蛋花上。


    看着他把这些软的硬的能吃的不能吃的食材捞出来全放她碗里，她深吸一口气，说道：「要不我们一起吃吧。」


    姜屹高兴地点头，他很喜欢跟叶知言吃同一碗面条，因为叶知言会餵他吃东西，他也可以餵她吃东西。


    他端着面条到了餐厅，快速地拿了勺子跟筷子，拍了拍自己旁边的桌子，「妹妹，你快坐。」


    叶知言刚坐下，他夹了几根面条吹了吹，便示意她打开嘴巴，他餵她吃。


    看着还有蛋花跟蛋壳沾在上面的面条，叶知言咽了咽口水，说道：「面条是你煮的，你先吃吧。」


    他眼神坚定：「不行，妹妹上班那么辛苦，妹妹先吃。」


    叶知言笑了笑，抓起另一双筷子，夹了一夹面条，吹了吹，往他嘴边送，「你餵我，我也餵你。」


    他眼里全是笑意，想也没想地把她夹给他的面条吃进嘴里，只是嚼的时候，嘴里发出来的「咔咔」声让他皱起了眉头。


    这跟妹妹煮给他吃的不一样，妹妹煮的又滑又软，吃起来很鲜。他这个软中带硬，没有味道，也不滑。


    叶知言看他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知道他吃出来自己煮的东西不对劲了，赶忙拿起骨碟示意他吐出来。


    等他吐出来后，她又递了一杯水给他漱口。


    「妹妹…我…我…对不起…」他低着头不敢看她，刚才还喜笑颜开，觉得自己很聪明。现在只恨自己为什么那么笨，他已经煮了很多次面条了，怎么还是煮不好。


    叶知言捧起他的脸，注视着他：「谢谢你。」她亲了亲他的脸。


    他不明白她谢他什么，她已经教了他那么多次，他还是不会，她应该骂他蠢才对的。


    「谢谢你的心意。」她说，「你知道刚刚面条上硬的东西是什么吗？」


    他低头看了看碗里的面条，见到了面条中混着细细碎碎的蛋壳，点了点头：「以后我会小心的。」


    叶知言跟他来到厨房，这次是煮两小碗面条，她用一个灶台，他用另外一个，她让他跟在她后面做。


    「先把鸡蛋打到碗里，如果有蛋壳掉进去，我们可以用筷子把它夹出来，这样面条里就不会有蛋壳了。接着，我们把鸡蛋先煎出来，煎好后铲到碗里。」


    叶知言看他有模有样，做得挺好的，继续说道，「接下来，我们要烧水，水烧开了后，把面条放进去。在等面条熟的期间，我们把虾仁和紫菜放进碗里，再加油和盐，倒开水拌一拌。做好这一切，面条也好了，我们把面条捞出来，放进碗里，一碗虾皮清汤面就煮好了。」


    姜屹闻了闻，就是这个味道，这回他牢牢记住怎么煮了。


    两人坐下餐厅里，他用汤匙先尝了一口面汤，鲜美柔滑，跟他煮的完全不一样。


    「妹妹，你尝尝我煮的。」他用筷子夹了一夹面条，吹了吹，递到叶知言嘴边。


    叶知言眼睛弯弯，吃了下去。


    她也夹了一夹她碗里的面条，吹了吹，递到他嘴边，他朝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然后把面条吃了下去。


    两人洗完澡躺到床上，姜屹让她念了几遍玫瑰花精给他听，最后他说他来试着念一念的时候，因为太困，她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翌日，叶知言是被闹钟吵醒的，她困得睁不开眼，抓起床头柜上的手机，胡乱按了一通，把闹钟关掉。


    姜屹同时也被闹钟吵醒，在她身上蹭了蹭，又把她拢入怀里，继续抱着她睡。


    这几天他天天趁她睡着后，就留在她的床上睡觉，偏偏叶知言睡得太死还不知道。


    挣扎了好一会，她才睁开眼睛，拍了拍姜屹的脸，「早上我们要去托养中心...」


    她话还没说完，姜屹便打断她的话，急道，「妹妹，你说过答应我两个要求的，我还没有说另外一个。」


    闻言，叶知言立即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了，这是想让她不要送他去托养中心。


    经过一晚上的休息，他黑亮的眼睛氤氲着一层水气，看起来湿湿润润，显得无辜、纯洁。


    「我记得。不过，我先申明，除了不能说不要送你去托养中心外，别的我都可以答应你。」


    他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鼓起来，鼻子像是要喷气，嘴巴瘪成老太太，表达他的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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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页

    「你自己说的，不管我说什么你都答应我，现在又说这个不可以。妹妹，你最会骗人了。」


    叶知言看见他瞪着自己，耐心解释道：「因为你做这个事情，所以我才会答应你的愿望。你不做生出愿望的事情，那这个愿望就不会生出来啊。」


    姜屹瞪着那双黑白分明的双眼，眼中满是疑惑，他摇了摇头，「妹妹，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你说的话，我不管。」


    叶知言只好一步步解释，「我们把树种下去，是不是会结出果实。」


    他点了点头。


    「那如果把树拨掉，树死了，它是不是不能生出果实了？」


    他又点了点头。


    「你去了托养所，愿望才生出来。如果你不去托养所，愿望是不是不会生出来了？」


    他摇了摇头，手在空中比划，认真说道：「妹妹和果树不一样，只要妹妹答应我，我的愿望就可以有很多个。」


    叶知言挠了挠头，不知道要怎么教他，决定还是使出杀手锏，因为她发现好好跟姜屹说话，有时候她说不过姜屹。


    「总之，你今天要去托养中心。」她板着脸说，「以后我不上班的日子，你就得去托养中心。」


    「为什么？」姜屹吸了吸鼻子，很是委屈地说，「妹妹要上班，不能在家陪我。不用上班的时候，又把我送去托养中心，那我什么时候才能跟妹妹一起玩耍？」


    看见他要哭不哭的，她心里也不好受，语气缓和道：「我们每天晚上都一起看书，一起聊天，不是吗？晚上睡觉的时候，你到我的床上来睡，我也没有把你赶回去，那是因为你去托养中心，我奖励你的。」


    他抱住她，「妹妹，可是，可是我还是不想去，我不喜欢那里的人，我不喜欢那个地方，我讨厌那个地方。」


    他使劲蹭她的脖颈，「我一个人可以在家玩的，我不会自己出去的，我会乖乖在家等妹妹回来。只要妹妹答应我，不送我去托养中心，我在家什么都可以学，我可以自己学的。」


    她鼻子泛酸，却还是果断拒绝他，「不行。」现在心软，万一以后他一个人，更不适应社会，那会更痛苦。


    可能是他真的生气了，要他穿衣服的时候，他坐在床上一动不动。


    叶知言换了衣服后，看他依旧耷拉着个脑袋坐在床上，说道：「我不喜欢不听话的小朋友。」便往厨房走去。


    她打开冰箱，拿出速冻饺子，关上冰箱，却发现他已经站在她旁边，衣服穿得歪歪扭扭，怯怯地说道：「妹妹，我听你的话，你千万别不要我。」


    说着，他就要哭起来，好像下一秒她就会抛弃他似的。


    她把速冻饺子放到流理台上，踮起脚尖，帮他整理头髮，把他的衣服领子放好，帮他抚平衣角，轻声细语地说：「我不会不要你的，我只是希望你快点变好，这样你才能继续保护我。」


    她抱着他，自言自语地说，「我不是一个坚强的人，如果你不能在我崩溃前变回到以前…我不知道我能坚持多久…」


    姜屹听不大懂她说的话，他只能猜出她要他保护她，他保证地说：「妹妹，你放心吧，我会永远保护你的。」


    叶知言放开他，笑了笑，说道：「好了，现在你来煮饺子吧。」她站到一边，让出位置给他。


    他低着头，一声不吭，暗自下定决心，要听妹妹的话，妹妹让他做什么，他就努力做什么。


    叶知言见他用不锈钢水勺接了一勺水倒进锅里，打开煤气，面色一直很沉重。


    如果是往常，他做完这些事，趁等水烧开的功夫，肯定会过来抱她，在她身上蹭呀蹭，但今天他站在灶台前，眼睛望着火花，一动不动。


    她懊恼自己刚才不应该说那些话，让他有了小心思。


    饺子煮好后，因为他掌勺会有些抖，叶知言便打算自己把饺子捞到碗里放着。


    「妹妹，你放着，我来做。」他抢过大勺，颤抖地把锅里的饺子捞出来。虽然汤有些撒出来，但每个饺子他都安全放到了碗里。


    吃完早餐后，她帮他把手錶戴上，交待道：「要是有重要的事，可以给我打电话。你呆在里面，要乖乖的，听工作人员的话。晚上六点，我会在门口等你。」


    他点了点头。


    今天周末，路上的车很多，前面堵了二十分钟还没开始启动。


    叶知言看了看时间，已经八点了，托养中心这个时间已经上班了。她不耐烦地敲击方向盘，头时不时往外面探，看看前方的车挪动了吗。


    相比于她的不耐烦，姜屹的心情明显好了起来，他希望车一直停在这里，最好停到天黑，这样他就可以不用去托养中心了。


    他甚至感谢起制造这场交通堵塞的人和事，他们简直是他的救星。


    偷瞥了一眼旁边的人，他看见叶知言抿着唇，一点儿也不开心。


    于是他很快又不开心起来。他不想去托养中心，但是更不想她不开心。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前面的车缓缓启动，路边的房子往后移。


    之前车外不断传来的汽车鸣笛声，此时也停了下来。


    叶知言的车在托养中心停车场停好，已经是九点半。


    她跟门卫说了一声，便有阿姨过来接姜屹进去了。


    这次来接姜屹的还是上次那个徐阿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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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娘，你放心把人交给我吧。」徐阿姨爽朗道。她对叶知言印象挺好的，长得好看，人又乖巧。


    「谢谢。」叶知言笑道，转头对姜屹说道，「记得要乖乖听话喔，那我先走了，晚上再来接你。」


    姜屹低着头，不说话，他不想看见妹妹离开的背影，因为他总觉得妹妹以后真的会这样走了就再也不会来接他了。


    「走吧。」徐阿姨拍了拍他的背，随口问道，「你妹妹有男朋友了吗？」


    姜屹不想理她，他不喜欢这个地方，顺带连这里的人也不喜欢，妹妹有没有男朋友关她什么事？妹妹的男朋友当然是他啊。


    徐阿姨看见他低头不说话，大概也猜出了他抵制这里。很多人刚来的时候，也都像姜屹这种情况，过段时间习惯这里的生活后，慢慢都会变地乐观爱说话起来。


    十点钟是反应力训练，中心里的人面对面排成两队。


    队伍里年龄参差不齐，从十岁到四十岁都有，大家智力在四岁到六岁左右。


    老师拍了拍手，大家便都把注意力转移到老师手上。


    「接下来，我们要玩一个游戏。我喊到身体的哪个部位，大家就指出来，好不好？」


    大家点了点头。


    「耳朵，耳朵。」老师喊。


    大家手忙脚乱地指鼻子，发现不对，又指嘴巴，发现不对，又指耳朵。


    姜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似乎周围的人和事情都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这么简单的游戏，叶知言很早之前就教过他，而且他每次反应都很快，她还夸他做得很好。


    他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想着什么时候可以回家跟叶知言玩。


    老师看见姜屹上次来也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这次来也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由嘆了嘆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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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章 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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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五点五十，太阳依旧毒辣，来接人的家属已经排了一个小长队，叶知言站在队伍后面，从高楼大厦斜照进来的阳光直射脸上，让人睁不开眼来。


    工作人员打开了一道小门，开始让家长登记接人。


    她踮起脚尖往中心大门里看了看，竟没有看见姜屹。


    大概是他还没有出来吧。


    轮到她登记的时候，工作人员看见她在家属栏填了信息后，突然说道：「你好，你是姜屹的家属吗？」


    叶知言点了点头，说道：「我是。」


    「是这样的，我们的心理健康教师想了解一下姜屹的情况。请你到我们办公楼的二零四坐一会。」


    叶知言来到心理健康教师办公室门前，她敲了敲门。


    「请进...」里面传来温和的声音。


    叶知言推开门，看见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女人坐在电脑前敲打键盘，视线在桌上的纸和电脑屏幕之间来回看。


    知道她进来后，女人停下手中的动作，和蔼地说：「叶小姐，请坐。」


    「谢谢。」叶知言在沙发上坐下，女人接了杯水放在茶几上，叶知言点了点头，再次道了谢。


    女人一头齐耳短髮，穿着西装，整体气质很是干练。她侧坐，双手交叠放在桌上，语气平和：「我姓杨。」


    叶知言礼貌性地笑了笑。


    「是这样的。根据我的观察，姜屹的智商现在处于四五岁左右，很多事情他是可以自己做的，也做得很好。这跟你们家属教得好是密不可分的。但他特别缺乏安全感，不喜欢跟别人玩，也不跟着老师的指令做动作，对别人的靠近显得愤怒。我们的工作人员甚至听见他自言自语地安慰自己说妹妹不会抛弃他，晚上一定会来接他，妹妹从来没有骗过他。我想多了解姜屹的情况，如果能改善他的不安感，家属在照顾他的时候，也会更省心。」


    叶知言忽然觉得自己头有些痛，双脚不自觉叠在一起，右手用力捏了捏左手的大拇指，指尖的疼痛遮盖住了她的头痛，她才觉得自己的神志恢復了些。


    杨清作为心理健康教师，自然把叶知言这些微小的动作尽收眼底，「你们是跟父母住吗？还是夫妻单独住一起？」


    叶知言手颤了颤，她动了动身体，交叠的双腿打开，背后的汗潺潺而流。


    杨清把叶知言的手足无措、不安看在眼里，判定叶知言大概是想起了某些痛苦的事。


    叶知言咬了咬唇，沉思了会，说道：「我们的父母在两年前失踪了。」


    父母竟失踪了两年，也难怪叶知言会不安、痛苦。


    「姜屹小时候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杨清问道。


    叶知言如实答：「是个温柔、自信的人。」


    从杨清办公室出来，叶知言在大门口恰巧也看见姜屹从活动区出来。


    看见她后，他立即朝她冲过来，紧紧地抱住她，脸在她脖颈亲昵地蹭啊蹭，柔顺的头髮刺得她肌肤发痒。


    「妹妹，我好想你。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家了？」


    叶知言抚摸了下他的头，笑道：「是啊，我们回去吧。」


    坐到车上，帮他系好安全带，她启动车，朝家的方向驶去。


    「今天老师夸你做得很好。」她眼睛看着前方，「我想知道你今天在里面都学了什么本领。」


    姜屹抿了抿嘴，生气地说：「我今天什么也没有学，我不喜欢那里的人，我不跟他们一起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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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知言深唿一口气，笑着问：「是因为只想跟我一起玩吗？」


    他用力点头，很是认真地说：「嗯，我只想跟妹妹玩。我的愿望就是妹妹每天都呆在家里陪我。」乌亮的眼睛熠熠生辉，仿佛那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事了。


    她敛了敛眼中的情绪，小声嘀咕了句：「对不起...」


    姜屹不能理解她莫名其妙的对不起，他侧头盯着叶知言看，发现她有些难过，他低头想了想，在脑里组织了话语，极其认真地说：「妹妹，我接受你的对不起，你别伤心。你放心吧，我在那里不跟别人玩，可是我什么错也没有犯。还有，他们教的东西，妹妹你都教过我了，我都会的。」


    他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语无伦次，不知所云，「我睡觉也躺在自己的床上，不会跑到别人的床上睡觉。我的碗和筷子，我也没有拿错。排队吃饭的时候，我也没有插队。我只是不喜欢跟他们玩，不喜欢那里。」


    「我知道只要在那里不做错事，妹妹就一定会来接我。那些经常做错的人，我看见他们都是被关在另外一边的房间，他们没有家人来接他们，我听别人说他们是不正常的人，我做的事都很正常的，我不打人，很多事情我都会做，所以妹妹你早上送我来的时候，晚上一定要记得来接我回家。我不想跟那些不正常的人待在一起，因为正常的人跟不正常的人待在一起，也会变得不正常的。」


    叶知言心中只觉得酸涩，张开嘴巴想说点什么，可是话到喉咙又咽了下去，无声的眼泪砸在方向盘上，也滴在裤腿上。


    姜屹看见叶知言哭了，以为是自己说得不够好，可是这些话他是想了很久才想出来的，他认为这些话应该没有说错啊。


    可她哭了，就证明他错了。


    他抽了两张纸胡乱地往她脸上擦，嘴里安慰道：「妹妹，你别哭了，别哭了，我不说了。你哭的话，我心疼，我也会哭。」


    叶知言看他不知所措的样子，破涕为笑，说道：「我是高兴，高兴你在那里可以做得那么好。」


    他笨拙地帮她擦眼泪，把她的脸颳得生疼。


    他其实想跟妹妹说不想去那里了，可是看见妹妹哭了，他又不敢说，怕妹妹伤心，到时候妹妹哭得更厉害，他会更难过。


    回到家后，叶知言帮他洗好澡，这才跟着他一起往厨房走。


    「今天你想煮什么菜？」叶知言打开冰箱，一股冷气迎面扑来。


    「好凉快啊，太舒服了。」站在后面的姜屹感嘆，脸跃过叶知言的肩膀，在他要把头放进冰箱时，被叶知言的手挡住他的去路。


    「不能贪凉，不然会生病的。」叶知言警告他。


    姜屹怕她生气，口是心非说道：「我刚刚开玩笑的，这里一点儿也不舒服。」


    他拿出两根黄瓜、一袋肉，拽住叶知言，「妹妹，快把冰箱关上，不要浪费电，我们去煮饭了。」


    来到灶台前，这一次他很流利地把饭煮上了，黄瓜切得还是大一块、小一块、正方形、长方形、圆锥体，什么形状都有。


    *


    今天是叶知言带姜屹去做检查的日子。


    她开车到了二医院，领着姜屹做完一系列检查后，把报告拿给了主治医生。


    叶知言照样是让姜屹坐在门口，她自己一个人进诊室里。


    王德正看了报告后，说道：「你先生在生活自理、认知、感知、语言这四大领域比去年要好了很多，这社会适应和运动方面可以再加强一点。」


    叶知言点头，说道：「从去年十月份到今年七月份，短短十个月的时间，他已经能把鞋穿正了，被子也能叠得整整齐齐，煮饭切菜也做得很好，而且还开始认字了，他只花了两天的时间就认了五个字，以他学东西的速度，是不是只要坚持，就能像以前一样？」


    王德正理解叶知言想让自己先生恢復到正常人的那种偏执。


    两年前，叶知言跟他提过她给姜屹制定的计划表，什么一个月内学会煮饭，三个月内学会认字写字，两个月内学会游泳，四五个月内学完小学数学，一年内会弹钢琴。


    计划很好，可实践起来决不可能完成。


    其实她是花了整整两年时间才教会姜屹穿鞋叠被子和煮饭，而不是十个月，只是王德正怕打击叶知言，所以没有纠正叶知言错误的算法，免得她头痛又犯了。


    经过长期的康復训练后，姜屹的智力是可以达到十岁左右年龄孩子的智力水平和程度的，但以现在的医疗水平，并不能让姜屹恢復到之前的高智商，更不可能再回到高校任教和推演那些复杂的运算公式。


    「你先生恢復得很好，以他现在的学习能力，应该很快能认识更多的字了。」王德正说。


    回去的路上，叶知言心情很好，十字路口等红灯的时候，她看着人行道上过马路的那些挽着手亲热地说说笑笑的情侣们，嘴角也跟着上扬起来。


    也许很快，他们不用再感受到那些异样的目光，也能像那些情侣一样，正常的出门、正常的谈恋爱、正常的结婚生孩子，他还是那个二十六岁的高等学府教授，他还会是个温柔体贴的好丈夫，而她是个温柔贤惠的好妻子，等他好了，他们可能还会有一个宝宝。


    一家三口的日子，似乎就在她眼前。


    生活真的往她所设想的在发展，从结果上和今天的检查报告来看，都是这么告诉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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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页

    晚上吃完饭后，休息了一会，叶知言决定带他去学游泳。


    她在衣柜里找他泳衣的时候，他在旁边说道：「妹妹，我不是很想学游泳，我怕水。」


    「就是因为怕，才要克服。」她说道，「我教你学游泳的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想以后我溺水了，你可以救我。」


    姜屹一听学游泳可以救她，不想学的心瞬间没了，保证道：「妹妹，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学的。」


    姜屹家有个很大的独立衣帽间，放的都是他从小到大的衣服和各种已经不穿戴的配饰。


    有几个柜子都贴着夏装，她仔细找了一会，才在最右边的衣柜里找到了他的泳衣。


    里面的泳衣几十套，夏季冬季的都有，还有潜水服，她拿了套五分泳裤给他。


    收拾好东西，两人朝小区里的游泳馆走去，出门前，她还给他戴上了口罩。


    游泳馆在小区门口，走路十分钟就到了。


    此时晚上八点，小区里玉兰花香瀰漫在空气里，树上还能听见蝉鸣声，一湾浅浅的月亮挂在枝头，家家户户都亮着灯，偶尔还能听见大人训斥孩子的声音。


    走在清幽的小道里，姜屹牵着她的手，身体紧贴着她，「妹妹，这里，会，会不会有鬼？」他的声音颤抖，俨然一个三四岁的小朋友。


    她笑道：「世界上没有鬼。如果有鬼，我也会把鬼打倒，保护你的。」


    他吓得抱住她的肩膀，脸埋在她的发间，跟着她的步子前进。


    叶知言怕他摔倒，自己走到边沿，让他走在路中间。


    好一会，也不知他想到了什么，果断地抬起头，松开了她的肩膀，又改成牵她的手，坚定地说：「妹妹，要是鬼来了，我就跟你一起打鬼。」


    叶知言看他明明很害怕还要装勇敢的样子，忍不住笑，说道：「好，鬼要是真的来了，我们就一起打倒它。」


    游泳馆的人很多，那些起起伏伏的人像大锅里被煮熟的饺子，一会被水吞没，一会又浮出水面。


    叶知言办了两张季卡，进了场内。


    来之前，叶知言怕姜屹不会穿衣服，在家的时候就帮他换好了泳衣。


    她让姜屹站在岸上等她一会，自己去女更衣室换衣服了。


    怕姜屹乱跑，她以倍数的速度换好泳衣便跑了出来，看见姜屹依旧站在原地，她才松了一口气。


    姜屹看见她那么快出来，说道：「妹妹，我不会乱跑的，妹妹叫我在这里等你，我就一定会在这里等妹妹来的。」


    路过的人投来打量的目光，大概也是觉得姜屹异常，又或许是在寻思两人的关系。


    叶知言不介意别人寻思他们是什么关系，可是她厌恶别人用看傻子的目光探究姜屹。


    这让她产生了现在就带他回家的想法。


    学还是不学？


    她犹豫了会，想到自己的计划，还是选择了学。


    她拉着他走到了泳池的末端，看见这边没人了，严肃地说：「我之前交待你的事，你是不是又忘了？」


    姜屹眼睛咕噜噜转了几圈，恍然大悟，知道叶知言在说什么了，只说了声，「对不起。」便低头沉默不说话。


    叶知言心里不好受，也不想再说这个话题，拉着他朝扶梯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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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章 第11章


    =========================


    两人做了暖身运动，叶知言便请姜屹先下了水。


    他脚探进去，触电般缩回，侧头往后看她，已经忘记了叶知言刚刚的叮嘱，语气有些可怜，「妹妹，我，我怕…」他总觉得这些水会把他的身体往下拽，然后他再也起不来了。


    「别怕。」她揉了揉他的脑袋，「我在后面看着你呢，我会保护你的。」


    他像盯着勐兽似的盯着脚下的水，如果他不下水，就不能学游泳。如果不能学游泳，就不会游泳。如果不会游泳，就不能保护妹妹。


    妹妹说会保护他，他也一定要保护妹妹。


    他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紧咬牙关，紧抓扶梯，一脚踩进水里，那冰凉带着阻力的触感，让他全身起了鸡皮，身体跟着僵硬起来，他机械地一步一步踩下梯子。


    叶知言看他痛苦的样子，这在她意料之内，她抿了抿唇，探出脚的那一刻，恍惚了一瞬，背后忽然发凉。


    蓝色的液体似乎变成了红色的液体，有无数双手在水里挣扎，嗡嗡声在耳里响起。


    她忍不住捂住头，深吸一口气，让自己保持清醒，眼前的水慢慢变成了蓝色，这才扶着扶梯走进水里。


    姜屹并没有发现她的异常，因为他自顾不暇，总觉得水里会有手出来抓住他，所以他下了水后，便紧紧扶着岸边不肯再动。


    叶知言走到他前面，见他神经紧绷，像防勐兽似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她抓住他的手，示意他放松，不会有事的。


    「我们先扶着岸边走一会，熟悉水温。」


    她在前面带路，姜屹只好乖巧地跟在她后面。


    尽管他腿在发抖，心里怕得不行，但是还是紧跟在叶知言身后。因为他怕把叶知言跟丢了，叶知言会找不到他。也怕叶知言有危险，他不能及时保护她。


    走了一会，叶知言从岸边拿了泳镜帮他戴上，再戴上自己的泳镜。


    「好了，现在我们开始学憋气。」叶知言说道，「脸入水的时候，你可以睁开眼睛，但是不能唿吸。一定要等出水面了再唿吸，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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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页

    姜屹应了一声，叶知言又说，「那我先做个示范。」


    她双手扶住岸边，头慢慢入水，姜屹紧紧盯着她，生怕她出什么事。


    叶知言心里数了十下后，出水，唿吸。


    姜屹抓住她的双肩，上下打量了她好一会，「妹...」意识到自己叫错了，忙改口，「你有没有觉得难受？」


    叶知言看他紧张的样子，笑道：「没有。好了，现在轮到你了。」


    姜屹按照叶知言刚才的动作，依葫芦画瓢地憋了五秒，便起来，问道：「我做对了吗？」


    叶知言点了点头，「这一次你憋久一些，我拍你的背后，你再起来。」


    姜屹立即表态，「嗯，我听妹...」发现自己又说错话了，忙捂住自己的嘴，「我听你的话。」


    叶知言看他像个知错就改的傻孩子，无奈又好笑。


    她带着姜屹练了一个多小时的憋气，看他熟练了，领着他在水里走了一会，察觉到他没了刚来时的害怕，时间也到了九点半。


    她看今晚上也学得差不多了，领着他出了游泳馆。


    到家了后，叶知言帮他把身体洗干净、吹干头髮，这才拿了自己的衣服到洗浴室洗澡。


    再次回到房间，姜屹坐在床头正翻看故事书，看见她走进来，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给她，「妹妹，今晚上我们还是念玫瑰花精吧。」


    连续的机械重复，姜屹已经能念完第一段话了。只是越往后读，他就越吃力，似乎他的脑容量已经储存满了，再也不能存下任何一个字。


    她爬上床，坐到他旁边，他立即把故事书放到她腿上，双手环住她的腰，头枕在她肩上，兴奋地说：「妹妹，你来指字，我来念。」


    他搂得太紧，叶知言有点儿难受，推了推他，「别搂那么紧，我要窒息了。」


    闻言，他稍稍松了手，看了看她的脸，发现她的脸由白变红，问道：「妹妹，你还感觉窒息吗？」


    「这样子就很好。」她翻开书本，打开第一页，她还没开始指字，他已经自己开始念了，「花园的一个角落里种满了玫瑰花，在这片盛开的花丛里......」


    叶知言等他念完第一段，便喊停，说道：「现在我来考考你...我指哪个字，你就把它念出来，好吗？」


    姜屹乖巧地点了点头，她的食指指在了『种』字上。


    他盯着字，嘴里嘀咕了一会，说道：「是种字」。说完星星眼看着她，想让她夸奖他。


    叶知言怀疑他是从头念一遍，然后推算出了『种』字。但她面上不作声，揉了揉他的头髮，夸了他。


    姜屹露出八颗牙齿，毫不掩饰他的开心。


    叶知言又指了指第一段的第一字，『花』字，这一回他很快便念了出来。


    她指了中间的『翅』字，他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嘴里又在嘀嘀咕咕。


    叶知言跟着他嘀咕的声音在自己心里默读，等她读到『翅』字，他也回答了出来。


    她指了第一段的最后一个字，『醉』字。


    他嘴里又在嘀咕，叶知言跟着他的嘀咕声读到『醉』字时，他恰巧也正确回答出了答案。


    叶知言明白了，他其实还是不认识字的，为了哄她开心，他把她念的话背了下来。


    他并不知道她已经知道了他的小心思，还一脸期待地望着她，等待她的夸奖。


    她鼻子发酸，他能为她做到这种地步，已经很好了，她不能要求太多。她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说道：「全都念对了，做得很好，我很开心。」


    他睁着那双清亮的眼睛望着她，眼里藏不住的得意，想到了什么，他小心翼翼地试探，「妹妹可以亲亲我吗？你已经很久没有亲我了。」


    叶知言在他脸颊上快速亲了下。


    姜屹激动得抱住她，他下手没轻没重，叶知言被他勒得脸憋红了，他也在她脸颊亲了亲，又在她说话前松开了他。


    「妹妹，快念第二段，我们来学第二段...」他指着书，「等我把第二段学会了，妹妹也要这样奖励我。」


    叶知言对他这种孩子般的欢喜若狂感到无奈，顺着他指的字往下念。


    「玫瑰花精整天都在温暖的阳光下玩耍，她从这朵花飞到那朵花，和她们交谈着；她还在蝴蝶的翅膀上翩翩起舞......」


    姜屹听着听着，眼皮慢慢合上，叶知言看他睡着后，把他身体放好，帮他盖好毯子，关了壁灯，在他旁边躺下。


    黑夜中，他轮廓线条流畅清晰，下颌骨精緻完美，唇部饱满，唇峰明显。她伸手去触碰他的眉骨，眉毛的沙粒感与皮肤的光滑感，让她失了神。


    恍惚间，她回到了小学六年级那年的夏天。


    她在家里写暑假作业，他拿着游泳圈跟墨镜到她家里来找她，要带她去学游泳。


    她不是很想去，因为怕水。


    有姜屹这个免费的好老师教她，赵椿自然不会拒绝，还破天荒地给了她二十块当零花钱，叮嘱她游泳回来的路上，记得请姜屹吃点东西作为答谢。


    姜屹带她去的是附近的体育公园，那里的游泳池水是恆温。


    第一次去游泳馆，又傻又土的她还不知道有深水区和浅水区。


    姜屹也不知道她会不知道有深浅水区之分，他在两人各自进更衣室换衣服前只交待了她，要是她先换衣服出来，就在泳池前头的入口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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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比他先一步换好衣服，看到前头入口那里人很多，又看见中间入口人少，加上两个地方离得不是很远，她便走到中间下水，想在那里等他。


    她挺怕水的，下水的时候还特地套了游泳圈。


    等她下水的时候，扑通一声，脚虽然着地了，水却没过她的鼻子，其实套了游泳圈，不扑腾是没什么大事的。


    但她紧张，身体协调性很差，手臂高出了头部，扑腾中还呛了几口水，喊救命也没办法开口。


    这边没什么人，她觉得自己要完了，不该不听姜屹的话擅自到这边来，就在她绝望无助的时候，她被人托举了起来，身体往岸边飘，抓住扶手的时候，她的腿还在发抖。


    姜屹从水里浮出水面，戴着泳镜，他脸上满是慌张，二话不说把她抱上了岸。


    那时候她十一岁，瘦弱又无助，只能紧紧地抱着也才十三岁的他哭，鼻涕眼泪全擦在他的泳衣上，抽泣地说：「哥哥，我不想学游泳了，我怕水，我们回去吧，我真的不想学了。」


    他拍着她的背，安慰着她，「有哥哥在，没关系的，哥哥什么时候都会保护你的，别怕，都怪哥哥没交代清楚，是哥哥的错，别哭，哥哥看你哭，心里也难受。」


    他不断地自责，把责任归咎于自身。


    她怕引来别人的关注，强迫自己止住哭声，以为他会答应送她回去了，毕竟他从来没有拒绝过她的要求。


    却没想到，他等她冷静下来，坚定地让她再次下水。


    她不可置信地说，「哥哥，我不想学了，反正以后我也不玩水，我们回去吧，我回去写暑假作业了。你下个学期就要念高二了，跳级肯定很吃力的，你回去复习你的功课吧...我不用你教我了...」她尝试着用各种蹩脚的藉口说服他。


    「言言，没事的。」他的目光坚定，很有力量感，仿佛穿透她的身体，给了她力量，「这一次我会在你旁边看着你，别怕，相信我。」


    可她还是怕，依旧不敢下水。


    他无奈，只好说道：「那我们今天先回家，今天我陪你一起写你的暑假作业，明天我们再来游泳馆。」


    她依旧示弱，跟他说她不想去，但这一次，他不但拒绝了她，还跟赵椿立下了军令状，今年的夏天，他要教会她游泳。


    办会员卡的钱是姜屹出的，赵椿自然乐意让她去学，有免费的教练，还不用出钱，还能间接跟姜屹的爸妈打好关系，一举多得。


    那个时候，她突然很讨厌他。


    到了游泳池后，她怎么也不肯下水，也不想跟他说话，甚至以后都不想见他，还对他发脾气，对他大喊大叫。


    「姜屹，你又不是我亲哥，你为什么要管那么多？我不要你管，我求你别理我了，我就是不想学。」


    姜屹却没有因为她伤人的话被劝退，而是心疼地看着她，「言言，我知道对于怕水的人来说，强迫他去学游泳，这很残忍。在我看得见的地方，我会豁出性命救你。可是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当你遇到危险，我希望你能靠自己活下来。」


    他诚挚而坚定，「昨天我从换衣室出来，看见你在水里扑腾的时候，我无比坚定了这个信念。所以，你一定要学会游泳。」


    那个时候的他十三岁，早慧，懂的道理比她多，会的技能也比她多。


    如果在人最脆弱的时候，会出现太阳照耀他，渡他过一切心理障碍。


    那么，姜屹无疑是她的太阳，从幼儿园开始。


    他的愿望很简单，在他看不见她的地方，她遇到危险了，希望她能靠自己保护自己。


    他的话给了她勇气，她做足了心里准备。


    在他的保护跟教导下，她发现水也没那么恐怖，游泳也没有那么难学。


    那一年夏天，她在他的耐心下，从一个怕水的人，变成了一个不再怕水能熟练游泳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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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章 第12章


    =========================


    这几天事务所有些忙，周末也要加班。


    叶知言把姜屹送到托养中心后，为了节约油钱，不打算开车去事务所，而是乘地铁到了事务所，方便也省事。


    她以为自己来得挺早的，到了事务所后，发现审计部的灯亮着，白祐礼跟李寻两人正坐在工位上核对数据。


    看见她来了后，李寻朝她招手：「叶知言，你来得正好，赶紧过来帮我看看，这个应收票据和应收款项融资。」


    白祐礼伸长脖子往他电脑看，想要帮李寻看看是什么情况，李寻推了推白祐礼，「忙你的去，你那底稿比我做得还慢。小心夏姐生气，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白祐礼不服地说：「我那个是细心，万一出错了，那可了不得。」


    李寻不像白祐礼，他平时忙不过来的时候，有些科目大差不差的，直接把去年的底稿照搬下来交给领导应付了事。


    叶知言走到李寻电脑前，站在他身后，他指着上面的文字说道：「这个期末在手六加九和已背书未到期的六加九重新分类到应收款项融资？」


    叶知言看了一下，说道：「已背书未到期，六加九这里，可以终止确认了。」


    李寻下巴朝白祐礼示意了下，说道：「怎么样，还是我们小叶厉害吧。」


    事务所里的同事人都很好，有时候看见她一个人坐在座位上沉默寡言，他们也会找话题跟她聊两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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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25页

    她在他们旁边的位置坐下，打开电脑，开始工作。


    下午五点，叶知言从事务所出来，去托养中心的路上，她在想，要怎么样才能让姜屹说话不带稚气，让他像个正常人一样，最好是跟他之前说话的语气一模一样，好让别人听不出他是个不正常的人。


    这样子的话，他们平时出门后，只要他少说话，也就不会有异样的眼光投在他们身上。


    思来想去，也许模仿是最好的办法了。


    接姜屹回到家，在她的监督下，姜屹动作还算流利地煮好了饭菜。


    吃饱后，她搜索了一位跟姜屹以前说话方式一模一样的动漫角色，让姜屹模仿里面的台词给她听。


    一句话她播放十遍，然后让他跟着里面学。


    只是两个小时下来，不管他怎么说，怎么练，语气还是跟正常人说的有差距。


    她不禁有些恼火，说道：「你再学不会，我不会理你了，以后也不带你出门了。」


    姜屹耷拉着脑袋，不吭声。


    他已经很努力地在学了，他明明就是按照电视上教的说话啊，他认为他说的一点也没有错，可是妹妹总是不满意。


    她越是骂他，他越怕错，越不敢出声。


    他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小声地说：「妹妹，我知道了，我一定会努力的，你把它们录下来，不管我吃饭还是睡觉，我都会听着它练的。」


    叶知言知道自己情绪阴晴不定，无奈又懊悔，只好跟他一起对台词演对手戏。


    一直练到十一点钟，两个人才洗澡上床睡觉。


    ——


    叶知言跟白祐礼约好了八点五十在滨特总部门口见面，所以今早她没有去事务所，而是直接坐车到了滨特公司。


    滨特公司是一家净水器公司，在市里市外都有分店，每家分店都会把凭证送到总部，抽凭还是要费一些功夫的。


    滨特在写字楼的一到五层办公，财务部在三楼，一楼是他们的大堂。


    跟白祐礼碰面后，两人在一楼登了记，来到三楼的财务部。


    财务部的会计员早就等着他们，打了招唿，会计员领她和白祐礼来到会计档案室便走了。


    叶知言跟白祐礼把要抽查的凭证搬到桌子上，等把凭证全搬出来，叶知言找会计员检查他们搬出来的样本，再签字借出。


    他们主要是挑大额凭证和异常凭证来检查，第一天两人也做不了什么，大概了解了滨特的主要业务、单据类型、内控水平等等。


    晚上回家时已经九点钟，跟白祐礼说了再见，乘地铁回家的空隙，她拿出手机继续听课。


    到家的时候，姜屹坐在垫子上看故事书，看见她回来，他飞奔过来，抱住她，亲昵地在她脖颈蹭了蹭，撒娇道：「妹妹，我好想你。你终于回来了。」


    叶知言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背，问道：「今天在家做了什么事啊？」


    叶知言这么一提醒，他忽然想起来什么，跩着她往厅里走，「妹妹你跟我来。」


    「我先去洗个手。」叶知言把包放到包架上。他推着她往洗手台走，「那妹妹你快去洗手，快去。」


    洗完手，姜屹拉着她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垫子上，他指了指故事书，炫耀道：「妹妹，我把你教我认的字全都已经记在脑子里了。」他把书放到她手里，「你快点考我，我真的没有说假话。」


    叶知言看他满脸的兴奋，笑着翻开故事书的第一页，指了第一段的第一个字，他很快答了出来。接着指第二横的第一个字，他很快又答了出来。叶知言惊讶，便快速指了第三横中间的字，他不暇思索答了出来。她指了第一段的倒数第二个字，他依旧对答如流。


    叶知言有些不敢相信，又指了第二段第二横的第二个字，他很快回答了她。接着，她又指了好几个字，他一一回答正确，回答时间都在几秒内。


    姜屹看见她激动的样子，就知道自己的努力很值得，他决定先跟叶知言讨点好处，「妹妹，我把你教给我的字认全了，你是不是要奖励我？」


    叶知言惊喜溢于言表，忍不住抱着他，手上的力道还稍稍加重了些，眼眶竟湿了起来，她就知道他一定会做到的，毕竟他小时候就那么厉害。


    过了好一会，她放开他，捧住他的脸，在他脸上亲了亲。


    「奖励你的。」她笑道。


    「妹妹，我也要亲亲你。」趁她亲他之际，他也学她，立即捧住她的脸，给她脸上来了一个大大的亲吻。


    既然在认字上有了进步，那么练声也要跟上。


    她打开视频，让他听一遍台词，再跟着念一遍，一个多小时下来，他可以把台词倒背如流了，只是声音却仍然稚气清脆。


    她知道要慢慢来，事情不是一蹴而就的，就像学煮饭和认字一样，他每天都很认真很努力了，变好只是时间的问题。


    ——


    叶知言到滨特公司门口的时候是八点五十，白祐礼也恰好走到大厦门口。


    「小叶，你是住在西城吗？」白祐礼问。


    叶知言奇怪白祐礼怎么会知道她住西城，如实回答了他。


    白祐礼解释：「我看见你在街口那里上的车。」


    他们往大堂走，在前台登了记，走上三楼。


    白祐礼与她并排走，又补充了一句：「我家也住在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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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档案室外的会议室，叶知言拿出电脑，开始工作。


    不知过了多久，「咚咚」，敲门声响起，「两位，吃午饭了。」滨特公司的会计员站在门口叫他们。


    他们平时出项目，都是客户包食宿。


    滨特在市内，所以她跟白祐礼回家住，只在滨特公司吃饭。


    叶知言保存好数据，跟白祐礼收拾好东西，关好门，这才往餐厅走去。


    滨特公司的餐厅在一楼，路过财务部的时候，财务部里突然走出一个人，叶知言来不及收脚，撞到对方身上。


    「哪个走路不长眼的。」对方用力推了她一把，她往后踉跄一步，眼看就要摔倒在地，一旁的白祐礼眼疾手快抓住她。


    「小叶，你没事吧？」白祐礼问道。


    「死不了，以后走路看点路。」对方不屑一顾，看也没看他们，直接走下楼梯，嘴里嘀咕，「一大早就这么晦气。」


    「你这个人讲不讲理？是你从门里出来，撞到我们身上，还推倒了我们，你不道歉就算了，反过来怪我们？」白祐礼愤怒地说。


    「兄弟，你搞清楚，是她撞的我！我不推开她，难道还要抱她？做梦去吧。」对方连头也不回，直接下了楼。


    叶知言稳住心神后，对白祐礼说道：「小白，谢谢你，我没事。我们去吃饭吧。」


    滨特是所里的大客户，对方敢这么嚣张跋扈，估计是个重要的领导。叶知言只道好在自己没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毕竟是到别人的地盘工作。


    「那么大一个公司，没想到里面的员工素质那么差。」白祐礼气不过，「小叶，这根本就不是你的错，我们正常走路，是他突然从门里窜出来，一般人哪会反应那么快避开他。」


    叶知言很感谢白祐礼，但她不想白祐礼因为她去跟客户吵架，万一他惹了麻烦，她会过意不去。


    「我没事，我要是真受伤了，也不会放他走的，怎么也会抓住他，让他赔偿我的。」


    来到食堂，里面人头攒动，餐桌上熙熙攘攘坐满了人。


    两人拿了餐盘，在米饭窗口拿了一碗白饭，来到荤菜窗口。


    滨特的会计员昨天给了他们两人一张饭堂的饭卡，她点了一荤两素，刷了卡后，白祐礼却还在犹豫着要吃什么。


    「小叶，你先去找位置坐下。我慢慢选。」


    叶知言把饭卡给了他，转身的时候，「哐当」一声，她的餐盘跟后边人的餐盘撞在一起，两个餐盘齐齐跌落在地上。


    这里排队打菜都会间隔一人的距离，为的是防止这种情况出现。


    叶知言没有注意到对方的餐盘竟然是贴着她的背后的。


    「你长不长眼啊？」对方倒打一耙，不耐烦地对她说，「刚拿的米饭，你给我捡起来，别浪费公司的粮食。」


    叶知言听出了这个声音就是刚才撞到她的那个人的声音，这一次怎么说都不是她的错，她抬起头，微笑道：「先生，是你先…」


    看到对方的长相，她瞳孔瑟缩了一下，对方在看到她的长相后，显然也惊住了。


    「胆小鬼？」张沉惊诧，打量了她一圈后，「消失这么多年，瘦成这个猴样，上月球挖土刚回来啊？」


    面对从小学开始就一直欺负自己的人，叶知言本应该愤怒的，可她却被另一种担忧笼罩。


    她绝不能让张沉知道姜屹现在是个傻子。


    以前姜屹保护她，现在她要保护好他，决不能让任何人耻笑他。


    刚才想要跟张沉理论的话被她吞咽入腹。


    她装作没听见张沉阴阳怪气的话，快速地收拾自己的餐盘。


    张沉放下平时的高姿态，赶紧也蹲下，跟着她一起收拾地上的食物。


    餐厅的声音嘈杂，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自己同伴身上，路过他们旁边的人并没有过多的关注他们。


    收拾完地上的饭菜，叶知言把已经不能吃的饭菜倒进回收桶里，打算重新打一份饭菜。


    张沉跟在她后面，怕人丢了似的看着她：「胆小鬼，你在这里上班？哪个部门？」


    尽管两人认识了二十年，尽管曾经同班那么多年，可那些被霸凌的日子是真实存在的，叶知言永远不可能忘记。


    她对张沉只有厌恶，并不想跟他多说一句废话。


    张沉懒洋洋地开口：「行吧，我自己去问。」


    白祐礼还在窗口来迴转。


    叶知言拿了新的餐盘，走到他旁边，说道：「我的饭菜不小心掉了，需要重新打一份。」


    白祐礼立即把饭卡给她，一脸苦恼地对她说，「滨特公司的饭菜种类太多，好像我什么都能吃，但我又都不想吃。」


    叶知言笑了笑，说道：「一点半才开工，慢慢选，不急。」


    她点了一荤两素，刚要刷饭卡，「嘀」的一声，有人抢先帮她刷了卡。


    她转回头看，却见张沉站在她身后，朝她挑眉，「胆小鬼，刚才的事是我的错，这餐我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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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章 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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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家时，叶知言看见姜屹坐在垫子上，手握着笔桿，动作僵硬地在纸上涂涂画画。


    白天遇到张沉，让她觉得练声这个事不能像煮饭和学习一样慢慢来。


    以前她把姜屹关在家里不让他出门，她可以保证隔壁邻居和他们的熟人永远不会知道他是个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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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他们现在还是很少出门，可只要出了这个门，只要还在这个城市生活，终归还是会遇到熟人。


    今天遇到张沉，就是最好的例子。


    她不能让姜屹天之骄子的形象在大家的心里崩塌，不能让大家知道曾经的数学天才现在连一百都不会数了。


    她的头忽然有些痛，忍不住按着头，想要把疼痛压下去。


    「妹妹？」


    姜屹的声音传进她耳朵，这个稚嫩的声音没有缓解她的痛苦，反而刺激了她的神经，让她暴躁起来。


    姜屹看见她抱着头很是难受，以为她是上班太累造成的，他手里的笔一扔，当即朝她冲过来，抱住她，在她脸上蹭了蹭，想给她一点安慰。


    叶知言闻到他身上特有的气息，被他蹭得发痒的皮肤掩盖了她的痛觉，她使劲抱住他，感受他的真实，好一会，那种头痛才逐渐消退下去。


    拍了拍他的背，她笑问：「你刚刚是在画画吗？」


    「不是。」他的回答显得硬梆梆。因为他能感觉到她不开心，所以他也不开心。


    「那你是在写字？」她又问。


    他乖巧地帮她把背上的包拿下来，挂到包架上，跩着她的手臂，「妹妹，你跟我过来。」


    叶知言跟他走到垫子上，他指了指桌子上的纸，「妹妹，你看。」


    叶知言顺着他的手指看去，纸上歪歪扭扭画着扁的圆形、长的圆形、凸的圆形，这些圆形跟各种圆锥体结合在一起，形成了她看不懂的象形图。


    这难道不是画画吗？


    她斜眼看了他一眼，见他眼神里满是期待她发现他的厉害。


    可她根本认不出这些象形图是什么东西，只好硬着头皮瞎猜：「是花字吗？」说着还边观察他的表情。


    他不可置信，惊讶地说：「妹妹，我还以为我写的字跟书上的不一样，原来你一眼就认出来了。」


    叶知言暗自松了一口气，蒙对了。


    垫子上放着好几本故事书，也不知道他抄的哪一本书。


    她笑道：「写得很好啊，你是抄哪本书呢？」


    他指了指桌脚边，「就是妹妹最近念给我听的。玫瑰花精。」


    叶知言点了点头，视线落在他画的那张纸上，心里默数他一共画了多少个象形图。数到最后，发现他的象形图数量跟玫瑰花精的第一段字数一样，猜想他是抄写了玫瑰花精的第一段。


    她拿起纸，指着上面的象形图逐个念了一遍，看到他眼里就差写着很厉害这三个字，她知道自己猜对了。


    念完后，她问道：「不知道我念得对不对？」


    姜屹点头如捣蒜，竖起拇指：「妹妹，你好厉害，我写了好多遍，可是怎么写都跟书上的不一样，我怕你会看不懂…」


    「写得很好。」她揉了揉他的脑袋，「你什么时候开始写的？」


    他数了数手指，「两点？」又摇了摇头，「不对。」想了想，他摊开手掌，认真地说，「我五点钟开始写的。」


    叶知言看他呆呆的样子，忍不住笑。


    他抓住她的手臂，讨好地帮她揉捏，他指尖上的温热传到她的肌肤，让她心底有些异样。


    「妹妹，你快躺下，我帮你按摩。」


    她不想扫了他的兴，所以没有提练声的事，按照他的话乖乖趴下。


    他的手掌宽大，力道很好，不重不轻，她紧绷的肌肉慢慢得到放松。


    不知不觉间，她迷迷煳煳地又想到了初一那年。


    冤家路窄，她跟张沉小学六年都在一个班，初中又分在了同一个班。


    那个时候她第一想法就是回家跟赵椿说要换学校，可当看到赵椿不耐烦的表情，她觉得自己说了不但不能换学校，反而会换来赵椿的一顿骂。


    张沉在小学的时候就经常欺负她，到了初中性子又怎么会改。


    他已经不会像小学一样，带着几个同学把她堵在放学必经的小巷子里欺负她。而是想方设法调动班集体对她进行孤立，让她变得更敏感、多疑、自卑、失去信心。


    他会假装无意中触碰她衣袖，然后跳起来，使劲擦跟她触碰过的衣服，什么话也没说，脸上一副嫌弃地走开。


    跟张沉关系好的同学，看见她就像是看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远远地就躲开她。


    起初叶知言还能安慰自己，不要跟这种混子计较。


    后来越来越多的同学加入到了张沉的游戏中。


    不管她走到哪里，厕所、饭堂、操场、教室，那些认识她的人远远就躲开她，一些不明就里的过路人跟风也离她远远的。


    她似乎变成了人人唾弃的瘟疫，没有朋友，只有敌人。


    那时候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初一的。她学习成绩一落千丈，不敢抬头看人。


    期末考试成绩出来后，赵椿气得脸都绿了，成绩单往她身上砸，指着她：「你书都读哪里去了啊？怎么考那么点分？专门读书还给我读那么差，我怎么生出你这种人，天天丧着个脸…」


    「妈，我想换学校。」她在赵椿的指责中说出了自己一直想说的话，「换学校后我的成绩一定会好起来的，你相信我。」


    她的话把赵椿的怒火激得更甚：「换什么学校？成绩那么差还想换学校？你别一天天的以为家里有钱给你换这换那，我们家跟别人家不一样。你就给我好好在这里读，别的想也不要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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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页

    这个世界上本应该站在自己这边的妈妈始终站在自己对立面，她哽咽地说：「班里的同学孤立我。」


    她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以什么样的心情说出这句话，大概是觉得赵椿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怎么样也要抓一抓。


    但赵椿的话彻底把她打入谷底：「就你一天天事多，小学说同学欺负你，这才刚读初中，又说同学孤立你。你这种性格谁能喜欢你？我看了都嫌。」


    过了些天，赵椿对她说：「这两天你跟姜屹一起去逛逛，学习怎么跟人相处，别一天天的呆在房间不出门。」


    姜屹的爸妈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让他参加各种饭局，为的就是锻鍊他的交际能力。


    这次他们来的是肖舒朋友开的公司，这家公司来了几位外国客户，肖舒让年仅十四岁的姜屹做随行翻译，锻鍊他的临场反应能力。


    姜屹的英语很好，发音纯正，总之是她不可能达到的级别。


    接待外国客户的时候，公司的总经理走在前面跟客户交谈，姜屹落后一步帮翻译，她则像个小尾巴不远不近跟在身后。


    介绍完产品后，要请客户去吃饭，叶知言以为接下来就没有他们什么事了，谁知经理却让她跟着一起去吃饭。


    到了饭店，客户跟经理握手后，便又彬彬有礼跟姜屹握了手，甚至还很尊重地跟她握了手，一点儿也没有把她当小孩子看待。


    饭桌上，大家聊得很开心，客户还夸了姜屹这个翻译人员。


    夸他中文跟英文很好之外，逻辑思维能力、反应能力、记忆力、心理承受能力也都超出很多成年人。


    夸他在面对客户的刁难时，回答既切中要害又不失风趣。


    晚上，姜屹送她回家，她一直低着头不说话。


    他问起她的成绩，面对这么优秀的他，她羞愧得不知道怎么回答，沉默了半晌，含煳其辞地应付了过去。


    他也没有再继续往下问，而是跟她聊起别的事。


    她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过了几天，他打电话约她出去，两人在麦当劳见面。


    他点了她平时爱吃的食物，还讲了许多有趣的事逗她开心。


    上了初中后，她性格比以前更差了，总是闷闷不乐，估计谁见了都烦。


    唯独他，不厌其烦地逗她开心，也不讨厌她老气横秋的样子。


    「哥哥，我妈说你得了奥数竞赛金奖，还保送到了京大，那你今年是不是要去读大学了？」


    「嗯。」他答。


    「我妈说你是本硕博连读，是读了本科又读研和读博吗？」那时候的她，还不是很理解本硕博是什么意思。


    他笑着问：「言言，你想不想到我的大学读书？」


    姜屹读的高中是本市最好的高中，四中。上的大学又是数一数二的大学。


    而她这种成绩能不能考上高中还另说，怎么敢妄想全国数一数二的大学。


    她如实回答：「哥哥，我的成绩很差，可能连高中也考不上。」


    他低头沉吟，好一会，说道：「言言，你想换一所学校吗？换到离我近一点的学校，我来辅导你。」


    她自然想换，做梦都想换，可是如果那么容易就能换学校，赵椿早就帮她换了。


    也没有等她回话，他又继续说：「前两天我听我爸提起，一中有名额，交了择校费就可以去读了。我有点私房钱，你的择校费我先帮你交了。」


    她抬起头，难以置信看他，他脸上挂着浅浅的笑，眼睛里有超于常人的正气凛然，不是亲哥，却胜似她的亲哥。


    赵椿知道姜屹请姜致远帮她换到了一中，笑得合不拢嘴。


    去一中读书，相当于有百分之九十的机率能考上了高中，她再次去姜屹家的时候，赵椿还买了礼物让她送给姜屹。


    一中校风很好，同学们很热情，初二的那个学期，她第一次觉得在学校读书也是件很快乐的事。


    初二期末考试前的一个月，她跟姜屹都很忙，便没有见面。


    直到过年，他从学校回家，她去他家找他，发现他瘦了两圈。


    她心疼得不行，这个时候的他也才准备十六岁，很多人初中刚毕业，但他却已经要适应大学的生活了。


    「哥哥是因为不适应大学的生活吗？还是课业忙没空吃饭，所以才那么瘦？」


    「课业忙。」他笑道，「压力有些大。不只是我，大家都一样的，别担心我。」


    肖舒留她吃了晚饭，晚上八点，肖舒让姜致远开车送她回家，姜屹说道：「妈，就几步路，我走路送言言回去，别麻烦我爸了。」


    两家的距离确实不远，隔着条马路，走路十多分钟就到了。


    从屋里出来，寒风唿啸，她拢了拢衣裳，双手插进衣袋。


    每年过年，城里都会少好多人，街道也冷冷清清，偶尔才有一两个人迎面走来。


    路上的车三三两两驶过，时不时响起几声鞭炮声，远处还有烟花从空中坠入大地。


    姜屹送她进家后，跟赵椿问了声好便走了。


    过了不一会，赵椿从储物柜里拿了几袋特产给她，左瞧右瞧不见姜屹，说道：「你怎么不留姜屹坐一会，趁他刚走，你赶紧拿这些东西给他。」


    她急匆匆跑下楼，看见姜屹就在前面，大声道：「哥…」


    嘴却突然被捂住，她的话被一只宽大的手截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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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页

    过度惊吓，她手里的东西掉在地上，她想朝前面的人大喊，却只能看着前面的人慢慢消失，身体被拖进了旁边的树后。


    以为自己遇到了杀人犯、变态狂，她力气那么小，不可能反抗得了对方。


    正当她绝望，无助的时候，耳边却传来低沉的声音，「胆小鬼，是我，别喊。」


    是张沉的声音，那时候她的愤怒与害怕齐涌入心中。


    她以为自己转学了就可以摆脱他，没想到过了半年，他竟然找到她家来了。


    「你怎么转学了？去哪所学校了？我找你半年了，问以前的小学同学才知道你家的地址。我在你家楼下守了你很久，要么守不到你，要么就是姜屹跟你在一起…」


    「砰」的一声，张沉的话戛然而止，捂着她嘴的那只手松开，张沉晕了过去。


    「言言，你没事吧？」


    姜屹扔掉手中的木棍，她腿软得厉害，朝他倒去，他当即扶住她。


    「哥哥…我害怕…」她抱住他，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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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章 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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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知言从梦中醒来，背上持续传来舒适的力道。她侧头，看见姜屹还在认真帮她捶背，想到那时劫后的惊悚，她一头扑进他怀里，紧抱他的腰，熟悉的安全感，熟悉的胸膛，不再熟悉的灵魂。


    「妹妹，你醒了？」姜屹察觉到她的异常，但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变得和刚才不一样，直到他感觉自己腰上传来一股湿意，而且那股湿意在慢慢扩大。


    妹妹是在哭？


    他低头想要看看她是不是真的在哭，但她的脸埋在他的腰上，他没办法看清她的脸。


    他托起她的肩膀，想要看看她到底怎么了，沉闷的声音顺着他的衣料传出来，「让我抱一会，别说话，我想静一静，让我这样抱抱你，就抱一会。」


    他原本还想要看她是不是在哭，听见她这么说，他停下手中的动作，也不继续帮她捶背了，而是改成抱住她的头，不断地抚摸她的脑袋，乖巧地不制造出任何声音。


    只要妹妹不哭，要他做什么都可以。


    也不知过了多久，叶知言从他怀里抬起头。他看见她鼻尖有些红，眼睛也有些肿。


    他张开嘴巴，想说点什么，想了想，又闭上了嘴巴。


    叶知言抓起旁边的手机，凌晨一点钟。


    「对不起。」她朝他笑了笑，「你捶背太舒服了，我竟然睡了那么久。我现在去帮你洗澡。」


    不想让他看出她的异常，叶知言起身往卧室走，帮他去拿睡衣。


    「妹妹。」他叫住她。


    「怎么啦？」她回头看他，对他笑了笑。


    却见他板着脸，望着她，很是认真地说：「妹妹要是有事，可以告诉我的，我会保护妹妹，不会让坏人欺负妹妹的。我还可以打电话给警察，让警察把坏人抓走。。」


    她鼻子一酸，笑了笑，「没有人欺负我，你快脱衣服，一会儿我帮你洗澡。」


    两人洗完澡后，叶知言躺下，关了灯，姜屹便从他床上爬到她这边来，贴心地说：「妹妹，我今晚上抱你睡觉。」万一叶知言要是再想抱他哭，她一伸手就能抱住他。


    昏暗的房间内，叶知言看见他的眼睛璀璨生辉，像颗夜明珠照亮她的心。


    他们在他的床上躺下，他环住她的身体，她的头靠在他的胸膛，相拥而眠。


    ——


    早上十点，叶知言跟白祐礼在整理昨天查看过的凭证，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白祐礼：「小叶，你今年报注会了吗？」


    叶知言：「报了会计跟审计，你呢？」


    「我今年没报，还没考虑清楚要不要在事务所做审计。」白祐礼眼中有一丝迷茫，「可能我这个性格不适合做审计吧。」


    审计是抓大放小，但他什么事都事无巨细，他想改，性格使然，怎么改也改不过来，也许他更适合做会计。


    叶知言：「那你打算做会计？」


    「有这个打算。」白祐礼说，「如果做会计，我打算直接考中级，放弃注会了。你呢？打算一直在事务所里做吗？」


    叶知言：「嗯，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有别的想法。」


    「两位小审计聊得挺嗨啊。」张沉调侃的话从外面飘进来，慢悠悠踱进会议室，扫了两眼蹲在地上的两人，见叶知言脸色慢慢变难看起来，他坐到最近的一张椅子，翘起二郎腿，一只手搭在会议桌上，「怎么样？查出点什么来了吗？」


    白祐礼不知道叶知言跟张沉认识，以为张沉特意为之前叶知言撞他的事来找茬的，他鄙视张沉为了这么点小事找上门来，气量小，不是男人。


    白祐礼昨天私下问了滨特会计的小李，知道张沉是这家公司的副经理，张沉亲爸是公司的董事长，所以张沉才敢这么嚣张。


    「张总，」白祐礼礼貌性地回答，「我们是做底稿的，别的要问我们经理。」


    张沉看白祐礼就觉得他碍眼，下巴指了指门外，「财务部那个会计小李找你，让我给你传个话。」


    白祐礼尴尬起来，来滨特几天，他跟财务部的小李聊得还行，对她也挺有好感的，张沉既然知道这个事，说明张沉已经把他跟叶知言调查得一清二楚了。


    张沉今天也没想怎么样，只不过是过来看一下，见叶知言把他当空气一样，加上有白祐礼在，他坐了一会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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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页

