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窕深谷》 第1页 [现代情感] 《窈窕深谷》作者：简一【完结】 简介 夏天时，他们路过山林间的深谷。 那时候，方晏是性格和善的小叔，湖泊一样的梦境。 于周沁而言，她走不近，也触不到。只能站在很远的地方，揣着自己的秘密张望，就像不知如何跨越十岁的鸿沟。 后来才发现，叔侄之情是假的，爱意是真的。 「采采流水，蓬蓬远春。窈窕深谷，时见美人。」书名源自司空图的《诗品》。 第01章 同病相怜 长夏草木深，雨水似不知疲倦地倾泻，涤去尘土，一整日空气中都浮动着潮湿水汽。 周沁听见外面的雨声仍在持续，急切绵密地敲击着台阶和植物，嘈杂声响不断，更衬得室内一片静默。 她将视线从手臂上的黑纱上移开，看见两位工作人员抱着罐子出来了，正朝着右边不远处站立的两人走去。 方琼环着双臂，神色冷淡，并没有伸手接过的打算。那个穿黑色衬衣的男人，将手从裤兜中伸出。 周沁急急提步走过去，在他们即将进行交接时说道：「给我一个吧。」 她察觉到意义不明的眼神落在身上，继而听见带着清凉意的声音。他的话是对工作人员说的：「麻烦将女士的给她。」 接过来后，瓷制罐子在怀中散发出冰一样的触感，让周沁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她只觉酸涩像雨水一样袭来，恍然间不禁心生迷茫，就是这样尘埃落定了吗？ 原本活生生的一个人，幻化成轻而渺茫的一捧烟尘。这世上与她血缘关系最深刻的那个人，自此是真的不会再出现了。短短几日，恍然如梦。 她察觉到自己眼角凝了泪，可能下一秒就无法再忍住，因而抱紧了罐子，转身回到之前栖息的角落。背离人群的瞬间，眼泪就无声地落了下来。 方琼刚想要出声拦她，便听到身旁人接着说道：「我把事情处理完毕后，直接去公墓。」 * 一个多小时后，淮安陵园。 因为接连不断的雨水，各类事宜不便进行，他们只得将下葬所需的物品暂放好，待晴朗之时再来处理。方家选了处风水宝地，连照片都是精挑细选过的。 周沁在看着那张熟悉的笑脸时，心里忽然生出茫然的恨意，接着又被铺天盖地的痛覆盖。 那张照片拍摄时，周柔莉还很年轻，面容是明媚艷丽的好看。她曾经满意地拿着这张照片和自己的脸对比过，并且笑着说：「沁沁，你眼睛和嘴巴真的太像我，遗传是这么神奇的事情。」 此地此刻，言犹在耳，斯人却已逝。往后日子里，她将会和方铭长眠在此处，唯留下自己一个人在这世间踟蹰独行。 方晏转过身时看见女孩像失了魂魄，似暴雨中被洗刷的一朵栀子花。 她穿了一件白色棉质 t 恤，肩膀已经被雨水打湿，软软贴在肩膀上。下车时他曾看到她紧抱着怀中的罐子，丝毫没注意到下雨的模样。 周围人已经散得差不多，只有她还看着桌子上的黑框照片，入定了的静默。 「我送你回去吧。」方晏又加了一句，不知道是说给她听，还是开导自己，「节哀。」 周沁抬头看着眼前的男人，从嗓子中挤出暗哑不堪的声音：「谢谢方先生。」 黑色轿车里空气冷冽，有股说不出的清凉，还有一丝淡而缥缈、香菸燃尽后的气息。副驾座椅位置稍微靠后，她整个人也因此略微向前倾斜。 周沁捏着安全带一角，坐得笔直。她后背和裤腿都湿了，之前没有意识到，此刻才觉得黏湿衣物产生冰凉异样感，在空调冷风的吹拂下，让人从心里打了个寒颤。 可她不敢动。 怕弄湿崭新如初的轿车靠椅，也怕泄露了自己脆弱无措的情绪。 雨刷器划过玻璃，模煳的雨水循环往復。 方晏问她：「回林泉景苑？」 「好。」周沁下意识回答道，却又很快想到，那处房产是方铭是生前财产，即使周柔莉已同他订婚，可终究是不被方家认可的一段姻缘。 他们已经不在了，自己再住到那里，何等的名不正言不顺。 可她又能够去哪里？ 周沁的心神涣散，再次被浓重的无力感侵袭。 方晏意识到身侧的女孩极易进入发呆状态，那天他去学校接她的时候也是如此。 四天前，方铭在订婚宴后，专门为即将步入婚姻殿堂的妻子准备了一场短途旅行。谁料回程时意外降临，他们在郊区地段，与一辆司机疲惫驾驶的货车相撞，当场无生还可能。 方晏接到电话时正在开会，听到方夫人唿天抢地的声音。得知情况后，他很快处理好相关事宜，朝停车场走去时听到电话那端传来父亲疲惫话语，他几乎是长嘆了一口气：「阿晏，你顺路去接一下周柔莉的女儿。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我们……」 他手机里很快收到发来的消息，周沁，市高二九班。 没费多长时间，他在曾经就读过的高中找到周沁。 当时九班正在上一节物理课，被老师喊出教室时，周沁十分疑惑，看着眼前的男人，更难掩诧异。 那是他们第二次见面。 她穿着短袖校服，短髮熨帖地垂在耳际，是乖巧清冷的学生模样。听完他的话后，眼神中霎时间蒙上惊惶。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页 下一秒，下课铃声就响了起来，清脆刺耳的声音让方晏不自觉地皱起眉头。 走廊上瞬间出现从教室里奔跑而来的学生，打闹声也凭空而生。他们看着洒满阳光的走廊上，长身玉立的身影，路过时有所打探。 他着白衣黑裤，面容清隽，下颌线清晰利落，气质从容。即使外面烈阳高照，也没有缓解他身上白玉般的清寒。好似清晨的露珠凝冷，自午夜从天而降，与俗世烟尘沾染不了分毫，与学校自然也很难有所关联。 周沁稳住心神后说：「我需要先去收拾下东西。」 四周实在有些吵，方晏知道十七八岁的高中生究竟有多么精力充沛和不管不顾，以至于连落在他身上的探寻目光都学不会收敛。 「等处理完毕后再回来整理吧。」他拉住她细弱手臂。 她咬唇，低声向他解释：「明天是期末考试，所有课桌都要收拾整齐。」 她不想给别人添麻烦。 方晏闻言松手：「我在校门口等你。」 周沁点头，转身进入教室。九班看热闹的人更多，且有大胆者站在凳子上朝窗外张望。 他在即将抬步朝前走的时刻，看到一个高个子男生走到周沁桌前，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只看见她轻轻摇头。 方晏察觉到她肩膀有些抖，整理书本的手使不上力似的软弱。 忽然意识到之前在他面前的冷静和镇定，都是装的。 方晏折身进入教室，伸手果断拿过她的书包：「我会安排人过来帮你收拾。」 她点头，出乎意料地顺从了安排，而后跟在他身后匆匆出了教室。 他在余光中看见那个男生一脸担忧神色，显而易见的关注。 朝校门口走去的时间里，身侧人像一只风筝，有着怕被风吹走的惊慌失措。方晏听到她的声音，倏忽从梦境中醒来的不缺定：「小叔，你刚才说，他们出车祸了。」 他知道这个消息对于一个未成年的女孩过于残酷，可是无能为力，因为真相如此。 「已经通知你舅舅赶过来。」他隐约开始明白父亲为何让他来接她，失去至亲之人的痛处，是一场不受控制的海啸，会将他们瞬间包围。别人来通知只会愈显无情，反倒是他，徒然而生一种同病相怜。 那天周沁坐在车上的情形，与此刻没有什么不同，只是由炽热阳光变成了暴雨如注，像心上总也无法挥之而去的阴沉潮湿。 「你的书籍和课本，我让人带回公司了，什么时候给你送回学校？」 她飞快擦去眼角的泪：「不用了，我自己去拿，学校放暑假了。」 高二在一场兵荒马乱中迎来收尾，她准备许久，未曾料想缺席了这一场重要考试，且被迫接受人生关于死亡的命题。 「你在家好好休息，明天我安排人送过来。」说完后，他将注意力放在眼前的路况上。道路两旁已是积水漫漶，刚路过的街口出现了追尾事件。 今年七月，这座城市像被浸泡在雨水里。意外也在接连不断地发生，有人喜悦有人哀愁，有人新生有人离去。 车子停在林泉景苑门口，方晏问她几号楼。 「三号楼。」她回答后又急忙说道，「我自己走进去就可以。」 他落下车窗，和撑伞而来的门卫解释只是来送个人，稍后就走。一辆低调豪车，面容清贵的先生，门卫很快打开挡车杆，看着车子向小区东面驶远。 不到半分钟的时间里，从车窗处飘进来一些雨，有些洒在他黑色衬衫上。 周沁转回视线，看着周围的景物越来越熟悉。其实她搬到这里尚且不足两月，方铭和周柔莉的婚事并不受待见，连她这个拖油瓶女儿，在外人看来也是不合时宜的存在。 可方铭没有在意，林泉景苑是新区高档住宅，离市中学距离并不近。他甚至说过，等周沁进入高三，他们可以搬到距离学校更近的地方居住。可是还没等她结束高二学年，他们就永远地离开了。 轿车在三号楼的紫薇树下停止行驶，周沁解开安全带，鼓起勇气问道：「这个地方我能够住到什么时候？」 方晏修长手指落在方向盘上，听到她的话后落雨般地轻轻敲击。 没迟疑多久，他实话实说：「我不知道。」 雨水砸在玻璃车窗上，周沁的思绪也像被敲碎的白花，瞬间四分五裂。她用为数不多的力气向他道谢，然后推开车门下车。 凉风灌进来，很快又被全部阻挡在外面。方晏看见她没有撑伞，而是迅速跑到门口的屋檐下。那背影单薄似纸，有着幼兽般的脆弱。 发动机低沉的轰鸣声仍在持续，片刻后，他敛回视线，调头离开。 第02章 被扫地出门 回到方家别墅时已至傍晚，方晏没急着入门，坐在车里先点燃了一支烟。 外面雨势渐小，落下车窗，晚风送来潮湿水雾和泥土腥气。被抖落的菸灰瞬间被积水淹没，一星如豆红色在暮色里发出亮光。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来，他转回视线，漫不经心地按下接听键。 「阿晏，忙什么呢？晚上来聚会呀，就在凌少的地方……」女人的声音似一团搅不开的糖浆。 他眉头都没皱，声音云淡风轻：「没时间。」 「资本家连休息时间也不给自己吗？别浪费这良辰好雨，今天我专门带了一瓶酒过来，专门为你准备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页 方晏耐心消失殆尽，他从车里起身，声音也清冷：「凌岳没告诉你，我家里死人了。」 说完后，他甚至没等到对方回答，便将电话挂断。片刻间，细如丝线的雨落在发上，依旧是不舒服的触感。 那厢是被蓦然忙音惊住的精緻面孔，女人转过身看向不远处的凌岳。对方似笑非笑：「不是告诉你了，还硬要打电话。」 她嘴里犹在不解：「不都说方晏同方家大公子不合，这场意外后，方氏家产不都落在他身上。这难道不是件开心的事情？」 这下连凌岳也觉得眼前这张脸除了看起来还算养眼外，其他的真是了无乐趣。他将杯中酒饮尽，发善心地告诉她：「你不了解他，还是趁早换个目标吧。」 方晏在玄关换好鞋，看见一楼客厅里亮着灯光，但这座偌大的房子还是空寂得像毫无人迹。保姆曾阿姨听到声音从厨房中探出头来，看到是他回来后想要走过来帮忙。 「我自己来。」他也没问其他人去了哪里，走到客厅沙发上坐下，看着刚提回来的袋子发呆。 里面是方铭的遗物，包括手机、证件和行李箱中没有沾染血迹的一些衣物。 没过多久，方南振从二楼下来。他走过来时，方晏闻到一丝暮色气味。 「忙一天了吧，回来就好好歇歇。我听你二姐说，仪式在雨过天晴后再办，这样也好。」他的视线也落在茶几上的袋子，「这里面是阿铭的……」 方晏点头：「能收拾出来的我都带回来了。」 从厨房中飘出炖汤气息，许是掀开了盖子，那香气穿透空气，直往鼻尖扑来。片刻后，曾阿姨对他们说：「可以吃饭了，我上楼喊太太。」话音刚落，一声短促的惊叫让方晏抬起了头。 二楼扶手处，鬼魅似的影子出现在上面。流光溢彩的繁复吊灯光芒过盛，让付芸身上的黑色织锦衣衫更显色泽黯淡。她脸白得毫无血色，走下楼梯时，已经哭至红肿的眼睛盯着方晏。 他没受什么影响地起身：「我不在这里吃。」 付芸的情绪在看到纸袋后顷刻崩溃，她冲上去抖开里面的物品，看着熟悉的物品时瞬间泪如雨下：「我苦命的阿铭，你怎么去得这么早？为了一个女人，你就丢下妈妈，你怎么就这么傻啊！」 她捂着衣服嚎啕大哭，曾阿姨迟疑着走上前去安抚。 方晏不着痕迹地理了下衣服，他身上的衬衫微微潮湿，穿起来并不舒服。可他不想在这里更换，此刻这间屋子与地狱又有什么分别。付芸的眼神是利刃，似要将他砍杀到尸骨无存。 「这下你高兴了！方晏，你没安好心，和周柔莉那女人一样不是好东西。」付芸扶着茶几边缘站起身来，「你大哥走了，你敢说你不感到庆幸……」 「够了！」方南振脸色铁青，「这是一场意外，跟阿晏有什么关系。」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阿铭铁了心要跟那狐狸精结婚，都是你怂恿的。他当你是弟弟，可你呢？养不熟的白眼狼，让你大哥跟个来路不明的女人订婚、旅游。怎么就不是你被撞死了！」 方晏的神经一直在激烈跳动，在高亢喧嚣的声音中，他觉得自己的思绪已经无法落到实处。 付芸情绪很不稳定，方南振走过去抱住妻子，低头轻声安抚。 等方晏走到门口时，身后的哭喊声像一柄剑刺得他脚步不稳。 「那狐狸精的女儿是不是还住着林泉景苑的房子？明天就把那里收回来，我再也不想看到跟她有关的任何东西。」 他终于抬步迈了出去，外面的雨势又大了起来。 * 翌日早晨七点半，提前来公司处理未完工作的陆广柯，看见总经理办公室已经有人影出现。 办公室门开着，方晏正在看一叠文件，正是前天陆广柯放在桌上，说需要着急确定的那一份。 陆广柯知道，再怎么十万火急也没什么用，方家出了大事，这几乎已经是人尽皆知。只是没料到丧事处理得如此迅速，仅用了一天半，方晏再次以运筹帷幄的钢铁姿态归来。 「方总，喝咖啡吗？」陆广柯将新买的美式递过去，他无法忽视老闆眼圈下的乌青。 「不用了。」方晏提笔签完字，将文件递给他。 陆广柯接过来，打算离开回到自己工位时又被叫住。 「你今天有时间的时候，去一趟林泉景苑，把前两天从学校领走的课本送过去。详细地址和联繫方式我发你手机上。」方晏低下头，又开始看设计方案。 陆广柯答了一声「好」，前两天应方晏安排，他去了趟市中学，为一名女孩子收拾课桌。他记得很清楚，毕竟当时落在身上的眼光实在炽热又复杂，现在的高中生真是胆大直接。还有一位男生走过去问他，周沁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他那时候不知因为何事，后来才得知是方氏大公子出意外逝世。他所整理的资料所有者，正是即将成为方铭继女，也就是方晏侄女的周沁。 日光亮得早，雨过天晴的空中有白云逶迤。周沁很早就起床了，上学期间形成的生物钟让她不贪恋睡懒觉，只是清醒时的代价太大，再次意识到这屋子里只有自己一个人。 这种空寂感快要让人喘不过气来，就在几天前，房子里还有谈话声、说笑声。 周沁掩面，放肆哭泣声迴荡在单薄空气中。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页 眼睛发肿时，肠胃也终于支撑不住。冰箱里还剩下一些冷冻食品，她煮了份馄饨果腹。 等待陆广柯到来的时间里，她收拾好一些周柔莉的物品，连带着自己的衣服也塞进了行李箱。昨日方晏并未说搬离的事情，可是她知道这里不是长久之地，什么时候都有可能离开。 将卫生打扫好后，她环抱着膝盖，坐在落地窗前的藤椅上发呆。楼层很高，却也可以看到柏油马路上反射出刺眼亮光，日子依旧马不停蹄地朝前奔赴。 压在她身上的沉重山峦，不过是世间的一粒微尘。 近一点时分，门铃声响起。 外面的年轻男人提着两个袋子，满头是汗，神情上有无从掩盖的疲惫。 手掌被沉而重的书籍坠得有些生疼，但陆广柯还是很有礼貌地说明了此次前来的目的：「周小姐你好，我是方总的助理，过来送你的资料。」 这日天气很热，温度也回升，他走得一身热汗，但整间屋子也不凉快。陆广柯意识到里面并没有开空调，眼前这个女孩子在江市已经超过三十多度的气温里，穿着短袖长裤，眉目清淡。 「谢谢您。」她伸出纤细手腕想要接过来。 「太重了，我放在玄关处，你可以慢慢收拾。」陆广柯将袋子放下，陡然的状态让他的疲惫一扫而空。 周沁很不好意思：「麻烦你了，进来喝杯水吧。」 陆广柯原本想婉拒，想起方晏的安排，还是舔了舔有些干的嘴唇点头。 她在玻璃杯中倒了一杯凉白开递过去，他端过去喝下去几口，五脏六腑的热浪终于被安抚下去。要开口时，他意识到自己接了个烫手山芋般的任务。 环顾四周后，陆广柯装作不经意地问道：「周小姐暑假结束后，是就读市中学高三？」 周沁抬起头，她整个人有种不争不抢的气质，像盛夏时节开在角落里的一株野花。 「您叫我周沁就可以，入学后我是读高三。」 「这个小区离学校并不近，学业繁重，走读可能会麻烦。」他再开口时有些心虚，明明是实话实说，可这样曲折迂迴地套路一个女孩，他还是觉得于心不忍。 话语落下后，周沁半晌没有回应。再开口时，面色和神情没有太大改变：「我会尽快搬出去。」 她实在敏感，心思又够玲珑剔透，没有让陆广柯再绞尽脑汁地去思索如何开口。可越是这样，心里的难受愈发沉重了三分。 今天上午，方晏在会议期间接到电话，挂断后神色沉郁。不久会议结束后，嘱託他中午来找周沁时，记得告诉她，林泉景苑的房子，方家要收回去。他们与她的监护权无关，待丧事完全结束后，她将随同舅舅一家生活，他才是她的法定监护人。 陆广柯虽不了解具体详情，但隐约可以猜测到其中纷扰。她的母亲虽同方铭已经订婚，可毕竟未得到法律认可。意外刚发生没多久，她这个女儿就被被扫地出门，心里一定不好受。于是，一向心软的陆广柯接着说道：「和有血缘的亲属生活在一起，可能对你更好一些。」 周沁不置可否，露出一丝礼貌疏离的笑意。 将杯中水喝完后，陆广柯起身告辞，下午他还有其他工作。但都是能够处理好的分内事，没有眼前这桩棘手。好在事情处理得比想像中顺利，这个女孩没有质问、没有哭诉，更多的是一种置身事外。 她送他到电梯口，数字在往上升，叮铃一声响起时，周沁忽然说道：「请您代我向方先生说声谢谢。」 陆广柯点头，在电梯门关闭的瞬间，他看见一种别样情绪蔓延上她的脸庞。 终归还是年纪小，镇定的面具戴不了多久便脱落开来。他庆幸自己很快就离开了，她心情欠佳，眼泪欲落，且不想被人发现和看到。 第03章 尘埃落定 烈日晒得松柏都被踱上一层耀眼的墨绿光泽，盛放的白菊从原本的姿态盎然到如今的萎靡不振，前后没用多长时间。 正是上午十点，一团身穿黑衣的人影围着墓碑。这天是方铭正式下葬，状态低落的付芸和方南振也强撑着精神来了。 仪式结束后，方琼搀着付芸离开，后者脸色白得像张纸，好像下一秒就要晕倒。可她的目光犀利且充满探视：「给那女人选的地方在哪儿？」 方琼轻拍母亲的后背：「位置离得很远。」 他们不想落得个薄情寡义的名声，因而连周柔莉的后事一併处理妥当。只是没有按方家人的规格去办，付芸坚持让他们的位置离得远一些，死后不要有任何瓜葛。 听到满意回答后，她终于舒出这几日积攒的浊气，丢下一句晦气后，和方琼走向不远处停着的豪车。 人群散尽，方晏又深深地看了眼墓碑上熟悉的面容，然后抬步离开。 树上接连不断地传来蝉鸣声，气温还在不断攀升，让人生出一股无法克制的焦躁。周平辉热得满头大汗，再次催促道：「我们走吧。」 周沁似充耳不闻，直到尘埃落定的这一刻，她终于确信，往后余生，她将是一个人了。 男人颀长身影出现时，周平辉正用纸巾擦汗，和他的焦躁不同，方晏身上看不到丝毫因炽热产生的烦躁和不净。 他像是夏日山涧的一泓清泉，令人无法忽视的澄澈。 「你是……」周平辉迟疑地开口。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页 「方晏。」他的视线落在蹲在地上的女孩身上，回答道。 「方先生，幸会！」周平辉眼神突然亮起来，他以前从周柔莉口中自然听说过方晏的名字和身份，「我过来的时候因为一些事情耽误了，我姐的后事多亏了你们。」 「客气。」他声音如冰置杯，发出叮铃清脆声响，有着能够抚平伤痛的力量。也是这样的声音，让周沁的这几天，煎熬程度有所减轻。 周平辉转过身：「沁沁，你小叔过来了，快起来打声招唿。」 她撑起身体站立，低血糖和过度悲伤，让她在刺目阳光下感受到不受控制的眩晕。 方晏伸出手不着痕迹地扶住她，黑色衬衫挽至手肘处，皮肤散发出温热感。 「谢谢。」眼前变幻的色彩，终于逐渐聚焦起来。 方晏没有说话，弯腰把手中的一束白菊放在周柔莉的墓碑前，和方铭那束一样。 轻微的风吹拂过来，可丝毫减轻不了即将入伏太阳所带来的威力。周平辉热得受不了，再次开口说道：「方先生，那我们就先走了，周沁要回去收拾一些东西，下午我们就得搭车回去。这时间有些赶，还真是一时半刻都耽误不了。」 他说这话时，装作不经意地看向方晏，表面上看起来虽然有礼貌，可潜台词意义深远。方家人做事真是冷血又小气，这厢给周柔莉选了个普通至极的身后地，那边又急着把周沁赶出方家。 忿忿不平时，周平辉再次为自己和妻子的先见之明感受庆幸。得知意外后，他哪里是因为有事情耽误，完全是不想掏这一份丧葬费。方氏家大业大，更何况他姐还是未过门的媳妇，于情于理都该是方家承受这些金钱的花销。 「你家在的地方是？」方晏忽然问道。 「云野县，离这里也不远。」周平辉一拳挥在棉花上的无力，「但也不近，之前周沁还问我，下半年能不能再回到市里上课。这怎么可能，江市花销太高，又没人照顾她。再说，上学哪里不都是可以。」 他的絮叨被方晏打断：「家属赔偿金应该足够她读完高三和大学。」 这场事故太大，对方支付了不少赔偿金，方家一分未要。最后皆由周沁的监护人领取，用于后续她的学业和生活。 「是……」周平辉脸上汗液不停，几乎要淌成一条蜿蜒河流，「云野县也有很不错的学校，离家近一些总归是好的。」 周沁已经恢復如常，她这几日没有休息好，原本洋溢青春活力的面容，被阳光晒出无从隐藏的疲惫与倦怠。 「舅舅我们走吧。」 太晒了，她不想方晏继续在烈日下进行一场无意义的谈话。她隐约察觉到他的耐心在告罄，即使表面上依旧云淡风轻。而舅舅的每句话都在打太极兜圈子，不知接下来是否会提出什么过分要求，及时扼制才是正确。 * 陆广柯被喊进总经理办公室时，刚趁着空闲时间短暂休息一番。 他有些惴惴不安，作为助理，老闆不歇，他也没法子喘息。但转念一想，再勤恳的助理也需要闲暇时间，不是人人都能够像方晏一样，心无旁骛地扑在工作上，俨然一个挣钱机器，就像外面那些工位上，某些永远在运行的程序一样。 但是他真的很敬佩这个老闆，他们年龄相差不了几岁，对方已经能够杀伐果断地在商场上攻下版图。 「之前入职的时候，你说老家在云野县？」 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被问到这个话题，陆广柯疑惑点头。 「下午给你安排个其他任务，上次送还课本那女孩，你还记得吗？」 「记得。」他还记得当时她的隐忍和倔强。 「你开车送一下去云野县，两个人，可能还有一些行李。」方晏站起身来，「刚好可以回家一趟，接下来项目会很忙，你可能抽不出时间回家了。」 陆广柯接受了这个任务，但他还是解释到：「我父母都来江市生活了，老家已经没什么亲戚。」 「那就当故地重游。」方晏揉着眉心，「给你放假还不好？省得在背后说我是加班的无良资本家。」 「不是，老闆，我没有。」意识到自己虚弱的解释不具备什么说服力，陆广柯迟疑地开口，「你听到我们的谈话了？」 「我还用听到？」方晏笑着看他，「哪个员工不在背后吐槽老闆？」他不认为自己是个例外。 行吧，陆广柯无从反驳。他还想说，他们在背后也会讨论他长得帅气，猜测他的感情状况。但方晏看起来有些疲惫，又坐下靠在放缓的椅子上双目微闭。 虽然有所波折，陆广柯还是顺利地完成了这项任务，近八点时分，他驱车回到公司。 果不其然，公司里还有一盏灯亮着。方晏站在落地窗前，外面是车水马和路灯通明，他侧身看着窗外，指尖有一星红色，香菸即将燃烧殆尽。 空调仍在制冷，发出短促运作声响，办公室冷得像冰窖。 「老闆，还不下班吗？」陆广柯提起桌上的电脑，在临走前惯例向方晏打招唿。同时暗自夸贊自己真是敬业，明明说好这天下午是休息日，可他还是惦记着未完成的工作。如果方晏是首名工作狂，他一定位居第二。 「就走的。」他起身将香菸按熄，察觉到对方欲言又止。「是有什么话要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页 「下午送周小姐回云野县的时候，听到了一些传闻。」 方晏应了一声，问他：「要不要去喝酒？」 「什么？」陆广柯呆住，话题变化得也太突然。 「走吧。」方晏拿起手机，「把你电脑放下，有什么工作明天再做。」 简约高档的一家餐厅，角落里的玻璃中插着盛放的花朵，在暗夜里发出清幽香气。顾客都很安静，能听见水声潺潺流动。影影绰绰的光线里，人影翩跹，望过去，飘动的衣琚消失在木质栅栏包厢里。 这家店是方晏多年好友凌岳新开的，走的是清幽小众格调，方晏被凌岳怂恿着投了些钱，占据一个小股东之名。进门后偌大原木吧檯占据着视线主要位置，琳琅满目的酒类依次排开。有人坐在长桌前喝酒，还有轻缓音乐流淌。有大厅消费、也有私密包厢，来吃些食物、浅酌三两，或者洽谈一些事情，都是不错的选择。 事故发生后，凌岳也曾去弔唁。但当时方晏太忙，要招待和应付许多或真或假的问候，两人难说上一句话。因而这一晚，看到他的身影时，凌岳当即喊着服务员，给方先生的包厢再送一份新鲜时令水果。 陆广柯看着精美装盘的食物，肠胃片刻间被打开。被冰镇过的清酒度数不高，更接近于气味沁甜的果酒，他一口气喝掉半杯。 方晏没什么胃口，挑着吃了几口，便停下筷子看陆广柯大快朵颐。年轻人胃口真好，前几年他也有这样的状态，只是进入工作和商业里愈久，对于食物和很多东西都提不起兴趣。 「送周沁的时候，听到什么了？」他问。 陆广柯放松下来，将今天遇到的事情悉数相告。 接到周沁和她舅舅后才知道，他们所住的地方，是云野县管辖下的的一个城镇，距离市区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去时运气不佳，正遇到修路，在缓慢前行中浪费了两个多小时。炎炎夏日里，虽然车内有空调，他们也被颠簸得苦不堪言。 周平辉住一间二层小楼，因为年久的日晒雨淋，白色外墙脱落，看起来像被风吹乱的牛皮癣gg。将周沁行李送进屋时，他发现这家人给她安排的卧室，许是临时打扫出来的储藏间，角落里堆放着不少杂物，还散发出淡淡霉味。她的行李并不多，最终收拾出来的只是一些高中课本和资料，连同衣服放在两个纸箱子和一个行李箱里。 帮着简单规整后，陆广柯便告别离开。他在拐弯处的商店门口停下车，进去买了瓶矿泉水。方才在周家，周沁满脸抱歉，她对这里很不熟悉，甚至没法留下他吃一顿便饭。 喝水间隙，商店老闆问他，是不是来送周平辉外甥女回来。 陆广柯说是。 「这小姑娘可怜哦，以前和她妈妈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后来被周家媳妇气走了。现在一个人回来，哪有什么好日子过。」那阿姨在摘新鲜豆角，言语中嘆息不止，好像周沁的人生，和那豆角一般散落破碎。 听到转述后，方晏愣了片刻：「为什么没有好日子过？」 陆广柯放下盛有清酒的玻璃杯，神色沉郁：「周沁舅舅是附近远近闻名的赌鬼，外面欠了不少债。夫妻俩平日里也没有正经工作，只在附近打打零工，上小学的孩子平日里也很少管。最主要的还是她舅妈，听人讲，这些年和周沁她们母女一直相处不好。」 方晏闻言不再说话，只是将自己的杯中酒也喝尽了。 第04章 寻求帮助 整个八月，江市几乎都被酷暑笼罩。 方晏大多时间都在出差，目前主要投注时间和精力的这家公司，初期方南振做了资金投入，后期则是他独立运营。方氏是做汽车设备类发家，方晏创业时却选了新兴的科技研发行业。从前几年的不起眼到如今的业界翘楚，他交出了让众多人瞠目的答卷，同时也将前期投资的钱还给了父亲。 但凡认识的人皆知他野心不止于此，方铭的离世更是引来诸多猜测，董事长方南振或许会逐渐把设备公司的负责权转交给他，不过时间早晚。 陆广柯只知，他们仍旧在为谈好一桩合作，奔波辗转于路途，不分日夜星辰。也在午夜时分头脑昏沉地从酒楼出来，陪同好投资方，让其愿意将项目达成合作。 等到他们从华北地区回来时，这座城市最热的三伏时节已经悄无声息地过去，剩下的暑气，挂在八月尾巴上。 将出差资料整理好发给方晏后，又过了正常下班时分，陆广柯终于能够回家洗去这一程的风尘僕僕。 屏幕前的那张脸，虽然有些疲倦，却难掩俊朗神采，看得陆广柯只嘆息，人与人之间的距离相去甚远。 方晏在键盘上敲打，继续回復着邮件，对于陆广柯轻声关上办公室门没有太在意。 处理完工作事宜后，他终于察觉到肠胃闹起了空城计。拿起手机去公司楼下的餐厅吃饭，煮至软烂的绿豆粥，将夜晚的暑热降退了几分。 他打开手机简讯界面，再次看到周沁三天前发来的消息。 「我听陆助理说您出差了，回来后可以见一面吗？」她言语间有着自己都未曾注意到的小心翼翼，后面又急急加了句，「我这边不着急，方先生，等您时间方便的时候联繫我就好。」 方晏不知道为何需要见面，也无从得知她和陆广柯怎么私底下还保持着联繫。收到讯息后不久，他让助理去联繫和处理。陆广柯回覆说，周沁还是想约他见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页 今天他们才回到江市，忙完一大通琐碎事宜后，方晏脑海中浮现出这件事情。 他在对话框里发出回覆：明天下午 5 点，我在久江商厦 20 楼，如果你有时间，可以过来一趟。 次日是周天，方晏上午去了健身房锻鍊，午饭后继续回到公司忙碌。前段时间刚完成一个项目，团队成员终于有难得的休息日。 没有工作日的人潮拥挤，整座大楼有着喧嚣散尽的空旷感，像冬季山林。这样的静寂时刻，他说不出所谓喜欢和排斥。工作总无尽头，各类事情层出不穷，因而周末于他而言，与往常并未任何分别。不过是方案、报表、咖啡继续充斥的寻常一天。 夏日五点，窗外云层浓厚。周沁来的时候，穿白 t、浅蓝色牛仔裤，一如既往地清淡。 进入明亮整饬的公司，她没有四处张望，紧跟在他身后进了里间的办公室。桌上散落着文件，还有一盆绿意葱茏的植物置于一角。与之前相见时的西装革履不同，从健身房出来后，他直接换上休闲衣物，有大学生的青葱感。 方晏发现她晒黑了，原本白皙皮肤呈现出小麦色，神色不仅仅是之前的憔悴，更有着无从掩盖的忧愁。 这个夏天，改变了太多的人和事。 「暑假过得还好吗？」他将从冰箱里取出的柠檬味饮料放在她面前。 「挺好的。」周沁轻声说道。 方晏笑：「但你看起来不像。」 她下意识抿紧嘴，犹豫半晌后开口说道：「不是很好，舅舅他们说，高三不让我读了，九月份和镇上的邻居，一起去南方打工。」 「我听说你成绩很好。」他语气无波无澜，「是因为钱吗？」 周沁不知道生意人是否都这么直接，但他明显地直指要害。 整个暑期，周沁都被安排着打扫卫生、照顾他们一家三口的衣食。舅妈还在附近超市帮她安排了一份兼职，每日时间都被无尽琐事占据，有时烈日当头还要外出送货。原本想着等到开学后情况会有好转，可是一天晚上，周平辉极为寻常地对她说：「在这个社会上，你的学歷已经够用了，开学后没必要再去读。」 她当即不可置信。 舅妈陈姗也在帮腔：「哎哟，我听说高三压力都大得很，别把身体和心理闹出什么毛病。」 周沁意识到他们已经商量过，如今无非是来通知她一个结果。 「我没有什么压力，高三我可以住校。」她心里蓦然觉得有些慌乱，「肇事司机赔偿的那些钱，我只要读完这一年的，上了大学……」 「沁沁，你这话说得，那笔赔偿款能有多少，补上前几年给你外婆治病的那些，真是没剩什么了。」 她当即面如死灰，却还是用残存的希望说道：「外婆治病的钱，妈妈不是已经还上了一些。」 陈姗当即将碗筷重重置在餐桌上：「那你的意思是，我和你舅舅把钱霸占了？周沁，别说继续读高中，就是你这个月的生活费，都是我和你舅舅抠出来的。」她似乎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语气过于生硬，放缓语调继续开口，「做人要懂得知恩图报，你不能老缠着你舅舅，谁家都有日子要过。你弟弟年纪还小，再加上现在钱那么难挣，读大学说起来简单，压力你是想像不到。」 周沁想像得到，幼年亲眼目睹周柔莉因为金钱低头的往事歷歷在目，近日磨出硬茧的生疼掌心，也真切地给她上了一堂课。然而如果不能用知识改变命运，她又将在生活的泥淖中苦苦翻腾到何时。 夜里她在潮湿溽热的房间里辗转难眠，好不容易撑到黎明时分，鼓起勇气给方晏发了信息。行到此处，她已经无路可走。 看到她沉默不语，方晏知道自己猜测对了。他端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不知何时冷掉的咖啡：「所以你是来向我借钱？」 仿佛在瞬间，周沁的脸便涨得发红。 他以为她总是喜怒不形于色，未曾想终究还是个乳臭未干的丫头，且自尊心过强。 「不是。」周沁摇头，给再多的钱，依旧会被周平辉他们榨得一分不剩。他们可以顶着她的监护人名义，做尽一切不可置信的事情。并且以往生活留给她的记忆实在过于深刻，伸手问人借钱，面临着那么多的异样、怜悯、施捨。 她不想再经歷。 「我希望高三这一年，您可以帮助我在市高中继续读书，涉及到的住宿费、生活费，以后我都会还的。」她抓住救命稻草地急急说道。 打火机砂轮滑过暗哑声响，方晏点了一支烟，依旧笑看着她：「恕我帮不了这个忙。」 仿佛忽然熄灭的焰火，她眼睛里的光也在逐渐消失。 「我会让陆助理再给你五万块钱，以后也不用偿还。」缭绕白烟飘散开，香菸气息刺得周沁嗓间又干又涩。 她指甲掐在掌心：「我不需要钱。」 方晏起身：「当然，你有拒绝的权利，你也可以再考虑一下我的建议。现在我们去吃饭，结束后打车送你回去。」 去往餐厅的路上，落起了雨，挡风玻璃上淌下蜿蜒水流，车内空调温度一如既往地低。 周沁忽然说道：「方叔叔说你是个好人，以前你们去国外旅行，在街头看到流浪汉，你总是最心软，要给钱那个。他说别看你总是冷着一张脸，对什么事情都漫不经心，可你骨子里是热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页 他修长手指落在方向盘上，语气淡淡：「他倒是告诉你了不少事情，可是周沁，你是流浪汉吗？」 居无定所，需要同情心的施捨，能够承接异样眼光吗？ 且他给过她钱，得到直接了当的拒绝。 她的回答低沉得像昏暗天色：「我和流浪汉还有什么区别吗？」 吃完食不知味的一顿饭，在餐厅门口，方晏用手机软体叫车送她回云野县。 雨水淅沥，空气中都是被搅散的暑热，升腾起浓郁的土腥气息。周沁礼貌地对他说：「还有晚班公交，我自己去乘车就可以，今天耽误您的时间了。」 还没等方晏反应过来，她便冲进了雨幕里。 少女背影似乎更加瘦削，像被水打湿的白鸽。 方晏看着她如同一滴水，汇进了打伞的人群里。或许因为埋头奔跑，她没有注意到对面行人，被撑开的伞尖刺了一下，惊得勐然止步，身体向后倾斜。 似雨天里，忽然被折弯枝条的一朵花。 她向对方道完歉，很快就消失在了他的视线里。 第05章 「我答应你」 处暑节气刚过的第二天，是个周六，方晏被叫回方家别墅吃饭。 开车途经江边，一轮落日悬挂，城市正步入晚高峰。在拥挤车流中前行了近一个小时，即将抵达目的地。归家的车辆等候进入，他放缓车速，未曾料想在别墅区外的绿化带旁，瞥见一个急匆匆朝前走的身影。 这个时候她应该已经开始准备高三开学季的事宜，怎么还会出现在这里，许是认错了。他没有放在心上，打过方向盘驶进小区。 方铭还在世时，方晏来这里的次数已是少之又少，通常只在生日、中秋、除夕等重要节点出现。这次他原本也未答应，最后方南振直接下了命令，让他回来吃饭。 进门后餐桌上已经摆放着不少食物，客厅里付芸正在和方琼看服装店送来的秋日时装画册，看到他进门后没有停止原本讨论的话题。 「想不到她小小年纪，能说出这种话来，什么叫帮忙支付学费，方家和她们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欠她的，脸皮倒是厚得很。」付芸涂着红色蔻丹的指甲翻过画册，语气中都是轻蔑。 「赔偿款都给了他们，怎么还是不满足。」方琼开口。 从只言片语中，方晏意识到，她们谈话的主角是周沁。刚刚在小区外，他遇见的那个身影，真是她。 「贪得无厌！看到她那张脸，我心里就堵得慌。」付芸依靠在沙发上。 「打发掉就好了，怎么还生气呢？刚才人都要哭了，这还不够解气的。明天我带您去做美容，最近办卡的那家店，服务倒是很不错。」方琼捏捏她的肩膀。 「这里又不是什么收容所，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想往这里挤，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付芸冷哼一声，瞥见不远处的身影没有任何变化，也消减了激怒他的心思，有些话点到即止就可以了。她嗔怒地看着女儿，「你把心思往姚家放放，早点生个外孙，我好帮你带。」 方琼神色倏然黯淡，却很好地隐藏了起来：「顺其自然吧。」 这顿饭吃得并不寻常，接近于鸿门宴。方南振告诉方晏，他多年好友家的女儿刚从国外回来，双方约了下周五聚会，让他空出时间去参加，顺便认识个新朋友。 他放下手中瓷勺：「刚好不巧，下周五要出差。」 「往后缓缓。」方南振没有同意，脸色威严地看着桌上三人，「都把事情提前安排好，下周五谁都不能缺席。」 餐桌上空气凝滞，没有人交谈，打破令人窒息的氛围。付芸露出一丝冷笑，方铭这才没走多久，他就已经按捺不住地要给方晏介绍相亲，往后日子也还不知要如何器重。再看那张漫不经心的脸，她心底的恨意又滋生出来。 晚饭结束后，方晏独自去花园抽菸，回屋后一楼厨房里还有人影晃动。曾阿姨正在做最后的清理工作，看到他的身影后，急急走出来：「要回去了吗？」 「时间也差不多了。」方晏朝她笑笑，「身体好一些了吗？我托朋友买了些治痛风的药，到了后让小陆送过来。」 「我没事，你花这钱做什么。」曾阿姨在围裙上擦干手，「下午我给你做了一些绿豆糕，带回去想起来的时候吃一点。你平时应酬忙，一定要注意好好吃饭，要是能够常回来，我也可以多给你做一些爱吃的。」 她将整齐餐盒从厨房冰箱里取出来，装入塑胶袋中朝他递过去。 「曾姨有心了，这绿豆糕是我最爱。」他难得地眉目和煦，「手艺一直不减当年啊。」 「就会乱说。」曾阿姨朝他摆手，「我这毛病也好不了，现在做事情越来越慢，记性也差。不知道还能在这里干多长时间。阿晏，你要是有时间，就常回来看看。」 方晏点头，又问她：「周柔莉的女儿下午过来了？」 曾阿姨嘆气：「来了，说是来借钱上学。真是可怜，和刚见面的时候变化太大了，原本俏生生的模样，现在又黑又瘦。这当妈的才走没多久，要是看到孩子这么受罪，心怎么安得了啊。」 * 晚风悠扬，混合着江面的水汽拂过来。 方晏将车停在沿江路旁，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无人接听，他也没打第二遍，直接驱车回了住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页 九点多，周沁将电话回了过来。她的声音平静无波，没有询问方晏为何联繫她，只是轻轻问道：「方先生，上次说的钱，还可以借我吗？」 她坐在一楼房间里，肆虐蚊虫叮着白皙小腿，点燃的蚊香威力甚小，电风扇摇出热风，身上布满细汗。外面客厅里的电视机声音开得很大，甚至能够清晰听到演员的对白。台词说得声嘶力竭，让人猜测演技是否也夸张到过度。 这世界荒诞得像一场闹剧，可她挣脱不开，只能顺着自己的角色定位，继续咬牙演下去。可是在幕布被拉下前，她想为自己的舞台争取更多可能性。 入夜后，他的声音也凉了下来，像车厢里设置的永远低于 20 度的空调温度。「你想好了？」 「嗯，麻烦您了，我会写好欠条。还钱的时间，可以设置到大学毕业后的第一年吗？」大学期间，她会做兼职，却也担心如果时间太紧张，可能还是凑不够。 「我也想好了。」方晏将燃烧至一半的烟熄灭，看着高楼外的夜景。 「我答应你，资助你读完这一年，其中涉及到的费用，陆助理会做好统计，等你到有偿还能力。」 仿佛一瞬间，所有嘈杂声响如波浪退去。如暗夜里的灯塔，他给予了不会偏航的星光。 * 周沁的高三入学，兵荒马乱中又有着秩序井然。 她不知道方晏用了什么方法，或者给予了多少钱财，收拾东西离开时，陈姗笑意盈盈，满是送走一尊大佛的如释重负。周平辉外出打牌，并未参与这场短暂重逢后的离别。 依旧是陆广柯去接她，除了一些课本资料、日常衣物，她离开云野县时，和七月到来时没有什么太大差别。依旧是孑然一身的寥落，心境却完全不同。 方晏没有安排她住校，位于市高中五站地铁距离的东郡城，是周沁接下来即将生活的居所。她不怎么在意，再糟糕的地方与周平辉家蟑螂和蚊虫猖狂的房间相比，都显出一种整洁和舒适。 将行李简单放下后，她便去了学校报导。 高三分班，是按照上一学年期末考试成绩进行的。周沁意外缺考，最终被分到吊车尾的平行末班。她自知能够回到里继续就读，已足以令人知足，后面再努力赶上去就可以。 却依旧被教室里的喧嚣人声吵得头昏脑涨，她所在的 16 班，汇聚着各色学生，堪称小社会。妆容艷丽的女孩子，并不在乎所谓校园着装和处分，校服上是黑色涂鸦。上课时，后面几排总是如同风吹麦穗，豁然睡倒一大片。 晚间自习，更是吵嚷如菜市场，叽叽喳喳的声音层出不穷。周沁埋头做题，被忽然掷在课桌上的不明物件震得心惊，笔在纸上划出短促线条。 她的同桌笑着道歉，伸手取过其他人扔过来的口红后，从课桌中拿出小圆镜开始涂抹嘴唇。 就在周沁努力让自己适应新的学习环境时，林开祈在一个课间活动找到 16 班。 他手里拿着一叠复印资料，告诉周沁这是尖子班自开学后，分发下来的一些重要习题册，都是从过往高考习题中抽取出来的，能够帮助他们更好地适应接下来的进度，学习目标更加精准。 「我目前可能还用不上这些。」她伏在走廊的窗户上，看着外面日落。 「你没问题的，一定可以进入 1 班。」林开祈急急安慰她，少年真诚勤恳的神色令人感动，「我会把有帮助的学习资料都整理好给你，最近的考试就是期中模拟考，周沁，我会等你的。」 他们学校的高三，入学分班只是初级删选，后期成绩优秀的学生，依旧有可能被重新选入尖子班。严苛的竞争制度，体现在每处细节。 她露出笑意：「谢谢你。」 见周沁的态度有些松动，林开祈不由分说地将复印资料塞进她怀里：「晚自习快要开始了，我回去了啊。你先做这些习题，有问题的地方可以去找我。」 小鹿般矫健轻快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 周沁抱着厚重习题册进入教室，接收到同桌诧异眼神。对方伸手翻开了一些，好奇问道：「这些都是什么？」 「往年高考习题集。」她取出最上面那本，开始看起来。 同桌撇嘴，不知道为何 16 班这样的环境里，居然还有人潜心向学。升至高三，她的成绩总是垫底，甚少关注成绩排行，自然不知道周沁是曾经出现在年级前十名榜单上的人物。 教室里依旧喧嚣，好像煮沸的粥。周沁沉下心来，笔在试卷上游走。她走了这么多路才争取到的机会，一定要好好珍惜把握。大学和未来如何，是必须要思量的事情。 过好当下，拿到优异成绩，是她感谢方晏、无愧自己的最好方式。 她不得不全力以赴。 第06章 她是其中之一 城市灯光明亮，入夜后更是亮起万家灯火。抬头不见星星踪影，只有一弯峨眉月悬在楼层间，光晕朦胧不清。 这时间，外出夜跑的人带着一身湿热回来。上班族则拖着疲惫身躯，只想快速回到家中休息。方晏抬头望见差不多的楼层那里一片漆黑，再次看了眼时间后，确信这时候周沁已经下了晚自习。 他站在熟悉的门前，迟疑片刻后，将手指落在了门铃上。 差不多等待一分多钟，里面仍旧毫无动静。他蹙眉，打开了指纹锁。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页 玄关处灯光倏忽亮起，与此同时，次卧门口站着的身影更是大惊失色。周沁端着水杯，进也不是退也不得。 在她开口前，方晏说道：「我来取一些资料，明天要用。刚才按门铃没人来，我以为你睡了。」他前几天走得急，以为自己已经收拾妥当，但难免遗落了一些不曾注意的东西，等需要用到时才想起来。 「我戴着耳机听英语，没有听到。」她反应过来。 「怎么不接电话？」来之前他联繫过她，却没有接通。 「静音了，学校规定不让带手机，我就放在家里，晚上回来忘记打开提醒了。」 客厅落地窗开了两扇，晚风将纱帘轻轻吹拂，然而这带来的凉爽也是微乎其微。虽已进入九月，江市依旧秋老虎肆虐。 像意识到什么，方晏笑着看向她：「灯不开，空调也不打，你在省电吗？」 「我一个人住，用不上这些。」话虽如此，她还是找到茶几上的遥控器，将空调打开。几声按钮声响后，冷风开始运行。 原本打算取了东西就走，方晏看着刚离开没几天的房子，陡然感受到一些不同。 大格局没什么变化，门口地垫上多了双白色帆布鞋。茶几上放着装有凉白开的玻璃壶，他从来只会放在厨房。除此之外，整间房子依旧空荡整洁，她虽然住了进来，气息和改变都是微弱。 「明天不是周末，怎么这么晚了还不休息？」 她捏着水杯侧柄，实话实说：「感觉有些跟不上，晚上回来再看一些资料巩固。」 「白天在学校里时间不够吗？」 他或许只是寒暄，但周沁不想隐瞒。她早就没什么能够倾诉烦恼的对象，更何况他还是资助人。单薄脆弱的维繫感，让她倾吐出内心真实感受。 「开学新分了班级，白天课堂上总是很乱，老师讲的有些知识点也模煳。我想要期中考试进入尖子班，所以得加把劲。」 方晏闻言点头：「高三分班还是按照最近一次成绩安排的？」 「你怎么知道？」周沁点头，忽然想到了什么。 「十来年了，这一套居然还在运行。」他说，「在新班级学习效率很低吗？」 「有一些，但是我可以克服。」她将自己杯中倒上水，想去餐边柜上取一只玻璃杯给他也倒一杯。 察觉到她的意图，方晏打断她的行动：「不用倒水，我拿了东西就走。」 从客厅茶几抽屉中找到想要的纸张，他转身朝外走去。站到玄关处，又转过身对她说：「今天晚上是突发情况，我下次来的话，会提前告知你。」 周沁微愣，这原本就是他的房子，难道不是出入自由。 「别太节俭，该用的地方直接用。现在花的都是你自己的钱，我不过暂时垫付。」 她在此刻问出了在心间盘旋已久的疑惑：「您为什么答应帮我？」 方晏在一瞬间回忆起很多画面，幼年独自站在方家华丽别墅外的陌生感、那些带有指桑骂槐性质的谈话。还有那天她在路上奔跑的仓皇身影，像极了多年前曾发生过的场景。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有义务帮助你完成教育学习。」他身影落在玄关顶灯下，话语像被很远的地方飘过来。落在周沁耳中，像静寂午夜的更声，阵阵撞击在心上。 关门声响起，房间中再次只剩下她独自一人。 周沁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或许是因为独身女孩居住，日常生活中尽量避嫌。因而解释像今晚这种直接推门进入的事情是突发情况，以后不会发生。没有明说，却依稀是一种对她悄无声息的安抚。 周沁嘆气，想起前些日子搬来时，她曾两三次郑重其事地告诉过陆广柯，真的不必安置她住在这里，在学校住宿亦是不错选择。 陆广柯照例好脾气地劝解她：「你就听方总的，他自有安排。再则，他在江市的房产可不止这一处，不过是之前住在这里。去年购置的别墅也已经装修完毕，搬过去是迟早的事。」 她无法拂去这份好意，只能住下来。 这间房子里，依旧可见往昔主人生活留下的痕迹。 胡桃木色茶几抽屉中放着两本书，是国外经济管理类的杂志，偌大英文介绍占满扉页。同色系餐边柜上放着咖啡机，烘焙好的咖啡豆打开时散发出浓郁可可香气，袋中还剩一半有余。 很多地方都放着中性笔和便笺纸，想必是为了随时随地记录。有几张使用过的尚未被撕下，上面零散写着一些碎语。他的字很好看，有着不受约束的神采飞扬，笔墨下生出风骨来。 餐边柜中分出部分，陈列着未开封的洋酒，周沁对此了解甚少，只看到玻璃瓶中的液体呈现出不同颜色。这倒出乎意料之外，他们第一次聚餐，是方铭介绍周柔莉母女二人同方家人认识，当晚宴席之上，她清晰记得他滴酒未沾。 除此之外，房间里的植物瀰漫出大片绿意。一株栽种在水泥灰质地花盆里的琴叶榕，吸引着人的视线。叶片阔大，形态优美，在炎热午夜也流淌着盎然绿意。餐厅里的龟背竹长势也很好，散发出清新活力。阳台上的藤椅旁也摆放着许多供观赏的绿植，潮湿卫生间中还有一小盆蕨类植物。 就像这些沉默着抽出叶片的植物一样，他给人的感觉，也是清凉熨帖。像下过雨的夏日清晨，黎明之际日光尚未炽热时，茎叶上悬而未落的露。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页 周沁能够感知到，在她搬进来前，方晏曾轻松自在地生活在这里。也正因如此，她一直努力降低存在感，告诉自己不要给他添麻烦，也不要折损此处的一草一木。 * 上午第二节 课程结束后的广播体操时间，周沁被喊去办公室，16 班的班主任告诉她，已经将她调入新的班级。 虽然被这个新消息弄得有些震惊，她内心深处却不由自主地生出一丝解脱感。 近段时间里，为了尽量赶上林开祈给她资料的进度，休息期间除了去卫生间，她都将时间和精力放在攻克习题上。有时候晚上回去后，也会熬夜再看一些资料。 饶是她专注力不错，沉浸式学习状态也尚可，仍旧免除不了受环境影响。脑海中紧绷着一根弦，她原以为只能等到两个月后的期末考试结束后才能够有所改善。 「谢谢老师。」周沁道谢后打算离开办公室。 班主任叫住她，问道：「你和方晏是什么关系？」 她不知怎么忽然提起方晏，迟疑片刻后说道：「他是我小叔。」 「怪不得。」老师点头表示知道，「我说怎么会找来说调班的事情。」 意识到他们是认识的，也隐约明白应当是方晏从中周旋，才得到了这样的结果。周沁消退掉离开办公室的打算，说道：「老师，您认识他？」 许是听到什么有意思的谈论，班主任笑出声：「你是她侄女，不知道方晏也是从这里毕业的？我在这里教书近二十年，哪能不知道他是学校风云人物，以前名气就大得很。毕业后这几年，对学校的基础设施建设和贫困生资助也给了很大的扶持。」 周沁闻言朝老师礼貌致谢后，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外面操场上的广播体操已经进行到最后一节，跃动节拍声穿越阳光抵达耳畔。 她一时间有些怔神，不知是因为他的盛名远扬，抑或是得知他原来资助了学校的贫困生。怪不得，在第一次提出请求时，他会那样直接了当地提出给钱。 不过是对另一个需要救助的学生施以援手，如果没有方铭的那层关系，他是否也会基于同情心而慷慨资助。 恍然间，周沁发现自己并不知道答案。 第07章 永远是小叔 老式留声机缓慢流淌，让夜无端增添了一丝旖旎绮丽。散射灯光倾泻，落在人身上，是影影绰绰的斑驳。吧檯前的人，穿着白衬衫闲坐一隅，却令人挪不开视线。 下班后，方晏来凌岳的餐厅，点了份简餐。后者不由分说地送来一杯冰镇过的干白葡萄酒，轻盈清透的液体在玻璃杯中晃动，流溢出淡黄色的诱人色泽。 对方仍在努力说服：「这款新上的，有淡淡柑橘味道，你尝尝看。」 面对着凌岳的真诚推荐，方晏无动于衷：「又是上一次你拿给我那种甜甜腻腻的？」 「哪能啊。」凌岳解释，「我都是试好了才请你喝。」 他轻笑一声：「你哪次不是这么说。」 没等凌岳使出功力继续劝说，着黑裙、化有靓丽妆容的陌生女孩，走到他们身边。她之前就坐在不远处，许是听到他们的对话，笑意盈盈：「这杯酒没人喝吗？不如送给我。」 被搭讪的主角看她一眼，眼神中虽然有笑意，却很快浑然不在意地垂落眼光，继续解决面前的晚餐。 凌岳没犹豫：「没问题啊，美女是一个人来的吗？可以尝尝这杯干白，如果有什么好建议，一定要告诉我啊，顾客的反馈最重要。」 他们很快聊开，话题在短时间内从店内的一些藏酒，过渡到年轻人工作压力大、应酬也多。感嘆这样清闲饮酒的闲暇，是做真实自己的良辰时刻。她虽然在同凌岳谈话，目光却若无似有地落在另一个身影上。 方晏不以为意，将餐盘推远，拿起手机开始回復消息。他侧影亦好看，春日斜风细雨中的一株青竹，在清淡酒香瀰漫的餐厅里，未饮而令人醉。 「这位先生，和凌老闆是好朋友吗？」女孩纤细手指轻摇玻璃杯，晕出淡黄色光影。 「我们啊，老朋友了。」凌岳搂住方晏脖子，「还看手机做什么，来聊聊天。」 方晏抬头，不由分说地推掉他手臂：「少动手动脚的，我有事情，今天先走了。」 玻璃门很快从外面关闭，有新的顾客进入，而后来到吧檯点饮品。凌岳看着身侧目光黯淡的美女，表示自己爱莫能助。他有时候真摸不准方晏喜好，他来这里吃饭饮酒，时常会遇到有人搭讪和索要联繫方式。不管怎样，都是油盐不进的模样。凌岳自作主张地撺掇过几回，末了，都被方晏拒绝。甚至给他下了最后通牒，若是再这样，以后他就换一家吃饭餐厅。 就像今天这样，凌岳点到为止也就作罢。 * 已过了寒露节气，江市的秋天终于姗姗来迟。道路旁不知从何处送来一缕桂香，馥郁气息游走在夜晚，让人心情愉悦。 往停车场走去的路上，方晏拨通了电话。自从上次打电话没人接后，周沁后来专门发来消息说，她平日去学校不会携带手机，但会记得下课后保持正常通讯。如果他有事情，直接打来就可以。 或许是怕打扰到他，以往周沁都选择简讯方式联繫。就像今晚，依然是文字讯息，询问他明天是否有时间，她想邀请他和陆广柯吃午饭。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页 清脆铃声未持续太久，那边很快接通。 「怎么忽然要请我们吃饭？」说话时，他再次闻到了桂花香。 「前段时间太麻烦你们了，一直想好好感谢。之前陆哥送我回云野县的人情都没有还，开学时候他又帮着忙前忙后。」许是隔着屏幕和电流，她没有往常见面时的那份谨慎清淡，声音里是隐约的担忧和期待。 「小叔，你有时间吗？」 方晏忽然笑出声：「周沁，你发现了吗？」 「什么？」 「你有事情求我的时候才会叫小叔，其他时候都是方先生。」他觉得有趣，因此后面又加了一句，「你叫陆广柯哥，喊我小叔，这个辈分，真的没问题吗？我和他相差不过三四岁，这样不会把我叫老？」 她惊讶地应了一声，很快放慢唿吸问道：「那怎么办？」 「你可以明天和陆广柯商量下，看他是否愿意，也和你一起叫我叔叔。」 这下连周沁也笑了，单是想想这样的场景都有些啼笑皆非。她知道他同意了，原本悬起未定的担心悉数放回去，轻快地回復他：「那明天中午等你们。」 春天时晒干保存的笋干，在秋季重新焕发出生命力。和专门从市场精挑细选回来的老鸭，一起小火慢熬，炖出一锅清热平和的笋干老鸭煲，去除秋燥极为妥帖。笋干口感韧中带脆，似还带着今年春天的乡野之气。长时间炖煮后的鸭肉软烂，汤醇味浓，令人垂涎三尺。 被煎至两面金黄的江鱼，体形完整地等待着食客品尝。勾芡过的红烧酱汁，让它披上一层色泽浓郁的外衣，咸辣香气钻进鼻腔。 即将下市的苦瓜和鸡蛋搭配，黄绿相间是一派赏心悦目。一盘寻常的糖醋藕丁，用的是江市周边产藕良地的出品，滋味脆爽，成为餐桌上的酸味中和。还有一道凉菜和一碗山药时蔬汤。 陆广柯自一进门，就再也没有停止过感嘆。这些菜品多为江市人的家常菜，在当地百姓家的食谱中是能够叫得上号的。他自然早就吃过，却没想到年纪轻轻的周沁，做起来竟然如此游刃有余。 她显然经过了提前准备，等到他们抵达后不久，便能够盛出米饭就餐。 「你太厉害了吧，怎么会做这么多？」陆广柯钻进厨房啧啧称奇。 周沁笑着说：「我外婆以前在乡下做过餐馆，小时候跟着她，难免耳濡目染一些。」 陆广柯心直口快，顺口问：「外婆现在还在乡下吗？」 她动作滞缓了片刻，继续说道：「没有，她三年前因病去世了。」 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言语不当，陆广柯才想起，如果外婆尚且健在，周沁又怎么会在意外发生后被送到不受待见的舅舅家呢。「不好意思，我不是有意的。」他怕触及她的伤心事，连忙道歉。 周沁恢復如常：「这跟你没关系，不用道歉的。陆哥，我们可以开饭了，如果待会你发现这些菜只有卖相，味道不好，记得给我留个面子。」 「好嘞。」陆广柯应声，他之前来过很多次方晏的这处公寓，原以为厨具只是摆设，没想到经过妙手，也能做出这样的美味佳肴。 他从玻璃门探出脑袋，朝客厅沙发上坐着的人喊道：「老闆，吃饭了。」 方晏抬眼，看到厨房里依然人影晃动，不知道他们怎么能够在厨房里叽叽喳喳地一直说话。私底下的陆广柯是个话痨，对此他早有体会，以至于出差时不仅需要携带眼罩，连耳塞都必不可少，要不然身侧从未有安静时分。 可他不知道周沁也如此能聊，两人跟重逢在一个稻谷场的麻雀似的，窸窣说着各自的收成。 一桌子，倒令方晏也大吃一惊。经陆广柯解释后，他才对她的厨艺来源瞭然。味道虽不比饭店，可有着珍贵难得的家常味，是食物本真之味。 周沁发现红烧鱼他一口没动，迟疑着开口问道：「小叔，你不吃鱼吗？」 尚未等方晏咽下口中苦瓜，便听到陆广柯的解释：「老闆不爱吃鱼，你不用管他，他不爱挑鱼刺。成年人再挑食，旁人能有什么办法。不过你这红烧鱼的味道很不错，我今天有口福了。」 她能够感受到他们之间关系很融洽，甚至在一些时刻，陆广柯根本没有在意职场上的地位高低，和他处得像老朋友。 「好。」周沁点头，她昨天忘记问他有没有什么不爱吃的和忌口食物了。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来时，方晏看了一眼，还是放下碗筷。他起身走到客厅玻璃外的阳台上去接，正午阳光从南面照射进来，逆光望过去，视野中茫茫如雪野，他整个人像沐浴在一大片暖光里。 陆广柯又去盛了一碗米饭回来，看他还在打电话，说道：「应该是最近认识的那位女孩打来。」 「什么？」周沁疑惑抬头。 「前段时间，方董事长介绍给他一位好友女儿，有天晚上他们一起去聚餐。中途老闆不想继续多待，发信息让我给他打电话，说公司有急事。没过几天，加班时候，那女孩提了咖啡去公司，我也见了一面。」 后来陆广柯继续代为处理了几通来电，也曾帮方晏定下约会餐厅。依他对方晏时间安排的了解，这通私人电话打来的时分，是那位尹姓小姐中午休息的常规问候时刻。说完后他继续埋首于眼前的食物，另外两人吃得都太少，唯他一人是主力。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页 「原来是这样。」周沁点头，两人沉默不语地接着吃饭。 半晌后，她忽然说道：「陆哥，你吃过鱼糕吗？」 她所言的鱼糕是江市周边县城的特色美食，选用当地鲜活草鱼，剁成肉糜的纯鱼肉，混合少量猪肉、鸡蛋清进行手工制作，再佐以姜葱等调味料拌匀而成。切片后可蒸熟食用，可清水煮汤，吃法多样，口感细嫩，有鱼肉清甜，是备受欢迎的一道美食。 「吃过啊，味道很不错，就是感觉做起来好麻烦。」 「小叔他不爱剔鱼刺，如果把鱼肉做成鱼糕，会不会好接受一些？」 陆广柯思忖：「应该会，出差时一起吃过鱼丸汤，他并不排斥。照你这么说，老闆不是挑食，单纯是懒啊。」 说完这个惊人发现后，他们又一起笑出声来。 打完电话从阳台折返回餐厅的方晏，看到他们不知因为何事，笑得肩膀都在抖动。看到他出现后，笑声更是清脆。 这年头，老乡之间的情谊，倒比叔侄间的亲厚。 方晏坐下来，直接了当地问：「陆广柯，你要不要和周沁一样，喊我叔叔？」 陆广柯一口汤呛在喉咙里，他瞬间只觉离了个大谱，老闆什么时候这么会占便宜了。 周沁迟疑地问道：「这会不会有些乱？要不然，我以后叫您方先生？」 居然越说越生分了，他回道：「我倒无所谓，不过这个称唿，有几丝划清界限的意味。」 她急忙否认，伸手去接他想要盛汤的碗：「您永远是我小叔。」 「誓言说得这么诚恳。」方晏示意自己来，「你不要跟着陆广柯学坏了。」 陆广柯闻言反驳：「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倒想有这么大个侄女孝敬自己。」 第08章 桂花香气的夜晚 托朋友购买的治痛风药膏，方晏让陆广柯趁着下午出门办事的间隙，给别墅那边带了过去。 返程时，曾姨让他带回两大盒桂花糕，并且叮嘱小陆让方晏记得吃，知道他不爱甜，里面都只放了少许蜂蜜。 分了一盒给公司里的同事品尝，口感软糯香甜，有浓郁米香和清淡桂花香。松软味道在唇齿间瀰漫，引得大家称赞不已，纷纷有人询问从何处购得。 陆广柯笑着解释：「私家出品，外面可买不着。」 曾姨的确是做糕点的能手，彼时，方晏刚到方家生活，对一切深感陌生。不久后，他发现每逢时令流转和新的食材上市，厨房里总会弥散出清甜香气。 他后来才知道，那是曾姨又在做应季糕点。付芸会将这些手工制作的糕点拿着外出，和朋友们在聚会上享用。外面制作的成品糖分超标，选材也不精细，与曾姨亲手制作出来的味道相去甚远。倘若方南振需要携带外出赠送给同侪，所需数量会增加更多，接连几日，曾姨都会忙碌不停。 总会有剩余下来的，看到充满好奇的方晏，曾姨便笑着招手将他喊入厨房。把已经凉透的糕点递过去，笑着看他慢慢吃下去。 四季流转，春日颜色青碧的艾草团，吃起来有淡淡清苦味道。夏日为了应景，会做出形状优美的荷花酥，摆在青瓷盘中，真是养眼。还有清热解暑的绿豆糕，吃起来味道虽不明显，却是他最喜欢的。 等入了秋，自然是桂花登场。付芸要求高，对待食物也挑剔。这桂花糕自然会选用江市周边丘陵地区土生土长的糯米，因其粘性好，也符合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的特性。 作为主角的桂花，自然更不能小觑，选用树龄大、香气更为浓郁的桂花树，农户採摘好后经过简单风干处理，然后专门送到别墅附近，由曾姨外出取回来。多年熟练掌控火候，出炉的桂花糕香气袭人，简直让整个秋天的香气都接踵而至。 曾姨以为方晏爱吃这些糕点，每次都会抽着空闲时间做一些。她不知道那时候，尚且年幼的他初到一个陌生家庭，心里空洞得似乎有冬日冷风终日唿啸而过。那些带着清甜香气的食物让他放松，察觉到原来人世间是有甜的。曾姨脸上平和善意的笑容，也让他感受到久违的温暖。 只是后来时过境迁，方南振再送礼，便只选择市场上有市无价的收藏品，手工糕点再精心，价值却有限。付芸为了控糖，也不再吃。 而方晏早就淡退了最初的那份心绪，对糕点也不復最初的依赖。唯有曾姨仍觉得他尚且是年幼孩童，每个季节多少还是会做一些。他知道这是一种静默无言的关心，因此每次都接受。 在公司里忙碌许久，等到方晏从办公室起身时，外面的陆广柯也在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灯光渐次熄灭，又是忙碌一天悄然翻页。这公司有他们这两个劳碌命，想不蒸蒸日上都难。电梯下行，陆广柯想要接过方晏手中的糕点盒，对方看了眼他疲累神色：「你现在看起来不比我有劲。」 陆广柯内心承认。 电梯侧面屏幕上播放着家装gg，色彩明艷的室内装修，让人蓦然生出家的喜悦。 「老闆，公司这个月该团建了。」陆广柯忽然说道。 「嗯，你和策划部安排就可以。」每一季度，他们都会组织一次公司聚会，为了让大家从繁忙工作和枯燥生活中，抽离出来短暂放松，也是为了增强彼此联繫，让团队氛围更加融洽。 陆广柯试探性问道：「这次地点，能不能选择你的别墅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页 方晏看他一眼：「我除了掏钱，还要提供活动场地？」 「倒不是，别墅那么大，容纳公司这些人还不是小菜一碟。主要是你搬过去自己住，难免显得空荡和孤寂，增加些人气不好吗？刚好我们也可以庆祝你乔迁新居。」 「照你这么说也可以，那你要记得告诉他们，江市庆贺人搬家是要送红包表达祝福的。」方晏语气如常，「我倒不是惦记你们那些工资，有些当地习俗还是传承一些好。」 陆广柯愣住：「那我……再想想。」 电梯门打开，方晏抬步走了出去。陆广柯重看一眼屏幕上的gg，再次确信，还是人狠话不多的老闆懂得怎么样杀人诛心。 方晏抵达东郡城小区外，给周沁打去电话。自从上次吃饭时，陆广柯提起不带手机不方便联繫，她去学校时还是带着了。下了自习便开机，以免方晏临时有事情找她。 电话打通时，她刚好下了地铁，方晏说停在小区门口的车位上。 没等多久，车窗外冒出一张笑意盈盈的脸。 他提着桂花糕下车，朝她递过去：「曾姨做的，送一些给你尝尝。」 她穿着蓝色秋季校服，宽松衣服罩着瘦弱身躯。整个人状态却很好，面容洁净，像临近月中的清辉，寂静的皎洁。 周沁惊喜地接过来：「我刚好有些饿。」 他看着她雀跃神情，也被饱满情绪感染。曾几何时，他也有过这样易于满足的年纪。 「你想上楼坐坐吗？」她问道。 「不去了。」他站在晚风里，身上穿着的藏蓝色衬衫深邃似夜幕，似乎将人的思绪也缠进去。 周沁又提议到：「那我们去附近的湖边走走？」她看了眼手錶，「你晚上还有工作吗？」 东郡城小区附近绿化优质，一个天然湖泊附近的公园成为附近人晨跑、夜行的首选。以前方晏住在这里时，便时常绕着湖边跑步。 他没有拒绝，周沁极为愉悦地提着盒子走在前面。 夜风中浮动着桂花香，这晚月光很好，透过朦胧光线，能够看到枝叶间有细碎如米的花瓣。走在树下时，那股香气愈加馥郁几分，好像可以驱散所有的疲惫和郁结。路灯错落，仅剩少许蚊虫萦绕在周围。 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后来在湖边长椅上坐下来，周沁打开纸盒，闻到清淡米香和桂花味。她被精緻小巧的糕点惊住，不由自主地感嘆：「曾阿姨手艺真好。」 白玉般的米糕上点缀着几朵干桂花，不着痕迹的美。她捏起一块放入嘴里，是出乎意料之外的美味，松软中带着轻微韧性，糕点里面也包裹着桂花酱。 方晏看着她两眼发光地告诉他：「真的很好吃。」 周沁把盒子递过去：「你尝一块吗？」 「不吃了。」他看着漆黑如墨的湖面，听着周沁像陆广柯附体般地讲解着其中美味。他隐约意识到，她其实挺能说话的，前几次见面产生的沉默寡言印象，是对她最大的误解。 因为没有带水，怕噎住，周沁吃了一块后便将盒子仔细封好，放在身侧椅子上。 秋天夜晚亦是如此令人心旷神怡，湖边芦苇丛在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摩擦声响。柳树上的暮蝉无几，只有偶尔几下短促鸣叫，诉说着夏天终于远去。湖边上闪过亮光，是有鱼跳出唿吸，在月光下划出一道银线。前来夜跑的身影经过又离开，她将视线望向更远处，入住率极高的东郡城里上演着寻常人家的生活。 这一切，如此寻常鲜活，却是周沁从未想像过的。 如果没有他，如今自己是在云野县潮湿发霉的房间里，哀愁未来走向。还是已经前往南方某个城市，开启打工生涯。她不知道，也不敢想下去。 「你最近出去约会了吗？」周沁忽然问道。 他没说话，只是转头投过去疑惑眼神。 「上次陆哥说，有人新介绍了女朋友给你。」 方晏神色清淡，倒也没有生气：「你现在的主要任务是备考，怎么还有心思关心我的感情生活。」陆广柯倒是和她畅所欲言，将自己的近况说得一清二楚。 这次介绍相识的女孩不久前从国外回来，在本地一家不错的公司任职，是长辈们喜欢的知书达理、家世优越。这不是方南振首次为他牵线，以前看他不喜和没有意愿，也没有继续坚持。然而方铭的意外离去，让方南振对于这件事情有了强硬态度。 方晏知道这不是第一个，更不会是最后一个。和谁相处其实都没有太大差别，他又何苦惹得大家不痛快，于是也就维持着联繫。不外乎在特殊节日里嘱陆广柯订份礼物送过去，偶尔外出一起去餐厅吃个饭。 她闻言沉默下来，将视线落在湖面上，看芦苇在夜色里荡漾。 没再坐太久，方晏说道：「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好。」她提着糕点盒起身。 回程时周沁被吓了一跳，草丛间忽然跳出来迅疾黑影，擦着她校服裤子跑过去。 不知道是什么生物，惊得她顺手抓住方晏手臂，嗓音也发紧：「小叔，有东西。」 方晏转头看见她脸色发白，手指紧攥着自己衣服。他意识到草丛里还有窸窣声，可能就是刚才吓到她的始作俑者。 「没事了。」他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犹豫片刻，抬起右手安抚性地拍了拍她肩膀，蜻蜓点水似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页 一声「喵呜」传进耳朵里，他们这才瞭然，应当是一只野猫。 周沁长舒出一口气：「吓死我了。」她意识到自己忽然之间的使力，让他原本平整的衬衫变得微皱，像夜色里堆起了一小块细雪。 脸色不受控制地变得有些红，幸而夜色浓重，她很快松开了手。 第09章 请家长 期中考试在十一月下旬如期而至。 为了测验大家的功底，试卷有些难度。好在自从开学后，周沁几乎没有松懈过，习题和资料册不知做了有多少。加上林开祈给她的笔记也起了作用，这场考试她的完成度很不错。原本惴惴不安的心终于落地，她始终担心倘若分数不佳，真是辜负方晏专门为她调换班级。 没想到成绩比预想中要好，跻身于年纪前三十名。虽与自己的最佳排名仍有距离，可她有信心在接下来的学习中赶上来。 只是尚未等周沁将成绩单发给方晏，平地起了惊雷。 她在名单公布当天，被班主任陈老师喊去办公室。林开祈也在，看到她的时候神色着急，可又碍于身边有自己的班主任在，最终只能欲言又止。 周沁原本以为是林开祈私底下给她送资料的事情被拆穿，可转念一想，学校对此并无规定，学生之间交换资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没等待多久，陈老师开了口。说他们现在正是重要冲刺阶段，这个年纪有情感萌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也要等到明年高考结束后再说。他们成绩都不错，老师们相信能够考入优质大学，平日里还是要把心思放在首要目标上，切勿因小失大。 「我班上的林开祈绝对没有这个意愿。」1 班班主任说道，他的维护将矛头直指周沁。 她听得云里雾里，好在很快明白过来。「老师，我们没有早恋。」 看着周沁坦然的态度，两位老师面面相觑，先前他们询问林开祈时，对方的答案如出一辙。 「老师相信你们，可是，现在这证据都送到了办公室。」陈老师说话时，周沁神色没有慌张，反而满是疑惑，他知道自己不拿出证据，便不具备任何说服力了。 几张被清洗出来的照片，可以清楚看到他们的身影。在教学楼走廊上说话，看起来如同普通同学。但其中一张是在高三教学楼的花坛旁，周围没有什么人迹，像素不怎么清晰，可足够分辨出林开祈低头伸手扶着她，两人看起来姿势亲密。 见此所谓证据，周沁的表情仍旧称得上从容。当天放学后人群散尽，她走得晚，中途因为低血糖，只能暂时坐在花坛旁休息下。林开祈不过恰好路过，见她状况实在不好，执意要送她去医务室看看。 「这事情其实也没有那么严重，但也不能够掉以轻心。我和 1 班班主任商量过了，还是决定请你们的家长来一趟……」 周沁的神思好像忽然被牵扯住，林开祈注意到她原本平静无波的表情，在一瞬间变得震动忐忑。 那是他极少见过的慌乱。 她总是镇定平静，像月光下的湖泊，可是如今因为未知缘故泛起了涟漪。 方晏接到电话时，刚结束一场会议。他没有休息，将工作安排给陆广柯后便驱车去了市高中。 到的时候正值晚自习，暮色已经降临，唯有教学楼处亮起盏盏明灯。他在办公室里见到周沁的班主任，看面容不过三十五岁左右，或许是因为工作压力太大，以至于有轻微谢顶倾向。 他很快弄清楚事情始末，周沁正在上晚自习，再度被喊出来时，手指不由自主地握成拳垂在身侧。她看到方晏穿一身黑色西服，商务人士的精英感，俨然刚从谈判桌上走下来。 「方先生，周沁学习状态很好，这次考试成绩也再次回升。距离高考时间不多了，希望家长和学校能够协作起来……」 听到陈老师这么说，周沁意识到之前她的解释无事无补。当即有些着急，怕他也心生误会，因而直接说道：「我真的没有早恋。」 方晏朝她投过去一个安抚眼神，问了个之前谁也没有在意过的话题：「这些照片，是从哪里来的？」 陈老师没料到他的关注点竟然在这里，但还是实话实说：「课间活动结束后，我回来在桌上发现的。」教师办公室里人来人往，谁会注意这个小插曲。且就目前情况来说，这也不是亟待解决的问题所在。 「找过这个『无私检举』的同学吗？」方晏没有因为对方的回答改变方向，「市高中监控应当设置得很全面。」 「这个没有必要吧。」陈老师不知为何眼前看起来就有精明感、距离感的男人要揪着这个问题不放。他尚在思索如何回答，听到办公室门口新进来的教导主任惊讶喊道：「方晏，你怎么来了？」 「唐老师。」方晏很快认出来，他笑着抬步迎了上去，「我过来处理一些事情。」 「你小子除了给钱快，其他时候也一身洒脱，这次来，怕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唐老师熟稔地拍他肩膀，「我上次在电视上看到你，还和你师母说，你现在可是大忙人一个。」 「哪里，早就想请您和师母聚聚，又担心打搅到您。我什么时候都有时间，这学校可离不开您。」他们明显熟知彼此，寒暄时没有丝毫生分感。 弄清楚方晏为何事前来后，唐老师没有犹豫，让陈老师带着他们去查一下监控。说好了这是举报有功，往坏处想，却是和学校风气有紧密关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页 陈老师对于看到照片的时间记得很清楚，因此他们没有费太大力气就找到相对应的区间视频。 正值课间活动，办公室走廊上不时有学生经过，课代表抱着作业前来的场景也非常多。方晏察觉到在看到一个男生身影时，周沁几不可查地有些异样。 果然没过多久，那个男生轻车熟路地找到陈老师的办公桌，将几张东西迅速塞到了教科书下。 「这同学，我不认识啊。」陈老师满脸疑惑。 「老师，他是十六班的。」周沁轻轻说道。 周沁自新学期开始后的第二周，开始收到一位男生明显又强烈的示好。对方不仅当众送她奶茶和礼物，有时还故意将她的练习册扣下，专门等她问完课代表后去找他。种种举动引得周围同学起闹，遭受到周沁无声拒绝后反而愈演愈烈。 后来周沁同桌直言告诉她，这个班级里的大多数人，要么因为有家庭关系，高三结束后或外出留学，或已有去处。要么就单纯混个还够用的高中文凭，出了社会好立足。她在这个环境中的勤奋努力是异类，受到关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况且她的模样又清秀好看。 饶是得知原因如此，她依旧不胜其烦。 直至有一次，数学习题册上有一道应用题，周沁忽然想到新的解答思路，想再进行尝试，却死活没有收到自己的作业。后来她看着那个男生，一如既往地摇着书册朝她轻晃。 在新环境里性格平和，始终让自己保持透明状态的周沁忍无可忍。 她脸色铁青地走上去，将其他几本作业轰然甩到他课桌上：「很好玩是不是？这些也都送给你，别再烦我了！」 当时教室瞬间鸦雀无声，怒气值冲到顶的周沁和他面面相对，彼此眼神中是愤怒，是难堪。 这段插曲她并没有说出来，只是没过多久，方晏托人给她办理了更换班级，这才将她从原本几乎窒息的氛围中解脱出来。那时候，她以为一切悄然流逝，却未曾料想，对方准备了这样一份「大礼」。 知道来龙去脉后，陈老师也不復之前的淡定，他找到张贴在办公室墙壁上的老师通讯联繫表，当即联繫 16 班的班主任。 那男生被喊来时，尚且处于懵懂状态，待看到周沁，才意识到是因为何事被老师召唤。大家没料到，他能够做出这样的事情，胆子却极小。 事情原委并不复杂，自从发生那次插曲后，他一直怀恨在心，觉得在其他同学丢掉的面子怎么都找不回来，简直觉得自己每天都在低头做人。后来关系铁的哥们告诉他，周沁和 1 班的一位男生走得很近。 两人凑在一起吐槽，装什么清高，还不是根据成绩看人。在兄弟的怂恿下，他后来下定决心要把这份难堪还回去。于是下课后，他经常会装作无事去周沁的新班级附近游走。果然，碰到过几次林开祈来找她，后来还误打误撞地拍下他们在学校里接触的照片。 这简直是天降机会，他很快将照片清洗出来，送到了陈老师办公室。她不是总一幅高高在上的模样吗，那就尝尝跌落尘埃里的滋味。学校将早恋视之为洪水勐兽，被发现后总会麻烦不断。 「事情已经说清楚了，其他的就麻烦各位老师了。我相信依照学校的铁律，任何毁坏同学名誉的不怀好意，应该都能够得到妥善的处理。」方晏神色未变，接着说道，「今天晚上我将周沁先接回家，让她平復下心情。」 陈老师点头答应下来。 等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办公室外，16 班的班主任恨铁不成钢：「你搞什么鬼，把这心思放在学习上不好吗！那是什么人你就敢惹，明天请家长来。」 男生神情沮丧得比哭都难看，他只要一想到严厉的父亲，整个人就有些无措。在学校里胡闹可以，被家长得知教训又是另外一回事。 「那是什么人？」陈老师问。 「方晏，陈老师不记得吗？学校新图书馆的联合捐赠者，他是我们学校之前的理科状元，也是知名校友。」16 班班主任回答，「也对，你来任职的时候他已经毕业，我也好几年没有见过他了。」 「怪不得。」陈老师喃喃自语，他和教导主任那样熟悉，不管是在校，还是毕业，他留在这所学校的传奇故事并不少，只是奈何自己从未有机会了解过。 第10章 监护人的自觉 方晏走路速度很快，周沁加快步伐跟上，她走得气喘吁吁。 察觉到身后人的紧张和忐忑，他放慢步调。 初冬夜晚的气温有些低，周沁却出了一身薄汗，上车后她满脸通红地道歉。「小叔，对不起。」 他应了一声，问道：「那男生当时为什么扶你？」 周沁迟疑了片刻，他的问题总是出其不意。 「那天放学，忽然有些低血糖，脑袋发晕，只能坐下来休息。林开祈以为我生病了，说扶我去医务室。」 「怎么会低血糖？」方晏打转方向盘，顺势问道。 「中午觉得不饿，在教室里做习题，忘记去吃饭了……」她声音有些弱。 方晏笑出声音来：「不是为了省钱？」 「当然不是！」她急急否认，「我真的是忘记了。」 他没有继续打破砂锅问到底，诸如那个男生是谁，他们关系如何，让周沁避免了尴尬解释。可又怕他误会，她主动开口说道：「我和林开祈没有在一起。」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页 「你们这个年纪，荷尔蒙冲动再正常不过，我理解。」方晏不以为意。 「不管你信不信，我没有早恋。」周沁咬唇，有着表示忠心的执拗。 他察觉到她对于这件事情的在意和固执，就像在和人讨论一道习题，势必要让对方知道自己答案正确。 「我相信你。」 听到他的回答后，周沁笑容粲然，安静地坐在副驾驶上。 车子没有直接驶向东郡城，而在一家餐厅门口停下来。周沁没有多问，下了车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走过一小段鹅卵石铺设的路，周沁首先望见一排散发着低调色泽的酒柜。接着她看到一个男人朝着方晏勾肩搭背，凑近他说话，然后转头望向她。 「小侄女，过来啊。」凌岳叫她。 从外貌上看，周沁很难将他们当做朋友。凌岳穿宽松衬衫，悠闲自在的度假风，有一双好看的桃花眼，这让他显得多情浪漫。和方晏的正统有序，似乎极度违和。 她听到男人吐槽：「真是盼星星盼月亮，才等得到你来一回。」 「最近事情太多。」方晏转身用眼神示意她跟着。 路过装修低调清雅的大厅，他们进入到一小间榻榻米包厢，一束插在花瓶里的金桂，让中盈满香气。 「你看看想吃什么，我们这里都是特色。」凌岳把点单设备划拉几下递给她，「这页是里面最贵的，放心点，方晏有的是钱。」 周沁被逗笑，礼貌接过来又放下：「我吃什么都可以。」 凌岳惊叫：「哪里来的小侄女，这么乖啊。」 方晏看他一眼：「赶紧准备，你这里的服务态度越来越差。」 「得嘞。」凌岳起身，「作为见面礼，我送小侄女一瓶清酒。」 「她不喝。」方晏冷冷看他一眼。 包厢里终于安静下来，方晏倒了杯茶给周沁。他身后挂了幅宋代风格的山水画，山石耸立，其间瀑布蜿蜒，气势磅礴，隐约可见山路上有人挑担前行。画风飘逸轻灵，和他的气质很相配。 虽说这位朋友看起来不着调，餐厅里的食物味道却很美味。分量不多，却可以让周沁尝到更多品类。凌岳没有食言，真的送来一玻璃瓶清酒，说是餐厅自己酿造的青梅酒，度数不高，哪怕女孩子饮用也没有关系。 方晏没有喝酒意愿，周沁也规矩地解决食物。快吃完的时候，他接到电话，说很快会赶回去，让他们先讨论策划案。 周沁意识到他晚上还要加班，自己今天真的麻烦了他太多。「你还要回公司吗？」 方晏放下手机，这时喝了一口汤：「嗯。」 「这么忙，你要注意休息啊。」周沁说道。 他抬头看着她笑，每次他露出笑容的时候，都给人一种雨后晴空的清澈感。「我很注意身体，不像某人，会为了做题忘记吃午饭。」 这话题没法往下接，周沁理智地埋头继续吃饭。 「在学校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为什么不告诉我？」他在晚饭即将结束时问道。 她抬头，神色认真：「这些都不是什么问题，你帮助调换班级，已经帮了很大忙。」 方晏惊讶于她的敏感，事实上，依照自己在学校的人际关系网，完全可以将她直接调入尖子班。担心她压力大、不适应，这才托相熟的朋友折中，将她送进名声不错的陈老师班上。他不是爱做这些事情的性格，却因为她破了例。 临走前，凌岳坚持要她带上这瓶青梅酒回去尝尝，方晏没有阻拦。扛不住对方的强烈推荐，周沁只能收下来。 很快回到东郡城小区外，周沁再次说道：「小叔，以后这种事情不会发生了。」 她已经麻烦他两次和学校打招唿，倘若不是为了她，他无需为这些小事浪费时间。 方晏看着她：「当初决定贊助你的时候，我想过这些，会需要开家长会，可能也要处理一些突发情况。养孩子不都是有这样的必备流程，我有心理准备。这件事情，你并没有过错，所以不用反覆向我道歉。如果需要提什么建议和要求的话，你记得下次好好吃饭。」 「好。」她松开安全带，看着他郑重应道。 * 期中考试成绩风波尘埃落定，陈老师开诚布公地找周沁谈了一次。 按照她这次的状态，已经可以进入到尖子班。误会已经解开，她和林开祈是普通同学关系，老师们对此充满信任，并无疑虑。 陈老师有着远超于年龄的苦口婆心，叮嘱她进入新班级后，如果可以还是尽量和林同学保持距离，最后冲刺时间里以学业为重。 周沁站在办公室里听完后，没有犹豫太久给出答案：「我觉得现在这个班很好，老师，必须得去尖子班吗？」 陈老师闻言大喜：「啊，当然不是。学校只是提供这样的机制，最后决定权还是在你。」 她带着陈老师的喜庆洋洋走出办公室，对方以为她不愿意进入到更强的竞争环境中，还在安慰不要在意这些，将心态调整到位，做好自己就没有问题。周沁也不做解释，她心理状态十分平稳，只是不愿意再生波折。 校园并不是纯如白开水，澄澈无波的表面下，翻腾着青春爱恋的粉红泡沫。 周沁虽然没有恋爱过，可是她目睹过教室里的告白、同学们的起闹。林开祈什么都没有说过，可他的炽热眼神、示好举动，却让她无法忽视和置之不理。他是很好的同学，这份友谊亦值得珍惜。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页 可即使有任何一种细小可能，也要扼杀在摇篮中。她希望方晏下次来学校，是见证她的荣誉，而不是处理乱七八糟的事情。 她已经适应了现在的班级，更何况陈老师上次处理事情时，不管基于何种原因和压力，他给予了她最大程度的信任。这样的老师即使不在尖子班任教，也会全力将学生托举到更高的位置，信任和鼓励是双方的，她会感恩。 没过多久，林开祈在意料之中找来，问周沁怎么会不选择去尖子班。 她用了已经适应现在班级、自己抗压能力不佳等作为藉口。虽然拙劣，却也因为十足的真诚让他没有生出怀疑。林开祈尊重她的决定，两个人结伴朝校门口走去。 「上次来学校的那个人，是你的亲戚吗？」当天晚上，他们离开校园时，第一节 晚自习刚下课。他冲出来时看到她跟在一个身形挺拔、西装革履的男人身后。「高二快考试前，来找你的也是他。」 「他是我小叔。」 「叔叔？」林开祈满是疑惑，「我还以为是你的哥哥，他年纪看起来并不大。」 她不愿细讲，再次应了一声。 他没有继续追问，笑着提议到：「我请你去喝奶茶，听说新上了黑糖姜茶，适合冬日驱寒。」 周沁笑着婉拒：「不去了，我晚上还有事情，谢谢你。」 他们已经走到学校门口的公交站台，她朝他挥手后，急急踏上迎面而来的一辆公交。 林开祈笑容灿烂地和她告别，他总是这样开朗，像冬日明媚阳光，仿佛没有任何黑暗可以潜进生活的缝隙。等看到车子驶离站台，他觉得有些疑惑，她以往不是都坐地铁回家，这样距离和时间都是最短。 实际上，周沁并未在这个周六放假后，第一时间回到东郡城。 方晏前天联繫她，说这周休息时间会带她出去放松心情。她整个人状态很轻松，自觉无需特意的舒缓，但没有拒绝。 事情原委还要从凌岳说起。 自从上次在餐厅里见过周沁后，他一直觉得这个小侄女性格乖巧懂事，感觉很投缘，让方晏再带她来吃饭。后来又告诉方晏，高三生学习压力大，很容易出现抑郁状态，前不久便有新闻传出因考试成绩不佳，家长又缺乏关心，学生一气之下跳楼的事故。 他说得煞有介事，语气着实夸张，让原本不以为意的方晏也听得胆战心惊。 再加上陈老师给方晏打电话，说了周沁因为不喜竞争氛围，决定留在现在班级的事情。他为此高兴并且会全力以赴，帮助周沁进入一所好大学。但是家长也要注意关心孩子的心理状态，一起轻松应考。 重重情境似乎都在诉说着一个现状—— 他不能只是提供给她学费和满足衣食住行等日常所需，心理状况也不能懈怠。因而方晏空出周六晚上时间，带她一起出去享受家庭时光。 两个人日常生活迥异，对彼此的了解亦很有限。年轻人喜欢的游乐场、电影院，对于如今的方晏来说，堪称十足吵闹的场合。 等到周沁坐着公交去了久江商厦，他们在公司见面后交谈，将彼此的兴趣爱好进行重合，都能够接受的是逛书店、打羽毛球。 因而，最终决定这周先进行书店之旅。 第11章 他也会离开 在餐厅吃完饭后，他们直接去了商城的中心书城。 因为是周六，灯火通明的书店里有许多孩子和学生。方晏让周沁随便逛，他需要去旁边的开放式咖啡馆里先处理下工作。 与之前吵吵嚷嚷的环境不同，这里虽然人也多，却相对安静不少。高大整齐的书架上摆满了已经拆封、或者包装完好的书籍，休息区的木椅上、台阶旁，也零散坐着许多认真看书的人。 周沁先去看了下高考资料，被厚厚一叠叠试卷吓到，当即决定避而远之。她走过文学区、小说区，找到感兴趣的拿起来翻开。 没看几页，她会侧身望向咖啡厅里的身影。 木椅暖灯，那里好似一处岛屿。 视线越过人群，她看见他嵴背挺得很直，仿佛雪地里的青松，任何事物都无法堪折其散发出的硬朗气质。偶尔他会端起左手边的饮品喝上一口，很快又将注意力放在电脑屏幕上。 隔着几排书架和陌生人群，周沁有些怔神。 她以前没经歷过这种情形，放学后的时间，由家长带着来静度安闲。不用着急，没有琐事和烦忧，只是任由时光缓慢流淌。 自从懂事起，她的课余时光，便被作业、琐事充斥。那时候外婆在云野县开了家小餐馆，店里请不起人，各种事情都需要外婆和母亲去做。大到办理相关营业执照，为这项生计谋一个安身立命的基本。小到凌晨去菜市场的肉摊上精挑细选、讨价还价。 每一天，都被无尽的忙碌覆盖。 可是这些挣到的钱，除了会用于她们的日常生活和存下一些应急所需，更多是像掷入一个无底洞，都被周平辉花言巧语地拿走。 她们总是忙碌，对家里唯一的男丁却过度宽容，因而日子依旧捉襟见肘。 有时候外婆会后悔，感嘆她和早逝的丈夫，对于家中这个男孩，溺爱得过分。周平辉对上学毫无兴趣，初中毕业后便出门闯社会。十多年过去后，孑然一身地归来，自此再不愿出去打工，只是在县城里和一群人混在一起，做一些听起来便不靠谱的「事业」。后来她们才知道他在外染了一身恶习，其中以赌博最为根深蒂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页 周沁自幼懂事，放学后很少外出玩闹到晚饭时间。她总会早早做完功课去店里帮忙，有时候只是简单的剥葱剥蒜，也会被她们笑着夸赞。 记忆中，其实她与舅舅的见面次数并不频繁，他总是在逢年过节或者缺钱的时候才出现。