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门肥妻:我家娘子不好惹》 第1页 [穿越重生] 《农门肥妻:我家娘子不好惹》作者:元露【完结】 简介: 穿成一个又肥又丑的恶媳妇,相公还是个半死不活的残废? 一家人吃了上顿没下顿,日子苦不堪言…… 不过,她那残疾相公倒还算通情达理,竟然愿意主动放她走? 程令仪看他人不错,决定拉他一起搞事业。 她有手术室,治伤无压力,不但医好了残疾相公,最后还成了一代「疡医圣手」! 她有点金石,一桩桩买卖赚得盆满钵满! 她有换头术,变瘦又变美,亮瞎一众嘲笑过她的人狗眼! 残疾相公也不赖,竟然一举考中状元! 双赢目的达到,程令仪提出和离,哪知,她那一向温柔的相公却罕见的黑了脸。 「和离?想都不要想!」 程令仪欲哭无泪:早知他这般口是心非,她就该早点跑路了…… 第1章 谋杀亲夫 「听说了吗?傅家那个恶媳妇谋杀亲夫,要被沉塘了!」 「要我说傅家也是倒霉,摊上这么个丧门星,傅大嫂就那一个儿子,眼下儿子没了,往后她可怎么活哟?」 「那肥婆娘又懒又馋,一看就不是个好的,如今可算遭到报应了!」 「只是可怜了傅家,被闹得家破人亡……」 牛湾村众人议论纷纷,都跑去河边瞧热闹。 毕竟,村里已经好些年没有动用过沉塘这样的酷刑了。 以村长为首的一干人等立在河边,望着渐渐沉没进水里的人影,脸上神情各异。 半晌,水面没了动静,众人以为事情尘埃落定,便都动身离去。 正是此时,惊变突起—— 平静的水面忽然冒出个脑袋,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一具肥硕的身躯也随之漂浮起来,众人定睛一看,这不正是方才被沉塘的傅家媳妇? 可她明明都沉下去两刻钟了,怎么可能还活着! 众人以为是见了鬼,纷纷四散逃开。 …… 程令仪拖着沉重的身躯爬上岸,缓了好一阵才顺过气,正疑惑自己怎么会差点淹死在河里,脑海中便陡然涌现出一段记忆。 没想到,她连着做了四台外科手术后,竟然猝死穿越了? 她本是院中外科圣手『程一刀』,却穿成了一个嫁人不足两月,就已经臭名昭着的恶媳妇,原身胆大包天,下毒谋杀亲夫,事情败露后,被傅家和村长抓来沉塘了! 程令仪低头看了看,这具身体膀大腰圆,粗胳膊粗腿,先不论美丑,刚才在水里她差点游不到岸边。 原身这得有一百七八十斤吧? 「你……你是人是鬼!就算是鬼,我也不后悔把你沉塘,你害死我儿,就得给他偿命!」 悽厉的声音响起,众人脸上都露出不忍的神色。 说话的是江氏,也就是原身的婆婆,她满脸悲痛欲绝,眼睛却仇恨地盯着程令仪。 程令仪嘆了口气,「青天白日哪来的鬼,我是人,还有傅,呃……相公他没死。」 江氏却不信,悲声道:「毒妇,玖儿他好端端的,怎么会身子僵了,连脉搏都摸不到,你还敢说没有毒死他!」 「老天爷,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呀,娶了这么一个祸害回来,可怜我家玖儿几日前都能下地了,却被这毒妇给害死……」 她哀哀地哭了起来。 别说江氏不信,众人也不信程令仪没有下毒。 刚才他们去傅家抓她时都见了,傅家小子人都硬了,说没死,谁信? 村长高勇沉着脸,冷喝道:「程氏,你犯下如此大错还敢胡说,谋杀亲夫本该报官,判凌迟重罪,念着傅家和村里的颜面这才将你沉塘,劝你莫不识好歹!」 他眼神一扫,跟前几个村汉便就举着绳索,成包围之势向程令仪逼近。 看样子竟是要把她重新扔进河里! 程令仪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自然不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忙说:「高村长,定罪要讲证据,我对相公一片真心,怎么可能下毒害他?」 「我给他吃的,是从江湖郎中那买的补药,谁曾想那郎中竟是个骗子,给了我副假药,我也是无辜的……但我敢保证,那绝对不是毒药,我家相公他一定没死,不信你们再去看看!」 原身的确想害傅玖,但给他吃的却不是毒药,而是花重金从江湖郎中那买的行痹散,这个药吃了后会使人四肢僵直,脉搏不显,看上去就像死了一样。 她想着,反正傅玖身子不好,若是没人瞧出来,她再给他灌一剂毒药,便不会担罪责。 而若是被人察觉不对劲,她就推说不知道,左右傅玖自己会醒,别人赖不到她身上去。 却没想到,她下药时被小姑子看见了,事情便就闹到了这般地步。 谋杀亲夫这罪责太大,程令仪不能就这么认下,原身虽然生了害人之心,但幸好还没酿成悲剧,如今只能想法子补救。 高村长见她说得真切,有些拿不定真假,便看向江氏。 江氏沉浸在悲痛中,满心只想着程令仪害死了自家儿子,想到儿子的惨状,她哪里肯再听这女人的辩解。 「毒妇,你对我家玖儿哪来的真心?」 「你不满被你爹娘卖进我家沖喜,所以进门后,整日打鸡骂狗,没摆过一次好脸色,这便罢了,为着玖儿,我们都忍让着你,可你如今竟然丧尽天良,给玖儿下毒……」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页 「你害死玖儿,必须给他偿命!」 江氏声声泣血,惹得人无不动容。 高村长一想也是,这程氏风评极差,说的话定是不能当真,再说他们都亲眼看到傅玖的惨状了,哪像还能喘气的样子? 他手一挥,「把她捆起来,扔进河里!」 程令仪一边躲闪抓她的人,一边疾声道:「娘,我真的没有害相公,你说相公死了,可你有请大夫回来诊断吗?」 「你们把我溺死,一会儿回去若看到我相公他好好的,岂不是凭白叫我赔了一条命?」 「害死一条无辜的性命,你们良心过得去吗,不怕我做鬼来找你们索命?」 听到她这么说,抓她的人果然不敢动了。 不是相信她没有害人,而是怕她做鬼之后真的会缠上他们。 高村长眉头紧锁,「既然这样,那我们再去傅家瞧瞧,若真如你所说,傅家小子还活着,那便罢了,可若不然,我就将你这毒妇扭送到官府!」 他看了一眼江氏,「傅家的,你看如何?」 江氏当然希望自己的儿子还活着。 她见程令仪目光笃定,倒不像扯谎,便点了点头,随即急切地往家中跑去。 高村长带人押着程令仪,一行人也紧跟其后。 程令仪在心里算了算时间,从傅玖药效显露到现在,大抵过去了两个时辰,他也该醒了吧? 江氏跑在最前,走到半路,却见二女儿傅珊迎了过来,看见她后,欣喜地叫道:「娘,大哥哥醒了!」 江氏精神一震,脚下的速度更快了。 高村长一行人进屋时,看到的就是她抱着傅玖痛哭的场景,江氏哭得不能自已,而傅玖虽然脸色苍白,但的的确确是个大活人。 程令仪见傅玖无事,不由也松了一口气。 她一脸冤屈地道:「高村长,你们看,我相公人都醒了,总不能还把我拉去沉塘吧?」 高村长神色尴尬,这可闹笑话了! 「咳……原来是一场误会,既然傅侄子没事,那我们就先散了。」 他想到自己险些害了无辜的人,有些不敢看程令仪的眼睛,转而把怒气撒到江氏身上。 「傅玖他娘,人命关天的事,那是能乱说的吗?」 「你们傅家也真是,都煳涂了不成?不弄清楚就喊打喊杀,要是冤死了你家媳妇,你们没有好下场就罢了,还连累我们成了帮凶!」 「日后你们家的事,还是少麻烦村里吧!」 江氏大悲大喜之下,人还有些愣怔,也顾不上解释,只茫然地点了几下头。 高村长见她这样,嘆了口气,一群人唿啦啦地从傅家走了。 傅玖刚醒,尚不清楚是什么状况,正待要问,却见江氏忽然伸手指向程令仪。 「玖儿,休了她!」 第2章 她不能被休 傅玖一愣,听江氏道清原委后,才知道他昏睡时发生了这么多事。 江氏见儿子还活着,大喜之下,怒气却未消,她瞪着程令仪,眼中竟有几分深深的惧意。 「玖儿,她说给你吃的是补药,可世上哪有这般吓人的补药?说不定就是想害你,咱们家可万万不敢留着她了,还是写下休书,快些叫她走吧!」 程令仪正庆幸自己逃过一劫,听到江氏这么说,骤然变了脸色。 「娘!」她叫得顺口,「我怎么会害相公?」 「我是把银簪子当了,才有钱给相公买的补药,我这可是好意,谁料那郎中竟是个骗子,我也是被骗了……不信你们看,这里还有当票!」 说着她从身上翻出一张已经被泡湿的当票,拿给两人看。 程令仪心中嘆了一口气,不是她非得赖在傅家,而是一旦被休,她根本无处可去。 三个月前,在府城读书的傅玖,回家路上被强盗打劫,那强盗见他身上没有什么财物,竟把他打得半死,在雨里泡了一夜才被人发现送去医治。 那会儿是冬末,傅玖外伤内感,还断了一条腿,缠绵病榻一个多月都没能下地,险些救不过来。 他几度垂危,江氏便想到给儿子沖喜,一咬牙借了十两银子,将邻村的程令仪娶回了家,她过门后,傅玖竟也真的慢慢好转起来。 然而,原身娘家明明不穷,还是村中富户,却只为了十两银子就把闺女卖了,连嫁妆都没给,程令仪手上唯一的财物,便是那根银簪子。 甚至程家嫁女之后竟然举家搬迁,原身回娘家时见家里搬空,才知道程家不要她了。 一旦被夫家休弃,娘家又不要她,她连户籍都上不了。 而没有户籍她便寸步难行,更别提挣钱养活自己,等待她的下场,要么青灯古佛了此一生,要么走投无路自行了断…… 所以,她不能被休,在没有实力独自谋生之前,她得先留在傅家! 江氏看了当票,心里却仍是有些狐疑,「谁知道你到底买的是补药还是毒药!」 「自然是补药!」 程令仪言辞恳切,一张肥脸上满是真诚。 「相公现在好好儿的,若那真是毒药,他还能醒过来吗?再说杀人可是要偿命的,我害自己相公做什么,不想活了么?」 「我过门后没尽到做媳妇的本分,是我的错,可我见相公一日日好起来,便也真心想跟他好好过日子的,你们真的误会我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页 江氏见她这般,心里不由有些动摇,「果真这样?」 「真得不能再真了!」 程令仪信誓旦旦,反正害人的是原身,不是她,她是换了芯儿的。 江氏犹豫了,她本就是一副柔善心肠,不然也不会纵容媳妇在自家作威作福。 先前她被杀子之恨沖昏了头脑,一心想叫程令仪偿命,可现下见到儿子没事,又听得她这番解释,倒是有些狠不下心了。 程令仪趁热打铁,挽上江氏的胳膊。 「娘,你娶我回来是沖喜,相公才刚有好转,若把我休了,他身子又不好了怎么办?」 这也是江氏最担心的,儿子好不容易慢慢康復了,她可不想儿子再次病倒。 「玖儿,依你看呢……」 傅玖面色苍白,看上去十分虚弱,他俊美的脸庞上没什么情绪,一直阖眼斜靠在床头,似乎对这一切都漠不关心。 听到江氏唤他,才侧头淡淡看了程令仪一眼,眸中喜怒难辨。 先前程令仪一直没看到他的正脸,对视的这一剎才忍不住惊嘆,傅玖真是生得一副好相貌,面如冠玉,气若谪仙,墨色瞳仁深邃清冷,再加上他病中唇色浅白,神容憔悴,更添几分韵致,这不就是书里那种弱质风流的绝色书生吗? 原身配他,简直就是占了天大的便宜,她怎么还要下毒害傅玖呢? 程令仪心里疑惑,面上却不显,只一副知错的样子。 「相公,你就原谅我这次吧,我也是好心办了坏事,我是真心悔改,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成不成?」 她的去留,就看傅玖怎么说了。 傅玖眸光微冷,静静盯了她许久,深晦的眼神仿佛要将她穿透。 程氏进门已有月余,却还是头回这般和颜悦色的说话,可她不是要下毒害自己吗,他都准备好赴死了,为什么没有下手,眼下竟然还主动要留下? 是真的悔改,还是另有别的盘算? 「既是你自己要留下,我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不过,咳咳……」 他才说两句话,就又咳嗽起来。 缓了一阵接着道:「你在我家做过不少煳涂事,但你进门时,我生死难料,念你也是冒着守寡的风险才嫁进傅家,我们对你多有忍让,所以,傅家亦是不欠你的。」 「过去的事,我就不与你计较了,只是这回,你既说要真心悔改,希望你说到做到,否则,咳…咳……就别怪我不顾念夫妻一场的情分,将你赶出傅家。」 听他这么说,程令仪稍感意外。 在原身的记忆里,傅玖对她极其冷淡,连个多余的眼神也没给过她,更别提有什么情分。 原身闹得傅家鸡犬不宁,又给他下药,险些谋害了他的性命,所以刚才她一直担心傅玖会趁势休妻,不料他却选择留下了她,倒是个有担当的。 程令仪心里对他多了几分好感,笑了笑道:「日久见人心,你总能看到我的转变的。」 傅玖轻轻点了点头,便像是累极,又阖眼躺下了。 闹腾大半天,天也黑了,傅家几人都有些倦,江氏让两个闺女去休息,她不放心程令仪,想亲力亲为照顾儿子。 可程令仪却从她手上把活儿抢去,「娘,你去歇着吧,我来照顾相公就是。」 她微嘆一口气,傅玖的身子原本已有些起色,下床活动不成问题,可被原身那副『假药』一折腾,眼下看着又虚弱了不少。 既是原身种下的因,她占了这副身子,也该替原身弥补。 程令仪打来水,打湿拧干后给傅玖擦脸,她虽粗手粗脚的,但动作却十分轻柔。 江氏没走,站在一旁看她做事还算稳当,才勉强放下心,又叮嘱了几句才回自己屋子。 程令仪忙完,见傅玖一直闭着眼,像是睡着了,便给他盖好被子,轻手轻脚退到旁边的凳子上坐下。 她吸了吸鼻子,眉头深深皱起,屋里这是有一股什么味儿? 下午一进屋她就闻到了,只是一直没机会说,这股味道既像是放了几天的馊饭,又像是什么肉质腐败了。 她取过桌上的油灯,开始在房间里寻找起来。 「你做什么?」 床上的傅玖听到动静,睁眼问道。 「相公,你有没有闻到一股臭味,像是什么东西放坏了,我想把它找出来,省得你闻了不舒服。」 程令仪自以为这番话说得妥帖极了,简直就是一个迷途知返的好妻子形象。 哪知傅玖却神色黯淡,忽然坐起身子,缓缓将裤腿卷了起来。 「别找了,是我的腿上的味道。」 第3章 不用担心失业 程令仪一愣,举着油灯上前,这才看清傅玖腿上的伤。 他左边腿是用纱布包裹起来的,里面敷着草药,那股臭味正是从他腿上散发出来的。 程令仪仅凭味道,立马断定他的伤口腐烂了,多年职业习惯,她下意识伸手去解纱布。 「你要做何?」傅玖拦住她。 程令仪抬起头,「你这块肉都捂烂了,要立即清理,越拖越不利于伤势。」 傅玖轻轻摇头,「大夫说过,我的腿是好不了了,这草药是娘好不容易才求来的偏方,就这般敷着吧,烂块肉也不算什么。」 他语气平淡,好似真的一点都不在意自己的伤势。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页 程令仪十分费解,胖脸上满是疑惑。 「可你的腿断了,是伤在骨头里,只敷草药有什么用,要是任由它烂下去,只怕连腿都保不住了,你是宁愿瘸着,还是干脆失一条腿?」 「再说了,一个大夫说治不好,又不是别的大夫都治不好,何至于破罐子破摔呢?」 傅玖略带惊讶地看了她一眼,「你以前从不过问这些。」 程令仪是被她爹娘卖进傅家沖喜的,她对婚事心怀不满,又嫌弃傅家晦气,所以从不关心傅玖的伤病。 程令仪干咳两声,「以前是以前,我说过要做出改变。」 说着她再次伸手去解纱布,这回傅玖没再拦她,只是有些意外地问:「你还懂医?」 程令仪早已想好了说辞。 「清理伤口又不算难事,小时候我家曾经收留过一个江湖郎中,他是个疡医,我跟他学了些处理外伤的法子。」 纱布打开,只见被草药捂着的那一处皮肤已经发黑髮臭,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 傅玖面色更白了几分,他抬眼一看,有些诧异,程令仪竟然毫无反应? 她脸上神色平静,丝毫没有以往躲瘟神那般嫌弃,似乎真的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这样一看,她那张痴肥的脸,仿佛也不如往日那般惹人生厌。 「你看,这块肉果真已经腐烂,若不及时清理,只怕这一大片都得坏死。」 程令仪说完话,从屋里翻出一把没生锈的剪刀和一块干净的布,眼下条件简陋,也没有趁手的工具,只能先这么处理。 「我开始了,你忍着点疼。」 她洗净手,用火烤了剪刀消毒,便开始清创,药渣和腐肉缠和在一起,清理起来很是麻烦,因此她动作也十分小心。 傅玖额头疼出了一层薄汗,但却一声未吭。 眼前之人神情专注,手上也稳妥细心,和之前的蠢样简直判若两人。 傅玖眸光深晦,眼底是一抹沉沉的探究。 「好了。」程令仪拍了拍手道。 伤口虽严重,但她毕竟是一个身经百战的外科医生,对这些早已信手拈来,不出一刻钟,她便已经清理完毕。 傅玖垂眼一看,只见自己的腿又重新被她用干净的布包了起来,伤处虽痛,但却传来一丝清爽之感。 「多谢了。」 他微微拱手表示谢意,脸上却不见任何喜色。 程令仪见他这般,嘆了口气,「我知道,读书总归都是为了有一日能科举入仕,可你现在身体有碍,已经误了前程……这也是你最近意志消沉的原因吧?」 傅玖薄唇紧抿,手指关节也捏得有些泛白。 他十年寒窗,就是为了做官实现抱负,护佑家小,只可惜他遭此横祸,伤了身子不说,还成了残废,彻底与仕途无缘,他怎能不消沉? 甚至程令仪给他下药的时候,他想着不如干脆一死了之,省得如今成了家里的负累。 只是不知为何,她却没有对他下手,这也是他没休妻的原因。 程令仪一边收拾残局,一边道:「一个大夫说治不好,并不代表别人也没有办法,况且就算不走仕途,你们读书人的出路也比寻常人更多,着书立说钻研学问,算帐理事经商赚钱,哪个不行,你再这样消沉下去,只会叫你娘和两个妹妹更担心,而且……」 「我幼时受那疡医教导,略通些疗愈外伤的法子,我也会帮你想办法的。」 刚才她摸过了,傅玖的断骨比较复杂,通过外在手法确实难以復原,这种情况如果在现代就好办了,一场内固定手术就能解决。 只可惜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程令仪没有任何手术用具,自然也不敢打包票。 傅玖想不到她竟会出言安慰自己,默然片刻,才道:「夜深了,睡吧。」 程令仪不再劝,吹灭灯,走向屋子的另一边。 她虽然已经嫁给傅玖,但傅玖伤病未愈,身子虚弱,一直无法与她圆房。 江氏也怕儿子的身体受不住折腾,就在房间里另支了一张门板,铺上被褥,给程令仪睡。 如今虽然已是暮春,但程令仪泡在水中许久,回来之后也没来得及脱下湿衣裳,此刻又冷又饿。 屋里黑漆漆的,她摸索着换了一身干净衣裳,便钻进被窝躺下。 她甫一穿越,不但成了个恶妇肥婆,房间里还有一个陌生男人,所以怎么也睡不着。 原身的记忆太乱,她也不想去理,干脆思索起傅玖的断腿,如果不藉助手术室,该怎么给他把断骨接好呢? 正这么想着,她忽然有些眩晕,一眨眼,面前竟然出现了一间手术室的画面。 这间手术室程令仪无比熟悉,正是她做完第四台手术后,猝死了的那间。 她摇了摇头,眼前仍是透着月光的破旧瓦房,但当她在心里默念手术室,脑海中便又出现了刚才的画面。 程令仪花了半天才搞明白,不敢相信这竟然是自己的『金手指』? 原理很简单,这个手术室便是她能操控的一个随身空间,里面的东西她可以随便取用,也可以存放东西进去。 但遗憾的是,手术室不容纳活物,她自己不能进入这个空间,更不能将人带进去。 不过这也够令人惊喜了,里面的消毒器材、手术器械,她都可以拿出来用。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页 也就是说,哪怕她穿到了古代,还是能凭着老本行吃饭,不用担心失业! 而且这里的郎中大夫都是中医,她却是个开膛破肚、飞针走线的西医,竞争力还小。 这么一想,她心里不由喜滋滋的,嘴角也露出了笑容。 有手术室在,给傅玖开刀接骨问题不大。 自己若是治好了他,了结他这块心病,应该也是可以跟他提一些条件做为交换的吧…… 她虽然决定留下,但却不想在傅家待一辈子,更不想和一个互相没有感情的人做夫妻,到时商量商量,或许他能同意日后和离放她走也说不定? 第4章 杀人兇手 翌日,程令仪睡到早饭做好才起来。 好在江氏几人早就习惯了她晚起,倒也没有人说什么。 早饭是野菜黑面煳煳,程令仪吃不惯,但她实在饿得慌,还是捧着碗小口喝了起来。 她一边吃饭,一边在心里盘算自己目前的处境。 傅家人口简单,傅玖的爹三年前病逝了,家里就只有江氏和三个儿女,傅玖是老大,下面还有两个妹妹,一个十四岁,一个五岁。 原身因不满这桩婚事,把对程家爹娘的恨意都撒到了傅家人身上。 她嫌弃傅家穷,傅玖又是个病秧子,成日里既不干活,还总是欺压辱骂傅家人,欺负完小的,有时甚至还敢欺负到江氏这个婆母头上去。 傅家上下没少受她磋磨,可为了傅玖的身子,都对她多般忍让。 程令仪心想,傅家人还都挺厚道的,竟然能忍受原身在傅家这样胡作非为。 不过,既然她穿过来了,又决定暂时先留下,为了大家日后能和睦相处,还是要让傅家人对她改观才行。 等她努力赚钱,在这里扎稳脚跟,有了安身立命的资本,再图谋离开的事。 饭一吃完,她便主动收拾碗筷,准备去洗碗。 白吃白喝不是她的风格,她现在暂居傅家,自然也要承担一些家务,而且她既然说了要改,总得做出样子才是。 哪知她刚拿着碗站起来,傅家二女儿傅珊便一声惊唿。 「大嫂嫂,你别砸了碗,若是没吃饱,我把我的给你就是了……」 年幼的傅瑶也叫起来,「坏女人,你每日不干活,却吃的比猪还多,娘和二姐姐都吃不饱,你要是再敢把碗砸了,我……我就咬你!」 小小的人儿张牙舞爪,一脸愤怒地瞪着程令仪。 江氏皱着眉,面带隐忍地道:「又闹什么,你就算再如何摔打东西,家里也多不出一口粮食!」 程令仪有些懵,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与之相关的记忆。 原来,原身人胖饭量大,哪怕傅家有什么吃的都先紧着她,她也常常吃不饱饭,对此她心怀不满,有好几次都把碗砸了出气。 对上三双不忿的眼睛,程令仪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呃,其实……我只是想去刷碗。」 母女三人都十分意外,这还是程令仪来傅家之后第一次主动要刷碗,平常她都是把碗筷一丢就走了,从不管灶房里的活儿。 江氏想到她昨晚说过的话,又看她现下的表现,面色才稍稍缓和些许。 「那你去吧,别忘了把玖儿屋里的碗也收过来。」 江氏心疼儿子昨天遭了罪,早上便没让傅玖下床,饭都是端到他床边的。 程令仪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她去刷碗,江氏几个也没闲着,既要洗衣裳,又要打扫院子餵鸡鸭,而且一忙完,她们就要下地了。 傅瑶跟着傅珊一起扫院子,她一边扫,一边时不时盯着灶房里。 「二姐姐,你说大嫂嫂是不是又想做坏事,不然她为什么这么反常?」 昨日是她亲眼看见程令仪给傅玖下药,她不明白什么误会不误会,只知道大哥哥差点就被害死了,所以她对程令仪充满敌意,总觉得她做什么都没安好心。 傅珊匆匆瞥了一眼程令仪的背影,就立即低下头,小声道:「瑶瑶,咱们听娘和大哥哥的就是,别想那么多。」 她被程令仪欺负怕了,在家里向来都是躲着她,生怕触了什么霉头又挨一顿骂。 傅瑶两条小眉头紧紧拧起,「二姐姐,你别怕她,我会护着你的!」 傅珊却说什么也不肯再谈论程令仪,只闷头做手上的活儿。 程令仪刷完碗,把灶房打理干净,江氏她们也准备出门了。 江氏扛着条锄站在门口,扫了她一眼,「我们下地了,你照顾着点玖儿,再别像以前那般不管不顾的,知道吗?」 又对着傅瑶道:「瑶儿还是在家陪着你大哥哥。」 她知道小闺女不怕程令仪,所以才敢放心把她留在家里,帮儿子跑腿端茶倒水什么的。 程令仪应了声是,把两人送出院子,顺带想在四周转一转。 刚走到傅家不远处的小路上,迎面走来两个人,当先的老妪「啧」了一声,「你们倒勤快,这么早就下地?」 来人是傅玖祖母和傅家二婶。 傅玖的爹是长子,按理本该由长房赡养老人,可他三年前病逝后,傅老太恨江氏剋死自己儿子,嫌她晦气,便就分家跟他们划清了界限,现下是跟着傅二叔一家过活。 程令仪蹙了蹙眉,她对这两人可没什么好印象。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页 傅老太总借着孝敬的名头打压江氏,时不时就来这边搜罗东西,带回去给二房,程令仪才嫁来一个多月,就已见过不下五次了。 而且,昨日给江氏出主意要把她沉塘的,也是傅老太。 傅老太瞧见她,有些不屑地冷哼一声,「你这肥婆娘倒是命大,那么深的水,竟然还能从阎王手里捡回一条命?」 程令仪笑容可掬。 「是啊,奶奶这回可得好好谢谢阎王爷没索走我的命,不然您现在就是杀人兇手了。」 傅老太脸一黑,斥道:「胡咧咧什么,我什么时候成了兇手?」 程令仪不疾不徐道:「昨日不是您主张把我沉塘的吗,相公他好好儿的,可我若是因此死了,您高低也得落个害人性命的主谋。」 昨日原身下药时被傅瑶看见,她见事情败露,本想解释这个药无害,可江氏当时被儿子的情形吓傻,一时理智全无,便去求傅老太做主。 可她根本来都没来,也不请大夫,只听说傅玖没气了,便叫江氏把程令仪沉塘抵命。 所以说,原身之死,也有傅老太的一份力,不然以江氏的性子恐怕还真狠不下心。 傅老太面色一变,「你这肥婆娘少满嘴喷粪,我也是心急孙儿才闹了误会,再说你们两口子现下都好好的,往我身上乱泼什么脏水?」 「是吗,奶奶心急孙儿,那怎么昨日都没过来瞧一眼我家相公?」 「我因为奶奶的一句话险些丧命,奶奶也是连句关怀都没有,该不会是…故意想叫我死吧?」 「你,你胡说!」傅老太被她一噎,气得脸色青黑,说不出话来。 大房这几个人,一个寡妇,两个臭丫头片子,还有她那个大孙子,从小就跟她不亲,身上没有一点已故大儿子的影子,哪有二房的两个孙子孝顺懂事。 她打心眼里就不喜欢大房的人,也不会在乎他们的死活,更别提她这个沖喜的孙媳妇。 只是,这肥婆娘怎么回事? 傅老太死死地瞪着程令仪,往日她可不敢这么跟自己拌嘴,今天难道吃错药了,嘴皮子竟这般利索? 第5章 比自己强多了 傅二婶看出婆婆脸上的恼怒,极有眼色地开始数落起程令仪。 「玖儿媳妇,这是你做为孙媳跟长辈说话的态度吗,昨日的事,说到底都是你惹下的,若不是你给玖儿侄子吃了假药,能闹出这种误会?」 「家里乱作一团,连你婆婆都乱了分寸,你奶奶能出来主事已是不错,咱们都是一家人,她怎么可能故意害你?这种话可不兴乱说!」 程令仪摇了摇头,「二婶这话说岔了,奶奶一不问清缘由,二不探查确认相公的情况,就草率定了我的罪,不是故意是什么?我若死了,便是苦主,眼下既然还活着,难道就不能为自己说几句公道话?」 「还是二婶觉得,我昨日就该淹死了才好?」 「你!」 傅二婶也想不到,这死肥婆泡了一回水,嘴皮子功夫竟然厉害了这么多? 她说不过,只好转而看向江氏,撇嘴道:「大嫂好本事呀,教出来的儿媳都敢这么顶撞长辈了?」 江氏被她们欺压多年,刚才听程令仪频频抢白两人,她心里竟有一丝畅快。 顶着傅老太威胁的目光,硬着头皮道:「程氏也没说错,昨日我们的确险些害了她……」 傅老太狠狠剜了她一眼,正要开口训斥,却被傅二婶扯了一把袖子。 「娘,别忘了我们过来的正事。」 那死肥婆嘴一张,险些把她们今天过来的目的都带偏了,要是再跟她们掰扯下去,正事儿还说不说了? 傅老太也反应过来,正要开口。 程令仪却一脸惊讶地道:「什么正事儿?家里出了这么大变故,奶奶和二婶昨日没来,今儿难道不是来看望我家相公的?」 傅老太和傅二婶再度被她一句话堵死,两人对视一眼,面色都不大好看。 程令仪只当没看见,见两人不说话,又自顾自地道:「我猜错了吗?奶奶和二婶若不是来看望相公的,难不成……是给我赔不是?」 她忽然大叫一声,一脸的自责。 「哎呀呀,那就是我刚才错怪奶奶和二婶了,原来你们心里都是念着我的,怪我怪我,不该说出你们是故意害我这种话!」 「我就知道,咱们都是一家人,奶奶和二婶定是为着我们好的!」 傅老太:「……」 傅二婶:「……」 婆媳俩同时呆若木鸡,在巨大的震惊中,两人竟然都忘了做出反应。 傅老太张着嘴,怔了好半天才缓过来。 这肥婆娘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明明刚才还气势汹汹声讨她们的不是,一转眼就又一脸亲热了? 就连江氏也有些不敢置信,儿媳妇往日行事恶劣,但那都是窝里横,只知道给自家找事,遇见傅老太他们,是从来不敢多嘴的。 没想到今日她竟这般威武,顶撞的傅老太她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抛开成见,儿媳这本事可比自己强多了! 傅老太脸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红,她想反驳,她这样子像是来给她一个小辈赔不是的吗? 可这会儿正是村人吃完早饭下地的时候,路上总有人经过。 昨日傅家险些冤死新媳妇的事,在村里传得沸沸扬扬,沉塘虽是江氏出面,可大家都知道是她点的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页 眼下若是反驳程令仪的话,岂不是坐实了她苛待孙子,谋害孙媳的事? 傅老太脸色铁青,瞪着程令仪那张令人憎恶的肥脸,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星子。 可偏偏又无法辩驳,险些憋出内伤。 傅二婶此时也回过神来,她见婆婆已有些退缩,便把心一横道:「一码归一码,我和娘是来看望你们小两口没错,但也还有一件事要说清楚。」 「一个多月前,大房娶媳妇借了我们二房十两银子,现下也该还了吧?」 江氏脸色一变,惊声道:「弟妹,这笔钱咱们不是说好了,等秋收后再还吗?」 「眼下正是春耕,粮食才刚播种,能不能先缓一缓?等秋收粮食卖了我就给你家还钱!」 一提到还钱,江氏便有些气短。 别说十两银子,自家如今连一两都凑不出来。 儿子还有一身伤病未治好,家里的米缸也快空了,叫她此时还钱,无异于要她的命啊! 傅二婶摊了摊手,「大嫂,不是我逼你,实在是我也没了法子,我家磊儿去年考中秀才,如今去了府学读书,里面的先生夫子都得打点束脩,家里是真凑不出银子了,我才会找你开这个口,你还是想想办法快些还钱吧!」 江氏犹如遭受晴天霹雳,颤抖着嘴唇道:「可,可你知道我家的情形,一时半会儿的,我去哪里凑钱给你?」 傅二婶早料到是这样,她不但没有意外,反倒还笑了笑。 「没有现钱不要紧,家里若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拿来抵押也是一样的,我看村东边那两亩水田就不错……」 江氏一下明白她的意图,勐地抬起头来,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娘,弟妹,那水田刚撒上谷种,我们一家全靠这两亩田过活了,现在抵给你们,难不成要看着我们都饿死?」 傅老太横了她一眼,压低声音道:「老大媳妇,你别不识好歹,不给水田,你能拿出十两银子吗?」 「为着磊儿的前程,你还是快些把水田让给老二家,你们若是过不下去,我也不会不管的,等秋收叫老二家分你们一些粮食就是了!」 江氏惨白着一张脸。 「娘,那能一样吗,庄户人靠田地吃饭,水田没了,我们还有什么活路?」 傅老太冷哼,「怎么没有?水田没了,你不是还有两块山脚的地吗,种些豆子麦子什么的,哪样不能养活你们?」 江氏满心悲凉,山脚那两块贫瘠的地,收成一向不好,如何养得起家里五张嘴? 但要叫她拿钱,她也拿不出,难道真要把两亩水田交出去? 可她怎么甘心啊…… 傅二婶对两亩水田志在必得,还想再逼迫几句,却见程令仪突然一下瘫倒在地。 她坐在地上,伤心地抹起了眼泪。 「奶奶,二婶,我昨日没死成,你们今日便上门逼债,简直好狠的心呀!」 程令仪没想到,这婆媳俩宁愿撕破脸也要趁火打劫,以逼债的名头来霸占江氏刚播种的水田,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既然她们如此无耻,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她这个『受害人』的身份在大家心中还热乎着,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第6章 强行逼债,抢夺田地 她声音不小,路过的人有好些都朝这边观望。 傅老太脸上黑云笼罩,「嚷嚷什么?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钱就是娶你时花的,难不成你还想赖帐?」 程令仪愈发拔高了嗓门儿。 「既然天经地义,奶奶为何不敢大声说话,叫乡亲们都看看你是怎么对我们大房的?」 傅老太怕丢人,在地上狠狠地跺脚,咒骂她道:「杀千刀的,你给我住嘴!」 傅二婶却是个豁得出去的,她索性昂起头,对着驻足围观的几人道: 「十两银子不是小数目,我这侄媳妇昨日的确受了些委屈,可这也不是大房赖帐的理由,我好心借钱给大房周转,可他们如今却拒不还钱,说出去还有天理吗?」 她语气悲愤,俨然把自己伪装成了受害者。 江氏又气又急,可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程令仪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冲着傅二婶冷笑道:「二婶,你这人说话好没道理。」 「约定好的秋收后还钱,明明是你们出尔反尔,怎么还成了大房赖帐了?」 「而且,二婶耕种多年,不会不知道一亩水田的价格吧?一亩水田市面上约是十到十五两银子,哪怕按十两银子算,两亩水田也价值二十两,更别提是撒好谷种的。」 「二婶借出十两银子,却想收回两倍还多的利润,我也想问问,世上可有这样的道理?」 程令仪用袖子擦拭着眼角不存在的泪水,神情无限悲哀。 「明明都是一家骨肉,奶奶和二婶为何要这般逼迫大房,昨日家里出了那么大的变故,我差点死了,魂都吓掉了,原想着奶奶和二婶今日定是看望安慰我们的,我心里异常欢喜,可谁知……」 「还没进家门,你们一张口,竟然就是要抢夺田地,断我们大房的活路!」 最后一句话,她几乎是悲嚎着说出来。 围观的村人听得义愤填膺,也不急着下地了,纷纷指责起傅老太和傅二婶的不是。 傅老太一张老脸憋得青紫,她活了大半辈子,还是头一回在村里这么没脸。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页 这些年来,江氏不成气候,原以为大房早在自己掌握之中,所以她和老二媳妇商量先假意借钱给大房卖好,再趁势逼江氏把水田交出来,本来十拿九稳的事,没想到今日却屡屡被程令仪这个肥婆娘搅坏。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她早死了不下十回了。 听着耳边众人的指责和数落,傅老太有些绷不住了,轻声道:「老二媳妇,要不我们先回去吧,这事儿下次再说?」 傅二婶却不肯,脸也丢了,骂名也背了。 如果事情还没办成,那她们不是白白承受了这么多? 经歷这么一遭,她也看出来了,大房如今的硬茬是程令仪,她看都没看江氏一眼,只死死盯住程令仪。 「侄媳妇,别管什么约定不约定,你家欠了我家的钱,我要你还,你就得还,若是还不上,拿水田抵债也是应该!」 「如若你非是要赖帐,那就别怪我不顾亲戚情分,让你不得安生!」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这可是赤裸裸的威胁,傅家这两房人,当真要彻底撕破脸了吗? 傅老太也觉得这话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未免有些过了,扯了扯二儿媳的袖子,哪知傅二婶却是压根不理会。 傅二婶扫视了一圈围观的人,嗤笑道:「少假慈悲,若是你们借出去十两银子,也能像现在说的这样慷慨仁义吗?」 江氏已经绝望了,以前她怎么没看出来,自家这个妯娌竟这般狠辣? 傅二婶信心满满地等着程令仪给自己低头,她不相信大房到这个时候还不服输。 她看向程令仪,哪知后者却沖她笑着摇了摇头。 那笑意有几分古怪,说不上是悲悯还是嘲讽,反正叫人看了觉得怪不舒服的。 程令仪忽然上前两步,凑到傅二婶耳边,用只有傅家几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二婶,听说堂弟在府学念书?」 「是又怎么样?」 傅二婶瞪她一眼,不懂她为何明知故问。 程令仪笑了笑,「堂弟考中秀才公,真是可喜可贺,听闻身为秀才不但要才学出众,私德亦是不能有亏,府学教授若是知道,堂弟的母亲也就是二婶您,暗地里欺压寡嫂侄媳,强行逼债抢夺田地,不知他老人家会作何感想?」 「会不会以为是堂弟不加规劝,有意纵容呢?」 傅二婶一呆,过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程令仪这是在拿自家磊儿威胁她! 「你……我家磊儿是秀才公,你动不了他,你也休想动他!」 程令仪无所谓一笑,「动不动得了,试试不就知道了,我相信教授大人会公正处理的,如此不仁不孝之人,如何能为国效力,到时取缔了堂弟的功名也说不定。」 「死肥婆,你怎么敢!」 傅二婶这时才觉出一丝后怕来。 她之所以这么有底气敢明着霸占大房的水田,就是仗着磊儿秀才的身份,知道村里人也就是嘴上数落她几句,没人敢真的招惹她。 可,可谁知……这个死肥婆竟然拿磊儿的前途威胁她? 她还是不敢相信,这个死肥婆平日里人厌狗恨,遇着她连个屁都不敢放,今日这是怎么了,好似是专门来克自己的? 众人听不到程令仪说了什么,却见傅二婶瞬间脸色大变,形势似乎逆转过来。 傅二婶犹在发愣,傅老太却明白过来这其中的利害,连忙用力掐了一把二儿媳。 「你发什么傻,难不成真想用磊儿的前程去赌?」 「两亩水田虽好,可等磊儿做了官,便是十亩百亩咱们都能有得起,眼下就放她们一马,且叫他们得意几天,过后咱们再想办法慢慢收拾他们!」 傅二婶回过神,也知道此刻再没有别的退路。 她狠狠剜了一眼程令仪,跟着傅老太灰头土脸地往自家跑,连跟众人解释一句都不敢。 众人不明情况,不晓得傅家婆媳怎么突然就跑了,这是闹的哪出? 程令仪笑着感谢众人,「多谢叔伯婶子们为我们说话了,我奶奶和二婶被大傢伙儿一劝,想来定是羞愧于这么对待我们大房,所以回家忏悔去了。」 「耽误大家做活了,大家都散了吧,有劳各位了!」 众人听她这么说,宽慰了江氏几句,便都纷纷离去。 他们人虽走了,心里却都在啧啧称奇,傅家这个胖媳妇还真是了不得,没想到嘴皮子这般厉害,连在村里横着走的秀才娘竟然都败在她手里? 幸好昨日没淹死,淹死倒是可惜了。 只是,听闻傅家胖媳妇人品不好,她又这么兇悍,傅家人只怕受苦喽! 第7章 兴师问罪 江氏也久久回不过神,她看着儿媳,仿佛今日才是重新认识她。 「你……」 她想说话,一时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丈夫去世以后,她还是头回没在婆婆和妯娌手底下吃亏,而这一切都是儿媳的功劳? 程令仪护住了自家的水田,也保护了她们,这,这还是以前那个儿媳妇吗? 江氏神情复杂,只觉得今日的儿媳妇格外陌生,又格外令人感到安心。 程令仪接触到她的目光,浅浅笑了笑。 「娘,水田是咱们一家的口粮,绝不能被奶奶和二婶抢走,你放心,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日后她们若是再找上门,我担着就是。」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页 江氏摇了摇头,「不,大房的事不能叫你一个人承担,总之……今日是多亏你了。」 她对程令仪还说不出什么太亲近的话,仅是道了声谢,便觉得有些别捏。 「耽搁这么久,得赶紧下地了,珊儿,我们快走。」 她跟傅珊往地里走去,傅珊一步三回头地看向程令仪,眼里既有害怕,也有一丝崇拜。 原来,大嫂嫂重拳打向外人的时候,是这么使人畅快…… * 有过昨日刚穿越时的惊险经歷,程令仪并没把刚才的事放在心上。 她不知道原身遇到这种事会怎么处理,但她前世娇宠着长大,一路顺风顺水,事业稳定,从不会委屈自己,受到欺负也定是要还击回去才行。 强者令人仰望,弱者受人践踏,她虽然是个现代人,但却很明白这个道理。 上天给了她重活一次的机会,她要好好珍惜才是。 只不过……这具身体,被人一口一个肥婆娘的叫着,她还是有些难过,看来减肥之路任重而道远啊。 程令仪在外面散了一会儿步,感觉到有些累了,才往回走。 她在傅玖门口站了一会儿,只见他捧了一本书斜靠在床上,看他的神情,似乎只是在出神,而没有翻动过书页。 程令仪走进去,开门见山道:「傅玖,我来给你伤处换换药。」 昨日条件有限,只是简单地处理了一下患处,感染风险不小,她眼下既然有手术室做为资源,自然还是重新消毒包扎一下比较放心。 傅玖淡声拒绝,「我无碍,不必麻烦了。」 程令仪最见不得患者不配合,眉毛一挑,有些严肃地道:「我懂医还是你懂医,你若不懂,便听我的。」 她伸手不由分说去挽傅玖的裤腿。 傅玖从未在她脸上见过如此严肃认真的神情,想着昨晚她给自己处理过伤口之后,果然好受了不少,便没再拒绝。 程令仪这才满意,沖他赞许地点了点头,表扬他积极配合就医。 瞧见她脸上明澈的笑容,傅玖一愣,调开了目光。 程令仪手术室的东西还没有过明路,为免傅玖怀疑,她干脆叫他闭上眼睛。 「我这手艺可是独门秘术,你不可偷看。」 听到如是说,傅玖识趣地闭上眼,一副任君摆弄的样子。 程令仪这才从手术室取出刀剪、医用碘伏、还有无菌纱布,熟练地操作起来。 傅玖只感觉伤处凉凉的,似乎被倒上了什么液体,但又不觉得多痛,没过一会儿,就听程令仪说好了。 他有些惊讶于她的速度,睁眼一看,只见腿上包扎得比昨晚更精緻漂亮,而他竟然都没什么感觉? 程令仪既有这般好手艺,上次她说他的腿有治,难道……真的不仅仅是在开解他? 「你好好休息。」 程令仪见他面色一剎那又苍白起来,便不再打扰,转身出了屋子。 傅玖望着她出去的背影,微深的眸光里,竟显露出一丝浅浅的期冀来…… 院里,傅瑶在择晌午要吃的野菜。 抬头见程令仪过来,兇巴巴地问道:「你刚才出去那么久,干嘛去了?」 小丫头腮帮子气鼓鼓的,程令仪觉得可爱,便伸手捏了一把,「散步去了。」 傅瑶嫌弃地用袖子抹了一把脸。 「你别碰我,哼,娘和二姐姐那么忙,你也不去帮帮她们,就知道躲懒!」 程令仪摊了摊手,一脸坦然,「地里的活儿我干不来,不过我可以抓鱼给你吃,瑶瑶,你去把娘的针线拿来给我用用。」 「你要针线做什么?」小丫头一脸警惕地盯着她。 程令仪眨了眨眼,「当然是抓鱼啊。」 傅瑶半信半疑,极不情愿地给她取来了针线,程令仪道了声谢,便开始鼓捣起来。 她用袖子裹住手,双手捏着针缓缓地使力,把绣花针掰成了一个弯钩的形状。 再拿细麻绳穿过针眼,她在麻绳上比划了一下,将削好的鸭毛杆系在合适的位置,又把麻绳顶端绑在一根细竹竿上。 「成了。」 牛湾村有河,河水还不浅,里面一定有鱼,她便做了这么一个简易鱼竿出来,想去碰碰运气。 程令仪薅了一把傅瑶毛茸茸的脑袋,「等着,晌午咱们吃鱼!」 傅瑶撇撇嘴,「哼,谁信你,躲懒就躲懒,还爱找藉口,不知羞。」 程令仪无奈摇了摇头,没再解释,起身出了院子。 好巧不巧,这次竟又在小路上遇着一个熟人,来人名叫苏青麦,是傅家二房的养女,也是原身最好的朋友。 可她这朋友此刻脸上怒意汹涌,显然是来兴师问罪的。 果然,她一看见程令仪,便拦下她质问道:「玖嫂嫂,你究竟对奶奶和娘说了什么,她们气坏了,在屋里打砸了一通,害得我也挨了顿骂,我可从来没见她们发过这么大的火!」 「人都在你家里,问我不如倒问她们。」 程令仪并不打算理会她,原身跟她惺惺相惜,什么话都给她讲。 却不知这苏青麦一身绿茶味儿,心里惦记着她相公。 苏青麦见她这般冷淡,有些意外,又缓和了语气道:「玖嫂嫂,旁人也就罢了,你连我也不说实话吗?」 「得罪长辈总归不好,你告诉我,我才能帮你去说和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页 程令仪毫不领情,「不必了,我还有事,你忙你的去吧。」 见她这般,苏青麦有些气急败坏,「你平日啥活不干,拿着一根破竹竿,有什么可忙的?」 程令仪看了她一眼,目光淡漠,不带什么感情。 苏青麦心里一惊,心想这肥婆娘今日怎么如此古怪,她往日不是最粘着自己了吗? 忙解释道:「告诉我,你到底是要做什么去,咱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我只是在关心你!」 程令仪感觉自己泡在了绿茶里,她嘴角扯了扯。 「昨日我在水里没待够,去河边玩水,怎么,你要跟着吗?」 说罢她也不等回答,自顾自地走了。 苏青麦望着她远去的身影,眼神顿时变得阴狠,她忽然拔腿朝着村中一户人家跑去。 第8章 你该主动献身才是 程令仪来到河边,正在挖蚯蚓做饵料,哪知刚挖了几条,就被人从身后捂住嘴往后拖去。 那人力气极大,连她这种重量级别的拖起来都毫不费力。 她吓了一跳,反应过来立马张口狠狠咬了下去。 那人疼得直吆喝,连忙松手,「哎哟喂,痛死我了,看清楚,我可是你孙大哥!」 程令仪回首冷冷地瞪着他,「孙虎,你想干什么?」 此人名叫孙虎,是村里的猎户,她越挖掘关于这个人的记忆,越觉得不对劲。 等等…… 程令仪一直不知道原身给傅玖下毒的原因,此刻顺着有关孙虎的记忆深挖下去,才发现…… 孙虎竟然是原身红杏出墙的对象? 两人前几日私会时,不小心被傅玖撞见。 傅玖虽没声张,孙虎却做贼心虚,害怕他把事情闹大,便买了毒药撺掇原身下毒。 弄清事情原委,程令仪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 她竟然还给傅玖戴了一顶绿帽子? 不过原身好歹还有点羞耻心,记得自己已经嫁人,所以两人倒是没什么实质性的发展。 孙虎嘿嘿一笑,「这里人少,想我了吧?快过来给哥哥捏一捏。」 程令仪心里一阵恶寒,皱眉后退几步,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这孙虎不但长得其貌不扬,言行粗鄙,还是个老光棍,跟傅玖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简直没得比,原身怎么会眼瞎看上他的? 「你胡言乱语什么,我是傅家妇,你再这样言行轻薄,当心我告诉村长!」 孙虎愣了一瞬,随即赔着笑去拉她的袖子,「我知道,你定是生气昨日我没去救你,你听我解释,我也是慌了神,其实昨儿我一直在跟前盯着的,只等他们人一走,我便下水去捞你……」 程令仪用竹竿拍开他的手,有些讥嘲地看着他。 「等你去救我,只怕捞上来的就是一具尸体了,而且……你以前不是说过,你不通水性吗?」 被揭穿的孙虎面皮一红,恼羞成怒起来,「说来说去还不是怨你?」 「谁叫你做事不利索,被人给瞧见了,若不是你坏事,你那病秧子男人一咽气,不就没这档子麻烦了吗?你也可放心从了我。」 「而且,我给你的那药可是见血封喉的砒霜,好不容易才在府城里买到的,傅家那病秧子吃了怎么可能没事,难道你把药偷偷换了?」 程令仪冷眼看着他面红耳赤地争辩,有些为原身感到不值。 她就是被这么个无貌无德,心术不正,遇事只知推卸责任的男人,间接害得丢了性命? 原身虽然尖酸刻薄,在村中臭名昭着,但她毕竟才十六岁,也就是嘴上不饶人,只知道作弄傅家的几个老实人。 真要叫她下杀手,她却是不敢的。 是孙虎哄骗她下毒,幸好原身留了一手,没有真的害人,不过却让她年纪轻轻就殒命。 孙虎说了半天不见有回应,不由失了耐性。 「臭婆娘,别给脸不要脸,像你这种又肥又丑的女人,若不是苏青麦说你不喜欢你那病秧子相公,只钟情于我这种强壮的男人,你以为我会看得上你?」 「还想摆架子叫我哄你?我呸,爷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你该主动献身才是!」 孙虎色眯眯地笑着,伸手向程令仪摸去,他其实也想知道,肉多的女人玩起来到底是什么滋味? 程令仪皱眉,苏青麦,又是苏青麦。 难怪她总是在原身面前吹嘘孙虎有多么厉害,原来竟是她给两人牵的线? 而且,自己前脚刚跟她说完话,后脚就遇见了孙虎,这肯定不是巧合。 程令仪余光瞥见孙虎的动作,想起他刚才侮辱自己的话,没有丝毫犹豫,抬脚狠狠踢向他的裆部。 孙虎不料她会攻击自己最脆弱的地方,剧痛之下,当即捂着子孙根痛苦地嚎叫起来。 「臭婆娘,你做什么,想害死我吗!」 缓过劲后,他不由怒从心起,满脸阴狠地瞪着程令仪,提拳向她扑了过去。 贱人竟敢伤他,那就别怪他用强了! 程令仪迅速往后退去,待离河水还差一步时,她飞快地转身,绕到了孙虎背后,紧接着又是一脚朝他背上踢去。 孙虎收不住力,被她一踢直接栽到了河里。 这一块儿是程令仪挑选出钓鱼的地方,水面幽绿,水深亦是不浅。 孙虎本就是个旱鸭子,一掉进河里顿时慌了,想爬起来却怎么都站不稳,胡乱扑腾间灌了不少水进肚子里。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页 程令仪蹲在岸边瞧着,过了会儿才冷冷一笑。 「你刚才若没听明白,我就再说一遍,我是傅家妇,你已经害得我被沉塘一次,我可不想有第二次,所以,给我收起你那些龌龊的心思。」 望见孙虎怨恨的眼神,她不屑一笑,「怎么,不服?」 她忽然伸手,抓着孙虎的髮髻把他往下按去。 「那砒霜是你在百草堂买的吧,药堂卖这种东西都会记录在册,想来你也是按过手印的,只消我拿着毒药当证物,状告你一个谋杀未遂,你觉得会如何?」 「流放?坐牢?你喜欢哪一个?」 「亦或是……就这般溺死,正好也叫你尝尝沉塘的滋味?」 程令仪一边按着他的头在水中一起一落,一边缓缓说道。 孙虎来来回回不停地呛水,那股不受控制的窒息感紧紧包裹着他,让他身心都痛苦至极,若说他刚才脸上还满是愤怒,此刻便已全然只剩下惊惧。 程令仪也是第一次这般折磨人。 可她知道,对付孙虎这种无赖,就得让他彻底害怕自己,才能震慑住他。 幸而她是个医生,见惯了血腥的场面,心里素质够强,倒是不慌。 孙虎早已吓破了胆,面前女人挂着笑意的肥脸,在他看来就犹如索命的恶鬼。 逮着喘气的间隙,连忙讨饶,「姑奶奶饶命,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以前是我猪油蒙了心,日后我再也不敢对你有任何混帐想法了,求你放过我吧,我不想死,也不想坐牢!」 他心里惊恐万分,怎么也想不通,这肥婆娘今日怎生如此骇人? 程令仪满意地点了点头,「记住你说的话,也管好你的嘴,还有,日后在村里见了我,绕着点走。」 说罢,她就势把孙虎往岸边一拽。 孙虎犹如即将溺死之人抓住浮木,死死地抠住岸上的地皮,一边咳嗽,一边大口大口喘气。 一口气还没缓过来,忽然脸上又贴上来一个冰冷的器物。 抬眼一看,只见程令仪正拿着一把锋利的银色刀子在他面前比划。 「孙虎,你已经害我死过一回了,若是还敢纠缠我,那可就得小心着点了。」 她脸上挂着笑,语气却十分阴森。 孙虎听得毛骨悚然,慌不迭连连点头,生怕她一不小心会割破自己的喉咙。 程令仪拍了拍手,施施然站起来。 河里被孙虎这么一搅和,鱼也惊了,再加上还有他这么煞风景的人在这趴着,程令仪也没心思再钓鱼,索性收了鱼竿。 刚才打斗时,孙虎的荷包落在地上,程令仪将其捡起,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往回走。 孙虎奋力地爬上岸,躺在岸边喘气。 他望着程令仪离开的方向,眼中惊魂未定。 第9章 还我一个公道 江氏和傅珊忙了一上午才回家,刚进门没多久,院门忽然被敲响两声,一张秀丽的脸从外探了进来。 「大伯母,你们下地回来了?」 江氏见到来人,神情有些意外,「青麦,你怎么来了?」 苏青麦做事勤快爽利,人也贤惠,和江氏很合得来,虽然早上傅老太和傅二婶来闹过,但江氏却并不怎么迁怒她。 苏青麦笑笑,从手上提的筐子里取出一把野菜。 「我今天摘了好多野菜,瞅着这捧苜蓿鲜嫩,就给大伯母送来一些。」 「大伯母,奶奶叫我来跟你说一声,一笔写不出两个傅字,咱们都是一家人,吵归吵闹归闹,但别生分了才是。」 江氏心里明白,自家婆婆是绝对不会说这种话的,这话多半是苏青麦安慰自己的。 「青麦,你是个懂事孩子,你的好意我明白,但是大人的事,你就别操心了。」 苏青麦点了点头,眼神直往傅玖的屋子里熘。 「大伯母,玖大哥身子好些了没?」 江氏瞧见她脸上关切的神色,心里嘆了口气,她晓得这孩子中意自家玖儿,若不是知道二房是将她当童养媳看待的,她倒想讨来做儿媳。 不过也只是想想罢了,二房和自家并不和睦,早上又大闹了一场,日后还指不定怎么样呢。 况且,她已经有儿媳了。 儿媳以前虽然煳涂,但今日的表现还是很令她满意的。 「好些了,谢谢你啊青麦,拿了这么多野菜给我们,快进屋喝口水歇会儿吧。」 苏青麦跟着江氏往堂屋走,她四面环顾一圈,忽然问:「对了,玖嫂嫂不在家吧?我刚才好像在河边看见她了。」 * 程令仪佝偻着身子往回走。 鱼没抓到不说,收拾孙虎那厮更是耗尽了她全身所有的力气,天知道她这会儿有多饿…… 走到傅家院外,她见院里已经升起青烟,便知定是江氏和傅珊回来了。 想到马上就能吃饭,她精神一震,快步往里走去。 程令仪先是进了灶房,里面是傅珊和傅瑶姐妹俩忙活着做饭,傅珊见了她,仍像老鼠见了猫一般躲着,只看她的眼神有些怪怪的。 傅瑶则是冷哼一声,那模样竟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意思。 傅珊怯怯道:「大嫂嫂,娘和大哥哥在堂屋等你,你快过去吧。」 等她做什么? 程令仪一头雾水,难不成江氏和傅玖是想看看她有没有抓回来鱼?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页 她放下鱼竿和背篓来到堂屋,只见江氏和傅玖都端坐着,母子俩一个眉头紧锁,一个神情淡然。 江氏见她进来,眉头拧得更深了,「这大半天,你去哪了?」 程令仪道:「我去河边抓鱼了。」 「那你抓的鱼呢?」 「呃……没抓到。」 「我再问你一遍,你果真是去抓鱼了,没做别的什么?」江氏显然不信她说的话。 程令仪虽不知她为何会这样问,但遇见孙虎的事肯定是不能说出来的。 点了点头,「我真是去抓鱼,已经看准地方了,那塘子里水深而静,下回我定不会空手回来。」 江氏脸色一下沉了下来,「你还在狡辩,青麦都过来跟我说了,她瞧见你和孙猎户在河边搂抱在一起,你说说,你你……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她气得发抖,颇有种被戏耍了的感觉。 程令仪昨晚说过自己要改,早上她也确实和以往不一样了,不但主动做了家务,还在傅老太面前护着她们,保住了自家的水田。 江氏心里正念着她的好,谁知她就立马又给了自己当头一棒。 「你说你悔改了,今日也的确变化很大,原本我心里还在高兴,觉得是你想明白了,可谁知,你做出这般姿态,转头却又出去勾搭了别的男人?」 「你,你把我们傅家的脸往哪搁?」 「玖儿哪里不好,你这般勾三搭四,叫别人如何看他,你这样做对得起他吗?」 江氏气极了,痛心疾首地质问道:「你怎么能这样,在家里横行也就罢了,还出去招惹男人,那我让玖儿休妻时你为何不肯走,是不是成心想叫外人看我们家的笑话?」 她一大堆话砸下来,程令仪有些懵,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 冷静地解释道:「不是的,娘,我的确在河边遇着了孙猎户,可他只是问我怎么抓鱼,何来搂搂抱抱一说,旁人定是看错了!」 好你个苏青麦,竟然这么能使坏,程令仪在心里狠狠记了她一笔。 「事关我的清白,这种话可不能乱说,娘和相公若不信我,咱们这就去孙家找孙虎当面对质。」 江氏愣住了,有些惊讶地望着她。 傅玖话少,听见她们争论并没插话,只静静注视着两人。 程令仪一脸义正词严,「娘,以前我虽不懂事,可我再怎么也不会去勾搭外男,既然你们不信,那就走吧,咱们找孙猎户当面锣对面鼓的把话说清楚,还我一个公道,省得让我凭白背上这不守妇道的名声!」 孙虎才被她恐吓了一番,料他现在也不敢攀扯出自己。 只消两人都一口咬死是苏青麦看错了,他们就算再不信,也牵扯不到她身上去。 她目光坚定,脸上是隐忍的委屈,倒叫江氏有些迟疑起来。 难道真是苏青麦看错了,若是儿媳妇与孙猎户真有点什么,哪还会上赶着去与人对质? 江氏犯了难,索性问儿子。 「玖儿,程氏是你媳妇,你说该怎么办?」 傅玖淡声道:「娘,我相信她。」 「说不定真是苏青麦看错眼,冤枉了她,若咱们大张旗鼓的跑到孙家闹开,反倒叫人瞧笑话。」 江氏点了点头,也想明白了其中的利害。 昨日沉塘的事已经惹恼了村长,他警告过,傅家的事要少麻烦村里,若是这一次又闹出误会,傅家日后在村里就没法做人了。 江氏见儿子都这般说了,也就把事情揭过。 只叮嘱程令仪,「但愿你说的都是真的,你既已想明白了,日后就要记着本分,事事以玖儿为主,多听玖儿的话,知道吗?」 程令仪做出乖巧的模样,点头道:「知道了,娘。」 见她这般,江氏心里气顺了不少,扭头去了灶房帮忙做饭。 第10章 恩怨两清 江氏一走,屋里便只剩他们两人,程令仪正尴尬不知道说什么,便听傅玖道:「扶我回房吧。」 程令仪点了点头,小心地扶着他往回走。 她搀着傅玖的胳膊,两人靠得很近,望着他近在咫尺的那张俊脸,程令仪稍稍有些脸红。 「你腿上怎么样了?」 「尚可,比敷着草药时要好一些。」 扶着傅玖回房躺下,程令仪犹豫片刻,还是问出了心里的疑问。 「傅玖,你刚才为何说信我?」 明明他都撞见自己跟孙虎私会了,只会更怀疑她才是,怎么可能还信她? 傅玖摇了摇头,「我不信你,但早上是你拦住奶奶和二婶,没叫娘和二妹妹吃亏,所以,我也是投桃报李罢了。」 「所以你相信了苏青麦说的话?」 「不信,我有判断能力。」 苏青麦没少当着他的面说程令仪的坏话,虽然大部分都是实话,但也不可全信。 尤其程令仪从昨晚到现在,给自己的感觉和以前很不一样,他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他不觉得程令仪现在清澈宁静的眸子里,会有孙虎那种人的影子。 不过,他还是有必要提醒一下。 「程令仪,这话本不该由我对你说,但我还是要提醒你,孙虎这种人,接近你一定别有用心,而且,他也不值得女子託付,所以日后找男人,记得擦亮些眼睛。」 程令仪彻底傻了,这话如果是她在现代听到,她丝毫不会觉得奇怪。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页 但现在是在古代诶,讲究男尊女卑,女子要三从四德,恪守妇道。 可她刚才听见了什么? 她的相公,竟然让她擦亮眼睛找男人? 是她幻听了,还是傅玖疯魔了? 程令仪结巴得说不出话来,「傅玖,你,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你可是我的相公……」 瞧见她这副惊悚的模样,傅玖似乎觉得有趣,墨色的瞳仁里漾出一丝浅浅的笑意,只可惜转瞬即逝。 「你无需质疑我的话,以女子沖喜不是我本意,你被迫嫁来傅家,心不在我也是人之常情,而且,我这副身子,好一时坏一时,又是个残废,还不知能撑多久。」 「你或许不知,那日你说梦话,我便知道了你要给我下毒,本想着借你的手一死了之,谁料你竟收手了。」 傅玖的语气缓慢而清冷。 「你害我未遂,你被沉塘也中途而止,各自都在鬼门关走了一圈,我们之间的恩怨算是两清,不过,我得谢谢你。」 程令仪能察觉到,傅玖的眼神变了,不再像之前那般颓丧,而是有了光亮。 有了一份对生的希望。 傅玖接着道:「今日若不是你出手,我恐怕还不知道家里的处境已经这么艰难,娘不会告诉我这些,我也没想到,我还没死,奶奶和二婶就这般虎视眈眈,我若死了,她们只怕会将娘和两个妹妹吞得骨头都不剩,所以,我得撑起家里。」 许久没说这么多话,他微微有些喘息。 「跟你说这些不为别的,只是给你一个选择,你若改过自新,诚心想留在傅家,我必以礼相待,你若有意另觅良人,我也不拦着你,只待时机合适,再予你一封和离书就是。」 程令仪万万想不到,傅玖竟然清楚她下毒的事? 更不曾想到,她以为要费尽心机才能换来的和离机会,现下竟然就摆在眼前? 傅玖不知道,此刻他孱弱的身躯,在程令仪眼里,就犹如一尊散发着金光的天神。 如此通情达理,不正是一个理想的合作伙伴? 程令仪也不再藏私,目光灼灼地看向他,「傅玖,或许,我可以治好你的腿。」 「你我不如合作,你给我提供庇护之所,以及你娘子这个方便行事的身份,我想办法赚钱养家,给你治伤,咱们互为同盟,待各自都不需要对方之时,咱们就和离,谁也不挡谁的路。」 「你觉得如何?」 「……你真能治好我的腿?」 傅玖面上神情惊讶,眼中却隐隐带着一丝瞭然。 昨晚她给自己清理腐肉时,他并没多想,甚至觉得她不过是安慰讨好他才那么说。 毕竟她差点丧命,想示好稳住他也是常理。 可她两次给自己换药,割肉刮骨面不改色,信手拈来,让他竟忍不住生出一丝期冀…… 他想问,却又不敢问。 开诚布公地说出这番话,本是想以退为进,稍作试探,没想到…… 她竟然真的亲口说出,能治好他的腿。 不过,他说的也都是实话,若程令仪日后不再作践自家人,他愿意与她好聚好散。 而且,他是真的感激她。 感激她没对自己下手,让他有悔悟的机会,不然此刻娘和两个妹妹已然孤苦无依。 也感激她今日在奶奶和二婶面前挺身而出,叫他明白,他身上还肩负着的责任。 程令仪见他久不说话,以为他不信,嘆了口气。 「算了,就知道你不会信。」 「我信。」 不知为何,傅玖想赌一把。 「真的?」程令仪笑意染进眼底,「那你就是同意与我合作了?」 傅玖微微颔首,也问:「你也想好了日后会离开?」 对于这个结果他并不意外,姻亲乃是结两姓之好,可这桩婚事属实有些勉强,不止程令仪是被迫嫁来的傅家,他当时尚在昏迷,对此也毫不知情。 程令仪不敢表现得太高兴。 想了想说:「等你腿好了,又是一个品貌上乘的翩翩公子,喜欢你的姑娘多了去了,我这副样子……自是配不上你,与其绑在一起做怨偶,不如好聚好散。」 傅玖道:「你亦对我无意,互相成全罢了。」 被拆穿的程令仪也不生气,轻咳一声道:「既然如此,事情便就先这么定下。」 她倒了一碗水递给傅玖,「你身子还虚着,说了这么多话,想是也累了,先喝口水歇歇,我出去走走。」 程令仪出了门,忽然对着天空笑起来,目光里有些恍惚。 今日这个结局,实在令她意外。 她本来还在发愁,不知道该怎么以一个妻子的身份与傅玖相处,害怕会因此受到束缚,却没想到,一切问题竟然都迎刃而解了? 第11章 偷吃算什么本事 饭做好,江氏来叫傅玖吃饭,进了屋,只见软坐在床边的儿子面色竟比刚才更苍白,而屋里却不见程令仪的影子。 她惊道:「玖儿,你这是怎么了?」 明明刚才儿子在堂屋时还好好的,精神头也好,怎么一转眼又这般虚弱了? 傅玖摆摆手,拄着拐杖要起身,江氏忙上前扶住他。 「娘,我没事,许是刚才和程氏多说了几句话,耗费了心神。」 江氏又心疼又气恼,「她是不是又说什么话来气你了?早知便不该轻易原谅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页 她面上涌出纠结之色。 「程氏今天的确像变了个人似的,叫人又惊讶又欢喜,可我心里总觉得别扭,一个人的性情哪是能说变就变的?」 「而且,青麦那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也不见得会说假话,玖儿,你说程氏……会不会真与那孙猎户有些什么,所以才故意讨好我们,想藉此遮掩过去?」 傅玖停下脚步,江氏也只得停下,抬头有些疑惑地看着自家儿子。 「娘,」傅玖轻轻摇了摇头,「程氏没有气我,反倒开解了我许多,不止她改了性子,就连我,也是到今日才想通一些事情,可见人大彻大悟只在顷刻之间,所以不算奇怪。」 「程氏的话不可信,苏青麦说的也未必是真,眼见才为实。」 江氏颇有几分意外,「你竟肯向着她说话?」 自家儿子在病中鲜少言语,也不理会家中事,对程令仪虽然没说过什么重话,但也绝对没什么好话,怎么却接连向着那程氏? 傅玖眼神缓缓变得坚定,「我并非向着她,我给她机会,也是给自己机会……」 江氏还没理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便听他又接着道:「娘,我生病这段日子,叫你和两个妹妹操心了,以后我不会再躺着当废人,我的腿是残缺了,但双手还在,日后你和妹妹下地,我就在家中抄书,日子一定会好起来的。」 江氏顿时泪盈于眶,再没心思去分析程令仪的好坏。 多少天了…… 她一直都知道,儿子是因为伤病的事心里难受,不然也不会一连许久都没再碰过笔墨。 甚至,就连拿本书看,也不过是怕她们担心,做做样子罢了。 儿子的消沉,江氏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她比任何都盼望儿子能够振作起来。 可自家儿子的身体时好时坏,她想劝又不敢劝,只盼着等儿子身体养好后,再慢慢开解他,没想到…… 他竟然自己想通了! 江氏喜极而泣,拭去眼角的泪,摇头笑道:「不急不急,玖儿,家里的事有我们,你身子还未好,急着动笔做什么?别累着自己!」 「不过,你若是在家里待得烦闷了,倒是可以多看看书。」 「我知道了,娘。」傅玖轻轻点头。 江氏扶着儿子到灶房坐下,正想叫傅瑶出去找程令仪,她却自己回来了。 这顿饭说是午饭,其实都快半下午了,众人都饿得不轻,人一齐便就动筷了。 饭食还是野菜黑面煳煳,程令仪皱了皱眉,却也知道以傅家现在的条件,有的吃就不错了,哪还能由着她挑剔? 庄户人家晚上基本不做饭,这一顿吃了要一直管到明早,所以傅珊把黑面煳煳煮得比早上浓稠,这样才能抵饿。 程令仪见自己的碗中的煳煳盛得最满,便取来空碗分了一小碗出去,推到江氏面前。 「娘,我有这些就够了,你和二妹妹要下地,更应该吃饱才是。」 说罢她便端起碗,慢慢吃着。 江氏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却也没有多说,沉默地把那碗黑面煳煳分给了傅玖兄妹三人。 傅瑶哼了一声,小声嘀咕道:「某些人现在不吃,晚上可别想着偷吃,家里的鸡蛋都被我藏起来了,不会再给你嚯嚯了去!」 全家数她对程令仪最有敌意,只可惜她人小,没有丝毫威慑力。 程令仪觉得有些好笑,便故意挤了挤眼睛,「好,我不偷吃。」 哪知,她越是这么说,傅瑶越是不敢信,竟然急了。 「坏女人,那些鸡蛋是留给大哥哥补身子的,你总偷吃,都没几个了,你又不是猪,怎么这么馋!」 她小脸涨红,又是生气程令仪的无耻,又心疼自家大哥哥,都快哭了。 江氏看不下去,有些不悦地咳嗽了一声。 程令仪这才摸了摸鼻子,既是对着傅瑶,也是对着其余几人说道:「放心吧,我说了不会偷吃,就一定不会。」 偷吃算什么本事?她想吃什么,自会靠双手去挣。 程令仪不爱吃黑面煳煳,半碗下肚,尽管腹中勉强只有半饱,可她却没什么食慾了。 黑面煳煳味道差不说,一点油水也没有,虽然她这体型需要减肥,但总这么吃她也熬不住,得快点搞些别的吃食才是。 吃完饭,江氏和傅珊只在家里休息了一小会儿,就又下地了。 傅瑶把鸡鸭赶到山坡上,自己也挎了个小竹篮出门,程令仪想了想,又把鱼竿拿出来准备去钓鱼。 她见傅玖坐在门口,便沖他挥了挥手,「我去钓鱼了。」 傅玖对她手中的鱼竿稍感兴趣,问她:「你是怎么会钓鱼的?」 钓鱼虽然但是费时,是有钱人家才喜欢的消遣,村人每日地里的活儿都忙不完,大多没有这份闲心。 程令仪不甚在意地道:「这又没什么难的,等你身子再好一些了,可以跟我一起去。」 傅玖微愣,把话都说开之后,她倒是越来越直接了。 不过也好,比起昨晚程令仪表现出来的温柔妥帖,他倒觉得现在这般更加真实。 「你去吧。」 程令仪悠然往外走,傅瑶在家门外不远处的山坡上割草,看到了她,小脸顿时垮了下来,「大骗子。」 这坏女人说是去抓鱼,却连个鱼鳞都没见到,分明就是偷懒跑出去玩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页 程令仪听到她的话,沖她扬了扬下巴,「三妹妹,你等着,待会儿你就知道我是不是骗子了。」 她先是去田垄上挖了两条蚯蚓,才又来到上午那处河道,找了个位置缓缓把鱼钩甩了出去。 下杆没一会儿,鱼鳔就有了动静。 程令仪挑起竹竿一看,果然钓上来一条鲫鱼! 第12章 你不守妇道 她心下一喜,连忙将鱼取下来扔到身后的草地上,又穿上鱼饵继续垂钓。 这河里的鱼也不知是笨,还是没被人钓过,缺少防备,没一会儿她就钓上来三条。 也幸好这鲫鱼体型小,虽然肥美,但最长也不过巴掌大,绣花针做的鱼钩还算撑得住,如果是更大些的鱼,只怕鱼钩就要受不住了。 正这样想着,鱼竿前端忽然传来一股沉沉的阻力,这可不是鲫鱼能搞出来的动静。 难道她钓上了什么大东西? 眼见着竹竿上的麻绳都快被那东西拽得滑掉了,程令仪连忙使了一股巧劲,把竹竿往外一抛,这才把那东西拉出来,只见那竟是一只海碗大的王八! 程令仪喜出望外,这东西可比鲫鱼值钱多了,怕它跑掉,连忙上前一脚踩住它的壳。 待将鱼钩取出来,原本的弯钩已经被它拽平,若不是程令仪及时把鱼竿甩出,只怕就要被这傢伙逃掉了。 能抓到如此生勐的甲鱼,程令仪高兴坏了,这算是意料之外的惊喜了。 她随手从地上薅了几把杂草起来,拧成一个粗糙的草绳,将甲鱼缠起来,和鲫鱼一起扔到了背篓里,喜气洋洋地往回走。 回到家,傅瑶在院里赶鸡鸭,程令仪沖她招了招手。 「瑶瑶,快过来看个好东西!」 傅瑶望向她,小脸上满是狐疑,「什么好东西,你还真抓到鱼了不成?」 她虽然不相信,但双腿却不由自主地朝她走去。 程令仪把背篓放下,拍了拍手,得意地道:「你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 傅瑶走近,伸长脖子一看,顿时惊叫出声:「你,你真的抓到鱼了!还有这个大傢伙,是王八吗?」 傅瑶小小的脸上是大大的震惊。 她没想到,这坏女人竟然没有躲懒,而是真的去抓鱼了,还抓到了这么多? 程令仪揉了揉她的脑袋,「下次可不许再说我是骗子了,怎么样,厉不厉害?」 傅瑶不乐意她触碰自己,「噌」地一下跳开。 想反驳她,可这一篓子鱼已经是最好的证明,她憋了半晌,才极不情愿说了声:「算你厉害!」 傅玖听到动静,也拄着拐杖从屋里出来,看到背篓里的东西,眉间露出几分惊讶。 「看来你这番收穫不小。」 程令仪找来两个桶,舀了水,把甲鱼和鲫鱼都养了起来。 她一边用草绳逗弄着甲鱼,一边喃喃自语,「这几条鲫鱼个小,没几两肉,咱们就炖了自己吃,不过这甲鱼倒是有些稀罕,可以拿去卖钱,然后买些粮食回来,剩下的就攒起来给你看病。」 她忽然回身望着傅玖笑了起来。 「我说过会给你治伤,赚钱攒银子便是第一步,你信我能做到吗?」 她圆润的脸颊上笑意清浅,一双眼睛清澈坦荡,洋溢着自信的光芒。 傅玖黑眸平和,「我信我看到的。」 太阳落山,江氏和傅珊也从地里回来了,两人见到她抓回来的鲫鱼和甲鱼,也都异常欣喜。 得知程令仪要把甲鱼卖了攒钱给儿子治病,江氏欣慰不已,难得对她有了笑脸。 「令仪,你有这番心思是对的,夫妻一体,治好了玖儿,你们日后才能好好过日子!」 …… 第二天吃早饭时,程令仪主动请缨。 「娘,你跟二妹妹要下地,左右我没什么事,一会儿我去城里卖甲鱼吧?」 江氏本是打算自己去卖的,可春耕时节,自然是地里的活儿要紧,这甲鱼本就是儿媳抓的,她又这么说了,就点头答应了。 「也行,不过你可得多问问价,别吃亏了。」 「放心吧,娘!」 牛湾村离县城二十里远,离府城却只有十几里,脚程快的走半个多时辰就到了,所以村人想买卖个什么东西,都会选择去更为繁华的府城。 程令仪把捆好的甲鱼扔进背篓里,又抓了一大把野菜盖在上面,这才出门。 路上遇见了要下地去的苏青麦,她瞧见程令仪出门,有些诧异地问:「玖嫂嫂,你这是要去哪?」 程令仪随口答道:「进城赶集。」 「赶集?」苏青麦打量了她两眼,眉头蹙了起来。 「玖嫂嫂该不是偷跑出来的吧,你做了那样的事,大伯母怎么可能还会放你出门?更别说给你银子叫你去赶集了!」 程令仪瞥她一眼,「我做了什么事?」 苏青麦脸一红,有些不齿地道:「你做了什么对不起玖大哥的事,怎么还好意思问起我来了?」 程令仪恍然大悟,「哦,我想起来了,是你跟娘告状,诬赖我跟孙虎有一腿的吧?」 「什么诬赖,我亲眼看到你和孙猎户搂在一起,难道还有假?」 程令仪双臂环胸,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可你不是说过,和我是最好的朋友吗,即便看见了,为何不帮我遮掩一二,还那么着急地跑去告状?」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页 苏青麦压根没想到她现在还能安然无恙,不由在心里抱怨起江氏的软弱。 玖大哥都被这肥婆娘戴绿帽子了,大伯母怎么还纵着她? 「我……我也是为你着想,你不守妇道,被我撞见总比被别人撞见的好,我告诉大伯母,是叫她约束约束你,省得你丢了傅家的脸面!」 程令仪轻嗤,「你一个姓苏的,倒管起傅家的脸面来了。」 苏青麦面色一白,她是养女,又是在傅老太和傅二婶那种人手底下讨生活的,虽然名义上是傅磊的童养媳,在傅家却没什么说话的份儿。 往日程令仪对她信赖亲昵,什么事都听她的,如今也不知是不是脑子进过水,竟然拿这事儿挖苦她? 她满脸冷意,「玖嫂嫂,我知道你在怪我多管闲事,可做错事的毕竟是你!」 「我也想知道,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事?我告诉你,我跟孙猎户不过是在河边遇见,说了两句话,没想到却被你诬赖成这般,你现在就跟我去孙家,咱们当面把话说清楚。」 程令仪拽着苏青麦的手腕就往前走。 上午她被孙虎从背后拖走只有短短一瞬,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身体接触了,而当时周围根本没人。 再加上,做局之人又是苏青麦,她恐怕就没有想过事情会不成。 所以程令仪笃定,她并没有看全,只怕是一见孙虎对她动手,就迫不及待地跑回去告状了。 不然她怎会不知道,那孙虎又被自己摁到了水里? 第13章 自罚掌嘴 苏青麦骇了一跳,连忙挣扎,可程令仪不止身形肥胖,力气也大,她根本挣不脱。 「你干什么,放开我,我为什么要跟你去孙家!你自己不要脸就罢了,还想拉着我一起丢人吗?」 程令仪紧紧箍着她的手腕,「是你诬陷我,我有什么可丢人的。」 苏青麦见她一张肥脸上神情冰冷,既无偷情的羞怯,也无姦情败露的慌张,她脑子里不由有些发懵。 怎么会这样? 明明她已经铺垫好了一切,为两人牵线搭桥,她一面对程令仪吹嘘孙虎打猎时的英勇事迹,一面对孙虎说程令仪心仪他已久。 两人明明早勾搭上了,而且她昨日告诉孙虎,说程令仪受了惊吓,让他好生安慰一番。 这么好的机会,她知道孙虎一定会按捺不住。 所以,她远远地看到两人抱在一起,便以为事成,急匆匆地去了傅家。 可眼下看程令仪的反应,难道她跟孙猎户真的什么都没发生? 「我亲眼所见,怎么可能会有假?」 反正苏青麦绝不相信两人之间是清白的。 程令仪笑了,「好,既然你说亲眼所见,那我也是亲耳听见,你想不想知道孙虎昨天和我说了什么?」 她袖口一抖,手上忽然出现了一个绣着鸳鸯的荷包。 程令仪笑眯眯的,「孙虎说啊,你们两个人郎有情妾有意,这荷包便是你偷偷送给他的……」 话没说完,便被打断。 苏青麦瞪着眼睛,「你胡说,这荷包分明是你送给孙虎的,你跟他才是郎有情妾有意!」 程令仪依旧不急不缓,「可这荷包不是你亲手绣的吗,和我有什么关系?」 苏青麦脸都绿了,实在想不到,这肥婆娘竟然这么能睁着眼睛说瞎话? 她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奋力挣脱了程令仪,骂道:「你淹了一次脑子进水了吧?说话颠三倒四的!」 「明明是你想送孙虎东西,可你不会做针线,便托我替你做了这个荷包……」 苏青麦不笨,说着说着便反应过来,扭头怒视着程令仪。 「你什么意思?」 程令仪笑笑,「没什么意思呀,我不会做针线活人尽皆知,这荷包既是你绣的,自然也能算作是你送给孙虎的。」 苏青麦没想到她竟会反咬自己一口,脸色瞬间惨白。 「你……你怎么能这样诬赖我?」 程令仪冷哼一声,「你诬赖我的次数还少了吗,行啊,你不是说我跟孙虎有一腿,那咱们就去问问,看看究竟是谁与他有私情,村里人都知道你绣工好,想必也认得出这个荷包出自谁手吧?」 村里的小儿女互送东西本不少见,可苏青麦压根就看不上孙虎那种流氓无赖。 而且她还是傅磊的童养媳,虽然未过门,但怎么着都是傅家的人,若是传出这种谣言,只怕奶奶和二婶不会放过她…… 苏青麦脸色铁青,心里有一瞬间的退缩。 可她看了眼程令仪那肥硕的身材,臃肿的脸颊,又不想在原本事事顺着她的肥婆面前服输,兀自嘴硬道:「你以为你拿着我绣的荷包就能颠倒黑白了?做梦!」 「跟孙虎私会的人是你,他又不是傻子,能由着你这般胡说?」 程令仪睨着她,「没错,跟孙虎私会的人的确是我,可在此之前,你为了游说孙虎,没少往他跟前凑吧,真要算下来,应该是你与他见面的次数更多,而且……」 她坦然地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苏青麦。 「我这副尊容便不说了,你却是村里的一枝花,况且我又是有夫之妇,村里人不傻也不瞎,怎么会觉得跟孙虎有私情的是我呢?」 苏青麦紧咬嘴唇,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孙虎的确看不上那肥婆,若不是她极力撮合,他才不会答应,那肥婆说的没错,如果一切证据都指向她,别人只会觉得是她和孙虎有一腿!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页 她一直以为,程令仪是个好拿捏的,却没想到,自己竟然也有栽在她手上的一天? 苏青麦脸色铁青,却不得不极力忍耐,问道:「你究竟想干什么?」 程令仪揪了一根嫩草芯子放进嘴里含着,吮吸着青草的清香,眉头惬意地舒展开来。 「我可从没干过什么,倒是你,一次次诋毁诬赖我,甚至还设局毁我清白,你说说,我该怎么谢你?」 苏青麦面色变幻了一番,忽然走到程令仪身边,低下头柔声道:「玖嫂嫂,我不是有意的,我也是见你落水后受了惊吓,才找孙猎户来宽慰你,既然什么事都没发生,那便是我看岔了,过会儿我就去跟大伯母解释清楚……你可千万别出去乱说呀!」 「只误会两个字,就把我打发了?」 苏青麦面带微笑,眼里却是冰冷的恨意,「你想怎么样?」 程令仪盯着她的脸细瞧,忽道:「你这张嘴,招惹出来的是非太多,你说是我动手呢,还是你自己来?」 苏青麦恨恨瞪了她一眼,紧咬着牙关才扯出一丝笑意。 「惹玖嫂嫂生气了,我自罚掌嘴。」 说着她极不情愿地甩了自己两个耳光。 程令仪不满地皱起眉,「我还没喊停。」 苏青麦忍不下去了,怒道:「你别太过分,如果我脸上留了印子,你就不怕奶奶和娘会过问吗?」 程令仪冷笑道:「出了昨天那档子事,你觉得我还会怕她们吗?」 她一把捏住苏青麦的下巴,「既然你自己不情愿,那就还是我来吧,其实我还没想着这么快就收拾你,是你自己要往我手里送,那我便不客气了。」 说罢她左右开弓,狠狠扇了两个巴掌过去。 她人胖,打人的力气自然也大,「啪啪」两声脆响,苏青麦两边脸颊瞬间红肿起来。 苏青麦又气又恨,却痛得说不出话来,「你,你,你……」 「我什么我?」程令仪拍了拍手,「记住,我跟孙虎清清白白的,什么都没有,如果你记不住……」 她扬了扬手上的鸳鸯刺绣荷包,「那你就做好待嫁的准备吧。」 第14章 究竟是福是祸? 收拾完苏青麦,程令仪也没有多耽搁,背着背篓继续往府城走去。 一路上,山林染上新绿,田野生机勃勃,到处都春光明媚的,行走在广阔的天地间,刚才被苏青麦引出的坏心情,也渐渐消散了去。 她不由感嘆,前世她在医院工作,排的手术虽然多到做不完,天天忙成狗,但同事之间和谐友爱,家人对她也只有关爱心疼,从没经歷过钩心斗角。 如今重活一世,却要面对这么多的是是非非,究竟是福是祸? 到了城外,只见高阔的城墙一眼看不到边,城门口挂着一副硕大的牌匾,上面是『永宁府』三字。 城门口排队例行检查入城的人蜿蜒数丈,还没入城,扑面而来便是一副繁华之景。 程令仪进城后,在一个卖野菜的老妇身边蹲下,把背篓里的甲鱼取了出来。 这会儿街上人多,甲鱼又是个稀罕东西,没一会儿就有人来问。 程令仪要价二两银子,不少人都嫌贵,只看看便走了。 直到来了一个管事模样的人,一见甲鱼,连价都没问便说要买,甚至还留了一个地址,叫她以后再抓到甲鱼,直接送到府上去就是。 程令仪拿到钱,肚子里忽然馋虫大动,便去一旁的包子摊上买了个肉包子。 一口下去,肉香四溢,她这才满足地眯起了眼睛。 解了馋,她先去城中的医馆药铺转了转,打听到确实有郎中会用麻沸散,就放下心来。 一路来到粮铺,她本是想全买成白米白面的,可一想到傅家的状况,她真要这么『败家』,只怕是会招骂,便买了五升白面五升白米,还有五升黑面和五升糙米。 想起灶房调料什么的也都没有,又买了些盐糖酱醋。 这些东西一共花了三百五十二文钱,伙计给抹了个零,收了三百五十文。 傅家的饭清汤寡水的,程令仪馋肉的厉害,再加上还有一个生病需要补充营养的傅玖,她便又去肉摊割了一些肉。 买的东西多,她背着也挺沉的,回程时便花两文钱坐了个去往村里的牛车。 刚下了车,远远就见傅家院门大开,里面还隐约传来傅瑶的哭声。 这是怎么了? 程令仪心里一沉,赶忙加快了脚步,正要进院门,里面也同时蹿出来一个人,一下撞在程令仪身上,那人险些被撞倒。 「眼瞎吗你?」怒骂声响起,却是傅老太。 「奶奶走这么急是要去哪?这两只鸡……应该是我家的吧,是不是它们乱跑,奶奶才帮忙捉住了,那真是多谢了,不劳奶奶的手,还是让我把它们关进鸡圈吧!」 傅老太左右胳肢窝各夹了一只鸡,还是傅家养的专门下蛋的老母鸡。 听院里傅瑶的哭声,这两只鸡极有可能是傅老太强行拿的。 傅老太昨日已领会过这肥婆娘的厉害,身子一闪躲开她的手,嫌恶道:「哼,你们不肯还钱,也不肯拿水田抵债,那我捉两只鸡做利息总行,你婆婆都没说什么,轮得到你在这多嘴?」 她狠狠瞪着程令仪,「而且你将我家青麦打成那样,赔两只鸡不过分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页 程令仪皱了皱眉,扬声沖院里喊道:「娘,这两只鸡真是你给奶奶的?」 应声的却是傅玖,「是我给的。」 听见他这么说,程令仪便没再拦着傅老太,只道:「奶奶说我打了苏青麦,那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打她?」 「打人就是不对,你这般粗鲁蛮横,改日我再好好教训你!」 傅老太未必是心疼苏青麦,但能白得两只鸡,还能藉此出气,她骂人骂得不亦乐乎。 「别说是赔礼了,我作为长辈,想吃你一只鸡,难道你还敢不给?」 程令仪微笑,「自然不敢,既是相公孝敬奶奶的,奶奶拿去就是。」 傅老太冷哼一声,终于觉得出了一口气,抬脚便要走,可扭头却见程令仪身后的背篓似乎沉甸甸的,不知装了什么,莫非还有什么好东西? 「你这背篓里装的是什么?」 傅老太一面问,一边探头往她身后看去。 程令仪微微一笑,半倾下身子给她看,「是野菜,奶奶要拿一些回去吃吗?」 临走时用来盖甲鱼的野菜,回来她又拿来盖粮食了。 傅老太嫌弃地撇了撇嘴,「什么破东西也往我跟前拿,若有孝心,就该时常给我孝敬些粮食和肉!」 她其实是想拿些野菜走的,反正不要白不要,可她怀里抱着两只鸡,实在腾不出手拿了,这才骂骂咧咧的走了。 傅老太一走,程令仪赶忙进门。 傅玖拄着拐杖靠在门口,看她进来,解释道:「给奶奶这两只鸡是有条件的,我写了欠条,让奶奶按了手印,约定秋收后归还十两银子。」 程令仪这才瞭然,点了点头,「也好,白纸黑字写着,省得她们又闹出什么么蛾子。」 傅瑶蹲在鸡圈旁抹眼泪,模样委屈极了。 家里的鸡鸭白天都是她在照料,生了蛋也是她捡,她自然捨不得被人抢走。 程令仪把背篓放到灶房,从里面拿出一个油纸包,取了一串糖葫芦出来,「瑶瑶,看看这是什么?」 她拿着糖葫芦在傅瑶面前晃了晃。 傅瑶眼睛顿时一亮,可转瞬她又别过脸,「哼,我才不吃你的糖葫芦,若不是因为你让家里欠了钱,奶奶也不会抢走我的鸡了!」 程令仪笑意一僵,脸色缓缓沉了下来。 「不吃糖葫芦可以,不辨是非却不行。」 小孩子不懂事不要紧,教一教就是了,她冷下脸色道:「你娘借钱娶亲给你大哥哥沖喜,是她自己做的决定,不是我还会有旁人,所以这钱,跟我没有半分关系,你明白吗?」 傅瑶倔强地昂着头,「就是你,都怪你!」 往日这女人也总是骂她,可她从没服气过,今日不知为何,听到这女人教训自己,她心里竟有一丝委屈…… 程令仪没再理会她,把糖葫芦又放了回去,转身去了堂屋。 江氏也听见了她刚才跟小闺女说的话,神色有些尴尬,只问道:「回来了?」 第15章 撇清关系 程令仪点了点头,「嗯,甲鱼卖了二两银子。」 江氏面上一喜,惊讶道:「这么多?没想到这东西竟这般值钱!」 「毕竟是个稀罕物,也就有钱人家才吃得起,自然不会在乎这点钱,我还买了粮食和肉,反正鱼可以再养一养,咱们今天先吃肉,大家都补一补。」 江氏自然愿意,「好,那今天咱们就吃顿好的。」 程令仪顿了顿,忽然道:「娘,欠奶奶这笔债,虽是在我进门之前就欠下的,但我如今身为傅家妇,自然也该出一份力。」 「我会想办法再抓一些鱼去卖了,如果运气好还能抓到甲鱼,想必不用等到秋收就能还清欠债,早日还清也免得他们总来找麻烦,今日一袋米,明日两只鸡,老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还是早些还清欠债,也可利索地跟他们撇清关系。」 听她说出这番话,江氏心里既诧异又感动,但听到撇清关系几个字,还是愣住了。 她疑惑地望着程令仪,「……撇清关系?」 和谁撇清关系,和二房吗? 她也想撇清,可婆婆毕竟还在,一顶忤逆不孝的帽子压下来,哪是自家承受得起的? 江氏迟疑道:「毕竟是一家人,只要还上钱,想必她们就不会来闹了……」 程令仪反问道:「娘真的觉得,奶奶和二婶把咱们当一家人看吗?」 「若真当一家人,相公生病,家里的日子过得这么难,他们就跟看不见似的,不帮衬就算了,想要什么就来抢,若不是我刚才藏得好,刚买回来的肉和粮食,是不是也要和那两只鸡一起被『孝敬』给奶奶了,那咱们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江氏说不出话来,因为这些都是事实。 可真要撇清,是那么容易的事吗? 傅玖被傅珊扶着到堂屋坐下,缓缓道:「娘,我和程令仪想的一样,奶奶和二叔二婶是长辈,自然也不能全然像陌生人一般相处,不过是他们不仁在先,我们大房虽然贫弱,但也不能由着人欺负,既然已经分了家,那么除了四时节礼,也不必有什么来往,只当一门普通亲戚处着便是。」 江氏愣住了,惊讶道:「玖儿,那可是你奶奶和二叔……」 傅玖微微笑了笑,「娘,就像程令仪说的,如果不是她藏的好,刚买的东西就又会被奶奶夺走,如果他们是疼爱我的长辈,我有什么好东西,拿去孝敬他们都绝无异议,可他们不是,就连打欠条,都要以两只鸡为代价。」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页 他嘆了口气,「以前爹在时,奶奶虽然偏心但也还有所收敛,可我没想到现在会变成这样。」 尤其是在他受伤生病之后,二房的简直视大房为囊中之物,予取予夺。 「反正,爹不在了,日后我会撑起家里,不会再让你们受人欺负。」 程令仪微微一笑,「还有我,我也会赚钱养家,把咱们的日子越过越好。」 傅玖沖她轻轻颔首。 江氏红了眼眶,再没有犹豫的理由,「好,娘听你们的。」 傅珊眼中也噙着泪水,她胆子小,话也少,前段时日大哥哥病重,她总在心里偷偷地想,如果大哥哥不在了,她们该怎么办? 爹走了,只有奶奶和二婶欺负他们,可如果大哥哥也走了,家里没有男丁撑门户,那谁都可以踩她们一脚了,她真的很害怕,怕娘和妹妹受欺负,也怕自己被卖掉,她曾偷偷听见二婶说,她模样长开了,如果卖到大户人家能得不少银子…… 不过幸好,大哥哥好起来了,大嫂嫂也变好了,他们都说会保护她们! 江氏眼神在儿子和儿媳身上转了好几圈,总觉得两人的关系似乎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她望着程令仪,神色有些复杂,半晌才开口。 「令仪,这笔债本与你无关,你能答应帮忙还钱,娘谢谢你。」 说着她忽然看向门口,「瑶瑶,进来,刚才是你说错话了,还不给你大嫂嫂道歉?」 傅瑶慢吞吞地从墙角摸进来,走到程令仪面前,低下头,绞着手指道:「大嫂嫂,对不起。」 她对程令仪难得有这么低声下气的时候,看得出来是真知错了。 程令仪摸了摸她的脑袋,「我没有生你的气,糖葫芦在灶房的桌子上放着,你跟珊珊一人一串,快去吃吧。」 傅瑶想笑,但又觉得别扭,只应了声「好」,红着脸拉傅珊出了堂屋。 她们走后,堂屋静了一瞬,程令仪忽然道:「娘,我有一件事想请你答应。」 江氏问:「什么事?你说。」 程令仪道:「我赚来的钱,我想自己先保管着,因为日后我或许会做些什么买卖。」 傅家向来是江氏管钱掌家,可程令仪日后是要走的,还是把银钱抓在自己手里比较稳妥,她可以把家用的钱拨给江氏,但剩下的就由她自己说了算了。 所以今日卖了甲鱼的钱,她一开始就没打算交给江氏。 听了这话,江氏有些意外,第一反应是不同意,毕竟她这个婆母好好的,哪有新媳妇自己管钱的道理? 可细细一想,又觉得不对。 人家赚来的钱人家想自己管着,似乎也没什么错处,而且程令仪说了会帮衬着家里,那她也没有理由拒绝。 江氏想明白之后点了点头,「那就依你。」 傅玖听了她们的对话,也没有异议。 时辰已到晌午,江氏便去了灶房做午饭。 江氏翻看着程令仪买的东西,只见背篓里不但有白米白面,还有好些猪肉,糖和酱油这些也都是精贵东西。 她没想到儿媳妇赚了钱,却这么不会过日子,净买的些好吃但又不耐吃的精贵东西。 突然就有些后悔答应让她自己管钱。 可翻到背篓底下,江氏看到里面也有糙米和黑面,而且竟然还有一副猪下水,不由又松了一口气。 猪下水这东西虽然便宜,却腥臭又难以烹调,她都不常买,儿媳妇买这些定是想省钱,如此看来倒也算是会持家。 只是,以前她贪便宜买猪下水回来做时,家里几个孩子都不爱吃,现在又怎么做呢? 第16章 有一点私心 程令仪见江氏拎着她买的猪大肠发呆,便道:「娘,还有别的好肉,这猪下水放着我来处理就是,到时我做给大家吃。」 她平日最不愿将就的就是吃饭,可偏偏在医院时,吃饭又最是凑合。 所以休假闲暇之余,她便会给自己鼓捣各种,因此倒是练就了一副好厨艺。 这两天做饭她也插不上什么手,不过看江氏似乎不大会处理下水,到时她再露一手。 有了粮食和肉,晌午饭食也就格外丰盛。 江氏炸了油渣,闷了红烧肉,炒了一盘野菜,又拌了一碟泡菜,主食是杂粮和白米两掺的干饭,一人一大碗,都能吃饱。 看到大米饭,程令仪几乎两眼放光,这两天的黑面煳煳可把她吃的怀疑人生了。 不过她如今需要减肥,就没有放纵自己,取来一个空碗想拨了一半米饭出去。 江氏拦住她,「今日饭煮的多,锅里还有呢,你不用再分给我们。」 以前儿媳抢着吃都不够,如今竟然还总是把吃食分出来,她都有些受宠若惊了。 程令仪笑笑,「娘,多吃易胖,我有半碗就够了。」 江氏这才瞭然,她瞟了一眼自家儿媳,的确很胖,恐怕比她和二女儿加一起还重。 可庄户人家劳作辛苦,这两年税收也重,吃饱饭都难,更别提吃成个胖子,儿媳妇能长成这样,家里定是不愁吃喝,那她爹娘怎么还会为了十两银子就把闺女卖了呢? 今日饭菜丰盛,江氏手艺又好,众人都吃得十分开怀。 便是近来一直胃口不佳的傅玖,也比平常多吃了小半碗饭,倒是程令仪,却比往常都克制得多,即便有肉有菜,她也早早停了筷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页 江氏欲言又止,想说两句关切的话,又觉得别扭,便忍住了。 傅玖看程令仪吃得少,问道:「你吃这么少可会饿?」 程令仪摇摇头,「不会。」 其实她的确没吃饱,甚至说她这两天一直在抗饿,可原身这胃口不是一两日就养成的,若是想减肥就别指望能吃饱。 况且早上她在府城已经吃过一个包子了,这会儿也不宜吃太多。 不过江氏等人还在吃饭,她放下筷子也没走,陪坐在一旁。 程令仪问道:「今天苏青麦来过吗?」 江氏点头,「来过,被娘一打岔我倒忘了。」 她放下筷子看向程令仪,郑重地道:「令仪,青麦都跟我解释清楚了,是她看岔了,我险些就因此冤枉了你,娘给你赔不是。」 这件事不止是儿媳的清白,也关系到儿子的脸面。 误会解开,江氏心里也算松了一口气,因此语气十分愧疚真诚。 程令仪虽然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但见江氏态度如此诚恳,不由感到几分意外。 「娘觉得我打苏青麦,打错了吗?」 江氏摇头,「她不看清楚就乱说,原是她不对,你没打错。」 「可娘不是一向喜欢苏青麦吗,若不是我打了她,奶奶兴许不会藉此来咱家要鸡,家里拢共三只下蛋的母鸡,被奶奶拿去两只,就只剩一只了。」 江氏嘆了口气,「我是喜欢青麦那孩子,可对错亲疏我还是分得清的,你是玖儿的娘子,她损你清白就是伤玖儿的脸面,我只觉得你打得好。」 「至于你奶奶,反正但凡她想来要东西,没有这个理由也会有那个理由,既然咱们决定要跟她们撇清,日后,日后……我会尽力拦着她的。」 程令仪微微而笑,「等我再抓到鱼卖了,再买一筐小鸡仔回来。」 她看向傅瑶,「瑶瑶,到时你可要好好照顾它们。」 傅瑶开心不已,她最喜欢小鸡仔了,一想到马上又要有一群毛茸茸的鸡仔围着她转,她连对程令仪的讨厌都放下了,笑着点头应道:「我肯定会照顾好的!」 吃完饭,傅珊去洗碗,程令仪也没跟她抢,索性出门散步去了。 刚才她借着苏青麦的事追问江氏,其实也是有一点私心在的。 她知道江氏喜欢苏青麦,这么问是想看她能不能处事公正,她留在傅家,江氏是她婆婆,也就是她的『顶头上司』,二房那些人都不是省心的,日后的矛盾恐怕只会多不会少,若是江氏不能站在她这边,做起事来多多少少会有些麻烦。 不过还好,江氏虽然不喜欢她,但却是个公平正直的。 这样的人熟悉之后也好相处。 * 傅家二房。 傅二婶在院子里欢欢喜喜地杀鸡。 「哼,便是写了欠条又如何,该拿的利息我一分都不会少,只要那一屋子人还没饿死,就总有东西能给咱们!」 傅老太坐在一旁悠闲地嗑瓜子,「老二媳妇,你少说大话吧,当心闪了牙,拿多拿少还不是我这老太婆出力?别磨蹭了,磊儿下午回来,赶紧把鸡炖上给他补补。」 这年头赋税严苛,家家都不富裕,能杀鸡吃肉大家都很开心。 唯苏青麦坐在屋里闷闷不乐。 她脸上的巴掌印子丝毫没消减,反倒肿的更高了些,她越想越生气,越气越费解,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趁着众人都在忙活,她悄悄熘出家门,找到了孙虎。 孙虎见了她,好似没看见她脸上的巴掌印,只问:「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苏青麦柳眉倒竖,「我倒想问问你是怎么回事,那肥婆娘对你痴心一片,你连她都拿不下吗,她把我打成这样,还说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究竟怎么办的事?」 孙虎想起程令仪骇人的眼神,顿时打了个哆嗦。 「她说跟我没关系,那就是没关系。」 苏青麦不可置信地睁大眼,「什么,你们难道都吃错药了不成?」 孙虎被她吵得烦躁不已,怒道:「你在我家嚷嚷什么?我说没关系就是关系,之前答应你去见那肥婆娘,只不过是卖你个面子,你既然这么操心我的事,不如你跟我好算了,毕竟我还是喜欢你多一点……」 「你休想,我又不喜欢你!」苏青麦见他眼神慢慢变了,立马呵斥道。 「那你怎么会这么关心我?」 苏青麦语塞,若不是为了把程令仪从玖大哥身边赶走,她才不会跟孙虎这种无赖有什么来往。 「我,我只是想帮你,也想帮我的好姐妹……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算了!」 她逃一般跑开,心里的疑惑却是越来越深。 为什么会这样? 玖大哥已经好起来,如果除掉程令仪,她就有机会了,可为什么突然间一切都变了? 第17章 收穫颇丰 翌日早上,一吃过早饭,江氏和傅珊仍是下地了。 傅玖休养两日,身子好了许多,今日竟拿出许久未动用过的笔墨,坐在桌前研磨。 程令仪见他铺开纸张,似乎是要抄书,劝道:「你身子未好,不必这般着急吧?」 傅玖抬头看向她,「无妨,若是累了,我会歇一会儿的。」 他见程令仪手上拿着鱼竿,「你又要去抓鱼?」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页 「嗯,那河里鱼多,再抓些卖了,就能给你请大夫治病了。」 等他身子养好些,也就能开刀接骨了。 傅玖没想到她会这般记挂自己,心间涌入一丝暖意,轻轻颔首道:「河里水深,你当心些。」 程令仪往外走去,回身关院门时,却见傅瑶正扒着灶房的窗户,眼巴巴盯着她。 她心念一动,问道:「瑶瑶,你是不是也想跟我去抓鱼?」 傅瑶脸上有一丝被看穿心思的尴尬,眼神立即转向别处,噘着嘴道:「谁想去了?反正我不想!」 「哦,那你不想去的话,我就走了。」 傅瑶见她果真把院门关上,脚步声越来越远,顿时急了,忙迈着小短腿开门追上去,冲着她的背影喊道:「我……我想看抓鱼!」 她虽然不喜欢程令仪,但又不得不承认她抓鱼确实厉害。 自家没人会捕鱼,娘又不让自己一个人去河边,所以她从未见过别人是怎样从水里抓到鱼的,因此心里好奇极了。 程令仪站在原地等她,「走吧,不过说好了,你只能站在河岸上看,不能离水太近。」 傅瑶点头,还没说话,又见她突然「扑哧」笑出声。 程令仪笑着伸手在傅瑶嘴角蹭了蹭,打趣道:「瞧你个小花猫,嘴角怎么还粘着饭粒,忘了擦嘴不成?」 傅瑶小脸一红,垂头跟在她身后走着,心里仍旧有些别扭。 她跟程令仪从未如此亲近过,可这两日坏女人似乎变好了,没骂他们,又主动干活,还赚钱买了粮食回来,人也和和气气的,她以后难道一直都会这样吗? 这种感觉倒还挺不错的…… 一路到了河边,程令仪安排傅瑶在岸上挖蚯蚓抓蚂蚱,自己则是去钓鱼。 鱼钩下水,等了约有一刻钟,鱼漂传来动静,程令仪连忙挑起竹竿,只见是一尾小白鲦。 白鲦虽小,但味道却十分鲜美,不管是油炸还是红烧都很好吃。 傅瑶也看见上鱼了,跑过来兴奋地问道:「这是什么鱼,怎么小小的?」 「这是小花猫爱吃的小鱼。」程令仪笑着说。 她一面钓鱼,一面还得盯着傅瑶不让她离水太近。 傅瑶知道她是在取笑自己,气鼓鼓地走到一旁,「我不是小花猫。」 程令仪眉眼带笑,觉得小孩子实在是太神奇了,就比如傅瑶,心思单纯,喜怒都写在脸上,前几天还对她百般抗拒,如今在她跟前,竟也有几分乖巧的模样了。 想到小丫头之前的张牙舞爪也是为了保护家人,程令仪莫名又有些心酸。 「这叫白鲦,裹一层面煳煳油炸着吃,最是鲜嫩酥脆,回去了我给你做怎么样?」 听她这样描述,傅瑶嘴里简直要流下口水来了,但却摇头道:「油炸,那得多费油啊?」 油盐酱醋都很贵,娘和姐姐做饭都捨不得多用,她也不敢浪费。 程令仪笑笑,「放心,吃完我还会赚钱买的。」 看着她脸上的笑容,傅瑶心里升起一丝异样的感觉,过了好半晌,才红着脸说了声:「谢谢大嫂嫂。」 程令仪在河边待了一个时辰,钓了六条白鲦,六条鲫鱼,还有一条圆滚滚的大鲤鱼。 虽然这次没有再钓到甲鱼,但也算收穫颇丰。 尤其是这尾大鲤鱼,程令仪用手拎了一下,感觉能有三四斤重,连鱼钩都直接断了。 抓这条鲤鱼还颇费了些功夫,绣花针细小,硬拽只会拉直,她是叫傅瑶拿着鱼竿,自己跳下水用裙子把鱼兜起来的。 程令仪心想,等她再去了城里,无论如何都得买个结实些的鱼钩了。 「大……嫂嫂,你衣裳湿了,咱们快些回去吧。」 程令仪回过神,却见傅瑶拉着她的袖子拽了拽,小脸上神情紧绷,既像是嫌弃,又像是在担忧。 瞧见她这副不自在的模样,程令仪莞尔。 「好,也该回去做午饭了。」 回到家,傅玖看见她身上衣裳湿了,面色也是一变,「你怎么了,落水了吗?」 「没事没事,为了抓条大鱼,我自己跳下水的,换件衣服就好了。」 程令仪走进屋,关上门了才想起,她和傅玖是睡在一间屋子里的,晚上摸黑换衣服倒是不打紧,可这是白天…… 两人都有些不自在起来。 傅玖面色薄红,轻咳一声重新执笔,飞书走檄,一副专注不被打扰的样子。 程令仪这才悄悄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又把门打开。 她见傅玖依旧在专注抄书,便没出声打扰,轻手轻脚去了灶房。 傅瑶已经一条条把鱼搬进桶里,和之前抓的鲫鱼养在一起,看到这么多鱼,她小脸上满是开心的笑容。 程令仪歇了一会儿就着手忙活起来。 昨日买的猪大肠还放着,眼下处理干净,晌午便能做着吃了。 昨日看江氏的神情,程令仪便知他们定是不爱吃猪下水,果然,傅瑶见她摆弄起猪大肠,脸上顿时一副嫌弃的表情。 「大嫂嫂,这玩意又臭又脏,煮出来根本不能吃,你买它干什么?」 程令仪一脸神秘,「等我做出来,你们就爱吃了。」 她从灶膛里挖了一些柴火燃烬的灰,打来一盆水,开始仔细清洗起猪大肠。 里里外外洗了三遍,总算是清洗干净。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页 一切准备就绪,程令仪起锅烧火,放入猪大肠,加满水,再放入姜片、大葱,还有江氏晒的野花椒,盖上盖子闷煮。 傅瑶心里好奇,不知道她会把猪大肠做成什么样子,自告奋勇过来烧火。 正好程令仪也能腾开手去做别的,她答应要给傅瑶炸鱼吃,便将小白鲦都选了出来,坐在一旁杀鱼刮鳞。 第18章 你和以前不一样了 她头一次自己杀鱼,没料到小小的鱼儿竟然这么滑熘,有几次都险些剁到自己的手。 傅瑶在一旁看得心惊胆颤,忍不住道:「大嫂嫂,你行不行,要不就等娘和二姐姐回来!」 程令仪咬牙道:「我行。」 折腾了好半天终于把白鲦处理干净,等再裹上面煳腌制好,猪大肠已经煮熟了。 程令仪挽起袖子,把猪大肠捞出来改刀切成小块,锅里不放油烧热,将切好的肥肠倒进去,小火慢慢煸出里面的油脂,煎至金黄盛出,锅里留少许油,放入佐料炒香,再倒入肥肠快速翻炒,撒上盐和些许酱油便能出锅了。 …… 江氏和傅珊还没进院子,就闻到一股馋人的饭菜香味。 正想着这是谁家做饭,味道这么香,走进灶房一看,却见桌子上已经摆好了热腾腾的饭菜,每一个都鲜香扑鼻。 也就是说,她们刚才闻到的香味,是从自家饭桌上飘散出来的? 江氏面色呆滞,这家里一向是她和二闺女做饭,现下她们才刚从地里回来。 所以这些……都是儿媳妇做的? 程令仪见两人都呆呆的不说话,笑着招唿道:「娘,二妹妹,快去洗手准备吃饭吧。」 一家人围坐在饭桌旁,除了程令仪和傅瑶,其余人都面带惊讶。 桌子上一共摆着三道菜,一盘是肥肠,一盘是金黄的炸鱼,还有一碗荠菜蛋花汤。 「这是猪大肠?」 江氏挑起一块肥肠,还是不敢相信,印象里又腥又臭的猪大肠,此刻竟然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程令仪见大家都不动筷子,以为他们是在嫌弃,只好自己先夹起一块吃了。 「味道不算难吃,你们都尝尝呀?」 江氏倒不是嫌弃,只是不相信猪下水能做得这么香,她吃了一口,面色十分惊讶。 「果真好吃,几乎没有异味!」 众人听到如是说,这才纷纷动筷。 肥肠煎的表皮金黄,入口酥脆,待嚼一嚼又能感觉到其肉质的软糯弹牙,佐料的香气在口中四溢,配着一口糙米饭,简直令人无比满足。 程令仪夹了一条炸鱼放到傅瑶碗里,「瑶瑶,这就是小白鲦,你快吃吃看。」 江氏看到那一盘金黄的炸鱼,面上涌出心疼。 但一想到,自家素日里难得吃一顿荤腥,儿媳妇为了省钱买了便宜的猪大肠,又花心思做得这么好吃,鱼也是人家抓回来的,只不过是费了一点油,却给大家做出这么丰盛的饭菜,她高兴还来不及,又怎能去责怪人家。 她笑道:「令仪,倒是没看出来,你竟有这般好手艺!」 程令仪笑了笑,「我偶尔会鼓弄些吃食,你们爱吃就行。」 尽管今日做了她最爱吃的干煸肥肠,可她记着自己在减肥,也不敢多吃,肥肠和炸鱼都没吃几口,只就着荠菜蛋花汤,吃了半碗米饭。 吃完饭,江氏和傅珊没有下地。 江氏去院子后边打理菜园了,傅珊也没闲着,背着背篓上山捡柴火。 程令仪心想,她想减肥不动也不行,不如干脆跟着傅珊一起上山,走走山路,干干活,也算是消耗热量了。 傅珊听到她要跟自己一起上山,心里却是有点紧张。 「大嫂嫂,你,你也要去?」 程令仪看得出来她害怕自己,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别怕,我给你帮忙,跟你作伴。」 路上,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走着走着,傅珊忽然极小声地叫了声,「大嫂嫂。」 「嗯?」程令仪看向她。 傅珊脸刷一下红了,有些结结巴巴地道:「你这几天,待我们真好……」 见她这样,程令仪内心也勾起一丝柔软,「那你希望我一直都这么好下去吗?」 傅珊鼓起勇气,才敢点了点头,「嗯!」 她永远记得那天大嫂嫂赶走奶奶和二婶,保护了她们的样子。 程令仪嘆了口气,「傻姑娘,你不记恨我以前打骂你了?」 傅珊回想起往日,脸上露出一抹惧色,但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大嫂嫂,你和以前不一样了,我……喜欢现在的你。」 以前她时刻担心,不知道自己哪里会惹大嫂嫂不高兴,又要受她打骂。 可现在她却几乎没有这种感觉了,虽然还是不敢跟大嫂嫂亲近,但她却有些喜欢上大嫂嫂的性子。 对那些欺负自己的人毫不畏惧,并且重重还击,对自家人却又温柔和气。 要是自己也能这样就好了。 程令仪有些怜惜地拍了拍她的胳膊,「珊珊,只要内心足够强大,有很多事其实根本不用怕。」 傅珊不知道这个所谓的强大是什么意思,正犹豫着要不要问,却见程令仪已经先她一步进了林子,捡起了柴火。 一下午的时间,程令仪都在山上捡柴,下山时她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页 她背着傅珊刚才的背篓,里面装的是引火用的树叶,虽然压了满满一背篓,倒是不重。 但傅珊瘦小的身躯,却背了硕大一捆树枝。 两人到家时,天刚刚擦黑。 把柴火都倒进柴房后,程令仪一出来,就看到江氏站在院门口愣神。 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见是傅玖还在伏案书写,桌上点了油灯,温黄的光从窗口照出来,衬着他清雅的身姿,好似一幅隽永的画面。 「娘?」傅珊轻声唤道。 江氏走过来抓住二闺女的手,「珊儿,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傅珊深吸了一口气,露出笑容,「闻到了,是墨香。」 晌午回来时,傅玖在休息,两人未曾看到他抄书的画面,此刻看到他在灯下的身影,闻着那一丝幽幽墨香,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程令仪眼中也有笑意。 她自认为是个勤奋的人,傅玖如今也已重新振作,两人合作,以后的日子定会越来越好。 晚上,程令仪洗漱完,进屋关了门窗。 傅玖的伤每日都需换一次药,她解开纱布一看,只见伤口已经没有腐肉,正在逐渐癒合,倒是无大碍了。 她行云流水般操作起来,她的手指虽然肥厚,但却翩跹轻盈。 过程中,傅玖甚至都不太能感觉到疼痛。 第19章 偷窥被抓包 程令仪包扎完,一抬头,却见傅玖仍旧闭着眼睛。 她觉得有些好笑,自己随口一说,他倒还记得清楚,每次换药都自觉闭眼,绝不偷看。 油灯放在床沿,火苗摇晃,昏黄的灯光映在傅玖脸上半暗半明。 他病中清瘦,下颌线便格外分明,流畅的弧度往上是薄润的嘴唇,峻挺的鼻樑,长睫落下遮住万般阴晴的一丝恬然,墨黑的长眉如鸟儿剔羽,每一处都好看到令人嘆息。 虽在陋室,可他身上却满是清雅贵气,令人不敢忽视。 很矛盾的感觉,但又让人觉得理所应当。 就好似山中灵草,水中珠玉,纵然荒于山野,总有一天会被人发现的它的价值。 傅玖没听见程令仪说结束,但伤口处也没再传来动静,他缓缓睁开了眼睛,恰好撞进程令仪的视线中。 她正唇畔含笑,静静凝视着他。 傅玖知道自己皮相尚可,也见过别的女子看他时的眼神。 可程令仪跟她们不一样,她眼里只有欣赏,就好似看见一株盛开的野花,一尾悠闲的游鱼,一件精美的器物,能令她心情愉悦而已。 程令仪没料到傅玖会此刻睁眼,有一种偷窥被抓包的感觉。 她心虚地垂下眼,咳嗽两声掩饰尴尬,「咳……我有些渴了,我去给茶壶添些水。」 她把油灯放在桌上,提着茶壶一熘烟开门出了屋子。 傅玖摇摇头,慢慢躺下睡了。 - 第二天又是大晴天,春日里的太阳暖烘烘的,江氏和傅珊把饭桌抬到了院子里。 程令仪一边晒太阳,一边吃早饭。 吃了两日米饭,今早又变回了黑面,不过还好,不是稀水一般的煳煳,而是黑面窝头。 虽然依旧粗糙不好吃,但慢慢啃着,也有一番质朴的味道。 吃完饭,大家还是各忙各的,江氏和傅珊下地,傅瑶在家照顾仅剩的一只鸡两只鸭,傅玖读书写字,而程令仪也要进城去卖鱼。 她把装鱼的木桶直接放在背篓里,背起来还挺沉的。 傅玖见状,道:「去府城十里路,你背着重物走起来定是吃力,不如坐车去。」 程令仪颠了颠背篓,「算了,也不是太沉,省点儿是点儿。」 傅玖面色暗淡下去,有些歉然道:「钱是你自己赚的,不必为我们省着。」 听了这话,程令仪似乎心情很好。 笑着说:「我可不是会亏待自己的主,你不用为我担心,我这会儿不坐牛车,是想着刚吃完饭走一走消化一下,而且,我预备卖完鱼就去医馆打听打听,请郎中回来给你看病,到时回来定是要僱车,所以去的时候辛苦些,也无所谓了。」 傅玖一怔,清俊的容颜在太阳下透着暖意,「我的事,其实不急。」 程令仪摇了摇头,「怎么不急,如今是三月,六月院试你定会去参加,治病需要一段时日,养伤用的时间更长,早些治好腿,你才能去参试,我们可都等着你考取功名回来呢。」 她嫌背着东西说话累,一面说,一面已经走出了院子。 听到院试两个字,傅玖的脸色又一点点沉了下来,他抓紧袖子,眼中藏着一丝迷惘。 - 程令仪来到府城,找了一个热闹的地方把背篓卸下。 擦了擦汗,开始吆喝起来,「卖鱼喽~新鲜的河鱼,鲫鱼、大鲤鱼都有!」 她声音清脆,宛如黄鹂鸣啭,路过的行人被这声音吸引,循声望见真人后却面露失望。 有个满脸络腮鬍子的中年汉子调笑道:「你这肥妇人,看着比我都壮,莫不是吃鱼才长成这样的?我倒要看看,你卖的这鱼有什么稀罕。」 说罢,他便走过来要在桶里挑鱼。 程令仪眉头微皱,将桶一挪,「抱歉,我的鱼不卖给你。」 汉子恼了,指着她道:「你出来做买卖,我买你的鱼是给你面子,你竟敢不卖给我?」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页 程令仪冷冷看着他,「你若吃了大粪,烦请漱漱口再出门,免得污了别人的空气。」 「你——!肥婆娘找死!」 那汉子胳膊一抬,看这架势竟是想动手。 程令仪不想惹事,但也不能由着人言语侮辱,她右手垂下,在袖子遮掩下,手中已捏了一柄细长的手术刀。 「这位大哥,消消气,在大街上可不能动手,要是被巡逻的官差看见,保不齐要被带去衙门问话,那岂不就太冤枉了,我姐姐脾气直,您别跟她一般见识,我这里的两把青菜您拿去吃,不收您钱!」 旁边冲出来一位身穿粗布麻衣的姑娘,拽着那汉子的袖子替程令仪求情。 那汉子一把打翻她手里的青菜,嫌弃道:「一把破青菜也敢往我跟前送,不过你倒还算懂事,你这姐姐就差远了,是她自己长得肥,难道还不让人说了?」 那姑娘讨好地笑了笑,「毕竟是女子,听了这样的话还是会……您见谅!」 「哼,今日算你走运!」 那汉子也不好当众打女人,狠狠瞪了程令仪一眼后拂袖而去。 人走后,那姑娘长舒了一口气,看向程令仪,「这位姐姐,女子得罪男人总是容易吃亏,你只管做买卖就是了,惹他做什么?」 程令仪这才发现,那姑娘竟是隔壁卖菜的,笑了笑道:「是他嘴里不干净。」 长得胖难道有错? 她不在意自己如今的相貌身材,但也不想被人当面侮辱。 程令仪选了一条鲫鱼拿给她,「不过,谢谢你帮我说话,这条鲫鱼送给你吃。」 姑娘有些受宠若惊,「这……你也太客气了。」 她捡起刚才被那汉子丢掉的两把青菜,「那这两把青菜你拿回去吃,嗯,我这里还有萝蔔,也给你。」 她慌慌张张地从菜篮子里一顿翻找,又找出两根嫩生生的萝蔔递给程令仪。 程令仪微笑接了,却有些疑惑地盯着她的脸看。 姑娘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我早上出门急,忘洗脸了,所以脸上有些炭灰……姐姐,谢谢你送我的鱼,你以后会经常来这摆摊吗,我叫茵茵,你叫什么?」 「程令仪。」 第20章 救人要紧 有人来买鱼,程令仪连忙招唿,便没顾得上说话。 「岂弟君子,莫不令仪,倒是个好名字……」叶茵茵小声嘀咕着,眼中却有不解。 看她的样子也就是寻常农妇打扮,怎么会有这么书卷气的名字? 程令仪忙完,回首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叶茵茵笑着摆手,「没什么,我说你的鱼新鲜。」 程令仪的鱼的确新鲜,每一条都活蹦乱跳的,除过刚才那个小插曲,买鱼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鲫鱼十文钱一条,鲤鱼三十文,一共卖了九十文钱。 程令仪干完收工,和叶茵茵道别,「茵茵,我还有事,就先走了,等我再抓到鱼,还会来这里摆摊。」 叶茵茵笑着和她告别,有一搭没一搭卖着自己的菜。 - 程令仪在街上逛了逛,进了一家名叫回春堂的医馆。 她在街上已经跟人打听过了,大家都说回春堂的郎中医术高明,价格也亲民,看病抓药准保不会吃亏上当。 她道明来意,坐诊的郎中手头上正好没事,便答应跟她走一趟。 回春堂出诊有自己的马车,她倒不用再去僱车了,只需多付二十文钱的路费,这可比僱车便宜了将近一半。 程令仪见郎中把出诊的东西都收进药箱,不由心念一动。 她倒是也可以拿一个大药箱作掩护,以后取用手术室的东西便不用遮遮掩掩了。 坐着回春堂的马车回到村里,有一段路需要下来走,钱郎中便让车夫在原地等候,自己提着药箱跟程令仪去傅家。 走到半路上,迎面遇见一个神色焦急的妇人。 妇人原本没想理会程令仪,可看见她身后鬚髮半白的钱郎中,顿时停下脚步。 一把拉住程令仪,有些激动地问道:「傅玖他娘子,你身后这位是不是郎中?」 程令仪不认识她,有些莫名地望着她。 妇人解释道:「傅玖娘子,你是新媳妇,不认识我也正常,我是你同村的刘婶,我家老大今日去西山后边翻地,没成想竟然遇见野猪,被野猪给伤了……」 刘婶说着落下泪来,「那畜牲把我儿浑身上下啃得没一块好肉,镇上请的郎中都说,都说……没救了,我这便是要去府城请郎中,可,可路上远,我怕老大撑不住,看见你身后这人像郎中,便这么一问……」 程令仪回头看向钱郎中,「钱郎中,您……」 钱郎中一摆手,「不必说了,救人要紧。」 程令仪道:「刘婶,倒巧了,这是我从府城请来给我家相公瞧病的钱郎中,你带路吧。」 听到这么说,刘婶顿时喜上眉梢,忙在前面引路。 刘家院里有不少人,甚至还有哭声,想必都以为刘家大儿没救了。 「让一让,让一让,郎中来了!」 刘婶一边抹泪,一边领着钱郎中进屋。 见程令仪也跟着,刘家的人拦住她,「傅家娘子,我大哥没穿衣裳,你……不方便进去。」 程令仪在路上时,已把钱郎中的药箱接过来帮他拿着,此时便举起来道:「我给钱郎中送药箱。」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页 说完也没等刘家的人应声,一个闪身便进了屋。 屋里的木床上,躺着一个血人,只穿着一条贴身的亵裤,裸露在外的皮肤伤痕累累,有些地方甚至深可见骨,不停地往外渗血。 一年轻妇人坐在床边,一边用帕子擦血,一边哭,「相公,你醒醒啊……」 钱郎中把完脉,面色沉重。 「伤得太重了,失血过多,我也没把握能治,只能先施针给他止血看看。」 他嘆了口气,饶是自己年过半百,见惯许多大场面,也鲜少遇到这么棘手的情况。 程令仪站在角落里默默看着,只见钱郎中施针之后,刘老大失血的速度虽然有所缓解,但也没能完全止住,他脸色惨白,再这么下去恐怕就熬不住了。 她决定不再等,从人后走到人前,在钱郎中药箱里翻出一卷纱布。 众人看到她出现,都吓了一跳,刘老大媳妇叫道:「你怎么在这里!」 程令仪眼神扫了一圈,这屋里对她而言都是生面孔,可看大家的眼神似乎都认识她,看来她在村里还是个名人。 「不想让你相公死的话,就别多嘴!」 程令仪没空理会别人的目光,她把纱布撕成布条,一端系上筷子,将其缠绕在刘老大胳膊的伤口上方,用筷子将布带绞紧。 刘老大腿上的啃伤最深,也是流血最严重的地方。 程令仪取了一块帕子捲成条塞进他的腘窝,又将他的小腿屈起,把大腿和小腿捆缚在一起。 忙完这番,刘老大身上的伤口总算止住血了。 钱郎中目露惊异,这样的止血手法,他竟然从未见过,没想到如此有效! 众人也被她的举动惊得说不出话,虽然看不懂她在做什么,可看钱郎中的神情,似乎做的是好事? 没等众人反应,程令仪又道:「我回家取些东西,钱郎中,您先照看着他。」 她的手术用具不能凭空拿出来,只能跑回家提个筐子打掩护。 回到傅家,傅瑶看见她身上的血迹,吓得尖叫出声,「大嫂嫂,血,你身上有血!」 正在抄书的傅玖听见声音,将笔一扔,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从屋里出来,「程令仪,你伤到哪儿了吗?」 程令仪一看自己衣裙上的血,知道吓到他们了,笑着安抚道:「我没事,这是刘家老大的血,是他受伤了,我去帮忙。」 救人耽搁不得,她只解释了两句,便匆匆出了院子。 刘家这回倒是没人拦她,程令仪进了屋也没含煳,拖来一张桌子当台面,取出筐子里的无菌包打开。 穿手术衣,戴手套,众人看得一愣一愣的。 直到她用手术钳夹着碘伏棉球要去给刘老大伤口清创消毒,众人才反应过来。 刘婶最是不可置信,「傅玖娘子,你,你要对我家大儿做什么?」 这一桌子的刀子剪子,看着竟是无比骇人! 反倒是钱郎中看出了些门道,拦住她说:「别打搅她,她是在救人!」 第21章 佩服还来不及 有钱郎中帮忙说话,倒是没人敢再阻止程令仪。 众人此刻也顾不上刘老大穿没穿衣裳,都围在屋里瞧着。 刘老大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一共不下数十道,最严重的有两处,一处在腿上,皮肉被野猪啃去了一大块,深可见骨。 一处在腰腹部,伤口虽不算太深,但却有四五寸长,皮肉朝外翻卷着,模样颇为可怖。 程令仪决定先从这处伤入手,清创、消毒、缝合、包扎。 她整个人虽看起来粗重无比,但手上的动作却格外轻盈,手指翩飞间,一条长长的伤口便被整齐地缝合起来。 众人都看呆了。 程令仪包扎完要剪纱布,手边没有剪刀,便伸手去更。 刘老大媳妇这会儿也明白过来,知道她是在救自家男人,十分伶俐地想帮她递东西,可手还没伸到檯面上,就听程令仪呵斥道:「别碰!」 刘老大媳妇面色尴尬,悻悻收回手。 程令仪缓了语气,解释道:「刘嫂子,我不是凶你,你看我都戴手套了,我这些东西是不能随便碰的,我也是为了你相公着想。」 处理完一处伤,还有许多处伤。 好在刘老大已经止住血,程令仪挨个给他清创缝合起来。 钱郎中站在三步外,一脸热切地瞧着程令仪手上的动作,眼中惊喜不断。 他从医多年,也处理过不少外伤,却从没见过如此精妙的手法,还有这些器物,形如柳叶般细长的刀,弯如钩的针,精巧的剪刀钳子…… 每一个的用途竟然都恰到好处。 一个时辰过去,程令仪做完收尾,唿出一口气道:「都处理好了。」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你望我,我望你,眼中皆是震惊。 他们亲眼看着刘老大身上狰狞的伤口,被程令仪一个个清理干净又缝合好,此刻正全身缠满纱布躺在床上。 刘婶夫妻俩满脸感激,不住地冲着程令仪打躬作揖。 「傅玖娘子,谢谢你给我家老大治伤,今天真是多亏你了!」 程令仪摆摆手,摇头道:「刘叔刘婶,你们也别谢早了,我只是处理了伤口不让情况恶化,但刘大哥能不能脱离危险,还得看钱郎中。」 她并不是谦虚。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页 像刘老大这种多发性创伤,处理好外伤只是一方面,临床上还要消炎镇痛抗感染。 可这是古代,她的手术室里缺少药品,而她对中药又不了解,所以药物治疗只能依靠钱郎中。 钱郎中捋了捋鬍鬚道:「稍后我会开两副方子,一个是消炎镇痛的内服方子,我这里没有带够药材,你们去药堂抓便是,如若晚上不发烧,便是无碍了。」 他看向程令仪,「还有一个止血生肌的外敷方子,换药的时候……」 程令仪装作不懂,压根不接话,好似在说郎中是你又不是她。 钱郎中愣了愣,程令仪已经把伤口全部处理好了,后续换药倒是十分简单,可他不愿抢人功劳,便道:「这位程娘子治伤的手法比老夫高明,后续你们还找她就是。」 程令仪往门外一看,只见高村长和江氏不知何时也来了。 她抬高了些声音,面色为难地道:「钱郎中,您就别折煞我了,刚才是事出紧急,我才过来帮忙,男女有别,我给刘大哥换药怕是不方便,还是您来吧。」 钱郎中刚才还挺欣赏她的,此刻见她这般扭捏,不由面带失望。 「咱们医者行医,乃是济世救人之举,在医者眼中只认病患,不分男女,你又何必因此束缚了自己,照你这么说,老夫是男子,若是遇着一个受伤的女子,难道还要叫我见死不救?」 「程娘子,十几年前我们天晟吃了败仗,大军从永宁府路过时,老夫被徵召去军营帮忙,你刚才的手法,比之兵营里最有经验的军医也不差,你有这番本事,又何必只想着这些小家子气的事情?」 钱郎中不忍她的才华被埋没,言语间分外扼腕。 程令仪露出一丝悲伤的神情,「但终究是人言可畏……」 钱郎中霎时明白过来,转头看向众人,肃然道:「这位程娘子刚才是在救人,你们可都是看着的,她可有逾矩过?」 众人纷纷摇头。 一想到刚才那血腥的场面,众人都觉得有些吃不下饭,中途甚至还有人出去吐过。 他们都是亲眼所见,佩服还来不及,哪里会觉得程令仪和刘老大有什么。 刘婶听到钱郎中把程令仪夸得如此厉害,为了自家儿子的伤,当下忙恳求道:「傅玖娘子,就当是婶子求你,你就答应帮我家大儿换药吧,你是他的救命恩人,我们谢你还来不及,怎还会再说什么?」 「对呀,对呀,傅家媳妇,你就答应吧!」众人纷纷附和。 高村长听完事情始末,也出声道:「傅玖他娘子,救人是好事,你只管答应,我保证不会有人敢嚼舌根。」 他这话就是要给程令仪撑腰了,众人都看向后者。 程令仪见村长发话,知道时机已差不多,再忸怩下去就有些不识好歹了。 