    叶知言见他走了后，知道自己只要在滨特这个会议室里，张沉就会随时过来冷嘲热讽她，而且张沉很爱跟姜屹比较，这么多年，把姜屹压下去一直是他的执念。


    好在再有几天就能把这边的工作做完回事务所了，她现在最担心的是姜屹说话的声音。


    晚上回家，她帮姜屹洗完澡，拉着他要练声，姜屹却说他要练字和认字，说练声不好玩，他不想练声。


    叶知言哄着他：「我们现在先把声练好，把认字和写字放一放，好不好？」


    「不行！」他背过身，耍起小性子，「我现在就想认字和练字，练声太难了，我不想练了。」更多的是因为现在练字和认字对他来说比较容易，也更容易获得叶知言的夸奖。


    叶知言不怕自己被欺负，可是她怕别人知道姜屹是傻子，怕姜屹被人耻笑。


    也许是遇到张沉让她感到不安，她的脾气也变得差了起来，她不再哄他，沉着声说：「你不听话的话，我不会理你了，以后更不会带你出门了。」


    「砰」的一声，她摔门进了房间，独自留他在了大厅。


    姜屹看她生气了，自责自己又是个不听话的人，在厅里来迴转了两圈想着要怎么哄叶知言，这才畏手畏脚地打开一条门缝，看见叶知言躺在床上，用被子盖住了脸。


    他刚想把门打开大点进去，告诉她，他一定会乖乖听话的，却听见被子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脚步顿住，听见是她压抑的哭声，感觉自己的心像被刀割了一样，又悄悄掩上房门，拿着录音笔到了阳台那里。


    半夜，叶知言被莎莎的杂音吵醒。


    她侧耳听，想看看是怎么一回事，却听到姜屹在低声地说着她要他练的台词。


    一句台词重复了一百多遍，他的声音仍然很稚气，一听就知道他跟正常人不一样。


    她睁开眼，摸了摸旁边他盖的毯子，冷的。


    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凌晨两点。


    她十一点半上的床，看来他根本就没有睡觉。


    也许是她一言不发吓到了他，所以他才不睡觉也要熬夜练习。


    她掀开毯子下了床，从半掩的门缝里往外看，他举着一只录音笔，贴着自己的耳朵，来回踱步，反反覆覆地听着她帮他录下的台词。


    月光从落地窗透进来，暗淡的月光照在他身上，他的脸半明半昧，瞧不真切他的表情，只看到他高挺的鼻樑，可她却感觉到了他那份炽热的真心，还有那份不想被她抛弃的不安的心。


    他其实很怕黑，不敢一个人呆在黑的地方，可是怕她生气不理他，怕把她吵醒，他竟然勇敢地背着她一个人在漆黑的大厅里练习，她懊恼自己的口不择言，恨自己不能控制自己的脾气。


    她怕他知道她已经发现了他的小秘密，便回到床上假装睡觉。


    听着他稚气清脆的声音，柔软的床垫忽然如同烫热的铁板，灼伤了她的身体和心。


    她就这么躺在床上，听着他一遍遍地练，直到天快要大亮时，他才回到床上，假装没事人的在她另一侧躺下，再伸手抱住她，安静地在她旁边睡下。


    痛苦与心酸占满了她整个胸膛，这些无形却胜似有行的东西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只能回抱住他，感受他温暖的怀抱。


    ——


    滨特公司这次要出的是a类报告，帐务比较繁杂，异常凭证比较多，以她跟白祐礼两人做科目的速度，每天要加班到晚上十一点才能回家。


    中午的午饭，因为怕去饭堂碰到张沉，她从家里打包了饭来。


    白祐礼不明白叶知言为什么不吃饭堂新鲜的饭，反而要从家里打包饭来，饭堂又不需要他们花钱。


    见她吃着饭还在看数据，他说道：「小叶，忙了一个早上了，趁吃午饭的时间，你休息会儿吧。」


    叶知言手打键盘，往表格输入数据：「嗯，填完这个数字。」


    白祐礼拿上饭卡便下楼打了一份饭上来，还帮叶知言打了一碗鸡汤和两个热菜。


    叶知言知道白祐礼人好，跟他说了声谢谢，两个人便各自吃起饭来。


    正吃着，张沉大摇大摆走了进来，视线先在两个人的饭菜上扫了一眼，最后扫了白祐礼一眼，讥讽道：「挺好。」


    叶知言连一个眼神也没有给他。


    白祐礼也把张沉当空气，吃着自己碗里的饭。


    张沉看见叶知言跟白祐礼同仇敌忾，莫名的就有一股气，歪了歪唇，「我难以想像会计事务所少了你会怎么样？不过我打算从现在开始试试看。」


    叶知言知道张沉不按套路出牌，只是她没想到两个人才碰面没多久，张沉就忍不住要整她，而且是没有原因。


    从小学开始，就没有原因。


    如果人有上辈子，她怀疑她上辈子一定是杀过他，不然这辈子他为什么要这么整她。


    白祐礼不信张沉能伸手到会计事务所去，说道：「小叶，别理他，如果事务所真的因为他一个电话就把你辞退了，这个事务所也不值得我们呆下去。」


    张沉忍不住低笑起来，额头的碎发跟着他的笑声同频振动，好一会，他止住笑声，抓起桌上的底稿看了一眼，随手扔到白祐礼身上。


    「我就喜欢天真的人。」张沉舔了舔唇，掏出手机，拨了号码，按下扩音键，那头传来「嘟…嘟…」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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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一会，电话那头接通，对方很有礼貌地说道：「张总…您好…」


    张沉朝叶知言挑了挑眉，指了指自己的手机，笑道：「杨总啊，我看上你们事务所新来的审计员了。你看能让她来我这里上班一段时间吗？」边说还边看叶知言。


    hr挖人是常有的事，但话事的领导直接到会计事务所挖人，不能理解，而且还是挖一个a1。


    虽说a1对事务所来说多的是，但借调到客户那里帮忙不符合规矩。


    「张总，您是知道审计单位跟被审计单位要保持独立性的…」杨所长颇有些为难，毕竟他跟张父关系不差，闹翻面子上也不好看，「如果我们员工要去滨特上班，那他只能先跟我们会计事务所解除劳动关系。」


    张沉朝叶知言谄笑，「那就按程序走吧，赔偿记我帐上。」


    杨所长以为自己员工同意了张沉的邀请，毕竟滨特公司的待遇比会计事务所好，也没有问叶知言的意见，潜意识里他觉得他这个大老闆也不需要问小员工的意见，直接说道：「张总想让他什么时候过去工作啊？」


    张沉吊儿郎当，语气缓慢，似是那么随意一说，「就明天吧，我这里急需要一个助理。」他睨了叶知言一眼。


    白祐礼知道张沉这是要变相地折磨叶知言，他不明白一个大男人因为被人撞了一下就要小题大做到这个地步，而且事务所竟然也不问问员工的意见，这让他胸中燃起了不小的愤怒。


    叶知言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张沉再次扫了一眼叶知言前面吃了一半的饭，青菜、黄瓜炒肉、红烧肉，看了看白祐礼，对两人不屑道：「难兄难弟？难姐难妹？」


    门再次关上后，叶知言听见张沉的脚步声远了，紧握的拳头才松开。


    「小叶，我是这么想的。」白祐礼的会计跟法律不是白学的，在张沉让叶知言到滨特上班，他脑中就有了一个想法。


    他压低声音说道：「会计事务所再过一个月就开始预审了，忙季要开始了。到时候没有周末不说，还得通宵连轴转，我们a1的那点工资，对不起我们做牛做马的劳动量。」


    叶知言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底稿，应了一声，表示她在听。


    「滨特是大公司，薪资比事务所还要高，滨特总部这里招聘的员工，都是名校的学生。还有，他们是有双休日的，也不像事务所要加班到九点甚至更晚。你先忍辱负重在滨特上班，私下再去找别的工作，等找到了新的工作，再辞了滨特这边的工作。」


    与此同时，杨所长走到审计部，敲了敲夏颜的桌子。


    夏颜停下手头的工作，问道：「所长有何贵干？」


    「别贫嘴。」杨所长挥了挥手，他对自己这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员工无可奈何，「去滨特公司做项目的都有谁？」


    「稀奇啊。」夏颜惊嘆，「领导开始关心我们小职员来了？」


    「有正事。」


    夏颜一听有正事，也严肃起来，说道：「这几天过去的就白祐礼、叶知言，两个都是进来快一年的a1，怎么了，他们犯错了？我可跟你说啊，他们是我手底下的，你有事就找我，别把我的小兵吓着了。」


    杨所长越听越离谱，说道：「行了，你打电话给他们，问他们是谁被滨特的张总看上了？」


    夏颜懵了，滨特公司明目张胆挖人？白祐礼跟叶知言？他们两人的工作能力她是知道的，初出茅庐的菜鸟，绝对达不到被挖角的程度。


    这是什么福气？


    这个节骨眼上，叶知言突然走了，少了一个劳动量怎么办？


    她拨了叶知言的号码，叶知言很快接起电话。


    夏颜直接看门见山，「小叶，杨所说你们有一个准备去滨特上班？是你还是小白？」


    叶知言大概也猜到夏颜这通电话是杨所长叫她打的，如实回答：「夏姐，是我。」


    夏颜的手机是外放的，她看了一眼杨所长，杨所长下巴示意她继续说。


    听见是叶知言被挖走，夏颜心中有很多疑惑，却还是朝杨所长点了点头，说道：「也没什么，你明天可以回来办理离职手续了，我让小刘去接你手头上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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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章 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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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下班的时候，叶知言跟白祐礼出了滨特总部大楼，往地铁站走，忽然一辆蓝色跑车停在他们旁边，车窗摇下来，张沉手肘撑在车窗上，笑道：「胆小鬼，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想到了什么，张沉邪邪一笑，「你的盖世英雄教授呢？这三年不见他，现在自己的女朋友被人欺负了几天了，也不见他出来。」


    叶知言咬了咬牙，当作没听见，继续往前走。


    白祐礼看不惯张沉这种纨绔富二代，义正言辞说道：「张总，自重。」他指了指前方，「警察局就在那里。」


    张沉漫不经心又忍不住笑起来，拍了拍方向盘，头抬起来的瞬间，变脸，「你他妈谁啊，老子跟你说话了吗？」


    叶知言停下，她不想让白祐礼再因为她被张沉针对，对白祐礼说道：「小白，你先回去吧，我和他是同学，我们认识。」


    白祐礼先是一愣，原来认识？


    他联想了最近几天发生的事，很快得出结论：张沉喜欢叶知言，他想帮叶知言换个更好的工作，他想挖墙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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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他还是不放心叶知言一个人面对张沉这种人，同是男人，他认为张沉是那种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人，别说他跟叶知言是同事，就算是不认识的人，他也要帮到底。


    「小叶，我去旁边等你们，你别怕他。」白祐礼自顾离他们几米远。


    叶知言心里感谢白祐礼的出手相助，她的头痛又开始发作，忍不住按了按头，她拇指指甲用力掐自己的食指，须臾，手上传来温热的液体，指上的疼痛暂时掩盖了她内心深处的不安与头痛，她直视他，说道：「你欺负我这么多年，难道还不能解气吗？」


    「欺负？」张沉似乎没想到他以前做的事原来叫欺负，他有节奏敲击着方向盘，想了一会，打开门，朝叶知言走去。


    叶知言下意识退后，他一把拽住她，邪邪一笑，低下头，假装要亲她，「这才叫欺负，知道吗？」


    叶知言情急之下，狠狠往他身下踹了一脚。


    张沉一个闪身，躲开了她的攻击，似乎他被激怒了，他舔了舔后槽牙，冷眼看着她，「胆小鬼，现在胆子挺大啊？姜屹教的你？踹男人□□啊？我还没谈过恋爱呢，你是不是有点狠？」


    「张沉，我报警了。」远处的白祐礼大喊，朝沖了过来。


    十分钟后，三人坐在警局里。


    白祐礼录到了张沉下车后的视频，但因为张沉没有对叶知言造成实质性伤害，也没有强吻她，他只是被警察口头教育了一下就出来了。


    晚上进家门之前，叶知言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这才拿出钥匙开门。


    看见姜屹坐在垫子上埋头写字，水晶吊灯的亮光打在他身上，折射出璀璨的光芒，她心中终于有了一丝温暖。


    看见她回来后，姜屹把手里的笔一丢，立马跑过来抱她，蹭了蹭她的脖颈，声音软软的，「妹妹，我好想妹妹。」


    叶知言摸了摸他的脑袋，笑道：「今天又写了多少个字啊？」


    「写了好多。」他跩着她的手往垫子去，「妹妹你过来看。」


    手上传来的疼让她蹙眉，姜屹也摸到了她手上的创口贴，他立即松开手，看见她疼得眉毛皱在一起，急道：「妹妹，妹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帮你吹吹，你别哭，你千万别哭。」


    他抓住她的手腕，往她伤口吹气，温热的气息往她冰凉的伤口吹，却见一滴一滴水掉在地上。


    他抬起头，看见叶知言泪眼婆娑地盯着他，吓得他赶紧抱住她，不停地拍她的背，「妹妹，对不起，对不起，你别哭了，我下次牵你的手，一定会检查你手上没有伤了，我再牵你的手。」


    她紧紧地抱住他，他身上传来的那种湿湿的凉意比昨晚上还有多。


    他只能任她在他怀里哭，也不知过了多久，她从他怀里起来，眼睛肿得厉害，对他笑道：「已经不痛了，我去洗个手，你先去垫子上等我。」


    他乖乖坐到垫子上。叶知言洗了手，与他并肩坐着，拿起他写过的纸一一翻开。


    今天他写的比昨天进步，不再是象形图，而是鸡爪子。


    叶知言揉了揉他的头髮，笑道：「比昨天进步了很多，写得很好。」她在他脸上亲了亲，算是给他的奖励。


    他也回了个礼给她，在她的脸上亲了亲，今天他还练了一天的声，只是他暂时不想告诉她，想给她一个大大的惊喜。


    叶知言把纸放下，笑道：「我有点儿累了，我们今天洗完澡就睡了，明天晚上再讲故事，可以吗？」


    他乖巧地点了点头，妹妹虽然在笑，但是他感觉妹妹不开心，昨天晚上他也感觉到了妹妹不开心。


    洗完澡后，他主动爬到她的床上，说要抱她睡觉，她也没有拒绝，而且还主动抱了他。


    他以为是因为自己的进步，这是叶知言给他的奖励，决定明天要更努力地练字练声，让妹妹开心起来。


    第二天，叶知言把手上的工作交接给了刘一瞳，一旁的白祐礼想到昨晚的事，担心叶知言又会遭到张沉的骚扰，问道：「小叶，你一会儿是回事务所辞职吗？要不我陪你去吧？」


    「可以啊。」刘一瞳并不知道叶知言的事，拍了拍白祐礼，打趣道，「小白，没看出来你还有那么贴心的一面。」


    叶知言笑了笑，说道：「谢谢，我自己去就行了。」


    白祐礼想问叶知言会来滨特公司上班吗？但是想到昨天张沉对她做的事，以叶知言的性格，大概是不会到滨特公司上班了的。


    叶知言走出滨特总部大楼，下台阶时，发现张沉的车停在前面。


    她大步朝地铁站走去，现在是大白天，她不信他真的敢对她做什么过分的事。


    张沉见叶知言对他视若无睹，快速下了车，钥匙扔给保安，紧跟在她后面。


    叶知言挤进人群，想找个时机甩掉他。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想法，他低沉的声音突然在她耳边响起，「胆小鬼，孙悟空永远不可能逃出如来佛祖的魔掌，你说，是吧？」


    嘈杂的声音里，他的声音一字一顿进入她的耳朵，叶知言寒毛卓竖，进地铁的时候，她尽量往人多的地方挤。


    可张沉像只老鼠似的避开路人追着她，她怎么也甩不开，车内人多得已经没办法再往里走了，她被人群夹在中间，像汉堡里的肉饼。


    张沉见她不走了，隔着两个人，站在她的不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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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恍惚间想起，也是这样的夏天，她中考分数出来后，考上了一所不错的高中，却不是她想读的姜屹读的四中。


    那时候心情低落了好久，她的生日是八月二十号，姜屹的生日是七月二十号。


    他说反正生日都是二十号，隔的也不远，今年就一起过生日吧。


    他早上去她家找她，还安排好了两个人当天的行程。


    白天先去游乐城，晚上去东直门吃烤鸭，晚上去看电影。


    只是两人进站不久，下起了暴雨，地铁紧急停车。


    她当时穿着短袖，因为雨天，温度低了许多，地铁里又一直开着空调，她被冻得嘴唇发紫。


    姜屹只好不停地帮她搓手臂驱寒，那个时候地铁的设施配套还没有那么齐全，没有热饮，也没有热水。


    地铁再次启动的时候，她头昏昏沉沉的，姜屹直接带她回了家，肖舒还给她煮了姜汤，叮嘱姜屹好好照顾她。


    那天，姜屹就坐在床边，边看书边照顾她，生日当天两人哪儿也没有去成。


    晚上是在他家过的生日，肖舒煮了很丰盛的一桌菜，还请了赵椿跟叶卫安过来一起吃饭。


    突然，地铁报站，拉回她的思绪，她感觉自己的包被用力一扯，低头一看，包放在前面安全无恙，旁边也没有别人的手，想了想，地铁上似乎从没发生过偷东西的事，而且还有监控，是她多疑了。


    地铁到了站，她艰难挤出人群，张沉依旧紧跟在她后面，她走进事务所，他也跟着走进了事务所。


    事务所里离职率高，大家又经常出差，所以所里很多人都互不认识对方。


    看见张沉跟在她后面，大家还以为张沉是新员工。


    所以他们一进去，一些同事便朝张沉投来好奇的目光，大概是被张沉身上有钱人的气质吸引吧，因为他的穿着打扮就不像是事务所里的员工。


    大家穿的都是工作装，唯独他穿件黑白格子衬衣，留着刘海，走起路来跩得像是藐视地球上的一切生物，一看就是不学无术的纨绔。


    她先去审计部跟夏颜交接了手头的工作。


    夏颜跟周齐都恭喜她换了份工资高又的工作，她礼貌性地笑了笑，夏颜却拉她到了一旁，问她：「小叶，你跟我说实话...」


    话说道一半，夏颜忽然又觉得自己接下来要问的这个问题挺不道德的，毕竟每个人都有权利往高处走，万一叶知言真的是自己想走，那她问叶知言为什么突然要走，不是让叶知言误会自己嘛，以为自己不想放她走，断了人前程也不好。


    夏颜临时改了个问题，「以后记得常回事务所看我们。」


    叶知言了解夏颜这个人，刀子嘴豆腐心，大概也猜得出夏颜要问她什么问题，但是离开这个事务所再去别的地方找工作，其实也没有那么差，至少张沉再联繫不到她了。


    她笑着应了声嗯，又说：「夏姐，我把剩下的工作交接给你。」


    来到工位，她打开包，要拿出手机把文件传给夏颜，忽然发现包里空的。


    她里里外外把包都翻了一遍，不见手机的踪影。


    夏颜看她着急上火的样子，说道：「是不是放在家里忘记拿了？你回去再传给我也行，不急。」


    周齐附和，「小叶，你可以先去人事部，那几张照片晚点给我们也没关系的，不是什么大事。」


    叶知言颔首。她确定自己肯定是拿了手机出来的，她跟刘一瞳交接的时候，还用了手机发文件，走的时候把手机放包里还特地检查了一遍。


    「要不我给你手机打个电话吧。」夏颜见她上火，拨了她的号码，但那头却提示手机已经关机。


    一定是刚才在地铁上，她包被扯那一下，手机就已经被人偷走了。


    各种支付信息都在手机里，楼下刚好有个移动公司，跟夏颜、周齐道别后，她忙跑下楼，张沉不知又从哪里冒出来跟在她后面。


    「胆小鬼，你跑那么急，要去哪里啊？」


    叶知言当没有听见他说话，继续往楼下跑，一股大力拽住她的手臂，「胆小鬼，你是不是要找手机？」


    叶知言之前没怀疑张沉拿了她的手机，是因为张沉跟她隔了两人，他手臂够不着她的包，现在听他这么一问，她愤怒涌上心头，「是你拿了我的手机？」


    张沉哂笑，「你那破手机送我，我也不要。」叶知言甩开他的手，往移动走，不想跟他再多说一个字。


    进了移动，她拿身份证补办了一张电话卡，打算等会办理了离职手续再去买个新手机。


    上楼的时候，张沉跟在她后面一起进了楼梯，她进了人事部，他又消失不见不知道去了哪里。


    人事部请她先去一趟杨所长的办公室，她来到杨所长的办公室，敲了敲门，里边传来：「请进。」


    推开门，一位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坐在办公椅上，看见她后，严肃的面庞立即换上笑脸，「小叶，恭喜你啊，滨特可比我们会计事务所好多了。」


    叶知言知道自己小兵小将，在别人公司打工，决定不了职位的高低、工作的去留，当然，老闆也不会在乎小职员的想法。


    她笑了笑，说道：「谢谢杨所。」


    杨所长给她倒了一杯水，他明白肯定是张沉看上叶知言了，要不然不会亲自打电话过来。语重心长道：「小叶，你来所里工作也有一年了，是个好员工，我会交代会计，工资会多给你发三个月。还有啊，不管什么时候，所里都欢迎你回归我们这个大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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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叶知言不是听见他跟张沉的通话，作为初入社会的她，可能就要被这一番话感动了，她笑了笑，说道：「谢谢杨所。」


    从所长办公室出来，她去人事部办理了离职手续，再次从人事部出来时，张沉像鬼魂似地又出现在她后面。


    在她甩掉张沉之前，她不可能回家，若是让他知道她住在姜屹家，那么他很快就会知道姜屹的情况。


    她现在既要保护好自己的安全，还要保护好姜屹，不能让别人知道他变傻的事。


    来到商场，在手机专卖店逛了一圈，最后她选了一个九百块的智慧型手机。


    付了钱后，工作人员说有金蛋可以砸，她跟工作人员到了奖台，工作人员给了她一个铁锤，微笑道：「顾客，你可以砸两个金蛋。」


    张沉指着第一排右边的第一个跟第二个，说道，「胆小鬼，砸它们。」


    叶知言无视他的话，当做不认识他，锤了第二排左边的第一个，工作人员拿起条子一看，立马笑道：「顾客，恭喜，这是特等奖，一条价值一万的项鍊。」


    她从小到大手气都不大好，听工作人员的话，差点以为听错了。


    她又锤了第三排左边的第一个，工作人员拿起条子看了看，笑道：「恭喜顾客，这次是一等奖，奖品是新出的手机，价值八千块。」


    听到中奖，没有人会不开心，何况还是缺钱的人，而且还是连中两次奖。


    可她又觉得有点不真实，感觉脚踩浮云，直到工作人员把项鍊和手机交给她，她还不能相信自己真的中了特等奖和一等奖。


    出了商场，一旁的张沉早已经不耐烦，说道：「现在，是不是得跟我回去上班了？」


    她脱口而出：「如果你再烦…」


    他截断她后面的话，「是不是想说报警抓我？」


    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忽然凑近她的耳边，嘲讽地说：「胆小鬼，你够厉害的，姜屹为了你，送我进了一次局子。昨天是我第二次进局子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你的姜哥哥，让他来教训我啊？我等着呢。」


    叶知言看他近在咫尺的那张英俊的，但在她眼里却是极其丑陋的脸，敛下眼中的怒意。


    她往里走，说道：「我内急，想上个厕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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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章 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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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沉没想到自己的第三次局子是被叶知言送进去的，警察以猥亵行政拘留他十五天。


    很好，猫和老鼠的游戏，他还挺喜欢玩的。


    叶知言从警局出来后，登录自己的文件夹，把该发给夏颜的文件都发了过去，这才乘地铁回了家。


    回到家时，是晚上十点。


    姜屹握着笔在埋头苦干，似乎是太认真了，连她关门的声音也没有察觉。


    她悄悄走过去，站在他背后。


    他握笔的手势僵硬，一撇一捺总会莫名其妙往上拐，写一个字要花一分钟。他很有毅力，一个字要写很多遍，把他认为练得最好的字再写到另外一张纸上，叶知言猜这张纸是他的最终成果，是拿给她看的。


    大概站了半个小时，她伸手蒙住他的眼睛，变了个声道：「猜猜我是谁？」


    姜屹刚才就察觉到了她站在他身后，只是她不说话，他也就当作不知道。却没想到她会跟他玩那么幼稚的游戏，他想了想，回道：「海绵宝宝？」


    「再猜。」


    「蜘蛛侠？」


    「不对。」叶知言怀疑他故意这么说的，松开他的眼睛，故作生气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是我了？」


    姜屹转过身，看见她板着个脸，拉过叶知言的手臂，在上面蹭了蹭，讨好道：「妹妹，我错了，你原谅我这一次吧，我以后老老实实回答你的问题，再也不说假话了。」


    「那好吧。」叶知言作出勉为其难的表情，无奈道，「看在你今天这么努力的份上，功过相抵，没有奖励，但是，我也不会惩罚你。」


    「嗯，妹妹，你太好了。」他头亲昵抵在她脖颈动呀动，丝滑柔顺的头髮摩挲她的肌肤，痒得她起了鸡皮疙瘩。


    她笑着推开他，「好痒，别动了。」


    「不要，我就喜欢这样贴着妹妹。」他动作幅度加大，鼻子若有似无地触碰她的肌肤，像蜻蜓点水，撩拨一阵又暂停一下，惹得人心痒难耐。


    她实在受不了，威胁道，「你再不放开我，我要挠你痒痒了。」


    「挠我痒痒我也要这样贴着妹妹，我最喜欢这样贴着妹妹了。」若有似无的气息喷在她的肌肤上，混着头髮的沙粒感，像是石子扔进平静的水面，起了阵阵涟漪。


    属于他的气息不断传入她鼻间，她有些恍惚，大概是看见她不动了，他疑惑地抬起头看她。在他抬头的瞬间，她眼疾手快，挠了挠他的下巴。


    他胸腔振动，「哈哈哈」笑了起来，却扔紧紧抱着她不放开。


    看他笑得纯真烂漫，她也忍不住笑起来，「放不放开我？」她使劲挠他的下巴。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妹妹，别挠了…真的好痒…」


    「那你快放开我…放不放开…嗯…」她不依不饶，手上的动作继续，「放不放开？」


    「我不放…」他没办法，抓住她的手往上举，「妹妹先答应我，今晚上我还要睡在你旁边。」


    叶知言瞬间变脸，板着脸说：「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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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5页

    他的头当即往她脖颈蹭，他发梢有意无意的刺激下，她终于破防。


    「哈哈哈…」她笑得喘不上气，「好啦…好啦…我答应你了…快…快点放开我…再笑下去…我要哭了…」


    「妹妹别哭。」似乎被她的话吓着了，旋即松开手，他仔细地盯着她的脸看，「妹妹，你别哭，你哭我也难受。」


    看他天真无邪的样子，她忍不住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笑道：「骗你的。」


    他撇了撇嘴，表示生气，「我不喜欢妹妹拿这种事情骗我。」


    「我错了。」她学他的样子，摇他的手，哄道，「别生气了，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好吧。」他像个小朋友一样认真，在空中打手势，「这一次我原谅你了，下次不能再犯错了。」语气像个大人。


    「好，我知道了。」她暼了他一眼，摸了摸肚子，故作可怜，「我饿了。」


    「真是拿你没办法。」他站起来，顺便把她也拉了起来，「我去给你煮面，你在旁边指导我。」


    看他学大人的语气，她心里好笑，果然适当示弱，他就感觉自己是大人了。


    他从冰箱里拿了鸡蛋跟面条，叶知言站在他身后看他。


    见他站在灶台前盯着锅看了好一会，刚想问他怎么了？他忽然转过头，耷拉着脸，可怜兮兮看着她，「妹妹，我忘记怎么煮面条了。」


    叶知言看他胸有成竹的样子，以为他知道呢。她清了清嗓子，把心中的笑意压下去，问道：「我们平时吃面条时，碗里都有什么东西啊？」


    他歪头想了想，掰着手指数，「面条，鸡蛋，肉，青菜…」


    「嗯，还有呢？」


    他摇了摇头。


    「你吃完面，碗里会剩下什么？」


    他眼睛转呀转，好一会，说道：「面汤。」像是想起什么来，他恍然大悟，「我知道了，锅里要放水，我想起来妹妹上次教我怎么煮了。」


    指导他把面煮好，叶知言的晚餐变成了夜宵。


    吃饱后，她又陪他练了会字，两人便洗澡睡了。


    她实在太困，已经没什么力气再念故事给他听。而他已经把很多故事的内容大概背了下来，抱着她，倒是给她讲起了故事。


    他的声音清脆，柔和，像细雨绵绵，温润而泽，沁人心脾。


    窗外淅淅沥沥下起了雨，气温骤降，姜屹看见她睡着了，怕她着凉，扯过他床上的被子盖在她身上，自己也钻了进去，昏暗的夜灯下，他抱着她躺了一会，便轻轻下床，拿着录音笔走出了房间。


    叶知言早上起来，发现自己身上盖着被子，整个人被姜屹罩住，动弹不得。


    抓起床头柜的手机，早上七点，她摇了摇他，轻声道：「起床啦，今天我们要去托养中心。」


    姜屹动了动，睁开眼睛，上面蒙着一层雾气，乌亮的眼睛碧空如洗，两道眉峰凌厉不失柔和。


    他呢喃细语：「妹妹，我不想去那里，我可以一个人在家学习的，你看我最近一个人学了好多东西，不用别人教我，我可以自己学。」


    「不行。」叶知言果断拒绝，「医生说你很多方面都做得很好，如果再把社交能力提高一点儿，你就是个十全十美的人了。」


    他背过身，不说话。他以为每天努力学习，证明他可以一个人自学了，妹妹就不会送他去托养中心了。


    可是，妹妹还是要送他出去。


    看见他生气，叶知言扯了扯他的手臂，「别生气了，晚上我去接你，我们一起煮饭，然后我陪你看电影，好不好？」


    他眯眼看了看她，「妹妹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她在他额头上亲了亲，「以这个吻作证。」


    他心里喜滋滋，嘴上却说：「妹妹最会哄我，我总是上妹妹的当。」


    「以这个吻作证，这可是你跟我说的。」恍惚间想起了什么，她愣了愣，很快恢復如常，笑道，「今早你想吃什么？我来煮。」


    「想吃煎饼。」确定叶知言不会骗他，他跳下床，打开自己的衣柜，很快找了一套休闲衣服出来。


    「好，我去煎饼，你换好衣服先去刷牙洗脸。」她边说边往厨房走。


    十几分钟后，两人坐在餐厅里，姜屹右手拿着叉子，一块接着一块饼往嘴里送，嘴里含煳不清，「妹妹，我最喜欢吃你煮的东西了…」左手还不忘拿起牛奶，喝了大大一口。


    叶知言看他夸张的样子，知道他是爱屋及乌，因为喜欢她，所以不管她煮的东西难吃还是好吃，他都觉得好吃。


    八点十分，她把姜屹送进了托养中心，而她已经去了六医院。


    今天是星期五，市二院的医生每个月第一个星期的周五早上，都会到托养中心帮里面的人做健康检查和做残疾鑑定。


    工作人员让大家排成两队，但一些人不理解排队是什么意思，有的开始乱排队、插队，徐阿姨跟两位工作人维持秩序，忙不过来。


    杨清便下楼帮忙，意外的发现姜屹也在。往常他都是周末才来，从没有在工作日来过托养中心。她是知道叶知言要上班没空送他来的，猜测叶知言或许今天休息了。


    她笑着上前打招唿，「姜屹，早上好，吃早餐了吗？」


    姜屹斜眼看了她一眼，皱了皱眉，不做声。


    杨清知道他缺乏安全感，不爱跟外人说话，想要跟他打好关系，得循序渐进，不能一蹴而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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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姜屹挺守秩序，她朝他挥了挥手，笑道：「再见。」便去前面帮忙了。


    姜屹置若罔闻，轮到他做b超时，他死活不愿意，因为医生要掀开他的衣服，把仪器放到他的肚子上，他不喜欢妹妹以外的人碰他的身体。


    医生无奈，又是保证又是哄着，「很快就会做完的，我们戴着手套，你回去洗澡后，擦上沐浴露洗澡，身体马上就干净了，不会脏的。」


    「那也不行！」他死死拽住自己的衣服，就是不给医生把探头放进去。


    杨清跟他也相处了一段时间，知道他说一不二，也知道他最在乎叶知言，便换了个角度劝他：「体检是为了证明你的身体健康，晚上妹妹来接你，你把报告给妹妹看，她看见你的身体很健康，她一定会开心的。」


    动静闹得大了，不远处的王德正走了过来，看见是姜屹，颇为惊讶，因为叶知言以前是怎么都不肯让姜屹出门的，上次的检查报告就很能证明姜屹在社交能力方面极差。


    王德正拿起姜屹的表格看了看：「不肯体检吗？」


    「是啊。他的情况属于这些人里最正常的，但又是最极端的。」杨清说道。


    看见王德正盯着姜屹的信息栏好一会，杨清问道：「王医生，信息有错？」


    「噢，不是。」王德正放下表，「我来试试。」


    他对姜屹笑了笑，姜屹皱眉看他，觉得他有点儿眼熟。


    王德正跟他套近乎，问道：「过两个月妹妹是不是要带你去医院做体检了啊？」


    姜屹警觉，这个人怎么会知道？


    「妹妹经常带你来我这里看病，我是你的主治医生。」王德正笑道，「每次体检，妹妹都要在外面等你，是不是啊？」


    姜屹想了想，好像是这样。


    「医院体检的人很多，妹妹总是很辛苦地帮你排队，是不是啊？」


    姜屹不说话，妹妹确实很辛苦，挤在很多人中间。


    「那今天我们提前做了体检，妹妹就不用那么辛苦的去帮你排队了。」


    体检完后，杨清趁王德正中午收拾东西回医院前，打算去找王德正聊两句。


    上次她想问叶知言，但看见叶知言情绪不大好，她也就没有继续问下去。


    作为托养中心的心理健康师，她有必要充分了解患者的信息，以便患者得到更好的治疗服务。


    「王叔叔，你了解姜屹的情况？」杨清拉王德正到树荫下休息。


    王德正嘆了嘆气，「这也不是什么秘密，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快有三年了吧，青阳那边的景区石壁崩塌，那两个孩子跟父母恰巧都在船上。他们两个一艘船，父母各自一艘船。石壁崩塌的时候，他们的船跟父母的船都被巨石击中，父母四个人失踪了，到现在也一直没有找到尸体。他们两个的船滞后一点，好在姜屹反应够快，救了那姑娘一命，他自己却被石头砸中头部，只记得四五岁之前的事，我接诊的时候，他智力也就三岁的程度。」


    杨清是知道这个意外的，那时候网上还有很多网友默哀，为他们点蜡烛祈福。


    视频的人在水里挣扎尖叫喊救命，听着都让人感到绝望。难怪那时候叶知言不愿意跟她多聊，这种事情，不管谁遇到了，都不可能那么轻易说出口。


    王德正继续说道：「出事后，那姑娘在六医院治疗过一段时间。」


    「六医院？」杨清颇为意外。


    「是啊，受到刺激会头痛，身体不大好，以前经常发烧，现在倒是没听她说有发烧过。从最近的情况看，夫妻两的生活应该是越来越好了。」


    「他们两个有孩子了吗？」杨清问。


    王德正回想了下与叶知言以前的谈话内容，回道：「应该是没有，她说过要等姜屹变好了再要孩子。再说，两个人这种情况也不可能要孩子。她一个柔弱的姑娘，本身自己身体就不好，既要工作，还要照顾姜屹，再要孩子这日子怎么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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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章 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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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东升对于叶知言的到来颇为意外，距离她上次诊断的时间才刚过去不久。


    看她脸色憔悴，眼睛里布满干涩的红血丝，问道：「头痛又发作了？睡不着？」


    叶知言在沈东升对面坐下：「沈医生，您能不能开一些控制情绪的药给我？」


    听叶知言这么说，沈东升又仔细看了她一眼，发觉她比上次来瘦了很多，说道：「说说你的原因。」


    她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脸：「我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我总因为一些小事生气，我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作为医生，沈东升看过太多像叶知言这样的情况：「小事是指什么样的小事？」


    毕竟每个人对事物的理解不同。在一些人眼里，即使再大的事，那都不是一回事。在另外一些人眼里，再小的事，也有可能是大事。


    叶知言把让姜屹练习台词然后她生气的事简单说了一遍，也把自己最近开始频繁头痛的事提了一下。


    沈东升沉思了会，说道：「练台词这件事，其实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可以忽略不计。你的情况很好，不必吃药。有空的时候，多跟你先生去外面逛逛，像你们年轻人说的，换一种心情，再去看同一件事，说不定会有不一样的看法。」


    到托养中心时，也才五点，她坐在车上打了一会盹，五点五十分下车排队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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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一会，托养中心的小门便开了，她看见姜屹站在队伍里往外望，看见她后，他朝她招手，高兴地大喊，「妹...」意识到什么，他双手赶紧捂住嘴巴，可怜兮兮地看她，告诉她，他忘记在外面不能喊她妹妹了。


    叶知言抿着唇，忍不住想笑，上了车后，他才低低地说：「我刚才没有喊出来，没有人听见我说话。」


    叶知言揉了揉他的头髮，笑道：「我知道，只有我听见了。你今天在里面学了什么东西啊？」


    「早上体检，下午做游戏。」他掀开衣服，指了指自己的小腹，「上面这里黏煳煳的。」


    叶知言看着前方的红灯，回道：「那等会帮你洗澡的时候，那里多擦点沐浴露好吗？」


    他点了点头，提醒道：「妹妹，你早上答应我一起看电影了。」


    「我记得呢。」她打转方向盘，拐进小区。


    回到家后，她帮姜屹洗了澡，接下来照样是姜屹煮饭，她在旁边看。


    吃饱后，两人一起做了水果沙拉、泡了茶。


    叶知言从储物柜里拿出了各种零食，打开了小朋友们最爱看的动漫，便跟姜屹肩并肩坐在垫子上欣赏电影。


    姜屹看得津津有味，开始双手还端端正正放在腿上，后来不知怎么的就变成抱着她。


    她觉得无聊，看了一会眼睛就犯困，想起高中时姜屹为了给她提高成绩，每天百忙之中还抽出一个小时给她辅导的事。


    她的学校一般是下午四点就放学，但姜屹很多时候要五点才有空，两人约好了每天五点十分在他学校西门的草坪上见面。


    那天他在草坪上给她讲题到一半，天空忽然下起了太阳雨。


    一旁的同学已经跑了，而她收拾试卷，他收拾课本，着急忙慌地把书塞进她的书包里。


    太阳的炙热和雨水的潮湿卷席而来，他牵着她的手一起冲到前面的教学楼。


    两人全身都被淋湿，那时候她穿的是高中的红白校服。夏天衣服薄，湿了后便紧紧贴在身上，她觉得有点难受，忍不住伸手去扯。


    姜屹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小动作，低头看了看，很快又收回视线，他把他套在外面的灰白衬衫脱了下来，披在在她身上，说道：「我衣服里面没湿，你先穿回宿舍，明天再还给我。」


    叶知言也没多想，穿着他的衣服回了宿舍，在洗手台洗手时，她忽然看见紧贴在自己身上的白色校服，透过它，发育良好的身材一览无余地呈现了出来。


    想起那时候姜屹低头看她，然后不到一秒又收回了视线，大概那个时候他就发现了，所以才把他的衣服脱下来给她披上。


    原本发凉的脸忽然烫热起来，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第二天还衣服给他时，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敢看他，在他给她讲题的过程中，她好几次都分了心。


    也是从那时候，她意识到，她不再是小女孩，他也不是小男孩了。


    电视突然的高声把她的思绪拽了回来，电影已经来到尾声，前面的水果沙拉一点儿也没动。


    她用叉子扎了块苹果递到姜屹嘴边，他张嘴吞下，也扎了一块递到她嘴边，电影结束的时候，盘里的水果也吃完了。


    ——


    因为没有工作，叶知言每天都会送姜屹去托养中心。


    今天把姜屹送到托养中心后，她乘地铁到了人才市场。


    面试了一家会计事务所，还面试了一家公司的会计。


    会计事务所招聘人员说下个星期一会给她答覆，公司那边则是叫她回去等通知。


    早上她出门的时候，拿了中奖的项鍊出来，打算拿去正规回收公司卖掉。


    姜屹送过三条项鍊给她，平时她很少戴，真要以后有需要配饰打扮，戴他送的也够了。


    她乘地铁到了最近的正规珠宝回收公司，前台坐着一个小姐姐，看见她进来，笑脸相迎：「您好，欢迎光临。」


    她说明来意后，前台小姐姐请了他们的鑑定师出来。


    她把项鍊给了鑑定师，鑑定师看了眼钻石的证书，视线停留在镶钻的吊坠上，检验了钻石的真假后，他道：「钻石买的时候比较贵，卖的时候是比较便宜的。」


    叶知言第一次卖首饰，怕被坑，只听对方说，自己不说话，眼睛坚定看着对方。


    这是姜屹教她的，即使什么都不知道，只要保持沉默，眼睛坚定地看着对方，听对方说，视线不要躲闪，对方心里就摸不清你的想法。


    「你这钻石是一克拉的，我们店能给您四万。」


    叶知言来的时候特地把□□抽了出来，如果她没有记错，□□上打的是一万九百八十块，按照购买东西打对摺的规律，那么这项鍊怎么也得值七八万。


    所以这其中一定有猫腻。


    她笑了笑，收起钻石，道：「对不起，我突然不想卖了，实在抱歉。」


    鑑定师没想到她还会改变主意，改口道：「这样吧，你这项鍊一看就没戴过，我按原价的九成收购，给你七万。」


    叶知言鞠了个躬，「不好意思，这项鍊我突然不想卖了。」


    出了回收公司，她仔细想了想那天张沉的举动，她怀疑她手机不见一定和张沉有关。


    张沉这个人就是会干那种缺德事的人，他跟正常人理解某些词语的概念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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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比如霸凌，他觉得只有身体上受到伤害才算是霸凌，但往往精神上才是摧毁一个人的无形利器。


    她去了那天购买手机的商场，发现那天摆抽奖台的地方已经空了。


    手机专卖店的店员还是那天接待她的那位小姐姐，她绕过柜檯，往里走。小姐姐这时也看见了她。似乎是认出她来了，朝她笑了笑，问道：「顾客，请问有什么能帮助你？」


    叶知言想了想，说道：「那天我砸金蛋中了奖，能不能把那台手机退给你们？手机我没有打开过。」


    果然，小姐姐不可置信，似乎是没想到她背后会做这么让人鄙夷的事，说道：「顾客，付款的是你朋友，你拿手机来退钱，这不合理。」


    从商场出来，她坐车去了张沉被关押的拘留所，拘留所离这里不是很远，乘地铁一个小时就到了。


    那天她利用上厕所的空隙报了警，他被行政拘留了十五天，虽然不是家属，但她可以凭藉身份证去看他。


    拘留所会见时间是周二跟周五下午三点到五点半，今天恰好是星期五，而现在是下午三点十分。


    工作人员请她到接待室等候，不一会，张沉便被带了出来。


    他穿着拘留所里统一的黄色t恤衫，那头飘逸的碎发剪成了板寸头，其余的和之前没什么变化，一样令她噁心，她也不会多看一眼。


    看见她来了后，他眼中的笑意如浓墨化开，视线聚焦在她的脸上。


    她拿起话筒，他也拿起了话筒。


    她还没开口，他朝她竖起大拇指，邪邪一笑，说道：「挺厉害，好气魄，牛逼。等着我十五天后出去感谢你吧。」


    如果不是手机里装了很多重要的东西，她不会来这里，看见他只会让她噁心做噩梦，她压制自己的愤怒，说道：「我的手机呢？」


    「想要？」他顿了顿，「接我出狱。」


    「偷手机犯法，你是不是想坐牢？」她说道。


    「你这种智商怎么活那么大的？」他拍了拍脑袋，「喔，忘了，有姜屹那个护花使者。」


    他贴近玻璃，像是要跟她说什么重大秘密怕被人偷听去，小声道，「前几天我们两个像热恋的情侣形影不离，难道你就没发现我身上没有口袋藏手机？」


    叶知言确定自己不会问出手机的下落，说道：「项鍊跟手机是你花钱买的吧？」


    张沉斜眼看她一眼，挠了挠下巴，说道：「你以为自己绝世大美女啊，自己什么样不知道吗？」


    「叶知言深吸了口气，说道：「还记得初中班上同学改编余光中的乡愁吗？还有，拘留所里的衣服跟你的形象很搭，你应该把它焊在你身上，让它跟着你进棺材。」说完她便走了。


    张沉忽略她的嘲讽，盯着那道纤细的背影消失在接待室里，这么多年，谁记得乡愁那玩意。


    只是回到宿舍，他越想越心痒，挝耳挠腮了好一阵，实在受不了，抓住隔壁因为犯了小错被拘留的高中生。


    「那个余光中的乡愁，会背吗？」


    高中生一看张沉就不好惹，颤颤巍巍想了一会，点了点头。


    「背给我听听。」


    「小时候，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我在这头，母亲在那头。长大后，乡愁是一张窄窄的船票，我在这头，新娘在那头。后来啊，乡愁是一方矮矮的坟墓，我在外头，母亲在里头，而现在...」


    「停！」张沉听到这里，似乎明白叶知言的话了。


    她在外头？


    他在里头？


    她在坟墓外给坟墓里的他上香？


    果然跟小时候一样，只会嘴巴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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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章 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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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知言把项鍊跟手机邮寄到了宾特公司，签收人是张沉。


    过了两天，她接到了上周五面试的会计事务所的电话，那边通知她明天去办理入职手续。


    挂了电话，她稍稍松了口气，这家会计事务所也是内所，给她的工资比之前的会计事务所高一些，还了贷款，余出家庭开支，还能存一点。


    因为心情好，下午她在家里准备了好几道菜，五点半才出门去接姜屹。


    回到家时，姜屹看见餐桌上丰富的菜，惊嘆不已，问道：「妹妹，我们家发财了吗？」


    姜屹对金钱是没有概念的，平时他们两个都是一荤一素，偶尔会多加一个汤。今天她煮了六道菜，而且都是他爱吃的，他是以餐桌上的菜多菜钱判断她是不是有钱。


    她笑了笑，说道：「没有发财，但是我们也不穷。最近你的表现很好，所以我奖励你的。」


    他转过身，抱住她，忍不住在她脸上蹭，撒娇道：「嗯，妹妹你太好了，全都是我爱吃的菜，今天晚上我要吃好多饭。」


    她拍了拍他的背，笑道：「好，多吃点，吃完我们一起玩游戏。」


    「那我们快点去洗手。」他推着她往洗手台去，挤了洗手液放她手上，「我们一起洗。」


    水龙头里的水哗啦啦流出来，水花飘打在两人的衣襟，姜屹自己搓完手又帮她搓，忽然很认真地说：「以后家里就由我来煮饭吧，妹妹在外面工作赚钱，我就要煮饭给妹妹吃，不能把家里的活全部让妹妹做，我不想看妹妹那么辛苦。」


    叶知言看他一板一眼地说话，不管是变傻前还是变傻后，他对她的关心都从来没有变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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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喉咙有些涩，张开嘴巴想说点什么，最后又闭上嘴，只好抱住他，耳朵贴在他心脏的位置，那里传来「咚咚咚咚咚」的强有力的心跳声。


    这样就很好。


    她说。


    不管以前怎么样，当下永远是最好的。


    吃饱饭后，她拿出之前买的数学思维启蒙，坐在垫子上教他。


    「上面一共有三条鱼，它们的身体分成了两段，你要把它们连起来，组成一条完整的鱼。」她说。


    姜屹笔头抵着自己下巴，盯着上面的鱼看了好一会，然后落笔，歪歪扭扭地画线。


    连好了后，他小心翼翼地看她，「妹妹，我连对了吗？」


    她笑道：「做对了。」她翻开第二页，指着上面的图道，「接下来就是送小动物回家，你的线要避开这些东西，把小动物和它的家连起来。」


    他盯着上面的图开始思考。


    两人不知不觉学了一个多小时，期间，叶知言又跟着他从一数到一百，数了几十遍，最后他勉勉强强地能从一数到了二十。


    洗澡上床后，叶知言又给他讲了一会故事，见十点钟了，叶知言便关灯睡了觉。


    第二天，她带着证件到新会计事务所报导，这家事务所离家半个小时，不是很远。


    早上九点上班，下午五点下班，当然，没事的时候是这样，有事的话就不知道要加班到几点了。


    人事部同事帮她办理完入职手续后，带她领了电脑，又带她到了审计部。


    「小叶，这里的工位你随便坐，不分哪个人的。」


    叶知言应了声好，她之前的会计事务所也是不固定座位，大家平时都很少呆在所里办公，固定谁的位置浪费资源。


    她刚坐下不久，一位年纪在三十岁左右的女同事朝她走了过来，问道：「今天新来的？」


    「嗯，新来的。」她答，「我叫叶知言。」


    「杜思予，叫我杜姐吧。你跟我到云省出个差。」


    「杜姐，那个项目大吗？」她问。


    「大概要做五天。」杜思予拿出手机，「你号码多少？」


    两人存了号码，叶知言便去拿云省的那个项目底稿来看，熟悉那边公司的情况。


    只是看着看着，她忽然就担心起来。


    坐飞机到云省要十个多小时，虽然姜屹已经慢慢适应托养中心的生活，把他放在托养中心几天，应该是可以的。


    可是万一他有什么事，她根本不可能第一时间赶到他身边，还有就是，她要怎么说服他让她出差。


    日托已经是他的底线了，全托几天，也许他会崩溃。


    晚上回家后，看见坐在垫子上自己一个人孤孤单单学习的姜屹，她忽然又有些心酸。


    放他一个人在家，她心疼。送他到托养中心住，她不舍。


    看见她回来后，他当下扔了手中的笔，过来抱住她，亲昵地在她身上蹭呀蹭，「妹妹，我好想你，我已经想好了要煮什么给你吃了。」


    「喔？」她把包挂到架子上，笑着问，「那你今晚上打算煮什么给我吃啊？」


    「当然是妹妹爱吃的啊。」他拉着她往厨房走，「妹妹你站在旁边看着我。」他打开冰箱，从冷冻室里拿出一条鱼，又从冷藏室里拿出姜、葱、豆腐、丝瓜。


    看见他还要拿，她急忙抓住他的手，笑道，「我们先把这些煮了，其它的你下次再煮给我吃，好吗？」


    他想了想，点头，关上冰箱。


    他把鱼扔进水里解冻，把饭煮上，然后开始切丝瓜。


    把丝瓜切好，鱼也解冻好了，他拿起鱼，放到案板上，前后划了几刀，从架子上精准地拿了料酒，腌制除腥。随后开始煮豆腐丝瓜汤。


    半个小时后，鱼也完美地蒸好了。


    全程看下来，叶知言颇有些吃惊，姜屹平时煮饭要么要想很久该怎么煮，要么少放盐，要么煮得半生不熟，今天熟练的程度，不亚于一个正常的成年人。


    看见他进步这么大，她忽然觉得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又或许是他本就聪明的脑子，所以学东西起来也很快。


    她抓住他的手臂，上下端详了他一会，压制住自己心中的喜悦，说道：「你的鱼煮得很好喔，能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吗？」


    姜屹是能感觉到叶知言的情绪的，他故意打了个哑谜，「妹妹，你猜。」


    「是在托养中心学的吗？」想想似乎也是这样子，他去托养中心以后，就变得很爱学习了。


    听到了他讨厌的托养中心，姜屹耷拉下脸，不高兴地说：「不是那里的老师教的，是妹妹教我的。」


    看见他变了脸，叶知言捏了捏他的脸，说道：「我当然知道是我教你蒸鱼啦，你今天的动作很熟练，是不是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偷偷练习了？」


    「我白天自己在家练习的。」他想到了什么，不停摆手，「我没有开火，我是在头脑里想的，想了一天，我还到厨房里练了好几遍，但是我没有玩火，我一直记住妹妹的话，你不在家的时候，不能开火。」


    看他努力认真又怕被她说的样子，她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亲了亲，笑道：「你做得很好，我怎么会说你呢。」


    他瞬间笑了起来，也在他脸上亲了亲。


    吃饭的时候，她把鱼骨挑了出去，把鱼肉夹进他碗里，「今天你蒸的鱼很好吃，我多吃点，你也要多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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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他点头，「妹妹喜欢吃，明天我再蒸给你吃。」


    叶知言笑了笑，看他这个样子，她更不知道怎么开口跟他说送他去托养中心住几天的事。


    洗完澡上床，姜屹把故事书往她怀里塞，「妹妹，玫瑰花精我已经会背了，你再给我念另一个故事。」


    叶知言打开书，这次念的是《天国花园》。


    盯着书发呆了好一会，她觉得自己不能再拖下去了，转过脸，看着他，正色道：「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姜屹敏感地察觉到叶知言情绪的变化，好像是不开心：「妹妹，你说吧，我都听你的。」


    叶知言酝酿了一下，语气尽量平和，「我明天要出差几天。」


    「嗯。妹妹，你去吧，我会在家等你的。」他的回答出乎意料。


    叶知言回过神，他可能并不理解出差是什么意思，解释道：「出差的意思是，我晚上回不了家，要出完差才能回家住。」


    「不行！」他蹬了一脚，床振动了一下，很是愤怒，「我不许妹妹不回家。」


    「这是工作需要，我很快就会回...」


    「嘭」的一声，故事书砸在地板上，他像个受惊的小鹿，「妹妹，我不许你不回家，我都已经答应你去托养中心了，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我不管，反正我不许你不回家。」


    她抱住他，想让他冷静下来，「我怎么可能不要你呢，我工作赚钱就是为了你啊。你今天表现得很好，还蒸了鱼给我吃，我很喜欢吃你蒸的鱼。」


    他在她怀里似乎冷静了下来，「我跟妹妹一起去，我可以煮饭给妹妹吃的。」


    他认为一定是叶知言嫌弃他不够好，她让他不要喊她妹妹，可他总是改不了口。


    「言...」他僵硬地说出了第一个字，缓了一会，却怎么也说不出第二个字。


    他后面的话声音有些小，叶知言听不清他后面的言字，抬起头看他，说道：「对不起，我没有听清你后面的话，你能不能再说一次？」


    姜屹盯着她的脸蛋看了好一会，张开嘴巴，「言，言...」


    叶知言看他表情像上刑似的，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叫起言言来，笑道：「在家里你想怎么喊就怎么喊，我不会说你的。」


    姜屹很快地喊了好几声：「言言，言言，言言...」证明他的决心。


    「好，我知道了。」她笑了笑，与他面对面坐好，缓缓说道，「因为我这几天不能回家住，你先去托养中心住几天，我一回家就去接你，好吗？」


    他没有想到他已经喊她『言言』了，她不但不允许他跟着她一起去出差，还要把他送到托养中心。那种愤怒到咬牙切齿在他脸上展现淋漓尽致，他一把抓起床上的被子往地下扔，跳下床沖了出去，连鞋也没有穿。


    叶知言吓得忙跟在他身后，也没有穿鞋，追着他出了房间。


    但他没有出门，反而是跑进了他爸妈的房间，跳到了他爸妈的床上，头埋在他爸妈的枕头里，一声不吭。


    他变傻后，基本上不进这个房间，也只记得他们在幼儿园时候的事，他连他爸妈都已经忘了，但今天他跑进这里，是不是因为他对她失望之极，所以本能驱使了他跑到这里来？


    叶知言是第一次进这个房间，看到床头柜上他爸妈的合照，她心中的愧疚如海水涨潮漫延全身。


    她走到床边，抓住他的手。他抽回自己的手，把手藏到了肚子下，不让她碰，表达他的生气。


    叶知言无奈，说道：「如果想要变成大人，就一定要经歷离别，这样才能长大。」


    「我不想长大。」枕头里传出他沉闷的声音，「妹妹很会骗人，把我骗去托养中心，现在又不回家，以后就会不来接我，让我永远住在托养中心。」


    他似乎已经看到了那一天的到来，他认为这就是叶知言设计的陷阱，一步一步抛弃他。


    叶知言听见他回答她的话了，知道他这是打算跟她沟通的意思，只是她喉咙有些涩，她深吸一口气，说道：「你之前说要快点长大，然后娶我。」


    他的声音有些压抑：「妹妹很会骗人，总说我很快就会长大了，可是过去那么久了，我还是个小朋友，反正我永远不可能长大的。反正我不许你出差，不许你不回家。」


    叶知言咽了咽口水：「我没有骗你，这次我出差回来，你就会长大了。」


    「妹妹，你说的是真的？」她的话显然对他有了效果，他坐了起来，「等你出差回来，我就长大了？我真的能娶你了吗？」


    看见他乌亮的眼睛里还盛着几滴泪水，枕头上湿了一大片，她笑道：「嗯，我说的是真的，如果你想我，」她指了指手腕，「可以用你的手錶打电话给我。」


    回到房间，他抱着她不肯松手，也不肯睡觉。她只得拿起故事书念给他听，好不容易哄他睡下，她关了灯，他瞬间又惊醒，抱住她说道：「妹妹，你不要丢下我，你一定会回来接我的，是吗？」


    「乖...」她抚摸着他的头，温声细语，「我永远不会丢下你，乖乖睡觉，我就在你旁边...」


    一整个晚上，他睡得极其不安稳，醒了好几次，每次醒来确定她在旁边后，他才又躺下，还不忘把她往他怀里带。


    翌日，她顶着个黑眼圈送他到了托养中心，便又开车回了家，拿上行李赶去了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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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姜屹到了托养中心，比之前更不爱说话，有时候长时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饭也不吃。


    作为托养中心的心理健康教师，杨清有义务帮姜屹完成属于他这个智力的社交能力，但上次跟王德正聊了天后，面对姜屹，她只能干坐着，问题的源头在叶知言，解铃还需系铃人，别人都没办法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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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章 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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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知言这次跟的项目，总部是在云省省会城市，仓库在省会的各个县城，这次过来的一共有十五个人，被审计单位安排他们住在市里的酒店，她跟杜思予住在一间房。


    杜思予是项目副经理，分了收入、费用给她做。


    这次他们要做的是a类报告，要做得比较详细。


    好在她来之前把去年的审计底稿都看了一遍，对被审计单位也算是有些了解的。


    被审计单位给他们安排了专车，送他们到各个项目现场工作。


    早上她跟两个同事去现场查看了凭证，两个同事一个叫许才宁，一个叫赵一可，都是a1。


    回到酒店已经晚上八点，因为还有数据要填，赵一可和许才宁约她一起到她们房间加班。


    简单吃了晚饭，她想打个电话给姜屹，问问他的情况，拨了他的号码，想了想，又挂断了。


    这通电话打过去，万一他闹脾气要见她，她回不去，他难受，她也难受。


    只是十点的时候，姜屹先打了电话过来，她拿起手机走出了房间。


    电话接通后，那头响起了他无助脆弱的声音，「妹妹，这里关灯了，很黑。我怕黑，我睡不着。」


    她知道他怕黑，所以晚上睡觉都是开夜灯的。此刻她不在他身边，只能柔声问：「那你身边有没有别人呢？」


    「没有，我躲在厕所里。」


    叶知言心一沉，问道：「是在房间的厕所里吗？」


    他压着声音说：「我从房间里出来了。」


    「那照顾你们的阿姨知道你到厕所了吗？」她问。


    「我谁也没有告诉，只告诉妹妹听。」


    叶知言手有些发抖，「是在托养中心的厕所里吗？」


    「我在玩游戏的操场这里。我很怕，这里没有人，很黑，妹妹，我好想你，你什么时候回来？」


    听见他在操场，她缓了一口气，「我很快就会回去了，你现在乖乖听我的话，回宿舍去，要不然我再也不理你了。」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闷闷地说：「妹妹，我怕黑，我不想回宿舍。」


    叶知言知道宿舍晚上十点统一关灯，这个时候他的宿舍已经关了灯，操场那里是开着大路灯的，很亮。


    她语气缓和，「还记得我们说的话吗？你长大了，我们才能结婚，你才能娶我。」


    那边又沉默了一会，才说道：「妹妹，我回宿舍，可是你别挂电话，我想听你说话。」


    「好，你现在就回去。」叶知言知道宿舍就在操场旁边，姜屹肯定不会找错，毕竟他已经在托养中心住了那么久。


    那边传来走动的声音，还有细微的风声。


    接着，响起杨清的声音，「姜屹，你是因为睡不着，所以出来散步吗？」


    姜屹并没有回答她。


    叶知言听见杨清找到了他，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她干脆回房间拿了耳机戴上，既不吵别人，也能一直听见那边的动静。


    赵一可看见她突然戴着耳机，问道：「小叶，你是在听歌？」


    叶知言摇了摇头，口型说：男朋友。


    赵一可点头表示明白。


    「妹妹，你还在吗？」


    叶知言一边查看资料，一边说：「嗯，我在听。」


    那边没了动静。


    十二点钟，大家困得不行，打算剩下的明天再继续做。


    她也收拾自己的资料电脑，回到房间，杜思予还没有回来。


    她洗完澡上床，以为姜屹睡着了，他又来了一句，「妹妹，你还在吗？」


    叶知言翻了个身，对着手机说道：「我在听。现在已经很晚了，如果你不早点睡觉，也是会长不大的。」


    「妹妹，你别挂电话。我现在就睡。」


    她困得睁不开眼，应了一声，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早上醒来时，发现电话挂了，这个时候姜屹应该已经起来做操了，她也不方便再打过去。


    早上她趁被审计单位的销售经理去外面办公的空隙，抓了他们一个销售人员问了一些问题，这些问题她昨天也问过经理。销售人员的答案跟经理的大致一样，没什么可疑的。


    下午她检查了一些销售合同跟出库单，没发现什么问题。


    晚上回到酒店，她照样是去赵一可和许才宁的房间加班。


    不一会，姜屹的电话打了进来，她看了看时间，十点十分，托养中心这个时候已经熄灯了。


    「妹妹，我想你了。你什么时候来接我？」


    叶知言朝赵一可和许才宁笑了笑，示意自己去接个电话，她们眼神表示明白，快去快去。


    她走到酒店走廊尽头，窗外的霓虹灯像彩虹看不到头，路上的汽车唿啸而过，洒水车的bgm《兰花草》清脆嘹亮，情侣们亲昵地依偎行走。


    她笑道：「你现在是在床上给我打电话呢？还是在操场的厕所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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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嘘！」他压低声音，「我在房间，别人睡着了，外面有阿姨。」