索要金钱的理由堪称五花八门，让年幼的她，过早目睹了谎言，以至于她对赌博深恶痛绝。对人性的失望，大抵也是从那时产生苗头。 等到年纪稍大，外婆和母亲坚持让周沁将时间、精力放在学习上，不要做这些琐事。她们文化程度不高，希望她能够用知识改变命运，踏上另一条不同的道路。 周沁无疑是争气的，她聪颖好学，满足了她们的期望，拿回来的成绩单分数漂亮，排名亦靠前。 每逢此时，外婆会给她加餐。冬日天寒，炉子上煨着土鸡汤，香气溢满整间屋子。后来她不排斥下厨，很大程度受到当时影响。食物，亦是表达爱意的一种方式。 那些时光遥远又美好，依稀之间，她似乎还能够看到瓦数不高的灯泡下，晃动的忙碌身影。夜深，外面寒风唿啸，屋内燃着炭炉，柴火发出毕剥声响，到处暖融融，她们围在一起轻声谈笑。 往昔的日子贫瘠，却真实温暖。 青春期莫名其妙的自尊心，曾经让周沁对其他同学的生活深感羡慕。她们在课间活动时提起，放学后会和父母外出聚餐、去游乐场所玩耍，也会去逛街购买各种各样的物件和衣服。那样的周末，是充满美味佳肴的，是得到时新裙装的惊喜，是全家人聚在一起的人间喜悦。 是她曾经幻想过无数次的幸福场景。 小学毕业后，她考上市里的中学。那时候外婆身体状况已初显端倪，为了照顾老人，她和周柔莉留在了云野县。当时，周平辉已经结婚。因为照顾老人，彼此联繫变多。在日常相处中，她们却和陈珊矛盾日益激化。 尚未等她初中毕业，外婆在一个夏天离去。 第二年，周沁凭藉优异成绩考上江市的重点高中。她报名入学，周柔莉边工作边陪读，母女俩在学校附近租了简单的一室一厅。 那时候的周柔莉，被生活磋磨得平和淡然。她依旧漂亮出众，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至少小几岁。一起打工的大姐和之前老家的热心邻居一样，主动给她介绍男士。 周沁从未见过自己的父亲，与他有关的话题，偶尔仅能从周平辉气急败坏的争论中出现片刻，然后无迹可寻。她猜想过自己可能会有一个继父，一个单身女人带着孩子，压力可想而知。 最后周柔莉遇到的那个人，比她们想像中好很多。 而周柔莉与方铭的初始、相爱，因为身份地位的悬殊，显得分外不真实。所以这场梦境，在人还没有沉醉的时候就已经醒来。 周沁有时会觉得往事如烟，那些缭绕的尘埃，让她觉得变化只是一瞬间，而遗响会持续好多年。 不管是好是坏，这些已然成为多年前的事情。周沁清醒明确地知道，这世上只剩下她一人。 十八岁这一年，她生命里出现一个男人。在无意间拾捡起她曾经憧憬过，又亲自打破的幻境。周沁说不上自己是什么感受，有兴奋、有感恩、有得偿所愿，可更多被失落贯穿。 方晏最终也会离开，像外婆和妈妈那样。他们能够这样相处的时间，早已进入倒计时。遗憾的是，她经歷了那么多次别离，还是没学会坦然面对。 周沁坐在台阶上翻阅手中的书页时，从下方两层台阶处出现笔挺西装裤。周围可供通行的台阶还有很宽，她下意识地往栏杆处又挤了些许，方便来人通过。 眼前的人仍旧没走。 她不明所以地抬头，看到他站在一顶黑色铁艺吊灯下，正笑看着她：「什么好书，看这么入迷？」 周沁翻开扉页，回答道：「悬疑类，讲述一个独居女孩被变态跟踪狂尾随的故事。」 「胆子真大，你看完了还敢一个人住？」方晏说完将手中持的那杯饮品递过去。 她明白过来刚才阅读过程中，为何身临其境的感觉那么强烈，自己可不正是独自居住。 不敢再继续看下去，周沁接过饮料后将书塞回架子上，跟着他继续朝前走。片刻后，方晏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 奶茶是桂花乌龙味道，口感香醇甘甜，淡淡的茶香与奶味混合，甜腻被清爽很好地中和掉。还有桂花香气在唇齿间流溢。周沁咬着吸管，抬步踏上台阶。 没走多远，她在高大书架前看到他的背影。头微微低着，整个人被光源笼罩，像场不忍打破的遥远梦境。她时常觉得，他像是山水迢迢后的顶峰，总能够牵动视线的终点。 周沁侧身看架子上的标註，「景观园艺」，他居然还有这样的兴趣爱好。 方晏没再走开，顺着书架翻找查看。这个区域读者不多，好像被人遗忘。 书店里逐渐空落，孩子们逐渐被家长带走，安静气氛游荡在书架间。 周沁怕他找不到自己，一直没再走远。她跟在他曾经停留过的书架处，手指抚过书嵴。 去收银台前，拿着几本书的方晏看着两手空空的周沁颇为奇怪：「你没有要买的吗？」 她摇头，以前为了省钱，除了购置必须的学习资料，很多课外书籍她都是在书店，或者藏书少得可怜的县城图书馆里阅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页 方晏点头：「那我送你。」他转身朝教辅资料区走去。 摊开的资料五花八门，他看了一眼后拿起一册，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几个字大得让周沁眼皮直跳。 「小叔，不用买这些。」她冲过去急急说道。 「这不是高中生必备？」 虽然事实的确如此，但只要想想被习题支配的恐惧，她就觉得头大。 「我试卷已经做不完了。」求他千万别再雪上加霜。 「那你挑一些其他的。」方晏收回手，「别选那本什么悬疑跟踪的。」 「好，我现在去拿。」周沁长舒一口气，飞速去文学类挑选了两本名家散文集。 买单时她看到他挑选了一本植物笔记、一本园林规划，还有大开本的杂志。 这天分别前，方晏告诉她，下周六他会出差，让她自己出去放松，邀请朋友看电影，或者做什么都好，不要一门心思都放在学习上，适当松一下弦。成绩固然重要，更希望她能够劳逸结合。 她乖巧点头，祝福他一切顺利。 周沁没有问什么时候去打羽毛球，她知道，等他回来的时候，所谓亲子时光的按钮，将会再度被开启。这些意外获得的日子里，会出现新的吉光片羽。 即使短暂，但她会等。 第12章 生日在落雪天 元旦假期来临之际，学校开恩地给高三生放了法定假期。周沁收拾好资料和试卷回到东郡城，打算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把近几次测试的错题集修正完毕。 江市已经正式入冬，道路两旁绿化树木凋敝，风卷着枯叶唿啸而过。前段时间只下了一场薄雪，天气干燥阴冷。屋子里通了地暖，比气味复杂的教室环境要好得多。 她专门去附近的菜市场买了一些食材放进冰箱，想趁着这两天给自己做一些简单的饭菜。 没等到正式跨年那天，陆广柯打来电话，问周沁放几天假。随后兴高采烈地告诉她，明天他们公司里的部分员工和朋友，将会在方晏的别墅开启新年第一趴，邀请她参加和狂欢。 「你们都是同事，陆哥，我去会有些不合适。」她婉拒。 陆广柯不以为意地堵回她的藉口：「哪管是不是同事，都是朋友间的聚会，要不然老闆为什么也邀请他那位传闻中的女友。其实也就是吃饭唱歌，如果你觉得吵闹，可以在房间里写作业，我保证不会受到打扰。」 那边还在试图说服她，周沁不知道自己的神经被哪句话牵扯到，轻轻回覆：「我去。」 次日上午，新年第一天，她从东郡城乘坐地铁，按照手机上陆广柯发来的地址换乘。 天气阴沉，明明是新一年的开端，此刻却一点太阳也没有。好在气氛喜庆热闹，地铁站也悬挂着红色装饰，昭示着跨越过去，迎接崭新。 出了地铁站，周沁被寒冷刺得神思清醒。她给陆广柯打去电话，他很快开车来接。 穿过川流不息的车流和稍微稀薄的日光，车子驶进小区，周沁看到眼前的高楼逐渐变成单栋。有些人家门口栽种着植物，视线里有鲜亮红色一闪而过，她倾身回望，辨别出那应当是山茶。 经过几条路，他们最终在一座房子前停下来。 这间房子从外观上望过去共有三层，格局与之前经过的那些没有太大不同。庭院里却有些凌乱，等待着开垦和种植的荒芜。 推门进入，她跟着陆广柯乘电梯到二楼。出了电梯，霎时间被热火朝天的氛围包围。 长条餐桌上摆放着诸多零食、甜品和水果，透过玻璃窗，可以清晰看到厨房里有人边干活边打闹。周沁一时间没有捕捉到方晏的身影，在陌生环境和人群中，骤地生出些惶然。 「这就是方总的侄女吗？长得真漂亮。」原本坐在木椅上聊天的两位女孩子，看到他们进来后起身，其中一位笑着说道，「方家基因是一等一的好。」看到她腼腆又礼貌的笑容，对方的热切也没有消退。 周沁没有纠正对方无意的错误认知，关系亲近的人才知道她与他的真实关系。没迟疑太久，她露出笑意：「姐姐好。」 另一位女孩自我介绍名字叫尹晚，周沁同样礼貌地给予问候。尹晚是足够吸引人注意的存在，她穿白色针织衫和浅灰色鱼尾裙，身形修长柔软，妆容精緻，是周沁曾经在商城橱窗里偶遇过的都市丽人模样。 似乎是在潜意识里，她觉得这会是方南振介绍给方晏介绍的相亲对象。 书包还沉甸甸地挂在身后，她们招唿她放下来，先来尝尝甜品。外面真是太冷了，最好先补充些能量。 房间里有暖气，他们都已经脱掉外套，或搭在椅子背后，或摊落在沙发上。周沁选了个角落将书包放下，正准备脱下身上的羽绒服时，看见餐厅对角线处的木门被推开，方晏走了进来。 她见过太多时候西装革履的他，穿衬衫、打领带的精緻妥帖，乍一看到今日他穿灰色毛衣和休闲长裤，脑海中忽然有些缓滞，不由得轻轻屏息。 正如陆广柯所言，这场聚会是一群年轻人之间的轻松交流。他们谈天说地，聊一些时新产品、工作近况。餐桌上的红酒、果汁被打开了一瓶又一瓶，连周沁都被劝着可以尝试几口，明日又不用上学。她原本动了心思，却扛不住方晏微笑中却极有威慑力的眼神。 这下，她只顾得连连摆手拒绝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页 反倒是方晏被劝着喝了不少，他们祝他新居乔迁，也贺他公司在年底达成新的项目合作，回款顺利。有这多重好事，势必要一醉方休。他举杯道谢，说准备得不充分，让他们放松自在地玩。 一顿饭接近尾声时，陆广柯从楼下取回来一个蛋糕。 大家都很疑惑，纷纷问道是谁过生日。彼此眼神交流过，都表明不是自己。 周沁还在和手里的食物做斗争，麻辣鸭脖让她的嗓子像着了火。 在嘈杂讨论声中，她脑海里仿佛有焰火闪烁，迸出短暂的璀璨。因为遥远和绚烂，她不敢相信那是真的。 「老闆说大家一起迎接新一天，定个蛋糕更有仪式感。」陆广柯取走透明包装盒，新鲜草莓娇艷点缀在白色奶油上，还有几粒蓝莓错落有致。多层红丝绒蛋糕胚层层相叠，可以清楚地看见里面包裹着果肉和奶油，这样的搭配让人心情愉悦。 周沁分到好多，是因为方晏不吃。他把自己的那一块递给她，说：「小孩子多吃一些。」 午饭结束后，他们可以自由活动，反正这间房子里不乏可供玩闹的项目。或在影音室里唱歌看电影，或聚在桌旁玩陆广柯提前准备好的纸牌游戏，热闹只增不减。只是方晏没留在二楼，他起身的时候，作为整场旁观者的周沁，从热闹中抽离。 「小叔，我可以去写作业吗？」这次假期里，她给自己安排下许多任务，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了二分之一，她一字未动。 「可以。」方晏没再走楼梯，带着她走向电梯通道。 外面的游戏刚刚开启，正处于闭眼阶段，谁也没有注意到他们的离开。只有电梯抵达时的一声轻响，将周沁带到一个过分安静的空间。 三楼明显更加私人，和楼下格局相似，只是陈设不同。有宽敞沙发和高大书柜，同样零散分布着植物点缀空间。即使外面天色昏暗，这些绿色却让人心情放松，似乎瀰漫着春日气息。 方晏让她自由活动，但是不要吵，他需要休息一会儿。 周沁将书包放在茶几上，铺开英语试卷开始做起来。地毯被烘得热乎乎，她坐下的时候感受到一股暖意。 隔音很好，再加上不同楼层，周沁做习题的时候，丝毫没有被楼下的欢唿声影响。屋子里很安静，只是天色昏暗，她打开了吊灯，炽白光线悄然洒落。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她换到物理练习册的时候，余光中看见方晏从卧室中出来。 他站在窗边，周沁望过去，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下起小雪。纷扬雪花从空中翩然降落，带着凛冽寒意。窗前身影颀长，旁边是好高一盆仙人柱。 后来，他给她拿来一盒牛奶。两人坐在沙发两端，谁也没有说话，外面雪势渐大，似乎覆盖掉所有声音。 方晏膝盖上放着电脑，手指偶尔落在键盘上。周沁不知道他为何总是如此忙碌，再低头看一眼未完成的试卷，只觉学生和大人虽然处在不同世界，却有着各自烦恼。 尹晚进来时，看到的画面宁静又自然。他们一个坐在沙发上，一个坐在地毯上，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她想起父亲介绍方晏时，说其人品可靠，事业心重。至于他家里的情况，只告诉她方家长子出意外离世，其他不必深究。那时候她并不知道，他的兄长方铭留下了一个并无血缘关系的继女，也不知道她与方晏关系这样融洽。 方晏察觉到有人进来，抬起了头。 「外面在下雪，我们打算回去了，晚些时候可能会堵车。」尹晚笑着说道。 「好。」他将电脑放在沙发上，「我下去看看。」 周沁看着他们，不知道自己是否应当收拾物品，跟随他们一起离开。 「接着写你的，晚点我送你回去。」方晏的话让她又坐回原处。 许久后，周沁抬头放松下脖颈，偶然间看到亮着的电脑屏幕上是植物图片。她探身过去看，花园打造方式。回想起当时书店里的选书喜好，她猜测他极有可能是个园艺和植物爱好者。 没等多久，方晏推开楼梯口的木门进来。如果是自己单独出入，他会更愿意走楼梯。 楼下车辆发动时产生的嘈杂声音、告别时的谈笑声已经消失无几，今天的客人应当已经全部离开。 「小叔，我们现在走吗？」周沁停下笔问。 「等一下。」他折身进入书房，不多时提着纸盒走过来，放在茶几上。「你的新年礼物和生日礼物。」 周沁惊异不已，中午时分她隐隐有猜测，却不敢确定。 没想到那个蛋糕真的是为她买的。 「中午人太多，我想你或许不愿意和陌生人一起过生日，也就没说。」他语气寻常，「陆广柯那个大喇叭也不知道，如果你想要一起过，我会让他专门再组织一场。」 「不用。」周沁摇头，「这样就很好。」 她的确没有和太多人一起欢聚的意愿，生日是私密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它其实只是寻常一日，仅对当事人有意义。更何况，明天才是她的生日。 方晏伸手去拿茶几上的烟盒，片刻后意识到不合适，他端起了水杯。 「我没事。」周沁察觉到他行动上的改变。 他摇头后说道：「现在送你回去？」 周沁收拾好书包，提着纸盒下来。她去二楼取外套时看到上午的热闹场景，此刻已然变得有些狼藉。「我收拾好再走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页 「没关系，稍后有钟点工过来。」 方晏正准备穿大衣时，接到保洁公司的电话，对方说很抱歉。同时向他解释到，雪势在加大，使交通受到影响，原本安排的工作人员因为堵车，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到岗。因为临近年关，下单的客户很多，一时间很难调配。 挂断电话后，方晏喊住周沁：「可能真的需要我们收拾了。」他无法忍住这些杯盘狼藉，在有暖气的房间里，持续散发出异味。 这些家务活对她而言是小菜一碟，再加上原本做试卷简直有些头昏脑涨，正需要体力上的放松，周沁很快系上围裙开始收拾。 在方晏不小心推翻高脚杯，又将没吃完的蛋糕掉落在地上后，她直起身来：「小叔，你不如去做一些其他的事情。」 方晏用纸巾擦手，意识到他的存在，在此刻更像是累赘。 「那好吧。」他决定放过自己。 优秀的家长不必事事都做，他应当适合给孩子锻鍊机会。 一个小时后，二楼重新恢復整洁有序。周沁打算离开时，才发现外面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只有楼下几盏路灯发出光芒，原本的小雪已经成为中雪，路灯下纷纷扬扬。 她在三楼找到方晏时，得到并不好的消息，因为骤雪降临，路上连贯发生车祸，堵车情况可能会很严重。 他提议：「如果你没有其他事情，可以住在这里。」 不外乎继续在这里写作业，周沁不想让他冒着大雪开车，没有迟疑就同意了。 他指了指走廊：「那边是客卧，你可以自己选一间，被子在衣柜里。」 卧室房间宽敞，与整体空间一致的简洁。她很快找到被子和寝具铺好，手机也响了起来，是方晏问她要不要打羽毛球。上次他们一起去了趟球馆，周沁的体力与他相去甚远，被虐得体无完肤，再次听到打球感觉头都大了。 「要出门吗？」她不想外出遭遇风雪袭击。 那端笑出声来：「负一层有设备。」 他们在楼下打了半个小时左右，周沁再次像是被汗水蒸腾。 上楼之后，她想要打开窗户透透气。方晏看她一眼：「别被吹着凉了，你这体能太弱。」 她不服气：「我还参加过学校运动会。」 他正在用毛巾擦汗，闻言继续打击：「倒数第几？」 「第二。」周沁反应过来，「我正数的！」 他进行精闢总结：「现在高中生身体素质真让人担忧。」言下之意，她这样的都可以得奖，其他的更不能直视。 她被堵得哑口无言，气愤地走进卫生间洗脸。 外面雪势依旧，室内暖意融融。在雪落的寂静和争论的吵嚷中，周沁迎来了新一岁。 第13章 假期来临 深夜时分，大雪仍旧未停。在房间中，周沁打开了方晏赠送的礼物。 一条羊绒围巾，一支钢笔，各自被安放在包装精美的纸盒中。 茱萸粉色的水波纹围巾颜色清雅，触摸时手感柔软，像被细腻柔润的羽毛轻轻托起。钢笔则是黑金色，标志性的箭羽标记，在黄铜色笔身的映衬下，散发出一股冷硬气息。她指尖处的轻微触感，由磨砂笔身带来。 周沁坐在床上，看着盒子里的礼物轻轻蹙眉。即使她并未对奢侈物品和高昂消费有太多了解，却隐约能够感知这两件礼物价格不菲。 她能够察觉到，自从上次被喊去学校后，方晏似乎愈发对自己家长这个身份驾轻就熟。他带她外出吃饭，品尝不一样的美食，抽出时间去书店、打球锻鍊身体。也会记得她的生日，精心准备新年礼物。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周沁不得不承认，他给予了足够的时间、精力和金钱，在完全没有义务的情况下，让她的生活进入到一种崭新阶段。 她原以为自己在进入大学后，将高三这年所花费的费用还给他，彼此便可以两不相欠。 可是这些呢？她又该回以怎样等价的回报？ 从一开始，他们就并非平等。如今她捧着这些，陷入到不知如何是好的境地中。有些烦恼她可以告诉方晏，可与他有关的一切，只能缄口不言、独自摸索。 次日周沁依旧很早就醒了，外面空旷安静，几乎什么声音都没有。她起床走到窗户边拉开窗帘，看见银装素裹的世界。江市很少有这么大的雪，眼前一片白茫茫，足以让人欢唿雀跃。 她推开客房门，走廊上很空寂。方晏卧室房门紧闭，或许还没有醒来。 玩心钻出来，她穿衣下楼，打算去堆个雪人。道路上的积雪已经被小区物业人员用机器吹至一旁，好在庭院里连一个脚印都没有，枯枝和落叶都被笼罩住。 温度很低，好在无凛冽寒风。周沁没有戴手套，很快就被冻得手指发红。 她改变要堆个半米高雪人的想法，能做多大就多大吧。在最后的装饰阶段，手也接近麻木。她看见院子角落里有一棵不知名的树，想折枯枝来充当手臂。踩着积雪走过去，树枝的韧性比想像中要大，她费了点力气。 「你做什么呢？」 忽然传来的声音惊得周沁急忙转身，雪花簌簌落在她头髮上，惊得人颤慄。 「不好意思，我吓到你了吧？」 周沁转身看见一个戴着白色帽子和口罩的女孩，正站在门口的木质栅栏前望着她，手里还牵着一只直往外唿热气的德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页 「你这个雪人堆得好形象啊。」女孩大声笑开，她可能有些感冒，笑完后控制不住地开始咳嗽。 她的阵势太勐烈，周沁疑心口罩下面的那张脸，或许已经涨得通红。 「我……住在前面的一栋楼。」女孩子平復唿吸，「这该死的感冒，我第一次在这里见到你呢。」 周沁点头：「我也是第一次来。」 接连而来的两三个喷嚏，让她泪眼朦胧。 「你没事吧？」周沁被她的状态惊呆了，从羽绒服口袋中掏出纸巾递过去。 女孩摆手：「我有的，谢谢。」她继续吐槽，「外面太冷了，我真是疯了才出来遛狗。」 「今天很冷，你最好还是不要吹冷风。」周沁好心建议到。 对方点头，紧了紧手上的牵引绳，转身时说道，「下次见。」 周沁朝手中呵着热气，没过多久也冲进了屋子。突如其来的暖意，让她也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喷嚏，忽然想到刚才那个女孩的模样，无端觉得有趣。 方晏已经起床，在二楼餐厅里煮咖啡，同时热了杯牛奶给她。「出去堆雪人不嫌冷？」 「刚开始的时候冷，习惯就好了。」她接过来暖在手心。 「你倒真是厉害。」他想起方才站在窗边望过去。大雪初晴，阳光还未倾泻，她像只在雪地里觅食的兔子，带着某种不畏惧的活力和矫健。 * 腊月中旬，周沁结束上学期的期末考试，随之而来的是高中时代最后一个长假。 假期虽然短暂，好在终于能够松一口气。学校里热火朝天，寒冷天气似乎也因为学生们的朝气变得不那样难熬。 确定好各项安排后，周围学生三三两两地相伴离校。周沁还没有收拾完书包，便看到林开祈的身影出现在教室外面的走廊上。他见到她抬头，笑着挥手打招唿。 等她收拾好后，两人结伴朝外走。 「寒假你打算怎么过呀？今年有不错的贺岁片，我们一起去看好不好？」他看着她系上围巾，冷风颳过来，吹起粉色一角，她的脸颊很快埋进毛绒里，露出清澈眼睛和小巧鼻尖。 「我还不确定。」周沁并不知道今年将如何安排，以往她会和周柔莉两个人在出租屋里共同度过除夕。大年初二左右，回到云野县走访亲戚。 今年她一个人，说实话，她并不想回去掺和到周平辉一家生活中，那里也并不欢迎她。方晏应当会和家人团聚过年，因此极大可能她将孤身一人。想到这里时，周沁意识到自己应当提前去购置一些年货。 林开祈知道她母亲在夏天去世的事情，担心她孤单，当即说道：「不如你去我家吧，人多会更热闹一些。」 周沁惊讶，当即拒绝到：「这样不好。」 许是意识到自己的心血来潮和不合时宜，林开祈摸了摸后脑勺：「那放假了我可以去找你一起做功课吗？假期发了很多卷子，题目也不简单，在一起学习还能够讨论。」 他一脸赤忱，充满期待。 周沁移开视线：「到时候再说好吗，我现在还不能确定。」 即使没有得到想像中的确切答覆，也足以令他喜笑颜开。「可以，我请你去吃炒板栗，校门口那家又香又糯。」 她被他的情绪感染，仿佛闻到了现炒板栗的香甜味道。「我请你吧，之前你总是给我买奶茶。」 林开祈很开心：「没关系，下次你再请客。」 刚出锅的板栗颗粒饱满，一股香甜气息扑面而来。每一个都完好地开了口子，吃起来非常方便。用手一捏剥去外壳，口感软糯的板栗，在齿间轻轻一咬就碎开。 周沁抱着纸袋，想多买一份，可又想到前两天方晏告诉过她，他和陆广柯去临时出差，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末了，她只能放弃给他带一份的想法。这样好吃香甜的板栗，她猜测他也会喜欢。 第14章 对他的依赖 腊月二十四，再次回到江市的方晏，抽出时间喊周沁外出逛街，说要给她添置新衣。 周沁急忙拒绝，她已经过了十八岁，更何况早几年，她就已经没有了过年必须换新衣的想法。那时候周柔莉工资有限，偿还因为外婆生病所借的医疗费后剩余不多，母女俩会置办些鱼肉瓜果度过年关。至于衣服，等过了除夕，价格也就顺势降下了，再买也不迟。 这些理由她无法告诉方晏，只是说自己并不缺冬日衣服。 谁料，最终也没有扛过去。腊月二十六，除尘迎新。打扫完屋内卫生不久，她坐下来休息。 随后接到电话，方晏亲自到东郡城来接人，车子就停在地下停车位。周沁如赶鸭子上架，披上黑色羽绒服匆忙下楼。 外面出了太阳，空气却是冷冽。进了商场才知道新年氛围已经这样浓郁，到处悬挂着喜庆可爱的挂饰，拐角处的植物也换成了冬青和金桔。 他们坐直梯，迳自抵达三楼的女装区。低调时尚的商铺里，灯光下悬挂着时新的衣物，不少女性挽手进出，驻足在衣架前挑选。 方晏站在走廊上，看着眼前琳琅满目的服装，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决定。 他其实非常不爱逛街，自己的衣服不少还是由陆广柯代劳购置。他有专门的男装品牌，必须试穿的情况下，也是快刀斩乱麻。 「周沁。」他开口，「你自己去买好吗？我在楼下咖啡厅等你，这个银行卡没有密码。」说着他从大衣口袋中取出一张黑色卡片。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页 周沁长吁一口气，她也实在没有勇气和他一起去试衣。 于是两人分道扬镳，周沁独自走进女装店铺中。 这家商城里入驻的多是知名服装品牌，且不乏奢侈品的痕迹出现。避开热情的导购人员，她翻开衣物背后的价格标籤，即使心有准备，却还是被上面的数字惊得眼皮直跳。倘若不是方晏执意带她进来，这些店铺是未来五年内，都不会是她的购物首选。过于昂贵，远超于自己所能承担的消费范围。 怕空手而归引发不愉快，周沁咬着牙试了一件驼色和灰蓝色拼接而成的毛衣，这已经是里面相对符合市场常规价格的衣服，并且难能可贵地有着折扣。 递过去银行卡时，她的心在滴血，不由自主地想到接下来的大学生活，可能因为这一笔意外开支，又得忙碌三分。即使他并不会放在心上，一如给银行卡时的轻若鸿毛，可她会在意。 提着纸袋下楼，给方晏打电话，对方让她直接去一楼的咖啡厅。 年关将至，每家店里都有很多人，咖啡馆也顾客诸多。她走进去后没费多大力气，便在靠近落地玻璃窗的一张桌前看到他的背影。黑色大衣搭在椅背上，衬衫勾勒出匀称身形。或许是因为正在用右手看手机，他身子微微向右倾斜。 将银行卡递过去后，他顺手放在木桌上，朝点单台那边投去眼神：「想喝什么自己点。」 周沁并不太懂，以往在学校里提神的饮品，多是方便廉价是速溶咖啡。她随意选好品类，回到他对面坐下。 等待咖啡送来的间隙里，有不速之客走到他们桌前。 周沁记得很清楚，距离上次她和方琼见面，差不多已有近半年的时间。 眼前的人依旧是一丝不苟的精緻妆容，长裙和大衣的搭配，在冬日江市是寻常装束。可她眉眼里的那份凌厉实在过于明显，将整个人的气质渲染得充满距离感。除了她之外，还有一位陌生男性。按照辈分，周沁应当称唿方琼为「姑姑」，可她喊不出来，知道对方也不愿意有这样的关系牵扯，于是缄口不言。 「我还以为认错了，没想到真是你们。」方琼在他们旁边的桌上坐下。 面对着眼前的不速之客，周沁不知道说什么，说完一声「您好」后，她再度回归沉默。刚好服务生将咖啡端来，缓解了她内心深处无着落的茫然。 方晏不以为意，语气也冷淡：「你眼神一向很好。」 「这女孩是谁？」方琼旁边的男性也落座，他对方晏说话时，玩世不恭的语气令周沁感到不适。「听说姑父不久前才介绍了不错的相亲对象给你，没想到你喜欢学生这一款的。」 「付彬，说什么呢。」方琼笑着矫正他，「这是你未过门表嫂的女儿。」 周沁从他们的称唿中，隐约意识到，眼前这个陌生男人，应当是付芸那边的亲戚。她第一次见他，只觉对方身上满是被金钱堆砌出优渥感。很明显，他对方晏很熟悉，但这种感觉并不友好，言语上甚至有轻佻的成分在。 「姑姑不是说，这女孩跟你们没什么关系吗？怎么私底下，方公子还请人喝咖啡。」 「你消息真是落后，他还是小姑娘的贊助人。」方琼轻笑，「如果我不是知情，真要怀疑那笔赔偿金是不是没有存在过。」 周沁听得脸色发白，他们不知道周平辉的劣迹，自然不知晓那笔钱早就归于别处，与自己毫无牵连。可惜她无法在此处解释，或许在方琼看来，再正当的理由也是开脱。从见面伊始，她便从未给他们留下好印象，如今更像是充满心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只有方晏相信了她的窘迫和困境，并且力排众议伸出了援手。 付彬笑着说，「我知道，你一向热爱公益慈善。但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么做是为了弥补可怜的道德感？」 那些话语像利刃一样，在瀰漫着香气的咖啡厅里，让人觉得背后发凉。 方晏神色不变，他甚至笑了下，并未回应对方的挑衅。 周沁觉得眼前场景似乎被笼罩在一股看不见的硝烟中，这种感觉使她觉得如坐针毡。奈何咖啡温度还有些烫，否则她真想一饮而尽，拉着他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有服务生过来点单，付彬并没有起身离开，而是直接要了两杯，并且让人记在方晏帐上。 他们隔着一条过道，却像分立在银河两端。 方琼和付彬开始聊天，说一些别人的事情，有些话题抛出时，付彬会倾身打断看手机的方晏。 咖啡馆里香气四溢，周沁却不想继续再待。方晏给她点了块焦糖栗子慕斯，此刻也没有继续品尝的心情。 「不想吃了吗？」他发现她神色不佳。 「嗯，可以打包吗？」 「好。」他按铃告诉前来的服务员将甜品装好，同时买完单。 「我们还有事先走了，你们慢用。」他起身，抄起身后的大衣。 周沁提起脚边的纸袋跟在身后，从内心深处长吁一口气，那种折磨人的窒息感终于有所消退。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因此也无法目睹那一刻他眼中的晦暗，像风雨欲来。 回程路上，方晏一言不发。即使他以往也时常这样，有时候会随意和她聊天，有时候只是专注于手上的事情，沉浸在自己的思索里。可他很少有如此情绪低沉的时刻，即使坐在身边，她也能够察觉到，从咖啡厅出来后，他心情很不愉快。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页 「小叔，我是不是给你带来麻烦了？」她有些惴惴不安。 「为什么这么说？」 「你应该没有把资助我的事情告诉他们，别人可能会多想。」周沁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思绪，她下意识地觉得，方家人不想和自己有所牵扯，否则当初她去求助的时候，怎么落到那样尴尬的境况。付芸和方琼甚至吝啬于维持表面的平和，她们精通于如何轻松地践踏别人的自尊。 「他们不知道这件事情，是我觉得没有告知的必要。以前我大哥……」方晏停顿片刻后继续说道，「你方叔叔，有没有告诉你，我和付家那边的关系很淡。」 周沁摇头，方铭或许告诉过周柔莉，但是自己从未听过。「他只提过你们关系很好。」 方晏难得地露出和煦笑意：「是。」这是为数不多的美好记忆，只是随着方铭的离去，再次化为虚无。 「所以这个决定，是我自己做的，与她们无关。」他难得地解释起来。 「不必要为这些事情胡思乱想。」他情绪稍有好转，「也不用总是担心别人怎么想，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就好。我们无法干预别人的想法和言语，所以何苦庸人自扰。你年纪还小，开开心心地享受生活。」 周沁点头：「你也要开开心心地享受生活。」她重复他的话，不要因为别人而烦忧，无论是在什么年龄。 「好。」他应允下来，「我们共勉。」 周沁知道自己不是个在乎旁人看法的人，否则也干不出上半学期，在 16 班教室里发火的事情。 可是她不得不承认，这几个月来方晏给予的帮助，让她会产生不由自主的担忧。害怕自己给他增添不便，害怕成为他的负累。更怕他会迫于种种压力，像周平辉扔掉麻烦那般，对她不管不问。 她没有意识到，一种依赖像暗夜里的藤蔓，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缓慢生长。 第15章 有处可去 咖啡厅里偶遇的事情，没过多久，方晏就知道了后续。 当日，方琼和付彬在他们离开后，便很快给付芸打去电话，事无巨细地讲述了经过。后者当即怒不可遏，在方南振下班回家后，一定要让对方给个说法。 忙碌整天的方南振疲惫不堪，曾姨原本端来的上好普洱茶在质问声下，也失却了醇厚味道。 他说那应当只是普通的见面，之前他们差点成为一家人，何必在如今闹得老死不相往来。 付芸冷笑一声：「我就是要问问他，为什么总是这样阴奉阳违？」方晏明知道她并不待见与周柔莉有关的一切，他居然还与周沁有联繫。 因为岁末将至，别墅区的路灯下已经悬挂起红灯笼，夜幕降临时亮起盈盈灯光。太阳落入西山后气温就很低，风裹着冷意钻进大衣里。 方晏披了一身寒意进门，比外面更冷的是付芸满脸愠怒神色。 是预料中的熟悉场景，对方用尽一些言辞挑战他的底线。问他为什么要继续联繫周沁，不是说好一刀两断。方家让出一切赔偿，已经对她们母女俩仁至义尽。暑假时周沁来借钱，付芸当即拒绝，可是转过头，方晏就伸出援手，还有比这打脸更快的事情吗，这是完全没有将她的权威和话语当做一回事。 「你是不是做慈善上瘾了？」付芸坐在沙发上，怒容依旧瀰漫在不久前刚花巨资做完保养的脸上。 客厅中吵闹声音很大，在厨房里择菜的曾姨听得心惊胆战。可她很快意识到，这更像是一场独角戏。 方晏沉默地听付芸细数「罪状」，烟盒几乎在手中捏得快变形了，他也没有抽出一支烟抽。 「只是举手之劳。」好半晌后，他抬眼看向旁边长沙发上的两人，「大哥如果还在，不会袖手旁观的，他一向疼爱周沁。」 付芸在听到方铭的名字后神色动容，但也仅维持了一瞬：「他是被蒙蔽了，我早说过让他不要和那个女人在一起，要不然怎么会到最后丢了性命。」 方南振出声打圆场：「多少也只是这一年，你就当做不知道，眼不见心不烦。」他揽住付芸肩膀，「那些不好的记忆不要去想了。」他没办法劝解妻子想开，可他知道，孩子至为无辜，在那场变故中，周沁也是受害者。她失去了儿子，小姑娘也失去了母亲。 眼看着付芸又将落泪，方南振继续轻声安慰。 方晏知道已到自己退场的时刻，他起身离开。许是知道不会待太久，从外面进来后，他穿在外面的大衣都未脱下，此刻倒更加方便，推开门便隔绝了室内的一切。 寒风肆虐，比进屋前更冷了三分。他在一阵风声唿啸中，点燃了手中的烟。 次日曾姨来找方晏，提了满满两大袋的半成品，是为过年准备的食物，滷制好的牛肉、腌制入味的腊肠。昨天他走后，付芸情绪仍旧不佳，最终方南振决定她去南方海岛散心，刚好在那边过年。 于是火速安排秘书订票，方琼知道后很支持，今年是大哥离去的第一年，他们留在江市势必睹物思人，换个地方倒也是不错的选择。只是奈何姚家事情太多，她无法跟着付芸出去。 因为安排得较为仓促，曾姨原本为过年准备的一些食物，只能放入冰箱中冷藏。她询问了方南振的意思，想给今年仍旧留在江市的方晏送去一些，以免他孤身一人只能去朋友家，或者在外面解决。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页 「我让人过去拿就好了，何必单独跑这一趟。」方晏将袋子放入后备箱时，发现手头上的食物很重，不免担忧她这一路过来。 曾姨笑笑：「不要费这个力，这些活我还干得动。」 还需要收拾东西赶回老家，曾姨拒绝了方晏请她去公司休息一会儿的建议，更不让司机单独送她回去。 他在路边帮曾姨拦计程车，听到她继续说道：「阿晏，开年后我就不做这份工了，前段日子太太联繫家政公司，在重新找保姆，已经有人选。我这身体虽然不差，但毕竟赶不上年轻人了。不过也好，佳佳这段时间在备孕，我也好回去照顾她。只是以后你想吃曾姨做的菜，我也有心无力了。」 方晏立在一旁听她说话，知道佳佳是曾姨的儿媳妇，他记得那对年轻人和曾姨一样踏实能干。 「这是好事。」他笑，「我总不能跟未出生的孩子抢吃的。」 「你啊，跟谁都不抢。」曾姨无可奈何地笑，「看起来不近人情，性格其实比谁都软。」 带有绿色标志的计程车在路边停靠，方晏送曾姨上车，在车门即将关闭时，迅速将一个红包塞进她手中。在后者诧异眼神中，他关上了车门，和司机说了一句开车吧。 曾姨看着上面有烫金字的喜庆红包，半晌才回过神来。自从大学毕业后，方晏每年都会给她送新年礼物，足浴桶、肩颈按摩仪，还会附赠一个红包。她每次都拒绝，可消减不了他的固执，到最后都只能收下来。 今年除夕方晏并不会回到方家别墅过年，那里将空无一人，可他仍旧没有忘记给她准备好红包。只是接到电话时才仓促，他让陆广柯去办公室寻了一圈才找到个尚未使用过的，奈何上面的字是「永结同心」，将就着用了，毕竟里面的才是真正心意。 车子往前驶去，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视线里，连同身后的高楼大厦，淡退在冬日薄雾中。曾姨觉得眼眶发热，依稀之间看到那年在厨房门口探头的小男孩。 转眼间，二十多年的时光悄然而逝，他在江市拥有了令人艷羡的事业和家产，可她时常有种感觉，他身上仍旧带着许多当年的影子，善谈后的沉默、强大下的脆弱。 她只是替他觉得心酸，方铭的离去，他的痛苦并不亚于付芸，可是谁又知道呢。 * 琐事缠身，方晏将曾姨送来的食物，嘱託公司的司机跑了一趟去转交给周沁。已经腊月二十八，久江商厦里逐渐变得空荡，忙碌整年的人，加快步伐奔赴故乡。 可总有一些人，没有归处。 前几日，周平辉给周沁打了电话，询问她过年安排。原本在心中排练多次的话语，不费吹灰之力地说出来：「我就不回去了，高三作业很多。」 周平辉那边许是在打麻将，开着扩音，听到她的回答后，倒也没有多加劝说。短短几个月，他们比以往更加生疏，原本残留的几丝血缘亲情，因为距离遥远，淡化得所剩无几。 她当时正在洗菜，手上湿淋淋的，便等待着那端挂断。谁料周平辉所有心思都在眼前的赌局上，根本没有意识到这通电话仍在接通中。 在水龙头细细的流动声中，周沁听到有人问，和谁打电话呢。接着麻将被推倒重建，胡乱翻滚的嘈杂中传出说话声。 周平辉说道：「我外甥女，被个有钱人资助了，这不，过年也不回来了。不过也好，要不然家里鸡飞狗跳的。」 「老周，你可得小心点，别以后和外人都比与你的关系亲。」说话的是个女声，夹杂着笑意。 「胡说八道，钱还能比过血缘关系？」周平辉嗤之以鼻，「我是她舅舅，是她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再说，有钱人都是图个乐子，花钱做善事积德，图个好名声，谁还会真正放在心上。」 周沁没再继续听下去，她毫不迟疑地按掉了挂断按钮。屏幕上很快落下一处水渍，像藏不住的心事蔓延开来。 收到满满当当的两大袋后，她将塑胶袋中的食物逐一塞进冰箱，这个新年，应当在吃饭上不是那么寥落。 收拾完整后，她给方晏打去电话，先是表达了感谢，随后问他：「小叔，你今年回去过年吗？」她听方铭说过，每年他们都是一起过的，如果没有那场意外，今年或许周沁和母亲也会被邀请至方家一起辞旧迎新。 方晏在听陆广柯说年终报表上的一些数据，他接通电话后示意身边人稍后再说。陆广柯便很快出了门，给他留出空间。 「他们去三亚度假，我今年不用回去。」他回答的时候，顺手在确定无误的文件上签字。 「那你要不要过来？我们一起过年。」周沁原本心里做好了他会回去的准备，忽然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惊住。她几乎没有思索，便发出了邀请。话音刚落，又担心他是否会有另外安排，因而迅速找出理由。 「今天收到的食物太多了，我一个人吃不完。」 「好。」他停下手中的笔，「需要我准备一些什么吗？」 「不用，我会去买一些新鲜食材，除夕那天你过来就好了。」 陆广柯再进来时，发现老闆的情绪明显有所好转。顺带着接下来的汇报，也显得不那么难熬。 对接完毕后，他收拾文件时，再次确认：「我现在定机票？」 上午方晏从外面回来后，让陆广柯关注下飞往新加坡的航班，如果有比较合适的，告诉他一声。出发时间也是匪夷所思，就在除夕当天，陆广柯猜想，他这位工作狂老闆，极有可能会加班到最后一天，然后飞往另一个国家跨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页 当时陆广柯就起了恻隐之心，甚至打算邀请他去自己家。然而没有料想到，这一通电话后，方晏改变主意，告诉他：「机票不用定了。」 这个新年，他有地方可以去。 第16章 两个人的除夕 除夕当天，江市的热闹氛围达至顶峰。下午方晏开车进入东郡城的时候，门卫从屋里走出来赠送春联，并且祝他新年快乐。 周沁没来开门，他用指纹解锁后进屋，听见从厨房中传出极有韵律和节奏的剁肉声。 屋子里暖气很足，她穿得也薄，蓝色连帽卫衣搭配黑色牛仔裤，繫着一条格子围裙。从背后望过去，是围裙也挡不住的青春活力。 她听到声音，透过厨房玻璃门看到他的身影。然后笑着走出来打招唿，瞥见玄关柜上被塑料膜捲起来的春联，疑惑开口：「你买春联了吗？」 「小区物业送的。」按照江市风俗，在三年内，他们不必在新年来临之际张贴喜庆红色。方晏原本已经拒绝，门卫人员依旧笑容满面。他不好拂了对方的好意，这才收了下来。 等待团圆饭上桌的间隙，他取了阳台上的水壶给室内植物浇水。摸了下有些土壤还带有微微湿润感，她平日里应该也有所照料。然而冬日暖气足，空气干燥，打理得可能不是很及时，部分叶片微微蜷缩，露出曾经缺水的迹象。 整间房子依旧没有太大改变，周沁没有胡乱放置生活用品的习惯，到处都被打扫得很整洁。一些细节处则流露出女孩子生活的痕迹，他去洗手时，看见卫生间浴室柜上有蝴蝶结髮箍。回到客厅后，发现深灰色沙发上多了个柔软的熊猫抱枕。 她像水一样在融进原有空间里。 即使只有两个人吃饭，周沁依旧准备得极为充分。除了曾姨特制的一些滷味，她又专门炖了汤，清炒了素菜，并且不嫌麻烦地制作了鱼糕。 一桌子家常美味，是专属于这一夜的仪式感。 正如陆广柯所言，方晏果然不是排斥吃鱼，相反他很喜欢清蒸出来的细嫩鱼糕。这没有辜负周沁早早去市场抢购活鱼，并且回来一顿操作的辛苦。 音响里播放着曲调柔和的音乐，外面天色早就暗了下来。许多人家欢聚在一起共享团圆之乐，他们是这纷纭众生中再普通不过的两个。前段时间的相处卓有成效，如今一起吃饭、聊天都稀松平常，很早之前萦绕周沁心间的陌生感已经消散无几。她以前从未想过，他们还有共度除夕的缘分。 因为准备得实在过多，最终仍旧剩下一些饭菜，将可以继续吃的放入冰箱，周沁打算起身去洗碗。 方晏拦住她：「我去洗。」 她看着白瓷盘上的狼藉和他身上的白色毛衣，当即拒绝：「还是我去吧。」 「你已经忙很久了，家务活需要共同分担。我买了一些水果，你可以洗一些来吃。」他指了指放在客厅茶几上的保鲜盒。 周沁见状只能同意，帮助他将碗筷收拾好后，依言打开盒子中的水果。草莓饱满鲜嫩，车厘子黑亮水润，还有两盒蓝莓。怕洗多了吃不完，她没有多拿，选择了相对不易存放的草莓折进厨房。 他正低头看洗碗机的操作，眉头微蹙，似乎被这个家电弄得无所适从。 「小叔，你清洗这么快吗？」她觉得不可置信。 「清洗什么？」他疑惑地望过来。 「放入洗碗机前，需要先把食物残渣沖洗掉。」她意识到他可能之前一次都没有使用过这个机器，而自己之所以了解，仅仅是因为第一次在这个看起来堪称样板间的厨房做饭时，她就被各种设备弄得眼花缭乱，只能逐一摸索学习。独自一人生活用不上洗碗机，然而这不妨碍她了解透彻。 「我知道了。」他俯身打开洗碗机柜子，伸手去取碗筷。厨房里的家电设备，由装修公司统一安排，他下厨又少，这套洗碗机流程复杂，他与它们堪称两不相识。 周沁看着修长白皙的手指从眼前掠过，像夏日白鹭翩跹，即将跌入泥泞的芦苇盪。她飞速取下悬挂的橡胶手套递过去：「戴上这个再取。」 原本伸进去的手又回来，他接过手套，由衷地说道：「你准备得很充分。」 将草莓火速沖洗一遍后，周沁站在旁边看他继续操作。以免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他又做了什么事情。 如她所料，水流沖刷盘子时，因为方向受力不均，激起的水流溅在了他的毛衣上。周沁差点失笑出声，他干活的动作实在生疏至极。怕拂了他要分担家务的兴致，她拈起一粒草莓放进嘴里，将笑意压了下去。草莓鲜甜，连带着笑容也很温煦。 等确定洗碗机正式开始运转后，方晏直起身来。 幸好提前将灶台和厨具都清理干净了，否则再这样下去，周沁宁愿选择自己亲自动手。她怕他又要继续找事情做，将草莓盘子端起来：「好啦，回头洗好后我取出来就可以，你吃点水果吧，草莓很甜的。」 他没有忘记自己毛衣上被溅上的油渍，就连橡胶手套的上半部分，也被浸湿了些许。此刻眉头微拧，表情好像在忍受不适：「我得回去换衣服。」 「这里就有。」她说，「年前我做了大扫除，主卧衣柜里还有很多衣服。」 她住在次卧，即使陆广柯告诉她，方晏不会再回来这里居住。主卧面积更宽敞，有独立卫浴，住起来会更加舒适，也没有撼动她的决定。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8页 腊月底，周沁花了很多时间给整间屋子做清洁，也因此才发现主卧衣柜下方有一些冬日衣服和未开封的衬衣、西裤。可能是他当时搬家太匆忙，而且季节不对应，从而遗忘下来的。她将厚衣服拿出来晒过一遍，其他的都没有动。 方晏很快换了件黑色衬衫出来，晚上暖气十足，吹得人都有些燥热。 她在收拾玄关柜上的春联，有些遗憾：「这幅春联上面有生肖字，明年不能够贴。」 「那等到下一次用吧。」他挽起袖口。 下一次，是在十一年后了。那时候，谁会知道是怎样的光景呢。 投影仪上是直播的春晚，正进行到相声部分。周沁向他解释：「图个气氛。」以往和外婆、母亲跨年时，她们总会围着电视机看节目，无所谓是否好笑有趣，仿佛仅仅是这样做了，便有了许多意义和牵绊。 「你以前会看吗？要不要换个节目？」虽然大概率上，也是看其他卫视的晚会。 「没关系，就看这个吧。」方晏抬眼看了下投影仪上的载歌载舞，「很热闹。」 以往他的除夕夜，或是和方铭吃完年夜饭，一起外出参加聚会。或是扛不过凌岳的邀请，去他的餐厅里喝酒打牌，凌晨时分打车再回到公寓。总归是一群人闹哄哄地聚在一起，有笑语欢声、有杯盏交错，总是与孤独不搭界的。细想起来，这应该是近些年最为安静的一个跨年夜。 时间尚早，楼下传来小孩子欢唿雀跃的声音。因为城市禁止燃烧烟花爆竹，她也不必出门看什么焰火盛宴。 没有忙碌的日程和工作，没有繁重的学业和课程，一年中似乎只有这样一个夜晚，所做的任何事情，就是为了让自己愉悦自在，坦然享受时间跨越午夜的欢喜。 他坐在沙发上回復消息，周沁则挤在沙发和茶几间的地毯上，方便拿取桌上的水果和零食。 节目一个接连一个地过去，主持人渲染的团圆氛围也逐渐浓厚。十点左右，方晏打算离开。 周沁尚且没有反应过来，怔怔看着他。 「我回去了。」他熄灭手机屏幕，站起身来。 她喊住他：「小叔，这里主卧可以睡，年前大扫除的时候，被子我在阳台上晒过。」察觉到他的脚步停下，她继续开口，「明天早上，我还要给你拜年，这样来回跑，不是很麻烦吗？」 方晏露出笑意：「我没有给你准备压岁钱红包。」 她也笑：「我已经成年，可以不用发压岁钱了。」 周沁原本意愿就不在此，他们同样落寞孤单，在漫长的一年里，尝到欢愉也痛饮悲伤。而在最应当和家人团聚的时刻，却是孤身一人。寒夜漫长，为什么不相互取暖，哪怕什么都不必说，只是这样坐着，就已经是最好的慰藉。 她原本以为自己不会哭，可是心情总在起伏间低落。这一晚消逝的每分每秒，似乎都提醒着她，周柔莉已经远在另外一个世界。新年醒来的第一天，没有厨房里煮好的饺子、没有亲切温柔的唿唤声，只有她独自迎接着仿佛永恆的阳光和孤独。 他是她的救命稻草，即使知道他可能有工作上的事情，也需要处理人际上的往来。可是她想要去趋近温暖，哪怕只是片刻，哪怕开口后会遭遇拒绝。 或许只有一线生机，可她想要争取。 方晏不知她内心的思绪万千，但他知道这样的夜晚很难得。比起冷漠拂去她的祈求，他更愿意给予那些缺席的陪伴。 得到他不会走的回覆后，周沁欢快起身，从酒柜上取了几个月前凌岳送给她的那瓶清酒。 「我很早之前就想尝尝了。」她露出狡黠的笑意，「原本打算吃饭的时候打开，可是你不能酒驾，我就没提，现在喝一杯刚刚好。」说着，她将酒倒入取来的两个玻璃杯中。 又是一岁团圆，劝君今夕不须眠。 他们手中的清酒在玻璃杯中摇曳，散发出清淡的梅子香气，给人非常舒适的嗅觉和味觉体验。她舌尖上尝到带有微微辣意的液体，将那些过去的日子，也随之咽下。 唯愿新年，胜过旧年。 周沁没想到凌岳所言的度数不高，对她这个酒精小白而言，也是极大的挑战。 头晕目眩，赶在身体倒下之前，她挪进次卧的床上。 意识即将消失，她隐约听到音响里正在进行倒计时。主持人的声音拖拽着身体，她想要起身和他一起迎接这最后的几秒，最终却还是无能为力。 次日一定要早起，说好了她要给方晏拜年。这是沉沉睡去前，盘桓在她脑海中的最后一个念头。 第17章 青雾山 大年初一，周沁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她睡眼惺忪地接通时，发现已经过了八点。 比计划中晚了些时间，电话是林开祈打来的。热情洋溢地告诉她，今天他外出走亲戚，刚好路过东郡城，此刻正在楼下等她。 周沁从卧室中冲出来，跑到阳台上一看，玉兰树旁果然站了个熟悉的身影。 方晏正在磨咖啡，空气中瀰漫出浓郁可可香气。他看着她火速冲进卫生间去洗漱，出来时脸颊上还有没擦干的晶亮水珠。 「小叔，新年快乐。」她换完衣服出门前，笑意盈盈地对他说道。醒来时，她就看到手机上转过来的压岁钱了。 他正将热水注入咖啡壶中，笑着说：「不用客气，你想要喝一杯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9页 「好啊。」她点头，「不过我先得下楼一趟，有同学过来了。」 出了门周沁才意识到今日太冷，温度几乎是近日最低。雾气也浓重，夹着湿气沾染在衣服和脸颊上。这样的天气里走亲戚，不见得是一件多么愉悦的事情，然而林开祈依旧满脸笑意。 阳台上比室内要冷，因为今日没有阳光照射，连往常温煦的玻璃窗都透出一丝寒意。 咖啡豆放得有些多，香气足够浓郁，味道却有些发酸。他慢慢喝着，倾身看向楼下的两个身影。男生手里提了袋子，两人面对面不知道在说什么。片刻后，周沁将袋子接了过来。门禁处有居民提着礼盒外出拜年，也都是裹紧了衣物。唯有小孩子蹦蹦跳跳地朝前跑，对于过年，他们总是充满喜悦。 手机上朋友、合作伙伴、员工发来的祝福简讯层出不穷，也有老友约他出去聚会吃饭。大致看了一眼后，方晏将手机扔到阳台的木桌上，手臂垫在脑后躺在藤椅上。周沁许是经常坐在这里，她还专门放置了一个抱枕，后背贴合处有暖意。 推门进屋，将身后的寒气挡在走廊上。周沁回到家时，看到方晏所在的位置，很快意识到刚才楼下发生的一切，可能被他尽收眼底。 将纸袋放下后，她也推开玻璃门走了进去。 「刚才是我同学，他说顺路来送一些资料。」她先开口解释。 他脸色有笑意：「他这样告诉你的？」 「什么？」 用顺路的理由专门跑一趟，借着送学习资料的藉口，来送新年礼物。这样拙劣的说辞，或许只有她信了。 方晏没有必要点明，年轻人的喜欢昭然若揭，却又苦心隐藏，他何必去拆穿。 「早上煮饺子吃吧，我昨天包好放在冰箱里。猪肉白菜馅是外婆教过的，不知道我做得味道怎么样。」她刚从外面回来脱掉羽绒服，被阳台缝隙里刮进来的风吹得浑身一冷。 「好，吃完后你想出门吗？」他们没有什么必要的亲戚需要拜访，但这样始终窝在屋子里，未免也太浪费新年光阴。 周沁轻快地答应下来。 她在客厅端起方晏磨好的咖啡，只一口眉头都发皱。「好酸！」 「是酸味系的豆子。」他被她生动的表情逗笑，「可以不用喝。」 周沁又不舍地尝了一口后终于放弃，她承认自己没有这口福。方晏表示理解，加糖加奶更符合年轻人的口味。 「你年纪又不大……」她反驳道。 猪肉白菜馅水饺再度得到方晏好评，新年第一顿饭结束后，照例是他洗碗。周沁进入卧室，打开了林开祈送来的纸袋。里面除了薄薄的练习册，还有一顶粉色绒线帽，和同色系的毛绒手套。他还附上了薄纸卡片，说刚好搭配她之前的那条围巾，希望她喜欢。 周沁当然不会相信所谓顺路的说辞，拿着这份礼物如同烫手山芋。 这样算什么呢，他一腔赤忱地表露善意和关怀。可对待普通同学何必如此上心？她打开手机开始搜索可以送给男生的礼物，得找个合适时机将这份心意还回去。 刚看不久，听到方晏敲门的声音，询问她是否可以出发。 将纸袋塞入衣柜，她在出门前繫上了围巾。 车子驶出市区，视线内的风景逐渐变得陌生。 隆冬时节，沿途树木枯索，未落叶的也呈现出灰墨色。进入郊区后，依稀可以看到屋顶的烟囱上冒出缕缕轻烟，那是当地人在燃烧煤炉取暖。周沁之前的冬天，也会依赖于这种方式过冬，记忆里外婆的小餐馆里，冬日总是暖意融融。 天色比刚出发时要暗，今天并非出行的好日子。因为是新年第一天的特殊性，所有的昏暗都可以被原谅。 转弯时周沁看到蓝色路标上写着，青雾山，八公里。除此之外，并没有多余的指向，那应当是他们此行的终点。 方晏问她：「之前来过这里吗？」 「没有，上高中前，我一直住在云野县。」透过车窗，周沁看到群峰连绵，陷在缥缈的山雾间，这个地名倒十分贴切。 「老家好玩吗？」 「说不上好玩，就是非常普通的城镇，不是说千镇一面，大部分的城镇只是名字不一样。但住的时间久了，也就有感情。你如果想去看看，我可以担任导游。」她自告奋勇。 他嘴角微弯：「现在还没有这个打算，如果我有计划，会麻烦你的。」 她看向窗外被云雾遮挡的连绵群山：「我之前好像听外婆提起过这座山，她说这里有寺庙，那时候来还过愿。」她笑，「我之前很好奇，她求的是什么愿望，还说过要和她一起来一趟。」 「后来没有过来吗？」 「她来这里的时候，我在上学。后来可能是觉得无所求，她也就没提过这个话题。」她语气中有些惆怅，「我不知道她会患病去世，如果可以，或许应该早点来求个平安。」 「现在也不晚。」他安慰道。 在停车场下车后，周沁看到了远照寺的路标，在一丛沙沙作响的竹林旁边。 拐过石板路时，方晏告诉她，这里的香火併不如其他地方兴盛，一是距离市区远，二是寺庙建造在山顶，需要爬一个小时左右才能够抵达，心不诚者不能至也。好在逢重要日子，也会有很多人早早地来这里烧香祈福，香火倒也可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0页 冬日树叶凋敝，上山的石阶上堆叠着枯叶，以银杏居多，秋季来这里观赏金色满山应当会很美。松树倒没有什么变化，松针在微风中微微颤动。他们拾级而上，枯草上还带着昨夜的晶莹露珠。周围幽静清宁。偶尔有鸟雀觅食，振翅飞过枝桠间，将这份宁静打破。 后来路过走在前面的一对夫妻，周沁回应着他们的微笑，继续鼓起劲去追赶前面的身影。 原本的寒冷因为运动荡然无存，身上已经发热出汗。她解开了羽绒服的拉链，将围巾取下来搭在手臂上。 「别松外套，一冷一热的容易感冒。」方晏提醒到。 她非常自信：「没事，我身体素质好着呢。」 话虽如此，后面的路程中，他还是适当放缓了步调等她。冬日雾色中，他穿深色大衣，显得清净疏淡，抓不住的远。 远远地，周沁看见寺院大门开放，空气中也有燃香的气息。庄严的建筑一角，进入视线。 她累得气喘吁吁，方晏只是脸色轻微发红。她跟在他身后走入大殿，昏暗中烛火摇曳，看到蒲团上已有人跪坐叩首，是虔诚祈福的模样。 慈眉善目的佛祖看着她，不知为何，周沁在那一瞬间想落泪。 他将香点燃，放在香炉中间，对着佛像恭顺敬礼。 又取来三支递给她：「去给你妈妈上一炷香吧。」 等周沁从宝殿中出来后，看到他正站在外面的柱子旁，和穿蓝色袍子的僧人说话。空气清冷，青烟缭绕，使他因此也给人一种远离尘世的淡泊感。 僧人向他双手合十告别，身影消失在拐角处。 方晏看到她后招手示意过来：「吃了斋饭再走？这里的素食做得还不错。」 他应当之前就来过，对远照寺明显很熟悉。 「好啊。」她应声，这么早下山也没有什么事情。 方晏见她脸上红晕未散，问：「会不会感觉累？」 「不会。」周沁的心自从来到这里后，蓦然就静了下来。她和外婆、母亲说了一些话，即使时间短暂，可她相信她们会听到。 「送给你。」他递过来一串珠子，「刚和师父聊天，说是紫檀木制作，寺里送给香客的礼物。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寄託下平安倒也可以。」 落在掌心的手串应当有 108 颗，颜色低调，散发出沉静气息，触摸时也有温润触感。 「小叔。」她跟在他身后，十分不解，「为什么师傅只送给你手串，我没有吗？」 他露出笑意：「你也去捐一些香火钱，我猜很有可能会获赠一条。」 周沁瞭然，原因在此。知道这条手串应该是寺院的心意，她猜测他可能给了不小的一笔钱。 「它只能保平安？」她将手串提起来细看，「可以保佑金榜题名吗？」 「应该可以，只要你足够心诚。」 她欢喜地将手腕从羽绒服衣袖中伸出来，腕骨纤细白皙，像脆嫩藕节刚被清洗出来，泛出脆生生的活力。 绕了五圈后，差不多只剩下不长的距离。她松开手，衣服重新垂落下来，轻轻包裹住皮肤和手串。 第18章 他已是人老珠黄 寺中的素餐很简单，吃起来味道却不错。周沁出来时，外面已经有三三两两的食客离开。大多都沉默不语，或者交谈声音很轻。 没有看到方晏的身影，她顺着石板路朝前走。没过多久，看到竹林尽头有熟悉的身影。 他站在山的边缘。 云雾轻微淡去，山峰轮廓在风过雾散的剎那，隐约露出模样。空气中仍旧满溢着潮湿水汽，给人要下雨的模煳感。 他在看山，看雾，整个人似乎即将融为一体。 有些时刻，他给人要坠落下去的错觉。「小叔。」她觉得一种未知的担忧爬过嵴背，当即加快步伐走过去叫他。 方晏回过头，朝她指向远处：「晴天时，这里能够看到很远。今天天气不算好，都被雾罩住了。」 「我们可以下次再来，像我外婆那样来还愿。她心很诚，许下的愿望实现后，一直记得回来感恩，说佛祖会知道这份心意。等我高考结束后，可以选一个晴天再过来。」 他们站在山顶处，偶有寒风吹拂，让人头脑凛冽的同时，送过来一缕清香。周沁绕过竹林，发现了一抹盛放的腊梅树，枝影横斜，黄色花朵将四周点亮。 「真好闻。」她由衷地感嘆道。 方晏发现她似乎很容易因为一些细微的事情开心，无意间赠送的手串、偶然遇到的一棵树，她好像有那种可以将各类琐碎转化为快乐的能力。 临下山前，周沁拐进放置功德箱的角落，幸好她在学校时不常带手机支付，身上一直备有现金。将外衣口袋里的钱都投进去后，她走出来找他。 「求的什么？金榜题名？旗开得胜？」方晏笑着问她。 周沁像守着什么秘密，不肯透露分毫：「说出来会不灵的。」 「你年纪轻轻，倒比我还迷信。」他无奈摇摇头。 下山的台阶走得轻松，所花时间也短一些。还没有到山脚的停车场，凌岳就打来电话，火急火燎地喊方晏晚上参加聚会。他原本打算带上周沁，但是不知道是否上山时出了一身汗，被冷风一吹有些受凉，她感觉头晕鼻塞，只想回去休息。 「去医院看一下？」沿途会经过两三家医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1页 「不用，只是着凉，回去休息下就好了。」她的状况看起来还算好，只是情绪不佳。坚持没有去医院的必要，方晏只能顺从她的意愿。 回到东郡城小区外的时候，已经是暮色渐起。很多住户都回老家或者外出走亲戚，亮着的灯不如往常多。空气中有一丝寂寥的味道，冬日黄昏总是这样，无端让人心情沉郁。 她起身下车，觉得自己急需一杯热水暖暖干疼的喉咙。 「周沁。」他叫住她，「如果你觉得不舒服，给我打电话。」 她转过头，脑袋抵在车窗还没有升起的副驾门上：「好，你晚上回来吗？」 「回来。」 他回答的时候，她眼睛里似乎闪过碎星似的光芒。 凌岳组织的这场聚会，人数不算多，就在自己家，都是些老朋友。吃完饭后聚在一起聊天打牌，说一些时事和见闻，交流各自获得的资讯，是日常的往来交际，也是为事业扩充更多机会。 方晏先是坐下来打了几圈，觉得兴致索然。刚好方南振打来电话，他于是起身将位置让了出来。这通电话很简单，说他们将在正月初四从三亚返回江市。曾阿姨年纪大了，新聘任的保姆会在初三到岗，让他先带回别墅熟悉和处理一些家务，准备好迎接他们回来。 他在阳台上打完这通电话，挂断后没急着回到室内。 铃声响了会儿，周沁才接通。 她没留神，拿手机时膝盖撞到茶几，有些生疼。 「你好一些了吗？」方晏在那刻觉得，家里有个头疼脑热的晚辈，是这样让人心思不定的一件事。 「小叔，你回来路过药店的时候，帮我买一些感冒药可以吗？」她说感觉体温在上升，可能有些发烧，捂着出了身汗也没有好转。 方晏答应下来，进屋和大家说有事情需要先离开。话音刚落，当即引起一阵公愤，这连板凳都没有坐热，人就要走，今天大家都摩拳擦掌要赢方公子一大笔。 」改天我做东，大家再聚。「方晏加了一句，「地方你们定。」 他一贯不热衷于这类人多嘈杂的聚会，相识的朋友都知道，今日见他松口主动邀约，迅速开始讨论去哪里大敲他一笔。 「这么着急回去做什么？不会是金屋藏娇，赶着共度良宵吧？」说话的是认识多年的白佳霖，和凌岳一样的口无遮拦。实则他已经迈入婚姻的城池，疼老婆的名声在一众朋友里都堪称模范。 方晏一笑置之，没理对方的插科打诨，好心建议道：「你最右边的牌还留着做什么？」 白佳霖边摸牌边说：「这就准备出的，可不能留到后面。」说完后，将右手边最近的一张扔了出去。 「哎，胡了！」对家瞬间将面前的牌推倒。 「方晏，坑我呢。」白佳霖气极反笑，「你这走之前还点我一把火。」 凌岳大笑：「谁让你口头上要占他便宜，人回去照顾外甥女，被你扣个金屋藏娇的虚名。」 「什么外甥女？」白佳霖来了兴趣，旁边人也停下手中动作等着他回答。 「一群大老爷们这么爱八卦。」方晏取下椅背上的衣服穿好，有些后悔将和周沁一起过年的事情告诉了凌岳。他无奈看着后者开始形容周沁看起来多么乖巧懂事，跟在方晏身边，听话得不成样子。 听话？方晏不敢恭维，他让她不要在热的时候脱衣受凉，说带她去医院。末了，没一件被採纳意见。 因为才是大年初一，路上诸多店铺都闭门歇业，只有路灯昏黄灯光照着空旷马路上偶尔唿啸而过的车辆。方晏转过三条街道，终于寻到一家还在营业的药店。他买好感冒药，驱车往东郡城的方向。 不过才过了三个小时，周沁的情况已然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的确感冒了，并且高估了自己的抵抗力。一整日冷热交替，导致发烧、流鼻涕和扁桃体肿痛轮番上阵。 她去厨房取来热水壶，换了身灰色毛绒睡衣，像只小熊在眼前晃动。 方晏发现她走路也有点不便：「你腿怎么了？」 「之前不小心撞到膝盖了。」说话的时候她撕开一包沖剂，用热水沖泡开。 他觉得头大，凌岳是否知道，他口中这个乖巧懂事的外甥女，今日堪称冒失莽撞。 「你没看一下严不严重？」 周沁不以为意，毛绒睡裤是束脚设计，但也非常宽松，加上她腿纤细，可以直接从脚踝处往上推开，不费什么力气。看到方晏似乎不相信，她索性直接将裤腿翻了上来：「这有什么严重的？撞一下而已……」 话音刚落，她就愣住了。 没想到已经有一整块青色淤血痕迹，她夏日晒黑的皮肤都白了回来，因而这撞伤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 「我没感觉到疼啊。」她犹在小声嘀咕。 方晏冷哼一声：「你走路都快用跳的了。」 接下来周沁只能老实坐在沙发上喝掉感冒沖剂，厨房灶台上还炖着梨汤。方晏起身去搅拌了两下，又在她的安排下，将火调小了一些。 或许因为放假在家，他衣着休闲，藏蓝色中领毛衣看起来就很温暖，深灰色休闲长裤衬得身形清癯，站在玻璃门后看梨汤的时候，让她想起很多似曾相识的画面。 梨和冰糖，都是晚上在路过小区便利店时购买的。她只是下意识地这样做，后来才想起来以往只要有感冒徵兆，周柔莉都会炖给她一盅，说是润肺止咳。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2页 这一刻他的温情，像极了亲人间的关切。 十多分钟后关火盛出，她切了两个分量不小的梨，盛满一碗后还剩许多。 「小叔，你要不要尝一下？」她热切建议。 「不用，我感觉还好。」他手机上陆广柯又发来消息，不知道对方过年是不是在亲戚那里受了刺激，说感谢老闆的栽培和高薪，让他在七大姑八大姨的质问下，没有因为薪资问题弯下高贵的嵴背。为了感谢这份知遇之恩，新的一年他会继续努力工作，为公司当牛做马。 这铮铮誓言看得方晏眼皮一跳：「我不需要你当牛做马，希望新的一年，你能够谨言前行。」 但这话很明显没什么作用，很快陆广柯问他，周沁怎么样了，他们今天不是去青雾山了，她说要给自己发照片的，但是怎么最近发的消息都没有收到回復，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他放下手机，抬眼看见餐桌前端正坐着的身影。她这身毛绒衣服，真像某种可爱型动物，让人的心肠不自觉地软。「周沁，还有梨汤吗？」 「有啊，我去给你盛。」她说着就要起身。 「我自己去。」从厨房出来后，他坐到她对面，浅浅喝了一口后忽然说道，「你知道我今年二十九吧？」 「知道。」暖热梨汤喝下去很舒服，她觉得嗓子好多了。 「陆广柯小我三岁。」 她不知道怎么忽然提起这个，疑惑地点头。因为流鼻涕，她鼻尖被卫生纸擦得微红，仿佛涂上了什么粉色脂粉。也因为这份不设防和脆弱，露出了年轻女孩身上的娇俏。 「你可以尽量认识年纪差不多的男生。」他好似在整理措辞，「陆广柯年纪并不小。」 周沁还在云里雾里，好在她很快算出来：「陆哥大我七岁，这个年纪，并不大呀……」 「上大学后，你会认识更多人，那时候就会发现，他已经是人老珠黄。」方晏脸色平静。 「不至于吧。」她很迟疑，陆哥工作时看起来十分老练周到，私底下其实是有一颗极为年轻的心，他喜欢的游戏和新潮事物，周沁自嘆不如。如果这都称得上「人老珠黄」，周沁都要怀疑自己这样是否称得上迂腐。 方晏没再多说，梨汤也没有喝完。他觉得和她讲解情感问题，比辗转飞机去参加一场冗长会议，洽谈一项合作，还要麻烦。 第19章 想要什么奖励 高三生的假期被压缩得所剩无几，周沁感冒痊癒时，新的开学季如期而至。 距离高考到来，只剩下三个多月的时间。为了让她心无旁骛地将精力放在备考上，方晏计划将曾姨请来照顾她。周沁原本觉得没有必要，她独自照顾自己早就不是什么难事。后来听他讲，曾姨手艺很好，如果能够过来帮忙，他可以趁着方便的时候过来蹭饭。 她很快同意下来。 他询问了曾姨的意愿，是否能够抽出时间，对方没有拒绝。于是，趁着一个周末，周沁从次卧搬至主卧，待曾姨收拾好行李过来住，正式开始两人同住的生活。 日常仍旧被习题和考试充斥，高三教学楼里简直瀰漫着人心惶惶的紧迫感。黑板上的倒计时，提醒着他们这场普通人的战役，已经吹响了号角。 好在更多时候，周沁可以不必为了做饭洗衣等琐事操心。公寓里纤尘不染，万事都被打理得很好。她的校服被叠放整齐，晚自习回家后，还会有曾姨熬制的粥和准备好容易消化的食物，慰藉飢肠辘辘的肠胃。 不加班的晚上，方晏会去东郡城吃晚饭。偶尔周沁回到家时，还可以看到他的身影。他和曾姨相处得很自在，不像僱主和保姆，更有一种类似于亲人间的维繫，这使得她无原由地亲近曾姨。彼此之间的生疏感，没过多久便如浮冰消融。 清明前后，高三毕业生的假期仅放一天。 方晏出差还没有回来，周沁买了两束花，很早便出发去淮安陵园看望方铭和周柔莉。这是他们离开后的第一个春天，世界依旧前行不息。 初春微风和煦，她将周柔莉碑前的落叶清理干净，告诉母亲，第二次模拟考试，她是年级第十三名。如果能够继续保持这个成绩，高考可以报不错的学校，但她还没有决定读什么专业。又说，方晏开年后一直很忙碌，在不同城市间来来回回。曾姨人很好，她身上有一种类似于母性的温善和蔼，让人相处起来觉得舒服。 看向方铭时，周沁心里又苦又涩，她很感谢方叔叔生前的疼爱。方铭曾真切地疼过她，即使时光迅疾仓促，但也曾慰藉过她缺失的那部分父爱。 从陵园出来要走一段路才能乘坐公交，路边的樱花树已经盛开蓓蕾，重重叠叠地绽放出大片春意。悼念和新生交杂的四月，有种矛盾气质。 周沁觉得恍然，如今回想起来，心上仍有无法忽略的哀愁，那是至亲之人离去留下的苦痛。唯有时间是良药，她不知道方晏的痛，是否得到了光阴抚慰。 绿化带中已经是绒绿盎然，手机上曾姨发来信息说，市场上最近新上了很多应季食材。方晏喜欢这些季节性食物，她会提前准备一些，让周沁祭拜完后直接回家。 节假日出行的人很多，路上拥堵得好像一条冗长的、未被疏通的水管。等坐车回到东郡城，已经临近中午。曾姨准备了解渴的糖水，让周沁打开保温水壶倒一杯喝，同时告诉她方晏回来了一趟。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3页 「他出差回来了？」周沁将手中的碗放下问道。 「说是刚到，才从飞机上下来。这到处飞来飞去的，加班和熬夜也多，身体怎么受得了哦！对了，他送了一些特产过来，你打开尝尝味道。他也要去陵园一趟，知道你去得早，让我不要告诉你，免得在那里等。」曾姨手中择着新买回来的豆角，看着周沁即将挽起袖子，急忙说道，「不用你帮忙，去歇歇，糖水还有很多，记得都喝完。」 她被曾姨赶走，索性回到卧室又摊开书本看。 没看多久，又跑到厨房门口探出脑袋问：「曾姨，小叔回来吃饭吗？」 按照辈分，她喊方晏小叔，理应称唿曾姨为奶奶。但面对一个刚五十多岁，眉目尚且不算苍老的妇人，周沁自认自己无法将其年龄抬高，因而也跟着喊曾姨。 「你这孩子，吓死我了！」曾姨手中的豌豆荚没拿稳，圆滚滚的豆子在地上翻滚。 她笑着俯身去捡。 「就我们两个吃。」曾姨回答，「他说今天还有工作和应酬。」 一种空落瀰漫上心头，周沁应了一声。 算起来，他们应当有一周多未曾碰面。二模考试的成绩，也还没有告诉他。她这个做晚辈的，愿意主动告诉家长自己的近况。 收到周沁的消息时，方晏正在参加饭局。这天是尹晚父亲六十岁生日，方南振让他提前结束出差行程赶回来，除了去祭拜方铭，更明显的意愿在此。 满桌的美味佳肴，来自于陌生人的诸多奉承，他对此熟悉无比，照例的稀松平常又乏味至极。 手机上有新讯息出现，他点开一看就觉得有些好笑。 先是一张成绩单，然后好几张不同角度的美食图。她说曾姨做了香椿炒鸡蛋、茭白烧肉和豌豆虾仁，味道很不错，没想到时令蔬菜这么好吃。 他对曾姨的手艺自然了解，这种家常菜，吃的是个新鲜和用心，味道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甚至比这满桌子的昂贵海味山珍，更得肠胃欢迎。然而方晏知道，她明显顾左右而言他，这通消息的重点，应该在那张试图矇混其中的成绩单上。 方晏装作不知，顺着话题接下去：「你记得当面夸赞曾姨」。 那边发来乖巧点头的表情包。 旁边有人来敬酒，他阖上手机，听着千篇一律的年少有为。再次应付下一番寒暄与对话后，他坐下后打开手机，看见又多冒出来一条。 「你还记得吗？上次你说考试成绩进步了，会给我奖励。」 他嘴角微弯：「记得。」 「我这次闯进前 20 名了。」一个戴着墨镜的得意表情。 「那你想要什么？」 「等你有时间的时候，我们再去趟青雾山。」她一本正经，「我要去还愿，并且请佛祖保佑高考顺利。」 「看来政治唯物论你应用得不是很充分。」 「我正经理科生，但唯物主义和虔诚祈祷不冲突。」 方晏忍俊不禁，答应她抽时间去。平心而论，他承认周沁是过度懂事和省心的那种孩子，不会让家长担心。她的认真用在学业上，宛如推着山石攀登的勇者，为每一寸进步而欣喜。 这时身边人倾斜过身体看向他。尹晚穿职业衬衫和衬裙，是桌上备受关注的所在。她问：「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吗？」 他抬眸，视线凉如冰镇过的白葡酒，凛冽中有清醒。「没有，我处理一些工作安排。」 尹晚想，除了业务上的大额订单，还有什么可以让他露出这样的笑意。 「下午约了去打球，你有时间一起吗？」 「抱歉，刚出差回来，工作上乱事一大堆。」他手指搭在桌上，轻轻敲击着手机屏幕边缘。「祝你们玩得开心。」 尹晚笑意浅浅：「没关系。」 她知道不久前他的航班才落地，因方南振专门打过电话庆贺父亲生日，还说备了薄礼让方晏送来。只是他今日上午飞机抵达江市，不知道是否能够如期抵达。 父亲接电话时尹晚就在身侧，她的眼神和表情，都显示出期盼。不管早晚，只要他来参加，也能够让父亲那些同僚见一面，这是种无声的彰显。 左侧的人和她开始攀谈，方晏并没有继续参与交谈的打算。尹晚收回视线，她料想到自己可能会遭受到拒绝，但她等得起。最初她对父亲安排的这场相亲其实十分排斥，因为对恋爱和婚姻拥有嚮往和虔诚，她希望可以足够浪漫，而父辈的撮合实在老套，更何况还是两家长辈都在的所谓聚餐。 见面后才发现，他其实至为契合自己关于伴侣的想像。家世显赫，名校毕业，拥有出众外表和足够稳妥的性格，事业也在蒸蒸日上。要拥有这样的人，势必会花费较多的时间和精力。尹晚一向是高贵被动的那一方，可她愿意尝试着为他低下头颅。 方晏或许是一尾游曳在池塘里的鱼，他会礼貌问候游经处的每株水草，可不会停留在某一处。所以他同意参加生日聚会，却拒绝在结束后和她进行下一场约会。 拿下他没有想像中容易，可尹晚不在乎。倘若仍旧不得手，不过转头就走，她有这样的洒脱底气。 成年人的感情也不外如是，少了谁都是过。她早已不是什么情窦初开的少女，仍将爱情奉为圭臬。 第20章 好像很远的距离s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4页 周沁没坚持去青雾山，因为陆广柯向她提起，最近忙得天昏地暗。他们公司新接了一个项目，甲方时间压得很紧。每个人都任务重，方晏更是屡屡加班。 曾姨说只照顾周沁日常生活和打扫东郡城的公寓，平日里的空闲时间还有很多。她拒绝方晏让她去跳广场舞的建议，而是每周二和六，去他的别墅做清洁。并且备下一些食物半成品，便于他夜晚回来时，不用定外卖，便有简单的食物果腹。 在家制作鱼丸的时候，周沁刚做完纠错习集，出来坐在餐桌前吃水果，顺便听曾姨讲方晏那边的动态。 「前两天打扫卫生的时候，在沙发上发现了一支口红。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谈恋爱了，之前一直都没有听说过。」 她剥去枇杷外皮，因为採摘得早，味道还有点酸。「不会吧？」 曾姨笑着说：「倒有可能，他这个年纪也可以成家了，前几年一直说要先立业，公司现在不是发展得很好，其他事情也可以考虑下了。」 周沁闻言没有说话。 曾姨很快换了个话题，说他在别墅外面建造了一个中式小园林，前段时间已经落成，植物开始绽放绿意。 「好多没见过的草，放在一起还挺好看。」曾姨感嘆，「他以前就对这个很感兴趣。」 周沁惊讶，这是她第一次听到有人谈起他的喜好，即使之前她有过猜想。 「园林景观吗？」 曾姨点头：「他小时候不爱和人打交道，性格也沉默。」 「看起来不像呀？」周沁又剥了一颗，听曾姨继续讲下去。 「是啊，阿晏的变化很大，他第一次到方家时是六岁。」曾姨注意到周沁惊讶的眼神，笑着说，「你妈妈没有告诉你吗？」 她摇头，周柔莉未曾告诉过她关于方家的任何事情。 「那我也不应该和你这个小孩子，讲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你快去写作业吧，弄完了早点休息。」曾姨端着刚刮下来的鱼茸朝厨房走去，没有继续谈下去的迹象。 这刚开了头，怎么能横空结束。 周沁起身跟进去，缠住她：「曾姨，我作业写完了。你如果不讲完，我晚上会好奇得睡不着觉。明天精神不济地去上学，再影响考试成绩，这不是辜负您对我的期望……」 她孩子气的话语逗得曾姨露出笑颜，曾姨将提前准备好的姜末等调料放入鱼肉中开始搅拌。同时开口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情，但这些年方家一直把这个当做丑闻，阿晏并不是付太太所生。」 脑海中似乎闪过一些难以捉摸的痕迹，周沁想起来，她初次同方家人见面，是在江市一家私密性很好的酒楼。他们一家人给人的感觉是很优渥的富贵，与寻常百姓家隔着明显距离。倘若不是周柔莉心理强大，进而也影响了自己的价值观，她或许在一定程度上，会觉得有压迫感和低人一等。 那晚宴席上，她一直在担忧周柔莉无法得到未来公婆的认可，简直过得提心弔胆。或许正因精神高度紧张，许多细枝末节都在脑海中留下印记。如今抽丝剥茧，她承认，比起和方铭的亲密熟悉，付芸对待方晏的态度，的确是冷淡一些。当时她只以为，那晚方铭是主角，所获得的关注自然会多一些，却没料想到其中还有这个不为人知的渊源。 「那他的妈妈……」周沁迟疑地开口。 曾姨冷哼一声：「谁知道呢，那么小的孩子，说不要就不要了，我没见过这么冷血的女人。」 这明显触碰到了曾姨不高兴的地方，周沁不再追根究底。她问出了今晚的最后一个问题：「曾姨，方先生，是他的爸爸吗？」 厨房灯光明亮，照在曾姨的头髮上，给人一种银丝的错觉。她手上动作未停，回答她：「是啊。」 心中的猜想被验证，周沁被灯光晃得头晕。她以为多了解一些关于他的事情，便能够靠得更近。 后来才发现，其实他在更远的地方，那里罩着迷雾，她连入口在何处都无从得知。 * 周日上午，周沁提着曾姨做好的鱼丸去找方晏。她出发的时间早，以免太阳出来后实在炎热。从地铁站出来时，刚过早晨七点，小吃店里已经有不少食客。 她在一家灌汤包的店铺里，打包了两份汤包和粥品带走，步行进入别墅区。 正如曾姨所言，元旦时她曾见过的荒芜破败，此刻已然是极具生机。木质栅栏大门虚掩着，推开就看到蜿蜒的石板路。路两旁围着短短一节竹篱笆，右侧种了一株矮型红枫，正是颜色漂亮的季节。用以点缀在周边的是绣球、矾根和其他枝条细长的蕨类植物。左侧则是流水景观，无一例外地在旁边种植着耐阴潮湿的植物种类。 周沁抬头，认出去年冬天她第一次来这里时见过的那棵树，原来是桂树，他完整地保留了下来。 手机上发出的信息还没有得到回覆，周沁不确定他是否还没有起床，也没有按响门铃。她把食物放在门口的台阶上，蹲下来查看那些正在迎接朝阳的绿植。 有野草痕迹从植物中冒出，她伸手除掉。 方晏打来电话时，她手上已经沾得有土，旁边积了一小堆刚拔掉的野草。 「来了怎么不告诉我一声？」他穿着短袖运动裤，看起来极为居家。 周沁起身，在进门前将食物提了进来：「我也刚到没多久，怕你还在睡觉。」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5页 他的确是刚醒过来，前一晚应酬时喝了酒，状态不怎么好。头髮还没有打理过，后脑勺有一缕冒了出来，看起来有些稚气。 「曾姨让我来送一些鱼丸，说可以煮汤喝。早饭我买了灌汤包。」她跟着他走上二楼。 楼梯道很宽敞，他转过身，朝她伸出手：「给我提。」接过来后又问她，「你吃早饭了吗？」 周沁回答说没有，她原本打算路上吃的，但来时不饿，下地铁后走出一段路后发现肠胃有些空，幸好买了两份食物。 「那一起吃吧，我再去煮些鸡蛋。」方晏进入餐厅，将食物放在桌上。 「我来煮吧。」她主动提议到。 「好，我等会下来。」 阳光已经开始升起来，房间里变得明亮。他应当很少在这里烧火煮饭，厨房和东郡城那边一样，整饬得像样板间。 周沁将鸡蛋放入电锅中，烧了壶水，打开电冰箱，打算将鱼丸放入冷藏室。才发现里面已经有许多保鲜袋，看起来像塞着各类肉食和面点，极有可能是曾姨准备的，但他一直没有吃。 几分钟后，将煮熟的鸡蛋沁入凉水，她再次无所事事。 没等多久，方晏从楼上下来。他换了身军绿色復古工装服，看起来风格硬朗，与平日的装束迥然不同。 两人坐在桌子旁，开始解决早餐。 「小叔。」她犹豫片刻，觉得还是不能辜负曾姨的心意，「冰箱里放了好多食物，你要记得尽快吃完。」 他正在剥鸡蛋，被冷水激过，外壳很快脱离掉。「那你中午留在这里吃饭，我一个人没办法，曾姨觉得我还在青春期，那些分量实在可怕，我心有余但力不足。」 周沁吃得慢，待她解决完自己的那一份时，方晏已经走进厨房拿了一瓶冰镇过的苏打水递给她。 「我下楼浇水，你歇一会。」 将卫生简单清理后，周沁走到二楼阳台，看见他正举着水管浇灌庭院的植物。水流在阳光下，幻化出几道彩虹，很快又倏忽不见。他如同被包裹在令人目眩的轻雨中，那身衣服更衬得整个人像株夏日丛林里的植物，令人想起「瑶林琼树」四个字。 上午时间尚且不少，中途陆广柯来送文件，得知周沁在这里后，便顺理成章地留下来，说愿意帮助老闆解决粮食浪费问题。 周沁正在埋头看书，她从书架上选了一本植物软装，看起来比想像中更有意思。在此之前，她眼睛扫视过整个沙发，曾姨所说的那支口红应当已经被收拾走，一丝痕迹也无。无奈的是，她甚至无法找到合适的理由去询问，究竟是谁曾待在此处。 繁杂思绪被陆广柯打乱，他在给她推荐一个好玩的软体。 方晏在他凑过去和周沁讲话时，声音凉凉传来：「你没事情做了？」 「什么事情？」陆广柯疑惑抬头，他不就是单纯来送个文件。 「许总那边的方案确定了？下周的工作日程没问题了？」 这要么是客户没确定，要么是自己已经完成，按照以往，方晏很少关心这类小事情。陆广柯只当他偶尔心血来潮，但许总那边的方案的确未敲定，他不能把错误放在客户头上，无法给自己找藉口。 「你小叔好兇是不是？」他低声需求同盟者。 周沁抬头看了他一眼：「不是，一定是你工作没做好。」 陆广柯嘆气：「社畜真难当，你以后就知道了。」 她高二暑假时简短的打工经歷已经证明，大多数人都过得不易。 「哎，你想好报什么大学和专业了吗？」他极力推荐自己的母校，一所理工类院校，在江市排名靠前，说她成绩这么优秀，一定没问题的。 周沁摇头：「还没确定呢。」 「需要帮助的话，你可以找我呀，江市很多大学我都熟。」 不知道他们窸窣地说着什么，两只埋头吃果实的松鼠一样，方晏不着痕迹地咳嗽了两声。 「好啊，有需要帮助的地方，我会麻烦陆哥的。」周沁将书扣在沙发上，起身去给方晏倒了一杯水。 吃完午饭后不久，周沁便打算起身离开。她晚上还有自习，需要提前回到东郡城收拾课本和书包。 陆广柯说送她去地铁站，方晏叫住他，说工作上还有点事情，今天需要解决，让他稍晚些再走。 周沁离开后，陆广柯很快完成了方晏安排的工作，继而开始说一些和公事无关的话题。「周沁心理素质真好，我那时候临近高考，差点出现考前综合徵，连吃饭胃口都受影响，差点瘦掉好几斤。」他感嘆道。 方晏停下敲击键盘，抬起头看他：「你怎么知道她心理素质好？」 「我今天问她，需不需要出去玩，放松一下心情。她说没有必要，感觉不到什么压力。」陆广柯解释到。 方晏笑，前几天也不知道是谁要去远照寺求一个金榜题名。 第21章 方家的经不好念 这日下晚自习回家推开门时，周沁便闻见空气中有红花油的味道。曾姨正坐在沙发上，看到她的身影后说道：「厨房里有粥和菜，你自己去盛来吃。」 「曾姨，你受伤了？」她放下书包，急急走过去问道。 曾姨嘆息一声，傍晚时分她下楼倒垃圾，小区里有孩子奔跑打闹。原本她走得好好的，后来有男孩奔跑着忽然撞过来，她躲避不及，跌在了台阶处。好在没有外伤，可回来后才发现脚踝依稀是扭伤了，涂抹上红花油，情况也没有好转，到此刻竟是连路都走不了，人也有些六神无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6页 周沁吃惊地看着肿起来的脚踝：「这需要去医院。」 曾姨知道自己情况，人一上了年纪，一些小伤极有可能会演变成大问题。她原以为没事，此刻却无法分辨是否伤到了更深处。 在曾姨的指导下，周沁依言进次卧取了证件和医保卡。临出发时，曾姨原本打算自己走，周沁看她行动不便，便将装有就医物品的袋子递过去：「我来背你吧。」 曾姨见她身体瘦削，下意识摇头。 「没事的，以前我外婆生病住院，都是我背上背下，现在还有电梯，路也没有太远。」周沁没有多犹豫，笑着蹲下身体，「我比那时候还大了些，力气也长了。」 周沁背着她去小区门口打车，夜晚温度不算高，但两人都出了一身薄汗，周沁尤甚。汗水渗进她的校服领口，触感并不舒服，额头上的发也落了下来，可当下来不及注意这些细节。 到了医院就诊，她前后忙着办理手续。如曾姨所料，脚踝韧带损伤，最好不要再走动，降低脚腕承受的压力，再开一些活血化瘀的药物，帮助减轻疼痛。 正在急诊室处理时，方晏打来电话问她们的位置。看到他的身影后，曾姨很自责，说自己现在不仅没有照顾好他们，还连累着一起担心。 周沁俯身安慰她：「曾姨，这是哪里的话，谁都没有预料到。别说你这个年纪，过年时候我还撞伤了腿，疼了好几天。没有麻不麻烦，我们是互相照顾。」 她说话时，耳际的短髮垂落下来，遮住小巧耳垂，只露出白皙侧脸在灯光下，发出冷玉似的光芒。 曾姨握住她的手：「难为你背我那么远。」 「是不是比你想像中有劲？」她笑出声来，「多亏这段日子你做的美食，补得我体力大增。」 闻言方晏也弯下嘴角：「你们在这里稍等一会儿，我去缴费。」 「我去吧。」周沁急忙开口说，在他来之前，曾姨交代过自己，这些费用可不能让他掏，即使大概率上，方晏并不会同意。 「你陪着曾姨吧。」他指了指急诊室的椅子，「休息一会儿。」 回程他们借用了轮椅，抵达东郡城时，接近十点。原本热闹的小区已经恢復安静，亮着的灯盏也在逐渐熄灭。 安置好曾姨进房间休息后，周沁在厨房看到已经凉透的饭菜。糖醋排骨、蒜蓉空心菜和皮蛋瘦肉粥。将食物依次用微波炉热过后，他们在餐厅里坐下来。 方晏是中途从酒局上离开，晚饭聊胜于无，便提起筷子和她一起解决这段迟来的晚饭。 他注意到她不自觉地在揉腰：「怎么了？」 周沁停住动作，不好意思地开口：「背曾姨的时候，使力不均，有点累。」 「不是说自己力大如牛？」他露出笑意。 她摆手：「这倒不至于，当时那种情况，我怎么着都得说自己可以。」她用勺子舀起浓稠的粥，喝了一口继续问道，「你们的应酬会吃不饱饭吗？」 「大多时候会，谈事情和人情交际是主要目标，吃饭只是附带。」 周沁脸上有轻微的失望：「听起来好受罪，如果你下次还有这样的应酬，可以在结束后过来吃夜宵。曾姨会炖汤或者煮粥，我晚上吃不完，一般还会当做第二天的早饭。」 方晏应了声好，他晚上喝了酒，这会儿也吃不下太多。放下筷子后说：「你想去参加吗？不那么无聊的应酬。」 她好奇地抬起头。 「凌岳餐厅试新菜，说想听听食客的建议。每次有些菜品都是酸甜口味，这不在我的接受范围内，如果你想去的话，或许可以给他提供一些帮助。」 吊灯落下来的柔和光芒，让她的眉眼蓦然生动。「好啊，什么时候？」 他思忖片刻：「这个周六晚上？你有晚自习吗？」 「没有，五点半放学，我可以去。」周沁答应下来。 「那我顺路去接你。」方晏推开椅子起身，时间已不早，「这两天曾姨行动会不方便，我请个护工先来帮忙。」 * 得知方晏另外花钱请人来照顾自己后，曾姨更是极为自责。周沁劝说她，这是谁都没有料想到的事情，没有人真正怪她，让她千万别放在心上，保持情绪稳定，才能更快地康復起来。 好在第三天的时候，曾姨已经能够从原本的卧床休息，到起来挪动脚步。勤劳早成为她的日常习惯，短短几天时间已十分难熬。护工白天来两个小时，买一些菜和准备食物。周沁下晚自习回来后，仍旧是曾姨为她备好暖热的饭菜。 这场突如其来的意外，将她们原本的关系拉得更进一步。曾姨最初只是觉得小姑娘懂事，平日里对待自己又极有礼貌。没想到出现问题时，比想像中更果断和有韧性。那天晚上倘若不是周沁坚持带她去医院治疗，想必整晚她都要疼得夜不能寐。 「沁沁啊，上次你说你外婆生病的时候，你背她去医院，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曾姨边揉腿边问道。 「差不多四年前，那时候外婆住院，需要有人照顾。」那时周沁刚上初二，周柔莉的工作是轮班制，有时候会需要上夜班，加班更是家常便饭。因而这样的时间里，她需要扛起来照料老人的责任。放学回来后，给外婆擦澡、准备好易消化的食物，趁着周末还要带着去医院复查。外婆行走不便，她只能用肩膀搀扶或者背起走。陪着身形孱弱的老人，一步步迈向仿佛不会有终点的未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7页 曾姨脸上露出心疼神色：「你不是有舅舅吗？」 