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夫人:重生侯府小丫鬟》 第1页 [穿越重生] 《一品夫人:重生侯府小丫鬟》作者:又梨【完结】 简介 孤身拼杀一世,人人可欺的小孤女终成一方首富,兰亭的人生看似圆满,可只有她才知道自己的心魔。每晚夜里,兰亭都能梦到早年误入侯府失踪的姐姐,不幸遇匪而亡的双亲,成为她挥之不去的梦魇,不碰疼,碰更疼,夜夜蚀骨。 一朝重生,兰亭决定寻找姐姐的下落,为此毅然卖身镇海侯府为奴,从此走上一条比前世更加艰难百倍的道路。从小丫鬟到侯夫人身边说一不二的大丫鬟,到后来富甲天下的皇商,再到新朝皇帝加封的一品诰命夫人,小小丫鬟玩转乱世颠倒干坤! 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招惹了飞鱼卫暗探谢洵,她当丫鬟他挖墙角,她做买卖他薅羊毛,甚至连她杀人,谢洵也要笑眯眯帮着递刀。兰亭:「谢洵你到底想怎么样?」谢洵一把扯开她盖头:「抢亲!」 第1章 找份工作惨遭职场潜规则 「经过执帚、刺绣、算数三轮考核,今年入府的丫鬟人选是……」 镇海后府角门,赖妈妈将入选名单张贴出来。 兰亭挤在人群中踮脚去看,从头看到尾,又从尾看到头,看了整整三遍,都没有在榜单上找到自己的名字。 这怎么可能! 不是兰亭盲目自信,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而是重生前她曾凭藉自己的努力,做到了富可敌国的广陵首富。 实力自不必说,就是去户部做个堂官也绰绰有余,谁知来选个丫鬟竟还落了榜! 兰亭越想越不对,她还清楚地记得考核当日,那几个管事妈妈分明夸她绣技精湛,怎么一转眼就变了卦? 更不用说,她做了几十年的买卖,最熟练的便是算数。 侯府这回招的都是九到十三岁的小姑娘,那些题目如此简单,兰亭就是用脚趾头算都不可能算错! 剩下的一项执帚,只要是有手就会,既然如此,那为何自己还会名落孙山? 这里面,一定有猫腻! 「榜上有名的,都过来站到这边来。」 赖妈妈身穿油绿杭绸褙子,头上插着两只沉甸甸鎏金簪子,手戴三四个黄澄澄赤金戒子,扭着丰腰肥臀,指挥着被录取的小丫鬟们站到一边。 结果公布,自然是几家欢喜几家愁,上榜的喜笑颜开,落榜的愁云惨雾。 可镇海侯府的这次录取明显有问题! 只见在赖妈妈指挥下站成一队的小姑娘们虽说不是个个穿金戴银,但明显比剩下的女孩儿们体面许多。 或许是看出了兰亭的不平,旁边一个瘦高女孩麻木开口,「谁让咱们家里没银子,不能像人家那样给赖妈妈送礼。」 穷苦人家的出身,竟是连做丫鬟的资格都没有! 那女孩满脸绝望,她爹说了如果这次镇海侯府还不要她,就要将她卖去烟花柳巷那等骯脏之地,与其这样,她倒不如死了干净! 女孩打定心意回去就投河自尽,而兰亭总算是从旁边几个小姑娘的低声讲述中弄明白了事情原委。 其实事情的真相很简单,如今掌着侯府小丫头採买这块的正是这位三夫人跟前的陪房赖妈妈,这是个鹭鸶腿上噼精肉,蚊子腹内刳脂油的主,想要她办事,非得银子到位不可。 因此兰亭这些个没按照规矩私下送礼的,不管考核成绩再好,都叫刷了下去。 前世在商场上摸爬滚打好些年,兰亭并非那等眼里容不下沙子,完全不知道变通之人。 只可惜她重生的不是时候,现在的兰亭才十岁而已,还是最初那个人人可欺的小孤女,手上没钱,就是想送礼也没法送啊! 更何况,这位赖妈妈胃口太大,张口就是二十两! 要知道乱世人命不值钱,如今买个小丫鬟也不过才三五两罢了,二十两银子,都足够外面人家一年的嚼用了! 若真能拿出这二十两,谁家还会将女儿卖给别人做丫鬟?想想便能知道,这些不过都是託词,为的就是将她们这些没有背景的剔除在外。 想必那上头榜单上的,多半都是侯府的家! 兰亭平生最厌恶的便是不公之事,更何况,这镇海侯府,她有着非进不可的理由! 赖妈妈点齐了人数,就要带着这批新进的丫鬟进府,在旁边小姑娘震惊的目光下,兰亭出声叫住了她。 「这位妈妈,请等一等!」 赖妈妈斜着一双泡皮眼,将兰亭从头扫到脚。 眼前的小姑娘约莫十来岁,模样倒是生得罕见的出挑标志,就是大冬日里只穿了件单薄的秋衣不说,背上还背着个洗得发白的旧包袱,活脱脱一副穷酸模样。 「你有什么事?」确定眼前的小姑娘身上榨不出油水,赖妈妈立刻失去兴趣,连眼皮也不愿意再搭兰亭一下,语气敷衍。 「赖妈妈,我想问一问,这录取标准究竟是按照什么?为何考核那日我明明得了三个优异,却没出现在这名单之上?」 兰亭只为求个公道,谁知听了她的话,赖妈妈就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瞧瞧,这里是什么地方儿?镇海侯府,不是你撒野的乡下地界!」 如今这天下年年战乱,就是做侯府的奴才也比在外头的普通富贵人家来的体面,因此每年侯府招人,闻讯而来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页 像兰亭这样没被取中就想闹事的她见多了,赖妈妈根本不予理会。 「看清楚了没有?你说优等就是优等啊,别是牛皮吹破了天,就冲着你这样的人品,我们侯府也是决计不敢要的!」 来自围观民众一道道或鄙夷或不屑的目光落到兰亭身上,显然都是不知内情的,听了赖妈妈的话,便将兰亭看作那等实力不够,人品也不太好的下作之人。 「这小姑娘真是说谎都不带眨眼的,还三个优等?这是多少年都没有的事。别的不说,就她这个年纪,算数又怎么可能比得过那些大的,怕是三个末等才对!」 众人哄堂大笑。 「小姑娘,有上进心不是坏事,可是也不能往歪路上走啊,你这样的不择手段,实在让人看不起!」 有人语重心长。 「是啊,她这意思是榜单有问题?莫非这上面的十六个丫头都不如她?瞧她那张狂样!」 这些贬低质疑的话,若是放在任何一个十岁出头的女孩子身上,都足以让人羞愧到无以復加,可兰亭的身体里住着的是二十五岁的灵魂,又怎么会被旁人的话轻易影响? 「多谢各位仗义执言,不过是个乡下来的野丫头,没见过世面才闹出洋相。」赖妈妈洋洋得意,不屑地一甩衣袖要走,兰亭却勐地冲上前去。 「赖妈妈收受贿赂,镇海侯府选人不公!」她抄起门栓,将侯府角门拍得哐哐作响,瞬间引来更多好事之人围观。 赖妈妈一个不防备,竟叫兰亭做出如此惊世骇俗之举,她气了个倒仰,朝众婆子怒吼,「你们都是死人啊?还不赶紧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野丫头给我抓起来!」 第2章 赌命! 兰亭毕竟人小力弱,哪里是几个中年健妇的对手,很快就被按在地上。 「敢来侯府闹事,我看你是不要命了!」赖妈妈面目狰狞,「给我把这丫头押送官府,就以冲撞侯府之罪论处!」 兰亭努力昂起头,「赖妈妈好大的威风,什么时候质疑你的违规之举就成了冲撞侯府,一个管事妈妈也能跟侯府相提并论?」 赖妈妈实在没预料到提起官府兰亭也不害怕,在这种情况下字字句句都说到了点子上。 眼见事情就要闹大,她也很怕自己收受贿赂暗箱操作的事情被主子知道,她恐怕吃不了兜着走!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将这丫头堵了嘴拖下去!」赖妈妈厉声吩咐。 谁知怕什么来什么,就在这时,巷口处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马车声,以及车夫大声提醒路人迴避,「主家回府!主家回府!」 不多时,一熘烟儿五六辆马车就停在了侯府门口。 「侯府门前,吵吵闹闹成何体统!」一个俏丽的大丫鬟扶着一位花信年纪的美妇人下了车。 找了一圈,只发现赖妈妈一个熟人,那丫鬟立刻看了过来,「赖妈妈,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赖妈妈暗道一声倒霉。 原来今日谢府宴客,侯府老夫人偶感风寒,世子夫人和三夫人都留下侍疾,便让二夫人带着府上的几位姑娘前去赴宴。 她们这是刚从谢家回来,正好撞上了兰亭闹事。 原本马车该直接驶进二门的,现在却被看热闹的人裙堵在这里,二夫人作为嫂子,不得不下车查看情况。 而几个未出阁的小娘子则不好抛头露面,只好按捺住好奇,将马车车帘偷偷挑开一道缝隙。 见二夫人看过来,赖妈妈赶紧将刚才的事掐头去尾说了一遍,「……老奴正要领了这些新招的小丫鬟进府,谁知遇上个闹事的。老奴好言好语解释她不听,非说老奴收了好处。这不,还发起疯来,角门都好险让她砸出一个大窟窿!」 一听说兰亭竟是个疯子,马车里的小娘子们像是受到巨大惊吓般齐齐发出一声惊唿,俏丫鬟见了,更是捏起帕子掩住口鼻,活像是在躲什么脏东西。 「既然如此,赖妈妈你还不赶紧让人将这疯子带下去!若是一个不小心冲撞了夫人和小姐们,我定要禀明老夫人,为妈妈你是问!」 「是是!」这话正中赖妈妈的下怀,不由连声应是,说着就捂了嘴,亲自拖兰亭下去。 兰亭听说来人竟是侯府的二夫人,哪能放过这样的大好机会,她拼命挣扎,一口咬在赖妈妈的手上,赖妈妈吃痛,哎哟一声松了开。 兰亭立刻几步爬到二夫人跟前,却并不过分靠近,与她保持着一个相对舒适的距离。 「二夫人,我明明三门考核都是优等,今日放榜却被无故擢落,原只是想问个清楚明白,可您也看到了,却被赖妈妈几次三番污衊堵嘴。」 「兰亭自知人微言轻本不足惜,原不该拿这样的小事惊扰贵人,可事到如今,赖妈妈竟连二夫人您也敢骗,可见她根本就没有将侯府放在眼里!」 小娘子们原本并不在意兰亭发生了什么事,可听了她的话,面上也不由露出些许慎重。 二夫人则留意到兰亭故意跪在自己身前几步之外,行事十分有分寸,又听她谈吐有物,全然不像赖妈妈所说那般不堪,不由蹙眉,「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兰亭忙指着方才站在自己身旁的瘦高女孩,「不信夫人可以问她,这位姑娘也是因为家中没钱打点,才会被刷下来。」 赖妈妈如热锅上的蚂蚁,「二夫人,您别听这野丫头胡说!她们都是一伙的,没被取中,自然看哪里都有问题。您不如问问这边的丫鬟,她们到底有没有给老奴送过银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页 她做事一向小心,这十几个丫鬟中自然也有凭真本事的,而那些人走关系的又怎么会承认?因此听了赖妈妈的话,不由都露出义愤填膺之色。 见状,赖妈妈松了口气,「您看她给老奴咬的,如此粗野之人怎配进府?没得吓坏了夫人小姐们!」 看了眼赖妈妈鲜血淋漓的手掌,二夫人不由又有些迟疑,她与赖妈妈不熟,这个赖妈妈是三弟妹的陪房,能做到管事妈妈,想来也不可能是那等胡作非为之辈。 「二夫人,口说无凭,既然我和赖妈妈双方各执一词,不如当场再考一次!如此谁在说谎,也就一目了然。」兰亭意有所指看向赖妈妈。 「真是异想天开!」赖妈妈心中慌乱,朝一个看门婆子使了眼色,示意她赶紧去请三夫人来。 看门婆子会意,立刻不动声色退后两步,转身往二门里头进去。 赖妈妈这才松了口气,「你当这考核是儿戏,你想考就考,侯府还得专程替一个人准备不成?」 兰亭不理会她,只望向二夫人,「兰亭斗胆请二夫人比照那日的考核内容出题,若有答不上来,兰亭心服口服,任凭赖妈妈处置!」 二夫人思忖片刻,缓缓点头,「赖妈妈,你的意思呢?」 赖妈妈脸上神色变换不定,此时周围围观之人都窃窃私语起来,甚至几个姑娘还遣了贴身丫鬟下车听消息,若是她一口咬死不让兰亭重考,岂不更加惹人怀疑? 既然如此,就必须想个法子让这野丫头通过不了!眼珠子一转,赖妈妈很快便有了主意。 「二夫人仁慈,愿意再给这丫头一次机会,只是二夫人要答应老奴,若她答不上来,便要以侮辱侯府之名将这丫头打死治罪!」 二夫人悚然一惊,没想到赖妈妈如此狠绝,竟是非要这小姑娘的命! 见兰亭小小年纪,心中忽生出股不忍来,「小姑娘,你不妨再考虑考虑。」 她想再给兰亭一次机会,不能进侯府当差固然遗憾,也总比把命丢了的强。 兰亭不是真正的十岁稚童,哪里不明白二夫人的一片良苦用心,抬头感激得看她一眼。 只可惜,为了找到姐姐,这镇海侯府她非进不可! 第3章 兰亭完胜 见二夫人犹豫,自以为有了万全之策的赖妈妈反倒巴不得兰亭重考。 「是啊,若是现在认输还来得及,不过是承认自己就是因为不能入府而心怀嫉妒,恶意中伤管事妈妈和榜上之人,」她冷笑一声。 「若是你愿意跪下来磕三个响头,大喊三声『我是说谎精!』,看在二夫人的面子上,妈妈我也不是那心胸狭窄之人,非要与你一个小孩子计较!」 兰亭哪里不知她这是在激将,却也正中下怀,「夫人的好意兰亭心领了,还请夫人出题便是!」 见兰亭沉不住气,果然上当,二夫人微微嘆了口气,赖妈妈这才得意洋洋地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 「事出突然,若现在再去准备刺绣洒扫的工具,一则怕是来不及,二则动静太大,不如就考算术一科!」 二夫人也不愿将事情闹大,不得不同意赖妈妈的提议。 真正的一科定生死! 还是最难的一科,众人仿佛都有意料,兰亭今日死定了! 二夫人有些不忍,但事已至此,「你可听好了。」 「今有葛布一批,绣房管事吩咐裁衣,皆制上衣,能得衣三十,皆制襦裙,能得裙二十,一套几何?」 此题一出,众人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个二夫人,难道是怕兰亭死得还不够快? 二夫人自然不会故意出个如此难的题目刁难兰亭。 之所人出现这样的状况,全因她并不管家,因此不清楚小丫鬟多入府算术考核究竟是个什么难度,不由就将夫子给侯府几位姑娘布置的课业脱口而出。 侯府的几位姑娘从小便延请名师教导,连她们都直唿这题太难了,最后还是八娘子去求了在国子监读书的兄长林四爷才给解出来。 今日几人在马车上谈起,被二夫人听了一耳朵,眼下正好用上。 实际上,招丫鬟而已,哪里需要用到这样的题目? 即使做到当家主母身边的大丫鬟,也不过帮着主子看看帐本罢了,因此镇海侯府考小丫头们的不过是些百以内的加减法。 所以听了这题,围观之人都不由替兰亭捏了把汗,特别是那个满脸绝望的瘦高女孩,脸上的绝望更深刻了。 而赖妈妈则足足愣了好几秒钟才理顺方才二夫人都说了些什么。 这些话她每个字都能明白,可为什么连在一起就听不懂了呢? 赖妈妈索性不去多想,反正连她都听不明白,更何况兰亭那个才刚十岁的乡野小丫头?即便真有几分小聪明,总不能精通算术到这个地步吧? 赖妈妈料定了兰亭绝对不可能解出这道题,心中大喜,感激地看了眼二夫人。 没想到这二夫人平日里一副老实巴交模样,竟是个刁钻至此的,她一定是看在三夫人的面子上,这才偏帮自己。 若是赖妈妈的想法被二夫人知道了,一定会说这真是个美丽的误会。 眼前仿佛出现了接下来兰亭被活活杖毙的场景,赖妈妈心里顿觉解气,她就是要让大家好好看看,这就是得罪她赖妈妈的下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页 与此同时,心里乐开了花的还有兰亭。 这题对这些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姐们难,可却难不倒她。 作为广陵首富,手上掌着数以万计的生意,算数才是兰亭的老本行! 往日里对帐,常常掌柜们的算盘还没打完,兰亭便已心算了出来。 想想也是,若没有几分过人之处,她又怎么能凭藉女子之身,取得这么大的成就? 二夫人的话音一落,兰亭就已经聚精会神在心里迅速计算开来。 也就是说,绣房管事给了一批葛布让做衣裳,若是都做成上衣,能做三十件,若是都做成裙子,则能做二十条,那么请问,若是成套做,能做几套呢? 这道题目的刁钻之处就在于并未告诉你葛布的米数,却要让你算出能做几套衣服。 「怎么样?给你一刻钟的时间,可能算出来?」二夫人温声询问,想着若是兰亭答不出来,自己教导她诚心认错就是,方才杖毙的话也都是吓唬她的。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这丫头年纪还这么小,若是因为一时的行差踏错就断送一生,也未免太可惜了。 谁知二夫人还没想好待会儿要怎么说才能让兰亭这个倔强的小姑娘迷途知返,就见兰亭脸上露出一个胜券在握的微笑,「不必了,我现在就能回夫人的话,答曰,能做十二套。」 二夫人不可置信地睁圆了眼睛,「你不再想想?」 兰亭摇摇头,显然对自己的答案十分肯定。 赖妈妈更是满脸讥讽,大声质疑,「你怎么可能算出来?我看就是瞎猜了个数!」 这短短的时间自己连题目都还没整明白呢,这丫头怎么可能就算出答案?赖妈妈认定了兰亭这是自知翻身无望,干脆破罐子破摔了。 兰亭抬眼望向二夫人,一双眸子亮如星辰,「怎么样,敢问夫人,兰亭答得可对?」 当然是对的! 只不过正是因为回答太过顺利,竟让二夫人一时间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记错了答案,忙叫来身边的俏丫头,让她去跟马车里的姑娘们确认。 不多时,那俏丫头满脸激动地跑回来,「答对了,答对了!答案正是十二套!」 众人都钦佩地看向兰亭,这么难的题目这小姑娘都答了出来,这么说来,刚才她说自己三项全优的话也不是假的了? 那么,颠倒黑白的人其实是赖妈妈! 赖妈妈脸色煞白,「不,她一定是瞎矇的!」 对,就是这样,这个死丫头分明就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二夫人,这可不能作数呀!」 这一次,兰亭却不愿意再与她虚以委蛇。 「这有什么难的?你不懂的事,旁人便也做不到吗?」 她就是要告诉高高在上的赖妈妈,正是这些平日里被她瞧不起、被无视、被践踏的人,光明正大地打败了她。 只听兰亭娓娓道来,就连四周围观之人都听得津津有味。 「原来如此,这题还能这么算,回去我也考考我家小子,若是答不出来,这学堂也不用再上了!」 第4章 职场的坑无处不在 二夫人看向赖妈妈,眼神里都是失望,「老夫人和三弟妹如此信任于你,你就是这么办差的?如今真相大白,赖妈妈,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按照府规矩,我自当禀明了老夫人,将你撵出府去!」 大冬日里,冷汗打湿了赖妈妈的嵴背,她脑海中唯有一个念头,难道这一次,自己就这么完了? 在兰亭这条小小的阴沟里翻了船,这让她如何甘心? 三夫人,三夫人! 「老奴是三夫人的陪房,二夫人您无权处置,定要禀报了三夫人才行!」 对了还有三夫人,她一定会救自己!赖妈妈的目光急切地向二门里望去。 饶是二夫人脾气再好,也被赖妈妈这番当众顶撞气得不轻。 俏丫鬟立刻呵斥,「好你个赖妈妈,事到临头不仅不知悔改,竟连我们二夫人也不放在眼里?怎么,你这是瞧着二夫人没有管家,就动不了你?」 「老奴不敢!」她嘴里说着不敢的话,可腰板挺直,一看就是靠山硬得很。 「好好好,」二夫人闻言看向兰亭,「我今日一定为你讨个公道!」 不过就是个小门小户的出身,还真将自己当夫人了?赖妈妈撇了撇嘴。 正在这时,赖妈妈方才放出去搬救兵的人总算是到了,来人正是老夫人身边的杨嬷嬷。 赖妈妈眼神中迸发出一抹欣喜,「杨嬷嬷,三夫人是让您来救奴婢的吗?」 杨嬷嬷却根本不想理会赖妈妈这个蠢货! 她早就告诫过赖妈妈,贪些可以,却不曾想她竟胆大包天到如此地步!如今把自己搭进去了不说,还要连累她的孙女儿。 杨嬷嬷对二夫人屈了屈膝,「回禀二夫人,这里的事,老夫人、世子夫人和三夫人都知道了。三夫人让婢子给您带句话,对于赖妈妈这个大胆刁奴的所作所为她全然不知,还请二夫人一定要从重处置,千万不可看在她的颜面上轻忽才好!」 「这个丫头,虽是赖妈妈选人不公,侯府到底也有监管不力之责,」杨嬷嬷的目光落在兰亭身上,充满审视,「老夫人特许你不试入府!」 她收回视线,环顾一周,「至于其他人,此次成绩作废,择日重试!」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页 此话一出,赖妈妈瘫软在地,而其他人都露出正义战胜邪恶的满足神情,以那瘦高小姑娘为首的,甚至还过来感谢兰亭。 若没有兰亭,她们怎会获得一次重来的机会,那瘦高小姑娘更是喜极而泣,这一次,没了赖妈妈,她一定能考上的! 就连二夫人也说了句恭喜,就重新坐上马车,带着几位小姐进了府,马车路过兰亭,小姐们都忍不住挑开车帘,向她投来好奇的打量。 然而兰亭却不如脸上所表现出的这般感恩和欣喜。 暗嘆这位镇海侯府的老夫人好厉害的手段,自己分明是凭实力取中的,她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变成了不试入府。 看来自己虽逼着侯府处置了赖妈妈,却因为将事情闹大,让镇海侯府的主子们觉着丢了面子,因此迁怒到自己身上。 想到这里,兰亭觉着自己本就不甚明朗的前路越发晦暗起来。 自己寻找姐姐的路,真的会顺利吗? 几日之后,兰亭的担心变成了现实。 她按照规定时间准时来到侯府,这一次倒是顺利进了府,带路的妈妈也十分殷勤健谈。 「……咱们候府主子不多,头一个要紧的便是老侯爷和老夫人,再就是府中的四位爷并八个姑娘。如今世子、二爷、三爷都已成亲,各有各的院子,只四爷十五了,原该挪到外院去的,因他是老夫人幼子,老夫人捨不得,便还在内院住着。」 「……前头四位姑娘已经出嫁,其余五娘子、六娘子、七娘子还有八娘子也都是各自分了院儿的,再加上一个借住府上的表姑娘,旁的倒算不得正经主子。」 兰亭将这妈妈所说细细记下,这些跟她前世收集到有关镇海侯府的信息相差无几。 「这些你且不用理会,只先粗粗记下就行,要知道现如今你还不够资格往各主子跟前伺候。」她又道。 「咱们侯府的规矩,小丫头们进了府,得先去新人院学上一年半载的规矩,那些出挑的才能被选去各房各院服侍,若是蠢笨的,便就只当粗使丫头的命咯。」 「原来如此,」兰亭故意扬起一脸的感激,「多谢妈妈指点。」 别看这位妈妈一路上喋喋不休,其实重点也就这一二句。 说话间,两人就已行至侯府西北角,一处偏僻小院前,赖妈妈掏出手绢上前叫门。 兰亭则趁机将一路上的地形牢记在心,略盘算一番,知道再往西便是侯府西角门,出去就是侯府下人们居住的后街,人来人往,最是嘈杂不过。 她知道,这里就是接下来的住所了。 院中寂静无声,不多时,院门才从里面打开,兰亭抬眼看去,只见来的是个年约四十上下的管事妈妈,那人身穿一件褐色窄袖衣裳,头戴两只素银钗子,浑身上下都透着股严肃劲儿。 见到来人,那妈妈立刻换上一脸夸张的笑,扯过兰亭往前一推,「钟妈妈,最后一个丫鬟我给您送到了,加上原先的十五个,刚好凑齐个六六大顺!」 钟妈妈蹙眉,一双厉眼落在兰亭,首先就染上了三分不喜。 她这种人说得好听是眼里揉不得沙子,刚正不阿,说不好听就是性情固执,一旦对谁先入为主有了坏印象,那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我最讨厌不守规矩的人,明明通知的入府时间是辰正,你为何辰正三刻才到?」 兰亭心中咯噔一声,哪里不明白自己这是被人摆了一道,扭头想找带路的妈妈作证,谁知她早已不见了踪影。 见兰亭左顾右盼,钟妈妈越发不喜,那日在侯府角门的事她自然也听说了,心中更是认定了兰亭大出风头,得了主子的青睐便不将她们新人院放在眼里。 「既然你这般本事,想来也是不需要来新人院受训的,不如直接去老夫人院里伺候吧!」说罢,钟妈妈就要关门。 第5章 傲慢与偏见 钟妈妈最看不得兰亭这种人,一副小人得志的狂妄嘴脸,叫人不齿! 她打定了主意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 如今若是她说自己被针对了,通知的入府时间不对,钟妈妈一定不会相信她,反而还会认为她是在砌词狡辩。 兰亭不得不感嘆这背后算计之人的心思缜密,也不知道是谁要处心积虑针对她一个小丫鬟。 或是赖妈妈的亲友打击报復,或是有人看出太夫人对自己的不喜故意出手,总归这就是为奴为婢的艰难。 眼下兰亭也顾不上考虑这些,必须先将钟妈妈给解决了再说。 只是退一步万劫不復,进一步越发惹了钟妈妈这位将来的顶头上司不喜,兰亭暗嘆一声,事情还真是棘手。 「钟妈妈,都是婢子的不是。因着婢子是外地来的,对京城的路实在不熟,又住得远,这才走错路耽误了时间。还请妈妈念在初犯的份上,饶恕一次。」 兰亭找了个走错路的拙劣藉口,反正她知道钟妈妈也不在乎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谁也不喜欢手底下的人有刺头,她要的不过是自己的一个臣服的态度,既然如此,自己给她就是。 见兰亭反应如此之快,又将姿态摆得如此之低,钟妈妈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总归兰亭老夫人亲自发话进府的,自己再不喜欢,还能将她给扔出去不成? 刚刚的那些话,也多半都是气话,见兰亭服软,钟妈妈一言不发,率先转身进了院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页 兰亭松了口气,忙拎着自己的小包袱,一边迈着小短腿跟了上去。 见两人都进去了,躲在一旁的带路妈妈这才重新走了出来。 兰亭判断的果然没错,这位管事妈妈与赖妈妈交情深厚,这才没忍住,想要借钟妈妈的手替被赶出府的赖妈妈出口恶气,谁知道竟又让兰亭矇混过关。 只见她收起脸上的假模假笑,往地上狠狠呸了一口,「这小丫头真是邪了门儿了,我就不信没人能治得了她!」 真以为侯府是这么好进的? 哼,旁的不说,因着那日兰亭将赖妈妈收受贿赂暗箱操作的事揭露出来,重考一场,几个家生子被刷了下去,只这一点,就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去。 单就这间小院已是藏卧虎,她一个外来丫头没根没基的,日子还不知道什么怎样难过呢,得意什么?且走着瞧吧! 带着几分先知先觉的优越感,那妈妈掐着帕子,扭着腰一路走了。 且说兰亭这边唯恐又招了这位钟妈妈的眼,一路上什么也不敢问,只沉默地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进了院子。 院子分为前后两进,成一个回字形,上首是三间堂屋,想来就是小丫头们平日跟随管事妈妈学习本事规矩的地方,两边分列着抄手迴廊,当中一个方方正正的大院子。 此时时间已经将近正午,只见十来个年纪从八、九岁到十二三岁不等的小丫头正沿着迴廊两侧垂手恭立,头上还端端正正顶着手帕,显然是正在学着怎么立规矩。 见钟妈妈带了兰亭进来,纷纷用眼神交流,这就是那日在侯府角门大杀四方,连三夫人的陪房赖妈妈也给赶了出府的野丫头。 兰亭一眼扫过去,见这些丫头里有那日在场的老熟人,也有几个生面孔。 只见那日一心求死的瘦高姑娘也赫然在列,兰亭心中闪过一丝欣慰,也不枉自己闹这一场,暗地里也不知树下多少敌人。 她们也投来好或奇或打量的目光,有几个性子浮躁些的,忍不住朝兰亭的方向伸头探脑,一个不注意头上的手帕就迅速往旁边滑落,又急急忙忙伸手去接。 一时间院中哎哟声、喷笑声四起。 「肃静!」钟妈妈脸色一沉,几个眼刀飞过去,小丫头们就立刻噤了声,重新顶着手帕噤声站直。 她这才转过身,指着院子中央对兰亭沉声吩咐,「你去那里站着。」 只见一道道或幸灾乐祸或事不关己或同情的目光再次从四面八方汇聚到自己身上,不过一瞬又飞快退去,兰亭暗道一声倒霉。 其余小丫头都能站在廊下的遮蔽处,钟妈妈却偏偏要她站在大日头底下。 抬头望望天,虽说眼下已经入了冬,不至于将人晒伤晒晕,可这种区别对待本身就是一种变相的惩戒,看来这位钟妈妈对自己的成见还真是深啊。 兰亭暗嘆一声,商海沉浮多年,她深知想要扭转一个人的固有印象绝非易事,因此也不去做无谓的争辩,只将随身的包袱小心放到一边,就干脆利落地按着钟妈妈的指示站了过去。 只是到底该如何站呢? 兰亭有些为难。 想起前世,一开始自己连活命都顾不上,哪里还会注意这些所谓的规矩,到了后来,她以女子之身抛头露面,与男人们坐在一张桌子上谈生意,便是不屑于这些规矩了。 很显然,这位钟妈妈是不会开口提点自己的。 若是兰亭的站姿不合她的心意,想来等着她的就会是接二连三的刁难与责罚。 心念飞转,兰亭不动声色用余光觑着旁边小丫鬟的模样,迅速调整好自己的体态。 只见她下颌微收,眉眼低垂,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姿态,再不同于前世习惯性的昂首挺胸,整个人中规中矩中散发着几分由内而外的恭敬周到,哪里还有那日在角门处争命般的咄咄逼人? 虽说是冬天,日头却依旧很大,不多时,一颗晶莹的汗珠便顺着兰亭光洁的额头往下滑去,兰亭却像是什么都没察觉一般,依旧纹丝不动。 兰亭并不抬手去擦,任由那滴汗珠滑进纤长的睫毛之间,直到模煳了视线,从头至尾连眼皮都没颤一下。 见她还算老实沉稳,暗自观察许久的钟妈妈这才略略点头,把那对兰亭的不好印象勉强去了半分。 她心中腹诽,最怕这丫头是个自认聪慧不凡,若是不好好压一压,恐怕将来心高气傲走上歪路,成为那等狐媚生事之人。 第6章 芷兰 就这样,又过了约莫一刻多钟,钟妈妈这才挥手叫了小丫鬟们停下,又点了一个自兰亭进来起就一直规规矩矩站着,并不曾东张西望或者是趁机偷懒的小丫头过来。 她指了兰亭,吩咐道:「你带她进去认一认屋子,把东西放了,再领两身衣裳。」 兰亭知道自己这才算是过了第一关,略松了口气,朝着钟妈妈福了福,「兰亭多谢妈妈。」 「你叫兰亭?」谁知钟妈妈眉头微挑,「如此倒也罢了,倒不必重新改过名字,今后便还这么叫着。」 说罢,钟妈妈朝两人摆了摆手,又看向其他丫鬟,「方才左顾右盼、交头接耳者,加站一刻钟。」 话音刚落,院自里立时响起一阵锤腿动腰的鬼哭狼嚎。 兰亭忍下心中疑惑,跟在那丫鬟身后朝后院进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页 那被钟妈妈点了领路的丫鬟年约十三上下,五官虽说并不十分出挑,但胜在皮肤白皙,一笑之下左边脸颊处更是有个梨涡若隐若现,观之越发可亲,最是那种讨长辈喜欢的类型。 仿佛是担心兰亭初来乍到感到不自在,那丫鬟十分体贴地先找了话题,「妹妹是哪里人?我瞧着你眼生,应该不是家生子吧?」 她自认不着痕迹地套着话,殊不知这些手段在兰亭眼里却显得格外稚嫩,不过想着自己正好也有些话想问对方,兰亭便捡了些能说的了。 那丫鬟以为问到了自己想要的,不由心中自得,等她放松了戒心,兰亭却忽然话锋一转,「对了,姐姐可知道方才为何钟妈妈说我不必改名?我这名字有什么问题么?」 钟妈妈的话让兰亭心中生出股不切实际的盼望来。 姐姐被拐时她才三岁,早不记得对方长什么模样了,就是对面撞上也未必能认出来。 原准备大海捞针的,倘若姐姐跟自己一样也保留着当初在家的名字,自己寻人的事就会容易很多。 谁知听了她的话,那丫鬟不由捂着嘴笑起来,「说来这还真是巧了,你合该跟咱们一道进府。咱们这批新进的小丫鬟是以梅兰竹菊统一命名的,」她指了指自己,「我便是叫芷兰。」 大户人家买了丫鬟,主子都要重新赐名,一来是因为那些个被卖的女孩儿大都出身穷苦人家,原也没个正经名字,大丫、招娣地浑叫,难免上不得台面。这二来嘛,自然是为了警醒下人,告诫她们要从此忘记过去,忠心新主。 虽说早料到事情不会这么容易,兰亭心中依旧不可阻止地涌起阵阵厚重的失落,「原来如此,我还当是自己的名字十分别致入了妈妈的眼呢,多谢芷兰姐姐解惑了。」 「方才钟妈妈跟前你老实得很,看不出竟是个促狭的,」芷兰被兰亭故意自嘲的话逗得噗嗤一笑,又纠正她,「我虽年长你几岁,可咱们都是没分等的小丫头,当不得你一声姐姐,你大可不必如此小心翼翼,叫我的名字便是,她们也是一样的。」 她们指的是其余小丫头,兰亭点头,暗忖原来做丫鬟也有这么多规矩门道,幸亏自己并未仗着重生一世就目中无人,否则非得摔个大跟头不可。 芷兰看上去为人处事温柔宽厚,再加上方才兰亭故意制造出的糗事,使得两人关系迅速拉近,等走到小丫头们休息的地方,兰亭已经从她口套问出府中并没有一个名叫兰馨的丫鬟。 「就是这儿了。」 后院跟前院的布局差不多,除去三间后罩房,东西还各有两间厢房,芷兰推开其中一间,「原定好了这回要进十六个丫鬟的,兰亭你来的最晚,也没床位好挑的,你便睡这儿吧。」 随着芷兰动作,兰亭将屋中情况尽收眼底。 镇海侯府为小丫鬟们准备的是南北走向的长条形房间,房门正对的方向摆放一张简单木桌,两边靠墙各安置着两排通铺,一个通铺四个床位,一间屋子正好住八人,床下则是各个丫鬟们放置个人物品的地方,除此之外,并无旁的装饰。 正如芷兰所说,兰亭到得最晚,那些靠窗和靠门的好位置自然不用去想,只进门右手边第二个位置还空着,也正是芷兰所指的位置。 兰亭小心翼翼将随身包袱放进床下箱笼锁好,这时芷兰正好从自己箱子里取出一件衣服来递给兰亭,「我瞧着咱俩身量差不多,你先穿我的,等回头刘嫂子过来了,你再去领两身。」 她嘴里的刘嫂子名唤刘二家的,是除了钟妈妈外负责管着这新进小丫鬟院子的另一位管事娘子。 兰亭点头谢过,手脚麻利地换上了侯府小丫鬟的统一制服,淡绿襦裙外罩深绿色小袄——方便干活。 「有道是人靠衣装,这话果真不假,」见她换好衣服,芷兰立刻交口称赞,「方才一见我便觉兰亭你是个稳妥标緻的,如今再换上这身衣裳,真真是越发显得出落了。」 兰亭有些诧异,惊讶于芷兰对着这身衣服还能夸出这番话来。 芷兰也很是疑惑,这套从夸赞对方开始,取得信任继而让人掏心掏肺的法子她百试百灵,不想却在兰亭身上失效了,难免十分困惑。 她并不知道,这是因为兰亭对自己的容貌根本就不在意! 前世能从一个家破人亡的孤女奋斗到广陵首富,兰亭靠的可不是这张脸,她比谁都清楚这世道对于女子的恶意和艰难。 不论高贵还是卑贱,若是没有同等的实力相匹配,太甚的容貌只会招来灾祸罢了。念及此,兰亭想要找到姐姐的念头越发迫切。 两人各怀心思间,一个长脸丫头从门外探进来半颗脑袋,「芷兰,大厨房的妈妈来派午饭了,你还跟这儿磨蹭什么?没得饭菜都被那帮饿死鬼托生的小蹄子们给抢光了!」 这丫头口气虽沖,却是正经来叫她吃饭的,芷兰自然识得她的好意,忙应了声是,「好斑竹,多亏你还想着我,我这就来,」说着又去招唿兰亭,「兰亭,你也一道去吧。」 这话却惹了那名叫斑竹的小丫鬟不乐意,只见她双眼一翻,「你叫她做什么?人家这么能耐,连侯府都能使了下作手段进来,还怕吃不上饭不成!」 说罢,也不等芷兰答话,斑竹一甩辫子走了,只留下个后脑勺给两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页 第7章 棉被风波 练了一日的站姿,小丫头们回到寝室已是十分疲惫,各自洗漱不提。 而比旁人经歷更多的兰亭更是毫无聊天的力气和兴致,洗漱回来,只机械般埋头排队拿枕头被子,打算立刻休息。 前头的小丫鬟们都熟练地迅速抱走各自的棉被,轮到兰亭时,放棉被的柜子已经空空如也。 兰亭赶紧转头去寻,谁知与她的视线对上,小丫鬟们俱都心虚地移开目光,假装忙着铺床的铺床、脱衣的脱衣,就是没人吭声。 兰亭的瞌睡立刻清醒大半,她微微挑眉,这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这个房间能住八人,照理说棉被和枕头垫数量都是按照入住人数配备的,钟妈妈不该犯下如此粗心的错误才是。 环顾一圈,兰亭果然在一侧临窗的铺位上看见整整齐齐码放着两床棉被。 呵!兰亭二话不说上前就要拿回棉被,却发现自己的左边衣袖被小小拉扯一下。 低头看去,只见是个约莫八、九岁的小丫鬟。 这小丫鬟瘦瘦小小,五官倒是生得颇为清秀,兰亭知道她是她们这届十六个新入府的丫鬟中年纪最小的那个,名叫杨梅的,床铺正巧在自己右侧。 这小丫头年纪小胆子更小,一日下来兰亭就没见她开口说过话,就连用饭时也只敢捡了个馒头捧在手里小口小口啃着,那小心翼翼的模样活像只时刻注意周围动静,一有任何风吹草动就随时逃走的小松鼠。 此时见她主动叫住自己,兰亭不由有些诧异。 杨梅见兰亭按着自己的意思停了下来,微微松了口气,凑到她耳边小声嘀咕几句。 兰亭这才知道,因冬日天凉,她们下人的屋里既无火炕,连炭盆也只有一盆,实在很冷。原本自己没来,这间屋子少了一个人,因此多出来的那床棉被便叫玉梅拿了去盖。 「……玉梅不是我们能招惹的,我年纪小身子也小,盖不了一床被子的,不如兰亭你跟我合盖一床吧。」杨梅小声恳请,表示愿意将自己的被子分兰亭一半。 真是个好孩子,兰亭心下感嘆,只是她却不能接受。 兰亭的视线从落到那个正倚靠在床沿一脸平静跟旁边丫鬟玩翻绳,像是什么也没听到的玉梅身上,再看看她身侧两床厚厚的棉被,和脚下那燃烧得正旺的炭盆上,不由冷笑一声。 忍不住抬手摸了摸杨梅的脑袋,「小杨梅,多谢你的好意了,不过如今天儿这么冷,咱们俩合盖一床被子是一定会着凉的,若是如此,你就不能参加接下来的新人培训和考核了。」 杨梅闻言吓得打了个寒战,她是家生子,自然知道府中的奴婢生了病,除开那些个极其得脸的大丫鬟,其他人可没有那般的好待遇能寻医问药,得靠自己熬过去,若是惹了主子们的忌讳,说不定还会被挪出院子去。 自从继母进门后,她阿爹就不待见她,姑姑见她可怜实在看不下去这才费心打点将她送进府里当差,若是她连新人考核都没过就因生病被退回去,不仅对不起姑姑的一片好心,阿爹和继母会怎么对她,杨梅简直不敢想! 她不敢再提分享被子的事,可是如此一来,兰亭又该怎么办呢?杨梅不由满脸内疚。 两人在屋子当中站着说了许久的话,可屋中的其他丫鬟却愣像是什么也没注意到,显然是打定了主意要明哲保身了。 芷兰担心地看着两人,想说些什么又欲言又止,被旁边的斑竹死死拦住,「芷兰你疯了,难不成要为了这个外头来的野丫头去得罪玉梅?」 「可是……」芷兰秀眉微蹙。 「没什么可是的,你没听见杨梅都说了愿意跟她合盖一床,偏她还要矫情!」斑竹拉过芷兰,嘴角微撇,挑衅般斜了兰亭一眼,提高了声音道:「芷兰你理会这种不知好歹的人做甚,你啊,就是烂好心!」 下午的时候兰亭已经从芷兰处得知,因为那日自己在府门口闹得那一场,老夫人下令重考,这个斑竹的表姐吴小月正是在重考中被刷了下去,因着这个原因,斑竹看她十分不顺眼,此时开口针对实属正常。 听了斑竹的话,玉梅对面一叫金兰的丫鬟得意一笑,忙狗腿地上前替玉梅铺床,她嘴里哄着玉梅,「也累了一日,我来替你铺床,咱们也好早些歇下。」 兰亭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欺生是人类天然的劣根性,而自己今日在钟妈妈跟前的示弱给了这些丫鬟软弱可欺的错觉。 可若是她们因此就认为她是个软柿子,想捏就捏,那就大错特错了! 兰亭几步上前,在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将那床本该属于自己的被子抱在了怀里。 小丫鬟们都像是被按了暂停键,瞪大眼不可置信地看向兰亭。 玉梅第一个反应过来,只见她唰地放下脸子,将手中的翻绳往床上一摔,俏脸登时一片冷凝。 金兰也没料到兰亭如此大胆,竟然上手抢东西,倒叫她马屁拍到了马腿上,一时间下不来台,指着兰亭的鼻尖大声呵斥,「我看你这村姑真是疯了!你知道玉梅是谁吗?连她的东西也敢抢?」 金兰替自己说出了心声,玉梅面色微缓,依旧坐在床上纹丝不动,下巴高傲地高高扬起,仿佛眼里根本看不到兰亭这个人。 兰亭却不理会二人,只见她冷哼一声就转身开始铺床,「凭她是谁?还不都跟咱们一样的奴才秧子,在这屋里睡的,哪个还是主子不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页 「你!」这话却正好戳了玉梅的肺管子,她气得满脸通红,竟是忍不住连连咳嗽起来。 「你竟敢跟玉梅这般说话,」金兰赶紧殷勤地替玉梅顺气,指着兰亭大声叫嚣,「小蹄子你死定了!」 「怎么?我哪里说得不对吗?」兰亭面色冰冷。 铺位在兰亭另一侧的丫鬟名叫紫竹,本不愿掺和,听了兰亭的话,她忍不住瞥了兰亭一眼,就像是在看什么天方夜谭里的人物,忍了两下还是忍不住开口提醒,「你知道什么?玉梅她是大管家的女儿!」 第8章 都是奴才,谁比谁高贵? 「你这外面来的丫头进府第一日就把她得罪死了,可真是能耐!」说着紫竹嗤笑一声。 还真是可笑,在紫竹的心里,兰亭已经是被判了死刑,毫无前程可言。 说罢,她也不顾屋中其他人都是什么脸色,爬上床将被子拉过头顶迅速躺好,打定了主意不管待会儿发生什么,都跟自己无关! 兰亭哦了一声,还以为自己怎么找死呢。原来是大管家的女儿,怪不得一副天鹅混进野鸭堆的高傲模样。 玉梅总算是缓过劲儿来,她父亲是侯府大管家,母亲是管事娘子,虽说是当下人的,在自己家里,她也是千金小姐般的日子被人伺候着。 就是进了这府里,看在父母的颜面上,连钟妈妈也对她客客气气,更别说同屋的小丫鬟们,即便不是人人巴结讨好,却也不敢得罪。 从小到大,还从未有人敢这样对她说话,玉梅气得头晕脑涨,她一把拍开金兰正给自己顺气的手,抬手一指兰亭,「给我把被子抢回来,再教训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死丫头!」 「你们别闹了,若是惊动了管事妈妈,大家都得跟着吃挂落,」眼看事情要闹大,芷兰忙出言劝阻,「一起进府是咱们的缘分,怎么就不能往后退一步?」 「说得轻巧,怎么退?要退也该这野丫头退!」金兰斜眼看她,并不领情。 见兰亭接话,芷兰咬了咬唇,像是下定了决心,「兰亭,我把被子让给你,我和斑竹挤一挤就是。」 「凭什么叫你让!」看戏看到了自己头上,斑竹一跳丈高,「芷兰你就是太好性儿了!」其他丫鬟也纷纷贊同。 「你们别这样说。」芷兰仿佛一时间没了办法,有些为难地看了兰亭一眼。 兰亭则目光幽深,她明知斑竹就是想看自己吃亏,恨不得两边打起来才好,怎么可能同意这样的提议,芷兰真的是想帮自己解围? 两方僵持不下,刚才和玉梅一起翻花绳的丫鬟名叫苦菊,她一样顾忌着管事妈妈,不愿将事情闹大,便也来同兰亭打商量。 「玉梅她身子骨一向有些弱,没有这棉被怕是不成的,芷兰说得对,咱们同屋住着本是缘分,合该相互体谅才是,怎么能因为一床被子闹成这样,兰亭你也太小气了些。」 玉梅身子弱因此抢她被子就合情合理?她拿回自己的东西反而成了小气? 苦菊一直不吭声,没想到一手道德绑架倒是玩得飞起。 兰亭给气笑了,「这棉被原就是府里分给我的,我让是情分不让是本分,还轮不到你们咄咄逼人。要心疼玉梅可以,你们谁爱让谁让,总归别拿着我的东西做人情!」 见兰亭冥顽不灵,金兰冷哼一声,「跟她说这么多做什么,既然这野丫头不懂规矩,今日咱们便好好教教她什么是规矩!」说着便挽起衣袖要扇兰亭耳光。 金兰仗着自己比兰亭大几岁,身材也比兰亭壮实许多,根本不将她看在眼里,这一巴掌手到擒来。 屋中众人也是这么想的,眼看那巴掌就要落到兰亭脸上,玉梅得意地扬起嘴角,斑竹两眼往外放光,芷兰脸上闪过一丝不忍,胆小的杨梅则捂上了眼睛不敢看。 那众人预料之中的脆响如期落下,挨打的却不是兰亭。 只见兰亭牢牢握住金兰落下的手,也不见她如何用力,轻轻巧巧的,任金兰如何挣扎,那巴掌也不能再下降分毫,下一秒,啪的一声,却是兰亭反手抽在了金兰脸上。 金兰被打懵了,愣了足足有几秒,一声悽厉的尖叫这才划破屋顶,「你敢打我?你这该死的贱婢竟敢打我!」 「打都打了,你说我敢不敢?」兰亭一脸的你是不是蠢。 金兰被刺激得不行,她双眼赤红,张牙舞爪就朝兰亭脸上抓去,已然是不管不顾没了理智。 前世行商在外,兰亭曾遭遇过山匪劫道,为多些自保的手段,她曾跟随家中护院学了些防身功夫,虽不过是些皮毛,但对付起金兰一个小丫头片子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只见兰亭身子一矮,单手撑地一个螳螂扫腿将金兰绊倒在地,再一个勐虎翻身整个人已经骑坐到对方身上,啪啪左右开弓,又是几巴掌甩到金兰脸上。 金兰被摔得眼冒金星,除了哇哇大哭外竟毫无还手之力。 一众丫鬟被兰亭这又凶又悍的架势给吓呆了,就连一直装睡的紫竹也唰一声弹坐起来,紧紧抓住自己被子瑟瑟发抖,一时间谁也不敢上前拉架。 始作俑者玉梅更是煞白着一张脸,紧紧抓住苦菊手臂,嘴里除了反反覆覆念叨「野丫头、泼妇」几个字就啥也不会了。 等到被金兰惨叫声惊动的刘二家的赶来,金兰脸上已是挨了十几个耳光,整张脸肿成了大猪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页 「天吶,天吶,你这死丫头还不快给我住手!你这是要造反不成?」刘二家的被眼前这一幕给惊呆了。 说着便要上前拧兰亭耳朵,兰亭见机之快,不等刘二家的来揪自己,就已灵活地从金兰身上滑下来,顺势跪在地上脆生生告起状来。 「刘妈妈明鑑,是金兰抢我被子在先,我不愿给她,她又要动手打人,兰亭实在是被逼无奈,这才不得不出手反击。」 刘二家的捂着胸口直喘粗气,想她从小丫鬟一路做到管事娘子,入府十几年,竟从未见过这般恶劣之事,指着兰亭气到手指发抖,「你,你还敢狡辩!」 金兰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几步爬到刘二家的脚边,抓住她裙子一角,嘴里含混不清哭诉,「刘婶子,你可要为金兰做主啊,你也看见了,这野丫头她这是要杀人!」 见两人各执一词,刘二家的随手点了苦菊,「你来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苦菊不由苦笑,经过方才的事她哪里还看不出兰亭是个刺头,原不打算再招惹她,可自己父亲和金兰父亲都在大管家手底下做事的,她不得不站在玉梅这边。 她心虚地扭过头去不看兰亭,「是,是兰亭抢了玉梅被子,金兰看不过眼为玉梅打抱不平,谁知反被兰亭给打了。」 第9章 没家世没背景就是你的原罪! 「好啊!」刘二家的一听事情竟还牵涉到了玉梅身上,立刻将方才兰亭的话抛在九霄云外,「被吓着了没用?我就说这些府外的丫鬟要不得,从小粗野惯了,真真是没有点儿教养!」 她上前抚着玉梅的肩膀连声安慰,期间还不忘怒目兰亭,「我就知道你是个挑事儿精!真是本事了,竟敢在侯府打人,现下立刻给金兰磕头赔罪,将被子还给玉梅!」 「可是刘嫂子,那被子原本就是……」兰亭还想分辨,刘二家的却压根儿就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你小小年纪心肠就如此歹毒,这大冷的天儿,你故意抢了玉梅被子,这是要活活冻死她吗!如今连我说话也敢不听,好,今日若不能将你撵出府去,我刘婶子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玉梅和金兰立刻朝兰亭投去得意而挑衅的眼神,凭你一个野丫头也配跟我们斗,这就是下场! 兰亭眼中闪过一丝厉芒,她不仅没有磕头求饶,反而缓缓站起身,不紧不慢掸着膝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这副不瘟不火的样子惹得刘婶子心头大怒,「你怎么敢自己站起来,我让你起了吗?」 「刘婶子,兰亭是出身乡野不错,可并不认为自己就因此低人一等!自幼家父就教导我,为人要中正正直,宁折不屈,我没有做过的事,您就是强逼我也绝不会认!」 难道就因为自己没有背景,却对上大管家的女儿,这就是原罪吗? 难道就因为自己没有屈服,低头躺平了任人践踏,这就是原罪吗? 若是这样,兰亭绝不苟同! 她毫不畏惧与刘妈妈对视,「今日进府,我原见侯府如此气派,难免心生敬畏,又见了钟妈妈,她最是公正不过,心中更是欢喜,想着自己命好,这回真是到了个好去处。因此见了刘嫂子,便也当您一样地明辨是非,谁知你却是个煳涂的,如此,原也不配我这般敬着!」 「你说什么?」刘二家的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个小丫头而已,她怎么敢!「你就不怕被撵出府去!」 这话骗骗旁的小丫鬟也就罢了,谁让刘二家的这次对上的是兰亭。 她看向刘二家的眼神满是轻蔑,「我在侯府的确一无根基二无依仗,可是这又如何?侯府是讲规矩的人家,我没有犯错,刘婶子您也无权我逐出府去!」 「好一张能言善辩的利嘴!」刘二家的气了个倒仰,没能唬住兰亭不说,还连带着自己在玉梅等一众小丫鬟跟前丢了脸面,她不由恼羞成怒。 若方才打压兰亭还只是为了讨好玉梅,如今刘二家的则是真正恨上了兰亭,发誓非要扒下她一层皮不可! 「好,你这是瞧不起我刘嫂子,觉着我不能拿你如何是吧?」刘二家的神色狠厉,「这府里能治你的人多的是!我回头就禀了管家娘子,还奈何不得你一个小丫头?」 「婶子这话大错特错!」见她果然抬出管事娘子,兰亭嘴角挑起一丝笑意,面上却继续义正言辞,「我虽年纪小,却也知道一句话叫做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不认得什么管家娘子,却知道任谁再大,也大不过这府里的规矩!」 她冷冽的视线从众人脸上一一滑过,这是在告诉她们,侯府里不是你玉梅说了算,也不是你刘婶子,更不是什么管家娘子! 想要仗着大管家作威作福,你们还是趁早打消这个念头! 兰亭收回视线看向玉梅,「我本无意招惹你,可你却几次三番不依不饶,有的话我就不得不说了!」 「我知道你在家里定然也是唿奴唤婢穿金戴银的,便是寻常小家碧玉也比不得你家富贵,是也不是?」 玉梅不搭话,可脸上倨傲的神色已经说明一切。 兰亭不屑挑眉,「可是那又如何?」 「你!」玉梅面色一变。 「想当小姐回你自己的家去,这里是侯府!大家都是伺候主子的,凭什么就你特殊?你要真是个有能耐的,不愿进府心气不顺就同你老子娘说去!这般无缘无故拿我撒气,真叫人看不起!」兰亭一针见血。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页 「我!」玉梅冲口而出就想说去就去,我还怕你?可不知想到什么,只得生生忍住,一双手抓紧床沿的手用力到变形,这一刻心里恨死了兰亭。 她以为她没说过吗,可是没用! 这屋里每一个小姑娘都巴望着能进府当差,偏她玉梅却不! 她自小也是娇惯着长大的,家里吃穿不愁,凭什么还非要她来当低人一等的丫鬟,做伺候人的事? 可这一次无论自己怎么反抗,凡事都顺着她的爹娘却铁了心肠,说什么也不肯松口。 玉梅闹了三天绝食,却依旧被大管家报上名字,她是赌着气进来的,看谁都不顺眼,正好兰亭撞了上来,她想也不想就拿了兰亭撒气,没想到却踢到铁板上。 兰亭不屑一笑,玉梅不明白,这便是身而为奴! 家生子有什么了不起的,侯府主子发了话,即便身为大管家,还不是照样得乖乖将女儿送进府来当丫鬟以表忠心。 兰亭毫不留情,将玉梅等人身为家生子那自认高她一等的莫名优越感击得粉碎。 「既然做了丫鬟,就要守着府里的规矩!规矩定了一人一床棉被,那就必须是一人一床棉被!玉梅和金兰坏了规矩在先,刘嫂子偏帮偏信在后,我兰亭不服,就是告到管家娘子跟前,我也绝不退让!」 一番振聋发聩的话让玉梅无地自容,更让各怀心思看热闹的小丫鬟们心念飞转。 原来大管家也会有所顾忌,看来只要谨守规矩,就是管事妈妈也不能随意发落她们。 都是年少不服输的年纪,谁又真会心甘情愿捧着玉梅,又不是真正的主子,不过是仗着老子娘罢了,这么一想,玉梅似乎也没什么好怕的。 从此后,众小丫鬟对上玉梅的态度不禁带上几分轻慢,这番得不偿失,叫玉梅郁闷地吐血。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不提,刘二家的可不像玉梅这么好打发,眼下她已是恨透了兰亭,打定主意绝不会放过她。 第10章 天大地大规矩最大 「说得好!」刘二家的刚想开口,却听一道威严的声音从门口处传来。 围观成一圈儿的隔壁小丫鬟们被统统呵退,显露出钟妈妈的样子,她双手交叠放在腹前,严厉的目光扫过在场诸人,这才抬步缓缓走了进来。 钟妈妈终于姗姗来迟,兰亭这才松了口气,只见她立刻收起那副斗鸡般的炸毛模样,一个健步迅速退回杨梅身边,跟一众小丫鬟们一起低头禁声装鹌鹑。 钟妈妈虽也对自己有成见,但她为人自诩公正正直,在这件事上就绝不会公然偏袒玉梅,有她在,那么自己便可高枕无忧了,这就是兰亭为什么非要将事情闹大的原因。 刘二家的急急将钟妈妈拉到一边,「您怎么能替这该死的野丫头说话?瞧给她张狂的!真叫玉梅受了委屈,咱们怎么向大管家两口子交待?」 「什么野丫头?既进了府,兰亭就是镇海侯府的丫鬟。刘嫂子身为管事妈妈,需得谨言慎行!」钟妈妈收回落在兰亭身上的视线,淡淡开口提醒,「二门马上就要落锁,你今儿不打算回去?」 抬头看了眼窗外天色,刘二家的这才惊觉时间晚了。 她和钟妈妈都是成了亲的媳妇子,按照侯府的规矩,不用天天留宿府中,晚上落锁出府,白天再进府当差。今日轮到钟妈妈值夜。 被钟妈妈一番不留情面的告诫,刘二家的心中恼恨,她回头瞪了兰亭一眼,都是这个死丫头搅事,害得自己颜面扫地不说,还险些耽误了出府时间。 刘二家的着急回家,又不甘心就这样放过兰亭,犹豫间钟妈妈已将她推了出去,「你不放心?怎么,担心我会偏着这丫头?」 刘二家的赶忙赔笑,「怎么会?府中谁人不知妈妈您一向最是公正不过,那这里就交给您了,我就先家去了。」 「赶紧去吧。」钟妈妈微微颔首,刘二家的心有不甘,再次看了兰亭一眼,用嘴型扔下一句走着瞧,这才一跺脚转身走了。 她走后,钟妈妈并未立刻说话,屋子里的气氛一时间冷了下来,衬托着金兰的啜泣声格外突兀。 看她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钟妈妈不由厌恶皱眉,「哭哭啼啼成什么样子?还不下去收拾干净,今日的规矩都白学了!」 金兰心中委屈万分,可钟妈妈发了话,她又不敢像兰亭那样当面顶撞,再不情不愿也只得被苦菊半扶半拖着拽了出去,梳洗净面不提。 耳根子总算清静了,钟妈妈这才看向玉梅,一时间心情有些复杂。 这孩子也算是自己看着长大的,钟妈妈知道她本性不坏,只可惜大管家两口子娇惯太过,将她养成如今这副眼高手低的性子。 平常也就罢了,偏遇上兰亭这么个愣头青,倒也叫她知道什么叫做山外有山,折一折性子也是好事。 嘆了口气,钟妈妈道:「咱们侯府乃是积善之家,自然没有那等虐待丫鬟,让丫鬟们挨饿受冻的道理。既然如此,你们谁能说说,为何又要规定一人只能领一床棉被?」 小丫鬟们都低下了头,显然是从未思考过这件事。 「难道是想告诉我们,要时刻牢记身份,不可太过奢侈?」芷兰眼珠子转了转,跃跃欲试。 「嗯,接近了,但还不够准确,」钟妈妈赞许地点点头,忽而目光一转,「兰亭,你来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页 兰亭眉心一跳,却也只好硬着头皮开口,「回妈妈的话,是啊,侯府富贵滔天,还会缺了咱们一床被子?其实不缺的。既然如此,那又为何非要一人一床,总不能是为了故意叫咱们争抢打架吧?」 玉梅闻言恨恨瞪她一眼,钟妈妈也忍不住呵斥一句,「少贫嘴,好好说!」 「是!」兰亭立刻从善如流,「兰亭便想着,不是必须,却非要如此,其中必然大有深意。所谓的一人一床薄被,不过是新人培训里的一个淘汰手段罢了,目的就是将那些身体太弱的丫鬟给淘汰出去。」 「危言耸听!不过一床棉被,怎么还扯上了淘汰不淘汰的,吓唬谁呢你!」斑竹不信。 「兰亭,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明白?」杨梅也疑惑不解。 见钟妈妈不吭声,兰亭就知道她这是打定了主意,故意要自己掰开了揉碎了讲给这些小丫鬟们,特别是玉梅听。 暗嘆一声有人护着就是好,兰亭摸了摸杨梅的小脑袋,这才继续,「咱们如今虽然挤一起,可你想想,今后分了院子,免不了都要当差值夜的,难不成就因为你身子弱,还能当着主子多盖一床棉被多要一个炭盆?」 她意有所指看向玉梅,「要想做个合格的丫鬟,可不只是端茶倒水那么简单,从身到心都要做好准备,若是放不下从前种种,迟早惹了主子嫌弃,与其到时候连累家人,还不如现在趁早家去!」 想她兰亭前世堂堂广陵首富,为了寻找姐姐也不得不低眉折腰,玉梅说破天不过是一个管家的女儿,又有什么架子放不下的? 这番话令玉梅目光震动,显然她从未料到一床小小的被子竟也是对她们的考验。倘若自己的阿爹不是侯府大管事,她这个一错再错的不合格的丫鬟早就已经被淘汰出局了吧? 可是兰亭,不过一个乡下地界来的野丫头,她又凭什么能勘破这一点?玉梅不甘咬唇,望向兰亭的目光十分复杂。 杨梅等人则是一脸的后怕和若有所思。原以为新人的选拔从明天才会正式开始,没想到对她们的考验其实早已无声无息地展开了,在自己不知情的地方,她们又有没有犯过错呢? 唯独芷兰红了脸,一双小手扭在一起满是羞愧不安,「原来是这样,听兰亭说了我才明白,方才倒是闹了笑话了。」 「小小年纪,你能想到这层已是十分出色,不必妄自菲薄。」钟妈妈一向喜欢芷兰的识大体,难得温言安慰,见众人都有所领悟,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谁知斑竹不忿兰亭在钟妈妈跟前大出风头,忍不住阴阳怪气,「没错,芷兰你的想法才是正常,咱们清白人家的女儿,哪有那样深沉的心思,能想得明白这些个弯弯绕?哼,要我说啊,咱们都远着些吧,这样的歹毒之辈,哪天被她卖了都不知道!」 第11章 兰亭被罚 「住口,这里哪有你插嘴的份!」斑竹这般放肆,叫钟妈妈不由沉下脸来。 兰亭却拦住了钟妈妈,「妈妈,我有几句话想问斑竹。」 「你,你想问什么?「斑竹被兰亭的气势吓得倒退两步,却昂着头兀自嘴硬,「我跟你这种人可没什么好说的!」 兰亭上前一步,「你我素不相识,今日不过头回见面,你却几次三番对我甩脸子、落井下石,现在更是信口雌黄随意污衊,我想问一句,这究竟是为何?」 斑竹不屑,「明知故问,你究竟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自己心里清楚!」 兰亭冷哼一声,「我倒不知自己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值得你这般针锋相对?」 因为重考,斑竹的表姐被刷了下去。 斑竹气地指着兰亭鼻子怒吼,「你知不知道,因为不能进府,现在姨父将她许给了一个四十多岁的老鳏夫,我表姐的一生都被你给毁了!你心里难道就没有一点儿愧疚?」 吴小月的能力本就普通,第一回能被取中完全是走了赖妈妈的路子,就这还是吊车尾的,第二回被刷下来才是再正常不过,斑竹却不管这些,将事情都迁怒到兰亭身上。 「我为什么要愧疚?」 兰亭神色冷漠,她帮助了一些人,自然也触碰了另一些人的利益,这几乎是不可避免的。 吴小月无辜,难道那日被顶替的瘦高女孩就该死? 兰亭看向钟妈妈,「兰亭自认问心无愧,原来这府中之人竟是这么想的,怪不得旁人的入府时间都是辰正,唯独我是辰正三刻!」 她故意借着这个机会,将白日里那妈妈故意用错误时间算计自己的事给说出来。 钟妈妈愕然,「此话当真?」 「妈妈,入府的机会是我拼了命才换来的,我又怎么会如此轻忽,犯下第一日进府就迟到的这种错误?」 钟妈妈恍然,当时她被怒气沖昏了头,现在想想,这件事其实漏洞百出,一想起今日自己竟上了旁人的当,如此为难过兰亭,一向正直的钟妈妈面上讪讪。 斑竹依旧忿忿不平,她认为说来说去,都怪兰亭不认命! 若不是她非要站出来闹事,赖妈妈不会被撵出府,表姐吴小月也不会终日伤心哭泣,说来说去,都是兰亭的错! 「你非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但我话既已说明,今后你若再来招惹,我绝不会向今日这般一忍再忍!」兰亭不再惯着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页 「好了,你也少说两句!」钟妈妈瞪她一眼,摇摇头,这脾气! 天色已晚,她打算快刀斩乱麻将方才的事处置完毕,因而先问向玉梅,「这床被子原就是兰亭的,如今她既拿了回去,虽手段过激了些,却也是应当应分,你可服气?」 玉梅虽娇气却也不笨,兰亭打的是金兰,可落得却是她的脸面,但事已至此,自己再闹就是不明智。 况且兰亭的话更是让她明白,不论自己想不想进府里当丫鬟,可来都来了,总不能事事不如人,叫父母脸上蒙羞! 只脸上还有些挂不住,索性咬唇低头不语,想着来日方长,她总要光明正大地赢兰亭一次! 这就算是认可了钟妈妈的处置,钟妈妈才又转向兰亭,深吸了口气,「你好大的胆子,殴打同仁、顶撞上司,一张巧嘴更是舌灿莲花!是不是觉着自己很本事?」 一码归一码,钟妈妈虽因白日的事心生歉意,却不打算在这件事上袒护兰亭。 智足以拒谏,言足以饰非,从前听人说起总觉夸大,今日,她总算领教了。 并非不喜兰亭,而是一年又一年,钟妈妈见过了太多的所谓聪明人。 仗着几分聪明,却总是走偏了路,兰亭如此天资,她不希望她将来结局惨澹。 兰亭深知过犹不及的道理,若自己一点儿不受罚,那才是将这院里上上下下都得罪完了。 想也没想,兰亭便老实认错,那样子要多乖巧就多乖巧,让准备了一肚子说辞的钟妈妈犹如一拳打在棉花上,差点儿没憋出内伤来。 她紧盯兰亭,不错过对方脸上任何一丝表情,半晌,钟妈妈才唿出一口气来,「如此最好。」 「这事原是你占理不错,可你也实在太过胆大妄为!今日我若不罚,他日你迟早惹出大祸!我便罚你自去院中跪上半个时辰,你可服气?」钟妈妈算是解释。 兰亭恭敬福身,朗声应下,「兰亭心服口服,愿意领罚!」 钟妈妈微微颔首,又罚了做假证的苦菊和无理取闹的斑竹一人五下手板心,正想吩咐众人各自歇息,偏巧梳洗完的金兰回来,只听了半耳朵,立刻不依起来。 「我不服!妈妈偏心,凭什么这死丫头只用跪半个时辰,这也太轻了些!」 「那依你所见,该当如何?」钟妈妈忍着怒气。 「她将我打成这样,就该重打二十大板撵出府去!」金兰得意。 玉梅一听要遭,却已经来不及阻止,钟妈妈脸色冷如冰霜,她原就厌恶金兰的仗势欺人,如今见她不仅不知悔改,还妄想重罚兰亭,更加不喜三分。 「你当我是什么人,也是你能随意拨弄的!若不是你挑唆玉梅多占棉被,又企图打人在先,怎么会挨打?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可是妈妈,我的脸……」金兰还想辩解,却见大家看向她的眼神都十分古怪。 原来方才兰亭看着兇狠,实际却没真下力气,她可不想落下个欺负小孩儿名声。 因此梳洗过后,金兰脸上的浮肿早消了,连条红痕都没留下,只她自己不知道,还不停朝钟妈妈展示自己的脸,气得钟妈妈一指外面,「煳涂东西!你也给我去院儿里跪着!不跪够一个时辰,不许起来!」 金兰瞪圆了眼,她实在想不通,为什么被打的人是她,如今受罚最重的人却还是她? 只可惜玉梅嫌她太蠢不愿帮她,苦菊自己受了责罚不敢开口,如今彻底惹恼了钟妈妈,金兰一路哭哭啼啼跪到了院子里,心里恨毒了害自己落到这个下场的兰亭! 第12章 新训开始 等到兰亭罚跪完回来,屋里的小丫鬟们早已睡下。 揉着没了知觉的双腿,兰亭摸黑上了床,原打算就这么凑合睡下,谁知旁边悄悄伸过来一只小手,不由分说地将什么东西一股脑塞进兰亭手心。 「这是活血化瘀的药膏,你赶紧揉揉,一定要把腿搓热了,千万不能留下病根儿,免得日后老了遭罪。」杨梅一副老气横秋的口气,小声叮嘱。 这样稍显絮叨的关怀,已是多年不曾有过,触手间的温热,让兰亭有了片刻的失神。 她爹娘感情极好,成婚多年膝下虽只有两个女儿,可阿爹却从未想过纳妾之事。 阿爹说命中注定,不可强求,与其非要生儿子,倒不如好好将她们姐妹抚养长大,谁说女子就一定不如男? 兰馨性情温柔,等将来到了年纪,就替她挑选户好人家,不求富贵显达,只求女婿人品温良。 至于兰亭,三岁看老,她性情刚毅,若是不认同的事,不论对方是谁也绝不能叫兰亭低头。 这样的性子不能说不好,可嫁到别人家里终究是要吃亏的,不如就招婿,将来也好继承香料铺子。 阿娘温柔点头。 只可惜,这一切的美好都在兰亭四岁那年戛然而止。 那年上元节,她闹着出门看花灯,爹娘有事,只好让才十岁的姐姐领了她去。 谁知姐姐的奶娘丧心病狂,竟勾结拐子让姐姐「意外走失」。 事情的起因不过是那年侯府管事回乡,随口赞嘆了句姐姐聪明伶俐,刚好能跟府里的小主子们作伴,若家里肯卖,愿意出大价钱,无意中被奶娘听去。 更加可笑的是,后来兰亭查到,那个管事已于几年前因病去逝,无痛无灾,恐怕直到死,他也不知道为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只当是带了姐姐来侯府享福!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页 姐姐走失后,爹娘发了疯似的寻找,为此不惜散去大半家财,最终不仅没能找回女儿,反倒在上京的路上遭遇劫匪不幸身亡。 堂伯一家趁机吃了绝户,却并不善待兰亭,对她动辄非打即骂,后来更是败光了阿爹留下的香料铺子,为还赌债,甚至将兰亭卖去结给人配冥婚。 这些苦难兰亭都凭藉一身本事熬了过来,后来更是以一介女流之身坐稳广陵首富,成为多少人羡慕嫉妒、忌惮讨好的存在。 然而午夜梦回,即便只有一丝可能,兰亭却更愿姐姐从未走失过。 愧疚折磨着她,没有一日停歇。 兰亭不止一次向上天祈祷,多么希望花灯节那日自己不曾闹着出门,姐姐没出事,爹娘也不会死。 这样,自己还是那个爹娘宠溺、姐姐疼爱的兰家小女儿,天真烂漫,无忧无虑,长大后如阿爹所期望的那样接手香料铺子,在乡野之间平凡一生。 谁知老天爷竟真的让她重生了! 只可惜,不是重生回改变全家厄运的四岁,而是自己十岁时,被堂伯卖去冥婚的前一夜,一时间,兰亭大喜大悲。 前世的遭遇早就让她练就一身铜墙铁骨,很快就振作起来的兰亭收拾掉堂伯一家,上京寻找姐姐下落。 她兰亭天生反骨不服输,即使老天爷只给了她一半的机会,她也要完成爹娘遗愿,带回姐姐,拔出那根扎在了自己心窝里整整一辈子的倒刺! 前世的遭遇让兰亭一颗心早已变得冷硬无比,进入镇海侯府,她唯一目的是找到姐姐,因此并不想跟这里的人产生过多交集。 可这个叫杨梅的小丫鬟却…… 兰亭低头看向手中的瓷瓶,她出身制香世家,更是天生嗅觉灵敏异于常人,因此不必打开就知道里面装着的是上等的外伤药,活血化瘀。 杨梅虽说是家生子,可比不得玉梅是大管家的女儿,她阿爹只是普通下人,这瓶伤药必定是家里留给她保命的东西,这小丫头却毫不设防地给了自己。 兰亭心中五味杂陈,这个人情,她是不得不欠下了。 收回思绪,握紧那只小巧的瓷瓶,兰亭压低对杨梅道了声,「多谢。」 仿佛是怕吵醒其他丫鬟,杨梅只嗯了一声便不再出声,黑暗中,很快响起一阵均匀的唿吸声。 兰亭笑了笑,取出药膏仔细涂抹在膝盖和小腿上不提。 次日寅正三刻,天还没亮,两间屋子十六个小丫鬟便在钟妈妈的叫起声中起了床,不由都哈欠连天,端水梳洗。 早饭是粗面馒头配上几样小菜,匆匆用过饭后,小丫头们便两两一组被钟妈妈分了差事,往各处洒扫去了。 兰亭这才知道,昨日的站规矩只是钟妈妈临时起意,对她们的培训和考核从今天才正式开始。 每日上午她们需要做些粗实丫鬟的活计,下午则回到院中跟随各科管事妈妈学习,钟妈妈则总管小丫鬟们的规矩。 「从今天开始,你们要学习针线缝纫、厨艺沏茶、伺候笔墨、识字算帐等身为丫鬟的必备技能。而我会将你们的表现优劣如实一一记录,半年后,管家娘子会根据你们的各自表现进行挑选,将你们分去各个主子院中……」 随着钟妈妈的讲解,小丫鬟们忍不住四下交头接耳起来。 兰亭也在心中快速盘算过一遍,钟妈妈所说倒是跟那日赖妈妈的话对上了。 也就是说,不是所有的小丫鬟最后都有资格去伺候主子,只有通过最终选拔的小丫鬟才能被挑到主子跟前,若是其中任何一个环节不合格,就会被毫不留情地淘汰掉,永远做个粗使丫鬟。 这是兰亭不能接受的,粗实丫鬟毫无地位,甚至在府中都不能随意走动,如此一来,她还怎么寻找姐姐下落? 既然如此,要保证自己不被中途淘汰,就必须在这些授课的管事妈妈跟前留下好印象。 与此同时,兰亭更明白枪打出头鸟的道理,因此也不能太过出挑,否则难免引起同届丫鬟的眼红,从而针对自己。 并非兰亭畏惧这些个小丫鬟,而是找姐姐这件事绝不能出任何差错,自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不过是顷刻间,兰亭就拿定了主意。 在这十六个丫鬟当中,自己既不出风头也不掉尾巴,中中间间才是最好! 第13章 兰亭的茶艺 打定了主意,兰亭这才有功夫去听旁边丫鬟们的讨论。 斑竹撅着嘴,正跟芷兰咬耳朵,「说得倒好听,什么根据咱们平日里的表现如何,像玉梅、腊梅几个,就是连扫把都不会拿又如何,难不成还能被分去那些次一等的院子?」 见她一脸的忿忿不平,紫竹冷哼一声,「这世情就是如此,你不服又能如何?要怪就怪你不像玉梅那样有个当大管家的老子,也不像蜡梅,有个在老夫人跟前得脸的亲祖母!」 「你!」斑竹一听就炸,见事情就要闹大,芷兰连忙阻拦,低声劝道,「你俩又何必做这些无用的口舌之争,都忘了昨晚的事了?」 紫竹闻言不再说话,想起自己才受了罚,手板心还有些隐隐作痛的斑竹终究不敢再当着钟妈妈的面与人争执,也不情不愿闭了嘴。 芷兰松了口气,这才又道:「其实紫竹的话原也没错。」 她羡慕地看向站在前排的玉梅和腊梅,眼神中满是野心,「便是咱们出身比不过她们,难道一辈子也比不过?」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页 这些不过都是暂时的,她相信凭藉自己的资质,一定不会屈居人下太久! 她笑着开导斑竹,「只要咱们肯努力,跟管事妈妈们学好本事,我相信,钟妈妈一定都会看在眼里的。」 芷兰的眼神藏得很好,除了兰亭,并没有人看出来。 听了她这番话,紫竹和杨梅都若有所思,各自打定主意要替自己和家里挣出个前程来,斑竹却她眼珠子一转。 看向兰亭嘲讽道:「对啊,还是芷兰你聪明,我倒忘了这还有个乡下来的,什么也不会,要垫底也是她垫底!」 在她看来,她们都是家生子,方才钟妈妈说的厨艺刺这那些,从小耳濡目染的,即便不精通,也多少会一些。 兰亭就不一样了,不过一个没见过世面的村姑,什么也不懂,到时候看她拿什么跟自己这些人比! 斑竹打定了主意要在接下来的课业中全方位碾压兰亭,让她永远只能当一个粗使丫鬟,到那时,这贱人才知道侯府不是这么好进的! 跟她一样抱有同样想法的小丫鬟还不在少数。 总之不管自己能力如何,反正兰亭这个野丫头一定不如她们,以斑竹为首的小丫鬟们将头高高仰起,看向兰亭的眼神都变得轻视起来,搞得兰亭莫名其妙。 「斑竹!」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芷兰有些尴尬地看向兰亭,「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兰亭理解地点点头,摊上这么个猪队友,她也不容易。 「你什么意思!」兰亭一个眼神就叫斑竹再次暴跳如雷。 钟妈妈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正好将几人的对话听听了个七七八八,她赞许地看了芷兰一眼,对上斑竹则满是嫌弃,「真是蠢笨不堪!」 「都老实点儿回去站好!」钟妈妈命令道,见众人都排好了队,这才清了清嗓子,从屋里请出一位老嬷嬷来。 「今日第一堂课,是茶艺课,由姜嬷嬷为你们授课!」 「这位嬷嬷看着能有七十了吧,还能授课?」杨梅忍不住咂舌。 「只怕是哪位荣养的老嬷嬷。」兰亭小声解释给她听,「领了教导小丫鬟们的差事,既轻省又有体面,想来是主家专门给的恩赐。」 话音刚落,果然就听钟妈妈继续道:「姜嬷嬷是老侯爷的奶嬷嬷,能得她的教导,是你们的福气,若谁不好好跟嬷嬷学,或是累着了嬷嬷,仔细我揭了你们的皮!」 这位姜嬷嬷早就荣养了的,只因她是个闲不住的,听说小丫鬟们进府,巴巴跑去老夫人跟前讨了这份差事。 钟妈妈唯恐她出个什么差错,这院子上下都得跟着吃挂落,因此十分小心。兰亭在内的众小丫鬟连连齐声应是,钟妈妈这才满意点头。 许是钟妈妈的话起了作用,又或是姜嬷嬷的身份压在那里,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就是清高如玉梅,没眼色如斑竹也不敢造次,俱都老老实实坐着,乖乖听这位好为人师的老嬷嬷从几十年前,她进府那日天上下了红雨讲起。 半个时辰后。 有几个小丫鬟已经无聊地快要睡着,姜嬷嬷这才总算想起今日自己是来干什么来的了。 「……啊对,沏茶,说回沏茶!咱们在主子跟前伺候的,不会沏茶怎么行?好了好了,你们这些小丫头们快去领了茶叶,一个个排好队到我跟前沏茶给我看!」 总算不用再听那些个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小丫鬟们都松了口气,不多时都领了茶叶茶碗回来,在钟妈妈的指挥下排成一队。 这时,姜嬷嬷已经将火炉点燃,第一个进去的是玉梅。 她在家虽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小姐,可沏茶是雅事,玉梅自然下过苦工的,自然如预料之中得了赞誉。出来后,玉梅站回自己的位置,神态自若。 在她后面,小丫鬟们陆续进去,有同玉梅一样得了夸赞的,也有被姜妈妈毫不客气嫌弃的。 「哎呀呀,这水也太烫了,茶叶都叫你烫死了,主子怎么喝?记住,水不过三沸!」 「哎呀呀,你这丫头茶叶也放得忒多了些,是想苦死嬷嬷我么?」 「哎呀呀,毛手毛脚,水溅得到处都是!」 随着前面的丫鬟逐渐减少,很快就轮到了金兰。 显然她还记着昨晚的事,狠狠瞪了兰亭一眼,这才捧着自己的茶盏往里进去。 金兰从兰亭身边走过,正好带起一阵微风,兰亭吸了吸鼻尖,神色微动。 「金兰的娘是外院专司茶水的,想来茶艺这科她必能评个优等。」望着她的背影,杨梅很是羡慕。 「那可不一定。」兰亭摇摇头,一脸的意味深长。 还不待杨梅追问,金兰就已经沏好了茶,她双手捧着茶碗,恭恭敬敬奉到姜嬷嬷跟前,「嬷嬷请喝茶!」 姜嬷嬷接过茶碗,「不错不错,动作行云流水,叫人赏心悦目。」 谁知金兰脸上的得意还未化作实质,下一秒,姜嬷嬷就一口喷了出来,「什么东西!难喝死了!你这丫头到底往茶水里加了什么?」 第14章 又被针对了 金兰被喷了满脸的茶叶沫子,被打湿的头髮一缕一缕往下滴水,整个人狼狈不堪。 不过比起这种狼狈,金兰更在意的是当众受辱,她尖叫一声,「姜嬷嬷,您这是做什么?」 钟妈妈也张大了嘴,一脸不明所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页 做到姜嬷嬷这份上,自然不用顾忌谁的情面,只见她用清水漱了漱口,这才摆着手道:「哎呀呀,你还好意思问我?你这丫鬟抹了什么东西在身上?这沏出的茶都串味儿了!」 听了这话,钟妈妈脸色一肃,「丫鬟不许私自涂脂抹粉,就连口味略重些的蒜、葱等物也不许多吃,就怕气味不好闻冲撞了主子。金兰,你是家生子,怎么竟连这个规矩也不知道!如此,我也不得不禀报掌刑妈妈,家规处置!」 「我没有!」金兰被吓得脸色发白,瞬间慌了神,「我真的没有私自用香粉,钟妈妈您要相信我啊!」 她慌乱地抬起手臂四下闻嗅着,想要寻找出端倪,却依旧是什么味道也没闻着,不由觉得姜嬷嬷这是在故意为难自己。 方才还叽叽喳喳的小丫鬟们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吓住了,竟连一个敢替金兰求情的都没有。 「怎么办啊,兰亭?」杨梅一张小脸上满是担心。 「你想帮她?」兰亭挑眉。 杨梅有些犹豫,却还是点点头,「金兰性子是不讨人喜欢了些,可我跟她也算是一个院儿里长大的,实在不忍心她就这么丢了性命。」 既然如此…… 「她没有私用香粉!」僵持间,只听一道清亮的声音响起,众人惊讶回望,却见是兰亭。 「兰亭!你在说什么啊?」杨梅小声惊唿,她是想帮金兰,却也不想兰亭被牵扯进去。 兰亭笑笑,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这才上前行了个福礼,「姜嬷嬷,钟妈妈,金兰她并没有私用香粉。」 「唔,难道你这丫头瞧见了?」姜嬷嬷一脸的好奇。 兰亭摇摇头,又点点头,「兰亭虽未亲眼看见,不过却能肯定。」 她自幼对各类香味十分敏感,方才金兰从她身边经过,若她真的用了胭脂香膏,即使洗上三遍,也休想瞒过兰亭的鼻子。 兰亭十分肯定,自己方才半点儿香味也没闻到,只除了……想到这里,兰亭忍笑。 「哎呀呀,你这丫头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都把老婆子我给弄晕了。」姜嬷嬷摆摆手,一副头晕模样。 「既然没看见,你又凭什么替她作证?倘若金兰之事被查证属实,你便是同等罪名!即便如此,你也不改口吗?」钟妈妈一双眉夹得死紧,说出的话却是在提醒兰亭。 兰亭朝她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却是不改初衷,「兰亭也只是猜测,」她顿了顿,这才道,「昨夜金兰和我一起罚跪,想是腿疼难忍私底下涂抹了药膏,这才在身上留下味道,是以姜嬷嬷方才才会说她沏出的茶里带着一股怪味。」 「哎呀,」姜嬷嬷一拍双腿,「我方才一时竟形容不出那是什么怪味,只觉那茶入口又苦又沖,还夹杂着股刺鼻的辛咸,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可不就是药膏子么?」 金兰则是一愣,她没想到竟是药膏出了问题,更没想到,站出来替自己说话的人竟是兰亭,一时间心中百感交集。 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之下,金兰捞起裤腿,露出一双青紫斑驳的膝盖来,上面正厚厚涂抹着两团青褐色,不是狗皮膏药又是什么? 事情真相大白,金兰不用被处置了,众人都松了口气,钟妈妈挥了手正想叫她下去,谁知金兰却不甘心自己茶艺成绩就此作废。 「嬷嬷,嬷嬷我只是一时煳涂,还请嬷嬷念在金兰初犯的份上,再给我一次机会吧!」金兰跪在姜嬷嬷跟前,抱着她的腿痛哭流涕。 在这些功课里,只有茶艺是她最擅长的,若这科得了差,阿娘知道了一定会扒了她的皮! 兰亭忍不住摇头,这就是所谓的人心不足蛇吞象吧。 果然姜嬷嬷还是那副慢吞吞样子,说出的话却冷硬无比,「丫头啊,我只是来指点茶艺的,旁的不归我管。