她看向江氏,「娘,你看这……?」 江氏从地里回去后,听儿子说起这事才连忙赶了过来,她又惊又喜,万万想不到儿媳妇竟然还会医术?! 先前听说刘家老大浑身是伤,她还有些担心,怕自家儿媳过来帮忙会被人传闲话。 但看现在的情形,已经不再有这种担忧。 江氏点头道:「令仪,你想怎么做,全凭你心意。」 程令仪这才微微一笑,冲着众人道:「好,我答应了。」 「各位乡亲都在,我也不藏着掖着了,我不会诊脉,疑难杂症也治不了,但对跌打损伤、疮毒溃疡却很在行,乡亲们若是有需要也可以找我。」 众人心里都惊异万分。 今日之前,他们只知道傅家娶回来的沖喜娘子懒惰刁蛮,不敬长辈,是个人人嫌恶的可耻恶妇,甚至还险些被沉塘处死。 却不知道,她竟然有着这般连府城大夫都称赞不已的好医术,简直叫人另眼相看。 人群中不知是谁鼓起了掌,带动着众人都跟着一起鼓掌。 程令仪谦虚地朝众人行礼,嘴角却抑制不住地上翘,她的手艺当众得到认可,日后便能光明正大的行医了。 第22章 你们早就说好了? 忙完刘家的事,程令仪看出钱郎中的欲言又止,便叫江氏先回去,自己领着钱郎中不紧不慢地往傅家走。 「钱郎中,您似乎有话想说?」 钱郎中捋了捋鬍鬚,「程娘子,听村人刚才所说,你之前竟从未在人前展露过医术?」 程令仪笑了笑,「您知道的,女子行医多有不便,而且我这手艺不是诊脉开药就能解决问题的,还需与人接触,忌讳就更多了。」 「所以你就设计了这齣戏?」 程令仪摇头,「不是设计,而是抓住了机会。」 「刘家大哥被野猪所伤是意料之外的事情,当时情况紧急,我才会没有顾忌地出手,不过我也的确是想当着众人的面出出风头,好叫我这一手本事被人看到。」 钱郎中慈和的面庞上带着一丝瞭然,「那么,我方才说的那些话,也是你想借老夫之口说出来的话?」 程令仪诚恳地道:「没错,您是府城名医,说的话自是更有威信,很抱歉我利用了您。」 钱郎中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利用谈不上,你这样的人才,被埋没了我才觉得可惜,不过,老夫倒是有一件事情很好奇……」 他看向程令仪,「老夫虽不擅长疗愈外伤,但也在军营歷练过半年,疡医的那些路数我都清楚,可你这些,却不是我曾见过的,敢问你师从何人何派?」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页 程令仪早有说辞,答道:「我没有师父,也没有派别,我会这些只是因为小时候我家收留过一个江湖郎中,他教会了我一些治伤的法子,后来便离去了,您也见了,我不会诊脉,更不会开药,甚至都不能算作一个真正的医者。」 这也是她无比痛心的地方。 西医到了古代,虽然有空间手术室,但却没有药品,这简直就是断她一臂! 「江湖郎中?」 钱郎中一愣,如果江湖郎中的话,恐怕就难以追寻根源了,「那你这些东西……」 「也是那江湖郎中传给我的!」程令仪接话道。 钱郎中目露惋惜,他知道世间有不少高人,其中不乏那些身怀绝技行走江湖的人,程令仪刚才救人时展现出来的,无论是手法还是器物,对医者来说都是极其珍贵的东西,如若传播开来,定是会叫许多同行受益匪浅。 只可惜江湖郎中居无定所,也就无从打听。 一路到了傅家,钱郎中浅歇了片刻,就去给傅玖诊脉。 探查一番后,他道:「脉沉而迟,是寒邪凝滞、肺阴亏损之象,你是否受寒过,一直未曾痊癒拖到了今日?」 傅玖点头,「郎中所言不差,我的确受过寒,也在吃药,断断续续拖到现在还未好。」 「你内腑受过大创,不下剂勐药起不了作用,老夫开一张方子,你先吃七日看看效果,若有改善,再换成温补的药,慢慢调理气血,要不了一个月就能痊癒了。」 傅玖拱手,「多谢郎中。」 钱郎中看向程令仪,笑道:「程娘子,方才在刘家有你一半功劳,老夫就给你们免去一半的诊金,如何?」 「谢过钱郎中了!」程令仪高兴道。 江氏见钱郎中对自家儿子的病如此有把握,高兴之余便趁机说道:「郎中,您一併帮我家玖儿看看他的腿吧,他是读书人,这腿要是治不好,日后……」 天晟朝有规定,身有残疾不得入仕。 钱郎中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连忙帮傅玖检查起来,半晌摇了摇头,「骨头已经长好了,老夫也无能为力,不过——」 他伸手指了指程令仪,「你这儿媳不是专治跌打损伤吗,她就没说有没有办法?」 江氏想起程令仪在刘家时的表现,顿时把期许的目光投向她,「令仪……」 程令仪挠了挠头,轻咳一声道:「娘,相公的腿伤你不用担心,我已跟相公说好,等他的病好一些就给他接骨。」 「这,这……你们早就说好了?」江氏愕然。 钱郎中却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 他心里对程令仪的欣赏更甚,要知道,伤在皮肉和伤在骨头那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概念。 今日刘老大虽然伤重,但却没有伤到骨头,好好休养几日勉强便能活动,可一旦伤到骨头就不行了,伤筋动骨一百天,从这句话就知道骨伤的严重性。 尤其是傅玖这种,骨头碎裂太严重,经歷过一次接骨都没治好。 这样的伤,连他都束手无策,可程令仪却说她能治,足见其手艺之高超! 钱郎中看完诊,去掉一半诊金,和药钱一共是一两二钱银子,本来还应该有二十文的路费,但钱郎中说什么也不肯收,程令仪只好作罢。 她将人送上马车,钱郎中放下帘子前对她说道:「若有需要,尽管来回春堂寻我。」 程令仪郑重地向他道谢。 回去后,却发现傅珊和傅瑶都守在门口等她。 两人都有些愣愣的,似乎是不敢相信,她们的大嫂嫂,竟然一下子就变成了比府城郎中还要厉害的人? 见姐妹两个傻怔怔地盯着她,程令仪莫名发笑,拿手在两人眼前晃了晃。 「傻了不成?」 傅瑶小脸上,大大的眼睛圆睁着,她仰头问道:「大嫂嫂,你真能治好大哥哥的腿?」 「真能。」 傅瑶想在她脸上找出她说谎的证据,可事实证明,大嫂嫂就是和以前不一样了。 她不是骗人的! 想明白这点,傅瑶顿时欢唿着扑向傅珊怀里,「太好了,太好了!」 便是年幼如她,也知道能治好腿,对自家大哥哥意味着什么。 江氏许久没这么高兴过了,下厨炖了鲫鱼汤,又把过节时才会吃的腊肉切了一块煮了,做了一顿丰盛的午饭出来。 吃饭时,江氏不住地给程令仪夹菜。 程令仪感受到她的心意,也不好拒绝,这一顿倒是吃得比往常都多。 她今日去府城奔波,又去了刘家救人,实在是累了,饭后也不想干活,只在院子外边转着走一走消食。 走着走着,程令仪心念一动,意识进入空间。 她前几日给傅玖换药时就发现了,自己这个空间手术室,还有一个天大的好处。 那便是用过的物品放进去,过一晚就能恢復原样,手术室里所有的东西始终都维持原状,包括消毒水和生理盐水也都一样。 程令仪嘴角含笑,如此功能,倒也方便了她。 第23章 堂堂秀才公 下午,江氏没有下地,守在灶房门口专心地给傅玖熬药。 今日程令仪在府城买了一个结实的鱼钩,她想试试效果如何,便带着傅瑶去钓鱼,只可惜运气不好,在河边守了半下午,却只钓到两条鲫鱼。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8页 回到家,程令仪把鱼装进桶里养了起来。 江氏嘆道:「这两日你在河边钓鱼,我看村里也有人学你,不过他们的运气都没有你好,回回都能捉到鱼。」 程令仪笑了笑,「钓鱼也讲究心境,我去钓鱼只是知道河里有鱼,能不能钓上来全凭缘分,并不强求,但别人看到我有收穫便也跟着去钓鱼,就多了一分渴求,有鱼上钩倒好,若是没有,旁人自然更耐不下性子,越是这样,也就越难钓到鱼。」 「不过我与他们也不同,娘待我宽厚,我不用操心田地里的活儿,空闲的时间比别人多,自然也能比别人抓到更多的鱼。」 她这话说得既豁达又明理,甚至还含蓄地夸了一番江氏。 江氏面色复杂,心里很喜欢儿媳现在的性子,可儿媳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她这几日时常在想,儿媳性子大变或许就是那日落水的缘故,她听村里老人说过,有的人生来三魂五魄就不全,所以行事便有些『缺心眼』,正如以前的儿媳,可她如今却越来越好,莫不是受惊之后魂魄归位,反倒因祸得福了? 如果是这样,那他们傅家真是积了大德,改日定是要去庙里烧香拜拜才好。 江氏笑道:「这是你的本事,旁人原就没有你厉害。」 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她对程令仪的笑脸越来越多了。 说着话,院里忽然进来了一个人,那人年龄不大,身穿簇新的蓝布长衫,昂首阔步地走到院子中央。 程令仪不认得他,却听江氏招唿道:「磊儿何时回来的?」 竟是二房的长子傅磊,听说他去年考中秀才,一跃成了村里的唯一的秀才公,人人都敬他三分。 他常年在府城读书,不常回来,所以程令仪这还是头一回见到他本人。 傅磊脸上挂着客气的笑,「大伯母,我回来两日了,听说大堂兄身子还没好,特意来看看他。」 他瞥到一旁的程令仪,眼里隐隐带着不屑。 「这位就是大堂嫂吧,有礼了!」 傅磊双手抱拳,虚虚向程令仪见礼,低头的一瞬间,嘴角却是露出一抹讥嘲的笑意。 他这堂兄自小聪慧,十二岁就考中童生,相貌也英俊不凡,走到哪都讨女孩子喜欢。 两人幼时在一家学堂念书,他哪儿都比不过傅玖,学问不如他,相貌不如他,就连品性,先生也说自己要多向他学习。 傅磊以为这辈子就要活在傅玖的阴影之下了,谁承想,他这大堂兄后面竟然屡考不中,连着几年都没考上秀才,反倒是自己先他一步有了功名。 而且,老天有眼,他竟然遇上强盗,被人打成了残废不说,还娶了这么一个肥胖如猪的女人…… 傅磊心里只觉得畅快,脸上笑意更甚。 他把手上拎着的一盒东西递给江氏,「大伯母,这是我在府城买的点心,给两个堂妹吃。」 那盒点心包装精美,一看就得花不少钱。 江氏连忙推辞,「磊儿,你来就是了,还带什么东西,你奶奶爱吃甜食,你还是拿回去给她吧。」 傅磊不由分说地把东西塞进她手里。 「大伯母,我从府城回来,该孝敬奶奶的自是不会少,这是我给两个堂妹的一点心意,你就收下吧。」 江氏推辞不过,只好接过去叫傅珊收了起来。 傅磊见她守着炉子熬药,关切地道:「这都多久了,大堂哥身子还没好吗?大伯母,家里若有什么难处,尽管去和我娘说,咱们都是血亲,理应互相帮衬才是。」 江氏看了他一眼,笑笑没说话。 傅磊又道:「大伯母是因为前几天的事生我娘的气了吗?」 他面露惭愧,解释说:「我娘也是为了我的事情着急上火,实在是没办法了,才会一时煳涂,说了些不该说的话,大伯母,你别放在心上。」 江氏摇摇头,「你放心吧,只要一凑够钱,我就还给你们,绝不误了约定好的时间。」 傅磊皱眉,「大伯母,你误会了,我不是来催债的,你若还怨怪那天的事,我替奶奶和娘给你赔个不是。」 他不在乎大房的人怎么样,可这件事的确是他娘不占理。 如果真被大房的人告到了府学教授那里,即便他能摆平,也要多出许多麻烦来。 傅磊在家里已经警告过娘和奶奶,现下过来,也是想稳住大房的人。 程令仪接话道:「堂弟是堂堂秀才公,何需如此低三下四的说话,欠债还钱本就是应该,我们白纸黑字都是写明了的,绝不会赖帐,只要奶奶和二婶不来为难我们,咱们两家自然还是和和睦睦的。」 言下之意也就是,如果二房要闹,大房也不会白白受欺负。 傅磊瞥了她一眼,有些皮笑肉不笑地道:「堂嫂说的是,回去我就叫娘多来走动走动,一家人的和气才最重要。」 他听娘说,以告状威胁这话就是从程令仪嘴里说出来的,心里不由对她十分厌恶。 见她肥脸上挂着一抹无所畏惧的笑,傅磊有心想膈应一下她。 「堂嫂,你过门日子短,恐怕还不知道吧,我堂兄模样俊俏,从小就讨姑娘们稀罕,一个个明里暗里的都喜欢瞧他,甚至还想嫁给他,堂兄没出事前,上门提亲的媒人简直都踏破了门槛,给他说的亲事里,不乏有好些美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9页 程令仪不为所动,笑呵呵地道:「是吗?我家相公确实貌比潘安,讨人喜欢也正常。」 傅磊愣住,「堂嫂,你不气吗?」 这肥婆听了这些,怎么既不生气,也不自惭形秽? 程令仪耸了耸肩,「这有什么好气的?喜欢相公的女子再多,可他如今已经娶了我,旁人自然断了念想,我干嘛还要生气?」 傅磊:「……」 第24章 一个瘸子,一个肥婆 他咬咬牙,又露出一副嘆惋的模样。 「唉,如果大堂兄没落下残疾,今年想必也能考取功名回来,堂嫂就能做秀才娘子了,只可惜啊……堂兄日后是与仕途无缘了。」 程令仪双手抱臂,闲闲道:「堂弟,这便是你狭隘了。」 她摆出一副教育的口吻,「做不成秀才娘子虽然遗憾,但做帐房娘子、农户娘子也没什么不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总不能因为相公腿脚不好就嫌弃他,你说是不是?」 傅磊:「……」 如果程令仪不是一个蠢肥的女人,她说这话,傅磊还会对她另眼相看。 可正因为她肥胖粗壮,说出这种话,也不过是知道自己嫁不了更好的人罢了,才不是什么情深义重。 傅磊冷哼一声,连着碰了两次软钉子,他也没了耐性再在这里待下去。 「大伯母,堂嫂,我还有事,就先走了,改日再来看望你们。」 程令仪一脸惊讶,「堂弟,什么事这么急,你不是来看望我家相公的吗,人都还没见着就要走了?」 傅磊:「……」 他这下总算能明白,为何奶奶、娘、还有青麦都对程令仪深恶痛绝了,她的确能把人气得牙痒痒。 程令仪继续道:「堂弟鲜少回来,我家相公看到你定是高兴,他就在屋里看书,堂弟不若跟他道个别再走?」 傅磊脸色发青,但又不好发作,沉了脸点了点头。 恰是此时,傅玖拄着拐杖从屋里出来,看到傅磊,沖他颔首致意,「堂弟来了。」 傅磊挤出一丝笑,「堂兄好福气呀,竟然能娶了堂嫂这么贤惠大度的女子,等你身子康復后可得好好待她,切莫因为一些表象,就冷落了堂嫂。」 他话音格外咬重表象两个字,藉此暗嘲程令仪。 人尽皆知,程令仪是沖喜嫁进傅家的,傅磊也不相信自家堂兄会喜欢这样一个女人,因此一番说得很是阴阳怪气。 哪知傅玖听了后,居然认真地点了点头,「这是自然。」 他面色微红,刚才他也听见了程令仪说的话,哪怕知道是为了气傅磊,心间却还是被这般炙热的言语烫起了一丝皱褶。 傅磊气得心口发闷,这两个人是故意联合起来气他的吧,就算程令仪是心甘情愿嫁来的,可傅玖怎么可能看得上她? 不过转瞬他又释然,一个瘸子,一个肥婆,倒也正好相配。 想明白这点,他心里的郁气不由散去,笑着道:「堂兄,你身子不好,便是看再多的书也都于仕途无益,我说你就别像以前那般勤勉了,该多多保重身体才是。」 说完这番话,他也不管傅玖等人是什么脸色,面带愉悦地出了傅家院子。 程令仪冲着他的背影啐了一口,「小人得志。」 她看向傅玖,「他要是知道你的腿能治好,也耽误不了今年的院试,恐怕连体面都装不下去了。」 「你讨厌堂弟?」 傅玖有些意外,毕竟两人才是第一次见面。 「哼,」程令仪撇嘴,「你看他那副冠冕堂皇的样子,进了院子倒是满嘴好话,可没有哪一句是真心为着咱们的,我不知道你们关系如何,但治腿和要赴考的事最好先别告诉他,就让他得意去吧,省得没事来寻我们晦气。」 傅玖眼神沉静,「我知道他为人,我们自小不睦,也就是去年他考取功名,才对我和缓了些,所以我不会乱说的。」 药熬好,江氏倒了一碗给傅玖端过去。 傅玖放下拐杖,坐在屋檐下的一把竹椅里,一手搁在膝上,一手端着碗喝药。 药似乎很苦,他先尝了一口,眉头微微蹙起,但还是仰头一饮而尽了。 傅玖刚用袖口擦了擦嘴,一只胖手忽然伸到他面前,白腻的掌心里躺了两颗梅子干。 「喏,今日刘婶塞给我的梅子干,分你两颗。」 棕黄的梅子干躺在掌心,倒衬得那手愈发软绵娇憨,叫人想捏一捏。 傅玖取了一颗放进嘴里,才咬下去,一股浓郁的酸味便在口中炸开,酸得他五官都拧在了一起。 他一向清冷,脸上的神情总是温和而疏远,程令仪从未见过他这般好笑的模样,忍不住大笑起来。 傅瑶不知道从哪跑出来,有些幸灾乐祸地道:「大哥哥,没想到你也被骗了!」 刘婶给的那些梅子干,程令仪只吃了一口就知道她无福消受,趁着晌午做饭的时候,她给江氏母女每人都餵了一颗,所以没有一个人倖免。 她眼疾手快地又往傅瑶嘴里塞了一颗,在她要吐之前说道:「别吐,好歹是个零嘴呢!」 傅瑶哀怨地瞪了她一眼,不情不愿地把梅子干含在嘴里,委委屈屈地跟江氏和傅玖告状,「娘,大哥哥,大嫂嫂她坏!」 江氏忍俊不禁,「瑶儿,娘可帮不了你,万一你大嫂嫂要给我吃怎么办?」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0页 傅玖听着一家人的玩笑话,既陌生又久违,虽然多了一个程令仪,但却丝毫不突兀,就好似她本就生活在自家一样。 梅子干那股酸劲儿过后,他嘴里酸酸甜甜的,倒是没有药的苦味了。 傅玖笑意浅淡,「酸是酸了些,不过若是放在茶壶里泡水,想必味道不错。」 「咦,有道理!」 程令仪当即拿出茶壶,往里扔了两颗梅子干。 傅珊小声说道:「咱们村后山有很多梅树,但结的果子却没人爱吃,若梅子干泡水真好喝,等秋天结了果,我去多摘些回来。」 「好呀,还是珊珊心细,」程令仪笑道,「做梅子干不外乎用糖渍或盐渍,刘婶这梅子酸,兴许是料没放够,到时我来做,准保好吃。」 不过一想也是,糖和盐都是金贵东西,寻常人家做菜都捨不得多放,更别说拿来做零嘴。 说着话的功夫,天就黑了。 夜里没什么消遣,众人洗漱完,便各自回房睡了。 晚上,程令仪揭开傅玖的伤口,笑了笑说:「伤口已经干燥结痂了,这次换完药,让它自己癒合就行。」 傅玖微笑道:「这几天辛苦你照顾我了。」 程令仪挑了挑眉,「说这话干嘛,咱俩谁跟谁呀,快些睡吧!」 第25章 我会努力登上高处 程令仪扶他睡下,又吹灭油灯,摸回自己床上躺着。 她双手在腰上绕了绕,捏着那一圈厚厚的肥肉,悄然嘆了口气。 她这几日严格控制饮食,不敢多吃,也注意了运动量,摸着瘦是瘦了一点,但相比于她的身型来说,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看来,这具身子想减肥成功,并没有想像中那么容易,不过她也不急。 减肥不止是为了变瘦变美,她更注重这具身体的健康,她现在这副样子,走几步就开始喘气,实在令人担忧,只有拥有健康的体魄,她才有信心过好以后的日子。 程令仪睡的床本就是用木板临时搭的,并不结实。 所以,她在床上扭来扭去的动静,傅玖也听得清清楚楚。 「你睡不着吗?」清冷的声音响起。 「有点,你也不困吗?」 「嗯。」 程令仪在黑暗中睁着眼,「那咱们说会儿话吧?」 「好。」 程令仪想了想,问道:「傅玖,你跟傅磊看起来年龄相差不大,应该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吧,他为什么会这么讨厌你?」 今日傅磊过来,对傅玖的态度看着还算客气,可程令仪就是觉得,傅磊恨傅玖。 傅玖道:「阿磊只比我小半岁,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小时候关系还是很好的,可进学堂念书以后,似乎就变了,他对我的亲近只维持在表面,背地里我曾数次听到,他跟别人用最恶毒的话咒骂我。」 程令仪默了默,「你念书比他厉害吗?」 傅玖轻轻嘆了口气,「算是吧,我……十二岁考中童生,他十五岁才考上。」 「我听闻有些人到老才只过了童试,一辈子都没能更进一步,而这,你年仅十二岁就做到了,的确是天赋异禀,难怪傅磊会嫉妒你,可是……」 程令仪犹豫着没有把话说完。 漆黑中,傅玖似是轻笑了一声,「你是想问我,既然我十二岁就能过童试,如今傅磊已经是秀才了,而我为何却什么也不是?」 程令仪听出他语气里的黯然,「你不想说就算了,我没有非要打听的意思。」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你说我天赋异禀,其实我只不过是自小勤奋,比别人都用功罢了,考上童生我虽高兴,但却没有骄傲自满,我深知科举入仕并不容易,更难的还在后边,所以从不敢松懈,六年间我参加了四次院试,可……一次都没有中过。」 傅玖语气哀伤,似有着深深的不解。 「前两次我还告诉自己说,我才疏学浅,一两次没过也是正常,可几年过去,连先生都对我称赞不已,我以为胜券在握,没想到还是……」 程令仪忍不住安慰道:「真金不怕火炼,你别灰心,我相信你一定可以考上!」 傅玖自嘲地笑了笑,「我却不敢相信自己了……」 他的志向在高处,所以他从不觉得秀才是多么了不起的身份。 可这些年过去,他却连院试都过不了,这个曾经不被他放在眼里的微末功名,对他而言都已经遥不可及,又何谈以后呢? 遭逢大祸之后,他身患重病,落下残疾,也失去了入仕的资格。 就好似一直以来的执念,被老天爷亲手打破了,所以他消沉颓废,因为他已经没有了坚持下去的理由。 程令仪忽然蛮横地道:「你不信也得信,难不成等你腿好了,也要靠我养着?」 她笑,「说好了一起合作,总不能只叫我一个人付出吧,我赚钱养家,你伤好之后就继续走你的科考路,一步一步往上攀登,说不定……哪天我还得靠你罩着呢!」 程令仪觉得这笔买卖挺划算的。 她栖身傅家,资助傅玖科考,若是他以后真有出息了,那她也能多个靠山。 天晟朝等级森严,平民与官宦之间有着巨大的鸿沟,万一哪天自己不小心惹上麻烦,有傅玖在,还能借一借他的势。 傅玖也笑了,他置身黑暗,偏偏有一束光又将他拉了回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1页 「好,我会努力登上高处,成为你的靠山。」 程令仪朝着傅玖的方向翻了个身,兴奋地道:「好啊,到时你我官商勾结,必成大器!」 两人在一间屋子里同住许久,还是头一回像今晚这般谈心。 这些话,傅玖从没对别人说起过,今日吐露出来之后,心里竟然轻松愉悦了不少。 他忽然也想多了解一下程令仪,问道:「你呢,可有什么烦心事?」 却没有人回答。 屋子里静悄悄的,能听见一道浅浅的唿吸声正慢慢变得均匀。 傅玖唇角衔笑,伴着这道唿吸声入眠。 - 一晃半个月过去,程令仪的日子过得平淡而充实。 她不用下地,所以一有空就去河边钓鱼,攒两三天了便背去府城卖钱。 这段时间她运气不错,又抓住了两只甲鱼,有一只比她上次逮住的还要大许多,她照着先前那管事模样的人留的地址寻上门去,两只甲鱼一共买了五两银子。 与卖甲鱼的钱相比,她卖别的鱼赚的钱简直就有些微不足道了。 程令仪是个不肯亏待自己的,这段时间赚了钱,她便时不时地给家里添置各样吃食,江氏一开始还觉得日子过得太铺张,但在程令仪的薰陶下,也慢慢习惯。 今日的午饭有一盘炒鸡蛋,一盘炒苋菜,一碗鱼汤,主食是杂粮干饭。 虽不算多么丰盛,但比起之前每顿都吃黑面煳煳、窝头,却是强了不少,至少顿顿能吃饱,也有荤腥了。 吃饭时,程令仪笑道:「钱郎中果然药到病除,上次的药快喝完了,今日我去回春堂又拿了两副,等这些一吃完,想必你的身子就大好了!」 傅玖的病调养半个月后,起效不错,面色红润了不少,精神头也比之前强得多。 以前程令仪夜里总听到他的咳嗽声,现在却是几乎没有了。 「辛苦你了。」傅玖夹起一块炒鸡蛋,自然而然地放进程令仪碗里。 他记得她说过,她在减肥,肉要少吃,但鸡蛋却可以多吃。 「不辛苦,我就是跑跑腿,厉害的还是钱郎中。」 程令仪捧着碗,把鸡蛋吃了。 江氏眼神在两人身上转了转,有些诧异地想,儿子和儿媳的关系何时变得这么和睦了? 第26章 它们是我的诊金 似乎是从前不久开始,两人说话的次数多了,偶尔也一起谈笑,气氛倒是从未有过的融洽。 不过,小两口之间亲亲热热的也是好事。 如今儿子的情形越来越好,儿媳也懂事能干,江氏只盼着,等儿子腿伤好了之后,小两口能早些叫她抱上孙子。 到时她可得给亡夫好好烧几次纸,叫他在下面也高兴高兴。 江氏想着想着,面上不自觉浮起笑容。 傅瑶看见了,一脸疑惑地拽了拽自家娘的袖子,「娘,你盯着大嫂嫂傻笑什么呀?」 「咳咳……没什么,快吃饭。」 江氏被一口饭呛住,咳了好半天才缓过来。 - 程令仪吃完饭,仍旧去了河边钓鱼,然而等了半个时辰,却没有一条鱼咬钩。 她知道,再等下去也不会有什么收穫,索性收了杆子往回走。 如今已是三月下旬,山上的野菜长得最为茂盛,傅珊带着傅瑶挖野菜去了,程令仪便也想去找她们。 路上遇见两个熟悉的身影,是刘家老大和他媳妇。 这些日子一直是程令仪给刘老大换药,刚开始换得勤,后面四五天了才换一次,只等伤口全长好就拆线。 刘老大媳妇看见程令仪,远远地就跟她打招唿,扶着刘老大想上前跟她说话。 刘老大见了她却是有些躲闪。 他知道程令仪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自己全家也对她万分感激,可一想到他一个大男人,浑身上下却被别人的媳妇摸了个遍,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儿,忸怩着不肯上前。 程令仪还没走近,就听刘老大媳妇骂道:「你个没出息的,白长这么大个头了,你怕什么?」 「我是你娘子,我都不介意,你扭扭捏捏的算怎么回事儿?」 「人家程娘子是郎中,『医者眼里只有患者,不分男女』,这句话你没听过么?人家看你,就跟看猫儿狗儿是一样的,你当谁还像我一样稀罕你?也不害臊!」 刘老大小声辩解,「这话你说了几百遍了,可那日我昏迷着,从哪儿去听?」 两人吵吵闹闹的,直到程令仪走近了才停下。 刘老大媳妇笑得十分热情,「程娘子,又去钓鱼呀,咦——怎么今日空着篮子?」 时人称唿已婚的年轻女子多冠夫姓,称唿她自己的姓氏,是表达一种尊敬看重之意。 程令仪笑着摇头,「今日不成,运气不好。」 她扫了一眼刘老大,「刘大哥,我也有几日没去给你换药了,这两日下床走动,伤口渗血可还严重?」 刘老大没料到她会在外面问起他的伤,支支吾吾道:「没有,没有渗血了。」 「怎么没有?」刘老大媳妇眉毛一竖,「你伤得那么深,刚下床那几天纱布都是浸红了的,既然遇着程娘子了,就叫她帮你看看,反正也不费事。」 说着她把刘老大扶到一旁的田埂上坐着,就去挽他的裤腿。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2页 刘老大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忙去按自家媳妇的手,「别,别,这是在外面……」 刘老大媳妇瞪了他一眼,他就不敢说话了。 程令仪笑道:「刘大嫂说的对,若是渗血严重就得换药了,否则对伤口不好,我看看就知道了。」 刘老大红着脸坐在田坎上,被两个女人掀起他的衣裳看来看去。 这番场景,也引得路人注目。 有个老妇人远远地就问:「傅家媳妇,我家么孙上午摔了一跤,胳膊不能动,这是不是把骨头摔折了,你能治吗?」 「能治,带我去看看。」程令仪应道。 老妇人听见回应,喜道:「太好了,那就劳烦你跟我走一趟了!」 程令仪跟着老妇人往回走,攀谈中得知,老妇人是村里王家的,受伤的是她小孙子,名叫豆豆。 一到王家,程令仪便给豆豆探查伤势。 「胳膊脱臼了,不是什么大问题,我给他復位一下就行。」 说着话,就见程令仪握住豆豆的胳膊一拉一拧,咔嚓一声,他甚至都没来得及哭,疼痛瞬间就减轻了许多。 「好了,王大娘,你给我找块长点的布来,我要把豆豆的胳膊给他吊在胸前固定住。」 王家人找来布,程令仪把豆豆的胳膊固定好,嘱咐道:「伤处还有点肿是正常的,过一日可以用热毛巾敷一下散散淤血,尽量不要碰到这个胳膊就行了。」 王大娘对她感激不尽,「哎哟,傅家媳妇,你可真厉害,这么两下就把豆豆给治好了!」 她冲着儿媳妇数落道:「你看,我就说傅家媳妇能治吧,这要是送到医馆去,又得花多少诊费,在傅家媳妇这里两三下就治好了,多省事儿!」 王大娘拉着程令仪的手,「你娘家姓程是吧,程丫头,你治好我家豆豆,我该给你付多少诊金合适?」 程令仪摆摆手,「王大娘,不用了,本就是顺手的事。」 王大娘高兴得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你这孩子真客气,既然你不要诊费,那我就给你抓只鸡回去吃!」 医馆的诊费动辄几百文,而一只鸡最多才几十文钱,王大娘觉得自己占了大便宜,说话很是豪气。 「豆豆娘,你去给程丫头挑一只最肥的大公鸡!」 程令仪扫了一眼鸡圈,看到里面有许多小鸡仔,心念一动,笑着问:「王大娘,我只是帮了一点小忙,实在不好意思要你家养了这么久的大公鸡,要不你送我两只小鸡崽,我拿回去养着?」 「小鸡崽?那也行,不过两只哪够,这些都是家里的鸡自己孵的,你多拿几只!」 好说歹说,程令仪也只肯收下四只小鸡崽。 她怀里兜着四只小鸡崽,面带笑容地往回走。 回到家,家里只有傅玖,他看见程令仪抱了几只小鸡崽回来,有些惊讶地问:「这是哪来的?」 程令仪把小鸡崽放在院子里,拍了拍手道:「它们是我的诊金。」 她看向傅玖,「劳你看着它们了,我去山上找二妹和三妹,瑶瑶回来若是看到这几只小东西,定是高兴得都找不到北了!」 说完话,她脚步轻快地出了院子。 第27章 来钱的路子 夕阳西下,霞光万道。 程令仪顺着小路往山上走,山坡上绿草如茵,不知名的野花连绵成片,格外美丽。 途中,她见香椿树的嫩芽长得极好,便顺手摘了两把。 绕到西坡,远远就见傅珊和傅瑶姐妹俩蹲在草地里忙活着,程令仪问道:「珊珊,瑶瑶,天快黑了,你们挖到野菜没有?」 傅瑶抬头一脸得意地道:「当然挖到了,有荠菜、面条菜、还有蕨苔,好多呢!」 傅珊见程令仪来寻她们,便背起背篓,牵住妹妹的手,「咱们回家吧。」 两人走到程令仪身旁,看见她手上拿的东西,傅珊面带诧异,傅瑶则是皱眉道:「大嫂嫂,你摘这么多臭树叶子做什么?」 「臭树叶子?」程令仪一愣,疑惑地闻了闻手里的香椿芽。 的确是香椿的独有的味道,她应该没认错,想到某种可能,她略有些迟疑地问:「难道你们不吃这个?」 傅瑶小脸上满是嫌弃,「这种臭树叶子,谁吃呀?」 傅珊也轻轻摇头,「大嫂嫂,我也没听说过椿树的叶子能吃。」 程令仪心下瞭然,香椿芽味道独特,的确是有些地方爱吃,有些地方却根本闻不得这个气味。 她笑道:「椿树叶子不能吃,但嫩芽却可以,在我的家乡,这可象徵着春天的味道。」 傅珊眨了眨眼,大嫂嫂的家就在邻村,也没听说过那边的人爱吃椿树叶呀? 「走吧,明早我给你们做好吃的。」 程令仪走在前面,心里却开始盘算起来。 这里的人不吃香椿芽,如果她把吃食做出来,江氏等人能吃得惯,也就意味着大部分人都能接受。 漫山到处都是椿树,还没人採摘,她若摘了拿去卖,也是一门来钱的路子。 一到家,傅瑶先尖叫起来。 「小鸡崽,哪来的这么多小鸡崽?」 傅玖微笑着说:「那就要问问你大嫂嫂了。」 傅瑶忙仰头看向程令仪,后者笑道:「答应了要给你买小鸡崽,诺,这不就有了,不过我可只管带回来,养小鸡崽的事就交给你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3页 「没问题!」傅瑶满心欢喜,咧出了一排白白的小米牙。 翌日,程令仪起了个早。 赶在江氏和傅珊之前在灶房张罗着做早饭。 鲜嫩的香椿芽在沸水里焯一遍,撒上盐,再淋点酱油和陈醋,拌一拌就能吃了。 她还用切碎的香椿调了一碗面煳,里面打了两个鸡蛋,打算再做一个香椿鸡蛋软饼。 早饭做好,一盘凉拌香椿芽,一盘切好的香椿鸡蛋软饼,主食是大火熬的粟米粥,黄澄澄的颜色看着就诱人食慾。 众人围坐在饭桌前,闻着香椿的味道,心里都有些好奇。 「动筷吧。」程令仪满含期待地道。 香椿芽叶厚芽嫩,香气馥郁,凉拌过后更是滋味十足,吃在嘴里香滑可口,唇齿生香。 众人都被这陌生的滋味深深吸引住,便是第一口不习惯,第二口就迷上了。 细腻滑嫩的香椿鸡蛋软饼,配上一口粟米粥,再夹筷子凉拌香椿芽,唇齿间清香萦绕。 几人都赞不绝口。 程令仪见反响不错,笑道:「既然你们都说好吃,那我摘了香椿芽拿去府城卖,怎么样?」 江氏喜道:「这嫩芽树上多的是,如果能卖钱,自然是好事。」 程令仪拿定主意,空闲时仍旧忙着捉鱼,但却在去府城卖鱼这一天,大清早就拉着傅珊上山摘香椿芽。 当天採摘的香椿芽最是鲜嫩,两人摘了一筐子,又用棕树叶整齐地扎好。 一吃完早饭,程令仪就背着背篓进城了。 她这段时间常在集市卖鱼,来到老位置,刚把背篓放下,就听叶茵茵跟她打招唿。 「程姐姐,你来了,两天不见,你又抓了多少鱼?」 程令仪把桶取出来放好,笑笑说:「没多少,也就十来条。」 叶茵茵见她又从背篓里取出几把野菜摆好,打趣道:「程姐姐,你不是卖鱼么,怎么还和我抢起生意来了?」 两人同在一个地方摆摊做买卖,程令仪跟她也算相熟,知道她率性活泼,是在说笑。 便道:「怎么,你急了?不过你先别急,我这是时令菜,只能卖一段时间,影响不到你的生意。」 叶茵茵看着香椿芽,有些好奇,「这是什么野菜,我怎么没见过?」 「香椿芽,你拿一把回去吃。」程令仪给她取了一把。 叶茵茵接过来闻了闻,皱眉道:「这真能吃?味道也太奇怪了吧,是我我才不买……」 程令仪原本没把她这话放在心上,哪知却真被叶茵茵说中了。 一上午过去,鱼都卖完了,可她连一把香椿芽都没卖出去,大部分人只问问就走了。 叶茵茵见她面露沮丧,安慰道:「程姐姐,我相信你,你说香椿芽好吃,那肯定就是好吃的,旁人只是不识货罢了!」 「是我想岔了。」程令仪嘆了口气。 这里的人不知香椿芽的美味,原以为她把握了这一点就能抢占先机,却没想到,众人对香椿的接受度并不高。 罢了罢了,如果卖不出去,就只能自家偶尔吃吃了。 程令仪坐在小杌子上,从背篓里拿出一个碗,里面是香椿鸡蛋软饼,江氏怕她路上饿,就把早上做的饼给她装了一些。 叶茵茵嗅觉灵敏,一下就闻出香椿的味道。 「这是用香椿芽做的饼吗?」 程令仪点了点头,把碗递向她,「要不要尝尝?」 叶茵茵撕下半张饼吃了起来,只吃了一口她便瞪大眼睛,「这饼有一股独特的味道!」 咬一口,唇齿间竟然溢满了清香,叫人慾罢不能。 「我从没吃过香椿做的吃食,太好吃了!」叶茵茵吃完一个饼,还有些意犹未尽。 「香椿能做的菜餚还多呢,可以凉拌,可以炖肉羹,和鸡蛋一起炒着吃也很美味……」程令仪摇头,「可惜了,这么嫩的香椿,却没有人买。」 叶茵茵皱眉思索片刻,忽道:「程姐姐,香椿芽没有人买,那你把它做成吃食不就好了?」 「做成吃食?」 叶茵茵伸手指向街角,「程姐姐你看,那里原是一个馄饨摊子,店主回家乡奔丧退租了,你若是把那里盘下来,将香椿做成吃食卖,想必就有人买了!」 「香椿的味道如此独特,只消有一个人说好吃,一传十,十传百,还愁没有生意吗?」 第28章 四六分帐 程令仪问:「盘下来一个月得多少钱?」 「一个月一两二钱银子租金。」 程令仪有些纳罕,「茵茵,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叶茵茵面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不过转瞬就恢復如常,笑着挠了挠头。 「嗐!程姐姐,不瞒你说,我卖菜这么久也攒下一些钱,前段时间听说那馄饨摊老闆要退租,我便起了心思,想盘下来做个什么买卖,只可惜我除了卖菜别的什么也不会,这才没行动,如果……」 她一咬牙道:「如果你信得过我,咱们不妨合伙!」 「你看,你有手艺,能把香椿芽做得这么好吃,我呢没什么本事,就付租金,赚了钱咱们一起分,怎么样?」 程令仪静静看着她,「这样算下来,不管赚不赚钱,我都毫无损失,你却要承担租金的风险,你就不怕吗?」 叶茵茵摆手,「怕什么,香椿芽好吃,一定有人识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4页 程令仪严肃道:「可是香椿芽顶多採摘到清明前后,过后就不能吃了。」 叶茵茵有些失望,「那……等香椿芽不能卖了,我们再做点别的买卖?」她两眼亮晶晶地望向程令仪,「程姐姐,你还有没有其它主意?」 「有是有,不过,咱们相识不久,你找了我,真的不会后悔?」 「不后悔,我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叶茵茵无比自信地道。 她虽然跟程令仪相识不久,相交也不深,可这段时间接触下来,她觉得程令仪是个可以信任的人。 她相信自己的直觉! 程令仪笑了笑,「茵茵,亲兄弟都得明算帐,咱们两个半路搭伙做买卖,你想过该怎么分钱吗?」 叶茵茵俏皮一笑,「这有何难?」 「我出租金,看似是我吃亏了些,可做吃食买卖手艺才是最重要的,这些日后都得靠你,所以自然你占大头。」 她縴手伸出四根手指,「咱们四六分帐,你六我四,如何?」 如此分法,倒是谁也没占谁的便宜,算得上公平。 程令仪稍加思索便同意了,「成交。」 叶茵茵乐得直拍手。 程令仪又问:「既然决定盘下馄饨摊做买卖,那咱们何时开张?」 「这你就不用操心了,一切有我,明日你直接去馄饨……不,咱们的食摊上就是!」 程令仪面露惊讶,「明日?这也太赶了吧,能收拾好吗?」 她打眼一看,街角的馄饨摊里面乱糟糟一片,她们要想重新开张,不止得把地方清理干净,还得稍加修葺,备齐原料…… 一天时间怎么可能做得完这些? 叶茵茵却是满口打包票,丝毫不觉得为难。 「程姐姐,你和我等得,香椿芽却等不得,说了有我,你就放心吧。」 见她这副样子,程令仪姑且先信了她。 - 既然说好明日开张,程令仪就把香椿芽都收了起来,背起背篓往回走。 天气渐渐热了,她往返府城基本都会坐牛车。 在村口下车,还没走几步,就看见前面的大槐树下站着两个熟悉的人。 程令仪笑着上前打招唿,「哟,是孙猎户和苏妹妹呀,你们两人倒是走得亲近,我常见你们在一处说话呢……」 孙虎一听见她的声音,就想起上次被她按在河里呛水的惨痛经歷,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苏青麦面色一白,冷冷道:「玖嫂嫂,话可不能乱说,我跟孙猎户只不过是在这里遇见,随便聊两句而已!」 程令仪眼神扫过她和孙虎,「是吗,那你们在聊什么?」 苏青麦撇了撇嘴,「玖嫂嫂,你虽然是我堂嫂,可我和别人说了什么,用得着跟你讲吗,你未免也管得太宽了些吧?」 「孙猎户,她不说,你来说?」程令仪微笑看着孙虎。 孙虎人品虽然差了些,可他是猎户,常年在山里与猎物打交道,不止人长得壮实,胆气也非常人可比。 若是以前,三个程令仪在他面前都不够看。 可现在,一听见她的声音,孙虎莫名就觉得瘆得慌。 他看了眼程令仪,又看看苏青麦,咽了口唾沫道:「苏青麦刚才问我,你近来有没有找过我……」 苏青麦没想到孙虎这么快就把自己卖了,不可置信地抬头瞪着他。 程令仪笑得和蔼,「哦,那你是怎么说的呢?」 看着她的笑,孙虎只觉得背心泛寒,「我,我说程娘子是傅家媳妇,找我做什么?」 程令仪点了点头,看向苏青麦,「没错,苏妹妹,我找他做什么,你怎么会这么问呢?」 苏青麦狠狠瞪着孙虎,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 她亲自牵线,也是亲眼看着两人勾搭在一起,可是一夕之间,程令仪和孙虎竟然都变了卦,拒不承认他们之间的事。 她始终不信两人之间是清白的,上次她挨了打,不敢明目张胆地往程令仪身边凑,便就暗地里来找孙虎打听。 没想到遇着那肥婆,孙虎这怂货竟然怕成这副模样,转脸就把她给卖了。 苏青麦一口气梗在心间,干脆指着两人道:「你们心里清楚!」 程令仪脸色沉了下来,缓缓嘆了口气,「青麦,上次我说的话,我以为你听进去了。」 苏青麦身子颤了颤,警惕地问道:「你想做什么?」 程令仪没理她,而是看向了孙虎,「孙猎户,你与青麦妹妹时常私下见面,莫不是对她有意思?」 迎着程令仪冷戚的眼神,孙虎哪敢说没有? 硬着头皮点了点头,「是……」 苏青麦气急,怒吼道:「孙虎,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程令仪理解地笑了笑,「也对,我这妹子生得水灵,本就讨人喜欢,她虽然名义上是磊堂弟的童养媳,可还没有过门,孙猎户,你若是真有意,可得好好把握住机会了。」 说完也不看两人是什么神情,自顾自地走了。 孙虎见她走了,也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准备回自己家。 苏青麦一把扯住他,语气凌厉的道:「孙虎,你算什么男人,竟然被她给吓住了?」 孙虎满脸烦躁,「你不要命,我还要呢!」 「她有什么本事能要你的命?」苏青麦不屑地哼了一声。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5页 可看孙虎眼神认真,她有些慌了。 「孙虎,你什么意思……你不会真要听她的话吧?我告诉你,磊哥可是秀才,你要是敢招惹我,他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第29章 不怕赚不来钱 程令仪到家,把背篓放在檐下,自己去了屋里喝水。 江氏过来收拾东西,看到背篓里原封不动的香椿芽,心里有些惊讶,不过一想也是,这东西本就没人吃,不好卖也正常。 刚想出言宽慰程令仪几句,就听她说:「对了,有件事要跟你们说说,我和别人一起盘了个食摊,明日就开张,这些香椿芽正好留着明天用。」 「食摊?」江氏愣住了。 儿媳这段时间虽然常去府城卖鱼,可从没听她提起过要开食摊的事,而且还是和别人一起? 程令仪解释道:「我原本也没想着开食摊,是跟我相熟的一个姑娘提出来的,租金她出,做什么买卖却是让我说了算,我见她诚意不错,就答应了。」 江氏仍有些反应不过来,呆了片刻才说:「……买卖的事娘不懂,你拿主意就行,不过你说食摊明日开张,这么赶吗?」 程令仪摊了摊手,「我也觉得赶,可茵茵说她能解决,就交给她办了。」 江氏本还在担心,见她说得这般轻松,就也点了点头。 她看了眼背篓里的香椿芽,问道:「令仪,你刚才说,明日要用到这些香椿芽?」 「嗯,我打算先卖香椿做的菜餚,」程令仪笑了笑,「其实,能在府城盘个食摊挺好的,钓鱼多少全凭运气,指望靠它发家是没可能了。」 而且,她这段时间总去钓鱼,河里的鱼不知是学精了还是怎么,上钩的越来越少。 「我原就想着,等攒够了钱就做门正经生意,眼下倒是一个好机会,食摊累是累了些,但赚来的钱也踏实,便是香椿芽过季了也不怕,我还有些别的点子,只消好好做,不怕赚不来钱。」 她语气轻快,神情自得,就好像做生意是一件极简单的事。 江氏几人被她的情绪感染,都忍不住憧憬起来。 傅瑶仰着小脸,天真地问道:「大嫂嫂,要是每天都有钱赚,到了年底,够给我们一人做一件新衣裳吗?」 程令仪点了点她的额头,「够,当然够,别说一人做一件了,两件三件都没问题。」 傅瑶甜甜地笑起来,「大嫂嫂,你真好!」 程令仪摸了摸她的脑袋,又看向江氏,「娘,开食摊不比卖鱼,我怕是日后就忙起来了,所以想拜託你一件事。」 「什么事?你尽管说。」 程令仪道:「开食摊要用到不少香椿芽,我想拜託你空闲时,帮我多摘一些回来。」 「没问题!」江氏点头道,「正好地里的活儿也忙得差不多了,我对邻近的村子都熟,这事儿就交给我。」 「谢谢娘。」程令仪很是感激地道。 江氏轻声责怪道:「谢什么?想法子赚钱的人是你,受累的人也是你,要谢也该我们谢你才对,这话日后你可别再说了。」 程令仪笑着点了点头,「知道了,娘。」 顿了顿,她又道:「娘,还有一件事,我想问问你的意思,我想叫珊珊跟着我去做买卖……」 开食摊有她和叶茵茵,其实人已经够了,她想带着傅珊,也是有一番打算在里面。 她迟早会离开傅家,可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她很喜欢傅家这对姐妹。 傅珊温顺柔善,话虽然不多,但却一直默默关心着她,傅瑶一开始对她十分牴触,但放下防备之后,也只是一个天真活泼的小丫头。 程令仪想把自己会的一些东西教给她们,这样如果她日后抽身,她们也能过得很好。 而且,傅珊的性子太过软绵,程令仪带着她,也是想歷练歷练她,以免她日后受人欺负。 江氏笑道:「好啊,买卖不是谁都能做的来的,你愿意带着她是好事。」 她扭头沖傅珊道:「珊儿,去了府城要好好听大嫂嫂的话,做事勤快些,知道吗?」 程令仪也笑着看向她,「珊珊,你想跟我去吗?」 「我想。」傅珊红着脸点了点头。 江氏带着两个闺女去做午饭了,程令仪坐在屋檐下,手边放着一壶梅子干泡的水,她一边喝水,一边发呆。 午间困意袭来,她不由自主打起了瞌睡。 傅玖从窗户看到她这副模样,摇了摇头,温声道:「吃饭还得一阵,你进屋睡会儿吧。」 程令仪惊醒,摆了摆手,「不了不了,我坐着歇会儿就行。」 这是白天,傅玖还在屋里,她进去睡觉多少会有点不自在。 为了赶走困意,她索性隔着窗户和傅玖闲聊。 「傅玖,你知道吗,这次跟我一起开食摊的姑娘,我跟她才认识不到一个月,竟然就能搭伙一起做买卖了,连我自己都有些惊讶。」 这要是在现代,如果一个认识不久的人要拉你合伙做生意,十有八九是骗子。 傅玖问:「你很信任她?」 「谈不上多信任,可我直觉她不会骗我,而且据我观察,她的确很有做生意的头脑。」 叶茵茵以卖菜为生,可不管当日的菜新鲜与否,她都能卖光。 按她的话说就是『菜若是新鲜,卖贵些客人也不会挑,若是不新鲜,卖不出去就全砸到了自己手里,所以宁肯半卖半送,也比亏本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6页 傅玖沉吟道:「她提出四六分帐,的确是个聪明人。」 程令仪点了点头,「如果她说的四六分帐是她六我四,我会拒绝,因为我不差她那点租金,只要攒够了钱,我也能做我想做的买卖,如果她说五五分帐,我会犹豫,因为这看似公正对等的分法,一旦两个人意见相左,买卖也做不下去,可她偏偏让我占大头、拿主意,说明她早已知道其中的利弊,这也正是她的聪明之处。」 而且,程令仪总觉得,以叶茵茵的谈吐,似乎不像是一个卖菜姑娘那么简单。 今日才拍板一起做买卖,明日就开张,还让程令仪什么都不用操心,这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吗? 傅玖微笑道:「你比她更聪明,若不是她看重你的价值,也不会这般拉拢你。」 听见他这么夸自己,程令仪很愉悦地笑了。 「那倒是!」 第30章 食摊开张 翌日,天还没亮,程令仪就带着傅珊出发了,两人在村口等了一趟牛车坐上。 昨日叶茵茵说过,让程令仪只准备香椿芽就行,其余的她会安排好,所以程令仪这回只带了一背篓香椿芽。 她心里很有些好奇,不知道昨日还杂乱不堪的馄饨摊,此刻变成什么样子了? 牛车一路驶到城门外,两人徒步进城。 来到昨日的地方,只见街角的食摊已经焕然一新,不止桌椅换成了新的,连檐下的布招都是崭新的灰布,两口土灶似乎也新砌了一番,泥印子都还没干。 叶茵茵站在食摊前,一看到程令仪,便高兴地朝她挥手。 「程姐姐,快过来!」 程令仪走近,惊讶道:「茵茵,真有你的,没想到你把这里收拾得如此齐整,想必花费了不少钱吧?」 叶茵茵笑道:「是花了点银子,可这是我头一回与人合开食摊,自然要好好布置一番,而且我相信,这些钱我们一定能赚回来。」 程令仪仔细看了看她的脸,有些意味深长地道:「你今日总算是把脸洗干净了。」 往日叶茵茵总是穿得灰扑扑、脏兮兮的,脸上也老蹭着炭灰。 今日虽然还是一身普通的衣裳,但却很整洁,脸上也白白净净的,没有任何脏东西。 程令仪头一次看清她的模样,白皙的瓜子脸上皓齿朱唇,明眸善睐,活脱脱一个俏丽多姿的美人。 叶茵茵有些害羞,「卖菜的时候,菜上本来就有泥,菜脏我也脏,怎么着都无所谓,而且集市上乱的很,我怕受欺负才打扮得脏了些,可现在咱们开了食摊,来这都是吃饭的人,我自然也不能邋里邋遢地坏人胃口……」 「那你现在就不怕受欺负了?」程令仪打趣道。 叶茵茵半开玩笑半撒娇地道:「现在我又不是一个人,这不是还有程姐姐你吗,你我联手,谁敢欺负咱们?」 程令仪笑着拉过傅珊,介绍道:「这是我妹妹珊珊,以后她会在这里给咱们帮忙。」 叶茵茵十分高兴,「你妹妹看着就心灵手巧,我可是欢迎的很,不过也不能白让你妹妹干活,大东家,你可别忘了给她开工钱!」 「大东家?」 「对呀,你是大东家,我呢就是二东家,我都听你的。」叶茵茵拍了拍手道。 程令仪也笑了,故作正经道:「好,既然二东家如此慷慨,那我也不能亏待了自家妹妹,等食摊赚了钱,我定是要给她开厚厚一笔酬劳。」 叶茵茵乐得捧腹,大笑道:「正该如此!」 程令仪对着傅珊道:「珊珊,别紧张,你看茵茵是不是挺好相处的,现在街上人渐渐多了,你先去烧锅,咱们要准备开张了。」 傅珊还回想着刚才大嫂嫂向别人介绍她时,说的是妹妹,而不是姑妹。 原来,大嫂嫂是把她当自家妹妹看的…… 傅珊心里既惊讶又感动,一时没回过神,直到程令仪叫第二声她才反应过来,应了一声便匆忙去做事了。 叶茵茵把灰色布招取下来,递给程令仪。 「程姐姐,布招上面还是空的呢,你是大东家,你来取个名字吧?」 程令仪又细细看了一遍食摊,这食摊在街角,两面靠墙,还有两面临街,虽然是木棚搭就,不如屋舍气派,但却敞亮轩然,几方矮木桌,几把竹椅,在这充满烟火气的街道上也算是自成意趣。 「不如就叫『寻味食摊』,怎样?」 「寻味?」叶茵茵喃喃重复了一遍,面露惊喜,「好名字,就叫这个了!」 寻味寻味,寻觅真味。 简单两个字,意境一下就上来了,能想出这样名字的人,又岂会是一个普通的农妇? 她暗自惊异地看着程令仪,心里对她愈发好奇。 辰时末,一切都准备就绪。 叶茵茵不知从哪取出一串鞭炮,插在了食摊门口。 她用火钳从灶膛里夹出一块燃着的木炭,一边向鞭炮凑近,一边招唿程令仪和傅珊。 「程姐姐,珊珊,你们捂着些耳朵,我要放炮了!」 程令仪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堵住耳朵,一脸惊讶地道:「怎么还有鞭炮?」 叶茵茵嘿嘿笑了笑,「咱们食摊新开张,虽然仓促了些,但该有的还是得有,准备好了吗——」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街上的行人都吓了一跳,纷纷循声望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7页 叶茵茵趁势大声招唿道:「各位父老乡亲,我们寻味食摊今日开张,小店备有特色吃食,欢迎大家前来捧场!」 众人只见,食摊上站着三位年轻女子。 一曼妙,一娇羞,还有一位虽然体型肥胖,但面容娴静,气质不俗,瞧着倒是亲切。 难得碰到都是女子开门做买卖,众人觉得新鲜,又听说食摊还有特色吃食,好奇心驱使下,三三两两的人都朝着食摊走去。 叶茵茵在外揽客,程令仪便就介绍道:「各位客官,小店的特色吃食乃是香椿芽,菜式有香椿煎饼,凉拌香椿,香椿炒蛋,香椿肉羹,香椿炒肉丝……各位要来点什么?」 「我只听过椿树,香椿是什么,没吃过呀!真的好吃吗?」 「这味道闻起来倒是清香独特,就是不知道吃起来怎么样?」 「你们店里只有这香椿吗,没有别的?」 「……」 众人议论纷纷,傅珊被这么多人盯着,早已紧张得不知说什么好。 程令仪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抚,笑着对众人道:「香椿芽就是椿树的叶子,只不过,只有春日里最嫩的叶尖才能食用,食之芳香可口,大家一尝便知。」 有人道:「这都是你说的,我们都没吃过,如果不好吃怎么办?」 程令仪款款而笑,「如若不好吃,不收各位的钱就是。」 有她这话,众人再没担心,纷纷点了一些香椿做的吃食。 食摊有两口灶,傅珊在家时跟程令仪学过,知道香椿的做法,两人一齐开工,一份份吃食被呈上饭桌。 众人抱着好奇的心态,纷纷动筷品尝。 「咦——这个味道?」 「小娘子没骗我们,这什么香椿果然鲜香扑鼻!」 「啧,香椿鸡蛋软饼真好吃,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鸡蛋饼!」 「还有这个香椿拌豆腐,哎呀呀,可比小葱拌豆腐好吃多了,肉羹也不错,当真鲜极……」 第31章 你这样就很好 众人满脸新奇,对香椿的味道赞不绝口。 食摊本就在街角,街上的行人都能看到里面热闹的场景,瞧见他们吃得那么开心,时不时就有人被吸引而来,倒比叶茵茵站在街上揽客的效果还好。 叶茵茵见此情形,索性回到食摊帮忙。 她一边洗碗,一边笑道:「程姐姐,你真厉害,你看店里都坐满了!」 程令仪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毕竟是个新鲜吃食,大伙儿好奇也是有的,而且……」 她看了看食摊,「是你选的地方好,里面坐的不但是客人,还是咱们的活招牌。」 「地方只是其次,说到底,还是归功于程姐姐的手艺好,如果没有你的好手艺,客人哪能吃得这么高兴?这才做了咱们食摊的活招牌!」 叶茵茵笑得眉眼弯弯。 她也没想到食摊头一天开张,生意就能这么好,越发印证了她找程令仪是正确的选择。 三人从早忙到晌午,客人一直没断过,直到饭点过了,才渐渐闲了下来。 叶茵茵从没有这般劳累过,她瘫在竹椅上,摆手道:「不行了,不行了,开食摊可比卖菜累多了,我实在站不起来了,还剩多少香椿,要不咱们今日就打烊吧?」 程令仪也是一样的感受,她这副笨重的身体,干了这么久活儿,胳膊都要抬不起来了。 她坐下,缓了一阵才道:「香椿没有了,也该打烊了。」 两人坐在竹椅上,一脸疲倦,谁都没有再说话。 反倒是傅珊,却像个没事人一样,挨个擦桌椅、扫地、洗碗……似乎一点不觉得累。 程令仪叫她,「珊珊,你也忙了一天,先歇歇吧,一会儿我们一起收拾。」 「大嫂嫂,我不累。」 傅珊摇头,继续干活,这些活儿可比下地轻松多了,她压根不觉得累。 可大嫂嫂却鲜少做体力活儿,忙了这么久,身体定是熬不住,她多做些,大嫂嫂也就能多歇会儿了。 叶茵茵闭着眼,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今天多亏珊珊了。」 程令仪开玩笑道:「你在家里定是十分受宠。」 叶茵茵没接话,忽然坐起身子,兴奋地道:「咱们是不是得算算今天赚了多少钱!」 程令仪点头,「是该算算。」 叶茵茵拿出钱袋子,嘴里念念有词,「蛋饼十文,凉拌香椿十五文,肉羹二十文……」 「今日一共赚了九百六十文钱!」 程令仪微微一笑,「还算不错。」 傅珊则是直接瞪大了眼,才不到一天时间,她们就赚了将近一两银子? 叶茵茵不知从哪摸出一把精巧的算盘,手指飞快地拨弄起来,「面粉五十文,猪肉四十文,鸡蛋六十文,炭火十文……刨除成本,利润是七百四十文钱。」 她算好帐,把算盘递向程令仪,「程姐姐,你要不要再算算?」 程令仪摇头,「不了,我不会用算盘。」 叶茵茵道:「城中铺子雇用女子做工多是三十文钱一天,珊珊是你小姑,做事也勤快,就给她算四十文一天如何?余下七百文钱,你我四六分帐,应该是……」 她还在拨算盘,程令仪便接话道:「我占六成是四百二十文钱,你的四成是二百八十文钱。」 叶茵茵算好帐,与程令仪说的一分不差。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8页 她面露惊愕,「程姐姐,你不是说不会打算盘吗,怎么算得比我还快……」 程令仪神秘一笑,「我是在心里算出来的,你这手艺也不赖,都能去做帐房先生了。」 叶茵茵把算盘收起来,挠了挠头,「毕竟是做买卖,会算帐才不会被人矇骗……而且,我这哪能跟你比呀,你连算盘都用不上,就把帐目算清了。」 程令仪笑笑,「咱们做买卖不是一两日的事,今日算算帐也只是心里有底,依我看,不如每日把帐目记下,到了月底再清算,这样最为稳妥,茵茵,你觉得呢?」 叶茵茵笑着又拿出一本帐册,晃了晃道:「看看,我都准备好了!」 程令仪失笑,「茵茵,我严重怀疑,你是个生意场上的老油子。」 叶茵茵不满道:「怎么嘛,准备充分也有错?」 「没有,没有。」 两人歇了一阵也缓过劲,帮着傅珊一起把食摊打理干净,今日就算完事。 - 一连五日过去,程令仪也渐渐适应了这种节奏。 清早出门,在食摊忙到晌午过后就打烊,半下午又回到村里。 这日下午,程令仪正在摆弄她从木匠那里定做的药箱,傅玖拄着拐杖走近,倒了一杯梅子水递给她。 「你这些日子早出晚归,都清减了。」 「清减?」程令仪摸了摸自己的脸,惊喜地问,「真的能看出我瘦了吗?」 傅玖点头,「嗯,瘦了一圈。」 程令仪笑了,接过水杯喝了一口,「我自己倒感觉不出来。」 傅玖眼中隐隐带着一丝关切,「你本就懂医,应该知道骤然消瘦会有损身体,况且你这段时间又这般辛劳,所以饮食上,还是不要太过克制了……」 程令仪说笑道:「瘦了好看啊,我这样子,你不觉得丑?」 傅玖脸颊薄红,却是郑重地摇了摇头,「不丑,你这样就很好。」 他墨黑的瞳仁里一片真诚,不是在宽慰她,不是在说笑,而是真的觉得她这样很好? 程令仪原本只想逗一逗他,见他这副样子,自己倒闹了个红脸。 她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咳咳……那个,说好今日给刘家大哥拆线,我得赶紧过去了。」 话一说完,她便拎着药箱火速开熘。 却不知道,身后有道目光一直注视着她,直到人影消失不见。 江氏看着儿子出神的样子,摇了摇头道:「令仪是个好孩子,纵然以前有些不懂事,可现在却是咱们傅家的福星,玖儿,你的身子好起来了,家里的日子也越来越顺,娘心里有数,知道是令仪为咱们做了许多。」 「改日我就去庙里上香,为你们二人祈福,叫菩萨保佑你们两个都好好的。」 傅玖不解,「娘,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第32章 也是活该 江氏笑了笑,「能有什么意思?」 「你们是夫妻,虽然当时你昏迷着,没能跟令仪拜堂,可她进了傅家的门,拜祭过傅家祖宗,就是你名正言顺的妻子,等你的伤好了,娘自然希望你们能好好过日子,为你们祈福一番有何不行?」 傅玖想起他和程令仪之间的约定,摇摇头道:「娘,感情的事不能勉强。」 江氏诧异道:「玖儿,你说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她面色肃然,「娘当初让你休妻,是以为令仪要害你,可这既然是个误会,令仪如今也是诚心向着咱们,你又何必说出这样的话?」 「玖儿,你忘了你是怎么好起来了的吗?若不是令仪嫁过来沖喜,你恐怕,恐怕早就没了……而且,令仪她还说能治好你的腿,玖儿,咱不能过河拆桥啊!」 傅玖微嘆一口气,「娘,她的恩情我不会忘,若她愿意,我定会好好待她,可您忘了吗,一开始,她就是不愿来傅家的。」 江氏愣住,喃喃道:「我知道,可那不是以前吗,令仪说了她想和你好好过日子的……」 「总之这件事,您就别操心了。」傅玖淡淡道。 - 程令仪来了刘家,刘家众人早在等她了。 刘婶一见她,就热情地拉过她的手,「程娘子,走过来累了吧,先喝口茶歇歇!」 刘老大媳妇给她端来一碗茶水,程令仪喝了一口,茶叶老而苦涩,不是什么好茶,但她知道,这已经是庄户人家能拿出来最好的茶叶了。 她面色如常地喝完一杯茶,笑道:「刘婶,我歇好了,这就去给刘大哥拆线吧。」 来到床榻前,刘老大还是老样子,紧闭着眼,一副不敢看她的样子。 刘老大媳妇知道程令仪不让人近身的规矩,给她搬来一把椅子,就退到一旁远远站着。 拆线不难,程令仪又检查了一遍刘老大的伤口,见没什么大碍,便挨个把线拆了。 她一边给伤口消毒,一边嘱咐道:「刚拆完线,伤口有些出血是正常的,别沾水就行了。」 忙完,她收拾好东西就要走,却被刘婶拽到了一旁的屋子。 刘婶把一个捲起来的手帕塞进她怀里,「程娘子,你救了我家老大,又一直给他换药,这里面是一百文钱,虽然不多,但却是婶子的一点心意,你一定要收下!」 刘家已经给钱郎中付过诊费和药钱了,程令仪便没有提过诊费的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9页 眼下见推辞不过,才把钱收了,「谢谢刘婶,那我就收下了。」 「嗐,谢什么,这是你应得的,如果你不收,下次家里再有谁出事,我还没脸找你了呢!」 刘婶说完才反应过来,赶忙冲着地上啐了三口。 「呸呸呸,我家才没人出事!」 程令仪也笑了,「自然都平平安安的才好,那刘婶,我就先回去了。」 刘婶笑着点头,「好,你这箱子一看就沉,我让老大媳妇送送你。」 刘老大媳妇送着程令仪出了刘家,路上,她见程令仪神色透着疲惫,有心想给她解闷,便说起了村里的八卦。 「对了,程娘子,你跟傅家二房的苏青麦是不是相熟?」 程令仪摇了摇头,「也就说过几次话,谈不上多熟,她怎么了?」 刘老大媳妇见她这样说,遂放下心来,笑道:「你们若是关系好,我说这话就有些不合适了,不过若是不熟的话,我说了倒也没什么,她呀——」 她有些神秘地压低了声音,「她跟村里孙猎户好上了!」 「啊?」程令仪面露惊讶,心里却感嘆,没想到孙虎竟然真的听了她的话。 刘老大媳妇见她一副不知情的样子,越发来了兴头,「原来你不知道,孙猎户前两日可是上傅家二房提亲去了!」 「然后呢?」 刘老大媳妇扑哧一声笑出来,「然后,自然是被你们二房的人撵出来了。」 程令仪点了点头,「也是,苏妹妹毕竟是磊堂弟的童养媳,自然由不得旁人惦记。」 「是啊,」刘老大媳妇附和道,「孙猎户为人虽然不行,但提亲可是大事,他闹了这么一出,大家都说是苏青麦跟他好上了,所以他才敢上傅家提亲,可我不明白,苏青麦放着好好的秀才娘子不做,怎么就眼瞎看上了他了?」 程令仪微笑,「这种事情,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刘老大媳妇点了点头,「不过,这事一出,孙猎户倒是没什么,苏青麦可就惨了,你家奶奶和二婶都不是好相与的人,听说傅家二房这两日正闹得厉害呢!」 程令仪不在意地笑了笑,「这也不能怪旁人,毕竟是她自己想红杏出墙在先。」 「对,她也是活该!」 - 回去后,程令仪看到江氏在家,便问道:「娘,听说二房这几日闹起来了,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江氏点点头,嘆气道:「青麦那孩子,说她勾搭孙猎户,这事儿我觉得不大可能,可她的确又跟孙虎有些来往,恐怕是孙虎对她有意,才使了这么一计,说来也怨她,知道孙虎是个什么样的人,又跟他走那么近做什么?到头来害了自己!」 「出了这事,青麦妹妹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娘不是一向喜欢她吗,不去帮她说说情?」 话说完,程令仪也有些愣,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问。 江氏摇头,「我喜欢她,是觉得她贤惠懂事,可她是二房的人,我没有立场去帮她说情,而且,被你和玖儿一劝,我也想明白了,二房的事,我才不想掺和。」 程令仪笑了笑,没说什么。 傅珊见她回来,从灶房端了一碗蛋羹出来,「大嫂嫂,娘说你最近累着了,叫我给你炖了一碗蛋羹,你快趁热吃。」 「你们有没有?」 傅珊知道她会这么问,抿嘴笑道:「我们刚才都吃过了,这是专门给你温在锅里的。」 傍晚,西面的天空一片橙红。 程令仪坐在屋檐下吃蛋羹,没有回头,但却十分自然地说道:「光暗伤眼,今天的晚霞不错,你不出来看看?」 第33章 我已娶妻,娘子是你 过了片刻,傅玖拄着拐杖从屋里出来,他望向天边的晚霞,神情恬淡。 程令仪搁下碗,在傅玖疑惑的目光中,取走了他的拐杖。 「你身体恢復的很不错,我想过几天就给你开刀接骨,这拐杖,日后怕就用不上了。」 她笑着把拐杖倚到了一旁。 离了拐杖,傅玖有些不适应,他一手扶着墙,慢慢地挪到程令仪身旁坐下。 程令仪抱着碗,小口小口吃着蛋羹。 「傅玖,开刀接骨要把你的骨头重新敲断,划开皮肉,在断骨上打一根钢针……你怕吗?」 她心里其实也有一点紧张。 她对自己的技术很自信,可这毕竟跟她以前在医院时不一样,虽然有着手术室的资源,但手术的一些风险和预后都是没法估量的。 傅玖从未听过这样的医治手段,如若是旁人跟他说,他会觉得骇人听闻。 可程令仪说出来的话,莫名让人觉得信服。 「不怕,你放手去做就是。」 程令仪见他没有退缩,不由露出一丝笑容。 「你放心吧,答应了要给你治腿,我一定会尽全力,不过,给你治腿凭我一人之力还有些欠缺,我已跟钱郎中说好,到时请他在一旁协助,后续开药这些也还得劳烦他。」 傅玖轻轻点头,「好,都听你的。」 程令仪粲然一笑,「前段时间靠着卖鱼,我手上攒了一些银子,请郎中开药这些足够了,治完伤你再好好调养一段时间,应当不会耽误了院试。」 「好。」 - 程令仪这些日子家里城里两头跑,也是累得不轻,晚上一洗漱完,便早早地上床睡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0页 刚睡下不久,院子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拍门声。 黑暗中,她听见傅玖坐起身的动静,不由也睁眼问道:「这么晚了,会是谁啊?」 傅玖点燃油灯,「你睡着吧,娘应该去开门了,我也去看看。」 这大半夜的,也许是谁家有急事也说不定。 程令仪被吵醒,一时半会儿也睡不着,干脆也披衣起床,「我跟你一起去。」 傅玖的拐杖放在外面没有取进来,程令仪便上前搀着他的胳膊,两人一起出了屋子。 来到院子,江氏和傅珊已经开了院门。 门开的瞬间,一个人影扑了进来,跪到江氏面前,哀求道:「大伯母,求你救救我吧,奶奶和娘要打死我!」 竟是苏青麦的声音。 江氏一惊,拿油灯照了照她的脸,只见苏青麦满眼是泪,脸肿得老高,嘴角也是青的,模样颇为悽惨。 「青麦,先起来说话,你这是怎么了?」 江氏把人拉起来,又掏出手帕给她擦泪。 苏青麦抹着眼泪道:「大伯母,孙猎户来家里提亲这事儿我真的不知情啊,可娘和奶奶不信,非说是我不检点,做了对不起磊哥的事,她们……她们要把我打死啊!」 她紧紧拽着江氏的袖子,「大伯母,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求你救救我吧……」 「这……」 江氏面露为难,「青麦,你是磊儿未过门的媳妇,孙猎户上门提亲这事儿,的确伤了他的颜面,你奶奶和娘一时生气也是有的,等她们气消了,想必就不会再难为你了。」 苏青麦哭着摇头,「大伯母,我跟孙虎真的什么都没有,别人不清楚,您是知道我心思的呀,我是被冤枉的!」 江氏神色有些尴尬,她的确知道苏青麦中意自家儿子,可儿子儿媳都在跟前,苏青麦这么说,岂不是当众打自家儿媳的脸? 她悄悄瞟了一眼自家儿媳,见她没什么反应,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程令仪扶着傅玖站在不远处,听到苏青麦说的话,她戳了戳傅玖的胳膊,有些意有所指地问:「诶,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傅玖难得神情肃然,皱眉道:「她什么意思,我并不想知道。」 程令仪见他这样,就知道他也一定明白苏青麦对他的心思。 不由戏嚯道:「要我说,苏青麦眼光挺好的,傅磊确实不如你,他现在虽然是秀才,可你以后定能考取更高的功名,而且……你们虽是堂兄弟,但你的相貌,却能甩他十条街,苏青麦对你有意也正常,她模样长得也不错,如果不是人品差了些,跟你倒也相配。」 明明说的都是夸赞自己的话,傅玖听了却并不高兴。 他看向程令仪,「令仪,我已娶妻,娘子是你。」 傅玖突然认真起来的语气,使得程令仪有些愣住,脸色微带着一丝木然地盯着他看。 站在院子里,昏暗的油灯飘忽,他的眼眸像一对墨色的宝石,泛着深沉的光泽。 程令仪忽然就有些结巴,「呃……你…我,我们不是真的。」 傅玖道:「只要名义上是真的,那么任何时候就是真的,我已有娘子,这句话我并没说错,不管你在不在意,我还是要说,结髮为夫妻,我的心只忠于我的娘子,不会因为任何人而动摇,所以……你不要再说我和旁人相配的这种话。」 程令仪还没有自恋到以为他这话是对自己说的,只当他在乎的是结髮夫妻这个身份。 摆摆手道:「好好好,我知道了,我不会再乱说话,免得有损你的名声。」 傅玖心中微嘆一口气,却没有解释。 那边,江氏带着苏青麦到堂屋坐下,给她倒了一杯水后,有些迟疑地问道:「青麦,纵然我相信你跟孙猎户是清白的,可他总不能无缘无故就上门提亲,是不是你先做了什么事,叫他误会了?」 苏青麦放下杯子,眼神忽然在屋里寻觅起来,待看见堂屋门口站着的程令仪,她瞳孔勐地一缩。 「是她!」 她伸手指着程令仪,冲着江氏哭诉。 「大伯母,就是她,是她指使孙虎到我家提亲,毁坏我的名声,害我被奶奶和娘厌恶,就是她害的我!」 苏青麦瞪着程令仪,目光扫过她搀在傅玖胳膊上的那只手,心里又妒又恨。 凭什么? 凭什么她可以离玖大哥这么近,凭什么她是玖大哥的娘子? 她望着两人贴得极近的身子,以及两人嘴角那一抹相似的笑意,心里被狠狠刺痛。 第34章 杀千刀的狗男女 江氏愣了片刻,随即皱眉轻斥道:「青麦,话可不能乱说,令仪怎么可能会指使孙猎户做这种事,你气煳涂了吧?」 苏青麦见她不信,索性把心一横。 咬了咬牙道:「大伯母,我说的都千真万确,有一件事你们还不知道吧?」 她望向程令仪,冷笑着道:「玖嫂嫂和孙虎早有私情,不慎被我撞破,所以他们两人才合谋一起陷害我,想叫我身败名裂,被傅家所不容!」 「私情?不可能,令仪不会做这种事!」 早在许多天前,苏青麦就已经告过一次状了,说儿媳和孙猎户在河边私会。 儿媳当时为了自证清白,甚至愿意上孙家去与孙猎户当面对质,她这般坦然磊落,怎么可能像是与人有私情的样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1页 而且,误会解开之后,儿媳待自家人越来越好不说,更是一门心思都扑在赚钱上,哪还会跟孙虎有什么交集? 所以,江氏压根不信苏青麦的话,甚至觉得她在挑拨是非。 「青麦,我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你若真出什么事,我肯定不会见死不救,可你也不能为了让我帮你,就把我家令仪拖下水吧?你跟孙猎户之间的事,扯上令仪做什么?」 苏青麦万万想不到江氏竟然会这么说,愕然道:「大伯母,你不相信我?」 以前江氏待她极亲厚,甚至比娘待她还好,她便以为江氏是疼她的,至少跟程令仪相比,江氏应该站在她这一边才对。 却没想到,江氏竟然不信她说的话。 江氏冷下脸,皱眉道:「青麦,上一次你也说令仪和孙猎户有私情,可结果呢,是你自己看岔眼罢了,却害得我们险些冤枉了令仪。」 「这一次,是孙猎户向你提亲,跟令仪根本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你却非把她扯进来,叫我怎么信你?」 苏青麦怔住,连哭都忘了。 她指着程令仪,一脸委屈地道:「大伯母,我之所以说自己看错了,是因为她打了我,逼我这么说的,我其实根本没看错,她与孙虎就是有私情,这次的事,也是她指使孙虎来对付我的!」 江氏看她的眼神透着失望,「青麦,令仪打了你,你对她心里有怨,我能理解,可令仪是我儿媳,我不能由着你这般污衊她,如果你再这样乱说,我恐怕也不能帮你了。」 苏青麦满心苦涩,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这个情形…… 她万万想不到,原本不喜欢程令仪的江氏,如今竟然这般袒护那肥婆? 难道自己被孙虎陷害,被那肥婆算计,就只能这般认了吗? 不,绝不可能! 苏青麦满心悲愤,忽然以手指天,决然道:「我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若有半句假话……」 傅玖打断道:「苏姑娘,你要发誓,也是去奶奶和二婶面前发誓。」 听着他清冷的声音,苏青麦眼中染上哀伤,「玖大哥,你也不信我吗?」 傅玖直视着她,冷冷道:「你污衊我娘子,我家不欢迎你,你的誓言,我们也并不想听,所以,请回吧,不然奶奶和二婶找不到你,该担心了。」 苏青麦神情哀戚,「玖大哥,你这是逼我去死……」 程令仪忽然笑着说:「什么死啊活啊的,青麦妹妹,你这话就太见外了,你虽然姓苏,但也是从小在傅家长大的,二婶养你这么多年,怎么可能轻易把你打死呢?」 「杀人可是触犯律法的,二叔二婶便是对你再不满,也不至于下这种黑手,他们打你,无非就是气你做错事罢了,青麦妹妹,只要你日后不再犯错,不就没事了吗?」 苏青麦瞪着她,眼中满是憎恶,「我犯了什么错?明明就是你指使孙虎来陷害的我!」 「我指使孙虎?」 程令仪摊了摊手,「青麦妹妹,你可真会说笑,我又不是孙猎户的爹娘,让他给谁提亲他就给谁提亲,他怎么可能会受我指使呢?」 孙虎为人乖戾,在村子里一向是个地痞无赖,说他受程令仪指使,只怕没有人信。 苏青麦气得咬牙切齿,但却无可奈何。 她无法证明程令仪和孙虎有私情,也没有证据证实这次孙虎提亲的事和程令仪有关。 「姦夫淫妇,你们这对杀千刀的狗男女!」 苏青麦忍无可忍,干脆破口大骂起来。 这话一出,程令仪笑了,江氏、傅玖、还有傅珊,却都是一脸阴沉地盯着苏青麦。 江氏厉声呵斥道:「青麦,你在骂谁?」 她冷冷地瞪着苏青麦,眼中再没了往日的慈爱。 「我原以为你是个懂事的,没想到竟是我眼瞎看错了人,我知道你为什么不喜欢令仪,可她才是我正正经经的儿媳妇,你骂她就是骂玖儿、骂我,青麦,你是受了委屈,可这并不代表别人都欠你的。」 「这次孙猎户向你提亲,你觉得自己是无辜的,是被人冤枉,可连我都知道,村里早有传言,说你和孙虎走得很近,是你给了他机会,这一切,你为什么不先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 说完这番话,江氏似是很疲惫,摆了摆手,开始逐客。 「夜深了,你赶紧回你自己家吧,我们要睡了。」 苏青麦第一次听江氏对她说重话,眼中含着泪,满是委屈和不甘。 程令仪伸手一引,「走吧,青麦妹妹。」 苏青麦怨怒地剜她一眼,眼里的痛恶几欲将她吞噬。 程令仪不避不闪回望着她。 苏青麦忽然开始冷笑,「程令仪,你倒是好手段,竟然能叫孙虎那个无赖这般听你的话?」 她压低了声音,语气怨毒地道:「好,这次算我栽在你手里,但你最好别让我找到机会,否则……我一定叫你也尝尝我今日的屈辱,让你也失去自己最重要的东西!」 程令仪盯着她,缓缓摇了摇头。 「人啊,就是不知道长记性。」 她眼中带笑,姿态仿佛就像是和朋友闲聊。 「你若还想在背后对我搞些小动作,我随时奉陪,人嘛,第一次不长记性是不疼,第二次是不够疼,但没关系,第三次,我会叫你知道什么是后悔,到时咱们就看看,究竟是谁会失去最重要的东西。」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2页 程令仪抓着苏青麦的肩膀,一把将她推出门外,随即拴上了院门。 第35章 一口春天 江氏嘆气道:「青麦这孩子也真是,以前明明不这样的,没想到现在行事却变得……唉!」 她看向程令仪,「令仪,她说的那些胡话,你别放在心上,我们都不信的,日后她若再敢这般胡搅蛮缠,往你身上泼脏水,我决不轻饶。」 程令仪微微笑了笑,「嗯,谢谢娘。」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很喜欢江氏的这一份袒护。 只是不知,如果江氏知晓了这件事的确有她在背后推动,又会是什么反应? 江氏笑着摇了摇头,「又说傻话,谢什么?咱们是一家人!好了,你明日还要早起去城里,快和玖儿回去睡吧。」 「好,娘,珊珊,你们也快回去睡。」 程令仪扶着傅玖又回到屋里,她吹灭了灯,两人各自躺下。 黑暗中,傅玖问道:「是你让孙虎去二房提亲的?」 程令仪无奈地扯了扯嘴角,这件事瞒得了江氏,却瞒不过傅玖,因为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和孙虎的事。 「不是我叫他去的,但也有我的原因。」 「他为什么肯听你的?」 程令仪笑了笑,「因为他怕我,你信吗?」 傅玖语气里也有浅浅的笑意,「我信。」 听到他的笑声,程令仪有些惊讶地道:「知道我做了这样的事,你不生气?苏青麦的确是冤枉的。」 傅玖淡淡道:「她是冤枉的,可她不无辜,你只不过是用了她想用来对付你的法子对待她,这也算是她自作自受。」 程令仪躺在床板上,凝视着眼前的黑暗出神,「我还以为你会怪我做错事呢……」 傅玖缓缓道:「这叫一报还一报,你根本没有错,我为何要怪你?」 程令仪唇角勾起,有些愉悦地笑了。 「不过,我也没想到孙虎做事这么绝,竟然直接上门提亲了,我原本只是想给苏青麦一个小小的教训,这下倒像是我做事阴损狠毒了,但我不后悔,如果我不对苏青麦狠一点,那么被设计身败名裂的人就是我了。」 说完,她忽然揶揄道:「傅玖,你就不好奇,孙虎为什么会怕我,又为什么会听我的话,你不会还觉得我跟他……」 「没有!」傅玖打断道,「我知道你跟他没关系。」 他语气平淡得不像是在说自己娘子和另一个男人的事。 「以前你是被他哄骗过,可我知道,现在的你不会,你能看清他的为人,又能拿捏住他而不至于让自己吃亏,这很好。」 他其实很欣赏程令仪做事的手段,决绝利落,不给别人反咬一口的机会。 对孙虎是,对苏青麦亦是。 「哈哈,你倒还挺懂我!」 程令仪笑了两声,闭上眼睛道:「睡吧,明日还要早起呢。」 - 食摊在府城的名声越来越响,生意也是一日好过一日,不少人都闻名而至。 程令仪和叶茵茵相处了一段时日,也越来越有默契,加上傅珊,三人把食摊打理的井井有条。 因为取了一个雅致有意趣的好名字,来食摊的除了普通食客,其中不乏一些文人墨客。 「寻味寻味,你这店里只有香椿做的菜餚,那我等寻的便是香椿之味,敢问姑娘,关于这香椿,可有什么说法吗?」 叶茵茵被一着长衫、执摺扇的男子拦住。 叶茵茵笑着道:「香椿便是椿树的嫩芽,不止味道鲜美,还有养生之效……」 话还没说完,那人便摆摆手打断,他自己带了酒,先是自斟自饮了一杯,才摇头道:「不雅,不雅,姑娘去忙吧。」 程令仪见了,心思一动,问道:「敢问客人说的不雅,是为何意?」 那人又喝了一杯,半醉半醒地道:「我路过此处,看见寻味食摊,便来寻味,又吃了香椿这等的新奇鲜香的吃食,正有诗兴,想作诗一首,只可惜……终究还是太普通了些。」 「您是说香椿普通?」 「对啊,区区一味野菜,倒浪费了我的好心情。」 程令仪笑道:「香椿是野菜没错,但客人您吃下去的却不止是香椿,更是一口春天。」 「一口春天?」那人眼睛蓦地一亮。 「是啊,香椿芽只在清明至谷雨前后可以食用,春日吃香椿,这可不就是春天的味道吗?」 那人喃喃自语道:「春天的味道,一口春天,食春,食春之椿……有了!」 他一拍摺扇,又是一口酒饮尽,大笑道:「有了有了!」 「不用找了!」 说着,他从袖子里取出一块碎银子放在桌上,人也大步离去。 叶茵茵不解道:「你跟他说了那么久的话,他这是怎么了,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怎么走了?」 程令仪摇摇头,「谁知道呢。」 没过两日,府城忽然兴起了一首诗,写的是香椿,什么「寻味食摊寻真味,食春之椿觅春心」,一时被人争相传颂。 叶茵茵听到这首诗,高兴得直拍手。 「程姐姐,太好了,有了这首诗,咱们寻味食摊可算在府城里长脸了,不过究竟是谁,竟然有心思给咱们一个小小的食摊写诗?」 程令仪笑道:「我猜,应该是上次那个喝醉的儒生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3页 叶茵茵撇嘴道:「我原先最是瞧不上这些个酸腐文人,没想到他们倒真还有几分本事,随便写两句诗,就能叫咱们食摊又多了不少人,可有得忙了。」 程令仪见她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打趣道:「生意好了你还不高兴吗?」 叶茵茵嘆气,「唉,谁知道开食摊这么忙呀,我这些日子都累瘦了,我娘还以为我在外面……」 又有客人来,她话没说完,只能先去招唿客人。 食摊的生意爆火之后,随之而来的,香椿也有些供应不及,尽管江氏每日大部分时间都在外採摘香椿,但还是有些跟不上食摊的需求。 原本食摊是晌午过后才打烊,但客人一多,甚至还没到正午,香椿便卖完了。 所以,食摊常常只卖半日就关门了。 对于这个结果,叶茵茵虽然乐得清闲,但还是有些不解,问道:「程姐姐,咱们食摊如今势头正好,为何只做半日买卖?若是因为香椿芽不够用,我可以找人去採摘。」 第36章 偷师的嫌疑 程令仪摇头,「做半日买卖已经很累了,我是想赚钱,但却不单单只为了赚钱。」 叶茵茵嘿嘿一笑,「这倒是,我跟你想的一样。」 程令仪又道:「而且,如今已是四月,顶多再有半个月香椿就过季了,便是找人采再多的香椿回来,也只是一时之热,光累着咱们自己而已,眼下这个程度已经很好,我们此时最该想的,不是如何卖更多香椿,而是怎么用新的吃食留住现有的客人。」 叶茵茵点了点头,「程姐姐,那你有主意了吗?」 程令仪点头,又摇头,「我得再想想。」 三人打完烊,刚把食摊收拾妥当,外面突然下起了雨。 雨势不大,但却一直淅淅沥沥,不见有停的趋向。 程令仪道:「倒是巧了,咱们坐下说说话吧,刚好我有一件事想跟你们讲。」 三人围在桌边坐下,叶茵茵仰头看着从屋檐落下的雨幕,笑问:「什么事儿啊,这么正经?」 程令仪笑了笑道:「也没什么,只是我明后两天有事,不能来食摊了。」 傅珊立即反应过来,「大嫂嫂,你是要给大哥哥……」 程令仪「嗯」了一声,「到时候了。」 叶茵茵虽然没听明白她们在说什么,但也没有刨根问底,只道:「程姐姐,既然你有事,你只管忙你的去就行,食摊一两日不开门也不打紧。」 程令仪摇了摇头,「不,眼下关门不合算,珊珊已经把我的手艺全学会了,你也会了一半,我不在,你们应该也能应付得过来。」 傅珊有些吃惊,小声问:「大嫂嫂,你不让我在家帮忙吗?」 程令仪笑着说:「珊珊,家里有娘和我,你留在食摊才是帮忙。」 傅珊懂事地点了点头,「好,那我听大嫂嫂的。」 叶茵茵笑道:「那也行,你放心忙你的去吧。」 程令仪点头,「那就辛苦你们了。」 傅玖将养了近一个月,身子已经大好,她准备明日就给他开刀接骨。 手术不难,没多久就能做完,可她现在没有助手,只能一个人完成所有操作,便预留了两天时间,来亲自观察和照顾傅玖的伤势。 三人闲坐了一会儿,雨势却一直没有小。 叶茵茵把自己的伞给了她们,「我家离得近,很快就到了,这伞你们用吧!」 说罢她便笑着跑进雨里,丝毫不给两人拒绝的机会。 程令仪无奈地摇了摇头,「茵茵淋了雨,可别着凉才是,既然她把伞给了我们,那咱们也走吧,先去一趟回春堂。」 虽然已经跟钱郎中说好,但还得知会他一下具体的时间。 下了雨,回春堂里也没什么病患,钱郎中躺在摇椅里听雨喝茶,好不惬意。 见程令仪过来,笑着摆了摆手,「程娘子来了,你们两人随便找地方坐,不用拘束,东子,上茶。」 东子是跟在钱郎中身边的学徒,名叫谢东,十四五岁大,瞧着很是机灵。 钱郎中已猜出来意,问道:「什么时候动手?」 程令仪道:「明日上午,我过来便是想知会您一声,请您明日务必到场,我虽然会一些医治外伤的手段,但诊脉开药实非我擅长,到时还得劳烦您,还有……那麻沸散,果真能让人无知无觉吗?」 她很好奇,麻沸散真的能达到她想要的效果吗? 钱郎中捋须一笑,「这你放心,一剂麻沸散入喉,可保三个时辰没有痛觉。」 程令仪松了一口气,「那就好,有劳钱郎中。」 钱郎中看着她,面色忽然闪过几分迟疑。 程令仪看出他的欲言又止,笑问:「钱郎中,您想说什么?」 钱郎中坐直身子,正色道:「程娘子,老夫有一个不情之请,你家相公的腿,在我看来已经是不治之症,可你却有法子治好,到时你治伤的时候,可否允许老夫在一旁观看?……老夫知道,这样做有偷师的嫌疑,可我实在是好奇……」 程令仪摆了摆手,拦住他继续往下说。 「小事一桩,钱郎中,您想看便看就是。」 钱郎中微微惊愕,「你不怕我学去了你的手艺?」 上次她当众在刘家治伤,是想以一手绝技震慑众人,好能顺顺噹噹的继续行医,他理解,且甘愿被她利用铺路。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4页 但接骨与皮肉伤却是两码事,要知道,傅玖的腿在郎中眼里已经是无法医治了,程令仪却能有把握治好,她这本事算得上是医者的独门秘技,身怀如此绝技,本可成为医者中令人仰望的存在。 可她竟然毫不藏私,就这样同意叫自己观看了? 程令仪摇摇头,不在意地笑了笑,「且不说我这手艺旁人难以学去,便是学去了,也是一件好事,反正习得医技,最终的作用都是救死扶伤,只要立心正,我觉得没什么不能看不能学的。」 听她这番话,钱郎中顿时肃然起敬,站起身沖她拱手道:「程娘子,没想到你年纪轻轻,竟有如此博爱的胸怀,请受老夫一拜!」 程令仪侧身避过他的礼,「钱郎中言重了,都是医者本心罢了。」 钱郎中摇头,感嘆道:「话是这么说,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虽然同为医者,但同行之间往往都是互相避忌,像程娘子这般的人当真极为少见。」 他原本都打定主意,愿意用麻沸散的方子和她交换这次机会。 没想到,她竟直接答应了。 他便没再提起这话,只想着,若日后她有事需自己出手,到时他一定义不容辞。 雨一直没停,钱郎中见程令仪和傅珊两人只有一把伞,便叫东子驾车送她们回去。 程令仪要付路费,钱郎中却不肯收。 「程娘子,你都肯慷慨叫老夫一观秘技了,只是送你一程算什么?雨大,你们快快归家去吧。」 程令仪推辞不过,笑着受了。 一路回到傅家,江氏几人正在等她们吃饭,见两人回来,忙拿出干帕子给她们擦脸。 她看两人头髮丝都挂着水珠,就从锅里端了两碗姜汤过来。 「幸好我早备着姜汤,来,你们快都喝了,虽然是春日,但终究淋了雨,别染上风寒才好。」 第37章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程令仪接过姜汤喝了一口,笑道:「不打紧,我们是坐回春堂的马车回来的,没淋到雨,就只从村子上来的一段路,沾湿了些头髮而已。」 「那就当是驱寒了,令仪,你去了回春堂,难道是……?」 江氏眼中隐隐透着激动。 程令仪点头,「没错,我准备明日上午给相公接骨,已经和钱郎中说好了,到时他也会来。」 江氏双手握在一起,有些微微颤抖,口中只喃喃念着:「好,好……」 吃饭时,傅玖格外沉默。 程令仪看他眼中神采黯淡,像是在走神,便夹了一块鸡肉放到他碗里。 「别担心,多吃点肉补补身子,养好精神,其他的交给我。」 傅玖眼中重新凝聚起光芒,点了点头,将鸡肉吃了,他知道程令仪不吃鸡皮,就选了一块没有皮和骨头的肉给她。 「你也多吃点,都累瘦了。」 听见他说自己瘦了,程令仪喜滋滋的,「瘦了好,瘦了不虚,连钱郎中都说我气色好了。」 她也感觉到自己瘦了一圈,虽然从外表看可能没太大变化,但却轻盈了不少。 江氏和傅珊母女俩,一边埋头吃饭,一边时不时瞟一眼两人,嘴角都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傅瑶却不懂这些,只知道大嫂嫂一回来便只顾着和大哥哥说话,都没功夫搭理自己,有些不高兴地撅起嘴,用筷子在碗里拨来拨去。 程令仪终于注意到她,见她不好好吃饭,便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瑶瑶,鸡肉不好吃吗,你怎么不吃?」 傅瑶垂着眼,腮帮子鼓鼓的,「没人帮我夹菜,我够不着鸡肉……」 程令仪莞尔,把盘子换到她面前,又给她碗里夹了好几块肉,「现在能吃到了吧,快吃,吃饱了才能长个儿。」 傅瑶扒了两口饭,忽然道:「小鸡都长大了,大嫂嫂,你看见了吗?」 程令仪回想片刻,才记起家里还养着上次她从王家抓回来的鸡崽,一直是傅瑶在餵养。 她笑着捏了捏傅瑶的脸,「看见了,都是瑶瑶照看得好,奖励你一个鸡翅。」 傅瑶啃着鸡翅,这才满意地笑了,「我可是一直记着呢。」 江氏看到小闺女这番模样,面上涌出一丝心疼。 傅瑶才两岁多时,她爹就去世了…… 小闺女自懂事以来,见多了傅老太和傅二婶上门欺压自家的情形,性子便格外要强,哪怕她最小。 五岁的孩子,明明是最天真的年纪,却承担起了大人的忧虑,小小的人儿整日心事重重,竖起浑身尖刺,想要保护自己的家人。 不过现在好了,家里有了大儿媳程令仪,二房的人不再像以前那般无所顾忌。 小闺女也宛如转变了性子,变得像个普通小丫头一样,会委屈会撒娇。 江氏眼中含着泪,不想叫几个孩子看见了担心,便就低头快速地扒着碗里的饭。 吃完饭,江氏和傅珊还有家务活要做。 程令仪一向是个不受管束的,她愿做了便做,不做也没人会说她。 尤其最近她开了食摊之后,江氏怕她累着,越发不叫她管家里的事,连碗都不让她洗了,只叫她好好歇着。 雨天,屋子里光线昏暗。 程令仪在家闷着也无事,见下午雨小了一些,扭头问正在看书的傅玖,「要不要出去走走?」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5页 「现在?」傅玖有些疑惑。 他看了眼窗外,雨还没停,这样的天气应该不适合出去走动才是。 程令仪眨了眨眼,有些无辜地道:「可是,明日要给你接骨,过后你可能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下不了床,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 傅玖放下书本,妥协道:「那走吧。」 他已经很多天没有出过自家院子,后面的日子还要卧床,今日的确是该出去走走了。 程令仪殷勤地去给他拿斗笠和蓑衣,「撑着伞走路不方便,咱们穿蓑衣出去吧。」 两人穿戴好雨具,程令仪搀扶着傅玖出了门。 春雨柔和,丝丝密密的雨珠被风吹到脸上,凉丝丝的,却又不让人觉得讨厌。 傅家的院落在山脚,离村里其他人家稍远,往下走才是牛湾村的主体,放眼望去,三五屋舍在雨中笼罩着朦胧的雾气,让人仿佛置身画里。 深吸一口气,是泥土和植物清新的气味。 程令仪满脸陶醉,一直出神地眺望着远方。 傅玖看着她恬静的侧脸,心也跟着静了下来,两人并肩而立,望向远方,谁也没有说话。 「哟,大堂兄和大堂嫂这么有兴致,雨天竟然也出门了?」 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程令仪回身看去,只见竟是傅磊和苏青麦相携而来。 两人共撑一把伞,胳膊也挽在一起,看起来极为亲密。 傅玖淡淡道:「嗯,你们去何处?」 傅磊笑道:「不去何处,今日旬休,正好下雨家中也没事,我带青麦去府城逛了逛,刚回来。」 他握住苏青麦的手,扭头看向她,「青麦,遇着了堂兄堂嫂,你怎么也不打声招唿呢?」 苏青麦脸上一直挂着温柔的笑意,闻言沖傅玖和程令仪点了点头,「堂兄好,堂嫂,也好。」 虽然她是笑着说的,可程令仪却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森然。 而且,她今日竟然改口了,把傅玖叫做了堂兄,而不是玖大哥? 程令仪目光扫过苏青麦和傅磊交握的手,笑道:「磊堂弟,青麦妹妹,你们也好,对了……青麦妹妹,这几日也不见你来家里串门,娘对你很是担心,上次孙猎户去你家提亲的误会,你跟奶奶和二婶解释清楚了没有,要不要我们帮你说说?」 她不开口还好,她一开口说话,苏青麦脸上的笑容几乎要挂不住了。 「不劳堂嫂操心,我清清白白的什么都没做,磊哥还有奶奶和娘,自然都会相信我。」 她微笑着,却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对程令仪说出这句话。 「磊哥,雨下大了,咱们快回家吧。」她催促着傅磊,想要快些离开这里。 不然,她怕她会控制不住恨意,上前撕了程令仪的那张嘴。 第38章 你准备娶多少女人? 傅磊却拍了拍她的手,「不急,好些天没见堂兄,我也想跟他说两句话,再说马上就到家了,淋点雨也没什么。」 苏青麦一口银牙咬碎,却只能听话地站在原地等他。 傅磊抓住苏青麦的手放在怀里,还用手指摩挲了两下,他见傅玖和程令仪都盯着他的动作瞧,不由有些得意地笑了笑。 「劳堂嫂挂念,不过,你们也知道,青麦自小就恋慕于我,自然不可能跟孙虎那厮有些什么,这一切都是孙虎一厢情愿罢了,我相信青麦对我的心意。」 程令仪一脸欣慰地笑道:「误会解开了就好。」 随即,她眼神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有些不解地用目光表达疑惑,询问道:「磊堂弟,青麦妹妹,你们怎么……?」 纵然是童养媳,可苏青麦尚未过门,两人当着别人这样亲密,未免有些说不过去吧? 而且,程令仪知道,苏青麦压根就不喜欢傅磊,她还跟原身说过,她在家时会刻意疏远傅磊,怎么会现在又跟他这么亲近了呢? 难不成,她不喜欢傅玖了? 听见程令仪提问,傅磊满意地看了她一眼。 他这个堂嫂虽然蠢笨肥胖,嘴巴也毒了一些,但还算有眼色,看出他这会儿正有倾诉之意。 不像他那大堂兄,明明也看到了他的动作,却装作眼瞎,问都不问一句。 傅磊满脸笑意,「大堂嫂,你可别误会,我跟青麦……已是名正言顺的夫妻,过两天家里会摆酒席,到时你们可一定要来!」 程令仪面露惊讶,「你们……你们要办喜事了?」 傅磊浑身都是喜意,苏青麦却紧握着拳头,一脸羞愤欲死。 程令仪还有些回不过神,就听傅磊又说出了令她更加惊讶的话。 「也算是喜事吧,青麦在我家许久,如今也是我的人了,我自然要给她一个名分,抬她进门,咱们自家亲戚摆两桌酒席热闹热闹。」 程令仪渐渐听出不对劲了,问道:「磊堂弟堂堂秀才公,成亲这样重要的事,难道不大办吗?」 哪知傅磊却眉毛一竖,反驳道:「什么成亲?我说娶青麦进门,可不是说的正妻!」 程令仪愣住,「不是正妻,难道是……做小?」 她看向苏青麦,后者也正充满恨意地瞪着她,却在傅磊看过来时,又做出一副无比乖顺的样子。 傅磊得意地笑了,有些挑衅地看向傅玖。 「是啊,大堂兄和大堂嫂想必也清楚,我如今是秀才公,身份跟以前不一样了,青麦虽然跟我从小定亲,可她却知道与我之间的差距,所以甘愿让出正妻之位,委身做小,帮我侍奉双亲,料理家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6页 傅磊斜眼望过去,见傅玖脸上也露出诧异之色,心里愈加得意。 接着道:「但我跟青麦是自小的情义,我自然不会亏待了她,等我另聘家世匹配的正妻,我也会在正妻面前好好护着她,不叫她受谁的欺负,青麦这么好的姑娘,我要让她成为除我嫡妻之外,家中身份最尊贵的女人。」 程令仪听他这么大口气,不由问道:「磊堂弟,你准备娶多少女人?」 傅磊微抬下巴,得意道:「若我像大堂兄一样前途无望,娶媳之后自然不敢再肖想更多,只安分过自己的日子便是,可我如今是秀才,人人见了我都得叫我一声秀才老爷,便是多娶几房女人,也是身份地位使然,又有谁会说什么呢?」 程令仪面露赞嘆,忍不住拍手道:「秀才公威武。」 傅磊轻哼一声,似乎是在嘲讽她没见过世面,又似乎很享受这种被人追捧的感觉。 他侧眼看傅玖,却见他除了最初的惊讶之外,脸上再没了任何神色。 既无嫉妒,也无不甘。 傅磊心里不由又有些挫败,他最讨厌傅玖的这副样子,就好像他置身所有人事外,什么都不能令他动容。 傅磊眼中闪过怒意,他揽住苏青麦的肩膀,语气愁苦地道:「府学高夫子是举人,离进士只差一步之遥,他对我赞誉有加,曾想把女儿许配给我,他女儿我见过,温婉贤淑,秀美可人,让人见之难忘……」 「可是,府城富商吴员外,也和我透露过想跟我结亲的意思,吴员外家财万贯,在城中的商铺没有一百间,也有九十间,娶了他女儿,就是娶了无边的富贵,哎呀,我可苦恼得很,不知道选谁好了……」 「大堂兄,你能不能帮我谋划谋划,出出主意?」 他逼视着傅玖,不想错过他脸色一丝一毫的变化。 哪知傅玖却还是没什么反应,只淡然道:「婚姻大事,旁人哪敢置喙,磊堂弟还是回家问问父母吧。」 傅磊脸色陡然阴沉下来,再没了刚才的嬉笑之意。 他盯着傅玖,过了好一阵才冷笑道:「怎么,大堂兄,你废了一条腿之后,就变得超然世外了吗,你这副神情,难道是在瞧不上我?」 「可惜了,以大堂兄的身份,似乎还没有这种资格。」 傅磊看看傅玖,又看看程令仪,嘴角扯出一个讥讽的笑容。 「傅玖,你不是一直都比我出色吗?可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折了一条腿,前途尽毁不说,还娶了一个又肥又丑的女人,只能和这种人过一辈子,我要是你,对着那张噁心的脸,我都会吃不下饭。」 「不过也是,你也没得选,你再清高,还不是得守着一个肥婆,过穷困潦倒的日子。」 「所以,你到底凭什么瞧不上我?」 傅磊冷笑连连,语气里尽是嘲讽和不屑。 他原本没想和傅玖撕破脸,可他实在无法忍受,傅玖那副万事都无动于衷的样子,他这反应,就好像叫自己一拳打到了棉花上,所以他再也忍不住胸腔中的那股火气。 可他没等来傅玖的回答,却等来了程令仪的一记拳头。 程令仪知道打人打哪最疼,她下手也没客气,直接照着傅磊的鼻樑「邦邦」来了两拳。 「磊堂弟,你食屎了吗,嘴巴这么臭?对着你这张嘴,我也会噁心得吃不下饭。」 第39章 只要你求我 「啊!!——」 傅磊痛得大叫了一声,鼻孔涌出一股热流,他摸了一把,手上竟然全都是血。 他瞪着程令仪,有些不可置信地道:「你竟敢打我?」 程令仪抱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手滑。」 她这副无所谓的态度,看着简直和傅玖如出一辙,哪还有刚才捧着自己的样子? 原来,她是在耍自己? 傅磊怒不可遏,想还手却又觉得,跟一个肥婆动手未免辱没了自己的身份,便只僵站在原地,恶狠狠瞪着两人。 程令仪骤然出手,苏青麦也吓了一跳,她脸上还带着屈辱和愤怒,却不得不摆出一副关心的姿态,掏出帕子给傅磊擦鼻血。 傅磊任由苏青麦手上的动作,面色不善地盯着程令仪。 「我是秀才,你区区一介村妇,打我是以下犯上,这可是要吃罪责的!」 程令仪肩膀瑟缩了下,故作害怕地道:「什么罪责?我好怕哦!」 傅玖神色淡淡,眉宇间却透着一抹维护,「你只是取得了秀才功名,又不是官身,何来以下犯上?再说我娘子是你堂嫂,你出言不逊,她教训你也是应该的。」 「你!傅玖,原来你从没把我放在眼里过!」 「敢问堂弟,我要怎么样才算把你放在眼里?」 傅磊气结,冷笑道:「你明明什么都不如我,又何必自恃清高,做出一副看不上我的样子?」 傅玖平静地道:「我从来没有看不上你过,是你误会了。」 「误会?」傅磊冷哼一声,「你难得出门,今日遇着你,我好心过来同你说话,可你却爱答不理,连知道我娶亲都没有一句恭贺,当然了,我也不是要你的奉承,只是,我原本有一件对你而言天大的喜事要同你讲的,你现在这般,我却有些不想说了。」 他傲慢地扬起了头,一副等着傅玖来问他的样子。 可他却不知道,苏青麦并没把鼻血给他擦干净,鼻血凝固在他上唇,看起来颇为滑稽。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7页 程令仪扶着傅玖,笑了笑道:「秀才堂弟,你不愿说,我们自是不会勉强……对了,祝你和青麦妹妹恩爱美满,也祝你日后能抱得美人归,享尽齐人之福,雨下大了,我们就先告辞了。」 说完她便搀着傅玖往回走。 傅磊没料到他们走的这么干脆,一时反应不及,直到看到两人走远的背影,才知道自己又被无视了。 他恼恨不已,忽然追上去,拦住傅玖道:「你可别后悔!我告诉你,学政大人慾在府城新办一个书院,专收稚龄学子为他们启蒙,虽是启蒙,但书院的夫子都得是秀才举子才有资格担任,你若求我,我便在学政大人面前为你做担保,推荐你去试讲。」 「你如今断了腿,已是废人一个,这对你而言难道不是天大的好事?刚才的事我都可以不计较,只要你求我,我便为你谋来这个机会。」 傅磊脸上自信满满。 傅家大房本就度日艰难,傅玖又成了残废,能去书院教书简直是求都求不来的机会。 他料定傅玖不会拒绝。 只要傅玖求他,便是承认不如自己,一想到傅玖日后就要仰仗自己而生存,傅磊忍不住感到一阵快意。 一旦拿捏住他,还怕他日后不对自己言听计从吗? 到时候,他定要好好折辱傅玖,还有那个令人生厌的噁心肥婆,他要慢慢叫他们好看! 程令仪和傅玖停下脚步,都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傅磊负着手,也不在意被雨水淋湿,傲然道:「大堂兄,你可只有这一次机会,只要你求求我,再叫你这肥婆娘子给我低头赔罪,我便帮你。」 傅玖轻轻摇头,「多谢堂弟的好意,但我并不想去书院教书。」 傅磊呆在原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怎么也不敢相信,傅玖竟然拒绝了他? 苏青麦上前为他撑着伞,皱眉道:「磊哥,理他们做什么,你看人家领情吗?」 她似是哀怨,似是不甘地看了傅玖一眼,又扭头冷冷地瞪着程令仪,满带着妒意和恨意说道: 「玖嫂嫂好福气呀,没想到堂兄如今这般护着你,为了你连这么好的机会都不要了。」 她只当傅玖拒绝傅磊,是不想叫程令仪给傅磊低头。 程令仪笑了笑,「我也没想到,青麦妹妹倒是懂得如何保全自身,只是可惜了,也不知你日后的主母性子如何,能否与你和睦相处?」 一听这话,苏青麦顿时恨意翻涌,双目几欲喷火。 若不是傅磊和傅玖在,她恐怕就扑上去撕打程令仪了。 她把伞塞进傅磊手里,走到程令仪面前,用只有她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你把我害成这样,还能笑得出来?」 若不是程令仪让孙虎闹出提亲的事,她怎会为了平息风波,不得不委身傅磊? 原本,就算她没法嫁给傅玖,也能跟傅磊成亲做个秀才娘子,可现在,她不但失了清白,把自己搭进去,还只落得个没名分的小妾。 而这一切,都是程令仪害的。 一想到这些,苏青麦就恨不得杀了程令仪,这肥婆,当初怎么就没死在那条河里? 程令仪微笑,也用极低的声音回道:「若不是你先生了害我的心思,又何至于走到这个地步?」 「你本来就配不上玖大哥!」 程令仪反驳,「我不配,难道你配,那你怎么不嫁过来沖喜呢?可惜啊,你再也没机会了。」 她冷笑道:「你就算被孙虎招惹,如今也还好好的待在傅家,顶多就是没能做成正妻,可你设计陷害我时,可想过我的下场?」 有夫之妇勾搭外男,会被所有人不容,只有死路一条。 苏青麦如今的下场,与她想害自己的程度相比,根本算不得什么。 苏青麦却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错,咬牙切齿地道:「你这种人,就算死了也是活该!」 两人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纵然傅磊没听见她们说什么,但也知道苏青麦没占到便宜。 他以为苏青麦是为自己鸣不平,心里有些感动,上前拉过她的手。 「青麦,算了,是他们不识好歹。」 第40章 手术接骨 傅磊冷眼扫过程令仪和傅玖,讥笑着道:「我越发觉得,你们俩倒是般配得很。」 「哼,既然你们都这般不识抬举,那咱们就走着瞧,大堂兄,若是有一日,你与这肥婆的日子过不下去了,可别求到我面前才好,到那时,我认不认你这个堂兄就不一定了。」 「青麦,我们走。」 他抓着苏青麦的手大步离去。 程令仪盯着两人的背影,有些匪夷所思的道:「傅玖,你说说,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自以为是的人?」 傅玖摇头,「我也不知。」 程令仪摸了摸下巴,「不过他们两个蛇鼠一窝,倒也般配。」 傅玖忽道:「说不定傅磊说我们般配,也是觉得你与我蛇鼠一窝。」 程令仪笑了,「那算他有眼光,我就当他是在夸我们了,毕竟咱俩是聪明人,自然跟他们不一样。」 傅玖却有些发愣,忍不住揣摩着她话里的意思。 程令仪搀着他,催促道:「走了走了,雨怎么越下越大。」 傅玖半边身子轻轻倚着她,两人不紧不慢地往家走。 - 第二天雨停了,太阳升起,倒是一个不错的好天气。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8页 钱郎中一早便来了,让东子亲自煎了一碗麻沸散端给傅玖。 程令仪笑了笑说:「喝了它,等你睡一觉醒来,我就把你的腿治好了。」 傅玖沖她微微笑了笑,仰头将药一饮而尽。 不一会儿药效起来,傅玖渐渐昏睡过去,程令仪用力在他胳膊掐了一把,见他没有任何反应,便沖钱郎中点了点头。 钱郎中挥了挥手,叫东子退出房间。 江氏纵然担心不已,但得了程令仪的嘱咐,也只是带着傅瑶在门外等候,并不敢打扰他们。 屋里只剩程令仪和钱郎中两人,以及躺在床上人事不知的傅玖。 程令仪拖来一把椅子放在钱郎中面前,「我开始了。」 说罢她便开始穿戴手术衣,打开无菌包,将各类器械依次排好,又取出双氧水给傅玖患处消毒。 做完这些,她拿着手术刀,熟练地划开傅玖伤处的皮肤,拨离肌肉找到断骨错位处。 断骨已经处于半癒合状态,程令仪拿着一柄手术锤,照着错位的骨头敲了下去,屋里顿时响起一阵渗人的敲击声。 声音停止,程令仪又换了一种用具。 钱郎中眼睁睁看着她拿出两根又粗又长、造型怪异的针,用力地朝着骨头钻了进去。 窗户开着,窗外阳光明媚,室内也一片亮堂,屋子里静悄悄的,只听得到骨头不断被摩擦发出的咯吱声。 钱郎中一直未曾坐下,他站在窗边,半倾着身子,一脸严肃地看着程令仪的动作。 只见她一边有条不紊地止血,一边钻骨,那几根长针似乎是固定骨头用的,被她费力地穿进了两边的断骨里。 伤口皮肉剥离,骨头外露,血流不止。 她却毫无所感,似乎一点都不觉得可怖,只专注着手上的事情。 钱郎中终于明白,程令仪说的这门手艺别人难以学去是什么意思了,他自问如果是自己,先不说能不能学会那如同施展酷刑般的治伤手段,就算学会了,也定然做不到像她那样淡然从容。 一个时辰过去,程令仪也已将傅玖的伤缝合固定好。 她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看着熟睡的傅玖,缓了一口气道:「总算接上了。」 钱郎中一直看着她操作,早已佩服得五体投地,此刻忍不住激动地道:「程娘子,老夫今日可算是开了眼界,有你这番手艺,世上不知还有多少人能摆脱残疾,重获健全的肢体!」 程令仪有些疲倦地笑了笑,「钱郎中严重了,后续开药开得靠您呢。」 钱郎中摆手,「程娘子不必谦虚,若没有你这接骨的手艺,便是开再好的药,又如何能使他復原?你先歇着,余下的交给老夫。」 钱郎中知道今日是治外伤,早已备好了药材,他给傅玖开出药方,便叫谢东前去熬药。 程令仪笑道:「我们自己熬就是,哪敢次次都劳烦谢小兄弟?」 钱郎中摆摆手,「叫他去吧,今日老夫观你治伤,受益匪浅,让东子效劳也是应该。」 程令仪没再拒绝,脱下了污染的手术衣,出来和江氏报平安。 江氏和傅瑶等了一个多时辰,见程令仪出来,紧忙问道:「令仪,玖儿他……怎么样了?」 程令仪笑道:「断骨已经接好了,他还睡着,我们先不要打搅他。」 江氏激动不已,她紧紧抓着程令仪的手,想说些什么,可家里还有外人,她又说不出口。 只好泪眼朦胧地盯着她。 程令仪拍了拍她的手,「娘,我都明白,今日钱郎中也出力不少,你应该好好谢谢他才是。」 她坐在傅玖屋外的房檐下,仰头看着碧蓝的天空,又伸出自己的双手看了看。 纵然身体换了,可她的手艺却没生疏,手术完成得很顺利。 傅玖是她在这个时代的第一个患者,她只希望他能快点好起来…… 傅瑶双手端了一碗茶水,冲着程令仪走来,乖巧地笑着道:「大嫂嫂,你累了吧?我给你端了碗水来,你快喝一口!」 见她这样,程令仪倍感贴心,接过茶水喝了一口,又摸了摸她的脑袋。 「瑶瑶真好。」 傅瑶咧着小嘴笑了笑,「大嫂嫂,我进去看过大哥哥了,有好多血。」 程令仪笑问:「瑶瑶怕不怕?」 傅瑶摇了摇头,「不怕,大哥哥虽然流了血,可伤却被大嫂嫂治好了,以后他就能像正常人一样走路了,瑶瑶很高兴!而且……」 她眼里光芒热烈,流露着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崇拜。 「大嫂嫂好厉害,竟然真的把大哥哥治好了,要是我以后也有大嫂嫂这么厉害就好了。」 程令仪摸了摸她的头,「瑶瑶会变厉害的。」 手术既已完成,钱郎中把傅玖的伤药开好留下,便领着东子告辞了。 傅玖还需一个多时辰才会醒来,程令仪担心他的伤势,便一直在床边守着。 第41章 柔弱可欺 阳光从窗户照进来,光影里跳动着一些细小的灰尘。 投在傅玖脸上,泛着玉一般的萤光,如明珠生晕,叫人忍不住想摸一摸,看看是不是真的那般细滑。 程令仪静静看着他,就像是欣赏一件艺术品。 她双手肘在床沿,盯着傅玖熟睡的脸,忽然玩心大起,伸出手指摸了摸他的眉毛,顺着眉毛往下,又轻轻揪了揪他浓密的睫毛。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9页 傅玖静静躺着没有反应,那双肉感的手便愈加放肆起来。 捏捏脸颊,把他摆出一副柔弱可欺的模样,又从他颈后扯一缕头髮起来,轻轻在他脸上刷痒。 傅玖如个人偶一样,任凭她揉捏也没有回应。 程令仪玩累了,目光忽然落在他唇上。 那唇,色泽略浅,透着淡淡的粉,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指腹碰在唇上,触感如云朵般分外柔软,还有一丝微微的干燥。 程令仪红了脸,受惊一般收回了手。 …… 晌午。 程令仪一吃完饭,就又回房间里守着。 江氏虽然挂心儿子,但见有儿媳这样寸步不离的守候,她知道自己也帮不上忙,便做别的去了。 程令仪一直待在屋里,不免有些无趣,索性从傅玖的书桌拿了一本书看。 她拿的是一卷史书,上面的内容枯燥又沉闷,没看一会儿,困意就来了,程令仪索性趴在床边小憩。 过了不知多久,床上的傅玖缓缓睁开眼。 麻沸散药效渐渐消散,腿上的痛感愈发清晰,醒来之后,他面色更苍白了几分。 过了好一阵,他才察觉到自己的胳膊似乎被什么东西压着了。 侧头一看,竟是程令仪的脑袋。 她枕着自己的胳膊,睡颜安然,脸颊上的肉被挤压得变了形,却让人不觉得讨厌,反倒显出几分娇憨来,傅玖忍不住想捏一捏。 可他不敢动,怕扰了她的安睡。 程令仪午睡醒来,想扭一扭有些酸痛的脖子,不料一抬头,正好撞进傅玖的目光中。 她有些惊讶地问:「你什么时候醒的,怎么不叫我?」 傅玖微笑,「看你睡得香,不忍心打搅。」 程令仪看了眼窗外,见太阳都落向西山了,知道这一觉睡的时间定是不短,她刚才睡醒时头下枕着傅玖的胳膊,被她压了这么久,他胳膊一定都麻了吧? 程令仪有些不好意思,拉起傅玖的胳膊给他按揉起来。 「我是来照顾你的,怎么反倒成了你将就我,你应该叫醒我才是,对了,你醒了之后感觉怎么样,疼不疼?」 傅玖面色苍白,「尚能忍受。」 程令仪给他按揉了一会儿,又将他胳膊放回床上,笑道:「钱郎中给你开了镇痛止血的药,已经熬好了,在炉子上温着,我给你端来。」 她拿来药,傅玖很顺从地喝了。 程令仪递给他一张帕子,傅玖拿着擦嘴,低头间又见她递过来两颗蜜饯。 「诺,专门给你买的,吃了就不觉得苦了。」 傅玖摇头,「你吃吧,我不怕苦。」 程令仪只好伸手把一颗蜜饯餵进他嘴里,又给自己嘴里也塞了一颗。 「你不怕苦,上次是谁喝完药眉头都展不开?挨刀受痛已经够难受了,嘴里若还是苦的可怎么行?必须得甜一甜才是。」 傅玖被她当面拆穿也不见恼怒,他嘴里抿着蜜饯,丝丝甜意浸入心脾。 「很甜。」 程令仪笑了,问:「饿不饿,想吃什么?」 傅玖摇头,他整个人晕晕沉沉的,腿上也痛,根本没有一丝胃口。 程令仪也料到了,笑着说:「那便不急,等你好受一些了再用饭,娘给你熬了肉粥,也在锅里温着,你想吃了随时都有。」 傅玖轻轻点头,「辛苦你们了。」 「不辛苦,你早点好起来就行。」 程令仪看着他,面色忽然变得尴尬起来,她有些结巴地道:「对了,那个……你……若是想如厕了,就叫我……我来帮你。」 傅玖要卧床养伤,吃喝拉撒势必得有人照顾。 虽然傅玖以前生病时,这些都是江氏来做,可现在江氏不在,程令仪总不能让傅玖憋着,自己又去把江氏找回来。 她暗暗给自己打气,她做医生时什么没见过? 傅玖现在是病人,她给他治完伤总不能什么都不管了,她做得了医生,自然也能做得了护工,都没什么的。 傅玖的脸色却比她更红,「……不用了。」 见他这样,程令仪反倒不尴尬了,又一本正经地开解起他,「你别觉得难为情,这没什么的,你总得有人照顾,你就把我当成你的郎中就是了,钱郎中都说了,医者眼中无男女,被我看了也没什么的。」 她说得这般坦然,傅玖就也没有理由再拒绝,只是脸色却愈加红了。 「若有需要,我会叫你。」 天擦黑,江氏和傅珊劳作归来,听到说傅玖醒了,都来屋里看他。 江氏拉着傅玖在说话,程令仪便问傅珊,「珊珊,还没来得及问你,今日食摊上怎么样?」 傅珊笑着说:「一切都好,只是叶姐姐昨日淋了雨,有些受了风寒,她怕今日忙不过来,还带了她的姐姐来食摊帮忙。」 程令仪嘆气,「是我们连累她了。」 若不是叶茵茵把自己的伞给了她们,也不会淋雨受寒。 傅珊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说,可叶姐姐却叫我们不要放在心上。」 程令仪笑道:「改日我去了再好好谢谢她。」 晚上,傅玖吃了半碗肉粥,又喝了一次药,程令仪便照顾着他歇下了。 尽管傅玖今日接骨时睡了大半天,可他刚做完手术身体虚弱,头脑也因药效而昏沉,没过多久,就又陷入熟睡。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0页 程令仪却不敢睡,傅玖刚动了手术,夜里只怕会发烧。 屋里点着油灯,她甚至没回自己床上躺着,一直守在傅玖床边。 她趴在床边打着瞌睡,半睡半醒间起来看了傅玖两次,见他好好的,才又重新坐下。 夜渐深,程令仪也慢慢睡熟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被一声呢喃惊醒,起身一看,只见傅玖满脸通红,闭着眼嘴里唤着:「水……」 第42章 你摸了我,要负责 程令仪面色一沉,将掌心覆在傅玖额上,触之一片滚烫。 看来他还是烧起来了。 术后发热也算正常,只要不是伤口感染,人为干预一下,便不会有太大影响。 程令仪起身倒了一碗水端过来,叫了两声,见傅玖没醒,只好用调羹一勺一勺餵给他。 餵水时傅玖又是有反应的,他如沙漠里即将渴死的人一般,拼命吮吸着唇边的清凉,一口接一口,眉头也渐渐舒展开来,但人却没醒。 程令仪放下碗,端出早已准备好的半盆凉水,又从炉子上取来热水,兑了一盆温水。 她坐到床边,只犹豫了一瞬,便伸手去解傅玖的衣衫。 将他上身裸露出来,程令仪开始用浸湿的帕子给他擦身子,从脸到脖子,再到锁骨,腋下,胸腹…… 傅玖抱病许久,身子也十分消瘦,但却有一种清俊的美感。 程令仪红着脸给他擦完身子,又摸了摸他的额头,却见烧还是没有退下去。 过了一会儿,她又重复刚才的动作。 擦第三遍时,傅玖忽然醒了,眼神迷离的望着程令仪。 程令仪笑了笑,伸手探了下他额头,「醒了?你在发烧,是不是难受……」 话还没说完,傅玖忽然一把抓住她的手,按在额头上蹭了蹭,似乎在贪恋她手上的那股凉意。 程令仪见他神志不清醒,也就由了他,没有抽回手。 过了一阵,感受到额上的清凉也渐渐变烫,傅玖才有些不舍地松开了手。 程令仪摇摇头,俯身拧了一块湿帕子覆在他额头上,问道:「渴不渴,还想喝水吗?」 傅玖脸上是不正常的潮红,半垂着眼睑点了点头,「要喝。」 瞧着他这副乖顺的模样,程令仪心里莫名一软,柔声道:「好,那你等等。」 她端着碗过来,像刚才一样用调羹餵他。 喝完水,傅玖忽然用胳膊肘着身子,半撑着要起来,程令仪忙问:「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傅玖点点头,又轻轻甩了甩脑袋。 「头疼,要坐起来。」 程令仪忙把他扶起来,往他身后塞了两个枕头让他靠着。 傅玖松散地靠在枕头上,一低头,却见自己上身裸露,衣服被褪在了身下堆着。 他一脸茫然地看向程令仪,「你轻薄我?」 闻言,程令仪脸色瞬间爆红,她怎么也没想到,傅玖烧煳涂了之后竟然是这副样子? 哪还有平日里清清冷冷的形象? 赶忙咳嗽一声,解释道:「咳……你在发烧,我脱你衣裳,只是想给你擦身子降温。」 傅玖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热,脱衣裳。」 说罢,他把衣裳全部扯开甩到了一边,这下他上半身连一点遮挡都没有了。 程令仪:「……」 她一手扶额,无奈地道:「这回是你自己要脱的,可不是我想看。」 话虽这么说,她眼神却一直没有离开傅玖身上,宽肩窄腰,锁骨纤长,肌肤白皙。 傅玖的身体就和他的脸一样,优美的恰到好处。 他坐了一会儿,忽然又说冷。 程令仪拿起被子给他盖上,见他还是瑟瑟发抖,又把自己床上的被子也拿了过来,全给他盖在身上。 盖着被子捂了不到一炷香,他又嚷着热。 如此时冷时热挨到了后半夜,傅玖才稳定下来,他倚着枕头靠在床头,怔怔的盯着程令仪发呆。 漆黑的瞳仁里,像是氤氲着热气。 目光黏在程令仪身上,如火焰一般将她炙烤着。 程令仪有些忧心地看了他一眼,这都午夜了,烧还没有退下来,看来只用温水擦身子是不行了。 她意识进入手术室找了找,能用的只有一瓶酒精。 程令仪取了出来,倒了半瓶在盆里,用混着酒精的温水又给他擦身子降温。 额头,耳后,颈部,腋窝…… 程令仪想了想,将傅玖的裤子也褪了一些下来,把腹股沟也擦拭了一番。 傅玖一直静静看着她,等她擦完了才说:「你摸了我,要负责。」 对于他这个神志不清的状态,程令仪觉得很陌生,又觉得很有趣,她忽然一下把帕子摔到盆里,转过身捏着他的下巴,兇巴巴地问:「怎么负责?」 傅玖眼中露出一丝迷茫,他思索片刻,突然伸手将程令仪的胳膊用力往前一拉。 程令仪不防他会来这么一下,被拉得扑进他怀里。 她体重不轻,这一下结结实实地压到傅玖身上,只听得他一声闷哼,可他还是没放手。 程令仪正想说话,忽而眼前一黑,唇畔贴上来了一个柔软而干燥的东西。 望着傅玖近在咫尺的脸,她瞪大眼睛,懵了。 傅玖的唇试探性地贴上来,见她没有拒绝,便更加大胆了些,先是轻轻啄了几下,又含住她的唇瓣温柔地研磨,他似乎是贪念这样的柔软和温热,舌尖缓慢向前描摹,越吻越深,笨拙地想要索取更多。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1页 程令仪从震惊中回过神,想要挣脱,可傅玖却伸手紧紧扣着她的后脑勺,不让她逃脱。 她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受伤生病还发着高热的人,力气能这么大? 她怕碰到傅玖的伤腿,不敢用力挣扎,索性闭上眼,咬紧牙关,由着他去了。 可一闭上眼,触感却愈发清晰。 柔软的唇,濡湿的舌,滚烫的唿吸…… 她的心怦怦乱跳,就好似要蹦出来一般。 程令仪捂住胸口,知道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她狠下心,用力咬了傅玖的嘴唇一口。 他吃痛,果然放开了她。 嘴角一丝细细的血迹渗出,他不解地望着她,目光里有些许委屈。 程令仪不敢直视他的眼睛,粗暴地把他身后的枕头扯了出来,强行将他按在床上,「睡觉,不许乱动!」 她冷着脸,端来一杯水让他喝了,又重复给他擦身的动作。 渐渐地,傅玖又睡了过去。 程令仪摸了一下他的额头,见热度减退了一些,这才稍稍放下了心。 她伺候了他大半夜,这会儿也是累得不轻。 程令仪揉了揉自己的腰,瞪着熟睡的傅玖,脸色羞恼地道:「真是个登徒子,看着清清冷冷的,没想到竟是个斯文败类,生着病都这般折腾……」 「哼,明日等你清醒过来可别后悔!」 第43章 悔恨交加 翌日,程令仪睡到辰时末才醒,睁开眼第一件事便是去看傅玖的状况。 傅玖早就醒了,安静躺在床上。 程令仪摸了摸他的额头,状似不经意地道:「不烧了,今日感觉如何?」 傅玖虽然面色苍白,但状态却很不错,微笑着点头,「除了伤处还有些痛,没有别的不适,昨晚辛苦你照顾我了。」 他目光清亮,满是感激和歉意。 程令仪盯着他,有些狐疑地问:「昨晚……你不记得了?」 傅玖脸上露出一丝疑惑,「昨晚怎么了?」 程令仪闭眼嘆了口气,这个斯文败类,一觉睡醒,竟然把做过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了? 既然他都不记得了,那她还在意和尴尬什么? 反正傅玖长得好看,自己也不算吃亏,亲就亲了吧。 她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磨着牙道:「没怎么。」 傅玖露出思索之色,回忆道:「我只记得昨晚我发烧了,你给我餵了水……」 他脸色突然变得不自然起来,耳尖泛着微微的红,「你还帮我……擦了身子,对不住,我……」 程令仪冷哼一声,打断道:「这有什么?我不止看过你的身子,还看过刘家大哥的身子,医者本分而已,有什么好放在心上的?」 听到她这样说,傅玖松了一口气,同时心里不知为何又有一点失落。 原来在她眼里,自己和别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程令仪倒了杯水放在傅玖床头,便出了屋子。 江氏早看到她出来,迎过来道:「令仪,你醒了,珊儿一早就去府城了,昨儿我起夜时,见你们屋里亮着灯,知道你照顾玖儿辛苦,早上就没叫你们,饭都在锅里热着呢,我们都吃了,你快来吃饭,我给玖儿也送一些吃的过去。」 程令仪点了点头,江氏去照顾傅玖了,她自己坐在饭桌边吃饭。 一静下来,脑海里不由自主就想起昨晚的画面,明明是傅玖主动的,偏偏他却什么都不记得了,真是可恨! 程令仪抓着一个包子,恶狠狠地吃着。 - 程令仪专心在家照顾了傅玖两日,见他一切妥当,便又开始每日去食摊做事。 她回食摊之后,叶茵茵的姐姐也没走,照旧在食摊帮忙。 叶茵茵的姐姐叫香云,是个模样清秀的姑娘,做事也勤快机敏,不输傅珊,甚至招唿客人这些比傅珊更加圆滑周到。 而且她似乎格外疼惜自己的妹妹,但凡她能做的,都不让叶茵茵上手。 程令仪笑道:「茵茵,你姐姐真疼你,她在这帮忙几天也不能白干,就按珊珊一样给她算工钱吧。」 叶茵茵摆了摆手,「不用不用,我姐姐是在这帮忙,可你没见她来之后我什么都不用干了,她是替我把活儿干了,所以工钱就免了。」 「一码归一码,我是大东家,我说了算。」 叶茵茵无奈点头,「那好吧,都听大东家的。」 程令仪细细看了她几眼,见她神色中透着些许憔悴,关切地道:「茵茵,上次连累你淋雨受寒,到现在还没好吗?」 叶茵茵白她一眼,「什么连累,这么说多见外啊,一点小小的风寒而已,没事的。」 - 下午。 程令仪回到家,吃完饭后,江氏和傅珊都出门摘香椿去了,傅瑶也出去割草了。 她无事可做,便趴在傅玖的书桌上看话本子,顺带照看他。 当然,傅玖的书桌是绝不可能有话本子这种东西的,这都是程令仪在府城买的,如今的生活既没有手机也没有电视,想打发时间,自然也得找点事做。 