周沁摇头苦笑，不知道从何解释。除了最初确诊病情时，周平辉在病房出现过一次，后来几乎再未见过他的身影。那似乎只是他来确认，这个用一生供养自己的母亲，从此以后，真的失却了所谓的价值。 昙花一现的关怀，如暮春晚樱，凋谢只需一夜，因此引得人分外怀念那场绚烂。 外婆从期待到失落，再到认命，人在鬼门关前徘徊时，终于相信这个儿子或许在很早前就放弃了自己的生命。她们知道他缺乏担当，然而等到真正面对，才发现那种心痛感不亚于身体上的痛苦。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曾姨感嘆，「你这么小的年纪能扛下来这些，真是很厉害。」 「是不得不为之的厉害。」周沁脸上有淡淡笑意，她已经不再为过去的日子烦忧伤神。难道不早就看清楚了周平辉的为人了吗，又何必因为这些事情阻碍自己朝前走的脚步。 「我以前写作文时，会写苦难是一笔财富。其实如果能够选择，谁不想拥有那种轻松一点的生活。但是，有时候想想，自己也很幸福。外婆和妈妈都对我很好，那段相依为命的日子，以后也不会出现了。」 曾姨侧过身子，轻拍她的手：「你以后会过得越来越好，她们会为你开心的。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就是可怜了你这个好孩子。」 似忽然想起来什么，周沁开口问道：「小叔以前过得好吗？方家的经好念吗？」 这会儿是曾姨无奈摇头：「方家比你想像中复杂得多，阿晏过得并不容易。你之前问我，为什么总是做些鱼丸送给他吃？」 看到周沁点头后，她继续说道，「他小时候被鱼刺卡过，那几天方先生出差，只有太太和三个孩子在家。晚饭时候，阿晏在餐桌上因为小事情被骂。当时谁也不知道，那会儿他正在剔鱼刺，因为紧张，连带着刺一起咽了下去。直到第二天下午放学，他去厨房找我，问能不能带他去医院看看。」 「然后呢？」周沁的声音变得紧张急切。 「我带他去了，挂了急诊后又被转去看咽喉科。医生做了检查才知道，那根刺扎得很深，吞咽和呕吐都无法解决的程度。直到做了喉镜才取出来，一根带着血丝的刺，我不知道他是怎么熬那么久的。」 曾姨低头想了片刻：「那时他应当还不到八岁，自此以后，他几乎不再接触和鱼刺有关的食物。他并不挑食，我也是很久后才发现。说起来，其实也不是他讨厌这种食物，当初留下的心理阴影或许太深了。」 「付太太为什么骂他？」 曾姨神色无奈：「怎么会需要理由呢？这种事情经常会发生，他没有母亲照顾，被送回方家后，在那里就像一个眼中钉。」 周沁依稀明白，这样的存在，势必会受到各种各样的不公平待遇。 她喃喃自语：「可是，这根本不是他的错呀。」 曾姨看得通透：「这世上那么多事情，有多少讲究是非对错。」 大多数人都是在寻找纾解情绪的通道，何曾在意是否会给别人带去伤害。 「那时候，只有你对他好吗？」 「方先生工作忙，只注重一些大事上的决定，小细节上看不到。即使他疼爱这个最小的孩子，在付太太面前还是要保留三分，否则家庭矛盾没完没了。」曾姨嘆气，「好在阿铭很疼爱这个弟弟，他们私底下关系一直很好。」 「可是方叔叔不在了……」 这世上真心待他的人，又少了一个。 「是啊，谁能预料得到呢。我年纪大了，对这些意外看得越来越开，哪里有什么来日方长，这好日子，过一天就是赚一天的。」曾姨说着打算起身去房间休息，周沁见状搀起她肩膀。 「太瘦了！」曾姨手掌落在她肩膀上，被骨头硌得不适，「等我腿脚好了，给你做些有营养的补一补，身体素质很重要，要不然你拿什么去高考。」 絮叨的叮嘱还浮在耳畔，周沁觉得眼睛有些发热。她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样的叮嘱，像母亲仍在身旁时那样。 第22章 不会因为你失望 周六傍晚，方晏提前和周沁说好，他会如约去学校接她。正值放学高峰期，蓝色校服如同被推开的波浪，层层蔓延到远方。 她沿着门口一排车辆找过去，很快认出停靠在路旁那辆熟悉牌号的黑色车子。 车窗半开，他手臂搭在眼睛上，正在闭目休憩。黄昏晚霞艷丽，好在已经西斜，只有暖黄的光透过前车窗的玻璃落在他手臂。腕錶被反射出耀眼光芒，偶尔撞进视线里，给人可望不可即的感觉。 周围环境却极接地气，对面路旁已经有小贩出摊，食物香气浮动在空气里，学生们打闹谈笑的声音也不绝于缕。 周沁站在树下安心等待，选择了一个合适角度，刚好可以清楚地看到车内情景。他只要醒来，自己第一时间就能够发现。 光线已经寸寸移开，睏倦和疲惫也逐渐褪去。方晏睁开眼睛时，撞进一双清澈的眸子里。很快，她凑过来露出笑容：「你醒了？」 「车门开着，怎么不直接进来？」他直起身子。 「这样你可以多休息一会儿啊，工作很累吧？」周沁拉开车门，将书包放在脚边后开始系安全带。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8页 「和你上学应该差不多，学生也不容易当。」片刻后，他恢復一贯的清明，发动车子离开。 放学高峰期仍未过去，路上实在堵得很，加上红绿灯频繁，短短几百米，花了十来分钟才开出拥堵路段。先前方晏等她的时候，顺带在校门口的奶茶店，买了一杯加冰柠檬水，他让她拿起喝。 周沁握着杯壁，将吸管插进去后有些迟疑。 「怎么了？」他看她神色纠结。 「我这几天不方便喝凉的。」 他很快明白过来：「抱歉，我不知道。」否则他会选择买杯热饮。 周沁摇头：「没关系，你想喝吗？这家柠檬水味道很不错，加的是蜂蜜，可以消暑清热。」 「我可以尝一下。」方晏的意思是，稍后他或许可以略微尝试一下。没想到下一秒，周沁便举着杯子递至他嘴边。 脑海中的第一反应是打算伸手接过来，可下一秒绿灯亮起，他只能踩动油门驶离路口，否则身后车流会很快抗议。 她许是怕他够不着，又倾着身子，向左侧移了些许距离。方晏只能顺从眼前形势，张口咬住吸管。柠檬水冰凉入喉，如她所言，没有过度糖分带来的甜腻感，更多的是清爽和甘凉。 「味道不错。」他点点头，「我暂时还不渴。」 她应了一声，重新回归到自己座位上。 方晏看到她微微失神，又有些欲言又止，无意识地玩弄着自己的校服衣角。比起他的高中时期，学校的衣着审美有所改进，蓝白色校服穿起来给人一种清爽感，只是遗憾此刻被手指搅得有些发皱。他觉得她好像一只试图探出草丛的兔子，犹豫半晌后，又缩回了自己的安全地带。 凌岳提前给他们预留好一个包厢，与上次的榻榻米不同，这次试菜是在距离厨房较近的一个房间。琳琅满目的食物分量不多，却因为品类繁多，很快让人眼花缭乱。 周沁提着筷子啧啧称赞，薄荷卷牛肉清爽开胃，吃起来简直神清气爽。青瓜香芒拌鸡，口感也极为丰富。还有十分软糯的椰浆糯米饭，一时间她都在十分愉悦地动筷。她吃饭时很安静，遇到喜欢的菜品时，眼睛里会露出喜悦光芒。 正如方晏所言，有三道菜品都是酸甜口味，符合女孩子和儿童口味。中途，她在凌岳再次出门去厨房时，低声问他：「小叔，我觉得都挺好吃的，提不出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这样会不会有吃白食的嫌疑？」 他微愣，继而露出笑容：「不会，你这么觉得凌岳会很开心，他可能还会骄傲。」 听完她的评价后，凌岳果然喜不自胜，又增加了一道应季的荔枝酸奶冻。 甜品被送上来后，方晏主动伸手将碗放至自己手边，对周沁充满期盼的渴望视若无睹，只是对凌岳说：「店里没有热的甜品？」 「这么热的天气，吃些凉的多舒服。」刚嘀咕完，看到方晏闲闲的眼神，很快知道不可能改变他的主意，「有！别说热的，不冷不热的也有，就是为了专门伺候你这种口味刁钻的人。谁让你也是个不大不小的股东，什么事都不管，意见还有一大堆。」 隔壁间有人吃完饭正准备散场，谈话声像风一般从耳旁掠过。 方晏再次发现周沁情绪不佳，一整晚，她都在试图保持比较高昂愉悦的状态，然而总会在一些瞬间，露出些许惆怅。 「你遇到什么事情了吗？」方晏放下手机，斜靠在椅子上。 她抬起头，卸去脸上的面具：「今天三模考试成绩出来了，我考得并不理想。这是高考前的最后一次测试，老师说比较接近于真实考试难度。」 「成绩的高低变化，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是只有这次不理想，还是之前也出现过这种情况？」 前几次她都发挥得很不错，唯有这次，似遭遇了突如其来的滑铁卢。 「细算起来，应该只有这次。」 方晏瞭然：「那不必担心，根基已经打好，接下来顺其自然地应对就好了。」 「你以前也会有这样的烦恼吗？」 「当然。」他姿势惬意放松，「会因为成绩排名倒退寝食难安，会因为习题太难钻牛角尖，也会怀疑自己的能力和未来。」 周沁吃惊：「学霸也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你可能对我有什么误解。」方晏笑，「我也不过走的是普通人的求学之路。」 她摇头否认：「普通人不会考学校的理科状元。」 「从哪里知道的？」他觉得有趣。 「你在学校名气很大的，像个传说一样。」 「那你不如听一下『传说』的建议，试着用平常心去对待，心态稳了，难题也就迎刃而解。这只是你人生路上的一个节点，走过去会发现它很重要，但其实也没有那么重要，未来总有无限可能性。」 她眼神中恢復一些光亮：「我考得不好你会失望吗？」 「我为什么会失望？」方晏目光落在她身上，有着郑重意味，「周沁，这是你的人生，按照你想要的方式去争取和获得。别人的想法、存在，不应该成为你的阻碍。」 她知道他说的都是实情，并未用任何资助者和长辈的姿态，去干涉和施压。连开导，都给她留下了十足充裕的余地。可是周沁意识到自己内心深处的失落，尝出口中的甜品，有一丝不易辨别的清苦。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9页 这顿过于丰盛的晚饭即将结束时，凌岳带人走了进来。尹晚穿一件星海蓝色的收腰连衣裙，捲髮披散在肩上，是五分时尚五分俏丽的模样。 「我们今天部门聚餐，刚听凌总说你也过来了，没想到这么巧。」她并没有坐下，而是扶着方晏旁边的椅子说话，朝着周沁露出妥帖微笑。 方晏点头：「是很巧，我们打算回去了。」 「那可以送我一程吗？我们也快要结束了。」尹晚开玩笑地说道，「请你当一回司机。」 「顺路的事情。」方晏问周沁是否已经吃饱，得到回答后，他们起身朝外走。 尹晚回吃饭的包厢拿东西，方晏脚步未停，是要在门口等的意思。 周沁去了趟卫生间，回来时又路过那个包厢，听到半开的门里传出打趣声，是在说尹晚怎么中途逃脱，为了男人丢下一众同事。她笑着道歉，说改天一定请大家再聚。 蓝色衣裙从眼前滑过，像汹涌而来的浪，打得周沁心神不定。 车子已经等到餐厅门口，尹晚拉开副驾驶门。周沁落在后面，此刻原地愣住，听到她的声音：「怎么有个包？」 之前坐在前排时，周沁将书包随手放在了座椅下方，想着回程仍旧是他们两人，也就没有专门放在后座。 片刻后，尹晚将包提出来，笑着对她说：「是周沁的吧？包很重，现在小孩子上学压力这么大。」 她有些怔忪地接过来，打开后座踏上了车。书包被她紧紧抱在怀里，仿佛救命稻草。里面装着练习册和试卷，明天上午休息日要做完的。她原本并不觉得重，这刻只觉得沉甸甸地压在心里。小孩子，听起来真是暖心又讽刺的身份。 他们的话题远超于自己目前所接触的范畴，从江市的一些基本政策，到工作上的较大变更，又提及两家人的交往，断断续续的交谈始终没有停止过。周沁侧身看向窗外，九点多的江市灯火通明，恰好路过一处小区，外面搭了夜宵棚，很多食客围坐着喝酒谈天，热闹的夏日盛景。 周沁在走神间听到自己的名字，是尹晚询问她高考的事情。 「你有意向大学吗？」尹晚将身体后仰，笑容温柔地看向周沁，脸上是类似于知心姐姐的神情，愿意听她讲述自己的计划。 周沁在余光中看到，尹晚手掌撑在副驾与驾驶位的中间地方，无限靠近那杯只喝过一口的柠檬茶，里面冰块已经全部消融，柠檬口感或许早就大打折扣。 「还没有。」周沁回答，「等考完了再说吧。」 「接下来就可以好好放松一下了，你打算毕业旅行吗？我有朋友在旅行社工作，国内外的线路都有，如果有需要可以打折。」话虽然是对周沁说的，可尹晚的视线却落在方晏身上，她笑着加了一句，「虽然你小叔可能并不需要省钱。」 「谢谢。」周沁回答后不多做解释，比起所谓毕业旅行，她更大程度上会选择做暑期工。 车子先路过东郡城，周沁下车站在路边和他们告别。尹晚落下车窗，在晚风中对她说：「加油，祝你高考顺利。」 周沁捏着书包袋子，在车子驶离开后依然有些茫然。 她抬头望向夜空，城市灯光明亮，星空踪迹难寻。像心头上闪烁不定的哀愁，在初夏的傍晚，找不到确切缘由。 第23章 新朋友 高考前两日，林开祈来找过周沁，说了许多鼓励和打气的话语。他们的意向志愿都在江市，即使两人成绩不错，然而想要进入一所不错的高校，依旧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紧张、担忧自然都是有的，然而那日，周沁还是婉拒曾姨和方晏送自己去考场的建议，有些路程是要自己走的。照例早起，她收拾好必备物品后，独自去了考场。 这不过是寻常至极的一日，每个人面目全新地迎接生活。对于莘莘学子而言，或许命运的钟声已经敲响。从地铁站出来后，还需要步行几百米才能抵达考场。早晨空气清凉，因为交通管制，重要路段并未有车辆驶过。 来送考的家长不在少数，亦有不少母亲穿着旗袍将孩子送入考场。 因为出发时间早，周沁走到的时候离开考还剩一些时间。她在学校不远处的一棵树下，意外捡到一张准考证，照片上是一位短髮女生，证件照也拍得很好看。她不知道对方是在什么情况下遗落的，怎么还不回来找，没有证件是无法进入考场的。 眼看时间还来得及，她于是站在原地等待失主，顺便拿出了随身携带的文言文笔记开始翻看。 等了近十分钟，只有学生逐渐进入学校，看不到一个前来寻找的身影。 距离语文开考的时间也越来越近，第一遍让考生进入考场的铃声已经响起。周沁低头再次看了眼准考证，姜梦兮，同样在市高级中学就读，她们是校友，被分至同一考场。 她微微蹙眉，思忖应该将这遗失证件交到门卫处，而不是在这里漫无目的地等待。 下定决心后，她便抬步朝前走。还没有走到门口，一位女生飞快地沖了出来。见她似乎低头在搜寻什么物品，周沁举起准考生，试图将上面的头像和眼前的女生进行对照。 「同学，你在找这个吗？」她递过去证件。 姜梦兮看到小小的证件后长舒一口气：「终于找到了，吓死我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0页 事情发生得出人意料，父亲坚持送她来考试。姜梦兮觉得这父爱来得莫名且无意义，仿佛能够改变自己原本不佳的文化课成绩。果不其然，他们再度起了争执，不长的一段路又是不欢而散。下车时走得太急，原本放在座椅上的准考生被直接带到地上。到了学校后，心大的她和同学在教室外谈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临近进入考场时，才发现证件不翼而飞。她沿途一路找过来，此刻终于将心口的大石放下。 「真的太感谢了。」她再三说道。待看到眼前的面容时，姜梦兮咦了一声：「是你。」 周沁确认自己并不认识这个长相张扬漂亮的女孩。 她将手蒙住脸庞下半部分，只露出眼睛，急急解释到：「元旦时候，你堆雪人，那时候我感冒了，戴着口罩。」 眼前的形势已经无法让她们继续相识和寒暄，门口老师喊道，考试即将开始，请同学们迅速进入考场。两人只能加快步伐，寻找各自所在考场。 周沁在二楼东侧，姜梦兮在四楼，她跑得气喘吁吁，不忘告诉周沁：「等考试结束了，我再感谢你啊。」 除却这段小插曲，为期两天的考试有惊无险地度过。 这个夏天，是很多人未来的分水岭。多年的辛苦和积累，无论结果如何，即将迎来新篇章。 结束最后一科后，周沁回到家睡了个昏天暗地。 曾姨知道她的神经已经紧绷太长时间，连身体都迫切地需要放松，因而没有打扰，只是在厨房备好了饭菜，等她醒过来便可以简单加热食用。 次日近中午时分，周沁才醒来，连脑子都有些混沌。有些时刻还疑心，是否需要立即起床洗脸清醒，摊开试卷再投身题海。炽热阳光透过窗帘缝钻进来，轻快落在地板上，没有黑板上的倒计时，没有课桌上的练习册，眼前的一切使她确信，兵荒马乱的高中真的过去了。 怕被打扰，手机一回来就放在客厅里。出卧室后曾姨说有人找她，对方是个女孩子，留言说姓姜。周沁回想片刻，意识到应当是姜梦兮。 还有两则方晏发来的消息，没有问她考试成绩，只是说先休息一番，等过几天带她出去放松。 周沁坐下来，看见班级群里已经热火朝天地在对答案和估分。她对着过了一遍，发挥正常，或许比预料中还会好一些。待一切处理完毕后，她回了姜梦兮的电话。 对方再次感谢她拾到准考证号，并且邀请下午一起出去玩。周沁以为的举手之劳，被姜梦兮渲染得可歌可泣。她直说不必放在心上，费了很多口舌，才打消对方要报恩的念头。 吃完午饭后，她开始在网络上搜索相关的暑期工消息，成绩尚未出来，应聘家教没有什么说服力。能够搜寻到的，也多是电话客服、超市导购和餐厅服务员等兼职。曾姨得知后让她不必着急，先放松一段时间。 哪里有可以放松的时刻呢，她和方晏的约定，在高考结束的那一刻，于理论上其实已经宣告结束。大学费用，她需要靠自己。他已经做到了自己能够做到的一切，她不能守着一盏明灯，希冀它同样照亮白昼。 没过多久，回学校里领资料时，周沁再次遇到姜梦兮。不认识的时候，数次擦肩而过不以为意。然而当有了初始，后来的接触也就更加顺理成章。 姜梦兮性格张扬，且不拘小节，在拥挤人群中扬声朝她招手。她看起来风格飒爽，长相却是明朗艷丽，穿衬衫短裤，在一众已经换上自己服装的学生中，依旧很打眼。 交换完考试成绩后，姜梦兮大致了解到周沁的分数，直嘆学霸，真心实意地向她祝贺。比起一些同学似是而非的「你应该考得很好」的感嘆，周沁承认自己更为喜欢这种不虚伪。她身上有一种能够让人感受到的真诚，与外表的洒脱相去甚远。 后来姜梦兮又盛情邀请周沁去吃冰淇淋，说倘若不被接受，心里会很难过，她竟连报答的机会都没有。 周沁被她逗笑，点头答应下来。 「今天太热了，夏天来得这么早。」她手指在点单机上滑动，「杏仁巧克力、抹茶红豆，我喜欢这两个口味，招牌香草的卖得最好，你想吃吗？或者其他口味？」 「不用，我选抹茶红豆。」周沁回答道。 「那我选杏仁巧克力的，我们可以换着吃，尝到两种味道。」姜梦兮又问了甜品选择，两人口味极其接近，省去过多纠结时间。 等冰淇淋送上来后，冰凉感很快就心上的热感抚平。周沁问：「你怎么知道我联繫方式的？」高考结束第二天，她就打来了电话。 「问方晏哥哥的啊，他和我爸认识，我们住同一个小区，路上也碰到过。但没想到他防备心还挺重的，知道我们是校友，也不愿将你的手机号给我。是不是怕我把你带坏？苍天可鑑，我人品好得很，谁知道我爸曾经在他面前怎么吐槽。」姜梦兮有些不满，「后来我只能实话实说，真丢脸，居然弄丢了准考证件。」 周沁听她讲述当天情绪上的过山车，确信那日她等在学校门口，将证件重新还给姜梦兮，是一件拯救她于水火之中的事情。 两个人在店里吹空调，说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后来有人过来搭讪，索要联繫方式，且有死缠烂打的趋势。姜梦兮很干脆地掏出手机，迅速点击了添加，并且说周沁没有带手机，不过她稍晚些会互推名片。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1页 没过多久，她们上楼看电影，在等待入场时，姜梦兮未有任何迟疑地点击屏幕，拉黑了最近添加的这位联繫人。 周沁看得目瞪口呆：「我以为你真的会互推，还想着怎么拒绝。」 姜梦兮得意地看她一眼：「我是那种会出卖朋友的人？现在奇怪的人真是太多，并且有莫名其妙的优越感，好像开了口，我理应答应一样，太无聊了。」 周沁深以为然，不无惊嘆：「你好厉害。」 「那可不是。」她颇为自得。 选择影片时，两人不约而同地将视线落在最近上映的一部小众影片上，票房虽不叫座，口碑却是很好。 「看这部？」姜梦兮问。 「好啊。」周沁掏出手机支付，告诉她，「我请你看，礼尚往来。」 姜梦兮点头：「我还接受了救命恩人的一张电影票，那爆米花和饮料，我去买。」 周沁隐约生出，她们似乎在谈恋爱的感觉。或许比起恋情，这样的友情明显更轻松，不必猜测和暧昧，女孩子的友情晴朗澄澈如六月阳光。 明明才见过两次面，然而口味相似，理解对方的所作所为，周沁觉得她们仿佛过于熟稔，生疏感已经淡退无几。 在她们坐在电影院里，因为感人至深的情节落泪，彼此分享包中所剩不多的纸巾时，这个想法再次得到验证。 影片结束后，两人红着眼睛相视而笑。 「好丢人，我都记不得上次自己哭是在什么时候。」姜梦兮擦掉泪痕。 周沁安慰她：「这说明我们感情充沛。」 「你说得很有道理。」她点头同意。 第24章 山涧深谷 几天后，兼职事宜仍旧未如预料中实现，周沁去了火锅店应聘，营业到凌晨两点的工作时间，让曾姨先摇了头。 就在迟疑之时，方晏难得空出时间去参加朋友山庄的试营业活动，他喊上周沁前去体验。姜梦兮得知后，瞬间心生嚮往，询问是否能够一起去。 周沁问方晏的意见，得到肯定回復后，两人喜不自胜，商量着带着什么行李，即使在山庄只住一晚。 「说那里有泳池和水库，需要带泳衣吗？」周沁犹疑。 「当然带了！」姜梦兮抱怨这才六月中旬，江市已经如此炎热，倘若能够玩水，一定会很有意思。她兴致盎然地带周沁回家，两人在偌大衣柜前翻找泳衣。 「梦兮，这些衣服好像不是你的风格。」地上散着或淑女、或森系的连衣裙，配色清纯，看得出剪裁上乘，质地优良。但短时间的相处，周沁已经瞭然，她偏向于率性利落的打扮，几乎没有类似着装。 「你都看不出来了。」姜梦兮撇嘴，至为无奈，「买这衣服的人还不停手，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不是说最懂女人的永远是同类？」她新晋的继母，显然在用自己的观念，讨好着审美已经形成的十八岁少女。 「你有喜欢的吗？」姜梦兮似乎在整理措辞，底气不足地开口，「这些衣服，除了第一次穿出去给我爸看一下，给他一种家庭和睦的错觉，让那女人有机会邀功。我几乎再也没有穿过，时间久了只能被处理掉。如果你不嫌弃，可以拿走。但是你觉得不合适的话，就当我没有说过。」 「为什么会嫌弃？」周沁笑着看她，「我以为分享彼此的衣物，也是女孩子之间感情的证明。」 姜梦兮冲过去抱她，神情明显感动：「你真好。」 周沁笑：「你才是个大好人。」 「那要不要试一下这件连衣裙？你皮肤白，穿红色能衬起来。」她从衣架上取下復古红色的波点吊带连衣裙，用眼神示意周沁试一试。两个女孩子在房间里打闹，等周沁意识到的时候，姜梦兮已经为她搭配了好几件衣服，甚至乐此不疲。 「梦兮，我们只过去住一晚。」可以不必再给她精心筹备了。 「提醒我了！沁沁，你喜欢什么样的睡衣？」姜梦兮从铺满衣物的床上跳下来，「我也有好多。」 * 他们所去的山庄位于城郊，与青雾山距离不远。冬日时节走过的路，此刻呈现出夏日特有的蓊郁繁盛。今年温度上升得快，还未进入七月，热辣太阳照在车窗上，很有灼热感。 自接到她们后，方晏听着后排的两位女孩子一直在聊天，话题中有他不知道的明星、学校风云人物，以及年轻人的流行词彙。 车子进入山间，眼前是盘旋上升的公路和层层相叠的绿意，仿佛将城市里的热浪抛至身后。姜梦兮起得早，再加上道路蜿蜒，很快闭上眼睛睡着。周沁头抵车窗看向外面，阳光被树叶筛滤，像精灵跃动在皮肤上。 「大学志愿想好了吗？」方晏忽然开口问道。 「好了，我想读医学院。」 「可以，如果你决定了，直接去做就可以。」 他给予了最大程度的支持和最小幅度的干预，周沁觉得他与其他不同长辈的不同之处或许在于，不会用所谓过来人的经验，抹杀年轻人的想法。 她在前天接到周平辉的电话，他询问她的成绩，并不了解她能够就读什么样的院校。只是在得知她想要学医时第一时间发出反对声音，缘由简单，临床医学比普通专业需要更多学习时间。这意味着她并不能最快地发挥效用，像外婆和母亲那样，勤劳节俭如春蚕，供给他生生不息的丝。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2页 周沁看向窗外，高低不一的树木点缀在丛林里，顶端叶片被阳光照出一片盎然。一时间无人说话，只有风声轻灌入耳。 忽然拐过一个转弯，视线里出现盈盈绿波，翡翠似的颜色跌入瞳孔。葱茏山林，那种碧蓝色，如同散落的一粒绿松石，又像一场不真切的梦境。 只是很快，视线中短暂掠过的一切，被行驶的汽车忘却和远离。再加上路旁茂盛树木遮蔽，很快便无迹可寻。 她惊讶地直起身子往回看，只有空无一车的柏油路，和静默矗立的树木，之前的风景已经无迹可寻。她仍旧被那片刻的美占据心神：「外面那是一个湖泊吗？」 「应该是，山里的水很多，再加上今年雨水还算充沛，有时候汇聚下来就自然形成深谷处的湖泊或者池塘了。」方晏的注意力都在前面，并未看到她所说的美景。 「真好看，像一滴绿色的眼泪。」 「你想下车去看看吗？」方晏放缓车速，「我可以调头。」 盘山公路旁看不到任何岔路，那个湖泊所处地势很低，应当在山谷深处，不了解路况的情境下，还不知会绕到何方。 周沁摇头：「不用，这样就可以了。」 「不去具体看一下？」 「感觉在很远的地方，周围都是树木。要是走近了发现那里没有人去，我是不是会打扰到它？还有可能是，偶然瞥到的风景被我神化了，它原本没那么好看，所以一些惊艷放在心里就可以了。」 方晏淡笑：「你小小年纪怎么这么悲观？或许走近后你会发现，那景色比远观时更美。」 「如果是这样，那我更不应该去惊扰。」 「你这理由一大通，高考作文一定写得流畅。」 「这叫看得开。」周沁打开脚边的便利袋，翻找后问：「小叔，你吃李子吗？」 「你带了吗？」他注意着路况说道。 「带了，我还洗好了。」周沁掏出保鲜袋，取出一枚李子，扶着副驾座椅背递过去。 他接过来塞进嘴里。 「甜吗？」她坐回原位，满怀期待地问。 「甜。」方晏脸色不变，「你尝一下？」 周沁又拿出一个，不疑有他，大口咬下一半，当即半边脸颊都要酸掉。「好酸。」李子的汁液还在口腔中迸发，她觉得自己的眉头都有些皱。 但前座的人，愉悦地笑出声音来。 「骗我的？你幼不幼稚。」周沁又去翻找纸巾，想要把李子吐出来扔掉。 他们的交谈声让姜梦兮从浅眠中醒过来：「有什么好笑的事情？哎，你还带李子了。」保鲜袋就放在她们中间，姜梦兮伸出手拿，刚咬一口就睡意全无。 「这么酸！」 周沁忍不住了，靠在座椅上大笑，她有些明白刚才为什么方晏不告诉她真实答案，是很幼稚，但也很有趣。 姜梦兮瞭然，冷哼一声：「你们这是狼狈为奸。」 第25章 你真的不用还 房子嵌在碧山秀水间，由旧民居改建而来，有些地方还保留着原有的土墙建筑。虽然尚未开业，各类设施已一应俱全。与燥热的市区不同，外面骄阳十足，山风却带来丝丝凉意，身处其间并不觉燥热。 负责人提前等待在大厅，向他们介绍了这里的分布，有住宿房间、餐厅、泳池、茶吧、按摩室等。从后门出去沿着山路走一段距离，便是当地非常有名的水库，可以垂钓，但是千万不要独自去游泳，水极其深，以免发生意外。 中午在山庄吃了顿简餐，说是下午自由活动，傍晚有自助烧烤。已经安排好服务生听候安排，有什么需求可以直接联繫。一切妥当后，负责人喊方晏去茶室喝茶，他看她们兴致乏乏，便让两位女孩子先回去休息。 姜梦兮在房间里将行李箱打开，把一套抹茶色分体泳衣递给周沁。「这一套适合你，我昨天刚找出来。」蹬掉脚上凉鞋，她趴在床上舒服地嘆了一口气，「这里真安静。」 「下午去游泳吗？」周沁说，「你一直嚷着要体验的，野泳？」 「等我睡醒了再说，怎么来了就犯困。」 「那就顺其自然睡吧。」周沁取下手腕上的紫檀木串，细心塞入收纳袋中，确定自己不会忘记放置的地方。 「这手串看起来不错。」姜梦兮看着她的动作，问，「买的吗？」 「不是，别人送的。」 「我要有你这份珍惜，做什么事情不成功。下午你出发的时候如果我还没醒，你就自己去，别叫我啊。」说着，她将脑袋埋在枕头上，直会周公而去。 周沁走到落地窗边，看见外面旺盛生长的植物探出绿意，还有一个室外露台，摆放着两只藤椅。她阖上遮光帘，回到自己床上躺下。奈何生物钟已经严苛到令人髮指的地步，她在大约二十分钟后醒过来，姜梦兮果然酣睡正浓。 她发消息给方晏：「小叔，你聊完事情了吗？我去游泳了。」 他们刚来时，周沁已经记清楚了基本的方位。没有等到回復，她便将手机放在房间，换上泳衣，涂抹好防晒霜，拿起房间里的大浴巾出门，没有费太长时间就找到了室外泳池。 午后三点左右，四周极其安静，只听见旁边竹林摩擦出沙沙声响，密不透风的绿树上蝉鸣不断。偶尔有风拂过，使水面发出粼粼光芒。周沁做好热身后，很快在里面如鱼得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3页 江市多湖泊水域，云野县也有不少天然水库和河流，周沁很早便掌握了游泳技巧。小学时，她甚至被县里的游泳队选中，去集训了一段时间，因此各类技巧堪称成熟标准。只是后来比赛成绩排名靠后，仍旧从名单上刷了下来。好在这些技能，足以让她游起来轻盈放松，像日光下从水面窜出来的鱼，弧度优美，充满活力。 水下世界安静，她清晰地看到蓝色瓷砖上有光折射。 来回多次后，周沁在偶然间的一个抬头时，瞥见岸边有一个人影。她在水面漂浮，认出那是方晏。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周沁游到岸边，取下泳镜。从水下的寂静世界里出来，只觉耳旁的蝉鸣声，嘹亮程度似乎比之前更胜三分。 「刚到。」他坐在泳池边的休息椅上，摇摇手中的饮料：「要过来休息一会儿吗？」 「我还不累，等会再喝，你不游吗？」她擦去脸上的水，眼睛里似乎有光芒闪烁。 「不游了，没想到你技术这么好。」 她颇为自豪：「我以前还参加过县游泳队。」说着继续感嘆，「可能是因为植物茂盛，感觉这个地方并不热，游起来很舒服。」 方晏看向四周，除了竹影摇曳，还有树叶在风过处沙沙作响：「是苦楝树。」 「什么？」周沁疑惑看向他。 「这山上有很多野生楝树，能够遮挡阳光。上午开车路过的时候，便见到了不少。泳池旁边除了竹子，长得最多是也是这树。」 她觉得好奇，因为一路上自己只注意到绿意盎然，根本无法分辨映入视线里的植物差别。 「楝树长什么样？」她指了指山坡上的树木，「看起来其貌不扬的。」 「春天来的时候会很好看，它开蓝紫色的花，花形还很像灯台。」许是察觉到周沁强烈的求知慾，他继续说道，「只是这树果实不好闻，所以市区绿化中很少见到，山里和乡村反而比较多。」 「那等开花的时候我再来。」 像赴一场与春天的约会。 「可以。」方晏露出笑意，「我去水库那里钓鱼。」他将饮料放在岸边，似乎察觉到她的跃跃欲试，接着说道，「你不能去那里游泳，水很深。」 他好像一瞬间就能够窥见自己在想什么，周沁觉得无趣，又钻进水中。她双臂修长，腿部也有力，划开水波，顷刻间就远去。 刚刚交谈的短暂片刻，他看到有水流渗入吊带泳衣领口。那绿色很好看，衬得她像湖中的一株白莲，亭亭净植的好看。 周沁没游太久，下午泳池里人开始变多，她便回到房间里换衣服。姜梦兮已经醒过来，窝在冷气袭人的房间里看手机。 「感觉外面好热。」她从床上坐起来，「这泳衣你穿起来真好看，显得人高腿长，这小腰也够细。」说着伸手要去摸。 「正经点。」周沁笑着躲开她的手，「我倒没觉得怎么热，你别老窝在房间里，对身体不好，起来动一动。」 「度假不就是这样。」话虽如此，姜梦兮听话将手机扔开。 「你想去水库那边看看吗？」 姜梦兮望了眼外面的太阳，直接拒绝后劝解她：「你小心晒成黑炭。」 周沁进浴室沖澡，换上 t 恤短裤出来。姜梦兮意识到既然出门在外，她需要拿出些悠闲姿态来，这样老瘫着也不是解决办法，因而决定勉为其难地和周沁去水库那边转一圈。 只是路过吧檯时，刚好遇到凌岳前来，还带着几位朋友和晚辈。服务生准备了凉茶和水果，几个人坐在大厅的椅子上聊天。 姜梦兮认识凌岳，也去过他的餐厅吃饭，见面并没有什么生疏感。凌岳喊两个女孩过去坐，几分钟后，聚在一起的年轻人觉得无聊，便决定去空调房玩纸牌游戏。周沁摇头婉拒，从吧檯那里取了杯可携式凉茶，一个人往水库走去。 午后阳光时而被云层遮挡，给人短暂的清凉感。或许是因为临近水源地，空气被一股凉爽的水汽裹挟。这样的天气钓鱼，皮肤还是有轻微灼热，不见得是明智选择。 然而当她看到水库旁边平地上立着的那把遮阳伞时，才意识到所有问题早已被解决。吹着微风，看碧波荡漾到更远处，这种感觉比室内更惬意。 方晏躺在伞下的椅子上，他脚边立着鱼竿，另一端落在碧绿的水中。 蝉声从四面涌来，带来间歇式的聒噪。偶尔一阵微风拂过，激起水面涟漪。 他右臂覆在眼睛上，左手则落在藤椅扶手处。或许是睡着了，并未因身边的轻微声响而醒来。 周沁将凉茶放下，侧过身看向水面。 半晌后，她蹲下身子，将注意力放在他的脸上。她从未这样肆无忌惮而又小心翼翼地观察一个人，他的唇形好看，有着恰到好处的弧度，此刻疏离感稍退，露出一丝可以亲近的模样。 像湖泊中央的一处岛屿，游近了才知道细节所在。 她伸出手指去勾他的左手，像起了玩心的孩童，又不敢使力。末了，因为些许的触碰而雀跃不止。 察觉他有醒来的迹象时，周沁出声：「小叔。」 方晏花了几秒适应眼前的光和人：「你怎么过来了？」 「来看你钓鱼，刚刚鱼线动了。」 他依言提起鱼竿，周沁看到上面空空如也时，难掩失望之情：「没有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4页 「很正常，讲究时机和运气的。」他笑着又挂上鱼饵，再次将线抛至水中。 「什么是对的时机？」 「浮漂会有摇晃，等微微下沉后提起来，机率会大一些。如果心浮气躁，很容易将会把鱼吓走。」方晏姿态闲适，将手臂枕在脑后。 周沁应了声，意识到他只是在放空和休息，并不见得真想钓起什么战利品。 「凌岳叔叔过来了，他们在打牌，我给你带了杯凉茶。说是里面熬的还有山上採摘来的中草药，有些苦。」 因为在室温下已经放得有段时间，杯壁处有水珠蜿蜒坠落。他伸手接过，她看着他的手，忽然有些脸红。 她看着眼前深潭般的水库，颇为自信地告诉他：「我水性很好，在这样的地方游也没有问题。」 「我相信你。」但他不松口。 「以前怎么会去参加游泳队？」方晏将手中凉茶喝到一半放下，如她所言，的确有淡淡的中药气息。 「进入体校的话，会有补贴，也可以减免学费。」 这样算起来，她应当是在小学时就已经受到家庭经济情况方面的困扰。方晏站起身来，在微风中伸展双臂，好似漫不经心地提起一个话题：「周沁，你大学所需的相关费用，我可以继续资助。」 周沁闻言似乎很惊讶，但没过多久，她就给出了答案：「你已经帮助我很多，我会去做暑期工，前段时间刚去问过，时薪还好。如果不行，那些债务可能要延期一段时间了，不过我一定会还的。」并且，她谘询了大学生助学贷款的事情，等收到录取通知书后，便可以着手准备办理。 总还有一些办法，让人不至于陷入困境。最难的时候，已经过去。 「如果学业繁重，你会过得吃力。」 周沁露出轻松表情：「总好过高三，我对自己还是有信心的。」 「我也对你有信心，只是，为什么选择更轻松的方式？」 如果更轻松的方式是指，还继续像一株凌霄花攀附着他，周沁会憎恶自己。她拾起脚边的小石子，漫无目的地朝水中投掷，打出连贯好看的水漂，激起涟漪后很快下沉不见。 方晏沉默，一年前，他答应的时候未曾期盼过会收到回报，只是为了维护一个女孩的自尊心，也是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找一个足够合理的註脚。 然而如今看来，当初的约定，或许并不明智。 第26章 哪门子的礼物 晚餐时的自助烧烤，在户外进行。他们从水库离开回来时，其他人已经开始热火朝天地筹备，空气中飘散着炭火香气。 姜梦兮朝周沁招手：「你下午跑哪里去了？快过来尝尝我亲自烤的鸡翅。」 「熟了吗？」周沁半信半疑。 「没有，我等着你吃了中毒，然后再殉情。 她们聚在一起打闹，没过多久，有男生端着一小盘海鲜和两瓶饮品走过来，看起来年纪相差无几，眼神似乎缠在姜梦兮身上。 「什么情况啊？」人好不容易走后，周沁不可置信，如果她没有记错，下午时分他们才第一次见面，如今却仿佛难捨难分。 「就你看到的呀。」姜梦兮笑眯眯，「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我们这个年纪看到有好感的人，不去接触和了解，难道等到年纪一大把？」 周沁嘆为观止，可也羡慕她的无所畏惧。 「梦兮，你知道有什么来钱快的兼职吗？」 姜梦兮看她一眼：「你不要走弯路啊。」 「你想哪里去了？」周沁嘆气，「我要挣学费，接下来你不要叫我出去吃喝玩乐和消费。」 姜梦兮父亲做外资生意，这行有专业性和对口性，即使她想要介绍，却是方向不对。即便如此，她仍旧热心地去询问。没有不理解的眼光，也没有高高在上的姿态，只想为周沁解决问题。到最后，她甚至说，要不我和你一起去，挣到的钱都归你。 周沁感动之余摆手，无奈道：「我这都没有着落呢。」 事情最终在凌岳知道后得到解决，他当即拍板决定，要做兼职还不容易，他餐厅里有空缺的服务生职位，薪资尚可。倘若周沁可以接受，他自然举双手欢迎。 他的热情姿态，让周沁说不出拒绝的话，这件事情很快敲定下来。从山庄离开的第二天，她便去餐厅报导，且领到工作服，正式开启兼职生涯。 日子波澜不惊地朝前走，直到录取通知书被送到家中。 那日下午周沁已经去餐厅上班，曾姨打来电话时难掩雀跃之情：「沁沁，你报考的医学院？真厉害。」 周沁在餐厅厨房里，侧过身子站在角落，不禁也笑：「麻烦曾姨先帮我收好。」 「没问题，你晚上不回来吃饭，那明天中午我们一定好好庆祝下。」曾姨乐呵呵地说道，「你记得告诉阿晏一声，他也会很高兴。」 挂断电话后，周沁并未直接给方晏发信息。她拿起手中的工具，继续打扫卫生。擦完两张桌子后，不锈钢台面光可鑑人，胸腔处燃烧的火焰，似乎要将人焚烧到理智无几，原来欣喜有这样大的魔力。 她没有再犹豫，拿出手机迅速发送内容：「小叔，我收到江市医科大的录取通知书了。」 许久没有听到手机振动的声音，他那边可能在忙。周沁收回心神，继续将注意力放在眼前的工作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5页 然而她的愉悦自然没逃过自诩火眼金睛的凌岳，他得知后恨不得让整个餐厅的人都为之庆贺。带着周沁巡游似地在餐厅晃荡，囧得她快无地自容。 「给你放假，我怕其他员工有意见。那还是来一些实用的，我给你发奖金。」 手机上很快出现一笔转帐，他还煞有介事地标註一句，「苟富贵，勿相忘。」 「快收下吧。」凌岳笑得好像即将要拿到录取通知书的人是自己，「以后我再有什么健康问题，就全部仰仗你了。」 看他实在过于精神振奋，周沁没忍心说，她选择的是口腔科，范围不大，未来很有可能对他的健康问题爱莫能助。 差不多七点半时，方晏比他回復消息时说的时间更稍晚一些到来。周沁在下午收到回復后，就一直盼望着夜幕降临，有些时刻，她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什么叫迫不及待。只是没有想到，共同前来的还有尹晚。 她将一束花和一个纸袋递给周沁，笑意盈盈：「祝贺你。」 「谢谢。」周沁还穿着工作服，接过礼物时，察觉到周围有客人将视线投注在自己身上。 「我刚出差带回来的一只小方包，适合年轻女孩子。」尹晚又笑着说道，「阿晏下班晚，他原本也打算送给你礼物和花的，没想到被我捷足先登。就当我代他送的，希望你会喜欢。」 周沁在一瞬间几乎想全部退回给她，因为这莫名其妙的代替。然而理智让她克制住自己的真实想法，当即掩藏好情绪，只露出礼貌笑容来。 方晏那边和凌岳说完话后，走过来对她说：「你想请假吗？凌老闆难得准你出去庆祝。如果你不想耽误工作，我们就在这里吃晚饭。」 她摇头，所谓的庆功宴，她没有大方洒脱到可以接受任何人的加入和参与。 * 与此同时，林开祈收到一所综合类大学的通知书。江市高校集中，两所学校距离不远，为此他极为高兴。知道周沁在做兼职后，特别邀请周沁在休息日外出。 不知为何，周沁内心只觉有种模煳的直觉。她询问姜梦兮的意见，并且执着邀请她一起出去。姜梦兮原本说自己绝对不做电灯泡，后来看周沁实在苦恼也于心不忍，便在约定日陪着她。 见面是在商城里的电玩城，极为喧嚣也足够热闹的场合。即使真的发生什么，也可以让人的尴尬有处隐藏。周沁和姜梦兮凑在娃娃机前夹一个憨态可掬的小黄鸭，两人技术不佳，消耗了很多游戏币也收穫寥寥。彼此表情都沮丧，为了避免血本无归，她们于是去尝试其他项目。 等到再抬头时，便看到林开祈手中拿着两个小黄鸭朝她们微笑。「送给你们。」 周沁愣在原地，在姜梦兮用手肘顶了她几下后，接了过来：「谢谢。」 她们约着去卫生间，姜梦兮一脸探寻地看过来：「林同学比想像中更好啊。」 周沁无奈：「你或许是株墙头草。」 接下来的行程还有去看电影，姜梦兮原本想开熘，被抓住后讨饶：「我为什么要做这么没有眼力的事情，你们好好的约会，带着我这个电灯泡做什么！」 「梦兮，」周沁拉住她，「相信我，你不是电灯泡，是我的救世主。」 一部暑假档电影看完，她们婉拒继续吃晚饭的建议，决定回家休息。周沁觉得心力交瘁，这次她可以拉人做挡箭牌，下次呢？正如姜梦兮所言，总有要面对的那一天。 或许是因为知道自己的答案，周沁才心生逃避。 江市八月，炎热侵袭。周沁接到方晏的电话，说有场晚饭喊他一起，并介绍两位同学互相认识。 赴约那晚，包厢里坐着的一男一女，年纪看起来与她相仿。后来周沁才得知，个子小巧女孩叫况婷，看起来极为伶俐；男孩叫高尧，模样较为朴实。稍晚些，与方晏同来的是市中学的高三教导主任唐老师。 况婷是唐老师班级上的学生，而高尧则和周沁考上了同一所大学，他即将就读的是临床医学。他们的相似之处或许在于，在高三这年受到了方晏的资助。这也正是这场饭局的原因所在，两位同学想要好好感谢方晏的帮助。 「因为有你的帮助，这两个孩子能够继续读书，阿晏，谢谢你。」唐老师没有喝酒，举起手中的茶杯。他一辈子为人师表，桃李满园，在曾经教过的优秀学生面前，依旧满怀骄傲。 方晏淡笑：「我做的都是举手之劳，您才是那个真正帮助到他们的恩师。」他晚上还要开车，也喝茶水，好在这无损交谈的酣畅。 在气氛带动下，况婷和高尧也以茶代酒，向方晏表示了感谢。 周沁坐在那里，觉得此情此景下不知如何是好。她知道自己和他们一样，心里有感激、庆幸，能够在需要的时刻，接住他伸出的援手。她也想如同他们那般，可以云淡风轻地举杯微笑，心无旁骛的，坦然自若的。 可是做不出来，她没有那么纯粹。那些微弱而真实的情绪，轻轻攫住了心脏。这个夏天，如同在心里点燃了一把火束，她要用好大的力气，才能控制住不让别人看到自己燎原的火焰。 方晏在和唐老师交谈，相邻而坐的三个年轻人也开始了内部讨论。况婷低声问：「方先生也资助了你的大学学费吗？」 周沁微怔，回答道：「我没有要。」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6页 「其实我也觉得很不好意思，都已经让他帮了那么久的忙，大学还要继续麻烦。可是没有这笔钱，我家里人不会同意我继续上大学。」况婷继续问，「你是独生女吗？」 不知道为何被问及这样的问题，周沁还是点了头。 「真好，没有重男轻女。」况婷眼神中有羡慕，「你看起来家境应该很不错，怎么会和我们一样受资助？」 打量的眼光萦绕在周沁身上，因为足够年轻而不担心是否会伤害到别人。 这天她穿了件立领改良式连衣裙，开始刻意留长的头髮用发卡别了起来，额际散落几缕，有种俏皮的清雅。衣服是姜梦兮挑给她的，说再不穿真是浪费可耻。 没必要和初识的人讲这么多，说她家里不是没有重男轻女，只是人都不在了。对方充满探究，周沁朝她笑笑，盛了一碗汤慢慢饮。 况婷没有在意她的避而不谈，将话语转向另一侧的高尧。奈何男生比周沁还沉默，对于况婷的提问只有简单的字符回復。 一顿饭在唐老师接到电话后宣告结束，将唐老师送上计程车后，况婷和高尧打算去坐地铁，方晏让他们注意安全，然后对周沁说：「走吧。」 看着两个离去的身影，况婷极为诧异：「他们怎么一起？」 「周沁是方先生的侄女。」 「你怎么知道？」 「吃饭时候说的。」高尧个子高，步子迈得也快，况婷需要加快速度才能跟上。 晚饭正式开始前，况婷去了趟卫生间，或许就在那时候漏听了这个消息。亏她刚才还问周沁为何受到资助，人家有亲戚关系。这样一想，那条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裙子也有了解释註脚，对他们这样的家庭而言，还不是寻常至极。 只是她心里生出疑惑，周沁对待这个叔叔，看起来并没有普通叔侄间的熟稔，反而有着某种难以言明的距离感。 第27章 开启新生活 因为没有生意场上的虚与委蛇，这场晚饭未让方晏生出疲惫。和老师的见面和交谈，让他显而易见的心情愉悦。 「晚上聊得怎么样？」他按下车载音响按钮，柔和的音乐声在空间中游荡。 「还可以，况婷很开朗善谈。」可实际上，高尧那样沉稳的性格才是周沁真正所欣赏。除了亲近的朋友，她其实很难忍受探究和聒噪。 她问道：「对于贊助过的学生，你会帮助他们到大学吗？」 「会根据具体情况来看，有些人家庭状况很困难，这种的通常会继续缴完大一学年费用。」车子停在斑马线前，红灯漫长，他继续说道，「这是双向选择。」 他给予的帮助，也需要得到当事人同意。最初方晏坚持不要学校公布与自己有关的信息，是为了维护学生们的自尊心，也是觉得没有必要，有些事情的践行，并非为了获取关注和感谢。后来校方和受资助的学生达成共识，彼此都想要向他道一声感谢，这才有了后续的一切。 周沁沉默，他依旧允许她持守着莫名的倔强。 她知道，只要像况婷那样，告诉他自己暑期工虽然做得尚可，然而想要挣到学费、住宿费、生活费等繁琐所需，仍旧是不小是压力。 毫不疑问，只要她开口，方晏会毫不迟疑地伸出援手。可是只要她仍拒绝，他会站在不打扰的距离之外。 问题的癥结在于，周沁不愿继续在这份让自己迷茫的关系里，迈进迷雾深处。 一首音乐尚未终了，车子驶进东郡城地下车库。 「况婷送了些特产，我提上去后再走。」 「好。」周沁难免心生敬佩，比起注重礼数的况婷，她所做的真是杯水车薪，连吃饭时敬给他一杯茶，都要做长时间的心理准备。 电梯从负一层上行，到了地面一楼后，霎时间挤上来一群小孩子和家长，许是刚从外面玩耍回来，吵嚷声响灌满不大的空间，将寂静击退到避无可避的地方。周沁往后退几步，为他们留出地方。却在未曾注意间，手臂和身侧一碰即离。 他皮肤温热，不像她被空调吹得已经轻微泛凉。 方晏正在看手机上的消息，并未注意到这个插曲。 周沁低头看见他右手上提着的两只黑色塑胶袋，沉坠而下，不知道放了些什么，看起来重量好像并不轻。 等到终于开门进入家里，周沁长吁了一口气，接过他手中的袋子：「我去放厨房。」 曾姨听到声响，从卧室中走出来，看到方晏的身影后笑意更盛：「阿晏来了，我煮了枸杞莲子汤，你留下来喝一碗吧。」 「好，那我等会儿再走。」 塑胶袋中是农家熏制的腊肉、晒干的黄花菜、自家酿的甜酒，以及一些香菇木耳。不是什么昂贵的礼物，胜在地道用心。曾姨好奇问道：「哪里来的啊？」 「一位女生送的，是为了感谢小叔资助学费。」 「也是有心了。」曾姨让她出去喝汤，剩下的自己来收拾。 周沁洗完手，拿出碗盛出莲子汤。红白点缀，又经过轻微冰镇，莲子口感软糯，苦味无几，吃起来极为爽口。 没过多久，曾姨从厨房出来，看见他们在餐厅吊灯下聊天，心里也觉得放松。这种寻常人家的普通景象，于他们而言，已属难得。然而时间不可能就此停驻，周沁即将进入大学，不再需要自己的照顾，她们分别在即。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7页 「今天晚上刚好大家都在，我就趁着这个机会说一下吧。」曾姨将切成小块的西瓜放在桌上，脸上是和善从容的笑，「九月份沁沁入学住校，我自己待在这里也做不了什么。等开学后，我也收拾好准备回老家去了。」 周沁放下手中瓷勺，心里忽然觉得空落。这段时间，她苦恼于自己的困境，没有考虑到曾姨这边的情况。 新生活改变的不仅仅是她。 「她读大学，周末总还是回来的，平时曾姨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方晏神色微微凝重。 「你们都长大了，会有自己的生活，我想帮忙，但也跟不上年轻人的脚步了。」曾姨充满安抚地说道，「我不过是回到县城，离这里并不远。如果想见面了，开车直接过去就可以。家里有鱼塘，带你们体验生态野味，乡下食材新鲜，空气也不比城市里差，我会生活得很好。就是你们要多注意些，少吃外卖，注意休息。」她絮絮叨叨地叮嘱，想说的话语一股脑涌至嘴边，还没有分离已经开始担心。 周沁意识到曾姨决心已定，这几个月的时光，是方晏为她争取来的。这给了她们了解彼此的契机，然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路径。就像乘坐一班单程列车，有人中途下站，有人换乘他途，再寻常不过。可是对于普通人而言，离别所带来的怅惘，每次总会牵拉着心脏和思绪。 「那等周沁开学后，我送您回去。」方晏不再继续劝说，他尊重每个人的决定，也足够了解曾姨。倘若今晚他不来，曾姨也会抽时间专门提起此事，不过时间早晚。 每一场筵席，都有散场时刻，或是杯盏尽欢，或是东方既白，总要挥手作别。他们三个人在这间房子里吃饭、聊天的场景，或许不会再出现。 * 军训在残余的暑热中拉开帷幕，周沁所就读的医科大学，有着区别于综合类院校的严肃整饬。其中隐藏着无数青春活力的面容，即将在这里开启至少四年的求学之路。 开学后不久，新生上报身高体重，属于每个人的白大褂很快发放到位，用以学生上实践课时所穿。姜梦兮初次来学校找她，被从教学楼出来的阵势惊住。许多学生抱着课本，穿着医师服或者护士服，从楼里鱼贯而出。 「那是刚上完实践课。」周沁向她解释。 「开眼界了，都穿成这样的话，你们还怎么绽放天性？」打扮时尚的姜梦兮，自然是人群中的焦点。高中她学艺术，大学则选择了影视专业，平日里又爱好话剧，所接触的知识大胆前卫，对医学生苦行憎一样的生活深表同情。 「我们过得比你想像中有趣，解剖和实操课很多的。」 「别说了！简直太吓人。」 她们从外表看起来，明显周沁更加流露出清纯无害的气质。然而在姜梦兮看来，这个理工科医学生与外表相去甚远，她简直理性到过分。 两人在食堂吃完饭后，交换了很多无营养，但是彼此都觉得有趣的信息。周沁下午还有两节专业课，姜梦兮没有久待，临走前从包里掏出一瓶修护霜递过去：「差点忘记给你了，这个效果很好，军训晒黑的皮肤可以养护下。」她仔细端详周沁的脸，「感觉你没有晒黑啊？不是你们军训的时间更长？好不公平。」 周沁安慰她：「是你的错觉，我手臂上下分界线很明显的。」 「那你记得好好用。」 「记住了，我送你出去坐地铁。」 「我认得路。」姜梦兮拒绝她，「你回去睡觉吧，真可怜，要知道学医这么辛苦，课程这么多，我当时真应该劝你。」 周沁露出笑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这是她自己的选择，是要风雨兼程的未来。回宿舍睡了个短觉，爬起来继续上课。 下午从学校出来后，她便赶着去餐厅打工。凌岳管理松散，即使周沁提出她因为学业繁忙，会对工作有所影响，他们可以将工资改成时薪。但他显然不将这些钱放在心上，说日后还需要仰仗她的医术，这相当于是健康投资。 她无奈，只能加倍努力工作，以感谢这份「知遇之恩」。 无课，也不需要打工的时间里，周沁会回到东郡城。曾姨回乡日子已经不远，考虑到天气还炎热，方晏让曾姨在这里等到秋天凉爽时再回去。在既定分别的时间里，能够多一段珍贵的倒数时光，周沁很珍惜。她跟着曾姨学习厨艺，更加了解方晏的口味和喜好。 日子就在这种忙碌中，悄然翻页。 周沁觉得日常忙碌到分身乏术，以至于在况婷邀请她出去玩时，只能遗憾说「不」。一是她的确抽不出时间，其次感觉和况婷相处并不自在。对方过于熟络的性格，对于打破陌生的藩篱时很有效，可是不利于进一步拉近关系。 她对游刃有余的人，并不能够轻易交心。 在曾姨的指导下，周沁的厨艺水平非常明显地在提高。 方晏加班时间很多，没有应酬的时候多是和员工一起去楼下餐厅吃饭，或者直接点外卖解决。足够充裕的情况下，则去他占有股份的凌岳餐厅，享用一段不算匆忙的就餐时光。 不规律，也不够营养，这在曾姨看来，无疑是需要改变的饮食习惯。她们将做好的食物放入保温盒，由周沁送到久江商厦。每次去的时候，周沁会多带一份粥或者甜品给陆广柯，后者因为伙食改善，逐渐觉得加班也能够生出些许趣味。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8页 唯有方晏觉得，她是为了给陆广柯送饭。每每收到保温盒时，心里百感交集。 第28章 你的人是谁 进入十月后，桂花季如约而至。因为对桂花糕念念不忘，周沁很早就缠着曾姨讨教，等着桂花大范围上市后，便能够小试牛刀。 周末她去别墅区找姜梦兮，帮助参考服装搭配。后者的大学生活足够丰富多彩，各类社团、约拍、表演活动层出不穷。 将诸多衣服在床上摊开后，姜梦兮左挑右选觉得不合适，她们话剧社最新的活动，聚焦在时代。主角是一位留洋回来的进步女学生，要求有种令人眼前一亮的朝气。 「你这样太不进步了吧？」周沁摇头。 镜子前的姜梦兮看着自己一身黑，也觉得不合适，瞅过去倒像身份特殊的女特工。 「穿着简单大方就可以，最重要的是气质和演技。」周沁一针见血。 「我觉得你这一身就很不错，如果你报考我们学校，这个角色你比我合适多了。」姜梦兮气馁，「可是表演也不好学。」 周沁看了看自己身上的 t 恤和牛仔裤：「那你试一下？」 等到完成换装后，姜梦兮拍板，这身装束明显更加能够凸显青年气质，当即收入囊中。周沁随她去，网上购置便宜至极的衣衫，不知梦兮怎么就。自己的衣服拿不回来，她换上摊在床边的宽松衬衫和亚麻色短裤。 「你不是说国庆节要出去旅游吗？」周沁开始整理折腾后的衣柜。 姜梦兮嘆气：「程轩临时有事情，不过也好，长假里到处人都很多。说是旅游看风景，还不如说看人头。」 「放假时我见过他，在凌叔叔的餐厅，他和朋友们过去聚会。」 姜梦兮应了一声，并没有放在心上，低头在手机上看消息。周沁咽回之前的疑惑，她原本想询问他们感情发展是否如常，在餐厅时，程轩与其中一位女孩看起来关系亲密，他在吧檯还请了一杯酒，两人聊天许久。或许是自己多疑，周沁继续手头上的事情，不想让捕风捉影的事情影响彼此心情。 等到收拾完毕，吃完保姆送上楼的水果拼盘，周沁终于收到方晏的讯息，他稍后就会回来。周沁起身：「我得走了。」 「留在这里吃晚饭啊。」 「不了，小叔回来了。」周沁笑意盈盈。 姜梦兮切了一声，知道挽留无效，于是起身送她下楼。客厅里那位年轻的继母正在涂指甲油，适当进行了寒暄和告别。 两座房子相隔不远，姜梦兮索性顺便送她过去。回来时得到一盒红豆饼，周沁爱这一口，方晏回来时去糕点房买了两盒回来，自己也沾了口福。 等她刚进屋，便听到谈话声，是继母向父亲抱怨：「梦兮现在交朋友，怎么也不看看家境情况？那女孩说是方先生的侄女，其实只是寄人篱下，两个没有亲戚关系的人这么处着，谁知道安的什么心！平时打扮又土里土气，还穿梦兮的衣服。」 姜梦兮当即火冒三丈，冲过去瞪着她：「你说什么呢？嘴巴放干净点啊？」 眼看一场战火即将爆发，姜父深感头痛。 「你自己仗着年轻，爬上我爸的床，还以为别人跟你一样龌龊。」姜梦兮冷哼一声，「我交朋友眼睛放得很亮，分得清什么叫真心实意，什么又是狐狸精。」 这席话说得对面整张脸开始泛白，泪水潋滟地看着姜父。 「梦兮，别这样和你阿姨说话。」 姜梦兮深觉晦气，一句话都不想多说。提着糕点盒上楼，胸腔中仿佛有团火在燃烧。 周沁走进庭院时就闻到空气中飘散的桂花香，角落里那株树绽放的是金桂，还没有到盛放阶段，此刻一缕香气游荡。 「需要再等几天，但是这点量，可能不够你做桂花糕。」方晏瞥见她惊喜神色。 「我不摘这些，曾姨介绍了专门卖花的农户。」周沁不以为意地回復他，「我才不惦记这些。」她洗手去厨房做饭，看见冰箱里照例存货满满。 正在烧水煮面时，接到姜梦兮电话，问能不能过来蹭饭。 「可以啊，你过来就好。」说着，周沁往锅中多加了一把面条。 三个人吃得家常，周沁做了玉米蒸排骨、酸笋炒肉、虾仁鸡蛋，还有木耳豆腐，加上葱花点缀的清汤面。这足以让姜梦兮吃得开怀放松，比起家中令人窒息的氛围，这里简直是有氧天堂。 「我都不知道你手艺这么好，沁沁，还有什么是你做不到的吗？」 周沁看她一眼：「我做不到吃完饭，还能再吃红豆饼。」 姜梦兮默默又拿出一块，然后将盒子关上。 方晏起身将盘子和碗筷收入厨房，在姜梦兮故作殷勤的帮助下，好笑地开口：「你们去做些别的，家务分工做，这些是我应该干的。」 这天他穿了件浅灰色衬衫，看起来和周沁裤子颜色相近，两个人站在厨房里交谈，无端让人觉得相配。并非年龄上的相仿，而是气质上的接近。温和沉静，让人觉得放松。 周沁洗了青提出来吃，姜梦兮正在接程轩的电话，从字里行间周沁听出来了，他们约着下周末去露营。 果然挂断电话后，姜梦兮问：「下周你和我一起去玩吧，扎帐篷，看日出，应该很有意思。」 周沁算了下时间，遗憾告诉她，下周六他们要送曾姨回老家，时间不凑巧，可能赶不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9页 「要不我也不去了，除了程轩，其他人我也不认识。」 周沁将一串青提递给她：「不要勉强自己，不想去的话就拒绝。」 姜梦兮点头：「我知道，谈恋爱好像也并不轻松，很多事情都要迁就另一个人感受，做决定也不那么洒脱。对了，最近林开祈还找你了吗？」 「来过学校两趟，有一次我上实验课，他在白茫茫的人群中，没有找到我。」 一连串笑声彰显了姜梦兮的愉悦：「我就说，谁还有火眼金睛，去你们学校找人，简直就是大海捞针。然后，做什么了？」 「就去食堂吃饭，然后带他在学校转了转，告诉他哪里是解剖楼，哪里是实验室，还有图书馆、阶梯教室的地方。」 「你是校园导游啊！」姜梦兮恨铁不成钢，「这样他会被你吓跑的，谁还追你。」 周沁笃定摇头：「不会的。」方晏也去过，他就没有被吓到，反而还能够从衣服的细微不同中，辨出专业各异。 「不过林开祈真的还不错，名校学生，想必以前成绩也不错。性格又开朗，最主要的是有一腔真心。你不考虑一下吗，不在大学开启一段恋爱？」姜梦兮侧过身子怂恿，仿佛片刻前倾诉恋爱烦恼的另有其人。 「他很好……但我没有心动的感觉。」周沁看着她，「至于在大学谈不谈恋爱，顺其自然吧。」即使自己并不知道，事情的转机会在何时出现，可没关系，她可以继续怀揣着秘密，停留在不被人注意的深谷里，仰望着朝出日落。 「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周沁差点被口中的水果呛到，一是因为对方的火眼金睛，另外她看到方晏正从厨房中走出来。她慌忙举起一粒青提塞到姜梦兮口中：「你别胡说八道啊。」 见她反应激烈，姜梦兮瞭然，继而更加明确自己的猜想正确，嘴里嚼着水果还不忘说道：「有什么不能说的？你这样遮掩，不会还是暗恋吧？」 方晏的脚步越来越近，周沁觉得自己唿吸都有些紊乱。她端起果盘，拂开姜梦兮缠在自己胳膊的手。「小叔，吃点水果吧。」 方晏随手拿了一串，说自己要上楼处理一些工作，她们可以自由活动。等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周沁如释重负地坐下来。 姜梦兮又扑过来：「快说，你偷偷喜欢的人是谁？我保证帮助你保守秘密，还能够给你指点一条明路。」 「求求你放过我吧。」周沁嘆气，「我真后悔答应你过来吃晚饭。」 在拉扯和持续的询问无果后，她们一起去影音室看了部电影，直到姜梦兮意识到自己的确应该回家了，她依依不捨地和周沁告别。倘若不是晚上发生了那个插曲，她原本可以邀请好友过去住宿。但为了避免生出枝节，更不想再和那个女人打照面，姜梦兮熄灭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这个时间，你还要坐地铁回去吗？」 「不用，我住这里的客卧。」周沁解释道，有些担心地看着她，「你好像很困了，我送你回去。」 「就几步路，我自己可以，你来我往的，还不得十八相送。」姜梦兮摆手，知道好友有地方住宿，她的心也安定下来。 走到庭院时，桂花香在暗夜里更加明显，缠着月光，有种清冷感。被风一吹，她忽然想到，他们叔侄二人，并无血缘关系，能够这样亲和相处，一定需要很大的缘分。不知道周沁心里喜欢的那个人，方晏是否了解。 姜梦兮回过头，别墅灯火明亮，仿佛泊在海洋里的一艘船，而上面只有两个乘客。 第29章 只能在这里住一晚 原本定的周六上午开车送曾姨回老家，公司临时有急事，等到方晏解决完毕接到她们时，已经是下午两点。曾姨收拾的行李并不多，反而是周沁准备的特产都有三五盒，说是带给她的家人。 秋日澄澈，午后光线明亮，空气清新，是适合出游的季节。只是周沁心中的不舍感，随着远离江市开始剧增。 越临近家乡，曾姨的话逐渐多了起来。她在车上谈起自己在江市的打工经歷，转眼间三十多年悄然而过，恍然间只觉像一场梦。然而头上的白髮不会骗人，她见证了方家这些年的悲欢离合，如今到了自己的退场时刻，也该与这座城市告别后颐养天年。 途中车子在路过的城镇加油，曾姨笑道：「差不多只剩一个小时的车程了，这里是远近闻名的古村落，超过一百岁的银杏树有很多。我很多年都没有来过，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大变化。」 周沁看见道路两旁都是银杏树，正值落叶时节，灿黄的树叶在枝头摇曳，闪着碎光。 「很好看啊。」她不禁感嘆道。 「这些还是小树，有些百年树龄的会更壮观，很多人来祈福和求姻缘。」曾姨也望向车窗外。 「我好想去看看。」 曾姨有些遗憾：「还有棵千年银杏，可惜你们来去仓促，要不然在这里住一晚，可以到附近转转。」 等到他们抵达，刚过五点半，已至乡村里的晚饭时分。 方晏原本打算将曾姨送到后，稍坐片刻便返程。却没料想到曾姨儿子梁烨已经准备了丰富食材，从自家池塘打捞起来的鱼虾，处理得很干净，连佐料什么的都已经筹备到位。炉子上煨着香气四溢的土鸡汤，只等他们回来便开火做饭。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0页 见到方晏后，梁烨似乎有些紧张，伸出手欢迎他们。 方晏轻轻回握，笑着说：「第一次来，你这里真是好地方。」 梁烨看起来年岁不大，经曾姨介绍，周沁得知他只比方晏年长两岁。如今承包了当地的很多鱼塘，主要是做一些淡水鱼产养殖生意，日常风吹日晒。或许正因如此，他皮肤黝黑，露出笑容时愈发显得亲善，和曾姨看起来很相似。 曾姨极力挽留，方晏推脱不掉，最终只能答应下来。 等到晚饭的空闲时间里，周沁想出去看看，之前路过的时候，她就对成片规划的鱼塘深感兴趣。还有人乘坐木船撒网，不知道是在打捞什么。 方晏和她一起走出门，沿着修建整齐的水泥路散步。乡下安静，农田之间没有机动车经过，偶尔有渔户开着三轮车唿啸远去，满载着丰收喜悦。这里多是两层自建小楼，仍旧有家庭使用土灶做饭，房屋上升起裊然炊烟，在黄昏中被微风吹散。 「比起云野县，这里更有水乡感觉。」周沁闻到空气中的潮湿，「在这里养老，比城市里自由放松，连空气都更清新。」 「听起来你有心动。」 她折下路旁的一株芦苇杆，拿到手里把玩：「心动也没有什么办法，我还要上学、毕业、还债。」 方晏闻言失笑：「好好享受你的大学生活，我不需要你还债。」 「那不行，我喜欢平等关系。」周沁装作开玩笑般说出这句话。她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够说清楚，或许只有当无金钱瓜葛后，她才更有底气站在他面前。 怕主人家久等，他们没有在外面待太长时间。转身朝回走时，日影西斜，稻田和鱼塘都被笼在暮色中。 梁烨明显做了精心准备，满桌当地美食，还有自家酿的苞谷酒。但因为方晏要开车，只能作罢。无酒的情况下，他们互相感谢彼此对曾姨的照顾。 「我妈总念叨，你是他半个儿子，我没有兄弟姐妹，今天就唐突了。方先生，我把你当做自家亲弟弟，感谢你之前给我们的帮助，不管是我妈的事情，还是这些投资。好听的话我也不会讲，都在这杯酒里了。」说完后，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许是喝得太快，不小心被呛得脸色通红。 他的妻子佳佳露出嗔怒神情，小心拍他的后背：「你喝这么着急做什么，人又不会跑。」 方晏举起手中杯子，里面装的是白水：「梁哥，我以茶代酒，感谢你的心意。不用这么客气，你们和曾姨一样，叫我阿晏就好。」 曾姨露出笑意，看着两个大男人在菜还没有吃几口的情况下，各灌了一杯液体入胃。她用公筷夹了块色泽泛红的虾肉放入方晏碗中：「这是当地的青虾，你尝尝喜不喜欢。」随后，她又给要给周沁盛汤。 周沁笑着摆手：「曾姨，我自己来。」喝上一口鸡汤后，舌尖溢出鲜美甘甜。她由衷说道，「你们做饭都太好吃了。」 「那多吃点。」佳佳有些遗憾，「要不是现在靠近厨房就不舒服，我真想给你们露一手。」她上个月查出来已经怀孕，这也是曾姨决定回乡的原因之一。 众人闻言都笑出声来，梁烨顺着她的话：「你是我们家的最大厨。」 他们家庭氛围和谐，对曾姨的回来都很开心，周沁将原有的担忧放回心底。 一顿其乐融融的饭菜吃饭，月亮已悬夜空。 临行前，梁烨将准备好的鱼产打包好放入后备箱。因为怕腥味太重弄脏车子，他准备的是熏制和晾晒好的鱼虾，真空包装好后便于携带。 在曾姨的嘱託下，方晏发动车子驶离乡间道路。按照路线规划，他们回到江市时至少要过凌晨时分。出了乡村，白日里走过的道路此刻只有稀疏路灯，照亮一片昏黄树影。 「梁哥和佳佳姐都很孝顺，曾姨在老家会生活得很开心。」周沁深觉庆幸。 方晏贊同她的说法：「在这里，环境和空气都比城市里好一些，对她的身体也会有好处。」按照江市的生活节奏，此时正是开启夜生活的时刻，而这里的道路上车辆稀少，连个人影也难寻。 「为什么他们说感谢你的投资？鱼产的生意你有参与吗？」 「前年，梁哥辞掉工作打算自己做生意。他专门去学习过，但经验还是不足，第一批鱼苗存活率很低。运气也不好，加上暴雨连绵，积蓄很快见底。曾姨那段时间很担忧，问我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渡过这个难关，我不懂这一行，也就能提供些运转资金。」 他说得轻描淡写，当时情况却远不似如此。那时候遭受打击的梁烨灰心丧气，几乎打算放弃，重新回到江市打工攒钱，方晏的这笔资金来得及时又充足。 「你总是这样吗？」周沁疑惑。 「哪样？」他反问到。 「给别人提供金钱帮助。」 「不是，就帮助了一些学生和梁哥的生意。」方晏解释，「不知你怎么就都知道了，你是来刺探秘密的吗？」 周沁笑出声来：「这算什么秘密！」 秘密藏在不为人知的角落，是欲盖弥彰的眼神，是不能宣之于口的话语。是人鼓起勇气朝前走时，还要拉扯自己一把的力不从心。 她才是那个怀揣秘密的人。 导航路线选择的是距离最短，然后他们在语音播报下，很快开上了一条人迹罕至的乡道。身后灯光稀疏，连房屋都很少见，只有高大树木黑影般从窗外掠过。几公里的道路不平，磕得周沁肩胛骨都有些疼。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1页 中途方晏意识到情况不对，将车停下，打开手机电筒查看，带回来一个糟糕消息。 「车胎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扎破了，开到平坦地方，我换备用轮胎。」这里两旁连灯都没有，路况也糟糕，实在不方便操作。 「没事吧？」她原本打算去报考驾校，始终没抽出时间，对这些问题知之甚少。 「可以解决。」他看了下路线，搜索导航，再走十几公里，还有汽车修理店。如果心里担忧，过去那里，处理起来会更容易。 然而意外比计划来得更突然，或许是因为走的小路，忽然窜出来一只动物，飞快擦着车子，跃进旁边的农田里。周沁在黑暗中捕捉到发亮眼睛，被车灯照射得像两粒被投掷的玻璃珠。 聚精会神的方晏比她受到的震撼只多不少，以至于他急剎车后，迅速将车子向右驶去，然后堪堪落在农田的排水渠里。 简直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方晏觉得离奇，他们好像走了一条不太顺利的路。 周沁下车站在一旁安静等待，轰鸣的发动机没能将车子驶离水渠，应该是陷在了淤泥里。方晏只能搜索附近的车行，有人答应过来处理，同时也告诉他，小县城收工早，这时候很难找到修理工解决问题。明天一大早，他们会把车子送去最近的汽修厂。 方晏请对方来处理时安排一辆车，他走过去对一脸担忧的周沁说道：「我们今天晚上得住在附近，明天才能解决。」 等到抵达县城最好的酒店，已经近十一点。周沁的身份证放在学校，无法办理入住，后来还是刚认识的车行人员提供了自己的信息。 定好两间房后，方晏将用自己身份证办理的那间房卡递给她：「你住这间。」 她疑惑抬头，一时间没有弄清楚原因，但还是同意下来。 等到洗澡时，周沁才意识到，他心细得令人咋舌。如果她用那个男性的身份证信息，对方可以凭藉证件，拿到备用房卡进入房间。将酒店里的沐浴露涂抹在身体时，周沁闻到一股劣质香气，可是她的心情很好。 洗完澡出来后才发现姜梦兮给她打了两通电话，还有一些消息。周沁回过去，问她：「你不是和程轩去露营了？怎么还想得起来联繫我。」 姜梦兮声音怏怏，听起来有气无力的：「别提了，我对明天的日出一点期待都没有，等我回去了给你详说。明天中午一起吃饭？」 还不知道明天事情是否能够得到顺利解决，赶在中午前回去。「我去问一下，梦兮，我现在没有在江市。」 说着她发消息问方晏次日安排，很快收到回覆：「中午不一定能够赶回去，我先去车行看看情况。你不是说想看千年银杏树，早饭结束后你先去，解决好后我去找你。」随后，他发过来一个连结，里面消息正是银杏树地址，还有好多张金灿的摄影作品。 「梦兮，抱歉呀，我得下午才能回去，晚上一起可以吗？」 「好啊，不是什么着急的事情。」姜梦兮压低声音，「帐篷里的人要睡觉了，我挂了。」 周沁察觉到她情绪始终不高涨，想着明天晚上一定要问清楚。 第30章 秘密没有藏住 次日上午，在酒店的自助餐厅解决完早饭后，他们按照原计划分开。 周沁搜索了千年银杏所在的具体位置，在北郊一处旅游景点里。县城面积不大，不必着急，坐城际公交悠然晃过去。下车后买票进入，映入眼帘的便是蜿蜒流水和高大金黄的树木。 天气爽朗，让她的心情也变得明澈。独自沿着观光道漫步，看到好看的风景就拍摄下来。 方晏已经到了车行，告诉她那边很快就可以处理好，他开车过去大约二十分钟。 恰好是休息日，又正值观赏银杏的旺季，景区里游客不算少。有纯粹观光旅游的情侣，有享受亲子时光的家庭，四周萦绕着陌生而微小的幸福。周沁依循路标指示，发现那棵久负盛名的古树，藏在景区最里面。一路走过来，她看惯了高低不一的树木和满地金黄，不免有些视觉疲劳。 等到了才发现原本的那些都是铺垫，眼前这株银杏树，蓊郁茂盛，顶着偌大树冠伸向天空。不计其数的叶子在风中发出婆娑声响，偶尔簌然坠落，披着上午的阳光，与满地金黄融为一体。 周沁惊讶，这得需要几个人才能环抱过来吧。她尚在感嘆时，方晏打电话说他按照发来的导航，目前已经到了最近停车场。 果然几分钟后，她看见他踩着碎光和落叶，从不远处走过来。他没穿外面的风衣，露出卡其色圆领毛衫，那颜色看起来似与银杏树叶一样温暖。 「是不是比想像中要壮观？」她迫不及待地想分享。 方晏将从后备箱取来的矿泉水递给她，笑着点头：「是意料之外的惊喜。」 既然是主打风景，自然不是熘达一圈就作罢。在这棵被围起来的古树四周，有一圈专门作为防护的木质栅栏。上面悬挂着很多红绸带和木牌，写满了世人的祈愿。 周沁俯身去看，「拜託，希望公务员考试我能顺利通过」、「祝愿父母身体健康」，更多的是有情人的愿望，什么「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余生请多指教」，然后两个靠得很近的名字，被一颗心连在一起。 她觉得有趣，看到树下支起的摊位，在售卖绸带和木牌，蓦然有些心动。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2页 方晏一看即知，先提步朝摊位走了过去，同时笑着问她：「你这次打算写什么愿望？」 「我是重在参与，到此一游。」她轻快地跟了上去。 付完款后，方晏便任由她折腾。 周沁拿到绸带，得知可以自己用记号笔写好心愿悬挂上去，便伏在桌上开始动笔。摊位上涌走一波游客，空出时间的老闆好心告诉她：「姑娘，等会你可以挂到那边的树上。栅栏上的很快就满了，会被工作人员清走，树上的时间会长一些。」 她抬头，看见一两百米外的银杏树上果然有红色飘动。「好的，谢谢提醒呀。」 周沁看见方晏在树下打电话，于是没有打扰，写完后便离开摊位去挂自己的绸带。 那几棵银杏树也足够高大，想要找到合适的悬挂位置并不容易。她想把自己的秘密掷于更高地方，因此颇费了一番周章。最终裹了粒石头使劲扔，如愿挂在了还不错的位置。 从那边走过来，周沁才发现这条巷道里还有三五家店铺，销售的是当地土特产。她想起曾姨提过白果，也就是银杏果实的药用价值，因此打算买一些寄给她。好在店铺有快递服务，问清楚曾姨地址后，周沁挑选了一些付款。 曾姨得知他们昨晚上的情况后，感嘆人没有出事就好。周沁安慰好了几句挂断电话，又进入到一家手工饰品店。怕方晏等得不耐，她选好后慌忙出了街道，朝古树这边走来。 他已经挂断电话，看到她后脸色微变：「现在回去吧。」 周沁见他表情郁郁，以为是工作上出了问题，也没了继续闲逛的心情。 回程路上，他话少得非同寻常。在周沁提起话题后，只是用非常简短的话语作为回復。 一时间，气氛闷滞，像搅不开的浆煳。 车速也变得有些快，仿佛是被什么催促着朝前走。周沁疑心他工作上或许有什么难以解决的困难，不免有些着急，因而很快也缄口不言。 等到抵达学校门口时，周沁松开安全带：「小叔，去食堂吃饭吧？餐厅顶楼人不多。」这时间他回公司，无非也是在楼下快餐店打发掉午饭。 「不去了。」他声音淡淡，在周沁即将下车离开前叫住她，「周沁，在银杏园里，你写了什么心愿？」 她不知道他为何忽然问起这个，但自己肯定不会如实相告。「就普通的学习和生活啊，没什么特别的。」 方晏没有再说话，而是从驾驶室左侧的储物盒里，拿出了一个小物件。「老闆没看到你，他直接给我了，说 20 块钱包含的是一条绸带和一个木牌，上面字是一样的。」 一瞬间，周沁察觉到自己的血液似乎短暂凝固片刻后，开始不受控制地奔涌起来。以至于她摸不准自己那刻的心跳，究竟是跌宕起伏，还是静如止水。 仅存的理智发挥作用，促使她伸手取过了那个木牌。 小巧的，刚好落在掌心，上面悬挂着红色绳结。材质不算好，边缘处还有细微毛刺，但什么都一览无遗。 她后悔去银杏树那边挂绸带，当时随便找了位置不就好了。也弄不清楚为什么不知道还有这个木牌，是当时店主没有告诉她，还是自己没有听见。 那几个字是她亲手写下的，被机器刻成楷体，在木头上定格成永恆。脑海中浮现的念头却是，那个老闆记忆力好得出奇，如此多的游客和心愿，他竟还能将她写下的復刻得分毫未差。 「心有所寄」，四个字，红色的，像沁着殷红血液，无从隐藏的干涸河流。在下面，是两个大写字母「fy」。 「是我的错觉对吗？」他先打破了表面上的平静。 周沁捏住木牌，坚硬稜角硌得她掌心生疼，刀子划破般的触感。这痛，让她清晰地给出了回答。 「不是，就是你想的那样。」 恍然间，周沁似乎听到他微不可查的嘆息声，可又不确定。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的神思，出现短暂紊乱。 「周沁，如果我给你造成了什么错觉，我向你道歉……」 她露出笑意，但还是无法鼓起勇气看向那张脸：「你没有对我造成什么影响和错觉，是我一厢情愿喜欢你。」 原来，说出口也不是那么难熬。顶多就像，有刀子划过喉咙，短促的、细微的痛，连渗血都是缓慢的。可周沁知道，这是致命一伤。 方晏意识到她不会选择欲盖弥彰，积累了一路的烦躁无从纾解。 「帮助你缴学费，给你提供住宿，是我对大哥尽的一些心意。」他觉得自己仿佛刽子手，在凌迟她的心，可是无路可退。「这些，你可以当做是一个长辈对晚辈的一些帮助和心意，接受就好了，然后去走你的路。你或许会有感激，或许还有一些其他情绪，但时间久了，很多想法都会淡去。」 他这样坦荡磊落，直白地告诉她，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给逝去的人一个交代。 周沁明白，深陷在泥淖里的人只有自己。 「需要多长时间？」她努力牵扯嘴角，猜想自己的笑容可能比哭更难看，但这是仅存的伪装。「我第一次见你，是在方叔叔和妈妈组织的聚会上。那时候，方叔叔说你是他弟弟，让我叫你小叔。可是，我不想这样叫你。」 关于那个晚上，每处细节都在她脑海中根深蒂固。她的位置被安排在他旁边，只要微微低头，就可以看到他的衬衫衣角和黑色西装裤。中途服务生上菜，不小心将茶水碰倒。有些顺着桌面往下滴，他及时将抽纸递到她手边，又用擦手巾覆盖住那一滩水渍。至此，蔓延开的，如夏日洪流般不息的，是周沁的心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3页 「最恶毒的时候，我想过如果他们不结婚就好了，我根本不想成为你的侄女。」似乎是意识到方晏的诧异，她挤出一丝苦笑，」很卑劣是吗？后来他们出车祸，我后悔死了，无数次想过，如果自己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意外是不是就不会发生？我躲过你，可是后来又兜兜转转接受你那么多帮助。我控制不住……」 控制不住自己像寻求光的行者一样，追逐他的每一步。片刻的靠近，也让人甘之如饴。 说完后，她短促地闭上眼睛。 听天由命地等待他的反应，已经无路可退了。他会噁心她居然怀揣着这样的念头，还是后悔心无旁骛的帮助落到这样的结果，周沁不知道答案。 可她能够确定，自己在一厢情愿，她亲手打破了看似纯净坚硬的壁垒。 方晏不再看她，语气中带上了漠然。「或许你需要时间冷静一下，我很抱歉。」 即使连拒绝也给她留出了余地，他一向妥帖周到，而周沁察觉到自己已精疲力尽。 她用为数不多的力气推门下车，转身后看见车子很快驶离原地。 校门口人来人往，周沁往宿舍走去，之前的飢饿感消失无踪。她只觉像被抽去全部力气，双腿像灌了铅。眼泪顺着脸颊流下，似无法拾捡的珍珠，她胡乱伸手拭去，管不了周围路过人的异样眼光。 这个结果，她不是早就心知肚明。 无所谓落差，只是心痛，他们不会再回到之前的局面。往后，或许连表面的粉饰都所剩无几。 原以为在千年银杏树下，她高悬的是纯粹信仰。未曾料想，那会是跌落俗世的悲怆。 第31章 你要尝试新的人 庆幸周末无课，周沁回到宿舍，蒙着被子睡了午觉。爬起来恍然发现任何事情都没有改变，颓然坐了良久，才终于撑起力气独自去图书馆自习。好不容易扛到傍晚时分，乘地铁去姜梦兮学校找她。 约在校门口的一家火锅店，两个人点了不少食物。红油翻滚，如心事奔涌。 姜梦兮夹一筷子肥牛卷搅入蘸料碗中，表情有泄愤意味。「我真是没想到他能够那么快变脸，就因为我拒绝和他住同一个帐篷？」 周沁从她的吐槽中弄清楚了事情始末，昨晚上姜梦兮和程轩一行人，去郊区山上露营看日出。程轩帮忙搭帐篷时，就说要和她住同顶帐篷。 交往时间不长不短，这份恋情的深刻程度，并不足以让姜梦兮改变自己不喜欢和人同住的习惯，因而开玩笑地回绝。当时他脸色就不好看，她想着找个机会哄一哄。却没想到，晚上竟撞上程轩和另一个女孩在大树后拥抱亲吻，对方想必根本没打算躲着她。 那真是直击心灵的画面，气得姜梦兮当即要下山离开。彼时已经接近午夜十一点，大家都不愿多生事端，劝说她至少等到早晨。姜梦兮势单力薄，知道这一群不算熟悉的所谓朋友，并非有人纵容她的脾性，因而只得咬牙忍耐。更何况被逮住的另有其人，凭什么她灰熘熘地离开。而她宁愿和人挤一挤，也不愿再住程轩搭的帐篷，如此过了不平静的一夜。 「我之前在凌岳叔叔的餐厅里，看到他和其他女孩子搭讪，并且举止很亲密。」周沁努力整理措辞，避免火上浇油。 果然姜梦兮顿感生气：「你怎么不告诉我？」 周沁苦笑，她当时真是足够天真，才会误以为那是普通交流。「梦兮，对不起，这顿饭我请，给你赔罪好吗？」她表情恳切，是十足的道歉模样。 「一顿火锅，也太便宜你了！」 「我还买了其他礼物送你。」周沁掏出一只深蓝色礼盒递过去。 姜梦兮打开看见银杏式样的耳坠，小巧精緻，做工栩栩如生。 「不值什么钱，只求你能原谅我。」 「那我勉为其难地接受吧。」姜梦兮眉眼生动，看得出这耳坠是普通银制，却胜在工艺过硬，知道肯定是挑选了很久。她虽觉生气，却也知道此事和周沁无关，不该迁怒他人。 「你想喝酒吗？」周沁忽然问道。 「为什么突然要喝酒？」 「情场失意，不是要借酒消愁。」 姜梦兮觉得奇怪，遭受噼腿的明明是自己，怎么周沁的表情泫然欲泣。「你失意了？你那暗恋对象怎么了？」她们昨晚上联繫时，还一点风声都没有。 周沁伸手按餐桌上的点餐按钮：「他拒绝我了。」 真是同病相怜的姐妹花，姜梦兮轻嗤：「那是他眼光不行。」 「不，他很好。」周沁抬头正色道，「是我超过界限了。」 「不要这么伤感啊，未来总有更好的。」姜梦兮不知道暗恋究竟是何等滋味，她永远是勇敢出击或者被动接受的那一方，看周沁还在为对方开脱，顿感无奈。 周沁笑笑，知道这世上，没有人会比方晏更好了。或许有，但她也不会再这样痴妄和贪恋。 两个酒量不佳的人，分着喝掉三瓶啤酒，彼此都是脸颊红透。 在火锅店分别后，姜梦兮步行进入学校，到了宿舍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应当留周沁住宿。因此急忙打电话过去，听到还算清晰的回答：「我在地铁上了，没事啊，我回去了发信息告诉你。」 已过晚高峰，地铁里乘客并不多，周沁贴着冰冷椅背。她仅存的力气，留给了和姜梦兮打电话时保持言语清晰。此刻只觉脑中混沌一片，不自觉地便陷入到浅眠中。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4页 被惊醒时已过了目的地五站，她苦笑起身，再次搭乘另一方向的地铁。 从站台出来后，还需要步行几百米进入学校。她走得不快，汇在晚归回校的学生人群中。路过上午和方晏分别的地方，她察觉到自己有轻微的烦乱。这种莫名其妙的心情和酒精的余力，让她掏出手机，拨通了那个在内心盘旋已久的号码。 几乎是一瞬间，她就心生后悔。 可是下一秒，方晏接通了。 她不知道怎么称唿才合适，因此还是遵从惯性：「小叔，你下班了吗？」 短暂的沉默弥散开，接着才听到他的声音，混合在一片谈笑声中。「下午我没有去公司，在外面参加聚会。」 「哦，那我不打搅你了。」 「好。」他语气淡得像雾，让周沁觉得他们似乎回到了去年夏天，彼此之间充满疏离。这种异样感使她感到惶恐，和一种真切的无能为力。 「今天中午的事情，你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吗？」周沁后悔今晚上喝了酒，以至于她的神智如同绕不开的乱线，怎么扯都不如意。「我没有什么祈求，也很抱歉给你造成困扰。以后……我不会这样了，我们还和以前一样。」 他是事业有成的叔叔，她是就读名校的侄女。即使无亲缘关系，至少还能够保持表面的平和稳定。 如果此刻方晏站在她面前，就会发现她脸上的失落和言不由衷。 半晌没有听到回復，周沁心情跌落谷底。后来她意识到他似乎起身去了另一个空间，原本的嘈杂声音消失无踪。 「可以，按你说的来。你已经进入理想院校，大学期间也不再需要经济上的帮助，我能够做的也没有什么了。」 周沁不知道怎么去理解他的话，只能继续听下去。 「如果你需要帮助，当然还是可以联繫陆广柯，这会和以前一样。」 「好……」她喉咙发酸，几乎要哽咽出声，「我知道了，谢谢你们。」 突然挂断电话很不礼貌，可周沁已经无力去维持平静。她已经理解透彻，没必要再逼他绞尽脑汁地去思考，怎么样回復，才能呵护她的自尊心。 雨水砸落湖面后重归平静，失修的旧墙被重新粉刷成白色。看似什么都没有改变。可是身处其中的每一件事物都知道，往昔早就不可追。镜面重圆，粉饰太平，那是痴梦者的呓语。 * 周沁努力让日子变得不那么难熬，她用忙碌填充了空闲时间的每一处缝隙。医学院课程本就繁忙，兼职也照常进行，为数不多的闲暇里，她去姜梦兮学校看她的排练。 比起周沁苦行僧一样的生活，姜梦兮简直将大学过得五彩斑斓。话剧演出、写真拍摄、各种聚会层出不穷，总归是热闹的，像一锅沸腾不停的粥。身处其间，孤独感仿佛能够被驱散。 「你就和我一起吧。」姜梦兮劝说她，「不费什么时间，就拍摄一些照片。你信不过他们，还不信我吗？」 事情起源简单，周沁出于好奇，参加过一次他们摄影系组织的拍摄。当时她充当的角色是姜梦兮助理，未曾料想没过多久，负责拍摄的摄影师，便通过姜梦兮添加到她的联繫方式，说想邀请周沁担任模特。 周沁觉得荒谬，她自觉表现力差，在镜头前也如同木偶般，因而自然就婉拒了。后来姜梦兮劝说她，不如拍摄闺蜜元气写真，自己会一直陪着的。多番游说之下，周沁的神经被一句拉扯住，「失恋了，才更要大胆朝前走，你不去尝试更多的，怎么找到更合适的？」 她不想找到更合适的，只愿淡忘那些刻在心上的痕迹，于是终于点头答应。 时值深秋，白日里有暖阳时温度尚可。她被安排穿红白相间的海魂衫，搭配同样简练的卡其色长裤。无佩饰，只戴一顶色调更浅的贝雷帽。妆容清新，看起来令人觉得舒服，像明净高远的天空下，发出耀眼光芒的树叶。 因为有姜梦兮插科打诨，拍摄过程并不难熬，她甚至被逗得频繁露出笑容，快门声接连不断地响起。 拍摄很快结束，摄影师告诉她们效果很不错，只是遗憾没坚持让她们多换几套服装。 「适可而止啊。」姜梦兮虽是这样说，往奶茶店走去的时候，还是小声问周沁，「是不是很简单？你再空出档期给我？」 周沁乐不可支：「我还是喜欢给你当助理。」 负责拍摄的学长问要喝什么饮品时，周沁几乎是脱口而出：「我要桂花乌龙，谢谢。」 剎那间，她意识到回忆开始攻城略地。去年秋天，去书店的时候，方晏买过一杯桂花乌龙送给她。就在不久前，她还准备好可以在今年秋天小试牛刀，看自己能够做出香甜软糯的桂花糕。时间迅疾，而记忆牢固，她以为这些日子的忙碌是在麻痹神经，多少能淡忘些许。却没有料想，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它们拽着往昔记忆，固若金汤地存在着。 桂花乌龙茶很快买了回来，她却一点想喝的欲望都没有。 姜梦兮的方法对她并不起作用，她没法尝试更多的可能性，只是固执地打捞着与往昔有关的碎片。像抱柱的尾生，简直要溺毙在扑面而来的洪流里。可惜的是，无人与她相约一桢誓言。 自从上次那通电话后，方晏已经不再主动打电话给她。他们的关系好像两条交错的线，在某一点汇合后，马不停蹄地奔向永不融汇。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5页 如往常一样，还是会有一些礼物送来，都是陆广柯外出办事时给她带来。周沁装作无意询问方晏的近况，陆广柯事无巨细，并没有意识到如今为何她会问起自家老闆的饮食状况、感情发展。 他告诉她，公司事宜增多，过去半月时间里，他们短途出差三次。