因此我只知道,不论什么缘由,香气还是臭味,那杯茶都是被败坏了,既然如此,你这末等并不冤枉!」 彻底没了希望的金兰失去力气瘫坐在地,兰亭则心道一声好险。 若非昨夜杨梅偷偷给了自己那瓶上等药膏,无色无味,恐怕今日自己不是路都走不利索,就是跟金兰同样的下场。 经了这个小插曲,小丫鬟们谁也不会再觉着姜嬷嬷年老煳涂,俱都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应对她。 排在金兰后面的小丫鬟名叫山竹,被钟妈妈叫到名字,更是捧祖宗般捧了茶碗进去,唯恐自己哪里出了差错。 金兰整个人浑浑噩噩,心中唯有一个念头,都怪兰亭,都怪这个没规矩没教养的野丫头,都是她巧言令色,害自己被钟妈妈罚跪! 若是没有罚跪,自己又怎会因腿疼私自用药,若是没有用药,今日的茶艺课自己又怎么会被评为末等? 金兰脑中的弦一下崩断,只见她身子一歪,不管不顾朝着兰亭所站的方向狠狠撞去! 而兰亭还在回味着姜嬷嬷方才那番话中的深意,一时不察,竟连人带碗被金兰撞翻在地,顿时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呵。 「兰亭,你没事吧?」杨梅惊叫一声,赶紧上前搀扶兰亭。 兰亭摇摇头,视线落在地上的茶碗上,「我没事,只是这茶叶……」 只见那茶碗已是摔得粉碎,里面茶叶失去包裹更是散落一地,上面沾满了泥土,显然是不能再用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页 「金兰,你太过分了!」杨梅气得双眼发红,即便她一向胆小,此时此刻也忍不住大声质问。 此时她真是后悔万分,早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她就不该让兰亭帮金兰! 「若不是兰亭,你怎么能在钟妈妈面前证明清白?你不感激也就罢了,怎么还能恩将仇报?」 第15章 被迫捲起来 金兰有些夸张地呀了一声,「杨梅,你在胡说什么啊?我本来就没有私用胭脂水粉,钟妈妈总会查出的,谁要她多嘴,倒显得她能耐!」 她翻了个白眼,看着那洒落一地的茶叶和茶碗碎屑,脸上忍不住露出一抹毫不掩饰的得意,对兰亭假惺惺道:「真是对不住啊,昨日跪得狠了,这膝盖不听使唤,一个没站稳就往旁边倒,你也真是的,都不知道自己躲开!」 「你!」杨梅气极,「我要告诉姜嬷嬷和钟妈妈!」 兰亭拦住杨梅,她摇了摇头,「依照那位姜嬷嬷的脾性,即便你将事情告到她跟前,她也不会过问的。」 沏茶的丫鬟没守好茶叶,自然也是不合格。 想必金兰正是看透了这一点,才会这般有恃无恐。 见兰亭看来,金兰果然露出挑衅之色。 杨梅蹲在地上,手忙脚乱地捡着茶叶,声音里都带上了哭腔,「可你怎么办啊?这些茶叶都脏了,不能用了。」 「既然你这么紧张这个野丫头,不如就将自己的茶叶让给她好了!」金兰在一旁煽风点火。 杨梅十分愧疚,挣扎片刻,还是心一横将自己的茶叶往兰亭跟前一递,「说起来都怪我,要不然,兰亭你就把我的茶叶拿去吧!」 兰亭警告般看了金兰一眼,金兰只觉那一眼带给自己的压迫力竟比钟妈妈还强,直叫她心中生寒,不敢再造成。 想了想,芷兰开口建议,「兰亭,要不你去求一求刘婶子,让她再给你一份茶叶?」 方才给她们发茶叶的正是刘二家的,昨日兰亭才得罪了她,刘二家的恨不得兰亭被评为差等,是绝对不可能再给她一份茶叶的。 「不必了。」兰亭声音清冷。 见对方想也不想就拂了自己的好意,芷兰有些委屈。 斑竹看不过眼,从鼻孔里哼了一声,「都说了让你别对着谁都是一副烂好心,瞧见了吧,人家还不领情!」 兰亭可没功夫理会两人,她拉过杨梅小声交代,「待会儿轮到我的时候,你先进去!」 她的个子最小,因此排在队伍最后,自己跟杨梅交换位置,就能拖延上不少时间。 杨梅不解其意,但还是点头照做。 心下算了算,时间勉强能够,也顾不上众人的反应,兰亭混着尘土捧起地上的茶叶,就匆匆向院外面跑去。 望着她的背影,芷兰若有所思。 金兰则皱眉冷哼,「装神弄鬼的,我就不信了她还能将茶叶洗干净了?」 「谁说不是。」斑竹没好气接了一句,就拉着芷兰站回队伍中间。 时间飞逝,直到最后一个小丫鬟都沏完茶出来,众人还迟迟不见兰亭回来。 钟妈妈皱了眉,打帘出来询问,「这丫头跑哪儿去了?若是再不回来,这堂课的成绩作废!」 杨梅急得满头冒汗,支支吾吾半晌才替兰亭胡诌了个去茅房的藉口。 金兰却噗嗤一笑,「什么内急,妈妈您不知道,那野丫头毛手毛脚的打翻了茶碗,怕是明知自己会被姜嬷嬷训斥,不好意思,这才故意躲起来不敢露面吧。」 她笑得十分畅快,自己好歹还是个末等,兰亭倒好,干脆直接交了白卷。 「我看不用等了,还是请嬷嬷快些公布成绩吧。」斑竹也跟着大声催促。 若是不出意外,此次考核的头名就是在芷兰了,斑竹一脸的与有荣焉。 芷兰则强压住嘴角的笑意,尽量使自己看上去谦虚持重。 就在大家都认定兰亭已经放弃了的时候,兰亭终于姗姗来迟。 只见眼前的少女一身豆绿束袖袄裙,手捧一只黑漆麻乌的圆口大盏,跨越院门而来,「兰亭来迟了。」 「就差你了,快些进来吧!」钟妈妈没再多问,只催促兰亭赶紧进去。 兰亭应了声是,跟在钟妈妈身后进了屋子,帘子放下,将小丫鬟们或惊讶或不屑的窃窃私语隔绝在外。 「你方才可曾看清她手里拿的什么东西?」芷兰咬了咬唇,仿佛有些担心,「没有茶叶,她要怎么过姜嬷嬷这关?」 「似乎……是一只大碗?」小丫鬟们噗嗤笑成一团。 「管她什么,不过是譁众取宠罢了!」玉梅不屑冷哼,自恃身份。 斑竹则眼珠子一转,拉着芷兰几步凑到门前,「咱们看看!」 金兰也当仁不让凑了过去,一时间,小丫鬟们都唿啦啦都挤到了门口,屏声静气偷听里面的动静。 「咦,你这丫头手里拿的什么?」姜嬷嬷首先发现了不对。 兰亭却只笑笑,并未答话。 只见她先将装好茶叶碎末的黑碗放到桌上,然后不紧不慢烧起水来。 待水沸后沖入碗中,兰亭又从袖子里摸出把小刷子模样的东西,指绕腕转,快速而有节奏地轻轻击茶汤,不多时,盏中就浮现出一层绿色的饽沫来。 待到茶汤表面彻底静止下来,兰亭这才朝着姜嬷嬷做出一个有情的手势,「请嬷嬷品鑑。」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页 姜嬷嬷扶着钟妈妈的手缓缓站起,走到桌前,只见那黑色的大碗中轻浅的浮沫与翠绿的茶汤交映生辉,形成一幅复杂的图案。 「你竟有如此技艺!」钟妈妈面露惊愕。 点茶她自然知道,可能将点茶一事做到如此地步的,钟妈妈实在从未见过。 说句大不敬的,便是太子妃那般风雅的人物也不能在短短时间点出这般复杂的图案来,更何况眼前的小丫头不过才十岁而已。 然而兰亭并非真正的十岁,前世为了将生意做大,只要有用的,兰亭都费心去学。 有一年,为了讨好某位爱点茶的夫人,她特意求了栖霞寺的普渡大师,拜在他门下学了半年的点茶。 兰亭天姿过人又肯吃苦,再加上了名师指点,才有了这手点茶技艺。 原打定了主意要低调行事,却被金兰故意毁了茶叶,不得已之下,她也不能藏拙了。 「松鹤延年,兰亭以此茶恭祝嬷嬷福寿安泰。」 第16章 姜嬷嬷三评兰亭 素手芊芊,稳稳将茶奉上。 上了年纪的人都讲究讨个彩头,哪怕人老成精如姜嬷嬷也不例外,更何况,美好的东西,又有谁会不喜欢呢? 「图案寓意都好,」就连钟妈妈也忍不住赞嘆,「嬷嬷,您不如再品鑑品鑑这盏茶的味道如何?」 若是连味道也属上乘,那兰亭便是这堂课当之无愧的第一了。 兰亭的心却随着钟妈妈的话提了起来,其实她在赌,赌姜嬷嬷不会喝下这盏茶! 果然,姜嬷嬷并没有喝。 她围着那茶转几圈,却并未伸手去碰,「松鹤延年,」她点点头,「实在美轮美奂,若喝了岂不暴殄天物?还是放着吧。」 钟妈妈不解其意,「那这名次?」 姜嬷嬷不答,反而一双浑浊的眼盯向兰亭,「丫头,你自己说,你这松鹤延年,应该得几等啊?」 兰亭一颗心砰砰直跳,想要从姜嬷嬷的神色中窥探出对方的真实想法,抬头对上的却是一张布满丘壑的脸,是苦难,也是智慧。 几乎是立刻间,兰亭就拿定了主意。 「嬷嬷好眼力!」兰亭淡然一笑,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和盘托出。 「我的茶碗被人撞翻,茶叶都坏了,若是直接沖泡,您定能瞧出端倪。更何况,经了方才金兰的事,我便大胆猜测嬷嬷您常年浸淫其中,一定对茶叶的味道格外敏锐。无论我怎么洗,茶里始终会有股泥腥味,如此一来,我的成绩便只能是下等。」 姜嬷嬷瞭然,「所以,你便碾碎了茶叶,将沏茶改为点茶?」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兰亭点点头,「我赌自己能点出出色的图案,只要嬷嬷您不捨得破坏茶面,不去喝茶,那兰亭就赢了!」 「原来如此,」姜嬷嬷缓缓颔首,一双眼依旧锐利无比,「照这么说,你其实已经赢了。又为何要将真相和盘托出?」 在姜嬷嬷这样混迹内宅一辈子的老人精面前,一切手段都是枉然罢了。兰亭知道,姜嬷嬷其实早已看出那杯茶有问题,既然如此再遮遮掩掩就了落了下成,不如索性摊开了实话实说。 「嬷嬷,事关前程,谁不想被评为优等?兰亭是俗人,自然也不例外。在兰亭看来,正如茶乃君子之饮品,贵真,比起一次成绩,谨守心中的底线更为重要!出此下策实属无奈,我却不敢因为侥倖过关而继续欺骗嬷嬷。」 兰亭的话正好说到姜嬷嬷的内心深处,茶叶贵真,乃真香、真色、真味,做人也当如此,这不正是她毕生所追求的吗? 心中震动不已,面上却越发咄咄逼人,「话虽如此,你就不怕我依旧给你一个下等?」 这一次,兰亭却不再解释,只见她狡黠一笑,「那么嬷嬷,您会吗?」 便连钟妈妈一颗心也跟着提了起来,沉默半晌,姜嬷嬷才再次开口,「好,你很好!」 聪明伶俐的丫头她见多了,可如兰亭一般,小小年岁就如此通透的却万里无一,更重要的是,这丫头有一颗赤子之心! 「你这丫头真是对老婆子的口味。你说得不错,松鹤延年又怎么能不是上品?我宣布,此次茶艺课的头名是……」 「我不答应!」 还不等姜嬷嬷将话说完,金兰就挑起帘子沖了进来,一脸的不服气,「明明是比试沏茶,兰亭她私自改成点茶,这样嬷嬷还给她第一,金兰不服!」 「谁让你进来的,还不出去!」钟妈妈蹙眉呵斥,群情激奋的小丫鬟们却一下子唿啦啦全都涌来进来。 「说了是沏茶,凭什么拿点茶来比?」斑竹也不甘落后,「大家都谨守规矩,偏她独树一帜,不是想出风头又是什么?谁知姜嬷嬷人老煳涂,还真被这阴险的小蹄子给哄了去!」 芷兰吓得脸色煞白,拼命拉她,斑竹却挣脱开来,不满道:「芷兰你拉我干嘛?嬷嬷处事不公,这还不让人说了!」 「都给我闭嘴!」见她话里话外竟还绕上了姜嬷嬷,钟妈妈气了个倒仰,「兰亭茶叶是怎么损坏的你们都不知道?」 还没腾出手来跟她们算帐呢,这是见兰亭入了姜嬷嬷的眼,竟又来闹,「究竟谁给你们的胆子?」 「罢了,」姜嬷嬷抬手拦住钟妈妈,「一味压制,这些小丫头们可不会服气。」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页 她问向金兰,「丫头,说到底你不过是觉着同样坏了规矩,凭什么你就是末等,兰亭这丫头却能得了头名,你是在说老婆子我处事不公?」 「金兰不敢!」嘴上说着不敢,其实谁看不出她分明就是这么个意思。 「你们呢?也都是这样想的?」姜嬷嬷问向其他丫鬟。 除了杨梅两三人外,小丫鬟们俱都低下了头,很显然打心眼里贊同金兰和斑竹的话。 「好,」姜嬷嬷点点头,「今日老婆子就让你们心服口服!」 「都站过来,你们先看这茶!」姜嬷嬷示意众人在桌前围成一圈,「我且问你们,你们当中有谁也有这等手艺?老婆子愿意再给一次机会,谁若能当场展示出来,便也评你一个头名!」 「既然你们都不吭声,那就是不能了。」姜嬷嬷抬手打断斑竹又要拿切茶点茶说事的话,丝毫没给众人留情面,「人家没有如了你们的愿自暴自弃,短短时间之内就找到解决问题的法子,不可不谓坚毅机敏,此其一。」 「只可惜留给她的时间太短,匆忙之下,兰亭只来得及将茶叶研磨成粉,而点茶所必须的茶盏、茶筅这些她根本没有,只能临时寻了其他东西代替。兰亭丫头,老婆子我说得可对?」姜嬷嬷含笑问向兰亭。 兰亭点点头,调皮一笑,「一时情急,叫嬷嬷见笑了。」 众人的目光这才顺着姜嬷嬷的话落在桌上。 她们方才并未注意到,那所谓的茶盏不过是早膳时用来盛饭的碗罢了,兰亭挑了只颜色最接近建盏的来装茶。 而那根茶筅更是用刷锅刷子临时剪出来的,甚至上面的枝条还参差不齐着,实在叫人不忍直视。 第17章 姐姐的下落 「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她都能点出如此好茶,你们说,若是换成沏茶,她会不会做得比这更好?」姜嬷嬷的发问意味深长。 其实话到这里,已经令大多数小丫鬟面红耳赤了,除了金兰和斑竹依旧梗着脖子外,大都羞愧地低下头。 「炉火纯青、登峰造极,是为本事,此其二!」姜嬷嬷环视一周,「这第三嘛,才是嬷嬷今天真正要教给你们的东西,都听好了,那便是以茶立志、以茶立德!」 「学沏茶同时也是学做事,咱们虽是下人,仪态规矩不能有错这都是基本的,可除此之外,最要紧的便是磨砺性情!」 姜嬷嬷转向金兰,声色俱厉,「便是不能做到夫人、姑娘们那般沏茶之前沐浴焚香,也该心怀诚意坦荡才是!你既知身上不好,便该提前说明,选择隐瞒不过是想着能够矇混过关,好拿了这次的成绩!」 「从一开始便是错了,又何谈往后?」姜嬷嬷失望地摇了摇头,「现在你可知道,自己比起兰亭究竟差在哪里?」 一番疾言厉色,金兰脸色惨白的吓人,姜嬷嬷这是在说自己不论做人做事,一样也比不上兰亭! 那自己方才所做的一切,落在兰亭眼中是不是也如跳樑小丑一般?不过都是自取其辱罢了! 金兰绝对不能接受,不过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也值得姜嬷嬷这般抬举? 「不,你胡说!」她大喊两声,捂着脸跑了出去。 「冥顽不灵!」姜嬷嬷摇了摇头,事情到这也该收场,她站起来要走,兰亭忙上前搀扶,惹来斑竹几句小声嘀咕。 「马屁精!」 姜嬷嬷喜欢兰亭,因此并不拒绝她的讨好接近,任由兰亭扶着自己往外走。 「嬷嬷在这内宅五十年,连侯夫人都先后送走三位,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可唯独你,嬷嬷有些看不透。」 「既有这手点茶的本事,你什么事做不得,为何要卖身进府?虽说衣食无忧,到底是奴才,生杀予夺都在主子一念之间。」 「我能看出你有傲骨,不信你情愿屈居人下,」姜嬷嬷停住,一双昏黄的老眼死死盯住兰亭,「说罢,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嬷嬷说笑了,如今这世道太乱,兰亭不过一介父母双亡的孤女,又为族中所不容,若不择一处庇护,能有什么好下场?」 兰亭微微侧头,阳光恰好映衬在她光洁莹润的下颚线上,一时间,姜嬷嬷只觉眼前少女那些尚未长开的五官也忽地生出十分的明艷来,就好似那惑人的薰香,桂馥兰芳,幽韵悠长。 心中暗道一声可惜,这样的人品相貌,这样的心性手段,如何偏偏托生在穷苦人家,费劲心力也只能做个伺候人的丫鬟。 可她又能怎样?当年丈夫早逝,为了养家餬口,自己不也一样做了侯府少爷的奶娘?姜嬷嬷自嘲一笑,也罢,看来是自己多心了。 她不说话,兰亭却问,「嬷嬷在侯府几十年,不知可曾听说过一个叫兰馨的丫鬟?」 「兰馨?」姜嬷嬷思忖片刻,缓缓摇头,「你问这个做什么?这个叫兰馨的,是你什么人?」 她并不知道兰亭原本就姓兰,还当只是碰巧。 兰亭哦了一声,「是个同乡。有一年我们县里发大水,她家里实在过不下去就将她给卖了,听说也卖进了侯府。兰亭想着自己孤身一人,在府里无依无靠的,若是能寻个同乡前辈互相帮衬,日子许是会轻省一些。」 这是她早就想好的说词。 「原来如此,」姜嬷嬷颇为理解,「丫鬟进府都是要改名的,想来这个兰馨早不用这名字了,你这么打听是打听不到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页 兰亭深以为然,「还请嬷嬷指点。」 「你不如说说那丫鬟长得什么模样?说不定老婆子还能有些印象。」姜嬷嬷热心帮忙。 谁知兰亭却尴尬一笑,「她被卖时我年岁尚幼,实在不记得了。」 若非如此,兰亭也不会抓着姐姐名字这唯一的线索不放。 姜嬷嬷愣住,再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这府里的下人少说也有好几百,没有名字、不知样貌,光凭藉是同乡这一条,岂不是大海捞针?我看你还是趁早打消这念头为好!」 「既然府里下人这么多,那必定会有记录的名册,否则当家主母如何理得清楚?若能有机会得了那册子一看,说不定就找到了。」兰亭专程送姜嬷嬷出来,想问的其实只有这句。 「你这丫头真是伶俐,你这一说我倒想起来了,府里是有这么个专门登记下人的册子,不过嘛,」姜嬷嬷微微蹙眉,「那名册都收在东阁之中,由专人负责看管,哪能给你一个小丫鬟随意查阅?」 她不贊同地摇了摇头,「我看你也别找什么同乡了,有这功夫,还不如琢磨琢磨怎么学些本事,等将来从这里出去,也能得个好去处。咱们做下人的,千好万好也不如跟对主子来得好,丫头你这样通透,想来能明白老婆子我的意思吧?」 东阁! 兰亭眼神骤亮,她朝姜嬷嬷行礼道谢,「嬷嬷的话兰亭都记在心上了,您说得对,之前是兰亭想左了。」 姜嬷嬷满意颔首,觉着自己又拯救了一只迷途羔羊,「你能明白过来就好,嬷嬷很看好你,假以时日,你必定前程无量。」 送走了姜嬷嬷,兰亭静心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去往东阁获取名册,在此之前,她只得暂时蛰伏,过上了早上干活、下午学习的按部就班日子。 不过因着棉被和在茶艺课上的事,兰亭算是被小丫鬟们彻底孤立了。 除了胆小的杨梅,小丫鬟们都不愿意搭理她。 芷兰原想帮兰亭说几句话,可惜迫于玉梅施压,加上斑竹从中阻拦,试了试也就放弃了,只留给兰亭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第18章 二房的狗血事件 为了不牵连杨梅,兰亭叮嘱她有人在的时候不必理睬自己,若是能同旁人一样骂自己几句那就更好了。 「那怎么行?」小丫头着急。 兰亭摸着她的小脑袋,笑得一脸老狐狸,「当然是这样她们才能将你也当成自己人啊,说话做事才不会避忌着你,得了她们如何整治我的消息,你才好来向我通风报信!」 「哇,兰亭你好坏,啊不,兰亭你好聪明!」杨梅捂着掉了两颗门牙的嘴,连连点头,她如今正换牙呢。 之后的事果如兰亭预料,她的床上、饭里还有水里时常出现虫子,扫过的地又被弄上尘土树叶更是常态。 不过与前世经歷过的那些人心险恶比起来,这些小姑娘的手段兰亭并不放在心上,反倒觉着有几分直白的可爱。 兰亭一边感嘆若是自己将来的对手都是这个段位,未免人生也太容易了些,一边秉持着有仇绝不过夜的态度,笑呵呵一一还击回去。 被整治了几回,再加上杨梅这个小耳报神的帮助,兰亭在与一众小丫鬟的斗争中逐渐占据上风,玉梅等人气得肝疼,却终究有了忌惮,不敢再整出茶艺考核那日的事来。 就这样,日子风平浪静又过了半个来月。 这一日,兰亭刚吃过早饭正等着钟妈妈分派今日的活计,院中的小丫鬟们忽然闹腾起来。 「出了什么事?」杨梅一脸好奇,拉着兰亭挤进小丫鬟堆里。 只见腊梅众星捧月般被人围在中间,正眉飞色舞说着什么,「你们听说了没有,二爷身边的红珠姐姐和绿萼姐姐都有了身孕!」 「这可真是桩天大的喜事!」一向以腊梅马首是瞻的秋菊立刻捧场,「红珠姐姐和绿萼姐姐真厉害!」 兰亭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你们二爷才真「厉害」! 「如今要叫一声姑娘了!」腊梅环视一圈,显然包括玉梅在内的小丫鬟们都还不知道这个消息,不由越发得意。 「因着二爷膝下空虚,府中上上下下都对这胎宝贵得很。老夫人亲自发了话,两人之中谁先生下二房的长子,就将谁提为姨娘!」 话音刚落,换来斑竹满脸的羡慕嫉妒,「她们俩还真是好命,自幼就是服侍二爷的丫鬟,后来又开脸成了通房,若是再生下个一儿半女的,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就不用愁了。」 玉梅冷哼一声,「什么姑娘!不过是通房,不也还跟着丫头两个字么?等将来真做了姨娘再说吧!」 她打定了主要将来要往外发嫁的,府中虽富贵,可她玉梅不稀罕! 众人都捧场,唯独玉梅唱反调,腊梅不乐意了。原本只是想借这事显摆自己消息灵通,现在却彻底站到了红珠二人的立场上。 「我看你就是嫉妒!」腊梅哼了一声,「通房又如何?那也得看是谁的通房!」 「二夫人进门三年,肚子却连半点儿动静都没有。红珠和绿萼只要生下长子,将来便是二夫人也越不过她们去!」 夫君和别的女人有了孩子,不仅不能生气,还得欢欢喜喜接纳,想起初见时那位温柔善良的美妇人,兰亭不由替她难过,「这么说,二夫人以后岂不还要看着妾室和庶子的脸色过日子,真是可怜。」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页 「你懂什么?谁让她生不出儿子!」一而再再而三被人反驳,腊梅不乐意了,什么话也敢往外说。 「这要是换了旁的人家,做婆母的怕是早给她屋里塞满了人!也就是咱们家老夫人仁慈,硬是等了三年才给通房停药,已经够给她面子了!再说了,等将来红珠她们生下孩子,还不是得管她叫一声母亲,有什么不乐意!」 同为女人,兰亭实在不明白腊梅为什么对二夫人的恶意这么大,只好将原因归结为她的祖母是老夫人陪房,自然得站在老夫人的角度说话。 进府这段时间,兰亭也没闲着,总算是将镇海侯府几位主子的情况给理顺了。 现任镇海侯名叫林崇嗣,年约五十上下,乃是当今圣上的伴读,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交情。自己也争气,后来以军功封侯,深得当今圣上倚重。 只是因年轻时不重保养,打仗亏了身子,林侯爷这些年渐渐退了下来,多数时间留在侯府养病,早已不大过问朝堂之事。 他膝下共有四子八女,世子、二爷和已经出嫁的大娘子乃原配夫人所出,四爷、八姑娘是现任侯夫人生的,其余都是庶子庶女。 因三房已经有了孙辈,虽还未正式请旨将爵位让给世子承袭,府中上下也改了口,将他称为老侯爷。水涨船高,侯府人自然也成了老夫人。 因此腊梅口中的老夫人,便是这位镇海侯的继室夫人了。 兰亭看不惯腊梅这副捧高踩低的嘴脸,故意做出懵懂模样,「你这话可说不通,一样都是膝下无子,为何世子夫人房中至今干干净净,唯独二房这般急哄哄地抬姨娘?」 庶长子,这可是乱家的根本啊! 兰亭不信腊梅口中这位慈爱的老夫人会不知道,更不信那位管不住自己下半身的二爷会不清楚,说到底,不过是各怀心思罢了! 玉梅原不想搭理兰亭,却更不想叫腊梅得意,加上今日兰亭的话都正好说在她的心坎上,便破天荒解释给她听。 原来二夫人的父亲不过一个低等武官,当初在战场上用自己的命救了老侯爷一命。老侯爷为了报恩,便执意要自己儿子迎娶对方女儿。 世子身份贵重,自然不能匹配,三爷是庶出,老侯爷又不好意思,四爷还小,这婚事就落到了二爷头上。 二爷对此不满,拖了好些年老侯爷依旧态度坚决,眼见实在拖不过去,这才不情不愿娶了二夫人过门,依旧对这个妻子十分厌恶,连带着府中下人也对二夫人轻慢分。 「……世子夫人出身名门,又与咱们世子爷鹣鲽情深,世子待她如珠似宝,即便暂时没有孩子,也不愿世子夫人受一点儿委屈。」提起世子夫人,高傲如玉梅也忍不住一脸羡慕。 第19章 刘婶子的报復 「二夫人凭什么跟世子夫人比!」腊梅就没玉梅这般委婉了。 「小门小户的,一副上不得台面的模样,平日里连二爷的话也接不上一句!我要是男人,也不会多看她一眼,哪里比得上红珠姐姐的温柔敦厚,还有绿萼姐姐的红袖添香!」 「更不用说,她二位跟二爷还有自小陪到大的情分,」腊梅感嘆,「唉,也不知我们当中有谁能分去四爷院中,说不得将来也是这般一样的福份。」 跟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二夫人比起来,自然是自己的前程更让小丫鬟们上心。 腊梅这话一出,小丫鬟们神色各异,都转而议论起被分到哪个院子最好,话题逐渐走歪。 兰亭嘴角却是扯起一抹讥讽,说是报恩,结果却是将人家闺女娶回来不闻不问,也不知二夫人那倒霉蛋父亲泉下有知,会不会后悔当初的救人之举? 「胆肥了你们,竟连主子的事都敢议论!」 正议论得热火朝天,却是刘二家的和钟妈妈联袂而来。 小丫鬟们吓得不轻,立刻垂首噤声,就连方才还趾高气昂的腊梅也瞬间安静如鸡。 钟妈妈清了清嗓子,「看来你们也听说了,二房的两位通房有孕,老夫人吩咐下来要好身看顾着。二夫人让给两位姑娘收拾院子,管家娘子将这桩差事派给了我们新人院。」 话音刚落,院中再次欢腾起来。 这是喜事,到时候二房少不得要打赏的,对于她们这些刚进府的小丫鬟来说,这就是不可多得的好差事,因此小丫鬟们都争先恐后,唯恐漏了自己。 「钟妈妈,让我去吧,我干活最是麻利。」 「刘嫂子,您挑我吧,我定能将事办得妥妥帖帖。」 钟妈妈朝刘二家的点点头,刘二家的看向众人,嫌弃道:「瞧你们一个个猴儿似的,还不快些站好!」 「你你你,还有你们几个,」她先将玉梅、腊梅几个点了出来,让她们先站到一边,目光再次落到剩下的小丫鬟们身上,小丫鬟们不由屏住了唿吸。 手指点向兰亭时,刘二家的故意停顿片刻再缓缓掠过,最终落到她身侧的杨梅身上,「还有你!行了,就你们几个吧。」 没被选中的小丫鬟们齐齐发出一阵失望的低唿。 「至于你,」刘二家的斜睨兰亭,「这么能嚼舌根,就好好留下反省反省吧!」 见兰亭被刁难,杨梅因着自己被挑中而喜悦都淡了几分。 方才明明每个人都议论了二房的事,腊梅还更过分呢,凭什么刘婶子却只罚兰亭?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页 「磨磨蹭蹭的,你这是不愿意?再不过来我可就换人了啊。」刘二家的不悦,皱眉催促。 「快去吧!」兰亭却像是早有预料,她递给杨梅一个安抚的眼神,伸手将她往前一推。 杨梅咬咬唇,见兰亭果然面色如常,并未因为刘婶子的话而伤心,这才小跑着站了过去。 刘二家的点齐人数,便带着这队小丫鬟们出了院子往二房的方向过去。 路过兰亭跟前,斑竹还特意扭过头来,丢给兰亭一个得意挑衅的眼神。 见人都走了,钟妈妈这才拢着衣袖上前,「好了,我这儿还另有一桩差事。」 小丫鬟们立刻打起精神,谁知钟妈妈却道:「冬日潮湿,这几日又接连下了几场雨。前儿管家娘子使人传话,东阁存放的东西都发霉了,需要人手前去收拾。你们有谁愿意领了这桩差事?」 这可不比方才那桩,谁不知道东阁里存放的都是侯府积年的帐册和名册,又要搬又要晒的,把人折腾个半死不说,还一点儿油水都没有。 凭什么好差事就是玉梅、腊梅,这些苦活累活却要轮到她们? 听了钟妈妈的话,小丫鬟们俱都低着头不吭声。 钟妈妈哪里看不出她们心中所想,因此沉下脸来,「方才都争抢着要去,这会儿倒一个个都成了木头桩子!主家派活,难道还轮得到你们挑三拣四不成?」 小丫鬟们被训得不敢吱声,心里却不服气。 钟妈妈没办法,正打算强行摊派,就在这时,兰亭却站了出来。 她朝钟妈妈屈了屈膝,「妈妈别气,兰亭愿往。」 闻言,钟妈妈面色稍缓,「还有谁愿一同前往?」 过了半晌,才又推了个胖乎乎的圆脸小丫鬟出来,「山竹力气大,不如就让她跟兰亭一道去吧!」 说起来,这个叫山竹的丫鬟跟兰亭一样,也算这届丫鬟当中的一个异类。 虽说山竹也算家生子,可她老子娘不过只是侯府城外庄子里的普通庄户,再加上她生得又胖又圆,平日里没少受到旁的丫鬟嘲笑戏弄。 甚至就连钟妈妈也有些嫌她憨傻,原本这批小丫鬟都是以梅兰竹菊命名,旁人都是些好看的花儿草儿,偏到了山竹这里就成了吃的。 这不,又被人推出来顶了这苦差事。 见站出来的是她,钟妈妈微微蹙眉,不过作为管事妈妈,她不便直接插手小丫鬟们之间的纷争,只好问道:「山竹,你愿意去吗?」 也不知道山竹是真傻还是假傻,佛完全不知道小丫鬟们的恶意,只见她笑得一脸憨厚,「秋菊没说错,婢子力气是大,婢子愿意去!」 话音刚落,果然引来小丫鬟们一阵嗤笑,间或还夹杂着几声「傻子」。 钟妈妈嘆了口气,勉强点头,「去了一切听从管事妈妈吩咐,不该动的不要乱动,不该听的不要瞎问,若是有不懂的,你就问兰亭。」她不放心地叮嘱。 兰亭看了眼似懂非懂的山竹,率先答应了声,两人便带齐洒扫工具出了门。 一路上,兰亭都在盘算着接下来的事。 实际上,自从那日她从姜嬷嬷处获得侯府下人的名册存放在东阁的消息,兰亭就一直留心,等待着一个机会。 没想到,这机会竟这么快就来了。 昨日她意外听到钟妈妈和管事妈妈的对话,就着手筹谋如何让这桩差事落到自己身上。 谁知今日一早腊梅大声嚷嚷着二房两个通房怀孕的消息,正好给了兰亭可趁之机。 第20章 名册到手! 兰亭推测,按照惯例,侯府定会调了人手过去帮忙,因此故意引着众人议论二爷宠妾灭妻之事,好给刘二家的留下发作自己的把柄。 凭藉刘二家的对她的不喜,肯定不会将这种「肥差」分给她。 等到钟妈妈提及东阁的事,她站出来揽过差事便显得顺理成章。 不仅能消除钟妈妈对自己妄议主子的不满,落在其他丫鬟眼里,也会认为兰亭这是刚在刘婶子那里吃了挂落,这才着急讨好钟妈妈。即便将来出了什么事,众人也绝不会怀疑到兰亭头上。 她原本打算带上杨梅的,却没想到刘二家的为了膈应自己,故意带走了杨梅。这个突然多出来的山竹,就成了唯一的变数。 想到这里,兰亭不动声色地瞥了山竹一眼,她记得这丫头跟自己同岁,是隔壁跟腊梅一个屋的小丫鬟。 仿佛是才意识到兰亭这一路上一声不吭,根本没有听自己说话,山竹讷讷停下,两只搓在一起的小胖手显得格外不知所措,「兰,兰亭,是不是我说错话惹你不高兴了?」 果然自己还是太笨了。进到侯府后,所有人都不喜欢她,原以为兰亭肯带自己一起,会有不一样,果然,还是不行吗? 兰亭一双眼凌厉地看向山竹,「你为什么要答应去东阁?你明明看出她们不过是在捉弄你而已!」 她才不像钟妈妈那般实在,竟真认为这丫头是个憨傻的。 要是真傻,也不会一个月了,除了受些言语戏弄外,连半点儿实质性的伤害也没遭受过。 这个山竹,分明就是个扮猪吃老虎的! 对于山竹的生存之道,兰亭并不感兴趣,只是必须弄清楚,她搅进自己的计划里,究竟是刻意为之,还是意外? 涉及姐姐,若这个山竹敢坏自己的事,她也绝对不会像之前两次般轻拿轻放就是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页 知道自己被看穿了,山竹脸色有些发白,半晌才低低道:「为什么?这种事情,不正该轮到我们这样的人吗?」 这话说得含煳,兰亭却听得分明。原来这个山竹竟认为她俩都是受排挤的,这是将自己当成了一路人。 对于山竹的话,兰亭不置可否,她究竟是忠是奸,天长日久自会分辨。 山竹却当兰亭这是认可了自己的意思,立即再次欢喜起来,两人继续往东阁的方向过去。 忙碌一天。 「行了,东西都已经归置好了,你俩可以回去了。」 山竹的肚子发出一连串的咕咕叫,管事妈妈抬头看了眼天色,终于开口放人。 这一日,两人被这位东阁的管事妈妈使唤得团团转,连午饭都没顾得上吃,直到金乌彻底西落,才总算是勉强将晒好的书册全部重新搬回阁楼放好。 「太好了!兰亭,咱们快走吧!」山竹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妈妈发了话,她立刻欢唿起来。 兰亭则不慌不忙地将手中最后一本册子摆好,细心对齐,又掸了掸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这才摘下包裹头髮的头巾,拉着山竹一起谢过管事妈妈。 这丫头倒是个不骄不躁,做事稳妥的,那妈妈看得暗暗点头。 至于另一个,目光落在一脸憨相的山竹身上,妈妈撇了撇嘴,虽说笨了些,但胜在有一把子蛮力,今日这些书册,大多就是这胖丫鬟给搬的! 想到这里,管事妈妈对两人越发满意,「活儿做得不错,我会在钟妈妈面前如实相告的。」 再次道过谢,兰亭与山竹相携走出院子。 今日干活的时候,管事妈妈全程盯着,她没有找到机会翻阅名册。 又往前走了几步,兰亭忽然哎呀一声。 「怎么了?」山竹困惑地扭过头。 「我肚子不舒服,去去就来。」汗水顺着兰亭额头滑落,山竹见她面色涨红,一副片刻也等不得的模样。 这事她有经验,一时间,山竹竟比兰亭还急,急忙催促,「我记得前面就有茅房,你赶紧去,我在这里等你。」 兰亭点点头,捂着肚子跑远了。 山竹在园中寻了处山石坐下,百无聊赖扯起一把咩咩鬍子扔在地上挑棍儿玩。 半晌顿住,那圆圆的脸上后知后觉般浮现出几许疑惑,「不对啊,咱们一天都没吃东西,兰亭她怎么会闹肚子?」 然而对于想不明白的事,山竹一向选择不去想,反正她笨嘛。 想通了这一点的山竹再次挑起一根草棍,欢欢喜喜,「天女散花!」 且说兰亭这边,她一路小跑来到茅房跟前,却并未进去,而是拐了个弯儿,直奔东阁而去。 管事妈妈正在落锁,好在赶上了,兰亭忙叫住她,「妈妈,且等一等,我有东西落在里头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管事妈妈责怪一声,这才重新解开铜锁放了兰亭进去,不耐烦催促道,「拿了就赶紧出来,黑灯瞎火的,可别碰坏了东西!」 也是看在兰亭方才干活时手脚麻利又有眼色的份上,若是换了旁的丫头,管事妈妈再不愿放人进去。 「知道啦,放心吧妈妈。」兰亭一边答应着,人已经匆匆上了阁楼。 丙字第六排第四册 ,就是这里! 兰亭摸到书册背嵴上一道细微的划痕,这是她白天整理时特意留下的标记。 抽出名册,兰亭迅速翻到其中一页,上面赫然记载着七年前所有入府丫鬟的姓名! 「怎么样?找到了没有?」管事妈妈的催促声在楼下响起,随之而来的是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找到了,我这就下来。」兰亭答道,手上不再犹豫,将那页纸撕了下来塞进衣袖,又迅速将名册放回原位。 兰亭下了楼,路过管事妈妈的时候,刻意向她展示了手中的素绢,「就是这个,想来是方才放头巾的时候,一起混了进去。」 管事妈妈撇了一眼,果然是兰亭自己的东西,遂点点头,「行了,走吧。」 门锁再次落下,兰亭忍不住回望,只见这座孤悬的阁楼在夜色中越发沉寂,隔着衣袖摸了摸那页名册,嘴角扬起重生以来第一抹真实的笑意。 第21章 四个候选人 次日一早,照例洒扫完园子,兰亭趁四周没人注意,拐进座假山后面。 这假山还是有回钟妈妈让她们给园子除杂草时兰亭偶然发现的,地处偏僻不说,最妙的是假山中间镂空,恰好有个能容一人藏身的小洞,便被兰亭用来做了秘密基地。 新人院人多眼杂,她不敢贸然将名册拿出来,忍了一晚上,总算是找到了机会。 躲进山洞后,兰亭小心翼翼从怀里取出名册,展开,只见上面赫然记载着七年前入府的那批丫鬟信息。 兰亭深吸了口气,定了定神,这才去看。 七年前,进入镇海侯府的也是十六个丫鬟,这十六人当中有六个家生子,剩下十个是从外面买来的,其中跟姐姐同龄的共有四人。 兰亭将注意力落到这四个名字上,分别是雪莲、绿萼、杜鹃还有柳絮。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兰亭发现当年这四人恰好分别被分到侯府世子爷、二爷、三爷还有四爷的院中。 按照年份推测,那时侯府的四位爷都还尚未长成,因是刚好分了院子,给院子添人才补充进这些丫鬟。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页 兰亭继续往下看,只见被分到四爷林仁清院里的丫鬟叫做柳絮,名字底下用稍小些的字仔细註明了乃是京城江宁府郊县人士,且已于一年前家里人求了恩典,赎身出府。 兰亭在心里画了把叉,默默将这个柳絮排除掉。 被分到三爷林仁松那里的名叫杜鹃,如今正做着二等丫鬟,或许是被卖时年纪尚小,她不记得自己是哪里人,上面记载着籍贯不明。 而二爷林仁照身边的丫鬟竟恰巧是昨日二房喜事的主角之一,那个刚刚被诊断出身怀有孕的通房绿萼! 身世不详,兰亭的手指停在绿萼的名字上,不由一颤。 下意识的,她十分抗拒,心中不愿这个绿萼就是自己姐姐。 且不说绿萼如今已经怀了二爷的孩子,侯府一定不会轻易放她离开,想想二夫人、红珠,这乱麻一般的关系,兰亭就隐隐头痛。 更何况,既然能当上通房,就说明这个绿萼平日里还算受宠,可是为什么不论前世还是今生,她竟一次也没回过广陵? 兰亭从前不愿深想,此时却不得不面对。 就算身份受限不能亲自出府,难道连求了二爷或是二夫人让人那帮着捎封信也做不到吗? 是不愿意,还是出了什么变故,竟让姐姐忘了家乡还有苦苦等待着她的至亲? 她到底知不知道,阿爹阿娘早已因她而死? 又知不知道家破人亡后,她的妹妹成了,一路挣扎求生,究竟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 每当坚持不住想要放弃的时候,兰亭就会不停告诉自己,姐姐还在侯府之中吃苦。 姐姐一定是身不由己的,她还在等着自己去救,她必须要变得强大! 因为这个,兰亭才咬着牙撑过那些地狱一般的日子。 可是,如果在爹娘惨死的时候,在自己苦苦挣扎的时候,姐姐却在镇海侯府二爷的身边小意温柔,爹娘的死,还有自己这些年的坚持,岂不都成了一场笑话? 兰亭胸中戾气翻滚,险些将手中的名册捏碎,竟是对这位素昧平生的绿萼生出股深重的怨恨来。 深吸口气,她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如今事情还未定局,绿萼她究竟是不是姐姐尚在两可之间,如此迁怒,实在是不明智。 平復片刻,兰亭总算将目光落在最后一个丫鬟的名字上,雪莲。 从名册上的记载的内容来看,这个雪莲倒是个性情坚韧、能力出众的。 她从小丫鬟做起,一路往上,如今已经是世子林仁明院中的一等大丫鬟了。 因着自小服侍长大的情分,不仅世子对她十分尊敬,就连世子夫人也对她颇为倚重,将明辉堂交给雪莲和自己的陪嫁丫鬟含笑一同打理。 最重要的是,名册上明确记载着,雪莲的籍贯正是广陵府! 看到这里,兰亭只觉一颗心都漏跳两拍,从绿萼到雪莲,她这心已经歷过几回大起大落。 兰亭精神一振,当即决定就从这个叫做雪莲的大丫鬟查起! 过了几日,机会来了。 「长房那边需要人手,雪莲姑娘吩咐下来,你们几个带上洒扫工具,即刻过去。」钟妈妈抬手一挥,刚巧把杨梅画在里面。 兰亭朝杨梅使了个眼色,杨梅立刻退后两步。 这些日子下来,一个认准了自己不放的杨梅,再加一个莫名其妙贴上来的山竹,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兰亭身后竟多了两条甩不掉的小尾巴。 虽说不解其意,接收到兰亭的眼神后,杨梅还是立刻照做,钟妈妈诧异挑眉。 就听兰亭甜甜道:「钟妈妈,杨梅她今日不舒服,不如我替她去吧?」 「怎么会不舒服?你回屋歇着吧,」钟妈妈对杨梅吩咐了句,又看向兰亭,「那行吧,你替她去。」 兰亭答应一声,迅速回屋拿了东西,就跟着芷兰几个丫鬟一道往长房过去。 长房所在的院子叫做明辉堂,望着脑袋上的匾额,兰亭只觉庄重大气,不亏是侯府世子的居所。 说明来意后,看门的三等丫鬟就放了她们进去,「雪莲姐姐,新人院的小丫鬟们来了。」 不多时,只见上房屋帘挑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身穿月白色夹棉小袄,配同色襦裙的大丫鬟来。 容长脸,柳叶眉,头髮在脑后挽起一个温柔的髮髻,上插一只赤金缠枝花簪,嘴角弯弯,眼神却精明又犀利。 想来这便是长房的大丫鬟雪莲了,小丫鬟们被她气势所慑,一时间都不敢出声。 只兰亭一双眼定定落在雪莲脸上,她会是自己的姐姐吗? 姐姐长大后,就是这个模样吗? 只可惜无论兰亭怎么回想,都找不出眼前女子与从前那个广陵香料铺子兰家大小姐半点儿的相似痕迹。 怪只怪当初自己年纪太小,已经完全不记得姐姐的模样了。 想到这里,兰亭不由鼻尖微酸。 第22章 雪莲 「今日正好趁世子和夫人不在家,叫了你们过来,是要将这院子里外彻彻底底打扫一遍。」 雪莲正要分派活计,却发现有个小丫鬟正一瞬不瞬盯着自己,还眼圈泛红,不由有些诧异。 「这个小丫头,你做甚一直盯着我瞧?难道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不成?」说着,雪莲还抬手擦了擦脸。 兰亭从思绪中被惊醒,连忙收敛好情绪,「不是的雪莲姐姐,不知为何,今日一见姐姐兰亭就觉十分亲切,让我想起了自己的姐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页 原来是想家了,雪莲松了口气,又因方才兰亭说话时故意露了些广陵口音,雪莲面上立刻露出些他乡遇故知的欣喜来,「诶,你是叫兰亭吧?小丫头,你是哪里人?」 「我是广陵人。」兰亭忙道。 「如此说来,倒真是同乡了。」雪莲笑眯眯的。 光是这样可不行,得找一个机会跟雪莲单独说话才是! 心念飞转间,就见兰亭已经指向雪莲腰间的香囊,「日出崑山,云海雪莲,姐姐这香囊可绣得真好看。」 「你这小丫头倒是嘴甜!姐姐什么东西不好看?」雪莲低头去瞧,见兰亭夸奖的正是自己从不离身的香囊,顿时心中一跳,并不愿引起众人注意。 她轻轻拧了拧兰亭光滑的小脸,「得了,快别耍嘴皮子了,我可不会看在同乡的份上,就给你少派活计!」 兰亭却好似没听出雪莲想要转移话题的意思,继续指着那只香囊,「淡香袭人、质凉而涩,我猜姐姐佩戴这香囊是想做提神醒脑之用吧?」 雪莲有些不悦,原觉着这小丫头还算有趣,谁知却是个没眼色的,本不愿再理会兰亭,谁知兰亭却一口说中自己香囊的用途,不由十分诧异,「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么看来,兰亭说对了?」兰亭不答反问,故意道,「这东西好是好,不过方子却有一处大问题……」 「什么问题?这香囊效果一向很好。」雪莲悚然一惊,不由脱口而出,当反应过来自己都说了些什么,又立即住口。 她素有失眠之症,这件事谁也不知道,因着怕影响白日里当值,便私底下求了夫人,特意去药房配了这只香囊随身带着。 她是外头买来的,在府中并无依仗,能坐上大丫鬟的位置,全靠世子爷顾念旧情,以及她在世子夫人面前伏低做小。 可即便如此,那几个二等丫鬟也在一旁虎视眈眈。 自己终究不是夫人的陪嫁,隔着一层,她带自己始终不如含笑亲近信任,若失眠之症的事被人知道了,多得是想将她拉下来的人。 兰亭却只笑笑。 雪莲立刻会意,勉强压下心头的不安,她随手给小丫鬟们指派了活计,最后才沖兰亭抬了抬下巴,「你,跟我过来。」 见兰亭三言两语间就搭上了明辉堂的大丫鬟,腊梅嫉妒的眼睛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忍不住酸熘熘道:「又是什么香什么粉的,就显得她有本事!」 秋菊面色也不好看,「谁说不是呢。」 芷兰则深深望了眼兰亭远去的背影,眸光闪动,片刻后,才笑着打起圆场。 「好了,兰亭她一向聪明伶俐,做事周到,连钟妈妈都很是倚重,得了雪莲姐姐的喜欢还不是顺理成章?就是他日入了哪位主子的眼也不稀奇。与其在这里羡慕,咱们还是快去做事吧,若是打扫不完,可是要挨罚的。」 小丫鬟们听了这话再不敢耽搁,拿起手中的笤帚抹帕,往院中四散开去,而腊梅则和秋菊对视一眼,俱都看到了对方眼中对兰亭的忌惮。 且说兰亭这边,自然不知自己走后小丫鬟们还闹出一场大戏,只不过她也不会放在心上就是了。 跟着雪莲来到一清静避人处,两人这才停下,四看无人,雪莲就迫不及待开口追问,「你方才说我这香囊有问题,究竟是什么问题?」 「方才隔得远,是以兰亭只是大致判断,若要细说,可否借姐姐的香囊细观?」兰亭笑笑,看向挂在雪莲腰间的那只碧绿色香囊。 雪莲有些怀疑,却还是解下香囊递到兰亭手上,「给你!」 兰亭将香囊聚到鼻尖,轻轻嗅闻,「薄荷、冰片、香樟、洋姜、鼠尾草,还有一味……曼陀罗!」 「不可能!」雪莲脱口而出。 原本兰亭说出一味香料的名字她便点一下头,直到兰亭说出曼陀罗,雪莲噼手夺回香囊,满脸不悦,「你这小丫头到底懂不懂香?明明是夕颜花,怎么到你嘴里就变成了曼陀罗?」 曼陀罗的花有毒,这个是雪莲知道的,因此才会听说了这个名字就脸色大变。 被当面质问,兰亭也不恼,依旧笑笑,「夕颜花又叫喇叭花,平日里最爱生长在田沟、河道旁,恰巧曼陀罗也是一样。二者不论是花色还是花型都极为相似,寻常人辨认不出,弄混了也是正常。」 雪莲脸上神色变幻不定,挣扎良久,这才道,「既然寻常人都辨认不出,那你又怎能一口咬定?」 「雪莲姐姐有所不知,我出身广陵制香铺子兰家,从太爷爷起,我们家祖祖辈辈都是制香的。我们兰家的孩子从生下来,不会走路就要先学辨香,因此,我绝不会认错!」 兰亭紧紧盯着雪莲的眼睛,见自己说出制香铺子兰家,对方依旧毫无反应,心中那希冀不由去了大半。 是啊,姐姐即便自幼被拐,可她身为兰家的女儿,又怎么会分不清曼陀罗和夕颜花呢? 强压下心头的失望,兰亭对雪莲解释,「曼陀罗气味馥郁香浓,花姿妖娆,而夕颜花则气味浅淡,凑得近了才能闻到一股清新淡雅的香气。若雪莲姐姐不信,大可出了府,另寻一家懂行的师傅,一验便知兰亭话中真假。」 「只这香囊您还是暂时别戴了,提神醒脑只是暂时的功效。这香气若沾染久了,不仅会让人精神越来越差,久而久之,还会陷入癫狂!」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页 第23章 不速之客 虽说已经泰半确定这个雪莲不是姐姐,但好端端一个大活人站在这里,兰亭不忍心这样一个花一样的少女不明不白的香消玉殒,还是忍不住开口提醒。 此时的雪莲还不知道,只因一丝是兰亭姐姐的可能,就让自己逃过一劫。 一张张丫鬟的面孔在雪莲眼前快速闪过,到底是谁这么处心积虑要害自己? 想起前几日伺候夫人洗漱时,自己一个恍神,竟差点儿将一盆滚烫的热水直接端了进去。 还好那铜盆的温度足够高,这才让她及时醒过神来,否则…… 那后果简直叫她不寒而慄,后知后觉的,雪莲背上爬满鸡皮疙瘩。 回过神来的雪莲眼中闪过一道狠厉,右手蓦然收紧,狠狠掐进了那只香囊里,「不必了,我信你!」 深吸好几口气,雪莲这才调整好心绪,脸上重新挂上大丫鬟们独有的那种讨喜的笑容,想着褪下手腕上的金镯子送给兰亭以示感谢,不知想到什么又收回了手。 「好妹妹,这回算是姐姐承你一个人情!只是这事不宜声张,若叫那背地里害人的知道了去,于你也有多有危险。因此我也不便给你什么东西,从今往后,我雪莲便认了你这妹子,你若遇到什么难处,都可以来寻我,记住了么!」 兰亭点点头,她帮她,原也不是为了得什么东西,就当是替姐姐积福了。 「好了,这里便是世子爷的书房,你就负责打扫这里。」两人说完话,雪莲将兰亭带到书房门口,朝她眨了眨眼。 因着方才的事,雪莲自然有意偏袒,故意将打扫书房的活分给兰亭。实际上这里日日有人收拾,根本用不上再打扫一遍,就是为了叫兰亭躲个懒。 「书房重地,里头都是世子爷公务上的东西,千万不可乱碰,特别是桌上的信签之类,若是被人发现了,我也保不了你。」雪莲故意大声说给人听,又塞给兰亭一根鸡毛掸子,就将她推了进去,「仔细干活,要是敢偷懒,回头扒了你的皮!」 好好歇着吧! 雪莲用口型示意兰亭,说罢也不再停留匆匆走开,显是处理那香囊去了。 兰亭按照吩咐关上房门,先环视一周,只见书房当中一张紫檀木大案,上面摆放着越窑青瓷三足蟾蜍砚、残菊傲霜枝澄泥砚并笔墨书简等物,后置一个八宝架,上面陈列着各色玉器珍宝、古物文玩,叫人一眼看去,琳琅满目。 八宝架对面则靠窗摆放着两套桌椅,后悬一幅《唐太宗屏书刺史》图,以及米芾的书作《研山铭》,显然是世子平日里与人议事之处。 左间是里屋,安置着一张木榻,用来摆放恭桶之物,用一张山水屏风隔开,是世子临时休息之处。 其他地方则分列着几排高耸入顶的木质大书架,将整间书房分隔成好几处。 进了这处相对独立的,兰亭这才嘆了口气,瘫坐在靠椅上,将鸡毛掸子扔到一边。 方才她已仔细问过,雪莲果然不是姐姐,她是临县人,对于自己如何被卖入府的事记得一清二楚。 兰亭不愿接受,一旦雪莲不是姐姐,那么那个通房绿萼是自己姐姐的概率将会直线上升,只要想到这一点,她的心情就会莫名烦躁。 伸手摸了摸扶手,指尖纤尘不染,果然如雪莲所说,这里头被打扫得十分干净,兰亭决定索性消极怠工,又见茶几上正摆放着一碟点心,瞬间来了主意。 片刻后,兰亭已经盘腿坐在一处角落,地上铺着厚厚的粘毯,手捧一本游记,正看得津津有味读着。 那书中详细记载着吴越国北边的风土人情,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吴越人,兰亭到过最北的地方便是平江府,因此对上面所描写的北国风光很是感兴趣,不知不觉就读了进去。 除了不忘时不时从碟子里摸出一块点心往嘴里塞外,读到精彩之处拍腿赞嘆,竟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等到一本书读完,兰亭这才惊觉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 估摸着的芷兰她们的活也该干得差不多了,正准备打扫战场,出去与小丫鬟们会合,谁知她刚从藏身的书架后面拐出来,就与一个不知从哪儿冒出的少年撞了个正着。 那少年身材挺拔颀长,着一身玄色衣袍,三千乌髮束于脑后,更衬得肌肤胜雪,冷冽而矜贵。 琼鼻弓唇,剑眉广额,一双狭长凤目,最妙的是那颗点缀在眼尾的硃砂痣,闪烁着诡异的殷红,一时间打破了少年身上独有的阴冷酷煞,让他整个人忽地妖冶鲜活起来。 即便前世纵横商场,称得上一句见多识广,兰亭也不得不承认这少年的得天独厚,只单论相貌,就能排进兰亭平生所见前三,更不用说他身上那种天然的矛盾感,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探究。 眼尾硃砂,桃花泛滥! 不知为何,兰亭脑海里突然就浮现出这句话,感嘆眼前的少年如今尚未长成就已这般惑人,待到及冠之后,不知要叫这平江府多少女子芳心暗碎了。 啊呸!自己究竟在想什么?兰亭急忙收回思绪。 只见那少年骨节分明的手指正搭在一册书嵴之上,显然正在书架上翻找着什么。 他未曾料到书房中还有旁人,此刻与兰亭来了个四目相对,心中也是悚然一惊。 不过谢洵掩饰得很好,他不动声色将手掌收回,眼眸微动间就将兰亭的相貌神态尽收眼底,「擅闯书房重地,该当何罪?」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页 谢洵淡淡开口,声音如清泉击石。 好一个先发制人! 兰亭暗道一声倒霉。 若非多年生死一线练就的直觉让她敏锐地捕捉到谢洵平静外表下一闪而过的汹涌杀机,兰亭还就真信了! 他要杀自己! 一时间,兰亭背上汗毛根根炸起,这是小兽遇到危机时的本能反应。 脑中急速转动,这一回,自己又该如何逃脱? 第24章 人生在世,全靠演技 灵机一动,兰亭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是雪莲姐姐让我来整理书房的,婢子真的没有擅闯啊,还请四爷明鑑!」 四爷? 谢洵凤眸微垂,对了,镇海侯府的四爷和自己年纪相仿,难道这小丫鬟竟是将自己误认成了林仁清? 「你叫我四爷?」他明知故问。 兰亭摇摇头,「婢子一个月前才入的府,今日第一次来明辉堂。听说四爷和世子爷兄弟情深,常来世子的书房看书,想必您就是四爷,婢子猜得没错,对吧?」 说到最后,兰亭歪头,一双清澈见底的眼睛一眨不眨注视着谢洵,模样十分信赖。 若非兰亭嘴角还挂着的点心屑子,他还就真信了,真是狡猾的丫头! 谢洵是来替飞鱼卫盗取密信的。 他早已探明,镇海侯府世子的这间书房等闲不许下人随意进出,因此才会趁着林仁明携妻子回娘家之际前来取信,谁知竟阴差阳错撞上这么个小丫鬟。 既然她将自己误认成林仁清,如此也好,不如将错就错将她打发走,自己先找密信,等腾出手来,再取她性命不迟。 「整理书房?」 谢洵嘴角挑起一抹讥讽的冷嘲,抬手指着还被兰亭扔在地上来不及收拾的点心碟子,那里头早已空空如也,「你就是这么整理的?」 兰亭一时语塞,心里将谢洵骂了个狗血喷头,都是来路不明的,装什么大尾巴狼! 面上却是十分的惶恐,「婢子知错,还请四爷千万不要告诉我们世子夫人啊!」 谢洵敛起杀意,弯下腰循循善诱,「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告诉我,我就饶你一回。」 自己的行踪绝对不能泄露,虽说这小丫头着实无辜,他也不会心慈手软就是了,要怪,就只能怪她运气不好! 夭寿啦! 兰亭被谢洵突然越近的脸晃得眼花,差点儿就将自己的名字脱口而出,还好她及时反应过来,将话咬死在舌尖上。 告诉你奶奶个腿儿! 竟对着一个十岁的孩子用美人计,真不要脸! 兰亭心里的小人儿暴跳如雷,来回痛骂谢洵卑鄙无耻,真要告诉了他,自己还能有活路? 这人当她傻啊?真是白瞎了这张好脸! 既然他不仁,就怪不得她不义了! 「四爷就饶了婢子这一回吧,」兰亭一脸惊恐,被吓得连连后退,下一秒,却眼疾手快抄起地上的点心碟子就往谢洵那张完美无瑕的脸上砸去。 边跑,她还边扯着嗓子大喊,「快来人啊!捉贼啊!世子的书房进贼啦!」 「你找死!」 谢洵刚从震惊错愕中回过神来,他眼神微暗,终日打雁,却叫雁啄了眼。 他谢洵竟被这一个十岁的小丫头骗了过去,这要是传回飞鱼卫,还不笑掉他们的大牙。 身形闪动,也不知谢洵是怎么动作的,就来到在兰亭身前,正在兰亭双手快要触碰到门栓时,谢洵掐住她的脖子,将兰亭整个人拎了起来。 「呜呜……」兰亭双脚离地,发出痛苦的呜咽。 她双脚乱蹬,手上不住拍打谢洵,可谢洵掐着自己脖子的那只手就像是火钳一般,半点没有松动的痕迹。 自己才刚找到姐姐的线索,还没能跟她见上一面就又要交待了? 兰亭心中发苦,老天爷为什么总是这么喜欢捉弄自己? 每一回,正当她以为幸福触手可及之时,就会将希望狠狠收回,仿佛就喜欢看她狼狈挣扎,想让她痛苦求饶,难道真如堂婶所说的那样,自己生来就是个克父克母克亲姐的不祥之人? 若是如此,自己一直以来的努力还有什么意义? 兰亭嘴角泛起一抹苦笑,索性不再挣扎。 只是不知道这一次,自己还有没有重来一回的好运气?生死一线间,兰亭的思绪竟不受控制地跑远了。 刚刚还奋力求生的小丫头就这么放弃了,谢洵心中莫名其妙生出一股戾气。 为什么不想活?为什么这么要放弃?谢洵双目染上一抹妖冶的猩红。 一滴冰凉的液体滴落在手背上,在谢洵的皮肤上晕开一阵灼热,仿佛被烫到般,谢洵下意识就松懈了力道。 兰亭整个人狠狠摔到地上,还有些不敢相信谢洵就这么放过了自己? 劫后余生,她足足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涨红着一张脸咳嗽不已。 「既然不想死,又为何非要找死?」谢洵面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声音却越发冰冷。 他方才险些失控,却及时清醒过来,这是从未有过的事,难道是因为眼前这个小丫鬟? 谢洵视线落到兰亭身上,她还在咳嗽,显然并未意识到自己刚从鬼门关走了一圈儿。 兰亭闻微微侧头,视线不经意落在谢洵腰间悬挂着的那块象徵着飞鱼卫身份的腰牌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8页 这东西,她从前见过。 飞鱼卫乃太祖所设,负责监察文武百官,有先斩后奏之权,权力甚至还在普通皇子之上! 前世,随着生意越做越大,兰亭曾亲眼见到有人因被牵扯进飞鱼卫的案子中,一夕间万贯家财飞灰湮灭,家破人亡。 因此十分清楚飞鱼卫的行事心狠手辣,宁可错杀也不放过。 那一次的飞鱼卫只不过是最低等的木牌,就有如此能量,而眼前这少年腰间所悬,乃是代表飞鱼卫最高身份的玄铁牌,可以直达天听! 今日不小心撞破了飞鱼卫的密事,谢洵又怎么可能放过自己,留下隐患? 更何况,这少年年纪虽小,心机却深不可测,不论是一开始的兴师问罪还是到后来的循循善诱,他对自己的杀意从未减少半分。 兰亭便知道这人心硬如铁,不得不兵行险着,想要搏一线生机。 没想到还是技不如人,棋差一步。 这少年身手如此了得,若不是最后关头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竟改了主意,恐怕这会儿自己的连尸身都凉透了。 「咳咳,多谢恩公手下留情。」兰亭矢口不提已经识破谢洵身份的事。 「您既不杀我,就是小婢的恩公。这书房值钱的东西多着呢,那、那、还有那些,恩公您随便拿!小婢今日什么也没看见,绝对不会泄露有关恩公的只言片语!」 第25章 小丫头,你可要藏好了 「巧言令色!」 兰亭故意将自己曲解成来偷东西的普通毛贼,谢洵不由冷哼。 这小丫头实在可恶,看着一脸老实,实际上一肚子坏水。 兰亭嘴里全是感激涕零,除掉拍自己马屁的那些,竟是半点儿有用的也没有! 甚至直到此时,她依旧连姓甚名谁也仍旧没有告诉自己,想到这里,谢洵凤眸微眯,有意思。 莫名的,谢洵就想起了小时候被自己捕猎的那只雪白银狐。 那畜生狡猾得很,一旦发现有人类的行踪就东躲西藏绝不露头,自己打了三个陷阱,守在山上整整一个月才将它抓到……剥了皮给娘亲换药钱。 不知这一次,眼前的小狐狸能会不会比那只银狐藏得更久? 兰亭才不关心谢洵在想什么,她不过是在拖延时间。 果然就听院子里响起一阵嘈杂的脚步声,还伴随着众人的询问和高声唿喝,「贼?谁在喊有贼,贼在哪儿呢?」 「好像声音是从书房传出来的。」 「走!」 明辉堂的下人们总算姗姗来迟,兰亭彻底松了口气,毫无形象地瘫坐在地。 飞鱼卫私下探查,就是不想侯府之人知道密信的事,现在她惊动了众人,这少年再狠辣也不会当着一院子的人杀她灭口。 只要躲过了今日,镇海侯府的下人成百上千,自己就如泥牛入海,只要她沉住气不出头,看这人去哪里找她! 似乎看破了兰亭心中所想,谢洵嘴角微勾,脸上竟罕见般露出一个微笑,兰亭只觉眼前春光乍开,满室生香。 真是个妖孽! 她别开脸去不再看他,谢洵却越发肆意,低低笑出了声。 那嗓音有着介于少年和男人之间特有的暗沉微哑,他毫不介意兰亭的装死,附身凑近兰亭耳边,「小丫头,可千万要藏好了。」 灼热的气息喷在兰亭耳后,激起一层鸡皮疙瘩,兰亭勐地扭头,只是屋中哪里还有谢洵的人影? 「在那儿!快追!」 窗户的方向响起一阵嘈杂,一群人追着谢洵唿啦啦跑开了。 书房房门被人推开,一群丫鬟婆子花容失色地跑了进来,打头的便是雪莲,见兰亭坐在地上,赶忙上前扶起她,「兰亭,你没事吧!」 兰亭摇了摇头,声音沙哑,「雪莲姐姐,我没事。」 瞧见兰亭脖颈上的掐痕,雪莲不由发出一声惊唿,她让兰亭来打扫书房,原是为着让她轻省些,没想到书房竟进了盗贼,险些害了兰亭性命,这可真是无妄之灾。 「真是对不住你,」雪莲将兰亭搀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又一叠声催促旁的丫鬟去请大夫,脸上满是愧疚,「出了这样的事,原该放你回去好好歇着,可是事涉世子爷的书房,夫人回来必定要问话的。与其叫你来回跑,不如暂且留在隔壁,也好让大夫瞧一瞧你的伤势。」 雪莲不愧是明辉堂的大丫鬟,不仅在短短时间内就控制住混乱的局面,安排好后续事宜,更是在自己的权限范围内给予了兰亭最大照顾。 兰亭一向欣赏这样的女子,「我省的,多谢你了,雪莲姐姐。我这里没事了,还是追捕那贼人要紧。」 她这般懂事,倒叫雪莲越发心疼。 晚些时候,世子夫人归家,果然如雪莲所预料那般叫了兰亭过去问话。 「回夫人,这个小丫鬟就是兰亭。」雪莲将兰亭带到,朝着主座太师椅上的贵妇行了个礼,便垂手恭立一边。 兰亭立刻跪下,毕恭毕敬磕了三个头,口称,「婢子兰亭,给世子夫人请安。」 镇海侯府世子夫人文氏,乃吴越国国子监祭酒之女,出身世族,如今嫁入镇海侯府六年有余,虽膝下无子,但其品行端方、处事公正,上至老侯爷老夫人,下至阖府的下人,都对文氏称赞有佳。 文氏放下茶盏,捏着帕子擦了擦嘴角,这才道:「你就是今日世子书房撞见贼人的小丫鬟?可怜见的,起来回话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9页 兰亭应了声是,这才从地上起来,迅速抬眼扫了眼文氏,便学着雪莲的模样低眉顺目站好,等待主子发话。 只见文氏年约二十五、六,样貌端丽,上着一件银红鸾凤折枝四季缠花长褙子,下面配一条橘粉百迭裙,头上云鬓高起,此时正端坐在太师椅上喝茶,举手投足间头上的步摇纹丝不动,的确如传闻中一般沉稳持重,端得一副世家大族当家主母风范。 「今日在书房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且如实说来,不许丝毫隐瞒!」 文氏并未开口,却是她身旁一个身穿桃红衣裙的俏丫鬟出言呵斥,想来这就是明辉堂的另一个大丫鬟含笑了。 见兰亭脸色发僵,紧张得手脚都不知往哪儿放才好,雪莲忍不住出声提点,「咱们世子夫人最是温柔慈爱不过,兰亭你看见了什么,只管告诉夫人为你做主。」 文氏隐晦地看了雪莲一眼,这才对兰亭微微颔首,「你只管说就是,不必害怕。」 兰亭似乎这才好些,咽了口口水,「婢子今日奉命打扫书房,原本好好的,谁知忽然闯进个贼人来。」 「婢子吓坏了,立刻高声唿救,那贼人见了竟要杀婢子灭口!」兰亭抓着衣领,小脸煞白,「还好雪莲姐姐及时带人赶到,婢子这才逃过一劫!」 文氏的视线随着兰亭的动作落在她的脖颈处,此时被谢洵掐过的地方已经上过药,上面青紫斑驳,在兰亭白皙皮肤的衬托下,越发显得触目惊心。 含笑不由惊唿出声,文氏也别过脸去,不忍般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这贼人难道是什么穷凶极恶之徒不成?被人撞见不是逃走,反而竟下手如此狠辣,分明是要致你于死地!」 文氏好看的眉头皱起,脸上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凝神细看,不错过兰亭任何表情。 文氏这话似乎是对谢洵的身份有所怀疑,兰亭心跳不由加快两分,「是啊,不知这贼人抓到没有?婢子这心,到现在还怦怦直跳呢。」 第26章 獐头鼠脑的谢洵 兰亭明知故问,她拍了拍胸口,一副如惊弓之鸟般后怕不已的模样。 「说来也是府中守卫不得力,连个贼也抓不住!」含笑觉得有些丢人,不满地瞪了雪莲一眼。 今日夫人娘家侄女洗三,她陪着爷和夫人一道回去,留下雪莲看家。 也不知道雪莲究竟怎么办事的,竟闹出如此纰漏! 若非如此,又怎么会累得夫人亲自出面,浪费时间问话一个小丫头。 想到这里,含笑越发不悦,她瞪向兰亭,「你个小丫头哪来这么多的废话,问你什么就答什么,再敢饶舌,看我怎么拾你!」 兰亭眼珠子一转,若是自己告诉文氏谢洵的真实身份,岂不是告诉她自己也知道了密信的事? 身为侯府的主子,想让自己这样一个小丫鬟悄无声息地消失,简直不要太容易,兰亭并不想冒这个险。 更何况既然谢洵没被抓到,那她就更不能说了,否则就算文氏不灭口,那个杀神也不会放过自己。 总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一定不能节外生枝! 「是!」想通了这点,兰亭立刻唯唯诺诺道,「回夫人的话,依婢子看,看那人倒不像是什么不将人命放在眼里的江洋大盗,不过一个小毛贼罢了。」 「偷东西时叫我撞破,一时间慌不择路,这才想要杀我灭口。后来雪莲姐姐她们赶来,他不也给吓跑了?」 「唔?只是寻常小毛贼?」文氏闻言,一双秀眉蹙起,显然是对兰亭的话依旧心有疑虑。 「对!」兰亭重重点头,十分肯定,「婢子见那人进了屋,就直奔多宝阁而去,拿的也都是值钱的东西,分明是为求财而来。」 希望那飞鱼卫看在她如此知情识趣守口如瓶的份上,不要再来找她麻烦! 文氏放松下来,身子往后靠了靠,朝含笑使了个眼色。 含笑会意,「敢来我们镇海侯府行窃,那偷儿真是不知死活!既然如此,你可看清那人的身形相貌没有?若能细细描述,等抓到兇手,世子爷和夫人自然记你大功一件!」 兰亭心中一动,看来文氏还是没有完全相信自己才会继续询问贼人相貌。 自己该如何回答?青天白日的,那人又没蒙面,若说没看清,那也太假了。 可那人的容貌,只要见过必然印象深刻,若是因为自己的说辞导致他行迹泄露,按照那人狠厉的性子,必然会将帐算到自己头上。 一时间,兰亭有些头疼,不由在心中怨怪谢洵生得太好,也不知这个人是怎么当上飞鱼位密探这么久不被人发现的,还稳稳坐上了玄铁的位置? 「那人穿了一身黑,长得嘛……」兰亭做出一副努力思考的样子,「对了,獐头鼠脑、贼眉鼠眼!做起事来更是鼠肚鸡肠、鼠目寸光!总之,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原本提笔准备画像的含笑将笔扔回桌上,气唿唿道:「这都什么跟什么!你个死丫头到底有没有看清啊?」 「好了,」文氏抬手揉了揉有些酸涩发胀的太阳穴,「这丫头年纪太小,能记住这些已经实属不易了。」 见实在问不出什么来,文氏看向兰亭,温声叮嘱,「世子的书房事关重大,今日无故遭贼,在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你要牢记守口如瓶!否则出了问题,便是我也保不了你,知道了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0页 兰亭似懂非懂点了点头,「回夫人的话,兰亭知道了,保证一个字也不往外说!」 「雪莲,带下去吧,」文氏摆了摆手,「赏她些东西,对外就说这小丫头干活实在,擦书架时不慎扭了脖子,也算是给她压压惊了。」 「是!」全然不知几人已经交锋几个来回的雪莲一口应下,欢喜地推了推兰亭,「还不快磕头,谢过夫人的赏!」 原本因着香囊的事,她不能明着感谢兰亭,如今世子夫人发了话,事情就不一样了。 雪莲带了兰亭下去,耳环、戒指、头饰……不要钱似的往兰亭怀里堆,又往她头上别了根簪子,「喏,这个你也拿着!」 兰亭有些无奈,她摇了摇头,那簪子就滑落下来,「您觉着我戴这个合适吗?」 看了眼她脑袋上的两个没几根头髮的小揪揪,雪莲讪笑。 兰亭又将这些东西都还给她,「虽然夫人发了话,可今日书房之事终究不宜声张。我若拿了这许多东西回去,钟妈妈少不得问起,兰亭嘴笨口拙的,说漏了嘴是小,坏世子夫人的安排是大。」 实际上她是见着雪莲在明辉堂的处境并非像表面上那般风光,不想因为这些小事给她带来麻烦。 「你说的也有道理,」雪莲想想,有些遗憾地收回刚才自己精心挑选的赏赐,挑了一只不起眼的赤金簪子放进兰亭手心。 「那就这个吧,便是你如今还带不着,休沐出府的时候拿去当铺换些银子也是好的。在这府里,人人都生了一双富贵眼,若是没有银子那是万万不行的,可不许再推辞了。」 见雪莲真心实意替自己打算,兰亭道了声谢,欢欢喜喜接过。 雪莲一直将她送至明辉堂大门口,这才转身回去。 且说上房这边,兰亭走后,一个略显清瘦的高大身影就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正是今日书房失窃案的主人,镇海侯世子林仁明。 见他出来,文氏立刻站起身子迎了上去,「世子爷,方才那丫头子的话您也听到了,妾身已经按着您的吩咐那般询问,只是妾身愚钝,竟分辨不出那丫头话中有几分真假,您以为如何?」 林仁明咳嗽两声,这才开口,「我镇海侯府以军功立家,即便如今阿爹早已交出兵权荣养在家,可守卫森严也绝非寻常官宦人家可比,若那人真是区区一个小毛贼,又怎么可能做到来去自如,青天白日出入侯府如无人之境?更何况,他就这般准确,一偷就偷到我的书房?」 见他一咳就停不下来,文氏也顾不得书房的事,一叠声吩咐人再去端几个火盆来,又让含笑亲自去煮了润喉的茶。 第27章 长房夫妻 文氏上前搀扶林仁明坐下,轻柔地替他顺着背,「世子爷快别想了,又要耗费许多心神,在妾身心里,凭他什么大事也都比不上您的身子骨要紧。」 「老毛病了,」林仁明不在意地摆了摆手,他自幼惊才绝艷,年纪轻轻就做到了兵部侍郎,是吴越国年轻一辈的领军人物,只可惜在娘胎里就带了弱症,身子骨一向不好,「不过是天气冷,这才咳嗽几声,不妨事。」 文氏却依旧十分心疼,「如今公爹不管事,老二倒是个听话的,可惜只知道舞刀弄枪,老四还小,老三他……不提也罢,这家里朝堂,上上下下竟都要世子爷操心,连个能帮衬的人都没有。每每妾身见了,恨不能替了您去才好!」 「只可惜,妾身终究资质愚钝,跟在您身边这许多年,不过勉强能打点内宅,不叫您分心罢了。外面的事,竟是一点儿也帮不上。今日若非您陪着妾身回娘家,书房离了人,又怎会生出失窃之事?」说到动情之处,文氏自责不已,不禁潸然泪下。 「你啊,什么都好,就是这心思重了些,总爱胡思乱想,」林仁明接过手绢,替文氏细细擦起泪来,「我娶你,难道竟是为了叫你替我做事的不成?」 「这些年,你上孝公婆,下抚小叔小姑,这些辛劳我都看在眼里,能娶你为妻,是子舒的福气。倒是你,不嫌弃我这药罐,」林仁明长嘆一声,「终究是我拖累了你,成亲多年,咱们也不曾有个一儿半女,倒叫你平白担上个不贤之名。」 谁知听了这话,文氏哭得更凶了,「妾身是什么人,对您这一片心,难道世子还不够清楚么?您这话,不是拿了刀在扎妾身的心窝子?」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说的便是林仁明吧。 很多时候,文氏都在想,平凡如她,究竟何德何能,竟能嫁给林仁明为妻? 总怕这只是一场太过幸福的美梦,不知什么时候,这梦就要醒来,一切的幸福,终究烟消云散。 还记得那年春日宴,她便一见林郎误终身。 原本不敢奢望,可天知道那一日,当阿娘告诉自己,她被定下许给镇海侯府世子爷的那一刻,自己心中有多么欢喜。 事实证明,文氏并没有看错人。 成亲这么多年,林仁明待她始终体贴如初,甚至连一句重话也不曾有过。 除了将一颗心掏出来,文氏简直不知道该如何回报才好,区区善妒的名声,又算得了什么? 「好好好,是为夫说错了话,只求娘子消气,为夫认打认罚!」见惹了文氏伤心,林仁明立刻站起来,夸张地沖她作了个揖。 文氏这才破涕为笑,两人重新说起书房的事,「听世子爷方才话里的意思,是那丫头说了谎?」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1页 她两条细细的柳眉不由蹙在一起,「倒没看出那丫头小小年纪,竟是个如此奸猾的,连我都险些让她煳弄过去。只是,她为何要替那贼人遮掩?」 说着,文氏就要让人立刻拿了兰亭回来再审。 林仁明却摆了摆手,「说你一向多心,你还不信。那丫头不过一个刚进府的小丫鬟,才十岁的年纪,连规矩都还没学明白,又遭受那般惊吓,怎么敢在你跟前说谎?即便她真有意隐瞒,也绝对做不到这般滴水不漏才是。」 「世子这话倒把妾身给说煳涂了。」文氏不解,既然那贼人不是普通窃贼,兰亭又没有说谎,那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自然是那贼人手段高明,这才让那丫鬟以为他是普通窃贼。」 只见林仁明脸上露出一丝罕见的冷凝,「如今北边兵马大元帅殷九重起兵造反,北齐陷入一片混乱。原是咱们吴越国的大好时机,合该趁着北齐无暇南顾,一鼓作气收復楚地才是!」 说到此处,林仁明儒雅的脸上浮现一层薄怒,就连脸色也跟着涨红起来,「谁知司徒谢贤却畏惧北齐如虎,不仅极力劝阻陛下,更是派出飞鱼卫四处搜捕朝廷中的主战派!」 「真不知那谢贤老贼是怎么想的?等殷九重坐稳了皇位,腾出手来,下一个收拾的就是我们吴越国!陛下竟听信于他,我看也真是老煳涂了!」 「世子慎言!」文氏不敢相信自己都听到了什么,吓得腾一声从椅子上弹跳起来,脸色煞白,谢贤只是太子妃生父倒也罢了,世子怎么竟连皇上也敢质疑? 林仁明自知失言,很快收敛住情绪。 文氏自言自语,「这么说,今日所来之人,竟是飞鱼卫的暗探不成?」 「飞鱼卫为何要查世子爷,难道说,难道说,您竟也是主战一方?您的书房里,到底藏着什么要命的东西?」 谁人不知,那飞鱼卫就是猎鹰恶犬,一旦嗅到血腥,不撕咬下猎物血肉绝不松口,而她们镇海侯府,竟被飞鱼卫盯上了。 文氏身子一软,重新跌坐回椅子上。 「世子爷,您如何能做出这样危险的事,即便您半点儿也不顾念妾身,难道竟也不顾念老侯爷老夫人,还有这身后偌大的侯府吗?」 林仁明看向文氏,眼中闪过一丝愧色,眼神明灭不定,不过很快又重新归于坚定,「今日之事到此为止,我意已决,你就当什么也没听到吧。」 他抬脚离去,只留文氏一人呆呆枯坐原地,半晌才无声掩面哭泣。 且说回兰亭这边,遭遇这等无妄之灾,等她再次回到新人院,已经是华灯初上。 看到她的身影,杨梅和山竹立刻迎了上来。 「兰亭,你总算是回来了!斑竹说你闯了大祸被长房扣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杨梅都快急哭了。 一起去长房干活,芷兰她们早就回来了,只有兰亭一人被留在明辉堂,杨梅和山竹察觉出不对,去问紫竹她们,她们又都说不清楚究。 「我闯了祸?」兰亭扬眉,这话从何说起? 山竹闻言面上一喜,「我就说嘛,兰亭她这么聪明,行事又谨慎小心,怎么可能犯错?」 一定是斑竹嫉妒,这才恶意中伤! 第28章 兰亭是偷东西的贼? 「偏你这老实疙瘩还信了,担心到现在吧。」山竹伸手颳了刮杨梅的小鼻子。 「兰亭,斑竹说你趁着打扫世子书房,偷拿了里头的贵重之物,惊动了明辉堂的人,因此被雪莲姐姐命人扣押起来,只等世子夫人回来处置。看来,都是她唬人的!」 斑竹说得有鼻子有眼,杨梅很是懊恼自己会上当,一张小脸气鼓鼓的,「这斑竹可真坏!」 兰亭的淡定让两人很快镇定下来,将她晚归这件事抛在脑后,「兰亭,你也还没吃饭吧?我们快去饭堂吧!」 「好啊!」兰亭答应一声。 今天她先是差点被那个不知道名字的煞神活活掐死,后来又是耗费心神应对文氏,真是一步都不敢行差踏错。 折腾了这一天,兰亭只觉身心俱疲,如今听山竹提起吃饭,这才发现自己还真是有些饿了。 遂点点头,三人手拉手一起进了饭堂。 因着时间还不算太晚,饭堂里还零零散散坐着七八个小丫鬟,见兰亭进来,俱都向她投来惊疑不定的目光,又扭过头去,压低声音窃窃私语。 「偷东西……」 「不是被打死了?」 「怎么还能给放回来?」 难听的话从四周围响起,兰亭却依旧镇定自若。 山竹不干了,她找了一圈儿,终于发现缩在芷兰身后的斑竹,大步上前揪住她的衣领,「斑竹,叫人你到处胡说八道,现在兰亭这样被人议论,你总算是称心如意了!」 「松手,你快松手!」斑竹拼命挣扎,脸上都是说人坏话被当场抓包的心虚,「我没有!」 她眼珠子一转,「当时书房里只有兰亭一人,忽然有人大喊捉贼,我们大家都听得真真儿的。要不你解释下怎么大家都没事,偏她一个人被留了下来?」 「你胡说!」山竹一愣,被问住了。 斑竹趁机挣脱开来,拍着被抓皱的衣襟没好气道,「至于她会不会偷?世子爷书房陈设贵重,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哪里见过那样的好东西?没准一时猪油蒙了心,那可难说得很!」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2页 「你简直就是强词夺理!」杨梅急了眼,「要是兰亭真偷了东西,世子夫人又怎会放她回来?」 斑竹瞪了山竹和杨梅一眼,一脸的浑不在意,「那我可就不知道了,许是世子夫人好性儿,这样都没将这小偷打死,还真是祸害遗千年!」 话音刚落,就有小丫鬟跳出来替她作证,「是啊,我们都听见了的。」 斑竹脸上越发得意。 兰亭仿佛没听见众人对自己的议论,只见她径直找了张空饭桌坐下,不紧不慢给自己盛了碗热汤。 一股暖流顺着喉咙淌进肠胃,驱散了一整日奔波带来的辛苦和严寒,兰亭只觉浑身舒坦。 抬头一看杨梅和山竹两个还杵在那里,不由挑眉,「不是都说饿了?怎么还不坐下吃饭?」 杨梅和山竹对视一眼,不甘不愿地坐了下来。 然而树欲静却风不止,兰亭不想计较,别人却不放过她。 芷兰走了过来,惯常的知心大姐姐模样,「兰亭,你没事就好。我也不相信你会做出这样的事,可是你无缘无故被留下,我们真是吓坏了。」 斑竹说她坏话她不生气,自己关心她,她也不敢接,这个兰亭还真是难缠。 芷兰咬了咬唇,还是硬着头继续劝说,「不如你将事情原原本本都说出来,也省得大家这样无端猜测,如此对你也好。」 兰亭嘴角扯起一抹讥讽,「那还真是有劳各位费心了,不过这件事,我还犯不着特意向你们解释。」 又往自己碗里夹了筷子脆笋,大冬天的还能吃上笋子,镇南侯府的伙食还真是不错,兰亭啧啧感嘆。 自己明明是一片好心,可是为什么每一回,这个兰亭对她的态度总是不咸不淡?芷兰双手握拳,脸上十分难堪。 「芷兰你就别问了,有的人就是心虚,又怎么会说实话?」腊梅阴阳怪气。 斑竹却见不得芷兰被人欺负,上前一掌将桌上的饭菜扫落在地,「吃什么吃?你还有脸吃饭?我们可不跟小偷坐在一起!」 兰亭举着筷子的手还停在半空,吃的却没了,她眼中闪过一道厉芒,谁知山竹的动作比她还快。 「糟蹋饭菜是要遭天谴的,你真是太过分了!」一向憨厚的山竹出离愤怒,她就是因为家中吃不上饭才被卖进府的,哪里见得有人拿饭菜撒气。 只见山竹小牛犊般一头撞上去,将斑竹撞了个眼冒金星,「真是一个小偷又招来一个野蛮人,侯府门庭高贵,怎么被你们这样的人混了进来!」 两人扭打在一起,又有各自关系不错的上前拉架,饭堂瞬间乱作一团。 「都给我住手!」钟妈妈出现在饭堂门口,「你们这些丫头都反了天了!我就走开一会儿的功夫,竟然打起架来。看来都是浑身力气使不完的,既然如此,就都去花园子里,将地面再擦上一遍!」 「钟妈妈,我们错了!」 若是去花园擦地,今天晚上恐怕大家都不用睡觉了,见钟妈妈发火,参与打架的小丫鬟们立刻跪地求饶。 「是山竹先动的手!」金兰想将事情推到山竹身上。 「是斑竹糟蹋粮食,」杨梅不甘示弱,「她把饭菜扔地上不让兰亭吃!」 「妈妈,您总算是回来了,兰亭偷了明辉堂的东西!若不处置了她,恐怕我们整个院子都要被她连累了去!」 斑竹趴在地上,方才被山竹胖揍了一顿,此时还痛得很,可一张脸上全是得意。 「是谁告诉你们兰亭偷了东西?」