看得正起劲,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动静。 她回身一看,只见是傅玖坐起身想去够凳子上的茶壶,那凳子上放的水壶本就是为了方便他喝水,原本离床很近,不知是谁挪了一下又忘记挪回去,他便够不着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2页 程令仪走去倒了一杯水递给他,「我就坐在那里,你想喝水怎么不叫我?」 傅玖眨了眨眼,「我以为自己可以。」 程令仪正想回去继续看话本,却见傅玖忽然摸着他的嘴唇,有些不解地道:「我这里不知为何有道口子,这几日一直很疼,好在今日结痂了,沾了水倒是没什么感觉了。」 他摩挲着唇角的伤口,脸上尽是疑惑之色。 程令仪:「……」 她翻了个白眼,不想理会,也不想说话。 傅玖没听见回应,便抬头看向她,目光落在她脸上。 她的五官其实很好看,眉眼精緻,肤色白皙,尤其是那一双眼睛,清灵而沉静,让人想起在阳光下融化的雪水。 只是脸颊上的肉堆积起来,瞧着有些过于丰腴。 但傅玖却觉得恰到好处,软乎乎的,看着就想捏一捏,还有那一抹红唇,娇艷丰润彷如蔷薇的花瓣…… 他知道自己不该再看,可却捨不得挪开眼。 程令仪不想跟他谈论这个话题,随口道:「唇上有伤算什么,说不定是你自己不小心咬破的。」 说罢,她便回到桌边,继续看话本子。 咬? 傅玖思索着这种可能性,忽然间,他目光一滞,再次伸手摸向唇上的伤。 这道口子的确是咬的,但却不是他,而是…… 他望向窗边的那道身影,眼中尽是不可置信,他想起来了,那晚……他亲了她,难怪这两日程令仪总是冷眼待他,她一定在愠怒自己对她做了那样的事。 傅玖一瞬间羞愧难当,耳根红到发紫,脸色也是红白交加。 幸而程令仪背对着他,没有看到。 傅玖按住跳动的胸膛,只觉得全身热血都在燃烧,他心里悔恨交加,却又忍不住回想,那一晚品尝过的惊人的柔软…… 可这件事终究是他唐突了,虽然他们是夫妻,却又不是真正的夫妻,他做了这样的事,已经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程令仪。 程令仪一回首,见他满脸通红,不由诧异地问道:「怎么了,又烧起来了吗?」 说着就要过来探他的额头。 傅玖忙摆手,「没有……是水太烫了。」 他不敢看程令仪的眼睛,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先假装不记得。 第44章 是个搅事精 「水烫?」 程令仪皱眉,「我刚喝了呀,这里面是温水。」 傅玖不敢看她,只垂着头道:「那兴许是我呛着了,我没事,你去看书吧。」 程令仪狐疑地看了他两眼,被水呛住了,怎么没听见他的咳嗽声? 「那你若是不舒服,记得叫我。」 两人坐在屋子里,一下午都静悄悄的,一个专心致志地看话本,一个满腹心事。 傍晚。 江氏从外面回来,面上带着些许唏嘘。 和他们道:「唉,傅磊和青麦要成亲了,只是可惜,青麦这孩子走了歪路,二房虽然能容下她,但傅磊是秀才,身份不一般,她未婚失了清白,只能给傅磊做小了。」 程令仪和傅玖却都没接话。 江氏看了两人一眼,又说:「傅磊特意跟我说,让你们都去喝杯喜酒,我知道玖儿去不成,令仪恐怕也不想去凑这个热闹,便推说你们有别的事,到时我带着瑶儿去坐坐就是了。」 傅玖问道:「娘,你跟他们说了我腿的事了吗?」 江氏摇头道:「我没提,我记得你和令仪叮嘱过的话,要和二房保持距离,傅磊上回来咱们家,又对你说了那样的话,所以他们问起你的状况,我就一个字也没提。」 傅玖点了点头,「虽然也不是刻意要瞒着谁,但二房的人心思太多,还是防着点好。」 五日后,是二房摆酒席的日子。 苏青麦是做小,又不是娶媳,按说摆不摆酒席都成,照着傅老太和傅二婶那个刻薄性子,恐怕更是连一个子儿都不肯出。 可苏青麦终究是在二房长大的,所有人都以为她会跟傅磊成亲。 如今给她摆酒,也只是为了给大家一个交代,免得日后会有什么误会。 傅老太虽然肯办酒席,但却不愿掏钱请大厨,她知道江氏手艺好,一早便勒令江氏过去帮忙。 二房是办喜事,又有傅老太发话,江氏没法不听,是以一早就去了二房。 程令仪晌午回来,家里只有傅玖一个人。 她隔着窗户沖他笑,「我回来了,你渴不渴,饿不饿,想不想如厕?」 过了这几日,她已经把那晚的事忘到了脑后。 傅玖也已自然许多,摇头道:「不渴,不饿,不想。」 程令仪哈哈笑了两声,「今日家里就我们三个人,傅玖,珊珊,你们想吃什么?我来做。」 傅珊已经在灶房生起了火,笑着说:「大嫂嫂,你累了半天,去歇着吧,我来做饭就是,路上我听见你说想吃烙饼配菜,这个我会,我来做就行,你陪大哥哥说说话。」 程令仪莞尔,沖傅玖笑道:「你家二妹妹快把我惯坏了。」 傅玖不动声色地道:「也是你二妹妹。」 程令仪细想了一下,这话好像也没错,前世她是独生女,这辈子原身娘家人全跑路了,她一个都没见过,更别提有什么念想。 所以,她还真想有一个妹妹的,傅珊和傅瑶倒是满足了她的期待。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3页 傅玖把原本捧着看的书放下,看着她道:「珊珊被你带的很好,她跟着你的这些日子,虽然不长,但性子却有了很大的变化,我们都看在眼里,所以,谢谢你。」 程令仪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谢什么,珊珊对我也很好。」 没多久,傅珊就把饭做好了。 家里只有他们三个,程令仪就叫她把饭拿到傅玖屋子里来吃。 傅珊烙的是葱花饼,配着蒜苗炒鸡蛋和一碟泡菜,吃起来格外爽口,她怕吃干的噎,还煮了一个蛋花汤,三人都吃得十分高兴。 吃完饭,程令仪按住她要收碗的手,「饭是你做的,碗就我洗吧,这就别和我抢了。」 她去了灶房洗碗,刚把碗洗完,江氏就带着傅瑶回来了。 程令仪见江氏面色不好,问道:「娘,你怎么了,是二房有人刁难你了?」 江氏摇摇头,嘆了口气,「没有,我就是心里不太好受。」 什么刁难不刁难的,傅老太对她一向如此,今日她去二房帮忙,一直在灶房忙活都没有出去过,连口席也没吃上,最后只扒了几口剩饭。 这些都不算什么,她早就知道二房那些人的德行,压根不会放在心上。 她真正难受的,是他们说的那些话。 江氏本不欲说出来叫儿子和儿媳烦恼,可架不住小闺女嘴快,抢先道:「大嫂嫂,磊堂哥骂你,他说是你拦着大哥哥,不叫他去书院教书,毁了他的前途,又说大哥哥没志气,只听你的话。」 「还有奶奶和二婶,他们说大哥哥就是比不过磊堂哥,读了这么多年的书一事无成,还成了废人,还说大嫂嫂你没有教养,不孝顺长辈,是个搅事精,说大哥哥都是被你给害了,你们两口子这辈子都没法翻身。」 傅瑶一边说一边抹泪,脸上气鼓鼓的。 程令仪拿出手帕给她擦泪,笑着问:「瑶瑶,那你信不信他们说的话?」 「我不信!」傅瑶扁着嘴道,「我以前不喜欢大嫂嫂,是因为大嫂嫂又坏又凶,可后来大嫂嫂变了,变得和气好说话,还会很多厉害的本事,对大哥哥很好,对娘很好,对我和姐姐也很好,我根本不信他们说的话,我告诉他们这样说不对,可没有一个人听我的,他们,他们还骂我……」 傅瑶呜呜地哭起来,「他们说我性子太野蛮,是娘没有教好,拿了棍子要替娘教训我。」 程令仪脸色一沉,冷声问:「他们打你了?」 傅瑶摇摇头,「刘家婶婶把要打我的人劝住了。」 程令仪心疼地摸了摸她的头,「瑶瑶乖,不哭,下次谁再敢说要打你,大嫂嫂就先收拾了他!」 傅瑶扑进程令仪怀里,大哭道:「大嫂嫂,他们是坏人,我讨厌他们!」 江氏一脸哀戚,喃喃道:「今日二房来的大多都是亲戚,你们的爹才走了三年多,他们就踩着咱们家的脸去捧二房了,甚至还要越过我来教训我闺女,二房磋磨我,叫我干活,这些都罢了,我都能忍,可他们为什么偏偏要这般羞辱咱们?」 第45章 母不慈,弟不恭 程令仪目光冷然,「因为他们料定了,大房如今没人能撑得起门户,傅磊十几岁就考中秀才,日后前途无量,大家自然要争相追捧,再加上傅家老太太偏心二房是人尽皆知的事,为了讨好二房,讨好傅磊,他们哪会管咱们是什么感受?」 「毕竟在那些人眼里,大房唯一的男丁是个残废,娶的又是个恶妇肥婆,日后文不成武不就,连守住自家的两亩田都费劲,定是不成气候,踩起咱们来就更不会有所顾忌了。」 傅玖的声音从屋里传出。 「你不是恶妇,更不是肥婆,不要听他们讲的话。」 程令仪莞尔,「即便我不是恶妇,可我肥是事实,他们说就说吧,我不会放在心上。」 傅玖纠正道:「你不是肥,是丰腴,丰腴的人有福气,史书上记载有一个朝代便是以胖为美,你虽然不会把这些话放在心上,但我还是要告诉你,胖一点并没什么不好,旁人说你,是他们卑劣。」 尽管程令仪不在意,也坚信自己通过健康的生活方式和锻鍊,一定能够瘦下来。 但听到他用史书来证明自己并没有什么不足,心里还是忍不住高兴。 江氏被两人一打岔,心里的愁闷也散了些,笑着道:「玖儿说得对,丰腴的人有福气,令仪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程令仪笑了笑,见傅瑶也止住哭,便道:「其实旁人怎么说并不重要,日子是咱们自己的,娘,难道你觉得现在的日子没有盼头吗,还是你把他们说的话当真了?」 「怎么会没有盼头!」 江氏急忙道:「你把玖儿的腿治好了,咱们一家人也和和睦睦,正是有奔头的时候,我哪会把他们的话当真,只是我听到他们羞辱咱们,心里……」 她嘆了口气。 程令仪微微一笑,「可他们说的不是真的,对吗,只是那些人以为大房处境悽惨,可以随意欺凌,要我说这样才好呢,嘴长在他们身上,他们爱说便就说去,反正影响不到咱们过日子,等他们有一日发现,咱们并不是他们想的那样,恐怕,他们只会更难受。」 江氏随着她的话慢慢思索了一阵,终于想明白,笑着点了点头。 「好,娘明白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4页 她活了半辈子,倒不如年纪轻轻的儿媳想得通透。 傅玖淡然道:「娘,二房跟咱们已然撕破脸,你不用怕二婶,日后也不必事事都顺着奶奶。」 江氏面色迟疑,「不理会你二婶倒是可以,可你奶奶是长辈,我若是违逆得太过,只怕她又要用不孝来压我,这对你们都不好……」 程令仪接话道:「娘,孝顺也是有法子的,就比如今日二房明着喊你去吃喜酒,实际却让你在灶上忙了一整天,连桌都没上,这种时候就不能再听他们的话,你在灶房忙一会儿了可以去宾客中坐坐,唠唠闲,顺带也诉诉苦,等到二婶或者奶奶来催你了再进灶房去忙,只消多叫上几次,他们脸上自然挂不住,宾客也能看出他们的意图。」 「我朝虽然以孝治天下,可奶奶和二房的做派,却是母不慈,弟不恭,哪怕上了公堂,我们都有处说理,所以完全不用怕他们。」 傅玖附和道:「没错,一味的忍让只会让别人得寸进尺。」 江氏重重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又过了两日,傅老太来了,张口就让江氏帮二房去翻地,没想到却被江氏回绝。 她气得站在大房门口大骂,「你个丧门星,让你帮着翻地你不去,难道是想叫我这把老骨头去?」 江氏这回没怂,小声却又坚定地道:「我自己家里的活儿还没做完呢,帮着二弟翻了地,难不成秋收后他们会分粮食给我?」 「你,你——」 傅老太没料到一向听话的江氏竟也开始违逆她,怒道:「你身为大嫂,帮着自家弟弟和弟媳做点事怎么了,再说我还没死,才这点儿事就使唤不动你了?而且,你家里就那一点田地,不是早都忙完了吗,你是不是就是不肯听我的话,不愿去帮忙?」 江氏摇头,一脸的诚恳,「瞧娘说的,我哪是不愿去,是真的有事要忙,要不您叫老二和老二媳妇先帮我做活,做完了我再帮他们翻地?」 傅老太气得翻白眼,「你做的哪门子的活儿?」 「成日里到处摘些烂树叶子,也不知有什么用,还好意思叫老二他们来给你帮忙,你闲得整日没事干,可地里的庄稼却等不起,我最后问你一句话,你到底去还是不去?」 江氏摇头,「娘,我是真去不成。」 傅老太气不过,拿起手上的拐杖就要打她。 江氏吓得一边求饶,一边往路上跑,「娘,您别打我,我不是不想去给老二家翻地,是真的有事要忙,我儿女都几个了,您打我要是叫别人瞧见,我的脸还往哪放啊?」 「您就当是疼几个孙子孙女,消消气,给儿媳留点脸面吧!」 江氏故意往人多的地方跑。 听见吵闹声,旁人纷纷侧目。 傅老太追不上她,一下没打着不说,还被村里众人指指点点。 「哎呀,傅家婶儿,你媳妇便是再不好,在家教训教训就是了,怎么还追得满村子跑?」 「对呀,又不是新过门的媳妇需要立规矩,人家是寡妇,婶子怎么还这般欺负人?」 「呵,傅家老嫂子还真是心眼儿偏得厉害,老大媳妇死了男人,一个寡妇带着几个孩子,你个做娘的,不说叫老二家来帮衬帮衬,竟然还不要脸的一直压榨人家,大伙儿不知道吧,前几日傅家二房摆酒我去了,傅老二媳妇是主人家,却一直闲着磕瓜子,灶房里忙上忙下的都是老大媳妇,啧啧啧,你们说说,这像话吗?」 傅老太气得脸色铁青,骂道:「我教训不听话的媳妇,要你们多管闲事?」 「是啊,我们管不着,但谁叫大傢伙儿长嘴了,看不过去的时候可不就得说道说道,傅嫂子干得出来这种事,难道还不叫人说吗?」 第46章 好好出口恶气 说话的是刘家老太太,跟二房有点拐弯抹角的亲戚关系。 两家本来没什么过节,可程令仪救了她大孙子,她承了傅家大房的情,自然要帮着江氏说话。 而且那日在酒席上,她也是亲眼所见傅家二房对大房的刻薄,江氏还在灶房里忙活着,他们就要教训人家的小闺女,若不是自家媳妇拦着,只怕那小丫头就被人欺负了。 傅老太自知不占理,即便跟他们争论下去也得不到什么好处,还丢了老脸。 重重顿了下拐杖,冷声道:「好好,你们都是好人,我这媳妇金贵得很,要供起来才行!」 她狠狠瞪了江氏一眼。 「你以前是不敢违逆我的,现在这样,定是听你那好媳妇撺掇的吧?你们给我等着!」 撂下这句话,她便怒气沖沖地往回走。 刘老太冲着她的背影啐了一口,又扭头安慰江氏,「傅玖他娘,你们一家子不容易,这事本就是你婆婆做事不公,你别怕她,越怕越被欺负。」 江氏点了点头,「谢谢刘大婶帮我说话。」 刘老太摆了摆手,「这有什么好谢的,我本来就看不惯她,再说我都这把年纪了,也不怕她,要是你们家日后再有什么难处,就来刘家找我,婶子帮你说话。」 江氏笑着谢过,这才揣着满心忐忑回了家。 傅玖正坐直身子往窗外张望,见她回来便问:「娘,你没事吧?」 他也没想到奶奶骂归骂,竟然还想动手,可他下不了床,没法护着自家娘,只能坐在床上干着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5页 江氏笑道:「活了大半辈子了,我哪有那么傻,站在原地乖乖叫她打?」 她嘆了口气,「唉,令仪说得对,我若是不听你奶奶的话,她也拿我没办法,孝顺不孝顺的,只要面子上过得去,不落人话柄就是了。」 傅玖神情复杂,「我们也是被逼无奈。」 谁不想母慈子孝,谁不想一家和睦。 可奶奶实在太偏心了些,明明大房二房都是她儿子,即便爹早逝,但孙子孙女也是至亲血脉,她却都不放在眼里,丝毫不把大房当人看。 - 傅老太在江氏这没占到便宜,一回去就气病了。 这跟程令仪气她时不一样,江氏一向是拿捏在她手心里的,没想到骤然间却不听话了,她才格外动气。 傅二婶心里不耐在傅老太这里伺候汤药,试探道:「娘,昨日请郎中抓药可花了不少银子,难道咱们就这么算了?」 傅老太横她一眼,「怎么,我生个病,你是捨不得出这个钱?」 傅二婶忙笑着说:「那怎么会!您是知道的,媳妇我平日里最是孝敬您,哪会捨不得一点医药钱,我的意思是,您这回说到底是被大嫂气病的,她这般歹毒不孝,咱们难道就这么放过她了?」 傅老太搁下手里的药碗,冷哼道:「自然不能!」 「那您说说,该怎么办才好?」 傅老太眼睛眯了眯,「她把我气病,这回我再去教训她,我看谁还敢说三道四!」 傅二婶问:「您还想去打她一顿?」 她这话问的怪,傅老太白了她一眼,「婆婆教训媳妇,天经地义,也就是我疼你,才没捨得动过你,那江氏把我气成这样,我自然要好好出口恶气!」 傅二婶却摇了摇头,「娘,您教训大嫂出气是应该的,可大嫂如今被那肥婆鼓动,现在根本不听您的话,您要是动起手来,她又闹得满村子都知道怎么办?到时丢的还是您的脸面。」 傅老太有些不耐烦,斥问道:「不是你让我别放过她的吗,怎么我说要去教训她,你又要拦着?」 傅二婶解释道:「我不是拦着,娘,您这回去了,要是又被他们使计逃脱,那岂不是又吃亏了?要我说啊……」 她拖长话音,笑了笑又道:「您想教训大嫂,只是图心里痛快,如果没教训成,心里的不痛快反倒越多了,与其这样,咱们不如捞点实际的,叫他们的心里也好好疼上一疼!」 「什么实际的?」 傅二婶掰着手指算,「大嫂气病了您,自然得对此负责,诊费、药费、补身子的营养费、侍奉您汤药的辛苦费……这些难道不都该算在她头上?」 没道理江氏造成的后果,要叫她来承担。 她接着道:「我看大嫂最近总去摘椿树叶子,虽然我不晓得她要这有什么用,但她既然天天去摘,说不定是靠着什么门路赚了一点钱在手里,那咱们便可以狠狠敲一笔了,大房不是不愿让出水田吗,拿点利息还要逼着您按手印,那咱们就从别的地方找回来!」 她越说越兴奋,「这就是磊儿说的那什么……师出有名,总归意思就是,叫他们没理由拒绝!」 傅老太细想了想,也觉得她说的在理,以前大房穷困时,江氏是绝对不敢忤逆她的。 现在这般,定是手上一有点钱,就敢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她冷笑道:「扶我起来,咱们这就去大房,这回我要叫他们知道忤逆我的后果!」 傅二婶故作关切地道:「娘,你还在病中呢,这也不急于一时,要不等您好些了再过去?」 傅老太摆摆手,「带着病才好,也叫那丧门星瞧瞧她做了什么蠢事!」 「好,我陪您去!」 - 程令仪和傅珊回来时,家里正闹得厉害。 只见傅老太站在院门中央,一身架势十足,左手指挥苏青麦去鸡圈捉鸡鸭,右手指挥傅二婶去屋子里搜刮财物。 江氏满脸怒容,跟傅二婶扭打在一起,可她根本不是后者的对手,脸都被抓破了。 傅瑶拦在鸡圈前面,大叫着不让苏青麦过去。 院子里闹成这样,傅玖在屋里也躺不住,他担心娘和妹妹受欺负,竟然从床上下来,拖着一条不能动的腿,半挪半爬到门口,与傅老太对峙着。 程令仪看到他爬在门口,心里勐的一痛,一股无名的怒气升起。 大喝一声道:「你们干什么,家里进贼了吗?」 第47章 跟强盗有什么区别 傅老太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回身见是她,有些不屑地笑了笑。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孙媳回来了。」 程令仪没理会她,箭步冲上前一把扯开傅二婶,又将傅玖搀扶起来,取了把椅子让他坐着,把他的伤腿安置好,这才回头冷冷瞪着傅老太。 「刚才在外面我就听到家里闹成一团,还以为进了贼,没想到竟是奶奶和二婶。」 听到她把自己比作贼,傅老太脸色一黑,「程氏,你可别乱说,谁是贼?你婆婆忤逆不孝,把我气病了,我只是来要一些补偿,怎么,难道她不该为此负责?」 傅二婶也附和道:「就是,大嫂昨日把娘气病,请郎中花了不少银钱,我还杀了一只鸡给娘补身子,伺候汤药也是我,这分明是大嫂惹出来的祸事,却叫二房受了累,我们来拿点补偿怎么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6页 程令仪冷笑一声,「你们这是在要补偿吗,分明就是强抢。」 傅老太自认这回理由正当,便根本不把程令仪放在眼里,高声道:「你那婆婆若是肯乖乖把东西拿出来,我们还用得着抢吗?」 程令仪冷眼看着三人,「那我倒想问问奶奶,你究竟要了什么补偿?」 傅老太双手叉腰,丝毫看不出是个病人,只听她中气十足地道:「两只鸡并五两银子,你们立刻拿来给我,我就回去。」 程令仪气笑了,「奶奶,你若真病了,要两只鸡补身子也罢了,可我看您这样子,也不像是得了什么重症,敢问您看的哪家郎中,抓的什么药,竟然要五两银子,莫不是上当受骗了?」 傅二婶知道她嘴皮子利索,不想傅老太被绕进去,接话道:「玖儿媳妇,你别觉得五两银子是我们要的多,诊费和药钱是一回事,娘身子损伤需要滋补是一回事,我时刻在家里侍奉娘是一回事,误了地里的活计又是另一回事,通通加起来,我只觉得五两银子还不够呢!」 「这本就是你们该出的,要怪就怪你婆婆,谁叫她忤逆不孝,把你奶奶气病了呢?」 江氏反驳道:「你胡说!我没有气娘,明明我什么都没做,只是不愿给你家翻地罢了!」 傅二婶看向她,嘴角歪了歪,「翻地是小事,你不愿去没人逼你,但娘却是因此被你气病的,郎中都说了,若不是娘气怒伤身……」 她忽然住了嘴,冷哼道:「大嫂,反正起因是你,你便是想赖也赖不掉!」 江氏一脸的悲愤,想解释却又无从辩驳,傅老太的确是跟她吵完回去才病倒的……这一点她认,可她们张口就要五两银子和两只鸡,这不是讹人吗? 而且三个人一来就到处搜刮抢夺,跟强盗有什么区别! 傅玖忽然道:「二婶,既然你认定奶奶是被我娘气病的,想叫我们认下也行,昨日你请的是哪家郎中?我们再去确认一番,若郎中证实你们说的是真的,那这五两银子和两只鸡我绝不赖帐,反之,你得给我们赔偿五两银子。」 傅二婶当即不乐意了,反问道:「凭什么我还得给你银子?」 傅玖眼神里一片冷意,虽然是坐着说话,但却让人不敢忽视,「二婶,你进我家门,殴打我娘,这事儿难道不应有个说法?」 「而且我说的是,如果奶奶不是被我娘气病的,你们才用给这五两银子,二婶这么急着反驳,难道是承认奶奶的病跟我娘没有关系?」 傅二婶怒道:「怎么可能没有关系!郎中亲口所说,你奶奶是被气病的!」 程令仪整理了下衣袖,「那咱们就走一趟,想来奶奶和二婶也不惧,但五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我们总得证实一下。」 傅二婶皱了皱眉,郎中的确说过,傅老太的病跟生气有关系,但却不全是被气病的,生气只是诱因,让病势早些发了出来,如果没有江氏气傅老太这一茬,她过几天还是会发病,病势甚至更重,郎中还说,早些发病还能少受些罪。 只是她们不听因果,光记得这事跟江氏有关系,便一股脑把所有过错都怪到江氏头上。 可这话绝不能让大房的人听到,要是他们知道傅老太的病跟江氏关系不大,甚至还有好处,岂不是会立马赖帐? 那她们的算盘可就落空了! 傅老太也想到了这一层,扶着墙找了把椅子坐下,虚弱地道:「我这把老骨头都这样了,你们还要争论些没用的。」 她看向江氏,「老大媳妇,不管我是不是被你气病的,我是你婆母,你难道不该奉养我?二房已经出钱又出力,大房没有照料过我,更应该多出点钱才是!」 傅玖声音冷淡,「奶奶,分家时您把家里大半田地都分给了二房,二叔二婶赡养你是本分,逢年过节,我们该孝敬您的也从没少过……」 他话还没说完,傅老太便厌恶地瞪了他一眼,「你住嘴,你个孙辈也敢说教起我了?」 傅玖被她脸上的那抹厌恶刺痛,拳头紧紧握在了一起。 傅二婶忽然凑到傅老太耳边说了几句话,傅老太眼中闪过一抹得意,冲着苏青麦指挥道:「青麦,快些把鸡抓了,我们走!」 苏青麦推开傅瑶,去鸡圈抓了一只母鸡,见圈里只剩鸡崽,便又抓了一只鸭子。 三人正要走,江氏不知想起什么,急急冲进屋里,从屋里出来后追上去拦住了傅二婶。 「把钱袋子还给我!」 傅二婶白她一眼,「什么还给你,这是你该出的补偿!」 江氏急道:「那你也不能全拿走!」 傅二婶刚才在屋里搜刮时,竟然找到了她藏起来的钱袋子,那可是她攒的全部家当。 傅二婶没理她,正想打开钱袋看看里面有多少,胳膊却蓦地被人拽住。 程令仪笑吟吟地问:「二婶,你确定是要这一袋钱,而不是跟我们走一遭医馆证实?」 傅二婶想抽回胳膊却没成功,冷哼道:「没错!医馆在城里,去一趟多麻烦,这事儿本就该你们负责,你便是找再多的藉口都没用。」 程令仪又看向傅老太,「奶奶,你想清楚了,这钱袋里的钱,可未必有五两银子。」 第48章 你耍我? 听到她这样说,傅老太有一丝犹豫。 迟疑片刻,她问道:「程氏,我问你,你们摘了椿树叶子是不是拿到城里去卖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7页 程令仪点了点头,「算是吧。」 「赚到钱了?」 「勉强赚了些。」 苏青麦忽然道:「奶奶,别听她骗你,我都打听过了,堂嫂在城里开了个食摊,日日客人都是满座,这何止是勉强赚了钱,简直是赚得盆满钵满!」 她语气里有恨意,也有妒意。 知道程令仪在府城做买卖之后,她远远去看过那食摊,那里的客人就没断过,银子流水一般往进收,她想不明白,凭什么程令仪能在府城做成买卖? 这肥婆以前不是光卖鱼吗,才过了多久,她竟然又开起了一个食摊? 苏青麦一直找不到机会报復程令仪,这下总算是有了发泄口。 「奶奶,娘,要我说,堂嫂既然赚了大钱,不单要把五两银子给咱们,还应该把欠下的钱一併还了,他们口口声声说着没钱还债,却能在府城里开食摊做买卖,这不是骗你们吗?」 十五两银子不是小数目,她不信程令仪做了短短几天买卖,便一下就能拿出这么多钱,要是能把食摊抢过来才好。 傅老太又惊又怒,原本就生病的脸色,此刻看起来更加泛着青黑。 「青麦,你说的是真的?」 苏青麦重重点头,「千真万确!」 程令仪笑了笑,「青麦妹妹,你倒打听得清楚。」 苏青麦剜了她一眼,「是你阴险卑鄙,欠债不还。」 程令仪冷笑一声,赶在傅老太和傅二婶开口之前道:「奶奶,二婶,欠条上可是白纸黑字写着,秋收后还钱,你们若是又想逼债,那咱们就府学门口见。」 傅二婶见她如此不留余地,恼怒道:「可你明明赚了钱,凭什么不还?」 程令仪好笑地道:「我才做了几天买卖,就能赚到十五两银子?二婶未免太高看我了,行了,别被无关紧要的人带偏了正事,你们现在该考虑的,是要这个钱袋,还是去医馆证实后拿五两银子?」 苏青麦见她两句话就化解了自己挑起来的矛盾,一口银牙都快咬碎了。 她心里忍不住疑惑,为什么娘和奶奶这么要强的性子,一听到府学却都惧了? 傅二婶拿不定主意,看向了傅老太。 傅老太也有些犹豫不决,去了医馆,郎中的话不清不楚,她们未必能要到五两银子,但是,钱袋子却是已经到手的。 程氏既然在府城做买卖,就算一下拿不出十五两银子,几两银子总该还是有的,哪怕不够五两,也总比没有强。 这钱袋她们拿了,应该不亏。 想定之后,傅老太点了点头,「要钱袋。」 傅二婶颠了颠钱袋的重量,也露出一副满意的神色,「好,听娘的。」 程令仪道:「选了钱袋子,去医馆的事也就作罢,既然无法证实奶奶的病跟娘有关系,五两银子我们便不会再出。」 她让傅老太和傅二婶拿走钱袋子,看似是被她们逼迫得退让了一步。 但其实,她做买卖至今,从来没有把钱交到江氏手上过,一直是她自己拿着,存放在手术室里的。 江氏这些天一直在帮她摘香椿,她原想着等食摊满一月,拿到利润分红之后,再给江氏一些酬劳留作她零用,但现在还没到那一天。 傅家以前的情况她很清楚,江氏手里的钱压根不会超过一两银子,甚至只会更少。 所以这钱袋子,她们拿了也无关紧要。 傅老太不耐烦地道:「知道了,啰里啰嗦!」 傅二婶脸上是藏不住的喜意,知晓程令仪开食摊之前,她对这钱袋还没报多大希望,可听苏青麦说那买卖很赚钱,而且钱袋里沉甸甸的,想必有不少银子。 她一把甩开程令仪的手,迫不及待将钱袋子打开。 钱袋打开以后,傅二婶脸上的神情从惊喜期待,变成了难以置信,最后又是一副恼怒憎恨的模样。 她怒瞪着程令仪,「你耍我?」 傅老太见她这个反应,心里也咯噔一下,忙抢过钱袋子来看。 只见,这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分量,里面竟只有零星一些铜板,还有一些石子,连块碎银子都没有! 她也气得不轻,只觉得眼前一黑,险些晕过去。 苏青麦忙过来扶着她,看清钱袋里的东西之后也吓了一跳,惊愕道:「钱呢?」 傅老太一把将钱袋砸在地上,喘了两口气,恨恨道:「你们竟敢戏耍我?」 程令仪摊了摊手,一脸无辜,「奶奶,二婶,我给了你们选择,是你们宁可不要五两银子,也要拿走我娘的钱袋,怎么能说是耍你们?」 傅老太怒气冲天,「钱袋里怎么会有石头?还有那几个破铜板,谁稀罕!」 江氏捡起地上的钱袋,仔细拍了拍灰尘才收进怀里,冷声道:「大房的日子本就不好过,娘又不是不知道,我手上能有几个钱?这已经是我攒的全部了!」 「这些石头是孩他爹在世时,在河滩给我捡的,说好看,像玉石,我没处收纳,便就放进了钱袋里,也是留个念想,这有什么不妥?」 傅二婶气得几欲吐血,她就是以为这些石头都是银子,才决定要钱袋的,谁料到竟然是一把破石头? 傅老太也脚步踉跄,若不是苏青麦扶着,险些站不住。 她扭身怒视着程令仪,咬牙切齿地问:「你做买卖赚的钱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8页 既然江氏这里没有,定然就在她身上。 傅二婶也明白过来,如饿狼扑食一般扑向程令仪,口中喊道:「青麦,过来按住她搜身!」 程令仪知道她们不到黄河心不死,索性没动,任由两人搜查。 傅二婶搜了程令仪,搜了傅珊,竟是只摸出来五个铜板。 她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瞪大眼睛问:「钱呢,你把钱藏哪了?」 程令仪忽然一指傅玖的腿,「赚的钱都给我相公治腿了,二婶搜过屋子,也搜过我们身上,这下总该相信我们是真的没钱了吧?」 第49章 他不是废人 傅二婶看向傅玖,神色变得极其复杂,「你把钱都给那个废人用了?」 程令仪脸一冷,「二婶,我相公是有些伤残,可他不是废人。」 「有什么区别?」傅二婶忽然发怒,「一个肩不能挑背不能扛的读书人,又考不成功名,不是废人是什么?你竟然在他身上浪费钱!」 傅老太也从震惊中回过神,嫌恶地瞪着傅玖。 「方才看你走不成路,我还当你是病情加重了,心里对你还有几分可怜,可你竟然这般戏耍我们,当真是可恶!」 傅玖神情虽然平静,眸子里却是一团化不开的墨色,有些冷,有些痛。 他缓缓道:「奶奶,从头到尾,都是你和二婶在我家打砸抢夺,何来我戏耍你们?」 傅老太冷哼一声,「你把钱花在治腿,就是在戏耍我们!」 「你这瘸腿还有什么好治的,郎中早说了治不好,再怎么折腾也是白白浪费钱,不愿意孝敬我,倒是捨得自己瞎折腾,要我说你就别再心气高傲,只想着怎么恢復成从前的样子,都是白搭,我看你不如认清现实,早些把农活拾起来,种点田地也一样能养活自己,而不是当个拖累。」 「哼,你不是把钱都拿来治伤了吗,怎么还越治越残,连路都走不了?真是个废物!」 她似乎格外不喜欢傅玖,说的话十分难听。 傅玖脸色虽没有多大变化,但他紧紧抓着衣袖的拳头,却暴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程令仪心头火起,质问道:「奶奶,你身为长辈,是怎么能说出这种话的?我相公是你长孙,他受了罪,你没有宽慰帮衬就罢了,竟然还这样侮辱他,你配当人祖母吗?」 傅老太阴冷的目光瞪着她。 「我配不配,也不是你个肥婆娘可以说道的,再说了,我宁可没有他这个大孙!」 她语气嘲讽,「从小到大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一点也不似我大儿,磊儿和超儿都知道孝顺我,哄我高兴,可他呢,自小就不跟我亲近,跟个白眼狼似的,到现在还处处指责我这个做奶奶的不对,你说说,我要这样的孙子做什么?」 傅二婶也酸熘熘地道:「就是,玖儿身为大哥,却从不肯让着弟弟,处处掐尖要强,害得磊儿小时候被先生责骂过许多次。」 程令仪气笑了,「我相公虽然看着不易亲近,但却最是明白事理,他心里敬重你们是长辈,可你们呢?奶奶,他指责你难道是没有缘由的吗,你看看你自己做了什么,如果你是一个公正慈爱的长辈,大房和二房何至于闹到这般?」 她又扭头看向傅二婶。 「还有二婶,我相公小时候被先生夸赞,是他自己学识好品行好,得到了先生的青睐,如果这也算掐尖要强,那各方翘楚是不是都成了卑劣之人?磊堂弟自己不思吸取他人之长,反倒暗恨嫉妒别人,这能怪到旁人头上?」 两人被她说的哑口无言,都一脸愤恨地瞪着她。 傅老太眼中射出恨意,「好你个伶牙俐齿的肥婆娘,黑的都能说成白的!」 程令仪冷哼,「谁黑谁白,谁是谁非,公道自在人心。」 傅老太气不过,干脆冷笑着说:「随你怎么掰扯,反正我就是看不惯他,生九子还个个不同呢,我偏心又怎样,你能奈我何?」 程令仪还要再说,却见傅玖抬手阻止了她。 傅玖清冷的声音响起,「奶奶,我只问你一句,如果病弱伤残的人是阿磊,你可会这样对他?」 傅老太没料到他会这么问,竟然沖他笑了笑。 先前被程令仪戏耍打压的愤怒和不甘,此刻都化作了一股报復的快意。 她苍老的脸上挂着慈祥的笑容,说出来的话却是无比冷漠。 「你怎配跟磊儿比?若伤的是磊儿,我会倾尽所有为他请郎中诊治,如果治不好也没关系,我所有的棺材本都留给他,而且磊儿是秀才,他就算做不成大官,也能当个教书先生,一辈子受人尊敬,哪会像你这般没用?」 傅玖神色哀伤,「可是,奶奶,我也是你的亲孙子……」 他知道奶奶一直都不待见他,小时候奶奶对着二房的两个堂弟都是一脸慈爱,唯独对他极为厌恶,他也有过亲近奶奶的举动,可都被她一把推开,他隐忍到现在,自以为已经不会因傅老太的话所波动。 可今日听到这些诛心之言,心里还是会被话里的冷漠恶毒而刺痛。 但他始终不明白,同样是孙子,奶奶为什么就是不喜欢他? 傅老太冷冷看着他,丝毫不为所动,「我说了,我宁可没有你这个孙子。」 傅玖仰头回望着她,轻声问:「就因为我性子疏冷,长得不像爹,您就厌恶我至此?」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9页 傅老太不屑地一哂,「你和你娘各占一半吧,我原就不同意老大娶你娘这个丧门星进门,可他执意要娶,还生了你这么个白眼狼和两个赔钱货,老大在时,我尚且愿意多看你们几眼,可他被你们克的早逝,我还在意你们这些人做什么?你们的死活,又跟我有何关系?」 「我只后悔当时心软,架不住老大哀求让江氏进了门,如果没有你们,我也不至于白髮人送黑髮人,不至于思念大儿时却连见他一面都不能,所以,我要你这个孙子有什么用?」 「你不但长的不像你爹,还偏偏像江氏那个贱人,看着你,只会让我悔恨伤心,你说我怎能不厌恶你?」 傅玖坐在椅子里,整个人却像是失去了支撑。 可他仍不甘心,「我娘何辜,娘和爹互相恩爱,夫妻和睦,我自小就没见他们红过脸,爹病逝,娘才是最伤心的那个人,您为什么非要怪罪到她头上?这些年,我们做的还不够多吗,为何您允她进门,却又不肯善待她?」 傅老太已经说了太多话,她的病本就没好,此时便撑不住咳嗽起来。 缓过劲后,她冰冷的目光投向江氏,「因为她根本不配进我傅家的门!」 第50章 我杀了你! 傅老太说完这句话,又勐地咳嗽起来。 苏青麦在一旁给她拍背顺气,傅二婶却不知何时走到了院子中央,抱臂看着众人。 「你们非是要问,但娘现在又不方便说话,」她眼带深意地望着江氏,「大嫂,你若是愿意,不如你亲自来讲?」 江氏听了儿子和傅老太的对话,早已泪流满面,此刻听到她说的话,面色瞬间惨白,颤抖着嘴唇不肯接话。 见她这样,傅二婶冷哼一声,「既然大嫂不肯,那就我来说吧。」 她一一看过院中诸人,目光停留在傅玖脸上,「大侄,傅家对外一直说你是早产,但稳婆亲口和我们说过,你是足月生的,你可知这是为什么?」 傅玖神情凝重起来,江氏的脸色也更白了几分,整个人摇摇欲坠。 「那是因为——」 傅二婶拖长话音,似玩弄般等了一阵才接着道,「你娘婚前就与人苟且,珠胎暗结,你说说,这样不知廉耻的女人,她怎配进傅家的门,和她做妯娌我都臊得慌!」 「不可能!」傅玖不可置信地反驳道。 「有什么不可能?」 傅老太咳出一口浊气,不忿道:「我原本就没看中她,是她使心计勾引了老大,将他迷得昏头转向,还未婚先孕,逼得我不得不允她进了傅家的门,若非这样,我早已给老大打听好了城里掌柜的女儿,哪里不比她强?你娘不过是一个给人做过丫鬟的低贱之人,她怎么配得上我的儿子!」 傅二婶应声道:「就是,在大户人家当过婢女,也不知私下里做的都是些什么勾当,不然怎会使那些下作手段将大哥矇骗,还是婚前有的身子……是不是傅家的种都难说。」 傅老太却忽然呵斥傅二婶,「你住嘴!」 她可以不喜欢江氏,不喜欢傅玖,不喜欢大房除了已故儿子的所有人。 但她不能容许别人说傅玖不是老大的种,老大已经死了,他不能再丢了颜面,傅家也不能如此丢人! 傅二婶明白她的用意,可被傅老太当面驳斥,她心里还是生出一股不甘。 明明这些年奉养傅老太的都是二房,尽孝的也是他们,可偏偏她却只记得一个死人的好。 傅二婶充耳不闻,冷笑道:「娘,我知道您是顾忌已故大哥的颜面,可咱们也不能装聋作哑呀,这么多年过去,细想一下,玖儿不但跟大哥长得不像,性子更是没有半分相似,这一切总不是没有缘由的吧,若他真是大嫂在别处造下的孽,却赖到傅家门里,大哥在地下,肯定也不愿意认这么一个孽种吧?」 傅老太面露迟疑。 她知道大儿子有多疼爱傅玖,自小就把他捧在手心,宁可一年到头在城里做苦力,也要供他读书。 如果傅玖真的不是他的孩子,那他被骗了这么多年,是该有多愤怒,多伤心?! 傅老太其实也暗自想过,她最喜欢的儿子是老大,按理说,也应当更疼爱他的孩子才对,可她偏偏对傅玖亲近不起来,但一见了二房两个孙子却又觉得喜爱。 都是孙子,差距为何会这般大? 以前她总以为是因为她厌恶江氏,顺带也厌憎了傅玖,老大逝世之后,这种感觉就更加明显。 可现在细想下来,似乎不是,她对傅玖的不喜是血脉里的不亲近,是看着他,就像是看着一个外人。 想通一切,傅老太又伤又怒,气急攻心之下竟然喷出一口鲜血。 她脚步颤颤,却仍向江氏扑去。 「贱人,你骗得我儿好苦,我杀了你!」 众人都吓了一跳,想不到傅老太会突然吐血,傅二婶和苏青麦连忙扶住她,不住地给她顺气。 江氏脸色煞白,没有一丝血色,她呆站在原地,既不承认也不辩解。 傅玖神情震动,一身的冷意破碎成一地,此刻就犹如一个无助的孩子。 程令仪也没想到,傅老太她们会在今日翻出这样一段往事,她将伤心哭泣的傅珊和傅瑶揽在怀里,冷冷地看向傅二婶,「说话要讲究证据,你们休要血口喷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0页 傅二婶目的已经达到,冷笑道:「你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新媳妇,也敢指责我血口喷人?哼,你敢不敢让你婆婆发誓,说傅玖是傅家的种?若她起了誓,我们便信她是清白的,若她不敢,她瞒天过海骗了大哥,骗了傅家所有人,这事儿可得好好说道说道!」 傅老太颤抖着手指向江氏,「你负了我儿,我定要杀了你!」 江氏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灰白,她望着天,喃喃道:「我跟傅大哥自小认识,小时候他就说过要娶我,那年我十二岁,他已准备好说服家中长辈来向我提亲,想把婚事早些定下,可那一年我爹娘病死,我被婶娘卖到人牙子手里,去别处给人做了丫鬟,过了几年放籍回来,知道他还在等我,我们便成了亲,我自问对他一心一意,他待我也知冷知热,玖儿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也是他最疼爱的孩子,如果玖儿不是傅家的种,傅大哥怎么会娶我过门,又怎会待玖儿那般好?」 「娘,老二媳妇,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要污衊我,如果我的存在让你们这般不能容忍,一定要将我扣在耻辱柱上的话,那我不如——还自己一个清白!」 她脸上闪过一抹决绝,勐地朝着身后的墙壁撞了过去。 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程令仪反应过来想去拦住她的时候已经晚了。 「砰」的一声,鲜血四溅。 江氏也应声倒地。 「娘!」 四道喊声同时响起,全都惊痛不已。 傅玖全然不顾自己的伤腿,挣扎下地,匍匐着朝江氏爬去。 程令仪最快冲到江氏身边,见她头上血流如注,顾不上想那么多,直接取出一块纱布就先按住伤口止血。 傅老太三人也吓了一跳,但转瞬就平息了。 傅老太讥讽道:「要是真死了才好,我也不想要这种害人的媳妇,算她有自知之明,以死给我儿赔罪。」 程令仪忽然回首,眼神凌厉地盯着她。 「老东西,没完没了是吧?」 第51章 简直其心可诛 傅老太盛怒不已,「你叫我什么!」 若不是此刻她体力不支,定然就拿着拐杖冲过去打人了。 程令仪冷眼睇着她,「老东西,你这么大年纪不知道行善积德,生病了不在家养着,非要出来作恶是吗?」 她眼神扫过傅二婶和苏青麦。 「还有你们,一个个的,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傅二婶被她盯得心里发憷,但却不想输了气势,恶狠狠道:「你想怎么样?身为孙媳竟然辱骂长辈,你奶奶可是能去告状的!」 程令仪听笑了,「刚才你还说我相公不是傅家的后,现在又承认他是傅家子孙了?」 傅二婶一噎,「我承不承认跟你有什么关系,你骂人就是不对!」 程令仪认真想了想,居然很贊同地点了下头。 「你说得对,我不该骂人。」 她没再理会三人,见江氏头上的血止得差不多,又重新检查了一番她的伤势。 江氏虽然撞破了头,但神志还清醒着,生命体徵并没有什么大碍,应该只是皮外伤。 也幸好家里的墙是土坯墙,如果是青砖,伤势会严重几倍,性命也堪忧。 程令仪一边消毒包扎,一边宽慰她。 「娘,那些人说的话你放在心上做什么?为了一点利益,她们可以不择手段,哪管说的是真是假,你若被她们所扰,那就真是上了别人的套了。她们指责你,应该拿出证据来,没有证据就是污衊,只不过是一些捕风捉影的话,您就以死自证清白,实在不值当。」 「而且,您若死了,你这几个孩子怎么办?」 江氏面色惨白,听了程令仪的话,眼里缓缓滑下两行泪。 她侧眼一看,傅珊和傅瑶都跪在她身旁,傅珊隐忍地流着泪,傅瑶则是嚎啕大哭,「娘,瑶儿听话,你不要丢下我们……」 就连一向沉静内敛的长子,此刻也眼眶通红地看着她,眼中满是担忧。 江氏的泪落得更急了,握住程令仪的手,用的力气竟然抓得她手指生疼。 「令仪,我……我不该寻死,但,但我……是清白的,我不曾与人苟且,我此生唯一的男人……只有傅大哥!」 程令仪回握住她的手,沉声道:「我明白,那些烦人的老鼠说的话,您不要听,也不要信,有我去收拾了他们。」 江氏本就瘦弱,程令仪没费多大劲就将她抱起来,放到了屋里的床上,又叫傅珊和傅瑶过来守着她。 安顿好江氏,程令仪回到院里,搀着傅玖重新坐好,这才又看向那三人。 「你们还不走?」 傅老太缓了一阵脸色已好看许多,冷哂道:「钱没到手,事情也没弄清楚,走什么走?」 程令仪静静看着三人,脸上没有丝毫感情。 「老东西,若你真是被我娘气病的,那为什么不肯去医馆?我相公给过你们选择,是你们自己心里有鬼,放着五两银子不要,钱的事,本就是你们勒索敲诈在先,我们没钱,更不会再给你们一分,至于事情……」 她冷笑着道:「我娘都以死明志了,你们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如果非要说我娘与人苟且,我相公不是傅家的后,那你们尽管是找出证据来,姦夫在哪,姓甚名谁,倒是全都调查清楚了再说话,光知道用些莫须有的罪名污衊人,你们简直其心可诛!如果再这样,不止你们会告状,我也会!」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1页 傅老太被她一口一个老东西的叫着,简直气得七窍生烟,拐杖重重顿在地上。 「你,你,嘴里给我放干净点!」 程令仪笑了,「我嘴里再不干净,也不如您红口白牙的却满嘴喷粪啊。」 她又看向傅二婶,「还有二婶,我就勉强再叫你几声二婶吧,你刚才有一句话说对了,骂人是不对的,毕竟,只骂两句怎么能解恨?」 说着话,程令仪在墙角摸寻着,忽然找了一根棍子拿在手上。 「对付你们这种人,就该让你们知道疼才是。」 她拿着木棍,缓缓向三人靠近,目的不言而喻。 傅老太本就带病,体力不支全靠人扶着,傅二婶是个外厉内荏的,此刻也怕了程令仪的气势,苏青麦倒是年轻力壮,可她看了看两人之间的体型差距,根本没有信心能在程令仪手底下占到便宜。 傅二婶和苏青麦一左一右搀着傅老太,三人缓缓后退。 傅老太怒目圆睁,呵斥道:「恶妇,你想干什么,难不成你还敢殴打长辈?」 程令仪毫不在意地道:「骂都骂了,我还有什么不敢打的?」 话音落,她也走到了几人面前,毫不犹豫地抄起棍子挥了下去。 第一棒,她先打的傅二婶。 今日如果不是傅二婶的挑拨,事情不会闹到现在这个地步,她自私刻薄,肆意欺辱大房,怂恿傅老太打压苛待江氏等人,最是居心叵测。 第二棒,她打的是傅老太。 打前还笑了笑说:「差点忘了,老东西你是带病之躯,那我下手轻点。」 傅老太挨了一棍,不可置信地抬头瞪着她,万万想不到自己竟然被一个小辈给打了! 她气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你…你你……你这恶妇怎这般歹毒?」 程令仪眼神冰冷,「我名声本就不好,是恶妇又如何,歹毒一点又如何?」 她手下没停,又照着苏青麦打了几棍。 「今日之事虽不是你推动的,但你做为帮凶,也是该打,再说那老东西可不结实,打坏了我还得担罪责,你虽然是个小老婆,但也是二房的人,就劳你替她们多担待几棍了!」 苏青麦腿上胳膊上都挨了几棍,疼得龇牙咧嘴,可又不敢撒开傅老太跑了。 她愤恨地瞪着程令仪,「贱人,贱人,你给我等着!」 三人被她追着打,傅老太和傅二婶虽不如苏青麦被打得厉害,但身上也都或轻或重挨了好几棍。 傅老太陡然间爆发出一股气势,满脸怨毒地道:「恶妇,你殴打长辈,就不怕遭报应吗?」 程令仪哼声道:「若有报应,我自然担着,不过,我可不觉得我打的是长辈,你们也不配为人长辈,只不过是几只惹人厌的老鼠!」 傅老太怒嚎出声,「你怎么敢的!」 「我有什么不敢?」 程令仪伸手指向傅老太,说话间,手中已捏了一把手术刀。 第52章 开个玩笑 冰凉的利刃贴紧脖子,傅老太吓得立马就不敢出声了。 傅二婶和苏青麦也被眼前的形势骇住,一动不敢动。 程令仪眼神森寒,嘴角噙着笑,徐徐道:「我不止敢打人,惹急了我还敢杀人,你们想不想赌一赌?」 傅老太浑身冒出冷汗,她咽了咽口水,眼中满是惊慌,却还是不肯服软。 「恶妇,你敢弒亲,必遭天打雷噼!」 程令仪讥笑出声,「我看该遭天打雷噼的应该是你们,动不动就过来抢劫,怎么,是把大房当做你们的私有库房了?今日还险些逼死我娘,那可是一条人命!」 傅老太想起大儿子的事,心里就满是怨恨,甚至都顾不得脖子上的刀刃。 「她又没死,要是真死了才好!」 程令仪凛然道:「娘没死是她命大,老东西,既然你置别人的性命于不顾,那我也叫你尝尝这种滋味!」 她手腕一翻,用力在傅老太脖子上划拉起来。 傅老太只觉得脖子被冰凉的刀刃割扯着,发出一阵钝感的疼痛,她没想到程令仪竟然真的敢对自己下手,一时间又怕又悔,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苏青麦大惊失色,不敢看这种血腥的场面,心里对程令仪多了几分畏惧。 傅二婶此刻也满心恐惧,没料到程令仪会这么狠,不止敢打人,还敢亮出刀子要杀人,此刻不禁有些后悔跟程令仪做对,如果这恶魔杀红了眼,会不会连她也杀了? 她蹲下身,捂住脑袋想逃,一扭头却见傅老太的脖子上毫无血迹,不由又愣住了。 傅老太摸摸脖子,也回过了神,心里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可她不敢再怨怪程令仪,怕她冲动之下真的伤了自己。 三人的表情都呆若木鸡。 程令仪收起手术刀,笑意温和,「只是刀背而已,我跟大家开个玩笑,你们怎么都不笑呀?我早说过,杀人是要偿命的,我可不想被衙门抓去砍头。」 苏青麦喃喃道:「可你还打了我们……」 程令仪手上的棍子早已不知去了何处,笑看着她,「哦?你有证据吗?」 三人跌坐在一起,俱是无言。 程令仪忽然收了笑,「刚才的事,我可以是开玩笑,也可以是来真的,这一切,就看你们怎么做了。」 傅老太阴沉着脸看向她,「你想怎样?」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2页 程令仪冷然道:「你不准再倚老卖老欺压大房,还有,你和二房的人,日后都不能再踏进这个门里。」 傅二婶弱声道:「可…可你还欠着我十两银子呢!欠条都有,你难不成是想赖帐?」 「欠的债我不会不认,等我凑够了钱自会送去二房,但你们,休要再踏足大房的地盘。」 她微微而笑,面上一派和煦,「行是不行呢?」 见过了她刚才狠辣的模样,此刻谁也不信她脸上的笑意是真的。 傅老太还没发话,傅二婶就连忙点头,「不来了,不来了,只要你肯还清欠债,我绝不会再来!」 她已见识过程令仪的手段,自己说也说不过,打也打不过,傻子才来讨气受! 傅二婶和苏青麦把傅老太搀扶起来,三人脚步急促地出了傅家院子,似乎生怕程令仪在背后追赶她们。 程令仪整顿三人时,傅玖一直坐在檐下看着。 此刻人已经走了,程令仪上前,半开玩笑地问道:「刚才我对长辈动手,你怎么不拦着?若是传出去了,对你的名声也不好。」 傅玖眼中有一丝茫然,摇了摇头,「她们不拿我当后辈,我又为何要尊她们为长辈?」 程令仪笑笑,「你是读书人,书里教的是孝悌忠信,这样可是不孝。」 「书里是教过不可不孝,但做人也不能愚孝,奶奶逼得娘差点丢了命,置我们一家的生死于不顾,那我也没有再顺着她的理由。」 傅玖勉强笑了下,「令仪,你不用试探我,我明白你刚才对她们喊打喊杀,只是为了略施惩罚,吓唬她们罢了,我损伤一点名声没什么,可你为给大房树威,出面做了恶人,她们在外面恐怕不会传什么好话,到时你又该当如何?」 他嘆了口气,「总是我在连累你……」 程令仪心里的一丝顾虑消失,笑着道:「什么连累不连累的,我们如今是一家人,二房若总来挑事,我的生意也不能顺当进行,现下给了二房一些教训,他们心里有了顾忌,咱们也能过段安生日子,倒是你和娘……」 她顿了顿,才道:「傅玖,我不知道该不该说,但我想告诉你,那些过去的陈年往事其实没必要再去追究,你也说过,你爹和你娘很恩爱,你娘对你爹也是一心一意,只要记住这些就够了。」 「嗯。」傅玖点了点头,神色稍微松解了几分。 程令仪轻快地笑了笑,「好了,先扶你进去躺着吧,现在家里两个伤员,我都快照顾不过来了,你这腿折腾了一遭,得拆开纱布检查一番才行……」 听着她在耳边絮絮叨叨,傅玖眼中渐渐回暖,「谢谢你,令仪。」 程令仪点了点头,「你是该谢我,但我不要口头支票,你赶紧养好伤备考,我还等着你给我当靠山!」 傅玖浅笑了笑,「好。」 程令仪照料他躺下后,又拿来茶壶,给两人各自倒了一杯水。 闹了大半天,她嗓子都快冒烟了。 傅玖喝着水,忽然道:「令仪,今日掀出来的这桩往事,对娘打击不小,她一向信重你,你能不能帮我劝解着些娘?」 程令仪抬头认真凝视着他,「我自是能劝,但能让娘解开心结的,只有你。」 毕竟傅玖是在婚前怀上的,这对他而言,尤其是一个读书人,是一个污点,是一段耻辱,他不知道时还好,可现在事情既然摊开了,江氏肯定怕他介意,在乎他的感受。 傅玖想了想,「我明白了。」 程令仪莞尔一笑,「你先歇着吧,珊珊在照顾娘,今日看来是轮到我下厨了,晌午都过了,大家怕是也都饿了,我去给你们露一手。」 第53章 瘦下来一定是个美人 家里两个伤患,程令仪便没做重口的菜,只熬了一锅清粥,准备了一些爽口小菜。 她将饭食分好,给江氏和傅玖屋里各送了一份,江氏有傅珊姐妹俩陪着,程令仪便和傅玖一起吃饭。 今日发生的事还需要时间消化,两人相顾无言,沉默着吃完了一顿饭。 …… 翌日。 程令仪把傅珊留下照顾江氏,自己早早地去了府城。 食摊的生意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程令仪看着来来往往的客人,心里暗想,也不知这份繁华能不能延续下去。 叶茵茵见她发呆,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程姐姐,想什么呢?」 程令仪回过神,笑了笑,「在想以后的买卖。」 叶茵茵好奇地道:「那你想好了吗?再过几天就是谷雨,这几日採摘回来的香椿芽明显有一些老,食客都有人抱怨了,咱们得快些准备新买卖了。」 程令仪沖她挤了挤眼睛,「神通广大的叶帐房,前几天我让你去买的豌豆有着落了吗?」 叶茵茵点头,「早都买好在我家放着呢,我也想问问你要这么多豌豆做什么,难道和咱们的新买卖有关?」 程令仪笑了笑,「今日打烊后,我去你家搬一袋豌豆走,最迟后日,你就能知道咱们的新买卖是什么了。」 「啊……要去我家?」叶茵茵有些愣。 「你不是说豌豆放在你家吗?」 叶茵茵挤出一丝笑,「啊对,那好吧,打烊了咱们一起过去。」 过了一阵,香云忽然急匆匆地跟两人说她家里有急事,要回去一趟,程令仪自然准许。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3页 望着她走远的背影,程令仪摇了摇头,问叶茵茵:「香云家里有急事,怎么这会儿才记起来?」 叶茵茵摊了摊手道:「说不定是她忙忘了呢?」 程令仪看向她,「你们不是姐妹吗,家里有事,你怎么不着急?」 叶茵茵轻咳一声,解释道:「不是亲姐妹,香云…呃是我堂姐,再说也不一定是家里出了什么事,万一是私事呢。」 程令仪笑了笑,「香云待你那么好,便是亲姐姐恐怕都做不到,没想到是你堂姐。」 香云手脚麻利,尤其对叶茵茵关怀备至,捨不得她受一点劳累,人也和和气气的,很好说话,对叶茵茵几乎言听计从。 叶茵茵错开她的目光,笑道:「谁叫我姐姐好呢,从小对我就好。」 程令仪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香云一走,食摊只剩她们两人,顿时便忙碌起来。 快到晌午,香椿芽卖完,两人一起打烊,干完活都累瘫在了椅子上。 有香云和傅珊在时,两人从没有这么累过,亲自经歷了一遭后,不由体谅起两人的辛苦。 程令仪捶着腰道:「等新买卖做起来,我就给香云和珊珊涨工钱。」 叶茵茵有气无力地点头附和,「是该涨涨。」 她扭头看向程令仪,「不过话说,程姐姐,你是不是瘦了许多?」 一个月前,两人在集市初见时,程令仪还是一个肥胖的妇人,这才过了多久,她瞧着竟是瘦了许多,人也变得更清爽了。 程令仪笑笑,「是瘦了一点,不过也没什么区别。」 她这体重,以前一百八九,现在哪怕瘦了许多,想来也还在一百五十斤以上,放在人群里仍旧是个胖子。 叶茵茵连忙摇头,「怎会没有区别?程姐姐,你现在可比以前好看了许多,瘦下来一定是个美人。」 程令仪摸了摸自己的脸,眼中也有一丝期待,这具身体底子不差,就是不知道真正瘦下来会如何。 两人没久待,只歇了一阵就走了,一起去叶茵茵家拿东西。 路上,两人还走错了一次。 程令仪狐疑地望着叶茵茵,「茵茵,回家的路你怎么还能走错?」 叶茵茵挠了挠头,赧然道:「哎呀,我本是想带你抄近道,这条道我也没走过几次,这才会记错了……」 两人在城里绕了一会儿,才终于到了叶家。 香云早就在门口等着,一见到她们,便把装好的豌豆拿出来交给程令仪。 程令仪愕然,打趣道:「茵茵,都到你家门口了,不请我进去坐坐?」 叶茵茵嘿嘿笑了声,「我也想啊,但是我爹娘在外人面前……性子有些不好相处,怕你不习惯,所以对不住了程姐姐,改日我再给你赔罪。」 程令仪往院内瞧了一眼,叶家院子不大,但很干净整洁。 一个妇人在浆洗衣物,听到她们的说话声,却始终没有抬头看这边一眼。 门口倒是坐着一个中年男子,目光在程令仪身上打量,看起来的确像是不欢迎她。 程令仪笑笑,「我逗你的,我还有事要去别处,咱们明早见。」 跟两人告别后,她背着几十斤豌豆,直奔回春堂。 钱郎中正在给人看诊,瞧见她来,只扬了扬下巴示意她自己坐,等忙完了,才踱步过来问道:「程娘子,今日来老夫这儿是为了何事?」 程令仪拍了拍背篓,「厚着脸皮想再蹭一下回春堂的马车,这玩意儿背着太重。」 钱郎中眼眶一瞪,抖了抖鬍子道:「淘气,快些说正事吧。」 程令仪这才道明来意。 江氏的伤虽然并未伤及性命,但毕竟撞击到了头部,程令仪给她处理好伤口,也叮嘱过傅珊仔细观察,昨日夜里,江氏果然吐了一次。 程令仪去看过,情形不算严重,她判断是轻度脑震盪,所以来回春堂是想抓些药回去。 钱郎中听她说完,心里也有了计较,手点了点她。 「去抓药吧。」 程令仪一愣,指着自己的鼻子,愕然问道:「我吗?」 钱郎中捋须点头,「不是你还有谁,老夫刚看完诊,累得很,想坐下歇歇了。」 「谢小兄弟呢?就算他不在,医馆里不是还有两个打杂的伙计……」 怎么都轮不到她才对。 可她四下看了看,却没找着几人的踪影。 程令仪面露疑惑,奇怪,明明刚才她进来时,人都是在的呀…… 钱郎中捻着鬍鬚催促道:「行了,就是你,你想蹭回春堂的车,还不许老夫使唤使唤你吗?」 第54章 惜才之心 钱郎中在摇椅里躺下,闭着眼悠悠然然道:「老夫念名字,你看着抓就是。」 「苏木十五克,刘寄奴十克,菖蒲十克,郗莶草十五克,鸡血藤三十克,泽兰十克……」 医馆有一整面墙的药柜,存放着上千种药材。 程令仪对这地方根本不熟,听着名字要花好长时间才能找到药材,她也用不惯戥称,总调整不对克数,操作下来,颇有些手忙脚乱。 钱郎中也不催她,报一味药材,等着她称好了才报第二味。 一个不疾不徐,一个忙忙乱乱。 一副十几味的药材,竟是花了将近半个时辰才配好。 程令仪已是满头大汗,钱郎中却道:「你这个速度,若是赶上病患着急,只怕要将药柜都掀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4页 程令仪擦擦汗,坐下歇气,「我又不是干这一行的。」 钱郎中忽然有些生气,皱起眉头斥道:「谁让你坐下的?继续抓药!」 「还抓?」 钱郎中道:「怎么不抓?一副药只是一天的量,你婆母的情形若想早些稳定下来,至少得吃三天,你还得再抓两副。」 程令仪渐渐觉出不对劲,问道:「可我看谢小兄弟往常抓药,都是几副药材一起配好,我刚才抓药时,您怎么不提醒我一下?」 钱郎中轻哼一声,「药材的事是可以马虎的吗?你连戥子都用不好,万一剂量出了错怎么办?还是老老实实一个个来。」 程令仪无奈,只得认命地去重新抓药。 可是这回,钱郎中却不肯念方子给她听了,任凭程令仪怎么问,也只在摇椅上打瞌睡。 这是给江氏用的药,程令仪不敢疏忽,循着记忆把药材找出来,又和之前那一副药挨个对比,保证药材和剂量没有出错。 两副药抓下来,又花去了大半个时辰。 程令仪专心抓药,鼻尖萦绕着的草药香味,竟让她感到从未有过的安心。 「钱郎中,药抓好了,您要看看吗?」 钱郎中这才睁开眼,慢悠悠走过来,将药材检查了一遍,才点了点头。 「不错,就是手脚慢了些。」 钱郎中看向她,又问:「这些药材都认识了吗?」 「勉强能记住了。」程令仪点了点头。 钱郎中负着手,道:「你婆母头部受创,头痛、轻度眩晕、呕吐,是为脑络损伤,应该活血祛瘀,老夫方才教你的这个方子,便是通脑瘀汤,日后你若再碰着类似的伤,便可用此方来治。」 程令仪万万没想到,钱郎中让她抓药,竟然是为了把方子教给她。 她神情震动,一时不知如何言语。 医家药方除了传承和搜集而来,便是一点点改动尝试出来的,来之十分不易,可以说,对任何医馆而言,他们掌握的药方都是不传之秘,绝不会轻易泄露出去。 「您……您为何要教我?」 钱郎中笑了笑,脸上露出一抹慈蔼,「你是个好苗子,你治伤的医技堪称神乎其技,老夫虽然只见过两次,但老夫料想,你会的肯定不止这些。」 「疡医虽是另一个派系,但也离不开用药,光会治伤不会用药,就跟上了战场没拿武器一样,即便你是个再厉害的将军,赤手空拳又能打得过多少敌人?诊疗二字是分不开的,老夫觉得你可以多学学这些,这个方子你记牢,日后说不定还用得着。」 钱郎中虽没有说得太直接,但也难掩他拳拳惜才之心。 程令仪心中感动,同时也更加敬佩钱郎中的为人,郑重地朝他行了一礼。 「多谢钱老!」 钱郎中受了礼,笑道:「一个方子而已,不算什么,你不也叫老夫观看过你治伤吗?好了,你既说要蹭我们回春堂的车,东子早在后院等着你了,你去吧。」 程令仪迟疑道:「钱老,药钱……?」 钱郎中挥了挥手,「你日后又不是不来了,先记帐吧。」 程令仪笑了笑,脆声道:「好,听您的。」 马车跑起来,只两刻钟就到了村口。 程令仪邀请谢东去家里吃饭,小伙子一脸害羞地拒绝了,程令仪便没强留,目送着他驾车返途,才往家走。 一到家,程令仪就先问江氏的情形。 傅珊搀着江氏走出来,江氏缓缓道:「我没事。」 看到她下地,程令仪有些不贊成地摇了摇头,「娘,不是让你躺着静养吗,怎么下地了?」 江氏微微笑了笑,「我真的不打紧,就只昨天夜里有一阵难受,今日倒还好。」 程令仪见她状态还行,不像是勉强,便没再说什么。 把药拿出来教给傅珊,「这是我去回春堂给娘抓的药,你先泡一泡熬着,喝了药,娘好得更快些。」 下午吃完饭,江氏在家养伤,程令仪取出一些豌豆泡好,跟傅珊一起出门去摘香椿。 清明过后的日头一天比一天好,树木都长得很快,现在的香椿已是第二茬,好些都长老了,只有最嫩的芽子才能吃。 不过程令仪并不担心,等过几天吃食上新,香椿就成了过去式。 她跟傅珊本来是在同一片山坡上採摘,但傅珊手快灵巧,渐渐地走远了,只剩程令仪在原地。 她采着采着,心里忽然升起一股异样的感受,总觉得被人盯着。 环顾一圈没有看到人,但感觉却没有消失,程令仪正准备换个地方,刚往前走了几步,身后的树丛里突然窜出来一个人。 她吓了一跳,但心里也已有了防备,不动声色地盯着那人。 这处是牛湾村北边的山坡,田地都很稀疏,本就人烟罕至,这人盯着她,也不知想做些什么,思索间,手术刀已经拿在她手里,被垂下来的袖子掩着。 那人一开始是背对着程令仪的,一转过身她才看清,竟然是孙虎? 程令仪眉头皱起,冷声道:「孙虎,你跟着我做什么?如果还敢起什么贼心,这次我不会再留情!」 她手扬起,刀尖直指孙虎。 但她心里也有些憷,上次她能制服孙虎是藉助河的优势,旱鸭子下水,恐惧会翻几倍,她才能凭此取胜,并吓唬住他。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5页 可这次是在山里,孙虎是猎户,身上本就有点拳脚功夫,如果他对自己有歹心,只怕这次不会那么容易占据上风。 程令仪眼神摄人,孙虎一见便想起自己险些溺亡的场面,心里不由抖了抖。 连忙摆手,「程娘子,你别误会,我不是……」 第55章 没必要缠着我 他眼中有些惊慌,不敢与程令仪对视。 「我绝对不敢对你有歹心,上次……我不是听了你的话,帮你对付苏青麦了吗?你要相信我,我没有恶意。」 他的表情不像说谎,但程令仪却不敢贸信,质问道:「既然没有恶意,那你鬼鬼祟祟跟着我到这里做什么?」 孙虎支支吾吾道:「在村里我不敢跟你说话,所以才跟了过来……」 他见程令仪眼神警惕,忙补充道:「但我不是要对你做什么,只想求你救救我!」 「救你?」 孙虎往前走了两步,程令仪这才看见,他的腿竟然一瘸一拐的。 他在离程令仪三步远的地方停下,蹲下身将裤脚揭了起来,露出的半条腿上是一道狰狞而溃烂的伤。 孙虎缓缓道:「程娘子,我听说刘家那小子是你治好的,那你一定知道他是被野猪所伤,我是猎户,常年在山里与野物打交道,捕杀野猪是常有的事,可我没想到,西山深处竟然野猪泛滥,连我也不敌,那日我被一群野猪围攻,拼了命才猎杀了两头,但这条左腿也被野猪咬住,险些撕扯断……」 他眼中露出一抹后怕。 「我的腿虽然保住了,但伤得实在太重,我本是认识一些治外伤的草药,敷了却没有效果,只好又从别处请郎中,他把我的伤缝好,可伤口却一日比一日更严重,如果再这样下去,我的腿只怕就要废了……」 他面露哀求,「程娘子,你能治好刘家小子,一定也能治好我,求你发发慈悲,救救我吧!」 程令仪听完却没什么反应,嗤笑一声道:「你这种人,我为什么要救?」 见她这样说,孙虎脸色讪讪的,「程娘子,医者父母心,你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程令仪点头道:「我能啊,再说你这伤顶多废一条腿,死不了,你的腿废了也算是报应,这样你还能少做些恶。」 话说完,她扭身便走,丝毫没有再理会他的意思。 孙虎急了,忙一瘸一拐地跟上,「程娘子,我晓得咱们之前有一些误会,我知错了,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吧,我真的再也不敢了……」 程令仪没回头,「世上郎中多的是,你找别人未必治不好,没必要缠着我。」 孙虎面露苦涩,「可城里的好郎中,诊费动辄就要几两银子,我,我哪出得起?」 程令仪冷哼一声,语气颇为嘲讽。 「敢情在你眼里,我只是个廉价郎中,你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不过孙虎,我告诉你,别说我不想给你治伤,即便我答应,要的诊费也绝不会比府城郎中低,我劝你还是另找他人。」 孙虎长嘆一口气,「程娘子,我实话说了吧,伤口恶化之后,我去府城找过郎中,就是先前和你一起给刘家小子治伤那位,但也是他叫我来找你,他说,我本村就有一位好手,没必要大老远去他那折腾,只给我处理了一次伤口,开了几贴服用的药,便叫我来找你,我……」 「我本是不敢来的,但这伤实在吓人,程娘子,求你发发善心帮帮我吧!只要你肯给我治腿,我保证以后都不再作恶了,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程令仪停下脚步,回首问道:「你说是钱郎中叫你来的?」 孙虎忙不迭点头,「没错,就是一位姓钱的老郎中!」 程令仪微愣,她明白钱郎中的用意。 恐怕是他知道孙虎和自己同村,想着她身为女子行医不易,又正好遇着的是她拿手的外伤,便把孙虎推荐到自己这里来,以此来给她拓宽路子,积累名声。 程令仪心中微嘆了一口气,看向孙虎,「我可以帮你,但你得先发誓,日后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不再行恶欺凌弱小,并且要听我的话。」 孙虎只犹豫了一瞬便点头答应。 「行,发誓就发誓!」 行不行恶都是小事,眼下最重要的是治伤,如果他成了残废,只怕日后就是他被人欺凌了。 想到以前他对付别人的那些手段,他打了个寒战,连忙指天立誓,生怕程令仪会反悔。 程令仪冷眼瞧着他,「若是你违背誓言……」 孙虎连忙摇头,「程娘子,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心里也是有敬畏的,我既然答应你,就一定会做到。」 程令仪这才点了点头。 孙虎有些期待地搓了搓手,「程娘子,那你准备什么时候给我治伤?若你有空,这会儿便可随我回去……」 伤口拖了这么久,日日疼痛难当,臭气熏天,他早就快熬不住了,只盼着能快些解脱。 程令仪摇摇头,「今日不行,而且,也不能是你来找我开这个口。」 「为啥?」孙虎愣住。 程令仪睨他一眼,「你名声不好,我不想与你走得太近,而且,苏青麦以前在村里传过你和我的闲话,总得避避嫌,毕竟我也不想跟你扯上什么关系。」 孙虎无从反驳她的话,只好问道:「那你说,我该怎么做?」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6页 「你请个中人来找我便是,」程令仪看了一眼山上,催促道,「我妹妹要回来了,你快些走。」 孙虎点了点头,拖着一瘸一拐的腿慢慢走远。 没一会儿,傅珊就从山上下来,她望着远处孙虎的背影,有些好奇地问:「这人是谁啊,来的时候怎么没瞧见他?」 程令仪摇摇头,「村里的什么人吧,我也不知道。」 天色将黑,两人也准备下山。 回家后,程令仪把傅珊叫到灶房,叮嘱她明日若有空,便把泡了一夜的豌豆磨成浆,然后再把豆渣去掉,把豆粉过滤出来。 傅珊在家照顾江氏其实事情并不多,她本就愧疚自己没能去食摊帮忙,叫自家大嫂嫂受了累,此刻听到程令仪的安排,自是满口答应。 反正这活儿也不难,她抽空就能做好。 晚上,程令仪吹了灯躺在床上,和傅玖说起下午的事。 「那孙虎的话,也不知能不能信,但既是钱老让他找的我,这番好意我便不能辜负,毕竟钱老也不知他为人,不过若是以钱老的性子,哪怕知道孙虎是恶人,定然也会救他,医者仁心,倒是我狭隘了……」 第56章 新吃食 黑暗中,傅玖浅笑着回应,「钱郎中的确仁心仁术,不过你也不用太过忧心,我倒觉得,那孙虎对你有顾忌,又盼你给他治伤,对别人如何不知,他至少不敢对你再起什么坏心,而且,他立过誓,还是有几分可信的。」 程令仪点了点头,「管他如何,反正我不怕他。」 今日再见孙虎,他见了自己还是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恐怕是真被吓破了胆,不敢再对她不利。 不过,天晟人重诺,她倒也有一点低估了誓言的力量。 说起誓言,她想起前日傅二婶逼江氏立誓的事,若誓言的份量真那么重,那江氏为什么宁可自戕也不肯发誓? 傅玖忽然沉默,久久没有应声,应该也是想到了这点。 程令仪忙岔开话题,「对了,我准备做新买卖了。」 「什么买卖?」 「一种你应该没吃过的食物。」 「很好吃?」 程令仪笑了,「当然,我家乡的人都爱吃,尤其夏天,吃上这么一口,简直过瘾。」 傅玖默然,她的家乡难道不是邻村,可邻村有什么吃食是他没吃过的? 程令仪说着话,不知不觉就困了,慢慢没了声音。 听着那道逐渐平稳的唿吸,傅玖眉头渐渐松开,也跟着进入了梦乡。 - 第二天,香椿不到中午便卖完了。 程令仪早早到家,本是想着回来帮傅珊一起磨豆子,谁料才短短一上午功夫,她就已经把活儿都做完了。 傅珊一见她回来便道:「大嫂嫂,我已经按你说的,把豆粉滤出来放盆里沉淀,现在还需要做什么?」 程令仪笑着摇了摇头,「辛苦你了珊珊,不用做什么了,等一会儿我再来弄。」 吃完午饭,她又去看了一眼。 豆粉水沉淀了一个多时辰,此刻豌豆粉已经沉到底部,上面是一层清水,将清水倒掉,剩余便是她要用的豌豆淀粉。 程令仪将豌豆淀粉取出一半备用,另一半则让傅珊拿个簸箕铺上干净的纱布,把淀粉倒上去晾着,以便于晒干后保存。 而她取出的豌豆淀粉,正是用来做新吃食的原料。 傅珊在灶前烧火,傅瑶也跟在一旁好奇地看着,不知道她们的大嫂嫂又会做出什么好吃的。 程令仪见两人都眼巴巴盯着自己,笑了笑道:「两只馋猫,这要等到晚上才能吃。」 她两手不停,十分细緻地制作吃食。 不知过了多久,程令仪见锅里的淀粉煳煳开始冒泡,才沖傅珊点了点头,「珊珊,可以把火撤掉了。」 说罢,她取来两个干净的大海碗,把锅里的东西全铲了进去。 傅瑶看着这两碗亮晶晶、白花花的东西,好奇的问道:「大嫂嫂,这是什么吃食呀?」 程令仪擦了擦额头的汗,神秘一笑,「晚上你们就知道了。」 日落时分。 除傅玖以外,连带病的江氏都来到灶房,等着见识程令仪说的新吃食。 两个大海碗里的煳煳,经过半下午时间冷却,已经凝成了两块洁白晶莹的固体。 傅瑶小脸上满是好奇,悄悄伸手摸了摸,触感软软的,还有一些弹性,她忍不住捏了一块餵进嘴里,想尝尝这是什么味道。 可她砸吧了几下嘴,也没吃出一点滋味。 不由失望地问:「大嫂嫂,这个东西不好吃呀,你是不是弄错了?」 程令仪但笑不语,取出砧板,将碗里的东西切成长条装盘,又放上准备好的黄瓜丝、蒜末、盐、醋、芝麻酱,再浇上两勺油泼辣子,拌匀,最后撒上葱花。 一份酸辣开胃,好吃过瘾的豌豆凉粉就做好了。 她把筷子分给几人,「快尝尝吧。」 得亏前世的她热衷于美食,亲自动手做过许多食物,这才能想到卖豌豆凉粉这个点子。 江氏笑着夹了一筷子凉粉入口,香辣酸爽的滋味瞬间在口中绽开,待嚼一嚼,又能发觉这凉粉冰凉爽滑的口感! 傅珊和傅瑶吃了一口,也都面带震惊,这个新吃食…… 又嫩,又滑,冰冰凉凉,酸辣开胃!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7页 好吃! 江氏母女三人吃过之后,一致给出了好评。 程令仪自己尝了尝,也觉得没问题,想着明日再带些去叫叶茵茵试试,如果她没有异议,就要都着手准备起来了。 傅瑶嘴里吃的不停,眼中也满是崇拜。 「大嫂嫂,这个用豌豆做的东西真好吃,软软嫩嫩,香香辣辣的,它叫什么呀?」 「豌豆凉粉,过两天食摊上就要开始卖它了。」 江氏想了想问:「豌豆凉粉好吃是好吃,可制作法子有些复杂,在食摊做凉粉忙得过来吗?」 程令仪摇摇头,「我不想把制作凉粉的法子叫别人看去,所以我想在家里做好,再带去食摊。」 江氏一想也是,便点了点头,「也好,令仪,你只管去忙食摊的事,凉粉我来做。」 「娘,可你的伤还没好呢,要静养。」程令仪不肯答应。 江氏笑道:「这点伤其实没什么,喝了你带回来的药,我已经好了许多,头不怎么晕了,再说这些事跟地里的活计比起来,也算不上累,我能行。」 程令仪斟酌了一下道:「娘,有你帮忙我自然省心,但凉粉的事也不急这两天,你喝完药再观察观察,身子好了再说。」 江氏见她神色担忧,心里一暖,只好点了点头。 - 翌日。 程令仪带了一份凉粉在食摊调制好,叶茵茵吃了后大赞。 「程姐姐,你简直是个天才!你是怎么想出这个做法的?我吃过豌豆黄、豌豆糕、豌豆羹……就是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豌豆凉粉!」 程令仪含笑看着她,「仅豌豆一种吃食,你就吃过这么多种做法的?」 叶茵茵自知说漏了嘴,挠了挠头笑道:「有好些都是我想像的……不然怎么衬托得出豌豆凉粉的好吃?」 「发了发了,咱们食摊又要发了!」 程令仪没眼看她这般轻狂的模样,扶额问:「那下一桩买卖?」 「定了定了,就它了!」 对于食摊即将迎来的新吃食,叶茵茵没有任何意见,事情就此敲定。 下午,程令仪一到家,便听说高村长来了。 高村长本是在堂屋和江氏说话,一见她便笑呵呵地迎出来,「傅玖娘子,你回来了?」 第57章 福气还在后头 程令仪不冷不热应道:「高村长来此是有什么事要跟我娘说吗?那就不打搅你们了。」 高勇是一村之长,为人也算公正,但之前原身是被他下令沉塘的,哪怕主要责任并不在他,程令仪心里对他还是有几分怨气。 高村长神色有些尴尬,却也知道她为何这样对自己。 连忙伸手挽留道:「傅玖娘子,你先别走,之前的事是我听信你奶奶的话,冤枉了你,我实在不知她心思竟然这样歹毒,不止险些害了你,竟然还差点逼死傅玖娘,她这做法实在是有违天理,如果你们心里委屈,都可以告诉我,我来替你们大房主持公道!」 他这么说,想来江氏已经把前两天发生的事告诉他了,这副态度倒还不错,分得清是非。 程令仪脸色缓和了一些,「高村长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这些事情我们已经解决,就先不劳烦村长,若下次再遇着什么难事,到时再请村长主持公道。」 高村长笑道:「合该如此。」 见她说完话又要走,赶忙道:「傅玖娘子等等,我这回过来一是看看大房的情形,二是专程来找你的。」 「您找我有什么事?」程令仪疑惑道。 高村长道:「傅玖娘子,你会治伤的手艺,村里大部分人都已知晓,你还给好几户人家都治理过伤病,收的诊费也少,我心里对你十分佩服感激,今日过来,便是有人托我请你去治伤的。」 他这话一出,程令仪便猜到是孙虎,只是没想到,他竟然能请动村长。 程令仪点了点头,装作不知。 「劳村长跑一趟了,不知是谁家?」 高村长道:「孙家孙猎户,他和刘家老大一样,也是被野猪所伤,知道你治好过刘家老大,便托我请你去救救他。」 程令仪不解,「他要治伤,怎么不自己来找我?」 高村长嘆了口气,「唉,他这个人在村里名声不大好,几乎人见人恶,他怕自己找上傅家会被你拒绝,才託了我来。」 程令仪问道:「既然这个孙猎户名声不好,高村长竟然还肯帮他?」 高村长摇了摇头,「是啊,我也不待见孙虎,他找上我,我压根不想答应,可他竟然说要改过自新,不会再做恶事,求我帮帮他。我一想着,如果我帮了他,他当真不再作恶,日后村里就会少去许多麻烦,为了咱们牛湾村能够安宁和平,我便答应了为他来这一趟。」 「不过,傅玖娘子,他这个人劣迹在前,你要是不想答应我也不勉强你。」 高村长言辞恳切,倒是一个负责的好村长形象。 程令仪假意思索片刻,才点了点头,「好吧,我答应治他。」 高村长见她同意,脸上松了一口气,「傅玖娘子,我知道那孙虎不好,我会叫他多出些诊费,也不枉你辛苦一遭。」 程令仪笑了笑,「那就谢过高村长了。」 高村长摆手,「谢什么呢,能让孙虎不再作恶,都是你答应给他治腿的功劳,这样吧,傅玖娘子,你什么时候去孙家,我跟你一道,绝对把他盯牢,不叫他冒犯到你。」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8页 程令仪想了想说,「正好我下午也没事,不然就现在过去?」 高村长爽快地一笑,「好,那你收拾下东西,我给你引路。」 程令仪也没什么好收拾的,用具都在手术室,拎着一个空药箱掩人耳目就行了。 江氏把两人送到门口,「令仪,早去早回,我们等你吃饭。」 程令仪点头应道:「好。」 高村长也道:「傅玖他娘,你好好将养身子,有这样的好媳妇,你们一家的福气还在后头。」 - 孙虎的伤的确严重,但对程令仪而言却不算多难处理。 还是老步骤,剔除腐肉,沖洗消毒,缝合伤口。 只不过,她没有麻药,挖腐肉和缝合时,孙虎疼得哭天喊地,一旁的高村长如此直观地看她治伤,面色亦是一片惨白,孙家人听着屋子里的惨叫声,也都胆战心惊。 唯独程令仪面不改色,看见孙虎挣扎,还冷冷地呵斥他不准动。 经歷治伤这一遭,孙虎心里对她的惧意更深,态度也愈发恭敬,还给了一两银子诊费。 程令仪收了诊费,心情十分愉悦,语气也和缓了些,嘱咐道:「行了,你养着吧,按钱郎中的方子服药就是,过三日我会来给你换药。」 交代完,她便拎着箱子,脚步轻快地离开孙家。 她在村里给人治了好几次伤,还是头回收到这么多诊费,如果买卖做不长久,光靠行医倒是也能养活自己。 - 又过了几日,采来的香椿芽已经不能吃了。 程令仪便在食摊门口挂了张布幡,写道:香椿过季,寻味食摊暂时歇业,不日将推出新吃食,敬请期待 歇业这几日,众人也没闲着。 叶茵茵对府城更熟悉,又管着帐,便负责在城中各个粮铺收购豌豆,以及程令仪交代的一些其他东西。 程令仪则是在家制作豌豆淀粉。 凉粉做起来简单,提前一夜熬制好便是,但豌豆取粉费时却有些长,所以她想多做一些豌豆淀粉晒干保存,便于取用。 叶茵茵知道豌豆凉粉全程是程令仪自己制作后,主动用她分红的份额,来承担原料成本和制作工费。 也就是说,豌豆凉粉所有的成本都是叶茵茵自己出,跟程令仪不沾边。 而且她还给程令仪拨了工钱,也算在她的份额里。 傅珊一边磨豆子,一边笑着说:「大嫂嫂,叶姐姐为人真好,她这么做,咱们在家忙多久也不算吃亏。」 程令仪晒着淀粉,笑道:「她人好是一回事,但这也正是她精明的地方。」 见傅珊似乎没理解,她又道:「珊珊,你想,豌豆凉粉是我一手做出来的,跟香椿不同,香椿只是吃的人少,来歷稀罕,但做法却并不复杂,只消看一眼,人人都会做。」 「但凉粉不一样,从豌豆变成凉粉,要经过浸泡、研磨、沉淀、滤粉、熬煮、冷却、调制,这里面有一套完整的程序,少一步都不行,而做法只有我会,如果要卖豌豆凉粉,我一个人就能挑起这门买卖,那茵茵的作用又在哪里?」 第58章 生意爆火 傅珊思索了一阵,恍然大悟道:「大嫂嫂,我明白了,叶姐姐出的力不如你多,就只有出钱,这样她跟你的合作关系才能更紧密,不然……若是有一天,大嫂嫂想撇开她单干,也不是没可能。」 「没错,」程令仪赞许地看了她一眼,「只要我想单干,随时都可以。」 傅珊露出一副不解之色,「那要是这样的话,叶姐姐用自己的份额来贴补大嫂嫂,她不就吃亏了吗?」 程令仪喃喃道:「现在是吃亏了,以后却未必……」 傅珊没听清,「大嫂嫂,你说什么?」 程令仪摇了摇头,「没有谁亏欠谁,若是没有我,她能做成这些买卖吗?」 当初叶茵茵劝说她一起合伙开食摊,是看中了她『有用』,但程令仪并非是缺那几两租赁银子,同样,她也是看中叶茵茵『有用』,才会应下合伙的事,只是不知道,这份『有用』最终会体现在哪里? 三日后,寻味食摊重新开张。 食摊歇业三日,早有食客翘首以盼,而这个被捂得严严实实的新吃食,也吊足了大伙儿的胃口,所以门一开,人一窝蜂都涌了进来。 人人都想知道,寻味食摊所谓的新吃食是个什么玩意。 程令仪笑吟吟道:「诸位客人,本食摊新出的吃食乃是凉粉,有拌凉粉、炒凉粉、酸汤凉粉,通通二十文一碗,各位客人要来点什么?」 众人和刚听说香椿时一样,再度傻眼。 「凉粉是个什么东西?怎么只有凉粉?」 「二十文一碗,是不是也太贵了些?」 「你们这寻味食摊还真是稀奇,弄出来的都是些没人吃过的东西!」 「是圆是扁,是甜是咸,也不拿出来叫咱们先瞧瞧,算了,我先替大家试试味道吧!」 …… 众人议论纷纷,有了第一个点的人,便有第二个。 本着对寻味食摊过往口碑的信任,不少人都纷纷尝试,也有一些人嫌贵,观望不前。 凉粉是前一晚就做好放置在模具中冷却成型的,只需按照客人的要求做成不同口味,因此出菜速度很快。 拌凉粉稍加调制便可上菜,深褐色的粗陶碗里盛着洁白的凉粉,两者对比鲜明,再加上配菜和作料的映衬,卖相不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9页 炒凉粉用的是程令仪做的辣酱,还没出锅就酱香浓郁,酸香扑鼻,只闻一闻便勾得人馋虫大动。 酸汤凉粉与两者都不同,是一颗一颗的形状,洁白的凉粉浮在汤里,煞是可爱。 众人再也忍不住,纷纷动筷。 「啊,冰凉爽辣……好吃!」 「这味道,真得劲儿!」 「没错,软糯弹牙,酱香十足,我在府城还没吃过这样的吃食。」 「拌凉粉我吃了,就是不知道炒凉粉和酸汤凉粉味道如何,老闆,给我各来一份!」 众人吃了直唿过瘾。 那些本来犹豫的,也纷纷忍不住点一碗来吃。 一上午过去,虽然程令仪并没有刻意宣传自家凉粉,但食摊里还是座无虚席,未时刚过,带来的凉粉就全卖完了。 打烊后,叶茵茵擦了把汗道:「这还只是第一天,若再过两天,生意只怕会更好。」 她目光里有惊异也有佩服。 长这么大,她还没见过谁做买卖能像程令仪这般,卖什么成什么,香椿是,凉粉亦是。 事实果然如她所料,来寻味食摊吃凉粉的人一日比一日多。 眼见生意爆火,程令仪依旧不急不躁,每日只带定量的凉粉,卖完就收摊,但回家后也不得闲,还要制作凉粉。 江氏的伤好了许多,她和傅珊留在家里制作凉粉,是食摊的『幕后人员』。 日子一晃而过,转眼就到了五月。 初一这天,几人都来得很早,叶茵茵见暂时没有客人,便说要宣布一件大事。 程令仪猜到了,面带笑意地看着她。 果然,叶茵茵从怀里掏出帐本,开始报帐,「今日是五月第一天,也是咱们约好发工钱的日子,寻味食摊开业至今共四十一日,营收七十五两银子,珊珊的工钱是二两银子并五十文钱,香云的工钱是一两二钱银子,还有傅家伯母……算下来,程姐姐应得四十二两六钱银子,我的份额刨除成本,应得二十两银子!」 她越说越兴奋,「不到两个月,我们就赚了这么多!」 一个小小的食摊,利润就然能有这么大,实在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程令仪笑了笑,眼中露出满意之色,「不枉我们这些天的辛苦。」 傅珊没来,她和江氏的工钱都由程令仪代领。 香云拿到钱,神情隐隐激动,在食摊做一个月挣的钱,竟比她的月例银子还多,累是累了些,但凭自己双手赚来的钱也最踏实,她居然都有些不想走了…… 分了钱,众人脸上都是喜色。 没过一会儿客人来了,几人也都是笑吟吟地招唿。 - 集市另一头。 「香椿,香椿,好吃的香椿!」 女子努力地叫卖着,在她面前摆着一筐香椿芽。 可她喊了半晌,却根本无人问津,就算有,也只是看看就走了。 她身旁的妇人动了怒,拧了一把她的胳膊,「你能不能好好卖,声音柔些,笑容再和气一点,你没见街上都没人瞅你?」 女子委屈,「娘,我是来卖菜,不是卖艺,做出那副样子干什么?」 妇人也恼了,「让你做你就做,这么赚钱的买卖,那肥婆做得成,为什么你就不行?」 两人竟是傅二婶和苏青麦。 苏青麦揉着胳膊辩解,「可我们在家里都试过了,这香椿煮出来简直又老又涩,哪里像是能吃的样子?」 傅二婶也泛起了愁,「都说香椿好吃,咱们没做好定是法子不对,你只管卖你的,啰嗦这么多干嘛?」 原是二房见程令仪在府城开食摊卖香椿生意火爆,就也起了心思,摘了香椿芽拿来卖。 可辗转城中卖了几天,买的人却很少。 甚至有一次,有人买了之后第二天竟然又找到她们,骂两人是骗子,当街将她们好一顿数落。 两人怎么也想不明白,都是香椿,为何程令仪能卖出去,她们就不能? 第59章 什么迷魂汤 苏青麦忍着一肚子气,继续叫卖。 有人听到她的声音,循声走过来,拿起一根香椿看了看,又掐了掐,随即摇摇头,一把将那根香椿芽又丢进筐子里。 好不容易来了一位客人,苏青麦见他要走,顿时急了。 「客人,这是香椿芽,府城里人人都爱吃,您若没见过,买回去尝尝就知道好吃了!」 那人用异样的眼光瞥了她一眼,「买它?你拿我当猴耍呢,这玩意儿能吃?」 「能吃!」 苏青麦只当他不认识香椿,坚定地点头,「您还不知道吧,隔两条街拐角那个食摊就是卖这个的,生意好极了,听说常常还有人吃不到呢,您若在我这儿买了,就不必去那边等了……」 她还没说完,那人就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打断。 「这位娘子,你一定没去那食摊吃过吧,不然你怎么会不知道,寻味食摊现在已经不卖香椿了。」 那人道了一声可惜,「听了你叫卖,我还以为是那食摊老闆骗人,可过来一看才知道,香椿果真吃不成了,你们便是想赚钱,也得先摸清路子呀,这么老的叶子,牲口恐怕都不会下嘴,还敢拿出来卖?」 那人一脸鄙夷,摇着头走远。 苏青麦却还在震惊当中,食摊不卖香椿了,那卖的是什么?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0页 还是说,食摊黄了? 傅二婶听了那人的话,心里满是恼火,一脚把筐子踢翻。 「晦气玩意儿,忙活这么久,天天早出晚归採回来的,他一句不能吃,咱们的辛苦就白费了!」 「都怪那死肥婆,又耍了咱们一遭!」 傅二婶见苏青麦不说话,顿时又把怒气撒到她身上,「你哑巴了?」 「不是你说椿树叶子能赚钱吗,你既然发现了,为什么不早说?现在这算怎么回事,忙了这些天,赚的还不如在城里买饭食花的多,都怪你个败家蹄子,我一早叫你带吃食你不带,非说赚的钱够在城里吃喝,我问你,钱呢?小蹄子,谎话张口就来,看我不掐死你!」 苏青麦被她掐得胳膊上满是淤青,却也只能咬牙忍着。 等傅二婶撒完气了,才敢道:「娘,那肥婆的食摊现在不知是个什么情形,要不咱们过去看看?」 傅二婶心里也恨得厉害,咬牙道:「走,看我不砸了那肥婆的摊子!」 狠话是撂下了,但到了地方她却只躲在墙角观望,根本不敢上前。 两人远远瞧着对街的食摊,只见小小的食摊里人气鼎盛,一副十分热闹的情形。 傅二婶眼力不好,隔得远看不清,便问:「青麦,她们现在卖的又是什么,怎么生意还是这般好?」 苏青麦摇了摇头,「碗里白花花的,我也不知道是何物。」 两人看着程令仪迎来送来,将大把大把的钱收进囊中,心里的嫉恨简直犹如火烧。 傅二婶磨着牙道:「也不知这肥婆在吃食里下了什么迷魂汤,一个破食摊子,生意怎么就这般好?」 两人都想不通,但又不敢贸然上前去招惹程令仪,看了一会儿,便悻悻回家去了。 - 晌午,程令仪回家把工钱分别交给傅珊和江氏,两人都喜出望外。 傅珊还是头一次靠自己赚到这么多银子,从拿到钱那一刻,嘴巴就没合拢过。 江氏没想到她也有份,本不想要,但程令仪态度坚决,她只好收下,想着日后做事要更加上心,好让儿媳少劳累些,不然也对不起她拿的这些银子。 程令仪今日大赚了一笔,给家里添置了好些东西。 入夏了,天气热起来,她给每人都买了一双轻便的鞋子,还裁了布,由江氏给大家做新衣裳。 她还给傅瑶买了一大堆零嘴,给傅玖买了一桿笔。 傅瑶抱着一堆吃食,高兴得直转圈。 傅玖拿到程令仪送给自己的礼物,心里也有些意外,目光温和地瞧着她。 程令仪笑道:「你惯常用的那支笔都快秃了,我便给你买了新的,快试试好不好用,店家说这支笔用的是兼毫,什么五紫五羊的,我也不懂,你试试看,若是不好了,我再给你买别的。」 傅玖把玩了一下手中的笔,微笑着点头,「只要是你买的,都好。」 他说这句话时,看她的目光太过缱绻,程令仪心头勐地一跳,连忙转移话题。 她将傅玖的裤腿掀起来,仔细地检查了一番伤口。 「卧床静养的这一个月,伤势恢復得不错,可以试着下床走动走动了。」 即便知道这一天终会到来,但亲耳听到这个消息,傅玖眼中还是浮出一抹喜色。 程令仪也笑了,手伸向他,「我扶你。」 那只手洁白微胖,一看就很好捏的样子,傅玖毫不犹豫把她的手握进掌心,借力慢慢站了起来。 程令仪本是想拉他一把,然后再扶他出去,可傅玖握着她不松手,她又怕他站不稳,只好和他牵着手一起走出屋子。 院里玩耍的傅瑶最先看见他们,惊喜地叫了一声,「大哥哥,你能下地了!」 灶房里的江氏和傅珊听到声音,也紧忙跑出来。 傅玖被程令仪搀着在院子里走了一圈,脚步虽然还是不稳,但比起以前瘸腿的时候,却是好了太多。 程令仪观察了一下他的伤腿,笑道:「你现在走不稳,是因为伤腿还不敢太过受力,慢慢适应几天,应该就会越来越稳当,直到恢復成和正常人一样。」 江氏喜不自禁,喃喃道:「太好了,太好了……」 傅玖握紧程令仪的手,含笑看着她,「若不是你,我还以为见不到这一天。」 程令仪得意昂首,「那是,遇到我算你走运。」 傅玖点头,「的确走运。」 程令仪今日买了不少东西,再加上傅玖能下地了,江氏一高兴,便又加了两个菜,所以饭菜十分丰盛。 众人都吃了个肚圆,就连一直克制饮食的程令仪,也险些吃撑了。 饭后,她盘了一下手上的钱数,加上今天这笔入帐,她已经攒了近六十两银子,便想把二房的欠债先还了,跟他们彻底撇清关系。 哪知,江氏听了却不同意。 第60章 永宁府首富 江氏道:「令仪,这钱是在你进门前就欠下的,不能让你来还,而且,你现在还给我开着工钱,我也算是有一门进项,珊儿手上的钱我也能先拿来用,我们略攒攒就够了,没必要再花你的私房钱。」 程令仪倒是不在意,笑着道:「之前就说好了,这笔债我会赚钱来还,早些还了也省得他们多生是非。」 江氏还是摇头,「你已经做的够多了,无非是早还迟还的事,反正大房二房已经彻底撕破脸,她们再闹起来我也不怕。」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1页 傅玖也点了点头道:「有欠据为凭,只要不超了期限,咱们就占理,太早给他们还钱,恐怕还招人惦记。」 程令仪一想也是,便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 傍晚,府城某处院落。 叶茵茵双手捧着一个黄梨锦盒,献宝似的给一个妇人递过去。 「娘,这是我给您买的簪子,您快试试好不好看?」 锦盒打开,里面静静躺了一支造型别致的嵌宝花行簪,妇人拿起来瞧了瞧,又放下。 摇摇头道:「好看是好看,可材质却有些普通,戴这样的簪子出去,只怕会失了身份,你怎么买了它?」 听了妇人的评价,叶茵茵有些不高兴地撅起嘴。 「娘,这可是我用自己赚的钱给你买的,花了二十两银子呢,您就这么瞧不上吗?」 听她这么说,妇人一愣,这才又重新拿起那簪子,让丫鬟簪在了自己头上。 她对镜左右瞧了瞧,「这个簪子若是你用份例银子买的,我会觉得不值,但既是你自己赚钱买的,茵儿,娘很高兴。」 听到这么说,叶茵茵这才又展开笑颜,可她还没说什么,又被妇人的下一句话堵住。 妇人是叶茵茵的母亲周氏,她问:「茵儿,你在外面玩够了吗,是否该收心了?」 叶茵茵脸一垮,不满道:「娘,我都说了,我不是在玩。」 周氏不以为意道:「我承认,你靠着卖菜摆摊一个月赚二十两银子,的确是了不起,可这有什么用?」 「你爹爹是永宁府首富,手里的买卖多的是,钱庄、金玉银楼、布行、粮铺……家里哪一门生意不比你现在体面?你做为叶家的女儿,却整日在外面做些卖菜、伺候客人的活计,说出去像什么样子?」 叶茵茵眼里渐渐噙着一包泪,有些失望地道:「娘,我原本以为,你才是最懂我的……」 周氏面露愁容,「娘也不想干涉你,可家里现在这个情形,已经不容许你再任性了……你早些接管几门生意,日后待你出嫁,这些便都是你傍身的东西。」 「出嫁?」叶茵茵含着泪,声音也变得有些尖利,「我不要!」 「这种时候我怎么能出嫁?爹爹病了,哥哥伤残,我若再嫁出去,你们还不被那些人生吞活剥了?」 她越说越伤心,抹着泪道:「什么永宁府首富,爹爹在别人眼中不过是一块闪着光的香饽饽,他一倒下,那些叔伯们就蠢蠢欲动起来,煽动爹爹从族里过继嗣子,可哥哥他只是受伤,又不是死了,凭什么过继他们的孩子?想让爹爹把打拼半生的家产拱手让人,我绝不同意!」 「他们见明着不行,便趁爹爹生病乏力,无暇管理琐事,又在暗地里搞些小动作,只我知道的,就有三间酒楼、两间书铺、两间茶楼无故亏损关张,而这些不盈利的铺子留着也没用,按例都要转卖出去,他们又低价来收购,企图以此蚕食我家的产业……呵,这哪里是同宗亲戚,我看分明是些饿狼!」 周氏听她说了这么一堆,眼中也泛着水光。 「茵儿,原来你都明白,可娘更不理解了,如今这个家里能正经主事的只有你,你既然知道咱家的危机,为何不赶紧趁此机会接掌家里的生意,断了那些人的心思?」 「你自小是被你爹爹和哥哥教导长大的,经商能力绝不次于他们,你为何要成日待在外面,做些无关紧要的事……」 叶茵茵面色悲戚,摇了摇头。 「娘,我越是堕落放纵,他们反而还更放松警惕些……」 周氏神色一紧,「茵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叶茵茵扑向母亲怀里,哀恸大哭,「娘,我本来不想告诉你的,你知道吗,他们……他们对哥哥下手了,那次我跟哥哥说完话以后,心里难过,便坐在他屋子后窗下的台阶上没走,那个位置挨着一片竹林,不转过来根本发现不了我,我看见有人在哥哥的药里动了手脚……而那次,正是爹爹让我接管生意的第二天。」 周氏瞳孔缩紧,惊恐而愤怒地道:「以你舅舅在府城的身份,他们,他们怎么敢!」 叶茵茵长嘆一口气,「那人不是普通人,轻功迅捷,被我发现后,还没等我叫来家丁,就已经爬墙逃了。」 周氏拳头紧握,重重砸在月牙桌面上。 「当真可恨至极!」 叶茵茵安抚地拍了拍母亲的背,示意香云去沏茶。 她接着道:「不止如此,娘,咱们家的生意能做到府城第一,一是爹爹经营的好,二是他手底下的人管理得当,可那日我接管生意,去巡查铺子,那些个管事对我竟然阳奉阴违,连给我看的帐目都是假的!」 周氏闻言怒不可遏,豁然站起身道:「反了天了,我这就找他们算帐!」 叶茵茵拉住她,「娘,您消消气,您现在去找他们,除了和我一样看一堆假帐本,被他们假意奉承,还能做什么?他们的心思我猜得到,无非就是看爹爹和哥哥不管事了,瞧不上我这个小丫头片子,觉得跟着我没前途,怕是早早就被那几家收买了。」 她从香云手里接过茶水,亲自给周氏捧过去。 「咱们家的生意,十有五六恐怕都被那几家渗透了……所以我索性甩开买卖不管,跑到外面瞎混,一是麻痹他们,叫他们不敢贸然对爹爹和哥哥下手,二是我必须另闢出路,不受任何人制裁地盘活家里的生意。」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2页 她笑了笑,「娘,我觉得这一天快到了,如果我成功了,我一定要守住爹爹的心血,替哥哥延请名医治伤,您愿意相信我吗?」 第61章 一个让我嫉妒的人 周氏泪盈于眶,女儿脸上的笑容仿佛给她增添了无限信心,她再也忍不住,眼泪徐徐落下,却是笑着点了点头,「娘相信。」 叶茵茵握住母亲的手,「娘,您也不能灰心,爹爹的病是因哥哥而起,只要咱们把哥哥治好,爹爹自然也会好。」 提起卧病的丈夫和儿子,周氏眉头又紧紧锁在了一起,她神情凄楚,摇了摇头。 「茵儿,道理娘都明白,可……可你哥哥卧病这两年,瞧的郎中不下百余名,都没人有把握能治好,娘实在不知该怎么办了……」 叶茵茵手上用了些力,重重点头道:「哥哥和爹爹一定会好的,永宁府的郎中不成,咱们就去别的州府找,哪怕寻到京城,我也一定要治好他们!」 她态度坚决,周氏心里也犹如注入了一股力量。 「好,娘不会灰心,娘会在家好好照看着你爹爹和哥哥,茵儿,你想做什么,就尽管去做。」 - 一晃眼半个月过去。 入夏以后,温度一日高过一日,到处暑气蒸腾,各行各业都不算太景气,但凉粉生意依旧火爆,甚至犹有过之。 程令仪还照着前世的记忆,在回春堂配出了酸梅汤的方子,熬好后在食摊售卖。 诚惠十文一碗,童叟无欺。 烈日炎炎,众人都喜欢在寻味食摊点上一碗冰凉爽辣的凉粉,再配着消暑生津的酸梅汤,一口下肚,那叫一个痛快。 程令仪比常人更怕热些,但食摊打烊恰是晌午,正是最热的时候,哪怕坐牛车也又热又晒。 她便常常去回春堂蹭茶喝,待到下午阴凉时才走,又或是见谢东不忙,将他收买一番,让他送自己回去。 钱郎中对她来倒是没有意见,只是来了就得干活。 程令仪在回春堂泡了半个月,也将里面的药材摸得七七八八了,但药材太多,有好些她还是分辨不清。 这日,钱郎中送走病患,悠悠然躺在摇椅里,手边抱一杯酸梅汤时不时呷一口。 他咂了几口,鬍子抖了抖道:「你这丫头还有点悟性,误打误撞下,竟然把这等宫廷秘方都配出来了。」 「宫廷秘方?」程令仪不解。 不就普普通通一酸梅汤吗? 钱郎中点头,「对啊,你别看这东西用料简单,但配比却不好掌控,这可是御医研制出来,给宫里娘娘降暑喝的,民间虽然也有,但却不似这般甜润生津,或多或少都带些药味儿。」 程令仪面露惋惜,「若早知道是宫廷秘方,我就该标价高些了……」 钱郎中翻了个白眼,「市侩!」 正说着话,又有人进门求医。 钱郎中神色一肃,立马恢復严谨的样子,坐在一把太师椅上,凝神给人诊脉。 他还要求程令仪在一旁观看,最后给病患抓药。 天气炎热,病患看诊只要不是急症,也大多是下午才出门,程令仪一直忙到傍晚才得以抽身。 忙完后,钱郎中让谢东送她走。 谢东也很乐意跑这一趟,因为程令仪在时,不但分担了他抓药的活儿,出手也大方,每每坐车都会给钱。 天将黑时,程令仪才到家,江氏早已做好饭等着她。 以前傅家都是吃两餐饭,现在日子好了,晚上又加了一顿。 傅玖本是坐在窗前认真书写,听见她的声音,便抬起头看她,眼里漾着浅浅的笑意。 程令仪走到窗边,伸手进去把他的笔取走,放在了笔搁上。 她摇摇头,「不是跟你说了吗,光暗伤眼,日落时就要点灯,屋子里都快看不清了,当心将眼睛熬坏。」 傅玖温和一笑,「写得入神,一时就忘了时间,今日你回来的比昨日更晚,累吗?」 程令仪摇头,「不累,倒是饿了,快出来吃饭吧。」 傅玖依言走了出来,他现在走路已经很稳,除了伤腿还是有点不太敢使力,别的看起来都和正常人一样。 这大半年他一直卧病养伤,不怎么出门,肤色比常人白皙许多。 他跨过门槛而来,在身后暗室的衬托下,更显得他白皙如玉,容光胜雪。 程令仪一时间自惭形秽,咬着牙嘀咕了一句,「真气人!」 「什么?」傅玖问道。 「没什么!」 傅玖见她脸色不好,关切地问道:「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吗?」 程令仪瞪着他,「没错,遇着了一个让我嫉妒的人。」 「谁?」 「你!」 她每天风吹日晒,风里来雨里去的,夏天才刚开始,她就已经黑了两度。 而傅玖呢,每日在家养得白白嫩嫩的,连她都比不过! 恍惚间,她竟然生出一种,傅玖是被她娇养的小媳妇的感觉,这么一想,她的气瞬时又消了。 傅玖看着她一会儿气,一会儿笑,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吃饭时不停给她夹菜。 饭后,程令仪歇了半个时辰,便趁着月色,在院子里锻鍊起来。 抬头是一轮皓月,遥遥将清辉洒下。 回身是一盏明灯,照亮窗前那人温润的轮廓。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3页 程令仪看着那道身影,嘴角渐渐溢出笑容,她来到这个世界,犹如一株轻贱的浮萍,无根无依,坚韧打拼至今,前路才算是稍见光明,身侧也有了人陪伴。 哪怕只是同行一段,但这种感觉,依旧很好。 「喂,傅玖,你看月亮!」 她忍不住指了指天上的圆月给傅玖看。 傅玖搁下笔,看向她的目光带点无奈,「令仪,不可指月,当心裂耳。」 「你们读书人还信这个?」 傅玖起身走了出来,跟她并肩站在一起,仰望着夜空。 「我小时候也是这么过来的。」 江氏屋里,傅瑶扒着窗户,暗戳戳看着两人,忽然她回身对江氏说道:「娘,大嫂嫂指了月亮,要吃糖鸡蛋月亮才不会怪罪……」 一旁的傅珊用食指堵住她的嘴,「嘘!」 江氏也嗔了一声,「瑶儿,睡觉去,别出声打搅了你哥嫂赏月!」 傅瑶极小声地嘀咕,「我还不困呢!而且月亮有什么好看的嘛,跟个圆盘子一样,又不是八月十五可以吃月饼,大哥哥和大嫂嫂真无聊……」 话没说完,就被江氏捂住嘴,强行抱到床上让她睡觉。 第62章 下定决心学医 程令仪看了一阵月亮,心满意足地道:「走吧,回屋,娘她们应该快睡了,别被咱们的说话声吵着。」 两人回了屋,但都没有闲着。 临近六月,傅玖几乎全部的精力都用来读书写文章,对院试志在必得。 程令仪也有事要忙,钱郎中给了她厚厚一本医书,让她研读背诵。 前世她是院里的外科圣手『程一刀』,本来已经混得风生水起,年纪轻轻就颇负盛名,但却在这里半路出家学中医,一切重头开始,对她而言无异于是一道酷刑,但又不得不去做。 她仔细想了想,她的现代医学技术虽然精湛,但就如钱郎中所说,诊疗两字是分不开的,哪怕只攻外伤,治了伤也需用药。 除了一些小伤,遇着稍微复杂些的伤况,就如傅玖和刘老大,光凭她一个人是治不好的,而且不是所有医者都像钱郎中这般慷慨无私,愿意跟她协同治疗,如果日后没有钱郎中,那么她行医的路子是否就断了? 再加上这些时日,钱郎中一直有意无意地让她接触药材,传授药方,想教习她医术的意思已经很明显,程令仪索性下定决心学医。 不求做到多好,但求外伤这一领域她能独立行医救人,方不负钱老对她的栽培之心。 屋子里只有一张书桌,两人各自占了一方,忙碌到夜深才睡。 - 又过了几日。 早上日头不晒,来食摊的客人众多,也是一天中最忙的时候。 程令仪正在干活,忽然被叶茵茵拽到了一旁,压低声音道:「程姐姐,你有没有发现,有几个客人好似有些不对劲。」 听她这样说,程令仪心中一凛,忙暗中观察了一圈周围,却没发现不妥。 摇摇头问:「茵茵,你察觉出什么了?」 叶茵茵用眼神给她指出几个人,「你看那几个,不但都是生面孔,也不怎么说话,除了吃东西,眼睛一直盯着咱们灶上。」 「你的意思是?」 程令仪也觉得有些古怪了。 叶茵茵点了点头,「我怀疑,这些人是同行的眼线,有人已经盯上咱们的买卖了。」 她也不全是看出来的,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客人中有一位是她去过的酒楼的掌柜。 一个酒楼掌柜却来小食摊吃饭,除了真的爱吃,那便就是打探行情来的。 而且寻味食摊推出凉粉之后,最近在城中风头无两,虽然只是一间小小的食摊,但如此源源不断的客流量,已经被城中许多酒馆食肆盯上了。 程令仪无奈道:「没想到咱们一个小小的食摊,还能入得了这些人的眼。」 叶茵茵摇头说:「什么小小食摊,程姐姐,你可知凉粉有多稀罕,全府城就只有咱们这里有得卖,说是城中独一份儿的都不为过,之前做香椿宴时,城中有人看出名头,还纷纷出推出相同的菜式,可你看这回,城里可有人将咱们的凉粉模仿了去?」 「生意场上的人最是势利,瞧着咱们赚钱,恐怕有些人就坐不住了,咱们可得提防着些才是!」 程令仪上了心,点头道:「好,我盯着他们,茵茵,你也当心些。」 话音刚落,就听见食摊中传来『咚』的一声。 两人立即回头,只见是一位客人突然倒在了地上,离得最近的香云忙要去搀扶那人,她只当是客人没坐稳,一不小心才摔了。 可她刚拉起那人的胳膊,就见他开始口吐白沫,转瞬间便浑身抽搐起来。 香云吓了一大跳,勐地将手缩回。 程令仪和叶茵茵对视一眼,心里都是一惊,忙上前查看情况。 桌上另一人似乎是那人的同伴,满脸络腮鬍子,约莫有四十来岁,他蓦地将碗筷一摔,便开始叫唤起来。 「杀人了!这家的吃食有毒,我弟弟中毒了!」 络腮鬍子这么一叫喊,食摊所有客人顿时惊慌不已,纷纷四散逃出,围在一旁指指点点地看热闹。 络腮鬍子直逼香云,「你们这个黑店,究竟给我弟弟吃了什么东西,他怎么变成这副样子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4页 他面相凶煞,香云有些怕,但还是镇定地道:「吃的是凉粉,绝对无毒,不然您和别的客人怎么没事呢……」 「你闭嘴!」络腮鬍子一脸狠厉,「我弟弟吃饭前还活蹦乱跳的,好端端一个大活人,怎么吃了你们一碗凉粉就变成这般,不是吃食有问题是什么?」 「我们没事,说不上只是命大,毕竟你们这凉粉也不知是怎么做出来的,谁知道你们有没有动什么手脚?」 程令仪上前将香云拉到自己身后,眼神和络腮鬍子对上。 络腮鬍子也不知是做什么行当的,一身的煞气看起来像是欲择人而噬。 程令仪丝毫不惧,清冷的眼神盯着他,「这位客人慎言,除了中毒,癫痫、中风都有可能引起抽搐,当务之急是先送你弟弟去医馆诊治,事情未有定论之前,还请不要随随便便给我们寻味食摊泼脏水。」 络腮鬍子根本不听,大叫道:「不可能,我弟弟没病,他身体一向强健,怎么可能会得你说的那些病?他是吃了凉粉才开始发作的,一定是吃食有问题!」 程令仪冷冷道:「我劝你冷静一点,不管是不是我们食摊吃食有问题,现在都该先送你弟弟去医馆,你几番推脱,难道是有意耽误治疗时机,想害死他?」 络腮鬍子没料到她会这么说,一时有些接不上她的话。 「我怎么可能会害我弟弟?害人的明明是你们几个蛇蝎女人,我弟弟变成这样,我只是想为他讨个公道!」 程令仪道:「在场这么多人作证,若真是我们的责任,我绝不推脱,你若还要纠缠,你弟弟万一出了什么问题,那便是你成心谋害了,你就是想赖到我头上,我也不会认,到时咱们公堂自见分晓!」 叶茵茵和香云站在她两侧,也都一脸提防地盯着他。 络腮鬍子愣住,没料到她一个区区妇人,突遭变故后竟然还能冷静地说出这番话。 这怎么跟他想像中的有些不一样? 明明是几个女人,吓唬不住就算了,还这么难对付? 第63章 包藏祸心 食客中不乏有一些老熟人,他们刚才被倒地的男人吓住,没来得及思量,这下也都回过神来,细想一下,便觉得这络腮鬍子大汉的反应似乎不太对。 这一副纠缠不清的模样,看着倒像是要讹人。 有人帮腔道:「程娘子所言有理,不管是不是吃食的问题,最紧要的是救人,送医叫郎中一诊治,真相自然大白!」 「对啊,放着你弟弟不管,反而在这里讨要什么公道,一会儿若是闹出人命,寻味食摊可就真洗不清了!」 「你一个大男人,欺负三个弱女子算怎么回事儿?」 面对众人的指责,络腮鬍子脸色有些难看,他目光在人群里搜寻,见那人给他打了个手势后,才应声道:「我当然知道要送我弟弟去医馆,用得着你们说?」 「我只是一时太过着急,才会乱了分寸,不过,若要去医馆,她们三个自是不能缺席,你们也得过去几个,以便给我作证!」 程令仪从容道:「我也正有此意,但食摊还有不少食材杂物,需得留一人看着,我们两个随你去,至于诸位客人,谁愿去都可一同前往。」 络腮鬍子背起地上意识不清的男人,瞪着程令仪,「那走吧,去百草堂。」 程令仪眉头皱了皱,「百草堂在城东,与这里相隔甚远,怎么看都不是最优选,最近的医馆有杏林馆和回春堂,为何要捨近求远?」 络腮鬍子冷哼道:「百草堂的郎中信得过,就去那里,省得有庸医误了我弟弟性命!」 程令仪原本神情紧绷,此刻听了他的话,倒是一点儿也不急了,站在原地整理起袖子。 络腮鬍子催促道:「走啊,你不敢动身,是怕了吗?」 叶茵茵忽然凑在程令仪耳边说了一句话。 程令仪眼中闪过一抹冷意。 她盯着络腮鬍子,缓缓道:「这位客人,你若是不急着给你弟弟寻医问诊,那咱们也没必要浪费时间,直接上公堂由衙门定夺吧。」 「你这话什么意思?」 程令仪道:「你弟弟刚一发作,你便说是吃食有问题,可我要将令弟送医,你却百般推脱,谁都知道,突发急症的人都是早治早好,你却故意捨近求远,要跑到城东去,要么就是你想拖着不救你弟弟,要么……便是你弟弟压根没病,而你,更是包藏祸心,想对我们寻味食摊不利!」 叶茵茵也冷哼道:「在座的都不是傻子,谁人不知百草堂是什么地方?去百草堂的又能有几个好人?只要有钱,毒药都可以当糖豆子买,更遑论收买一个郎中,你应该还有同伙吧?你在这里拖延时间之时,你的同伙恐怕已经先一步去百草堂行不义之事了,你们真是好算计!」 众人都惊愕不已,对着络腮鬍子义愤填膺地指责起来。 「就是,百草堂又远名声又差,你跑这么远去求医,肯定没安好心!」 「回春堂里的钱郎中德高望重,在城中颇负盛名,谁会放着回春堂不去,反而跑去那么远的地方?绝对有猫腻!」 「你们两兄弟长得人高马大,却干出这种勾当,栽赃陷害几个女人,你们还配做人吗?」 络腮鬍子不明白,为何事态瞬间就变成这般,所有的指责都向他一边倒?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5页 可他干仗还行,吵架却实在不是强项,背着人团团转了几圈,怒吼道:「你们胡说,我弟弟生死不明,你们拦着不让我送医,是不是想害死他?」 众人都笑了。 不知谁道:「自始至终,不愿意送医的人只有你啊,要害你弟弟的分明是你自己。」 程令仪趁着络腮鬍子与人争辩,悄悄绕到他背后,手搭上了昏迷男子的颈部。 搏动有力,唿吸平缓。 她正要去掀那人的眼皮,那人居然睁开了眼睛! 程令仪倒没觉得意外,反而沖他笑了笑,「哟,不装了?」 看到这副场面,众人不禁都有些呆滞。 「难怪你不急着送你弟弟就医,原来你们压根就是装的,太过分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众人团团将两人围住。 络腮鬍子没想到同伙那么快就被人识破,这会儿也没有必要再装下去了,他愤怒地把人掼到地上,质问道:「你做什么?!」 男子瘦瘦高高的,一副尖嘴猴腮样,他颇为委屈地道:「球哥,我听到你与人争辩,我心里也着急啊,谁成想竟有个女人的手摸了我一把,我这才没忍住瞧了一眼……」 络腮鬍子怒不可遏,狠狠踹了他一脚。 「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女人?你这好色的毛病能不能改改,都赖你坏了咱们的大事!」 程令仪打断道:「两位先别急着内讧,声明一下,我不是摸你,我只是看你还有没有气,毕竟人死了,我们食摊多多少少也要担点责任,我可不想沾上这种晦气事。」 瘦高个看到她的长相,一脸的后悔莫及,「早知道是被一个肥婆摸了,我还不如死了!」 程令仪眼神一冷,「如果这是遗言,我可以不与你计较!」 瘦高个一脸警惕地问道:「你要做什么?」 程令仪冷笑道:「应该是我来问,你们要做什么?」 她看向众人,缓缓行了个礼。 「诸位客人,承蒙大家平日时常照顾寻味食摊的生意,我们感激不尽。」 手指过络腮鬍子和瘦高个,「我们寻味食摊一直本本分分做生意,未曾得罪过任何人,奈何今日却被他们两人栽赃陷害,这般作为简直欺人太甚,我实在不知是哪里招惹了他们,我们虽是女子抛头露面做买卖,却也不愿任人欺凌,今日之事,我会去衙门报官,请知府大人还我们一个公道,还请诸位客人能为我们作证!」 众人当中有不少人应声。 「好,我愿跟你们一道去衙门,我生平最见不得这种无耻之辈,一定将事实原原本本地告知青天大老爷!」 「寻味食摊若真是着了他们的道,那咱们日后便没有口福可享了,简直阴险!」 络腮鬍子和瘦高个被人团团围住,压根逃不出去。 第64章 偏要硬气给他们看 两人对视一眼,都心道一声完了,甚至有些后悔接了这单生意,要是早知道这几个女人如此难缠,两人是万万不会来的。 然而却是悔之晚矣…… 两人被大伙儿找来绳子捆了,一路押送到衙门。 临近门口,叶茵茵却忽然跟程令仪说,她进公堂有些胆怯,要留在门外等他们。 程令仪见她神情果然露出一丝彷徨,便没有勉强,安抚了几句就要和其他人一起进去。 叶茵茵拉住她解释道:「程姐姐,我不是要撇下你一个人,是我真的……总之你放心,咱们永宁府的知府大人最是公正无私,眼下咱们证据确凿,他一定会秉公处理的,你别怕,我就在这里等你!」 程令仪沖她笑了笑,「我不怕,你安心等着,一会儿见。」 审案的过程很顺利,络腮鬍子一到公堂倒是老实得跟鹌鹑一样。 堂上问什么,两人不敢隐瞒,一一答了。 两人本是城中的地痞无赖,平日便时常做一些偷鸡摸狗的事,这回更是被人买通,来栽赃诬陷程令仪几人,目的是想狠狠敲诈一笔钱财,以此给她们一个教训。 幕后主使是一个名叫品香阁酒楼的掌柜,当堂就被衙门传唤过来。 程令仪一看,果然是先前在食摊吃饭那个人。 接下来的过程就没有什么可赘述的了,该收押的收押,该用刑的用刑。 退堂之后,程令仪便跟作证的几位客人一起出了衙门。 一出来,她便向几人道谢,「多谢几位肯帮我们作证主持正义,改日我请几位来食摊吃饭!」 几人哈哈大笑,「好好好,那这顿免费的吃食,我们一定都敞开了吃,到时程娘子和叶姑娘别心疼才是!」 「一定叫几位尽兴。」 送走了几人,程令仪和叶茵茵也往回走。 叶茵茵问道:「程姐姐,还顺利吗?」 程令仪点了点头,「证据确凿,一切都很顺利。」 叶茵茵沉吟道:「今日上了公堂,只怕用不了多久,城中盯着咱们的那些人就都知道了,有了这次的事情做威慑,他们以后要是再想对咱们不利,心里可就得掂量着些了。」 程令仪颔首,「我也正是这么想的,既然闹起来了,干脆把事情闹得大些。」 她嘴角噙着一抹冷笑,「他们难道瞧着咱们都是女子,觉得女人好欺负?那我就偏要硬气给他们看。」 这话很对叶茵茵的胃口,她笑着点头,「就是!」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6页 「别人都说衙门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那都是别处,咱们永宁府万万不是这样的,府尊大人勤政爱民,廉洁奉公,手底下几乎没有冤案错案,连重刑都很少下,一定不会委屈了咱们的!而且,他最是赏识有胆色的女子,程姐姐,府尊大人今日可褒扬你了?」 程令仪听着她如数家珍又满是自豪的语气,笑问:「你跟知府大人很熟?」 叶茵茵摇头,嘿嘿一笑,「那哪儿能啊,府城人人都是这样传的!」 程令仪未置可否,「那就要让你失望了,今日审案的通判大人。」 叶茵茵吐了吐舌,「是谁都没事,最重要的还了咱们的清白,惩治了恶人,哼,我看见品香阁掌柜被押来的时候,简直忍不住想啐他一脸口水,真是阴险小人!」 程令仪问:「你都没进去,怎么知道那人就是品香阁掌柜?」 叶茵茵:「……」 有时候身边的人太聪明了也不是好事,她觉得,程令仪恐怕早就对她起疑了,只是一直没戳破罢了。 「哎呀,跑了这么一趟,都快半下午了,肚子好饿,咱们先去吃点东西吧!」 回到食摊,香云已经把残局收拾妥当。 时候已经不早,程令仪便与两人分别,各自回家了。 - 往后的几日,食摊果然风平浪静,就在程令仪和叶茵茵都松了一口气时,却又有一位掌柜找上门来。 他自称是悦来楼掌柜,姓方,来此是想跟寻味食摊谈合作。 程令仪不动声色地道:「我们这小小食摊,有的不过是一些粗鄙小食,敢问方掌柜,说的合作是指?」 方掌柜圆脸宽额,一脸的和气相。 笑着道:「两位女豪杰,前几日的事方某也听闻了一些,你们能识破诡计,惩治恶人,这般胆色实乃令方某佩服,明人不说暗话,方某这回来此,是想跟两位买你们手中的凉粉。」 他笑道:「程娘子,你们食摊的凉粉可不是什么粗鄙小食,凉粉在府城兴起时,我好奇之下也叫伙计买回去尝过,滋味和口感都是一等一的,想必别的同行也这么做过,这样的好东西,却是你们独一份儿的,自然招人嫉妒,所谓树大招风,两位日后若是不想再发生同样的事,不如把好处分散出来……」 程令仪没有插话,静静等他说完。 「我已让厨子研究过了,凉粉是用豌豆做的吧?只是不知你们用的什么法子才将其做出,这个且先不论,什么配方做法都不是我的目的,当然我也知道,这么重要的东西,你们肯定不会轻易交出来,所以我只要凉粉,你们可愿长期给悦来楼提供凉粉?只要能合作,价钱都好商量。」 悦来楼不缺大厨,只要有原料,什么口味都能做得出。 而且,进出酒楼的客人,他们的身份地位,也远不是出没于这些小食摊的人能比的。 不管进价是多少,到了悦来楼,他都有信心把价格再翻数倍,不愁没钱赚。 听到这样说,程令仪心里很有些意动,几乎要答应了,但思索一番,还是摇了摇头。 「方掌柜如此有诚意,我其实很愿意跟您合作,但是目前来看,我们所制作的凉粉,供应食摊都有些欠缺,更别说提供给您,在扩大产量之前,暂时是没法答应您了。」 方掌柜有些失望,但又能理解,沉吟片刻问道:「敢问程娘子何时能量产?」 程令仪摇了摇头,「尚且不知。」 她心里其实有过开作坊的想法,只是还没有攒够钱。 两人说话间,没人注意到,一旁的叶茵茵在听了程令仪的回答之后,悄然松了一口气。 第65章 你的真实身份呢? 方掌柜嘆了口气,摇头道:「程娘子,叶姑娘,方某善意提醒你们一句,城中大小食肆盯着凉粉的人不少,和方某一样,想订购凉粉给酒楼增添新菜的也有,你们手上掌握的方子,可以说是一棵摇钱树,早些量产把好处分散出去,并不是一件坏事,有钱赚不说,还能降低旁人对你们的关注,尤其你们都是女子,可知怀璧其罪……」 程令仪会意,笑了笑道:「多谢方掌柜提醒,道理我们明白,和气生财嘛,有钱大家一起赚,这件事我会尽快想法子落实,凉粉一旦量产,定然尽早知会方掌柜。」 方掌柜见她如此上道,满意地点了点头,拱手道:「既如此,那方某静候佳音,今日就先告辞。」 送走方掌柜,程令仪怅然嘆了口气。 「怎么了?」叶茵茵问道。 程令仪摇了摇头,感慨道:「茵茵,我以前虽然没做过买卖,但我一直相信自己的买卖能做大,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每当我还在思索下一步的路时,总有人先递来梯子,既是帮我指了一条路,也是催着我快些往前。」 「第一次是你,让我提前开办了食摊,这一次又是方掌柜,看来作坊的事也要提上日程了。」 叶茵茵微微一笑,「这是好事,以你的能力,迟早都会有这么一天。」 程令仪苦笑道:「迟和早也是有区别的,就好比,办作坊既要场地又要人力,但现在的我,哪里能拿出这么多钱?」 叶茵茵笑,「你还有我啊,忘了吗?咱们可是同伙。」 「同伙?这话听着像是要作奸犯科。」 叶茵茵敛起神情,认真道:「程姐姐,我没有说笑,若你信得过我,场地和人手的事就交给我去办,作坊开起来全权由你负责,我不会插手,咱们还按老规矩分红,但这回我不要四成,只要两成足矣。」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7页 办作坊前期投入多,但正如方掌柜所言,凉粉量产以后就是一棵摇钱树,两成利润已经不低,而且她的目的也不在于一个区区作坊。 程令仪有些诧异,诧异的不是叶茵茵能办到这些,而是她竟然不再隐藏实力? 「茵茵,相处这么多天,我自是信得过你,初见你时,你是一个卖菜女,收着一文两文的钱,却能轻松开出一家食摊,所有的难事到你那里似乎都不算难办,我愿意继续与你合作,那么你是否也愿意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呢?」 叶茵茵挽着她的胳膊,笑道:「不是我故意瞒你,我也是有不得已的原因,不过我们既然要继续合作,自然要对你坦诚相待,程姐姐,你可知城北叶家?」 「城北叶家?」 程令仪思索了一番,喃喃道:「城北叶家,城北叶家,金砖脚下踩,金缕身上着,不问银两有多少,但见长街长……可是这首童谣中的城北叶家?」 叶茵茵扑哧笑出来,「哪有童谣唱的这般夸张,叶家只是生意做的大了些。」 这便是承认了。 程令仪面露震惊,她想过叶茵茵的身份或许有来头,但没想到来头这么大。 永宁府人人都知道,城北叶家的生意遍布全城,是当之无愧的府城第一富商,童谣前两句或许是夸张,最后一句却是事实。 不问银两有多少,但见长街长。 城中目之所及,几乎每一条街上都有叶家的产业。 而且,传闻叶家与知府大人有亲,想起前几日叶茵茵说起知府大人时亲昵的语气,程令仪忍不住问:「茵茵,知府大人是你什么人?」 叶茵茵道:「府尊是我舅舅。」 程令仪更想不通了,「茵茵,你这身份,城中能与你比肩的一只手都数得过来,你为何放着好好的千金小姐不做,要出来吃苦?」 叶茵茵嘆气,「自从我爹爹和哥哥病了,叶家的光景已经大不如前,都是外面传的好听罢了,叶家没有主事人,生意七零八散,已是一盘散沙,我们现在的处境说是举步维艰都不为过……」 程令仪十分意外,问道:「连你舅舅也不能解决?」 叶茵茵摇摇头,「舅舅的身份是有一些威慑力,但生意场上的事没那么简单,明面上干干净净,烂帐都在私底下,所以舅舅也没法插手,只能尽力护着我们一家人……不瞒你说,程姐姐,不是我要出来吃苦,而是我在叶家已经被排挤的无处立足。」 她神情落寞,「所以我干脆出来了,他们要争就去争,我要凭自己辟出一条路,叫所有人都瞧瞧,我不是那般无用,属于叶家的东西我也都会收回来。」 程令仪拍了拍她的肩,眼神鼓励,「茵茵,你一定可以。」 叶茵茵笑了笑,「程姐姐,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因为你从不觉得女子做不成大事,有些时候,我甚至觉得你比我娘还懂我。」 「你知道吗,遇见你的时候,我在街上已经卖了两个月的菜了,以前我连菠菜和苋菜都分不清,但好像只要适应得够久,这一切就都习以为常了,你当时也一定没看出来我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吧?」 程令仪回想当初,明明互相都不认识,那个脏脸少女眼见她与人起冲突,还是热心肠地冲出来劝架。 「那会儿你市井又机灵,身上毫无骄纵之气,的确看不出来你是首富之女。」 叶茵茵点了点头,「可那时,我正怀疑是否走了一条错误的路,如果留在家里争取,至少我还能保住一些东西,一旦出来我就什么都没有了,若我连一个卖菜女的身份都没本事改变,叶家也会因为我的无能,变得一无所有……程姐姐,是你点醒了我。」 「我点醒了你?」 叶茵茵点头,「程姐姐,你或许没留意,但与你结识之后,你的许多言论都令我茅塞顿开,是你给了我信心,让我觉得我也有资格做成我所想之事,我提出与你合伙开食摊,并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我一早就看出你非常人。」 「我觉得,你就是我命中要出现的转机。」 第66章 抱上了首富千金的大腿 程令仪没料到她把自己看得这么重,莞尔一笑。 「茵茵,你的意思是,你把宝压在了我身上?」 