    叶知言知道了，估计昨晚上他跑出去，今晚上他成了阿姨们重点的监控对象。


    「你今天学了什么东西啊？」


    「我不学，他们没有妹妹教得好。」他停了一会，「妹妹，你什么时候来接我？我已经很久没看见你了，我很想你。」


    「很快了。」她靠在墙上，仰头望了望远方的夜空，繁星点点，「你要乖乖的，这样我才能好好的工作，才能快点回家。」


    「妹妹，你快点去工作，不要挂电话，我现在就乖乖睡觉。」


    叶知言忍不住想笑，忽然觉得他像查岗的小媳妇。


    连续着几天，姜屹都是在宿舍关了灯后打电话给她，他虽然不跟别人说话，但是适应环境的能力还是挺强的，没有出什么岔子，后来的几天，他没有再给她打过电话，应该是完全适应了下来。


    这个项目一共做了十天，回到家时，看到家里熟悉的摆设，那种心底的温暖包裹住她，她匆匆洗了澡，换了衣服，驱车去了托养中心。


    到的时候五点五十，她停好车，托养中心已经排了很长的队伍，她站在后面，因为她打算给姜屹一个惊喜，所以没有告诉姜屹她今天回来的事。


    到她登记的时候，她跟工作人员说了情况，工作人员让她稍等。


    不一会，姜屹跟工作人员出现在鹅卵石的弯道上，他背着个包，脖子伸得长长的往外面望。


    看见她后，他朝她沖了过来，一把抱住他，惯性使然，她险些往后倒，他扶住了她。


    「妹…言…言…我好想你，我们快点回家。」


    她轻轻拍了拍他的背，牵着他的手往车上走。


    只是走着走着，她察觉到手上传来的手感跟往常不一样，以前姜屹的手很滑手感很好，但今天有粗糙感。


    上了车，她抓过他的手来看，原来白皙修长的手有了层薄薄的茧，食指跟中指的指腹茧长得最厚，上面还有已经结巴的伤。


    「怎么弄的？」她问。忽然发现自己语气太直白而且有些急，缓和道，「你们最近学了些什么东西呢？」


    他歪头想了想，回道：「职业培训，可以赚钱。」


    「喔。」她笑着看他，「培训什么呢？」


    「这边手拿笔，」他指了指右手，「这边手拿螺丝，把螺丝套在笔上。」


    叶知言想起来了，身体残疾和智力残疾的人都会有职业培训，是那种机械性的工作，重复性强，不需要思考。


    姜屹低着头，偷瞥她一眼，「我以为妹妹会高兴，如果我能赚钱，妹妹以后就不用去出差了，我也不用住在这里面。」


    叶知言盯着他手上那些细细小小的纹痕，以前这只手，修长白皙，考过英皇八级，完美到当手模也绰绰有余。


    这只手，推算过很多她看不懂的数学题，研究过很多她看不懂的数学概念，发表过很多引起数学风波的文章，还有他站在讲台上用粉笔给同学们娓娓道来的数学难题。


    她抚摸他手上的伤痕，笑道：「你能赚钱，我怎么会不高兴。等会儿我们一起去外面吃饭，庆祝你也能赚钱了，好不好？」


    闻言，姜屹小心翼翼的眼神立即有了亮光，忍不住告诉叶知言他的光荣事迹。


    「我学东西很快喔，老师教了一天我就学会了，套笔芯很简单，只要把笔芯放进螺丝里，拧呀拧，拧不动了，就完成了。第一天我套了一百个，排在第一名。第二天我套了一百五十个，还是排在第一名，第三天我套了两百个，还是排在第一名，第四天我套了三百个喔，第五天我套了四百个，都是排在第一…」


    「别说了！」叶知言突然沖他喊，原来这几天他没有给她打电话，是在做这些事。


    姜屹吓得打了一个激灵，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话，看到她那么生气，把还没有说完的话咽回肚子里，不停地说道：「妹妹，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说了，不说了，你别生气，我以后都不说了。」


    叶知言把车拐进小区停车场，「不是你的错，」她说，「是我的错。」把车停到车位上后，她侧头看他，解释道，「是我的错，我刚刚在开车，因为你一直在说话，我就不能认真开车，所以才吼你的，对不起，对不起。」


    她蹭了蹭他那双已经长出薄茧的手，粗糙的质感，把她皮肤磨得生疼。


    「妹妹，我永远不会生你的气的。」他也学着她的样子，揉了揉她的头，保证道，「这个世界上，我最喜欢妹妹了，我永远不会生妹妹的气。」


    车内短暂的安静，叶知言并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抬起头，她对他笑了笑，说道：「我们上楼吧。」


    两人回到家后，她帮他洗了澡，换了套浅色的休闲服，这才牵着他的手出门。


    这个时候正是吃饭时间，路上堵得厉害，他们要去的是离家十分钟的商场，她打算跟姜屹乘地铁去吃饭的地点。


    两人挤进地铁里，姜屹虽然智商不比成年人，但一米八多的他还是很贴心的，怕她被人磕碰，让她搂着他的腰站好，而他抓着扶手。


    下车的时候，她打趣道：「你去哪里学来的？还知道让我抱着你站着，我的感觉很不错，我很喜欢。」


    他如实答：「我看到旁边的两个人也是这样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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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是学别人的啊。」她笑道，踮起脚尖在他侧脸亲了亲，「做得很好，继续努力。」


    吃饭的地方在商场的四楼跟五楼，这个时候人很多，他们今晚上要吃的是烤鱼，领了排队号，一看前面还有三十桌。


    服务员请他们坐到等候区等候，还给他们端了小吃跟棋子，让他们打发时间。


    她以前常常跟姜屹下五子棋，每次下不到两分钟就输给了他。


    她决定趁这个空档教他五子棋，把规则跟他讲了一遍后，她问道：「明白了吗？」


    他摇头。


    好吧，这也不怪他，他现在的样子，学这个东西还是有些难的。


    「知言。」


    突然有人喊她。


    叶知言身体僵了一会，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熟人。


    她循声看去，一位头髮齐肩的女生站在她前面，女生身边还站着一位高瘦的男生。


    「思默。」叶知言没想到会在这个地方遇见熟人，「好久不见。」又朝徐思默旁边的男生颔首。


    徐思默是她的高中同学，两人因为名字大意一样，在高中时很好，上大学后虽然不在一个学校了，可从来没断过联繫。


    只是后来她换了号码，断了跟所有人的联繫。


    姜屹顿时警觉，拉住她的手，怕女生把她抢走似的，她轻轻拍了拍他的手，告诉他她不会被任何人抢走。


    徐思默早已经看见叶知言跟姜屹牵在一起的手，她朝叶知言挑了挑眉，意思是你终于跟他在一起了？


    叶知言当然知道徐思默的意思，她高中喜欢姜屹的那点心思，当然也会跟徐思默分享。


    徐思默原本就是跟自己男朋友来吃饭的，看见叶知言吃烤鱼，便也决定跟着一起吃烤鱼，顺道叙叙旧。


    坐下来后，徐思默忍不住抱怨，「知言，你换号码了也不说一声，我去你家找你，你对门的邻居说你卖房了，搬新家了。」


    叶知言笑道：「我手机坏了，联繫人全都丢了，之前的社交软体也登录不上了。」


    徐思默对她的话感到疑惑，面上还是嘆气，「好在我们两个有缘，又见面了。」她看了看姜屹，发现了姜屹有些不对劲，又说不上到底哪里不对劲。


    姜屹在读书的时候可谓是小说级别的人物啊。


    家世好、人品好、待人温和、看女生的眼神永远坦荡、尊重。


    她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姜屹，他握着叶知言的手，眼睛只放在叶知言身上，对外界毫不关心，总觉得姜屹有股说不上来的感觉。


    「知言，这是我男朋友，陈礼，现在我们在一个单位上班。」徐思默下巴指了指坐自己旁边的人，「这是我好姐妹，叶知言，我俩上下铺三年。」


    叶知言跟陈礼互相打了招唿。徐思默以为叶知言会介绍姜屹给陈礼，但叶知言却转头对她道：「你们局工作忙吗？」


    「还好，反正我不会的就问陈礼，工□□情两不误。」徐思默顺时针搅动咖啡杯里的咖啡，「你呢？读博了还是工作了？」


    问完徐思默看了一眼姜屹，他像个小朋友似的紧紧攥着叶知言的手，叶知言似乎也早已习以为常他这种黏人的行为。


    「我去会计事务所上班了。」她说，「我没读研。」


    「为什么啊？」徐思默不理解，会计事务所可是她们最次的选择，那里女人当男人使，男人当牲口使，很多人加班熬夜导致内分泌失调，脸上长痘，老得又快。


    他们都是本地人，不用为房车、户口发愁，所以没必要那么早就步入社会。


    姜屹是京大教授，叶知言之前考了研，已经拟录取了，要是毕业后在一个清闲单位上班。到时候她时间多，事少，两人以后结了婚，别提多幸福了。


    她看向姜屹，难道姜屹也捨得叶知言去事务所？


    要知道姜屹可是见不得叶知言受一点苦和委屈的。


    见姜屹一直玩着叶知言的手，从她跟陈礼坐下来到现在，姜屹一声不吭，这显然不是姜屹会做的事。


    叶知言去会计事务所上班，不会是跟姜屹有关吧？


    徐思默朝叶知言眨了下眼：「我想去躺洗手间。」


    多年的朋友，叶知言立即会意，轻轻拍了拍姜屹的手，哄道：「你乖乖坐在这里等我，我去趟洗手间，很快就回来了，好不好？」


    姜屹虽然在玩叶知言的手指，但余光已经看见徐思默朝叶知言眨眼了，知道她们两个人肯定是说悄悄话去了，而且还是不想让他听见的悄悄话，他很生气很生气，但是怕叶知言说他不懂事，他只好装做很乖巧的样子点了点头。


    叶知言跟徐思默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徐思默早就憋不住自己心里那一大串疑惑。


    「知言，你跟姜屹是什么情况啊？你们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叶知言相信徐思默的人品，可她不想让任何熟人瞧见姜屹傻了的样子，她想让他再次出现在大家面前时，一定是原来那个高智商的天之骄子。


    只是今天碰见，估计徐思默跟陈礼早已经看出了姜屹的异常，她知道说谎话是没什么用了。


    「姜屹他的智力现在大概在三到六岁之间。」她说。


    徐思默显然被这个答案惊吓到了，她愣了好一会，握住叶知言的肩膀：「他怎么会变成这样子的？」


    她深吸一口气，语气尽量平淡：「大学毕业那年，青阳石壁崩塌的时候，我们刚好在那里游玩，我爸妈跟他爸妈失踪了，他被石头砸中了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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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视频在网上流传的时候，徐思默就难受得不行，她还为游客们祈福了，现在知道自己的好朋友是这场事故的倖存者，心中泛起一阵酸涩，红着眼眶抱住叶知言。


    她不知道叶知言是怎么缓过来的，但她抱住的人身上似乎没几两肉了，就知道叶知言一定不好过。


    两人又聊了两句，这才回等候区。


    叶知言却看见姜屹跟陈礼在聊天，这在以前是没有的事，因为姜屹不会跟除了她以外的人多说话。


    看见她走过来，姜屹喜出望外，立即从座位上跑到她面前，小声嘀咕：「妹妹去哪里上厕所啊，怎么那么久？」


    「因为人多，要排队，所以要久一些。」她牵住他的手，带他回到座位上，恰好叫号台叫到了他们的号。


    服务员带他们到了就餐桌，给了他们菜单，四人一人点了一道菜。


    等菜的途中，陈礼说道：「我跟姜屹学长同一所高中。姜屹学长曾经给我们讲过数学课。」


    叶知言没有听姜屹说过他回高中给学弟学妹们讲课的事，倒是偷偷去他大学听他讲过课。


    徐思默问道：「所以刚才你们是在聊讲课的事吗？」


    陈礼点了点头，他也早就从姜屹的异常反应中猜出了姜屹可能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学神了，他一阵感慨唏嘘。


    「姜屹学长在我们高中的时候，可真是风云人物，他的知识面覆盖政治、歷史、地理，奥林匹克数学、物理年年一等奖，英语美式发音，初中毕业前就被市里最出名的那两所高中争来争去，来到高中后，物理、数学竞赛继续神话。」


    叶知言自然知道姜屹的这些事。


    「姜屹学长人很温和，我们高中成绩好的人一般不会进学生会工作，而他不但能兼顾学习，还能把学生会的工作做得井井有条。他亲自主持了两次元旦文艺汇演，演出很成功，得到了老师跟同学们的肯定，还获得了很多女生的青睐。」


    「有一次学校文艺汇演，他弹奏了萧邦夜曲，惊得场下那些不认识他的女同学纷纷打探他的联繫方式，询问他有没有女朋友。不过学长他说他有喜欢的人了。女同学们还惋惜了很久，都在猜测学长到底喜欢哪个女生，大家也没看见学长在学校里跟哪个女生走得特别近。后来，老师请学长回学校给我们讲了一堂数学课。」


    「学长讲课讲得很好，知识的广度与深度完全在我们老师之上，讲题的方法甚至兼顾了一些领悟能力差的同学，同学们还问以后不会做的题能不能去请教他，他笑着说当然可以。只是他似乎很忙，大家很少见到他有空的时候。那堂课下课后，女同学们趁机问他一些私人的问题。」


    陈礼脑里出现了那时的情景，姜屹穿着得体舒适的白色衬衫，站在讲台上，温和有礼，清晨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斜照进来，给那抹浅淡的身影淬了层金光。


    「姜学长，你喜欢的人是我们学校的吗？」


    他淡淡笑道：「不是。」


    「学长，她比你大还是比你小啊？」


    他想了想，眼中忽然充满了温柔，「比我小点。」


    「哇，她是不是跟学长一样各个方面都很厉害啊？」


    他回道：「在我眼里是的。」


    班上的同学一阵欢唿，男同学们也好奇传奇一样的姜屹到底喜欢的是什么样的女生。


    「学长，你讲台上的保温杯，是她送给你的吗？」


    姜屹笑道：「是的。」


    「啊，啊，啊，学长你也太宠了。」


    「学长，她叫什么名字啊？」


    「学长，她长得是不是很漂亮啊？」


    眼看这个难解的谜题今天就要解开了，大家早已按耐不住激动的心，争先恐后要问出更多的细节。


    他徐徐笑道：「你们能替我保密吗？」


    同学们异口同声：「能。」


    「我也能。」他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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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章 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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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从别人口中听到姜屹的事，而且还是跟她有关，叶知言感觉到了自己如擂鼓的心跳声，脸也烫热起来，原来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姜屹是这么评价她的。


    徐思默撑着下巴，看见叶知言的脸竟然红了起来，戏嚯道：「知言，那个保温杯是我陪你一起去买的吧？」


    「应该是吧。」叶知言压制住心中的悸动，尽量心平气和道。


    因为赵椿跟叶卫安经常吵架，她间接受了影响，模考成绩忽上忽下。


    一模成绩出来的时候，她只有四百二十五分，而前一年一本录取线文科五百三十分。


    晚上吃饭的时候，赵椿说道：「先说好了，我没钱给你復读，考不好你就到我们那个厂去做工，每个月工资也有几千，工作稳定，还能有个编制。」


    「我也不指望你能像别人家的孩子飞黄腾达，女孩子有个高中文凭够了，读那么多书都一样。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孩子会打洞，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赵椿一直在唠叨，叶卫安在嘆气，而她默默扒着碗里的饭。


    那顿晚饭吃得极其压抑，她第一个念头就是不想跟赵椿做同事。


    顶着极大的心理压力，她每天学习到凌晨一两点，但成绩不上反下，背熟的知识，到了考场上，她脑袋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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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模的成绩出来后，只有四百分，比一模少了整整二十五分。


    极大的挫败感，让她终于控制不住早已濒临崩溃的心，她每天晚上复习完后，做得最多的就是在被子里哭。


    失眠、焦虑，唾弃自己为什么那么笨。


    五一的时候，姜屹从学校回家，邀请她去他家里做客。


    她以为他会按照往常一样问她在学校里过得怎么样，问她的成绩，然后给她一些建议和辅导。


    但是到他家后，他却叫她一起去超市买菜，给他爸妈准备午饭。


    那天太阳很大，鸟儿在树上叽叽喳喳地叫，两个人沿着小区的树荫走，徐徐微风，树叶晃动，光斑照在两人身上，燥热而又舒适。


    因为心情不好，不想说话，她只顾埋头走路。


    「言言，你似乎有些心烦。」他的声音很软很柔。


    明明是一句普通的话，她却鼻子发酸。


    她这个样子，只会被赵椿认为是因为她孤僻沉默导致她又不开口说话了，赵椿从来不会认为是她受环境影响所以才会变得沉默寡言。而姜屹总能第一时间察觉出她的异常。


    可能是看见她眼眶红了，他提议道：「不如我们去凉亭那里坐坐？」


    她忽然明白他为什么叫她一起去买菜了，他爸妈在家，他不好当着他爸妈的面问她发生了什么事，以一起出门买菜的理由叫她到凉亭这里谈谈。


    这个时候大家都带着孩子去了小区的游乐场玩，不用带孩子的去了小区的篮球场那边跳广场舞了，凉亭附近没有人，他们面对面坐着。


    他穿着深蓝的polo衫，坐姿笔直，眼神端正大方，认真地注视着她。


    别人穿polo衫会显油腻显老，在他优异的身材与脸型下，polo衫反而锦上添花，给他温润的气质添了贵气。


    她忽然不想把自己的坏情绪传递给他，怕自己躲闪的眼神会泄露自己的情绪，她只好低下头，装作没事的语气说道：「哥哥，高考准备到了，我就是有点紧张，没什么事。」


    大概是察觉到她的口是心非，他温和地说道：「言言，我们之间什么都可以说的。」


    那条紧绷的线在听到他这句话后突然断了，多日来的委屈难受像决了堤的洪水，全都往外倾泄。


    她吸了吸鼻子：「我妈妈说如果我考不上大学，她就让我去厂里上班。」


    他点了点头，温和地问：「去我们爸妈那个公司下的厂吗？」


    「嗯。我一模二模考得很差。我真的很努力了，可我就是学不好，我不想去那里上班，我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地睡觉了，我连做梦的时候都在背书，有时候梦到我高考分数只有三百分，我吓醒后就再也睡不着了。哥哥，我不想去那个厂上班，我不想跟我妈妈做同事。我妈妈说我是女孩子，不需要读那么多书，可是我还是很想读书。」


    她毫不保留地向他发泄，他温柔地看着她，用指腹帮她擦眼角的眼泪，认真地倾听她说的一切。


    「我明白你想表达的意思。」他抓起她的手，他另一只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拿着一张银行卡，放到她掌心，温声道，「学校和社会不是澡堂子，不是只有男人才能进出的。如果你考得不好，哥哥出钱给你復读。这张银行卡你拿着，里面的钱足够你两年的开销，等你以后有了工作，再把钱还给我。」


    那天，他没有提起关于高考的任何事。他带着她去超市买菜，给她说他曾经遇到过的有趣的事，还有他跟他妈去菜市场买菜，然后他不小心踩了水坑，脸上全是污水，最后变成花猫这种倒霉的事。


    他爸妈则在一旁附和他，晚餐的时候，他们还带她一起去了饭店吃饭。


    吃饱饭后，他又订了电影票跟她看了一场电影。


    高考分数下来的时候，她过了一本线，如愿上了想读的大学。


    她知道自己能考上满意的大学，一是姜屹从初中开始就帮她打下了良好的基础；二是他那一番话给了她一颗定心丸。


    为了感谢姜屹，她把自己存下来的零花钱全都拿了出来。


    其实她的零花钱很少，总共存了几百块。


    那个时候她想送他一件每天都不离手的礼物，她上网搜了很多帖子，大多都说送手錶、钱包，或者他喜欢什么就送什么。


    姜屹有手錶，而且似乎还很贵，她这几百块钱买的手錶，送出去怕别人笑话。


    他也很少用钱包，他说过不怎么喜欢用钱包。


    她很惭愧，她根本不知道他喜欢什么东西，为了送他礼物，她愁了好多天。


    后来她听见他说他缺个喝水的保温杯，她就去商场买了个几百块的保温杯送给他。


    保温杯送出去后，她没想过他竟然会保温杯不离手，连去别的学校上课也带在身边。


    一晃就过去了那么多年。


    吃饱饭后，她跟徐思默、陈礼道了别，这才牵着姜屹的手乘地铁回了家。


    到家的时候已经九点钟了，帮姜屹洗完澡，她才拿了自己的衣服去洗浴室，等她洗完澡进房间时，却见姜屹不像往常似的拿着书本靠坐在床头那里，而是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怎么啦？」她爬到他旁边。见她上来后，他眼睛从天花板转移到她身上，盯着她看了一会，很是认真地对她说道，「妹妹，你出差之前对我说的话是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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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知言拉他坐了起来，与他面对面坐着。


    他面部轮廓稜角分明又藏着柔和，下颌线精緻完美，唇部饱满性感，鼻樑高挺，眉眼如画，眼神清亮有神，整个人干净、正气。


    「你在托养中心的表现很好，能自己赚钱了，是个大人了。」她摸了摸他的脑袋，柔声说道，「我之前说了等你变成大人了，你就能跟我谈恋爱了。」


    姜屹咧着嘴笑，毫不掩饰自己的高兴，他立即抱着她的手，「我们谈恋爱了，是不是可以每天晚上都睡在一起了？我可以每天晚上都抱你睡觉了，我还...」说到这里，他耳朵跟脸红了起来，「我，我，我...」后面的话怎么也不好意思说出口了。


    叶知言看他突然像个纯情的小男孩，明白他后面说的是不是可以亲她了，说道：「嗯，不过要经过我同意才行。」


    姜屹喜得在床上一蹦三尺高，似乎是觉得不够，然后一把抱住她在床上转圈。


    他这种危险的行为把叶知言吓了一跳，慌乱中她忙搂住他的脖子，叫道：「好啦，好啦，快先放我下来，不然我要生气了。」


    姜屹大概是听出了她是故意吓唬他她要生气了，抱着她在床上又连转了好几圈才把她轻放到床上。


    「妹妹，我真的好开心。」他的气息有些喘，拉着她的手不放，「我真的好开心，我想喝饮料，我们喝饮料庆祝吧。」


    她搂住他的脖子往下拽，两人的脸慢慢靠近，气息相互纠缠，她在他瞳孔里看见了自己烫红的脸，在她的鼻子触碰他的鼻子时，她笑道：「饮料没有这个甜。」


    就在姜屹愣怔中，她脸微微倾斜，错开他的鼻子，吻了上去。


    虽说这不是他们第一次亲吻，但是这是他变傻后的第一次。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嘴唇发了麻，这才推开了姜屹，两人平躺着，手拉着手喘气。


    「妹妹...」他抓住她的手往他胸口放，声音有些闷，听起来很难受，「我胸口跳得很快...」


    他胸腔不住地起伏，叶知言能感觉到他心跳的急速与强有力，知道他现在不懂男女之事，很多事情不得章法，但是这种事情也急不了，只能以后她抽个空好好教他。


    她对他笑了笑，微侧着身体看他，朝他伸出魔爪，露出邪恶的表情，嘿嘿笑道，「那我来帮你按摩按摩...」


    「不要，妹妹，我求你饶我一命...」姜屹抓住她的手，「不要...妹妹...不要...求你饶了我...」


    两人不知不觉又玩闹在一起。


    夜如浓墨化开，床上的人渐渐睡了下去。


    叶知言起床给姜屹准备今天的饭菜时，姜屹拉着她的手蹭了好一会，也跟着她起了床，想要跟她一起去煮饭，然后让她送他去托养中心拧螺丝赚钱。


    她工作日早起煮饭时，都是让姜屹睡到自然醒再起来吃早餐，姜屹也一直照她的话来做。


    今天他要跟她一起起来煮饭，叶知言以为是昨晚上他们关系上有了变化，所以姜屹想要黏着她。


    她笑道：「不用的，你睡到不困了再起床，好吗？」


    「我不困了。」说完他打了个哈欠，似是怕她不信，又重复说道，「妹妹，我真的不困了，我今天要去托养中心，妹妹晚上记得要来接我啊。」


    昨晚上两人玩闹到十二点多才睡下，看到他努力睁开眼皮，眼角还留着打哈欠流下的生理眼泪，那副强撑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不困的样子。


    「今天我要去上班，没有时间送你去托养中心，所以呢，今天你就好好呆在家里等我下班，晚上煮饭给我吃，好吗？」她边说着，便帮他戴上电话手錶。


    他很认真地说：「可是我不去托养中心，我就没有办法赚钱给妹妹了啊。到时候妹妹你又要出差，我不喜欢妹妹出差。」


    叶知言眼中划过异样，朝他扯出了个微笑，说道：「我知道你的心意，不过呢，我下班后更喜欢看到你在家里，因为我一回来看见家里的灯亮着，心里就会很开心。」


    姜屹想了想，在心里衡量了一番，才说道：「我知道了，妹妹，你去上班的时候，我会在家里等你回来，然后煮饭给你吃的。」


    叶知言揉了揉他的头髮，「那你乖乖地再睡一会，我去煮饭了。」


    把今天的饭菜准备好，她便换上衣服匆忙出了门，到公司时恰巧九点钟。


    昨天回来时大家把去云省做的审计底稿堆在了办公桌上，此时几位同事正在整理。


    看见她来了后，赵一可抱怨道：「唉，小叶，今晚上估计得加班到晚上一两点了。」


    叶知言坐下，打开自己的电脑，说道：「昨晚上去玩了吗？」


    赵一可用上坟一样的表情说道：「唉，别说了，回到家后，随便吃了两口，洗完澡上床睡到了今早上，然后就直接上班来了。」


    杜思予从另外的格间走出来，手上拿着一堆文件，似乎是遇到了什么事，她脸色不大好：「小赵，你来事务所一年了吧？」


    赵一可疑惑，不知道杜思予大清早地怎么突然问这种问题，应道：「是啊，杜姐。」


    杜思予扔了文件到赵一可桌上：「你看看你做的表，能让人看懂吗？」


    赵一可之前都是跟着别的项目经理做项目，这次是第一次跟杜思予。以前的项目经理也没有说她表格做得乱，心里有些不服，小声辩解：「杜姐，表格上的数据我都写得清清楚楚，也没错，大家都是这么写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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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思予也不跟她解释，说道：「你看看小叶做的表，再看看你做的表。数字从哪里来，减出了差异也不说明一下，除了你自己看得懂，谁能看懂？」


    叶知言原本正在汇总自己手头的数字，听见杜思予突然提到她，瞥了一眼赵一可，看见她一脸的不服，接着赵一可便对她说道：「小叶，你让我看看你的表。」


    对于杜思予当众批评一个又夸一个的事，叶知言真怕被当成靶子。她把她的电脑屏幕对着赵一可的方向转，说道：「嗯，看吧。」


    赵一可翻开叶知言的表格，发现叶知言的表格都是从最原始的数据出发，逐行逐列列明她的调整过程和思路，逻辑十分清晰，让人一眼就能看明白。


    跟叶知言的这么一对比，再看看她自己的，确实像杜思予说的，乱，明细表跟汇总表不一样又没有调整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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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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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一可看完叶知言的表格后，忍不住赞嘆，「小叶，杜姐说你表格做得好的时候，我还不服。看完后，我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我感觉我打开了审计的新思路了。」


    也许是赵一可过于开心，忍不住握住她的手，使劲握了握，夸张道：「你是我审计的第一个导师，我进所后，没人教我，一直是自己摸索，自认为底稿表格做得还是很好的，今天看了你的，真的大开眼界。」


    叶知言笑着从她手里抽回自己的手，学着她打趣道：「那是我的荣幸了，你再夸我，我可能要飘上天了，快要忘记我是个a1而已了。」


    其他的a1、a2也过来看了她的表格，都问她是不是跟了一个好的领导。


    之前的会计事务所也都很忙，大家哪里有空教她，她进去的时候，夏颜直接安排她上手工作，她怕自己做得不好，每天脑子里琢磨的都是审计那点事，慢慢地自己就上手了。


    晚上十点钟，因为大家今天要加班到凌晨两三点，她给姜屹打了个电话，让他先睡觉。


    「妹妹，我一点也不困，我一边练字一边等你回家，你快点去工作吧。」俨然一个等爱人回来的贴心先生。


    叶知言不在他旁边，也拿他没办法。


    回到电脑前继续工作，十二点钟的时候，杜思予吩咐了一个同事去买了咖啡上来给大家提神醒脑。


    叶知言盯着电脑看了一天，眼睛酸涩，盯着旁边的盆栽看了好一会，又揉了揉眼睛，这才觉得眼睛舒服了点儿。


    不一会，咖啡买了回来，大家快速喝完，又急忙投入工作里。


    凌晨两点钟，杜思予走过来，拍了拍手，说道：「大家今天辛苦了，今天的工作先到这里，都回家休息吧。」


    大家纷纷伸出懒腰，长长唿出一口气，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小叶，我家住东城的洞庭湖，你家住哪里啊？」小赵问道，「你是开车来的吗？」


    叶知言把笔记本塞进电脑包，回道：「早上乘地铁来的，等会我打的回去。」


    事务所离姜屹家也不算远，打的回去也花不了多少钱。姜屹家跟赵一可家是反方向，这么晚了，赵一可送她回去，再返回自己家，估计赵一可今晚上也不用睡觉了。


    赵一可背起她的黑色双肩包，看了她一眼，叶知言挺漂亮的，她不大放心叶知言一个人回家，说道：「那么晚了，你一个人回去有危险，要不坐我的车吧，我今天开车来的。」


    「没事，天子脚下，坏人应该不会那么猖狂。」叶知言背上自己的包，「我家往西边走的，谢谢你。」


    叶知言下了楼，看到身后的商务楼很多灯都还没有关，估计这些是通宵加班了。


    路上的车跟行人寥寥无几，秋天的凌晨，让人感觉清冷，路边的树叶早已经发黄，在暗黄的路灯下，那些叶子显得有些沉重。


    叶知言站在站台上，不久就有一辆的士从远处开了过来，她招了招手，的士便朝她这边的车道驶过来。


    但的士还没到她跟前，一辆红色跑车便插了上来，先停在了她前面。


    叶知言看清车牌后，脸色忽然变了，不自觉攥起拳头。


    「胆小鬼，平静的一天从遇见我，」他顿了一下，朝她邪邪一笑，「开始打破。」


    张沉嘴里叼着根烟，跟她说话时，烟跟着他说话的频率上下抖动，十足的混子，「这回我们都在外头了，是不是去喝一杯庆祝？」


    刚刚那辆的士看见张沉的车停在她前面，估计以为是她的朋友来接她，便转方向开走了。


    忙碌的工作让她已经忘记了张沉这个人，从他被拘留的那天起，已经过去一个月多了，他也早就出来了，只是她没想到凌晨两点多，他们两个能在这里遇见。


    叶知言没有回他的话，不远处又驶来一辆的士，她赶忙招手，那辆的士便朝她开来。


    张沉看叶知言一张小脸被他吓得惨白，语重心长地说：「放心吧，我们这么多年的老同学了，你爸妈跟我爸妈还认识呢，我能对你怎么样，你要不信，我让我爸给你爸打个电话做个保证。」


    下了车，他朝她走去，想要拉她上车。叶知言大声道：「你要是敢碰我，我会再送你进拘留所里。」


    说话间那辆的士已经到了跟前，的士司机们大都热心，经常见义勇为。看见叶知言似乎是被人纠缠了，司机停下车后，打开车窗，大声道：「姑娘，这是你朋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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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梅竹马的男朋友。」张沉恬不知耻说道。


    他要去揽叶知言的肩膀。叶知言用力拍开他的手，「你这个流氓…」


    司机看到这也明白了，猜测这是追求人家姑娘，姑娘不同意，就死皮赖脸地缠人家姑娘，然后被人家姑娘送进拘留所了。


    「兄弟，做男人的大气点得了呗，人家姑娘不愿意，你就另外找呗。我看你身高长相也一等一的，这还开着跑车，条件也不差，别纠缠人家姑娘了呗。」


    叶知言已经打开车门坐了上去。


    张沉不过是想过来探探姜屹会不会出现，也没想怎么样，他纳闷姜屹跟在地球上消失了似的。


    摊了摊手，他朝车里的叶知言敬了敬礼，又送了个飞吻给她，动作极其轻浮，流里流气。


    司机问叶知言住在哪里时，叶知言怕张沉跟踪她，特地报了个临近的小区。


    好在张沉并没有跟踪她，回到了家，姜屹还坐在垫子上写字，看见她回来后，朝她跑过来，抱住她，在她身上蹭了蹭。


    叶知言摸了摸他的头，笑问：「今天在家都做了什么啊？」


    「写字，我还画画了。」他拉她坐到垫子上，把一叠纸放她怀里，「这些都是我今天写的。」


    「喔？」叶知言笑着一张一张翻开，他的字比之前写得好了许多，虽然歪歪扭扭的，但还是能让人一眼就认出那是什么字。


    他今天一共写了二十张a3纸，还照着简笔画画了几十个圆形，能看得出他真的很努力。


    她把纸放好，说道：「真棒。」她在他脸上亲了亲，却没想到他直接封住了她的唇，叶知言心倏地收紧，他热情却又不知道怎么做，只胡乱地啃着她。


    叶知言只好耐心地再一次教他，两人在垫子上耳鬓厮磨了好一会，才洗澡上床睡觉。


    叶知言知道今晚又要加班到凌晨，怕再遇到昨晚的事，便开车去了事务所。


    中午吃饭时，前台的同事突然把一束玫瑰花放到她桌子前，暧昧地对她说：「小叶，你的快递。」


    玫瑰花一共十八朵，黄、红、紫各六朵，中间还穿插着一些装饰物，乍一看，别有一番韵味。


    不知为何，叶知言一下子想到了张沉，这一定是他送的，他早就知道了她在这里上班，昨晚肯定也是特意在外面等她的。


    他让事务所把她辞了，昨晚上又出现在她面前，就是想逼姜屹出来会他。


    愤怒、恐惧朝她扑来，她预感到也许不久，张沉就会知道姜屹的事了。


    世上最不能知道姜屹变傻的人，那一定是张沉。


    是继续让姜屹出门，还是像之前一样把他锁在家里，她开始摇摆不定。


    「哇！」部门同事的惊嘆声把快要失去理智的她拉了回来。


    「小叶，这是男朋友送的玫瑰花吗？够浪漫的啊。」


    一旁的赵一可拿起玫瑰花，把上面的小卡片拿起来看，并念出了上面的字，「晚上盛士饭店见。」


    部门年轻的女同事少女心快要溢了出来，「小叶，你男朋友真有心啊，约吃饭还搞这么浪漫，不像我们家的，只会在手机上说。」


    叶知言在大家的声音中慢慢恢復了理智，她笑了笑，拿起玫瑰花，对大家说道：「我下楼一趟。」


    大家以为她是去跟男朋友打电话说收到了玫瑰花，挥手让她快去。


    叶知言来到负一楼放污水跟垃圾的垃圾处理处，把玫瑰花扔进了那污秽不堪的垃圾里。


    垃圾就应该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


    晚上六点，大家要订餐时，一个陌生的电话打到了她的手机上，她以为是推销电话所以没有接，没想到对方却发来了信息。


    【我在你楼下等你。】


    看到这条简讯时，叶知言心一沉，回復了信息过去。


    【你是谁？】


    对方：【让你生活变得刺激的人。】


    能说出这种话的人，不是张沉又会是谁。


    她：【你怎么知道我的手机号？】


    张沉：【别问那么蠢的问题，你下来，或者，我上去。】


    叶知言自然不敢让他上来，他一上来，所有的同事肯定都以为张沉是她男朋友，以张沉的行为处事，只会让他们的关系变得更暧昧不清，到时候她有口难言。


    还有，她才刚来这里上班不久，大家并不了解她，张沉今天送玫瑰花到事务所，她已经很高调了。现在正是最忙的时候，如果张沉再上楼，那大家肯定会觉得她拎不清，公私不分，恋爱都谈到办公室来了。


    但她又不想下去，想了想，她回道：【我在忙，走不开。】


    张沉：【行，我上去等你。】


    她在心里骂了他一万遍，套上外套便跑下了楼。


    张沉那辆惹眼的跑车就停在正门处，路过的人都好奇地打量坐在驾驶座上的男人。


    叶知言不想让楼上的同事看见，打算走到前面的岔路再发信息给他，但张沉看见了她，车缓缓跟了上来。


    车窗降下，他握着方向盘，微侧头看她，说道：「上车。」


    叶知言停下脚步，低头敛了敛眼中的愤怒，再次抬起头时，眼神已经变得正常，说道：「我很忙，你有什么事赶紧说。」


    他右手托着腮帮，似是早就知道她是强压着愤怒跟他说话，眼中有几分戏嚯，轻飘飘道：「如果你不想明天变成下岗工人的话，你可以站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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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知言攥紧拳头，咬牙，扯出一丝微笑，说道：「十五天的拘留是不是觉得有点短？」


    看到她咬牙切齿又不敢对他生气的样子，他莫名兴奋起来，他朝她露出一个自认为温柔的笑。


    左手便开始敲击着方向盘，似是在思考她刚才的话，好一会儿，他说道：「托你的福，我已经学会踩缝纫机了，改天做件衣服送给你。」


    叶知言微笑，说道：「那恭喜你了，你可以自己给自己缝寿衣了。」


    张沉看她那张倔强的嘴，突然有些心痒，刚想说话，却见叶知言并不受他威胁地走了。


    「胆小鬼，你胆子大了啊？」他朝窗外的叶知言喊，叶知言连一个眼神也没有给他，继续往前走。


    这边是单行道，他的车不能拐弯追上去，他只得打她的手机，从后视镜里，他看见她瘦弱的背影挺直，她脚步不停地往前走，丝毫没有要接他电话的意思。


    电话自动挂断后，他盯着那道瘦弱得似乎风一吹就会被吹走的背影好一会，他意识到一个问题。


    她是不是跟姜屹不联繫了？


    想了想，似乎不可能，她跟姜屹也是认识二十年了，除非是天大的事，不然两个人怎么可能会不联繫？


    会计事务所经常要出差，男人当畜牲使，女人当男人使，姜屹也不可能捨得她到会计事务所工作。


    按照以前他一出现，姜屹必定出现的定律。那么这次他一出现在叶知言身边，姜屹也早就应该打电话给他了。


    然而已经过去了两个月了，他没有听到叶知言提过姜屹，姜屹为什么也没有出现在叶知言身边？


    叶知言凌晨三点下班，要是往常，姜屹怕她出事，肯定早就来接她了。


    种种迹象表明，那就是，姜屹和叶知言之间肯定已经不联繫了，因为只要他们还联繫，姜屹就绝不会让她凌晨三点一个人回家。


    而且两个人莫名其妙都消失了快三年，很有可能他们闹掰了，所以在朋友圈里隐身了。


    这个分析结果让他有了一丝兴奋，他拨了好几通电话，天还没黑，就把自己的那些狐朋狗友约出来，要让他们给他出主意，怎么把叶知言追到手。


    叶知言被张沉威胁她会再次丢掉这份工作时，她已经不怕张沉会跟着她去办公室了，反正左右都是失去工作，被威胁第一次就会被威胁第二次，她为什么要如了那个混子的愿噁心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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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章 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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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周的周末，云省的项目基本已经做完了，她还是决定送姜屹去托养中心，不能因噎废食。


    医生说他社交能力和运动方面极差，在以前，他这两方面都是极其优秀的，所以不能落下。


    送姜屹到了托养中心，看他跟工作人员往病患活动区那边走了，她便往托养中心的办公楼走去。


    来到托养中心负责人的办公室，她敲了敲门，里面的人说了声：「请进」。


    推开门，一位年约四十岁的女人坐在办公桌前，女人面容慈祥，看见她后，朝她露出礼貌性的微笑。


    「何主任，您好，我是姜屹的家属。」


    「您好，请坐。」何主任起身给她倒了一杯水，先打开话匣子，微笑道，「姜屹在我们这里的表现很好，上个星期的职业培训，他的表现是最突出的，以他的能力，完全可以胜任机械性的工作。你们做家属的，完全可以放心，再过不久啊，我相信他肯定能靠自己养活自己。」


    「何主任！」叶知言笑了笑，握住了茶几上的那杯水，思忖了一会，「我今天来，就是想跟您谈一谈他职业培训的事。」


    何主任察觉到叶知言似乎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怒意，一般家属听见自己的家人在托养中心有自力更生的能力，都高兴得不行，她不大明白自己哪句话引起了叶知言那么强烈的反感。


    她又仔细回想了刚刚自己的话，并没有能让叶知言激动愤怒的点，都是夸姜屹的话，而且她说的也都是实情。


    心里万分疑惑，面上却还是笑道：「叶小姐，您请说。」


    叶知言喝了两口水，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语气很缓和地说道：「何主任，是这样的，我不需要姜屹参加什么职业培训，我只是想让他提高社交能力和运动方面的能力。」


    何主任第一次听说家属有这种需求的，哪个家属不是希望自己的家人全面发展，在所有方面都能提高，综合素质尽量向正常人靠拢，只训练提升某个技能，这显然不符合中心对待病人的康復标准。


    她试着说服叶知言，「职业培训有利于提高姜屹的整体素质，也能提高他的生活质量。当然，也是可以提高他的社交能力的。姜屹智力虽然跟我们正常人不一样，但是他完全可以靠自己的双手赚钱，做到独立自主，往正常人靠拢，往更高的...」


    「我不需要他赚钱养活自己。」叶知言打断了何主任的话，玻璃杯上清晰地印着她的指纹，她指甲泛白没有血色，「我只希望他提高他的社交能力，改变他不喜欢跟人说话这一点。」


    何主任没有想到叶知言会如此无礼地打断她的话，从叶知言的语气中，她能感觉到叶知言极其愤怒，微笑道：「我能知道叶小姐您为什么这么要求吗？您别误会，我们中心对每一个病患都要尽心尽责，只有了解清楚事情始因，我们才能更好地针对患者进行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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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什么始因，我送他到托养所，不是让他来这里学习赚钱的，只想让他提高社交能力。」叶知言说。


    一个外表看起来斯文有礼貌的姑娘，变成无礼、不讲道理的人，多年的工作经验，使何主任察觉到叶知言这么做一定是有原因的。


    在送走叶知言后，何主任找来杨清问了问。


    杨清简单地把姜屹跟叶知言去旅游遇到山壁崩塌，然后姜屹救了叶知言的事说了一遍。


    「我之前试着在百度上搜姜屹的名字，发现他的个人简歷极其优秀，博士毕业，在京大担任几何与物理研究中心的特任教授，从小就对数字敏感，初一跳高中，高二跳大学，发表的论文引起数学界不小的争论。大概是叶小姐不能忍受这么优秀的先生现在做这些不需要思考的工作，所以才提出了只让姜屹提高社交能力的要求。」杨清说道。


    何主任点了点头，叶知言这么做倒也能理解。


    「你有没有察觉出叶小姐她有些不对劲？我在跟叶小姐的谈话过程中，隐约觉得她有股说不上来的压抑感，」何主任低头沉思，半晌，她重复道，「死气沉沉的压抑感。」


    「二十岁出头的姑娘，正是最美好的年纪，应该享受爱人的亲昵，热恋，约会。突然要照顾智力低下的先生一辈子，肯定会有一些压抑的。」杨清说道。


    那些精神残疾患者，很多都会有好几个家属一起照顾，家属们都还会崩溃，更别说叶知言了，即要上班，还要照顾姜屹。


    叶知言从托养中心出来后，便乘地铁去了事务所加班，打算下午五点再到托养中心接姜屹。


    只是到了事务所，却发现张沉的跑车停在大楼门口。


    看见她后，他立即下车，边朝她走过来，边跟她用蹩脚的英语打招唿，语气极其欠揍，「good morning，i am cheng...」


    叶知言即使感情再迟钝，也知道张沉这两个月一直跟在她后面是什么意思了。


    她说道：「我们找个地方谈谈吧。」


    他勾唇一笑，语气极其轻佻，「好啊，」俯下身，凑近她耳边说道，「去我家，还是去你家？」他略略停顿，暧昧至极，「还是去酒店？」


    他温热的气息打在她耳畔，她噁心得肌肤起了疙瘩。


    她攥紧拳头，压制住心中的愤怒，指了指对面马路的咖啡厅，说道：「去那里。」


    她在咖啡厅二楼的西餐厅要了间包厢，她本来是在张沉对面坐下，但张沉却死皮赖脸地坐她旁边。


    她也不跟他周旋，开门见山道：「你送我玫瑰花是什么意思？」


    「因为我有钱咯。」他侧身，宽大的胸膛面对她，像是要把她拢入怀里，笑道，「昨天我也给我死了一年多的小狗狗送了花圈，你要不要去看看？」


    叶知言知道他在含沙射影：「请你以后不要再在玫瑰花上写我的名字，我有男朋友，我怕他误会。」


    「哦？」张沉食指开始有意无意敲打着玻璃杯，轻飘飘问道，「你男朋友有我帅吗？」


    叶知言本不想回答他这个无聊的问题，下意识又觉得张沉似乎是在验证什么猜想，于是她便说道：「你说呢？」


    张沉忽然笑了，而且还是开怀大笑，好一会，他才悠悠开口说道：「胆小鬼，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学不会说慌。」


    叶知言不知道他怎么会得出她撒谎这个结论，她也没必要跟他多做解释，说道：「以后请你不要再来事务所找我，我男朋友看见了会不高兴。」


    说完她便起身离开，在走到门口时，忽然被他一扯，她一个趔趄往后倒，张沉抱住她便把她往墙上抵，两人姿势极其暧昧。


    叶知言气得全身发抖，怒道：「张沉，你这个流氓，你放开我。」


    看到她气红的脸，乌亮的眼睛愤愤地瞪他，张沉心里突然生出一种说不出的兴奋，挑了挑眉，他戏嚯：「把姜屹叫出来一起喝个咖啡咯，你能把他叫出来，我立刻跟你道歉。」


    张沉从小就讨厌姜屹，经常当着姜屹的面想给她难堪，在张沉的世界里，有姜屹的地方，他绝对不可能会出现。


    现在张沉却要她打电话约姜屹出来，显然是料定了她不会约姜屹到咖啡厅来。


    她的心一沉，难道张沉知道姜屹变傻的事？


    想了想，又觉得不可能，除了徐思默跟陈礼知道姜屹的事，再也没有熟人知道姜屹变傻的事了。


    徐思默不认识张沉，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他，而且她也相信徐思默的人品。


    那么就是张沉误以为她已经不和姜屹在一起了，以为她跟姜屹已经不再联繫了。


    「是不是突然发现自己没男朋友啊？」张沉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两人的脸近到她能看清他脸上的绒毛，她憎恶地瞪他。


    「咚咚咚...」外面传来敲门声，「警察，开门。」


    因为有前科，张沉又被以猥亵行政拘留了十五天。


    叶知言了解张沉，他不是那种安分会好好说话的人。


    她在一进门的时候，手就放在口袋里的手机上，如果她安全走出咖啡厅，她就不会按下报警电话，如果张沉敢对她动手动脚，她会毫不犹豫按下报警电话。


    在张沉扯她手臂时，她的报警电话也打了出去，警察局就在斜对面，警察定位她的手机号得出她所在的位置后，不一会就赶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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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沉进去后，她心里的压力暂时小了许多。


    过了几天，她刚到事务所，白祐礼突然给她打了个电话。


    寒暄了几句，白祐礼在电话里支支吾吾了好一会，才说道：「小叶，宾特的张沉被拘留了。」


    叶知言当然知道张沉被拘留的事，因为是她做的，只是白祐礼怎么会知道？


    「昨天我去宾特那边问宾特领导几个问题，经过董事长办公室的时候，听见董事长在骂张沉是个屡教不改的流氓。我就想问问你，他最近还骚扰你吗？」


    叶知言挺感动的，毕竟她辞职那么久，白祐礼还记得她这个同事。估计是猜到了张沉可能就是猥亵她，所以才被拘留的。


    「我没事，谢谢你的关心。」她说。


    「喔，没事就好。」他说道，「还有一件事，你现在在的事务所之前打电话到我们事务所做了你的背调，你也知道的，张沉跟杨所长关系很好。」


    叶知言明白了，意思是以后不管她去哪里上班，只要新应聘的公司招她，只要公司做背调，那么新公司极有可能就会打电话到她就职过的事务所去问，张沉也很快会知道她任职的新公司。


    所以，张沉那么快就找到这里的事务所来，大概就是从那边了解到的。


    也许是小时候被他欺负怕了，她看见他就会浑身发抖，想让姜屹保护她。但是现在，她不怕他，她要靠自己保护自己，保护好姜屹。


    她从高中毕业后就开始打工，再辛苦的工作都做过，看人脸色、被顾客领导骂得狗血喷头，曾经她会觉得生活苦，现在她只想过好每一天。


    不知怎么的，她忽然想起自己大一去打暑假工的事。


    那家公司是个做外贸的小公司，她帮他们做帐顺便接待客户。


    有一天，来了个老客户，老闆恰巧出差不在店里，让她先请老客户去吃午饭，晚上老闆回来了再亲自接待老客户。


    为了表达歉意，老闆在电话里说让她点贵点的菜给老客户，什么鲍鱼人参龙虾只要能表达歉意的都点上。


    老客户跟老闆算是很熟的朋友了，听见老闆的话后，老客户笑着说都是朋友不用那么破费。


    叶知言知道老客户不是客气，因为她知道老客户平时跟老闆出去吃饭时，老客户点的都是便宜的家常菜。


    她请老客户到了附近的餐厅，也不知道为什么，老客户在点菜的时候，点了比平时贵三倍的菜。


    准备拿□□给老闆报销时，她犯了愁。


    因为老客户在老闆面前一直是个节约的人，今天突然点了那么贵的菜，老闆肯定会以为是她点的。


    她已经能预想到她那个抠门的老闆肯定会说：小叶，我就那么随便一说，你还真点了？你是不是怕我的公司不会被吃垮啊？你脑子是不是缺根筋？公司的钱不是你的钱是吧？


    往更严重的说，万一老闆以为她借着客户的名义点了自己想吃的菜，那会更麻烦，这关系到老闆信任度的事。


    她只好打了电话给姜屹，跟他抱怨了一通。


    他听了她的抱怨后，却笑道：「你把□□给老闆之前，先跟老闆抱怨，说你以后不想再跟这种客户来往了。」


    叶知言不是很明白，她要是这么说，老闆估计二话不说就会把她开除了。但既然姜屹让她这么说，肯定有他的道理：「然后呢？」


    姜屹笑道：「然后老闆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


    她按照姜屹教给她的话对老闆说了一遍，老闆皱了皱眉，显然对她很是不满，却还是耐心道：「小叶，公司是谈利益的地方，不是谈私人感觉的地方。人家一个大老闆，你为什么不想跟他来往？你有点不知天高地厚了啊。」


    她说道：「老闆，平时你请陈总吃饭，陈总点的都是家常菜。昨天我请陈总吃饭，他点的都是很贵的菜。陈总这个人不诚实。他在你面前一套，在我面前又是一套。」


    老闆说道：「帐单呢？拿来我看看。」


    她忙从兜里掏出叠好的□□递给老闆。老闆看了后，说道：「我还以为是多少钱，以后别随意评价陈总，不尊重人。」老闆把□□还给她，「拿去报销吧。」


    叶知言听见老闆没怀疑是她点的菜，竟然还主动说让她拿□□去报销，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下来。


    晚上，她打电话给姜屹的时候，把白天的事情告诉了姜屹听，问他为什么她那个抠门的老闆会不把她骂个狗血喷头？


    姜屹笑道：「冷热水效应。人们对事物的评价标准会随着心理的变化而变化。你先夸张地说了金额很大，还说了不想跟不诚实的老客户接触。老闆以为你说的数目肯定很大，在看到你的帐单后，以你老闆这个身份，那些小钱不足以让他觉得老客户不诚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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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章 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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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她基本能十点钟之前到家。


    姜屹把《玫瑰花精》抄了不知几千遍，字虽然歪歪扭扭，但对于他来说，已经做得很好了。


    数学启蒙做得也不错，虽然他一开始做得很慢，但重复多了，也能记住。


    只是在数数这方面，他还是只能数到二十。


    他练字的草稿纸已经堆满了储藏室的一角，纸堆已经比她高了，可想平时她去上班的时候，他在家里有多努力写字认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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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他也已经基本上能自己煮饭了，只是她不在家的时候，她不敢让他一个人开火，她要站在他后面看着才安心。


    至于练声，她知道他每天晚上会偷偷起来练，但还是没怎么进步。


    她把包挂到包架上，姜屹便朝这边看来，见是她，忙放下手中的笔朝她跑过来。


    他打横抱起她，转了好几个圈，把她晃得头都晕了，她连喊好几声快停下来，他才把她放了下来，在她脸上连亲好几下，又蹭了蹭她脖颈，撒娇道：「妹妹，我好想你，我们快点去洗澡睡觉吧。」


    最近工作忙得昏头转向，她也没空带他出去走走。


    上个周末因为加班，也没空送他去托养中心。


    他一个人连续好几天都呆在家里练字，她真怕他越来越不喜欢跟人交流。


    她摸了摸他的脑袋，侧头看他，他的脸枕在她脖颈上，浓密的睫毛掩住他的眸光，高挺的鼻子似有若无地触碰她的皮肤，嘴唇像涂了胭脂似的红。


    他的嘴唇离她的唇很近，只要她稍稍低头就能碰到他的唇。


    她笑了笑，忽然生出玩心，忍不住低头，亲了上去，很快跑开，不让他回亲她。


    似乎是没想到她会突然亲他，他怔了怔，跳了起来，像极了被偷袭后跳脚的小男孩，「妹妹，你太奸诈了，我还没有亲你呢。」他边说边朝她追过来。


    沙发是放在大厅中间的，她绕着沙发跑，速度很快，他怎么也追不上她。


    两人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看见他因为不能亲到她的憋屈样子，她笑得脸都僵了。


    「我一定要抓到妹妹。」


    「好啊。」她弯着腰，双手撑着膝盖，喘着气，「我等你来抓我。」


    他气鼓鼓地瞪她，想了想，却是改了个方向往回跑，而她也调转方向往回跑。


    几圈后，他还是没有追上她，他更气了，那样子似乎是抓到了她，他一定要把她吃进肚子里。


    她忍住笑，说道：「不然我们别玩了，先洗澡上床睡觉？」


    他却固执地说：「不行。我一定要抓到你。」他停下脚步，盯着沙发看了一会，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又开始追她，她累得不行，在跑到沙发中间时，他一跨越，从沙发那边跨到了她这边，一把抓住正要跑开的她，把她抱入怀里。


    大概是他协调性没那么好，两个人抱在一起后，都有点站不稳，他抱着她一起跌入沙发里，她把他压在了下面。


    两个人都气喘吁吁地看着对方，气息相互纠缠，空气里慢慢凝结了一丝暧昧。


    她的手抵在他的胸膛上，笑着要起来。他却紧紧抱住她不让她起来。


    两人争执打闹间，他忽然喃喃细语地来了一句，「妹妹，我好喜欢你。」


    他的声音纯粹，眼神清明，脸上的表情却是男人该有的复杂。


    叶知言明白他的意思，抚摸他的脸，低头吻住了他。


    好一会，两个人才从沙发上下来，他脸色通红，她脸也烫得难受，洗完澡上床，姜屹又抱着她亲了好一会才肯睡觉。


    翌日，她到了事务所，去茶水间泡了杯咖啡，最近连轴转，她睡眠严重不足，每天都靠咖啡提神，黑眼圈深得像是自己用笔涂上去的。


    刚坐到座位上，赵一可就在她旁边坐下，压低声音说：「刚才在楼下，我看到小宋的男朋友了，开着法拉利送她来的，真有钱啊。」


    小宋在造价部门，年初进来的，长得挺漂亮的，因为不在同一个部门，叶知言只有有工作需要才会去找她，平时见面只是打个招唿，没有跟她闲聊过。


    「她男朋友挺帅的，经常送她上下班。」赵一可似是想到了什么，拍了拍她，朝她眨了眨眼，「你男朋友上次送了你玫瑰花，我们好多人都羡慕死了，下次部门搞活动，你带他一起出来玩玩。」


    赵一可这么一说，叶知言又想起了张沉，他在拘留所里应该出来了吧：「你男朋友呢？让他也送送你上班。」


    赵一可摆了摆手：「别提了，我男朋友直男，我能做的，会做的，都让我自己来。我不会做的，他教我。我学会了后，让我自己来。我想让他帮个忙吧，他问我是残疾人吗？别人还身残志坚呢，怎么我身不残还变低能儿了？把我气死了。」


    叶知言笑道：「他平时都教你什么？」


    「教我修灯泡、修电脑，反正我哪儿不会了只要他会的，他就教我。我不会的，他就让我自己百度查。我看他以后是想当撒手掌柜，家里家外都让我一个人做了。」


    这时，许才宁走了过来：「唉。真是羡慕吶，今天审计二部那个小万辞职了，回家当富太太去了。」


    赵一可忙拽住许才宁坐到她们中间来，一脸八卦：「小万的男朋友做什么的啊？」


    许才宁说道：「好像开公司的吧。听说给了小万好几百万放银行卡里存着吃利息呢，光是躺在家里，每年领的利息都比我们这帮民工高。」


    赵一可挠了挠下巴，一脸疑惑：「我怎么记得小万的男朋友是个家庭普通的农村人，你是不是搞错了？」


    许才宁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对，跟她从村上一起考出来的青梅竹马，当时我还羡慕他们这是什么神仙爱情，两个人一起长大，一起努力，一起进步，一起变老，别提多浪漫。」


    「那小万是遇到富二代然后踹了青梅竹马？」赵一可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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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说天天为柴米油盐吵架，这个嫌弃那个干活少，那个嫌弃这个不够体谅自己。最后小万找了这个富二代，她说有钱后再也不用为这种事情吵架了，因为钱能解决生活中这种源源不断的小矛盾。」许才宁说道。


    赵一可想到了自己的男朋友，她跟男朋友也是天天为这种鸡毛蒜皮的事吵架，摩挲了会下巴，说道：「看来我也得踹了我男朋友，把那些烦恼统统踹掉。」


    许才宁拍了拍赵一可的背，说道：「我是来八卦的，不是过来劝你分手的。宁拆十座庙，不破一门婚。」


    说着，许才宁转头看向叶知言，朝叶知言嘿嘿笑道：「小叶，前几天所里同事们看到你男朋友开着跑车来找你啊，说你男朋友高大帅气，气质可真好啊，跟明星似的。痞帅痞帅的。」


    「啊啊啊，真的吗？真的吗？」赵一可兴奋得声音都调高了，转头看向她求证。


    上次张沉送花给叶知言，大家误会张沉是她男朋友，她没有解释，是因为大家没有看到张沉的脸，她解释了越描越黑。


    现在同事们说张沉帅气，肯定是看到了张沉的脸才这么说的，如果她再不解释，大家会以为姜屹就是长那个样子。


    「他是我的小学同学跟初中同学，不是我的男朋友。」


    许才宁的眼睛瞬间亮了，抓住她的手，指着自己：「小叶，你同学有女朋友了吗？这里还有个等待帅哥拯救的单身女青年吶。」


    赵一可推了推许才宁：「去，既然是小叶的同学，年纪肯定跟小叶一样大，你都二十七了，想老牛吃嫩草啊？」


    叶知言笑了笑，说道：「我跟他虽然在一个班，但几乎没有说过话，也不了解他的私生活。」


    许才宁刚要开口。赵一可立即抢在前头：「小叶，我今晚上回去就踹了我男朋友，你让你小学同学等着我。」


    许才宁也不开玩笑了，又把话题转到叶知言身上：「小叶，你男朋友一定很帅吧，我猜肯定比你小学同学好，要不然你怎么没有跟你小学同学擦出点火花来？」


    叶知言想到姜屹那张温柔的脸，说道：「嗯，他在我心里，没人能比。」


    「妈蛋，爱情的酸臭味迎面扑来。」赵一可一脸嫌弃，推了推叶知言，「一大早就餵狗粮，走开走开，我要工作了，不说了。」


    叶知言忍不住笑，忽然想起自己大二的时候，那时姜屹博一，她的大学离他的大学虽然很近，但因为他很忙，他们经常半个月一个月才见一次面。


    有天舍友拉她去他的学校看银杏树。


    姜屹学校里的银杏树，随手一拍就是一幅美景。


    舍友说想拍个迷失在银杏树光影里的视频，就把手机递给她，让她帮拍。


    她在研究怎么取景找镜头时，忽然撞到了一个人身上，那人虚扶了她一把，她忙颔首说对不起，抬起头，却见是姜屹。


    他似乎也没有料到会在这里碰到她，眼中还有惊喜。


    她想问哥哥你要去哪里？中午一起吃饭吗？


    无意中却瞥见他旁边还站着一位气质脱俗的女同学，两个人男才女貌，极其般配。


    那个时候她不知道她已经喜欢上了他，而且对他的占有欲还很强。


    她心底涌起愤怒，很生他的气，快要被他气死了。


    她已经气饱了，当然也不可能跟他吃饭了，最后只跟他问了好，然后拉着舍友走了。


    晚饭的时候，他打了电话过来，约她一起去看电影。


    她气鼓鼓地说，我晚上要上课。


    他说你开学的时候给我发过课表。


    是啊，她的课表她都会发给他看，所以他知道她今晚上其实是没有课的。


    「老师临时补的课。」她硬梆梆地说。


    他顺着她的话说：「你们在哪个教室上课？我去教室外等你。」


    「你那么忙，还是别来了。」她阴阳怪气地说。


    他还是顺着她的话往下说：「确实很忙，早上去图书馆查阅资料，一位女同学要请教我一些数学问题，我也只好抱歉地告诉她我没有时间。女同学说她是特地在图书馆外面等我的，还说只利用我赶路这段时间问我一些问题，不会打扰我很久。仅仅是这样，我也没时间回答她。我还没走两步，你就撞我怀里了，我当时还有事，不能请你吃午饭，所以只好改到晚上请你看电影了。」