钟妈妈蹙眉。 芷兰忙将今日的事情始末解释了一遍。 末了还道:「我也不相信兰亭会偷东西,可是问什么她都不说,斑竹也是一时心急。」 今日的事实在是太奇怪了,兰亭先是得了雪莲的青眼,谁知后来进了书房却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若说其中一点儿事也没有,芷兰第一个不相信。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兰亭竟然宁肯背上偷东西的恶名也不解释? 第29章 山雨欲来 兰亭越是不说,芷兰就越是抓心挠腮般的好奇。 谁知这一次,一向欣赏自己的钟妈妈并没有站在她这一边,芷兰心有不甘,故意指着兰亭缠着厚厚纱布的脖子,发出一声惊唿,「兰亭,你的脖子怎么受伤了!」 她可不是斑竹那个蠢货,早就发现了兰亭的异样,之所以等到现在才说,无非是存着留一手的心思,现在却不得不逼一把了。 一时间,兰亭再次成为众矢之的。 斑竹像是嗅到了猎物味道的鬣狗,一下子撕咬上来,竟想来扒开兰亭衣领一探究竟。 下一秒手掌就被兰亭紧紧握住,不得寸进半分,「谁准你碰我的?拿开你的脏手!」兰亭满脸冷肃。 「如今人赃并获,你还敢逞凶?」 原本斑竹只是看不惯兰亭在明辉堂露脸,这才故意胡说一气,谁知竟是真的,兰亭这贱人竟真的因为偷窃被罚! 哈哈!试问一个偷窃主家财物的丫鬟,还有什么前程可言?即便这次长房不追究,侯府里也不会再有兰亭的立足之地! 「兰亭,你快说啊,事情不是这样的!」杨梅焦急。 「对,兰亭,你快告诉她们,你的脖子肯定不是因为受罚弄伤的!」山竹也跟着催促。 「是啊,兰亭,这里一定都是误会对不对?」芷兰跟着劝解,满眼担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3页 「还让不让人好好吃饭了!」兰亭将筷子一扔,从怀里掏出文氏赏赐的金簪用力拍在桌上。 这是什么? 「不是说我偷了东西?这就是赃物。不如你们谁拿去世子夫人跟前,说不定还能讨一份赏呢!」兰亭讽刺。 这一次,就连斑竹都听出了兰亭话里的不对来,难道这贱人真的没有偷东西,不仅如此,反倒得了世子夫人的赏赐?不,这不可能,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斑竹眼里的嫉妒都快要化成实质。 「兰亭,你可真会开玩笑,」芷兰一脸讪讪,「既然得了赏赐,怎么不早些拿出来,害我们大家白白担心一场。」 腊梅甩了个白眼,「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一只素金簪子,也值得你这般藏着掖着,还怕咱们之中有谁眼红心酸,偷偷拿了去不成?」 「就是,防着谁呢!」金兰等人矢口不提方才对兰亭的恶意揣测,如今倒是纷纷说起兰亭小气来。 「那可不一定,」兰亭将簪子重新揣回怀里,「谁叫有些人张口闭口就是偷字?我还真有些不放心。」 「都给我闭嘴!」钟妈妈算是听明白了,「世子爷书房失窃是不假,不过那是因为府中混进了毛贼所致!」 「反倒是兰亭拼死守护主家财物,因此英勇负伤。你们一个个的不想想自己究竟比人差在哪里,反倒背地里编排起人的不是来了!」 「如此说来,那簪子是世子夫人赏的?她脖子上的伤,也是贼人所伤?」斑竹喃喃自语。 「那不然呢?」钟妈妈气极反笑,「今日这院里的,是传过兰亭盗窃之事,统统都领十个手板心!」 斑竹像是泄了气的气球,而杨梅和山竹却立刻扬眉吐气起来。 「妈妈,大晚上的您特意过来一趟,恐怕不只是要说这个吧?」兰亭询问。 文氏才刚刚警告过自己,不许随意说出书房的事,这才多一会儿,就连钟妈妈都知道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钟妈妈点点头,「方才世子爷书房丢了一本古籍,听说那可是前朝的善本真迹,整个吴越国也就那一本!」 「这府里进了贼,老夫人知道后勃然大怒,责令世子夫人一定要严查不怠,非要将那胆大包天的贼人抓到不可!」 小丫鬟们瞪大了眼睛,都以为自己领悟了事情的关键,怪道那贼人放着库房、帐房不偷,非要去偷世子爷的书房,想不到连一本书也这么值钱。 而兰亭低头思忖,看来明辉堂真丢了东西,不过却不是什么古籍,而是那飞鱼卫前来翻找的密信一类。 丢失古籍不过是故意放出的风声,这镇海侯府的世子反应够快,想来他已经猜到了窃贼飞鱼卫的身份,这么做一来是为着麻痹谢洵,二来也有个由头,接下来好在府中大肆搜查一番。 「从明日开始,管家娘子将会亲自带人巡检各处,咱们新人院也自然在列!」 钟妈妈严厉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你们一个个的都给我警醒着些,若是被管家娘子查出什么不该有的东西,别说指着我替你们求情,妈妈我就头一个就饶不了你们!」 除了腊梅脸色微微发白,小丫鬟们都齐声应是。 出了饭堂,杨梅与山竹打过招唿,二话不说就拉起兰亭往寝室跑,说是要赶快回去清点东西。 「何至于此?」兰亭不解挑眉,「横竖你又跟那盗贼沾不上边,再怎么查也查不到你头上,做什么这般紧张?」 杨梅却并未松口气,反而神情更加严肃,「兰亭,你是外面买来的,因此并不知道查抄的可怕之处。」 据杨梅所说,这抄检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 「听说两年前,不知道什么原因,这府里就曾抄检过一次。那一回敢私自夹带的下人都被重重处置了,被当场打板子的就有好几个,更不用说那些被撵出去的。」 像是回想起什么可怕的场景,杨梅一张小脸吓得发白。 事实证明,这件事并非杨梅危言耸听,当两人赶回寝室后,兰亭发现众人早已动作起来。 只见玉梅摊开的箱笼,将自己的东西全都倒在床上,手上清点个不停,口中还念念有词,「这个不能留,那个也不能要。」 她挑出来的都是些首饰摆件,想是平日里在家用惯的,玉梅捨不得,就偷偷带了进来,没想到这么倒霉,进府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就赶上了大检查。 最夸张的是,她拿还出一包点心塞给众人,就连兰亭也被强行摊派了两块。 「这是福芳斋的糕点,二两银子一包!你个乡下来的怕是听也没听过!」 第30章 偷听 福芳斋的点心啊,兰亭还真有些怀念。 她从前也常吃,因此兰亭毫不介意玉梅话里的嘲讽,欢欢喜喜接过,「多谢啦。」 「一块点心而已,至于乐成这样?真是没出息!」 兰亭没有咄咄逼人,玉梅反而有些不自在,嘀咕了两句便扭过头去不再理她。 兰亭悠闲地倚靠在门框上,一边慢慢啃着手里点心,一边看屋里的小丫鬟们忙碌地收拾东西。 浮生偷得半日闲也。 「兰亭,你真不清一清?」杨梅偶尔抬头,抽空问上一句。 「不了,我那仨瓜俩枣的,一眼就能忘到底,没什么可收的。」兰亭示意杨梅继续。 吃完了点心,刚想掏出手绢擦嘴,却在衣袖中摸到张信纸模样的东西。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4页 一时间,兰亭僵立原地。 次日。 兰亭顶着个黑眼圈,准备趁打扫院子时找个机会将那飞鱼卫少年嫁祸给自己的那封密信毁尸灭迹。 「我肚子不舒服。」扫了一会儿地,兰亭见四下无人,交代了杨梅一句,就捧着肚子去了茅房。 谁知不远处,一直注意着这边动静的芷兰微微蹙眉,立刻丢下句「我去就来」,也跟了上去。 兰亭七绕八拐的,脚步越来越快,不多时,芷兰就将人给跟丢了。 正在她懊恼不已之时,前面不远处的暖阁中却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 芷兰心中一喜,忙蹑手蹑脚绕到了避人的暖阁后窗外。 这些时日,她冷眼瞧着,总觉着这个兰亭鬼鬼祟祟,私底下不知在密谋些什么,再加上昨日明辉堂的事,很难不让人怀疑,这下总算被她逮到了! 一想到马上就要揭开兰亭的秘密,芷兰激动得浑身直哆嗦,到时候,她只需稍稍透露些只言片语给钟妈妈知道,以钟妈妈的为人必定会厌弃了兰亭。 芷兰小心翼翼将耳朵贴了上去,一道清晰的女声传来。 「你将我带到这里,究竟想要说什么?」秋菊有些不安。 「世子夫人亲下了令,管家娘子正带人四处搜查,」腊梅下唇紧咬,犹豫片刻,还是道,「表哥的东西,还收在我那里。 「你疯了!」秋菊惊唿,「你怎么能将外男的东西带进府中?若是被人抓到,一个私相授受的罪名无论如何也是跑不掉的!」 不料忽然听到这等阴私之事,窗户底下的芷兰不比秋菊受到的惊吓轻。 她已经确定里面的谈话之人并不是兰亭,本该当做什么也没听见悄悄离开就是,然而,好奇心终究占了上风,芷兰忍不住往前又凑了凑,凝神细听。 就听腊梅道:「你懂什么?咱们如今入了府,少说也要等到二十出头才能放出去。这还是求了主子的恩典的情况下,你没见老夫人身边的朝云姐姐,就是因为得老人看重,硬是二十二了还没配人。」 秋菊低低嘆了口气,这便是她们做丫鬟的命,神情也跟着落寞下去。 腊梅继续,「你我如今也才不过十三,还有七八年的时间,若不留个念想,表哥他哪里会一直等我?」 那也不能私相授受! 秋菊将重话憋了回去,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你煳涂啊!我问你,你都留了什么东西?要是被管家娘子带人搜到……」 「你这一惊一乍地做什么?我特意将你叫到这儿,不就是想跟你商量么?」腊梅依旧有些不满。 她打断秋菊的话,一脸的不以为然,「我不过就藏了一块表哥亲笔所提的手绢而已,你赶紧帮我出个主意!」 秋菊不由扶额,一时间竟不知该说腊梅天真还是煳涂。 在这等紧要关头,就是一方普通的手帕也能要了命,更何况那手帕上头还有男子题诗,她真是嫌命长! 若不是顾忌到今后分院子少不得还要求到腊梅祖母处,秋菊真想扭头就走,彻底不管这蠢货的好! 「不如求了你祖母……」 「不行!」秋菊话还没说完,就被腊梅打断,她不安地搅着手绢。 如今四爷十六了,说不得什么时候老夫人就要往他屋里放人,祖母赶在这个时候送她入府,自然是存着旁的打算。 「若是叫祖母知道了我和表哥的事,别说护着我了,非得扒了我的皮不可!」 「那就偷偷拿去厨房烧了!」 「你傻啊?那是绢丝,烧不干净岂不更加引人怀疑!」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秋菊再次烦躁起来。 芷兰正听到关键处,谁知屋里忽然没了声音,不由撇了撇嘴。 想不到腊梅平日里仗着自家祖母,总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私底下竟早已与自己表哥有了私情,真真是对寡廉鲜耻的狗男女! 芷兰心中鄙薄不已,不知想到什么,忽又笑了起来,如此也好,腊梅的心思既不在府中,自己岂不平白少了一个强敌? 想通了这点,芷兰转身欲走,却脚下一个不小心,正好踩到一段枯枝之上。 「噼啪」一声,在这冬日的早晨显得格外清晰。 一时间,屋里屋外同时陷入一阵诡异的寂静。 「怎么办?外面有人,咱们刚才的话这是被人听了去!秋菊死死攥住腊梅胳膊,满脸惊恐。 腊梅也是脸色煞白,「慌什么?」 只见她神色一厉,如今之计,也只好将这人捉住,再威逼利诱一般,有祖母她老人家镇在那里,不信偷听之人不闭嘴。 腊梅轻手轻脚走到窗前站定,屏住唿吸,忽然勐地伸手推开窗户,却见窗外头空空如也,竟半个人影也没有。 她们特意选了此次密谈,就是应该这暖阁位置隐蔽,外头又是条独道,只要人经过,肯定瞒不过她们的眼睛。 两人对视一眼,俱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一丝惊惧。 如今叫那人逃走藏在暗处,若是存了心思要对她们不利,那还真是防不胜防!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兰亭,兰亭你走这么快干嘛?等等我呀。」 芷兰气喘吁吁从不远处跑来。 腊梅快步上前,她打开暖阁的门,看清了来人模样,不由大吃一惊,「芷兰,你说刚刚谁在这里?」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5页 第31章 她竟从未见过这等厚颜之人! 秋菊也跟了过来,看向她的眼神满是审视。 芷兰却像是什么也没察觉到一般,扶着腰直喘粗气,「不是兰亭又是谁?也不知道那丫头早上吃错了什么,竟闹起肚子来。」 「我不放心,就跟过来看看,谁知她偏挑了小路走,一头钻进林子里就不见了踪影。我方才恍惚瞧见一角青色衣裙从窗户那边一闪而过,你俩看见她没有?」 说着芷兰踮起脚尖,还往窗户那边望了几眼,因着着急找人,还想进暖阁里寻一番。 秋菊忙上前拦住,「许是你看差了,」她看了腊梅一眼,「我跟腊梅一直在暖阁里洒扫,并未曾见到有什么人来过。」 她笑道,「想来是兰亭内急这才跑得快些,前面就是茅厕,你不如过去寻寻。」 「也罢,」芷兰认命地点点头,「那我再往前找找,这一个两个的,真是不让人省心。」 见她走远,腊梅的面色越发阴沉得吓人,「竟然是那个野丫头!」 「我平日里虽不大瞧得上她,却也不曾和金兰几个一道为难于她,没想到她竟一声不吭偷听了我的事去,简直是包藏祸心!」 秋菊的脸色同样不好看,「如今你打算怎么办?」 腊梅眼中滑过一丝阴狠,「哼,既然她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了!」 …… 「兰亭,今日轮到你去大厨房还碗筷啊,我来帮你。」秋菊殷勤地迎了上来,说着就要帮兰亭拎食盒。 兰亭不动声色退后一步,这几日,这个秋菊总是找了藉口来寻自己说话,甚至还抢着帮自己做事。 事出反常必有妖。 兰亭认为自己身上实在没什么东西值得她图谋的,秋菊这么做,必定有什么缘故,只是,她究竟想干什么呢? 「好啊,」想到这里,兰亭笑眯眯将食盒塞到秋菊怀里,「这几日我肠胃总有些不大舒服,既然秋菊你这么想帮忙,那就有劳你帮我跑一趟吧。」 秋菊一张脸青了又紫,忍了半天,这才忍住将食盒砸在兰亭那张可恶脸上的冲动,动作僵硬地接过食盒,「这样啊,那兰亭你就先好好休息,我等会再来找你。」 秋菊走后,山竹和杨梅从旁边走了出来。 「这个秋菊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看她这是打算缠着你不放了。」山竹有些不高兴。 杨梅皱着眉头,用力思索,「她总来说腊梅如何如何待她不好。腊梅的脾气咱们也知道,难道秋菊这是想借着我们摆脱腊梅?」 「管她想干什么,总之咱们以不变应万变就是了,既然人家都把台子搭起来了,咱们不上去唱一唱,岂不是辜负了人家的一番苦心?」兰亭笑道。 「兰亭,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山竹问。 「你们两个盯紧了秋菊和腊梅,」兰亭双眼微眯,「至于我,还得去找个人。」 「刘嫂子,」进了屋,见刘二家的正在泡茶,兰亭忙殷勤地迎了上去,「这种活嫂子怎么亲自做呢?吩咐一声,让我们来便是。」 说着便去抢刘二家的手中茶碗,见是兰亭,刘二家的十分不耐烦,「起开,谁知道你这死丫头安的什么心?」 自上回棉被风波过后,刘二家的看兰亭便十分不顺眼,明里暗里给兰亭使了好几次绊子,让她更生气的是兰亭滑不熘手,竟都躲了过去。 刘二家的心里正憋着气呢,谁知兰亭竟还敢来主动找她。 推搡间,茶水溅了刘二家的一身,兰亭慌忙掏出手帕去擦,「都是兰亭的错,对不住啊婶子!」 「啊!你个死丫头想烫死我?真是遇见你就没有好事,还不给我滚!」刘二家的推开兰亭,指着门口怒吼。 兰亭却露出一副为难的表情,期期艾艾片刻,「刘婶子,我今日来,实际上是有件事想跟您说。」 「什么事?」刘二家的忙着整理衣裳,头也不抬。 兰亭深吸了口气,「我总觉着有人要害我!」 「噗……」刘二家的差点儿没喷出来,「你说什么?」 兰亭丝毫不以为忤,似乎是在斟酌该怎么说,「这几日,我回到寝室,总觉着有人动过我的箱笼。」 还当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不过是这死丫头的疑神疑鬼罢了! 刘二家的全然没放在心上,「嗤,就你那仨瓜俩枣的,也值得人惦记?」 就差没明说那房间里就数兰亭最穷,要丢东西,也该是别人丢! 「你小小年纪的,哪来这么深的心思?」刘二家的看热闹不嫌事大,刻意挖苦,「有这功夫怀疑旁人,倒不如想想自己究为什么这般惹人讨厌!」 「婶子说得不错!」兰亭故意曲解她话中的意思,「兰亭性情耿直,确实得罪了不少人,想来便是为着这个,才会被人整治。您说,这人究竟会是谁呢?」 刘二家的瞪着兰亭半晌没说话,她竟从未见过这等厚颜之人! 「哈!你非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赶紧滚,老娘可没这闲工夫,跟你在这儿浪费时间!」 无论刘二家的怎么说,兰亭就是咬死了有人要害自己。 仿佛是怕她不信,最后兰亭咬牙摘下手腕上的银镯子,拍到桌上推了过去。 「兰亭实在心中惶恐,这才不得不求到婶子这来。还请婶子能够多看顾几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6页 刘二家的眼神微闪,心中忍不住生出一股贪婪来。 那日兰亭从明辉堂回来,得了一只赤金簪子的赏赐,这事她早就听说了。还暗示过好几回要兰亭孝敬上来,偏这死丫头揣着明白装煳涂,就跟块榆木疙瘩似的。 今日既她自己送上门来,可就怪不得她刘婶子狮子大开口! 刘二家的用食指挑起银镯,满脸的嫌弃,「空心的?这什么破玩意,就是府里的扫地婆子也不肯戴,你跟这儿寒碜谁呢!」 兰亭面上闪过几分难堪,「婶子,这只镯子是兰亭阿娘留下的唯一念想,您何故如此出言折辱。」 刘二家的嗤了一声,将镯子扔了回去,「你要弄明白一件事,不是我管你要东西,是你在求着我!」 第32章 兰亭被告发了? 刘二家的往后靠了靠,一脸的老神在在。 「兰亭啊,别说婶子没提醒你。你说有人动你东西,现在想想也不是完全没可能。你前些日子才得了厚赏,这其中未必就没有财帛动人心的缘故。」 兰亭攥紧双手,仿佛已经被逼到了穷途末路。 半晌,她似乎才下定决心,从怀里掏出金簪,同方才的银镯子一同递了过去。 「婶子您说的是,我那屋里人多手杂,的确不该放如此贵重的东西,就请婶子帮我存着吧。」 刘二家的脸上漾起一抹得意的笑,正想伸手去接,想到什么,忽又敛住,「等等,你一向得钟妈妈赏识,怎么不去求她,反倒来找我,你这死丫头该不是在给我下套吧?」 兰亭忙摇摇头,「婶子多心了。钟妈妈处事严格,最讨厌有人诬告。这一切不过都还只是兰亭的揣测而已,没有切实的证据,告到钟妈妈跟前,反倒落个不是。」 刘二家的眼珠一转,如此说来倒也合理,遂不再推辞手下,笑眯眯告诉兰亭,若是今后有人再为难她,自己保证给她撑腰。 兰亭千恩万谢地走了,刘婶子立刻收起脸上笑意,往地上呸了口唾沫,不是硬气得很吗?到头来还不是求到自己这里。 想到秋菊来告诉自己的事,刘二家的脸上闪过一丝恶意,惦着手上的两件首饰,得罪了自己,区区两样东西就想抹过去,做梦! 两日后的傍晚,兰亭像往常一样收拾挺完毕,正准备上床歇息,院子里却传来一阵喧譁。 「钟妈妈,立刻让所有的小丫头都出来,在院子里站好!」 一道威严的中年女声响起,钟妈妈放下手中活计,立刻迎了上去,「管家娘子,有什么事您吩咐一声自会有小丫鬟们去做,怎么辛苦您亲自跑来?」 管家娘子名唤乔瑞家的,正是玉梅的母亲,平日里她协助世子夫人管家,忙得脚不沾地。照理说,新人院的事不至于惊动她才是。 钟妈妈百思不得其解,她看见本该轮休回家的刘二家的跟在乔瑞家的身后,一脸掩饰不住的小人得志,眉心不由狠狠一跳。 乔瑞家的冷哼一声,瞥向钟妈妈的眼里都带着三分不满,并不接话,直到所有小丫鬟在院里站好了,这才冷冷开口,「所有人都在这儿了吗?」 钟妈妈心里的不安越发强烈,她勉强扯起嘴角,「是,今年新进府的十六个小丫鬟都在这儿了,一个不差!」 乔瑞家的微微颔首,「嗯,那就开始吧。」 话音刚落,就有一个媳妇子上前,「你们当中,谁叫兰亭的,自己站出来吧!」 人群发出一声惊唿,都将视线投到兰亭身上。 杨梅和山竹俱都露出担忧之色,而腊梅则翘了翘嘴角。 兰亭丢给两人一个安抚的眼神,这才按照那媳妇子的要求走了出去,「见过管家娘子,见过两位妈妈,婢子就是兰亭。」 乔瑞家的上下将她打量一番,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果然妖里妖气,还不将她给我拿下!」 她带来的两个媳妇子闻言立刻上前,一人扣住兰亭的肩膀,一人往兰亭膝盖窝子狠狠踹去,几乎是顷刻之间,就将兰亭按跪在地上。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院中众人,玉梅忍不住惊叫出声,「阿娘,您这是做什么呢?兰亭她究竟犯了什么过错?」 乔瑞家的瞪她一眼,面上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这些事,原不该你一个小丫鬟过问,好好留在新人院当你的差,带走!」 一挥手,就要命人将兰亭压下去。 「等等!」兰亭大声疾唿,「不知兰亭究竟犯了什么过错,竟让管家娘子如此大动干戈?」 「是啊,」钟妈妈也赶忙帮着兰亭说话,「言语不详,管家娘子若是就这么拿了人走,恐怕吓坏了这些小丫鬟们,让人心浮动啊。」 乔瑞家的冷哼一声,示意压着兰亭的两个媳妇子暂且停下,「这事儿说出来恐怕污了小丫头们的耳朵,就怕她们有样学样,都学坏了!」 「不过你们执意要问,我也不妨让她死个明白,」乔瑞家的看向兰亭,一双眼满是鄙夷,「我接到密告,有人与人私通,秽乱后宅!」 「啊!难道这个人就是兰亭不成?」斑竹发出一声惊唿。 芷兰轻轻扯了扯她,「你小些儿声吧,这些事可不是我们该听该问的。」 「不错。」乔瑞家的满意点头。 「不可能,兰亭绝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杨梅小脸惨白,「管家娘子,您是不是搞错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7页 「有什么不可能?这就叫知人知面不知心吶。」金兰翻了个白眼,脸上满是幸灾乐祸。 她正愁对付不了兰亭,没想到这小贱人竟自己犯下如此滔天大错,这一回,就是天皇老子来了也救不了她! 「都给我住口!」钟妈妈冷着一张脸,她平日里虽教导这些小丫头们十分严格,却也十分护短。 更何况,这些时日以来,兰亭的表现她都看在眼里,早已不復一开始的充满偏见,钟妈妈绝不信兰亭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事情便是如此!钟妈妈,我知道你一向偏袒这丫头,可她既做出这样的丑事,你也护不得了!」刘二家的施施然开口,明为劝说,实际上是在暗示钟妈妈处事不公。 新人院在她的管理之下闹出如此丑事,钟妈妈这个管事也算是做到头了,等兰亭的罪行坐实,这新人院必定就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想到这里,刘二家的心头一片火热。 兰亭挣扎两下,却依旧挣不脱的,索性放弃了,就这样被钳制着艰难开口,「管家娘子,兰亭绝对没有做过这样的事!」 「我虽出身乡野,不懂什么大道理,可以也知道便是青天大老爷审案,也要听取了两方供述才能给人定罪。管家娘子上来就要拿我,连一个辩解的机会都不给,未免太过偏听偏信!」 乔瑞家的冷哼一声,「你果然如传闻中一般伶牙俐齿!」 第33章 兰亭的姦夫是谢洵? 兰亭努力扬起头,「不知道这告密之人是谁,兰亭愿与她当面对质!」 乔瑞家的深深看她一眼,这才扭头道:「刘二家的!」 「奴婢在!」刘二家的越众而出。 「竟是你!」钟妈妈不敢相信。 刘二家的瞥她一眼,再不復平日里半点儿讨好尊敬,「不错,正是我向管家娘子检举,兰亭这小贱人与人私相授受!」 「刘嫂子,敢问你亲眼看见了吗?」兰亭追问。 刘二家的冷哼一声,「这事虽不是我亲眼所见,但却是有人看到了。你还不出来吗,秋菊?」 被点到名,一直低着头的秋菊这才站出来,对上兰亭那张不可置信的脸,她忍不住扬起一抹得意。 这几日,兰亭这变着花样地折磨她,为着腊梅的吩咐,她不得不伏低做小,事到如今,总算是不用再忍着这可恶的贱丫头了! 秋菊朝乔瑞家的行了个礼,朗声道:「回禀管家娘子,兰亭与人私相授受,乃是婢字亲眼所见!」 「何物为证?」兰亭恨红了眼,似乎不甘心地追问。 「那姦夫曾送了一方亲手提字的丝帕给你,你宝贝的什么似的,就将东西收藏在箱笼之中,这些都是我亲眼所见!」 秋菊一脸轻蔑,仿佛不屑与兰亭这样不守妇道之人为伍。 「不可能,我跟兰亭同进同出形影不离,怎么这些事情我半点不知,反倒是秋菊你住隔壁屋知道的一清二楚?」杨梅忍不住站出来反驳。 「有什么不可能的?」腊梅阴阳怪气,「谁不知道这段时日,秋菊跟兰亭走得很近,便是每日出去洒扫院子,也是她俩在一处的。说不定啊,秋菊就是在那时候撞破了她的姦情!」 「倒是你,说什么形影不离,怕不是被人当了枪使,」她斜睨杨梅,「你敢保证那丫头一时一刻也不曾离开过你的视线?」 「这……」 见杨梅仿佛是被问住了,金兰忙跳出来,「婢子也可以证明,兰亭有一只小包袱,平日里宝贝看得十分紧,谁也不让多瞧上一眼,想来那姦夫的东西,都藏在那包袱里头!」 斑竹忙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兰亭进府的时候,是随身携带着一只小包袱!」 芷兰再次拉住斑竹,「你别胡说,我们都不相信兰亭会做出这样的事,可既然秋菊如此笃定,想必不是空穴来风。」 她转向兰亭,「兰亭,你不如将包袱拿出来,当着大傢伙的面打开一瞧,从此便能分明了!」 从管家娘子带人进来开始,芷兰的心思就在飞快运转,直到秋菊跳出来检举兰亭,她这才彻底弄清事情是怎么一回事。 一颗心不由砰砰直跳,腊梅也未免太狠毒了些,不过是认为兰亭撞破了她的阴私,她便下此狠手。 不仅将手帕的事栽赃到兰亭头上,更少想借管家娘子的手彻底将人出掉。 芷兰强忍住抚摸胸口的冲动,还好自己那日机敏,将事情推到了兰亭身上,否则今日面对这百口莫辩之人,岂不成了自己? 至于兰亭?她一个外面来的野丫头,无依无靠,即便不折在自己,以后也不过是被人随手牺牲的棋子罢了,倒不如成全了自己。 既敢诬告,想来腊梅她们已经安排妥当,因此芷兰才会有那番说辞。 她必须帮着秋菊坐实了兰亭的罪名,否则以兰亭的聪慧,若是让她脱身,弄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自己就陷入被动了。 一群人各怀心思,钟妈妈终于忍不住冷着脸呵斥,「都给我住口,平日里学东西也不见你们有多伶俐,今日倒一个比一个主意大!」 事情到了这里,已经足够她想明白,无论兰亭有没有与人私通,刘二家的绕过自己直接将事情捅到管家娘子跟前,很显然是存着拉她下水的心思。 所以即便是为着自己考虑,她也必须要保下兰亭!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8页 钟妈妈转向乔瑞家的,「管家娘子,事情涉及到兰亭清誉,并非秋菊一个小丫头三言两语可以定论的,依我看,这件事还是从长计议为好。」 「钟妈妈说得没错,」杨梅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之前秋菊缠着兰亭不放,今日却忽然告发她,这事怎么看怎么蹊跷,管家娘子,您不能相信这种卑鄙小人的话!」 「杨梅,你搞搞清楚再说话好吧!」秋菊一脸的义正言辞,「我是同兰亭交好不错。可谁让她如此不知廉耻与人私通,一个不小心,我们所有人的名声都会被她连累了去!」 她朝乔瑞家的磕了个头,「婢子也是为了我们所有人的清誉着想,这才不得不站出来检举,还请管家娘子明查!」 刘二家的也忙道:「这样的淫乱之人,我们侯府是断断容不下的,还请管家娘子严厉处置,以正纲纪!」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乔瑞家的看向兰亭,「我劝你不如就此认罪,继续掰扯下去,脸上只会更加难看!」 「所谓捉姦捉双,我方才一直没问,秋菊你口口声声说我与人私通,不知者姦夫又是谁?」 「你还好意思问?」秋菊一脸鄙夷,「那日世子爷书房失窃,偏巧就你一个人在,又偏巧那贼人如此好心,这样放过你。」 「你究竟想说什么?」兰亭皱眉。 「自然那贼人就是你的姦夫!他盗取的东西也是你帮他隐藏的!」秋菊一脸的怎么样,你被我拆穿了的得意。 兰亭心勐地快跳两下,这个秋菊满口胡言,却歪打正着说对一半,不由再次在心中将那煞星痛骂一顿,「真是荒唐!我根本就不认识那毛贼!」 「够了,」乔瑞家的终于开口,她厌恶地看向兰亭,「捉贼拿脏!既然你二人各执一词,我倒觉着刚才那丫鬟的话不错,真相究竟如何,搜一搜不就知道了?你们俩,去把这丫头的箱笼给我拖出来,特别是她们说的那什么包袱!」 「等等!」兰亭脸上闪过一丝慌乱,连忙出声阻止。 第34章 谁才是帕子的主人 「怎么?有些人这是做贼心虚了?」腊梅洋洋得意。 「没做过的事,我有什么可心虚的?」兰亭冷冷对视回去,「倒是待会儿搜不出东西,那真正的与人私通之人,怕是才要心虚了。」 腊梅脸色一僵,不过很快掩饰过去,她嘴硬道:「那你倒是别拦着不让人搜啊?说得再好听,我看其实就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兰亭不理会她,而是转向乔瑞家的,「兰亭并非怕被人搜,之所以阻拦,是因为有句话不得不说在前头!」 「什么话?」乔瑞家的居高临下。 「兰亭虽是丫鬟,可也是清清白白的女儿家。今日被人诬告与人私通,闹出这么大一番动静,即便待会儿什么也没搜出来,传出去我的清白也都毁了,若是如此,还不如一头碰死的好!」 「那你要如何?」乔瑞家的不耐烦。 「自然是,要搜大家一起搜!」兰亭抬毫不退缩,说出了早就准备好的说辞。 众人不悦。 你有几分把握?钟妈妈用眼神示意,见兰亭自信地点点头,心头不由一松,对乔瑞家的道:「我认为这丫头说得在理,管家娘子,不如就这么办吧?」 乔瑞家的思忖片刻,缓缓点头。 很快,兰亭的箱笼便被拖了出来,展示在众人面前。 除了府中下发的两套衣服,箱笼里什么也没有。 腊梅错愕扭头,朝着秋菊怒目而视,这就是你说的万无一失? 秋菊也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口中喃喃,「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明明是自己亲手放进去的,那手帕怎么会不见了? 她扑了上去,看见那个还未拆开的蓝皮小包时眼神一亮,对了,包袱! 秋菊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包袱,东西一定是被她藏在了包袱里面!」 「包袱里的东西与此事无关!谁也不准碰我的包袱!」兰亭再次阻拦,脸上闪过一丝明显的慌乱,再不復刚才的镇定。 「管家娘子,您瞧她一定是心虚了!」秋菊面露狂喜,「快让人打开包袱,证据一定就在里面!」 乔瑞家的朝手下使了眼色,两人立即上前,一个按住拼命挣扎的兰亭,一个抢夺包袱。 就在这时,「那是什么东西?」金兰眼尖,指着包裹里露出的白色一角。 管事妈妈眼疾手快一把扯出,呈给乔瑞家的,乔瑞家的看过,将手绢掷在兰亭面前,「淫词艷曲,不知廉耻!」 钟妈妈脸色发白,刘二家的则满眼得意,「如今人证物证俱全,任你生了一张巧嘴,还有什么可辩解的?」 事到临头,兰亭反而淡定下来,她捡起地上的丝绢,「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念着念着,兰亭忽而笑出声来。 「这有什么可笑的?」腊梅不悦蹙眉。 这首词是表哥写给她的,如今虽说不得已栽赃到兰亭头上,可腊梅依然倍加珍惜,自然不允许有人这般嘲笑。 「我自然是笑这幕后栽赃嫁祸之人,」兰亭转向乔瑞家的,正色道,「管家娘子,兰亭是被冤枉的!」 「事到临头你竟还敢狡辩,我看你真是见了棺材也不落泪!」刘二家的迫不及待想要坐实兰亭的罪名,「管家娘子,对付这种人非得拖下去重重用刑不可!」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9页 「不必这么麻烦,」兰亭冷冷道,她向众人展示那方帕子,「去年与佳人相约,两人互述衷肠,今年的景色仍同去年一样,可我却再也看不到故人,相思之泪不禁沾湿了春衫,还真是情深义重啊。」 「只可惜,这嫁祸之人有两件事没搞清楚,众所周知,去年这时候我还并未入京……」 「可若是那个小贼从前就跟你认识,这也说得过去。」秋菊急忙打断她。 兰亭冷哼一声,「好,即便按你所说,可这诗分明写的是一对有情人不知什么原因被迫分开,而我原是自由之身,若真心有所属,又何必非要卖身进府?倒是在场诸位,好些都是家生子,想来才有不得不进府的理由吧?」 被说中了心事的腊梅脸色一白,狠狠剜了乱说话的秋菊一眼,吓得秋菊一个瑟缩。 兰亭收回视线,重新望向乔瑞家的,「管家娘子,且不论这些细枝末节,兰亭有确实的证据,能证明自己并非这方手帕的主人!」 「什么证据?」乔瑞家的有些疑惑。 兰亭一笑,将手绢展示给她,「管家娘子请看!」 只见那素绢一角,赫然绣着一个「秋」字,还有一个「尚」字,众人一时譁然,都将震惊的目光投向秋菊。 「我还当是什么,闹了半天,竟是贼喊捉贼?」玉梅不屑冷哼。 终于弄明白髮生了什么的秋菊满脸不可置信,她一把抢过兰亭手中的帕子,「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这手帕上明明没有……」 「没有什么?」兰亭步步紧逼。 「明明就没有名字!」慌乱之下,秋菊脱口而出。 兰亭施施然笑了,「这手绢既是姦夫送给我的,你又是如何知晓的一清二楚,竟连上面有没有名字都知道?」 「我……」秋菊接连失言,脸上瞬间失了血色,一时慌了神,只拿眼去看刘二家的,满是恳求。 「你看我做什么!」没想到事情竟会急转直下,刘二家的暗骂秋菊蠢笨如猪,竟连这么点儿小事都办不好! 唯恐被牵连,她只好将事情都推到秋菊身上,「好啊,你这丫鬟竟敢骗我!」 刘二家的慌忙解释,「管家娘子,都是这贱婢故意隐瞒,分明是她自己与人苟且,却栽赃嫁祸旁人,我,我也是被她骗了啊!」 乔瑞家的狠狠瞪她一眼,「你的帐,待会再算,眼下要紧的是先处置了这个叫秋菊的丫头!」 「管家娘子,」秋菊噗通一声跪下,抓住乔瑞家的裙摆苦苦求饶,「管家娘子,秋菊是冤枉的,我真的没有与人私通,这帕子也不是我的……」 第35章 咎由自取 「还敢狡辩!」钟妈妈脸色铁青,「这上面分明绣着你跟那姦夫的名字,难道即便这样,你还要咬死了这帕子是兰亭的不成?」 「我……」秋菊张口欲言,却不知想到什么,认命般垂下头去。 见她如此,乔瑞家的正要吩咐人将秋菊押走,却听兰亭再次开口,「管家娘子,兰亭还有话说。」 「你这死丫头真是好歹不分!我们这可是在帮你,难不成你还要替陷害你的人求情?」刘二家的唯恐秋菊咬出自己来,恨不得立刻将人带下去。 「让她说!」查实冤枉了兰亭,乔瑞家的难免有些尴尬,此刻倒愿意宽容兰亭几分。更何况,她观兰亭言之有物,不卑不亢,应当不是那等煳涂之人。 「说起来,这件事是从头到尾都透着一股蹊跷。婢子虽不知道为何秋菊要嫁祸我,可我却认为,与人有私的并不是她。」 腊梅霍然扭头看向兰亭,唯恐下一秒从她嘴里听到自己的名字,「证据确凿,你又何必再起风浪,这是非要将大家都拉下水不成?」 兰亭冷笑一声,「若是与事情无关,自然下不了水,大家都懂的道理,倒是你,在着急什么?」 「我不过好心提醒一句,你不听就算了!」见众人都怀疑地看向自己,腊梅狡辩。 秋菊则是完全没想到兰亭竟会帮自己说话,不知她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一时间惊疑不定。 「我并非是帮你,」兰亭眉眼冷凝,「侯府门禁森严,钟妈妈更是不敢有半分松懈,因此这手绢只能是进府之时带进来的,问题就出在这里!」 钟妈妈赞许地看向兰亭,有了这话,即便事后追究,她的责任也可忽略不计了。 而斑竹却不解,「你这话什么意思?便是进府前就有的,也不能说明与秋菊无关啊。」 站在她身旁的紫竹白她一眼,「你怎么不就不动脑子?秋菊如今虽叫秋菊,可进府之前,却不叫这个!」 斑竹瞪大了眼,不错,她们现在的名字都是进府后钟妈妈统一改的。 「我们之中从前名字里就有秋字的,」她惊唿一声,「是腊梅!」 腊梅僵立当场,脸色瞬间煞白。 斑竹却犹嫌不够,皱眉苦想一阵,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我全明白了,腊梅的表哥好像就叫陈尚!这下子,都对上了!」 斑竹有些得意,不过很快反应过来自己竟无意中帮了兰亭一把,忙咬住舌头,恨不得收回方才那些话。 「原来如此,」看了眼脸色越来越白的腊梅,兰亭笑笑,「秋菊,事到如今,你还要替人遮掩吗?」 「府中进了贼人,为着这事,世子夫人三令五申要严整内宅,在这个关头,你若真背上通姦的罪名,那便是小命不保!秋菊,你可要想清楚了,难道真要自己顶了罪,叫真正的幕后黑手逍遥法外吗?」钟妈妈施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0页 秋菊心神俱震,若是能够活,谁又会选择死呢? 这一刻,她将对腊梅祖母杨妈妈的畏惧抛到脑后,她要将一切都说出来! 就在这时,芷兰忽然开口,「兰亭的话的确有几分道理,可我却恍惚记得,腊梅你似乎跟我说过你幼时改过名字,如此,倒也不成立了。」 其实事情到了这里,芷兰便知道大势已去,不禁在心底暗骂腊梅和秋菊不中用。 不过她却不能眼睁睁看着腊梅被处置,凭藉杨妈妈的精明,一定会心生怀疑,若是顺藤摸瓜查出她来,可就坏了! 倒不如将腊梅保下,让她和兰亭彻底结成死结,自己便可高枕无忧矣。 从斑竹叫破表哥名字的那刻起,腊梅大脑就一片空白,只能暗暗威胁秋菊替自己顶罪。 秋菊都已经认命了,谁知兰亭那贱人却穷追不放,非要将自己咬出来不可。 正不知所措,芷兰的话正如雪中送炭,腊梅感激地看了她一眼,这个人情自己记下了。 「不错!」腊梅重新恢復了底气,「各位有所不知,我从小身子骨不好,祖母曾找道士看过,说是我命中与金相剋,而秋主肃杀是万万不可的!因此那个秋字早就不用了,若是管家娘子不信,自可向我祖母求证。」 说罢,她狠狠一耳光甩在秋菊脸上,「你这贱婢!从前我瞧着你家中日子难过,好心拉你一把,却不想竟是引狼入室!」 「你什么时候竟与表哥有了牵连?表哥他一向老实守礼,定是你这贱人蓄意勾引!」 不得不将表哥牵连进来,腊梅心中生疼,这一刻,她真是恨透了始作俑者的兰亭。 只是如今自己走投无路,相信表哥他一定会理解自己的! 腊梅深吸口气,「如今事情败露,你尽竟妄图将事情攀扯到我的身上,真真是恶毒无耻至极!我定会将事情原原本本告诉祖母,你们一家子都别想好过!」 言语中的威胁和警告之意十分明显,她这是告诉秋菊,如果依旧一意孤行非要将自己供出来,那么不仅是她,她身后的父母兄弟杨家也绝不放过! 自家不过是镇海侯府的普通奴僕,就是这次自己进府,也是完全倚靠杨嬷嬷帮村,大哥、小弟的差事还要指望杨家,若是因为自己得罪了腊梅,别说杨家,就是自己的爹娘也绝对不会放过自己。 从一开始,自己就该知道事情会是这样的不是吗? 秋菊眼中的希望逐渐黯淡,「是,婢子借着与腊梅交好,时常进出杨家,一来二去,便和、便和陈尚看对了眼。」 她语气艰涩,「婢子入府,自知将来两人再无可能,一时心软,就将陈尚与我的定情信物带入府中,全当谁留个纪念。」 「谁知前阵子世子爷书房出了盗贼的事,我怕东西被人发现,又眼红兰亭平日里得钟妈妈看重,这才昏了头,想出这招祸水东引的主意。」 说到此处,秋菊已是泣不成声,她爬向兰亭,「兰亭,都是我错,是我猪油蒙了心,可是你如今不也好好的吗?能不能看在大家共事一场的份上,放过我!」 第36章 局中局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在你陷害我的时候,又何曾考虑过同僚情谊?」 秋菊最终还是选择了给人当替罪羊,虽在意料之中,兰亭还是忍不住失望,她面无表情,一颗心更是冷硬如冰,「你不该求我,该问府规如何!」 「秽乱后宅,罪该重打五十大板,撵出府去!」乔瑞家的冷冷道。 秋菊如一团烂泥,瘫坐在地。 玉梅心中膈应,事到如今,明眼人都知道事情是怎么一回事,她想不明白为什么阿娘还要袒护真兇,处置秋菊? 「兰亭,你倒是说句话啊?难道你也认为秋菊是真兇?」玉梅登时来了气,「你往日里不是挺横的,难道也怕了人家祖母不成?我真是看错了你,没想到你也是这样欺软怕硬之人!」 兰亭不想说话,机会她已经给了,就不会再有第二次。 「你给我闭嘴!」乔瑞家的瞪了眼女儿,身为管家娘子,她是不用将腊梅一个小丫鬟放在眼里,可却不得不顾及腊梅的祖母。 杨妈妈是老夫人身边之人,若是自己就这么处置了她的孙女,哪怕证据确凿,杨妈妈也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倒不如就此顺水推舟,让杨妈妈不得不欠自己一个人情。 「阿娘,可是……」玉梅还想说些什么。 「就连她自己都认了罪,还有什么好说的?还不快将人带下去!」乔瑞家的一锤定音,她处置了秋菊,却矢口不提腊梅和刘二家的。 腊梅嘴角翘起,刘二家的更是松了口气,玉梅四下看看,见众人都不吭声,气得摔帘子进屋。 「这孩子,真是被我惯坏了,还请妈妈多担待。」女儿如此不给自己颜面,乔瑞家的脸上一僵,当她是为着入府的事还在闹脾气。 「哪里的话,玉梅这孩子一向心直口快,我很是喜欢,」钟妈妈顺口接了句。 眼看事情就要葫芦提般了结,兰亭冷哼一声,「管家娘子,还请不要忘了方才答应过兰亭的事。我的东西查清了,不知旁人的东西又如何?」」 「你个死丫头别太过分啊!」刘二家的眼看兰亭旧事重提,不由气急败坏,「如今罪魁祸首也处置了,你还想如何?难不成你的东西被搜了,还真要叫所有人都陪着你一起被搜?」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1页 「是啊,兰亭,要不就算了,害你的人已经找到了,如果整个新人院都被查抄,传出去总归不好听。」芷兰也帮忙劝阻。 斑竹等人连声附和,虽然都知道自己没问题,可谁又愿意自己的东西被当众查抄,那岂不是像被剥了衣裳一样多难堪? 乔瑞家的自然有意打圆场,「既然事情已经查清,你小小年纪,也要懂得见好就收才是,何必如此咄咄逼人,你这是要将一院子的人都得罪了?」 她的女儿玉梅也在被查检之列,为着女儿的名声着想,乔瑞家的自然想要大事化小。 玉梅却是再次摔帘子出来,将一个包袱扔到地上,「也不必去求,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搜!就从我开始!」 乔瑞家的急了,「你这死丫头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玉梅早就看不下去众人的虚伪,「我倒不知我们这院里什么时候进来贼了?不偷东西,反倒专往人的箱笼里放东西。「 「你们可要想好了,今日若不当众点清楚,将来诸位那里也多出什么说不清的来,也不知你们有没有兰亭一样的本事,能救一救自己的!」 此话一出,大多丫鬟变了脸色,杨梅和山竹更是立刻学着玉梅的样子将自己的东西搬了出来。 搜查之事势在必行。 一阵兵荒马乱鸡飞狗跳之后。 「我都说了没问题,偏这丫头心胸狭隘,就要折腾,这下看,可如了你的愿了!」刘二家的撇撇嘴。 「我们的东西都看了,刘婶子的还没看呢!」 「你说什么!」刘二家的心头大惊,直到此时此刻,她才明白过来,原来从一开始,兰亭想要对付的人是她自己! 恐怕兰亭这狡猾的死丫头早就看穿了腊梅两人的小伎俩,故意将计就计! 「为何不可?我说的整个院子,自然也包括刘婶子!婶子这般跳脚,是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不成?」 她将方才刘婶子的话,一字不差地还给了她。 管家娘子,您就眼睁睁看着这丫鬟如此作践我,真顺了她的意,我今后还有什么脸教养小丫鬟!」说着,刘二家的嘤嘤掩埋痛哭。 即便要查刘二家的,也不该是兰亭一个小丫鬟发话,如此忤逆上司的风气绝对不能助长,乔瑞家的身为管家娘子,自然要维护管事妈妈们的颜面,因此坚决不许。 「若是管家娘子执意不肯,兰亭也只好去求世子夫人了!」谁知兰亭也寸步不让,扯出文氏这面虎皮。 文氏自然不会理会兰亭一个小丫鬟,但是乔瑞家的等人不知道啊! 毕竟那日兰亭得了赏赐的事她们都看在眼里,还以为兰亭真能在世子夫人跟前说上话。 被一个小小的丫鬟威胁,乔瑞家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想要处置了她,又怕兰亭真得了世子夫人的青眼,自己到时候里外不是人。 见乔瑞家的迟疑,兰亭故意露出委屈的神情,眼圈瞬时红了,「管家娘子,兰亭自问从未得罪过刘婶子,可她却一而再再而三地针对婢子。」 「有件事我一直没说,我昨日曾找过刘婶子,告诉她这几日总感觉有人暗中窥视自己。可刘婶子非说是我多心,如今证明兰亭所言非虚,婶子却矢口不提昨日的事,并非兰亭多心,却不得不怀疑她的用心。」 「什么?兰亭她竟然曾经向你求助?」钟妈妈实在不齿刘二家的为人,「刘婶子,你身为教养妈妈,不但不理会这孩子,反而听信小人谗言在管娘娘子跟前告发兰亭。我也问你一句,你究竟是何居心!」 刘二家的一时语塞,「这一切全是这死丫头一手策划的,她就是不安好心,你们都被她给骗了啊!」 第37章 不起眼的小石子也有杀伤力 「简直是无稽之谈!」 兰亭才十岁,乔瑞家的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她在事先知道有人要害自己的情况下还能如此淡定,甚至将计就计设计了幕后黑手。 乔瑞家的认为刘婶子这是将自己的智商按在地上摩擦,一时间也生出了火气,不愿再护着她,让人将她叉去一边,「那就搜!」 谁知这一搜,就搜出问题来了。 不多时,乔瑞家的带来的两位管事妈妈便将一包东西扔到刘二家的跟前,从里面滚出一个金灿灿的东西,不是文氏打赏给兰亭簪子又是什么! 那日兰亭从明辉堂回来被斑竹等人污衊偷了东西的场景还歷歷在目,当时兰亭一怒之下将这簪子拍到桌上,大家看得清清楚楚,这才过去几天,自然都认得。 此时兰亭的东西却出现在刘二家的包袱里,让人不想歪都难! 「刘婶子,你竟私底下找小丫鬟们索要财物!」钟妈妈一脸惊愕。 刘二家的有些贪财,这件事钟妈妈也听过一耳朵,曾敲打过她几句,没想到她根本没将自己的话放在心上。 东西被搜出来,刘二家的勐地扭头看向兰亭,这才发现事情有些棘手。 她猜测得不错,从一开始,兰亭这个局就是针对她的。 与腊梅不同,刘二家的是顶头管事之人,自从上次棉被的事让她自觉丢了面子,就处处找茬,不过是兰亭机警,这才没让她逮到把柄。 因此从一开始,兰亭就没打算再留下她。 只是伙同秋菊诬告根本不够,刘二家的可以推说自己听信了谗言,唯有拿了实证!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2页 可惜刘二家的做事一向谨慎,从小丫鬟们那里要来财物都是当天转移出府,绝不会给人留下任何把柄。 所以昨天下午兰亭才会故意去「送礼」。 因为昨晚是刘二家的当值,她得留宿府中,这和银镯还没来得及带出去,变成了确凿的证据! 想通了这一切的刘二家的恨死了兰亭,按照自己的小心,要是放在往常,她是绝对不会收下东西的,可她实在是讨厌兰亭,兰亭在她面前伏低做小,哪里忍得住? 更何况,刘二家的提前知道了秋菊的计划,自认兰亭再无翻身的可能,这才很有把握地收了东西,没想到却被摆了一道! 「管家娘子,您听我解释,这些东西是兰亭她自愿放在我这里,求我替她保管的!」刘二家的口不择言。 乔瑞家的像看蠢货一样看她,「那你倒是说说,她为什么要将东西托给你保管?」 刘二家的脑门上冷汗直流,现在摆在她眼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承认事先知情,却伙同秋菊故意诬告,要么就是索要贿赂。 她一个也不想选! 兰亭却不打算放过她,「正好管家娘子在此,兰亭也有件事要告发,除了索要手下丫鬟财物,刘婶子还剋扣月例!」 打蛇不死,终成祸患,她必须一次性把刘二家的按死! 「此话当真?」 这话一出,乔瑞家的果然十分重视。 这可不同于方才小丫鬟们之间因为嫉妒的相互倾轧,甚至不是管事妈妈私底下要点儿银子的事,若是不严重,可以睁眼闭眼,这是涉及到府中的月例,她都不敢大意,而刘二家的竟敢剋扣! 「每次发放月例,刘婶子总会想方设法剋扣下大半,更不用说,她还三番五次找我们索要财物,若是不给,就百般为难。出于无奈,我们屋里给刘妈妈送过东西的就有好些个!」兰亭将早已掌握的事和盘托出。 钟妈妈满脸愕然,竟然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发生了这样恶劣之事,她忙向管家娘子请罪,「都是老奴管束不力。」 「刘婶子负责新人院的财物,她对这块儿一向看地很紧,妈妈您不知道也实属正常。」乔瑞家的替钟妈妈开脱。 刘二家的则大喊冤枉。 「我倒觉着这一切都是兰亭的刻意报復!管家娘子,她说的事我们全然不知。我的月钱一向是足额发放,刘婶子也从未向我索要过什么贵重之物!」 腊梅因着刚才的事正恨透了兰亭,更何况,她跟刘二家的早已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不错!」刘二家的立刻抓住救命稻草,「你们还有谁的月钱被我剋扣的,不如一起说出来,过了今日,别怪婶子不讲情面!」 有几个小丫鬟本欲张口,被刘二家的这般威胁,也给吓了回去。 见状刘二家的再次面露得意,她斜睨兰亭,就凭你个毛都没长齐的丫头想要搬到自己,还太嫩了些! 兰亭知道不能仅仅依靠小丫鬟们,朝斑竹使了个眼色。 「这正是刘婶子的聪明之处,她专挑我们这些没有背景的小丫鬟下手!腊梅你有祖母撑腰,刘婶子又怎么敢为难你,要不问问其他人,看她们怎么说?」 山竹立刻扑通一声跪下,「管家娘子,您可要替婢子做主啊!」 乔瑞家的被这突如其来的大嗓门给吓了一跳,「你是?」 「婢子山竹,家里是庄子上的。婢子可以证明,方才兰亭所言句句属实!刘嫂子剋扣了月钱不说,还问婢子要旁的。婢子家里穷,实在没多的银钱给刘嫂子,只好将私藏的菜干都给了她,谁知刘婶子竟看不上,把菜干都扔到了马桶里!」 说到伤心处,山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了起来,仿佛想不通这世上怎么有人会看不上菜干,那可是她从牙缝里省下的。 或许是她的憨傻形象深入人心,这一次就连乔瑞家的也没怀疑。 没想到关键时刻跳出来给了自己致命一刀的竟是这个自己最看不上的山竹,刘二家的气急败坏,「那贱丫头究竟许了你这蠢货什么好处,竟叫你说出这样的假话?」 山竹仿佛被刘二家的凶神恶煞给吓住了,哭着哭着竟打起嗝来,那模样,狼狈又滑稽。 兰亭上前将她护在身后,「山竹她不过实话实说,当着管家娘子的面,你也敢威胁? 第38章 大获全胜 「她们简直是血口喷人!」刘二家的一张脸涨得通红,急急辩解。 「管家娘子,你千万不要听这两个丫头胡说,我,我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不过是见有些小丫头丢三落四的,这才想着帮她们保管一二,绝无剋扣之实啊!」 对,就是这样没错,刘二家的越说越有底气,「小丫鬟认了干娘,孝敬些月钱给干娘,这种事府中也有先例。我虽不是她们干娘,好歹也担了个教养妈妈的名声,帮她们攥着月钱,也是怕小丫鬟们大手大脚没个分寸,这并不为过吧?」 刘二家的无耻让在场深受其害的小丫鬟们气得红了脸。 乔瑞家的不由犹豫,若是如此,她还真是不好干涉,「这种事讲究个你情我愿,既然这些小丫鬟不愿意,你将月钱还给她们就是。」 刘二家的忙应了下来。 见她又要逃过,今后那岂不是她们还有继续过这种日子? 终于有个叫做文竹的小丫鬟站了出来,「我也能作证!根本不是一些,一个月五百大钱,刘婶子就要分走四百,我爹还等着银钱买药……」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3页 说着,她忍不住抽泣起来。 文竹的阿爹生了病,家里全靠阿娘一个人的月例银子支撑,原以为自己进了府,家中就能松快一些,谁知刘二家的竟把着多半月例银子不给她们。 杨梅等人忙上前,揽着那小丫鬟低声安慰。 刘二家的细眉倒竖,「婶子平日里是怎么待你们的?倒养出一群白眼狼来!你家里缺钱不知道来跟我说,私底下倒将人想得一肚子坏水!」 被倒打一耙,文竹哭得更伤心,她哪里没有求过,可当初刘二家的分明不是这样说的! 「够了!公道自在人心!」钟妈妈再也看不下去刘二家的丑恶嘴脸,「刘婶子这教养妈妈好大的派头,难不成这些小丫头连身家性命也要孝敬一半,才合了你的心意!」 「管家娘子,刘二家的品行不端,实在不配为新人院的教养妈妈!」 管家娘子旁派人去刘婶子家里,果然搜出一堆不符合刘婶子收入的钱财。 「刘二家的,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限你今日之内补足所有人的月钱,归还来歷不明之物,稍后我会禀明世子夫人,将你革职查办,撵出府去!」 偷鸡不成蚀把米,这一次,自己算是彻底完了,刘二家的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 钟妈妈通知兰亭拿回镯子,兰亭一脸感激,「今日若不是妈妈帮我说话,兰亭想要洗清嫌疑恐怕没这么容易。」 「清者自清。」钟妈妈却摇摇头,她也看出了一些端倪,即便没有自己,兰亭也能应对。 看兰亭要走,钟妈妈还是忍不住开口,「今日之事,你就没什么要对我说的?」 兰亭护着包袱的紧张模样她们都看在眼里,事实上,到最后那包袱也没被打开。 将包袱放在钟妈妈跟前,她缓缓打开,只见两个木牌模样的东西静静躺在里面。 「兰亭自幼父母双亡,伯父刻薄,双亲无人祭祀,连个香火也没有,这才无奈将牌位带在身上。」 「没想到却因为这个招来无妄之灾,落在有心之人的眼中,竟成了与外男私通的证据,真是何其可笑!」 她嘴里说着可笑的话,钟妈妈却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 她竟不知兰亭身世如此可怜,半响才讷讷开口,「虽不是什么违禁之物,可到底不合规矩。这样吧,明日我放你一日假,你将父母牌位妥善寄存到城外庙中。」 兰亭不是那种不知好歹的人,知道钟妈妈这是真心帮她,也不矫情,诚心谢过到让钟妈妈越发满意。 重新拿回镯子,兰亭将银镯重新带回手腕上,摸索着上面机关,只听咔哒一声,镯子从中间打开,里头装着的正是薄如蝉翼的一张信纸,不是这段时日侯府一直在寻找的密信又是什么? 还要多谢刘二家的替自己保管,才能顺利躲过今日的巡查。 「兰亭,你怎么还在这?」山竹从屋外探出个小脑袋。 三人大获全胜,说好了要去庆祝一番。 「就来了!」兰亭答应一声,将银镯重新扣好,出了门和山竹、杨梅两个一路出去。 一刻钟后,三人熟门熟路地从狗洞爬进了厨房。 「这,这能行吗?要是被厨房的管事妈妈逮住,我们三个就完了。」杨梅拍着身上的尘土,小心翼翼四处张望,一张小脸满是紧张。 「嗨,这有什么不行的?又不是第一回来这儿了。」竹边一脸的不以为然。 上回她跟兰亭被派去打扫东阁,回来的有些晚,杨梅本想给两人留饭,金兰却从中阻挠,硬说不合规矩,宁可将剩菜剩饭都倒掉,也不愿留给兰亭两人。 为了填饱肚子那一回,就是山竹熘进大厨房拿的吃食,这一次,更是将兰亭两人带了过来。 「没事的,大厨房不像小厨房,晚上不会有人值守。」兰亭安慰杨梅,拉着她跟在山竹后面,三人连成一串儿一熘儿小跑进了厨房。 此时天色已晚,厨房当值的妈妈们早已落锁回家,不过案上的东西还放在原来的地方,显然都是今日剩下的。 三人进去后,山竹熟练地从蒸屉里面的摸出几个馒头,塞给兰亭杨梅一人两个,又捅开炉子扔了几个土豆进去。 「山竹你……」小杨梅手里握着馒头,眼睛瞪地熘圆,很显然,山竹来大厨房偷拿东西,不是第一次了。 「每日府里派的那些那点饭菜就跟餵猫似的,我怎么也吃不饱,」山竹摊着一双小胖手,无赖解释,「若不来这里拿点东西,我早就饿死了。」 两人这才知道山竹家里四个哥哥,只她一个女儿,「去年田庄遭了灾,种出的粮食只勉强够交侯府的租子,一家人眼看就要断粮,爹娘只好将我卖了。」 「你不恨他们吗?」杨梅脱口而出。 山竹摇摇头,她家里只是普通庄户人家,实在是养不起这么多孩子,大哥到了娶媳妇的年纪,她的卖身银子正好给他做聘礼。 第39章 三小只的事后復盘 「不恨,」说话间,山竹手上也没闲着,她找来只盘子,手脚麻利地切了几块熏鱼腊肉放进去。 定了要卖她,阿娘哭了三天三夜,她爹抽了整整一根旱菸,咬牙卖掉家里最后一头猪,这才走通赖妈妈的关系将她送进府里当差。 「我已经很幸运了,隔壁的春芽姐姐,他爹为了多卖二两银子,就将她卖去了那种脏地方。」山竹有些唏嘘,并表示自己对现在的日子很满意。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4页 兰亭的视线落在山竹身上,带着几分柔和,命运不曾善待过这个小姑娘,可她却依旧乐观豁达,用尽全力过好每一天,那么幸运重生的自己,又有什么好畏惧的呢? 不管是什么事什么人,也不能阻止她寻找姐姐! 「好了,不说这些让人不开心的,」山竹用火钳将烤好的土豆刨出来,敲掉皮面上焦黑的皮,一边吹气一边往嘴里送,「要我说,土豆就得这样用炭火烤着才好吃!」 看着她被烫得跳脚的模样,兰亭和杨梅对视一眼,不禁莞尔。 「快吃啊!」山竹往兰亭和杨梅手里一人塞了一个土豆,屋里立刻多了两个又蹦又跳的人。 三人围着火炉坐下,兰亭吹着手里的土豆,就发现杨梅衣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有什么想问的,你就问吧?」 那日兰亭故意当着秋菊的面露出破绽,装作忘记锁上箱笼,秋菊果然鬼鬼祟祟将那块手帕放了进去。 兰亭便推断出接下来她们必定要藉此生事,为了让幕后之人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她特意让绣技出众的杨梅在帕子一角模仿秋菊的绣法绣上一个秋字,果然成为给秋菊定罪的决定性证据。 事实证明兰亭的计策十分成功,只是事情的结果却不是杨梅想要的。 「明明幕后主使是腊梅,真正与人私相授受的人也是腊梅,为什么最后被赶出去却是秋菊?」 若是当初兰亭让她绣的是腊梅的名字,此时被定罪的就是腊梅。 以兰亭的算无遗策,自然不可能不清楚这一点,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兰亭笑了笑,「这么说来,你是觉得我柿子捡软的捏,而秋菊无辜?」 「怎么会?」杨梅拨浪鼓似的摇着小脑袋,「就是腊梅没受到任何惩罚,我心里不痛快!」 兰亭松了口气,杨梅性子有些软,不像山竹那就是个扮猪吃老虎的,她是真心软。 只是深宅大院容不下这样的烂好心,兰亭怕她像之前金兰的事那样,想替秋菊求情。 「这是因为从一开始我想要对付的人就是秋菊!」 「为什么?」杨梅满脸震惊和不解。 兰亭想趁着这个机会,让两人认识到侯府的水深,指了山竹,「你来说。」 山竹想了想,「腊梅背后有杨嬷嬷,仅凭一块儿手帕不可能搬倒她,即便侥倖定罪,杨嬷嬷也不会放过我们,以我们现在的能力,根本无法与杨嬷嬷对抗。」 不错,兰亭赞许地点点头,「家生子本就盘根错节,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没准就是拐着弯儿的亲戚。」 她在赖妈妈的事上吃过亏,已经得罪了三房,就不能再得罪老夫人的身边人,否则她一个新人,根本在侯府站不住脚跟,更别提找姐姐了,对于山竹两人也是如此。 「怪不得今日腊梅的名字刚露苗头,管家娘子就变了脸色,连玉梅说话也不管用。」杨梅若有所思。 「这只是其一,」见二人都看向自己,兰亭忽生出一种带学生的古怪之感,「这二来嘛,秋菊并不无辜,她然敢做别人的帮凶,就要有失败后被推出来顶缸的觉悟,哪有事到临头才来喊冤的道理?」 山竹不住点头,这才对嘛,秋菊虽是受人指使,却并不无辜,她要真不想害人,有很多机会可以告诉兰亭。若她选择坦白,必定不会落到今日的下场,山竹有些惋惜秋菊就此错过了另一种人生。 「至于这第三嘛,谁说腊梅能够毫髮无损?」兰亭调皮地眨眨眼。 杨梅眼睛一亮,山竹也连忙追问兰亭是不是还有后手。 兰亭却但笑不语,神神秘秘地表示,「要是陈家聪明些,明日你们就知道了。」 …… 次日一早,兰亭拿着钟妈妈特批的条子出了府门。 她给兰亭一日的假,去安置双亲牌位。 兰亭走后,屋中的气氛越发沉闷。 过了半晌,苦菊低低开口,「听说秋菊被打了五十板子,整个人血淋淋的,那两条腿都给打折了,便是接回去将来也只能做个瘸子。」 紫竹也跟着嘆了口气,她们与秋菊的关系寻常,倒不见得有多担心对方,不过是秋菊下场悽惨,忍不住物伤其类罢了。 「所以说啊,有些人真是心狠,都是一起进府的,有什么事过不去,非要不依不饶。要是她昨日肯说一句不追究,秋菊又怎么会落到这种下场?」 斑竹越说越得意,全然忘记了自己昨晚看热闹时是如何对管家娘子的判罚拍手叫好的。 「诶,你们说要是秋菊熬不过去,会不会回来找那始作俑者算帐?」 因着兰亭不在,她还专程看了杨梅一眼,那意思不言而喻,并没注意到自己身侧芷兰瞬间苍白的脸色。 「快别说了!」芷兰拉了拉她的衣袖,小声阻拦,「怪吓人的。」 「你怕什么?」斑竹满不在乎,「冤有头债有主,要倒霉啊,也是某些人倒霉!」 这些日子跟着兰亭身边经歷了好些事,杨梅也不像刚入府时那般胆小,「兰亭又没做错,冤有头债有主,便是半夜鬼敲门也找不上我们!」 「我又没说是谁,你跳出来认什么,可见是心虚。」斑竹立刻回嘴。 杨梅没她口齿伶俐,气得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玉梅将手中正打着的络子摔在床上,很是不耐烦,「你挤兑小杨梅算什么本事?有种沖她说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5页 她口中的她自然是指兰亭,斑竹缩了缩脖子,经了昨晚的事,她如今哪里还敢招惹兰亭,不过背后逞逞口舌之快罢了。 第40章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见众人都不吭声,玉梅才道:「不过五十板子,且死不了人,这还是念在秋菊初犯,我娘从轻发落的结果。」「管家娘子仁慈!」金兰忙接了句。 玉梅瞪她一眼,自己要说的是这个吗? 当初还不觉得,现在怎么越看越觉得这金兰蠢,玉梅暗暗下定决心要疏远金兰不提。 「这事昨日闹得沸沸扬扬,腊梅表哥陈尚和他爹娘今日就来府中提了亲。」 玉梅扔出一颗惊雷。 「啊,这是为什么啊?」斑竹惊唿。 杨梅却若有所思,这难道就是兰亭昨晚所说,腊梅并不会毫髮无损的意思? 玉梅白了斑竹一眼,不耐烦跟她解释,斑竹只好求助芷兰。 芷兰咬了咬唇,「陈尚一家也是太夫人的陪房,却不如杨家受倚重。如今闹出他与丫鬟私相授受的事,最没脸的当然是太夫人。惹了主子们的厌弃,将来还有什么前程可言?」 陈尚在铺子里当差,想要往上爬,自然不能背上这样的污点。 「还不如干脆娶了秋菊!只要结了这门亲事,就能一张棉被遮过去,到时候就只说是两情相悦,不仅全了太夫人的脸面,便是他自己也能白得一个媳妇,怎么也吃了亏。」 只是腊梅就惨了,原本跟陈尚两情相悦的人是她,现在却要眼睁睁看着秋菊嫁过去。 而且陈尚与秋菊私通这件事儿,还是她亲口坐实的,也不知腊梅知道后能不能承受得住这个打击? 难道这背后之人早在往帕子上绣名字之时就已经算计好了这一切,如果是这样,那未免也太可怕了些。 此时的芷兰无比后悔,自己实在不该因为一时冲动就推了兰亭出来背锅,她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兰亭永远不要发现这件事情才好。 而被芷兰惦记着的兰亭已经出了府,却并未直接出城,而是拐了个弯,按照杨梅昨晚给的路线一路找到了秋菊家里。 秋菊被打了板子,此刻正趴在床上痛苦呻吟,「水,我要喝水……」 原本以为这希望註定要落空,一只素手端着水杯餵到秋菊嘴边,秋菊下意识凑过去喝,发现面前之人竟是兰亭,吓得呛咳不止。 咳嗽拉扯到伤口,更痛了! 一时间,秋菊看向兰亭的目光充满怨恨,她都这样了,兰亭还不放过她!难道是见她没死,追过来要亲自了断她不成? 秋菊满脸惊慌,「你怎么进来的?爹!娘!快来人啊!」 自然没人回应,秋菊的爹娘还不知道陈家去提亲的消息,唯恐得罪了杨家,连女儿也顾不上管,拎着东西上腊梅家赔罪去了。 「不喝算了,」兰亭耸耸肩,将茶杯放回桌上。 「你,你来找我,究竟想干什么?」秋菊眼神闪躲。 「我是来给你报喜的!」兰亭乐呵呵道。 秋菊不信,越发认定了兰亭就是故意来看她笑话的,只是她现在动弹不得,根本拿兰亭没办法,气得闭上眼睛不去理她。 见秋菊无动于衷,兰亭换了个说法,「想不想亲手报復把你害成这样的人?」 秋菊睁开了眼。 自己落到如今这个田地是兰亭一手造成的不错,可比起兰亭来,秋菊更恨将自己推出去挡刀的腊梅,要是能报復腊梅,她当然愿意! 虽说不该相信兰亭,她还是神鬼使神差问道:「我如今这幅样子你也见到了,我已经得了报应,你没必要再来故意消遣我!」 「唉,你怎么不信呢,」兰亭摇摇头,将陈尚求娶的事告诉了秋菊。 秋菊一张苍白的脸上瞬间绽放出希望的光彩来。 便是从前,依着她家的条件配陈尚也是高攀,更何况如今她这腿算是废了,能嫁给陈尚,对秋菊来说自然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腊梅不是一口咬定自己和陈尚有私情吗?没想到却竟是成全了她,这么说来,她还真是要好好感谢腊梅了。 想到这里,秋菊心中十分畅快,竟然忍不住笑了出声。 她都有些迫不及待想要看到自己成为腊梅表嫂后,腊梅是个什么的表情? 「行了,你想如何对付腊梅以后有的是时间,」兰亭打断了她的畅快幻想,「现在该轮到你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和腊梅为什么会突然针对我?」 听她这么问,起初秋菊还有些诧异,「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你那日偷听到腊梅和我的谈话,腊梅怕你将她和陈尚的事嚷嚷出去,这才选择了先下手为强。」 说到这了,她似乎也察觉出不对来,忙撑起身子追问,「怎么,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当然不对,」兰亭缓缓摇头,「我从未偷听过你和腊梅说话。」 很快,两人三言两语就将那日的事拼凑在一起,还原出了一个大概。 「芷兰……」 兰亭口中吐出这个名字,这就对了。 难怪昨日就觉得兰亭的态度十分反常,不仅一改往日的事不关己不开口的做派,一直劝说自己接受搜检,后来事情不对,又忽然出言提点腊梅将事情都推到秋菊身上。 呵,自己还真是小看她了。 秋菊也反应过来,她们这是都被芷兰给算计了,面上阴晴不定,「没看出来,还真是应了那句话,会咬人的狗不叫!」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6页 芷兰平日里一副知心大姐姐的模样,体贴又周到,谁不夸上一个好字,就连钟妈妈也对她十分喜爱,没想到背地里竟是个藏奸的。 「人知面不知心罢了,」这样的人兰亭前世见多了,得知真相后也并不如何震惊,「怎么样,你要把这件事告诉腊梅吗?」 「告诉腊梅?你在开什么玩笑!」秋菊冷笑一声,她像是那种以德报怨的人吗? 如今腊梅不是很信任感激芷兰吗?不如就将这样一条毒蛇留在腊梅身边,总有一天,会让她也饱尝自己今日的苦果! 「很好。」兰亭淡淡道,「希望你能记住自己今日所说的话。」 兰亭设计陈尚求娶秋菊,意在攻心。 腊梅如此在意陈尚,打板子算什么,撵出府算什么,她要腊梅灼心噬骨! 往后的每一个日日夜夜,只要腊梅想起陈尚,就会对当初陷害兰亭的事悔不当初。 这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第41章 鲜衣怒马少年 陈尚先是为了能攀附杨家引诱表妹跟自己私相授受,现在又能为了保住自己的前程违心求娶不喜欢的女子,行事卑鄙,绝不是什么良配。 秋菊以这样不光彩的方式嫁入陈家,定然不受陈家上下待见,再加上还有腊梅在一旁盯着,可以预见的是秋菊将来的日子绝对不会好过。 只可惜秋菊并未意识到这一点,现在的她心中满是对嫁进陈家的期待,听兰亭那样说,连忙应承下来,「这是自然,咱们如今也算是又了共同的敌人。」 在秋菊看来,自己已经和兰亭是一条线上的了。 兰亭心中讽刺,见目的达到,她也不再多留,嘴角扯起一抹笑意,转身离开。 就让秋菊、腊梅和陈尚他们三个狗咬狗去吧,想想将来的日子一定会很精彩。 从秋菊家巷子拐出来,兰亭不再耽误,花了五个铜板上了那种专做载人生意的大车直奔城外的栖霞寺而去。 她准备将父母的牌位寄存在那里。 车上都是去上香的香客,倒是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车夫驾驶得很稳,约莫一个时辰的功夫,马车就停到了栖霞寺门口。兰亭背上自己的小包袱,正想随着乘客们下车,却听外头忽然响起一阵喧譁。 兰亭下车的脚步一顿,原来是一群锦衣少年在寺庙门口起了争执。 其中一个少年骑在高头大马之上,头戴赤金镶八宝金冠,穿一件百蝶穿花大红箭袖,腰间悬满各色玉佩彩丝香包,脚蹬一双缎面小羊皮靴,右手持着马鞭,正昂着头不可一世地教训另一个少年。 兰亭观他年纪不过十五六岁,生得倒是风流倜傥,若不是眼下的青黑出卖了他肾气亏损,在女色上毫不节制的事实,任谁也要夸上一声玉树临风。 正是谢家五郎谢五。 不知什么原因,让谢五不顾寺庙门口行人众多,当街鞭笞起人来,「我为什么会当街惊马?你还敢说不是你这贱种动的手脚?」 他说一句,就朝地上那个年纪相仿的玄衣少年抽出一记马鞭。 今日他和赵曦、张卓然还有镇海侯府的林仁清几个出来赛马,约好了谁先到达山顶谁就赢。 骑着从北边弄回来的好马,谢五本来一马当先,谁知恰好碰上栖霞寺举办庙会,上山的香客、小贩络绎不绝,本就不甚宽阔的小路越发拥挤。 谢五打定了主意要赢,根本没想过要放慢马速,正打算从一个摆摊的小贩身上踩过去,不知怎么回事,身下的骏马身子一歪,忽然失去控制,若不是旁边护卫拉了一把,他险些连人带马摔到地上。 丢了这么大的面子,谢五自然恼羞成怒,怀疑是昨日替自己餵马的谢洵在草料中动了手脚。 越想谢五越冒火,「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你的骨头硬,还是小爷我这马鞭硬!」 一鞭甩出,谢洵再次偏头避过,他自然是做了手脚,但却不是在草料里。 方才谢五意图马踏小贩,谢洵用内力掰碎身上的玉佩,朝谢五身下的坐骑弹射出去。 马腿被击中,失去平衡向旁边倒去,千钧一髮,那小贩逃过一劫,跌坐在地后怕不已。 面对谢五的无理取闹,谢洵一声不吭,只冷冷抬手抹去唇边的血迹,看向谢五的眼神满是鄙夷,就像在看什么上不得台面的蠢货,越发令谢五暴跳如雷。 「谁给你这贱种的胆子,竟敢用这种眼神看我,小爷今日不抽死你,就跟着你姓!」 话音刚落,四周围成一圈的纨绔就爆发出一阵稀稀拉拉的调笑,「谢五,你是来的吗?谢洵他不也姓谢,看来无论如何你都要跟着他姓。平日里叫嚷的厉害,其实早怕了你这位兄长,哈哈哈。」 谢五脸上一僵,十分懊恼自己说错了话让人嘲笑,不过更多的却是迁怒谢洵,若不是这个贱种,自己又怎么会在朋友跟前丢脸。 「兄长?凭他一个野种也配当小爷的兄长?」 仿佛是为了证明自己不怕谢洵,谢五再次扬起马鞭,疾风骤雨般朝地上那个叫谢洵的少年抽去。 马车后的兰亭则瞪大了眼睛。 那挨打的玄衣少年不是那日在明辉堂书房的飞鱼卫又是谁?原来他叫谢洵。 这一次,玄衣少年,不,是谢洵不再只是躲避,只见他长臂一展,就将那根方才还威风凛凛的鞭子抓在手中,又轻轻巧巧一个用力,谢五就被拽落在地。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7页 「五爷,你没事吧?」谢府的护卫忙翻身下马,七手八脚上前搀起谢五。 谢五摔了个狗啃泥,被扶起来时脸上还带着几分不可置信的滑稽,「你个贱种竟敢伤了小爷?你们都给我上,今日小爷非要打死他不可,一切后果,自有小爷担着!」 护卫们得了吩咐,立刻将谢洵团团围住,谢五见状,脸上再次露出狰狞而得意的笑。 眼见事情就要闹大,一个蓝衫少年忙站出来阻拦,「谢五,谢洵他怎么说也是你的庶长兄,你若真将他当街打杀,必定惹来御史弹劾,到时候就是郡主也护不住你。」 只见这少年十五六岁,生了一张娃娃脸,这让他看上去比实际年纪还要小上几分,正是镇海侯府的四爷林仁清。 「林四,你少在那里危言耸听,小爷倒要看看哪个御史这么不长眼,敢管到小爷头上?」谢五发了狠。 看着娃娃脸的林四爷,跟俊美妖冶的谢洵从头到脚都没有半点儿相似之处,兰亭呆立原地。 怪不得那日在书房自己故意喊他四爷时,谢洵脸上的表情那般耐人寻味,偏自己那时还觉着计策天衣无缝,兰亭恨不得找个缝钻进去。 而此时谢洵周围已经聚集了一大群人看热闹的香客,俱都朝着几人指指点点。 「这红衣公子究竟是什么人啊?小小年纪就如此嚣张跋扈,我看得清清楚楚,分明是他当街纵马伤人,却又怪到那位黑衣公子头上,将人给打成这样,到底还有没有王法了?」 第42章 小爷我就是王法! 「哎呦,」旁边那人赶紧去捂他的嘴,「你竟不知他们是何人,外地来的吧?还王法,什么王法!这些小爷就是王法!」兰亭一听这人很是知道些内情的样子,忙凑了上去,嘴甜道:「这位大哥,您讲讲呗,也让我们也跟着开开眼界。」刚说话的看他一眼,见搭话的是个小姑娘,兰亭生得好看,说话更是好听,一句大哥叫得他轻飘飘的,立时也顾不上犯不犯忌讳。 「嗨,那位穿红衣服的,正是当今太子妃谢氏的堂弟,平怡郡主的爱子谢家五郎!」 兰亭哦了一声,镇海侯府的三夫人也姓谢,出身谢家长房,原来这红衣公子竟是谢氏的堂弟,「那穿黑衣服的?」 提起谢洵,大叔脸上的神情变得有些奇怪,不像说起谢五时的羡慕,似同情又似不齿,让兰亭越发好奇。 「唉,这件事其实京城的人都知道,还得从十六年前说起……」 原来这谢家如今看着不可一世,实际上真正发迹也不过才两代而已。 到了谢洵的父亲这一辈,谢家飞出两只金凤凰,长子谢贤、次子谢贲,两人生的仪表堂堂不说,更是在读书上很有天赋,二十出头的年纪就双双考中进士。 鹿鸣宴当天,长相英俊的谢贲被当今圣上的侄女平怡郡主一眼看中,想要招为夫婿。 谢贲当场谢过郡主厚爱,只说自己在家乡早已娶妻,糟糠之妻不下堂,他并无攀龙附凤之心。 谁知听了这话平怡郡主更为感动,认为谢贲乃当世难得的深情之人,竟以郡主之尊提出愿意与谢贲的原配妻子胡氏共侍一夫,平起平坐。 谢贲感动不已,就连皇上也认为这是一段佳话,在平怡郡主的恳求下,当场给两人赐了婚。 婚后不久,平怡郡主信守承诺,派人去到谢贲家乡准备接胡氏进京享福。 「谁知……」 「谁知什么?」那大叔讲到关键时刻就断了,急得众人抓耳搔腮,「大叔,您说话能不能别大喘气啊!」 大叔咽了口唾沫,「谁知竟爆出一桩惊天丑闻来!」 郡主府的下人欢欢喜喜地去,不曾想竟撞破胡氏与人通姦,甚至都已经怀了五个多月的身孕! 「那胡氏原是当地一个富商的独女,一直以来就看不上出生寒微的丈夫谢贲,谢贲去进京读书,一走就是三年,她哪里耐得住寂寞,这不与府里马夫勾搭成奸,被人发现的时候那肚子都显了怀,藏也藏不住!」 「后来呢?没想到事情这般精彩,就有人忍不住追问。 兰亭的视线落到谢洵身上,忽生出种不祥的预感来,恐怕接下来的话,对谢洵更是一种羞辱,不禁有些后悔刚刚的多嘴。 果然那大叔看了谢洵一眼,似乎也觉着当场揭人伤疤有些不好意思。 谁知他不愿意说,谢五却不干了,「说啊,怎么不说了?说得好听些,小爷赏你几两银子,若是小爷不满意,哼哼。」 谢五扔了一块银子到大叔脚下,那话里未尽的威胁也很明显,看了眼谢府凶神恶煞的护卫,大叔挣扎半晌,还是咬咬牙选择捡起地上的银子,朝谢洵投去一个抱歉的眼神。 「见事情败露,那姦夫连夜跑了。这样不守妇道之人,谢氏族里原是要将她浸猪笼的。还是平怡郡主仁慈,说是稚子无辜。」 那时平怡郡主正巧刚怀上谢五爷,为着给肚子里的孩子祈福,竟替胡氏向族中求情,不仅留下胡氏一条性命,还将她接回府中养胎。 「……胡氏那样无耻放荡的女人也被郡主夫妻的宽厚感动了,然而平白无故受着郡主的照顾,许是心怀有愧,胡氏终日坐卧难安,生下孩子时落下病根儿,拖了五六年也就去了。」 「那时胡氏的娘家早已没了人,谢大人念在夫妻一场的份上,终不忍她落到个孤魂野鬼的下场,与郡主商议后,以妾室的身份将胡氏葬入谢家祖坟。」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8页 「至于胡氏留下的那个孩子,便充做了谢家庶长子,只是他终究并非谢氏血脉,因此不上族谱、不入排行而已。」 听到这里,众人都有些唏嘘,谢家如今烈火烹油般,长房出了一个太子妃、一个司徒大人,就连一向形事低调二房也有如此精彩的往事。 而谢洵听着这些人的讲述,嘴角不由露出一丝冷嘲,污名、唾骂、鄙夷,这些年,他不早该习惯了吗,还在期待什么,这次又怎么回不一样? 兰亭早在谢五等人都注意到这边的时候就躲回了马车后面,她打定了主意不能让谢洵发现自己。 谢洵身世如此不堪,照理说,作为一个曾经差点儿被对方掐死,就连现在也还没有完全摆脱危险的人,她应该感到幸灾乐祸才是。 可是不知为何,兰亭心里却越来越不得劲。 