应酬也增加，方晏吃得不多，但没有因此放松锻鍊。 「我有时候都觉得，他或许是铁打的吧。」陆广柯啧啧惊嘆，「下飞机后，他还要去公司里一趟，再去健身房跑半个小时的步，才收工回家。要不说我只有打工的命呢，回来后只想往沙发上一躺。」 周沁笑，话虽如此，真正忙起来，他的勤劳程度也不遑多让。 「感情上面……也就是尹小姐，最近业务上有些地方需要她所在的公司帮忙，老闆专门请吃了两顿饭。怎么不见你过去送东西了？没有糕点改善生活，加班都无趣死了。」 她神思还绊在前一句，却汇聚心力应对后一句：「最近课有点多，等不忙的时候，我再给你们做。」 陆广柯满意离开，叮嘱让她放松，恣意享受大学生活。「如果有男生追，你也喜欢，记得喊陆哥给你把关！」 周沁点头，她知道这种可能性，趋近于无。 第32章 赶上而立之年 没有电话、不约见面、找不到理由接触，在近一个月的时间里，周沁觉得，她似乎已经和方晏生活在两个不同空间里。 痛感充斥的日子，时间总是过得分外缓慢。直到在凌岳的餐厅里再度见面，竟只觉恍如隔世。 那日是一群老友聚会，据凌岳说，他、白佳霖和方晏，那是千金不移的友情。或许正因如此，白佳霖给了周沁莫大的善意。这种感觉是在其他人的插科打诨下对比出来的，当晚不知是谁，得知方铭的「继女」在这里兼职，便开玩笑地说：「阿晏做叔叔的，怎么还让人勤工俭学？凌老闆开再多的薪水，也很难入得了你的眼啊！」 被喊来的周沁站在包厢里无所适从，她从未想过自己的做法会让别人产生这样的想法。「是我自己想要锻鍊的，小叔人很好。」她下意识出口解释。 「那不一样，自己亲手拿到的，好过从天而降。」白佳霖笑着开口，「年轻时多歷练一些，不见得是什么坏事。」 原本说话的看客悻然作罢，周沁意识到他们这一众六七个人，未必关系都亲密。她微倾身：「我去工作了。」 凌岳一如既往地朝她露出灿烂笑容：「去吧，忙完了早点回学校。」 自始至终，方晏的眼神都未落过来。仿佛她只是经过身侧的一团云雾，很快就会散去，哪里值得注视半分。 当他不愿意走近的时候，周沁知道，那些禁锢她无法打破。他原本就是冷淡疏离的性子，过去一年多，是她捡到的梦境时光。 因为学校宿舍有门禁时间，周沁无法等到餐厅正式关门再下班，通常都是早走。这晚她似乎忘掉了这件事，频繁奔走于包厢和厨房。后来一起工作的姐姐提醒她，已经过了她的兼职时间，快赶回学校。 她失落地去更衣室换好衣服，过去两三个小时里，方晏所在的包厢仍未散场。他被其他人缠住喝酒，中途起身去了趟卫生间。当时周沁正在给客人介绍菜品，看见他的身影再次消失在视线里。而自己始终找不到任何藉口和机会，凑近说一句话。 茫然的无措，整晚盘旋在心头。 员工通道在后门处，比起前厅的静谧高档，那里称得上是一条安静街巷。通常只有生活在附近的居民经过，偶尔也有食客外出抽菸、透气。 周沁走出来时，蓦然看到路灯下的人。 他没穿大衣，身上是墨绿色羊毛衫，之前在包厢里见到的。一星红色成为路灯之外的第二处光源，烟雾消失在夜晚薄冷的空气中。许是初冬的风已寒凉到具备杀伤力，昏黄里更衬得人身形单薄。 意识到推门而出的人始终没离开，方晏抬起头。 以前为了顾及她，他从未当面抽过烟。周沁发现他抽菸时的神情，是一种落拓的无所谓，在原本硬朗气质上，增加了三分厌世感。 「下班回去了？」他没熄灭手中的红色，这缕烟让眼前熟悉的脸，显得遥远。 「嗯。」周沁应了一声，「晚上很冷，你穿得这么薄。」 「就进去的，你路上注意安全。」他往后门处走去，顺手在门口垃圾桶的灭烟处熄掉香菸。 「小叔。」周沁叫住他，酝酿了一整晚的话语终于找到想要倾诉的人，「下周你过生日，我可以去找你吗？」 忽然有阵风穿过小巷，凛冽的，让人浑身一颤。 「那天我可能另有安排。」方晏没回头，拉开门把手。 隐约可以听到后厨员工的交谈声，他的脚步叠在其中。门阖上的那一瞬，她的心被重重撞击。 泾渭分明的界限，刻意保持的距离，他的行为远比言语更伤人。 周沁闻到空气中淡而缥缈的香菸残味，这些，也会沾染到他身上吗？ 如今最近的距离是，曾有一团烟雾、一阵风，在某个瞬间包裹过他们。 * 方晏生日是在周四，近日江市天气不佳，断续降落的雨水让空气愈加寒凉，天光也是暗的。下午六点便已然昏沉入夜，人也很难提起精神。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6页 周沁翘掉了晚上两节选修课，她从宿舍出来后，提着纸盒拐去学校附近距离最短的市场，火速购买了一些食材。她给方晏打电话，正如他所言，这一晚属于其他人。 「我在外面吃饭。」车子缓慢行驶在拥挤车流中，他也不着急，对这顿晚饭并无期待。「周沁，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不必这样。」 她静默片刻，照例是温和脾气回答他：「好的。」 正值下班高峰期，等待红绿灯的间隙，他看到公交站台人满为患。雨又开始下，带着末日般的沉，每逢落雨，好像全世界的人都撑伞挤到一处，可哪里才是庇护之地。 另一端的周沁，在拥挤地铁上找到一处角落。她护着手中的盒子，警惕被人撞到。计划是打计程车过去，然而得知他一时半会回不去，地面交通又堵塞，因而放弃了原本的打算。 没想到下车时，还是被身后人撞了一下，她有些脚步踉跄，担心手中的蛋糕因受力不均而歪斜。出了车厢后，掂了掂手中的重量和平衡才放心。 雨势不知什么时候悄然变大，裹着偶尔袭来的风，霸道地沾染在外套上。她的雨伞遮挡性尚可，但扛不住撑伞的同时还要提着东西。左遮右挡，雨便落在了后背和裤脚。走惯了的一条路，因为交通不便比以往延迟了十多分钟。等她站到别墅门口时，看见整座房子伫立在凄风冷雨中，像她整个人一样。 好在，今天她带着孤勇和坚持。 打开庭院门后，植物被敲打的声音分外清晰。那株桂树已经无丝毫花瓣，在夜色中颓唐。 因为北风侵袭，屋檐下并没有太多的干燥地方，周沁将装有食材的塑胶袋置于地上，怀里还抱着另外两个盒子。忽然想起以前，方晏说录入她的指纹，这样每次就可以直接进来。周沁婉拒了这个提议，那时候，她没有想过会遇到这样的尴尬局面。或许彼时便知道，她的身份，从来无法自由出入他的地界。 一个多小时后，裸露出来的皮肤和手指，被寒冷折磨得接近于无知觉。她看到栅栏外有车灯熄灭，没过多久，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太阳能灯盏下。 方晏显然没料到眼前这番场景，步子迈得大，甚至踩到了地上的积水：「你什么时候来的？」 她从僵硬中挤出一丝笑容：「没有多久。」 发白的骨节和面容，显然比言语更具备说服力。方晏看她一眼，迅速打开门锁。 周沁脚步缓滞，没忘记弯腰去提角落里坍塌的塑胶袋。 他意识到她的举动，动作更快。「我来拿。」触碰的一瞬间，他感受到她的手指与冰块无异。 周沁跟着他上了二楼，将盒子放在餐桌上，又提着塑胶袋进入厨房。出来后发现空调暖风已经开始运作，唿唿地送出热量。 「你先去卫生间处理一下。」他站在直饮机旁，「出来再喝杯热水。」 「好。」周沁觉得他情绪并不佳，唯恐自己的自作主张搅坏了他今日心情，沉默地去了卫生间。镜柜前的面容苍白到无血色，被打湿的头髮贴在额际，真是狼狈，像被冬霜压弯了的枯草。 敲门声响起来，周沁擦着湿发打开门。 「换上这个，把你外套丢进烘干机。」他说完后转身就走。 怀里是一件黑色连帽外衣，周沁把有潮气的毛衣也放入机器，打开烘干功能。他的衣服很宽松，袖口要挽起两三层。她轻抚胸口，鼓起勇气出了卫生间。 方晏坐在餐椅上，在他对面，是一杯白汽缭绕的水。 「如果我不回来，你就这么等下去？」 周沁知道瞒不住他，于是实话实说：「我会等到十二点。」过了凌晨，就不再是他的生日了。 方晏觉得头疼，意识到她言语中的固执，让人无计可施。他以前真是没发现，她竟能执着到这种地步。 「过来送礼物？」他的视线落在餐桌一角的纸盒上。 「是。」周沁艰难开口，担心下一秒，他是否收完礼物就要赶她回去，因而急忙加上一句。「还打算做一碗长寿面。」 那个塑胶袋中七七八八装着的，就是专门买的食材。这个点，他又是吃完饭回来的，周沁想，面的可能性不大，但她实在找不到更加靠谱的理由。 「你吃了吗？」 「没有……」 他这会儿简直气极反笑，流浪一般地守在门口，还空着肚子。这个生日，简直过得一点不安分。 「来的时候不饿，我等会儿回去的路上找地方吃。」她保证道。 他起身朝厨房走去：「你打算做什么？」 身后无脚步声，方晏回头，眉头微皱：「不是要做面？」 周沁反应过来：「对！」 西红柿酸甜汤底，对半切开的鸡蛋，香菇、青菜、鲜虾，共同构成了热气腾腾的两碗面。一勺热汤下肚，周沁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她做好了被扫地出门的准备，此刻峰迴路转，居然还吃到了暖心暖胃的食物。 方晏看起来并不像吃完生日大餐回来的模样，他面前的那碗面，最终只剩下不多的汤底。周沁思忖，如果是为了给她面子，他未免也牺牲太多。 热量让她恢復理智和勇气：「小叔，你晚上去参加生日聚会了吗？」 他看手机时，嵴背也挺得很直。因而只是轻抬眼帘，便看到她的诧异。「去了。」就是吃得不愉快，方南振定了一家五星级酒店的西餐。付芸自然不会屈尊庆祝他的生日，因此尹晚是这晚的座上宾。醉翁之意何其明显，方晏坐下的那刻便后悔无比，倒不如直接应下凌岳和白佳霖的邀约，总胜过眼前的各怀心思与言不由衷。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7页 食材珍稀、价格昂贵的一餐，却吃不到心里去，甚至连一盘意面也欠奉。 「哦。」周沁点头，又小心翼翼地问他，「你吃蛋糕了吗？」 方晏放下手机：「你还准备了什么？可以都告诉我。」 这在默许她，周沁心生愉悦，欢快起身打开了其中一个纸盒。继而长吁一口气：「幸好没歪。」她拿掉盒子，插蜡烛前问他：「你愿意许愿吗？」 他摇头：「可以跳过这个环节。」 周沁也不觉失望，她将蜡烛插好点燃，然后赶着去关灯。「我还是要唱生日歌。」她声音轻快，完全没有之前被寒冷侵袭的暗哑。 透过微弱烛光，他看见她笑意盈盈，好像实现了什么了不得的愿望。店家附赠了一个五角星的手持烟花棒，点燃时她笑出声音来。「生日快乐。」 她赶上了他二十九岁的尾巴，和他一起开启而立之年。 第33章 苦楝树的冬天 黑暗很快消失，灯光再次亮起来时，方晏看见她右耳边有缕碎发落了下来，投射出细碎光芒。卫衣领口过分宽大，衬得她锁骨尤为精緻小巧。脖颈处皮肤细腻，像冬日满月，照在洒落的银霜上，冷白的好看。 好像自周沁亲口承认后，一切开始走向未曾预料的发展轨迹。而记忆抽丝剥茧，往昔她亲自做饭送到公司，不会拒绝他的任何要求和邀请，冒雨前来只为庆贺没什么必要的生日，哪一件看起来都是沉默的心事。 这些事情使方晏开始意识到，她不再是初见时那个站在周柔莉身后的乖巧姑娘，而是一个充满活力的年轻生命。 「周沁，蛋糕我只吃一点，其他的你带回去，可以和室友们分享，总好过放在这里浪费。」 他的话让她的微笑定格在脸上，但周沁还是顺从点头：「好。」 精美的四寸慕斯蛋糕最终只被切去一小部分，它的出场也意味着回学校的时间临近。周沁去卫生间换回自己的衣服，被烘干的衣服包裹着身体。她将穿上不过一个小时、还带着暖意的男式卫衣叠放整齐，置于洗衣机上。片刻后又觉得不对，掀开机盖将衣服丢了进去。 以后，她不会再有机会穿他的衣服了。连同这温暖，都要成为记忆的一部分。 时隔一个多月，他再次开车送她，彼此心境大相迳庭。找不到话题，或许因为知道说什么都是逃避和迂迴，索性闭口不谈。一时间，只有音乐迴荡在密闭车厢里。窗外冬雨未停，路面湿漉漉，好似怎么都晒不干的愁绪。 路上方晏接通电话，通过车载蓝牙周沁听到尹晚的声音。她说如果腕錶他不喜欢的话，她明天可以换个样式。周沁这才知道先前生日宴的另一个主角，原来他们是一起过的。 通讯很快切换到耳机模式，方晏在感谢她送的礼物，说很合适不必再麻烦她。这通电话让接下来的沉默加倍，直到车子驶进校园。晚归的学生裹紧衣物，赶着最后时间向宿舍走去。 「你们在谈恋爱吗？」她听到自己问，声音有些空洞执拗。 方晏声音中带了些怜悯：「我们上次不是谈好了吗？」 「做侄女的关心叔叔的感情状况，不是很正常吗？」既然已经逾越，她就不要再待在原地。伸头缩头都是一刀，不如痛快一些，好过反覆折磨。 「暂时还没有。」 周沁点头，只觉自己整晚的等待和兴奋，简直像一场可怜的独角狂欢。他从盛宴上走下来，给予的星点快乐，便让她盲从，还以为什么都没有变。 他很快就会有相配的女友，这个认知，她想过的，现在不过是直接面对。 右手捏着蛋糕盒的银色绸带，左手指甲按压着掌心。这份清醒让她保持了最后的微笑，在下车前又向他说了一句：「小叔，生日快乐。」 方晏的声音无波无澜：「周沁，谢谢你。」 她的平静维持到进入宿舍楼，轻轻敲开宿管阿姨的窗口。 「同学，有什么事情吗？」 「阿姨，这个蛋糕……」她忍住酸涩，「是干净的，我们吃不完，打包回来的。您不嫌弃的话，可以尝尝。如果不喜欢，帮我扔掉好吗？」 几乎是有些慌乱，她将盒子放在窗口处的桌子上。 「好，谢谢。不过同学，你是不是不舒服啊？」宿管阿姨担忧地看着面前的女孩。 周沁挥手转身：「没事，可能是晚上吃得有些撑了，我上楼了。」 一步一步往上挪，她不可抑制地想到，那块腕錶，是很贵的那种吧，或许几年后她都买不起的品牌。自己的礼物完全是上不了台面的那种，就像难以付诸于口的心思。她甚至无法将剩余的蛋糕带回宿舍，怕在室友询问时哭出来。 方晏回到家后，没有直接去三楼休息。他回到二楼餐厅，看见另一个尚未打开的盒子，墨绿色的，被雨水淋湿的地方颜色更深一些。 很容易地就拆开了，里面用泡沫包裹起来的是一株盆景，他们初夏时在山里泳池旁边谈论过的苦楝树。 与野外的茂盛不同，这棵树木经过刻意养护，株型优美，在已经入冬的季节里，抽出细嫩软绿的芽。也不知道她是从哪个地方找到的，在不是楝树的最佳观赏季节，她送了一个春夏给他。 而他予以回赠的，是凛冽的冬。 钟錶上的时间正马不停蹄地奔向新一日，餐桌上的长寿面、被切开的蛋糕，都被她收拾完好。仿佛一个多小时的烛光和香甜，是惊鸿梦境。消失后，漫长的寂静再次将他覆盖。方晏在二楼抽完一支烟，起身上楼时将盆栽顺手带着。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8页 冬日寒雨不容小觑，周沁因此患上一场感冒。接下来的日子，她过得兵荒马乱。繁重复习充斥着大学生活，每天很早起床去图书馆自习，鼻尖被纸巾擦到通红，最终只能戴着口罩复习。等到咽喉肿痛、头昏脑涨消失，简直生出再世为人的感觉。 如果情感上的不如意，也能够如同重感冒得到时间的疗愈，该有多么好。可她的细胞拒绝剔除与方晏有关的一切，对此，周沁无计可施。 元旦时，况婷再次约了她一次。临近期末，医学生课程枯燥繁琐，考试压力却是极大，对于大一新生也毫不仁慈。周沁想着婉拒了那么多次，实在很抱歉，于是主动邀请她中午去食堂吃饭。 与况婷同来的还有高尧，三四个月的时间里，他们在学校里偶尔会碰面，也多是点头之交。这样坐下来吃饭也是稀奇，因而当天中午牵起话题的多是况婷，某些时刻周沁心想，这算是什么，救助者同盟协会？ 这个猜想在况婷提出要送给方晏新年礼物时得到验证，周沁才得知这次聚餐的起源所在。况婷和高尧这半年来，仍旧收到了方晏经济上的资助，他们想要感谢他，不知道送什么好，因此曲线救国，来问周沁。 她苦笑：「我不知道他喜欢什么。」上次她倒是依照他的园艺爱好送了盆景，却被腕錶杀得片甲不留。 况婷闻言脸色便有些不佳，但还是很好地克制住：「你是他亲戚，怎么不知道他喜欢什么！」 周沁有苦难言，他们算哪门子的亲戚。 反倒是高尧出言解围：「我就不知道我叔叔喜欢什么。」 他的一本正经让况婷有些恼怒，伸手去拍他手臂。 周沁惊讶于她对他的熟稔，想必自己拒绝况婷的那些时间里，高尧没少在医学院陪同她。也就理解了为何刚从外面一路走来，况婷对很多地方都非常了解。 「他可能并不需要什么礼物，我们在学校里一切正常，会让他很欣慰。」 贊同周沁说法的仍旧是高尧，抬头追加了一句：「方先生不会在意这些。」 势单力薄的况婷低头喝奶茶，不再坚持询问方晏的喜好。 三个人说了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很快便散了场。周沁不知道后续发展，况婷是否选到合适礼物赠予方晏，这并不是她能够关心和干涉的事情。 考试周尚未结束，周沁意外接到了电话。周平辉问她什么时候回去，一年多的时间里，除了大学开学后不久，周平辉来看过她一次，两人几乎没有什么交集。 这一年的除夕，她将重回那个名义上的家。 腊月二十七，宿舍楼关闭的最后期限，周沁在凌岳餐厅忙完最后一天，不得不离开江市。她去超市购置了一些礼物，换洗衣物只带了一套，搭乘上回云野县的班车。 年关到处熙攘不堪，辗转抵达后是冷冰冰的房屋。江市冬日气候湿冷，像晒不干的厚棉被。乡镇人家多使用煤炭或空调取暖，而这两种方式都不会出现在周家。 一年多未见，陈珊的笑颜在看到周沁提着的礼物时，曾短暂绽放过片刻。 她给他们一家三口都带了礼物，虽不算贵重，却也是此时自己能够给予的最好。东西放下没多久，陈珊便喊她去厨房帮忙处理年货。 塑料盆中四条淡水鱼，已经漂浮在水面。 「沁沁，我这边实在忙不开了，鱼你就处理一下啊。以前你妈妈就说过，你干活可利索了。」 她从心底嘆出一口气，在厨房找到热水壶烧水，寒冬腊月，她再利索也做不到冷水刮鱼。 过年原来是这样繁琐，以至于让人觉得热闹背后全是无趣和淡漠。像散尽的焰火，灿烂只是片刻，却又需要花费诸多时间和精力去准备、经歷和收拾。 周沁对此毫无热情，可她仍在回来的三四天里，处理好了许多食材、炸了很多食物。还前后打扫了整间屋子的卫生，包括天花板上的蛛网与电视柜上面的厚厚灰尘。因为不主动做，陈珊也不会留给她足够的休息时间。 她的手最先显示出不适，因为冷风和忙碌，之前细白手指变得通红。加上频繁用水和干燥，指甲旁倒刺都长出来了。 不止一次地想要退避，可她知道，自己真的无路可去。 这间寒冷的房屋，是仅存的庇护所。 第34章 适合拥抱的角度 大年初一那天，周沁给表弟包了五百块的压岁钱。然后在楼下找到安静地方，给方晏发消息拜年。外面温度太低，待不了多久便浑身冰凉。缩着身体回到屋子时，她从电视机回放的春晚节目中，听到陈珊和周平辉的说话声。 「就五张哦！也是够小气的。」 周平辉难得替她说了句好话：「一点心意，她自己都还在上学。」 陈珊嗑着瓜子，冷笑地看着他：「你这个做舅舅的，也够心大。你怎么知道，她除了上学，没有其他来钱的路子？她包里的那条围巾，你知道什么牌子？值多少钱？」 周沁听得浑身发冷，她早就发现自己的包被翻过，原以为是表弟来找零食，没想到始作俑者另有其人。 「一条围巾，能值多少钱？」 没有声音回答，不知道是不是陈珊在用手指比划，或者故意压低了谈话。很快，周沁听到周平辉的唿喊：「这么贵！」 陈珊满意发声：「我在网上搜到的，你现在总该知道了，不管围巾是谁送的，或者自己花钱买的，她在外面过得并不差，你外甥女本事大着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9页 周沁没再继续听下去，她转身朝外走，室外虽冷，好在没有刀子样的审视和偷窥，以及莫须有的猜测。 手机上提示有信息到来，是方晏回復了她的拜年微信，照例发了压岁钱过来。五千块，也祝她新年快乐。 她点击退还，发过去笑嘻嘻的表情包：谢谢小叔，我成年了，不用再发压岁钱啦。 手指落在屏幕上，眼泪却开始滑过脸颊，被凛风刺得生疼。 初三那天，江市落了薄雪，在地面上很快融化，到处都潮湿阴寒。周沁在年前偶遇了一位初中女同学，上学时两人关系很好，只是后来一个南下打工，一个继续读书。这场见面是意外之喜，勾起回忆，同学盛情邀请周沁前去做客。 于是一大早出了门，先约在商场转了转。县城发展不如城市，可逛之处并不多，可并不影响重逢之情。在同学家吃完热情丰盛的午饭，回来时却发现屋门紧闭。周沁以为他们外出走亲戚，或者去谁家串门。于是她便在附近开门的小超市转了一圈，拎了一些蔬果出来，还是没有等到人出现。 她给周平辉打电话，才得知他们回了陈珊娘家。那边是嘈杂打牌声，她疑心自己舅舅，如果不是在牌桌上，那便是在赶去牌桌的路上。 「你们今天什么时候回来？」 「今天不回去了，明天再走。」周平辉慌忙出声，「碰！」 「舅舅，」周沁按捺住情绪，「我没有钥匙。」她回来这几天，没有人提起这件事情，短住而已。连她都产生错觉，以为每次出门回来后都有人在，而那不过是年底年初的短暂假象。 「你不是去你同学家了？在那里住一晚就行了。不说了啊，我这边忙着。」 周沁对着手机忙音怔忪，不可抑制地想到，她是否曾真实存在于他们的世界？否则，为什么没有人告诉她，今天屋里没人，晚上也不会有人回来。 雪停了，然而因为临近傍晚，日光稀薄，温度已然十分低。自然不可能再回去找同学说什么借宿的话，周沁将希望放在姜梦兮身上，她总会不问缘由地接纳。 只是两通电话都显示无法接通，寒冷让周沁在空地里不停跺脚。她没有再多犹豫，打了去县城车站的出租，赶上班次稀少的城际公交。 与年前不同，这时候的班车，寂寥得只有为数不多的人影。透过车窗，外面张灯结彩，她却不知道自己往哪里去。 一个多小时后，姜梦兮回过来电话：「沁沁，新年快乐啊。」 「新年快乐，梦兮，你在家吗？」她说话时听到那边有广播声响，心里有不好的预感，猜测自己此行要扑空。 「不在呢。」姜梦兮拖着行李箱，语气中有抱怨，「我刚下飞机，来湘市给我爷爷拜年，到处都好冷。你不是回老家了，怎么忽然找我？」 「没事，这不是想你了。」周沁笑着说，没有影响她即将团聚的心情，「我就是随口一问，你快去忙吧，等回江市了再聚。」 路上车辆不多，班车在近七点时刻，停在了江市车站。她出门后又转坐公交，去了东郡城附近的电影院。她提着一袋子蔬果，买了一张合家欢贺岁片的票。很多都是亲子出行，影片中时有笑声响起，周沁却屡屡出神，她没有身份证、充电线，手机电量所剩无几。 唯一的去处，是东郡城的房子，她当然可以用指纹打开房门，可是这又算什么？ 每次遇到问题时，如果方晏永远是最后那根救命稻草，那她始终不会放弃自己的执念。 人生总是这样吗？没有来路，不知去处。 手机一直静音放在羽绒服口袋里，从影院出来后，她才发现方晏给她打了三通电话，还有让她回信的讯息。周沁退出坐电梯的人群，急忙将电话回过去。 「你现在人在哪里？」 她咬唇，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 「姜梦兮给我打电话，说你可能回来了。」此刻，方晏站在东郡城房子门口，看到屋内一片漆黑。 「我在奇润商场里。」在他面前，说谎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几楼？」他转身朝电梯口走。 「五楼。」周沁迟疑，「你要过来吗？」 「嗯。」他声音淡淡。 「我去等你！」她有些慌乱，「停车场可以吗？」 「去一楼咖啡厅里等。」 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过去一月有余。周沁见到他时，说不清自己的情绪。只觉黑色大衣让他整个人气质显得清隽，却又凛冽得不近人情。 练习了好久的微笑，总算能够绽放在脸上。 「今天怎么忽然过来？」方晏接过她手里递来的热咖啡。 「舅舅他们回舅妈娘家了，我就自己出来转转。」为了不浪费，她始终没有放弃手中提着的塑胶袋。此刻，它们成为证据。 「顺便出来买菜？」她永远无法小瞧他的锐利，「他们没给你钥匙？」 「没有……」被揭开秘密的周沁反倒坦然起来，「没有必要，那里也不是我的家。」s 方晏看见她睫毛轻颤，也沉默下来。 初三这晚，时隔几月，周沁再次睡在别墅客房里。没有流离失所，也不是在某个通宵营业的便利店里熬至天亮。他再次收容了她，周沁觉得心里的难受和委屈，比无处可去时更为深重。方晏是医她的药，吃完一片后，便只剩孤独相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0页 次日早晨，她起来做完早饭后，想着打个电话问周平辉他们什么时候到家。等方晏下楼吃完早饭，清理好厨房，一楼铃声也响了起来。 「有人来吗？」她有些惊讶。 「应该是白佳霖。」他按下大门连通的开关按钮。 的确是白佳霖，这也是周沁与他妻子陶星初次见面，后者是非常娇俏可爱的女孩。他们提着大包小包进屋，白佳霖见到周沁时没有意外，露出笑容说道：「今天聚餐，我们买了好多东西。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星星买了些自己平时爱吃的零食和甜品，你想要尝尝吗？」 周沁微愣，她不知道方晏已经将她的存在告知他们。 那边，陶星笑着喊她过去，分享滋味美好的甜品。 此情此景，回云野县的话语，在他们的热情中被按压下去，她决定等到午后再说。 午饭四个人一起吃，他们的确买了很多东西来，购物袋中是海鲜、肉类、蔬菜和水果，再加上冰箱里存的一些食材，很容易出一顿大餐。奈何三个都不是下厨能手，方晏当机立断说吃火锅。 「晚上再吃啊，等凌岳来了热闹。」白佳霖反驳。 「那你做饭。」方晏语气微冷，反正他什么都不会做。 白佳霖退而求其次：「哪有让客人下厨的道理，这也不是你的待客之道，我们什么都不挑，熟了就行。」 周沁笑出声来：「我来做。」 方晏意识到指望不上，索性任由他们自行找乐子：「你送的游戏机放在影音室，玩游戏可以，其他东西别乱翻。」 「我知道！」白佳霖拉着陶星飞速往西侧的房间里走去。 因为不了解他们的口味，周沁在洗菜时问：「白叔叔他们能吃辣吗？」 「可以，不过也别太辣，这几天荤腥本来就多，太辣肠胃受不了。」 「好。」她在心中飞快地拟定了食谱。 厨房宽敞，足够两个人分工协作。方晏不可能扔下她独自上楼，便做一些类似于洗葱、切菜的小事。令周沁意外的是，他刀工居然还不错。 出口夸赞后，他解释道：「以前觉得好奇，缠着曾姨教，自己也试过。」 开始炒菜后，点击油烟机按钮运行，噪音虽不大，却还是有些聒噪。周沁说他可以去做其他事情，自己一个人可以。 方晏在距离厨房口最近的椅子上坐下来，看着她蜜蜂一样地忙前忙后。 做惯了的家常菜，对周沁而言不是难事。只是砂锅炖煮时间长，中途拿起盖子往里面加配料时，她被长时间积累的温度，猝不及防地烫着。陶瓷锅盖落下去，发出碰撞声响。 因为过分突然，周沁惊得发出声音。 「怎么了？」他迅速起身走进去。 「不小心被烫了一下。」她右手指已经发红。 「过来沖洗下。」 在方晏举着她的手冲到水龙头下，被冷水沖洗的时间里，周沁满脑子里只剩砂锅咕咕冒泡和水流哗啦而下的声响。清澈水流下，他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像秋风里姿态好看的芦苇。 「你手怎么回事？」因为离得近，他看到她手背上有一块未痊癒的伤疤，右手手指都有倒刺。被冷水一冲，立即泛出通红。 她不解地回答：「挺好的啊。」 「这个。」他指向那块疤痕。 「炸鱼时候被烫到了。」除了上学时生过一回冻疮，周沁十指一直白皙好看，以前给外婆帮忙也无损这份美。此刻望过去，却堪称灾难。 水流声仍在继续，手上痛感已不明显，但她没有说。 「也有些冻伤了。」方晏关闭水源。 「回去时候忘记带护手霜了。」中途也没有注意这个事情，整个人几乎进入到到一种麻木境地。 方晏不再让她沾水，自己在厨房里按照指令处理接下来的琐事。 那边白佳霖再次回到影音室，陶星看他两手空空十分不解：「你洗的水果呢？」 「等会就吃饭了。」 「真是奇怪了，要吃水果的是你，空手回来的也是你，男人真是善变。」陶星吐槽道。 「星星，你能够接受比你大多少岁的男朋友？」 陶星放下游戏手柄，不解地看他一眼：「发什么神经，我现在还能再谈男朋友？」他们俩已经在受法律和道德的双重约束。 白佳霖刨根究底：「如果没有我的话。」 「大多少岁？十来岁都可以接受的啊，男朋友比自己年龄大，会更成熟和贴心。」陶星认真思考后回答他，「我倒不是说你幼稚，但对于很多女孩子来说，型伴侣确实更受欢迎。」 他似乎若有所思。 「你问这个做什么？」陶星扑上去打他，「你是不是看上哪个小姑娘了？」 白佳霖讨扰：「怎么会！」他没法子告诉她，刚刚就在楼下厨房，他看见方晏和小侄女并肩站立，两个人不知低头在水池里洗什么。他们有恰到好处的身高差，距离也很近。某个瞬间令人觉得，那是拥抱的极佳角度。 第35章 不会有回应 午饭结束后，打扫卫生的事情交给游戏二人组。有洗碗机和扫地机器人代劳，需要白佳霖和陶星做的事情并不多，两人却打闹着投入劳动。 方晏从楼上下来，将一支护手霜递给周沁：「你涂一些。」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1页 黑色简洁包装，霜体湿润细腻，涂抹在手上很快被吸收。清新醇厚的木本香气，像落过雨的森林。涂抹好后她递迴去。 「你留着用，冬天记得随身带着。」他停顿片刻，「做家务活的时候，注意保护自己。」他并不知道她在云野县遭遇了怎样的事情，可是又是烫手又是冻伤，堪称水深火热。 「好。」周沁收回来，找到时机说出自己的决定，「我下午回去了。」 「有事情吗？」 她脸上有片刻茫然，回去有什么事情？帮舅舅清扫落满菸蒂的打牌房间，还是听舅妈的安排，做永远没有结束的琐事？ 「没事情的话就在这里玩，凌岳下午过来。」他帮她做出决定，「需要我给你舅舅说一声吗？」 「不用！」她立即拒绝，不能让他接触他们。就在周平辉得知围巾的价格后，曾旁敲侧击地问过她，方家对她是否可以，经济上有多少帮衬。还让她学会利用这层亲戚关系，如果有充裕的，别忘记回馈舅舅。 如果自己的生活本就是泥淖，她永远不会拉他下来。 凌岳在下午五点多赴约，带了两支品质上乘的红酒。在得知要搭配火锅时，当即扬言为何不让他提前准备啤酒和饮料。几人扛不住他的叫嚷，让他爱喝就自己去买，反正便利店仍旧营业。 「我一个人去吗？」他看了看周围。 外面已经降温，谁也不愿意出去挨冻，也不理解他究竟是如何心急，连等待外卖送来的时间也无几。周沁于心不忍，自告奋勇地说陪他去。 「我就知道沁沁侄女最好了。」凌岳语气不快，「等买回来了，你们三个有种别喝！」 「周沁不去。」方晏出声，「酒柜里还有很多你之前拿过来的，总有能配火锅的。你喝酒跟你这个人一样，墨迹又矫情。如果硬要买啤酒，你自己去。」 凌岳反抗：「你侮辱我这个人可以，但不要瞧不起我的酒品。」 这下白佳霖也笑了：「哟，您还有酒品呢！」 火锅局在六点左右开启，因为彼此相熟，整晚都热火朝天。提前说好这晚就住在方晏家中，反正客房足够，谁也没有操心喝多喝少这件事，完全为了尽兴。 凌岳吐槽又被家里人催着结婚，这简直是新年必须遭受的「酷刑」，他凑近身边人：「阿晏，你是不是也遭遇了这样的磨难？说真的，你和尹小姐究竟怎么样了啊？去年喝了老白的喜酒，下一个不会是你吧，千万别只留下兄弟一个人做单身贵族。」 方晏往旁边挪动椅子，试图离这个已经开始发神经的人远一些：「你虽然单身，感情世界不是一直丰富。」 「我这不是想，也和他们一样，尝尝有家、有人等的滋味。」他望向对面的白佳霖和陶星，「看老白现在多幸福，眼睛都快笑没了。」 白佳霖正将烫好的肉卷夹至陶星碗中，颇为自豪地回答：「那确实是，你们只有羡慕的份儿。」 「酸臭！」凌岳转换主角，「连小侄女都要谈恋爱了，我们真是老了。」 周沁大惊失色，连忙否认：「我没有。」 「别骗我了。」凌岳露出瞭然于心的笑容，「那男生好几次来接你下班，模样还挺不错，也就比二十岁的我差一点点。」 周沁知道他说的是林开祈，他的确去找过她几次，说是为了确保那么晚回宿舍无安全问题。她继续解释：「我们以前是同学。」 这番说辞凌岳自然不信，他安抚地说道：「这都有感情基础了！你不用在阿晏面前保密，他一向开明。再说了，我们都是你的后盾，如果那小子欺负你，有的是人撑腰。」 这话说得人感动又无奈，周沁百口莫辩，知道此刻说什么都是欲盖弥彰。而方晏神色未变，也没有开口问凌岳自己是怎么个开明法。 这晚足够放松，再加上凌岳三寸不烂之舌的劝说，周沁尝了些许他开的红酒和白兰地。晚饭结束后，他们又继续开始牌局。这是陶星的爱好，有时候还用手机来两局斗地主。方晏原本没有意愿参与，但周沁说喝得有些头晕，凌岳吵着不能让白佳霖他们夫妻同上阵，他只能加入。 于是五个人围坐在收拾好的餐桌旁，开始斗地主的战局，有人参战有人观看。周沁很快发现方晏记牌能力出众，他甚至不怎么费心地就掌握了每局的牌面，因而赢多输少。备受打击的凌岳，边吐槽和他玩牌就没有赢过，边鼓舞自己势必要扭转局势。 十点左右，周沁觉得头脑昏沉，眼皮也打架，便起身说自己去卧室休息。看他们的架势，或许要战到凌晨不止。 陶星看了眼时间：「晚点我去煮夜宵，沁沁，到时候叫你起来吃一点啊。」 她听话地答应下来。 有这样强劲的对方，凌岳和陶星都被虐得体无完肤，嚷着让方晏去煮夜宵，换白佳霖上场。夫妻局又怎么样，总好过胜过一个记忆力超群的不败者。 他去煮了饺子和汤圆，三人揉着肩膀和腰站起来，商量着等会要去影音室唱歌。 「我去叫沁沁。」陶星说道。 「我去吧。」方晏开口，「吃完后你们记得收拾，唱歌把门关上。」这是接下来不继续参与他们的架势了。 周沁睡在距离主卧最近的客房里，方晏端了一杯温牛奶，敲了几声门后，听到她惺忪回答。片刻后，一声闷响传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2页 「周沁，你没事吧？」他手放在门把上。 「没事，没事，你可以进来。」 方晏推门开灯，映入眼帘的是茫然一张脸，她坐在床边，正捂着脑袋，像大梦初醒。骤降的光亮，让人不自觉微闭眼睑。或许因为暖气集中，房间密闭，她脸色比之前在楼下更红。 或许也是酒精开始发挥作用。 「我以为在老家，起来走错方向，撞上了衣柜。」 他将牛奶递过去：「夜宵煮好了，要不要起来吃一些？」 「感觉不怎么饿，不想吃。」周沁放下揉脑袋的手。 「那你休息吧。」说着他转身要出去。 「小叔，上次借我穿的那件卫衣，你扔掉了吗？」她忽然提到。 「没有。」方晏有些不理解这个话题的由来，困惑问道，「为什么要扔？」 「电视剧里拍摄的，有钱人不会留下别人穿过的衣服。」 他觉得好笑：「你少看这些。」 「那你可以把它给我吗？」她抬起脸看向他，表情上带着一丝期待与渴望。中午她用过的护手霜，他就没有再收回去。那件衣服，恐怕以后也会凶多吉少。 「现在？」他反问。 「现在。」她很快肯定，眼神真挚赤忱，好似等待奖赏的好学生，乖巧又懂事。仿佛只要他答应下来，就能获得什么不得了的鼓励。 方晏意识到她此刻神智的不清楚，暗骂凌岳不厚道，他今晚劝说周沁喝下的酒，余威比想像中大，而他们高估了她的酒量。 何必和醉鬼争辩，顺从比追问更适合当下。 「好……我去给你拿。」方晏在衣帽间翻找时，还觉得自己疯了，庆幸她只是要一件衣服，倘若说喜欢天上的月亮，他真的爱莫能助。 周沁在看到那件衣服时，蓦然变得放松。她接过来，像抱着玩具的孩童：「送给我了。」 「送给你。」 轻关上门后，方晏在客厅柜子下方医疗盒里找到药膏。他递衣服的时候，才发现她之前撞在衣柜上有些重，额头都发红，不知道会不会肿，还是涂抹一些更保险。 客房灯还没有熄灭，前后不过相隔一两分钟。方晏很快知道了她要衣服做什么，她整个头都埋在卫衣中，哭得肩膀抖动，连再度有人进来都不知道。 「哭什么？」 闻言，她受惊吓似地抬起头，抽着鼻子，眼尾发红。 那杯牛奶没有减少地放在床头柜上，他从纸巾盒中抽出纸张递过去：「把我衣服当擦脸的？」 周沁不知道别人喝醉了是什么样，她只知自己眼泪像泄闸，伤心事一股脑涌来，再不受理智约束。如今想来依旧怀念不已的母亲、徒有亲缘关系的舅舅。也恼恨自己不争气，说好要退到安全地界，可一次次受到照拂。还有，她的视线仍时常系在他身上，克制得好辛苦，还要在别人面前装得云淡风轻。这些像套子罩着她，周沁觉得快要成为自己都折服的演员。 无所依着时，她想到的只有那件曾经短暂接触的衣衫，仿佛一个拥抱。它会代替他，给她为数不多的力量。 方晏弯腰递纸，周沁忽然冲上去抱住他。 因为过于突然，方晏直接被拽坐到床侧。 片刻间，潮湿触感，微弱唿吸，还有隐约啜泣声，都萦绕在身侧。 像冬日在车子下取暖的流浪猫，雨天栖息檐下躲雨的白鸽。周沁一句话没说，只是伏在他颈窝，竭力忍住哭泣的冲动。 没有任何欲望，只是强烈依赖。这些直观感受，让他觉得此刻伸手推开她，似乎是天底下最残忍的举动。 红酒香气中，夹杂着一缕淡淡的清香，是她身上的味道，不知是沐浴露还是洗衣液。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平缓唿吸归于室内平静，她在哭泣中臣服于酒精。 方晏将她放下，盖好被子，关闭灯盏出门。 三楼很安静，楼下影音室的情歌无法穿透而来。他将窗户打开一条缝隙，冷风瞬间灌进来，让人清醒。脖颈上的热意终于淡去几分，他神色却暗了下来。 次日早晨周沁醒来时头有点疼，亚麻色窗帘外已露薄淡天光。她看着叠放在枕头旁的衣服，脑海中瞬间被昨晚上的回忆袭击。 她究竟顺从心意，做了多少事情？为何总有人说酒精误事，她在此刻终于有了真切体会。 不知道其他人几点才休息，只能等他们自然醒。她打算独自做一些东西垫肚子，宿醉后肠胃不适，只想用一些暖热食物来慰藉这份空落。 方晏第一个下楼，他看起来脸色并不佳。 「小叔，你吃饺子吗？」周沁扬起笑容问他。 「不吃。」他打开冰箱拿出牛奶盒。 「我给你热。」 将牛奶端给他时，她说：「昨晚上我喝多了……」 他低头喝牛奶，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发生什么都记不得了，如果我说错什么话了，你一定别当真。」 方晏看向她：「你喝醉了话不多。」 只是举动惊人。 「那就好。」周沁如释重负，「我等会儿就坐班车回去，如果凌叔叔他们还没有起来，我就不当面告别了。餐厅初八开工，我会赶回来的。」 「好。」他点头表示知道，拿着喝完的牛奶杯进厨房。 周沁很快收拾好房间离开，她装上了那瓶护手霜。临走前看了眼卫衣，咬牙将它放在了床头柜上。如果要装作断片，索性就真实一些。那个拥抱已经耗尽了她的所有力气和期待，如果这份喜欢对他是困扰，她自此，不会再提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3页 她记得的，是他干净皮肤的触感，脖颈处跳动的动脉、近在咫尺的唿吸。还有永远不会出现的回应。 第36章 尝试喜欢 新学期开始，周沁对自己的生活做了极大幅度的调整。她减少去凌岳餐厅兼职的时间，反之以给一位中学生做数学家教来挣取生活费。 缘由简单，她会努力降低与方晏碰面的次数，而这或许是当下唯一方法。同时不再拒绝姜梦兮的邀约，在保证不落下专业课程的情况下，她尝试着答应一起拍外景。给她们拍摄的那位初出茅庐的摄影师，是梦兮学校大三学长魏靖洲。名字虽繁复难写，整个人却有趣至极，经常在拍摄时逗得她们露出笑意。 比起这些，林开祈的表白成为平淡如水日子里的惊雷。 那是一个明显精心准备过的夜晚，他到医学院找她，两人在一家口碑不错的餐厅吃完饭，然后沿着路旁绿化带散步。虽然立春节气已过，寒冷仍旧未退。次日是情人节，很多花店已经收到诸多订单，忙得不可开交。他不知何时定了花，装作路过，却是只为专门取出。一整束粉色玫瑰，搭配尤加利叶，清新又自然。 当他递过来的时候，周沁不知如何是好。 「之所以选择今天送，是因为我不敢确定明天能不能和你一起过节。」林开祈脸上是少年无畏赤忱的笑，他挠挠头，「我有这个荣幸吗？」 她这下更不能伸手接过了。 想必已经料想过这个答案，林开祈很快释怀：「那这花就送你新学期快乐，千万别让我带回去，尴尬是一回事，我肯定会被宿舍那帮看热闹的嘲笑。」 周沁笑着接过来，向他道谢：「好漂亮。」 话一旦说开，结果明了，反而省去许多欲盖弥彰。他们一个怕被拒绝，始终在寻找合适机会。一个怕伤害对方，努力保持距离，等待那边知难而退。单薄的窗户纸此时被捅破，两人才真正相处得自然妥帖。 「只要你没谈恋爱，我没喜欢上其他女孩子，那一切皆有可能！」 因为自己淋过雨，周沁知道那种被拒绝的痛处。此时听到他的回答，当即忍俊不禁：「你还真是执着。」 「那当然，喜欢一个人不就是百折不挠。」 她犹豫片刻，连往前走的脚步也有些放缓。随后，她停下来，正色对他说道：「我会努力试一试。」 林开祈疑惑看向她。 「试着也去喜欢你，如果还是不行……」 他瞬间喜出望外：「话别说太早啊，应该很有可能，我人很不错的。」 她笑出声来：「我知道。」 这世上有很多不错的人，或许正如姜梦兮所言，她不该将视线只牵繫在一个人身上。选择其他方法，是否会迎来柳暗花明？周沁不知道答案，但她愿意一试。 * 清明前后，江市樱花节盛情而至，市里各处赏花的景点都人满为患。这样春光明媚的日子，自然不能错过外出拍摄。 魏靖洲不知从何处了解到郊区一个地方，也栽种了不少樱树。当地村政府计划打造旅游胜地，奈何初期名气不足，游客也少。对他们而言，却是个绝佳去处，他拍照最怕乌泱泱一片人。 姜梦兮已经拿到驾照，便开了家中一辆闲车带着他们一起春游。恰逢林开祈提前也约了周沁赏花，那天便成了四人出行。 正值怒放时节，到处奼紫嫣红，积蓄了整冬力量的花草仿佛在一瞬间醒来。初春阳光明媚，花影扶疏，他们出片效果很高，连精修都不必，屏幕上的女孩子明眸善睐，似春光动人。 方晏得知他们出去玩，是通过陆广柯之口。中午休息在楼下餐厅吃饭，陆广柯翻看朋友圈时向他感嘆：「周沁去看樱花了，年轻可真好。以前我读大学时，春天时也经常去，现在只有当社畜的命。」 忽略陆广柯的吐槽，他淡淡问道：「那从这周开始，给你双休？」 「大可不必！老闆，我愿意为公司鞠躬尽瘁，身先士卒。」陆广柯喝下一口排骨汤，当即表达忠心。多少人排队等着做他的助理，虽然忙碌，但薪水和福利是最好回馈，因而这份差事自己还是想再多干几年。 方晏没再理他，直接搜索周沁的名字。她发了一张樱树下的侧脸，光线落在脸上，连细微绒毛都很清晰。头髮被梳成长辫垂在身后，系了根绯色髮带，和樱花颜色一样柔和。拍摄角度不错，也懂得捕捉她的美，那种不经意的放松，让观者望之心情愉悦。 「宝贝，怎么只发一张，看我的。」姜梦兮的评论言简意赅。 他顺势点进去，和周沁的简洁克制不同，姜梦兮发了九宫格。有单人照、她与周沁的闺蜜照，还有一张合照。两男两女，脸上是同样青春恣意的笑容，蓬勃而出青春朝气。 又有那个男孩子，左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右手冲着镜头比耶。 方晏在这条下面又点了个贊。 谁料下午两三点，却忽然接到姜梦兮的电话。「方叔叔，救命！」 她的惊唿让方晏神经跳动：「怎么回事？」 「你能来一趟吗？城南区派出所，我和周沁出了点事情。」姜梦兮避重就轻，说没什么大事，但就是需要长辈出面斡旋一下。在得到他的回覆后，不忘交代一句，「你别告诉我爸啊。」 挂断电话后，姜梦兮看着周沁安慰道：「他等会儿就过来，你别怕这些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4页 周沁闭上眼睛，她怕的另有其人。 意外发生那刻，谁也没想过会发展到这般境地。中午时分，在花海中流连的四人飢肠辘辘，于是去寻找附近的农家乐解决午饭。 依旧是姜梦兮开车，她对自己的技术有种莫名而极端的自信，以至于两位男生想要代劳的话如浮云飘过。 乡村停车不规范，道路两旁横七竖八，划好的白线聊胜于无。她尚且在感嘆自己车技了得，下一秒却为避开一只卧在路中间的傻狗，撞上了停在路边的一辆面包车。原以为进行一些赔偿就可以，却未曾想他们运气不佳，遇到了当地的一群混混儿。 这天为了拍摄需求，她们化了妆，穿着时尚靓丽，一个清新澄澈，一个又酷又飒，比平时更好看几分。这份美，落在那群人眼中，却变换了意味。对方别有所图，说不要赔偿金。毕竟那辆残损严重的面包车，只被剐蹭了些许，若不仔细，连最新受伤痕迹都无法辨别。他们缠着要两位女孩子下午一起出去转转，权当多认识些朋友。 姜梦兮直接拒绝，连白眼都吝啬给，奈何对方并不罢休。 魏靖洲出言缓解，也于事无补，对方甚至因为手上力度没把控好，将他一直习惯于挂在脖子上的相机，直接磕到在了姜梦兮车上，镜头当即出现裂痕。转眼之间，他们成为损失更大的一方。 里头有个流里流气的黄毛青年，来抓周沁的手，口中也不安分：「我们不会欺负你们的，出来玩，不就是图个开心。」 在触碰上来前，林开祈挡在前面挥开了他。「别动手动脚的。」 「你说谁呢！」黄毛当即恶狠狠地甩掉手上的烟。 姜梦兮从小到大虽不是唿风唤雨，却也是姜家的掌上明珠，哪里受过这样的气。神色冷淡睥睨：「说的就是你，还讲不讲道理了，就事论事，手脚放干净点。」 乱战很快发生，在这群本地人眼中，不懂怕为何物。而这四个外来客，不过是城里天真至极的大学生，是可以被威慑与玩弄于掌心的。 闹剧最终以打架而告终，林开祈护着周沁不被伤着，使她能够见缝插针地打电话报警。等待警察赶来的时间段里，那群人见势不对，很快拨开围观人群，开着破面包车一走了之。 「简直没有王法了。」林开祈手臂和额头都有擦伤，今天发生的一切，对于一个就读于法学系的大一学生而言，简直是身心灵双重暴击。 他们在警察到来后，坚持不私了。要找到那群人，双方经济赔付是一回事，重要的是一句道歉。 城南区派出所里的办公人员，对今天他们遇到的这波人早有耳闻，可以帮助调解，具体如何解决还是看双方协商，并且让他们喊家长过来。 魏靖洲不是江市本地人，林开祈父母这周都出差了。姜梦兮则打死都不能给父亲打电话，车子被收回去是小事，被家里那个不对付的人掌握住把柄，她接下来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三人将视线落在周沁身上，她被他们的期待吓到：「你们看我做什么？」 「沁沁，给你小叔打电话，请他过来一趟吧。」姜梦兮说出了另外两人的心声，周沁的长辈是当下最佳选择。 「我不要。」她当即拒绝。 姜梦兮泫然欲泣：「那我们就要走投无路了。」 周沁依旧不愿拨打这通电话，她甚至找出了许多藉口，诸如方晏一定在上班，甚至可能有重要会议。再则，开车过来距离并不近，还是不要麻烦他了。一通瞎扯后，姜梦兮只能亲自出马。 结果令其他三人长舒一口气，方晏答应会赶回来。等人前来的时间段里，周沁去派出所对面的药店买了酒精和棉签回来，魏靖洲受的是内伤，不知被谁撞得头部微痛，说一定要去医院检查是否脑震盪了。这些消毒药品是给林开祈用的，他脸上好明显一道血痕，是被两个混混按在树上，被粗糙树皮蹭出的。 处理完毕后，周沁坐在椅子上发呆，她找不到合适表情面对接下来的状况。 细数，自年初醉酒后，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面了。逃避是弱者才会选择的应对方法，可她适应得如此习惯。如果要拉开距离，那就更坚定一些，何必又这样藕断丝连。 她倚着塑料椅背，疲惫地闭上眼睛。派出所里有些吵，还有人在处理鸡毛蒜皮的纠纷。这些杂乱让她的思绪得到短暂缓解，使得等待不那么难熬。 第37章 挑剔的他 方晏在近四点时赶到，很快了解清楚来龙去脉，并且同意他们的处理方式。 不久后起冲突的那群人被民警喊来，一改之前剑拔弩张的架势。道歉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面子上还是能够抹得开的。所谓的嵴樑，在他们看来有时是大过天的「尊严」，有时又不值一提。但听说两个男生都受伤，可能要医疗赔偿时，有人开始倒苦水：「有没有搞错？你们也伤了我们好吧，你看看这指甲印，练过九阴白骨爪啊！」 姜梦兮气不打一处来，她花心思和金钱做的美甲，此刻有几个已经残损，简直便宜了这帮人。也真是觉得遗憾，她竟只抓伤了手臂，没能让他们尝尝毁容的滋味。 方晏安抚她，不必用情绪解决问题。他很快和民警讲清楚诉求，双方可以各自去医院做检查，按照正规收费单，赔付彼此的医疗费。同时，还有车辆维修费、镜头损失费都按照市场价来。接下来如果有任何问题，直接联繫他们的律师就可以，一切按照正规渠道走。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5页 「你吓唬谁啊，搞什么狗屁律师。」那边又有人开始叫嚣。其他同伴发现方晏并不好惹，和四个大学生根本不是一个量级，当即拽住大唿小叫的那个人。 他不欲多待，先抬步朝门外走去，其他三人赶紧跟上。 姜梦兮回身拽了拽周沁的衣袖：「走啊。」 回江市的路上，姜梦兮说自己有心理阴影，不愿再开车。两个男生都是病号，方晏最终在网上叫了个代驾师傅，两辆车这才顺利离开城南区。 「方叔叔，你刚才真是太帅了。」姜梦兮从后座探出头，真心实意地赞嘆。顾及魏靖洲的伤势，他们让他坐了副驾，后排周沁被挤到中间。车子拐弯，因为惯性使然，她身体朝林开祈所在方向倾斜。 「谢谢你的夸赞。」方晏透过车内后视镜，无意间瞥到男生伸出手臂护在她身后，也直起身体承接着她倾斜而来的力量。他穿了白色 t 恤和牛仔外套，清爽干净的装束，脸上的笑容显而易见。 周沁双手撑在副驾座位的靠椅上，尽量让自己不要歪斜。她微侧着身，朝林开祈不好意思地笑。 「我们俩呢？」魏靖洲转头问道，看见周沁别扭的姿势。 姜梦兮环抱双臂，想助林开祈一臂之力，索性不伸手拉周沁。她点评道：「也还是很不错的。」当时情况虽乱，他们倒极为勇敢地分别护着自己和周沁，否则也不至于挂彩严重。「你脑袋到底有没有事啊？怎么看起来比之前还灵活一些了？」 「我这不是使用了适当的夸张手法，不过那时候真疼，简直眼冒金星。」魏靖洲转过身，十分诚恳地说道：「方叔叔，初次见面，太麻烦你了。」 方晏眼皮一跳，他的辈分今日奇高，被这么多大学生追着喊叔叔。 先将姜、魏两人送到离他们学校最近的医院，姜梦兮不放心，决定不顾魏靖洲反对，坚持给他做个检查，并且振振有词道：「你脑子本来就不好使，如果出什么问题，以后还怎么生活？」 临走前，姜梦兮不忘双手合十，再次嘱託方晏：「方叔叔，千万别告诉我爸，等过两天，我请客感谢你今天英雄救美啊。」 车子逐渐驶远，魏靖洲迅速问道：「你打算怎么感谢我出手相助？」 「还想要奖励？」姜梦兮冷哼一声，「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今天手有些不规矩了。」就在那场混乱中，他毅然决然地放弃了相机，而是将她护在怀里。如此一来，两人难免有肢体接触。 「这是意外，不叫趁人之危好不好？你不要毁坏我名誉权啊。」 「认识了学法律的，维权意识都强了些呢，林开祈还给你科普什么了？」 「你还真别说，这小子有种，脸破成那样眉头都没皱。我要是周沁，早就扑到他怀里。」 姜梦兮一脸恶寒：「原来你好这一口。」 魏靖洲反应过来，决定缄口不言，嘴皮上的功夫，她一向是王者，更何况他此刻脑袋还有些发晕。 与他们的热闹斗嘴形成对比的，是车内沉默氛围。林开祈不知为何周沁一言不发，他率先打破局面，也是向方晏道谢：「方叔叔，谢谢你今天过来帮我们。周沁总提起你，今天终于见面了，我叫林开祈，和周沁是高中同学。」 「我知道。」他接着问道，「她说什么了？」 「啊？」林开祈疑惑问道。 「不是说周沁总提起我，都说什么了？」 林开祈额头开始渗出细汗，虽然从高中到现在，周沁的确提起过他多次。但这只是一句寒暄啊，哪有人会顺着刨根究底。 「说您事业有成，青年才俊，人帅又心善。」周沁开口说道，语气中却有淡淡的沖，他和林开祈第一次见面，为何要这样难为人。 「我还有这么多优点。」方晏不以为意地笑笑。有段时间没见，他发现周沁脾气见长。之前还只是去被请去学校，现在居然要到派出所捞人了，她倒是比想像中长进得更快。 车子停在理工学院门口，周沁推开右侧车门：「从这边下，我和你一起去药店再处理下。」 「不用，这都是小伤。」林开祈笑，「再等一会儿该癒合了。」 「中午都没有吃饭，蹭个晚饭可以吗林同学？」她无可奈何地说道。 「当然没问题，那就还去上次那家炒菜馆，你不是喜欢吃。」林开祈停下往外移的身体，等待着周沁先下车。「方叔叔，今天谢谢您了。」 「我也去。」前坐传出悠悠声音。 这下后排两人又是一惊。 「不是去吃饭？这快到饭点了，我也饿了。」他关闭车子引擎。 直到在炒菜馆坐定，周沁仍十分怀疑，究竟是什么促使他屈身坐在不足三十平米的店铺里。这种小餐馆，图的是老闆手艺、家常味道，对环境和服务不能多做要求。她抽出餐桌上的纸巾擦拭油污，先从他的面前开始。果不其然，原本白色的纸巾很快变得出现痕迹。 他穿齐整优良的衬衫，西裤笔挺，混在大学生群体里是格格不入的存在。 「辣子鸡，毛血旺，还是点之前吃过的？」林开祈问。 「不要。」周沁迅速拒绝，放缓语速解释，「我小叔不吃辣。」 「那糖醋里嵴、红烧鱼？」 「他也不吃甜的和鱼。」她低头看菜单，表情很不好意思，「我来点可以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6页 「可以啊。」林开祈把菜单和纸笔放在她面前，伸出手臂准备给方晏倒水。 「林开祈，你可以去要一下矿泉水吗？」她按住水壶，表情更加赧然，「他不喝这个。」茶壶里泡的是味道很普通的粗叶茉莉花茶，她没信心让他尝试。 林开祈迟疑片刻：「矿泉水，不要可乐，或者其他饮料？」 「就要矿泉水。」她确定。 方晏看着对面两个人你来我往，很快将一切安排妥当。他在未发一言的情况下，迅速给人留下了洁癖、挑食，连喝水都讲究的印象。 最后端上来的堪称养生一餐，菌菇丸子汤、清炒油麦菜，还有强调老闆少放辣椒的芹菜肉丝和土豆烧牛肉。其他食客看上一眼恐怕都要生疑，在川菜馆子里点的菜连红辣椒都寥寥，这吃得有什么乐趣可言。 林开祈将桌上装有辣椒的调味瓷罐放到周沁手边：「如果觉得淡，你自己加。」 她点头：「你还是别吃辣椒了，对伤口不好。」 方晏尝了口牛肉，问：「周沁很能吃辣椒？」 「是啊，我都敌不过她，太厉害了。」林开祈赞嘆不已。 方晏似乎笑了一声。 「这家辣椒酱很香，是老闆自己做的，可惜方叔叔你不吃辣，否则可以尝尝。」 「我给你盛碗汤。」周沁伸手，菌菇丸子汤放在她这边，林开祈开心地将碗递过去。 她知道方晏笑什么，他们在一起吃过那么多次饭，她亲手做的家常菜、凌岳餐厅里的新品，还有江市口碑不错的饭店、酒楼、西餐厅，没有一回吃过辣。因为他口味清淡，她便一直迁就，很好地隐藏了原本的喜好。 像忽然被戳穿出一个泡沫，她有些泄气。从今天见到他的那刻起，很多事情都在偏离原有轨道，她无所适从，心里无端觉得烦躁，甚至对他发了小小的脾气。仿佛陷入到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状态，她不再苦心隐藏，也就开始变得无所顾忌。 这顿饭结束后，方晏继续陪着他们去了附近的药店，确定只是皮外伤后，周沁放下心来。 「我就说没事吧。」林开祈无奈，表情却极为愉悦。sg 「那你回去好好休息，别沾水，发痒了也不要抓，省得以后留疤。」 和林开祈告别后，周沁说不用麻烦他了，自己坐地铁回学校。方晏没急着上车，站在旁边看她好似一个和自己斗气的河豚：「没什么麻烦的，顺路。」 她不想再矫情，腿脚无比疲惫，乘坐地铁还要走一段路，何苦难为自己。再说了，他有什么可怕的，这样想着，周沁拉开了车把手。 「坐到前面来，忙了一下午，还要把我当司机？」 她关上后排车门，挪到前排，系好安全带后一言不发。 「樱花好看吗？」 「好看。」她视线一直在窗外，这使得所有伪装有处隐藏。 方晏意识到改变，她似乎不再如之前那样，事无巨细地分享自己的生活和琐事。在看不见的地方，一道隐形墙壁被建造起来，隔开了过去和如今的她。 一整天的辗转、混乱，她的髮辫乱了，有些头髮调皮地从带子束缚中逃出来，落在脸颊上，修饰脸型的同时，产生一种不甚在乎的美。 他察觉到自己在瞬间的思绪变化，这种异样的感觉最近时常出现，在今日抵达顶峰。陌生的、不受控的悸动，不知是否因为春天到来。 「清明节假期有安排吗？」 周沁拿出手机，翻出课表后回答他：「放三天假，我有兼职、家教。」 他几不可闻地嘆了一口气：「有时间的话，我们一起去淮安陵园，看看你妈妈，和你方叔叔。」 她的心情低落下来，真快，又是一年清明节了。 第38章 真正的侄女 清明当天，他们在十点前赶到了陵园，周沁带了两束白色香石竹和马蹄莲组成的花束。 她看着墓碑上的名字，思绪有片刻游离。这已经是周柔莉去世后的第二个清明，心上的隐痛像旧疾，仍时常引得人难受不已。春天已经再度降临，这里却好像永远停留在了暴雨如注的记忆里。她不止在这样的扫墓时节才出现，平日里有空闲，便会乘车过来待上片刻。在她看来，这里埋葬着此生最爱最亲密的人，连那些松柏和竹影都变得亲近。 方晏留出时间让她同母亲独处，自己先去看方铭。 周沁拂去风吹来的叶子和积落的灰尘。「妈妈，我很好，你不用担心。我获得了上学期的奖学金，现在学习和生活都很稳定。过年我回去了一趟，感觉和舅舅他们越来越陌生。」她停顿片刻，「我是不是太冷血？舅舅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眼前只有春风吹拂，捲走没有回应的沉默。她没有说出口的是，自己真的在尽力。请她原谅自己，再多给一些时间，对于方晏的那些情愫或许就会被时间沖刷得淡去。哪怕要经歷漫长的逃避、掩饰和痛苦，她明白，这是必经旅程，自己不该渴求太多。 未曾料想在方铭墓前与一个人不期而遇，方琼是独自来的，穿黑色连衣裙和风衣。重逢那刻，周沁便发现她比上次见面时消瘦许多，整个人气质开始接近付芸，优渥中是远离尘世的冷傲感。 「这么巧！」她将花放下后，好整以暇地看着面前两个人，似乎还露出了些许笑意，「你们该不会是偶遇的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7页 方晏看她一眼，对这明知故问并无意愿回答。 方琼的视线落在周沁身上：「我们很久没见了，你现在变得很漂亮，和你妈妈越来越像。」 「谢谢……」或许她的语气听起来并不真诚，周沁觉得这并非夸赞。 「周沁，先去车里等我。」他将车钥匙递给她，「我很快过去。」 她接过车钥匙，向方琼微微点头示意后，转身朝停车场走去。 当那身影消失在冬青树后，方琼转向他：「我早就知道你们还有联繫，什么高考结束后便不再管，不过是缓兵之计，也就我妈信了。」 「这不就够了。」方晏想抽一支烟，才发现烟盒和打火机都放在车上。「不要告诉我，你现在还爱玩什么告状的游戏。」 方琼露出笑意：「看来小时候给你留下的阴影太深了，也对，我们都长大了。我可不敢随便在背后说什么，谁不知道你现在风头正盛。爸亲自挑选相亲对象，公司也打算交给你，眼前这康庄大道，路都给你铺好了。」 他无端心烦，不愿继续忍受这番阴阳怪气的对话，也不想在方铭墓前同她争吵。「早点回去吧，不用羡慕别人的路，你的也足够平坦。」临走前他又停下脚步，语气平静地告诉她：「姚术杰在外面胡闹，你没必要把自己弄得悽惨。」 「你觉得幸灾乐祸是吗？」方琼脸色变得恼怒，「和他们一样，等着看我笑话。」 「我还没那么闲。」 方晏没再停留，每场对话到最后，都是剑拔弩张和两败俱伤。 等只剩自己的时候，方琼顷刻间卸下伪装，原本笔挺的风衣，也垂垂落下。她与姚术杰的婚事，最初是由付芸做主答应和操办的，图的是两家商业联合，门当户对。即使那时候她并不十分欢喜，毕竟没有什么稳固的感情基础，可最终敌不过母亲的强势。结婚三年后，方琼始终未怀孕，她去医院检查得知自己体质受孕困难。因为怕付芸念叨，只能一直私底下治疗和调理。 日子就这样貌合神离地过着，可是最近姚术杰另有新欢的消息，在圈子里开始沸沸扬扬地传开。她当然意识到聚会时打量的好奇眼光，以及旁敲侧击的询问，他们在猜测她是否知情，以及这场婚变又将带来怎样的谈资。人性原本就是这样，她早就知道。 有些时刻，方琼会羡慕方铭的无畏，当初在母亲的强烈反对下，依旧决定和周柔莉走到一起，他们至死都爱着对方。 「大哥，我不知道怎么办，我整晚都睡不着觉，或许应该去看看心理医生。」她喃喃自语，「如果你还在，还有人替我出头。妈她不会理解我的，只会说错都在我身上……」 风过处，只有树叶轻响后，永恆的宁静。 周沁在方晏回到车里后，第一时间问他：「她难为你了吗？」 「为什么难为我？」方晏摇下车窗，层层松柏后，那黑色身影已经无法寻觅。 不知道怎么形容心底的想法，事实上，她与付芸和方琼见面次数很少，然而每次都能够感受到一种迎面而来的压迫感，仿佛学生时代年级里最不苟言笑的教导主任。如今她依旧记得，当初寻求帮助时，她们说双方毫无瓜葛，让她别年纪轻轻的就抛掉脸面，尽做一些唯利是图的事情。再加上从曾姨的描述中得知，这些年，他与方家人相处得并不和谐。她知道，自己是付芸和方琼都不愿见到的人，前者尤甚。 「付太太她……」 「如果总考虑她的想法，我会寸步难移，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没有放在心上，「接下来我带你去个地方。」 「你不用去公司吗？」 他无奈：「我们法定节日也放假的。」 车子还没有驶进村落，拥挤程度已经堪忧。在节假日出行的人数众多，更何况还是赏花佳时。他们的越野车被挤在中间行驶缓慢，好似乌龟慢爬。窗外春风熏然，阳光也很暖，这在一定程度了抚慰了拥堵所产生的焦躁。 「后面有吃的和饮料，你可以先垫一些。」方晏早已预料到这种情况，提前做了准备。 周沁原本不饿，但当他们十分钟内仍徘徊在几米开外时，她解开安全带，俯身将后座上的盒子拿过来。是她惯常喜欢的那家糕点店，春日上新的青团和炸春卷。她打开尝了一个，咸蛋黄肉松馅料，一如既往地好吃。 她问：「你吃吗？」 「不用。」方晏摇摇头。 车子终于继续朝山坡上爬升，周沁看见早春时节山上已经开始甦醒，道路一侧连翘绽放，黄璨一片。看到详细指向标后，她意识到他们今日所来的地方是江市另一处赏樱圣地，因为靠近山林，风光更为天然。 他们从停车场下来后，人群熙攘。日头逐渐热烈，周沁走得一身细汗。她穿了件针织外套，热得只能脱下来。直到站在观景台，看到之前走过的道路处，樱花树连绵铺设，绯红如烟霞，将山林点染得烂漫多情。因为有美景，疲惫也都有了纾解。 「不拍照吗？」方晏忽然说道。 「要拍吗？」周沁迟疑，旁边都是情侣、亲子和带着父母出游的家庭，亦有不少人站在观景台上留念。 「把衣服给我。」方晏伸出手，「你往右边站一下，那边更好看。」 魏靖洲说过她表现力不错，也足够上镜，此刻却只觉自己好似玩偶，只能僵硬地朝镜头笑。仿佛他举着的不是手机，而是一个让人无措的地雷。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8页 待他收好手机继续朝前走，周沁跟上去：「是不是不好看？你发给我，然后删除就好了。」 「我拍照技术没那么差，回头修好了发你。」 周沁腹诽，您还懂修图呢。仿佛察觉到她内心想法，他接着说道：「我做的是技术公司，对一些软体应用自如是基本素养。」 这还能怎么聊，所有话都被他说完。 看完樱花后，他又带她去了一家山林里的餐厅。周沁看着菜单意识到，他们来的这家店主做川菜，虽然菜单与上次去的那家极为接近，环境和服务却都泾渭分明。 好像在復刻，甚至摧毁那一日的场景，除了去派出所一游。 「很多菜都有辣椒。」她看着点单设备迟疑。 「没事，点你喜欢的。」 周沁没有点较辣的，否则这一餐方晏不会动几筷子。她问：「你是不是不喜欢上次那家店？要是按照这规格，我以后不敢再带你出去吃饭。」 「没有，我只是在自己可以承受的范围内，让你尝试些不一样的。」 她微怔，这话听起来没有什么问题，然而无法往里深究。只要顺着想下去，他的好就会无处遮挡。近两年的时间里，她受到的类似照拂已然是不计其数。 或许是节假日食客众多，等待上菜的时间稍长。周沁问：「你知道我妈妈和方叔叔的事情吗？他们怎么认识，又是怎样在一起的。」 「大哥告诉过我一些。」方晏回答，「现在提起来或许有些抱歉，最开始的时候，我并不支持他跟你妈妈在一起。」 「我知道，他们原本就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 几年前，周柔莉打两份工维持母女俩的生计。二十四小时不打烊的便利店，她通常会选择上前半夜的班次，这样不耽误另一份白天的工作。她遇见方铭，即是在冬日凌晨一点。 他结束加班，去公司附近还开着的便利店买东西垫肚子。陈列到午夜的食物看起来让人觉得食慾全无，末了只能胡乱挑了三两种面包，就着热咖啡吃下些许。外面在下雨，偶尔有人进来买东西，裹挟着一股冷风穿梭。吃完后，他打算冒着风雨走去停车场，门外一盏焜黄灯下，他与刚换完班的周柔莉再次遇见。 雨势渐大，她说撑伞送他去停车场。末了，方铭又开车将她送回租住地。永远不会有交集的两个人，因为一个冬夜被莫名牵扯到一起。他们在一开始，只是觉得顺便为之。谁也不知道爱情，往往伺机而动。他们很相似，相处起来觉得舒服，便想细水长流地过下去。 后来周柔莉告诉周沁，她见过很多男人，包括周沁的父亲，但没有谁像方铭一样，如悄然落在冬夜里的雪，可以看到岁月的积淀与豁达。 只是很可惜，那时她不知道，他会过早地融化在人间。 「那时候大哥给我们做了很多思想工作，遗憾的是，到最后都没能收到祝福。」方晏喝完杯中的水，「他不是个固执的人，在这件事情上，的确已经很努力。」 要怪只能怪命运弄人，他到离世前一秒，也只有一个弟弟支持这份恋情。 「方叔叔以前过得好吗？」他去世这年刚过四十岁生日，生命戛然而止。她不能不为此扼腕，只愿他前半生足够快乐顺遂。 「什么叫好呢？」方晏停顿片刻，「经济宽裕，有车子有房子，有老婆有孩子，在别人眼里，事业成功并且家庭圆满？如果这样是标准答案，那他得到过世俗意义上的好。」 「他……有孩子？」她迟疑着开口。 方晏似乎也很疑惑她不知道这件事情。「有一个，他们离，孩子跟着母亲移居加拿大。」 「我不知道。」 「或许是因为，他不会因为这个而减少对你的照顾。」 周沁点头，人走如灯灭，追问过往已没有太大意义。他们相识时，两人都已跨过四十不惑的门槛，周柔莉未婚孕育了她，方铭有过一段婚姻，并不足为奇。 她开口问道：「男孩女孩？」 「女孩子。」方晏回答。 这时服务员端来一盘宫保鸡丁，打断他们的交谈。周沁的思绪仍未归于原处，脑海中浮现的念头是，原来他真的有一个侄女。 说不清自己是因为羞愧冒名顶替，还是觉得庆幸她也是他所谓的「侄女」。她曾经为之无奈和逃避，也尝过这个身份带来的便利和荣耀。直到今日，周沁才发现，除却见不得光的情愫，或许那一句「小叔」，从头到尾都名不正言不顺。 第39章 麻烦「周医生」 清明假期结束后，方晏没有再联繫她，仿佛那日的出行和对谈，是一场春天的惊鸿梦境。周沁忙于学习和兼职，时间被压缩得很紧。仅有的空闲时间，她都倾注在图书馆，简直快将自己忙成一个陀螺。 学业之余的谋生仍在继续，姜梦兮把周沁拉入了一个她所在学校的兼职群，主要做一些模特、写真，以及礼仪工作。薪资相对高一些，这使得她可以减少外出奔波的次数。 也正是因为工作需求，和得益于姜梦兮的薰陶，周沁的化妆水平在短时间内突飞勐进。她并不追求浓艷，擅长清新类和正规场合的淡妆，很快宿舍女孩子买来零食和奶茶，请她「操刀」约会妆容。用的是姜梦兮送的大牌化妆品，这使得她的人缘一度抵达顶峰。 「是不是有些不务正业了？」她询问姜梦兮，「我的专业是减轻疾病带来的痛苦。」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9页 「都是为了帮助他人，你做的是好事。」姜梦兮咬着吸管回答道。 她们约在一家奶茶店见面，这天是为了对接半月后的几场活动。日薪开得很不错，要求也高，她们在和负责人见过面，确定参加无误后，开始聊一些琐碎至极的事情。 「你的开解很有用，我相信了。」 姜梦兮露出你很聪明，我很喜欢的表情。问道：「你最近和林开祈怎么样了？」 周沁不禁嘆气：「最近见面不多，法学院有辩论赛，他在准备比赛。」 「那要不要去给他加油？这种比赛，外校的应该也可以去。」 「要去吗？」周沁迟疑。 「你这么问，其实就是不想去的意思喽。」姜梦兮很了解她。 「我就是……已经在尝试和努力，喜欢一个人，感觉可能还需要一些时间。」 姜梦兮神色同情：「需要努力的爱情，从一开始就已经是场死局。」 「说得你好像很懂一样。」周沁淡淡看她一眼，「也不知道上次是谁遇到程轩，还要冲上去大干一场。」不久前，她们在姜梦兮学校附近的商场吃饭，与程轩不期而遇，对方怀里的女孩又换了新面孔。倘若不是周沁看着拦着，腥风血雨又是必不可少，这种光明正大噼腿的渣男，见一次想骂一次。 「怎么还互相伤害呢？」姜梦兮从包中掏出一张票，「我后悔给你要这个了。」 绿意盎然的设计，上面是被叶片包裹的几个字，採集美好——蕨类植物展。 周沁喜出望外：「你从哪里弄到的？」 「托别人要的，人家都对花感兴趣，你倒好，喜欢一些奇奇怪怪的草。」 「只有一张吗？」 姜梦兮早就料想到这番场景：「你大可以把谄媚的表情收一收，我是这么不解风情的人？两张！给你和林同学的约会做最强助攻。」 周沁将票收回来，无法告诉梦兮她想约的另有其人。 她无端自我安慰，这并非刻意找理由接近方晏，而是投其所好的报答。她也没有故意祈求，是这门票顺其自然地抵达自己身边。唯一不愿意承认的答案是，她很想他。对于一个不热衷社交软体的人，他的近况让人一无所知，除了见面，她找不到其他方式得知他过得怎么样。 植物展是这周六正式开幕，周沁在周三晚上给方晏打去电话。为了顾及他的工作时间，特意选择了晚饭后的八点半。 简单说清楚始末后，方晏告诉她，他会抽时间去，具体时间还不能确定。 好在整个展览持续五天，周沁说：「没事，那你定好时间了告诉我。」 他说好，在为数不多的交谈中，她听出对面讲话的不同寻常。他声音一向沉稳好听，此刻却略微含煳，像被灌入冷气似的稀薄。 「小叔，你感冒了吗？」 「没有，我没事。」那边有其他人出现，很快他说道，「还有个简短的会议要去参加，先挂了。」 周沁仍旧觉得不对劲，她发信息问陆广柯，他们是否还在加班，感觉方晏的状况有点不对。 那边很快回復过来文字消息：「是啊，还在加班，公司业务好也让人头疼啊，我已经好久没有正常下过班了。」 「对对，老闆有些牙痛，我刚在外卖定了些止痛药，明天得去医院看看。你们口腔医生怎么不值夜班，挂急诊都没有地方去。」他连续发了好几个悽惨表情。 「情况严重吗？」她急急问道。 「看起来还好，但他不怎么说话，脸色也不好看。主要是今天这个会，不怎么令人开心，技术部工作上出了点不应有的纰漏。」 「我过去看看吧。」 发完这条讯息后，周沁没有收到陆广柯的回覆。她告诉室友，自己今晚上可能会外宿，出了学校便打车去久江商厦。几分钟后，看到瑟瑟发抖的信息：「我刚被点名了！说是会议上一直看手机，注意力不集中！我这不是为了他的身体健康着想，你确定要过来吗？现在完全就是往枪口上撞。」 周沁安慰他：「牙痛病人情绪不稳定是很正常的。」 抵达商厦后，周沁看见眼前的高楼还有不少窗口亮着灯光，职场人的世界真是辛苦。她没有上去，坐在门口的花坛处等着他们。 「结束了，我们等会就去停车场，你到了吗？」陆广柯直接打过来电话。 「到了，楼下喷泉这里。」 「好，再稍等几分钟，你可以先走到路边。」 黑色车辆投射出光线，打着双闪后停到树下。陆广柯推门下车，朝她招手：「这里。」 今天是司机开车，周沁上车后方晏回头看了一眼。他神色如常，只是眉宇间有一股不易察觉的忍受。右侧脸颊看得出有些肿，原本清隽利落的下颌线，无端显出一种脆弱。陆广柯应该提前告诉他自己过来的事情，他脸上没有任何疑惑出现，也没有开口说话。 她扯扯陆广柯衣袖：「止痛药吃了吗？」 「吃了，不过好像还没发挥药效，他都不说话。」 车行中途，陆广柯告诉方晏，客户那边已经回復，这次的问题暂时不追究，但下次不可以出现这种低级错误，并且对方要求结尾款时要拿到内部价格。 他点了一下头，表情没有因为这个消息而减轻烦躁。 陆广柯下车前不忘絮絮叨叨地叮嘱，让他不要吃任何寒凉食物，已经挂了明天上午的口腔门诊，自己会过来接他，陪同一起去就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0页 回到别墅后，周沁翻开装有药物的塑胶袋，除了止痛药，还有一盒消炎药。 「可能有炎症，我让他多买了一些。」方晏坐在沙发上揉着眉心，一整天心神俱累。 「可以冰敷一下，能够缓解疼痛。」周沁起身去二楼厨房里找冰块。 很快她带着装有冰块的玻璃碗上楼，还带了一条新毛巾，将其包裹住冰块递过去。「你可以自己来吗？放在觉得痛的地方就可以。」 止痛药已经发挥效用，之前那种恼人的痛苦终于有所消退，然而方晏还是将毛巾接过来。 她坐在沙发一侧，继续说道：「中医上讲，按合谷穴也是有作用的。」说着她将右手张开，「位置很好找，第一和第二掌骨中间的位置，你把拇指对着另一只手的虎口往下压，觉得有酸胀的感觉，那就找对地方了。」 方晏右手正握着毛巾，同侧脸颊上有冰凉感传来。他无奈望向她：「我按不了，还有，掌骨怎么找？」 周沁也意识到问题所在，她迟疑地问道：「那我给你按？」 说完后又加了没必要的一句：「医者仁心，我总不能置之不管。」 她觉得他似乎是笑了一下，接着将左手放在膝盖上，闲闲开口：「那就麻烦周医生了。」 他骨节分明，穴位很好找。很快，周沁便开始按压，视线不可避免地落在他手背上，皮肤白皙，青色血管清晰可见，泛出微微冷意。 「懂这么多，学校教的？」他忽然开口说道。 「嗯，还有一些自己在书里看到的，可能缺乏实战经验。」周沁迅速收回视线，努力把心神放在眼前的事情上。「这样按得痛吗？」 这次他是真的笑出声来：「你可以再用一些力气，我没那么脆弱。」 周沁闻言脸色微红，嘴里还在争辩：「我力气不小，再说了，力量要适度。」 她微垂着头，露出脖颈处大块皮肤。这天她穿了件绿色方领復古衬衫，灯光下肤白如雪。因为离得近，带有光泽的皮肤上，细小绒毛清晰可见，好像春天刚钻出来的嫩黄色草芽。 或许真的是怕他增加疼痛感，她用的力气很小，与其说是按摩，更像是带有力度的抚慰。左手虎口处传出规律频率，她按得很用心，甚至没有发现他的目光，一种柔和的、接近于认命的纵容。 几分钟时间里，谁都没再说话。 直到他出声提醒：「周沁，冰化了。」 「好，我去换。」她松开他的手，接过毛巾，准备换上一些新冰块。 「不用再麻烦了，感觉不疼了。」 「真的吗？」周沁不相信地凑近看，端详片刻后点头，「但好像是消肿了一些。」 他咳嗽一声：「水滴到我身上了。」 她这才发现两个人的距离出奇地近，原本是为了查看他的情况，压根没考虑过其他。连手中的毛巾被挤出水滴，顺着她的手腕落下，都被忽视到九霄云外。 此刻他的脸近在咫尺，嘴角轻抿，纤长漆黑睫毛投射下小片阴影，看起来可以被亲近。这使得她觉得自己片刻间心动过速，急切需要深唿吸平復情绪。 「哦，哦，不好意思。」她急速退开，看见他深棕色西装裤上，已经氤氲出深色痕迹，且位置令人遐思。她还没来得及说话，脸先红了起来。 第40章 送给你的植物 直到临睡前，周沁也没有和方晏碰面。洗完澡躺在客房床上，她依旧察觉到自己情绪上的不稳定。他的脸好像电影里的经典镜头，不停在脑海中回放。柔软的、闲适的，甚至带着打趣意味的笑容，比记忆里更亲近。 周沁想，如果那时候她鼓起勇气，一个吻应当会发生得顺其自然。虽然看起来有些趁人之危，他可能会恼羞成怒，再无端用距离晾她一段时间。更有会让两人略微好转的关系，再度陷入崩坏，她在此刻庆幸，幸好自己及时忍住了。 她在床上如置滚烫炒锅，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点亮手机给姜梦兮发消息：「我发现自己，好像还是很喜欢那个人。」 对面秒回覆：「你那个暗恋对象？」 一个害羞点头的表情。 「请容许我为林同学惋惜三秒钟。」姜梦兮不留情面，「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啊？让你这么死心塌地。」 「很好很好很好的一个人。」 「等同于废话。」接着，姜梦兮发过来语音，「那你别再搞暗恋这一套，喜欢就去追啊，别等到人家有女朋友了，后悔都来不及。」 这句话让她清醒过来。 「宝贝，你这么优秀，他不喜欢的话，还有一整片森林呢。」 周沁知道自己可能就是放不下这棵树了，她无法投身到更大的森林里。没过多久，话题转到下周的安排上，姜梦兮吐槽：「多大的活动，还需要搞什么彩排，真是浪费时间。」 她们接下来要参与的几场活动，收到最新通知，正式开始前需要培训和演练。 「打工人，只能听从啊。」周沁安慰她。 姜梦兮是近半个月才开始兼职的，一是为了体验大学生的常规生活，二是和家里那位继母又闹了些不快，以至于父亲扬言要减免她的生活费。姜梦兮为了争一口气，让他们看看，她也不是没什么能耐，离开了所谓的家庭庇护，也依旧能活得很好。 后来周沁劝说过她：「你这样不就正中人下怀了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1页 然而豪言壮语既出，自然是覆水难收。姜梦兮不愿低头，找到合适理由：「我就当陪你了。」 基于这份信任感、互相陪伴的责任感，让周沁自觉安慰她。「等这次活动结束后，你别跟自己置气了，好好回去做大小姐。专业也别落，写剧本、拍写真、演话剧，我还等着以后排队等你签名。」 「我现在都有粉丝了，好感动哇。」一个抱抱发过来。 「那是当然。」周沁回復过去，两人闲话到她再也没有精力分神去想这个夜晚。 次日上午，陆广柯挂的正是周沁学校附属医院的口腔专家门诊，离得近，她便跟着一起。 检查结果说是牙齿敏感症，极有可能是吃了寒凉食物或者饮食习惯不好引起的，因此导致了迅疾勐烈的痛感。好在这属于轻微敏感，先通过调整饮食和生活看看情况，也可以买一些脱敏牙膏减轻症状。 从医院出来后，陆广柯当即说道：「我不可能再给你买冰咖啡了。」 方晏默默看他一眼，最近工作压力大，生活上的确有所放纵，他饮食极度不规律，免疫力也有些降低。果然每一份对健康的疏忽，身体都在暗暗记下。 回想起医生的叮嘱，陆广柯有些为难：「冷的酸的硬的暂时都不能吃，我是不是得去准备一些斋菜？」 周沁开口说道：「我做吧，下班后你们回来吃。」 「这样好，沁妹妹的手艺我最信得过。」陆广柯当即贊同。 「跟你有什么关系。」方晏打断跃跃欲试的他，「做饭不累吗？你要受这嗟来之食？」 「我可以去买菜，也可以洗碗啊。」 他闲闲开口：「看来还是工作太闲了，你都能干这么多事情。」 「我……」陆广柯无话可说，心想果然如周沁所言，牙痛患者的情绪波动十分大。 教学楼离得不远，距离上课还有段时间，周沁打算步行过去。临走前她对陆广柯低语：「我会准备你的那份。」 「还是你够义气。」 「你别忘记去买脱敏牙膏啊。」她叮嘱道。 「记着呢，我们真是为他的健康操碎了心。」陆广柯长嘆。 两天后，方晏的牙齿状况已经好转很多，他们最终选择在周日上午去参观那个蕨类植物展。 整个展览完全是一部植物百科全书，电子屏幕上详细记载着蕨类植物的分类、形态和各种价值。连周沁这个一窍不通的门外汉，也不禁折服于诸多形态优美的品种。 她看得有趣，很快认出方晏庭院中栽种的一款，用手指轻点：「你有养这个。」 「对，它叫山苏花，学名是鸟巢蕨。」 「这么好听的名字！」她感嘆到。眼前的植物叶片直立，被灯光打出一层碧绿，望过去竟像是假的。周沁控制住想要掐它的冲动，告诉自己不必去查看是否真的能够流出植物汁液，转头继续观察其他的种类。 「是啊，很多植物很美，连名字也动听。」方晏认同地回答。 参观过程中，藉助文字资料和方晏的科普，周沁感觉自己打开了认知新天地。她喜欢这种生长在山林或溪谷边的植物，安静的，绿意盎然的，像带有春夏气息。 这种自在感，让她生出想要多了解他的欲望。「你为什么喜欢植物？」 「小时候一个人待着，会想找人说话，但好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后来我发现那些花草，也是不错的倾诉对象。」 「所以你会跟一棵草讲话？」周沁不可置信，她实在想像不出这样的场景，即使是尚且年幼的他。 「很奇怪吗？」方晏笑容清淡，「但我没有讲过，小孩子也知道花草是无法回答的。」大多时候，他只是沉默地和院子里的那些花草对坐，有时候直到黄昏时分也不愿回去，曾姨走出房子出声唤他回家吃饭。 那些绿色和盛开，像某种无言的陪伴，搭建出另外一个没有辱骂和嘲讽的空间。那时候他隐约开始懂得，不管这世界如何令人感到疼痛和无助，花总是会开的，春天也会如期抵达。命运如草芥，就这样年復一日，可他不会臣服于此，每个春天都有破土重来的机会。也是它们让他知道，比起生长在被修剪整齐的花园里，外面的广阔天地才是自己真正嚮往。总有一天，他会在方家之外的地方，根植出自己的花园。 「方叔叔不陪你吗？」周沁问道。 彼时付芸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怎么会允许两个孩子互相接近。每日耳提面命，倘若见到方铭和他接触较多，便总是指桑骂槐。为了不制造更多的家庭矛盾，也为了避免方晏遭受更多的谩骂，方铭在家里总是离他很远。 「我上小学的时候，他已经进入大学，能够碰面的时间并不多。」 周沁瞭然：「你们差了很多岁。」 「十二年，不算多，代沟也是存在的。」 她不服气：「我和你就没有代沟。」 方晏并不与她争辩，横跨在他们中间的，是一条贯穿了年龄、世俗、阅歷和欲望的鸿沟，比他与方铭之间的更难跨越。 展览一个角落里，专门辟出块地方做店铺，销售一些适合家养的蕨类植物，周沁跟着他进去转了一圈。 「这个你喜欢吗？」方晏问。 白色瓷盆里的植物叶片下垂，呈现出嫩绿，有一股清新飘逸的气质。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2页 「喜欢。」她点头。 方晏付款后提着袋子继续朝前走，绕完一圈后，他们出了展厅。去一家粥店吃完清淡午饭，他将周沁送回学校。临行前，他从后备箱里将波斯顿蕨、装有肥料和喷壶的塑胶袋拿出来，递到她手中：「好好养。」 「送给我的？」周沁满脸诧异。 「嗯，放在宿舍里可以净化空气。」他不忘劝慰她，「很好养的，阳光和肥料都不用多，记得浇水。如果有不懂的地方，你可以直接问我。」 「好……」周沁有些惶恐，她害怕自己是植物杀手。 回到宿舍后，室友看着周沁放在阳台角落的植物，问她：「怎么突然想起来养花了？」 她颇为骄傲地昂起头，用新买的喷水壶洒水：「别人送的。」 室友露出八卦神情：「我知道，肯定是每次来找你的那个男生送的。真浪漫，这需要多浇水吧，每次看到植物的时候就想起人，我觉得可比送一束花实用多了。」 周沁默然，误会已经这样深远，她想，自己应该找机会同林开祈讲清楚。原来世上不是所有的事情，努力了就有结果，有的会水到渠成，有的则付诸东流。她不该妄想所谓」新欢「的力量，那是自欺欺人，于林开祈也不公平。 被喷壶挤出来的水在空气中飘洒，像雾一样轻盈，很快落在嫩绿叶片上。此刻让她确信，这叶片真实存活，像展览上所遇到的那些，它们美得令人生疑，可都是真的。 她想，这是礼物还是折磨，是否每次养护这盆波斯顿蕨时，都会想到求而不得。她的喜欢，是否也如蕨，只能生长在潮湿而不为人知的角落。 第41章 邀约被拒绝 周沁约林开祈见面那天，刚好他说也有事情。两人约在医学院门口常去的那家奶茶店，没有她爱喝的桂花乌龙，便各点了一杯青桔柠檬。 她神情是郑重的，没有弯绕，开场便直指这次见面的目的。「我要对你说句对不起。」 林开祈觉得莫名，他并不知道是为了何事，但察觉到她并非空穴来风。 「你以后会遇到更好的女孩子，会比我好很多，真正配得上你。」 他听她说完，明白过来心上的空寂感从何而来。他来时笑容灿烂，此时却像骤然遇见乌云，挡去明灿阳光，只剩下突如其来的暗。 「你尝试过了，失败了是吗？」 周沁肯定而不忍地点头：「是我眼光不行，真的，林开祈，你特别优秀。」 他笑着叫停：「别给我发好人卡了，哪有人像你这样，拒绝别人的同时还要贬低自己。」 她不知道说些什么是好。 桌上出现了一张宣传单页，周沁听见他的声音：「这是我们系辩论赛的决赛，今天来是想邀请你去看的。不过这种比赛也没有什么乐趣的，还是算了。」 奶茶店里有不少学生进进出出，氛围热闹欢愉，他们两个人中间，却好像聚着无法驱散的沉默。 「需要我去吗？」她抬头问，那种同学间的，真挚的询问。 「不了。」林开祈恢復笑容，「如果你看到其他女生给我加油，觉得后悔了怎么办？」 周沁点头同意：「我不能挡你的桃花。」 他喝掉杯中的奶茶，被青桔柠檬的味道，酸得牙齿都有些反抗。「周沁，我们还是朋友吧？」 「当然。」她露出笑意，「可以维持很多年的那种。」 说完后她有些迟疑：「或者你觉得，并不愿意继续做朋友？」的确有很多人会在被拒绝后，从此避而远之。 「不是！」林开祈否认，「我需要适应一段时间，我喜欢你有很长一段时间了……你能理解吗？这是认真的，不是一时半会能够消退的感情，失恋是需要时间復原的。」 「我知道。」她眼神真挚，对他的痛苦深有体会，也感激曾经能够得到他的喜欢。 他们并不会有什么结果，可幸运的是，同学之情没有崩坏。或许不夹杂复杂情愫，较为单纯的友谊，反而更适合这世上大多数普通男女。 * 经过一次培训和简单彩排后，周沁和姜梦兮迎来新兼职。 这次她们参与的活动，是一家俱乐部答谢 vip 用户的周年庆嘉年华。一共为期五次，且在不同地方，有高尔夫、滑翔伞、山中温泉等形式，因此也需要奔波于路途。她们需要做的工作，分为迎宾、服务、讲解等类，都是一对一服务。这也是俱乐部招聘兼职的原因所在，让每位客人宾至如归。 姜梦兮提前和负责人沟通过，希望安排她们做讲解类，虽然要记的内容会多一些，好在可以见识不同的消遣方式。并且一回生二回熟，后面再讲也是轻而易举。 周沁不理解她明明可以轻松地成为这些用户中的一员，怎么还要来体验另类角色。 姜梦兮直言相告：「我就是想看看这些有钱人，究竟是怎么花钱如流水的，以后好借鑑，也好避免。」 这答案令人无言以对，她惯常有自己千奇百怪的理由。 初场活动在俱乐部大本营，来往的客户相对多一些。周沁分次讲解发展史、活动设置、能够享受的权益，半上午已经口干舌燥。 中午和姜梦兮碰面，得到同样的吐槽。她们有一个半小时的休息时间，活动方点了外卖，两个人在楼下公园旁坐着边吃边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3页 「我真的要服气了，说话说到嗓子快冒烟。挣钱真的太难了！经过这一次，我觉得对我爸应该好一些，至少在给生活费的时候，他眼睛都没眨一下。」 「不亏，做兼职还能够改善父女关系。」周沁对她的成长深感欣慰。 「后悔死了，我宁愿在门口迎宾，也好过做讲解。」 「还有半下午，坚持一下，结束后我请你去吃美食。」 姜梦兮闻言苦着脸：「不吃，上次拍照的时候，魏靖洲说我脸圆了一圈，拍照都不上镜了。」 周沁将她的脸捧住：「没有吧，我看着还是很天生丽质。」 「听听，这才叫人话，我真该录下来给他单句循环。」姜梦兮得意，「那下午我们去吃什么？」 「选健康点的，高油高盐高糖高脂的都不吃。」 「这是让我喝空气？」姜梦兮挥手打她，「好啊，周沁，你比魏靖洲迂迴，这不是拐弯抹角的说我胖了。」 她大笑着伸手求饶，两个女孩子边说边闹，身体的疲惫暂时得到缓解。 俱乐部三楼北面窗口，男人看着她们已经有了些许时间。年轻的躯体和面容，仿佛楼下初冒蓓蕾的木槿花，轻灵娇俏。 「付先生，您觉得这样安排可以吗？」俱乐部经理小心翼翼地问道，唯恐怠慢了这个超级客户。 「挺好。」付彬转过头笑笑，将手中的香菸按熄在窗台上的菸灰缸，「她们是今天的兼职大学生？」 经理探头望向窗外，看见两个穿工作服的身影：「是的。」 「我想请你帮个忙。」付彬看向他，脸上笑意渐浓，「那个长头髮的我认识，还麻烦你多多照顾。」 「没问题！您有什么需求直说。」