叶茵茵也俏皮一笑,「可以这么说,兵法云,一将胜千军,程姐姐,你就是这一将,开了食摊后,愈发证实了我的猜想,我笃定哪怕凉粉生意做不下去,你也还有别的点子,你就像一个百宝箱一样,每打开一格,总能给人惊喜,但是——」 她面色严肃而诚恳,「程姐姐,我绝没有要利用你的想法!」 「之所以跟你袒露这么多心声,是想与你精诚合作,一起赚钱,做大我们的事业。」 程令仪心中也有些激盪,但还是冷静地道:「茵茵,你可想好了,你是首富千金,哪怕家里形势再不济,拥有的资源也非同一般,但我不是屈于人下之人,你若用了我,我就一定要拿到我该得的,你不觉得吃亏?」 叶茵茵摇头一笑,「吃不吃亏取决于得到了多少,而不是失去了多少。」 程令仪爽然笑道:「茵茵,我一直觉得你精明,但这精明背后却是一份难得的豁达,你对我坦诚相待,我也不再瞒你。」 「你看我非常人,选择把宝压在我身上,我也瞧出你身份不一般,或许有一天会成为我的助力,这世道对女子总归是太苛刻了些,我就算有百种本事,也终究独木难支,就比如前几日的事,如果那些人心再黑一些,可能就不单是谋财这么简单,而若是踩在巨人的肩上,有叶家和府尊的身份在,这种事情或许根本不会发生。」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8页 叶茵茵点头,「没错,虽然明争暗斗不断,但从没有人敢在我叶家的地盘上撒野。」 程令仪无奈笑了笑,但眼中却满是神采。 「可见权势还是有用的,你愿意信我,我也愿意借你的势,茵茵,合作吧,就看看我这个乡野村妇与你这个落魄千金,究竟能做出什么样的大事。」 叶茵茵哈哈笑起来,「绝不会比现在差就是!」 「那么第一步,便是开作坊?」 「没错,只需给我三日,便能把一切都安排到位。」 两人把事情说开后,心也不觉更近了几分,叶茵茵从事情定下到打烊回家,脸上一直挂着笑。 香云伺候她净手换衣裳,有些不解地问:「姑娘,您真要把叶家的命运交到一个陌生人手里吗?」 叶茵茵摇了摇头,「我交给程姐姐的不是叶家的命运,而是我的信任,我相信她可以破局,也给得起她所要的。」 「是否有些草率,您不与夫人商量一下吗?」 「娘也帮不了我,现在能帮我的,只有程姐姐。」 叶茵茵摆了摆手,「香云,你也累了一天,下去歇着吧。」 香云恭敬地应了声是,缓缓退了出去。 - 傅家。 夜里静悄悄的,只傅玖的屋子还亮着油灯。 他跟程令仪共用一张桌子,各自忙着不同的事,虽然没有对话,但他还是看出她心情不错。 不由问道:「什么事这般高兴?」 程令仪往椅背里一靠,伸了个懒腰道:「就是觉得自己运气挺好的。」 傅玖自嘲一笑,「我的运气倒是一直不好。」 临近六月,程令仪知道他在忧心院试,问道:「你怕考不过?」 傅玖摇摇头,「我从没有一次觉得自己考不过,但事实往往不尽人意……」 屡屡失利,他已不确定是运气不好,还是真的实力不行。 程令仪见他面露彷徨,笑着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你十二岁就能考中童生,我相信你的实力,别被以往的事情影响了,尽力去做就是,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就算考不上也没事,大不了我养着你呗!你娘子我可是咸鱼翻身,抱上了首富千金的大腿,马上要赚大钱了,再供你读几年书,根本不成问题……」 她本是想开个玩笑,叫傅玖别那么忧虑,却没注意他的脸色变得越来越红。 「可我答应了要做你的靠山,若我连院试都过不了,这般无用之人,你还愿意养着我,不离开?」 程令仪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她似乎说了一些令人误解的话,脸上忍不住也有些发烫。 「呃……我在府城还有事做,暂时不会离开,你别想那么多,安心赴考便是。」 得到她的回答,傅玖眼神坚定地道:「令仪,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程令仪含煳地点了下头,便匆匆合上医书,上床躺下了。 - 叶茵茵办事效率极快,说的是三日,但只用了两日就把作坊的事情安排妥当。 食摊一打烊,她便拖着程令仪过去视察。 作坊是个两进的院落,刚一进门,便有十余名僕役站在门口向两人问安。 叶茵茵从香云手中接过一沓身契交给程令仪,「程姐姐,这是作坊所有人的身契,都交由你保管,日后你就是他们的主子。」 她眼神扫过阶下十余人,「还不快给你们的主子见礼?」 众人纷纷跪下向程令仪行礼。 程令仪一时还不适应这个排场,但知道此刻正是立威的时候,便有模有样地训起话来。 交代完自己的一些规矩,她细看了看这些人,「茵茵,他们瞧着不像是一般的僕役。」 叶茵茵笑了,「自然比一般人要好,叶家有自己的牙行,我早已吩咐管事给我选一批得用的人,这些都是精心调教过的,懂规矩,来歷也都清白,用着放心。」 程令仪不由感嘆,「哎呀,抱上首富千金的大腿就是不一样,我真是走了大运,能省这么多事!」 叶茵茵红了脸,跺了跺脚道:「程姐姐,你这人,有时看着再正经不过,有时说话又像个无赖,女无赖,快闭嘴吧,我带你逛逛院子。」 她边走边说:「这里原是我家一个酒坊,后来酒坊被我的叔伯们搞垮,人也都遣散了个光,只剩这么个空壳子,如今倒是正好拿来当作坊用,你看,你要求的石磨、模具、灶台……通通都准备好了,採购的豆子也都搬了来,只需你一声令下,就能开工。」 程令仪笑道:「茵茵,有劳你了,我什么都没做,却得了一间作坊,倒像是白嫖。」 叶茵茵也嬉皮笑脸地道:「彼此彼此,等作坊运作起来,现在花出去的我都会收回来,到时白嫖的就成了我。」 程令仪摸了摸下巴,沉吟道:「既然万事俱备,那我也该去知会一声方掌柜,作坊一旦开工,做出来的凉粉光凭食摊定是吃不下,还得有人来买才行,我瞧着那方掌柜是个可信之人,倒可以试着合作合作。」 叶茵茵急了,「还找他做什么,现成的买家不就在你眼前?」 「你说你啊?」 叶茵茵翻了一个白眼,「不然你以为那日我为什么要说那么多,难道仅仅只是为了作坊的这两成利润?哼哼,叶家先不论,我名下的私产就有三间酒楼,作坊开工,当然是先紧着自家人,话虽然是方掌柜先说,但这个想法却是我最先有的,只是没他嘴快罢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9页 程令仪乐不可支,笑得直不起腰。 「得得得,扶持我开作坊的是你,大买主也是你,反正我可以坐享其成,怎么着都是赚的!」 第67章 你可不是土包子 叶茵茵气得要去掐她,「程姐姐,你往日的稳重莫不都是装出来的?说正经事呢,就知道打趣我!」 程令仪憋笑,「哪里是打趣,我是真的觉得捡了便宜。」 短短两天,她就多出一家宽敞气派的作坊,手上还捏着十余人的身家性命,总觉得有点不真实。 叶茵茵哼哼两声,「程东家,你就说什么时候开工吧?」 程令仪想了想说:「那便明日吧,珊珊比我有耐心,既然日后也不用在家自己做凉粉了,就叫她过来教会这些人。」 叶茵茵自然没有意见,拉着她走进一间最东边的厢房。 「程姐姐,我想着你或许会时常来作坊,便叫他们把这间屋子收拾了出来,留作你休憩之用,你家离府城远,有时候遇着颳风下雨,或者别的事,都可以来这里歇脚,这间屋子在最里边,还算清净,作坊里的事应该也碍不到这边。」 屋子里打扫得一尘不染,处处干净整洁,一应用具也都齐全,看得出是费了心思的。 与这里相比,她在傅家的住处就显得有些过于简陋了。 程令仪笑笑,「茵茵,还是你想得周到。」 两人坐下,叶茵茵以手托腮,催问道:「程姐姐,两天之间准备出这些,要说周到也不尽然,你快想想,还有没有什么缺漏,我都一概补上。」 程令仪思索一番,「若说缺漏,我只想到了一点,作坊运作起来之后,货物想必要销往各处,送货的车马也应该配备才是。」 叶茵茵一拍脑门,「这我倒忘了!不过简单,明日等你再来就有了。」 程令仪再次感嘆叶茵茵做事的靠谱。 正说着话,香云捧着一壶茶走进来,给两人各自斟了一杯,室内顿时盈满清幽的茶香。 程令仪呷了一口,嘆道:「茵茵,你不隐藏身份了也好,连我都跟着沾光,我这个土包子,还没有喝过这样的好茶呢。」 叶茵茵不以为然,摇摇头道:「程姐姐,你可不是土包子,我总觉得你是见过世面的人。」 程令仪虽是村妇,却又不像村妇。 她做买卖时游刃有余,捉拿恶人、上公堂面见父母官也都是从容不迫,哪怕如今拥有了一间作坊,她虽见高兴,但也并无一丝得意忘形。 而且,她知道自己身份之后,也没有像别人那般讨好恭维,一切都还和以前一样。 试问有几个村妇,能做到像她这般宠辱不惊? 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是一个土包子? 程令仪笑道:「好了,茶也喝上了,说正事吧,你叫我来这里,总不会真的只是坐坐?」 叶茵茵嘿嘿一笑,「什么都瞒不过你。」 她神色认真了几分,「程姐姐,我名下那三间酒楼虽然没被针对,但生意也谈不上多好,一直不温不火,仅仅不亏本而已,酒楼的买卖向来都是不进则退,一旦没了人气,定然也逃不过闭店的结局。」 「所以这次,我除了想订购凉粉进去,还想请你帮我出出主意,看看怎样才能把酒楼盘活,打造出像寻味食摊那样的势头。」 程令仪双手抱臂,慢悠悠道:「好处?」 叶茵茵笑着伸出两根手指,「我早想好了,这是我的私产,我可以全权做主,若你真能盘活酒楼,只要能把利润做到五成以上,我便给你两成分红,立契书为证,只要酒楼不倒,你就能一直拿钱。」 「如何,可还满意?」 程令仪笑道:「不愧是首富千金,出手就是大方,我当然满意。」 酒楼也分等级,叶家做为府城第一富商,叶茵茵手中的酒楼资源定然不差,里面来往的人非富即贵,只要能把人气做起来,利润相当可观,给她两成已是不薄。 「那你可有法子?」叶茵茵满是期待地问。 程令仪摇了摇头,「我没有开过酒楼,法子我一时也说不出,但却可以试试。」 「我猜,你和方掌柜想的一样,买凉粉是想添一道新菜给酒楼拉人气,这样的法子,短时间大家可能会来寻新鲜,但想要长期做下去,光靠一道菜式肯定是不够的,也别说三家酒楼一起了,先用一家试试水吧。」 叶茵茵闻言思索了一番,「是这个理,那该怎么办呢?」 程令仪道:「你先给我说说三家酒楼的情况,我想想从哪家入手。」 三间酒楼,其中两间是二流酒楼,一间一流酒楼,这一流酒楼本是家传承百年的老店,口碑一直不差,做到如今却反倒是生意最凉的一家。 按叶茵茵的话说就是门可罗雀,连她都不想踏入,酒楼的运作,也仅仅只靠着那些为数不多的老客来维持成本,已经是濒临倒闭的边缘。 另外两家虽然名气不大,但由于位置不错,每月还稍稍有些盈余。 叶茵茵剖析完问道:「程姐姐,你觉得从哪家着手比较好?」 按她的意思,是从生意最好的那家店开始,这样能挽救的余地还大一些。 程令仪听后却摇了摇头,问道:「茵茵,你让我帮你盘活酒楼,是不是想把生意做大,令那些排挤你的人不敢小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0页 叶茵茵点头,「没错,要想叫他们知道跟着我是有前途的,我就得拿出些本事来。」 程令仪道:「既然这样,那就从春和楼开始。」 春和楼便是那间百年老店。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春和楼曾经在府城也是排得上号的酒楼,如今门庭冷落,更是令人唏嘘,如果我们把春和楼做起来,不就是最有力的证明?」 她眼中神采奕奕,叶茵茵也没来由多了几分信心,点了点头。 「好,听你的。」 第二天,傅珊跟着程令仪一起来了作坊。 她将院里看了个遍,惊愕了好一会儿,才终于肯相信,这么大的一间作坊,以及作坊里的这些人,竟然都是她大嫂嫂的? 尽管接受了这个认知,但她在教众人做凉粉时,脚步还是有些轻飘飘的。 作坊这边有傅珊,食摊一打烊,叶茵茵便带着程令仪直奔春和楼。 第68章 简直太没规矩了些 春和楼掌柜看到叶茵茵的模样,惊讶得嘴都有些合不拢。 「姑娘,您……您……」 一副想问又不敢问的样子。 自家金尊玉贵的主子,怎么穿得跟逃荒似的,粗布衣裳上还沾着几块油渍,这是怎么了? 叶茵茵挥挥手,「出去办了些事,来不及换衣裳而已,无须担心。」 她带着程令仪在二楼的雅间坐下,拿过掌柜递来的帐本翻看。 春和楼的掌柜姓李,名叫李贵,叶茵茵鲜少踏足春和楼,这回过来,使他心里颇有些不安,忐忑地问道:「姑娘,您这回来……?」 难道是看酒楼不盈利,要处置了他们? 他满心苦涩,却也预料到了会有这一天,赶在叶茵茵开口前又道:「姑娘,我知道是小的失职,才会叫春和楼的生意越做越差,您撤了我可以,但能不能先别关张……咱们楼里的十几张嘴,可都指着春和楼养活呢……」 叶茵茵本来没打算训斥他,听到这里却是面色一变,将帐本重重摔在桌上。 「李贵,我选你做春和楼的掌柜,是让你帮我分忧的,如今酒楼一天连十个客人都没有,眼见着就要亏损,还养着一帮闲人做什么?你有这滥发好心的功夫,不如想想怎么提升一下酒楼的盈利!」 李贵一脸惭愧,「是小的无能,但楼里的这些不是闲人,春和楼经营百年,他们好些从父辈就在楼里做活儿,对这里的感情极深,哪怕有时候酒楼不盈利,我开不出工钱,他们也不肯离开,姑娘,您撤了我,小的绝无怨言,但还请放过他们……」 叶茵茵冷笑,一身的气势尽显。 「你倒重情重义,那你告诉我,酒楼不盈利,如果不关张止损,难不成要靠我养着你们?」 李贵深深嘆一口气,再无可辩驳。 这时,雅间的门忽然被推开,门口涌进来数十人,齐齐跪在叶茵茵身前。 恳求道:「东家,李掌柜是好人,您别赶他走,我们也不要您养着,只求酒楼能多开一天是一天,真到了开不下去的时候,我们自己会走……」 李贵掩面嘆气,一脸的无奈。 「姑娘和客人在里面,你们怎么闯进来了,简直太没规矩了些!」 连忙又向叶茵茵求情,「姑娘,他们也是想为小的说情,并不是有意冒犯您,还请您恕罪。」 叶茵茵没说话,不知又是谁哭诉道:「东家,我们知道您也为难,可我的爷爷和爹都曾做过春和楼的厨子,我们不想看着春和楼关张,您就让我们陪春和楼走到最后吧……」 话一出,有好些人都伤心地抹起了泪。 叶茵茵也没想到,今日过来会惹出这么一遭事,有些烦躁地揉了揉眉心。 「行了行了,别哭嚎了,没见有贵客在吗?而且,我何时说过要将春和楼关张?」 众人都是一愣,李贵不可置信地问:「姑娘,若不是关张,那您……」 又是看帐本,又是问罪的,难道不是来处置他们的? 叶茵茵指向一旁正在悠闲喝茶的程令仪。 「这位是我请来的贵客——程娘子,她会帮我重新整顿春和楼,让春和楼恢復到以往的繁盛。」 李贵面带惊讶,「这位是新掌柜?」 他不知这年轻妇人有何特别之处,但见自家姑娘对她评价颇高,心里也就有了数,看来自己是逃不过被撤掉的命运了。 他既失落,又高兴。 失落于即将离开这间他经营许久的酒楼,又高兴能有一个人在此刻给春和楼带来转机,一时间不由满心复杂。 程令仪客气地笑了笑,「李掌柜重情重义,我并无意跟你争掌柜的位子,只是略有一些计策想用在春和楼上。」 叶茵茵不悦地皱了皱眉,眼神警告地盯着李贵。 「李贵,春和楼的生意是差了,可你也变得磨磨唧唧,如今我有意重新将春和楼做大,若你不能胜任掌柜的位置,我自会找旁人来替你。」 这话虽是训斥,但听在李贵耳中却是松了一口气。 「多谢姑娘饶恕,小的知错!」 叶茵茵挥了挥手,「下去吧,对了,叫厨子把楼中所有菜式都给我们上一遍。」 李贵恭敬称是,领着众人出了屋子。 人都走了,房间里总算清净下来,叶茵茵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程姐姐,头一次过来就遇上这种事,叫你见笑了,这些人也太没规矩了些,早该好好整顿一番才是。」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1页 程令仪摇了摇头,「我倒觉得,春和楼还挺有人情味儿的。」 春和楼究竟是传承了百年的老店,菜式不下百道,小二一边上菜,一边又把她们吃过的菜撤下,不然桌子就摆不下了。 程令仪每个都尝了一口。 「味道都还不错,按理说店里不该如此冷清,为何会没有生意呢?」 叶茵茵递给她一个单子,只见上面罗列的也是酒楼的菜式。 「春和楼以前的生意不算差,是从跟前又开了两家酒楼,才渐渐走了下坡路,你看,我们有红烧肉,人家有蜜汁酿肉,我们有清蒸排骨,人家有粉蒸排骨,我们有酒酿鸭子,人家也有干烧鸭子……菜式都大差不离,但那两家的生意就是比春和楼好。」 「客人都去了那边,慢慢就不来这里了。」 程令仪问:「除了菜式,那两家还有什么别的过人之处没有?」 叶茵茵想了想,有些不忿地道:「似乎一家有评书,一家有乐师,明明是吃饭的地方,却偏要搞茶楼那一套,吹吹弹弹,吃个饭也不得清净,简直不伦不类!」 程令仪疑惑道:「你很讨厌他们的做派?」 叶茵茵摇了摇头,「也不是讨厌,只是觉得这样不妥,茶楼里做这些是风雅,但放在酒楼里就变了味儿,又不差人一等,为何偏要学别人的路子,反正春和楼作为百年老店,是万万不会自降身价去做这些事的。」 程令仪听了后忽然大笑起来。 叶茵茵十分不解,懊恼道:「程姐姐,你笑什么?」 程令仪道:「茵茵,你说春和楼不能自降身价,可如今春和楼连客人都没有,几近闭店,又哪里来的身价呢?况且,一个酒楼的身价,你觉得是东家说了算,还是客人说了算?」 第69章 癥结所在 「当然是客人!」叶茵茵不假思索地道。 程令仪含笑望着她,「既然是由客人品评,那么,那两家酒楼不论是不是附庸风雅,能受到人们喜欢,总归都有可取之处。」 「茵茵,你想想,若有两家酒楼摆在你面前,一家口碑好,从菜色到小二的眼色都妥帖周到,但却乏味没有新意,另一家菜色略逊一筹,可该有的都有,还能听曲,美味的菜餚佐着悠扬的曲子,吃饭的心情都变好了,你会去哪家?」 叶茵茵面露纠结,她很想说去口碑好的那家,可事实上,的确是第二家更吸引人。 只得无奈道:「酒楼是正经吃饭的地方,想听曲看热闹就去别处,为何非要混淆在一起?若是我,我会吃完饭再去茶楼。」 程令仪微笑摇头,「不是人人都有这个闲心和时间。」 「吃饭和这些寻欢作乐的事并不冲突,茵茵,你出身富贵,家中想必经常宴饮,你们设宴时难道仅仅只是吃饭,就没有丝竹歌舞,没有诗酒行令吗?」 她趁叶茵茵愣神,继续说道:「你不喜那两家酒楼的做派,无非是觉得他们学来了形式,却没有贯彻真正的风雅,做的庸俗不堪,这才令你所不耻。」 「可你也要知道,每个酒楼都有自己的受众,我刚才看菜单,发现那两家酒楼的菜价比春和楼低了不少,这说明他们的客人当中,并非谁都能无所顾忌地混迹于酒肆茶楼之间,能花一份钱享两份乐子,何乐而不为呢?」 叶茵茵沉默半晌,嘆了口气道:「程姐姐,是我想岔了。」 她神情怏怏的,「春和楼刚走下坡路时,我去那两家瞧过,一个不入流的评书先生,一个教坊司末等乐工,连去正经茶楼登台献艺的机会都没有的人,却能在那里博得满堂喝彩,之前我一直想不通他们为什么能成功,但现在我明白了。」 「我会觉得不好,是因为我见过更好的,但如果我只是一个卖菜女,难得下一次馆子,还能看见表演,不管它好与不好,我都会觉得是好的。」 程令仪笑了,「没错,首富千金瞧不上,但寻味食摊的程娘子和叶姑娘就说不定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扑哧一声笑出来。 叶茵茵以手托腮,手指一下下点着腮帮子,苦恼道:「程姐姐,可这也不是癥结所在啊,我们如今的问题是该怎么把春和楼做起来,难道也学他们?」 程令仪含笑点头,「学啊,但我们不附庸风雅,而是要将雅字贯彻到底。」 她将手中的帐本放到桌上,端起茶水啜了一口。 「我随意翻看了几眼,春和楼点一桌菜最少都要十两银子,来往的客人质量皆是不低,如今变得这样冷清,有一大部分原因,纵然是被那两家分去了客流,但归根结底还是咱们自己留不住客人。」 「毕竟,那两家的路子和春和楼不同,和你一样看不上此等做派的也大有人在,他们不在此处,定然是去了别处,如今咱们便是要想法子叫他们『回心转意』。」 叶茵茵急切追问,「那该如何做呢?」 程令仪道:「硬实力自然还得靠菜式,楼中大厨实力不俗,味道上倒是不需怎么改进,不过我有一些创新的法子,可以改良融合进去,这些我会去跟大厨讲,还有就是,这些菜的名字,通通都得改了。」 「哦?怎么改?」 叶茵茵捧着菜单,却看不出什么名堂。 程令仪指着一道荷叶蒸鱼,「既然要追求风雅,那便少不了舞文弄墨,这道菜就叫鱼戏莲叶。」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2页 「孜然双鲜改做怡红快绿,火腿煨竹笋就叫傍林鲜,蛋黄焗南瓜改为余霞散绮……」 叶茵茵从小饱读诗书,听着程令仪改名,她也很快进入状态。 「月夕花朝,桃夭,燕草如碧丝,梅花汤饼,翠壁云屏,飞玉浮西湖,恰仙游,嚼作雪花声,锦带羹,碧涧羹,浪涌晴江雪,剪作金……」 通篇菜名改下来,意境立马不一样了。 叶茵茵满意是满意,却又有些发愁,「程姐姐,菜名是文雅了,可光看着菜名,我压根不知菜式是什么,这样行吗?」 程令仪微微一笑,「这便是乐趣所在了,正是因为不知,所以才更想一探究竟。」 叶茵茵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 「那倒是,春和楼的菜我早就吃腻了,不过菜名一改,我倒是还想再尝一尝,程姐姐,你改的这个『嚼作雪花声』是什么,光听名字我就想吃了,可怎么也猜不出是什么,你快告诉我,究竟哪道菜才配得上这样的好名?」 程令仪神秘一笑,「雪花声簌簌,正似满口脆香酥,这其实就是香烤馒头。」 叶茵茵:「……」 她艰难地笑了笑,「……很应景。」 程令仪也笑了,「你说说,连你都上钩了,那些人呢?」 叶茵茵顿时跃跃欲试起来,「那我这就叫人去赶制新的价牌!」 程令仪摆了摆手,「不急,名字改了,菜式也得动一动,摆盘的意境得跟名字靠拢才是,这样更相称。」 两人从正午聊到下午,上至菜品名字,下至小二的衣着,程令仪都提出了一些建议。 听了她的话,叶茵茵受益匪浅,将所有点子都记了下来。 两人逐一推敲,将春和楼需要整顿的地方初步定下,接下来,就要看叶茵茵的办事能力了。 她按照程令仪的意思,暂时将春和楼歇业整顿,待一切都安排妥当了,择期再行开张。 - 几天过去,作坊里的第一批凉粉也已经制作完成。 春和楼暂时用不上,程令仪跟叶茵茵商量后,便先把凉粉送去了她手中的另外两家酒楼。 果然,凉粉一上新,就遭到客人一片盛赞,两家酒楼的生意比以往好了许多。 叶茵茵对此十分满意,乐悠悠地对程令仪说:「程姐姐,看吧,我就说凉粉在府城受欢迎的很,咱们虽没有改动这两家酒楼,但凉粉一上,客流量也跟着上去了,可想而知同行对此有多眼热了,得亏我近水楼台先得月。」 第70章 你对我很重要 程令仪笑了笑,「是啊,以往我都没有听过你那两家酒楼的名字,但这两天,食摊上也有不少客人说起望云阁和珍味轩。」 叶茵茵哼哼两声,「如今城中除了寻味食摊,便只有望云阁和珍味轩有凉粉,大家若是想吃,不外乎去这三处,影响力可大着呢!而且,以前凉粉只是在百姓中出名,现在却真正入了达官贵人的口,名气还会再上一层!」 说着,她面上露出一副惋惜的神情。 「只可惜了,春和楼却没赶上这等好事……」 程令仪忍不住敲了敲她的头,「别说的像我食言了一样,我给春和楼留的,可都是最好的。」 叶茵茵嘿嘿笑了笑,「我知道,也不知春和楼再度开张时,是怎样一副光景……」 程令仪无奈摇头,「少臆想了,赶紧招待客人吧。」 作坊开了以后,凉粉虽然也在别处售卖,但寻味食摊的生意却并未受到影响,每日依旧人气鼎盛。 打烊后,叶茵茵没有像往日一般急着赶往春和楼,而是坐在食摊上,露出一副思索之色。 「又在想什么?」程令仪问。 叶茵茵面上露出几分愧色,「程姐姐,现在的重心都在春和楼那边,我可能顾不上食摊了。」 程令仪笑,「我也没有让你一直都待在这里啊,不过,不管你在哪里,四成分红是不会变的,因为这是我们两个人一同开办起来的食摊。」 叶茵茵满心感动,握住程令仪的手。 「程姐姐,那你呢?」 程令仪不解,「什么?」 叶茵茵神情认真地道:「程姐姐,如果春和楼能成功,都是你的功劳,我手上还有布行、茶馆、脂粉铺子……这些地方也一样需要你。」 「我很捨不得寻味食摊,相信程姐姐你也一样,但以你的聪慧,值得用头脑去换取更大的酬劳,不必要守着一个小食摊辛苦劳作。」 程令仪笑着摇头,「这么快就要挖我墙角了?」 叶茵茵嘿嘿一笑,「难道不是已经挖了?我知道你心里一定有自己的考量,但我还是想告诉你,你对我很重要。」 程令仪拍了拍她的手,「我明白,我做买卖本就是为了赚钱,为了有一天能像你一样,坐拥家财万贯。能和你一同去做大事,酬劳也不低,我又何必执着于一个小小食摊?我早就想好了,食摊日后先交由珊珊打理,但现在春和楼形势未定,我自然也不急着下一步落脚在哪。」 叶茵茵点头笑道:「好,我等你一同与我做大事!」 说完话,她便带着香云去春和楼了。 程令仪这些天也忙,都已经好几日没去过回春堂,正准备去一趟,远远却见谢东驾着车过来。 谢东来到食摊,一看见里面冷锅冷灶的模样,脸上顿时写满失望。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3页 「程娘子,这么快就打烊了?」 程令仪知道钱老好这一口,早就把吃食准备上了,但还是打趣道:「是啊,谢小兄弟,你是知道的,凉粉一向卖得很好,你若想吃,下次可得早点来。」 谢东挠了挠头,冷不丁想起自己来此的正事,急急道:「对了程娘子,回春堂来了一个长脓疮的病人,老爷子叫你赶紧过去一趟!」 程令仪神色一凝,连忙提起裙子上车,「走!」 一顿疾驰来到回春堂,钱郎中早等着她了,一见她便道:「快来瞧瞧,这位病患身上的脓疮长了已有半年,如今破溃发烂,我瞧着光吃药可能效果不佳,需得割了才好,你来看看可有法子?」 病患在内堂的帘子后面趴着,程令仪一进去便看到一个白花花的腚,腚上长着拳头那么大一个脓包,已经破溃流脓,看起来十分可怖。 谢东虽然跟在钱郎中身边几年,但看到这副场面,还是忍不住出去干呕了。 程令仪检查了一番,沉吟道:「可以割。」 趴着那人一听是个女人的声音,吓得连忙要提着裤子爬起来,「……医馆怎么会有女人!」 程令仪笑眯眯看着他,「女郎中,没见过?」 那人诚实地摇了摇头,「没见过。」 钱郎中沉声道:「要想治伤就赶紧好好趴着,谁让你这脓疮迟迟拖了半年才来,若早些来看,便不用挨这一刀了。」 那人无可反驳,老老实实地再度趴下了。 程令仪熟练地操刀,手起刀落,一个拳头那么大的的脓包便被她切掉,消毒、清理、上药,一个摘除手术便完成了。 最后抓药的环节依旧是她,但这次钱郎中却没下达指令,而是让她自己开方。 程令仪想了想,她的水平是几斤几两,她自己心里清楚,绝没有独立给病人开药方的能力,钱郎中这样说,一定是已经教过她方子了。 她在脑海中搜寻许久,找到一个清血化瘀的方子写了出来。 钱郎中看过后点头道:「不错,对上症了,不过得再加两味药材。」 他提笔在药方上又补了几笔,「记住,疮毒为热症,不但要清血化瘀,还要消除热毒。」 程令仪一一记下,按照改好的方子抓了药,将病患送出回春堂。 人一走,钱郎中立即板下脸,冷哼道:「程东家可是大忙人,又开食摊又开作坊的,今日竟然还有功夫来老夫这小小回春堂,真是荣幸得很吶!」 谢东一脸疑惑地道:「老爷子,不是您叫我去请程娘子来给人看伤的吗?」 老爷子难道是年纪大了,忘性上来了,连自己交代的事情都记不住? 钱郎中眼睛一瞪,吹着鬍子道:「蠢货,天都阴了,后院晒的药材收了吗,受潮了怎么办,不去做事,倒知道在这里偷懒?」 谢东挨了一顿训,却不知道自己哪里触了他的霉头,摸摸鼻子认命地去忙活了。 程令仪也有些悻悻的,她知道钱老是在埋怨她只知赚钱,却没有好好研习医术。 小声解释道:「钱老,您消消气,我这些天是忙,但您交代我看的医书我都看了,未曾有一日懈怠……」 连忙又从食盒里拿出早就做好的凉粉。 「这不,我今日原就是要过来看您的,知道您好这一口,便早早就把吃食也备下了。」 第71章 他是我相公 钱郎中斜了她一眼,接过吃食慢慢吃了起来,「算你还有点良心。」 程令仪十分自觉地站到一旁,为他打起了扇子。 钱郎中吹着风,吃着冰爽的凉粉,面色总算好看了一些。 抬眼瞧见她额头上的薄汗,心肠也软了下来,挥挥手道:「天热,你刚忙完,也坐着歇歇吧。」 程令仪依言坐下,一副十分乖巧的模样。 钱郎中心中便是再不满,此刻也说不出埋怨的话了,只无奈道:「程丫头,你身怀绝技,又心有慈悲,好好学医日后必成大器,又何必沾染上一身的铜臭味,凭你的本事,难道你还怕养活不了自己?」 他悠悠嘆道:「老头子我也不是拦着你赚钱,只是学医不易,需得专精,你又是女子,知道顶着名声走上这条路有多难,若你能在医术方面有所造诣,造福的又何止是病患,那些被生计所困的女子,亦可以你为灯,多一条出路……」 程令仪没料到他会说出这番话。 感慨道:「世人大多待女子苛刻,钱老却能体谅女子的艰难,实乃一片仁爱之心。」 钱郎中捋了捋鬍鬚,「若非世道不公,世间的出色女子应该多的是,比如你,一手出神入化的技艺,有几个郎中能做到像你这般?老夫还有一位故人,医术才华不在我之下,只可惜被女儿身所累,一生伤痛凄凉……唉,不提了。」 他苍老的面庞上满是伤感,一时静默无言。 程令仪斟酌道:「钱老的意思我明白,医术是我安身立命的本事,又有幸得您教导,我定会把这条路坚定地走下去,但同时我也是个俗人,需要财富和权势,有了钱和权,我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她笑了笑,「您刚才说我可以做给别人指路的灯,这话目前我还不敢应,但既然我来世上一遭,便也想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您说学医不易,我可以开办学堂专门传习医术,您说女子艰难,我便招收女弟子……世道不公,但我相信,我们的价值一定会被人看见。」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4页 她面带微笑地说出这番话,并没有多么激昂,但却莫名让人相信,她能做到。 钱郎中眼中满是赞赏,「好,沖你这番话,老夫便等着这一天!」 - 转眼已是六月。 春和楼经过这段时间的歇业修整,各处都完善的差不多了,程令仪和叶茵茵在楼中做最后的检查。 望着模样大变的春和楼,程令仪也忍不住心生感嘆。 「当真是大手笔,茵茵,没想到我说过的,你都做到了。」 如今春和楼,除了从外面看还和以前一样,里面的布局几乎全部翻新。 叶茵茵得意一笑,「的确是大手笔,程姐姐,不瞒你说,我刚开始照着你说的话去修整时,心里也是存着疑虑的,在一个将要倒闭的酒楼上耗费这么大心血,害怕白费功夫,但如今完工,我算是彻底相信了你的话,哪怕这次动工花再多的钱,咱们也一定能挣回来!」 程令仪笑了,「短短数十天功夫,就把这里改造成这样,也只有你能办到了,叶东家,想好什么时候开业了吗?」 叶茵茵点头,「六月六,大吉,宜开张,程姐姐,我已经按照你所说的,把请帖都散发出去了,如今万事俱备,只等客来。」 程令仪微笑点头,「好。」 她也想知道,她绞尽脑汁为春和楼制定的方案,究竟能不能起死回生。 两人在楼中转悠,李贵忽然找了过来,恭声道:「姑娘,程娘子,门外来了一位姓傅的公子,说是来寻程娘子的。」 程令仪一愣,这才记起,昨晚傅玖好似说过今日要来府城。 只是,他这会儿来找自己做什么? 她匆匆下楼,一眼便看见正在大厅闲逛的傅玖,不由笑问:「觉得如何?」 傅玖回首,看向她的目光里满是欣赏之意,「新奇雅致,是一个难得的好去处。」 程令仪笑起来,连她自己都没察觉语气中带了一丝得意,「把这些布景揉在一起,可费了我不少心思。」 傅玖微笑颔首,「你想的点子,总是好的。」 叶茵茵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转,忍不住用胳膊肘轻轻捅了捅程令仪。 「程姐姐,这位是?」 程令仪脸色蓦地一红,「呃……他是我相公。」 这还是她第一次在外人面前介绍傅玖,不由十分难为情。 叶茵茵向傅玖颔首致意,「傅公子有礼,早听程姐姐提起过你,说你是一位谦谦君子,今日得见,果真一表人才。」 傅玖微微欠身,淡然道:「叶姑娘谬赞。」 叶茵茵见他虽衣着普通,但动作间自有一番风骨,不由悄声在程令仪耳边道:「程姐姐,姐夫不但长得好看,气质也上佳,不愧是你选中的人。」 程令仪瞪了她一眼,红着脸道:「少打趣我!」 她平日总是泰然自若,鲜少有这般羞恼的时候。 叶茵茵乐了,越发来了劲头,指着傅玖手中的篮子小声道:「你瞧,姐夫手中拎的似乎是杨梅,这个季节的杨梅最甜,他定是专门给你买的,果真体贴入微!」 程令仪佯装淡定,却伸手拧了一把她的胳膊。 叶茵茵吃痛,这才闭嘴,眼神埋怨地看着她,似乎在怪她下手重。 傅玖有些疑惑,不知两人嘀嘀咕咕在说些什么,也不知程令仪的脸为何那么红,便问道:「令仪,你的脸怎么这么红,是不舒服吗?」 程令仪连忙摇头,「没有,天气太热了而已,对了,还没问你,你怎么来这找我了?」 傅玖温声道:「我办完事,想去食摊接你一起回去,珊珊说你来了这里,我便过来了。」 见她一直盯着自己手中的篮子。 又说:「我记着你爱吃果子,瞧见街上的杨梅极好,便买了一筐。」 叶茵茵冲着程令仪挤眉弄眼,一副被她说中了的神情。 程令仪没理会她,叶茵茵也识趣,便道:「程姐姐,我还有一些事要叮嘱李贵,就不打搅你们说话了。」 说罢她便上了楼,站在楼上远远望了两人一眼。 第72章 六月六,再开张 她之前一直有些好奇,想知道像程姐姐这般蕙质兰心的女子,她的相公会是什么样的人。 方才初见傅玖,第一眼只觉得他容貌极好,但多看几眼,又能觉出他并非池中物。 这样的人,倒是配得上她的程姐姐。 叶茵茵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去忙自己的事了。 楼下,程令仪忽然记起一件事,拽着傅玖的袖子把他带到大厅正中的一面木牌前。 笑了笑说:「傅玖,你来得正好,这面木牌是专供人写诗题词之用,如今还什么都没有,可否请你赏脸抛砖引玉?」 傅玖有些迟疑,「我一个籍籍无名之辈,写在这里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来春和楼吃饭的,也未必都是什么大人物,再说了,你现在是籍籍无名,日后可就不一定了,若你功成名就,那你的墨宝自然也价值倍增,这对春和楼来说可是好事一桩。」 听她这样说,傅玖只好笑着应下,提笔在纸上填了一首词。 程令仪看着他写完,满意地点了点头,「好,我这边也没事了,那咱们回家吧。」 下午的日头最晒,程令仪一步路都不想多走,便叫作坊的车夫送他们回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5页 两人先坐上车,又去食摊接傅珊。 程令仪时不时地餵一颗杨梅在嘴里,酸甜的滋味在口中绽开,连暑气都被沖淡了不少。 「你怎么不吃?」 程令仪拈起一颗杨梅朝傅玖递去。 深红的杨梅衬得她的手愈发洁白如玉,傅玖不知怎么想的,没有伸手去接,反倒低下头轻轻含住那颗杨梅,顺带地,也不小心含住了她的指尖。 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程令仪蓦地想起那晚两人亲热的场面,触电般将手收回。 傅玖耳尖微红,只觉得杨梅的甜意似乎浸到了心里。 他伸手在袖子里掏了掏,掏出一个小巧的锦盒,将其送到了程令仪眼前。 程令仪疑惑道:「这是什么?」 「打开看看便知。」 程令仪依言将盒子打开,只见里面竟是一对精巧的铃兰耳坠,她微微愕然,有些不确信地问:「这是……给我的?」 傅玖点了点头,面带期许地问:「喜欢吗?」 「喜欢,」程令仪如实点了点头,但还是忍不住问,「可你哪来的钱给我买礼物?」 傅玖微笑道:「前段时间我抄了不少书,今日带去卖了些许银子,办完事在街上路过一家首饰铺子,便替你挑了这对耳坠,只盼能合你心意。」 程令仪心中忍不住泛起一股甜蜜,「我很喜欢,那我就收下了。」 她小心地将耳坠戴好。 铃兰的花骨朵是白玉所制,小巧而玲珑,随着她侧头时盈盈晃动,衬得她容颜温润,宛如玉质。 傅玖贊道:「你戴着它很好看。」 程令仪自知自己身形肥胖,便是戴上了精緻的首饰,也好看不到哪儿去,此时被他一夸,便有些难为情。 正不知道说什么时,马车恰好走到食摊,傅珊上了车。 程令仪如遇救星,忙招唿她,「珊珊,快过来吃杨梅,可甜了。」 傅珊一上车便看见她耳朵上的铃兰耳坠,笑着道:「大嫂嫂,你的耳坠真好看!」 余光一扫,见自家大哥哥脸上也带着笑意,不由问道:「是我大哥哥给你买的吗?」 程令仪点了点头。 傅珊笑眯眯道:「那他眼光还不错,这个铃兰耳坠很衬大嫂嫂。」 看着以往胆小怯懦的二妹妹,如今也能言谈自如地说笑,傅玖眼中浮起一抹暖意,三人说说笑笑地回了家。 - 六月六,春和楼开张。 这一次开张,春和楼没有像别家店铺一样,敲锣打鼓地制造声势,反倒一片静谧。 门扉紧闭,行人从街上路过,也看不出这家店有什么特别之处。 店中,程令仪和叶茵茵亲自坐镇,酒楼上下一派井然有序,筹备着今日的开张宴席。 …… 几日前,一批请帖自春和楼发出,送往了府城数十人手中。 某商贾家。 「老爷,这是春和楼给您下的请帖,请您去参加开张宴席。」 「春和楼不是一直开着吗,办什么开张宴席?这酒楼也真是烦人,我不过是恋旧多去了几次,竟还缠上我了,难不成离了我,他们就没生意可做了?对了,既然是下帖子请我,这宴席莫非不收钱?」 「收的,二十两银子一桌。」 「什么?二十两银子?春和楼想钱想疯了,便是买卖做不下去,也不至于这样坑人吧……咦,翠玉银屏,恰仙游,这些是什么菜?」 …… 某儒生家。 「春和楼不是都快倒了,怎么又办起了开张宴席?怡红快绿、剪做金……名字倒是有意思,我倒要瞧瞧,这些菜值不值二十两银子。」 …… 「这酒楼的东家弄这么一出,难道是想最后圈一笔钱?可我听说春和楼是叶家的,堂堂叶家,应当不至于做这种行当吧?」 …… 尽管这些人反应各异,但六月六这天,大多还是来了。 别家酒楼的大门都是敞开着的,春和楼却大门紧闭,只在门口留了一个迎客的小厮,除此便看不出任何开张的氛围。 众人虽满腹疑问,但来都来了,还是随着小厮入内。 甫一进店,他们便呆住了。 眼前的这副景象,真的是以前那个春和楼吗? 之前敞亮宽阔的大堂如今格局大变,四处布置着假山奇石,更有葱郁的绿植掩映,假山中不知还怎么引了活水进来,水声叮咚,如置身山林之间。 堂中挖有沟渠,上面搭了一拱古朴的木桥,水中浮着盛开的碗莲,一尾尾欢快的游鱼在叶底浮动,无不惹人喜爱。 扭头四顾间,这里几乎一步一景,随意一望,都能给人满满的惊喜。 众人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个地方压根就不是他们印象中的那个春和楼。 难不成是走错地方了? 可他们还在愣神间,早有青衣小厮上前,各自引他们入席,大堂中被这样布置了一番后,席位相隔有了私密性,影影绰绰间更添几分意趣。 茶水上桌,忽然又有悠扬的琴声响起。 第73章 大获全胜! 那琴声也不知从何处传来,似近似远,自带一股缥缈,令人如闻仙乐。 众人未在一楼看到琴案和乐工,便都抬头往二楼瞧去,只见二楼的平台处设有屏风,屏风后摆着琴案和香几,乐工端坐其间,一脸闲适地拨动着琴弦。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6页 琴声倾泻而下,不但不吵,反倒朦朦胧胧地引人着迷。 众人之中便是不懂乐理的人,置身此景,心里也不由都有些痴了。 喝茶听曲,已是人间雅事,哪知菜品也不遑多让。 一水儿衣着整洁的青衣女侍,莲步轻移穿梭在大堂中,浅笑着给人上菜。 白玉豆腐,即是凉粉,将配制好的料汁浇在洁白晶莹的凉粉上,香味顿时散开。 梅花汤饼,是用梅花入汤底,将面皮制作成梅花形状烹煮而成,既取其形,又取其味。 浪涌晴江雪,是羊肉涮锅…… 众人眼见着一道道菜端上来,虽然每一道都令人感到意外,但又在情理之中。 尽管身处室内,入眼却皆是怡人的景致,耳畔是悠悠琴声,桌上的菜品也耐人寻味,仿佛在这里吃的已经不是饭了,而是一种享受。 程令仪和叶茵茵站在二楼高处,俯瞰着众人的模样,也都露出一丝笑容。 叶茵茵道:「大获全胜!」 程令仪点了点头,「反响不错,现在就看李掌柜的了。」 众人正吃着饭,琴声忽然停了。 李贵走到大堂中央,朝着众人团团一拱手,「鄙人李贵,是春和楼的掌柜,诸位今日能赏脸莅临春和楼的开张宴,李某不胜感激!」 有人说道:「李掌柜,一楼已是个宝地,二楼怎的不见营业,莫非还有什么妙处,你何不引大家去看看?」 二楼平台虽有乐工弹奏,但楼上却未见有人影走动,是以众人心里都好奇的很。 李贵笑笑道:「客人问得好,二楼雅间自然也重新装点过,但若无预定,是不可上楼的。」 「我们都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怎么预定?」 李贵笑着一指柜檯,「二楼雅间所有名目都在柜檯,先选先得,您若现在预定,明日便能入内了,定银五两,不含酒菜。」 「光预定一间屋子就要五两银子,怎么这么贵?」 面对众人的质疑,李贵也只是笑笑,并不解释。 他越是这样,众人心里就越是好奇,不多时,便纷纷有人掏钱预定雅间。 这雅间的名字也是奇怪,什么千鲤池、曲水阁、老石窟……叫人猜不出里面究竟有什么名堂。 李贵看着众人一个个的去交定金,眼角的笑纹也更深了几分。 接着道:「诸位,还有一个法子可以不用预定就上楼,非但不用预定,雅间中所有的酒菜春和楼都包了——」 他话音一顿,没有继续说下去。 那些交过定金的人,听了这话顿时恼怒起来。 「李掌柜,有这等好事你怎么不早说?合着是想坑我们吗!」 指责声越来越多,李贵却一直笑呵呵的,直等到众人的情绪都被调动起来,才抬手一指大堂中的木牌。 「法子便是——诸位可写诗词佳作在其上,由所有客人点评投票,排名前三都可获得春和楼的雅间席面一套,此排名每月一更新,获胜者的佳作将被永久保留,日后会由春和楼出资,将其编写成册,刊印出来供人传诵。」 旁人听了这话倒还没多少感觉,但落在文人士子耳中,却是格外令人意动。 一副席面算不得什么,但编书立册却是每个文人心中都有过的理想,一想到自己的作品会被刊印出来供人传诵,那种喜悦便直冲头脑。 但凡通点笔墨的人,诗兴简直要压不住了,一时间,楼中只听得各处吟诗诵词的声音。 李贵望着这副景象,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悄然从场上离开。 他一走,琴声再度响起,愈加激发了众人的雅兴。 程令仪淡笑道:「茵茵,你看人的眼光不错,初见李贵时,我只觉得他仁善有余,决断不足,但现在看来,他既能办妥你交代的事,又能在管理好楼中老人的同时,调教出这么一批训练有素的新人,他自己也是个稳得住的,如今春和楼上下一心,当真与从前截然不同了。」 叶茵茵晃了晃脑袋,得意地道:「程姐姐,我最好的眼光便是押中了你。」 程令仪扑哧一笑,「这才刚开始呢,你就笃定我不会令你失望?」 叶茵茵负着手道:「局势已定,又怎会失望?」 - 翌日,在春和楼预定了楼雅间的人,一早便唿朋唤友地来了,大傢伙儿都想看看这非预定而不可入的雅间,究竟是有什么过人之处? 李贵早已安排妥当,客人一来,便有青衣小厮引着人去二楼预定的雅间。 有人选了千鲤池,推门而入,只见里面竟有一条横贯全屋的水池,池子两岸有山石布景,青苔翠绿,灌木葱郁,池中水质清澈,红的、黄的、白的……几色锦鲤徐徐游动,漾起一波又一波的涟漪。 一旁备有案几,上面摆放着鱼食供人投餵。 屋中的摆件挂画,也多以锦鲤为主题,当真不负千鲤池这个名字。 众人暗暗惊嘆,城中酒楼有许多,可就连数一数二的那几家,也没能想出这样的好点子,把鱼池搬到了雅间。 有人选了曲水阁,屋中摆设虽然精巧雅致,但也并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 唯一引人注目的,便是正中间的一张大长木桌。 这木桌是用一整块树根打磨而成,纹路古朴,造型别致,桌子中央有着一条天然形成的沟渠,首尾贯通,里面依旧引了水源,用干净的溪沙打底,鹅卵石和苔藓布景,更有时令花卉点缀其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7页 盈盈一水间,茉莉花瓣漂浮水面,送来缕缕清香,不足寸长的金鱼在水中欢快跃动,令人仿佛置身画中。 水波荡漾,用木盘盛着的酒杯顺流而下,竟是一副曲水流觞席。 长桌虽不大,但也能容纳八人,山川与河流的景致都浓缩在这一处,跃然桌面,叫人心嚮往之。 有人选了老石窟,一进去竟真的是个石洞,烛火昏暗,石壁潮湿,平添几分神秘。 还有青松阁、竹影堂、长街里、桃花源…… 每一间屋子的景致皆不相同,都与雅间的名字相称,各具特色,叫人耳目一新。 众人心里暗暗想着: 以前,春和楼在城中地位不过尔尔,但今日过后……却势必会叫永宁府的人都记住这个名字。 众人都摇了摇头,眼中既是艷羡,也是佩服。 第74章 酒醉 春和楼重开后格外低调,除过开张宴时邀请了城中一小部分人,其余并未如何声张。 但它的名声,却还是悄然在府城传开了…… 一时间,不少文人雅客,都纷纷来到春和楼寻幽探秘。 有的是为了彰显才华,留下佳作供人瞻仰;有的是为了春和楼神秘的二楼雅间,一天一间,豪掷千金只为一览全貌;有的纯粹就是喜爱这里的氛围,听曲吃饭,斗诗论文。 短短几天,春和楼的名气被推上了一个新的高峰,二楼雅间更是一屋难求。 能去春和楼吃饭,似乎成了一件值得吹嘘的事。 就连城中的达官显贵也难免闻风而动,纷纷派人预定春和楼雅间,并以此为荣。 叶茵茵算了一笔帐,春和楼单日最高营收竟然已经超过两千六百两银子,是以往的十倍还多,利润更是高达六至七成! 她抱着算盘震惊不已,难以置信春和楼竟然真的做到了! 楼中如今的盛况,说是日进斗金都不为过,而且势头只增不减,一楼大厅每日座无虚席,二楼雅间更是被人争相预定。 她忽然无比庆幸自己找了程令仪,若没有她,也就没有春和楼的今天。 这日下午,她摆了一桌席面,将程令仪叫来,笑盈盈地将一纸契书递给了她。 「程姐姐,日后你便是春和楼的二东家了。」 当初两人约好,若程令仪能将春和楼盘活,并把利润做到五成以上,自己就要给她酒楼的两成分红。 程令仪已经做到了,她也不会食言。 程令仪拿着这张契书,心情也忍不住有些激盪,问道:「茵茵,你真的不再等等了?」 如今的春和楼,哪怕只是两成利润,一个月也有数千两银子。 虽然这里面少不了她的功劳,但她只是出了主意,做事的全是叶茵茵,所以她还是希望她能考虑清楚。 叶茵茵摆摆手,提起酒壶给她斟了满满一杯酒,双手端起递向了她。 「程姐姐,我说过,局势已定,没什么好考虑的了,我相信你,也相信自己。」 程令仪笑了笑,打趣道:「那我可就签字了,你果真不心疼?」 叶茵茵摇头笑了笑,满是认真地道:「程姐姐,你值得,而且——」 她眉毛微挑,露出一抹首富千金才有的张扬姿态,「这还只是开始。」 程令仪不再犹豫,接过酒杯,爽快地仰头一饮而尽。 前世,她是个医生,从未做过什么生意,如今仅仅是把上辈子所见所闻的创意糅合到一起,竟然真的成就了一个酒楼。 她也算是过了一把经商的瘾,不过,这也多亏叶茵茵选中了她。 若没有叶茵茵的财力物力,她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要实施下来,只怕是困难重重。 两人眼神相对,叶茵茵道:「程姐姐,人生难遇一知己,我们做到了,春和楼也做到了,今日你我不醉不归可好?」 程令仪朗然应道:「好,不醉不归。」 杯子碰在一起,声音清脆,直扣心弦。 一顿饭也不知吃到了何时,只见得窗外从日落又到天黑,月朗星稀,吹进一阵难得清凉的晚风。 两人趴在桌上,都已经不省人事,地上是东歪西倒的酒瓶。 守在门外的李贵见屋中久久没传来动静,敲了三下门也无人应声,担忧之下便推门瞧了一眼,见到两人的模样,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唤了女侍前来伺候。 他吩咐道:「将姑娘送回府中便是,至于程娘子,傅公子已在楼下等候多时,你们帮着将程娘子扶上车,记着,动作轻柔些,这位可是咱们春和楼的大恩人,要小心伺候。」 女侍是楼中老人,也是掌管所有女侍的管事。 闻言忍不住笑道:「李掌柜,不用您说,我们也省的,若无程娘子,这会儿我们怕都回家种地去了,哪里还能拿着这样高的工钱在春和楼继续做事?我们心里都记着她的恩,不会忘的。」 李贵也笑了,轻点了下头,「去吧。」 女侍点头,几人分别扶着叶茵茵和程令仪,往楼下走去。 傅玖见到醉的人事不知的程令仪,面上微微有些惊愕,愣了一瞬,才紧忙反应过来,和几位女侍一起将她搀到了车里。 马车在夜色中驶动,程令仪醉了酒,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坐得东倒西歪,甚至还磕到了头。 傅玖嘆息一声,将她揽进怀中,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肩上以作支撑。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8页 程令仪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忙趁势往他颈窝挤了挤,傅玖察觉她的动作,耳尖忍不住有些发红。 过了一阵,程令仪终于察觉到脸上传来的触感似乎不太对,迷迷濛蒙地睁开了眼。 抬头一看是傅玖,惊讶地问:「傅玖,你怎么来了?」 她醉了酒,眼中水汽盈盈的,语声也不似平素那样淡然,而是透着几分俏皮和天真,宛如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儿一般。 傅玖声音清润,柔声道:「你忘了?我们约好一起回家。」 程令仪呆愣愣想了半晌,才终于记起这一茬,懊恼地捶了捶自己的脑袋。 「哎呀,我记起来了,你今日院试结束是不是,都怪我,喝醉了酒,害你等了半夜……」 傅玖抓住她的手,「无妨,我愿意等你。」 程令仪只觉得自己头重脚轻,便仍旧瞬顺势倒在他肩上,傅玖身子一僵,但还是缓缓伸手将她揽住。 程令仪满脸醉态,嘟囔着问:「院试可还顺利,有把握否?」 她在自己颈边吐气如兰,丝丝酒气如虫蚁噬心,傅玖垂眼只能看见她红润的嘴唇,心不在焉地答道:「……应该不成问题。」 傅玖努力地控制自己不要瞎想,视线却总是不由自主地落在她脸上,唇上。 好不容易挨到回家,江氏还在等着他们。 她也是头回见到程令仪这副样子,忙关切地问:「玖儿,令仪这是怎么了?」 傅玖道:「她醉酒了。」 江氏眼含担忧,和儿子一起把程令仪扶到床上躺下,又道:「玖儿,那你照顾着令仪,我去熬碗醒酒汤来。」 她走后,傅玖学着程令仪以前照顾自己的样子,帮她散了髮髻,脱掉鞋袜。 听见她嚷着渴,忙又去倒了茶水过来,小心地餵她喝下。 第75章 人还怪好嘞 程令仪喝完一杯水,犹觉得不够,齿间含煳地道:「……还要。」 闻言,傅玖取过杯子又给她倒了一杯。 程令仪却像是嫌弃他太慢了,等不及地直接夺过茶壶,仰头对着壶嘴喝了起来。 咕咚几下,灌完一整壶茶,她才觉得喉咙里的干渴似乎好受了一些。 傅玖无奈地摇了摇头,取过茶壶,用帕子替她擦干嘴角的水渍,「再忍耐一下,娘去熬醒酒汤了。」 程令仪点了点头,忽然挣扎着要坐起来。 「头疼……」 她太久没有喝醉过了,脑袋像是要炸开一般,又疼又晕,让她想起第一次晕船时的情形。 她忍不住攥着拳头敲打自己的脑袋,想要清醒一些。 一双手忽然拉住她的手腕。 傅玖按下她的手,在她身侧坐下,有些不太熟练地给她按揉着太阳穴。 「对,再使点力……」程令仪索性闭上眼,指挥傅玖给自己按摩。 傅玖的手在她头上不轻不重地按着,程令仪眼皮渐渐变得沉重,慢慢合拢在了一起。 她身子一软,往后倒去。 傅玖早有预备,见状忙一把接住她,将她圈进怀里。 他知道此刻应该把她放平躺下,让她好好休息,可她的身体靠在自己怀中,他忍不住想多感受一会儿这份体温。 江氏端着醒酒汤过来时,看见的就是两人相拥在一起的画面。 她站在门口踌躇片刻,没有进屋,而是把醒酒汤放在门口,敲了两下门便走开了。 听到敲门声,傅玖才回过神,将枕头垫在床头,小心地扶着程令仪靠好,才从门口取了醒酒汤过来。 他轻唤一声,「令仪,醒酒汤来了。」 没有回应。 傅玖静静看了她一阵,见她睡得很熟,便不忍心打扰,把醒酒汤放在桌上,又把她身后多余的枕头取了出来,想叫她睡得更舒服一些。 夏夜闷热,程令仪睡得并不舒坦,没一会儿额角便出了薄薄一层汗。 傅玖想替她解开外裳,又怕冒犯,只好拿着一把蒲扇,轻轻地往她身上送着风。 感受到凉意,程令仪的眉头稍稍松开了几分,但她仍不满足,忽然伸手解起了自己的衣裳。 傅玖脸一红,连忙错开眼。 可他很快意识到,程令仪似乎并不是只脱外裳这么简单,她连里衣的带子也一起解开了,只要把衣襟拉开,她就…… 傅玖心头勐跳了两下,慌忙去拦她的手。 程令仪正在做梦,梦里似乎停电了,空调没有凉气,她下意识地脱衣裳,却怎么也腾不出手,就好似有谁按着不让她动一样。 她来了气,忽然抓起按着自己的那只手,一口咬了上去。 傅玖猝不及防被她咬了一口,不由闷哼出声,下意识将手收了回来。 也正是这个空档,熟睡的程令仪脸上忽然露出一抹得逞的笑意,手快速地向衣襟伸去。 傅玖只见眼前闪过一道白光,白中还带着一抹翠绿,翠绿的抹胸裹着丰盈的身躯,显得那具身子愈发娇软…… 只看了一眼,傅玖便不敢再看,强迫自己扭过头将油灯吹灭。 黑暗里,他静静坐着,却听见自己的心跳如鼓声般一下下槌着,又沉又重。 他不知坐了多久,指甲都快掐出血印了,才终于缓过来,手指在黑暗中摸索,小心地想要把她的衣裳重新繫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9页 睡梦中的程令仪有些憋屈。 谁啊,人还怪好嘞,竟然还把她脱掉的衣裳给她穿上? 可她偏不。 傅玖正颤抖着手给她系衣襟带子,脖子忽然被一双手圈住,那手稍一用力,他便被惯性带得向下栽去,压在了程令仪身上。 他怕压疼了她,连忙撑着身子想起来,可程令仪的胳膊牢牢箍着他,根本不由他动弹。 感受到身下的柔软,傅玖深唿了一口气,唤道:「令仪,醒醒……」 程令仪似乎也觉得这样睡觉不舒服,侧了下身子将他让到一旁,手却没有松开,而是从傅玖的脖子转移到了他的腰上,含煳梦呓道:「不穿,热……」 只要自己抱住他,他就不会再强行给她穿衣裳了吧? 傅玖身体僵硬,一动也不敢动。 她的身子紧贴在自己怀里,柔软而又温热,他手掌摊开又握住,想伸手抱她却不敢。 良久,他再一次尝试拉开她的手,无果。 傅玖的心跳有些急,一直保持这个姿势被程令仪搂着,不知过了多久,终是渴望战胜理智,也伸手轻轻抱住了她。 他嘴角带着一丝满足的微笑,天将明时,才渐渐睡了过去…… 清晨,程令仪渴醒了。 宿醉的头还有些晕涨,她想伸手揉一揉,却发现自己的手……似乎搭在另一个人的腰上? 她一个激灵,连忙睁眼。 一抬头竟然是傅玖的睡颜,他似乎睡得很熟,唇角眉间都噙着一抹笑意。 程令仪:??? 他们怎么是睡到一起的? 还相拥而眠? 程令仪只怪自己喝醉酒,死活都想不起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无法面对傅玖醒后与她四目相对的尴尬,所以十分小心地将手从他腰上收了回来,又轻轻拉开他揽着自己的手,从他怀里钻了出来。 只低头看了一眼,心态再度崩溃。 她她她……怎么就只剩一件抹胸挂在身上了? 程令仪一把拢住衣裳,眼神像刀子一般往傅玖身上飞去,看着正正经经一个人,没想到却是个登徒子,昨晚喝醉的明明是她,他竟然趁机占自己便宜? 程令仪见自己衣裳被脱得七七八八,但裤子依旧完好,稍稍松了一口气,连忙穿好衣裳爬下床。 - 傅玖睡醒时,正不知如何解释昨晚的事,一转头却见身侧空空,已没有了她的踪影。 他心里空落落的,有些失神地来到院里,看到江氏,便问:「娘,令仪呢?」 江氏道:「现在都巳时了,令仪早走了。」 「巳时了?」傅玖有些吃惊,一看天色,日头果然已经升到半空。 昨晚,如果他能坚持住,没有动慾念就好了,毕竟她虽然醉了酒,可他却是清醒的…… 她不告而别,大约也是在怪他昨晚的孟浪吧? 第76章 是她主动的? 江氏点头笑道:「是啊,令仪还说,你昨晚辛苦照顾了她一夜,让我别叫你,好让你多睡一会儿。」 傅玖神色有些黯淡,她说这话时,心里大约也在咬牙切齿地骂他吧? 「娘,令仪早上走时,她的脸色如何?」 他忽然很怕程令仪真的生他气。 江氏想了想说:「脸色……我瞧着好似有些红,别的倒看不出什么了,你问这干嘛?」 「……无事,我只是怕她没醒酒会难受。」 江氏笑了笑,「你放心吧,早上我将醒酒汤又给她热了一碗,应该是没事了,哦对了,令仪还说最近酒楼事忙,要在作坊住一段时日,暂时不回家里了。」 傅玖面色瞬间惨白。 她还是生气了…… 他拳头攥紧,他知道自己做为清醒的那个人,应该紧守底线,可他真的捨不得、也做不到将她推开,那个人,可是她啊。 江氏见儿子一直没接话,不由疑惑地看过去,看到他的脸色,顿时一惊。 「玖儿,你怎么了,脸色怎的这样难看?」 「我没事。」傅玖摆摆手,有些疲倦地回了自己屋子。 - 寻味食摊这边,程令仪已经彻底将其交给了傅珊打理。 当然,以寻味食摊的火爆程度,只她一个还不够,叶茵茵便把香云也留在了这里。 香云是叶茵茵的贴身婢女,她已经恢復身份,按理香云也要跟在她身边才是。 程令仪打趣她苛待自己的婢女,叶茵茵却说,香云已经快要放出府成婚了,手上有一门安身立命的买卖,也可保她一世富足。 而且,香云妥帖周到,傅珊细緻灵巧,有她们两个共同打理食摊,定然会把生意越做越好。 程令仪对此也表示满意。 不去寻味食摊之后,她每日不是在作坊处理订单,便是在春和楼查缺补漏。 昨晚宿醉,她到现在还没缓过来,再加上又和傅玖做了暧昧不清的事,她不想面对,什么事也提不起兴趣去做,索性关起门睡觉。 睡到下午,叶茵茵忽然找了过来。 「程姐姐,昨晚喝酒时,你瞧着可是海量,怎的这样不经醉,还没缓过来吗?春草说你不吃不喝睡到现在,可别把身体熬坏了。」 叶茵茵眼含担忧,端起一碗粥递给她。 「春草给你熬了粥,你先喝一点暖暖胃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0页 春草是作坊里的人,因她做事伶俐得了程令仪青睐,就也经常跟在她身边做一些杂事。 程令仪接过粥,小口吃了起来。 「我没事,就是醉酒之后骨头犯懒,有些不想动弹而已,刚才还不觉得,这会儿吃了东西,倒真还饿了。」 叶茵茵笑道:「饿了就多吃一点,今天我也是日上三竿了才起来,可你也太夸张了些,是昨晚没睡好吗?我也觉得昨夜实在有些过于闷热了,所以一早便让人在房间里置了冰盆,听说你这段时间都不回去住了,那太好了,一会儿我叫人也给你弄些冰来,天气越来越热,晚上没有冰,实在有些难以安寝。」 程令仪失笑,「好罢,又跟着你沾光了。」 正想说什么,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想起了昨晚做的一个梦。 梦里空调坏了,她热到脱衣服,可却有个人强行要给她穿衣,然后她便抱着那个人不让他动…… 联想到今日她醒时的画面,衣衫半褪地抱着傅玖,难道,那不是梦?!! 是是是……是她主动的? 程令仪想起一切,脸色瞬间犹如烫熟了的虾子。 叶茵茵不解道:「程姐姐,你烫着了吗,脸这样红?」 程令仪咳了一声,「啊咳咳……对,烫着了。」 她放下碗,也没了吃饭的心情。 叶茵茵眉头皱在一起,「程姐姐,你怎么才吃这么点就不吃了?我还等着你吃饱之后去望云阁转转呢。」 「去望云阁?」 「对呀,昨日咱们不是都已经说好了吗?」 程令仪歉然笑了笑,「茵茵,今日我实在有些乏困,望云阁咱们明日再去好不好?」 叶茵茵看她的确不在状态,点了点头,关切地道:「那好吧,程姐姐,你好好歇着,不过睡归睡,饭还是要吃的,你不在家住,也没人照看你,珊珊妹妹如今也忙得很……」 她想了想,又说:「我看作坊里那个春草还算懂事,不如我叫香叶留在这里调教她一段时间,日后便让她做你的婢女吧,你身边也需得有人照料才是。」 程令仪摆了摆手,「算了,伺候人哪有在作坊安生做事强,她也未必愿意。」 叶茵茵惊讶地看着她,「程姐姐,你怎会这样想?」 「作坊里再安生,也只是一介低等杂役,哪有做婢女随着你出入各处来的体面?我看她总往你跟前凑,应该也是存了这个心思的,只是不知人是否忠心可靠,这个我会叫香叶去试,你就别操心了,或者,你若不愿要春草,那就从我身边的丫头里选一个。」 程令仪指了指她身后的香叶,戏嚯道:「那我就要香叶,你捨得给吗?」 叶茵茵咧嘴一笑,「捨得呀,你这样厚道的主子,香叶跟着你是她的福气。」 程令仪摆摆手,「别了,我说笑而已,哪能真要你的婢女,我一个乡野村妇,她们谁跟着我都委屈,既然你说春草不错,她跟我也熟了,就叫香叶帮我教导教导她吧。」 事情说定,叶茵茵也没再多留,嘱咐她好生休息,又把香叶留下便走了。 - 府城,竹园。 院落一角,茂密的翠竹层层叠叠,将暑气和夕阳都遮蔽了开,竹影斑斑里,有两人在石桌前对弈。 「哥哥,这局是我赢了!」 叶茵茵欢快地大唿道。 一旁观棋的美貌妇人摇了摇头,「若非你哥哥让你,怎容你这般得意?」 叶茵茵噘嘴,撒着娇道:「反正就是我赢了,哥哥,你先前答应我的可不许赖帐,我这回请的是避世隐居的一个郎中,听闻他医术卓绝……」 话还没说完,她对面坐在轮椅上的男子面色勐地一变,手一扬,立马有随从上前将轮椅推走。 轮椅路过的地方,地面有些许水痕。 叶茵茵笑容僵在脸上,神情悲伤地呢喃道:「哥哥……」 第77章 心里不去的结 美貌妇人脸上也满是心碎,但还是上前揽住叶茵茵的肩膀,开解道:「茵儿,你哥哥不是有意要落你面子,他只是……」 周氏声音哽咽,「他只是……不想被我们瞧见他狼狈的一面。」 叶茵茵靠在母亲怀里哭了起来,「娘,我都明白,可我还是好难过,哥哥是世间最好的男子,他不该这样屈辱地活着……」 曾经意气风发的叶家大公子,跺一跺脚,府城所有的商铺都要震三震。 如今却沦为一个废人,残疾瘫痪,连身体都不受自己控制…… 这样的结局,让作为妹妹的叶茵茵都接受不了,更别提他自己心里该是怎样的煎熬。 过了一阵,一个中年管事走过来,恭敬地向两人回话。 「夫人,姑娘,公子说他身体不适,要先歇息一会儿,就不过来陪你们了,让你们不用担心,也不必再去瞧他了。」 周氏勉强笑了笑,「知道了,既然这是洲儿的意思,那我们就不去扰他了,常发,好生照料公子。」 常发恭敬应是,低着头退下。 叶茵茵眼神空洞,呆坐在石凳上,望着面前的竹林出神。 周氏也在石桌旁坐下,幽幽嘆道:「茵儿,自从上次你提醒了我,我便开始暗中调查府中的人,果然找出几个生了异心的,都被我打发了出去。幸而你劝说洲儿挪到这竹园养病,这园子是你舅舅送的,旁人不敢乱来,若是洲儿在府里,我不敢想还会发生什么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1页 当初叶茵茵察觉有人对哥哥下毒手之后,便极力劝说他搬来这里养伤。 叶茵茵点了点头,「是啊,哥哥本来连屋子都不愿出,却还是顺着我的意思来了这里,哥哥最喜欢竹子,所以这园子里种满了竹子,凤尾竹、观音竹、斑竹……他以前最喜欢以竹入画,喝茶赏竹,可现在,不管这园子里的景致再好,他都不愿多看一眼。」 她眼中渐渐蓄起了泪。 「都怪我,若不是我任性,想要养一对雪貂玩儿,哥哥便不会大雪天上山,这才受了别人暗算,从山崖坠落……娘,我好没用,不但没能查出兇手给哥哥报仇,连一个能给哥哥治伤的郎中都寻不到……」 哥哥的伤虽然是被人所害,但却是因她而起。 若非她闹着要养雪貂,哥哥便不会中了别人的圈套,他们明知是自家人搞的鬼,可由于事发在深山雪地,没有任何证据,一直无法找到真兇。 这件事也是叶茵茵心里一个过不去的结。 周氏温柔地轻抚着女儿的头髮,「茵儿,不怪你,你哥哥疼你没有错,错的是那些害人的鼠辈,连你舅舅都查不出来,又何况是你,不过娘相信,天网恢恢,这些人一定会遭报应的。」 「郎中的事也不要急,你不是说过吗,府城的郎中不行,咱们就去京城寻,总会有办法的,茵儿,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你爹爹知道了春和楼的事,连病都好了许多,我已吩咐人备好饭菜,晚上你好好陪他说说话。」 她将女儿的一缕碎发别在耳后,「若你爹爹好起来,给洲儿寻郎中的事也会容易得多。」 叶茵茵擦干泪,眼神渐渐变得坚定起来。 「嗯,不管是爹爹和哥哥,我一定要让他们好起来。」 - 傍晚,叶宅。 湖边的水榭里点着灯,婢女捧着碗碟鱼贯而入,不多时,桌上便摆满了精緻的饭菜。 叶茵茵坐在廊椅上发呆,远远瞧见周氏搀着一人走来,便赶忙迎了过去。 「爹爹,娘!」 她搀着叶淳的另一边胳膊,和周氏一起扶着他坐下。 叶淳刚一坐下,便掩嘴痛苦地咳嗽起来,叶茵茵连忙从婢女手中接过温水,给他递过去。 缓了一阵,叶淳面色好看了许多,挥了挥手。 「快都坐下,难得不是闷在屋子里吃饭,别因为我扫了兴致。」 周氏见丈夫不似强撑,拉着叶茵茵坐下,笑着说:「茵儿,你爹爹嫌热,郎中又不让他用冰,他便非是要来这湖上吹风,你瞧瞧,才走了几步就咳成这样。」 被自家夫人数落,叶淳却并不生气,满是病容的脸上挂着一丝笑。 「今日高兴,多走几步又不会如何。」 叶茵茵甜笑着道:「就是,我看看爹爹的病已经快好了,要是每日都能出来走走,想必病就好得更快了!」 周氏无奈摇头,「得,你们是亲父女,就我一个是恶人。」 叶淳笑了笑,「夫人自是待我最好的人,若无夫人每日精心照料,今日我哪能有力气出来散心?」 周氏眸中微湿,笑着嗔他一眼,「当着女儿的面说这些做什么,没个正行。」 叶茵茵看得眼眶发酸,自家爹爹的病是心病,自从哥哥身残以后,他也一病不起,虽然才不惑之年,但他卧病许久,看着竟比实际年龄要老上十岁。 她忙扭头逼退泪意,笑着转移话题。 「爹爹,娘,我饿了,咱们快些吃饭吧,若是再说下去,菜都要凉了。」 叶淳笑道:「好,快吃吧。」 桌上摆了满满一桌菜,但三人却没吃多少。 叶淳病中胃口不佳,只喝了两口粥便饱了,但为了不影响妻女用饭,他又勉强自己吃了一些清淡的菜。 周氏和叶茵茵自然能看出他的用意,所以都没吃几口就停了筷子。 饭菜撤下去之后,婢女又端来茶点。 叶淳饭后要吃药,周氏伺候着他服了药,才又坐在一起说话。 他看见叶茵茵在吃点心,忍不住摇头道:「茵儿,夜里吃多了点心,当心积食。」 叶茵茵把手里吃剩的半块点心放下,乖巧地道:「不会的爹爹,饭菜腻味,夏天也就这绿豆糕还能入口了。」 叶淳宠溺地看着女儿,「好了,和爹爹说说春和楼的事吧。」 叶茵茵嘿嘿一笑,「您都知道啦?」 叶淳点头,「嗯,你娘和我说了一些,还有几个管事也都找过我,说你避着他们不见。」 叶茵茵哼了一声,「以前爹爹让我接掌生意时,他们对我交代的事百般推让,这会儿倒又说我避着他们,真是好大的脸!」 第78章 有钱大家一起赚! 叶淳笑得咳嗽了两声。 「茵儿,你在外面待了些时日,说话倒是愈发直接了。」 叶茵茵咧嘴笑道:「市井小民才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女儿喜欢直来直往。」 叶淳摇摇头,「爱憎分明是好事,但有些想法还在放在心里比较好,趋利避害是人之本性,茵儿,那些管事以前不信任你,是因为生意人的本性便是如此,不愿做赔本的买卖,是你证明了自己的能力,他们才会愿意向你投诚。」 叶茵茵道:「现在想投诚可晚了,我已不愿再用他们。」 「爹爹,你手下有十位得力管事,他们分掌着叶家的生意,是你给了他们如今的名声和地位,可他们却忘恩负义,做了墙头草,被别人收买去,这样的人留着还有什么用?我既能自己做起春和楼,别的买卖也一样行得通,没必要靠着他们。」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2页 叶淳眼神洞悉,带着一股温和的包容。 「茵儿,春和楼如今的盛况,真是凭你自己做出来的吗?若你有这个本事,叶家的生意也不会分崩离析了。」 叶茵茵的气势顿时委顿下去。 老老实实地道:「女儿的本事的确不行,但看人的眼光却不赖,程姐姐是我在外歷练时结识的好友,春和楼所有的手笔皆出自她手。」 叶淳面露讶色,「背后给春和楼出主意的人是女子?」 叶茵茵点头道:「没错,她虽是女子,却比大部分男人都有见地,女儿很钦佩她。」 周氏不知想起什么,问道:「这位程姑娘,是你和我提起过的那个吗,她与你合开了一家食摊,听说在城中还颇有几分名气?」 叶茵茵笑道:「是她,不过娘,程姐姐早已成婚了,相公是一个读书人。」 周氏面露赞赏,「成婚之后没有被家小所累,还能出来做成一番事业,的确是个有胆识的女子。」 叶淳心情也似很好,连面上的病气都淡了几分,笑着道:「我虽不出门,却也知道城中最近都在盛传春和楼的事,将那里说成了一个天上有地上无的宝地,若非身子不允,我倒也真想去看看。」 叶茵茵站起身,殷勤地给他捶着肩膀。 「爹爹,您的病马上就好了,待您好起来,您和娘一併来春和楼,我带你们好好赏玩一番。」 叶淳欣慰地点了点头,「好,爹爹答应你一定会去。」 他接过周氏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口,歇了片刻,又道:「茵儿,做生意不光要有头脑,还得会用人,爹爹选中那十个人,是看中他们的能力,相信他们能把我交代的事做好,以及将生意打理顺当,就如你看中了那位程娘子,并让她为你所用,你做得很好,但爹爹还是希望你能明白……」 他话说得太多,咳嗽几声才又继续。 「管理下属不能只凭自己的喜恶,那十人虽然生了异心,但这些年他们对叶家的贡献亦是不小,如果能拉拢他们,和和气气地将事情解决最好,毕竟生意场上最能令人信服的,从来都不是恩情,而是实力,只有能让他们获利,旁人才有跟着你的理由。」 「你的那位程姐姐,她帮了你这么多,难道就没有提条件吗?」 叶茵茵沉默半晌,点了点头道:「程姐姐的条件是我开的,她帮我整顿春和楼,我给她两成的利润,而且……」 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不光是我的私产我会这样做,如果爹爹把家里的产业交到我手上,而我又需要程姐姐帮忙的话……我也会如此,程姐姐能力出众,完全不必屈于人下,我若用她,必先拿出诚意。」 周氏面露惊愕,「可是,叶家的产业,哪怕是由别人来打理,向来也是独属叶家,如果将份额给了一个外人,叶家的生意岂不都受制于人了?」 叶茵茵不知如何回答,她知道这个决定有些胆大,也不知未来究竟会怎样,脸上浮现一丝彷徨。 叶淳忽然拍了拍女儿的肩膀,笑着道:「虽然受制于人,但也从中获利。」 尽管他满脸病态,眼中却露着精光,显现出一个生意人的才有的精明。 「两成利润而已,没有这位程娘子之前,春和楼危如累卵,可如今,哪怕给了她两成份额,赚的依旧比以前多了数倍,算下来是笔划算的买卖,谁也没吃亏,而且,我相信茵儿不会这么草率地把份额给别人,一定还有什么前提吧?」 叶茵茵开心地笑起来。 「还是爹爹懂我,程姐姐拿到分红的前提是,她能把利润做到五成以上,而且,她只提议,不参与管理,也就是说,有钱大家一起赚,若没钱,程姐姐也拿不到份额,左右不了叶家的生意。」 叶淳忽然朗声大笑起来,「好一个有钱大家一起赚!」 周氏无奈地摇了摇头,「你们一个老奸商,一个小奸商,生意上的事我是听不懂了,你们看着办吧。」 叶淳心情好极,笑着道:「茵儿,你做的很好,将自家的产业分给别人看似是吃了亏,可也把别人跟自家绑在了一起,旁人若想获利,必得竭尽心力为你出谋划策,这样双方都得了保证,正正应了你那句,有钱大家一起赚。」 他忽然嘆了一口气。 「茵儿,若我和你哥哥……叶家便只能靠你了,你想做什么就尽管去做,用人不疑,管他是两成还是三成的份额,只要你认为值得,叶家都给得起。」 叶茵茵忍着泪,笑着说:「爹爹,你胡说什么,你和哥哥都会好起来的,我只是想夺回属于叶家的东西而已,等你们都好了,我才不耐烦管这些,哼,别想把事情都甩给我!」 叶淳失笑,「苦着咱们茵儿了,爹爹答应你会快些好起来的。」 叶茵茵忽然孩子气地伸出小拇指,「好,拉勾!」 叶淳宠溺地勾上她的手指,「好,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变了爹爹做小狗。」 叶茵茵从竹园回来就满是惆怅的心绪,顿时被这句话打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湖面微风徐徐,为水榭送来阵阵凉意,三人在灯下的身影,看起格外和谐。 自爹爹病了,叶茵茵便很少与他像今日这般说笑了,她格外珍惜这一刻,在心中默默企盼着,希望爹爹和哥哥能够早日好起来,叶家也能恢復到往日的繁盛……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3页 第79章 哪里来的毒妇 翌日。 程令仪答应叶茵茵要和她一起去望云阁,吃过早饭后,便在作坊里等着她来接自己。 等了半晌一直不见人来,百无聊赖间,就把钱郎中给的医书翻开研读。 她看得认真,连屋子里进来人都不知道。 叶茵茵轻手轻脚地走到她身边,悄悄俯身去看她手上的书,见是医案,不由摇了摇头,「程姐姐,你又在看医书?」 从在寻味食摊开始,程令仪一有空闲就会看医书。 她知道程令仪常去回春堂,似乎是在跟那里的郎中学医,可她想不明白,为何程姐姐会对医术如此执着? 「你来了,那咱们就走吧。」程令仪合上医书。 叶茵茵问:「程姐姐,你做买卖已经这么厉害了,根本不愁养活不了自己,为何还要费这么大的功夫学医呢?」 程令仪笑了笑,「俗话说,技多不压身嘛,多一门本事总是好的。」 叶茵茵莞尔,这话倒的确像是她的作风。 笑道:「医术深奥复杂,许多人都是从小学起,你这样未免也太辛苦了些,不过若你喜欢,我记得我家还有一些藏书,改日我都给你拿来。」 「好啊,不过以我如今的水平,未必能看得懂。」 两人说笑着上了马车,一路往望云阁驰去。 春和楼在府城名声大噪后,望云阁掌柜眼热不已,一心盼着自家主子也能记起望云阁,时不时总去叶茵茵面前诉苦。 叶茵茵本来忙着春和楼的事,无暇顾及旁的生意,却被他缠的心烦,只好答应下来。 今日请程令仪过来,便是看看望云阁该如何改进一番。 望云阁是个二流酒楼,不管规模或菜品,都远远及不上春和楼,不过胜在位置不错,生意不好不坏。 从早上开始,程令仪便坐在酒楼一角,一边看帐本,一边观察着来来往往的人。 思绪纷飞间,忽然听见有人叫自己。 「大嫂嫂!」 回身一看,竟是傅珊领着谢东过来了。 程令仪一看见谢东,便知定是回春堂有事,忙问:「东子,怎么了?」 谢东一脸焦急的喘着气,「程娘子,你今日怎么来了这里,真叫我好找,若非我去寻味食摊找了傅姑娘引路,怕是就寻不到你了。」 程令仪倒了一杯茶给他,「别着急,慢慢说,到底是什么事?」 谢东灌了一大口茶,勉强缓下一口气后,忙道:「城中有位妇人难产,性命危急,请了老爷子过去,但老爷子只能保着那妇人的命,却不能令胎儿生下来,若是再拖下去,只怕就一尸两命了,所以老爷子叫我来问你有没有什么法子!」 程令仪神色一肃,「快带我去。」 「好,马车就在外面!」 程令仪顾不得解释,跟上谢东便往外走去,傅珊也紧跟在两人身后。 叶茵茵见人一瞬间都走了个干净,不知为何,她也追了出去,「程姐姐,我的马快,上我的车。」 听见她这样说,程令仪没有迟疑就上去了,叶茵茵和傅珊也赶忙上车,谢东架着回春堂的马车跟在后面。 先回作坊取了药箱,又走了两刻钟,才到达地方。 谢东没去作坊,此刻已经在门口等着她们,人一下来,他便引着程令仪直奔产房。 房间里。 稳婆一面调整胎位,一面鼓舞着产妇。 良久,她长嘆一口气,从帐子后面出来,苦着脸道:「郎中,还是不行啊,您再想想法子,再这样下去,大人和胎儿都熬不住了!」 床前围着帐子,外面的人看不清帐子里的情形,只能看到从里面伸出来的一只手,那手无力地垂落着,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 钱郎中指尖搭在那手的腕上,一脸凝重。 「老夫已经尽力吊着产妇的命了,若还是不行,只能……看那个人有没有办法。」 「谁有法子?他再不来,大人孩子都没命了!」稳婆焦急地道。 「再等等……」 话音刚落,就听见门被推开的声音。 程令仪提着药箱上前,问道:「钱老,如何了?」 见她来了,钱郎中面上一喜,摇了摇头,「所有法子都用了,胎儿太大,产妇生不出来,现在也已力竭,情况十分不妙,老夫用药也只能暂时吊着产妇的命,程丫头,你既然来了……是不是有法子?」 他知道程令仪治外伤的本事,但却不知她是否会接生,因此这么问时,心里也是有些不确信的。 程令仪点了点头,「难产这事可大可小,但如果连您和稳婆都没有法子,那么便只有开刀了,我已叫东子去熬麻沸散,药一来,我即刻动手。」 钱郎中有些愕然,「开刀……可这是妇人生产,如何开刀?」 他行医多年,怎么也没法把接生和开刀联想到一起去。 程令仪笑笑说:「钱老不必忧心,既然产妇自己生不出来,那我便帮她剖腹取子。」 剖腹取子? 这样的接生法子,简直骇人听闻。 钱郎中虽惊愕,但想到她身上的绝技未必只对外伤有用,便稍稍放下心来。 哪知,稳婆听了她的话后却发出一声尖叫。 「什么剖腹取子?你这女子年纪轻轻,竟然如此歹毒!若真划开肚子,产妇和孩子还有命活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4页 她怒瞪着钱郎中,「你这老郎中好生不靠谱,我以为你是找了什么能人,没想到却找来这样一个祸害,若是真让她胡来,到时出了命案,你我可都得被连累!」 妇人产子本就是一脚踏进鬼门关,便是难产而亡那也是命数,赖不到她身上。 可若是被人划了刀子,出了意外可就说不清了。 稳婆接生多年,这点轻重还是知晓的,她生怕程令仪会连累她,连忙要撵她出去。 屋里闹起来,外面等了一院子的人,自然也听到了这个动静。 这家的人听到说要剖腹取子,都吓得不轻,也顾不上避嫌了,当即都往屋里冲进来。 一老妇站在最前,瞪着程令仪,愤然道:「哪里来的毒妇,我们当你是救星,你却要来索我儿媳的命,想害死我李家长孙,来人,还不把她给我打出去!」 第80章 剖腹取子 一年轻男子恶狠狠地道:「娘,这种歹毒之人,只打一顿怎么行?我们李家跟她无冤无仇,她竟然要害我妻儿,我看不如扭送去官府!」 这些人一进来,产房里顿时变得闹哄哄的,李家的家丁虎视眈眈地要来捉拿程令仪。 程令仪没理会他们,只冷冷地看向当先那位老妇。 「老夫人,你是这家的当家人吧?话我只说一次,救不救你的儿媳和长孙,全在你。」 没等人问,她又接着道:「稳婆和郎中都在此,情形你们也晓得,再不把孩子生出来,大的小的都得死,若允我剖腹取子,产妇和胎儿或许还有一条活路,若你不允,那便准备后事吧,不用你们驱赶,我自己会走。」 年轻男子怒声道:「妖言惑众!什么剖腹取子,简直有违天理,我看你就是想害人……」 钱郎中挡在程令仪身前,无比肃然地道:「李老夫人,李公子,钱某在府城的名声如何,你们是知晓的,不然也不会请了我来,老夫在此以性命起誓,程丫头说的绝无虚言,还望你们能信她一次!」 李老夫人面露犹豫,钱郎中不是会说假话的人,可她真的要相信这种荒谬之言吗? 「你说剖腹取子之后,我儿媳和长孙都能活……这话可当真?」 程令仪道:「产妇命悬一线,我只有六成把握能保下他们。」 李公子嚷嚷起来,「娘,你难道真的要信她?他们分明就是妖言惑众,女人生孩子哪听说过要剖腹取子的……」 「你住嘴!」李老夫人心烦不已,「反正也没了法子,死马当活马医吧!」 她看向程令仪,「看在钱郎中的面上,我便信你一次,不过,若是遇着什么意外,一定要先保小,李家长孙要紧!」 程令仪在心里骂了一句凉薄,面上冷冷地道:「我会尽力都保住。」 这边事情刚刚说定,谢东也将麻沸散熬好了。 程令仪让一干人都出去,只留了稳婆和钱郎中在屋子里。 她端着麻沸散给产妇餵药,产妇还有一丝意识,程令仪等她将一碗药喝完,便开始穿手术衣做准备工作。 产妇意识渐渐混沌,但在昏迷之前,还是声音微弱地乞求道:「郎中,先……先救孩子……」 程令仪无奈摇了摇头,「真傻,别人拿你当生育工具,怎么你自己也不爱惜自己,一个未出世的胎儿,难道比你的命还重要?」 产妇嘴唇颤动,「孩子重要……求你……」 程令仪嘆了口气,「放心吧,你和你的孩子都不会有事,好生睡一觉,一切便都结束了。」 产妇渐渐昏睡过去。 「这位夫人,即便胎儿能活,可肚子都被划开了,大人果真也能活下来吗?」 稳婆架不住好奇,伸长脖子去瞧帐子里边的动静。 却没想到,正好看见程令仪拿刀划开产妇的肚皮,圆滚滚的肚皮被刀一划,皮肉顿时向两边翻卷开来,整个床上鲜血淋漓…… 只看了一眼,她便惨白着一张脸,跑到角落里干呕去了。 程令仪正在专心做手术,没空理会她。 剖腹产过程其实很快,钱郎中和稳婆在帐子外面等了不到两刻钟,就听见婴儿微弱的啼哭声,紧接着是程令仪的声音。 「稳婆,孩子就交给你了,我要给产妇缝合,没工夫管他。」 稳婆本就是吃这碗饭的,打理新生婴儿最为拿手,她一面震惊程令仪竟然真的做到了,一面低着头不敢去看床上的产妇,只接过孩子便迅速出了帐子。 - 叶茵茵和傅珊也在李家,但她们是外人,又非郎中和稳婆,所以没有被带进院子,只在门房等着。 叶茵茵心焦不已,「过去这么久了,程姐姐还没有消息,她……她当真能给人接生吗?」 傅珊摇摇头,她其实也不知道,但她却十分相信自家大嫂嫂的本事。 「大嫂嫂应下这事儿,应该是有一些把握的,我们再等等她。」 她们除了等,也做不成别的了。 叶茵茵有些匪夷所思地道:「程姐姐这才学医多久,竟然都能给人接生了?」 傅珊道:「大嫂嫂学医是不久,可她治伤很在行,连钱郎中对她都佩服不已,所以才会找大嫂嫂来帮忙吧。」 叶茵茵喃喃道:「生孩子还会受伤……?」 两人都是未出阁的姑娘,只知道女人生孩子不容易,却不知道不容易在哪里,一时都有些难以想像。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5页 正发着愣,叶茵茵忽然回过味来,皱眉问道:「珊珊,你刚才说,程姐姐治外伤很在行,难道她本就会医术,不是跟钱郎中学的?」 傅珊笑了笑,「对啊,大嫂嫂小时候就跟郎中学过治伤了,只不过她光会看伤,不会用药,钱郎中欣赏大嫂嫂的手艺,才会愿意教她看诊用药。」 「对了,我大哥哥的腿伤就是大嫂嫂治好的!」 她满是骄傲地道。 叶茵茵问道:「你大哥哥的腿受过什么伤?」 傅珊嘆了口气,「大哥哥的腿断过一次,没治好瘸了,郎中都说没法子,但却被大嫂嫂给治好了,大嫂嫂是我们一家的恩人。」 叶茵茵回想起初见傅玖那日,男子步履轻健,一点也看不出他曾经身有残疾。 她心跳忽然加快,连唿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正想再问些什么,门口却传来一阵动静,两人扭头一看,只见是几个家丁兴沖沖地往外跑去。 傅珊忧心程令仪,便拦下一人问道:「劳烦问一下,我大嫂嫂什么时候能出来?」 那人不认识她,问道:「你嫂嫂是谁?」 「我嫂嫂是方才进去帮忙接生的……」 李家的家丁面露惊异,「原来那女郎中是你嫂嫂,可真了不得,竟然给我家少夫人剖腹取子,这会儿我们便是要去少夫人娘家和几位姑奶奶家报喜,你嫂嫂应该也快出来了,你嫂嫂救了我们家小主子,你们就等着领赏吧!」 家丁解释了几句,就匆匆往街上去了。 傅珊面色一松,回身对叶茵茵道:「叶姐姐,大嫂嫂竟然给人剖腹取子,真是太厉害了!」 叶茵茵却像是没听到一般,愣愣呆站在原地。 第81章 叶家大公子 傅珊见她神情不对,问道:「叶姐姐,你怎么了?」 叶茵茵回过神,略微笑了笑,「无事,我们等程姐姐出来吧。」 她强作镇定地走到桌边坐下,握住茶杯的手都有些发抖,茶水入口,是极涩的粗茶,但仍被她尝出一丝甜意。 一个念头在她脑海中疯狂滋生,程姐姐既然可以给人剖腹取子,可以治好她相公的伤残,那是不是意味着…… 报喜的家丁已经出去多时,程令仪却仍未出来。 两人左等右等,直等到天色将黑,才看见她和钱郎中的身影出现在游廊中。 看到她们,程令仪笑笑说:「茵茵,珊珊,叫你们久等了,产妇情形不好,我便等她醒了才离开。」 傅珊见她面露疲倦,有些心疼地道:「我们等等倒没事,大嫂嫂,你忙了一下午,一定累坏了吧?」 程令仪笑道:「累倒不累,就是有些饿了。」 其实李家刚才已经留过她吃饭,李老夫人见她果真救活了母子二人,对她的态度顿时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殷勤热络至极,但程令仪不喜拘束,便回绝了。 叶茵茵提议道:「珍味轩离这很近,咱们去那里吃饭如何?」 程令仪一想也觉得合适,便转身对钱郎中道:「钱老,您也累了一天,不如和我们一道过去用饭吧?」 钱郎中摆摆手,「你们姑娘家去便是,我这把老骨头就不掺和了。」 叶茵茵也出声挽留,「钱郎中,程姐姐敬您是长辈,体谅您今日辛苦,您就跟我们一起去吧,在这的都不是外人,您用过饭也可早些回去歇着。」 见三个丫头都看着自己,钱郎中不再推辞,捋须笑了笑,「那好罢。」 一行人架着两辆马车直奔珍味轩。 珍味轩掌柜见东家来了,自然不敢怠慢,立即安排了酒楼最好的雅间给他们。 钱郎中一看这排场,眉头顿时皱了起来,「程丫头,你们女儿家赚钱不容易,咱们随便吃些就行了,莫要铺张……」 程令仪笑着一指叶茵茵,「钱老,您放心吧,她可是叶家的千金,这酒楼都是她的,今日咱们尽管敞开了吃。」 钱郎中一愣,「叶家,城北那个叶家?」 他没想到和程令仪一起做买卖的竟然是叶家的人,难怪她们的生意总是起势那么快。 叶茵茵笑笑说:「是啊,钱郎中,之前您去我家给我哥哥瞧伤,我还见过您一次呢。」 钱郎中回想了一番,略微有了点印象。 「老夫的确给叶家大公子瞧过伤,只可惜医术不精,没有帮到令兄。」 叶茵茵摇摇头,「钱郎中不必自谦,您的医术在府城可谓有口皆碑,实在是我哥哥伤得太重了些……」 钱郎中忽然眼中一亮,目光在她和程令仪之间徘徊了一圈。 「叶姑娘,你和程丫头相识这么久,令兄的情形,你难道没有问过她是否有法子?」 叶茵茵苦笑着摇了摇头,看向程令仪。 「程姐姐,我知道你做买卖厉害,也知道你在研习医术,却从未多想过,直到今日我才见识到你的本事,这些天我派人四处求医,却不知真正能救我哥哥的人,竟然就在我身边!」 叶茵茵说着话,声音竟有些颤抖。 「程姐姐,你……你能否救救我哥哥?」 程令仪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茵茵,你哥哥怎么了,我只听你说过他在养病,莫非不是病症,而是受了什么重伤?」 一提起哥哥,叶茵茵就忍不住难过。 点了点头说:「我哥哥他两年前从山崖跌落,自此腰以下便全都不能动了,看过许多郎中都不见好,程姐姐,你……可有法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6页 她眼中满是期冀,甚至还带着一丝祈求。 程令仪沉默着没有说话,叶家大公子的伤势听起来十分严重,以叶家的能力,两年间都没能找到能将其治好的郎中,是以她也不敢轻易应下。 以免给了叶茵茵希望,又叫她失望。 只好看向了钱郎中。 两年前,叶家大公子重伤瘫痪的事在府城闹得沸沸扬扬,钱郎中也去叶家瞧过,对此倒是印象深刻。 斟酌道:「叶大公子自山崖坠落,全身有多处都受了重伤,这两年间,叶家遍寻郎中,所以能治的基本也都治好了,唯独腰骨断裂的那一处伤,无论施针或手法復位都不能復原,叶姑娘,老夫所言可能与叶公子的情形对上?」 叶茵茵连忙点头,「一字不差,大部分郎中都是这样说的!」 程令仪思索片刻,沉吟道:「看来问题就出在腰上了。」 她看向叶茵茵,「茵茵,你哥哥受伤太久,我不能保证能将他治好,但我一定会尽全力想办法。」 叶茵茵含着泪点头,「谢谢你,程姐姐!」 程令仪笑了笑,「咱俩之间,还说这些做什么?」 说话间,小二将菜也上齐了。 春和楼重开后名噪一时,在城中风头无两,不止望云阁对此眼热,珍味轩的掌柜亦是艷羡不已,眼下见东家过来,便卯足了劲将楼中的好酒好菜都呈了上来,企图以此博得叶茵茵欢心,好让珍味轩也能有机会出人头地。 众人早已饿得飢肠辘辘,此刻见好酒好菜满桌,便都吃了个肚圆。 晚上赶路不便,程令仪也不放心傅珊一个人回家,好在作坊还有空屋子,她便让人收拾了一间出来,让傅珊住下。 第二天,程令仪应叶茵茵之邀去给叶大公子看伤。 叶茵茵心里急切,一早便来了作坊等她,甚至连早饭都是从叶家带来的。 程令仪见她这副样子,深深嘆了口气,「茵茵,我知道你想让你哥哥好起来,但我现在连他人都还没见着,并没有几分把握,你就把我当做是叶家寻来的郎中,免得若我也不行……我怕你会更伤心。」 叶茵茵笑笑,「程姐姐,我明白,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我不会给你太大压力的,咱们今日就只是去瞧瞧我哥哥。」 话虽是这么说,可她心里还是相信程令仪有办法。 毕竟,从她出现在自己身边开始,就已经带给她太多的惊喜,这次一定也不例外。 第82章 这样的渊源? 到了竹园,程令仪随她一路闲逛进去,笑着嘆道:「这园子里竟有如此多种类的竹子,好些都是我未曾见过的。」 叶茵茵随手扯下一片竹叶,拿在手里把玩。 「我哥哥以前最喜欢竹子。」 竹园是个两进的院子,屋宇不多,但占地很广,竹林错落有致,景色别有一番韵味。 两人走了一刻钟,才在一处院落前停下脚。 叶茵茵有些踌躇地道:「我今日来没提前知会哥哥,也不知他会不会生气……」 「你哥哥那样疼你,不至于会因为这点小事生气吧?」 程令仪已知晓叶茵茵哥哥受伤的原因,这样疼爱妹妹的人,又怎会因为一点小事就苛责于她。 叶茵茵摇了摇头,「程姐姐,你不知道,我哥哥以前性子很好,但受伤之后就变得有些古怪,不怎么愿意见生人,今日若他说了什么冒犯的话,还请你看在我的面子,不要放在心上……」 程令仪笑道:「放心吧,我明白。」 两人正要进院子,迎面却遇见从里面出来的常发。 自家姑娘常常来看望公子,常发见到她不惊讶,但看到她身后的程令仪时,却有些变了脸色。 「姑娘,这位是?」 公子病中不喜见生人,连郎中都不愿多见,更别提是陌生女子,况且看这女子的髮式似乎已经嫁人,自家姑娘怎么会带这样一个外人来公子的院子? 叶茵茵道:「常发,她是我的好友,也是我请来给哥哥瞧伤的郎中,我带她进去就是,你去忙吧。」 常发心中迟疑,但却不敢忤逆主子的意思,况且,他总觉得这陌生女子瞧着有几分眼熟。 便恭声道:「姑娘,小人不忙,既然这位夫人是您请的郎中,那小人陪你们一同去见公子。」 公子如今性情不定,乍然来了一个女郎中,他也怕会闹出什么事情。 他说着话,眼神却总往程令仪身上熘,是在哪里见过她呢,怎么想不起来了? 程令仪也有一种面熟之感,回忆了半晌才笑道:「这位常管家,你可是同我买过甲鱼?」 一说甲鱼,常发便想起来了。 「对对对,甲鱼,原来是你啊!」 只是他有些意外,原先肥胖的妇人如今竟然瘦了许多,面相都有些变了,难怪他认不出来。 叶茵茵惊讶道:「什么甲鱼?程姐姐,你认识常发?」 程令仪笑道:「也不算认识,你知道的,最开始我在集市卖鱼,这位常管家找我买过一次甲鱼,后来便让我把甲鱼送到府上,那地址也在这附近,我猜应该就是这个园子的哪处后门吧?」 有钱人家的宅院都很大,有正门、偏门、后门……许多道门,她未曾来过正门,也没进过园子,是以并没有认出以前来的地方就是竹园。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7页 常发笑着点头道:「程夫人说得没错,后门离厨房近,咱们交易的地方的确在后门。」 叶茵茵面露惊奇,「竟然还有这样的渊源?程姐姐,那你岂非在很早之前,就已经间接帮过我哥哥了?」 程令仪有些好笑地道:「这算什么帮?买卖而已,误打误撞正巧买主是你哥哥。」 常发嘆道:「公子身体虚弱,甲鱼正是滋补的上品,只是可惜,程夫人后面便再未来过了……」 程令仪笑了笑,「生意繁忙,我也许久没去过河边了,常管家,不如这样,稍后我写一个甲鱼爱吃的饵料给你,你照着这个法子去抓,应该能捕到甲鱼。」 常发面色一喜,「那小人先谢过程夫人!」 三人说着话,便到了屋外。 炎炎夏日,叶公子的住处却都关着门窗,外面的人看不见里面,里面的人也瞧不到外面。 一间屋子,却似乎是将他整个人都隔绝了起来。 叶茵茵神色哀伤,轻声道:「常发,去把窗户打开吧,开着窗户,才有风,有光,才能看见外面的景致。」 常发嘆了一口气。 尽管知道在姑娘走后,这些门窗还是会被公子命令关上,但还是去照做了。 四面轩窗大敞,门也被推开,光和影都一跃而入,风也吹了进来,面色苍白的男子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但看到来人是谁之后,又强行把眉头压平。 他像是没看见程令仪一般,只微笑着看向叶茵茵,「茵儿,这才早上,你怎么来了?」 叶茵茵勉强笑了笑,「我不来,怎么知道哥哥你又把自己关在屋子里。」 「哥哥,上次我整修春和楼时,给你送来的一对锦鲤可还好?我想去鱼池喂喂它们,你陪我去吧?」 虽是询问的话,但她却已经上前推着轮椅往外走。 程令仪和常发也跟上。 一路到了鱼池,叶茵茵将轮椅停好,接过常发递来的鱼食往池中撒去。 鱼食刚一落到水面,便有鱼群伺机而动,但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当中两只肥壮的三色锦鲤。 它们比池子里的普通金鱼大了不少,抢食也最厉害,没一会儿便把水面的鱼食掠夺了个干净,其它没抢到食的只能鎩羽而归。 叶茵茵扑哧笑出声,「哥哥,你知道吗,春和楼有一间千鲤池,里面的锦鲤比这还大,是我好不容易才找来的,许多人来千鲤池都是为了看鱼,还有人将锦鲤作成画,又高价卖出去呢。」 男子面上浮起一丝笑意,「春和楼的事,你做得很好。」 叶茵茵摇摇头,指向一旁的程令仪,「事情虽是我办的,但这都是程姐姐的主意,哥哥,你还不知道我的斤两吗,我哪有这种本事?爹爹和娘也夸程姐姐厉害呢!」 男子这才看了一眼程令仪,轻轻颔首,「不知贵客来访,多有怠慢。」 程令仪欠身回礼,借着抬头,才细看了几眼男子。 男子瘦得出奇,五官和叶茵茵有七八分相像,明明是轩朗俊爽的长相,眉间却总像是夹着一丝阴翳,面色冷郁,令人不敢亲近。 叶茵茵笑道:「哥哥,你也觉得程姐姐的点子很绝妙对不对?毕竟如今的春和楼,在城中可找不出第二家了,而且,你一定没看出来吧,程姐姐不但有生意头脑,她还是个厉害的郎中……」 听到郎中二字,男子面色顿时一沉。 第83章 怎么,你要非礼我? 「茵儿,我说过不用你再费心。」 男子的语气有些冷,面上是一层薄薄的愠色,眼中又满是无奈和心疼。 他见叶茵茵眸中带泪,似乎意识到自己语气重了,柔下声音道:「茵儿,我不是在怪你,只是我……已经这样了,都没用的。」 不管是什么郎中来,也只不过是一遍又一遍地提醒着,他是个废人而已。 与其一次次这样刺痛自己,还不如认命,只要不抱希望,就不会再感到失望。 叶茵茵满脸委屈,「怎么没用?哥哥,不试试怎么知道呢,上次你明明都答应我了,而且,程姐姐和别的郎中不一样,她一手技艺了得,不但能给人剖腹取子,还治好了郎中判定治不好的残疾,哥哥,她能帮你!你信我们一次好不好?」 听她这样说,男子面上闪过一丝讶然,但转瞬即逝。 「不必多说,茵儿,别再找郎中来了。」 叶茵茵抿着唇,眼中满是倔强,「我就要找!天晟这么大,难不成连个有本事的郎中都没有?就算天晟没有,那还有北越和西凉,只要有一丝希望,我都不会放弃!」 男子眼中浮现出一丝痛苦之色,「茵儿,你这又是何苦?」 叶茵茵反问:「哥哥,你又何苦?」 她缓缓蹲下身,手扶在轮椅上,仰头看着男子,「哥哥,我知道你心里难过,但茵儿求你,不要掐断自己的希望好不好?你答应给我捉的雪貂还没有捉到,我等着你好起来兑现承诺……若是一般的郎中,我不会这样忤逆你的意思,但程姐姐真的不一样,哥哥,你……」 男子拦住她继续往下说,「茵儿,容我想想。」 他抬起头,静静注视着程令仪。 这女子面容恬淡,一直听着他们兄妹说话,却也未见有什么动容。 她能在背后给茵儿出主意,将春和楼做得如此成功,定然也是一个能人,可做生意和行医究竟不一样,连那些鬚髮皆白的老郎中,翻遍古籍都没能找到法子治他,她这么年轻,又能想出什么办法?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8页 男子眼神黯淡下去,扭过头,正要回绝,忽然听见一声脆响。 一看竟是程令仪把茶壶砸了。 她这一下来得突然,叶茵茵和常发都吓了一跳。 常发没料到她竟然如此失礼,下意识要呵斥,可一想到这是姑娘请的客人,便将话头压了下去,只把求救的眼光投向叶茵茵。 叶茵茵也有些疑惑地看着程令仪,后者沖她安抚地点了下头,眼神落在男子身上。 「一件瓷器碎了无法復原,因它是个器物,无感无觉。」 她又拿起案几上削水果用的匕首,将一盆开得正好的月季,削了个七零八落。 三人都不解地看着她。 程令仪接着道:「一盆植物断了枝,却仍能长出新的枝芽,甚至只有剪去主枝,它才会长得更密更繁,哪怕干旱,哪怕被雨水浸泡,又或者被肥料腐蚀了根,但凡有一线生机,它总能在来年春天长出新的绿芽,只因它有生命,只要它的根还在土里,就会拼命汲取养分,来使自己重新活过来,一盆花草尚且如此,身为万灵之首的人,又怎能轻言放弃?」 男子刚才看她时,她也回望着他,自然没错过他眼中的那丝黯然。 程令仪知道,是他自己想放弃。 可她不论是作为叶茵茵的好友,还是一个医者,都不能看着他这样消极地对待生命。 男子瞧见她的动作,自嘲一笑,「可我有得选。」 程令仪的神情透着几分严厉,「我知道,不抱希望自然不会失望,可你这样做,真的是你所想要的吗,你掐断了希望,难道从今往后就甘愿做一个废人?」 男子似被这话激怒,面上涌出怒意。 「这两年,有无数人给过我希望,但这所谓的希望背后,只不过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乃至绝望,瘫痪的人不是你,眼睁睁看着家业被吞剥的不是你,你自然能轻易说出这番话,我何尝不想好起来,可我怎么好,难道就凭你?」 叶茵茵没料到哥哥会在外人面前情绪失控,一面担忧哥哥,一面又怕程令仪生气。 忙打岔说:「程姐姐,日头越来越晒,我哥哥想是也累了,要不我先送他回屋,咱们改日再来。」 常发早已一头冷汗,应声道:「对对对,程夫人,偏厅备了茶水,您先过去坐坐。」 程令仪没理会两人,径直走到轮椅前,伸手朝男子腿上探去。 男子大骇,忙要推开她,可手伸了一半,却被程令仪冷冷地瞪住,「我乃有夫之妇,怎么,你要非礼我?」 男子的手僵住,缓缓缩了回来,却更加恼怒地瞪着她。 「你究竟要做什么?」 「做我该做的事,茵茵托我给你看伤,可你这病患太不识好歹,我只好用强了,你最好别碰我,堂堂叶家大公子,应该不会非礼一个有夫之妇吧?」 男子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怒气勃勃地瞪着她。 「好一个有夫之妇,你这样对我动手动脚,又成何体统?」 程令仪笑道:「我是郎中,再说我对你没有任何想法,只是替你检查伤势。」 男子的手握成拳,重重捶在轮椅扶手上,冷声道:「常发,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把她拉开!」 常发要上前,叶茵茵犹豫一瞬,还是拦住了他,小声解释道:「哥哥,程姐姐有分寸,你就由了她吧……」 男子满面通红,愤慨不已。 「茵儿,这便是你带回来的客人?你就任由她这般羞辱于我?」 叶茵茵踌躇不已,她相信程姐姐绝不是乱来的人,可眼前的画面,竟让她也有些不知所措。 程令仪忽然扭头问道:「茵茵,你哥哥叫什么名字?」 「叶在洲。」叶茵茵下意识答道。 程令仪语气肃然,「叶在洲,少说些无用的废话,若你觉得是我冒犯了你,待我检查完伤势,你再骂我也不迟,现在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 她一只手掐住叶在洲的小腿,手中渐渐使劲。 「腿疼吗,可有知觉?」 第84章 冷静得可怕 她眉头紧皱,眼中满是严肃。 叶在洲忽而觉得自己的这副样子有些可笑,渐渐冷静下来。 尽管他不想配合,但面对那双紧盯着自己的眼睛,还是摇了摇头,「不疼。」 程令仪顺着他的腿骨一路往上,直摸到胯骨,叶在洲才渐渐有了一些知觉。 两人一问一答,画面竟是出奇的和谐。 常发都惊住了,往日公子看郎中时,可是一句话都不肯多说的。 叶在洲心里也很诧异。 他不说话,是不想面对那些郎中或惋惜或遗憾的眼神,不想被别人判定成一件修不好的器物,仿佛只要他不开口,那些人说的就不是自己。 可程令仪却有些不一样,她看伤似乎就只是在看伤,没有情绪,冷静得可怕,也不下达任何定义。 她让叶在洲觉得,自己这副残破的身体,好似也没有那么糟糕。 程令仪检查了一番,站起身对叶茵茵道:「茵茵,轮椅不方便,我需要你哥哥躺着,才能给他检查腰上那处旧伤。」 叶茵茵看向自家哥哥,见他点了下头,便吩咐道:「常发,回屋。」 回到房间,叶在洲躺平在榻上,程令仪又细细探查了一遍他的伤势,而后就一直若有所思地坐着。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9页 叶茵茵忍不住问道:「……程姐姐,怎么样?」 叶在洲也从榻上扭过头,看向她们。 程令仪沉吟道:「叶公子腰骨的断裂伤的确没有好全,应该是碎骨压迫到经脉才导致的瘫痪,我可以开刀将腰骨復原,但受损的经脉却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恢復的,不过,只要慢慢有了知觉,好生将养着,总归会比现在强上许多。」 叶茵茵面上一喜,忙追问道:「程姐姐,也就是说,我哥哥的伤你能治对吗?」 程令仪点了点头,「我能将伤治好,但经脉只能慢慢疗养,行针、推拿、用药都能助其恢復,这些我不擅长,你们可以找更有经验的郎中。」 听到说哥哥的伤能治,叶茵茵一瞬间心神恍惚。 愣了好一会儿,才又问:「那,那我哥哥……什么时候能站起来?」 程令仪摇摇头,「这我就说不准了,也许是几个月,也许是几年……茵茵,你要明白,叶公子是积年旧伤,急不得的。」 叶茵茵喜极而泣,一把抱住了程令仪。 「程姐姐,我知道,我就是太高兴了,除了你,从来没有人给过我们这样的希望,只要哥哥能好起来,多久我们都能等!」 程令仪拍了拍她的背,调笑道:「还好我没令你失望,不然我都不知怎么哄你了。」 叶茵茵破涕为笑,「不会的,程姐姐,你可是我押中的宝。」 程令仪看向榻上的人,轻笑着问:「叶大公子,你现在可还想声讨我?」 叶在洲心神俱震,还沉浸在她们的话里没有回过神,并没听见这句问话。 程令仪摇摇头,对叶茵茵叮嘱道:「茵茵,开刀的事有四五成风险,这事儿你先和你爹娘好生商议一番,我也需回去做一番准备,向钱老请教一些问题,就先告辞了。」 人走后,叶在洲才仿若梦呓般地问道:「茵儿,她说的是真的吗?」 叶茵茵上前坐在榻边,「哥哥,当然是真的,程姐姐绝不会说假话!答应我,别再放弃自己了好吗?」 不知为何,叶在洲眼角隐隐有着湿意。 他不愿给自己希望,可想着那人坚定的语气,心里竟也忍不住期待起来…… - 叶在洲瘫痪了两年,看过的郎中不下百人,都无人能治好他的伤。 如今遇上程令仪,才有了几分恢復的希望,叶淳和周氏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俱都欣喜若狂。 叶淳甚至拖着病体,让叶茵茵带着他和夫人亲自来拜访了一次程令仪。 叶家的家主和夫人亲临作坊,这是令程令仪没有想到的,不过有叶茵茵作陪,叶淳夫妇对程令仪又全是感激,见面时倒并不怎么拘束。 程令仪体谅他们心急,便把生意上的事暂且搁置,每日大多时间都在回春堂,一心和钱老探讨给叶在洲治伤的方案。 方案敲定,开刀治伤的日子就定在了六月二十五。 眼下是六月二十,还有五天时间,这五天便由钱郎中亲自给叶在洲调理身体,以便用最好的状态迎接手术。 六月的天气,上午还晴空万里,下午就电闪雷鸣,下起了瓢泼大雨。 程令仪这几日都在给叶在洲研究治伤的法子,难得闲下来,一下午的时间,便都坐在窗前看书观雨。 说起来,她也有好几天没回傅家了。 傅珊在食摊做买卖,每日都要来作坊取货,她时时都能见到,就是不知道江氏几人还好吗…… 在一起时不觉得,如今她一个人住着,倒还有些想念起在傅家时的热闹。 不过她暂时也没法回去,只想着等手上的事了了,再回家看看他们。 一场雨下到晚上都没停,伴随着雷鸣声阵阵,豆大的雨滴砸在瓦片上,简直声势骇人,程令仪一晚上都没睡好。 睡了不知多久,忽然被一阵拍门声惊醒,仔细一听,门外似乎是春草的声音。 她忙下床,刚一把门打开,春草就急急地道:「东家,您相公来了,就在作坊外面站着,他也不知来了多久,是库房漏了雨,几个做工的人连夜起来修补屋顶,才看见外面有人,他大半夜过来该不会找您有什么急事?您快去看看吧!」 春草之前见过傅玖来作坊,所以认得他是谁。 程令仪匆匆穿好衣裳,接过她手里的雨伞和灯笼,「我出去看看,你回去睡吧。」 她心里有些乱,这都半夜了,傅玖怎么会突然找过来,难道真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她小心地护着灯笼,一路往外走去。 来到外院,迎面遇上几个工人,都恭敬地朝程令仪行礼。 「东家,屋顶已经补上了,就是……您相公他还在外面站着,我们请他进来避雨,他也不理会。」 程令仪挥了挥手,「辛苦了,你们歇息吧,他是来找我的。」 第85章 又让你们失望了 夜里疾风骤雨不断,程令仪一路来到作坊大门,尽管撑着伞,身上还是淋湿了大半。 灯笼里的火苗被风扑灭,她打开门,却看不清门外是什么。 直到天边划过一道闪电,剎那间,黑漆漆的长街被照得亮如白昼,她这才看见门外不远处那道孤寂的人影。 雷声贯耳,程令仪索性扔掉灯笼,提起裙子,小跑着向门外行去。 她将伞遮在傅玖头顶,忍不住责备道:「傻不傻,有什么事不能进去说,要站在这里淋雨?」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0页 他不知在这站了多久,身上早已湿透。 傅玖看见程令仪,脸上露出一丝说不上是欢喜还是哀伤的笑意,轻声道:「对不住,我扰了你的好梦。」 程令仪拧紧眉毛,无奈地摇了摇头,拽着他的袖子往里走。 「先跟我进去换身衣裳,纵然是夏日,可你淋了这么久,万一染上风寒可怎么好……」 走出两步,傅玖却仍还站在原地。 程令仪来了气,松开袖子,正准备回身质问他,却忽然被一双冰凉的手从背后抱住。 那双手冰凉,身后那具被雨水浸湿的胸膛也同样冰凉,丝丝凉意顺着衣衫,浸透到她的身上。 程令仪嘆了口气,拍了拍抱住自己的那双手,柔声问:「究竟是怎么了,你大半夜来此,难道……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傅玖在她颈边摇了摇头,「家里没事。」 程令仪愕然,「没事?那你怎么会半夜来找我,来了又不进门,像个柱子似的杵在这里?」 傅玖的声音低低的,「我今日一直在府城,没有回去。」 程令仪将他的手拉开,回身望着他,「家里没事,那便是你有事,可站在雨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你先跟我进去,换身衣裳了再慢慢跟我说究竟怎么了,好不好?」 「好。」 傅玖温顺地点头,拿过伞替她掌着,却丝毫不管自己是否遮得到。 见他这样,程令仪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拽着他的胳膊快步往里走去。 回到房间,里面亮着灯,春草也在屋里。 程令仪有些惊讶,「春草,我不是让你回去休息吗?」 春草笑了笑,缓缓冲两人行了个礼,「东家,我料想公子需要换衣裳,便去杂工那边借了一套干净的,又熬了姜汤给你们祛寒,虽是夏日,可也别着凉了才好。」 这段时间,春草日日都跟着香叶学习规矩礼数,如今做起事来倒是愈发周到了。 程令仪满意地笑了笑,「有劳你了,眼下没什么事,你去歇着吧。」 春草屈膝告退,顺手将门带上了。 程令仪把放在木榻上的衣裳递给傅玖,又背过身子,「你换吧,我不偷看。」 衣裳换好,她又找来布子让他把头髮擦了擦,两人这才坐在榻上喝起了姜汤。 热腾腾的姜汤下肚,凉意顿时驱散了不少。 程令仪侧头看向他,「你说你今日一直在府城,若是遇着什么事,那你为何不早些来寻我?」 傅玖手指一紧,渐渐攥成拳,眼中也染上黯然。 「令仪,要让你失望了,这次的院试,我……又没有考中。」 他低垂着头,单薄的背嵴微微弯曲,像极了一株被风雨摧残过后的竹子。 「怎么可能!」程令仪面露震惊。 她不清楚傅玖的实力究竟如何,但却知道他自小天赋异禀,不然也不会十二岁就考中童生,再加上院试前这段时间,他一直勤奋刻苦,不曾有一日懈怠。 院试之后自己问过他,他也说志在必得,怎么可能又没考中? 她还在错愕中没有回过神,就又听傅玖说道:「刚知道消息那一刻,我也觉得不可能,可新晋的生员当中确实没有我的名字,令仪,是不是我太自负了,我明明一无所长,什么都做不成,却偏偏觉得自己可以……」 程令仪忙反驳道:「怎么会!」 「院试前的那段日子,哪怕你还不能下床,都日日手不释卷,我相信凭你的实力一定没问题,这一次或许是出了什么小差错,或许是你的文章不得主考官的心意……总之一定是有什么意外,这次不行还有下次,你不要自己先泄了气。」 傅玖摇了摇头,「一次差错,难道次次都是差错?令仪,我说过要登上高处,做你的靠山,可我却连一个小小的院试都过不了,我真是太没用了,娘和两个妹妹都以为今日我会带回去一个好消息,还等着为我庆贺,可我又让你们失望了。」 他从来都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能力,一次落第并不能将他压垮,可次次都如此,他也忍不住动摇。 难道他真的只是个平庸之辈,根本走不了科举入仕这条路? 程令仪忽然将他的手握住,微笑着说:「傅玖,你别灰心,只要你还有重头再来的勇气,我们就不会对你失望,大不了再考一次呗!科考本就是一件难事,有多少人头髮花白都没能考上秀才,你落选了或许只是运气不好,我们可以去拜拜菩萨,祈福上香,转转运道,说不定下次就好了呢?」 傅玖苦笑着摇了摇头,「子不语怪力乱神,若求菩萨真的有用,世间哪还有那么多不如意之事?」 「既然明白世间有这么多不如意的事,那你又何必被这一次的落选所扰?」 程令仪用力捏了下他的手掌,「再说了,就算考不中又如何,你也见了,你娘子我如今可是会赚钱得很,大不了我一直养着你!」 傅玖回握住她,眼中却是一抹掩不住的哀伤,「……可你终究会离开。」 两人的夫妻名分本就有名无实,以程令仪现在的本事,有没有傅家做庇护根本不重要,她想离开,随时都可以。 程令仪如梦初醒般地抽回手,扭过头没再看傅玖的眼神。 「咳……我们夫妻一场,娘和两个妹妹对我都挺好的,不管我离不离开,我都会顾着这份情分,不会弃你不顾,放心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1页 傅玖一听便知她误会了,急忙解释:「令仪,我不是要赖着你,我只是……」 第86章 不,我就睡这里 捨不得你会走。 可他知道,这句话现在没法说出来,他还不配。 他越来越觉得,程令仪不是普通的女子,她是自由自在的风,拂过山岗,拂过大地,可以去往任何她想去的地方。 而自己与她的差距,也在变得越来越大。 他想留下她,就先得有与她相配的实力,不然说任何话,都只是依附在一个女子背后的无用之徒罢了。 傅玖霎时便想通了。 他的确不该自暴自弃,否则,日后他有什么资格来留住程令仪? 连区区秀才都考不中,别说日后做她的靠山,可能连追随她的脚步都做不到。 傅玖小心翼翼地又拉过程令仪的手,笑了笑说:「令仪,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你放心吧,我已经想通了,你说得对,这次不行还有下次,我不会放弃的。」 程令仪也笑了,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 「这就对了嘛,只要志气还在,什么事情做不成?」 「嗯。」 两人静静坐着,忽然听见几声咕噜噜的声音。 程令仪惊讶地抬头看向傅玖,「你今天不会一直没吃饭吧?」 傅玖轻点了下头,「我没有心情。」 程令仪无奈地摇了摇头,十分自然地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站起身道:「那你等会儿,这样的雨天最适合吃一碗热腾腾的清汤面,我去给你做。」 傅玖一把拉住她,「我看桌上有点心,随便垫两口就行,夜深了,我不想你再辛劳。」 程令仪笑着坐下,「那好吧,正好我也有些饿了,我陪你一起吃点心。」 茶壶里的水已经凉了,但配着点心倒也刚好,一口凉茶,一口点心,两人吃得不亦乐乎。 吃饱喝足,程令仪打了个哈欠道:「不早了,也该歇着了,隔壁有一间屋子,是收拾出来给珊珊住过的,你今晚就睡那里吧。」 傅玖却摇了摇头,「不,我就睡这里。」 程令仪一呆,霎时想起那晚两人睡在一起的画面,红着脸道:「你,你……那晚虽然是我主动的,可我喝醉了,并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所以不作数,你不许再提这件事!」 傅玖耳尖也有些泛红,轻咳一声道:「你想到哪里去了……我的意思是,这里是作坊,人多眼杂,咱们是夫妻,分房别居叫旁人如何看你?你睡床,我在榻上凑合一晚便是,并不是要和你……」 他话没说完,程令仪却脸色爆红,勐咳了几声以掩饰尴尬。 「呵呵,原来是这样!」 她将木榻上摆的方几移走,又从床上丢了一床被子过来,故作无事地道:「那就委屈你在这榻上挤挤了,你一夜未归,娘她们肯定担心,明日我同你一起回去一趟吧。」 傅玖笑了笑道:「好,你不知道,瑶瑶这几日有多念着你,连吃饭都不香了。」 听到这样说,程令仪心中温软一片,吹熄了蜡烛,笑着道:「那明日我可得多买些零嘴回去,好好哄哄这个小妮子。」 两人各自睡下。 黑暗中,傅玖听着那道久违的唿吸声,许久之后才渐渐进入梦乡。 - 翌日,程令仪还没起床,傅珊就早早来了,她正要问起大哥哥的消息,就见傅玖从屋中走了出来。 解释清楚缘由之后,傅珊才放下心,得知两人今日要一起回去,终于露出一个笑容来。 安抚走了她,程令仪和傅玖一起用过早饭,便叫他在作坊等着自己。 今日她还要去给李家少夫人换药,忙完才能陪他一起回家。 李家的人都被她当日剖腹取子的技艺折服,待她如上宾,一进门就有人恭敬地引着她入内。 今日李家不知是有什么喜事,个个脸上都喜气洋洋的,就连目中无人的李公子,见了程令仪竟然也点头问了声好。 只是这大早上的,他竟像是醉了酒一般,脚步都有些虚浮。 程令仪换完药,正在整理药箱,却见李少夫人手指轻抚过肚子上的纱布,问道:「这条疤,会一直在吗?」 她点头,「自然,不过待伤好了之后,可以敷些祛疤的药膏,能减轻一些。」 李少夫人喃喃道:「真难看。」 程令仪面色不虞,哼了一声,「一条难看的疤却换回了你的性命,难道不值?」 李少夫人也知自己说错了话,忙告罪道:「程郎中,您救下我们母子,我感激还来不及,只是随口这样一说,您切莫放在心上。」 忙又招唿丫鬟,「昨日备的喜果是不是还有,稍后给程郎中也送一份。」 程令仪随口问道:「不知府中有什么喜事?」 李少夫人笑了笑,无不欣喜地道:「是我家相公考中了秀才,家里难得出一个读书人,我都没想过,相公他竟然真的能考中,听说还被考官点为第一名,婆母也欣喜万分,昨日在家中办了宴席庆祝,备了些喜果,您可千万别嫌弃。」 程令仪笑笑,「恭喜恭喜,那便多谢少夫人了。」 她都走出屋子了,还能听见李少夫人对床上放着的襁褓说道:「朔儿,你长大后可得像你爹爹一样有出息……」 想到李公子那样嚣张跋扈的人竟然得了第一名,程令仪心里莫名有些烦躁,快步出了李家院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2页 回牛湾村的路上,傅玖见程令仪似乎心绪不佳,便问道:「令仪,你怎么了?」 程令仪道:「傅玖,你可识得李峰?」 傅玖摇了摇头,「不曾听闻。」 「他是这届院试的第一名。」 傅玖神色一肃,「这届考生当中,我认识几位颇具才华的人,他们谁都有可能是第一名,但我却没听说过李峰这个名字。」 程令仪点了点头,「我见过他,此人目中无人,脾气暴烈,一考上秀才便在家中酗酒玩乐,看不出他身上有任何独到之处,这样的人能写出什么好文章?真想不到他竟然能得第一,连他夫人都说是祖先显灵,是他们烧了高香了。」 傅玖沉默着没有说话。 程令仪忽然用胳膊肘捅了捅他,「诶,以你的实力,我不相信连个秀才都中不了,你说,这院试当中,会不会有着什么猫腻?」 第87章 把我看扁了 猫腻? 傅玖放在膝上的手勐地收紧,他倒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 三年两度的院试是由学政大人亲自主持,学政大人是进士出身,又曾在翰林院任职,在永宁府士子心中颇具名望,做事也公正,应该不会徇私舞弊才对…… 程令仪见他神情紧绷,忙又说:「这只是我的一点猜测而已,毕竟那李家公子,看着的确不像是有什么大才之人,若连他都能得第一,没道理你却落选了。」 傅玖沉思片刻,问道:「令仪,你可有法子让我见一见那李家公子?」 程令仪想了想说:「李家少夫人还需我去给她换药,带你进李家倒是不难,只是不知能否见到李峰。」 傅玖摇摇头,「我想见他,是想试探一番他的深浅,去家里就太刻意了,若院试中真有什么阴私之事,他更不会在外人面前露出马脚。」 程令仪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么一说也是,让我想想……对了,李少夫人说过,李峰考取功名之后大肆宴请友人,似乎在春和楼订了几桌宴席,或许你可以在那里见到他。」 傅玖点了点头。 马车疾驰,没过多久就到了村子。 回到家,担心了一整夜的江氏看见他们,才总算放下心。 知道儿子没考中的事,她心里虽然惋惜,但看到傅玖神色镇定,不像是深受打击的样子,便也松了一口气,只道:「不急,你本就才十八岁,日子还长呢。」 傅瑶好些天没见程令仪,一看见她,便飞扑进她的怀里。 嘟起小嘴埋怨道:「大嫂嫂,你怎么这么久都不回来,是不是不要瑶瑶了?」 程令仪颳了刮她的鼻子,「瑶瑶这么可爱,我怎么会不要呢,大嫂嫂这几天一直在忙,今日不就回来看你了吗?喏,瞧瞧我手上拿的是什么?」 傅瑶接过她手里的一包东西翻看起来,惊喜地叫出声,「点心,糖人,还有漂亮的小陶偶,这些都是给我的?」 程令仪摸摸她的脑袋,「当然了。」 傅瑶高兴得眼睛眯成了月牙,一口小米牙也齐整整露出来,在院子里欢快地转着圈。 「大嫂嫂,你真是太好了!」 「去玩儿吧。」 江氏搓了搓手,有些期待地看向程令仪,「令仪,既然回来了,不如多住几日?」 家里少了一个人,她这些天也蛮不习惯的。 程令仪脱口便要说她下午就走,可看到江氏期冀的目光,不由一顿,改成了:「府城里事情还忙,我又答应了给一位公子治伤,所以顶多住一晚,就要回去了。」 她这话说得有些奇怪。 她明明是傅家妇,要回也是回傅家,这么一说倒像是,她来傅家是客,去作坊倒像是回自己的家。 好在江氏并没听出什么问题,只面上露出许遗憾,点了点头,「这样啊……」 一想到若不是儿媳辛辛苦苦地操持生意,如今家里的日子也不会这般好过,她心里又是感激,又是怜惜,笑了笑说:「住一晚也行,你跟玖儿先坐坐,我去地里摘些菜,晌午给你做几道爱吃的菜。」 说罢她就挎着篮子,匆匆忙忙出门了。 昨夜下过大雨,今日却是一个晴天,太阳一从云层出来,便又灼热地炙烤着大地,刚下过雨的凉爽之感,顿时消逝不见。 程令仪陪着傅瑶在屋檐下的阴凉处玩了一会儿,扭头却不见傅玖的踪影。 灶房倒是有些动静声,可江氏已经出门,傅玖在里面做什么?程令仪心里好奇,走了进去。 一进去她便傻了眼。 傅玖竟然挽着袖子在灶前烧火? 「你在干什么?」她问。 傅玖抬头看了她一眼,「我知你怕热,这会儿把绿豆沙熬好,放在凉水里湃着,晌午你便能吃了。」 「你,你……你会做饭?」程令仪忽然有些结巴。 傅玖唇角勾出一丝浅浅的笑意,「我应该不会吗?」 「可我从没见过你做饭。」 傅玖熟练地在灶前忙活着,「你嫁给我时,我就一直卧床养病,病养好了,又开始治腿上的伤,伤好之后又忙着准备院试,是以一直没进过灶房,倒是叫你把我看扁了。」 程令仪呆呆道:「不是说君子远庖厨吗,你是读书人,怎么还做起灶头上的活了?」 傅玖淡淡道:「读书人也是人,君子也要吃饭,妹妹们会出嫁,娘也会老,这些事我总不能一直倚靠着她们。而且,我并不觉得庖厨有什么可丢人的,下厨和琴棋书画一样,都是一门技艺,只是我手艺不佳,略会做几道菜而已,你若感兴趣,晌午我也可给你露一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3页 程令仪果然来了兴趣,坐到灶前帮他烧火,点头道:「好啊,那我可一定要尝尝。」 傅玖淡笑了笑,忙着手中的事。 程令仪定定看了他一会儿,唇角溢出笑,问道:「傅玖,你还会什么,快多告诉我几件,好叫我有个心理准备,免得你又说我把你看扁了。」 傅玖想了想,声音轻缓地道:「爹是木工,我小时候就爱跟着他,也学了一手木活儿,只是我念书以后,爹让我读书要专心,便不准我再做了……以后我若一直考不上功名,做个木匠,说不定也能养活自己。」 程令仪笑道:「木匠好啊,待我赚了够钱,我想寻一处世外桃源隐居,到时就请你来替我修盖木屋,放心吧傅师傅,工钱定是少不了你的。」 傅玖也低低地笑起来,半晌道:「我答应你,若是有幸,我希望我不止是傅师傅。」 他这话说得隐晦,程令仪却明白了,笑了两声敷衍过去。 又问道:「还有呢?」 傅玖摇摇头,「我又不是城中那些富贵子弟,想学什么便能学到什么,除了书院里先生教的,便就是跟爹和娘学到的。爹教会我木工,娘教会我做饭,娘其实也没打算教我做饭,觉得男人进灶房没有出息,是爹劝她说,靠人不如靠己,自己会做饭走到哪都饿不着。」 第88章 煞风景的闺女 「爹是个木工,常年在外做活,有时候主家不管饭,便只能啃带的干粮,春秋还好,夏天饼子容易馊,冬天又冷硬得磕牙,这时候才知道自己会做饭该是多么难得。不论在哪,只要有口锅,便总能吃上热汤热饭。娘心疼爹,自那以后不论教妹妹什么,也都会顺带提点一下我,所以我就勉强会做饭了。」 傅玖摇头笑笑,「倒是你,怎么会觉得我不会?我不是傅磊那样被娇惯着长大的,爹娘虽爱护我,但最先教会我的,却是如何生存下去。」 灶膛里的火太烫,烤得程令仪有些热,她往后挪了挪。 感慨道:「你爹和你娘,都是很好的人。」 