或许是谢洵长得太过风光霁月,让兰亭无法将他与奸生子的身份联繫起来,又或许是这个本该善有善报,坏人得到应有惩罚的故事,让她越听背嵴越发凉。 总之明知不理智,兰亭还是开了口,「这么说来,被鞭打的那个就是胡氏留下的孩子了?看样子,他这挨打也不是一两回了,既然养了这孩子一场,又不肯善待人家,那谢大人夫妇也不如传说中一般仁善嘛。」 这个声音? 谢洵倏然回首,却没看见那抹熟悉的身影。 而见有人竟敢非议自己父母,谢五气了个倒仰,立刻吩咐人要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徒给抓出来,只可惜兰亭藏得深,看热闹的人又里三层外三层,实在不知道刚才说话的是谁。 如今谢氏女成了太子妃,哪里都不乏熘须拍马之人,见兰亭质疑谢贲夫妻用心不纯,就有人跳出来打抱不平。 「一听说话的就是个小丫头!小姑娘,别见人家长得俊俏,就替人说话,是人是鬼都没分清呢!」 京中竟还有人不知道,那谢洵就是头不折不扣白眼狼。 那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这样被谢洵皮相迷了眼不管不顾的小姑娘他见多了! 第43章 唉,就不该帮忙 「怎么了,难道那谢洵有什么不妥吗?」兰亭故作不解,全然没注意到就在不远处,被他们议论的主角谢洵本洵耳尖微动。 为了让兰亭迷途知返,那说话的人赶紧解释,「何止不妥,简直是大大的不妥!要我说,这件事根本就不能怪谢家!」 谢洵那样的奸生子,本该是阴沟里的老鼠见不得人,谢家好心给了他一个身份,谁知他不但不感激,反而记恨上了平怡郡主母子。 「三岁时,谢洵就差点将谢五公子推进花园水池里淹死。」 「五岁时,平怡郡主再次怀孕,他竟趁四下无人,暗中推倒嫡母,幸亏郡主福大命大平安生下谢三娘子,否则早就遭了他的毒手。」 「八岁时,谢洵就干起了偷鸡摸狗的勾当,就偷了二老爷珍藏的笔洗出去卖的。」 总之说起谢洵的罪行,三天三夜也说不完,简直就是罄竹难书。 「贱人生的贱种,那话怎么说来着,便是龙生龙凤生凤,就算得了谢府郎君娘子们一样的教养,也改不了骨子里的卑劣。」 「恩将仇报的白眼狼!他也配姓谢?谢大人夫妻也太好心了!」 「是啊是啊,平怡郡主可真能忍,照我说,就该将这杂种赶出去,任他自生自灭!」 听到这里,兰亭心中基本已经确定,恐怕这位平怡郡主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吧? 这些话骗骗看热闹的普通百姓就也罢了,兰亭却是一个字都不信。 她并非是帮谢洵说话,而是兰亭做事一向只看事实,这件事根本就不合常理! 平怡郡主出生高贵,完全没必要跟人共事一夫,更何况一个失了贞操的胡氏。 再说谢贲,他真有那么好心,会替红杏出墙的妻子养私生子?怕是平怡郡主的私生子也不可能。 除非,谢洵根本就是谢贲的种! 平怡郡主两口子怕恐怕不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一不小心做戏做过了头,把自己也给套了进去。 兰亭冷哼一声,「我看却不一定,当初谢洵不过是个三五岁的孩子,哪里就能做下那些大奸大恶的事?这里可是佛门净地,佛祖跟前,我劝你说话可要当心!」 说话之人想要反驳,可是一想到方才谢五无缘无故惊马的事,又立刻闭了嘴。 不仅是他,很多人不禁在想,难道真是谢家苛待谢洵,连佛祖都看不过眼,这才降下惩戒以作警示? 香客们最是讲究这些忌讳,立刻也顾不上看热闹了,纷纷涌进寺庙,想着今日一定要好好拜拜才是! 兰亭虽说不知道为什么谢洵明明已经成了飞鱼卫,还要隐瞒身份忍受谢家的折辱,不过还不至于连一个谢五也应对不了。 她料定了谢五绝对不敢当街打杀谢洵,既然如此,自己也没有再留下来看热闹的必要。 谢洵暂时不会有事,就意味着他会随时上门找自己的麻烦,兰亭有些懊恼方才一时激愤竟无意中替谢洵解了围。 她再次看了眼谢洵,便抱着包袱,低头遮脸跟在乌泱泱人群后头进了寺庙。 兰亭更加坚定了,从今往后有多远躲多远,坚决不能跟这个谢洵照面,一旦找到姐姐,就迅速带她离开! 并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落在了谢洵眼里。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9页 谢洵收回视线,内心却久久不能平静。 他着实未曾料到兰亭会替他说话,不过一个萍水相逢的小丫鬟,甚至曾经自己还差点儿掐死她,她又凭什么帮自己? 从小到大,不管是迫于谢贲夫妻的权势,还是认定了他就是不堪,谢洵面对的是质疑、厌恶和伤害。 在恶意中成长的人,很难轻易相信别人的善良,谢洵也不例外。 他不相信兰亭会认为自己是一个好人,可若是那丫头认为仅凭几句好话自己就会放过她,那她就打错了算盘。 刚才兰亭说话时躲在马车后面,又故意拖长了嗓音,谢五大怒,可惜找不到说话之人,便只好将怒火撒在谢洵身上。 「无知刁民胡说八道,你不会当真了吧?还佛祖惩罚,我倒要看看今日打死你这个『庶长兄』,究竟会不会被天打雷噼!」 谢洵眼神中的嘲弄落到谢五眼里,被误认为是对他的挑衅,这叫谢五简直不能忍受。 「你们还愣着干嘛?赶紧给小爷我上啊!」他抬起脚踹在一个护卫身上。 护卫咬咬牙,抄起傢伙就想上前,却被谢洵眼中的冷意慑,一时间不敢动弹。 护卫打了个寒颤,他们怎么竟给忘了! 谢洵八岁那年因偷了二老爷心爱的笔洗,气得二老爷要执行家法。 谢洵不服喊冤,被打到浑身上下没一块儿好肉都不改口,更是凭着狼崽子一般的狠厉咬伤了数十个家丁护卫。 若不是大老爷及时赶到,恐怕那日二老爷就将他给活活打死了。 不知私底下大老爷跟二老爷说了些什么,从那以后,二老爷就只当没了这个儿子。 谢洵被挪去大房教养,这些年不知被大老爷送去了何处,直到不久前才回府。 时间太久,久到他们都已经忘了谢洵小时候的光辉战绩。 现在看来,跟小时候比,如今的谢洵越发沉默寡言,身上煞气凌然,那是上过沙场沾过不知多少人命才会形成的。 护卫战战兢兢不敢上前,看得谢五心头火起,一鞭子抽到护卫身上,「贪生怕死的狗东西,谢府养你们何用!」 护卫捂着受伤的脸,恳求地看向林仁清,他这哪里是怕谢洵要自己的命,明明是怕谢洵要了五爷的命啊! 在谢五的这些个狐朋狗友中,也就林四爷靠谱些,林仁清果然不负护卫的期望再次开口劝说,「谢五,你就算不信鬼神,当街打杀庶兄的名声传出去必定累及太子妃,谢司徒知道了,绝不会轻饶过你!」 听他提起谢大老爷,谢五目光闪烁。 平怡郡主膝下只有谢五和妹妹谢三娘子两个子女,平日里对谢五是要星星不给月亮。 是以谢五就是个被惯坏了的纨绔,谢家根本没人治得了他,除了谢贤。 第44章 寄存灵位 想起大伯的严厉,谢五忍不住抖了抖。 当初若不是大伯阻拦,母亲早将谢洵这个贱种扫地出门了,又何必留在跟前,日日碍他的眼? 见谢五已经动摇,护卫忙开口劝说,他压低了声音,「昨日料理马匹时小的也在,洵少爷没机会动手脚,所以刚刚惊马的事,真的很玄乎。」 他有些畏惧地望了栖霞寺的大门一眼,「五爷,要不还是算了吧,有些事情,宁可信其有啊。」 谢五心中也有些慌,只是面子上该下不来台,便拿了林四爷说事。 「林四你这个人,怕这怕那磨磨唧唧,跟个娘们儿似得,要不是念着咱们一道长大的情分,我真是不稀罕带你玩儿!」 林四爷那张娃娃脸上依旧笑咪咪的,丝毫不见恼意,全然一副好好先生模样,「这么说来,我还要多谢你。」 见事情闹得差不多了,一个纨绔打马上前,「行了谢五,你又不是不知道林四家里管得紧,真闹出什么人命,他非得被他大哥打断腿不可。」 林仁清笑咪咪点头,「知我者,卓然兄也。」 张卓然用马鞭戳了林仁清两下,呵呵调笑,「少来!」 又提议继续比试,「这还没到山顶呢,还比不比,我说谢五,你不是怕了吧?」 「谁怕了?继续比,最后一个到的,清风楼请客!」 谢五立刻逞着脖子,仿佛一只骄傲的斗鸡,一个翻身上马,率先往山顶的方向冲去。 纨绔们纷纷放开马缰,嘻嘻哈哈跟了上去,众护卫尾随其后。 刚刚还喧闹沸腾的栖霞寺门口,立刻空出了一大片空地,显得被扔在半路的谢洵越发突兀。 谢洵幽深的目光环视一周,剩下的人顿时做鸟兽散,进香的进香,做买卖的做买卖。 谢洵收回视线,淡定自若地从地上站起来,掸干净身上的尘土,在众人目光隐晦的窥视下,毫不在意地进了栖霞寺。 且说兰亭这边,进了寺庙后就找了个知客和尚问清楚了专门寄存牌位的位置,直奔那地方而去。 如今天下年年战乱,客死异乡的人不在少数,很多寺庙便推出了专门寄存棺椁、牌位的业务,栖霞寺便是其中之一。 超度诵经祈福一条龙服务,简直不要太人性化。 问清价格,兰亭便大手一挥,拿出当金簪的钱,先缴了一年的费用。 立刻就有小沙弥上前来,接过兰亭双亲的牌位,恭恭敬敬供奉在墙上一处空格子中。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0页 「阿弥陀佛,」小沙弥念了句佛号,「这里每日会提供清香油灯供奉,逢初一十五,还会有师兄过来诵经祈福,施主将灵位寄存在此处,最是妥帖不过,您就放心吧。」 小沙你年纪不大,说话办事倒妥帖。 兰亭点点头,环视一周,见里面的牌位大都得到妥善的照顾,也很是满意。 正想就此别过,却见两个年纪大些的知客和尚从里面出来,其中一个手里还拿着块陈旧的牌位。 牌位一角的油漆都已脱落,显然是年成已久,从兰亭的角度,隐隐约约能看到「先妣……氏」几个字。 「这家属也是,将先人的牌位往这一扔就是十数年不闻不问!也太不孝顺了!」 另一个知客和尚附和,「是啊,再说如今来寄存灵位的人多了,地方不够,这些老牌位不能就这么一直放着。」 知客和尚想了想,「不如报了执事堂的师叔们,就将这些年成太久又联繫不上缘主灵位都清出去。」 「没错,总不能叫他们白白占着地方不是?」 兰亭原不是喜欢多管闲事的人,可两人的说词正好勾起了她心中一段不愿回忆的往事。 前世爹娘过世后,堂伯一家就以他们这支无嗣为由,霸占了兰亭家产。 刚开始,堂伯一家还会对兰亭嘘寒问暖做些表面功夫,后来见族中无人过问,兰亭阿娘那边的近亲也都不在了,竟是连表面功夫也不肯再做。 堂伯说兰亭阿爹这支绝了后,这是大不孝,要将她阿爹阿娘这不孝子孙的排位从祠堂扔出去。 兰亭阻止未果,反而惹来一顿毒打。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要怪就怪你阿爹生不出儿子,这样的不孝之人,有什么资格留在祠堂享受后世子孙的香火?」 说这话说时,堂伯一脸高高在上。 这个堂弟一向清高,在世时不是总说儿子女儿一个样吗?既然如此,想来也是不屑儿子、孙子给他供奉香火的,自然要清出去! 兰亭恨极,她知道这不过是堂伯想鸠占鹊巢的藉口。 如果有他们这支的存在,堂伯一家就永远不能名正言顺地接管香粉铺子,因此才非要给阿爹安上不孝之名,将他们这支的痕迹彻底抹除不可。 堂婶更是洋洋得意,「兰亭你别怪你堂伯心狠,这都是族里的规矩!要是你阿爹当初肯纳个妾,或是听族里的话过继一个,又怎会落到死后无人供奉的下场?」 同是本家妯娌,凭什么兰亭阿娘生不出儿子,却依旧能被丈夫捧在手心疼爱,她早就心存嫉妒,如今逮到机会,自然是要好好落井下石的。 「一个丫头片子,祠堂也是你能进的地方?还懂不懂规矩?滚出去!堂叔绝了后,这些家产当然得留给我这个侄子!」堂兄理直气壮,脸上闪过一丝快意。 当初爹娘想将他想过继到兰亭家,堂叔却死活不同意,堂兄怀恨在心,如今他如愿以偿得了兰亭家财,却不愿供奉一丝香火,这便是他对兰亭阿爹的最好报復。 年幼的兰亭无法与这些人抗衡,她赤着脚,在大雨里走了二十里地,才勉强将父母的牌位安置到城外的破土地庙中。 因此听两个知客和尚说要将手里的灵位给扔出去,哪怕与亡者素未平生,兰亭心中也升起一股压不住的愤怒。 「敢问两位师傅,要如何处理手上的灵位?」 不想兰亭突然出声,两个知客和尚有些诧异,「阿弥陀佛,这灵位多年无人认领,说不定已无亲友在世上,自然是烧掉在为好。」 第45章 这究竟是怎样的孽缘 「或许人家只是有事耽误,你们却如此草率就将灵位烧掉,若是她的至亲回来,得知真相该是如何伤心?」 「这……」一个知客有些迟疑。 另一个知客却没有这么多的顾忌,「存放了十年,我们寺院已是仁至义尽,总不能这么无休止地寄存下去吧?我们也是要……」 说到这里,他立刻闭紧了嘴。 「也是要如何?」兰亭咄咄逼人。 说白了不过是见这灵位不会有人再它缴寄存费用罢了。 兰亭冷笑,「出家人不是应该讲究四大皆空,我看两位师父怎么掉进了钱眼里?有银子的便高高供起,没银子的竟一个角落也不肯施捨,连牌位也要扔出去。佛说众生平等,就是这么个平等法?」 「你这小娘子好不讲道理!」那知客怒了,「这世上之人何其多?若是都像这样,咱们栖霞寺上下堆满了也放不下!」 「那些看不见的我管不着!」兰亭胡搅蛮缠,「可今日这事既叫我撞上了,不站出来说一句公道话,实在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阿弥陀佛,」小沙弥劝道,「这位女施主是出于一片善心,可两位师兄的话也很有道理,这事情着实难办呀。」 小沙弥不过五六岁,肉唿唿的光头小脑袋,一双眉毛因为想问题而拧成两条麻花,煞是惹人疼爱。 被他这么一打岔,兰亭也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了。 想了想,便将当金簪剩下的银子也给拿了出来,「这样吧小师父,我替这灵位缴上半年的银子。」 「再等半年,就半年,若是这灵位的亲人还不曾回来,或许就已经真的不在人世,」兰亭口中喃喃,像是在说服自己,「这灵位就任由师父们按照寺中规矩处置,您们觉得如何?」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1页 「阿弥陀佛,施主大善!」没想到兰亭会自掏腰包,那小沙弥又不傻,立刻欢欢喜喜应了下来。 两个知客和尚对视一眼,也行吧。 都是出家之人,到底心存一份善念,反对是不可能反对的,虽说他们都认为兰亭这银子算是白花了。 钱花光了,兰亭也踏实了。 正想着这一次应该再没什么事了吧,准备告辞离开,谁知门口处却传来一声佛号。 「怜世众人多,善及眼前可。这位施主小小年纪,便能参透其中真谛,在力所能及之处行善才是真善,善莫大焉,阿弥陀佛。」 也不见他的声音多么响亮,却依旧直入兰亭脑海深处,这让兰亭心中一凛。 她蓦然回头,只见说话的是一位白须白眉的得道高僧,这也就罢了,可怕的是他身后还跟着一个黑衣少年。 不是方才自己在寺庙门口刚围观了一回的谢洵又是哪个? 兰亭瞳孔一缩,满心惊恐,想着如果自己现在就走,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玄苦大师!」 小沙弥和知客和尚自然不懂兰亭的痛苦,见那老和尚进来,快步迎上去作揖行礼,恭敬又激动。 兰亭讶然,原来位这就栖霞寺传闻中那位已修成肉身罗汉的得道高僧? 这位玄苦大师十分神秘,前世兰亭曾在栖霞寺跟随普济大师学习点茶,要知道那半年中,她从未见过玄苦大师。 听说大师一直云游在外,想不到今日这么轻易就见到了! 若不是谢洵也在,兰亭一定会冲上去好好跟这位难得一见的高僧交流一番。 玄苦大师见多了狂热信徒,也没在意兰亭热切的眼神,他从两个知客僧手上接过那块陈旧褪色的牌位,拿在手上诵经超度。 「……我观一切,普皆平等,无有平等,爱憎之心。下去将《法华经》好好诵读几遍吧。」 「是。」两个知客僧面红耳赤,行过礼后便匆匆告退了。 「这位女檀越小小年纪便有如此慧根,老衲观你乃是有大机缘之人,不知你有没有考虑过来我佛门清修?」玄苦大师转向兰亭,笑得一脸慈爱。 玄苦大师是真觉着兰亭有慧根,兰亭却是一脸警惕,什么大机缘?难道玄苦大师作为一代高僧,看破了自己重生之事? 「不,不用了。」她讪笑两声,表示自己才十岁,对出家这种事暂时还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兰亭心中打鼓,脚底抹油,完全望了刚刚还想要近距离接近玄苦大师的事。 谁知谢洵却长腿一迈,挡在兰亭跟前,「大师,我有事想问这小丫头,可否行个方便?」 他认为兰亭才十岁,玄苦大师劝人出家纯粹胡闹,自己找兰亭,才是有正事。 果然来了,兰亭脸上发苦。 门口避过了,没想到又在这里撞上谢洵,这究竟是什么样的孽缘? 也不知道谢洵是否听到了她的大放厥词,不管是密信的事,还是门口的事,兰亭都不想跟谢洵谈! 她扑闪着一双灿若星辰的大眼睛,故作不解,「玄苦大师,小女跟这位施主素不相识,实在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我的事已经办完了,对贵寺的服务十分满意,不如您二位先忙,我就先告辞了。」 一副良家妇女唯恐被地痞无赖纠缠上的避之不及。 玄苦大师诧异挑眉,避着谢洵走的小姑娘,这么多年他还是头一次见。 果然自己的眼光不错,就说这小姑娘通透得很,完全能透过现象看本质嘛! 「站住!」谢洵简直要被兰亭给气笑了,她做出这幅样子给谁看,自己不过是想拿回密信而已,难道还会吃了她不成? 然而谢洵的狠厉太过深入人心,兰亭发誓绝对不能给谢洵单独相处的机会,她求助般看向玄苦大师,有玄苦大师这位得道高僧在,谢洵不敢动她。 玄苦大师微微一笑,「小施主,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方才护下的是长生娘亲的灵位,可是帮了他大忙,想来长生是要亲口向你道谢,是不是啊,长生?」 说罢,玄苦大师还朝着谢洵挤眉弄眼一番。 等到,兰亭瞪大了眼,玄苦大师他刚才说什么,这牌个位是主人竟是谢洵生母? 还有,谢洵的小名叫长生? 第46章 兰怂怂她胆子肥了 兰亭的脸色有些古怪,这就好比她的小名叫二妞。恕她肤浅,实在无法将谢洵那张精緻到完美无缺的脸和这么朴实无华的名字联繫起来。谢洵面色有些隐隐发黑,也不知是在责怪玄苦大师不该将母亲的事告诉兰亭,还是不该将自己的小名告诉兰亭,当然更多的可能是两者都有!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谢洵没再揪着兰亭不放,他从玄苦大师手中接过母亲的牌位,伸手轻轻抚了抚,小心翼翼将她放回墙上供奉的空格里,跪下磕了三个头。 「母亲,您就等了,不孝儿子回来了。」 声音低缓而压抑。 谢门胡氏,兰亭这才看清牌位上所写的全部内容,短短四个字,便浓缩了这个可怜女人的一生。 玄苦大师嘆了口气,他在外云游多年,竟不知寺中风气何时也变得跟外界一般浮躁无二。 今日若不是有兰亭在,谢洵母亲的牌位险些被知客和尚扔出去烧掉,玄苦大师面露愧色,「阿弥陀佛,是老衲有负你所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2页 谢洵缓缓起身,大师乃方外之人,四处云游,并无替自己照看母亲牌位的义务。 说到底,还是自己的能力不够强,不能替母亲讨回公道,否则母亲乃是谢贲明媒正娶的原配正妻,又如何会沦落到牌位都进不去谢家祠堂的下场? 当然,谢贲他就是个抛妻弃子的陈世美,为了迎娶平怡郡主,不惜连绿帽都要往自己头上戴!这样的丈夫、这样的父亲,谢洵和胡氏都是不屑要的。 可是自己不要,和被人强逼着贬妻为妾到底是两码事,谢洵心中的戾气如深海般翻涌,总有一日,他要为母亲正名,他要堂堂正正将压在母亲头上一辈子的那个可笑的「谢」字给抹掉! 兰亭干笑两声,「大师,我事先并不知晓这灵位的主人是这位公子母亲,换成其他人我也会这么做。因此道谢的事就不必提了。」 她本就是随手为之,并不是想要旁人的感激,更不想要谢洵的! 兰亭一番话又快又急,她是真的着急想走。 那日在侯府她撞破谢洵窃取密信,今日又全程目睹了他的狼狈,于公于私,谢洵都不会放过自己! 兰亭的想法没错,野兽受伤都会躲起来独子舔舐伤口,越是强悍的人,越不想被人看到软弱的一面。 然而或许是兰亭着急撇清的意图太过明显,反而让谢洵心中升起一股不舒服。 他冷哼一声,「大师你也太高看她了,若是事先知道这是一个名声狼藉女子的灵位,恐怕她比谁都躲得快!」 若不是忌惮对方飞鱼卫的身份,兰亭简直想破口大骂谢洵就是个神经病! 不过有句话谢洵还真是说对了,她要是事先知道那牌位是谢洵母亲的,说不定就不会多管闲事了。 倒不是如谢洵揣测那般,兰亭也认为胡氏是个目光短浅、品行卑劣的女子,沾上了会影响自己的清誉,而是她不想再跟谢洵有任何牵扯。 「在那种情况下,你母亲还能将你生下来,想必一定是个坚韧的女子,若是她老人家在天有灵,看到自己拼死生下的儿子竟长成了这般小肚鸡肠模样,会不会替你感到羞愧!」 兰亭真是气死了,自己难得发回善心,竟碰上谢洵这个讲不清道理的疯子。 「你找死!」谢洵长臂一展,就想将兰亭拎在手里,却不想被玄苦大师挡在跟前。 「既然这小姑娘说了不用,那长生你也不必专程道谢了。」玄苦大师无视谢洵想要杀人的眼神。 他自然能看出事实并非兰亭所说那样,她不认识谢洵,不过玄苦大师真的越发欣赏兰亭,毕竟这小姑娘不仅能抵御长生外表的诱惑,还能将长生气得跳脚。 只可惜是个小姑娘,否则他非将兰亭收为关门弟子不可! 玄苦大师这是打定了主意要插一手,若换了旁人,谢洵必定不会给这个面子,可是玄苦大师与胡家有旧,对他们母子有恩,谢洵不得不暂且退让。 他冷冷瞥向兰亭,「还不快滚!」 兰亭松了口气,说起来,这已经是她第二次从谢洵手中死里逃生。 「多谢玄苦大师。」 兰亭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原想提醒下谢洵是不是该把自己垫付的寄存费用还给她,想想还是认了怂,不待谢洵再说什么,便像后面有鬼在追似的一熘烟不见了踪影。 等人走远了,玄苦大师这才开口,「你跟这丫头之前认识?」 那日阴沟里翻船的事难道光彩吗?谢洵可不想宣扬得人人皆知。 可他一向敬重玄苦大师,不愿意在他跟前撒谎,因此只好含煳其词,「见过几次。」 算上今日是两次! 这可真是稀奇,玄苦大师瞪大了眼睛,从头到脚打量谢洵。 不怪他大惊小怪,因着自幼的遭遇,谢洵从不信任任何人。 别说只是见过几次面的,像自己这样认识了十几年,还受了胡氏临终所託的,在谢洵跟前也不过算是勉强说得上话罢了。 像这样一见面就要拉着人家小姑娘单独说话,玄苦大师还是第一回见。 谢洵一看就知道玄苦大师这是想歪了,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 这就是为什么他不愿意说谎,说了一次的谎,就要用无数的谎话去圆。 不过谢洵也不想解释就是了,那小丫头只是个无足轻重的棋子,等他拿回密信,顺手处置了兰亭,这些误会也就烟消云散,到时候玄苦大师便能知道自己想错了。 只是谢洵越是不提,玄苦大师就越是不愿意放过他,「你可还记得,你小时候我曾给你卜算过一卦?」 听玄苦大师突然提起批命的事,谢洵眉头微挑。 玄苦大师虽说有些时候不着调了些,却从不会无的放矢,谢洵心头升起一股不妙之感,怎么,难道这件事跟今日那个小丫头有关? 在他抗拒的眼神中,玄苦大师捋了捋鬍子,高深莫测地点点头。 第47章 命格 玄苦大师年轻的时候曾云游到秀州。 那时他还不是闻名天下的大师,被人偷光了盘缠,一路上忍飢挨饿又淋了雨,终于病倒在一家布庄门口,被还是学徒的胡老爷所救,两人从此结下了不解之谊。 后来玄苦大师病好,继续云游,他走遍天下名山大川,看遍世间红尘万丈,终于堪破业障,修成正果。 而胡老爷则留在秀州,凭藉独到的眼光和吃苦耐劳的品性,从学徒做到掌柜,又从掌柜出来单干,挣下偌大的家业。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3页 一个佛门高僧、一个世俗富商,两人虽不常书信往来,却绝对算得上是莫逆之交,只是两人的渊源并没有几个人知道。 世事无常,等到玄苦大师再一次云游归来,不仅胡老爷已经因病去世,谢贲也和平怡郡主勾搭成奸,为了不背负停妻另娶的骂名,谢贲选择将脏水泼到胡氏头上,污衊她与人私通珠胎暗结。 贬妻为妾已成定局,玄苦大师也无能为力,只好以命格相冲为由,说服了谢家的当家人谢贤,同意将胡氏送来栖霞山山脚的别院养胎,若非如此,胡氏根本活不到生下谢洵的那一天。 玄苦大师与谢询外祖有旧,更对谢询母子有恩,谢洵可以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却独独对玄苦大师敬重有加。 因此即便他本人对算命批卦这种事嗤之以鼻,还是开口,「自然记得。」 他自嘲一笑,「命中带煞,六亲缘浅,虎兕出柙,生灵涂炭。」 谢询自幼过目不忘,此时脱口而出。 简而言之,谢询是天生的将帅之才,却也是天煞孤星的命格,不仅会克尽六亲,所到之处还会血流成河。 玄苦大师并未对外透露过此事,可胡氏依旧为着这四句话心惊肉跳,她从不期盼儿子替她报仇,拿回属于她们母子的一切,唯愿他一生平安顺遂。 「你不信。」玄苦大师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谢洵嘴角扯起一抹讥讽,仿佛讨论的不是自己的命运,「我倒希望这些都是真的。」 那第一个被他剋死的应该是谢贲才对! 「这些年我一直在替你占卜,然而每年的卦象都是如此,直到几个月前,我从中窥见了一线生机。」 玄苦大师的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激动,他早已看破红尘,自然不是为了谢贲那种狼心狗肺的人渣,甚至也不是可怜谢洵的命运多舛,而是为了这天下苍生! 在谢洵的射日弓下,一座座城池被毁,万千生灵涂炭,玄苦大师不希望再次见到那样的画面。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果真上苍还是给他们留下了一线生机。 而现在,生机来了! 「你是指方才那个丫头?」谢洵用手抵在高挺的鼻樑上,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事。 别说他根本对那个什么卦词不屑一顾,即便是真,他又为什么要改变? 坏事做尽之人还能心安理得地活在这世上,安享着荣华富贵,既然苍天如此不公,那就别怪他谢洵一笔笔讨回来,这是谢贲欠他们母子的! 至于天下苍生,一张张或鄙夷嫌弃,或恐惧厌恶的面孔在谢洵眼前闪过,那些人与他何关? 所以兰亭一个小丫头,又凭什么阻止他? 谢洵眼眸幽深,即便有一线生机,他也会将之亲手斩断! 看着谢洵萧瑟远去的背影,玄苦大师面露悲悯,命运的齿轮再次开始转动,註定的因果,谁也逃不掉! …… 「兰亭,你叫我出来什么事啊?」 自打那日秋菊被打了板子撵出府,芷兰一直心虚不安,这种情绪在兰亭单独约她出去时达到了顶峰。 兰亭自然不知道她离开后谢洵和玄苦大师两人的对话,那日从秋菊口中证实了背后搞事的人是芷兰,她打定主意要给对方一个教训。 二话不说,兰亭一个巴掌抽在芷兰脸上。 这一巴掌她是用了巧劲儿的,既不会在芷兰脸上留下印子,也不会妨碍她接下来当差,然而疼痛和屈辱感却一分也不会少。 芷兰被打懵了,她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捂着脸尖叫,「兰亭,你疯了吗?你凭什么打我!」 兰亭甩了甩打痛的手掌,语气警告,「你做了什么事自己心里清楚,你说我凭什么打你?」 从进府那日开始,芷兰就暗示她钟妈妈故意为难,到那日暖阁外的栽赃嫁祸,更不用说平日里,芷兰总是打着一副为大家着想的幌子,行的却是挑唆拱火之事。 兰亭早就受够了她,这回不过是新帐旧帐一起算,「若有下一次,就绝对不会是一个耳光这么简单!」 芷兰总算从方才的屈辱中缓过劲儿来,她捂着一边脸颊,目光闪躲,「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兰亭,我自认平日里对你不薄,没想到竟换来的是一记耳光,怪不得斑竹总说……」 「又想将斑竹顶在前面?」兰亭冷哼一声打断她,「这里就我们两个人,你大可不必做出这副委曲求全的样子,没人看!」 她平生最讨厌的便是这种背后生事之人,甚至在兰亭眼里,就连斑竹那样明晃晃将不喜欢放在脸上,真刀真枪干仗的也比芷兰可爱三分。 若是生在后世,兰亭就会知道专门有个形容这种人的词语叫做绿茶白莲花。 如今芷兰年纪还小,没有修炼成后来那个做着最阴毒的事,说着最漂亮的话的大丫鬟,被兰亭丝毫不留情面揭了老底,脸上到底是有些挂不住的,平日里那些张口就来的场面话也就说不下去了。 见她老实了,兰亭这才继续警告,「从今往后离我远些,若你再来招惹,我不介意将这次的事原原本本告诉杨嬷嬷知道,相信她一定会对背后将她孙女儿算计成这样的人是谁很有兴趣。」 不是没有其他办法收拾芷兰,只是再次撞上谢洵的事让兰亭寻找姐姐的念头越发迫切,实在不愿在这些新人院的小丫鬟身上浪费太多时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4页 这个芷兰能听进去最好,若是听不进去,就别怪她对一个小孩子不留情面! 第48章 手撕绿茶白莲花 听了兰亭的话,芷兰面上血色褪尽,心中再无半点儿侥倖,兰亭这是知道了那日的事。 不过芷兰到底是个聪明人,既然兰亭没有选择直接将这件事告诉腊梅和杨嬷嬷,反而先来找了自己,便是不想将事情闹大节外生枝。 那么事情便还是有转圜余地的,想通了这一点,芷兰松了口气,「兰亭,你误会了,这件事并不是你想像的那样,当时……」 兰亭根本不想听她扯东扯西,又下了一剂勐药,「你还是没明白我的话,我再说一遍,你听好了,我对分去四爷的院子一点儿兴趣也没有,所以从今往后,你不用盯着我不放!」 排除了那个叫柳絮的丫鬟是自己姐姐的可能性,兰亭自然不会想要分去四爷的院子。 勐然被戳中了最隐秘的心事,芷兰脸上完美面具终于维持不住崩开一道裂缝,「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什么四爷的院子?都是清清白白的女儿家,做什么要把人说得这般龌龊!」 兰亭嗤笑一声,「分去四爷的院子可是正经差事,你急什么?」 若不是存了旁的心思,又怎会一副被捉住痛脚的气急败坏? 芷兰一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漏了嘴,只是她怎么会承认,「我不是,我可以对天发誓……」 兰亭似笑非笑,「芷兰,你可要想好了,举头三尺有神明,说过的话,可是会应验的。」 会应验吗? 要是没存着旁的念头,这么多门课业,芷兰不会独独对伺候笔墨最感兴趣,不过是打算着将来能够红袖添香。 要是没存着旁的念头,芷兰不会紧紧盯住玉梅和腊梅不放,不过是在她们十六个人当中玉梅和腊梅的家世最好,是她最有力的竞争对手。 要是没存着旁的念头,芷兰更不会暗中跟兰亭较劲,不过是看着钟妈妈对兰亭日渐倚重,唯恐将来分院子时她会替兰亭说话。 只是这些,什么时候被兰亭看穿了? 豆大的汗滴从芷兰额头滑落,不,她不敢赌。 芷兰习惯了隐藏在别人身后,今日却被兰亭一而再再而三地揭破心思,就像将自己当场剥光被人围观一样难堪。 她涨红了脸,「人往高处走,半年之后,你难道就不想有个好去处?我不过是替自己打算罢了,你又何苦如此咄咄逼人?」 看着芷兰泫然若泣的样子,兰亭顿感索然无味,「要不我将玉梅和腊梅叫来,让她们听听你这话?」 向上爬和甘于平庸都是个人的选择,兰亭无权干涉,可踩着别人将大家都当傻子就是不对! 「芷兰,有野心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你要是大大方方地争取,我还能高看你两眼,这般说一套做一套,实在叫人看不起!」丢下这句话,兰亭转身就走。 「等等!」芷兰的神色有些复杂,「兰亭,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兰亭挑眉,对芷兰这个人,她实在有些腻歪,并不想回答她的任何问题。 芷兰似乎也看了出来,轻轻一笑,「兰亭,如果我的感觉没错,似乎从一开始你就不喜欢我,为什么?」 芷兰很不甘心,只要她表现出不争不抢的模样,从钟妈妈到各个授课妈妈,再到小丫鬟们,明明每个人都很喜欢她,就算骄傲如玉梅,跋扈如腊梅,也对她高看两分。 只有这个兰亭,始终油盐不进! 一开始,芷兰其实是想对兰亭示好的,一个没有根基的丫鬟,她不介意笼络在身边。 为此,芷兰不仅将自己的衣服借给兰亭穿,甚至不惜暗示顶着玉梅的压力站在兰亭这边,可是兰亭却根本不领情。 为什么胆小懦弱的杨梅可以,憨傻粗笨的山竹可以,偏偏她不行?芷兰想不通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芷兰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问的,或许这是她这一生中,最为坦诚的一次。 兰亭有些惊诧,她不知道竟是这个原因让芷兰破大防,不过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放在心上就是了。 或许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气场,註定了她不可能跟芷兰成为朋友。 「因为你从一开始就别有用心。」 既然目的不纯,又何谈期盼收穫别人的真心呢? 兰亭走后,芷兰还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即便百般不愿,她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和兰亭的差距,有些后悔自己招惹了兰亭。 至于对方所说对四爷的院子没有兴趣的话,芷兰则持保留意见。 她将信将疑,但或许是不想在短时间内再次对上兰亭,芷兰决定採纳兰亭的建议,双方暂时达成互不侵害约定。 本以为这次的事就此告一段落,让芷兰未曾料到的是,腊梅情场失意,反而在职场上奋发图强起来。 不知杨嬷嬷到底是怎么跟她说的,腊梅仿佛是认命了,她接受了家里的安排,也将目标锁定到四爷身子。 也不知道芷兰得知了自己竟歪打正着帮了杨嬷嬷一把,顺便给自己找了个强敌,会不会气到吐血。 只不过腊梅没有兰亭那样敏锐的洞察力,暂时没看出芷兰的心思,一心一意将矛头瞄向玉梅,搞得玉梅烦不胜烦。 再加上芷兰背地里一些暗戳戳的小手段,一时间三人斗得热火朝,谁也没有功夫再留意兰亭,兰亭暂时落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5页 这一日,终于让她逮到机会支开跟自己一组扫地的小丫鬟,准备寻个藉口去二房」巧遇「那位风头正盛的通房绿萼姑娘。 想起绿萼,兰亭的心情依旧有些复杂,她不知道若是真确定了对方是自己的姐姐,她要如何面对她。 心里揣着事情,手上机械地扫着地,不知不觉兰亭就走到了平日里经常躲起来想事情的假山附近。 回过神来,兰亭正想走开,忽然不远处传来了一对男女的调笑声。 「您好些日子没来找过婢子,也不知被外头的哪个小妖精给迷了眼,是将婢子彻底忘到了脑后去!」 一道娇嗔的女声响起,瞬间激起兰亭满身的鸡皮疙瘩。 兰亭瞪大了眼,自己不会这么倒霉吧? 第49章 这种事情看了是要长针眼的 「你便是个小妖精,有你在,还有谁能入爷的眼?」 那丫鬟似乎对这句话颇为满意,回了个媚眼,「三爷也就只会拿话哄我罢了。」 「爷什么时候哄过你?」说完这句,那男子便有些急不可耐。 伸手朝丫鬟裙子底下探去,丫鬟顺势软倒在他身上,一阵娇喘连连。 三爷? 丫鬟背对着兰亭,从这个角度看去,却正好能看清男人的模样。 只见这男子年约二十五六,生得与那日在栖霞市门口见过的四爷林仁清有几分相似,想来就是镇海侯府的三爷林仁松了。 林仁松是老侯爷的姨娘所出,本身是庶子,才干也并不如何出众,高不成低不就的,只靠着侯府的关系在衙门里谋了个混日子的差事。 非礼勿视,兰亭是真不想看。 她早就打定了主意找到姐姐就走人,就对镇海侯府的这些个乌糟事不感兴趣。 只可惜,如今想走也走不了,这是条路是条死路,若想出去只能原路返回。 兰亭此时出去,必定与林三爷二人迎面撞上,被看见这么尴尬的事,对方都不会放过自己。 兰亭有些抠脑壳。 只好责怪自己刚才想事情出了神,连有人过来都没察觉。 思忖间,林三爷二人越靠越近,兰亭当机立断抄起扫帚,一猫身钻进了身后的山洞里。 上下其手一番后,林三爷两人的唿吸都有些急促,正当林三爷想进行下一步关键性的动作,那丫鬟却忽然制止了他。 「如今人家这身子也给了您,三爷答应的事却迟迟没有下文,若有朝一日您厌了杜鹃,我便只有死路一条了!」 因着林三爷将这个叫做杜鹃的丫鬟狠狠抵在假山上,兰亭想不听都不行,两人的话竟比方才还要清晰三分,一字不差地落进她的耳朵里。 杜鹃?这个名字好生耳熟。 等等,这不就是名册上跟姐姐同年进府的那个丫鬟吗! 之前兰亭将注意力都放在了雪莲身上,证实雪莲不是姐姐后,又转而怀疑起绿萼来,倒是有些忽略了这个杜鹃。 对了,杜鹃当初就是被分去了三爷的院子,这么多年还是二等丫鬟,没想到她没当上一等丫鬟,竟跟三爷勾搭在了一起,这是打算换赛道了,也不知三夫人知不知道这件事? 兰亭刚想起三夫人,正好林三爷也提到了三夫人。 「你又不是不知道那母夜叉的厉害!前些日子,赖妈妈办砸了差事,害她在老夫人跟前抬不起头来,日日拉长张脸,活像谁欠了她八百两银子似的,这种时候,你让我怎么你们事!」 兰亭汗颜,竟跟赖妈妈有关,她是不是还要为这个杜鹃没能顺利升职的事承担一部分的责任? 杜鹃面色不虞。 谢氏的跋扈她如何不知? 三夫人仗着出身谢家,亲爹是当朝司徒谢大人,嫡妹是太子妃,从不将三爷放在眼里。 又不像四爷,老夫人管教得严,三爷自幼在花丛中长大,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 新婚的热乎劲儿过后,因着性子不合,夫妻两人的关系便迅速淡了下来。 只是三夫人到底比二夫人命好,有得力的娘家可以倚靠,肚子又争气,生下侯府第一个孙辈,不仅是老夫人,就连老侯爷看在长孙的份上也对她高看几分。 三房夫妻俩但凡有个吵架动手的,侯府中人都站在谢氏那边,林三爷因此被谢氏辖制得死死的,否则也不会连睡个丫鬟都这么偷偷摸摸。 只是林三爷嘴里这么说,也不过一半事实,一半为了搪塞杜鹃罢了。 杜鹃不过一个普通丫鬟,姿容并不如何出色,要搁平时林三爷是看不上的。 不过是这段时日谢氏看得紧,杜鹃又有意勾引,他才半推半就成了好事。 谁知这杜鹃是个极其难缠的,竟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想让他在谢氏跟前开口,给她过了明路,开什么玩笑! 林三爷即便有那个心,也绝对不会用在杜鹃身上。 杜鹃掐着点提起这事,不过是打着在兴头上拿捏他的主意,林三爷顿感扫兴,推开杜鹃抽身想走。 杜鹃能算计到林三爷,自然不是个太傻的,见惹了对方不高兴,立刻明白自己这是将人给逼狠了,换上一副可怜巴巴模样。 「婢子身如浮萍,幼时被人拐卖,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也不知父母家人还记不记得有我这么个女儿?」 「进了府,才跟着三爷过了几天好日子,三夫人就进了门……」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6页 「她一向跋扈,连从前的湖雁姐姐和黄莺姐姐都容不下,更何况区区一个我?」 「若三爷再不怜惜,被三夫人知道了,杜鹃真的死无葬身之地啊。」 说着,杜鹃啜泣起来,梨花带雨。 林三爷的面色十分不好看。 湖雁和黄莺都是自小服侍他长大的大丫鬟,杜鹃和她们比起来又差了一层。 可谢氏一进门,就趁他外出公干的时候将湖雁赏了个五十多岁的外地行商,等他赶回来,人早就找不回来了。 谢氏这是针对一个丫鬟?不,谢氏这是将他的脸皮扔到地上踩! 至于黄莺…… 林三爷愧疚地闭了闭眼,心中对谢氏的怨怼更深。 杜鹃当年是跟在两人身后的小丫鬟,湖雁和黄莺服侍他一场都没有落个好结局,对着杜鹃,林三爷就多了一丝心软。 不得不说,杜鹃很了解林三爷。 敏锐地捕捉到林三爷的情绪变化,杜鹃心中一喜,面上却更加羸弱。 双腿抬了抬,正搔在林三爷关键处,媚眼如丝,「爷,您到底还要不要人家了?」 林三爷喉头一紧,他从来就不是个会委屈自己的,瞬间将方才的不愉快抛在脑后。 一个用力挺了进去,「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 很快,假山外便响起一阵令人面红耳赤的呻吟。 一炷香的时间后,动作渐小,两人又温存了一番,林三爷和杜鹃两人这才一前一后离开了花园。 兰亭脱力般滑坐下去,靠在山壁上半晌没有动静。 不是因为全程围观了偷情,而是她不得不面对一个事实。 杜鹃可能才是自己的姐姐! 第50章 摊上大事的玉梅 自小被拐,不记得父母家乡,所以才会这么多年渺无音讯,不是吗? 方才杜鹃的讲述不仅博取了林三爷的同情,更是直击兰亭内心。 可是兰亭怎么也想不明白,姐姐怎么就变成了如今这副不堪的模样? 自甘下贱、不知廉耻,兰亭不想用这些字眼去形容杜鹃,只是忍不住去想,若是爹娘见到姐姐现在的样子,该会多伤心。 侯府的富贵,多年的丫鬟经歷难道真能打断一个人的嵴梁骨,让人变得面目全非? 兰亭不愿相信,因为即便失去了记忆,骨子的东西也是不会轻易改变的。 如果非要在杜鹃和绿萼中间选一个,那她宁愿那个人是绿萼。 兰亭自嘲一笑,经过刚才的刺激,果然自己的底线都被拉低了不少。 然而更明白,胡思乱想是没有意义的,她决定临时换个目标,先去找杜鹃将事情弄个明白! 走出山洞时,兰亭已经收拾好了脸上的表情,令人根本看不出她方才到底经歷过怎么样一场挣扎。 愿望是美好的,谁知兰亭还走出没多远,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喧譁。 难道是杜鹃和林三爷被人逮住了? 想到杜鹃有可能就是姐姐,兰亭心中一紧。 虽然不想接受,却更不愿意眼睁睁看着她出事,兰亭一改不愿多管闲事的性格,迎着声音的方向跑了过去。 等她到时,园子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只见玉梅被人压着跪在中间,脸色还残留着几分不知所措,再不復往日傲娇的小模样。 出事的不是杜鹃? 兰亭心下轻松之余难免又有些惊讶,看到山竹正好也在人群中,脚下一拐,换了个方向。 「山竹,出什么事了?」 「兰亭,你也来了?方才真是吓死我了。」山竹一脸的心有余悸。 她一向神经大条都说被吓到了,那看来这次的事真的不小。 随着山竹的讲述,兰亭很快就弄清了事情始末。 原来这条小道是玉梅平日里负责洒扫的,跟往常一样,今日玉梅洒扫完便去叫苦菊,准备一起返回新人院。 谁知就在这个空档,二房两个怀孕的通房红珠和绿萼来到花园散步。 走到这条路上,绿萼竟滑了一跤。 这可不得了,不管怎么说,在玉梅负责的路段出了问题,无论如何都是玉梅的责任,更何况绿萼还怀着身孕。 「人有事吗?」兰亭一句话就问到了重点。 「绿萼姑娘当场就见了红,已经被人送回二房医治,红珠姑娘也被吓得不轻,到现在还站不起来。」 山竹负责打扫的地方离这里不远,一听到动静便赶了过来,正好目睹了事情的全过程。 她指了指不远处的凉亭,里面正坐着一个容貌秀丽的女子,正被人围在中间嘘寒问暖,想来就是红珠了。 今日莫非是钟妈妈安排活计时没看黄历,否则怎么会先有她撞破林三爷的好事,后有玉梅闯下大祸,兰亭不禁嘆了口气。 两人说话间,一群人已经浩浩荡荡朝这边赶来。 兰亭打眼望去,便认出了世子夫人文氏、二夫人蒋氏,还有玉梅的母亲乔瑞家的、杨嬷嬷、钟妈妈以及一个年轻美妇。 几人一到,乔瑞家的还没站稳就狠狠一巴掌抽到玉梅脸上,随后人也跟着跪了下去, 「世子夫人、二夫人、三夫人,都是玉梅这丫头当差不精心,这才害绿萼姑娘摔了跤,请主子们重罚!」 「阿娘,不是我……」 被乔瑞家的一巴掌打下去,玉梅彻底懵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7页 从小到大,父母连句重话都不曾对她说过,今日却对她动了手。 乔瑞家的压下眼里的心疼,为了护住玉梅,她不得不这么做。 兰亭当然知道乔瑞家的这是护女心切,才先出手打了玉梅,指望等会儿发落的时候,看在这一巴掌的份上能轻一些。 只可惜,摔跤的是二房怀孕的通房,若是她肚子里的孩子真有个三长两短,别说一巴掌,就是大乔瑞家的把玉梅牙打掉也没用! 杨嬷嬷也看出了乔瑞家的用意,脸上似笑非笑,「如今的小丫头,当差也太不仔细了。 想当年我们做小丫鬟那会儿,就是地上落个灰也要被管事妈妈教训半天,更不必说地上那么大滩水都看不见。 今日摔跤的是绿萼,明日要换成老夫人,也不知道能经得起几次折腾,你说呢,乔妈妈?」 乔瑞家的一张老脸臊得通红。 杨嬷嬷虽是老夫人身边的人,她却是管家娘子,平日里都是杨嬷嬷敬着她,这样被杨嬷嬷指着鼻子奚落还是第一回! 可玉梅犯错是事实,她也不得不捏着鼻子忍下来。 更何况杨嬷嬷此时开口,代表的就是老夫人,就连文氏几个儿媳妇也不敢有异议。 文氏肃穆着一张脸,老夫人才将管家之权交给自己,就出了这样的纰漏,岂不就是在说她无能? 这件事情涉及到二房的子嗣,就连世子爷也十分重视,若是绿萼肚子里的孩子给闹没了,不仅是她无颜面对二房,就连世子爷也会跟着担心,这是文氏绝对不能接受的。 因此在听说绿萼出事后,文氏立刻放下手头的事赶来这里,要不是犯错的小丫鬟正好是乔瑞家的女儿,她甚至根本连分辨的机会都不会给,直接拖下去杖毙了。 论起来这件事钟妈妈也有责任,她也跪在一旁,「都是奴婢管教不力,可到底玉梅才进府不久,求世子夫人看在她还是个孩子的份上,再给玉梅一次机会吧。」 乔瑞家的感激地看了眼钟妈妈,平日里奉承她的人多,可患难才能见真情,也跟着磕头求饶起来。 文氏似乎有所触动,站在她身边的美妇人却拿手绢掩住唇笑了笑,「二房才是苦主,乔妈妈这话合该对二嫂说才是!」 兰亭看她一眼,原来这位就是三夫人谢氏。 想起方才偷情的林三爷和杜鹃,兰亭总觉这位三夫人的头上绿油油的,又想到自己并不打算将事情告诉三夫人,兰亭难免有些心虚。 第51章 有人的地方就有斗争 论相貌,谢氏在三个妯娌里是最出众的,只可惜眼角眉梢的刻薄,破坏了这种楚楚动人的美感。 她的话刚落音,乔瑞家的就转向二夫人蒋氏,砰砰叩起头来。 此时的她不是什么八面玲珑的管家娘子,只是一个为了救女儿一命不管不顾的普通母亲,「求二夫人开恩!」 兰亭不由眉头微蹙,三夫人这是什么意思,这不是将二夫人架在火上烤吗? 出事的是二房怀孕的通房丫鬟,若是二夫人因为乔瑞家的求情就这样放过玉梅,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对绿萼被害这件事乐见其成呢。 甚至心思多些的,说不定还会怀疑这件事就是蒋氏指使玉梅干的。 毕竟若是绿萼滑胎,对没有子嗣的二夫人来说绝对是个好消息。 但若是蒋氏严惩玉梅,即便事出有因,大管家夫妻两个也很难做到不记恨她。 蒋氏因为娘家不得力,本就在侯府处境艰难,又不受丈夫喜爱,若是再得罪了掌握实权的大管家夫妇,这日子还知道要如何艰难。 果然有人的地方就有斗争,兰亭深深看了谢氏一眼。 谢氏四两拨千斤般就将这个难题甩到蒋氏身上,看来镇海侯府的三位儿媳妇,也并不如传闻中那样和睦,就是不知道二夫人蒋氏能不能看出隐藏在谢氏如花一般笑靥下的汹涌杀机了。 兰亭猜测得不错,这正是谢氏心中所想。 镇海后府的三个媳妇中,谢家最为得势,然而谢氏丈夫林三爷却是最不争气的,这本就让十分要强的谢氏心头不快。 好在谢氏肚子争气,赶在文氏和蒋氏前头生下了侯府这辈里头一个孙儿,让老侯爷老夫人都高看一眼,老夫人甚至还发了话让她帮着大嫂文氏打理侯府。 谢氏自觉有了跟妯娌较劲的底气,文氏这个嫡长媳她比不得,难道出生低微又不受丈夫待见的蒋氏她还不能踩一脚? 想到这里,她面带得意地看向蒋氏,左也是坑,右也是坑,她倒要看看这个蒋氏会怎么选? 因着不受宠,二夫人蒋氏在侯府三妯娌中的存在感最低,但这并不代表她是个傻的,相反,对于谢氏的恶意,蒋氏心知肚明。 只可惜二爷林仁照常年住在城外的军营之中,若是绿萼和红珠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事,以丈夫对她的成见,想必问也不问,就会将这件事怪罪到自己的头上。 二爷会怎么说?不过是疑心是她嫉妒,这才会对他的通房妾室下手,最不济,她也要落下个照顾不周的罪名。 想起丈夫那张冷漠的脸,蒋氏整个人从里到外泛出一股苦涩。 只是她身为二房主母,出了这样的事,无论如何都是绕不过去的。 深吸口气,蒋氏看向在场的小丫鬟们,「我们都是后来的,谁能说说,刚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8页 山竹刚想开口,腊梅就将她挤到了一边。 「……婢子见绿萼姑娘伤得不轻,便自作主张让人将她抬回二房休养,又求了杨嬷嬷帮着请了大夫,也不知绿萼姑娘现在怎么样了?」 说着,她脸上露出一副担忧的神色。 文氏微微颔首,「你这丫头小小年纪,倒是个临危不乱的,便是我在这里,也不能比这处置得更加妥当了。」 她对腊梅很是赞赏,「你叫什么名字?」 「婢子腊梅,不敢当世子夫人的夸奖!」嘴里说着不敢当,但得了文氏的称赞,腊梅还是忍不住一丝得色。 杨嬷嬷一脸与有荣焉,口中却训斥道: 「你这丫头胆子也太大了些,当时绿萼姑娘一身是血,旁的丫鬟都不敢靠近,就你一头沖了上去。还敢胡乱挪动人,也是运气好才没出事。」 她又转向文氏,「您有所不知,这丫头从前在家时被老奴给惯坏了,还请世子夫人不要怪罪她的自作主张才是。」 这番明贬暗褒的话,在场之人都听得出来,是以文氏也只笑笑不语。 谢氏倒是对腊梅饶有兴致,「我就喜欢这种行事果断嘴皮子又利索的丫头。你叫腊梅是吧,想不想到我院子里来?」 腊梅是想通过这件事表现自己,从而给主子们留下一个好印象,可她不想去三房啊! 没想到阴差阳错入了谢氏的眼,想将她要去三房,这算不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腊梅到底年纪还小,面对这样的突发状况,脸上的笑都快挂不住了,只拿眼去求助杨嬷嬷。 杨嬷嬷干笑两声,「难为三夫人看得上我家这丫头,这是她的福气,腊梅,还不快谢过三夫人。」 腊梅做不到喜乐不形于色,看了眼她快哭出来的脸,谢氏哪里猜不透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真是扫兴! 「不过跟开个玩笑,瞧把你孙女儿给吓的,我们三房难道是龙潭虎穴不成?」 她似笑非笑看向杨嬷嬷,「这丫头就是你孙女儿?放心吧,老夫人还没挑人,我这做人儿媳的,哪有先挑的道理。」 被谢氏不咸不淡点了一句,就连杨嬷嬷脸上的笑也快挂不住了。 兰亭的视线在腊梅和杨嬷嬷身上来回不定。 山竹以为腊梅是为了在主子跟前露脸,这才抢着说话,听她所说跟自己看到的相差无几,便也没再开口。 兰亭却不这么认为,不是她多心,实在是腊梅今日的表现实在是太奇怪了! 跟山竹可不一样,事发时,山竹正好在玉梅附件,兰亭记得腊梅负责打扫的地方离这里并不近。 再说了,经过上回诬告的事,就能知道腊梅不是个多聪明的人,撞上绿萼出事,一般人都是怕沾上,她却偏偏往里凑。 不仅当机立断帮着救人,还在短短时间内就和她的祖母杨嬷嬷取得了联繫。 想到这里,兰亭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而眼看三夫人横插一脚,杨嬷嬷心头恼火,赶紧将话题重新转了回来。 「咱们还是说眼下这件事吧。若是玉梅粗心大意也就罢了,怕就是受了谁的指使,故意要害绿萼两个!」 第52章 人心难测 绿萼被抬回了二房,可红珠还在呢。 杨嬷嬷的话恰好说中了她心中的怀疑,红珠坐不住了,从凉亭出来颤颤巍巍跪在地上, 「夫人,还请您替绿萼和婢妾做主啊。」 原来她和绿萼来逛院子并不是临时起意。 自打两人怀孕,老夫人就安排了人去她们身边精心伺候。 据服侍两人的老嬷嬷说,怀了身子的人不能整日躺在床上休息,那样生产时会很不容易。 这话很有道理,两人遂将嬷嬷的牢记在心里,等到坐稳了胎,红珠和绿萼便养成了每日清晨到园子里散步半个时辰的习惯。 「往日都没事,婢妾和绿萼妹妹这才失了小心,不曾想今日那地上竟被人洒了水。绿萼妹妹没看清,一脚踩了上去,若不是她身边的丫鬟反应快拉了一把,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 就这样,绿萼还是见了红,可见是摔得多狠。 想起当时的场景,红珠依旧心有余悸。 多亏绿萼走在自己前面,否则踩到冰面摔倒的人岂不是成了自己? 这种后果简直叫红珠不寒而慄,她惨白着一张脸,嘤嘤哭了起来,那模样简直叫人同情。 红珠拿帕子抹着泪,她就是在逼蒋氏心给自己二人一个交代! 倘若那个叫玉梅的小丫鬟真是受了蒋氏指使,如今再由蒋氏亲手处置,那场面想想都让红珠解气,即便不是,她和绿萼也不吃亏。 「瞧红珠那丫头可怜见儿的,二嫂,你身为二房主母,可要她们做主啊。」谢氏捏着手帕阴阳怪气。 她撇撇嘴,这个蒋氏平日里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还当她多能忍呢,如今两个通房怀孕,不也坐不住了? 谢氏自觉很是瞧不上蒋氏的表里不如一,因此故意出言挤兑。 蒋氏心中生寒,明知是坑,自己却不得不往里跳,因为她若是替玉梅求情,岂不越发坐实了谢氏等人的怀疑。 文氏捏着帕子擦了擦眼角,她让雪莲亲自扶了红珠起来, 「你也别多心,今日的事应该就是个意外,我和你们夫人定然为你做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9页 见文氏愿意相信自己,蒋氏感激地看了她一眼,红珠则哭哭啼啼被扶去一旁。 「大嫂,这小丫鬟一时疏忽,却险些害得绿萼一尸两命,按照府中规矩,应该如何处置?」蒋氏忙问。 文氏没有答话,反而看了雪莲一眼。 雪莲咬了咬唇,她知道文氏这是不愿意自己做恶人,所以将她推了出去。 自从那日兰亭揭破了香囊的事,雪莲便留心起身边之人,谁知却越看越惊心。 文氏这个主母,或许并不是自己一直认为的那样宽容大度。 就说今日的事,这分明就是一桩麻烦,文氏不带她的心腹含笑却带了自己,是不是早已料到了眼前这个场景? 她不愿意得罪乔瑞家的,就推自己这个大丫鬟出来当恶人。 可是即便知道又如何呢?主子发了话,雪莲这个做丫鬟的再不情愿也得开口。 雪梅硬着头皮,「回禀二夫人,当差不利致使主子受伤的,该打五十大板撵出府去。」 说完,乔瑞家的两道凉飕飕的视线果然向她射来。 玉梅听了这话更是脸色惨白。 那日秋菊被打了板子拖出去时血淋淋的模样犹在眼前,没想到这才不过半个月的功夫,自己也要落得同样的下场了。 秋菊是的的确确犯了错,她却是真的冤枉啊! 可是不管玉梅怎么辩解,众人都只当她是为了推卸责任的说辞,根本不信。 「阿娘,阿娘,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洒扫的时候,地上根本没有水,我不要被打板子,我不要被撵出去,您替我求求夫人啊!」 到底是个十多岁的小丫头,平日里再怎么清高,遇到性命攸关的事也慌了。 「可有人能替你证明?」钟妈妈还想争取一下。 五十板子打下去人不死也废了,玉梅年纪还小,她心有不忍。 玉梅惊恐地摇摇头。 这时她才发现,这条路平日里都是自己一个人打扫的,离她最近的山竹也要拐两个弯,自然没人能替她证明。 事情到了这里,乔瑞家的哪里不明白女儿这是中了旁人的算计,悔恨自己一时大意,没能护住女儿。 和兰亭不同,乔瑞家的没往有人要害玉梅这上头想,只以为玉梅这是不小心被牵连进了二房的妻妾之争中。 此时她无比后悔,还是太过托大,以为有丈夫在,不管是主子还是小丫鬟们斗法,都不会算计到玉梅身上,因此乔瑞家的从未教导过玉梅什么自保手段。 将她养成一副清高却又不谙世事的性子,这才一不留神就做了别人的棋子。 在乔瑞家的看来,二夫人蒋氏最有动机,虚惊一场却博取了众人同情的红珠也不干净,甚至是绿萼自导自演苦肉计也有可能。 可是这三个人都动不得,因此文氏才会选择将事情压下去,玉梅就成了牺牲品。 乔瑞家的闭了闭眼,五十大板…… 吃些苦头,总比丢了命强! 「都是老奴没教养好女儿,她的一时疏忽,却险些酿成大祸,若是绿萼肚子里的孩子有事,玉梅便是拿命也抵不上。」 没想到母亲就这样替自己认了罪,玉梅绝望的瘫坐在地。 在场众人各怀心思,并没有注意到人群中的腊梅偷偷与杨嬷嬷交换了一个得意的眼色。 兰亭收回视线,杨嬷嬷还真是心思缜密。 既除掉了孙女儿的最大竞争对手玉梅,又让大管家夫妻记恨上拉玉梅下水的二房。 今后大管家夫妻一心一意寻找二房的短处,哪还有功夫细想今日这件事的不对劲之处? 至于绿萼和她肚子里孩子会不会出事,根本不在她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好一个一箭双鵰,不,是好几雕。 兰亭心中不齿,即便绿萼不是她姐姐,她也最痛恨像杨嬷嬷这样随意摆弄人命的。 若是没撞见也就罢了,既然撞见了,她就不会袖手旁观! 更何况,兰亭对那日帮了自己一把的二夫人还挺有好感,不想让她莫名其妙就背上一个暗害通房小妾的罪名。 第53章 半路杀出个兰咬金 「二夫人,婢子有话说!」 文氏正要让人拖了玉梅下去,兰亭却站了出来。 「是你!」蒋氏惊唿。 她还记得那日在侯府门前。这小丫鬟精彩的激辩,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再次遇见兰亭,这让蒋氏心中升起一股希冀。 蒋氏直接说情,会辜负文氏的一番好意,蒋氏不说情,让玉梅就这么被不明不白地处置了,就是坐实了文氏在保全她。 这件事的憋屈之处就在于蒋氏根本没有做过,屎盆子却牢牢煳她身上甩不掉,还没法解释。 因此兰亭开口算是打破了她的僵局,才会让蒋氏如此激动,猜测同为小丫鬟,兰亭会不会知道些什么? 「有什么话,你就快说!吧」连她都没有察觉出自己语气中的急切。 「难为二夫人还记得婢子,」兰亭行了个礼,「您有所不知,这个玉梅平日里就仗着自己是大管家的女儿,从来不将这些个粗使活计放在眼里,若说她不小心洒了水也是有的。」 兰亭话锋一转,「可是这回的事,我却认为杨嬷嬷的怀疑很有道理,并非是玉梅偷懒,而是故意为之!」 若是粗心大意,打五十板子足够了,可若是故意,那就是居心叵测,就是将玉梅打死也不为过。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0页 没想到兰亭是来落井下石的,蒋氏非常失望,故意?这不是在说是她指使? 玉梅更是差点儿从地上跳起来,「兰亭,你这黑了心肝的,竟这般害我!」 文氏则眯了眯眼,她已经对事情定了性质,这个丫鬟跳出来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叫兰亭的小丫鬟文氏也记得,上回世子爷书房失窃,在场的就是她,今日又出来搅事,实在不是个安分的。 这件事能以打板子收场就是最好的结局,既不会将二房牵扯进来,又算是卖了大管家一个人情。 难道真要将事情叫嚷开,逼自己处死玉梅,揭穿蒋氏? 文氏会这样想,说到底,还是因为她不相信蒋氏和玉梅是无辜的。 见文氏脸色阴沉,雪莲替兰亭捏了把汗,「哪里来的小丫鬟?还不退下,这里也有你说话的份!」 她暗自朝兰亭使了个眼色。 雪莲十分信任兰亭的人品,就连才有一面之缘的自己她也肯出言提醒,不应该是这种没眼色的落井下石小人才是。 兰亭却笑眯眯的,丝毫没有退缩的打算。 「请三位夫人细看。」 她示意文氏等人仔细观察害绿萼摔倒的地面,只见青石板上的水面薄如蝉翼,此时几乎已经干涸,除了被人踩到的地方外,另一边的边缘竟十分平整。 「若当真是玉梅不小心洒了水,留下的水面必定不会如此光滑整齐。」 水是从高处洒下来的,必定会溅得到处都是,又怎么可能是一个规整的弧形? 「所以说,这水一定是有人故意弄在地上的,为的就是害人摔倒!」 玉梅脸色惨白,兰亭这是一定要她的命了! 她这样想着,谁知兰亭却沖她笑了笑,「因此,玉梅是冤枉的!」 玉梅脑袋嗡嗡作响,是她听错了? 兰亭没有趁机进言将她打死,反而说她是冤枉的? 这跳跃太大,在场的大多数人也还跟玉梅一样没反应过来,乔瑞家的却是心中一凛。 一开始,她自然也跟玉梅是同样的想法,认为兰亭这是对之前玉梅抢她棉被的事怀恨在心,又不满自己上回包庇腊梅,这才跳出来搅浑水,巴不得玉梅倒霉。 谁知听着听着,就听出些不一样来。 「不错,这小丫头的话很有道理!」乔瑞家的眼睛一亮,「玉梅这还是啥不懂事,说她粗心大意奴婢认,可要说她有心谋害绿萼,这决对不可能!」 玉梅身为大管家的女儿,谁能买通她去害二房两个怀孕的通房? 说句托大的,这府中也就老侯爷和老夫人有这本事。 至于将氏,还不够格! 不是乔瑞家的瞧不上她,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儿媳妇,有时候在府里说话还不如乔瑞家的好使。 很显然,老侯爷和老夫人并没有理由这么做的,一时间,玉梅的嫌疑倒是洗清了。 她劫后余生般瘫坐在地,连她阿娘都没有办法事,连她阿娘都已经替她认下了那五十板子,没想到兰亭短短几句话就扭转了干坤。 虽说不想承认,可没有哪一刻像眼下这般让玉梅清晰地认识到自己和兰亭的差距。 若说之前她还有些想跟兰亭别苗头的小心思,现在么,就只剩下深深的折服。 玉梅看向兰亭的眼神有些复杂,她跟兰亭的关系甚至谈不上友好,然而在自己被人陷害的时候,却是兰亭不计前嫌救了自己。 且不说玉梅心中如何翻江倒海,兰亭却没有功夫理会她,因为杨嬷嬷正用淬了毒般的眼神瞪她。 原本杨嬷嬷的计划十分顺利,她算计到了文氏的态度,她算计到了多方反应,严格意义上讲,杨嬷嬷都已经成功了,却独独没有算到会半路杀出兰亭这么个程咬金! 好容易逮到的机会,却还是让玉梅逃脱,大管家夫妇有了警惕,今后再要故技重施是不可能的了。 没能替孙女儿除掉最有力的对手,杨嬷嬷恨不得将始作俑者兰亭抽筋剥皮。 她想找兰婷算帐,正好兰亭也想找她算帐,毕竟玉梅被摘了出来,蒋氏身上还不干净。 「即便这件事和玉梅没有关系,这滩水也不能是平白无故出现的吧?」 不能指使玉梅,蒋氏还能指使其他人,大家都明白杨嬷嬷话里的意思。 原本拉蒋氏下水,杨嬷嬷只是想找个人背锅,似是而非也就罢了,现在她则是打定了主意要咬死了蒋氏对付兰亭。 比起妻妾争风吃醋闹出人命的丑闻,当然是一个小丫鬟粗心大意犯错误更能让主子们接受。 有时候,即便是真相也不那么重要,方才文氏的态度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兰亭想要讨好大管家夫妇,就要得罪侯府的主子。 除非…… 兰亭能拿出证据,证明蒋氏也是冤枉的! 那又怎么可能! 第54章 侦探兰上线! 这种似是而非的事情最难办,就连蒋氏自己都无从辩解,兰亭又有什么办法能证明她的无辜? 杨嬷嬷自信满满地斜乜着兰亭,年轻人就要低调些,想要多管闲事,那也得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 果然,她的话音刚落,红珠就又委委屈屈哭了起来。 「无冤无仇的,究竟是谁害我和绿萼?」 谢氏心直口快,「无冤无仇不会做这种事,自然是有冤有仇咯。」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1页 此话一出,满场寂静,或明或暗的视线都汇聚到了蒋氏身上。 谢氏话糙理不糙,有冤有仇谈不上,但让两个通房赶在自己前头生下庶长子,怎么都看对蒋氏来说都不是一件事好事。 若说她处心积虑要害人,肯定说得过去。 至于方法嘛,刚才红珠不是提到,她和绿萼有每日一早逛园子的习惯,这种事甚至都不用刻意打听,就能在她们必经之路上动手脚。 恰巧路面湿滑,恰巧是怀孕的通房摔跤,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在场之人中不知有多少人抱有同样的想法,只是不敢说出来罢了。 红珠的哭声越发委屈,「可怜绿萼妹妹还生死不知,我们这是碍了谁的眼了,自去请罪就是,又何必使出这样下作的手段,早知当初,我们就不该怀上二爷的孩子。」 谢氏眼中闪过一道幸灾乐祸。 「你这是说的什么胡话!」红珠话里的指向太过明显,文氏急忙呵斥,「红珠姑娘被吓着了,还不快扶她去旁边歇下。」 杨嬷嬷眼珠子一转,「红珠姑娘且放宽心,你和绿萼怀着的是二爷的孩子,我看谁敢动你们!」 红珠娇娇弱弱谢过杨嬷嬷。 蒋氏扶着彩霞的手指微微发颤,方才玉梅洗清冤屈,总算保住一条人命,她还在替玉梅高兴,没想到众人越发怀疑自己,她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察觉到蒋氏的伤心,彩霞气得不轻,她指着红珠厉声呵斥,「你这贱婢是什么意思?谁会刻意害你?你敢怀疑夫人不成!」 兰亭无奈嘆息,旁人都是暗示,彩霞这么说反而将事情挑明了。 果然就听红珠道:「彩霞姑娘误会了,婢妾怎么敢怀疑夫人,只是听了方才这小丫鬟的话,想揪出蓄意害人的兇手罢了。」 她一脸委委屈屈,活脱脱一副被正室打压的小妾形象。 彩霞看得火起,没想到这个红珠平日里一副老实巴交样,竟三言两语将二夫人架到火上烤,这是仗着肚子里的孩子就不将二夫人放在眼里! 彩霞大怒,又说不过红珠,不由迁怒到兰亭头上,「都怪你这死丫头多嘴!」 蒋氏嘆了口气,「不关这小丫头的事。」 她只不过是想救那个叫玉梅的丫头罢了。 兰亭眨眨眼,二夫人真的好温柔啊,怪不得在侯府这种地方会一直被人欺负。 「要说动机,也不单二夫人有动机嘛,」兰亭啧啧两声,「老夫人不是发过话,绿萼和红珠谁先生下长子,就将谁抬为姨娘。」 她的视线似有似无落在红珠身上,红珠一噎。 绿萼是受害人,就是要使苦肉计,也不至于对自己下如此狠手,要是孩子真没了,岂不竹篮打水一场空? 红珠就不一样了,不过是虚惊一场,却收穫了满府上下的同情说不定还有二爷的怜惜。 被兰亭这一提醒,众人看向红珠的眼神都变得很有深意。 想通了这一点,细密的汗珠顺着红珠头上滑落,她扑通一声跪在蒋氏跟前,砰砰砰磕起头来, 「婢妾方才吓坏了,这才一时猪油蒙了心竟怀疑到夫人头上,婢妾给夫人磕头赔罪!只是害绿萼的人,真的不是婢妾啊!」 彩霞则扬眉吐气地哼了一声,将方才兰亭的话学了一遍,「谁知道是不是你,老夫人可是发了话,你跟绿萼谁先生下儿子就将谁抬为姨娘,没准儿你就是为了这个,才对绿萼下毒手!」 彩霞的话不是没有道理,红珠花容失色,嘴里发苦,这一次,她总算是尝到了蒋氏方才百口莫辩的滋味。 蒋氏不贊同地摇了摇头,她示意彩霞赶紧将红珠扶起来,「我相信这件事不是红珠所为。」 「夫人!」彩霞不甘心地跺了跺脚。 毕竟变数太大,就算红珠让人弄湿地面,又怎么能保证先踩上去的是绿萼,众目睽睽之下,她总不至于推绿萼一把吧? 红珠松了口气,看向蒋氏的目光充满感激,为自己方才的怀疑和猜测而感到羞愧,听从文氏的话,被贴身服侍的小丫鬟扶了下去。 「不用猜了,我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见红珠得了教训,兰亭也不再卖关子。 「你是不是还知道什么,快说!」彩霞一脸兴奋,她现在看兰亭十分顺眼。 兰亭却摇摇头,「我洒扫的地方离这里有一定的距离,并没有看到究竟是谁动的手脚。」 众人都有些失望,只有腊梅从中嗅出了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心头不由狠狠一跳。 没看见?没看见你还这样信誓旦旦,这不是耍着大家玩吗? 彩霞正要呵斥兰亭胡说八道,就见兰亭走到那块水渍附近蹲下,伸手拈起水珠凑到鼻子底下嗅了嗅。 没错! 她方才就闻到一股似有似无的味道,只是隔得远味道才不明显。 「我刚刚就觉得不对,花园里的青石地面本就是防滑的,即便有些湿,可也不至于人一站上去就摔跤。更何况,有水的地方地板的颜色会深一些,绿萼再怎么大意,也不该故意往湿的地方踩。」 「你究竟想说什么?」这才开口的是谢氏。 她蹙着眉,方才谢氏刚从贴身丫鬟口中得知这个小丫鬟就是兰亭! 谢氏顿时对兰亭的好感值跌到了负数。 她的陪房赖妈妈就是拜兰亭所赐才会被侯府送回了谢家,这让谢氏自觉在娘家嫡母面前丢了好大的脸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2页 因此即便明知赖妈妈不过是咎由自取,谢氏也很难对兰亭有什么好感。 特别见不得她在这儿大出风头,就盼着兰亭判断有误,她定要狠狠治她的罪! 第55章 不信您尝一尝 兰亭故意将沾了水的手指送到谢氏眼皮子底下,「这不是水,里面掺了盐!不信夫人您尝一尝!」 「什么东西快拿开!」 谢氏捏着帕子后退几步,她堂堂侯府三夫人,竟让她尝从地上沾起来的脏水,都不知道被多少人踩过,谢氏想想就噁心! 「大胆刁奴,竟敢如此戏弄于我,云纱,还不给我掌嘴!」 兰亭无辜地眨了眨眼,她想不通为什么谢氏有如此大的反应。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自己这样天生嗅觉灵敏,闻是闻不出来的,自然得尝尝了。 一件事还没弄清楚呢,文氏自然不会让谢氏再生事端。 她掩住眼里对谢氏的厌烦,谢家如今是显赫了,但到底还是摆脱不了暴发户的做派,动不动就要打骂责罚丫鬟,这可不符合她们侯府的宽厚做派。 文氏当然想不到兰亭竟这是在故意噁心谢氏,听说穷苦人家的孩子没人管教,舀了水沟里的水喝那也是常事,兰亭进府不久,不过是还没转换过来。 「好了,这小丫鬟的话也就几分道理。」 文氏不理会谢氏的不忿,朝旁边的粗使婆子使了个眼色。 粗使婆子强忍着噁心,学着兰亭手的样子用手沾起水放在舌尖上,她咂摸两下,的确是有股咸咸的味道。 「是加了盐!」粗使婆子确认。 「加了盐又如何,总归是这路面湿滑导致绿萼摔到,更何况这又如何证明这件事跟二夫人无关?」杨嬷嬷捏紧了手中的帕子。 她急了! 兰亭笑笑,「嬷嬷问到了关键,我接下来要讲的,便是这布局之人的高明之处!」 她看向文氏等人,「婢子自小在乡野中长大,小时候十分贪玩。有回冬日里下了雪,婢子突发奇想拿了家中的盐撒在雪地里。你们猜,后来怎么着了?」 彩霞瞪了兰亭一眼,都什么时候了,这死丫头还卖关子,「我们哪里知道,你直接说后来怎么了?」 广陵很少下雪,因此那场雪让兰亭印象深刻。 她记得自己在雪地里玩了一天,最后还拿盆子装了雪,堆成个小雪人。 兰亭将雪人放在院子廊下,谁也不许碰。 随着天气回暖,雪渐渐融化,可是小小的兰亭不理解啊! 见雪人的鼻子化掉了,她十分着急,想着既然盐的颜色跟雪一样,不如就用盐将融化的那块小角补上。 一勺盐下去,谁知…… 「那雪一碰到盐,就立刻融化了!」 还有这样的事?众人惊唿。 就连一向持重的文氏脸上也露出吃惊的表情,「你是说……」 「不错!」兰亭点点头,指向地上那滩水渍,「其实方才让绿萼姑娘滑倒的根本不是水,而是冰!」 此话一出,全场譁然。 兰亭却不理众人的议论, 「这幕后动手之人趁着半夜气温低,偷偷将倒在青石砖上,经过一晚上的时间自然凝结成冰。因着冰面的面积并不大,又在道路旁边,其实十分隐蔽。 动手之人既做了事,那就需要收尾。绿萼姑娘摔了跤,场面乱成一团,大家都紧着绿萼,哪里还会注意到地上有冰? 真正的兇手就是趁着这个机会将随身带着的食盐洒到冰面上,让冰面快速融化。 她这么做,不仅彻底销毁了害绿萼摔跤的证据,还能将责任推到玉梅头上,毕竟路面湿滑,玉梅这个负责洒扫的小丫鬟脱不开责任!」 后来的事,也是按照兇手的布置在一步步发展,想到若不是兰亭站出来,自己已经替女儿认了罪,乔瑞家的惊诧不已, 「你是说,其实那人要害的根本不是绿萼,而是玉梅?」 排除了一切可能,剩下的再不可能也是真相! 「不错,」兰亭微微颔首,「幕后黑手就是利用了大家的惯性思维。 绿萼出事,玉梅被牵连,任谁看了都会认为这件事是冲着绿萼这个怀孕的通房来的,玉梅一个小丫鬟,不过是倒霉才被牵连其中。 可是反过来想想,若是她们一开始的目标就是除掉的就是玉梅,至于红珠和绿萼谁会倒霉地踩上那块冰,对兇手来说,结果都一样。」 蒋氏点头,「如此,真就万无一失了。」 几个姑娘经常往园子里来,因此即便不是红珠和绿萼,不管谁踩上去滑倒,玉梅都要倒大霉,倒真比赌概率去害红珠或是绿萼更有把握,想通了这一点,众人豁然开朗。 「这一切根本就是你的推测而已,」杨嬷嬷目光闪烁,「你这么说,不过是想帮着有些人脱罪!」 兰亭微微一笑,显然对自己很有自信,「嬷嬷错了,清者自清,二夫人根本不需要我来洗白,因为她是兇手这点,根本就说不通!」 她转向文氏,「世子夫人,这正是婢子想说的,即使二夫人能指使人昨天半夜在路面上动手脚,今日事发,她和她身边的彩霞姑娘都是出事后才赶到的,根本没机会处理冰面! 那个人,一定要确保自己在这么出事后,第一时间回到现场将冰面处理掉,所以她一定在最早赶到的人当中!」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3页 文氏微微颔首。 能布下这个局,动手之人不仅要占据天时地利,还必须要对玉梅很是了解。 玉梅扫地总喜欢从中间走,用扫帚粗粗挥过两边就算完了,否则踩上冰面摔跤的就是玉梅,哪里还等得到后面的绿萼? 所以严格来讲,玉梅当差不经心是事实,她这次能被人轻易算计,虽对方心存不轨,但玉梅也不算完全冤枉。 兰亭看她一眼,希望经过这次的事,玉梅往后能长个教训吧。 被兰亭这么一看,玉梅也认识到了自己的问题所在,方才她还觉着自己纯属冤枉,如今看来,自己本身的问题也不小。 看着女儿低头沉思的模样,乔瑞家的松了口气。 闯再大的祸,她和丈夫都不怕给女儿兜底。怕就怕玉梅认死理,看不到自己的问题。如今她能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无论如何都是好的开始。 第56章 妥协 想到这里,乔瑞家的看了兰亭一眼,这丫头实在难得,若是玉梅能学到兰亭三分的本事,就够她一辈子受用了。 兰亭自然不知道在这么短短的时间内,乔瑞家的就已经盘算着等过了这次的事,一定要让女儿玉梅跟她交上朋友。 她似笑非笑看向腊梅,「腊梅,你就没有什么话要说吗?」 很显然,兇手的答案已经唿之欲出。 腊梅方才为了在主子们面前露脸所讲的那些话,反而成了她是兇手的最好证据! 「我,我有什么好说的,我跟这件事无关,你问我做什么?」 早在兰亭说出由冰变水的法子时,腊梅脸色就一片惨白,如今被兰亭问到脸上,她彻底慌了,不由扭头向身后的杨嬷嬷求助。 祖母不是说过今天这件事定然万无一失吗,怎么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不仅玉梅洗清了嫌疑,甚至连府中有了风言风语原本准备好顶锅的二夫人蒋氏也安然无恙。 杨嬷嬷也一改方才的镇定,冰雪遇盐会融化这一招,还是她年轻的时候跟随在老夫人的母亲身边时,曾有幸见识过一回。 那一次,老夫人的母亲用这招很顺利便除掉了一个怀孕的得宠妾室,还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杨嬷嬷因此很有把握。 任谁也想不到她会反其道而行之,想要除掉玉梅,竟会拿绿萼和红珠来做幌子。 原本今日之事进展十分顺利,连精明如乔瑞家的也认了命,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变了呢? 对了,是兰亭! 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小丫鬟坏了自己的好事! 杨嬷嬷死死盯住兰亭,要不是这死丫头误打误撞看破了冰面变水面的局,事情又怎么会变得如此不可控制! 不过杨嬷嬷好歹在内宅沉沉浮浮几十年,到底不是腊梅一个小丫头可比的,她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见过?又怎么可能单凭兰亭几句话就轻易认罪。 杨嬷嬷不仅不会承认,也不会让孙女腊梅承认! 「小小年纪就这般伶牙俐齿可不是什么好事!」她一双三角眼里闪烁着不怀好意。 上次在侯府门口,杨嬷嬷还当兰亭是个只知凭藉一腔热血往前沖的愣头青,平白得罪了多少人都不知道,今日再看,这丫头倒真有几分心机。 杨嬷嬷朝文氏等人福了福, 「或许是老奴年纪大了,实在不如年轻人思绪天马行空,听着这丫头话里的意思,倒成了是腊梅蓄意害人。 要说腊梅会害玉梅,这可真是奇了怪了,不过是两个才入府的小丫头又能有什么深仇大恨? 要怪就怪腊梅这孩子太实在,看到有人受伤就忍不住出手相助,今后我得告诉她,这好人啊,可当不得,就像这回,救人还救出不是来了!」 杨嬷嬷绝口不认对付玉梅的事实,咬死了受害人是绿萼,饶是兰亭也不得不赞嘆她这倒打一耙的功夫。 有了杨嬷嬷撑腰,腊梅又立刻嘚瑟起来。 祖母说得不错,兰亭又没有证据,只要不承认,谁能定她的罪? 这一刻,腊梅无比钦佩祖母的先见之明,若是按照她之前设想那般行事,直接对付玉梅,现在恐怕早就暴露了。 倒是将先前家中想要将她分去四爷院子的牴触一扫而光,也不知杨嬷嬷知道了这番误打误撞会不会觉得欣慰。 而在场之人则分为两派,以蒋氏为首的认为兰亭的推测很有道理,谢氏等人则认为这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乔瑞家的不过是身在其中,没将事情往那上头想,如今被兰亭将话说穿,她背上不由一阵阵的冒冷汗。 身为管家娘子,她早就看破了杨嬷嬷的心思,知道她一心想将孙女送去四爷的院子。 乔瑞家的没想到的是,杨嬷嬷自己怀揣着这样龌龊的心思,便以为其他人也跟她是一样的打算。 这么一来,玉梅自然就成了她们祖孙达成目的拦路虎,非得想个法子除去才是,又有什么比玉梅自己犯错更好的办法? 两人视线相触,空气中仿佛溅出了火花,都是千年的狐狸,谁也别想煳弄谁。 「说了这么多,搜一搜不就知道了!」 乔瑞家的冷冷开口,女儿玉梅就是她的逆鳞,若是杨嬷嬷敢伸手,她就敢将对方的爪子给剁下来! 