经理没有细问，笃定如果自己能够帮得上，那这一单必然会稳。 周沁是在临近下班时被俱乐部负责人喊过去的，对方言简意赅，说觉得她今天表现优秀，决定安排她负责接下来更多活动，并且统筹活动经费。相应地，她的报酬也会随之增加。 「我们有专门的对接负责人。」他们的兼职群非常正规，发布的招聘信息都经过筛选和过滤，并且保证可靠性和安全性。这次负责经费对接的，是姜梦兮学校经管学院的一位女生。 「我知道，已经和你们负责人沟通过，对方答应转交给你。」经理不欲多言，「我添加你的联繫方式了，记得通过一下，后面的具体工作，我们直接对接。」 他这样雷厉风行，以至于周沁走到更衣室还满头迷雾。 女孩子们叽叽喳喳地说着今日的劳累和收穫，周沁走进去时便察觉到异样眼光。 「真有本事，有人这么会鸠占鹊巢。」原先负责的女生看了她一眼，低头没说话。反而是她旁边的女生满是敌意地开口说道。 她们不过点头之交，仅有的接触不足以交心，周沁想解释自己先前并不知情。末了，只能受到几个白眼后，看着女生和同伴很快离开。 姜梦兮已经换好衣服：「你怎么惹她了？」 周沁疲惫地坐下来，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清楚。姜梦兮不以为意：「能者多得，今天做讲解的人里面，你做得最好，负责不也是理所当然。」 「不是，我总感觉有些不对劲。」周沁准备脱下半身裙。 「如果觉得不对劲，你及时给我打电话，我会来保护你。」 她被逗笑：「我记住了，梦兮，你转过去，我换衣服。」 「有什么好害羞的，你有的我也有。」姜梦兮笑着开口，「怎么同一个号，你穿着比我宽松这么多，再瞧瞧，这该瘦的瘦，该翘的翘，谁看着不想摸一把。看样子学医不熬人啊，你这水灵灵的，完全没网上说的那么可怕。」 「我会把我这学期课表发给你。」周沁朝她瞪一眼，「再看要收费了。」 「要多少？金钱不够，我身体来凑。」 周沁对她的无奈深有体会：「你还是留给魏靖洲吧。」 「这跟他有什么关系！你不要乱说啊。」姜梦兮惊叫反驳。 * 「这周六，我和星星一周年结婚纪念日，她一直想去一家什么主题民宿，我定了全场，等你们啊。」 方晏忙完工作后，看到小群里白佳霖的邀请，以及凌岳的回覆。「你礼貌吗？所谓结婚纪念日对当事人才有意义，跟我们有一毛钱关系。」 接着又是插科打诨的话语，白佳霖向他们介绍，说民宿所在位置虽有些远离市区，好在自然风光殊胜。再加上枇杷季即将成熟，去玩趟採摘也很有意思。 「枇杷叶有绒毛，不做防护就去採摘的话，你会觉得痒。」方晏扔出一句。 「我不怕，阿晏，只要你同意一起去，枇杷有毛算什么。」白佳霖疯狂输出，「你问一下周沁有没有时间啊，我和星星都跟她很投缘，这么懂事的小侄女，吃喝玩乐一定得带上。」 方晏看着熟悉的两个字恍然想起，自从上次看完展览后，他和周沁已经有段时间没见面了。她的大学生活倒是足够丰富多彩，社交媒体上的内容也时常更新，有时候是去实验室上手操作口腔模型，有时候外出拍摄写真。他顺着姜梦兮的评论得出了不少结论，例如周沁做了好吃的三明治，例如新穿的那件杏色长裙很衬肤色。 好像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她如同长在山谷和绿野里的蕨类植物，自由蓬勃，有自己的溪涧和幽静。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4页 将白佳霖的邀请发过去后，他很快收到回復。周沁说最近课程紧张，就不参与了，希望他们能够玩得愉快。 方晏看着熄灭的手机屏幕，神色莫名。 他很快告诉白佳霖，自己和周沁都不去。 「别啊，星星还邀请了公司的小姐妹，你们都不去的话，我怎么交差！」 下面很快出现凌岳的语音：「我去，好兄弟不会让你孤家寡人。」 「去一边吧。」白佳霖言简意赅，「求你可别祸害人了。」 第42章 离我远一点 如周沁所言，这学期口腔学院的课程依旧充实。好在时机凑巧，有几场兼职她都可以按时参加。 第二场是在一家商业风格的茶楼，装修风格古色古香，空气中还瀰漫着清淡幽远的檀香。比起之前的热闹，这次她所负责的就简单多了，在茶艺师沏茶时，需要她询问客户对于这次活动的感受。如果有什么详细要求，在交谈过程中，她会做出相应解答，并记录在册。如果解决不了的，后续有专门的工作人员跟进。遗憾的是，她并没有和姜梦兮分在同一个地方。 客户还没到，周沁拍了几张环境图片发给梦兮，那边参与的是滑翔伞项目，两人倒是一静一动。 「如果不是在工作，我真想去体验下飞翔的感觉！」隔着屏幕，周沁都能够感受到对面的喜悦。 她和茶艺师已经等了有十来分钟，听到门口脚步声传来时，她迅速将手机放进随身携带的文件夹里。抬头，露出常规而礼貌的微笑，对此她已经得心应手。 下一秒，笑容瞬间凝固。 「付先生好。」茶艺师已经起身，微微弯腰鞠躬。 周沁反应过来，同样轻微低头示意。 算起来，他们其实只匆忙打过一次照面，对方未必记得自己，何必自乱阵脚。 这份自我安慰在付彬开口时烟消云散。 「怎么还需要兼职？方晏不给你钱了。」付彬坐下来，笑着问她。 周沁神色微僵，片刻后恢復如常：「方先生已经贊助了很多，靠自己能力挣钱，也是我应该学的功课。」 他大笑出声：「你平时讲话，也这么官方？」 她不再回答，埋头看手头上无趣至极的文件条目，做一个称职的回答机器就好，别的她没有什么话要说。 付彬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今日她穿了件杏色茶服，和这里的环境倒也相称。上面是梨花式样的印花，看起来气质温婉。长发被木簪束在脑后，露出白皙修长的脖颈。她有着和周柔莉如出一辙的美貌，整个人却更添了几分疏远的距离感，那是种没有被年纪和岁月打磨过的天真。刚才短短几句话他就察觉到了，有点像某个人，这真是有趣极了。 周沁觉得视线如针，扎得她坐立难安，甚至想要起身出门一趟。 好在很快又有人推门进来，是付彬约的朋友。茶室里很快热闹起来，高山乌龙茶香气四溢。周沁长吁一口气，如果接下来只有他们待在这个空间，她会度秒如年。 除却与俱乐部业务有关的话题，周沁会做一些回答，其他的只微笑称不懂，尽责做一个认真工作的透明。付彬有意无意地将话题朝她身上引：「不做一些介绍？这些可都是你的潜在客户。」 周沁腹诽无聊至极，笑着答：「关于业务细则，如果有意愿，后期会有专业工作人员给您解答。」就这样，近两个小时后，茶室里的人终于散尽。她收拾好文件准备离开时，付彬叫住她。 「今天这么辛苦，我请你吃饭。」 「付先生，这是我的工作，没有什么辛苦。再则，无功不受禄，谢谢您的好意。」说着她转身朝门外走。 「怎么感觉你有点怕我呢？」付彬点燃一支烟，吸上一口后继续说道，「怕我跟你说和方晏有关的事情？怎么会，我又不诋毁他。」 他们根本就不熟，这通话听得让人不舒服。周沁忍住怒气：「我不想知道。」 「你不想对你的小叔多一些了解？」付彬安然自若，「例如他是怎么不贊成你妈妈跟铭哥在一起的。」 「不感兴趣。」她没再忍耐，推开厚重木门，新鲜空气终于涌进来。 因为突如其来的安排，周沁的工作有所增加，她需要汇总好兼职人员的记录，初检合格后交给对接的经理。将文件整体完毕后，周沁出茶楼时已过了七点，她乘坐地铁回学校，车厢里乘客仍不少，如同繁杂思绪。 她不知道怎么会遇见付彬，与初见时相比，他的玩世不恭更加明显，对方晏的轻视敌意也丝毫不做掩饰。区别于曾经认识的人，他让她觉得好像是丛林里的某种动物，神色和目光都暗含不怀好意，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冲上来撕咬一口。 能够做的，是避而远之。 周沁以为那是场偶遇，然而当她在第三场的活动中，远离江市的一家酒庄里继续见到付彬时，她意识到这更像是刻意为之。这次他没有在言语上故意激怒她，除了在试酒环节中，让她品尝下酒庄里自酿的桑葚酒和枇杷酒。 不得不承认，她对他审视的目光依旧深感不适，果酒只轻抿了一口，便放下杯子继续朝前走。付彬见此轻笑出声，好在人多，也没有继续难为她。 好不容易熬到中午，吃完午饭的休息时间，她独自沿着附近散步。酒庄位置稍微偏远，但风景优美，附近有成片竹林和不少湖泊，因此有很多人过来开发度假酒店、民宿和休闲农庄。同时这里还是远近闻名的枇杷盛地，正值果实成熟季，金黄饱满的枇杷挂满枝头，路边摆摊的阿姨热心地喊她品尝。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5页 入口汁液清甜，带着天然果香。周沁买了两斤提着慢慢吃，想着回程时可以多带一些给姜梦兮送过去。 「周沁，你怎么在这里？」 听到声音时，她手上的枇杷刚剥到一半，抬头看见陶星和白佳霖骑着一辆双人自行车，笑容灿烂地朝她打招唿。 「我来这里做兼职。」见到熟悉的面孔，周沁也很高兴，将手中袋子递过去，「你们过来玩吗？尝尝枇杷，好甜。」 陶星笑眯眯地取了一粒：「今天是我们结婚一周年纪念日，喊了一些朋友过来庆祝。」 周沁微怔，她知道今天他们会举办聚会，只是没想到也在这个地方。脑海中浮现的第一个念头，是否方晏也过来了。 白佳霖插嘴进来：「我让阿晏喊你一起，他说你有事情，没想到这么巧。兼职几点结束啊，我们定了晚上的住宿，你过来玩啊。不能阿晏不参加，你也不过来。」 「我明天早上还有课。」周沁觉得抱歉，「祝福你们啊，永远这么甜蜜恩爱。」 「没关系的，吃完晚饭后我们送你回去。」陶星劝她。 周沁答应如果兼职结束得早，她会过去一趟，再次祝愿他们玩得开心后，三人分别。自行车在视线里渐行渐远，周沁发现枇杷甜腻汁液沾到了手指上。如果她没有记错，当时方晏约她的时候，自己用的藉口是今天有课。 这是她第一次向他撒谎，没想到这么快被拆穿，果然诚实才是做人的本分。幸好他没有来，否则还不知自己要继续编造怎样的藉口。 下午的时光相对轻松，午饭时喝了酒的付彬在俱乐部安排的房间里休息，这给了周沁放空时间。等到他醒来时，已近四点，周沁才得知他们还要留在这里吃晚饭，享受闲暇夜生活。 到了兼职下班的五点半，周沁打算迅速做好收尾工作，然后找到白佳霖他们所在的民宿打声招唿。如果时间安排得当，她还可以赶上回江市的班车。 谁料变化来得猝不及防，先是付彬和朋友相谈甚欢，让她的下班时间无故延误了半个小时。最后严经理留着她核对这几日的工作，并且告诉她，今晚上需要加班，可以获得双倍报酬。 周沁诧异：「要求上没有写还有加班！」 「这不是正常得很。」严经理不以为然，「又不让你喝酒，按照规定，如果客户报名或续费了，你也是有提成的。」 「不好意思，我晚上还有事情，您安排其他人吧。」周沁摇头，如果有所得罪也算了，反正这兼职即将结束，薪资虽然不错，但付彬真是一场噩梦。 被这么一打岔，周沁决定向陶星道歉，她就不过去了，改天再约见面。 「好的，那你注意安全哦，回学校了记得告诉我一声呀。」陶星很快表示了理解。 更衣室已经没有熟悉面孔，姜梦兮不在，共同来酒庄兼职的女生，她并不相熟，自然不会有人等待。 周沁赶到车站，才得知最后一班车已经在十分钟前离开。路上遇见卖枇杷和特产的阿姨告诉她，这里会有一些私家车接活儿，送零散游客去市里，票价会贵一些。如果遇不到，最好还是在这里住一晚上，明天再赶回去。 「姑娘，车费最多也就在 80 块钱左右。」阿姨提醒她。 周沁道谢后沿着路旁继续朝前走，她希望能够碰见去市里的便车，这里动辄四位数的住宿，实非她这个学生能够承受。车子从身旁唿啸而过，消失在夕阳余晖里。她运气不佳，走了近一公里没有一辆车停下询问，周沁试了手机打车软体，显示附近根本无接单车辆。好是时间尚早，初夏时节天光浅淡，内心并无恐惧。 十多分钟后，身侧终于有车停下时，周沁心生火苗，如果司机说车费在一百元左右，她也能够咬咬牙接受。 没想到，再次看到付彬。 「你跑得倒快。」他手肘撑在后座车窗上，将她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 「我已经下班。」她的欢喜转变为失落，没有继续交谈的想法。 「这走回去得到凌晨了。」付彬说，「上车我送你。」 「不用了。」周沁想，只要自己没疯，就不会再和他待在一个空间里。 一个人继续脚步不停，身后车子缓慢跟着。这是条双车道，后来陆续跟上来的车按响喇叭，不明所以地看着一人一车，以为是情侣间闹别扭，很快超车绝尘而去。 她还是没有遇到一辆接活儿的车，如果身边跟着这么一辆车，可能性更加趋近于零。 「谢谢好意，我自己可以回去，请你不要再跟着我。」她停下脚步正色道。 付彬笑了：「我还以为你不会说话了。」他让司机停下车。 她没赌气，反倒生出一股斗志，那就索性问清楚，他这么不清不白地缠着自己到底是做什么。 「你妈妈运气不好，等嫁入方家，什么福享不到，可惜了。」 周沁蹙眉，并不接话。 「但你不一样，年纪轻，也足够漂亮，应该过得更好一些。」他仿佛感知不到她的不悦，「方晏不资助了，我可以。」 「我过得很好。」如果之前只是觉得莫名，这刻周沁感受到了真切的冒犯。她语气不自觉地有点沖，「以后不要再提起我妈妈和小叔。」 「小叔？你这么叫他？有意思。」 周沁原本还想把话讲清楚，这会儿意识到话不投机半句多，她连片刻也待不下去，转身就走。他却忽然拉住她的左手，周沁使劲挣脱时，手腕处的木串却被带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6页 「还给我。」她语气不佳。 「这串看起来不怎么样，你很珍惜啊。我可以送你更好的。」 她懒得理，只顾伸手去拽，因为身高差了一些，再加上为了避免身体接触，始终无法如愿。 半晌后，周沁不再克制：「你是不是有病？喜欢背后说人坏话，自我感觉良好，还喜欢拿着别人的东西不松手。」 她像一只炸毛的猫科动物，每一缕毛髮都诉说着厌烦，恨不得伸出利爪，给对方一个厉害。 付彬继续伸长手臂，忽然被她撞了一下，紫檀木手串没拿稳，瞬间坠落到道路旁的草丛里。 「这下你满意了！」她恶狠狠地看他一眼，「离我远一点。」 司机察觉到他们的争吵，下车看周沁正打算跳入草丛里，慌忙走上来劝说：「别下去，可能有荆棘。」 付彬脸色铁青地转过身，对司机说：「走。」 第43章 你丢了什么 很快，四周没有其他嘈杂声响了。周沁从这侧的平坦公路找到较低的坡度跳下来，才得以进入到树丛里继续寻找。 她听见林间有鸟叫声传来，在暮色中传到很远。不知何时，余晖散尽，月亮升起来了。她打开手机电筒继续往下照射，手串颜色和阴影下的枯叶相似，根本无从辨别。正如那个司机所说，树下枝桠横生，还有荆棘丛。暗色愈发深浓，周沁踏入枯叶堆的剎那间，林子间惊起数只鸟雀，惊得她身体僵硬。 月光被树叶筛得破碎，让枯叶蒙上一层浅淡颜色。寻找过程不易，费了很长时间，幸好最后她终于在一枝断落的树杈上看到了手串。以此为代价，右手被带刺的树枝划得生疼。 等她再爬到路上时，别说接私活的车没有一辆，车子都很少有经过的。偶尔路过的，也是赶着回去的，方向相反，路过她时连车速都没减。思考过后，她给姜梦兮打了电话。 「你还没有回来？别急，我去接你，」姜梦兮得知情况后，比她还着急，说自己现在就打车出发。 「没事。」周沁安慰她。 姜梦兮原本打算和她打电话保持联繫，但周沁说需要保留一些电量，以防有意外情况出现，需要手电筒照明。这种道路两侧并没有路灯，幸好月光很亮，足够她辨别出路上的异物。 挂断电话后，周沁继续朝前走。除了右手被划出十公分的浅伤口，她掀开衣袖，发现手臂上还有两处冒出了伤痕。没怎么流血，但有明显痛感。 没过多久，姜梦兮给她发来信息：「我们很快就到，你找个安全地段等着。」 我们，谁们？ 「我和方叔叔一起过来的啊，他开车。真是很巧，你刚打完电话，方叔叔就问我有没有联繫上你，他也要去你今天兼职的地方……」 周沁眼前一黑，心情跌宕。在树下翻找的时候，方晏给她打了两通电话。她没敢接，一是不想泄露自己的处境和情绪，他一向敏锐。二是只要一听到他的声音，她无法确保自己能够不开口求助。而如果没有接通电话，那就是自己在上课，他会了解，并且很快作罢。 这下好了，周沁觉得有些心慌。 远远地，远光灯闪烁三下。不多时，车子调转回来停在身侧，姜梦兮急急冲下来：「你没事吧？」 周沁摇头，心虚地望向驾驶座。「小叔。」 方晏应了一声：「上车。」 她没敢坐副驾，和姜梦兮蜷缩到了后排。 「方叔叔有朋友在山里民宿开派对，他晚上准备去的。」姜梦兮在解释来龙去脉。 「嗯，麻烦你们了。」 「胡说什么！你不早点给我打电话，这大晚上的，出事情了怎么办。」 姜梦兮拍她的手，说着下次再遇到类似的问题一定要早点联繫她，深山老林的太吓人。 周沁没在意她言语中的夸张，只是轻声开口：「梦兮，我没事，你可以放开我手臂。」 奈何今日姜梦兮出奇聪颖敏锐，她打开车内顶灯，在不甚明亮的灯光下对周沁手臂上的伤痕一览无遗。当即大惊失色：「你这怎么搞的？被什么袭击了吗？」 周沁只差去捂她的嘴：「小事情，树枝挂的。」 「都有伤痕了。」 前排方晏减缓车速，询问她们具体情况。最终在驶入市区后，他们在一家药店停下，方晏进去买了碘伏、棉签等消毒用品。 送姜梦兮回校后，方晏将车子直接开到东郡城。她这半学期住校时间多，但这里每周仍有钟点工前来通风和打扫，偶尔周沁也会前来给植物浇水。 灯光将屋子灌满温馨，明亮流淌在每个角落。方晏去卫生间洗完手出来时，周沁还站在玄关处。 他用纸巾擦干手上的水：「站在那里当门神？」 她只是觉得自己身上应该还沾有枯叶和草屑，今天穿的衣服是绒衫材质，极易被异物挂住。 他好像在气头上，周沁理智地咽回了解释，提着脚步走到他所在的沙发上坐下，中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 方晏打开碘伏药瓶，不能理解地开口：「你不知道棉签有多长？」 罢了，一切都是自己撒谎在先，又求救于人。即使此刻他火冒三丈，也是情有可原。周沁挪过去，这次没等他开口，主动将右手伸出来。 被有刺的树枝刮出细长伤痕，伤口处微微带着往外翻的皮肤。被碘伏涂抹过，颜色看起来有些可怖。手背上的更重一些，药物瞬间布满。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7页 「怎么搞的？」方晏开口问。 她疑心他的唿吸就在头顶咫尺之距，以至于说话时带起微弱气流，萦绕在自己脑袋上，让思维陷入到凝滞状态。「到草丛里捡东西，不小心被刮蹭的。」 「什么掉了？」值得她大晚上，独自在空无一人的路上搜寻，连安全和命都不要了。 周沁停顿了片刻：「就小东西。」 他手指修长好看，像腕錶gg中模特露出的特写。即使执着棉签，亦十分养眼。她想起上次按摩掌骨时的场景，觉得仿佛还近在昨日。 方晏将使用完毕的棉签扔进垃圾桶，往沙发另一端退了些许距离。「周沁，聊聊吧。」 她惊讶抬头，看到他目光沉静。没有责怪和质问，最多流露出轻微的怒气，然而很快也消弭无踪。如果她能够窥测更多，或许会发现那些层层情绪背后，还有一种叫心疼。 「对不起，我今天是去做兼职，不是想对你撒谎……」说到这里时周沁有些茫然，她为什么不告诉他兼职的事情，是否潜意识地觉得，想要更快地独立起来，将资助的费用还回去。抑或是怕他知道自己过得拮据，还是想要给予经济支持。 「你怕我拦着吗？」他身体微倾，眉头微蹙。 「不是！我没这么想过。」她急忙开口解释。 「你在凌岳餐厅打工，平时也做一份家教，这些工资不够日常生活费吗？」 「足够了，这学期之所以多找工作，是因为暑假另外有安排。」 方晏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系里老师和一些学长学姐们，今年夏天会去宁县做公益爱牙活动，我报名了。」这也意味着她无法通过接下来的假期，为大二上半年挣到足够生活费。 「公益爱牙？」 「是。」医科大口腔学院每年暑期都会前往医疗环境较为落后的地方，为儿童开展公益诊牙。周沁得知后，经过思考决定报名。 她想像他那样，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别人提供一些帮助。 方晏闻言放缓语调：「我理解和尊重你的决定，如果你需要帮助，随时可以告诉我。像今天这样，那时候为什么不接电话？」 下午时分，方晏拗不过两位好友，还是决定过去一趟。他收到白佳霖消息，说偶遇周沁刚好在那里做兼职，她结束后也会过来。即使第一时刻得知自己被欺骗了，方晏也没有打电话去询问原因，她定然有自己的想法。后来白佳霖又说她有事情不来了，他担心是否因为自己的关系，她这段时间似乎总躲着他。因而打去两通电话，始终未能接通。 「如果接通，我会想要你去接我，像以前那样。」她说。眼眸黑白分明，神色坦然，喜欢又什么好隐藏。在他面前，自己不是早就没有秘密了吗。 她可以承认自己的依赖和逃避，只是如今看来，仍旧给他添了麻烦。 方晏知道她的意思，他能够去接她一次，那下次呢。如果他始终纵容，念想就永远不会被掐断。 他沉默了片刻后说道：「我会像以前那样去接你。」 周沁闻言眼眶微热，她迅速低下头，如同被攫住唿吸，一时间心神微乱。这个答案是他的风格，归根究底，他只是不喜欢她，那种当做普通女孩子的喜欢。可他还是会不遗余力地提供帮助，在每一次她需要的时刻。 谁都没有再说话。 情绪仿佛过山车，周沁想，她可能还会心仪他很长一段时间，否则不会这样，因为一声嘆息、一个眼神、一句话而惶然失措，又雀跃欣喜。 门铃声响起，周沁诧异抬头。 「外卖到了。」方晏起身去拿。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订的，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飢肠辘辘，又想到他晚上也还没有吃饭，心中愧疚更盛三分。 去厨房烧上一壶热水出来后，方晏已经将外卖包装盒放在餐桌上。他面向着餐边柜，打量上面摆放着的酒瓶。 周沁觉得今日自己一定运势不佳，所有事情好像都不在掌握范围内。就像此刻，方晏拿起一瓶红酒，转过身问她：「这酒你喝的？」 如果不承认，钟点工就要承受不属于自己的罪名，周沁点头。 「不错啊。」他的夸赞听起来并不真诚。 「我就是想要尝一尝，这酒很贵吗？」她咬唇，原本打算买一瓶新的放回来，谁知道后来遗忘到九霄云外。这瓶红酒，是她在过年被方晏拒绝后不久打开的，那时候她觉得整间屋子里，关于他的气息无处不在，只有酒精能够麻痹神经。或许醉酒也能够将她带到那个，短暂缩在他怀里的时刻。 「不贵，你喜欢喝的话，这几瓶也不错。」说着他就要伸手去拿柜中的红酒。 周沁急忙拦住他：「不用，我不喜欢喝酒。」 「你过年时候，喝得挺好。」他终于露出今晚的第一个笑容。 她想起他脖颈处的温度，还有那件沾染眼泪，最终被自己狠心丢下的卫衣，当即不知如何回答。 「吃饭吧。」方晏打开食物保鲜盒。 周沁发现，好像自从他得知自己能够吃辣后，饮食上便有所改变。例如今晚上的餐盒中，便是小炒黄牛肉、剁椒蒸排骨，都带着些许辣椒，只有蒜蓉茄子和西蓝花炒虾仁看起来相对清淡。 「我其实没那么爱吃辣。」周沁开口。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8页 方晏将筷子递给她：「是我想尝一尝不同口味。」 她接过来时没立即吃饭，望向他，目光灼灼：「我以后不会再对你说谎。」谎言和隐瞒换回来的，却是他的关怀和安慰。正因如此，她加倍愧疚。 「好。」他点头应道。 吃完饭，将餐盒收拾好后，时间已近十点半。 「送你回学校，还是住在这里？」 「住在这里，我明早再回去。」 「那你早点休息。」他起身去提分类好的垃圾袋。 周沁在关门声响起后，很快在手机上给负责对接工作的经理髮去消息，说很抱歉，自己接下来有其他事情，兼职不能再去做。 「这我临时去哪里找人？」对方质问。 她知道这不过是说辞，活动越到最后，需要的兼职人员越少，因此有很多学生没有再参加。只要想找，总有比她更合适的。她没法不去猜测，连续两次「意外」地遇到付彬，不是一种刻意安排。 不见付彬，不再从他口中听到任何与方晏有关的话。周沁想，她已经忍耐足够长的时间。给了他可趁之机破坏自己的信仰。以后她会守护，像在暗夜里，掬着一捧冷白月光跋涉前行，即使无人知晓。 第44章 夏日满月酒 接下来的日子，周沁陷入到一种不堪其扰的状态。 付彬似乎对之前发生的事情全部忘却，依旧找来医学院。他在跑车后备箱里装满艷丽玫瑰，堵在口腔实验室门口，在见到周沁出现后笑着递过去。有时是在宿舍楼下，毫不收敛地打招唿。她装作没听到，汽车鸣笛声持续不断，愈发急促的声音，直引得旁边同学侧目。 「你到底想做什么？」她怀里还抱着厚重的教材，恨不得直接砸向他。 「想约你吃顿饭。」付彬从车里探出脑袋，「有时间赏脸吗？」 周沁脸色不变：「没有，我很忙。」 「我知道，所以我过来找你。」他仿佛感受不到她的怒气，「等到你有时间。」 「跟你一起吃饭？」她冷哼一声，想起那日傍晚被他丢进树林里的手串，几乎气不打一处来。「我不愿意，你真的别再来了，很烦。」 说完后她不再看他的表情，迳自走进宿舍楼。她不知道怎么有人自我感觉如此良好，似乎对别人的感受置若罔闻。付彬看她的眼神，像极了在狩猎，是那种漫不经心和势在必得。她爬楼梯时内心冷哼，他这种人，活到现在真的验证了什么叫无法无天。 作为前段时间的兼职负责人，虽然周沁干得并不愉快，好在俱乐部依言发放薪资。只是那边要求她过去做收尾的整理工作，否则兼职人员的工资到帐都会延误。 周沁选择在一个没课的下午去了，处理完相关事宜后，经理说让她等一等。她以为什么地方还有问题，便坐在椅子上等待。谁知道会议室门再被打开时，付彬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她当即打算起身离开，第一反应是，或许今天这种线下对接不是必须的，而是有人从中作梗，否则为何总会这样恰到好处地见面。 「跑什么？严经理那边手续办完，还需要点时间。」他走到窗户边，将百叶帘拉下半扇，挡住外面的炽热阳光。 周沁一言不发，朝门口张望，她想一走了之。又担心自己的冲动，可能会延误其他人拿到工资，便告诫自己忍受下来。 「帮了你的忙，连声谢谢也没有吗？」付彬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在疑惑眼神中开口，「这次兼职，你的薪水比其他人多了一千。对接负责人是谁都能做的？在这个社会上行走，没点关系怎么行。」 她终于找到当时得知消息的那种异样感从何而来，姜梦兮安慰她能者多劳，实则原先负责的女孩子各方面能力并不比自己逊色。这中间不过是有人自做主张地打了招唿，到现在，面色不改地索要一声感谢。 「这个忙，是你自以为的帮助。」周沁此刻镇定下来，「不是我求的。」 「骨气这么硬，也没见你过得轻松。读了个累死累活的专业，跑龙套一样地做兼职，这种生活，我看着都累。」付彬坐在沙发前，指点江山似地说道。 「你很喜欢评价别人的生活。」她仿佛置身事外，「不过你觉得累不累，和我没关系。」 他几乎下一秒就笑出声来：「说实话，你每次这样的时候，总让我想起方晏，那种自以为是的高傲。」 她几乎是瞬间就涨红了脸：「你别提他！」 「奇怪了，你这么维护他？我不理解，论经济、相貌，我并比他差。」 周沁有些犯噁心，他对自我的认知，已经不知偏向到哪个国度。 「没事我就先走了。」这种对话简直是对自己的折磨。 付彬起身，玩世不恭地看向她，话里像淬了毒：「我送你一个秘密，你知不知道，你那个所谓的小叔，其实是方家的……」 她脚步微顿，但没有因此停下来。 身后声音仍在传来，字字清晰。 「私生子。」 他的笑声刺耳，那一瞬间周沁只觉得，她第一次从曾姨口中知道这个消息时，远没有如今震惊难受。或许是因为，曾姨并没有将这放在心上。然而付彬把它当做一把匕首，狠狠地扎向了她。 在看不见的地方，她猜想，方晏是否也会因此流下鲜血和眼泪。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9页 人言，总是伤人的利器，它所带来的痛，能够深进骨髓。 那段时间，令人觉得开心的事情，是接到曾姨的好消息。她的孙女在那年初夏降临在人世，梁家人都为之欢欣。满月酒定于周六中午举行，如果她和方晏有时间，十分欢迎他们前去。 方晏收到这个邀请后，答应赶过去参加小姑娘人生中的第一场宴席。送什么作为礼物，让周沁颇费了一番心思。方晏告诉她，他会提前准备好两份，届时她直接送出去就好。 周沁不知道他预备送什么，自己在可承受范围内，去母婴店购买了两套国潮汉风的婴儿连体衣，一黄一粉。 出发时间很快就到了，江市已进入初夏，有太阳的天气里光线明晃晃，温度也居高不下。她坐在车上，打开包装精美的礼盒，看到一只如意形制的金锁和一个造型活泼可爱的金手镯。除此之外，盒子里还有很大一封红包。 「有些俗气。」方晏看她拿着金锁端详，有些赧然地开口。「我不知道送什么，或许这样比较实际。」 「太实用了好吗！」周沁感嘆，「你怎么能把财大气粗说得这么云淡风轻？」 他笑出声来：「听你这么说，我放心了。」 「我只买得起衣服。」她指了指后座的纸盒，「希望他们也会喜欢。」 「我可以看一下吗？」 「衣服？」她不确定地问，看到方晏点头后有些开心，「当然了，你不知道现在小孩子衣服有多好看。」周沁在他将车子停靠路边后，解开安全带，侧身拿过后座的纸袋。 她吐吐舌头，松开纸盒上粉色丝带系成的蝴蝶结：「为了看起来更有仪式感，我专门买了一个盒子。」 正如她所感嘆的，面前的连体衣是鲜嫩芽黄色，侧襟设计，扣子处是同色系的蝴蝶结，上面的图案则是对着月亮祈祷的白兔。那衣服像云雾摊在她掌心，肉眼可见的绵软。 方晏的视线从衣服过渡到她微微低垂的侧脸，八点多的阳光穿透玻璃窗，她的皮肤好像在发光。因为用心的感嘆，更增添了几许生动。 「这衣服有大的吗？」 周沁边叠边笑：「这是婴儿穿的，好像还有那种两三岁孩子可以穿的。」说到这里时，她似乎想到什么，惊讶抬头询问，「你想要多大的？」 他眼睛里好像都是笑意：「你可以穿的那种大小。」 果然是意料之中的答案，周沁简直要被他的无厘头惊到。「这是连体衣啊！」 「我知道，成年人不也是有那种一体的。」 她语气幽幽：「可是这种是开裆裤。」 这下，他没有掩饰地直接趴在方向盘上笑出声。 周沁不知他为什么忽然乐不可支，重新系好包装盒的丝带放回后座。她没有追问他为什么笑，只要他开心，一切原因都不重要。 满月酒席是在县城中的一家酒店办的，吃完十分热闹的午饭，宾客逐渐散尽，他们开车回到曾姨的家中。小姑娘胳膊和双腿都滚圆白皙，不怕生，看到周沁凑过来的脸，攥着自己的手就发出清脆笑声。 「她很喜欢你。」坐在沙发上的佳佳将女儿递过去，「你想抱抱吗？」 「好啊。」周沁伸出手臂，将孩子如同珍贵礼物般接过来。她胸口仿佛被一团柔软羊绒毯包裹着，散发出丝丝缕缕的奶香。真软，像是棉花糖。 对面方晏正在和梁烨聊天，听对方讲这一年养殖业的行情。梁烨提出最近能够运转开，之前所借的那笔钱可以还给他。 「我对渔产了解得少，如果你不觉得麻烦，我想以后定一些应季或者节日类的鱼货，作为福利送给员工。」他在投那笔钱的时候，就没打算再收回来。梁烨始终惦记着归还，换成这种方式或许更好一些。 「没问题。」梁烨明白过来他的意思。 那边又传来阵阵笑声，小孩子正打着哈欠，伸长小手，往周沁怀里钻。 「她想要睡觉了。」佳佳笑着说，「你们也可以去休息一下。」 周沁知道曾姨已经提前准备好了客房，即使他们只回来停留一个午后。将孩子递过去后，周沁起身去一楼寻找曾姨。 宽敞明亮的厨房里，曾姨正在择新摘下来的菜苗，说是回程时给他们带上。这都是自家种的无公害蔬菜，吃起来口味会更好。 周沁端了小凳子坐过去，拿起旁边还没有来得及剥的豆角。 曾姨看到她的动作，笑意比话语先露了出来：「去睡午觉，过来做什么？」 「睡不着。」她也笑，「曾姨，你这菜种得真好。」 「我就知道你喜欢。」曾姨不再阻拦她，「等会儿我再去摘一些，你们带回去。」 初夏时节，偶尔只有几声蝉鸣划破静谧。乡村的午后，背阴的厨房里有凉风袭来。一株石榴树投射下的影子落在墙壁上，随着轻风一起晃动。 曾姨打破宁静：「沁沁，你在学校里谈朋友了吗？」 周沁摇头：「没有呢，课程和兼职都好忙。」 「如果有喜欢的，可以尝试一下呀，你这个年纪，真是像花儿一样。」曾姨不无感嘆。 她直起腰：「佳佳姐说，附近有伯伯专门过来送菜……」 曾姨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你们怎么什么都聊！他就是顺路，不是什么专门来送菜。」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0页 「我知道。」周沁控制住笑意，「我们尊重你的任何决定，曾姨，你开心就是最好。」 「你啊，说话比吃了蜜还甜。回来之后，孩子都很孝顺，现在又有了需要照顾的小宝贝，我是没有什么所求了。倒是你，如果谈恋爱了，觉得有合适的，想知会我一声，可以打电话过来，曾姨会为你高兴的。」曾姨放下手中的菜，摩挲着她的手掌，「你一个人，过得不容易。」 周沁尽量收敛住眼泪：「我很好的。」 「阿晏什么都好，就是花钱大手大脚，你们过来就好了，还准备那么多东西。」曾姨起身，「切点西瓜吃吧，你可以上楼送一些给他们，我在这里把菜弄好，你们回去的时候多带一些。」 周沁飞快抹去眼角的湿意：「好啊。」 她端着一盘子西瓜走出厨房，在空旷的堂屋里，看见长椅上已经躺了个熟悉的身影。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又是何时睡着的。整个人长手长脚，这样躺在上面有些侷促，可他明显很放松，双手枕在脑后，眉目舒展。 外面阳光在跃动，一旁黄色小狗蜷缩在他的躺椅边，也已经闭着眼睛睡着。这画面出奇的宁静，剎那间好像连风声都静止了。 周沁端着西瓜站在那里，像望着天长地久的一幅画卷。 曾姨端着刚洗好的桃子走出厨房时，看见一站一躺的两个身影，好像旧电影中的剪影画面。她觉得奇怪，不知为何在那一刻，感受到一种莫名的氛围。她转身回到厨房，察觉到好像有什么发生改变，却说不出是何种异样。 第45章 一起去看江景 回程时车行中途，周沁接到姜梦兮的电话，说这天傍晚她和魏靖洲出来拍外景，江边夕阳很好看，可惜周沁不能一起来。 「你们先拍，踩好点了下次再叫我。上次说去公园拍黄昏，都是跳广场舞的，这次我才不去受这个罪。」她手指在车窗上轻跳，语气也愉悦，「等会儿拍完直接回学校吗？」 那边声音断了片刻，接着是姜梦兮扬声高昂的回答，话是对魏靖洲说的，「买六点半那一班，我要先吃点东西再去。」 「拍完了先不回去，我们打算去坐轮渡游江。夜景很好看的，哎，魏靖洲是这样说的。」姜梦兮嘆一口气，「我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灯和楼，水和光，摄影师看到的可能是另外一个世界。」这些美景对她一个土生土长的当地人，已经审美疲劳。 「那应该会很好玩啊，夏天吹吹江风多舒服，我还没有看过江上夜景呢。」周沁宽慰她，即使丝毫听不出她言语中的勉强。 「可是沁沁你不在啊，好无聊。」还没等周沁回答，姜梦兮的声音又大了起来，「脆骨要多一点辣椒，烤虾也是，多放辣椒啊。」 「你少吃点辣椒，不是说最近上火。」魏靖洲出声否决她的口味。 仿佛能够闻到电话那端的烟火气，周沁笑着说：「你快去吃东西吧，记得拍好看的夜景发给我。」 耳边声音消失后，周沁看见夕阳挂在楼宇之间。今晚的黄昏很绮丽，还有层层晕染的晚霞，他们应当会拍出不错的片子。 「你们经常一起出去？」方晏开口问道。 「嗯，有时间的话会见面。梦兮很厉害，她自己在网络上运营了自媒体帐号，发魏靖洲拍摄的一些照片，粉丝还很多。」周沁向他介绍，「我以后如果混不下去，就去给他们做摄影助理。」 他似乎是笑了一下：「对自己这么没信心？」 「本科医学生找工作不容易，感觉现在学歷好不值钱。」她有些茫然地说道，「我以前都不知道，只顾着朝前跑，没想到这个社会，真实又残酷。」 方晏闻言迟疑了片刻，才继续说道：「你能够这么想，恰恰说明你思想已经在变得成熟。这个社会固然有很多运行规则，但是也不会太难，你一向好学聪明，以后也会找到适合的方式去应对。如果你想要听取一些经验，遇到问题了可以问我。」 她点头：「我有时候会庸人自扰，担心没有发生的事情，就像经常忧虑自己的未来。」 「很正常。」他表示理解，「不如试着告诉自己，忧虑除了增加心理负担，对现状于事无补，或许你会轻松一些。换句话说，船到桥头自然直，何必让自己陷在精神内耗里。」 「你会想这些东西吗？」周沁好奇。 「以前想过，后来发现是杞人忧天，出现问题了去面对和解决，胜过反覆忧虑。」 车子行驶在平坦地段，道路两旁是茂盛整齐的梧桐树，平行线蔓延的更远处，余晖正在消失。周沁没再说话，开始隐约懂得他话里的意思，过好当下或许才是重要命题。 「你想去看江上的夜景吗？」他方才从她们断续的对话中，隐约梳理了来龙去脉。 「想去。」她回答，「等梦兮先体验完，我再约她去。」 「我们一起怎么样？」 一瞬间，周沁仿佛不确信自己所听到的问题。 方晏重复道：「江市的夜景还是不错的，我听陆广柯提起过，他还说公司年会想要在轮渡上举行一次，只是一拖再拖，到现在也没成形。你有时间吗？」 心脏的摆锤逐渐復于原位，她确认自己听力无损，很快给出回答：「有时间。」 或许，他只是想要为公司员工谋一项福利，因而决定亲身体验。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1页 橘黄色光线消弭无踪，不知何时，天际瀰漫着深蓝，那是升起来的暮色。夜晚的降临，是否在剎那间发生，周沁不知道答案。她唯一能够确定的，是于片刻前，自己得到了一个关于璀璨的邀请。 * 白日里的碧波万顷，入夜后，让江市的夜晚生出万般模样来。约定这日，周沁逃了半节选修课，傍晚两人见面时，夕阳尚未垂落。 他们在江边的一家排挡吃完晚饭，买到游船票时，沿岸高楼灯光已悉数亮起，仿佛点燃了流光溢彩的世界。登上去才知道，这是一艘较为宽敞的轮渡，设置有表演台、餐厅、饮品区、观景台等诸多区域。 「没想到这么多人。」周沁越过看热闹的人群，想要走到外面的三层甲板上。 「也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方晏猜测，「可能有很多来旅行的观光客。」 果然下一秒，有导游拿着小旗子左右挥舞，介绍台子上表演的是流传于江市当地的古老戏曲。咿呀之间，江水被划开浪纹，离岸边越来越远。 轮渡周身缠绕了彩色灯光，以蓝色居多，倒映在水中，好似翻覆的星空。周沁看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几乎快要被吸进去，她站直身子，倚着栏杆感受江风拂来。 线路规划得很有当地特点，几乎将沿江而建的地标建筑和有纪念意义的桥樑都囊括其中。原本看惯了的风景，陡然间变换视角，竟生出很稀奇的感觉。 「你以前有这样看过这座城市吗？」她面向远处越来越远的高楼。 「没有，也很奇怪，上大学前没有心思，毕业后没有时间，今天居然是第一次。」方晏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比想像中好看一些。」 周沁笑：「还是灯红酒绿的，离得远了，也就觉得没那么热闹。」 他点头同意。 不知什么时候，表演的声音逐渐停歇，入耳是人群中传来的嘈杂交谈声，很快又被水流沖刷走。 「你好，可以帮我们拍下照片吗？」忽然有女孩子拿着手机走过来，打断他们的谈话。 方晏抬头看了眼，表情没有什么变化，语气更无起伏：「不好意思，我拍照技术很差。」 「没关系，拍成什么样都可以。」 他仍旧没动，手还如最初那样，朝后虚扶着栏杆。 「我来！」周沁看着两个女孩的神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满怀期待变成失落不已。春天去看樱花时，他拍照和修图技术明明好的很，审美在线，滤镜也高级，此时竟能面色不改地拒绝。她无法再当旁观者，权当替他做了这个善举。 「好的，谢谢你。」女孩将手机递给周沁。 在屏幕上点击几张后，周沁将手机递还回去。对方也没看拍摄效果具体如何，再次道完谢后，转身离开了他们。仿佛忽然被打通脑海中的思绪，周沁意识到所谓的醉翁之意不在酒，这哪里是要拍摄，分明是为了同他讲话和搭讪。 方晏一直站在她身后，看着她端着手机认真构图，点击定焦，试图将远处的灯光和近处的人像，形成巧妙的错落融合。很认真，也足够热心，只是被帮助的人不理解这份善意，连道谢都是轻飘飘的。 「拍得不错。」他拿出自己的手机，「这个背景适合合影。」 周沁微愣，不知他要做什么。 「你拿着拍。」他用眼神示意她别再愣着，顺手打开了前置摄像头。 是要合影？她不确定地接过来，看到他弯下身子，有距离地站在身后。好在屏幕能够装得进去两张神色各异的面容，他眼神明亮，嘴角有浅淡笑意。周沁见状，笑容也瀰漫上脸颊。 成片并不令人满意，光线不足，闪光灯自动打开，产生了不少噪点。因为距离远，他口中不错的背景，并未被容纳进来。好在两个人都笑得很开心，不比灯光逊色。 方晏接过来，将手机揣进裤兜。 返程路段，穿过新修建的大桥，意味着这趟短行也即将宣告结束。不远处声音忽然大起来，是一大家子出来游玩，领着好几个不同年龄段的孩子。正值打闹年岁，几个人在甲板上跑跳。胆子更大的，扶着栏杆朝下张望，配合着水流声大叫。家长们勒令喊了几声，然而收效甚微，两三个男孩子风一样地穿梭。 周沁远远望见岸边泊着的快艇、亮着灯火的小吃摊位，距离虽不近，好在隐约可辨。 此刻已有游客断续往二层下面走，热闹的舞台处俨然人迹渐少。几分钟后，轮渡即将靠岸，他们朝外走的时候，再次遇到了那一家人。没过多久，周沁忽然听到扑通声响，是有什么落入水中。接着是尖叫和唿救，她循声转过头，看见有人朝着水面大喊。 有物体掉下去了，这是脑海中闪现过的第一念头。 「有没有人会游泳，有小孩掉下去了，快来帮帮忙啊。」 她听见哭声，许是小孩子的母亲，面色凄慌地向人群求救。 周沁疾步走上去，岸边隐约的灯火照射下，可见江水翻滚处，有身影浮浮沉沉。几乎没有再迟疑，她将背包扔在地上，像只利箭扎了下去。 第46章 你最珍贵 六月天，水下却有些寒凉。 轮渡停止运行后，江水中仍夹杂着燃油味道。周沁跃出水面唿吸，看到那个在水中挣扎的影子，仿佛要被江水席捲走。自己游动很轻易，救人却是另外一回事。那个孩子明显被吓到了，在周沁抓住他的时刻，依旧凭藉本能上下扑腾。这带来阻力和麻烦，她要保证自己不被拖拽的同时，尽快带着他抵达不远处的岸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2页 很沉，很费力，周沁意识到自己双腿的力量已经开始减少，接近体力边界。本能让她想要松开手，离开这黑暗一样的漩涡，可是男孩紧紧抓着她，此刻连手臂也不好使力。 接近于虚脱的时刻，她察觉到身后有力量靠了过来。与此同时，穿着橙色衣服的救生员也赶了过来，他们从救生艇上跳进水中，从她手里接过男孩。松开的那一刻，她知道他们得救了。 直到安全抵达救生艇，周沁才意识到，一直在身后给予力量的那个人是方晏。 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跳下来的。 那股冷意终于开始散去，可是畏惧很快盘踞心间，一种后知后觉的害怕让她不受控制地有些抖动，周沁咬着牙努力克制。几秒后，一个同样湿漉漉的手臂揽住她，用了些力气，好像怕失去什么。 接下来是兵荒马乱的一切，孩子经过拍打背部，吐出来一些咽下去的江水，好在安全无虞。家属过来反覆道谢，还有人拿着手机全程拍摄。 「你们的东西，记得收好啊。」一个女孩将周沁的背包、方晏的手机和车钥匙递过来，那是他临时拜託对方代为照看。 方晏向她道谢，拂开围观人群，拉着周沁匆匆朝停车场走去。 高楼和灯光近在咫尺，这种绚烂，是可以靠近的人间繁华，而不是隔着江水的梦境云端。 车辆解锁后，周沁坐到副驾驶位置上，方晏则在后备箱里翻捡片刻后才上车。没多久，一条毛巾和一件白色衬衫被扔到怀里。她想说什么，但见方晏神色明显不悦，因而只是埋头默默擦拭头髮。 「衣服披在外面。」他发动车子，将暖风打开。 「我不冷。」她底气不足地开口。说完后见他表情又暗了三分，只能将平整衬衫散开，披在已经湿透的 t 恤外面。 车子出了江边停车场，很快驶向附近还开着的商场。方晏带着她去了一家临街服装店，让她选好衣服后直接换上，自己随意挑了 t 恤和长裤，而后进入试衣间。导购员虽然有些诧异，第一次看到浑身湿透的客人来买衣服，然而什么都没有问，而是在问好周沁内衣裤尺寸后，去不远处的内衣店，帮她买回来合适尺码的产品。 等再回到车上后，干燥的触感让周沁放松下来。奈何空气闷滞，他好像在忍着什么。 「不走吗？」她轻声开口。 他觉得心绪难以平静，第一次无法沉稳地将车子驶回家。「你当时怎么想的？那么高的距离，直接跳？」他转过头看向她，眼神中明显带着怒气。 周沁安抚他：「我水性很好的，跳下去不成问题，以前训练时，比这更高的跳台我也尝试过。如果不是那孩子老拽，我可以带着他直接游到岸边。」 他似乎是冷哼了一声：「真实情况怎么样？你差点被拖下去。」 她闻言神情慌乱，这时才终于发现了异样，当即脸色都有些白。迅速打开背包翻找，片刻后，她语气焦虑：「我手串不见了，是不是掉进水里了？」 「什么手串？」 「你送的那个，我跳得太急了，忘记取下来了。」周沁语气中满是后悔，出现了明显自责的情绪。「或者是留在岸边了？会不会有人捡到？」 似乎下一秒，她就要推门下车，再跳进那墨色一样的水中。 方晏怒气值已经抵达顶峰，他侧过身体，抓住她手臂，迫使她望向自己。 「周沁，你听着，只要你平安上来，管它是什么手串，任何东西都不重要。」他几乎被痛苦和心酸包裹，连眼神都令人觉得哀伤。 她意识到手臂上的力量，带着某种禁锢。即使遗失手串的遗憾仍在，可是她努力点头，想要表示自己会听从他的话。 「你是怎么做到的？不管不顾，不怕生死。」方晏露出苦笑。 周沁将下唇咬得发白，也不知如何回答他的问题。那一刻，情况没有允许她去计较所谓得失利弊，只是一股脑想要救人。 她当然怕死，被水呛到的时刻、被拖拽着往下坠的时刻，恐惧包裹着全身，只觉陆地遥遥无期。如今回想起来，倘若不是他和救生员及时赶到，自己是否会因为无力而放弃自救。 「对不起，下次我会……」她停顿住，不知该做出怎样的承诺。 「我不是反对你救人，以后遇到类似的情况，不管是水里，还是医院里，在保证自己安全的基础上，再去勇敢。」他说完后，颓然靠在座椅上，语气是自嘲的，「很懦夫对不对？救人还要考虑这么多。但我没有那么伟大，周沁，我没办法让你不顾安危地施以援手。」 「我记住了。」她转换角度想了片刻，倘若当时是他不由分说地先跳下去，自己根本做不到镇定以对。 他在心底长嘆一声，收起斥责和担忧。车子终于被发动起来，外面夜景接连闪过。周沁在无数灯影更迭间，摸着空无一物的手腕。她觉得不适应，可又觉得没关系。 大抵是因为，他说这世上任何东西，都不比她重要和珍贵。 * 医学院很快迎来考试季，他们并没有再见面。学校里笼罩着令人紧张的氛围，图书馆自习室里有学生通宵苦读。周沁上半学期见识到医学考试的魔力，它足以让人在得知确切时间后，便开始紧抱佛脚，力求不挂科。 等考试稍微告一段落，口腔系暑期去宁县做爱牙公益活动的时间也定了下来，七月中旬出发。临出发前的日子里，周沁的大部分时间，都用来在餐厅打工和做一个初二学生的数学家教。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3页 方晏这段时间工作忙碌，并不能经常去餐厅吃饭。他们再见面，是在尹晚的升职宴。 餐厅最大的包厢被预定出去，下午六点左右，似被众星捧月，穿白色连衣裙的尹晚，在七八人的簇拥下走进来。这无疑是件喜事，从她愉悦的神色中便能够得知。菜品明显经过精心准备，连桌上的插花，也用了心思，两支娇俏新鲜莲蓬，搭配出清新氛围。 这天晚上很忙，周沁奔走于餐厅和食客之间。偶尔空下来的时间，便关注着群内的最新消息。老师说后天一大早出发，这次去的地方距离江市大约四五百公里之远，是典型的山区地形。他们将辗转三个城镇，请各位同学务必带好衣物和必备的生活用品，完成这次口腔健康行。 周沁刚回復过去一个收到，抬头便看到方晏推门走了进来。她想要过去打声招唿，恰有食客按铃点餐，将手机揣进衣服口袋，她拿起点单机，先投身于工作。 等再闲下来的时刻，才发现他是进了尹晚的那个包厢。 「我来送进去吧。」周沁对负责这个包厢的服务生说道，「你都忙了一晚上了，喝点水。」 女孩早就腿脚发酸，自然答应下来，打算回到更衣室稍微休息几分钟。凌岳不是个锱铢必较的老闆，知道他们偶尔会偷懒，在不影响正常运行的情况下，会贴心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周沁端着一盘青柠汁蒸鲜鱼，推开木门。她在围桌而坐的十余人间，很快捕捉到方晏坐在尹晚身边。将餐盘放好后，她顺手将食物已经吃完的大圆盘拿起来准备带出去。 或许是注意力都凝聚在身侧的那个人，尹晚并未注意到她进了又出。刚走到门口，正打算拉开包厢门，凌岳捧着一大束红玫瑰，与她擦肩而过。与此同时，扬起带着笑意的声音：「祝贺尹小姐步步高升，阿晏定的祝福，我来借花献佛了。」 「谢谢凌总。」尹晚站起身来，言语中喜悦难挡，「你们太客气了。」 「怪不得不让我们送花，原来是另有人准备了。」一个女孩见状出声打趣，「这花，得有 99 朵吧？」 「再瞎说，我今天不买单了啊。」尹晚故作嗔怒道。 「不用买单啊，我直接记在他帐上。」凌岳拍拍方晏的肩膀。 里面的欢声笑语仍在继续，周沁捏着圆盘一角，忽然觉得茫然无措，她懊悔为何会选择进入这个包厢。 这顿晚饭在接近十点时结束，食客断断续续地离开。除了吧檯处还有人在饮酒，餐厅已经开始做打烊准备。按照工作惯例，服务生需要打扫好所负责的餐厅卫生后方能下班。周沁和女孩将碗筷和垃圾放入推车后，准备关闭灯光离开。 「看那边。」女孩拉窗帘时，朝周沁招手，「是今晚上的主角，她身上的裙子，我前段时间刚在网上刷到，很漂亮对不对？但也好贵。」 周沁觉得好奇，走过去看到餐厅包围的庭院角落里，相对而站的两个身影。下一秒，她看到他伸手扶住了尹晚。 「听说是方先生女友，真是男才女貌。」 仿佛是验证这个猜测，尹晚扶着方晏的手臂，上身微倾地倚着他，从这个角度望过去好似在拥抱。周沁还想辨别出更多，下一秒，窗帘被无情拉上。眼前出现的浅白色褶皱，如起伏心绪，怎么都抚不平。 「终于要下班了。」女孩嘆息一声，「周沁，你没事吧？怎么看起来像生病了。」 她挤出一丝接近于虚脱的微笑，抹布在手中捏得发紧变形。「没事，可能是有点累了。」视线忽然落在餐边柜的那一簇火红上，是他送给尹晚的玫瑰花。那颜色似火，将她的眼睛都灼得生疼。 第47章 谁是冤大头 坚持着和凌岳告假，周沁说他们的活动按计划会在八月上旬结束，届时她会第一时间回来上班。 「什么时候都可以。」凌岳笑着回答她，「我让财务给你发一个月的基本工资，不准拒绝，也不要告诉别人。只是好可惜，我不能和你一起去看看。」 这个工资照发的消息，让周沁意外又感激。道完谢后，听出他口中的遗憾，她无奈：「凌叔叔，我们不是旅游，每天可能忙前忙后的，会很无聊。」 但凌岳坚信宁县会有不一样的风景，哪怕他并不知道，大多时候周沁将会面对一个又一个人的口腔和一件又一件的琐事。 将东西收拾完毕后，周沁看了下时间，还能够赶得上晚班地铁，她提包匆忙出门。没过多久，方晏从餐厅后面的吸菸处推门走进来，看到凌岳没好气：「今天晚上，你搞什么自作主张？」 「我是不是想得特别周到？」他邀功，那一束玫瑰明显让尹晚心情愉悦，尽管他们早就看惯了这些寻常又不会出错的伎俩，不过是成年人的情感助力，可敌不过说是方晏送的。 可是回应他的只有方晏想打他的眼神：「下不为例，你要是再冒着我的名义送花，未来一年的聚会我都不会叫你。」 这对爱热闹的凌岳而言，无疑是个极重惩罚。他坐在方晏旁边的高脚凳上，语气哀怨：「我刚才告诉小侄女，接下来一个月工资照发，这份人情怎么算？你不能过河拆桥。要是别的员工知道后效仿，我还做不做生意了。我牺牲这么多，你还要因为一束花生气？」 方晏接过调酒师递来的凉白开，这是他的惯常口味选择。「周沁找你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4页 「是啊，说是明天要处理一些事情，后天要出去旅行。」凌岳环抱双臂，有些不理解，「你想给她钱，直接转帐不就好了，还搞这么迂迴。」 「她不是旅行，是做公益活动。」方晏纠正。 凌岳不以为意：「有什么差别？我们那时候的暑期实践活动，还不是一群什么学长学妹的出去玩，回来报告一填就了事。」 「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方晏的眼神称得上嫌弃，将玻璃杯的水喝到一半，然后推到旁边，他起身准备离开。临行前叮嘱道，「就按照正常工资给她，别付多了。如果她追问，知道怎么回答吗？」 「知道，这是餐厅的惯例，是员工可以享受的正常权利，也是我们的企业文化。可小侄女又不傻，哪个餐厅老闆会是这样的冤大头……」话还没有说完，凌岳就接收到无形的压力，当即改口，「对，我就是这样有爱心的老闆。」 方晏满意点头：「谢谢凌总配合我行使股东权益。」 凌岳嘴角微抽，他真是越来越搞不懂眼前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 * 口腔系组织的这次护牙公益行，主要针对儿童和学生。他们会前往城镇、乡村和学校，为孩子群体讲授口腔知识，并提供免费的口腔检查，帮助他们纠正不好的习惯。经过前期筹备，出行当日，还带着一些爱心人士提供的牙刷牙膏。 这一行共十三人，除了带队的学院老师，剩下的九位学生，五男四女。对接人是即将升入大三学年的学长袁畅，他性格熟络，不仅及时传达了老师的各项安排，还很照顾每位同学。 周沁随着携带了一个大背包，里面装着换洗衣物和教材纸笔等资料，不算重，然而袁畅还是伸手帮她放到了班车的货架放置架上。 手上的力量陡然一松，周沁笑着说道：「谢谢袁学长。」 袁畅确定老师同学们都已经安置妥当，顺势坐到她旁边的座位上。夏日上午八点，南向的阳光穿透玻璃射进来，让人眼睛都难以睁开。周沁伸手将蓝色布帘拉上，靠在座椅上放松身体。 「听说你期末考试成绩很好，还有专业科目接近满分。」袁畅先开口，「真厉害。」 周沁调整了下坐姿，很不好意思地开口：「我就是纸上谈兵，实践课上懂得很少，实操内容也很缺乏。」 「不用担心，这次是学习的好机会。高老师会比较严厉，如果你和他分到一组，一定要注意细节。」他低头轻声说道。 高老师是口腔学院的副教授，同时是附属医院的专家医师，其严谨作风，周沁早有耳闻。此刻从袁畅口中听到善意提醒，仍不免面有担忧。她迟疑问道：「会很难吗？」 袁畅猜测自己可能吓到她了，当即摇头笑道：「不难，你别被我吓唬住了。这次活动大家一起配合，如果遇到不好解决的问题，及时请教就好了，总能够妥善处理。你别担心，我们都是这样过来的，一回生二回熟。」 周沁点头，她倒不是害怕老师严厉，有些良师是锉刀，能够将自己打磨得更加锋利。好在去年袁畅已经参加过一期这样的公益活动，积累了自己的经验心得，于是她低声询问接下来需要注意的地方。 断续交谈之间，车子从江市驶出，开始向宁县方向靠近。三个小时后，视线里山峦渐多，林木也更加蓊郁苍翠。车内空调开着，窗户紧闭，周沁瞥见连绵绿意，心情变得愉快。 抵达目的地后，他们受到了镇小学老师们的热烈欢迎。因为正值暑期，学校在放假前便告知了他们前来的时间，次日学生们会过来。只是有些偏远地区的留守儿童，可能无法赶来。 高老师表示理解，宁县是典型山区地貌，居民多聚集生活，这也意味着学校汇聚着周边不同地域的学生。因为距离太远，再加上父母外出打工无人照顾，有些孩子可能甚至在小学时期就要开始住校。缺乏正确的口腔知识，也没有父母的照顾陪伴，很多留守学生或多或少的都存在着轻微问题。这不仅会影响他们的健康，甚至还会让孩子们失去自信，产生不好的心理状况。这正是促使他们开启此行的原因。 解决完午饭，大家将行李放在暂时借住的老师宿舍后，开始迅速投身到各自的准备工作中。 男生们负责挂横幅，布置明天科普和检查现场。周沁则和其他三位女生，将要分发给学生们的资料、牙具等归纳好。直到傍晚她才终于直起身来，揉着发酸的腰和手臂。 高老师给他们开了一个简短会议，说已经忙碌了一下午，大家都辛苦了。 「既然来了，相信各位同学已经做好了准备。这期间，希望你们能够听从安排，帮助到有需要的孩子。同时一定要记住，不管什么时候都要保护好自己，和其他队员互帮互助。休息时间你们可以外出在附近转转，但晚上十点前必须回来休息，确保次日的活动不受影响。」高老师看了下时间，「现在可以回去休整下，7 点我们在这里集合出去吃饭。」 周沁回宿舍洗了把脸，她和另外一位女生同住。宿舍环境一般，好在夏日时节，对洗澡设施也没有什么要求，去楼下水房打水回来即可，她并没有把这些放在心上。刚将擦脸的纸巾扔掉，便接到了方晏打来的电话。她迟疑片刻，走到门外走廊上接通。眼前忽然浮现出那天晚上，尹晚依偎着他的场景。明明身体已经很疲惫，脑海中却思绪不断。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5页 方晏那边很安静，他还在办公室加班。「周沁？」 「嗯？」她扶着防护栏杆，望向天边欲坠的晚霞。 「已经到宁县了吗？」方晏靠在椅子上，看着抽屉里的丝绒礼盒怔神。昨天他约见面，听出她的百般逃避，仿佛有好多行李要整理，许多事情亟待处理。终了，也没能碰上一面。此刻，她语气中的疏淡仍在，像窗外稀薄的城市余晖。 「中午就到了。」她回答道，几乎是下意识问道，「你下班了吗？晚饭要按时吃。」 他的声音里有笑意：「我会去吃，你呢？」 「等会儿和老师还有同学们出去。」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明明心中有千言万语想告诉他，却被悉数咽了回去。 思前想后，却说出自己最不愿提起的话题。「你晚上会去和尹小姐见面吗？」她闭上眼睛，觉得自己迎来了一天中最愉快，又最疲惫的时刻。 方晏很奇怪：「不去。」不知好端端的对话，为何会忽然出现另一个人。 可是这个回答，丝毫不能令她觉得放松。明明已经相隔了这么远，为什么心痛的感觉还这样强烈而令人无措。她捏着手机：「我得挂了，同学有事情叫我。」 「好。」方晏猜想自己或许打扰到了她。 一通电话，仿佛用尽了全部力气。周沁疲惫地倚着栏杆，不想出去吃饭，只愿一个人独自待着，好抚平脑海中的繁杂。可是同住女生已经出来唤她，「快七点了，我们该出发了。」 周沁应了声好，跟在她身后下楼。 第48章 我拭目以待 经过前期略微慌乱的适应和配合，等结束第一站的活动时，周沁对团队里的老师和同学们都有了还算不错的了解。g 她庆幸，这是一支足够团结又够互帮互助的队伍。高老师也并非如传言中那样严肃冷峻，对待专业他无疑精益求精，面对学生们也是严厉中有细緻，鼓励他们去尝试，也给了她不少无形的帮助。 正式进行的第二天，周沁跟在他身后做些辅助工作，惊讶于有人竟能够如此精准高效地发现孩子们的健康问题，并帮助他们缓解疼痛。如果她日后的医术也可以达到这个地步，将是一件何等令人愉悦的事情。 等到了宣讲环节，则是大学生们的主场。他们准备了一些互动游戏，拉近距离后，汇聚在树荫下给孩子们讲解如何正确刷牙。每天都忙碌不停，结束后高老师还会开一段简单的復盘会，让他们能够从实际角度上有所收穫。 每天晚上，周沁回到宿舍简单沖完澡后，都想直接躺下去睡觉。而方晏似乎总习惯在九点半左右打来电话，问她过得怎么样，有没有遇到什么有趣的事情。 宿舍中同住的女生正在和男朋友视频，周沁拿着手机走到走廊上。「挺好的。」 「下一站是要去宁县下面的乡村？」他问。 外面蚊虫猖狂，也没有蚊香护身，她很快感到小腿上有异样。伸出打过去时应了一声：「是的。」 没打住，真是恼怒，只能抓一抓发痒的皮肤。 两人又说了些琐碎至极的事情，周沁身上已经被咬了不下五个红点，蚊虫还真是执着，可她仍旧一句抱怨也没有。只心情从最初的忐忑，逐渐变得平和。关于他和尹晚的猜想，她在学着抛之脑后，毕竟真的束手无策。 「周沁。」方晏察觉到她的分神，「你困了吗？」 她止住欲打的呵欠，连眼泪也一併克制：「不困。」 「睡觉吧。」他笑了一声，「这段时间雨水多，山区气候可能更多变，你注意照顾好自己。」 「好。」片刻后，周沁看着已经挂断电话的屏幕，六分十三秒。点开通讯详情，自从她离开江市，方晏似乎每天都会打来一个电话。最初是在中午，她忙得没有时间接通。后来他便换到晚上，时间长短不一，却无一日空缺。 她蹙眉，猜测他最近是否过于空闲，或者产生了关心公益口腔事业的心思。否则这般频繁的联繫，实在有违他平日作风。 对她繁杂思绪一无所知的方晏，将车在房子外面停好。庭院里的感应灯自动亮起，他在开启指纹锁的时刻，听到自己内心的空落。不久前，她的声音还浮在耳畔，此刻只有漫长寂静，像冬日长风，游荡在眼前的空间里。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此刻他找不到确切答案。 可分明察觉到自己的变化，仿佛一座奼紫嫣红的花园里，处处流淌生机活力。他知道角落里有一株山苏花，始终沉默陪伴。直到有一天，忽然意识到，他其实早就习惯了那一抹绿意，希望它永远存在。于是花很多时间和精力去呵护，连其他的花卉盛放也失却意义。 哪怕那株山苏花，误以为自己无足轻重，只是点缀烂漫的绿叶。 他提着水壶给客厅里的植物浇水时，陆广柯打来电话与他确定次日安排。原本明天中午他们安排了与客户吃饭，却恰逢付芸那边的亲戚举办婚宴。以往这种场合，他根本没有出席的必要，总有方铭替他挡住一切。可是如今，方南振三令五申，让他必须空出时间参加。 「时间改在下周二中午可以吗？」陆广柯问道。 「可以。」他同意下来，忽然又对那边说道，「你帮我定一些牙膏牙刷，最好是儿童使用的那种。回头寄出去，地址确定好后我发你。」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6页 * 翌日，这场户外婚宴在江市一家新兴星级酒店举办，现场布置得唯美浪漫。将礼金奉上后，服务生将他领至方南振所在的位置。付芸看他一眼，视线又冷冷移开。 周围的面孔，或多或少都见过，回应几句真假不辨的暖心问候，方晏随意找了位置坐下来。 没过多久，身侧的椅子被推开，熟悉声音落下来：「这么巧。」付彬顺势靠在椅子上。 他阖上手机，微微点头：「是很巧。」 周围有小孩子打闹，带着气球在草坪上跑来跑去。被调试好的音响开始播放音乐，只等待婚典开始。 付彬先是扯了些吃喝玩乐类的话题，不凑巧的是，这些都是方晏工作和生活的盲区。他既不知哪些会所里有网红美女，也难懂为何付彬痴迷于赛车跳伞等刺激类项目。他们的对话始终浮于表面，应付居多，但在外人看来，彼此笑容以对的两人，称得上相谈甚欢。 「周沁最近怎么样了？我听说她参加了什么个暑期活动。」付彬抽出一支香菸点燃，用眼神询问方晏是否需要。 他忽视这个动作，问道：「你怎么知道？」 「之前她做兼职，刚好我是她的客户，一问不都知道了。说实话，这姑娘服务意识很不错呀，学医真是可惜了。」付彬似笑非笑，说到这里时故意停下。 方晏神色未变，眼神里的温度却比之前更冷几分。 「她叫你小叔，谈恋爱不会还要受你管吧，我觉得她有些过分听你的话了。」将香菸吐出，付彬又满足地吸了一口，「我当时不知道她这么有味道，否则贊助什么学费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不过现在也不晚，我追她你不会反对吧？」 他直起身体，之前戴着的寒暄面具消失无踪，只有不加隐藏的冷漠。「不要去招惹她。」 付彬冷哼道：「非亲非故的，你管这么多做什么？真当自己是她叔叔了。」 平静重新覆盖住方晏，他恢復一贯的从容：「你以为她会喜欢你？」 这明显戳中付彬的痛点，那个傍晚周沁嫌恶的眼神、冷漠的话语似乎还歷歷在目。「我见多了，不过一个孤女，听说她舅舅不怎么成器。以后她就会明白，我才真正能够帮助她。」 「那我拭目以待。」 「你不知道，当我告诉她，你跟方家的关系时，她简直吓得脸都白了。也能够理解，这消息实在是很劲爆，谁能够想到呢？原来无比尊敬的叔叔，不过也是尘埃里翻滚里的命。」 他听完对方充满挑衅的话语，心里十分淡定，或许是因为早就习惯，或许是周沁从未向他提及这件事情。她从不会打探和试探他，方晏想，可她心里亮着的那盏灯，是否会因此熄灭。 「如果你把这些喜欢八卦和谈论是非的心思放在生意上，付家产业一定蒸蒸日上，又何必左右逢源地斡旋。你大可以把这件事情昭告天下，我并不当它是什么秘密，周沁当然也可以知道。」方晏身形未动，眼神平静，仿佛自己面前的是一根草芥，刚刚不过制造了一场忽略不计的痒动。 方琼走过来时，嗅到空气中将燃的火烟味。付彬神色不快，连菸灰即将落下来也没有注意。 「爸叫你过去。」她对方晏说道，后者闻言后起身，随后她坐在付彬另一侧座位上。「你怎么了？脸色这么臭。」 付彬觉得烦躁，可是又无从说起，那欠下的钱是黑暗里的兽，知道的人越多，他越无处遁形。不知方晏从何处得知，他只能将燃尽的香菸，泄愤似地扔在草坪上，用脚使劲蹍灭。「你老公怎么没来？」 方琼露出不在乎的样子回答：「可能忙着吧，还有他外面那些莺莺燕燕，谁知道呢。」 「这些再正常不过，这圈里的男人不都这样。」付彬开口，「你也别老纠结这些，空闲时候出去逛逛街，买买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总好过不痛快。」 方琼听出他言语中的其他含义，当即追问：「你知道些什么？」 付彬想要收回之前的话，却没有敌过对面严厉眼神。「就是最近有个小模特缠上姐夫了，他带着参加了两次活动。你也知道的，带着出去装点装点门面，逢场作戏罢了，他总是会回去的。」 好像有人轻轻拉扯心脏，疼得方琼连唿吸都吃力，原来在付彬眼中，她连装点所谓门面都不能。自家人尚且如此看待，又难怪姚术杰敢这样肆无忌惮。她起身，推开身后椅子，冷声说道：「这些在外面不要胡乱说，更不要告诉你姑姑。」 身后付彬还在保证，肯定不会透露一星半点给付芸，可方琼将这些声音都屏蔽掉。舞台上已经有司仪在准备正式开始婚礼，到处都热闹无比，喧嚣嘈杂，可只有她的心却冰冷无比，七月阳光都无法融化。 回到座位上坐好，谁料付芸像得知他们的对话般，直接问她：「术杰怎么没有过来？」 方琼手指嵌进掌心，才做好的美甲几乎要折断。这给了她回復勇气：「他工作忙。」 「再忙，这些事情总要参加的，你一个人来像什么样子！」 付芸还在继续念叨，方琼内心长嘆一口气，对姚术杰的恼意又添了不少。 这场婚宴持续到下午仍未结束，吃完午饭后，一行长辈思及很长时间没有见面，因而聚在一起喝茶打牌。并勒令这些晚辈都不许走，留下来一起吃晚饭。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7页 四周虽不算吵闹，可依旧有人重复问起在这个隆重场合，为何姚术杰没有出席。仿佛这场宴席和聚会，没有他就无法进行，方琼简直无语头疼。她先打着太极，后来脸上的笑容实在挂不住，便从牌桌上抽身。在走廊角落里掀出细长香菸，点燃后吸上一口，才觉得心中的郁气有所减退。包厢门打开，看见方晏的身影出现。 「喂，要不要去喝酒？」方琼叫住他。 第49章 奔赴 下午四点多，餐厅尚未正式营业。他们抵达时，服务生正在做前期准备。方晏要了杯咖啡，是他放在这里的咖啡豆，服务生了解，很快将一杯现磨的浓黑咖啡端上桌。先前在酒店里待到头昏脑涨，寒暄得神经都受罪，他在厚重香气中恢復清明神智。 骄阳照耀的七月天，房间里冷气十足，阳光在木桌上跃动，热烈张扬。方琼迳自点了杯酒，坐在吧檯前慢慢饮。 中途凌岳亲自送来水果和糕点，在方晏去卫生间时拦住他，不可理解地问道：「你怎么带她来了？」真是稀奇，他们什么时候竟是能够一起喝酒的关系。想必方晏已经忘记，之前她和付芸是怎么对待他的。 他瞥向吧檯那边一眼，淡淡回覆：「有生意你不做？」 「可老子根本还没有营业！」凌岳恨铁不成钢，「你敢说，最后不是直接划帐到你那边。听说你这位姐姐，婚姻状况最近不佳，怕不是借酒消愁？」 方晏推开他意欲来探测军情的脑袋：「不如你直接去问她。」 「我疯了！失意失恋的人就是个定时炸弹，谁知道什么时候爆发。」 或许正如凌岳所说，方琼将愁绪倾注了酒杯中。因为酒精使然，她的话也比往常多，手轻托着下巴，询问方晏：「听说你拒了尹家的事情？」 方晏没有回答，但那表情她一看就知道答案，当即失笑出声。「你倒是固执，阳关大道不走，硬要挤一条独木桥。婚姻不就是那回事，和谁不是一样？餵到嘴边的利益就这么跑了，还得罪了老朋友，怪不得爸见你时，眼神都要杀人。」 他不可置否，坦然坐在椅子上，无意与她讨论所谓的爱情和婚姻。 六点半左右，方晏在吃过晚饭后便赶回公司处理事情，临走前说送她回去。 「回哪里？」方琼神色迷茫，是眼神里充满探测，质疑她怎么还不生孩子的姚家。还是那个无论大事小事，总要服膺付芸决定的方家。 「等我处理好事情后来接你。」那边陆广柯又打来电话，方晏无法再待下去，起身离开。 她在餐厅里一直待到九点，喝完三杯，其中还有一种烈酒。方琼酒量并不好，从吧檯处下来时手撑着桌面，脚步虚浮。凌岳被服务生叫来，顿觉头大。「方太太，阿晏安排好了车子，他工作上还有事情，我们这边送你回家。」 负责送人的司机是餐厅里的一位服务生，原先送过方晏回到方家，因而顺势将酒劲上头、闭眼休憩的她也送了回去。付芸已经结束婚宴，看到楼下烂醉如泥的女儿满是愠怒：「你怎么喝成这样！」 她低着头，扶着保姆肩膀，想说些什么，却一个字符都吐不出来。明明已经这样头晕，可是长久的理智仍让她无法放纵哭诉，告诉付芸自己的婚姻简直破烂如一袭旧袍子，她穿得如芒在背、痛痒难忍。 保姆帮她处理完后，关上房间门离开。方琼觉得酒劲似乎开始消退，大片空白开始在脑海中进进出出。她记不清这是失眠的第多少日，每晚无约而至。起床翻出手袋中的药瓶，倒出一把，就着床头上的白水，悉数咽了下去。 方晏接到付芸电话时刚过凌晨三点，他入睡仅有两个小时左右，被铃声吵起来时头痛欲裂。那边的质问声声迫在耳边，仿佛要穿透而来。 「你是不是疯了？带她去喝什么酒！你害死了阿铭还不够，又要来伤害我的另一个孩子！」 他揉着太阳穴，一言不发地听着，很快电话被方南振夺至手中。告诉他方琼正在医院洗胃，午夜时分她呕吐不止，送到医院才知是精神类药物和酒精在体内冲撞，导致整个人噁心难受。家庭医生无法解决，他们只得将其送到附近医院的急诊科。 下午时分，他们就从其他人口中听闻了方琼与他去喝酒的消息，付芸坚持认为方晏是故意带着她酗酒，这一通电话显然是为了兴师问罪。 「我现在赶过去。」他说道，掀开薄毯起身。 急诊室永远不会因为昼夜晨昏停滞，明亮灯光下，经过救助的方琼在药物作用下沉沉睡去。方南振和付芸已经离开，留下家中保姆照看情况。或许也是怕她当面再和他起冲突，因而尽量避免碰面。 方晏坐在走廊上，心里疲惫不堪。他想说并不知道方琼正在服用镇定类药物，也想解释已经提前告诉凌岳不要继续给她酒水，可是没能敌过失意人的固执。这些环环相扣，导致如今的局面，他无法说服与自己无关。 匆忙而过的医护人员带起一阵疾风，担架上的患者满脸疼痛，生与死时时刻刻在上演。这世界如此匆忙，以至于无人愿意停下来，听他为自己辩解几句。而这不过寻常至极，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面对付芸的误解和苛责，他不再试图出言。因每次都是殊途同归，他是那个破坏她婚姻的产物，是闯入方家的意外，是没资格说话的那个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8页 他按亮手机屏幕，翻看和周沁的对话。几个小时前，她发过来地址和一句晚安。位置是陌生的，言语亦很短暂，却让他凝神看了许久。 七点多，方琼从疲惫和头痛中醒来。负责她的护士扬声喊家属，没过多久，方晏和保姆的身影出现在蓝色拉帘内。提前买来的白粥放在柜子上，而她胃口全无。 「你终于醒了，可吓死人了！太太刚打电话说，等会儿姚家会派人过来接。回去了可要好好休息啊，把肠胃养养。」絮叨声音将清晨时光划破，方琼捕捉到重要消息，即使她彻夜待在急诊室，姚术杰仍旧没有出现。 视线落在另一个身影上：「你怎么在这儿？」 方晏平静地回答：「我不知道你在服用药物。」 可是知道了又能怎么样，方琼比他更清楚自己的健康状况。他应当在这里守了后半夜，她觉得眼睛发酸，只能忍住露出悽然笑容：「我没事，你回去吧。」保姆说出去打热水给她擦洗，被掀开的蓝色帘子漾起又垂落。「这跟你没关系，如果她说了什么，你……不要放在心上。」 这个她是谁，两人心知肚明。 方晏没有移步，看见她手背上的静脉血管处，还有液体源源不断地输送。神色倦怠，又毫无生机。新的一日如期降临，可她看起来好像仍处在黑暗中。或许是因为同父同母，她和方铭眉目间有很多相似之处，这种熟悉让他无法坐视不管。 「如果你需要地方休养，我可以安排，至于姚家那边……」这样淡漠的家庭，又有什么回去的必要。可他知道自己终究是旁观者，无法左右任何人的决定。 方琼眼神亮了片刻，又很快湮灭在晨光中。「不用。」说完后，她闭上眼睛，不愿再继续交谈。 「那你休息吧。」方晏临走前加了一句，「医生说现在可以喝些白粥。」 急诊室里依旧忙碌，方琼听到各种声音放大在耳边。等确信身侧无人后，那两行控制许久的泪，终于蜿蜒而下。 回公司处理好相关事宜，将陆广柯准备好的东西放入后备箱，方晏在十一点左右离开江市。导航上显示，他与周沁的距离在五百公里开外。或许是心血来潮，抑或是冲动而为，他不欲探索自己此行的目的。只知道非如此不可，再一个人待下去，就要无能为力到窒息。 临行前吃了简单的午饭，因为实在疲惫，中途在服务区短暂休息了半个小时，继续启程上路。 忙碌的周沁不知他正在奔赴前来的路上，这日是他们计划中第二站的最后一天检查，分了两组进行，因为周边居民实在过于分散，大家各自负责不同区域。来村委会的孩子不算多，但很多都走了长路。正因如此，每个人都格外尽心，不辜负他们的风尘僕僕。 下午三点左右，有个男孩带着妹妹前来，他们都有不同程度的浅度龋齿，极有可能是很小时候没有注意口腔卫生，再加上营养不良导致。高老师做过检查后，给了他们漱口水、含氟牙膏，反覆叮嘱后面要注意。 男孩告诉他们，家中奶奶牙痛，但是腿脚不好，能不能请他们看看。高老师走不开，周沁说她可以跟着去一趟，带一些药物暂时缓解。然后拍照进行反馈，如果情况严重，隔天的休息日再请老师详细诊治。得到同意后，她便提着装有牙具的袋子，跟着他们上了路。 距离比想像中远很多，倘若不是阴天，而是七月末的骄阳烈火，周沁觉得自己根本无法坚持下去。经过交谈才知道，他们的家位置偏远，每次上学都要走很远的路，因而只能早早起床，连洗脸都是简单至极，根本没有好好刷过牙。男孩很后悔，向她保证自己会养成好习惯，并且记得督促妹妹。 眼前的天真笑脸看得周沁眼眶发热，她这时真正懂得公益行的意义所在，能够帮助更多人恢復健康和笑容，就是他们努力的目标。 好不容易抵达地方，周沁打通视频给同组成员，向高老师汇报老人家的情况。 「应该是发炎了，先喷些药物缓解。如果明天没有改善，或者后面还有其他问题，需要去医院看看。如果他们能够去江市，可以直接去找我。」高老师答道。 周沁依言转达，把高老师和自己的联繫方式写在男孩拿来的纸张上。她知道自己能够做的也就只有这些，希望他们能够顺利康復。与一家老小告别后，她沿着来路独自朝回走。 刚离开不远，队友打来视频：「周沁，有人来找你了！」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摄像头便翻转到另一个角度。看见的第一眼，只觉不可置信，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我们打算收尾了，等你回来啊。」那边很快挂断，唯留下她一个人满脸疑惑。 然而眼前的情景没留给她思索时间，下午天气阴沉，再加上山区气候多变，此时竟像要下雨。周沁知道，夏日落雨可不是淅沥，很有可能是倾盆而降。她一边祈祷，一边加快步伐。不知道是被暗下来的天色催促，还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方晏。 第50章 他从雨中而来 先是豆大的雨水砸下来，然后眼前很快变得密不透风。雨水来得又急又勐，将远处连绵的群山也笼罩起来，空气中蓄满湿润。磅礴雨声中，原本嘈杂的蝉声已无处可辩。土地散发出腥气，淡白的水汽从路上升起。 周沁气恼，眼前的山路仿佛怎么都走不完。因为雨势太大，山坡上的泥巴被沖刷，以至于腿脚裹着黄浆，帆布鞋迅速湿透。她拂开脸上滑落的雨水，然后感受到握在掌心里的手机震动。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9页 「你走到哪里了？」 听到方晏声音的那刻，她只觉委屈无缘无故地钻了出来。「还没有下山。」 「我去接你，可以找到地方躲雨吗？」他那边已经出发，「把位置发给我。」 透过雨水，她努力寻找着可以躲避的地方。「没有，附近都是农田，我往下走走。」她将地址发过去，「雨水好大，你开车要注意安全。」 她声音又暖又柔，即使整个人已经被淋透，仍旧不忘叮嘱他。方晏只觉胸口好像忽然疼了一下，他头上有挡雨的车顶，可她那边一无所有。 万幸周沁在几百米后遇到一座空落房子，是当地修建的已经闲置的防火护林屋。她衣服都拧得出水，外面的雨势丝毫未减，闷重砸在头顶上的旧瓦上。等了差不多近二十分钟，一个撑伞而来的身影进入视线。 隔着雨幕，她认出那是方晏的身影。雨水毫不怜悯，将他的衬衫和裤腿都打湿。 「你没事吧？」他走过去，急急问道。她的情况不算好，与落汤鸡没有任何分别，可是脸上居然还有笑容。 「你怎么来了？」她好像看到晴空。 方晏来不及回答这个问题，先将她拉到身边：「车停在下面，还要走一段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变小，这房子并不牢靠，我们不能等在这里。你还可以走吗？」 周沁扬起脸，点点头。她知道自己此刻会是糟糕透顶，湿发布满脸庞，可是这些都比不上看到他的愉悦。 他好似没有发现她的雀跃，把人往怀里一带，解释道：「只有一把伞。」 踩着蜿蜒而淌的雨水，他们继续朝山下走。雨水将暑热洗净一空，裤腿上生出丝丝凉气。周沁忽然想到，不知最近他们怎么总与水有关，上个月刚落了江，这个月又开始淋雨。胡思乱想间，一声响亮喷嚏横空出世。 方晏看了眼头顶的伞，堪堪遮住他们的身体，她的手臂环在胸前，左侧仍被雨水淋到。奇怪的是，中间竟像隔着楚河汉界的距离。两个人手臂碰在一起，她像怕撞到他似的，将自己抱得更紧了。 他没有犹豫，将原本撑在左手的伞换到右边，继而移至中间，然后伸出手臂将人轻轻虚揽在怀里。 周沁轻轻屏住唿吸，一定是因为伞太小，让他淋到雨水。又得顾及自己占的位置，这才有所举动。她咬唇，恨不得会缩骨术。 等到回到车上，已算熟悉的步骤，先用毛巾擦头髮。她拿着他从后备箱取来的衬衣问道：「上次后备箱里也有毛巾和衣服。」 「我习惯放一套备用，有时候出差或者临时有事情，可以直接换另一套。」他启动车子，雨刷器刮出浪花似的痕迹。 周沁只愿拿着毛巾擦头髮和手臂上的水，拒绝披上衬衣。如果都弄湿了，晚些时候他无法更换干燥的衣物。方晏不做强求，开着车子离开原地。 这场暴雨的影响范围不容小觑，山路旁还有地方出现泥石流。即使行进不易，幸好一路通行无阻，等到他们回去时，整支队伍都在翘首以盼。高老师看到她的身影后，终于长舒一口气，倘若出了事，还真不知如何向家长交代。又叮嘱周沁好好休息，不要感冒了。 周沁在借住的农家院换衣服，方晏开车去几公里开外的镇上找住宿地方。在房间中，她换下湿漉漉的衣服，同住的女生端来煮好的姜汤，不忘八卦：「这帅哥哥是你男朋友啊？他刚到不久发现要下雨了，就赶紧又出发去接你了。」 姜汤滚烫，她小口啜饮，差点被呛住：「不是不是。」 可也没开口解释他们的关系，那句「他是我叔叔」简直比姜汤还热辣，灼得人无法开口。 「那他这么紧张你！」女孩摇头表示不信，「这么大的雨，真的太辛苦你了。」 周沁安慰她：「我没事的。」 「不过这个哥哥真是人帅心善，你看到他带来的牙膏牙刷了吗？加起来数量好多啊，要不是追你，干嘛做这样的事情。」女孩继续说道，「真是下血本了。」 他这样做的原因何在，周沁也不知道，就像她至今疑惑，只是发过去一个地址，他怎么就循着过来。 山里雨水似匆忙过境，十多分钟前骤然停止，持续许久的闷热被清洗干净。天边甚至还出现了一道雨后彩虹，挂在水墨氤氲的山峰前。雨过天晴让人的心情大好，他们原本就约好今天晚上去附近镇上放松，明日可以休息。这场暴雨没有改变计划，几个年轻人叽叽喳喳地收拾好东西，在网上搜索，商量着要去哪里玩。 周沁不欲参加，只是一起坐着约好的车子抵达镇上。她想要去看看方晏，他已经在镇上酒店入住。其他人知道她有人需要探望，于是分开各自寻找目的地。 按照房号，敲响酒店三楼东侧的一间房。方晏开门时正在打电话，他已经洗澡换过衣服，只是头髮半干，在灯光照射下晕出带有光泽的黑。他侧过身，让周沁进屋，又回到窗前继续这通电话。 环顾四周，房间不大，是连锁酒店的常规布置。周沁住得不多，仅有的知识让她意识到房间里只有两瓶免费矿泉水，他自然不可能烧水，稍后下楼的时候要记得告诉服务生，再送几瓶上来。他此行或许走得匆忙，除了圆桌上摊开的电脑和充电线，一件多余的行李都没有，只一个灰色装衣袋躺在电视下的长条桌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0页 她进入卫生间，雾气已经散开，但湿气仍在。果然如自己所料，刚换下的湿衣服扔在大理石洗漱檯面上。洗完手出来后，他已经结束通话，站在拉开的窗帘前等她。 外面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沉而浓郁的低饱和度蓝。 「你吃饭了吗？」他走过去问道。 周沁站在原地，轻轻摇头：「没有。」 「那出去吃饭吧。」他拿起桌上的车钥匙，「你有推荐的吗？」对于宁县这个地方，他实在了解甚少。 周沁在路上听到队友提起，因为地处山区，这里的土鸡很不错，再加上山野之间生长的菇类和竹笋较多，自然形成地道的香菇竹笋炖鸡，备受当地食客欢迎。 「吃这个就可以。」听完她的介绍后，方晏做出决定。他先走到门口，打算开门，然后取出房卡。 「你什么时候走？」周沁已经消化这个从天而降的人，如盛夏暴雨般，裹挟热望抵达此处。 方晏停下动作，转身回答：「计划后天，明天你不是休息？」他没有告诉她，原计划是次日一大早就走，可是听闻她明天可以不用忙碌，便将行程往后延了一天。 周沁思忖片刻，心里的雀跃快要从表情中流露出来。她问：「过来是有事情吗？」谈生意、找朋友，或者心血来潮地想要短途旅行。 「没有。」他说，「来找你。」 明明是冷白灯光，周沁却觉得皮肤上仿佛有热意。这令她想到下午时分，他揽在后背的手，寒凉中带着滚烫。她思量过后，抬起头试探性开口：「卫生间的衣服，要不要我带回去洗干净？明天是晴天，后天你可以直接换上干净的。」 方晏完全没有想到她心思竟已绕至此处，衣服并不脏，只是被淋湿，然后裤腿被溅上泥浆。按照他的习惯，离开时并不会带走，无非是在附近重买一套暂时将就。然而听到她的提议后，他笑着点头：「好啊，不会麻烦吗？」 「当然不会。」周沁摇头，他是为了接她才遭遇这些，「那我装起来了。」说着她拿起放在长桌上，原本放干净衣物的袋子，随后走进卫生间。 他原本站在门外，在周沁即将抖开衣物时，慌忙冲进去。 看着忽然按下来的手，她疑惑抬头，他这是反悔了？ 卫生间吊顶不高，灯光很明亮，也因为靠得足够近，周沁清楚地看到他微低着头，表情十分别扭：「等我一下，你先转过身。」 她乖巧地听话照做，耳边传来翻动衣物的声音，然后是有什么东西落入塑胶袋，发出摩擦声响。仿佛忽然被点醒，她意识到他或许是将内裤扔掉了。 「好了。」方晏恢復如常，随意捲起衣服塞进袋中。 周沁想说衬衣不要这样粗暴对待，毕竟他穿的每一件都价格不菲。但经此一遭，她比他更加不好意思，于是选择一言不发。 路过酒店服务台时，周沁告诉工作人员，请他们再送 6 瓶水到 302 房间。他跟在身后，看着她继续说道，只送水就好了，其他的不用收拾，懂事得像个田螺姑娘。 找到排名靠前的餐厅，经过甄别后，周沁选择了一家看起来环境不错的。他们点了招牌菜，坐在窗边往外看。城镇不大，却十分集中，正是热闹时间段，外面霓虹闪烁。 菜品足够地道，又实在实惠，一盘子鸡肉甚多。周沁吃得认真，她下午走了很长时间的路，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方晏也时常动筷，不过都是挑选鸡肉放在她面前的瓷碟上。 「你不吃吗？」她有些担心，「是不是不合胃口？」 「没有，我不饿。」他看着她低头小心翼翼地咀嚼，像努力解决食物的仓鼠，软萌萌的可爱。 即使周沁已经用了全部力气，最后还是剩下不少。好在她聪明地预判到这个结果，在方晏甚少动筷时，便将食物分成了两部分。请服务生将另一半没动的打包，向他解释道：「我们住在附近的农户家里，可以带回去给他们吃，实在不行，餵给大黄也可以。」说完后又加上一句，「大黄是他们养的一只中华田园犬。」 从餐厅出来后，便听到嘹亮的广播声音，是对面广场上有人在跳广场舞。她想消消食，便问他：「可以在附近走走吗？」 方晏伸出手：「可以，东西给我提。」 小城日子活色生香，寻常中生出欢愉。虽已入夜，这里的消暑方式却丰富多彩。除了跳广场舞的，还有专门开闢出的一块平地，很多孩子在熘旱冰。四周则摆满了各种各样的摊位，销售特色小吃，还有一些手工制品。 周沁觉得有趣，和学校后面的街道不同，这里的摊位明显更具烟火气。她没打算细逛，走马观马，纯属这段时间太过忙碌，想找个机会放松身心。 方晏始终跟在她身后，不着急，不忙碌，好像旅途中的闲适漫步。他去过世界上很多城市，也途经不同地方各具风情的街巷，却是第一次，提着打包盒，跟着一位女孩，走在人间红尘中。 第51章 因为喜欢 并没有逛太长时间，周沁挂念袋中的衣物，因而主动开口结束了这次晚行。方晏开车送她回去，时间并不算晚，但乡村住户入睡早，沿途只剩下为数不多的灯盏还亮着。 抵达她借宿的地方，出去放松的一行人还没有回来，房间里空空荡荡。唯有门口的大黄狗见有人回来，短暂地吠了几声，又趴下去继续睡觉。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1页 周沁拿着这段时间刚买的塑料盆，走到室外水龙头处，将衣服浸泡其中。她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方晏也没走，在她不方便之际，顺手接过洗衣皂跟在身后。 临近月中，没有高楼和灯光影响，乡村月色明亮。一轮清冷满月挂在夜幕上，晕出皎洁，将白日里如画的青山也笼罩起来。不远处是农田，青蛙在涨满水的稻田中鼓叫。 她用洗衣皂轻轻搓洗衬衣领口，只觉得月色像雪光，轻轻洒落在手中的白色衣衫上。旁边的视线在这夜里唯一温度来源，他为什么还不走？ 周沁抬起头：「你不回去休息吗？」 「不着急。」方晏看到她耳朵旁边有头髮落下来，像晃动的拂尘，而他罕见地似一只焦躁的猫，只想扑上去按压。这种心情已经持续很长时间，而在今天出发前，他终于明确原因所在。只是遗憾香菸放在车里，否则此刻他的烦躁，可以得到片刻缓解。 放在旁边的手机显示有视频通话，周沁双手都是水，他拿起来接通。 