    叶知言听完，嘴不自觉弯了起来。


    那个时候是她不理他的，说了声哥哥好就走了，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晚上她跟姜屹一起去看了电影，她全程心不在焉，电影里面讲了什么她一概不知，心里盘算着怎么婉转地问他有没有喜欢的人，直到电影结束，他送她到宿舍楼下，她觉得自己再不问出口的话，晚上肯定要睡不着了。


    两人站在她宿舍楼下的一棵梧桐树下，她踌躇了好久，又给自己做了许多心理建设，好不容易开嘴巴了，出口的却是哥哥再见。


    他愣了一下，随后笑道：「晚安。」


    回到宿舍，她打电话跟徐思默说了这件事。徐思默调侃她是小媳妇吃醋，姜屹肯定也是喜欢她的，还鼓励她快去表白，相信她肯定抱得美男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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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章 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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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近注会考试，叶知言有时候会趁午间休息看几页书，审计她已经听完第一遍，正在快速复习第二遍。会计还有两张才听完第一遍，她计划在考试的前三天在家休息冲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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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屹很是贴心，知道她要冲刺复习考试，拍着胸脯保证道：「妹妹，你在书房放心地看书吧，家里的家务活全都包在我身上。」


    那三天她早上六点起床，晚上十点睡觉，作息十分规律。


    姜屹也跟着她的作息休息，早上六点起来给她煮早餐，中午十二点给她煮饭，晚上六点给她煮晚餐，碗和家务他全包，其余时间他就安安静静地坐在她旁边练字认字，乖得不像话。


    她学累了，看到他乖巧的样子，就忍不住逗他，偷亲他。


    没想到他却一板一眼地说：「妹妹，你学习要认真一点，这是你对我说的，你看我就很认真地在练字。」


    她笑着应承他：「我错了，我现在就开始好好看书。」


    注会一共考试两天，会计在第一天的第一场考试，审计在第二天的第一场考试。


    她考完会计后，立即回家把审计快速过了一遍。


    第二天的时候，她困得只能用咖啡提神，一上机看到题目，瞬间精神紧绷到极致。


    答完审计，她感觉自己全身的精力都被抽干了。


    回到家，她累得瘫在沙发上，姜屹边帮她捏肩捶背，边问道：「妹妹，你等会想吃什么？我都可以煮给你吃。」


    紧绷的肌肉被他不轻不重的力道揉捏着，肩膀的血液也跟着流通，酸痛感也逐渐消失。


    她舒服地动了动，暼见他认真的表情，十足的贴心小先生，叶知言忽然想逗逗他，说道：「我想吃你。」说完她自己脸先红了，忍不住把脸埋进抱枕里，毕竟她第一次说这么调情的话。


    她忍不住微微侧头，露出一点缝隙看他，却见他一脸茫然。


    他不明白叶知言为什么会脸红，一字一顿地回道：「我的肉不好吃，硬梆梆的，我去煮红烧肉给妹妹吃，妹妹你一边睡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等着我。」


    以姜屹现在的智力，他还不了解男女之事，所以不能理解叶知言话中暗含的意思才是正常的。


    叶知言看他健步如飞的背影，感觉自己一拳头打在棉花上，对自己又气又笑，她得慢慢教他一些生理知识了。


    考完试的第二天，她依旧是在家休息，她今天不打算送姜屹去托养中心，而是趁自己有空，带他去恆温泳池学游泳。


    现在是十月中旬，气温十九度，小区外的恆温泳池温度在二十六七度，游起来并不会冷。


    两人来到游泳馆，游泳池里面的人只有五六个，不像夏天人多得像下锅的饺子密密麻麻。


    做了热身运动，她帮他戴好泳镜，要下水时，姜屹站在扶梯上久久不动。


    她知道他没有那么容易克服怕水这个弱点，就像当初的她一样。


    这次她先下了水，站在水里朝他伸手，说道：「你不是说要学好多本领保护我吗？现在我已经下来了。」


    姜屹抿了抿唇，扶着扶梯一步一试探地踩在梯子上，那样子像是个盲人摸黑探路。


    他下来后，缓了一会，叶知言还是按照之前的步骤，跟他先扶着岸边在水里慢慢走，让他慢慢适应水。


    在岸边来回走了几趟后，她让他跟她到水中间走。


    姜屹一直抿着唇，她能看得出他在极力抑制恐惧，她只好自己走一步，就等他一步。


    「妹妹，我，我有点眼花…」他怯懦懦地说。


    她怕水的时候，盯水看久了，也会觉得眼花，那是因为对水的恐惧。


    她牵住他的手，笑道：「那我牵着你的手，如果你摔倒了，我会第一时间救你的。」


    他端详了她好一会，他觉得她太娇小了，如果她救他，她一定会被他压在水里起不来，想到这里，他暗暗下了决心。


    叶知言牵着他的手在水中间走了几个来回，觉得差不多了，让姜屹自己走看看。


    他看了看她，欲言又止，最后点头说道：「我听妹妹的。」


    一开始他很怕脚底打滑，很怕水会吞噬他，后来想到叶知言说他出事了她会救他，他心里安心的同时，又不想让叶知言真的因为要救他然后置身于危险之中。


    他边走边嘀咕：「我不能让妹妹失望，我一定要学会游泳，我要保护妹妹。」仿佛这么说，他浑身就充满了力量。


    ——


    最近两天，叶知言跟两位同事一直在外面做项目，这个项目不大，是市内的一家小型超市。


    回到事务所，刚打开电脑，赵一可去茶水间接水路过她旁边，拉过她一侧的椅子坐下来，低声道：「小叶，所里要招新人了。」


    「嗯。」叶知言抽出两张纸巾开始擦桌子，「是我们审计部的？」


    「听前台说的，造价五个人，审计十个人，为明年的年审做准备。」赵一可下巴指了指她，「估计到时候会分两个让你带。」


    叶知言把纸扔进垃圾桶：「你呢？」


    「跟你一样。」赵一可声音压得更低，「事务所这两天辞职的人挺多的，都赶在忙季前递辞职报告呢。」


    这时，办公室的小时走了过来，拍了拍手，正在电脑前忙碌的同事们向她投去目光。


    「年会快到了，a1、a2们该为我们所的年会准备几个节目了。」小时笑道，「个人才艺表演，相声，小品都可以，总之你们看着办。今年你们审计部的任务依旧是出三个节目，希望大家努力。」


    大家怨声哀道，a1、a2的娱乐群炸了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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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a1、a2都累成狗了，还让我们出节目取悦他们这些领导。】


    【又想马儿跑，又要马儿少吃草。】


    【心累.jpg】


    叶知言去年的时候，也上了台，那时候是跟李寻、刘一瞳、白祐礼三人演了个小品，内容大概是含沙射影在审计中遇到的奇葩事。


    大家暂时放下手头的工作，在群里讨论要出什么节目。


    许才宁说她自己弹琴，剩下的两个节目一个是流行舞、一个是小品。


    因为叶知言去年在上家演了小品，所以今年她选了流行舞。


    事务所很贴心，还帮他们选了艺术学校的学生来教他们跳舞。


    于是大家白天工作到晚上六点半，晚上七点到九点就跟着老师练舞。


    就在叶知言沉浸在工作与练舞的忙碌中，快要忘记张沉这个人时，前台的同事走了过来，朝她暧昧地说道：「小叶，你男朋友找你，在接待室等你呢。」


    叶知言下意识以为是姜屹，又想起姜屹那个样子怎么可能会找到事务所来，而且她也没有告诉姜屹她在哪里上班。


    这么厚颜无耻的，除了张沉，她已经想不出是谁了。


    她心中的怒意燃了起来，走到接待室，果然看见张沉一身黑白格子衬衫，翘着个二郎腿坐在沙发上，一边喝茶，一边看报纸，惬意十足。


    她看了看周围，发现一些同事躲在高大的盆栽后往接待室偷看，估计都在看张沉长什么样子。


    现在事务所忙得焦头烂额，而她男朋友送花，来所里找她，说不定领导们早就对她有了意见，说她光顾着谈恋爱无心工作。再加上看见张沉这副打扮，指不定会认为她不久也会辞职，回家过富太太的生活。


    张沉这是想跟她鱼死网破。


    叶知言站在接待室门口好一会，深吸几口气，告诉自己冷静冷静再冷静，这里是办公室，不能生气。


    她扯出一丝僵硬的微笑，走进接待室。张沉看见她后，放下手中的报纸，上下打量她，讥笑道：「骨瘦如柴，是不是晚上睡不着，良心不安？」


    她坐到他对面，扫了眼室内，发现没有监控器，说道：「我送流氓进拘留所，晚上睡不着的应该是那个流氓。」


    张沉掀起眼皮，看见她因为压制愤怒而涨红的脸，连身体也在微微发抖，哂笑：「有那么有钱又帅的流氓？」


    叶知言看他那副厚颜无耻的嘴脸，恨不得上去踩两脚：「找我有什么事？」


    「猫抓老鼠的游戏知道吗？」他背往后靠，手搭在椅背上，整个人显得颓废又带了点上位者的姿态，「不能光老鼠吃肉，猫也要得点好处，」他身体往前倾，两个人的距离忽然拉近，阴恻恻道，「你说，是吧？无业游民。」


    叶知言感受到他眼里的冷意，这个无业游民就是告诉她，她送他进拘留所，他会让她失去工作，两个人扯平。


    忽然想起小学时他在她回家的路上堵她让人抓住她的情形，也许在赵椿看来这是小事，可她童年的阴影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一辈子都不可能忘记。


    她攥紧自己的衣角，挤出微笑：「世界上的工作多的是，我也不是当年那个小女孩了。」


    张沉看她涨红的脸发白，小拳头攥得指甲也白了，笑道：「你紧张什么，现在是法治社会，到处都有监控看着呢。」


    他把报纸调了个头，正对着她，指尖指了指报纸那大大的一版版面，说道：「看看。」


    叶知言快速扫了一眼，发现是一则告示，内容大概是张沉是她男朋友，他的工作单位是宾特公司，而她的工作单位就是现在的事务所。


    她深吸一口气，唇抿成一条直线，直勾勾地盯着他，因为压制怒意声音变得有些低沉，「你知道两条平行线永不相交吗？」


    「咚咚...」沉闷的敲门声响起。


    叶知言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已经过去了十分钟，她起身，去开门，却见所长站在门口，朝她笑了笑，对她说道：「小叶，手头上的工作可以先放一放，今天你就好好陪男朋友逛一逛，我们事务所也是很人性化的，别只顾着工作。」


    「所长，他不是我男朋友。」叶知言郑重其事说道，「我的男朋友不是他。」


    大概是她微微愤怒的声音传到了外面，接待室周围围了好些同事。


    所里的同事暗道叶知言情商低，所长本来是好意照顾员工，却没想到叶知言会当众拂所长的面子，到底是年轻人。就算再爱自己的男朋友，不希望别人有所误会，那也不应该当众打所长的脸啊，拉着朋友出去私底下解决不就完了嘛。


    张沉脸皮厚，无所谓叶知言的话，他希望叶知言闹得越大越好，在叶知言生气的时候，他还跟所长打了声招唿。


    所长到底是见多识广，并没有生气，面色如常笑道：「是我误会了，要不中午我请你们吃餐饭。」


    所长当然不是想请叶知言，而是想请张沉，这么做即算是给叶知言道歉了，又能认识张沉这个人。


    叶知言知道自己刚才很失礼，她现在很不冷静，脑袋已经发空，不知道自己还能说出什么话来，这份工作算是做到这里了，张沉已经成功的让她在事务所里的形象一落千丈。


    她对所长颔首，说道：「所长，对不起，我手头还有工作，就不吃了。」


    她知道所长能百忙之中抽空请她吃饭道歉算是给她面子，而她这个小喽啰工作竟比所长还忙，还直接当众拒绝了所长的好意，太不上道，太不知天高地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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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正她永远不可能跟张沉坐在同一桌吃饭。


    回到座位上，她发愣了好一会，直到赵一可递了杯温水给她，她才回神。


    「小叶，你还好吧？」赵一可在她旁边坐下。


    叶知言摇了摇头，微笑道：「谢谢，我没事。」


    赵一可原先想说她刚才有点冲动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拒绝领导，多让领导难堪，这不像平时温和的她。


    但是看叶知言脸色惨白，赵一可又把话憋了回去，说道：「小叶，你中午要吃什么，我帮你把饭打上来吧。」


    叶知言这个时候下去，估计会变成舆论的焦点，赵一可怕叶知言会更难受。


    「谢谢，不用了。」叶知言笑道，「我中午回家一趟。」


    赵一可心里有很多疑惑，不过都忍住了，只点了点头，说道：「有事需要帮忙就给我打个电话。」


    叶知言下了电梯，打开车门，启动车，她这份工作算是做到头了，心里有一股难以言说的气，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开车回家的。


    姜屹坐在垫子上认真地写字，看见她回来后，扔下笔就朝她跑过来，抱住她，边蹭她脖颈边问，「妹妹，你今天怎么那么早就回来了？」


    等了一会儿，却没有等来叶知言的回答。


    他还想往下问，旋即，他感觉到自己肩膀上有一股湿意在漫延，前几次的经验，他知道她在哭，每次她抱着他不说话，然后他身上开始湿湿的时候，他就知道她在哭。


    这个时候他不会发出声音，只要安静地让她抱着，等她放开他了，她就会变好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松开了他，眼睛又红又肿，笑着对他说：「我只是想你了，所以回来抱抱你。」


    他觉得她这个时候的笑比哭还难看，他心里也难受得厉害，可是他不能让她知道他也不开心，要不然她会哭得更厉害。


    晚上洗完澡，叶知言爬上床，姜屹已经坐在床头，拿着故事书在翻看，她伸手想拿过故事书念给他听，他却把书移开，对她说道：「妹妹，我现在已经认了很多字，今晚上我来读《玫瑰花精》给你听吧。」


    叶知言知道他想要哄她开心，自然也不会阻拦。


    「那妹妹把头枕在我腿上，我念给你听。」他手便过来抱她，把她身体往下压。


    叶知言顺势就把头枕在他大腿上，抱住他的腰，闭上了眼。


    「花园的一个角落里种满了玫瑰花，在这片盛开的花丛里，有一个小精灵住在一朵最大、最娇艷的玫瑰花里。她是那么小，人们的眼睛根本看不到她。她长得即漂亮又可爱，肩上还有一双翅膀，就像一个小天使...」


    叶知言仿佛回到了小学一年级的迎新晚会上，班里跳的是《小天使》舞。


    那时女同学们都是穿着粉色的小短裙，男同学穿的是小西装，而她背后比别人多了一对白色的翅膀，老师让她在中间领舞。


    跳完舞排队下舞台时，她背后的那对白色翅膀被人扯了一下，对方太用力，她一个踉跄往后摔倒，手臂被地板擦伤，疼得她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那时候台上的灯已经关了，大家根本看不清舞台上发生的事，她往后看去，也不知道谁扯的她。


    她在座位上写字，张沉路过她旁边，厌恶地对她说了一句，「你昨晚上跳舞的时候可真丑。」


    当时听到这句话，她偷偷哭了很久，她根本分不清什么叫美和丑，她只知道人分坏人跟好人。


    晚上放学回家，她去找了姜屹，问他，她是不是很丑？


    姜屹还看了她很久，问她为什么要这么问？


    她泪眼汪汪地说：「哥哥，有人说我很丑，我也不知道自己丑不丑。」


    「是女同学还是男同学这么说你的？」他问。


    「坐在我后面的男同学。」她答。


    他点了点头，很认真地对她说：「在我心里，说你丑的人才是真的丑。」


    第二天的第二节 课刚下课，姜屹到她的教室找她，让她晚上放学了等他一起回家。


    姜屹走后，坐在她后面的张沉问她，那是谁？


    她当时气鼓鼓说了一句关你什么事。


    下午放学的时候，她跟姜屹走回家的路上，姜屹带她走进了一条小胡同里站了一会，她不明就里，刚想问他怎么不回家？


    却见张沉出现在了胡同口，看见她跟姜屹在一起，还恶狠狠瞪了她一眼。


    姜屹走过去抓住张沉，还说那天看见张沉在舞台上扯她的翅膀了，让张沉就扯翅膀和说她丑的事跟她道歉。


    张沉自然不肯，使劲反抗。但姜屹比他们大两岁，身高也比他们高，任张沉怎么反抗都占不上风，最后张沉被姜屹反手贴在墙上，张沉痛得受不了了才跟她道了歉。


    叶知言在姜屹的故事声中，慢慢睡着了。


    自从张沉那天到事务所找她，大概是她那天当众拂所长的面子，上面分派给她的任务变少了很多，所里的同事看她的眼神里带了些异样。新招的审计员们，每个有经验的员工都要带一两个的，唯独她一个人不需要带新人。而领导以她工作忙为由也不需要她在年会上跳舞了，舞会上空出来的位置由其他新人顶替上。


    公司把一个员工边缘化，傻子都能看出公司的目的。


    她去上厕所的时候，赵一可把她拉到了楼梯间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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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叶...」赵一可欲言又止。


    叶知言大概也知道她要说什么，笑道：「没事，你想说就说吧。」


    「大家说你那天是仗着你那个朋友在，所以才敢对所长那么无礼。跟你共事也有几个月了，我不相信你是那种人。」赵一可瞥了她一眼，发现她脸上没有什么异样，又说，「他们说你对你朋友欲擒故纵，脚踏两条船，两面派。」


    叶知言知道这就是张沉要的结果，用流言逼她辞职。


    她递辞职信的时候，所长还客气地挽留了她，她笑着说谢谢，跟所长客套了两句，把手头上的工作交接出去，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就回了家。


    短短时间内换了两份工作，这对于新公司来说她是一个有问题的人。


    当她去面试一家公司的会计时，hr问她：「你第一份工作是因为什么原因辞职？你第二份工作是因为什么原因辞职？」


    她思忖着怎么才能更好地回答时，hr又说：「以我多年的工作经验，频繁换工作大都急功近利、理想主义者，他们想赚大钱，认为公司不符合他们的期望就不管不顾地辞职。所以，叶女士，我们公司并不需要你这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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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章 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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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叶知言投的几十份简歷石沉大海后，她从人才市场出来时，接到了一个公司的电话，让她准备好简歷，明天到公司复试。


    这家公司拥有十几家超市连锁店，因为投了太多简歷，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有没有投过这家公司了。


    面试的岗位是会计，月薪比之前的事务所低一些，但上班时间很轻松，早九晚五，国家法定节假日全都有，基本上没有加班。


    因为她之前做过超市的项目，复试的问题基本能答出来，hr又问了一些她在学校里的事，两个人一聊，才发现是小学校友。


    进入公司有两个月的试用期，试用期工资是正式工工资的百分之九十。


    hr站起来，跟她握手：「小叶，欢迎你加入我们公司，我叫谭笙，以后可以叫我谭姐。」


    叶知言跟谭笙说了谢谢，办理入职手续后，谭笙带她到了财务部门。


    这里的环境比会计事务所要好，财务部门有自己的三间办公室，她在的那一间办公室只有她和出纳两个人在里面办公，其他的财务部门人员在另外的办公室。


    谭笙说道：「出纳出差了，要过几天才回来，有什么不了解的，可以到我办公室问我。」


    「谢谢谭姐。」


    谭笙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后，把叶知言的入职报告又看了一遍，视线最后定格在她的家庭住址那一栏。


    她起身把办公室的门关上，拨了个电话，那边很快接了起来。


    「张总，恐怕你要失望了，她的地址是公共户。我可以帮你把她招入我们公司，但住址这点我只能抱歉了。」


    张沉奇怪，「公共户是什么意思？她的身份证地址是哪里？」


    谭笙翻到叶知言的身份证复印件，看了下，说道：「她身份证上的地址就是公共户的住址。」


    这教张沉难以置信，先是把家里的房子卖掉，姜屹不围着她转了，再是户口迁入公共户。看她那窘迫的样子，一看就过得不如之前好。


    他把李云青叫了进来，问道：「上次让你去问的事，你有查过那户业主从谁手里买的房？原户主是因为什么原因卖的房？」


    李云青应道：「张总，您稍等，我这就开车去问。」


    两个小时后，李云青打了电话过来。


    「张总，房主说当时是从一位小姑娘手上买的，办理过户的时候也是那位小姑娘办理的。他的钱也是打到小姑娘的帐户上。因为当时小姑娘急用钱，还降了点价，但要求买房人全款，其他的房主也不知道。问了隔壁邻居，邻居们就说当时小姑娘一家人去旅游，过了几个月，只有小姑娘回来，接着就是把房子卖了。邻居们再也没看过他们一家人。」


    去旅游—卖房—把户口迁到公共户，


    张沉怎么也理不清还有钱去旅游的一家人，怎么回来就卖房？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这里面有半毛钱的关系？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又打了电话给李云青：「你说卖房是她一个人卖的？钱也是打到她帐户？」


    「对。」李云青说道。


    张沉问道：「她爸妈没有出现过？」


    李云青不明白，叶知言怎么说也是成年人了，卖个房子父母不陪同很正常，需要父母陪同那才有点儿说不过去：「对。」


    虽然张沉跟赵椿很少接触，但他知道赵椿是个挺势利重男轻女的人，以赵椿那种人，怎么可能会让买主把钱打到叶知言卡上，除非赵椿死。


    他不是恶毒，而是赵椿就是这种人，他在小学时见过赵椿骂叶知言的样子，什么词难听就骂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叶知言是捡来的孩子。


    既然把户口迁入公共户口，那叶知言肯定是把房子卖了后没有再买新房，当时急用钱，还降价卖，赵椿跟叶卫安都不在，难道赵椿出事了需要一大笔钱？


    为了验证他的想法，他让李云青跑去赵椿之前在的公司找赵椿。


    分析到这里，张沉笃定了叶知言不再跟姜屹联繫的事。


    他认识姜屹二十多年，以姜屹那个人的性格，不可能对叶知言不管不顾，让她艰难到卖房子这种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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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屹绝不可能做什么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这种事情，只能是他们已经不再联繫了。


    李云青很快又回覆：公司里的员工表示不清楚，已经有快三年没看到赵椿了，她的丈夫叶卫安也已经快三年没有出现在公司里。张总，要不我帮您去探探叶小姐的住址，有消息了告诉你。


    叶知言这几天下班总觉得有人跟踪她，她第一反应就是张沉，但她偷偷往后看又没有发现他的影子，她只得怀疑自己最近这段时间被张沉折磨出了疑心病来，只是为了谨慎，她会绕好几条街才转进姜屹家的小区。


    这份工作基本能准时下班，平时她跟姜屹吃完晚饭后，会教他四十分钟的数学、四十分钟的语文，还额外增加了四十分钟的音乐课。


    他能写字，能做最简单的数学启蒙题，数数也能数到五十了，但加减法怎么都学不会，这大概就是他的上限了。


    可她仍然不死心，既然他不会动脑，既然他只能做机械性的事情，她就让他使劲背，她不需要他理解其中的含义，只要背到她一问出口，他就能立即回答出来，这也算是成功。


    她也会弹钢琴，但只是略懂皮毛，比不上他。


    她的钢琴是他在初中的时候教她的，平时去他家让他辅导她写作业，她无聊就会让他教她弹一弹钢琴，慢慢的就学会弹一些低难度的曲子。


    他家有钢琴房，里面只摆了一台钢琴，她在网上买了个黑板立在钢琴旁，打算先从五线谱开始教他。


    在黑板上画出五条线，她也让他跟着在纸上画下来，加强他的记忆力。


    看他在纸上画完了线后，她让他数一数一共有多少条线。


    他手指一边指着线头，一边数出声：「一、二、三、四、五…五条线…」


    「答得非常好。」她笑道，她在黑板上写下低音谱号，让他跟着她写，因为之前他每天都在练字，打下了写字的基础，所以他画低音谱号时并不费力。


    他每次学的东西不能太多，多了他会烦躁，更重要的是记不住。


    四十分钟的音乐课，她只让他画了五线谱和低音谱号。


    语文她是从小学一年级开始教他，他能理解的就继续学，不能理解的就让他背，虽然教得吃力一些，但看他每天一点一点地积累知识，她也很满意了。


    临近跨年，徐思默约她和姜屹一起去城外的游乐园跨年，那天刚好是星期六，这也是能提高姜屹社交能力的活动，她没有拒绝，大家约好周六早上十点在游乐园外见面。


    姜屹已经能自己穿衣服了，知道秋衣打底，毛衣穿在中间，厚的外套穿在外面。


    城里温度大概五六度，郊外的温度低一些，只有一两度。


    她换好衣服从房间出来，姜屹已经捡了保温壶、暖宝宝、手套、面包、饮料，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袋装小点心放在包里，还把包背到了自己身上。


    她踮起脚尖，捧住他的脸，在他下巴亲了亲，说道：「我很喜欢你的贴心。」


    姜屹听到她说她很喜欢他，激动得抱起她转了三圈，把叶知言转晕了，正当她头晕乎乎时，唇上传来温热柔软的触感。


    「妹妹，我也喜欢你。」他蹙了蹙眉，犹豫了一会，又僵硬地开口，「言，言，我也很喜欢你。」


    他的练声还是有进步的，至少在叫她言言时，声音已经没有那么稚气，她还愣了一会。


    看他憋得难受的样子，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嗯，有进步了，如果以后你能一直叫我言言，我会更开心。」


    上了车，叶知言打开导航仪，搜索游乐园的位置，车便朝城外驶去。


    姜屹是第一次在冬天的时候跟叶知言去玩，他坐在副驾驶座上，像个调皮的小朋友，一会往后面看，一会往叶知言那边看，一会又定定看着前方，还时不时把他看到的景色说给叶知言听。


    「那个灯笼好大。」


    「那颗树挂满了雪花。」


    「那里有阿姨跳舞。」


    「那个穿红色衣服的老人怎么那么大？」


    其实都是些平常的东西，但是他已经忘记了，所以看什么都像是第一次看见似的。


    叶知言看他高兴，自己嘴角也忍不住上扬。


    来到游乐园，停好车，徐思默跟陈礼也刚好到了。


    一看见她，徐思默就上来抱她，挽住她的手臂。


    姜屹看见了脸耷拉下来，目光幽怨地看着徐思默挽着叶知言手臂的手，他不喜欢别人亲近叶知言。


    叶知言为了安抚他，只好用另外一只手牵他，他的神色这才缓和下来，他反过来握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紧扣，眼睛却还有意无意的盯着徐思默的那只手。


    徐思默说道：「知言，每次给你打电话，你都在加班加班，想见你一面太难了。我都在想，如果你元旦还在加班，那我就去你们事务所把你拉出来。再勤快的牛也得休息啊。」


    叶知言看她炸毛的样子，读大学时，她们两个不会超过半个月不见面，知道徐思默肯定是真想自己了，说道：「现在我已经不是牛了，也算个正常人了。」


    徐思默惊讶，问道：「什么时候换工作的？」


    「几天前。」她说，「本来想约你元旦出来当面说的，没想到你先打了电话过来。」


    徐思默不免又担心起她：「这份工作轻松吗？别像在会计事务所似的，每天睡觉不到六个小时，我真担心你把身体熬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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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9页

    「还好。」叶知言说，「有时候太闲了，反而觉得时间过得很慢。」


    徐思默哭笑不得：「我看你是被压榨多了，得了皮痒症，要别人打一打。」


    姜屹一直在一旁默默听着，虽然很多话他不是很能理解，但是他听出叶知言工作很累，他看了一眼叶知言。


    她的脸很瘦很小，比他手掌还要小，所以显得她的眼睛很大。她的手也没有什么肉，瘦瘦小小的。想起她平时在家穿短袖短裤时露在外面的四肢，她的手臂好像也没有什么肉，腿也很瘦，他心里忽然有股说不出的难受。


    游乐园很大，人不算多也不算少，来之前徐思默做了攻略，第一个打卡地方是冰雪乐园。


    叶知言跟姜屹开一辆雪地摩托车，徐思默跟陈礼一辆。


    开车的时候，姜屹紧紧抱着她，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掉下车来。


    他们走的是冰雪乐园到滑雪场的线路，来迴路程三十分钟，中间还会穿过一片白桦树林，风景很美，那时候她想到了一句话：皑皑白雪，天地为霜。


    徐思默开起车来很疯，完全忘记后面还有个陈礼。


    叶知言怕后面的姜屹会掉下来，开得比较慢，比较稳。


    徐思默开得快是快，但每次徐思默发现看不见身后的她时，又会开车回来找她，跟她一起重新走一遍路，一圈玩下来，她被凛冽的寒风冻得快僵硬了。


    姜屹牵她的手时，发现她手很冷，把她的手往他口袋里放，在口袋里使劲地帮她搓手，直到把她的手搓出了汗才停下来。


    接下来是坐旋转木马，她怕姜屹恐高，打算坐在双人沙发上，但姜屹却指了一匹超大的马，想跟她一起坐那匹大马。


    两人一前一后爬上马背，她坐在前，他坐在后抱着她，真的腻歪得不行。


    徐思默跟陈礼也一起骑了一匹马，就在他们旁边，徐思默还暧昧地朝她嘿嘿笑，用口型对她说：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姜屹他都很宠你啊。


    叶知言抓着姜屹的手，也对徐思默用口型道：你后面的陈礼也没有少宠你，我刚刚也看见他帮你暖手了。


    旋转木马音乐响了起来，木马开始转动，姜屹抱她的手明显紧了紧，她拍了拍他的手，表示不会有事。


    玩了木马，接下来就是街，补充能量。


    美食街的品种很多，价格划算，长沙臭豆腐、拉面、糖球、生蚝等等，大概是徐思默考虑她没有什么钱，在吃东西时徐思默对于那种稍微贵点的食物都不会触碰，四人吃东西总共花去了两百多块钱，是真的很少很少了，她即感动又心暖。


    吃饱后，他们去看了一场花车巡游表演，傍晚天暗下来时，他们又去了鲜花隧道。


    隧道里花团锦簇，花朵倒垂，花瓣发出微弱的粉光，让人少女心爆棚，姜屹还趁她不注意偷偷亲了她的侧脸，她瞪他，告诉他这是公共场合，下次不能这么做，他立即用可怜兮兮、水润润的眼睛，无辜地望着她。


    她的火气被他这种纯洁无知的眼神瞬间磨灭，踮起脚尖，她附在他耳朵边说：「好啦，我原谅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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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章 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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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七点,他们看了冰雪童话灯，叶知言看姜屹一直不说话，知道他黏她,去哪里都只想跟她两个人，不喜欢她跟着徐思默、陈礼两个人一起出来玩,为了哄姜屹开心,她悄悄跟他说了许多好话,他脸色才好一些。


    她跟徐思默打卡的下一站是亲吻树。


    亲吻树是一棵四米高的大树，整棵树用红色装饰,各种彩灯穿梭在叶子间，只要在树下相拥亲吻,旁边的树会感应到他们彼此之间的真情而自动点亮,照亮树下的情侣。


    亲吻树四周的人不是很多，估计大家都去灯花隧道那些景色更美的地方了。


    徐思默一直怂恿她跟姜屹去亲吻树下录个视频,其实她挺不好意思的，但是看姜屹也很想录,她只好厚起脸皮。


    不远处的灯光明亮，而亲吻树四周是黑漆漆的，她拉着姜屹往亲吻树走,徐思默跟陈礼站在两三米远的地方帮他们拍照。


    寒风吹过，他额前的碎发轻轻飘动,她抱住他，两个人贴在一起，因为身高的差距，她只得仰头看他,却对上了他清澈明亮的眼睛,在黑夜的衬托下,像会发光的黑色水晶球。


    「你把头低下来。」她说。


    姜屹心里疑惑，但还是照她的话低下了头。


    近在咫尺的距离，他浅浅的唿吸打在她脸上，由热变冷。叶知言只要稍稍一抬脚就能亲到他。


    「在亲吻树下亲吻的情侣，树感应到他们之间的喜欢，就会照亮他们，保佑他们会永远在一起。」


    姜屹大脑还在思考叶知言的话，叶知言一把钩住他的脖子，吻上了他。


    下一秒，他看到树瞬间亮了，红色的灯光笼罩他们，叶知言白皙的脸浮上了一层浅浅的红光，她明媚害羞，炽热坚定。


    他的心跳得很快，此刻，他比任何时候都要开心。


    张沉被自己的狐朋狗友拉来这狗不拉屎的地方跨年，闲得无聊就出来随便逛逛，哪里人少往哪里走，不远处的灯忽然一亮，他就看到树下相拥的情侣。


    他皱了皱眉，那不是姜屹跟叶知言又会是谁。


    所以，她真的没有说假话？


    她是真的有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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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朋友真的是姜屹！


    看她卖房子、户口迁到公共户、骨瘦如柴、穷得穿的衣服还都是读大学时穿的衣服，把自己搞得那么窘迫，他还以为她要走投无路，吃糠咽菜，过苦日子。


    没想到这只是他看到的而已，实际她有姜屹照顾，生活滋润，用不着他关心。


    他真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装什么大善人。


    他掏出手机拨了李云青的电话，看见叶知言跟姜屹朝这边走来，忙转进另一条路。


    「你这几天掉进厕所还是吃免费饭去了？」一出口就不饶人。


    李云青不知道自己哪里又得罪了这个祖宗，最近他的工作完成得可以说是十全十美，他赔笑道：「张总，我在家呢。」


    「很好，你就好好在家待着吧，最近别让我看见你。」说完不等李云青回话，他直接挂了电话。


    叶知言牵着姜屹的手从亲吻树出来后，徐思默赶紧也跑过去把拍好的视频给她看。


    「啊啊啊，知言，刚刚我体验了一把导演的感觉。」徐思默指着手机上两人拥吻的画面，「树亮起来的时候，画面唯美得我以为我在拍偶像剧，你们就是剧里的男女主啊…」


    叶知言笑着接过自己的手机。徐思默又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她，拉着陈礼朝亲吻树走，「知言，一会就拜託你了。」


    叶知言趁徐思默还没走到亲吻树的空隙，拉着姜屹一起欣赏两人刚刚的杰作。


    谁知，手机画面突然一变，铃声响了起来，上面显示着张沉的号码。


    叶知言的好心情因为看到他的号码，瞬间消失了。她毫不犹豫挂断了他的电话，姜屹看她刚刚还挂着笑容的脸变成了愤怒，好奇问她：「妹…言言，你怎么不接电话？」


    叶知言把手机放到口袋里，笑道：「是诈骗电话，接了钱就没有了，所以最好不接。」


    姜屹相信了她的话，点了点头。


    徐思默已经跟陈礼走到亲吻树下，叶知言找了个最好的角度。这个角度能把徐思默和陈礼的样子呈现出最完美的状态。


    徐思默比她要放得开一些，她那时只是嘴唇贴着姜屹的嘴唇而已，前后不过几秒。徐思默拉着陈礼来了个绵长幽深的长吻，引得路过的人驻足看他们。


    拍完了后，她把徐思默的手机递给徐思默。徐思默跟陈礼一起看了视频后，夸她太会拍了，徐思默感嘆道：「知言，我觉得你是一个被会计耽误的好导演。」


    叶知言笑着应她的话，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两下，她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张沉发来的信息。


    她本不想看，鬼使神差的，她按了指纹解了屏幕锁。


    【跟姜屹玩得开心吗？】


    惊涛骇浪般的愤怒涌在她心底，她慌乱地往四周扫视，没有发现张沉的影子。


    她努力回想着姜屹在这之前有没有异样的行为。


    除了不说话外，在雪地的时候没有，坐旋转木马的时候也没有，吃饭的时候也没有，其他的时候都没有，路人也没有投过异样的目光在姜屹身上。


    她看了一眼姜屹，跟正常人没有什么两样，张沉应该没有看出姜屹有问题来。


    她并不打算回张沉的信息，直接删掉了他的信息，把手机放回了口袋。


    之后的烟花她已经没有了心情欣赏，一直把注意力放在姜屹身上，只要姜屹一开口，她就会紧张他的语言会暴露出他的异常。或者只要姜屹一做些高难度的动作，她就会怕他因为动作不协调、笨拙，让人看出他的异常来。


    或者迎面走来路人，她就会观察是不是张沉或者熟人，她已经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


    好不容易捱到她最期待的跨年烟花，她只想着快点结束快点回去。


    电子屏幕上开始显示跨年倒计时，大家嘴里跟着喊。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最大一响灯光烟花嗖的一声在天空绽放，口哨声、尖叫声、鼓掌拍手器声混在一起，与坠落的点点星光演奏跨年的高潮。


    热闹散去，该回家的回家，该去酒吧唱歌的去酒吧唱歌。


    叶知言心不在焉拉着姜屹走到停车场，在跟徐思默道别时，徐思默问道：「知言。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刚才看烟花的时候，我就发现你很不对劲。」


    叶知言搓了搓自己的手，挤出笑，说道：「太冷了，冻得有些难受。」


    现在零下两度，确实很冷，徐思默也没有多想，就推她上了她的车，「赶紧开空调暖暖，别冻坏了。」她下巴指了指前方，表示她跟陈礼的车就在前面，「回到家后给我发信息报平安。」


    车慢慢驶离游乐园时，叶知言的心才稍稍放松下来。


    到家后给徐思默发了条信息报平安，帮姜屹洗澡，再到自己洗澡，心里虽然惴惴不安，但疲劳占据她的身体，不一会，她抱着姜屹慢慢沉睡过去。


    只是睡着睡着，她忽然看见张沉双手抱胸，轻蔑地看着姜屹，像是高等生物睥睨低等动物，不屑一顾。


    越来越多的熟人知道姜屹已经不是以前的姜屹，数学天才已经变成了连加减法都不会的弱智。


    她愤恨，不允许张沉用这种眼神看姜屹，她挡在姜屹前面，要把那些可怜的、悲悯的、嗤笑的声音隔绝在姜屹周围。


    只是那些声音无孔不入，怎么都隔绝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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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双手掩面痛哭，怒骂姜屹为什么要救她，她根本保护不了他，她根本没有能力照顾他一辈子。


    「知言…知言…醒醒…醒醒…」


    叶知言眼睛怎么也睁不开，还处在噩梦中，身体不断晃动，她的脑子慢慢甦醒，喉咙干痛。


    「知言…你发烧了…」徐思默坐在床边，手里拿着水杯，「快喝点温水。」


    叶知言愣怔地望着天花板，好一会，回过神，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姜屹已经不在床上了。


    「我看你面色潮红，眉头皱得快变成老太太了。」徐思默说，「先润润嗓子，我去给你拿药。」


    叶知言坐起来，身子软绵无力，头晕脑胀，她咳嗽了两声，接过徐思默手里的水杯，喝了两口，说道：「是姜屹打电话给你的吗？」


    徐思默掰开铝箔，把里面的胶囊倒进碗里，「昨天你说冻得难受，早上醒来后，我不放心你，想打电话问问你身体怎么样了，没想到是姜屹接的电话。他说你发烧了，想餵你吃退烧药，但是又不知道哪种是退烧药，我跟陈礼急忙开车赶了过来。现在姜屹在厨房帮你熬粥呢。」


    大概是听见叶知言的声音，姜屹沖了进来，身上还繫着围裙，看见她嘴唇干燥发白，身子摇摇欲坠，他的眼眶红了，忙坐到床边，搂她入怀，哽咽道：「我，我，我…」下面的话再也不能说出来。


    叶知言猜也猜得到，他知道她病了后，他当时一定手足无措，嫌自己没用，不知道餵什么药给她。


    她笑着拍了拍他的背，说道：「我真开心，醒来后就能吃到你煮的粥。」


    听了她的话，姜屹这才想起炉灶上的白粥来，知道自己还能帮上一些忙，至少不会让她觉得他那么笨，他说道：「我去给你舀粥。」接着放开她便往外面走去。


    站一旁的徐思默笑道：「刚才陈礼要帮忙煮粥，他不让，非要说自己来煮。我去厨房瞄了一眼，姜屹动作娴熟，不僵硬，做得很好。」


    叶知言忍不住夸他：「不止粥，一些难炒的菜也会，还能认一些字，写字的姿势也自然。」


    徐思默看她脸上不自觉露出的笑意，把药递给她。


    叶知言接过药吃进嘴里，徐思默便又把水递给她，她喝了两口水把药一同吞入腹里。


    徐思默在旁边坐下，目光投向窗外，回忆起来，「我可是还记得你大三跟我说过，你半夜大姨妈来了痛到昏厥，他从学校开车赶去你家里，送你去医院，然后带你寻药问诊帮你把姨妈治好的事。」


    叶知言想起这个事就有些脸红，她来例假时会痛经，但疼痛的幅度一直在能承受的范围内。


    大三那年暑假放假在家，白天她来了例假，小腹稍微有些痛，她以为还是像往常一样，只要躺在床上休息一天，忍忍就过去了。


    谁知半夜被痛醒，小腹像有个小人在里面翻跟斗，疼痛一浪接着一浪覆盖她全身，她身上流了许多汗，衣服都湿透了，赵椿跟叶卫安出差不在家，她下意识就打了姜屹的电话。


    那个时候已经半夜两点了，他似乎还在忙，听到她虚弱的声音，他立即放下手中的工作，开着车赶了过来。


    看到她惨白得像鬼的脸，她清晰得看见他眼里的焦急，她想装得轻松一点，想告诉他，她也没有那么痛，嘴巴刚张开，小腹又是一个波涛汹涌，到嘴的话变成了痛苦的声音。


    「言言，我知道你痛，别说话。」他打横抱起她，快速下了楼，让她平躺在后座位上。


    到了医院，医生量了她的血压，问她什么时候来的例假，以前来例假时疼痛的情况，今天吃了什么，她都如实回答。


    最后问她有没有男朋友，她下意识看了看他，见他正看着自己，她心虚地别过脸，摇了摇头。


    最后医生给她输了液，还加了止痛药在里面，后来小腹的疼痛慢慢消失，早上六点，她已经可以出院了，走路也不会觉得小腹痛，但他还是坚持抱她上了车。


    她以为他会交代她以后要注意保暖，不要吃刺激性的食物，但他没有。而是在她例假结束后，他带她去医院做了身体检查，检查结果显示她身体没有任何发育上的问题。


    他便又决定带她看中医，她认为以后结婚生孩子痛经肯定就好了，劝他不要浪费钱，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自己就忍不住脸红。


    他却说：「言言，在结婚生孩子之前，你要读书、工作，至少还有好几年才会结婚。如果不把它治好，以后你每个月都要忍受这种疼痛，这种日子会很难熬的。」


    那个时候，姜屹比作为她母亲的赵椿还要更像她母亲，陪她到各种中医院治疗痛经。


    后来，几经辗转，他终于托人问到了一位很厉害的中医，老中医帮她把了脉，开了两副药给她，一副煎来喝，一副拿来泡脚。


    第二个月来例假的时候，她的肚子已经没有那么痛了，半年后，再来例假时，她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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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章 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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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屹端着一碗温热的粥走了进来,徐思默自觉退了出去，留给他们独处的空间。


    他坐在床头，默不作声地一勺一勺粥往她嘴边递,叶知言知道因为她生病了，他心里很不好受。


    为了安慰他,他餵给她的粥,她一口不剩全吃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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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屹从床头柜抽了一张纸,动作轻柔地帮她擦干净嘴边的汤渍，而后认真地对她说：「我以后再也不想去那里玩了,我还是喜欢我们晚上吃饱饭后一起学习，一起玩玩具。」


    她知道他跟徐思默一样,认为她昨天受冻了才会生病,可只有她知道她发烧跟受冻没有任何关系。


    她当然希望两个人最好永远不出去玩，毕竟她曾经把他关在家里两年多。可她又怎么继续忍心让他每天闷在家里不跟外界接触。


    「好,我答应你。不过以后我们要是再出去玩的话，就别玩那么晚,可以早点回家。」


    他点了点头，仍旧认真地说：「你现在早上八点出门，晚上六点回家,你去上班之前可以送我去托养中心吗？」


    叶知言意外，他以前死活都不愿意去托养中心,现在竟是主动要求去托养中心，而且似乎也不喊她妹妹了。


    她摸了摸他的头，语气柔和：「怎么突然想去托养中心了啊？」


    他想说去托养中心做工赚钱给她，嘴巴张开到半,忽然想起叶知言听到他拧工具笔螺丝赚钱的事,那时她脸色难看得吓人,转又改口：「我想去那里学更多的东西，那里的人也很亲切。」


    叶知言听到他想去那里学东西，自然高兴，加上听见他还说了那里的人亲切，看来他的社交能力也在慢慢地提高，她没多想就答应了他。


    姜屹帮她盖好被子，哄她睡觉，见她睡着后，这才端着碗出去洗了。


    叶知言再次醒来时，已经晚上七点，姜屹、徐思默、陈礼三人刚煮好饭菜，看见她醒了后，异口同声问她感觉好些了吗？


    看到桌上的饭菜，还有坐在沙发上的三个人，她心里生出暖意，笑道：「托你们的福，我好多了。」


    因为是元旦，他们三个人煮了一桌菜，徐思默介绍道：「这四道菜是姜屹煮的，他说你爱吃。这三道菜是我跟陈礼煮的，都是清淡口味，保准你吃了不觉得腻。」


    「你吃。」姜屹帮她舀了一碗白粥放到她面前，怕她没力气用筷子，他还在碗里放了勺子。


    干杯的时候，为了照顾她，他们三人杯子里装的都是饮料，而她的杯里装的是温水。


    吃饱饭后，徐思默跟陈礼坐了一会便告别。


    她决定回床上继续躺的时候，姜屹边扶着她边说道：「你今天出了很多汗，等会我帮你洗澡吧。」


    「没事的，我可以自己洗澡的。」怕他会觉得他帮不上忙，她又补充道，「不过我需要你帮我从衣柜里拿出我的睡衣，再把它们拿到洗浴室的衣架子上。」


    姜屹听到叶知言不需要他帮她洗澡，心里有些失落，后面听见叶知言需要他帮她拿衣服，心情又恢復了一些，至少他还是能帮她做点事的。


    睡觉的时候，他不敢闭眼，一直盯着她看，怕她又像昨天似地生病了乱吼乱叫，怎么叫也叫不醒。


    叶知言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姜屹定定地盯着她看，那样子好像他一眨眼她就会飞了似的。


    发现他眼睛布满血丝，没有了往日的清明，她问道：「睡不着吗？」


    他摇了摇头，不答。


    「那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她说「可以让我知道吗？」


    他摇了摇头，说道：「我去帮你倒开水。」说话间他已经下了床，快速跑到厅里，不一会，他端着一杯温水走了进来。


    叶知言见他不想说，也没有再继续往下问，知道只要他不想说的，她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


    她手撑着床起身，他忙伸手过来扶她，待她坐好，他一手扶着她的背，一手拿着水杯餵她。


    她的烧已经退了，身体比昨天轻松了许多，估计再休息两天就能痊癒了。


    餵她喝了水后，姜屹去厨房煮了新鲜的白粥给她，一勺一勺餵她吃下后，在她旁边盯着她看了一会，便又起身去拿了感冒药给她，看她吃下感冒药，哄她睡了，他才再次躺到她身边，抱着她入睡。


    元旦假期结束的前一天，她的感冒基本上好了，但他却还要她躺在床上好好休息，不能劳累，给她的白粥也换成了肉粥。


    最近睡得太多，她腰酸背痛，所以起来活动活动身体。


    在厨房忙活的姜屹似乎是在房间里安装了监控似的，她刚在房间偷偷走了两步，他拿着铲子就出现在卧室门口，急匆匆地让她快躺下。


    下午的时候，他拿了药箱进来，她以为他要跟她玩医生跟病人的游戏，想到她也很久没有陪他玩游戏了，她笑道：「这次我想扮演医生，可不可以啊？」


    他打开药箱，里面却是真的药品，不是医用药品玩具。


    他郑重其事地说：「你教我认这些药吧，以后你要是再生病了，我就可以餵你吃药了。」


    两人便坐在垫子上，她先教他从包装盒认起，毕竟认字他不一定能记住。


    「这个颜色…这个图案…是退烧药……这个颜色…这个图案…还有这个颜色…这个图案…都是消炎药…消炎药的作用是抗感染…调节身体炎症，当我们的身体有下面的反应，就证明我们有了炎症，比如，咳嗽、咳痰……」


    她在退烧药跟消炎药之间重复讲了一个小时，直到他背会了。


    她想着不能一次教太多，要不然他记不住，让他明天再学。他却不依不饶，非要把药箱里的药认全了。


    期间他去厨房煮了晚饭，两人吃饱后，他拉着她让她继续讲，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他硬是把药箱里的家庭必备药品认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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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睡觉前，他抱着她念了好一会故事书，把自己都念睡着了。因为这几天她睡了太多觉，反而快凌晨一点了才睡着。


    第二天，她开车送姜屹去了托养中心，为了省事加节约钱，她把车停在托养中心的停车场里，自己则是乘地铁去公司上了班。


    杨清发现姜屹的变化大了很多，以前老师们教东西的时候，姜屹都是自己发呆，现在老师教东西，他会主动跟着学了；以前其他病患跟他聊天，他要么当作听不见，要么厌恶地看别人一眼，然后一声不吭。而现在，其他病患跟他说话，他虽然皱着眉头，却还是会跟别人说上一两句。


    这个发现让杨清感到惊奇，一个人作出改变的背后，那必然是发生了什么事。


    按照叶知言的要求，下午的职业技能课时，何主任安排姜屹去跟另外一组病患做游戏。


    姜屹站在原地却怎么也不肯去，杨清问他为什么不想去？


    「我想做工赚钱。」他答。


    杨清点头，他有自己的想法是好事，又问他：「为什么想做工赚钱？」


    「给言言花。」他答。


    言言？


    杨清再次惊奇，姜屹叫叶知言妹妹，这是大家都知道的。


    杨清明白了，他的改变肯定是跟叶知言有关：「妹妹希望你在托养中心里学更有用的知识，不需要你赚钱给她花。」


    姜屹没有说话，依旧不肯去那边玩游戏。


    按照托养中心的康復计划，职业培训是最重要的一环，姜屹又希望参加职业劳动，托养中心权衡利弊，认为应当尊重姜屹的意见，毕竟让姜屹参加职业劳作百利无一害。


    叶知言从早上九点开始，不停歇地做完快报，在下午五点下班前又快速写完本部的财务快报分析，正收拾东西要下班，办公室的门突然开了，财务部的另外一位同事抱着厚厚一叠报销单走了进来。


    「小叶，先别走，领导让我们今天把这些费用报销单全审核了。」同事把报销单放在另外一张桌子上，分了一半的单子放她桌子上。


    公司的这些费用报销单会在□□号审核，其实没必要加班审核，但领导这么要求，她也只能应了下来。


    寻了个空隙，她去洗手间打了个电话，跟托养中心那边的负责人说明了情况，工作人员表示理解，只要她在九点钟之前赶到托养中心接姜屹是完全可以的。


    她又打了姜屹的手机，那边好一会才接通。


    「对不起啊，我突然要加班，可能要晚一点才能去接你回家。」


    「没，没关系的，我会乖乖呆在这里等你来接我的。」


    叶知言心里有些愧疚，以至于忽略了姜屹因为心虚而导致的说话结巴。


    回到办公室，她简单吃了点东西就开始工作，工作前还特地调了个八点钟的闹钟提醒自己，以免她忘记了时间。


    单子一点一点消下去，夜色也越来越浓。


    八点的闹钟响起时，她还有几张单子没有审核完。


    于是紧赶慢赶，终于在八点半完成了，她拿上挎包便朝地铁站跑去，赶到托养中心时已经九点二十分。


    在登记了后，徐阿姨带着姜屹出来，回到车上，她跟他道歉：「对不起，今天临时加班，你别生我的气，好不好？」


    「我不生气。」他说道，因为怕叶知言知道他拧螺丝帽的事，一直不敢直视她。


    叶知言见他一直低着头，以为他口是心非，忙捧起他的脸，在他唇上印了个深深的吻，笑道：「别生我的气了，好吗？」想了想，又说道，「为了保险起见，工作日你还是呆在家里等我，好不好？」


    他低头想了一下，说道：「你教我怎么坐地铁吧，我以后可以…」


    「不行！」叶知言没有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去年他去幼儿园找她的事她还记忆犹新，她摸了摸他的头，柔声说道，「你乖乖在家等我下班，我周末再送你去好不好？」


    因为叶知言的脾气反覆无常，姜屹只好低着头不说话。


    他想说他要去托养中心，又怕她不高兴，半晌，他点了点头，说道：「我听你的话。」


    叶知言感嘆自己还好没有送姜屹去托养中心，因为连着几日准备下班时，领导就会命人把各种任务发给她，有时候加班到九点，有时候加班到十点，总之她再也没有按时下过班，她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无意中得罪了领导而不自知，所以领导故意整她的。


    好不容易到周末，公司领导开会，又叫她去陪会，说是陪会，她一个小小的财务去了肯定是端茶倒水帮点外卖的。


    早上送姜屹去托养中心后，她又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赶到公司的会议室。


    不出她所料，她来这里果然是干端茶倒水、帮点外卖的活。


    这个会一直开到晚上七点才结束，她飢肠辘辘地乘地铁去了托养中心，接到姜屹后，看见姜屹情绪似乎有些低落，她以为因为她晚接他，所以他在生她的气。


    两人上了车，她越过中间的扶手箱抱住他的腰，抬头问他，「是不是又生我的气了？」她亲了亲他的下巴，撒娇的口吻跟他说，「别生气了好不好？我也不知道今天这个会要开一天的，开会的时候，我就一直在盼呀盼，希望这个会议快点结束，快点让我见到你。」


    「我没有生你的气，我，我…」他想跟她说实话，老师之前就建议他跟叶知言表达他要劳动赚钱的想法，可是他莫名就觉得她不会同意，他「我」了半天，终究是一个字也没有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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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知言看他别扭的样子，亲了亲他的脸：「我知道你没有生气，因为你说过你永远不会生我的气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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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章 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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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本部不从事业务,叶知言原本以为本部财务岗工作要比事务所轻松，但她很快发现她错了。


    每天要加班到晚上九点不说，连周末的时间也要拿来整理凭证。


    没有人带她、教她,什么都是靠自己摸索，偶尔遇到实在不懂的事,她厚脸皮去请教别的同事,同事都说在忙,让她去请教别人。


    被拒绝了几次后，她只能硬着头皮自己摸索,不会的就各大论坛去搜索，要么就看书,最后也都能按时把工作做了。


    和她同一个办公室的出纳,是个比她小两岁的女孩子，喜欢各种时尚的东西。


    出纳说的什么店开张了,又买了哪个名牌包，哪家的衣服打折,哪个饭店的菜好吃，因为她很少有空出门玩，她对这些一概不知,接不上话题，只好附和着听出纳说。


    出纳觉得跟她聊天无聊,聊了几次后，办公室里就只剩下沉默的工作声，出纳忙完工作后更喜欢去另外两间财务室找别的同事们聊天。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没共同话题聊的人,只聊工作打招唿,反倒轻松自在。


    核对了一早上的项目,她见已经中午十二点了，该是吃饭的时间了，便拿上手机要去楼下的饭堂。


    刚打开门，经理走了进来，她忙退后说道：「经理，您找我有事？」


    经理是个四十五岁的女人，也许是她常年不苟言笑，整个人很是严肃。


    她来这里上班也有一个多月了，经理对她的态度不好不坏，有工作就打电话过来交代她做，平时见面都是对她点头示意打招唿。


    经理没来过她这间办公室，这是第一次来。


    经理扫视了一眼办公室，视线最后定在她身上：「财务分析报告你重新做一遍，今天给我。」


    叶知言是第一次写财务报告，她写的报告内容、呈现出的效果跟之前的报告格式是一样的。


    经理让她重新做，肯定是有地方没有达到经理的心理标准。


    叶知言自己看自己写的东西，肯定是看不出自己的报告哪里出了问题，她态度很谦和地问道：「经理，您看我的报告需要重点改动哪个地方？」


    「你份内的工作，你问我改哪里？」经理说道，「是你领工资还是我领？你的岗位职责，改哪里你不知道，那你来这里是干什么吃的？」


    经理愤愤地打开门，嘴里还嘀咕道，「现在的新人，一个比一个差劲…」


    叶知言一头雾水，这次经理不打电话而是亲自过来，就是要当面骂她一顿？


    她下楼急匆匆吃了饭便回到办公室查看自己的报告。


    把自己的报告跟前任们做的报告对比了几次，都是没发现自己的报告哪里做得不好。


    无奈，她只好又试着从各个成本控制点、利润关键点分析数据，分析数据的前后变化，分析业务运行与管理的问题点，提出问题点的解决途径和方法。


    下班的时候，谭笙路过她的办公室，进来跟她聊了两句。


    「小叶，感觉怎么样？工作上需要帮忙吗？」


    「谢谢谭姐的关心，感觉挺好的。」她说。


    谭笙看了看她桌上堆满的单子，笑道：「年底大家都忙，你辛苦了。进公司有一个多月了吧？是不是要转正了？」


    叶知言想了想，答道：「一个月十天。」


    谭笙拍了拍她的肩，笑着点了点头，便出去了。


    回到办公室，谭笙拨了张沉的号码，有些于心不忍地说：「张总，你真的要开除叶小姐？叶小姐在公司做得很好，她学习能力、适应能力都挺强的。」


    请她给叶知言开后门的也是张沉，现在要她辞退叶知言的也是他。谭笙实在想不通叶知言哪里得罪了张沉。


    看叶知言的简歷时，叶知言跟许多211毕业的学生一样，没有特别出彩的地方，也没有特别差的地方，丢在一千万的毕业生里，平平无奇，不是特别留意的话，叶知言的简歷瞬间就被淹没在成百上千的简歷中。


    不过这一个多月下来，她对叶知言倒是改观了很多，工作能力不差，做事认真负责，跟很多新入职的员工比，可以称得上优秀了。


    张沉斜坐在椅子上，双肩搭在自己的办公桌上，想起那天叶知言跟姜屹抱在一起，他火气就蹭蹭往上涨，有姜屹在，他做什么大善人，他从小就是大恶人。


    他不耐烦地说道：「再说废话，你自己也滚蛋。」


    谭笙知道自己多嘴，惹张沉生了气，立即屏住唿吸，不敢再乱说话，直到听见听筒里传来忙音，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李云青站在张沉办公室外的隔间，听见张沉的话，在想还要不要继续盯着叶知言。


    叶知言警惕性很高，好几次他跟着她下地铁站，眼看就要知道她住在哪里了，下一秒他就把她跟丢了。


    如果他不是之前调查过叶知言，知道叶知言是个生活一帆风顺的人，以她的反侦察能力，他都要以为她曾经长期处于被人跟踪的状态。


    晚上八点，她把报告发给经理后，那边显示文件已经接收，等了十几分钟，经理没有发让她重做的消息，她便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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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收拾好东西，手机提示有信息进来，一看是经理髮来的，只有两个字。


    【重做。】


    一味地让她重做只会浪费时间，她回了条信息：【经理，您是想让分析报告呈现出什么样的效果？】


    经理：【这是你的工作。】


    又是这句话。


    叶知言只得又重新做了一遍，一个小时候后，她把文件发过去。


    经理：再改。


    叶知言已经不知道要怎么改了，也不知道该改哪里了。硬着头皮做了一遍，一个小时后又发了过去。


    十几分钟后，经理：你改动后的第一版，明天列印两份送到我办公室。


    千改万改，最后经理确定的还是八点钟发的那版报告，叶知言再好的脾气也被磨没了，但还是快速回復了过去：好的。


    末班车是十一点三十分，现在是十一点二十分，她抓起自己的手包飞奔赶往地铁，北风在她耳边唿啸而过，天上飘起了雪花，路上的人撑着伞。


    冬日的夜晚总是静谧，只有树上的白雪扑簌簌打在地上。


    她上气不接下气冲进地铁站时，最后一班地铁刚好进站。


    回到家已经十二点多了，姜屹静静地坐在垫子那里写字，看见她回家后，立即扔下笔朝她跑过来，帮她把手包挂到包架上，再帮她脱掉外套，搓热她的双手。


    叶知言烦躁的心被他这些贴心的举动掩埋，她内心变得平和，忍不住往他怀里钻，环着他的腰，笑道：「想不想我啊？你今天在家里做了什么呀？」


    「嗯，想。」他放开她，推她往浴室走，「你身上很冷，先洗热水澡，洗完澡我再告诉你。」


    「嗯，好吧。」叶知言笑道，反过来推他，「我先帮你洗，你先去洗浴室脱衣服，我去房间帮你拿睡衣。」


    姜屹乖乖地点头，两个人都洗了澡，一起钻进被子里，姜屹举着数学启蒙书，指着她之前教过的那些题：「我今天把你教的东西又做了好多遍，你可以考考我，我肯定都能回答上来。」