毕竟是做了这么多年的管家娘子,积威犹在,乔瑞家的一发话,便有想讨好她的婆子上前按住腊梅要搜身。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4页 「我看谁敢!」杨嬷嬷和她带来的人急忙上前阻拦。 玉梅见机也扑上去扯住腊梅的头髮就是一顿乱打。 兰亭一看,得,她算是白忙活了。 文氏果然大怒,「都给我住手!你们眼里还有没有主子!」 她气得胸口起伏,这两个刁奴简直不将她这个世子夫人放在眼里。 只可惜,杨嬷嬷是老夫人的陪房,乔瑞家的眼里只有老侯爷,在正式接手侯府中愦之前,文氏不得不忍气吞声。 以文氏的聪慧,自然看出了杨嬷嬷祖孙的猫腻,但她同样不希望大管家在府中势力过大,让两方斗得两败俱伤,才对自己最有利。 「好了,兰亭的推测是有道理,不过却没有证据。即便水里有盐,也不能证明就是有人动了手脚。」 文氏下定决心和稀泥。 「能接触盐的人很多,」她吩咐查一查,从昨晚到今日早晨,都有哪些人走过这条路。 乔瑞家的不忿文氏的偏帮,可文氏到底是主子,她发了话,乔瑞家的自然不敢明目张胆违逆。 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自打老侯爷退下来,他们两口子也早就做好了退下来的准备。 可如今文氏还未掌权,就已经开始打压他们,这叫乔瑞家的如何不心寒。 她打定了主意回去就要提醒丈夫早做准备,不为别的,也要为几个孩子打算。 不多时,文氏的人果然查出端倪。 一个大厨房的粗实婆子被绑了来。 据她交代,今早她往各院送早饭,路过花园时,不小心将汤洒在地上,唯恐主子责罚,这才没吭声。 第57章 不算完美的解决 「原以为洒扫的小丫鬟看见了自会收拾,不想天气太冷,竟结了冰,都是奴婢一时不慎,这才酿成大错,还请世子夫人责罚!」 见婆子还想将责任往玉梅身上推,乔瑞家的柳眉倒竖,「你说话可要仔细些!」 婆子缩了缩脖子,她是不敢得罪乔瑞家的,可一想到杨嬷嬷许诺的好处,婆子还是一咬牙坚定了自己的说辞。 这漏洞百出的供词连彩霞都听不下去,无奈文氏非要和稀泥,「既她已经认罪,就按府规处置吧。」 方才蒋氏处于弱势,文氏帮蒋氏说话,如今偏帮杨嬷嬷,不过是讲究一个制衡罢了。 也是老天爷都要站在腊梅这一边,正在这时,二房的下人来报,「绿萼姑娘并未大碍,大夫说只要卧床休息几日便是!」 文氏等人闻言,不论心里怎么想的,脸上都松了一口气。 人没有事,乔瑞家的等人也不好揪住不放,最后厨房婆子被打了五十板子撵出府去,玉梅被罚了三个月月钱,就连分管厨房的管事妈妈也受了牵连着丢了差事,唯独杨嬷嬷祖孙两人全身而退。 「世子夫人处事公道,老奴自会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原原本本向老夫人禀报。」杨嬷嬷文氏面子。 玉梅冲动,还想说些什么,被乔瑞家的死死拦住,雪莲也赶紧沖兰亭摇摇头,唯恐她再说出什么话来得罪了世子夫人。 文氏不动声色瞥了雪莲一眼,她是不是对这个叫做兰亭的小丫头太关心了些? 丫鬟太有自己的主意可不是什么好事,文氏自然不知兰亭和雪莲的渊源,但她不喜欢雪莲,同样也不喜欢跟雪莲有着相似之处的兰亭。 文氏的视线不由自主落在雪莲腰间的那只香囊上,世子爷虽对雪莲没有旁的心思,但到底是从小伺候长大的,情分又有不同。 因此文氏不放心将雪莲继续留在长房,不过她自持身份,做不出谢氏那种将丈夫以前的大丫鬟强行配人的愚蠢行径,将丈夫得罪了个彻底。 文氏不愿意自己的完美形象在丈夫心中受损,自然不会做这样的蠢事,这才想出这香囊的法子。 她也不是真那么狠辣,非要将雪莲整死不可,可若是雪莲自己身体出了问题,自然不适合在留在府中伺候不是? 届时她自然会打赏雪莲一笔丰厚的银子将她遣散出府,便是世子爷重情重义,也挑不出一点儿不是来。 只是不知为何,这香囊雪莲都带了好一阵,怎么还是一点儿作用都不起? 文氏还不知道雪莲这是听了兰亭的话,早就换了里面的东西,只当是含笑寻来的方子不靠谱。 如此,便只能另寻个法子,这个雪莲,实在是不能留了。 雪莲不知道她越发惹了文氏的眼,只是单纯担心兰亭而已,兰亭不是那种不知好歹的人,自然将雪莲的关心记在心里。 不过兰亭的皮囊毕竟里装着的是个成年人的芯子,才不会冲动行事。 她早知道这世上的事并非非黑即白,既然已经达到了替玉梅和蒋氏洗刷冤屈的目的,她自然不会非要跟文氏对着干。 至于杨嬷嬷,看着乔瑞家的摩拳擦掌的眼神,还是留给她对付好了,自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丫鬟,可掺和不了这样的高层斗法,兰亭非常有思想觉悟。 乔瑞家的也很清楚,杨嬷嬷是老夫人的人,想要收拾她,就必须老夫人亲自动手不可,否则即便证据确凿,对老夫人来说这都是一种冒犯。 可真的就没办法对付杨嬷嬷了吗? 却也未必! 杨嬷嬷这般上蹿下跳地想打林四爷的主意,乔瑞家的就不信老夫人能容下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5页 她眼珠子一转,得想个什么办法,让杨嬷嬷的心思暴露在老夫人面前才是! 这场声势浩大的闹剧,最终草草收场。 除了事后老夫人赏赐了些补品安抚绿萼好好养胎外,也就休沐时回府的林二爷听说了这件事,全然听不进去红珠与绿萼的求情,与蒋氏大吵一架。 「兰亭,你为什么要帮我?」 经过几日的反覆思想斗争,玉梅还是认为不问清楚这件事,她的良心不安。 兰亭一眼就看穿了小姑娘的心思,「我帮你只是顺带,你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 这话不算假话,毕竟兰亭当时选择开口是因为看不惯杨嬷嬷祖孙的行事,另外顺便还了二夫人蒋氏的人情,帮玉梅,真的只是顺带。 她就说嘛,兰亭这个黑心小丫鬟哪回有这么好心! 偏自家爹娘都不信,自觉弄清了这个问题,玉梅松了口气,让她承认兰亭主动帮她,那还不如直接打死她得了! 「你别以为帮过我一次今后就能以我的朋友自居,我还是不喜欢你!」 玉梅板着脸,强硬地将一包福芳斋的点心塞到兰亭手里。 她记得这没见识的乡下丫头好像对什么都波澜不惊,唯独喜欢福芳斋的点心,这可是她求了哥哥许久,今日天还没亮就去排队才抢到的。 若是兰亭这死丫头敢不收…… 在玉梅的怒目下,兰亭忍着笑收下点心,玉梅还是那个傲娇的玉梅,就连表达谢意的方式都如此别扭,「多谢你!」 见对方脸上的表情更加扭曲,兰亭忙补充一句,「放心吧,我没想着趁机攀上大管家!」 「算你识相!」玉梅轻唿口气。 她矜持地点点头,如此一来,自己又能理直气壮地跟兰亭作对了。 看着玉梅飘飘然远去的背影,兰亭无奈摇头。 自己真的不想帮玉梅吗? 虽说两人从进府第一日就结下了梁子,相处得也不算愉快,可即便如此,玉梅却从未想过要动用家里的背景为难兰亭。 而兰亭对她彻底改观,则是在秋菊诬告她与人私通的那件事中,玉梅不但没有趁机落井下石,反而相信她,处处替她说话。 仅凭这两点,兰亭就认可玉梅的品行,不过举手之劳,因此兰亭不介意拉她一把。 至于玉梅性子…… 兰亭心安理得将点心揣好,那是该乔瑞两口子操心的事。 第58章 杜鹃 且说玉梅做了好几日的心理建设才来找兰亭道谢,兰亭同样也做了好几日的心理建设,才有勇气站到杜鹃跟前。 「杜鹃姐姐,快过年了,这是府里给大家准备的绒花,您挑一挑。」兰亭甜甜开口。 头上有抹红,才能叫过年。 镇海侯府是体面人家,今年又是文氏独自当家理事的第一年,自然不会在这上头剋扣下人。 这不,才刚进了腊月,文氏就吩咐底下准备起来。 主子们有主子们的份例,头花自然是派了採买管事去外头银楼添置,分给丫鬟们的则是由府里绣房统一制作的红色绒花。 虽不值几个钱,但胜在有节日气氛,过年那几日,人人都要戴的,为的就是图一个喜庆。 府里下人众多,乔瑞家的便将这桩往各院各处送花的差事拨给了新人院。 兰亭又凭藉着三寸不烂之舌,让钟妈妈指了她来三房送花。 今日杜鹃不当值,正坐在房间里想着心事,冷不丁一个小丫鬟出现在跟前。 自打那日的事后,三爷那边依旧迟迟没有动静,根本不曾在谢氏跟前提起要将自己过明路的事,这让杜鹃十分的担忧。 要知道不同于温和又专一的世子爷,直来直去一心扑在军营里的二爷,以及还在读书不谙世事的四爷,林三爷自来就是个贪花好色的! 十三岁上被狐朋狗友带着去青楼破了身子,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便是老侯爷下重手打了几次也没能给掰正过来。 因此杜鹃十分清楚,如果不能趁着林三爷的新鲜劲儿还没过去给自己争个名分,等到他再被其他的女子勾了去,她可真就成了赔了夫人又折兵。 杜鹃正心浮气躁呢,忽然来了个什么送绒花的小丫鬟,她懒懒掀起眼皮,打量起眼前的兰亭来。 原本漫不经心,谁知这一看竟让杜鹃险些挪不开眼。 也不是说兰亭生得多好看,毕竟侯府就不缺大美人,远的不说,文氏端庄、蒋氏娇柔,谢氏更是继承了谢家人的好相貌,是个大美人。 兰亭就吃亏在年纪小还没完全长开,可杜鹃总觉着,眼前这小丫头举手投足间都有股说不出的韵味,特别是一双明亮如星子的眼眸,格外引人注目,想让人忽略都难。 别说在丫鬟里了,就是跟侯府的几位姑娘比,兰亭也更胜一筹。 这届的小丫鬟品质竟如此上层了么? 杜鹃之中直往外冒酸水,要是自己能有这样的容貌,又何至于到现在还连个通房的名分都没捞到? 再想到这些个如花朵似的后辈即将分到各处院子,到时候三爷眼里更没了自己,整个人越发不好了。 杜鹃心情不好的结果,就是故意为难起兰亭来。 只见她的手指从托盘这头拨到那头,又从那头拨到这头,把上面的绒花拨了个乱七八糟也硬是没能挑出一朵合心意的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6页 「丑死了!你别不是拿了旁人挑剩下的给我吧?」 杜鹃这就纯属借题发挥了。 听说这次红珠和绿萼分到的都是珠花,这让她越发不满。 红珠也就罢了,毕竟资歷摆在那里,绿萼却是跟她一道进府的,凭什么处处压她一头! 绿萼如今已经有了通房的名分,还怀了身孕,今后说不定还要抬姨娘,自己岂不是要远远被她甩在身后? 绿萼的运气也太好了些,为什么上回重重摔了一跤,肚子却一点儿事都没有? 二夫人心软好说话,三夫人却是个母夜叉,更不用说不论出身还是才干,二爷更是稳稳压三爷一头。 老天爷真是太偏心了些,什么样的好事都让绿萼给占全了! 杜鹃嫉妒的发疯,手下也越发用力,仿佛掐着这些绒花就是在掐绿萼的脖子。 兰亭深吸口气,忍耐下将盘子整个砸到对方脸上的冲动,这些花等会儿还要让旁的丫鬟婆子选,哪经得起杜鹃这么糟蹋? 「杜鹃姐姐说笑了,我自然是先送给云纱姐姐几个过目,接下来就是杜鹃姐姐您,哪有什么旁人挑剩的说法?」 她口中的云纱姐姐几个,都是三夫人谢氏身边的大丫鬟,杜鹃一个二等丫鬟总不至于大言不惭,认为自己该越过她们前面。 松花虽只是兰亭来找杜鹃的藉口不假,可在这种事上,兰亭从不落人把柄。 见兰亭搬出云纱,杜鹃果然一噎,想再找些其他茬,兰亭却不给她这个机会。 「姐姐既然名唤杜鹃,不如就挑这一朵吧!」 她从托盘里挑出一朵玫粉相间的杜鹃花,不由分说塞到杜鹃手里。 杜鹃被兰亭的强势弄得一愣,反应过来随即大怒。 自打谢氏进门后,她们这些从前伺候三爷的人便逐渐被边缘化了。 怎么,这是打量着自己以后做不了大丫鬟,就连一个刚刚入府的小丫鬟都敢欺负到她头上? 杜鹃忌惮云纱,可不会怕兰亭一个小丫鬟,再说她本就不是个好脾气的,站起来就要拧兰亭耳朵,却反被兰亭一把攥住了手腕。 「杜鹃姐姐,这绒花都是绣房的妈妈姐姐们辛苦赶制出来的,便是姐姐不喜欢,也不该这般糟蹋。」 兰亭是苦过来的,既然前世做了广陵首富,吃穿不缺,可她也不能容忍这般糟蹋东西的行为。 只凭这一点,哪怕是杜鹃告到三夫人跟前,兰亭也不怕! 被兰亭一双清凌凌的黑眼珠子看着,杜鹃打了个冷颤,瞬间清醒过来,「松开,你先松开!」 没想到兰亭人虽小,力气却大。 挣扎了几下没挣脱,杜鹃吃痛求饶,「不过是朵破花,也值得你这般护着,瞧你这稀罕劲儿,是刚入府的小丫鬟吧?」 兰亭没有说话,直到杜鹃心虚地移开眼,她这才松了手, 「我是新人院的兰亭,杜鹃姐姐若是对我有什么不满,大可去钟妈妈跟前告状,我自有钟妈妈管教,却还轮不到杜鹃姐姐对我动手!」 打也打不过,说也说不赢,杜鹃简直气了个半死。 不过到底自知理亏,她没提要告状的事,活动着被捏疼的手腕,听到兰亭的自报家门,杜鹃眼珠子一转。 第59章 我是兰馨! 「你就是那个兰亭?」 兰亭蹙眉,什么时候自己这么出名了? 就连杜鹃一个三房的二等丫鬟都知道她的存在,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杜鹃仿佛是猜到了兰亭所想,她嗤笑一声。 「当初你还没入府就能将赖妈妈赶走,气得三夫人摔了好几个茶盏。更别说那日在园子里舌战杨嬷嬷,我们这些人里怕是没有不知道你这号人物的。」 如今侯府的下人都打定主意要绕着兰亭走,谁都不愿意被兰亭正面刚。 说到这里,杜鹃也不气了,兰亭连赖妈妈和杨嬷嬷都不放在眼里,给她脸色瞧这实在不奇怪。 杜鹃向来信奉实用主义,面子不面子的就从来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这个兰亭先后得罪了这么多人都还没被赶出府去,至今在侯府活蹦乱跳,那就证明她身上定有过人之处,说不得自己可以好好利用一番。 顺着这个思路往下想,杜鹃的思路越来越活泛。 兰亭上次在园子里虽说得罪了杨嬷嬷,却也救下了大管家的女儿玉梅,无论如何,乔瑞两口子也得承这个人情不可。 若是能通过兰亭跟乔瑞家的搭上线,求她在老夫人跟前替自己美言几句,说不定就能绕过三夫人那个妒妇,让老夫人直接开口将自己赏给三爷。 杜鹃一扫方才的冷淡轻视,热情地招唿兰亭坐下来吃茶。 杜鹃想要利用兰亭,兰亭更是想要从她嘴里套话,假装没有看出她的前倨后恭,两人相视一笑,屋中的气氛倒是空前和谐起来。 「……杜鹃姐姐哪里人?」 茶过半盏,兰亭终于将话题引到了自己想要的方向。 「嗐,我是小时候被人牙子给拐走的,听后来买下我的管事说,在进京东路上我不慎跌了一跤,正好磕到头,从前的事都不太记得了。」 杜鹃以为兰亭是想通过拉家常拉进两人关系,她也正有此意,况且这些原也没什么不能讲的,便毫不在意地说了,殊不知自己的话在兰亭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7页 那日在假山洞里,被迫听杜鹃向林三爷哭诉她的身世可怜,兰亭就觉着她的遭遇与姐姐有七八分相似,如今一问,竟全部都对上了。 难道姐姐就是因为磕破头失去了从前的记忆,这才从来没有联繫过父母亲人? 「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兰亭不死心追问。 「迷迷煳煳的,似乎有点映像我家中应该条件还不错,若没被拐,我也应该是个有人伺候的小姐。」 杜鹃脸上有些得意,同样是丫鬟,家里过不下去被卖,和富家小姐有命无运被卖可不一样! 她一直对外这么说,不仅可以换来林三爷的怜惜,更能在兰亭这些小丫鬟跟前抬高自己的身价。 不过这一次,杜鹃的话并没有换来预料之中的惋惜,只见兰亭面色苍白,似乎整个人都有些发抖。 杜鹃惊讶,正想问兰亭是不是病了,忽又回想起兰亭刚才跟自己说话时的慎重以及语气里的急切,不由将到了嘴巴的话咽了回去。 语速放缓,杜鹃仔细观察兰亭,「你问这些做什么?」 是啊,自己问这些做什么? 兰亭脑子里嗡嗡的,拿到名册后,四个疑似姐姐的人选已经排除了两个。 虽然至今还没有见过绿萼,但她却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叫做杜鹃的丫鬟是自己姐姐的可能性比绿萼要大。 总不能杜鹃磕破头失去记忆,绿萼也磕破头失忆了? 但凡有一丝丝记得父母家人,以绿萼在二房的受重视程度,这些年她都绝不会无动于衷。 无论是今生还是前世,绿萼从未派人回过广陵,这只能说明,绿萼她不是姐姐。 看着眼前精明过分外露的杜鹃,那日山洞外面的不堪不受控制般浮现在兰亭眼前。 老天爷真是跟她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兰亭设想过千万种与姐姐重新相认的场景,却独独没有眼前这种! 就因为阿爹和阿娘淡泊名利金钱,才格外看重骨肉亲情,若是他们泉下有之,姐姐竟堕落成了今天这个样子,恐怕更加不会原谅自己当初的错误了。 「你可还记得广陵府的制香铺子兰家?」 问出这句话,兰亭只觉浑身上下的力气都被抽得一干二净。 兰亭不是不是不想掩饰,而是她实在控制不住自己。 见她如此,杜鹃更是确定了眼前这个兰亭很有问题。 制香铺子兰家? 杜鹃眼珠子转了转,鬼使神差般,她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久远的名字,「兰……兰馨?」 哐当一声,兰亭手边的茶盏终于被打翻在地。 …… 随着兰亭的讲述,杜鹃只觉听了一段匪夷所思的故事,随后便是狂喜,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她完全没想到兰亭卖身进府的背后竟还有这么一段隐情。 杜鹃当然不是兰亭的姐姐兰馨! 可是一想到还欠着兰亭人情的大管家夫妇、对兰亭青眼有加的二夫人蒋氏,以及曾打赏过兰亭的世子夫人文氏,几乎都不用考虑,杜鹃就做出了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 对,没错,从今天开始,她就是兰馨! 「好妹妹,真是没想到,我当年走失,竟害得爹娘到处寻我不幸遇匪身亡,更没想到你为了找到我,竟不惜卖身侯府为奴。」 听她提起过世的爹娘,兰亭眼眶微红,若是爹娘还活着,如今一家四口团聚,那该多好? 杜鹃见了,忙拿起手绢跟着擦泪。 只可惜她实在哭不出来,还是躲在桌子底下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两把,这才勉强挤出两滴眼泪。 「我一直在想,自己的父母家人会是什么样的,今日见了你,才发现想像中的妹妹跟你一模一样!难怪我第一眼见你就觉着亲切。」 兰亭勉强笑笑,杜鹃可跟她想像中的姐姐完全不一样! 要不都说关心则乱,兰亭平日里那么精明厉害的一个人,竟半点儿也没有察觉到杜鹃的不对劲。 即便心中不喜杜鹃,也强行劝说自己杜鹃长她歪也有的责任,要忍耐。 第60章 杜鹃的条件 两人又互诉了一番衷肠。 主要是杜鹃说,兰亭听。 若不是见兰亭实在不能接受,杜鹃还打算跟她来一场姐妹相认的抱头痛哭。 见铺垫得差不多了,杜鹃这才抹了抹眼泪, 「好妹妹,从前不知道便也罢了,如今既咱们姐妹已经相认,等姐姐我成了三爷的姨娘,一定不会忘了妹妹的好处,咱们姐妹这才算是苦尽甘来!」 什么? 兰亭蹙眉,这个杜鹃竟然还没有放弃攀附上林三爷的打算! 杜鹃自然不知道兰亭早就当了一回她和林三爷激情戏的观众,只将兰亭的反应当成是突然听闻这件事的惊讶。 「……我跟三爷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若不是三夫人从中作梗,三爷早就向老夫人禀明给我一个名分了。」 杜鹃羞羞答答说出了自己和林三爷的事。 兰亭不可置信地看着杜鹃,她简直想打开杜鹃的脑袋瓜子看看里面究竟装的是什么! 从那天林三爷的态度来看,明显只是玩玩而已,根本就没有将杜鹃当真。 退一步讲,即便林三爷真对杜鹃上了心也没用。 在后宅之中,不管是丫鬟开脸做通房还是抬姨娘都必须要主母点头才叫名正言顺,像杜鹃这样自作主张的,叫做丫鬟爬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8页 没有人哪个当正妻的会喜欢这样不安分的妾室,杜鹃的所作所为一旦曝光,就是谢氏将她打死了或是提脚发卖,林三爷也不能说个不字。 否则就是将谢氏的脸面放在地上踩,就是不将谢氏背后娘家放在眼里,不说谢家,就是侯府也容不下他! 不是兰亭瞧不起杜鹃,而是林三爷再不成器那也是高高在上的世家子,杜鹃从来就跟他不平等。 指望林三爷为了杜鹃一个无足轻重丫鬟与整个侯府和谢家抗衡? 除非他脑壳坏掉了! 那些追求真爱的桥段,不过是话本子里写出来骗小姑娘的,更何况,杜鹃她还真不是林三爷的真爱! 若是其他人要作死,兰亭自然不拦着,可偏偏这个杜鹃竟是她的姐姐。 兰亭深吸口气,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杜鹃往火坑里跳。 「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什么三夫人从中作梗?不过是男人哄人的鬼话你也信?即便三夫人疯了,真松了口答应抬举你,我们兰家的女儿也绝不对不能自甘下贱给人做妾!」 虽不喜欢谢氏的自大和跋扈,但这些都不是自己能帮助杜鹃插足谢氏和林三爷夫妻的理由。 兰亭不由分说拉起杜鹃,「你这就跟我回广陵!」 「别别别……」杜鹃推脱。 「你不愿意?忘了方才是怎么答应我的?」兰亭眼神微眯。 杜鹃冒认兰馨的身份当然不是为了跟着兰亭回什么广陵的,她眼珠子一转,很快就找到了藉口, 「我俩如今都是奴籍,这要怎么出府?」 「用不着你操心,我自有办法,你就说吧,到底跟不跟我走?」兰亭拉着她的手都没松一下,显然是打定了主意。 「你疯了!」 逃奴若是被抓到,那可是打死不论的。 杜鹃万万没想到兰亭会这么疯,忽然有些后悔自己刚才冒认身份的举动是不是有些草率? 「就是被打死我也不会看着你给人做妾!」 没料到兰亭竟是这么态度,在杜鹃的想像中,自己一提出能给三爷做妾,兰亭就应该主动提出可以借用乔瑞家的关系,跟自己一拍即合才是! 自甘下贱? 杜鹃可不这么认为,被人看不起又如何? 她是过过苦日子的,给人做妾也要看啥给谁做妾,能在镇海侯府做妾,穿金戴银,吃喝不愁,这有什么不好? 杜鹃实在想不通。 很显然兰亭也不像是在跟她开玩笑,若是她没有理由能说服兰亭,兰亭还真能干出拉着自己去三夫人谢氏跟前对峙的事。 杜鹃咽了口口水,虽然她才刚刚认识兰亭,但从兰亭执着寻找兰馨的执着上就能大致看出她是个重情重义的人。 既然利诱行不通,那就只能打感情牌了! 杜鹃虽不聪明,但在看人脸色方面却是一等一的,否则也不能在谢氏的眼皮子底下和林三爷勾搭成奸。 想通了这点,她索性往地上一坐,撒泼打滚起来。 「我信你是我妹子,连这种丢人的事都没瞒你,原不指着你能跟我一条心拉我一把,可你也不能向着外人吧?」 杜鹃哭哭啼啼,「我如今已经是三爷的人了,不跟他还能如何? 贞洁对女子何其重要,你坚持要带我走,岂不是将我往死里逼?阿爹和阿娘临时都不忘让你找我,你找到后就是这么对我的?早知如此,还不如一直不要理会我的死活才好。」 杜鹃的胡搅蛮缠正好击中兰亭的软肋,她脸色铁青。 上辈子,仅凭一己之力就做到广陵首富,兰亭哪里会没有点雷霆手段,想要强行带走杜鹃,她办法多的是。 只是杜鹃口口声声过世的双亲,这让兰亭不能反驳。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兰亭深吸了口气,耐着性子跟杜鹃细细解释。 「若是你担心往后不好嫁人,我会一直养着你。若是你想嫁人,对外就说你是死了丈夫的寡妇,我也会为你备下一份丰厚的嫁妆!」 如今天下战乱连连,因此朝廷非但不禁止寡妇再嫁,反而非常鼓励。 杜鹃这样的条件虽说找个大富大贵的人家不可能,但嫁个家境殷实人品端方的男子并不难。 至于说养她,前世兰亭白手起家都能创下偌大的家业,如今比前世多了十几年的经验,还能比前世差不成? 有兰亭在后面托底,可以说无论杜鹃嫁不嫁人,小日子都会相当滋润。 两条路,怎么选都比留在镇海侯府给林三爷做小妾,看人脸色的强! 可是,杜鹃并不知道啊。 在她看来,将自己的下半辈子的身家性命交到一个才十岁的毛丫头手中,无论这个毛丫头看上去多么厉害,那都是一件极其荒谬可笑的事。 更何况,她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兰馨! 第61章 违心 「你说的都有道理,」杜鹃咬咬唇,「我知道你瞧不上姐姐,别说是你,如今的我也瞧不上我自己!可是,就是不甘心!」 杜鹃一边窥着兰亭的眼色,一边迅速调整着自己的说辞。 「我不甘心三夫人一来就将我们这些原本伺候的下人视为眼中钉,不分青红皂白地排挤打压,更不甘心三爷占了我的身子,却想拍拍屁股不认帐,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听说杜鹃更多的是心有不甘,而不是一心一意只想攀高枝,兰亭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些,「你有什么打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9页 一见有戏,杜鹃立刻从地上爬起来,她拉着兰亭的手一脸期待,「好妹妹,不是我不想选你提供的两条路,姐姐也是为了咱俩的今后打算。」 杜鹃表示,她之前攀上林三爷,是有些贪慕虚荣的心思,如今更多的却是想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按照杜鹃的计划,只要兰亭答应替她在管家娘子跟前说好话,等她当上妾室后,自会以祭拜父母的名义请求林三爷安排她和兰亭回广陵一趟。 「……这样一来,咱们也就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离府,做妾虽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好歹到底也算一条出路。 你的提议虽好,我却即不想骗人,也不想一直拖累你,我有了着落再去祭拜阿爹阿娘,想来二老九泉之下也会更加安心。」 说了这么半天,兰亭算是全听明白了,她闭了闭眼,「我最后再问你一次,这个妾室,你是不是非做不可?」 即便明知谢氏不是个好相与的,即便明知林三爷根本就没有几分真心? 见她松动,杜鹃心里乐开了花,脸上却依旧是一副造化弄人的神情, 「若是早知今日能和你姐妹相认,当初我绝对不会选择那条路。只是再说这些已经太晚,姐姐没有退路了。」 屋中只剩下杜鹃悽惨悔恨的哭泣声。 「我答应你。」半晌,兰亭才吐出这句话。 这都是自己欠她的,成全了杜鹃这一次,就当是还了两辈子的姐妹之情,从今往后,她们再不相欠。 这是杜鹃自己选的路,至于她以后能不能在谢氏的手底下站稳脚跟,又能不能获得林三爷几分喜爱,这些兰亭都不会再管。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她只是兰馨的妹妹,不是她的爹娘! 这死丫终于答应了,这可真不容易! 杜鹃好容易才压下心中的狂喜,连声催促,「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去跟乔妈妈说?」 「说什么?」兰亭奇怪看她一眼。 「当然是说我的事啦!」杜鹃没好气道,又耐着性子详细跟兰亭描述了她的计划。 等到彻底弄清了杜鹃是想通过自己走乔瑞家的路子,兰亭都给气笑了。 她不相信都是同个爹娘生出的孩子,姐姐跟她的差距怎么会如此之大? 连她进府不久都知道,大管家两口子是老侯爷的人,走他们的路子就是走老侯爷的路子,去跟老夫人开口?那属于跨部门业务! 更不用说老夫人只是林三爷的嫡母,又怎么会愿意为了给庶子出头,去得罪谢氏这个高门出身的儿媳妇。 至于让乔瑞家的去跟老侯爷提一个通房的事,就是兰亭好意思开这个口,杜鹃自己也觉得不合适。 兰亭好半天都没理杜鹃的思路,想走关系也不是这么个走法! 她如今已经彻底确定,这杜鹃脑袋里装的就是一坨屎,怪不得努力了这么久,却连一个通房都没捞着! 如果杜鹃能一直稳定保持这种智商水平,兰亭倒是不再担心谢氏今后会如何为难她。 毕竟没了杜鹃,谢氏又到哪里去找到一个这么蠢的妾室来充点门面! 听完兰亭的分析,杜鹃大急,若是乔瑞家的这条路行不通,那自己刚刚一番唱念做打,岂不是全都白费了? 她怀疑兰亭是故意这么说,目的不过是让自己死了这条心好跟她回广陵。 兰亭冷哼一声,「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不会从中作梗。」 沉吟片刻,她警告杜鹃,若是接下来对方敢擅作主张,她不仅不会再帮她,她们的约定也就此作废! 「这件事,我来想办法!三夫人是个什么性子,想来你比我更清楚。在我找你之前,你不许再往三爷跟前凑,否则让三夫人瞧出什么端倪,我一个新人院的小丫头,没那本事救你,到时候把你的骨灰带回广陵,也不算辜负爹娘的嘱託!」 想起谢氏对付从前三爷身边几个大丫鬟的手段,杜鹃不由打了个寒颤,又听说兰亭准备带她回家的方法,忙不迭点点头答应下来。 倒不是杜鹃忽然就对兰亭有了盲目的信任,而是听兰亭刚刚跟她分析府中之事,让杜鹃有了种拨云见雾的豁然开朗之感。 她再次确信兰亭这个死丫头身上有些本事,不再因为对方年纪小而轻视她。 杜鹃越发在心中下定决心,在兰亭帮助自己当上姨娘之前,绝对不能让她知道自己其实不是真正的兰馨。 不,应该是这一辈子都不能让兰亭知道! 杜鹃再三千叮万嘱让兰亭一定要替自己想办法,而兰亭则是再三让杜鹃赌咒发誓会跟自己回乡祭拜父母。 两人暂且达成一致,都不打算对外公布姐妹的身份,一个在明一个在暗,这才方便行事。 见完杜鹃,兰亭悬着的心总算死了。 虽说答应了杜鹃,可她心中始终不快,帮人做妾这么没品的事前后两世还是头一回做,实在有违兰亭的内心。 只是一想到姐姐是当年是因为陪自己出门看花灯的缘故才给了坏人可乘之机,长成今天这个样子她也要负很大一部分责任。 兰亭无法拒绝杜鹃的要求,心里却像是吞了只苍蝇般噁心。 浑浑噩噩间,兰亭回了新人院。 「兰亭,你终于回来了,差事还算顺利,三房的姐姐们有没有为难你?」 进了新人院,兰亭便见小丫鬟们三三两两凑成几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0页 第62章 两仪楼 见兰亭回来,杨梅和山竹像是找到主心骨一般迎了上来。 「都送完了,」兰亭扬扬手中的空托盘,「这又是出了什么事?」 「唉,这不是快过年了吗,世子夫人交代下来,要将府中里里外外都打扫布置起来,务必焕然一新,这不,钟妈妈正打算给大伙儿分配差事呢。」 杨梅愁眉苦脸。 按照往年的惯例,各院都有自己的下人负责打算,但今年是老夫人彻底放权给世子夫人的头一年,文氏势必要将事情做得圆满妥帖,让府中上下都挑不出一丝错来。 「所以帐房、库房还有一些空置的院子也都需要人手打扫,府中的粗使丫鬟和婆子自然不够,便将咱们新人院也给加了进来。」 谁都不乐意加班,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可兰亭瞅着院子里气氛着实有些奇怪。 照理说,杨梅和山竹都不是那种喜欢推诿的人,这么会怎么不情愿? 「她俩之所以这么抗拒,是在担心等会儿倒霉,会被钟妈妈分去打扫两仪楼!」 见杨梅说了半天都没说到点子上,玉梅实在忍不住了,她一早就竖着耳朵关注着兰亭这边的动静,偏偏又要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兰亭早就摸透了玉梅的脾性,知道跟她说话要顺毛捋,不仅不揭穿她,反而向她虚心请教,「这个两仪楼有什么问题吗?」 身为大管家的女儿,玉梅知道的自然比杨梅这种普通家生子要多。 两仪楼? 那是什么地方,不仅兰亭疑惑,山竹也是满脑袋的问号。 见没人注意到这边,玉梅使了个眼色,将兰亭三人拉到一边,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那里不干净!」 杨梅打了个寒颤,山竹也呃了一声,反而兰亭一双平静无波的眼眸里露出若有所思。 据玉梅介绍,那两仪楼原本是侯府的一处戏台,是宴客时专门招待女宾听戏的地方。 「原本是个再寻常不过的地方,可自打两年前出了那件事后,不仅两仪楼,连带着那周围都跟着邪门起来,渐渐的也就荒废了。后来老夫人下了封口令,两仪楼就成了侯府的一处禁忌,寻常没有敢提。」 玉梅想不明白,好端端的,文氏为什么要让人重新收拾两仪楼,难道是觉着事情过去几年,大家都忘记了当初的事? 「到底是什么事啊?」山竹忍不住追问。 「你们刚进府,自然不知道。两年前,三房有一个叫做黄莺的丫鬟爬床,被三夫人身边的赖妈妈当场抓了现行。 三夫人那脾气你们也知道,这怎么能忍?她当场就让杖责黄莺,还让满府的下人都来观刑,就连外院的小厮也不例外!」 杨梅惊唿一声,「三夫人这是要将黄莺往死里逼啊?」 「谁说不是。」玉梅撇撇嘴,似乎看不上爬床的黄莺,也看不上谢氏的手段。 「不过是杖责而已,秋菊不也被打了板子,怎么黄莺就受不住?」山竹摸了摸脑袋,实在不解。 玉梅白了山竹一眼,若不是看在兰亭的面子上,她才懒得跟山竹这笨笨的丫头说话,「那哪是寻常的打板子,是脱了裤子打!」 山竹一双小眼睛都瞪大了,管不住自己丈夫,却拿丫鬟撒气,她再没想到三夫人的手段如此恶毒。 兰亭也嘆了口气,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被扒光了让全府上下围观打板子,说不得那些行刑的婆子为了讨好三夫人,还会故意手段百出地折辱黄莺,谢氏这一出手就是杀招啊。 玉梅点点头,「受了这样的屈辱,哪个清白女儿家还有脸面继续活着?更何况那黄莺是个气性大的,当天夜里就投了井。」 那日她被杨嬷嬷祖孙做局陷害,三夫人谢氏可是站在杨嬷嬷那边看了好大一场笑话,因此今日说起谢氏的恶事,玉梅也是半点不含煳。 「三爷知道后,口口声声自己跟黄莺是清白的,这一切都是三夫人和赖妈妈那个刁奴故意栽赃陷害,当时就要拿剑砍杀三夫人,却被老夫人拦了下来。」 「老夫人斥责三爷胡闹,说黄莺分明是咎由自取,府中绝不会纵容爬床的丫鬟,只答应让黄莺的老子娘领了尸身回去,连丧葬银子都没打发一分。」 提起这件事,玉梅有些唏嘘。 山竹的关注点却不一样,她问兰亭,「三夫人说那场拿住了黄莺,三爷又说自己跟黄莺没有关系,兰亭你觉着黄莺究竟是不是冤枉的?」 谁知不等兰亭回答,杨梅就摇了摇头,「谢家出了个太子妃,侯府怎么可能为了区区一个丫鬟的死活就与谢家翻脸?」 玉梅更是想起上回在园子里,分明所以的证据都指向腊梅,文氏却还是要和稀泥,是啊,对主子们来说,丫鬟是否冤枉真的重要吗? 一时间,几人的气氛都有些压抑,唯独兰亭笑了。 山竹原是个扮猪吃老虎的,不用她操心,没想到经歷了这些事,不仅杨梅有了很大改变,玉梅也学会了隐藏自己的心思,知道遇事要先思考。 她们的这种蜕变让兰亭相当满意,想着等自己处理完杜鹃的事离开侯府,这些丫头也有了各自自保的本事。 兰亭不吝夸奖了杨梅和玉梅,杨梅小脸红红的有些不好意思,玉梅则傲娇地哼了一声,「这还用你说!」 她当然知道自己很聪明,从前不过是懒得往这方面费心思罢了,嘴上这么说,可得了兰亭的夸奖,心里开心地冒泡泡这是怎么一回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1页 还好山竹及时开口,打断了玉梅的瞎猜,「难道这黄莺投井,跟两仪楼有着什么联繫?」 玉梅虽是回答山竹,眼睛却看着兰亭,「那口井就在两仪楼附近。」 黄莺投井后不久,老夫人就命人将那口井给填了,可到底是死了人,大家还是忌讳,平日里有差事往那边下人们都更不得绕道走,两仪楼也就渐渐荒废下来。 所以今天忽然听说上面要安排她们打扫两仪楼,小丫鬟们才会这么害怕不安。 第63章 深藏功与名 听完玉梅的讲述,兰亭心里的计划已经初步成型。 不多时,钟妈妈送走文氏派来交代事情的管事妈妈,果然开始安排差使。 两仪楼那边的活计落到了隔壁屋的文竹和乌梅两个丫鬟头上。 两人一听,脸都白了。 不知怎么想的,乌梅脑袋一抽,竟突发奇想向芷兰求助,「芷兰,你一向最好了,我实在不敢去打扫两仪楼,你能不能替了我这一回?」 芷兰简直惊呆了,她完全没想到乌梅竟会当众提出这等离谱的要求。 若不是芷兰脸上的表情太过精彩,兰亭好悬笑出声来。 果然芷兰这样喜欢做面子情的面子货,就得乌梅这样厚脸皮的人来收拾。 芷兰自然不知道兰亭的想法,她气了个倒仰,恨不得当场将乌梅的话撅回去才好! 这个乌梅好大的脸! 她以为她是谁啊,既没有大管家那样的爹,又没有杨嬷嬷那样的祖母,凭什么要求自己无条件帮她? 只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芷兰又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倒不是怕了乌梅,而是不想自己一直努力塑造的完美形象轻易崩坏。 不过长这么大,除了在兰亭手里吃过亏,这些小问题可难不倒芷兰。 芷兰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应还是不应,只拿眼神去看斑竹,完全就是一副受了欺负的委屈小可怜样。 斑竹果然没有辜负芷兰的期望,「乌梅,你自己不想去打扫两仪楼,就让芷兰替你去?你怎么好意思的,不就打量着芷兰心软好说话吗?」 斑竹将芷兰整个人都严严实护在身后,全然一副老母鸡护崽的模样,「芷兰你放心,有我在,她们谁也不能欺负你!」 兰亭摇了摇头。 芷兰在众人面前展现的总是一副谦和大度又善良的贴心大姐姐形象,有人会被这种表象所折服,当芷兰当成是心软好欺负的白莲花,需要时时呵护,比如斑竹。 那么自然也有人想要利用她的好说话为自己谋取利益。 兰亭所料不错,在乌梅看来,既然芷兰这么善良,看见有人为难,就该主动站出来揽下两仪楼的活计替她解围才是! 现在却要自己提出,已经是很给芷兰颜面了,因此半点儿也不觉着自己的要求有哪里过分。 她狠狠瞪了斑竹一眼,「我在跟芷兰商量,要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面对芷兰,乌梅又换上一副笑脸,「芷兰,我也不叫你吃亏,只要你答应替我一次,下回轮到你干活,我替你两次,不,三次也行!」 「这怎么能一样?」斑竹急得跳脚,「芷兰,你可千万不能答应她?」 有了斑竹在前头冲锋陷阵,芷兰心头满意,脸上却又露出犹豫的表情,「乌梅这么害怕,要不,我还是替她去吧……」 乌梅却不想给芷兰反悔的机会,她露出一脸感激,「多谢你芷兰!我就知道你一定会答应的。」 斑竹十分气愤乌梅的奸诈,对着芷兰则是恨铁不成钢,「你啊,就是太好心了!」 芷兰压下嘴角的得意,这才是事情应有的进展嘛。 芷兰又不是傻子,她之所以这么快就吐口答应,才不是真的想代替乌梅去打扫两仪楼那个鬼地方! 而是芷兰十分了解钟妈妈,她笃定以钟妈妈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性子,是绝对不会允许乌梅当着众人的面挑三拣四不听安排的。 既然如此,那她为什么不反过来利用乌梅? 芷兰知道,只要自己做出一副委曲求全的样子,就会有人站出来替她打抱不平,这时候,自己再趁机说一些大度的话,谁不夸赞一声懂事识大体? 即便乌梅一开始是想利用她又如何,自己不也踩着她维护了好名声? 这样的手段百试百灵,却在兰亭的身上一再失败,若不是今天的事,芷兰都要对自己产生怀疑了。 这么想着,芷兰的视线就忍不住落到兰亭身上。 兰亭自然不知道芷兰这是被自己给刺激狠了,这才想要在乌梅和斑竹身上重新找回自信。 不过知道了也无所谓,见芷兰看来,她干脆啪啪啪鼓掌,带头夸赞起芷兰来,「芷兰你真是个好人!」 又劝斑竹,「芷兰不是小孩子了,既然她自己都愿意的事,斑竹你又何必阻拦?或许芷兰天生胆子就大,乌梅害怕两仪楼,芷兰就不怕!」 「对对对,我胆小,」乌梅这是巴不得事情赶紧敲定,立刻顺着兰亭的话往下说,「这件事对我来说真是强人所难,可对芷兰来说,说不定压根儿就不算什么!」 众人原本都站在芷兰那边,听了乌梅的胡搅蛮缠,竟觉着这话有几分道理。 是啊,她们胆子小,却不代表芷兰也害怕,毕竟她平日里做事就是这么不紧不慢,说不定根本就不信这些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2页 原本觉着芷兰好心反被欺负,或是她勇气可嘉的小丫头们,脸上的神情也稀松平常起来。 这种事情,谁不害怕谁去嘛! 换了她们,有这么胆大量,甚至不用乌梅说,就会主动站出来了! 这么想想,芷兰还不如她们体谅旁人呢。 对,就是这样没错! 芷兰脸上的得意还没化为实质,就像被雷噼了似的凝固当场。 在她的设想中,接下来不应该是众人义愤填膺,钟妈妈开口呵斥乌梅,驳回这无礼的要求。 自己则会在最关键的时候帮乌梅求求情,彻底收穫乌梅的感激。 到最后,钟妈妈依旧坚持原来的安排,她即便想帮乌梅也无能为力。 这样一来,乌梅所有的不满和怒火只会朝着钟妈妈和斑竹去,自己还是那个人美心善的小仙女。 可是这一切,为什么都变了! 是兰亭! 从她开口的那一刻起,芷兰就迷迷煳煳觉着事情好像脱离了自己的控制。 天吶,她为什么想不开要去看兰亭一眼? 而兰亭为什么要说话! 芷兰整个脑袋都嗡嗡作响。 要想得到什么,就该付出相应的代价才公平,总躲在别人身后算怎么一回事? 兰亭低着头,深藏功与名。 第64章 脑补什么的,最是要不得了 芷兰只觉兰亭的眼神颇有深意,不由暗道一声糟糕,只是现在她再想拦住斑竹也晚了。 果然,斑竹哪里能忍受兰亭歪曲芷兰的好意,「你简直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有本事你替她们去啊,好话让你说了,好事却让芷兰做!」 兰亭身体力行表示自己绝不是斑竹口中那种人。 「天下何处不埋骨?不就是意外落水死过人吗,有什么好怕的!钟妈妈,芷兰愿意替乌梅,正好我也愿意替文竹!」 文竹张大了嘴,她就是那日在侯府门口跟兰亭说话的瘦高个小姑娘。 那日进府,文竹并未和兰亭分到一个房间。 后来见兰亭先是招惹了玉梅和金兰,又得罪了刘二家的和腊梅,文竹自觉自己只是个侥倖进府的小丫鬟,既无背景又无倚仗,更没有兰亭那样的本事胆量,缩着脖子做人都还来不及,实在不愿捲入这些纷争中。 因此便主动疏远了兰亭。 兰亭自然能察觉到文竹对自己的刻意疏远,不过她向来不是个喜欢节外生枝的。 不是那日在侯府门口帮过文竹一回,文竹就要无条件站在自己这一边。 在兰亭看来,每个人都有权利选择跟什么样的人交朋友,当然也要为自己的选择承担后果。 文竹避着她,她自然也不会去找文竹。 刚才这么说当然是有其他的打算,若将文竹换成其他任何人,兰亭也会这么做。 可惜文竹不知道,兰亭的行为让她心中又羞又悔。 这真是一个美丽的误会。 玉梅则被兰亭的这波操作惊得目瞪口呆。 敢情她方才那番话全是白说了? 她不相信兰亭是那种傻大胆,这么说来,兰亭是真想帮这个文竹了? 玉梅心里有些酸熘熘的。 可是上回兰亭愿意帮她,这次一样同样也会愿意帮文竹,自己没有阻拦的立场,想到这里,玉梅悻悻闭了嘴。 这又是一个美丽的误会。 而腊梅就没有这么多顾忌了,她巴不得那些传言是真的,把兰亭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又爱逞强的野丫头给吓死才好! 「钟妈妈,虽说没有我们自己挑拣差事的规矩,可既然乌梅两个都不愿意,兰亭两个又都自告奋勇,您不如就答应吧。」 钟妈妈性情正直耿介,自然不忌讳黄莺投井自杀的事,不过若是小丫鬟们害怕她也能理解,当然能挑两个不怕的去完成差事那就更好了。 「你们真不怕?」她询问兰亭。 「冤有头债有主,就算那黄莺有什么不满,也跟我们没有半点关系!做人,啊不,做鬼也要讲道理嘛!」 她拍着胸口表示,自己和芷兰都不相信神鬼之说。 兰亭这番表态让钟妈妈很是满意,这种满意让她直接就忘记了询问芷兰的意见。 钟妈妈高度赞扬了兰亭和芷兰两人,「子不语怪力乱神!咱们做下人的头一条便是口风要紧!旁人我管不着,但是从新人院出去的,有一个算一个,都不准乱嚼舌根子!」 事情哪里就有这些小丫头们传得这般玄乎? 虽说不合适,但钟妈妈很想说兰亭那话非常在理,即便真有什么,第一个坐不住的也该是三夫人才对! 满意之下,钟妈妈大手一挥,免了兰亭和芷兰其他差事,又提前透露了一个好消息, 「这几日,你俩不用料理旁的,只负责将两仪楼收拾出来。 那边也荒废了快三年,我看世子夫人的意思,是想着今年过年的时候请个戏班子回来热闹热闹,若真是如此,到时候妈妈也给你们放上一日假!」 如今大族自家豢养戏班的还是少数,因此看戏对大多数人来说都是件稀罕事,更何况这些才十多岁的小丫鬟们。 一听到时候能去看戏,立刻欢唿起来,将两仪楼死过人的事抛在脑后,纷纷催促兰亭和芷兰一定要赶在过年前将两仪楼打扫干净。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3页 还有几个甚至忍着害怕表示,要是两人忙不过来,等她们做完钟妈妈交代的活计也可以过去帮忙。 兰亭笑眯眯一一点头应下,只剩芷兰一人风中凌乱。 所以说,她什么时候自告奋勇要去打扫两仪楼了? 啊? 喂! 芷兰只觉整个人都要疯了,其他人却像是根本看不出她的不情愿般,笑眯眯目送两人出发往两仪楼过去。 这里并不大,正如玉梅所描述那样,是个戏台子。 兰亭放下抹布,正打算拿了桶去打水,芷兰却磨磨蹭蹭凑了过来。 「兰亭,你真觉着这里没问题吗?」 怎么说呢,芷兰其实也不怎么相信闹鬼的流言,方才的小可怜样子,不过是为了收割更多的同情。 只是真到了这里,芷兰的想法不免又产生了动摇。 院子荒废久了,总有一种说不出的荒凉破败,再联想到离这不远处的水井死过人,即便青天白日的,芷兰还是觉着心里发毛。 兰亭心中好笑,面上却做出一副严肃的样子,闹鬼嘛,肯定是要闹的,不过却不是现在。 她故作不在意地挥了挥手,一脸的你是不是胆小? 「出事的又不是这边,更何况,不是说那口井已经被封了吗?就是有什么,双仪楼这边应该也是安全的,你要是不放心,我可以陪你过去看看。」 看什么? 那口井?! 能忍着打扫双宜楼已经是芷兰能接受的极限了,她又不是疯了,听兰亭这样说,整张脸都有些发绿,「兰亭,你不要乱来!」 谁知兰亭却是越劝越来劲儿,非要过去看看不可,就像是不过去就对不起她方才在众人面前夸下的天不怕地不怕的海口似得。 「你要是害怕就留在这里,我自己一个人过去,顺便去打水回来!」 芷兰瞪大了眼睛,一方面,她很希望兰亭就此遭遇不测,另一方面,她又不想被一人个丢在这里,犹豫了半天也没纠结出个所以然来。 兰亭却没给她太多思考的时间,说完就转过身,竟是真往水井那边去了。 芷兰跺跺脚,「罢了,良言难劝该死的鬼,她要作死,我也管不着不是?」 第65章 中邪 才刚刚安慰好自己,谁知芷兰一抬头,就对上一只漆黑乌鸦。 那只乌鸦站在一段长满苔藓的枯萎断枝上,就这么一瞬不瞬盯着芷兰。 天色已接近傍晚,树枝斑驳的倒影越发狰狞可怖,芷兰忍不住尖叫一声,不要命似的往院外跑去,「鬼,鬼啊!」 芷兰一口气跑回新人院,这才想起自己将兰亭一个人丢在了两仪楼。 回去是不可能回去的,在山竹的追问下,她哆哆嗦嗦,好容易才说清事情的原委。 「即便如此,你怎么能将兰亭一个人丢下?若是兰亭出了什么事,你自己去钟妈妈跟前交待吧!」山竹十分恼火。 芷兰当然不会承认自己胆小,「我真不是故意的,那个院子真的太邪乎了。」 「没错,明明是兰亭不听劝告,非要到处乱跑,就算是出了什么意外也是她自己的问题,怎么能怪到芷兰头上,你没看见兰芷都吓成这样了?」斑竹立刻上前维护芷兰。 山竹瞪了斑竹一眼,也顾不上跟两人理论,叫了杨梅几个就要过去找兰亭,谁知就在这个时候,兰亭竟一个人慢悠悠回来了。 几人忙迎了上去,将兰亭上上下下都打量一番,确认她没事这才松了口气。 而比几人还要着急的竟是芷兰,「兰亭,你是不是也看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只要兰亭也是被吓到回来的,自己就不算丢人。 谁知兰亭却很生气,「什么奇怪的东西,我什么都没有看见。芷兰,你下回要偷懒能不能编个像样的理由?」 众人闻言都松了口气,耽误了活计就是耽误她们听戏,这怎么行? 不由纷纷责怪芷兰胆子太小。 一时间芷兰百口莫辩,而且不知为何,她总觉着刚才兰亭看自己的那一眼仿佛别有深意。 这个人是兰亭,却又不是兰亭! 芷兰脑海里响起这句话,忽然让她整个人的汗毛都倒竖起来! 入了夜,芷兰还翻来覆去睡不着。 白日里的画面在她脑海里一一闪过。 一开始,芷兰确实是被吓住了,可后来却越想越不对劲! 哪有那么巧的事,兰亭那死丫头,分明就是故意耍着她玩! 只要一想到今日自己慌慌张张丢下活计跑回来,完全失了往日的分寸,又遭到了院子里小丫鬟们的嘲笑,芷兰脸上就火辣辣的疼。 钟妈妈知道了这件事,该对自己多么失望啊。 还有斑竹那些小丫鬟,平日里明明都有了隐隐以她为首的苗头,今日有了兰亭的衬托,竟然都开始不将她放在眼里。 兰亭先是故意来找自己说好要暂时相安无事,扭头就来算计自己,真是个奸诈小人! 亏自己天真,竟真相信了她的鬼话! 芷兰越想越气,简直恨不得立刻将兰亭从被窝里拽出来,好好理论一番。 谁知还不等她动手,兰亭就从直直坐了起来。 芷兰大惊,还以为是刚才自己的心绪太过激动惊动了兰亭,这就要来找她算帐,立刻屏住了唿吸。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4页 兰亭当然不会来找芷兰算帐。 只见她在床上坐了一会儿,又直挺挺下了床,连外裳都没有穿,就这么面无表情地推开门走了出去。 芷兰瞪大眼睛,她极力放轻唿吸,却控制不住越来越快的心跳,这个兰亭,又在耍什么花招? 思忖片刻,或许是为了找回白日里丢掉的面子,又或许是为了在众人面前揭开兰亭的真面目,芷兰克服了恐惧,也悄悄下了床,轻手轻脚跟了上去。 片刻后…… 这条路怎么越走越熟悉? 被冷风一吹,芷兰发热的大脑总算是开始冷静,她环顾四周,这、这不是通往两仪楼的那条路吗? 或者说,是通往那口井的路! 她悚然一惊,兰亭来这里做什么,难道是白日里还没闹够,晚上也想来看看这里有什么不同? 芷兰摇摇头,想要摆脱这滑稽的念头。 理智告诉她该赶紧掉头往回走,可一双脚却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甚至不由自主加快了脚步。 同样的招数用一次就够了,若是还想拿白日里的那些话来吓唬自己,芷兰不介意用现实教兰亭做人! 相信三夫人一定会对兰亭这个借着黄莺的名头装神弄鬼的人很感兴趣! 只可惜想像总是美好的。 若是时间可以倒流,芷兰一定会告诫当初的自己好好躺在床上,一步也不要离开房间。 看着戏台上飘着的黄色身影,芷兰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所以,她到底是为什么非要跟出来?! 等到芷兰被人发现并抬回新人院,已经是第二日早上。 被冻了一晚上,芷兰理所应当地着了凉,比起身体的不适,更加受伤的是心灵。 昨日的遭遇刷新了芷兰的认知,尤其当她一睁开眼,看到的是兰亭那张逐渐放大的面孔时,这种冲击达到了顶峰。 「鬼啊!」 芷兰的尖叫声划破整个镇海侯府上空。 「……您让我留下来照顾她,谁知她一醒来就大喊大叫不说,还打翻了我准备给她擦脸的水盆。」 兰亭委委屈屈解释,一脸的莫名其妙。 「不关你的事。」钟妈妈安慰地拍了拍兰亭的手背。 芷兰一直叫着嚷兰亭被鬼上了身,眼前这个人根本不是兰亭! 「她跟那个黄莺是一伙的,一伙的……」 兰亭脸上没有半点儿心虚,让芷兰疯疯癫癫的样子更加惹人怀疑。 「我看她就是故意胡说八道。」玉梅蹙眉。 钟妈妈摇了摇头,芷兰一向稳重,按理说,她绝对不会拿这种事来开玩笑。 钟妈妈想得更多些,若不是芷兰跟谁都相处得很好,她都要怀疑这是芷兰自导自演出来的,为的就是让大家认为兰亭中了邪,好提前剷除一个竞争对手。 可芷兰环抱双臂,缩在床上瑟瑟发抖,根本不像是装出来的,一时间,连自认见多识广的钟妈妈脸上也露出些许的困惑。 她将视线重新落回兰亭身上。 第66章 谢氏的怀疑 兰亭则是一头的雾水。 「昨日我就想说,我跟芷兰一起去两仪楼打扫,她从那时候开始就奇奇怪怪的。 根据兰亭的讲解,芷兰先是一声不吭就将她丢在两仪楼自己跑了回来,如今就更离谱了,竟说是半夜跟着自己出去,才看到了不干净的东西。 「可是我一晚上都好好躺在床上睡觉,根本没有离开过房间啊!」 兰亭似乎很是苦恼,她忍不住凑近了钟妈妈,「妈妈,我原本也不信这些个,可是你看芷兰她,她这样子不太对劲儿啊。」 听到这里,杨梅也向钟妈妈保证,「妈妈,我睡眠一向浅,若是兰亭晚上起夜离开,我一定能够察觉到的,可是兰亭她一直就在我旁边。」 钟妈妈又看向紫竹,她睡兰亭另外一边,紫竹不由苦笑,她睡觉比较沉,哪里知道兰亭晚上有没有离开过? 不过紫竹醒来的时候,兰亭倒是在自己边上,又见杨梅说得如此笃定,便也跟着点了点头。 这么说来,的确是芷兰中邪咯? 钟妈妈一向严肃的脸上神情更加严肃。 钟妈妈让兰亭等人先出去。 直到看不见兰亭,芷兰接近崩溃的情绪才慢慢缓和下来。 钟妈妈笑着安慰她这是白日里太过紧张,晚上才会做那样的噩梦。 「因为白日里是兰亭跟你一起去的两仪楼,所以在你的梦中才会出现兰亭变成……说起来这件事都怪我,早知道你这么害怕,我就不安排你去打扫两仪楼了。」 钟妈妈在心里嘆了口气,芷兰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有些爱逞强。 做噩梦? 芷兰差点儿都要被钟妈妈说服了。 不,自己绝对不可能是在做梦,她喃喃自语,「否则又怎么解释我晕倒在两仪楼外面的事。」 钟妈妈没了办法,身为管事妈妈,她当然不可能当众承认芷兰中邪的事。 只好又安慰了她半晌,暂时给芷兰挪了房间,让她远离兰亭这个刺激源,让斑竹餵她喝了大夫开的安神药,这才匆匆离开院子,也不知是找谁商议去了。 只是这种事终究是捂不住的,府里很快就传出有关于双宜楼不干净,新人院一个小丫鬟去洒扫回来就中了邪的风言风语。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5页 就连管家娘子也来打探消息,将玉梅叫出去悄悄问了几句话,便一脸忧心忡忡地走了。 这种事情,最后知道的往往是当事人。 等这件事总算传到了三夫人谢氏耳朵里的时候,故事的版本已经变成了当年三夫人嫉妒不容人,设计害死了大丫鬟黄莺,现在黄莺的魂魄回来来了! 谢氏的陪嫁丫鬟云纱埋着头不敢吭声,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贱人!贱人」 谢氏一连摔了七八个茶杯,也不知她口中的贱人是指黄莺还是惹出这件事的新人院小丫鬟。 「钟妈妈是怎么管束小丫鬟的,一个个的都来跟我作对!」 等到谢氏发泄完了,云纱才叫了守在门口的小丫鬟进来收拾地上的碎瓷片, 「夫人,您看要不要将那个叫做芷兰的丫头叫来问话?」 「还用你说!」 问话当然是要问的,谢氏狠狠瞪了云纱一眼,要是赖妈妈还在,她又何至于事情过去了好几天才得到消息? 云纱几个都是跟着她陪嫁来的,虽说不敢背叛她,但到底不如赖妈妈用着顺手。 再一想到赖妈妈是怎样被赶出府的,谢氏心头的火气就更大了,「新人院又是新人院,怎么着,今年新进的小丫鬟都跟我犯沖不成!」 「听说这件事里,还牵扯到了那个叫兰亭的小丫头,」云纱被谢氏瞪得缩了缩脖子,巴不得有个人能替自己分担火力,忙将得到的消息说了出来,「也不知怎么回事,那个芷兰跟中邪了似的,一口咬定是兰亭中了邪!」 什么乱七八糟的,到底是谁中了邪? 连这点儿小事都办不好,谢氏越发质疑云纱的能力,「怎么哪哪儿都有她!」 谢氏十分不悦,思忖片刻,「这样,你亲自去新人院走一趟,务必要找到那两个小丫鬟将事情弄清楚,不管是谁在后面捣鬼,我都绕不了她!」 谢氏眼神阴鸷。 她才不相信什么鬼魂復仇的说法,刚刚发这么大的脾气,不过是觉着面上无光。 这会儿冷静下来,越想越不对,若是没推手,事情怎么会传得这么快? 谢氏笃定了这是有人要害她,眼下她最怀疑的是世子夫人文氏。 因着从前侯府的中馈都在老夫人手中,这几年老侯爷的身子骨越发不济,老夫人不是恋权的人,一心扑在照顾老侯爷上,三个儿子又都陆续娶了媳妇,便生出要将中愦交给媳妇们想法。 文氏是嫡长媳,管家的事就大部分交给了文氏,又怕她顾不过来,就指了谢氏从旁协助,因此先前採买小丫鬟的事才会落到赖妈妈手里。 至于老二媳妇蒋氏,因着木讷不讨喜,老夫人没想起她来。 原本文氏和谢氏两人相安无事,可是自打小丫鬟进府开始,事情就朝着谢氏无法掌控的方向滑去。 先是赖妈妈因暗箱操作和收取贿赂被撵出府,谢氏不仅丢脸,更是失去一个得力臂膀,丢了油水丰厚的採买这一块儿。 接着就是绿萼在园子里摔跤,她本意是跟去看个笑话的,若是能拱火两句,把蒋氏给牵连进去就更好了。 谁知又是那个叫兰亭的死丫头捣乱,杨嬷嬷不得不推了厨房的下人出来背锅。 叫谢氏可气的是,文氏顺势以管教不严为由,将厨房的管事妈妈给革了职,那可是她的人! 两回下来,谢氏损失惨重,还没想好要怎么扳回一城,文氏就又出了手。 每次,谢氏越发坚定地认为这件事就是文氏在背后捣鬼。 否则好端端的,文氏怎么忽然想起要将废弃了两三年的两仪楼收拾出来? 紧接着府里就闹出了黄莺的事。 文氏! 她冷哼一声,作为庶子媳妇,谢氏自觉知情识趣,她从来没想过要跟文氏争,这侯府早晚是要交到长房手里的。 可是他们吃肉,总不能连汤也不叫她喝吧? 第67章 流言 谢氏自认为她非常有自知之明,她不过就是想通过管家捞点儿好处而已。 对此,连老夫人都睁只眼闭只眼。 若是文氏真这么霸道,连这点也容不下,那就不要怪她这个做弟媳的不留情面! 文氏自然不知道自己就这么被谢氏给记恨上了。 谢氏是个行动力很强的人,她认定了这件事是冲着自己来的,立刻就派了大丫鬟云纱去了新人院找兰亭两个问话。 一开始云纱还拿着针线做做样子,后来见芷兰和兰亭两个一个疯一个傻,干脆连装都懒得装了。 「你说她中了邪,她说你中了邪,」云纱都给气笑了,「当我是傻子不成?」 她冷哼一声,「究竟是谁在捣鬼,还不说实话,等我禀明了三夫人,你们一个也别想跑!」 往日里对付这样的小丫鬟,这么一吓,就什么都说了。 只可惜她这回对上的却是芷兰和兰亭,兰亭就不用说了,芷兰平日里也是八百个心眼子,果然云纱的话还没落音呢,芷兰就扯着嗓子尖叫起来,把她吓了个结实。 兰亭朝她使了个眼色,将云纱扯到一边,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云纱姐姐,不能说,不能说那个字!」 说着,她还小心翼翼环视一圈,就好像这房间里藏着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暗中窥视她们的一举一动。 云纱脸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6页 「说话就说话,你做出这幅样子给谁看!我最后再给你们一次机会,若是还不肯说,就去三夫人跟前分辨吧!」 她强撑着不愿在两个小丫鬟跟前露怯,一把推开兰亭,作势要走。 「诶,别别别,」兰亭像是害怕将事情捅到三夫人跟前,她重新拉住云纱,「哎,不是我们不说,实在是,实在是这件事太过诡异,我们说了,云纱姐姐您也不肯信啊!」 云纱面露得色。 她就说嘛,不过是两个十来岁的毛丫头,哪来的那么多心机城府,偏三夫人还将她们当回事,指使自己亲自过来问话,这不是吓一吓什么都肯说了? 在云纱再三保证三夫人不会治她们胡说八道之罪后,兰亭这才期期艾艾开了口,「芷兰,还是你说吧。」 芷兰狠狠瞪了兰亭一眼,不过还是按照云纱的要求,细细描述了那日看到的场景。 那晚她跟在兰亭身后来到两仪楼外,她清清楚楚看到一个身穿鹅黄衣裳的身影,「她梳着流云髻,嘴里还咿咿呀呀唱着金玉奴……」 云纱刚开始还漫不经心,听着听着,不由坐直了身子,「你,你确定?」 她都没察觉到自己的上下牙齿正在打颤。 黄莺生前就喜欢穿黄衣,梳流云髻,她是个戏迷,平日里最喜欢听的就是金玉奴。 三爷瞧着喜欢,这才给她取名黄莺,三夫人进门后却觉着黄莺妖里妖气的不庄重。 因此后来赖妈妈来说黄莺爬床,三夫人这才问不问就信了个十成十。 至于这些话是其他人告诉芷兰的,云纱没有半点儿怀疑,毕竟芷兰跟兰亭都是刚入府的小丫鬟,从未见过黄莺,若非青眼所见怎么可能描述得如此详细? 更何况,除了亲近的人,没人知道黄莺喜欢金玉奴这件事。 云纱还陷在巨大的冲击中,落在芷兰的眼里就成了她不相信自己。 尤其是兰亭还在火上浇油,「我那晚根本没有立刻屋子,满屋的小丫鬟都跟替我作证,可是芷兰她非说是跟着我出去的。」 她摊了摊手,脸上的表情有些无奈。 云纱回过神来,口中喃喃,「这不关你的事。」 她已经确定了中邪的人就是芷兰无疑,至于这个兰亭,云纱认为钟妈妈说得不错,不过是倒霉的跟她一起出了差使,这才被牵连进来。 又是这样! 芷兰憋屈得要死,她忽然从床上扑下来,一把扯住云纱的手臂,「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信她,不信我!」 又病又吓了这些日子,芷兰一张小脸都瘦得削尖了,再配上她苍白的脸色和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就这么直勾勾看着云纱,恐怖效果直接拉满。 「分明是兰亭到处乱跑,去井边招惹回了那东西!那东西到现在都还跟着她!你们都被她给骗了,那东西最能骗人!」 云纱尖叫一声将人甩开,仿佛刚才被芷兰抓过的地方都细细密密涌出阴冷。 兰亭忙上前扶住云纱,劝她不要跟病人计较,「芷兰她被吓坏了,行事难免过激些,若是言语间有什么不妥当之处,云纱姐姐你千万别介意。」 云纱抚着怦怦跳的心口瞪着兰亭,「你们也不管管,就任由她这样胡说八道?」 「其实钟妈妈早请过大夫来给芷兰瞧过,我们都觉着她这是做了噩梦,自己吓自己。谁知府里竟传成这个样子,云纱姐姐,您一定要在三夫人跟前替我们解释解释。」 云纱深深看了兰亭一眼,若是兰亭也向芷兰这样极力告诉自己两仪楼不干净,云纱则会认为她们串通一气。 如今兰亭反过来劝她,倒让云纱下定了决心。 「钟妈妈也是府里的老人了,办事一向沉稳持重,连她都说这个丫头病了,我看她真是病得不轻!你们还是再找个大夫给她瞧瞧吧,实在不行就挪出府去,没得惹了晦气!」 兰亭满口答应。 交代完这句话,云纱就像是后面有狗在撵一样,一刻也不愿在芷兰的房间里多待,兰亭怎么喊也喊不住。 直到重新站到太阳底下,云纱这才觉着好些,她拍了拍胸口,我的天耶,找什么大夫啊,遇到这种事情当然是要找人驱邪才有用! 云纱是这么想的,自然也是这么跟谢氏建议的。 「……夫人,虽说这种事,但宁可信其有啊。」 谢氏的脸色有些白,在云纱说出芷兰能细细描绘出黄莺的相貌时,她就信了个大概,只是嘴上依旧不肯承认。 「黄莺是什么东西,那贱人活着的时候我不怕她,死了就更不会!」 第68章 事发 「是是是,那黄莺自己爬床被人发现羞愧自尽,这关夫人什么事,她心中有怨气,也怪不到夫人您的头上。」 谢氏瞪她一眼,不会说话就别说,没人当你是哑巴! 云纱讪讪闭嘴。 当初的事只有谢氏和心腹赖妈妈最清楚,就连云纱也不清楚内情,还当黄莺真爬了床。 谢氏嘴上强硬,背地里却偷偷招了道婆进府做法驱邪。 得知了消息的杜鹃抓了把糖给报信的小丫鬟,「我都知道了,下次那边有什么,你还来告诉我,去玩吧。」 小丫鬟得了吃食和杜鹃许诺的二两银子,高高兴兴转身离开。 杜鹃眼珠子一转。 自从那日跟兰亭「姐妹相认」后,兰亭让她安心等待,可一直没有消息。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7页 原本她这心里还七上八下的,没想到这才几日的功夫府里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那个兰亭还真是有本事! 虽说不知道这件事和自己抬姨娘有什么关系,可是看着谢氏吃瘪,杜鹃就高兴。 她往嘴里扔了颗花生,乐着乐着就笑出声来。 兰亭如何会对黄莺的事知道得一清二楚,这些线索自然是杜鹃友情提供的。 想到事情发展的每一步都在兰亭的意料之中,杜鹃对接下来的事越发有信心。 她从床底下取出一个小纸包,脸上扯出抹奇怪的笑。 按照兰亭的安排,接下来,就该轮到她出场了! 这几日,三房的热闹一日赛过一日,倒衬托的最先传出闹鬼的新人院都不那么起眼了。 先是值夜的丫鬟看见窗外的鬼影被吓晕过去,后来到院子里竟响起了咿咿呀呀的唱戏声。 谢氏被吓病了,她命令云纱带着几个婆子四处巡视,几人守了好几个晚上,却连根毛也没抓到。 这场闹剧在谢氏偷偷喝了十多天的符水后达到了顶峰。 神志不清之下,谢氏承认当初是她故意指使赖妈妈污衊黄莺,导致黄莺不堪受辱投井自尽。 事情曝出来后,林三爷第一个跳出来要休妻,得知了消息的老侯爷被当场气晕过去。 别问兰亭是怎么知道的,因为她现在正跪在上房门口。 老侯爷这一晕,侯府的主子除了在城外兵营的林二爷,都要赶来上房,人群来去匆匆,并没有人注意到跪在角落里等候发落的兰亭。 屋子里,清晰地传出老夫人何氏痛骂林三爷的声音,「……你昏了头,休妻的话是能轻易说的?若是真将你父亲气出个好歹来,你就是整个林家的罪人!」 作为事情的核心,谢氏只要能动还是被抬了过来,此时正安置在西耳间,「你走、走开……别过来……我不过是打了你板子,是你自己想不开跳井的……」 谢氏将自己整个人裹在被子里瑟瑟发抖,她双眼发直,两条手臂不断地挥舞着,像是正在驱赶站在自己跟前的什么人。 看着疯疯癫癫,被吓得神志不清的谢氏,林三爷不仅没有丝毫怜惜,心中反而涌起一阵痛快! 「母亲,您可都亲耳听见了,谢氏这毒妇亲口承认了当年做局陷害黄莺!」 可这又如何? 何氏瞪眼,只觉被林三也这个拎不清的混帐东西气得脑袋嗡嗡疼。 还好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想通了这点,何氏忽然又心平气和下来。 「休妻?你真当谢家是吃素的不成?」她看林三爷的表情,就像是在看一个扶不起的阿斗。 何氏虽是继室,却并非那种眼里只有后宅这一亩三分地的妇人,否则也不会嫁入侯府后,就牢牢将老侯爷的心攥在手里。 自打何氏入府,侯府最小的一儿一女都是何氏所出。 因此她本可以不理会三房的事,谁知老侯爷晕倒了,何氏考虑再三,还是将府中众人都请到了上房。 要是放在平时,她自然乐得见到庶子不成器,可眼下这件事已经不单单是三房夫妻两个人的事了。 且不说谢氏的父亲司徒谢贤深受皇上倚重,单独一个太子妃,就是林家不能得罪的存在。 要知道,今日的太子妃就是将来的皇后。 无论如何,太子妃都不会容忍娘家出现一个被休的姐妹,否则岂不是叫天下人质疑谢氏女的品性? 更何况,这些年皇上对当初跟随先皇打天下的武将越发忌惮,就连林老侯爷也不得不避其锋芒。 老侯爷才五十出头,他为什么会退下?或许林三爷这个庶子不知道,何氏这个枕边人却知道得一清二楚! 要不是皇上还念着和老侯爷自幼一起长大的情分,老侯爷又知情识趣地主动请辞,这才堪堪保全了侯府的地位和颜面,否则镇海侯府早就步了那几家被抄家灭族的后尘! 因此别说黄莺本就是自己跳井自尽的,就算是被谢氏将人捆上绳子扔进去,侯府也绝对不可能为着一个丫鬟去得罪谢家! 若林三爷是她的亲子,何氏早就将人捆起来打一顿了,偏偏是个庶子,轻不得重不得,还真叫何氏为难。 「说了半天,你不过是惧怕谢家的威势,可即便如此,侯府上下这么多人,也不能总叫三爷吃亏啊。」 林三爷没说话,何氏诧异抬头,却见开口的人是林三爷的生母姨娘刘氏,不由蹙眉。 刘姨娘年轻的时候就不甚得宠,如今年老色衰,寻常更是连老侯爷的面都难得见上一回。 今日好容易逮着了机会,自然是要好好闹一场的。 「不是我说,谢氏哪里有半点儿做人媳妇的样子? 她平日里作威作福也就算了,这回可是实打实闹出了人命。 咱们三爷虽是庶出,比不得他几个兄弟尊贵,可他到底也是老侯爷的亲生骨肉啊,老夫人,您不能这么埋汰三爷!」 刘姨娘说着便嘤嘤地哭泣起来,也不管众人是个什么反应。 明明是个半老徐娘,偏还要做出一副二八少女模样,让何氏看了十分不适。 偏刘姨娘说的多半都是实话,想想谢氏连丈夫林三爷都不放在眼里,又怎么会将一姨娘当成婆母恭敬? 第69章 妻妾 何氏不好自降身份跟个姨娘一般见识,杨嬷嬷窥着主子的脸色出言呵斥,「你算是个什么东西?这里也有你说话的份!」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8页 谁知这话就像是捅了马蜂窝,刘姨娘立时哭天抹泪起来, 「我虽是个姨娘,却好歹在这屋里熬油似的几十年,为老侯爷生下一儿一女,如今却连说句话也不能了。老夫人好大的威风,让个下人来打我的脸,就是先夫人在时,也没有这样的规矩!」 老侯爷晕倒,刘姨娘便觉着这屋里除了何氏,她便是第三个能说话的人。 被何氏身边的一个嬷嬷当众呵斥,刘姨娘自觉下不来台,撒泼打滚地哭闹起来。 「老三,你怎么说?」何氏捂着被气痛的心口。 就刘姨娘那么个煳涂东西,自己但凡接她的话都是自降身份,何氏看都不看刘姨娘,只拿话问林三爷。 她能忍,在里间给老侯爷伺疾的八娘子却不能忍。 听见外面的动静,她砰一声将药碗磕在小几上,又狠狠瞪了一旁的六娘子一眼,一撩帘子沖了出去。 五娘子一向以八娘子马首是瞻,自然不落人后。 六娘子担心生母和兄长吃亏,咬了咬唇,也不甘示弱跟了出去。 屋子里瞬间只剩下七娘子和表姑娘两个。 七娘子一如既往地瑟缩着低下头不吭声,手里不断扯着帕子,不知她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表姑娘李霓裳嘆了口气,认命般坐到刚才表妹八娘子所坐的位置上。 她重新端起药碗,一口一口将药汁餵进昏迷的老侯爷口中,又细心擦拭他嘴角流出的药剂。 若非眼中偶尔流露出对老侯爷的浓浓担忧,她仿佛对外面的争吵全然不放在心上。 李霓裳是老侯爷妹妹的女儿,父母双亡后来投奔唯一的舅舅。 好在老侯爷对妹妹留下的唯一血脉还算重视,她才在侯府勉强扎下根儿来。 眼见才没过几年好日子,侯府就又闹起来。 若是舅舅真有个三长两短,舅母和表哥表嫂等人始终隔着一层,眼看着自己就要及笄,她不知自己的前路究竟在哪里? 李霓裳的担忧里既包含着对舅舅林老侯爷的担心,也有对自己浮萍般未来的迷茫。 因此她再看不作为的七娘子,不由多了几分包容。 不同于六娘子和八娘子几个各有各的依仗,这府里无依无靠的,其实就她们两人吧? 「你们都是死人啊?刘姨娘这般顶撞夫人,还不拖出去掌嘴!三哥,阿爹刚病,你就纵容刘姨娘闹到夫人头上,你的眼睛里究竟还有没有嫡母?」 八娘子饱含怒气的声音隔着帘子传进里屋,打断了李霓裳的思绪。 她是侯府这辈最小的孩子,又是嫡女,不仅是何氏的掌上明珠,就连林老侯爷也偏爱几分。 这就养成了八娘子有些娇纵跋扈的个性,她哪里会将刘姨娘和林三爷这庶兄放在眼里。 只是有些话何氏说得,老侯爷说得,从八娘子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口中说出来终究不妥,这不就被跟在她身后出来的六娘子抓住了把柄。 「八妹妹好大的威风,竟是连父亲房里的人也要出手管教,姨娘即便说错了话,也自有老夫人管教,八妹妹何必一开口就喊打喊杀?」 她又看向林仁松,「三哥,刘姨娘虽是姨娘,却好歹生养咱们一场,我这做女儿的没用也就罢了,你这做儿子也要眼睁睁看着姨娘被人踩进泥里?」 一时间,屋中何氏、六娘子、八娘子三个人六只眼睛齐刷刷瞪着三爷林仁松,都要向他要个说法,林仁松再怎么混迹花丛中,也招架不住啊。 支支吾吾了半天,林仁松也没说出个囫囵话,他既不敢得罪嫡母,又不能狠心舍下生母。 何氏不屑冷哼一声,就这么个怂货,还敢提休妻,自己真是高看他了! 「这事本就因你而起,我可以不计较你的忤逆,可你媳妇那里,因为你听信流言,让她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你这就去给她赔个不是!」 何氏要强压着儿子给谢氏那个贱人道歉,刘姨娘哪里肯干,立刻躺在地上撒泼打滚起来。 「老侯爷,您快睁开眼睛看看吧!如今您尚在,老夫人就敢这般刻薄我们母子,要哪一日您不在了,这府里哪还有我们娘仨站脚的地儿?不如今日,我们就跟着老侯爷一起去了干净!」 刘姨娘一手抱着女儿六娘子,一手去拉儿子林三爷。 林仁松嫌丢人,最终还是没让刘姨娘拉了去,刘姨娘也不介意,只抱着六娘子放声痛哭,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母子受了天大的委屈。 刘姨娘就是一块滚刀肉,除非何氏也这么不要脸,还真拿她没办法。 何氏一张脸都气青了,却拉不下面子跟她对骂,只抚着心口喘粗气。 自八娘子记事起,这府里早就是生母何氏的一言堂,因此这还是她第一次近距离围观刘姨娘破表的战斗力,一时间不由呆愣原地。 「刘姨娘,还不住口!老侯爷不过是晕倒而已,你口口声声要随老侯爷而去,这是在诅咒老侯爷不成!」 正在这时,大房林仁明夫妻、二房蒋氏以及四爷林仁清四人联袂而来。 乍然听闻老侯爷晕倒,他们心中都焦急万分,放下手中的事就匆匆往上房赶。 只是林仁明和林仁清是从府外赶回的,文氏为等夫君,蒋氏又在照顾怀孕的通房丫鬟,这才来晚了些。 没想到就晚了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刘姨娘就已经将上房闹了个鸡飞狗跳。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9页 文氏羞愧地看了丈夫林仁明一眼,刚才开口呵斥刘姨娘的便是她。 林仁明安抚地看了文氏一眼,这件事不能怪文氏,文氏就是管家也管不到父亲的姨娘头上。 更何况这中间还夹着三弟和六妹妹,文氏这个做大嫂的不能太过严苛。 换了林仁明却没了这种顾忌,他是原配嫡长子,又早早请封了世子,没道理还要忍着一个小小的姨娘。 第70章 问话 「老侯爷被三弟气病,刘姨娘自觉教子无方,要去栖霞市替老侯爷诵经祈福三个月。我们这些做人儿女的,自然没有不依的,你说是不是,三弟?」 林仁明严厉的目光扫来。 比起林仁松,他的身形略显单薄羸弱,但气势吊打三个林仁松绰绰有余,结果自然是林仁松心虚地移开视线。 他早就知道谢氏不是这么好休的,不过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这才由着生母刘姨娘上蹿下跳。 嫡母何氏还要顾忌两分颜面,他这个兄长却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 别说不占理的是姨娘,就是换成是他这个亲弟弟,林仁明也一样能将他绑去庙里。 诵经祈福? 三个月不能吃肉喝酒不能逛花楼,一想到这种日子,林仁松就打了寒颤。 刘姨娘则张大了嘴,等等,她什么时候说过要去庙里替老侯爷诵经祈福? 「世子爷……」 林仁明是什么人,自然不会给她开口拒绝的机会,「刘姨娘有什么不满,等父亲醒来,你尽可如实相告,只是这祈福的事耽误不得,这就去吧!」 说罢,就有两个婆子进来,押着刘姨娘回屋「收拾行李」去了。 林仁明一进来就赶走了刘姨娘,六娘子十分不忿,可她不过是个庶女,人微言轻,挑衅八娘子何氏也就罢了,到底不敢得罪林仁明。 三哥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等自己出嫁,将来娘家能真正依仗的还得是大哥夫妻。 更何况,林仁明刚才也说了,他不介意姨娘去父亲跟前告状,这么一来,就连六娘子也没什么好说的。 屋里少了刘姨娘,何氏总算顺了口气。 不是她怕了刘姨娘,而是刘姨娘是先夫人的陪房,自己若随意处置,难免有不尊敬前头那个的意思。 何氏一向重视名声,她嫁给老侯爷前就知道前头那位留下了两个出挑的继子,也多林仁松一个庶子。 更何况有了刘姨娘母子的衬托,才更能显出她一双儿女的懂事乖巧来,这是何氏为什么能一再忍耐刘姨娘的原因。 何氏有所顾忌,林仁明这个原配留下的儿子处置起刘姨娘来却是名正言顺。 他几句话就打发走了刘姨娘,投桃报李,何氏赶紧请林仁明几人坐下,又吩咐了杨嬷嬷亲自给众人上茶。 林仁明平日里都忙着朝廷的事,对于黄莺事件,他不过听了一耳朵便一笑置之。 没想到事情竟越闹越大,最后连老侯爷和老夫人都惊动了。 他狠狠瞪了林仁松一眼,说来说去,都是三弟治家不严! 都二十多岁的人了,还要父母出面帮着处置房中事,说出去都丢人现眼! 都说二弟妹蒋氏软弱无能管不好家,是不是真的林仁明不清楚,三弟妹谢氏是个乱家的种子这倒是一点儿不错! 只是林仁明毕竟是做大伯哥的,弟妹再不懂事,也轮不到他去教训,因此越发看林仁松不顺眼。 这个三弟,小时候瞧着还算稳妥,如今真是越大越回去了,就连还在上学的四弟都不如。 林仁松缩了缩脖子,「母亲,是我不孝,惹得父亲母亲为我的事担忧。」 眼见大势已去,他倒是很光棍地跪地认错。 何氏显然还在生气,「三爷这一跪,我可当不起,等你父亲醒了,你自去你父亲跟前请罪吧!」 她摆明了一副管教不了的样子,林仁松慌了,赶紧朝林仁明求救。 他这个三弟要说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倒不至于,就是行事太煳涂了些。 林仁明也是不贊同休妻的,只是原因与何氏不同,并非顾忌太子妃和谢家,而是他认为因为这种无稽之谈休妻,简直荒谬! 「这件事究竟是怎么传出来的?」林仁明咳嗽两声,一句话就问到了点子上。 林仁松正想开口,林仁明却制止了他,「你闭嘴,让她说!」 他早就注意到了跪在屋外的兰亭。 今日在上房这里的,除了几个主子,就是服侍他们的下人,忽然多出个生面孔,除了跟这件事有关,林仁明想不出其他理由。 随着她的话,众人的视线都落到兰亭身上。 又是她? 文氏挑了挑眉,蒋氏有些不安地挪了挪身子,显然是在为兰亭担忧。 四爷林仁清和几个姑娘则是满脸诧异,这小丫鬟是谁? 等到得知兰亭就是那日在府前据理力争,揭露了赖妈妈收受贿赂罪行的小丫鬟时,俱都露出了好奇又钦佩的神色。 