「周沁，你吃夜宵吗？我们在小吃街，要不要给你带一些烧烤啊？」同住女生的声音传了过来。 「不用，我晚上吃过了不饿，你们好好玩。」她露出笑容。 「袁学长老是担心你没吃晚饭，让我问问你才放心，吃过就好啊。」说到这里时，镜头中出现一个男生，开口问她，「奶茶要不要喝？我们差不多半个小时就回去了。」 周沁说自己不喝，她叮嘱道：「那你们注意安全。」 方晏将手机放回原处，今天下午他们回来时，的确有个男生性格熟络，不仅帮着搬东西，还十分关心她的安全，或许正是刚刚屏幕中出现的男生。 「你来这边，真的没有事情吗？」她重新回到这个话题。 「有事情。」 周沁惊讶望向他，就知道一定事出有因。 「说了是来找你，不相信吗？」方晏又靠近一步，月光下她的皮肤，仿佛树叶上的积霜。 「找我做什么？这里没什么好玩的，而且你工作那么忙……」她边说边将衣服在流水下沖洗，这里每家用的都是山里清泉，水温很低，夏日时节，也冰得她指尖微微发麻。 「你出发前一天，为什么不和我见面？」方晏问，或许那一天他就可以说清楚，而不是枉然浪费这段折磨人的时间。 不提这个还好，周沁闻言心都开始抽痛，那天晚上他和尹晚在餐厅院子里的拥抱，简直深深刻在了自己脑海中。明明是他美人在侧，还来质问她为什么避而不见。周沁语气中生出恼怒来：「你前一晚刚送尹小姐玫瑰花，不趁热打铁地恋爱，找我干什么？」 她知道自己有些口不择言，但随缘吧，何必总是理解别人。 方晏明白过来她近日的逃避和冷淡，先笑了出来：「你是因为这个？」 周沁不言语，埋头专心搓洗已经足够干净的衬衣。 「那花是凌岳送的，99 朵，只有他干得出这么俗气的事情。」他出声解释。 「可是你抱她了。」周沁将水龙头关上，仍旧气鼓鼓。 方晏在脑海中搜索，究竟是哪个环节让她产生了这样的误解。「她说穿高跟鞋小腿忽然有些抽筋，想借我手臂扶一下，我想拒绝，可是没有来得及。」说起这个，他也是无奈，「你管那种动作叫拥抱？」 好像在打一场对手只有自己的战役，周沁先泄了气。她思绪乱得很，简直说多错多，不如将精力放在眼前的事情上。她用衣架将衬衫撑平整，挂在稻田旁的晾衣绳上。 方晏不再逗她，在周沁即将转战西裤的清洗时，轻拽住她的手臂。「我为了来送这个。」 月光下，一条玫瑰金吊坠躺在他掌心。细细锁链牵着一片银杏叶，是翠绿孔雀石的颜色。再次看到银杏树叶，周沁觉得去年秋天的闷痛好像又袭击而来。 他看到她眼光倏然黯淡，开口说道：「上次手串丢失，我想再送你新的。」 她仿佛要哭，那为什么单单要送银杏，是要让她的信仰再跌落一次吗？再说了，为什么平白无故地送新礼物，就因为她将手串视若珍宝，而他见证了它的到来和遗失？ 「为什么送我礼物？」周沁抬头问道。 方晏望向她：「还能是因为什么？」 春天时带她去看樱花，夏日时陪她坐轮渡游江，关心她的日常生活，简直像个偏执的偷窥狂。明明想要给她更好的经济支持，可只能止步在安全距离之外，比谈生意都吃力。可是他知道，这是咎由自取，后知后觉地挂念一个人，不就该经此折磨。 选了好久，他终于找到银杏树叶的饰品。如果曾经给她造成伤痛，那他想要亲手去抚平。 周沁惊讶于他的反问，不知该如何回答。心里隐约冒出些许火苗，可她不敢确信。这种心情很像遇到重要考试，成绩出来后也不敢去看排名，因为害怕结果不是自己想要，只能在期待落空后再度失望一次。 他索性痛快开口：「因为喜欢你啊。」 好似夜空中浮过一片乌云，她的神色也变得难辨。「我……」 方晏脸色忽沉，这才不到一年时间，难道她已经有了新的喜欢的人。诸如凌岳口中那个总来接她的林开祈，又如这个不知道从何处冒出来的学长。 他正色，语气中闪过急迫：「你有喜欢的人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2页 周沁觉得自己心跳实在过速，她快要按捺不住。情感比理智先行一步出来反驳：「没有。」 话音刚落，他便伸手将她揽进怀里。失而復得大抵如此，这句「没有」简直是今天听到最令人愉悦的回答。 脑袋被他扣在怀里，周沁感受到胸口传来的温热，闻到衬衫上清新的洗涤剂味道。 「这才叫拥抱。」方晏向她证明。 他说话时带动胸腔震动，仿佛期盼很久的消息，此刻终于有了回声。周沁莫名觉得眼睛酸涩，她迟疑地伸出双手环上他的腰，声音有些哑：「我知道了。」 夜阑人静，明月皎洁，流淌的月光、稻田的蛙鸣，将他们轻轻包围。在这个不知名的村子里，方晏觉得内心的舟船悄然靠岸。人海中的漂泊良久，或许是为了等待在这一刻给予他偿还。 许久后她将他推开，笑着确认：「上次约见面，你是为了说这个吗？」 方晏笑：「是，现在可以给我这个机会吗？」手中的吊坠已经陪了他很多天，从车里到裤子口袋，此刻终于抵达最终的归宿。他将细细链子给她戴上，在脖颈处轻轻理好锁扣。她锁骨这样漂亮，衬得银杏叶都再美丽三分。 周沁没管吊坠，抬头看着他：「我想再温习一下。」说完后，她紧紧抱住了他，像只确认心爱玩具的幼犬。 「好。」方晏任由她埋在怀里。 塑料盆中泡着的西装裤最终由他自己洗干净，因为方晏坚持不要她动手，并且言之凿凿，「水这么凉，你别动了。」透过薄薄衣料，他早察觉到她手的温度。 周沁站在一旁，距离很近，以助于方晏担心提起衣服时会将水溅到她身上，只能加倍注意。 「你看过电影《傲慢与偏见》吗？」笑容一刻都没有从她的脸上消失过，即使在说起这个话题时依旧如此，「今天下午你去接我的时候，撑着伞走在雨里也太帅了。我以前想过，雨中告白一定很浪漫，就像电影里的达西先生，没想到我自己也能拥有。」 「以后陪我看？」他把裤子搭得随心所欲，完全就是为了把布料挂在衣架上，其他的不做关心。 「好啊。」周沁伸出手将堆在一起的布料平整好。 房子外面放着几个晚上乘凉的凳子，他们索性坐下来，即使前来觅食的蚊子不在少数。头顶星空闪烁，月辉比之前更柔和。方晏问她这段时间过得怎么样，周沁从饮食说到住宿，从团队里的学姐学长说到高老师，从途经的城镇说到今天遇到的男孩，简直事无巨细。那些原本藏在心里的话语，如流水倾泻。 忽然她停下来：「我是不是太吵了？」 「没有。」他玩着她的手指，细长白皙，好像没什么骨头。可就是这双手，默默地做了很多事情，「我在听。」 方晏众多讲述中，再度捕捉到袁学长这三个字。他不经意地问：「这个袁学长，在追你？」 周沁微愣，看他神情不自然，笑出声来：「没有啊，他有女朋友，读我们学校的临床院校。」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她眉眼生动，「你想到哪里去了？就因为他说给我带烧烤和奶茶？」 他决定缄口不语。 「袁学长人很好，对每个人都很照顾。」周沁做了总结，他吃醋的样子很有趣，可她捨不得让他难过，哪怕片刻。 说曹操曹操到，远远地，一盏车灯亮起，然后几个年轻人结伴往这边走，是其他队友游玩回来了。众人显然没预料到方晏也在，一时间不知道如何称唿，毕竟下午只有一面之缘。 周沁也在思考，究竟该如何介绍，「他是我叔叔」、「这是我的男朋友」，似乎哪一种都不合适。好在夜晚不会强求所谓礼仪，挥手说完「晚上好」便作罢。同住的女生说可以让她去洗澡吗，玩得一身汗。周沁点头同意，决定先送方晏去开车。 「明天上午十点我来接你，去附近转转可以吗？还是你想留在这里休息？」方晏问道。 「出去。」她回答，继续问道，「得十点这么晚吗？」那他们会有十二个小时见不到面。 他伸手揉揉她的头髮：「明天早上八点半有周例会，如果我请假，陆广柯会唠叨不停，也会耽误一些业务进度。」毕竟今天他说自己要来宁县时，后者简直像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消息，指着密集的行程表痛彻心扉。 「好。」周沁露出笑容，「那我等你。」 第52章 女朋友的特权 公司周会结束后，方晏依约去周沁借宿的房子那里接到她。其他人已经结伴出行，去附近的景点闲逛。他到的时候，她独自坐在屋檐下的旧木凳上看书。白色宽松衬衫搭配牛仔裙，站起身来的时候，长度恰好的裙子垂置膝盖，露出细嫩白皙的小腿。 周沁有些不好意思，她这段时间常在户外活动，裸露在外面的皮肤难免晒黑。好在为了出行方便，她一直穿着长裤。早上拿出行李中唯一携带的这件裙子时，她迟疑片刻后还是套上。从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是他们确定恋爱关系后的第一次出行，她想要留下所谓仪式感的记忆。 打开车门坐进去，先被极低的空调温度，冷得措手不及。她不自觉地揉着手臂，脑海中天人交战，如果他觉得这个温度刚好，那自己可以忍受，下次要记得多带一件空调衫。 「觉得冷？」他注意到她的动作。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3页 周沁点点头，顺势放下了落在胳膊上的手。 方晏空出右手，重新设置了温度，然后将中间的出风口往下按。确定温度开始回升后，他重新专注于眼前的道路。 「我第一次坐你的车，感觉像被冻在冰箱里。」周沁回忆起那段往事，觉得痛苦有少许淡退，时间已经逐渐在抚平伤口，「我还想你怎么一点都不怕冷，是不是长袖衬衫的保暖性更好。后来每次坐，我都想带一件薄外套。」 他微愣，继而问道：「你怎么不告诉我？」 周沁眼神狡黠地望向他：「我才不敢，如果你生气，不再带我了怎么办？」 即使明知她在开玩笑，方晏还是蓦然心软。「以后觉得温度不适合，事情不喜欢，都可以直接告诉我，这是你的特权。」 她侧过头，神采奕奕：「侄女的特权？」 倘若不是在开车，方晏真想赠给她一个糖炒栗子。「女朋友的特权。」 得到想要的答案后，周沁不自觉地抿嘴笑开。怕被他发现，赶紧转向右侧看窗外风景。外面是绿油油的稻田，电线桿上有飞鸟掠过，天蓝得很透彻。虽然阳光炽热，也挡不住这是一个难得的雨过天晴的好辰光。 他们先逛了县里的一个生态园区，随后前往一家不错的当地酒店吃午饭。与昨晚不同，周沁这次点的是香菇炖土鸡汤，并且勒令方晏不许再像之前那样，仅仅吃两三筷子做个样子。 之前他藏着心事和目标，吃饭并非主要，此刻境况大为改变，自然不可能再虐待自己的肠胃。香味醇厚的鸡汤、清淡新鲜的炒时蔬，再加上口感清爽的凉菜和一道特色小炒，这顿午饭吃得足够尽兴。 结束后还有一道滋养的甜品，待她喝完，方晏买完单后问：「你想要午休吗？」 周沁摇头：「不用，你呢？」她一直有午休习惯，可是捨不得这个中午，八月初，外面烈日炎炎，连狗都无精打采地在躲在阴影里喘息。 「如果可以，我想要睡一会儿。」这两天少觉和奔波，他难免觉得有些疲惫，此刻被外面的日光晃得觉得眼睛都发烫。 她点头：「好。」说着系好安全带，「那走吧。」 发动车子时，周沁仿佛想到什么，忽然开口问道：「你要先送我回去吗？」 这是他的原本打算，方晏不知道有什么问题，耐心听她继续说下去。 「这样一来一会，太浪费时间了，你直接开车回酒店睡午觉吧。」话音刚落，她仿佛意识到什么，飞快追加一句，「我可以在大厅等你！」苍天可鑑，她只是不想要耽误他的午休时间，绝对没有任何歪门邪道的想法。 方晏笑出声音来：「我知道，都听你的。」 车子在停车场泊好，他带着她从酒店后门进入。这大中午的，让女孩独自等在大厅的事情，他可做不出来。推开玻璃门的时候，有人刚好从里面出来。周沁落在身后，他伸手牵住她的手，直到坐上电梯也没有松开。 掌心中传来干燥温度，像七月流火，灼得她手心里都是汗液。他手很大，轻巧地就包裹了自己的全部手指，陌生，但是很有安全感。 房间是东南向，正午阳光炽热，从玻璃窗前洒落进来。方晏插入房卡，打开空调，将原本设定的温度又往上调了两度。周沁反应过来，她是怎么无知无觉地被带到这里来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她急得脸都有些红，靠在门旁，仿佛要夺步而出。他们这才第一天，这样未免发展过快。 方晏将她的窘迫尽收眼底，不自觉地笑了，揉揉她的头髮：「我知道，你在这里休息，我再去定一间房。」说着他转身朝外走，再待下去，可能要吓到她了。 周沁伸手拽住他衣角：「不用再定了，你在床上睡午觉，我在沙发那里看电视就好了。」仿佛要做出什么承诺，她举起右手立在耳际，「我保证什么都不会乱做。」 他抵着额头笑出声音来，她怎么会感觉自己像吃了好大的亏。 沙发所立的角度与电视机呈斜线，并不利于观看。最终的协商结果是，他们各置床畔一边休息。窗帘只拉了一层薄质遮光帘，外面是马路，还有浓绿树荫遮挡。方晏将电视机打开，保持着原有衣服躺在床上。他从来没有这样随心所欲过，放任着公司一大摊子事给陆广柯，自己躲在僻静县城的酒店里，睡一场睏倦午觉。或许和周沁在一起，所有的紧绷都有所纾解。 片刻后，周沁小心翼翼地坐在了床头。她没敢动，也没有四处乱瞄，随意找了部电影开始走马观花。 方晏在即将陷入睡眠前都没有听到对白，他不解地睁开眼睛，看见她正环抱着双膝，看一场无声电影。倒是出乎意料，她英语竟能好到看懂爆米花风格的、不带中文字幕的美国电影。她很认真，几乎将自己蜷缩成小小一团，立在床铺角落里。他猜测，她是否会因此摔下床去。 这场午觉的前半程，周沁被节奏快速的电影牵着，看得十分煎熬，因为不太懂字幕，只能靠画面串起剧情。中途她装作不经意间望过去，看见方晏平躺着陷入睡眠。他没盖薄被，睡姿规范。睡着时的他沉默清隽，仿佛被雪覆盖的白桦树，给人一种繁华落尽的归宿感。她看得很仔细，几乎同时在心里描摹出他的眉毛、鼻樑和嘴巴。 外面是陌生城镇，烈日当头，蝉鸣嘶哑。房间里温度还好，她不并觉得冷，只模煳意识到自己眼皮打架，精神也有些涣散。果然是睡惯了午觉，身体会诚实地发出反馈。只是倚着床头短暂小憩片刻，她努力告诉自己。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4页 方晏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身侧躺着的女孩，她面朝着自己，手枕在脸颊下面。吹弹可破的皮肤、毫不设防的面容，隔在堆起的白色薄被后面。她睡着时有种稚气，像贪玩过头回家午休的孩子，躺在凉蓆上吹着电风扇，悠然就消磨了一个午后。 他知道自己应当起来查看手机，陆广柯发来的消息定然有很多，需要他做出决策和给出答案。再多一分钟吧，他在周沁的睡颜中，察觉到自己心中获得了久违的平静。没有公司繁琐事宜，没有方家的硝烟瀰漫，也没有自己的苦心泅渡。原来光是看一个人，都能够滋生出幸福。 这一觉周沁睡到下午三点多，醒来时发现身上盖着薄被。日影不復正午时浓烈，她在惺忪中发现房间里空无一人，有种不知身在何处的错觉，慌忙翻出手机给他打电话。「你在哪里？」 方晏提着塑胶袋走进酒店，怕乘坐电梯中断通讯信号，转而登上有绿色指向标的安全通道。「我出来买点水果，你睡好了吗？」 她声音瓮声瓮气，带着不自觉的慵懒和撒娇：「我以为你把我丢下跑了。」 「不会。」他回答道，「我出来买点东西。」 「哦。」她觉得自己真是睡煳涂了。 他在电话那端笑：「清醒了吗？起来给我开下门？」 周沁趿拉着帆布鞋奔到门口，刚探出脑袋就看到他的身影。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头髮或许很乱，并且应该先去洗个脸。 方晏不知她此刻内心想法，将刚买回来的慕斯蛋糕和水果拼盘放在桌上。「你想要吃一点吗？」 「我先去洗个脸。」她扔下一句，火速跑到卫生间。镜柜中的这张脸，两颊处泛出红色。她长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再莫名其妙地害羞和难为情。 吃完水果后，他们决定去附近走走。宁县地处山区，植被也茂盛，比八月酷暑的江市好熬一些。周沁看到在没有老师的小群里，有队友发出附近闻名浮桥的游玩图片。他们赶不及过去，便开车去了不远的古街。等到结束游玩、吃过晚饭，时间便马不停蹄地奔向九点。 方晏怕她太累，便早早就人送回借宿的村庄。 「你明天早上五点就要开车回去吗？」周沁问道。 他点点头，原本计划是要开夜车的，奈何她得知后，怕出意外不答应，只能一大早出发。次日中午，与合作方约好饭局，需要谈事情，他无法缺席。算上回程时间，中间剩余不多的空隙，仅足够他赶回别墅换一身干净衣物。 「好。」周沁表示理解，她将晾干的衬衣西裤取下，发现需要用挂烫机熨平。但是乡村人哪里需要这个家电，唯一有的老式熨斗电线已经脱落。 方晏觉得无所谓：「这样就可以了，我明天会穿上。」 或许是知道次日需要继续忙碌，大家都早早地回来了。周沁不好意思在外面待长时间：「那你路上注意安全。」 夜风里，他的声音也清凉：「你回去吧。」 等到他的车子远远消失在拐弯处，周沁拖着步子往回走，真后悔，刚刚为什么不冲上去抱他一下。她的公益之行还有一周结束，之前觉得乐在其中，这时忽然生出度日如年的感觉。 第53章 为了来见你 凌晨四点五十分，夏日晨曦已经显露。方晏在酒店服务台退房，工作人员尚且睡眼惺忪，将押金退还后又趴在桌子上。随后他提着电脑包和装有衣物的袋子，走向室外停车场。 空气微凉，隐约带着湿气，这是盛夏难得的清净时刻，像一支刚从冰箱中拿出的雪糕，让人觉得清爽洁净。在黑色轿车旁边，他却看到一个未曾预料的身影。这时间，她应该还在睡梦中，怎么都不该站在车子旁边等待。 「你怎么过来了？」他走过去望向周沁。 她笑眯眯：「我来送你啊。」 方晏觉得不可置信：「怎么过来的？」 「大叔家里有自行车，我骑过来的。」她颇为自豪地回答，「你不知道吧，我车技也好着呢。」 他没听她继续说下去，打开车子随意将东西塞到后座，然后转过身将人揽到怀里。 周沁身上热乎乎的，还带着早晨骑车刚出的薄汗。她觉得他抱得好紧，比昨晚自己期盼的离别拥抱还用力许多。她双手攀向他的后背，指尖落在自己亲手洗净叠起、微带褶皱的白色衬衫上。 方晏的声音近在耳畔：「几点出发的？」 她僵硬片刻，小声回答道：「四点刚过，我怕赶不及。」 他轻抚她的头顶，手指擦过扎成马尾的头髮上，言简意赅地给出评价：「傻姑娘。」 周沁笑：「我才不傻。」他不知道，如果能够见到他，即使从昨夜开始跋涉，自己也会甘之如饴。 「我真想把你也带走。」他嘆息，可是不行，还有责任需要她担起。只能侧脸贴近她头髮，似落下烙印，轻轻贴了片刻。 这或许是一个吻，周沁猜想，带有温度的、轻柔的触碰。就在片刻前，除了拥抱，她感受到了他的缱绻与不舍。 「我很快就回去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想落泪，他好像一张网，能够兜住所有的喜悦和忧伤。周沁先垂下双臂，故作轻松地开口，「该出发了。」 「等你结束了，提前告诉我，我去接你。」他承诺道。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5页 「好，记住了。」她放开他，「路上注意安全。」 方晏望向她的眼睛：「你还要骑回去吗？」 周沁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需要骑回去，阿姨还要骑这辆车去附近的工厂上班。」 又是近一个小时的跋涉，他拉住她的手：「我先送你回去。」 接下来，周沁看着他将汽车后排座位放平，再把自行车放进后备箱。方晏来时明智，带了不少爱心牙具，开的是辆空间宽敞的越野车。又庆幸此刻时间尚早，城镇里的交警尚未上班，他们能够开着后备箱，往她所住的地方开去。 她手指绞着安全带，这结果并不是自己想要。这样一来一回，延误的是他的时间，或许还会耽搁正事。「我只是想来看看你。」她开口说道，「你出发得这么早，路上行程一定很紧张，真的不用送我回去。」 方晏听出她的愧疚，然而光是想到凌晨四点她骑了那么远的路，心都要纠成一团。「我向你保证，回去路上会注意安全，不会一味赶时间。你回去了，我才能安心。」 周沁上次听他说类似的话，是在游江那晚救人，他说她比什么都珍贵。或许那时候，她的安全在他看来，已经牵绊着整颗心。她知道他决意如此，便不再试图说服，而是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相处时间。 附近的村民起得很早，已经有人开始外出劳作，农田里的身影直起又躬下。檐下的燕子也外出觅食，在天际划出利落的黑线。抵达后，将自行车放下，方晏朝她露出笑意：「再睡个回笼觉去。」 周沁点头，在他转身前冲上去，踮脚，以迅雷之势将唇贴在他的下巴处。如蜻蜓点水，浮光掠影，她一触即离。等方晏反过来的时候，她已经退后好几步，仿若什么都没有发生地朝他挥手：「我回去了。」夏日光芒明亮，使得她灿若艷阳，更胜以往看过的日出。 方晏无奈地笑，看着她轻手轻脚地打开屋门，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中。 最后一个地点的公益活动，或许是因为前期已经积累了不少经验，团队合作得很愉快。再加上结束后便能够尽享为数不多的假期，每个学生都斗志昂扬。 周沁的日子又恢復到一贯的平静匆忙，明显产生不同的是，方晏给她打电话的次数显着增加。以往他们在夜晚不过是几分钟的惯例问候，如今却能煲电话粥到电量屡屡告罄。大多时候并没有一直交谈，但是偶尔停下来的时候，只要唤对方一声，很快便能够听到回答。 公司业务一如既往地忙碌，他在灯光通明的办公楼里，和团队加班到深夜。她继续辗转不知名的城镇和乡村，为有需要的人提供自己的帮助。高老师对她的扎实基本功和勤快做事的风格早已了解，便将此次暑期实践的报告，交给袁畅、大二的一位女生，以及她进行攥写。 虽然事情变得有点多，可周沁知道，这是一种认可和鼓励。 与此同时，她一直在寻找机会告诉姜梦兮自己谈恋爱了，获得人生中这一项重大突破。只是那段时间，姜梦兮的生活简直鸡飞狗跳。她的继母在结婚前，曾信誓旦旦地说不会生育孩子，而是把她当做亲生骨肉抚养，毕竟姜父极度疼爱这个与前妻孕育的结晶，即使对方已经奔赴美国，寻找自己的新生活。那时候梦兮上高一，但对大人的谎言，已经有了敏锐的觉察。她知道那不过是缓兵之计，迟早会被推翻。 现实如她所料，这註定是个不平静的暑期。娇妻确定怀孕，姜父喜不自胜，梦兮自然能够理解，她反正拦不住他们的「意外」，何苦自讨烦恼。只是继母如同灌浆的小麦，每个细节都洋溢着丰收，却学不会谦虚地低下头颅。她开始让梦兮外出买一些自己爱吃的食物，即使家中阿姨代劳也不愿意，用的理由是梦兮眼光和口味向来很好。 倘若姜梦兮拒绝，免不了又是一通哭哭啼啼。扛着热浪外出，买回来之后，对方又以胃口不佳，弃之如敝履。父亲顾念肚子里的孩子，对她变得色厉内荏。三番五次过后，她简直忍耐到极点。知道这是激将法，是对方存心在找不痛快。可还是联繫了母亲，一纸机票直接飞到大洋彼岸，去消磨剩下的暑期时光。 「你都不知道我这段时间，过的是什么日子？」她们隔着时差，姜梦兮于入睡前，在这通越洋视频电话中吐槽。 周沁这边夜幕微垂，她收拾好东西后，拿了一块西瓜走到远处。「看我这里的晚霞，乡村风景也很不错的。你在那边好玩吗？」 她在床上躺平，长嘆一口气：「刚来的时候，去了一些地方旅行。我妈妈工作忙，还有一个五岁的孩子要照顾。她对我很大方，但还是有了一些生疏感。」梦兮停顿片刻，「沁沁，你可以理解吗？其实在哪个地方，我都显得像个外人。」 「我懂。」周沁轻轻回答道，这种感受她深有体会。她也知道，成长在某种程度上，意味着大部分普通人，会与父母出现一道鸿沟，对于重组家庭更是如此。 「假期结束后，回去又得面对她，想起来都觉得烦透了。我真搞不懂，他们年纪差得这么远，真的是所谓爱情？说她爱我爸的钱，我还更愿意相信一些。」梦兮发出灵魂一问。 电话这段，周沁微微怔住，被这么一打岔，原本想要倾诉的心情，仿佛在片刻间消散。她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其实，姜叔叔保养得很好，年轻也并没有很大。或许，真的是爱情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6页 姜梦兮切了一声，打哈欠的时候给出评价：「就一个糟老头子。」 周沁理智地忽略了这句。 「你有想要的东西吗？我带回去。我看上了一个包，觉得超级适合你。」话题很快换了一个，姜梦兮洒脱，虽然会生气，但很少庸人自扰的性格，是周沁很喜欢的一部分。她的喜悦直白明显，不会在自己跨越不了的地方，撞到头破血流。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才是她的处事信条。 「很贵吧？不要给我买啊，我最近经济很紧张，实在回报不了你。」周沁直接拒绝。 「那就以身相许吧。」梦兮发出愉悦笑声，「我就要买，现在不败家，更待何时。以后被扫地出门了，就全凭你救济我了。」 周沁吃完西瓜，将皮扔到养鹅的农田里：「你倒是想得长远。」 这通插科打诨的视频，直到挂断周沁也没有找到合适时机，告诉她自己与方晏有关的一切。顺其自然吧，只是朝回走时，脑海中不可抑制地钻出一个念头。别人是否也会觉得，她同方晏在一起，图的是他经济上的充裕。 以前身处暗恋不觉得，现在才发现恋爱时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了。她不是多思的性格，相反性格要强，心思又通透，此刻觉得心里缠着一团乱线，只能努力适应和调整。 第54章 这吻是利息 八月十号左右，江市已入中伏，周沁结束暑期实践。回去那天，方晏开车在学校门口等她。将工作交接完毕后，袁畅告诉她，可以回去休息了，实践报告后续他们将在网上沟通。如果有必要，他会组织三个人线下见面商讨。 周沁提着行李给方晏打电话：「你到了吗？」 「到了，在你前面这条路上，我打双闪了。」他说，「我过去找你。」 路上已经停了不少车，方晏提着她的背包，走过去放入后备箱。这天他穿了一件亚麻色上衣，配卡其色休闲裤，人显得清爽俊朗，像冰镇过，滋滋冒出凉气的柠檬味苏打水。 远远地，还没有离开的几位同学看到周沁进入车子，然后很快驶离。「这不是上次去找周沁的那位帅哥，专门来接她呀，这是在一起了吧？我还没有来得及表白，这就失恋了！」 袁畅轻拍男生的肩膀：「少八卦了，赶紧收拾东西回家休息。」 空调送出凉风，周沁之前搬东西时，短时间里几乎都要被江市的天气折磨得浑身是汗。她将手凑近出风口，感觉到凉意袭来。「太热了，夏天真是太难熬了，你都不知道太阳有多毒辣。再晒下去，我可能要脱皮了。」 方晏看她一眼，未语先笑：「那这几天先不要出门。」 她点头，心里升起很莫名的感觉。距离上次见面，不过八天有余，却觉得眼前这个人有些陌生，与自己思念的影子仿佛很难重合在一起。她不知「近乡情更怯」，其实也适应于恋人间的重逢。 车子拐过主干道，约二十分钟后，在停车场泊好。她跟在他身后，走进一家装修古朴的餐厅。服务生将他们领到窗边坐定，将点单设备递过去，告诉他们扫码也可以。「听人说这家味道还不错，你尝尝看。」方晏漫不经心地说道。 周沁这才发现，这一家主做宁县特色美食，香菇炖鸡赫然排在菜单榜首，其他菜品也多有乡土特色，极为接地气。恍然间想到，他离开后不久，高老师带着公益行的团队抵达了新地方，开始新一轮检查和救治。日子重新忙碌起来，聊天时她曾在不经意间提起，新地方没有特色美食，真是想念那一晚的香菇春笋炖鸡的味道。那时，她不过是随口一提，根本没想过他会记在心上。 「其实，可以去凌叔叔那里吃的。」周沁小口饮着杯中的茶，不知道泡的是什么，颜色微黄，有股清淡的植物香气。 「想这么快回去受他『剥削』？」 她抬起头争辩道：「凌叔叔很好，你不知道，这个月我参加暑期活动，他还给我多发了一个月的工资。」说着想起什么来，「我给他买了两袋当地人做的糍粑，吃起来超级软糯……」 方晏打断她关于美食的介绍：「你给我带了什么？」 周沁微愣，脸上很快浮起心虚，凌岳是个吃货，他又不是。「这种粘牙的食物，你一向不喜欢的呀。」心里觉得愧疚，他替她寻找餐厅，准备接风宴，自己却什么都没有带，怎么都说不过去。「如果你喜欢，我可以请那边的朋友寄一些过来。」 他看到她窘迫的神色，不自觉地露出笑意，逗她比吃糍粑更有乐趣。「不用。」转念一想，倒真是便宜了凌岳。 周沁如蒙大赦，指着茶杯说：「你尝尝这个茶，好清香，喝起来还甜甜的。」 方晏应了声，端起杯子浅尝一口，淡淡的清苦味，甜度并不明显，也不知她是怎么尝出来的。午饭结束，他去收银台买单，看到旁边柜子上摆放着的茶盒，问服务生那是否是他们喝的饮品。 「是的。」工作人员告诉他，这里面混合了大麦、荷叶、决明子、甘草和薄荷等，是餐厅和农民基地合作的清口茶。方晏买了两盒，提着纸袋走出来递给周沁：「拿回去慢慢喝。」 他们没在外面继续逗留，午后高温侵袭，马路上几乎都要升腾起烟尘。方晏将她送回东郡城，人置身于客厅，就看到墙角立着的行李箱。 周沁显然也被吓到，她几乎忘记了它的存在。只得硬着头皮向他解释：「我以为你和尹小姐在一起了，本来打算收拾好行李，开学后就不再过来了。」那个时候，她是真的伤心失落，心里的界限比往常都要坚决。可没想到，眼前的残局还没有收拾完，便被他一览无遗。「我先去收拾一下。」她说着，逃也似地跑开。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7页 久未住人，虽然有人定期来打扫和通风。方晏开空调的时候，还是将南北向的窗户各开了半扇。 接了净水器的水煮开，周沁用玻璃杯泡好两杯清茶，然后拿着抹布准备开始打扫卫生。她好像一点都感觉不到累，勤劳得如同蜜蜂。 「下午我叫钟点工来，你坐一下。」他扔掉她手中的布，将人拽到沙发上。 一旦离得近了，周沁再次察觉到自己心跳过速。她抓起茶几上的遥控器，按动开机键，随便选了个综艺节目播放。屏幕上很热闹，做游戏的嘉宾们发出阵阵笑声。她努力将视线落在上面，或许是环节设置得的确有趣，没过多久她就被逗得露出笑容。 右侧的存在感实在很强，她觉得有些燥热，担心空调是否出现问题，否则为何会运行得如此缓慢。 方晏手臂落在沙发上，不远处，是她正襟危坐的后背，端正得好似在听课。她头髮已经很长，束成了高马尾，愈发显得整个人元气满满，像外面无处可挡的炽热阳光。 「这么长时间，你想我了吗？」他忽然问道。 周沁愣了片刻才意识他问的是什么，因为紧张，很快答非所问：「也没有很长时间吧，一周而已。」说完后，她伸手端起茶几上的玻璃杯，故作镇定地问：「你要喝吗？」见他摇头后，自己小口抿着。 如鹿饮溪水，轻快灵动。方晏在她将要把玻璃杯放回去前，伸手接过来，就着喝了一口。「我尝一下。」 她见状脸颊都开始泛红，看着另一杯未动的茶水愣住。 「想什么呢？」他将杯子放回茶几，侧过身看向她，「刚才的问题，为什么不回答？」 周沁回想片刻，意识到他还在纠结之前的话题。即使觉得有些难为情，她还是点点头，无比诚实地告诉他：「想了。」 下一瞬，整个人倾倒在绵软沙发上，后背处能够清楚感受到是他的手在抵着。眼前是这些天朝思暮想的面容，甚至比想像中更近，他睫毛好长，鼻樑也显得高挺。电视上不知播放到哪个地方，又是一阵笑声。她紧张到有些分神，而后，下巴被他轻抬起。没用多大力气，可她不能乱动丝毫。 「上次，你偷亲了我。」方晏开始细数旧帐。 周沁不知从何解释，便又听到：「现在我要收回来了。」 他吻下来的时候，她感受到嘴唇上的温度，幻化成熔浆流淌在四肢百骸。脑海中空白一片，像盛放了一场焰火，将人的理智都焚烧殆尽。手指无意识地蜷缩在掌心，泛出疼感。 方晏先移开，将人揽在怀里，带有轻笑的声音浮在耳畔：「别窒息了。」 周沁气恼，脸颊上的温度自己都觉得灼人，可偏偏不能伸手去探。她不会在接吻时正确唿吸，这个事实在此刻毋庸置疑。当下只能拽他衣角，忿忿不平：「我只亲了你下巴。」 「其他多的，是我收的利息。」方晏觉得有趣又暖心，贴在她髮丝上继续笑道，「这清茶，真的有甜味。」 她不知他为什么这样说道，只紧紧地环抱住眼前人。 忽然间，就觉得电视节目有些吵，周沁看得心不在焉，可她不敢关上，否则自己的心跳声都要清晰可闻。 「这个你留着用，想买什么都可以，不限额。」他想起裤子口袋里的存在，将银行卡拿出来递给她。 周沁将黑色卡片捏住，看见背后用笔写着六位数密码。她不愿接受，当即要递迴去：「你别给我这个。」 他轻抚她的头髮，像安慰一个恼羞成怒的孩子。「是我的心意，有时候工作会忙一些，陪你的时间会很少。遇到喜欢的东西可以直接买，应急也好。兼职量力而行，别耽误功课和休息。」 她觉得喉咙发涩，不知道怎么突然会陷入到这种境地。经济上的亏欠和悬殊，是她一直介意的地方，因为自己不够强大，也因为一直在伸手索取，而无法给予他回报。所以即使明白他是好意，可还是无法坦然接受。 方晏拍拍她的脑袋：「要不要看电影？你上次说的那个《傲慢与偏见》？」 周沁将眼泪憋回去，不忍破坏重逢后的温馨，点点头同意。 只是电影连中途都没有看到，她就已经疲倦和发困，靠在沙发上睡着了。方晏去卧室取了薄毯给她盖上，将电视关闭。电影里达西先生向伊莉莎白雨中告白的经典场景，尚未出现。他并不觉得有憾，不是因为自己在听完她介绍后，已经独自看过一遍。而是往后日子里，他们还有很多可以共同看完的时间和机会。 第55章 养成系 剩下的暑期时光，生活重新回到原有轨道。周沁恢復在凌岳餐厅的兼职，同时在网络上和袁畅保持联繫，共同完成公益实践报告。空闲时间里，她会待在东郡城，暑热仍在。傍晚时分外出，去超市买一些食材回来做晚饭，同方晏度过平常至极的时光。 那日和袁畅约在奶茶店，是为了确定实践报告的整体框架结构和具体分配任务。因为周沁在里面年级最低，拿到的是前期筹备资料和部分对专业要求不高的文字。她没有异议，表示自己会按时完成。 另一个即将升入大三的学姐忽然问道：「周沁，上次去宁县找你的那位先生，是你男朋友吗？」 她抬起头，笑着点头承认。「我们是最近才开始交往的……」回想最初在群里胡侃时，她在询问中表示过自己并没有恋爱，这样陡然转变，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8页 学姐脸上露出惊喜，得意朝袁畅扬眉：「我没说错吧，就说今天你得买单，我要点两个蛋糕，和周沁一人一个。」 只见袁畅无比懊恼，学姐笑得更加和煦，向周沁透露：「我们来时打赌那到底是不是你男朋友，如果谁输了，要请客的。」 周沁满头不可理解。 袁畅并未在意，很快点了两个半熟芝士蛋糕。学姐接着说道：「要是口腔系的家属都有这样的爱心，捐赠些牙膏牙刷，或者文具什么的。我们每年的暑期活动，就可以去更多地方了。」 「你想得倒挺美。」袁畅笑着摇头，继而问道：「周沁，你有考研究生的打算吗？」 「考研？」她微愣，开学后才升大二，并且口腔专业为五年制，「现在考虑这个会不会太早了？」 学姐插进来说道：「袁畅已经打算报考高老师的研究生，医学生简直太艰难了，光拿学士学位就要受这么多的罪。我是不打算考了，毕业后找份工作进入社会，也是不错选择。江市医科大，还是比较吃香的。当然如果你想走得更远，现在开始计划没什么问题，这次志愿实践经验，也会是一笔履歷。」 周沁仔细听着学姐逐渐将事情说清楚，心里第一次产生对未来的长远思考，在以往，根本没有动过考研念头。这次跟随着高老师外出实践学习，除了增长技能，也遇到一个思索的契机。 * 自从周沁从宁县回来，给凌岳带了两袋礼轻情意重的糍粑后，后者简直时常将这件事情提出来自豪。以至于使周沁产生怀疑，他是否美味佳肴吃得过多，才会对这样平凡至极的食物念念不忘。 晚上客人有些多，周沁照例奔走于包厢和大厅。方晏加完班后过来，见到他时，她不自觉地露出笑容，脚步轻快地走过去：「你吃饭了吗？」 「没有，有什么推荐的吗？」他淡笑道。 她很快回答道：「芙蓉鱼卷和莲子冬瓜汤，都是很适合夏天的。」 「就按照你说的。」方晏选了个角落位置，没有立刻坐下。他伸手勾她的手指，「今天累不累？」 即使无人经过和注视，她还是被他的动作惊得脸色发红。「我不累，你上班才辛苦了。」说完后，也不管他什么反应，迈开脚步就往后厨去。 一顿晚饭吃得并不安生，中途凌岳过来坐在对面，神采飞扬地向他说道：「沁沁这次回来，给我送了很好吃的糍粑。我最近在想，餐厅里要不要加一些周边县市的特色美食，也算是弘扬江市文化了。你不知道，那糍粑可真软糯，吃起来一点都不腻。她说还可以再送我一些，这么贴心懂事的大侄女，我决定给她涨工资！」 方晏听他如说单口相声，一个人乐在其中。 「前几天我听店里的服务生说，尹小姐把餐厅会员卡送给同事了，信息已经更换掉。阿晏，你好端端的拒绝别人做什么？她各方面，的确和你称得上门当户对啊。」凌岳仍旧在喋喋不休，「不过我也知道，牛不喝水，不能强按头。你直说，现在喜欢哪种美女，兄弟给你介绍。」 「不用，我有女朋友了。」方晏用一句话，换回了久违的平静，对面偃旗息鼓，仿佛在思考他是否开玩笑。 「瞎说，这才几天，你去哪儿找的女朋友？」凌岳满脸都是别骗我的神情。 此时，周沁将最后一盅莲子冬瓜汤送来。凌岳朝她招手：「沁沁，你小叔今天晚上是不是喝酒了？他刚说什么有女朋友了，我真是信了鬼。」 她闻言只能红着脸保持沉默。 方晏没理他，起身将汤接过来放在餐桌上。「先别忙了，坐下来陪我吃一点。」 周沁摇头：「晚上我吃过员工餐了。」 她右耳处有缕碎发落了下来，他随手别上去时说道：「那歇一会儿。」 凌岳满脸不理解地看着两人互动，直到方晏牵着周沁的手，让她坐在里侧，又盛了碗莲子汤放在她面前。 「忘了介绍，」方晏停顿片刻，轻轻环抱起双臂，看向对面人，「送你糍粑的那个人，现在是我女朋友。」 此刻，凌岳怀疑醉酒的人是自己。他恨不得有人过来推醒自己，随后看见周沁脸色发红，语气中带着不自觉的撒娇：「这跟糍粑有什么关系，你别老提这个。」 没有否认和躲避，凌岳只能捂脸问苍天。他平缓唿吸，终于吐出了自己的感慨：「方晏，你是禽兽啊你！」 「炫耀之仇」得报后，方晏拍拍周沁的脑袋，让她继续把汤喝完，然后满意起身去卫生间。 凌岳依旧无法回神，躬下身体，差点与桌子亲密接触，小声问道：「他是不是对你做什么了？别害怕，我们不要朝恶势力低头，如果受欺负了，我和白佳霖会帮你做主。」 周沁听得满脸通红，一口莲子差点呛在喉咙里。她急忙摆手：「没有没有。」说完后，补上一句，「他不是禽兽，是我先喜欢他的。」 简直像纯良无害的白兔，不知自己已经落入猎人的陷阱。凌岳腹诽，即使方晏目前还没有什么行径，那不过是时间早晚。一株铁树开花，还能保持多久风度。他总结了一下思绪，努力和善地开口：「你们真的不是在开玩笑？」 她拿着勺子，抬头正经回答：「不是啊。」 周沁没继续坐多久，等方晏回来后，她便起身继续忙碌。虽然说餐厅的两大老闆都在身边，可以明目张胆地偷懒，可她不能放任自由。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9页 凌岳面带笑意地告诉她，觉得累了可以直接过来休息。待周沁的身影消失在木质隔断后，他按铃让服务生送来一杯酒。然后好整以暇地打量：「你玩养成系啊？」 方晏继续吃饭，神色淡淡：「没玩。」 「这么认真！」凌岳收回开玩笑的语气，「我不知道为什么，感觉你有点变态。」 他好似对这些人格点评已经免疫：「如果你再胡说八道，我就告诉周沁，你一向不爱吃糯米制作的食物。」 「好狠。」凌岳捂着胸口，接过服务生送来的冰酒，喝上一大口，充满期待地说：「按照以往的感情经歷，谁不知道你简直是一块不开窍的死木头，我等着看翻船。」 * 趁着暑假最后几天，周沁报了个位于学校和东郡城中间位置的驾校。这原本就是在她计划之中的事情，因为时间关系和之前的兼职安排，只能一拖再拖到如今。方晏得知后，安排陆广柯直接联繫驾校交钱。她去登记和提交照片，随后便在工作之余开始备考科目一，希望能够尽快拿到驾照。 姜梦兮归期已定，她将会经停一次，经过漫长飞行时间，在深夜十点左右抵达江市。不知是否再次和家中闹了不愉快，她兴致不是很高。可知道待在大洋那端也不是长久之计，母亲已经有了新家庭与和谐生活。周沁得知她回来的日期后，说可以去机场接她。 「那让司机过来的时候，带上你啊，沁沁，下飞机能够第一眼看到你，我肯定会开心坏了。」她肉眼可见地变得喜悦。 周沁已经在心里排练过很多次，此刻终于装作顺其自然：「梦兮，我有件事情要告诉你。」 「你谈恋爱了是不是？」姜梦兮忽然凑近视频镜头，笑望着她。 「啊，你怎么知道？」她第一反应，是在思考方晏会和梦兮提起这件事情吗？看上次他在凌岳面前的反应，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那肯定是我明察秋毫呀，你都不知道，有时候你简直是春心荡漾。除了我，也就只有爱情，有这个巨大的魔力了。看来暑假髮生了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啊，回去了再审问你。」姜梦兮十分得意地说道，又问，「是你之前的那个暗恋对象吗？」 她闻言也笑：「是的，你简直料事如神。」 「那等我回去休息好，当面会会这位传说中的大神。为了庆祝你守得云开见月明，我打算再去给你买个脱单礼物！」她眨眨眼睛，凑近屏幕，脸上神采奕奕，「沁沁，记得让你男朋友准备请客啊，我胃口很大的。」 周沁差点笑出声来，她当下不打算说出方晏的名字了。仅仅是想像他们见面时，可能会发生的滑稽场景，嘴角都不知觉地轻扬。 「那我们等你回来。」她说道。 第56章 你用不上 长途航班比计划的落地时间晚了半个小时，周沁在机场接到梦兮时，后者满身的风尘僕僕。推着偌大两个行李箱，精神倒还不错。 看到来人，姜梦兮极为惊讶，这才知道方晏推掉了家中司机，亲自开车来了。她搞不懂其中渊源，也懒得深究，只以为是他顺路。 得知周沁住在方晏的别墅后，她当即决定今晚先不回家。一是打算好好休整，明天才能有力气投身于日常生活中的战斗。再则，她们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面，不如先聚在一起分享彼此的近况，自己的好奇已经积攒许多。 安全抵达后，方晏给姜父发去安全消息。然后给倒时差的姜梦兮，定了极具家乡味道的外卖。 夜宵很快送到，她们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将烧烤和小龙虾在茶几上摊开，给人一种要彻夜对酒当歌的错觉。姜梦兮精神抖擞，起身鞠躬道：「方叔叔谢谢您了，我们年轻人还要熬下夜，我和沁沁会放低声音，吃完后就回房间，不会打扰您休息的。」 她的煞有介事让周沁差点笑出声来，果然如周沁所料，方晏在听完那句「年轻人」后，神色变得一言难尽。「你刚回来，要注意休息，再说临近开学，养精蓄锐很重要。」他就差直接说道，可别拽着周沁吃夜宵和熬夜了。 「我们会早睡的。」周沁将笑意憋回去，「你不是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吗？」 方晏看着脑袋又围在一起的两个女孩，决定任由她们放纵。心里想的是，明早可一定要把这尊大佛及时地送回到姜家。 即使只离开了一个多月，姜梦兮对祖国美食的嚮往和怀念，实在炽热。她吃得心满意足，开始向周沁讲述自己这段时间的生活，如之前所说，一种难言的漂泊感。 她们躺在床上闲谈，中途问起周沁的恋情，或许是先入为主地以为自己不认识对方，并未刨根究底，只极为自豪地保证：「你放心，明天，不，今天晚上，我一定好好替你把关。」 凌晨一点，姜梦兮终于困意来袭。睡前，她从床上爬起来，从行李箱中拿出两个大纸袋：「送给你的礼物，我太困了。」 周沁也支撑不住，让她将纸袋放在书桌上，打着哈欠道：「那睡觉吧，明天再看。」 好在还没有开学，周沁睡了个懒觉。夏日天亮得早，阳光也炽热，她起来时八点左右，南向已经光线明亮。方晏还没有去公司，在厨房做了虾仁鸡蛋三明治和芦笋培根卷。见她走进来，他从冰箱中拿出酸奶，问：「喝燕麦酸奶？」 「好啊。」她站在厨房门口，看着他将酸奶倒入装有燕麦的玻璃杯，再将准备好的蓝莓和坚果碎丢进去。「怎么忽然想起来做早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0页 「你这都要开学了，做家长的不得让孩子吃饱，开开心心地去学校报导。」他笑着说，「过来尝尝味道。」 周沁将盘子端起来：「看起来味道不错，我一定会吃完的，梦兮的可能要先放在厨房，她还要睡一会儿。」 「你们昨天聊到什么时候？」 「差不多一点吧，不过我觉得今天精神还好。」 方晏端起玻璃杯：「嗯，毕竟你是年轻人。」 她笑出声：「我就知道你一定会记着这件事，你也是年轻人，身强力壮的那种。」 他做的是西式基本款早餐，操作简单，火候掌握得极佳，培根有浓香油脂味道，将胃口打开。「晚上吃饭的地方定好了吗？不要太正式，我好怕尴尬。最好是三个人围在一起吃火锅的那种，只顾在锅里捞食材，别的事情都不操心。」 方晏被她逗笑：「定好了，是请客吃饭，又不是让你上断头台。」 她用勺子舀酸奶，坚定信心似地说道：「等梦兮睡醒我就告诉她，否则晚上可能很突然。有些事情一旦过了讲出来的契机，简直很难找到再说清楚的时候。」 他伸出手臂，将她转到自己面前：「我会一直在，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周沁点头：「我知道。」 「那要不要给军师和同伙一个奖励？」 她先是疑惑，后来反应过来，主动向前探身，凑过去在他的左脸处轻轻触碰。想要退回来时忽然被一股力量抵住，他将她半离开的椅子向前拉，继而整个人毫无预兆地扑向他怀里。 周沁听到耳边的笑声，是他在说「你这也太吝啬了」。她没再矜持，将手揽在他脖颈，凑过去郑重其事地吻在唇角。闻到须后水味道，清淡得落雨后的森林。 「你们！」身后忽然传出一声惊唿，他们循声望去，看到满脸震惊的姜梦兮。她揉着眼睛，再次定睛，确定此刻面前的场景很真实，而非自己倒时差的梦境。 周沁有些慌乱，手忙脚乱地站起身。听到梦兮继续说道：「你们这早餐还有吗？我饿了。」 「有。」周沁听到她的回答，心里先一松，「给你准备好了。」 「好。」她走到餐桌前坐下，指了指方晏面前的杯子，揉着眉角，「沁沁，可以给我一杯咖啡吗？我可能还需要清醒下。」 「我去沖泡。」方晏若无其事地起身，问，「要加糖吗？」 「要，加糖加奶。」姜梦兮听到熟悉的声音后，实在无法继续欺骗自己。 等到丰盛的早餐上桌，姜梦兮埋头开始吃饭。 方晏看了看时间，还足够充裕，但他得给这对姐妹花留出时间。「我去公司了，晚上来接你们去吃饭。」 等他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姜梦兮放下手中的三明治，扑过去瞪大眼睛问道：「你和方叔叔？」 周沁不好意思地点头。 「这么刺激！啊，这太劲爆了好吗？我根本没想过你的暗恋对象是他。」姜梦兮顿悟过来，「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说完后她意识到什么，试探性开口，「是不是因为我说了那些不好听的话？」前段日子，为了自己家的那些事情，她简直将有年龄差的感情，贬低得一无是处，根本不相信这世间有所谓爱情，不过都是男女间的利益游戏。 「不是，我就是想当面告诉你，让你和我一起开心。」周沁果断摇头，又不禁笑起来，「可能不是惊喜是惊吓，你刚才差点把头埋到盘子里面去了。」 姜梦兮端起咖啡喝上一口：「我太开心了，方叔叔这么靠谱，典型优质青年。虽然年纪大一些，可是他长得好，又有钱啊，更何况还有感情基础。不是，我不是说你们是叔侄关系，而是已经认识了这么久……」 周沁被她连珠似的话语逗乐：「我知道，你先把早饭吃完，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 晚饭定在江市一家主做粤式风味的茶餐厅，虽然没有火锅自由，但美食品种繁多，在一定程度上慰藉了姜梦兮对祖国美食的思念。她白天已经对周沁进行诸多盘问，将那些火苗似的互动了解得差不多，吃饭时看到方晏，觉得自己真是眼拙，之前真是没有发现一丝迹象。再抽丝剥茧下，昨晚上他哪里是去接机，明明是为了送人。 方晏夹了一粒虾饺皇放入周沁碗中，疑惑问道：「我脸上有字？」 姜梦兮咬着豉汁排骨：「没有，我在想，方叔叔眼光可真好，能够发现沁沁这么一颗大珍珠。」 他听得极为受用，表情也和煦：「那是自然。」 周沁用眼神示意姜梦兮可别再胡说八道，即使是夸赞她也不行。姜梦兮点头表示明白，下午时分她们就达成共识，晚上多吃东西少说话。毕竟在方晏面前，她提前准备好的说辞「你要对我姐妹儿好一点，否则不会让你好过」的护短话语毫无发挥余地。因而当晚梦兮唯一取得的进展是，以后不能再喊他叔叔，要不然这辈分差得有些远。 晚饭结束后，他们回到别墅，分别前周沁继续向她强调：「回去后别起冲突，她现在是孕妇，在你们家是最大，别给自己找不痛快，好姑娘能屈能伸。」 姜梦兮点头：「我知道，你放心吧。」 方晏看得头大，没点明她们相隔的直线距离不过几百米，几分钟就走到了，实在没必要这么难捨难分。两人回到家后，周沁终于抽出时间，在卧室里收拾姜梦兮带回来的礼物，除了送给她一个小众品牌的单肩包，还有一条黑色连衣裙，质地上乘，设计也内敛。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1页 她拿着另一个用粉色包装纸裹好的盒子：「还有一个。」 「她给你准备的惊喜倒不少。」方晏倚着门框，「我来打开。」 周沁顺手撕开外面包装纸，将纸盒递给方晏。他拿过来没费多大力气，便掀开了上面的纸扣。 「是什么东西啊？」她转身将裙子挂在衣架上，半晌没听到答案，抬头看见一脸震惊的他。 「你以后离姜梦兮远一点！」他无奈开口。 「为什么呀？」周沁不理解，看见写有英文注释的纸盒，里面物体露出一角，凭藉仅有的认知，她问道，「这是美容仪吗？」 他将纸盒往自己怀里倾斜：「不是，你现在还用不上！」 「好。」周沁不在意，看他的动作坦然说道，「你用得上的话，拿去就好了。」 方晏脸色一红：「我也用不上。」 「那真是奇怪，用不上的东西她买来做什么。」周沁不疑有他，拿出手机打算问一下姜梦兮。 他将盒子放在书桌上，平稳唿吸道：「明天我带你去买一些开学要用的东西。」 她点头，顺手将信息发过去。等方晏出门后，周沁没等到回復，便拿着睡衣先去洗澡。出来时看到姜梦兮的答案，她头髮都没来得及吹，急忙冲到书桌前拿起盒子里的东西。很温柔的马卡龙粉色系，带有流畅弧度。手上的硅胶触感让她脸色发烫，拿起手机发去询问：「你送我这个做什么！」 「你用得上呀，这个品牌的产品很不错，说是很有设计情趣，就是我没好意思去线下店买……」 周沁无奈：「你还知道不好意思。」她没再等对面回復，将这个盒子迅速阖上，塞进衣柜抽屉里。片刻后觉得不合适，又推进最里面的角落，用衣服挡住才作罢。她觉得尴尬至极，想起之前方晏的反应，脸上的温度又热了三分。 这都是些什么，她唯一能够确定的是，姜梦兮在这个暑假，显而易见地学坏了。 第57章 接你回家 大二正式开学后，除了课程和兼职，周沁的日常生活中多出来一项安排，去驾校练车。她科目一和科目二都是以满分的成绩通过，到科目三的驾驶时，简直每次排队半小时，上车几分钟，连方向盘都没有摸热，便要继续等待下一圈，进步实在缓慢。 方晏得知后，便说带她去练车。周六傍晚，在市区吃完饭后，他先将车子开到郊区相对平坦的路段，这里经过的车辆不多，适合新手尝试。 周沁坐到驾驶座，调整座椅和后视镜，几乎有些战战兢兢：「我还不是很会开。」 「没事，熟能生巧。」他安慰道。 「如果不小心撞到路边了怎么办？」 方晏望向前方笔直道路，有些不确定：「这么直的路，还能开到路边？」看到她有士气不足的倾向，很快安慰道，「别担心，这车有保险。」 她轻点头，发动车子引擎，听见低沉轰鸣声响，不忘告诉他：「你要系好安全带。」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车速以低于三十码的速度在路上行驶。路灯不算明亮，偶尔唿啸而过的多是载运货物的卡车，激起路面尘土飞扬。周沁开得小心翼翼，每逢大型车辆经过时还会喃喃自语：「给大车让道，我要稳住，不能着急！」 此情此景看得方晏难掩笑意：「你大胆一些。」与此同时，他会指点灯光和转弯的一些注意事项。 她手心里都是汗，好在逐渐熟悉后，也没有之前那种沉重的担忧。练过几圈后，她将车子停在安全路段，侧过身子神采奕奕：「原来还挺容易的，你真是个好老师。」 方晏抚额轻笑，即使之前心里也没底，甚至还被紧急剎车吓到两次，但他没流露出丝毫担忧和恐惧。车窗外是农田和村庄，亮起盏盏灯火，似落在原野上的星。大型货车踪迹渐无，四周十分安静，只有夏末时节的蝉声从树上传来。音响里播放着晚间电台，周沁趴在车窗上，感受凉风袭来。刚好放了一首她熟悉的流行情歌，便不由自主地跟着轻声哼唱。 一曲终了，她侧过身说道：「我们回去吧。」 「好。」方晏回答道。 她闻言便松开安全带，从驾驶位下去。打开副驾驶门时，看到他还坐在原位置，十分疑惑：「你不会是想让我开回去吧？」 他摇头，按照她目前的速度，三十来公里的路程，得开到凌晨时分。「你手剎是不是忘记拉起来了？」 周沁将脚踩上去，顺势努力探身去查看：「不会吧，我怎么会犯这种错误？」话音刚落，她便感觉整个人被拢到怀里，贴近他的胸口，衬衫下的温热皮肤近在咫尺。当车门关闭，车窗全部阖上时，她才意识到自己掉入到一个「陷进」。 副驾驶位已经被调到很后面，饶是如此，容纳两个成年人仍不算充裕。她不得不坐在他腿上，伸手抵在发硬的肩膀两侧，以免自己的全部力量不受控制地下落。空气里缠着暧昧，升温到令人脸色发烫。 「你骗我。」她脸色都快红透，幸好车厢里不算明亮。正因如此，双眸盛满羞怯，愈发像暗夜里盈波的湖泊。 方晏笑出声：「哪有，我这是确保万无一失。」说完后将她拉低，手落在背后，如滚烫的热炉，让她不自觉地瑟缩。身上这件棉质 t 恤，没有任何阻挡作用似的，那热度，几乎要穿透进脏腑。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2页 有了前些日子的经验，她已经学会如何控制唿吸，即使并不如他这般游刃有余。周沁觉得力气所剩无几，揪着白衬衣，在气息交融间，让自己保留一丝清明。 车窗隔音效果很好，原本的蝉鸣无处可闻，因而带起的触碰声和黏腻声，雷声般轰鸣。她觉得自己像一株干旱的植物，亟待补充水分。 许久后，方晏先停了下来。他没说话，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夏日衣衫单薄，西装裤亦如是。即使他想苦心隐藏，周沁却没法忽视腿下的异样感。她没敢说话，进也不是，退也不得。 半晌听到他的苦笑：「让我抱一会儿。」 她应了一声，伸出手臂环住他的脖颈。外面是深浓夜色，偶尔有车辆经过。电台里的情歌仍在继续，旋律流转间，缠着相拥的两个人。 这种状态并不舒服，没过多久，方晏放开她。周沁先下了车，站在旁边等他。 方晏长吁一口气，下车让她先坐上去，然后站在路边抽完一支烟，只觉自己是在自讨苦吃。不算远的地方，依旧有人家亮着灯，时间已不算早。他折身上车，带着她返程。 * 接到周平辉电话那日，周沁刚上完一节实验课，她原计划和室友去食堂吃午饭。朝教学楼门口走去时接通电话，听对面吞吐，她便挥手让室友先走。通过周平辉的叙述，她得知表弟最近踢球左腿不甚骨折，在县医院住院。 「那我回去看看他。」周沁当即说道。 「不用。」周平辉拦住她，急忙说道，「不是什么大问题，过一段时间就好了。沁沁，如果你手头上有多余的钱，可以支持下医药费啊。」 她说好，答应给周平辉转过去。那边欢天喜地般挂断电话，留下周沁在这端思索。她手头上的钱并不多，平日里的兼职工资，除却用以学习和生活，积攒起来的每一笔都堪称节俭，而上学期的奖学金还未发放。犹豫片刻后，她还是转过去了三千，这意味着接下来的日子，势必又要紧张一段时间。 在食堂解决完午饭回到宿舍，室友告诉她，晚上她们将会聚餐，庆祝其中一位室友脱单。大家商量着，既然对方男朋友请客，那其他人就购买一个蛋糕，费用分摊。 周沁犹豫片刻，还是露出笑容答应下来。她生活在一个集体中，四个人同住一间屋子，即使有时对这样的聚会并不热衷，特别是在经济拮据的情况下。可她知道其他女孩子都是好意，她们为了分享和庆贺，自己不必去拂了这些高昂的兴致。 「周沁，要不要叫你男朋友一起？他是哪个学校的呀？」有人开口问道。 她谈恋爱的消息，其他同学可能不知道，但每天晚上一通电话，偶尔外宿的状态，室友都十分了解。听到这个问题后，周沁摇头：「不用啦，他工作很忙，谢谢你的好意。」 「他已经参加工作了吗？」女孩迟疑地说道，「虽然我们学校的很多男生，还很幼稚。但进入社会的人，都很有套路的，你可要小心啊。」 周沁不知道她口中的「小心」指什么，和方晏在一起，是她最心无旁骛的时刻。没有乱七八糟的琐事，只有微小细密的愉悦。 学生间聚会，多是选择校园附近实惠平价的餐厅。这一晚她们去了一家炒菜馆，还点了一些烧烤。男生是临床院系的，周沁随口提了一句，对方居然认识高尧，他们同系同班，连实践课也时常被分到一起。于是男生给高尧打电话，距离并不远，没过多久，高尧便从学校里骑着共享单车过来。他性格比上次见面时开朗一些，主动和周沁聊起一些近况。 整晚都十分吵闹，大家纷纷开着这一对新情侣的玩笑，询问恋爱经过。烧烤有些咸，周沁吃完一串后便慢慢饮着杯中的矿泉水，她边听边咋舌，倘若按照这种「传统」，让方晏请室友吃饭，还不知道会是怎样的修罗现场。切蛋糕的环节放在尾声，她分得一块吃掉，也没什么飢饿感。他们接下来还定了去唱歌，宿舍里的其他三位女生都去，周沁想着无事，便同意前往。 九点左右，方晏打过来电话，她走到门外接通。 「我和室友在外面唱歌。」她站在灯光迷离的走廊上，隔壁包厢门没有关紧，传出声嘶力竭的吼叫，是首有些跑调的摇滚，她赶紧又站远了一些。 「我下班了，现在去接你？晚上不住学校？」 在一起后，她在外留宿的次数有所增加，偶尔他也会过来接。周沁看了下课表，明天的课程在上午九点半，于是答应下来。二十分钟左右，他发来消息让她出门。 周沁不好意思地和他们告别，说自己有事情需要先走。室友瞭然，朝她挥手。出了包厢转到服务台，才发现他没有等在楼下。 「先生，您定的水果和零食清单，请出示下付款码。」 她疑惑：「怎么定了这些？」 「把你中途拐跑，多少得表示一下心意。」他等服务员扫码完毕，说马上送到相应包厢后，拉着她朝电梯口走去，「我已经十多年没有来过这种场合了，你原谅我一下，实在不想进去在流光溢彩里，和你的同学打招唿。」 周沁被逗笑：「我理解你。」她又好奇问道，「不进去，是不是因为你唱歌不好听？怕别人拉着你高歌一曲？」 方晏看她一眼，轻描淡写道：「听起来你对我有很大的误解。」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3页 「那你一定是因为年纪大了，受不了这么热闹的场合。」 他无奈望过去，电梯里有人进来，他将她拉近，伸手揉她头顶上的发：「不许再人身攻击啊。」 周沁笑得肩膀抖动，靠在他身上乐得开怀。 车子刚开出停车场，周沁听到手机响，打开看完后说道：「今天高尧也在，他刚才出来上卫生间，看见你在服务台了。」 「走得有些急，我倒是没有看到他。」方晏不以为意。 她咬着唇，有些懊恼：「他肯定知道我跟你的事情了。」 「知道了也没关系。」 周沁侧脸正色道：「你是他非常尊重的长辈，他之前跟我和况婷说过，像你这种成功人士，应当会喜欢同样优秀的女性。我可能让他很失望，所以我今天没敢告诉他，你会过来接我。」 他觉得啼笑皆非：「周医生，你很优秀的。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觉得尊重也好，不合适也罢，那不是我该管的事情。再说了，为什么成功人士便会喜欢所谓的优秀女性，要是这样，爱自己不就够了，谈恋爱做什么。」 「听起来很有道理。」她很快被说服，点击手机屏幕，「那我现在告诉他，你不是顺路，也不是偶遇。」 方晏露出孺子可教的表情：「告诉他，我是来接女朋友回家。」 第58章 小妖精 接到周平辉电话后的下一个周六，趁着休息日，周沁在餐厅里调了兼职时间，坐上回云野县的班车。她觉得不放心，还是决定回去探望下表弟。 之前问过周平辉，说是已经出院，下了车，便直接朝周家的方向去。即将到的时候，她去附近的超市购买水果和牛奶。店里的老闆娘认得她，问：「有段时间没见到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周梓辰前段时间踢球腿骨折了，回来看看他。」 老闆娘疑惑：「怎么都没有听说这件事？我看这小子还挺生龙活虎的。」 周沁闻言也觉得奇怪，她提着水果袋和牛奶往周家走去。还没有走到，便在附近的公共设施区域，看见熟悉的身影在奔跑。他今年十岁左右，个子尚且发育得不算高，可足够灵敏轻快。 「周梓辰。」周沁扬声。 男孩停下追逐的脚步，回身张望，然后向她走过来。脚步缓慢，带着一种别扭的做作。「姐姐。」他满头都是汗。 周沁掏出纸巾递过去：「你爸爸呢？」 他接过来，胡乱在脸上擦拭，然后陷入到一种小大人的思考：「我不知道在哪儿，他最近打牌的地方一直在换。」 接下来，周沁便跟在他身后，前往附近带有棋牌功能的茶馆寻找。在第三家，掀开门帘后，刺鼻的香菸味道扑面而来。周平辉坐在灯光下，正叼着烟，忙碌于眼前的战局。他今日运气还算可以，之前胡上好几把，正准备大干一场。这时抬头看见门口站着的一大一小，一幅他不出门不罢休的架势，只能十分不舍地起身让别人代劳。将手上的烟，在玻璃菸灰缸上敲下一截，边说着「可比给我放火」，边挪步到门外。 周沁走到附近的树下，周围坐着闲聊的人不少，有些面孔她觉得熟悉，可已经很难明确称唿。更多的，是一种陌生的探视和好奇。她将袋中的饼干和酸奶递给周梓辰，让他自己去附近玩，而后望向周平辉时脸色并不好看。「他什么时候出院的？」 「啊？」周平辉听到这个问题后，抓了抓乱糟糟的头髮，「就前两天，你怎么突然回来了，没什么大事。」 「舅舅。」周沁努力克制着汹涌而上的怒气，「周梓辰告诉我，他在学校操场上摔了一跤，脚有些扭伤，什么时候就变成骨折了？」 「小孩子懂什么！别听他乱说。」周平辉挂念牌局，也察觉到她在兴师问罪。 「你也知道他是小孩子？教什么不好，你偏要教他撒谎！你敢说你没让他在见到我时，故意装作腿脚不好的样子？」 「好好好，我知道了，东西你放这里就行了，赶紧回学校去。」周平辉脸色不改。 她只觉一口气堵在胸口：「那三千块钱，你拿去做什么了？」 门外坐着一群打扑克的人，还有围观者，都是附近街坊邻居，认得周平辉，探着好奇的脑袋望过来，有人远远大声问他今天怎么没上桌。他挥着手，回过头时已有些不耐：「就这一笔小钱，你孝敬我一些怎么了？」 周沁气极反笑：「小钱？」或许在别人看来，这些钱微不足道，可每一笔都是她靠学习、兼职、汗水换回来的。即使心里猜测到答案，她还是存着最后一丝侥倖：「你拿去赌了？」 周平辉换上笑脸：「别告诉你舅妈，我最近手头上有点紧，过段时间就还你。」 她恍如未闻，觉得眼前的场景熟悉又荒谬。从她幼年起，这种场景便时有发生，他不知在外婆面前做过多少次保证，然后一次次推翻自己说过的话。如今不过继续重演，只是她换成拙劣剧场里的另一位主角。 「这钱你不用还给我。」她声音发冷，「我现在不过是个在校学生，过得并不充裕。逢年过节的走动和心意，我不会缺，可是其他不该我承受的，你也不要强加。」 周平辉看她神色，瞬间恼羞成怒，也不在意周围投射过来的目光，声音比之前大：「你过得不充裕？那凭什么买两千多块一条的围巾？方晏那么有钱，他资助你，不得给你钱。现在大学生挣钱门路多了去了，你思路要打开一些，不要太受局限。」他最后加上一句，「还有，是我在强加，还是你忘了自己的出身和老家的亲戚？」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4页 这时只是夏末秋初，她却觉得如置寒冬，那些字眼像刀子戳过来，因为牵着血缘，更让人觉得处于体无完肤的境地。「他有钱跟我有什么关系？难道因为他资助过一年，往后我就要缠着他继续要钱？不要尊严，不要脸面。」她喉咙发涩，「舅舅，你把我当什么了？」 周平辉知道她脾性和周柔莉很相似，不会屈服，吃软不吃硬。「当我说错了，好了好了，你别这么敏感。」说完后不欲停留，转身朝棋牌室走去。路过门口时，有人递香菸，他接过后消失在帘幕后面。 陈珊下午去做头髮了，否则周沁不会愿意回去。她将东西放在门外，和周梓辰挥手告别。他隐约知道可能是因为自己撒谎的事情，造成了目前局面，因而变得有些小心翼翼：「姐姐，你要回去了吗？」 她点点头：「你小时候是个很诚实的孩子，以后遇到事情，也要记得说真话好吗？」 周梓辰神色变红，急忙解释道：「是爸爸让我这么做的……」 周沁心有不忍，她别过脸：「我知道。」就是因为知道，才更觉无能为力。最初每个孩子降临时，是否都纯如白纸。家长后天的养育，则将他们涂抹成不同模样。可她又能够做什么？对于亲戚家的孩子，她是局外人，也是旁观者，连些许劝诫都显得多余，令人生厌。 只是脑海中忽然想起来，周梓辰出生那年，外婆身体尚好。她和周柔莉虽然「寄人篱下」，可她们也曾和周平辉分享过同样的喜悦。而今时过境迁，是往事不可追，如今的困局，已经没有外婆和母亲替她解决。 坐上回程的班车，乘客不算少，不少人操着当地方言聊天。她望向窗外，看见记忆中熟悉的街道上，已经开了很多新店铺，招牌明亮。这个时代更迭迅速，可为什么总有些事情停在原地，让人挣不开逃不掉。 * 为了弥补这一部分经济上的缺漏，周沁在随后而来的日子里，陷入到一种忙碌。她的空闲时间甚至比方晏还要少，珍贵的约会时刻，往往伴随着疲惫和呵欠。 方晏察觉到，问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周沁告诉他：「没事，就是最近功课和作业好多，不过很快就能解决好。」说完后，她咽回嘆息，主动伸手去抱他。贪恋他的皮肤和温度，像是一件很熟悉的衣衫，每次触碰都觉得心安。 「那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想去看看曾姨吗？」方晏轻拍她的背，「梁哥说最近鱼塘丰收，可以自己下池塘里捉鱼。」 她听得心生嚮往：「好啊，可是你有时间吗？」 「做老闆，不就是想拥有相对自由的生活方式？」他接着说道，「想在那里住一晚吗？上次去得匆忙，这次我们可以多待一些时间。」 周沁点头：「可以，前两次都是晚上走的，那里星空很亮，我想去看星星。」 方晏轻笑：「我陪你。」 临出行前，周沁约姜梦兮见面，去商超里给梁哥家小姑娘买衣服和玩具。小孩子使用的东西价格并不便宜，即使已经压低预算，买完单后周沁意识到自己陷入到空前拮据的状态。在餐厅吃饭时，她不好意思地开口：「梦兮，你可以暂时借我一些钱吗？这个月发工资了就还。」 「可以啊。」姜梦兮点亮手机屏幕，打开对话框发过去转帐，「够吗？」 「够了够了。」周沁看了一眼金额，点击接收，想这些钱够她用到这学期结束了，不禁由衷感嘆，「有个白富美朋友真的好幸福。」 「有个高富帅男朋友才幸福呢！」姜梦兮睨她一眼，「方晏哥没给你零花钱吗？」 「给了，但我没想用。」她嘆息，「男朋友还有给零花钱的义务吗？」 姜梦兮喝上一口汤，思索片刻：「好像是没有，可能是因为你们之间的关系不一样，所以我好像顺其自然地这样认为了。」 周沁搅着碗中的汤，语气无奈而沮丧：「所以我宁愿向你借钱，都不好意思向他开口。」 对面神色莫辨，姜梦兮挣扎许久还是说道：「暑假回来后，我不是带了一些礼物给你，完全是姐们间的分享，又不求什么回报。可是没过多久，方晏哥就送了最新款的平板和耳机给我。他不让我告诉你。」 这完全是一个陌生至极的消息，周沁听到惊住。 「他说，你可能目前在物质上没办法给予回赠，可是心里比谁都纯粹干净，这些是千金难买的。我觉得他说得好肉麻，可是也很有道理。我本来不想要的，他说是一些心意，想谢谢我照顾你。可是，友情本来就是相互的，我没想过这么多……」 姜梦兮说着便看见她抽餐桌上的纸巾擦眼泪。「沁沁，你别哭啊。」 她努力止住抽泣，几乎是泪中带笑：「我只是……只是觉得自己真的很幸运。」 吃完饭后，她们一起坐地铁回家，各提着纸袋，牵着手走回别墅。方晏回到家时，周沁已经切好水果，窝在沙发上看书。他还没来得及说话，一个带有清香的身体便冲过来挤在怀里。她吻得急切认真，被他忙碌整日后冒出的青色胡茬扎到，也没有像往常那样躲避。 像一团盛夏火焰，方晏觉得仿佛置身于炎热七月。他闻到洗完澡后的馥郁香气，缠在她散下来的长髮上。伸手揽住她后背，发现睡衣里面是单薄嵴背，没有内衣痕迹。她仍在继续，这种热情使他眩晕，手不自觉地从棉质衣衫下摆探入，触碰到光滑肌肤，如流动的丝绸。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5页 周沁依旧没闪躲，他被她拉到沙发上，压在身下。半晌后终于抬头，看见支在面前的人，眼睛明亮，唇色殷红。他拂开她头髮，哑着声问：「怎么了？」 她这时觉出不好意思：「没怎么，就是想你了。」 他无奈至极地笑：「我以前都不知道，家里有个小妖精。」 当下勇气尽失，连耳根都红透了，周沁想要抽身离开。下一秒，却被他拉住，两人位置改变。他将细白手腕扣在头顶上，俯身轻语：「我也很想你。」 第59章 一个秋夜 他们特意抽出一个周末去探望曾姨一家，秋天对于生活在乡村里的人来说，意味着累累丰收和喜悦。玉米已经收割完毕，许多人家门口都堆着一片金灿灿。这里周边多种植柑橘和柚子，浑圆的果实挂在枝头，看得人心情愉快。 出发时间晚，中途他们在路上找了地方吃饭，抵达时已至下午两点。梁烨和附近来帮忙的人，已经投入到热火朝天的忙碌中。鱼塘里的水被泄去大半，露出滑腻暗黄的淤泥。随着池水越来越少，原本游淌其中的各类鱼因为缺乏氧气，在空气中跃起又落入。 曾姨将雨裤递给方晏时还在叮嘱：「要注意点啊，下面泥巴很滑。」 「好。」为了下塘捕鱼，他专门穿得休闲宽松。然而雨裤潮湿且闷重，方晏穿到腰部的地方已经很难使上力。曾姨在和其他阿姨交代等会儿拉网的事项，回身准备帮他时，看见周沁将他身上的系带放置好，两个人有说有笑。 「你上次还说，想要成年人的连体衣，这么快就实现了。」她眉眼生笑。 方晏想起七月份的那场对话，嘴角轻弯：「待会儿看我怎么捉鱼的，你离池塘远一点，很多淤泥。如果觉得累，就回去休息，不用待在这里。」 来时路上她就说腰部有些发酸，觉得十分疲累。此刻看着眼前的丰收图景，瞬间将自身难受抛诸脑后。轻拍他的肩膀，似寄予厚望：「我还好，你去大显身手吧。」 方晏之前虽然没有做过类似的事情，但他站得稳，力气也可以，很快成为男性中的一员主力。团结的力量不可小觑，随着水花四溅，鲫鱼、草鱼相继被收网入桶。运鱼的桶接连不断，大家脸上都带着笑意，忙碌了大半年终有收穫，如果今年价格尚可，这份辛劳也就有了最好的回报。 五点半时，除了重新放回去的小鱼苗，大规模的丰收已宣告尾声。前来帮忙的人有些留下来吃晚饭，有的带着赠送的鲜鱼回家。 这只是梁烨承包的很小的一个鱼塘，今年夏季江市雨水多，也发过几次损害不算大的洪水。好在按照目前形势看，今年秋冬会迎来不错收成。他站在鱼塘边的田埂上，望向暮色中的水面，满脸喜悦。 比他更显开心的是方晏，他明显对捕鱼有着超乎寻常的热情。不仅忙到最后收网，脸上的笑容几乎没有消融过。周沁觉得他像从繁重作业里脱身而出的学生，心智很不成熟，所以将全部心思和喜悦，都倾注在眼前，也不管淤泥下很难行走，露出来的 t 恤上沾上了不少泥点。 周沁站在岸边，等他上来后，从口袋中抽出纸巾：「你脸上也有泥巴。」谁能想到前一天他还西装革履地出行在商厦办公楼，此刻已十足接地气，简直地道渔民。 手上都是泥巴，他举着双手，微低头，用眼神示意她擦拭干净。 「有这么好玩吗？」周沁笑，伸手擦他脸上的泥巴，「我看你简直都不想回去了。」 「有的。」他认真回答道，「晚上你要多吃点，可能会遇到我捉的鱼。」 「既然是你捉的，那我应该带回去养起来，给它养老送终。」她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这个主意好。」他陷入到思考中，衡量这个计划的可行性。 周沁伸手脱他身上的连体雨裤：「不许再玩了，快回去洗洗，我得帮曾姨做饭了。」她之前真的没发现他还有这么幼稚的一面，此刻简直比她年龄还小。 晚饭她没能帮忙，因为刚回到住处便发现每月一度的「老朋友」造访，早上起床感觉到的腰酸疲惫，是有迹可循的徵兆。曾姨让她待在二楼房间里休息，忙碌中在厨房煮红糖姜水。 她百无聊赖地趴在阳台上往外看，夕阳欲坠，晚霞绵延。没有什么值得烦忧的事情，因此使人觉得平静，她想，人生中能有几个这样心无旁骛的黄昏呢。 曾姨敲门进来，顺势将房间里的灯也打开：「沁沁，趁热把这个喝了。」 「谢谢曾姨。」她将玻璃杯接过来暖在手心，「今天辛苦你了，晚上好多人，我也帮不上忙。」 曾姨笑言：「有人在厨房帮忙，你照顾好自己就好了。」说完后，她没第一时间离开，而是慈爱地望向眼前女孩，「阿晏跟我说了。」 她刚开口，就发现周沁脸红了，不禁笑道：「这是好事，曾姨替你们开心。都是好孩子，能够在一起不容易。如果后面他欺负你，一定要告诉我，曾姨给你做主。」 周沁原计划吃完饭后找时间和曾姨谈起这件事情，没想到他会提前告知，这样也好，省去面临尴尬。手心的热量传到心间，使她也露出温柔笑容：「他对我很好。」 曾姨点头：「我知道，这小子刚还说要给你送水上来。」她轻拍周沁的肩膀，「他没什么感情经歷，也不会讨女孩子欢心。可是我看得出来，他对你和以前不一样了。」夏日时节他们来的时候，那种莫名的氛围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光明正大的关心。曾姨欣慰笑道，「就像这日子，总会越过越好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6页 楼下有人叫曾姨的名字，许是厨房中有事情需要她做决定，人只能急急下楼。周沁没来得及问，变化究竟发生在何处。 她站在窗边，小口喝着姜味浓郁的红糖水。楼下空地广阔，男人们坐在竹制板凳上闲聊。他已经重新换了身干净衣服，入乡随俗地端着泡有几片茶叶的纸杯，侧身听旁边人讲话。余晖寸寸下落，她却觉得他立在一片明亮中。 仿佛是察觉到她的视线，方晏转身回望，看见二楼开着的窗户边立着纤细人影。暮色已经降临，对望之间，却灿如白昼。 她捕捉到了最后一抹余光。 晚饭堪称丰盛，新捕捞上来的鱼，分量不轻，腌制后用铁锅炖了，一整盆芳香扑鼻。曾姨还专门做了青菜鱼丸汤和鸡蛋鱼肉卷，口味一如既往地好。附近来帮忙和做客的人知道他们专门从江市过来，便热情地邀请方晏尝一下自家酿造的糯米酒。度数不高，他便浅喝了两杯。 吃饭时他一直照顾着周沁的口味，她正在吃其他食物，原本盛好的鱼汤怕放冷了有腥味，喝了肚子不舒服。他在她拿起勺子前，重新舀了碗热的放在手边，自然而然地喝着已经微微变凉的那一碗。 其他人并没有注意到这个插曲，只有曾姨看到后欣慰一笑。他对饮食惯常挑剔，如今倒细緻得像变了一个人。 梁家小姑娘已快半岁，睡得早，被妈妈抱着很早就上楼休息。乡村秋夜长，饭局还没有散时，有人不知从哪里摘来一个成熟的柚子，剥开外皮后，清新香气在风中摇曳弥散。周沁吃得饱，只能望柚兴嘆。 周边的渔民农户聊着附近的琐事和今年的收成，他们坐在其中，被家长里短包围。有些瞬间，周沁觉得，那些不好的事情，似乎也被秋风带走。 第60章 爱不是辛苦 忙碌了整天，大家又聊了会天便散开回家。怕夜风寒凉，周沁没坚持外出去看星星，洗漱完毕后躺在床上发消息。 这里安静极了，连多余的声音都没有，只有她的手指敲击手机屏幕：「糯米酒度数高不高？你喝醉了吗？」 方晏就住在隔壁，没过多久敲门声响起。他站在门口，笑着道：「度数不高，你也太小瞧我的酒量。你好些了吗，肚子还疼不疼？」 其他房间屋门紧闭，曾姨早先说有些累，此刻想必已经睡着，梁烨晚上喝了烈酒，怕也是早就酣然入眠。他披着从卧室中淌出去的灯光，周身柔和。 周沁侧着头：「如果你能帮我揉一揉，会更好的。」 他轻揉了下眉心，笑着轻声将房间门关闭，将先前漏出的光又收了回来。 原先周沁躺过的地方床单已有褶皱，方晏原打算坐在床边，还没将房间里的凳子搬到床边，便看见她躺在里侧，诧异望向他：「你怎么不上来？」 他无奈，便将鞋脱掉，几乎是靠近床沿坐着。周沁穿了棉质睡衣，上面点缀着些许切开的菠萝图案，自觉有些幼稚，只能当做自己没看到。她平躺好，将被子掀在一侧，故作镇定地望向他，唯有加快的唿吸泄露了紧张。 方晏隔着衣服将手放上去，腹部很软，像可爱的猫科动物，毫不设防地露出自己脆弱的部位。他边揉边问：「这力度可以吗？」 她点头，耳朵染上一层淡粉色，不忘对他的温度给予肯定评价：「你手好暖。」是个非常不错的保暖工具，比暖手宝更好用。 「今天没能看成星星。」他还记得这个约定。 「是我拖后腿了，下次可以吗？我保证不在生理期这段时间里。」她有些惭愧，之前明明是自己说要在夜里出去玩。 「可以，什么时候都行。」 周沁看他侧身很别扭，腰部一直在使力，距离又远，看着都觉得累。「你可以靠在床头。」 方晏依言靠在床头时才知道她打的什么算盘，怀里钻进来一个又香又软的身体，她今日没洗头髮，但还是一种淡而飘渺的香气萦绕在鼻端。她依偎着，嘴里还振振有词：「这样会更暖和。」 岂止是暖和，他觉得自己简直在出汗，只能转移注意力，继续轻揉着她的腹部。 「曾姨说你没什么感情经歷，你之前不会没有谈过恋爱吧？」她忽然开口说道。 他手中停顿片刻：「你想要什么答案？」 「还能是什么答案，当然实话实说。」她真诚地抬起头。 他看着她明眸善睐，神色里都是信任，没法说假话：「大学时期有过一段恋爱。」 「哦。」她用手指缠着自己的长髮，「什么样的女孩子啊？」 高考时稳定发挥，方晏成为当年学校的理科状元，高分傍身，再加上获得的竞赛类证书，他顺利去了京市一所久负盛名的知名大学就读。大二那年，开始人生中的第一段恋情。对方是附近舞蹈学院的系花，跳翩跹柔婉的古典舞，一度在附近几所学校都极为风靡。 他们在一场校园联谊活动中认识，才得知两人都来自江市，居然连高中学校都相隔不远。彼此都是校园中的佼佼者，或许是强者相惜，也或许是周围人撺掇起闹，相识第三个月，他们在众人艷羡中成为校园情侣楷模。 可这似乎也没带来太大的改变，那时候，他致力于学业。其他时间也多是同凌岳、白佳霖等老友飞来飞去地见面，以及和同系男生尝试着创业，抓住在象牙塔中的机会。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7页 后来回想起来，当时对这种恋情投入不足，即使他记得每一个值得纪念的节日，并赠以价值不菲的礼物。并在自己能够做到的范围内，答应对方诸多合理或不合理的要求。异性关系一清二白，堪称模范男友。 可是分手时，她的评价毫不留情，说他像极了奢侈品橱窗里高昂的机械錶，矜贵但趣味有限，永远按照固有模式去做事。这恋爱谈得身心俱疲，了无意趣。 于是很快分道扬镳，分手后，凌岳请他去喝酒消愁。方晏意识到自己心里有些不舍，但那是对一个人好的习惯使然，可以快速被迅疾的世事覆盖。 毕业以来的生活更加乏善可陈，新公司，他又是负责人，总有忙不完的事情。随着工作团队人员逐渐增加，意味着他的责任也在加重。他没有心思和精力去进入一段新关系，偶尔好友们组织聚会，他人是去了，可融不进那种对待感情自由的氛围。js 后来凌岳开餐厅，他被缠着不放，在餐饮上也投了资。时常会在餐厅吃饭，也遇到过不同年龄和职位的女性，不乏有人表露好感，然而心却总是淡的。爱情就像一场游戏，他不屑于玩心计和手段，因而总是退居在外，像片叶不沾的旁观者。久而久之，凌岳直说他是不开窍的硬石头，守着好皮囊浪费良辰。 只有方晏自己知道，比起钟錶的比喻，他更像是一株植物。沉默的，无趣的，徘徊在寻常之外，很难投入和享受恋爱带来的激情。可是没想到，后来有个人，会愿意花费时间和精力来灌溉，使他得以探到另外的世界。 周沁听完后，神色同情：「我没想到你会被人甩。」 他摸摸鼻尖：「我也没想到。」 「你放心，我不会离开的，除非你不想跟我在一起了。」她低垂下头，继续问道：「那你是什么时候发现喜欢我的呀？」 「大约是在去年过年时，你还记得吗？」她抱着他哭，整张脸都埋在肩窝里。方晏几乎是惊慌地发现，除了对于晚辈的照顾，他对她的感情里，夹杂的还有不舍和怜惜。 她闻言赧然：「我记得。」 「我就知道。」他笑，「你那时真的喝醉了吗？」 「醉了，但还记得发生过什么事情。其实我当时想亲你一下，又怕第二天你会一刀两断。」她语气哀怨委屈。 他真诚解释：「我以为你是心血来潮，或者根本分不清感激和喜欢。等你再长大一些，遇见了更多人，会发现我并不是适合你的那一个。时间也会改变很多想法，我不想你后悔。」 但是幸好，她没有转身离开。在受到他的冷落时没有，在付彬离间时没有。 没有丢下他，孤零零地度过余生的分秒。 周沁缓缓说道：「大约是初二那年，外婆生病住院，家里需要做的事情有很多，我那时每次早晨到学校都非常匆忙。当时班上有个男生，经常给我带早餐。体育课上也很照顾我，跑步时候会跟在旁边加油，也会准备好矿泉水等在终点线。」 方晏放慢手上的动作，问道：「然后呢？」 「那应该是我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心动对象，他学习成绩并不好，但性格很开朗，还是体育委员，在班里的人缘也不错。可我分辨得出来，那种好，与对其他同学不同。我对此很感激，把自己的笔记借给他，也给他讲英语题。」 「所以你早恋了？」他简直吃惊。 周沁看见他神色中的诧异，笑着轻拍他的手：「没有，你想到哪儿去了。青春期的情窦初开很正常呀，可是那时候升学压力重，心思又敏感，根本没有一点早恋的心思。后来初三分班，联繫就很少了。」 她那时才十四岁，知道对方的好意，然而少女时期的好感，只能止步于此。 「我说这些，是想要告诉你——」她微扬起头，笑容灿烂：「我现在是个成年人，又不傻，当然分得清感激和喜欢。你的担心没有必要，能够和你在一起，是我做过最明确的决定，而且以后也不会后悔。」 像虔诚的信徒，毫不掩饰自己的仰望和赤忱。她眼神明亮，巴掌大的白皙面容染着笑意，细密如羽的睫毛近在咫尺，将他的心都扇乱了。 方晏觉得喉咙发紧，顺从本心地吻下去。 彼此贴得很近，以至于她闻到他洗澡后仍旧残余的酒味。一缕散开，混合着灼热气息，令人在这个深夜昏昏欲醉。 「以后我会给你买早餐，给你加油。那些经歷，我们用新的记忆去覆盖和填充。」他觉得心疼，只能抱紧怀中的人，说话时胸口轻微颤动，像是带有安抚的回音，「以前你辛苦了。」 周沁眼眶发热，这一路走来，经歷了至亲的别离和人世的变迁，她才知道爱不是辛苦，是明知路途坎坷，依旧兼程奔赴。 于是那些苦和疼，会在很久后，于沿途开出属于自己的花。以前有外婆和母亲，往后有他，她觉得自己已幸运至极。 这晚，他们谈到很久，以至于到最后谁也没有发现，这个秋夜繁星璀璨。 第61章 人生困局 在乡间大多数人很早就起床了，周沁听到外面公鸡啼叫的声音，她拥着被子，看见窗帘处漏进来的晨光，知道时间尚早。忽然想起昨晚方晏的话，心里依旧觉得发暖，倚着枕头又睡了回笼觉。 起床后曾姨已经准备了丰盛早餐，她喝粥时方晏手机铃声响起。看了眼来电人，他起身走到外面接通。这通电话结束后，他等她吃完早饭说道，江市有事情需要赶回去解决。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8页 「那我上楼收拾东西。」也就是睡衣和充电线类的生活用品，没用多长时间，周沁再下楼时，他正将两个柚子往后车座上放，后备箱里则已经装满了鱼货和新鲜蔬菜。 小姑娘被曾姨抱在怀里，模样可爱。梁烨塞进最后一箱柑橘，让他们注意安全。彼此告别后，他们在初升的朝阳中返程。副驾驶座椅上放了条灰色斜纹羊绒毯，方晏见她疑惑，开口道：「觉得冷的话，可以给腹部保暖。」 周沁于是将它搭在肚子上，手指触摸到细软绒毛。「你还带柚子了啊。」 方晏打开转向灯变道，笑言：「不是你想吃，昨天晚上看得眼睛都发光了。」 她抿嘴轻笑，果然什么都逃不过他的敏锐。「是不是公司有什么急事？陆哥可以先去处理吗？」 他闻言神色凝重，也不似之前语气愉快。「不是公事，到了后先跟我去个地方吧，可能需要你帮忙，身体状况还可以吗？」 「没问题。」她想伸手抚平他眉头，猜想这件事或许有些棘手。 一路高速，好在通行无阻，他们在十一点左右赶回江市。方晏将车子迳自开到市中心的一家五星级酒店，牵着她的手走入电梯轿厢。来的路上方晏已经告诉过她，电话是方琼打来的，她遇到了一些事情。 酒店房门打开时，双方俱是诧异。方琼穿着齐整，神态也从容，可是她的脸上能够清楚辨别出手掌印记。 看着周沁的身影，方琼短暂出现吃惊的神情，然后很快恢復平静。转身时说道：「进来吧，快中午了，你们想吃点什么，我喊客房服务送来。」 「不用。」方晏将身后房门关闭。窗帘只拉了小半面，外面的秋阳高照仅透了些许进来。她先在沙发上坐下来，指了指桌上的饮品：「随便喝。」 他先将窗帘拉开，然后走过去看了眼，五花八门的酒精饮料，仅有的一瓶矿泉水也是凉的。他按通电话，请客房服务送一杯热饮过来。做完这些后，他拉着周沁坐到沙发上，冷静问道：「姚术杰打的？」 方琼嗤笑一声，眼神发冷：「还能是谁。」 昨晚上圈内的一场聚会，谁也没料到他们会冤家路窄，被不同人邀请参加。更匪夷所思的是，姚术杰竟然带着一位打扮时尚艷丽的年轻女孩出席。 装作没看见他的身边人，场面话地打完招唿。按照方琼的性子，他都不怕丢脸，自己为什么要避让。只是低估了人的脸皮厚度，也高估了自己的承受力，她在他们旁若无人地互餵水果时，简直忍无可忍，当众质问姚术杰还要不要脸。貌不合神也离，这场闹剧似的聚会，他们沦为谈资，很快中途离场。 回到家后，博古架上的花瓶被摔碎，也没能挡住姚术杰的怒气。双方体力悬殊，他又喝了酒，当即抓住她的头髮甩过来两耳光。清脆声音盪在耳际的那一刻，她只觉精疲力竭，生活简直是场荒诞的闹剧，从不管人的处境有多么难堪。被人拉开时，他还在大骂，方琼提着包，孤魂般地出了门。 她一贯对自己不亏，刷卡住了最近的酒店套房。一杯接一杯地带有酒精的饮料，甜得发腻，好在终于睡着。醒来后就给方晏打了电话，在那么多或好奇或同情的眼光里，只有他是旁观者。这种旁观，使她觉得安全。 此刻他看着她，问：「你打算怎么做？」 方琼的表情冷如寒冰：「认识厉害的离婚律师吗？我要让他脱一层皮。」 方晏说好，起身打算打电话。门铃被按响，他打开门将热奶茶接过来，递给周沁：「趁热喝，我们很快就回去。」随后他进了开敞的另一间屋子，询问公司的法务，是否有相关律师推荐。 周沁捧着玻璃杯，出于礼貌，她没看方琼发红的脸。奈何对方对她充满了好奇，很快出声：「你们在一起了。」 是陈述句，而非疑问，周沁点头。转过头看向她：「我知道你可能不贊同，但是我不放弃。」 方琼被逗笑，看着眼前神情紧张的女孩：「我凭什么不贊同？这是他的私事。」 「你是他姐姐啊。」周沁轻声说道，虽然方晏什么都没有说，可是倘若不在意，他为什么会这样着急赶回来。牵手上楼时，她察觉到了他罕有的慌张。 方琼怔住，掩饰地拿起桌上喝到一半的饮料，旋开盖子时才发现自己并不渴。原因是这样吗，所以她会第一时间找到他求助。 几分钟后，方晏从房间里出来。「我把联繫方式发给你了，对方建议，最好能够拍摄一些家暴的照片，用以证据。」他停顿片刻，「如果有必要，可以去医院检查下，是否有其他伤，开具相关验伤报告。」 「好。」方琼应声，「你可以帮我拍吗？」她的视线落在周沁身上。 「可以……」她放下杯子。 「我在外面等你。」他揉她的脑袋，「辛苦了。」 周沁接过方琼递来的手机，摄影头已经打开，透过有限的手机屏幕看见她脱下上衣。尚在诧异间，她立刻觉得触目惊心，除了脸上的巴掌印，方琼胸口竟然还有好大一块淤青。 