    叶知言看他颇为得意的样子，笑着摸了摸他的头，随意翻开了一页书，问了上面两道题，他很快答了出来。


    她又问了两道难一些的题，他依旧对答如流。


    对于他的进步，叶知言即惊又喜，把书扔到一边，忍不住捧住他的脸亲了亲，说道：「你太厉害了，做得很好，我很开心，继续努力。」


    刚才叶知言回家时，姜屹就感觉到叶知言心情不好。现在看见叶知言脸上灿烂的笑容，他知道自己今天的努力没有白费。


    只要能让她开心和生活得轻松一点儿，他什么都愿意做。


    离新年还有半个月，街边已经挂起了红色的小灯笼，小区里那些光秃秃的树上已经挂上了祝福业主新年快乐的红色横幅。


    徐思默打电话给她问要不要一起过年？叶知言拒绝了她的好意。


    徐思默跟陈礼都是独生子女，过年肯定要陪着父母，她把人家女儿女婿的时间占了，怎么都说不过去。


    去年过年的时候，她跟姜屹两个人也是贴春联，煮个饺子，一起看看电视，玩玩玩具，温温馨馨地过完了年。


    今年大抵也是这样，两人过个温温馨馨的大年。


    周末她送姜屹去了托养中心，自己乘地铁去公司加班。


    姜屹到了托养中心后，并没有跟其他人一起做游戏，而是请照顾他们的工作人员带他去找何主任。


    何主任给他倒了一杯水，笑着问他：「怎么不跟其他人一起玩游戏啊？」


    他摇了摇头，说道：「主任，我想工作赚钱。」


    何主任又问：「下午的劳作课是有工资的，按件付费，再过几天就会给你们发工资了。」


    姜屹又摇了摇头，「我想做工资高的工作。」


    以姜屹的行为能力和理解能力，是完全可以做比拧螺丝帽这些更灵活的工作的。比如去扫地、收银、当服务员。但这得叶知言同意。


    何主任问道：「那你跟妹妹说了你的想法了吗？」


    他攥着自己的衣角，点了点头，说道：「说过了，她也同意了。」


    政府有专门针对残障人士的就业单位，何主任跟另外几个工作人员商量后，从给他们托养中心提供就业岗位的单位中，选了政府大院的门卫。


    早上九点上班，晚上五点下班。工资三千，工作内容简单，只需要给进出车辆开门、让来访人员进行出入登记，别的再不用做。


    政府大院离托养中心不远，走路几分钟就到了。


    工作人员带他去了政府大院，大院的人事助理跟姜屹聊了两句，还指了几个字问他，他也都一一答了出来。


    面试通过后，工作人员把姜屹的身份证复印件、银行卡号递给人事助理，人事助理检查没问题后，便领着姜屹到了工作岗位，让他跟着另外一位员工先工作两天熟悉熟悉工作流程。


    叶知言加班到了晚上七点才往托养中心赶，接到姜屹时，看他比往日要疲惫许多，上了车后，她抓住他的手往他手上哈气，帮他暖手，温声说道：「今天在里面学了什么本领啊？是不是难倒你了？遇到不会做的事情了？」


    他不喜欢对叶知言撒谎，谎言把他压得喘不过气来，可是他又不能告诉他实话，怕她不让他赚钱。


    她每天都过得很辛苦，要加班到很晚才能回家，早上又很早起来煮饭给他，晚上还要照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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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也想帮她赚钱，让她不要那么累。


    他摇了摇头，说：「不难，早上做游戏，中午做操。」


    这是托养中心每天的课程，叶知言也没多想，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启动车，笑道：「一会儿吃饱饭后，我们一起学钢琴，可以吗？」


    姜屹点了点头，倾身在她侧脸亲了亲，说道：「嗯。」


    吃了晚饭，两个人坐在钢琴房里，之前她断断续续地教他认识了简谱，他也机械性地把它们背熟了。


    只是到了左右手指法练习的时候，他的手脑不协调，他脑子里这样想，手指却往另一边弹。


    几十回下来都是这样，他不免有些丧气。


    看他对自己失去了信心，叶知言摸了摸他的头，耐心地鼓励他，说道：「我相信你可以做到的，你去年不认识字，也不会写字，今年不但会认字会写字，还能写我的名字。我很想明年这个时候，可以跟你一起弹小星星。」


    姜屹看了看她，她的眼睛亮晶晶看着他，似乎那是一件很美好的事。他不是很理解一起弹琴有什么好玩的，不过只要能让她开心，他什么都愿意做。


    琴房里响起杂乱无章的琴音，有时候东一榔头、西一棒槌，有时候又稍微有迹可循。


    叶知言看他皱着眉头，手指僵硬地在弹琴，不管别人怎么说，但她坚信他一定可以恢復到以前。


    新年很快到来，姜屹已经发了工资，他把银行卡藏在他的小盒子里，打算赚到更多的钱了，再把银行卡交给叶知言。


    叶知言不知道他的小心思，见他最近总是心不在焉，经常跟她说着话就走了神，她怀疑是不是自己最近逼他学了太多东西，让他的脑袋负荷太大，反应能力倒退，跟不上之前的身体节奏了。


    从前年年底到今年年初，一年多来，他学的东西确实比许多人要多，一开始简单的知识还好些，后面的越来越难，他已经到了怎么学都学不会的地步。


    语文跟数学接下来就是巩固之前所学的，再偶尔让他死记硬背那些更难的新知识，其他时间，叶知言就是帮他练身体协调性，时间就这么一天天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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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章 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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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一直很忙,年二十九的晚上，叶知言跟姜屹吃完晚饭后，才有空开着车到超市买年货。


    超市里的人很多,室内的半空中挂了许多小红条，货架上也挂上了小红灯笼,墙壁上的电视放着少数民族的打鼓节目,张灯结彩、锣鼓喧天。


    为了锻鍊姜屹的协调性,叶知言让姜屹推着车，她的手则是虚扶着扶手,以防推车会撞到货架。


    她跟姜屹先到蔬菜区买了大白菜、包菜、菜花，接着往冷冻区买了速冻饺子跟汤圆,又买了一些米面油和小零食,最后来到□□联的地方。


    来回看了好几遍，她始终决定不了买哪种对联,于是干脆让姜屹选，姜屹随手拿了一副对联下来。


    【百福屏开花富贵,九如图绕竹平安】


    叶知言看了两遍，觉得挺好的。


    「就选这副了。」她说。


    把对联塞进货车，姜屹便推着车往前走,谁知一辆推车突然从旁边的货架通道出来，结结实实撞在了他们的推车上,好在姜屹力气大，推车没有被撞倒，只是拐了个头。


    对方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地板太滑了…」


    姜屹皱眉看着跟他道歉的人,莫名就不喜欢这个人。叶知言知道对方不是故意的,说道：「没事儿。」


    对方这才看向叶知言，顿时惊了，这不是他每天都在盯着的姑娘嘛，李云青真没想到他平时专门盯着叶知言，却怎么都找不到叶知言，今天随便在附近买个东西还能撞上叶知言了。


    他朝叶知言点头，便转入对面的货架通道，从货架缝里偷偷看着叶知言。


    叶知言跟姜屹把东西放到传送带上，付款的时候，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付款码，姜屹突然抓住她的手，不自然地对她说：「我，我…」


    叶知言以为他是内急，拍了拍他的手，说道：「付完款，很快的。」


    姜屹想说他有钱，他来付款，可是口袋里的银行卡却怎么也拿不出来，因为他也不知道他的钱多不多，万一不够付款，肯定会被笑话的。而且他还要继续偷偷存钱，不能让她知道他工作的事。


    收银员已经在催了，后面还有很多顾客，让他们快点付款。


    叶知言拿开姜屹挡在她手机屏幕的手，笑道：「我知道，你先等等。」


    把东西放到车上后，叶知言带他到了男厕所，指了指里面，「你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要是有事，记得大声喊我。」


    姜屹并不想上厕所，知道她误会他的意思了，他也就顺着她的误会进厕所站了一会。


    李云青上了车，看见叶知言的车启动后，便也启动车跟在叶知言的车后。


    一路尾随她到地下停车场，看见叶知言跟姜屹从后尾箱搬东西了。他也装模作样地拿了自己刚才买的年货，假装是这里的住户。


    他跟在叶知言和姜屹的身后，看见叶知言跟姜屹进了电梯，电梯最后停在了四楼，这才回到车上。


    李云青想打电话告诉张沉叶知言的住址，以及叶知言已经有了男朋友，并且已经跟男朋友同居了。


    可想了想，觉得大过年的，还是先不要在张沉心里插刀了，让张沉过个好年。况且他掌握的信息也不算多，多观察叶知言几天，等他掌握到更多的信息了再跟张沉说也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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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屹不明白叶知言为什么不直接乘电梯到家里，而是乘到四楼再走上去，看到她吃力地提着袋子，他放下手中的东西，说道：「我力气大，我拿重的你拿轻的。」


    叶知言看他那么贴心，笑道：「不用的，还有两步路就到了。」


    叶知言刚才下车时，就注意到了李云青。


    一是李云青的车停在了别的业主车位上，一开始她以为是业主的另一辆车或者是业主的亲戚，也就没有怀疑。


    二是，李云青下车时，她看见了他的长相，是超市里撞他们推车的人，她觉得事情过于巧合，但又怕自己生性多疑怀疑错了人。


    三是，她故意摁了四楼，但电梯却一直停在四楼，她往步梯下看，也没有看见李云青走上来。


    三种巧合叠加在一起，使她怀疑，李云青一定是在跟踪她跟姜屹。


    即使不是跟踪他们，她谨慎点也好。


    因为张沉接二连三出现在她面前，所以她怀疑的第一个对象就是他。


    那种隐私被偷窥的愤怒感忽然涌上心头，如果张沉知道姜屹智力低下，以张沉的性子，肯定会羞辱嘲笑姜屹。


    想到姜屹被羞辱的画面，她就感到窒息，头疼烦躁的感觉占据了她的脑袋，她掏出手机，快速在屏幕上敲击，当她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时，信息已经发了出去。


    张沉看到叶知言发过来的恶毒信息，有些莫名其妙。


    张沉：【？】


    叶知言：【我诅咒你下十八层地狱。】


    张沉：【这句话，我听了二十年。新年新气象，换个新的骂法。】


    叶知言删掉跟他的聊天记录，懒得再跟他多说一句话。


    张沉等了半个小时，发现叶知言的信息没有再发过来，烦躁地把手机扔一边，撩人的是她，莫名其妙结束的也是她。


    叶知言惴惴不安，除夕当天，她强迫自己把思绪放到过年上来，提醒自己要开开心心地跟姜屹把年过好，不要被那些事干扰了。


    三十当天，姜屹早上给她煮的是面条，两人一起吃饱后，开始贴春联。


    他们先给他爸妈的停车位贴上了对联，再给家里的大门贴上对联，入门地毯换了一块崭新的地毯，上面写着出入平安。


    简单吃了点午饭，她拉着姜屹回房间睡了个午觉。


    下午四点，她跟姜屹一人系一条围裙，站在厨房里，开始准备年夜饭。


    今晚上的菜单是八宝饭、米粉肉、红烧黄花鱼、四喜丸子、糖醋排骨。


    姜屹昨天晚上已经淘了紫米跟白糯米用水浸泡了，这会儿放进锅里蒸上四十分钟，熟了后加入白糖跟猪油搅拌，之后倒扣再用红枣、葡萄干、枸杞点缀，八宝饭就做好了。


    她切肉的时候，他在做四喜丸子，两人边做边聊天，时间过得也很快。


    六点钟的时候，年夜饭已经全部端上了餐桌，两人的杯里倒了七分的饮料。


    她朝他举杯，他也朝他举杯。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两人一饮而尽。


    吃饱饭后，他们坐在垫子上拼了一个大大的福字拼图。然后戴上隔音耳机，看对方口型，猜对方在说什么话。


    叶知言先戴上了隔音耳机。


    姜屹借着这个机会，把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你让我帮你一起赚钱吧。」


    虽然叶知言听不见，可是说完他心里的压力还是轻了一些。


    叶知言摘下耳机，在脑里回忆了一下他的口型，她笑着说道：「我猜你说的是，你让我抱你一起转圈吧？」


    姜屹见她猜错了，心里过意不去，又觉得她很可爱，忍不住就抱住她，说：「那我能抱你转圈吗？」


    叶知言点头，搂住他的脖子，说道：「那你别把自己转晕了。」


    然后姜屹抱着她转了两圈。他没有晕，她反倒晕了起来，忙喊他快停下来，要不然吃进去的晚饭就要吐出来了。


    他把她放到垫子上，她缓了一阵，接着，是姜屹戴上耳机，她来说话。


    她想了想，握住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说道：「我希望你这辈子健康快乐。」


    姜屹摘下耳机，低头思考了一下，说道：「我喜欢你这辈子都喜欢你？」


    叶知言忍不住笑，她知道这是他的愿望之一，扯了扯他两边的耳朵，笑道：「你说得对，我这辈子都喜欢你，下辈子也喜欢你，生生世世都喜欢你，只喜欢你一个人。」


    姜屹虽然不是很明白生生世世是多长，不过他猜肯定很长，因为叶知言把生生世世放在了后面。他被她突然的表白弄得面红耳赤，认真回復她：「我也喜欢你，生生世世都喜欢你一个人。」


    在姜屹智力变低之前，她没有见过他脸红的样子。现在两个人偶尔说点情侣间的昵语，他表情有时候会变得别扭又害羞，有时候还很严肃、又害羞。比如现在，他就是又严肃又害羞。


    因为现在他智力缺陷，所以在很多事情上，她都是主动的一方。


    她忍不住往他唇上啄，他忽然张开嘴巴，把她吸了进去，久违的唇齿缠绵，让她惊了一阵，好不容易恢復神志，她发觉自己嘴皮破了好几道，果然她是高估他了。


    大年初一，大家要么逛庙会要么拜年，她原本打算带姜屹去逛庙会，因为怀疑有人跟踪他们，所以她取消了这个计划。至于拜年，她和姜屹都没有要拜的亲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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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人的计划变成了早上玩游戏，下午一起在家锻鍊，晚上一起看电影。就这么到了初五，姜屹坐在垫子上看电视。她躺在姜屹的腿上刷新闻，无意中看见了一条被置顶到首页的回答，那条答案有七万的点赞。


    标题：你遇到过最惊艷的人


    答案：「我的学长。他是唯一一个惊艷过我时光的人，让我知道正直、温柔、天才、相貌、勇气是可以集于一人身上的。


    大一新生开学典礼，学长作为学生代表在讲台上发言。那时候他一上台，女同学们先被他英俊的外表折服，后来的他自信与幽默的演讲，把男同学们也一同折服了。


    大家在底下开始窃窃私语，从学长的年龄到讨论学长的私人生活。但学长的私生活保密得很好，最后我们从学长的生活轨迹里分析出了学长应该是没有女朋友的。


    得出这个答案后，于是很多女同学跃跃欲试，但都没有成功。学长的专业是数学，我的专业也恰好是数学，我的数学老师恰好是学长的导师。


    每次学长去数学老师办公室的时候，我也会故意找藉口去老师办公室，然后站在旁边偷看学长。


    他的侧脸完美，鼻峰完美，神态柔和，语速缓慢。


    学长是学霸中的学霸，奥数金奖，英皇八级，美式发音，初一跳高一，高二跳大学。


    我知道学长会经常去图书馆，第一次鼓起勇气去请教学长问题时，被学长拒绝了。


    那个时候还伤心了很久。大四那年，我以为我和学长以后可能不会再见面了，但命运似乎很眷顾我，我保研成功，学长成了学校的特聘教授，变成了我们的数学老师。


    看到讲台上智慧、优雅的男人，我偶尔也在幻想，如果能和学长来一段露水情缘也不错。就像我闺蜜说的，这样的男人，搞到就是赚到。


    学长在顶级期刊上发过很多论文，两三年前，他突然停职，消失得无影无踪。


    大家都不知道学长去了哪里。问老师们，老师们也摇头说不清楚。估计除了学校的最高领导，学校里的其他人都不会知道他的行踪了。」


    下面好多人留了言。


    【蹲，等后续】


    【想看学长照片】


    【希望答主得偿所愿，最后找到学长跟学长在一起。】


    【答主要记得回来续更啊】


    【希望答主成真】


    【从文里看出答主暗恋学长至少五年了，人生有几个五年，想到自己的暗恋，希望每个人的暗恋都能守得云开见月明】


    叶知言想了想，姜屹站在讲台上的样子，似乎已经很久远了。而现在的她，只想记住他当下的每一个瞬间，每一个她要为他活着的瞬间。


    可是说是这么说，那些尘封的记忆开始有意无意地钻进她脑子里，让她开始自责、懊悔、头疼。


    这些视姜屹为遥不可及的人，早晚有一天会用悲悯的眼光看他，同情他，可怜他，惋惜他。


    姜屹看见叶知言脸色越来越难看，怕她又发了高烧，摸了摸她的额头。发现她额头是有些烫，好在叶知言之前教过他怎么照顾病人，这一次他不像上次那么紧张了。


    正当他要说话时，叶知言却捧着他的脸。


    「我们以后都不出去了好吗？哪里都不去，什么地方也不要去了。像以前一样，你乖乖呆在家里，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会嫌弃你的。」


    她捂着头，又喃喃自语，「不行，医生说你社交能力不行，运动方面也不达标。以前的你，这两方面都很优秀的，我不能那么做，我已经把你关过两年多了…」


    姜屹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说那么奇怪的话，他对她的话半猜半解，为了让她安心，他乖乖点头，「我不出去，哪儿也不会去。」


    叶知言像是没听到他的话，自顾自说：「你不能骗我，知道吗？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你只要好好呆在家里，我只要你健康平安快乐，我不想让你承受别人不善的眼神，你只要呆在我给你的乐园里就行，你什么都不用做，你只要努力学习，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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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章 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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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知言半夜又发起了高烧,姜屹给她餵了退烧药，一直坐在床边看着她。他觉得一定是因为他骗了她，所以她才会变成这样子的。


    他的心里堵得快要唿吸不上来,特别是看见她那张惨白清瘦的脸，他讨厌自己,他讨厌对她说假话的自己。


    他的额头抵着叶知言滚烫的额头,想要把她的痛苦转移到他身上来,好让她好受一点。


    她嘴里含煳不清地说着一些什么话，姜屹耳朵贴在她的唇边,除了听见她说「哥哥」两个字，别的什么也听不清楚。


    看见她嘴唇干裂,他用勺子餵了她一些水,让她唇瓣湿润了些，这才把水杯放到床头,然后脱了衣服，钻进被子,抱着她，用他的体温温暖她。


    叶知言感觉自己置身于火炉中，很热,和大四那年的处暑一样热。


    大四的第一个学期，班上很多同学都在为毕业做准备,出国、考研、考编。


    那时候她很是迷茫，除了上课，其他时间都用来思考没有意义的东西。


    赵椿跟叶卫安自然是希望她考编，工作稳定、轻松。


    「我们家没钱,什么读研、读博、出国留学这些你通通别想,就给我考编。供你读那么多年的书,我跟你爸那点工资早就全花你身上了。」赵椿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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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9页

    她下午没有课，鬼使神差地突然想去姜屹的学校找他。


    那时候他已经博士毕业留校任教了，晚上正好有他的两节数学课，时间是晚上六点四十到晚上八点三十。


    吃了饭后，她骑共享单车到了他授课的教学楼。


    虽然还有十分钟才上课，教室里却已经快坐满了人。


    这堂课是研究生的数学课，叶知言以为整个教室大概就五六个人，但二十人的小教室里，却挤进了二十多人。


    一半是男生，一半是女生，看来他很受学生们的欢迎啊。


    叶知言选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不一会，姜屹走了进来。


    他穿着裁剪得体、质地考究的白色衬衫和休闲裤，手上的书和水杯放到桌子上，朝大家笑了笑，看每一个人的眼神都平和、尊重，视线落到她身上时，他多停了一秒，不过没人发现他这个短暂的注视。


    他今天讲的是代数精度，手写的板书，他讲到哪里，那双白皙修长的手便指到哪里。


    「m等于零时，等式的左边是fabx零次方dx等于fab1dx等于b减a，等式的右边是…」他的声音缓和、有力，教室里的人听得极其清楚。


    题讲完后，这时一位男生举起手，问道：「姜老师，代入1、x、x2次方…x的n次方…n是多少次方就是有n阶代数精度吗？」


    「是的。」姜屹答道，又把同学的疑惑解了一遍。


    这时，一位女同学又举起手，姜屹眼神示意女同学请提问，女同学问道：「姜老师，中间…」


    因为听得一知半解，叶知言的注意力慢慢分散，最后视线停在他拿着粉笔的那只手。


    他的手修长白皙，指甲修剪长度适中，拇指与食指夹捏着半截的白色粉笔。


    看他在台上思维敏捷、逻辑清晰地回答同学们的提问，叶知言有种难以名状的情绪涌了出来。


    好不容易捱到下课，她下了楼，站在不远处的梧桐树下等他。


    她知道他看见了她，也知道他肯定会打电话给她问她在哪里。


    果然，他的电话马上打了过来，知道她的位置后，不到两分钟，他便赶了过来。


    两人穿过幽静的小路，路上三三两两背着书包的同学路过，昏暗的路灯投来淡淡的光线，他们的影子时而交缠时而分开。


    他问道：「今天怎么想到要来听我的课？」


    「在学校里太无聊了。」她踢开脚边的小石头，「所以就来了。」想到他上了两节课了，应该也饿了，又问，「哥哥，你饿不饿？」


    「吃过晚饭了。」姜屹笑了笑，说，「看你这个样子，一定是有心事了。」


    「没有。」她嘴硬，脱口而出，「我就是想见你。」


    话刚说完，树林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叶知言好奇地看过去，漆黑一片的小树林里，隐约能看清一对情侣在热吻，男生把女生抵在树上，女生搂着男生的脖子，两人吻得难捨难分。


    叶知言脸瞬间烫热，偷瞥了一眼姜屹，发现他也看见了那对热吻中的情侣，不过他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任何不自在。


    她忽然有些慌，怕打扰到那对情侣，他们不再说话。


    走到他停车的地方，他坐到了驾驶座，她坐到了副驾驶座。


    她在学校的小树林里经常看见情侣们热吻，看多了也没有什么感觉。但因为刚才是跟他一起目睹了那种事情，她的脸仍旧烫得不行。


    她繫上安全带后，侧脸看他，问道：「我们要去哪里？」


    他启动车，说道：「去幼儿园。」


    幼儿园这个时候已经关了门，她不是很明白他去那里做什么，不过他既然要去，肯定有他的道理，她也就没多问，安静地坐在副驾驶座上。


    汽车很快开到了幼儿园门口，这个幼儿园曾经是他们爸妈单位建给职工的福利幼儿园，她跟姜屹都是在这里读的幼儿园。


    那时候她小班，他大班，他们也是在这所幼儿园认识的。


    他把车停在了一个没有什么人来往的角落，四周安静得针落可闻。


    在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车内空间逼仄，平添了些暧昧不清的气氛。


    「言言。」他转过头看她，笑道，「十八年的时间，一转眼就过了。」


    叶知言心跳很快，不知道他这句话想要表达什么，纳纳点头，说道：「是过得很快，我明年也要工作了。」


    「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还是个小不点。」他忍不住笑着回忆，手指还在比划，「我妈说你很可爱，她对我说，我是男孩子，你是女孩子，要多照顾你。我问她为什么，她说没有为什么，男孩子就是要绅士，照顾女孩子是绅士的表现。」


    叶知言知道肖舒和姜致远很喜欢她，肖舒来接姜屹的时候，偶尔在路上碰见赵椿跟她。肖舒就笑意盈盈地捏她的脸，对她说：「言言怎么那么可爱，给哥哥当妹妹好不好？」


    赵椿在一旁就让她叫哥哥，她怯生生地喊哥哥，一喊，就喊了这么多年。


    「从我妈叮嘱我照顾你，到我自愿照顾你…」到这里停了，他不再往下说。


    叶知言心跳到嗓子眼，他的脸半明半昧，看着她的眼神深情、专注。


    「言言，你有男朋友了吗？」他忽然问道。


    叶知言屏住唿吸，他知道她没有男朋友，却还要这么郑重其事地问她，傻子也知道他接下来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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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盯着他在夜里熠熠生辉的眼睛，摇了摇头。


    「以后把哥哥改成姜屹，好不好？」他说。


    她忽然哽咽，是因为感动，感动他的温柔、细心、体贴、他前十八年对她的照顾，还有他刚才没说完的话，那应该是，他心甘情愿照顾她一辈子。


    「怎么哭了？」他笑了笑，伸手过来帮她擦眼泪，「不想叫我的名字？」


    她抓住他的手，摇头，「你这么好，我总觉得我这辈子的运气在今天用完了。如果没有你，很多事情我肯定做不好，甚至不敢去做，只要知道你站在我背后，我做什么都会有勇气。」


    「傻瓜。」他揽她入怀，语气轻柔，「你在我心里很好，很好，无可比拟。」


    随之而来的，她额头上传来温软的感觉，温软的触感沿着她的眉间往下移，到她的嘴唇时，四目相对，她看到了他眼里的缱绻柔情。


    他亲她的时候，温柔、克制，唇齿相依，与她十指紧扣。


    这是他们的初吻。


    那时候，她以为她可以一辈子贪恋他的这种温柔的。


    ——


    新年很快过去，叶知言因为发烧的缘故，请了一天病假，姜屹这两天日夜颠倒地照顾她，人也瘦了一圈。


    她之前教了他很多基本的护理常识，经常跟他玩医生和病人的游戏，他照顾起她来游刃有余。


    家里的家务基本上他都会做，她生病的这几天，洗衣做饭也都是他一个人做的，还要抱着她进洗浴室洗澡，最后在她各种劝说中才放弃了帮她洗澡的念头。


    想到他曾经那么闪耀，想到她前两天因为情绪失常就要求他在家永远不要出去，她忍不住自责。


    她怎么能因为怕别人发现他智力变低的事就把他关在家里，他有自由的权利，她想让他提高社交能力，她不应该把事情想得太坏，她不应该那么自私。


    她给自己做了许多心理建设后，那种之前烦躁的压抑感又慢慢消失了。


    过年期间，徐思默打了个电话问她新年去哪里玩了，怕徐思默担心，她没有说她生病的事，只说外面太冷，过年的这几天在家陪姜屹玩游戏、看了电影。


    新年开工的第二天，叶知言刚在座位上坐下，人事部的张姐突然到了她的办公室。


    叶知言看张姐面色有些凝重，看来是有比较重要的事找她了。


    「张姐，新年好。」叶知言跟她打了招唿。


    张姐点了点头，说道：「小叶，是这样的，公司觉得你不合适这个岗位。」


    叶知言以为公司是要给她调岗，她想问公司打算把她调到哪个合适她的岗位，想想又觉得还是等人事主动说更好，便回了个「嗯」。


    张姐说道：「我看了你的入职时间，是去年的十二月二十号，还差五天就做满两个月的试用期了。」


    叶知言听到这，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她点了点头，没有回话，而是在桌子底下偷偷打开了手机录音。


    「公司认为你不合适这份工作，在试用期结束前你都可以提出离职。」张姐说。


    叶知言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她这是在试用期还没有结束就被公司辞退了。


    回想自己这一个多月以来的工作态度，她没有顶撞过领导，领导让端茶倒水也义不容辞，让加班也认真加班，元旦休假结束到过年这一段时间，她没有休过一天的假，周末也是整理凭证、审核报销单。


    她知道自己工作能力不算优秀，但是也绝不会差到被辞退的地步。


    既然公司要辞退她，她也不会强留。只要公司给够赔偿，她明天就可以搬东西走人。


    在试用期内，员工被证明不符合录用条件，公司是可以解除劳动合同无需支付补偿金。


    比如：公司发现员工提供的□□存在伪造、提供的身份证明虚假等。如果仅仅是认为员工工作能力不行，又没有其他证据，解僱员工是需要支付经济补偿金的。


    叶知言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被辞退，但她也不想去追根问底了。


    她说道：「张姐，只要公司把我应得的工资，还有公司辞退我的赔偿金打到我卡里，我明天就可以辞职。」


    大概是没想到她还会提赔偿的事，张姐有些生气，说道：「小叶，你要搞清楚，现在是因为你工作能力不行，所以公司才辞退你，而我们在你试用期结束的前五天就通知了你，完全符合劳动法。」


    叶知言听她这么说，知道公司本意就是想让她主动辞职，一分补偿也不想给她。


    「张姐，我该拿的一分不会少拿，不该拿的一分不会多拿，我也懂法。」


    「你做一天工，公司会付一天工资给你。」张姐说，「公司不会拖欠你一天的工资。」


    「我的工资是我的劳动所得，公司付给我是理所当然的。」叶知言说道，「在准备转正的前几天，公司突然以我工作能力不行为理由辞退我，又拿不出半点证据，按理应该要给我赔偿。」


    张姐大概是见她态度坚决，语气缓和下来，语重心长地说：「小叶，怎么说你在公司也呆了一个多月了，咱们做不成朋友也别做敌人。你签字辞职，到时候你下一家打电话到我们公司做背调时，我们也帮你说点好话。大家闹得那么僵，你的简歷会更不好看，找工作也不好找不是？你好好考虑考虑。」


    因为新年第一天上班就被莫名其妙辞退，叶知言心里有气，对于人事部门叫她去签辞职书的事视若无睹，她让人事部出辞退通知书给她，而且她也会上班到公司把辞退通知书发给她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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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事部没想到平时温和的人突然软硬不吃，只好把辞退通知书送到了她办公室，让她去办手续。


    叶知言办手续的时候，发现以往都会在办公室的谭笙竟然不在，只有张姐坐在办公位上。


    把公司里的事都交接完后，叶知言拿着自己的东西便乘地铁回了家。


    大概是经歷了前两次的工作不愉快，这次被突然辞退，她的心已经有些麻木了，没有太多的伤心，她只想让公司把该给她的补偿都补偿给她，然后再慢慢找新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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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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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家后,她整理了证据，写了劳动仲裁申请书。


    第二天送姜屹去托养中心后，把申请书交到了劳动仲裁委员会。


    从劳动仲裁委员会出来的时候,张沉坐在他的车上，手拖着腮帮,斜眼往她这里看。


    她视而不见,绕过他的车,往地铁站走。


    他的车缓缓跟了上来，吊儿郎当的语气,「你说到底是什么样的缘分，才能让我们在这个地方相遇？」


    叶知言看他这个样子,猜测他肯定是不知道姜屹的事,如果他知道，估计他早就阴阳怪气讥笑她和姜屹了。


    今早上她出门时,怕真的有人跟踪她，为了保险起见,她是从另外的出口开车去的托养中心。


    「年里跟姜屹郎情妾意挺开心啊？瘦得跟火柴棍似的。」他哂笑，「你跟姜教授说说，改天我去他的学校听他讲讲课。」


    叶知言心中慌了一阵,手指动了动，转而想到,张沉绝对不可能去学校听姜屹讲课自取其辱，毕竟那是姜屹的强项，而张沉的本科毕业证是用钱堆出来的。


    叶知言拐入了岔道，他的车也跟着拐了过来。再往前走,花圃把人行道和机动车道隔了开。


    张沉的车往机动车道走,见叶知言离他越来越远,只好打电话给她。


    叶知言没有接，直接无视他的来电。


    他的信息又发了过来，叶知言没有打开来看，直接把信息删除了。


    张沉盯着没有任何动静的手机，刚才的潇洒已经全无，烦躁地拨了个号码，对那头说道：「方屿，滚出来喝两杯。」


    酒吧工作人员没见过刚开门就过来喝酒的。


    方屿看着桌上的几打啤酒，问道：「兄弟，这是遇到什么天大的槛过不去啊？」


    想了想，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方屿又问：「去找叶知言去了？」


    张沉指了指自己，说道：「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方屿打量了他一会，点评道：「身高一八八，气质不凡，有钱，姑娘见了都爱。」


    张沉拿起一个骰盅往他身上砸，方屿忙接住。


    「你他妈认真点。」张沉说。


    方屿指了指自己无比严肃的脸，无辜地说：「我有不认真吗？兄弟说的都是实话啊。」


    张沉靠到椅背，翘起二郎腿：「说说我的优点。」


    「张总，您大清早的别为难人。」方屿可不干，「我不是张总的员工，不需要拍张总的马屁啊。」


    张沉握起酒杯，一饮而尽，说道：「我跟她认识的时间不比姜屹短，我身上真的没有一点优点？」


    方屿想到张沉去年为了送叶知言手机，亲眼看着小偷把叶知言的手机偷走，然后打电话让他安排抽奖活动的事。


    但凡是个正常人，这个时候就会上去英雄救美、见义勇为，藉机表现一番。但是张沉的脑迴路跟别人的不一样。


    还有为了让叶知言换份轻松的工作，鱼死网破地去事务所逼她辞职的事。


    生气叶知言跟姜屹在一起，又让公司辞退她，连补偿也不想给，换成他是叶知言，估计他都得找张沉干架了。


    他决定还是婉转点提示眼前的兄弟。


    方屿端起酒杯与张沉碰了个杯，说道：「兄弟，小学的时候，你欺负她吧。咱就说小时候是不知道那是对人姑娘的喜欢，所以用欺负她的方式来引起她的注意。但现在，你真喜欢她就直接当面跟她说，别在背后一套，当面又一套，人家姑娘不喜欢…」


    「我让你说我的优点，」张沉一个骰盅又往方屿身上砸，「没让你开批斗会批斗我。」


    方屿接住骰盅，笑道：「要说优点，你还是有一个的，抖m，在我这里算优点。」


    张沉一听，原来自己还是有优点的，身体往前倾，问道：「这是什么优点？」他没听说过这个词，也许听说过，但没往心里记。


    「对你温柔的你不喜欢，喜欢跟你逗嘴、把你送拘留所里的，我记得你因为她进了好几次拘留所了吧，还不死心啊？就我们小时候那样欺负她，除非你让她重新投胎，不然她不可能跟你在一起。」方屿说完一个闪身，下一秒，骰盅砸在了他刚才的座位上。


    方屿继续道：「不是兄弟说你，咱跟姜屹没法比，人家小时候学神，现在年纪轻轻大学教授，别跟他抢了，好好谈个恋爱，比叶知言好的姑娘多的是，二十年了，别在她那棵树做个吊死鬼，不知道的以为你喜欢男人。」


    「我还真不信邪。」张沉懒洋洋道，「我既不违法，又那么努力，不信老天爷不保佑我这么个善良纯真的男人。」


    *


    过了十多天后，叶知言收到了仲裁庭的通知，十日后开庭。


    期间，叶知言投了几份简歷，全都杳无音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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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2页

    许是她精力交瘁，没有发现姜屹的异常，也没有发现最近有两辆车总停在小区门口监视她。


    再次送姜屹去托养中心的时候，一辆车跟在了她车的后面。


    她跟姜屹道了别，便乘地铁去公司面试了。


    姜屹看见她走后，从托养中心走了出来，算起来他工作了一个月了，从托养中心到政府大院的路他早就背得滚瓜烂熟，沿着人行道走四百步，再转弯拐进一条小巷子里，继续往前走五百步就到了。


    走到保卫室，他换了保安的衣服，跟同事交完班，同事骑着单车回了家。


    李云青一路尾随姜屹到了保卫室。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姜屹是个保安。刚才看见姜屹进了托养中心，他还以为姜屹在托养中心里工作。


    这个发现叫他意外，他是真的没有想到叶知言放着张沉这种高富帅不跟，反倒跟一个保安在一起。


    这时，一辆外来车开了出来，姜屹举了收款码让对方付款。


    司机掏出手机，正要扫时，喊道：「师傅，你付款码拿反了。」


    姜屹拿过来看了看，又转了个方向。


    司机又喊：「师傅，还是反的。」


    姜屹又转了个方向。


    司机不耐烦了，火爆脾气，上来就骂道：「你他妈是智障吗？说了反了，反了，听不见吗？」


    姜屹对于别人骂他智障的事已经习以为常，叶知言以前说他是还没有长大的小孩子，他一直以为叶知言说的是真的。说什么他长大了她就会跟他谈恋爱，说什么他很多事情不会做是因为他还是个小孩子。


    来到这里上班后，他第一次听见有人在背后说他是个傻子，说他智商只有五六岁，当时他很生气，想跟他们理论。


    他想告诉他们，他不是傻子，他识字、会写字、会念故事书、会游泳、还会算数、会弹琴。


    但是想到叶知言说过不能跟别人吵架，他又忍住了。


    后来听多了别人说他是智障、弱智的话，他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其实是叶知言在对他说假话，他根本不是小孩子。


    他是一个智力低下，但身体是大人的傻子。


    他也告诉自己，不管怎么样，他都不能跟别人吵架，因为他来这里是要赚钱给叶知言花的，不是来这里闹脾气的。


    他又转了个方向，付款码终于正了。


    司机骂骂咧咧地付完款走了。


    姜屹用了个架子夹住付款码的上方，这回他记住了夹子在的地方是上面，这样拿着就不会反了。


    李云青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不明白姜屹为什么要这么整司机。


    这时，一辆外来车辆开了进来，姜屹按照同事教他的说道：「来访请下车登记。」


    因为练声也有了进步，只说短句，别人是听不出他是个弱智。


    蓝色的轿车下来一位捲髮美女，她脚下黑色的高跟鞋踩得哒哒响。


    迈进保安室，她脱掉手套，问道：「登记本呢？」


    姜屹从抽屉里拿出本子放到另一张桌子上请她登记。


    捲髮美女龙飞凤舞写上自己的大名后，把本子递给他，随意暼了他一眼，忽然定住了。


    「姜老师？」捲髮美女不可思议，「你是姜屹学长？」


    姜屹根本不认识她，也不想理她，伸手示意她登记完了就出保安室。


    捲髮美女抓住他的手，手指发抖指着自己，「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林澄月，你的学妹，你的学生。」


    姜屹讨厌别人碰他，拍开了她的手：「我不认识你，别打扰我工作。」


    姜屹的声音很正常，所以林澄月听不出他的问题来。


    被姜屹赶出门卫室后，她想问姜屹要个电话号码。没想到后面有车来了，她的车挡住入口，别人的车进不来。


    林澄月想着姜屹既然在这里上班，应该不会那么快就走，决定先把车开到里面停好再出来。


    姜屹看见那个讨人厌的女人终于走了，心情才好了起来。


    只是不到一会，那个女人又回来了，对他说道：「姜老师，你是帮人代班？不对，体验生活？不对，姜老师，你怎么会在这里上班？」


    姜屹听见她问个不停，而且他完全听不懂她说的话，他皱着眉头，严肃地说：「我不认识你，而且我讨厌你。」


    林澄月呆若木鸡，姜屹以前说话的语气温和、谦逊、有礼，即使真的讨厌一个人，他也不可能那么直白地说出讨厌对方的话。


    她怀疑她找错了人，可是工作牌上的名字写的是姜屹，声音也是他。长相、身高，一模一样。


    她激动于找到他，不免又被他的话伤了心。


    想了想，她安慰自己，大概是刚才发现是他，因为太激动她抓住了他的手臂，所以他才说讨厌的她。


    除了这个原因，她想不出记忆中的那个温和学长，温文尔雅的老师，只是几年不见，怎么会一开口就说讨厌她？


    好在她有朋友在这里工作，到时候可以托朋友问问。


    「姜老师，您的电话号码是多少？我想以后方便联繫您。」


    姜屹想了想她话里的意思，仍旧严肃回道：「我不想跟你联繫。」


    林澄月尴尬地笑了笑，姜屹已经这么说了，她也不可能再死皮赖脸问下去，只好悻悻离去。


    李云青观察了好一会，觉得姜屹总有股说不上来的不对劲，大学老师？门卫室保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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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3页

    他忽然觉得自己智商也挺低的，偷听了这么多话，还是理不清里面的一丝关系来。


    姜屹下班后，按着记忆走回了托养中心，不一会儿，叶知言就过来接他了。


    因为一上班他就心虚，所以不敢跟叶知言多说话，也不敢看她，怕叶知言会发觉出什么来。


    可是他今天发现叶知言看上去很累，对他笑的时候不像以前流露出的笑好看，有点像要哭。


    他小心翼翼地问她，「你是不是不开心？」


    她摇了摇头，在他脸上亲了亲，笑道：「没有。」过了一会，她又摸了摸他的脸，「我想把我们住的房子租出去，我们去租只有一间房间的房子，你觉得好不好？」


    他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把房子租出去，但是只要跟她在一起，让他去哪里住他都不会介意。


    他认真地说：「我听你的。」


    叶知言抱住他就往他怀里钻：「我开玩笑的，你从出生就住在大房子里，我怎么捨得让你住到小房子里去啊。」


    姜屹猜不出她话里的真假，却还是认真地说：「只要有你在的房子，都是好房子。」


    她忍不住捏了捏他唇：「嘴唇今天抹糖了？这么会说话。」


    回到家里，叶知言洗菜，姜屹切菜，她煮豆腐汤，他切肉。


    三十分钟后，一菜一汤端到了桌子上。


    他用勺子餵了她一口饭，然后张开嘴巴，说道：「你也餵我。」


    姜屹已经很久没有跟她撒娇了，叶知言不知道他怎么又开始跟她撒起娇来。


    原先她想往他嘴里送一勺豆腐汤，后来想想，她给他夹了一块青椒，在他把青椒慢慢咬进嘴里时，她快速地咬走了他还没有来得及吃进去的另一半青椒。


    他愣了一下，瞪她，「你偷吃我的青椒，不行，我也要这样做才不会吃亏。」


    他挠她的痒痒，叶知言憋着笑，后来实在受不了他的耍泼打赖，只好夹了一块青椒往她嘴里送，还故意留了一截在外面给他吃掉。


    他咬上来的时候，使力不当，不小心咬到了她的嘴唇，他急得跳起来，飞奔去药箱拿来创口贴。


    「言言，我帮你贴上。」


    叶知言愣了一会，他说话已经没有了那种稚气感，那声言言乍一听，让她误以为他还是从前的他。


    看他着急忙慌的样子，她说道：「流这点血没事的，你是不是忘记了？上次你亲我的时候，我的嘴唇流的血比今天还要多。」


    听完她的话，想到他们两个做的羞羞的事，姜屹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保证道：「我以后会很小心的，我不会让你再流血了。」


    「好好好，我相信你。」叶知言看他严肃起来，转移话题，「饭菜要凉了，我们快点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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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章 第32章


    =========================


    叶知言早上送姜屹到了托养中心,下车前亲了亲他的脸：「今天在里面也要乖乖地学东西喔，不许耍小脾气。」


    姜屹眼神躲闪，慌忙点头。


    送他到了门口,她跟他招手，「我去上班了,晚上下班了再来接你。」


    目送姜屹进门后,她才乘地铁去了人才市场。这半个多月来,她陆陆续续地面试了十几家公司，一开始谈得挺好的,后来在做背调时就不了了之，她明白这和之前的公司脱不了关系。


    姜屹看见她走远了后,这才从托养中心出来,沿着人行道走四百步，再转弯拐进一条小巷子里,继续往前走五百步就到了政府大院，步伐距离仍是大致一样,大约每步在五十厘米左右。


    李云青跟在他后面，对姜屹的这种走路方式颇为奇怪，难道是什么新流行的锻鍊方式？他跟着姜屹的走路节奏走到了政府大院,见姜屹换上保安服开始上班了，他这才打算离去。


    却没想到又看到了那位自称姜屹学生的林澄月。


    林澄月昨天的打扮跟今天的打扮判若两人。昨天是明艷、大红唇、长髮披肩。今天是素颜、扎了个马尾,乍一看跟高中生似的。


    林澄月昨天托朋友问了姜屹的事，朋友答应今天上班了帮她问问，昨天她回去想了一夜，虽然她不明白消失几年的姜屹怎么会在这里上班,但那么优秀的姜屹在这里上班,肯定是事出有因的,她也不会多问。


    好不容易遇到了那么多年不见的人，不管怎么样，这次她要更主动出击，至少不留遗憾。


    看见姜屹坐在保卫室里，虽然穿着保安服，但他那种过于优秀的脸和身材硬生生把保安服穿出了一种高级感。


    姜屹看见昨天那个让人讨厌的女人又来了，直接把窗口关了起来，这样他就可以不用听她叽叽喳喳的声音了。


    林澄月并不知道姜屹心里所想，拍了拍保安室的门：「姜老师，我能跟您说两句话吗？」


    姜屹假装听不到她的声音，心里对她更讨厌了，他已经说了不想跟她联繫，她怎么不能理解别人话里的意思？


    林澄月见姜屹过了一个晚上依旧不理她，想了想，她并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实在想不通姜屹为什么不肯跟她说话，他们没有恶交，而且是校友，曾经同一个老师，他后来又是她研究生阶段的数学老师，光是这些，也足够让两个不熟的人聊上两句了啊。


    姜屹的冷漠态度，让她不得不重新考虑个方法追他。


    她在学校时就明里暗里地向姜屹示过好，虽然姜屹都婉转拒绝了，并且告诉她，他们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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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时她伤心了好一阵，一度决定放弃这份暗恋。


    再后来姜屹消失不见，她发现自己根本忘不了他，特别是见了好几个父母安排的相亲对象，还有工作后认识的那些男人后，两厢对比，姜屹无疑是她理想型的天花板。


    她爱而不得的愁更深了，一度想通过各大论坛找到姜屹，好在缘分又让他们重逢。


    男人大都不喜欢过于主动的人，因为他们对于唾手可得的东西不会太珍惜，她知道姜屹不是一般的男人，她既不能太主动，也不能太被动，她要经常在他面前刷个脸，熟了后很多事情就顺理成章了。


    李云青看见林澄月走了后，虽然他听不清林澄月跟姜屹说了什么，不过能看出林澄月在姜屹面前吃了瘪。


    想到昨天他拍的林澄月抓姜屹手臂的照片，拆散情侣感情的方法之一，不就是误会吗？


    李云青知道姜屹是个保安，还跟别的女人暧昧不清，跟踪叶知言这件事情算是到此结束了，接下来就是把自己拍到的照片发给张沉。


    他选了两张照片：第一张是林澄月正抓着姜屹的手臂，含情脉脉地看着姜屹；第二张是姜屹坐在保安室里举着二维码给人扫码付款的照片。


    张沉正在开会，听着无聊的业绩报告，在座位上昏昏欲睡。看见李云青发过来的照片，他以为是什么无聊的工作人员的工作照，顺手就关了。


    只不过过了一会，李云青又发来了一句话。


    【张总，您要是想要他更多的照片，我再给您发过去】


    张沉嘴里骂骂咧咧，他要个小保安的照片做什么？给李云青回了条信息。


    【你脑子进水？】


    李云青一猜就知道张沉没有点击图片来看，回道：【张总，您点击图片看看。】


    张沉烦躁地点击了下，随意瞄了一眼，正要返回，忽然觉得小保安有点眼熟。


    放大照片来看，顿时站了起来。


    「砰」的一声，后面的椅子因为他大幅度的动作倒在地上，巨大的响声把会议室里的人都吸引了过来。


    「大惊小怪的，成什么样子？」一道威严的声音呵斥张沉。


    张沉忙捂住自己的肚子，对自己的亲爸说道：「张董，我拉肚子，内急，出去一下。」


    也不等自己亲爸后面的话，他冲出了会议室的大门，拨了李云青的电话：「把地址发来给我。」


    他要亲自过去验证，小保安是不是姜屹。


    照片上的人虽然跟姜屹长得一模一样，但姜屹是高等学府的教授啊，一个教授变成保安，两份悬殊的工作，他怎么也不能相信照片上的人是姜屹。


    李云青把定位发给他后，他的车朝政府大院驶去。


    一个小时后，他的车停在了保安室的不远处，他坐在驾驶座上，观察起姜屹。


    熟悉的车辆进来，姜屹会打开栏杆让对方通行。外来车辆，姜屹会请对方下车进保安室做来访登记。


    他确定眼前的小保安是姜屹无疑，他的行为举止说话看起来很正常。


    他打了个电话给后面的李云青，让李云青到他车上来说说最近跟踪叶知言的情况。


    李云青从自己的车上下来，坐到张沉的副驾驶座。


    「张总，」李云青观察着张沉的表情，小心开口，「叶小姐每天送姜屹到托养中心后，姜屹在里面呆了一会儿，然后再到这里上班，其他的我没瞧出来。」


    「托养中心？」李云青的话让张沉奇怪，「照顾小孩的地方？」


    李云青：「照顾智力残疾跟身体残疾患者的。」


    两人对视一眼，又一同看了看姜屹。


    姜屹能工作，也能正常跟人交流，没看出他身体残疾，也没看出他智力残疾。


    李云青想了想自己这两天观察到的姜屹的情况，说道：「姜屹能自己从托养中心走到政府大院，我想他应该是个正常人。」


    张沉理不清这里面的关系，他脑子有点儿乱。


    天才变智障，这简直滑天下之大稽，所以他也下意识认为姜屹不可能是个残障。


    与其在这里乱分析。不如直接去找答案。


    把李云青赶下车后，他开车去了姜屹的学校。


    问清姜屹所在学院的办公室后，他假装是姜屹的学生，到姜屹曾经在的办公室，问了其中一位老师，说他有道数学题不会，慕名来找姜老师问问。


    那老师也没有多想，答道：「姜老师三年前辞职了，我们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任教。」


    这个答案出乎张沉意料，三年前辞职？


    大学教授辞职当保安，他只在电视上看过富二代体验生活这么干的。


    现实中也许有吧，可这在姜屹身上不可能发生，毕竟以他的才华，他可以为社会创造更多的价值。


    张沉决定去托养中心问问。


    很快，他的车又开到了托养中心。


    托养中心保安以为他来接人的，问道：「接谁的？」


    他递了包烟给保安，忙笑着说：「我有个朋友，叫姜屹。」


    刚这么一说，保安就想起来了，托养中心的人虽然很多，但姜屹跟叶知言还是很惹眼的。


    一是两个人长得都好看；二是姜屹经常叫叶知言妹妹。所以他记住了。


    保安说道：「你是他的朋友？」


    张沉发挥了他怀念旧友的演技：「唉，说来话长，我跟他小学同学，就胡同里那所电厂子弟学校，后来又一起上了初中，还有个女孩子，就是每天送姜屹到托养中心的那个女孩子，我们三个人一起长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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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保安听了他的话，想起姜屹跟叶知言的事，不免又同情起来，说道：「唉，作为他们的好朋友，你能帮就帮一把，姑娘也可怜，年纪轻轻的，要赚钱又要照顾男朋友，遭不少罪。」


    张沉半猜半蒙保安话里的意思，怕说漏嘴，只敢说自己知道的事：「好在他有了份工作，能养活自己。」


    「足够了。」保安贊同张沉的话，「一线城市虽然消费高，但我们本地人，不需要操心房子。」


    张沉压制住自己那颗躁动起来的心：「他来你们托养中心也有两年了吧？」


    「去年年中来的，一开始不愿意，天天要找妹妹，只想跟妹妹玩，后来慢慢适应了，现在已经知道要赚钱给妹妹花了，改变挺大的…」


    张沉并没听完保安的话，忙不迭地走了，莫名涌出来的狂喜和解气，他恨不能大告天下。


    所以他出现在叶知言身边快一年了，姜屹从来没有出现过，就是因为他是个智障？


    叶知言说姜屹是她男朋友的时候，然后又遮遮掩掩的，原来是因为姜屹是个弱智？


    为了验证他心中的想法，他开车进了政府大院。


    坐在保安室里的姜屹看见是外来车辆，喊道：「外来人员请到保安室登记。」


    车窗缓缓下降，张沉跟姜屹招了招手，嘲讽道：「姜教授，好久不见啊？」挑衅意味十足。


    姜屹不认识他，自然不回他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说道：「外来人员请到保安室登记。」


    张沉看见姜屹看他的眼神像看陌生人，确定姜屹真的是个傻子后，心情好得懒得跟他计较，调转车头，回了自己办公室。


    他躺在自己的办公椅上，双脚搭在办公桌上悠闲地摇晃。


    忽然拿起桌上的手机，编辑信息，打算发给叶知言，嘲讽一下她。


    编辑到半，忽然想起托养中心保安的话。


    叶知言照顾姜屹，都是叶知言送姜屹去托养中心。


    姜屹有爸妈，怎么会每次都是叶知言送他去托养中心？姜屹他爸妈怎么说是大国企领导，他们真的捨得让姜屹当保安？就叶知言那个性格，她也不可能让姜屹去当保安啊。


    还有叶知言卖房子、把户口迁入公共户口的事，这一连串的事汇在一起，毫无疑问，姜屹家里跟叶知言家里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刚才他光顾着开心，忽略了姜屹到底是怎么变傻的。


    他忙把挖苦叶知言的信息删掉，打了个电话，「喂，帮我查点事…」


    两天后，李云青拿了份文件到张沉办公室给他，文件还密封了起来。


    李云青自然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文件，看见张沉一脸严肃，他猜测里面应该是关于公司的机密，不是他这个小助理能知道的。


    张沉打开文件袋，拿出里面的文件，上面密密麻麻写了好几页纸。


    他觉得脖子像是被领带勒住，唿吸越来越不畅快，喉咙干涩、疼痛。


    所以她卖房是为了姜屹？


    因为没有房，她的户口只能迁入公共户口，就因为姜屹救了她一命，她要用自己的青春还他？用一辈子还给他？


    *


    叶知言今天面试的这家公司是一家微创企业，她面试的是成本核算岗。


    公司约她下午三点面试，直到下午四点，hr才赶到公司。


    hr看过她的简歷后，打量了一下她，说道：「你这毕业一年多了才找工作，是什么原因？」


    对于这个问题，叶知言早就准备好了答案，hr阅人无数，叶知言自然不会夸大其词，就是按照正常的答案回答：「大四的时候考研失败了。第二年参加市里的公务员考试，失败了。年底参加国考，也没有考上。」


    hr看了她一眼，这个答案在她意料之内，毕竟现在很多学生毕业就是这种情况。


    要是叶知言说是职业规划的原因，她反倒想问问叶知言的职业规划是什么。


    「你为什么离开上一家公司？」


    叶知言回道：「搬家了，在以前公司上班不是很方便。」


    hr把她的简歷放下，说道：「家在我们公司附近？」


    「是。」叶知言说，「离公司半个小时。」


    「行。」hr说道，「回去等通知。」


    叶知言颔首，说了声谢谢，她知道这份工作肯定是没戏了。


    仲裁庭开庭那天，送姜屹去托养中心后，她去列印店把需要用到的文件都列印了出来，到仲裁大厅时，叫号显示前面还有五个人，趁等候的空隙，她把证据材料清单填了。


    一个小时后，轮到了她。


    进了仲裁庭，仲裁庭是一个小房间，仲裁员跟书记员已经坐在了里面，她坐到申请人位置上。不一会，公司的律师走了进来，坐到了被告人席位。


    工作人员宣布开庭后，让所有人把手机关机，之后仲裁员让她跟律师各自陈述、答辩。


    来之前她每天都在做功课，把自己的诉求背得滚瓜烂熟，面对律师的否认狡辩，她下意识就能回答出来。


    一个小时后，庭审结束，判决结果十五日后才会出来。


    从仲裁委员会出来后，她又看到了张沉，往日他穿得花里胡哨，俨然有钱的纨绔子弟。今日竟然西装革履，人模狗样，像个青年才俊，脸上竟然还带着浅浅的微笑，看谁都是温温和和的。


    叶知言不知道他哪根神经搭错了，他每次都能精准地在仲裁委员会外等她出来，她甚至怀疑这一次的辞职，又是张沉背后搞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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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无视他，直接往地铁站走。


    张沉今天没有开车来，紧跟在她身后，语气没有了往日的讥讽：「这是要去哪里啊？」


    叶知言语气冷冷地说：「张沉，你知道我已经跟姜屹在一起了，而且我们已经住在一起了。」


    「我们聊聊？」张沉不为所动，笑道，「聊点三年前你跟姜屹去旅游，然后他变成傻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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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章 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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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包厢内,叶知言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张沉，想到他刚才的话，她开始愤怒与惊恐,头也跟着隐隐作痛。


    她拇指陷进肉里，想用疼痛使自己保持冷静,天真地安慰自己张沉只是在诈她,也许他只是恰好知道她跟姜屹去旅游而已,别的事情一概不知。


    直到张沉把一份文件扔到她面前，她盯着眼前的文件,怎么也不敢翻开。


    尽管她知道那里面是什么，尽管从她送姜屹去托养中心开始,就已经做好了姜屹被熟人发现的心理准备,尽管她已经预料得到张沉就快要知道姜屹的事情。


    可当事情真的来临时，她发现自己还是不能冷静下来,甚至想带姜屹远离这个城市，去到没有人的地方生活,让完美的他永远留在大家心中。


    她把文件推回给他，问道：「你想干嘛？」


    张沉自然能看出叶知言心里的愤怒和恐惧，但在知道叶知言所有的事情后,他对她已经没有了任何恶意。


    昨晚上他给自己做了一晚上的思想工作，告诉自己叶知言现在是个需要帮忙的患者。这个时候的叶知言肯定很需要别人的帮助,他应该向她伸出援手。


    他好不容易拉下脸，她还处处提防他，不免觉得自己有些受伤。


    他把文件收到包里，说道：「虽然我们三个针锋相对了二十年,对于你爸妈跟姜屹爸妈的事,我挺难过的。」


    叶知言看了看他挂在椅子上的西装,冷笑。


    张沉咳嗽了两声，说道：「不管你信不信，我确实挺难过的。现在姜屹是个傻子，以现在的医疗条件，你也知道他绝对不可能好起来。我可以跟你一起养他，不嫌弃他。」


    叶知言缓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他后面的话是什么意思。她没想到张沉能厚颜无耻到乘人之危，怕自己控制不住会往他身上砸东西，她起身，打算就此离去，结束这个话题。


    「等等。」张沉见她要走，赶紧喊住她。


    他打算从为姜屹好的角度说服叶知言，「他现在是一个傻子，你跟他过一辈子，那是因为你还年轻，还可以照顾他，没有经歷过真正的生活压力。你有没有想过，等你以后老了，他也老了，你们没有亲戚，没有孩子，那个时候你们怎么办？傻子自己都照顾不好自己，你又把精力放在他身上。这种情况下，我相信你们不可能要孩子，而且我知道你也不会要孩子。或者，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你的病復发…」


    叶知言攥紧拳头，冷冷盯着他：「所以呢？」


    张沉并没有察觉到叶知言心中的怒火早已奔腾翻涌，继续道：「我可以跟你结婚。我们结，我会请人照顾他，以后我们老了，我们的孩子也可以照顾他，我也可以让孩子认他做干爸。我跟他也认识二十年了，怎么说我也…」


    听到张沉让孩子认姜屹做干爸那里，叶知言捂着头，已经失去了理智，张沉后面的话她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愤怒像海水涨潮似的慢慢占据她的脑袋，呈现空白，桌上的那只杯子似乎在对她说话向她招手。


    「哐当…」一声，叶知言恢復一些理智时，那只水杯已经从张沉身上滑落，在地上摔得稀碎，而他前襟衣服尽湿，玻璃碎片扎破了他的白色衬衫，鲜血渗了出来。


    「张沉，你不配提他。」叶知言沉声说道，「他在我心里是阳光，而你是厕所里的蛆。」


    闻声赶来的服务员看见包厢里一片狼藉，问道：「客人，请问有需要帮忙吗？」


    叶知言愤恨地指了指张沉，便打开门离去。


    张沉怕她出事，赶紧跑去追她了。


    但人潮汹涌的街市哪里还有叶知言的影子，他只好打她的电话，电话也没有人听，给她发信息，信息也没有回他。


    而叶知言早已乘坐地铁去了托养中心，她安慰自己幸亏只有张沉发现姜屹是傻子，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去把姜屹接回家，把他永远藏在家里，不能再让别人知道他是个傻子了。


    到了托养中心，她跟保安问了声好，说道：「师傅，麻烦你叫姜屹出来，我想提前接他回去。」


    保安认识叶知言，也没有察觉出叶知言话里的漏洞，说道：「姜屹五点才下班，还有半个小时才回来，你先去车里坐着等一会儿吧。」


    叶知言心下一沉，以为姜屹又背着她拧笔帽去了，她明明跟何主任说了不让他参加什么职业培训的啊，怎么又给他安排了。


    「我能进去看看他是怎么工作的吗？」她问。


    保安也没多想叶知言为什么会不知道姜屹在哪里做工，直接回道：「姜屹他不在托养中心做工，他去政府大院守门去了，就在前面几百米，转个弯就到了。」


    叶知言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开车到政府大院的，看到姜屹穿着深色的保安制服，戴着作训帽，狗腿似的替人开门，嘴里说着欢迎光临和来访请登记，脾气暴躁的嫌弃他动作慢就骂他智障，脾气稍微好的说政府大院是没经费了什么人都招，而他依旧无动于衷，负责任地做着自己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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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的世界像是被雨水沖刷，那个她视为珍宝的人却越来越模煳。


    缓了好一阵，她用湿巾给自己擦了擦脸，看见别人来接替他的班，她才启动车朝托养中心驶去。


    从后视镜里，她看见他走的每一步路都是一样长度，这大概是他记路的一种方式。


    她想起他之前让她教他乘地铁的事，是不是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开始工作了？


    过去那么多个月，她不能想像他在这期间被多少人骂过智障，他应该也是意识到他跟别人不一样了吧，他不是小朋友，而是一个智力有缺陷的成年人。


    她精心编织的谎言，还是被现实戳破了。


    或许在她出差的时候，他就意识到了钱的重要性，所以他想帮她赚钱，不想让她出差，不想让她辛苦。


    后视镜里时不时出现的热恋情侣，男孩摸着女孩的头，满眼宠溺地看着女孩，看着女孩撒娇无理取闹，男孩眼里却仍然笑意盈盈。


    她跟姜屹曾经也这么甜蜜过，可是时间太久，像是发生在上个世纪，她已经忘记那种甜是什么感觉了，她只能不断的回忆他的风华正茂，不断回忆他们一起长大的事，不断地告诉自己，他一定会变好，一定会变好，只要她每天都在教他，他一定会变回原来的样子。