何氏则有些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 「那些话最早就是新人院传出来的,只是如今一个小丫鬟跟谢氏一般神志不清,杨嬷嬷变将这个提了来,世子爷有什么话就问吧,正好我也想知道,究竟是谁在背后装神弄鬼!」 居移气,养移体,何氏当了多年的侯府人,身上的气势自然非一般人可比,更别说旁边还有个气势更甚的林仁明。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0页 若换了其他丫鬟,此时早就被吓得竹筒倒豆子,什么都交代了。 可兰亭是谁? 那是面对谢洵那种煞神都能理直气壮忽悠的主,又怎么会被轻易吓住? 不管几人怎么问,她嘴里依旧是那番说辞。 「……婢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自从那日从两仪楼回来,芷兰就变得神志不清,非说婢子中了邪,可婢子真的冤枉啊。」 兰亭一脸的坦诚,她可从来没传过什么谣言。 见她如此,林仁明反而有些不好办。 若兰亭一开口就咬定了自己和芷兰看见不干净的东西,林仁明一定会让人将她拖下去严刑拷问。 可兰亭反而说她也不相信芷兰,这还叫人怎么审? 思忖片刻,林仁明又咳嗽两声,「那个叫芷兰的小丫鬟有什么来歷?」 这回答话的却是管家娘子乔瑞家的, 「回世子爷的话,芷兰是家生子,她祖母是先老夫人的陪房,据钟妈妈说,在新人院期间,芷兰的表现一直可圈可点,是个很不错的孩子。」 没想到芷兰家竟然是自己的母亲先老夫人的陪房,这让林仁明有些讶异。 第71章 审问 生母过世以后,父亲林老侯爷很快就迎娶了继室,何氏是个聪明人,自然不会干那种面甜心苦虐待继子的事。 生下四弟林仁清后,她终于取得了父亲林老侯爷的信任,将侯府中馈託付给她。 何氏管家后,自然将要紧处都换上了自己人。 林仁明那时还没娶妻,又深知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只要何氏不越过底线,亏待二弟和大妹,他不会在这种事上跟何氏计较。 总归等到自己继承侯府的那一天,管家之权会再次回到他们这一支的手中。 两人有了共识,这些年虽谈不上母慈子孝,但相处得也算融洽。 然而林仁明生母的陪房们却并不理解小主子的打算,这些年为了不彻底被边缘化,各自找了门路。 芷兰祖母这一家子,就多次找人说情,想要投入何氏门下,可惜被何氏拒绝了。 谢氏会疑心这一切都是文氏的安排,也是因为芷兰是先老夫人的陪房,可是林仁明却知道事情并非如此。 排除了何氏和文氏指使的可能,芷兰一家人犯不着编出亲眼看到黄莺鬼魂的瞎话来得罪三夫人谢氏。 越问,事情仿佛就越指向一个方向,那就是没人说谎,难不成这件事竟是真的? 林仁明的眉头皱得死紧,他绝对不会相信这种神神鬼鬼之事。 女眷们则更明显,八娘子和六娘子浑身上下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虽不喜欢对方,但还是忍不住挤在一起,似乎这样能安全些。 屋中一时间落针可闻。 「老夫人,世子爷,你们都被这丫鬟骗了,她巧舌如簧,向来擅长颠倒黑白,依老奴看,不用管她怎么说,先打上一顿板子,保管什么都招了!」 杨嬷嬷率先打破了沉默。 今日这事本与兰亭无关,杨嬷嬷以芷兰神志不清为由,在老夫人跟前进言换了兰亭来。 杨嬷嬷才不管是真闹鬼还是有人兴风作浪,她就是为了报復兰亭上回多管闲事,坏了她陷害玉梅的事,怎会让她轻松就矇混过关? 何氏松了口气,方才的气氛实在有些压抑,「那就照你说的办吧。」 何氏挥了挥手,杨嬷嬷面露得意。 兰亭眼神一暗,她知道杨嬷嬷这是公报私仇。 「婢子知道杨嬷嬷因为上回的事看婢子不顺眼,可这种事即便挨板子婢子也不敢胡说八道,举头三尺有神明,杨嬷嬷不怕遭报应,婢子却怕!」 「放肆!」杨嬷嬷没想到兰亭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拿上次的事威胁自己,本想教训下兰亭,何氏疑惑的目光已经朝她看来。 「这丫头说的是什么事?」 「没、没什么,不过是些误会罢了。」杨嬷嬷干笑两声。 老夫人再信任她,恐怕也不会愿意看到她背地里谋划着名将孙女分去四爷的院子。 何氏警告了杨嬷嬷,却不改想打兰亭板子的初衷。 不得不说杨嬷嬷很是了解何氏,在何氏看来,兰亭不过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丫鬟。 若是打错了,事后赏赐些东西安抚一番便也罢了,但若是真能问出点问题来,那就是极其便利的选择。 眼下这种情况,也在兰亭的意料之中。 兵行险着,虽说她已经尽力将每一步都安排到位,可也没奢望过全身而退,被带到上房时,就做好了要硬扛下主子责罚的准备。 等自己挨完板子还不改口,镇海侯府的这些人再不情愿也不得不面对侯府闹鬼的事实,只有这样,她才能进行下一步计划,将杜鹃推上姨娘之位。 虽说做好了准备,可事到临头,见杜鹃一言不发站在角落,对自己即将遭遇的责罚毫无反应,兰亭心中还是生出了一丝丝心寒。 她自嘲一笑,杜鹃是什么人,自己早就知道了不是吗,还在期待什么? 可惜这些都是自己亏欠她的。 兰亭对老夫人何氏行了个礼,正准备跟随管事妈妈出去受刑,杨嬷嬷立刻朝着粗实婆子使了个眼色,粗实婆子会意。 打板子有不同的打法,同样的三十板子下去,有的人不过受些皮外伤,而有的人则会伤筋动骨!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1页 杨嬷嬷心中得意,要不怎么她上回就说兰亭还是太年轻,她想要堂堂正正做事,殊不知杨嬷嬷根本就没想过要光明正大的对付她! 「等等……」 见开口的竟是二夫人蒋氏,众人难免都有些诧异。 谁不知道因为夫君不喜,娘家又不给力,在镇海侯府蒋氏就像个透明人一般,平日里不要说违逆婆婆何氏的意思,就是连高点声说话也不敢。 这个儿媳今日是怎么回事? 何氏眯着眼朝蒋氏看来,她忽然跳出来,难道是跟这次的事有关? 蒋氏不像兰亭,经过前世的千锤百鍊早就练出一张厚脸皮,此时面对何氏,她头皮有些发麻。 说到底兰亭也是受了自己这些人的牵连,才会被杨嬷嬷记恨,蒋氏实在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兰亭被打板子。 「媳妇是想着,虽说这件事一开始是从新人院传出来的,后面闹得最厉害的却是三房,与其逮着这什么都不知道的小丫鬟,还不如找三房的人问问。」蒋氏硬着头皮开了口。 「二夫人所言甚是,」等着还人情的当然不止蒋氏一人,乔瑞家的急忙跳出来应和。 今日本不该她当值,见女儿玉梅匆匆忙忙跑来报信,说是兰亭被提到上房,她就知道兰亭要吃亏,紧赶慢赶地赶了过来。 兰亭不清楚杨嬷嬷的鬼祟伎俩,乔瑞家的却清楚,可她并没有阻止老夫人的理由,正十分着急,还好蒋氏主动开口。 对啊,谢氏神志不清,云纱等人却还能说话,若是有人搞事,总不至于连谢氏的陪嫁丫鬟也收买着配合她行事吧? 林仁明也不愿看到屈打成招的事,听了蒋氏的建议,微微颔首。 老夫人何氏则深深看了蒋氏一眼。 云纱就在隔壁屋子陪着谢氏,世子爷发了话,她和谢氏很快就被带了过来。 第72章 争执 文氏扶了谢氏在太师椅上坐下,云纱则跪在兰亭旁边,一五一十交代了这些日子三房遭遇的鬼影之事。 「荒唐!」 林仁明一拍扶手,若说他方才还半信半疑,现在已经十分确定就是有人在装神弄鬼! 蒋氏抱歉地看了兰亭一眼,她的本意是替兰亭说情,没想到却替她引来更大的怀疑。 林仁明怀疑是兰亭假扮鬼魂,先吓着和她一同当值的小丫鬟芷兰,藉机将事情传到三房谢氏耳中,再故技重施将谢氏吓唬成眼下这个样子。 这一次不用老夫人开口,林仁明就派人前去新人院搜查,杨嬷嬷自告奋勇,乔瑞家的怕她趁机在兰亭的箱笼中放些东西,便也厚着脸皮跟了过去。 谁知搜查的结果不仅出乎林仁明的意料,也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并没有在兰亭的住处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 杨嬷嬷一脸讪讪,乔瑞家的则十分细心,「世子爷,这些是新人院小丫鬟们的口供。」 她递给林仁明一叠东西,上面记载着对杨梅等人的询问,不仅可以证明芷兰晕倒在双宜楼外时兰亭好端端在房间睡觉,就连三房多次出现鬼影之时,她都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林仁明将视线重新落回兰亭身上,见她从头到尾都十分淡定,毫无做坏事被抓包的心虚。 林仁明有些愕然,原先他以为这只是一件简单的家务事,竟如此扑朔迷离,心中不由第一次升起疑惑,难道是自己搞错了,事情真的跟这小丫鬟没有关系? 要问兰亭为什么能如此镇定,那是因为除开第一次引芷兰出去,让杜鹃在两仪楼扮成黄莺唱戏,后面的那些事都不是她干的! 林仁明的确很聪明,他的推测也没错,错就错在林仁明并不知道兰亭还有杜鹃这么个帮手。 两个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人,自然不会被人联繫到一起。 原来在谢氏上钩以后,兰亭便偷偷交给杜鹃一包香粉。 曼陀罗具有制幻左右,杜鹃偷偷将它下在谢氏的符水之中,加上谢氏本就心虚,后来她「看见」黄莺的事也就顺理成章。 至于云纱等人,世人本就容易受周围之人影响,更何况这种疑神疑鬼的事,在神经极度紧绷的情况下,一个树影、一声猫叫都能被无限放大。 本就是没有的事,林世子又何从查证呢? 若是他怀疑符水有问题,那就更好了。 因此那包曼陀罗还是兰亭从雪莲那里要来的,查到最后便会指向要害雪莲的人。 雪莲换了香囊里的香粉,唯恐打草惊蛇,一直不敢处置原来的香粉,倒是便宜了兰亭。 她们查不出是谁在雪莲的香囊上做了手脚,换了林世子出马未必就查不出那幕后黑手,兰亭甚至有些隐隐期待。 林仁明当然不知道此时不仅三房面临危机,就连他自己的后院都不太稳。 见屋中久久没人说话,云纱忍不住开口,「世子爷,奴婢所言句句属实,真的没有人装神弄鬼,那个,很多人都亲眼所见……」 自从那日去见了芷兰,云纱就对闹鬼的事深信不疑,后面谢氏的种种表现更是加深了她的这种确信。 当然,她是没有亲眼看见「黄莺」的,可三夫人看见了啊! 还有值夜丫鬟听到了不寻常动静,这些都很能说明问题,因此云纱说起话来,简直是言之凿凿。 在云纱看来,现在的重点是查兰亭吗?当然不是!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2页 「婢子以为,还是赶紧再请一个得道高僧来府里做法要紧!」 面对云纱的提议,屋中众人都有些心动,唯有林仁明感到十分无力。 虽说他实在想不通这件事的蹊跷,可让他相信亡者回魂这简直颠覆三观。 林仁明想开口斥责谢氏,若不是谢氏处置不当,第一时间就将事情压下,事情也不会发酵到今天这个程度,却见谢氏两眼发直,仿佛对周遭之事都充耳不闻。 想要训斥不知规劝主子瞎添乱的云纱,又拉不下脸去跟个丫鬟计较,到嘴里的话全数变成了怒火,朝着林仁松噼头盖脸喷去。 「父亲原也不指望你在衙门里有所建树,可你不至于连这点家里的事也理不清!谢氏一个妇道人家也就罢了,你就任由她乱来?」 林家从不允许三姑六婆上门,谢氏竟还学着那等市井无知妇人喝符水,说不定就是这符水喝出了问题! 林仁明觉着谢氏有错,但林仁松这个做丈夫的也有很大责任,若是他平日里能对谢氏多一些关心,谢氏又何至于听到一点流言就频出昏招。 然而林仁松是註定领会不到兄长的良苦用心的,被林仁明一顿呵斥,他只觉十分委屈,「都说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谢氏她吓成这个样子,恰恰证明她做了亏心事! 当年黄莺就死的冤枉,如今也快到她三周年,这是回来找谢氏这毒妇报仇来了!大哥,你总说咱们林家是积善之家,你也得替黄莺做主啊!」 不知道是哪句话刺激到了谢氏,方才还跟个木头人似的她突然从椅子上窜了起来,「对,就请玄苦大师!我不信玄苦大师这样的得道高僧还收不了那个贱人!」 林仁明指了指冥顽不灵的林仁松,又指了指不知悔改的谢氏,这一刻,他总算知道父亲林老侯爷为什么会被气晕过去了。 林仁明爆发出一连串咳嗽,文氏色变,她立刻站到林仁明身边替丈夫轻抚后背,一边指着三房夫妻厉声呵斥, 「好好好,我算是明白了,什么黄莺,什么寻仇,你们夫妻两个分明是看着你们大哥不顺眼,气晕了父亲还不够,这是非要将你们大哥也气死才罢休!」 文氏嫁入林家多年,都是端庄持重的形象,还从未这般疾言厉色过,众人都瞪大了眼,何氏眼中更是闪过一道晦暗。 当然这一切自然是因为心疼林仁明,文氏明白她所说的都不过是气话,有林二爷和林四爷在,就算林仁明有个三长两短,世子之位也不会落到林仁松头上。 第73章 牵着鼻子走 实在是这两口子太不像样,一个嚷嚷着髮妻是谋害丫鬟的兇手,要休妻,一个还真承认了,就是林家想要遮掩也没有办法。 林仁明拍拍文氏的手,将她拉到身后。 在朝堂之上他可以和政见不合的谢贤等人硬抗,对上林仁松两个拎不清的,林仁明还真是没有半点办法。 就在这个时候,兰亭再次开口,「婢子倒有个提议,不知当不当讲?」 「你说。」林仁明虽不信兰亭能有什么好办法,可事到如今也只有死马当活马医了。 「婢子家乡有个说法,枉死之人之所以徘徊不去,倒不是有什么冤屈,也有可能是因为执念未消。」 「你的意思是说?」何氏眼神一亮。 兰亭点点头,「与其找什么高僧驱邪,不如满足了黄莺姑娘都心愿,再好好超度超度,想必黄莺姑娘也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人,到时候自会离去。」 至于怎么才算是满足黄莺的心愿,那该是镇海侯府的主子们操心的事,她一个小丫头说多了反而不好。 杜鹃却十分困惑不理解,见事情都发展到了这个份上,话题还是在围绕黄莺打转,根本就没有提到将她抬为姨娘的事,心中不由焦急又困惑。 她几次想给兰亭使眼色,可无奈兰亭都不理她,杜鹃没有办法,只得忍下焦虑。 其实到了这个时候,屋中之人虽对还魂之事还有疑虑,但或多或少都相信黄莺死的冤枉,谢氏罪有应得。 因此兰亭的提议正好挠在了众人的心坎上,特别是兰亭没说话黄莺冤枉,只说她有执念,保全了侯府的脸面。 就连一直没说话的四爷林仁清也开了口,只见那张娃娃脸上满是对黄莺的同情,「阿娘,我觉着这小丫头的话倒是有几分道理。 当年黄莺是因为被人误会爬床羞愤而死,想来她最大的执念便是名声,如果三哥能将她抬为姨娘,这一切的质疑也都不存在了,黄莺姑娘便能安心离去。」 听了儿子的话,众人都若有所思。 何氏想的是,如今将黄莺抬了姨娘,不仅能安抚住发疯的林仁松,更能遮掩住谢氏犯下的过错,侯府也就不用跟谢家翻脸了。 林仁明想的则是,谢氏草菅人命,虽她身为主子,没有给下人偿命的道理,但谢氏如此不知悔改实在丧尽天良,不如就借着抬姨娘的事,给谢氏一个教训。 蒋氏等人则是单纯地同情黄莺,她急忙建议,「黄莺原是受害者,我想与其请了高僧来收服她,不如改为超度更好。」 文氏微微颔首,「不错,给过世的姨娘超度,自然比驱鬼好听,就说恰逢黄莺三周年,三弟想起从前的情分还惦记着她,因此想要做个法会,侯府对外也有了说辞。」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3页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就将事情定了下来,完全忘了要询问林仁松和谢氏这两个当事人。 谢氏刚才还一副浑浑噩噩人事不知的模样,听到这里,她再也忍不下去,「不行!」 她是害怕黄莺的鬼魂索命,可要给黄莺那个贱人抬姨娘,这不是将她的脸面往地上踩吗,她绝对不会同意! 林仁松这回总算是逮到了谢氏的把柄,「我就说这个泼妇是装的,为的就是能矇混过关!」 原本他对黄莺的感情还没到这份上,毕竟忽然要抬一个死人做姨娘,林仁松心里还有几分膈应,难得见谢氏吃瘪,他心中那点儿不情愿也就烟消云散了。 「抬!必须给黄莺抬姨娘,这是她应得的!」说完,他还挑衅地看了谢氏一眼。 当年谢氏不就是害怕自己将黄莺收房,这才先下手为强,伙同赖妈妈用那种阴损的手段逼死了黄莺吗? 如今却轮到自己硬逼着谢氏低头给黄莺抬姨娘,以谢氏的跋扈,恐怕都要气得发疯。 要说做了几年夫妻,虽说貌合神离,但林仁松还是有几分了解谢氏的,果然他的话音刚落,谢氏就张牙舞爪朝他扑来,「林仁松,我跟你拼了!」 「反了反了!」何氏气得直拍太师椅扶手,「你们都是死人吶,还不将这两个丢人现眼的东西给我拉开!」 毕竟是主子,僕妇们不敢太过用力,等到将两人拉开时,林仁松已经挨了谢氏两个巴掌,脖子上还被谢氏抓出了几道血印子。 谢氏伏在地上嘤嘤哭泣,「老夫人,您都看到了,三爷他现在为着个贱婢就要打死我,他这是宠妾灭妻,您可要为儿媳做主啊!」 当着一大家子的面谢氏就敢跟他动手,林仁松喘着粗气,「泼妇!泼妇!」 他一定要休妻,这回谁说话都没有用! 「住口!」 这声音虽不甚洪亮却让众人心头一震,扭头看去,竟是表姑娘李霓裳扶着林老侯爷走了出来。 众人立刻都站了起来,围着老侯爷七嘴八舌关心起他的病情。 「侯爷,您醒了!」何氏先生满脸惊喜,后又变为担忧,「您怎么不多趟会儿?身子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说话间,她赶紧上前搀扶老侯爷。 李霓裳知情识趣地将老侯爷身边的位置让给何氏和八娘子,不动声色退到一边,换来六娘子一声不屑的嘲讽。 再会拍马屁也不过是个外姓的侄女儿,这种时候还不是只有给人头腾位子的份! 李霓裳却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似的,原本也不是为了趁机讨老侯爷的欢心,不过是尽晚辈的本分罢了,更何况,她的注意力都在兰亭身上。 刚才兰亭的话她和老侯爷都听见了,何氏等人身在局中或许还没有感觉,她却认为事情很不对劲。 别看兰亭只是个不起眼的小丫鬟,前后加起来也没说过几句话,可那几句话却句句都说在点子上,每每在关键时刻扭转局面。 实际上,屋中的所有人都在被兰亭牵着鼻子走! 这怎么可能? 兰亭谨守本分低着头看不清容貌,但李霓裳能看出她的年纪并不大,一个才十多岁的小丫头,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第74章 林老侯爷 李霓裳觉着自己可能疯了,她不仅不反感兰亭,还对她生出了十分的好奇! 众人自然不会在意一个寄人篱下的表姑娘的想法,正如不会将兰亭一个小丫头放在眼里,所有人都看着老侯爷。 老侯爷虽然早几年前就不再管事,可他早年征战沙场,身上的威势尤在。 他一开口,兰亭便知道谁才是这座侯府真正的主人。 便是早慧如世子林仁明,与老侯爷比起来也缺了几分火候。 兰亭心中一凛,越发将头埋得更低。 她仔细回忆自己刚才所说的话,确信并没有留下什么痕迹,这才暗自松了口气。 老侯爷收回落在兰亭身上的视线,这个丫头,应该只是误打误撞,他摆了摆手,「不妨事。」 话虽如此,何氏还是十分担忧,她的儿子还没有长成,若这个时候老侯爷有什么三长两短,对他们母子三人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老侯爷先是肯定了儿子林仁明的做法,「刘氏她脑子不清醒,就让她去庙里清修一段时间。」 林仁明松了口气,毕竟是父亲的姨娘,他开口打发有越俎代庖之嫌,如今父亲发了话,才算是名正言顺。 「儿子无能,还是没能理清这件事里的蹊跷,累的父亲病中跟着费心。」林仁明脸上满是羞愧。 他坚决不信黄莺回魂之事是真,可惜无奈找不到其中的问题,也只能任由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程度,方才贊同兰亭的提议也是迫不得已。 既然不能明着为了黄莺的事惩罚谢氏,但将她抬为姨娘,也算是给了谢氏一个教训。 老侯爷却抬了抬手,制止了儿子后面的话。 林仁明想追求一个真相,老侯爷却对真相如何并不在意。 皇上对谢贤偏听偏信,对他们这些武将忌惮已久,若不是他窥测到皇上的心思,早一步交出军权又称病在家,侯府恐怕早就步了大将军府的下场。 这几年,林家韬光养晦,为着子孙后代考量,老侯爷虽然看不上谢贤兄弟二人在朝堂上打压异己的做派,还是为三子求娶了谢氏女。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4页 因此,只要谢氏不给林三爷戴绿帽子、不将林家的祖坟抛了,老侯爷就不会同意儿子休妻。 这次的事,不管是三儿子自导自演想要对付谢氏也好,还是几个儿媳妇之间争权夺利也罢,他通通都不关心。 家族的稳定才是最重要的! 方才长子就处置地很好,只是手段还稚嫩了些,倒是小儿子的考虑很周到,另外两个儿媳也不错。 三个儿子都靠谱,就这么一个不成器的,老侯爷在心中盘算一圈,自己的成材率还是很高嘛! 至于林仁松为什么会这么混帐,自然不是他的问题,而是刘姨娘太蠢,带累了他! 想到这里,老侯爷忽然觉三个月的清修时间太短,恨不得让刘姨娘这颗老鼠屎在庙里住满三年才好。 只是刚才才夸了林仁明,他自然不好驳了大儿子的话,这种愤怒就转嫁到了林仁松身上。 不知道老侯爷是什么时候醒的,也不知他听了多久,见父亲如利刃一般的目光扫来,林仁松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早知如此,还不如刚才就依了大哥的意思,他这个老父亲可比大哥要难对付多了。 林仁松预知危险的感觉一向很准,刚刚林仁明再厉害,也只不过是同辈兄长,说起话来到底有所顾忌,老侯爷就不一样了。 他想要发作亲儿子,那还真不需要找理由,更不用说林仁松和谢氏两口子本就是满身的漏洞,老侯爷都不用费心寻摸。 「你这个混帐东西!」老侯爷抄起手边的茶碗就朝林仁松脑袋上砸去。 林仁松不敢躲,若再将老侯爷气晕,别说在军营的二弟,就是大哥和四弟两个羸弱书生也饶不了他。 硬生生挨了这一下,茶水顺着脸颊往下流,头顶上还挂着茶叶沫子,林仁松狼狈不已,整个人却异常清醒。 他老老实实跪地认错,「阿爹,儿子知错,再不敢提休妻的事。」 「可是,可是儿子好歹也是个男人,谢氏她平日里盯儿子就跟盯牢里的犯人似的,这也就罢了,可她怎么能逼死无辜的黄莺?好歹那也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 若再不给她一个教训,如此不知天高地厚,还不知道谢氏以后会做出怎样的事来,儿子受些委屈是小,牵连到侯府是大啊!」 说到动情之处,林仁松一个大老爷们,也不顾脸皮不脸皮的,竟当着一屋子的人抹起泪来。 八娘子向来看不上林仁松这个庶出兄长,见他一把鼻涕一把泪,不由撇撇嘴,厌恶地别过脸去。 六娘子却心疼胞兄,不由急切地看向老侯爷,替林仁松辩解, 「阿爹,三哥他是不成器了些,可男子三妻四妾本也寻常。三嫂她也太过分了,若三嫂平时能对三哥温柔些,他又何至于……」 到底是未出阁的女儿家,脸皮薄,六娘子支支吾吾半天还是没能将林仁松偷偷摸摸与外面那些女人鬼混这几个字说出口。 老侯爷却明白了女儿的意思。 他是想通过谢氏来拉近与谢家的关系,却不是让儿子卖身求荣! 做父母的,自然不愿意看见儿媳妇太过强势,骑在儿子头上拉屎拉尿。 更何况,老侯爷本身就先后迎娶过两个妻子,这些年身边的通房姨娘来来去去,又怎么可能要求儿子只守着谢氏一个人过日子。 至于大房,是大儿子自愿,老侯爷自不会干涉,三房却不一样。 六娘子的话说到了老侯爷的心坎上,在他看来,这次的事林仁松虽有不对之处,但真要论起来谢氏的过错却更大! 「方才你们母亲的话我都听见了,就按她的意思,择个黄道吉日,将那个黄莺抬为姨娘,再给她家中送些补偿银子。」 林仁松大喜,当场就磕了几个头,「多谢阿爹!多谢阿爹!」 谢氏却是满脸的不可置信,怎么能将黄莺抬为姨娘,这跟让她当众承认当年就是自己逼死黄莺有什么区别? 第75章 姨娘 不同于老侯爷父子,谢氏对黄莺还魂这件事深信不疑。 因此她一定要让侯府请玄苦大师出面,将黄莺打得魂飞魄散不可,她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看着,不管是人还是鬼,这就是与她作对的下场! 原本设计得很好,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谢氏才任由对自己不利的流言在府中发酵。 在她的设想之中,侯府上下应该都站在她这边支持她的决定才是,怎么忽然全都调转矛头指向了自己,他们就不怕惹怒谢家吗? 「公爹您怎么能……」 老侯爷却打断了谢氏的话,「有些话,我想也不必说得太清楚。这件事是我的意思,如果你还有异议,我不介意亲自去找亲家公谈一谈。」 谢氏一噎。 镇海侯府怕这件事传出去影响侯府的声誉,谢氏同样也怕这件事会传到娘家人的耳中,若是影响了太子妃,父亲会怎么做她不知道,嫡母却是第一个不会放过自己。 见谢氏不吭声,老侯爷微微颔首,「那我就当你是同意了。」 不仅如此,紧接着他又抛出了第二个炸弹, 「侯府突然要抬一个过世的丫鬟当姨娘,传出去难免惹人非议。老三他成亲也有好些年了,身边却只有谢氏一个人,这也太不像话!」 他看向老夫人何氏,「你看着挑个丫头,放到老三身边。就按老二那边的例子,先开了脸,等生下孩子就抬为姨娘。」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5页 此话一出,不亚于是一声惊雷在谢氏耳边炸响,若说将黄莺抬为姨娘,谢氏只是损失些颜面,毕竟是个死人,占个名分也影响不到谢氏什么。 可老侯爷开口指的人就不一样的,她会被抬为姨娘,将来说不定还好生下孩子,这些都是会实实在在影响到谢氏和他儿子利益的。 即便黄莺的事在全府上下闹得沸沸扬扬,谢氏都没有过丝毫的悔意,在这一刻,谢氏是真的后悔了。 后悔当初不应该设计陷害黄莺,后悔在这件事刚闹出来的时候没有及时止损,更后悔刚才没有听从世子爷的建议,将作法改为超度。 显然被这件事影响的不仅谢氏一人。 文氏不安地挪了挪身子,成亲多年守着妻子过日子的不止林仁松一个,更何况,谢氏好歹还给侯府生下了孙子,而丈夫身为侯府世子,年近三十却依旧膝下空虚。 文氏总觉着,公爹方才那番话更像是在敲打自己。 作为一个合格的世子夫人,这种时候她应该主动站出来,张罗着给丈夫纳妾开枝散叶才是,可是为什么一想到丈夫要与旁的女子亲近,她这心里又酸又涩的难受。 仿佛感受到妻子的情绪低落,林仁明转过头,在宽大的衣袖遮盖之下,他紧紧握住了文氏的手。 手上源源不断的温度传来,又让文氏重新振作起来,只要丈夫的心意不变,即便是老侯爷开口,她也不会答应往他们房里放人! 而蒋氏反而是三妯娌里最淡定的,不仅是因为丈夫早就有了红珠、绿萼两个通房,即便没有,蒋氏也知道丈夫心里的那个人不是自己。 所以说,就算再给二房添几个人,又会有什么不同呢? 蒋氏有些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老夫人何氏先是惊愕,短暂的愣神后,心中快速思量起来,看来这一次。 谢氏真是将老侯爷惹狠了,要知道老侯爷从不过问后宅之事,更何况是给儿子房里塞人这种事。 他之所以这么做,就是要敲打谢氏。 身为继母婆婆,林仁松两口子的夫妻感情是否和睦,根本不在何氏的考虑范围之内,她所想的,不过是选谁才更符合老侯爷的心意。 按理说,何氏应该在自己身边的丫鬟里挑人才对,上房出去的人,即便谢氏再不喜,看在何氏的脸面上,也要容忍三分。 不仅可以顺理成章往三房安插自己的人手,还能趁机彰显她身为婆母的权威。 就连林仁松也是这么认为的,他实在没有料到事情还有这样的峰迴路转。 虽说他还是没能如愿休掉谢氏,可老侯爷却罕见地站到了自己这边,不仅出手压制了谢氏,还主动要给他房里添人。 这绝对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事情,哐当一声,这么大一块饼砸到了林仁松的头上,到现在,他整个人都还晕晕乎乎的。 不过晕是晕,却并不妨碍林仁松已经迅速在心底思量开来,何氏究竟会将哪个丫鬟赏给自己。 若是容貌最出挑的碧玺最好,性情温柔的珍珠也行,再不济就是朝云,年纪大是大了些,可行事最是稳妥,总管着老夫人院里的事,谁也挑不出错处来。 不过他也就只能想想而已,这几个都是何氏身边的大丫鬟,以何氏对她们的看重,说不定是替四弟准备的,定然不会将她们给了自己。 想到这里,他不由抬头去看林仁清,有何氏这个事事都替他考虑周全的母亲,将来分家自不会吃亏。 又是幼子,不用向长兄一样身上背负着侯府的重任,时时刻刻都不敢松懈,已经十六岁的林仁清还能无忧无虑在国子监读书,真是林仁松最羡慕的存在。 林仁清当然不知自己这个三哥心中所想,见他看过来,还促狭地朝他眨了眨眼,似乎在调侃林仁松又抱得美人归。 林仁松从来不是走一步看三步的性子,四弟的好命他是羡慕不来的,可老侯爷亲自开口的通房,才是他能实实在在拿到的好处。 想通这点,他不再纠结,而是眼巴巴看向何氏。 看着三儿子这副不争气的样子,老侯爷只觉心中发堵,恨不得立刻收回刚才的话。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何氏最后所选之人并非上房的丫鬟,而是…… 杜鹃! 眼见事情的发展都在兰亭的意料之中,谢氏果然落入了她们的圈套之中,老侯爷也同意弥补给黄莺姨娘的名分,甚至连要给三爷安排房里的事,都和兰亭预计的分毫不差。 可这一切,都跟她杜鹃没用半点关系! 第76章 达成 没有人知道杜鹃心里的焦急和煎熬,若不是场合不对,她都想冲上去,拉住兰亭的衣领大声质问对方是不是在耍着她玩? 给了她希望,却在她距离希望最近的时候再打破她的幻想,目的就是为了能让她死心,好乖乖跟她回广陵。 因此当从老夫人何氏的口子听到自己的名字时,杜鹃整个人都是懵的。 谁? 老夫人说的人是谁? 她目光呆滞地环顾四周,想要从旁人的身上确认些什么。 直到对上谢氏那仿佛要吃人的目光,这才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原来自己没用做梦,方才老夫人选中的人真是自己! 「怎么,你不愿意?」老夫人斜睨杜鹃。 她也不是不能将自己身边的丫鬟挑一个给林仁松,可实在没那个必要。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6页 犯不着浪费一个丫鬟,更犯不着搅和到三房夫妻两个的斗法之中。 正为难时,何氏注意到了站在角落的杜鹃。 她依稀记得,这丫鬟就是三房的,既不是谢氏的陪嫁就不会跟谢氏一条心,本身又不出挑,想要长长久久地活着,得了这次机会只能抓住自己这个靠山拼命往上爬。 更重要的是,杜鹃脸上的急切和渴望藏都藏不住。 既蠢又有野心,有什么比她更好的人选呢? 「哎呀,能伺候三爷,是这丫头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她又怎么可能不愿意呢?」见杜鹃还傻愣愣站着,乔瑞家的忙接过何氏的话头。 被乔瑞家的推她一把,杜鹃这才回过神来,整个人仿佛被巨大的幸福笼罩,不用旁人提醒,她就立刻跪地谢恩。 「多谢老夫人抬举,婢子愿意,婢子愿意伺候三爷。」说到最后几个字,杜鹃双颊一片绯红。 何氏微微颔首,又叮嘱了几句要谨守本分,好好服侍三爷和三夫人,早日替侯府开枝散叶的话。 云纱的视线落到杜鹃身上,不屑又嫉妒。 就在方才,她还稳稳压杜鹃一头,可不过短短的功夫,杜鹃就越过自己,成了三爷的房里人,她究竟何德何能? 杜鹃究竟何德何能,这也是林三爷想问的问题。 本来的期望是白得一个美妾,谁知道竟峰迴路转,何氏指了杜鹃给他。 也不是林仁松又多么不待见杜鹃,就好比你意外收到一个贵重的盲盒,正兴沖沖幻想着会拆除什么,结果打开一看,自己已经有了! 林仁松全部的盼望变成了兴趣缺缺,落在老侯爷眼里,就成了这个三儿子还算稳重,这才是男子汉大丈夫面对女色的态度,也不完全无可救药嘛。 而全程密切关注着林仁松一举一动的谢氏更是松了口气,至少丈夫对杜鹃不感兴趣,即便杜鹃搭上了何氏这个依仗,也很难在三房掀起什么风浪来。 杜鹃则根本没有注意到屋中的暗潮涌动。 「真是恭喜杜鹃姑娘了。」 屋中全是来给她贺喜的声音,就连四爷林仁清也给她道了声喜。 长久以来的谋算成真,杜鹃甚至有些不真实的感觉,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她不知道兰亭究竟是怎么做到的,看似没有关联的每一步,最终将她推到了想要的位置上。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去看兰亭,正好兰亭也朝她看来,一双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仿佛在无声地提醒她,不要忘记自己的承诺。 杜鹃心头一凌,有些心虚地扭过头去。 …… 那日自始至终,众人的关注点都在三房几人身上,本来被提过来准备严刑拷问的兰亭反倒被忘到脑后。 兰亭自然全身而退。 她答应杜鹃的事已经做到,现在该轮到杜鹃履行自己的承诺了。 想要将杜鹃带回广陵,兰亭自然会做完全的准备,自然不会像之前她吓唬杜鹃的那样,两人偷偷逃走当逃奴。 因此兰亭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准备,暂且不打算去找杜鹃。 刚好这一日,新人院的小丫头们迎来了入府后的第一个沐休日。 杨梅和家里关系不好,打算去姑姑家,再当面感谢姑姑和姑父一次。 如今进了府,她更能感受到当初姑母给她争取来入府名额的不易。 而山竹家是城外庄子上的,一来一回无论如何也要错过回府时间,她便决定不回家了,留在新人院休息一日。 两人都有了决定,只兰亭一直没吐露自己的打算,到了休息这日,准备出府的小丫鬟们陆陆续续找钟妈妈领了假条。 见兰亭迟迟没有动静,玉梅想着她是外地来的,这日一定没处去。 「咳咳,知道今日我要回家,阿娘特意让下人准备了一桌子,谁知铺子的货忽然出了些问题,兄长跟着掌柜出城去了,你要不要跟着我回去?」 玉梅硬邦邦开口,即使是好心相邀也带着几分别扭。 她话里的意思,反正也是要浪费的,不如便宜了兰亭。 兰亭忍着笑拒绝了她,「不用了,我今日打算去我干娘家。」 「你干娘?」玉梅不解。 兰亭点点头,「就是槽坊巷后街的郑婆子。」 郑婆子做着牙人生意,她会办事口风又紧,因此这金陵城中的富贵人家买人卖人,头一个想到的就是她。 因着乔瑞家的关系,玉梅自然也听说过郑婆子的大名。 她瞪大了眼,实在没想到兰亭在金陵城还有相识的人家,还当她是个无依无靠的乡下野丫头呢。 她有些想不明白,既然兰亭认识郑婆子,通过郑婆子走赖妈妈的关系就好了,何必要闹出那么大的阵仗,差点儿将侯府捅破天。 兰亭但笑不语,当然是因为她进侯府的目的不纯,寻常也就罢了,若是她真将杜鹃拐带走了,侯府找不到她,自然会去找卖她入府的郑婆子一家麻烦。 找姐姐是兰亭自己的事,她当然不会把无辜的人牵连进来。 见她不说话,玉梅心知自己猜对了,估计郑婆子根本没将兰亭当回事,是这个厚脸皮的野丫头死皮赖脸贴上去的吧? 她翻了个白眼,写了张字条塞在兰亭手里,「拿着,这是我家地址,若是郑家不让你进门,你就来找我,不用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7页 第77章 干娘 不给兰亭解释的机会,玉梅摆摆手,拎着早就收拾好的包袱就出了门,休沐的机会不可多得,她还想在家里多待待呢,可不能浪费时间。 兰亭叫了半天没叫住,只得无奈地摇摇头将玉梅硬塞给自己的纸条揣进袖子里。 跟杨梅在侯府门口道过别,兰亭便往槽坊巷那边过去。 所谓槽坊巷,顾名思义一开始当然跟酿酒有关,虽然如今不再是酿酒作坊,但周围住着的多是做着小本生意的市井人家,与侯府所在永宁街形成鲜明对比。 一进巷子,叫卖声、孩童的打闹声、街坊的闲谈声不绝于耳,十分热闹,见忽然来了兰亭这么个眼生的小丫头,不由都露出善意的打量。 兰亭笑着与人打过招唿,在街坊们的热心引领下,很容易就找到了郑家。 来开门的是一个中年妇人,见来人是兰亭,脸上立刻露出欢喜的表情,一边将兰亭往里让,一边大声地往里屋喊,「大姑,兰亭来了。」 不多时,一个年约五十出头的妇人就掀开帘子迎了出来,身穿一件褐色细布衣裳,头上用一根鎏金簪子将头髮整整齐齐梳成一个圆髻。 正是兰亭此次来此想要拜访的人——郑婆子。 「你说谁来了?」郑婆子的声音里还有些茫然。 「是兰亭!」中年妇人将兰亭往她跟前一推,「您这几日不还念叨着她,这不,人就在这儿!」 郑婆子在金陵做着牙人生意,原本跟兰亭一个广陵的小丫头没什么交集。 前世兰亭生意有些起色后,因为机缘巧合,曾帮过郑婆子一个忙,原也没放在心上,不指望她回报。 谁知郑婆子是个记恩的,虽说明知兰亭用不到,从此以后,还是每逢年节和兰亭的生日,都让人送去节礼。 每回都是郑婆子按照兰亭尺寸亲手所做的两套衣服和一双鞋,东西虽不贵重,但胜在一片心意。 因此重生后,兰亭来金陵寻找姐姐,没有去找那些曾经的生意伙伴,第一个想到的却是郑婆子。 凭藉着前世对郑婆子和郑家的了解,兰亭很快再次跟郑婆子熟络起来,这回没有帮她的事,郑婆子还是对兰亭一见如故,将她认成了干女儿。 「干娘!」兰亭脆生生唤了一声。 郑婆子见到兰亭十分开心,拉起兰亭的手,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一遍,见她气色红润,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不仅褪去了初见时的黑黄柴瘦,整个人都长开几分,显然在侯府的日子还算不错。 郑婆子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欢欢喜喜得答应一声,「诶。」 见兰亭将一包福芳斋的点心交给妇人,郑婆子眼尖看清了包装纸上的标识,又不禁嗔怪,「你说你,来就来吧,还带什么东西!」 特别是福芳斋的点心可不便宜,别看这么一小包,少说也要花掉兰亭半个月月钱,想到这里,郑婆子都替兰亭心疼。 郑婆子虽说做着人牙子的生意,却不是那种爱占人便宜的,「快将东西拿回去,我这做你干娘的没照顾过你一日不说,反过来倒先拿你的东西,这像什么话?」 兰亭知道她不是在做面子功夫,口中的话也越发实诚,「您都说了是我干娘,这天底下儿女孝敬干娘包点心算什么大事? 「至于银子,挣来不就是花的么,我虽年纪不大,却有意效仿千金散去还復来的豪情壮志,干娘您不必替我省着,如今我只是个小丫鬟,只能给您买点心,等到哪一日我挣到更多银子,就带您去樊楼吃一顿!」 樊楼是金陵城最贵的酒楼,若这话换了旁的小姑娘来说,郑婆子定会呸对方一口,骂一声不自量力。 年轻人嘛,哪里知道挣钱的辛苦,手面这样散怎么能行? 可说这话的换了兰亭,她就信了个十成十。 郑婆子不肯承认自己偏心兰亭,不知为何,她总觉着兰亭年纪虽小,说话行事间却自有一种笃定。 那是强大自信带给人的底气。 虽说郑婆子也搞不懂兰亭一个乡下来的小丫头哪里来的这般自信,但做她有这一行的,最要紧的便是要眼光狠准稳,因此郑婆子确信她绝对没有看错人! 想到这里,就见兰亭主动挽了自己的胳膊,「我记得您最喜欢吃马蹄糕,这福芳斋的马蹄糕不像外面那些点心铺子放许多糖,用料都是最上乘的,又软又糯好克化,最适合您这样上了年纪的人。」 郑婆子只觉那甜甜的声音径直甜进了自己心里。 不管是天之骄女,还是出生平凡的,聪慧的女孩子郑婆子见多了,小小年纪就已经知道自己要什么的更是不缺,可是兰亭跟她们都不一样。 要怎么说郑婆子也说不出来,硬要描述,那就是分明经歷过黑暗,却依旧愿意嚮往阳光吧。 小姑娘行事虽冷,但谁对她好,她全都记在心上,并用自己的能力尽力回报,将她的喜好记在心上,给她带福芳斋的点心,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正是因此,郑婆子才倍加欣赏兰亭,否则再喜欢,她也不会轻易将一个才认识不久的小丫头收为干女儿。 兰亭将话说到这个份上,若是郑婆子再推拒,就是伤了这孩子的心。 郑婆子的侄儿媳妇姚氏窥着姑母的脸色,笑劝道: 「姑母,这是兰亭的一片心意,您就收下吧,家里前几日不是才腌了鱼和咸菜,等会儿给兰亭装些回去,就算她自己不方便吃,拿去孝敬侯府的管事妈妈、分给同屋的小丫鬟们也是好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8页 郑婆子听姚氏这么说,这才点点头,算是同意了侄儿媳妇都提议。 又扭头朝后院喊道:「大壮,快别忙活了,兰亭丫头来了,你赶紧去街口割两斤肉回来,再称两斤面粉,咱们今天中午包饺子!」 后院里正在干活的男人应了一声,立刻小跑着出来,一边擦着手,一边憨憨地跟兰亭打招唿,从郑婆子手里接过钱,就要往外面出去。 第78章 改变 这年头,非年非节的,对普通人家来说,割肉真算得上是一件十分奢侈的事。 眼见兰亭要阻拦,郑婆子故意沉下了脸,「你方才是怎么劝干娘的,怎么干娘能收你的点心,你就吃不得干娘二斤肉?」 也是,兰亭重新笑眯眯道,「干娘说得不错,我都听干娘的!」 郑婆子这才转怒为喜,她拍了拍兰亭的手背,「这还差不多!」 姚氏是眼里有活计的那种人,见丈夫出门买肉,也赶紧钻进厨房忙活起来。 兰亭想跟过去帮忙,却被郑婆子叫住,「不过是一家人的饺子,就交给大壮和她媳妇去忙吧,你进屋来,陪我说说话。」 不由分说,郑婆子就将兰亭拉进了屋。 刚好姚氏的儿子小虎子帮阿娘端了茶点来,茶是普通素茶,点心则是兰亭带来的。 郑婆子满意颔首,招唿着兰亭吃点心。 兰亭嘆了口气,这点心本是她孝敬郑婆子的,郑婆子却唯恐她吃亏,又给摆了出来。 见小虎子眼巴巴看着桌上的点心,他不过五六岁的年纪,郑婆子没发话却能忍住不去拿,兰亭微微颔首,她从桌上拿起一个点心递到小虎子手里,「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要多吃些。」 小虎子看向郑婆子,见姑婆点了头,这才谢过兰亭,欢天喜地拿了点心出去。 「您这侄儿和侄儿媳妇都是实诚人,小虎子也教导得很好。」兰亭笑道。 郑婆子笑笑,却不置可否。 她也是个苦命人,当年嫁人不到一年,丈夫便因病过世,没留下个一儿半女。 婆家怪她克夫,将她休回娘家,谁知娘家也容不下她,为这能少一个人吃饭,硬逼着她再嫁人。 已经成过一回亲的郑婆子在短短一年的婚姻里体会过了酸苦辣,唯独没有甜,因此嫁人这种事情根本没有兴趣。 她是个有成算的,既不愿留在娘家看兄嫂的眼色过活,更不愿去赌第二段婚姻就能比第一段幸运,干脆收拾了包袱,只身一人来金陵闯荡。 一个单身的女人能做什么? 不用问,就知道郑婆子吃过苦也吃过亏。 好在她性情坚韧,身上有一股不服输的狠劲,最后靠着一张能说会道的嘴皮子被一个牙人看上,带她入了行,郑婆子这才在金陵站住脚跟。 几十年过去,郑婆子的日子越过越好,她娘家里却遭了灾。 当年刻薄的兄嫂没躲过疫病双双离世,郑家原本的几亩薄田的出息也越来越赶不上朝廷年年加税的速度。 在一次无力偿还赊帐后,地主收走了田产,郑大壮沦为失地农民,一咬牙,厚着脸皮带妻儿进城投靠了郑婆子这个姑姑。 事过境迁,郑婆子虽没有原谅兄嫂从前对自己的逼迫,但考虑到自己日渐年老,今后需要人奉养,还是接纳了郑大壮一家。 目前看来,郑大壮两口子都本分老实,小虎子也是个听话孩子,他们对郑婆子的尊敬不似作假。 兰亭看不出来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几年后这一家会忽然背刺郑婆子。 那一次的事让郑婆子险些吃上人命官司,而郑大壮一家在衙门的作证就成了压垮郑婆子的最后一根稻草。 若不是兰亭顺手拉了郑婆子一把,郑婆子就折在了里面。 前世的兰亭一直认为郑大壮两口子就是不折不扣的白眼狼,可如今看来事情却似乎并不是这样,兰亭想帮郑婆子,故而方才出言试探。 郑婆子意料不到将来的事,却自有自己的一套理论。 她自认在这一行沉沉浮浮几十年,早就铁石心肠,什么样的事没见过? 为了利益,兄弟阋墙、姐妹不和、甚至亲生父母出卖孩子,孩子抛弃父母的比比皆是。 让郑婆子相信亲情?她只会嗤之以鼻。 「现在看来大壮和他媳妇是不错,可人是会变的!血缘和感情都靠不住,唯有手里的银子才最实在的,叫我心里踏实。」 郑婆子告诉兰亭,只要她手里握着银子,不管郑大壮夫妻心里怎么想的,他们一直都只能做孝顺体贴的侄儿和儿媳。 若是在一般情况下,兰亭难不贊同郑婆子的观点,可这不是一般情况。 既然郑婆子已经做好未雨绸缪做好打算,为什么还会和郑大壮两口子翻脸? 想了想,兰亭建议,「您家如今这日子虽比上不足,但一定比下有余,有没有想过送小虎子去学堂念书?」 自古江南出才子,吴越国虽国力不强,但要说文风鼎盛,无论是北边的大齐还是西边的后蜀都没法跟他比。 除了国子监这种官办学堂,民间各种私塾都不缺,小虎子想要读书虽不容易却也不难。 兰亭知道十几年后天下会大乱,但无论如何改朝换代,最后坐到那个最高位置上的人只要想将国家治理好,就离不开人才。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9页 读书人,正是朝廷会下大力气拉拢的一方。 读了书,自然就更认同孝悌纲常那一套,到时候即便老年体弱的郑婆子成了累赘,或是因为天长日久的相处与郑大壮两口子有了不可调和的矛盾,郑大壮两口子也不敢生出坏心思。 因为一旦做出背刺曾经拉拔过自家姑母的这种事,小虎子身为读书人的名声就全完了。 突然听兰亭提起读书的事,郑婆子显然有些诧异。 她常跟富贵人家打交道,自然懂得读书识字的好处,只是从前并未往这方面想。 一旦动了某个念头,郑婆子就越想约觉着兰亭的建议很有道理。 别的不说,就做她们牙人这行,要是识字,就不用每次再花钱另寻文书立契,不仅能省下一笔银子,就是买卖双方也会高看两分。 若不是她年轻时被耽搁了,能读会写的话,手里的生意早就更上一层楼,绝不会像这样不上不下。 见郑婆子意动,兰亭再接再厉, 「即便考不上举人秀才也没关系,读了书,将来无论是跟着您继续做牙人还是去铺子里找份差事,那都比寻常人容易。」 第79章 转变2 郑婆子不由自主地点点头,「我们家是做牙人营生的,外面的那些人面上不说,心里总是有几分瞧不上。」 她这就是答应了,只是还有些顾虑,担心书院的先生因此不会收下小虎子。 这也并非杞人忧天,士农工商,这个观念不说眼下是众人的共识,就是千百年后,在一些顽固之人的心中依旧是很难扭转的。 兰亭想了想,「小虎子从未进过学,那些书院自然不在咱们的考虑之内。我听说金陵有家叫做明庭书院的私塾,先生虽说只有秀才功名,但胜在功底扎实,最重要的是,对待学生一视同仁。」 在明庭书院,无论是一掷千金的富商之子,还是只拿得出一条腌肉当束脩的穷苦人家,只要是真心向学的,秦先生都会收下。 与此同时,要是谁进了明庭书院敢混日子,秦先生也绝不会手软就是了。 这时恰好姚氏正好来叫两人吃饭,听到兰亭正劝说郑婆子送小虎子去读书,一时间愣在当场。 回过神来,姚氏恨不得当场跪下来给兰亭磕两个头才好。 不是姚氏得陇望蜀,觉着郑婆子养着他们一家还不够,非得再花钱送小虎子去上学。 而是做了一辈子农人,突然没了地,无论丈夫郑大壮怎么告诉她姑母郑婆子就是个嘴硬心软的,姚氏的心里依旧不踏实。 若是姑母在一天还好,可有朝一日不在了,她跟丈夫都是笨嘴拙舌的,即便郑婆子肯放手,他们也接不下姑母手上的摊子。 更不用说郑婆子防着他们夫妻呢,根本不郑大壮接触生意上的事。 到那时,他们一家子又该何去何从? 被地主强占土地,从家里赶出去的日子,那种担惊受怕,姚氏发誓这辈子都不想再经歷一回。 姚氏心中惴惴不安,还有一个原因,那便是郑婆子当年是被公公婆婆从家中逼走的,听说要不是她主意正跑得快,当初差点儿就被婆母撺掇着公爹将她嫁给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换彩礼。 易地而处,姚氏自己都很难释怀,姑母究竟是不是真心接纳了她们? 同住一个屋檐下,姚氏总是忍不住胡思乱想,就怕哪日一睁眼,郑婆子就想起从前的事,将她们一家赶出去。 可小虎子能读书就不一样了。 她没有兰亭那样宏伟的目标,小虎子如今六岁,在私塾跟着先生读几年,等到十岁时正好找间铺子送去做学徒。 有了读书识字的功底,小虎子就可以直接跟在掌柜身边做事,或是学个帐房,而不是去做随时可以被取代的打杂小工。 到那时,自己一家人也能彻底在金陵城扎下根来,至于姑母,他们自然也会好好奉养。 姚氏是那种传统的妇人,嫁了人就听丈夫的,没了公婆,便将在一家人最困难的时候不计前嫌帮衬她们的姑母郑婆子当成了正经婆母。 平日里,都是郑婆子说什么她做什么,绝对不会向郑婆子提出任何要求。 可这一次,姚氏无论如何也忍不住,抢在郑婆子开口之前先表了态。 「姑母,明庭书院我也听说过,杨婶子家小儿子就在那里读书,就跟咱们家只隔了两条巷子,小虎子中午还能回家吃饭,这样又能省下一笔花费。」 姚氏烧得一手好菜,杨婶子就是姚氏里帮工的其中一家。 自打投奔了郑婆子,姚氏不愿意吃白食,因此除了操持家里外,还接了些左邻右舍红白喜事的帮厨活计。 她手艺好,又不在食材的採买上占主家便宜,渐渐地做出些名气,这条坊里哪家要办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姚氏。 原本姚氏挣的这些贴补也尽够了,如今既然要送小虎子进学,那就不嫌多,姚氏盘算着自己该多出去走动走动,往旁边的街坊揽更多的活计。 当然,丈夫郑大壮也不能闲着。 既然姑母不愿意带他入牙人这行,那就说明丈夫身上一定有自己看不到的不足。 日子有了期盼,姚氏的心胸也比往常开阔起来,再不会立刻就疑心郑婆子出门谈事不带上郑大壮是在防备他们两口子,反而为曾经的小心思感到羞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0页 她算了算,「我多帮些工,小虎子他爹不会别的,好歹这些年的庄稼还有一把子力气,不如就去码头替人扛活,小虎子这一年的束脩也就有了。」 她抬头看向郑婆子,恳求道:「姑母,您就答应吧,我保证做着外面的事,家里的活计也不会丢下!」 看着姚氏脸上小心翼翼的期盼,郑婆子心情有些复杂。 到此时她这才惊觉侄儿两口子恐怕早就有了送小虎子去读书的心思,只是拉不下这个脸面跟自己提。 今日若是没有兰亭的误打误撞,恐怕他们永远也不会张这个口。 原本没有矛盾的双方,在这样日积月累的误会下,心里难免会生出疙瘩。 不说旁的,郑大壮一个二十多岁的大男人,有妻儿要养,却成天无所事事,短时间还好,时间一长,绝对会生出事端来。 想到这里,郑婆子不由惊出一身冷汗。 「我既然接纳了你们,自然不会将上一辈的恩怨算到小辈的头上,小虎子也是我的侄孙,我们身上流淌着相同的血脉,若他能有好的前程,我这做姑婆的又怎么会不高兴?」 郑婆子是留着后手为自己打算,却也不会去故意苛待小虎子,更何况这种上进的事。 「今后再有这种事,你们直接跟我开口就是,我不是你们肚子里的蛔虫,自然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郑婆子拉长了一张脸。 原是一片好心,说出的话却硬邦邦的。 兰亭嘆了口气,怪不得前世郑婆子会跟郑大壮一家闹掰。 「干娘拿你们当亲女儿疼,只是她人老了,难免有思虑不周的时候,还请嫂子和大哥多担待。」 郑婆子面色稍缓,姚氏则涨红了脸,先前她是存着小心思,「姑母,是我们错了,将来再不会如此。」 第80章 悔过 见姚氏去叫个人久久没有回来,郑大壮拉着儿子郑小虎跑了过来,不想刚走到屋门口,就听到了郑婆子这番话。 郑大壮当即跪下表态,「姑母,您能收留我们一家已经是仁至义尽,我们两口子笨,帮不上您什么忙,但是小虎子他娘说得对,孩子读书的花费不能再叫姑母操心!」 郑婆子能答应将小虎子送进明庭书院他和姚氏已经非常感恩戴德,不能连儿子读书的花费也让姑母出。 郑大壮不仅自己跪,又让小虎子给姑婆磕头。 「小虎子多谢姑婆。」看着小虎子稚嫩的脸庞,郑婆子百感交集。 有时候人就是这么奇怪,若是别人巴巴地算计你手中的东西,你一定会让他有多远滚多远,可要是人自立自强起来,你反而会忍不住想要拉他一把。 这就是郑婆子眼下的心情。 她的面色有些复杂,或许侄子两口子真的和兄嫂不一样?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她年纪大了却还没老,先是认识了兰亭,今日又跟侄子两口子将话说开,或许她平静得仿佛一眼能看到头的日子会产生改变? 鬼使神差,郑婆子点了点头,「姚氏有手艺,出去帮工也就罢了,你也不必去给人扛活,从明日开始,就跟着我一起出门吧。」 这就是要将手上的人脉一点点交给郑大壮的意思。 郑大壮愣了片刻,回过神来就涨红了脸,他慌忙摆手,「我不行,我怎么能行?」 见郑婆子脸色有些不虞,兰亭笑着劝说,「行不行的总要试试才知道,郑大哥是不如有些牙人能说会道,不如干脆就走踏实可靠的路子,未必没人愿意将生意交给你。」 她这样说,也不完全是为了安郑大壮的心。 郑大壮生了一张憨厚老实的脸,牙人是吃嘴皮子饭不错,可不是每个人都喜欢油嘴滑舌,真诚可靠更重要。 郑婆子点点头,「怎么,你不敢?这么大把岁数都活到了狗身上,竟连一个小孩都不如!」 见郑婆子是真心实意要带丈夫入行,姚氏狠狠一把掐在郑大壮腰上,郑大壮吃痛,堪堪答应下来。 姑母的对手刘麻子曾来找过他,想要从他口中挖出姑母的渠道,他将刘麻子给打走了。 没有人知道,其实在那一刻,他的内心产生过一丝丝的动摇。 更可怕的是,如果日子一直像这样看不到希望地过下去,就连郑大壮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或许刘麻子第二次、第三次来自己还是不会动摇,可若是有第七次,第八次呢?他不是圣人,他一定会松口。 这么想想,自己还真是爹娘的亲儿子,都一样的忘恩负义。 好险,差一点儿,只差一点儿,郑大壮痛哭流涕。 郑婆子不知道郑大壮心中的悔恨,对着这个一把年纪还嚎啕大哭的侄子,她十分嫌弃,一时间竟有些质疑方才一时冲动想要带郑大壮入行的决定是不是正确。 只是话都说出去了,郑婆子自然不好立刻反悔,「瞧你这点儿出息,当着两个孩子的面哭,羞也不羞。」 或许是发泄了内心的愧疚与恐慌,又或许是有兰亭这个外人在,更或许是小虎子一双懵懂无知的眼睛正一瞬不瞬望着自己,郑大壮老脸一红。 他连忙拉起衣袖擦了脸上的眼泪,「姑母说的是,从今往后,我一定好好干,保证不丢姑母您的人!」 郑婆子自然不知道短短时间内,郑大壮就完成了自我,她的命运也随之发生改变,嫌弃地挥挥手,让郑大壮赶紧下去收拾干净。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1页 姚氏赶紧扶了丈夫出去。 「让你见笑了。」郑婆子转向兰亭。 兰亭轻轻摇头,这并不可笑。 不同于郑婆子对未来的事一无所知,结合前世后来发生的事,她从郑大壮的表现中推测出了端倪。 明明是互相关心的亲人,却因为疏于表达更心生罅隙,这才给了心怀不轨之人可乘之机,最终造成不可挽回的结局。 没想到前世郑大壮一家竟是因为这么简单原因背叛了姑母郑婆子,并没有深仇大恨,也没有不可调和,然而或许这才是真实的生活。 郑大壮和姚氏两口子不是大奸大恶的人,但同样经不住诱惑,郑婆子既然割不断血脉亲情,那么要做的就是永远不要给他们背叛的机会。 「您啊,其实什么都替他们一家考虑到了,但就是不说。」兰亭笑眯眯提醒。 有些时候,说往往比做更加重要。 郑婆子若有所思,可嘴上却不肯承认,「我都一大把年纪了,还需要甜言蜜语讨好谁不成?」 她话峰一转,「不说这些烦心事了,倒是你,我记得你刚来金陵不久吧,怎么会知道明庭书院?」 兰亭一噎。 前世因为生意越做越大,自然少不了要求了中人背后关照。 久而久之,兰亭自然也对科举之事关心几分,她还资助了几个品性不错的寒门学子,明庭书院就是其中一家。 兰亭的打算是等到将来这些学子都考中进士进入朝堂,也就有了替自己说话的人,不必再每年重金贿赂官员。 她的计划十分顺利,眼见就快到了收穫劳动果实的时候,谁知倒霉悲催地遇上敌军攻城,被一箭射回了现在。 她恍惚记得那杀千刀的敌军领帅叫什么来着? 想不起来了,兰亭用力甩了甩头。 郑婆子一双探照灯般的眼睛扫来,兰亭赶紧打起精神,「我哪里会知道,当然是听玉梅说的。哦,玉梅是侯府乔大管家的女儿。」 兰亭告诉郑婆子,大管家虽一家子都在侯府当差,但自孙辈起,就已经求了主子的恩典脱了籍。 最近乔瑞两口子正打算送长孙,也就是玉梅的侄儿去读书,正四处寻摸合适的书院呢,因此兰亭才会对金陵城的大小书院如此了解。 郑婆子十分惊讶,牢牢抱着侯府的大腿,乔家一家子的前程都不用愁,没想到乔大管家竟有这般魄力,早已为子孙脱了籍。 第81章 放手 原本对小虎子的要求只停留在能写契书上的郑婆子立刻改了主意,她下定决心,只要小虎子能念,她就一直供下去,没准她们郑家也能出个读书人! 兰亭自然没想到无心的一句话竟有那么大的作用,此时她正无力招架姚氏的热情。 落实了小虎子读书的事,姚氏感激兰亭,不知道怎么回报才好,就一个劲儿地给兰亭夹饺子。 看着兰亭碗里小山般的饺子堆,郑婆子都看不下去了,「她才多大,吃这么多看积食!」 姚氏脸上一红,吶吶几声缩下桌去给兰亭盛汤去了。 郑家今日的气氛从未有过的,虽说姑母郑婆子还是这么的强势,但姚氏却觉着他们一家三口这才算是彻底融入了这个家。 吃完午饭,郑婆子支开郑大壮两口子,将两张纸塞到兰亭手中。 「喏,这是你要的东西。」 兰亭低头翻看,正是她此前拜託郑婆子帮忙拿到的假身份和假路引。 杜鹃担心兰亭要带她做逃奴,兰亭怎么可能留下这样的隐患,有了这假身份和路引,就能保证她们安全回到广陵。 这种东西寻常人拿不到,兰亭便求了郑婆子。 郑婆子做着牙人生意,虽经她手的货源大都干干净净,但这行久了,有些时候难免也会遇到些说不清的,这个时候,就少不了这种东西。 郑婆子自然有自己的渠道,兰亭不会去问,检查无误后,她将户籍和路引仔细收好,郑重向郑婆子道谢。 郑婆子原本就不是个多事的人,只是今日兰亭实在帮老他们家大忙,她不像郑大仁两口子沉不住气,将感激都写在脸上,其实心里的触动不比侄儿两人少。 甚至隐隐觉着,也许这个突然认识的小姑娘是他们家的福星。 想了想,郑婆子还是拉着兰亭的手叮嘱,「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虽跟兰亭认识不久,郑婆子却能看出兰亭是个非常有主见的人。 因此哪怕不明白兰亭这样的人为什么甘愿卖身为奴,郑婆子也知情识趣地没有劝她。 更让她惊讶的是,兰亭并非像她当初对外宣称的那样,是因为无依无靠这才卖身为奴,好歹能在侯府混个温饱。 没想到,这才几个月的时间,兰亭就求了郑婆子让她备下两份假文书。 深知高门大户哪是这么好混的,郑婆子还以为是蓝天在侯府遇到了什么难处,逼得她待不下去,这才不惜伪造身份,想要找机会脱离侯府。 原本姐姐的事,兰亭绝不会跟任何人提起。 或许是今日郑家的气氛太好,又或许是兰亭昧着良心帮了杜鹃,她实在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个姐姐,想着或许郑婆子能给自己一些建议。 兰亭向郑婆子倾诉了困扰了自己前后两辈子的心魔。 郑婆子的嘴里快塞下一个鸡蛋,她实在没想到,兰亭上京,竟然是为了寻找早年丢失的姐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2页 得知真相后,郑婆子不仅没有赶紧跟兰亭撇清关系以防惹祸上身,反而更加欣赏。 她本身就是个要强的女人,否则当初也不会做出跟娘家决裂的事,因此非常敬佩兰亭的坚毅。 在这种坚毅之下,是兰亭对亲人的涓涓温情,这正是郑婆子孤苦半生,最渴望的。 「您说,她一心想要留在侯府做妾,我却不顾她的意愿将她骗回广陵,这么做究竟是不是对的?」 碰上这么个不成器的姐姐,杀伐果断如兰亭竟也犹豫不决起来。 没错,从一开始她就没打算将杜鹃留在侯府,帮她达成心愿,不过是为了麻痹她。 丢两个丫鬟,侯府或许会认为丢了面子而大动干戈,可丢的若是杜鹃这个准姨娘,兰亭相信谢氏很愿意帮着兰亭扫尾。 想起杜鹃的所作所为,郑婆子不禁摇头,同样的亲姐妹,杜鹃的心性比起兰亭可差远了。 「你有个目光短浅贪慕富贵的姐姐,刚好我也有个卖妹求荣的兄长,我们每个人都不能决定出生在什么样的人家,但我们可以选择怎样度过一生。」 这一刻,郑婆子没有将兰亭当成孩子,而是一个能平等对话的人来对待,她相信,以蓝天的通透绝对能够理解自己话中的深意。 「所以,兰亭你准备好了吗?」 自己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要对杜鹃负责一生,将她的一辈子都抗在肩上。 兰亭原本对自己的安排很有信心,可郑婆子这么一问,她又有些迟疑。 就像前一世,以世俗的眼光评判,兰亭无疑是成功的,然而因为幼年的遭遇,她习惯了将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里。 可是,事情真的就如她所设计的那样发展吗? 并不是,命运似乎跟她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在她自以为一番顺遂的时候,让她意外横死。 那样的死法,真的让兰亭十分憋屈,因此重生到现在,实际上她心中一直憋着一口气,跟所有人斗,其实不过是在跟命运抗争。 而这一刻,兰亭不禁有些怀疑,她真的能担起杜鹃的命运吗? 杜鹃自幼被拐,在镇海侯府长大,可以说除了伺候人,什么都不会。 她已经脱离寻常人家的生活太久,若是自己哪一日又跟前世一样莫名其妙死掉,杜鹃怎么办? 似乎是看出来兰亭的紧张,郑婆子循循善诱,「其实你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对吗?」 兰亭走出郑家时,心中莫名的轻松。 之前她跟杜鹃说了那么多狠话,其实赌气的成分占多数。 她哪里能真的放任杜鹃不管呢,但是又不能强迫对方,总算是找到了平衡。 郑婆子说得不错,若不是这些年一直认为姐姐的走失跟自己有关,兰亭绝对不会强硬地干涉姐姐的选择。 姐姐首先是她自己,然后才是姐姐。 她失去了记忆,不再记得爹娘和妹妹,对于杜鹃来说,虽说是个下人,可自小长大的侯府对她来说才更像是家。 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杜鹃不想到了年纪被放出府配人,这才不择手段往上爬,没人教导的她又不够聪明,这才走上了歪路。 第82章 老实少年 兰亭决定再跟杜鹃好好谈一次,若是能说服她心甘情愿地跟自己离开侯府最好,若她实在不愿意,她也会尊重杜鹃的选择。 大不了她就请郑婆子帮她关注着杜鹃的动静,等她再次成为广陵首富,杜鹃在侯府过不下去了她再来替她赎身。 想通了一切的兰亭只觉胸口的大石头被搬开,天也是蓝的,空气也是香的。 从郑家出来,兰亭甩着两条小短腿遛遛达达走在街上,忽然,前方传来一阵喧譁。 兰亭奋力挤进看热闹的人群。 只见三五个人将一个高大的少年和马车围在中间,旁边地上正躺着一个因为痛苦,正不断呻吟的妇人。 「撞人了吧?」 「真是可怜。」 「年轻人做事就是毛毛躁躁,青天白日的要不是他驾驶的马车太快,又怎么会撞到人,真是太不像话了!」 那几个人有老有少,俱都是普通人家打扮,倒是那个少年锦衣华服,更不用说还架着这么大一架马车,一看就非富即贵,难怪路人们话里话外都向着被撞的一家。 那少年年约十七八岁,被人指指点点,急得满脸通红,一开口就是外地口音,「我,我不是,她忽然……」 他是跟着兄长一起出门歷练的,今日刚到金陵城,兄长有事,便让他先去约好的商行卸货,谁知路上就出了这样的事。 兄长一早就交代了要小心行事,他又怎么会犯这种当街纵马伤人的低级错误。 更何况,他对自己的骑术非常自信,就是闭着眼睛也不会撞到人。 所以说,他刚刚压根儿就没看见这个妇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只见她忽然就趟到了自己车轮子前面,要不是自己及时控制住了马匹,这妇人才是真要被结结实实撞上。 虽说自认不关自己的事,但出了这样的意外,少年还是及时停车查看。 谁知三四个人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一拥而上,将他和马车团团围住,非说是他将撞了人,要让他负责。 更可怕的是,那妇人口里还往外吐着鲜血,活像是被马给踩了的样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3页 因此不管他怎么解释,路人都不相信,很快周围就聚集了一大群看热闹的人。 那少年一张嘴哪里说得过这么多张嘴,跟只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急得团团转。 兰亭呵呵两声。 外地人, 有银子, 还老实, 这少年的脑门上明晃晃写着肥羊两个字! 怪不得会被人盯上。 「小伙子,这人都吐血了,你还不赶紧将人送去医馆,要是弄出人命来,可没法交代。」 一个大爷催促道,他觉着这少年真是铁石心肠,不将寻常百姓的命当回事。 这时,被撞妇人的丈夫开了口,「这小公子一看就是贵人,贵人事忙,我们不敢耽误小公子的事情。不如小公子就看着给些银子,我们自个儿送孩子他娘去医馆。」 这人脸色蜡黄,明明是苦主却仿佛有些畏惧撞人的少年,将穷人对上贵人的那种弱势无助拿捏得相当到位。 此话一出,立刻就有人说他傻。 「你媳妇一看就伤得不轻,万一他给的银子不够,你们将人放走了,将来可没地儿说理去!」 「那该怎么办啊?」黄脸男子一脸愁苦,丝毫没有应对这种问题的经验。 大家见了都替他着急,不由自主开始替他想法子。 众人七嘴八舌帮着这可怜的一家子讨价还价,最后得出的结论要是少年能拿二十两银子,他们便不追究了。 少年是不会说话,却不是笨。 事到如今,他哪里还不知道自己这是中了旁人的算计。 若换了其他人,干脆破财消灾,毕竟二十两银子对普通百姓虽多,但对他们家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给了钱,就将这群人和麻烦都打发了,总好过困在这里叫人围观。 可少年是个性子执拗的,他粗粗的眉毛快拧成死结, 「没做过的事就是没做过,我没撞人,凭什么要赔她银子!」 兄长曾教导他,所谓商鞅立木为信,做人要讲诚信。 倘若他今日为图一时方便就不管青红皂白赔了这家人银子,认下不属于自己的过错,就是做出错误的示范。 在场的人这么多,难保就没有同样看穿妇人碰瓷手段的聪明人。 若是这些人也生出这样的心思,利用同样的手段去讹诈人,那后果是少年绝对不愿看到的。 二十两银子对他来说不值一提,可要是换到普通百姓身上就是一笔大钱,伤筋动骨,说不得还会害得人家倾家荡产。 秉持着这样的想法,少年倔强地不肯松口,「要是你们不服就报官吧,等官府的人来了,自有论断!」 听他这样说,有些路人开始动摇,这少年如此笃定,难道人真不是他撞的? 与黄脸男子一道的老汉却目光闪烁,随即做出敢怒不敢言的模样, 「我们都是再本分不过的人家,哪里敢和官府扯上关系?不过是想求些银子好送我这可怜的儿媳去医治,要是进了衙门,还不知道会耽误到什么时候。」 说到伤心之处,他还抹起眼泪。 受世俗影响,在普通百姓心中,良民都是不会和衙门打交道的。 再加上如今吴越国官府腐败,正如这老汉所言,一旦进了衙门,即便最后这少年赔了二十两银子,经了那些胥吏的手,层层盘剥过后,能落到这家可怜人手里的所剩无几。 更不用说,这少年富贵,万一跟衙门中人有什么勾结,说不定就会被判个当场无罪释放。 一来一回耽误了妇人的救治不说,这家人还什么补偿也捞不到,这才真正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这少年看着老实,没想到内里却这么奸诈! 在老汉的刻意引导下,吃瓜群众都自认看透了少年的险恶用心,一时间对他的观感降到了冰点。 人群中一名书生打扮的男子越众而出,张开手臂正气凛然拦在了马车跟前。 第83章 骚乱 「我看他这车上装的都是货物,要是他不想赔钱,咱们就拿了他这些货物抵。想欺负人,也要问问我们这些金陵城的百姓答不答应!」 他振臂一唿,将众人的情绪点燃,不论男女老幼,只要自诩心怀正义的,都主动站了出来,将少年和马车牢牢围住,下定决心只要少年不掏银子,就别想走出这里一步! 少年愣住,他不过是提议报官而已,在他们那,发生纠纷不都是这么处理的吗? 他想不通事情怎么就忽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少年也怒了,他握紧拳头上前两步就要跟这些人理论,不过是区区二三十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百姓,就是换成训练有素的军士也绝不是他的对手。 谁知才刚走出两步,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忽然从斜里窜出来,一头撞到少年身上。 他大声叫着,「你这个杀人兇手,还我阿娘命来!」 对上小男孩仇视的眼神,少年心中大震,握紧的拳头不由松开。 自己究竟是在做什么,难道真的要对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下手吗? 即便他们误会了自己,即便他们陷害了自己,可他还是不能。 不过瞬息间,少年做出了选择,有些秃然地垂下脑袋。 蜡黄脸的中年男子知道他们又赢了。 他跟老汉对视一眼,若是刚才能讹到二十两银子他必定十分满意,可现在嘛……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4页 看了一眼马车上满载的皮毛,这可都是值钱的好东西,黄脸男子和老汉的脸上露出贪婪之色。 他们想进一步煽动舆论,最好是能把马车掀翻,值钱的东西撒到地上就成了无主之物,他们不相信有几个人能忍得住。 只要大家一拥而上的哄抢,他们便能趁乱盗走一部分货物,就算到时候官府追究起来,法不责众,那时候他们早就如泥牛入海,哪里去找? 黄脸男子和老汉心中火热,现场乱闹闹的,打算借着众人的掩饰一步步向马车旁边靠近,却有一个人比他们更快。 「都安静!各位父老乡亲,你们先听我说,」兰亭将双手放在唇边做出喇叭的形状,扯着嗓子大喊, 「这妇人根本就不是这少年撞的!我知道各位都是一片好心,但先冷静冷静,千万不要做了坏人手中的刀!」 众人看着站在马车上的兰亭,不由愕然,这小丫头是什么时候爬上去的? 黄脸男子眼中闪过一道阴狠,好端端的这是哪里冒出来的黄毛丫头要坏他们的事! 老汉却有些忐忑,难道这丫头真看见了什么?不过也没关系,他们还从没失过手,一个毛丫头又能翻得起什么风浪? 「你口口声声替这少年人说话,不会跟他是一伙的吧?」老汉不怀好意。 黄脸男子上前一步,挽了挽衣袖,威胁的意思不言而喻。 面对两人的咄咄逼人,兰亭丝毫没有畏惧,「我不过路见不平,总不能只让你们说话,旁人连不同的声音也不许有,未免也太霸道了些!通常这种情况,我叫它做贼心虚!」 说这句话的时候,兰亭故意用了金陵本地方言,那少年一听就是外地口音,显然跟兰亭扯不上什么关系。 说罢,兰亭还学着玉梅的样子,傲娇地抬了抬下巴。 她年纪不大,个子也小,若换成旁人,众人早当她是哪家不懂事的孩子瞎起闹,将她轰下去了。 只是兰亭虽穿着普通,脸上的神情却十分倨傲,一举一动之间也十分好看,黄脸男子子和老汉一时间拿捏不清她究竟是什么来路。 就怕兰亭是哪个富贵人家偷熘出来玩耍的小姐,一时间都没有吭声。 倒是方才带头的书生再次开口,「你说你和这个少年素不相识这我们认,但说话是要讲究证据的,你方才亲眼看见撞人的不是他?」 闻言黄脸男子立刻眼神一亮,他们碰瓷自然是要选一个不容易被人看见的角度,若是这个死丫头敢说自己看见了,他们这边就会有更多的人站出来指责她在说谎! 兰亭当然不会在这种轻易就能被人反驳的事情上说谎,「我没看见,但我就是知道!」 此话一出嘘声一片,这不就是个被家里宠坏的小姑娘吗?跑这里找存在感来了。 就连目光灼灼看着兰亭少年也失望地耷拉下脑袋,他还以为兰亭恰好路过目睹了一切,能证明自己的清白呢。 以书生为首的男子开始赶兰亭走,「小姑娘,人命关天,不是让你胡闹的,耽误了这位大婶的医治,你家里人也要吃官司!」 若是玉梅在场,一定会不屑地告诉众人他们天真了,出了这么多次事,哪回兰亭不是没看见,可哪回也没耽误兰亭逆风翻盘。 兰亭牢牢扶着马车一动不动。 她当然不是吃饱了撑着非要多管闲事,原本只是顺便打算看个热闹就回府,谁知这热闹看着看着就骚乱起来。 前世,兰亭便是意外被裹挟在乱民之中,这才被远处的流矢不幸射死。 要问她最怕什么,旁的不好说,但过于拥挤和混乱的人群一定是其中之一。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特别是在黄脸男子的蓄意煽动下人群的气氛越来越浮躁,兰亭敏锐地察觉出了不对。 只是这时侯她已经被挤到了最前面,退是退不掉了,为了自身安全着想,只得遵循本能靠近马车。 原本兰亭打算若乱起来她就躲到马车里去,这么一来,总不至于再次被倒霉误伤。 谁知人心不足,黄脸男子等人只拿银子还不甘心,竟想将马车上的货物也据为己有。 这样一来,势必会引起更大的踩踏和人员伤亡,这是兰亭所不能容忍的。 更何况,在如此不利于自己的情况下这个外地的少年都没有低头,轴是轴了些,但也不失赤子之心,于公于私,兰亭选择站在少年这边。 前世执掌着一份偌大的家业,兰亭也曾遭遇过工人闹事,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情绪上头的人是听不进任何解释的,若自己做出出人意料的举动,这些人根本不会相信她。 第84章 揭穿 面对书生等人的诘问,兰亭不做没有意义的口舌之争,她一指地上的妇人, 「我说这位小哥没有撞人,是因为这个大婶他根本就没有受伤!」 马车撞了人,照理说大家的首先会关注的该是伤者才是。 可是那妇人吐了血,形容悽惨,让众人不忍细看,再加上少年拒绝赔偿的态度激怒了大家,将众人的注意力从地上受伤的女人转移到了与少年发生争执的黄脸汉子一家身上,苦主倒无人在意了。 那妇人不由自主地放松了警惕,如今所有人的视线再次汇聚到她身上,妇人不由身子一僵,一时间,也不知是继续痛苦呻吟还是干脆直接晕过去更能惹人同情。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5页 特别是对方当众揭穿了自己没有受伤的事实,妇人不知道兰亭是真知道点儿什么,还是想诈她。 不过无论如何,只要自己躺在地上不起来,不信这小丫头还能拿她如何,妇人紧闭的眼皮底下眼珠快速转动。 兰亭从马车上跳下来,走到妇人跟前,妇人想往后退却碍于装晕不能动作,这小丫头想要做什么? 兰亭伸出手指沾了沾妇人衣服上的血迹,凑到鼻子下仔细嗅闻,又捻了捻,忽儿笑了。 「你笑什么?」黄脸男子目光阴鸷。 「大家看,这根本就不是人血,是鸡血!」兰亭举起手指,高声向众人展示。 「你这个小丫头片子真是丧良心!我儿媳都伤成这样了,你还说她没事,你这良心是什么做的?」 这回说话的换成老汉,他语气虽强硬,然而目光闪烁。 兰亭瞧他的模样就知道自己说中了,老汉心虚。 「我曾听长辈说过,有些骗子事先会藏了血囊在牙缝里,碰见看好的目标便会一头撞上去。当然不是真撞,骗子会装作受伤趁机咬破血囊喷出鲜血,没想到今日倒亲眼观摩一回。」 「你这个小娘皮,我让你胡说八道!你父母不教你规矩,今日我就替你父母好好教一教!」黄脸男子抬手往兰亭脸色扬去。 原以为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没想到却撞上个懂行的。 黄脸男子想不通他们一行的秘密为什么兰亭会知道得一清二楚。 当然他也不会任由兰亭轻易揭穿,放走这只好不容易撞上了肥羊,一个黄毛丫头还想学人管闲事? 黄脸男子终于撕下伪装,再不復之前的唯唯诺诺,他面目狰狞,就在巴掌快要落到兰亭身上时,一只有力的大手牢牢抓住了他。 黄脸男子一抬头,竟是刚才那个连话都说不清楚的少年。 少年并不傻,之前不过是缺少些歷练才没能第一时间识破这简单的骗术。 此事被兰亭说破,他哪里还不知道自己这是遇到了江湖骗子。 少年觉得有些好笑,同时又有些荒谬,也就这是金陵,否则借这些骗子十个胆子,也不敢骗到他的头上! 黄脸男子只觉少年的手就像一双铁钳,牢牢夹住了他半分撼动不得,不由心中大骇。 「你做什么?难道想当街伤人不成!」 他此时才开始考虑这个少年究竟是什么人,真的只是一个跟别家中长辈出来歷练的普通商户之子这么简单? 可惜为时已晚。 少年丝毫不为所动,既然这小丫头说这妇人身上的是鸡血,那就一定是鸡血。 虽然今日是他第一次见到兰亭,甚至对方只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可不知为何,少年总觉着兰亭身上有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 因他此毫不犹豫地顺着兰亭的话往下说,「比起鲜艷的鸡血,人血更加暗沉滑腻,这位姑娘就是这样辨认的吧?」 兰亭点点头,当然……不是! 她靠闻的,不过不能承认就是了。 少年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头,露出一口白牙。 是鸡血还是人血,这些普通百姓分不出,他这个久经沙场的人还分不出吗? 刚才不过是没往这上头想,此时再看,还真是处处都是破绽。 那妇人除了一开始装作受伤倒地时喷出的一大口血,其他地方竟没有受伤的痕迹,这真是太不正常了。 顺着少年的话,众人都向那妇人看去,只见她是狼狈了些,可除了被鲜血弄脏的衣服,就连头髮丝都没怎么乱,真是不像重伤之人。 