傅玖也嘆了口气,「只可惜爹去得太早,若他还在世,定然也会喜欢你这个儿媳。」 说完话,他不知为何,脸上露出一抹凝重。 程令仪看他的神情,猜到他可能在想什么,忙打岔说:「啧啧,既会做木活儿,还会下厨,又是个彬彬有礼的读书人,我可算捡到宝了。」 虽然知道她是在说笑,但傅玖依旧很高兴,笑着道:「不止这些,耕田种地我也一样在行,日后,若是你的世外桃源需要养花植木,也可以考虑一下我。」 程令仪莞尔,故作骄矜地道:「那成,看在你我的交情上,我会优先考虑你的。」 傅玖抿唇浅笑,拿着锅铲翻动着锅里。 锅里已经煮了好一会儿,绿豆独有的清香散开,闻起来格外香甜。 傅玖有条不紊地搅着绿豆沙防止煳锅,又往里丢了一些陈皮、冰糖进去,在热气的熏蒸下,他的眉目看起来格外柔和。 程令仪以往总觉得,他清冷如天上月,此刻看着这个在灶房忙碌不停的身影,又觉得他是尘世里的一盏灯,虽然明暗缥缈,但却近在咫尺,照亮着一室的光影,让人安心。 绿豆沙刚做好盛起来,江氏就回来了,母子俩又忙着做午饭。 程令仪无事可做,想在灶房给两人打下手,竟然还被撵了出去,她只好在堂屋里跟傅瑶玩儿。 灶房里只有江氏和傅玖两人。 江氏问道:「玖儿,这是你第一次当着令仪的面下厨吧,我怎么感觉,她看你的眼神好像不一样了,似乎比回来时更亲近了些?」 傅玖摇头笑笑,「这便是令仪的好。」 若换做别人,看见他一个大男人,尤其是一个读书人在灶房消磨时间,只会嗤之以鼻,可程令仪不一样,她不会觉得男人下厨就是自甘堕落,反而对他抱有好感。 在她心里好像没有那么多的等级条规,不会被条条框框所束缚,这样的人,相处起来也最舒服。 饭快做好时,傅珊也从府城回来了。 午饭十分丰盛,又难得一家人团聚,众人都吃得很开怀。 傅玖做了两道菜,一道是红烧茄子,一道是酱焖鸡肉,味道都普普通通,跟江氏和傅珊的手艺没法比,但程令仪依旧很捧场,一边吃一边夸。 傅玖眼神愉悦,「你若是喜欢吃,日后我便常常做给你吃。」 程令仪还没应声,傅瑶便接话道:「可是大哥哥,你做的菜比娘和二姐姐差远了,大嫂嫂为什么要吃你做的?」 傅玖:「……」 傅珊:「……」 江氏:「……」 傅珊埋头快速地扒饭,江氏也呛了一口,她怎么养了这么个煞风景的闺女? 程令仪极力憋笑,见傅玖的脸色实在难看,才道:「咳……瑶瑶,你大哥哥是因为下厨少,手艺才生疏,等他日后做的多了,自然就跟娘和珊珊做的一样好吃了。」 傅瑶还是摇头,「可是大哥哥做饭太慢,等他做好,我早都饿昏了。」 傅玖夹起一块鸡肉放进幼妹碗里,板着脸道:「食不言寝不语,教过你的都忘记了?」 傅瑶见自家大哥哥语气严肃,顿时不敢再嬉闹了,可却是面服心不服。 凭什么大家都可以说话,就她不行?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4页 她悄摸摸那块酱焖鸡肉夹出来,偷偷传递到了傅珊碗里,哼,她就不吃! 程令仪忍着笑,只觉得还是人多一起吃饭热闹,她一个人时,哪有现在这般的好心情? 吃过饭,程令仪回房小憩了一阵。 下午日头西斜,外边没那么热了,她便想出去走走。 刚要动身,傅玖却从屋里拿出一根鱼竿递给她,程令仪愣住了,「这是?」 「我给你做的,你之前的鱼竿太简陋,老早我就想给你做根新的,只是一直没抽出空,直到院试结束,前几天才做好,既然要出去走走,你想去试试这根鱼竿吗?」 这根鱼竿虽然也是竹子做的,但却做得精巧了许多,鱼漂和鱼钩都是新的。 程令仪想了想,「昨日下过雨,河里必定涨水,鱼儿想是都在浅水处,那走,咱们碰碰运气去。」 她不想挖蚯蚓,便用面粉和油渣调了一些饵料。 听到说要去钓鱼,傅瑶也想跟上凑热闹,三人便一起向河边出发了。 程令仪拿着鱼竿,傅玖拎着竹筐,傅瑶端着饵料,虽然是兄嫂带着妹子出门,但远远看着,他们的背影却像是一家三口般那样协调。 来到河边,水位果然涨了许多,水质也浑浊不清。 傅玖问:「河水浑成这样,还能钓鱼吗?」 程令仪自信一笑,「就是这样才好钓呢,水底窒闷,鱼儿都会浮上来,你们就瞧好吧。」 打窝子,下钩,没一会儿,她便钓上来一条鲫鱼。 傅瑶欢喜地大叫:「大嫂嫂真厉害!」 程令仪连着钓了三条鱼,忽然把鱼竿塞给傅玖,「你也试试。」 傅玖照着她的指引,没想到上鱼的速度比她还快,几乎刚一下钩,就有鱼儿咬饵。 傅瑶见钓鱼这般简单,便也闹着要试试。 三人在河边玩到快天黑,才拎着筐子满载而归,筐子里全是活蹦乱跳的鱼,有鲫鱼、白鲦、草鱼,路上遇见村人,都满眼羡慕地看着他们。 三人说说笑笑,走到回家的岔路口时,迎面却被一个人给堵住了。 第89章 一事无成的废物 程令仪看清是谁,面色微微一沉,「傅磊,怎么是你?」 傅磊冷哼一声,朝他们走近了几步,「是我怎么了,牛湾村这么大,你们能去河边,我难道不能出来走走,还是说,堂嫂,你并不想看见我?」 程令仪忽然捏了捏自己的拳头,笑道:「当然不是,不过看见磊堂弟,我倒是有些手痒了。」 傅磊神色一变,捂住鼻子后退两步,「上次是我不与你计较,你若还敢动手,我必叫你追悔莫及!」 「哦,是吗?」 程令仪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奶奶,二婶,还有苏青麦没告诉你我敢不敢?」 傅磊脸一黑,「你忤逆不孝,殴打长辈,恶毒行径令人髮指,你这样的毒妇,我没有报官将你抓起来已是放过你,你竟然还有脸提?」 程令仪疑惑地问道:「既然我这般十恶不赦,那你为什么不报官呢,难道是心虚?」 「你!」傅磊恶狠狠瞪了她一眼,「我不与你这粗鄙村妇论长短!」 他眼神投向一旁的傅玖,唇畔重新浮出一抹冷笑。 「大堂兄,昨日院试放榜,看见你时,我还以为认错了人,只可惜,匆匆一见你便没了踪影,我还没来得及与你好好叙叙旧呢。」 眼神扫过傅玖笔直的身姿,他眼中划过一抹妒意,「你倒是藏得够深,竟然悄无声息地就把瘸腿治好了,也不知是从哪找的名医,他倒好本事,能把一个残废都医好,可这又有什么用?」 傅磊眼中的妒忌逐渐转变成一抹嘲讽,「你今年就算参加了院试又如何,还不是落榜了?」 傅玖还没什么反应,程令仪面上却起了怒色。 「落不落榜跟你有什么关系,好狗不挡道,难道你没听说过这句话?」 傅瑶也不喜欢这个趾高气昂的堂兄,叉腰叫道:「就是,天要黑了,我们要回家,磊堂哥也回你自己的家去吧!」 屡屡被一个无知村妇羞辱,傅磊脸上再没了读书人的风度,眼神阴冷地瞪着程令仪,「我不与你这肥婆计较,是不想失了身份,若你再不识好歹,休怪我不留情面!我知道,你开的食摊和作坊在府城有几分名气,但对我来说还不够看,我想捏死你,有的是法子。」 虽然他只是一个秀才,但手上并非没有什么人脉。 他知道奶奶和娘、乃至于自己的女人,都对这个肥婆恨之入骨,巴不得她能去死,可他不想将资源浪费到一个村妇头上,便从没提起过这事。 但如果程令仪再继续惹怒他,他也不敢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事。 傅玖见他神情阴鸷,不像是虚张声势,连忙上前一步挡住程令仪,冷冷地盯着他。 「傅磊,如果你拦在这里,是为了羞辱我,那你的目的也达到了,如你所见,我的确没有考上,你满意了吗?」 傅磊不屑地哼了一声,「当然满意,我一早便知,你註定是个一事无成的废物,不然怎么会屡考不中?可你自己却认不清形势,你若不把瘸腿治好,也算是安于天命了,可你偏偏要折腾一场,这下倒好,再一次被现实击溃的滋味如何?」 傅玖拳头握紧,舒出一口气道:「不如何。」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5页 傅磊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你总是这副样子,哪怕失意也会强壮镇定,我以前很讨厌你这副假清高的脸孔,但现在却有些喜欢了,毕竟,不论你再怎么掩饰,你都无法超越我,在我面前,你永远直不起腰!」 傅玖淡淡道:「我读书科考不是为了超越你,是为了我自己。」 「哼!随便你,反正只要看着你失败,我就高兴。」 傅磊心情愉悦,得意洋洋地道:「昨日你受了打击,也不知看到名单没有,我再告诉你一次也无妨,我已通过岁试,被择优录为廪生,只等月末过了录科,便能参加八月的秋闱。自然了,虽说三年一度的秋闱也在今年举行,但与你却是没什么关系了。不过大堂兄,你也不要泄气,我们同为傅家子孙,傅家有我光宗耀祖就够了,至于你嘛……」 「虽然不大合我的眼,但日后我若做了官,为着名声,也定是会恩泽你一二的,到时你也不必谢我,要谢就谢你的姓氏,谁叫咱们都是一家人呢。」 见傅玖一直沉默着不说话,他忽然又戏嚯地道:「这已经是第五次了,怎么,大堂兄,难道你还不打算知难而退?」 傅玖嘴唇紧抿,「我要做的是迎难而上,而非知难而退。」 听了这话,傅磊勐地笑出声,「既然你这么执着,我倒是不介意继续看你笑话,不过以你的能力,只怕这一辈子都要躲在女人身后,为一个自己拿不到的功名耗尽心神……啧啧啧,可悲可嘆!大堂兄,你说说,为什么你就是不甘平庸呢?说不定你改行做些别的,反而会有所建树。」 他望着傅玖那张白净的脸,忽然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 「就比如你这张脸,想必倒是能在城中那些大户人家的后院讨份营生,不过这活计见不得人,你可得小心些,别被男主人逮住了!」 傅磊越想越觉得有趣,竟然差点笑出眼泪来。 被说成是以色侍人的小白脸,哪怕淡然如傅玖,受了这等侮辱,眼中也忍不住染上愠色,不过转瞬,他的神色又恢復如常。 浅笑着道:「身体髮肤,受之父母,我这副皮囊的确不俗,没想到却叫堂弟自惭形秽了,是我之过错。不过,堂弟也不必为我担忧,为兄对别人家的后院不感兴趣,我只需守好自己的后院便是了。」 傅玖回头冲程令仪笑了笑,程令仪也回之一笑。 她看向傅磊道:「我家相公貌比潘安,就算得女子青睐也是正常,不过,他守着我就够了,倒是磊堂弟志向远大,曾扬言要娶好几房女人,身为堂嫂,我不得不好心提醒你一句,与其关心别人的后院,倒不如看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可别哪天连自家后院失火了都不知道。」 傅磊面色一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第90章 逼问 他的后院如今只有苏青麦,虽然曾经跟孙虎有过传言,可传言并不属实,他跟苏青麦自小一起长大,情分不浅,自然很是信任她。 但听程令仪这话,似乎还有几分未尽之意。 程令仪笑笑,「没什么意思,毕竟连磊堂弟都觉得,我家相公容貌出众,能使得城中的夫人小姐们动心,那迷倒村里的一些个女子,自然也不在话下,你说是吗?」 傅磊冷笑一声,「你是想说,青麦也喜欢你男人?绝不可能!青麦自小便是我的童养媳,她的心里只有我一人。」 程令仪摇摇头,「我可没这么说过,只不过顺着你的话往下延展了两句而已,你急什么?」 虽是说着反驳的话,可傅磊总觉得,她脸上隐隐带着一抹讥笑,好似在嘲笑自己。 难道,青麦心里真的装着那个废物? 「肥妇,你说清楚,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程令仪翻了个白眼,「磊堂弟,你若要自持身份,那就最好一直把架子端下去,满嘴污言秽语,当真有辱斯文。」 傅磊冷哼一声,「没称你为猪猡已经是看得起你,快说,你都知道些什么!」 程令仪摊了摊手,「我什么也不知道,不管苏青麦喜欢你还是孙虎,亦或是别人,都跟我没有关系,我只是不想自己的相公被别人惦记。」 她越是解释,傅磊心里反而越是怀疑,见套不出话来,便咬牙切齿地瞪向傅玖。 恨恨道:「傅玖,你对青麦做了什么?你明知她是我的人,竟然还敢引诱她!」 他扬起手向傅玖挥拳,傅玖自然不会白白挨打,伸手挡住。 两人都是读书人,一个娇生惯养,一个大病初癒,倒是谁也奈何不了谁。 傅玖一把将他推开,冷冷道:「我跟苏青麦半分关系也无,我说过,我只属意我家娘子一人,你休要在这胡乱攀咬。」 傅磊怒视着两人,眼中满是愤恨。 「我知道了,你们夫妇俩是在这故弄玄虚,想要挑拨离间!呵,这件事我自会去盘问清楚,若真被我发现你对青麦做了什么,我定不饶你!」 程令仪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只怕你没有这个机会。」 傅磊深深看了她两眼,嗤笑两声道:「少得意了,你对这个废物如此死心塌地,可他又回报过你什么?不过仗着自己的一张小白脸,哄得你为他鞍前马后,你这般信任他,到时若被我查出他对青麦做过什么,你可还像现在这般能笑得出来?」 虽然他也很厌恶这个口齿不饶人的肥婆,可又不得不承认,她身上的确有几分本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6页 毕竟傅家大房便是全凭她一人之力撑起来的,甚至还供养着那废物读书,可惜自己却没有这么好的命,能有女人在背后做助力。 青麦只能照顾他的起居,并不会赚钱,高夫子和吴员外虽然都对他有意,可他们得知自己有一个自小一起长大的偏房之后,就也慢慢淡了联络,不再提姻亲的事。 原以为就算暂时没有好的岳家做助力,青麦也会一直追随照顾着他,可她竟然…… 傅磊心里又恨又疑,再不想理会两人,匆匆往家中赶去。 天快黑了,程令仪有些疲倦地嘆了口气,「回家吧,再不回去,鱼都要干死了。」 小小的傅瑶听着他们吵了半天,也不知想到什么,忽然冲着傅磊的背影做了个鬼脸。 「坏堂哥,青麦姐姐喜欢我大哥哥,明明是我大哥哥吃亏了,他竟然不知道,还怪到大哥哥头上,真是个坏人!」 别说是程令仪愣住了,就连傅玖都有一丝错愕。 「瑶瑶,你在说什么?」 傅瑶仰头一脸天真,「难道不是吗?青麦姐姐以前老往咱家跑,还总是偷偷看着大哥哥笑,幸亏她嫁给坏堂哥了,不然瑶瑶就替大嫂嫂赶走她!」 程令仪扑哧笑出声,揉了揉她的脑袋,「这话以后可别乱说,知道吗?」 傅瑶点了点头,「瑶瑶知道,瑶瑶就是看不惯坏堂哥欺负咱们。」 回到家,江氏和傅珊已经把晚饭做好了。 程令仪晚上吃得少,没过一会儿又饿了,白日里傅玖做的绿豆沙还有,她便盛了一小碗,坐在院里慢慢吃着。 夜间屋里闷热,外面倒更凉爽些,再加上夏夜月色极好,是以村人晚饭后大多都会坐在院里纳凉。 夏季蚊虫多,不过程令仪有钱郎中配的药囊,她给傅家每人都挂了一个,压根不怕蚊虫侵袭,坐在院里纳凉倒也惬意。 大房这边一片和乐,二房却隐隐有着风暴来临之势。 所有人都看得出傅磊脸色不好,但却没人知道为什么,只等到各自都回房歇息了,他才终于向苏青麦逼问起傅玖的事。 苏青麦面色微变,但还是镇定地解释道:「磊哥,你怎么会问起堂兄,我跟他才没有什么交情,大房那肥婆三番五次针对我,上回还将我打成那样,我恨不得扒她的皮才解气!」 傅磊盯着她,「你也说了,是扒那肥婆的皮,而不是堂兄。」 苏青麦心里一紧,「他们夫妻一体,我既恨那肥婆,自然也恨堂兄,磊哥,你今日怎么了,为何会问这些奇怪的话?」 傅磊面上没什么表情,定定看着她,「青麦,我记得,你跟那肥婆以前关系不是挺要好的吗,是从什么开始,你们两个便交恶了?」 苏青麦顿了一下,清秀的面庞涌上委屈。 「磊哥,我真心待她,可她却见不得我好,指使孙虎来坏我名声,若不是磊哥信我,这会儿我指不定被她害成什么样了……」 「孙虎为什么会听她的?」 「自然是因为她跟孙虎有一腿!」 傅磊缓缓摇了摇头,「可村里传她和孙虎的很少,传你跟孙虎的倒是更多一些。」 苏青麦面色急变,「磊哥,你这是不信我了吗?我跟孙虎真的清清白白,都是那肥婆害我,你若不信,我可以向你发誓!」 傅磊忽然笑了,笑里有些不以为意。 第91章 你犯了我的大忌 「青麦,我信你和孙虎没有什么,你我一起长大,我知道你必定看不上孙虎那厮。」 苏青麦刚松下一口气,却又听他继续说道:「你跟孙虎是清白的,那傅玖呢?」 傅磊嘴角噙着一抹冷笑,「我明白娘和奶奶待你苛刻,所以我便时常弥补你,衣裳首饰,吃食零嘴,每每旬休从府城回来,我都会给你带礼物,你虽然不是我的正妻,可你自问我待你如何,应该也不差吧?」 苏青麦眼中含泪,「磊哥待我当然很好,我……」 傅磊抬手打断她的话,「以往你总去大房,我只当你是在家里受了委屈,想去找那程氏倾诉一二,可仔细想想,既然你跟她的情谊都是假的,那么你究竟是去找她,还是以找她为藉口去见傅玖?」 「程氏嫁来不足半年,再往前回忆一下,似乎你早在她进门之前,就总去大房串门,那里有什么令你牵挂的人,让你一次次过去献殷勤?」 苏青麦摇着头,急切地道:「我没有,磊哥,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苏青麦哭道:「只是奶奶和娘常常打骂我,大伯母却温和宽容,我便爱寻她说话,并不是为着去看堂兄,磊哥,我自小便是你的童养媳,从到来到傅家的第一天起,我就知道长大后会嫁给你,我的心里只有你啊!」 傅磊冷漠地看着她,「你觉得我还会信吗?只怕从来傅家的第一天起,你看上的人便是傅玖吧!」 他忽然将一张手帕丢到她脸上。 苏青麦拿起一看,顿时如遭雷噼,愣愣不知言语。 手帕上是她绣的一幅图案,上面是一男一女两个小人,她绣工很好,虽然寥寥几针,但却把两个小人的神态绣得活灵活现。 两个小人牵着手,笑容可掬,脚边是两只交颈鸳鸯,显现的意思再直白不过。 苏青麦张了张嘴,想说这两个小人是她和傅磊,可话在喉咙,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因为,那个小少年眉梢,有她专门刺上去的一颗浅浅的痣,而傅磊脸上是没有痣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7页 有痣的人……是傅玖。 她的确一进傅家,就被年少的傅玖所吸引,那时傅玖十三,傅磊十二,她十岁。 明明也是一个小小少年,可他不仅生得好看,性子也稳重儒雅,还早早地考上了童生,不似傅磊,只知道欺负她。 她虽然知道自己日后是要嫁给傅磊的,但却不可自抑地喜欢上了傅玖。 那副帕子也是前几年就绣下的,一直被她深藏在箱底,今年发生了太多事,她都险些忘了这副帕子的存在,没想到竟然被傅磊翻了出来! 可他以前明明从不在意她的东西,为什么!为什么是现在? 看着她流泪,傅磊脸上却满是痛恨,「在找到这块帕子之前我还在想,一定是傅玖引诱的你,却没想到……竟是你背叛了我!」 他眼神瞬间阴沉下来,「青麦,念着你我从小一起长大,以及夫妻一场的情分,你若是做了别的错事,什么我都可以原谅你,唯独这件事不行!」 傅磊用力抓着苏青麦的肩膀,五官逐渐变得扭曲。 「你是最知道我的人,小时候他总是处处都压我一头,所以从小我就讨厌他。如今,我哪里不比他强,你做了我的人,心里却念着他,难道是觉得我不如他吗?青麦,你犯了我的大忌。」 事情败露,苏青麦辩无可辩,只能无可不怜地哭诉道:「磊哥,那都是从前!」 「是我一时煳涂,只觉得他好看,便绣了这个帕子,如今的我对他绝无这个心思,他又残废又无用,哪能跟你比?磊哥,我只喜欢你!」 苏青麦哭着扑向他,却被傅磊一把推开。 「可你对他动过心,我容不得你了。」 苏青麦大惊失色,哭求道:「磊哥,我现在已经是你的人了,你若不要我,我便没有活路了啊,磊哥……」 哭了半晌没有回应,她眼中划过一抹阴狠。 停顿了一下,忽然语气坚定地道:「磊哥,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向你证明我的心意,以前是我眼盲心瞎,一时煳涂,可那都过去了,现在的我对大房一家子,要动的,只有杀心。」 苏青麦在傅磊面前一向乖巧柔顺,鲜少听到她说出这等有决断的话,听到这样说,傅磊果然饶有兴趣地看了她一眼。 「你倒说说,你要怎么做?」 苏青麦轻轻摇了摇头,「磊哥不必知道,反正奶奶和娘都对大房恨之入骨,傅玖和那肥婆对磊哥也多有不敬,那我便为你们出一出这口恶气。」 傅磊见她神情不似作假,倒像是真的憎恶傅玖,便点了点头,「行,那就让我看看你的本事。」 苏青麦脸上忽然露出一抹担忧,「磊哥,若是……」 傅磊明白她的意图,笑了笑道:「放心,一切有我给你兜着。」 仔细想想,他的确纵容了大房太久,才使得他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也是时候出手教训一番了。 只是不知道,苏青麦会使出什么手段去对付大房,他心里倒有些等不及想看好戏了。 苏青麦眼中含泪,柔情款款的看着傅磊。 「磊哥,我心里真的只有你……」 傅磊神色缓和了许多,轻轻揽着她,「若你果真能说到做到,我便再信你一次。」 苏青麦攀着傅磊的脖子,柔弱无骨地依着他,双手渐渐解开他的衣衫,指尖从上往下游移,极尽媚妍地撩拨着他。 傅磊躺在床上,安然享受着她的服侍。 心里却冰冷地想着,若是苏青麦办事不利索,他第一个舍的就是她,毕竟,他绝不会要一个心里装过傅玖的女人。 是夜。 苏青麦趁傅磊睡着,悄悄出了屋子,一路来到傅家大房门外。 她轻手轻脚地从门前绕到院后,站定片刻,便毫不犹豫地将手上拎着的一桶桐油,挨个朝各个房间泼去。 她脸上的神情是从未有过的憎怨,好似泼出去的不是桐油,而是她满腔的恨意。 第92章 着火了,快醒醒! 程令仪,一个原本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死肥婆,却害得她一朝梦碎,声名狼藉,不得不委身做妾,她该死! 江氏,她曾经满心欢喜,以为江氏是真心待她,可江氏却一次次站在那个死肥婆那边,置她于不顾,甚至连她上门哭求都不愿出手帮忙,她该死! 玖大哥…… 她原本喜欢他像谪仙一样的容貌,清冷稳重的性子,可他却从未多看自己一眼,宁肯守着那个死肥婆,也不愿垂怜于她。 她满腔的爱意在他眼里一文不值,如今还害得自己险遭遗弃,他也……该死! 至于那两个臭丫头,以前姐姐、姐姐叫得欢实,自从有了那肥婆,她们便不曾帮着她说过一句话,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苏青麦压抑了太久,今日被傅磊一刺激,便再也抑制不住心里的恨意。 若不是大房的这些人,她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 她脸上渐渐显现出一丝狰狞的笑意,死肥婆,你不是赚了大钱躲在府城不回来吗,今日看你可还能躲得掉? 轻轻一吹,火摺子里冒出一丝火星。 她没有丝毫犹豫,将其扔了出去,桐油碰到火苗迅速燃烧起来,火势蔓延,渐渐将整个院子都包裹在其中。 苏青麦隐在暗处看了一会儿,确定火势不会熄灭之后,才悄然离开。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8页 至于里面的这些人能不能活下来,全看命数了。 - 程令仪睡着睡着,忽然觉得热。 这种热,不似夏夜里的闷热,反倒像是置身于沙漠里,被毒辣的太阳炙烤着,烤得她皮肤滚烫,像是要蒸发尽身体里最后一滴水分。 喉咙里的焦渴越来越清晰,她勐地惊醒,却被浓烟呛得咳嗽不已。 「咳咳咳……咳咳……」 浓烟瀰漫,眼睛也有些睁不开,待缓过来一瞧,屋子里已然是一片火海,四面都燃烧起来,火势已经快要蔓延到屋子中央。 她吓得不轻,急忙叫道:「傅玖,傅玖,着火了,快醒醒!」 却没有听到回应。 程令仪连忙向床板那边摸去,自傅玖能下地之后,两人便换了床,所以现在是傅玖睡在床板上。 原本黑漆漆的屋子被火光照得通红,可又被白烟遮挡着视线,一片杂乱中,竟看不清眼前有什么。 好在屋子不大,程令仪三步并两步来到傅玖床前,还没来得及将他叫醒,勐然一瞥间,就见一面燃烧了一半的窗扇向他砸下。 情急之下,程令仪只好用胳膊挡了一下。 窗扇不重,但却是烧得通红的木头,挨在程令仪胳膊上,立马便将她的袖子引燃,她一脚踢开窗扇,连忙取出一瓶生理盐水倒在胳膊上将火浇灭。 又扯开一卷纱布浸湿盐水,捂住口鼻,这才连忙去拍傅玖。 傅玖嘴唇干燥,面容痛苦,但却怎么也叫不醒。 火势越来越大,程令仪无法,只得费力地将他拖向门外,两人好不容易安全出了屋子,就听见轰然一声,屋顶的横樑竟然倒塌下来。 程令仪心里满是后怕,若再晚一步,只怕两人就要被压在火场里了。 回身一看,不止是他们这间屋子着了火,整个院子都在燃烧。 程令仪把傅玖拖到院子中央的平地上,顾不上管他,连忙又往江氏的屋子跑去,正好看见一个人影从里面出来,是傅珊! 傅珊抱着傅瑶出来,一见程令仪便哭道:「大嫂嫂,娘还在里面!」 江氏的屋子火势也不小,姐妹两人一脸黑灰,头髮焦枯,裙摆也烧毁了大半。 尤其是傅瑶,她被傅珊护着,身上倒好好的,可看着竟像是吓傻了一般,不知道哭也不知道叫,只呆愣愣地睁着眼睛,眼中一片空洞。 「去院子中央待着,不要靠近墙。」 程令仪嘱咐了一句,便冲进火势较小的灶房,拎了一桶水出来,顺着自己的头顶倒下,又用打湿的纱布捂着口鼻,一步跨过火幕,闯进了江氏屋里。 「大嫂嫂,你小心!」 傅珊在她身后无助地哭喊着。 程令仪绕过重重障碍,走到屋子最里面,一眼便看见江氏被倒下来的柳木柜压住了腿,她连忙上前,和江氏一起把柳木柜挪开,搀着一瘸一拐的江氏往门外走。 被兇勐的火光包围,两人只觉得吸进去的空气都是火辣辣的,刺得喉咙犹如刀割。 程令仪还好,江氏的裤脚已经有火苗往上蹿了起来。 「娘,捂住口鼻,咱们得快些出去了!」 她把湿纱布给了江氏,用袖子捂着口鼻,带着江氏绕过不断下坠的燃烧物,快步出了屋子。 傅珊在门外焦急地等待着,看到两人平安出来,忙松了一口气,上前将江氏身上的火苗扑灭,又和程令仪一起搀着她来到院子中央。 傅玖还是昏迷不醒,程令仪摸了摸他的脉搏,开始做起了急救。 看到她的动作,几人有些愕然,但见她神情严肃,便也猜到了应该是在救人。 江氏从火场出来,缓过一口气后,忧心地看着昏迷不醒的儿子,傅珊却有些脸红地扭过了头,低声安抚着吓傻了的傅瑶。 「咳咳……」 傅玖呛咳两声,渐渐转醒。 他看到四面火光的院子,眼中满是震惊,「怎么会这样?」 见他终于醒了,程令仪有些力竭地软坐在地上,取出两瓶葡萄糖剪开递给众人,「都喝一点。」 她自己也抱着一瓶糖水勐灌,而后便瘫在了地上。 几人谁都没有说话,先是看了一眼彼此狼狈的模样,庆幸所有人都好好地出来了,可望着自己的家被火势吞没,谁也笑不出来。 江氏揽着两个女儿默默流泪。 程令仪歇了一会儿,也爬起来靠在傅玖身旁,无奈地望着面前的熊熊大火。 傅家没有水井,房子又老旧,烧成这样已经没法救,也救不了了。 不知过了多久,傅家能烧的已经烧得差不多了,火势才渐渐小了下来,天边也露出一抹晨曦,照亮着这一片废墟。 看着自己的家被大火烧毁,江氏泪都快要流干了,但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怎么就……着火了呢?」 第93章 竟然真的敢下杀手 傅珊满脸悲痛,喃喃道:「……我记得睡前在给瑶瑶讲故事,难道是我忘记将灯吹灭,才导致了家里失火?」 程令仪摇了摇头,「火若是从屋里烧起来的,那你们应该很快察觉才是,而且,单一的起火点,也不至于蔓延到整个院子。」 江氏看向灶房,迟疑道:「那难道是灶膛的炭火没灭,点着了干柴才起的火?」 灶房紧挨着柴房,灶房一圈的台阶上也垒满了柴火,是家里最容易烧起来的地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9页 程令仪还没开口,傅珊便先反驳道:「不是的,娘,我跟大嫂嫂出来时……灶房还烧得不算太厉害。」 江氏怔怔的,「那是怎么回事呢……」 自己家总不能莫名其妙就着了。 傅玖道:「现在说这些也晚了,天已经亮了,先去找村长吧,娘,令仪,珊珊,我看你们身上都有伤,也得早些处理才行。」 程令仪跟他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有一抹相同的情绪。 「对,不管怎么说,出了这么大的事,得赶紧知会村长一声才是。」 江氏腿受了伤,虽然没伤到骨头,但压伤和烧伤却是不轻,走动起来也不方便。 程令仪便让她在原地待着,留下傅珊照看她和傅瑶,自己和傅玖,则是互相搀扶着往村长家走去。 傅玖虽然陷入过昏迷,但醒来后除了有些头晕胸闷,倒是没有别的症状了。 可程令仪胳膊上却有一大片烧伤,衣衫也褴褛不堪,看起来狼狈极了。 「令仪,你没事吧?」傅玖关切地问道。 程令仪摇摇头,「没事,就是有些累了。」 「对于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火,你有什么看法?」 程令仪笑笑,「你也说了,是突如其来,也就是说好端端的根本不会着火,那就得看昨日我们遇见了什么人,说过什么话。」 傅玖眉头紧拧,神色凝重,「我没想到他这么大胆,竟然真的敢下杀手。」 「敢不敢的,谁又说得准呢,我们又没有证据。」 傅玖沉吟道:「不若报官?」 程令仪却是摇了摇头,嘆气道:「仅仅是烧毁了几间屋子,并没有人员伤亡,况且,我们也没有证据能证明是有人蓄意谋害,仅凭着一点猜测,根本立不住脚,便是公道如府尊大人,恐怕也不会浪费精力在这些事上,唉,也怪我……」 她有些内疚地道:「我不该逞一时之快,跟他起口舌之争,还连累了你们。」 傅玖摇头道:「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大房和二房仇怨已久,他向来是看不惯我的,昨日拦下我们也是为着奚落我,应该是我连累了你。」 程令仪说:「我若是不用苏青麦的事激怒他就好了,他恐怕真以为是你引诱了他的人,所以才动了杀心,好在我们都还平安。」 傅玖望向远处的山,「他若存了害人的心思,迟早都会有这么一天,不在于早晚。」 程令仪嘆了口气,问道:「那咱们应该怎么办?」 傅玖侧头看向她,「你刚才说得很对,出了这么大的事,自然是越多人知道越好。」 程令仪思索了片刻,眼神一亮道:「你的意思是……?」 傅玖点头,「没错,上次你用雷霆手段震慑住他们,但也只是咱们自家人知道,如今大房遭逢此灾,正是要让他们露出真面目的时候,能套出证据最好,如若没有证据……最坏也得彻底斩断这层关系。」 「好,我也想看看,他们做了这种事,究竟要如何应对,毕竟我们可都还活着。」 火是从外面烧进来的,而且各个屋子起火的程度都差不多,甚至住人的屋子火势更重一些。 若只是威胁恫吓,不必做到这般地步,这一看便是奔着害人性命去的。 晨光熹微,牛湾村还笼罩在一片静谧之中。 高村长被「咚咚咚」的敲门声吵醒,一面睁开惺忪的睡眼,一面有些不耐烦地去开门。 嘴里咕哝道:「大清早的,是谁啊?」 院门一开,他却傻了眼。 瞅了老半天,才认出这一身狼狈的两个人,竟是傅家大房的傅玖和程娘子。 「你们……你们这是怎么了?」他愕然地瞅着两人。 程令仪未语泪先流,两行清泪从黑漆漆的脸庞上蜿蜒而下,洗刷出一条沟壑。 「我,我们……唉!高村长,有人想害死我们,您可一定要给我们做主啊!」 高村长一下子慌了神,「什么?谁要害你们?!」 程令仪哭着摇头,一副恐惧害怕的样子,「我们也不知招惹到了谁,他竟然想要我们一家人的性命,整个傅家都烧没了,要不是我们灵醒,睡得不沉,今日您就要带人去废墟堆里掘我们了……」 听到无人出事,高村长这才松了一口气,忙道:「快带我去瞧瞧!」 他们说话的声音不小,这会儿又正是村人晨起的时辰,临近的几户人家听见声音都走了出来,跟着高村长往傅家走去,一是看看能不能帮上忙,二是也想瞧瞧热闹。 一群人急匆匆地走在前面,程令仪和傅玖反倒落在了后面。 程令仪刚才哭了一场,眼泪鼻涕都煳成一团,她用袖子抹了抹,反倒更显狼狈了。 傅玖翻出没被燻黑的里衣袖子,帮她擦了擦脸,忍不住问道:「你刚才是在演戏?」 程令仪沖她狡黠一笑,「出了这么大的事,咱们又是受害者,总不能不哭不闹吧?就是要闹起来,我们越惨,二房的压力才越大。」 傅玖微微笑了下,没有说刚才他看见程令仪流泪,虽然知道是假的,但还是止不住地心慌。 傅家已经成了一片烧焦的废墟,唯院子中央的空地还好点。 江氏母女三人坐在空地上,狼狈的模样,跟乞丐没有任何区别,甚至犹有过之。 众人看到这幅景象,都唏嘘不已。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0页 高村长眉头也狠狠跳了几下,数到傅家大房的人都还在时,才勐地松了一口气。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成了废墟的院子,「这是怎么了,怎么会烧成这样?」 第94章 我的老天爷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着起火的原因,都被江氏一一否决。 「不是灶房,我们都出来时,灶房的火才刚蔓延起来……也不是灯油,一盏灯油哪能将我家烧成这个样子……」 高村长神情肃然,迟疑道:「难道……真是有人想害你们?」 江氏一开始并没有往这方面想,可家里也不会无缘无故就失火,还烧成这副样子,如果不是意外,那么肯定就是有人故意的。 「高村长,若不是有人故意,寻常的走水,怎么会将我家烧成一片黑灰?」 江氏说着便忍不住哽咽起来,这是她生活了半辈子的家,转眼间却什么都不剩了。 她悲泣道:「若不是令仪警醒,将昏迷的玖儿拖出去,若不是珊儿先将瑶儿抱了出来,若不是,令仪冒着生命危险冲进火场来救我,这会儿在你们面前的,已经是一堆白骨了……」 她眼中冒出恨意,「究竟是谁,我们哪里招惹到他了,竟然要置我们一家五口于死地?」 江氏一身伤痕,神情悲戚,两个丫头缩在她身边,大的那个暗自抹泪,小的那个呆呆愣愣的,直像是吓傻了。 傅玖两口子也没好到哪去,衣裳破破烂烂,一身脏污,身后是一片废墟,入眼皆是焦土焦木。 傅家……果真什么都不剩了。 看到这副景象,众人面上都是一副惋惜之色,心里无不同情起他们来。 「这……」高村长面色凝重,「你们可与谁结过仇怨?」 傅玖接话道:「高村长,众位乡亲,我娘性子温善,在外从不与人起争执,两个妹妹也是一样,而我娘子帮村里好些人都看过伤病,亦是个心善之人,至于我自己,虽则不爱与人交际,但也不会跟人交恶,这些,各位叔伯婶子们都是看在眼里的,我们怎会去与人结仇怨?」 高村长面上一片匪夷所思,「是啊,我也知道你们一家都是好人,可既然没有与人结仇,又是谁会这般暗害你们呢?要不你们再仔细想想,是不是与人有过口角?」 程令仪正要说起昨日被傅磊拦路的事,一道稚嫩而呆滞的声音忽然响起。 「是坏堂哥!」 傅瑶空洞的双眼渐渐恢復了神采,一张小脸上满是畏惧,夹着哭音道:「是堂哥要杀我们!昨天他拦住我们,骂大哥哥和大嫂嫂,大哥哥和大嫂嫂跟他吵了起来,他就生气了,说要捏死我们……呜,呜呜……」 众人都呆在原地,院子里只闻小女孩惊惧的哭声。 傅家大房和二房不和睦,在村里不是什么稀奇事,可二房竟然狠心至此,胆敢对血亲下杀手? 这可是五条人命啊…… 众人下意识不信,毕竟傅瑶才只是个五岁大的丫头,说的话哪里能当真,可也正是因为她只是个孩子,又受了这么大的惊吓,说的肯定也不是谎话。 高村长眉头狠跳了几下,看向傅玖,「傅侄子,果真这样吗?」 傅玖点了下头,清朗的声音里满是无奈。 「没错,我以为他只是说笑,没想到他却动了真格。高村长,旁人不知道,您却是清楚的,二房的人逼得我娘险些自尽,虽则他们是我的亲奶奶、亲婶婶、亲弟兄,可他们却是从来不顾大房死活的……」 众人没料到傅家竟还闹出过这样的事,看向江氏几人的眼神更多了几分同情,同时也更加憎恨傅家二房。 「傅家那个老太婆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带的二房也这般狠毒,一开始要将程娘子沉塘,又来硬抢大房的田地,还追着傅大嫂满村子打,这一桩桩一件件,谁家好人能做出这样的事?」 乡亲纷纷指责起二房的人。 高村长眉头紧锁,「可光凭几句争论,也不能断定就是二房放的火,你们可有人亲眼看见放火的人?」 程令仪没料到话从傅瑶嘴里说出来,效果倒是比她说更好,听到高村长问起,便又挤了几滴泪出来,凄婉地道:「走水时是半夜,村子里哪还有醒着的人,我们也都睡熟了,又怎么能看见放火的人?」 见她这般,高村长面露不忍,沉吟道:「既然这样,那就把二房的人带来对质吧,若真是他们做出这样丧心病狂的事,身为村长,我绝不轻饶,可如果没有证据证明是他们……我也不能将他们怎么样,就算闹到官府,也是一样的道理,你们明白吗?」 傅玖神情沉痛,「我明白,大房和二房本是至亲,打断骨头还连着筋,这件事情,我也从心底里希望不是他们。」 高村长点了几个人,让他们去二房叫人。 二房的人来的路上都一脸茫然,傅老太问:「大房烧没了是什么意思?」 傅二婶一脸稀奇,「该,这是遭报应了吧!」 傅磊也煳里煳涂的,一脸不满,「大房着火了,你们不帮着救火,来叫我们做什么?」 他还正吃着早饭呢。 传话的人碍于傅磊的秀才身份,不敢当面说什么难听的话,可眼神却也都写满了厌恶。 二房的人一过来,所有人的目光顿时都投在他们身上。 有打量,有猜测,有嫌恶,有鄙夷……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1页 傅老太对此倒是毫无所觉,只一脸震惊地看着成了一片废墟的院子,瞪大眼睛道:「真的都烧没了啊,我的老天爷,这得是多大的火!」 简直也太合她心意了! 叫他们一家子都逆着自己,活该遭这种报应。 她只当大房是不小心失了火,才变成这般境地,却没想到,房子都烧成这样了,人倒还一个都不少。 傅老太暗自撇了撇嘴,心里骂了句『命真大』。 傅二婶也是一样的想法,见所有人都看着她,才忙把脸上的笑意收了收,故作可惜地道:「这是怎么了,一夜的功夫,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大嫂,不是我说,你们这也太不小心了吧!」 高村长威严的目光紧盯着三人,「傅家大房失火,你们不知情?」 虽然他是村长,但傅老太听到这话还是白了他一眼,「他家走水,我们从哪去知道?」 第95章 让他自证 傅二婶也皱眉不解地道:「就是嘛,我们又不能预知,要怪就怪他们自己不当心,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这话问得奇怪,傅磊同样一脸不悦地看着他。 高村长不为所动,继续道:「可大房的人说,这把火是你们放的……」 话还没说完,傅老太当即尖叫起来,「你放屁!高勇,别以为自己是个村长,就可以信口胡诌,这跟我们有个屁的关系?」 傅二婶也急眼了,看向江氏等人,怒骂道:「好你们几个黑了心肝的,自己遭天谴倒了血霉,竟然想赖到我们头上?老天爷真是不长眼,怎么就没把你们这些人烧死!」 两人的反应极其激烈,看着倒像是真的毫不知情。 程令仪跟傅玖对视一眼,都摇了摇头。 高村长心里也有了判断,看向傅磊,「傅秀才,昨日你可与傅玖夫妇起过争执?」 傅磊哼了一声,「有过争执又如何?」 高村长问:「那可是你怀恨在心,所以才对傅家大房痛下杀手?」 傅磊脸色陡然阴沉下来,「一派胡言!高村长,凡事要讲究证据,我是跟他们起过争执,但这如何能说明火就是我放的?」 他冷冷地看着傅玖,「堂兄,事情变成这样,我知你们心急,可你也不能乱泼脏水。」 傅玖回望着他,眼神寒如利刃。 两人对峙着,众人心里也都忍不住疑惑,虽然最有可能下手的就是傅家二房,可看这反应,似乎并不是他们。 毕竟大房和二房是亲血脉,打断骨头还连着筋,二房的人再狠辣,应该也做不出如此丧良心的事吧? 可不是傅家二房,又是谁呢? 这村里,还有谁想害他们一家子? 程令仪又抹起了眼泪,委委屈屈地道:「磊堂弟,你昨日刚撂话说不会放过我们,晚上家里便走了水,一切怎么会这么巧?你说火不是你放的,可有证据证明?」 他们的确无法证实火是傅磊放的,那不如反过来,让他自证。 傅磊果然愣了一下,随即怒道:「你们攀诬我,也该是你们拿出证据,凭什么要让我自证?」 程令仪一副被吓着了的样子,「那你不敢自证,难道是理亏?」 「我怎会理亏!」傅磊狠狠睇着她,「昨夜我一直在屋中睡觉,根本没出过屋子!」 「口说无凭,可有人看见了?」 她这副表情太过无赖,傅磊险些一口老血喷出来,「肥妇,你欺人太甚!」 村里众人虽然也觉得这么问逻辑上似乎有些行不通,可看着傅家大房几人的惨状,望向傅磊的目光不由也带了审视。 傅磊看着这副架势,知道他若不能拿出有力的证明,只怕这屎盆子还真要扣在他头上了。 他盯着程令仪的眼神几欲喷火,冷冷道:「我说过,昨夜我一直在屋中睡觉,从未离开过,青麦可以为我作证。」 程令仪问:「苏青麦人呢,她没来怎么能给你作证?况且,她是你的人,她的话做不得数。」 傅二婶眼见儿子被人污衊,怫然大怒道:「死肥婆,你别太过分!家里那么多事,人全过来了,活儿谁做?青麦自然是在家里干活!」 她和傅老太都一脸怒色,还想继续说,却被傅磊轻轻拦下。 他冷眼扫过所有人,「这场火跟我毫无关系,你们若是还不信,我便以秀才的名义做担保,若这把火是我放的,便叫我被剥夺功名,一生不得科考!」 他这话颇有些份量,众人便是先前不信,这会儿也有些信了。 程令仪和傅玖再度对视一眼,皆是暗自嘆了一口气,傅磊既然这么能豁得出去,看来他们今日是无法轻易套出证据了。 高村长看向江氏等人,有些为难地道:「这……你们都各执一词,的确是没有证据。」 傅玖最先反应过来,先前紧绷的神色和缓了几分,似松了一口气道:「既然堂弟都这么说了,我自然是相信他,毕竟我也希望,这件事跟二房没有关系。」 傅磊冷冷地瞪了他一眼,眼中满是恼恨。 他拽住想要上前说理的奶奶和娘,强硬地道:「既然事情跟二房无关,我们就先回去了。」 再待下去,指不定又要怎么扯到他身上去。 这两口子还真是难缠,他以前倒是小瞧了他们。 傅老太和傅二婶纵然心有不甘,但见傅磊神色不好,便也顺着他往外走去,临走时,傅二婶还朝着程令仪恶狠狠地啐了一口。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2页 刚要走出院子,却听程令仪又叫道:「奶奶,二婶,磊堂弟,既然不是二房做的,误会也算是解开了,你们这么急着走做什么?大房已经被烧毁了,我们能倚靠的亲人,可就只有你们了……」 刚才她对二房还满是戒备,这会儿语气里却全是亲近。 不过众人也都能理解,两家是同气连枝的亲戚,既然放火的事情是个误会,大房遭了这样的难,家里几乎片瓦不存,势必得有人帮扶才行。 傅老太豁然回头,冷冷瞪着程令仪,「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程令仪讨好地笑了笑,「奶奶,刚才的事都是误会一场,你消消气,你也看到了,大房的所有家当全烧没了,您是祖母,难道要看着我们流落街头去做乞丐?二叔二婶家里宽敞,好歹先收留我们一段时日。」 傅老太还没接话,便被傅二婶抢白道:「你做梦!我家的屋子再多,也绝不会分一间给你,你们休要打我家的主意!」 程令仪表情受伤,不看傅二婶,只盯着傅老太。 「奶奶,二婶不想管我们,我也能理解,可您却是我们的祖母,纵然我先前对你多有不恭敬,哪怕让我给你磕头赔罪都行,可你不能真的狠心撇下我们不管吧?家没了,我们再无去处了呀……」 傅老太一脸嫌恶,眼神扫过他们。 「你们一家子对我向来是忤逆不孝,从上到下没有一个是好的,如今落得这个下场,我看也是活该,现在想求我帮你们,门儿都没有!」 第96章 断亲就断亲 程令仪慌了神,连忙去求高村长,「高村长,您快帮忙劝劝我奶奶,她若不管大房,岂不是要看着我们一家去死?我们也不求别的,只要能有个遮雨的屋檐,能有口饭吃就行了,哪怕睡柴房都行,绝不给奶奶和二婶添麻烦……」 众人听了这话,也都忍不住怜惜起他们来。 在傅老太的偏心之下,傅家大房的日子一向不好过,也就是娶了媳妇之后,靠着程令仪在府城做了点小买卖,日子才渐渐有了起色。 好不容易有了今天,没想到却又被一把火烧成了灰烬。 大房和二房虽然一向不和睦,但到底是血脉至亲,傅老太如果真的狠下心不管大房死活,也实在是太过狠绝了。 高村长嘆了口气,看向傅老太,十分不贊成地道:「婶子,不管你们两家闹过什么矛盾,到底还是一家人,大房也算是到了危难时刻,你们就拉拔一把吧。」 「拉拔他们?凭什么!」傅老太一脸的不愿。 傅二婶也道:「就是,两家早就分家了,我们才没义务管他们!」 高村长无奈道:「虽然分了家,可这种情形,哪怕做为普通亲戚,你们也应该帮衬一下才是,怎能撒手不管?」 傅二婶冷笑道:「高村长,我们都说了不愿,你虽然是村长,但也不能强人所难吧?」 「大房自己不当心失了火,却想赖到我家磊儿头上,见事情没成,又惦记起二房的屋子和粮食,要我看,他们根本就没安好心,我才不会管他们分毫!」 「再说了,你们都知道程氏在府城做着买卖,她手上的钱可多的是,难道不能去赁两间屋子,非得赖着我们?」 江氏听着他们的对话,越想越疑惑,她不明白以儿媳的性子,为何突然会求二房帮忙? 傅珊却渐渐听出点门道来,哭诉道:「大嫂嫂是带着我在城里做了点小买卖,可大头都是大东家占了,我们俩也只是个帮忙做事的,好不容易凑够十两银子,前不久才还给二婶,如今哪还有钱?」 程令仪苦着脸道:「就是啊,赚的钱都还帐了,我们如今哪还有钱赁屋子?」 傅二婶脸色铁青,一副绝不会妥协的架势,「反正你们休想住进我家,我绝不同意!」 傅玖神色哀伤地看向傅老太,「奶奶,大房遭此大难,您当真不管我们?」 傅老来冷哼一声,连话都懒得说,意思不言而喻。 「我可是您的亲孙子……」 傅老太嗤了一声,「亲不亲还未必呢,我早说过宁可没有你这个孙子!」 「奶奶这是不认我了,要与我们断亲?」 众人听到断亲二字,面色都是一变,傅老太眼神却闪了闪。 傅二婶看到婆婆的眼色,连忙站出来道:「你们大房失火,却怪罪到二房头上,如今又想叫二房为你们自己的过错兜底,凭什么?你们用心如此歹毒,我看不如就断亲!」 她一番话说得十分决绝,似乎生怕大房的人缠上自己。 傅玖满脸哀痛地问:「奶奶,你也是这个意思吗?」 傅老太看着他的脸就觉得憎恶,冷冷道:「没错,断亲!」 大房的下场在她看来就是活该,她高兴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再用自家的东西补贴他们? 高村长面露震惊,盯着他们,「你们可想好了,断亲不是小事,是要写文书画押的,一旦断了亲,你们便不再是一家人!」 傅老太高声道:「断就断,反正我也不靠他们养活,他们也休想从我这里捞到一个子!」 听到这里,江氏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仰头悲泣道:「孩他爹,你听见了吗?不是我不替你孝顺娘,是她如今嫌我们拖累,不要我们了!……好好好,既然你们这么狠心,断亲就断亲吧,断了亲,我们一家是死是活,都跟你们没关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3页 江氏像是受了刺激,状若疯癫,众人看了都心有不忍。 高村长再度问道:「你们可想好了,当真要断亲?」 这次回答的人是傅磊,「断,文书我来写,各位做个见证!」 他倒是没想到,今日两家会闹到断亲这个地步。不过,他巴不得能与大房断亲,一旦两家没了关系,大房就不能再以此威胁他,日后他做了官,也不必为了名声再管他们的死活。甚至……如果想要教训他们,动起手来也更没了顾忌。 傅玖和程令仪都像是受了打击,一副默默无言的样子。 半晌,傅玖才点头,「既然如此,那便断吧。」 高村长长嘆一口气,但也知道事情已经不是他能挽回的了,只好去准备了纸笔,让傅磊写下断亲文书。 断亲文书一式三份,两家人当面签字画押,在场的人做为见证,共同按上手印。 大房二房各执一份,高村长手中也留了一份。 事情至此,再无转圜的可能。 傅老太捧着断亲文书,得意离去,连看都没有多看大房诸人一眼。 众人见到这副景象,心里难掩悲凉,可他们除了感嘆傅家二房的凉薄,却也做不了其他。 高村长沉默半晌,嘆息道:「这是你们的家事,我也左右不了……对不住了。」 傅玖摇头道:「高村长,断亲的事与您无关,您不必自责。」 高村长思索了一阵道:「你们现在这个样子,没地方容身也不是办法,只可惜村里实在没空屋了,要不这样,大伙儿凑些银子给你们,你们暂且赁一处屋子住下,再慢慢图谋以后。」 程令仪感激道:「多谢高村长好意,只是家里烧成这样,也不是赁间屋子就能解决问题的,我们还是自己想想办法吧,就先不劳烦大家了。」 高村长嘆了口气,光有住处的确不能解决问题,粮食、被褥衣裳、起居用具,还有他们身上的伤,这些都需要处理。 「唉,你们也折腾了一夜,身上还带着伤,早饭就到我家去吃吧,我再给你们找几身衣裳换上,以后的事你们慢慢想法子,若有难处尽管吱声,乡亲们能帮都会帮的。」 话一出,的确有不少人纷纷应声。 第97章 宁负君子,勿惹小人 「就是,傅大嫂,晌午去我家吃饭,我把你们的饭做上,可一定要来啊!」 「程娘子,你以前帮我家孙子看过伤,一直没机会好好谢谢你,明日就去我家吃饭,千万不要推辞!」 「……」 傅家落了难,没想到人缘还不错,村里有不少人都愿意施以援手。 江氏感激不尽,挨个道谢。 高村长道:「你们的房子的确不会无缘无故起火,若不是二房做的,一定还另有他人,只是现在没有头绪,这事儿我会帮你们留意着,眼下趁人多,就让大傢伙儿帮着在废墟里找找,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能用的东西,过后你们便跟我一道回去,在我家吃顿饭,缓上一缓。」 「谢谢高村长。」江氏点了点头。 高村长挥挥手,大伙儿便一齐动身,在废墟里翻找起来。 这场大火来势汹涌,能烧的都已烧了个干净,最后清点出来,便只剩几罐腌菜,几条烧焦了的腊肉,还有一些锅碗瓢盆能用。 看着偌大的家,一夜之间就只剩下这点东西,江氏几人神情悲怆,险些又落下泪来。 傅玖也抿唇沉默着,望着自己那间被烧毁的屋子,里面有着他从小到大全部的书籍,现在也都成了一捧灰烬。 程令仪悄悄捏了捏他的手掌,低声道:「放心,还会再有的。」 傅玖轻轻「嗯」了一声。 不知是谁惊喜地叫道:「这好像是银子!」 村人将刨出来的东西交给高村长,他拿着看了看,笑着递给江氏,「的确是两块碎银子,上面还沾着烧焦的布丝,应该是你的钱袋子吧?家里成了这样,能找到也是不易,你快好生收着。」 江氏一脸欣喜,虽然才三两银子,但能找到已经是万幸。 她顺着别人指给她的位置,又把原本装在钱袋子里的那几颗石头也找了出来,小心地收好。 众人在废墟里翻了两遍,再找不出什么能用的东西了。 江氏只好作罢,谢过众人,便跟着高村长一道去往高家。 江氏腿上有伤,程令仪本想上前和傅珊一起搀扶她,却见高村长媳妇已经将她背起来了,傅珊则又去背着傅瑶。 程令仪见此情形,便和傅玖走在了后面。 「傅玖,秀才身份是傅磊唯一可以自傲的资本,他用这个做担保,难道放火的真的不是他?可除了二房的人,我们从未在别处与人树过敌,不是他还能有谁?」 傅玖淡淡道:「傅磊只担保了他自己,而非别人,别忘了,二房还有几个没出现的人。」 程令仪思忖道:「二叔老实温吞,没什么主见,在家都是听奶奶和二婶的话,况且他又常年在外做工,应该不是他。另一个堂弟究竟年纪小,放火这样的大事,应该也不会让他去做。你的意思是……难道是苏青麦?」 傅玖眼神沉冷,「不排除这个可能。」 程令仪觉得匪夷所思,喃喃道:「苏青麦的确心思歹毒,可她毕竟只是一个弱女子,算计五条人命这样的事,她真能做的出来吗?而且她对你……」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4页 看到傅玖望过来,她连忙改了口。 「咳,昨日傅磊以为是你引诱了苏青麦,照他的性子,回去必会逼问一番,可这种事苏青麦怎么可能承认,要么咬死自己不知情,要么便是把过错推到你头上。按理说,傅磊如此恨你,他最有动手的可能性,怎么会是苏青麦呢?」 傅玖微微抿唇,「还有一种可能性,若是傅磊知道我并没有引诱苏青麦,而是她自己生了旁的心思,你觉得,以傅磊厌恶我的程度,知道他的女人对我起过意,他会如何待她?」 「如此,倒是给了苏青麦一个恨你我的理由,」程令仪却还是想不明白,「可是,她为什么会承认呢?」 只要她不承认,傅磊哪怕怀疑,也只会觉得是傅玖的问题,怪罪不到她头上去,便不会把她逼得痛下杀手。 傅玖摇摇头,「无从得知,但如果是我们设想的这样,那她也是有动机的。」 程令仪恨恨骂道:「本是想祸水东引,没想到却引火烧了自己的身,我算是明白了一个道理,宁负君子,勿惹小人!」 如果是苏青麦放的火,一出手就是下杀招,就算她跟傅家人没有血缘关系,可江氏曾待她不薄,甚至傅玖还是她的心上人,两个妹妹更是无辜,她竟然通通都要抹杀,也实在太过歹毒了些…… 傅玖眼神也有些晦暝,「虽然断亲是斩断了一个大麻烦,可家里却变成这样……」 程令仪拍了拍他的胳膊,「有我呢,忘了吗,我可是很会赚钱的,不会叫日子过不下去!而且……我也绝不会白白吃下这么个大亏。」 若不是她惊醒,只怕差点就要葬身火海了。 这笔帐,她要慢慢算。 傅玖点了点头,有些惆怅地道:「真应了你那句话,我要靠你养活了。」 程令仪立马做出一副要捂钱袋的动作,逗得两人都笑了。 高村长夫妇很是同情傅家的遭遇,好饭好菜招待了他们一顿,中午日头大,吃过饭后,几人在高家稍作歇息,程令仪却藉故要出去转转,一路来到了孙家。 才一上午功夫,傅家的事全村都知道了。 看见她来,孙虎有些意外,但还是十分热情地请她进屋。 程令仪没有进去,反倒绕到了孙家屋后一个偏僻的地方,孙虎猜到她可能有话要说,便跟了上去。 她神色淡淡,孙虎猜不透她在想什么,挠了挠头说:「程娘子,你家的事的确可惜,如果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你尽管提!」 程令仪看向他,「我的确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你说!」 「帮我盯着傅家二房的人,尤其是苏青麦。」 孙虎一怔,愕然道:「难道真是他们放的火?真是些丧良心的玩意儿,竟然对自己人下杀手!程娘子,不如我去替你教训他们一顿出气,我孙虎别的没有,有的是力气,收拾他们几个不在话下!」 第98章 我记得 程令仪睨他一眼,「你何时会为人打抱不平了,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孙猎户吗?」 孙虎搓了搓手,粗犷的脸上竟露出一丝赧然。 「程娘子说笑了,我不是答应过你不再作恶么……我以前的确不是啥好人,但现在我真的改了,自然也就看不惯他们这种行径。」 程令仪摇摇头,「不要乱来,你只用帮我盯住他们就是,有什么可疑的事,记得告诉我。」 孙虎点头道:「好嘞,一切听你吩咐!」 - 下午,程令仪简单给几人处理了一下烧伤,但烧伤光清洗消毒没用,还得上药才行。 而且江氏的腿伤也拖不得,她便在村里雇了一辆牛车,带着一家人去往府城。 临走时高村长还嘱咐,叫他们有难处一定要跟他说,大伙儿会帮着一起想办法。 牛车拉着他们在回春堂门口停下。 江氏要给钱,村人却怎么也不肯收,调过头一熘烟就走了,她只来得及冲着车屁股喊了一声谢谢,人便不见了踪影。 几人站在医馆门口,却都有些踌躇。 程令仪笑着说:「娘,没事的,你们也都见过钱郎中,他于我有授业之恩,算是我的长辈,咱们进去吧。」 这会儿回春堂没有客人,钱郎中看见他们这副样子,惊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一叠声问怎么了。 程令仪把事情简单说了说,当然,为避免钱老担忧,她并没说火是别人放的。 听见说傅家烧得什么都不剩,钱郎中连道了几声可惜。 他见程令仪也带着伤,就没使唤她做什么,一面亲自给几人上药,一面问他们今后的打算。 程令仪道:「作坊里还能住人,反正还要做买卖,我们就先在城里住下。」 作坊里的两间厢房,他们五个人住刚刚好,只是,她又要跟傅玖挤一间屋了…… 钱郎中给程令仪上药时,看着她胳膊上的伤,有些怜惜地道:「这么大一块烧伤,亏你能忍到现在,你胳膊都伤成这样了,还能给叶公子开刀吗?不若给他们说一声,将日子延迟吧,等你的伤养好了再说。」 程令仪摆摆手,「这点小伤,不碍事的,茵茵和她爹娘都等着叶公子治伤这一天,已经给了他们希望,就不要再让人失望了。」 钱郎中无奈地瞪她一眼,「你啊,就是逞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5页 江氏的腿伤虽然严重,好在却没伤到筋骨,上了药回去静养便是。 看完伤,一行人便来了作坊。 作坊里早就置办过一应起居用物,倒是什么都不缺,唯独没有多余的衣裳,程令仪便叫春草拿着钱,按照他们的尺码,去成衣店给每人各买了两身。 一下子买了十来身衣裳,江氏愧疚不已。 「这得花不少钱吧,令仪,作坊是你和旁人合开的,我们住在这里已经是给你添麻烦了,还叫你如此破费……」 程令仪无奈地打断道:「娘,我们是不是一家人?」 江氏下意识点头,「自然是。」 不知是从何时开始,她早把程令仪当成了自家的主心骨,在她心里是和儿子一样重要的地位。 程令仪笑笑说:「既然是一家人,那还说这些做什么?你放心吧,这间作坊是我一个人说了算,对外不想张扬才说东家是两个人,而且我手里有钱,不差买衣裳这点银子,您就安心住着,好好将伤养好。」 江氏含着泪点了点头。 回到自己的地盘,程令仪紧绷了一天的神经也终于放松下来,她抱起傅瑶,柔声哄道:「瑶瑶,不怕了,明早大嫂嫂带你去街上玩,好不好?」 傅瑶已被傅珊哄好了许多,但小脸还是煞白,且不怎么吭声,相比于平时实在有些过于安静了。 听到程令仪的话,她点了点头,脸上终于有了一点笑颜。 「好,我想要一个糖人。」 昨天大嫂嫂给她买的糖人,她还没来得及吃,就都被大火烧没了。 程令仪轻轻颳了下她的鼻子,笑道:「没问题,还有糖葫芦,将军陶偶,都给你买新的,开心了吗?」 「嗯,开心!」傅瑶笑着搂住了程令仪的脖子。 昨夜担惊受怕半夜,今早去了高家之后也没怎么休息,几人也都累了,吃过晚饭,天还没黑,就都早早进了房间歇息。 烧伤不同于别的伤,隔两个时辰就要敷一次清凉镇痛的药膏。 程令仪伤在左胳膊上,她试了一下,自己上药似乎不太方便,正要出声,傅玖便已接过了药膏。 他耳尖微红,有些不太好意思看程令仪赤裸着的胳膊。 他越是这样纯情,程令仪心里反倒升起一股恶趣味,故意逗他道:「你脸红什么?更亲密的事,咱们不是也做过吗?」 上次她喝醉酒抱着傅玖睡觉,衣服都脱得近乎半裸了,眼下才露了一条胳膊,这才哪到哪? 这下傅玖不止耳尖红了,脸和脖子都变得通红。 他垂下眼,故意不看程令仪,正襟危坐地给她上药,只指尖有些微微发颤。 程令仪愈发得寸进尺,伸出食指挑起他的下巴,「相公,上次你趁人之危的时候,可不是这副样子,还有上上次,算了,上上次你大抵不记得了……」 傅玖握住她的手指,落在她唇上的眼神渐渐变得幽邃,「我记得。」 程令仪愣了一瞬,随即怒目道:「好哇!你偷偷占我便宜,又假装失忆是不是?」 亏她还以为傅玖是烧煳涂了,这才从没跟他计较过,还觉得自己咬了他一口,是他吃亏了,却没想到,原来自己才是被吃干抹净的那个? 「不是,我不记得,后来又记得……」 傅玖怎么解释,都觉得不对。 程令仪越想越气不过,忽然坐直身子,倾身向他吻去,她似泄愤一般,吻上他的唇之后又重重咬了一口,而后飞快地坐了回去。 哼了一声道:「既然你记得,那你自然知道上次你唇上的伤是我咬的,只不过上次是你占我便宜,这次换我了,咱们扯平了!」 傅玖呆呆地坐着,有些不敢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唇。 第99章 命贱如草 唇上似乎还残留着她的温度,以及一排浅浅的咬痕,可他却顾不上痛,扭头目光灼灼地盯着程令仪。 她……她难道? 许是他黏在自己身上的眼神过于炙热,程令仪有些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 「你……你别误会!我说过了,咱们这是扯平了,谁也没占谁便宜,我困了,你也快些睡吧。」 说完,她连忙要走,却被傅玖一把拉住了手腕。 他的神色已经恢復正常,只眸中还挂着一抹淡淡的失落,「药还没上完。」 程令仪只好又坐下。 上药的时候,谁都没有再说话,看着傅玖的样子,程令仪心里没来由感到一丝愧疚。 她刚才那样,是不是显得太不负责任了些? 可是,他们是合作关系,并不是真正的夫妻,她只是不满被他暗自占了便宜,想要讨回来而已,又需要负什么责呢? 「好了,你早些歇着吧。」 傅玖上完药,将她的衣袖小心地拉下。 程令仪「嗯」了一声,去床上躺着,傅玖看她睡好,便吹灭了桌上的蜡烛。 一夜好眠。 程令仪一觉睡到了自然醒,起来傅玖已经不在屋里了。 她打开门,春草端着早就准备好的洗脸水进来,笑呵呵地道:「东家,您相公真体贴,一早就去给您熬粥了,我要帮忙,他还不让呢!」 程令仪笑了笑,润湿手洗漱,问道:「珊珊呢?」 「二姑娘一早便出门了,应是去了食摊。」 程令仪道:「春草,你是个体贴的,我娘在这里养伤,腿脚不方便,你多看顾着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6页 春草将拧干的帕子递给她,「奴婢明白,早上便是奴婢伺候着老夫人和三姑娘起身的,只是三姑娘看着人小,却很能干,穿衣洗漱都不要我帮忙呢。」 程令仪笑笑说:「我们只是寻常农户人家,当然什么事都是亲力亲为。」 她看向春草,「春草,你想好了吗,当真要跟着我?如果你想做大户人家体面的侍女,我可以推荐你到茵茵身边。」 春草一愣,忙摇了摇头,「东家,我不去叶姑娘那里,我只要跟着你就行了!」 程令仪道:「这些日子香叶时常过来教导你,我看你似乎对她十分钦羡,茵茵曾对你赞誉有加,你若想去她那边,我想她会善待你的。」 春草解释道:「东家,我羡慕香叶姐姐,不是因为我想攀附叶家,而是觉得香叶姐姐的本事厉害,不但厨艺、女红、算帐样样都会,待人处事也十分周到,我也想变成她那样,才能更好地帮到东家。东家,奴婢只想跟着您。」 程令仪看向她的目光带了一丝审视,淡淡道:「你也看见了,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并没有什么了不得的身份。」 她语气虽然温和,春草的心却还是紧绷了起来,扑通一声跪下。 「东家,我承认,一开始我是有意在您面前露脸,好叫您能注意到我,可我不止是想摆脱做粗活的杂役身份,给自己奔一个前程,更是敬佩东家您,才想到您身边做事的!」 「作坊里无人不知您的事,叶姑娘即使把买卖做得再好,那也是因为她本就有着泼天的富贵,可您却是白手起家,以一介女子之身,一步步开食摊、办作坊、重振酒楼,人也和和气气的,所以奴婢是真心愿意跟着您。」 她低声道:「您或许不知道,香叶姐姐教导我时,曾经数次问过我愿不愿意去叶家,说叶姑娘很看重我……不过都被奴婢回绝了。」 程令仪笑了笑,猜到这大抵是叶茵茵在帮她试探春草的忠心。 「既然是你心甘情愿的,那日后便跟着我吧。」 春草顿时喜极而泣,恭恭敬敬地向她磕了个头,「奴婢日后一定会用心服侍夫人!」 「夫人?」程令仪一愣。 春草点了点头,「您成婚了,自然应该称作夫人。」 程令仪无奈地笑了笑,扶起春草,「好了,你去忙吧。」 春草愣愣道:「夫人,您不给我赐名吗?」 「赐名?」程令仪又一愣。 春草说:「奴婢是您近身伺候的人,夫人自然可以按喜好给我赐名。」 程令仪问:「你不喜欢春草这个名字吗?」 春草点了点头,眼中含着泪,「夫人,您不知道,因着奴婢是个女孩,一出生便被爹娘丢到了山里餵狼,是一个好心的阿婆将我捡了回去,说女孩命贱如草,我又是春天出生被丢弃的,便给我取名春草,阿婆待我很好,可她只养到我十岁就病死了,她的子女都不待见我,把我卖给人牙子换了一笔钱,说是这么多年对我的养育费。」 「……后来我便一直被人牙子倒卖来倒卖去,给人洗衣做饭,洒扫园子,我知道这是我的命,心里并不怨恨,每一次我都认真做事,只期望能被主家重用留下来,可每一次都没能如愿,直到被挑选中进作坊做事。」 「在作坊做事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却是阿婆离开后,我过得最安宁的日子,只要踏实做事,就有工钱拿,管事也不会随意打骂人,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夫人您……所以奴婢跟了您,便不想再用春草这个名字了。」 她不想再命贱如草,也不想再颠沛流离。 程令仪听完这个故事,淡笑着道:「我倒觉得春草是一个好名字,草并不贱,扎根大地,向阳而生,无论冬天多么寒冷,来年春天它都能长出绿叶,润一方春色。小草虽然寻常,但它却是坚韧顽强的代表,而且这是阿婆给你取的名字,她对你有恩吧?她人已经去了,留给你的只有一段回忆和一个名字,所以春草,我并不想给你重新赐名。」 春草喃喃道:「扎根大地,向阳而生,小草真的代表着坚韧顽强?」 程令仪点了点头。 春草眼中光芒闪动,像是一个迷途多年的人终于拨开了阴霾,照见阳光。 「好,那就听夫人的,不改了,奴婢愿意叫春草!」 人生头一次,她觉得自己的名字带给她的不再是悲惨的命运,而是新的希望。 第100章 你可真是我的大福星 程令仪怕江氏在作坊住着不自在,便去她屋里陪她一起吃早饭。 傅玖熬了粥,程令仪又让春草去街上买了包子,几人简单吃了一些。 吃完饭,江氏有伤,不能随意走动,程令仪留下春草照看她,自己则是和傅玖一起领着傅瑶上街玩。 傅瑶鲜少到府城来,一到街上顿时兴奋不已,样样都觉得稀奇。 还没逛多久,她便看上了一个会动的蝴蝶绒花,程令仪正准备付钱,却被傅玖抢了先。 「我来吧。」 他付了钱,程令仪拿过绒花,顺势将其戴到了傅瑶头上。 这个蝴蝶绒花栩栩如生,随着人的走动,翅膀也翩翩而动,竟好像是一个真的蝴蝶落在了头上,衬得傅瑶愈发娇憨可爱。 傅玖将钱袋收好,微笑着说:「这些钱是上次抄书所得,若不是你帮我拿着,埋在土里还未必找得到。」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7页 程令仪拖他出火场时,看到枕头边的钱袋子,就也顺便抄进了怀里。 她笑笑道:「这些你自己留着吧,你的书籍纸笔都烧没了,今日既然出来逛,那就把要用的都买上,我付钱。」 傅玖虚虚向她作了个揖,含笑说:「一切便仰仗娘子了。」 程令仪挺了挺胸板,一副当家人的模样走在最前面,傅玖牵着傅瑶紧跟在她身后。 两人先带着傅瑶买了些玩具零嘴,又去书铺买了书。 此刻已近正午,温度也升了起来,三人大包小包走在街上,都有些疲惫不堪。 傅玖怀里抱着一沓书,手上还撑着伞为程令仪遮阳,免得她被晒到。 傅瑶追着地上伞的影子,不满地叫道:「大哥哥,你偏心,只给大嫂嫂遮太阳,不给瑶瑶遮!」 傅玖却不理会,淡淡道:「长者为先。」 傅瑶扁扁嘴,知道再顶嘴定是又要听一堆大道理,索性放弃了遮阳,晒就晒吧,反正她又不怕晒。 一路来到春和楼门外,程令仪道:「李峰今日在这里宴客,你可以去探探他的虚实。」 傅玖点了点头。 程令仪接过他怀里的东西,「他认得我,我就不出面了,我和瑶瑶在二楼等你。」 说罢,她便牵着傅瑶先走了进去,一进门便有女侍引着她上二楼,二楼最南边,有她专门休憩的房间。 今日叶茵茵也在春和楼,听到李贵汇报说她来了,便过来寻她。 程令仪笑着介绍道:「这是我小妹,叫瑶瑶。」 又看向傅瑶,「瑶瑶,快叫叶姐姐。」 傅瑶人小,却不怎么怕生,大大方方地叫了声叶姐姐,哄得叶茵茵开怀大笑,命人给她拿糕点吃。 「程姐姐,我听香叶昨天回来说,傅家出事了,到底是怎么了?」 她紧张地盯着程令仪上上下下看了个遍,没看到她受伤,这才松了一口气。 程令仪不欲让她担忧,便没说起其中的复杂,只道:「没事,失火而已,只受了一点小伤,可惜傅家的房子却烧没了。」 「那你们现在可有住处?」 程令仪道:「暂时安置在作坊里。」 叶茵茵皱了皱眉,「作坊里人多地方窄,你们一家住在那里也不方便……」 程令仪接话道:「所以我想请你帮个忙,茵茵,你手上人脉多,可否帮我寻觅一处院子?也不用多大,只要干净能住人就是了,食摊和作坊五月份赚的钱前几天已经分下来,我手上约有三百两银子,也不知买处院子够不够,若不够,你先帮我垫上,待六月的帐目下来了,我再还你。」 她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堆,叶茵茵却只是含笑看着她。 程令仪纳闷道:「帮是不帮,你说句话呀?」 叶茵茵道:「帮帮帮,不过先不用急着给钱,等你拿到房契时再说吧。」 程令仪知道叶家财大气粗,不差她这点,也就不与她争抢了,只想着到时再把钱给她就是。 叶茵茵拉起一缕程令仪的头髮,目露惋惜,「程姐姐,往日你的头髮最是黑亮,如今却变得这样焦枯,真是可惜,我那里有一些养头髮用的香油,明日我叫香叶给你拿来,就是不知有没有用。」 程令仪点了点头,「你给的,自然都是好东西,我便不与你说谢谢了,茵茵。」 「谢什么,咱俩什么关系!」 叶茵茵摇摇头,「我一开始便觉得与你投缘,你又帮我良多,我本就是拿你当亲姐姐看的,更何况我哥哥,也是因为你才有了康復的希望……反正,你跟我用不着说谢谢!」 程令仪见傅瑶在一旁自己玩得很开心,便叫李贵拿来纸笔,写了几段话出来。 她吹干墨迹,把纸拿给叶茵茵。 「前几天我虽然一直忙着研究给你哥哥治伤的方案,但空闲时,也有想过望云阁该走什么样的路,我的意思是,春和楼已是大雅,望云阁不如就专攻一个『俗』字,雅俗共赏,才能把客人都揽到自家的生意里来。」 叶茵茵细细读起纸上写的方案,初时眉间透着疑惑,而后越来越清明。 喜道:「好,回头我便与望云阁掌柜着手去办。」 程令仪笑了笑,问道:「对了,你哥哥这几天怎么样?」 说起自家哥哥,叶茵茵顿时嘴角咧开,无不欢喜地道:「哥哥很好,是他自受伤以来从未有过的好,我还没见他这么配合过哪个郎中呢!钱郎中给他开的药,不用人劝,他自己通通都喝了,我娘都欢喜疯了,日日都念着要好好谢谢你,还有我爹爹,知道哥哥的伤能治之后,病也好了许多。」 她一眨不眨地盯着程令仪,摇着她的手撒娇。 「程姐姐,你可真是我的大福星,什么难事遇着你都能迎刃而解!」 程令仪失笑,「我哪就有你说的这么厉害?」 叶茵茵正色道:「是真的,程姐姐,生意的事先不说,若你真治好了我哥哥,光这一件,你就是我们叶家的大恩人,这话还不是我说的,是我爹爹亲口说的!」 程令仪无奈摇摇头,「叶伯伯和叶伯母,要是知道你在外面这样编排他们,指不定要怎么罚你呢。」 第101章 连圣上都嘉奖过 叶淳精明强干,周氏端庄稳重,外人眼中叱咤风云的府城第一富商夫妇,在叶茵茵口中竟然都如此孩子气。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8页 望眼整个府城当中,就也只有她这个做女儿的,敢这么说两人了。 叶茵茵嘿嘿直笑,「我说的都是真的,爹爹和娘不会罚我!」 程令仪端起茶浅啜了一口,「明日你来接我,我再去看看你哥哥,马上就要开刀了,我得亲自看一眼他的状态才放心。」 叶茵茵满口答应,「没问题,那我明早让家里的厨子把早饭做好,快马给你送来,保证你们吃到时还是热乎的,然后咱们一道去竹园。」 程令仪忍不住白她一眼。 「得了吧,我婆婆和相公都在,你别搞出这番阵仗来了,省得吓到他们。」 叶茵茵摸着下巴思索了一番,咕哝道:「也是哦,初次见面,我这样是有些冒失了,可我家厨子做菜真的很好吃,嗯……那这样吧,到时我给你送一个厨子过来。」 程令仪摇摇头道:「这里是作坊,住不下那么多人的,春草跟香叶学了那么久,手艺已是不差,不用再塞人来了。」 「你想到哪里去了?」 叶茵茵古怪地瞅着她,「自然不是叫厨子来这里,你忘了你还托我给你置办新宅了吗?」 程令仪无奈笑笑,「好吧,随你折腾,不过若是我的钱不够付帐,你就得从春和楼的帐上划了。」 「钱的事都好说,」叶茵茵忽然问道,「对了,刚说起春草,香叶跟我说她对你挺忠心的,你觉得她得用吗,收不收她?」 程令仪道:「早上我已准许她日后在我身边做事了。」 叶茵茵笑着说:「香叶是我身边的大丫鬟之一,准保帮你把春草调教成材。」 程令仪点点头,目光中忽然升起一丝迟疑。 「茵茵,虽则我要给你哥哥治伤,可上次的确是我冒犯了他,他不会怪罪于我吧?」 一说起这个,叶茵茵便吱吱吱地笑个不停。 「程姐姐,反正我是没想到,你竟会突然耍起无赖,还没有人敢那样对我哥哥呢!不过这倒是最简单有用的法子,只是,我哥哥这人有些记仇,现在看着是没什么,就是不知道等他好了以后会怎样……」 程令仪傻眼,「我救他,他还要记仇,这不是恩将仇报吗?」 「那倒不会,」叶茵茵摇摇头,「反正,后面你跟他熟识了就知道了。」 两人说了一阵话,叶茵茵惦记着手上那张新鲜出炉的经营策略,匆忙又往望云阁去了。 她走后,也快到午饭的时辰,程令仪便叫人送了些饭菜来。 菜刚摆好,傅玖就上来了。 程令仪笑着招唿他,「快来吃饭,逛了一早上,我都饿了。」 傅玖神色淡淡,眼中却透着一抹凝重,坐下道:「令仪,我已经试探出来了,那李峰果真是个绣花枕头。」 程令仪惊道:「怎会这样?也就是说……院试果然有问题?」 傅玖点了下头,「李峰宴客的目的,是庆祝他取得了功名,方才我假意装成一个仰慕他名声的学子,过去向他讨教,当着众人的面,他自然也想卖弄一番,便顺着我的意思,趁兴填了一首词出来。」 「可这首词,但凡是通点文墨,也不会写出如此相悖的话来,纯粹是一些锦绣词语堆砌在了一起,毫无意境美感。春和楼汇聚了不少文人雅士,有人当众提出质疑,他却是一一反驳回去,跟他同行的人见形势不对,忙才替他打圆场,说他喝醉了,最后还怪罪到我身上,说我无故去刁难于他,是没安好心。」 他眉头蹙在一起,语气十分肯定地道:「令仪,这样的人,连考上秀才都难,更别说拿到第一了。」 程令仪从惊讶中回过神,思索片刻道:「要真是如此,那你的成绩说不定也被人动过手脚,当不得真!」 傅玖神色凝肃,「科举乃是为朝廷选拔人才,科举舞弊是动摇国本,动辄杀头抄家,学政大人是朝廷委派官员,我想不通,究竟是谁人这么大胆,竟然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做出这种事?」 程令仪盯着他,「你对这位学政大人,似乎很是敬服?」 傅玖缓缓笑了笑,「你不知道,咱们永宁府的学政大人姓刘,是寒门出身的永宁人氏,考中进士之后得入翰林院任职,后又到六部进修,是真正的既有才名,又有实干。所以,当地的学子都很拥戴他,学政的任期本是三年,是有许多士子儒生联名上书,才使他得以连任,今年已是第六年了。」 程令仪问:「听说学政是个肥差,刘学政既然能连任,捞到的好处定是不少吧?」 傅玖笑看她一眼,温和地解释道:「你想到哪里去了?刘学政能够连任,也是因为深得民心,自然不像旁人那般只知道敛财收受好处,别的先不论,光凭一点他就是众望所归,你可知他在位这六年,永宁府进京参加春闱的学子比往届翻了一番?」 程令仪喃喃道:「这位刘学政倒真还有些本事,参试的人多了,考中的人也就多了,那也就是说……永宁籍做官的人也变多了。」 傅玖赞许地瞧了她一眼,「没错,这可是连圣上都嘉奖过的。」 随即嘆道:「刘学政一心为国为民,院试中出错,应该是他最不愿看到的。」 程令仪面上露出几分纠结,正想压下这股情绪,却被傅玖看见了,问道:「令仪,你想说什么?」 她嘆了口气道:「不是我想以小人之心去揣测这位刘学政,可既然他如此强抓教育,又政绩斐然,想必定是一个令出必行之人,此等威严之下,怎么会有人敢在他亲自主持的院试中动手脚?这不是找死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9页 傅玖眸色微动,「你的意思是?」 程令仪看向他,缓缓道:「你可听闻过灯下黑?」 「灯下黑?」 程令仪点了点头,「正是因为刘学政这个人太过完美,所以我想像不到,会是谁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行舞弊之事,如果别人不敢,那么,最有可能下手的……」 第102章 他自己的选择 傅玖眼中染上一层黯色,迟疑道:「……是刘学政?」 程令仪笑笑说:「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没什么依据。」 傅玖沉默了片刻,缓缓道:「令仪,虽然我很不愿相信这件事跟刘学政有关联,但不得不承认,你说的也有道理。」 程令仪点了点头,「既然已经试探出李峰名不副实,我们能肯定的就是,院试一定有问题,那么,所有涉及到院试的官员都有嫌疑,不单是刘学政一人。」 傅玖嘆了口气,「这件事我会再去查一查,就是不知道,这次院试舞弊牵连到的人多不多,我……」 他究竟是没有考中,还是被人暗中替换了? 程令仪拍了拍他的肩,「先别想那么多了,当务之急是吃饱饭,再去查寻真相,不要菜都要凉了。」 她招手唤来傅瑶,给两人碗里夹了好些菜。 「春和楼的菜可不是浪得虚名,改进之后味道尤为不错,多吃点!」 看着她笑意盈盈的脸,傅玖便也先搁下心里的担忧,三人吃饱喝足,才离开春和楼。 - 翌日。 程令仪刚吃完早饭,叶茵茵便来了,两人乘坐马车一路来到竹园。 常发亲自将她们迎进去,他看向程令仪的目光既有尊敬,也有佩服。 他万万没想到,这位一开始只是在街上卖鱼的年轻夫人,竟然能有这么大的本事,难怪连自家小姐也这般倚重她。 叶在洲不在屋中,而是在院子里晒太阳。 这是钱郎中嘱咐的,说他体质虚弱,应该多採补一些阳气,晒太阳是最简便的方式。 叶茵茵用袖子遮住头走过去,笑着说:「哥哥,你晒了多久了,怪热的呢!」 叶在洲手轻轻一抬,常发立马会意,过去将轮椅推进一旁的凉亭中。 叶茵茵和程令仪也都跟进去。 叶在洲看向程令仪,略微颔首,「程郎中。」 程令仪见他神色如常,暗自松了一口气,同样沖他颔首致意了下,「叶公子,钱老已替你调理身体多日,你觉得如何了?」 「还不错。」叶在洲唇角微勾。 程令仪细细瞧了几眼,见他精神头十足,与上次见面时不可同日而语,也就放下心来,笑道:「明日开刀,我会尽全力。」 叶在洲神情也多了几分严肃,「有劳程郎中。」 程令仪又询问了一些用药方面的事,见他面色渐渐透着疲惫,便止下了话头。 「常管家,带叶公子先回去休息吧,今日要让叶公子吃好睡好,务必养足精神。」 常发恭敬应下,推着自家公子回房去了。 竹园里傍着鱼池有一条游廊,晒不到太阳,叶茵茵便拉着程令仪过去餵鱼。 程令仪撒了一把鱼食下去,看着池子欢快的锦鲤,笑着问:「最近预定千鲤池的人还多吗?」 「多,怎么不多!」 叶茵茵得意地道:「千鲤池,老石窟,这些雅间的预定一直就没断过,都快排到八月去了,还有曲水阁,多是被那些年轻闺阁小姐订了去,都觉得雅致有趣呢!」 「那就好。」程令仪微微而笑。 沉默了一阵,叶茵茵忽然有些侷促地道:「程姐姐,我有些紧张,明日……」 程令仪好笑地看她一眼,「怕了?我这个郎中都还没怕,你怕什么?若是明日开刀出了什么意外,只怕我就是你们叶家的头号罪人了……」 「呸呸呸!程姐姐,莫要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吓唬我了。」 叶茵茵忙去捂她的嘴。 过了一会儿,叶茵茵又道:「程姐姐,我知道你这话是在提醒我,给哥哥治伤有风险,我都懂。」 「爹爹和娘明日本也想过来,我怕给你太大压力,就劝住了。你放心吧,你是在救我哥哥,无论结果如何,我们都不会怪你,这也是哥哥跟我交代过的,他说……他宁可去搏一个能被治癒的希望,也不愿这般苟延残喘的活着,他知道会面临什么,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程令仪没再说话,只暗暗祈盼明日一切顺利。 从竹园回来后,她也放下手头的一切事情,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在脑海中又细细推敲了一遍手术的全过程。 腰骨不同于其他部位,她一个人做这样的手术,难度非常大,她将能想到的意外都预想了一番,才稍稍放下心。 傅玖晚上回来时,她已经睡下了。 看着黑漆漆的屋子,傅玖也没掌灯,轻手轻脚地进了门。 外间月色极好,借着从窗户透进来的月光,勉强能看见躺在床上的那道身影。 傅玖在她床边伫立良久,看着她在睡梦中皱起眉,便忍不住想要替她抚平,他不止这么想,也的确这么做了。 她的眉头舒展开来,睡颜也变得更加安宁恬静。 傅玖心满意足地微笑了下,转身到榻上睡下。 第二天,还是叶茵茵过来接她,程令仪拎着药箱坐上了马车。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0页 原本活泼爱说笑的叶茵茵,今日也格外沉默,她看向程令仪的面色中几次欲言又止,但还是什么话都没说。 钱郎中已早她一步到了竹园,见到她便说:「我已叫东子把麻沸散熬上了,药一好,你便能开始了。」 程令仪点了点头,坐在桌边静候。 她想安抚叶在洲几句,免得他心里害怕,可看他神色从容,倒也不用她再开口了。 今日叶在洲屋里伺候的人多了两张生面孔,不用想也知道,这定是叶淳和周氏派来的人,他们虽然没有亲至,但心里必定牵挂,派个人守着,也能第一时间知道儿子的消息。 叶茵茵有些歉然地笑了笑,「程姐姐,我跟爹爹和娘说过,这里有我就够了,可他们还是放心不下……」 程令仪点头道:「我理解,无妨的,动刀时你们都在门外守候,影响不到我。」 过了一阵,药熬好了,常发餵着叶在洲喝下。 程令仪看向屋子里的人,「除了钱老留下帮我,你们都出去吧。」 叶茵茵沖她点了点头,一挥手,屋子里人的悉数退下。 程令仪望着叶在洲,笑了笑说:「睡吧,其余的交给我。」 第103章 不浅的福缘 叶在洲定定看着她,视线逐渐模煳,没一会儿便闭上眼失去了知觉。 程令仪开始做术前准备,她先帮钱郎中也穿上了一套手术衣,钱郎中虽然不懂她做手术的法子,可他从医多年,经验老到,能在一旁协助她。 一切准备妥当,程令仪拿着手术刀,缓缓划开了叶在洲的背嵴。 钱郎中不是第一次瞧见她给人开刀了,可每每看着她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样子,心里总忍不住惊异。 她眼神冷静专注,手又快又稳,血肉横飞间,她却总能准确地避开人体的肌理和脉络。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叶茵茵守在门外,也不肯去树荫下乘凉,只眼巴巴地站在门前的空地上干等着。 侍女劝不过,只好为她搬来椅子,又撑着伞替她遮阳。 眼见着日头从东边渐渐升到头顶,又渐渐向西落去,屋里却还是没有动静,叶茵茵忍不住问:「什么时辰了?」 香兰答道:「姑娘,已经过了申时。」 叶茵茵皱了皱眉,她记得,哥哥服药时是巳时,到现在竟已过去了三个时辰,也不知里面究竟怎么样了…… 又焦灼地等了半个时辰,紧闭的房门终于开了。 开门的是钱郎中,看见他出来,叶茵茵面色一喜,忙上前问道:「钱郎中,我哥哥怎么样了?」 钱郎中笑笑,捋了捋须道:「叶姑娘,你跟程丫头这么相熟,她的手艺你还信不过吗?你自己问她吧。」 「我累了,可有客房叫老夫去歇歇?」 虽说开刀的人是程令仪,可他已经上了年纪,陪着熬了这大半日,面色颇显老态。 叶茵茵忙吩咐侍女,「快带钱郎中去用饭歇息。」 钱郎中随着侍女走了,程令仪也走出门外,沖叶茵茵笑笑,「治伤很成功,接下来就要看后续的疗养了。」 她神情满是疲倦,俯身做了大半天手术,腰都直不起来了,走起路也有些摇摇欲坠。 叶茵茵松了一口气,面色难掩激动,不过也总算是将一颗心落在了肚子里。 她上前扶住程令仪,问道:「程姐姐,那我哥哥什么时候会醒?」 「他喝了足量的麻沸散,应该还会再睡两个时辰。」 叶茵茵带着她往东侧的厢房走去,「那我让常发守着哥哥便是,程姐姐,你忙了这大半日,真是辛苦你了!我先带你去洗漱换衣,然后你吃了饭便好好地睡一觉吧。」 程令仪点了点头,跟她去到厢房,由着侍女服侍她净手换衣。 看到端上来一桌的饭菜,还没等动筷,她的肚子便叽叽咕咕地响了起来,叶茵茵也没好到哪儿去。 两人相视一笑,一起吃饭。 吃完饭,程令仪去歇息了,叶茵茵却不敢睡,一直在叶在洲身边守着。 程令仪醒来时天已经黑了,屋里燃着烛火,侍女见她醒了,上前说道:「程夫人,我家公子已醒了,姑娘让我等您睡醒后带您过去。」 跟随侍女来到叶在洲房间,里面人还不少,除了叶茵茵和钱郎中,叶淳夫妇竟也来了。 叶淳和周氏一见她,便要上前行礼。 程令仪吓了一跳,连忙拦住两人,「伯父伯母,使不得,救死扶伤是医者本分,两位又是茵茵的爹娘,我当不起你们这样大的礼,而且,我也只是将叶公子的旧伤治好,后续的恢復还得仰仗其他郎中。」 周氏握着她的手道:「好孩子,你跟茵茵关系匪浅,伯母就不跟你客气了,你不必谦虚,若不是你先帮洲儿医治旧伤,其他郎中哪有使力的地方?你救了洲儿,是我们叶家的大恩人,诊金不论多少,你尽管开口提,伯母必全力满足你。」 叶淳也在一旁点头,表示认同自家夫人说的话。 程令仪还真没想过诊金的事,「这……伯父伯母,诊金暂且不急,叶公子现在还伤重卧床,等他再恢復一些,若预后良好,再提诊金的事,不然我若现在就把钱收了,反倒良心不安。」 叶淳和周氏看向程令仪的眼神愈加激赏。 如此年纪轻轻的一个丫头,不但做生意的头脑不凡,医术手段更是高明,处事又这般有分寸,自家能遇着她,当真是一个不浅的福缘。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1页 叶茵茵也道:「爹爹,娘,诊金你们就别操心了,我自会叫程姐姐满意的。」 听到女儿也这么说,叶淳笑笑道:「好,茵儿,那你可得把这件事情办妥当,无论你这位程姐姐有什么样的要求,只要是叶家能做到的,你尽管去做,爹爹都准了。」 程令仪再次在心里感嘆了一番叶家的财大气粗。 她看向床上的叶在洲,他似乎精神不太佳,醒了之后也只是虚弱地半睁着眼,听着众人说话。 程令仪道:「伯父伯母,叶公子这段时间需要卧床静养,我会时常来探查他的伤势恢復情况,至于疗养经络,则是由钱老接手。」 钱郎中接话道:「程丫头,方才我已跟叶老爷和叶夫人说过咱们的治疗方案,你管着伤势癒合,我管着用药,至于行针和推运,这整个府城之中,当属妙心斋的吴老头最在行,叶家可去请他来协助叶大公子的恢復。」 叶淳点头称谢,「钱郎中,人我会请来,其余的就劳您多费心了。」 夫妇两人确认了儿子的情况之后,双双放下了心。 叶淳还带着病,便先回了叶家,周氏牵挂儿子,准备在竹园住下,亲力亲为照顾他,叶茵茵自然也陪着。 程令仪跟钱郎中照看着叶在洲吃了药,又交代好一些应当注意的地方,就也离开了。 回到作坊,江氏几人还在等她吃晚饭。 程令仪下午在竹园吃过饭,这会儿还不饿,但看大家都等着她,就又陪着吃了一些。 晚上,她一盥洗完就想躺下。 虽则下午在竹园歇息了一个时辰,但许久没有做过这么高强度的手术了,她只想沉沉地睡一觉。 哪知,才刚躺下,就被傅玖揪了起来。 「你给别人治了伤,自己的伤就不管了吗?再忍忍,等我给你上完药了再睡。」 第104章 千丝万缕的联繫 他不说上药,程令仪都快忘了自己胳膊有伤。 此刻乍然记起,才觉着伤口粘着纱布,既痛痒又烧灼,简直叫人难以承受。 程令仪坐起身来,乖乖将袖子撩起,任由他给自己上药包扎。 傅玖神色温和,手上也十分轻柔,程令仪还没怎么觉得疼,他就已经把伤口清理好,抹上了清凉的药膏,胳膊顿时被一阵凉意包裹。 「多谢,我要睡了,你也快睡吧。」 傅玖点了点头,将药膏收好,又吹灭了灯。 过后的两天,程令仪有大半时间都待在竹园,以便时刻检查叶在洲的伤势。 好在竹园很大,又有叶茵茵陪着,周氏也温和宽容,她在这里倒也不算无聊。 下午,她从竹园回去,一进屋就见傅玖坐在榻上,望着窗外走神。 「咦,你今日倒回来得早?」 这几日,傅玖每日也都是早出晚归,拜访那些与他相熟的学子,想打听跟院试有关的事。 傅玖沖她轻轻点了点头。 见他神色不虞,程令仪皱眉问:「难道是有消息了,还有别人跟李峰一样吗?」 傅玖摇了摇头,「没有,这种事哪是轻易能探听到的,若不是你恰好认识李峰,知道两分他的为人,我也没机会试探出他……不过,院试的消息我没查到,但我却知道了另一件事。」 程令仪坐到木榻另一边,给两人把茶水都倒上,「什么事?」 傅玖垂下眼,端起茶水喝了一口,被长睫遮住的眼眸里,涌出几分沉沉的雾霭。 「李峰和刘学政家的公子交好。」 还有一件事,他本不愿意跟刘公子联繫到一起,可无才而取得功名的李峰,却唤醒一段快要被他摒弃的回忆。 「令仪,我曾跟这位刘公子有过一些龃龉,但那都是很早之前的事了。」 他回忆着道:「考上童生之后,我来到府城一家书院进学,就读的书院在府城虽然名不见经传,但先生却是一位隐世大儒,只不过他淡泊名利,并不怎么出现在世人眼中,所以知道他的人很少,可刘学政跟先生却是旧相识,他刚一来上任,就把儿子送到了书院来。」 「刘学政是京官,刘公子自小也在京城长大,他万分看不起先生的小书院,对年纪比他小却最得先生看重的我更是不满,时常找我麻烦。有一次他与我辩论输了,竟气不过将我按在花园里揍了一顿,我倒没什么,先生却动了气,丝毫没顾及刘学政的情面,将他好一番责打,自那以后,在先生的约束下,刘公子虽不敢与我起冲突,可我总觉得他是恨着我的。」 傅玖缓缓道:「后来没过多久,刘学政就把他安排去了更大更好的书院,而我也被先生要求着冲刺第二年的院试,便把这件事彻底忘了。那年我十三岁,先生对我寄予厚望,觉得我肯定没问题,可我却没考过,一次如此,次次如此,先生对我彻底失望,也不怎么管我了。」 「本来这些跟刘公子并没有什么关系,我与他也多年未见,可我知道李峰与他交好之后,总觉得这些事情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繫。放榜那一日,我不止遇上傅磊,还看见了刘公子。」 「他对我说『你六年四考,如今已是第五考,怎么还连个秀才都没捞着,真不愧是钟延的得意弟子,你们也算是相得益彰』,他将先生和我一併奚落了一番,他并不在院试之列,我以为遇着他纯属偶然,加之当时心情沉重,便没深想,未理会他就走了,可现在细细想来,这些年我与他素无交集,他对我的境况怎会这般了如指掌?」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2页 他忽然定定地看着程令仪,「令仪,还记得你是为什么才嫁给我的吗?」 程令仪道:「这怎么可能忘?我是被爹娘卖去你家沖喜的,身价十两银子。」 说完她还自嘲地笑了笑。 傅玖却没有笑,他眼中一丝笑意也无,神情更是从未有过的凝肃。 「对,那时我性命垂危,一方面是卧病伤残,另一方面也是我意志消沉,所以才导致伤病格外难康愈,最后不得不吓得娘给我娶妻沖喜。」 说到这,他才歉然笑了笑。 不管如何,他遭遇强盗生死攸关,是他自己的事,却连累另一个女子跟他命运相系,是他对不住程令仪。 「我一直以为是我命大,才侥倖从盗匪手中捡回了一条命,可直到这一次院试再度失利,以及察觉李峰和刘公子的关系,我才回想起当时……」 他漆黑的瞳眸暗沉沉的,像一汪深潭。 「那条路我走了数遍,从来没听说过有盗匪,出事以后也没传出过有人再被盗匪残害过,简直就像是奔着我来的。」 说起那段痛苦的经歷,傅玖的手不自觉收紧。 「我清楚记得,他们每个人腰上都配着刀,想要我的命简直易如反掌,却一直殴打虐待我,用一块石头慢慢将我的腿砸断,凌虐我的身体,摧残我的意志……」 他的腿勐地抽搐了一下,程令仪忙轻轻揉了揉他曾伤过的那条腿。 「都过去了,你已经挺过来了。」 傅玖缓了缓神,接着道:「我以为这群盗匪是以折磨人取乐,可光从结果来看——我捡回了一条命,但却因残无法科考,这两者如果又有什么关联呢?」 程令仪道:「所以你是说,当初的强盗根本不是强盗,而是刘公子找来对付你的人?可动机呢,难道仅仅只是因为,多年前他因你而吃过的亏?」 她觉得匪夷所思,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心胸狭隘之人? 傅玖摇摇头,「一切都还只是猜测,不过,院试有鬼却是已经确定的事实,刘学政位高权重,如果说他本身就有问题,那么府城之中,唯有一人能将此事彻查。」 程令仪想了想,问:「你是说,府尊大人?」 知府是一方父母官,掌管永宁府大小事务,刘学政虽是朝廷委派,但也受到当地官员监察。 若院试中当真存在舞弊之事,府尊的确是最有资格审查此事的人。 第105章 面见府尊 「那我们去报官?」 傅玖摇了摇头,「去衙门未必能见到府尊,而且我们也不知,刘学政在衙门还有没有别的暗线,贸然报官怕是会打草惊蛇。」 程令仪面色也变得慎重起来,「那怎么办?」 傅玖看向她,「令仪,我需要你帮我,我想见府尊一面。」 「我帮你?你是说……叶家?」 傅玖点了点头,「没错,府尊是叶姑娘的舅舅,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说动她带我去面见府尊。」 他眼中满是愧疚,「令仪,我知道我不该利用你,也不该让你为难,可我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了,有些话,我必须亲自禀报给府尊。」 程令仪想了想,笑道:「这有什么为难的?我也不愿看着你遭受如此不公的对待,能帮自然会帮,你也知道,近日我在给叶家大公子治伤,叶家上下对我都俱是感激,我相信他们应该不会拒绝这个请求,你就等我消息吧。」 见她如此说,傅玖稍稍放下了心。 「谢谢你,令仪,总是你在帮我。」 程令仪笑笑,「没事,等你日后有了大出息,我都会讨回来的。」 - 次日,叶茵茵听程令仪说了这个事,当即应道:「见我舅舅有什么难的,这事儿包在我身上。」 她想了想说:「院试也不是小事,事情紧急,程姐姐,这样吧,你跟姐夫先去春和楼,过会儿我便去衙门等着,待我舅舅下衙后,直接把他请过来。」 程令仪点头道:「谢谢你了,茵茵。」 叶茵茵不满地斜她一眼,「说了不用说谢谢的。」 下午,程令仪跟傅玖在春和楼等着,不知过了多久,门忽然开了,叶茵茵领着一人入内,笑着介绍道:「舅舅,这便是我和你提起过的程姐姐,还有她相公傅公子。」 两人知道是府尊来了,连忙都起身行礼。 周府尊手虚虚一抬,「你们都是茵儿的朋友,不必如此拘礼,坐吧。」 话虽这么说,程令仪和傅玖还是恭敬的见了礼,才从容坐下。 周府尊年近半百,蓄有短须,面容威严,一身正气,不笑时目光如鹰隼般锐利,令人心生敬畏;笑起来又满是慈和,如同一个和气的长辈。 他看向程令仪,淡笑着道:「你便是程娘子?常听茵儿念叨你,听说这春和楼的布置便是出自你手,而且,给洲儿治伤的也是你?如此年纪,就能有这番本事,当真不凡,待洲儿痊癒后,我也有一份厚礼送上,权当感激你的相救之情,还望莫要推辞。」 程令仪微笑道:「府尊大人谬赞,妾愧不敢当。」 见她姿态谦而不卑,周府尊面容更亲和了几分,问道:「你们夫妇邀我来此,所为何事?」 程令仪有些诧异的抬头看向叶茵茵,叶茵茵嘿嘿笑了笑,「路上太急,我还没来得及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3页 而后便把傅玖为何要见府尊的原由简单说了说。 周府尊听完后面色沉了下去,「竟有此事?」 傅玖站起身,不卑不亢地将事情原原本本陈述了一遍,最后行礼道:「学生虽无十分的证据,但可以肯定,李峰的确徒有其表,不堪为生员之首,还请府尊大人彻查院试舞弊一案。」 听见李峰这个名字,周府尊总觉得有些熟悉,回忆了一番后。 说道:「李峰是吗,我记得这个名字,他是新晋生员的第一名,我还看过他的答卷,他说『德惟善政,政在养民』在于水土平治,万物成长,使一切井然有序,这两句见解十分独到,当时我还感嘆府城中又出了一位难得有天分的好苗子,没想到他竟是虚有其表,那这份答卷,想必也是有人收受了好处,提前给他透了题……」 周府尊还在说些什么,傅玖却全然听不到了。 他目露震惊,有些失礼地盯着周府尊,喃喃念道:「德惟善政,政在养民,养民之政,民先务农,盖生之始也;水能灌溉,火能烹饪,金能断割,木能兴作,土能生殖,谷能养育……」 周府尊面色诧然,「这是李峰的答卷,你怎么会知道他写了什么?」 傅铭垂下头,声音略微颤抖地道:「回禀府尊,这篇答卷并非是李峰所作,而是……学生。」 「什么!」 不止周府尊惊愕不已,叶茵茵和程令仪也都满面骇然。 周府尊拳头紧握,面色肃然,凛然道:「没想到院试当中,竟还有人胆敢调换答卷,当真是罔顾律法,视朝廷法度如无物!」 他看向傅玖,「更没想到,你竟然就是写下这份答卷的人,不错,有胆识有见地,当得起本官先前的夸赞,这件事情本官已知悉,会立即派人着手调查,你且先回去,等候衙门传召。」 说罢他便站起身要走。 叶茵茵忙拽住他的袖子,「舅舅,你不是老早就想来春和楼吃饭吗,菜都要上来了,你吃完饭再走不行吗?」 面对自己疼爱的外甥女,周府尊温和的笑了笑。 「茵儿,你陪着你的朋友用饭吧,月底就是科试,院试舞弊案干系太大,必须尽快查清楚才行,这春和楼的美酒佳肴,舅舅下次再来享用。」 他冲着傅玖夫妇微微点了下头,便转身大步出了房间。 叶茵茵无奈摇了摇头,「舅舅是个大忙人,那就咱们自己吃吧。」 程令仪笑着说了声「好」,傅玖却还在愣怔当中。 叶茵茵笑道:「不过我倒是真没想到,这院试第一名的答卷竟然就是傅姐夫写的,那是不是院试没有黑幕的话,这第一名就是傅姐夫的了?」 程令仪也笑了笑,「按理说应当是这样。」 傅玖心思重重,一顿饭吃得无滋无味,饭后,叶茵茵回了竹园,程令仪和傅玖一起慢慢走着回去。 程令仪见他一路上都很沉默,笑着宽慰道:「别担心了,既然有府尊大人出面,相信这事儿很快就能有结果,而且,你不是也向府尊大人证明了你的能力吗?他对你可很是赞许呢!」 第106章 世间的寡妇都该去死? 傅玖缓缓嘆了口气,紧绷的神色终于露出一个笑容。 「令仪,这次麻烦你和叶姑娘了。」 程令仪笑着说:「不麻烦,你可是府尊亲口认可的人,日后定是有大出息,能罩着我,这样一想,我现在帮你一点儿都不亏!至于茵茵,你就更别担心了,你没听见她今日叫你姐夫吗?」 傅玖面颊微红,「嗯,是我沾了你的光。」 程令仪见他脸红,也有些不自然地轻咳一声,「总之,见了府尊大人,事情也总算能妥善解决了,你就放心吧。」 「嗯。」 又过了两天,原本排在月底的科试忽然被延期了,学政大人以及手下一众官员也被频频请去官署问话,有的出来了,有的没出来。 府城学子们心中惶惑不安,不知道出了什么大事,竟连科试都延期了? 六月三十这一日,程令仪最后一次去李家换药。 再入李家,气氛和以往截然不同,整个府中乱作一团,下人也不似往日那般恭顺,主家没在时,都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议论着什么。 甚至连程令仪进府,除了门房跟她打了句招唿,就没人给她引路了。 好在她来李家多次,已经识得路,自己一路走到了李少夫人院里。 李少夫人正抱着襁褓里的孩子垂泪,看见程令仪来了,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程郎中,让你看笑话了,我们李家……怕是要完了。」 程令仪没说话,静静忙着手上的事。 李少夫人见她沉默安静,没什么情绪显露,反倒有了几分倾诉的欲望。 「程郎中,你还不知道吧,我家相公被府衙抓走了,衙门的人说他涉嫌贿赂考官,调换答卷……我不明白,一切怎么会变成这样?」 「原先我还沉浸在喜悦当中,觉得自己熬过生产那一劫后,所遇的都是喜事,生下李家长孙,后继有人,相公也考取了功名,可现实总是要给人重重一击,唉……也对,相公以前的那副性子,能考上生员,我们全家都觉得是个奇蹟,没想到竟是他走了弯路……」 她眼中再度流下泪来,「人人都传,这样的重罪要流放充军,孩子还这么小,日后我们母子可怎么活呀?程郎中,是你从阎王手里把我拉回来,只怕我要辜负你的一番苦心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4页 听她说完,程令仪才忍不住道:「没了男人,你就活不下去了吗?」 李少夫人一愣,没理解她的意思,「夫为妻纲,相公他这一去,还不知能不能有命回来,我,我如何独活?」 程令仪忽地笑道:「照你这么说,世间的寡妇都该去死?」 李少夫人愣愣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程令仪道:「德不配位,必有灾殃,人总要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代价,你相公就算被流放充军,也是他应得的,但流放充军又不是说一定回不来,你虽然要一个人带孩子,但你还有婆母庇佑,兄弟帮衬,怎么就会活不下去?」 她收好药箱,站起身道:「你的伤快好了,我的职责也算是尽到了,没有辜负李家付的诊金,日后我便不会再登门。同为女子,我最后再给你一句忠告,人是为自己而活的,为着一个不值得的男人,最不该浪费自己的感情和生命,有这功夫还不如多想想怎么赚钱,毕竟握在自己手里的钱财,才是最有用的依仗。」 程令仪说罢,也不管她听没听进去,径直出了李家。 府城都在传院试舞弊的案子,可却没人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形。 只因学政刘大人乃是朝廷委派,未得旨意之前,地方官员并无定罪处置之权,只能先将其软禁,再想办法撬开别人的嘴。 府尊雷厉风行,短短数十日,便已将案子的来龙去脉查清楚。 这日,傅玖一早就被传召去了衙门,直到半下午才又回到作坊。 程令仪从竹园回来后便也一直在等他,见他回来,连忙迎了上去,问道:「府尊怎么说?」 傅玖眉宇间有浅浅的笑意,拉着她的手往屋里走,「外面热,进去说。」 在桌前坐下,程令仪给他倒了一杯茶水,眼巴巴瞅着他,一副预知下文的模样。 傅玖不想吊着她的胃口,喝了口茶水,便道:「结案了,院试的确有舞弊现象,但牵扯并不广,也可以说,只牵扯到了我一人。」 程令仪傻眼了,「这是怎么回事?」 傅玖道:「府尊已将事情查明,除过这一次,我前四次未能得中,也都与刘学政有关。」 程令仪皱起眉,「所以说,也是他指使强盗来伤你的?」 「对,」傅玖点了点头,「他已经连任两期学政,任期满后再无继续接任的可能,他怕日后无法压制我,就想将我废掉,彻底断了我的科考之路。」 程令仪默然片刻,摇摇头道:「老实讲,我不明白。」 「刘学政若真是个徇私枉法之人,可他为何能带领永宁籍学子春闱人数翻倍?但要说他一心舍己奉公,又怎会这般心胸狭隘,埋没人才,只针对你一人,难道仅仅只是因为他的儿子因你受过辱,他便要这般报復你?」 傅玖也嘆了口气,「有这个原因在,但也不仅仅是因为这个,说起来还与我的恩师钟先生有关,两人不知为何突然交恶,才使刘学政心有不满,拿我泄愤,不过这又是另一段渊源了,我也不甚清楚,待我问过先生之后再说与你知道。」 他笑了下,看向程令仪的眼神熠熠生光。 「令仪,真正令我释怀的,是我考中了,每一次我都考中了,不曾有一次落选。」 程令仪笑看着他,「我早说过,我相信你的实力。」 傅玖忽然一把将她揽进怀里,「令仪,我做到了,我没有辜负你。」 程令仪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嗯,你做到了。」 两人相拥一阵,程令仪才有些不好意思地从他怀里挣脱开来,问道:「对了,你的考卷为何会变成李峰的,难道以前的四次也是如此吗,把你的答卷给了别人?这是如何做到的?」 第107章 被赶出了傅家 傅玖道:「科考当中,为了防止有人收买考官作弊,考卷都会煳名,还有誊录手对考卷进行誊抄,所有呈上去批阅的都非原卷,其实这种法子已经很稳妥,但录取名单是由主考官决定的,若他有意想调换一两个考生的答卷,也不是什么难事。」 「可是,据调查来看,只有这一次,刘公子收受了李峰的好处,才求着刘学政调换答卷,之前的四次,他都是以污卷的名义,将我的资格取消了。」 「污卷?」 程令仪十分气不过,「仅仅污卷两个字,他就抹杀了你六年四考的努力?」 傅玖微笑着说:「没事的,这六年我也并非没有长进,就当作是一种磨鍊了吧。」 程令仪看了他一眼,见他神色温和从容,还是从前的那副样子,倒像是真的不介怀。 也笑了笑,问道:「对了,府尊是如何处置他们的?」 傅玖道:「刘学政是朝廷委派官员,地方无权处置,要押送大理寺受审,事情已经水落石出,他的罪证也都已坐实,只怕罪责不轻,刘公子是他儿子,也一併押去京城,至于李峰,府尊已下令将他杖责三十,流放边疆充军。」 对于这些人,程令仪没有一丝同情,只微微有些感嘆。 「为了一己之私触犯律法,官位不保不说,恐怕还有刑罚之灾,也不知刘学政可后悔这样对待你?」 傅玖默然片刻道:「刘学政是个好官,但却不是个好父亲。」 他虽不知刘学政和钟先生为何反目,但一定是跟他与刘公子之间的恩怨有关,钟先生为了他,曾找刘学政晤谈过一次,却没谈拢,才使得刘学政把气都撒在了自己身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5页 究其原因,不外乎他想护着自己儿子。 这一次院试,也是刘公子哀求,他才铤而走险调换了答卷。 「对了,傅玖,以往四次先不提,这次院试你的考卷可是取得了第一名,案子也已经查清楚,那你……?」 傅玖明白她的意思,笑了笑说:「周府尊取缔了李峰的秀才身份,同时为我正名,令仪,我也是生员了。」 「太好了!」程令仪高兴地笑起来。 傅玖也满眼开心,「主考官被查,但八月秋闱在即,科试也不能再推迟了,三日后周府尊会暂为主持科试,到时我也能参加,令仪,如果过了科试,我便能参加今秋的乡试了。」 程令仪看着他,眉眼间盛满笑意。 「乡试就乡试,你可是院试中的第一名,乡试也一定可以!」 江氏母女三人知道了这个消息,也都高兴得不能自已。 江氏不顾腿上的伤,来到院里,对着天空虔诚地拜了下去,「谢天谢地,谢天谢地,玖儿终于等到今天,我就知道,我家玖儿是最好的!」 傅珊和傅瑶姐妹俩,知道自家大哥哥如今也是秀才了,心里都忍不住为他感到骄傲。 这么大的喜事,程令仪索性带着众人去酒楼吃饭,这次去的是望云阁。 这段时间,在叶茵茵的安排之下,望云阁一边营业一边整改,模样也悄然变了许多。 望云阁的整改方案都是程令仪定的,掌柜见她领着人来,自然也是小心招待,甚至他看众人脸色,瞧着像是有着什么喜事,还特意上了两壶好酒。 这番好意程令仪也不好拒绝,江氏和傅珊伤还没好全,不能饮酒,傅瑶又太小,便只有她能陪着傅玖喝。 但她记得自己喝醉酒的德行,只浅酌了几杯,并不敢放开了喝。 好在傅玖也不贪杯,两人都喝得很少。 科试是在三日后,纵然现在做什么准备都已经晚了,但这个机会来之不易,傅玖等了六年才终于能更进一步,眼下更是不肯懈怠。 吃完饭回到作坊,时候已经不早。 傅玖却还是拿出前些天新买的书籍,对程令仪道:「你若困了就先睡吧,我去院子里看会儿书。」 说罢便要举着灯盏出去。 程令仪忙拉住他,「就在屋里看吧,我不怕火光晃着眼睛。」 反而有他在身边,她睡得会更踏实。 傅玖笑笑,「好,那你先睡,我就在一旁守着你。」 一屋一灯,两道人影。 床上的人唿吸渐渐均匀,榻上的人神情专注,时不时翻动一张书页。 二更天时,傅玖才终于放下书睡觉。 - 次日,程令仪忙完回到作坊,正想着孙虎怎么还没递消息来,就听说外面有人找她。 出去一看,还真是孙虎。 孙虎看着眼前宽阔的作坊,惊嘆道:「程娘子,这便是你与人合开的作坊啊?真气派!」 程令仪睨他一眼,「说正事。」 孙虎挠了挠头,这才道:「程娘子,你让我盯着傅家二房和苏青麦,我照做了,果然有些问题,前面几天二房闹得很兇,就连傅秀才都一直在家里,后面倒是消停了,可我却有好些天没看见苏青麦出过门,找人帮忙打听才知道,她竟然被赶出了傅家。」 程令仪皱眉,「被赶出傅家,为什么?」 孙虎说道:「听说是苏青麦在家不恭敬,多次顶撞长辈,才被赶走了。」 程令仪听完后笑了。 苏青麦在她面前虽然恶毒如蛇蝎,多次下手害她,但在二房却一直是个乖乖女,奶奶和二婶说往东,她不敢往西,绝不会忤逆两人,又怎会对她们不恭敬? 这大抵是二房知道了她放火的事,怕她会牵连到自家,所以才把她当个麻烦一样甩掉。 她心里头一次同情起苏青麦来。 明明做了二房想做的事,称了她们的意,却要独自承受这个后果,不过,这也算她活该。 「你可知她去了哪?」程令仪问。 孙虎摇了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苏青麦自小就在傅家,娘家人都不知道还在不在,她会去哪,我也说不清楚。不过她也不可怜,你家那把火若真是她放的,仅仅是被赶出家门,我觉得都是轻的,少说也要报官将她抓起来,这下她跑了,倒是还捡了便宜。」 程令仪也有些无奈。 第108章 咱们真的不收钱吗? 连人都不知道在哪,她又怎么能去找苏青麦算帐? 而且,这把火虽然是苏青麦放的,可二房的人也不无辜,尤其是傅磊。 如今他们既然先下手把苏青麦赶走,断了她与傅家的关联,想要报仇,只能日后再找机会了。 「辛苦你了。」 程令仪取出一块碎银子递给孙虎。 孙虎连忙摆手,「不用不用,程娘子,我不要你的钱,我只是盯了二房几日,也没帮上什么忙,而且,你虽然做着买卖,但你家全烧没了,正是万事都要用钱的时候,这些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见他不肯收,程令仪只好作罢。 孙虎憨笑两声,「程娘子,我还要去柳树巷打酒,就不耽误你忙了。」 柳树巷有一家酒坊,只卖烧刀子和烈酒,价格也便宜,许多下力人都爱去那里买酒喝。 程令仪微笑着点了点头,目送着他走远。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6页 心里忍不住感嘆,没想到以往凶神恶煞、欺男霸女的孙猎户,竟然真的有改过自新的一天,如今看着倒是也有几分人样了。 - 两日后是科试。 过了科试的人被称作录科,只有录上科,才拥有参加秋闱的资格。 傅玖一早便进了考院,程令仪待在竹园总有些心不在焉。 叶茵茵看她时不时就要走神,笑问:「程姐姐,今日是科试的日子,你莫不是在担心姐夫?」 程令仪摇摇头,「他的实力,我自是相信的,只是总觉得这一切都有些不真实。」 叶茵茵赏了她一记白眼。 「那我坐在面前跟你说话是不是真的?别发愁了,连我舅舅都很看重傅姐夫,况且科试只是一场筛别考试,他一定没问题的。」 她摇着程令仪的胳膊,「好姐姐,这会儿日头正热,我想吃冰镇的牛乳圆子了,上次你已将这法子教会了香兰,我叫她去给咱俩做,好不好?」 程令仪无奈笑了笑,「好吧。」 七月初的天气尤为酷热,坐在凉亭里吃着冰凉的牛乳圆子,倒是分外惬意。 叶茵茵边吃边赞嘆,「程姐姐,也不知你这脑瓜子是怎么长的,竟能想出这样精妙的主意,用牛乳煮茶,再放入不同颜色的圆子,简直好吃又好看,我都捨不得把它给望云阁了,要不还是把这道吃食用在春和楼身上吧?」 牛乳圆子其实就是芋圆奶茶,芋圆是用南瓜和芋头兑了木薯粉做的。 天晟朝好饮清茶,不喜用佐料烹茶,更别提加入牛乳,所以这道吃食叶茵茵以往从未吃过,因此对它格外钟爱。 程令仪摇摇头,「春和楼已经不缺噱头了,诸多特色之下,吃食反倒是最不重要的,只要不出错,时不时微微创新一下便是了,纵然连你都对这个牛乳圆子评价颇高,可它放在春和楼里,也未必能砸起多大的水花,难道还会有人专门为它而来吗?」 「也是哦……」 叶茵茵脸上露出一丝不舍的情绪,「给望云阁也行,可是这么好吃的牛乳圆子,咱们真的不收钱吗?那岂不太亏了!」 程令仪失笑,给了她一个脑瓜崩。 「你啊,从小含着金汤匙长大,什么好东西没见过,竟还小气起来了?」 叶茵茵弱弱道:「真的很好吃啊……」 圆子软软弹弹的,牛乳茶也香浓不腻,两种味道中和得刚刚好,很难让人不爱。 程令仪笑道:「你想啊,连你一个堂堂首富千金都这么喜欢,更别说旁人了?而且望云阁免费送牛乳圆子也是有条件的,那便是需得消费满三两银子才行,且只送一碗,再想多吃就要掏钱了。」 「这番做法也是给望云阁树立一个特色,纵然只是区区小食,可它稀罕呀,你觉得如果是你,会为了它专程来望云阁吗?」 叶茵茵点头道:「会!」 去春和楼吃饭的人未必是奔着吃食去的,听曲赏景、把酒斗诗才最要紧,求的是一个『雅』字。 但望云阁整改之后,菜目和价格都有不小的变动,目的就是让人舒舒服服吃饭来的,一进门,酒楼里却充斥着一股市井味儿,俗气,但也踏实。 来这的人,都是奔着实惠好吃。 所以若是在望云阁吃到好吃的东西,价格又不算贵,甚至还有不收钱免费送的美味小食,想必大部分人都会再次光顾。 叶茵茵想了想说:「可这牛乳圆子只在望云阁卖,我还是觉得埋没了,它既然是以茶汤入底,不如在茶楼也添上?一个酒楼,一个茶楼,就算东西一样也互不干涉。」 这个法子程令仪倒是觉得可行,点头道:「那好,反正能让它发挥出价值就行,我也会安排作坊加紧制作木薯粉,夏天吃冰镇的牛乳圆子,等天气一凉,还能做成热的,里面加入各式果子一起熬煮,再撒上桂花,那才叫一个香甜呢!」 听她这样描述,叶茵茵口水都险些留下来了,连忙舀起一勺圆子餵进嘴里。 两人正说话,常发忽然急匆匆地来了。 他似是一路跑过来的,刚停下还说不出话来,弓着身子手扶在膝盖上喘气。 常发是哥哥身边的老人了,做事十分稳重,鲜少有这般莽撞失态的时候,叶茵茵不由面色一变。 「常发,出什么事了?」 常发缓过一口气,神色激动地道:「公子,公子……」 叶茵茵急道:「哥哥他怎么了?」 常发胸腔喘得唿唿地响着,费力地咽下一口唾沫后,才道:「公子有知觉了!」 「什么?」叶茵茵又惊又喜,不敢置信道,「哥哥真的有知觉了?」 常发兴奋的点头,「今日吴郎中过来给公子施针,原本公子对此一直没有知觉,可今日施过针后,我竟看见公子的一条腿抽动了几下,吴郎中也看见了,连忙又用手法给公子推运,公子说,他觉得腿上有些酸麻,眼下已经能稍微动动脚趾了!」 「太好了,太好了!」 叶茵茵连着说了几声好,眼里满是欣喜。 程令仪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叶在洲能恢復一点知觉,那便说明她没有判断错,笑了笑道:「走吧,过去看看叶公子。」 第109章 够她花几辈子了 几人过去时,吴郎中已经走了。 叶在洲侧躺在床上,虽然微阖着眼,眉眼间却是从未有过的宁静安然。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7页 「哥哥,你睡着了吗?」叶茵茵轻声唤道。 叶在洲睁开眼看着她,眼里有丝丝笑意,「没有。」 叶茵茵上前两步在床边坐下,轻轻地按了按他的腿,「哥哥,你真的有知觉了?」 叶在洲轻点了下头,「有一点。」 叶茵茵欢喜地笑出声,「我这就派人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爹爹和娘!」 叶在洲含笑点头,望向了她身后的程令仪,「程郎中,多谢你了。」 没想到,他此生竟然真的能再有知觉,哪怕只是一丁点,也让他犹如重新活过来一般。 程令仪笑笑,「应该的,你的断骨接好之后,还需卧床静养一两个月,若是现在已经开始渐渐有知觉,仔细调养着的话,说不定伤好之后,下半身也能慢慢活动了。」 叶在洲颓萎两年,此刻眼中也忍不住燃起一簇希冀。 毕竟没有谁不希望自己是健康的,没有谁愿意做一个只能依靠他人照料的的残废。 程令仪看向叶家兄妹两人,「叶公子,茵茵,经过这半个多月的调养,叶公子的伤势基本稳定,再加上经络疗养也已起效,后续的恢復,有钱老和吴郎中就够了,我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日后便不再日日都来竹园叨扰了。」 叶茵茵笑着道:「程姐姐,不管怎么说,这段时间都辛苦你了。」 叶在洲神色黯了一些,没有说话。 下午,程令仪从竹园告辞,叶茵茵去送她,挽着她的手道:「程姐姐,明日你在作坊等我,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程令仪问。 叶茵茵却不肯说,摇了摇头道:「等明日去了你就知道了,现在先不告诉你。」 程令仪无奈,只好按捺下心里的好奇。 回到作坊,刚歇了没多久,就听春草说春和楼的掌柜来了。 作坊里也没有见客的地方,程令仪便叫春草把人带到院子里,两人坐在石桌旁说话。 李贵笑着从袖中取出一个信封,递给程令仪,「让程娘子久等了,这是上个月春和楼的帐目,以及您应得的分红,今日一清点完毕,我就给您送来了。」 程令仪感受到信封的厚度,微微一笑道:「春和楼如今在城中风头无两,我能分这么大一杯羹,倒是我占了便宜。」 李贵恭谨道:「程娘子,您可千万别谦虚,没有您,哪来春和楼的今天?」 「托您的福,春和楼所有僱工这个月的工钱也都翻了一番,大伙儿心里对您全是感激。而且,姑娘也吩咐过,说您日后便是春和楼的二东家,虽然您并不管事,但这些帐目和分红,姑娘都让我亲自送来给您过目。」 程令仪含笑点头,「有劳李掌柜。」 李贵站起身,拱了拱手道:「东西俱已送到,我便不打搅程娘子了,小人告辞。」 他走后,程令仪进了屋,才把信封里的东西取出来。 里面有一张纸,抄录的是春和楼六月的帐目,余下的便都是银票,拿在手里厚厚一沓。 她数了下,一共三千八百六十两银子。 程令仪心中激盪不已,这么多钱,简直够她花几辈子了! 而且,这还只是一个月的分红,若是一去,光春和楼一家,就要给她分几万两银子! 那她还做什么买卖? 干脆躺平算了! 程令仪一向淡然,此刻却呆呆地坐在屋里傻笑起来,只觉得做生意比做郎中回报丰厚多了。 同时心里也忍不住佩服,茵茵不愧是叶家的人,这么多钱说给就给了。 叶淳夫妇以及叶在洲都知道她和叶茵茵之间的交易,却没一个人有异议,不愧是能把生意做到永宁府第一的叶家,远见和魄力都非常人可比,换做是别的生意人,可未必捨得吐出这么多钱,白白给一个外人。 程令仪把银票翻来覆去数了两遍,没想到她在古代,竟然也体会到了数钱数到手软的滋味。 这笔钱到手,再加上自己手里有的,她已经攒下了快五千两银子。 也算是个小富婆了! 半晌,程令仪才把钱都丢进手术室的角落放着,只把零头留在身上,预备给江氏一些零用钱。 傅玖参加科试还未回来,江氏伤好了许多,在作坊里闲不住,要么就去前院给工人帮忙,要么就是带着傅瑶去食摊给傅珊打下手,今日她们去了食摊,还没回来。 所以,这会儿作坊里就只有她一个人。 无人说话,程令仪稍感无聊,便拿出医书来看,春草怕她热,在房间里摆了冰盆,用扇子轻轻扇着。 临近天黑,江氏母女三人才回来。 程令仪拉过傅瑶,有些不贊成地道:「珊珊,娘,买卖做到下午就是了,这么热的天,哪熬得住一整天,你们身子不累吗?而且娘,你的伤还没好全呢。」 江氏笑笑说:「令仪,娘已经没事了。」 傅珊也道:「大嫂嫂,如今凉粉都是作坊里做,我在食摊上也算不得多忙,而且,伏天里中午和下午街上的人少,晚上了倒还多些,所以我便想着多守一会儿。」 程令仪笑着道:「钱总是赚不完的,别累着自己才是真的。」 傅珊乖巧地点头,「知道了,大嫂嫂。」 春草已经做好了饭,但傅玖还没回来,几人便先进屋等着。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8页 歇过一阵后,程令仪取出五十两银票交给江氏,「娘,这些钱你留着用。」 江氏一愣,「令仪,你给我这么多钱做什么?」 程令仪笑笑道:「家里的东西都烧没了,我也不知还缺什么,若是漏了要买的,娘直接去买回来便是。」 江氏还是摇头,把钱推了回去。 「令仪,你赚钱不容易,这钱你还是自己拿着吧,珊儿得你教导,如今接手了食摊的事,每个月都有钱拿,我们都够花,你真的不用再另外给钱了。」 傅珊每月有三四两银子的工钱,这钱放在以前的确是不少。 可现在,程令仪却觉得有些不够看了。 第110章 打感情牌 江氏无论如何都不肯收钱。 程令仪想了想道:「娘,你不要我的钱也可以,那这样吧,食摊我占了六成份额,这些就都给珊珊,食摊的利润还算可观,你们手里能有个长久的进项也不错。」 「这怎么行!」江氏还没说话,傅珊先惊叫起来。 她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大嫂嫂,食摊是你一手办起来的,我和香云姐姐管着食摊,每个月能拿这么多工钱已是不少,怎能再要你的份额?这绝对不行!」 江氏也一个劲儿地劝说,程令仪被两人吵得有些耳朵疼。 无奈地问:「珊珊,你为什么叫我大嫂嫂?」 傅珊没料到她会这么问,愣愣道:「自然因为你是我大哥哥的髮妻,我们是一家人。」 程令仪道:「既然是一家人,为何计较得这么清楚?」 江氏有些动容,握住她的手,殷切道:「令仪,娘知道你的心意,我们是一家人,可你已经帮扶家里太多,我们不能……」 程令仪打断道:「娘,你多虑了,我努力学医,努力赚钱,不仅仅是为了家里,更是为了实现我自己的抱负,食摊如今的利润对我而言已经不算什么,我把份额给珊珊,也是相信她能挑起这份担子。」 她看向傅珊,「珊珊,难道你要跟我见外吗?」 见说理行不通,她索性打起了感情牌,一脸失落地望着傅珊。 傅珊果然犹豫了,口中原本坚持不肯要的话,变成了:「大嫂嫂,我怎会跟你见外,只是……」 程令仪未等她说完,当机立断道:「不见外就好,那你就别再推託了,不然我便当你是瞧不上大嫂嫂的心意。」 傅珊面露为难,半晌才咬了咬唇道:「大嫂嫂,那这样可不可以,我只拿一半……」 似乎是怕她不答应,又紧忙解释说:「我绝不是瞧不上大嫂嫂的一片心意,只是,我已经是大嫂嫂一手教导出来的,怎能又如此贪心地霸着你的功劳?再说一半份额每月也有几十两银子,家里花销尽够了!」 程令仪想了想,她给江氏钱的目的本就是补贴家用,食摊三成份额每月有几十两银子,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或许有些不够看,但于普通人家而言,的确已经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既然够花,她也不再僵持,点头道:「好吧,那便依你。」 三人都高兴地笑起来。 又过了一会儿,傅玖回来,一家人在江氏的屋里吃了饭。 晚上,各自回到屋里,程令仪才问道:「今日科试感觉如何,一切顺利否?」 傅玖坐在榻上,微笑着道:「都很顺利,只是……我今日又碰着了傅磊。」 他眉宇间划过一丝迟疑,缓缓道:「往日他见着我,总是剑拔弩张,不会放过任何奚落我的机会,今日却格外反常,只是远远地看了我几眼,连走近说话都不曾,倒像是有些避着我。」 程令仪想了想道:「他心高气傲,一心想证明你不如他,如今你的清白被公之于众,之前他在你面前所有的优越感,都只不过是自以为是罢了,事实上,他从未超越过你——或许是他自惭形秽,不敢再来挑衅了呢?」 傅玖笑着摇了摇头,「他若真是这般就好了。」 傅磊是他堂弟,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他再清楚傅磊的为人不过,若他真的会自惭形秽,两人也不会闹到今日这般关系。 