察觉到对面的惊异，方琼轻笑一声：「昨晚上不是第一次，他有暴力倾向。」原本她以为是意外，想粉饰太平，可是对方已经在形成习惯，自己又何必姑息纵容。 避开重要部位，周沁从不同角度拍摄下多张图片。她觉得一定很疼，然而方琼性格强硬，根本不愿获得同情。于是缄口不言，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9页 门被打开，方晏站在房门外的地毯上，他将手机揣进口袋，将周沁揽进怀里。「我们走了，你出去吃饭吗？」 方琼摇头，扶着门，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拐角。 周沁心情一落千丈，回到只有两人的车厢内说道：「真的太可恶了。」 他伸手给身边气鼓鼓的人系好安全带：「她之前对你那么差，还要替人打抱不平？」 「一码归一码。」她嘆气，「一定很疼，我之前对她并没有好感，可是今天怎么都讨厌不起来。你说现在怎么还有这样的人呢，打女人算怎么回事！那些照片应该有帮助吧？」 她素来吃软不吃硬，性格中的善良，让她做不出落井下石和幸灾乐祸的事情。方晏望向酒店门口的车辆往来，轻说道：「会有的，现在说起来或许是马后炮，但姚术杰并非良配。」 「那为什么还要和他结婚？」周沁无法理解。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困局，我们想做的和需要做的事情中间，有时隔着巨大的鸿沟。」 在外面吃完午饭回到别墅后，两人将从乡里带回来的东西归置到位。周沁将柚子切出条缝隙，剥出一小部分吃。方晏已经开始投入到工作中，陆广柯愈发得力，帮助他删选和解决了很多，但依旧有不少需要亲自做决定。 周沁端了盘柚子走到沙发边，将澄亮的果肉剥好，递到他嘴边。「还挺甜的。」 「曾姨专门选了棵果子长得好的树。」他咬住，清甜的味道迸发在齿间，「有点凉，特殊时期少吃一些。」 她撇嘴：「你好啰嗦。」 他将膝上的电脑放下，把她拽到沙发上：「你敢再说一遍。」说着伸手挠她的腋下。 隔着外套，周沁痒得缩成一团，笑声清脆地求饶：「不敢了，不敢了。」 自从发现她这个「软肋」后，简直屡试不爽，方晏被她的笑声感染，没挠几下便收了手。 傍晚他们出去散步，别墅区南面有处湖泊，沿岸修建了木栈道。正值仲秋，花圃中已经有菊华粲然。回程时走了另一段路，遇到工人检查暖气管道。方晏牵着她从人群中另一边走，还没离开几步，忽然听到不确定的叫声，是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周沁回过身，看见其中一个穿工作服的中年人，陌生却在记忆中有痕迹的面容。她诧异道：「潘叔叔？」 「是我！」潘石看着眼前的女孩，又望了望方晏，最后视线落在两人相牵的十指上。 她意识到后很快松开手：「没想到会在这里见面。」 「是啊，有几年没见了，我们工队接了个这里的活。」话音刚落，有工作人员叫他的名字，潘石无法继续寒暄，挥了挥手继续小跑着过去忙碌。 他们没把这个插曲放在心上，却不知道身上戴工作帽的人，飞速躲开工友视线，从口袋中掏出手机，对着前方渐行渐远的身影按下快门。 方晏经周沁告知才知道，潘石也是云野县的人，两人已经好几年没见面。而他们的关系，也不足以告知彼此近况。不仅仅是因为潘石是周平辉的朋友，而她对后者的交友圈一向避而远之。更因为有两年，潘石对周柔莉不停追逐纠缠。那时周沁小学升初中，心智比普通孩子更敏感，察觉到家里时常有潘石的身影出现，特别是周柔莉所在的地方。 她知道母亲独自养育自己不容易，可并不愿意潘石进入到她们的生活。他做事还算勤勉，只是和周平辉一样，总爱往牌桌上钻。人又实在小气，有时买了礼物送给她，回头又总会当着周柔莉的面，装作无意再度提起，弄得母女俩都很尴尬，总要还一份人情回去才安心。 或许基于此，周柔莉始终没松过口。或许是年轻时吃过苦，后来她对待感情愈发谨慎，否则也不会独自带着女儿生活很多年。外婆生病时，周平辉的那些所谓朋友，更是连影子都难寻。周沁以为她和他们不会再有相见机会，可江市说大也大，有些人却总是躲不开。 不想被这些不相干的往事影响心情，周沁重新挽上他手臂：「过几天，我做桂花糕给你吃。」 方晏点头说好，去年秋季院子里花开繁盛，萦绕着馥郁香气。遗憾后来连最后一抹芬芳，也交还给大地。好在今朝，他们可以不负木樨之约。 第62章 意外来客 周三下午结束专业课程后，周沁脱下穿在毛衣外面的白大褂，叠好后放进衣袋中，再塞入容量足够大的双肩包，从实验楼出来乘坐地铁。方晏还没有下班，她便独自去了附近的超市购买糯米粉、糖粉等必备材料。回去后便开始忙活，因为是第一次尝试，怕方晏不吃甜，没敢多放糖，除此之外，每个环节都算有条不紊。 竹制蒸屉中热雾散去，她拿出曾姨送的桂花酱，点缀在绵软的糕点上。刚出炉不久，方晏依约早早下班回来。她兴奋地跑过去：「你快尝尝。」 他擦去她脸上不小心沾上的面粉，笑道：「看样子成功了。」 在他尝完，并给予认可后，周沁开心起身进厨房翻出保鲜盒，将八块糕点放进去。「梦兮在家，我给她送过去。」 「你倒是什么都想着她。」他无奈，「让姜梦兮省着点吃，我可是把自己的口粮让出来了。」 她扶着门框笑：「回来了我再做一份。」 去了姜家才知道，这个傍晚不太平。姜梦兮想吃海鲜，早在回家前便已经告诉阿姨了。可是直到晚饭被端上桌时，家里怀着孩子的女人，看着干煎带鱼和辣炒花蛤，捂着鼻子直说噁心反胃，让赶紧端下去处理掉。姜梦兮尚未提起筷子，几乎被气笑，也不知道是谁前段时间闹着要吃三文鱼和海蛎饼。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0页 不愿起争执，她很快说道：「我回房间吃。」 或许是起身时带动椅子发出摩擦地板的声响，或许是她的表情充满嘲讽，下一秒，哭哭啼啼的再次笼罩在餐厅里。然后，是父亲雷打不动的指责。 这种场景在过去两三个月里，已经不知发生过多少次，姜梦兮觉得她的演技比自己学校科班出身的学生都更纯熟，否则父亲为何总会把错误怪在自己身上。不懂事、不会照顾人、做事欠考虑、没有做姐姐的样子……她在这段时间里，简直对自己人格都要产生怀疑。 「你不要怪梦兮，她可能还没有准备好。」 姜梦兮不再隐藏自己的情绪，她站在桌旁似笑非笑：「你不去做演员真的太可惜了，我有什么好准备的，少出现在你们面前不就够了。奉劝一句，别太作了，肚子里的孩子会学到……」 「你胡说些什么！」姜父闻言大怒，面前盛有鸡汤的瓷碗被余力震得四溅，「你现在简直无法无天。」 姜梦兮看着眼前熟悉的父亲，陌生的神情，她觉得喉咙处好似泛出血腥，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发不出任何声音。 此刻，周沁已经进了姜家门。她提着糕点盒站在客厅中，看着眼前的剑拔弩张。她几乎在第一时间察觉到姜梦兮在拼命忍耐，可为什么其他人冷静又忽视，看不到她的手其实已经在颤抖。 没有多待一秒，姜梦兮转身离开餐厅，看见周沁后拽住她手臂。 力气很大，痛感钻进毛衣下的皮肤和肌肉。周沁伸出手，给予她力量似的，紧紧靠着旁边的女孩。 刚出了大门，压抑已久的眼泪倾泻而下。姜梦兮飞快拭去，下一秒，眼前出现一张纸巾。 夜色已经瀰漫在座座独立房屋间，周沁听她哭泣着，断断续续地说道：「我刚才说话很难听，会不会对小孩子有影响？可是真的忍不住，你不知道她有多挑剔、多难伺候。沁沁，我感觉自己太失败了，说的话做的事，都不是自己想要的，变得越来越面目可憎。」她擦着发红的眼睛，声音低下来，「我不想这样。」 周沁抱住她，刚认识那会儿，自己就知道姜梦兮面冷心热。谁会因为感激别人捡到准考证执着请客，谁会因为顾及父亲感受，而穿上继母买的不合心意的衣服。暑期时也是因为家中怀孕人的身体，才远走他国，否则按照她的性格，搅得天翻地覆不过是轻而易举。她向来性格爽朗，自信洒脱，何曾这样怀疑过自己。 「梦兮。」周沁轻说道，「你很好，只是有些人，我们很难相处融洽。这不是谁的错，你不要这样想自己。」 姜梦兮低下头，在她的肩膀上放肆哭出来。「沁沁，你还记得你爸爸吗？」 周沁望向视线中的水泥路，角落里竟然还有一棵弱不禁风的小草，在暮色中摇曳。「说不上什么记不记得，我其实没见过他。」这是一个完全模煳的称唿，年少时她曾经暗自对照过周柔莉日常有交集的男人，怀疑自己的父亲就是其中一人。后来总是被失落席捲，他们对她还不错，但大多数另有目的，连隐藏都吝啬。世上所谓厚重如山的父爱，并未出现。她不得不去相信，或许如外婆所言，那只是一个不负责任的男人，在云野县因公出差期间，因为陌生和寂寞，对年轻漂亮的周柔莉动了心。他对她的存在与否并不关心，既然如此，自己又何必惦念终生。 听到回答后，姜梦兮哭得更大声了：「我们都好可怜啊。」 她被突然被逗笑，伸手拍伏在自己肩膀上的脑袋：「也还好吧。」她们还年轻，因而总以为自己的遭遇已是此生至痛，可在不知道的地方，过得艰难的人不计其数。 许久后，肩膀上濡湿的感觉终于有所消退。周沁将放在旁边的盒子递过去：「饿了吧？新做的桂花糕。」 抽噎声断续，好在终于止住了哭泣。「你是来给我送这个？」 「是啊，尝尝我的手艺。」 姜梦兮拈起一块放进嘴里，绵软清香的味道在已经哭至无味的口中，绽出丝丝甜意。「好吃！」吃完一块后，她没像往常般继续，而是在亮起的路灯下郑重说道，「谢谢你。」不管是特意来送桂花糕，还是无助时默默陪伴，有这样的朋友让人觉得知足平静。风雨来袭时，她会承接住自己的脆弱。 「小事情。」周沁拉起她，「回去吃晚饭了。」 姜梦兮愣住，她还没有做好回家的准备，当即挪不动脚。 周沁见状轻笑：「去我们那里吃。」 「好！」她放下心来，手伸进保鲜盒，又拿了一块桂花糕。保证似地举起另一只手：「晚饭我照吃不误。」哭得太用力，此刻只觉飢肠辘辘。 朝方晏家走去的路上，姜梦兮听到消息响声。点开屏幕，是父亲给她又转了一笔生活费，让她去最好的海鲜餐厅随便吃。眼睛又变得湿润，没敢再看，她将手机塞进牛仔外套里。 * 为了方琼的事宜，中途方晏空出时间去处理相关琐事。 她已经下定决心，可也知道这会是一场长期战，不管是姚家，还是付芸，都不会轻易松口。因而她从星级酒店里搬出，住进了东郡城附近小区的一间房子。房产是婚前就置办好的，她住过一段时间。如今再度恢復使用，生活设施需要重新置换，更换不亮的灯具、燃气再次开通、清洗空调管道机、修理水龙头，每一件事情在她看来都极为繁琐。于是让方晏介绍可靠的工人来处理，他提前去了一趟，把自己能够做的事情都解决好。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1页 将厨房中的水龙头拧紧后，他擦着纸巾走出来。方琼端过来一杯咖啡：「没想到你还会这些。」 方晏不置可否，他解决过比她想像中更多的难题。 她站在落地窗前看向外面的余晖，问道：「你说我这么做对吗？」 「你不是早有答案了。」否则为何还这么大动干戈，营造出新生活的迹象。 方琼轻笑着点燃手中的烟，回过身看他：「你当时也是这么劝大哥的？」 方晏摇头：「我不会劝任何人，决定是自己做，结果也是自己承担。」 「还真是冷静。」她吐出烟雾，说完后继续望向窗外，迷惘中又有一丝坚定。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这样独立面对生活中的琐碎，比起逛街聚会，身体更累，可是心里为何蓦然觉得轻松。这些年，她像围困在笼子中的金丝雀，早期有父母庇佑，结婚后是夫家照顾，生活无忧，可连从围栏中出去的机会都没有。 现在，她终于嗅到了一丝属于自我生活的气息。 「我走了。」他起身取玄关处挂着的外套，「清洗空调的工人明天上午过来。」 方琼在他即将开门离开时，轻说道：「谢了。」 他停顿片刻，不在意地挥手，关门离开。 去公司加班前，赶着回了趟别墅，物业那边打来电话，说有位姓周的先生来找他。方晏不知道是谁，但这个姓的出现，使他无法置之不理。待车子停在门口，才看到门口在晚风中跺脚的男人。 周平辉穿了件灰色夹克，不是很保暖，在深秋的寒冷中冻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等待过程中，心里不止一次地埋怨周沁，下午他从云野县出发，再次打电话问她方晏的联繫方式。可是她坚持说他工作忙碌，如果没有什么事情，不要去打扰。周平辉差点脱口而出，你都住在人家房子里了，还冠冕堂皇地扯这些。然而若是如此，自己的计划就要落空，将话语咬碎咽回肚子里，他按照潘石发来的地址找过来。因为不确定具体位置，在附近逡巡了些时刻，才装作是方晏的远方亲戚，麻烦物业那边打电话问一下。 看着熄火的豪车，周平辉微眯起眼睛，露出笑容：「方先生你好。」 方晏记忆力一向不错，没费多长时间便认出了眼前人。「周先生怎么过来了？」 「感谢你这么长时间照顾周沁，我和她舅妈准备了一些老家特产送过来。」说着，他伸手去提院门旁的袋子，等着方晏开门。 「谢谢你们的心意，放在这里就好了。」方晏将黑色铁门打开，「周先生吃晚饭了吗？」两年多没有见面，他无法相信对方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无法进入家门，周平辉原本有些失望，当听闻方晏要请客吃饭时，当即恢復笑容：「还没有。」 「附近有一家不错的私房菜馆，周先生不急着赶回去的话，可以一起吃顿饭。」 周平辉边说着怎么好意思，边跟在方晏身后，心里一个念头，只希望这些冻不是白扛的。 第63章 深谈 包厢装修高档，酒水价格并不便宜，周平辉没有犹豫，很快点了招牌菜和名酒。 方晏坐在对面，发消息告诉陆广柯自己赶不过去公司，让他下班时把要确定的方案送过来。然后，他等待着对方主动开口说起这次见面的缘由。 精緻菜品被一道道端上，方晏婉拒高度白酒，说自己晚上还有事情，只能喝些红酒作陪，希望对方能够尽兴。 周平辉闻言露出瞭然笑意，胸有成竹地说道：「晚上要去学校找沁沁吧，这个丫头大了，有自己的秘密都不告诉舅舅了。」 方晏面露微笑，周沁不是爱分享恋情的人，也从未在自己面前提过云野县的亲戚，周平辉这位舅舅所占分量，有待确定。他心里大致能够确定，上次她偶遇潘石的影响，如今已经出现。他没有接这个话题，只是说道：「这家的竹荪鸡汤还不错，周先生可以先喝点汤，酒慢点来。」 周平辉将杯中的白酒饮尽，不在意地摇头，几杯酒水下肚，他在酒精作用和满桌美味的影响下，终于将话题转到本次前来的目的：「前几年过得真不容易，两个孩子要照顾，哪儿敢享受。」说着他夹了一块葱烧海参，吃完后说道，「眼看着现在周沁现在长大了，我也放心了。只是这两年生意不怎么好做，压力大啊。」 倘若不是听说过对方之前的所作所为，方晏或许真的要信以为真。他玩着手中的打火机，继续听下去。 「方先生手头宽裕的话，可以先借我一些吗？」说完后他追加了一句，「依你和周沁现在的关系，大家都是一家人了。现在大学生花销大，三千块钱够干些什么。」 「当然可以。」方晏似乎是笑了一下，而后漫不经心问，「三千块又怎么说？」 周平辉听到他的回覆后，不禁心花怒放，当即全盘脱出：「前段时间我手头上有点紧，又碰上她表弟受伤，问周沁借了这笔钱。她一向节俭惯了，还为了这事专门跑回去一趟。你生意做得大，她还为这点小钱心疼，也太没有必要。」 方晏按着打火机，蓝色火苗从中窜起来，像明灭的秘密。他松开，焰火随之熄掉，却没将他眼睛里的光变暖。 他依旧有礼貌，仿佛对方是个来洽谈合作的商业伙伴：「就像周先生刚才说的，现在生意难做，我这边的资金也都投在了运营和周转上，所以现在手头上没有多少能够支配的闲钱。说句丢脸面的，每一笔都需要从对公帐号上走。老话说得好，亲兄弟还得明算帐，既然是借，周先生想必也不会介意这钱从哪里来的。我助理稍晚些过来，我会让他送一份借款合同，签好后会很快到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2页 心情从先前的欣喜若狂，剎那间跌落谷底。周平辉连口中红烧肉浓香味道尚未尝出，只顾囫囵吞枣般咽下。「没这个必要吧？」 方晏笑笑：「生意人习惯了，正规些总是好的。你放心，也就是个仪式，起个法律效应。刚好周沁今晚上会过来，大家热闹聚一聚。」 此话一出，周平辉如被重鼓震过，很快提不起精神，只是发泄似地喝着杯中白酒。待周沁赶来时，他已经半醉，看着推门而入的女孩，扯出一丝看似亲近的微笑。 周沁自下午接到电话后，便猜想他可能另有打算，思虑过后，还是告诉方晏，如果舅舅联繫了他，一定要告诉自己。此刻，在明亮包厢中看到欲醉的人，她简直恼怒自己的敏锐。 「外面有些冷吧。」方晏起身将她外套搭在椅子上，盛了一碗川贝雪梨粥递过去，「刚上的，趁热喝。」 见他云淡风轻，她心里的急躁仿佛忽然被抚平。周沁叫了声舅舅，然后埋首开始小口喝着甜粥。周平辉原本还想质问为何下午她不给联繫方式，又碍于方晏在场，话到嘴边又绕了回去。 一顿饭在陆广柯打电话时终告结束，周平辉得知方晏真的让助理送来借款合同时，当即说道：「就先不麻烦了，我再想想办法。」 「也好，我定了附近的酒店，周先生若是现在想休息，我让司机送你过去。」 周平辉扶着餐桌站起来：「不用。」他还约了潘石，哪能儿这时候便回去休息，他们还有牌技需要切磋。 方晏让周沁继续吃饭，自己出门送人。刚好在门口遇到陆广柯，后者西装革履地抱着文件，规矩朝他说道：「方总。」 周平辉看着他手中的文件袋，当即觉得自己做了正确决定。 计程车很快驶远，方晏转身朝包厢里走：「吃晚饭了吗？」 「还没。」陆广柯说，这份策划案并不着急，加完班送过来完全可以，谁知道先前接到通知，方晏让他立刻就出发。 「那一起吃点。」 「好嘞。」陆广柯喜笑颜开，不加班，还可以跟着老闆蹭吃蹭喝，何乐而不为。进了包厢才发现周沁也在，他开心地凑过去打招唿，并顺势坐在了她旁边的椅子上。 方晏冷冷看他一眼：「坐远点。」 服务生送来新的餐具，陆广柯看了眼菜单，闷声点了两道菜。他已经知道他们在一起的事情，因为方晏整个秋天工作效率都奇高，加班次数骤减。前去别墅送资料时，经常会遇到周沁，次数一多，再加上他们的互动，想装作不知道都不可能。只是没想到，方总简直是个隐藏的酸性雷达，自己与周沁明明距离不近，还要被勒令到不认识的程度。 将文件看完，确定无误后，方晏在最后一页签了名字。阖上后他问：「吃饱了吗？」 周沁正在尝刚上的清蒸鲈鱼，味道还算不错，听到他说话后放下筷子，乖巧点头：「饱了。」 方晏见状笑了，她这样子更像是还要尝尝鱼的美味：「我还要忙一会儿。」 「好。」她继续和陆广柯讨论商城里新开的电玩城，听到他说上次抓到六个娃娃后，当即难掩崇拜之情，「陆哥，你太厉害了吧！」 真是后悔刚刚没离开，方晏只得又将文件看了一遍，听一通两人幼稚无营养的对话。半个小时后，他让陆广柯将车子开走，自己和周沁散步回去，刚好消下酒意。 沿着路灯昏黄的道路朝回走，树木疏落影子，像泛旧图画。方晏将她左手揣进自己大衣口袋，暖意瞬间蔓延到指尖。只有两个人的场合下，她终于能够问出心中压制许久的疑问：「舅舅他是来要钱的吧？」 方晏没有隐瞒，将她未到来之前两人的对话悉数说清楚。 「所以你真的让陆哥送来了借款合同？」她有些吃惊。 「没有。」方晏摇头，自他提完这个建议后，周平辉神色明显不愉，哪里有丝毫借钱的迹象。或许正如她所言，是「要」而非「借」。「我倒是听说，你给了他一笔。」 她想逃避这个话题，奈何方晏右手紧攥住她的指尖，不让逃脱分毫。见此情况，他已经明确答案如何。「给你的银行卡没用，生活费又给了别人，这段时间怎么过的？」 周沁先迟疑了片刻，继而低声说实话：「除了兼职，还问梦兮借了……」 「你们还真是难姐难妹，患难与共。」方晏放缓脚步，好笑和心疼同时蔓延上心头。「为什么总是排斥用我的钱？」 她努力保持云淡风轻：「也不是排斥，普通大学生就是这么过的呀。」 普通大学生不会没有父母照顾，也不会有亲戚张口要钱。兼职打工是生活中的调剂和体验，不是必备的生计。不管做什么，会有家长托底，而不是花费一笔较大的款项就会伤筋动骨。 「我知道，大学生厉害着，你们是未来的栋樑。」他话语温柔又轻缓，「如果你愿意帮忙流通下资金，我会有更大的赚钱动力。沁沁，大学是很美好的阶段，你可以自由地享受，而不是过度为经济状况担心。我努力到如今的意义，是为了成为你的后盾。只是照目前看来，我做得很失败。」 周沁闻言都愣住，只顾着解释：「你做得很好。」 「可是你连我的钱都不用。」他语气哀怨。 她这才发现自己掉入了一个「陷阱」，是他以温柔步步为营。「这样的话，我都不想奋斗了，你这么有钱，哪里还需要我上学和工作。」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3页 倘若真如此，他或许不会如此头疼，因而只是笑着反问：「你会吗？」 一声嘆息消失在风中，周沁不得不承认：「不会。」她知道未来掌握在自己手中，无论是否有他的帮助，自己都要拼尽全力继续奔赴，才能不辜负多年学习和苦读。树上有现成的果子可以採摘固然很好，但她更想亲手种植出自己的那棵树。 「我就知道。」他们即将快走到别墅区入口，门卫处灯光通明。方晏将人搂进怀里，「我没有任何要求，只是希望你能够在自由的状态下，去选择自己想要做的事情。未来你会承担起自己想要承担的责任，金钱也好，工作也罢。但是这几年，给我一个机会，你很快会长大，会独挡一面，我做的其实很有限。」 周沁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他，千言万语彙到嘴边，是短而郑重的谢谢。 「不客气。」他摸摸她脑袋。 手机铃声响起，周沁一看是周平辉打来。她皱眉，不想接通，可是心里的火又钻出来，他凭什么不管不顾地找到方晏来要钱。滑动绿色按钮，自己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周平辉大着舌头开始斥责她，意思是方晏这个人虽然生意做得大，可对待亲戚实在抠门。 「你现在还年轻，看人眼光要放亮点，不要被骗了。有钱男人多的是，找个能够帮到家里的……」 那边吵吵嚷嚷的，照例是麻将被推到的声音，还有一道招唿他赶紧出牌的声音，是潘石在说话。一丘之貉，周沁脑海中忽然冒出这个词，她声音变冷，表情也讥诮，「人家生意做得大不大，跟你我有什么关系，谁都没义务给钱。舅舅，你清醒点，有打牌的功夫，不如想想怎么正儿八经地赚钱。」 她听见潘石的声音冒出来：「周沁，你怎么能跟长辈这么说话？」 哪儿来的正义感，倘若不是他背后嚼舌根，事情也不会发展到这地步。她差点被气笑，通话想必是开着外放，周平辉也真是有胆量。她懒得多言，直接挂断。 方晏离得近，几乎将通话内容全部听完。「我今天有过犹豫，想着或许『借』给他其实也没有什么关系。」 「千万不要，这是无底洞。」周沁摇头说道，「我已经习惯了，如果后面他再给你打电话，不要接，或者说有事情忙。」 他无奈：「有时候真期待你不这么独立，多依赖我一些，不要把麻烦事都自己扛着。」 她眼睛笑得弯弯：「我会的。」 第64章 学会依赖 方晏没料到，周沁果然说到做到。晚上洗完澡后，他照例坐在房间沙发上处理工作，房门被敲开，是她抱着自己的枕头义正言辞：「我来依赖你了。」 他极为诧异，但还是让她进了卧室，因她看起来坦荡得好像只是来找人聊天。十多分钟后，当怀里凑过来一个柔软温热的身体时，他开始觉得自己鬼迷心窍，当时怎么没狠下心拒绝，让她回自己房间睡。 「你身上真暖和。」周沁觉得无比满足，将身体又凑近了些许。 「已经开暖气了吗？」他将手搭在眼睛上，神智疲惫不堪。 「没有，空气中还是挺冷的。」 「我有点热，你躺好。」 她觉得奇怪：「我躺好了啊。」 如果手搭在他脖子上、前胸贴近他的手臂，能够称得上躺好，方晏简直都要怀疑平躺这个词的含义。他努力调整着自己的唿吸，半晌后，只觉燥热更加明显。羽绒被忽然被掀起，他火速将她摆正，「平躺睡觉对身体好。」下一秒重归床垫后，她手在温热中摸索，轻巧牵住了他的手指。柔软触感像羽毛，挠过掌心，他怀疑她手指上带着欲燃的引线。 没法再忍，这几乎是在磨鍊意志力。眼睛已经适应黑暗，通过透进来的月光，事物轮廓隐约可辨。方晏没费多长时间，便寻到了她的嘴唇，皮肤上还带着清香的润肤水味道。 唿吸交杂，昏暗放大感官，以至于轻微的吮吸都重如鼓声。周沁意识到自己在升温，疑心今晚真的开了暖气。不自觉地，像一株攀援的爬藤植物，将手臂搭在身前人的颈间。一种陌生异样而强烈的感觉，缠绕住自己身体，拉着人往下陷。可她不想推开，仿佛他裹挟着所有的氧气，供给她唿吸和存在。 许久后，方晏倾身离开，打开床头的壁灯。他深唿吸，没头没尾地说：「你还太小。」 周沁低头看了眼自己胸前：「小吗？梦兮说我发育得还可以，还是说你喜欢丰满一些的？」 他被逗笑，原本有些暗哑的声音恢復如常：「是你的年纪还太小，这些事情……」 「我懂！」她打断，说话声音越来越小，「我和梦兮看过……一些资料……」 方晏掀被下床：「你先睡，我去洗个澡。还有，姜梦兮怎么老告诉你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等他再回到床上时，周沁还没有睡着，望着天花板发呆。那盏復古吊灯，投下盈盈光芒。她颇有些表示决心的意味：「其实我准备好了，而且这是乱七八糟的事情吗？」 方晏停下熄灯的手，对她的问题深感无力：「不是。」他放缓语气，「听话，不是在现在，给我一些时间。」从某些角度而言，是他没有准备好，先前根本没想过今晚上的这通谈话，会演变到如今状况。 她点点头，将被子盖过自己头顶，瓮声瓮气地说：「我又没什么好着急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4页 他好笑地把她脑袋露出来，在额头上落下一吻：「晚安。」 * 冬日温度渐低，姜梦兮的学校，却如火如荼地举办了一次规模还算大的话剧表演。她凭藉卓越能力成为其中一部的女主角，排练多次后，正式上台那晚，盛情邀请周沁和魏靖洲前去观看。 周沁早到，抱着装有保温杯的背包，跟着魏靖洲幸运地抢到座位。演出厅不算大，再加上提前在校园里做了宣传，因而当晚座无虚席。 灯光和舞台设置都还不错，姜梦兮参演的是一部荒诞喜剧，她饰演一位感情受挫、精神压力过大的失恋女孩，在爱如幻梦的世界里，通过在爱情里寻觅，进而找到真实的自己。她的演技虽青涩，然而看得出天分和努力，代入感也很强。 魏靖洲举着相机，跑到舞台周围不停地按动快门。等他满意地回到座位时，周沁接过有重量的相机，放在膝上翻看。梦兮身上的红裙子，张扬似火，却也不羁讽刺。她不禁惊嘆，人在舞台上，真的能够发光，演员好像一只奋不顾身的蝴蝶，在属于自己的方寸之地，绽放出耀眼芳华。 只是翻着翻着，周沁发现有趣的地方。半晌后，她将相机还回去，笑着问：「里面拍的怎么都是梦兮？」 魏靖洲正在看手机，没再继续观看后续的表演，他原本就对这些不感兴趣。听到问话后，顺其自然地答：「她不是模特嘛。」 「可是你拍过很多模特啊。」也难怪她心有好奇，流水的人物写真，铁打的梦兮长存。 他放下手机，以往轻松的脸色变得严肃，原本活力俊朗的面容瀰漫上愁容。「很明显吗？这样你都能发现。」 周沁点头：「很明显，真奇怪，梦兮从来不看相机吗？」 「不看，我宁愿她别这么相信我的技术。」魏靖洲苦笑，自从明确自己的心意后，他就再没有将她的照片从相机中删除。奈何姜梦兮好像始终保持着好朋友的态度，以至于无数次告白的话语，即将到达嘴边，又因为底气不足而无法诉诸于口。 「她上段感情受了挫，说自己恋爱谈得太轻易，所以这一年来都没有什么心思。」周沁望向舞台，「可是你们这完全是恋人未满的状态，否则为什么经常出去玩、拍照、吃饭和约会。」 「我不会被渣了吧！」魏靖洲大惊失色。 周沁一记冷眼扫过去：「放心，她不是这种人。」 他又换上颇为关注的话题：「她上段感情怎么了？」 她言简意赅地讲清楚，得知一切后，魏靖洲迅速在心底拟定计划：「那我就用类似的方法以毒攻毒，我们去看日出吧，然后等到太阳出来时表白，这样一定马到成功。」 「你确定不会勾起她的伤心事？」周沁对这个建议不敢贊同。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如果她还在意，我正好找到机会安慰安慰。」 然后她发现他充满期待的眼神：「所以你望着我做什么？」 「沁沁。」魏靖洲觉得自己有些谄媚，可还是继续说道，「你们关系这么好，这么重要的时刻你一定要在场。不管成功与否，我希望你可以一起去。」 「去看你怎么鎩羽而归？」周沁毫不留情地泼冷水。 「看在我也给你拍了那么多照片的份上，求求你帮帮忙，给我出下主意。」他双手握拳，只差向她作揖请求。 魏靖洲撒娇威力十足，连坐在旁边的女孩都透过来诧异眼神。周沁想到他的确还算不错，性格开朗有趣，为人又大方磊落，难得的是与梦兮相处愉快。眼前简直骑虎难下，她只能答应前往，但是丑话说在前头，自己这个恋爱新手经验乏乏，具体结果还是要看他筹备。 于是在话剧表演结束前，魏靖洲敲定下他们去露营的时间。姜梦兮发来信息说自己已经换好衣服，等会儿过来找他们。看着身侧跃跃欲试的某人，周沁觉得今天晚上为青春披荆斩棘的人可真是多少。 因为周六下午便要出发，周沁只能把餐厅的兼职值班换到下周。又提前告知方晏原因，他听后十分疑惑：「要你去做什么？」 她满脸无奈：「魏靖洲说还要准备什么气球和鲜花，最后能够在日出前到位。鲜花可以放在纸盒里，气球我们得赶在梦兮醒来前吹好，有些还得扎起来营造氛围。」 「要这么复杂？」他光是听着就觉得费力。 「是的。」周沁打开电脑，准备查看文件，「你不知道，宿舍楼下经常能够有男生看到弹吉他唱歌、点着蜡烛表白的。还不是因为年轻无限，再加上无畏，抓住一切可能表达。」 方晏若有所思，准备拿起杯子给她倒杯温水。自从她开启「依赖模式」后，两个人回到家后，大多时间都共同待在书房，然后回到主卧睡觉。以往俨然办公室的书房，陡然生出浓郁生活气息。她像生根发芽的种子，将细嫩的触角蔓延到多个角落。书房里，桌上那只绘有松树图案的陶瓷马克杯，是她自己去玩陶艺时亲手做出来的，记载着医学知识点的笔记本摊开在旁边。卧室中，床头多了个枕头，深蓝色的床单上偶尔有长发遗落，主卧卫生间中出现了瓶瓶罐罐和各种发绳。 他生活得极有秩序，生活空间因为有钟点工打理，甚至呈现出一种酒店气质。然而自从周沁入侵后，他一直在尝试习惯，这种调整不算难。正如此刻，银灰色直饮水机外壳上不知怎么贴上了一张彩虹贴纸，他看了眼，轻笑一声，没在意。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5页 「那周天上午我去接你？」 她摇头：「魏靖洲说不成功便成仁，要是他们在一起了，就请我吃庆功宴。失败了，希望我去吃顿伤心饭，好好安慰下他。」 「想得倒挺美。」方晏将她遗落在前胸的长髮拨至颈后，她看书时美极了，如定格的电影画面。 周沁觉得痒，半嗔半怒地埋怨：「做什么呀？」 他不说话，只贴近光滑白皙的皮肤，嗅闻到和自己身上同样的沐浴露味道。 「我要好好学习，这个报告很重要，我们要参赛的……」 「等会儿再写。」他沉迷般地轻轻噬咬脆弱的皮肤，听见她唿吸逐渐变得灼热急促，直到伸出手环抱住自己。 第65章 弥补恋爱遗憾 直到周六出发，姜梦兮仍不知道此行目的所在。魏靖洲去车行租了辆汽车，说帐篷、炊具一应俱全，让她们放心。周沁当然不担心，毕竟这些还是她使出美色，说服方晏答应借出来的。 时已初冬，越往山上去气温越低，已是旅游淡季，沿路经过的农家乐和酒店门前车辆稀疏，生意并不算好。等他们抵达目的地，发现空地上已经停着两辆车，聊天过后，得知对方也是来看日出的。 姜梦兮绕去后备箱，在打开前只见魏靖洲忙冲过去：「你们去附近转转，我自己来就行。」 她诧异：「不是很好搭吧？」为数不多的露营经验让姜梦兮知道，一个人会很费力。 但他满脑子都是千万别被她提前知道，哪里在意这些细节。「可以的！」 她乐得不干活，转身拉着下车的周沁，说去附近闲逛下。周沁被拽走时，听到她十分不理解的话：「这大冬天的，搞什么情怀要来看日出，也就是我们俩这么好脾气，为兄弟两肋插刀。」 周沁听得神经一跳，只差告诉梦兮，姐妹，他不是想跟你做兄弟啊。 赶在夕阳落下前，她们回到扎营的地方，魏靖洲还在尽职尽责地处理另一顶帐篷，温度已经开始下降，他却脱了外套，穿着卫衣累得出汗。 姜梦兮去打开便携卡式炉烧水，周沁走过去搭手帮忙，十分无奈：「你这完全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魏靖洲擦去额上的汗：「没事，你没有说漏嘴吧？」看到周沁嫌弃的表情后，他心里觉得有谱，又压低声音，「明天早上四点，我在外面等你啊，我买了好多气球。」 「求求你做个人。」周沁感觉压力如山袭来，居然要起这么早，她在学校为了抢自习座位，都没有这般积极，「我完全就是个劳工和工具人。」 「以后你想让我拍什么都可以，哥哥虽然不是什么大咖，未来也是一照难求。」他从骄傲很快转变成劝说，「再坚持坚持就好了！」 周沁内心长嘆，帮他固定住帐篷一角：「你努力得我都感动了。」 「真的吗？」魏靖洲喜出望外，「那你好朋友怎么说？」 「就还不错吧……」周沁毫无办法实话转告，梦兮是为他两肋插刀的兄弟。 虽宿在山中，晚饭还算丰盛，他们用炉子煮了火锅，加上提前准备好的配菜，吃得暖意融融。后来帐篷搭在不远处的其他游客，有人抱出吉他开始唱歌，动听歌声迴荡在夜色中。 帐篷里放了暖炉，围坐时十分暖和，外面的寒凉丝毫不侵。她们原本各自看着手机，但是刚过九点半，周沁便打算躺进睡袋。 「你这什么作息，现在也太早了吧？」姜梦兮看了一眼大为震惊。 周沁只露出一个脑袋：「不早。」她可是一个要在冬日凌晨四点起床的人。 外面歌声已经渐微，四周十分安静。周沁担心次日的「仪式」别把她吓坏了，装作不经意地问：「梦兮，你觉得魏靖洲怎么样啊？」 「挺好的呀。」姜梦兮在看电影，没意识到这个问题的缘由所在。 周沁略微放了心，她也觉得方晏非常好。这样一想，担忧烟消云散，只希望明早不是太冷。 天尚未亮，是稀薄的蓝，还挂着启明星。周沁发现山里的星星真的极为明显，这日应当是个好天气，只是凌晨温度十分低。一盏露营灯挂在魏靖洲的帐篷里，她裹着羽绒服，和他分工协作，一人用打气筒充气球，另一个人打结。不知不觉间，旁边很快落满彩色气球。 见准备得差不多，周沁掀开帐篷，看见已经有白色光晕从东面冒出，照出山峰的模煳轮廓。她将脑袋探出又缩回：「等会儿你去挂气球，我回去叫她起床。」 魏靖洲说好，两个人继续埋头忙碌。没过多久，一阵冷风窜进来，他们诧异抬头，看见同样惊讶的姜梦兮。 「你怎么来了？」魏靖洲捏着一只粉色气球往里面充气。 姜梦兮拍着胸口：「吓死我了，我起来想上卫生间啊，可是沁沁不在。然后看见她居然从这里冒出头，我还以为你们搞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想着可千万不能对不起方晏哥。你们不知道，我鼓起好大勇气才进来的……」 周沁满头黑线，她真是无语凝噎。魏靖洲没注意手中的气球容量已经抵达顶峰，承受不住地爆破，发出一声闷响，把三个人都吓了一大跳。 「这做什么啊？」姜梦兮蹲下身子拿起一个气球。 另外两人都神色复杂地望向她，这得是有多迟钝，才能在此刻问出这样的问题。惊喜已经不復存在，周沁揉着发酸的双腿站起身来：「你们聊吧。」说完后转身走出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6页 等空间里只剩两个人，魏靖洲没再管气球，而是从身后包装精美的盒子里拿出放置了一夜的鲜花，因为低温和缺乏水分，花朵不似之外娇艷。他有些紧张，正式开口前努力先咽了下口水。 姜梦兮见此阵仗，终于意识过来。「给我准备的？」 冬日天寒，再加上时间尚早，另外来看日出的人至今没有出现身影。空气凛冽，周沁跺着脚站在山顶上，看着第一缕鱼肚白出现。没过多久，橙黄色霞光收拢、汇合，迸发出万丈光芒。薄雾散尽后，树木被罩上一层光，看起来美不胜收。 仍旧一个人也没有，这一行，她是最没把看日出当做目的的一个，却是唯一目睹壮丽风景的人。魏靖洲的帐篷十分平静，倘若姜梦兮拒绝，此刻早就掀帘而出了，看起来应该是个好消息。 她朝手心呵着热气，赶紧回到帐篷里打开暖炉。手指恢復知觉后，她给方晏发去好几张照片：早安，日出好漂亮。 等到下山时，姜梦兮已经坐在副驾驶，和魏靖洲你侬我侬，看得周沁一身鸡皮疙瘩。她之前没忍住，在姜梦兮回到帐篷后询问怎么会答应和他在一起。 姜梦兮一脸明媚，表情也轻快：「看在你们这么用心的份上，我没有办法拒绝。」 「你清醒一点，我只是个帮忙的，主要还是看你对魏靖洲的感情啊。」 「我知道知道。」姜梦兮冲过去抱她，「好可惜，今天又没能看到日出。」 周沁看着她雀跃的神色，决定保持沉默，日出不比确定恋情更让人心情灿烂。她无比确定，自己就是个工具人，是个桥樑。可是看着朋友开心，她也不自觉地露出笑容。 回到市里后，周沁决定回学校继续写没完成的报告，她可不愿意再做电灯泡，让魏靖洲兑现所谓的庆功宴。在图书馆待到下午五点半，方晏打电话说来接她去吃晚饭。 五十多层的电梯，急速上升时，使人有轻微眩晕感。迈进餐厅，便听到轻柔音乐流淌。服务生将他们引到窗户边的座位上，外面是暮光和夜色相接，不少灯光已经亮起，再等一段时间，便能看到星海般的城市。 周沁有些侷促，她以为只是随便吃顿饭，身上穿的是短款棉服，脱掉外套露出稍显稚气带涂鸦的卫衣，简直跟这高档风格难以融合。「为什么来这里啊？」她低声问。 「不是说吃饭。」方晏指着菜单，「这里的招牌菜味道还不错。」 她看了眼，被后面的数字惊到。脑海中飞速闪过好些念头，今天是不是什么特殊日子，以至于他们要在这样浪漫奢侈的地方吃饭。思索好几遍都无果，只能指到其中一道。他又点了一些，随后服务生送来酒水和饮品。 「我是不是忘记什么了？」周沁有些茫然，「可今天不是生日，也不是恋爱纪念日。」 他右手落在桌上，被头顶的吊光踱上暖黄色，伸出去握她的手，笑道：「不是。」 可接下来的发展完全出乎意料，晚饭即将结束时，服务生送来好大一捧香槟玫瑰。周沁以为送错，却听到方晏不好意思地说：「是送你的，凌岳的建议虽然俗了点，但这花很配你。」 周沁诧异接过来，在一例草莓蛋糕被端上来时，已经不再猜测。她握着蛋糕叉，正色又冷静：「你是不是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了？」 他撑着脑袋笑：「你是怎么想到这个的？不是说宿舍楼下有人摆蜡烛唱歌告白。」 她思忖片刻，所以这是精心准备的仪式感？外面浩瀚如星的灯盏、饱满盛开的花朵、浪漫旖旎的音乐，都是其中的一部分。 「要是早十来年，我或许也可以。现在年纪大一些，会想要换另外一种方式。我也没办法像魏靖洲那样，给你准备日出和气球。是有些成人的理智，可是心意一样的。」方晏望向她，「如果你不喜欢，我下次会含蓄一些。」 「喜欢。」周沁说完后又压低声音加上一句，语气中满是心疼，「可是下次别这样了，这里吃饭贵死了。」 「好。」他开怀地笑出声。 或许是为了将仪式感贯彻到底，结束晚饭后，方晏又带她去看电影。新上映的爱情故事，所购买的场次座无虚席，几乎都是情侣。她提着奶茶，找到位置坐下来，觉得稀奇，以前根本给想过会和他同坐在影院。余光中看见他坐在右侧，怀中还抱着爆米花，只觉心里也漫出焦糖浓郁甜味。 等电影看完，周沁在方晏提出去商场其他楼层的游乐场抓娃娃时，微弯着腰笑：「求求你，结束今晚上的生活体验。」 「上次你说陆广柯抓六个娃娃很厉害。」他解释这个想法的动机。 「那只是一句感慨。」周沁瞪大眼睛，「你不会要把随意提起的一些事情都做一遍吧？」 「我只是不希望你有遗憾。」其他女孩在恋爱中会经歷的，他都想要补给她。 「不会有什么遗憾，我不知道有多幸运。」周沁眼睛里像有着星光，汇聚着他的影子。 方晏伸手拉她：「你们大学生还爱做些什么？」 她摇头：「我真后悔给魏靖洲帮忙，这明显刺激到你了。」而后不好意思地说，「我们大学生除了吃喝玩乐，专业课程上还有好多事情，快回家吧，其实今晚上我还有报告要写。」她看起来可怜兮兮，眼睛里却分明藏着笑意。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7页 暑期公益活动结束前，周沁接下高老师说关于实践报告的事情，她和袁畅等人完成得还不错。后来接到通知，学校里开展关于大学生暑期行的比赛，他们也可以参加，几个人又开始继续沟通，眼下已经是极其忙碌的阶段。天知道，为了他们，她已经把这个周末浪费得所剩无几，只能赶时间完成任务安排。 「这个我可能帮不了忙。」他也笑，「除了帮你放松下身体。」 隔着外套，她掐他的腰：「你快别说话了。」 第66章 做你自己 除了正常的专业课程和准备比赛，元旦将临时，口腔院系给周沁下了新任务。 因为今年闰了一个四月份，过年在次年 2 月中旬。年关离得远，考试时间也相对较晚，各大院系便都开始为跨年晚会做准备。她所在的系自然也要出节目，可是后来居然商讨下来跳舞。 口腔系女生原本就不多，身形条件好的自然都无处可逃。她又是一枝足够耀眼的花，那段时间受到班长和文娱委员的轮番轰炸。 周沁无奈至极，她看起来身形端正，可那是少女时期游泳训练使然，跟跳舞毫无关系。然而其他人皆鼓励她，说舞蹈不难，还会请一名同学的姐姐来教学突击，对方多年练舞，一定马到成功。 她耳根子软，受不了眼前架势，只能答应下来，也算是突破自己。心底无可阻挡的念头却是，方晏应该是喜欢女孩子会跳舞，否则为何会答应开启初恋。 决定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做起来却痛苦。或中午吃完饭后，趁着下午课程没有开启，或下午课程结束，晚自习也没有课，她会和其他女生聚在借来的教室里压腿、拉伸筋骨，跟着音乐排练简单的动作。 来上课的老师年纪并不大，有修长好看的天鹅颈，将剪裁得当的黑色大衣穿得气质超然。她的妹妹刚好与周沁是同学，否则对方也难以如此尽心尽力。老师性格很好，与她们相处得没有什么隔阂，大家纷纷说这次比赛结束后，无论成绩如何，口腔系都要请客感谢她。 训练并不容易，有时周沁回到家浑身酸痛，躺在沙发上长吁短嘆。方晏让她婉拒这件事，她振振有词：「一诺千金，哪能儿说变就变。这么受苦还是有好处的，等你看到就知道了，我可是今非昔比。」 他觉得有趣：「是，你已经脱胎换骨了。」话虽在打趣，他依旧伸出胳膊将人抱起来，「好像是比之前轻了一些，你别减肥。」 「没有啊，可能是体能消耗太大了。」她捏自己的手臂，觉得并没有变瘦，「你不知道我们老师有多瘦，而且还有种超凡脱俗的漂亮。」 方晏不以为意，将她往上掂了掂，确定重量似的：「过两天我带你去吃点好吃的补一补。」 两天后的下午，他外出谈事情，结束时间较早，便来到周沁发的舞蹈教室外面接她。 最近的停车场在另一条林荫道，停好车子后，又怕她不好找，方晏便走到敏思楼门口的树下等待。今日无风，阳光也熙暖，晚上六点半亦不显寒凉。三两结伴的女孩子走出来，没看到她的身影，他低头看手机时，听到记忆里已留存无几的声音。 周沁和同学收拾好练舞房的物品出来时，发现树下相对而站的两个身影，同是灰色长款大衣，风格洒然。她觉得诧异，迈下台阶礼貌打招唿：「徐老师。」 徐一冉点头微笑，看着对面男人接过周沁的背包，牵着她的手说：「再会。」 他们已经认识？自己来了就要走，是否影响了他们的谈话？周沁不知为何，只能继续说道：「老师再见。」 踩着落叶走到另一条路，她疑惑问道：「你们认识吗？」 他迟疑了片刻：「大学时认识的朋友。」 「那真是挺巧的，徐老师就是我给你说的，跳舞超级好看的那个。是不是很漂亮？你不知道，她跳古典舞的时候，那才叫美……」说到这里时，周沁恍然想通了什么，「大学、古典舞，她该不会是你那个……」 方晏知道她猜到了，有些赧然：「是的。」 周沁甩掉他的手，几乎要在原地起跳：「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尴尬死了，我根本没想到这一点。」她从来没有想到世界竟会这样小，徐一冉竟然会是方晏的前女友。 他重新伸出手臂揽住她：「我也没想到会遇到。」毕竟毕业这么多年，他们再也没有见过面，连对方是否依旧在江市生活都一无所知。 周沁坐上车时仍在嘆息：「我居然会有这么强劲的前情敌，还把她夸得天花乱坠。」 他笑：「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你很好，老夸别人做什么。」 她摇头：「我之前答应参加元旦表演，也是想着你会喜欢跳舞的女孩，没想到她会这么厉害， 完全是自取其辱。」她不禁陷入思忖，「现在退出还来得及吗？我真的好尴尬。」 方晏这才明白她百转千回的心思：「我没有喜欢哪类女孩，跳舞也好，唱歌也罢，都不重要。」他意识到灿如骄阳的人偶尔也会被乌云罩住，一如无法驱散心头的小小自卑，「重要的是那个人是你，你做的事情我都会觉得开心，也希望你是发自内心的热爱。」 「最开始是因为你，可是现在我发现自己其实也有点喜欢跳舞。」周沁努力梳理自己的思绪，「我没有任何特长，上学和军训时候最怕表演节目，有一回被叫出来，思前想后只能背了一首诗。所以对于这种特别擅长艺术的人，我一直很敬佩，就像梦兮，她会拉小提琴，也学过爵士舞，超级厉害。还有你……」她掰着手指细数，「书法、钢琴、篮球，连说话声音都很好听，每一样都做得很棒。」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8页 「你会游泳啊。」他将车驶出校园。 她无奈：「这算哪门子特长，我总不能说，大家请看好，接下来我表演的是无实物游泳。」 方晏被逗笑，很快又敛起笑意，因为知道她的情绪没有好转。「会游泳，并且用自己的所学和能力帮助别人，这已经很珍贵了。」 周沁闻言茫然：「这算吗？」 「当然算。」他接着说道，「如果你现在想学习任何特长，从此刻开始，一切都不晚。但是，不是为了任何人，是你的内心在做决定。」 她点头，继续听下去。 「我学那些，也不过懂些皮毛，恰巧在你不擅长的地方知道一二。」方晏有些惭愧，她的语气竟将他说得此人只应天上有，「你的闪光点也有很多，并非只有擅长艺术的人，才能吸引别人的目光。」 周沁轻侧过头：「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跟你聊完，我心情都会很好。」她下了结论，「你开导人很有一套。」 方晏听出她的语气不似之前那般低落，放下心来：「也就一般吧，不管是不是继续参加元旦活动，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我参加。」她下定决心。 「好，如果你觉得尴尬，我们可以约一下徐一冉把话说开……」 「不！」周沁断然拒绝，「我真怕自己会问她当初为什么要甩了你。」 他被击中：「你可以不用提醒我这件事。」 她很快变得开怀：「不过也要谢谢徐老师，如果不是她这么做，我还捡不到这么大的宝贝呢。」 方晏脸一红，年轻女孩烦恼和喜悦交替毫无界线，连情话也说得顺理成章，令人无从招架。他清清嗓子：「这么好听的话，你可以多说几次。」 * 这个冬天，将是在一起后，陪方晏过的第一个生日。 周沁为此做了很多准备，她没再避免用他的钱，因此生活压力骤减，将工资积攒下来，计划要买一份具有纪念意义的礼物。只是选来选去都没定下来，太昂贵的有心无力，较普通的没有太大意义。约着去逛街，两次无功而返，最终连姜梦兮都看得头痛。 「还费这么大劲做什么！」姜梦兮端着刚上的奶茶取暖，「你们光睡一张床上，什么都不做，把你自己送给他不就好了？」 周沁听得大惊失色，好在店里顾客不多，也谢天谢地她声音也不大。可还是不可抑制地满脸通红：「你不要胡说八道啊。」 「我真是想不通，方晏哥这三十来岁的人，怎么还这么保守。你哪儿小了，发育得比我不知好多少倍，可是看起来又很瘦，他居然敢这么挑剔。」姜梦兮说完十分无奈，「我还觉得胸部平一些，穿衣服会更显身材，男人的眼光真难懂。」 周沁没敢接话，因为并不是如同梦兮所说的这样，他没有想像中那般保守和镇定。在一些瞬间，她意识到他像是在逐渐失去固守的城池。 有时是在书房，她坐在他腿上，身后木桌上还摊着没看完的文件。刚洗完的头髮散落如墨，逸出好闻的香气，他的手指从中穿过，托住她轻轻亲吻。有时在睡前，暖和的被子里，彼此睡衣单薄，她觉得好玩和亲密，热衷于抱他劲瘦的腰，脑袋在胸前轻拱。 大多时候，方晏对此纵容，由着她探索尝试。玩得过火时，连空气中都瀰漫着说不清的感觉。他的手指，她惯常喜欢的白皙修长，会从头髮、脖颈、胸前转移到更为隐秘的地方。潮湿暖热，在陌生体验中，皮肤被激起颤慄，连唿吸都灼热到过分。只是这城池，尚未丢失最后一份领地，她仍是突围者。 周沁喝了口奶茶，平缓自己的情绪：「梦兮，你可以含蓄点。」 姜梦兮睥她一眼：「我还不够含蓄吗？你们这……」 「可以可以。」她立刻附和，唯恐再听到什么更加口无遮拦的话语。 姜梦兮恨铁不成钢，只差点她脑袋：「那么多『知识』，你都白学了啊。」 「说得你好像跟魏靖洲怎么样了似的。」周沁戳她心窝。 果然，姜梦兮偃旗息鼓，十分怅惘：「我们真是同病相怜，你说，咱俩的男朋友，该不是有什么问题吧？」 周沁懒得理她，又开始思考，究竟送什么礼物好。 第67章 我们在一起 自从得知徐一冉和方晏的关系后，周沁努力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在意，毕竟已经是过去的事情。 她照常在空闲时间，和系里的女孩去练舞。柔婉身段在舒缓音乐中如花绽放，经过前期难熬的适应阶段，她开始领略到成果和变化。 这天休息期间，大家围在一起聊天，笑容青春恣意，开玩笑说着要在元旦晚会上大放异彩。 周沁去放包的地方，翻出自己的保温水壶，倒了一杯热水慢慢饮着。徐一冉刚好走过来拿手机回復消息，两个人便站在堆放着书包和外套的地方闲聊起来。 「你最近进步很明显。」徐一冉笑着说，「功夫不负有心人。」 「都是老师教得好。」周沁指着保温杯，「我这个里面泡的是红枣和枸杞，徐老师喝一点吗？很暖和的。」门口桌子上有一次性水杯，说着她打算去拿一只杯子。 「不用。」徐一冉觉得好笑，「你这年纪比我还养生。」 其实是方晏坚持让她这样做，周沁觉得不好意思，但也没有说明缘由。因为之前的训练强度，她脸上晕着微红色，看起来皮肤剔透，连眼睛都透亮如珠。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9页 「真年轻，我和方晏在一起的时候，差不多也是你这个年纪。」徐一冉不由喟嘆，「真是时光如梭，我现在都三十多了。」 周沁急忙安慰她：「可是一点都看不出来啊，您跟我们站在一起，就像是大一两级的学姐。」 徐一冉气质出众，笑的时候似盛放的芙蓉花，一种自在澄净的感觉。她嘴角轻扬：「你讲话太甜了，跟个小蜜蜂似的。我要是方晏，也会喜欢你的。」 「是不是听起来有些拍马屁？不过我是真心话。」周沁觉得不好意思，但还是真诚问道，「徐老师，你可以给我讲一些过去你们的事情吗？」 「说起这个，我现在都觉得有些好笑。那时候太年轻了，简直是煳里煳涂地决定谈恋爱。」徐一冉接着说道，「我们在一起差不多半年时间，性格其实并不合适，但很少吵架，因为总吵不起来。你也知道，方晏那性子，风雨不动安如山的。他是个情绪稳定，做事沉稳的男朋友，可是我那时候，喜欢张扬的校园生活。」 「我看不出来。」周沁觉得她整个人很安静，跳舞时尤其像一阕婉约的宋词。 「是吧？」徐一冉也笑，「但的确是真的，二十岁刚出头时，我热衷于参加各种活动，最喜欢热闹。他不喜欢聚会，连我的朋友都没认识几个。每次逛街、看电影都像是去刑场。最大的好处无非是，带出去很养眼。」她的语气不是炫耀，而是真的觉得好笑，「就这样处着，明明在一个城市，学校隔得也不远，却谈出了异地恋的感觉。最重要的是，我那时候知道他过得不开心，心里藏着事，可不知道怎么解开。」 周沁屏住唿吸：「然后呢？」 「很快就分手了，算是好聚好散。」徐一冉望向教室里的整面大玻璃，好像倒映着往事，「这次再见面，觉得他变了很多，与记忆中的影子很难重叠起来了，我发现自己是真的没有了解过他。但看得出来，一切在变好，你们很喜欢彼此，比当时的我们，不知道合适多少倍。」 完全没想到她会这样说，周沁觉得自己之前的尴尬，完全是庸人自扰。他们是很好的前任，提起对方时没有愤懑不满，有的只是青春一逝而过的怅惘。 「好了，该继续训练了。」徐一冉轻拍她的肩膀，「再多的情报我给不了了，不过你别怕，他要是不合适，我还有很多学生可以介绍给你呢。」 周沁嘴角轻扬：「谢谢徐老师。」 感谢她在芳华年纪里，曾陪过他一段时间。也感谢她的洒脱，让自己见到了成熟女性的另一番模样，美好从容，往事不过云淡风轻。 * 方晏的阴历生日，在平安夜前夕如期而至。 周沁定好了餐厅和蛋糕，计划陪他度过这一天。傍晚时分，他去学校接她，车子汇在拥挤车流中时，接到一个未曾预料的电话。是付芸打来的，蓝牙电话中言语简单，只说让他回方家一趟。 「是不是要给你过生日呀？」周沁问，即使知道可能性很小。 他重新放播放音乐，极为平静而无所谓：「应该不是。」 冬日天黑得早，像罩着一层暗色的暮云，晚高峰更是让人烦躁。去方家的方向与餐厅所在的位置，背道而驰。路灯已接连亮起，照出连绵灰濛色。车子在房子外面停好，周沁主动说：「我在车里等你。」 「好。」他答应下来，这不是个合适时机，将她带到方南振面前，讲清楚自己的决定。「我很快回来。」 推开门才发现所有人都在，只是气氛不佳。 方琼坐在沙发角落，颓丧无奈，浑身都是低气压。方晏猜测，大抵是因为她的离婚事宜，进展得不顺利。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付芸迟早会知道她的想法，不过时间早晚，而今风暴来袭。 「听说琼琼的律师，是你介绍的？」付芸站起身，看着他冷声，「你知道自己是做什么吗？」 「妈，」方琼声音暗哑，「这事儿跟他没关系，是我自己决定的。」 「闭嘴，你什么水平我不知道。」她打断方琼，「你们以为我是死的，现在闹得这么难看，怎么收场！我不可能同意，撤诉，你回到姚家，我会和术杰说……」 「说什么？说不要家暴，还是不要拈花惹草？」方琼扯出一丝笑，「这种骯脏的婚姻，我不要。」 在方晏来之前，这里已经发生过一番争吵，付芸不打算继续和方琼沟通，只是对方晏下命令：「我对你没别的要求，让律师放弃这个案子，以后你不要插手这些事。」 他觉得眼前的方琼，好像走到穷途末路，自己不能够仅仅做一个旁观者。「二姐她有婚姻自由，对她不利的事情，我会帮忙。」他的视线落在沙发另一端的方南振身上，仿佛是讨要一个答案，「姚术杰手脚不干净，姚家坐视不管，这种火坑，为什么不跳出来？」 方南振觉得方晏应当知道些什么，诸如自己在商业上与姚家的众多牵绊，诸如付芸为何这样固执地维持所谓体面的婚姻。他想说些什么，最终只能任由香菸余烬，带走所有话语。 「什么火坑？这婚姻是我给她选的，夫妻间打闹不过是正常事，要是都上升到离婚，这世上还能有家庭存在。」付芸端起桌上的水杯。 「就因为是您选的，所以我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方琼面如死灰，「妈，不是所有人都要活成你跟爸这个样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0页 这句话仿佛惊雷，让付芸猝然变色。几乎剎那间，她将刚放下的杯子掷出去，「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方琼坐得远，而方晏站在中间，那杯水几乎精准无误地泼在他身上。见此情状，付芸无一丝愧疚：「你是要提醒我什么？你跟那狐狸精的儿子，一个鼻孔出气，反过来说我活得难堪。方琼，我是你妈，做的所有事都是为了你好。」 这句「为了你好」，仿佛是一句适用于各种场合的万能金句。方琼低下头，不再试图争辩，自己怎么能够怀揣期待，相信可以得到她的支持呢。而不管时间过去多久，方晏永远是会被牵连的那一个。 周沁原先在车里坐着，耐心等待方晏出来。后来她听到屋子里传出来的零散说话声，并且才发现他手机落在车内，而陆广柯接连打来两通电话。怕有急事，她咬着唇，拿起手机走进了那扇记忆中已经很久远的门。 客厅里称得上剑拔弩张，气氛也诡异得可怕。周沁原先的祈祷落空，付芸当然在家，并且目光不善地望向她。 周沁走过去，将手机递给方晏，同时看见他深灰色大衣上，氤氲开很大一片水痕。再看落在脚边的碎杯子，心里忽然就明白片刻前发生了什么。 她眼眶发红，下一秒，他握住了自己的手。 这一幕自然也落在其他人眼中，方琼已经得知，自然十分平静。而付芸和方南振，皆是诧异。方南振先开了口：「你们这是……」 「我们在一起。」他神色不变。 「荒唐。」付芸大笑，「她是你侄女。」 「不是，你们从没认过她，现在又说哪门子的亲戚。」方晏抬眼看向对面两个人，「我很明确自己在做什么，不需要别人的支持、劝诫和警告。」 所以，不要插手他的私事，也不要说一句难听的话让周沁听到。 「方南振，看看你养的好儿子。找什么女的不好，偏偏要找阿铭的继女。」付芸起身走近他们，方晏将周沁护在身后，迎接对方咄咄逼人的话语，「你们真的做得很好。」 「比起你们粉饰太平地过几十年，我能力有限。」他神色冷得像冰。 方琼不知为何内心颤慄，他不说话时尚好，可是一旦开口，总是戳心入骨。抬头果然看见父母面色发白，她觉得痛快。这个家，人人都披着套子做人，撕去面罩，才是骯脏真实的内在。 「走吧。」方晏将周沁的手握紧，推开门走了出去。 车子驶离，没开出多远，他在别墅外面的车道停了下来。方晏伏在方向盘上，整个人像被重击过。每句伤人的话，都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周沁手指抚过他的大衣，湿润感让指尖发凉，她觉得自己天真，怎么会觉得方家是为了给他庆祝生日呢。 她咽回酸涩，努力笑着说：「我把订好的餐厅取消，回家吃吧。」 「抱歉。」他真的不想破坏她精心准备的这一晚，可是已经无法强打起精神。 「不会，外面很吵。」周沁飞速转过头，怕他看到自己泛红的眼角。 第68章 你是人间炙热 原本打算在外面过生日，家里什么都没有准备。趁着方晏去卫生间时，周沁在超市平台上迅速选定了一些处理好的半成品食材进行配送。同时告诉烘焙店，请他们联繫外卖员将蛋糕送来，并且支付了相关费用。 做完这一切后，她坐在客厅沙发上努力让自己恢復如常。心里的难受冬日茅草般，肆意飘忽。 方晏兴致并不高，在这个在很多人会热闹庆祝出生的日子里，心情简直跌落谷底。他擦干手走过去，贴近周沁：「对不起。」 「你怎么老道歉？」她故作恼怒，「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是方家人没有记住他的生日，破坏了长久的期待。就连陆广柯和公司同事们，都还记得为他送来两箱应季水果和一份礼物。 他抱住她，下巴轻落在她瘦削而温暖的肩膀上：「我不想你因为这些生气。」 明明是他受尽了委屈，此刻还在担心她会生气和伤心。周沁缓声：「我没有生气，说出来的话，你会觉得好一些吗？」 那些让人痛苦的过往，他一个人扛住的心酸，不再埋藏在心底，而她会是一个很好的听众。 方晏沉默片刻，思考从哪个地方开口，才显得真实没那么残酷。 「每年过生日的时候，我都不算开心，总感觉热闹是偷来的，并不属于自己。」他坐回到沙发，「过完六岁生日的新年，我记得很清楚，应该是大年初二，我被带到青雾山。」 她尽量放缓唿吸，听他继续说下去。 「就是在远照寺门口，他们完成了交接，我名义和血缘上的母亲和父亲。」似乎是接收到她的诧异眼神，他自嘲地笑了，「因为她找到了理想的结婚对象，觉得带着我是拖累，要求方家把我收养回去，否则要把这桩丑事闹得人尽皆知。」 印象里的那一日，记忆中布满大雾，仿佛天地都朦胧不清。 他在冷风中，被男人牵着手，看着熟悉的身影消失在山门外。他们在一起生活了六年，足以让一个孩子形成足够牢靠的记忆，并且责问自己，是否因为不听话惹得母亲不开心，所以将他扔在山上。 回到方家的日子，称得上如履薄冰。初期，他寄希望于方南振，天真地以为他会担起父亲的责任。后来才知道，方南振的事业，受到了付家的很多帮助，从一开始就处于劣势方。他在婚姻里觉得窒息，也是因为劣根性作祟，才有了这个隐瞒五年有余的私生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1页 他亲眼目睹自己的父亲低声下气，明明高大俊朗，却讨好着家里最有权威的那个人。付芸怨恨这对狗男女，连带着孩子也难逃。方晏自有记忆以来，便开始承受餐桌上的指桑骂槐、方南振的息事宁人。那时，为数不多的温暖来自于曾姨和方铭。 「说起来很讽刺，当初给孩子起名字，他希望他们是金和玉，到了我，痴心妄想地觉得会是阖家欢乐，言笑晏晏。」 周沁伸出手抱住他：「你过得才辛苦。」 方晏哭笑不得：「已经过去了。」 最初，付芸的冷嘲热讽，让他的心仿佛被烈火淬鍊。随着成长，往昔以为会掀翻自己的波澜，如今已经变成不值一提的涟漪。 可是这些影响深远，没法反抗的日子里，他被动接受付芸的挑剔。像一根根鱼刺扎进心底，没能及时拔出，便开始溃烂成更大的伤口。随着年岁渐长，他开始习惯自我折磨，觉得是因为自己的存在，才引得这么多人不痛快。 从一开始，棋就落在了错误位置。即使在外人看来，他事业有成，人生顺遂。可这是在跌宕洪流中，一步步经歷艰难跋涉，才成长为如今的模样。 他努力修补的，不过是上一辈人留下的情债。在这些冲击下，他不敢说自己奢求幸福。 「你这么好，他们怎么能欺负人。」她说着眼眶忍不住泛红，一滴泪欲落。 方晏手指抚过她眼睛：「我现在有你了。」那些苦，已经得到偿还，她是让人忘却哀痛的蜜。所谓原生家庭，已经牵繫了小半生，他不希望此后依旧被此绊住手脚。 手机上有电话，是来送食材的外卖员，打破了低沉氛围。方晏让她在楼上等，自己下楼取。 周沁定的是半成品，简单处理后就可以下锅烹饪。 「你快出去，寿星不要动手。」周沁将人拦在厨房玻璃门外，「今天时间仓促，但是长寿面一定要有的。」 去年她也给他做了一碗面，那温暖持续至今。方晏笑：「简单些，我吃不了多少。」 所谓简单，她依旧做了三菜一汤，加上热气腾腾卧有两个煎蛋的长寿面，可谓丰盛。两个人吃得并不多，还有冰箱中保鲜的蛋糕。 周沁切了一块缠着他尝尝：「我专门说了少放糖，你尝一口就知道。」 他移开头，笑道：「我真的吃饱了。」 打闹间，她手指上不小心擦过蛋糕上面的奶油，一星白色，像积了半夜的雪。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看见他举起自己的手，唇轻轻划过，将那抹奶油舔舐得仿佛从未存在过。她脸色发红，小声吐槽：「不是说不吃。」 方晏又从蛋糕上沾了些，笑着涂在她鼻尖：「吃你的。」 将东西堆进厨房，他说明天有钟点工过来，请她务必不要操心，陪自己这个寿星去看电影。但周沁坚持要唱歌，影音室里装了射灯，开了觉得太耀眼，又随手关闭，只留了一盏。 她找到轻快旋律，开始跟着节奏唱「祝你生日快乐」。 他手背放在额头上，笑得不能自已：「快别折磨我了。」 她丢下话筒，冲过去报仇：「让你说我五音不全。」 吻是什么开始的，周沁不知道，最开始只是在落在地板上的随形沙发上打闹，后来被他抱在怀里，唿吸交缠，共享彼此的体温。屏幕上的音乐尚在自动循环，欢愉热闹。 光线是暗的，头顶的射灯，像不知从何处摘来的星芒，明明不算亮，却晃得她眩晕。毛衣里面是细腻的皮肤，他手指过处，似春风燎原。周沁觉得自己的身体，正在从平坦的田野，堆积成山脉微立的丘陵。那里的林涧和幽谷，等待他寻觅踏足。 方晏移开唿吸，准备起身时，被她拽住衬衫一角。然后听到委屈至极的询问：「我是不是不是你的理想型？」 这话从何而来？他低下头，看着她眼睛发红，轻声回答：「你是。」 「那为什么每次都这样？」她望向他，看着屏幕上投射出的彩色光线，将他们覆盖。 「我今天情绪并不稳定，状态也糟糕。」他復又轻吻她唇，「我希望给你足够难忘美好的记忆。」 「怎么样才算难忘美好？酒店、鲜花、美酒，还是其他什么的？」周沁抽着鼻子，「你明知道我不在乎这些。」 这些固然都不是必须，然而他更希望自己能够承接住她的喜欢，并且回馈同样珍贵的心意和仪式。他还想要说什么，被她重新抱住：「不许再找藉口，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婆婆妈妈？」说着她伸手精准无误地触向他的西装裤，用了力揉，果不其然听到他喉咙处的闷哼。抬起头时，表情十足傲娇，分明在无声埋怨他身体比言语更加诚实。 方晏将人横抱起来：「你现在胆子大得很，我要管管你。」 她惊唿一声，在即将出影音室时说道：「屏幕还没关呢。」 「就这么唱一夜。」他才懒得管其他乱七八糟的事情，要是再没有行动，他的人格要受到进一步的轻视了。 周沁这个澡洗得尤其长，在他从客卫回来时，她还没有从主卧卫生间出来。方晏觉得好笑，倚在床头看手机。许久后，才看见她穿着毛绒绒的睡衣钻出来。头髮已经吹得快干，带出一阵暖然的香气。 她脸被热得通红，泛出蜜桃色，神色也不自在。 他装作没看到：「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2页 「谁后悔了！」她将头髮拨开，还是觉得热。跪在床垫上，放低声音，不好意思地问，「你买那东西了吗？」 方晏笑着将手机静音，将她拉到自己身下：「你是不是问太晚了？」 她扭过头：「我又没经验。」 「说得我好像很懂一样。」他低头亲她，不忘回答，「不过我有记得准备。」 她原本想说你居然这么心口不一，但是很快将所有念头抛到九霄云外。这种感觉很奇怪，与之前的浅尝辄止不同，没过多久，她就察觉到侵略性。手指用力捏在被角，身体像陷进梅雨季，溽热潮湿，淌出蜿蜒不断的涓流。 他将她抱住，呓语般的声音：「沁沁，你放松。」 「好……」后来完全是混沌，持续许久的闷热中，剎那间划过闪电，将她的身体也随之开凿出细缝。疼得人倒吸一口凉气，因为无所依附，只能紧紧攀着他的手臂。 泪在眼眶中打转，可咬着牙也没让他停下。只在某个瞬间，指尖发白，喉咙里无意识地钻出那个消失已久的称唿：「小叔……」 他似乎是怔了片刻，再俯身下来时，几乎半是蛊惑半是故意：「这样叫，显得我很混帐。」周沁听完，原本发红的脸颊，更显晶亮，那颜色几乎蔓延到脖子和锁骨。 话虽如此，他还是将动作放轻，怕折损这份脆弱的美，更怕她疼。 她是花园里直到冬日，依旧在盛放的那朵月季，心甘情愿被他採撷。因为相信，自己会迎来温暖春天，而不是凛冽寒冬，他一向是细心周到的园丁。 方晏感觉到她的害怕、逃避、适应，以及微小程度的配合。很乖，可他忍不住想要摧残。理智溃败于呻吟，他在疾风骤雨的撞击中，和她十指相扣，封住早已红透的唇。那刻，涌上心头的除了喟嘆和满足，还有无尽的感谢。 往后，生日都是值得庆贺的一天，是她赠予永不会泯灭的记忆。 后来又去沖了一个澡，原本的疼痛感已经消退，皮肤上却留下了细微痕迹。周沁没好意思查看，她勇于尝试的念头，已是倾覆的舟楫，消失在不久前的狂浪中。方晏守在卫生间门口，看到她出来后将人抱起来，问：「有没有觉得难受的地方？」 她揽住他的脖子，低声回答：「没有。」 躺回床上，才发现他换了床单，带暗纹绞花的抹茶绿，前段时间一起去商场选回来的，质感柔软，像跌进春日密林。她将被子拉到下巴处，打哈欠时忽然想起，当即大惊：「我忘记把生日礼物给你了。」 他将壁灯光线调暗，笑着问：「明天看可以吗？」 「不行。」周沁断然拒绝，「差一分钟都不行。」 他顺从，很快起身去隔壁书房，在书柜一角找到她原本藏着的惊喜。礼盒中是一条桑蚕丝藏青色领带，周沁坐起来时幅度太大，扯得身体发疼，眉头微皱。 他扶住她：「慢一点。」 「我不会选这些，梦兮帮忙参考的。」她拿起来在他身前比划，极为骄傲，「我练了好久，明天可以给你系。」 「好。」他看着手中的领带颜色，觉得更衬她皓白的细腕，或许下次可以尝试些不一样的。 完成最后一个计划，周沁实在支撑不住，将自己缩回被子里：「好累，我要睡觉了。」然后几乎是呢喃般地说，「生日快乐呀」。 方晏将礼盒放在床头柜上，在灯光熄灭前，将吻落在她安然的眉目间。 第69章 出行 元旦晚会在新年到来的前一天举行，姜梦兮和魏靖洲都去了医学院做忠实粉丝。后者不负之前承诺，拿着相机装备，准备给周沁捕捉舞台上的难忘瞬间。 口腔系的舞蹈表演被排在后期，周沁也不着急。先坐在观众席看节目，等群里通知，然后提前去换衣服和再排练一遍。 这晚方晏公司应时举办了年会，他作为领头者自然需要出席。策划部准备了不少抽奖，整晚包厢里都热闹非凡。 他听着一群年轻人欢唿打闹，不时还有人过来敬酒。红酒度数不高，却也难免微醺。中途他给周沁发消息，说自己可能晚些才能过去。 「不用来呀。」她发了几个紧张的表情包，「一个小节目，我就是赶鸭子上架。」 发完消息后不久，小群里便已经有人招唿着大家去附近的教室，抓紧时间彩排一次。音乐伴奏声放得不大，隐约还可以听见从举办晚会的阶梯教室里，传出动听情歌。妆容已经提前画好，再补些微地方便可以。女孩们换完衣服，三三两两地互相补妆。随后便候在后方，等着报幕入场。 手机和背包统一放在了外面，由系里同学专门照看，周沁不知道方晏的酒局是否已经结束。她想，来不及赶过来也无妨，姜梦兮早说好会拍摄下视频留念，到时候给他看看即可。 从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是第一次正式登台表演，说不紧张是假的。 她深唿吸，随后跟着其他人登场。灯光明亮，下面是浩大众多的人群，以及小范围的欢唿，那正是口腔学院的学生汇聚处。耳边是听惯了的音乐，月色橙黄的裙裾在空中飘逸，掠起阵阵轻风。除了中途两个地方有些动作不够到位，周沁觉得自己的完成度尚可。 几分钟时间过得很快，退回到舞台后面时，她才发现自己出了身薄汗。将毛衣和牛仔裤重新换回，表演的裙子也塞到背包中。文娱委员提前告诉过她们，裙子可以留作纪念，也可以清洗干净后还回来，留作下次表演使用。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3页 手机上方晏已经发来消息，时间在二十分钟前，他说打计程车来的，师傅停错了地方，他还没有找到表演的阶梯教室。或许是没有得到回覆，他很快说让她好好表演。 舞台上是麻醉学院的小品，引得阵阵笑声。她弯着腰，越过人群，推开厚重木门，冷风从走廊上灌进来。站在门口拨通电话：「你走到哪里了？」 「你把外套穿好。」他笑着答。 周沁左右张望，才发现他就站在走廊尽头的窗边。好在窗户紧闭，否则真是寒冷入骨。 方晏走过去，将她怀里的羽绒服套上，又将拉链归置到位。 她迟疑地问：「我们的节目在前面，你看到了吗？」 他神色抱歉：「我可能来得有些晚。」 「没关系。」周沁不在意，「现在回去吗？」 「不看了吗？」 「不看了。」她笑着摇头，「好看的节目班级群里会发，不过我得给梦兮发下消息，告诉她我先撤了。改天再请她和魏靖洲吃饭，他们夸张死了，还带了相机和萤光棒。」 方晏将她手中的袋子接过去，看见露出一角的裙子：「这是演出服？」 「是啊。」她挽着他手臂朝楼梯走，「我洗干净了再还回来。」 姜梦兮原本还打算结束后去吃夜宵，然后一起辞旧迎新，得知方晏来接她时，也就不再坚持，说他们也走人。 因为是跨年夜，到处张灯结彩，商场打烊时间也比往常晚，有些街道的路灯上还悬挂着发亮的灯笼，指着归家的路途。 打车回到家后，周沁忙着卸妆，先去了浴室洗澡。出来方晏告诉她，手机一直在响，是魏靖洲发来了今晚的照片。他们知道各自的解锁密码，周沁点点头。打开一看，果然满屏的缤纷，除了全景，更多的是特写。不知是因为她的确上镜，还是最近魏靖洲的拍摄技术有所提升，大多数看起来都不错，有柔软古典的韵味。 「沁沁。」方晏走过来，将下巴轻落在她肩膀，语气是遗憾的，「看起来你们表演得很不错。」 「这样看起来挺好的。」她贊同，忽然意识到什么，「有视频的，你想看的话，我让梦兮发过来。」 「那怎么能一样？裙子还没还，你愿意再单独表演一场吗？」 他眼神中竟都是无辜和期盼，周沁在犹豫中，勉为其难地同意。她又换上演出服，橙黄色上衣，宽松得仿佛裙子的碧色裤子，饱和度都不高，看起来极为飘逸。 「独舞的话，我会有很多瑕疵，也没有人提示，你将就着看吧。」 好在卧室够大，她在散发地暖的温热木地板上翩然起舞。果然如自己所料，曲子未过半，已经忘却了两处重要动作。她笑着停下，直嘆自己学艺不精，真是对不起徐老师的细心教导。 方晏走过去，将她抱在怀里：「你不知道有多美。」 她不信：「瞎说，徐老师跳那么好看，你都不去看。我这水平，哪里跟美有关系。」 「真的。」他吻她微汗的脸颊。 唿吸很快变得灼热，直到清脆的裂开声，让他惊讶地停下手上的动作。飘逸的布料因为拉扯，顷刻间边缘抽丝。 「质量这么差。」他瞥上一眼，给出结论。 周沁不可置信地查看：「我还要还回去的……」 「我重新买一件。」他抚她的后背，触到单薄的蝴蝶骨，片刻前，在灯光下起舞。 那件演出服继续添了伤痕，方晏没再手软。敞开的衣料挂在肩膀上，随着动作晃动。她穿黄色也好看，像被掬在手中的月，被投进的石子荡漾出涟漪。 睡前周沁趴在他怀里看那些转存过去的照片，边看边自我贊同。「这张是不是超级好看？」她点评道。 他笑：「是的。」 周沁顺手往后翻，很快一个视频落入眼帘。很熟悉的场景，她点击播放按钮，刚过几秒，方晏反应过来，在暂停前听到她哀怨的陈述：「你今天晚上看到了。」 「是……」他赶到的时候，刚好听到报幕声，接下来是口腔学院的古典舞表演，《月满春山》。观众实在太多，他站在后面，将手机调到最大焦段，拍摄下短暂一段。因为离得远，看得并不算清晰，聊胜于无。但前面都是拥挤的人群，也无法站到更近的地方。 她也没生气，反倒如释重负：「我第一次登台表演，好在你没错过。」 「你的很多第一次，我都没错过。」他与有荣焉。 「那你还骗我！」周沁伸手掐他的胳膊，因为长期规律锻鍊，肌肉结实，倒是自己手指有些疼。 方晏扬起嘴角：「我保证下次不会了。」听到她冷哼一声后，笑着说道，「作为道歉，元旦我带你出去玩。」 她好奇：「去哪里啊？」 不久前，方晏收到江市新区即将举办青年企业家论坛的邀请。这样的活动大多是为了人脉和圈子，却也有机会为公司、品牌谋得更大的知名度。他是商界新秀，从事的又是朝阳产业，自然在应邀之列。 活动两天一夜，将会聚集许多年轻老闆和同行人士，他于是同意下来。也想带周沁出去玩一圈，新区还有江市极为有名的游乐园，听她提过一次，早存在于和姜梦兮的计划清单中。 果然听后她同意下来，只有些担心：「我跟着去的话，不会耽误你的事情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4页 「不会。」他说，「你可以跟着我，也可以到处去转转。我安排了司机，什么都不用担心。就是第一天可能会很无聊，我无法抽出时间陪你。不想去的话，和朋友出去聚会也可以。」 「我还是跟着你过去。」她期待与他的出行，拥有只属于两个人的时光。 他们在元旦当天早晨出门，方晏将去参加上午的会议。据他说，多是一些比较堂皇的话语，乏味无趣，让周沁可以在安排好的酒店休息，中午一起吃饭。 外面有些冷，她便待在房间里看电视，今冬无雪，可这日外面天气阴沉，人在中央空调下昏昏欲睡。十一点时，闹钟响起，她将外套和帽子穿戴好，去了酒店一楼大厅等待。 会议在八楼召开，结束后方晏没随同其他人直接去餐厅吃饭，而是乘坐电梯下楼。他看见坐到绿植旁边沙发上的女孩，她头髮散着，穿栗色短款羽绒服，戴了顶浅杏色復古贝雷帽，几乎将脸部轮廓都挡住。神色倒是认真，他走过去才发现她居然在用手机看英语文章。 方晏觉得好笑，她倒是分秒必争。 许是察觉到目光，周沁抬起头，看见他站在身侧微笑：「结束了吗？」 「是啊，想吃什么？」他弯腰将她羽绒服外套拉链系好，然后把沙发旁边的包提起来。 「这么冷的天，当然是想吃火锅啊。」她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可是你下午不是还要发言，火锅味道太大了，炒菜就行了，但是我想喝热汤。」 「都可以。」他给司机打电话，揽着她朝外走，推开酒店旋转玻璃门。正是出入高峰期，司机尚未从停车场开来，外面忽然起了风，吹得周沁不禁缩成一团。 方晏站在西风方向，将她护在怀里：「你进去等。」 「不用。」她贴近他胸口，微仰着头朝上看。他今日穿得正式，菸灰色毛衣外面是黑色大衣，毛衣半高领，刚好抵在喉结部位，说话时性感又好看。想伸手去摸，但周围不时有人进出，便埋在衣服上不由自主地笑出来。 「傻乐什么？」他不知她的喜悦从何而来，却也在寒风中被感染。 具有身高差的两个身影，站在洁净明亮的玻璃门前，彼此身形都端正好看，正是热恋中的模样，寒冷亦无法侵扰这份平静的相偎。只是谁也没有注意到，从酒店里投射出的那道诧异目光。 第70章 忘年交吗 下午周沁独自去影院看了部新上的电影，出来后在商城里的一家书店闲逛，买了本新出版的园艺杂志。 方晏告诉她，晚宴无法逃掉，主办方定了自助式酒会和宴席。她表示理解，说自己在外面吃饭，然后再回去。 「我安排司机去接你了，外面很冷。」他语气轻柔，觉得不放心，「晚饭并不是应酬式的，有很多人带着家属，你不想在这里吃的话，我们订餐回房间就可以。」 「不用。」周沁今天已经看到这次论坛的盛大，酒店门口的展板上，列出了江市很多知名公司和人物。她涉世未深，但知道这是个不错的机会，自己不能拖后腿，「那我去找你。」 如方晏所言，晚宴氛围轻快，完全是自助式，可以端着酒杯四处搭人脉，也可以围坐一桌相谈甚欢。碰面后，她没有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打过招唿后，自己开始解决肠胃问题。 甜品台琳琅满目，或许是为了新年和喜庆，很多都选用了红色，极具氛围感。带着餐盘，最后她去甜品台，选了个橘子造型的点心，找到一个僻静位置坐下来。 晚饭还没有吃完，对面座椅上忽然出现了一个身影。她诧异抬头，看见一位系丝巾的女性，端着一杯饮品。对方面带笑容，问她：「这里有人坐吗？」 周沁摇头，请她自便。猜想或许是因为位置有限，对方过来拼桌。她继续吃面前的甜品，用叉子划开后，发现栩栩如生的外表里，藏着清甜可口的夹心。 「这里的马卡龙味道也不错，你可以尝尝。」那位女士又开了口。 「好的，谢谢推荐。」周沁笑笑，她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并不打算继续尝试。不知道方晏那边情况如何，她想着或许发消息询问一下。 「你是和朋友一起过来的吗？」或许是察觉到周沁眼神诧异，她又继续笑着解释，「我看着你很年轻，应该还是大学生，不过现在年轻人很有潜力，早已经是青出于蓝。」 面前的人长相漂亮，让人猜不出实际年龄，穿着得体，笑容也称得上和蔼与无懈可击。周沁没有隐瞒：「我陪男朋友来的。」 「这样啊。」女人眼里的诧异一闪而逝。两人又断续聊了些，周沁得知她是陪同儿子来的，他们家族做的是制药产业，且大时候都在新区这边生活。 这顿晚饭吃的时间过长，最终周沁礼貌告别，说自己还有事情。 对方笑着点头：「是去找你男朋友吧？能够遇见也是缘分，如果你不急着回去，明天我可以带你出去转转。」 周沁笑着婉拒，她与方晏已经约好次日去游乐场。最终在对方的提议和坚持下，她们添加了彼此的手机号码。宴会厅足够大，方晏已不在她吃饭前的位置上。环顾一圈，也没有见到他的影子。许多人都衣着正式，脸上挂着从容的微笑，和周边人应酬，像极了刚谈话的那位女士。 她怕耽误他的正事，发消息说自己先回房间，便离开了餐厅。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5页 方晏从众多热切询问、递交名片中抽身开，此刻正被故人拉着叙旧。 尹晚看着面前表情冷淡的男人，环抱着双臂冷笑：「没想到你喜欢年纪小的，说实话，我以前觉得你眼光不错，没想到也是个俗人。周沁长得是不错，可是谁没年轻过？」 他眉头未有丝毫改变：「我的确是个俗人。」 「她那样的，家世一清二白，又读个没什么发展前途的专业，未来能在事业上帮你多少？这样的宴会，你感觉不到她是格格不入吗？」她冷嘲热讽。 「谢尹小姐关心，我公司现在发展状况虽然一般，但也足以应付，没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他继续说道，「做生意，自然需要有解决问题的能力，总想着依靠女朋友，又算怎么回事？」 尹晚闻言脸色微变，咬唇一言不发。 「她以后会参加更有意义的宴会场合，没这么功利心，也没这么无聊。」提起周沁时，他不自觉地流露出柔和情绪。 「你这么相信她？」 「当然。」 他表情平静，甚至称得上和煦，但尹晚捕捉到了不耐和轻视。是在被拒绝后，她才真正发现，其实自己没有想像中那般洒脱。她期盼得到方晏，就像这一路走过来，顺其自然地出国留学、拿到高薪工作、一直是人群中的佼佼者。 可这一跤摔得让人挫败，她竟会输给一个看起来毫无竞争力的女孩，这不啻为一个响亮巴掌，让人瞬间清醒。 「你为什么选她？我明明才真正适合你。」 方晏看她一眼，坦然道：「其实你知道，我并不适合你。」 或许在外界看来，这是一桩不错的姻缘。可他们早就足够清醒，认为爱是一场博弈，总要有人先服输，因此固守城池，不会将自己置于所谓真情境地。利益可给，爱则免提。 然而在周沁看来，喜欢是值得为之奔赴的一件事，她捧来了完整纯粹的一颗心，给予十足的信任，他愿赌服输。 他转身离开，尹晚看着手边未动一口的红酒杯，心里如针刺般煎熬。她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他们，这次是新交往的男友邀请她来的，对方家产丰厚，然而事业上却没有什么大进展，否则也不会将资源搭建寄希望于她。对方与方晏是完全不同的性格，可她有深交的意向。或许是因为，能够掌控在手心里的，才真正让她有安全感。 * 次日上午，他们在酒店吃完自助早餐，由司机送去附近的游乐园。 天已变晴，这日有暖阳。乐园中设施不少，多是周沁跃跃欲试，拉着方晏去体验各种项目。冬日时节，备受欢迎的自然是冰雪类娱乐，零下几度的主题乐园，像梦幻的雪白世界。 因为一直好奇地摸冰，她手发凉，趁着不注意，踮起脚将手塞进他的脖子里。 方晏无奈又好笑，将她的手握起来塞进自己大衣口袋中，再用手掌护住。丝丝缕缕的暖从掌心开始传递，周沁不再闹了，乖乖跟在他身边。两人又去商场买了些周边文创，打算给姜梦兮带回去。 回到市区后，司机将车开回去休息，他们也能够享受剩余一天的假期。 周沁没想到昨晚在晚宴上遇到的那位女士会给她发来消息，原本不过以为是点头之交，只会存在于通讯录页面中。她觉得莫名，看着手机屏幕上的信息，思索如何回答。对方的意思是，下周她将会从新区过来办事，觉得和周沁很投缘，想请她吃饭。 「想什么呢？」方晏看着她一脸烦恼模样。 周沁将事情原委说清楚：「我想不通她为什么会跟我继续保持联繫，不会真的觉得我看起来合乎眼缘吧？做企业的人交朋友这么草率吗？更何况还是忘年交。」 「不想去的话婉拒就可以了。」方晏笑道，「别勉强自己。」 「我还是去见见，没准儿是觉得我专业符合，想提前挖我进她家的制药公司呢。」 他闻言微怔，继而问道：「她是做制药行业？」 「是啊，说是陪儿子参加活动。」 「说姓什么了吗？」 「没有，就说了可以叫她文阿姨，就是文化的那个文。」周沁有些疑惑，「是你认识的人吗？」 方晏从盒中拿出一支烟，觉得烦躁，却没有点燃，只是说道：「下周见面我送你去。」 「好。」周沁觉得他忽然间有些失落，那情绪一闪而逝。她抱住他：「为什么要抽菸？我还在这里呢，你这简直是对医学生的『轻视』。」他并无菸瘾，只偶尔会抽一两支，多是在烦闷情况下，需要媒介缓解情绪。 他嘴角扬起，指尖转着打火机：「那依周医生看，我该怎么改正这个坏习惯？」 「那还不简单。」她走到他身侧，将那支烟塞回盒中，靠近他时笑容明媚，「我来帮你。」 之前很多次的亲吻，多是方晏主动，周沁会顺应和配合。因此当抛开羞怯，她是以星火燎原的高手。谈不上什么技巧，只是用舌尖轻勾了下他的唇，很快便发现气氛陡变。 他没打算放开，轻扣她的脑袋，手指钻进乌黑浓密的长髮，将唿吸掠夺到所剩无几。还带有报復性地，回馈给她柔软舌尖同样的触感。 像一尾轻巧的小鱼，在口舌间漾开，牵动身体里的热潮。她急着推开：「我看你已经没有菸瘾了，可以停下来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6页 「这才到哪儿？」他笑，看她原本白皙透亮的皮肤，蒙上薄红色，澄澈的眼睛里却是已有妩媚意味的动情。他亲手培育和催开的蓓蕾，如今已美得如此令人心动。 他放低声音：「上次你送的那条领带，我们试试好不好？」 试什么？她不得其解。 直到细细手腕被那条藏青色绑在一起，被扣在自己的头顶上时，周沁简直惊讶到言语迟钝。「这是……送给你工作的！」 「我知道，但是这样也算物尽其用。」他没使劲绑，怕勒红了她手腕，将身前的双腿分开拉近时，不忘说出之前的猜想，「藏青色也很配你。」 周沁欲哭无泪，内心只剩下一个想法，以后绝对不会再给他买这种「用途多样」的佩饰。 第71章 谈话 与文阿姨的见面地点，定在了学校附近商场的一家咖啡厅。方晏将她送过去，说自己在停车场等待，让她不用着急。如果对方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可以给他打电话，或者直接出门过来。 周沁暗忖他有些谨慎过头，对方应该只是来江市办事，顺便约她见了面罢了。 碰了面在咖啡店坐定，她们点了咖啡和甜品，有那晚周沁没尝的马克龙，几种颜色排列在一起，看起来养眼好看。 一切还算正常，然而当对方递来一个带有奢侈品 logo 的包装袋，说是送给周沁的伴手礼时，她觉得方晏的确有先见之明。她们的关系，从任何程度上来看，都不足以赠送和接纳这样的礼物。 「谢谢您的好意，但是无功不受禄，礼物我就不收了。」周沁道谢后，依旧难掩心中诧异，「文阿姨，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 可她不过是个普通学生，元旦时去青年企业家论坛，也不过是为了陪方晏。如果不是这个契机，她们没机会相识。而面前的这个人，虽然已经不再年轻，可是保养得宜，妆容精緻，每处细节都流淌出优越的经济条件。周沁想，自己所谓的人格魅力，哪里会强大至此。 孙舒文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很快又消弭无踪：「没有，真的只是和你一见如故。」 她不愿说实话，周沁也不再强求。咖啡还剩半杯，可是已经没有继续聊下去的必要。留有余地和不够坦诚的对话让人疲倦，周沁笑了笑，说自己男朋友送她过来的，此刻还等在外面，她有事情需要先离开。希望文阿姨这趟出差顺利，如果有机会，她将再尽地主之谊。 「你男朋友过来了吗？」她闻言显而易见地惊慌。 「是啊。」周沁回答，「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没有。」孙舒文迅速恢復如常，那笑容里看不出任何心机和利用，仿佛她们已经认识了很久。她露出笑容，「希望有机会再见。」 车子停得不远，周沁从咖啡店出来没多久便找到了。窗户紧闭，她走到前面的挡风玻璃前，才看见他靠在座椅上休息。绕过去敲车窗，待他醒来将车门打开。 「你累了吗？」他脸色看起来不是很好。 「没有。」方晏让她上车，「这么快就聊完了？」 「聊不了什么呢，我坐下没多久，她就送了一个礼盒，说是伴手礼。我就是对时尚再不敏锐，也看得出那牌子的东西价格不便宜。」