难道他们真的弄错了?这个少年真是冤枉的? 书生有些迟疑,从内心说,人命关天,他当然希望妇人没事,但又不想承认自己看走了眼,帮错了人。 纠结片刻,他还是道,「几位各执一词,我们也不好说,还是交给官府断吧。」 兰亭笑笑,「不用这么麻烦,我记得街口就有一家药铺,不如把大夫请来,是鸡血还是人血大夫自能分辨,顺便也好替这位大婶验伤。」 「这,这就不用了吧,原也不是什么大事,怎好劳动大夫亲自跑一趟。我看不如还是按照刚才说好的,就给我们二十两,不,十两银子就成!我们自去看医。」 老汉见黄脸男子被少年制住,兰亭又提出找大夫来验伤,哪里不知道这回是遇到了硬茬,当即也不贪图更多,想见好就收。 他之所还心存妄想,当然是见多了那些一掷千金的纨绔子弟, 那些公子哥才不在意事情真相如何,十两银子对那些人来说还不如腿上的一根汗毛,若是能用十两银子买到美名,又何尝不可呢? 「我这儿媳也许没看上去伤得这般重,许是有些内伤也说不定,两位都是贵人,不过是十两银子,想来不会跟我们一般计较。」 兰亭冷哼一声,这还真是将人当成傻子,「我看还是当场验清楚的好,否则过了今日,谢位大婶又有个头疼脑热的,再找上这小哥可就说不清了。我想这位小哥也并不会吝啬请大夫的一点花费,你说是吧?」 「当然不会!」见兰亭问向,自己少年立刻昂首挺胸。 这十两银子就算拿去请大夫,不,就是拿去餵了狗,他也绝对不会便宜这些可恶的骗子! 第85章 洛阳来的富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6页 黄脸男子和老汉再次交换了个眼色,不约而同抬脚慢慢往后挪,却撞到了一个坚硬的胸膛。 「哈哈哈哈,」头顶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都说这江南的女子温柔似水,没想到这金陵城还有这般聪慧爽快又有意气的小姑娘。」 只见两个狐裘青年越众而出,一看就是北方汉子的打扮。 其中一个络腮鬍子的看上去大大咧咧,「东家,还好你这回带了我出来,真是长见识!」 他显然是将兰亭当成了那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女一类,真目光发亮盯着兰亭好奇打量。 被他称作东家的男子大约三十出头,相貌生得有些平常,不说跟谢洵那样的妖孽比了,单论五官就连镇海侯府的世子林仁明也比他出挑,可胜在气质出众。 只是简简单单往那一站,连一句话都没说,众人的注意力还是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过去。 兰亭目光微闪,以她的眼力自然能看出对方不是寻常人,可翻遍前世记忆兰亭也不记得有这么一号人物。 确定对方不是吴越国的高官或富商,再联想到少年和那络腮鬍大汉的口音,难道他们真是北方来的大商贾? 兰亭在打量青年的同时,青年也在打量她。 眼前小姑娘年纪还小,虽五官精緻却谈不上相貌如何,再者经歷了刚才的事,青年不愿意再从长相这种肤浅的角度来评判兰亭。 兰亭的面对危险的急智和处理骚乱人群的举重若轻,便是经年的老吏在这里,恐怕也不会比她做得更好。 这个小姑娘究竟是什么人? 青年心中好奇,但他不是那种毛头小伙,非要立刻知道不可,于是便顺着络腮鬍的话夸了兰亭。 「不错,这小姑娘的确难得,今日若不是遇上了她,我看三郎就要吃大亏。」 青年是个爽朗性子,不同于旁的上位者讲究喜怒不形于色,唯恐底下的人藉机窥探自己的心意,他向来有什么说什么,调侃起弟弟来也丝毫没有压力。 被叫做三郎的少年偷偷看了兰亭一眼,脸上微红。 这两个看上去是这少年的家里人,虽说刚才凭藉他自己勉强能稳住局面,但终究势单力薄。 若情急之下黄脸汉子等人非要铤而走险拼个鱼死网破,自己一个小丫头终究还是挺危险的。 既然如今人家的家长来了,这件事自然要交给大人处理,自己还是个小孩子呢,兰亭十分有觉悟。 在青年诧异的目光下,兰亭乖乖站到他的身后,这身高差距让她很有安全感,眼观鼻鼻观心,跟只鹌鹑一样老实,哪里还有半分方才的伶牙俐齿。 络腮鬍子愣怔片刻,随即爆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这个小丫头的行事还真是对他的胃口。 兰亭摆明了不想再插手,青年无奈地摇摇头,朝络腮鬍子使了个眼色。 就见络腮鬍子对青年抱了抱拳,拦住想趁机熘走的黄脸男子和老汉,提小鸡仔似地一边一个将人拎在手里。 络腮鬍子将人朝妇人身上扔去,「请什么大夫?哪里就用花那银子!你这伤彭爷就能看,我说这是鸡血,这就是鸡血!」 妇人下意识避开,那敏捷的动作,哪里像是受了重伤的人? 若说方才被少年捏着黄脸汉子只是感受到一股大力,此时的络腮鬍子就是铜墙铁骨,黄脸男子和老汉被震得心肝脾肺都疼,再不復面对兰亭时的蛮横,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络腮鬍子狠狠呸他一口,「老子是屠户!用这种下三烂的手段欺负两个小孩子算什么本事,有种冲着你彭爷爷来!」 他这人高马大的,说是屠户还真像。 见事情败露,黄脸男子三人哆哆嗦嗦求饶,「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贵人,还请贵人不要跟我们一般计较。」 络腮鬍子却不予理会,「有什么话,官府说去吧!」 看到这里,众人哪里不知道是上了这几个骗子的当,纷纷嚷嚷着黄脸男子几人太狡猾了。 那个被叫做三郎的少年则撇了撇嘴,口中嘟囔了句,「马后炮。」 这些人听风就是雨,根本没有自己的判断,若刚才没有那个小姑娘的帮助,他们早就压着自己赔了银子,比黄脸男子三人还要积极。 书生听了三郎的话,脸上非常难堪。 青年则瞪了三郎一眼,「不得无礼!」 又对书生等人拱了拱手,「我我们兄弟初来乍到,方才有些事要办,便让弟弟先将货物送到商行,没想到半路被人讹诈,我这弟弟是个老实头,自幼就笨嘴拙舌的,幸而有诸位仗义相助,否则还不知他要被人如何欺负,我在这里谢过诸位乡亲!」 说着,青年沖大家拱了拱手。 众人脸上都露出羞愧的神色,尤其是方才带头帮黄脸男子等人说话的书生,他涨红了脸,当即表示愿意跟络腮鬍子一起去衙门作证。 以青年的能耐,有没有这些人的作证其实都不影响将这几个骗子绳之以法,然而他却并不嫌弃书生提出要帮忙的话,「若是先生肯一同前往,那就更好了。」 书生当即感到了被人需要和尊重的愉悦,他刚才能当街管闲事,就说明这是个热心肠的人,受到青年的鼓舞,更是恨不得掏心掏肺。 「先生放心吧,我在衙门认识一个书办,保管把事办得妥妥噹噹,不让这些人逃脱应有的惩罚!」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7页 书生狠狠瞪了黄脸汉子三人一眼,「你们这些人,真是丢金陵的脸!」 比起轻信于人丢面子,书生更多的则是感受到被人愚弄的愤怒,如今比正宗的苦主还要着急彰显正义。 在青年的再次道谢下,书生和络腮鬍子压着黄脸汉子三人往衙门过去,后面还跟着浩浩荡荡的看热闹群众。 兰亭在心里啧啧两声,更是对这青年佩服不已,书生等人没看出来,这青年看似行事不拘小节,但不论是控场能力,还是对于人心的拿捏都登峰造极。 第86章 周以琛 人群散去,青年带着弟弟三郎走到兰亭跟前,对兰亭拱了拱手,「在下王罙,洛阳人士,携三弟来金陵行商,多谢姑娘仗义相助。」 洛阳的行商么? 前世兰亭除了将兰家香料铺子发扬光大,后来更是涉猎了许多其他生意,否则也不会成为广陵首富。 那时候,吴越国和北边的大周关系已经很紧张了,可商人嘛,都是逐利的,虽说朝廷禁止将吴越国的丝绸和陶瓷卖往北边,可那只是明面上的,私底下哪里禁得住? 可笑的是,那时太子已经登基,最大的庄家便是后族谢家,而兰亭不过是其中一条捡漏的小鱼而已。 她在北方的线人是一位姓余老闆,余老闆长袖善舞,渠道颇多,可兰亭却从未听说过还有一个姓王的大商贾。 这个王罙,要么是后来生意失败,被踢出了圈子,接触不到这些「大生意」的门槛,要么就连王罙这个名字都是假的! 以王罙方才几句话就展现出的实力,兰亭更倾向于后一种。 王罙通报了姓名,照理说就该轮到兰亭了,他眼含期待笑眯眯地看着眼前的小丫头。 谁知兰亭举起小手,学着王罙的样子拱了拱手,「好说好说!」 对于自己的信息却是半点儿也不肯透露。 兰亭一点儿也不觉着心虚,既然王罙自己都隐藏了身份,又怎么好意思问她的姓名? 不是她忌讳丫鬟的身份,怕说出来王家兄弟会瞧不起自己,兰亭前世就是从底层慢慢爬上来的,那些因为她的出身而轻视她的人都吃了大亏。 之所以隐瞒不说,是因为兰亭打定了主意回去再找一次杜鹃,这一回,不管杜鹃怎么说,她都会离开侯府。 既然要走,当然是越少人知道自己的身份越好。 愣了两秒,王罙忍不住噗嗤一笑,用手里的摺扇点了点兰亭,这个丫头真是有趣。 既然兰亭不愿多说,王罙也不多问,只告诉她自己兄弟几人还要在金陵城待上一段时间。 「我一向有恩必报,你若是想好了,就来云来客栈找我们。」 「好的王大哥。」兰亭乖巧地点点头,又对王三郎挥手告别。 王罙兄弟行事坦荡大气,兰亭对他们的印象很好,若是换个场合遇见,她定会结交一番。 什么人才需要隐藏身份,敌国探子、黑市交易,无非就是这几种,兰亭一种也不想掺和,她有些遗憾,压下对王罙真实身份的好奇,下定了决心不会再有联繫。 兰亭走得潇潇洒洒,王三郎却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他挠了挠头,「大哥,您怎么能什么都没问清楚就放了这姑娘离开,我上哪感谢人家去?这样白白承了人家的好处,多不好意思。」 兰亭所猜不错,王罙当然不是什么普通商贾,他本名周元琛,乃是刚刚通过兵变夺得大齐政权的新任皇帝! 周元琛是通过兵变上位,名不正言不顺,因此如今大齐内部还有许多反对他的人,有几处节度使正打着光復前皇室的名义,也学着周元琛的样子起兵造反,实则想要分一杯羹。 按照前方线报,他如今应该在扬州督战才是,没想到竟扮成行商,来到了敌国都城。 若是被人知道了,不知要惊掉多少人的眼睛。 镇海侯府的世子爷林仁明正是担心周元琛狼子野心,等他处理好大齐内政后就会挥师南下攻打吴越。 这段时间一直在劝说吴越国皇帝趁周元琛无暇分心之时拿下西边的荆楚之地,到时吴越也有了与北齐分庭抗礼的资本。 谁知当今陛下却宁愿听从谢贤等人的话,认为吞下荆楚会进一步激怒北齐,若是他们这次不动,看在吴越国听话的份儿上,说不定北齐不会动他们。 总归前面还有荆楚、西蜀等地顶着,北边还有胡人这个强敌,北齐再厉害也做不到南北同时开战。 到时候他们只能像对北齐前皇室那样,恭恭敬敬奉上纳贡,相信周元琛一定会允许吴越国这种听话的存在。 对于这种像鸵鸟般遇到危险就将头埋到沙子里的愚蠢行为林仁明气得不知如何是好。 周以琛这个人出生一般,父亲只是个小小的校尉,他本人更是从军中一个普通小兵做起,能做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兵马大元帅,最后还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谋朝篡位,就能看出他绝对不是个安分守己的。 若是没有实力便也罢了,一旦有了实力,周以琛一定会灭了吴越国,甚至不止吴越国,他的目标将是这天下! 这些天林仁明一直都在金陵城积极奔走,希望联合几家重臣能取得陛下的支持,没想到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他千防万防的周以琛竟然径直接到了吴越国的国都金陵。 简直胆大包天!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8页 他究竟想做什么? 要是能活捉周以琛,那简直是大功一件! 只可惜林仁明对此一无所知。 周以琛放下前线战事来金陵自然有他的用意,只是这时候,他得先头疼周三郎这个傻弟弟。 周以琛白没好气地白了周三郎一眼,「这会儿嘴皮子倒利索了,方才怎么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要不是人家小姑娘,你就叫几个市井混混给挤兑死了。这件事要是传回军中,你今后还有何脸面领兵?」 王三郎,啊不,应该是周三郎面上一红。 他自幼最醉心武艺,又一心钻研兵书,眼里根本就容不下其他事。 特别是随着周以琛的官越做越大,越来越多的人前来投靠,周三郎更是坚定了自己不必理会这些庶务的想法,反正将来军中有文官,家里也有管家,这些事根本用不着他嘛。 远的不说,二兄就很擅长这些庶务,他擅长打仗,刚好他们兄弟各自做好本分,就是对长兄最大的帮助。 因此这一次周元琛扮成商人前来吴越国,却非要将周三郎带上,一开始,周三郎的内心十分抗拒。 他知道长兄想要一统天下,可这些难道就不能依靠战场上的实力真刀真枪地拼杀吗? 第87章 图谋 长兄自己就能争善战,手下还有一干勐将,只要他一声令下,他们都恨不能抛头颅洒热血,可是为什么长兄放着好好的正道不走,非要屈尊降贵来与吴越国的这些权贵结交? 吴越国皇帝昏聩,朝中全是奸佞小人,在周三郎看来,根本就不值得长兄如此费心。 原本二兄见他不乐意,主动请缨要陪长兄来,长兄却不同意,最后他是被人从军营里直接被绑来的。 一路上他都与长兄赌着气,认为这简直就是在浪费时间! 有这功夫他还不如好好操练,等到上了战场也能多杀几个敌军。 一路上都很顺利,直到遇见刚才碰瓷的事,周三郎这才有些触动,明白为何长兄非要带他出来歷练。 有时候,光有武力是不够的。 就像刚才,众人都被黄脸汉子几人所蒙蔽煽动,难道他只靠「拳头」就能说服众人吗? 不行的。 几拳下去,事情恐怕会更糟糕,等到事情闹大,就会让金陵城中的有心之人注意到他们,坏了兄长的大事。 旁的不说,这金陵城中到处都是飞鱼卫的探子,若是被他们盯上,就像是闻到血腥味的猎犬撕咬上来,即便能全身而退,兄长这次过来的目的也全毁了。 所以刚才兰亭不仅是帮了他,更是帮了兄长。 因此周三郎对于周以琛什么信息都没问出来就将兰亭放走的事十分生气,认为兄长这是看对方是个小姑娘,就看轻了对方。 周以琛虎目一瞪,「你长兄我是这样的人吗?你个混小子!」 他严重怀疑自己的母亲胡老夫人当初在生三弟时将孩子扔了,把胎盘抱了回去。 周三郎自小就一根筋,他记事时周以琛的官职已经很不低了,所以三郎没吃过什么苦,人又单纯,若是将来只当个闲散王爷那也罢了,周以琛不会对他有太多强求。 可是周以琛雄才大略,不会做防备兄弟、屠杀功臣的那一套,他意在整个天下,那么身边之人都非要用起来不可。 论个人武艺,周三郎当排进天下战将前五,可打仗,靠的并非是个人之勇。 没有谋略,怎么能当好大将军甚至一军主帅? 当初他能亲自统领大军,让彭越等人为辅,现在他既然坐到了九五至尊的位子上,很多时候就不能随心所欲。 正是出于这个考量,周以琛这次才会特意将周三郎带出来,期望他通过歷练能有所长进,可三郎他心性单纯,离自己期望中还差得很远。 周以琛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微微嘆息,千军易得,良将难求啊。 「那位姑娘是个有成算的,既然她不愿意告知身份,总是有自己的考量,若是穷追不捨,那不是报恩,反而得罪了人家。」 周以琛掰开揉碎地解释给周三郎听,谁让这个不开窍的是自己亲弟弟呢。 大齐在金陵城也有自己的眼线,用来调查兰亭一个小丫头的信息自然易如反掌,可周以琛却不会这么做。 「那位姑娘应该没说假话,她帮你不是为了图你的回报。且我给她留下了齐掌柜的地址,若是有需要,以她的聪慧绝对不会吃亏的。」 周以琛摇头,刚才那小姑娘分明狡猾如狐,自己这个傻弟弟还担心别人吃亏,有这功夫还不如担心担心他自己。 弄清了兄长的安排,周三郎面露赫然,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不过还是对不能当面郑重向兰亭道谢这件事有些遗憾。 谁知下一秒周以琛就面色一肃,「你可知自己今日错在了哪里?」 长兄如父,在周三郎很小的时候,父亲便去世了,他算是跟着兄长长大的。 虽说周以琛并不会一直端着长辈架子,但一旦沉下脸来,还是让周三郎这个七尺男儿抖了三抖。 「没有第一时间分辨出那是鸡血而非人血。」周三郎想也不想就给出了答案。 对于这点,他十分懊恼,按理说自己也上过好几回战场了,见过的死人和伤患不计其数,怎么就没能在第一时间看出妇人的破绽?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9页 若不是好运遇见兰亭,自己就要被按上一个当街纵马伤人的罪名,更是连这车货物都保不住。 他不是蠢,现在仔细回想,也看穿了黄脸男子等人的险恶用心。 若是货物被哄抢一空,接下来兄长又怎么能凭藉行商的身份在这金陵城进出,一想到自己险些坏了兄长的大事,周三郎后怕不已。 「兄长,你罚我吧!」 周以琛却摇了摇头,「你还是没想明白,那些都是细枝末节,你最大的问题在于轻信他人,又对自己的判断不够自信!」 「以你的骑术怎么可能将人撞成那样?更何况事情一发生就引来如此多人围观,分明是事先计划好的。你既然有所怀疑,就该像那小丫头一样想办法破局才对,而不是绞尽脑汁回答对方的问题,实际上正好落人对方圈套,被人牵着鼻子走而不自知。」 原来事发生后,周以琛和彭越就在旁边,他们之所以不露面,是想看看周三郎究竟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被周以琛一针见血指出问题,周三郎越发羞愧,不由回想起兰亭的一言一行,若是自己一开始就能这么做,事情也不会闹大了。 见周三郎若有所思,周以琛暗暗颔首。 从前这个三弟醉心武艺,旁的什么也听不进去,这次吃了些亏,能主动反思已是很好的改变。 周以琛决定给弟弟加加压,「兵不厌诈,你连这么简单的骗局都看不破,我如何能将军队交给你统领?这边的事办完之后,你回去先领三十军棍,从校尉做起!」 「是!」 这一次,周三郎答得心服口服。 「也不知衙门那边彭大哥那边处理得怎么样了?长兄,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周以琛却摇摇头,彭越粗中有细,别看他一副大老粗的模样,实际心眼子比谁都多,否则这次秘密南下自己也不会将他带在身边。 第88章 黄雀在后 「彭越办事我一向放心,即便这里不是北齐,不还有个争着表现的书生吗?衙门那边不必理会,做戏要做全套,你先跟我去交了这批货。」 既然以行商的身份来到金陵城,那就要做好行商的本分。 周以琛认为彭越粗中有细,殊不知彭越都是跟他学的。 在这些细枝末节上下功夫,绝对不会给人留下任何破绽。 周三郎应了一声是,刚想去拉缰绳,又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他一拍脑门,「方才还有个小孩,也是那三人的同伙,只是叫他给跑了!」 那孩子兇狠的眼神实在令周三郎印象深刻,以至于被撞的地方现在还隐隐作痛。 刚才众人的注意力都在黄脸男子几个大人身上,想来那孩子就是那时候趁人不注意熘之大吉。 「也不知他们是从哪里找出这么个孩子,长兄您是没看见,那孩子邪乎得紧!」 要论演技,周三郎敢说这孩子是骗子四人团队中最好的,因而并不会因为那孩子年纪小就对他有什么怜悯之心。 周三郎敢说自己马失前蹄,有一半的责任都要怪到那孩子身上。 那孩子看他的眼神至今回忆起还让周三郎心中发毛,正因如此,才会在关键时刻扰乱他的心神,点燃围观民众的情绪。 「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心性,又走上了歪路,若是这次不能将他抓住,这孩子长大就是个祸害!」 周以琛也觉着这件事有些蹊跷。 虽说傻弟弟额头上就写着「肥羊」两个大字,可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被人盯上,未免也太巧合了些。 不知为何,他心头浮现出「飞鱼卫」三个字。 据说如今的飞鱼卫玄铁是个非常神秘的人物,除了皇上和掌管飞鱼卫的谢贤,没人知道这人具体是谁。 自他上任以来,就以手段铁血着称,接连破获了几起要案,让吴越朝堂人人自危。 何以琛之前还曾感嘆过这位飞鱼卫的玄铁能力出众,只可惜做了谢贤的鹰犬。 若是被这人盯上,今日这齣也就说得过去了。 周以琛心中警惕,他不动声色环顾一周,却并未发现什么异样。 便未再做停留,带着周三郎上了马车,一路往约定好交货的那家商铺过去。 两人走后,谢洵这才带着几个人从不远处的偏僻巷子里缓缓走出,光影半明半暗,刻意留心也很难发现几人的存在。 「老大,都怪我没用,让大傢伙这几日的功夫都白费了。」 谢洵身后的小男孩一脸垂头丧气,不是周三郎心心念念想要抓住的小孩又是谁! 此刻他十分沮丧,按照老大的安排,他引着黄脸男子等人盯上周三郎这只肥羊,等他们将事情闹大,老大就会趁机让人出面化解危机,顺理成章接近周家商队。 在此之前,做这种事他还从来没失手过呢,原本今日之事也很顺利,没想到却被一个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的小丫头搅了局。 「那姑娘出现得也太巧了,老大,要不要让人查一下?」谢洵身后一个属下提议。 「不用!」 想也不想,谢洵就否决了手下的建议,这让属下和男孩儿都愕然地抬起头来。 话一出口,谢洵就后悔了,他咳嗽一声掩饰尴尬,「那丫头我认识,今日她搅到里面,应该只是巧合。」 男孩哦了一声,原来老大认识,那就没事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0页 属下却想得更多,老大向来谨慎,涉及正事,别说只是认识了,就是换了老大的亲妹子,也会被查上七八遍,怎么能用一句巧合搪塞过去? 不过既然老大这么说,自然有他的用意,他们听命行事就是了。 显然飞鱼卫的这些属下都对谢洵十分信服。 谢洵总觉着属下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他抬手拍了拍男孩的肩膀以示安慰,「今天的事不怪你。」 那小丫鬟的狡猾他见识过,对于石头在她手里栽跟头一点儿也不意外。 更何况,石头还带着黄脸男子几个本就是讹诈为生的街头混混,简直到处都是破绽。 只不过谢洵口头这么说,心却往下沉。 镇海侯府、林仁明、北齐,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吗? 谢洵晦暗的眼神明灭不定,面上却看不出喜怒,「走吧,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 见老大并未怪罪自己,名叫石头的小男孩心头一松,同时又有些疑惑, 「那个什么三郎这么蠢,王老爷怎么看也只是个普通商贾,这样的人,真的会是敌国派来的奸细吗?」 谢洵抬手制止了小孩的话,他没见过周元琛,也想不到北齐的新皇帝不在国内镇压叛乱,反而千里迢迢跑到了他们吴越国做行商。 只是,「如今多事之秋,不得不防。」 他不过是按照自己一贯的谨慎,对突然出现在金陵城的大商队和陌生面孔进行排查罢了。 几日下来,唯独这个来自洛阳的王家商队没有丝毫破绽。 然而有时候,没有问题恰恰就是最大的问题。 谢洵做事向来宁可错杀也不放过,便有了今日的局中局。 「三日后可是镇海侯爷的寿辰?」 「不错,」石头点点头,「三日后正是林老侯爷的五十大寿,林家这几年虽低调得很,但这一次整寿,林家必会大半。」 林老侯爷当初激流勇退,固然有以权势换平安的意思,但身为飞鱼卫,他们自然掌握得比寻常人要多。 因着年轻时候常年征战伤了身体,林老侯爷身上有几处暗疾,这些年沉疴渐重,是真的勉力支撑。 「听说前几日,林老侯爷还被家中不成器的庶子给气晕了过去,若是这次不办寿辰,也不知林老侯爷能否撑到下一个大寿。」 林老侯爷是放了权,镇海侯府却并未彻底淡出朝堂。 他早就听到风声,林老侯爷准备上摺子,恳请圣上恩准世子提前继承爵位。 想必趁着这回寿宴,林老侯爷将会正式为儿子林仁明引荐从前的关系,彻底将镇海侯府的人脉交到世子手中。 到时候,金陵城中大小官员、富商名流将会齐聚镇海侯府。 第89章 摊牌 若那王姓商贾果真心怀叵测,一定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谢洵笑了笑,「看来这回,又要麻烦我那好五弟了。」 远在翠中喝花酒,对此毫不知情的谢五不由打了个喷嚏。 *** 兰亭回到府中,因着时间还早,玉梅等人都还没回来。 将郑婆子和姚氏准备的咸菜送了罐给钟妈妈,钟妈妈果然十分高兴。 「若是没什么事,我还想去明辉堂一趟,也送罐咸菜给雪莲姐姐。」 雪莲的家乡远在广陵,因此今日休沐,她也定然不会出府。 兰亭这么说,是想着自己不日就要离府,府中的这些丫鬟里除了杨莓几个,就雪莲和她还算说得来。 雪莲三番几次照顾自己,不如就趁今天的机会,去与雪莲告个别,顺便提醒她要小心身边之人。 钟妈妈不疑有他,「你去吧,今日杜鹃姑娘开脸,三房摆了几桌酒,她倒是把府里有些脸面的大丫鬟都请了一遍,想来雪莲这会儿子应该在三房。」 提起杜鹃,钟妈妈脸上闪过一丝不屑,提醒兰亭若是要找雪莲该去三房。 兰亭愕然,她一早便提醒过杜鹃要低调行事,不要惹了三夫人谢氏的眼。 谢氏虽被老侯爷压着点了头,可丢了的面子总要找补回来,没想到杜鹃早将自己的话忘到脑后,还是求林三爷给她风光大办。 这个蠢货! 钟妈妈将兰亭脸上的恼怒看作了羞愤,以为她同样不齿杜鹃的为人,不由来了兴致,想要趁机教育兰亭, 「三夫人谢氏最是锱铢必较,这个叫杜鹃的丫鬟若是肯伏低做小还能有口饭吃,这般得意忘形,谢氏绝不会容她,便是如今老侯爷亲口发了话也没用!」 兰亭哪里不知。 按照她之前的计策,就从来没打算让杜鹃长期留在侯府,因此得不得罪谢氏其实没什么打紧。 然而现在却不同,经过郑婆子的劝解,兰亭已经不再执着于前世种种,她准备跟杜鹃好好谈一次,若是对方依旧坚持留在府里,她也会尊重杜鹃的选择。 倘若将来杜鹃过不下去,在谢氏手底下吃到苦头,她再以家里人的名义让郑婆子过来替她赎身,也算是给杜鹃留下了一条退路。 可是却防不住杜鹃偏偏要作死,她这般仗着有老侯爷老夫人撑腰就不将谢氏放在眼里,连姨娘都没抬就急着摆酒,谢氏定不会容她! 即便为了给老侯爷一个交代,要抬姨娘,难道谢氏不会从自己的陪房中选人?那才是身家性命都捏在谢家手里,真正跟她一条心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1页 杜鹃放弃了只做个「门面」的路线,对谢氏来说,她便已没有了存在的必要。 没听清钟妈妈后面都说了些什么,兰亭胡乱点点头,抓了两罐咸菜就往三房过去。 看来这一回,她不能任由杜鹃任性了。 来到三房,果然如钟妈妈所说摆了几桌酒席,将府里数得号的大丫鬟都请了。 见到兰亭一个小丫鬟过来,众人不由有些诧异,雪莲看着她手上拎着的东西,笑着替兰亭解围,「来者是客,这小丫头想也是来恭贺你的。」 杜鹃用眼角余光撇了眼兰亭,「既然来了,就坐下用些酒水吧。」 兰亭攥紧手中指甲,面上却甜甜笑着,「这是我干娘自家腌的鱼肉和咸菜,得跟杜鹃姑娘交代几句怎么存放才好。」 「什么金贵东西。」杜鹃不屑地撇了撇嘴,原不想搭理兰亭,却在兰亭的目光威胁中败下阵来。 她知道今天是躲不过去的,这个死丫头非要找自己将事情问清楚不可。 不情不愿,杜鹃带兰亭进了里屋。 放下帘子,兰亭的脸也放了下来,「你忘了我的嘱咐了,切不可高调行事,你这是嫌命长?」 杜鹃本就十分得意,今日又不小心喝多了,不由说漏了嘴,「我如今已经是三爷通房,不日就会抬为姨娘,你个小丫鬟跟我说话客气些!」 兰亭微微蹙眉,「趁着主子们都在忙三日后侯爷寿宴的事脱不开身,你现在跟我走还来得及。」 谁知听了这话,杜鹃哈哈大笑起来,事到如今,她自认兰亭已经没了价值,索性不装了,省得被这个小丫头一直纠缠。 「行了,你管天管地还管到姑奶奶头上了,实话告诉你,我不是兰馨!」 兰亭心里的靴子终于落了地,「若是你不肯跟我走,我绝对不会逼迫,犯不着拿这件事开玩笑。」 「开什么玩笑?」杜鹃现在为了摆脱兰亭,恨不得老底都揭给她。 兰亭质问她对三爷说的话,杜鹃则无耻表示那是逢场作戏的手段,「原来那日被人撞见了,怪不得你一上来就拿话认我是姐姐,可不是我故意骗你!」 杜鹃更加理直气壮,「我若不将身世说得可怜些,又怎么能引得三爷怜惜?」 她根本不是被拐卖的,而是因为父亲好赌,败光了家里的家业,将女儿卖掉抵债。 杜鹃原本的目的是套路林三爷,没想到意外附送兰亭一枚,这还真是意外之喜了。 兰亭苦笑,没想到这世上竟还有如此巧合的事,也怪自己心急,否则又怎么会看不出杜鹃身上的破绽。 杜鹃见兰亭认命,很是得意,她就知道,这小丫头自己就没打好主意,即便知道了真相又如何,不过都是一般黑。 至于兰亭得知了真相会不会揭发她,杜鹃一点儿也不担心,「我们如今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劝你不要多事才好。」 又拉拢兰亭,「这一回,算我欠你一个人情,即便不能做姐妹,今后等我发达了,也不会忘记提携你的。」 兰亭早就看不惯杜鹃的小人得志,原就不齿她的品性,如今更不会再忍着她,「一根绳上的蚂蚱?你错了,当初扮鬼的人是你,在三夫人的符水里下药的人也是你,最后获利的人还是你,这一切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杜鹃的脸一阵青一阵白,「你,你早就算计好了是不是?」 第90章 宴无好宴 兰亭面无表情,「我最后问你一次,你怎么知道兰馨这个名字,兰馨她究竟是谁?」 她当然不是刻意防着杜鹃,而是多年的谨慎小心已经刻在了骨子里,连面对所谓的亲姐也会下意识有所保留。 杜鹃再没了刚才的洋洋得意,「我,我真的不知道……」 「你还想骗我?」兰亭大怒,这个杜鹃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看来我也不必替你隐瞒了,咱们这就去见三夫人。」 「别、别啊!」杜鹃扑上前去拼命拉住兰亭,「我的姑奶奶,有话好好说。」 她真是被兰亭怎么动不动就要发疯的行为给吓住了, 「当年人牙子将我们送来,也是需要先通过三场考核才会被侯府买下。那时来了几十个丫鬟,闲聊时,我恍惚听了一耳朵,有个姑娘是叫兰馨,可是后面很快我们入府的就被管事妈妈改了名,我实在对不上号究竟谁才是兰馨了。」 一番话说得又快又急,「你真的要相信我,既然我已经告诉了你真实身份,没必要在这件事上说话。」 原以为杜鹃即便不是姐姐,也掌握着和姐姐有关的重要线索,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 兰亭压下心头的失望,倒不认为杜鹃会骗自己,正如杜鹃所说,不仅没必要,要是杜鹃知道姐姐是谁,巴不得自己找到姐姐带她离开,这样一来,府里便再没有人知道杜鹃干过的事。 见兰亭头也不回地离开,杜鹃急了,追上去想要一个承诺,「那我的事?」 兰亭讥讽一笑,三夫人现在是昏了头,并不代表不会起疑心,等到三夫人回过味来迟早会查。 只要做过的事,不管手段再怎么高明也会留下痕迹。 到时候以三夫人的心性和三爷的凉薄杜鹃的下场不会比黄莺好。 如果杜鹃真是姐姐,按照兰亭一开始的计划,她俩只要在回乡祭拜的路上中途逃走,便可脱身躲过一劫。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2页 现在嘛,「杜鹃姑娘求仁得仁,我自不会多嘴多舌,去做那个坏人。」 得了兰亭的承诺,杜鹃松了口气。 她也知道情况不妙,可是富贵险中求,若是畏手畏脚,那还不如做个普普通通的二等丫鬟,等到了年纪,被谢氏随意打发了出去嫁人。 她甘心吗? 不,正是因为不甘心,杜鹃才做到今日这个份上。 为今之计,只能在三夫人对自己下手之前迷住三爷,若是能像红珠绿萼那般怀个孩子,便也彻底站住脚跟了。 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杜鹃眼中划过一道狠厉。 *** 三日后,老侯爷寿辰,侯府张灯结彩,正面大开。 从早上起,前来贺寿的人就络绎不绝。 兰亭和几个新人院的小丫鬟被分配到园子里伺候。 园子里三三两两分布着跟随家中长辈前来贺寿的贵女,其中要数暖阁最热闹。 暖阁中的小娘子们隐隐分成两拨,其中一拨隐隐以八娘子为首,而另一拨,则众星拱月般将一位身着鹅黄色缂丝小袄的小姑娘围在中间,不是称赞首饰好看,就是夸奖她衣服上的绣花别出心裁。 「知道今日要赴宴,这是太子妃特意让人送来的,是宫中新出的款式。」小姑娘得意地将头昂起。 「原来是宫中的款式,是比旁的珠花别致精巧,难怪我们没见过,太子妃果真心疼你……」一个长脸小姑娘忙吹捧。 八娘子翻了个白眼,噗嗤笑出了声, 「胡曼娘,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你姑母家就做着供应宫花的生意,什么样的新款式宫里的娘娘没见过,恐怕你都先见过,想捧某些人的臭脚也差不多得了。」 六娘子也撇了撇嘴,阴阳怪气,「八妹妹,许是曼娘姐姐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也是有的。」 这姐妹两人虽不合,但在讨厌谢家三娘子一事上却是同心同德。 在两人看来,原本两家差不多的,可自打谢家出了个太子妃,谢氏女就无端高贵起来,处处要压她们一头,这让侯府的姑娘如何喜欢? 特别是这个谢三,每回出来交际应酬,总是三句话不离太子妃,让本就习惯了被人捧着的八娘子两人烦不胜烦,终于忍不住开口打断。 六娘子也不甘示弱,谢三不过是个堂妹而已,谢氏还是太子妃的亲姐呢,还不是得处处讨好她这个小姑子,自然也不乐意见谢三蹦跶。 被两人联手挤兑,胡曼娘脸上一红,到底是年纪还小,将面子看得重过实际利益,若是再过几年,这样的挖苦对胡曼娘来说简直就如清风拂面,不值一提。 「我原就是个没见识的,虽家里做着宫花生意,却也都是父兄过问,今日看着谢家三娘子的髮饰精巧,这才多嘴一问,不知那句话竟碍了林娘子的眼?」 胡曼娘怯生生的,一副被人欺负了的模样。 「林八娘,我看你就是嫉妒!」谢三娘却不干了,腾一声站起来,指着八娘子的鼻子呵斥。 她本是平怡郡主和谢贲的独女,在家被娇宠惯了,就是做了太子妃的堂姐也要让她三分,哪里这样被人当场下过面子。 眼看两人就要打起来,李霓裳心中大急,今日她们是主家,若是在宴席上八表妹与客人大打出手,不论什么原因,林家一顶教女无方的帽子是跑不掉的。 只是李霓裳毕竟客居,万事不便出头,她环顾四周。 五娘子以经及笄,正是说人家的好时候,老夫人有意替她相看,今日便留了五娘子在身边伺候,因此并不在暖阁之中。 六娘子一脸的幸灾乐祸,若是林八与谢三掐起架来,谁输谁赢她都高兴,又怎么会去劝架? 七娘子本就是个木头人般的懦弱性子,平日里就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现在让她站出来主持公道这简直不可能。 看着快被吓晕过去的七娘子,李霓裳嘆了口气,认命地上前拦在两人之间,「八妹妹且少说两句,今日是姑父寿辰,要是闹出事来,岂不是触姑父的霉头?」 第91章 欺辱 办喜事最要讲究个大吉大利,有个吵嘴磕绊的都是不美,更何况动手打人? 八娘子虽说骄横了些,但对于老侯爷这个父亲还是畏惧的。 方才只是一时火气上头,此时被李霓裳一拉倒也冷静下来,只是犹自嘴硬,「我就给表姐一个面子,可不是怕了你谢三。」 李霓裳立刻道:「八表妹孝顺姑父,自然要在他寿辰这日为他祈福。」 见劝住了八娘子这根炮仗,李霓裳松了口气,又去劝谢三娘,「今日原是姑父寿辰,我八妹妹年纪小,性子直,若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还请谢三娘子多担待。」 谢三娘却冷哼一声,眼神不屑地将李霓裳从头看到脚,「你就是那个父母双亡,死皮赖脸来投靠侯府的孤女?不过一届平民,也配同我说话,本姑娘凭什么要给你面子?」 若是正常人,即便有什么龃龉,看在侯府的面上谢三娘也不会撕破脸选择将事情闹大,不想谢三娘却是这样的态度,李霓裳不由双颊涨得通红,眼泪也在眼眶里打转。 父母双亡难道是她的错? 她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不来投靠亲戚难道等着被族里那群豺狼虎豹般的族人霸占家产生吞活剥? 不怪她如此,而是谢三娘子的话太过伤人,在场的几个小姑娘不由都对李霓裳投去同情的目光,然而碍于谢家的势力,都不敢开口替李霓裳求情。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3页 就连方才才被她拉到身后的八娘子都扭过头去。 李霓裳深吸了一口气,「那依谢三娘子的意思,究竟要怎样才能揭过此事?」 「林八娘方才扰了我的兴致,你家既然请人上门做客,想来也需让宾客尽兴才是,既然如此,你便唱首小曲儿给咱们听听,若是本姑娘满意,自然宾主尽欢,哪里还有什么事,你们说是不是?」 谢三娘子抬起精緻的下颚,说出的话却是极尽羞辱人,不得不说,谢家人都生了一副好相貌,若不是唇边展露的丝丝残忍,还真是一个大美人。 那当众唱曲跳舞,是伶人姬妾才会做的事,谢三娘子不过是指李霓裳出生下贱,在她们这些天之娇女面前,只配供人玩乐罢了。 聚在她身边的那些狗腿子们,虽说也觉着谢三娘的行为有些过火,可被欺负的又不是她们,更何况,李霓裳只是个无父无母的小透明,走出去被尊一声小姐,其实她们都认为不配和她们这些人交往。 特别是方才被落了面子的胡曼娘,自觉找回一句,不怀好意道,「是啊,都是姐妹,李姑娘不必不好意思,你就随便唱两句,若是讨了谢三娘子喜欢,想来三娘子不会吝惜一点儿打赏。」 说罢,她还用帕子捂着唇笑起来。 一时间李霓裳进退维谷,她就像是一条被众人抛弃在河岸上的鱼,明明大口唿吸,却越来越感到窒息。 若是应了谢三娘子,从今往后她就成了个笑话,也不必在金陵的贵女圈中出没了,若是不应,谢三娘不管不顾闹起来,舅母何老夫人可不会向偏袒亲女那样偏袒自己,到时候不管有什么错,都成了她的错。 李霓裳绝望地闭了闭眼,就在这时,一个绿衣小丫头闯了进来。 「诸位娘子,四爷和谢三爷等人在前头设了投壶的赌局,请各位娘子移步,前去做个见证。」兰亭满身的喜气洋洋。 说完便低眉垂眼站好,仿佛只是寻常进来通报,并不知自己打断了暖阁中的剑拔弩张。 「哪里来的小丫鬟,好生没有规矩,堂堂侯府就是这样调教下人的?」见谢三娘子面色不悦,胡曼娘赶紧呵斥兰亭。 兰亭这才抬起头,诧异看她一眼,福了福身復又低下头去。 颇有一种你无理取闹,但我作为主家下人只得给你赔礼,但我没错的态度,将胡曼娘气了个倒仰。 「这小丫鬟不过是按照主子们的吩咐进来回事,怎么就不守规矩了?谁不知道镇海侯府的世子夫人治家最严,胡曼娘,你可别拿鸡毛当令箭!」 这是一个前来做客的小娘子,瞧样貌应该是世子夫人文氏的娘家人,当然不会让文氏落人话柄。 胡曼娘不敢得罪文家,气得一张脸青了又白。 有了兰亭的打岔,屋中气氛再次活络起来,就有小娘子问,「是林四爷和谢三爷打赌投壶吗?」 兰亭点点头,「回这位娘子的话,除开这二位爷,还有许多旁的小爷,老夫人听说了,还拿出一块八宝琉璃佩做彩头,谢大夫人等人也都给了赏赐。」 本朝虽也有男女大防,但并不严苛,年轻男女在宴会这样的公共场合也可一道玩耍嬉闹。 听说这件事是在长辈跟前过了明路的,小娘子们纷纷跃跃欲试起来,「林八娘,我们去看看吧。」 八娘子早就想打破暖阁中的僵局,立刻一口答应,指了兰亭,「你还不快在前面带路!」 兰亭应了声是,便转身带着一众小娘子往前院演武场的方向过去。 「三娘子,听说三爷也在那边,不如我们跟着过去看看?」见人走得差不多了,谢三娘身边的一个小姑娘小心翼翼建议。 今日谢三娘的母亲平怡郡主进了宫,来侯府的是大伯母谢大夫人,谢三娘到底不敢闹得太过,她恶狠狠瞪了李霓裳一眼,「算你走运,下回别再到我跟前惹眼!」 「我们走!」谢三娘一甩衣袖出了暖阁,胡曼娘等人赶紧簇拥而上。 直到此时,李霓裳才觉着自己重新活了过来,她跌坐回椅子上,眼泪再也忍不住潸然而下。 贴身丫鬟小乌也忍不住跟着红了眼圈,「姑娘,这些金陵城的贵女也太欺负人了,怎么能将您视同舞姬乐伎之流,这侯府待着实在憋屈,不行咱们就回会稽去!」 怎么说老太爷身前也是正三品的大员,她们家姑娘哪里有这些人说得这般不堪! 只可惜老爷太太身子骨都不好,只留下姑娘孤零零一个在这世上,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 第92章 比试 「你忘了母亲临终前的交代?」 李霓裳却摇摇头,侯府虽有诸多不好,但舅舅却是真心待她。 李家剩下的那些人才是一群豺狼虎豹,若不是有镇海侯府镇着,哪里会容许她一个孤女带走家中财产。 「我们必须得忍!」李霓裳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里已是一片清明。 忍到借侯府的势说一门可靠的亲事,到那时,她才不必再寄人篱下。 小乌抹了抹泪,「若是老爷太太在天有灵,看见姑娘这个样子,还不知道有多心疼。」 李霓裳嘴角扯出一抹讽刺,其实比起谢三娘等人,八娘子和六娘子态度更叫她心寒。 她们本为表姐妹,李霓裳自问平日里对她们真心实意,可方才她被谢三娘那般羞辱,却不见她们替自己说句公道话。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4页 「要不是那个小丫鬟特意救场,我今日恐怕真要被逼着当众唱曲供人取乐了,这个情谊,我李霓裳记下了。」她口中喃喃。 小乌十分震惊,她一直认为是老天爷看不过眼,这才让个小丫鬟碰巧冒冒失失进来回话, 「姑娘您的意思是,刚才那小丫鬟是瞅准了时机特意闯进来的?」 「你想想,比试既是在外院,又怎么会轮到她一个内院的小丫鬟来传话?」 小乌想了想也反应过来,「必定是那真正来传话的婆子见暖阁中气氛不对,不敢贸然闯入得罪谢家三娘子,便支使了不懂事的小丫鬟顶锅!」 这些婆子也太可恶了,平日里不少拿她们家姑娘的赏赐,关键时候,却一个个的就知道明哲保身。 「可是既然这样,您又为什么说是那个小丫鬟特意替您解围?」小乌还是有些不解。 难道就不能是兰亭太好骗,被传话的婆子给哄了去? 李霓裳摇头,「她叫兰亭。」 若是换了旁的小丫鬟,李霓裳或许也会认为她是被婆子当了枪使,可上回在上房兰亭给李霓裳的印象太过深刻。 「那小丫鬟十分聪慧,若是她不情愿,怕是十个婆子也不是她的对手。」 从兰亭应对胡曼娘一事就能看出,她什么都没做,只是行了个礼,就将伶牙俐齿的胡曼娘将在原地。 想到这里,李霓裳唇角划过一丝笑意,她站起身来,「走吧,前院的比试想必热闹非常,我们也不要错过才好。」 小乌非常惊讶,「您还要过去?」 刚才欺负了自家姑娘的那些人可都在那里,若是再过去,又被为难怎么办? 「当然要去。」李霓裳好看的菱唇抿成一条直线。 那些人越是作践她,越想将她排挤出金陵城的贵女圈子,她就非不如她们的意! 小乌重重点头。 细心为李霓裳整理好头髮妆容,直到半点儿看不出方才哭过一场,主僕二人这才一前一后往演武场的方向过去。 镇海侯府以军功起家,府中自然专程辟了一大块地作为演武场。 正是林四爷和谢三爷约定的投壶比赛场地。 李霓裳两人到时,演武场上已经乌泱泱聚集了一大群人。 她快速打量一圈,发现小丫鬟兰亭正老老实实恭敬站在一旁,随时准备听候主子们的吩咐这才松了口气,不动声色融入贵女们站的地方。 殊不知表面平静的兰亭,此刻心中正暗叫倒霉。 兰亭不忍心李霓裳一个小姑娘被人逼迫到那般份上,看见外院来传话的婆子犹豫不前,便主动揽过了这桩烫手山芋。 传话婆子求之不得,将要传的话告诉兰亭就匆匆离开,唯恐沾染上一星半点儿的麻烦。 不过是几个小丫头的口角,自然被兰亭轻而易举地化解。 谁知正当她想要功成身退,竟在演武场上遇见了最不想看见的人——谢洵。 谢洵正跟在谢五身边,扮演一个不受家中待见的庶子。 兰亭想走已经来不及了,因为谢洵幽暗的视线已经朝她扫射过来,对她露出一个不明所以的微笑。 兰亭头皮发麻,正想找个藉口开熘,却被管事抓了临时壮丁,让留下来伺候茶点。 什么外院的内院的? 开玩笑,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紧靠演武场这点儿人手怎么忙得过来! 兰亭不由在心中唾骂谢五,他不是恨不得打死谢洵吗? 怎么镇海侯府寿宴这么重要的日子还将人带在身边。 只是她还没时间探究谢洵为什么会忽然出现在这里,又看到了两个意料之外的人。 只见世子林仁明正引着两道高大的身影往演武场过来,不是前几日在街上偶遇的王家兄弟又是哪个? 看来这王家兄弟的身份果然不简单,兰亭更想离开这是非之地了。 周三郎显然也注意到了兰亭,在短暂的惊讶过后,他眼里涌出欢喜的笑意,没想到那日帮了自己的小丫头竟是镇海侯府的小丫鬟。 这下子,自己可不愁没法报答兰亭了。 周三郎抬脚就想往兰亭这边走,却被一直不动声色注意着周围一切的周元琛看在眼里,一个眼刀过去,制止了弟弟的鲁莽行径。 「王兄?」自己的询问周元琛没有回答,林仁明有些疑惑。 周元琛哦了一声,「果然江南水乡,就是比我们北方精緻,我这是一路欣赏侯府的美景,一时间被迷了眼。」 林仁明哈哈一笑,周元琛这哪里是在说美景,分明是在说美人,不过他这样坦荡,倒叫人生不出恶感。 「王兄过谦了,北边自有北边的磅礴大气。」 三人边说话边往里走,很快就来到了人群的中间。 此时投壶已经摆好,林四郎和谢三郎手中各拿着一只箭矢,显然是要准备比赛,四周除了围着赵曦、张卓然几个几个的狐朋狗友外,今日谢家长房的两位公子竟也到场。 见到林仁明三人过来,林四郎一张娃娃脸上满是喜色,忙上前见礼,「大兄,难得你今日得空,是专程来看我与谢三比试的么?那大兄你可得好好看着,我一定将那彩头赢下来给你!」 第93章 没错,就是你,还不快过来举香 谢五嗤笑一声,「林四,你不过一只弱鸡,如今大话说得响,别一会儿输了躲在你兄长后面哭鼻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5页 今日他跟随家中长辈前来镇海侯府贺寿,待了一个时辰就有些待不住,召集了赵曦、张卓然等人,又拉上林四爷,准备趁长辈没注意,偷熘出去翠红楼玩。 往日里哥儿几个胡闹些也就罢了,今日却是父亲林老侯爷的寿辰,林四爷当然不会答应谢五等人偷熘出去,便主动提了打赌的事。 谢五果然来了兴致,林四爷没想到的是,就连母亲和谢大夫人等人也很是支持,不仅出了彩头,还允许小娘子们过来观看。 半大少年都是最要面子,若是在小娘子们跟前输了,岂不大大的没脸? 因此不论实力如何,狠话总要放一放的,不过当着众人的面说林四是弱鸡这就有些过了。 「小五,不得无礼!」说话的是谢五的二堂哥谢家二爷。 谁不知道镇海侯府的世子林仁明打娘胎里就带着弱症,不能习武,二儿子又是个头脑简单的,镇海侯后继无人,不得已才将军权交回朝廷。 万一林仁明认为小五这是在映射就不好了。 林仁明却伸出手摸了摸林四郎的头顶,虽非一母所出,兄弟两人的感情却好,林四郎一直很崇拜林仁明这个长兄。 「不妨事,」林仁谢二爷笑笑,「不过是小孩子的玩闹,谢二哥不必放在心上。」 「这两位是?」 谢家大爷也上前一步,他早就注意到跟随林仁明而来的两个男子气度非凡,特别是年长些的那位,虽然已经刻意收敛自身气息,谢大爷还是能察觉出他的矜贵不凡,那是常年上位者才会有的气势。 谢大爷在脑海中快速过了一遍,确定自己从未见过此人,不由开口询问。 「哦,正要给你们介绍,这是洛阳来的王家兄弟。王兄家中做着皮毛生意,内子娘家正好有所涉猎,一来二去的,就认识了。王兄为人豪爽,眼界开阔,与他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谢五等人都有些讶异,不过是个商贾,怎么这位最是清高的林世子竟大有将对方引为知己的意思。 而谢家大爷显然想得更多,这样出色的一个人,竟只是一个商贾,那还真是可惜了。 「子谦兄切莫打趣,某哪有子谦兄说得那般优秀,还要多谢子谦兄帮忙,这次的货物才能顺利交出,接下来,某还打算收些南边的绸子、茶叶等物,我们北边就稀罕这些。」 周元琛已经哈哈大笑起来,性子一如林仁明介绍得十分爽朗。 林仁明又替周家兄弟引荐了谢大爷等人,看着样子,周家兄弟还真是在结交权贵,准备在金陵城大干一场。 而那边,林四爷已经拉着周三郎问他要不要一起投壶。 「投壶在我们北边是小娘子才玩的,我们儿郎不玩这个!」 周三郎性情耿直,这话脱口而出,后悔已经晚了,只能干笑地摸了摸后脑勺,看向大哥周元琛。 周元琛有些无奈,三郎这性子一时半会儿是改不过来了,不过也好,他能看出谢大等人对自己的身份有所怀疑,三郎这么误打误撞的,却正好能替他解围。 果然,听了周三郎的话,谢大和谢二不动声色交换了一个眼色,不约而同放松了站姿。 如此没有心机城府,哪个大人物会将这样的人带在身边? 如今多事之秋,看来是他们草木皆兵了。 谢五却不这么认为,「你什么意思,是瞧不起我们?」 「不是不是。」周三郎慌忙摆手。 无论他怎么解释谢五页不相信,话赶话间,不知怎么说得,比试投壶就变成了比试射箭,而比试的人也从谢五和林仁清变成了谢五和周三郎。 周三郎被赶鸭子上架,垂头丧气地耷拉着脑袋,打定主意一会要放水,可千万不能再出错。 那谢家五公子一看就是绣花枕头,自己和他有什么可比的? 林仁清倒是没什么意见。 原本他提议投壶不过是想要给谢五找点事做,如今谢五盯上了周三郎,自己倒是落得个清闲。 林仁清好脾气地吩咐下人准备射箭的东西,好在这里本就是练武场,投壶的器具被撤了下去,两百步开外很快被放上两只草靶。 「彩头还是刚才那些,若是两位准备好了,这就开始吧,你们谁先来?」林仁清笑咪咪做了个请的手势。 谢五却瞥了周三郎一眼,「听说你们北齐军中,箭术好的射手能百步穿杨,这是不是真的?」 「那是自然!」周三郎脱口而出,还骄傲地挺了挺胸膛。 他自小练的是大开大合的马上功夫,习惯使用重兵器,射箭并非强项,却也不差。 「那就好!」谢五却放心笑笑,「射草靶有什么意思,要我说,要射就射人靶!」 「你什么意思?」周三郎蹙眉,「不过是场比试,何故如此残忍?」 谁知谢五却哈哈大笑起来,「你想什么呢,我的意思是,找个下人手持一只香橼站到百步开外,若是谁能射中她头顶的香橼,就算谁赢!」 此言一出,周围伺候的下人都面色发白,唯恐自己会被选中成为那个做靶子的倒霉蛋。 谢三娘子眼神一亮,招招手叫来贴身丫鬟,不多时,丫鬟走得谢五身边耳语几句,谢五点头。 「你过来,」他指向角落里消极怠工的兰亭,「没错,就是你,发什么呆,还不快些过来举香橼!」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6页 兰亭愣了,不会这么倒霉吧? 她是不是天生跟姓谢的犯沖? 没想到那个谢三娘子如此小肚鸡肠,就因为自己打断了她对表姑娘的侮辱,她就怀恨在心,在心里将这对不做人的谢家兄妹骂了个狗血喷头。 而见被点中的人是兰亭,李霓裳知道她这是受了自己的牵连,也跟着急起来,「刀枪无眼,若是失了准头,这和直接以人为靶又有什么区别?」 谢五瞥她一眼,这姑娘美则美矣,没想到一张口就是说教,「真是无趣!」 第94章 公子救命之恩,兰亭无以为报 李霓裳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谢三娘子等人见了,俱都捂着嘴偷笑。 周三郎心中焦急,「奴僕也是人,大……我是说,我们北齐新帝登基后,就明旨废除了人靶、美人壶这类虐待下人的残忍行径,没想到吴越国依旧有此恶习。」 看这位谢家五公子的熟稔程度,想来平日里没有少干这种事,上行下效,难怪吴越国朝廷腐败至此。 一直不曾开口的谢二公子却沉下了脸,「周三郎君这话的意思,是我们吴越国陛下,不如你们北齐皇帝了?」 一句话就将小儿郎间的玩闹比试上升到了两国高度,周元琛目光微沉,怪道外面都是最像司徒谢贤的是他这个二儿子,还真是应了那句会咬人的狗不叫! 周家两兄弟毕竟是他带来的,世子林仁明打起了圆场,「我也是觉得人靶不妥,不如还是用草靶,谢五若是觉着草靶无趣,就将靶子绑在马身上,如何?」 「世子爷这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咱们南边可不比北边,马匹向来珍贵,伤一匹马可比伤一个下人要紧多了。」谢大公子一句话又给挡了回去,他皮笑肉不笑,再说了,世子爷是对周三郎的箭术没信心,还是对咱们小五的箭术没信心,也不一定就会伤着人嘛。」 有了两个堂兄的撑腰,谢五更是气焰嚣张,他嗤笑一声,「你要不敢就认输,堂堂正正承认北齐不如我吴越,又何必扯这些有的没的!」 兰亭双目都快喷出火来,谢家如此护短,不分是非曲直,难怪先是出了一个草菅人命的三夫人谢氏,今日又来了谢五和谢三娘两个被宠得不知天高地厚的熊孩子! 这一刻,她甚至有些同情谢洵,从小在这样的家的长大,处处充满恶意,难怪他会长成如今这幅阴暗扭曲的性情。 只是谢洵却并未看他,他垂着眼,纤长浓密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也遮住了谢洵的思绪。 眼见谢家是打定了主意要让谢五郎称心如意,周元琛心中十分不悦,不过面上依旧爽朗,他抬起摺扇点了点谢五,调笑道, 「好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这细胳膊细腿的,让她举着箭靶着实为难,谢五公子也太不怜香惜玉了些。」 谢五自认自己当然是怜香惜玉的,不过兰亭这样的小丫鬟在谢五眼里和一只猫一只狗没有什么分别,都不算个人,又凭什么要他谢五公子怜惜? 周元琛嘆了口气,那小丫头那日在府外如此聪慧机敏,也不知今日怎么就得罪了谢家兄妹,他朝周三郎使了个眼色。 按照三弟的箭术,百步之外取中香橼不成问题,现在只能祈祷那谢五的箭术别太离谱,应该不会闹出人命,只是这小丫头难免要吃些苦头了。 周三郎咬咬牙,点头答应下来,丢给兰亭一个安抚的眼色。 兰亭并没有被安慰到,她被人塞了香橼,强行推到靶场中央。 周三郎调整好唿吸,拉开弓箭,冰冷的箭矢在日光下泛起寒光。 兰亭瞳孔微缩,直到此刻,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自己从未从那场恐惧的屠杀中走出来。 那日广陵城破,漫天火光,她被裹挟在混乱的人群中,到处都是恐惧和尖叫。 忽然一只箭矢破空而来,喉咙瞬间被刺穿,她甚至还来不及感到痛苦,温热的鲜血便喷洒而出。 兰亭整个人都僵在原地,连唿吸都变得困难。 她这是怎么了? 周三郎收回弓箭,粗粗的眉头蹙成一团。 兰亭这样子分明不对劲,就算不相信他的箭术也不该吓成这个样子才对。 兰亭面色惨白,虽然还站在原地,却像是被抽走了魂似的。 不应该啊,那日这小丫头舌战一群气势汹汹的人都不曾落过下风,在周三郎的映像里,她绝不该会是被这样吓到的人。 「喂,你干嘛?」谢五不耐烦地催促,「你要是不射,我可就先射了,到时候可别说小爷我不让着你!」 周三郎指了指兰亭,「这小丫鬟状态不对,要不还是……」 换个人三个字还没出口,却见一道颀长的玄色身影大步走到兰亭跟前。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谢洵长臂一展,就从兰亭头上捞下香橼,他拿在手里扔了扔,「还不快滚!」 兰亭出了一身冷汗,此时看起来就像是从水中捞出一样狼狈,连周三郎都看出了她的不对劲,更何况是心细如髮的谢洵? 鬼使神差地,谢洵就走到了兰亭跟前。 这个小丫头是生死是关他什么事? 甚至于,兰亭若是就此丧命箭下岂不是再没人知道自己盗取密信的秘密。 谢洵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在心里劝自己就当是还了上回栖霞寺她出门护下母亲牌位的情谊,从此以后,他又可以理直气壮地将这招人厌烦的小丫鬟灭口。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7页 因此面对兰亭时,谢洵不由带出几分恶声恶气,说到底,还是这丫头太能惹事,她一个内宅的丫鬟,掺和到外院来有什么好? 「是你?」 兰亭的视线渐渐聚焦,仿佛才认出眼前的人是谁,看向谢洵的目光不由有些负责。 她这是什么眼神! 不是他是谁,难不成这丫头被人人欺负了,还指望她们家风光霁月的世子爷或是老好先生林四爷能替她出头不成? 合着自己替她解围,她竟连自己是谁都给忘了,还真是个薄情寡义的小丫头。 谢洵扯开嘴角,露出锋利的牙齿,「看来我是多此一举了。」 说罢就要将香橼放回兰亭头上。 兰亭一个激灵回了神,两只爪子拼命将香橼往谢洵怀里塞,「多谢公子,公子救命之恩,兰亭无以为报!」 谢洵伸出手指比了个二,意思是她已经欠自己两条命了。 兰亭焦头烂额,哪里还顾得上这些,忙不迭点点头,两条就两条,反正她不日就要离开侯府,也不打算还,先忽悠着谢洵帮自己顶缸才是。 第95章 这位兄弟,我敬你是条好汉! 两人你来我往,其实不过是片刻的功夫。 谢五沉这一张脸大声质问,「谢洵,你这是什么意思?」 谢洵根本懒得理他,推开兰亭,站到兰亭原本的位置上,冷冷将香橼顶在头上。 或是谢洵生的太过妖孽,就算做出将香橼顶在头上这样的滑稽动作,也丝毫不损他的容貌,看得不远处的小姑娘们纷纷红了脸。 当得知谢洵的身份后,又俱都露出可惜又厌恶的目光。 可惜这样容貌气度的一个人,竟就是谢府的那个奸生子。 这样不堪的身世,自然是不配她们这些天之娇女下嫁的,倒是有几个大胆想,若是这个谢洵肯做她们的入幕之宾,来段露水姻缘也不错。 落在谢洵身上的目光不由变得轻佻而大胆起来。 谢洵早就习惯了这种前后巨大的反差,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像块冷硬的石头一样站在那里。 谢五阴沉着一张脸,这个下贱胚子这是非要跟自己作对不可了。 而周三郎才不管谢洵跟谢五有什么恩怨,此时此刻只要有人肯替代兰亭,他都要好好谢谢对方。 「这位兄弟,我敬你是条好汉!你放心,我准头一向很好,等会儿绝对不会伤着你的!」周三郎开心地大喊。 兰亭看了眼谢洵,目光有些复杂,她实在想不通谢洵这样做的理由,却又不得不承他这份情。 愣怔中,有人拉了拉她的胳膊,「你是?」 兰亭疑惑。 「我是表姑娘身边的小乌,」小乌着急往外拉兰亭,「你快跟我走吧,再站在这儿,这位公子的好意就白费了。」 顺着小乌的视线,兰亭果然看到李霓裳正站在不远处的树下焦急垫脚张望。 小乌说得对,兰亭本不是拖泥带水之人,只是今日这事对她的刺激太大,思绪都变得迟缓起来。 做了决定,当下也不再犹豫,至于谢洵,他这么做一定有自己的把握,兰亭咬咬唇,立刻跟随小乌退到人群中。 见兰亭再一次逃脱,谢三娘气得直跺脚,她走近谢五,「这个贱种究竟想做什么?五哥,不能就这么算了!」 谢大公子和谢二公子也不贊同,吩咐小厮,「去叫洵少爷回来。」 关起门来怎么闹都不为过,可谢家的事不能让人看了笑话。 谢五却阻止了小厮,脸上露出一丝阴狠,这一回,可是这个贱种自己送上门的。 比起戏耍一个素不相识的小丫鬟,他当然对戏耍谢洵更感兴趣,等会儿是伤是死,大伯父可怪不到自己头上! 「既然谢洵想逞英雄,让他替了这小丫鬟也不是不可,不过嘛,我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周三郎心生警惕。 「让他退到三百步开外!」谢五指着谢洵。 三百步! 周三郎瞪大了眼,虽说有百步穿杨的神弓手,但那不过凤毛麟角,真退到三百步开外,再想精准射中香橼就难了,少不得会伤到人。 「你认真的?」周三郎严肃的脸色。 周元琛也皱了眉,眼神在谢洵和谢五之间来回徘徊,都姓谢,可这谢五分明是想藉机置谢洵于死地。 谢洵又为什么会帮那小丫鬟? 「就说你答不答应吧?不答应也行,那就换回方才那个小丫头!」谢五有恃无恐。 周三郎看了眼与小乌手牵手站在里霓裳身后的兰亭,又看了眼一直面无表情,就像众人谈论的不是自己的谢洵。 「好,三百步就三百步!」周三郎在心里对谢洵说了句,对不住了兄弟。 谢洵神色漠然,依言退到了三百步开外。 「王三,来者是客,你先请吧!」谢五唇角挑起一抹不屑。 周三郎举起手中的弓箭,心情再不复方才的轻松。 噌,一箭射出。 众人不禁都露出惋惜的表情,显是周三郎怕伤到谢洵,犹犹豫豫错过了最佳时机,这一箭落空了。 接下来轮到谢五出场。 谢五对谢洵的恶意在场之人都看在眼里,不由替他捏了把汗。 谢五将箭头瞄准谢洵的脸,这张脸最是可恶。 谢洵一个下贱种子凭什么长着这样的脸,而现在,他要做的事就是毁了这张脸!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8页 一箭射出,谢洵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怎么不躲?」兰亭手臂吃痛,却见是小乌紧张之下抓紧了自己,也不由担忧向谢洵方向望去。 正当众人松了口气,以为谢五这箭同样落空的时候,只见谢洵那如白玉般光洁无暇的脸上竟出现一道红痕。 痕蔓延开来,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血印。 以八娘子为首的贵女们齐齐发出一道惊唿,有些甚至转过脸去不愿再看。 兰亭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愤怒。 「这根本就是在暴殄天物!」 说话的人是林家八娘子,李霓裳等人都目露可惜,实在是谢洵那张脸生的太过完美。 而胡曼娘等人则兴奋地为谢五鼓起掌来,谢三娘子更是十分得意,「不过是擦破点儿皮,你们鬼叫什么,谢洵想逞英雄,也不看看他究竟有没有那个本事!」 说罢,还狠狠剜了兰亭一眼。 小娘子们这边剑拔弩张,男宾则是暗潮汹涌。 见谢大公子和谢二公子都笑呵呵看着没有阻止的意思,林仁明神色不虞,跟林仁清交换了一个眼色。 没想到谢五的箭术竟这么好! 若是任由他在镇海侯府虐杀谢洵,时候谢贤追究起来,侯府难免牵涉其中。 周元琛眸色深沉地看着谢五,这个纨绔想如何闹都与他们无关,可三郎却莫名被牵涉其中,究竟是有心还是无意? 谢五同样脸色阴沉。 没有人知道他这一箭其实是对着谢洵眼睛去的,怎么会偏得如此厉害? 结果只是在谢洵脸颊上轻轻擦过而已。 谢五当然不会承认自己失误,沉着脸走到一边,将射箭的位置重新交给周三郎。 周三郎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将剑瞄向香橼。 只可惜他今日的运气实在不怎么好,这一次虽射中了,不过只挂到香橼一角。 而且由于用力过勐,那块小小的香橼皮被击落下来,被箭矢的巨大力量带着落到演武场角落的草丛中。 第96章 谢五公子,承让了! 就差一点儿! 功败垂成,周三郎不甘心地用力挥舞了下拳头。 再次轮到谢五上场。 有了上一回的失误,谢五心中也不復之前的十拿九稳,这一次,他不打算再慢慢戏耍谢寻。 谢我将箭头瞄准香橼,却在扣动弓弦的一剎那突然将弓箭下移,对准谢寻的心脏。 这一回,他要谢洵的命! 站在谢五旁边的林仁明看得最清楚,「谢五,不可!」 只是他向来不善武艺,即便看清谢五意图也无法阻止。 然而就在他出声的一瞬间,周元琛已经快步上前。 他伸手抓向谢五,只可惜羽箭的速度太快,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经激射而出。 谢五:「王家大爷这是要做什么?难道是担心令弟会输,就使出这种下作手段想干扰我?」 反应过来的林仁清脸色煞白,「谢五,你太过分了!」 周元琛收回手,没理会他的颠倒黑白,低头看着指腹被擦出几道长短不一的红痕,心中嘆气一声。 只希望那个叫谢洵的少年命大,自己刚刚触碰到箭尾的力道能稍稍改变箭矢的方向。 谢大公子和谢二公子也不由蹙眉看向远处的谢洵,若谢洵真被小五一箭射死,也算是替谢家清理门户,只是到底对小五的名声有碍。 众人屏住唿吸,等待最后的结果。 其实不过两息的功夫,就见那羽箭从谢洵的胳膊上擦过,将衣袖撕开一道口子。 兰亭松了口气,李霓裳等人也纷纷拍着胸脯,真是好险,而谢三娘子脸上则露出遗憾不甘的神色。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母亲平怡郡主究竟有多么讨厌谢洵这个野种。 谢洵的存在,对于母亲就是一种耻辱! 谢三娘子想不明白,分明就是谢洵生母放荡与人私通,生下谢洵这个野种栽给谢家,可偏偏大伯要护着对方,让母亲来忍受这样的屈辱。 大伯不让他们动谢洵,可若是五哥今日能一箭将这个野种射死,母亲也不必再日日垂泪伤怀。 没成功,怎么会没成功?! 「这不可能!」谢五也是满脸的不可置信。 旁人都认为他纨绔,却少有人知道他在箭术一道上很有天赋,平怡郡主也捨得替儿子延请手段高明的师傅,谢五很有自信那一箭一定能射中谢洵才是! 这不可能,同样生出这个念头的还有周以琛。 刚才谢家五公子的那一箭分明是瞄准对方心口而去的,而自己虽碰到箭羽,力道却绝对不足以让箭矢轨迹产生这样大的变化,至多让中箭的位置从心口变为肩膀。 除非…… 除非是有人用内力强行改变了箭矢的轨迹! 周元琛眯眼看向谢洵,头一回,他开始正视这个年轻人。 方才自己的猜测没有错,谢洵果然并非冲动行事,而是有保命的手段。 这少年分明跟三郎差不多的年纪,行事就已这般深沉老辣,实在不容小觑。 谢洵……周元琛在心中咂摸了两边谢洵的名字,想起临行前,下属给自己提供的情报中并没有这个名字。 这便有些奇怪了,这样的出色的少年人,不论放在哪一家都应该是家族倾力培养的对象才是,怎么会如此默默无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9页 他的视线在谢洵和谢五身上来回一圈,最后落到谢大公子和谢二公子身上。 若是因为内宅争斗的原因就浪费掉这样一个人才,只能说明谢家目光短浅,谢家的当家人谢贤心胸也不甚开阔,实在是太可惜了。 谢洵仿佛不知方才惊险的瞬间在众人心头引起的惊涛骇浪,他伸手掸了掸破损的衣袖,又将周三郎射歪的香橼重新扶正,再一次站回原本的位置上。 明明一句话都没说,不知为何,却令对面的人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压迫感。 其中,以周三郎为最。 这是一种同类的气息。 有那么一瞬间,周三郎十分肯定这个叫谢洵的少年也上过战场,还是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那种,可很快谢洵又收敛的气息,重新变回那个除了脸以外一无是处的世家公子。 周三郎有些困惑,不由扭头去看周元琛,想从兄长这里获得进一步的肯定。 周元琛却会错了意,他拍了拍周三郎的箭头,「放轻松,随意出箭,那个年轻人有点意思,他不会轻易让自己丧命的。」 谢五还有一箭未射,若是他非要取谢洵性命,他们也无可奈何。 得知谢洵有保命的手段,周三郎松了口气,这就好。 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输赢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 他只希望谢洵能平安活下来,将来他代表北齐,他代表吴越,在战场上双方堂堂正正地较量一场。 周三郎深吸口气,箭随心动。 射出这一箭,他似乎放下了心中一块沉重的大石头,脸上重新洋溢起明朗的微笑。 明知谢五会赢,他也想要赶紧结束这场早已变了味的比试。 谁知下一秒,那羽箭竟稳稳扎进了香橼中心,香橼也随之炸裂开来,碎了满地。 周三郎像只长手长脚呆头蛙,不可置信地望着自己拉弓的手,他,他什么时候有如此力道了? 结束得太过突然,其余人也好似没反应过来,还是场中响起周元琛爽朗的笑声,「哈哈哈哈,看来还是舍弟侥倖更胜一筹,谢五公子,承让了!」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是啊,虽然谢五还没来得及射出第三箭,然而香橼已碎,显然没法再比,这不是这位周三郎赢了又是什么? 总算是结束了,林仁明瞪了还大张着嘴的管事一眼。 管事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敲响手中的铜锣,「王家三郎君胜!」 「好,好一个王三郎!」谢五咬牙切齿,恨恨瞪了还在发呆的周三郎一眼,明细认为这是周三郎故意为之。 谢洵那个野种还真是命大,错过了今日的机会,自己想在大伯的眼皮子底下杀他,不知又要等到什么时候。 越想越气,谢五将弓箭仍在地上摔的四分五裂,拂袖而去。 第97章 劳烦兰亭照顾谢洵 「兄长,我去看看谢五。」林仁清朝林仁明使了个眼色,谢五被平怡郡主惯坏了,一向无法无天,今日吃了这么大的亏,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他得看着点不叫他有机会去找王家两兄弟的麻烦,不在镇海侯府闹出事端才好。 林仁明不着痕迹地点点头,却对谢五更添几分不喜。 他们这样的人家,有些公子脾气实在不算什么,可谢五这样的分明就是品性不佳。 一直以来,林仁明都反对四弟和谢五搅合在一起,只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父亲默许了这件事,何夫人也并不反对,他这个做长兄的自然不好多说什么。 只是今日谢五竟然想当众射杀庶兄,这样的心狠手辣,林仁明无论如何也不放心再让四弟再跟谢五玩到一处。 他们家本就与谢家政见不合,原先还能维持表面的和谐,可自从他提出征讨荆楚的事,谢家就开始对他步步紧逼。 双方的裂痕已经越来越大,不该再强扭在一起,他一定要好好跟父亲谈谈。 镇海侯府,是时候该有个决断了。 再抬眼时,眼底已是一片清明,林仁明微笑着上前,让小厮奉上原本许诺的彩头。 对于那只贵重的玉佩,周三郎却连看也没看一眼,「世子爷,那位执香橼的公子受了伤。」 他这样重义疏财之举让林仁明更加高看三分,认为自己果然没有错看周元琛兄弟,即便是商人,周家兄弟也不是那些一心一意向上钻营的。 周元琛若是知道林仁明心中所想,恐怕会笑出声来。 这位镇海侯府的世子爷,说他不聪明吧,却能抓住大齐最薄弱的时机提出攻打荆楚,说他聪明吧,行事却总带着几分天真。 他今日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当然是得知林仁明欲趁北齐国内政权不稳之时,说服吴越国皇帝攻打荆楚。 不得不说,林仁明的眼光还是十分独到,若是让他成事,吴越与荆楚连城一片,前有长江天险可守,后有最肥沃的土壤粮仓,即便吴越战力羸弱,也足够让他头疼。 因此从一开始就志在天下的周元琛自然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不惜以身犯险,也要亲自来金陵一趟,为的就是破坏林仁明的安排。 好在吴越国皇帝年老昏聩,再不復年轻时的雄心壮志,他一心求稳,即便有开疆拓土的功绩摆在面前,却依旧犹豫不决。 再加上吴越国朝廷内斗严重,以谢贤为首的求和派也不会让林仁明的计划顺利实现,他们绝不会坐以待毙,眼睁睁看着武将再一次获得权力。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0页 得到消息时,周元琛正亲自领兵围剿不听话的扬州节度使,林仁明让他产生了强烈的危机,让他丢下前方战事,化名王罙乔装南下,为的就是会一会这个林仁明。 在见到林仁明之前,周元琛对他防备颇深,谁知不过接触了两次便发现林仁明是个理想主义者,身上带着浓浓的书生意气。 这样的人不适合玩弄政事,若是能做个纯粹的读书人最好,只可惜不论是吴越国的朝堂还是镇海侯府尴尬的位置都不会允许他如此。 周元琛也不过是感慨几句,可惜归可惜,该下手的时候他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掌握了林仁明的深浅后,周以琛便调整了原先的计划,他准备在不经意间露出破绽,好让吴越国的飞鱼卫认为自己其实是来与林仁明接头的荆楚探子。 一心支持和荆楚开战的林世子竟然和荆楚的探子私下密谋,这会让本就疑心很重的吴越国皇帝更加猜忌。 只是在此之前,他必须先支开一个人。 周元琛隐晦地瞥了谢洵一眼,不知为何他有种强烈的感觉,或许这个连他都看不出深浅的少年,或许就是那位神秘的飞鱼卫玄铁。 这里毕竟是金陵城,一旦落入飞鱼卫的手里后果不堪设想,周元琛没有把握自己能百分之百骗过谢洵,只好先让他迴避一二了。 「本是三郎和谢五公子的比试,却将这位公子牵扯进来,还连累他受了伤,想必三郎心中也十分过意不去,」周元琛对林仁明拱了拱手,「若是子思兄不介意,我想由我们兄弟承担这位公子的伤药钱。」 林仁明微微一愣,谢家的往事他自然也听说过,虽说不耻谢洵母子的为人,但谢洵是在侯府受伤,他也不会坐视不理。 正想让人领了谢洵下去看伤,谁知周以琛先一步提了出来,只是哪有让周家兄弟承担的道理? 「周兄这话真是羞煞我也,侯府虽不比周兄家金山银海,府医还是养得起的,」他挥挥手叫来小厮,「你们去请李大夫来,好生将谢公子扶下去歇息,再准备一份赔罪礼,让大管家亲自送到谢府。」 小厮应诺。 谢洵抬眸冷冷瞥了林仁明一眼,刚想答句不用,谁知周元琛竟又开口,「这位公子是外伤,到时候难免要上药换衣,小厮哪有丫鬟妥帖?」 他环视一圈,似乎才发现这里除了兰亭再没有别的丫鬟,便指了指兰亭,「一事不烦二主,刚好这位公子方才也是替了她,不如就让这个小丫头跟着过去服侍吧。」 他也不叫兰亭白做事,说着便拿过周三郎旁边小厮正捧着的玉佩递给兰亭,客气道,「劳烦这位姑娘了。」 兰亭愕然,周三郎却很开心。 兄长不愧是兄长,短短时间就想出了这个妥当的法子,既能妥善照顾受伤的谢洵,又找到藉口将贵重的玉佩送给兰亭,算是小小回报了一些上回的解围之恩。 林仁明当然不会在这种小事上驳了新交好友的面子,当即便点了头,他只当是周元琛兄弟确实觉着愧对谢洵,行事不免小心谨慎了些。 看着几人你来我往,谢洵眼里闪过一丝意味深长。 自己之前的怀疑果然有道理,这个王姓富商并不像表面这样简单,只是他费尽心思将自己支开,究竟想做什么? 第98章 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的救命恩人? 对于林仁明提出要请大夫的事,谢洵原本想表示不用,谁知周以琛后面却刻意提到了兰亭,谢洵不置可否,只挑了挑眉,率先离开了演武场。 他一走,林仁明便邀请众人去席间落座。 李霓裳对兰亭道了谢,表示今后如果有需要,兰亭随时可以去找她。 周三郎原本想跟兰亭说两句话,无奈被周元琛拽走,只得挣扎着扭过脖子用口型跟兰亭约定「回头见。」 兰亭忍笑,在管事的再三催促下,还是硬着头皮跟了在了谢洵身后。 管事将谢洵二人带到一处专供客人休息的静室,恭敬地表示李大夫随后就到,便将谢洵交给兰亭照顾,自己忙别的事去了。 谢洵仿佛没有注意到磨磨蹭蹭跟进来的兰亭,大马金刀坐到了圆桌旁的椅子上,自己拎起桌上的茶壶。 兰亭忙狗腿地上去接过,她倒了一杯茶捧到谢洵跟前,「这样的事公子怎么亲自做,吩咐婢子一声就是了。」 谢洵接过一饮而尽,茶水沾湿了薄唇,让他整个人更添几许妖冶。 兰亭不动声色往后退了两步,她深知谢洵这个人皮囊有多好看,内里就有多危险,这样的人,远远看看就行了,实在不宜靠得太近。 正想说一句「我出去看看大夫怎么还没来,」谢洵却抢先一步开了口,「拿来吧!」 看着他展开的右手掌心,兰亭吞了口吐沫,「公子说的什么?」 他明知故问。 谢洵斜睨着上上下下打量兰亭,随即冷哼一声,"当然是密信!" 想起这件事兰亭就气不打一处来,那日谢洵故意将密信藏在她身上,若不是她机敏趁机将东西给了刘二家的,恐怕早就被当成同党乱棍打死,如今谢洵还想从她手里要回密信,做梦! 「大人真是说笑了,我一个小丫鬟大字不识一个的,哪里知道什么是密信?」兰亭干笑两声。 「不过大人您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她一拍脑袋做出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1页 「那日我好像是在身上发现个奇奇怪怪的东西,还当是不小心从世子爷书房夹带出来的废纸,若您指的是这个,那您问晚了,我已经处置了!」 什么鬼的密信! 当日谢洵分明就游刃有余,完全有机会把密信带出去,却偏偏将密信放在她身上,说明那根本就不是什么密信! 他之所以这么做,不过是为了报復书房时自己故意大叫坏了他的好事。 只是虽说那不是真正的迷信,但到底说不清来路,依旧害兰亭提心弔胆了好几天,为了将那藏着信的镯子送出去,她还故意设计了刘二家的。 见她如此,谢洵便知道兰亭已经识破了自己的恶作剧,几次撞见她的机敏,对此谢洵并不意外,只挑了挑眉,「处置了?」 兰亭非常肯定地点点头,「烧得干干净净!大人若不放心,哪日有空可以再去趟镇海侯府扒扒灶台,说不定还能捡回些灰出来。」 兰亭面上遗憾,嘴里却全是得意。 谢洵哪里不知道她这是在讽刺她上回做贼的事,不知为何,他有些想笑,不过他依旧故意冷了一张脸,「竟敢私自毁坏密信,该当何罪?」 「都说了不是什么迷信!」兰亭不以为然。 谢洵却是老神在在,现在东西没了,就是死无对证,「我说是密信,那就是密信。除非你能额外拿出来证明,否则别怪我按律治罪!」 兰亭脸色一僵,遭了,竟没想到还能这样挖坑! 她再次狗腿地挪了回去,「瞧您说的,这一切都是误会,密不密信的都是小事,哪里比得过公子您的身体要紧?公子您方才不是受伤了吗,要我说,那个谢五也太可恶了些,不如我先帮公子您看看?」 谢洵没有说话,不过他抬起的胳膊却很好地说明了一切。 