    可是现实总在提醒她，那是不可能的，不可能实现的愿望。


    她跟他只是芸芸众生里的两粒灰尘，不是主角，没有奇蹟。


    在车上坐了不知多久，直到让自己看起来没有什么异常，才下车去接姜屹。


    好在托养中心的保安已经换了班，她再次出现在托养中心接姜屹时，已经不是刚才跟她聊天的那个保安。


    接到姜屹后，他依旧跟往常一样，跟她说他在托养中心里学到了东西。


    「我跟里面的两个人已经是好朋友了，我们还会互相讲故事给对方听。今天老师教我们手眼协调的游戏，我又被表扬了。下午的体□□做的动作也很标准…」


    他叽里哌啦说了一大堆，叶知言却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只敷衍地夸他做得真好。


    好不容易捱到家，她帮他洗了澡，他照旧要进厨房煮饭时，她极力地扯出一丝微笑：「乖，今天的晚饭我来煮，你先去垫子上玩游戏等我。」


    姜屹并没有察觉出叶知言的异常，说道：「我们一起煮吧，这样快一些。」


    叶知言推他往沙发去，「我今天很想煮饭给你吃，你要是不想玩玩具，就看电视等我，好不好？」


    姜屹转过身来抱她，认真地说：「你煮什么我都爱吃。」


    她在他脸上亲了亲，说：「那你乖乖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半个小时后就可以吃饭了。」


    叶知言今晚上煮了丝瓜豆腐汤、红烧鱼、蒜香排骨、清炒油菜。


    姜屹虽然答应了她会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等她煮饭，可他根本闲不住，时不时跑进厨房看有没有需要他帮忙的，后来她炒好菜，他赶忙把菜端到饭桌上，她洗好了手后，两碗白米饭也盛好了。


    吃饭的时候，姜屹说道：「你煮那么多，我们两个吃不完这么多菜啊。」


    两个人吃饭，平时也就两道菜，今天的晚餐可以吃两顿了。


    叶知言笑了笑：「能吃多少就吃多少，吃不完了我们明天再吃。」


    吃饱饭后，她陪姜屹坐在垫子上打桌球。


    桌球固定在弹力软轴上，她把软轴调到正好可以坐着打的高度。


    她有一搭没一搭地接球，姜屹却玩得不亦乐乎。


    九点洗澡上了床，她念了一部新的故事书给他听，也许是他太累了，听了不到五分钟，慢慢睡了过去。


    她在他脸上亲了亲，打开夜灯，关了大灯，这才抱着他入睡。


    第二天早上，她起来蒸了蛋，还做了煎饼、三明治，煮了瘦肉粥。


    往常都是吃面包喝牛奶，姜屹看到桌上丰盛的早餐，又想到昨晚上丰盛的晚餐，更加奇怪了。


    叶知言却解释道：「总是让你吃面包，我想你肯定吃腻了，所以做点别的给你。」


    其实他不腻，只要叶知言不累，他吃什么都可以，都觉得香。


    吃完了早餐，叶知言帮他脱掉里面的秋衣，换了件白色衬衫。


    他要上班，穿白色衬衫会觉得不舒服，可是看叶知言脸上挂着浅浅的笑，他又不想让她不开心。


    她帮他穿上西装，帮他整理好衣领，帮他把头髮梳得一丝不苟，最后在他唇上啄了啄，从他的眉毛一路往下抚摸。


    清亮正气的眼睛、高挺的鼻樑、完美的唇线。


    这张大气凛然的脸，面对她时极致温柔的脸，她从小就看到大，却怎么看都不会腻。


    「你这样穿就很好看，今天我们就穿西装去托养中心，好吗？」她说。


    姜屹乖乖点了点头，他听不大懂叶知言话里的含义，她说起话来很平静，跟平常没有什么区别，可是他总觉得她很难过，很难过，眼里的笑是挣扎的笑。


    她今天还特地换了很好看的衣服，还帮他换了西装，总之他觉得她很奇怪，可是一切看起来又那么正常。


    一个小时后，他们来到托养中心，姜屹照旧跟她挥手说拜拜。


    她却跟着他一起往里面走，姜屹忽然有些慌，他怕叶知言从老师那里知道他工作的事。他抓住她的手臂不让她再往里走，说道：「言言，你快点去上班吧，别迟到了，我能自己进去。我对里面已经很熟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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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知言笑了笑，牵住他的手：「我今天有点事要找主任说，你也要跟我一起去的。」


    姜屹当即就怀疑她知道了他工作的事，背后冷汗涔涔。想想又觉得不可能，因为她要是知道了他背着她去工作，知道他骗了她，她肯定会生气不再理他。


    他忐忑不安地任叶知言牵着他的手走进了主任的办公室。


    何主任看见他们两个一起踏进她的办公室时，暗想他们难道又遇到了什么不满意的事了？


    她会这么想，还是因为叶知言在对待姜屹身为残疾患者这个问题上，有些偏激，不如别的家属理智。


    但出乎意料的，叶知言却说道：「何主任，因为我工作的原因，以后姜屹就不再来托养中心了。」


    姜屹仔细理解着叶知言的话，好一会，才明白了叶知言以后不会送他来托养中心了。可他还要工作赚钱，她要是不送他来，他不是以后都不能工作了吗？那他还怎么赚钱？


    「言言…」他急道，「我不能不来的。」


    「为什么呢？」叶知言柔声地问道，「因为喜欢这里的人？」


    姜屹胡乱点头，这里的人他其实根本不认识，虽然相处那么久，可还是像看陌生人一样。只要叶知言还会送他到托养中心来，他都可以跟他们做朋友。


    何主任见状，似乎想到了什么，问道：「那政府大院的工作也辞了吗？」


    「什么政府大院？」叶知言一脸茫然地看着姜屹。


    姜屹恨不得塞块抹布到何主任的嘴巴里，他赶紧低下头，支支吾吾地说：「我，我，我…」


    何主任看这情况，一看就知道姜屹没有告诉叶知言他去工作的事，她担心叶知言生姜屹的气，帮姜屹说了一些好话，最后说道：「姜屹现在的智力跟七八岁小孩差不多，完全可以自己出门上班的，叶小姐你不需要担心。」


    叶知言看着姜屹，姜屹下意识抓住她的手，低着头，乖巧地认错，「你别生气，我想偷偷赚钱给你花的，下次我再也不敢了…」


    叶知言摸了摸他的头，说道：「我真高兴，我能看看你赚了多少钱吗？」


    姜屹见叶知言并没有生他的气，小声道：「我把银行卡放在家里了。」


    从何主任办公室出来，叶知言让姜屹先上了车，自己在车外给政府大院那边的人事部打电话。


    「叶小姐，我们这里辞职需要提前一个月申请的，以便我们单位能找到接替姜屹位置的员工。」人事部说道。


    叶知言知道保安是临时工，基本是做一天拿一天的钱，这里有许多政府单位，而保安岗是属于大院里面的物业管理的。


    她突然让姜屹辞职，自知理亏，也不好说什么：「实在不好意思，因为他身体的原因，所以来不了了，您看我帮他顶替这个月的班，可以吗？」


    那边沉默了一会，衡量了一下她的提议，说道：「行，今天我让别的同事替姜屹的班，明天你过来上班吧。我们这边也会尽快招人接替你。」


    叶知言挂了电话，这才上了车。


    姜屹撇了撇嘴，问道：「你给谁打电话啊？打那么久的？」


    叶知言看他脸上就差写我不开心、我不满意这几个大字了，捏了捏他的脸：「给餐厅打电话啊，你不是说赚了钱给我花嘛，中午就拿你的钱请我吃饭，好不好？」


    姜屹抓住她的手，一把搂住她，又放开，想了想，在她脸上重重亲了一口，问道：「你说的是真的吗？中午你真的肯让我请你吃饭？真的用我赚的钱？」


    「嗯。」她启动车，「现在我们先回家，拿上你的银行卡，下午五点我们出发去餐厅。」


    晚上五点，叶知言跟他去外面吃了晚饭，又带他去看了电影，用的都是他的钱。


    他高兴得不行，第一次体会到了赚钱的快乐。


    从外面回到家后，叶知言帮他洗了澡，他叽叽喳喳地说着他这几个月来是怎么一步一步把门卫这个工作做好的。


    叶知言只是微笑地看他，时不时点头迎合他。


    躺到床上后，她把《阿拉丁神灯》念了一遍。姜屹伸手把书抢过去，说道：「我也要给你念一个故事。」


    等了一会，发现叶知言没有回答他。


    他低着头，一只手翻书，一只手戳了戳她，「你怎么不说话？」


    「我们搬家吧？好吗？」她突然说道，「在我们搬家之前，你都呆在家里，哪里也不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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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4章 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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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其实很想出去赚钱给叶知言花,特别是体验到了给她花钱的满足感之后。


    可他永远不会反对叶知言的任何决定，不管她想搬到哪里去，他都会跟着她。


    叶知言不想让他出门,他就乖乖呆在家画画写字学习等她回来。


    「我已经跟公司提出辞职了，下个月就不再去上班了。」她抓住他的手,让他环住她的腰,头往他胸口埋,「你这个月先好好呆在家里，等我们搬到别的城市住了后,我教你怎么坐车，教你怎么去想去的地方,你可以自由地去工作,反正你想做什么，我都不会拦着你。」


    叶知言后面的话让他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他捞起她，让叶知言跟他面对面,紧紧抓着她的手，「你说的是真的吗？我以后真的可以工作赚钱给你花吗？你真的没有骗我？你说的是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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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他高兴得像个孩子，叶知言笑了笑：「嗯,真的。还有，说不定以后我们还会有孩子。」


    闻言,姜屹跳下床，长臂一伸，抱着她转了好几个圈才停下：「我很喜欢宝宝，可是我们要怎么做才会有孩子？到时候他是不是叫我爸爸？叫你妈妈？我经常看见小朋友们的爸爸妈妈手拉着手带他们去玩。还有,还有,他的样子是不是会很像我们？男孩子就像我,女孩子就像你？」


    对于怎么制造孩子这个问题，叶知言也还没有想好怎么告诉他，看他高兴得忘乎所以了，她笑着说：「等我们搬了家后，我再告诉你，现在先保密。」


    姜屹开始期盼搬家的那一天，他每天在家做得最多的事就是盯着闹钟的分针转。


    分针动一次，他数一次，每次数到两百就卡在那里，再也数不下去了，因为他不记得两百之后是什么数字了。


    叶知言找了个时间去见了沈东升，对于她的到来，沈东升并没有感到意外，因为叶知言最近的情绪一直不大好。


    叶知言坐下后，说道：「沈医生，我决定跟姜屹要孩子了。」


    沈东升还以为叶知言这次来还是想让他开药给她，却没想到会是这种令人猝不及防的决定。


    他以前跟叶知言说过，他们不适合要孩子，叶知言也跟他说过，在姜屹变好之前，她也绝不会要孩子。


    他仔细看了叶知言一眼，和前一次对比，叶知言又憔悴了许多，她这种精神状态，不要孩子才是正确的决定。


    沈东升：「我能知道是什么原因促使你做这个决定吗？」


    叶知言沉默了一会儿，说：「我觉得我能照顾好自己，也能照顾好我的先生，也能照顾好我们的孩子。」


    沈东升想到她失去四位亲人，最后又很快振作起来照顾姜屹，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是个坚强的人：「那你们是打算换个地方？还是继续在这里住？」


    他这么问，是因为叶知言的心结，就是不能让熟人知道姜屹变成傻子的事。


    如果他们要生孩子，那意味着姜屹也要频繁地出门跟人接触。


    至少现在看来，叶知言的这个心结还是没能打开。


    「我先生家在离这里不远的小城市有一栋别墅，那里景色很好，我打算把我们现在住的房子租出去，以后靠租金生活，接下来我不打算工作了，每天在家陪他，教导他。」她说。


    叶知言决定要孩子，沈东升已经够惊讶了。这会儿听到叶知言以后不工作要专心在家教育姜屹，他觉得叶知言的情况比之前还要糟糕。


    因为叶知言已经失去了自我，放弃了她的工作和个人生活，她的人生目标就是让姜屹变好。也就是，她活下去的动力就是让姜屹变好。


    如果一个人没有别的生活追求，一旦发现目标完不成，信念崩塌，后果是不能想像的。


    沈东升：「我理解你的决定。不过要孩子之前，我建议你去做个身体检查，我有个朋友在妇幼工作，我会把你的情况跟她说一说，她临床经验丰富，我相信你和你的先生很快就会有孩子的。」


    ——


    对于叶知言来说，政府大院门口的保安工作还是很轻松的。


    因为姜屹是智力残疾人士，物业有照顾，所以一直给姜屹安排的是白班。


    她来顶替姜屹上班后，她作为正常人，自然不能享受残障人士的福利。


    她跟一位年纪比较大的叔叔轮值白班跟晚班，上两个白班，再上两个晚班，休息一天，那个叔叔姓陈，她平时叫他陈叔。而夜班是两个退伍军人上的。


    白班是早上八点到下午四点，晚班是下午四点到十二点，夜班是晚上十二点到第二天早上八点。


    当然，白班跟晚班工资比夜班少。


    白班大多时候只需要坐在岗亭里，偶尔有外来人员就请他们进来做个登记，下班了做个卫生，再没有别的事情需要做了。


    晚班在白班的基础上增加了巡逻。


    晚上八点巡逻一次，十点半再巡逻一次。


    第一天上班时，她去接班，跟他交接班的陈叔还愣了一下，问姜屹怎么没来？


    「他身体不舒服，这段时间我先顶他的班。」她说。


    大概是陈叔觉得姜屹那个样子，身体会不舒服也正常，倒也没有再往下问，跟她说了要做什么、注意什么事项便走了。


    她坐在岗位亭里，三月份的天气稍微有些冷，坐久了会有些凉，好在她出门前贴了暖宝宝，倒也没有那么难熬。


    四点下班的时候，她正在跟陈叔交班，看见一位捲髮的女孩子往保安室这边望，女孩子看见她走出保安室，还看了她一眼。


    叶知言只以为是里面政府单位的人来找他们保安帮忙的，也没有在意便走了。


    林澄月盯着叶知言的背影，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叶知言，直到叶知言走远，她还是没能想起来在哪里见过叶知言。


    也许就是在这政府大院里吧，毕竟叶知言是保安，估计叶知言巡逻的时候她碰着过。


    她收回视线，敲了敲岗亭的窗户，「您好，师傅，请问姜屹这两天是不是休息不上班啊？」


    上次被姜屹那样说了后，林澄月故意好几天没来打搅姜屹了，今天趁工作没有那么忙，她就想到姜屹面前露个脸，谁知姜屹竟然不在。


    陈叔看了一眼眼前的捲髮姑娘，也不知道这姑娘找姜屹有什么事，回道：「姜屹以后不会来上班了。你要有事要帮忙，我去帮你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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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澄月一听到姜屹以后不来上班了，忙问道：「师傅，那你知道姜屹家在哪里吗？」


    「不知道。」陈叔是个老实人，人家问什么，他就答什么，没有问到的，他绝不会多说。所以也没有提到叶知言来替姜屹上班的事。


    林澄月悻悻然离开，上次托自己闺蜜查姜屹为什么来这里当保安，闺蜜说人力资源嘴巴紧，偏人力资源那边又不归闺蜜单位管，然后线索就断了。


    好不容易找到的人，现在又消失不见了，当初她就应该死皮赖脸地问姜屹要联繫方式。


    想到这里，那些保安一定是知道姜屹号码的，她又转头走回保安亭。


    陈叔一听她要姜屹的号码，从刚才跟林澄月的聊天中，他知道了林澄月跟姜屹不熟。


    既然不熟悉，那姜屹的号码他肯定是不能随意乱给的：「姑娘，我也不知道姜屹的号码。你们单位要是找我们保安亭帮忙，我去帮你做。你要是有别的事找姜屹，只能去跟我们主管说了。」


    林澄月不得已又打了个电话给自己的闺蜜，让闺蜜帮问问姜屹家的地址。


    闺蜜很快回復了她，把姜屹家的地址发给了她，不过家庭地址只到小区，哪个单元哪层楼哪间房并没有详写。


    ——


    夏天雨水多，天气千变万化，天气忽冷忽热，凌晨两点，迷煳中叶知言感觉到姜屹身上很烫，一摸他额头，高烧。


    她下床到药箱里拿了退烧药给他餵下，刚餵完他就醒了，呢喃着说难受。


    她边往他额头贴退烧贴，边道：「你发烧了，我已经餵你吃了药，你只要乖乖睡一觉，醒来就好了。」


    看见他想睁开眼睛，似乎眼皮有东西压着，怎么也睁开不了，表情极其痛苦，叶知言也跟着他难受起来。


    「外面是不是还在下雨？我听见雨声了。」他说。


    知道他会在下雨天特别缺乏安全感，叶知言帮他贴好退烧贴后，她在他旁边躺下，抱住他，轻声道：「乖，我就在你旁边，灯一直开着，我会抱着你睡的，到你醒来为止。」


    他胡乱点了点头，大概是太难受了，他在她怀里很快睡着了。


    叶知言一直盯着他，半个小时给他量一次体温，退烧药慢慢起了药效，他的体温从三十九度降到了三十八度，早上七点的时候，他的体温已经恢復了正常，只是还有些咳嗽。


    叶知言下床给他煮了锅青菜肉粥，把粥端进房间里时，他恰好睁开眼睛，看见她后，他轻轻叫了声「言言」。


    叶知言把粥放到床头，扶他起来，问道：「头还痛吗？」


    「咳，咳，咳，咳...」他咳了好一会，咳嗽声才止住，回道，「还有一点痛，喉咙也很痛，我好想吐。」


    「生病了就会这样的，只要吃了药，好好睡觉，明天就会好起来了。」她勺子往他嘴边递，「想吐也要吃点东西，要不然病好得慢。」


    姜屹很不想吃，但叶知言让他多少吃点，他还是强忍着噁心吃了下去，好几次都想吐出来，又硬生生被他给压了回去。


    叶知言今天是晚班，但看姜屹这个样子，她今天肯定是不能去上班了，打了电话给陈叔请陈叔帮她顶今天的班，过两天她再帮他补回来。


    陈叔很好说话，对她说道：「小叶，你安心在家照顾姜屹。我年纪大了，觉少，回家也没事干，上班还能打发时间。」


    叶知言感谢了一番后，挂了电话，她餵姜屹喝了口服液，哄着他入了睡。期间，她时不时餵他一些温开水，傍晚他醒来的时候，好了一些，跟她说喉咙没有那么痛了，也没有那么噁心想吐了，只是头还是昏昏沉沉的。


    叶知言扶他坐了起来，餵他喝了些粥，给他讲了一会故事，见餵药时间到了，又给他餵了药，让他休息了一会儿，便让他躺下，边给他讲故事，便哄他睡觉。


    翌日，他的咳嗽已经没有昨天那么严重，胃口也变好了起来。


    下午她不好意思再让陈叔帮她顶班，出门前，她餵他吃了粥，又吃了感冒药，让他好好睡一觉，等他睡醒了她也就下班回到家了。


    叶知言出小区时，恰好迎面走来一位捲髮的女孩子。因为小区人行道设置得很窄，只能通一个人进出，叶知言便退到机动车道旁，让女孩子先进来。


    走进时，叶知言觉得这个捲髮女孩子很眼熟，忽然想起来，这是前两天去保安亭的那个女孩子。


    原来她也是住这个小区？


    而林澄月并没有认出叶知言来，昨天闺蜜给了她几个门牌号，让她一一去试试，具体的地址闺蜜还是没有问出来。


    姜屹睡得迷迷煳煳的，似乎听见有门铃响的声音，但是他太难受了怎么都起不来。


    他想着是不是因为自己生病了所以幻听？


    因为叶知言有钥匙，每次她出门前都要检查有没有带了钥匙才出门的，不可能是她按的门铃。


    想着想着，他又沉沉睡去。


    林澄月按了几次门铃，一直没有人来开门，估计这家没有人在家，便打算转去另外一栋的相同楼层问问。


    下楼时，一位背着行李包的阿姨正好与她擦身而过，她看了那位阿姨一眼，阿姨面目慈祥，朝她点了点头，她皱眉看了那阿姨一眼，翻了个白眼，转身下了楼。


    「大城市的姑娘比我们小城的姑娘素质还要低。」周梅小声嘀咕了句。看林澄月不见了踪影，这才按了姜屹家的门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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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屹这回听得真真切切的，门铃在响，不是幻听。


    他也不知道现在是几点钟，以为是叶知言下班回家，忘记带钥匙了，像小兔子似得蹦跳到门口，打开门，发现是一位不认识的阿姨。


    看见不是叶知言，姜屹并没有问找谁，直接关上了门，又跑回床上躺下了。


    周梅嘴巴刚吐出几个字，「姜屹，姑姑…」那道冰冷的红木门开了又关上，她微笑的表情僵了起来。


    周梅又按了一次门铃，姜屹知道不是叶知言按的门铃，怎么也不肯再开，后来被铃声吵烦了，他直接拔掉了门铃的电源，世界终于清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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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5章 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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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仲裁判决已经出来了,叶知言今天拿到了赔偿，凌晨一点回到家，她吓了一跳。


    一位陌生的阿姨竟然蹲在家门口的角落里睡觉,阿姨怀里抱着包袱，似乎因为寒冷,身体还在微微发抖。


    她伸手想拍醒阿姨,问阿姨怎么在这里睡着了？可千万别着凉了。是从外地来看亲戚所以迷路了？还是因为什么原因大晚上的蹲在外面睡觉？


    但触碰到阿姨的衣服时,她停下了动作，暗想这会不会是什么骗局？


    因为最近刚报导了几起团伙作案,小偷利用业主的同情心把他请进家里，然后趁机偷东西。


    为了安全起见,她悄声下楼叫了小区里的两位保安,请保安把那个阿姨请到小区的招待所里去睡，看见那个阿姨跟着保安往小区外走了,这才放心上了楼。


    姜屹看见她回家后，忙从房间冲过来,一把抱住她，脸往她脖颈蹭，撒着娇说生病了很想很想她。


    叶知言拉开他,上下打量他几圈，发现他没什么问题,问道：「今天你一个人在家，有没有给陌生人开门啊？」


    姜屹摇了摇头，「没有，我一直在床上睡觉。」


    「那有没有听见有人按我们家的门铃啊？」


    姜屹指了指鞋柜上的门铃电源,「听见了,我嫌弃它吵,所以把电拔掉了。」


    叶知言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门铃的喇叭被他胡乱仍在鞋柜上，她只好把喇叭重新插到了插座上。


    知道他没有给那个阿姨开门，也就放了心。


    不管那个阿姨是什么人，以姜屹现在的智力，打开门都是极其危险的。


    她叮嘱道：「以后我不在家，不管谁说什么，你都不要开门让他进来，并且要马上打电话告诉我听，记住了吗？」


    姜屹乖巧点头：「这是我们的家，除了我们，我不许别人进来。」


    叶知言忍不住笑，摸了摸他的头，刚要说话，门铃响了。


    她打开猫眼看了下，发现是刚才的保安。


    她打开门，保安歉意道：「叶小姐，那个阿姨说她是你们家亲戚，请您过去一下。」


    她没有亲戚啊，叶知言怔了怔，反应过来可能是姜屹的亲戚。


    但她跟姜屹认识二十年了，从来没听姜屹说过他有亲戚这件事，也没有见过那个阿姨。


    而且她跟姜屹住在这里也三年了，怎么这个亲戚一次也没有来过？


    她让姜屹乖乖呆在家里，她去去就回。


    来到保安室，那个阿姨坐在沙发上，抱着杯热水在喝，也许是阿姨刚才抱头蜷曲身体睡觉的原因，她头髮有些凌乱，脸色憔悴，看起来很可怜。


    阿姨看见她后，对她笑了笑，说道：「你是姜屹的女朋友吧？辛苦你大晚上的出来接我了。」


    叶知言仔细认真看了眼前的阿姨，确定自己没有见过这个阿姨，她点点头，说道：「我是姜屹的女朋友。」


    阿姨上下看她，夸她温和善良漂亮是个好孩子。


    叶知言从跟这个阿姨的聊天中知道了这个阿姨叫周梅，是姜屹的姑姑，家在岭南那边，昨晚上坐了一晚的火车，今天才赶到这里的。


    说着，周梅拿起包袱就拉着她往外走，「小叶，我们回去吧，那么晚了，别打扰保安们。」


    叶知言不知道周梅说的话是不是真的，现在大半夜她也没办法去求证周梅的话是不是真的，姜致远跟周梅两个人姓氏都不一样，不知道是什么关系的亲戚。


    眼下她跟姜屹要搬家，不想让任何人到家里住，以免生出变故。更重要的是，在确定周梅的身份之前，她不想让周梅知道姜屹是傻子的事。


    但她也做不出把人赶走的事，便找了个折中的办法，说道：「姑姑，现在家里不是很方便住人，我带你到旁边的酒店住下，您放心，房费我来出。」


    「去什么酒店住，浪费钱，我就在沙发上将就一晚。」周梅不介意地说道。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又说，「我知道姜屹跟他爸妈还在怪我，他们的电话一直关机不肯接我电话，姜屹也不肯让我进家里，但这回我真的走投无路了才来的。」


    叶知言不知道周梅说的是什么事，这个时候她不想谈姜致远跟肖舒的事情，她停下脚步：「姑姑，睡沙发不舒服，酒店的床大，你翻身也好翻一些。」


    以前来这里，姜致远都是安排她住家里的，今天姜屹开门看见是她，直接把她拒之门外，看来他们这次是铁了心要跟她划清界限。


    周梅心里不是很舒服，但是她也明白自己是来求财的，所以也就没再多说。


    「小叶，那你破费了。一会儿回去，你给姜屹他爸妈说说，就说明天白天我再去家里。也帮姑姑跟姜屹说说，劝劝姜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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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知言带周梅吃了饭，帮周梅开了房，送她进了房间，叶知言又跟她聊了两句，这才回家。


    姜屹看她去了一个多小时，撅着嘴道：「怎么那么久？快去洗澡，洗完澡我们一起睡觉。」


    叶知言捏了捏他撅起的嘴巴，在上面亲了亲：「好，我现在就去洗澡，你先在床上等着我。」


    上了床，不知道为什么，叶知言想到周梅的事，眼皮就开始乱跳。


    她一直以为姜屹没有亲戚，这会儿冒出个姑姑来，很多事情就复杂了起来。


    而且从周梅的话里她能听出，姜致远跟周梅的关系很好，姜屹对周梅也很好。


    她要怎么跟周梅说姜致远夫妇的事？还有姜屹已经不是个正常人的事？


    在床上辗转反侧瞎想了很久，最后她才迷迷煳煳睡去。


    也不知早上几点，门铃响了，叶知言猜想应该是周梅来了。


    昨晚上睡得晚，叶知言被门铃声吵得头痛欲裂，想起身下床开门，身体像被东西死死压住，怎么都起不来。


    姜屹也被吵醒了，看见叶知言一直皱着眉头，怕铃声把叶知言吵醒，他一跃而起，烦躁地把门铃拔了，匆匆回了床上，继续搂着叶知言睡觉。


    叶知言挣扎了好一会，身体才完全甦醒。拿开姜屹的手臂，便要起身开门。


    姜屹有起床气，嘟囔道：「再睡一会，我还没睡够。」


    「家里来客人了，我们要先起床招待客人，等送走客人了，我们再继续睡觉好不好？」她说。


    姜屹只记住了送走客人就可以继续搂着叶知言睡觉，他挣扎着起床，长腿比叶知言迈得快，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门口，打开了门。


    周梅见是姜屹来开的门，他还睡眼惺忪，忙笑道：「姑姑是不是吵到你们睡觉了？」


    叶知言从房间穿好衣服出来，刚要开口跟周梅问好，却听姜屹说道：「我们还在睡觉，你赶紧走，不要来我家。」而后关了门。


    「不许这么对姑姑说话，很不礼貌的。」叶知言呵斥他，「赶紧把门打开，姑姑特地从外省来看我们的，快开门请姑姑进来。」


    姜屹撇了撇嘴，他讨厌这个什么姑姑，打扰他们两个人的生活，心里这么想，嘴上还是说道：「我知道了。」不情不愿地开了门，因为不想看见这个莫名其妙的姑姑，他回了房。


    周梅脸上有些尴尬，她并没有察觉出姜屹的智力有问题，也没注意到叶知言用的是大人跟小朋友的口吻跟姜屹说的话。她只是觉得姜屹肯定是知道她屡教不改，还在生她的气。


    叶知言请周梅坐到沙发上，给周梅倒了一杯温水，说道：「姑姑，实在不好意思，您喝水暖暖身体。」


    周梅点了点头，看姜屹在房里也不出来跟她聊两句，姜致远跟肖舒也不在，昨天不理她，她能理解。今天这三人也不愿意跟她说话，甚至连面也不露一个，就让叶知言接待她，这是铁了心不会借钱给她。


    周梅端起茶杯喝了两口：「小叶，今天是周末，姜屹爸妈这是要加班还是出差了？」


    叶知言瞥了眼房间的方向，猜测这个时候的姜屹在气头上，不会那么快出来。


    叶知言决定以周梅跟姜致远的亲疏关系来告诉周梅事情真相的多少。如果关系好，她会说个事情的百分之七八十。如果关系一般，她会说个三四十，其他的一笔带过。


    「姑姑，你跟姜叔叔是表兄妹？」


    周梅不知道叶知言心中想的，以为是姜屹嫌弃她这个姑姑，所以不愿意把有她这个姑姑的事告诉叶知言听。想着反正以后叶知言也会知道他们的事，所以她没有什么隐瞒的说了。


    周梅嘆气一声，说道：「我跟你姜叔叔是亲兄妹，一个跟妈姓，一个跟爸姓。」


    叶知言点了点头。


    周春梅继续说道：「我爸妈当初不同意我嫁给现在的丈夫，你姜叔叔也不同意。因为这件事情，我们闹过几回，关系就有点僵。小叶啊，你跟姜屹说说好话，怎么说都是亲戚，他姑父这回是真的改了，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再大的矛盾也消了。我大老远的跑过来，他们一直躲着我，也不出来跟我见一面，我实在伤心啊。」


    说着，周梅的眼眶红了。


    不管周梅跟姜致远闹了什么矛盾，但周梅跟姜致远是亲兄妹，她不把姜致远失踪的事告诉周梅也不合理，怕周梅一会儿听到消息会受不了，她只好先打了个预防针。


    「姑姑，姜叔叔跟姜阿姨不是不想见你，因为身体的原因，他们来不了了。」


    周梅听到姜致远跟肖舒身体不好，抓住叶知言的手，着急地问：「这是怎么了？两个人都生病了？在哪个医院？」


    叶知言又给她倒了一杯水，说道：「姑姑，姜叔叔跟姜阿姨不是病了，而是失踪了。」


    周梅脑容量不够，缓了好一会，又问：「失踪是什么意思？离家出走？还是什么？那报警了吗？警察怎么说的？」


    「姑姑，你先冷静冷静。」叶知言说道，「姜叔叔跟姜阿姨是在三年前失踪的，按照法律的规定，姜叔叔跟姜阿姨失踪三年，已经属于死亡。」


    周梅「啊」了一声，忽然就嚎啕大哭起来，「怪不得我打电话给他们一直打不通，原来他们早已经不在了。他们两个大活人，怎么就能失踪了？是不是被哪个歹人害了啊？姜屹怎么也不打电话告诉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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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知言怕周梅的哭声把姜屹引出来，她不想当着姜屹的面说姜致远跟肖舒的事，怕姜屹听了会伤心：「姑姑，你先别哭，听我把话说完。」


    周梅鬼哭狼嚎的声音变成了抽泣，叶知言递了纸巾给她，又递了水过去。


    「三年前，我、我爸妈，姜屹、姜叔叔、姜阿姨，我们六个人一起去旅游，坐观光船上游水的时候，突然遇到山壁崩塌，我爸妈跟姜叔叔、姜阿姨的船被石头砸中，他们四个下落不明。我跟姜屹的船在后面一点，没有被石头砸中。」叶知言说道。


    周梅抓住她的手，说道：「老天保佑，老天保佑，至少你跟姜屹还活着，只要你们活得好好的，你们的爸爸妈妈在天上肯定会高高兴兴的。」


    说着，周梅鼻涕眼泪又流了出来，「你们没受伤是不幸中的万幸，你们应该打电话给我，我也好帮你们一起处理后事。」


    叶知言敛了敛神色，将眼底的异样收起来，说道：「只是，当时姜屹被石头砸中了脑袋，他现在的智力跟五六岁的小孩一样，很多事和人他已经不记得了。」


    周梅想到姜屹那个无礼的样子，又呜呜哭起来，「我说呢，我说呢，原来是不记得我了，原来是这样子，我可怜的孩子啊，叫我这个姑姑的听了怎么能不伤心？」说着她起身，就要去房间看姜屹。


    姜屹被周梅的哭声吵烦了，从床上下来，刚好走到房间门口，说道：「你为什么老是哭？」语气有些不耐烦。


    周梅看见姜屹这个傻样子，眼泪像水龙头的水一样往下流，又因为姜屹的话，她哭声止住了，捂着嘴抽泣。


    叶知言用眼神制止姜屹，让他态度好一些，又扶周梅坐到沙发上，解释说：「姜屹对谁都是这个态度，他不喜欢跟别人说话。」


    看已经中午十二点了，叶知言便让姜屹去煮午饭，叮嘱他多煮点。


    姜屹撅着嘴，他只想给叶知言一个人煮饭，其他的人别想吃他煮的饭，一脸不满地往厨房走。


    周梅抹了一把眼泪，说道：「让我去煮，他这样子，我看着就心疼，我怎么捨得让他做这些活。」


    姜屹已经走进厨房。叶知言拉住周梅，「姑姑，让姜屹做吧，他会煮饭，放心。」


    周梅非要去，叶知言说道：「我还有话没说完，您先坐下听我说完。」


    周梅看了眼厨房，听见厨房里传来锅碗的声音，还是不放心姜屹，说道：「我们吃完饭再说，别让他一个人在厨房受伤了。」


    叶知言笑道：「没事的，平时我上班回家，都是他煮饭的。」


    周梅一听，就不高兴了。男人怎么能进厨房，何况姜屹还是傻子，心里忽然对叶知言不满起来。


    再次坐到沙发上，叶知言继续道：「姑姑，实在对不起，我那个时候也不知道姜屹还有一位姑姑，要是知道，我一定会通知你姜叔叔的事。」


    「这也不怪你，怪我没有早点来。」周梅眼眶又红了起来，「给姜屹治病花了不少钱吧？」


    叶知言缓缓地说：「欠了挺多债的，您别操心，我的工资刚好够还债务和家庭开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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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6章 第36章


    =========================


    吃午饭的时候,姜屹瞪着周梅，不想让周梅跟他们一起吃饭，但是叶知言警告他不能那么没有礼貌,他只得愤愤扒着碗里的白饭。


    吃饱后，周梅问道：「小叶,你现在在哪个单位上班呢？」


    叶知言看姜屹盯着她,她又不好说实话,只得编了个谎话：「在会计事务所，一会儿我就得去公司了,估计要加班到晚上十二点才能回家。」


    周梅听了，忙起身,「那我趁你去上班前把行李搬过来,我帮你照顾姜屹几天，省得你工作那么累了还要照顾他。」


    姜屹一听见周梅要照顾他,立即跳起来，说道：「我不要你照顾我,你不许碰我。」


    叶知言拉姜屹坐下，呵斥道：「姑姑是好心，你不能这么无理取闹。」


    姜屹恶狠狠瞪了周梅一眼。


    周梅倒是没把这事放在心上,毕竟姜屹变傻之前，对她是真的很好,给过她很多钱，人也礼貌孝顺。反而因为叶知言呵斥姜屹，倒是对叶知言心生不满起来。


    「小叶，你别说他,他现在就是个孩子,酒店就在小区旁边,我不住家也行，我白天过来照顾他，晚上再回酒店住。」


    姜屹大声道：「不行！我不许你来我家里。我要一个人在家里，你不许来。」


    周梅应道：「好好好，我不来，我不来。我就过来给你煮个饭就回去，好不好？」


    姜屹脱口而出：「我不吃你煮的饭。」


    叶知言也不好再强求姜屹跟周梅长期呆在一个地方，毕竟正常人跟讨厌的人呆在一起都会不自在，更何况姜屹这种情况。


    她歉意地对周梅说：「姑姑，姜屹他不喜欢跟人相处。」


    周梅知道姜屹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她这个姑姑也情有可原，既然姜屹不想跟她独处，那只能等叶知言在的时候过来了。她也想看看叶知言平时是怎么对待姜屹的。


    「小叶，这次来得匆忙，家里很多事情没有交代清楚，所以我呆两天就走了。本来想着我在的这两天能帮帮你们。」周梅嘆气一声，「但是姜屹这个样子，我看要不你在家的时候，我就过来看看你们，顺便帮你干点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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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4页

    周梅回到酒店，她给远在外地的刘天福打了电话，把叶知言跟她说的话对刘天福说了一遍。


    周梅：「现在小叶照顾他，养他，我看他们也没什么钱，还欠着债，你另外想办法吧。我呆在这边两天，看看那个小叶对姜屹是不是真的好，如果是，我也就放心回去了。」


    刘天福很快抓住了周梅话里的重点，想了一会，说道：「不管现在好不好，那也不能让她照顾。现在男女关系乱着呢，哪有我们那个时候靠谱。有的人几个月换一次男女朋友，结婚了都还能离婚，现在的离婚率多高啊，别说什么女朋友了。亲戚有血缘关系在，女朋友哪有我们自家人靠谱，你先别回来，我订下午的火车票赶过去，既然我知道人死了，我总要过去给他们上个香，也看看姜屹，不然说不过去。」


    周梅想想也觉得有道理，姜屹这种情况，叶知言跟姜屹又没有结婚，说不定哪天遇到个有钱又帅又正常的男人就跑了。


    「还有，你别听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她说欠债就欠债？姜屹他爸妈怎么说也是大国企的高层领导，能没有存款吗？治病肯定够了，我看这女孩心思够贼的。」刘天福说道。


    毕竟是自己亲哥，说不伤心那是假的，周梅当时只顾着伤心了，也没想那么多，现在听刘天福这么说，更觉得刘天福说得对了。


    叶知言没想到周梅带了个男人过来，男人一脸风尘僕僕，也许是因为熬夜赶路，男人面色微肿，眼圈发红，看见她后，眼里对她露出了一丝不屑。


    对于他无缘无故的恶意，叶知言颇为奇怪，周梅介绍道：「小叶，这是你姑父。」


    叶知言笑脸迎着他们进门，「姑父，您请进。」


    姜屹因为烦周梅，所以呆在房间里自己玩耍。


    刘天福点了点头，进门第一件事就是四处看了看，一副领导下来检查下属的做派，见家里还是几年前他来的模样，贵重物品一件也没少，这才走到沙发坐下。


    叶知言对刘天福把家里上上下下检查一遍倒也没多想，毕竟有些亲戚到家里做客，就喜欢看看装修什么的。她给他们各自倒了一杯水，笑道：「姑父来的时候，姑姑你应该打个电话给我的，我提前准备，这样也不会因为忙手忙脚地怠慢了你们。」


    刘天福伸手忙止住叶知言的话：「你跟姜屹还没结婚，就叫我们叔叔阿姨吧。」


    叶知言笑道：「是，你们先坐一会，我去煮饭。」


    「先别煮饭了。」刘天福说道，「这家里没个长辈主事也不行，姜屹爸妈的坟墓在哪里？今天我们要去给他们扫墓上个香。」


    叶知言坐下，说道：「因为是失踪，要去法院申请宣告当事人死亡才算是真正死亡，法院说要等失踪的人失踪满两年才能申请，我就一直没有立碑。去年时间满两年了，因为工作太忙，一直没有空去申请。」


    刘天福看周梅一眼，心道，你看我说得对吧，立碑这么大的事，竟然还能忘记。果然不是自家人，就不会放到心上去。


    叶知言并不知道刘天福跟周梅的心思，只以为他们是知道了姜致远夫妇的事，所以真心要去给他们上香。


    昨天上班的时候，人事部说已经找到员工了，她再上两天的班就可以不用来了。


    她打算搬了家后，再向法院申请宣告她爸妈跟姜屹爸妈的死亡，这样她跟姜屹才不会被别人打扰，也不会再有人知道姜屹是傻子的事。


    至于要把房子租出去的事，她暂时还不打算跟刘天福和周梅说。


    叶知言：「叔叔，阿姨，过几天我休息了就去法院提出申请，到时候我买好了墓地再告诉你们地址。」


    周梅语重心长道：「选墓地也是很讲究的，小叶啊，你年轻，就让我们去帮你选，你就安心工作，姜屹家里的事情，由我们做主就行了。」


    叶知言听出了周梅跟刘天福这是不想让她掺和这件事。不过选墓地这种事，她确实也不在行，加上周梅又是姜致远的亲妹妹，她也不好说什么：「那就麻烦叔叔阿姨了，你们选好后告诉我，我去付钱。」


    周梅：「小叶，钱我们来付就行了。这件事你别操心了。」


    叶知言没有听出周梅是想让她把钱交出来，她以为是周梅跟姜致远关系好，所以想帮姜致远和肖舒买墓地尽点力：「姜叔叔姜阿姨对我很好，钱我来付就好了。」


    刘天福这下不满意了，周梅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叶知言竟然还不把钱给他们，他语气有些不善：「小叶啊，你还没有嫁过来，不能算我们姜家的媳妇，这里还轮不到你做主。你把姜屹爸妈的银行卡给我们，我们付钱就行了。」


    叶知言咽了咽口水，她交叉在一起的双手微握成拳，语气缓和道：「叔叔，阿姨，是这样的，姜叔叔跟姜阿姨的钱已经拿去给姜屹治病了，后来我们还欠了银行一些钱...」


    刘天福打断叶知言的话，「小叶，我是过来人，你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我自己会判断。姜屹他爸是董事长，他妈是经理，他们工作这么多年，又是在一线城市的大国企，他们有多少存款，我心里还是有数的。姜屹的病需要那么多钱治病吗？你认为你的话逻辑对吗？」


    到这里，叶知言听明白了，这两个人就是过来要钱的，只不过是以买墓地这个藉口来达到他们要钱的目的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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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5页

    知道他们的心思后，叶知言说道：「叔叔，阿姨，这次买墓地的钱，我是打算先借钱买的。至于姜叔叔跟姜阿姨的存款，他们工资高，可是一线城市消费也高，他们是有存款，却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多。」


    刘天福根本不信，一定要她把银行卡交出来。


    叶知言知道和一心只为财的人根本谈不拢，她也不想再解释，因为她已经看出来刘天福这种是掉钱眼里了，跟他解释不通，跟他讲道理，他只会以为你在狡辩。


    也许是刘天福说话的声音太大了，加上姜屹觉得刘天福跟周梅来得已经够久了，姜屹打开房门，愤怒地走了出来，指着门口，说道：「你们太吵了，快走，不要来我家里。」


    刘天福以前见过姜屹好几次，姜屹年纪小的时候就很懂礼貌、尊老爱幼，很善良，根本不会这么无礼。即使是傻子，本性在那里啊，怎么可能会变成熊孩子？


    因为叶知言不肯把银行卡交出来，刘天福怀疑叶知言跟姜屹在一起是贪图姜屹家的财产，是叶知言把姜屹教成这个熊样子的。


    刘天福指了指自己，一脸和气地问道：「我是姑父，姜屹，你真不认识姑父了？你小时候，姑父还给你买过好多玩具，你努力想想，看看姑父的脸。」


    叶知言怕刘天福跟周梅会对姜屹说一些不该说的话，他们怀疑她不要紧，但是把姜屹牵扯进来，让姜屹不开心绝对不行。


    就在她要开口请刘天福跟周梅走的时候，姜屹又开口了，「我不认识你，你们快走，我不喜欢你们，以后不许来我家里。」说着姜屹就去推刘天福跟周梅。


    周梅到底是不忍心生自己侄子的气的，只好把这笔帐算在叶知言身上，也不用姜屹推她，她自顾往门口走，伤心地说：「姜屹，你这个样子，姑姑看得难受，你要是受欺负了，就跟姑姑还有姑父说，别怕，我们给你做主。」


    姜屹听不大明白周梅的话，打开门指着外面让他们出去。


    拿不到银行卡，现在又被姜屹赶出来，刘天福没想到事情会进行得那么不顺利，跟周梅乘电梯下楼时，怒道：「我看这个小叶，表面看着是个斯文善良的人，背地里心眼多得很。一提到钱，她立马变了个态度，也不知道姜屹看上她什么了。」


    这几天周梅对叶知言也积攒了一些怨气的，因为她发现家里的家务都是姜屹做，叶知言说这是锻鍊姜屹，她看这是叶知言为自己的懒在找藉口。


    周梅附和道：「谁知道，她说是姜屹的女朋友，我们也不知道是不是，姜屹黏她，估计也是这几年两个人独处出来的。人心都是肉长的，相处久了，肯定能处出感情来，加上姜屹现在又是这个情况，只对她好也不奇怪。」


    两人走到小区门口，恰巧碰到房屋中介带客户来看房，刘天福听了一耳。


    「这个时候买房，正好赶在今年九月份入学。你们也知道，我们这个小区配的小学是一流一类的，抢手得很，几个月才出来一套，别嫌弃贵，要是不快点下手，到时候还得涨。」


    叶知言看刘天福跟周梅已经走了一会了，姜屹还鼓着腮帮子在生刘天福跟周梅的气，她捏了捏他的脸颊，「别气了，气坏了身体，到时候还怎么保护我啊？」


    姜屹没理她，气鼓鼓地去打开窗户，復又坐下来，这才说道：「以后不许让他们进来，他们身上有坏人的味道，我不喜欢他们。」


    叶知言好笑道：「好好好，以后不让他们进来。」又在他撅起的嘴亲了亲，「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让你消消气，好不好？」


    姜屹疑惑地看着她。


    「后天我就可以不用上班了。」她笑着说。


    姜屹愣了一下，想到了什么，登时抱起她，叶知言吓得赶紧搂住他脖子。


    「我们是不是要搬新家了？那我是不是很快就可以出门赚钱了？我们很快是不是就会有孩子了？我最近刷到了很多小宝宝的视频，我已经学会怎么照顾小宝宝了，你放心，我一定会把小宝宝照顾得很好的，每天陪他睡觉，给他洗澡，餵奶粉给他吃，陪他玩游戏，还有念故事给他听。」他的话里掩盖不住的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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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章 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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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刘天福突然从床上跳起来，把周梅吓了一跳。


    周梅拍着胸脯，抱怨道：「大清早的,你一惊一乍的，想吓死我啊。」


    刘天福三两下把衣服穿上,说道：「昨天我就看了家里的财物有没有少,忘记看姜屹他爸妈的车还在不在了。家里三个人,三部车，过去三四年贬值了不少,但是车贵啊，把那三辆车都卖了少说也有上百万啊。」


    「不在还能去哪？」周梅也下了床,抓起外套套上,五指当梳子把头髮往后梳，「我怎么听你这话里还有别的意思？」


    「你跟我去车库看看去。」刘天福说道。


    两人到了车库,看见姜致远、肖舒、姜屹的车都在，刘天福这才松了一口气。


    周梅看着眼前三辆轿车,不免又睹物思人，想到自己那个傻侄子，又是心疼得不行。


    看刘天福在上下左右检查三辆车,周梅实在想不明白他要干嘛，问道：「这车不都在吗？咋了？」


    「车况不错。」刘天福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我们上楼去找小叶谈谈。」


    两人上了楼，按了门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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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知言此时正在吃早餐，姜屹还在睡觉，她一听门铃声,便知道是刘天福跟周梅两个人。


    昨天聊天聊到那个份上,叶知言以为他们怎么也要过段时间再来,没想到他们今天一大早就来了。


    刘天福跟周梅有些衣衫不整的站在门口，看见她后，刘天福换上了笑脸。


    「小叶，我们今天有点事跟你商量商量。」他的语气比昨天温和了许多，「不管怎么说，大家以后都是亲人。」


    叶知言不可能因为昨天闹了两句不愉快的话就把姜致远的亲妹、亲妹夫晾在门口。如果姜致远跟肖舒在，他们也不会这么做。


    叶知言请他们进了门，但对他们已经没有了昨天的亲近感，出于礼貌，她还是问道：「叔叔，阿姨，你们吃早餐了吗？」


    周梅想说没吃。刘天福看了眼桌上的干面包，扯了扯周梅，周梅立即闭嘴。


    「酒店里有免费的早餐吃。」刘天福说道，「小叶，你这些干面包不配点牛奶，多干啊。」


    叶知言自然看见刘天福的小动作了，知道他们这是嫌弃她的干面包，不屑于吃这些东西。


    「不干。叔叔，阿姨，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她问。


    刘天福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到姜屹的琴房里看了一圈，看到奢华大气的钢琴摆在琴房中间，又坐回沙发上。


    叶知言对于刘天福这个莫名其妙的行为很是不解。


    「小叶，你昨天说没有钱买墓地，我寻思着把家里的那三部车给卖了，你也就不用贷款给他们买墓地。」刘天福说道


    「叔叔，在那种情况下，我知道我爸妈跟姜叔叔姜阿姨生还的机率很渺茫，但是在法院宣告姜叔叔跟姜阿姨死亡之前，我觉得他们名下的财产最好还是先不要处理。」叶知言说道。


    刘天福没想到叶知言会拒绝，有些不耐烦地说：「小叶，你怎么油盐不进，三年过去了，要回来也早回来了。你这样，我们分头行动，我懂行，我来卖车，这样不容易被人坑。你去法院提交申请。这墓碑越早立越好，不然他们不成孤魂野鬼了？」


    叶知言大概猜出刘天福的意图了，他就是要钱。只是她不想这个节骨眼上跟他们争辩，依旧坚持自己的立场：「姜叔叔跟姜阿姨对我很好，我宁愿贷款给他们买墓地也不想把他们的车卖了，我还债无怨无悔。」


    周梅不满叶知言的话了，「小叶，你这么说显得我们是外人，就你是好人似的。姜屹爸妈是我亲哥亲嫂子，我还能贪他们的钱？你一个没嫁过来的外人，轮不到你指手画脚，问你意见，我们是看在你照顾姜屹这么多年的份上，你还真当自己是这个家的主了？」


    叶知言握了握拳头，深吸一口气，说道：「阿姨，如果你是这个态度，那我们没必要聊下去了。」


    「小叶，你先别上火。」刘天福说，「汽车放在那里每天都会贬值，家里也没有人开，我们先把车卖了解决眼前的问题，以后有钱了再买也行的啊，是不是？我看姜屹现在也弹不了钢琴了，干脆把钢琴也卖了，多少能得回点钱。」


    听到刘天福还要把姜屹的钢琴给卖了，他的话彻底激怒了叶知言，她倏地站起身，阴沉着脸说道：「这个家我做主，轮不到你们来指手画脚。不管姜屹会不会弹钢琴，还是哪天我们穷得吃不下饭了，我就是把钢琴放在那里腐烂生锈了也不会卖掉。这里不欢迎你们，请你们出去。」


    周梅对叶知言仅存的那点好感也没有了，她也不是好惹的，站起来不堪示弱，指着叶知言骂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心思，这个家你做主，你以为你是老几，欺负姜屹是傻子，就想把姜屹爸妈这些财产全吞了是吧？你这种人我见多了，为了钱什么都干，因为姜屹是傻子…」


    「啪」的一声，周梅的声音戛然而止，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叶知言，她没想过叶知言竟然还敢打人。毕竟脾气温和的人，要真的生起气来，那也是沉默不吭声而已。


    「他不是傻子，你也不配当他姑姑。」叶知言指着门口，歇斯底里，「你们给我滚出去，不然我报警了。」


    刘天福骂道：「你这个神经病！」


    刘天福发现了，叶知言平时斯斯文文，温声细语，涉及到财产还有姜屹的事，她就跟得了失心疯的泼妇一样不讲理。


    刘天福看见周梅被打，自然要还手回去，被打懵的周梅回过神后怒气冲天地要还手。


    就在他们朝叶知言扬手时，一个黑影冲过来把他们撞倒在沙发上，慌乱中两人胡乱抓空想要寻得支撑点，却把茶几上的茶杯碰倒在地，叮铃哐啷乒桌球乓声响起，最后两人四仰八叉躺在沙发上。


    周梅被刘天福压在下面，刘天福快要把她压窒息了，她忍不住「哎哟，哎哟」地惨叫起来。


    站在他们对面的叶知言看见姜屹重心不稳快要跌在他们两个身上，伸手拉了姜屹一把。


    姜屹一边检查她身上，一边问她有没有事，叶知言笑着摇了摇头。


    发现她没事后，姜屹指着刘天福跟周梅说道：「你们快点滚出去，以后不许来我家里，我不欢迎你们。哪个人打言言，哪个人骂言言，我就对他不客气。」


    刘天福跟周梅一前一后起来，知道叶知言的真面目后，又看见姜屹这么维护叶知言，刘天福气得不行。他知道软的不行，只能来硬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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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周梅则更恨叶知言了，猜想叶知言这几天指不定在姜屹面前怎么编排他们，让姜屹讨厌他们，到时候叶知言正好一个人独吞了这些财产。


    看见姜屹站在叶知言前面，周梅只觉得恨铁不成钢，心酸得哭了，颇为可怜地对姜屹说：「姜屹，姑姑都是为了你好啊，你现在是个…」傻子这两个字还没有说出口，她的话被姜屹打断了。


    「你别来我家里哭，你快出去，我不喜欢你。」姜屹说道，「我只有言言一个亲人。」


    周梅跟刘天福被姜屹赶了出去，叶知言把刚才摔倒在地的碎杯子扫进垃圾桶里，却见姜屹站在她旁边，盯着她看。


    她放下扫把，把他拉到另外的单人沙发坐下，问道：「怎么了？因为刚才的事不开心？」


    他忽然抱住她，声音闷闷地说：「以后你别让他们进来，每次他们来我们家，家里就很吵很吵，以前我们家只有笑声，他们来了以后，我总是被吵架声吵醒。他们还要打你，他们不是好人。」


    叶知言摸了摸他的头髮，笑道：「他们打我，是因为我刚才失去理智先打了他们。打人是不好的行为，我有时候是控制不住自己，所以你不能学我。看见你那么勇敢地保护我，我真的很开心。」


    收拾好家后，叶知言交代了姜屹几句话，便去上了班。


    只是她没有想到，周梅跟在了她后面。


    到政府大院时，周梅想跟着叶知言进去，却被拦在了外面，门卫要周梅到保安室登记，周梅自然不会去登记，只往大院里看了两眼，这一看，她惊得眼珠要掉了下来，掏出手机打了刘天福的电话。


    「孩子他爸，得亏你让我来跟踪她，这小叶果然不是什么老实的人。」


    刘天福有些急，烦躁地说：「快说正事。」


    周梅找了个她能看见叶知言在的保安亭，但叶知言看不见她的拐角地站着。


    「前两天我问小叶在哪里上班，她说在会计事务所，我看她现在坐在那个保安亭收费，她嘴里果然没一句好话。」


    「所以她不是在会计事务所上班，她就是一个没有文凭的小保安？」刘天福说道。


    周梅跟刘天福瞬间脑补了一出底层打工小妹想要骗自己傻侄子千万家产的戏码。


    两人一合计，认为不能再让叶知言这么骗下去了，赶紧收拾酒店里的行李，趁叶知言不在家，说什么都要搬进姜屹家去，把实情告诉姜屹。


    他们大包小包地来到姜屹家门口，因为早上叶知言把门铃拔掉了，所以两人按了半天的门铃，里面的姜屹没有任何反应。


    他们只好拍门，大声喊着让姜屹给他们开门，姜屹听见了也装作没听见，只顾写自己的字。


    这里是一梯一户，也没有对门邻居，他们想耍个泼也没有人看见。


    两人便又扛着行李到楼下坐着，周梅开始鬼哭狼嚎起来，把附近的邻居都引了过来。


    「我可怜的侄子啊，你傻了三年我才知道啊，你那个女朋友瞒了我们三年啊，现在我们来了，她门也不给我们进，她看你是个傻子，看你无父无母，就想一个人吞了你的财产啊，千方百计隐瞒我们这些亲戚，怕我们知道你是个傻子的事啊...」


    周梅叫得大声，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大家纷纷议论。


    「怎么没听说过我们小区里有傻子的事啊？」


    「我也没听说过啊。」


    「别说外地的亲戚了，我们这些左邻右舍都被瞒了三年。」


    「这个女朋友可够厉害的啊。」


    「这心眼够多啊，要不能瞒三年多？」


    刘天福见大家议论起来了，有人上前来问他，他就唉声嘆气道：「唉，也不知道这个姑娘出于什么心态，傻子是我们的亲侄子啊，他爸妈是我们的亲兄嫂，死了三年了，不告诉我们就算了，连立个碑她也不捨得出钱。」


    一位颇有正义感的人说道：「现在有些女孩子为了钱，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什么女朋友不女朋友的，只要没有结婚，你们就是侄子的监护人，女朋友靠边站，上法院去告，一告一个准。」


    保安巡逻时看见一群人聚在一起叽叽喳喳，还有人大哭大喊，以为发生什么重要的大事，赶紧扒开人群，进来一看，一位保安认出了周梅。


    「这不就是前几天半夜蹲在业主家门口，然后被我们请到保安室的阿姨吗？」一位瘦点的保安低声对自己旁边的同事说道。


    保安有责任维护小区里的秩序，不管是什么原因，在小区里哭哭闹闹大喊大叫，都很影响小区容貌。


    其中一个保安遣散围观群众，其中一个打电话给叶知言。


    叶知言接到电话时，正举着收款码让人付款。


    听到刘天福跟周梅在楼下闹事，并且还惊动了左邻右舍，保安让她赶紧先回小区处理一下。


    叶知言只得打电话给主管，主管临时安排了个同事过来接她的班，并且说也不差她这一天了，让她明天也不用来了，还感谢她帮顶了这么多天的班。


    她乘地铁赶回到小区时，已经晚上八点，小区里的路灯亮了起来，保安亭围了不少人。


    叶知言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虽然没有跟左邻右舍打过招唿，但还是认得出同一栋楼的熟面孔的。


    周梅跟刘天福正被一堆人围着，大家竞相安慰他们，告诉他们法律会保护他们的，什么哪个骗男朋友钱的女孩子又被判把钱还给男朋友了，什么婚姻法重新规定了财产的分配，什么哪个女孩子打着恋爱的谎言骗男人要钱最后被公司开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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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义愤填膺，恨不得把她钉在耻辱柱上，她的行为堪比潘金莲还要可恶。


    她已经预想得到，在大家已经都确信她是个坏人的情况下，她就这么走进去，一定一口难辨百口，更何况她现在的状态还不能很好地应付这种场面，她怕她会失控。


    她匆忙赶回家里，打了个电话给徐思默，把事情简单说了一遍，想让徐思默跟陈礼帮她照顾姜屹两天，免得姜屹被这些左邻右舍骚扰。


    姜屹看见他回来后，从房间里跑出来，抱起她，问她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了？


    叶知言笑着说道：「因为朋友请我们到他们家做客，所以我回来接你一起出去吃饭。现在你去换衣服，我去收拾东西，好吗？」


    姜屹高兴地点头，叶知言把家里的那些重要的证件都放进了包里，十分钟后，两人便下了楼。


    她叫的的士已经在楼下等他们，刚一上车，刘天福跟周梅、还有一些热心人便往他们这栋楼走来。


    司机启动车，车与那些人擦身而过，叶知言看到刘天福那一脸得逞的样子，她头突然又隐隐作痛。


    姜屹看她难受，以为她晕车，忙抱住她，在她耳边轻声安慰她忍一会就到了。


    叶知言闻到他身上的味道，那种意象中的痛又逐渐散去。


    一个小时后，他们到了徐思默跟陈礼家。


    徐思默在电话里听得一知半解，现在叶知言来了，徐思默着急的想知道事情的具体情况，她知道叶知言不想让姜屹知道这些事情，所以赶了陈礼去煮夜宵，叶知言也藉机让姜屹跟去帮忙。


    叶知言：「我打算跟姜屹搬到安城去生活，过几天我会把房子挂到网上租出去。」


    徐思默炸了起来，「知言，你这决定怎么那么突然啊？是不是因为姜屹的姑姑闹到家里？我们干嘛要躲他们？身正不怕影子斜。」


    叶知言知道她误会了，解释说：「跟姜屹的姑姑没有关系。这是我考虑了很久决定的。」


    徐思默知道叶知言是个很少麻烦别人的人，读书的时候，大家离得这么近，叶知言很多时候都报喜不报忧。现在要搬到安城去住，估计以后只听见叶知言的喜了，忧全打碎了往自己肚子里吞。


    她抱住叶知言，不舍地说：「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走啊？安城那里的房子已经看过了？我听别人说那里除了景色好一点，经济和医疗、教育都不如我们这里，去那里会不会不方便啊？」


    叶知言：「你说的问题我都考虑过了，只要姜屹好起来，我跟他一定会再搬回来住的。现在我就是想找个人少景色好的城市生活，先好好地照顾他，教育他。」


    闻言，徐思默担心起来，她放开叶知言，看着叶知言那消瘦的脸蛋，忽然就忍不住眼红。


    等姜屹好起来再搬回来住？


    她觉得叶知言简直病入膏肓了。


    说到底，是叶知言自己过不去自己心里那道坎。


    姜屹是她的神，她就是神的守护者，她不允许别人知道神已经变成比凡人还不如的傻子。


    这从叶知言不跟任何人联繫就可以知道。


    如果不是再次遇到叶知言，估计叶知言永远也不会联繫她。


    叶知言决定带姜屹离开这里，徐思默甚至怀疑是不是某个熟人也知道了姜屹变傻的事，所以导致叶知言做出离开这里这么突然的决定。


    这时，陈礼端了一盘小龙虾出来，姜屹端了一盘伊面出来，四人带起手套吃起夜宵。


    吃饱后，一起聊了会天，叶知言看时间晚了，拉着姜屹起身告别，准备去旁边的酒店住。


    徐思默知道叶知言不会麻烦别人，所以也没有强留叶知言在家里住下。


    叶知言让她跟陈礼这两天给姜屹送饭菜，估计是叶知言走投无路了才请她跟陈礼帮忙的。


    到酒店后，姜屹看着白花花的大床，好奇地问：「我们不回家住吗？」


    叶知言边整理衣服边说：「因为从明天开始，我就不需要再去上班了，所以呢，我们在这里住几天，顺便去别的地方玩一玩。」


    姜屹总觉得她的话说得不对，因为她说过她不工作了就会跟他搬去别的地方生活，还会有小宝宝，可是现在却要带他来这里玩。


    心里不开心，不过他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我都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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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章 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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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晚上玩得有些晚,加上换了个地方睡觉，两个人凌晨两三点才睡着，醒来后,已经是早上十点钟。