他虽不曾靠近,但心里却指不定怎样恨着自己。 程令仪也想到了这层,嘆息道:「唉,总之你要多留个心眼,先防备着总是没错。」 傅玖点了点头,脑子里还在想着事情,眼前却忽然出现一张银票。 程令仪笑嘻嘻地道:「秀才公,请笑纳!」 傅玖不解,「令仪,你这是什么意思?」 程令仪笑笑说:「我晓得规矩,秀才还罢了,若是考中举人或进士,八方亲朋都会有人前来投奔依附,我相信你的实力,如今就算是提前聊表心意了,毕竟你可是答应要做我的靠山呢,我自然也要支持你。」 傅玖语气中也带了一些调侃,「你就不怕我再次令你失望?」 「怎么会?」 程令仪眨了眨眼,把银票塞进他手里,「上次是假的,不作数,八月秋闱在即,你的书籍都烧毁了,需要用钱的地方也多,你就拿着用吧。」 傅玖目光落在手里的银票上,没有扭捏,拱了拱手说:「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程令仪满意地点了点头。 - 次日。 程令仪记着和叶茵茵的约定,一直在作坊等候,原以为她早上就会来,谁知一直快到了下午才过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9页 「程姐姐,家里有些事耽搁了,害得你久等。」叶茵茵一来就急着告罪。 程令仪莞尔一笑,「我倒无妨,左右都是闲着。」 叶茵茵拉着她上了车,却不说去哪,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 程令仪心里升上些好奇,「茵茵,咱们今日到底是要去什么地方?」 叶茵茵却还是卖关子,摇头说:「到了你就知道了。」 马车在路上走了小半个时辰,在城南一处僻静的巷子里停下,程令仪掀开车帘瞧了瞧,只觉得地方十分陌生,不由回头问道:「莫非这又是叶家的什么产业,只是这里也太安静了些吧,不像是做生意的地方。」 叶茵茵笑而不语,拉着她下了马车,来到一家十分气派的宅院门前。 这才望着她道:「程姐姐,还记得你前不久托我帮你找的宅子吗,这里便是了。」 程令仪一愣,「这么快?」 叶茵茵嘟囔道:「前前后后用去了半个月时间,若不是修葺院子和整顿人手这些马虎不得,我还嫌慢呢,走吧,咱们进去瞧瞧!」 她拉着程令仪入了内。 程令仪没听清她说了什么,愕然被她拉着往里走。 叶茵茵抬手扣了两下门,像是得了什么指令似的,两扇厚重的木门同时朝里打开,入眼是一块雕刻着鲤鱼戏莲的石壁,绕过石壁,是一个方正的院子,里面整齐站了十数人。 一见程令仪,都恭敬地拜下身去。 第111章 给你的谢礼 齐声高唿道:「拜见夫人!」 程令仪有些懵,看向了叶茵茵,「这……」 叶茵茵挽着她,笑说:「你让我帮你找宅子,定然是要搬进去住的,可宅院需要打理,没有人伺候也不行,索性我就把一切都安排好了,这些人都是叶家调教出来的,来歷清白,做事也周到老练,你放心用。」 程令仪笑着嘆道:「茵茵,你啊,总是帮我省下了许多操心。」 叶茵茵嘿嘿一笑,指着跪了一地的人道:「程姐姐,我知晓你喜欢清净,不喜人多,你们家人口又少,便没有多安排人,就这十来个,侍女、厨娘、马夫、粗使婆子、打理园子的花匠,想来也够用了,若是还缺人手,你都尽管给我说!」 程令仪拍了拍她的胳膊,「有叶小姐亲自安排,已经是再妥帖不过,什么都不缺了。」 叶茵茵被她一夸,也得意地扬了扬下巴。 下人们还跪着,程令仪便叫他们都起来,也没怎么训话,只道:「你们是茵茵调教出来的人,我自是信得过,日后做事只要恪尽职守,谨守本分便是,眼下就先散了吧。」 人走光后,叶茵茵拉着她继续往里,「程姐姐,咱们继续逛逛。」 这是个两进的院子,前院宽敞方正,中规中矩,后边的院子却别有洞天,比前面大了两倍不止,院落之间没用墙垛隔开,而是栽种了一片又一片的林木,林子里用鹅卵石铺了路,从中穿行而过,极具意趣。 程令仪最喜欢西南边栽种着一片梅树的院子,微笑着说:「这个地方好,我若搬进来,就住这里了。」 叶茵茵伸手抚了一下梅树上翠绿的叶子,扭头兴致勃勃地道:「好呀,这里栽的是硃砂梅,算是早梅,开在隆冬,几场大雪下来,就能把花都催开,我问过花匠,这里面淡粉深红都有,冬日花开,定是一幅如画的美景。」 程令仪憧憬了一下,脸上满是笑意,「等下了雪,我便邀你一同来围炉煮茶。」 叶茵茵也笑了,进了梅林旁的屋子,将靠近梅林这一侧的窗扇支了起来,仰脸冲程令仪笑道:「程姐姐,看看这里。」 程令仪跟着她走了进去。 叶茵茵道:「这三间厢房是打通了的,中间是待客的明厅,右边是起居的卧房,左侧呢,就是闲暇时休憩的地方,你看这个窗口的矮榻,位置正对着梅林,到时我们便可以在这里拥炉煮茶,赏雪赏花。」 她见程令仪听得认真,兴致更高,索性拉着她坐下。 笑吟吟地道:「到时我们就用鹅毛,将梅花上的雪扫下採集在瓶里,煮开后用来沏茶,硃砂梅香气馥郁,梅花上落的雪也沾染了一缕梅香,用它烧开的水沏茶,喝一口,唇齿间茶香和梅香瀰漫,别提多惬意了!」 她笑着说,程令仪也笑着侧耳倾听,两人眉眼间都噙着一抹舒展的笑意。 程令仪前世做医生时忙成狗,休假时虽然也会提升一下生活品质,培养自己的兴趣爱好,但也只是去旅行健身,摄影画画,四处探索美食,从未有过采梅花雪烹茶这样的闲情逸緻,而且她常居南方,连羽绒服都少穿,更别提看雪。 此刻听叶茵茵讲了,难免也心生神往。 「茵茵,说好了,待今冬下雪,梅花开时,我们便在这里拥炉煮茶。」 叶茵茵笑着点头,「我一定来!」 宅子看完,虽然程令仪脸上一直是一副满意的神情,可未听她亲口说,叶茵茵还是有些不确信,便问道:「程姐姐,这个宅子你还满意吗?」 程令仪十分肯定地点头,「当然满意!」 这个宅院与竹园相比,并不算大,但布局小而精,各处景色雅致,装点得十分细心。 廊柱门窗都补了一层新漆,床帘帐幔也全是新换的。 叶茵茵办事,总是妥当的挑不出一丁点错处来,她自然十分满意。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0页 叶茵茵彻底放下心来,笑着说:「我也是想着你家人少,院子太大了冷清,才选中了这里,能合你心意就好!」 程令仪望着她,诚挚地道:「你费心了,茵茵。」 叶茵茵不让她说谢谢,她这回便没道谢。 「这不算什么,程姐姐,宅子已经打理好了,作坊住着太挤,你们什么时候搬过来?」 程令仪想了想,笑着说:「这么好的宅院,我也等不及想快点住进来了,等回去我告诉大家,择日就搬过来。」 「好!」叶茵茵抚掌大笑。 程令仪问道:「对了,茵茵,这个宅院还有那些下人,一共花费了多少钱?春和楼的分红我已经收到了,手上不缺钱,现在就能把钱结给你。」 叶茵茵却是摇头,「程姐姐,你不用给钱了。」 「这怎么行?」 程令仪手伸入袖中,借着袖子遮掩,从手术室摸出一沓银票,边数边道:「这处宅院又宽阔又精緻,位置还好,价格定是不低,还有修缮和买下人的花费,六百两银子够不够?」 未等她回答,又自言自语道:「不成,你在宅子里费了颇多心思,七百两吧……」 叶茵茵按住她的手,无奈道:「程姐姐,别数了,我不要钱,这处宅子是我给你的谢礼。」 「谢礼?」 叶茵茵笑着点头,「对啊,你帮我出谋划策不说,还给我哥哥治伤,爹爹和娘都说过要好好谢你,所以,送你处院子也是应该的。一开始,我还不知道送你什么,钱太俗气,你我合作做生意自能赚到,所以我便没想着给你送钱,听到说你要买宅子,这才动了心思,如今看到你满意这里,我也就放心了。」 程令仪摇头苦笑,「可这一所宅子,连带着数十个调教好的下人,也太贵重了些……」 叶茵茵握住她的手,笑说:「贵重什么,程姐姐,你值得,而且这也不算什么,这个宅子只是我个人给你的谢礼,待我哥哥痊癒之时,爹娘和哥哥,还有舅舅,都另外有谢礼送上,所以你完全不必介怀。」 程令仪:「……」 第112章 新宅梅园 心里再一次感嘆,不愧是首富叶家。 她瞟了一眼叶茵茵,后者也紧盯着她,大有一副她若是不接受,就要闹将起来的架势。 看来,这个宅子,她不要还不行了。 只好无奈地摇了摇头,笑着道:「好罢,盛情难却,那这座宅子我就愧领了。不过茵茵,你告诉伯父伯母,让他们切勿再给我另外准备谢礼了,这个宅院已经远超出我给你哥哥治伤的诊金,再多我就真的受之有愧了。」 叶茵茵见她接受,喜得见牙不见眼,听到这些嘱咐也只是哼哼了几声。 程令仪无奈,「茵茵,你究竟听进去了没有?无功不受禄,纵然叶家是永宁府首富,我也不能贸拿你家的好处。」 叶茵茵胡乱点了两下头,「知道了知道了,程姐姐,我还没问你,你怎么随身带着这么多银票,不怕丢了么?」 知道她是在转移话题,程令仪白了她一眼,也敷衍道:「丢不了。」 见状,叶茵茵便挽着她的胳膊撒娇,「哎呀,我的好姐姐,你别恼呀,难道你不喜欢这所宅子了吗?」 程令仪绷不住笑了,「当然喜欢。」 两人絮絮叨叨地说起宅院里的布置,直到天色将黑,叶茵茵才送她回到作坊,自己也回叶家去了。 - 新宅一切妥当,只宅院门匾还空着。 这是叶茵茵送给程令仪的宅子,叫傅宅显然不合适,可若叫作程宅,程令仪又怕外人说道起来,江氏她们心里会不舒服,索性效仿竹园,用梅园当作名字。 她这里的梅树,虽不如竹园里的竹子多,可她喜欢梅花,又不愿咬文嚼字取些复杂的名字,便就敲定了这个。 傅玖书法飘逸,程令仪叫他为门匾题了字,拿去给木匠拓印雕刻。 门匾做好那天,程令仪带着一家人搬进了新宅,她没请旁人,只请了钱老和叶茵茵过来。 叶茵茵看到门匾,笑着道:「府城先有竹园,现在又有了梅园,若是再凑个兰园和菊园出来,倒成了一个特色,不过程姐姐,既然宅子叫作梅园,那你这里的梅花还不够多,待我多寻觅一些品种的梅树给你移栽进去,就真正能衬上这个名字了。」 程令仪笑,「行啊,我不与你客气,梅树夏日成荫,冬日明艷,煞是好看,我自然不嫌多。」 搬进梅园,众人都很高兴。 江氏等人都是头一次住这么好的宅院,不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屋子,还专门有人伺候,屋子里宽敞明亮,床上挂着轻纱做的帐子,精巧的黄铜香炉里还燃着薰香,满室香气盈盈,简直是地主家过的日子。 这在以前,她们是想都不敢想的,如今却住进了这样精美的屋子里,简直令人又喜又嘆。 江氏和两个闺女,每日都要在园子里逛几遍,或是看看修剪别致的草木,或是摸摸门窗上的雕花,或是在林子里摘几颗应季的果子尝鲜。 三人将各处都看了个够,才都心满意足。 梅园的下人不愧是叶家调教出来的,看到她们这般没见识的样子,也从无轻慢之态,一直小心照料着,倒是叫程令仪很满意。 江氏几人在梅园住了几日后,对园子的兴致渐渐淡去,却又变得忙碌起来,每日早出晚归做买卖。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1页 程令仪劝过几次也不顶用,只好作罢。 她知道,傅家人善良勤劳,哪怕靠着她过上了好日子,也难改本质,江氏和傅珊是不愿把养家的重担压在她一个人身上,才努力做买卖赚钱,想减轻她的压力。 程令仪轻嘆了一口气。 这样也好,傅家人能够自立自强,日后即便她走了,他们也能过上好日子。 梅园里唯一不开心的人,是傅玖。 园子里不缺屋舍,他被安排住在前院,而程令仪却独自住进了梅林旁的屋子。 两人虽然一直分床而睡,但也是在一间屋子里,如今突然分居两处,江氏十分疑惑,询问过此事。 程令仪给出的回答是,秋闱在即,傅玖要潜心研学,住在前院比较方便他读书。 江氏没有多想。 傅玖却明白,这一分开,他恐怕再也不能与她同住了。 想到同居一室时,两人坐卧笑谈皆在一处,偶尔还有一些不经意的缱绻缠绵,以及夜里那道一直陪伴他的平稳唿吸…… 而这些,都将远离他了。 一想到这里,傅玖就止不住地失落,深怕她会离自己而去,忧思几个日夜之后突然变得愈加勤奋。 因为他知道,只有登上高处,才有资格对她说出自己想说的话。 程令仪这几日也有些提不起兴致,她似乎已经习惯了傅玖在身侧,闲时两人喝茶谈天,睡不着时,也能一起说说话,如今自己一个人住,总感觉少了些什么。 可两人本就不是真正的夫妻,如今屋子多了,难道还要硬挤在一间房里摆上两张床睡吗? 倒不如借着秋闱的名头,两人分开来住。 程令仪缓了几日还是不习惯,好在傅瑶嚷嚷着要和她一起睡,小丫头乖巧听话,睡前给她讲讲故事倒也能分散心思。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就出了伏天,来到八月。 正午依旧很热,但早晚的风里,却已经夹杂上了一丝秋的凉意。 这些日子,程令仪不是在和叶茵茵处理生意上的事,便是去回春堂跟着钱老看病坐诊,顺便学医。 这天,程令仪正在药柜前认真抓药,钱郎中本是不经意瞥了她一眼,目光却忽然在她脸上停留,凝视了许久。 久到程令仪都察觉了他的目光,笑着问:「钱老,想到什么了?」 钱郎中的模样像是在出神,她便以为他是在想事情。 钱郎中笑笑,上下看了她几眼,问道:「程丫头,你最近上过称吗?」 程令仪摇头,「搬去新宅之后,我便不常去作坊,倒是还没称过。」 「是了,我瞧着你瘦了许多,倒叫老夫有些想不起你先前的模样了。」 程令仪笑着说:「想不起也好,我以前的样子实在算不得好模样,还是瘦下来好些,只是不知为什么,我近日总是有些提不起精神,虽则快至中秋,但天气也并不怎么凉,可我却有些怕冷了……」 钱郎中眼神缓缓变得凝重。 第113章 到底是爱她还是憎她? 等她说完,才笑了笑道:「天气转凉,你又瘦了许多,体质一时变弱也是有的,自然比旁人怕凉,待你忙完,老夫给你把脉瞧瞧,开个方子调养几日也就好了。」 程令仪笑着点了点头,「劳烦钱老了。」 钱郎中摆了摆手,「你是我半个徒弟,这点小事有什么可劳烦的。」 快到下午,回春堂的病患都走光了,钱郎中坐在竹椅里,冲着一旁的程令仪招了招手。 程令仪会意,走过坐好,将手腕搭在脉枕上。 钱郎中掐着她的脉,凝神仔细诊断起来。 程令仪以为诊脉只需要一小会儿就好,毕竟钱郎中给病患看诊,除了疑难杂症,别的都用不了太久。 可给自己把脉,半炷香时间过去了,他都未言一字。 程令仪忍不住问道:「钱老,是不是我的身体有什么不妥?」 钱郎中紧绷的脸上露出些笑意,收回了手,「那倒没有,只是老夫刚才也说了,你是我半个弟子,所以给你诊脉自然要小心些,你的身子没什么大问题,入秋了,只要适当进补,调理一下气血就好了。」 程令仪放下心来,也笑了笑说:「钱老,您一直精心传授我医术,只要您愿意,我愿拜您为师,做您的弟子。」 钱郎中捋了捋须,「拜师可不是小事,若你诚心想拜我为师,老夫倒有一些话想问问你。」 「您问。」 钱郎中看着她,「拜师之事需由父母准允,程丫头,我怎么从没听你提起过你的爹娘,他们如今在哪里?」 程令仪微愣,「他们突然就走了,我也不知在哪,钱老,拜师的事我自己能做主,不问他们也可以。」 钱郎中眼中闪过一抹疑虑,下意识捻了捻鬍鬚。 「走了?即便你嫁人了,难道他们走之前没与你打招唿吗?」 程令仪摇了摇头,「我亦不知他们为何要如此。」 钱郎中见她脸上一片淡然,既无愤怒不平,也无委屈难过,好似一点不在乎娘家的人。 不由有些试探地问:「程丫头,你爹娘……他们可是对你不好?」 程令仪对程家的人是完全陌生的,回忆了一番,才从原身的记忆看到了一些过往的事。 程家以十两银子将她卖给傅家沖喜,又在她嫁人之后举家搬迁,自此毫无音信给她,看似对她十分残忍,像是巴不得要甩掉她,可程家人对她其实又不算太差。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2页 原身的性子自私蛮横,这都是程家人惯出来的。 原身若是在外与人起了争执,爹娘都会护着她,哪怕是原身的错,他们也不会斥责一句,农忙时也鲜少叫她下地,只让她在家做些打扫浆洗的活儿,吃穿上更是没怎么亏待她,向来都是她想吃便有,不然也不会长到这么胖。 但却有一点,那便是原身欺负旁人可以,欺负自家弟弟妹妹或是和爹娘顶嘴不行。 原身一直以为自己才是家里最受宠的孩子,可她无意中却发现,娘暗地里对弟弟妹妹的好胜过她数倍,她不乐意,开始和爹娘顶嘴,私下里又常常欺压弟弟妹妹,这样的事每次一被发现,她就会被打得半死。 挨打时,爹娘狰狞的面孔,像吃人的兽,让她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他们的女儿。 后来她渐渐明白了,只有不惹到他们,她才能活得顺心,便愈发变本加厉地在外耍横,折腾外人,在村子里恶名远扬,嫁到傅家后,更是把傅家也闹得鸡飞狗跳,而她的爹娘却从未阻拦过。 程令仪不理解,原身的父母这样对她,到底是爱她还是憎她? 若是爱她,为何养而不教,任由她长成这般性子,为何将她与家里的弟弟妹妹区别对待? 可若不是不爱,又为何要这般宠溺,甚至不分对错? 原身的弟弟妹妹在外闯了祸,偶尔都还会受到责打,原身却从未有过,爹娘甚至还会反过来安慰,觉得她没错。 这些先不论,全家人在她嫁人之后集体消失,更是令人想不通,为什么会这样? 不过程令仪也懒得去想,她跟程家人既没见过面,也没什么感情,他们走了,自己倒是不用花精力去应对这些人。 程令仪嘆了口气道:「的确不算多好。」 钱郎中看着她,欲言又止,半晌才道:「既然对你算不得好,而且人走了,你也无需怎么记挂他们,好好过自己的日子才最要紧。」 程令仪点了点头,「嗯,我明白。」 钱郎中默了片刻,又问:「程丫头,你跟傅家那个书生关系如何?」 程令仪微愣,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为何会这么问。 钱郎中慈和地笑了笑,「你莫多想,女子出嫁从夫,拜师不是小事,既然你爹娘不在,自然也要问问你相公和婆母的意思,他们如果都支持你,你以后的路也会好走许多。」 程令仪笑了,「钱老,您是见过他们的,相公和娘对我学医一事,都没有异议。」 钱郎中点了点头,忽地又问:「那你相公待你如何,是否疼惜体谅你?」 程令仪心里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回答说:「他待我很好,从不干涉我任何决定。」 钱郎中像是微微松了一口气,脸上挂着一抹慈和的笑意,温声嘱咐道:「程丫头,你既然肯认我这个长辈,那我也嘱咐你几句心里话。」 顿了顿,才又说:「你婆婆是个好相与的,待你也不错,你要好好孝顺她,还有你相公,是个不错的后生,有才干不说,我瞧着人品也是极贵重的,日后必有大出息,你真心待他,他定然也不会辜负你。」 程令仪略感错愕,钱老以往从不跟她说这些,今日这是怎么了? 「钱老,您说这些做什么?」 钱郎中摆摆手,「人老了,总盼着你们这些小辈都好,这才啰嗦了几句,怎么,不愿意听啊?」 程令仪摇头笑道:「那怎么会,您吩咐的事,我都仔细记着呢。」 钱郎中哼了一声,「这还差不多。」 程令仪倒了一杯茶端给他,才又问:「钱老,那拜师的事?」 钱郎中白眼一翻,又恢復往日的样子。 「拜什么师,谁说要收你这个弟子了?」 第114章 快成了个药罐子 程令仪再度感到错愕,愣愣道:「您不收我,为何刚才还问了那么多?」 钱郎中呷了一口茶,「问问难道不行?」 程令仪点了点头,没说什么,面上却涌起一丝失落。 钱老助她开刀完成手术,教她药理,传授医术无不细緻,在她心里,早就把他当成自己的师长,她十分愿意拜钱老为师,只是没想到,他却不愿收自己。 钱郎中看着她的样子,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程丫头,今日之前我也没收你为徒,难道我就没传习你医术了吗?」 程令仪摇了摇头。 钱郎中又道:「你身怀绝技,一开始,老夫便是被你这手开刀治伤的手艺所折服的,我教你,既是惜才,也是想看着你救治更多的伤患,但我也并非没有私心。你看,因为你的手艺,好多治外伤的人都是奔着你来的,回春堂也因此声名远扬,成了城中排得上号的医馆,就连收的诊金也翻了倍,老夫还又雇了一名坐堂郎中,名和利都有了,这也是沾了你的光。」 「老夫以为,你我更像是合作关系,我教你医术,你给回春堂带来好处,所以,我并不够资格做你的师父,而且,以你的本事,可以拜入医术更加高明的人门下,老夫的目的皆已达到,就不再白白占着这个名头了。」 听到这么说,程令仪心里的那点失落散去,笑了笑道:「不管怎么样,我心里都敬您为恩师。」 钱郎中笑呵呵的,「我也把你当弟子看,所以有没有那个名头,又有什么两样?」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3页 程令仪笑着点了点头,「您说的是。」 程令仪在回春堂的时候,为了让她熟悉药材,向来都是由她来抓药。 可今日,钱郎中却破天荒地亲自在药柜前给她配置调理身体的药材。 今日回春堂中病患极多,忙了一天,钱郎中脸上已满是疲态,程令仪怕他累着,忙要上前去接手。 钱郎中却是一把将她拂开,「你歇着去,这方子装在老夫心里,没写出来,我还是自己来吧,免得出错。」 晚上,春草将药熬好,刚端过来,傅玖便来了。 程令仪笑笑问:「你怎么来了?」 自从不在一间屋子住,程令仪白日又时常出门不在家,两人除了晚上一家人一起吃饭,几乎很少说上话。 傅玖面含担忧,「娘说你病了,我来瞧瞧你。」 他目光落在桌上那碗黑漆漆的药里,「令仪,你这是怎么了?」 程令仪伸手示意他坐下,笑着道:「我没生病,这药只不过是调理身体用的。」 傅玖眉头却还是没有展开,他盯着程令仪,从发梢到脚尖细细看了一遍。 她瘦了许多,原本丰腴的身型,如今看着只是略微多了一丝肉感,两颊也削减下去,脸上的肉一少,显得那眉眼愈发秀雅,琼鼻挺峭,红唇饱满,端是一副清丽动人的模样。 好看是好看了。 可傅玖总觉得,她的气色似乎不如往常,脸颊上时不时总像是泛着一股青白之色一样。 程令仪见他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半晌也不说话,不由好笑地道:「我真的没事,你看了这大半天,看出什么名堂了吗?」 傅玖摇摇头,却还是放心不下。 「令仪,你别太累着自己。」 程令仪点了点头,玩笑道:「我可是最会享受的人,除了非做不可的正事,我才不会累着自己。」 傅玖见她言谈如常,看不出来异色,才稍稍放下心。 伸手探了一下药碗的温度,而后便把药递给她,「药凉一会儿就行,得趁热喝了药效才好。」 「不用这么紧张,调理身体的补药而已。」 「不管什么药都一样。」 程令仪拗不过他,只好捧着药碗小口小口喝了起来。 一小碗药喝了一盏茶的功夫才喝完,程令仪面目扭曲,把药碗一放,便立即端起茶水漱口,痛苦地道:「我保证,这是我两辈子以来,喝过的最苦的药。」 傅玖笑了,「何来的两辈子?」 程令仪道:「我怕说成一辈子,不足以体现药的苦。」 「良药苦口。」 傅玖不知从哪掏出一个油纸包,递了过去,「知道你要吃药,我便去街上买了蜜饯,你尝尝甜不甜?」 程令仪打开油纸包,取了一颗含在口中,嘴里的味道这才好受许多。 她眉眼间溢出笑,「很甜。」 两人坐着说了一会儿话,傅玖见天色已晚,不愿打扰到她休息,强忍着心中的不舍,离开了程令仪的住所。 - 日子一天天过着,程令仪喝完了第一副药,钱郎中陆陆续续又给她重开了几贴。 成日喝药,比吃饭都准时,程令仪觉得自己都快成了个药罐子,关键每次钱老给她开的药还不一样,就这样一日不错的喝了十来日,这苦药都快喝得她吃不下饭了。 就在她怀疑自己身体是不是有什么大问题,而钱老又没告诉她的时候,钱郎中给她把了一下脉,笑呵呵地说她气色好多了,可以停药,她这才放下心来。 不然,她险些就要以为自己是得了什么恶疾。 她正为能停药而欣喜,却没注意到一旁的钱老脸上虽挂着笑,眼中却是一抹沉沉的哀悯。 中秋一过,气候也凉了起来,衣裳也从薄薄的夏衣,变成了能抵御凉风的秋衫。 三年一度的秋闱如期而至。 参加秋闱的考生要在贡院待九日,江氏早早地就把衣裳吃食都准备好了,一家人送傅玖到贡院门口,江氏拉着长子的手殷殷嘱咐:贡院冷,让他穿暖和,做的吃食也别忘了吃…… 傅玖一一点头答应。 和江氏说完话,他才看向程令仪她们。 傅珊笑着说:「大哥哥,妹子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就祝你一切顺利!」 傅瑶拽着傅玖的衣裳,仰着小脸说:「大哥哥,等你考完,瑶瑶把攒的桂花糖都给你吃!」 傅玖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又看向了程令仪。 程令仪也望着他,微微一笑道:「祝你此行旗开得胜,蟾宫折桂,我们等你。」 傅玖缓慢而坚定地点了下头,转过身排进了搜身进场的队伍里。 第115章 秋闱放榜 九天一晃而过,外人不知科考的艰辛,但却时常能在贡院门口看到从里面抬出来的人。 有的是不堪忍受考试的漫长枯燥,自动放弃;有的是考场中作弊,被当场打了几十棍丢出来;还有饿晕和染上风寒的。 贡院开门放人那日,江氏和程令仪也早早过来等着。 九日不见,傅玖一副蓬头垢面的样子,眼底泛着青黑,下颌鬍子拉碴的,看起来格外邋遢。 江氏一见着儿子便拉住他的手,一叠声紧张地问他怎么样。 程令仪笑着把手上的披风递给他。 傅玖穿好披风,淡淡笑了笑说:「娘,令仪,叫你们久等了,我没事,你们给我准备的东西很充足,我在里面没冻着没饿着。」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4页 他神情虽然疲惫,眼里却有淡淡的喜悦,就像是积攒多年的心愿一下释然了。 「那就好,玖儿,你感觉考的怎么样?」江氏问道。 其实她并不在乎这次考试的结果,只是关心儿子才顺嘴问了一句。 这大半年来,自家儿子从一个将死的残废恢復成一个正常人,已经让她十分心满愿足,更别说儿子还恢復了秀才身份。 前段日子她回村了一次,村里逢人都要称她一声秀才娘。 如今,儿子有前途,儿媳能赚钱,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即便这次儿子没考上,那也不打紧,过三年再重新再考便是,毕竟儿子才十八,还年轻。 傅玖说:「我尽力了。」 他已尽了自己的全力,至于结果如何,就不是他能决定的了。 程令仪笑着沖他点了点头,「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嗯。」傅玖也含笑回望着她。 今日贡院门口全是接考生回家的人,路上车水马龙,到处是人,将街道堵得水泄不通。 三人跟着人流走了许久,都没挪动几步。 江氏唏嘘道:「幸好听了令仪的话,没坐马车来,不然就出不去了。」 她有些担忧地看向儿子,「玖儿,你还撑得住不?」 虽然傅玖说了没事,可她心疼儿子,恨不得立刻就让他吃上一碗热饭了睡觉。 江氏索性一左一右牵起儿子和儿媳的手,领着两人顺着人群里的空隙快速穿梭,不多时,便回到了梅园。 傅玖身边分配来伺候的人叫胡当,才十五岁,但已经长得十分壮实,一脸憨相,不过话很少,做事也很妥当。 他知道傅玖今日回来,没等人吩咐便备好了洗澡水,叫厨房里做了饭提前热着。 眼下傅玖刚一进前院,便被他拖去沐浴更衣,然后按在桌前吃饭。 菜不多,一道烧茄子,一道红烧鱼,还有一个蛋花汤。 虽然只是简单的家常菜,但经叶家送来的厨娘之手做出来,也变得美味异常,香气直往人鼻子里钻。 傅玖在贡院这九日,吃的只有干粮就凉水,眼下看到热腾腾的饭菜,忍不住食指大动。 「娘,令仪,你们也陪我吃些吧。」 两人都摇了摇头,江氏道:「这才半下午,我们晌午吃过饭还不饿,你快吃,吃了好生睡一觉。」 闻言,傅玖才开始动筷,饱餐一顿后,他便在江氏的催促下上床歇息了。 - 秋闱放榜已是半个月后。 九月的天气更冷了,程令仪穿好衣裳,繫着夹有薄棉的披风,才来到前院和傅玖一起上了车。 这回江氏没跟上,只他们两个人去衙门口看名单。 车厢里,傅玖静静坐着,未发一言。 程令仪笑了笑说:「别紧张,考上秀才已是不易,能中举的人更是凤毛麟角,你走到这一步已经很优秀了,胜过大多数人,揭榜的结果无论是好是坏,都只是检验你这一次的成果而已,中榜固然可喜,但更要再接再厉,落榜了也不要紧,大不了就等三年再来,只要信念足够坚定,什么都不能打败你,你六年前便能做到的事,现在我相信也一样可以……」 她叨叨了半天,傅玖却并不说话,只静静看着她。 「你……?」 程令仪正待要问,傅玖忽然笑了。 这个笑,和他往日浅淡的笑容不同,先是唇角勾了起来,渐渐又咧出一排牙齿,眼角也因笑意太甚,从而压出了几条褶子。 墨黑的瞳仁里星光点点,眉眼间尽是明朗的笑意,如春风起,朝日升,和煦得就像冬日里的阳光,暖意直压心底。 程令仪从未见他这样恣意地笑过,一时不由看呆了。 傅玖小心地拉过她的手,合在自己的双掌之中,温柔地说:「令仪,能遇见你,是我此生最大的福气。」 他眼神炽热,紧紧地盯着程令仪。 程令仪有些不自在,抽了一下手却没有挣脱,只好侧过了头,脸颊微红地道:「说的是放榜的事,你怎么扯到了我身上?」 「没有你,我哪来的今日?」他轻声说,眼里的柔情几乎快化了成水。 他何德何能,遇见了她。 将他从低谷中拉出来,给他治伤,支持他读书,鼓励他,陪伴他,在这个重要的时刻,又如此温柔的开解他。 程令仪被他的目光逼得无处可躲,垂着眼道:「也不能这么说,如今虽然是我付出的多一些,可等你有了出头之日,说不定就要反过来罩着我,这是咱们说好的事,你我既然合作,又何必计较这些,反正总归都是各取所需……」 她还没说完,傅玖忽而拉住她的胳膊,将她扯向怀中。 程令仪一时不妨,结结实实地栽进了他怀里,想要挣脱,却立即被一双有力的臂膀紧紧箍住。 傅玖下巴蹭着她的头髮,低低的问:「令仪,你我之间,难道仅仅只是各取所需吗?」 仅仅只是各取所需吗? 程令仪问自己,但她也给不出回答。 傅玖容貌出众,博学多才,性子也温和恬淡,对着这样一个翩翩公子,只要是个正常人,就很难不动心。 可动心了又如何? 她是穿越过来的程令仪,不是原身。 即便现在和傅家人相处融洽,她也没有把握能做好一个妻子,一个被世俗要求相夫教子的妻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5页 第116章 是我逾矩了 耳边是他沉重有力的心跳,程令仪感觉自己的心,仿佛也快要跳出了胸膛。 两人都没有说话,一片沉默中,只能听得见外间的喧闹。 马儿嘶鸣声,叫卖声,人语声,声声入耳,但却不入心。 程令仪好像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不是各取所需的合作关系,那又是什么呢? 夫妻? 可一开始,她只是一个沖喜的工具,从未跟傅玖有过夫妻之实,眼下傅家人虽然万般信任依赖她,一旦这个平衡被打破,他们对她可还会像现在这样包容? 而且,他们从不知道自己的底线。 作为一个有着现代灵魂的穿越者,她厌恶封建礼教对女性的束缚,厌恶三从四德那一套说辞,更厌恶被禁锢自由。 如今傅玖也算争气,若真是中了举,前途便一片光明,傅家有没有自己的帮助都无所谓,既然不再倚靠她,一旦她跟傅玖做了真正的夫妻,有了孩子,他们可还会由着她在外面做自己想做的事? 而且,她不接受天晟朝一夫多妻的制度,想做她的丈夫,便绝不可有第二个女人。 这些话,她从未对别人说起过,也没有人问过她。 如果他们知道,可会视她为异类,从而厌恶疏远她? 思绪快速翻转,程令仪知道自己不该犹豫,一时的心动,怎能压上一生的幸福? 她是程令仪,但她又不是原来的程令仪。 她一把推开傅玖,面上显现出一丝愠色,「未见桂榜,眼下还不知是否高中,你便张狂起来了吗?」 「是什么让你觉得我跟你不是各取所需,竟当街对我做出这样登徒子的行径?」 她面色清冷,「我说过,我们是合作关系,你也知道,我如今靠着做买卖赚了不少钱,可我不仅需要钱,还要权势来庇佑我的安稳,所以我才押中了你,选择扶持你,如果你有任何不愿,我们可以随时终止,而不是像现在这般轻薄于我,别忘了,一开始,是你先答应要放我走的。」 这是程令仪第一次对自己说重话。 傅玖眼里的神采渐渐淡去,染上了一层失落,他抿了抿唇,「令仪,我喜欢……」 程令仪打断道:「我就当你是一时得意,这才言行有失,你我互相利用,达到自己的目的有何不好,为什么非要打破这份平衡?」 「就只是……利用而已吗?」 傅玖望着她,眼里像是下起了雨,哀伤得让人不忍多看。 程令仪狠下心不答话。 过了半晌,傅玖才点了点头,轻声道:「对不住,是我逾矩了。」 看着他这副样子,程令仪心里也不好受,嘆了口气道:「就像之前一样不好吗?」 傅玖眼神黯淡,「之前很好,是我贪心,才想得到更多,其实我早该知道,在你决定与我分居之时,就已经做出了你的选择。」 程令仪默然。 的确,她来到这个世界便是孤身一人,她还没有想好是否要择一人同行,所以,她并没有做好准备接受傅玖。 亦不知,他是否合适同行。 马车忽然停下,应该是到地方了,傅玖率先下车,像往常一样伸手去接程令仪。 程令仪也把手放了上去。 两人看起来就如同一对恩爱的年轻夫妻,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这是他们的心,离得最远的一次。 桂榜下汇聚了不少人,有人兴奋地高唿,有人痛哭流涕地哀嚎。 两人好不容易才挤到榜下,傅玖还在从后往前慢慢找着自己的名字,程令仪却突然惊叫出声。 「第一,是第一!」 只见桂榜上排行第一的,正是傅玖的名字! 傅玖连忙往最上方看去,第一名竟然真的是自己的名字,他唇角微微溢出一个浅笑。 程令仪似乎已经忘却刚才的事,满眼兴奋地望着他,「看到了吗?你是第一!傅玖,你不止做到了,还做得最好!」 看着她满是骄傲的笑脸,傅玖眼中这才渐渐流露出喜悦,点头道:「嗯,没有辜负你们的期望。」 一旁的人听到他们说话,知道傅玖是本次乡试的魁首,面上俱是惊嘆不已。 「老天爷,我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年轻的举人老爷,恭喜恭喜呀!」 「了不得了不得,年纪轻轻就高中解元,来年春闱进京,可真是给咱们永宁府长脸了!」 「对呀,刚才第二名我也见了,都是个白鬍子老头了,这位傅举人却如此年轻,日后必能大展宏图啊!」 认识的,不认识的,听说傅玖考中解元,都纷纷拱手相贺。 甚至还有人夸赞程令仪,说她福气好,嫁了这样一个少年英才的相公,更有甚者,竟然有人当着她的面,要把家中的女儿介绍给傅玖认识,若不是看到傅玖脸色不好,只怕当场就要把信物塞给他了。 程令仪淡淡瞧着,心想这还只是中了举,若是来年再考中进士,摆在眼前的诱惑只怕更多。 到时,他便不再是牛湾村的一介小小书生了,心里真的能只装下她吗? 罢了,想那么多做什么? 两人还是就这般吧。 傅玖看着她脸上温和的笑意,只觉得冷意却渗到了心底,没有再与众人周旋,他一把抓住程令仪的袖子,将她拉出了人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6页 「走吧,回家。」 程令仪点了点头,正要走,面前却又有一人迎面过来。 是傅磊。 他脸色阴沉得可怕,直勾勾地盯着傅玖,既不让路,也不说话。 程令仪拉着傅玖往另一个方向走,傅磊却一个跨步追了上来,又将两人拦住。 程令仪睨着他,「好狗不挡道。」 傅磊冷笑一声,「除了这句,你就没别的说辞了吗?贱妇,别惹我,今日我的目标是傅玖。」 他眼中满是阴鸷,「傅玖,这下你一定得意坏了吧?你考中了解元,而我却名落孙山,你在背后还指不定怎么嘲笑我的无能。」 傅玖皱了皱眉,「你是否考中,跟我没有关系,我也没这么多闲心来嘲笑你。」 「你装什么!」 傅磊突然嘶吼出声,「就凭你一个靠着女人翻身的废物,也配做出这副清高的样子?」 第117章 好大的威风 傅玖冷然道:「是你觉得我清高,我自问没对你做过什么过分的事,可你做了什么,你心里有数。」 傅磊知道他指的是那件事,眼神闪了闪,「说话要讲究证据,你别风大闪了舌头!」 傅玖眼神沉冷,「只要做过,就有一定会有痕迹,证据总能找到。」 傅磊面上满是不在乎,「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说的这些,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傅玖冷漠地看着他,语气警告,「日后,你少出现在我们面前。」 傅磊气笑了,拳头捏的咯吱作响,恨不得能一拳挥到傅玖脸上,可四周都是人,傅玖考中举人,等同于有了官身,他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动手。 强行按捺下心里的火气,冷笑着道:「堂兄真是好大的威风,高中解元之后,说话果然硬气了不少,如今连自家亲戚都不认了吗?弟弟我只是来向你道一声恭贺。」 「你最好真的只是来道贺。」 傅玖扫了他一眼,拉着程令仪出了人群。 这回傅磊没再跟上去,他盯着两人的背影,仿佛要用眼神将他们戳几个血洞。 背后的视线一直黏在身上,让程令仪感到有些不安,她看了一眼身后,远远都能感受到傅磊脸上的暴戾阴鸷,皱眉道:「按傅磊的性子,以前他压你一头时,都对你处处刁难,如今你中了解元,他心里定是万般妒恨,会不会做出什么偏激的事来?」 傅玖默然片刻,摇了摇头。 「应该不会,他不是苏青麦那般能豁得开,他身有功名,最是爱惜自己的名声,不然一开始咱们也无法用府学教授来钳制他,他虽恨我,可我如今的举子身份等同于半个官身,贸然对我出手,以下犯上,是要吃罪责的,他应该不会轻易冒险。」 程令仪稍稍放下心,嘆道:「也对,他将苏青麦撵走就是为了不牵连到他,想以绝后患,这样的人,做事自然也要三思,不过,我们也不能不妨。」 傅玖点头道:「嗯,我会当心他的。」 两人说着话,上了街角的马车。 马车一路行进,还没到梅园,远远就听到一阵热闹的锣鼓声,程令仪掀开车帘一看,只见梅园外面竟围了一堆人,锣鼓声就是从自家门口传出来的。 她回身笑了笑,「看这架势,应该是报喜的人来了吧?」 两人下了车,不知是谁吆喝了一声,「解元老爷回来了!」 人群顿时给两人让开了一条路,锣鼓声愈发喧天地响,众人都围着傅玖和程令仪道喜。 江氏和两个女儿站在门外,一脸喜气洋洋,十分爽快地挨着给人散赏钱。 这大概是江氏此生给钱最大方的时候了,她也不数,从木匣里抓到多少是多少,讨赏的人都分得了她给的赏钱。 一套流程下来,梅园热闹了大半天,众人才终于散去。 傅瑶牵着江氏的手,叽叽喳喳地问:「娘,他们刚才为什么叫你老夫人呀?娘,瑶儿觉得你不老,那些人是在骂你吗?」 江氏摸了摸小闺女的头,脸上的笑意简直收不住。 「傻妮子,他们叫娘老夫人,是因为你大哥哥如今做了举人老爷,他是老爷,你大嫂嫂便是夫人,娘自然也成了老夫人。」 傅瑶更疑惑了,「可大哥哥这么年轻,怎么能叫老爷呢?」 听到小闺女这等天真的言语,江氏笑着解释道:「你大哥哥是年轻,但这个叫法只是表现尊敬,并不是说他人老,反正啊,眼下你大哥哥考中了举人,是能做官的,所以在别人眼里,咱们就跟以前不一样了。」 傅瑶拍着手,欢唿出声,「大哥哥也太厉害了!」 傅珊也高兴不已,今日看着众人羡慕尊敬的眼神,她只觉得自己的腰板都挺得更直了。 程令仪吩咐厨娘好好做了一桌饭菜,又让胡当去街上买了两坛好酒回来,以此庆贺傅玖高中。 除了傅瑶,其余人都喝了一些酒。 江氏酒量浅,没喝两杯就有些醉了,可她兴致高昂,傅玖和程令仪不忍扫她的兴,便没拦着。 傅珊也不怎么能喝,只喝了一杯就倒在桌子上睡了。 一家五口吃饭,江氏絮絮叨叨说着傅玖小时候的趣事,傅珊睡得不省人事,傅瑶偷偷用筷子蘸着江氏杯子里的酒液往嘴里喂,一张小脸通红。 只有程令仪和傅玖是在认真的喝酒。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7页 程令仪给两人斟满酒,端起一杯道:「还没来得及恭贺你,离登上高处又近了一步。」 傅玖轻轻点头,「没有辜负你的期望就好。」 两人都仰头一饮而尽。 不知过了多久,江氏似乎有些撑不住了,手支着额头打盹儿,傅瑶也半眯着眼睛,一脸困顿。 程令仪见状,便叫春草带人把她们都带下去休息。 她饮尽杯中之酒,微笑着道:「夜深了,时候也不早,听说明日你还要参加府尊大人为本届举子筹办的鹿鸣宴,早些歇息着吧。」 她站起身想走,傅玖却一把拽住了她的袖子。 程令仪不解地望着他,「若没尽兴,明日鹿鸣宴人才汇聚,里面有不少达官显贵,你身为解元,一定备受瞩目,到时你可与他们饮酒阔谈,我酒量不佳,恐怕不能陪着你大醉一场了。」 其实也不是不能喝,只是她知道自己喝醉酒的德行。 今日才刚跟傅玖把话挑明,她怕自己一喝醉,再做出什么令人误解的事就不好了。 傅玖静静望着她,「不喝酒,再陪我坐一会儿。」 程令仪有些迟疑。 似乎是怕她不答应,傅玖抬手指了指天上,略带些哀求地道:「陪我看一会儿月亮,好吗?」 程令仪站在窗口,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夜空中繁星点点,拱卫着一轮半圆的月亮。 秋夜的月和夏夜截然不同,尽管月亮都是一样,可那清辉照在身上,让人总觉得带着一股寒意。 程令仪在窗口站了一阵,莫名连打了几个喷嚏。 傅玖忙把披风给她递过去,一脸关切地问:「令仪,你冷吗?罢了,不看月亮了,我先送你回屋吧。」 第118章 臭棋篓子 「没事,我不冷。」 程令仪摇了摇头,仍旧站在原地,保持着仰头的姿势望着天上。 傅玖见状,也走过去站在她身侧。 在牛湾村的时候,两人就是这般并肩站在一起赏月,自从来了府城,似乎事情也变多了,两人各自忙着,倒鲜少有这般闲情逸緻。 两人都没说话,过了一阵,傅玖率先打破沉默。 「夜深了,令仪,我送你回去睡吧。」 程令仪摇摇头,「不用了,有春草陪我,走几步过去就到了,你歇着吧。」 若是往日,傅玖一定要亲自送她进了屋才放心,眼下听到她这样说,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好。」 - 中举之后,傅玖原本宁静的生活立马被打破,他几乎每日都能收到不同人送来的请柬,邀请他赴宴。 有些请柬可以婉拒,可有些却是城中颇具名望之人发出来的,他只能应邀。 还有一些平常三桿子打不着的亲戚,都纷纷寻上门来找他,想与他攀攀关系,亲近亲近。 不过,好在有江氏帮他应付这些人,不然他除了应酬,便抽不出时间做学问了。 举人身份虽然已经有做官资格,但也只是被列入一些候补名目中,还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才轮得上,而且,以举人身份入仕,前途也会受到局限。 所以除了一些年迈的举子,一般人都会争取来年进京参加春闱,拼搏一把,只有考中进士,才算真正的鱼跃龙门,能够一脚踏进。 傅玖年纪轻轻便高中解元,自然有望在春闱中一展风采。 春闱是来年的二三月份,算下来离考试不足半年,他还得潜心钻研学问,是以更加忙碌异常。 程令仪这些日子也没闲着。 整改之后的望云阁在城中反响很是不错,利润也比先前翻了两番。 还有叶茵茵手上的两家茶楼,在她的几番调试之下,新增了许多品类的『果茶饮。』 什么『棒打鲜橙』、『金桔香橼』、『烧仙草』,「桑葚莓莓」…… 水果与茶饮相结合的形式一在府城出现,便受到了众多人的追捧,特别是那些年轻的夫人小姐,尤其爱喝这等酸甜有滋味的茶饮。 这些买卖接连成功之后,程令仪行事愈发大胆起来。 她与叶茵茵两人联手,一个敢想敢说,一个敢做敢为,竟然真的把叶家许多奄奄一息产业,又恢復了生机。 她们这番做法,在城中引起了不小的动静。 叶家的产业每新出一个点子,几乎都会成为城中的风向标,酒楼茶馆,绸缎布庄,金银首饰,胭脂水粉…… 花样简直层出不穷。 要么是商品推陈出新,要么是售卖手段新颖夺目,总有抓人眼球的地方。 城中商贾纷纷猜测,叶家难道是请了什么高人? - 北风起,黄叶落,树上的叶子从枯黄到凋零,眨眼便过去了一个多月,冬天也来了。 冬月初一这天下了雨,程令仪没有外出,叶茵茵过来寻她。 屋子里烧着暖暖的炭炉,两人窝在梅园,一边品茶,一边对弈。 程令仪不会下棋,叶茵茵教了她许久,她也才勉强记住规则,两人对弈,总是叶茵茵赢。 程令仪气闷,把棋子一丢,赌气道:「不玩了,总是我输,这样有甚意思?」 叶茵茵毫不留情地嘲笑道:「你个臭棋篓子,若不是干坐着无聊,我还不跟你下呢!」 程令仪不止棋艺奇差,棋品也不好,要么时常悔棋,要么便是胡乱落子,气得人无话可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8页 她真想不明白,平日里这么聪慧的一个人,怎么就学不会下棋呢? 程令仪哼哼两声,「不下就不下,那便喝茶罢!」 叶茵茵翻了个白眼,有些无奈道:「程姐姐,姐夫可是乡试解元,定是精通棋艺,他怎么就不知道教教你?」 程令仪撇了撇嘴,「他每日那么忙,还要读书,哪有这等闲工夫?」 已经过去一个多月,傅玖虽不怎么像之前那般时常出门应酬,但还是很忙,两人经常几日才能见一次面,说几句话。 叶茵茵调笑道:「哟哟哟,程姐姐,你这是不满姐夫没时间陪你了?」 程令仪:「……」 她想解释,可又怕越描越黑,索性不说话,就当是默认了。 不过叶茵茵也没有继续纠缠这个话题,而是笑着说:「程姐姐,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我爹爹手底下的那十个管事吗?以前一个个的都对我视而不见,爱答不理,如今倒是殷勤得很,每日请安问候,主动汇报帐本,真是稀罕,他们待我爹爹都没这么讨好过!」 程令仪笑着说:「如今府城中谁人不知?跟着叶大小姐混有肉吃,他们当然眼馋。」 「不过这是好事呀,几个月来,我们动的大多都是你手上的私产,你们叶家的产业,除了那些已经被架空的,真正有实力的那一部分,倒是还没怎么被我们改动过,你正好可以趁此机会,将生意接手过来。」 叶茵茵笑道:「我爹爹很早就是这么说的,可我不愿意,非得吊一吊他们的胃口才是,我宁可花心思在那些濒临关张的店铺中,也不愿让他们白捡了这好处,我要叫他们亲眼看着,他们究竟了错过了什么。」 程令仪无奈摇头,「你啊,不过有点气性也好,免得旁人以为你好欺负,就敢为所欲为。」 叶茵茵嘿嘿笑道:「程姐姐,我就知道你懂我!」 程令仪笑着抬手给她添了一杯茶,忽道:「茵茵,说起这个,我倒有一件事有些犹豫。」 叶茵茵问:「什么事,程姐姐?」 程令仪沉默了一阵才道:「茵茵,托你的福,我有了施展拳脚的地方,短短几个月时间,我已经分走你手上好几家铺子的利润,如果还要继续下去,甚至要让我插足到叶家的产业中,这是不是有些不妥……」 整改成功的这几家店,一个月的分红加起来都有上万两银子了。 虽是一早就说好的,可她拿着叶家这么多利润,心里还是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第119章 公子能站起来了 听她这样说,叶茵茵笑眯眯地道:「程姐姐,你担心什么,这本就是你应得的。」 程令仪摇了摇头,「你的私产你能做主,我那一份自是拿的心安理得,可叶家的产业那么多,如今这钱拿在我手里,总有些烫手……」 叶茵茵抿了一口茶,道破她的心思。 「程姐姐,你是怕我爹爹他们会有意见?」 程令仪既没点头,也没摇头,「我总归是个外人,只动动嘴,每月就能从叶家拿这么多好处,实在太容易了些。」 叶茵茵扑哧一声笑出来,「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我爹爹早就说了,用人不疑,叶家给得起,而且,谁说你只是动嘴?」 「程姐姐,我都好奇你这脑子是如何长的,里面怎么装了那么多稀奇的主意?似乎就没有你不会的,你可才不是只动嘴那么简单,那些新奇吃食茶饮,难道不都是你亲自教会厨子的吗?还有那些衣裳首饰的花样子,不都是你绘制出来的?」 她接着说:「而且,比起你得到的,你帮叶家赚了更多,咱们互相合作,谁也没吃亏,大家有钱一起赚嘛,说真的,我还生怕给你的不够多,哪天你就走了呢!爹爹常教我兵法,军队中有军师,虽是一介文职,但在上万人的军营中,下能整顿军队,上能约束主将,能不能打胜仗全靠他的智计,程姐姐,我觉得你也是一样的。」 程令仪笑出来,「茵茵,这可就是你抬举我了,我跟军师哪能比?」 「差不多嘛!反正程姐姐,你完全不必有此担心,当初你怕我是利用你,又不能给出令你满意的酬劳,如今我做到了,你怎么还顾虑起来了呢?再说了,只有达到了约定的条件,你才能拿到分红,若是没达到,你还得绞尽脑汁地替我想法子出主意,所以啊,你赚的那些钱,都是你应得的。」 程令仪心里彻底放下了顾虑,笑道:「听你一席话,倒是我想的狭隘了。」 叶茵茵嘿嘿地笑,她看了一眼窗外,忽然搓了搓手,「不说这些了,程姐姐,你这院里的梅花已经结出满树花苞,恐怕不久便能开花了,今冬还没有下雪,也不知是梅花先开,还是雪先下来?」 程令仪也看向了窗外的梅林,面带微笑说:「花匠说梅花耐寒,虽然结了花苞,也要等再冷一些时候才会开放,估摸着就是下雪左右。」 「能在雪天开最好,咱们说好了要在这里赏花赏雪,用梅花上的雪水烹茶,如此才算两全其美。」 程令仪笑说:「就快到时候了。」 春草在炭炉上给两人烤了栗子,刚烤熟的栗子香气四溢,就是剥起来有些烫手。 叶茵茵取了一颗栗子,小心地剥着壳,忽然又说:「程姐姐,你这里是梅园,雪天有梅花可赏,我哥哥那里是竹园,等下了雪,翠绿的竹子映着皑皑白雪,也煞是好看,到时我邀你过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9页 说到竹园,程令仪不由问道:「对了,许久未曾见过叶公子,他近日恢復得怎么样了?」 叶茵茵笑意泛暖,「哥哥很好,程姐姐,正如你说的那样,经络疗养虽然见效慢,但哥哥的确是在慢慢好转的,调养了这几个月,哥哥恢復了许多,腰以下渐渐都有了知觉,已经能自己翻身屈腿了,只是他卧床两年,腿上力量弱,还不能站起来,不过,他也在慢慢尝试,相信坚持下去,哥哥一定能好起来!」 程令仪吃了一颗烤栗子,满嘴栗子的清香,笑着说:「那就好。」 正说着话,一位梅园的侍女忽然走进来,行礼恭敬地道:「夫人,叶姑娘,竹园来人传话说,请叶姑娘立即过去。」 侍女名叫谷蓝,程令仪见她言行妥当,便叫她跟着春草一起在自己身边做事。 叶茵茵惊讶道:「难道是哥哥找我,可他怎么知道我在这?竹园来的人还有没有说什么?」 谷蓝道:「具体什么事奴婢不知,但来人还没走,叶姑娘,您可要把他叫进来问话?」 程令仪挥手说:「叫进来吧,问清楚到底有什么事,免得叶姑娘忧心。」 谷蓝恭谨退下,没一会儿,便带了一个小厮模样的人进来。 这人叶茵茵和程令仪都认识,是常发的儿子常宇。 叶茵茵问:「常宇,哥哥让你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常宇脸上是压不住的喜意,「回禀姑娘,父亲让我来告诉您,公子能站起来了!」 「什么!」 叶茵茵惊讶得一下站起身,险些打翻面前的茶杯。 她激动地道:「常宇,你再说一遍,哥哥他……真的站起来了?」 常宇重重点头,「姑娘,的确是这样,公子今日午睡没留人在屋中伺候,父亲估摸着时辰过去的时候,正好看见公子扶着床沿下了地,虽有些摇摇晃晃的,可公子的确是自己站起来了!父亲第一时间便让人去叶宅报信,老爷和夫人都来了,夫人说您来了梅园,这让小人来这里寻您。」 叶茵茵欣喜地抓住程令仪的手,「程姐姐,我们才刚说到哥哥,就有喜讯传来,真是太好了!」 程令仪笑着道:「叶公子能恢復,的确可喜可贺,茵茵,你爹娘和哥哥都在等你,快些回去吧,咱们改日再聚。」 叶茵茵抓着她的手不放,「程姐姐,你是治好我哥哥的大功臣,你也同我一起去看看他吧!」 程令仪也想看看叶在洲现在的状态,想了想便没拒绝,点头应下了。 两人一同上了马车,直奔竹园而去。 许久未来竹园,虽是冬日,竹园中也到处都是青翠的竹子,丝毫不见颓败。 一路来到叶在洲的院子,一进门,还未见到人,叶茵茵就先唿喊了起来:「哥哥,哥哥——」 坐在软榻上的叶在洲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在这呢,也是个大姑娘了,怎么还像小时候一样冒冒失失的?」 话说完,他便看到跟在叶茵茵身后进来的程令仪,微微一愣后,笑着沖她颔首。 「程郎中,许久不见。」 第120章 独当一面 周氏也笑着道:「是令仪呀,一定是茵儿拖着你来的,倒是劳烦你跑一趟了。」 程令仪成日跟叶茵茵在一起,去过许多回叶宅,跟周氏也算熟了,笑着给夫妇俩见礼。 「伯父伯母,叶公子恢復是一桩喜事,我过来看一眼也放心。」 周氏笑道:「多亏有你,不然洲儿也没有今日,那就劳烦你再帮他瞧瞧吧。」 程令仪点了点头,看向了叶在洲,「叶公子,你还能站起来走动吗?」 叶在洲没有说话,手撑在炕桌上,十分缓慢地站起了身。 常发上前将他搀着,带着他在屋子里走了两步,叶在洲每走一步都十分缓慢,无比艰难地挪动着步子,好似极其不适应现在的状态。 只走了两步,他便像是支撑不住,周氏立马上前和常发一起又将他扶回榻上坐着。 「程姐姐,怎么样,我哥哥算是好了吗?」 叶茵茵问道,屋中其余人也都一脸期待地望着她。 程令仪笑了笑说:「叶公子能站起来,就说明已经恢復得差不多了,日后行走不成问题,继续好好调养,距完全恢復也不远了。」 「太好了!」 众人全都高兴地笑起来。 叶在洲脸上也满是喜悦,他有些不敢相信,两年之后的今天,他竟然真的再次站起来了! 两年多了,今日他将脚再次踩在地上。 原来地面是这样坚硬结实,原来离开轮椅之后,站起来能看到的角度是这样开阔。 他深深地看了程令仪一眼,就是这个女子,看起来资歷不如任何一个他瞧过的郎中,性子也无礼,第一次来竹园就敢对他上下其手。 可也是她,竟然真的治好了自己。 程令仪见过了叶在洲,也就放下心来,很识相地没有再打搅他们一家人相聚,独自回了梅园。 - 下午,雨还在下。 外面凄风苦雨,又冷又颳风,所以街上的人很少,傅珊和江氏便也早早回来了。 程令仪闲来无事,便拿着刻了字的木牌教傅瑶识字,一旁的傅珊也饶有兴趣地听着。 见她听得认真,程令仪沖她也招了招手,「珊珊,过来一起学。」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0页 傅珊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大嫂嫂,我都这样大了,还能学会这些吗?」 小时候,大哥哥其实教过她识字。 可大哥哥在外读书不常回来,家里农活儿也忙,再加上村里就没有哪家的女孩是识字的,所以她只跟着大哥哥学了一半千字文,便也没再学了。 后来爹过世了,家里的担子都压到了娘身上,为了给娘减轻负担,她更是没时间学这些,如今虽然做着买卖,但她也只是会看帐本,以及勉强认一些字。 她心里十分羡慕像程令仪和叶茵茵这样腹有诗书的人,总想着要是能和他们一样就好了。 「只要想学,什么时候都不算晚。」 程令仪拉着她坐下,分了一些木牌给她,笑着说:「以前是没条件,现在日子好了,能多学些东西还是要学,女子虽然不能科举,但读书能明理,能开阔眼界,是受益一生的事,我不忙的时候可以教你们,或者,也能去找你们大哥哥,他一定也乐意指导你们,若我们俩都没空,那你们就去找谷蓝,她识文断字,身上也很有些本领。」 谷蓝应该是叶家精心调教出来的人,和叶茵茵身边的几个大丫鬟一样,书写算帐、下厨女红,样样都会。 江氏走过来,笑着道:「你们大嫂嫂说得对,多学点东西总没错,你们大哥哥如今有了功名,日后若是做了官,你们身为他妹子,什么都不会可不行,到时被人笑话,丢的可是你们大哥哥的脸面。」 程令仪笑了笑没说话。 傅瑶调皮地吐了吐舌,拌出一副鬼脸,「知道了,娘!」 傅珊神色却有些紧张起来,像是真的担心自己会给傅玖脸上抹黑。 程令仪安慰她道:「珊珊,话虽这么说,但你也没必要因为这些害怕,首先你要明白,读书识字是为了自己,即便你大哥哥日后做了官,到时你们可能也要出去应付交际,可他那时也一定能给你们提供更好的资源,慢慢学就是了,没什么好怕的。」 看着她脸上的笑意,傅珊总能从中找到一丝信心,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大嫂嫂!」 江氏眼中笑意浓厚,「令仪,珊儿和瑶儿跟在你身边,倒比我教的还好。」 程令仪摇了摇头,「我也只是把自己的一些经验讲给她们,算不得教了什么。」 江氏道:「怎么能不算?瑶儿小,就还罢了,可你看珊儿,跟了你大半年之后,性子大变,以前在外人面前话都不敢多说一句的人,如今在食摊上遇着客人闹事,也能平稳妥当地处理,当时连我都吓住了,可珊儿还面不改色,一身镇定地把事情解决了,她在外面能这样独当一面,还不都是受你教导的?令仪,这你可推脱不掉,我们啊,都是看在眼里的。」 她眼神慈爱,「这下我总算不担心,珊儿日后嫁人会受欺负了。」 江氏说完话,笑着将一卷软尺抖开。 「令仪,过来,让娘给你量量身,你瘦了这么多,早前我给你做的衣裳如今穿着又有些不合身了,我再重新给你做几件。」 程令仪摇摇头说:「娘,何必这么麻烦,成衣铺子里有绣娘,去买两身就是了。」 江氏无奈的睇了她一眼,「你这孩子,成衣铺子买的和自己做的能一样吗?自己做的衣裳穿着舒坦,如今我也不用下地干农活,闲着也是闲着,做衣裳又不费事,你眼光好,给娘画几个喜欢的花样子,娘都给你做出来。」 「谢谢娘。」 闻言,程令仪不再拒绝,笑着张开双臂任由她给自己测量。 傅瑶问道:「娘,大嫂嫂有新衣裳,那瑶儿和二姐姐有吗?」 江氏含笑看她一眼,「有,都有,你们是从小穿着我做的衣裳长大的,何曾少过你们的?」 程令仪眉眼间也染上笑,只觉得外间冷风冷雨,屋里却是暖意融融,身暖,心也暖。 第121章 早日让我抱上孙子 晚上,程令仪说想吃锅子,江氏便去准备食材,全部弄好之后等着一起煮。 天晟朝冬日也有吃锅子暖身的习惯,但锅底口味清淡,程令仪喜欢吃辣,凭着记忆里前世刷过的短视频,失败数次后,终于研制出了辣味锅底。 味道虽然和正宗的重庆火锅还有些差距,但也十分美味,麻辣鲜香,让人慾罢不能。 叶茵茵极爱吃,当即把这麻辣味的锅子应用到了酒楼里,获得一片好评。 冬日时蔬少,只有萝蔔白菜,冬瓜韭菜,但肉菜却很丰盛,有鲜嫩切成片的鸡肉、鱼片、肥瘦相间的羊肉,以及一条叶茵茵送过来的鹿腿,也被江氏切了一半用来涮锅子,剩下的一半留着烤了吃。 一切准备就绪,一家人在后院偏厅坐着,饭桌上摆满了菜式。 如今作坊里正在量产麻辣锅子的底料,所以底料也是现成的,正中央的锅子咕噜咕噜煮着,冒出阵阵香气,勾得人口水都忍不住往下流。 傅瑶眨巴着大眼睛,「娘,大嫂嫂,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开吃呀?锅子好香,瑶瑶好饿呀。」 程令仪摸了摸她的头,「再等等,你大哥哥还没回来。」 傅瑶撇撇嘴,嘟囔起来,「都这么晚了,天都黑了,大哥哥是不是不回来了呀?他也太忙了吧……」 江氏有些迟疑地道:「玖儿今日没说要出门啊,可这会儿却不见人,也不知干什么去了,要不咱们先吃吧,别等他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1页 程令仪笑了笑,「也好,他回来若是还没吃饭,再叫厨房给他做一份就是。」 说罢,她便站起来,开始往锅里下菜。 江氏看着她略显冷淡的神情,有些欲言又止,但还是忍下了,可吃饭时,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终于还是被程令仪发现了。 她问道:「娘,你怎么了?」 江氏放下碗,嘆了口气道:「令仪,你实话跟娘说说,你跟玖儿之间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 程令仪摇了摇头,「没有啊。」 江氏却不信,「你不用瞒着娘,娘是过来人,看得出你们已不如往常那般亲近了。」 她望着程令仪,眼神殷切。 「是不是玖儿这些天应酬多,冷落了你,你们才闹了矛盾?」 程令仪想说不是,可江氏没给她机会,又接着说道:「唉,我也不知他做了举人就变得这样忙,经常不着家不说,就连在家的时候,也不知多来关心问候你,这是他的错,娘会说他的,可是……」 她瞟了一眼两个专心吃饭的闺女,这才又压低声音道:「令仪,玖儿如今也已考完试,虽则明年还要上京赴考,但还有几个月时间,并不多么紧急,你跟玖儿是夫妻,一直这样分房别居也不是办法呀……若你气他冷落了你,今晚待他回来,娘就打他一顿替你出气!」 江氏越说越气愤,「哼,他也太分不清主次了,外人再重要,哪能比得过自己的娘子?况且你对他又恩深义重,他更是不能伤你的心。令仪,他要是敢辜负你,娘第一个不同意,娘不会容许他这么做,我一定叫他好好给你赔罪!」 程令仪不知如何解释,只能顺着她的话说:「娘,相公好不容易才有今日,我更要体谅他的辛苦,您就别操心了。」 「体谅什么?」 江氏语气发急,「他才刚考上举人,就把你丢在一旁,日后那还了得?我总想看着你们小两口和和美美的过日子,他做事不对,娘来替你管教……早些和好,也能早些睡回一间屋去,令仪啊,你是个能干的,玖儿如今也争气,娘还等着你们圆了房,早日让我抱上孙子呢……」 程令仪:「……」 听了江氏的话,她有些头疼,索性把锅都甩到傅玖身上。 「娘,不是我不愿,是相公他不愿,我们还是尊重他的意思,不要勉强他。」 听了这话,江氏更气了。 「反了天了,你这样好的女子,他有什么不愿的?我看他是被人捧得多了,飘了!也不看看曾经是谁对他不离不弃,百般照顾……」 程令仪揉了揉眉心,在心里替傅玖道了声自求多福。 她不说话,江氏却觉得她是在委屈,拉起她的手道:「令仪,你气归气,但也别太暗自伤心,玖儿是我养大的孩子,他的性子我清楚,娘相信他对你的心意,如今他只是一时的得意忘形罢了,管教管教一定能改。」 程令仪胡乱地点了两下头,眼睛望向锅里。 「鹿肉再煮就老了……」 江氏这才止住话头,忙起身给她夹菜,「快吃,都是你爱吃的,多吃些!」 - 傅玖晚上回来时,胡当还守在门口等他。 「不是让你别等我,自去睡吗?」 胡当躬了躬身,忽然凑近过来,压低声音道:「公子,老夫人在里面。」 他指了指身后亮着灯的屋子。 傅玖一愣,「这大半夜的,娘找我做什么?」 胡当一脸茫然地摇头,「小的也不知道,老夫人已经等了您许久,您快进去吧。」 傅玖点了点头,将伞给他,抬脚跨进屋子。 一进门,就见江氏坐在主位上,也不知在想什么,眼神落在虚处出神,连他进来都不知道。 「娘?」傅玖轻唤了一声。 江氏回过神,略笑了笑,问道:「你今日去了哪里,怎么也没打个招唿?」 傅玖说:「恩师钟先生叫我过去说话,我以为去去就回,便没知会你们,谁知被钟先生留下用饭,这才回来晚了。」 江氏闻到儿子身上的酒气,皱了皱眉,「还喝酒了?」 「喝了一些。」 江氏嘆了口气,「玖儿,你考上功名是件光宗耀祖的事,咱们全家都跟着你沾光,娘很高兴,你既要应酬,每日还要抽出时间读书,这份辛苦娘也能体谅,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冷落了令仪,难道你忘了,是因为她,咱们家才有今日的吗?」 傅玖默了默才说:「娘,我没有冷落令仪,只是这段时间太忙了,我才……」 「你还找藉口!」 江氏生气地打断道。 第122章 怕她随时会走 「一天有十二个时辰,即便再忙,难道连关心呵护自己娘子的时间都没有吗?还是说,你当你娘我是个瞎子,看不出你们之间的不对劲?」 傅玖垂下眼帘,遮住眼里的情绪,没有接话。 江氏颇有些恨铁不成钢,「难怪令仪一直没提过让你搬回房的事,你看看你这张狂样,在外面喝酒到半夜才回来,我见了也来气!」 傅玖一副知错的模样,低声道:「恩师发话,我不好推脱。」 江氏长嘆了一口气。 傅玖问:「娘,您为何要深夜跟我说这些?」 江氏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自然是为了令仪!」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2页 「她是个好孩子,你能遇着她是你的福气,娘不管你们之间闹过什么矛盾,反正是你冷落了她,男子汉大丈夫,别怕给自己的娘子低头,好好跟令仪认个错,早日搬回一间屋子,不然你们成婚都快一年了,何时才能圆房让我抱上孙子?」 傅玖很想点头,可他想起程令仪说过的话,还是没有应声。 他已经不敢再逾越了,他怕她随时会走。 如今两人虽不如以前那样亲近,但还住在一个园子里,时不时能在一起吃饭说话,这样他也算是知足了,不敢贪心太多。 见他不答,江氏急了,「玖儿,你倒是说话呀?难道你真要告诉娘,你的心里没装着令仪?」 傅玖捏了捏拳头,尽管十分不愿,但还是说:「娘,令仪是您给我娶的,并不是我自己要娶的。」 江氏怀疑自己听错了,「你再说一遍?」 傅玖嘆了口气,硬着头皮道:「她性子太倔了,一点点小事都不肯服软,我不想惯着她。」 「你惯着她?令仪性子倔?」 江氏气笑了,像是不认识自己的儿子一般,盯着他看了半晌。 「玖儿,你是怎么能说出这种话的,莫不是喝醉了在我面前撒酒疯?」 「娘,我没醉。」 江氏问:「我让你去给令仪低头认错,你去还是不去?」 傅玖闭了闭眼,说:「我不去,儿子没错。」 见他这副态度,江氏怒极,抄起条案上放的鸡毛掸子就朝他身上打去。 傅玖没躲,硬生生地挨了数十下,江氏才住了手。 她看着自己的儿子,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玖儿,这才不到两个月,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傅玖头低下,轻声道:「娘,现在的我和两个月之前的我,已经不一样了。」 「好好好!」 江氏连点了几下头,「真没想到,我竟然生出了你这样的煳涂东西,我答应过令仪,不会容许你辜负她,如今你竟然这样轻视诋毁她,那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她冷笑着说:「令仪的确是我给你买的媳妇,可她善解人意,温柔体贴,本事又厉害,是我见过最了不起的女儿家,如今她瘦下来了,模样更是俏丽得跟朵花儿似的,全身上下再找不出一丝不妥,这样的人,别说是配你了,就是配那些王孙公子都够格,偏你还不知珍惜!」 「既然如此的话——我也不忍心让这么好的一个孩子,白白在我们傅玖受委屈,不如劝她跟你和离算了!」 江氏说完抬脚就往外走。 傅玖愣了愣,没料到自家娘会这样说,忙伸手拦住她,「娘,令仪是我娘子,您不能劝她跟我和离。」 江氏鼻孔里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傅玖忙又道:「娘,我是你亲儿子,你怎能不向着我?」 江氏横眉怒目,「你这亲儿子实在太气人,不要也罢!」 傅玖见他娘神色认真,不由有些慌了,忙说:「娘,方才我说的都是醉话,我心里只有令仪,我会去跟她赔罪的,您莫要劝她与我和离!」 江氏好笑地看了他一眼,「亏你还是名声响噹噹的举人老爷呢,说话难不成是当放屁的?谁知道你是不是怕令仪跟你和离会影响你的名声。」 「娘,我不是。」傅玖认真地说。 看他这副样子,江氏也嘆了口气,态度软了下来,埋怨道:「你啊,我都不知你说的话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了,我不管你了!」 说罢她便离开了屋子。 翌日。 程令仪有一个手术要做,一早便去了回春堂,回来时已是下午,正想进屋靠在榻上暖和暖和,却发现上面已经坐了一个人。 傅玖微笑着说:「你回来了。」 程令仪解下披风递给谷蓝,有些心虚地问:「你怎么来了,找我有事吗?」 傅玖有些不安,好一阵才道:「没事,只是若娘向你说了什么,你别当真。」 程令仪点了点头,「理解,理解。」 昨晚江氏和傅玖大吵了一架,江氏还动手打了他的事,程令仪也知道,她还以为傅玖过来是要兴师问罪呢! 她坐在矮榻另一侧,端起茶抿了一口,笑着说:「多谢你替我遮掩了,害你挨了打,真是对不住。」 傅玖摇摇头,「棉衣厚实,我并不疼。」 两人说笑了几句,傅玖见她面露疲色,就告辞了。 接下来的几天,傅玖一有时间就来找程令仪,但两人也只是坐着说说话,或是各自忙自己的事。 程令仪知道他是为了做戏给江氏看,倒是也没有什么异议。 - 叶在洲自从能独立站起来之后,身体恢復得更快了,没几日便能自己行走,虽然很慢,但已经可以不依靠外力。 叶茵茵每日都要去竹园,也时常邀请程令仪过去。 伤好之后的叶在洲,性子活泛了许多,不再似初见时的那般阴郁冷沉。 他见多识广,说话也风趣幽默,与他相处倒是很令人愉悦,三人品茶对弈,也还惬意。 不过,程令仪也总算体会到,为什么叶茵茵说她哥哥很记仇。 有一回,程令仪餵鱼时脚滑,不小心把一盒鱼食全撒进了鱼池里,有一条锦鲤吃太多撑死了。 叶在洲命人用冰块将鱼冻起来,每一次程令仪来,他都要将鱼拿出来嘆惋一番。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3页 还有,三人聊天时,叶茵茵偶尔会问起程令仪在回春堂的事,好奇她又治好了哪些棘手的伤病。 如果程令仪救治的对象是个年轻男子,叶在洲便一定会问:「哦?那他不怕被你非礼吗?」 第123章 只是说笑而已 叶茵茵掩面,红着脸去扯自家哥哥的袖子。 「哥哥,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啊……程姐姐是有夫之妇,你怎能开出这样不合时宜的玩笑?」 叶在洲却还是一副闲适的样子,丝毫不以为然,「怎么,我说错了吗?程郎中第一次来竹园的时候,不就是这样对我的?」 叶茵茵扶额,「哥哥,程姐姐是郎中,她只是为了给你检查伤势,而且,她还是治好了你的恩人,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她!」 叶在洲面上笑意不减,「我只是说笑呀,程郎中都没生气,你这么认真做什么?」 程令仪听着兄妹俩的吵闹,却丝毫不被影响,悠哉地吃着燕窝羹。 听到话头扯到自己身上,才抬起头看了两人一眼,不痛不痒道:「反正都是我占别人便宜,我生什么气?若是那人长得还不错,说不定我倒真会趁机占点便宜。」 叶茵茵瞪她,「程姐姐,连你也不正经起来!」 叶在洲脸色蓦地一黑,「那你便是承认,你的确占过我的便宜?」 程令仪:「……」 她噎了一口,咳了两声才道:「叶公子,你多虑了,占便宜这种事,要你情我愿才来得有意思,从始至终,我给你治伤都只是治伤而已。」 叶在洲却还是绷着脸,「你的意思是,你没有看上我?」 程令仪:「?」 她无奈地揉了揉眉心,这人,伤好前和伤好后怎么差距这么大呢?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她放下燕窝,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叶公子玉树临风,器宇轩昂,是府城多少女子的春闺梦里人,我怎会看不上?只是我不明白,你问这话的意思,难道是遗憾没被我占去便宜?」 叶在洲脸色微红,有些不自然地转过了目光。 「当然不是,我只是以为你眼光不好。」 听了两人的对话,叶茵茵无语至极,生气地撇嘴道:「哥哥,程姐姐,你们也真是,这种玩笑话是能随便说的吗?」 她警告道:「哥哥,程姐姐的相公是本届乡试的解元,如今在府城风头正盛,你对程姐姐开这种玩笑,不怕他找上你?」 叶在洲一拂袖子,不屑道:「我会怕他?」 言语虽十分轻傲,但扭过头的一瞬间,眼中还是划过一抹失落,没有人看见。 叶茵茵见说不动他,只好又看向程令仪,「程姐姐,我哥哥胡说,怎么连你也顺着他,你就不怕傅姐夫知道了生气?」 程令仪眨了眨眼睛,无辜地道:「我也不知道你哥哥原本的性子会是这般呀,再说了,只是说笑而已,我又没做什么,行事光明磊落,有什么好怕的?」 尽管她说的有道理,叶茵茵还是忍不住扶额嘆气,一脸的无奈。 叶在洲却在一旁无声地笑起来,端起放在面前的茶水,望向了窗外的竹林。 - 叶在洲时常让叶茵茵邀程令仪来竹园,次数多了,连叶茵茵都狐疑起来。 「哥哥,程姐姐是有夫之妇,你总找她做什么?」 叶在洲道:「茵儿,你又不是不知,瘫痪这两年,我性子冷恶,跟从前的许多朋友都断了往来,我伤没好全,不方便出门,一时间也不好再去找人家,可我一个人待在竹园实在太过冷清,便想着有人时常能跟我说说话,你虽然常来,但也有事要忙,与其你和你那位程姐姐去别的地方谈生意,不如就来竹园,正好我瞧着你们,便也觉得热闹些。」 「果真如此?」叶茵茵将信将疑。 叶在洲点头,「当然了,再一点便是,我也想多了解一下叶家如今的生意是何状况。」 叶茵茵这才放下心来,「哥哥,你早说嘛,那我日后和程姐姐商议生意上的事,便都来竹园,哥哥,你不知道,十大管事里面有六七个,都恨不得天天在我面前表忠心,应付他们都快累死了,你快些好起来吧,我都许久没有出去玩过了!」 她颇有些委屈地嘟囔道:「还有爹爹,明明身子都快好了,却还是不肯管生意的事,眼睁睁地看着我这么忙!」 叶在洲笑了笑,轻轻敲了敲妹妹的头。 「你啊,别抱怨了,爹操劳了大半辈子,也该享享清福了,再说你和你那位程姐姐的打算,自然由你出面最好。」 叶茵茵叉腰赌气道:「我不管,反正你得快点好起来替我分担一些……不对,什么分担,这原本都是你的活儿,是我替你受了累才对!」 瞧着她这副模样,叶在洲好笑地问:「怎么,茵儿,难道你不想凭自己的本事赚钱吗?」 叶茵茵哼了一声,傲娇道:「钱有什么好赚的?反正有你和爹爹养我,饿不着!」 「还是个孩子脾气。」叶在洲无奈地摇了摇头。 以往叶茵茵找程令仪谈事,要么她来梅园,或者程令仪去叶宅,要么就是在酒馆茶楼边吃边聊,有时候事情紧急,叶茵茵也会去回春堂找人。 可这些日子,她却总是邀程令仪去竹园。 程令仪心里虽有些奇怪,但既然是叶茵茵相邀,去了大多也都是谈正事,她便没有放在心上,时间一久,倒也去习惯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4页 日子一晃就到了冬月中旬,这日,天空从早到晚都阴沉沉的,风也格外地冷。 叶茵茵和程令仪还在暖阁里谈事情,叶在洲独自走到窗边,看了一阵天色,喃喃道:「今日天大寒,怕是要下雪了。」 听到这样说,叶茵茵立即放下正事,凑过来看了半晌。 「今冬迟迟不下雪,我都等不及了,」她回身看向程令仪,「程姐姐,好几日没去梅园,你那里的梅花可开了?」 程令仪点头笑道:「只开了一小部分,景致还算不上最美。」 叶茵茵兴奋地拍着手道:「那太好了,只消这一场雪落下来,就能把梅花都催开了,你还记得咱们约好的吗,待下雪时,我们一起采梅花雪烹茶,赏雪也赏花!」 程令仪点头,「自然记得,若下了雪,你一定要来。」 听她们说完,叶在洲忽然道:「如此雅事,何不邀我一起?」 第124章 大雪落,梅花开 程令仪还没说话,叶茵茵便抢先道:「哥哥,你一介外男,怎好入别家内宅赏花,你这样说,不是叫程姐姐为难吗?家里也栽种了梅花,你若想看,不若搬回家去住吧,正好陪陪爹爹跟娘!」 叶在洲摇头说:「听说梅园种的全是硃砂梅,与家里的不一样。」 他又看向程令仪,「程郎中,是我说话冒失了,不过除了竹子之外,我最喜梅花,既然无缘去梅园赏花,不知你下回来时,可否赏脸折几支赠我?让我插在花瓶中观赏几日。」 程令仪点头应下,「小事一桩。」 从竹园回去是半下午,外面却阴沉得像是天黑一样,北风也唿啸着,颳得人脸生疼。 晚上,程令仪正要躺下,春草忽然从外面进来,搓着手道:「夫人,外面下雪了,这是今冬的第一场雪,可冷得厉害,我再给炭炉里加几块炭,免得你晚上冻着。」 程令仪点了点头,「记得给老夫人和公子那边也都添些炭火。」 「奴婢明白。」 春草添完炭火,又关好门窗就走了。 程令仪都躺下了,还是决定起来看看,她没有出屋,只推开窗户,举着一盏烛台往外照了照。 外面果然簌簌落着雪,洁白的,静悄悄的,纷纷扬扬从天空飘落。 喜悦跳上眉梢,程令仪心满意足地关上了窗户,期待着明日与叶茵茵拥炉煮茶。 次日一早,程令仪起身第一件事,便是推开窗户看外面。 只一眼,她便险些惊喜地唿出声。 叶茵茵说得果然不错,大雪一下,梅花竟都被催开了! 昨夜雪下得极大,积雪足有一尺多深,屋顶和地面都是白茫茫一片,唯她屋子周围的这一片梅花吐露芬芳,极尽娇妍。 雪落在梅花上,枝干上,衬得那花愈红,枝愈秀,雪愈白。 梅树苍劲古雅,疏枝横斜,梅花傲霜斗雪,凌寒独开,仿若天地间一幅绝美的画卷。 雪还在下,似一片片轻盈的鹅毛飘落。 程令仪拥着厚实的大氅,呆呆站在窗前看了半晌,直到春草唤她去盥洗,才回过神。 刚一吃完早饭,她便叫春草去准备点心果子等吃食,又让谷蓝取来瓶子,以及几片洗干净烘干的鹅毛。 昨日她跟叶茵茵提起过此事,料想她见今日下了雪,便一定会来。 可直等到快正午,雪都停了,还不见人来。 程令仪有些忍不住了,正想自己去采雪,一出门却见香兰远远地从廊中走过来。 程令仪望了望她身后,「香兰,你家姑娘呢,她没来吗?」 香兰屈膝行了个礼,歉然地道:「程夫人,我家姑娘今日本是要来梅园的,可临时却被夫人叫去给族中长辈探病请安,所以才没能过来,我家姑娘吩咐奴婢来给您赔个不是,她并非故意要爽约的,实在是事发突然,无法推脱。」 她将手中的一个食盒递给谷蓝,「这是我家姑娘早就备好的梅花酿,是预备今日跟您一起品尝的,她没能来,便叫我把这个送过来,说您要是想先喝也行,等姑娘明日过来一起喝也行,只要别生她的气就好。」 程令仪被逗笑了,「长辈生病,理应前去探望,雪又不是只下这一日,我还能为这个跟她置气不成?」 她取出一瓶梅花酿打开闻了闻,酒香混合着梅香萦绕在鼻尖,惹人慾醉。 笑了笑说:「不过我可不等她,这梅花酿今日我喝定了。」 香兰抿嘴笑了笑,「夫人若无事,那奴婢就先告退了。」 人走后,春草问道:「夫人,叶姑娘今日不来,准备的那些东西又怎么办?」 程令仪笑道:「她不来,我也要风雅一番,布置照旧,你取两瓶梅花酿拿去温着,一会儿给老夫人和公子送一瓶尝尝,眼下雪停了,我正好去采雪。」 她裹好斗篷,拿着瓶子和鹅毛,兴沖沖地进了梅林。 雪地松软,踩上去咯吱作响,倒是别有一番趣味,她举着鹅毛,小心地将梅花花瓣上的雪扫取到瓶里,忙了许久,才只收集到了一瓶。 心里不由感嘆,这等风雅之事,果真是贵族子弟用来打发时间的。 用梅花雪泡茶,也不知要採集多少梅尖雪,才够烧一壶! 不过这梅花上的雪,闻着倒真是幽香扑鼻,程令仪也很想试一试,用它泡出来的茶到底有什么不同,便又取了两个瓶子采雪。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5页 傅玖走过来时,看见的便是一个身穿莲青色斗篷的身影,在梅林中忙碌的情形。 他微笑着看了一会儿,才走过去,问道:「忙什么呢?」 程令仪看见他,有些意外,「你今日不读书?」 傅玖说:「是你告诉我要劳逸结合的。」 程令仪笑起来,晃了晃手上的瓶子,「那你有口福了,赏脸喝我一盏梅花雪泡的茶。」 傅玖点头,取出一直捂在怀里的酒瓶,「你叫人给我送梅花酿,我想着这雪天,你这里的梅花定是全开了,这酒还是边赏梅边喝才更应景。」 「巧了,茵茵今日没来,那就咱俩喝吧。」 程令仪今日兴致好,便没拒绝。 傅玖见她冻得手脸通红,忙回屋拿了一个手炉给她,又把瓶子和鹅毛都接过来,问:「还要多少才够?」 程令仪笑,「我准备了五个瓶子,已经装满两个,你再把这个瓶子装满,应该就够咱们喝一壶了,剩下的,我叫春草她们来弄。」 傅玖点了点头,开始用鹅毛扫雪。 程令仪抱着手炉,跺了跺脚道:「傅玖,采雪的事就交给你了,我鞋子湿了,得赶紧进屋烤烤。」 傅玖无奈摇头,「快去,你在雪地已经待得太久。」 轩窗大开,程令仪拥着手炉坐在榻上,看着梅林里的那道身影。 男子长身玉立,佛青色的氅衣成了梅林中最显眼的存在,他脚踩白雪,漫步于梅林间,在鲜妍的梅花的映衬下,更显得他身姿挺拔,容颜如玉,任谁见了都要贊一声,好一个翩翩少年郎! 程令仪心里又有了熟悉的悸动,她心想,要不就试试? 管他未来怎样,先谈个恋爱再说? 第125章 势同水火 可也只是想想而已。 她跟傅玖,还未到能够交心的地步,她不想赌,就如现在这般处着已经很好。 不一会儿,傅玖采满一瓶梅花雪,走了进来。 程令仪把手炉递给他,「快暖暖。」 她将採集来的梅花雪倒入陶壶中,放在炉子上煮,待水沸后,再用来沏茶。 茶叶被沖开的瞬间,屋子里瀰漫出一股浓郁的茶香,茶香中又混合着幽幽的梅花香,味道沁人心脾。 程令仪给两人都倒上茶,端起一杯凑到鼻尖嗅了嗅,陶醉道:「茵茵果真没骗人,用梅花雪泡的茶,我还没喝,就知道味道定是不会差。」 傅玖也拿起茶杯,「托你的福,我也有份。」 两人对坐榻前,悠然品着茶。 轩窗大开,窗框将屋外的梅花和雪景,框成了一幅绝美的风景画,冷风唿唿地往屋里灌,却谁也没说要关窗。 傅玖将炉子里的火烧得更旺了些,又给程令仪的手炉添了一块炭,让她抱着。 两人就这样静坐着,直到一壶茶喝完。 程令仪颇有些意犹未尽,叫来春草,吩咐道:「春草,你带着园子里的姑娘,去给我多採集一些梅花上的雪,记着,只要梅花花瓣上的,不过今天冷,你们在雪地里待一会儿了记得去烤烤暖和,别冻着了。」 傅玖道:「这梅花上的雪若是用陶罐密封,埋在地下,第二年挖起来味道会更醇厚。」 「还有这种说法?」程令仪觉得新奇。 傅玖笑了笑,「我也是看杂记里写的,咱们试试不就知道了?」 程令仪笑着点了点头,「好。」 茶壶已空,谷蓝把空壶撤下,又重新温上了酒,给炕几上也摆了一些爽口的下酒菜。 两人喝着热酒,吹着冷风,赏着梅花雪景。 他们虽然坐在一起,但话并不多,有一搭没一搭喝着酒,大多时候都是静静地看着窗外。 不知何时,雪又开始下了,纷纷扬扬落下,窗框外的景好似活了过来。 程令仪明明记得自己没喝多少,却感觉舌头有些打转了,她不信邪,又要去倒酒。 傅玖一把按住她的手,「令仪,你醉了。」 程令仪摇摇头,「怎么可能?」 指了指一旁的空酒瓶子,「这才三个空瓶而已,我没醉。」 她自觉自己状态良好,可在傅玖眼中,面前的人双颊酡红,眼神迷迷濛蒙泛着水汽,显然已是一副醉态。 「这酒喝着香醇,却是烈酒,你已经醉了,不可再喝了,醉酒之后不能吹冷风,我扶你上床歇着吧。」 「我不睡!」 程令仪表示抗议,但却没起到效果,她只觉得自己身上没有劲,软软地靠在傅玖怀里,被他半扶半抱到了床上。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脑袋刚一沾到枕头,眼皮便不受控制地合拢在了一起。 见她转眼就睡了,傅玖眼中染上一丝笑意。 正想叫春草过来帮她脱去外裳,扭头一看,却见她们都在林子里採集梅花上的雪,并没人在跟前。 傅玖想了想,先去把窗户关上,免得屋里被风吹得太冷,又走到床前,小心地帮程令仪褪去外裳,给她盖好被子。 他坐在床沿,凝视着程令仪的睡颜,眼中满是柔情。 程令仪忽然睁开眼,看着他说了一句,「你怎么还在这里?」 傅玖拿不准她是醉着还是醒着,本想趁她睡着再偷偷看她一会儿,眼下被她戳破,却是不合适了。 他没有立即起身,而是说:「令仪,后日是我的生辰,下午你能否早些回来?也不用你做什么,陪我吃顿饭就行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6页 他嘴角勾着笑,说完也不等程令仪的回应,便径直出去了。 - 次日,雪停了,但积雪却极深,梅林的景色也因此更加绚烂,仿佛白茫茫的天地间,就只剩下了一片绮丽的红色,深红浅粉,每一种都独具风情。 叶茵茵果然来了,见到梅林的雪景,她亦是连声称赞,又与程令仪在窗前对饮了数杯。 不过今日两人还有正事要说,便没有多喝,小酌几杯就止住了。 叶茵茵忽然说:「程姐姐,你可知我昨日去了谁家?」 「香兰不是说你去给族中长辈请安了吗,怎么了?」 叶茵茵眉头一竖,「这所谓的长辈,就是我那三叔的母亲,从来没什么来往的人,生病了却说想见我们。」 「你这位三叔……」程令仪抓住了重点。 叶茵茵点了点头,「没错,我三叔是庶出的,他母亲我叫做姨奶奶,唉……程姐姐,你可能不知道,早先我们叶家因为争家产的事闹得很难看,祖父还在世时,就早早将家分了,几家各过各的日子,互不干涉,也几乎不怎么往来。」 「这原本也没什么,可分给我爹爹的那一份产业,却在他手里发扬光大了,产业规模扩大了数倍,这才使得叶家能成为永宁府首富,爹爹发迹了,我那些叔伯们却又不甘心,总是明里暗里破坏我家的生意。」 她冷哼一声,「这里面尤以三叔最甚,自从爹爹病了,哥哥受伤,就属他最闹腾,常常私底下约见爹爹手底下的管事,我们与他本就不亲近,如今更是势同水火,两家除了婚丧嫁娶这些大事会做做样子,其他都是不来往的,你说他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个时候让我们去他家?」 「而且,他这算盘也是打得精明,我爹爹小时候受过姨奶奶的照顾,对她很是感激,三叔知道他自己请不动我们,便以姨奶奶作伐,把我们都叫了过去,你是不知道,昨日可是好生热闹呢,就差把我架起来浇上火油烹了!」 叶茵茵越说越气愤,满脸的怒气压都压不住。 程令仪倒了一杯茶递给她,「消消气,慢慢说,昨日到底怎么了,你三叔找你们,难道不是想示好求和,以此分一杯羹吗?」 叶茵茵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好笑地说:「程姐姐,那你也太低估我三叔这个人了,若他只是想分一杯羹,凭藉他与我爹爹的兄弟情分,我爹爹怎会不看顾着他?」 第126章 我才不做软柿子 「他想要的,是夺走叶家的全部,不然,他何必对我家的产业耍阴招,何必收买十位管事,又何必……对我哥哥下毒手!」 叶茵茵眼中慢慢染上恨意。 「茵茵,你的意思是……你哥哥的伤是你三叔害的?」 程令仪初听只觉得震惊,可转念一想,同为亲兄弟,傅家二房对大房也没好到哪去,心里不由一阵唏嘘。 叶茵茵点了点头,「虽然没有证据,但我可以肯定就是他们,而且还不止一次,哥哥是叶家未来的家主,若他出事,叶家的产业自然就成了他们囊中之物。」 程令仪皱起眉,「好没道理!叶家除了你哥哥还有你,难道他们想赶尽杀绝?」 叶茵茵摇摇头,「程姐姐,他们可是从没把我放在眼里过,对他们而言,我日后是要嫁出去的,威胁不到谁,所以之前倒是从未针对过我。」 程令仪敏锐道:「之前?昨日在你三叔家,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叶茵茵嘴角噙着一抹讥笑,「竹园的消息捂得很严实,他们不知哥哥已经痊癒,如今眼见着爹爹的病好了,我又掌管着家里大部分的事,那些人不由就起了心思,而且,因为有你,我手上的买卖比他们做得都要好,所以他们更坐不住了,恨不得立即能抢到自己手里才好。」 程令仪唾弃道:「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叶茵茵嘆了口气,「是啊,怎么会这样?明明是骨肉至亲……」 她摇摇头,「罢了,在他们对我哥哥下毒手的时候,就已经是我的仇人了。」 又继续说道:「昨日去三叔家的并不止我们,还有别的叔伯,以及同族的一些长辈,三叔把我们聚在一起,目的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处置我。」 程令仪愣住,「处置你,处置你什么?」 叶茵茵笑了出来,「他们说,我一个闺阁女子,不好好守在屋里待嫁,非要抛头露面出来做买卖,是一件不成体统的事,而且,我把买卖都抓在自己手里,日后嫁出去,便是给别人家做了嫁衣裳,他们一群外人,却敢当着我爹爹和娘的面,商讨叶家的产业应该交给谁管,以及该把我的婚事许配谁家,程姐姐,你说这可笑不可笑?」 程令仪冷笑道:「他们也配?后来怎么样?」 叶茵茵灌了一大口热茶,才又说:「我爹爹这次是彻底恼了,把那些族中长辈都臭骂了一顿,我娘也被气得不轻,搬出了我舅舅,我们懒得再与这些人周旋,只看了一眼姨奶奶,便就走了。」 程令仪道:「叶伯父骂得好,这些人真是好大的脸,插手别人家的事之前,也不先问问自己姓甚名谁?」 「一群唯利是趋的小人!」 叶茵茵拳头捏紧,「总有一天我会找到证据,把他们交给舅舅处置!」 程令仪拍拍她的肩,「别气了,他们这样过分,你不想想如何反击?还是说,你想做软柿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7页 「我才不做软柿子!」 话说完,叶茵茵脸上忽然露出一抹明艷的笑意,她起身绕过炕桌,一下扑到了程令仪怀里。 「程姐姐,我就知道你最懂我!爹爹把生意做到这么大,可心思却实在仁慈,总念及亲戚间的情分,不肯当恶人,我以前纵然想做什么,但也是有心无力,可现在却不一样了,我手上亦是有自己的路子,眼下我正想给他们一顿教训呢!」 程令仪也笑了,「那你是想叫你那位三叔痛在身上呢,还是痛在心里?」 叶茵茵问:「有何区别?」 程令仪道:「若是痛在身上,那倒简单,花点钱雇两个杀手,也不真要他命,卸他一条胳膊一条腿,让他躺个一年半载再说,若是痛在心里嘛,那就要做咱们最擅长的事了……」 两人相视一笑,叶茵茵故作为难地说:「可是程姐姐,我两个都想要怎么办?」 程令仪敲了一下她的脑袋,「心还挺黑。」 - 第二天,程令仪早早就出门了,坐上了叶茵茵的马车,两人在府城中逛了一天,流水般将事情都安排下去。 直到深夜,程令仪才回到梅园,忙了整整一天,她只觉得疲乏不已,草草洗漱了两下就上床睡了。 春草叫了她两声没叫醒,无奈地退出了屋子,沖门外的傅玖摇了摇头。 「公子,夫人睡下了。」 傅玖神色落寞,点头说:「那便让她睡吧。」 他抬脚缓缓往回走,脑海中回忆着前日的情形,难道,她没有听见自己跟她说的话? 可是就算没听见,往日她也从不会这般晚归,为何今日偏偏半夜才回来? 还是说,她并不想陪他过生辰? 傅玖失魂落魄地回了屋子,一夜无眠。 - 经过叶茵茵和程令仪数日的安排部署,上至钱庄布行金玉楼,下至食摊酒肆铁匠铺,叶三叔名下的产业,许多掌柜、大厨、跑堂、伙计,纷纷一同请辞。 不止产业内部出了问题,这些产业周围,还出现了一大批竞对同行,或是以低价,或是以新鲜的噱头,将叶三叔产业中原本的客人争抢而去。 短短几天,叶三叔手下四成的产业近乎瘫痪。 他气得不轻,正想去查查怎么回事,途经一个暗巷时,又被人套住麻袋揍了一顿,折了一条胳膊一条腿不说,肋骨也断了几根。 遭此横祸,他竟然都没有看清下手的人是谁。 跑到衙门里报案,周府尊本就不待见他,听说是他,又见没危及性命,让人已证据不足将他打发了回去。 叶三叔又气又恨,偏生不知道害他的人是谁,躺在床上咒天骂地的同时,还要听着人汇报生意上的事情。 铺面接连关张,产业急剧缩水。 每日听着这样的噩耗,叶三叔竟然中风了,口齿歪斜,连话都说不出来。 叶茵茵得知后,心里却并没有一丝同情,「就他这样,连这点事都承受不住,还想染指叶家?」 程令仪淡淡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都是报应罢了。」 叶茵茵哼了一声,「这报应还是太轻了,当初他对我哥哥下手时,可远比这狠辣得多!」 第127章 好大的胃口 程令仪点了点头说:「如今他自顾不暇,茵茵,你倒是可以趁此机会,把你们叶家被他蚕食的产业收拢回来。」 叶茵茵面色肃然,「嗯,我会去办。」 自这之后,叶茵茵忙着整顿叶家的产业,程令仪也如往常一样按部就班,忙于生意和回春堂之间。 闲暇在家的时候,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傅玖似乎在刻意避着她。 两人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连晚饭都不在一起吃了。 她心里虽有些怅然,但却没有深想,毕竟这正是她所求的,双方顶着夫妻的名头,互不干扰做自己的事情。 过了几日,有一个人忽然找上她。 那人是个年轻男子,一身的行头十分昂贵,还没自报家门,张口就是让程令仪为他做事,还扬言说能开出比叶家高一倍的报酬。 他见程令仪不接话,又补充道:「我是个讲诚信之人,与你说好的条件便绝不反悔,只要你肯离开叶家那个丫头,为我做事,我定不会亏待你。」 程令仪呷一口茶,问道:「我与阁下素不相识,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凭什么要为你做事?而且,你怎知叶家给我开的是多少报酬,比叶家高一倍的价钱,你给得起吗?」 那人道:「程娘子,我也不瞒你了,今日找上你,我亦是做足了准备,我知道你的相公是举子,身有功名,但光凭这个身份可还算不得什么依仗,实话告诉你吧,我叫叶浩,叶淳是我大伯。」 程令仪点了点头,「如此说来,你们都是一家人。」 叶浩冷哼一声,「虽是一家人,可他身为兄长,竟然对自己的弟弟——也就是我父亲下毒手,简直丧尽天良!」 「他们伤我父亲,捣毁我家产业,我也是被逼无奈才不得不反击,程娘子,你只知叶家势大,却不知他们做了哪些阴私的事情,你相公是举子,日后难保不会做官,你跟他们勾结在一起,不会损毁你相公的清誉?」 程令仪没说话,叶浩以为她在考虑,接着说道:「你不如弃暗投明跟了我,他们能给你的,我一样能给你,而且只会更多。」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8页 「那敢问这位叶公子,究竟能开出怎样的条件呢?」 叶浩道:「我调查过了,你颇有有生意头脑,是个难得一见的奇才,他们大房如今炙手可热的那几门买卖,都是你在背后出的主意,你这样的人,我自然也奉为上宾,这样吧,我给你每月一千两银子的酬金,你以为如何?」 程令仪不说话。 「两千两银子?」 程令仪依然笑而不答。 「三千两?」 她还是不吱声。 叶浩皱了皱眉头,心里已有些不耐,只觉得这人胃口似乎太大了,一个月三千两银子,这么高的报酬她竟然还是看不上? 咬了咬牙问:「程娘子,你如此沉得住气,我倒想知道,叶家究竟给你开了什么价?」 程令仪笑着伸出了两根手指。 叶浩皱眉,「两千两?也不多呀,我既说要比他们高出一倍,给你开四千两银子的酬金便是!」 程令仪摇摇头说:「不是两千两,而是两成利润,凡经我之手把生意做起来的铺子,都要给我这么多。」 叶浩面露震惊,「所有的铺子……难道就连春和楼,你也占了两成红利?」 程令仪微笑着点头,「是啊,春和楼的李掌柜每月都给我送分红来呢,还有望云阁,彩衣楼,流香斋……都有我的份,叶公子,若你能开出比这高出一倍的价钱,我自然愿意替你办事。」 叶浩脸色黑了,阴沉沉地盯着她不说话。 「这么说,你就是不肯了?」 程令仪无辜地摊了摊手,「反正我不过是出出主意,跟着谁都是干,叶公子开价这么高,我怎会不肯?不过四成利润也不是小事,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了?」 叶浩怒道:「你真是好大的胃口,四成利润都快赶上铺子的一半了,你怎么不干脆叫我把铺子送给你?」 「叶公子,难道这话不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 叶浩一噎,脸色难看至极。 话的确是他说的,可他没想到他们竟然玩得这么大! 把两成利润都白白给了一个外人,而且还是所有的铺子,这不是蠢吗? 这种主意绝不是他那个精明的大伯想出来的,一定是叶茵茵那个死丫头,可她这样胡搞,大伯都放任不管,不肯叫自家兄弟分一杯羹,甚至还下毒手害他爹,简直该死! 叶浩冷冷地瞪着程令仪,「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你究竟愿不愿意替我办事?」 程令仪道:「你若开得出比叶家还好的条件,我自然愿意,你若开不出,我为何要选你?」 叶浩将手里的茶杯重重砸下,「今日我诚心诚意来与你商谈,你竟这般不知好歹!我大伯不管事,许了你这么多好处的人是叶茵茵吧?可你想过没有,她一旦出嫁,叶家的产业是绝不可能全给她做嫁妆的,你这些好处又能拿得了几时?堂兄是个残废,无法接管生意,待大伯过世,这些产业按例便是由我们这些子侄继承,你若真有远见,此刻就该替我做事,毕竟只有我,才能让你长长久久地有钱可赚。」 程令仪频频点头附和,一副他说得对的样子。 叶浩眼神轻蔑,正等着她向自己投诚,却听她说:「叶公子,您说的都有理,可我只是一介妇人,哪里来的什么远见,我只认摆在眼前的好处。」 「你!敬酒不吃吃罚酒!」叶浩目光兇狠。 程令仪淡淡瞧着他,「怎么,叶公子,商谈不成便要动手?」 叶浩握了握拳头,「好你个姓程的,竟然这样耍我,日后相见,可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他一脚踹翻面前的茶桌,愤然离去。 叶茵茵得知这件事后,也气得不轻,「就凭他,还妄图继承我家的产业?真是跟他爹一个德行,成日里做他的春秋大梦!只要叶家有我一日,我宁肯把这些产业拿去义捐,也绝不叫他们沾染一丝一毫的好处!」 第128章 满足不了她的心愿 快到冬月底,气候愈加冷得厉害,雪也又落了两场。 程令仪这具身子怕冷,便不怎么出门,生意上的事都是叶茵茵过来找她,除了要去给人动手术,她大多时间都宅在家里。 一日下午,江氏过来跟她说话,在她屋里做着针线,忽然说道:「令仪,我记得婚书上你的生辰是在腊月,算算日子,似乎也没几天了,冬日过生辰好啊,冬天生的孩子不遭罪,玖儿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生的,除了气候冷,什么都顺顺噹噹,但我记得,生瑶儿那会儿是伏天,坐个月子把我和瑶儿都捂出了一身痱子,连皮都破了,身上血淋淋的……」 程令仪只当没听见她话里催生的意思,有些好奇地问:「相公的生辰也是在腊月?」 那他们说不定是同一个星座。 江氏摇摇头,「倒不是腊月,玖儿前几天才过了生辰,你不知道吗?」 程令仪摇了摇头,「没听他说过。」 江氏嘆气,「那日你回来的晚,玖儿一直在等你。」 程令仪一脸茫然,「可他从未跟我提起过呀。」 江氏停下手上的活儿,想了想说:「令仪,我已经教训过玖儿,看他前段时间的表现,也都还不错,可这几天你们怎么又疏远了?」 「要娘说,错虽然在玖儿,可夫妻之间不止是争对错,他既然肯低头,你也不要一味的强硬,男人都是要靠哄的,他心里有你,你可别把他越推越远了,不然,到时候受委屈的还是咱们女人,令仪,娘是心疼你才跟你说这些话,你好好想想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9页 儿子和儿媳之间,她不想任何一方受到委屈,虽然有想过,若是小两口真的过不下去,不如就劝他们和离。 可和离了,程令仪就不再是她儿媳,不再是她的家人,这样一想,江氏又捨不得。 而且夫妻俩哪有不闹别扭的,她看得出两人心里都装着对方,能劝还是要劝。 程令仪敷衍地点着头,「知道了……娘。」 江氏忽然又压低声音说:「好孩子,你看,眼见着马上就是腊月,你嫁进咱们家也快一年了,以前你们小两口分床睡,是因为玖儿身子不好,如今他都痊癒许久了,你们若是还这般生分,只会伤了夫妻间的情义,我看不如……你们就早些圆房吧,这件事娘不是叫你主动,只是先知会你一声,我会去好好提点玖儿,叫他在祖宗面前立誓不辜负你,不管怎么说,总得你情愿才好……」 程令仪:「……」 她不知如何作答,便没有说话。 她知道江氏待她很好,为她做的种种打算,不仅仅是把她当作自己的儿媳,更像是把她看成了女儿对待,嘘寒问暖,关怀备至,信任她,倚重她。 程令仪也很喜欢他们,在这个世界,他们给了自己一个家的温暖。 所以,哪怕她赚够了钱,有了独立存活的能力,她也没有想着要离开傅家,而是把大家都接进梅园生活,继续相伴相依。 但是现在,江氏频频催促她和傅玖圆房,却让她实在有些招架不住。 她知道江氏没有恶意,只是盼着他们能好好的,以及想抱孙子而已。 可她和傅玖并不是夫妻,满足不了她的心愿。 如今,傅玖有了功名,前途一片大好,傅珊的买卖也做得不错,又新开了一家食肆,手底下管着十来号人。 傅家的日子已远非往日那般悽苦,再也不会受谁欺负。 或许…… 她也是时候该离开了。 「令仪,你怎么不说话?」江氏问道。 程令仪做出一副害羞的样子,扭过身道:「娘,这件事就不能再缓缓吗……」 江氏笑容慈爱,理解地道:「当然能缓,不过你也要将这事放在心上,夫妻夫妻,不在一起能叫夫妻吗,总会有这么一遭的,迟了这么久才叫玖儿跟你圆房,已是傅家对不住你,娘会叫玖儿好好补偿你的……」 她絮絮叨叨说着,程令仪却没有听进心里去。 真到了要告别这一天,她心中满是不舍。 正胡思乱想着,春草忽然走过来说道:「夫人,叶姑娘派人来传话,邀您去春和楼一见。」 程令仪近日不爱出门,叶茵茵是知道的,除了必要的实地考察,所有事情一概都是来梅园找她商谈,怎会半下午的叫她去春和楼? 「来传话的人是香兰香叶哪位姑娘,有没有说是什么事?」 春草摇了摇头,「来的不是叶姑娘身边的婢女,是春和楼的一个伙计,奴婢认得,就是总跟在李掌柜身边的那个,好像叫什么赵俊。」 江氏听到她们说话,便道:「令仪,若有正事,你便去忙吧,出门的话记得要穿我给你做的兔毛斗篷,那件最厚实,能挡风御寒。」 程令仪点了点头,对春草说:「走吧,去前院问问他到底有什么事。」 人在前门等着,大冷天也不进屋烤火,反倒是频频向二门处张望,倒像是真的有什么急事。 一见程令仪,赵俊便急切地道:「程夫人,东家请您立即去春和楼一趟!」 「出了什么急事?」 赵俊一脸焦急,吞吞吐吐了半晌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说有人来春和楼闹事,不止打砸了许多东西,还打伤了李掌柜,事情比较棘手,叶茵茵处理不过来,才叫他来请程令仪过去议事。 程令仪听到事情紧急,连忙吩咐春草去备车。 赵俊接话道:「程夫人,小的就是驾着车过来的,就在门口停着,一坐上就能走,要是去晚了,万一东家有危险怎么办!」 程令仪一想也是,点头道:「那就走吧。」 她裹着斗篷,抱着手炉,和春草一起上了马车。 一上马车,她便皱起了眉。 叶茵茵知道她怕冷,不管何时派人来接她,总会在车里备好火盆和毯子,以免她冻着。 可今日马车内却跟雪洞一样,什么都没有,马车跑起来时,寒风更是直往人身上钻。 叶茵茵做事向来妥帖,从无遗漏,今日春和楼难道真出了什么大事,才让她连这些一直以来的习惯都顾不上了? 第129章 你当真要害死我吗? 程令仪心里不免担忧起来,催促道:「赵俊,快些赶路。」 「好嘞,程夫人,那您坐稳了!」赵俊一扬马鞭,马车行进速度顿时再次提升。 马车跑起来时格外颠簸,程令仪扶着车厢坐好,喃喃道:「从梅园到春和楼的距离,驾车过去不到两刻钟就能抵达,希望那边没出什么事。」 她在心里估摸着时辰,感觉已经过去了许久,可马车迟迟没有停下,不由掀开车窗的帘子看了一眼。 这一看,她心里顿时警觉起来。 车窗外的街道是一条幽静的民巷,看着十分陌生,根本就不是去往春和楼的道路。 程令仪皱眉喝道:「赵俊,这不是去春和楼的路,你要带我们去哪儿?」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0页 马车的速度减缓了许多,外面却没人应声。 程令仪立即去开车门,却发现车门被人从外面上了栓,里面根本打不开。 春草还有些懵,拍着门大喊道:「赵小哥,你说话啊,你把我们关在马车里做什么?」 见一直没人回应,她转头一脸惊慌地看着程令仪,「夫人,这是怎么了,他要带咱们到哪去?」 程令仪沉着脸,又重重拍了两下门。 「赵俊,春和楼出事,你不带我去春和楼,究竟想做什么?还是说,你刚才的说辞都是些谎话,根本就不是茵茵叫你来的,对吗?」 「程夫人,春和楼的确没出事,东家也未曾来过,我要送您去的是另一个地方。」 赵俊终于应道。 程令仪问:「什么地方?」 赵俊却不肯说:「您就别问了,小的也是受人所託。」 程令仪冷笑道:「受人所託?我看你分明就是收了别人钱财,这才吃里扒外,要出卖我!」 他又不说话了。 程令仪心里已有了猜测,问道:「是谁要见我,不肯光明正大上门,竟然用这种下作的法子?赵俊,你可有想过,车上是两条人命,你把我们交给别人,若是出了什么差错,你能否担得起这个后果?」 赵俊一边甩鞭驾车,一边摇了摇头。 「程夫人,我也不想,可……可他们给的实在太多了,这些钱是我做几十年伙计都赚不来的,我没法拒绝,您放心,我打听过了,那些人只是想跟您谈买卖,他们跟我保证,不会伤害您的!」 程令仪气笑了,「什么买卖得用这种架势才能谈?」 她缓了语气,温声道:「赵俊,往常你只是春和楼一个擦地的杂役,是我跟李掌柜说你机灵,他才把你带在身边教导的,我也不说对你有什么恩情,可我做为春和楼的二东家,待你也不算差吧?我让李掌柜带着你,是有意将你培养成他的接班人的,我如此看重你……可你为了钱财,却把两个无辜的女子送到一个未知的人手里,万一出了什么事,你的良心过得去吗?」 听了她的话,赵俊面露挣扎,但还是摇头说:「不会的,那些人看起来挺好说话的,他们不会害您!」 「不会害我,为什么要让你将我绑走?赵俊,知人知面不知心,万一他们是歹人或绑匪,你把我交到他们手里,我岂不没命了,你当真要害死我吗?」 赵俊心跳如鼓,只觉得握着缰绳的手都在哆嗦。 他有些犹豫不决,咽了咽口水说:「程夫人,我从没想过要害您,我只是按照他们的吩咐,把你送去一个地方,然后拿到一笔钱……」 「如果只是这么简单,他们大可直接来找我,何必用茵茵的名头把我诱骗走?」 程令仪继续柔声劝解道:「赵俊,我知道你也是被骗了,可你应该很清楚,我跟茵茵是什么关系,你害了我,你觉得茵茵会放过你吗?别忘了,她的舅舅可是咱们永宁府最公正无私的府尊大人,我若出了事,是你把我交到他们手上的,第一个难辞其咎的就是你呀!」 马车行进的速度越来越慢,赵俊额上已满是冷汗,「快到地方了……」 程令仪心里一惊,忙接着说:「赵俊,你不知内情,我不怪你一时做错了事,你若是为了钱,他们给了你多少,我能给你更多,我说话算话,绝不食言,你快些将我们放出来,一旦到了地方,就再没有反悔的余地,你别踏进死路而不自知!」 赵俊神情痛苦,面上满是挣扎。 程令仪言语依旧温缓,「赵俊,我是什么样的性子,你应该了解才是,难道你信得过一个外人,却信不过一直提拔你的二东家?你若此刻放了我们,便是我的恩人,我还会亏待你不成?钱财和前程我都能给你,那些来路不明的人,难道比我更可靠不成?」 外间刮着寒风,可赵俊额头上的冷汗一直没断过,他几乎要被说动了。 他深吸了几口气,心里正做着最后的挣扎。 程令仪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继续添一把火,「赵俊,你在春和楼待了三年,知道春和楼是怎么过来的,应该明白我说的不是空话!」 赵俊缓缓唿出一口气,心里有了决断,他小心翼翼地问道:「二东家,你真的不怪罪我?」 程令仪笑意里满是宽和,「人都有犯错的时候,只要及时醒悟,就算不得什么,我说过,我本就看重你,如果这次你又帮了我,我对你只有感激,日后你就跟在我身边做事,我教你做买卖!」 「您,您真的愿意教我做买卖?」赵俊惊喜地叫出声。 这半年来,叶家的买卖接连大火,程令仪这个背后推手也渐渐走进众人眼里,她在城中已颇有几分名声,许多人都说她是一个做生意的行家,几乎做什么成什么,让人难望其项背,好些商贾都想与她商谈生意,可她只肯与叶家合作。 如果真能跟着她做事,赚来的钱何止百两千两! 「乐意之至。」程令仪应道。 赵俊欣喜不已,忙勒缰停车,「二东家,我这就放您出来,我一时煳涂,被猪油蒙了心,才听信别人的话,您可千万别放在心上,改日小的一定给您磕头赔罪!」 第130章 竟然是你! 「别说废话了,快些开门吧。」程令仪催促道。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1页 赵俊忙不迭点头,「好嘞好嘞,小的这就放您出来。」 程令仪刚松了一口气,忽然听见有人问道:「赵小哥,你怎么把车停在了这里?」 赵俊拉门栓的手顿住,颤抖着回过了头,「我,我……」 那人皱眉不悦道:「半天不见你人,就这么大点地方,你难道还找不着路?就在前面,快些把车赶过去,别磨磨叽叽的!」 赵俊僵着没动,他想继续开门,可看见这几人身上挂着的佩刀,心里又感到害怕。 程令仪贴着门缝小声说:「赵俊,先把门栓打开!」 赵俊手放在门栓上,在这几人的注视下,想开门却又不敢,只觉得浑身都在发抖。 先前说话那人见他没动,不由斥道:「怎么还不走,杵着做什么?」 赵俊咽了口唾沫,勉强露出一丝笑意,「大,大哥,我想问问……你们要见我们二东家,究竟是谈什么买卖?」 那人瞪了他一眼,语气颇为不善。 「你一个喽啰,管得着吗,问这么多干嘛?」 赵俊后悔了! 他心里满是害怕,这些人找上他的时候个个和颜悦色的,好说话的很,可如今他们不仅一脸凶神恶煞,身上竟然还带着武器,难道真如程夫人所说,他们……他们是劫匪? 不行,他不能害了程夫人! 他把心一横,正要去开门,却被人一把拽下马车。 「啰里啰嗦!」 那人力气极大,一把将他重重掼在地上,自己坐在了车辕上,又丢了一包银子过来。 「钱结清了,人我们带走了。」 赵俊顾不上地上的银子,爬起来追上前两步,焦急道:「……马车,这是我们春和楼的车!」 那些人没理会他。 程令仪也在车里骂道:「赵俊,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竟然与人勾结出卖我,茵茵不会放过你的,她若知道是你害我,你回去就等着受死吧!你若是想多活几日,最好躲着她走!」 赵俊满心绝望,只差一点,他就能跟着程令仪做事了,自此前途一片光明…… 可现在,他即便想挽回,也什么都晚了…… 等等! 程夫人为什么要特意让他躲着东家?她若真的恨自己,又怎会说这些话来提醒他? 他明白了,程夫人这是让他赶紧去找东家! 赵俊连忙将地上的银子塞进怀里,匆匆往巷子外跑去。 马车只走了几步就停下了,车门打开,程令仪一眼便看见守在车外的几名壮汉。 为首那人用手里的佩刀敲了敲车架,催促道:「快些下来!」 程令仪不动声色打量了几人一番,依言下了马车。 春草心里害怕不已,但见自家主子这般镇定,就也定了定神,亦步亦趋地跟在程令仪身边。 为首那人吩咐道:「将她们捆起来。」 程令仪笑了笑,「几位好汉,若是从前我无意间得罪过各位,我向你们赔个不是,大家有话好说,别动粗。」 她在被绑之前,从袖子里掏出了几张银票,向为首那人递了过去。 为首那人有些意外地瞟了她一眼,接过银票说:「你倒识趣,但你没有得罪过我们,是我们的僱主要见你,这钱我收了,可以不对你动粗,但凡事都有个先后,你还是要跟我们去见僱主,至于她会不会对你做什么,我们可就说不准了。」 他挥了挥手,又有人上前去绑程令仪,不过这次动作却轻柔多了。 「好汉,能否告知一下,你们的僱主究竟是谁?」 她很想知道,到底是谁,竟然费了这样大的心思将她掳走? 为首那人说:「别急,你很快就能见到她了。」 几人带着程令仪主僕住进了一所民宅,来到最里边的院子,程令仪被单独关进一间屋子,春草被人拖着不知带去了何处。 屋子里只剩程令仪一人,她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外面天快黑了,屋里没有点灯,只能看出这是一间布置简单的厢房。 她的手被人反绑在背后,根本动弹不得,她沉下一口气,意念一动,手上出现了一柄小巧的手术刀,她反手握着刀开始割绳索。 刚开始行动,门忽然被推开,走进来一个让程令仪十分意想不到的人。 「竟然是你!」 「是我,你很意外吗?」 程令仪冷冷盯着她,「我没想到你就在府城,倒是藏得很好。」 苏青麦笑了,「你没找到我,是不是以为我跑了?可我不但没跑,还将你抓了起来,你一定没想到会落在我的手里吧?」 她挥了挥手,便有人进来将屋里的烛火点上。 程令仪忙把袖子往下扯了扯。 「苏青麦,几个月不见,你倒是好手段,你把我抓来这里,究竟想做什么?」 苏青麦盯着她,眼里渗出冷意,「做什么?上次没能杀了你,这次自然还是要杀你。」 程令仪不动声色地望着她,「这里是府城,若出了命案,一定逃不过衙门的追捕,杀了我,你也是死路一条。」 苏青麦冷哼一声,「你别管我会不会被追捕,反正你得先死在我前面!」 她眼里陡然爆发出一股强烈的恨意,「程令仪,你害过我这么多次,在见到你之前,我都在想着该怎么折磨你,才能一解我心头之恨,可就在刚才,看到你的一瞬间,我想明白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2页 程令仪说:「我害你,是因为你先害我,我所做只是为了自保,而你却次次想要我的命,说起来还是我更亏一些。」 「你亏?」 苏青麦一脸憎恶,「被贬妻为妾的不是你,被赶出家门的不是你!」 她捂住了小腹,一脸的痛苦,「被逼着落胎的,更不是你!」 「你靠着一些小聪明,哄着府城的首富叶家做了你的倚仗,生意做得红红火火,男人也争气,你人生得意,处处风光,我看不出你究竟哪里吃亏了,你是怎么好意思说出这句话的?」 程令仪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你落胎了?这事我可不知道,跟我有什么关系?」 第131章 那我也真冤 苏青麦忽然冷笑起来,脸上满是渗人的笑意。 「你多无辜呀,你当然不知道了,可是,害死我腹中孩子的人,就是你!」 程令仪皱了皱眉,「你把话说清楚,自从你一把火烧了傅家之后,我何曾见过你,又怎会害死你的孩子?」 苏青麦眼中盛满悲痛,当她视线落在程令仪身上时,又全转化成了憎恨。 她咬着牙,一字一顿道:「我既然要再次索你的命,就一定会让你死得明明白白!」 「你们都是些聪明人,猜到那把火是我放的,没错,我就是想让你们去死,只可恨老天无眼!」 说起往事,她依旧满腔气愤。 程令仪看着她,不解地问:「你恨我,我能理解,可你为何要害其他人?娘不曾亏待过你,珊珊和瑶瑶还只是孩子,更何况傅……」 「你住嘴!」苏青麦忽然厉声打断。 「你们没有一个是好人!江氏不曾亏待过我?呵呵……多年来,我对她百般孝敬讨好,可她的心眼子还是偏的,只知道护着你!那两个死丫头也惹人厌烦,你既然那么稀罕,索性让她们去陪你,至于傅玖……他冷漠无情,对我的一片真心视而不见,他也该死!」 她看向程令仪,嘴角噙着一抹讥讽,「程令仪,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我?若不是你在傅磊面前嚼舌根,引得他猜忌怀疑我,我何必冒险做这些事情,最后落得一个被赶出家门,甚至还失去自己的孩子的下场……」 程令仪漠然道:「你别总是把自己的过错怪罪在别人身上,之前你痴恋傅玖,难道是假的?再者我说的那些话,根本不足以让傅磊怀疑你,你落得这个下场,不如先反思一下自己!还有,你还没说清楚,你的孩子没了,跟我到底有什么关系?」 一提到孩子,苏青麦的神情顿时变得哀痛,手缓缓抚向自己的小腹。 「磊哥还是喜欢我的,他明面上将我赶出傅家,是不想日后被我牵连,暗地里,他把我安置在府城的一所民宅,我就在府城住下了,靠给人浆洗衣物赚些银子贴补家用,可没过多久,我便发现自己有了身孕,一开始,磊哥很高兴,可渐渐的,他脸上就没了笑容,他对我说,他以后是要走仕途的人,不能要一个身上有污点的人生的孩子,说以后若是被追查起来,会害了他,然后……」 「然后他就逼着我喝了落胎药!」 程令仪略带同情地看了她一眼,「所以,你的孩子是因为傅磊才没了,可这与我何干?」 苏青麦回过神,声音陡然变得悽厉。 「你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怎么与你无关?若不是你的出现打乱了我原本的生活,我怎会变成这般?那碗落胎药太烈,郎中说……我日后再也不能生育,程令仪,这都是被你害的!」 程令仪嘆了口气,摇头说:「那我也真冤。」 外面忽然有人敲了两下门,一个男人的声音说道:「她在拖延时间,别听她废话!」 闻言,苏青麦看向程令仪的眼神更加怨毒,「贱人,难怪你一直追问我孩儿的事,我还当你良心发现,知道害了一个无辜的孩子,心里愧疚,没想到你竟是为了拖延时间,呵,怎么,难道你还等着别人来救你?别做梦了,今日你走不出这个院子!」 程令仪没理会她说的话,问:「外面那些人是谁派来的?」 苏青麦冷笑,「你没机会知道了。」 她缓缓向程令仪走近,上上下下将她仔细打量一番后,面上露出一丝惊异,嘆道:「许久未见,若不是声音没变,你的样子倒真叫我险些认不出来,我没想到,你瘦下来之后竟然还有几分姿色,难怪能哄得傅玖对你死心塌地,若是以前,我说不定还会嫉妒你,可现在,我只觉得可惜。」 苏青麦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笑意,「你用了将近一年时间,才变成现在这副样子,花骨朵一样美丽,你说,我若是将它毁掉,会如何?」 程令仪眼眸微沉,「这里是府城,杀了我,难道你也不要命了?」 苏青麦眼神陡然变得疯狂起来,嘶吼着道:「我连自己的孩子的都不能拥有了,还要这条命做什么!」 她眼中一片血红,充斥着暴虐与仇恨。 「我想过要狠狠折磨你,用鞭子抽你,用刀砍,用斧噼,用火烧……可这都不是我最想要的,我最想要的,是看到你去死!我人生中所有的不幸都是你带来的,你天生就是来克我的,所以只有你死了,我才能过得安稳!」 苏青麦走到程令仪近前,一把捏住她的下巴,将嘴掰开,拿起一颗药丸就要餵进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3页 她脸上是一抹即将得逞的快意。 吃下这颗毒药,世上就再也没有程令仪这个人! 她终于能够了结恩怨,不用再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躲着不敢见人,以及,替自己那个未出世的孩儿报仇! 可手刚挨到唇边,就见程令仪忽然一侧头,伸出双手擒住了她的胳膊,再转身一拧,就将她反手拿住了,那颗毒药丸也被打落在了地上。 苏青麦还未来得及反应,脖子上又贴上来一个冰凉的利刃。 程令仪冷声道:「开门,让他们放我走!」 苏青麦费力地扭着头去瞪她,满脸不可置信,「你,你不是被捆住了吗,哪里来的匕首,他们没搜你身?」 「别乱动!」 程令仪手上使了一分力气,刀刃划破脖颈渗出一股鲜血。 「现在你的命在我手里,想活命的话就按我说的做,放我走!」 苏青麦忽然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眼里都笑出了泪花,她喃喃道:「程令仪,牛湾村的河水那么深,都淹不死你,那夜的火将屋子烧成了一片废墟,偏你还完好无损,今日也是……这么多好手将你带到我面前,你不过是一个任人宰割的羔羊,究竟有什么魔力,竟然每一次都能被你找到翻身的机会?」 「程令仪,你怎么这么难杀?」 第132章 都是想要你命的人 她又哭又笑,状若癫狂。 程令仪道:「我死不了,是因为还没到阎王索我命的时候,老天爷都在帮我,你今日设局抓我过来,如今局面已经扭转,你还不快些放弃?你的遭遇是很可怜,但那都是你自己造成的,今日我便将你送去衙门,免得你再出来祸害人!」 苏青麦却没什么反应,依旧只是笑着。 程令仪狠狠掐了她一把,刀子抵着她,「叫外面的人都走,不然我现在就杀了你!」 苏青麦却只是笑,「你杀不杀我,今天都得留在这里。」 「这话什么意思?」程令仪逼问道。 忽然,门被一脚踢开,从外面冲进来两个黑衣男子,都是生面孔,并非先前押程令仪进来那几人。 看到屋内的情形,一人质问道:「怎么回事,你们没搜身吗?」 先前收了程令仪银票那人说:「搜了呀,她的身上不可能藏有刀刃!」 黑衣男子怒道:「那谁倒是来解释解释,这是怎么回事?」 先前那人也一脸匪夷所思,「这……我们也不知道呀!」 黑衣男子瞪了那几人一眼,「这里没你们什么事了,还不快滚?」 几人一抱拳,匆忙离去。 程令仪没看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这两拨人难道还不是一起的? 转眼,外面的人都走光了,只剩下苏青麦,以及屋里这两个陌生的黑衣男子。 程令仪用刀抵着苏青麦的喉咙,厉声威胁道:「你们的僱主在我手里,她若死了,你们一分钱都拿不到,还不快些让开放我走?」 两名黑衣男子一高一矮,矮的那人双手抱臂说:「小娘子,她是走掉那些人的僱主,不是我们的僱主。」 高个子道:「你要杀就赶紧杀,你杀完了,我们还得杀你。」 这两个人说话时嘴角虽然挂着笑,但眼中却一片冰冷,满是杀意,让程令仪感到不寒而慄。 她全身心戒备起来,心跳声也慢慢加快。 质问苏青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青麦冷笑道:「程令仪,我不似你有那些好手段,能靠小聪明做买卖,我在府城的这些日子,不过是一个靠着给别人浆洗衣物为生的弱女子,我如何能有钱有路子请得动这些人?你倒真是高看我了……哈哈哈哈哈!」 「说清楚,他们到底是谁?」 苏青麦摇了摇头,「他们是谁,我也不知道,只知道我们都是想要你命的人!」 程令仪心思急转,想到今天发生的事,怒声道:「蠢货,即便是想杀我,可你却连被人利用,做了别人的刀子都不知道,你杀了我,你也会没命,又是何苦?你就这么恨我?」 「对!我就是这么恨你!」 苏青麦阴毒地瞪着她,「我没了孩子,没了念想,唯一想做的事,便是除掉你这个毁了我一切的人,我日日想,每时每刻都想!我甚至偷偷去过许多次梅园,那里可真宽敞,真漂亮,我想过无数害你的法子,可都没有找到机会,直到……他们找上我,给了我一大笔钱,让我做自己想做的事,甚至杀了你,天上竟掉下这样的馅饼,你说我怎能不接住?」 程令仪骂道:「愚蠢至极!」 「你杀了我,他们再杀了你,伪装成仇杀,你倒是一副好心肠,宁可给别人做替罪羊!」 苏青麦无所谓地笑笑,「随便,只要能看着你死就行!」 「不可救药!」 高个子黑衣男人听两人争吵,有些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啰嗦完了没有?要动手就动手!」 程令仪知道手里的人质没了作用,眼下最大的威胁是面前这两人。 索性狠狠一肘将苏青麦敲晕,丢到了一旁,紧握着手术刀,与两个黑衣男子对峙。 她心跳如鼓,额头开始涔出冷汗。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她不是第一次面临死亡的威胁,可唯有这一次,让她觉得无比恐惧。 程令仪没有看到两个黑衣男子出手,但仅凭直觉,她断定他们一定是高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4页 面前是两个身怀武功的杀手,而她尽管有许多把手术刀,可却不会功夫,难道今天,她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了? 矮个子黑衣男人捡起地上的药丸,吹了吹灰尘。 笑着说:「你这小娘子倒生了一副好皮囊,水嫩丰盈,我见犹怜,如此美妙的身子,我也不忍心毁坏,我看你就乖乖把这药丸吃了,让我们兄弟好回去交差。」 