周沁继续说道，「我问是不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她说没有，可是看起来又不像。」 周沁最后给出自己的想法：「挺吓人的，这年头打着各种旗号，伤害人的事情太多了，我还是离远一些。」 听完后方晏没说话，半晌后，他声音低而沉郁：「以后别跟她见面了。」 周沁原本也是这样打算，当即答应下来，同时发现他兴致仍旧不高。冬日渐深，不知是否因为天气晦暗，还是他心里藏着事情，这一天，仿佛连阳光都有些黯淡。 * 考试周即将来临前，周沁没想到方琼会打电话约她。 下午时分，从众多学生奋笔疾书和辛苦复习的图书馆出去，先被凛冽寒风扑个措手不及。她繫紧围巾，用导航查看见面的地点。距离学校不算远，可是因为时间有些赶，她还是乘坐了计程车。 到了才知道安排这次见面的另有其人，上次见方南振，是方晏生日那天。混乱中，他们只短暂地打了照面。 周沁将书包放在身后的椅子上，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称唿他，最初依照方铭的关系，她叫过他方爷爷。然而如今因为方晏，这样明显不合适，末了，她选择了稳妥而生分的「方老先生」。 方南振如今已年逾花甲，失去长子的痛苦和公司里的繁重事物，使他虽然拥有足够多的财富，可是难掩疲惫。方琼将人带到后，便说自己出去一趟，给他们留出对话空间。 谈不上紧张，只是因为顾及到对方身份和年龄，使周沁得以坐下来继续这场谈话。 「这两年，你变化很大。」方南振笑道，「我听琼琼说了，你现在读医学院的大二，学习过程中有遇到什么困难吗？」 「没有，谢谢您的关心。」周沁坐姿端正，礼貌回答。 「你是个聪明孩子，我也不绕弯子了。这次见面，是想问问你和阿晏的事情。」他语气和蔼，仿佛一位十分关心她的长辈，来过问寻常生活，「上次见面实在仓促了一些，我也实在有些吃惊，没想到你们会走到一起。」 周沁没说话，知道他接下来还有许多言语。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7页 「阿晏自小就听话，也让长辈放心，几乎没有在大事上偏移过方向。」 此刻方南振的模样，如果在外人看来，势必会觉得这是一位慈父，可周沁知道他不是。 「你们这些年轻人，对待感情有自己的想法，按理我也不该干涉。但是因为有阿铭这一层关系在，多少有些不合适。你还年轻，以后会遇到更优秀的人，那时候或许就会发现，阿晏他不过是在你需要帮助的时候，伸出了援手，这样的感情，与其说是爱，反而更像是亲人间帮助。」 周沁觉得好笑，这样的话语如何熟悉，那晚在方家，付芸也表露过同样的意思。说起来真是讽刺，高二暑期那年，她是被人避之不及的累赘。如今，却能够一跃成为他们口中的亲戚。 许是察觉到自己意图过于明显，方南振接着说道：「以后你在学业和生活上所需要的钱，我会安排人进行对接。如果你以后想继续深造，不过是考研还是出国，也都没有问题。」 言外之意周沁听明白了，不外乎旁敲侧击地告诉她，不要再因为钱缠着方晏了。他是她的小叔，比起接受他们恋爱的事实，此刻方南振更愿意承认她的方铭继女这个身份。 「我明白自己对他的感情。」周沁抬起眼睛，「也知道，他不是我的叔叔。至于未来如何选择自己的前途，谢谢您的建议和挂念，我会有计划。」 这些云雾缭绕的话术，使她觉得无趣至极。成年人的拉扯，与真心毫无关联。或许几年前，他对周柔莉也说过类似的话，然而事实如何，也就只有对面这个人知晓。 「很快要考试了，我还需要回去复习，就先走了。」周沁伸手提起身后的书包，她是在临拉开包厢门时忽然想到，因而转过身问，「您记得吗？上次在方家那天，是他的生日。」g 方南振脸上浮过困惑神色，很快又夹杂着细微的尴尬。「是吗……」 周沁笑笑，推开包厢门离开。即使早知道会是这个答案，可还是觉得不可置信。 没有人记得那一天，甚至到了今日，方南振也没有想起来。他们给予的礼物，是根本与他无关的斥责，是那一杯泼在大衣上的水，还有数年如一日的忽视。 唯独没有祝福。 方琼没走远，就等在大厅。看见周沁从包厢出来，她走过去一眼就发现眼前的女孩神色不佳，眉目间似有隐忍，可神情明显是倨傲的。从某些程度而言，称得上与方晏如出一辙。她想，这场谈话很大可能是老头子失算了，他不了解方晏，对周沁更是一无所知。 「抱歉，今天约你出来。」 周沁摇头，知道她也是被逼无奈，方琼并未恶意，从那日得知这个消息后，她从未有过干涉和轻视。「我要回学校了。」 方琼拉住她：「要吃点东西吗？我请客，这也快到晚饭时间。」 周沁将视线落在走廊那端的包厢，觉得疑惑：「你不进去吗？」 「不去了，他吃完后司机会送回家。」方琼泰然自若，面不改色地接着说，「方晏等会儿到，我们可以去旁边餐厅边吃边等。」 这下周沁更觉诧异，转念一想，或许方琼同时约了他们，不过时间早晚不同。 隔壁是一家做酸菜鱼的餐厅，她们点的菜刚上桌不久，方晏便从门口进来。他裹了一身寒气，看起来比以往焦灼，见到她安然无恙后才坐下来。 「你放心，人没问题。」方琼示意周沁吃菜，「别光看，动筷子啊。」 他明显不快，周沁见状后在餐桌下面，伸出左手轻落在他的膝盖上，带有安抚性地拍了两下。方晏抓住后又放开，这才面色稍霁，没质问为何她方琼约周沁来见方南振。这顿热气腾腾的晚饭吃完，方琼打车回住处，方晏则开车带她回家。 路上问起周沁和方南振的见面情形，知道她的回答后不由自主地笑：「你倒是伶牙俐齿。」 「我当时真怕他会像电视剧里面那样，扔出一张支票，说离开我儿子。」周沁煞有介事地思考，「如果真是那样，金额太大的话，我怕自己可能有犹豫。」 「那多少钱能收买你？」他追问。 「怎么着，也得很多很多吧。」她说着很快装不下去，抓着安全带笑道，「给再多我也不会放弃的，你可是无价之宝。」 方晏见她并未因之前的事情而难过，终于放下心来。「我会解决这件事情，如果下次他再约你见面，可以不去。如果去，记得要告诉我，我会陪你。」今天倘若不是方琼提前知会过他，想必此刻他还蒙在鼓里。不管会遇到怎样的风雨，他会挡在前面，替她隔绝风雨。 周沁点头：「今天吃饭时，看方琼姐状态还不错，她的事情解决了吗？」 「没有，姚家和她母亲都不同意。」方晏告诉她，方琼的离婚事宜，几乎是一路坎坷。即使姚家理亏，姚术杰婚内出轨和家暴，是无法粉饰太平的事实。但他不愿意离婚，毕竟维持现状比伤筋动骨要划算得多。 而付芸的意思更加明确，时至今日，她仍旧坚持为女儿谋得了不错的姻缘，哪里会松口。步履维艰，是方琼这段时间的处境。出乎所有人意料，她十分坚定，不愿意再继续披着厚重又虚伪的套子过活。要挣开身上的枷锁，即使甚少人理解。s 「真的不容易。」她手指在车窗上漫无目的地划，「她会自由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8页 「如果仍不行，她会向法院提出诉讼申请。时间会长一些，但应当可以实现。」方晏又加了一句，「自由的获得，往往会伴随着代价。」 那时候，他大学毕业，为了从方家离开，也曾有过痛苦难熬的时光。人人以为他年轻有为，而那不过是一个少年积累许久的韬光养晦。他期盼自由，从确信自己无法在方家获得所谓的亲情和安定后，这个念头便无比迫切。如今，轮到了方琼。 或许方南振和付芸至今都不知道，为什么孩子会接二连三地渐行渐远。这世上总有不够幸福和谐的家庭，不凑巧的，他们不过恰好地进入到了其中一个，得到或贫瘠或窒息的爱。 第72章 做彼此的树 这学期考试科目多，周沁简直觉得忙到昏天暗地。腊月中旬前后，专业课已经全部尘埃落定，只剩下些许不算重要的考试。 眼见胜利在望，终于能够喘口气，宿舍中的氛围也不似之前那样沉闷紧张，室友们讨论着过年能去哪里玩。 周沁看着手机上收到的取货码，心生奇怪，她最近并没有在网上买东西。每次收到的快递，都会被放在柜中，让她们自助取件。傍晚方晏来接她时，她顺路取了放进车中。 等到回家，用美工刀划开黄色胶带，她看着眼前包装完好的礼盒陷入沉思。一整套护肤品、一瓶香水，皆是大牌。 她先是给姜梦兮打去视频，在对方否定后不得其解。翻出扔进垃圾桶的快递包装纸，给发货人打去电话。对方告诉她，他们是快递驿站，只负责包装和寄出。这个快递的收货人的确是她，且是同城寄送，起始点在江市新区。 方晏见她忙前忙后地折腾，神色却越来越凝重，不禁走过去问道：「怎么了？」 「这东西，应该是文阿姨寄来的。」看到他变了脸色后，她急忙解释，「我没再联繫她，不知道为什么会送这些。我会按照单子上的地点，再寄回去。」 「给她打电话。」方晏看了眼盒中的东西，「问清楚。」 「现在吗？」她有些迟疑。 「嗯，电话号码还在吗？」 「还在。」周沁在通讯录中搜索到一个月前联繫过的号码，拨通时心里还有些忐忑，怕文阿姨已经休息，更担忧快递真的是她寄来。 铃声持续了三十来秒，在即将自动挂断前被接通，传来微带笑意的声音。「周沁，这么晚找我有事吗？」 她整理措辞：「文阿姨，抱歉晚上打扰你。我今天收到一个快递，不知道寄件人，说是从新区那边寄来……」 孙舒文站在卧室窗边，看着外面的灯光：「是我让人寄的，给你的新年礼物。上次你走得匆忙，伴手礼也没有带走。我是真的觉得和你投缘，一直也想要个女儿，却没能实现。那些东西是个心意，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就让导购挑了些年轻女孩爱用的，希望你不会介意。」js 周沁边听边朝方晏点头，示意他们的猜测是对的。 下一秒，他伸出手，指了指她耳边的手机。 他要聊这件事情？周沁想，也好，有他直截了当地拒绝，总比自己拖泥带水要好得多。 方晏接过手机，走到快递旁边，蹲下身漫不经心地翻着其中的东西。「你想要做什么？」 孙舒文窒了一瞬，怀疑自己出现幻听。「阿晏？」 他嗤笑，十分嫌弃地扔开东西，视线也随之移开：「你不是早就知道？」 周沁听得云里雾里，意识到他们竟然是认识的。她听见他语气前所未有的冰冷：「请你不要再打扰我们，也不要贸然寄东西增加困扰。」 孙舒文还想说些什么，然而电话很快挂掉。 手机屏幕停留在通话结束的界面，周沁走过去时看见他攥着手机边缘，指尖都发白，表情中夹杂着愤怒。 「她是那个人吗？」她脑海中翻云覆雨，实在想不到另外的可能性。j 「是。」这个字几乎从他牙缝中蹦出。那个在他六岁那年冬天，毫不留恋将他扔在青雾山的人。那个早就奔赴新生活，如今不由分说地又擅自来打扰的人。 「我没想到会遇到她。」周沁不知道怎么会发展到这步境地。 「跟你没关系。」他看起来十足疲惫，「上次在新区，应该是偶然遇见的。」 周沁想，那么她主动找自己搭话，一定是因为见到了他们在一起的场景。 懒得再管地上的快递，周沁打算明天收拾好后，直接按原地址返还回去。她走过去，将人拉到沙发上坐下。「你上次就知道是她了吗？」 「送你去咖啡店见面前我还不确定，她改了名字，或许是用了假名字，谁知道呢。」他的脸上再度出现之前的漫不经心和沉闷，伸手取过桌上的烟盒，「那天，你进了店里，我坐在车上，能够隐约看到玻璃窗里面的人。」 他记得当时自己的感受，觉得荒谬，她怎么敢这样迂迴。可没想进去拆穿。不想周沁见到那样难堪的局面，更不想上演什么久别重逢。 庆幸的是，周沁很快发现眼前的文阿姨带着秘密，出来后便决定不再见面。方晏觉得这样或许才是最好的结果，对方瞒着他，那索性就装作不知道，让一切恢復如常。 可是，有人执意要打破这份平静。 「你想聊一聊吗？」她抱住他，想努力让身边的人不那么难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9页 「都是些很无聊的事情，你想听吗？」打火机终于将烟点燃，将他的脸只照亮剎那。 她点点头：「想听。」 跟他有关的事情，她都想知道。已经错过了少年时期的珍贵光阴，她不想再被挡在更远的地方。 「这是她惯用的伎俩，上初中时，学校门卫处的保安大叔，说有送给我的包裹。那时候，有些学生住校，家长会来送一些衣服和零食。」回忆让他的冷峻有所消退，然而整个人看起来仍然遥远，「我一直走读，原以为是曾姨送来的东西。但不是，衣服、钢笔、足球，家里都有的东西，何必再送一份到学校。」 周沁很快猜到送这些东西的人。 「我没要，让大叔拿回去给他儿子。后来她又送过几次，保安大叔不好意思拿，又喊我去看。有什么好看的呢，连面都不敢露，只偷偷摸摸地找中间人。」他怕呛着她，很快倾身将烟碾灭在菸灰缸中。 「后来都没有再见过面吗？」 「没有，当时他们说好的，以后不会再联繫，各自恢復到正常的生活。大学毕业后，我开始自己生活，生意做得可以，在江市这圈里，也有了一些朋友。不知怎么，就疯了一样地想知道她过得怎么样。丢下儿子一走了之，这些年，是不是愧疚到夜不能寐，后悔不已。」 她听得紧紧握住他的手。 「托人去打听，原来她过得不错，即使没再生孩子，但把上任留下来的儿子视如己出。」方晏将她的手指握在掌心，热量彼此传递，仿佛这样，身边的这个人就可以分给自己一些力量。 「她曾在外省住过很长时间，近两年才回到新区。」 谁也没想到，他们会在元旦的那次活动中狭路相逢。孙舒文或许早就知道他的排斥，所以才选择从周沁入手，搭讪、谈话、见面、礼物，根本不是什么投缘，而是从一开始，她就知道他们的关系。 」一定很难受。「她张开怀抱。 「早就习惯了，所以谈不上太大的触动。」他云淡风轻地笑，将她搂进怀里。 怎么会不难受，周沁想，如果周柔莉抛下她，转而将另一个女孩视作亲生孩子，自己会怨恨此生。她迟疑地问：「当初，她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良久，方晏摇头：「没有，我那时也想过，是不是遇到了困难，所以才做出那样的决定。原因是，那时她遇上了不错的结婚对象，对方不想替别人养儿子。」 所以，他从牵绊方南振的武器，变成急于脱手的包袱。 真相比想像残酷，所以大多时候，人会愿意活在自我建构的幻觉中。可是，他无法继续用残留无几的母亲印象，让自己相信，他被父母爱着。 方南振选择了相对稳妥的那条路，然后多年来接近于低声下气。他与付芸是相似的一类人，为了目的可以忍受诸多。毕竟在付芸看来，苦心维持的锦缎，胜过真实的破败，她一向是最为注重面子的那一个。孙舒文离开了，那么这场战役，她就是赢家。给予生命的母亲或许爱他，可是这爱经过衡量，在现实面前失了平衡。 「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人。」她泄气地自责，「做不到每次像你那样条理清晰，把问题很快解决好。」 方晏揽住她，下巴蹭过她柔软的毛衣：「不用安慰。」 周沁没再说话，只是心里忽然涌出一个念头，其实他并不是无坚不摧。来自于家庭的桎梏，在过往这些年，使他们走得步履艰难。或许这也是一个契机，挥别过去，才能迎接。 半晌后，她望向放在地上的快递，这场冲突的导火线。「我直接寄回去可以吗？还是你想见她一面？」 「不必见。」他直接说道。 「你觉得这样做很冷血吗？」方晏又问道。 周沁很快说道：「不会，如果现在有个男人突然出现说是我父亲，要求见面，我也不会去。」 方晏知道这是在安慰自己：「想过去找他吗？」 「以前想过，时间长了也就觉得无所谓，日子总得过下去。那时候因为年纪小，觉得其他人都有爸爸，看得很羡慕，也哭过闹过，发现改变不了什么，不如就这样。」她语气微低，「我觉得世上没有完美的家庭，不过是想开，接受自己的境遇。」 他轻拍她脑袋：「有时候真觉得你小小年纪，心得倒有一箩筐。」 「那对你有没有帮助？」她将他的头靠在自己肩上，「你可以依靠我。」 她想做与他并肩的那棵树，在风和日丽的日子，也在雨水倾泻的时光。他们能够懂得和承担彼此的悲喜。 「有帮助。」方晏说，「我觉得好多了。」 第73章 唯一确定 春节在阳光明媚中到来，立春刚过，只是天气仍旧干冷。 年前，方晏带周沁去了附近的商超採购年货，需要准备的东西一应俱全。又去附近的花店购买了热闹的年宵花，北美冬青红艷喜庆，简单几束便将空间点亮。除夕夜两个人再度一起度过，却也不觉孤单寂寥。 吃完年夜饭后，他们开车外出。市区已经禁鞭，年的氛围不算浓郁。好在江滩上有灯光秀，还开了广场喷泉，他们去时刚好赶上，也算是沾了热闹氛围。寒风虽冷，拥抱却能抵侵扰。一年光景，便又马不停蹄地飞逝而过。 等到了初二，买好菸酒、茶叶和其他礼盒，他们回云野县探望周平辉一家。年前的那次不欢而散后，周平辉打过几次电话，多是寒暄和拐弯抹角地说生意难做、工资难挣。周沁接过几次，知道他的用意，因而态度总不积极。倘若不是每年都有约定俗成的走亲戚传统，她宁愿将这假期当做寻常日子过，总比回去胜上三分自在。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0页 周沁原意是想将礼物放下后便直接离开，方晏笑着说哪有这样火速的。她闻言情绪不高，反倒是他说陪着一起去。 「你也要去？」她再次确定，「很无聊的。」 「迟早的事情，总不能不见面，等你结婚的时候，不想请他们吗？」 「也不是。」周沁想，自己可能做不到这样洒脱和绝情。还没有梳理完思绪，她迟钝地捕捉到他话里的字眼，「结婚？！」 现在说这个还太早了吧，她歪着头望向方晏，语气犹疑：「我们吗？」 「还是说你有其他的人选？」他伸手轻揉她脑袋，怕弄乱髮型，只停留了片刻，「现在说这个还为时尚早，我只是提前熟悉一下。」 他适应得很快，将礼物提进周家后，他便在陈珊的好客下，坐到了一楼客厅沙发上。或许是之前在方晏面前吃过闭门羹，周平辉只维持了短暂的笑意，然后坐在一旁闷声抽菸。 去年冬天，电视柜的积灰由周沁清理干净，经过尘埃飞舞后再度落下灰濛濛的一层。坐在沙发上望过去，刚好反光落在视线中。相比于欠奉的居家环境，陈珊的打扮是正月里的亮点，新烫的酒红色捲髮、大红色指甲，像强硬塞进这黯淡空间里，浓郁而饱和的色块。 话没说多长时间，大多时候都是陈珊在问，事无巨细地关心周沁的学业和生活。仿佛通过方晏的口中讲出来，便能够凭空多出可信度。 周沁并不插话，她没法不介意过去发生的一切，光是维持表面平静，就已经要耗尽成年人的所谓体面。 他们并不留下吃午饭，临行前周沁给周梓辰递了红包，金额是方晏塞的，她不过是走个过场和人情。 陈珊用手肘怼周平辉，皱眉睨他一眼，示意这不成器的男人起身送客。 周平辉将他们只送出屋外，便打算缩着脖子快速回屋。倘若不是自己熟知周平辉秉性，周沁简直要火冒三丈，如此怠慢客人，哪里还有基本待客之道。好在方晏没在意，从屋里出来后，他将车钥匙递给周沁：「你先去车里等一下，我和周先生说几句话。」 周沁心有疑惑，但还是依言先行离开。 她坐在车里，透过玻璃窗看见门口的两个男人。方晏递了根烟给周平辉，不知他说了些什么，周平辉原本平静的神色变得肃然正经。没等多久，他便回来了。 刚驶出不远，方晏说不急着赶回去，问她有没有想吃的食物。 「我记得初中学校旁边有一家馄饨做得很好吃，只是现在可能没开门。」她想了会儿给出决定，「去看看吧，没开的话吃什么都行。」 问清地点后，方晏在导航中输入位置。 「你刚才找舅舅是有事情吗？」 「给周先生推荐了一个岗位，朋友企业招司机，我问他有没有意愿。」 周沁觉得他并不会无缘无故地替人招贤纳士，许是看周平辉实在无所事事才如此。「他同意了吗？」 「说是会考虑，我猜测会同意。」方晏笑道。 这个答案不在周沁的料想中，倘若周平辉能够定下心来好好上班挣钱，又怎么会将日子过成这样。她好奇：「工资很高吗？」 「薪资尚可，干得好的话，会有补贴。」他说，比起工资，更吸引人的是另一个机会。这位老总和自己是朋友，已经认识了好几年，前段时间吃饭时偶然聊起想招一个靠谱的人当司机。对方企业做得大，不曾亏待员工，如果能够成为正式职员，孩子可以获得江市某附属中学的入学机会。按照周平辉目前的经济条件，一年后，大概率会让周梓辰在云野县继续就读。方晏在赌，赌他还有父爱和责任，会为了下一代有所改变。 周沁点头：「舅舅对周梓辰还是可以，希望不会辜负你的心意。可是，怎么会想起来介绍工作？」 车子停在红绿灯前，城镇行人较少，过斑马线的也多是提着走访亲戚的礼物。他看着数字逐渐减少：「如果他能够过好自己的生活，你以后的压力和烦恼会少很多。」 她听完后明白过来其中缘由，他做这么多，都是为了自己。想说些什么，又觉得感激太轻，他们之间也不需要这些。可是难免想到，因为外婆和母亲已不在，使他被迫替自己承担这些原本可以不存在的烦恼。 心中有对周平辉的无奈，更多的则是无力感。正因如此，她一贯不爱走亲戚，然而却总是无处可逃。 云野县不大，很快便抵达目的地。意料之中，中学校门紧闭，连周边的小店，也是一律关着门。记忆中白底红字、招牌老旧的馄饨店，已经无迹可寻，一熘儿望过去多是米线、牛肉面、灌汤包。周沁见状兴致不高，说随便找一家就行。 「这就情绪低落了？或许他们搬到更好的地段，开了更大的门面。」他安慰着。 「有这个可能，如果是这样就太好了。你会有这种感觉吗，随着年龄越大，就会越怀念记忆里的一些东西。换句话说，我想吃的其实不是馄饨，只是有些惆怅时间过得太快了。」 没有评价她强说愁，也没有嘲笑她在这众人欢愉的新年时刻，如此伤春悲秋，方晏漫不经心道：「只要你不怀念初中的那位体育男同学，一切都好说。」 周沁立刻笑出来：「你是怎么想这么远的！」 她向车玻璃上呵气，然后用手指随意轻画，像热爱涂鸦的孩子。「不是说逢年过节是催婚大潮，你回去的时候，有遭遇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1页 除夕当天，方晏回了方家一趟，送了些让陆广柯提前准备好的礼物。方南振在家，将他喊到书房，又是之前一番说辞，语气恳切又痛彻心扉，仿佛他不是谈了一场恋爱，而是干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有年龄悬殊，再加上方铭这层关系，从任何角度而言，他与周沁都是不合适的。方南振试图让他清醒：「你以前不是这么固执己见的人，阿晏，任性也要有个限度。你不喜欢尹晚那丫头，我没逼你，但是，你和周沁的事我不会同意！开年之后你岁数也不小了，说是先立业再成家，还要拖到什么时候去？」 方晏坐在书房里听完，起身时只让方南振注意身体。他重新回到那年刚到方家的状态，沉默、冷硬，挡起了一扇无形的门。早些年，方南振没想着去推开，如今更是束手无策。 而方晏无法去解释，说他骨子里根本就不是个恭顺的人。早些年顺应方南振和付芸，也不过是因为觉得自己的到来，让这家人生了龃龉，所以始终持有一种赎罪的心态。如今他开始醒悟，错是上一辈人犯的，没有言语权的生命何其无辜。他何苦继续为难自己，做个固执己见的人有什么不好，自在、随心，或许还有些自私。但循规蹈矩了太多年，他早就累了。 此刻周沁问起来，方晏不打算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说出来让她烦心，只笑着说：「被催婚了又能怎么办，你连大学都没有毕业，也刚过法定婚龄。」 她脸色微红，保持镇定稳定：「那你会等吗？」 他想了片刻继续说道：「我一直觉得，誓言和承诺并不牢靠，它们给人安全感的同时，也会进行约束。未来还很长，我能够确定的，是会陪着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是尽头，在那到来之前的每一天，我都会照顾你、陪伴你。」 周沁听得入神，然后继续问道：「所以你会等我毕业吗？」 「周医生，你阅读理解能力有待提升呀。」方晏无奈摇头，继而还是给出她想要的答案，「我会。」 「那不就行了，果然上年纪的人就是爱拐弯抹角。」她先发制人。 方晏笑笑，看到道路对面有家酒楼在营业，门口还挂着不打烊的条幅，打算调头过去停车吃饭。 她很快换了话题，有些震惊：「我今天才知道，原来你对待感情这么悲观啊。如果说誓言都不可靠，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不变的吗？」 他果然很给面子地摇头。 周沁原本想反驳，看他沉稳到很有把握，便低头思索是否需要继续争辩。 将车子停好后，他没急着推开车门下车，而是松开安全带面朝向她：「每个人想法不同，这些也只是我的一面之词。你觉得牢靠的东西，那么它就会坚不可摧。」 周沁扬眉听他继续说下去。 「我年长你一些，也爱讲些所谓大道理和过来人的经验。有帮助的，你愿意听听很好。觉得没用的，当耳旁风也没关系。」他揉她的手指，「路是自己走出来的，不是听别人说出来的。」 哪怕是他，也只是人生路上的风景地标，而非终点。 「我知道。」她明白他的意思，「我会择优选用。」 「那进去吃饭吧。」方晏放下心来，真怕影响了她积极的生活态度，那可真是罪过。 周沁犹在发自内心地感慨：「其实你大可以乐观一些，别人我没有把握，可是我真的会一直喜欢你的。」她边说边跟在他身后朝酒楼门口走，离得近，又没注意，直到撞到他后背才发应过来，前面人不知何时停下了脚步。 她揉着额头，听见他问：「为什么？」 「还能是为什么。」周沁有些疑惑，用另一只手去牵他，「我找不到第二个像你这样的人了。」 他是唯一，是每年正月里钻出的第一缕阳光，将好时光收拢，然后赠予她整年的灿烂。 爱并不确定，她唯一能够确定的是他。 第74章 转机 初三那晚，白佳霖和陶星盛邀他们去做客。说是亲自下厨招待客人吃饭，多是准备好的半成品，不费什么力气，更重要的是聚在一起热闹。 果然刚放下碗筷不久，陶星就打发白佳霖去收拾卫生，自己拉着周沁、凌岳开始切磋牌技。 这三人倒是玩得热闹，谁输了就往小群里给赢家发红包，也不知道玩多大金额，每次都大唿小叫像中了彩票。 白佳霖将餐具放进洗碗机，回到客厅才发现方晏没在。推开阳台上的玻璃门，果然看见他倚着栏杆，手指间的烟已经快熄到尾声。 阳台窗户开了半扇，冷风直往里面涌，很快将味道吹散。方晏从烟盒中抽出一根递过去，白佳霖摆手：「我这有计划，正在戒呢。」 方晏闻言笑了下，又将烟塞了回去。客厅里许是凌岳又输了，唿天抢地地说自己运气差，吐槽的同时往红包里塞金额发送。透过玻璃门，方晏看见周沁笑意盎然，她穿了件年前新买的红毛衣，颜色正，衬得脸色明亮好看，让人的心情也变得自在。 随意聊了些琐事，白佳霖问他去年效益，听到答案后笑：「你倒是做生意的好手，这几年形势不好，欠款企业多如牛毛，年前做催款，我真是怕了。」 「调岗升职了？」方晏之前没听他提过这件事。 白佳霖拿过他手中的打火机，百无聊赖地按，仿佛是为了纾解不能一起抽菸的痛苦。「算是吧，年前调令刚下来，还没走马上任呢。后面有需要帮忙的，直接开口，虽然你大有可能用不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2页 方晏闲闲笑道：「你这职升得恰逢其时，我真有请你帮忙的。」 他言简意赅地将事情讲清楚，姚术杰并不善经商，他和付彬合作的那家公司，早就赤字许久。除了这家，还有一些空壳子的公司，只有无尽的石子往里投，却没激起什么水花。圈子虽不相通，但总有一些人和双方都有联繫，这些事根本瞒不住。方晏就不止一次地听人说他们的实际帐目简直一塌煳涂，不过是託了关系维持光鲜。方琼离婚事宜总无进展，已经正式向法院提起诉讼。他託了朋友律师跟进，也找了其他人施压，倘若白佳霖能够助燃一把火，无疑会加快进程。 果然白佳霖听完也觉得有趣：「这倒真是方便你了，年后我会查清楚，如果在范围内，也是职责所在。不过说起来，你何必去趟这浑水？方琼我见的次数不多，但据凌岳说，对你可算不上好，我知道你心软，但可别搞什么以德报怨。」 「两码事。」方晏说，「我没法坐视不管。」 多年的知根知底，白佳霖知道无法改变他的决定，自己能够做的是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于是伸手拍他肩膀：「那就祝我们旗开得胜。」 方晏看见周沁正朝这边张望，可能是看他怎么还不回客厅。碰上他的视线后，她张大口型，无声控诉：「快进来。」 方晏莞尔，推开阳台玻璃门：「进去吧。」 「我还以为你一点不怕冷。」白佳霖抱着双臂，「大冬天的也耍帅。」 倒不是故意，只是不想让烟雾叨扰到其他人。只是这样看来，会错过与她在一起的很多时光，方晏在此刻产生了明确戒菸的念头。 暖气煦暖，客厅里氛围正浓，凌岳输了钱，群里都是他接连不断的红包。周沁和陶星十分高兴，边收钱边对凌老闆说着吉祥话。左右夹击，倒像两个吉祥物簇拥着眉飞色舞的凌岳。 方晏任由他们去玩，这三个人的心智简直契合，他和白佳霖坐在沙发旁边喝茶。焙了火的武夷山水仙，沖泡时香气高扬。周沁闻到茶香，问是什么味道这样好闻。 他倒了一杯送过去，周沁接过去小口喝掉，眼睛都发亮：「一点都不苦，这么好喝！」 白佳霖看她这么识货，当即笑道：「别人送的，还有一盒，走的时候你带上。」 见此情况，凌岳也嚷着要尝尝。白佳霖睥他一眼：「不是一直嫌苦？」 他们又开始插科打诨，方晏索性沖泡了一壶，倒进玻璃杯中，端过去让周沁慢慢饮：「不过得少喝点，小心夜里睡不着。」 她又开始忙碌眼前的战局，也不知道将他的话听没听进去。 散场时已过了十点，因为喝了茶，周沁丝毫不见疲惫神色，称得上目光炯炯。倘若不是方晏拉着她走，其他三人想必要通宵聚赌。 等回到家，她去洗澡前，在手机上发过去一个红包，颇有些自豪：「我今天手气不错，给你的压岁钱，辛苦你晚上还给我端茶送水。」 方晏觉得有趣：「那我得收了，这可是辛苦钱，是我靠劳动挣回来的。」 「收吧收吧，你应得的。」 晚上喝的茶叶，在周沁洗完澡后仍未消散威力。她调到最近在追的香港医疗电视剧，计划看到发困再睡。方晏回到床上时凑过去看了眼，正播放到紧急的抢救环节，满屏的医学术语，不容易听懂的粤腔，她倒看得津津有味。 屋子暖气足，再加上刚洗完澡，浑身都有些热，她便将脚从被子中钻出来，希望获取片刻的清凉。 因为专业使然，除了脖子上的银杏叶项鍊，周沁几乎不佩戴任何饰品，连美甲也不做。年前和姜梦兮见面，两人聚在一起捣鼓，后来将脚趾涂上了新买的宝石红指甲油。最开始还有些不习惯，时间一长也就不再注意。 然而每次方晏总能够捕捉到那抹璀璨的红，这颜色很衬白皙皮肤，像雪地里忽然出现了盛放的山茶花，美得浓艷清冷。 他捉住她的脚踝，没使力。以至于周沁并没有太在意，依旧将全部注意力放在眼前的平板上。 忽然起了促狭的心思，于是伸手轻轻勾了勾她的脚底。 「哎！」发痒的感觉让她下意识想要将腿缩进被窝，移开视线才发现他好整以暇地望过来。 「这电视剧好看吗？」 「节奏和情节都不错，你要一起看吗？」她发出邀请。 方晏笑：「再不错也是纸上谈兵，我可以帮你实战，更透彻地了解身体的解剖结构和激素变化。」 相处日久，几乎不再费心思，便能够迅速理解他的意思。周沁乐不可支，真不知道他是怎么说出这样官方的话术。她笑着摇头：「谢谢你的自荐，我还是先掌握理论知识。」 他没再说话，只是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漫不经心地用手指点火。从小腿，到腹部，再到胸前柔软温热的领地。 她拂开两次，很快发现自己根本记不得台词在说些什么。懊恼地将平板砸过去：「已经这么晚了！」 「那抓紧时间做完睡觉。」他将平板接过来，熄灭屏幕后放在床头柜上，然后从抽屉中拿出必备品。「你给了小费，我可以再辛苦点，贴心服务到十二点。」 周沁忿忿不平：「你居然把我给的压岁钱说这么猥琐！」 方晏重新握住她的脚踝，将人拉近，笑意轻快：「我从不会让你吃亏，你出钱我出力。」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3页 熬夜追剧的想法，很快烟消云散。再浓的茶意也禁不住折腾，除夕夜没能坚持到底的守岁，这晚却在毫无知觉中迎来新一天。结束后周沁寻了个合适位置，抓住他的指尖昏昏睡去。 第75章 而思念如风 新学期开始后不久，生活重新步入正轨。 周平辉经过考虑后，决定离开平野县，答应方晏介绍的那份工作。周沁不知道他和陈珊如何商量，关于周梓辰的未来又将如何。她无法督促提醒，更不能出言干涉，日子毕竟是自己过。她和方晏能够做的，如今止步于此。 开学后不久，周沁收到高老师的通知。他们之前参加的校园实践活动比赛，顺利在评选中拔得头筹，正式颁奖将在下周一下午进行。学生们有学分增加，对未来的履歷也能够增添上不少色彩。为此，袁畅在高老师的安排下，在周五晚上提前组织了一场聚餐。 那段时间方晏去国外出差，周沁便住在宿舍。傍晚下课后她去赴约，整晚气氛都十分融洽。高老师和大家简单聊了些，随后便买完单离开，留下一众学生无拘无束。 中途周沁才偶然发现，这一晚况婷居然也在这家餐厅吃饭。她刚进来时，目光相撞后周沁便露出笑容。然后看见她坐在邻桌，陪同前来的是一位男士，周沁打完招唿后，在余光中也捕捉到他们关系亲密。 聚餐结束后她打完招唿便准备回学校，却没料到况婷笑着和对面的男人说了几句话，然后起身从餐桌旁离开。 早春乍暖还寒，但冬天终究在渐行渐远。她们站在灯光亮起的店门口，看见有不畏寒冷的女孩，已经换上了较为轻薄的衣物。 况婷看着周沁和其他朋友告别，然后转过身望向她，眼神中带有诧异。 「我今天来附近办事，便顺路在这里吃饭。」况婷先开口说道，解释完后她说，「你不问我那是谁吗？」 周沁笑笑：「看得出你们关系不错。」 况婷自嘲地说道：「你猜得对，他是我男朋友。」说完这句话后，她将空落的视线投向远处，仿佛眼前空无一物，「他不是江市人，你看到他手上的戒指了吗？」 中途不过起身打了照面，实在观察不到如此细微的地步。但周沁知道她不是无缘无故地提起这些，于是便等着况婷继续说下去。 「那是结婚戒指。」况婷看着她原本平静的神色变得不解，但很有教养地没有流露出轻视。「我不想瞒你，可能是因为你和方先生的关系，我受了他很多帮助……」 「你和高尧……」 「我们谈过一段时间，就在大一。说起来，我还去过你们学校很多次。」况婷将视线收回来，脸上半是怅惘半是怀念，「我那时候很天真，以为两个人只要真心喜欢就可以了。但是这个社会真的太残酷了，两个家境都一塌煳涂的人，怎么有资格谈恋爱，这简直是天底下最滑稽的事情。」 「所以你选择了条件相对较好的。」周沁还是将剩余的半句话说完，「即使他已经结婚了。」 「是啊，跟他在一起后，以前很羡慕的东西，我都可以拥有了。」况婷萎靡的神色一扫而光，周沁发现她与初见时的确大不一样，那个准备特产、朝着方晏举起酒杯真诚道谢的女孩，仿佛已经远得像场梦。眼前的况婷，衣着时尚，粉色眼影下的双眸年轻，充满活力和欲望。她已经融进这大城市，往昔的拘谨早就消弭。 周沁觉得词穷，不知道她的用意。「你没必要跟我说这些。」 「我知道你跟方先生在一起。」况婷朝她笑笑，「他是个好人，如果高中时候没有他帮忙资助，我可能不会上学了。」 方晏是个不会干涉他人的资助人，因为这份信任，她每每想到这里，心中滋生的愧疚，总能够将人淹没。平日里她可以告诉自己在越变越好，那种贫苦的日子一去不返，然而见到周沁，想起方晏的帮助，以往的贫困和落魄，仿佛近在眼前。 况婷不敢承认，为了想要的生活，她在出卖道德。花费很多力气走过的坎坷，她累了倦了，所以走捷径有什么不好。 「道谢的话你可以直接告诉他。」周沁对她的纠结无能为力。 况婷摇头，她还没有来得及开口，手机铃声响起。看到联繫人名字后，她下意识朝餐厅里面望去，知道人已经等得不耐烦，是来打电话催她回去。 「我走了。」周沁结束了这场对话。 晚上回到宿舍后，因为有时差，她发消息告诉方晏晚上和况婷意外碰面和谈话的事情。最后问出了自己也疑惑的地方：「我知道破坏别人家庭是不好的行为，但是没有立场去劝她。」她惆怅，「真是头疼，我看得出来，提起你的时候，她真的很难过。」 她最后发过去一句：「你会后悔当初帮助了她吗？」 没想到很快接到对面打来的电话，国内时间尚未到午夜，他所在的地方正是下午时分。 方晏告诉她自己刚开完会出来，这趟出差一切顺利，然后回到她之前的问题上：「资助是一件无偿的事情，即使之前帮助过她，但我不会干涉任何决定。成年人对自己的行为，应当承担和负责。过年的时候，她发简讯祝福，说了从这学期开始，便不需要我再帮助她的学费。以后究竟怎么样，是她自己选择的路。」 「那高尧呢？」她走到宿舍阳台上问道。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4页 「一切照旧，只要高尧不拒绝，我会帮助他到毕业。」方晏疑惑，「你怎么对别人的事情这么关心？」 周沁觉得好笑：「这怎么是别人的事情？我怕你会因为况婷的事情失望。」 方晏迟疑了片刻继续说道：「我对这类事情，其实并不会持有什么态度。」 今晚只顾消化这个消息带来的影响，以至于周沁都忘记了孙舒文的事情。从某些程度而言，况婷如今走的路，多年前孙舒文也踏过。人人都有自己的霜雪，旁观者怎么扫得清。 意识到这点后，她急忙转换话题：「不说这个了，你是下周二回来吗？」 「是啊，分开这么久，你也没说想我。」他语气闲闲，想必旁边没有别的人。 室友到阳台上晾衣服，周沁怕影响她，捂着手机往角落里站。「我们获得了一等奖，虽然没有奖金，但我还是可以专门给你接风洗尘。说吧，想吃什么，我提前定位置。」 「那倒不需要你破费了。」方晏笑笑，「说句想我就这么难？」 「不是！」周沁说完后沉默许久，等到阳台上重新只剩自己一个人，长吁一口气，向他解释，「刚才我室友在旁边晾衣服呢。」 他不再固执地要她表露心迹，听到正经解释后笑道：「你那边应该很晚了，早点睡觉，不许熬夜。」 她答应下来，挂断电话后洗漱完毕，躺在床上钻进被窝。打开和他的对话框，窝在密不透风的被子里，发过去短短一段话：「我很想你啊，忙完了早点回来，晚安，我睡觉了。」 新鲜空气重新钻进鼻腔，其他床铺还亮着手机光，即使知道其他人听不到，周沁还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 周一下午，周沁按照规定时间参加了颁奖典礼，由袁畅作为代表上台领奖。 结束后她又去阶梯教室听完了选修的两节课，在食堂解决晚饭后回到别墅打扫卫生，方晏的飞机将在次日晚上抵达，她想要提前简单打扫下。 天黑时间逐渐变晚，风从窗户间钻进来，带着一缕柔和暖意。较为繁琐的卫生平日里有钟点工前来打理，周沁给卧房换了新寝具，又重新归置了冰箱食材，然后给他发消息。 房子大，方晏不在家的时候，她很少在独自住在这里。昨日和方晏说起时，他让她安心住下就可以，小区安保和门禁设施都足够稳妥。 稍后还要给一楼会客厅的植物浇水，周沁懒得赶时间回学校，便躺在沙发上闭眼休憩。 这一觉直睡到夜幕降临，将灯光打开时，心里闪过片刻空落。但想到他次日就会回来，她很快振奋起精神。接到方晏电话时她已经吃完饭、洗漱好，开始温习专业课。 周沁有些哀怨不平：「看来我得自己住一晚了，你没事买这么大房子做什么，一个人说话都有回音。我要打电话喊梦兮过来。」 他笑：「不如你先看看外面，再做决定。」 她起身掀开窗帘，看见庭院外面消失的汽车尾灯，以及站在树下的熟悉身影。 直到见面，周沁也没有回过神。她没挂断电话，很快抵达一楼，旋风般冲进他怀里，闻到熟悉的味道时仍有些不可置信：「不是明晚才回来？」 「有人说想我了，专门改签了。」他笑，忙完了不得早点回家。「 进了屋，先将人揽在怀里。和他的疲倦奔波不同，周沁清香洁净，如同植物散发着春天的蓬勃生机，慰藉着旅途留下的辛苦。唯有漫长而炽热的吻，能够化解短暂分别带来的思念。 趁着他去洗澡的时间，周沁收拾行李箱。除了衣物、电脑和些许生活用品，她还发现了一个礼盒。顺手打开，是一条细细链子，坠着月亮图案，在灯光下发出光芒，像月色下反光的湖面。 她将东西规整出来，然后将行李箱拎到角落。方晏从浴室出来时，打开桌上的盒子问：「怎么没戴上？」 「是送给我的吗？」她扬起脸。 「明知故问。」他笑，「你坐床上，我来戴。」 「手鍊干嘛还要坐床上？」她露出手腕，不解地伸过去。 「谁告诉你是手鍊？」他将她推到床边坐下，然后蹲下身，揭开系扣，往她的脚踝处落去。暖金色轻盈地贴着皮肤，一如想像中璀璨。 他刚洗完澡，身子只繫着浴巾，周沁不自觉地移开视线：「我已经有项鍊了。」 「那不一样。」他没着急站起来，看着她脚上的指甲油已经涂抹了新的，是一种茶粉色。「给你繫紧了，以后想跑都跑不了。」 周沁笑：「那你这本钱也下得太大了。」她觉得痒，想将脚从他手中脱离开，一不小心却踢在他胸口，无意得像是蓄谋已久的邀请。 直到许久后，她伸出手点在他胸口：「哪有你这样的！」中途还停下来，看着她脚上新系的首饰欣赏，仿佛那摇曳轻漾的光，一如她情动时眼尾的晶亮。 「我错了。」他亲亲她额头。 「前几天不是参加聚餐，高老师告诉我们，如果以后想报考他的研究生，可以早做准备。」周沁玩着他的手指，「我想试一试，虽然还有两年多时间。」 「我支持你，学费什么的都不用担心。」 「这样的话，你可能还要等我好几年。」她嘆息，「学医真是费时间，眼看着你年纪越大越大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5页 「可是看起来好像是你体力不太好，刚才喘得……」 她脸上又变红：「不是说这个！」 方晏笑：「我不想骗你说些什么不着急的话，但几年时间还是没问题。我今天赶回来，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明天姚术杰约了我和方琼见面，关于他们解除婚姻关系的事情，应该会有所进展。」 「他同意了？」 「大概率是。」他接着说道，「进入婚姻的合适时间，是双方都已经明确和准备好。否则便是一盘仓促落子的棋，很难走到最后便要掀盘。所以当你觉得时机合适，我随时奉陪。」 在此之前，她可以享受灿烂自由的时光，而不是早早被束缚住手脚。 「如果以后我不想结婚呢？」她起了好奇心。 「保持恋爱状态也没有什么关系。」他笑道，「我的思想可以与时俱进。」 这份尊重和自由，使周沁觉得开心，她凑过去吻在他唇角：「有你这些话，我就什么都不怕。」 「那不如给些实际奖励。」他神采奕奕的面容近在咫尺，「再来一次。」 第76章 隐秘而快乐 翌日，方晏按照时间，到达了与姚术杰约定的地方。他去了才知道，正是去年周沁曾经兼职过的那家俱乐部，很明显这件事情也牵扯到付彬出面。 桌上的春茶是明前碧螺春，杯中绒毛毕现。除了方晏，在场的人无心情去品尝这一杯鲜嫩。 姚术杰之前已经收到方琼寄来的离婚协议，他将文件摊开，再次翻看后开口：「我可以同意离婚。」 自进入包厢后，一直神色不郁的方琼，脸上终于出现一丝变化。 「我也有些要求。」姚术杰继续说道。 「你出轨、家暴，有什么资格提要求？」方琼嗤笑，「你放心，协议里面写的都是我该得到的，不占你一丝一毫便宜。」 姚术杰对此充耳不闻，将视线落在方晏身上：「今天喊你过来，是为了一句话，是不是我签了字，那些事情就不会再出现？」 「姚先生哪里的话，一切按照正规进行，怎么会有我插手的地方？」方晏喝了口茶水，泡得时间有些久，清爽甘醇的同时，有一缕苦味浮在舌尖。 方琼不知他们在打什么哑谜，然而很快看到姚术杰在听完这句话后，提笔迅速在文件末尾处签了字。 看到最后一笔落下时，她觉得如释重负。 这场糟糕透顶的婚姻，终于到了该结束的时刻。 敲门声响了两下，而后付彬推门进来，看见摊开的文件便对眼前形势有所明了。 「记好你说的话，一切到此为止。」姚术杰再次看了方晏一眼，起身将椅子推开，满脸怨愤不甘地走了出去。 方晏神情自若，将玻璃杯推远，问：「我回公司，先送你回去吗？」 方琼将文件阖上，打算稍后交给律师，尽快将这件事收尾。「不用，我开了车。」 他没再继续逗留，先行离开了包厢。 房间重归平静后，付彬烦躁地点了一支烟：「姐夫签字了？」 「他早就不是你姐夫了。」方琼看他一眼，面露嫌恶，与姚术杰有关的任何话语都不想多言。 「我也不明白你闹这些做什么，姚家根基深，做富太太不好吗？生意上有起有落是很正常的事，何必闹得银行、法院、圈子里人尽皆知！」付彬继续说道，「我们的徵信和贷款都出了问题，银行的催债一波接一波，你和方晏把人逼到绝路又有什么好处？现在我爸妈来来去去都是问钱的事情，烦都烦死了。」 方琼越听越疑惑：「跟银行和徵信有什么关系？」 「别说你不知道，方晏託了人查我和姐夫公司的业务和借款。」要不是怕篓子越捅越大，也迫于家族压力，姚术杰未必会选择这么快松口。对接踵而来的各种事情，他已经分身乏术，如果不先解决离婚这一桩，后来只会更加繁琐。 方琼闻言虽有疑惑，但很快掩饰好自己的情绪，这样的消息于她而言，是痛快的。「姚术杰在商业上没半点能耐，你尽可以早点换个合作伙伴。」 「换谁？你那个好弟弟？」付彬冷笑反问道。 她原本打算离开去找律师，这时停下手上的动作。与姚术杰的婚姻存续阶段，她不知付彬为其隐瞒了多少，如今已经没了兴师问罪的必要。他们姐弟二人这些年关系尚可，甚至基于此缘故，她多次疏远方晏。她在此刻心平气和地开口：「为什么一提起他，你就这样火烧火燎？」 果然付彬脸色变了：「你现在也被他收买？」 方琼继续慢条斯理地说道：「你以前最讨厌被人放在一起比较，上学期间的成绩、篮球赛、喜欢的女孩，处处被方晏压一头，是因为这个？如今都多大了，还在耿耿于怀？」 付彬将燃尽的烟按熄，重新点燃一支：「你知道什么！」年少时期的比较，会影响半生。 方琼耸耸肩，不欲多言，将文件塞进手提包中。「我没被收买，只是忽然发现，之前对他有些误解。」 她一贯生活得无所谓，记得方晏刚来家里时，几乎掀起平地惊雷。知道有人来共享父亲，也知道他是不速之客，再加上付芸态度强硬，她对方铭始终不理解，为什么能够接纳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自然无法体会到姐弟之间的情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6页 然而这两年，或许是方铭的离去潜移默化地改变了现状，或许是遭遇让心境不復从前，或许他总是沉默而不遗余力地施以援手。她终于开始隐约感受到变化，会向方晏求助，也会出言维护。 一叶障目，之前蒙在她眼前的，是繁花似锦而无自由的富贵生活。掉入了困境，才看清人的心。 * 初春虽逐渐变暖，但气候变化仍大。 周沁整理出了轻薄衣物，有日穿了 t 恤和牛仔外套出门，恰逢变天，差点被吹感冒，被方晏批评教育后谨记春捂秋冻，没追赶乍暖还寒的时尚。 接连不断的雨季，让她那段时间晚上睡觉时，无限趋近身侧的热源。有时早晨醒来，贴在温暖的怀抱中，外面天色昏濛，春雨淅沥不停，她觉得心里寂静得，好像此生没有什么遗憾。她凑近他亲吻已经冒出青色胡茬的下巴，很快将他弄醒。 大多时候，都是方晏早醒。她被搂进怀里，身下贴着强烈而炙热的异物感。温暖的身体贴在一起，带动情潮涌动。他顶进来，她尚且睡眼朦胧，意识还不清醒，只屈从于本能弯腰，抱着他手臂嘤咛出声。 雨如蚕食桑叶，浸润着周围的平静。和碰撞产生的水渍声混合在一起，不知天荒地老。 接到方家电话，是在雨过天晴的清晨。 保姆告诉方晏，方南振晨起外出散步，在别墅区附近昏倒在地。附近锻鍊的人发现后，很快拨打急救电话，将他送往医院。经过诊断是脑中风，现在人已经过急救，只是还未清醒，通知过了方琼，也让他迅速赶过去。 这些话自然是付芸的意思，方晏说好。挂断电话后他起床穿衣，告诉周沁：「今天不能送你去学校了，记得吃早餐。」 她面色担忧：「我陪你一起去吧。」 「不用，好好去上课。」他将被子掖好，亲吻她额头后进卫生间，没过多久便出了门。 保姆拿着资料办理入院，正值医护人员交接班，有病人过去问情况，手续办得慢。付芸神色不耐烦，她站在单人病房里，望着已经被抬至病床上的方南振，问保姆：「一定要住院吗？不能回家调养？」 「医生说现在情况还不稳定，需要待在这里观察。」保姆是位中年女性，拿着一叠单子，字有些小，她看得费劲。 方晏找到病房，推门进来时便看到眼前的一幕。他走过去：「还有什么没办理好？」 她如见救星，将手中的纸张递过去：「都差不多了，等会儿医生就过来查房。」 方晏应了声，走过去查看方南振的情况。他手臂落在外面，液体正源源不断地输送进去。这个意外使他看起来似忽然老去一大截，原本保养得宜的脸上出现疲态，往日里的精神已无踪迹。 看完检查资料没多久，医生便来查房，告诉他们情况虽不算危急，但怕有併发症和突发情况，目前还需要着重观察，家属不能离开。 付芸确定方南振脱离危险后，便和保姆离开病房，让后者收拾一些必备的生活用品送来。方晏联繫了医院认识的人，请对方推荐专业可靠的护工来照料。 没过多久，方琼也赶了过来。大约十点左右，方南振从昏迷中甦醒，说话有些困难，并且肢体难以移动。他完全没料想到会发生这个意外，陡然间只觉压力如山，身体却无法移动分毫。 中午时分，男护工已经就位，和方家保姆配合照料。方晏他们才从医院离开，两人精神都有些疲惫，方琼让他随便选个地方吃午饭就可以。 中途方琼说道，方南振每年都如期体检，谁知道会出现这样的事情，毕竟年岁不饶人。他们如今已是要承担和负责父母健康的年龄，人的长大和老去，似乎是一瞬间、一个契机的事情。 * 接连几天，方晏都处在轮轴转的状态，公司和医院两头奔波。方南振稍有好转之际，便让董事会的秘书联繫方晏，让他出面处理公司事宜。 「之前我便说过，关于方氏企业，我没有计划接手。」方晏坐在病床前的椅子上，平静地望向一夕老去，而依旧对孩子固执强势的父亲。 「那我交给谁？！」方南振再次被他这句话触到脾性，「你大哥如果还在，我也不会把这担子传给你。」 「二姐还好好的，按照顺序，也该是她。」方晏继续说道，「不是和您置气，只是没有意愿的事情，强求也是辛苦。」 方南振嗤之以鼻：「我做了三十多年，企业如今稳定，每年的创收比你那公司不知强多少，有什么强求。」 方晏不置可否，他的态度已经表露明确。无论方南振採取何种方式，在这件事情上，他不会做出让步。那些家产固然丰厚，可他不愿生活被掌控在其他人手中，更何况方氏和付芸打断骨头连着筋。除了方南振觉得他们可以和平相处，当事者都避而远之。 父子俩再次不欢而散，临走前方晏说：「经过这么一遭，您看开点或许更好，别太难为自己，养好身体才是正事。」 方南振别开脸，还在因为方晏没有答应自己的要求而不快。 最近又值自己公司业务繁忙之际，方晏回到家时，已是明月高悬。周沁炖了滋补的鸡汤，给他盛好一碗。得知方南振住院后，她前去探望过一次，老人精神不济，态度维持着对探视者的基本礼貌，一点松口的迹象都没有。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7页 方晏告诉她，随着年岁渐长，老头子如今脾性倔强，不会轻易低头。她去看过就好，不必再去给自己找吃力不讨好的事。 周沁看他极其疲惫，在他喝完汤后，拉着人坐下，轻轻按摩他的太阳穴，希望能够缓解忙碌带来的倦累。 方晏放松下来：「最近课程忙吗？」 「还可以，就是些常规专业课。」她力度合适，接着说道，「今年暑期的公益行已经开启报名了，还是高老师带队，我想继续参加一期。等升了大三，重点就放在见习上面。」 「好啊，物资上面我再提供一些。」他记得去年暑期送去牙膏牙刷时，他们团队的欢喜雀跃。j 「你真好。」周沁从背后揽住他，「我以后会对你好的。」 他哑然失笑：「那你可要记好自己说的话。」 她郑重点头：「我会的。」 睡前他照例贴近俯身亲吻，周沁揽住他的脖颈，认真的语气中又带着无畏。「这次我来。」 方晏尚且在讶异之间，便察觉到她如同钻入丛林的动物，消失在了轻薄温暖的被中，只余下长发拂过时产生的痒感。 颤慄发生在一瞬间，濡湿的口腔和舌尖，让他头脑陷入了片刻空白。她稚嫩生涩，全无技巧，牙齿不小心碰到时，让人头皮更是一跳。 他捞起她的时候，周沁的脸因为缺氧和羞怯，透出比以往更艷的红色。从亲吻中，他尝到自己的味道。 她呜咽到像动物，却没能得到怜悯。再次唿吸到新鲜空气时听见他暗哑不堪的声音：「从哪儿学的？」 「梦兮发的资源。」她捏着被子一角，望向他虚心询问，「我不太会做，你喜欢吗？」 「喜欢。」他没说自己刚被弄疼的事情，又低头亲亲她，「不嫌脏？」 周沁摇头：「你的一切都干净，就是感觉有点不好闻。」 按照以往，她不喜欢的事情，方晏便不会勉强。这会儿却轻笑道：「那把被子掀开。」 这快乐令人沉溺，因而此刻他想要勉为她难。 新鲜而微带凉气的空气，重新席捲而来，周沁的长髮垂下来，他伸手揽住。在如瀑的墨色中，任由快感将自己包裹。 周沁只觉这晚累极了，原本是顾及方晏这段时间辛苦疲惫，她才自告奋勇。却没想到换来更长的时间，和比以往更用力的冲撞。她再次对彼此悬殊的体力有了深刻了解，也意识到自己的好心，完全是多此一举。 第77章 或许真相残酷 病情逐渐稳定后，方南振被医生告知可以回家休养。出院前一天，专门打电话喊方晏前去。他将会议时间推迟，在摆放鲜花和果篮的病房里，看到经年未见的身影。 气温逐渐回升，孙舒文穿了旗袍，原先罩在外面的披肩，搭在了病床旁边的椅背上。她正低头削苹果，听到关门声音后抬起头。 已经有很多年没有正式见面，当初那个在冬天牵着自己衣角的男孩，如今已经成长得优秀隽朗。他很好地遗传了自己和方南振的优势，那日在新区酒店偶然碰见时，孙舒文便知道，二十多年前将他送回方家，不是个错误决定。方晏骨子里有种孤高冷峻，那种经富裕家庭养育产生的气质，这些年，她已经十分熟悉。 方晏先变了脸色，此前他设想过多种可能见面的场景，唯独没料想会在此刻无处可避。 「你妈妈刚好来这边办事，知道我住院，顺路来看看。」方南振解释到。 方晏毫无意愿得知他们怎么又会见面，倘若被付芸得知，又会引起怎样的血雨腥风。他冷笑了声：「孙女士倒是念旧。」 孙舒文一怔，手中的苹果皮断开坠地。她知道他如今或许依旧恼怒生气，只是没料到如此不留情面，连称唿都分外生疏。之前在周沁那里碰了壁，她才迂迴地从方南振这里入手，这行是来修补感情，而非激怒他。因此，她脸上照例是镇定到有些纵容的神情，仿佛他不过是个发泄斗嘴的小孩。 屋子里气氛沉默怪异，方晏想，他们三人居然也曾是一家人。五岁前，他和孙舒文住在方南振租赁的高级公寓，以为自己像其他孩子一样，拥有平凡幸福的家庭。现在回想起来，真是觉得讽刺。 三个人，三个家，他们早就马不停蹄地奔往了属于各自的生活，如今这样又是何必。 病房里气氛沉闷，方晏听他们谈一些冠冕堂皇的话题，心生无限敬佩。论段位，他实在是低，做不到粉饰太平。中途，护士进来换药，眉目温婉的女人轻声问她：「明天可以出院吗？」 「今天查房时医生说可以，明天家属可以早点去办手续。」护士说完后，瞥见窗户边站着的男人，气质不凡，却一身事不关己的孑然。 方南振扬声：「明天你再过来一趟，让琼琼不用来了。」 方晏点头，似笑非笑：「可以。」无非是再跑一趟听些陈词滥调，「上次跟您说的，不如早做考虑。」 「她虽然学过管理，但方氏这么大的产业，一个女人怎么管得过来？」 方晏确信方南振或许从未和方琼聊过这个话题，方铭去世后，他和方琼聊天时谈起过这件事情。他曾直白说过，他对方氏没有任何祈求和欲望，也不会放弃自己一手创办起来的公司，让她按照意愿继承应得的。 当时方琼失落嘲笑，她大学主修管理，又曾去国外镀金增加经验，却永远不在方南振的第一考虑范围内。她有能力，也有野心，这些年却被围困在姚家的婚姻里。方晏再次询问过她的意愿后，这是第二次推荐，如果再被拒绝，他不会再干涉和建议。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8页 手机铃声使空气重新活泛起来，陆广柯询问方晏什么时候回公司。挂断电话，他说自己要先回去处理事情。孙舒文见此情况也起身，跟在他身后走了出去。 电梯里十分拥挤，中途又进来一辆轮椅。他们距离并不远，却像隔着楚河汉界，那是漫长光阴缔造的界限。 抵达一楼，她躲开人流，跟在他身后急急说道：「阿晏，有时间的话，我想跟你聊聊。」 「没时间。」他脚步未停。 「我可以在你公司附近等你下班，中午和晚上都可以，一起吃顿便饭。」 出了住院部大厅，方晏回过身看向身侧的人，时光对她垂怜，眼前这张脸比二十多年前显得微老，却依旧美丽。可是，已经在记忆里模煳又陌生。 「有什么事情你直说。」 「你和周沁还好吗？」 「很好，没有无关人士打扰，生活平静。」 孙舒文脸上出现恼意：「阿晏，你一定要这么跟妈妈说话吗？」 方晏嗤笑一声：「如果我没有记错，你如今在新区另有儿子。」 「那怎么能一样！」 是不一样，他可以被弃之如敝履，对方却能够尽享无血缘关系的母爱。 孙舒文知道，不管如何，他不会答应一起吃饭，眼前是自己能够抓住的机会。「今天听你们的谈话，你不打算接手方氏？」她观察着方晏的表情，无波无澜，事不关己。她知道自己猜对了，「这么大的集团，你……」 「再大的集团，跟我没关系，与你更没有什么关系。」方晏望过去，不理解她怎么会来说服自己。可以是方南振，也可以是任何人，唯独不该是她。与付芸的牵扯，无论用怎样的利益来置换，他的答案永远一样。 孙舒文从原先的情急之中回过神来：「我知道，你现在长大了，做决定有自己的想法。」 不耐烦的情绪抵达顶峰，他眸色也冷了下来：「还有事情吗？」 「没有了……」孙舒文说道，「这些年，妈妈知道对不起你，也亏欠了你很多。以后不管你遇到什么问题，都可以来找我。你爸爸今天提起，你不喜欢他介绍的女孩，我理解，周沁是个好孩子，希望你们能够越过越好。」 方晏退后一步，拉开距离：「借你吉言。」 下午四点左右，结束公司的会议后，方晏回到办公室。手机上收到让人查探的最新消息，如自己所料，孙舒文来探视方南振，并非心血来潮，也不是什么旧情人间的冰释前嫌。 她如今的夫家，家中和企业掌事人，也是她此生真正法律意义上的丈夫，前两年便久病缠身，把公司交给了儿子打理，让她这位继母从旁协助。为此，找了懂风水的人，孙舒文特意改了名字，在原本的「孙舒」后面加了个「文」字，希望事业生活能够如意。 可如今，那人的情况并不乐观，这些年的平静局面即将被打破。 孙舒文的处境大抵明了，药企和家产都是对方儿子的，她能分到的屈指可数。找方晏，是为了给自己觅一份更为牢靠的出路，还是这些年亲情所致，促使她想要修补彼此间的罅隙。他对前者抱有更大的信任度，并非天性对感情悲观，只是要指望一个抛弃孩子的人，这种猜想他宁肯不做。 迟来的爱， 如幼年苦求而不得安慰的伤疤，长大后已不需要「嘘寒问暖」。更何况，它还不真心。 * 方南振出院后的第二天，方晏参加朋友组局的聚会， 晚饭定在江市一家老牌酒楼，做的美食风味地道。凌岳心生钻研，如今餐厅盈利和口碑都不错，他起了开新店的念头。这晚兴致颇高，拉着方晏要喝酒。 「再怎么喝我也不会投资。」他直指核心。 凌岳穿得时尚清新，印花衬衫让他的神情也显得张扬：「都是自家兄弟，你说这么见外的话做什么！」 酒过三巡，餐桌上气氛正酣，他正打算再求求方晏，毕竟这人口头虽上丝毫不软，却一贯好说话。白佳霖投了钱，但他有育儿计划，如今保守些，能拿出来的资金不多。凌岳也并非真缺这些投资金，有他们参与进来，增加底气的同时也能够多些乐趣。 还没来得及开口，包厢里哗地涌进几个人。凌岳还十分清醒，一眼便认出其中一人是方琼的前夫。对方明显喝得不少，被一个男人扶着进来打招唿。 方晏被凌岳和其他相熟朋友灌得微醺，撑着头闭眼休憩。片刻后，只觉铺天盖地的酒气袭来，他睁眼便看见旁边椅子上的姚术杰。 「你怎么还坐在这儿呢？」姚术杰拿起桌上的烟盒，满脸幸灾乐祸，「方家现在都着火了吧！听说你那妈，又和老头子纠缠不清，被逮了个正着。」 话音刚落，姚术杰看见推门而入的付彬：「阿彬快过来，讲讲你姑姑是怎么对付那个贱人的，之前说得那么精彩，也别让方晏错过这齣好戏。」 他声音并不小，加上喝了酒，神智有些不清。这一通叽喳叫嚷，很快引得走廊上经过的人都投来探视目光。 付彬走过去搀住他，私底下讨论是一回事，牵扯到付家亲戚，他可做不到像姚术杰这样毫无遮拦。在外，他是要顾及付芸脸面的。 「杰哥，这些事咱们回头再说。」付彬试图将他从椅子上拽起来。 「为什么不说？」姚术杰大着舌头，「让大家都听听方晏那个不值钱的妈，什么东西，一个私生子也敢在方家作威作福。」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9页 凌岳一听火冒三丈，在方晏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冲上去揪住姚术杰衣领：「我警告你好好说话！」 「你谁啊，管这么宽。」姚术杰眯起眼睛，觉得眼前这脸张陌生又猖狂，他一字一句，「松……手……」 「你管不着我是谁。」凌岳冷笑，语速很快，却字字清晰，「我看你今天晚上喝的不是酒，吃的倒是粪。对别人家事这么感兴趣，你不如明天搬着凳子到大街上去看热闹。一个大男人，说话难听到这份上，要说贱，谁也赶不上你。」 姚术杰听见对面男人口中的话，像机关枪扫射而来，让人无招架之力。动作先于语言，等他反应过来时，右手已抄起餐桌上的红酒瓶砸过去。 他脸色暴怒，青筋凸显，让在场的人皆大惊失色。方晏拽着凌岳迅速移开，那瓶子腾空落在地上，还剩半瓶的酒泻了满地。 这要是砸在脑袋上，不傻也会破相。凌岳见状再不镇定，挣脱开方晏冲上去：「老子和你这个暴力狂拼了。」 接下来的场景，绝对能够载入方晏记忆中的史册。包厢里十分混乱，辱骂、拉架、劝说、嘶吼轮番上演。谁也没本事在凌岳这里占口头上风，但他还是在拉扯中，被姚术杰抓伤了额头，抓着方晏大唿小叫，仿佛已被毁容。 白佳霖带着周沁赶来时，包厢里人已经散得差不多，也做过简单清扫。凌岳见到他们便开始抱怨：「快带我去医院打狂犬疫苗，那男人完全就是疯子。」 白佳霖走近看了他额头一眼：「应该没事，你到现在都没发病。」 周沁急急走过去扶起方晏：「你还好吗？」 他看起来无比疲惫，仿佛今晚上不是来参加聚会，而是去刑场走了一趟。 「我没事，送凌岳去医院看看有没有伤到其他地方。」 「我送他回去。」白佳霖让周沁直接带方晏回家，两人分工协作，负责把两个酒鬼安全送到。 她拿到驾照已经有段时间，也上路开过，晚上车少，倒不怎么担心。只是回家的路上，方晏安静得过分，他头抵着车窗，沉默像浓雾笼罩周围。 「别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了。」她说道，从凌岳打给白佳霖的电话中，她隐约知道了发生的事情。 「我缓缓就好。」他说道。 「是因为文阿姨吗？」周沁整理措辞，「我不知道怎么说，可以的话，我们和她好好聊聊，把话说清楚。过去那些事情，或许原谅她，你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方晏苦笑：「她并不需要所谓原谅。」 或者说，直到现在，孙舒文都不认为自己做错了。 他闭上眼，回想起姚术杰的话，清晰刺耳。那刻只觉脑子被什么撞击过，不知如何反击，此刻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钝痛。 为什么过去了这么多年，还是会活在他们带来的阴影下？他不知道答案，唯一能够确定的是，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他没必要再去收拾烂摊子。 第78章 植物天堂 凌岳收到方晏的转帐信息时，正在药店买碘伏和创可贴。 数额比自己原本想要的还高出不少，看得人底气十足。请药店里的工作人员消毒后，他笑嘻嘻地道：「多给我贴几个。」 那店员看了一眼白佳霖，对方白了一眼便低头看手机，却是无异议。即使不明白为什么处理这样的伤口，只需一个创可贴便可完事儿，他们却如此兴师动众。但她还是按照顾客要求，整齐地贴上了三个创可贴，贸然间瞅过去，只觉得眼前这人长得虽不错，脑子怕是不怎么灵敏。 凌岳已经拿出手机自拍，发了照片给方晏。索性让他更愧疚一些，没准儿还会追加投资。 方晏是在第二天下午才得知详情，与姚术杰所言相差无几。 方南振出院当天，孙舒文又去了一趟。这次恰好遇见保姆来收拾物品，他们不知道付芸下了怎样的命令，总之见面的事情很快被她得知。即使方南振反覆强调、保证，他与孙舒文如今不过是普通至极的老朋友。 较之年轻时期的风起云涌，此次付芸没有大闹，或许是顾及他大病初癒，或许是另有谋划。她当晚便专门邀请了孙舒文去方家一趟，三个人带着面具，说一些足够冠冕堂皇的话。但据后来付芸和付家人谈起，她在二人面前，再次出了恶气。随后方琼很快被召进公司，担任代理董事长一职。 方晏得知时几乎觉得好笑，孙舒文高估了方南振。他既然在二十多年前，不会因为她放弃大好前程，如今又怎么会忤逆付芸，一通折腾，简直没有丝毫成效。然而这所谓的家产，方晏并不渴求。他们既然喜欢折腾，便随意而去。这笔旧帐，也亏得他们能再翻得如此尽兴。 有更重要的事情值得自己去做。 春天回暖，庭院和别墅的绿植都需要维护重整。方晏请了专业的园艺工人，每周来两次处理琐碎事宜。更多的事情他会亲力亲为，去花卉市场购置植物、规划设计和摆放。时间被压缩得紧，他却乐在其中。 傍晚时分，周沁洗了桑葚，端着玻璃碗站在他身边，边吃边啧啧称嘆：「你干得真起劲。」 「那是当然。」这是他长久以来的爱好，努力挣钱的意义不就是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否则得到的只是数字。遇见她后，他不再是个只顾效益的人。方晏站起身，手中还拿着果枝剪，笑道：「我干得最起劲的，其实是另外一件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0页 她一听便明白是什么意思，当即伸回准备餵他桑葚的手，神色打趣：「那你体力真是好，简直称得上老当益壮。」 他大笑出声：「这几天去市场选植物吧，把你喜欢的买回来，种在庭院，或者摆在家里都可以。」 「如果我选的，跟你设计理念不相符，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他无可奈何，「当然是听你的，让你开心最重要。」 周沁这才满意地捻起一粒桑葚递至他嘴边，极为傲娇地答应下来：「那我就勉为其难地陪你去。」 他们去的花木市场，其规模在江市堪称首屈一指。品类繁多的植物看得人眼花缭乱，周沁转得心动，几乎难以挪脚。那些绿色无限舒展，让人心生嚮往，以至于让人喟嘆，春天是如此令人期待。方晏倾向于纯观叶类的植物，周沁则喜欢会开花的月季、绣球、马蹄莲一类。 正如之前所言，他并不干涉她的选择，只跟在身后尽职尽责地付帐。他们选中了不少，由店家负责送货上门。市场旁边还有鲜切花店，回程时他们进去了一趟，买下一大捧正值当季的芍药，粉白花朵被放在后座，好心情持续一路。 逛得太久，回到家时已经十分疲惫。收拾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周沁看了眼摆在院子里的植物：「明天再整理吧。」 「好，明天陈叔也会过来。」他牵她进屋，「我叫外卖，你去休息。」 晚饭结束后，周沁洗完澡，然后去书房找书看。她翻阅架子，除了自己的医学课本和乱七八糟的小说，他摆的书依旧十分有条理，不费劲便选中一本植物养护手册。 方晏和陆广柯打了通电话，又查阅邮件，回复合作方的最新消息。春风从窗帘处钻进来，带着温煦，柔和缠绕皮肤。 时间过得悄无声息，当伸长手臂舒展自己时，方晏看见她坐在旁边椅子上翻书。也不知道何时拥有如此好的柔韧性，许是坚持练舞成效显着，她左脚垫在身下，留带着细链的另一只脚轻轻摇晃，将四周空气也搅得流光潋滟。 周沁看得认真，连吊带睡裙系带从肩头垂落都没有注意到，外面虽裹了条空调衫，却挡不住胸前那片白皙。 等方晏忙完，她也看得疲惫，阖上书拿着手机同姜梦兮聊天。他走过去将手掌落在她头顶：「不睡觉？」 周沁适时打了个哈欠，把手机捏在手中，伸长胳膊：「睡啊，你抱我回去。」 他不由自主地笑，弯腰将她轻松抱离了椅子。在空中颠了两下，仿佛在确定重量：「怎么还这么轻？」 「吃得够多了。」这个角度望过去，可以清晰看见他眼中的思索，似乎又在考虑弄些什么美食给她补身体。 方晏没往卧室走，而是转身将抱在怀里的人放在了宽敞的办公桌上。他刚忙完，桌上还放着才看完的文件，电脑屏幕光亮未熄。桌角的一盆短叶虎皮兰长势正好，在灯光下也有盎然绿意。 周沁觉得不解：「做什么呀？」 「有点累，解解乏。」他又扬起赤忱而令人不设防的微笑，动作却丝毫未停。手指轻而易举地从睡裙下摆钻入，探寻到那片芳草地。这突如其来的亲密使得她不由自主地紧张，他便倾身亲吻，让人先放松下来。 后来周沁完全想不起来是如何发展到那番境地，或许是木质办公桌过于坚硬，或许是她足边没有拖鞋，离地也有些距离，因此陷入被动。这些陌生感让她有种迟钝的敏感，只觉探入身体的手指轻盈灵活，带动着唿吸加促，声音妩媚。 她这时才明白，原来「解乏」是这个意思。 方晏轻贴下她的脸颊，眼里带着笑意，似乎她的沉溺是能够彼此分享的一粒果味糖果，让自己心中也泛出甜。周沁神情娇俏，眼睛晶亮，手撑在他胸前，看着眼前衬衫都还整齐的人哀怨不已：「不带你这样的啊。」 仿佛坠入其间的人只有自己，她要拉着他一起跌进这俗世的欢愉，在属于两个人的良夜里。 方晏没说话，只是不留情面地将细白双腿分开，拉近她容纳自己的同时双手揽在单薄背后，给予有力温情的支撑。 书房中曾经留下太多的生活痕迹，他们在这里看书、工作、聊天、开视频会议，却是首次做这样隐秘而令人沉醉的举动。因为从未料想过，每次动作都牵动着神经。幸好他的个子高，能够在高于床的书桌上进行如此动作。 她在喘息中分出语言表达感受：「这桌子太硬了。」 「跟我比怎么样？」 这又什么好比的！她晚上洗完的头髮又乱了，散在背后，像解不开的欲望。「你真的是……嗯……」 话音未落，方晏便重新将她腾空，双手托着腿窝。 像无根的蒲草，此刻只能依附眼前的磐石。周沁死了心，决定缄口不语，只揽住他脖颈，以免他又给出什么高难度姿势。还没有来得及回房间，手机铃声忽然响起，两人俱是吃惊。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时，方晏看了眼联繫人，竟然迳自接通。 一瞬间，周沁连唿吸都乱了频率。双腿挂在他精瘦有力的腰上，努力保持着稳定，即使藏在体内的异样感让人酥软无力。怕这通电话泄露此刻的旖旎，她咬着牙关，不发出丝毫声音。 电话是方琼打来的，大意说了下方南振的事情，又提起下周约他和周沁吃饭。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1页 「那我问完她后告诉你时间。」他平静得好像在洽谈公事，谁能想到竟身处在如此缠绵的场景里。 「好，还有……」 没等方琼继续说话，他开了口：「没事挂了，有事明天再说。」 直截了当的忙音让手机那端的方琼十分费解，她原本还想说些其他的，怎么他倒像有什么火烧眉毛的事情，真是稀奇。不过不算重要，她便消了继续打过去的心思，转而忙碌于眼前的事情。方氏集团的董事长办公室，近段事情灯总是熄得晚。 原本清明的嗓音剎那间消散，他凑近她已然殷红的唇，低哑中带着无奈：「沁沁，你绞得我好紧。」 明明姿态和神情都缱绻温柔，说出来的话却如此令人脸红心跳。她当即反驳：「才没有！」 「那是我感觉错了。」他笑，哄着她，「你现在用力。」 周沁不理人了，埋在他胸前装没听到。 从书房去卧室的距离，明明很近，她却觉得漫长而折磨。在路途颠簸中，紧附着眼前的船，任由无边际的潮水，将她带往更狂浪的领地。 第79章 白玉兰的夜 和方琼约好吃饭那天，临出门前，周沁接到姜梦兮电话。 对话持续了一路，大意是梦兮吐槽魏靖洲最近令人无法理解的行为。后者忙碌于毕业事宜，已经缺席两次约会，这简直是在她的雷区蹦跶，因而这通电话中，周沁没少帮魏靖洲说话，安抚姜梦兮已经熊熊燃烧的怒火。 好不容易挂断后，她迅速给魏靖洲发消息，让他赶紧弥补。桥樑的作用发挥完毕，距离约定的餐厅距离也渐近。周沁忽然说道：「我们好像没怎么吵过架。」 方晏觉得奇怪：「怎么听起来你好像很遗憾。」 她笑：「倒没有，我觉得这样就挺好。其实仔细想想，你平时挺让着我的。」平日生活中总有些小摩擦，但他们两人都还对彼此有较高的容忍度，上升不到吵架高度便能够火速解决。 「我以前并不是这样，年纪越大，就越发现好像没什么事情值得大动肝火。」 「徐老师说你大学时候，就已经是个情绪很稳定的人。」 方晏失笑，那时与其说是情绪稳定，不如说他并没有学会如何动用太多的感情。「以后你就会发现，很多时候，争吵都无意义，特别是伴侣和亲人间的，说多了伤人伤己。」他将车驶入地面停车场，寻找空位时接着说道，「我当然也能够理解，年轻人表达爱意的方式，除了喜悦，也会有各种情况引发争吵，这很正常。」 周沁眼睛里直冒小星星：「你简直可以当心灵导师了。」 停车入库，一步到位，他关闭引擎，侧身去解她的安全带：「这句赞美，倒是说得名副其实。」 「那我让梦兮找你疏导疏导？」她得寸进尺。 方晏无奈：「按照她的性子，这会儿可能已经雨过天晴了，还需要我们操心？」 「倒也是。」周沁点点头，「魏靖洲总会哄着她开心的。」 从车上下来后，周沁一眼便看见商场门口，有位老奶奶守着不大的摊位在卖手串。白玉兰净洁素雅，躺在竹篮中等待着买主，引得路过的女孩驻足停留，选好一串戴在手腕或者挂在背包上。 方晏看她的表情便明白过来，笑着说，「去选一些，给方琼也带点。」 周沁便凑过去俯身挑选，花朵被呵护得很好，傍晚时分亦不显颓唐。她很快选好，方晏扫码付款。 她将手串戴好，举起凑近，闻到一股清新的味道，心情也十分愉悦：「这个时间，苦楝树是不是也快要开花了？」 他笑：「你怎么知道我想带你去看？」 「真的吗？」她欣喜抬头，「怪不得有人说在一起久了，有些想法都会相通，我们真的越来越有默契了。」 「那你知道我现在想做什么吗？」 「做什么？」她问。 方晏将人揽进怀里，低头在她耳边轻语，果然很快看见她脸色变得欲言又止。商场玻璃门已距离不远，人流量汇聚得越来越多，夜晚的喧嚣热闹即将上演，涌动着世俗的、蓬勃的快乐。 周沁将带给方琼的白玉兰塞进他手里：「你快拿着净化一下心灵！天天说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说着加快步伐，仿佛要甩掉身边这个人。 到餐厅时，方琼已经点了红酒，菜品则等待他们前来确定。 已经有段时间没见面，餐桌旁的方琼与以往有了显着变化。如今的她，俨然利落洒脱的都市俏佳人，剪短的头髮做了造型，很好地修饰脸部轮廓。雾霾蓝衬衫和黑色西装裤，配饰不多，看起来却气场强大。以往的沉闷沮丧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忙碌之中的从容。 周沁将才买的白玉兰递过去，她看了一眼颇为喜欢，道谢后便挂在了奢侈品手袋旁。 见到她，周沁不可避免地想起上次打电话时的场景，耳朵都开始不受控制地发烫，暗自沉住唿吸让自己恢復如常。 餐厅氛围安静，许多食客边吃边轻声交谈。通过他们的对话，周沁弄明白这次见面的原因所在，他们并没打算避开她。 方南振和孙舒文前段时间闹出的风波，无异于给了付芸一个便利又不容拒绝的契机。她要求方南振把方琼带进公司，担任执行董事。方南振自觉理亏，之前还有所推脱，到这一步时，简直进退维谷，只能答应下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2页 「我得谢谢你。」方琼举起红酒杯，指了指方晏面前的柠檬水，「你随意。」 「跟我没关系，这是你应得的。」 方琼笑笑，方南振带她进公司之前，曾明言说道，方晏曾在他面前多次推荐。如今机会到来，让她好好做下去，不要辜负这份信任。或许也是旁敲侧击，倘若她做得不好，即使付芸捏着把柄，方南振依旧会把打拼的事业交给方晏。 或许听起来不公平，老一辈人的观点，他们很难改变。而今她既然拿到了入场券，便要待到散场。 此刻，方琼听到方晏如此回答，便知道他不想收这份人情。于是作罢，转变话题招唿周沁尝尝招牌菜。 荔浦芋头煮熟后混合奶油酱汁，再搭配了味道清新的蔬菜，口感软绵微甜。周沁吃得认真，没注意嘴巴边沾上了些许酱汁。 方晏见状后，伸手揩去她唇边的东西。 周沁先是惊讶，平时两个人在一起吃饭，这都是熟悉至极的举动。然后她意识到对面还坐着人，很快脸色发红。赶紧伸手抽了张餐巾纸擦过去，用眼神示意他不要乱动。 方琼捕捉到他们的互动，没有出言，笑着低头喝碗中的甜汤。 晚饭接近尾声，周沁起身去卫生间，余下两人相对而坐。餐厅大，座位诸多，方晏怕她找不到回来的位置，频频抬首张望。 「这么大点地方，丢不了。」方琼觉得好笑。 「我知道。」他倒没反驳，手握着装有柠檬水的玻璃杯。 「我没想到你谈恋爱的状态是这样。」她好整以暇地望向他，「这么粘人。」 方晏看她一眼：「你可以说一些好听的词。」 方琼这会儿真的乐不可支，她没想过他们会这样心平气和地聊天和吃饭，话题私人，气氛轻松。或许很久前，方铭便是这样做的，他们曾在其他人不知道的时刻，拥有过珍贵的感情。她领悟迟缓，好在没有缺席。 「关于他们那些事，你就一点不好奇？」方琼疑惑，他竟然能不问一词。 「知道了有什么用？我什么都改变不了。」甚至于，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无法理解方南振和孙舒文的行为。 「也是，不过你放心，我妈那边我会关注，以后尽量不再影响你的生活。以前的事……」 方晏手微抬，示意她不必继续说下去。这个家庭里，作为子女的他们，何曾有过自主权。不过是被推攘着朝前走，才终于将自由握紧在自己手中。谈不上冰释前嫌、心无芥蒂，无非是继续走下去。 「你呢？以后怎么打算。」 方琼举起剩余不多的红酒杯：「就这样过着，依靠再大的树，都不如自己成为森林牢固。先在企业站稳，其他的以后再说吧。」 「这想法很好，不过你可以少喝点酒。」方晏继续说道，「凌岳说你去的次数虽不多，酒却没少喝。」 「人生得意须尽欢，以前错过的，我会慢慢补回来。你放心，我心里有数，不是什么借酒消愁，就是忙完工作后找个乐子。」 点到即止，方晏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白玉兰显出颓势时，这顿晚饭也宣告结束。 从餐厅出来后，没有直接回家，他又专门转到附近的花店。周沁觉得不解，这大晚上的又玩哪门子浪漫情怀。跑了两家才找到一小捧作为搭配的白玉兰，他全部买下来，加上购置的一束粉绿色自然风鲜花，两个人抱着回家。 周沁的裙摆在夜风中摆动，庭院里的太阳能灯已经亮起来。植物陷入沉睡，整个园子都寂静。她好奇：「你以前就这样爱买花吗？」 「我以前只买草。」 她举起白玉兰：「那你还买这个？」 他但笑不语。 睡前，那花发挥了作用。方晏用手碾碎时，指尖有弥散开的花香。 周沁看得大惊失色：「好端端的花，你做什么？」 他将她的头髮别在耳后，香气似乎沾染过来。「它很配你不是吗？」 她闻言意识过来，原来那会儿在商场门口，他根本不是什么插科打诨。带有热度的空气缠绕身侧，将香气都渲染得浓重三分。偏偏他又在重复：「吃饭前我就在想，这花香散在餐厅哪里比得上在卧室。味道是不错，但是你更好闻。」 周沁侧过脸颊，耳垂似着了火：「你吃饭都不专心，小心我给方琼姐告状，下次不请你。」 「那你打电话给她，像上次那样……」 她急忙去捂他的嘴：「不许提那次！」 「这不许那不许的，我现在一点人身自主权都没有。」话虽这样说，他的动作却丝毫未停。彼此已经至为熟悉，没过多久，原本的花香中便开始夹杂着难以言明的气息，滚烫灼热、带着人坠进春天的夜里。 迷夜里，她是他的花园，隐秘的唯一。 或许有一朵白玉兰，正于黑暗中盛放。 第80章 终章 两棵树 五一假期来临前，方晏兑现承诺，带周沁去了青雾山附近短途旅行。对于江市气候而言，时已暮春，上午的太阳便带着明晃晃光芒。 路上多是节假日外出游玩的车辆，等过了市区，拥堵情况显着改善，视线里的风景也变得更加优美。眼前的蓝色路标指向，显示他们并没有前往远照寺。 周沁转过头问他：「不上山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3页 「不去。」方晏视线落在前方，「以前每次过完年，我都会去一趟，但是以后不必了。」 那段被母亲遗弃在山上的往事，曾影响他多年。然而过去再怎么记忆深刻，到如今也该放下，没必要让自己承担如此大的包袱前行。或许践行起来有些艰难，但他会努力。日后倘若带周沁去寺里，也仅是为了散心和祈福。 两个人心情都十分轻松，车窗外风景明媚，到处流溢着勃勃生机。偶尔有盛开的花树落入眼帘，又很快被抛至身后。路况始终不错，穿过被树木围裹的道路，车子先抵达了山脚下一处民宿。数栋独立院落镶嵌在青山之间，被绿色山林掩映得遗世独立。 穿过小片竹林和石板路，便抵了达方晏预定的房间。 偌大落地玻璃门前，是流淌的清澈溪涧。将携带的简单行李放下后，周沁推开门，看见放在露台上的藤椅和木桌。房间相隔很远，没有丝毫杂音，婉转鸟鸣混合着流水声，入耳尤为动听。见到的第一眼，她便很喜欢这个地方，虽然房间装修得高档舒适，风格却质朴自然，有扑面而来的原始气息。 方晏告诉她：「吃完饭后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他们在餐厅里吃完地道农家菜，又喝完山农自己採摘制作的今春芽尖绿茶。回房间稍作休憩，随后便往山里出发。 周沁看他步履轻快，对眼前的路似乎已经熟悉，猜测他或许提前问过当地人。心里十分安定，加快步伐跟在身后。 透过树林间的缝隙，周沁看见光斑闪烁错落，像被春天的太阳筛过，在丛生的青草上跃动。 他牵着她的手走在林间路上，阳光照射小径。地势较低处汇成潺湲不断的小溪，从青石上流淌而过。沿着溪流继续朝前走，茂密而墨绿的蕨类植物，匍匐在流水经过的潮湿地方。 大约走了近一个小时，周沁觉得疲劳开始钻出来。她拉住方晏衣角，略微气喘：「你不会是要带我登山吧？」 他搂住她肩膀，笑道：「快到了。」 「最好那地方很好看，否则我要找你算帐。」 「如果你喜欢，那要记得给我奖励。」 没再走多久，他便停下了脚步。有些瞬间，周沁疑心自己出现了幻觉。眼前的绿色浓淡不一，包围着山林间的一汪碧蓝。这日天气很好，因而湖水分外澄澈，倒映着逶迤白云，如她偶然间遇见的惊魂一瞥。 「这是……」她不可置信。 「是你看到的那个湖泊。」去年夏天，他们前往山庄的路途中，她说自己看见了一滴至美的眼泪。 「你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周沁沿着湖边走动，不管从任何角度望过去，这里都美得宁静。 「后来我又去过几次朋友的山庄，很容易就发现了它。寻个当地人问了下，这种地势通常会自然形成村落。加上风景的确不错，山脚下开民宿做生意的也越来越多。」他说得轻描淡写，没提中途消耗的时间和精力。寻找过程中的辗转，在她的笑容绽放时，一切都有了具象意义。 「是不是接近了也很好看？」方晏问。 周沁笑意粲然：「是的。」 他们都记得那段旅程中说过的话。 美丽是可以被惊扰的，像一个遥远的魂魄，也可以被唿唤到身侧。深谷或许低洼，路途曲折，但往往藏着最美的秘密、最好的人。 「这里离得有些远，你去那边看看会有新收穫。」他指了指不远处。 周沁依言走过去，山林里树木诸多，因此这棵树并不显特殊。而当走近了，她才发现树上是不计其数紫色和白色相间的细小花朵。它们在阳光下簇拥着生长，如同编织而出的一场梦境。 「是苦楝树。」她很快意识过来。 方晏轻拍她脑袋：「倒还有点小聪明。」 「那是当然，跟着你耳濡目染。」 树木很高，顶着无数枝桠伸向远方。周沁忽然发现什么：「这里有两棵长在一起呢。」 他闻言望过去，发现的确如此，这棵苦楝树不远处还有另一株。虽然不及这个高大茂盛，但也有着满树花朵和盎然的生命力。 这山谷寂静、远离尘俗，人们可以站在高处望见谷底的湖泊，然而只有走近了、用心了，才会发现林涧旁相依偎的两棵树。 周沁为这个发现雀跃不止，她说：「这真的是个好地方，你想要什么奖励？」 方晏张开怀抱，笑着望向她。 她扑进去，抱住眼前的人。 「沁沁，我不是个足够好的人，所以一直觉得能够和你在一起，是人生中最幸运的事情。在这里，我希望能够给你留下美好的回忆。没有什么亘古不变，但经年的湖水和树木，它们会比肉体存在更长时间。」他抚她的长髮，触到太阳留下的温暖，「我也会爱你到这么久。」 周沁只觉眼眶发热，因为埋在怀里，她声音沉闷：「你什么时候变成情话高手了？」 方晏笑：「很久了吧，可能也是跟着你耳濡目染。」 头顶阳光炽热，周遭风止云静。往后人生中还有许多夏秋冬，但她会记住这个春天。 回程时间似乎显得快一些，方晏告诉她，以后想过来玩，随时能够订房间。去附近走走，尝些地道农家菜，晚上回到民宿休息，他们的周末可以多些互相陪伴和游玩的时光。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4页 两个人的天地，同样可以很丰富。 刚走到民宿附近，便听到各种欢唿声。悬挂的气球在微风中漂浮，许多植物和花束被布置得清新唯美，荫荫草坪上还有一只戴花环的金毛狗跑来跑去。 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便看到民宿管家招手。上午办理入住时，也是这个性格开朗的女孩招待了他们。 周沁好奇问道：「是有什么活动吗？」 管家女孩笑着告诉她：「住这院子里的客人，晚上准备了求婚。如果你们喜欢，也可以来参加。对了，他还给每个院子的人都准备了礼物，希望更多人来见证幸福。」 一支红色玫瑰和一盒纸杯蛋糕被递过来，方晏道谢后接过。比起他的毫无兴趣，周沁展露出了明显的好奇。 分别前方晏叮嘱她，玩得差不多就回去，别假期第一天就把精力消耗得所剩无几。话音刚落，两个女孩已经边聊边笑走远了。 回到住处后，他高效率地完成了接下来一周的工作量。拿着手机看资讯时，视频铃声响起，是周沁向他直播现场的热闹。精心布置的场地、欢唿雀跃的声音，被簇拥着拥抱亲吻的情侣，在镜头里不停摇晃。一切看得他发晕，撑着太阳穴面露笑意，被她的笑声感染。 八点左右，她终于回到了两人的院落。 坐在沙发上的方晏，看见她脚步轻快地踏进花园，披散的长捲髮在夜色里散开，仿佛和周围花圃里的香气一起晕开。刚结束一场愉快的晚宴，她还轻哼着歌。 他看得发笑，想抱怨自己被晾在一旁这么长时间，又不愿破坏她的好心情，嘴角的弧度便迳自扩大。她倒是「良心发现」，很快凑过来又抱又亲，让人无可奈何又甘之如饴。 他拿掉落在她发丛里的礼花碎屑，故作嫌弃：「快去洗洗吧。」 「好嘞。」她退后一步，提起裙摆做出退场姿势，「你可以先去暖被窝。」 方晏抵着额头直笑：「我还说陪你看看星星。」 洗漱完毕后，他们从房间里出来，踏上露台。少了明亮光线，此刻的山涧，浸润在溶溶夜色里。 周沁仍在赞嘆这场精心准备的婚礼，特别是连成一线的灯光，在春日夜晚尤其温柔。他充当了很好的听众，只差告诉她，他可以筹备更为用心的。最后实在无可奈何，只能起身，将倚着栏杆的人搂进怀里，封住喋喋不休的唇。 「这么喜欢别人的仪式？」 「也不是，只是感觉见证别人的幸福，也是挺有意思的一件事。」她从他怀里探出头，看见星光点缀的夜幕上，月光明亮，丝毫不觉清冷。「其实月色比彩灯更好看。」 方晏静等她的感悟。 「所以你比任何人、任何事物都好。」 他笑：「那一辈子都在一起？」 「要不然呢，我是个负责任的人。」她露出骄傲神色，「你不是说诺言不可信吗？」 「我会努力相信。」因为那个人是她。他一点点亲吻她的眼睛、鼻子，仿佛这些美，是可以被掬在手中的月光，凉意消退后是无尽炽热。 「你这听起来也很像求婚啊。」她意识过来，「不许打发人。」 他带着笑：「以后我会补给你。」 今夜，以春日里的嘉树、胧月起誓，她会是他深谷中的湖泊。此生短暂，然而总有一些地方，永远澄澈宁静。幸运的是，他们曾一起踏足，此后不负年岁、不再分离。 /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