    姜屹抱着她不让她起来，说他还没有睡够,在床上又蹭了她好一会,才放开她。


    叶知言在他脸上亲了亲,下床进洗浴室洗漱，出来后,他已经换好了衣服，坐在沙发上发呆。


    叶知言走过去,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怎么了？」


    姜屹摇头,「这里没有厨房，我们吃什么？」


    叶知言摸了摸他的肚子：「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他摇了摇头。


    见他一点精神也没有,估计也没有什么胃口，叶知言决定买清淡些的食物给他：「我下楼买早餐,你在楼上守着我们的东西，好不好？」


    他立刻站起来，「不行,我要跟你一起去，保护你。」


    叶知言让他坐下,温声地说：「我包里有很重要的东西，它们比我更需要你的保护，你现在的任务就是保护它们，不能让它们丢失了。所以你要在房里保护它们,直到我回来,可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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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屹看了看她的包,想了想，点点头。


    叶知言到楼下买了粥跟鸡蛋。吃完后，姜屹又安静地坐在沙发上，似乎在想事情。


    她打开电视，陪他看了一会，思忖着应该怎么跟他说这两天不能陪他去玩了，却听他忽然开口：「你是不是有事要出去？没关系的，你去吧，我在这里保护我们的东西。」


    也许他是感觉出了她又在骗他，所以在她说话之前，他先替她说了出来。


    叶知言心里愧疚，歉意地说：「对不起，因为刚辞职，还要很多后续的事情要交接，再过几天吧，等我忙完了就好了。」


    他盯着她，认真地说，「你不用跟我解释，我什么都听你的，我不回家，就在这里守着我们的东西，等你回来。」


    叶知言心里酸涩，怕他看出她的异样，在他脸上亲了亲，同时眨了眨眼，朝他笑了笑，「真乖，中午的时候我可能赶不回来了，思默跟陈礼会给你送饭的，你要乖乖的吃饭，好吗？」


    姜屹点了点头，「你放心吧，我不会让你操心的。」


    叶知言拿着包出了酒店，乘地铁回了家。


    这几天她要把家里的东西收拾整理好，能卖的卖了，不能卖的就扔了，剩下的就搬到安城去。


    整理家的这几天，她以为刘天福跟周梅会过来敲门，但他们没有，出乎意料的安静。


    第五天的时候，她把家里的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了，打电话给房屋中介过来看房时，她收到了法院传票。


    刘天福跟周梅把她告上了法庭。


    原来是决定用法律对付她，所以他们这几天才那么安静。


    大概是看她不陪他们耍泼打闹，发现发动群众攻击她没有什么用，所以拿起法律来对付她了。


    晚上她跟姜屹去徐思默家里吃饭，趁陈礼跟姜屹去洗碗的功夫，她跟徐思默说了这件事。


    徐思默水杯一扔：「一来就要卖车要银行卡，贼喊捉贼，跟他们打，还怕他们不成。他们的心思就差写脸上了。我们也请律师。你放心，我跟陈礼去帮你请个好律师。」


    叶知言知道她的心意，但她认为这场官司不请律师肯定也能赢：「我打算自己给自己辩护。」


    徐思默抓住她的肩膀，「是不是担心钱？请律师的事我跟陈礼来，你安心照顾姜屹就行了。」


    她跟徐思默说了声谢谢，又说：「我认为我能赢，因为我才是他的第一监护人。」


    过了两日，刘天福跟周梅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她要搬家的事，两人突然来大门口大吵大闹，堵在门口不让她继续整理。


    看见姜屹也不在家，两人立即跳起来。


    周梅嚎道：「小叶，你怎么那么恶毒啊，你把姜屹藏到哪里去了啊？你背着我们处理房子，你不怕遭天谴吗？」


    周梅把左邻右舍嚎了过来，看见人多了，她哭得更厉害，「大家都看看啊，评评理啊，也不知道她把我侄子藏到哪里去了啊，就这么背着我们要把房子处理掉，你说这人心是什么做的啊，这心咋能这么黑啊，大家都是住在这里的，肯定也知道这套房子值多少钱，普通人一辈子也赚不了这么一套房啊，她一个当保安的，那是几辈子也不可能赚这么一套房子的钱啊…」


    一些不明就里的人原先还保持中立，听周梅说叶知言是个保安，又看叶知言气质温和，衣着得体，开始觉得叶知言表里不一，太会装了。加上周梅和刘天福穿着朴素，面相老实，心里的那根秤慢慢向周梅刘天福倾斜，认为叶知言是欺负老实人。


    刘天福在邻居的帮助下进了家，他在房里转了一圈，发现屋里的物品比他来的那天少了一大半，气得坐到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指着叶知言道：「你最好把这些年吞姜屹爸妈的钱和这几天卖东西的钱都交出来。」


    想了想，他又说，「汽车证件，房产证，银行卡，统统给我交出来，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也不知道你爸妈怎么教你的，没有一丁点儿礼义廉耻，别以为我侄子是傻子，你就可以随便把钱吞了。告诉你，只要我们在的一天，你就别想欺负他。」


    周梅抹着眼泪，说道：「还有我那可怜的傻侄子，你把他藏到哪里去了啊？你快把他带回来，我们是他的监护人，不需要你这种满嘴谎话的女人照顾他。什么在会计事务所工作，其实就是个守门的。」


    大家在一旁嘀咕着。


    「我记得这家人挺好的，孩子也礼貌谦和，怎么谈了这么个品行的姑娘？」


    「可不是，瞒了三年，这情报做得可够好的，谁都不知道这家里还有个傻子。」


    叶知言不想跟他们多说一句话，打电话报了警，警察来了后，她向警察出示了证件，说明了情况，警察把刘天福跟周梅赶了出去。


    邻居们见刘天福跟周梅被警察赶走，便拉住警察。


    「警察同志，你应该听听他们的解释，他们是这个家的亲戚，姑姑姑丈啊。」


    「是啊，同志，别赶错了好人啊。」


    刘天福跟周梅也嚎着说：「警察同志，这个小保安她利用我傻侄子的感情骗钱，我傻侄子现在被她藏起来了啊，你们不抓她，不帮我们把侄子找回来，反过来赶我们，弄反了啊。」


    警察说道：「你们已经到法院起诉了叶小姐，事情的结果就让法院判决。其他问题我们管不了，现在我们讲的是法律问题。叶小姐报警了，你们这属于扰民，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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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警察最后把刘天福跟周梅劝走了。


    开庭那天，她跟平常一样，对姜屹说有事要出门，叮嘱他呆在酒店里等她回来，姜屹心里不高兴，但还是乖乖点了点头。


    这些日子，他看见叶知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又瘦了下去，人也憔悴了很多。有时候他假装睡着了，发现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直到天大亮，她依旧没有睡着，然后起床给他买早餐，看他吃饱了后，她很快又出了门。


    她总是早上出去，天黑以后才回来，他们不能回家，他知道一定是因为发生了什么事，所以她不让他回去。


    她不说，他也就乖乖的不问。


    他虽然不能理解很多话，可是他能敏锐地察觉到她的情绪。


    今天早上，在她出门前，她对他笑了，那笑里似乎蕴含悲哀的、轻松的、鼓励的，他想问还有多久就可以搬去新家，可是看见她脸上露出那么多种笑容，他只好说他会乖乖地在这里等她回来，求她千万别抛弃他。


    她还眨了眨眼，朝他笑了笑，大概是觉得不够，又在他唇上啄了啄，对他说晚上回来了给他讲故事听。


    法庭现场。


    法官宣布开庭后，请周梅陈述她的诉讼请求和理由。


    周梅把事情说了一遍，最后说道：「我的侄子虽然是个傻子，但是他还有我这个姑姑在。我请求法院判决被告把监护权让出来，我侄子的监护人理应由我这个姑姑来担任。并且请求法院判决，在这三年内，被告在未经过我们同意的情况下，在我们不知情的情况下，把擅自使用我兄嫂的财物全部还回来。」


    到叶知言陈述时，叶知言说道：「我作为原告侄子的妻子…」


    站在原告席上的周梅与坐在观众席上的刘天福听见叶知言说她是姜屹的妻子，愣了一下，显然不相信。


    因为叶知言跟姜屹真的结了婚，姜致远一定会给他们打个电话说一声。


    周梅想到了什么，立即大声说道：「法官，一定是她怕我们把我侄子的监护权拿走，她背着我们骗我侄子去民政局登记了，傻子是限制行为能力人，他们的婚姻根本不算数，如果他们已经结婚了，她为什么一开始就不说他们结婚的事…」


    法官打断她的话说道：「请原告先不要说话，让被告陈述。」


    周梅当即噤声。


    叶知言继续说：「我跟原告侄子结婚登记是在三年前的五月十六号，原告侄子出事是在三年前的五月二十六号，我跟原告侄子登记是在原告侄子智力正常的情况下登记的，并不是像被告猜想的，我在原告侄子智力残疾下登记的。原告侄子继承的财产，我也是全都用在了原告侄子身上，并没有做其他用处。」


    叶知言把证据呈了上去。


    走出法庭的时候，周梅知道这个官司自己输了，想到那么些日子跑上跑下的都全白费了力气，最后姜致远跟肖舒的财产还是全都落到叶知言手里，心里的火气就被点燃，越想就越不甘，火气烧得越旺，那股火憋在肚子上窜下跳，难受得她恨不得撕了叶知言。


    周梅指着叶知言的鼻子骂道：「早就知道你不是个正经人，背后一套，当面一套，嘴巴里吐不出一句真话，现在姜屹爸妈去世了，姜屹傻了，任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贪小无赖，厚颜无耻的小保安，你给我等着，等我找到新证据。」


    叶知言不想跟周梅在大庭广众下吵架，直接走了。


    刘天福看着叶知言消失不见的背影，他不信叶知言手脚那么干净，人心永远经不起考验，别说她一个二十来岁的姑娘。他决定去请个厉害的律师给他出出主意。


    今早之前，叶知言认为自己这场官司必然能赢。今天的开庭辩论上，从证据上看，判决结果也会是这样，可她打包饭回到酒店后，却隐隐不安起来，特别是看到姜屹后，这种不安感更甚了。


    姜屹见她今天天还没有黑，就回到了酒店，而且精神比早上出去要差了好多，对他笑的时候，他敏感地察觉到了她的不安，这让他也不安了起来。


    离叶知言答应他搬家到别的地方生活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了，他每天呆在这里，时间过得比以前要不知道漫长多少倍。


    他什么都不怕，他只怕她会不要他。


    他接过她手里的盒饭，放到桌子上，抱住她：「我很想你，我每天都很想你。」其实就是想告诉她，千万别不要他。


    叶知言知道他可能呆在这里也烦了，但这个节骨眼上，她不能带他出去玩，她摸了摸他的头：「我把事情处理完了，我们就搬去我们的新家，很快的，要不了多久，你再等我两天。」


    吃饱后，休息了一会，洗了澡后，姜屹让她躺到床上帮她按摩。


    意识模煳时，她似乎回到了三年前的四月份。


    在姜屹结合她的性格，帮她分析她工作与继续读研的利弊后，她选择了考研。


    一月份复试的成绩出来后，经过四月初的面试，学校在面试第二天公布了拟录取名单，她有幸成为了一员，如愿地考上了研。


    她迫不及待地跟他说她拟录取了，约他出来吃饭。


    晚上他送她回家时，在他的车里，她还主动吻了他，却恰好被回来的赵椿撞见。


    回到家后，赵椿问她是不是跟姜屹谈恋爱了？刚才在楼下看见她跟姜屹在车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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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知道赵椿早晚都会知道这件事，便如实回答了赵椿的问题。


    「什么时候谈的？」赵椿问。


    「去年。」她低声回答。


    赵椿嘴里嘀咕了会，说：「他爸妈知道了吗？」


    她摇头，「不知道。姜屹还没告诉姜叔叔姜阿姨听。」


    为了转移这个尴尬的话题，她说：「妈妈，复试结果出来了，我已经拟录取了。」


    她以为赵椿会为她高兴一下，但赵椿却点了点头，明显更在意她跟姜屹谈恋爱的事情。


    赵椿似乎在脑里想了什么，好一会，才说：「明天你让姜屹约她爸妈一起出来吃个饭，你们两个一起长大的，现在又谈恋爱了，是好事，别给我藏着掖着。」


    进房间后，她打电话给了姜屹，跟他聊天的时候，因为在想着怎么把赵椿的话传给他听，所以聊天过程中她总是走神。


    「言言，叶阿姨说你了？」


    她嗯了声，又摇头，发现他也看不见她在摇头，又说：「没有。」


    也许是他猜出了她要说的事，他说：「我想等你毕业后再跟长辈们说我们的事，既然叶阿姨已经知道了，明天找个机会，我跟我爸妈也说一说，至于剩下的事，你别担心，我会给叶阿姨打电话的。」


    两天后，赵椿笑呵呵地说，肖舒打了电话给她，明晚上六点，两家人在市饭店吃饭。


    吃饭的时候，叶卫安跟姜致远喝酒聊集团的事，肖舒跟赵椿聊公司里的八卦，她跟姜屹聊她考完研后打算做什么。


    「哥哥，我打算利用这个假期考托福，你英语那么好，能不能帮我补补？」她说。


    还没等姜屹回答，一旁的赵椿说道：「这孩子，整天就知道学习，人家毕业都去旅游，你也放松放松。」


    肖舒笑着说：「言言，幼儿园叫哥哥，现在谈恋爱了，还叫哥哥呢？」


    叶知言瞥了一眼姜屹，见他笑意吟吟地看着她，脸瞬间红了。


    「从小到大，幸亏有姜屹这个哥哥照顾她，不然她这个闷葫芦，我都拿她没办法。」赵椿笑道。


    姜致远：「言言是我看着长大的，姜屹跟我们说他们谈恋爱的时候，我可是一点都不意外。」


    叶卫安：「有姜屹照顾言言，这辈子我倒是不担心她会受欺负了。就是言言心思敏感，遇到事情不如别人坚强，结婚后啊，家里家外估计你得辛苦了。」


    叶知言发现她跟姜屹变成谈话的焦点了，而且叶卫安当着大家的面这么说她，她尴尬得不行，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好礼貌地笑着。


    她放在腿上的手突然被抓住，大掌包裹着她的小手，温热柔软。她抬头看去，姜屹朝她笑了笑，她莫名心跳加快了起来。


    「我们这么多年也没出去玩，要不跟他们两个年轻人一起去走走？」赵椿提议，「没有我们大人监督啊，我估计这两个人不知道要慢慢发展到什么时候。」


    肖舒贊同，「我看行。」


    姜致远跟叶卫安自然都是听老婆的，叶知言不是很想去，但姜屹说大人们开心，陪着他们一起去当是一片孝心。


    把行程定下来后，赵椿让姜屹定了半个月后的机票。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做起了噩梦，半夜被吓醒后，就再也睡不着了。


    在出发的前两天凌晨，她又被噩梦吓醒。


    瞪着天花板，她像被抽了魂，眼睛只剩下空洞。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天依旧浓如墨，她开了机，也不管姜屹还在睡觉，任性地拨了他的电话。


    不一会，那边接通了，也许是突然被她吵醒，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做噩梦了？」


    「我们去登记吧。」她说。


    她以为他会多问两句，怎么突然想去登记？或者对她说找个好日子再去登记。


    可是他不暇思索，回了她一个「好」字。


    登记那天，春暖花开，风和日丽，街道上开满了紫色的泡桐花，花瓣落得满街都是，一路的紫。


    空气中透着温暖柔和的阳光味道，还有泡桐花甜丝丝的清香，看着红色的本子，那天是她最幸福的日子。


    她抱住他，喜极而泣，把他的黑色西装濡湿了。


    良久，她泪中带笑地说：「我终于嫁给你了。」她两只手一起去擦眼泪，可怎么也止不住，「你那么好，我那么任性懦弱。如果从小没有遇到你，也许我的人生会是另一个样子。我考上了自己理想的学校，理想的专业，我的爱人是你，我的先生是你，恰好你也爱我，你的妻子是我。我很喜欢现在的生活，我真的很幸福。」


    她太缺乏安全感了，所以那天他对她说了很多话。


    他用温热的指腹帮她擦拭眼泪，缱绻地说：「言言，如果人生的起点是你，那么，终点也一定是你。」


    「在任何时候，我都会站在你身边。」他在她额头落了一个吻，「以这个吻为证。」又让她的掌心贴着他心脏位置，「这里只会有你一个人。」


    他又在她手掌上一笔一划写道：愿同尘与灰，犹至死不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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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9章 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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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次开庭的当天,大概是姜屹这几天天天给她按摩，沉重的身体轻松了很多，睡眠质量也变好了,她睡到了八点才醒来。


    她忍不住在床上逗了他好一会，最后他把她压在身下,挠得她咯咯笑个不停,她实在受不了,求他放过她，他才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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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出门时,她抱住他，说道：「我工作很快就要交接完了,你要乖乖等我回来哦。」


    他乖巧地点头,亲了亲她，踌躇了一会,说道：「我会乖乖等你回来的，你,你会回来的是吗？」


    她朝他点点头，「会的。」


    今天徐思默公休，已经开了车在楼下等她,要跟她去法院旁听。


    到法院的时候，却看见张沉站在台阶上。


    他西装革履,还带了一位助理。


    看见她时，他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说道：「听说你有官司缠身,我过来看看。」说完他先往里面走了。


    刘天福跟周梅恰好从汽车上下来,两人身边跟了个年轻的男人,二十四五岁左右，长相有刘天福跟周梅的影子，可能这是他们的儿子。


    看见她后，周梅说：「等着吧，今天你输定了。你的底细我们查得一清二楚。我们已经向法院申请调取了你在六医院的病例，你别以为把姜屹藏起来就能赢了，姜屹爸妈的钱你别想拿走一分，吃进去的也得给我吐出来。」


    闻言，叶知言心往下沉，脸发凉起来。


    徐思默知道六医院是个什么地方，从周梅的话里，她猜出了周梅说的事。看见叶知言脸色变了，说明周梅说的话可能是真的，即使不是真的，那这件事也足以影响到叶知言今天的心情。


    她气道：「阿姨，你们家要点脸吧，那是他们夫妻的财产，你说这些话晚上睡得着吗？」


    叶知言不想在开庭前跟周梅争辩，拉着徐思默走了。


    走了几步，徐思默握住她的手：「知言，不管她说什么，你都要沉住气，也许这是心理战，你要是控制不住自己，就想想还在酒店等你回去的姜屹。如果姜屹的监护人是他们，以后姜屹的人生就真的定型了。只有你是他的监护人，他以后的人生才会有很多种可能。我也会在观众席陪着你的。不管他们说什么，你都要控制自己。」


    叶知言挤出笑来，说道：「你放心吧，我既然说要带他去外地生活，已经让他等那么久了，又怎么会说话不算话。」


    开庭后，她朝徐思默的方向看了一眼，徐思默给了她一个加油的拳头。隔着徐思默一个座位的张沉，朝她做了个鬼脸，也只有他这种人，能在这种情况下开玩笑。


    刘天福这次请了律师，律师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干练、专业，应该是行业精英了，所以周梅才说她输定了。


    在简单陈述过后，到原告律师提问被告阶段。


    周梅在庭外说的那番话，还是让叶知言紧张起来，她不得不掐着自己的手指，用疼痛来使自己镇定。


    律师：「请问被告，你在读书的时候，与他人发生过口角吗？」


    叶知言：「没有。」


    律师：「请问被告，在姜屹先生完全可以胜任保安这个职位的情况下，你为什么要代替姜屹先生去上班？」


    叶知言：「这是我的个人隐私。」


    审判长：「被告人请回答原告律师的问题。」


    叶知言：「我不想让他做保安的工作。」


    律师：「请问被告，你是不是也拒绝了托养中心交给姜屹先生拧笔帽的工作？并且跟托养中心说不希望姜屹先生参加职业培训？」


    叶知言：「是的。」


    律师：「三年前的六月份到第二年的七月份，你是否在六医院看过精神科？」


    叶知言：「这是我的隐私。」


    审判长：「请被告回答原告律师的问题。」


    叶知言咽了咽口水：「是的。」


    律师：「你是不是会经常头痛？这一年来频繁去六医院？」


    叶知言：「是。」


    律师：「请问被告，两个月前，你是不是用水杯砸过滨特公司的张沉经理？一个月前，你是不是打过我的当事人周梅？」


    叶知言：「是的。」


    律师：「事故发生后的半年内，也就是你在六医院看病的那段时间，你是否有打骂过姜屹先生？」


    叶知言头开始隐隐作痛，她紧握拳头，回道：「有。」


    律师：「你在事故发生后，是不是跳楼自杀过？」


    坐在观众席的张沉早已忍受不了律师带有误导性的问话，骂道：「你他妈死了四个亲人爱人傻了还能高兴啊？要放炮庆祝啊？上头条新闻让全世界知道你爸妈死了啊？」


    审判长：「安静。」


    叶知言深吸一口气：「是的。」


    律师是专业的，心理素质过硬，并不受张沉的影响，他拿出了一支录音笔，按下开关，里面传来一段音频，是女人嘶吼尖叫的刺耳声，还有丧考妣语无伦次的哭声。


    「你以为你救了我很伟大吗？你以为你救了我我会感谢你吗？你怎么不去死，你为什么不让我去死，你救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一个人要怎么活下去，你明知道我没有那么坚强，你这个傻样子给谁看？我现在多痛苦就有多恨你，你给我去死…」


    「对！我有精神病。」


    叶知言捂住自己的头，突然吼道。


    她尖锐刺耳的吼声盖住了录音笔里的声音，同时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大家屏住唿吸看她。


    「我是精神病，我控制不住自己就会打人骂人…」


    三年前，酒店窗外如深海的蔚蓝天空在朝晖映照下，虽然呈一片暗红，却透露着柔柔的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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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风把一股淡淡的咸腥味吹进房里，空气潮湿，却让她神清气爽。


    因为她跟姜屹登记了，两个人自然是睡同一间房。


    镜海是一个很着名的景点，海中间有座高山，里面有各种奇形怪状的钟乳石，来这里旅游的旅客必定过来打卡的景点之一。


    姜屹怕她累着，不让她拿任何东西，而他自己背了个大大的黑色背包，把她要带的随身物品都放进了他的包里。


    他牵她手出门的时候，肖舒跟姜致远正好也从房里出来，肖舒揶揄道：「言言，往后你就是我们家的小宝贝了。」


    赵椿跟叶卫安也从房里出来，赵椿笑说：「我这个外婆现在就等更小的宝贝出生了。」


    姜致远说道：「明天回去后啊，让他们小夫妻去看看婚房。」


    六个人往楼下走，姜屹按了电梯键。


    赵椿说道：「婚房还是选离我们近点，有了孩子后，我们几个也方便过去帮他们照顾孩子。」


    叶知言又尴尬心里又甜滋滋，姜屹的食指一直撩拨她掌心，她忍不住掐他的拇指，让他别撩了，她的手心现在很痒。


    他朝她微微弯了弯眼，在她耳边低声：「我很期待我们的婚后生活。」


    叶知言脸更红了，心跳也加速，她假装听不见，没回答他。


    在酒店吃完早餐后，因为景点离酒店有一个小时的车程，他们包了一辆车前往景点，车上还跟了一位导游。


    也许是这几天跟他在一起，他的贴心让她之前的不安消失了，她跟他坐在后排，看见赵椿他们在前面闭目养神，她偷偷搂住他的腰，头枕在他肩上。


    他低下头亲了亲她的额头，让她也睡一会。


    她点了点头，再次醒来时已经到了海边。导游帮他们买了票，一路都在给他们介绍景点。


    景点里的人不算多也不算少，到游湖时，他们排了十分钟的队。


    一艘游船坐六个人，原本他们六个人刚好坐一艘，但因为多了导游出来，所以导游跟赵椿、叶卫安、肖舒、姜致远坐了一艘，她跟姜屹坐在后面的一艘游船。


    那天风景很好，导游在前面拿着喇叭介绍镜海的各种传说，还有钟乳石是上万年才形成的，湖蓝色的海面倒影着山影，大家说说笑笑，有新婚出来蜜月的夫妻，还有难得休息带妻儿出来放松的丈夫，大家拿着相机手机在拍照，悠闲惬意。


    坐在他们前面的一对年轻小夫妻，两个人很恩爱，打打闹闹，一直笑嘻嘻的，从上船开始，他们就一直在自拍。


    她拉着姜屹也要自拍一张合照，她举着手机，一只手抱着他的头往她的头靠，想着一会按下拍照键时快速地亲他一下，却不想船晃了晃，她的手机差点掉到船上，她想问船怎么会晃，前面突然传来一声尖叫，还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一股大力拽着她跳了船，姜屹用身体护住了她的身体。


    在水里，她看见刚才还打打闹闹的小夫妻被石头吞没，赵椿在的那艘船被拍成两半，船上的人不知道去了哪里。


    过度惊吓使她变成了只会在水里瞪着眼的哑巴跟聋子，她已经不会唿吸，直到眼前蓝色的水变成红色的水，无味的空气变成咸腥味。


    姜屹就在她旁边，他的头流着血，失去了意识，眼睛紧紧闭着。


    她觉得自己已经窒息的时候，带着腥味的水流进嘴巴与鼻子里，她呛了好几口水，扑腾的时候，她的听觉突然恢復，然后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悲惨的声音。


    「啊......」


    「救命啊！」


    「快救救我！」


    「谁来救救我！」


    「救救我的孩子啊！」


    「救救我们吧！」


    他们挣扎与绝望，水上有无数双手，却看不到他们的头。


    她想起姜屹教她游泳的那年夏天，她也是这么扑腾的，绝望与惊恐，窒息和深渊。


    她想起姜屹说过，他教她游泳，是想她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能活下来，所以她要活下去，不能辜负了他。


    强大的求生欲望给了她比男人还要大的力气，她拉起姜屹的身体往岸边游，后面还有石头在掉落。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里，白花花的床单，白花花的衣服，空气里是消毒水的味道，耳边没有了求救声。


    她抓住医生，问道：「我的先生…他…他…还有我的爸妈…他们…他们…」几度哽咽，她怎么也问不下去。


    医生回道：「你的先生他很好。倒是你的身体，很虚弱，需要好好休息。」


    医生没有回答她爸妈跟姜屹爸妈的情况，她也知道在那种情况下，他们生还机率几乎为零，可她仍不死心，问道：「我爸妈他们…」


    医生说道：「搜救队说有二十几个人失踪。」


    「没关系，」她摇了摇头，又点头，忽然又摇了摇头，擦了擦眼泪，「至少我先生还在，我能去看看他吗？」


    她高烧昏迷持续了两周多，现在刚好起来，医生看她很脆弱，不大想让她受到第二次刺激，好意地骗了她，说道：「你先生还没有醒过来。」


    「没关系的，医生，我就看看他。」她擦着眼泪，怎么也擦不完，鼻涕混着泪水流到脖颈，「我要看到他才能安心。」


    医生无奈，看她虚弱得走不了路，扶着她走到了姜屹在的病房。


    姜屹坐在病床上，脑袋包着厚厚的绷带，因为手术后导致面部有一些红肿外，其他的看起来都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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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护工在餵他喝粥，看到她后，他有些傻气地对她笑了笑，说道：「妹妹，你终于醒了？」


    「妹妹？」妹妹这个称唿，姜屹只在她小时候叫过，后来都叫她言言。她看了看医生，询问医生姜屹这是什么情况？


    医生说道：「你先生被石头砸中了脑袋，现在智商大概在三四岁左右，他只记得幼儿园的事，至于幼儿园以后的事，也许以后他都不会再想起来了。」


    她脑袋空白了一会，才重复医生的话，「傻子？」


    医生点了点头，肯定了她的话。


    那根写着希望的琴弦「砰」一声，断了。


    酷热的季夏，医院里的空调似乎吹的不是冷风，而是冰雪。


    她如坠入冰窟，浑身发抖。


    她像疯子一样冲上去，把护工手里的碗打在地方，用力推倒他，仍旧不死心，用她那双被陶瓷碎片割伤的手打他，又哭又笑。


    「你以为你救了我很伟大吗？你以为你救了我我会感谢你吗？你怎么不去死，你为什么不让我去死，你救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一个人要怎么活下去，你明知道我没有那么坚强，你这个傻样子给谁看？我爸妈不在了，你爸妈也不在了，你傻给谁看？我现在多痛苦就有多恨你，你给我去死，你为什么不让我去死…」


    他像个做错事的小朋友，白皙有力的手紧攥她蓝白色的病服，不知所措地看着她，也跟着她哭起来。


    「妹妹，你别哭了，别哭了，我让你打我，让你骂我，可是，你别哭了…别哭了…」


    看着他傻傻的样子，她摇头，又点头，再摇头，不可置信地说：「我一定是在做梦，要不然我为什么感觉不到痛？是啊，我一定是在做梦，我的手明明流了很多血，我却感觉不到痛，这一定是个梦…」


    她沖跑出病房，因为动作很快，医生和护士来不及阻止，她打开走廊的窗户跳了下去，窗外飘着细细软软的小雨，她不能接受曾经的天之骄子变成傻子，她想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回到一个月前，她眼中的雨水不是透明的液体，而是殷红的、鲜红的。


    再次醒来时，她躺在六医院的病房里。


    叶知言捂着自己的头，法庭里的所有人在注视着她。


    「对，我是一个精神病人，我从六医院醒来的时候，我治疗不到几天就对医生说我已经好了，我的行为很正常，我的检查报告很正常，医生不需要我住院，我带我的先生回了家。


    我每天从不同的尖叫声中醒来，惊悚的、绝望的、空洞的、呜咽的、低吟的、扑腾的，那些是地狱的声音。


    每次看见他用纯真的眼睛望着我，我就会发狂，质问他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他不能自己跑了？我宁愿自己变成傻子，宁愿让他照顾我这个傻子。


    那时候我像什么呢？十足的疯子。


    所有人被惊吓得忘记了逃跑，更别说救身边的人。唯独他，在生死一线时刻还能理智地救下我。


    我承认，是我毁了他。


    从幼儿园开始，就错了。


    我被人欺负，作业被撕，是他帮我阻止了每一次霸凌。


    从那时候开始，我对他就产生了依赖。


    班上二十几个同学的运动会徵文稿被我弄丢了，也是他帮我写的。


    四百米接力赛，我差点被绊倒，是他及时出手救了我。


    游泳池里，我溺水，是他潜入水里，把我拖起来，抱我上岸，最后还把怕水的我训练成游泳健将。


    我初中被同学孤立，是他帮我转的学。


    我高中迷茫，是他给我指点迷津。


    我高考前崩溃，是他给了我定心丸。


    我大学在就业与继续深造两难抉择的时候，是他给了我人生方向。


    我人生里的每一次重要决定，都是他参与。


    也许围着我转的人就是这么倒霉，也许我拉他去登记把他这辈子的好运都抢了过来，所以他变成了弱智。


    我后悔跟他去旅游，我后悔拉他去登记，我无时无刻不在后悔，我的身体偶尔受到病痛的折磨，可是我的心却时时刻刻处在煎锅上面。


    我接受不了他的傻，我不想让别人知道他是个傻子，我不能让曾经高高在上的人跌入泥土，所以我把他关在家里，不让他跟任何人联繫，去帮他辞职时，请求他学校的院长替我保密，去帮我爸妈、还有他爸妈办理离职手续时，我请求领导帮我保密。


    我断了所有人的联繫，我只想活在自己的臆想里。


    我想继续沉溺在他的温柔里，继续让他保护我，可是我发现，那个温柔的他早就不见了，只剩下一个会叫妹妹的傻子。


    在他抱着我说，妹妹，你别丢下我，妹妹你别吼别哭了的时候，我知道我就是一个怯懦的人。


    他是我的累赘，也是我的依靠，是我活下去的勇气，不管他是傻子还是残疾还是瘫痪，我爱他。


    他在前二十年教会了我坚强独立勇敢，在往后的几十年里，我也能教会他所有他曾经都会的东西。。」


    律师：「职业培训也是提高社交能力的其中一种，被告却剥夺了姜屹先生自由工作的权利，把姜屹先生关在家里，不允许姜屹先生出门。被告在精神异常下打骂姜屹先生，且被告只要稍微受刺激就会头痛失控打人，被告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被告是否真的是一位合格的监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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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章 第40章


    =========================


    叶知言已经濒临崩溃,不知道这场官司还能不能赢。


    审判长跟审判员低声说了几句。


    审判长说道：「请证人出庭。」


    沈东升走到了证人席，他看了看叶知言，见叶知言在回忆那段痛苦的记忆后,并没有他想像中的失常，这才说道：「作为被告的主治医生,我很了解被告。被告的精神状态很好,这三年来,我见证了被告从狂躁到能平静面对每一件事情，如果被告真的控制不住自己,那么在刚刚面对原告律师的问题时，被告就已经发作需要打镇定剂了。但被告并没有发狂,我认为被告只是说话大声了点。再说到打人的事,我了解了事情的原尾，我认为那不是失控,而是被告出于自我保护和对姜屹先生的保护。我们正常人，即使脾气再好,遇到触碰自己底线的人，也是会有脾气，也是会生气的。这是被告的神经心理测验跟心理测试评估,以及被告这三年来的看诊记录。」


    证据递呈上去，沈东升下去了。


    白祐礼又上来,说道：「前年的八月到去年的七月份，我跟被告在同一家事务所工作，期间，被告的行为举止和常人没有任何区别,被告与同事相处融洽。被告在工作上遇到各种刁难,也都能冷静应付,没有做任何出格的事。」


    白祐礼下去后，杨清上来，她说：「作为姜屹先生的心理健康教师，我在与被告接触的过程中，被告并没有精神异常，并且在对姜屹先生的教育中，被告起到了极大的作用，姜屹先生刚送到托养中心的时候，对于在理解事物方面的能力，智商大概在四五岁。今年年初，姜屹先生已经完全能够自己出门去上班，智力与六七岁的孩子没有任何区别。在监护人这点上，毫无疑问，被告是一个优秀的监护人。」


    庭审结束后，叶知言在法庭外看见了沈东升、白祐礼、杨清，她跟他们一一道谢，感谢他们今天到法庭上给她作证。


    沈东升说作为她的医生，他有义务维护自己的病人，自然会尽力帮助她。


    杨清拍了拍她的肩膀：「要是还有别的需要帮忙的，尽管给我打电话。」


    沈东升跟杨清走后，白祐礼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张沉，说道：「小叶，今天我们这些证人是张沉让他的助理请我们来的，但是我还是认为他这个人不怎么样，你别因为他做一两件好事就被他骗了。」


    张沉听前面还好，听到后面，脸沉了下来。


    叶知言对白祐礼笑了笑，说道：「小白，我会记得你的忠告的。」


    跟白祐礼道别后，张沉忙道：「你别跟我说谢谢，肉麻，我先走了。」说完也不等她回话就跑了。


    李云青看见张沉像后面有鬼追的冲上车，问道：「张总，你不是要请叶小姐吃饭吗？」


    「不请了，回公司去。」他说。


    李云青想不通，张沉最近为了让叶知言对他高看一眼，让叶知言觉得他靠谱一点儿，每天上班从早忙到晚，也没空去找叶知言。


    好不容易找到叶知言了，还帮了叶知言的忙，现在庭审也结束了，张沉竟然不约叶知言吃饭？而且还是要回公司上班，奇怪。


    叶知言看着张沉的车离开，心里五味杂陈。


    「知言，」站一旁的徐思默突然哽咽，「你这个大傻子，什么都憋在心里，以后遇到事情，我不许你一个人扛。」说着她又抹了抹眼泪，「这个时候我说这些干嘛。我们回去，姜屹还在酒店等你呢。」


    回到酒店，她刚一进门，姜屹二话不说抱住了她，脸在她脖颈蹭了好久，一直说着很想她。


    说着就吻住了她，用不太好的吻技吻着她的唇，像失而復得的宝贝。


    她笑着躲开他的吻，说道：「今天在酒店里做了什么事啊？」


    他指了指桌子，那上面是一本故事书跟写字本，「我学习，可是我的眼皮总是跳，我怕妹妹不回来了，我打妹妹的电话，妹妹关机了，我只能一遍一遍告诉自己，妹妹一定是有事才关机的。」


    早上开庭前，她把手机关了，出庭后又忘了开机。


    她在他唇上啄了啄，说道：「你说对了，我今天有很重要的事要办，必须要关机。但是呢，」她顿了顿，「事情已经办完了，从明天开始，我们要搬去新家了。」


    「真的吗？」姜屹欣喜若狂，他没想到他今天忐忑不安了一天，等来了终于要搬新房子的好消息，「你没有骗我？」


    「不骗你。」看见他终于笑了，她捏了捏她的脸，「所以今晚上我们要早点休息，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好吗？」


    「那我们快去洗澡，」他推她进洗浴室，「洗完澡就睡了。」


    叶知言好笑地说，「可是我们还没有吃晚饭啊。」又指了指窗外，「天还是亮的，没有到睡觉的时间。」


    姜屹从她包里拿出她的手机递给她，「妹妹，你快点外卖，我们吃完晚饭就洗澡，然后睡觉。」


    她拿他没办法，刚要打开外卖软体，周梅的电话打了进来。


    庭审结束了，接下来就是等审判书下来，这个时候周梅给她打电话，是为了什么事？


    手机铃声还在想着，姜屹见她迟迟不接，以为是她工作上的事，便催促她：「妹妹，你快接电话，你要是有工作要做，你就去吧，我会在房间里乖乖等你的，我不会生气你不陪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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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贴心总会让叶知言愧疚又心安，朝他笑了笑，她挂断了周梅的电话，说道：「不是工作的事，你这么乖，不管今天谁叫我，我都不会出去的，我就在房间里陪你。」


    刚说完，她的手机振动了一下，是周梅发来的简讯。


    【小叶，我明天就要回去了，我能见见姜屹吗？】


    叶知言当作没看见她的简讯，点了外卖，等外卖的功夫，她坐在姜屹旁边看他写字。


    过了一会，周梅的简讯又发了过来。


    【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们，我这个做姑姑的，现在只想见见侄子。】


    叶知言看了看在埋头一笔一画写着字的姜屹，问道：「你还记得之前来我们家的那个阿姨吗？」


    姜屹掀起眼皮看她，想了想，摇了摇头，「不记得了。」


    虽然时间过去不算久，但姜屹一般不会把跟他没有关系的事情记在脑里。叶知言只好提醒道：「你把那个阿姨撞倒在我们家的沙发上，还记得吗？」


    姜屹盯着她看了一会，好像终于想起来了，说道：「我不喜欢那个阿姨，她要打你，我讨厌她。」


    叶知言到底还是心软了，说道：「她是你的姑姑，她明天就要从我们的城市回家了，她想见见你。」


    姜屹把笔重重一放，「我不想见她。她不是好人。」


    叶知言回了条信息给周梅：【他不想见你】


    周梅应该是一直盯着手机看，不过一分钟，她的信息就发了过来：【小叶，我求求你，他听你的话】


    如果是傻之前的姜屹，她知道以他的性格，肯定会去见见周梅，毕竟周梅是他的亲姑姑。


    而且姜致远跟肖舒都很善良，如果他们还在，估计也会让姜屹去见周梅。


    这时，外卖送到了，姜屹起身打开门接了外卖进来，喊她快坐到餐桌那里吃饭。


    吃饱了饭后，她手机又收到了周梅的两条简讯。


    【小叶，就我一个人见你们，他姑丈不知道】


    【小叶，我就在法院外面等你们，我求求你让我见见姜屹吧，我真的只是想见见姜屹】


    其实叶知言能感觉得出，周梅对姜屹是有亲戚情分在里面的，也很疼姜屹，但在亲戚跟家人之间，周梅还是会选择自家人。


    她给周梅回了条信息：【我们七点钟到法院】


    姜屹已经在抄书了，如果直接跟他说去见周梅，他是肯定不会出门的。


    但如果骗他出门，他一会要是见到了周梅，肯定会更生气。


    想了想，她坐到他对面，说：「我想跟你聊聊。」


    姜屹看她那么严肃，以为自己是不是无意中哪里做错了事情，先道了歉，「妹妹，我知道错了，你说吧，我都改。」


    他莫名其妙的认错让她笑了起来，怪她太严肃了，她笑道：「我想跟你谈谈你姑姑你事。」


    姜屹撅了噘嘴，不说话。


    为了不让姜屹有逆反心理，叶知言採用了先贊同姜屹的感受，后面再说服他：「我跟你的姑姑闹了很多不愉快的事情，总的来说，我不是很贊同她的为人处世。」


    姜屹立即点头，「她是一个坏人。」


    叶知言：「你是不是不想见她？」


    「一点也不想见她，我讨厌她。」姜屹说。


    叶知言：「她是你的姑姑，你爸爸的妹妹。」


    姜屹想了想，问道：「像我跟妹妹一样吗？」


    「不一样，你爸爸跟他的妹妹是一个妈妈生出来的，我们不是一个妈妈生出来的。但是，我想你爸爸应该也很疼他的妹妹。」她说。


    姜屹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现在你的爸爸不在了，我们代替你的爸爸去看他的妹妹，好不好？」她问。


    姜屹不想去，但是他想到以后他要是有事不能去见叶知言，他也希望有人能代替他去看她，然后点了点头。


    两个人坐车到了法院，此时正是七点钟，太阳刚下山，天还亮着。


    周梅坐在法院的台阶上，正盯着手机看，微胖的身材在晚霞的照映下有些孤寂。


    看见他们后，她忙起身，朝他们走了过来，神情略有些不自然。


    三个人走到附近的一个草坪，在草坪的长凳子坐了下来。


    叶知言没有开口，想听听周梅要说什么。


    「白天听你说了那些话，我很愧疚，我知道你是一个好姑娘。」周梅说，「姑姑很后悔给你们添了那么多麻烦，也许你还不知道我们家的事。」


    「我奶奶不是很喜欢我，我妈没办法，就把我送到了乡下的外婆家住，我外婆气不过，给我取名字的时候，用了我妈的姓。我哥跟我爸妈在这个大都市生活，而我一直在乡下生活，我没有享受过什么父爱母爱。


    因为这样，我爸妈跟我哥对我感到很愧疚，一直用钱补偿我。直到我决定要嫁人，他们三个极力反对，说姜屹现在的姑父不是个值得託付的人，还让我到这里生活。那个时候年轻，哪里听得进去，还跟家里闹僵了，我爸妈被我气得都生病住院了。


    我不管不顾地嫁给了姜屹现在的姑父。结婚后，我发现他游手好闲，整天想着怎么赌博赚钱，怎么炒股一夜暴富，每次他欠债，我都跑到这里借钱。


    直到三年前，我又来这里跟姜屹的爸妈借钱，姜屹的爸妈态度坚决，让我以后不要再借钱了，他们不会再给我一分钱。我又气又恨他们，骂姜屹的爸爸得到了我爸妈所有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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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我也生活在这个大都市，我的生活一定不会变成这个样子，都是他们害了我一辈子。


    那次姜屹送我去车站的时候，给我打了一笔钱，让我不用还给他，他最后帮我这一回。


    我知道他是个孝顺的孩子，这回姜屹姑父又欠了一屁股债，我们被逼得走投无路了，我只能又跑过来，想再借姜屹要点钱缓缓。


    我看到姜屹变成这样子，是真的从心底里难受。我真的是想把他带回家自己照顾。但是今天我听到你说的那些话，我知道他跟在你身边才是最好的，那些房子车子要是真的给了我，不出两天也要被他姑父挥霍完的。


    姜屹爸妈走了，他变成了这个样子，姜屹的姑父又是个只认钱不认亲戚的人，我以后也不会再来了。你跟姜屹以后要是有了孩子，能不能发信息告诉我一声，我给姜屹的爷爷奶奶扫墓的时候，也帮你们跟他们说一说。」


    也许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苦衷，叶知言也不知道应该跟周梅说点什么，就什么话也没说。


    周梅自顾自说完后，站起来，对姜屹说道：「姑姑能不能抱抱你？」


    姜屹不想让别人碰他，但想到他是代替爸爸来看的周梅，只好偷偷瞥了眼叶知言，他听叶知言的话。


    叶知言对他点了点头，他僵硬地站在原地，让周梅抱了他一下。


    周梅眼眶有些红：「姑姑希望你平安健康，给你爸爸妈妈立碑后，要经常去告诉他们你的情况，他们一定会很高兴的。」


    姜屹听不大懂她的话，看见叶知言朝他点头，他说道：「我知道了。」


    周梅走了后，叶知言跟姜屹坐在凳子上，她搂着他的腰，头枕在他的肩膀上，夜幕降临，余热散去，她忽然觉得有些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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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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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知言把姜致远跟肖舒的汽车卖了,留了姜屹那辆轿车作出行用。


    请搬家公司把东西搬到安城后，她把房子挂了出去，不到两天就有人跟她签房屋租赁合同。


    她让姜屹在家里等她,她回原来的房子签完合同就回来。


    签合同很顺利，在她开车出小区去安城时,张沉的信息发了过来,约她到咖啡馆坐一坐。


    二十分钟后,咖啡馆的包厢内。


    服务员上了壶果茶，张沉坐姿端正,很绅士地问她：「你要不要加点别的？」


    看他笔直的身体，叶知言有点不习惯他一本正经的样子。


    他低头沉吟,脸上闪过别扭、懊悔,最后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坚定地对她说道：「叶知言,你能先闭眼吗？」


    这是他们认识二十年来，他第一次这么认真叫她的名字。


    他很严肃,脸上没有往日的吊儿郎当，她警惕地问道：「你要做什么？」


    「你放心，我什么都不会做。」他用手做了个发誓的手势,「如果有，我张沉出门就被车撞死。」


    叶知言看他那么认真地发毒誓,想到他帮她去请证人的事，其实他应该是有悔过的，她能感觉到他跟以前不一样，至少这两次是真真切切的。


    她闭上眼,忽然,她的手被抓住,就在她睁开眼质问他要做什么时，「啪啪啪啪」，他抓着她的手给了他四巴掌。


    叶知言懵了好一会。


    手是她的，力道是他的，那四巴掌打得很用力，不一会，他的脸就红肿起来。


    「你干嘛？」回过神后，她甩了甩自己有些痛的手掌。


    大概是很痛，他龇牙咧嘴，说道：「我为我这二十年来对你做的事说声对不起。我知道很多事情说对不起没什么用，从法庭回家后，我晚上想，白天也在想，我决定还是要亲口对你说声对不起，我不求你的原谅，就算你原谅我，我也不会原谅我自己。」


    「我知道我比不了姜屹，他学习好，尊重老师，谦和有礼，那么年轻就是大学教授，我永远也比不上他。


    从小学一年级开始，我就很烦他出现在你身边。每次看见他跟你在一起，你总是笑嘻嘻的，我就恨得牙痒痒，然后就忍不住欺负你，想看你发火又隐忍的样子，因为你只会在我一个人面前有这种表情。


    一直等他小学毕业了，我以为你能跟她走远点，谁知道你跟他关系还那么好，我就想发动同学孤立你，然后再给你温暖，让你依赖我。但我没想到，你转学走了，我知道是他帮你转学后，恨不得抓他暴打一顿。


    你转学后，我好不容易找到你，他说我骚扰你，又打电话送我进拘留所关了好几天，那个时候我真恨不得弄死他。


    我有时候就在想，我跟你认识的时间也不短，你怎么就只看到姜屹的心？你为什么就是看不到我的心？


    直到我知道姜屹是傻子后，知道你身体不好，我那个时候觉得我们在一起的可能性有百分之六十了，只要我再努努力，说不定我们很快就会在一起了。


    我开始很认真的工作，从早上七点工作到晚上十二点，就是想让自己看起来靠谱一点，让你知道我也能照顾你，谁知道再次找你，就是听到你跟人打官司的事。那天，我听到你的话，恨不得抽死我自己。」


    他搓了搓自己的脸，「如果我能早点知道，喜欢一个人不是用欺负她来吸引她的注意力，至少我们还是有可能在一起的一天，对吧？」


    他的脸似乎蒙上阴暗的雾霾，忍不住又搓了搓脸，「叶知言，我也不知道我要说什么，我知道三个专一的人，终究有一个人是要孤独的，从小到大，我知道我就是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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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以为我挺苦的，从小就遇到了喜欢的人，看着她长大，看着她跟别人谈恋爱，我始终是一个人。


    后来以为自己终于有机会了，尽管她身体不好，还带着一个傻老公，这个老公还是我从小就讨厌的人，可是我不介意，我喜欢她二十年，我不介意，只要她肯跟我在一起，我什么都不介意，我想给她最好的，只要她愿意。


    然后，我忽然又发现，我这辈子永远都不可能有机会，我知道她过去的一半痛苦都源于我的时候，我知道这就是上天给我的惩罚，惩罚我再也不能喜欢上任何一个人。


    我看见她站在被告席上捂着头说她有精神病的时候，她承认她是精神病患者的时候，我的心在滴血。


    那个时候，我的心是真的感觉在痛，比我知道她跟别人谈恋爱跟别人结婚还要痛，我喜欢她快二十年了，我一直喜欢看她狼狈的样子，但从来没有哪一刻，我希望看到她平安健康快乐，我知道我这辈子会孤独终老，但是我，我希望她能永远健康平安...」


    叶知言看他红了眼眶，听到他沉闷地说出这番话，胸口像压了一块石头，她没办法对他说没关系，只好抽了两张纸巾递到他手里。


    两个人就这么沉默地坐着，也不知坐了多久，再各自离开。


    回到安城，姜屹已经煮好了饭菜，看见她回来，他还是跟以前一样，上前抱住她，脸在她脖颈蹭了蹭，撒着娇说想她。


    庭审结束的两个月后，判决书下来了，姜屹的监护人自然是她。


    她向法院申请了赵椿、叶卫安、肖舒、姜致远的死亡宣告，把他们四个人的墓地买在了一块。


    扫墓的那天，她把墓地的位置发给了周梅，周梅回了条信息给她，说每年都会到姜致远跟肖舒的墓地前烧香，并且谢谢她。


    所有的事告了一段落，她跟姜屹腻在家里好多天也没踏出门一步，她躺在姜屹的腿上，跟徐思默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


    徐思默跟陈礼的婚礼定在国庆节，他们两个人一直考虑去哪里拍婚纱照，徐思默想去海边拍海景照，陈礼嫌麻烦只想在地上拍。两个人僵持不下，为此还吵了一架。


    一旁的姜屹听见徐思默要去拍婚纱照，问道：「婚纱照是什么？」


    叶知言跟徐思默聊完天后，开始给他补结婚的课程。


    「两个人在结婚之前，会一起去拍很多照片，」她在网上随意打开了张婚纱照给他看，「可以穿白色的婚纱，可以穿红色的婚纱，男士可以穿黑色的西装，可以穿蓝色的西装。可以穿现代的衣服，也可以穿古代的衣服，这些就是婚纱照。」


    姜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拍了婚纱照后，开始办婚礼，办完婚礼呢，他们就结婚了，然后就可以要小宝宝了。不过呢，很多人嫌麻烦，不办婚礼也是可以要小宝宝的。像我们就没有办婚礼，登记了，再拍个婚纱照，然后就完成了我们的结婚仪式了。」


    姜屹点了点头，「登记是什么意思？」


    叶知言拉他进了房间，从箱子里拿出结婚证，打开放他面前，「登记就是去民政局领这个红色的本子，领了这个本子，我们就是夫妻了。」


    他摸了摸结婚证上她的单人照，说道：「我们什么时候去拍的？我怎么不记得了？」


    「很久以前的事啦。」她把结婚证放到箱子里，「如果你不提的话，我也快要不记得了。」


    「两个人结婚了，在外面遇到朋友的时候，向朋友介绍自己的对象呢，不能再用男女朋友来说了。」她说。


    「那要怎么说？」他问。


    「我要跟别人说你是我的先生。」她顿了顿，「你呢，要跟别人说，这是我的妻子。」


    「这是我的妻子？」他重复。


    「嗯，我是你的妻子。」她说。


    「我的妻子？」他又重复说。


    「嗯，你的妻子。」她笑着摸了摸他的下巴，发现他长了些鬍渣。


    便推他进洗浴室，笑道，「两天没有帮你刮鬍子了，」又摸了摸他下巴，「嗯，很刺。今天洗澡前要先帮你刮一下鬍子，这回不许说痒了不想颳了，知道吗？」


    他想到平时她帮他刮鬍子时，喉咙那里就传来阵阵痒意，忍不住笑起来，点了点头，说道：「可是我忍不住笑了怎么办？」


    她从柜子上拿下剃鬚膏，涂在他下巴，手还没拿刮鬍刀，他就先跑了起来。


    *


    拍婚纱照那天，室内拍摄她选了主纱，她穿着白色婚纱、戴着头纱、手捧鲜花，站在摄影室等姜屹。


    他从试衣间出来，穿着白色的西装，白炽灯光照在他身上，他眉眼含着浅浅的笑朝她一步一步走过来，这是她曾经幻想过的画面，他像她童话故事里的王子，是她一个人的王子。


    他到她面前时，微弯手臂，很温柔地示意她挽他的手，有一瞬间，她以为那个曾经的他回来了，他们站在台上举行婚礼仪式，亲朋好友在台下看着，父母看到他们终于结婚了都忍不住擦眼泪。她的鼻子也有些发酸，笑着挽住了他的手，然后对他说我愿意，再跟他交换戒指。


    外景拍摄的时候，景点是带有古代风格元素的，她选了禾秀服拍摄。现代元素的背景，他们服饰风格比较简约。


    一天下来，她跟姜屹在镜头前摆了上百个姿势，她累得快虚脱了，姜屹的精力却越来越旺盛，摄影师教他们摆姿势的时候，姜屹不但能做得很好，情绪也收放自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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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从影楼换好衣服出来，他牵着她的手，问她：「我们今晚上吃什么啊？」


    两个人都累了一天，叶知言不想煮饭，也不想让他辛苦，附近正好有一家餐厅，不算贵，听说口味不错。


    安城是一个小城市，人很少，街道很清幽。


    饭店里的人寥寥无几，他们选了靠窗的位置，点了店里的特色菜，一个是虾球，一个是香猪手，再另外点了个干煸茶树菇。


    吃饱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远处刚好有一辆公车开过来，她拉着他朝公车站跑去。


    两人气喘吁吁跑上车后，她拿出公车卡在刷卡机上刷了一下，又让姜屹把他的公车卡拿出来。


    姜屹学着她的样子，在刷卡区放了一下，「嘀」的一声后，他把卡收了回来。


    他们一搬到这里，她就办了两张公车卡，今天是她第一次带着姜屹坐公交车。


    小城市人少，什么都不挤，生活节奏慢，公车上不像大城市一样人挤人，车上只有三四个人。


    她拉着姜屹坐到后排，小声地说：「以后你坐车呢，上车之前要先像刚才刷一下卡。」


    他问：「那下车要刷吗？」


    「下车的时候就不用了，只在上车刷。」她指了右边的残疾人专座，「看到那几个字了吗？」


    姜屹顺着她的手指看去，点了点头。


    「那里是让身体不方便的人坐的。」她说。


    下车后，她又教他认站牌，他认了一个多小时，她随便说了个地方，让他带路，加深他的记忆。


    他在公车站牌找了好一会，认出了她要去的地方，然后记住了要坐的路线。


    车来的时候，叶知言也不提醒他，都是让他做决定坐哪辆车。


    他学东西很快，记东西也很认真，叶知言指了三个地方，陪他坐了三趟车，他都准确无误到了目的地。


    安城不大，他们坐了两个多小时的公车，已经把整个城市逛了一圈。


    回到家，两个人洗了澡，一起躺在床上，叶知言拿出平板，打开了人体构造图，告诉他男女的身体构造，一些生理课知识。


    他好奇地问：「所以你每个月都会流血吗？」


    叶知言点了点头。


    他又问，「那我要怎么做？」


    「在那几天，我不碰冷水，不吃冷的辣的食物，也不洗冷水澡就没事了。」


    他点了点头，从床头柜上拿了笔和纸，很认真的在纸上记下。


    叶知言看他一笔一画写下她说的话，还在后面添了一些他自己的看法。


    【不能惹妹妹生气，不能让妹妹干活…】


    *


    来安城已经六个月了，叶知言没有回过京市，沈东升给她介绍的妇科医生，她也没有去看过。


    那时候她冲动地想要孩子，现在过去了快一年，她已经冷静了下来，有孩子她会要，没有也不强求。


    骨子里，她是不想要孩子的，因为她认为孩子出生在这样的家庭，心理也许会不健康。而且以她这个样子，想要怀孕也很艰难。


    她只想把精力放在姜屹身上，不想再把精力放在别的事情上。


    这些日子，她每天跟姜屹呆在家里，陪他学习、画画、弹琴，因为生活安逸，她已经胖了很多。


    这套房子原来是姜致远跟肖舒买来养老的，两层小别墅，有小菜园、游泳池，还有个花园凉亭。


    她在小菜园里种了很多蔬菜，平时两个人吃的蔬菜都是从菜园里拿的。吃不完的时候，她会跟姜屹一起拿到菜市场去卖，为的是让他多和人接触培养他的社交能力，有时候也会送一些给邻居。


    这里是小城市，工作岗位不多，很多人找不到工作都往大城市去了，叶知言不想让姜屹去找工作，但他每天总嚷嚷着要赚钱。


    叶知言为了把他放在自己眼皮底下，于是决定在小区门口租个小店铺，跟他一起经营花店，专为小区里的有钱人服务。


    她并不指望这个赚钱，就是为了满足姜屹想工作的心愿。加上自己开店，时间自由，她有更多的时间来教姜屹学更多的东西。


    晚上吃饱饭，她把这个决定告诉了姜屹，姜屹高兴得抱她转了好几圈。


    她发现他表达高兴的方法就是喜欢抱她转圈。


    「以后我们一起赚钱，一起工作？我是不是什么时候都可以跟妹妹呆在一起？」他的语气里掩藏不住的兴奋。


    「嗯，」她搂着他的脖子，「你是老闆，我是老闆娘。」


    装修店铺是她和姜屹一起动手的。


    两个人一起在网上找喜欢的装修风格。


    他跟她讨论要把店铺刷成什么颜色、怎么摆展示台、要卖什么花，他怕到时候会说错话，还要她培训他说话，她能感觉到他前所未有的开心，这让她隐藏在心底的那些阴霾也散去了一些。


    她租的店铺只有十多平米，跟姜屹刷腻子、乳胶漆花去了十多天。


    后来两人一起开车去交易市场买了小花车、展示柜等等。


    等把店铺全部弄好，时间已经过去三个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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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2章 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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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屹变傻的第七年,他已经把五年级的语文学完了，数学却还是停在数数上，钢琴会弹简单的曲子。他在男女有别上有了更深的理解,知道孩子是怎么出生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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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经营的花店意外地可以赚一些钱，最大的收入不是卖花赚的钱,而是他们卖菜赚来的。


    小区里的人在这个小城市里属于有钱的那一部分群体,他们对生活品质有更高的要求,在吃住上也都捨得花钱。


    她和姜屹在花园里种的无农药蔬菜自然成了他们的桌上菜。


    加上她的菜跟外面的菜一个价，而且就在小区门口,他们自然更喜欢在她这里买蔬菜。


    最后变成了，小区里的阿姨们过来买蔬菜时,顺道买一束花回家去摆设。


    有几个年轻人工作忙,早上没空过来买菜，让她建个团购群,把第二天要卖的菜发到群里，大家在群里付款,下了班后再过来拿菜。


    叶知言把姜屹的收款帐号发到群里，然后每个月月末跟他一起去银行取钱，让他感受到实实在在的真钱,而不是一个虚拟的数字。


    每次取钱出来后，他说这是他们一起劳动赚来的,她拿一半，然后他留一半。


    他的那一半会拿来买东西送给她，会做家用，他说他是男人,他要养家。


    还经常要她去外面约会,然后请她吃饭。


    她生日的时候,他突然拿出了一个精緻的盒子放到她面前。


    那里面是一条白金项鍊，吊坠是一颗钻石。


    她知道这是他一个人背着她偷偷坐公交车去买的。


    她平时给别人送花会带着他一起去，他早已经熟悉这个城市的每一个角落，也在这个城市认识了很多人，她也不怕他会被别人欺骗了去。


    吹蜡烛许愿的时候，她想许希望他能快点把所有的知识学会。透过微弱的烛光，她看见他单纯天真的面庞，眼睛里含着光看她，她许下了希望他永远平安健康的愿望。


    他变傻的第八年，叶知言陪他背完了初中的语文课本，他的数学依旧停在数数上，钢琴已经弹得很好了，两个人偶尔会一起弹首简单的曲子。


    她在花园里装了很多运动器材，每天饭后陪他一起锻鍊，经常跟他一起游泳，他已经不怕水了，而且游得还很好。


    有一次她在水里抽筋了，他反应灵敏迅速，把她抱回了房里，给她热敷、按摩。


    后来每次她下水，他都要跟在一旁，决不让她离开他的视线。


    过了几个月，他们的花店旁又开了两家花店，那两家花店也卖着自己种的蔬菜，她的客流被分去了一些，没有像以前那么忙了。


    不过很多老顾客们依旧会在她这里下单，她跟姜屹的收入依然能维持着生活开支。


    夏日炎炎，太阳炙烤着万物。


    今天他们休息一天，早上吃了早餐，叶知言跟姜屹去菜地里整理了一下菜园，十一点钟的时候，她被晒得汗流浃背，只得拉着他一起回屋里洗了个澡，齐齐躺在沙发上吹着电扇，这才觉得舒服了些。