程令仪没应声,握着刀缓缓退后。 高个子男人不耐烦道:「又在说什么酸话?快些动手,把这两人一起解决了。」 矮个子男人耸了耸肩,开始向程令仪逼近。 程令仪将手边能拿到的东西都砸向他,凳子、条案、花瓶……可全被他轻松避开。 她用尽全力挥刀,却被他轻松挡住。 矮个子男人擒住她拿刀的那只手,将药丸往她嘴里送去。 忽然,他眼神一寒,一把按住程令仪另一只刺向他的手,看着她手上不知从哪又出现的刀,冷笑着说:「无谓的抵抗。」 程令仪双手都被制住,唯有咬紧牙关躲避。 矮个子男人脸上带着一抹玩味的笑,掐着她的下颚,硬生生将牙关打开,把药丸塞了进去,一点她的喉咙,强行让她将药丸咽了。 「小娘子,这毒药只会让你疼一个时辰,过后你便解脱了。」 两人本是要等着程令仪咽气才能回去交差,可院子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听声势似乎人还不少。 高个子男人眉头一皱,「不等了,快些将另一个也解决掉,撤!」 矮个子男人没有丝毫迟疑,将程令仪甩到一旁,抽出腰上的软剑,一剑刺穿苏青麦的胸口,又问:「隔壁关着的那个丫鬟怎么办?」 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高个子男人沉着脸道:「我们不能露脸,不然会坏了主子的打算,不管她了,快撤!」 两人急速退出屋子,从墙角翻走。 程令仪顾不上管他们,忙用手指扣自己的喉咙,趴在地上干呕了好一阵,才吐出半颗已经融化了一半的药丸。 这药丸不知是用什么做的,饶是她已经及时催吐,却还是被她吃了半颗进去。 药力挥发,她痛苦地蜷起了身子,五官都扭曲到了一起。 第133章 中毒 痛! 太痛了…… 程令仪从来都没这么痛过,先是胃里,再是脾脏,她感觉自己的每一处脏器都如同刀搅一般,疼得她喘不过气。 不,不是疼得喘不过气。 她已经站不住跌倒在了地上,哪怕张着嘴大口吸气,也依旧感到一阵窒息,就像是有人扼住了她的脖子。 两个黑衣人走时,灭掉了屋里的灯。 黑漆漆的屋里,一旁的苏青麦也不知是死是活,没有一丝声息。 程令仪躺在冰冷的地板上,五脏六腑的疼痛让她忍不住身子直颤,喉咙里也发出『唿哧唿哧』的气喘声。 遭受如此痛苦,心里却不合时宜的想着,毒药为什么不能让人毫无痛苦地走呢,活生生受这种痛,还不如苏青麦先前说的,用刀砍用斧噼呢。 朦胧中,她看见窗外隐约有火光晃动,这才微微扯了下唇角。 茵茵终于来了。 叶茵茵带着叶家护院,进了院子一间间找过来,先是救出被人捆起来塞住嘴的春草,终于又在最后一间屋子里,找到了程令仪。 打开屋子那一刻,在火光的照耀下,看见蜷缩在地板上一脸苍白的程令仪,叶茵茵只觉得内心震痛。 她扑过去,抱住程令仪问:「程姐姐,你怎么了,受伤了吗,脸色怎么这样难看?」 她摸了摸程令仪的脸,上面全是冷汗。 屋里又重新点上灯,她看见地上那半颗药丸,喃喃道:「这是什么,程姐姐,难道有人给你下药了?我这就带你去找郎中!」 她忙叫人过来帮忙抬程令仪。 程令仪却拽了拽她的袖子,费力地说:「温水三壶,每壶加盐半勺,快……」 说完话,她便合上眼,面色痛苦地靠在叶茵茵怀里。 看着她这副样子,叶茵茵心痛不已,但知道她这么吩咐一定有用处,紧忙叫人去准备。 没一会儿,香叶便端着加了盐的温水进来了,程令仪二话不说,抱起水壶就往嘴里灌,灌完一整壶,她便催吐一次。 连着吐了三回,最后吐出来的只有混着胃液的清水,她这才精疲力尽的倒下。 折腾了这么久,她又痛又累,终于失去了意识。 叶茵茵强忍着泪,轻声说:「程姐姐,你要撑住,我这就带你去回春堂。」 她留下一部分人看守院子,自己带着程令仪直奔回春堂。 冬日天冷,回春堂关门关得早,此刻过来,门口黑沉沉的连盏灯都没点。 叶茵茵也顾不上那么多,用力拍着门:「钱郎中,钱郎中,开门呀!」 两个侍女也跟着她一起唿喊。 没一会儿,谢东将门打开,见是她们,有些诧异地问:「叶姑娘,天都黑了,你怎么来了?」 叶茵茵急道:「谢小哥,快去叫钱郎中,程姐姐出事了,她被人下药昏过去了!」 谢东一惊,「什么?叶姑娘,你们快把程娘子带进来,我这就去找老爷子!」 钱郎中一听说程令仪出事,连外袍都没穿,急匆匆地往外赶,谢东忙抱起外袍追上他。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5页 他出来时,程令仪已经被安置在回春堂内堂的榻上。 钱郎中三步并两步来到榻前,还没把脉,只看了一眼她的面色,心就陡然沉了下去。 他眉头紧拧,一拂袖子,手搭在程令仪的腕上,越诊断,他的脸色也就越难看。 「程丫头怎么会中毒?」 「中毒?」叶茵茵急忙问道,「钱郎中,程姐姐中的什么毒,劳您快些帮她解毒!」 钱郎中有太多话想问,可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他凝视着榻上面色苍白的程令仪,嘆了口气说:「东子,取我的银针来。」 施过针后,叶茵茵看着身上扎了数十根针的程令仪,担忧地问:「钱郎中,程姐姐她怎么样了,什么时候才会醒?」 钱郎中摇了摇头,「老夫只是暂时将她身上的毒性压制住,不让其扩散,这个时候程丫头还是别醒了,一醒就要承受常人难以忍受的脏腑之痛,就让她先睡着吧……对了,叶姑娘,你可知她吃了什么毒药?」 叶茵茵忙从身上掏出一块帕子,打开给钱郎中看,「这半颗应该是程姐姐吐出来的。」 钱郎中接过,查验了好一番,才铁青着脸说:「这是融合了三虫三草的断肠散,蜈蚣、毒蛇、蝎子、断肠草……每一样都是至毒,混合在一起更是能让人在极度痛苦中死去,神仙难救,究竟发生了什么,程丫头怎么会吃下这种毒药?」 叶茵茵吓得面色惨白,将事情大致解释了一番后,忙追问道:「钱郎中,那程姐姐该怎么办,您能给她解毒吗?」 钱郎中缓缓摇了摇头,「这种毒药药性霸道至极,又十分少见,老夫……也不知道解法。」 叶茵茵急得声音里都带了哭腔,「钱郎中,您想想办法啊,这毒药虽然厉害,可……可程姐姐只吃了半颗,她还又催吐了几次,应该是能治的,您再想想法子!或者您告诉我,城中还有谁擅长解毒,我立刻去找他!」 钱郎中面上犹豫不定,迟疑了好一会儿才似下定决心,说道:「老夫还有一个法子,或许能试试,就让程丫头先留在回春堂,我尽力一试。」 叶茵茵这才松了一口气,「那程姐姐就拜託您了!」 钱郎中点了点头,「放心吧,叶姑娘,程丫头是我半个弟子,无论如何,老夫也会想办法救她,夜深了,老夫就不留客了,叶姑娘,还得劳烦你去跟程丫头家里说一声,让他们不必担忧,我会想法子。」 叶茵茵点头说:「好,那我这就去梅园一趟,钱郎中,还有一事,眼下既然有人要对程姐姐不利,我怕他们会再次动手,可否留两个叶家的护院在这里保护她的安全?」 「当然没问题。」 点了两个好手留在回春堂,叶茵茵也告辞了。 程姐姐突然被掳走,那些人一出手就是杀招,显然是奔着要程姐姐的命去的,可究竟是什么人,竟然要对程姐姐下如此重的毒手? 屋里死去的那个陌生女子又是谁? 程姐姐受了这样大的罪,她要替她把这些事情都查清楚才行! 第134章 为什么还不醒? 这日晚上,府城中有许多地方都不平静。 梅园,众人得知了程令仪身中剧毒的事,全都难以接受,若不是叶茵茵一再劝着,江氏她们恐怕就要去回春堂守着了。 傅玖却是无论如何都要看一眼程令仪才肯放心的,他来到回春堂,看到身上扎满银针、一脸苍白的程令仪,只觉得心脏犹如被重锤抡过,痛得他难以唿吸。 前几日还与他说笑的人儿,如今怎么变成了这般? 究竟是谁要害她? 傅玖感到心里有一腔怒意直冲头顶,几乎要将他吞没,哪怕当年他被人凌虐致残,他都没有这么生气过。 他抓着程令仪的手,眼眶通红,「令仪,都怪我无用,没能护着你……」 尤其是听说了那毒药的药性,竟然是要将人活活疼死,他恨不得自己来替程令仪受这个罪。 钱郎中几番想劝解,可看着他的模样,终是忍了下来。 傅玖在回春堂待了许久,再三向钱郎中确认程令仪能救回来之后,才稍稍松了一口气,离开了回春堂。 他来到叶茵茵说的那个民宅外,里面此刻正灯火通明,有许多官差走动。 没一会儿,官差抬着一副盖有白布的担架走出来,叶茵茵也随后出来了。 她看见傅玖,有些吃惊地走上前问:「傅公子,你怎么来了?」 傅玖指了指担架,「这是……?」 叶茵茵道:「程姐姐所在的那间屋子里,有一具被人刺死的女尸,目前还没确认身份,不知道她和程姐姐有什么牵连,衙门的人正要将尸体抬回去。」 傅玖沉声问:「叶姑娘,我能否看看这具尸体?」 叶茵茵想了想,点头说:「你随我来。」 领头的衙差认识叶茵茵,对她很是恭敬,她打了声招唿,官差便将担架停下。 叶茵茵能再来这里一趟,已是强忍着害怕,此刻便退后了两步,说道:「傅公子,你自己去看吧。」 傅玖上前揭开白布,看到那人面容的一瞬间,瞳孔顿时一缩,「是她!」 竟然是苏青麦! 她怎么会在这里,又怎么会死了? 难道是她害得程令仪中毒? 叶茵茵听到他的声音,走上前问:「傅公子,你认识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6页 傅玖点了点头,「她名叫苏青麦,是我堂弟的妾室,与我和令仪本就有些旧怨。」 「难道是她害了程姐姐?」 傅玖未置可否。 衙差听到他们说话,知道傅玖与死者认识,当即让他也去衙门走一趟。 傅玖便跟随叶茵茵一道去了衙门,等衙差问完话记录在案后,叶茵茵悄声问:「傅公子,既然死的这个女子本就与程姐姐不睦,那会不会是仇杀?她安排好这一切,就是为了对付程姐姐?」 傅玖眉头紧皱,「若真是苏青麦,那她自己为何又会死?刚才仵作验完尸说,她的死因是胸口致命的剑伤所致,令仪身上虽然会带短匕,可从未听说过她会使剑,而且还是软剑,所以这道伤应该与她无关,那么苏青麦又是怎么死的?」 叶茵茵也觉得匪夷所思,「当时我带着人已经赶到,难道她是怕了,就畏罪自杀?」 傅玖摇了摇头,「事情或许没这么简单。」 叶茵茵想了想说:「傅公子,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两人进了府衙大牢,在一个牢房前停下。 牢里的人一看到叶茵茵,立即跪下开始磕头,「东家,东家,小的真的没有想过要害程夫人,小的也是被人所骗,以为那些人找程夫人是要谈生意,这才将她送了过去……」 叶茵茵冷下脸,骂道:「愚蠢!竟然把程姐姐出卖给一个外人,程姐姐若是出了什么事,我第一个不放过的就是你!」 赵俊被关进大牢里,胆子都吓破了,鼻涕眼泪流了一脸。 连连磕头道:「东家,您就饶了我吧,我当时是要放程夫人走的,可那些贼人实在来的太快了……程夫人一被带走,小的立即就来跟您报信了,小的真的没想过要害程夫人呀!而且程夫人也说了,她不计较我的过错,您就饶过我吧……」 「饶过你?」叶茵茵冷冷瞪着他,「像你这种背主之人,若是我们叶家的下人,我定然要先打你百八十板再说!你可知你牵扯进去的是命案?程姐姐此刻还中毒未醒,就算你无意害她,可她也因为你的贪婪,无辜遭受了这样的罪!在我身边的这位,就是程姐姐的相公,也是永宁府今年的解元,你害了他的娘子,还妄图叫我们饶过你?真是可笑,眼下你就祈祷着程姐姐没事吧,这样或许你还能有一条活路,若她有事,哪怕律法能够放过你,我也会要了你的命,给程姐姐陪葬!」 叶茵茵看着他,气就不打一处来。 春和楼的人害了程姐姐,身为春和楼的东家,她也有责任,尤其赵俊还是以她为藉口,将程姐姐骗走的,她心里更是自责不已。 傅玖问:「赵俊,你见过掳走我娘子的那些人,你对他们可还有什么印象?」 赵俊心里怕到了极点,此刻见他问起,忙把自己能想到的都说了,只盼着审案时,他们能为自己说几句好话。 从衙门出来,傅玖便与叶茵茵告辞了。 他一个人走在街上,心里满是疑惑,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是苏青麦谋划了这一切,可她胸口的那一剑,让他觉得事情绝没有这么简单。 想要程令仪命的人,或许还有别人,可究竟会是谁,要对她下如此毒手? - 程令仪睡梦中也觉得身上到处都痛,不过比起醒着时,这种感受已经好了太多。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感觉五脏六腑的痛感在一点点减轻。 嘴巴里总是很苦,似乎每天都有人餵她许多次药,苦过之后,嘴里又会被餵进来一些甜丝丝的东西,应该是糖水。 三日过去了。 这三日,傅玖每天都会来回春堂照顾程令仪,给她餵药擦脸,衣不解带地照顾她。 今日餵完药,他凝视着榻上消瘦了好一圈的人儿,心里默默祈盼。 快些醒过来好吗?令仪,钱郎中都说你的毒已经清了,可你为什么还不醒? 第135章 都心疼坏了 又是两日过去,转眼就到了冬月最后一天。 这日上午,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映在程令仪脸上,投出一片格子状的阴影,她长睫微微颤动两下,慢慢睁开了眼睛。 冬日的阳光虽然温煦,可她久未见光,不由得眯了眯眼,缓了一阵,才能看清面前的景象。 入眼是一个背影,他正在整理矮桌上的花瓶,花瓶里插着一捧梅花,颜色娇艷欲滴,是她院子里的硃砂梅。 他似乎是想把梅花摆弄得更漂亮一些,调整了许多个角度,却都不满意,索性又拿起剪刀修剪枝杈。 他眼神没看程令仪,所以不知道她已经醒了。 程令仪正好肆无忌惮盯着他的侧脸瞧,明明是熟悉的模样,可那张原本清俊的容颜,此刻却一脸乱糟的青色胡茬,眼底也泛着青黑,满是憔悴,与之前的意气风发截然不同。 程令仪没忍住笑出了声。 那人豁然回首,定定地望着她,眼里迸发出喜意,「令仪,你终于醒了!」 程令仪笑笑,揉了揉还有些昏沉的头,挣扎着要坐起来,傅玖忙扶起她,在她身后垫了两个软枕。 「我睡了很久吗?」她问。 回想起这几日,傅玖眼中是一抹掩饰不住的悲伤。 他还没说话,就听钱郎中接话道:「五天,你说久不久?程丫头,你要是再不醒,这小子只怕就要跟我闹将起来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7页 傅玖前几日还听从钱郎中的吩咐,只白天过来照顾程令仪,可见她久久不醒,索性便赖在这里不肯走了。 程令仪沖他笑了笑,「辛苦你照顾我了。」 又看向钱郎中,「那人说给我吃的是必死的毒药,钱老,我这条小命,多亏您帮我救回来了。」 钱郎中捋了捋须,「倒也不能算是老夫救了你。」 程令仪有些惊讶地问:「钱老,不是您,难道还有别人?」 钱郎中摇摇头,「总归你没事了就好,这些细枝末节老夫日后再跟你解释,不过也得亏你催吐及时,没有完全将药丸吸收,不然那可真是神仙难救,你这丫头,也不知在哪招惹了这样狠心的仇家,日后可得多多注意些才行,不然老夫哪救得过来?」 没说两句,他就开始吹鬍子瞪眼地教训起来。 程令仪想到她昏迷前发生的事,忙问:「傅玖,是苏青麦让人将我抓走的,她被人刺了一剑,现在怎么样了?」 傅玖说:「那一剑是致命伤,她已经死了。」 「死了?」程令仪皱起眉,「她屡次想害我性命,虽然是罪有应得,可她死了,我如何能知道究竟是谁要害我?」 傅玖脸色也沉了沉,说道:「这个案子我也在跟进,苏青麦的死是个疑点,刺死她的兇器还没有找到,仵作也证实了她是他杀,而非自杀,令仪,你这么说,难道是知道害你的人不止有她?」 程令仪点了下头,将当天的事情缓缓道来。 「那两个黑衣人原本是没有露面的,见苏青麦失手后才出来,如果我不曾挟持苏青麦,我被毒死,苏青麦恐怕也会被人伪装成畏罪自杀,那么这件事便没有人能想到,竟然还有别人掺和进来,可究竟是谁,要费这般心思来害我?」 傅玖眼神幽暗,「那日,叶姑娘及时赶到,早早命人去报了案,与赵俊对接的那四个劫匪倒是都抓住了,他们是城外几十里外一座山头的山匪,永宁府治安严紧,他们不敢四处作恶,潦倒之下才到城中做一些偷鸡摸狗的营生,后来被苏青麦找到,收了她的钱替她办事,但也只是负责将你掳走,并没有别的线索。」 程令仪嘆了口气,「只能从长计议了。」 傅玖沉声道:「我一定会查出究竟是谁要害你,不让你白白遭了这种罪。」 程令仪微微笑了笑,「不急,如果真的有人要我死,见我无事,难保不会再次出手,多多防备,总会揪出幕后之人的,不过现在我还有一事比较好奇,苏青麦死了,你可知傅磊是什么态度?」 苏青麦在府城一直是和傅磊在一起的,她谋划了这样的事,难道傅磊就没有察觉? 或者说,他也参与了其中? 傅玖神色微冷,「我也怀疑他,但以他的实力,断然拿不出这么多钱财来买兇僱人,而且我去问他时,他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说他已经很久没见过苏青麦,根本不知道她做的事。」 「他撒谎!他把苏青麦藏在府城,竟然还说没见过她?」程令仪怒声道。 傅玖点了点头,「若是这样的话,苏青麦突然手握一大笔银子,又安排布局这些事,我也不信他没察觉,很可能就和上次一样,他也参与其中,却让苏青麦动手,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让人揪不出他的错处。」 程令仪喃喃道:「反正这件事不管跟他有没有关系,他都不是幕后主使,一定还有另一个人。」 傅玖神色凝重,「我会盯紧他,看看能不能再找出什么线索。」 程令仪慢慢点了点头。 她的毒解了,自然也不用再住在回春堂,休息一阵后,就被傅玖接回了梅园。 江氏母女三人见了她,全都哭得泪眼婆娑。 程令仪中毒之后,短短五天又消瘦了一圈,面色苍白不说,说话间还稍稍有些气喘,原本康健的人变成这般,可把她们都心疼坏了。 江氏和傅珊哭得含蓄,傅瑶却是直接抱住程令仪的大腿,将鼻涕眼泪哭了她一身。 程令仪经歷了一场生死,真兇又未找到,心里本还有些忧虑害怕,此刻被她们几人围在当中,才觉得心里又渐渐暖了起来,仿佛有了依靠似的。 江氏眼睛红肿,可见这几日是没少哭的,追着她问『疼不疼、饿不饿、渴不渴』这些话。 程令仪说饿,想吃鲜肉馄饨,她便立马去了厨房。 傅珊啪嗒掉着泪,原本在外已经独当一面的傅老闆,此刻却又露出一副委屈后怕的神情,紧紧地盯着程令仪,似乎生怕她会不见了。 第136章 还不快些来哄我高兴? 程令仪心中一酸,摸了摸嘴唇说:「好像有些渴了。」 傅珊立即说:「大嫂嫂,我去给你烧茶,用你最喜欢的梅花雪!」 哄走了江氏和傅珊,还剩一个傅瑶寸步不离地跟着她,不过好在小丫头大哭了一场后就冷静下来,只牵着她的袖子跟着她,并不哭闹。 她温柔地摸了摸傅瑶的脑袋,「那瑶瑶就陪着我吧。」 傅瑶乖巧地点了点头,坚定地说:「大嫂嫂,瑶瑶学了功夫,已经会翻跟斗了,如果再有坏人来,瑶瑶帮大嫂嫂打跑他!」 程令仪有些惊讶,「你跟谁学的功夫?」 傅玖接话说:「你出事之后,叶姑娘给梅园添了一批护院,瑶瑶是跟他们学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8页 程令仪笑了笑,「我也正有这个想法呢,还是茵茵考虑周全,都不用我操心了,中毒的事也多亏她赶到及时,吓跑了贼人,又将我送去医治,不然我还不知有没有命站在这里说话,我该好好谢谢她才是。」 说曹操,曹操就到。 叶茵茵的声音从梅林处传来,「我怎么听到有人说要谢我,不是不准说这个词吗?」 程令仪笑道:「旁的也就算了,救命之恩,不可不报呀!」 叶茵茵走过来,一把牵起她的手,将她上上下下好一番打量,看到她无事,才重重松了一口气。 「程姐姐,你可将我吓坏了!」 程令仪在回春堂养病期间,一直是傅玖在那照顾,她也不好常去探望,一听到说程令仪醒来回了梅园,便立即赶了过来。 「我这不都好了吗,别担心了。」程令仪拍了拍她的手。 傅玖不欲打搅两人说话,与叶茵茵见礼后便离开了。 叶茵茵心疼程令仪身子虚,忙把她拉到榻上坐下,「程姐姐,你放心吧,这次的事我已经求过舅舅了,让他一定要找到害你之人,还你一个公道!」 程令仪感激地说:「若能有周府尊帮忙,想必事情很快就能水落石出。」 叶茵茵拍了一下桌子,满脸怒容,「程姐姐,你性子随和,从不与人结怨,我想不明白究竟是谁要害你,你心里可有什么猜测?」 程令仪摇了摇头,「苏青麦虽然与我有仇,但只凭她也使不出这么大的手笔,可除了傅家二房,我便未再与人起过争端,更遑论结下生死之仇。」 叶茵茵问:「若不是仇家,会不会是生意上的人?咱们做买卖,各行各业牵扯到的人太多,难保不会触犯到别人的利益。」 程令仪沉吟道:「你说的没错,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们做买卖赚得多,自然就有人赚得少,若是有人因为嫉恨而对我下手,似乎也说得过去。」 叶茵茵心里有些难受,面上满是自责。 「程姐姐,你扶持的都是我们叶家的产业,要说最得罪人的,那也是叶家,可叶家在府城也算势大,背后又有舅舅做靠山,他们不敢报复叶家,便就算计到了你的头上,程姐姐,说来还是我们叶家连累了你……」 程令仪拍了拍她的胳膊,「这跟叶家又有什么关系?我们做买卖都光明正大,不赚亏心钱,若真是生意场上的人对我下手,有错的也该是他们。」 叶茵茵默了默,眼中忽然闪过思索之色,迟疑道:「程姐姐,要对你下死手的人,必定也查过你的背景,那他定然知道,你跟叶家关系匪浅,而且,傅姐夫又是举人,算是官身,一般的商贾应该都不敢对你下手才是,我怀疑……会不会是叶浩?」 她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毕竟他之前找过你,又被你拒绝,三叔跟我家一向不对付,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眼下三叔无法作恶,我倒是将这一点忽略了,可仔细想想,有胆子对举人娘子下手的,或许真的是他呢?毕竟他们之前连我哥哥都害过,如今看到叶家崛起,生意大权回归,他们说不定又坐不住了,见拉拢不成,这才想除去你,斩断我的臂膀!」 程令仪点了点头,嘆气说:「可现在说这些都是猜测,我们并没有证据。」 叶茵茵却觉得事情很有可能就是她说的这般,一想到程令仪是因为自家才遭此大祸,险些丧命,她又伤又怒,恨不得立即杀进她那好三叔家里去质问一番。 程令仪看出她的想法,忙按住她的手说:「茵茵,别冲动,事情有周府尊做主,我相公也在暗中跟进,我们要相信他们,说不定很快就有结果了。」 叶茵茵紧抿着嘴唇,歉疚地看着她,「程姐姐,终究还是我连累了你……」 程令仪瞪她一眼,「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有罪的是那些害人之人,你救了我,我感激还来不及,别再胡思乱想了。」 叶茵茵却还是高兴不起来,闷着脸不说话,一副没脸见程令仪的样子。 程令仪无奈嘆了口气,「案子还在查,一切都还没有定论,万一不是叶浩呢?茵茵,别愁眉苦脸了,我好不容易才捡回一条命,正珍惜当下呢,你多笑笑给我看,好不好?」 叶茵茵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说着话,江氏也将馄饨做好端了过来,傅珊的茶也沏好了。 程令仪给叶茵茵盛了一碗馄饨,抢过她手里的茶杯,「这是珊珊给我泡的茶,你别喝光了,我胃口不好,陪我一起吃些吧。」 叶茵茵丝毫胃口也无,可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又不忍拒绝,勉强陪着她吃了半碗馄饨。 吃饱饭,程令仪面色好了许多。 见叶茵茵还是没有笑脸,不由拿起身后的小方枕丢向她,「就算此事是因叶家而起,那我做为受害人,你摆出这副臭脸做什么,还不快些来哄我高兴?」 叶茵茵撇撇嘴,将自责的情绪压下,才说:「还有一件事,赵俊在牢里总说他是冤枉的,还说你根本不计较他的过错,他是受你之命才立即来找我,是立了功,真是这样吗?」 程令仪嗤笑一声,「他倒真是会避重就轻,他听懂我的暗示,报信及时,才让你赶来救我,的确是立了功,可也并不能掩盖他害我的事实,不管是有心无心,总归都造成了现在的结局,我对他说那些话不过是想稳住他自救,没想到还是晚了,他就算有功,也功不抵过,不用理会他,交给衙门处置就是。」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9页 叶茵茵点了点头,「我会叫他知道教训。」 第137章 有一个人想见你 程令仪虽然解了毒,但她的身体被毒药侵蚀过,眼下还十分虚弱,需要好好调养。 所以这些日子,她便放下手上的事,安心待在梅园养病。 过了两天,钱郎中上门,又给她带了两副药来,让春草熬给她喝。 程令仪每日喝药都成了习惯,原本没当回事,可这碗药一入口,她便苦得皱起眉头。 「怎么这么苦?钱老,这药跟我前两天喝的为何不一样,倒像是之前你给我开过的调理身体的补药?」 钱郎中捋须道:「那毒药可是断肠散,一颗下肚,神仙难救,你虽然只吃了半颗,但五脏都受到不同程度的损伤,自然也要加一两味补药进去,温养滋补,好让你早日恢復。」 程令仪苦着个脸,尽管不情愿喝这苦药,但在钱郎中严厉的目光下,还是将药喝完了。 她很惜命的,良药苦口,喝就喝了吧。 钱郎中定定看了她好一会儿,才似做下什么决定似的,说道:「程丫头,待你身子好一些了,随老夫去一个地方。」 「去哪儿?」 钱郎中微笑说:「去见见给你解毒的人。」 程令仪有些愣住了,喃喃道:「钱老,给我解毒的人,难道真的不是您?」 钱郎中拈鬚笑了笑,「老夫只是个治病救人的民间郎中,若是毒虫毒草,这些倒都好办,可像断肠散这种专门配置出来索人性命的毒药,却不是老夫所擅长的,自然无法可解。」 程令仪惊讶道:「这毒药竟如此厉害,那给我解毒的,又是什么高人?」 「现在急着打听做什么,去了你就知道了。」 钱郎中喝完杯子里的茶,站起身道:「老夫走了,你这些日子好好养病,切勿辛劳。」 他不让程令仪起身,程令仪便叫春草去送他。 - 程令仪被江氏她们照顾得很好,除了还有些畏寒和气短,身体倒是没有别的什么不适。 她每日在园中,吃了睡,睡了吃,喝茶赏梅,翻翻医书看看话本子,时间也就打发了。 若是觉得无聊,要么便是去找江氏和傅珊唠闲,要么便是去看傅瑶习武。 还真别说,傅瑶这个小丫头虽然才五岁,却有着几分恆心,说要习武,便日日都去前院跟着护卫练功。 傅玖得闲时,也会过来找她品茶对弈。 所以这些日子,她过得无比惬意,若不是衙门的人来过两趟,险些都快忘了前几天惊险的遭遇。 案子还在审查当中,按理说当事人也该去衙门接受问询,但程令仪却没去,每次都是官差来梅园找她,她猜测,这或许是叶茵茵拜託过周府尊,所以她才被特别关照了。 腊月初五这天,叶茵茵又来了。 一进屋,她便先把程令仪屋里的侍女都打发了走。 程令仪纳罕地问:「茵茵,你这么神神秘秘的做什么?」 叶茵茵压低声音道:「程姐姐,有一个人想见你。」 「谁?」 「我哥哥。」 程令仪有些吃惊,「叶公子身子大好了吗,他找我有什么事?」 叶茵茵摇摇头,「哥哥好得差不多了,他只说见你有十分重要的事,但任凭我怎么问,他也不肯多说……所以才让我出面来找你,请你去见他一面。」 叶茵茵说这话时,面上十分难为情。 她也不理解,自家哥哥为何要私底下约见程姐姐,以往在竹园相见也就罢了,是因为她和程姐姐要在竹园谈生意,可眼下这般,若是让别人知道了,恐怕会产生什么误解。 程令仪想了想说:「叶公子是有分寸之人,既然他都这么说了,茵茵,那你带我去吧。」 她对江氏说要出去散散心,可前几日出了那样的事,把一家人的魂魄都险些吓散了,今日又是雪天,江氏既不放心她的安全,又担忧她的身体。 本想拦着她,可一想到这些日子,儿媳确实连门都没有出过,恐怕也闷坏了,再加上有叶茵茵陪着,还带着护院,她便没有说什么。 叶茵茵带着程令仪来到一所茶馆,径直上了二楼的雅间。 临窗处,一个身穿黑色斗篷的人正看着窗外,听见她们进来了,便顺手将窗户关上,隔绝掉凛冽的寒风。 颔首有些抱歉地说:「程郎中,大冷天让你跑一趟,在下心里实在过意不去,事情茵儿都和我说了,你的身子如何了?」 程令仪在火炉边坐下烤手,礼貌笑了笑,「不碍事,叶公子,不知今日你找我有何事?」 叶在洲看了一眼叶茵茵。 叶茵茵面露无奈,但还是退出了屋子,顺手将门也带上了。 程令仪心里困惑不已,「叶公子,究竟是什么事,竟然还要避着茵茵才能说?」 叶在洲摇头,「倒也不是刻意避着茵儿,只是这些话,我想单独跟你说。」 忽然,他朝着程令仪躬身一揖。 「程郎中,在下代叶家向你赔罪!」 程令仪连忙站起来避开他的礼,「叶公子,你这是作何?」 叶在洲直起身,程令仪这才看见,他面上的神情一派严肃,不再是往日那般嬉笑不羁。 「程郎中,这几日我也一直在暗中追查你中毒之事,前两天终于有了发现,是叶浩,叶家三房一向视大房为敌,屡次对我们下手,想必茵儿也跟你说过了,我重伤的事也和他们有关,自我伤好之后,我本想慢慢对付他们,可茵儿心急,对三房下了手,逼得叶浩狗急跳墙,见收拢你不成,便设下这般毒计,你遭逢此难都是受叶家牵连,害你险些丧命,在下实难心安。」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0页 程令仪笑了笑,「原来是为此事,这不能怪叶家,叶公子不必如此,咱们还是坐下说话吧,叶公子突然这般正经,倒叫我有些不适应了。」 叶在洲依言坐下,嘆息一声,「是叶家欠你的。」 程令仪摇了摇头,「茵茵也和我说过同样的话,但我实难苟同,毕竟害我的又不是叶家,叶公子既然已经查出真兇,那便是帮了我的大忙。」 「你当真不怪我们?」 第138章 谢礼 「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害我的是叶浩,我怪旁人做什么?再说了,我跟叶家合作,拿到的好处不止一星半点,就算他们是冲着叶家去的,但我参与其中,亦不能独善己身,而且,上回是我劝说茵茵给他们一些教训的,如今我被人暗害,也说得通。」 程令仪淡笑着给两人都添了一杯茶。 叶在洲深深看了她一眼,沉肃的脸上染上笑意,又慢慢变成往常那副样子。 他冲着程令仪举起茶杯,「程郎中,经歷了这样的事,没想到你倒很看得开,在下佩服,敬你一杯。」 程令仪含笑与他对饮,「这算什么看得开,只不过我沾了叶家的光,知道周府尊会为我做主,所以才不怕了。」 叶在洲默了默,「是牵连还是沾光,有时候很难说得清,程郎中是个通透之人,才能如此冷静,不受其扰。」 「顺着心而已。」 两人又喝了一盏茶,程令仪问:「害我之人是叶浩的事,叶公子告知衙门了吗?」 叶在洲摇了摇头,「没有,还缺一些证据,我之所以如此肯定是叶浩,是听茵儿说起过,那日你遇见了一高一矮两个黑衣杀手,当年我被推下山崖,以及在叶宅向我投毒之人也是他们,据我猜测,这两个杀手应该是叶浩豢养的江湖人士,专门替他做一些阴私之事,平日里行踪十分隐匿。」 「前两日我也只是发现了一点他们的痕迹,并没将人捉拿住,不过我已布置好陷阱,一旦捉住两人便立即送官,叶浩也就逃不过了,到时定能还程郎中一个公道,不叫你白白遭受这等祸事。」 程令仪感激道:「有劳叶公子费心了。」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叶茵茵忽然推门进来,瘪着嘴道:「哥哥,原来你找程姐姐竟是为了这事,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叶在洲斜了她一眼,「茵儿,你什么时候学会偷听别人谈话了?仔细我回去罚你。」 叶茵茵讨好一笑,「哥哥这么好,才不捨得罚我呢!你这样严肃,我也是担心出了什么大事,所以才偷听的,并不是故意要这样。」 她冲程令仪眨了眨眼,「程姐姐,你会怪罪我吗?」 程令仪摇头,「自然不会。」 「哥哥,你看程姐姐都不介意,你就别生气了,再说了,我不走远,也是怕别人看见你们单独在一起,会传出什么闲话……」 程令仪摸了摸鼻子,没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妥。 倒是叶在洲眼神蓦地黯了黯,有些用力地握紧杯子,笑了笑说:「也对,是我考虑不周了。」 事情谈完,程令仪怕回去晚了江氏会担心,便与两人告辞。 叶在洲挽留道:「程郎中莫急,如今我的伤已痊癒,还未来得及将谢礼奉上,眼下便趁这个机会将其交给你。」 程令仪有些诧异,「这……我已经收了茵茵送的宅子,断然不能再收你的礼。」 叶在洲笑了笑,「茵儿给的是茵儿的,你于我有大恩,我也想聊表自己的心意,再说我要送的并不是什么贵重物品,而且,刚好程郎中如今也正用得上。」 程令仪还想拒绝。 叶茵茵却拽了拽她的袖子,「程姐姐,你就别推辞了,一点谢礼而已,算不得什么的!」 程令仪无奈道:「好罢……那我就瞧瞧叶公子准备的谢礼。」 叶在洲拍了拍手,房门打开,却是走进来一男一女两个人。 两人衣着普通,看着年纪也不大,眉目间略有几分相似,一进来便靠墙站着,神情冷肃,眼神锐利,像泛着寒光的刀,让人一见便心生畏惧。 「他们是……?」程令仪问道。 叶茵茵并不知自家哥哥准备了什么谢礼,也有些好奇地盯着两人看。 叶在洲笑了笑,指着两人说:「他们是两兄妹,名叫石安、石宁,别看年纪小,却是两个有着内家功夫的好手,多年前我在街上遇见他们,帮他们解决了一些麻烦事,自那以后,他们便跟随于我,但我一直没能给两人安排一个合适的去处,今日就将他们兄妹交到程郎中手上,有他们在,哪怕再遇着上次的事,也定能护你周全。」 「这……我不能要他们!」 虽然叶在洲说得含煳,但程令仪一想也知道,要培养出这等好手并不容易,其间必定耗费了许多心血,不是花费一点钱财就能办到的,她万万不能要。 叶在洲却不理会,抬了抬手,石安和石宁便朝着程令仪跪下,抱拳道:「拜见主子!」 程令仪忙叫他们起来,两人却不动,她只好又看向叶在洲。 「叶公子,你遭人暗害卧病两年,有此等好手,更是应该留在自己身边才对,给了我,你的安全又如何能保证?我不能要他们!」 叶在洲笑道:「我被害那次是个意外,就算带再多的人也防不住,程郎中,我能送出他们,手里自然还有别人,你无需为我担心,不管怎么说,你中毒的事都是因叶家而起,还请你收下他们兄妹,我也才能安心一些。」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1页 叶茵茵也劝说道:「是啊,程姐姐,有舅舅在,旁人对叶家都有所忌惮,并不敢刻意针对,可你只有势单力薄一人,我可不想再看到你出事了,你就留下石安和石宁吧。」 石安和石宁脸上没什么表情,却都坚定地抱拳说:「请主子收留!」 程令仪知道推辞不过,嘆了口气,「既然如此,那我便留下你们,你们兄妹是叶公子引荐来的人,我不会亏待你们。」 叶茵茵挽着她的胳膊笑起来,「程姐姐,这就对了嘛!」 带着石安和石宁回家,本来不是什么大事,可两人的气质实在太过冷沉,站在那里就像两桿笔直的枪一样,和普通的下人截然不同,引得众人好奇不已。 尤其是傅瑶,一见到他们便双眼放光,听到程令仪说他们是梅园新来的护卫之后,更是缠着石宁要让她教自己功夫。 石宁面冷话少,但对着一个缠人的小丫头,也实在无可奈何,只好依着她打了一套拳。 第139章 禽兽不如 石宁在梅林中打拳,拳风凌厉,势如千钧,激起层层雪浪,既好看,又有气势。 程令仪面露赞赏,嘆道:「叶公子还真是费心了。」 纵然她只是个外行,但也能看出,他们兄妹两人与外院那些护卫气质上的不同。 叶茵茵先前给她找的那批护院,个个精壮强悍,一看就很能打。 但石安石宁两兄妹身形单薄,打眼一看就是两个普通的年轻人,细看却能发现,两人气息内敛,行走无声,更像是蕴含着磅礴的力量。 忽然,只见石宁脚尖轻点,纵身一跃,便如轻燕一般飞到了梅林之巅,在树尖上闪转腾挪,如履平地。 这大抵就是传说中的轻功了。 程令仪第一次看到人不藉助外物就能飞这么高,惊嘆之下,忍不住鼓起掌来,「石姑娘好功夫!」 石宁飞身至她面前,躬身抱拳道:「主子叫我名字就行。」 程令仪笑了笑,问:「石宁,你们跟着叶公子时,平日里都做些什么?」 「练功。」 「只练功,不做别的?」 石宁点头,「嗯。」 见程令仪神情略有些错愕,石安接话道:「叶公子将我们安置在城外叶家的庄子上,并没吩咐过做什么事,所以我们兄妹每日里便只是练功。」 程令仪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又笑着说:「来了梅园,你们不必拘束,想做什么都尽可以去做。」 石安道:「我们的职责是保护主子。」 程令仪点头说:「嗯,没错,保护我是你们的职责,但除了职责,你们还有自己的生活,我不需要你们一直围着我转,当差时间之外,吃饭睡觉、发呆散步、逛街出游,想做什么,是你们的自由。」 石安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恭敬道:「是。」 石宁被程令仪留在身边,石安则是被安排在了外院,成了外院的护卫首领。 下午,傅玖外出归来,看到梅园多了两个人,也问起过这事,知道是叶家送来的护卫,心里略有些疑惑。 「叶姑娘不是已经送来过一批护院了吗?」 程令仪解释道:「石安石宁两兄妹是叶公子送来的人,与普通护院不同,叶公子感念我治好他的旧伤,又对我中毒的事心存愧疚,便将他们给了我。」 傅玖抿着唇,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位叶公子似乎对令仪关心太过。 明明叶茵茵已经送过护院了,他还要安排人来,这兄妹俩做事前,难道就没商量过吗? 程令仪笑着问:「面色这么严肃做什么,找我有什么事吗?」 傅玖在矮榻另一侧坐下,「我还是没能查出幕后之人,但我发现了一些线索,或许能顺藤摸瓜将他揪出来。」 程令仪道:「我已经知道害我的人是谁了。」 傅玖面色一变,忙问:「是谁?」 「叶家三房的叶浩,叶公子告诉我,他被暗害之时也是那一高一矮两个杀手,所以断定是三房做的,只是现在还没有证据,等他抓住那两人,真兇也就逃不过了。」 傅玖点了点头,「原来是叶家,那我也要盯紧些他们,不会放过害你的人。」 程令仪问:「对了,你刚才说的线索是什么?」 傅玖道:「傅磊这些日子有些不对劲,总是频繁出入一些茶馆酒肆,甚至烟花之地,挥霍无度,与之前完全不同。」 「他哪来的钱?」 傅玖沉吟道:「我也怀疑这些钱来路不正,极有可能就是叶浩给的,苏青麦的事,他虽然可以洗脱嫌疑,但这些钱的存在却能说明,他对苏青麦要向你下手的事,并非一无所知,甚至还可能,他与叶浩也有过接触,我心里隐约有了一个猜测。」 程令仪思索一阵,缓缓说:「是挺不对劲的,苏青麦被傅磊藏在府城,以给人浆洗衣物为生,鲜少出门,是怎么会接触到叶浩这等人物的?」 「叶浩想借刀杀人,必是调查过傅家二房与我们不睦,所以才找上了他们,可对外苏青麦早已被赶出家门,他最先找上的人应该是傅磊才对,但为什么却是苏青麦被推了出来,我想应该是他们达成了某种约定,让苏青麦做替罪羊,这样也就说得通了,不然,苏青麦就算想害我,也不至于搭上自己的命,一定是傅磊引导她这么做的,并且隐瞒了真相。」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2页 「他现在花的钱,应该就是叶浩给的苏青麦的买命钱!」 她越说越气愤,「这个傅磊,苏青麦跟他自幼一起长大,又是他的女人,每每却被他当做枪使,如今更是将她的命也卖给了别人,当真禽兽不如!」 苏青麦虽恶,但她也是可怜,被自己的夫君逼着堕胎不说,又被利用丧命。 而傅磊却用着这笔买命钱,在外面花天酒地,逍遥快活,简直凉薄至极,令人心寒。 傅玖点头道:「你跟我想到一处去了,我现在就去衙门,请他们带人捉拿傅磊。」 「好,一切当心。」 晚上,程令仪正要入睡,石宁进来禀报说:「主子,竹园来信,两个杀手被擒,已押送衙门。」 程令仪精神一震,既然都抓住了,想必事情明天就能有定论。 果不其然,次日一早便有官差上门,请她去衙门指认兇手。 程令仪早饭都没来得及吃,便匆匆坐车去往衙门,一想到那晚两个杀手带给她的威胁,身体便不受控制地紧绷起来。 傅玖在她身侧,将滑落了一半的毯子给她重新盖好,柔声道:「令仪,别怕,我一直在你身边。」 程令仪回过神,沖他轻轻笑了下。 两人来到衙门,今日的主审官正是周府尊。 他见程令仪到了,便叫人把嫌犯带上来,程令仪一眼就认出,他们正是那晚一高一矮的两个杀手。 「禀府尊,给民妇下毒的正是他们,民妇亲眼所见,他们一剑刺死苏青麦后逃逸。」 矮个子男人盯着她,吃惊地问:「中了断肠散的毒,你为何没死?!」 知道事情失手之后,两人也曾找过再次下手的机会,可这女人身边一直有叶家的护卫在,两人不能把事情闹大暴露出主子,便没有行动。 可没想到,他们还是被抓了。 第140章 我替你来说 程令仪没理会两人。 周府尊接着问道:「吕助,赵干,你们杀人害命罪证确凿,供出是受何人指使,或许本官还能从轻发落。」 赵干是那高个子杀手,他虽然被捆成了粽子,脸上的神情却满是狂傲。 「人是我杀的,毒也是我下的,既然被你们抓住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两人都一副咬死了不肯松口的架势。 周府尊冷然一笑,「你们倒是忠心,以为什么都不说,本官就查不出来是谁吗?幕后主使是叶浩吧?你二人与叶浩来往密切,又曾多次出入叶家,是他指使你们这么做的,对否?」 两人面色微变,赵干冷哼一声道:「有来往又如何,这能证明什么?」 公堂外传来叶在洲的声音,「府尊大人,草民有证据呈上。」 周府尊看见他,面上的表情柔和了许多,带着一丝笑意说:「什么证据?」 叶在洲走进来,将一沓帐册呈给主簿,朗声道:「禀府尊,这些是赵干、吕助两人在府城中的花销帐目,所有落款都写的是叶浩的名字,足以证明他们受僱于叶家,所以这次的事定是受叶浩指使,且,叶浩先前拉拢程郎中做事不成,对她怀恨在心,有足够的理由下手行兇。」 赵干和吕助见了他,全都面色大变。 「你,你……」 叶在洲对两人挑眉一笑,「你们是想问,我怎么站起来了?」 他眼中涔出冷意,「我的事,咱们稍后再论,现在审的是你们谋害程郎中一案,证据确凿,你们还不速速供出主谋?」 吕助见了他已方寸大乱,怔怔不知言语。 赵干却还反驳道:「受僱于叶家又如何,我们并非叶家家僕,只是与叶浩有些生意上的往来,如何能证明他是主谋?杀了便杀了,我承认我有罪,你们要怎么判就判吧,我没话说。」 「负隅顽抗!」叶在洲拱手道,「府尊大人,他们这是有意遮掩,请您下令将叶浩捉拿归案,当堂审理,一定能问出真相。」 周府尊点了点头,「你二人既然受僱于叶浩,他身为僱主,自然也脱不了干系,来人,把叶浩带来公堂。」 衙役领命而去。 赵干和吕助不肯承认,周府尊暂时便不再审问他们,而是问傅玖:「傅举人,你状告傅磊与人合谋害你娘子之事,他并没有承认,若无证据,按例本官今日就该放人了。」 傅玖拱手说:「府尊大人,学生有一些话想当面问他。」 周府尊挥了挥手,不一会儿,衙役便将傅磊也带上来了。 傅磊一上来就喊冤,「府尊大人,上次我已将事情都解释清楚了,学生是冤枉的,那苏氏忤逆不孝,早被学生逐出家门,她所做的事,学生一概不知情啊!」 傅玖问:「傅磊,你若不知情,那你手中的银子是哪来的?这些日子,你频频出入醉香楼、揽月居等玩乐场所,这些地方的花销可都不低,咱们同为寒门出身,你家的境况我很清楚,在村中即便比旁人富裕一些,但也绝对拿不出这么多钱供你挥霍,所以,你的钱是从何而来的,可否解释一下?」 傅磊瞪了他一眼,「即便我没钱,但我有几位友人颇为富裕,是他们请我去的,这难道不行吗?我的好堂兄,你可别把什么事情都往我身上扯,咱们好歹也是血亲,你怎能这样害我?」 傅玖淡淡道:「若我记得没错,你我两家已经断亲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3页 「你!」傅磊一噎,愤愤甩了下袖子没说话。 傅玖从袖中掏出一张纸,「我这里也有一份帐目,傅磊,醉香楼和揽月居的掌柜说你这几日光顾时,都是结的现银,根本不存在什么友人相请之说,倒是你,乍然有钱之后酷爱排场,请了许多同窗宴饮作陪,需要把他们都请来作证吗?」 惊堂木一响,周府尊威严的声音响起,「傅秀才,你身负功名,竟敢当着本官的面胡言乱语,你手中的那笔钱是从哪来的,还不如实交代?」 傅磊身子一抖,没想到傅玖把自己的事查得这么清楚。 他咽了咽口水,有些结巴地说:「是……是城中吴员外给我的,他有意将女儿许配给我,暗中对我贴补了许多银钱。」 傅玖笑意微凉,「你撒谎,我早已打听过,吴员外此生只得一女,对她宠爱非常,吴员外的确曾经有过想招你为婿的心思,可知道你有一位自小一起长大的童养媳做了偏房之后,他怕女儿受委屈,便歇了这个念想,我说的可对?」 傅磊神情渐渐有些慌张,装傻不答话。 周府尊紧盯着他,「傅秀才,你身有功名,见官可以不跪,本官已给了你足够的尊重,可你却在本官面前混淆视听,难道是想逼着本官对你用刑吗?」 傅磊脸上已渗出冷汗,「大人,那钱,那钱是学生在路上捡的……」 「本官看你还是不老实,来人,用刑!」 立即有人上前将傅磊押住,抬上来一排刑具,每一个颜色都暗沉无比,像是沾满了陈年血迹。 傅磊哪见过这副阵仗,当即吓得嘴唇发白,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傅玖道:「傅磊,你不肯说,我替你来说,叶浩对我娘子怀恨在心,便找上了你,于是你们就设计了一出借刀杀人的戏码,利用苏青麦对我娘子下手,若我娘子和苏青麦一起死了,便没有人能查到你们头上,可苍天有眼,我娘子活了下来,没让你们得手,你若是沉得住气,不动那些钱,我或许还找不到证据,是你自己把破绽暴露在我们眼前,才让我确定事情一定和你有关,几方探查之下终于问出,四方茶楼的伙计曾见过你与叶浩同时出现在茶楼,这一定不是偶然,你究竟还想隐瞒到什么时候去?」 这一番话让傅磊辩无可辩,刑具近在咫尺,他无比愤恨地瞪了一眼傅玖。 「傅玖,你真是好算计,我没想到,你竟然悄无声息地把我查得这么彻底!」 周府尊手中惊堂木一拍,「傅磊,本官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招还是不招?」 傅磊身子哆嗦一下,知道事情再无更改的机会,终于认命,跪下说道:「招,我招,求大人别用刑……」 第141章 尘埃落定 傅磊招供之后,后面的流程就变得简单了许多,即便赵干和吕助还是不肯供出主谋,但有了傅磊的供词,依旧能证明叶浩就是幕后真兇。 叶浩来时,他心知赵干和吕助乃是江湖人士,不惧生死,却重义气,应该不会轻易将他供出。 本来已准备好了满腹脱罪的说辞,可在看到叶在洲的一瞬间,信念顿时崩塌。 「你,你,你……你是叶在洲?」 叶在洲轻笑,「堂弟,许久未见,怎么,你都不识得堂兄我了吗?」 「你……你的伤好了?」叶浩面色大骇。 叶在洲微微展臂,「好的不能再好了,堂弟,你不替为兄感到高兴吗?」 「自,自然高兴,」叶浩满脸震惊,紧紧盯着他,「堂兄自受伤瘫痪后,闭门养病两年有余,我还以为……」 「还以为我这个残废自此就站不起来了?」 叶浩握了握拳,深吸一口气问:「听闻堂兄这两年遍寻名医,不知是何时医好旧伤的?怎么也不透个消息给我们,我也好来探望一番。」 「行了。」 叶在洲闲适地将手负在身后,「这里是公堂,叙旧的话还是少说,你若真这般牵挂我,等你到了牢里,我再慢慢同你讲。」 「堂兄这话什么意思!」叶浩怒目而视道。 「什么意思,你自己看看不就不知道?」 叶浩这才注意到一旁的人,赵干、吕助、傅磊,还有程令仪,竟然都在…… 傅磊一看见他就大叫起来,「府尊,府尊,都是叶浩逼我这么做的,他威胁我,说我若不听他的话,就要让那两个杀手除掉我,学生也是被逼无奈啊府尊大人!」 叶浩面色大变,狠狠一脚踹在傅磊身上。 「果真是把软骨头,竟敢出卖爷爷!你推你女人出来送死顶罪的时候,可是痛快的很,钱收了,却把罪责赖到我一人身上,你休想!」 难怪方才赵干与他对视时,面色无奈地沖他摇了摇头,他还心里一凉,以为是他们把自己供出来了,没想到却是这个傅磊! 叶浩万般想不明白,傅磊的女人已死,那他身上已没有疑点,就算吕赵二人被抓,又跟他有什么关系,他是怎么被人查出来的? 「公堂之上,岂容尔等肆意妄为!」 惊堂木一响,立即有衙差上前将叶浩押着跪下。 周府尊威严的目光从众人面上扫过,「叶浩,你雇兇杀人证据确凿,还不认罪?」 叶浩纵然心有不甘,但眼下似乎已没有能让他翻盘的机会,尤其是他看到叶在洲好好的站在这里时,就知道自己已经输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4页 「草民……认罪!」 他眼中陡然爆发出一股恨意,伸手指向身侧跪着的傅磊。 「府尊大人,草民虽然不满程氏所为,但也只是想教训她一下而已,并没动过要索她性命的念头,是傅磊,他嫌苏氏落胎伤了身子,不能再服侍他,所以想藉机将其甩脱,便想了这个一石二鸟的计策出来,既可以除了与他有怨的程氏,又能甩掉苏氏这个累赘,此事若能得手,最得利的人便是他,他才是这件事的主谋,还请府尊明察!」 傅磊听了这话,立即又与他争吵起来。 「肃静,你二人合谋害人,谁都逃不过我天晟律法的制裁!」 叶在洲此时又道:「府尊,草民还要状告叶浩及其父,两年前,他们设下陷阱,将草民推下山崖,又曾屡次向草民投毒,还请府尊为草民做主!」 叶浩等人谋杀证据已定,不管承不承认这些,罪责都不会轻到哪去。 所以在刑具的威胁下,几人倒是很快就认罪了。 令签掷地,周府尊的判决也随之而出—— 叶浩是主谋,判斩刑。 赵干和吕助行兇杀人,多项罪责齐发,判斩刑。 傅磊被褫夺秀才功名,杖刑一百,流放三千里。 受僱于苏青麦的那四个山匪,还查出身上背着别的案子,杖一百,徒十年。 赵俊杖六十,徒三年。 判决一出,该行刑的行刑,该收押的收押,事情也总算尘埃落定。 傅磊才挨了两下打,便哭天喊地求饶,见跟府尊大人说好话没用,又盯上了傅玖。 「堂兄,大堂兄,我真的不是有意要害堂嫂的,我是你弟弟啊,我们自小一起长大,真打完一百杖,我就没命了,求求你堂兄,你跟府尊大人说说情,让他别用刑了,我愿意流放,我再也不招惹你们了,求你帮我说说情吧,堂兄……」 傅玖漠然地看着他,「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从小到大,我从未刻意针对过你,可你却对我紧抓不放,堂弟,你身为秀才,自然也熟读律法,应当知道,裁决一下便无可更改,我就算替你求情,难道还能减轻你的罪责不成?更何况,我不会。」 说完这话,他便牵着程令仪出了府衙。 叶在洲先出来一步,正等在门口,看到两人便迎上前打招唿。 「程郎中,尘埃落定,你也可以安心了。」 程令仪朝他欠身致谢,「多亏叶公子抓住吕、赵二人,才使得兇手落网。」 「哪里哪里,」叶在洲脸上笑意浓厚,看向了傅玖,「这位便是你的相公傅举人吧,今日一见,果真风姿洒落,人才出众,一番论证更是有理有据,让人心悦诚服,若不是他找到了证据,以傅磊为突破口,想让吕赵二人招供,恐怕还得费一番功夫。」 傅玖淡笑着说:「叶公子也不遑多让,吕赵二人是江湖人士,想必擒住他们定是费了一番功夫,叶公子的这番情义,在下记在心里了,还有,多谢你对吾妻的关怀,石安和石宁两兄妹,很得吾妻中意,在下谢过了。」 「诶,傅举人这就见外了,程郎中是被叶家所累才遭此祸事,抓捕真兇,我理应出一份力,再者,程郎中为我治好旧伤,还在下以健全,在下自当报答,送一两个护卫过来,实在不算什么大事,这只是我对程郎中的一点心意而已,就不用傅举人再替她道谢了。」 第142章 一股火药味儿 「叶公子既然心知肚明,还请以后约束好自己家里的人,莫要再累及无辜,我娘子虽与叶家合作,却并非卖命,再有差池,纵然我娘子心宽,在下也不会姑息。」 「程郎中为何心宽?是因为叶家与其合作之意至诚,舍妹与程郎中更是亲密无间,所以双方才相辅而行,合作共赢,听闻傅举人本是寒门出身,如今住着梅园,过着唿奴唤婢的日子,想来也是得益于程郎中做买卖的成就,傅举人又何必怀疑叶家的本心?」 「令仪是我娘子,在下自然要以她的安危为重。」 「担心程郎中的安危,并非只杯弓蛇影口头上说说而已,叶家为她安排了勇武的护院,我也将培养了数年的高手送上,而傅举人,你又做了什么?」 两人面上虽都带着笑容,可程令仪却觉得,他们之间似乎瀰漫着一股火药味儿。 这应该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才对。 怎么回事儿? 程令仪暗中拽了拽傅玖的袖子,「好了相公,叶公子也是出于好意,咱们快些回去吧,娘她们还在等咱们的消息呢!」 傅玖略一拱手,「叶公子,告辞。」 「傅举人,再会。」 叶在洲笑着颔首,脸上悠然的笑意,却在两人转过身后慢慢消减下去。 良久,终是长嘆了一口气,也上车去往竹园。 - 回去后,江氏知道坏人都得到了制裁,高兴得谢天谢地谢菩萨。 还念叨着说:「令仪啊,你出事之后,在回春堂养病那几日,娘什么都做不了,就去了城外的灵泉寺替你祈福,如今事情都了了,娘明日就去寺里还愿,你也一道去好不好?马上就是年关,正该是上香祈福的时候,咱们都去,祈求你身子早日康復,来年也一帆风顺。」 程令仪本不信神佛,可听江氏这样说又不好拒绝。 正迟疑间,傅玖说道:「娘,城外灵泉寺有三十里的路程,令仪身子还没好,钱郎中嘱咐要让她安心静养,不宜劳累,今日去了衙门一趟已是费心费神,就别让她再折腾一趟了,明日上香,您让珊儿休息一日陪您去吧,给令仪求个平安符,再把灵泉寺出名的灵泉水,给她带一壶回来也就是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5页 江氏想了想,点头说道:「也对也对,是娘想的不周到,令仪,你好好在家休息,娘带珊儿去。」 程令仪有些好奇地问傅玖,「灵泉水是什么?」 傅玖唇角勾了勾,「城外东阳山的灵泉寺之所以叫灵泉寺,是因为寺中有一口泉眼,流出的泉水清凉甘甜,传闻饮下此泉,便能消病消灾,带来福缘,当时你昏迷数日不醒,娘就日日去那灵泉寺取泉水,取了泉水又在佛前跪诵两个时辰的经文,才将其带回来,用作给你熬药的水。」 江氏瞪了自家儿子一眼,无奈道:「嗐,当时我什么都做不了,又帮不上忙,这些个小事儿,你还跟令仪说什么?」 程令仪不信神佛,更不信区区一个泉水能有什么奇效,可她依旧被江氏的这份心意打动。 微笑着说:「娘,这可不是小事,我能捡回一条命,说不定就是灵泉水替我消病消灾了,谢谢您。」 一回想起那几日,江氏便忍不住眼眶泛红。 「傻孩子,都是一家人,谢什么,只要能让你好起来,别说是诵经两个时辰,就算两天、两个月、两年,娘都会去试一试。」 程令仪仰头看了一眼天空,逼退眼里的泪意。 见她这样,傅玖心里涌起一丝心疼,拦下江氏的话头,说道:「娘,令仪到现在还没吃过东西,路上时她说想吃谷蓝做的千层饼,您让谷蓝去为她准备些吃食吧。」 江氏摇头说:「不巧了,谷蓝的弟弟成亲,今日一早就和我告假回家帮忙去了,千层饼我也会做,我去就是,你们先吃些点心垫垫,饭很快就好的。」 江氏和春草走后,屋里便只剩程令仪和傅玖二人。 炉子上烧着水,傅玖沏了一壶热茶,给两人各自倒了一杯。 程令仪抿了一口茶,笑着道:「事情总算都解决了,我也不用怕谁会在暗中害我了。」 「令仪,你受苦了。」傅玖轻声道。 程令仪笑笑说:「药苦,我不苦,昏睡了几天后,最开始的那些痛我甚至都不记得了。」 傅玖沉默片刻,忽然十分认真地说:「令仪,我们谁都不愿意看到你出事,我甚至恨不得替你受那些痛……你昏迷的那几日,娘日日吃斋念佛为你祷告,取了灵泉水来替你熬药,珊珊跑遍了城中每一个医馆,只为寻求多一分能解毒的法子,还有瑶瑶,练功时尽管疼得掉眼泪,也从不喊一声苦,只为了长大后能保护你。」 他眼中泛起一层晶亮的水光,深深地凝视着程令仪。 「我知道这一路走来,是你一直支撑着整个家,我能力微末,本事不足,替你做的事情实在有限,远不如叶公子擒住杀手,给你送来高强的护卫能护你周全,可是,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能好好的,你昏迷不醒那几日,我想过很多,甚至宁可你从没嫁来傅家,没认识过我,这样或许你就不会屡次被二房的人加害……令仪,我真的承受不起失去你的后果。」 清俊的脸上笑意不在,一双耀黑的眸子里盛满了哀伤,水光慢慢堆叠,长睫沾湿,又缓缓滑落出几颗晶莹的水珠来。 程令仪愣住,看着他难过的神色,一时间只觉得自己的心,也像是碎裂开了一般。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拿出帕子,轻柔地替傅玖拭去脸上的泪。 「你说错了,不是我支撑着整个家,是你们一直都在无条件地支持我、信任我,没有你们做后盾,我恐怕也很难走到今日,而且,谁说你替我做的事情不多?」 她温柔地笑了笑。 「我昏迷那几日,难道不是你寸步不离地照顾我?还有傅磊这条线索,也是你追查出来的,若不是傅磊先认罪了,凭那吕赵二人的嘴硬程度,叶浩又怎么可能会这么快就伏法?这一切都是因为有你,我心里都明白。」 第143章 一开始,我们就是错的 「令仪,你不用宽慰我,是我没用,是傅家拖累你了……」 傅玖摇着头,清雅的面庞挂着泪,像是沾上露水的莲花,让人忍不住怜惜。 程令仪的目光愈发柔和,「傅玖,我说的都是真的,什么能力微末,本事不足?我看到的,是你为追查真兇而奔走,是不舍昼夜地照顾我,还有娘,珊珊和瑶瑶,为了我,你们已经竭尽所能做了自己能做的,我从没觉得谁是拖累,相反,我愿意被你们需要,也喜欢你们的关怀。」 在这个时代,她这具身体的家人不知所踪,是傅家给了她一个家的温暖。 所以,她很珍惜。 程令仪擦干傅玖脸上的泪,轻轻一笑,戏嚯道:「你已是堂堂解元老爷,怎么还哭鼻子?若是娘一会儿过来看见了,还以为是我欺负你呢!」 傅玖定定看着她,眸中似有千言万语,许久才说:「令仪,我……喜欢你。」 他还是将上次没说完的话,说了出来。 程令仪这回却没生气,只是有些不自然地躲开他的目光,故作轻松地道:「你我相扶走来,像家人一般处着,我也喜欢你呀。」 听到她说喜欢自己,傅玖十分高兴。 但细品之下,似乎她说的这个喜欢,和他以为的那个意思好像并不一样。 果然,程令仪又说:「我也喜欢娘,喜欢珊珊和瑶瑶,和你们在一起久了,就真的像是一家人了。」 「不是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6页 傅玖小心翼翼地牵住她两根手指,「令仪,不要逃避,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我不明白,为何刚刚还温柔给我擦泪的人,一听我说起这话,便又成了一副欲抽身离去的架势,令仪,告诉我,你在害怕什么?」 他缓慢而又坚定地说:「上一次你拒绝我之后,我想了很久,我们的关系,原就是约定好的事,你若不愿,我自当谨守本分,履行约定,可……可当我体会过差点要失去你的感受,我很害怕,所以有些话我一定要说出来,令仪,我心悦你,惟愿与你携手,相伴一生。」 程令仪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沉默地低下头,不知在想什么。 傅玖忽然又问:「令仪,你讨厌我吗?」 「不讨厌啊。」程令仪摇了摇头。 「那和我待在一起,你不开心吗?」 「也没有。」 傅玖眼神认真,问道:「既然如此,那你为何不肯给我个机会?」 程令仪错开他炽热的目光,沉默片刻才说:「咱们一开始就是约定好了的,你我互相合作,彼此扶持,待各自都不再需要对方时,就和离,谁也不挡谁的路,我不愿毁约。」 傅玖忙说:「我需要你,我一直都需要你。」 程令仪却摇了摇头,「不是的,这所谓的需要,是关乎利益的交换,如今你已是举人,不再是牛湾村那个卧病不能下床的你,珊珊也将买卖也打理的很好……」 傅玖很怕听到她说这样的话,眼里闪过一丝慌张。 「令仪,如今的所有,都是因你才得来的,你付出这么多,还没有看到回报,你不是还等着我登上高处给你做靠山吗?你也是需要我的,对不对?」 程令仪也不知如何回答,心乱如麻间说道:「茵茵与我形同姐妹,叶家背靠周府尊,有叶家做靠山,我已知足了。」 傅玖的心颤了一颤,脱口道:「不行!答应你的事我一定会做到,令仪,你要等我,不能先走。」 程令仪没接话,只说:「过完年,你就要进京了吧?」 傅玖点头,「嗯。」 「听闻京城比永宁府繁华数倍,是一个富贵迷人眼的好地方,你若金榜留名,恐怕也要授职在那里,可你却从没问过我,愿不愿意与你一同去京城。」 傅玖愣了愣,轻声问:「所以,你不愿吗?」 程令仪点了点头,「对啊,京城再好,可那里山高水远,我去做什么?在永宁府,我生意做得顺顺噹噹,每月都能赚不少银子,回春堂那里呢,我也已经小有名气,你还不知道吧,好些被我治好的人,都管我叫程神医……如今害我的人也都伏法,我的日子过得逍遥自在,又有叶家庇护,府城中再没有我办不到的事,我又去那京城做什么,难道京城还能找出第二个叶家和钱老吗?」 傅玖曜黑的眸子里再度泛起水光,红着眼问:「令仪,你一定要离开我吗?」 程令仪不忍与他对视,摇头说:「不是离开,是按照约定,你欲远走,我想留下,我们走的已经不是一条路,正该是分开的时候。」 「你不要我了?」傅玖眼泪簌簌而落。 程令仪鼻头一酸,她垂下眼,遮去眼中的湿意,沉下一口气道:「别闹,我在与你冷静的说事。」 「如何冷静?」傅玖喉中哽咽,「令仪,你就当我今日没说过这些话好不好?我不逼你了,咱们就如以前一般处着,哪怕就这样过一辈子,我也愿意,但我不能失去你……」 程令仪眉间也盛着痛,「你这又是何苦?」 傅玖摇摇头,「令仪,你若走了,让娘她们怎么办?我们的约定又怎么办,我欠你的那些情,总该还吧?」 「你年后就要上京,娘那里我会去说,至于约定,我们要解除的只是夫妻这个名义,其他当然照旧,若你没意见,我会继续扶持你,等你登上高处,自然也一样能照拂我,这并不碍什么事。」 「别说了……」 傅玖打断,声音里带了一丝恳求。 「令仪,我不明白,在这件事情上,你为何这么决绝,难道我从没入过你的眼?」 程令仪摇头嘆息道:「事情并不是这么简单,你和我,从来都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就比如,你不知我不愿去京城,你不知我不愿困守内宅、相夫教子,你不知我嚮往一生一世一双人,你从没问过我这些,就像当初你也没问过我,愿不愿意嫁给你……傅玖,当时你重病垂危,人事不知,而我则是被人遗弃,一开始,我们就是错的。」 第144章 他会慢慢去了解 她缓缓笑了笑,笑意里满是感伤,「既然开始都是错的,那我们现在又何谈继续?就按照约定进行吧。」 嫁人的是原身,不是她,她跟傅玖只是顶着夫妻名义的同盟关系。 一开始,傅玖不也对她无意吗? 即便现在两人彼此都动了心,可那也不对,时间不对,顺序不对,双方的角度更是从没统一过。 若是就这样煳里煳涂地做了真夫妻,那她算什么,那她是谁? 傅玖仿佛听见自己的心碎成了一片又一片,喃喃说:「一开始,我们就是错的……」 他摇着头,「不,不是这样,人与人之间向来都是从无到有,由浅到深,一开始虽不如你我所愿,我们处得并不愉快,可后来一切都好了,我此生最庆幸的事就是遇见你,我对你的心意天地可鑑……」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7页 程令仪嘆了口气,「你不明白,我一定要与过去做个了断。」 傅玖宛如一只人被遗弃的小猫小狗,湿润的眼睛里满是迷茫,纵然别人都说他满腹经纶,学富五车,可此时此刻,他真的不明白她的心思…… 良久,他才深吸了一口气说:「令仪,我知道,你一定是有自己的顾虑,我不逼迫你,也不强求你能喜欢我,但能不能先别说离开……」 他扯出一丝笑容,「我马上就要去京城了,反正你如今也没有心仪之人,就让我继续顶着你相公这个名头,再多一些时日,好吗?」 程令仪看着他的样子,心终是软了一软,说道:「我会考虑,而且,我现在就能告诉你……我也喜欢你,但我还不能接受你。」 听到这个回答,傅玖欣喜不已,眼里灿如明星。 可同时,心中也满是困惑,想不明白这句前后矛盾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喜欢他,却又不能接受他? 他思索了半晌,才试探着问:「令仪,你的意思是,你不愿与我做夫妻,可你并不是讨厌我,也不排斥我接近你,对吗?」 「算是吧。」 程令仪点了点头。 傅玖松了一口气,眼里迸出细细碎碎的暖意,「那就好,令仪,只要你还肯给我机会,就好。」 只要他还有机会,她的心思,他会慢慢去了解,一定会读懂她的。 程令仪眼里也染上笑。 说这些话的时候,她心里的难过不比傅玖少一分。 朝夕相处近一年时光,她亲眼见证傅玖从一个病弱颓丧的书生,变成如今这副翩翩公子的模样,一路陪伴,她似乎也早已习惯了他的存在。 如果日后,傅玖了解到她更多,歷经浮华之后的心意若还是没变,那他们或许也并非没有可能,只是,却不是现在这种时机。 「千层饼做好了,你们快趁热吃!」 门外传来江氏的声音。 傅玖忙拭去脸上的泪痕,程令仪也眨了眨眼,换了一副神色。 江氏进来后,将吃食放在桌上,只略略看了两人一眼,就发现两人之间似乎有些不对劲。 「玖儿,令仪,你们这是怎么了?」她狐疑道。 自家儿子眼睛怎么红红的,倒像是哭过似的,她进来之前,两人究竟说什么了? 傅玖微笑说:「没什么的,娘,窗户没关,有些冻人罢了。」 江氏嗔道:「知道令仪身子没好,不能吹风,你还把窗户开这么大做什么?要是我家儿媳受了凉,你负得起责吗?」 「娘,是我考虑不周。」傅玖坐直身子,将窗户关上。 程令仪笑了笑说:「娘,你别怪相公了,是我闹着要赏梅的,许久没吃娘做的千层饼,我闻着味儿都饿了,咱们快些吃饭吧。」 江氏见两人谈笑如常,这下放下担忧,笑着说:「多吃点。」 「对了,瑶瑶呢,她怎么没来吃饭?」程令仪边吃边问。 江氏摇了摇头,嘆口气说:「嗐,别提了,自从昨日石宁来了梅园,瑶儿就被她给迷住了,非要闹着拜她为师,一整日都缠着人家,我劝也劝不听,算了,别管她了,梅园里有这么多人,总归饿不着她,咱们吃咱们的。」 程令仪纳罕道:「瑶瑶当真如此热衷习武,那傅家怕不是要出一位女将军?」 江氏笑呵呵地道:「令仪啊,你就莫要逗我开心了,女将军那都是戏文里写的唱词,咱们天晟建朝百年,还从没听说过有女子当过将军呢。」 程令仪放下碗,认真地说:「没人当过,不代表女子就不能当,唱词源于现实,天晟朝虽然没有女将军,但我相信过往的歷朝歷代中却一定有过,不然唱词也不会这么写,若瑶瑶真的能坚持习武,她现在还小,日后未必不能有一番成就。」 傅玖点了点头,中肯地说:「史书上的确有记载,前朝曾出过两位带兵征战的女将。」 见自家儿子和儿媳说得煞有其事,江氏也有些信了,喃喃说:「可我从来没想过让瑶儿去做什么女将军呀……她一个女儿家,我只想她能平安健康地长大,嫁一个知冷知热的夫君,顺顺利利地过完一生……」 傅玖说:「娘,瑶瑶想成为什么样的人,您就让她自己决定吧,难道您以前就想过,珊珊如今会成为一个独当一面的傅老闆吗?」 他看向程令仪,程令仪沖他笑了笑,似乎很贊同他的回答。 江氏沉默了,笑着摇头说:「罢了,我也不操心了,若咱们瑶儿真能做女将军,那也是她的造化。」 说话间,她也忍不住遥想戏文里唱的女将军是个什么样子。 吃完饭,春草将碗筷撤下,江氏也出去了,屋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人,气氛再度沉寂下来。 程令仪觉得有些尴尬,不知如何开口。 半晌过去,傅玖忽然轻声说:「令仪,你说的那些话,我虽然不能完全理解其意,但我也明白了一些,我希望日后,你有什么想法都能像刚才那样,坦诚地告诉我,我很想理解你,可你不说,我又如何能猜得到你的心思?」 程令仪没看他,喝着茶,胡乱地挥了两下手,算是回应。 傅玖唇角微弯,伸手再把热茶给她添上。 程令仪心中嘆了一口气,对两人未来的局面,也深深感到迷茫。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8页 次日中午。 叶茵茵来了,一见到程令仪,便笑嘻嘻地把一个木匣子递给她。 「这是什么?」程令仪问。 叶茵茵沖她挤眼睛,「你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第145章 送房送人还送地 程令仪打开木匣,只见里面竟装了一沓地契! 「茵茵,你这是什么意思?」 叶茵茵笑嘻嘻地说:「程姐姐,你可别忘了,我爹爹和娘还欠你一份谢礼呢,喏,这就是了,城外南山脚下那一百亩地,如今都归你了。」 程令仪愣了半晌,才问:「……这,我可以不要吗?」 「当然不可以!」 程令仪无奈扶额,「茵茵,纵然你家是永宁府首富,可送礼也不是这样的送法吧?又是宅子又是下人,还有叶公子给的石安石宁兄妹,如今你又弄来这一百亩地,我是真吃不消,就算收了,心里也不踏实,我看你还是拿回去吧!」 「这可不行!」 叶茵茵正色道:「程姐姐,这一百亩地不是我弄来的,是爹爹和娘给你的,你治好了我哥哥,我们真的就是想好好谢谢你,还有叶浩的事,你虽然没怪在叶家身上,但我们都知道你是受了叶家的牵连,所以也想补偿你一番,你若不要,那你自己去叶宅找我娘说,我可做不了主……不过,我娘也一定不会答应,这地啊,可是她精挑细选了好一番才找来送你的,断然没有收回去的道理!」 一番话将程令仪堵得死死的,不给她任何反驳的机会。 程令仪嘆道:「你们给的太多,倒叫我觉得欠了叶家什么。」 叶茵茵抿了一口茶,笑道:「程姐姐,你可千万别这么想,若无缘由,叶家怎会白白给你送礼?本就是说好了的事,你总不能叫我爹爹和娘出尔反尔吧?再说了,不是你欠叶家,是叶家欠你,只有你收下,我们心里才会好过一些,你就别推辞了。」 程令仪没想到,这辈子她竟然能遇见一个有权有势的闺蜜,送房送人还送地…… 不但送了,还让你找不到一个拒绝的理由,这是几辈子才修来的运气啊。 点了点头,笑道:「好吧,那我就收下了,改日再登门向伯父伯母致谢,不过茵茵,咱们可说好了,再没下次了!」 「这就对了嘛!」叶茵茵笑着说,「程姐姐,我跟你说,南山脚下那片地可是妙处颇多,你一定会喜欢的……这个待会儿我再跟你细论,现在,我还有一样东西要给你。」 程令仪顿时警惕起来,「这都已经有一百亩地了,你还要给我什么?」 「瞧你,你是收礼的,又不是送礼的,这么害怕做什么?」叶茵茵瞪了她一眼。 她从怀中抽出一封信递过来。 「舅舅也曾说过,若你治好哥哥,他亦有厚礼送上,他知道傅姐夫年后便要入京,就写了一封举荐信给他在京中任职的同年,到时傅姐夫上京也不至于独身一人,有舅舅的同年照料打点,傅姐夫既能有一处安静读书的地方,又能知晓京中时事,参加春闱也能更顺利些。」 程令仪喜道:「若能得周府尊相助,我家相公此次入京也算是有保障了,茵茵,谢谢你,若不是叶家,周府尊恐怕不会为了一个举子如此费心。」 她没有拒绝,是因为她知道,这封举荐信对傅玖来说有多重要。 如今家里虽不缺钱,可傅玖独身上京,还是充满了不稳定因素,若是能託庇于周府尊的同年,便相当于在京中没有了后顾之忧,可以专心读书备考,更能靠着这层关系,结识更多京中的势力,为以后的仕途打下基础,其中的好处非一言以蔽之。 叶茵茵故作生气,「哼,我家的谢礼你推三阻四,却对舅舅的一封信这样看重!」 程令仪忙去哄,「茵茵,我推三阻四是觉得受之有愧,你给的自然是最好的,你看这宅子,我住得多舒心?再说了,周府尊即便要谢我,也不必送这么大的人情,他都是看在你的面子才这般的,说来我还要谢你呢!」 叶茵茵嘴角有些绷不住笑,矜持地说:「嗯,也不是全是我的功劳,舅舅说了,他觉得傅姐夫日后必成大器,所以才愿结下这个善缘。」 「放心吧,我相公是个知恩图报之人,日后定不会忘记周府尊的相助之情。」 程令仪见她还是不怎么高兴,遂又拉住她的袖子扯了扯。 「茵茵,送我田地这事儿是你的主意吧?你真好,不但给我置办宅子,又给我安置田地,对了,你刚才说那一百亩地有什么妙处来着?」 叶茵茵这才满意,趴在炕桌上连比带划地说:「那一百亩地可不仅仅是一片田地那么简单,囊括了半座山头不说,还有一方几十亩的荷塘,一到夏日,接天莲叶无穷碧,是一个赏荷的好去处,山脚下是一片沙地,虽则不怎么好种庄稼,景致却极好,我记得你说过,喜欢住在乡下,正好可以在那盖一所别院。」 她越说越兴奋,「那里背靠南山,山脚的沙地可以种一片果树,再往下便是荷塘跟稻田,出了荷塘又有一条清溪,住在这样的地方,想想就觉得惬意呢!程姐姐,你曾说过想当地主,脚下有地,家中有粮,手里有钱,如今这些都有了,你可开心?」 「开心,当然开心!」 听着她描述出的这番景象,程令仪心中也满是神往。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9页 她将茶杯举起,「茵茵,多谢你一番苦心了,若我别院落成,第一件事,便是邀你前去痛饮一番!」 叶茵茵与她碰了一下杯,「好,那我定要常常去蹭住,你可不能赶我走!」 「放心吧,绝不会有人赶你走。」 叶茵茵喝完一杯茶,看了一眼窗外道:「梅花犹开,程姐姐,你什么时候才能再跟我一起喝梅花酿呀?」 程令仪摇了摇头,嘆道:「虽则我觉得已没什么大碍,可钱老让我百天内不得饮酒,恐怕要等到春天了……」 叶茵茵宽慰道:「没事的,程姐姐,你身体里余毒未消,一定要好好听钱郎中的话调理才是,反正不管多久,我都等你。」 「嗯!」 叶茵茵陪着程令仪下棋说笑,在梅园待到快暮时才离去。 第146章 乡亲来访 程令仪到门口目送着她上了马车,又等到马车在街上消失不见,才回身进了梅园。 春草搀着她,笑说:「夫人,叶姑娘跟您感情真好,像亲姐妹似的。」 程令仪问:「那你觉得,是珊珊和瑶瑶与我更像姐妹,还是茵茵与我更像姐妹?」 春草思索了一番,「都像啊,不过也有不同,您跟叶姑娘在一起时,似乎更亲昵自在些,但对二姑娘和三姑娘却更为呵护。」 程令仪没料到她会这么说,不过却很贊同这个回答。 笑了笑道:「珊珊和瑶瑶是我的家人,可茵茵不但是我的东家,也是我的伙伴,更是我的知己好友,两者的确不同,也不能比较。」 「除却亲人,还能有一份这样的牵绊,春草很羡慕。」春草笑着说。 程令仪笑说:「缘分到了,你也会遇到一个能交心的朋友。」 晚饭后,傅玖来了程令仪的屋子。 两人把话说开之后,程令仪见了他还有几分尴尬,可傅玖却像是没事人似的,依旧照来不误。 程令仪把举荐信给他,他愣了许久才相信,这竟然是周府尊为他写的举荐信? 「咳……怎么,你不想要吗?」 傅玖诚实地点了点头,「想要。」 「想要你还不收好,在这发什么呆?」 傅玖嘆道:「令仪,谢谢你,总是你在为我铺路,救治叶公子的是你,可承了这份好处的人却是我。」 程令仪默了默说:「既然你名义上还是我相公,对外就不分你我。」 傅玖顿时喜上眉梢,「令仪,你答应我不走了是吗?」 「呃,这个嘛……我还没有想好,还得再考虑考虑,总之这封信你先收下吧,放在我这里也是没用。」 她心里还是坚持要和离了,再谈以后,只是昨日已说了太多伤人的话,眼下还是先缓缓。 傅玖眼神黯了黯,「令仪,我说过要理解你,我会试着做得更好,但也请你不要轻易地离开好吗?」 程令仪伸了个懒腰,没有答他的话。 「哎呀,怎么一眨眼就这个时辰了?我有些乏了,想早些睡,你也快些回去休息吧。」 傅玖垂下眼,遮去眸中的失落。 「好,那你歇着吧,我不扰你了。」 翌日。 一大早,程令仪还没睡醒,就听到院子里闹哄哄的,迷迷煳煳地问:「春草,外面怎么这么吵?」 谷蓝走进来说:「夫人,春草姐姐陪着老夫人在外面招待客人。」 「客人,哪来的客人?」 谷蓝道:「好像是从牛湾村来的一些乡亲,老夫人跟他们在前院聊得可高兴了,您要不要去看看?」 程令仪也没了睡意,一边起身一边问道:「他们来有什么事吗?」 谷蓝摇了摇头,「奴婢也不知。」 「那去看看吧。」 程令仪不知这些人的来意,怕江氏应付不过来,梳洗好了之后便也到了前院偏厅。 众人一看见她都愣住了。 刘婶最先反应过来,笑问:「哎哟,这位年轻的夫人是谁,我怎么看着她与程娘子有几分相似?」 程令仪笑了,「刘婶,你好好瞧瞧我是谁?」 「你……你该不会就是程娘子?」 刘婶面露迟疑,虽然觉得相貌上有些相似,可还是不敢上前相认。 毕竟以前的程令仪身材壮硕,面色红润,哪像现在这样,瘦条条的好似变了一个人,尽管眉眼十分精緻好看,却总像是杂着一丝病气似的,有些过于苍白了。 「傅大嫂,自你们从村里搬走,我也有小半年没见过程娘子了,这真是她吗?」 她有些不确信地去问江氏,余下的乡亲也都眼神询问地等着江氏的回答。 江氏拉着程令仪到她身旁坐下,脸上的笑意压都压不住,「不是令仪还能有谁?你们好好瞧瞧。」 众人齐齐发出一声惊嘆。 刘婶瞪大了眼睛,啧啧赞嘆道:「竟真的是程娘子!我嘞个乖乖,程娘子,没想到你瘦下来之后竟然这样好看,模样标緻又水灵,活像那地主家的小姐!」 程令仪被逗笑,「刘婶,哪就有你说的这般夸张了?」 「有!怎么没有?」刘婶十分肯定地说,「刘婶是讲真话,以前你胖些时还不觉得,眼下见了你,简直是刘婶见过的最美的女子,若有半句是骗你,叫刘婶回去嘴巴就生疮!」 「哎呀,刘婶,你要这么说我可就不好意思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0页 程令仪闹了个红脸。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这都是实话呀!」高村长媳妇笑呵呵地道,「傅举人一表人才,程娘子美若仙女,一个能做大官,一个是做生意的好手,你们正正相配呢,真是羡慕死咱乡亲们了!」 众人纷纷附和。 刘婶跟程令仪说了几句话后,才找回以往熟悉的感受,拉着她的手关切地道:「程娘子,听傅大嫂说,你近日病了?难怪面色看着不大好,马上就快过年了,你可得好好保重身子才是。」 「借刘大嫂吉言,我已好得差不多了。」 程令仪看向屋中众人,今日来的人不少,有刘婶、刘嫂子夫妇、高村长夫妇、王大娘……竟然还有孙虎。 她见众人间氛围不错,知道江氏和他们聊得很好,便说:「乡亲们难得来一趟,今日来了,便别急着走,留下吃顿饭,咱们在一处热闹热闹。」 高村长忙摆手,「程娘子,我们这么多人过来已是叨扰,饭就不吃了,这回来我们也不为别的,你们搬来府城之后,傅举人便把傅家那几亩田地的收成捐给了村里,你家田地秋收来的粮食,我们每家都是均分的,这不马上就是年关了吗,所以这次,我们是特意来给你们送节礼的,家里也没什么好东西,都是些腊肉笋干之类的,还望你们别嫌弃……」 程令仪心里一暖,忙说:「我们怎会嫌弃?只是当时商量把粮食给村里,是为了答谢各位乡亲对傅家的帮扶之情,现在又怎好意思收大家的东西呢?」 高村长媳妇笑道:「嗐呀,只是一点吃食而已,小小心意,程娘子莫要推辞。」 第147章 顶好的姑娘 「是啊是啊,别推辞了!」 众人纷纷劝说。 「那就多谢大伙儿的一番心意!」见乡亲们盛情难却,程令仪只好收下。 又对江氏说:「娘,乡亲们难得来一趟,我去安排下人准备宴席,你陪着大伙儿聊聊天。」 高村长忙要拦她,「不必麻烦,我们坐坐就走,程娘子,我们这么多人,就不给你添乱了。」 「这怎么能说是添乱呢?」程令仪笑盈盈说,「大伙儿送了这么多东西过来,理应留下喝一杯水酒。」 「而且,相公中举这样的喜事,本应是我们回乡宴请大家,可这一年来,傅家发生了不少事,相公能取得功名也算是歷经了一番波折,再者就是,傅家的老宅已经烧没了,回去也没个去处,所以就一直耽搁下来,正巧大家今日都来了,咱们也好在一处热闹热闹。」 她看向高村长,笑着说:「高村长,您是咱们牛湾村最德高望重的人,就赏脸给我们这个薄面吧,乡亲们都等着您发话呢。」 听闻这番话,高村长几乎热泪盈眶。 他没想到傅家发达之后,竟然还能如此把乡亲们放在心上,这番重情重义的人,倒是不枉费自己当初的一片维护之心。 其余人也都一脸动容。 他们商量好一起来送节礼,本是一片诚心,可真到了梅园,见到了这么气派的宅子,心里却又生了怯意,害怕他们这一堆人灰头土脸地过来,会惹得傅举人和程娘子不高兴。 没想到程娘子待他们还是如往日那般温和亲切,这样好的人,合该过得大富大贵。 众人心里的羡慕或是嫉妒纷纷消散,只剩下满满的感动,像刘婶几人往日里与傅家走得近的,俱是红了眼眶。 高村长点着头,连说了几声好,对江氏感嘆道:「傅大嫂,你真是好福气呀,有傅举人这样争气的儿子,又有程娘子这样出色的儿媳,当真是光耀门楣,叫我们牛湾村也跟着沾光了!」 「哪里哪里!」江氏心中满是自豪,嘴都快合不拢了。 高村长媳妇嗔了一眼自家男人,「老头子,你可说少了,我听说傅家二丫也在城中开铺子做买卖,逢人都要叫她一声傅老闆呢,还有三丫,刚才我瞧她在院子里打拳,那跟头翻的,可真稀罕人,依我说,傅嫂子最大的福气,就是家中的孩子个个都成器!」 「就是就是,傅大嫂是怎么教养孩子的啊?不如也说给我们听听,叫大伙也沾沾这福气!」 众人无不贊同,甚至向江氏取起了经。 江氏连连摆手,笑着摇头说:「我大字都不识几个,哪里会教养孩子,平日里也就是叫他们立身要正,不能作恶,万事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说得好!」 …… 屋里欢声笑语一片,气氛格外融洽。 程令仪把宴席的事交代下去,又让人把傅珊叫了回来。 傅珊知道乡亲们来了,也十分高兴,进屋挨个跟众人打招唿,被人拉着好一顿夸奖。 从偏厅出来之后,她去找了程令仪。 「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不多陪乡亲们说会儿话?」程令仪看见她,问道。 傅珊红着脸笑了笑,「大伙儿太热情了,我都被他们夸得都不好意思了。」 程令仪莞尔,「这有什么?乡亲们说的也是实话,我家珊珊确实是个顶好的姑娘,也不知日后会便宜了谁家小子。」 傅珊脸红得像熟透了的柿子,有些难为情地说:「大嫂嫂,怎么连你也打趣我?」 程令仪不再逗她,拉着她坐下,给她倒了一杯热茶。 「叫你回来是陪客人们说话的,怎么跑我这儿来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1页 傅珊望着她,眼里亮晶晶的,「大嫂嫂,我是大伙儿看着长大的,自小到大,乡亲们还从没像今日这般夸过我呢。」 程令仪温言道:「我已说过了呀,因为你本就是个顶好的姑娘,以你现在的优秀,当得起别人的一句夸。」 傅珊却摇了摇头,「不是的,乡亲们夸我,是因为大哥哥中了举,日后能做官,也是因为大嫂嫂厉害,让咱们家住进了梅园,并不是真的觉得我好。」 程令仪笑着说:「珊珊,你能看明白这些很好,说明你并没有因此骄傲自满,但大嫂嫂要告诉你的是,做人虽要谦虚,但却不能妄自菲薄,尽管大家的夸赞并不全是冲着你去的,但你也不能将别人对你的认可全盘否定,因为现在的你,的确和以往不同了,即便没有你大哥哥和我带来的光环,你也当得起这些称赞,更别说这些光环已经在你身上了,有这样的底气,你大可以更自信些、更自在些,毕竟不是谁都能有一个做官的哥哥。」 傅珊接话道:「也不是谁都能有一个既会做生意,又能行医济世的嫂嫂!」 「小妮子,在外面待久了,嘴巴也变得更甜了。」程令仪捏了捏她的脸。 傅珊亲昵地往她身边靠了靠,「大嫂嫂,有你真好。」 - 宴席就摆在前院偏厅,都是乡亲,也没那么多规矩,男女分席而坐就是了。 好酒好菜流水一样端进来,又有江氏和程令仪等人在一旁热情地招待着,众人心里倍感亲切,便也不怎么拘束,热热闹闹地喝酒吃饭。 刚吃没一会儿,傅玖也回来了。 今日他去拜访周府尊,顺便为举荐信的事致谢,没想到回来得挺早,赶上了宴席,被高村长拉住喝了好几杯酒。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 快要结束时,门房忽然一脸急匆匆地跑进来,小声对程令仪说:「夫人,门外来了一个要饭的老太婆,非说是您的祖母,怎么赶都赶不走……」 程令仪神色不变,「既是要饭的,给两个铜板打发了就是,今日家中有客人,别叫她坏了大家的兴致。」 门房面露为难,「这……夫人,要不您还是亲自去看看吧,那老太婆在门口又哭又闹,咒骂您与公子还有老夫人,任凭小人怎么劝说,她都不走,已惹了许多人围观……」 第148章 好像是您不对在先 程令仪渐渐沉下脸。 江氏见状便问:「令仪,怎么了?」 「娘,是奶奶来了。」程令仪道。 这话一出,原本闹哄哄的偏厅顿时安静下来,乡亲们都面面相觑。 傅家二房虽然把傅磊的事捂得很紧,可出了这样大的事,即便他们不说,也有消息透出来,听说傅磊和苏青麦是因为想加害程娘子,才落得了一死一流放。 事情才刚过去不久,傅老太这会儿找上门,一定没安什么好心。 高村长思索了一番,站起身道:「傅举人,程娘子,我与你们一道出去看看吧。」 若傅老太真的想闹事,他也好拦着一些。 程令仪笑了笑,「不必劳烦,高村长,您坐着就是,我叫人去请奶奶进来。」 既然人都来了,她倒要看看,傅老太这回又能闹出什么花样。 梅园,大门口。 春草一脸恭敬地行礼,「老祖宗,我家夫人请您进去。」 傅老太一口老痰啐在台阶上,「呸!你家夫人是个什么东西?我可是傅玖的奶奶,他当了举人,风光了,就忘了自己的长辈是不是?他人呢,还有江氏和程氏那两个贱人呢,我人都到了门口,他们怎么不亲自出来迎接?」 听到她如此侮辱自家主子,春草眼里攒着怒火,但还是恭敬地说:「主子们在招待客人,不方便离开,所以命奴婢来请老祖宗。」 傅老太叉腰骂道:「好大的脸!什么客人能越得过我这个亲奶奶的身份?还不快叫他们出来迎接我,莫不是想让街坊邻居看笑话?」 春草的腰弯得更低了,「老祖宗,主子们实在有事走不开。」 「放屁走不开!我看他们就是存心怠慢,真真是一群没良心的东西,对我这个老傢伙如此不管不顾啊……」 傅老太又哭闹起来,向围观众人诉说着自己如何如何命苦。 春草把头埋得更低了,肩膀簌簌抖着,一副委屈不已默默流泪的样子。 傅老太放声哀嚎,自以为占尽了道理,可旁人却是不买帐。 「老太太,人家恭恭敬敬出来请你,你倒还拿乔起来了,何必这样为难人?」 「就是,这家的举人老爷谦和有礼,举人娘子也是个亲切和气的,哪就有你口中说的那般不堪?还是个当祖母的呢,别是恶意诋毁人家吧!」 「我看也像,不然哪有做祖母的这般辱骂自己儿媳和孙子孙媳,要我看,这样的人,背地里指不定怎样苛待过傅举人一家,难怪人家不待见她!」 「站在别人门口就骂,如此泼皮行径,简直为老不尊,能请她进去就不错了,还好意思嚷嚷?」 「……」 傅老太被说得脸皮臊红,怒视着围观的人,「要你们管!」 说罢她也不再闹了,自顾自地往梅园里沖。 春草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泪,忙也跟了进去,心道,夫人说得果然没错,这老太婆当真是个胡搅蛮缠的,若是夫人他们出来了,只怕当着众人的面,这老太婆更是要不依不饶,没得坏了梅园的名声。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2页 傅老太循着饭菜的香味儿,一路闯进了偏厅,看到众人,她明显愣了一愣。 「怎么是你们?」 反应过来之后,她愈加恼羞成怒,「原来你们就是那所谓的客人,我还当是多了不得的人物!」 她怒视着江氏和程令仪,「就因为这些个泥腿子,你们就不出来迎我了,还把我这个长辈放在眼里吗?」 程令仪微笑说:「奶奶,没迎你,你不也照样进来了?」 高村长沉下脸道:「傅婶子,大家都是一个村的,我们是泥腿子,你难道就不是?」 傅老太看着众人,脸上是止不住的冷笑。 「你们一个个的倒是会巴结人,见我家磊儿出事,一转头便都来讨好他们,啧啧啧,看看这排场,还真是叫你们好酒好菜吃了一顿饱饭啊!」 众人脸色都十分难看,高村长怒道:「傅婶子,注意你的言辞,我们是来拜访傅举人没错,那是因为傅举人一家对村里有恩,他们把家里田地的收成都给了村里,大伙儿感激他们,这才过来送年礼的,并不是你口中的巴结人!」 「还送年礼?我家磊儿还是秀才时,你们何时又给他送过礼?」 高村长冷着脸说:「那我倒想问问,傅磊为村里办过什么好事,值得我给他送礼?」 「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傅老太呸了一声。 程令仪适时道:「好了好了,高村长,您安心坐着,让我相公再给您敬几杯酒,别坏了兴致,我来问问奶奶今日过来有什么事。」 傅老太被她这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态度彻底激怒了,梗着脖子,瞪着眼,上下将她打量一番,憎恨的话脱口而出。 「你个小狐媚子搅事精,害得我家磊儿没了前途,又去了那么远的地方,你怎么就没死!」 程令仪笑着说:「奶奶,您这个老东西都还活着,我年纪轻轻死什么死?」 傅老太暴跳如雷,「小贱人,你竟敢骂我,大傢伙儿,你们都听见了吧?傅玖,你还是举人呢,就不管管你媳妇,容着她这样辱骂长辈?」 众人纷纷装作没听见,没一个人吱声。 傅玖淡淡道:「奶奶,这梅园是我娘子的私宅,您不请自来,在她家里辱骂她,好像是您不对在先。」 傅老太瞪着他,咬牙切齿地道:「你……你这是大不孝!这般不敬长辈,我,我要去报官,把你抓进牢里,叫你也尝尝被剥夺了功名挨板子的滋味!」 傅玖点了点头,「原来这便是奶奶的来意,孙儿明白了。」 他冲着胡当吩咐道:「既然如此,胡当,你领着老祖宗去衙门报官。」 傅老太愣住,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质问道:「傅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一点都不怕吗?」 傅玖问:「奶奶,我为何要怕?若孙儿没记错,您也是在断亲书上按过手印的,既然已经是不相干的人,那府衙里的大人又怎会因为我跟您顶了两句嘴,就定我的罪?」 第149章 您让我去给仇人求情? 「断亲书是吧?我这就撕了去,看你们还能奈我何!」 傅老太气愤之下,从怀中掏出一张纸,三两下就将其扯成了碎片。 众人眼见她这般,都知道她是有备而来。 高村长嘴角撇了撇,「傅婶子莫不是煳涂了,断亲书一式三份,你就算撕了自己那份,我和傅举人手中也还有留存。」 傅老太瞪着他,「高勇,别仗着自己是村长,就总掺和我们傅家的事,就算有断亲书又如何?断得了关系,断不了血缘,我仍旧是傅玖的亲奶奶!」 高村长丝毫不惧,冷笑道:「既然我做了牛湾村的村长,那村里的事就该我管,傅婶子,你现在知道自己是傅举人的奶奶了,当初你硬抢大房水田,逼得傅玖娘寻死,傅家老宅被烧,你又弃他们不管时,那会儿你怎么不说你是傅家长辈?」 「就是,当时我们大伙儿都亲眼看着的,是你嫌傅大嫂一家拖累,要断亲撇开大房!文书俱在,我们大家都是证人,事情过去了这么久,傅婶子现在难道后悔了?」刘婶语气鄙夷。 乡亲们也全都一脸愤慨地瞧着她。 江氏和两个闺女站在一起,面上满是警惕,程令仪和傅玖神色淡淡的,好似真的在看陌生人一般。 傅老太有些慌了。 她早该知道,有程氏这个贱人在,她这一套是行不通的,江氏和傅玖早不是当年能被她拿捏在手里的样子。 想起自己的来意,她狠狠吸了口气,将那股直冲头脑的怒意压下,掩着脸呜呜哭了起来。 「我知道……你们这是在怪我,是我的错……」 她一脸悲痛地看向江氏,「老大媳妇,不是我这个做娘的要撇下你们不管……实在是你那弟媳可恶,这些年我在老二家里讨生活,不得不看老二媳妇的眼色过日子啊,她不想管你们,我也没办法……」 江氏避开她的目光,绷着脸不说话。 傅老太这些年对大房的偏心和苛待,不是一两句道歉的话就能解开的,何况,她即便再傻,也听得出这话并非出自真心。 她忍无可忍地道:「够了,娘,你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我还叫你一声娘,是因为你是我死去丈夫的母亲,但从你撇下大房不管,在断亲书上按下手印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已经是不相干的人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3页 傅老太面色迅速沉了下来,可又不好发作,暗自咬了咬牙,转而看向傅玖。 「大孙,奶奶知道以往有许多地方对不住你,可你是奶奶的亲孙,如今你也出息了,给咱们老傅家光宗耀祖,狠狠涨了一回脸,奶奶是真为你高兴,你爹在天上肯定也很欣慰,大孙,你是要当大官的人,看在你爹的份上,就别跟奶奶计较那么多行不行?」 傅玖道:「奶奶,您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傅老太面上一喜,「果真是奶奶的好大孙,我就知道,你大人有大量,不会揪着一些过去的煳涂事不放,不像那些个小肚鸡肠的妇人……」 江氏面上升起怒意,程令仪只当没听见她的话,端起茶水抿了一口。 不过傅老太也不在乎她们的态度,她要找的人是傅玖,只要傅玖能答应帮她就行。 她上前拉着傅玖的手,老脸上挤出一抹慈爱的笑意,「玖儿啊,老大就你这一个儿子,也没有亲兄弟帮衬,磊儿跟你自小一起长大,虽然你们从小就打打闹闹的,可他心里最是尊敬你这个大哥,如今他遭了难,被打得只剩半条命,还要发配去那么远的地方……看着他受苦,奶奶这心里实在是不好受……」 「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没有亲弟兄,磊儿便是你弟弟,他有不对的地方,奶奶会帮你教训他,可他遭了这样大的罪,你这个做大哥的,也不能见死不救啊!玖儿,奶奶的话可在理?」 傅玖点了点头,「在理。」 傅老太抓着他的手,一脸殷切地说:「玖儿,你如今是举人老爷,在府尊大人那里都是能说上话的,你能不能去跟府尊大人求求情,让他别把磊儿发配去那么远的地方?你是举人,又是咱们永宁府的解元,你若去说,府尊大人一定会答应的!」 傅玖微笑着问:「奶奶,您不知道磊堂弟犯的是什么罪吗?」 「这……」傅老太一脸迟疑。 傅玖声音清和地说:「他与人勾结,雇凶掳走我娘子,想下毒害死她,他害我娘子,便是我的仇人,您让我去给仇人求情?」 许是他的目光过于冷淡,傅老太被他盯得心虚不已,但还是硬着头皮说:「玖儿,你也说了,这件事还有别人参与,说不定是旁人陷害磊儿,这才让你误会了他!等你救了磊儿,奶奶会带他来向你赔罪,他已经被打了那么多板子,就只剩下一口气了,真要发配到边疆,只怕就没命了呀……」 「玖儿,如今你媳妇也没事,你就救救你弟弟吧,磊儿功名没了,日后也没资格再跟你争什么,你就帮他一把,去跟府尊大人求求情!奶奶求你了……」 傅玖道:「奶奶,傅磊害我娘子在先,苏青麦也是因他而死,犯下如此滔天罪行,没被直接处死,已经是府尊大人格外开恩,周府尊一向法度严明,从不徇私枉法,我一介小小举人,有什么资格能到府尊面前去求情?」 傅老太有些不信,喃喃道:「连你也不行吗……那,那你就去跟府尊大人说,你是诬告,是搞错了!」 傅玖眸子里没有任何神色,静静说:「奶奶,判决之前,所有嫌犯都已认罪,他们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供词里都写得一清二楚,府尊大人自有定夺,可不是我等能左右的。」 「不可能!不可能……」傅老太身子晃了一晃,不敢相信唯一的希望也被掐灭。 忽然,她眼里再度腾起一股火气,紧紧攥着傅玖的手腕。 「一定是你不想帮忙,你是举人老爷,怎么会没有办法!你真要这么狠心,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弟弟去送死?」 第150章 谁都别想好过 傅玖缓缓掰开她的手,一字一句说:「奶奶,我说了,傅磊是我的仇人,这个忙我无法帮,也不会帮。」 听到这话,傅老太脸上哀求的神色顿时荡然无存,看向他的眼神直欲噬人。 可她知道,现在还不是发脾气的时候。 磊儿已经被官差押着上路了,外面天寒地冻的,他受了重伤没好不说,还得赶路,稍有不注意,只怕连命都保不住了。 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他们拿去卖了,换的钱用来打点押送磊儿的官差。 可那点钱哪够这一路的开销,若不多打点些,只怕那些官兵就要怠慢自家孙儿了。 一想到寒冬腊月的,磊儿被人押着送往边疆,受了伤连口汤药都没得喝,傅老太的心就如被刀子划了一样疼。 既然傅玖不肯帮忙求情,至少得让他们出些钱才是,不然自己这一趟不就白来了! 她打定主意,便松了松脸皮,又扯出一个笑。 「玖儿,奶奶也能体谅你的难处,这个忙你帮不了就算了,奶奶不怪你,但是……」 她扫了一眼梅园,眼中闪过一丝贪婪。 「你弟弟是有罪,可府尊大人也没说要他的命,家里的钱已经全打点出去了,可还远远不够……你们能住得起这么好的宅子,手里定是宽裕着,能不能借些银两给奶奶去打点官兵,好歹得让磊儿平安到地方不是?你……」 「不借。」 傅老太还没说完,就被程令仪打断了。 傅老太眼皮跳了跳,狠狠瞪着她,「小贱人,我跟我大孙说话,你插什么嘴?」 程令仪微笑:「我也不想这么没礼貌地打断奶奶说话,可这是我家,梅园是我的私产,而这个家里的帐也都是由我来管,我说不借就是不借,奶奶请回吧,不送。」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4页 「你!你,你……」 傅老太气得说不出话来,唿唿地喘着气。 她模样虽然可怜,但乡亲们无一人帮腔,江氏和傅玖也不说话,算是默认了程令仪所言。 傅老太孤立无援,气得险些站不稳。 她愤恨的眼神射在傅玖身上,「你就这么狠心,眼睁睁看着你弟弟去死?」 「非我狠心,是他罪有应得。」 程令仪慢悠悠道:「就是,奶奶,你话也说完了,若无别的事,就早些回去吧。」 「小贱人,我是你长辈,你竟然赶我走?」 程令仪笑了,「什么长辈?奶奶,你与我们早就断过亲了,您可别太把自己当回事,若不是看在曾经的情分上,我早就让人把您请出去了,又何需听你这些废话?」 傅老太气得七窍生烟,恨不能手撕了她。 若不是因为这个小贱人,自家磊儿怎会落得个如此悽惨的下场? 心里的恨意愈来愈烈,忽然,她卯足一股劲沖向了程令仪,伸出手想去掐她。 可她究竟年老,身手已不怎么灵活,还没到跟前就被傅玖拦住,只能张牙舞爪地咒骂着。 「放开我!」 傅老太挣脱开来,恨恨道:「好,既然你们一个个的都如此无情无义,那大家谁都别想好过!你们以为断亲了,我老太婆就奈何不了你们吗?」 她忽然大笑起来,「呵呵呵,亲是断了,可血缘没断,我这就去一头撞死在你们宅子门口,傅玖,你是举人又如何?我倒要看看,顶着一个不顾念血脉亲情、逼死长辈的名声,你日后还能不能做官!还有那两个死丫头,这辈子也别想嫁出去了!」 话说完,她便一个箭步往外冲去。 高村长一下慌了,忙也追了出去,口中喊道:「大伙儿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去拦着些?」 乡亲们也跟着着了急,纷纷追了出去。 程令仪不慌不忙,走在众人最后。 一到门口,就见傅老太被石安单手制住,任凭她怎么挣扎,也挣脱不开禁锢。 傅老太气急败坏,再度扯着嗓子大骂起来,门口很快又汇聚了一群围观的人。 街坊们都指指点点的。 「怎么又是这老妇?我就说她不是啥好人,不然怎会被人撵出来?」 「真能闹腾!方才还气势汹汹的,眼下又要寻死觅活,这家人也是造孽,摊上这么个长辈……」 两个巡逻的官兵见梅园门口围了一堆人,便走过来问询情况。 傅老太一看见他们,就犹如看到了救星一般,双腿一软便跪了下来。 「求官爷给老太婆做主呀!我家不知是造了什么孽,儿媳和孙子都忤逆不孝,要逼着老太婆我去死呀!」 官兵神色凝重起来,「大婶,究竟出了什么事?你且细细说来。」 傅老太得意地瞟了傅玖一眼,愤愤说:「官爷,我家这孙子……」 「官爷,别听她胡说!」 高村长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抢言道:「我是牛湾村的村长高勇,他们家的事我再清楚不过,这傅婶子为老不尊,抢夺寡媳田地,逼得寡媳寻死,后来又逼着他们这一房签下断亲书,两家早没了关联,如今她另一房的孙子下毒谋害这家的程娘子,被府尊大人判了刑,她就又来逼迫傅举人为罪犯求情,见事情不成就以寻死觅活,实在是她欺人太甚,还请两位官爷明察!」 「我呸!高勇,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傅老太一口唾沫啐到他身上。 高村长怒目而视,「我讲的都是实话!今日我既然在场,就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陷害傅举人一家!」 「这是傅举人家?」一官兵问。 另一官兵细细看了一眼牌匾,点了点头,「这里是梅园没错,府尊交代过,让我们勤加巡逻这一片的治安。」 官兵瞪着傅老太,「你这老太婆好生无耻,既然是你主动断了亲,为何又要跑到别人家里来闹事?若你再不消停,就跟我去衙门里冷静冷静!」 另一人道:「府尊大人严明无私,你孙子害人性命,实乃罪大恶极,你还敢逼别人给他求情,我看是没安什么好心!若你还要惹是生非,休怪我将你拿回衙门是问!」 第151章 仁至义尽 两个官兵手掌佩刀,神色肃然,身上颇有一股骇人的气势。 傅老太吓得身子一抖,有些畏惧地往后缩了缩,半晌才嗫嚅着道:「官爷,别听他们瞎说,眼下…是我这孙子要逼着我去死呀……」 官兵睨着她,「哦?我怎么看见是你自己在这寻死觅活的?」 另一人却没有这样的好脾气,肃着脸道:「在街上吵吵嚷嚷,成何体统,若你有冤屈就去衙门报官,衙中自有大人为你做主,休得在此扰乱治安!」 高村长冷哼一声道:「两位官爷,她早就与人断了亲,根本不占道理,才没胆子去衙门报官!她现在这般,只不过是想当着众人的面耍泼皮,逼着傅举人一家让步!」 「当真如此?」 「千真万确,我们都可以作证!」 牛湾村众人纷纷响应。 事情一目了然,两位官兵再没有可犹豫的,拉着傅老太就要将她赶走。 「你这老太婆可知断亲为何意?断了亲,便是亲骨肉也等同陌生人,你孙子害了人,你还在别人家里这般闹腾,没将你撵出去都是轻的,还不快走?」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5页 傅老太被推着离开梅园门口,她满心不甘,一步三回头。 「官爷,亲是断了,可我终究是他们的长辈,家里连一口过冬的粮食都没有了,难道真要眼见着我去死吗?」 官兵冷笑道:「现在知道后悔了?那你当时抛弃他们一家人的时候,怎么不想着自己会有今天?」 傅老太哭天喊地,十分不情愿地被官兵拖着往外走。 看着这副景象,围观的人也唏嘘不已。 「慢着。」程令仪忽然开口阻拦。 官兵停下来看着她,「这位夫人有何指教?」 程令仪笑笑说:「不敢不敢,只是今日当着两位官爷,以及牛湾村诸位乡亲,还有各位街坊的面,有些话我想说个明白。」 她看向傅老太,「我们与奶奶早已断亲,二房堂弟又害得我险些丧命,真论起来,我与他们半点情分也无,可奶奶刚才口口声声说是我们要逼死她,这个莫须有的罪名,我们不能背。」 「闹到断亲这一步,实在是奶奶步步相逼,不过,奶奶身为长辈可以不顾念子孙亲情,但我相公方正贤良,闻融敦厚,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长辈受难而不管。」 程令仪接过春草手中的荷包,举起来说:「这里面是二十两银子,奶奶刚才说,家里连过冬的粮食都没有了,我相公听闻后于心不忍,我知他心意,便准备了这些钱财,足够奶奶后半生的嚼用,眼下就请奶奶拿走吧。」 傅老太面上一喜,看向程令仪的眼神,立即从厌憎变成了欣喜。 略带些埋怨地说:「好孙媳,你是个懂事的,倒是奶奶误会你了,可你怎么不早说?没得叫大家看了笑话!」 她虽然不解程令仪的态度为何会突然转变,可有这么多银子,不拿白不拿。 傅老太扭了两下没挣脱,讨好地笑了笑说:「官爷,看见了吗,我孙媳要给我银子,还不快放我过去?」 两个官兵松开她,有些疑惑地望向程令仪。 傅老太大步上前,一把就要去夺程令仪手中的荷包,程令仪将手一抬,让她扑了个空。 「奶奶,我话还没说完呢,您急什么?」 傅老太眼里早就只剩下银子,她盯着荷包,有些不耐烦地催促道:「要说就快说!」 程令仪噙着一抹淡笑,望着众人说:「我本不必要做这些,是相公顾念血脉亲情,不舍看长辈受苦,所以我才拿出银子补贴给奶奶,不过,这是最后一次,奶奶若是下次再上门来,迎接您的,可就只有我家护院的棍子了,毕竟我也不是泥做的,被人一次次伤害还没有脾气,即便我相公心软,我也不会再留情。」 「诸位,可能与我做个见证?」 高村长嘆气说:「程娘子,你们就是太心软了,断了亲的人,你还理她做什么?」 围观的街坊们脸上既是赞嘆同情,又是鄙夷不耻。 「这老傢伙多好的福气啊,遇上这样仁善的孙子孙媳,偏她不知珍惜,要换做是我,我才不给她钱呢!」 「就是,在人家危难的时候将人撇开,一出了事倒是腆着脸又来了,简直无耻……」 「你没听明白么,这老太婆另一房的孙子,害了这梅园里的孙媳,依我看啊,手足相残都是大人没教好,定是长辈偏心纵下的,这也是她造的孽,怎么还有脸上门找苦主的事?」 「……」 两位官兵也听明白了。 一人抱拳道:「夫人之明理大度令我等佩服,您放心吧,律法上早已写明,即便是血脉至亲,只要签了断亲书,便等同陌路,今日你就算是将人打出来,也无半分不对,可你却还给了她银两,为其安顿往后的生计,此等做法,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若此人再来纠缠,夫人尽管差人来衙门报信,我等定会将其驱逐!」 「好,那就有劳两位官爷了!」 程令仪这才垂下手,把银子给了守在一旁的傅老太。 银子到手,傅老太顿时欣喜不已,她有过被骗的经歷,此刻便迫不及待地将荷包打开,只见里面果然是二十两银子,这才放下心来。 程令仪笑了笑,「奶奶,听见了吗,下次别再来了。」 傅老太懒得理她,转身就要走,却被一柄厚重的阔刀挡了去路。 「老太太,拿了钱回去好好过你的日子,若再来闹事,后半辈子就跟我去牢里过吧。」 傅老太拿了钱,满心想的都是要快些加急给磊儿送汤药和厚被褥,哪里顾得上听旁人说了什么话,胡乱点了点头,就捂着怀里的荷包匆匆走了。 闹剧结束,程令仪送走官兵,向街坊告了声罪,又把乡亲们都请进梅园。 只是经歷了这一遭,乡亲们也没了再继续喝酒的心思,劝解了江氏和程令仪几句后,就纷纷告辞了。 程令仪也累了,回到自己屋子,刚躺下没多久,又听见外面有人敲门。 春草走进来说,是傅玖找她。 第152章 绝不会伤她的心 程令仪懒得动弹,想着反正两人之前也在一间屋子睡过,就裹在被子里没动,让春草叫他进来。 傅玖进来后,十分自然地拿起一张黄花梨绣墩,放在床前坐下。 「怎么了,有事吗?」程令仪问。 傅玖却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许久都没说话。 程令仪等不住都有些困意了,眼睛将合未合时,听见他说:「令仪,你总是在为我着想。」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6页 其实,从傅老太还没进梅园时,程令仪完全就可以将她赶走。 可她不但没有,还由着傅老太在梅园里闹了一通,无非就是想借着奶奶闹事,跟大家解释明白,他们没有任何对不住傅老太的地方。 直到傅老太开始要钱,程令仪又站出来做了这个恶人。 只因她是整件事的受害者,她来拒绝,旁人才不会有异议,若是江氏和傅玖说了这话,哪怕他们已经断了亲,日后也难免遭人议论,被安上一个凉薄的名声。 后面的二十两银子更是如此。 程令仪闭着眼,毫不在意地说:「没什么,不用放在心上。」 傅玖摇了摇头,「不,是我让你受委屈了。」 她明明是最有资格不原谅的人,可却偏偏是她,替他圆了这个天大的人情,让他日后的仕途上都没有一丝污点。 她这么做,都是为了自己。 一想到这,傅玖心里就满是苦涩,终究是他太没用,才叫她一个人承受了这么多。 程令仪听出他声音里的颤动,眼睛没睁开,嘴角却溢出一丝笑。 「真没什么,今日大家都在,即便我们占理,也不能将事情做的太绝,免得将来落人口实,所以还不如干脆趁着这个机会,将事情摊开来说,二十两银子解决一个后患,未尝不是划算?」 傅玖眼神自责,「可你本不用做这些的,都是为了我。」 程令仪困意渐浓,声音越来越轻,「那谁叫你还是我相公呢,你的名声若是坏了,我在外面也讨不着什么好……」 傅玖微微笑了笑,给她掖了掖被角,「睡吧,我守着你。」 床上的人儿渐渐安静下来,唿吸也变得均匀。 傅玖呆呆望着她,眼中满是柔情。 令仪啊令仪,你总是这样,好到让我常常觉得自己不配,这样的你,又叫我怎么能捨得割捨? 望着她恬静的睡颜,傅玖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抚了抚她的脸颊,还想摸一摸她那如蝶翅般的睫毛,又怕会惊醒她,就收回了手。 守着她许久,才悄然出了屋子。 回到前院,江氏和傅珊却在他的屋里等着。 「去和令仪说话了?」江氏问。 傅玖点了点头,「嗯,令仪累了,已经睡下了。」 江氏面上浮起一抹担忧,「令仪这孩子,喝了这么多天的药,身子还是不见好,比之前虚弱的多,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明日我得再去请钱郎中过来看看才行。」 「娘,你们找我有事吗?」 「坐下说,」江氏嘆了口气,「也不算有事,只是娘这心里不好受,就想找人说说。」 傅玖点了点头,听着她继续往下说。 江氏停顿了一会儿,才又道:「我们傅家,实在是委屈了令仪……」 她满脸惆怅,「一直以来,都是令仪支撑着家里,若不是她,我们一家子在你奶奶手上,如今会是个什么样子,我都不敢想……今日她完全不必出头当这个恶人,可为着我们还是做了。」 「每每家里遇见什么难事,总是令仪挺身而出,挡在我们前面,护佑着我们,唉,娘何德何能,能遇上这样一个好孩子……玖儿,珊儿,你们已经大了,可都要记得这份情才是。」 傅珊眼里泪光闪动,「娘,我心里都明白,大嫂嫂是把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去。」 江氏点了点头,看向自家儿子,「玖儿,娘再蠢也知道,令仪这么做都是为着你的名声……答应娘,无论你和令仪日后会怎么样,都别做令她伤心的事。」 傅玖有些错愕,「娘,你这话……?」 江氏嘆了口气,「以前我总希望你们能够好好的,可过去这么久,你们俩却还是这样不冷不热的处着,前不久,令仪又遭了那样大的罪,在鬼门关走了一遭,那几日娘日日在佛前诵经,心里倒也看开了许多。」 「你是我儿子,我自然盼着你诸事顺心,但令仪是我们全家的恩人,娘是将她看作亲闺女对待的,所以也不愿见到她为难,你们的事,我不管了,只要你们自己心里有数,不后悔就行,不管结果如何,我都能接受。」 傅玖默然许久,才说:「娘,我答应你,绝不会伤她的心。」 - 程令仪睡到半下午才醒,刚起床没一会儿,就听说作坊的管事来找她。 送走管事时,江氏也将晚饭布置好了,亲自叫她去吃饭。 吃饭时,程令仪忽然说:「娘,相公,我有件事想问问你们的意思。」 「什么事?」江氏问道。 傅玖也停下筷子看向她,眼中夹着一丝紧张。 程令仪笑了笑,「不是什么大事,咱们边吃边说,今日高村长和乡亲们帮了咱们家这么大一个忙,我总想着要怎么谢谢他们才好,这不,下午作坊的管事来了,说新建的作坊已经完工,如今正缺人手,我就想着,是不是可以从村里雇些人来做事?」 「从村里僱人?」 江氏略一思索便点头道:「那这是好事儿啊,冬日正值农闲,作坊里的活儿也不算多重,工钱还高,乡亲们若能来作坊做事,挣些钱补贴家用,自然是再好不过!」 程令仪笑起来,「娘也觉得可行吗?我之所以犹豫,是怕乡亲们心里介意。」 「怎么会?娘觉得这个主意好,大伙儿能多赚一份钱补贴家用,谢你还来不及,怎会怪你?」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7页 傅珊也点头道:「大嫂嫂,如果你真要从村上僱人,那我倒有一个提议!」 「什么提议?说来听听。」程令仪笑着看向她。 第153章 前朝往事 傅珊放下碗筷,认真地说:「大嫂嫂,我常常来往作坊,对作坊的运作已十分熟悉,其实里面的重活并不算多,僱人的话也未必只需要壮年劳力,看你平常的安排就知道了,作坊里有一大半活儿都是女工在做,所以这一次从村里僱人,咱们是不是也可以多招些女工?」 程令仪看着她,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傅珊笑了笑,「不是我吹,咱们牛湾村的姑娘媳妇们,还有那些个婶子,干起活来个个都是一把好手,来作坊做事肯定不成问题,更主要的,她们能出来找到一份活计,在家里的日子也会好过许多。」 天晟朝男尊女卑,向来都是男子在外操持生计,女子在内相夫教子。 傅珊原本也是这么想的,可自从她跟程令仪学着做买卖,到如今自己又当了掌柜,才明白,原来女子也可以做成许多事。 在牛湾村,就算精明强干如刘婶,在家也还是得先伺候好了丈夫,才能有自己的空闲。 而像刘婶这个年纪的妇人,出门又很难找到生计,如果她们能到作坊来做事,赚钱补贴家用,日后在家中不就更能挺直腰板过活了? 程令仪目露赞许,欣慰地笑了笑,「咱们珊珊长大了,都能考虑到这些了。」 傅珊脸颊微红,神情中夹着一丝喜悦。 「大嫂嫂,是你领着我见识了另一个广阔的天地,你说过,男女同生于这世间,女子又不比男人少什么,本就该自立自强,但却不是人人都有这个机会,所以,我也想尽自己所能,为别人打开一扇窗。」 江氏含笑听着,点头道:「珊儿果真是长大了。」 放在以前,她也会觉得这话有些不切实际。 可有自家儿媳这么个模范摆在眼前,不但精通医术,还善谋算,做什么生意都信手拈来,一点也不输男子。 又把自家珊儿教导得这样好。 她只遗憾自己身上没什么本事,不然,她也真想跟着她们去见见世面,做一番事业出来。 傅玖微笑说:「史书上记载,前朝明光帝在位时,民风开放,女子不但可以参加科举入朝为官,出来做生意更是常事,未嫁女子也不像现在这般被礼法束缚在深闺,可以与男子一同读书增长见识,那个时期,有许多才女声名远扬,留下好些传世诗词,而且,就算寡妇再嫁也不会惹人非议,甚至还要大办一场,寓意重新开始,好过从前,旁人也绝不会鄙夷,只会送上祝福。」 他嘆了口气,「只可惜,这种情形只存在于明光帝在位的三十年间,自他之后,歷任的几位皇帝对女子都不再如此宽容,渐渐收回了女子拥有的一切权力,将女子逼回内宅,哪怕到了本朝也无所改变……」 程令仪笑着说:「你似乎对这段歷史很是嚮往?」 傅玖轻点了下头,「明光帝在位时,几国还没有分裂,中原一统,四夷来朝,民风开放,百家争鸣,我只是读了史书上的一段文字,就深感内心激盪,嚮往不已,只可惜我们没有生在那个朝代,永远不会知道明光三十年间是如何一番盛景。」 程令仪忽然问:「对了,你之前说前朝出过几位女将军,难道就是明光年间?」 傅玖摇摇头,脸上露出一抹遗憾。 「那倒不是,明光帝虽圣明,可对武将并不重视,明光年间倒是出过一位女丞相,官拜一品,权倾朝野,至于我说的女将,乃是后来中原分裂,天下动乱,满朝文武却无人可领兵征战时,明光帝之孙孝武帝才不得不启用了几位女将,终究是昙花一现罢了,曾经盛极一时的大盛皇朝,还是变成了如今的。」 随着他的诉说,程令仪仿佛也见证了那段动盪的岁月,看着一个繁华开明的王朝,一步步走向了覆灭和分裂,心里唏嘘不已。 江氏见两人神情沉重,笑了笑说:「嗐,咱们明明说的是从村里僱人的事,怎么就扯到前朝去了?这些恩恩怨怨呀,离咱们太远,还是快些吃饭,菜都要凉了。」 两人这才回神,又接着吃饭。 程令仪笑着说:「珊珊,你如今已能够独当一面,那从村里僱人的事,就交给你去办吧。」 傅珊只愣了一下,便信心满满地点头,「好,我定不负大嫂嫂所託!」 程令仪想了想说:「不过有一点却得注意,这回高村长为咱们说话,帮了咱家一个大忙,这个人情也得还了才是,到时你先备一份厚礼去拜访高村长,咱们要从村上僱人,有他帮忙,事情也能办得更顺当些。」 傅珊点头,「知道了,大嫂嫂。」 江氏目光里满是欣慰,嘆道:「珊儿跟在你身边,做事愈发稳重了。」 一直埋头吃饭的傅瑶忽然插话道:「娘,那我呢?」 江氏给她夹了一筷子鸡肉,「你啊,多吃饭多练功,长大了就去当个女将军!」 傅瑶嘿嘿地笑,「娘,大哥哥,大嫂嫂,二姐姐,石宁姐姐新教了我一套拳法,一会儿吃完饭,你们都去看我打拳好不好?」 「就知道卖乖!你哥嫂姐姐都是有事做的,哪能天天围着你转?」 傅瑶小脸一垮,扮起了可怜,「可是人家新学的这套招式真的很厉害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8页 看着她这副可爱的模样,程令仪忍不住扑哧一笑,率先投降,「好好好,大嫂嫂一定去看!」 傅瑶顿时破涕为笑,「有大嫂嫂去,别人去不去都不要紧!哼!」 说罢眼神还暗暗瞟一眼傅玖。 自从她开始练功以来,时常都会受到大家的夸奖和鼓励,唯独自家大哥哥对这件事无感,态度还是一贯的严格,甚至要求她在习武之外仍要念书。 此番高压之下,让才年仅五岁的她每日都疲惫不堪,因此,她心里也是有着小小的埋怨在的。 程令仪失笑,捏了捏她的小脸。 「瑶瑶,怎么还记恨上你大哥哥了?」 傅瑶哼哼唧唧地说:「我长大了是要做女将军的,功夫好就够了,为什么还要读书?」 第154章 来你这躲闲 「是做女将军,不是女莽夫,若你腹中连点笔墨都没有,怎么叫人信服?」 傅瑶眼中满是天真,挥了挥小拳头,「把他打服不行吗?」 程令仪忍俊不禁,耐着性子说:「若是敌人,自然可以将他打服,可若是你自己的部下呢,一旦出现分歧,难道都靠蛮力解决?」 「瑶瑶,你大哥哥也是为了你好,要做女将军,可不仅仅是会武功就够了,不然你石宁姐姐已经那么厉害,她怎么不去呢?这世道,向来习文容易习武难,你连练功都能坚持下来,我相信念书对你而言,也不是什么难事,对不对?」 傅瑶歪着脑袋思索了一番,眼神渐渐变得坚定。 「对,瑶瑶可以!」 「这就是了嘛,我们家瑶瑶真棒!」程令仪摸了摸小傢伙毛茸茸的脑袋。 - 次日,江氏一早就去回春堂把钱郎中请了过来。 程令仪沏了一壶好茶,笑着问道:「钱老,近日回春堂里忙吗?」 「忙,忙得不可开交!」 钱郎中脸上是一抹后怕,有些幸灾乐祸道:「不过你的清闲时光也快到头了,那些需要动刀的伤患,老夫都替你安排下去了,年前可都得做完!」 程令仪扯了扯嘴角,「钱老,又不是我想偷懒,我早说了我的身体无碍,是您非要让我在家中休养的!」 钱郎中:「……」 忙打了个岔说:「自然还是你的身子要紧,那些个伤患,老夫用药给他们缓一缓就是,不打紧。」 程令仪道:「回春堂都这么忙了,您大可不必亲自跑这一趟,早知娘会去寻你,我就自己过去了。」 钱郎中鬍子一翘,眼一瞪,说:「老夫一把年纪了,每日都这么忙,身体哪吃得消?实话说了吧,今日我就是来你这躲闲的!」 程令仪:「……」 她忍着笑伸出手,「既然如此,那我更不能叫您白来一趟,钱老,我的身子早已无碍,娘就是太紧张了,您正好帮我瞧瞧,好叫她安心。」 「没什么好瞧的,」钱郎中拂开她的手,「残存于脏腑里的余毒,哪是一两天就能消除干净的?你这身子,继续好生调养才是正理。」 他呷了一口茶,忽又道:「对了,记得前段时间跟你说过,让你跟老夫去见一个人,这几天忙得脚不沾地,我险些都忘了……就明日吧,你准备准备,到时来回春堂与我一道过去。」 程令仪点了点头,「既是替我解毒救了我的恩人,我自是得去好好谢谢人家,钱老放心,我会备下厚礼,答谢那位高人的救命之恩。」 钱郎中摆了摆手,「礼不礼的倒是其次,那位也不在乎,明日过去,主要是把你带给她瞧一瞧。」 「瞧我?我有什么好瞧的?」程令仪微愣。 钱郎中似乎并不想说太多,摇了摇头,深深看了她两眼,「明日你就知道了,程丫头,老夫总不会害你就是了。」 钱郎中想躲一日清闲,可偏偏事与愿违,在梅园待了还不到一个时辰,谢东就找来了。 气得他直骂娘。 「回春堂里不是还有别的郎中吗?难道离了我,就给人看不成病了?那些个都是老夫花重金请来的人,怎生如此无用?」 谢东满头冷汗,「这……老爷子,有几位疑难病患,向来都是您亲自坐诊的呀……」 钱郎中骂骂咧咧了许久,才不得不上了谢东的马车。 程令仪见状便说:「钱老,回春堂这么忙,要不我还是与您一道过去吧?」 「不了,明日还要出趟远门,你在家好生歇着,老夫接着回去遭罪,就当是给明日挤时间了。」 钱郎中将她拦下,自己离去了。 - 第二天,程令仪记得与钱郎中的约定,一早便来了回春堂。 钱郎中见到她身边的石安石宁,笑着说:「呵,这两个后生气息沉稳,脚步轻盈,倒像是两个练家子,程丫头,你从哪找来的他们?」 「是叶公子引荐给我的人。」程令仪道。 钱郎中点了点头,「不错,吃一堑长一智,你有这种觉悟是好的,有人时刻在身边护着你,也能帮你挡下一些危难,不过更重要的,还得是你自己有能力破除险境。」 程令仪没有深想,笑着说:「只可惜我年纪已大,现在开始习武,怕是有些晚了。」 石安道:「主子,只要您想学,我们都可以教您,不说功夫能有多厉害,强身健体却是不错。」 「这主意好,你们家主子如今的身子骨,的确是该锻鍊锻鍊了。」钱郎中捋须笑道。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9页 收拾妥当,几人便乘坐马车出发。 自上车起,钱郎中便未发一言,相比于平常,似乎有些格外安静了。 程令仪以为他是累了,便道:「钱老,后面还有一辆装东西的马车,我和石宁去后面挤挤,您靠着眯一会儿吧。」 钱郎中摆了摆手,「不必,你坐在这里就是,有些话,老夫需得交代你一番。」 程令仪见他神情郑重,便没有推辞,认真听着。 「今日要带你去见的这个人,是老夫的一位故人,她是我师父的女儿,自小与我一起学医,她虽是女子,可聪明才智皆不输于我,甚至在医术的造诣上远高于我,只可惜她生做了女儿身,无法像我一样便利地在外游歷,按照师父的意思,本是要将她许配给我,这样我们两人便能一起研习医术,行医济世,师父对我有恩,师妹又与我从小一起长大,情谊深厚,我自然没有不愿的,只是我们都不知道,师妹早已心有所属,喜欢上了一位富商家的公子……」 「可做富商家的媳妇,要接掌生意,管理下人,哪有时间和精力再去行医?师父不愿师妹的天赋被埋没,便一直不同意两人的婚事,师妹性子烈,又重情义,不忍辜负那位公子,一气之下竟然留下一封书信,与那位公子私奔了……师父气得不轻,我也伤心不已,可终究是心疼她,我们都盼着她能过得幸福,然而……」 第155章 也是一个痴人 钱郎中神情怅惘,嘆了一口气。 「师父同意了两人的婚事,又将医馆传给我,原以为这样,我们就能各自好好生活,却没想到,师妹成亲还不足三年,她的丈夫有一次出门运送货物,不小心让贼人盯上,被人劫财害命……师妹当时已有身孕,却因为这件事伤心过度而小产,再也不能生育,不过师妹也不在乎,她全心都系在了亡夫身上,明明还青春正盛,却绝不肯再嫁。」 