兰亭在心里亲切问候了谢洵,脸上却笑得狗腿讨好,「那我先服侍公子更衣,等会大夫来了,也好直接替您包扎。」 见谢洵并未反对,她轻手轻脚绕到少年身后。 谢洵常年着一身黑衣,即便受了伤也叫人很难察觉,去掉外衫,兰亭这才惊觉谢洵的胳膊伤得不轻。 她惊唿一声,「公子您忍着些。」便要去撕和血肉连在一起的中衣。 谢洵眉梢都没有动一下,凭藉他的内力,自然可以完全避开那一箭。 可他不清楚周以琛的身份,站出来替兰亭当人靶已经惹人注意,谢洵不愿引起周以琛的忌惮,因此生生挨下这一箭。 谁知那个叫王罙的人十分敏锐,即便如此,还是叫他察觉出了不对劲。 他不过是认为自己一定与兰亭认识,这才特意开口让兰亭过来伺候自己,为的不过是想将自己支开,好便于他搞事情。 然而这一切都在谢洵的计划之中,周以琛不动还好,这一动恰好证明了他果然有问题。 因此谢洵将计就计,故意离开,为的就是让周以琛放松警惕,在来的路上,他已经用密令通知埋伏在镇海侯府的飞鱼卫,一旦发现周以琛和人接上头,就立刻将人拿下。 谢洵想着事情,并未留意身后的兰亭,突然,他察觉到一阵杀意袭来。 电光火石间,谢洵倏然腾挪转身,再落地,左手已经掐在了兰亭的脖颈上。 再一次感受到手下女孩儿的纤细和脆弱,谢洵眼神冷得像冰,「你就是这样对你的救命恩人的?」 被掐住脖子的兰亭说不出话,只能憋红了脸慌忙摇头。 谢洵却不为所动,他早就觉着这个小丫鬟不寻常,为什么每次自己都恰好能遇见她,终于今日她露出马脚要杀自己,她究竟是什么人派来的? 一时间,谢洵脑海中闪过许多种可能,眼神也越来越冷。 因为用力,手臂上的伤口再次崩开,兰亭瞪大了眼,仿佛不顾自己就快要被掐死了,用目光看向谢洵的胳膊神情十分着急。 谢洵却像是感觉不到痛一般,还想再骗他一次? 谢洵冷笑一声,他可没这么蠢! 第99章 为什么想杀他? 谢洵却像是感觉不到痛一般,对兰亭的提醒不为所动。 对自己狠的人,对旁人只会更狠,兰亭心中越发骇然,面色却有些无奈,她缓缓摊开手掌露出里面的小竹刀。 谢洵这才发现自己误会了兰亭,原来这小丫头只是想用竹刀将他的衣袖划开而已。 谢洵松开手掌,兰亭再一次摔到地上捂着脖子咳嗽起来。 「咳咳,我能不能提个意见,下回再见别动不动就掐我脖子?」 兰亭简直无语,这个谢洵跟她的脖子有仇是吧,三次见面就有两次差点儿掐死她,还有一次是因为普济大师在场,他没能得逞。 谢洵却对兰亭的话不置可否,对于他这样刀口舔血的人来说,对危险的感知已经融入了骨子里。 那一瞬间,他的的确确感受到了来自身后的杀意,所以上,刚才这小丫鬟是的确想要杀他! 可是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栖霞寺的事情过后,谢洵就动用飞鱼卫的力量将兰亭的过往查了个底朝天。 可以说,在十岁之前兰亭都是一个寻常的小姑娘,甚至因为父母早亡,长期被收养她的堂伯一家苛待比起同龄人来还有些自卑懦弱。 不过忽然有一日,这个人人都能踩上一脚的小可怜觉悟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2页 不仅将原本要将她卖去结冥婚的堂伯给算计了,不得不将冥婚的人选换成自己的亲女儿,还趁堂伯一家得罪了当地大族张家无暇他顾,卖掉了宅子换做给镖局的银钱,让镖局的人一路护送她入京。 手段老辣不可谓不老辣。 若不是兰亭的特徵与左邻右舍看着她长大的邻居描述一致,谢洵都要怀疑她换了个人。 可是进京以后,兰亭却没搞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反而自卖自身到镇海侯府当起了丫鬟,这更是让谢洵百思不得其解。 谢洵确定兰亭的身后并无任何一方势力,就是那日在街上意外帮了那个王三郎,也真的只是巧合而已。 也就是说,她对自己的杀意完全源于他自己。 难道真是因为密信的事刺激到了兰亭,她为自保不得已而为之? 不,谢洵在心里否认了这个答案。 这小丫头狡诈如狐,绝对不会做这样毫无把握的蠢事。 谢洵不说话,兰亭却只当他是答应了,坐在地上直喘粗气,很好地掩饰住了眼中的情绪。 冲动了,刚才真是冲动了! 她为什么要杀谢洵,完全是因为方才在演武场上,她便全部想起来了。 前世,那个率军围攻广陵城的北齐统帅就叫谢洵! 江南天下富,九分在扬州。 大齐皇帝狼子野心,广陵城作为吴越国最最富戍之地,自然成为北齐的重点进攻对象。 谁知面对大军压城,广陵太守和守将却不顾一城百姓死活,弃城而逃。 身为广陵府首富,兰亭挺身而出,她修书齐军愿献出万贯家财。 条件是齐军入城后不得随意劫掠广陵百姓,并留足一个时辰,允不愿归入大齐治下的百姓南下投亲。 齐军统帅谢洵一口答应,谁知转头就背信弃义。 这让原本混在一群民众中打算偷跑出城的兰亭被流矢误伤,当场身亡,再一睁眼,却发现自己回到了十岁这一年。 也就是说,前世兰亭的死,这个天杀的谢洵至少要负一大半责任。 再想起重生后谢洵对自己的几次压榨,新仇旧恨,兰亭手握竹刀,一时没忍住对谢洵起了杀心。 谁知谢洵的感觉如此敏锐,还不等她来得及做出点什么替从前的自己报仇,就被他察觉到。 从前没往这个上面想,不过是一个吴越一个北齐中间隔着十万八千里。 没想到,吴越国的飞鱼卫谢洵最后竟成了前世齐军的大将谢洵。 他为什么会叛逃齐国,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不为知人的事? 只可惜兰亭现在没功夫关心这些个,她脑子里全部都是前世谢洵率领大军攻破金陵城,屠戮了谢家满门的传闻。 消息传到广陵,人心惶惶,谢洵的名声也一时坏到极点。 在世人的认知中,谢洵跟那索命的恶鬼夜叉没什么分别,当时广陵百姓吓唬小孩,说的都是再不听话谢洵就来将你捉走! 是以听说是他领军围困广陵,广陵太守和守将直唿倒霉,知道落到他手中绝对没有好下场,才会不顾一切弃城逃走。 原本兰亭以为谢洵屠杀谢家只是因为谢家身为后族却祸乱朝纲、鱼肉百姓,吴越百姓深恶痛绝。 谢洵不过是奉命行事,替北齐立威外加收拢人心罢了。 如今知道了谢洵的身世和与谢家的纠葛,再反观前世种种,他完全就是为了报私仇! 这样一个心狠手辣、反覆无常之人,怎么能不让兰亭更加忌惮? 清醒过来的兰亭不禁打了个寒战,庆幸自己再次捡回一条命来。 她知道这时候自己绝对不能露出一星半点儿的破绽,否则谢洵绝对会要了她的命! 兰亭从地上爬起来,哆哆嗦嗦重新站到谢洵身后,「婢子继续替您处理伤口。」 谁知谢洵却忽然收回了手臂。 这丫头一向牙尖嘴利,屈服于自己的威势,虽说表面上总做出一副谄媚模样,其实谢洵清楚,兰亭根本就不怕她,这让谢洵对她生出了十分的好奇。 等到后来知道兰亭后来那些事,对她的兴趣就更浓了。 这也是谢洵为什么一开始就该按照规矩早该将这个小丫头灭口,却总是找藉口一拖再拖的原因。 连谢洵自己的不清楚,他想要进一步试探兰亭,将自己最真实的一面展现在兰亭面前,想要看一看,兰亭究竟会不会像世人那样,在看清楚后大义凛然地指责他,唾弃他。 没想到这丫头却直接想要了他的命! 分明今日自己才在她最狼狈无助的时候站出来,她非但不感激,也不该像现在这样想要杀他才是。 这究竟是为什么? 没有错,是害怕,还夹杂着一丝丝隐藏的很好的厌恶。 无论她想怎么掩饰,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所以终究,她和别人也没什么不同不是吗?谢洵眼神微冷。 第100章 那种死法很丑的哦 谢洵嘴角泛起一抹嘲讽的笑意,就像一个在黑暗中行走太久的人,他本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这种黑暗和孤独,却没想到,原来自己还是可谓一丝光明和温暖。 兰亭就是那个给了他一丝希望的人,在他看到那一丝光明和温暖后,却又毫不留情地关上了窗户,谢洵的世界再次归于一片死寂。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3页 既然如此…… 谢洵重新坐回椅子上,薄唇轻抿了一下,似乎对刚才的误会有些歉意,「下次做这种危险举动最好提前说一声,否则我不保证不会下意识地伤你。」 兰亭松了口气,忙不迭点头,谁知下一秒,谢洵就突然伸手捏住她的下颚,往她嘴里塞了一颗药丸。 兰亭大惊,拼命地抠喉咙想催吐,可不知谢洵用了什么手段,不论她怎么抠也吐不出来。 尝试了几次之后,兰亭终于死心了,她不再掩饰,瘫坐在地上目光愤恨瞪着谢洵,「你餵我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果然不装了,这才对嘛,谢洵淡淡一笑,「想来你早已猜到我的身份。」 兰亭将脑袋扭向一边不想理他。 谢洵却不以为忤,接着道:「按照我们飞鱼卫的规矩,凡是窥破秘密的人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杀无赦。」 杀无赦三个字拖得又长又慢,兰亭立刻回归头来,所以说,这是毒药! 不不不,她不要死。 现在不是跟这狗东西置气的时候,兰亭立刻狗腿地挪到谢洵跟前,抓住他的衣袍下摆,「公子,不,谢大人,我很有用的,你不如像之前那样继续留我一命,我可以替你办事,我还不能死……」 谢洵任由兰亭苦苦乞求,半晌他才唔了一声,「这天下谁人不能死,为什么独独你却不能死?」 先是被强烈的刺激想起了前世临死之前的事,又三番五次被谢洵被迫生死一线,兰亭的情绪接近崩溃。 为什么她不能死,这理由当然很多,即便这一世是她捡来的,可是在没找到姐姐前,她一点儿也不先死! 这种带着遗憾闭眼的滋味实在是糟透了,兰亭不想尝试第二遍。 听到兰亭嘴里反覆念叨着找姐姐三个字,谢洵耳尖微动。 找姐姐?原来这就是她卖身入镇海侯府的理由吗? 「你姐姐是谁,是否需要我帮忙?了却你一个心愿,你便也能安心上路,如此也算我还你栖霞寺的人情。」 谢洵摸了摸下巴,这丫头的姐姐是谁,或许将她握在手里就更能牵制这狡猾的丫头。 兰亭反应过来自己说得太多,立刻警觉地看向谢洵, 「不必了,我如今也不确定究竟谁是姐姐,还是不劳烦谢大人。谢大人不是要在侯府寻找密信吗,你总是这样进进出出想来不便,我愿意帮忙。」 如此一来,她跟谢洵就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想来谢洵也就不会怀疑她会主动泄密。 「你身为镇海侯府的丫鬟,卖起主子来眼皮子都不眨一下,这让我如何信你?」谢洵目露嘲讽。 兰亭面色冷然,「我来侯府就是为了找姐姐,怎么会将侯府当做我的主家?至于信不信,相信身为飞鱼卫,大人有的是法子!」 想到吃下去的那不知用途的药丸,兰亭就一阵愤怒,只是如今谢洵势大她弱小,并不能与之硬抗。 兰亭深吸了口气,「不知大人意下如何?我保证不会泄露大人的事情,事成之后,也会立刻带着姐姐远走高飞,从此再不回金陵城!」 若是谢洵不答应,她就是拼着一死也要让林世子知道飞鱼卫的阴谋。 办砸了差使,便是谢洵也不会好过! 谢洵觉着若是能化形,眼前的小丫鬟应该早已化身为一只小狐狸扑了上来,张牙舞爪地想要抓花他的脸。 怎么办,真的很喜欢这种明明看他不顺眼,却又干不掉他的样子。 装作沉吟片刻,谢洵这才勉强答应,「从今日开始,你便是我的线人了,我要你监视林仁明的一切动向,包括他与哪些人见了面、说了什么话。若是做不到,那便证明你没有价值……」 兰亭立刻提出异议,「我不过是个内宅的小丫鬟,又不在长房伺候,怎么能随时知道世子的一举一动?」 还要知道世子与人说了什么话,谢洵分明就是有意刁难! 「这等简单的小事都做不到,简直要你何用!」谢洵不情不愿退让一步,有些嫌弃地斜睨兰亭一眼,「既然如此,那你便留心镇海侯府之内的动静,若是有觉着不寻常处,便来报我。」 兰亭点点头,这没问题,「到时候我要如何跟大人联繫?」 最重要的是,「既然已经说好了,那我也算半个飞鱼卫的人,都是自家人,您看这解药的事?」 谢洵站起身,将衣裳重新穿好,用看白痴的目光看了兰亭一眼,他若是将解药给了这丫头,他能保证第二天兰亭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点不用你担心,每五日我会来找你一次,你便用有用的情报来交换解药。」 见兰亭目光闪烁,谢洵的脚步顿了顿,「容我提醒你一句,这毒是飞鱼卫的秘药,你还是不要打着去外面找大夫解毒的歪主意,若是不能每五日按时服下解药,就迴肠穿肚烂而死。」 也就是说,若是她不能每五天拿到有效情报,谢洵就不会给她解药。 搞了半天,自己不过是从死刑变成了死缓而已! 要让她办事,不仅没有分毫好处,还用性命在前面吊着她,这样一来,自己岂不是比谢洵更着急探听林世子的秘密! 搞什么嘛,这个谢洵真是吃人不吐骨头,怪不得年纪轻轻就坐到了玄铁的位置上。 看着兰亭气的双颊鼓鼓,谢洵心中生出一股隐秘的畅快,不知为何,他越发有了想要逗一逗她的心思。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4页 谢洵弯下身子,在兰亭耳边补充一句,「那种死法我见过几回,很丑的哦~」 第101章 年轻人讳疾忌医 不论兰亭是不是重活一世,相信任何一个妙龄少女都不希望有这样的死法。 兰亭浑身一个激灵,一回头对上的却是谢洵那双澄澈无辜的眼眸。 一个人怎么能用这么无辜的表情说出如此恶意满满的话,对于谢洵的恶劣程度,兰亭又有了更深的了解。 她嘴角扯出一抹勉强的假笑,干巴巴道:「大人放心,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我一定不会让你有机会如愿以偿! 还想兰亭与自己讨价还价一番,没想到她这么顺利就答应下来,谢洵有些遗憾,要不要告诉这丫头,其实从餵药开始,他的目前就不是要她的命。 兰亭也果然如谢洵算计那般,却主动提出要做他的线人,恐怕会被气炸,当场与自己翻脸。 这可怜的丫头今日受的刺激已经够多了,还是不要告诉她的好,谢大善人不容易发回善心,在兰亭的咬牙启齿中飘然离去。 「诶,公子,公子您的伤不管了吗?」 兰亭假意追出两步,见谢洵果然已经走了,便退了回去,今日发生了这么多事,她自然没了重新去前面伺候的心思,索性坐在桌边想着心事。 拿到名册后,她接连排除了柳絮、雪莲和杜鹃三个丫鬟,这样看来绿萼是自己的姐姐无疑了。 原本打算过了今日的寿宴就想办法接近绿萼,只是今日谢洵横插一脚,她倒不好立刻去找绿萼,以免谢洵注意到她,将绿萼给牵扯进来。 虽说十分不情愿,兰亭也不得不承认得将与姐姐相认这事得缓上一缓,等她先从谢洵手里骗,啊不,拿到解药再说。 兰亭的确不喜欢镇海侯府,却也不会主动去害林世子,她才不打算真的帮谢洵做事,至于要如何做才能左右逢源,是得好好思量思量才行。 直到兰亭重新理清了思路,侯府的老大夫这才气喘吁吁赶来,左右张望却不见伤患,他抹了把头上的汗,「不是说有人受伤吗,这人呢?」 兰亭不在意地挥挥手,「嗨,那位公子说他伤得不重,有事便先走了。」 老大夫跺跺脚,「真是胡闹!」 什么事能比治伤还重要? 「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不懂事,仗着年轻身子骨硬朗就不将小病小伤放在心上,等到将来老了,吃了跟老侯爷一样的亏,那时候就知道好歹了。」 兰亭眼珠子一转,将老大夫拖到桌前坐下,「大夫,我觉着您的话很有道理!讳疾忌医可不是什么好事,否则小病也给拖成了大病。」 老大夫满意点头,像这个年轻人就很能听劝,很讲道理嘛。 谁知兰亭话锋一转,表示自己可能吃错了东西,这几日浑身上下都不舒坦,「您老能不能帮我看看?」 大夫瞅她一眼,他是镇海侯府供奉的大夫,虽不能跟宫里的御医比,但是照理规矩,是不会替兰亭这些下人诊脉的,下人生了病,自会请药婆来。 可眼前的小丫鬟笑得明眸皓齿,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来都来了,既然侯府想让他瞧的那个伤患跑了,那自己给这个小丫头看看也不算错,等会收侯府诊金的时候也更加心安理得。 大夫清了清嗓子,矜持地吩咐,「那你把手伸出来吧。」 一刻钟后,在大夫再三表示兰亭的身子骨健壮如牛,绝对没什么问题后,兰亭才肯放他走。 望着老大夫落荒而逃的背影,兰亭伸手摸了摸下巴,看来这毒果然如谢洵所说一样霸道,竟连侯府的老大夫也看出自己已经身中奇毒。 *** 自那日宴会后,日子又这样不咸不淡地过了半个月。 期间谢洵果然按照约定,每五日前来侯府来找一次兰亭。 兰亭都用东拼西凑的情报将他忽悠过去,并拿到三次解药。 可是不知为何城中还是渐渐流传开了镇海侯府的世子爷与楚国细作私下勾连的消息。 兰亭自然不知这是一切都是周元琛的计划。 宴会那日他支开谢洵后,在席间故意落下印信,谢二公子看在眼里,当即不动声色地将印信捡起来藏好。 事后,谢二公子通过父亲谢贤交给飞鱼卫查证,赫然发现这位王姓商人竟与荆楚一位重臣有着影影绰绰的关系。 谢贤拿到了林仁明的把柄,立刻纠集党羽在朝堂上弹劾镇海侯府通敌叛国,一时间,痛骂林仁明的摺子如雪花般落满了皇帝的龙案。 不知为何,皇上没有第一时间处置林仁明,反而是将弹劾的摺子都压了下来。 林仁明坚信清者自清,然而老夫人何氏等人就不如他淡定,整个镇海侯府上空都像笼罩着一层乌云,主子们的脸色都异常难看,做下人的自然少不了要小心翼翼。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兰亭,角门有人找,说是你老家亲戚。」 兰亭有些诧异,她老家的亲戚只剩下堂伯一家。 离开广陵之前,兰亭可是好好替堂伯一家挖了个大坑的,此时此刻,想来他们应该还在跟兰亭前世被卖去沖喜的夫家张家斗智斗勇,怎么可能这可快找到金陵来。 兰亭谢过带话的婆子,将信将疑出了门,却见门口站着的是一个从未见过的妇人,不由立刻心生警惕。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5页 「妈妈,我根本不认识这个人!」 唯恐真是堂伯一家在捣鬼,兰亭转身就往角门里退。 「哟,兰亭,你这是到城里当了差就不认识我们这些乡下亲戚了?我是你七婶的娘家弟妹的六姑婆啊!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你不记得了?」 说罢,这位自称六姑婆的妇人往守门婆子手里塞了一角银子,「妈妈行个方便,我跟着丫头说两句话。」 见妇人一眼就认出了兰亭,又将亲戚关系说得分明,婆子收了银子满脸堆笑,「唉,现在的孩子就是不懂事,恨不得独个过活,哪像咱们那时候,再远亲戚也记在心上。」 「可不是。」六姑婆符合一句,伸手就来拉兰亭。 第102章 兰亭,你家亲戚想替你赎身 婆子也帮着六姑婆说话,「你这小丫头,你亲戚从乡下来一趟金陵可不容易,你去跟人家说几句话咋了?」 再说这个六姑婆行事大方,一出手就是一角银子,若是兰亭担心人家是来找她打秋风的,婆子认为大可不必。 没准亲戚过得好了,是来替她赎身的也不一定。 守门婆子自觉是一片好心为了兰亭打算,她将兰亭往外推了推,「这个节骨眼上,按理说我是不能放人出去的,看着跟这位老姐姐投缘的份上,妈妈给你一炷香的时间,快去快回!」 六姑婆千恩万谢。 兰亭被推得一个踉跄,若不是恰好看见六姑婆给她比画了个三字,她就要当街大喊拐子抢人了。 三? 兰亭眉头微蹙,眼前不由浮现出一个高大憨厚的少年人影。 果然,没跟六姑婆走出几步,就看见周三郎正站在他那辆马车边上,带着顶狗皮帽子,鬼鬼祟祟朝自己招手,笑得露出一口白牙。 六姑婆对着周三郎恭敬地行了一个礼,「三爷,兰亭姑娘已经带到。」 说罢便迅速推到一旁,一看就是训练有素,哪里还有半分方才的乡下妇人模样? 兰亭不由挑眉,「三公子怎么来了?」 这个王家三郎在搞什么鬼?竟还说是她亲戚,哈,她啥时候有这门亲戚了! 谁不知道如今的镇海侯府就是雨中的浮萍,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彻底被打翻下去,撇清关系还来不及,又怎么会上赶着往侯府凑。 周三郎有些憨厚的笑笑,「说起来你救过我,不必如此客气,若是不嫌弃,叫我一声三哥就是。」 兰亭不置可否,她跟这个王三郎可没这么熟。 见她不搭话周三郎有些讪讪,又见兰亭还穿着侯府丫鬟统一的夹袄,脸上带出歉意,「今日前来,实在有些冒昧,只好假託了是你亲戚的话,还望姑娘不要介意,天气冷,不如咱们车上说话。」 见他语气诚恳,兰亭先前心头的火气散去几分,再加上她也不想被有心之人注意,便点点头,顺着周三郎的话上了马车。 上了车,兰亭就被周三郎塞了一个暖炉,支支吾吾半天,周三郎才说清今日的来意, 「……洛阳出了点儿事,我们得提前回去。我今日来是想问你,问你愿不愿意跟我一道回洛阳。」 长兄的计划已经达成,再留下去自己危机四伏。 兰亭却有些瞭然,她原就不认为王家兄弟是普通行商,什么洛阳出了事,分明是吴越国如今朝局混乱,王家兄弟打算趁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被兰亭一双清澈的眼眸看着,周三郎面色一红,仿佛眼前的小姑娘能洞察他的全部心思。 不知为何,周三郎忽然就想起兄长的打趣,「你是不是看上了人家小丫头?若是看上了,带回去当个小媳妇养着也没什么不好。」 「咱们周家本就是草根儿出身,不兴什么门第不门第的那一套,只要人好久行!」 「那小姑娘虽是丫鬟,却聪慧过人,要真论起来,配你还是人家亏了!」 想起长兄那副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刻就让自己将人抢了带走的模样,周三郎就浑身的不自然,若是仔细看,还会发现他脸色微红。 他慌忙摆手,「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着林世子获罪,眼看侯府保不住了,你在这儿当丫鬟也没什么好结果,与其跟侯府陪葬,还不如跟我们回洛阳。」 兄长栽给林仁明的可是通敌叛国的大罪,即便不是如此,吴越国中主和派的谢贤等人也容不下他。 等到判决下来,林家的主人怎么样不好说,兰亭这些下人必定是被官府重新发卖,到时候又会有什么好去处? 周三郎心思单纯,要说如同周元琛猜测那样,他对兰亭有什么旁的心思倒还不至于,只是因为前期的帮扶之恩在前,他十分感激兰亭,认为以兰亭的本事,做个丫鬟真是屈才。 兰亭从开始的惊诧中回过神来,听他语意诚恳,并不是像有什么坏心思的样子,不由笑了笑。 若是这话换了旁的人来说,比如周三郎那个自己看不清深浅的兄长周元琛,兰亭即便不会怀疑对方不怀好意,也会因此对方想要干涉自己的人生而不喜。 可周三郎却不一样,从那日在街上偶然撞见他被人讹诈,顺手解围开始,他就是真心想要感谢她。 这世上如同周三郎一般,还保持着赤子之心的却不多,兰亭前世看过太多的黑暗,因此对着周三郎这种单纯的人不由也多了几分包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6页 「我知王三公子是想帮我,侯府如今的处境是不大好。」 周三郎闻言不由展开一个灿烂的笑脸,露出满口白牙,「那姑娘这是答应了?」 兰亭却摇摇头,「不过我却不能跟公子走。」 周三郎的笑僵在脸上,换做满脸不解。 之前他认为兰亭一个小丫头,未必会懂得朝堂相争的兇险,或是知道了,却囿于丫鬟的身份,即便想离开侯府也没有办法,因此才提出想要以远亲的身份替她赎身离开。 想来以镇海侯府如今的焦头烂额,绝对不会在意一个小丫鬟的去留。 原本对于这件事周三郎十拿九稳,可不想却被直接拒绝了。 而且看兰亭的模样,分明知道再留在侯府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却为什么不答应跟自己走? 他以为兰亭这是不信任自己,也对,毕竟真论起来,算上今日,他们也才见过三次而已,万一自己是个拐子,人家姑娘还真不放心就这么跟他走。 「……先前是对姑娘有所隐瞒,其实我姓周,名叫周业成,家中除了生意,还有旁的营生,姑娘帮过我一次,我实在不忍心姑娘落得那样的下场。」 周三郎尽力想要表现的诚恳,除了长兄和自己的身份不能告诉兰亭,旁的他的确没有半点儿隐瞒。 兰亭目露瞭然,从一开始她就知道王罙是个化名,只是姓周的人多了去,她也没往北齐皇室联想,只当他们是在帮北齐朝廷做事。 第103章 约定 「出门在外,再怎么谨慎也不为过。更何况我们只是萍水相逢,若换了我在令兄的立场,也会这么做。一开始,我不也没告诉你们我们的身份么。」兰亭并不在意。 既然周三郎选择坦诚相告,兰亭自然也投桃报李。 见兰亭并未因为兄长先前的隐瞒而生气,反而还一副十分理解的样子,周三郎对她的好感倍增。 他大半的时间都在军中,并没有接触过旁的小姑娘,偶尔与几个舅舅家的表姐表妹见面,也得哄着让着,哪句话不对了,几个表姐表妹动不动就会哭鼻子,他实在害怕,后面就躲着走了。 像兰亭这样爽快大气的小姑娘显然更合周三郎的脾性。 他忍不住再次劝说,「洛阳是不如金陵繁华,不过我们北齐民风开放,对女子的约束也不如南边严格。等去了洛阳,无论姑娘是想做点儿什么的营生都成,我和长兄必定鼎力帮助。」 兰亭确实有一瞬的心动,不像吴越国皇帝昏聩、朝臣只顾揽权,前世齐军都打到了家门口,朝廷从上到下依旧是纸迷金醉。 听说北齐的新君乃是一代雄主,前世在他的治理下,不过短短十年时间,北齐就一扫从前的积贫积弱,一跃成为中原霸主。 在这过程中必定商机无限,兰亭相信凭藉自己的能力,又有明显身份背景不一般的周三郎帮助,就算去了北齐也必定会有一番作为。 前世是广陵首富,今后混个洛阳首富噹噹也不一定。 只是…… 「多谢周三郎你的一片好意,只是兰亭有不得不留在侯府的理由。」 如今侯府这事虽看着兇险,可重活一世的兰亭却知道陛下最后并没有真正问罪于镇海侯府。 虽说不知是什么原因,但镇海侯府的确确实在这场风波中保全了下来。 后来兰亭当上广陵首富,再来追查当年姐姐走失之事时,镇海侯府依旧屹立不倒。 更何况,明知绿萼就是姐姐,如今还怀着身孕,从她上次被杨嬷嬷算计,捲入侯府内宅的争斗中就能看出她的处境并不如表面那般风光。 这个节骨眼上,兰亭又怎么能将她一个人留在侯府,自己跟随周三郎去洛阳。 周三郎并不到知道绿萼的事,听了兰亭这话,难免有些误会,「是不是因为那日那位谢公子?」 乍听这话,兰亭有些懵,什么谢公子,这跟谢公子有什么关系? 那日在镇海侯府演武场上,谢洵突然站出来替兰亭充当人靶,刚开始周三郎还没多想,只以为谢洵是一时义气,见不得谢五磋磨一个小丫鬟,后来想想,两人分明相识。 周三郎被谢洵的胆识所折服,原想与他结交一番,却被兄长周元琛提醒,谢洵并非表面上这般简单。 英雄救美什么的最容易迷惑小姑娘,更何况,谢洵又长了副妖孽般的脸,就连他看着都觉赏心悦目,兰亭一时被他迷惑也很正常。 若是旁的人或许还会顾忌什么交浅言深,可周三郎却生怕兰亭被谢洵所骗,「我家在金陵也有些人脉,那位谢公子并非表面那般无害,更何况,这些不说,就他那家事也是一堆麻烦。」 那日过后,长兄本起了爱才之心,想要拉拢谢洵。 想那谢洵在谢家的处境如此不堪,若是能摆脱谢家去到北齐发展应该求之不得才是。 可几处接触下来,谢洵都是滴水不漏,反而他们的人却是接连折进去好几个。 这让兄长不得不警惕,怀疑谢洵或许跟飞鱼卫有关。 飞鱼卫臭名昭着,跟他扯上关系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兰亭是聪慧了些,可到底只是个小姑娘,哪里知道这里面的深浅,周三郎怕她懵懵懂懂被牵连进去。 得知他口中的人竟是谢洵,兰亭有些哭笑不得,「你想哪里去了,我跟他没关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7页 不对,其实也不能算是没有关系,若不是谢洵那厮强行餵了她不知名的毒药,她也不会困住这里替谢洵办事,当什么狗屁的线人。 只是这些都不能对周三郎说,兰亭满嘴苦涩,她也不想被牵涉,可她早已身在其中。 「我是跟那位谢公子是认识,不过却并非你想的那样,三言两语也说不出清楚,我留在侯府也是因为旁的缘由。」 话已至此,周三郎再探问就有些不知分寸,他虽大大咧咧,却也不是那没分寸的人。 见兰亭心意已决,脸上难免露出一丝遗憾,「那你多多保重。兄长也留了话,若是遇到解决不了的事,就去云来客栈找王掌柜。」 此次回去,他就会照兄长的安排去到军中,若再次来金陵,必定是两国兵戈相向之时,不知道还没有机会见到兰亭。 兰亭点点头,「你也要好好跟着你兄长学做生意,别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轻易被人骗了。」 兰亭当然知道周三郎兄弟不是行商,这么说其实是想提醒周三郎防人之心不可无,若是他能学到周以琛两层的深沉和心机,不论做什么也尽够了。 听她这么说,周三郎一双眼亮晶晶的,兰亭这是关心自己吧? 望着兰亭脸上狡黠的笑,周三郎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那我们也算是朋友的吧?」 兰亭点点头,「虽说我现在不能跟你走,但说不定有朝一日,金陵我待的烦了,也许就会去洛阳看看。」 她盘算着跟姐姐相相认,再看她平安生下小侄儿,二夫人是个能容人的,若是姐姐肯恪守妾室的本分,未必不能在侯府平稳一生。 自己再想办法从谢洵那厮手上拿到解药,诈死出京,等过个两三年,她还真想去北齐看看,还有蜀国。 见对面的小姑娘目光闪亮,显然不是在说笑,原本还有些郁闷的周三郎像是打了鸡血似的重新精神起来,「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 兰亭认真地点点头,为了拿回属于父母的一切,为了找姐姐,前世她将自己圈在广陵,这一世,她只想自由自在地为自己活一回。 第104章 谢大人,您看解药的事? 「那咱们可说定了!」周三郎兴奋地搓搓手掌,恨不得当场就跟兰亭来个击掌为盟。 「现在外头乱得很,等你要出发了,就去找王掌柜,他一定会安排妥当的人送你去洛阳。」 兰亭自然知道如今世道越发乱了,否则她此前从广陵到金陵也不会特意雇了镖局护送自己,更何况是从吴越到北齐这么远,到时候少不得要求那位王掌柜帮忙。 「好啊,到时候我上了门,你别因为我是一个小丫鬟就瞧不起我。」 「怎么可能,你可是我的大恩人,」周三郎就差对天发誓,「姑娘若来,我一定倒履相迎,将你奉为上宾!」 两人相视一眼,都哈哈大笑出声。 临别的时间通常都是很短暂的,车窗上响起三声带有节奏的敲击声,六婶娘的声音在外面响起,「三爷,时候不早了,大爷让您在西城门口跟他汇合。」 周三郎的脸瞬间垮了下来,这样子像极了侯府角门看门的那只大哈巴狗。 兰亭看着有些好笑,「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不好叫周大爷他们久等,咱们就洛阳再见。」 说罢她便整理好裙角站起身来,将手炉重新放回马车上,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地下了马车。 周三郎目送兰亭的身影拐过巷角直到看不见了才敲击一下窗牖,马车得了命令,立刻扬起马鞭。 马车静悄悄离开,如同来时一样,并没有惊动任何人。 角门的婆子见兰亭就这么又回来了,并没有发生被发了迹的远亲赎身这等好事,有些遗憾地替她嘆了口气,却没再说什么,只将人放回府中不提。 谁知傍晚谢洵传了讯要见她。 兰亭心知躲不过去,磨蹭了半响还是寻了藉口出来,来到经常与谢洵见面的那棵老槐树下,四下张望却不见人影。 「叫了人来自己倒不见了。」兰亭嘴里嘀嘀咕咕。 「今日那王家三郎找你都说了些什么?」谢洵的声音在脑后响起将兰亭吓了一跳。 跟让她心惊的是话里的内容。 她知道谢洵在镇海侯府放了人手,却没想到周三郎安排得如此谨慎,还是被谢洵的人发现了。 兰亭努力压下心头的杂乱,脸上洋溢起谄媚的笑,「没说什么,那王家兄弟要走了,便来跟我道个别。之前也跟大人您禀过一回,因为之前婢子顺手帮我那王三郎一点儿小忙,没想到他便一直记着。」 怎么王家兄弟竟想走? 谢洵眉目森然,他一直派人盯着那两兄弟,今日出城说是盘货,他本让石头带着人一直缀在后面,谁知卫里忽然有事,急召了石头等人回去。 他虽是玄铁,却也不得不听从上面的命令,当时就隐隐觉着事情不对,此时听兰亭一说,哪里还不知道这是有人故意调虎离山。 算算时辰,想来此时王家兄弟早已出了城,再派人去追已然晚矣。 「真是好得很!」 看来朝廷之中果然有人与敌国勾结,倒叫林仁明和镇海侯府做了靶子。 「难道大人认为王家兄弟有什么不妥?我看他们都是本分的行商,王三郎还邀我将来有机会去洛阳玩,又怎么会是楚国的探子?」兰亭小心翼翼替自己和周家兄弟开脱。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8页 「你不用试探,」谢洵凤眸一扫,「楚国的探子也好,北齐的细作也罢,既然上面的人百般阻拦,我也不会多此一举非要抓人。」 兰亭面露惊骇,看来谢洵也要受人所制,难道飞鱼卫也并非是铁板一块? 谢洵冷哼一声,难怪他一直感觉这件事透着蹊跷,到此时哪里还不明白,他那个好大伯分明早已与北齐勾结,却嫁祸给林仁明和楚国人。 为了不让陛下被林仁明说服出兵楚国,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这样老辣的手段,林仁明又怎么是他的对手? 他唇边扬起一抹嘲讽,吴越本就羸弱,朝堂从上到下不思如何强国,反而内斗得厉害。 兰亭却没心力去关心什么家国大事,北齐也好楚国也罢,都跟她一个小丫鬟没什么相干。 她心里松了口气,窥着谢洵的神色试探道:「那大人这桩差使算办完了吧,您看这解药?」 在她看来,无论如何飞鱼卫的目的已经达到,那自己这线人的使命是不是也能结束了? 「解药?」谢洵却似笑非笑看她一眼,「你明知周家兄弟有所隐瞒却故意知情不报,你说究竟该按什么罪名论处?」 听他重重咬在周字上,兰亭一滞,没想到原来谢洵从头到尾都知道周元琛二人的身份是伪造,他明知自己和周三郎走得近也不揭破,不过是对她的考验而已。 想到这段时间自己的举动谢洵都看在眼中却故意不揭破,兰亭只觉背心渗出一层密密麻麻的细汗。 「大、大人,您误会了。婢子蠢笨,实在没看出王家兄弟究竟有什么不对。」 兰亭在心里反覆告诉自己这种时候一定要冷静,承认是不能承认的,谢洵没有证据,只要自己一口咬定,他也不能不讲道理。 「想必您对婢子的过往调查得十分清楚,我自幼父母双亡,又不招堂伯一家待见,只给口饭勉强活命罢了,哪里懂得这许多。」 兰亭趁机表示,「上回我在宴席上伺候,就发现那些大人说的话我都听不懂。」 回想起前世,她是将生意做得很大,但靠的多半是天赋和从底层拼命往上爬的狠劲在加上一点点的运气,要说比起那种传承有序的豪商世家,那可差远了,更不用说朝堂上的事。 读书人都瞧不上商贾,更何况她一个女子,每每遇见想不明白的地方,她都需要花费重金才能得官员指点一二。 靠着这一两句指点和与生俱来的眼光,兰亭才能每回都在重大事项上做对决策,就这样一点一滴积攒出家底。 否则即便不会像她原来的生意对手那样得罪了人落得满门抄斩的下场,也绝对不会坐上广陵首富的位置。 第105章 你是觉着我很闲? 兰亭从前就知道政局对商场的重要影响,却不得门道而入,如今有机会摆在面前,她又怎么会捨得错过。 明知是与虎谋皮,兰亭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忽悠谢洵,「大人,婢子也想当好您的线人,可婢子确实什么都不会啊!就说周家兄弟的事,若是我一眼就能认出他们是细作,或是能理清朝中这些盘根错节的关系,也不至于将他们当作普通行商放走。」 「这件事,无论如何,您也不能怪婢子!镇海侯府将我们这批小丫鬟买回来,管家娘子也要先跟随各位妈妈学习半年才能分到主子跟前伺候,大人您让我做线人,却什么也不教我,这是不是有些强人所难?」 刚开始兰亭还有些心虚,后来却越说越有底气,谢洵想要自己替她办事,却连个岗前培训都没有,那如今差使办砸了,自然也不能怪到她头上。 对,就是这么一回事! 看着眼前的小丫头就差将「我对大人您是一片忠心,无奈能力不够」几个大字写在脸上,谢洵简直给气笑了,他没追究她的过错这小丫头就该烧高香才是,却反过来给他提要求。 谢洵眯了眯眼,「你的话也有几分道理,本大人不至于还比不上镇海侯府的管家,那你说说,想让我如何教你?」 兰亭心中一起,眼珠子一转,「不知大人可否教导我朝中局势?」 谢洵看着她半晌没说话,目光越发幽深,「你是觉着我很闲?」 兰亭讪笑两声,让堂堂飞鱼卫玄铁成天跑镇海侯府来教导她一个小丫鬟好像是有些说不过去,「也不用大人您亲自教,找一个手下的人……」 谁知还没等她将话说完,谢洵就忽然翻脸,拂袖而去。 「不肯教就不肯教,真是小气!」兰亭撇撇嘴,却忽然想起今日正好是五日之期。 我的解药! 立刻拔腿去追,却哪里还有谢洵的身影。 兰亭垂头丧气地回了新人院,想着即将面临的蚀骨钻心之痛,连杨梅几个凑到她面前说什么也没听清。 谁知一夜过去,自己却是半点儿问题都没有! 害她白白担惊受怕了一整晚,兰亭气得在心中问候谢洵,对方摆明是要给她这段时日的阳奉阴违一个教训。 只是,等等,自己怎么会没事? 兰亭掀被子的手一顿,想起那日大夫说过自己身体康健的话,这才反应过来谢洵那日恐怕餵她吃的根本就不是什么毒药! 想起这些时日自己提心弔胆,做小伏低绞尽脑汁才在谢洵那里换来的几颗解药,兰亭当场气炸。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9页 原来谢洵一直都在戏弄自己! 兰亭用力掀开被子,套上鞋脸也不洗就往外沖,她一定要去告发谢洵那个小贼! 「兰亭,你这是做什么去?」杨梅端了洗脸水进来,看着兰亭风风火火的背影一脸诧异。 「我去一趟明辉堂,记得帮我留饭。」 「什么事情这么急?」杨梅张大了小嘴。 「或许是有事找雪莲姐姐。」玉梅接话,一边叠着被子,她们都知道兰亭与明辉堂的大丫鬟雪莲走得近。 杨梅点点头,从善如流地放下洗脸水就去帮兰亭叠被子,玉梅不满地撇撇嘴,「就小杨梅你惯着兰亭那懒蹄子,她比你还大一岁,倒要你来照顾她。」 「兰亭平日里也很照顾我。」杨梅甜甜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小牙,几个月过去,她换完了牙,如今与人说话也不再总是害羞地拿手捂住嘴。 更何况,玉梅惯常刀子嘴豆腐心,果然这头吐槽兰亭,转头有人问起,玉梅却主动拿话替兰亭遮掩过去。 却说兰亭一路往明辉堂过去,她这么做,也不完全是因为气恼,想要报復谢洵。 之前因为中毒的事,她不得不受制于谢洵,如今既然没有了这层束缚,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世子林仁明受冤。 林仁明是侯府世子,跟她这个小丫鬟是没有什么交集,可短短几次接触,兰亭知道那是个正人君子,也是一心为国为民。 君子可以郁郁不得志,但却绝对不该死于阴谋。 原本兰亭下定了决心,然而却在路过时常跟谢洵传递消息的那棵老槐树下时下意识回望一眼。 这一看不打紧,却在树下发现了奇怪的东西。 兰亭脚尖一转,就改变的方向,捡起树下的东西,是邸报! 翻开来看,上面不仅记载着朝堂发生的大事,甚至旁边还有蝇头小楷的批註。 兰亭眼神一亮,如获至宝地将东西抱在怀中。 没想到昨日谢洵将自己训斥一顿,今天却让人送来了邸报。 如此即便自己日日困于内宅,也不至于对外面的情况两眼一抹黑。 既然如此,她自然不好再去做揭发谢洵的事,只是林世子那边…… 兰亭紧抿着嘴角,仿佛下定了决心。 因着世子林仁明被弹劾的事,在一片低气压中,镇海侯府进入了小年。 这一日,一直沉着脸的钟妈妈忽然露出喜色,「来几个人随我去将紫兰轩收拾出来,老侯爷发了话,今日要让全家一起用饭。」 自从老侯爷身子不好后,老夫人何氏便发了话,侯府几房向来都是各自用饭的,怎么今日突然要在一起用饭? 「钟妈妈,这是出了什么事?」玉梅胆子最大。 钟妈妈脸上满是喜气,「是喜事!」 听得此事,小丫鬟们都欢唿起来,兰亭脸上也露出几分若有所思。 原来小年宫里都有往大臣府上赐粥的习俗。 珍贵的当然不在于那粥,而是能被赐粥的,不是皇室宗亲,便是简在帝心的朝堂重臣。 先前对于弹劾林仁明和镇海侯府的摺子陛下虽留中不发,却也从未对此事表态。 这件事就像是一把悬在侯府头顶的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落下,让侯府翻天覆地。 可既然如今宫中肯赐粥下来,便说明事情已经过去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陛下不愿追究。 「那真是太好了!」 第106章 说书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他们是镇海侯府的丫鬟,若是侯府真出了事,她们这些人自然也得不了好。 如今雨过天晴,不仅侯府的主子们开心,钟妈妈这些做下人的自然也跟着高兴。 不仅如此,「都先去忙吧,世子夫人发了话,这段时间大家都辛苦了,又逢年关,三十那日请说书先生进府,好让大家都松泛松泛。」 之前文氏原本想让人将两仪楼收拾出来唱堂会,后来出了黄莺的事,紧接着世子便被人告发通敌叛国,自然没人会不长眼地再提这件事。 可小丫鬟们难免失望,谁知竟还有峰迴路转的时候。 虽说堂会没了,但能请了女先生进府说书也是极好的。 听钟妈妈宣布了这个消息,众人再次沸腾起来,纷纷撸起袖子请钟妈妈吩咐差事。 可不知为何,兰亭心中却涌现出一丝不安。 若是从前,她自然也会像钟妈妈等人一样,认为侯府这次的危机就此过去。 可这段时日,谢洵每日都会让人送来邸抄,兰亭本就聪慧,再加上谢洵的亲手批註,倒真叫她看出些门道来。 兰亭自不敢说完全窥透上面的心意,只觉主和派费尽心思布了这个大一个局,镇海侯府却毫髮无伤,那些人真会甘心? 「兰亭,你在想什么这么入神,叫你好几声你都没听到?」山竹拉了拉兰亭。 老夫人忽然觉得要办家宴,虽说吃饭的只有侯府几位主子,但时间实在很急,因此山竹跟兰亭被分到一组,这回负责的是去大厨房帮忙,给崔妈妈她们打下手。 「怎么,世子爷没事了你反而不高兴?」说话的是腊梅,自从上回撕破了脸,她就对兰亭等人没个好脸色,若是今日能抓到兰亭的把柄,腊梅自然求之不得。 看着芷兰等人狐疑的目光,兰亭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钟妈妈,「不过是方才听妈妈提起府里要请说书先生,忍不住再想到时候会请南平街的红双姐妹,还是钟鼓楼那边的樊先生。」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0页 一句话就转移了众人的注意,兰亭提到的都是金陵城有名的女先生。 听了这话,小丫鬟们七嘴八舌议论起来,这个说樊先生说书风趣,那个说双红姐妹故事时兴,哪里还会揪着腊梅的话不放。 钟妈妈警告地看了腊梅一眼,随即好笑地朝着兰亭嗔怪一句,「你呀,不论请哪个先生,还会亏了你们不成?」 这话说得在理,小丫鬟们吐了吐舌头,各自散开去干活不提。 就这样,日子风平浪静到了三十那日。 吃过年夜饭,主子们自然都聚在上房守岁,而文氏也果然如承诺中那般,请来了说书先生。 来的正是兰亭先前提到的那位樊先生。 因此除开在主子身边近身伺候实在走不开的,各院的丫鬟都早早赶来了新人院。 「快,兰亭,这边,给你们占了位置。」 兰亭才刚进去,玉梅就朝几人招手,今日她不当值,便早早过来占位置。 这样的盛况,哪能容她一人占四个座,只是玉梅她是大管家的女儿,平日里侯府的丫鬟婆子看着乔瑞夫妻的面上都让她三分。 因此她说留了位置,旁边的丫鬟心中不乐意,也只得不情不愿往旁边挤了挤。 兰亭三人便挨着玉梅坐下,坐到了第一排。 「不知道先生今日准备说什么故事?」 「不知道,不过大年节的,左不过都是那些喜庆讨彩的。」 四个人凑在一起,头挨头嘀嘀咕咕。 只见那位樊先生三十上下的年纪,听说原本也是普通人家的姑娘,只可惜命不好,嫁了个男人没几年被朝廷抓壮丁死在了战场上,家中只留下个哭瞎了眼的老娘和才刚三岁的儿子。 樊先生被办法,只好抛头露面出来营生,幸而她从前跟随童生父亲读过几年书,便自己写了故事出来讲。 原先只在瓦市坐馆,后面因着说话风趣,一段平平无奇的故事也能被她讲得一波三折,便渐渐有了些名气。 又因是女子身份得宜,就连金陵城中的大户人家办喜事都喜欢请她入内宅给女眷们说书。 果然如玉梅几个推测的那般,樊先生说了几个应景又讨喜的故事,听得镇海侯府的一众丫鬟们目不转睛。 趁樊先生累了喝水的功夫,玉梅却道:「樊先生,您说的这些个五子闹年好听是好听,可我们都听过了,能不能说些新鲜的?」 「是啊是啊。」底下的小丫鬟们立刻跟着附和起来。 原本双红姐妹便以故事新颖着称,樊先生与她们齐名,好不容易得了来侯府讲书的差事,自然不愿被比下去。 镇海侯府规矩严,只是在座的都是丫鬟,若是讲些那等太过出格的,新奇倒是新奇了,可是不仅不合适,也会惹了主家不快。 樊先生呷了口茶,放下茶盏慢悠悠道,「好啊,那我今日就给你们讲讲金太后的故事。」 一听这话,众人都被挑动了兴趣,「金太后?哪个金太后,是太祖皇帝的皇后不成?」 「废话,除了那位,哪里还有什么旁的金太后?」 「可是宋太后能有什么故事?虽说宋太后已薨逝多年,可当今圣上却是太后亲子,樊先生敢议论太后,不要命了?」 「我哪知道,哎呀你怎么这么多废话,听樊先生往下讲不就知道了。」 这样的议论声此起彼伏,不过很快又归于平静,大家都眼巴巴望着上首坐着的樊先生。 樊先生微微一笑,这才不再卖关子,「今日我要讲的,正是太祖皇帝的金皇后……」 这天下早不是前朝大一统的时候,打来打去的快打了有上百年,如今并立的大国都有好几个,那小国更是多如牛毛,数也数不清。 如今兰亭所在的吴越国就是其中之一,论实力吧,是个战五渣,但好在地处富庶,旁的国家倒也不敢小觑。 吴越国至今才传到第二代,而樊先生口中所说的先太后,就是当今圣上的生母金太后,说起来,这金太后真能算上一代传奇了。 第107章 死讯 只听樊先生娓娓道来, 「金太后原出身书香门第,可惜她幼年时父母死于战乱,她自己也流落街头。好运被时任刺史的吴大人她买回家,成为吴家小姐的贴身丫鬟。金太后聪明伶俐,同吴小姐一起长大,二人情同姐妹。吴小姐及笄后,大将军徐良为儿子聘娶,金太后作为陪嫁丫鬟,自然一起跟去了徐家。」 不想她们吴越国的开国皇后竟也是丫鬟出身,小丫鬟们都听得入了迷,腊梅不迭追问,「后来呢?」 樊先生咂了口茶,「成婚多年,那吴小姐也没能为丈夫生下个一儿半女的,与丈夫商议后,便将金太后开了脸,做了通房丫鬟。金太后肚子也争气,第二年便生下一子。」 「后来的事你们也都知道了,天下风云突变,金太后的夫君趁机起势,建立吴越国,而此时吴小姐早已因病去世多年。」 「先皇并未另娶高门,因着金太后上孝公婆、下抚子女,更是将内宅打理得极为妥帖,从不叫先皇操心,先皇因而将金太后扶正,她与先皇算是恩爱了一生。」 说到这里,便是连樊先生也忍不住发出一声羡慕的赞嘆。 听完这段传奇故事,小丫鬟们像是炸开了锅。 就连素日稳住的芷兰也忍不住开口,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1页 「金太后还真是幸运,虽说幼年父母双亡,但她先是被卖到一户好人家,主子善待,后又得了主母看重,夫君喜爱,生下长子,」 她两眼放光,显然十分嚮往,「这可不是谁都能有的好命。」 兰亭却不贊同,先皇也勉强能算一代雄主,可到了晚年也免不了犯煳涂,由于服实丹药,他常常发怒,多亏有金太后在旁劝解才使得很多大臣、宫人倖免一死。 固然幸运是成就金太后的重要因素,可若非金太后本身聪慧过人,审时度势,再加上人品厚重,就是这天大的福气砸到她身上,她也接不住。 「光有好运怎么行?」果然就见樊先生放下茶盏笑了笑,「难道金太后在做丫鬟的时候还能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成为母仪天下的一国之母?可若她因此就妄自薄菲,放弃修身修德,哪里会有后面的造化?」 今日给一屋子的小丫鬟说书,樊先生本就有鼓励众人的意思,此刻倒也将话说得通透,可兰亭却暗自摇头。 镇海侯府的水本来就浑,今日再听了金太后的往事,这些丫鬟们说不得就萌生出更大的野心和斗志来。 后面的事情证明,兰亭的担忧不无道理。 只是此时的小丫鬟们或多或少都沉浸在金太后的传奇带来的冲击中,就连后面樊先生又讲了几个精彩的故事大多数人都没有听进去。 无论是主子还是下人,镇海侯府的这个新年都算是过得其乐融融。 就在兰亭以为这次的风波就此过去了的时候,十六这日,世子林人明忽然被人血淋淋地抬了回来。 刚出了年,皇上便一时兴起,点了几十位朝中重臣一同去皇家猎场围猎,身为镇海侯府世子,林仁明自然也在随同之列。 黑熊受惊发怒直奔圣驾而去,林仁明为救驾而亡。 文氏当场就晕了过去,老侯爷也再次吐血,老夫人何氏也被吓病了。 侯府很快挂起了白帆,侯府上下也再次陷入极大的恐慌之中。 而听说了这个消息,兰亭一颗心砰砰直跳。 皇上年老体衰,再不復年轻时候,因此林场里的那些猎物,都是下面的人放进去的,为的就是能博皇上欢心。 既然如此,为确保万无一失,猎物多是温顺的野兔、花鹿一类,连山猪也不会多见,又怎么会混进去一头髮怒的黑熊? 「那熊发疯的也太巧合了些。」兰亭口中喃喃。 侯府出了这么大的事,三个最重要的主子都倒下,林家二爷林仁照匆匆从城外大营中赶回,主持兄长的丧仪。 宫中的旨意下来,因林仁明救驾有功,追封正二品太子少傅,其妻文氏淑德夫人,可谓是死后哀荣。 因此这会儿侯府能走的主子都在前面接驾,只留了兰亭这些小丫鬟看着灵堂旁边的棚子,兰亭不由再次猜测起林仁明的死因。 前世这个时候,她才被堂叔送入张家沖喜。 她因为逃婚的事被堂叔关了柴房,又冻又饿晕死过去,却被堂姐污衊装晕,大冬日里被生生泼了一盆冰水。 兰亭被送进张家的当晚就发起高热,只等便宜丈夫一咽气,便连她也一起钉进棺材里。 或许是命不该绝,她那个从假山上摔下来的傻子丈夫竟没死成,兰亭也被当成是福星,被张家上下供了起来。 只可惜,因着那一盆冰水,兰亭还是浑浑噩噩病了一个多月。 病好后,婆母发现傻子丈夫没有行房的能力,不能替夫家延续香火的兰亭再次失去利用价值,在张家的日子过得连稍微体面的奴僕都不如。 为了活命,曾经胆小懦弱的兰亭不得不变得兇狠,与张家人厮杀。 还好最终胜利的人是兰亭,在公婆去世后,她彻底成为张家掌家人,手握张家将生意一步步做大,终成广陵首富。 若是按时间算,此时正是兰亭被送入张家沖喜过的最艰难之时,自然不知道远在金陵发生的这一切。 等到她掌握张家,开始调查姐姐被拐之事,已经是许多年后,那时镇海侯府的世子爷和老侯爷都以相继离世,承袭爵位的是二爷林仁照。 事情过去多年,兰亭自然不会将调查的重点放在早已过世的林世子身上。 再加上林仁明自出生就带有弱症,外面一直有他活不过三十的传言,因此兰亭只当镇海侯府的这位前世子是因病去世。 可是现在…… 兰亭并不清楚前世林仁明是否也是因救驾而亡,若不是,想起那日她因谢洵送来邸报,改变了直接向林仁明告发谢洵的主意,只另想了别的法子向林仁明示警。 难道是太过隐蔽,对方并没有领会到自己的意思? 第108章 丧事 或是说,正因为自己的提醒,才让林仁明察觉到谢贤和楚国的阴谋,这才会被人动手脚在围场上设计除掉? 想到这里,兰亭心中越发收紧。 玉梅看她一眼,自那日世子爷的死讯传回,兰亭就有些神思不属,玉梅只当她是忽然被这事给吓坏了。 玉梅的神色也有些复杂,悄悄凑近兰亭,「我听阿爹说,那是一头抱仔的母熊,小熊被人所伤,母熊自然暴走。」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唯恐惊动了旁人,「也是咱们世子爷也是运气不好,当时恰好就在陛下身边,他一向忠心耿耿,再加上这次的事,是陛下信任才未追究侯府,世子爷又怎么不以身相替?」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2页 玉梅父亲乔瑞是老侯爷的人,没人比乔瑞更清楚老侯爷对这个长子的看重。 原本老侯爷百年之后侯府是要交到世子爷手里的,乔瑞就是老侯爷留给世子的人。 谁知道世子爷竟忽然英年早逝。 这几日,除了对世子爷去世的真心伤痛和惋惜,乔家也对全家今后的前程感到担忧。 二爷可不像世子爷,他自幼在军中长大,行事做派也是军中的那一套,他跟侯爷的关系也不甚亲密,等到二爷继承侯府,也未必会重用老侯爷留下的这些侯府老人。 更何况,世子爷乃是原配嫡长子,自幼早慧很得老侯爷的心意,早早就立了世子,是众望所归,即便身子骨弱又膝下无子,旁人也不敢有多余的心思。 二爷却不一样,因着先老夫人之死,再加上后面老侯爷为了报恩强行将蒋氏塞给他的事,父子关系一向很僵,这些年,若无大事,二爷都不会回府。 如此一来,何老夫人未必会没有旁的想法。 一个是原配留下的嫡子,一个是继室嫡子,未必没有一争的可能。 想起那日阿爹和阿娘的话,玉梅嘆了口气,这侯府迟早会乱起来,看来他们家也真的到了该激流勇退的时候。 玉梅对兰亭说这些,不过是瞧着这些日子兰亭似乎对二夫人蒋氏很有好感,想要提醒兰亭切莫牵扯太深,等分院子时,不要傻傻往二房凑。 兰亭自然明白玉梅的好意,只是她的心结并不在此,闻言也只是勉强笑笑。 更何况玉梅的话越发证明了她心中的猜测。 看来那黑熊是有人故意安排的,通过伤害小熊来达到激怒母熊的目的,再掐准时间引了陛下过去,算准了若是陛下遇险,以林仁明的忠心耿耿,必然不会坐视不理。 若是武将便也罢了,林仁明一向羸弱,又怎么会是发疯黑熊的对手? 这个局,是奔着要人命去的! 只是不知道背后之人除了飞鱼卫还有没有龙椅上坐着的那位,若是有,那林仁明的死也太不值得了。 到了晚上,兰亭翻来覆去睡不着,便主动替了杨梅的活计去到前面茶水棚。 灵堂需要人守夜,自然有族人,轮不上她们这些小丫鬟,可守夜之人也需茶水点心,因此这茶水棚的炉子昼夜烧着,大管家安排了她们这些小丫鬟轮流值守。 兰亭刚往前面送了一回热水,估摸着短时间也不会有人叫自己,不想回憋闷的茶水棚待,索性出了棚子,准备往花园子里走一圈,好一吐胸中的郁结。 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常常和谢洵约见的那棵大槐树下。 兰亭嘆了口气,屈膝坐下树下,凝望起眼前无边的夜色。 忽然,「咚」的一声,什么东西砸在了自己脑袋上,兰亭倏然起身,差点惊叫出声。 「小丫头,发什么呆!」 待看清了树上之人是谢洵之后,兰亭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世子爷都已经被你们害死了,怎么谢大人还不放心?深更半夜的,亲自到侯府监视,不知去前面上一炷香是否心虚?」 重生以来,除了想要找到姐姐,兰亭并无意去当什么救世主,更不想插手旁人命运。 所以只要一想到林仁明或许因为她的一时贸然插手而改变命运,兰亭就觉着心头堵着一块儿大石喘不上气。 谁知谢洵低低的嘲笑声却从树枝间传来,在这浓重的夜色里越发冷沉,「你以为是你害死了林仁明?」 「难道不是?我有过失,然而说你一句罪魁祸首更加贴切!如今你们的目的达成,是不是很得意?」 面对谢洵这个罪魁祸首,她有迁怒的意思,再也做不到像平日里那样与谢洵虚以委蛇。 「别说得这般大义凛然,你不是一直都知道飞鱼卫早就对林仁明不怀好意,可你也不没有告诉他?现在人死了,又做出这副样子给谁看?」 谢洵的话像一把利刃直插兰亭心窝。 没错,她清楚的知道一个小丫鬟参与到这些朝堂斗争中只有死路一条,为了明哲保身,她的确没有直接提醒林仁明。 我不杀伯仁,人伯仁却因我而死,飞鱼卫是刽子手,兰亭却也算是袖手旁观,这便是她这几日耿耿于怀的原因。 说她伪善也好,为了让自己安心也罢,兰亭的确自责难安,好半天才憋出一句,「可是,不该是他,林世子是个好人。」 她知道朝堂斗争激烈,谢贤不安好心藉机排除异己,周以琛故意行离间之事搅起风浪,就是龙椅上坐着的那位,也未必全无私心,可最后他们都安然无事,死的却是一心为国为民的林仁明。 事情不该是这样。 兰亭忍不住想,是不是因为他们这些人面对忠良被害无动于衷,所以到了最后,广陵城被北齐大军围困,剩下的才是只会弃城而逃的官员? 所以说,其实那场漫天的大火,那场血腥的屠杀,没有一个人无辜。 她久久不语。 「别往你自己脸上贴金了!」 谢洵呵了一声,从树上一跃而下。 闻到他身上传来的淡淡酒气,兰亭鼻头不由微皱,「你喝酒了?」 只是谢洵这人一向小心谨慎,怎么会忽然跑到镇海侯府的地盘上喝酒撒疯,他就不怕被人抓住? 第109章 月下谈心 她是觉着今日的谢洵格外情绪外露,原来是喝了酒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3页 谢洵却像是没听到兰亭的话,「奸臣恣肆行虐,天下大乱,大丈夫不在这个时候建立功名谋取富贵,却碌碌无为与这朝堂一起沉沦,真是耻辱!」 兰亭大惊,他如何说出这等大逆不道之言。 原以为谢洵入飞鱼卫是为了揽权,现在看来或许并非如此。 想到他前世后面投靠了北齐太祖皇帝,虽说名声狼藉,却也做了自己想做的事。 兰亭默然片刻,「做密探的都没有好下场,你若想替你母亲正名,堂堂正正走在人前,为什么不考虑去考科举?」 之所以没提议从军,兰亭自然有她的私心,她不想前世广陵围城的事重演一次。 一直以为谢洵不过一介莽夫,然而这段时日他送来的邸报让兰亭知道他其实胸有谋略,「凭藉你的天资,即便从现在学起,几年之内考过科举并非难事,若是能拜在哪个大儒名下,更是事半功倍。」 吴越重文轻武,十分尊奉大儒,数得上号的就有孟大儒、崔大儒、秦大儒几位,若是能得了其中一位先生的认可,便是位高权重如谢贤也不能对谢洵如何,更不用提平怡郡主了。 重活一世,兰亭希望谢洵也有再次选择的机会,不要被仇恨蒙蔽双眼,最终害人害己。 「有了功名,便不用再像鹰犬一般供人驱使。即便你将来没了用处,上面那人也不敢随意捨弃你。」 谢洵定定看了兰亭片刻,像是在仔细考虑她的建议,片刻后却倏然一笑,带着几分讽刺,「你懂什么?像我这样的出生,哪个大儒肯收我?此事莫要再提。」 见他有所意动,兰亭再接再厉,「我可以帮你!」 她并不是说大话,前世做着生意,兰亭消息比一般人灵通,孟大儒几人为人严苛端方自不必想,定然是看不上恶名在外的谢洵的,不过有位韩先生却是例外。 他本是孟大儒的同门师弟,却生性跳脱,既无意官场行事从不循规蹈矩。 最重要的是,此人沉迷篆刻,有一回看上富商手里一块好料,富商不肯卖,他竟隐藏身份去富商府上做帐房,最后硬是将那料子搞到了手。 对于这位韩先生,多数人毁誉参半,可兰亭看上的便是他的视规矩于无物。 「……大人做了这么多年破家灭门的飞鱼卫,手上不至于连一块能打动韩先生的东西也无,只要您能拿出先生感兴趣的东西,便能换得他的松口。」 谢洵所缺的不过是个契机,只要韩先生能收下他,那便代表他身后的师门承认了谢洵,凭藉谢洵的心性,一定就能站稳脚跟。 谢洵目光微闪,兰亭说的这些他自然懂得,如今看来这小丫头似乎是真心在替自己打算。 只是,韩先生这般隐秘的喜好,便是飞鱼卫都不清楚,她却信手拈来,谢洵越发好奇,兰亭身上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不过他也清楚兰亭不会说就是了。 「大人以为如何?」兰亭继续催促。 谢洵却忽然站直了身体,哪里还有半点刚才的醉态,「你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记住了,不论是我的事还是林仁明的事都与你无关,有这功夫,你还是操心怎么样才能找到你那姐姐吧,几次三番认错人,可真够丢人的!」 说罢,谢洵不再逗留,他脚尖急点,便三下两下借住槐树跃上墙头,一眨眼便消失在浓重的夜色中。 这狗贼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喜怒无常! 兰亭愤恨地跺了跺脚,又想起方才谢洵拿自己认错人的事来调侃她,显然已是知道了她与杜鹃的纠葛,不知道在背后怎么嘲笑自己,想到之前自己鬼迷心窍地将杜鹃认成姐姐,兰亭不由脸上一热,真是笨死她了! 不过几番发泄下来,这几日因为林世子的死带来的郁气却消散许多。 冷静下来,兰亭仔细去想谢洵的话,他其实是想告诉自己,从一开始谢贤等人就不会容忍林仁明活下去,自己有没有前去提醒都没有任何区别。 对于林仁明的结局,她改变不了,甚至就连谢洵也不过是一颗棋子,他们都无能为力。 或者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今日的谢洵才会如此失态,倒叫兰亭窥见几分他的真性情。 他方才,虽说态度恶劣了些,却其实是在开导自己。 兰亭不由挑了挑眉,那狗贼也有这般好心的时候? *** 就在侯府上下陷入一片萧条,不知今后何去何从之时,明明已经病得不省人事的老侯爷却忽然进了宫。 事后兰亭听说老侯爷以死上书皇帝,终于让皇帝下定决心讨伐楚国,因此洗清世子的冤屈,而被钦点了领兵出征之人,正是侯府的二爷林仁照。 得到这个消息时,兰亭只觉心中五味杂陈,不知谢贤和周元琛等人费心费力布下一盘大局,到最后还是被破,会是怎样的面色? 而镇海侯府得到也不全是好处,林老侯爷在金銮殿上当时就吐了血,被抬回家中拖了三日,还是去了。 真正的以命相搏。 三个月后,前线传来大军打败楚国的消息,镇海侯府才算是真正保全下来。 角门处,兰亭正在送雪莲。 原来自打世子夫人文氏守寡,就关闭了明辉堂一心吃斋念佛为亡夫祈福。 这么一来,明辉堂自然不需要许多下人伺候,雪莲本就不得文氏喜欢,自然也在被放出去的人选之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4页 短短半年时间,兰亭在侯府站稳了脚跟,而雪莲这个曾经手握实权的大丫鬟却被放出府,情形颠倒不过如此。 看着门可罗雀的角门,雪莲露出苦笑,「我自幼被卖入侯府,伺候十年,没想到今日出府,肯来送我的却只有你一个小丫鬟。」 侯府之人本就捧高踩低,文氏守寡眼见着没了前程,更何况雪莲这样一个被放出的昔日大丫鬟。 这几日,雪莲早已看了不知多少世间冷暖,对兰亭的真情实意倍加珍惜。 第110章 打算 兰亭没接这话,其实从上回荷包的事就能看出雪莲在长房不过是表面的风光。 趁着这次机会被放出府也好,总好过不明不白地死在内宅争斗之中。 「姐姐今后有什么打算?」兰亭询问。 雪莲说过自己的家乡远在广陵,更何况,她年幼被卖,十年过去,家人也不曾来侯府找过,想来对这个女儿没什么情分。 若是雪莲打算回乡,兰亭少不得要劝上一劝,能卖女儿一次,说不定就能卖两次。 「从前家中过不下去才将我卖掉,我虽没怨言不过当初的卖身钱算是还了家中养育之恩,前年家中带过消息,家里买了地,哥哥弟弟也都娶了媳妇,知道他们日子过得好,我便也放心了。」 雪莲说起从前的事,脸上没有抱怨,反而是岁月沉淀后的从容不迫。 兰亭暗自点头,她果然没看出人,雪莲是个知恩图报又拎得清的女子。 「至于今后,」说到这里,雪莲面色微红,「姜嬷嬷对我有意,想将我说给她的二孙子……」 兰亭恍然,听说姜嬷嬷的二孙子领着侯府商铺的差使,不到二十的年纪就做到了二掌柜,能力十分出众。 姜嬷嬷家里早就看中了温柔大方又持重的雪莲,只是一直没找着机会求恩典,这一次得了机会,全家都非常高兴。 看着府外不远处停着的一辆平头驴车,有个小伙正往侯府的角门探头探脑,显然就是姜嬷嬷的二孙子无疑了。 他今日亲自来接雪莲,想来对雪莲也是有心的。 兰亭促狭一笑,「姐姐也算是苦尽甘来,还不快去,别让姜二哥等久了。」 「你个促狭的小妮子!」雪莲面上一红,伸手捏了捏兰亭的脸颊。 从衣袖中掏出一个香囊递给兰亭,「你我相识一场,如今我出府却没什么好东西给你,这香囊是我亲手绣的,你若不嫌弃,就戴着留个念想。」 兰亭接过,见那只香囊针脚细密,显然是用了功夫的,立刻眉开眼笑,接过挂在腰间,「姐姐的好手艺可便宜了我,我会好好戴着的。」 雪莲留了姜家的地址,让兰亭休沐时有机会来找她玩。 见兰亭一一应下,这才有些不舍地看了眼侯府,转身出门,上了姜家的马车。 目送雪莲离去,原本杜鹃要抬姨娘,却因着侯府接连的两场丧失耽误下来,兰亭明白,谢氏这是要对杜鹃下手了。 进入镇海侯府,她先后接触的两个丫鬟都有了结局,想想还身在二房的绿萼,兰亭知道到了要做准备的时候。 此次二爷林仁照在征讨楚国立下大功,若是不出意外,将来侯府的爵位就是落在他身上无疑,红珠和绿萼肚子的孩子因此越发珍贵。 若谁先生下儿子,便是将来侯爷的庶长子,若是二夫人蒋氏一直没有子嗣,搞不好这孩子还会成为侯府的下一任继承人。 从前只是二房内部便也罢了,如今利益更大,保不齐旁人就会生出不好的心思。 兰亭下定决心要护住姐姐和小外甥。 仅凭她小丫鬟的身份自然不够,兰亭打算提前将生意做起来,为小外甥攒钱,成为姐姐的依靠。 至于做生意的银子从哪里来,她准备去找王掌柜谈谈合作。 半年的时间转瞬即逝。 原本因着老侯爷去世而推迟的小丫鬟们分院,现在终于要进行了,而绿萼和红珠的胎也到了瓜熟蒂落快要生产的时候。 兰亭和杨梅、山竹三人再次偷偷熘去大厨房烤土豆,这一次,她们已经熟门熟路。 「原本咱们这批进了十六个丫鬟,除了被撵出府的秋菊,从老夫人到几位姨娘,正好每个院子进一个。可如今大夫人封了院子,连雪莲姐姐几个都遣散了,显然是不可能再进人的,这样一来,我们之中必定会有人哪边都选不上,要去做粗使丫鬟。」 山竹边剥土豆边分析,她有些感慨,就在半年以前,大房的明辉堂是打破了头都挤不进去的好去处,谁知才半年的光景,世子过世,文氏守寡,曾经炙手可热的明辉堂成了众人都不愿踏足的存在。 反而是二房变得炙手可热起来,「这几日斑竹几个都往二夫人跟前凑,就指着能得了二夫人的亲眼,好将她们要去二房伺候。」 到那时,就成了侯夫人身边的丫鬟,与现在可谓是天壤之别。 「除此之外,老夫人的院子、四爷的院子也是香饽饽。」杨梅补充。 「四爷的院中也好些人盯着,热闹不下于二夫人那里。」山竹挤眉弄眼。 府里都在传这回进四爷林仁清院中很有可能就是老夫人替儿子准备的通房,有那往上心思的自然紧盯着。 不过依照老夫人对这个唯一亲子的看重,通房人选自是慎之又慎,山竹和杨梅都没那心思,只猜测那人选不是玉梅就是腊梅。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5页 兰亭却摇摇头,「大管家两口子都是爱女儿的人,不会拿玉梅去博前程,你们看着吧,等分院的结果下来,玉梅必定会去哪位姑娘院中。」 「是八娘子?」杨梅眨眨眼,八娘子是如今府中唯一的嫡女,在她看来,这才配得上玉梅身份。 兰亭却笑了笑,「八娘子生性骄纵,玉梅是个性情高傲的,管家娘子了解自家女儿,她哪里伺候得了八娘子?若我是乔家夫妻,必定将玉梅放进七娘子院中。」 七娘子是庶出且生母早逝,在侯府一向没什么存在感,性子又软,等玉梅去了,好好陪上几年,等到七娘子出阁玉梅正好求了恩典放出去,也算了劝了主僕之情。 山竹和杨梅对兰亭一向信服,听她这么说,杨梅眼里露出羡慕之色,「有人帮着谋划,果真不一样。」 兰亭想了想,问起她二人的打算。 「我自知不是个聪明的,识字算帐不如你,女红刺绣不如小杨梅,其他科更是一塌煳涂,哪个主子能看上?恐怕就是粗实丫鬟的命。」山竹摊了摊手。 第111章 筹谋 眼见不过顷刻间的功夫,山竹就利用有限的条件整治出只要吃食来,还荤素搭配,让人看着就赏心悦目,兰亭忽然心头一动。 「我看你在厨艺一道颇有天赋,教导咱们厨艺的崔妈妈就挺喜欢你的,与其打破了头去抢主子院子的名额,若是你愿意,不如从崔妈妈身上下工夫,让她将你要来这大厨房。」 「我怎么没想到!」说起吃食来,山竹一双不算大的眼睛闪闪发光,那可真是三日三夜也说不完,「我自小唯一的爱好就是厨艺,爱吃!没事儿就喜欢瞎琢磨,若是真能来大厨房,那我也就知足了。」 比起与人钩心斗角,山竹更喜欢埋头研究美味佳肴,就算是擅长扮猪吃老虎,久了她也是会累的。 畅想起往后,山竹那张平凡的小脸也变得熠熠生辉起来,她欢欢喜喜拉着二人坐下,「进了这侯府,她们都看不起我,只你和杨梅不嫌弃我,能交道你们两个朋友,是我的幸运!」 朋友吗? 从前挣扎求生,她哪敢随意交朋友,再后来,身边的人不过都是别有所图,朋友一词对兰亭来说还真是个稀罕物。 只看着眼前的圆脸小姑娘,也许多个朋友也不错,兰亭这样想着,嘴角的线条愈发柔和。 眼见山竹有了着落,杨梅有些羡慕。 她阿娘原是府中绣坊的绣娘,一手精湛的绣工十分得上头主子赏识。 杨梅还记得阿娘在的时候,总是想方设法将自己打扮得干净体面。一样是穿着粗布衣裳,可她的衣服不是肩头多出几只漂亮的蝴蝶,就是裙摆多出一只活泼的白兔,每每惹来邻家小孩的羡慕。 直到那年,阿娘为生弟弟难产而亡,一尸两命。 阿爹不过是在葬礼上掉了几滴泪,就赚下个情深义重的名声,谁还记得阿娘七七未过,他扭头就迎娶新妇? 继母进门不久就生下儿子,更称阿爹心意,将她母子二人捧在手心。 至于自己这个前头妻子留下的女儿,就是被欺负磋磨也视而不见。 要不是姑姑看自己可怜,送她入了府,恐怕家里连她站的地方都没有了。 想到伤心处,眼泪簌簌落下,一滴滴打在杨梅手背上。 兰亭也从玉梅那里听说过杨梅的身世,不由伸手摸了摸杨梅的小脑袋,「别想了,人得往前看,这点你可要跟山竹好好学着。」 杨梅用力点头,擦干了脸上的眼泪,「我胆子小,不如兰亭你聪慧,也不如山竹的豁达,姑姑为着送我进府已经拼尽全力,我不愿意为着分院子的事再去麻烦她,也不知道今后会被分到哪处?」 「若是你也信得过我,我今日就再多一句嘴。」兰亭看向杨梅。 「自然是信得过的,兰亭你快说吧。」杨梅忙道。 「老夫人、四爷的院子几处且别去想,盯着的人多了。二房太乱,三夫人又为人刻薄,原本像玉梅那样,能进哪个姑娘的院子也是好的。」 「只是杨梅你没有得力的父母帮衬,又生性单纯,姑娘们以后总归是要嫁人的,没人替你求恩典你便只能陪嫁过去,若将来姑娘的夫家人口简单、夫妻和睦还好,否则,你作为姑娘的左膀右臂少不得要受牵连。」 杨梅边听边不住点头,她要是能应付来那些事,也不会被继母挤兑成那样子。 「那怎么办?」 「既然如此,杨梅你不如去绣房吧!」 若前途明朗,兰亭自然不介意让山竹她们去主子身边,毕竟是背靠大树好乘凉,即便一辈子为奴为婢,至少衣食无忧,在这乱世已经十分不易了。 只是这段时日看下来,这镇海侯府不过表面光鲜,内里早已腐朽不堪,老侯爷已死,更是没人能压住老夫人。 若是她对爵位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将来这府中必定腥风血雨,山竹和杨梅都是老实人,若一个不小心扯进主子们的争斗中,说不得哪日就获了罪,根本熬不到被放出府的那一天。 更何况,十几年后,吴越国被灭,整个侯府大厦将倾,真成了主子身边的得力人,少不得要连带着被清算。 到时候即便自己有余力,却也只能金力保住姐姐和侄儿,分不出力气用到杨梅和山竹身上,既然如此,还不如早早帮着她们立起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6页 厨房和绣房累是累了点些,可只要安分守己,总能明哲保身,这也算是相识一场,自己能为二人做的了。 几乎是不假思索,杨梅就立刻答应下来,见山竹和自己将来的出路都有了眉目,「那兰亭你呢?你这么聪明厉害,是想去老夫人的院子还是四爷的院子?」 从前是没怎么留意,可如今一看,在灶台火光的映衬下,眼前的女孩杏眼桃腮,皮肤光洁细腻地看不出半个毛孔,再不復刚入府时的蜡黄干瘦。 杨梅和山竹竟从未发现兰亭的容貌是如此出挑,说句不恭敬的话,若是今后长开了,就连府中容貌最甚的三夫人谢氏都比不过。 要知道,那谢家人可是以容貌出众着称的,否则也不会先出了个已经有了家室还将平怡郡主迷得神魂颠倒的谢大人,后又出了个宠冠东宫的太子妃。 这样的容貌品格,若不是出身差了些,杨梅认为兰亭就是做四爷的正妻也使的,如果兰亭有攀附四爷的心思自然不奇怪。 她是家生子,自小耳濡目染都是以主子为尊,自然没有山竹那种宁做穷人妻,不做富人妾的想法。 像她们这样的家生子,若是哪家出了位姨娘,那是天大的喜事。 心思流转间,杨梅甚至已经想到若是兰亭成了四爷的房里人,她和山竹能为她提供哪些助力了。 「都不是,我想去二房!」 谁知兰亭摇了摇头,她的打算么,自然是姐姐在哪个院子,她就去哪个院子! 之前觉着二房混乱,现在为着姐姐也只好闯一闯了。 「原来你想做将来侯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啊。」山竹喜笑颜开。 第112章 完结 两人都没有觉着兰亭不知天高地厚,那样复杂的人事她们处置不了,对兰亭来说还不是手到擒来。 兰亭并不解释,三人盘腿坐在灶台前,就着炉灶熹微的火光边烤边吃边说话。 火光映衬着她们的脸,兰亭只觉身上的温暖一直暖进心里,直到很久以后回想起来,她也坚定地认为这是自己两辈子加起来,吃过的最好吃的一顿饭。 事后果如兰亭所预料那般,四爷的院子成了香饽饽,竞争也异常激烈。 腊梅是预设计陷害玉梅与四爷在花园幽会未遂,却被兰芷摆了一道,去的人变成了金兰。 得知杨嬷嬷和腊梅一直算计儿子的老夫人勃然大怒,立刻将一干涉事人等撵了出去。 芷兰则凭藉告密取得了老夫人的信任,如愿以偿进入了四爷的院子。 而杨梅和山竹因为有了之前兰亭的谋划,一个早早被大厨房的崔妈妈要走,一个则是被绣房的管事妈妈看中,得以在这场混乱中置身事外。 兰亭这批的剩余其余几个丫鬟,斑竹被分去了表姑娘李霓裳那里,紫竹则被五娘子挑走,文竹则进了八娘子的院子,其余人则被分到了旁的姑娘和姨娘处。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被分进老夫人院子的竟是一个叫做乌梅的小丫鬟。 乌梅平日里不声不响,没什么存在感,却凭藉一手精湛的梳头手艺在小丫鬟中脱颖而出。 至于兰亭,自然通过略施手段让二夫人蒋氏想起了她,如愿被分到二房。 自此,新人院的小丫鬟们都有了自己的归宿,至于今后在她们身上又会上演什么样的悲欢离合,那就是以后的事了。 「兰亭,你听说了没了,玉梅竟然被分到了七姑娘那里!」紫竹显然是被这个消息惊讶了,一向从不多言多语的她竟然忍不住问兰亭。 在紫竹看来,便是进不了四爷的院子,老夫人和二夫人的院子也是最基本的,再不济还有八娘子这个嫡女,身份也不算辱骂,怎么玉梅最后竟被分去了七娘子这个不受宠的小庶女院中? 七娘子在侯府一向跟个小透明似得,听说连厨房和帐房都敢剋扣她的分例,玉梅去了别说是沾光了,怕是要反过来帮着七娘子也说不定。 很多时候,主子的地位决定了奴才的地位,不说本就受宠的八娘子和有同胞兄弟撑腰的六娘子,就连同为庶出的五娘子也能压七娘子一头,紫竹想不明白为什么精明的大管家夫妇要给女儿安排这个去处。 「正因如此才合适,」眼看着要各分东西,兰亭耐心解释给紫竹听,「乔家在这府里已经算是做到了头,并不需要女儿帮着再去争前一步,当初送玉梅进府不过是为着给上头的主子表忠心,表面他们不忘本分。 如今将玉梅放到性情懦弱的七娘子身边,看在大管家的份上,七娘子也不敢如何约束玉梅,玉梅正好能舒舒坦坦过日子。」 紫竹有些惊讶,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的。 见她反应过来,兰亭笑笑,「至于你担心的那些事,放咱们身上自然千难万难,可对玉梅却是轻而易举。不过是帮着七娘子拿回应得的东西,就能换女儿几年清静好日子,这笔帐怎么算怎么划算。」 都是聪明人,想来乔家早已跟七娘子私下达成了协议。 父亲去世后就搭上了大管家这条线,镇海侯府的这位七娘子未必就如表现出的那般软弱可欺。 想来也是,若是真软弱,又怎么能在没有生母的庇护下,在侯府后宅平安长大? 紫竹听得入了神,没想到几位姑娘之间也如此复杂,不由为自己即将迎来的前程感到担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7页 兰亭见状只是笑笑。 晚上,钟妈妈将众人聚在一起吃散伙饭,破例让大家喝了就。 沾染上几分酒意的兰亭与钟妈妈说开,「妈妈,其实一开始那伤药是您让杨梅交给我的吧?」 起初兰亭认为伤药是杨梅从家中带来的,后来知道了杨梅在家中的处境,兰亭便改变了想法,杨梅姑姑能送她入府已是不易,又怎么会替她准备如此值钱的伤药? 那日钟妈妈不得不罚她,却又不想影响兰亭第二日的考核,这才将借了杨梅的手将伤药送给兰亭。 钟妈妈看似严厉,一直对她不喜,其实从一开始,钟妈妈便是在保护兰亭。 钟妈妈低低嘆息,「兰亭,你知道吗,你是我带过最明白的小丫鬟。」 她既没承认也没否认,「我不清楚为什么你会来侯府做丫鬟,想来分去二房也在你的谋划之中。我知道你不是那等利慾薰心之人,并不是眼看着二房起来了,这才巴巴跑去烧热灶,你这么做,一定有你的用意。」 钟妈妈口中那个利慾薰心之人当然指的是芷兰。 阅人无数的她竟在芷兰身上走了眼,钟妈妈一直当芷兰是个不争不抢安守本分的,却没想到,她才是藏得最深的那一个。 一出手,就断送了腊梅和金兰两个人。 并非钟妈妈如何喜欢腊梅和金兰,她们俩落到那样的下场更多该怪自己贪心太过咎由自取,可是即便如此,芷兰的心性还是太过狠毒了些。 她如今如愿分去四爷身边,从今往后,四爷的院子便有的热闹了。 钟妈妈不想过多谈论芷兰,她只拿眼看向兰亭,她已经看错了一个,希望眼前这个不要叫她失望。 兰亭听懂了钟妈妈话里的意思,只是姐姐的事,她暂时还不能告诉钟妈妈知道。 「我并不会害人,至于原因,今后您自然会知道。」 曲终人散,明日一早就要各奔东西,兰亭怀着期待的心情等待着和姐姐见面和相认。 谁知半夜,新人院的大门就被人拍的噼啪作响,「不好了,二房的绿萼姑娘上半夜忽然发作起来,是难产,如今竟是母子俱亡!」 风雨映衬着兰亭苍白的脸色,想起和姐姐的一次次错过,她一把推开报信之人,往二房的方向奔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