    她随手打开电视，上面恰好播了时下最流行的爱情片。


    男女主的戏份张力十足，动不动就来个热吻。


    叶知言看得昏昏欲睡，忽然感觉到身后的姜屹有些不一样。


    她转过身，看见他眼中有些情愫，在她愣神之际，他跃过她下了沙发，拦腰抱起她往房间走。


    她的心跳开始加快，到他吻上来时，她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晚上的饭是他煮的，大概是他觉得心里过意不去，端了饭菜进来餵她，怯怯诺诺地说：「对不起，我，我餵你吃饭。」说话的时候也不好意思看她，脸和耳朵也红得要滴血。


    「行吧，」她故意勉为其难地说，「以后你再这样，我不理你了。」


    他委屈巴巴地点了点头，用勺子舀了饭递到她嘴边，拼命说着下次不敢了不敢了。


    四个月后，她每天什么事都不想做，只想躺在床上睡觉，看见食物也没什么胃口，有时候闻到油腻的食物就会干呕。


    她忽然想起来，自己没什么规律的例假，已经很久没来了。


    她喊了姜屹一声，姜屹正在厨房煮饭，听见她叫他，赶紧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健步如飞地往房间走。


    看见她脸红红的，姜屹以为她生了病，摸了摸她的额头。


    叶知言抓住他乱摸的手，说道：「我没有生病，我想我可能有宝宝了。」


    姜屹脑袋嗡了一声，从叶知言说要宝宝开始，他就一直幻想着他们宝宝出生的那一刻，每天都在想宝宝会长什么样子，可是一天又一天，一个月接着一个月，再到一年年。


    他从期待到失落，再到完全忘了宝宝这件事。


    好一会他才反应过来：「你，你说的是真的？」


    叶知言看他呆呆傻傻的样子，笑道：「嗯，我想是这样的。」


    姜屹瞬间抱起她转圈，转了半圈，忽然想到会伤了宝宝，又放下她。


    叶知言被他这么一上一下又抱又放，晃得呕了起来。


    看她这么难受，他急得在原地转了一圈，然后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对了，我去拿盆和水来。」


    他快速地走出去，不一会又进来，一只手拿着一个塑料盆，一只手拿着一杯温水。


    叶知言看着放在地下的塑料盆，其实她只是噁心，并没有真的要吐。


    他催促道：「言言，你快喝水，快点喝水。」


    姜屹太高兴了，可就是太高兴了，他不知道还要说点什么，只能在叶知言旁边转来转去，只要一发现叶知言不对劲，他立即就打电话叫救护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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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1页

    叶知言看他这样子，把水杯放到床头，拉他坐下：「我没事的，你不用那么紧张，你只要像以前一样就行了。你这么紧张，我也会跟着紧张的。」


    他一直点头说我知道的，晚上睡觉的时候却小心翼翼不敢碰她，盯着她的肚子看了很久。


    去医院检查的时候，医生说孩子已经十一周了，让她下周来建档。


    姜屹开始把他在网上学到的护理孕妇知识全用在她身上，每天都紧张兮兮的，有时候晚上不睡觉就是要盯着她的肚子看，生怕肚子里的孩子会飞走似的。


    因为她怀孕了，身体很疲劳，花店里的生意都是姜屹一个人在打理，菜也是他一个人种的。


    六个月后，她的肚子动了一下，他好奇地问她肚子会不会痛？


    她摇头，他却很认真地警告里面的宝宝别那么调皮，会把妈妈踢痛的。


    宝宝似乎不大听他的话，反而动得更厉害了。


    他好奇地问道：「宝宝以后会不会是一个调皮的小朋友？」


    叶知言给他讲解了胎动，他听得一知半解，不过知道她不会有事，他也就放心了。


    准备生孩子的时候，徐思默来了，看到她并不是很大的肚子，问她是不是吃不下东西？肚子怎么那么小？


    「吃得挺多的，上个星期体检，孩子大概五斤多，体重够了。」她说。


    徐思默看完她，又在外面叮嘱姜屹：「宝宝随时都有可能出生的，你作为爸爸，要保护妈妈和宝宝的安全。如果妈妈有不舒服的地方，要记得马上给医院打电话，送她去医院，最后要记得给我打电话。」


    徐思默回去后，姜屹寸步不离地照顾她，有时候他在厨房煮饭，他要跑出来看她。


    一顿饭煮下来，中间他要跑出来看她好几回，见她没事了才又进厨房继续煮饭。


    生孩子的时候是剖腹产，打了麻药，术后用了镇痛棒，没怎么痛。


    姜屹看见孩子的时候，眼睛都直了，皮肤皱巴巴，还又红又黑，像个小猴子。


    想到这就是他们的孩子，他眼眶湿了。


    也许他心智不成熟，智力有缺陷，可他同样有初为人父的喜悦和感动。


    他感谢叶知言辛苦生下的宝宝，他的生命里又迎来了一个亲人，他觉得他的责任比以前更大了。


    宝宝的身体很小，他抱在手上的时候不敢用力，怕把宝宝弄哭了。


    叶知言没有奶水，给孩子餵的是奶粉，所以餵奶的活全都包在了姜屹的身上。


    他一只手抱着孩子，一只手笨拙地把奶嘴塞进孩子嘴里，看到孩子只有牙龈的嘴巴用力地吸吮奶嘴，姜屹不禁想起大自然里争抢食物的雏鸟。


    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永远是他抱着孩子在餵奶，他不捨得叶知言再受一点儿苦。


    所以叶知言月子里不怎么用管孩子，睡眠质量很好，休息得也很好。


    前三个月她不方便煮饭，又不想让姜屹那么辛苦，就临时请了一个阿姨来家里煮饭，小城市的人工不是很贵，只是煮个饭就更便宜了。


    阿姨跟她住同一个小区，正好没什么事做，很乐意过来帮忙。


    姜屹是个十足的好丈夫和好爸爸，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他从来不让她动手和操心。


    所以她生孩子那天，徐思默跟陈礼一起来的时候，两个人完全插不上手，全是姜屹做的。


    坐完月子，徐思默还说她像没生过孩子似的，看不出一点儿憔悴，也看不出有妈妈的慈祥感，倒是姜屹瘦了一圈。


    徐思默还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感嘆道：「时间过得真快，再过几个月，我的孩子也要出生了，我们也已经奔三了。」


    孩子百日宴的时候，她把照片发给了周梅，不一会，周梅发来信息。


    【孩子跟姜屹小时候一模一样，他爸爸妈妈看见了一定会开心的。给他取名了吗？】


    她回道：【姜顾宁】


    姜屹正坐在旁边给宝宝穿衣服，想到他以前穿衣服时还笨手笨脚的，没想到几年后他已经可以动作协调地给孩子穿衣服了。


    姜顾宁两岁生日，徐思默跟陈礼带着一岁多的陈若西过来玩。


    虽然都不会说话，但是两个小朋友相处很和谐，咿咿呀呀地交流，时不时点头，时不时摇头，旁边的大人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吃饱饭后，徐思默说道：「好了，今天是小宁宁两岁的生日，现在到你们一家三口拍全家福的时间了。」


    来到凉亭，姜屹抱着姜顾宁坐在石凳上，叶知言搂着姜屹的腰，头枕在他肩上，朝镜头浅浅地笑。


    徐思默看了看照片，拍得很温馨，叶知言眼里的笑藏也藏不住，脸上的幸福快要溢出来了。


    现在的她与七年前站在法庭上那个满身刺猬的她截然不同，也许是时间和孩子把她的异想磨平了，而她也把自己柔进了时间的齿轮里，认清了现实。


    第二张是叶知言抱着孩子，姜屹站在她后面，他双手轻轻放在她肩膀上，背后是湛蓝的天空，耀眼的光芒。


    *


    姜顾宁两岁半的时候，是姜屹变傻的第十一个年头。


    因为姜顾宁的出生，他们把花店转让给了别人，把更多的精力都放在了家庭上。


    姜屹开始教姜顾宁认字，念故事书给他听，一个大朋友，一个小朋友，两个人一起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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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2页

    叶知言平时会去菜地半个小时，回来后就坐在旁边看他们学习。


    这天，她坐在他们旁边，边喝水边听他们认拼音。


    姜屹：「k。」


    姜顾宁：「t。」


    姜屹摇头：「不对，是k。」


    姜顾宁看着姜屹的嘴巴，很认真地说：「t。」


    姜屹指着自己的喉咙：「k。」


    姜顾宁：「t。」


    姜屹是一个很有耐心的爸爸：「k。」


    姜顾宁学得很认真：「t。」


    姜屹想了想：「g。」


    姜顾宁重复：「d。」


    姜屹：「t。」


    姜顾宁：「t。」


    姜屹：「d。」


    姜顾宁：「d。」


    姜屹：「k。」


    姜顾宁：「t。」


    姜屹：「g。」


    姜顾宁：「d。」


    姜屹终于发现问题的所在了，一脸无奈地看着她：「宁宁他不会念k和g，我教不会他。」


    姜顾宁小朋友一脸茫然地看着妈妈，不知道爸爸为什么要这么说他，他明明是跟着爸爸念的，而且他觉得他并没有念错啊。


    叶知言好笑地看着父子俩个，对一脸挫败的姜屹说道：「宁宁现在还小，要不你先教他别的？」


    姜屹开始教姜顾宁做手工，叶知言进厨房煮饭去了。


    她煮好饭出来，看见父子俩个捏了三只大大的乌龟。


    她把饭菜端到饭桌上，走到他们旁边。


    姜顾宁指着最大的一只乌龟说：「爸，爸，」又指了最小的一只，「宁，宁。」


    叶知言指了中间那只，「这是妈妈？」


    姜顾宁点头，「妈，妈。」


    她抱起姜顾宁，在他脸上亲了亲，「这是你跟爸爸一起捏的？」


    姜顾宁点头，也亲了亲她的脸，「妈，妈。」


    姜屹拉开姜顾宁的椅子，叶知言把姜顾宁放进去。从姜顾宁会坐开始，他就一直坐在婴儿餐椅独自吃饭了。


    姜屹把他的饭和青菜放到他面前，说道：「宁宁，你今天不能挑食了哦，要不然长不高的。」


    姜顾宁爱吃青菜，却不爱吃肉。


    平时叶知言餵他一点碎肉，他也要哭半天。


    听见姜屹说他，他眼里又噙满泪水，肉嘟嘟的脸上泛红，可怜兮兮地望着她：「妈，妈。」


    叶知言捏了捏他肉肉的脸，柔声道：「那今天先吃一点点肉，好吗？宁宁要吃肉肉，才能像爸爸一样高啊。」


    姜顾宁看了看姜屹，点了点头。


    姜屹给姜顾宁夹了一个鸡腿，语气很温和地说：「宁宁今天把这个鸡腿吃完就可以了。」


    姜顾宁看了碗里的小鸡腿好一会儿，抽了抽鼻子，奶声奶气地说：「鸡腿是吧？」


    叶知言点了点头：「嗯，是鸡腿。」


    他泪眼汪汪地望着姜屹：「爸爸，我爱吃鸡腿。爸爸妈妈也吃。」


    叶知言看他口是心非的可怜样，说道：「宁宁真乖，那我们开始吃饭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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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章 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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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屹晚上最喜欢做的就是趁姜顾宁睡觉后盯着姜顾宁看。


    他会好奇地盯着姜顾宁,有时候又抓起姜顾宁的小肉手亲一亲，有时候又去戳一戳姜顾宁的小肉脸。


    叶知言知道姜屹对跟自己长得很像的姜顾宁充满了惊讶和不解，特别是他见证了一个生命的形成,到诞生，再到成长。


    姜顾宁睡的是婴儿床,姜屹怕他晚上害怕,特的把婴儿床移到了自己睡的那边床。


    有时候姜顾宁醒了要找妈妈,姜屹立即安抚他，还小声地对姜顾宁说不能把妈妈吵醒了。


    父子俩就会隔着婴儿床板聊天,姜顾宁还不怎么会说话，跟姜屹聊两句后,他就听不明白姜屹在说什么了,他也不明白要怎么表达自己的想法。


    姜屹这时候就会小声地给他讲故事，两个人还会探讨故事里的人物,虽然他们鸡同鸭讲。


    姜顾宁第一次会翻身，姜屹高兴得抱他转了好几圈。


    姜顾宁第一次叫爸爸,他愣了好一会，然后让姜顾宁叫了他一整天的爸爸。


    他除了智力上有缺陷，真的是完美的好爸爸和好丈夫。


    照顾孩子和家里的一切家务活,他全都做了，还会利用做家务时间背语文。


    他把很多语文课本都背得滚瓜烂熟,但因为是机械性地背诵，他根本不理解文中的内容，所以其实等于白背一样，他连语文试卷上最简单的那一道题也做不出。


    他也能背下乘法口诀了,也只是会背而已,真到运算的步骤,他脑袋就一片空白，什么也不知道。


    不过他认字认得很全，体能也很好，说话的声音也已经没有了稚气。


    叶知言已经不像前几年逼他学习，一定要他学多少多少，一定要他在什么时间内学会什么。


    他现在又照顾孩子又干家务活，她怕他太累，反而不让他学了，他却说有了宝宝他更要学习，如果宝宝问他问题，他要是答不出来怎么办？


    他真的是一个很有上进心的爸爸。


    有一次别的地方地震，他们这边能感受到余震，当时他在厨房煮饭，她在垫子上陪姜顾宁玩，他闪电似地冲出来，一只手抱着姜顾宁，一只手拉着她就朝外面跑。


    到空地要十分钟，但他三四分钟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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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3页

    什么都不知道的姜顾宁，一直拍着手说爸爸好厉害，爸爸跑得好快快。


    看他气喘吁吁，额头出了好多汗，她帮他擦掉汗后，趁大家还没到的时候，在他脸上亲了亲，说道：「你的动作很快，反应也很快，我和宁宁都被你救出来了，你是我们家的超级英雄。」


    他摇了摇头，「不行，我以后要学更多的东西，不能只会跑步，我要把身体锻鍊得更厉害。」


    之后他开始带着姜顾宁去小区里的篮球场打篮球，去足球场踢球。


    姜顾宁有时候会坐在一旁拍手替他加油，有时候自己也拿着个小篮球和小足球在玩。


    再之后，姜屹又把排球、羽毛球、桌球、网球、射箭都学了一遍，他学这些的时候，都把姜顾宁带在身边，父子俩个有时候还会一起练习。


    姜顾宁身体一直很好，没怎么生过病。但在天气千变万化的季节，偶尔也会感冒发烧。


    有天半夜，姜顾宁突然发起了高烧，上吐下泻，到医院看了后，医生让住院。


    那个时候住了半个月的医院，期间都是姜屹在护理姜顾宁。


    医生交代的注意事项，姜屹也都一一记到了他的小便签上。因为他怕自己忘记，这么多年已经养成了随身带便签记录的习惯。


    他事无巨细地照顾姜顾宁，而且遇事不慌张，也是那个时候，叶知言知道他一直在成长，他也已经可以一个人照顾姜顾宁了。


    姜顾宁开始上幼儿园了，读的是小区门口公办幼儿园，他的适应能力很强，因为受姜屹的影响，他特别喜欢运动。


    那一年，是姜屹傻的第十二年。


    在送姜顾宁去幼儿园回来后，叶知言发现姜屹竟然在练声，旁边还放着一本提高说话能力的书。


    这让她想起她逼他练声的那年，他抗拒地闹脾气，后来看她伤心，他又半夜偷偷起床练习。


    现在因为有了家庭有了孩子，经过时间的洗礼，他自觉地学习任何可以让他变完美的知识。


    看见她回来的时候，他还拉着她一起练，问她的意见。


    她笑着拉他坐到沙发上，让他放松一点儿，他已经很完美了，她很喜欢现在的他，可爱、天真、有责任心、体贴。


    他却不依不饶，一定要让姜顾宁有一个会说话和睿智的爸爸。不然去开家长会的时候，他上台讲话闹了笑话，让姜顾宁丢脸了怎么办？


    冬天的第一场雪，她高烧不退，住了十天的医院，姜屹要接送姜顾宁，还要给在医院的她送饭。


    其实医院有饭菜，只要病人在医院定了菜，护工会把饭菜送到病房，但姜屹一定要亲自煮了送来给她，姜顾宁也同意姜屹这么做，父子俩为此还给她定了个食谱，她的一日三餐都是按照他们的食谱来吃的。


    姜顾宁五岁的时候，是姜屹变傻的第十四个年头，他变成了运动全能，姜顾宁跟在他后面也把那些运动项目懂了个四五成，但姜顾宁似乎更喜欢数学。


    当姜屹发现才五岁的姜顾宁不但会数数，而且还会1到20之和的算术题时，姜屹有了挫败感。


    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他伤心地说：「数学我只会数数，我教不了宁宁了，我不是一个好爸爸。」


    叶知言捧住他的脸，狠狠亲了一口，才说：「你是宁宁的爸爸，我想他更有发言权，要不我们明天听他怎么说？」


    第二天，姜顾宁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姜屹好一会，很认真地说：「爸爸，你是我们家里的超级英雄啊。我很幸福，家里有好多球，爸爸每天都陪我玩球，还教我做手工作业，每天给我念故事书，教我认字，教我弹琴，帮我洗澡，煮饭给我吃，送我上学，接我放学，爸爸在我心里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了。」


    姜屹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忍不住抱起姜顾宁亲了两口，「宁宁，爸爸在你心里真的那么厉害？」


    姜顾宁重重点了点头，「很厉害，我很爱爸爸，也很爱妈妈。」


    叶知言看着眼前一个大朋友，一个小朋友，用手机记录下了这美好的一刻。


    姜顾宁还没上幼儿园的时候，爸爸妈妈每天都在家陪他，他很开心。


    上了幼儿园后，偶然一次，他知道班里同学的爸爸妈妈都会工作，他开始好奇自己的爸爸妈妈为什么不去工作。


    渐渐的，他发现了，妈妈会用跟他说话的口吻去跟爸爸聊天。很多时候还要跟爸爸解释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隐约察觉到了自己的爸爸跟别人的爸爸是不一样的。


    爸爸不去工作，是因为他不能工作。妈妈不去工作，是因为妈妈要照顾爸爸。所以五岁的他开始很小心地维护着爸爸的自尊心。


    虽然他不知道爸爸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但是他很爱自己的爸爸。


    爸爸擅长的东西，他就会去请教爸爸。爸爸不擅长的东西，为了不伤爸爸的自尊心，他就会偷偷去请教妈妈。


    以前都是爸爸教他知识，但后面的知识越来越难，为了不让爸爸难堪，他甚至对爸爸妈妈说了要他们分工教育他。


    让爸爸教他体育，让妈妈教他课本上的知识，因为爸爸很擅长体育，不需要动脑。


    他以为妈妈会怪他，但是妈妈却夸他很懂事，知道体贴爸爸辛苦了。


    也许妈妈也知道了他的用意吧。


    *


    暑假一家三口去露营，这是姜顾宁一直想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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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4页

    叶知言选了安城周边的一座小山，那里景色很好，有山有水，空气清新，离家一个小时。


    早上他们准备好东西，然后开着车出门了。


    叶知言在驾驶座开车，姜顾宁坐在后面的儿童座椅上，姜屹坐在他旁边。父子两个最近一起读了一本书，他们在聊书里的人物，聊自己的心得感受。


    看到他们相处融洽，叶知言既高兴又心酸。


    高兴的是，如果她不在了，姜屹还有人陪着。


    心酸的是，她没有办法给姜顾宁一个健康的家庭。


    来到露营的小山，因为露营的地方在半山腰，叶知言把车开了上去。


    山上有亭子、有水、有竹林，烟雨迷濛，空气清新。


    亭子里已经有搭好的几顶帐篷了，烧烤场那边也燃起了火。


    叶知言跟姜屹搭帐篷，姜顾宁整理行李，一家三口分工合作。


    这里有很多娱乐节目，可以烧烤，可以做竹筒饭，可以做叫花鸡，还可以捡蘑菇，抓螃蟹，晚上还有表演节目。


    他们要在这里住三天。


    搭好帐篷后，他们先去捡了蘑菇，晚饭煮了蘑菇汤来喝。


    晚上的表演节目是民族舞，游客们可以跟着一起跳。


    动作很简单，看一眼就会了。


    姜顾宁很兴奋，跟着一群小朋友学得有模有样。


    第二天，姜屹带着姜顾宁去竹林里锯竹子，他们今早上要做竹筒饭，还要烧烤。


    叶知言担心父子俩迷路或者伤到手，想要跟着去，但他们拍着胸脯说一定会安全回来的。


    事实证明，她的担心是多余的。


    父子俩把竹子挖空洗干净，把米、香肠、香菇、胡萝蔔放进竹子里去，盖上盖子，放到小火上烘烤。


    而叶知言用竹籤把腌好的肉串好，放到烧烤架上。


    竹筒饭煮好后，姜顾宁口水流到了嘴角。


    「爸爸，我们做的竹筒饭好香啊，今天我要吃多多的饭，要快点长大，要比爸爸还高。」


    吃饱后，他们午睡了一个小时，然后提着竹篮拿着网兜去河边抓螃蟹。


    姜顾宁真的很喜欢玩水，一直跟姜屹泼水玩，满载而归的时候，父子俩全身也湿透了。


    晚餐是叫花鸡跟清蒸螃蟹，姜顾宁知道吃肉和喝奶会长高后，已经不像两岁那时挑食，不吃肉只吃菜了。


    现在的他自动要求每餐营养均衡，该补充的营养不能少一丁点儿，免得耽误了他长大。


    叶知言能看出来，他是希望自己快点儿长大，好保护自己的爸爸。


    晚上，姜屹去洗澡了，叶知言跟姜顾宁躺在星空下，听着林子里的蝉鸣声。


    「妈妈，生命的意义是什么？」


    姜顾宁突然问道。


    叶知言第一次感觉到了姜顾宁跟别的小朋友不一样。


    在姜顾宁出生后，她一直保持着一颗积极向上的心，为的是让姜顾宁能在更健康的环境下长大。但姜屹缺陷的智力还是给了他一颗敏感早熟的心。


    在姜顾宁的成长中，她不光是妈妈，也是半个爸爸，她要代替姜屹不能给予他的那份缺失的父爱。


    「这个问题，很多人都在思考，不一样的人，会有不一样的感受。妈妈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人一出生就有责任和义务。我们有社会责任和家庭责任。


    家庭责任有孝顺爸爸妈妈啊，好好学习啊，维持家庭和睦啊等等。


    社会责任就是呢，比如，世界上有很多吃不饱饭的小朋友，你可以想办法让他们吃饱饭；你可以为我们国家的教育啊，航天啊这些做贡献。


    你现在才五岁，妈妈相信你会在自己的人生中找到属于你自己的答案的。」


    姜顾宁乌亮的眼睛盯着天上的繁星，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妈妈，你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爸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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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4章 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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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顾宁的六岁生日,叶知言跟姜屹带他去爬了山，晚上吃蛋糕许愿的时候，他双手合十,想到妈妈在黑夜里总是盯着爸爸的脸看，然后伤心难过的样子,他在心里虔诚地许下了自己的心愿。


    重阳节那天,一家三口早早就起了床。


    今天是他们去给赵椿、叶卫安、姜致远、肖舒扫墓的日子。


    大家一般是清明节扫墓,但姜致远那边的习俗是重阳节扫墓，所以叶知言定了重阳节这天给他们四人扫墓,也避免了清明节那天的人挤人。


    叶知言当时买了三个双人墓，夫妻合葬在一起的,墓地在山脉上,依山傍水。


    叶卫安跟赵椿、姜致远跟肖舒，他们各占了一个,剩下的一个是她跟姜屹的，省了以后姜顾宁还要再买墓地的烦恼。


    到陵园时是早上十点,她把车停在陵园外的停车场，姜屹拿着贡品，姜顾宁拿着花,他们坐摆渡车到了墓地。


    意外的，竟然看见周梅坐在墓地旁,那里已经摆了很多贡品，还有一束白色的菊花。


    看见他们后，周梅朝她点了点头，然后又看向姜屹,最后看到姜顾宁时,周梅眼眶红了起来。


    「那个婆婆是谁？」姜顾宁小声地问。


    十多年过去了,姜屹早已经不记得周梅了，他也疑惑地看向叶知言。


    叶知言摸了摸姜顾宁的头，「她是爸爸的姑姑，是你的姑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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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顾宁很乖巧地喊了声「姑奶」。


    周梅应了声，就要伸手报姜顾宁。


    姜顾宁不喜欢别人抱他，平时只给爸爸妈妈抱他，这会儿见这个姑奶要抱他，他看了一眼叶知言。


    叶知言点了点头，他才不情不愿地让周梅抱起他。


    叶知言会在姜顾宁生日那天给周梅发一张姜顾宁的照片，因为平时只能看照片，冷不防看到真人，周梅别提多高兴了。


    「宁宁都已经六岁了，跟爸爸长得一模一样，在学校都学了什么东西啊？姑奶看见你可真高兴。」


    姜顾宁皱着眉回答了周梅的话，然后朝姜屹伸手，「爸爸，抱我。」


    姜屹不喜欢周梅，也不喜欢周梅抱姜顾宁，但叶知言同意了，他也不能说什么。


    现在姜顾宁要他抱，他二话不说就把姜顾宁抱回自己怀里，说道：「宁宁真乖。」


    周梅有点儿尴尬，对叶知言说道：「你的身体还好吗？」


    叶知言正蹲在地上摆贡品，低着头应道：「嗯，家里的事都是他们父子做的，我被他们照顾得很好。」


    周梅点了点头，把自己的贡品收起来，她是知道叶知言生孩子时难产的，当年在法庭上逼叶知言后，她知道很多关心的话她也没有资格说，收拾好东西，她说道：「小叶，我先走了。」


    叶知言站起来，见周梅老了后瘦了很多，估计她没少操心刘天福的事，她摸了摸一旁的姜顾宁。姜顾宁会意，立即懂事地说道：「姑奶再见。」


    周梅用长满老年斑的手揉了揉眼睛，笑道：「宁宁好乖，姑奶能看见你，今年都会顺顺利利的。」


    周梅走了后，姜屹跟姜顾宁一起擦墓碑上的灰尘，但因为周梅已经擦过了，墓碑上已经没了灰尘。


    叶知言蹲太久了有些眼花，姜屹跟姜顾宁怕她晕倒，赶紧扶她到一旁休息。


    其实是没什么的，但父子俩总是大惊小怪，叶知言为了不让他们担心，只好顺着他们的意。


    扫完墓回去，叶知言带他们去超市买了点日用品。


    回到家里，父子俩怕她太累，让她洗个澡上床睡一会儿，等他们煮好饭了再叫醒她。


    她笑着应了声好，进洗浴室洗了个澡，然后听他们父子的进卧室睡了。


    姜顾宁一年级上学期放假后，叶知言在检查他的成绩时，发现他的美术作业上画着一个超级大的他，然后左手抱着迷你版的她，右手抱着迷你版的姜屹，下面歪歪扭扭写着：我希望快点长大，保护爸爸妈妈。


    姜屹走过来，看见后，夸姜顾宁懂事。叶知言却有些心酸，想起姜顾宁问她生命的意义是什么，也许小小的他，已经找到了一些答案。


    姜屹看她心情低落，忙把作业本放到一边，低头哄她。


    叶知言抱住他，反过来逗他。


    两个人玩着玩着，一起躺到了床上。


    叶知言捧着他的脸，描摹他的轮廓，过了十五年，他的长相没有太多变化，只是经过岁月的沉淀，他的眼睛已经有了些故事。


    他已经变得很好了，忽略智力上的缺陷，他可以称得上完美。


    这个周末，全市的所有小学举行冬季运动会，很多家长们都带着摄像机去学校参观，记录孩子们的成长。


    叶知言和姜屹也拿着摄像机去学校凑凑热闹。


    姜顾宁参加的是长跑比赛，他的红色运动服上贴着一个大大的三十，跟一帮同学站在起跑点做热身运动。看见她跟姜屹时，还朝他们招手，脸上露着孩子该有的纯真美好。


    姜顾宁长得很像姜屹，他站在人群里朝她招手的时候，她仿佛回到了小学的运动会上，她站在跑道上，姜屹站在人群里朝她招手说：「言言，加油。」


    那天，冬日里微冷的风，枯干的树枝，地面上温暖的日光，今天，也是同样的场景。


    她牵着姜屹的手，跟在小运动员们的身后跑。


    她今年已经三十六岁了，从少女的无知，到憧憬着姜屹能变好，再到现在心如止水。


    她遇到了最好的男人，有了一个懂事的孩子，她的人生很完美，往后的十年二十年，她决定不再幻想那些不可能的事情，她要更开心更快乐地生活下去。


    又是一年过去，她三十七岁的生日，姜屹跟姜顾宁一大早就起来做了一碗长寿面给她。


    吃饱后，他们让她去门口的养生会所放松放松。


    她不是很想去，但两个人铁了心要她去，姜顾宁帮她拿鞋，姜屹帮她换衣服。


    「妈妈，你去吧，我和爸爸在家等你。」


    「好吧。」她无奈地说。


    两个人一起走路送她，她进到养生会所里，先看了电影，然后做了个全身按摩，因为太舒服，她躺在床上竟然睡着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她换了自己的衣服便回了家。


    刚到家门口，姜屹冲过来抱住她，神秘兮兮地说：「你先把眼睛闭上。」


    早上他们让她出门时，她大概猜到了他们要在家里给她布置生日场景。


    她在他脸上亲了亲，笑着闭上了眼睛，任他牵着她的手往家里走。


    她跨上门口的一级一级台阶，再跨过门槛，姜顾宁的声音就在她面前：「妈妈，祝你生日快乐。」


    「嘭」的一声，姜屹松开他的手，礼炮筒里飘出漫天的玫瑰花，洋洋洒洒落在她和姜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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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妈，这是我跟爸爸专门帮你准备的。」姜顾宁指着被他们布置过的客厅和餐厅。


    客厅这里是各种颜色的气球、彩灯，然后中间还有一束大大的玫瑰花。


    餐厅那边有他们做的草莓蛋糕、水果沙拉、蔬菜沙拉、大龙虾、手撕鸡、牛排、羊排、大闸蟹、秋葵等等。


    姜屹让她坐到主位上，姜顾宁把窗帘拉上，两个人一边唱着生日歌，一边帮她戴上生日帽。


    她闭上眼睛，许了个心愿。


    希望他们两个平安健康。


    晚上，她跟姜屹躺在床上，因为头痛，她有点儿睡不着，姜屹轻拍着她的肩膀哄她，用细雨一样的声音念着故事书给她听。


    「花园里的一个角落里种满了玫瑰花，在这片盛开的花丛里，有一个小精灵住在一朵最大、最娇艷的玫瑰花里。她是那么小，人们的眼睛根本看不到她。她长得既漂亮又可爱，肩上还有一双翅膀，就像一个小天使。那朵玫瑰的花瓣是她的卧室，在这个房间里飘着淡淡的香气…」


    她听着他温润如玉的声音，渐渐沉睡。


    半夜却感觉身体在摇晃，耳边传来姜顾宁的声音。


    「妈妈，你发烧了，我跟爸爸送你去医院，你很快就会好的。」


    她的脸上有温热的液体，她明白自己躺在姜屹的怀里，姜顾宁那双小手一直握着她的手。


    她头痛欲裂，凭着感觉摸到了姜屹的脸，他的眼睛是湿的。又凭着声音的方向，摸到了姜顾宁的脸，她对姜顾宁笑了笑。


    再次醒来的时候，她闻到了消毒水的味道，入眼的是吊水瓶，一滴一滴清澈的液体正往管线里滴。


    「妈妈？」


    「言言？」


    姜屹跟姜顾宁异口同声。


    叶知言手上插着针管不能动，她朝他们笑了笑，「妈妈又发高烧了，又让你们担心我了。」


    「妈妈，你别说话，我跟爸爸一点儿也不累，医生说你没事，打几天的药就可以回家了。」


    他们给她要的是单人病房，有陪护床，看姜顾宁眼睛里有红血丝，她点了点头：「宁宁真乖，你跟爸爸辛苦了，你先到陪护床睡一会儿，好不好？」


    姜屹摸了摸姜顾宁的头，温和地说：「妈妈醒了，宁宁听妈妈的话，先去床上睡一会，接下来爸爸照顾妈妈就可以了。」


    姜顾宁有点儿不舍地放手，在她脸上亲了亲，「妈妈，你不舒服记得叫我噢。」


    「好，妈妈会叫你的。」她笑道。


    姜顾宁去陪护床睡了后，叶知言这才看向姜屹，他眼睛里也有红血丝，她让他把头低下来，想要在他脸上亲一亲。


    他笑了笑，反倒在她额头上轻轻落了一个吻。


    他抚摸着她的脸，他的眼里满是疼惜。


    「言言，谢谢你照顾我和宁宁这么多年。」


    叶知言听得有些迷煳，不明白他怎么突然感谢她，而且他变傻后从不会这么温柔地跟她说谢谢。


    也许是看到了她眼中的疑惑，他从柜子上拿了白纸和笔，低头写了一会，上面是她看不懂的数学演算。


    她以为姜屹背着她偷偷背的，笑道：「这次你花了多久学会了这道题啊？」


    他却说：「在数学上，我从来不死记硬背，你知道的。」


    她还是有点儿不明白他想要表达什么，眼神呆滞了一会，往那个已经不敢再想的方向想去，有些不敢相信地问：「哥哥？」


    他朝她点头，微微一笑。


    所以，她不是在做梦？


    她掐了掐自己，真的很痛。


    她不顾手上的针管，抬手抚摸上他的脸。


    他的笑容像和煦的春风，把阳光吹了过来，驱散了她心底十六年的阴霾。


    她哽咽地说：「你怎么？」


    「傻瓜，哭什么？」他帮她擦掉眼角的泪。


    「我一直在你身边的。我只是迷失在了那片海里，我还看见你托着我的身体上岸，听见你的哭声，听见你绝望的嘆息声，我想安慰你，我想尽了办法要走出那片海，然而我怎么也找不到出口。我只能坐在海岸上苦等，那也是我最绝望最无助的时刻。我现在回来了，以后就由我照顾你跟宁宁，我们一家三口再也不会分开了。」


    叶知言泪如雨下。


    惊喜总是在绝望的风平浪静里到来，他那浅浅的笑，她以为这十六年来，那些发生过的事只不过是几场梦。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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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5章 第45章


    =========================


    叶知言病好了后,陪姜屹去医院做了检查，王德正看到他们时，惊讶姜屹是怎么变好的。


    不过既然叶知言得偿所愿,那么过程也不重要了，他也没必要再旧事重提,掀开叶知言的伤疤去刺激她。


    他是知道沈东升跟杨清上法庭帮叶知言作证的,身为姜屹的医生,他也曾感到过无奈和无力。


    如今姜屹好了，他的激动不比叶知言少。


    王德正开了证明送交到相关部门,姜屹不再是限制民事行为能力人，他可以正常开车,可以不再受限制地生活。


    回到家后,叶知言太怕姜屹又会出意外，她不允许姜屹开车,也不允许他做任何有危险的事，甚至不允许他出门,家里家外的事她跟姜顾宁全都包揽了。


    以前她曾经想过，只要姜屹一变好，她就要立刻恢復他们以前的那些联繫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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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7页

    她还要发朋友圈,假装说姜屹只是去外面的世界逛了一圈回来了。


    她知道自己自欺欺人，可她就是不想让人知道他曾经是傻子。


    可真当他好了后,她反而不想他再被别人打扰，只想安安静静的跟他过完这一辈子。


    姜屹知道她的不安，所以什么都答应她，什么都顺着她。


    他每天在书房看书,什么也不做,就是为了让她安心。


    晚上她要躺在他怀里抱着他睡觉,一刻都不肯松懈，生怕他又被困在海里迷路消失了。


    一天，她梦到他又不见了，半夜醒来后，她一直哭，姜屹抱着她哄了很久。


    她还是担心，摸黑抓起床头柜上的手机，开了机后，打开他的银行帐户余额给他看。


    他看了一眼数额，问道：「怎么把钱全存到我的帐户了？」


    「这是我卖房子后得的钱，还有你爸妈的钱。那个时候我没想过要孩子，也没想到我们会有孩子。虽然我坚定你会好起来，可我怕我等不到那个时候。我怕我走了后没人照顾你，就把我们所有的钱都存给了你，存的是定期。这笔钱是谁也不能动的。就算我走了后，你还可以靠利息生活得很好。你现在变好了，可是你不用去工作的，这些利息够我们生活了。」


    姜屹温热的手掌帮她擦眼泪又擦鼻涕，眼神柔和地看着她，「我不去工作，我都听你的。」


    她抓住他的手，黏煳煳的，全是她的眼泪。


    他说只要是她的东西他都不会嫌弃。


    然后真的不嫌弃地吻着她流出的泪水，说通过她的泪水，他尝到了她的痛苦和不安。


    但姜顾宁却没有叶知言这么战战兢兢，知道姜屹变好了后，他每天都想带着自己的爸爸出去炫耀。


    爸爸那么帅，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身体还比所有同学的爸爸要好很多很多，他不明白妈妈为什么不允许这么好的爸爸出门。


    为了让闷在家里几个月的爸爸出去散散心，也为了让妈妈放松放松，他说想去露营，却没想到妈妈拒绝了他。


    那个时候，他学了一个成语：惶惶不可终日。


    妈妈的情况就是这样，每天神经兮兮的，像兔子，一有风吹草动就竖起耳朵听一听，然后就去找爸爸，检查爸爸有没有事，知道爸爸没事后，她才又继续去做自己的事。


    过了快半年，叶知言的情绪稳定了很多。


    父子俩每天都呆在书房看书。她有时候也会坐在他们旁边一起看书，眼睛累了就去菜园弄弄菜。


    有天吃过晚饭，大家又坐在垫子上看书，姜屹突然说道：「宁宁准备九岁了，爸爸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爷爷早就已经让爸爸规划自己的未来了。爸爸今天想听听你对自己未来的规划，或者是你最近特别想做的事。」


    姜顾宁看了看她，说道：「妈妈想做的事，就是我想做的事。妈妈的愿望，就是我的愿望。」


    叶知言曾经最想的就是让姜屹变好，如今她的愿望已经实现了。


    现在她只希望姜屹不会再遇到任何意外。


    她低头思考。


    她像姜顾宁那么大的时候，最希望的就是姜屹年年成绩第一，再之后是希望姜屹能在数学领域作出重大贡献。


    她抬头看了看对面的姜屹，他嘴角是一抹淡淡的笑，宠溺地看着她。


    他傻的时候她把他关在家里。他好了后，她还是把他关在家里。


    她突然意识到，那他变好了又有什么意义？


    这么多年来，她做了那么多，不就是想让他重新回到大家的视野里，回到她引以为傲的数学领域吗？


    他应该回到学校去教书育人，回到学校去做科研，不该再因为她的私心被关在家里。


    姜屹朝她笑了笑，又看了看姜顾宁，说：「那你们把现在最想做的事写在纸上，我尽量去帮你们实现，弥补我离开你们这么多年的愧疚。」


    姜顾宁最想做的事是跟爸爸妈妈呆在一起，还想把爸爸介绍给班里所有的同学认识。于是他在纸上写下了自己的愿望。


    叶知言看到姜顾宁的愿望时，心里五味杂陈。


    她很自责自己让姜顾宁生在这种不健康的家庭里，如今姜顾宁有了一个健康正常的爸爸，她不该为了自己的私心，把姜屹关在家里，不让姜屹去参加他任何的学校活动。


    她想了半个多月，每次看见姜屹端正地坐在书房看书，哪里也不能去的时候，她就生出愧疚来，然后越积越多。


    她踌躇了一阵，在一次家庭会议中，她对父子俩宣布了她的决定：考研。


    她要让姜屹回到工作上，为了离他近一点儿，为了能跟他共事，她要努力提升自己，向他走去。


    姜顾宁兴奋地说：「妈妈，我支持你读研，不过妈妈读研了，爸爸要怎么办？」


    叶知言看了看姜屹，说道：「我想让爸爸来为我们家做决定。」


    姜屹大概是明白了她的用意，说道：「既然妈妈让爸爸做决定，那爸爸要先说一说我们家的计划，然后大家一起讨论，哪里不合理的我们再改过来。」


    姜顾宁很认真地看着姜屹，这个时候的姜顾宁是充满安全感的，他相信以前的爸爸可以保护他和妈妈，更相信现在的爸爸可以保护他和妈妈。


    姜屹：「安城这里没有大学，妈妈既然想考研，那我们只能再搬回原来的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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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顾宁好奇地问：「原来的家是爸爸妈妈出生的地方吗？」


    姜屹：「是的。那是爸爸妈妈出生的地方。妈妈这么努力上进，爸爸也不能落下拖了妈妈的后腿，所以爸爸决定回到原来的学校当老师。那么，我们接下来面临了一个大问题，爸爸妈妈走了后，就没有人照顾宁宁了。」


    姜顾宁小脑袋瓜转呀转，说道：「爸爸，我知道了。我下个学期要转学了，我要跟爸爸妈妈一起回爸爸妈妈出生的地方。」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叶知言，「妈妈，我还有一个要求。」


    叶知言看姜顾宁这副谨慎的样子，猜测她一定是拒绝过姜顾宁的这个要求，所以才使他不敢说出口。


    她揉了揉姜顾宁的脑袋，「说吧。」


    姜顾宁得到叶知言的鼓励，小声地说：「我想把爸爸介绍给同学们认识，不过妈妈你放心，我不会让爸爸出门的，我把同学们请到我们家里来。」


    姜屹温声地应了声好。


    叶知言知道姜顾宁有跟她一样的心思，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姜屹变好了。


    晚上睡觉之前，叶知言拉着姜屹到书房里，让他写保证书。


    姜屹疑惑地看着她。


    她义正言辞地说：「如果以后再遇到什么事，你要先保护好自己，我不需要你保护我。」


    「好。」他说，「你来说，我来写，给你立个军令状。」


    「你态度好一点，」她有点儿生气，「什么叫好？你不知道这十六年来我有多自责，多痛苦。总之，你态度要认真点，把这条原则刻到你脑子里。」


    他说：「我保证，我以后每天早中晚都念二十遍？」


    叶知言下巴指了指纸，「那你现在就先写二十遍。」


    他顺着她的意，刚劲有力地在纸上下笔，黑色的墨水晕染成一个个正楷字体。


    二十分钟后，他把写好的保证书递到她面前。


    她检查了一遍，然后才满意地拉他回房睡觉。


    姜顾宁请全班同学到家里来做客的那天，他把姜屹获得过的奖和证书全都拿出来在同学面前显摆了一下。


    同学们都很善良，夸他有一个很厉害的爸爸之后，他又拉着姜屹坐到同学们中间，让同学们随便问姜屹问题，说姜屹肯定都能回答出来。


    姜屹哭笑不得，面对同学们各种奇奇怪怪的问题，他都一一耐心解答了。


    之后姜顾宁又拉着几个男同学去小区里的球场打球，又让姜屹给他们露一手。


    后来踢足球时，又让姜屹颠球和带球，还都是最难的动作。


    恨不得姜屹把身上所有的绝活都给他的同学们展示一遍。


    那一天，姜顾宁那颗一直带着遗憾的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所以啊，我觉得我爸爸是世界上最厉害的爸爸，他能文能武，什么都懂。」姜顾宁说。


    同学们也点头附和。


    叶知言看着天真烂漫的小朋友就觉得很温暖，也不知道姜顾宁长大后，当他再回想起现在的事，会不会不好意思。


    晚上，她躺在姜屹的怀里，问他：「你干嘛要跟着宁宁胡闹？」


    姜屹却笑着说：「你也知道宁宁是个敏感自卑的孩子，在我们大人眼里，这可能是胡闹，是一件小事。但对还不满九岁的他来说，是人生中的大事。如果不能满足他，或许他会耿耿于怀一辈子。以后不管他多成功，他再次面对现在的同学，也许内心深处依旧会自卑。」


    她抬头看他，见他眼里柔光生辉，「你是不是小时候就知道我也是个敏感自卑的人，所以不管我多无理的要求，你都会答应我？」


    他想了一会儿，回道：「你对我提过的那些要求，对我来说，那都是小事。我眼里的你，是没人能够比得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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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6章 第46章


    =========================


    徐思默前两年生了二胎,叶知言带着姜屹跟姜顾宁去过几次，后来姜屹好了，她整个心思都放在姜屹身上,整天忧心忡忡，就忘了跟徐思默联繫。


    现在他们决定搬回京市,她找了个空隙给徐思默打了个电话。


    徐思默在电话那头说道：「看你这么久不联繫我,我猜你肯定是有什么事,昨天我还跟陈礼说周末了直接带着孩子们过去看你。」


    当她把姜屹好了的事说出来，徐思默在那头停了一下,然后高兴地说替她开心，还让她好好休息,却没有再往下说。


    翌日,门口有人按门铃的时候，她去打开门,发现徐思默站在门口，旁边还站着陈礼跟陈若西和陈若楚姐弟两个。


    她跟姜屹招待徐思默跟陈礼,姜顾宁招待陈若西和陈若楚。


    徐思默问她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烦心事？


    陈礼则跟姜屹聊一些学校的事。


    两人丝毫没有提姜屹好了的事。


    聊着聊着，叶知言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你们以为姜屹变好是我的臆想？」


    徐思默抱住她的肩膀，解释道：「知言,你想哪里去了，这么大的事,我和陈礼肯定要过来验证的，现在确定姜屹真的变好了，我才放下心来。那你们有什么计划吗？」


    叶知言把他们接下来的计划告诉了她。


    徐思默沉思了会，说道：「也好,你考研,姜屹回学校继续教书,以后我们又可以经常见面了。」


    又过了几天，姜屹跟姜顾宁拿了一张图纸给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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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屹说：「这是我跟宁宁一起讨论出来的装修效果，你要是满意，明天我们去找装修公司，把那套房子重新装修一遍。」


    京市那套租出去的房子，在前两个月已经到期，租客也已经搬走了。


    房子之前的格局和他们设计的格局没什么大的区别，只是风格变了。


    姜致远跟肖舒原来设计的是偏奢华类型，姜屹跟姜顾宁设计的是偏清淡雅致型的。


    其实只要他们喜欢，她就喜欢。


    房子装修好后，怕甲醛超标，放了一个月才搬进去。


    期间姜屹开车回了学校一趟，校领导要开讨论会之后，再决定姜屹的去处。


    数学有它的好处，一个人学会了就是学会了。


    十几年前学的数学和十几年后的数学一模一样，加上数学的知识点更新叠代缓慢，所以姜屹即使离开了岗位十几年，但他数学的天赋依旧是很多博士不能比的。


    学校依然很看重他的数学天赋，最后决定让他继续回到之前的教学岗位，他也还是原来教研室的研究员，可以开课题继续做科研。


    姜屹的工作确定好后，他帮姜顾宁把学籍迁到了京大的附属小学，方便他以后接送姜顾宁上下学。


    他们搬回京市的时候，已经是八月份下旬。


    骄阳高悬，微风徐徐。


    时隔十三年，叶知言再次踏进这套房子里，想到她跟那个智力缺陷的姜屹的酸甜苦辣，胸口有些发闷。


    其实那时候的他，也真的很可爱。


    他给过她很多开心和美好的记忆，他坐在大厅的垫子上，一边练字认字，一边等她回来。


    他会冲过来抱住她，说他想她。


    他也会背着她偷偷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好，还会背着她去赚钱给她花。


    还有他怕她工作辛苦，为了有能力照顾她，他努力学煮饭学常识的日子。


    姜屹回到学校上课了，为了让她安心复习考试，他包揽了接送姜顾宁的任务。他们也不需要她煮饭，所有的饭菜都是从学校饭堂打包回来的。


    她报考了京大的研究生，专业选的是政治学，虽然跨专业，不过她本科也学过政治学，再拿书学起来并不是很难。


    生活有条不絮地进行着。


    很快的，姜顾宁就遇到了转学后的第一个问题。


    同学们给他取外号，叫他姜不清。


    因为姜顾宁一直生活在安城，口音跟京市的不一样，一些同学经常说他讲话不清楚，带有方言口音，所以给他取了姜不清的外号。


    姜顾宁很愤怒，「班里还有个姓朱的同学，他们叫她猪腿，后来朱同学的爸爸到学校请老师教育那些同学，过几天后，他们又叫朱同学猪嘴巴，朱同学又把她爸爸请来学校了，老师批评那些同学后，过了几个月，他们又叫朱同学猪毛。」


    叶知言自己也被霸凌过，面对这种事情，她能想到的，也是像那个朱同学的爸爸一样，去学校和老师沟通，让老师批评那些同学。


    但明显这个办法并不好用。


    姜屹说道：「爸爸能理解你的感受，换成任何一个人，都会生气愤怒。」


    姜顾宁脸上写满了委屈，可怜巴巴地看着姜屹。


    「但你要明白事实和观点是不一样的，你说话的口音跟同学们不一样，这是事实。有些同学听懂了你的话，认为你的口音没有任何问题。有些同学没听明白，认为你说话不清楚，爸爸妈妈觉得你的口音很可爱，这些都是我们的观点。就像很多食物，有的人觉得好吃，有的人觉得不好吃，这些都是我们的观点。我们接受事实，但是可以选择观点。语言是沟通手段，如果对方真的听不明白，我们可以多解释，直到让对方明白为止。」


    姜顾宁低下头，「可是他们给我取外号。」


    姜屹问道：「那你希望爸爸帮你吗？如果你愿意，爸爸会出面去帮你。」


    姜顾宁摇了摇头，「爸爸，这是我跟同学之间的问题。我就是愤怒，我讨厌他们这样叫我。」


    姜屹：「爸爸明白理解，如果你内在消化不了，不妨用外力解决，爸爸和妈妈都是你坚强的后盾。」


    叶知言知道姜顾宁敏感自卑，她不免又担心起来，怕姜顾宁长大以后会跟她一样消极。


    晚上睡觉的时候，她把自己的担心告诉了姜屹听。


    姜屹握着她的手，说道：「你安心看书考试，剩下的有我呢。」


    他上个月向学校申请了项目，最近经常呆在实验室到凌晨才回来。


    叶知言摸了摸他的脸，之前他的脸因为有肉，面部看起来柔和。现在肉少了，他整个人变得凌厉起来。


    以前他没好的时候，她都是喜欢用亲他来表达她的喜欢，因为这样做，心智不成熟的他能更直接地感受到她的心意。


    这会儿，她心疼他，却有点儿不好意思再用这种方式来表达。


    他似乎看透了她的想法，说道：「说起来，你是我的人生导师。」


    她一时没明白过来，什么人生导师？


    下意识就把她的疑问问了出来。


    「你给我上生理课。」他说。


    叶知言脸瞬间烫起来，他们的第一次确实是她教他的，因为以他当时的智力，她只能是主动的那一个人。


    其实很多事情她也没有经验，都是跟他一起研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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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说了。」她不好意思再看他，背对着他，「我困了。」


    他却转过她的身，昏暗的灯光里，四目相对，灼热的气息让室内升温。


    他说道：「你教得很好，应该害羞的是我才对。」


    想到那个对什么都好奇的他，叶知言心跳不由加速，静谧的夜晚，他的心跳声也强而有力。


    他掌心的烫热从布料传到她肩膀，她看到他喉结动了动，而后她被他抱到他身上。


    *


    研究生考试那天，姜屹开车送她到了考场，之后他跟姜顾宁回家给她准备午饭。


    第一场考试出来后，他们两个人已经又返回学校，她上了车，他们把热饭热菜递给了她。


    因为怕她下午会犯困，他们还给她准备了一杯咖啡。


    吃饱后她躺在车上眯一会儿，姜屹跟姜顾宁在一旁守着她。


    第二天下午，专业课结束后，姜顾宁说为了庆祝她考完试，让姜屹带他们去吃饭。


    姜屹欣然答应，开车带他们到了商业街的一家高档饭店。


    姜顾宁点了几道菜，都是她跟姜屹爱吃的。


    吃饱了后，一家三口回到家，一起坐在垫子上看书。


    考试这几天，叶知言一直神经紧绷，不怎么睡得着，这会儿放松下来，又吃了饭，开始犯困。


    她刚看了几页书，脑袋就摇摇晃晃，无意中发现坐在她旁边的姜屹正在拍她跟姜顾宁，她一个激灵醒了。


    姜屹没有拍照的习惯，突然拍她跟姜顾宁，她好奇他这是要干嘛。


    她伸长脖颈往他手机屏幕看，见他正在发朋友圈。


    这更让她稀奇了，因为姜屹很忙，他连朋友圈都还没有开通。


    她打开自己的微信，果然看见第一条朋友圈就是姜屹发的。


    标题是：【挚爱】


    配的照片是她跟姜顾宁，不过她跟姜顾宁的样子被模煳化了。


    里面大概能看得出一个年轻的女人和一个八九岁的孩子。


    叶知言疑惑姜屹怎么突然秀恩爱了？这不符合他的性格。


    他说：「我们没有办婚礼，又消失在大家的视线里这么多年，我想用这种方式告诉别人，我已经结婚了，并且有了孩子。」


    刚说完话，他的手机振动了一下。


    叶知言凑过去看，见是他同系的老师发的，说了一些祝福的话。


    接着，他的手机不断振动，大家的祝福问候接踵而来。


    有姜致远跟肖舒曾经的同事，有姜屹那些远方的亲戚，还有他的学生和院里的老师。


    【姜教授，恭喜恭喜，孩子都这么大了，真看不出啊】


    【姜教授，你这保密工作做得也太好了点，谁家女儿那么幸运啊】


    【孩子叫什么名字？多少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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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7章 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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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知言考上了研究生,九月份开学后，她跟十几个二十多岁的同学坐在一起上课，其实她挺不好意思的。


    不过同学们都很友好,还说佩服她有了孩子还不忘提升自己。


    平时她上完课会先去接姜顾宁，然后跟姜顾宁一起去姜屹的学校找姜屹吃饭。


    之后姜屹会继续回实验室,而她跟姜顾宁两个人则乘地铁先回家。


    姜顾宁上了初中后,某天放学回家,他说想请一个女同学到家里做客，介绍给他们认识。


    因为太突然,叶知言还是惊讶了一下，她倒不怀疑姜顾宁喜欢这个女同学,毕竟他才十二岁,可能还不知道什么是喜欢。


    姜屹说道：「爸爸猜你的同学一定帮过你很大的忙，所以你才想要把她介绍给爸爸妈妈认识？」


    姜顾宁点头,说道：「我被同学嘲笑有口音，是她帮我纠正的,她还鼓励我去报名学校的主持人大赛。我们每天都会一起帮对方进步。」


    叶知言也早就发现姜顾宁说话很清楚了。


    她一直以为是姜顾宁生活在京市久了，所以他就慢慢改正了过来，原来是有同学帮他纠正的。


    看来两人小学同班,初中又同班了。


    于是姜顾宁带同学来的那天，叶知言跟姜屹一起为他们准备了十多道菜,还有无数零食。


    女同学叫张凝，一进门就跟她和姜屹打招唿，是个很温柔，很有礼貌的小姑娘。


    吃饭的时候,姜顾宁还说起了他们两个竞选主持人的趣事,张凝一直在旁边附和着他,说话也温温和和的。


    吃饱饭，大家坐在一起又聊了一会，张凝道别准备回家。叶知言觉得太晚了，说开车送她，姜顾宁说道：「妈妈，张凝家就在我们旁边的小区，我走路送她回去。」


    叶知言放下车钥匙，叮嘱他们路上注意安全，还让张凝经常过来玩，然后才坐回沙发上。


    姜屹笑道：「宁宁已经十多岁了，他有自己的想法，如果他有需要我们帮忙的，他会说的。」


    叶知言知道姜顾宁慢慢长大有了自己的想法，但她有时候还是会情不自禁地想要帮姜顾宁做一点儿事，也会怕他出事，然后不敢放手让他去做。


    或许，让姜顾宁成长的第一步，她应该要学着放手。


    姜顾宁的成绩很好，他初中就读了一年，然后跳到了高中，升学之前，张凝还请他去家里做了客。


    从张凝家回来后，姜顾宁说道：「爸爸，妈妈，我以前以为自己很不幸，但是我发现张凝她没有爸爸，连她妈妈也不要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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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知言听得有些煳涂，因为张凝说过，她是跟爸爸爷爷一起住的，这会儿怎么变成她没有爸爸了？


    「那现在是谁照顾她呢？是她的爷爷吗？」她问。


    姜顾宁摇了摇头，然后把事情的原委告诉了她。


    张凝亲生父亲走了，亲生母亲再婚，亲生母亲怕张凝会拖累自己的生活，就把张凝送了回来。


    亲生父亲的弟弟没有结婚，也没有生子，就把张凝放到了自己的户口下，让张凝喊他爸爸，而不是叔叔。


    叶知言弄清楚了里面的关系后，说道：「那她一定很伤心，是吗？」


    姜顾宁说道：「没有，她爷爷和他爸爸给了她很多关爱。」


    叶知言研究生毕业后，又考了博士。


    博二那年，姜顾宁已经大一了。


    姜屹每天都很忙，几乎都是实验室和家来回奔波，有时候叶知言为了见他一面，特意去听他的课，然后顺道跟他吃饭。


    姜顾宁在大学期间，在顶级期刊上发表了几篇论文。


    因为要避嫌，姜顾宁后来读到研究生，都是跟着自己的导师做课题，很少找姜屹帮他的忙。


    父子俩真的很忙，叶知言博士毕业后，她是不够资格在京大任教的，为了离他们父子近一点儿，她在京大找了份行政工作。


    工作不是很忙，平时下班后，她偶尔会去他们院里看看他们，生活平凡又幸福。


    春去秋来，叶知言像往常一样收拾东西下班，一旁玩手机的同事突然转过头来对她说道：「叶姐，恭喜恭喜。」


    叶知言茫然，不知道她恭喜什么。


    同事笑得合不拢嘴，像中了五百万似的，「姜教授，他关于微分几何学的课题，上热搜了，你去看看。这会儿，我估计我们学校的论坛又要沸腾了。」


    叶知言手心有点儿出汗，身体像悬在半空中，她忙从包里掏出手机来看。


    她没看热搜，而是去查看姜屹的简介。


    姜屹，生于京市，数学家，京大数学与系统科学研究院研究员，数学院院长，在微分几何学和计算几何学等方面取得了突出成就。学术论着......


    看着姜屹简介上多出的很多科研成就，她眼眶红了。


    手机不断振动，屏幕上方提示着微信有信息。


    徐思默：【你家的姜教授果然不负众望啊，数学家夫人】


    原先叶知言还处于激动状态，看到数学家夫人这个称唿，不禁尴尬起来。


    杨清：【看到姜院长的科研成果，你终于得偿所愿了，真替你高兴，衷心的，你值得】


    沈东升：【祝贺你先生，因为你的执念，我们的数学又进了一步】


    叶知言给他们一一回復谢谢后，手机又振动了一下。


    上面提示是张沉发来的。


    他们已经十几年没联繫了，最后一条信息显示的是十四年前发的。


    张沉：【没想到他真的好了，恭喜你们，也恭喜我自己。】


    叶知言望着楼下不远处悠闲散漫，说说笑笑的同学们。


    他们手里有提着书袋的，有拿着冰淇淋的，有拿着饭盒的。


    已经到了这个年纪，当初张沉对她做的那些事，在姜屹变好后，她也慢慢释怀了。


    她给他回了个谢谢，这才拿包往数学学院走去。


    今天算是个喜庆的日子，她打算今晚上亲自下厨给姜屹煮饭吃。


    走到数学学院门口，却看见姜屹和一个她不认识的女人在聊天。


    女人穿着得体的连衣裙，短捲髮，红色高跟鞋。


    「姜教授，原来你早就回京大任教了。我还以为你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姜屹：「我妻子跟孩子也都在京大。」


    女人明显有点儿失落，「真好，你孩子多大了？」


    姜屹：「二十六了。」


    女人低头沉思了会，「也就是说，你在政府大院辞职后的第五年才结婚生的孩子？」


    姜屹没有回答，下巴却突然指向她这边来，「不好意思，我妻子在那边等我，我怕她久等了。」


    叶知言尴尬地朝他们笑了笑，女人也朝她点了点头，然后对她说道：「恭喜你。」


    回去的路上，叶知言好奇地问：「她怎么知道你去政府大院当过保安？她知道那个时候的你不是现在的你吗？」


    如果不是张沉当时过来找她，她根本就不可能那么快发现姜屹在那里当保安。


    姜屹：「老实说，过去那么多年，我大概记得她问过我要联繫方式，别的真的不记得了。」


    换成以前，叶知言一定会紧张别人知道他是傻子的事，但是如今姜屹事业有成，她已经不在乎别人是不是知道姜屹傻过了。


    她没有再继续往下问，而是笑道：「那你今天有什么特别想吃的菜吗？今晚上我下厨，你可以随便点单。」


    十字路口，姜屹停下车，看了她一眼，「如果没有你那十六年的坚持，也许就没有今天的我，这顿饭应该由我来煮。我感谢你，感谢你在那些日子对我的照顾，感谢你生了宁宁。」


    叶知言不好意思地转头看向窗外，「都老夫老妻了，还说那么肉麻的话。」


    他握了握她的手，「宁宁都已经跟小凝谈恋爱了，我们也确实老了。要不今晚上不煮饭了，就在外面吃？然后去红星幼儿园门口坐坐？」


    于是两个人吃饱饭后，手拉着手在幼儿园门口散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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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想起她遇到他的那一年，她才三岁。


    这么美好的夜晚，趁他们还没有白头髮，她想做点年轻的时候一直想做的事。


    然后当姜顾宁听到她要带姜屹去酒店住不回家的时候，姜顾宁愣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妈，挺好的，你跟爸就要多多享受，你们住总统套房的钱我来出，想住多久住多久，别帮我节约钱。」


    那一天晚上，她和姜屹站在落地窗前，看着霓虹灯映照下的京市，流光溢彩，她所有的梦想都实现了。


    红星幼儿园城堡外被五彩斑斓的小彩灯缠绕，鲜艷耀眼，那是他们初次见面的地方。


    如果有来世，她希望还能再次遇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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