「丧夫之后,她从族中过继了一个孩子,一面抚养孩子长大,一面侍奉公婆给他们养老送终,直到十几年前,她夫家公婆相继离世,养子也已长大,能够接手家里的生意,师妹心中再没了牵挂,便在山中寻了一处僻静之地住下,远离世事,深居简出,这么些年她从不肯下山,只有我和她那位养子会时常去看看她。」 「数十年间,师妹无事可做,倒又重新翻起了医书,或许是歷经世事心态有了变化,她再度学医却不是为了救人,而是研习毒术,师妹天赋异禀,学什么都极快,不管是行医还是经商都信手拈来,这一点倒是跟你很像,所以她在毒术方面也颇有造诣,写过两本毒经,你中的那种剧毒,也是我来她这里才寻到的解药。」 听完这个故事,程令仪心中不由有些惋惜,嘆道:「钱老,您师妹熬了半生,眼下本该是享福安度暮年的时候,她却选择了避世而居,也是一个痴人。」 钱郎中点了点头,「没办法,这十年来,谁也劝不动她。」 他看向程令仪,忽然露出一丝古怪的笑意,「不过也说不准,或许马上就能有什么转机,程丫头,跟你提起这些往事不为别的,师妹年轻守寡,蹉跎半生,性子变得颇有些不近人情,如果待会儿她说了什么重话,你多担待些。」 程令仪点头应道:「钱老,您放心吧,您的师妹便是我的长辈,更别说她还替我解毒救了我,我自当恭敬对待。」 钱郎中笑着看了她一眼,捋须说:「我已说服师妹,让她收你为徒。」 闻言,程令仪愣住,半晌才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钱老,您说……您师妹要收我为徒?」 「错了,不是她要收你为徒,是老夫求着她收下你这个徒弟。」钱郎中纠正道。 「这是为何?」 程令仪万般不解,「钱老,我跟着您学医就足够了,您师妹虽然救了我,可我也没必要拜她为师吧,在我心里,您才是我的恩师……」 钱郎中摆了摆手打断,「老夫早说了,我这师妹各项造诣皆在我之上,你跟着她学,才不算埋没。」 「钱老,我觉得这件事没有必要。」程令仪语气果决,并不妥协。 钱郎中无奈嘆了口气,「老夫这么做,自有老夫的道理。」 他看了一眼石宁,「程丫头,我问你,石安和石宁这两兄妹跟着你,是不是为了护卫你的安全?」 「没错,他们兄妹俩武艺高强,有他们在,绝不会再发生上次的事。」 钱郎中不置可否,幽幽道:「老夫说过,旁人虽然能帮你挡下一些危难,但更重要的,是你自己得有破除险境的能力,程丫头,石安和石宁不可能每时每刻都跟着你,万一再次遇到歹人,你该怎么应对?」 「老夫做下这个决定也有自己的考量,你一介女儿身,在外行走危险重重,更别说生意场上的那些下作手段层出不穷,你难道能保证,不会有人再次暗中针对你?」 程令仪被说得哑口无言,但还是满心不解,问道:「这些事情我会小心防范,可又和拜师有什么关系?」 钱郎中捋了捋须,眼里带出一丝笑意。 「早先就说了,我这师妹精通毒术,老夫细细想过,若是给你挑一门防身的本领,毒药是最合适不过的,既能杀人于无形,又能出其不意,不使人防备。」 程令仪愕然,喃喃道:「钱老,原来……您是为了叫我去学一门防身的本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0页 「对啊!」钱郎中点头,「学会制毒用毒,既是保命的本事,又是杀手锏,旁人想学都还没有机会呢,你这丫头,就莫再推三阻四了。」 程令仪心中满是感动,「钱老,我没想到,您竟是在为我筹谋这些……」 钱郎中睨了她一眼,冷哼道:「老夫难道还会害你不成?眼下你总能答应拜师了吧?」 程令仪想了想,眼神认真地说:「钱老,我愿意拜您师妹为师,学习用毒。」 钱老说的对,靠人不如靠己。 她虽则不怕事,可究竟只是一介弱女子,应付寻常人倒还罢了,遇上赵干和吕助这种杀手,她完全束手无策。 上次能侥倖捡回一条命,也都是多亏茵茵赶来及时,吓走了贼人,不然,难保他们不会像对付苏青麦那样,再给自己补一剑。 而她这个年纪,学别的防身术都难以速成,可毒药却是现成的,她又有手术室可以藏毒,倒不失为一张底牌。 钱郎中敲了她一个爆栗,恨铁不成钢地道:「用毒只是为了防身,那都是次要的!你现在最要紧的,还是要专心学医,争取早日完善你那一套动刀的流程,不然待老夫和师妹百年之后,你这手绝技难道就荒废了吗?」 「……知道了,钱老。」程令仪捂着脑袋吸气。 钱郎中望着程令仪,笑了笑说:「其实,让你拜师妹为师,老夫也是有一些私心在的,我跟师妹讲过你的事,她对你很感兴趣,若是能趁着拜师让她下山,师妹也不至于晚年一个人孤苦伶仃地过活……」 程令仪笑道:「钱老,您放心,我若拜了师,一定像孝敬您一样孝敬师父!」 钱郎中面露得意,捻着鬍鬚道:「不错不错,不枉老夫疼你一场!」 - 马车在路上走了近两个时辰,才在一座山脚下停住。 众人下了车,钱郎中仰头望了一眼山顶,「上山的是一条小路,马车过不去,咱们得走上去了。」 程令仪微愣,指了指后面的马车,「那……车里的东西?」 第156章 口吐白沫 知道今天要来拜谢恩人,她可是带了好些礼物呢,车上不去,那东西怎么办? 钱郎中摊了摊手,「昨日老夫叫你准备准备,是让你准备好拜师,谁知你弄了这些来?」 「明明是您不说清楚,早知是拜师,我就另做打算了!」 钱郎中瞪眼,「事情一直没定下来,老夫那么早与你说了作甚?」 程令仪无奈,只好看向石氏兄妹和谢东。 「几位,劳烦了……」 谢东要留下来看着马车,便只有石安和石宁扛东西,兄妹俩身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包袱,一看就觉得沉,偏生两人脚步轻快,走在最前面,将钱郎中和程令仪远远甩开好长一段距离。 程令仪中过一次毒之后,身子果然损伤极大。 她还没走几步山路就开始气喘,瞧着竟是连钱郎中都不如。 程令仪拄着一根木棍,再次停下来歇脚,喘着气道:「钱老,这断肠散的后劲怎么这么大?以前我夜里爬山,两个时辰都不带喘气的,眼下才走了两步,腿脚就开始发软,连您都追不上……」 钱郎中诧异回首,「你一个女孩子,还敢夜里去爬山?」 程令仪想起曾经和朋友夜爬华山,天亮在山顶看日出,心里不由有些怀念,笑笑说:「自然不是我一个人,天黑上山,晨曦前到达山顶,才能看到日破云海,山河壮阔。」 钱郎中点了点头,也停下来歇脚,「程丫头,别怕,我师妹研习用毒数十年,早已精于此道,定能帮你彻底祛毒。」 程令仪歇够了,又兴沖沖地往前走,「好嘞,那我可得赶紧去拜会她老人家。」 钱郎中落在后面,望着程令仪艰难行走的背影,他神色复杂,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怜悯。 - 山路虽险,好在这山并不高,走了近一个时辰,程令仪终于最后一个到达山顶。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小院,从外面看方方正正的,就好似寻常的农家屋舍,细看却又不同,小院虽然简朴素净,但不论是门口的挂帘,还是院墙边那一排翠竹,处处都彰显着屋主的品味。 钱郎中歇过一口气后上前敲门。 没等一会儿,门就开了,一个与江氏年纪相仿的妇人探出头来,冷漠的眼神在看到钱郎中之后稍微松解了几分。 「师兄,你来了。」 钱郎中笑笑,指了指身后的人,「柳华师妹,瞧瞧,我把程丫头也给你带来了。」 又冲程令仪招了招手,「程丫头,过来叫人。」 程令仪提步上前,福身行了一礼,叫道:「见过柳姑母。」 「姑母?」妇人微愣。 程令仪点了点头,「钱老是我的长辈,您与她又有师兄妹之谊,自然也能算作是晚辈的姑母,贸然这样称唿,若有不对之处,还请您见谅。」 妇人细细打量了她几眼,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上山辛苦,都进屋喝杯茶吧。」 她看到满身挂着包袱的石安石宁兄妹两人,有些疑惑地问:「这些是什么?」 钱郎中笑着说:「咳咳……是程丫头为你准备的拜师礼。」 妇人眼中露出一丝不屑,「我要这些俗物做什么?原以为你这位程丫头是个妙人,没想到做事却还是俗气。」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1页 钱郎中有些无奈,小声说:「柳华,当着孩子的面这样说做什么?」 程令仪有些尴尬,摸了摸鼻子没有说话。 几人进了屋,妇人端了一壶茶水过来,「我这里都是粗茶,将就喝些。」 程令仪道过谢,端起茶水喝了一口,还没等把茶杯放下,嘴里就不受控制地开始吐起了白沫。 石安石宁骇了一跳,忙要上前,却发现他们的身体绵软无力,根本动不了。 程令仪像个制泡机一样,嘴里的泡沫不断喷涌而出,她忍着难受,问:「钱……钱老,我这是……怎么了?又毒发…了吗…」 「主子!」 石安和石宁满脸担忧,焦急地想要上前,偏偏脚跟又酸又麻,连站稳都难,内力也像是凝滞了一般使不出来。 「你给我们吃了什么!」石安冷冷质问道。 钱郎中掩面嘆息,一脸的无可奈何,「哎呀,柳华师妹,孩子们这都是第一次来,你开这样的玩笑做什么?没得吓到他们……」 妇人笑了笑,屈指一弹,几枚药丸各自落入三人口中。 程令仪立即觉得症状有所减轻,就连方才爬山时的疲累,似乎都缓解了许多。 感受着身体里的变化,程令仪连忙道谢,「多谢柳姑母赠药。」 柳华好笑地看着她,「我给你下毒,你还谢我?」 程令仪缓缓道:「钱老都说了,这只是您与晚辈们开的一场玩笑,并不是真的要毒害我们,而且,您最后餵给我的这个药丸,吃了之后令我身子好受许多,晚辈自然要谢您。」 石安却还是冷着脸,紧盯着妇人,「柳夫人,我们兄妹并未喝您的茶,为何也中毒了?」 柳华笑了笑,「下毒又并不止服用这一条法子,院门上涂了药粉,对寻常人无碍,可你们这些习武之人吸进去之后,却会抑制内力,全身酸软不能动弹。」 钱郎中惊愕不已,问道:「柳华,你为何要在门上涂这样的药?」 柳华无奈地摇了摇头,「唉,我也是迫不得已,不知是谁将我善于制毒的消息传了出去,便总有一些江湖人士上门找我求药,可我研习毒术仅是爱好,从不用此害人,更别说卖给他们,见我不答应,这些人便起了歪心思,想潜进来偷药,我才研制出这种药粉用来对付宵小。」 「怎会这样?」钱郎中面色骇然,「师妹,既然如此,你这地方便不可久待了,正好我们来了,今日你就跟我们一起下山去吧!」 柳华白了他一眼,「师兄,你怎么想一出是一出的?我话还没说完呢。」 她看向程令仪,「你也瞧见了,你这两个护卫在我手里根本连防御都做不到,这便是毒药的本事,我再问一遍,你是否心甘情愿拜我为师?」 第157章 自保的手段 程令仪思量片刻,缓缓说:「一开始,钱老让我拜您为师,晚辈的确不愿,因为我跟着钱老学习医术,钱老对我言传身教,授业解惑,在我心里已经是我的恩师,所以并不想另行拜师。」 「你倒实诚。」柳华瞥了她一眼,语气未置可否。 「可是,」程令仪顿了顿又道,「钱老有一句话说得很对,靠人不如靠己,身边有再多助力,都不如自己有本事重要,柳姑母,我想跟您学习毒术,不为别的,只求能有一些自保的手段,遇到危险不至于任人宰割。」 「浅薄!」柳华冷哼一声,「若仅是这样,我恐怕不能答应。」 她不看钱郎中的脸色,自顾自地说:「毒药也是药,一百种药材有一百种药性,可不仅仅是用来给你防身的。」 程令仪唇边挂着一丝浅笑,点了点头说:「柳姑母说的在理,适才我们三人着了您的道,我心里也想明白了一些道理,毒药不只有断肠散那种夺人性命的,还有能抑制内力和催化脏腑的,我刚才虽然口吐白沫,但吐完之后竟然觉得一身轻松,脏腑里远不如上山前那么沉闷,想来这都是您给我吃药的缘故。」 「既然如此,毒药便不能片面地理解成是害人,若有能麻痹身躯的,那定然也有抑制痛感的,若有排毒清血的,定然也有以毒攻毒的……所以,即便是毒药,只要用的适当,也能拿来救人。」 钱郎中清了清嗓子道:「不错,程丫头理解得很透彻,医术和毒术一字之差,看着千差万别,但其实一脉相通,医术重医理,志在救人,毒术却专攻药理,只有熟悉每一种药材的药性,才能制出不同作用的药。」 说完,他面带得意地捋了捋须,眼神暗暗瞟了一眼柳华。 柳华没接话,但看神色,似乎对程令仪这番说辞也是满意的。 「的确有几分聪明在身上,不愧是师兄对我推崇备至的人,那你倒说说看,若你习得毒术,会拿来作何?」 程令仪道:「柳姑母,虽则我学毒术的目的是为了防身,可我本就是一个医者,哪怕习得毒术,也不会用来伤害无辜的人,而且,我还想把它运用在救人当中。」 柳华来了兴趣,「毒药如何救人?」 「毒药也是药,只不过带了毒性,不知柳姑母听钱老提过没有,晚辈擅长医治外伤,治疗外伤常常要给病患服用麻沸散,麻沸散熬煮费时,且里面有一味闹羊花乃是剧毒,但却是金疮外伤不得不用的药,可见毒药只要能中和药性,也是能拿来救人的,而且,以柳姑母精湛的技艺,若是能制出顶替麻沸散的药粉药丸,运用在医术上,不知会造福多少世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2页 钱郎中被说得动容,「是啊是啊,不说别的,若是咱们天晟军中能有这种药,那些将士也就能免去好些伤亡!」 打仗的时候,受伤的人成百上千,可没有那么多时间等你去熬药,有药了就用,没药了就忍着,熬不过去便只有死路一条。 柳华瞥了他一眼,冷哂道:「师兄煳涂了吧,如今又没有战事,用得着你操心军中?」 钱郎中嘆了口气,「唉,我总记得之前被徵召去军营帮忙的事,那些个年轻的儿郎,去时意气风发,回来却一身伤残,过去这么多年了,那副炼狱般的场景我仍不能忘却,所以才第一个想到军中……」 他看向师妹,「柳华,我觉得程丫头说的有理,或许你真的可以试试,不说军中,即便是给寻常人看伤,有能顶替麻沸散的成药,也能事半功倍,这可是造福世人呀!」 柳华坐在椅子上,神色淡淡。 「造不造福世人,与我无关,不过这研制新药,我倒有几分兴趣,日后可以试着做做看。」 钱郎中神色一喜,抖了抖鬍子说:「师妹,你就是一惯的面冷心热……」 柳华瞪他一眼,眼神隐隐带着不悦。 钱郎中立即住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才又问道:「柳华,那你看这拜师的事?」 柳华点头,「我同意她拜我为师。」 钱郎中高兴地抚掌,扭头冲程令仪说:「程丫头,还不快去给你师父磕头敬茶?」 程令仪微微一笑,起身从茶壶倒了一杯茶,双手奉给柳华,正要跪下行礼,却被阻住。 柳华拦着她,似笑非笑说:「孩子,我说的是同意你拜我为师,但没说同意收你为徒。」 钱郎中急了,站起来道:「师妹,别闹了,这两者有何不一样?」 柳华正色道:「当然不一样,同意她拜师,是认可她拜师的诚意,但答应收她为徒,却得先看看她有什么本事,能叫我愿意收下她。」 「你你你……」 钱郎中无奈至极,在屋中焦灼地转着圈。 「柳华,你先前明明都应下了,说你对程丫头很感兴趣!」 柳华丝毫不为所动,泰然坐着喝茶,「她的确有几分悟性在身上,可耳听为虚,我怎么知道她会的那些本事,是不是师兄为了骗我下山,故意夸大其词呢?」 钱郎中瞪眼,「那你想怎样?」 看着他这副样子,柳华颇觉得好笑,「这就急了?师兄,既然你如此在意这个程丫头,何不自己收做徒弟?」 钱郎中顿时偃旗息鼓,嘆气说:「我收她为徒,是埋没她了,也就师妹这一手毒术还算有些门道,不然你以为我会捨得把她让给你?」 「既然捨不得,那就请师兄赶快把人领回去吧。」 「柳华,你……」 「我怎么了?师兄口口声声是为我好,眼下我不过是有一些小小的条件,师兄就这般咄咄逼人,可对得起我爹临终前对你的嘱託?」 「师妹倒是理直气壮,每每都拒人千里,那我也告诉你,这些年,我尽到了一个兄长的责任,哪怕到了师父坟前,我也无愧于心!」 两人吵着吵着还急眼了。 要是再让他们吵下去,只怕会将房顶都掀了。 第158章 你给我剖一个看看 「钱老,柳姑母,你们别吵了……」 程令仪不开口还好,她一开口,柳华顿时把气撒在了她身上。 「谁是你姑母?钱文林正经的儿女都没人敢叫我一声姑母,你一个外人,喊得倒是起劲!」 钱郎中也怒了,「你跟我吵就是了,冲着程丫头嚷什么?程丫头名声在外,叫你声姑母,你也不亏,再说了,柳华师妹,我儿女不叫你姑母,是因为你嫂嫂脾气差,你何必对着程丫头撒气?」 「钱文林,亏你还好意思说,你是我爹捡来的难民,若不是我爹,恐怕你早就饿死了,哪还能学医有一技之长?可你却因为惧内,纵着儿女不尊长辈,你还记得我爹对你的栽培吗?」 「我带着孩子来看你,是你不叫他们进门的!」 程令仪:「……」 这两人,吵起架来脸红脖子粗的,没完没了了? 她用力敲了敲桌子,「行了行了,钱老,柳前辈,你们俩加起来都超过一百岁的人了,怎么吵起架来还跟三岁稚儿一般?」 两人冷哼一声,各自别过头去不理对方。 「怎么又成了柳前辈?」柳华面色不虞,冷冷地瞧着她。 程令仪立即改口,喊了声「柳姑母」,她的面色才好看许多。 见两人冷静下来,程令仪给他们各自倒了一杯茶,「钱老,柳姑母,你们消消气,都一把年纪的人,又是懂医的,难道不知道肝火伤身,有什么话好好说就是了,何必动怒呢?」 柳华冷哂一声,没有说话。 钱郎中嘴角一撇,摆了摆手,「不碍事,我们俩自小就是这般吵吵闹闹的,已经改不过来了。」 程令仪笑了笑说:「钱老,您已经为我谋划了这么多,柳姑母也同意我拜她为师,既然姑母是想看看我有没有真本事,那我便证明给她看就是了,您不必忧心。」 她看向柳华,「柳姑母,我要怎么做,您才肯收我为徒?」 柳华道:「听闻你技艺一绝,什么外伤在你手里就没有不能治的,不管是骨头碎了还是内脏破了,你都能给人恢復如初?」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3页 「柳姑母谬赞,我只是有些动刀子的手艺罢了,救人和做针线活儿差不多,哪里破了,缝补一番就是了。」 「你当真给人开膛破肚、剖腹取子过?」 程令仪欣然点头,「没错,还不止一例呢,好些个难产的妇人,因被我剖腹取子而获救,母子俱得平安,暗地里叫我送子观音。」 柳华的神色似信非信,毕竟在她的认知里,剖腹取子还得保证母子平安,简直就是不可能做到的事。 钱郎中在一旁不住地点头,说道:「这都是我亲眼所见,绝不是假的。」 柳华一把拽住程令仪的胳膊,拉着她往后院走,「你跟我来。」 钱郎中等人不知就里,忙也跟上。 来到后院,柳华指着圈里关着的几只兔子,「这些兔子是我养的,有一只马上就快下崽了,你给我剖一个看看。」 程令仪语塞,「您可真是……」活阎王。 「怎么,做不到吗?」 程令仪挠了挠腮,「不是,柳姑母,这兔子好好的,过两天就能自然分娩了,我把它剖了做什么?而且,兔子跟人也不一样啊……」 柳华盯着她,「我只想知道剖腹取子是不是真的,若你能做到,我便收你为徒。」 「那我做不到呢,这只母兔岂不就无辜遭殃了?」 柳华笑了笑,「兔子而已,若你做不到也没事,就当做是给你们添道菜了。」 程令仪:「……」 她有些无奈地说:「如果您非要坚持的话,那我可以试试。」 柳华不再言其他,立即进圈里把母兔子捉了出来。 程令仪迟疑道:「就算是兔子,为了防止它乱动,还是得餵些麻沸散才行。」 「太久了,我不想等。」 柳华直接从身上摸出一颗药丸,塞进了兔子嘴里,仅仅两息之间,母兔便蔫头耷脑失去了知觉。 钱郎中惊诧道:「师妹,这是什么药?」 「蒙汗药而已,对兔子而言足够了,一个时辰够你给它剖腹吗?」 「够了。」 既然决定要做,程令仪神色也认真起来。 她用桌子搭了一个临时手术台,将兔子放了上去,有条不紊地开始剃毛,消毒…… 难怪钱郎中昨日特意嘱咐她要带上药箱,没想到竟是用到兔子身上了。 她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即全神贯注地开始动刀。 兔子体型小,血管细,真要给兔子做剖腹产,可比给人动手术要难得多,更何况这是她第一次给动物接生,更要小心应对。 众人站在五步之外,静静看着她手上的动作。 钱郎中虽然与她一同去给孕妇接生过,但碍于男女之别,并没有看到实况,眼下看着她划开兔子薄薄的肚皮,不由也感到十分震撼。 柳华亦是如此,她从没见过那么精緻的刀器,更没见过这等精妙绝伦的手法,一时不由忘了唿吸,只呆呆看着。 石安石宁兄妹也满是佩服,心中对自家主子又多了一份敬意。 小半个时辰后,程令仪将一篮筐吱哇乱叫的兔子拎给众人,笑着说:「瞧瞧,一共六只小兔子。」 不得不说,给兔子接生还真是一种奇妙的体验。 篮子里装了六只刚出生的小兔子,虽没睁眼,但都挨挤着到处爬,发生稚嫩的叫声,似乎是在找奶吃。 石安惊嘆道:「真神奇,从肚子剖出来竟然还都是活的?」 石宁也满眼好奇地盯着兔子瞧。 钱郎中面色得意,跟二人讲解着其中的缘由。 柳华只看了一眼小兔子,便走到手术台近前,细细打量起还昏迷着的母兔。 母兔肚子上的毛已经被剃光了,肚子上有一条寸长的口子,已经被仔细地缝好好,只微微有点渗血。 柳华有些不可置信,「母兔被剖成这样,真的能活?」 程令仪点头,「当然,您刚才给它餵的药,药效有多久?」 「大约一个时辰。」 程令仪笑了笑,「那等母兔醒来,您就知道我说的不假了,不过,毕竟也算受过重创,要想母兔能够安然活下来,还得给它用些药才行,吃食上也得丰富一些,有助于它恢復。」 柳华听着,眼中竟然涔出一丝泪光。 第159章 惩罚自己 她望着母兔,神情满是哀伤,眼中的泪也越聚越多,一颗颗滑落下来。 程令仪呆住,愣愣问:「……柳姑母,您怎么了?」 柳华却不言语,只伸出手捂住嘴,原本无声无息的流泪,也变成了小声啜泣,渐渐地又成了恸哭。 声声悲戚,令闻者伤心。 钱郎中原本还笑着在跟石安说话,听到动静,扭头一看竟是自家师妹在哭,顿时大惊失色。 一个箭步冲过来,抓着柳华的肩膀,焦急地问:「师妹,你这是怎么了?」 柳华哭得不能自已,摇了摇头,「师兄,你说……我要是能早遇着程丫头多好?」 钱郎中心里一颤,「你……你又想起那个孩子了?」 柳华点头,脸上泪如泉涌。 钱郎中揽着她的肩膀,柔声说:「师妹,起风了,外面冷,咱们进屋说话。」 柳华一改之前的强硬,顺从地被他扶着进了屋。 钱郎中临走时看了程令仪一眼,交代道:「程丫头,去烧壶热茶,给你姑母压压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4页 程令仪知道此时自己不该多问,就点了点头。 瞧着两人进了屋,石安有些不解地问:「柳夫人这是怎么了?」 程令仪与石宁对视一眼,摇了摇头,嘆道:「兴许是想起了什么往事吧,我去烧茶,你们把这只母兔拿到屋里去,别冻着了。」 烧好茶之后,她怕打扰到两人说话,送进屋里就出来了,没想到却又被钱郎中叫进去。 柳华靠在床上,手里捧着一杯茶,冲程令仪招了招手。 「程丫头,过来说话。」语气格外和蔼。 程令仪依言上前,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刚才,吓着你了吧?」 程令仪摇摇头,「没有,柳姑母,过往如云烟,您要好好爱惜自己的身子,往前看才是。」 「你都猜到了?」 程令仪看向一旁的钱郎中,点头说:「钱老和我提过一些关于您的往事。」 柳华神情怆然,长嘆了一口气。 「是过去了,这么多年我也早忘怀了,可刚刚看到你给母兔接生,我总忍不住想,若是当年有你这等手艺,我的孩子兴许就保住了……」 钱郎中面露不忍,低声解释道:「程丫头,当年师妹伤心过度引发早产,可却因为难产,孩子一生出来就没了气息,师妹也伤了身子,自此再也不能……」 程令仪心中满是同情,轻声劝道:「柳姑母,往事已矣,您的性子善恶分明,教导出来的孩子也定是个懂事孝顺之人,您若愿意收我为徒,我也必当如敬爱自己父母一般待您,虽则不能抵消您的失子之痛,但我亦是诚心期望您能过得快活些,人生在世,当追寻自在,若是用一道道枷锁捆着自己,岂不是辜负了年华?」 柳华笑意悲凉,「我一个迟暮之人,还哪来的什么年华?」 程令仪握住她的手,温言道:「只要我们还活在这个世上,过的每一天,都是年华,柳姑母,您和钱老都是要长命百岁之人,虽则前半生受了不少苦楚,可后半生的日子还长,您难道真打算就把自己困在这深山之中?」 钱郎中眼眶通红,忍不住用袖子抹起了泪。 哽咽着说:「是啊,师妹,你前半辈子都在为夫家操劳,呕心沥血,如今身上终于没了担子,正该去过自己想过的日子,何苦在这种荒山野岭一个人等死?」 「以前,你常说要游歷全天晟,收集各处的名方汇集成医书,为何却变成现在这般?我不明白,难道你为夫家做出的牺牲还不够多吗?」 柳华脸上的泪越落越急,摇着头,神色哀痛。 「师兄,你不知道!你不知道……」 她一只手紧紧攥着被子,握着茶杯的手也止不住颤抖,过了半晌,才说:「当年,我怀着身子,在家待得烦闷,听人说景洪县的红枫极美,就劝说相公带我去散心,公婆原本担心我的身子,不让我去,可架不住我日日央求,就也同意了,条件却是让相公去把家里急需的那批货物运回来,相公不愿让我久等,运货时没走官道,从山中抄了近路,这才会被贼寇盯上……是我害了他……」 「还有……我们的孩子,是我没本事将他保住,害得相公失了自己唯一的血脉……」 「都是我的错……」 这么多年,柳华头一回与人倾诉这些事,像是把积攒多年的自责悔恨都一股脑吐出,整个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程令仪坐在床边,轻抚着她的背顺气。 钱郎中愣了半晌,才拍手嘆道:「师妹,你煳涂啊!这些事你为何不与我说,为何要一个人承受?」 之前他一直想不通,师妹年少守寡,一个人撑起了夫家,不但为公婆养老送终,还将继子养大,培养出接班人,蹉跎半生,她已做得仁至义尽,原本以为她能就此享福,过上清闲日子,可她却独自一个人来到这深山之中。 原以为她是想远离俗世,可现在看来……她竟是在以此惩罚自己! 「师兄……这本就怪我,都怪我,是我害了相公……我哪还有脸跟你和爹提?你们都说我犯傻,可只有我知道,这些年……我只不过是在赎罪罢了……」 柳华伏在床上痛哭不止。 程令仪不忍见到她这般自厌自弃,忽然用力摇晃着她的肩膀。 「柳姑母,柳姑母,您听我说,您怀孕想出门散心没错,您丈夫抄近路也没错,错的是贼匪,您为何要怪到自己头上去?」 柳华摇头,「若不是我,相公不会遭难……孩儿也不会弃我而去……」 程令仪重重搡着她,「柳姑母,你清醒点,那些事情只是一场意外,根本怪不到你身上来,别说你没错,即便有错,这几十年的操持也够偿还了,你得往前看!」 「……前方又有什么盼头呢?」 柳华满脸心如死灰,喃喃着摇头。 程令仪直起身,在床前跪下,「柳姑母,您说过,只要我能剖腹取子,您就收我为徒,方才我已经做到了,徒儿这就给您磕头!」 她重重磕了一个头,「师父,您说的话得认,您现在又多了我这个徒弟,您还得传我毒术,教习我医术,日后我们一起研制新药,一起挽救那些危难中的妇人,让更多女子免受失子之痛,这般,可能稍微缓解您心中的遗憾?」 第160章 拜师 钱郎中也一脸恳切地道:「是啊,师妹,你说出来就好了,一切都过去了,咱们往前看,行不行?收徒的事你早就答应过我,方才程丫头也按照你的要求做了,你可不能赖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5页 柳华眼神空洞,过了好一会儿,她伸手将程令仪拉起来,把茶杯给她。 「……我想喝口热茶。」 程令仪立即应道:「师父,我这就给您换杯热的来!」 柳华小口喝着茶,温热的茶水入喉,身体也仿佛跟着暖和起来,她终于止住哭了。 半晌,她歪着头,有些不可思议地道:「我记得上次流泪,还是婆母下葬的时候,十多年了,今日是头一遭……」 钱郎中见她已经冷静下来,松了一口气,「你啊,就是把事情都憋在心里,要是早些说出来,何至于又多蹉跎这么多年?」 柳华不理他,只看向程令仪。 「想不到,我有生之年,竟然还能收得一个这样伶俐的徒弟。」 钱郎中鬍子一翘,「可不?我就说这个徒弟包你满意,眼下既然已经拜师,你住在这里也就不方便了,程丫头样样都好,就是事情太多,况且她也是嫁了人的,不可能跟你一直待在这个山上,而且,你这已经被那些江湖人士盯上,早已不安全了,今日你就跟我们一起下山吧。」 柳华思忖片刻,终是点了点头,「好吧,就依你们。」 听得她答应,钱郎中心里悬着的那块石头总算落下,笑着说:「太好了,师妹,下山之后你就在我家住下,让你嫂嫂照料你,我也放心。」 柳华白了他一眼,「得了吧,我一个寡妇,以嫂嫂那性子,只怕巴不得把我赶出去,还照料我?」 钱郎中无奈嘆气,「那你是要回夫家去住?」 柳华沉默片刻,摇了摇头,「源儿虽然孝顺,可我已不愿回那伤心地,就让他再重新给我找一处院子吧。」 程令仪想了想说:「师父,不如住到我家去?」 「这合适吗?」柳华面露迟疑。 程令仪笑着点头,「您放心吧,我婆母和相公都极好说话,知道您是我师父,定然都会对您尊敬有加,而且,您既然不愿回家,一个人住着未免冷清,正好与我们作伴。」 柳华点头道:「也好,那就先去你家叨扰一段时间,待我先适应几日,就在你家近前买一所宅子。」 事情说定,几人都笑起来。 时辰快到晌午,柳华怕几人饿着,便要下床给众人做饭,却被程令仪拦下。 「师父,你歇着就是,今儿让我来给您和钱老露一手!」 既然柳华已经决定下山,那后院里养的鸡鸭兔子,也就没什么好留的了。 程令仪让石安宰了一只兔子,一只鸡,亲自下厨做了一顿丰盛的饭菜出来,众人吃饱喝足,就准备下山了。 柳华虽然在山上住了十来年,可她生活简朴,除却一些医书和药材,并没有太多东西。 她挑了一些常用到的物品带上,其余的就都收起来,锁在了屋里。 临行前,她锁上院门,在门外站了近一刻钟,才转身与众人一起下山。 石宁手上拎了一个篮子,里面是那只剖腹生产的母兔和六只小兔子,石安取笑她,「你带着它们做什么,难不成要回梅园养着?」 「要你管。」石宁并不想理他。 下山的路比上山容易,程令仪走得并不吃力,一行人到了山下与谢东会合,就坐上马车返程了。 - 回到梅园,江氏听说柳华是程令仪的师父,惊讶之外便格外尊敬,生怕有所怠慢。 柳华跟江氏明明是第一次见,却相谈甚欢,似乎格外合得来。 下午,天还没黑,程令仪带着新认下的师父在园子里逛,柳华说道:「你这园子不错,虽然不大,倒也还有几分意趣,你那婆母也是个好人。」 程令仪笑了笑,「师父,我家人少,园子虽小,但也有不少空屋,您快挑一间中意的,我好让人给您收拾收拾。」 柳华不动声色地瞟了一眼梅林的方向,「程丫头,你能否告诉我,你明明已经成婚,为何却还一个人住着?师兄不是说你们小两口恩爱非常吗,难道都是假的?」 她眉头微蹙,眼底藏着深深的担忧。 程令仪默了默,才说:「师父,我与您虽今日才是初相识,但既然已经拜了师,您就是我的长辈了,我不瞒您,我跟傅玖并不是真正的夫妻。」 什么叫不是真正的夫妻? 柳华有些反应不过来,愣了好一会儿才问:「你们……你们莫非一直都是这般,你婆母她也知道?」 「没错。」程令仪点了点头。 柳华颇觉得不可思议,「你是她儿媳,她竟然不干涉你们吗?」 程令仪微笑说:「娘很明理,也很疼我,我知道她一定也看出些了端倪,可她从没有为难过我。」 柳华喃喃道:「师兄告诉我,傅家那小子对你极为在意,你们两人也相处得十分和睦,该是一对恩爱的夫妻才是……」 「现在这样也挺好的,师父,我和他之间有约定,这些事就让我们自己去解决吧,您刚来,莫要为我伤神了。」 程令仪笑着转移了话题。 柳华知道她不想多说,点了点头没有再问,脑海中却还是想着这个事情。 原以为,只要程令仪与她相公情深义重,就能抵挡住许多不幸,可他们竟然不是真正的夫妻,那徒儿她…… 柳华心中暗自嘆了一口气,再看向程令仪的眼神中,竟然带着和钱郎中一样的怜悯。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6页 乍然知道这件事,她也没有了选屋子的心思,随手指了一间挨着梅林的厢房。 「就那里吧。」 程令仪欣然笑道:「好呀,我这就让人去收拾,那里离我住的地方最近,倒是方便徒儿日后去劳烦师父!」 第161章 你怎能如此专横? 腊月中旬,家家户户都在为过年做准备,街上也热闹起来。 回春堂更是忙得不可开交,那些需要程令仪动刀的人,都快排到年后去了。 程令仪收起躲闲的心思,每日老老实实去回春堂报到,柳华也跟着一起,有她们师徒来帮忙,钱郎中压力骤减。 只是,柳华在回春堂还没待多久,钱郎中的老妻就闻讯来了。 她也不做什么,只在医馆盯着柳华,过了一二日,柳华脾气上来,与钱夫人吵了一架后,负气回了梅园,说什么也不肯再去。 临走时,还顺手把程令仪也给薅上了。 钱郎中哄好了老妻,又来梅园哄师妹。 「柳华师妹,你一身医术,既然已经下了山,来医馆做事再合适不过,你擅医妇科,这几日有你坐馆,许多内宅妇人都慕名而来,眼下更是离不开你呀!」 柳华面色冰冷,「离不开?之前没我的时候,你们不还是照样开馆行医?」 钱郎中一脸为难,「这……师妹,我知道你是生你嫂嫂的气,可你嫂嫂也没恶意……」 「什么叫没恶意?」 柳华一拍桌子,怒目道:「我去回春堂帮忙,她以为我是奔着你去的?真可笑,我要是对你有意,当年早就改嫁跟了你,何必到老了弄得晚节不保?」 钱郎中嘆了口气,「我知道呀,我对你也只有兄妹情谊,可你嫂嫂心眼小,总是不信……师妹,你就别跟她计较了,这回春堂还是师父传给我的,你回去也理所应当,没人会说什么的,我保证不叫你嫂嫂再去闹了!」 柳华冷笑,「你还知道这医馆是我爹传给你的?你把柳氏医馆名字一改,我还当你早忘了这份恩情!」 钱郎中无奈,「师妹,那你要叫我如何是好,难不成让你嫂嫂来给你赔罪?」 「免了,嫂嫂多金贵的人,哪能给我一个寡妇赔罪?」 「你……」钱郎中语塞。 柳华冷哼一声,「回春堂事多,师兄还是快些回去吧,我是绝不肯再去受这个气了。」 钱郎中劝不动她,只好作罢,望向一旁默不作声的程令仪。 「我请不动你就罢了,可医馆里多少人都等着程丫头给他们动刀,她总得跟我回去吧?」 程令仪站起身道:「是啊,师父,今日的确还有两个伤患等着我治伤,我……」 「你给我坐下!」柳华面色一冷。 程令仪站着没动,「师父,这是早就说好的事……」 「程令仪,你想忤逆师命吗?」 程令仪无奈,昨日是她求上门拜师的,自己拜的师父也不能不认,只好坐下了。 钱郎中又气又不解,「柳华师妹,你这是做什么,你自己不去就罢了,为何还要拦着程丫头?」 柳华道:「我这个师父不去,徒儿自然也不必去,日后我们师徒不会再去回春堂。」 钱郎中气得老脸通红,「师妹,你怎能如此专横?」 程令仪又站了起来,面向柳华,容色清冷地道:「师父,钱老教我医术,对我有恩,我去回春堂帮忙也已约定成俗,我知道您生气,但我不想毁约,恕徒儿难以从命。」 柳华定定瞧着她,「你把我请回家里,难道就是为了把师父撇在一旁,自己去做事?」 程令仪忙道:「师父,我不是这个意思……」 柳华挥挥手打断,「行了,我知道你自己有主见,不喜欢别人插手太多,你愿去,那就去吧,但我只许你把手上的事情忙完,等医馆一开张,你必须回来。」 程令仪愣住,「医馆开张?」 柳华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对啊,这些天我见识过你的本事,病人对你的评价也很高,你的短板只是不太会诊脉用药,所以才会藉助回春堂行医,但眼下既然你是我的徒儿,这些事情你便不用再担心,咱们完全可以另起炉灶,开馆行医。」 柳华看着自己新收的徒弟,虽则她们才只相处了数日,但已像十分熟悉似的。 「这世间的医馆,郎中大多都是男人,你身为女子,又身怀如此绝技,难道不想办一间女子开的医馆吗?」 程令仪愣了好一会儿,才点头,「我想!」 柳华笑笑说:「我知道你与师兄的情谊,远比我这个师父更深厚,你捨不得回春堂,我也能理解,可回春堂终究是师兄的,你的那些想法并不能完全实现,只有开一间属于自己的医馆,你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而且,你不是想学毒术吗,有医馆的药材存货,我也能更好地教你。」 钱郎中听着听着,面上也挂起了笑意。 「好事儿!那这是好事儿!」 他有些埋怨地看向自家师妹,「柳华,你也真是,这面冷心热的毛病能不能改改?为程丫头做打算便为程丫头做打算,为何不能好好说,我年纪可不小了,经不得你这样刺激。」 柳华瞥他一眼,「哼,你受不受刺激,与我何干?」 钱郎中翻了个白眼,不欲再与她掰扯,拽着程令仪的袖子就往外走。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7页 「走吧走吧,你现在有正经师父了,老夫能使唤你的日子不多了,赶紧去回春堂做事,正好也能跟大家透露透露要开医馆的消息!」 程令仪冲着柳华躬身行了一礼,「徒儿多谢师父,师父在家好生歇着,待我忙完,再回来跟您商议开医馆的事。」 钱郎中心里吃味,撇了撇嘴。 「哼!这才几天,你们就徒儿师父的这般亲热了,早知就不该让你去拜师!」 「钱老,这都是您一手促成的,可不能赖旁人呀。」 …… 两人都走出去好远了,柳华仍能听见钱郎中抱怨的声音。 她摇头笑了笑,端起手边的茶水呷了一口。 - 又过了几天,叶茵茵传话说约程令仪相见。 这些日子,程令仪要么就是在回春堂做事,要么就是跟柳华学习药理,要么就是忙着给新医馆选址,倒是一直没顾得上叶家这边。 茵茵约她的地点是叶家名下的一处茶馆,估计也是有事情相商。 程令仪便抽出半日空闲,赴约去了。 第162章 真真是一位奇女子 今日天气极好,太阳晒在人身上暖烘烘的。 程令仪没有坐马车,而是带着石安石宁兄妹在街上走着逛了逛。 许久没在街上走动,两侧的商铺添了不少新门脸,一时间竟让人还有些陌生。 走着走着,只见街道前面围了一圈人,锣鼓声喧天地响,不知又是什么铺子新开张。 程令仪远远瞧了一眼,只觉得这间铺子的门头设计得颇有意思,就走近多看了几眼,没想到正好听见众人谈论起这家店。 「啧啧啧!可真是大手笔,都开业三日了,每天都是这个排场,真够热闹的!」 「可不是嘛!光看这来来往往的人,我还没见过哪家布庄能有这般火爆!」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布庄可是叶大公子开的,听闻他復出以后,接管了叶家大半生意,这半个月,府城的商户可不平静,你没瞧见么?叶家内讧,却搞得街上的铺子倒的倒、换的换,简直满城风雨,寻常人能挣得一间都难,他们跺跺脚,却能影响一整条街,啧啧啧,不愧是咱们永宁府的首富……」 「咦?叶家内讧什么?那最后是谁赢了?」 「也不算是内讧,只是好像兄弟间不和睦,听说还闹到官府去了……这半条街的铺子都是叶大公子开的,谁赢了还不明了吗?」 「也是哦,先前是叶姑娘主事,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就能把叶家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如今又有了叶公子,叶家这首富的地位更是牢固了,旁人就只有眼热的份,不过我听说,叶大公子受伤瘫痪在床都已经几年了,怎么突然间就好了?」 他问的,也是众人想知道的,听到有人问起,大伙儿不由都侧耳认真听着。 见众人这般,知道内情那人更是来了兴致,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副要说书的架势。 「问得好!这叶公子啊,先前受过重伤,的确在家瘫痪了两年,叶家不知为他请了多少名医,却都不见好,就今年,咱们府城出了一位女郎中,被叶家请去给叶大公子瞧病,哎嘿,你们猜怎么着?多少老郎中都束手无策的伤,竟叫她给治好了,叶大公子养伤半年,如今完全恢復,自然也要出来整顿叶家的产业了!」 众人兴致勃勃地听着。 不知是谁叫道:「女郎中?这我知道!是不是回春堂里坐诊的那位?先前我弟弟做工时摔断了腿,也是好几个郎中都说治不好,送到回春堂去,就是那位女郎中给他医好的,现在活蹦乱跳的,跟个没事人一样!」 「没错没错,我也知道她,这位女郎中年纪轻轻,医术却了得,我表姨夫的妹妹的婆婆的侄女,之前怀孕时难产,大小都快保不住了,最后求到回春堂门上,是那位女郎中给她剖开肚子把孩子取了出来,最后母子平安!」 众人倒吸了一口冷气。 「呵!剖腹取子,这也太吓人了,厉害的是大人和孩子竟然都还活着!」 「接生倒罢了,想想叶大公子,那可是瘫痪了整整两年的人,都叫她治好站起来了,这可是神医啊!」 「据我所知,这位女神医专医外伤,最擅长给人开膛破肚、缝合包扎,有这等本事,当称为一代疡医圣手啊!」 「……」 程令仪没想到话题竟然谈到自己身上去了,她笑着听了一会儿,随即转身想走,却被石安阻住。 「主子,他们说的是你呢,咱们再听听呗!」 石宁白了他一眼,「哥,你这么爱热闹,不如就留在这里吧,我陪主子去谈正事。」 话虽这么说,可她也没有挪脚。 程令仪隐在人群中,听到别人这般夸耀自己,心里其实也很开心,见兄妹俩这般,就又站着听了会儿。 众人议论纷纭,从叶大公子探讨到回春堂的女郎中身上,听语气,似乎都恨不得能上门瞻仰一番程令仪的真容。 知道内情那人渐渐插不上嘴,恼怒之余,忽然冷笑了一声。 「哼,你们只知道这位女郎中医术厉害,却不晓得,她还有另一层身份,那才叫人佩服呢……」 言一出,众人果然又被勾起兴趣。 「一个年轻女子,医术已然这般了得,她还有什么本事?你倒是快说来听听呀!」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8页 那人被众人言语捧着恭维了一会儿,才说道:「春和楼你们知道吧?先前都快关张了,为何又突然起死回生,一跃成为府城首屈一指的大酒楼?」 「不是传言说,叶姑娘背后有高人指点吗,难道……这高人就是那位女郎中?」 「没错!叶家背后的高人就是那位女郎中,近半年来,叶家各行各业的买卖在城中出尽了风头,背后都是那位女郎中出的主意!」 众人瞪着眼,张着嘴,脸上的表情可以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一手医术,一手经商,这真真是一位奇女子哇!」 程令仪被夸得不好意思再听下去了,挥了挥手,「走吧走吧,别让茵茵等久了。」 这种街头巷尾的传闻,虽然不能当真,可真听在耳中时,也还是让人忍不住心生感嘆。 原来,她已经一步步,一步步,走了这么远的路了。 石宁有些好奇地盯了那人一眼,「主子,这人什么来头,怎么知晓这么多您的事?」 程令仪看了那人一眼,是完全陌生的面孔,摇了摇头,「不清楚,这些事不是秘密,别人知道也无可厚非,只是有些夸大其词了。」 石宁难得露出笑容,「我觉得没有,主子当得起这些夸赞!」 相处数日,石宁已经完全被自家主子的能力折服。 一路到了茶馆,来到雅间,程令仪进门时正听见叶茵茵埋怨:「程姐姐怎么还不来,这个大忙人,有了师父就忘了朋友……」 「是谁暗地里说我坏话?」 程令仪从屏风后绕过来,没曾想叶在洲竟然也在,点了点头,「叶公子也在。」 叶在洲眼神落在她身上,带着一丝不易让人察觉的喜意,颔首回礼,「茵儿说要约你喝茶,我正好无事,就也跟来了,失礼之处,还请程郎中莫怪。」 第163章 功成身退 「怎会?都是朋友。」程令仪客气一笑。 叶茵茵一见到她,就上前亲热地挽着她的胳膊,上上下下将她好一番打量。 「程姐姐,你的气色瞧着好了许多,身子可还有哪里不适吗?」 程令仪摇摇头,「没有了,师父来之后,给我重新配了几副药,我日日都吃着,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那就好。」 叶茵茵松了一口气,拉着她在茶桌边坐下,「如今想见你一面可真难,不是在忙这,就是在忙那,唯独不管生意上的事,你是把我给忘了吗?」 语气颇有些幽怨。 程令仪笑笑说:「我怎敢把叶小姐忘了?只是,叶浩倒台,叶公子也已復出,你不再是孤身一人,有你们兄妹联手,叶家的产业如今凝聚成一团,日后只会越做越强,早不是先前处处受人打压的处境了,有没有我,其实都不打紧。」 叶茵茵扁嘴,「程姐姐,你怎能这样说?叶家好些个不景气的买卖,都是经你之手才好转的,我还等着你给我出更多主意呢!」 「若真有需要,主意我自然会出,但眼下叶家在你们兄妹二人手上,形势一片大好,已不必像往常那般步步为营,我也算是可以功成身退了。」程令仪缓缓道。 她跟叶茵茵联手,的确成就了许多传奇,当初一炮而红的春和楼,就是成功的典范。 但这都是在原本就存在问题的产业上进行规划,把差生变成优生,半年来,叶家的产业经二人整顿,已经大有改善,无需再费力地去折腾什么。 毕竟各个行业中,有好就有坏,也要容许这种阶梯性的差异存在。 叶茵茵还想再劝,叶在洲却说:「茵儿,程郎中的意思你还不明白吗?她已说了,遇到难题,她会帮忙想办法,但眼下却无需再大动干戈。」 程令仪啜了一口茶,笑着点头。 「叶公子说的没错,叶家给的条件这样好,若是有赚钱的机会摆在眼前,我自然不会放过,但也得有这个时机才成。」 「茵茵,你忘了咱们的契约吗,我只有把利润做到五成以上,才算是合格,除非是亏损的铺子,不然哪有我施展拳脚的机会?而那些本就盈利的铺子,又何须多此一举?」 说到这个地步,叶茵茵心里其实也早已明白过来,但还是有些怅然。 「程姐姐,我早习惯了凡事与你商量,你若一抽身,我都不知该怎么办了……」 程令仪笑着宽慰道:「怕什么?不是还有叶伯父和叶公子吗,而且这段时间我先是养病,后面又忙着筹备医馆,鲜少过问生意上的事,你不也做得很好?再说了,我只说不能像往常那般,又没说要撒手不管,生意上若有什么问题,你尽管来找我就是,不然我每个月岂不是白白拿着叶家上万两银子的分红?」 叶茵茵扑哧一笑,「也对,只要你还拿着叶家的分红,就还是和我绑在一起的!」 两人说话时,叶在洲一直在剥烤熟的栗子,剥好之后给叶茵茵分了一大半,顺手也给程令仪面前的碟子里添了一些。 「尝尝这烤栗子,口感绵密,就着茶水很是不错。」 程令仪道了声谢,拿起一颗餵进嘴里。 叶在洲瞟见了,嘴角微微勾起,笑着说:「听闻程郎中要开医馆了,这可是喜事,程郎中一介女子,志向之远大,让我等男儿都自愧不如。」 程令仪笑了笑,「叶公子谬赞了,我既然学了医,就该把这条路走下去,方才不负自己受过的教诲,托叶家的福,如今我不用再为了钱发愁,所以也想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今后的重心,恐怕都会放在行医问诊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9页 「开馆行医本就是造福世人的善事,程郎中不必谦虚,况且城中早有传闻,说你是当世神医,开办医馆也是实至名归。」 叶在洲眼含赞赏,一脸诚恳地道。 程令仪想到路上听的那些传闻,眼里藏了一丝促狭,笑说:「我被称作神医,还是託了叶公子的福。」 叶在洲微愣片刻,随即反应过来,「不,是我託了程郎中的福。」 叶茵茵不知想到什么,忽道兴奋地拍手道:「程姐姐,照这么说来,你若真开了医馆,可是咱们府城头一个女子开办的医馆呢!」 程令仪笑了笑,「是头一个,但肯定不是最后一个,我只是起个头罢了。」 毕竟世间也有许多女医,医术好的不在少数,自家师父就是最好的例子。 可女医地位不稳,又颇受排挤,所以大多都在私底下行医,从没有女子开办过医馆。 叶茵茵满怀憧憬道:「真好,我们一起证明了女子也能经商做大事,程姐姐的医馆若是再开起来,日后便会有越来越多的女子,去做自己想做之事,府城的风气也就更好了,要是可以,我还想多出去见见世面呢!」 程令仪笑道:「肯定会的。」 三人喝茶谈天,气氛一片和乐。 分别时,叶在洲忽然让人给了程令仪一个精緻的盒子,也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 叶在洲笑意随和,「程郎中,年节将至,这里面是一点番薯,你拿回去尝个新鲜。」 「番薯?」程令仪有些疑惑。 叶茵茵笑着解释道:「是呢,这番薯是从南洋进贡来的,被圣上分下来犒赏臣子,舅舅分得两筐,给了我们一筐,程姐姐,这可是个稀罕东西,我长这么大还从未吃过呢,只不过稀罕归稀罕,我吃着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唉,我也说不清楚,反正你拿回去尝尝就知道了,当个果子吃。」 程令仪心中好奇,揭开盖子瞧了瞧,脸上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神色。 叶茵茵见她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不由问道:「怎么了,程姐姐?」 程令仪眨了眨眼,有些艰难地问:「呃,这番薯……你们是当做果子来吃的?」 叶茵茵点头,「有什么不对吗,这南洋来的东西,旁人也不知道吃法,削开外皮倒是脆生生的,瞧着和果子差不多,就是味道不怎么样,难道……不是这样吃的?」 第164章 金贵的稀罕物 程令仪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住,咳了好几声才缓过来。 「……这番薯嘛,虽则也能生吃,但或许烹煮一下味道会更好呢?」 叶茵茵呆住,「程姐姐,难道你的意思是,这不是果子,而是一种菜蔬?」 「确切来说,更应该称作粮食。」 程令仪之所以吃惊,是因为这从南洋进贡来的番薯,竟然就是红薯? 试想一下,你打开一个精緻的雕花锦盒,里面却躺着两根红薯,会是怎样的心情? 叶在洲面露诧异,「程郎中,这南洋进贡来的番薯,非朝臣不可得,你是如何认识的?」 程令仪不知怎么解释,想了想才说:「我之前看过一本杂记,里面画着番薯的样子,所以我才会认识,这番薯是一种杂粮,也可做主食,常见的吃法便是蒸煮或烤制,也能做成糕点甜食。」 是了,记忆中天晟朝并没有红薯这类作物,应该是还没有引进过来,而这些进贡来的番薯,也只在官宦贵族间流通,所以世面上根本没有。 叶茵茵来了兴头,「烤着吃也行?眼下炉火正旺,不如试试?」 见她一脸期待的样子,程令仪心头一软,不由同情起来,可怜的孩子,竟然连烤红薯都没吃过…… 想着自己也不着急回家,就点了点头,「那便烤一个尝尝。」 三人復又坐下,锦盒里只有两根红薯,眼下这东西可是个金贵的稀罕物,程令仪便只取了一根,将其埋进炭灰里烤制。 小半个时辰过去,炭灰里渐渐飘出一股浓郁的甜香。 叶茵茵用力吸了吸鼻子,惊讶道:「真香,原来番薯是这样吃的!」 程令仪笑了笑,见火候差不多,就用火箸将番薯刨出来,先前硬邦邦的番薯在炭火里烤制了一番后,变得外皮焦黄,内里却绵软,轻轻一按就陷进去一个坑。 她用帕子包着手,将番薯上的灰拍干净,忍着烫将其掰开。 一股更浓郁的甜香直往三人鼻子里蹿。 叶茵茵目不转睛盯着她手上的动作,此刻忍不住啧啧称奇,「原来如此,番薯一烤竟然就变得金黄金黄的了,闻着真香。」 程令仪掰下两块分给他们,「这番薯啊,就是要趁热吃,快尝尝味道如何?」 三人分食着一根番薯。 许久没吃过烤红薯了,程令仪一脸怀念,味道虽则比不上前世街边的烤蜜薯,可也香甜绵密,更重要的,这是她亲手烤制出来的,是以吃得十分开怀。 叶在洲尝了一口,面上的表情透着些许惊异,「味道果真不错。」 叶茵茵却是一脸的懊悔心疼。 「哎呀,一想到这么好吃的东西,却被我们削了当果子吃,还嫌它难吃,可真是糟蹋了!」 叶在洲沉吟道:「外邦来的东西,但凡是能培植的,圣上都会下令让官员推广,以丰富我天晟朝的物产,可这番薯,我却没听过有谁能培育出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0页 程令仪心思一动,「所以,天晟朝没人会种植番薯?」 叶在洲笑了笑,摇头说:「要是有人会种植,这东西也不至于如此金贵了,我听舅舅说过,农官试过许多种法子,可这番薯种下去,除了只长出一些藤蔓,就没有别的果实了,根本不如南洋所说的那般高产。」 程令仪目光闪了闪,「那便是培育的法子不对。」 叶在洲道:「就看那些农官有没有能耐了,这番薯味道香甜,又能饱腹,若是能在天晟朝种植出来……」 他话没说完,但几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叶在洲忽然望向程令仪,「对了,程郎中,不知你那本杂记可还在,能否借我一观?」 程令仪摇了摇头,「不巧,傅家老宅先前遭过一场大火,所有的东西都烧没了,恰好那本杂记又是孤本,所以……」 幸好有先前着火的事做遮掩,不然程令仪还真怕圆不过来。 闻言,叶在洲神色略有些遗憾,「那就没法子了。」 他们都知道傅家失火的事,倒也不再多问。 程令仪心思转了转,笑道:「叶公子,你向我借那本杂记,是不是想找出番薯的种植之法?」 叶在洲也不避讳,直言道:「没错,番薯是从南洋所来,又是一种新的粮食,若有人能在天晟将其培育出来,于朝于野,都是大功一件,这可是天大的机遇。」 程令仪微微笑了笑,「或许,我可以试试。」 兄妹俩不料她会这么说,一时间都愣住了,好半晌才慢慢反应过来似的,紧紧盯着程令仪,「你说什么?」 程令仪笑说:「我说,我可以试着培育番薯。」 前世是网际网路世界,法子她自然见过,但却没有亲身试验过,所以需要尝试。 不过能知道一个方向,总比天晟朝的农官摸瞎过河强得多。 叶在洲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程郎中,你别说笑,这可是南洋进贡来的番薯,天晟建朝百年,尚未有农官能成功培植,你……你如何能做到?」 叶茵茵也点头,「是啊,程姐姐,你真的有把握吗?」 程令仪摇了摇头,「我虽没有把握,但却可以一试,忘了吗?我本就是个乡野农妇,最擅长耕田种地,万一做成了呢?」 话虽这么说,可她如今这副娇弱的样子,哪里能看出一丝农妇的影子? 尽管她确实是农户出身…… 叶在洲哪怕很想信她,可还是觉得过于荒谬,沉声道:「若说耕田种地,朝中农官个个经验老道,况且他们一直在摸索种植之法,却都没能成功,而你是初次接触这个东西。」 程令仪脸上笑意不变,「叶公子莫非忘了那孤本杂记?」 反正无从查证,她怎么杜撰都行。 叶在洲神情凝重起来,「你的意思是,那本杂记上还记载了种植之法?」 程令仪未置可否,「时间太久,我也记不清了,总之可以先试试。」 瞧着她这副淡然的样子,叶在洲愈发觉得,眼前的人身上藏了太多惊喜。 「程郎中,既然你说了,我便信你,叶家已没有多余的番薯,我会说服舅舅,让他把剩下的番薯都给你,若你真能顺利将它培植出来,我定会让舅舅替你请功!」 程令仪摆了摆手,「离事成还早呢,这些话等以后再说吧。」 事情商量好,三人心中都有些激盪不已。 第165章 你想赶我走 回到梅园,正好遇见傅瑶在院子里练功,程令仪便驻足看了一会儿。 寒冬腊月的天气,小傢伙却只穿着一身单衣,站在梅花桩上扎马步。 「腿往下压,身子挺直。」 石宁上前,用手压着她的腿往下按。 傅瑶早已看见程令仪,但碍于练功没结束,不敢过来,直等到石宁发话,才从梅花桩上跃下,迈着小短腿奔了过来。 程令仪从春草手中接过斗篷,给她裹在身上,「冷不冷啊,瑶瑶?」 傅瑶用袖子一擦额头的汗,仰脸说:「不冷!」 程令仪揉了揉她的脑袋,「才出了汗,别在外面吹风,先进屋烤烤。」 傅瑶乖巧地点了点头,一阵风似的进了屋里。 程令仪笑看着小傢伙的背影,一转头却见石宁脸上也罕见地挂着笑,不由打趣道:「石宁,你这师父也真是,当着瑶瑶的面从没给过笑脸,你可知如今梅园里,她最怕的人就是你?」 石宁笑意一敛,「属下只是指点三姑娘一二,当不得三姑娘的师父,不过,三姑娘的确是个习武的好苗子。」 程令仪摇了摇头,「你看你,又这么严肃,反正瑶瑶就劳你多费心了。」 进了屋,她把装着番薯的锦盒拿给春草,让她放到地窖里去。 地窖里存的大多都是食物菜蔬,可这锦盒怎么看也不像是装吃食的,春草有些疑惑,「夫人,这是什么?」 程令仪神秘一笑,「是一块宝贝疙瘩,记住了,要将它单独放起来,别让厨房的人拿去烹了。」 听她这样说,春草上了心,转身去地窖放东西。 她刚走,江氏就来了,后面跟的下人还抬了许多箱笼礼盒进来。 程令仪诧异道:「娘,这是什么?」 江氏笑了笑,「是柳姐姐的儿子,董家公子送来的东西,柳姐姐让我们挑了一些,余下的就都给你搬过来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1页 程令仪细细瞧了瞧,绫罗绸缎,瓷器摆件,还真有不少好东西。 「这个董公子,出手倒是大方。」 她笑了笑说:「娘,董公子是师父的养子,按理我要称他一声师兄,您也帮我备一份礼,过两天送去董家吧,就当是年礼。」 「好,我去安排,」江氏笑着点了点头,「董公子也真是个孝顺孩子,知道柳姐姐从山上下来,已几次上门,来请柳姐姐回去过年。」 江氏跟柳华很合得来,两人以姐妹相称,所以互相也都知道彼此的一些事。 程令仪点了点头,「师父愿不愿回去,都看她自己的意思,娘,东西你看着布置就行,我去找师父商量些事。」 江氏宠溺一笑,「好,你去忙你的。」 程令仪走后,她便在屋里研究起这些东西的用途,叫着几个丫头一起,把用得上的都装点了起来。 柳华的住处也挨着梅林,没走几步就到了。 程令仪进屋没看见人,就知道自家师父定是又在制药,转身进了隔壁屋子。 隔壁的厢房被柳华改成了药庐,存放着好些医书和药材,没事的时候,她便在这间屋子教程令仪医术,以及炮制一些药物。 柳华正在忙碌,程令仪没有出言打扰,而是站在一旁静静看着。 只见柳华将药材碾成粉末,又扫进瓷瓶里装着,桌案上已放着数个一模一样的瓷瓶。 收拾妥当后,她随手拿了一个递给程令仪,「徒儿,考一考你,这里面的是什么?」 程令仪打开瓷瓶闻了闻,「味苦而辛,有点像是雷公藤。」 「没错,雷公藤有何用?」 程令仪想了想说:「我记得,医书上说这是一味毒药,不过却可以疗治外疮。」 柳华点头道:「雷公藤味苦性凉,有大毒,若是不慎服用,会损伤内腑,但若是外敷,却能治疗麻风、烧伤、疥疮,配合其他外伤用药能有奇效。」 程令仪仔细听着,在心里一一记下。 柳华忙了一下午,也有些累了,便和程令仪坐在隔间喝茶。 程令仪问:「师父,师兄已经来过几次了,您怎么决定?」 柳华瞟了她一眼,「怎么,你想赶我走?」 「当然不是,我自然希望师父留在梅园过年,可师兄来了几次,次次都带着不少东西,我这不也是拿人手软吗……」 柳华笑了笑,「源儿的确是个孝顺孩子,他牵挂我,我知道,罢了,过两天我就随他回去吧,免得他多想。」 程令仪点头道:「也好,师兄总归是师父一手养大的,年节团圆之际,他自然希望师父能回家团聚。」 柳华嘆了口气,「唉,一下山,事情就多咯,不如在山上自在。」 话虽这么说,可她嘴角却压着笑意。 程令仪没有戳破,转而道:「师父,新医馆的选址就在东华街,我已差人将地方买下,眼下正在打点,等过完年药材都齐备了,咱们就能开张了。」 柳华眼中也隐隐有些兴奋,转而又升起一丝失落。 「程丫头,你可知几十年前,回春堂还叫做柳氏医馆,是我柳家传承了百年的祖业,当年娘生我时难产,爹只保下了我,可我娘却没救过来,爹娘感情深厚,哪怕我娘去了,爹也不肯再娶,所以,他就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可祖上世代传下来的医馆,女儿无法继承,爹捡回来师兄,本就是想让他做我家的赘婿,好接手医馆。」 「当时我与师兄只有兄妹情分,知道爹的意图后,我很不高兴,与爹大吵了一架,埋怨他不把医馆传给我,又乱点鸳鸯谱,后来我赌气不回家,在外面做游医,偶然结识了董郎……再后来的事,你应该也知道了。」 柳华长嘆一口气,「我总是在想,如果爹肯把医馆传给我,我就不会离家出走,也不会遇到董郎,更不会害得他年纪轻轻就丢了一条命。」 「虽然时隔多年,我早就释怀了,也觉得现在的回春堂,被师兄打理得比当年的柳氏医馆还要好,可我心里总憋着一股气,女子凭什么不能继承祖业,凭什么不能开馆行医?」 第166章 去哪都行,我听你的 柳华笑看向程令仪,「能收你做徒弟,是我的幸事,我没想到,临到暮年,还能去做自己想做之事。」 程令仪有些动容,笑着说:「以师父的才能,做这些事本就不难,反倒是我,若无师父帮衬,做了我的臂膀和后盾,单凭着一些治伤的手艺,绝对无法另起炉灶。」 柳华摇了摇头,「不,我收你为徒时,并没想过重开医馆之事,是你让我看到了这种可能,女医也能光明正大的开馆坐堂、受人敬仰,而不是只暗中游走于各家的后院。」 程令仪笑了笑,「不知道医馆开张那日,会是怎样的情形?」 柳华手指在桌子上敲了两下,「以你如今神医的名声,估计不会差到哪去,不过开医馆不是做生意,咱们慢慢来就是。」 程令仪汗颜,「都是外面的人瞎传的,师父您就别打趣我了。」 「怎么能是打趣呢?你治伤的手艺的确神乎其技,被称作疡医圣手也是应当,师父以你为傲。」 柳华看着程令仪,忽然沖她招了招手,「过来,我再替你把把脉。」 程令仪依言坐到她身边,伸出手腕。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2页 把完脉,程令仪问:「师父,您给我配的药,我已喝了许多天,我看过您写的医案,这断肠散并非是无解之毒,我体内的余毒应该都已经清除掉了吧?」 「……是,断肠散的毒已经无碍了。」 程令仪重重松了一口气,拱手一拜,「多谢师父!」 柳华笑意中透着一丝勉强,「毒虽然清了,但你身体底子亏空,还是要喝药调养才行。」 程令仪笑意顿时一垮,「啊……还要喝苦药?」 柳华面上满是心疼,柔声道:「你要是怕苦,我就把药给你搓成小丸子,用水送服就是。」 程令仪一喜,「还是师父对我好!」 天天喝苦药,她都快腌成了个药罐子了。 - 转眼就到了腊月底,柳华也被养子接回董家。 江氏操持着年节的各项事宜,梅园上下一片忙碌,下人们都鼓足了劲做事,盼着能讨得主子们欢心,从而获得恩赏。 梅园各处洒扫一新,连廊柱都擦得锃亮,灯笼幔帐皆换成了喜庆的红色,甚至园子里光秃秃的树木,也挂上了红灯笼。 放眼望去,园子里一派喜气洋洋。 家家户户都忙着筹备年节,回春堂已不如前几日那么忙了。 虽然找程令仪治伤的人还是不少,但钱郎中关心程令仪的身子,不捨得她过于劳累,提前两日就让她回家歇着了。 腊月二十八这日,天气极好。 程令仪一吃完早饭就回房窝着,惬意地靠在榻上喝茶吃点心,被洒入窗内的太阳晒得昏昏欲睡。 傅玖过来时,看到的就是她拿着半块点心打瞌睡的情形。 他没进屋,站在窗外悄悄拿走她手里的点心。 程令仪并没睡熟,感受到指尖传来的触感,有些茫然地睁眼瞧了瞧,却没看见人。 傅玖被她这副神情逗笑,从墙边现出身形,笑着尝了一口点心。 「难得你闲下来,就这么在屋里躺着?」 程令仪白他一眼,「你屋里没点心吃吗,要来抢我的?」 傅玖淡笑着说:「有是有,但没你这的香。」 听着他一语双关的话,程令仪有些脸热,冷哼一声道:「反正是我吃剩的,你不嫌弃就随你。」 傅玖吃完点心,拍了拍手,「许久没同你一起逛过了,今日天气好,不如出去走走?」 程令仪兴致不高,掀了掀眼皮问:「去哪?」 「集市,茶楼,戏院,去哪都行,我听你的。」 程令仪有些拿不定主意。 傅玖又道:「或者去灵泉寺也行,听闻这两日有庙会,去上香祈福的人很多,只是路途有些远。」 程令仪来了兴趣,「我许久没出过城了,不如就去灵泉寺吧,正好我也想瞧瞧,那口灵泉到底有什么神奇之处。」 傅玖眼神柔和,点了点头。 「事不宜迟,那咱们准备动身吧。」 程令仪瞟他一眼,「你的意思是,就咱俩,不带娘和珊珊她们?」 傅玖微笑说:「娘这几日事多,恐怕抽不开身,珊珊年底也忙着盘帐,至于瑶瑶,在家玩着就是,我并不想让她吵了咱俩的清净。」 程令仪扑哧一笑,「这话要是让瑶瑶听见,指定要跟你闹!那好吧,等我换身衣裳,咱们就出门。」 收拾妥当后,两人上了马车,石安驾车,石宁骑马随行。 出了城,走在宽阔平整的路上,马车行进的速度快了许多,傅玖怕程令仪无聊,从怀中掏出一个九连环递给她。 「街边看见的,你拿着玩。」 程令仪有些好奇地拿过来把完了一番,又给他塞了回去,「我解不开。」 傅玖将九连环放在一旁,又取出话本给她,「这是府城现下最流行的话本,听闻是根据真实故事改编,上至八旬老妪,下至十八岁少女都爱看,路上要走一时辰,够你看完这本了。」 程令仪翻了一页,只见书名是『侯府在逃小妾』,她眼神一亮,继续往下看去。 可马车颠簸,刚看了没几页,她就觉得有些头晕,只得恋恋不捨地将话本收起来。 傅玖有些无措,又从一旁的食盒里取出点心和果子递给她。 程令仪微微惊愕,「这是江淮居的点心吧,咱们出门那么急,你何时去买的?」 江淮居是城中一家口碑极好的点心铺子,平日里去买都是需要排队的。 傅玖唇角衔笑,「一早就去了,你早饭吃得少,路上远,再吃些点心垫垫。」 程令仪哼了一声,「你怎知我一定会答应你出门?」 「不管你答不答应,这些点心都是给你买的,并不碍着什么。」 程令仪心里泛起一丝甜意,有些享受被他这样妥帖的照顾,挑了一块桃花形状的点心吃了一口,「唔,是很不错,你也尝尝?」 两人在车里吃着点心,说着闲话,一个时辰眨眼而过。 到达灵泉寺,两人下车。 眼前的百年宝剎庄严肃穆,恢宏气派,来往香客众多,足见其香火之鼎盛。 第167章 佛度有缘人 灵泉寺这个名字源自寺中的一眼泉水,相传这泉水是从天上流入凡间的仙泉,喝了能辟邪消灾,祛病延年,据说很是灵验。 每个来上香的香客,走的时候基本都会求上一杯灵泉水,江氏之前便是从这取水回去给程令仪熬药。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3页 傅玖指了指寺院右侧的小径,「庙会在寺外,顺着前面那条小路过去就是,里面有好些杂耍和卖小玩意儿的,你是想先去逛逛,还是先去上香?」 程令仪垫脚拢了下斗篷,「来都来了,先去上香吧。」 两人往里走去。 寺院真是一个神奇的地方,听着钟声梵语,闻着幽幽佛香,心里不自觉就平静下来。 两人找了小沙弥引路,一路直奔大雄宝殿。 燃香,祈福,叩拜。 程令仪虽是第一次正经礼佛,但学着别人的姿势,倒也没有出错。 上香完毕,她大手一挥,捐了一笔不菲的香油钱,足足五十两银。 小沙弥念了声佛号,「二位施主,本寺清心大师今日出关,在寺中讲禅,二位若有兴致,不妨前去聆听。」 程令仪双手合十回了一礼,「多谢小师傅,我们在寺中走走,随后就去。」 灵泉寺很大,两人在里面逛了一会儿,找了一张石桌坐下。 程令仪问:「这清心大师什么名头,很出名吗,我瞧着有许多人都往同一个方向走,难道都是去听他讲禅的?」 傅玖摇了摇头,「我也不甚清楚,只知道清心大师乃是灵泉寺主持的师兄,平日里鲜少露面,一年中有大半时间都是在闭关。」 「这样说来,那他必是一个得道高僧,要不我们也去看看吧?」程令仪笑了笑。 傅玖微笑点头,「也好,佛经可以开慧静心,清心大师难得公开讲禅,咱们既遇上了,也算一桩缘分。」 两人问了路,随着众人一起往听禅处走去。 来到寺院西边的一所院子,门虚掩着,他们推门进去,只见院中已有不少人,都安静地跪坐在蒲团上。 院中最前方,盘膝坐着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和尚,正闭着双眼给众人讲经。 他声音不高不低,不疾不徐,如春风一般拂过众人耳朵,莫名就让人觉得内心安宁。 程令仪和傅玖找了个空位坐定。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方才他们进门那一刻,清心大师似乎看了她一眼,可她一直盯着清心大师在瞧,并没看见他睁开过眼睛。 她没有多想,凝神开始听经。 清心大师不愧是得道高僧,那般深奥的佛法,被他讲解出来竟变得简单易懂。 伴随着讲经的声音,程令仪内心也是从未有过的轻松宁静,好似在这一瞬间,她摒弃了心里的所有杂念。 …… 讲经结束后,程令仪站起来,笑着说:「原以为我这个不懂佛理之人,听禅定是会犯困,怎么听完反倒更精神了?」 傅玖神情温和,「清心大师名不虚传。」 程令仪摇晃着脑袋,双手合十道:「善哉善哉,捐了五十两银的香油钱,听了这一番大道理,倒也值当,眼下咱们便去打灵泉水吧,然后再去庙会逛逛,如何?」 「依你。」 两人正准备离开,忽然被一名走上前的中年僧人拦下。 那中年僧人面目严肃,不怒自威,不过说话的语气倒还算和善,「阿弥陀佛,两位施主请留步……」 他冲着程令仪行了个佛礼,「这位女施主,清心师伯想邀您进屋一叙,不知能否跟贫僧走一趟?」 程令仪跟傅玖对视一眼,脸上都带着一丝疑惑。 傅玖问:「敢问师傅,清心大师因何要见我家娘子?」 那僧人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佛度有缘人,清心师伯或许是有些话要与这位女施主说,至于会说什么,等女施主去了,自就知道了。」 程令仪皱着眉,小声和傅玖道:「这清心大师一讲完经就回房了,为何独独要找我?」 傅玖也不解其意,摇头说:「你若不愿,咱们回绝了就是。」 想到刚进门时那股奇异的感觉,程令仪心里莫名有些不安,犹豫半晌后说:「算了,我去看看清心大师有何指教,你在这里等我。」 僧人带着程令仪进了一间宽阔的禅房,靠窗设着一张木榻,清心大师正盘膝闭目养神。 僧人躬了躬身,「师伯,人带到了。」 话说完,便轻轻退了出去。 程令仪见清心大师没动,有些像是睡着了的样子,就也静静站着,没有吭声。 过了好一会儿,清心大师才睁开眼,慈和地笑了笑,「施主,请坐。」 他伸手一指木榻另一边。 程令仪坐下后,按捺不住问道:「……我与大师素不相识,请问大师有何指教?」 清冷的声音在禅房里响起,倒显得有一丝空灵。 清心大师笑着摇了摇头,带动着面上的白须也轻轻晃动,整个人更显亲切和蔼。 「指教谈不上,老衲闭关多日,忽感今天会遇着一位有缘人,这才决定出关,藉此见见这位有缘人。」 程令仪微愣,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大师口中的这个有缘人……是我?」 清心大师点了点头,「不错,想必施主心中已有结论了吧?」 程令仪心里咯噔一下,眼神略有些慌乱,没有答话。 清心大师笑了两声,「施主,不必害怕,老衲只是想和你说说话罢了。」 「我问你,你从何处来?」 程令仪心里有些不知如何作答,不知道自己是该装傻听不懂,还是如实相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4页 在这位老者面前,她总觉得自己的一切都会被他看穿。 犹豫片刻,她说:「我从来处来。」 清心大师似乎并不意外,神色依旧和蔼地问道:「那你要往何处去?」 往何处去? 似乎她也没有考虑过。 来到这个地方之后,她就成了傅家长媳,过着傅家的生活,那么,她究竟要往何处去呢? 难道,她还有再回去的可能? 过了良久,程令仪嘆了口气,摇头道:「这好像不是我能决定的。」 清心大师笑了笑,「老衲能看到施主身上的机缘,却猜不出施主可能会给这里带来的变数,施主能有这番造化,也是妙哉。」 程令仪问:「这个变数是指什么?」 第168章 你心乱了 她大概知道,所谓机缘,应该就是指她能从另一个世界来到这里。 但变数是什么,程令仪就不清楚了。 清心大师捋了捋白须,眼神投在程令仪身上,却又像是透过她看到了别的。 「变数……或是灾害,兵祸,疫乱,也有可能是鸿运,拯救,新机。」 程令仪有些不可思议,「我……会带来灾祸?」 清心大师纠正道:「也有可能是鸿运。」 程令仪抬头看了一眼这个满身智慧的老人,忽然有些感到害怕,「……如果我会带来灾祸,大师会除去我吗?」 哪知清心大师听了这话,却是哈哈笑了起来,笑声如同隔壁邻居家的老爷爷。 他摇头,「施主,你来到这里是天命,也就是上苍的安排,是福是祸自有天定,老衲何以要除去你?」 程令仪一头雾水,「您不是能看出福祸,若我会带来祸事,您还会留我?」 清心大师眼神满是包容,「施主,你心乱了,先喝口水吧。」 程令仪顺从地捧起茶杯喝了一口,惊讶道:「清水?」 「清水,亦能清心。」 清心大师闭上眼睛,「施主放心,老衲看不出会在你身上发生的事,也不会对你造成一分威胁,老衲说了,只是想见见你这位有缘人。」 「老衲对凡世之事已无牵挂,难得遇上个有缘人,只是想与施主说说话罢了。」 程令仪实心实意地道歉,「大师,是晚辈狭隘了。」 清心大师笑了两声,沧桑的脸上忽然闪过一抹慧黠的神情,「不过有一事,老衲确实有些好奇,不知施主可愿解惑?」 「大师请讲。」 清心大师问:「你的来处……若我所料不错,是盛世否?」 「不错,强大鼎盛!」 「那……世人可还有人皈依我佛?」 程令仪回想今日院里众人一同听清心大师讲经的情形,笑道:「那里虽不如此处广修寺院,普济佛法,但人人都知道佛,佛在信徒心中,他们虔诚不改。」 听到这个回答,清心大师语气释然,「有传承就好。」 他见程令仪一直眉头紧皱,「施主,你怕?」 「你怕自己身上可能会存在的变数?」 程令仪苦笑着点了点头,「不瞒大师,在见您之前,我是不信这些的,可如您所说,我的确是不属于这里的人……我怕我身上的变数会害了身边的人……」 江氏,珊珊,瑶瑶,傅玖,茵茵…… 每一个都是她在乎的人,若是会因为她受到祸事,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也不会原谅自己。 清心大师忽然朗声笑起来,苍老的声音带着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 「施主,你不会。」 程令仪微微愕然,「大师,您不是说,您看不出来吗?」 「老衲是说看不出你的变数,但老衲没说不会看人……施主,你的善良、坚定、慈悲、牺牲……种种品质,包括你做过的每一件事,都将会成为左右这个变数的因缘,你,明白吗?」 程令仪眼神一黯,「大师,您不知道,我这人睚眦必报,旁人欺我,我必会十倍奉还回去,是绝不肯吃一点亏的,这样也能被称作善良慈悲吗?」 清心大师笑着一指她的双手,「施主,你不如先问问,你这双手又救过多少人?」 程令仪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清心大师幽幽开口,「金刚怒目,所以降服四魔;菩萨低眉,所以慈悲六道;善良并不是软弱。」 程令仪微微垂首,「晚辈惶恐。」 清心大师饮了一口清水,「施主,你来到这里是机缘,也是命数,做你自己就好,只要立身正,不妄动恶念,必有福缘庇佑,你来至今,应该已经有所验证了吧?」 程令仪似解非解,喃喃道:「大师,您的意思是不是说……重要的不是结果,而是过程,我怎么做,变数就是什么——是这样吗?」 清心大师双手合十,「善哉善哉,正是如此。」 「那我明白了!」 程令仪心里的郁气顿时一扫而空。 起身恭恭敬敬地朝着清心大师鞠了个躬,「多谢大师今日的提点。」 清心大师将手上戴着的念珠褪下,放到桌上,「这串念珠我用了多年,今日赠与施主,心烦无解之时,或许可以拿出顽顽。」 程令仪郑重地道谢后,才将东西收了起来。 清心大师见她这般小心翼翼,忍不住打趣,「又不是什么法器,只是个小玩意儿罢了,施主可莫学那些俗世之人,回家就把念珠供起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5页 程令仪赧然一笑。 清心大师看了眼窗外,语气又恢復了慈悲从容,「时辰到了,施主,有缘再会。」 程令仪躬身道别,她顿了顿,忽然问:「大师,如若晚辈日后遇着什么无法抉择之事,可否再来向您请教?」 清心大师点头,「自然可以,不过——有缘才能再会。」 说完他又闭上了眼,似乎又恢復到程令仪初见他时的模样。 程令仪没有出声打扰,默默退了出去。 傅玖在门外等着,见她出来,便上前关切地问道:「令仪,清心大师同你说了什么?」 程令仪摩挲着手里的念珠,「清心大师说与我有缘,同我闲聊了一阵。」 「闲聊?」 傅玖心中有些存疑,程令仪是头一次来这个寺院,清心大师为何偏偏选中了她? 程令仪不欲再继续这个话题,笑了笑说:「清心大师是得道高僧,精通命卜,他说我有佛缘,应该是看出我几分悟性吧……对了,咱们不是还要去庙会吗?快走吧,不然去晚了可就赶不上了。」 她拉着傅玖的袖子,先问路去打了几筒灵泉水,就出了寺院。 来到庙会这边,她也没什么心思再逛,只随便看了看,就准备说要回去。 不经意的一个回首间,却在人群中看到一张有些熟悉的面孔。 程令仪不明白这种熟悉之感从何而来,定睛去瞧,只见那是一个中年妇人,身上穿着绸缎袄子,头戴金钗,明明是富贵的打扮,却让人觉得极不相称,甚至有几分滑稽。 她想不起在哪见过这人,正想细细回忆一番,恰好傅玖又同她说话,她便调开了目光。 那妇人却像有所感知一般,也向她这边望来。 第169章 听着怪晦气的 妇人盯着程令仪瞧了许久,把在隔壁摊吃糖藕的丈夫揪起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不忘了吃?有你这样做爹的吗,咱们可是过来给儿子祈福的!」 男人约四十岁上下,蓄着短须,衣着鲜亮,一身宝蓝色的绸缎褂子,看着人模人样,可举止却粗鲁,一把就甩开妻子的手。 「早饭没吃就来了,一直念经念经,都这个时辰了,还不准我吃两口?」 妇人眉毛一竖,「把你那吃食端着,过来,我有话问你!」 男人不情不愿地走过来,妇人指了指程令仪所在的那个方向,「他爹,你帮我看看,我怎么瞧着那一对年轻的夫妇有些眼熟呢?」 她指的正是程令仪和傅玖。 男人看了几眼,不耐烦道:「或许在哪见过吧,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妇人摇摇摇头说:「光是见过,我哪能记得这般清楚,我总觉得,这两人像是咱们认识的。」 「放屁!」 男人嗤笑道:「那小两口一看就不是俗人,不知是城里哪家的少爷奶奶,你从哪认识去?你若这么想巴结,不若上前问问他们认不认得你?」 妇人面色犹疑,难道真是她记岔了? 两人刚想走,忽然听见旁边的一位女子嘆道:「啧啧啧,不愧是咱们府城的解元老爷,不但才学出众,年纪轻轻就夺得榜首,还长得这般俊俏,当真是温文尔雅,玉树临风……你说,我要是能早遇见他多好?」 她身旁的女伴翻了个白眼,「你啊,就别白日做梦了,傅解元可是有家室之人,看见没有,旁边那位就是他的娘子,人家花容月貌,举止娴雅,你如何能跟她比?」 「喂!我才是你的姐妹,你怎么向着别人说话?」 「实话实说而已,这位傅解元的娘子,可是咱们城中有名的女神医,你瞧瞧,人家两人站在一起才叫登对呢,你啊,还是少惦记别人的相公了。」 听着两人的对话,男人有些激动地扯了扯自家媳妇的袖子。 「听见没,那位夫人是神医,要不咱们去给儿子打听打听?」 妇人甩开他的手,「你别听风就是雨的,那么年轻,又是个女人,再厉害能厉害的到哪去?我看这神医的名头,多半是别人瞎传的!」 她心里的疑惑也稍微解了些,原来是个郎中,说不定她还真是在哪见过他们,所以才会有印象。 男人点了点头,「也对,我活了半辈子,的确没听说过什么神医竟然能是个年轻女子,十有八九是唬人的。」 两人往山下走去,走着走着,男人不知记起什么,忽然说道:「儿他娘,你还记不记得,咱家那个姑爷不也是姓傅吗,和方才那个什么解元老爷一个姓?」 妇人皱了皱眉,「天下一个姓的多了去了,你刚才还说我,眼下莫不是也想去巴结人家?」 男人哼了哼,「万一是亲戚呢?」 「可拉倒吧,就算是亲戚,跟咱们又有什么关系?」 男人古怪地笑了笑,「也对,话说回来,不知咱家那位姑爷现在可还活着?」 妇人面露嫌色,「谁知道那个病痨鬼是死是活!」 男人笑呵呵的,一副打趣的神色,「对了,之前听那媒人说,咱那姑爷卧病前,也是个俊俏的读书郎,你可细细瞧过,与刚才那位解元老爷相比,谁更胜一筹?」 妇人拧了一把他的胳膊,「你能不能别一口一个姑爷,听着怪晦气的!我就去过一趟,站在门口瞧了几眼而已,哪看清那病痨鬼长什么样?再说了,一个是乡下病得要死不活的穷小子,刚才那两位一看就出身富贵人家,这能比吗?你也是啰嗦,快些回家吧,还得给儿子找郎中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6页 两人骂骂咧咧地下山去了。 另一边,程令仪也和傅玖坐上马车,一路往府城行去。 - 腊月二十九下午,程令仪去两个作坊走了一圈,给大伙儿都发了赏钱,也放了假。 不少牛湾村的乡亲都在新作坊做事,她还额外给每人送了一些肉食干果。 众人自然高兴,嘴里的吉祥话不断,干完手头上最后一点活儿,作坊也就关门歇息了。 转眼便到了年三十。 这天早上,梅园几人早早就坐上马车,去往牛湾村。 江氏坐在车上,一脸的感慨,「这次回去拜祭你们爹,他定然高兴!」 随即又嘆了口气,「就是不知,他若知道了断亲的事,会不会怪我……」 傅珊挽着自家娘的胳膊,宽慰道:「不会的,娘,虽则断了亲,可咱们并没有不管奶奶的死活,大嫂嫂给的银子,足够她后半生花费了。」 江氏嘆气,「那银子还指不定花哪儿去了……」 「反正钱是给了,话也说清了,花到哪去跟咱们又有什么关系?」 听着自家闺女颇有决断的话,江氏点了点头,「嗯,咱们无愧于心。」 一路到了傅老大坟前,江氏还未走近,眼泪就先流了下来。 她上前清理着亡夫坟头的杂草,孩子们也都跟着搭手,清理干净后,江氏摆上贡品,点燃香烛,又倒了满满一杯酒。 「他爹,今日除夕,我和孩子们来看你了,你在那边还好吗?」 江氏跪坐在坟前,一边烧纸,一边念叨着说:「今年发生了不少事,我挑要紧的跟你说说,玖儿、咱们玖儿考中了解元,年后就上京去了,这可是如你所愿,给你们老傅家光宗耀祖了,你若还在,定然要拉着他喝几杯吧?」 「家里的日子也好过了,我们住在城里,衣食都有下人打理,如今我出门,逢人都要叫我一声举人娘,别提多风光了!只可惜啊,你却没享上这福……」 江氏抹一把泪,又笑着说:「你不知道,眼下这一切,都是多亏了你大儿媳,是她一手把咱们家拉拔起来的,珊儿得她教导,已经开了两家铺子了,还有瑶儿,每日都刻苦习武,说日后要当个女将军……呵呵,孩子们都有出息,你在那头,也要多多保佑他们平安顺遂。」 第170章 恭贺新禧 江氏唠唠叨叨了许多,最后才说:「他爹,娘的事,你要怪就怪我吧,我们也是逼不得已……」 她凝视着墓碑半晌,才冲着傅玖等人招了招手,「过来,给你们爹磕头。」 扫完墓,众人便回了梅园。 梅园各处早已布置妥当,红联也都贴上了,不需再做什么。 吃完早饭,江氏去厨房帮着厨娘准备年夜饭,傅瑶听人说傩神庙除夕举办傩仪,便嚷着要去看傩舞。 程令仪左右无事,也想去见识见识传说中的傩神舞,就带着傅珊和傅瑶出门了。 临走时,还顺手把傅玖也薅上了。 傩神庙前人群汇集,热闹非凡,傩人戴着狰狞的面具,手拿武器,围着一堆巨大的篝火转圈驱疫,意为将危害人的邪魅赶走。 傩人时而奔腾跳跃,舞姿激烈诡黠,气氛神秘而威严。 一舞毕,众人纷纷喝彩。 傅玖不知从哪买了几个面具,分给三人,「这是桃木做的面具,能驱邪祟。」 这面具个个青面獠牙,一脸狰狞,和那些傩人戴的倒是很像。 傅瑶很喜欢这个,毫不犹豫地戴在自己脸上。 程令仪拿着面具看了两眼,扑哧笑出来,「你堂堂解元郎,还信这个?」 「民间风俗,开心就好。」 程令仪把面具贴在脸上,转过身,示意他帮自己系好。 傅玖面带微笑,将面具的绳子在她脑后打了个结。 傅珊站在一旁瞧着两人,嘴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住,忽然,她拉着傅瑶向前走去,「大哥哥,大嫂嫂,我们去前面逛逛!」 说着话,人就走了。 今日街上人多,程令仪担心两人会走散,忙叫石宁上前跟着。 她俩走后,程令仪和傅玖在街上逛了逛,买了些小玩意,没过多时,姐妹俩就回来了。 傅珊手背在身后,有些害羞地说:「大哥哥,大嫂嫂,我和瑶瑶有东西要给你们。」 她伸出手,手上拿着一个黄梨小木匣。 程令仪与傅玖对视一眼,笑着说:「我还没给你们发红封呢,你倒先给我送礼了?」 傅瑶仰着脸挤眉弄眼说:「大嫂嫂,你们快瞧瞧嘛,钱是二姐姐付的,但东西可是瑶瑶选的呢!」 程令仪眉眼间皆是笑意,缓缓将木匣打开。 只见里面竟是一对白玉手钏,一为大珠,一为小珠,珠子光滑细腻,而在两串珠子中央,都用红绳攒了一个同心结。 傅珊笑着说:「妙华斋的掌柜说了,这是府城年轻男女中最时兴的首饰,叫同心钏,最适合与心上人一同佩戴,寓意永结同心,大哥哥,大嫂嫂,我和瑶瑶把它送给你们。」 程令仪有些惊喜,笑着嗔道:「你这妮子,如今鬼主意倒是多!」 傅瑶拽了拽自家大哥哥的袖子。 傅玖会意,笑着拿出那副较细的手钏,向程令仪伸出手。 程令仪迟迟不动,傅玖也不催,只微笑看着她,眼神缱绻温柔,虽未说一字,但心意尽显。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7页 傅瑶却等不得,踮起脚,抓着自家大嫂嫂的手就送到了大哥哥手上。 傅玖赞许地看了她一眼,又对程令仪说:「这是两个妹妹的心意。」 程令仪心中嘆了口气,松开了紧握着的手指,「那就戴上吧。」 傅玖将手钏给她戴上,又将自己那串也套在手腕上。 他凝视着白玉珠子中央的那个同心结,同心,同心,如果真的能永结同心,那便好了。 傅玖心情似很好,笑着说:「珊儿,瑶儿,想要什么尽管去挑,大哥哥给你们买。」 姐妹俩欢唿一声,高兴地去前面逛了。 程令仪在后面走着,迟疑片刻才道:「傅玖,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傅玖身子一僵,方才心里的那点喜悦飞速褪去,有些哀恳地说:「令仪,今日是除夕,我想陪你好好过个年。」 程令仪心里又嘆了口气,笑笑说:「这么严肃做什么?我只是想问你,咱们买了这么多东西,给娘送些什么好?」 傅玖松了一口气,「我陪你去挑。」 几人逛到快晌午才回梅园,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半下午就把年夜饭准备好了。 一切齐备,饭菜上桌。 一家五口欢聚一堂,热热闹闹地吃了顿团圆饭。 吃完饭天也黑了,众人聚在一起守岁,喝着花椒酒,吃着江氏做的消夜果,不知不觉就到了子时。 爆竹声自不同方向响起,夜空中烟花烂漫,几人都来到院子里观看。 直到夜深,才回房歇下。 翌日,大年初一。 江氏一早就起来了,先是忙着接灶,又领着全家拜天地,礼百神,祀先祖。 所有流程忙完,才算得闲。 按习俗,初一早上,晚辈需得向家中长辈请安,江氏给每一个人都准备了红封,尤以程令仪的那份最厚。 梅园的下人也早已聚在院中等候,见他们出来,立时一同恭敬行礼,声音也整整齐齐的。 「恭贺新禧,给主子拜年,恭祝主子们新年吉祥!」 江氏满脸喜庆,抱着一个木匣子给了春草,里面是满满一匣铜钱,让她散给众人。 下人们得了赏,嘴巴都跟抹了蜜似的,一口一个老夫人,个个抢着来谢赏,直把江氏哄得心花怒放。 时近中午,天空竟然纷纷扬扬落起了雪。 众人更是高兴,都喊着瑞雪兆丰年。 程令仪抱着手炉站在廊下,看着满园子和乐,心里是说不出的满足。 才刚过了大年初三,傅玖就忙碌起来,几乎日日都要出门应酬,有时候甚至到了深夜才回来。 初六这日,程令仪去叶家做客回来,却见傅玖在她屋里等着,走近了还能闻到一股酒气。 「大白天的,就喝这么多酒?」 傅玖微微笑了笑,没有说话。 程令仪看他神色,试探着问:「你这几日频繁出门应酬,是因为快要走了吧,准备何日离家赴京?」 傅玖默了默,才说:「过了正月十五就走。」 程令仪点头道:「早些去也好,有周府尊的同年照拂,你尽可安心备考。」 傅玖望着她,眸中是抑制不住地哀伤,「令仪……」 第171章 我们和离吧 「嗯?」程令仪温柔一笑。 傅玖低下头,声音极轻,「此去京城,还不知何日才是归期,我……捨不得你。」 程令仪目光宽容地瞧着他,「你马上就能在春闱中一展身手了,这不是你从小为之奋斗的目标吗?」 「这一天来得太快,也太突然。」 「你沉淀六年,如今崭露头角,不过是拿回本就属于你的一切。」 傅玖摇了摇头,「若无这六年时间沉淀,磨平了我身上的骄躁,我恐怕不会如此顺利,能有资格进京参加春闱。」 程令仪轻嘆道:「京城路远,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傅玖看向她,「令仪,告诉我,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程令仪捧着茶水啜了一口,没有立即接话。 傅玖手指微微收紧,「上次,你答应我说会考虑,自那以后,我既想知道你的心意,又不敢问你,可……我马上就要走了,我原想着,若你不说,我便不问,就这般若无其事地躲过你开口,似乎也不错,毕竟我走了,你也没法再同我说要离开的事。」 「可这些日子,我心里总是不安,总是患得患失,所以,我还是想知道你的答案。」 程令仪垂着眼,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明明她早就有了抉择,可真到了这一刻,还是会忍不住酸楚难言。 良久,她才开口,「傅玖,我想问你,如果你未成婚之前,喜欢一个女子,你会如何?」 傅玖不解其意,「我已娶了你。」 「我说的是如果。」 傅玖想了想,答道:「如果我喜欢她,她也心悦我,我会求娶。」 程令仪点头,「对,你喜欢一个女子,会先求娶,再许之终生,可我们一开始就错了,这桩婚事本就不是你情我愿,我们之间,是盲婚哑嫁,是毫无感情的捆绑,在我心里,是我喜欢你才愿你嫁给你,而不是嫁给你之后只能喜欢你,你明白了吗?」 过了好一会儿,傅玖才点了点头,一张嘴却满是苦涩。 「你是嫌我们的夫妻名分是负累……」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8页 「我并不觉得夫妻名分是负累,程家人弃我,是傅家收留了我,这一年来,虽然是我在赚银子养家,可傅家也给了我一个安身之所,只是,开头既然已经错了,我不想再将错就错……傅玖,我们和离吧。」 傅玖僵住,半晌都没有应声。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心跳,勉强扯出一丝笑意。 「令仪,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你觉得是顺序错了,可是,你想过没有,即便一开始我们两个并无情分,可这一年来的相处却做不得假,我对你的心意也是真的,你也说过喜欢我,难道这些都可以抹杀掉吗?」 「你从未对我吐露过心声,我的确不知你的想法,但我可有以相公的身份逼迫过你?」 「你想要一心人,我傅玖此生能遇见你已是最大的福气,只愿一生一世与你终老,绝无二心;你不愿困守内宅,可我何时给过你束缚?我知道你不是普通女子,所以我想努力爬上高处,追随你的脚步,只为有资格站在你身边。」 傅玖似是压抑了许久,丝毫不给她反驳的机会。 继续说道:「我知道,你有你的骄傲,不愿以一个被卖来沖喜、物件似的身份跟了我,如果你心中无我,你要和离,我自是成全,可如今你心里有我,恕我不能答应。」 经歷了心痛、慌乱、不舍等情绪,傅玖已渐渐冷静下来,他去牵程令仪的手,却被后者一把甩开。 「为何不能?你这是出尔反尔!」 听了他这些话,程令仪脑子里乱成一团。 傅玖忽然笑了,曜黑色的瞳仁光芒攒动,「令仪,我方才终于彻底理解你了,你要和离,并不是舍了我而去,而是想给我们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这些日子,他终日惶惶,失张失致,只担心程令仪会弃了他,却没想过她真正的用意。 适才情绪大起大落间,他忽然便明白了,拨云见日般理解了她的意图。 程令仪心下松了一口气,冷哼一声,「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要阻拦?」 傅玖又去牵她的手,这回程令仪没有反抗。 握着她的手,傅玖语声温柔,「你想在我走之前快刀斩乱麻,可眼下想和离,根本就是不可能做到的事。」 「这是为何?」 傅玖说:「程家人如今不知所踪,你我和离之后,你的户籍该落往何处?」 程令仪道:「我早已打点好了府衙里的籍官,待你我二人和离,就自立一门女户,只要肯使银子,又有叶家的面子,这并非什么难事。」 「可你双亲尚在,膝下也无所出,自立女户于理不合,日后若你父母回来,知道了这事,如果他们不肯承认,反咬你一口,你是要吃官司罪责的。」 程令仪唇边溢出一丝冷笑,「他们走都走了,怎会再回来?」 傅玖握着她的手,两人手心的温度交缠,「令仪,我不想让你冒险,其实,和离并不是唯一的办法,我可以等你慢慢对我敞开心扉,再说我这一去,还不知要多少时日,我们不和离,我是举人,你就是举人娘子,我考中进士,你就是进士娘子,虽则这个名头不算多大,可在府城也没人敢欺你,你仍可以像往常一样做你想做的事。」 「就算……你坚持要和离,那也等等,等我想法子寻到你父母,徵得他们同意,如果你的想法还是没变,我定依着你,绝不纠缠,好吗?」 看着他期冀的眼神,程令仪的心忽然就镇定下来。 「好,我答应你。」 听到这个回答,傅玖喜得当即站起身来,想拥程令仪入怀。 程令仪一把推开他,「我只是答应先不和离,可没答应别的,你少做那些登徒子行径!」 傅玖被她推了一个趔趄,险些摔倒,脸上却还挂着一个略显傻气的笑,「令仪,我就是太高兴了。」 程令仪有些没好气地说:「这下如你所愿了?」 第172章 新医馆开张 傅玖神色认真,明净的眼眸盯着她,一字一句道:「令仪,我不会负你,日后我会慢慢证明给你看。」 程令仪轻嗤,「话可别说得太早,等你去了京城,能不能记起我这位『糟糠』,都还不一定呢!」 傅玖却只是笑,像薄冰融化,溪水流长,折射出来的一缕日光,晃得人睁不开眼。 程令仪一气之下掏出手帕盖在他脸上,「别笑了,瞅瞅你这幅样子,可还有平日里的一丝稳重?」 「令仪,谢谢你肯给我这个机会。」傅玖一把捉住她的手。 程令仪顺势在他脸上捏了一把,恶狠狠道:「哼,若不是看在你长的俊俏,每日里又对我眉来眼去,殷勤得很,我怎会狠不下心?」 「能得娘子青眼,是我这具皮囊的福气。」 看着他脸上璀璨的笑容,程令仪愈发觉得失策了,明明早就决定好的事,怎么三言两语就被他打发了呢? 亏得她刚才还心存愧疚,不忍诉说,没想到形势这么快就逆转过来了? 他究竟是突然领悟,还是蓄谋已久? 程令仪越想越气,推着傅玖就往外走,「事情已经谈完了,傅解元事忙,还是快些回去吧!」 傅玖怕她反悔,纵然还不想走,但也不敢不从,一步三回头地出了梅林。 他走后,程令仪怔怔坐在榻上,愤愤吃了三块莲子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9页 以吃泄愤的后果就是,夜里她积食了,胃肠痛得厉害,还吐了一次,这可将众人都吓坏了。 江氏着急忙慌地要去董家请柳华,被程令仪拦住。 她学医也有半年之久,在回春堂时见多了钱老是怎么处理胃脘疾病的,就也学了一手,让春草去柳华屋子隔壁的药庐取了银针过来,对着几个穴位各下了一针,才渐渐缓解过来。 江氏最是担忧,两个眉毛都快挤在一块儿了。 「令仪,好端端的,你这是怎么了?」 程令仪安抚道:「娘,我没事,只是一时贪嘴,吃多了点心。」 傅玖给她倒了一盏热茶,眼含担忧道:「你向来不喜甜食,从不多吃,今日怎会贪嘴?」 程令仪暗中白了他一眼,当着江氏几人的面,没好说就是他惹出来的祸。 折腾到三更天,程令仪终于完全缓过来,可傅玖还是放心不下,非要留下来照顾她。 程令仪懒得再与他说项,就没拒绝。 江氏眼神在两人身上转了转,虽然有些难以置信,但还是感到惊喜,忙拉着二女儿出了房间。 - 两日后,柳华回到梅园,师徒二人张罗数日,终于在正月十二这天,新医馆开张。 医馆名叫『妙手堂』,是程令仪取的名字。 首次开张,师徒俩并没有如何宣传,只揭了匾,大开着堂门,静静等候患者。 大多数人对这家新开的医馆都没什么反应,只路过时瞥一眼就走了。 毕竟各个郎中的医术参差不齐,寻医问诊,还是找信得过的郎中比较好,所以大部分人对东华街这家新开的医馆,都不甚感兴趣。 因而开张第一日,就只有钱郎中和叶家兄妹来了。 回春堂事多,钱郎中来送过礼,打了一头就回去了,只剩下叶家兄妹还在妙手堂喝茶。 傅玖今日也在医馆帮忙,与程令仪雇的两个伙计一同搬东西。 叶在洲坐在窗边看了他半晌,施施然走上前道:「傅兄,没想到以你堂堂解元身份,竟然肯在这里做些苦力活儿?」 傅玖不冷不热道:「叶公子说笑了,我本就是寒门出身,这些粗活都是从小做惯了的,更何况这里是我娘子开的医馆,自然要来帮忙。」 叶在洲笑意温和,眼底却有一丝旁人察觉不到的妒意。 轻笑道:「傅兄这般体贴程郎中,真是令人景仰,不过,听闻傅兄不日即将远行,归期未定,不知道傅兄走后,又如何能照料到程郎中?」 傅玖拿药材的手一顿,「在下的母亲和妹妹都能替我照顾好娘子,我与娘子的事,就不劳叶公子操心了。」 叶在洲仍旧笑着,「傅兄别见外嘛,程郎中怎么说都对我有救命之恩,又与舍妹交好,我爹娘甚至还有意收她为义女,如此一来她也算是我半个叶家人了,我关心一下程郎中,似乎也没什么不对吧?」 傅玖眸色一沉,「叶家要认我娘子为义女?」 「对啊。」 叶在洲抄着手,一脸闲适,「程郎中与舍妹亲如姐妹,又深得我爹娘青眼,对我们叶家更是有恩,如若认作一家人,日后的关系岂不更亲密了?」 他嘴角带笑,一脸惊讶,「怎么,她难道没告诉傅兄吗?」 傅玖默然不语。 叶在洲又道:「不过傅兄也别急,程郎中并没应下此事,只说要考虑考虑,应该是她想考虑清楚之后再告诉你们吧,不然,此刻我就该叫她一声程妹妹了。」 傅玖神色微松,继续忙着手头上的活儿。 叶在洲似乎对他这个反应很满意,见程令仪从后堂出来,扬声问道:「程郎中,眼下又没有病患进门,你别忙了,在下有话跟你说。」 闻言,程令仪放下手上的药材清单,拍拍手走了过来。 「叶公子,怎么了?」 叶在洲笑说:「年前咱们商议的那事,舅舅答应了,过两日我就把剩下的那些全送去梅园,其余的,就要仰仗程郎中你了,还有什么吩咐,你尽管提,叶某竭力给你办到。」 程令仪面上一喜,「有了种子,别的倒都不是难事,沙地我已不缺,叶伯父和叶伯母给我的那片田产就有。」 她思索一番,笑着道:「这样吧,叶公子,你帮我准备三两个经验丰富的人手就是了。」 「没问题。」 两人说完话,程令仪又去忙了。 叶在洲却没有立即走,又回到傅玖身边,「傅兄,程郎中可真是一个能人,见识之广连叶某都自愧不如,若此事能办成,傅兄身为程郎中的夫君,也少不得要给你头上记一笔功。」 听语气,似乎还有些酸熘熘的。 傅玖心里茫然不解,听了半天,他却不明白,他们方才究竟说的是什么? 第173章 长亭话别 「叶公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傅玖面露疑惑。 叶在洲负着手,神色比他更吃惊,「什么?这么重要的事,程郎中竟然都没告诉你?」 他眼中露出一丝理解,「唉,定是程郎中忙忘了,不然她怎会不告诉傅兄,毕竟你可是她的夫君呀,这样吧,既然程郎中事忙,不如由在下代她与你说说这个事情……」 「不必了!」 傅玖脸色一沉,打断道:「我娘子若想让我知道,自会告知于我,不劳叶公子操心。」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0页 话说完,他抱着一箱药材去了内堂。 叶在洲神情似忧似嘆,喃喃说:「程郎中与他,好似也并不如看起来那般恩爱……」 程令仪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叶公子,你念叨我的名字是在说什么呢?」 叶在洲笑笑,「噢,没什么,我是在想,傅兄对你这般体贴,可他不日就要上京,他走之后,你会不会忙不过来?」 程令仪失笑,「叶公子看看这妙手堂,哪有病患登门?」 「开张第一日,旁人不知道也难免,有你的医术和口碑在,过几日定是有人慕名而来。」 想着外面的那些传言,程令仪笑着摇了摇头,「叶公子这话倒也在理。」 叶在洲看着她明媚的笑脸,忍不住问:「程郎中,你与傅兄这般恩爱,他走了,你可会难过?」 这话属实问得古怪,程令仪诧异地瞅了他一眼。 「不曾想堂堂叶大公子,竟然会在私底下探听别人夫妻之间的事?相公他自有自己的前程要奔忙,我手头上的事也多得很,哪还有空闲难过?」 说完话,她没再理会叶在洲,径直上前走到叶茵茵身侧坐下,倒了一杯茶水喝。 侧头见叶在洲没有过来,不由有些纳闷地问:「茵茵,你哥哥这是怎么了?那会儿同我相公说话时就不大对劲,我虽没听见说什么,可看他们的神情,倒像是有什么宿嫌似的,方才又问了我一些奇怪的话,真是叫人难以捉摸。」 叶茵茵眼观鼻鼻观心,默默喝了一口茶,微笑摇头道:「哎呀,我哥哥嘛,他那人你也知道,说话最是不饶人,别放在心上。」 - 三日后,正月十六,也是傅玖出行之日。 这日,程令仪没去医馆,和江氏等人将傅玖一路送出了城,一直送到城外的十里亭,才下车话别。 江氏伏在儿子肩头哭成了泪人,傅玖眼睛也有些酸涩,一直轻声劝解着。 「玖儿,你长这么大,是头一回出门远行,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路上冷,切记要穿厚些,别冻着自己,去了京城,要好好念书,也要多谢谢那位关照你的大人,人家帮了咱,咱们要记恩……」 她唠唠叨叨说了许多,傅玖一一应下,又看向两个妹妹。 「珊儿,我走之后,娘就交给你照顾了,读书识字也不可懈怠,你如今做着生意,更应该勤勉好学,增长见识,有什么不懂的,就与你大嫂嫂商议。」 「瑶儿,在家不可太淘气,不可给你大嫂嫂添麻烦,既然选择了习武,就要坚持下去。」 傅珊揽着傅瑶,姐妹俩眼里也都噙着泪水。 「大哥哥,我们记住了。」 傅玖最后才看向程令仪,却迟迟没有说话。 江氏见此情形,便拉着两个闺女往车上走,「珊儿瑶儿,我们上车等你大嫂嫂。」 今日是个阴天,北风唿啸着,吹起长亭中两人的一片衣角。 傅玖唇角抿着一丝笑,眼中却满是不舍,「令仪,等我。」 程令仪拢了拢衣领,将外袍裹得更紧了些,她朝着身后挥了挥手,春草立时捧了一壶酒过来。 程令仪给两人各斟了一杯,笑说:「今日天冷,我以一壶热酒送你启程。」 傅玖伸手握住她的杯子,「柳姨母说了,你不能饮酒。」 程令仪面露遗憾,把酒壶与杯子都塞给了他,摇摇头说:「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梅花酿,你拿着路上喝。」 傅玖笑着接下,将酒壶裹在大氅中,眼神定定地瞧着她。 「我走了。」 「嗯,一路顺风。」 傅玖目光眷恋,深深凝望了她许久,伸手为她将鬓边的一缕乱发拨正,随即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大步向前。 临上马车,他又驻足回首看向程令仪。 程令仪沖他挥了挥手,笑着说:「去吧,此程青云路,盼君上高峰!」 傅玖微笑颔首,一步登上了马车。 程令仪眼中不知为何泛起了泪花,上前两步,扶着亭柱喊道:「胡当,照顾好公子!」 「胡当必不负夫人所託!」 胡当一甩马鞭,马车便向前奔行而去,越来越远。 回城的路上,几人都有些默默无言,车夫按照吩咐,先将程令仪送去了妙手堂,又送江氏母女三人回梅园。 妙手堂开张几日,渐渐有了一些病患上门。 一些是钱郎中引荐过来的,一些是得知程令仪辟馆行医,慕名而来,不过也只是三三两两的有人登门,人并不多,自然也不算多忙。 闲暇时,柳华便教授程令仪医术药理。 程令仪回到医馆后,柳华给了她一张方子,叫她照着配制一副丸药出来。 她埋头默默鼓弄,拿着瓶瓶罐罐调配着,忽然,柳华一把拽住她的胳膊,语气不虞地问:「你在做什么?」 程令仪吓了一跳,有些惊愕地抬头,「师父?」 「我让你配置的是调血活经丸,你这一味生牛膝加进去,药性就太过寒凉,反倒有害!」 柳华医术毒术皆颇有造诣,尤其擅诊妇人之疾,又是女人,因而倒是有几个曾经在回春堂找她看诊过的妇人,又打听寻到妙手堂来治病。 所以,程令仪也常常会帮着配置一些妇科丸药。 程令仪细细看了一遍几个瓶子的里药粉,眼里露出一抹悚然,惭愧地低下头,「师父,是我弄错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1页 柳华无奈地嘆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说:「还说你们不是真正的夫妻,怎么他才刚走,你就变成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第174章 程家人出现 她眼中满是不解,「我真是想不明白了,傅家这个后生,成日里满眼都是你,看你如今这副样子,心里也定是装着他的,既然如此,你们为何不能承认这份感情,名正言顺地做夫妻?」 「为师年轻的时候,对董郎一见倾心,为了嫁与真心喜爱之人,甚至不惜名声与他私奔,你这孩子,怎么连我都不如?一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敢爱敢恨便是,这么扭扭捏捏是为何?」 程令仪嘆了口气,在椅子上坐下,「师父,人都走了,说这些又能做什么?」 柳华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哼,你这副样子,我看着憋闷,现在知道后悔了,早干嘛去了?」 程令仪站起来继续捣药,「我也不是后悔,只是相处惯了,一想到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见面,心里有些怅然罢了。」 柳华摇头,「你这孩子,平日多通透的一个人,怎么对待感情却这般胆怯呢?」 程令仪垂着眼干活,「真金不怕火炼,可人心易变,我不知道他是否能承受得起这份考验。」 柳华不再劝,转过身继续忙自己的去了。 - 一直到了正月底,程令仪收到从京城送来的信。 傅玖在信上说,他于几日前到达京城,已在工部侍郎李大人家中安顿妥当,万事皆安,问她们好。 程令仪心里踏实了一些,把江氏母女三人的嘱託写于纸上,给他回了信,自己却没留什么话。 这半个月以来,妙手堂一日比一日忙,女郎中开医馆的事,也在府城传开了。 众人先是嗤之以鼻,但知道开医馆的人是那位传说中的女神医之后,质疑和骂声又变成了一片敬服的声音。 每日登门问诊的不下数十人,因而,柳华师徒十分忙碌。 二月二,龙抬头。 这日下雨,医馆中倒是没什么人,难得的清闲。 柳华在后堂小憩,程令仪独坐窗前,烧了一壶热茶,一边看雨,一边喝茶。 医馆里没人,所以静悄悄的,倒是能听见一些外面的动静,尤其程令仪又坐在窗口,将一段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先是男人的声音,「……咱们已经耽搁了这么多时日,贵人交代的事却还没办,若是后面问罪下来,该如何是好?」 紧接着是妇人略带不满的语气,「办什么办?她再是贵人,难道还能比咱们儿子的命更重要?」 「可贵人若是怪罪,我们如何承担得起?咱们大儿子还在她手底下做事呢!」 「孩他爹,你怎生这般怂包?贵人只说让咱们办事,又没规定期限说什么时候办好,如今老二病得厉害,咱们回来都快一个月了,却还是没能找到一个能给儿子治病的郎中,哪还有心思去给她办事?唉,这么大的永宁府,眼下竟然还沦落到要来找一个女郎中,我看你也是失心疯了,若不是你硬拖着我来,我才不相信一个女人医术能有多好……」 男人嘆气,「来都来了,总得进去看看吧,你说得对,老二的身子是拖不得了。」 后面没了声音,响起一阵脚步声,应该是他们往进来走了。 一转眼,门口果然进来了一对中年夫妇,看清两人的面容后,程令仪微微一愣。 那妇人竟是上次她在灵泉寺庙会上觉得眼熟的人,那个男人看着也有些似曾相识,这种感觉还从未有过,程令仪觉得很不寻常。 她看着两人的同时,夫妇俩也看见了她。 妇人看清她的模样,转身就要走,「竟然是她?孩他爹,你瞅瞅她的年岁,像是能给人看好病的样子吗?一个年轻女子,开这么大间医馆,也不知是做什么勾当的,亏得外面还传得有鼻子有眼,我看都是被骗了!」 男人也有些迟疑,犹豫着说:「来都来了,给咱们指路那人将她说得那么邪乎,一口一个女神医,或许人家真有些什么本事也说不定,要不还是先请回去给老二瞧瞧病吧?」 妇人皱眉打量程令仪许久,「你果真是郎中?」 程令仪点了点头。 妇人眼中满是怀疑,「那我问你,我儿子得了恶疾,高烧不止,偶醒偶昏迷,脏腑里剧痛,你可有法子治?」 程令仪却没有答话,她盯着妇人的脸,熟悉的感觉愈来愈烈。 她一手支着额头,脑海里搜寻着已经许久没碰过的原身的记忆,一张张面孔划过,程令仪终于将面前的这夫妇俩,和原身记忆中的面容重合在一起。 他们…… 是她的爹娘,程兴和黄氏。 程令仪目光沉沉地盯着两人,失踪近一年的爹娘又突然出现,她心里却并不高兴。 妇人见她久不说话,不满地道:「你怎的不吭声?亏得别人还把你叫作神医,我只不过问了你两句话,你连答都答不上来,莫不是个骗子?」 程令仪静静看着她,问:「你们不认识我?」 妇人嗤了一声,「好大的脸!我们为何要认识你?别人受骗信了你的鬼话,我可不会上这种当,哼,我看你就不像是神医的样子!」 她抓着丈夫的胳膊就往外走,无比气愤地道:「赶紧走吧,让你别信别信,你偏不听,这下好了?白跑一趟!」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2页 男人却有些不甘心,回头问道:「女神医,你真的没法子治吗?」 程令仪摇头,「我治不了,你们下次别来了。」 妇人更是冒火,怒道:「你听听她说的话!真是个女骗子,我非得去官府告她不可!」 男人嘆气道:「行了,别嚷了,儿子的病要紧,还是先赶紧去找别的郎中吧。」 两人走后,程令仪陷入沉思。 他们养大她一场,如今再相逢,竟然都没有认出她来,她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 不过一想也是,这一年来,她又是减重,又是中毒患病,瘦了好几十斤下来,跟以前那副肥蠢的样子已经截然不同,也难怪他们会认不出自己。 只是,她有些想不通,原本已销声匿迹的程家人,为何又突然出现? 程令仪心里莫名有些烦闷。 第175章 做我的助手 听程兴和黄氏的口风,似乎是她那二弟生了什么恶疾,可不知为何,得知这个消息,她心里竟没有一丝担忧挂牵。 见到自己的爹娘,她不知原身是何感受,她却有些庆幸程兴夫妇没有认出她来。 程令仪来到这个世界,就是独身一人,没有得过父母庇佑,想到原身曾经被程家狠心抛弃,她也并不想再与程家有什么关联,免得又惹上一身麻烦事。 只是有些感慨,傅玖才刚走,自己就认出程家人,若是上回在灵泉寺能想起来,说不准此刻他们已经和离了,果真是命运使然。 想到这里,程令仪怅然嘆了一口气,目光悠悠望向北边。 也不知他独身一人在京城,过得究竟如何,真如信上所说的一切都安好吗? 不知过了多久,手中的茶早已凉透,程令仪才将茶杯放下,心里打定主意,若程家人没有认出她来,她便不主动与之相认。 - 程令仪在外时,石安和石宁一直跟着她,医馆也不例外。 两人闲着也是闲着,柳华见兄妹俩功夫好、力气足,时常叫他们帮忙做一些事。 一开始只是搬搬抬抬一类的简单活儿,后来程令仪给人开刀,偶也有忙不过来的时候,就叫两人换上手术服给她帮忙。 次数多了,程令仪发现,这兄妹俩既不晕血,下手也稳,心里素质甚至比柳华还要强上几分。 有一次,程令仪给一个腹部有创伤的人治疗。 那人是个农夫,与邻居起了口角,争吵之间,双方拿着锄头互殴,那人不慎腹部受伤,大半肠子都漏出来了。 程令仪既要止血,又要忙着清创,倒是石宁,给她打下手时,面不改色地就将血淋淋的肠子又给那人塞回肚子里去了。 还有石安,有次妙手堂来了一个病患,一进门就散发出一股恶臭味儿,褪下衣裳更是骇人,竟生了满背的脓疮,又臭又流着黑色的脓水。 柳华虽然医术高明,人却有些洁癖,给他看诊时都不愿意近身。 石安却不怕,按照程令仪交代的,一个一个给那人把脓疮上的腐肉挖去,最后又上药。 两人这番表现,程令仪心里大为惊异,好奇地问:「石安,石宁,叶公子素日里都是怎么训练你们兄妹的,你们为何什么都不怕?」 见血不怕,脓疮不怕,开膛破肚更是不怕。 石安不以为意地说:「主子莫非忘了我们是习武之人?」 石宁脸色一贯的严肃,一本正经道:「区区一些小伤,何惧?」 程令仪却有些想不通,打趣说:「可若只是练功,你们为何倒像是见惯了这些血腥的场面?叶家又不是虎狼窝,难道还叫你们干过什么杀人越货的勾当不成?」 石安忙摇头,「主子放心,叶公子收留我们之后,没有叫我们做过歹事。」 石宁抿了抿唇,垂下眼说:「我们原是南边望族家中培养的死士,自五岁记事起,就被关在一个砌着高墙的院子里,每日里做的都是些互相残杀之事,后来我们兄妹受不了,便找机会逃出来,一路到了永宁府,被叶公子收留,才算是有了几分人样子,我与哥哥自小见惯了刀光剑影的场面,才练就的一身功夫,自然不会怕这些。」 石安有些诧异地瞧了一眼自家妹妹,没料到她竟会把这些往事抖露出来。 程令仪也愣了一愣,心里这才恍然,难怪兄妹俩年纪轻轻,却已练出一身好武艺,原来都是被逼出来,还是用那般惨无人道的方式。 面上涌起一丝心疼,「都是过去的事了,你们如今是自由的。」 怕两人想起往事难过,她忙又说:「我问这些也不为别的,只是你们两个天资颇好,适合跟着我给人治伤,我想教你们一些处理外伤的法子,让你们兄妹俩做我的助手,你们可愿意?」 前世她做主刀医生,少说也有两名助手、一个麻醉师,外加两位护士。 可如今,干什么都是她一个人来。 在回春堂时,纵然有钱郎中给她帮手,可有时候一台手术要耗时两三个时辰,钱郎中毕竟年迈,总有些力不从心。 眼下她又另开了医馆,虽然有柳华坐镇,可自家师父哪哪都好,唯独不爱见血,生怕会脏了手,所以柳华除了看诊下药,其余动刀子的事情,基本都是程令仪自己搞定。 她早就想培养两个帮手,只是一直没空去物色合适的人选。 如今见石安和石宁这般有天赋,不由就打起了兄妹俩的主意。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3页 石安和石宁对视一眼,都点头说:「主子想叫我们做什么,吩咐就是。」 程令仪满意地笑起来,「很好,你们愿意学,我必不会藏私,若真能学会这门手艺,日后你们若是离了我,也有一技之长傍身,不用再去做护卫仰人鼻息。」 事情说定,程令仪再带着兄妹俩给人治伤时,除了下命令,还会更加细緻地讲解为何要这么做。 又过了几日,钱郎中忽然一脸急匆匆地来了。 一进妙手堂就直奔程令仪而去,「程丫头,快快跟我走一趟!」 程令仪还在写方子,见此情形便问:「钱老,怎么了,您老别急,先慢慢说来听听!」 石安给他倒了一杯茶,钱郎中喝了一口,略顺了顺气,就急忙道:「回春堂来了一个病患,颇为棘手,前几日我诊过脉,判定他是噎膈诊,开了一副化解的方子让他回去饮用,可谁知病情不但没有减轻,反而还加重了,眼下人还在回春堂里昏着,我想叫你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法子,不然那人可就危险了……」 柳华皱眉道:「你说的这属于内症,又不是外伤,就算带走我徒儿怕也于事无补,再说你一个郎中,应当见惯了生死,便是再厉害的医术,也总有救不回来的人,你行医一辈子,怎得连这点事都想不明白?」 钱郎中嘆气,「师妹不必挖苦,道理我自是明白,可那人还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瞧着和程丫头差不多,我怎能见死不救?」 第176章 休要作践我儿子 「师父,钱老也是救人心切,那人如此年轻,救不过来也是可惜,要不咱们就去看看吧?」 程令仪不确信自己有没有办法,索性想把柳华也拉上一起。 柳华终是心软,嘆了口气说:「那便走一趟吧,不过我有言在先,不会再登回春堂的门,眼下既然是为着救人,可不是我说话不算话。」 她能去,钱郎中自然满口答应。 几人一路来到回春堂,一进门,就听到妇人哭天喊地的声音。 「我的儿啊,你才十六啊,还没说亲,怎么就得了这种怪病,整个府城竟然没有一个郎中能治,我看他们都是庸医!骗子!儿啊,你醒醒,你要是没了,娘可怎么办……」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程令仪皱了皱眉,竟然有些不想入内。 钱郎中却已经先一步进去了,「快让开,我请了两个高明的郎中过来,让她们给你儿子瞧瞧!」 「好,好!」 妇人急切地答应,可在转头看到程令仪的瞬间,脸色顿时又沉下来。 「钱郎中,你就算再没法子救我儿子,也不能找这样一个女骗子来煳弄我啊?」 钱郎中微愣,「你们认识?」 黄氏一抹脸上的泪,冷笑道:「她不就是那妙手堂的什么女神医吗,我早去过了,她亲口说的不能治,这般女骗子,你又把她找来,叫我怎么信她?」 钱郎中斥道:「胡说,程丫头才不是骗子,她们两位,一个是我师妹,一个是我师侄,你快让开,让她们过来瞧病!」 黄氏却不肯听,拽着程兴拦住两人。 柳华是个不肯假以辞色的,冷哼一声道:「我们郎中,也不是要上赶着救人的,你不想治,那就算了。」 程令仪也无奈地摊了摊手,「钱老,您也看了,是他们不肯。」 钱郎中也没了法子,站在一旁干瞪眼。 程令仪看着木床上昏迷不醒的人,这是她的二弟弟,程宗旺。 很奇怪,明明病榻上性命危急的,是她的亲人,可她却一点儿也不难过,就像面对陌生人一般。 黄氏的谩骂声不断,柳华已经转身出了回春堂。 程令仪正扭头想走,忽然听见黄氏说:「儿啊,你再坚持坚持,府城的郎中不行,娘就带你回京城,咱们去找好郎中给你治病,你可千万要撑住了……」 程令仪脚步一顿,回身问:「你们是从京城来的?」 黄氏看见她就讨厌,「哼,与你何干,你这骗子还不快走?休要作践我儿子!」 程令仪微笑,「听你们口音,我以为是永宁府本地人呢,没想到却是从京城那种繁华之地来的。」 黄氏冷嗤一声,「我们原本也是永宁人氏,可已在京城安家置业,回来不过是办点事,若不是我儿的病拖着,我们早就走了,何至于连个郎中都寻不到,我看永宁府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程令仪心思一动,问道:「治好了你儿子,你们就走了?」 「这是自然!」 程令仪一改先前的态度,抄着手说:「我告诉你,我这神医的名头可不是白来的,说不定你儿子的病我真有法子,你们真不让我给他瞧瞧?」 黄氏还在犹豫,程兴却先点头了。 「那就瞧瞧吧,左右让不让她治还得我们说了算!」 黄氏一想也是,就让开了病床前的位置,站在一旁,一脸不信任地盯着程令仪。 程令仪上前,先是检查了一番,可光从外表看,倒也看不出什么,她问:「你儿子病了多久,都有些什么症状?」 黄氏看她神情认真,咬牙道:「一开始只是食慾不大好,吃了饭总是呕吐,后来情形慢慢就加重了,一直喝药也不见好,人更是瘦得都脱相了,来了永宁府之后更是严重,时常脏腑剧痛,有时甚至还呕血昏迷,高烧不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4页 她一脸狐疑地盯着程令仪,「问了这么多,你到底有没有法子?」 柳华在回春堂外面等了半晌,见程令仪一直未出来,就又进来看了一眼,瞧着自家徒儿已经上手,知道自己也不能再置身事外,便上前一把掐住了程宗旺的脉。 许久之后,她眉间露出一抹凝重,「阳虚有寒,膈塞不通,邪在胃脘。」 钱郎中急道:「师妹也觉得是噎膈之症?」 柳华点头,「不错,情形已经十分严重了,光用药恐怕很难救回来。」 听到这,黄氏身子一个踉跄,倒在程兴身上,「怎么是个郎中都这样说,我家旺儿才十几岁,怎会得这个劳什子病?」 程令仪在程宗旺腹部摸索了好一会儿,说出心中的猜想,「你儿子脏腑里长了瘤子,进食和排泄都不如正常人,所以用药才不见效果。」 「瘤子?」柳华看向她,「徒儿,你有法子?」 钱郎中也紧紧盯着她,「程丫头,脏腑里长瘤子是何意,你能治吗?」 程令仪点头,「我虽不能保证,但可以一试。」 黄氏听到说她能治,态度顿时转变,上前一把抓住程令仪的手,「你……你真的有法子治我儿子?」 程兴也一脸激动,「神医,听他们叫你,你也是姓程对吧?既然都姓程,那五百年前咱们可是一家,求你一定要救救我家旺儿,我家就三个孩子,大儿已经失了一条胳膊,么女还小,老二可不能再有什么闪失了!」 程令仪心里冷笑,亲人一场,他们认不出自己不说,竟然连她的存在都抹杀掉了。 只有三个孩子,那她这个长女算什么? 果然啊,他们根本就不在乎自己,不然也不会狠心抛下她,一家人去了京城。 她面色冷了下来,眼里带着一丝嘲弄,「我劝你们别高兴得太早,要治你儿子的病,得开膛破肚,将瘤子割下来,若割下瘤子他能好转,就算是捡回了一条命,若不能好转,便准备后事吧。」 黄氏吓了一跳,连退了好几步,不可置信地道:「开膛破肚?什么郎中给人治病需要开膛破肚……你,你这个骗子,铁定是想害我儿子!」 程令仪懒得再与之废话,只道:「信不信由你们,若考虑清楚了,就来妙手堂找我。」 说罢,她便转身出了回春堂。 第177章 只有五成的概率 路上,师徒俩坐在马车里。 柳华问道:「程丫头,你似乎极不待见刚才那两人?」 程令仪微微笑了下,「那夫妇俩前几日来过妙手堂,就因为我是个年轻女子,他们便认定我不是个好郎中,不分青红皂白地对我一顿数落,我自然没什么好脾气。」 「可那妇人说,是你亲口应的不能治。」 程令仪眨了眨眼,「师父,您不是说,行医最需谨慎,我除了会耍刀子,如今还是个学徒呢,那妇人态度恶劣,病患又不亲来,我如何能打包票,只能说自己治不好了,让他们另请高明去。」 柳华笑了,「你这性子倒是随我,不像你那师伯,是个装着颗慈悲心的老好人。」 程令仪点头说:「没错,我只求问心无愧,病患信得过我便治,信不过我,世上多的是郎中,我也好得一分清闲。」 回到妙手堂,门口有三两个病患都在等着,师徒俩忙又开门坐诊。 一直到了下午,就在程令仪以为她那爹娘是不会找她了,没想到他们却还是来了。 黄氏白着一张脸,看向程令仪的眼神中多了一丝敬畏,「我打听过了,你的确是个神医,你既然能医好瘫痪的人,还给人剖腹取子,说不定真能治好我家旺儿……我跟孩他爹商量过了,我们愿意让你给旺儿开刀,只要你能医好旺儿,诊金都好说。」 程令仪翻着医案,眼皮都没抬,「只有五成的概率,你们可想好了。」 黄氏跟程兴对视一眼,有些犹豫不定。 程令仪淡淡道:「治好了,我不多收一分诊金,治不好,你们也别想把责任赖到我头上,毕竟我可是事先把风险都说过了,选择权在你们。」 程兴沖她拱了拱手,面上赔出一丝笑脸,「女神医,我知道,我这媳妇以前对你多有冒犯,我们给你赔个不是,可五成的机率也太小了,若是失败,我家旺儿岂不是就没命了,还望女神医能多多费心呀……」 黄氏皱了皱眉,面色有些不满,小声嘀咕道:「她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小辈,犯得着去求她?若不是旺儿的身子熬不住,我早就带他回京城治病了……」 程令仪笑而不语,并不理会两人。 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程兴夫妇坐不住了,两人交头接耳不知商量了些什么,黄氏咬牙道:「治,我们治!」 程令仪抬起头,面带微笑说:「成,我这里拟了一份切结书,你二人过来签字画押,我即刻就能给你儿子治病。」 黄氏眉头一拧,「什么切结书?」 「就是给你儿子治病的一份约定,成与不成,听天由命,不可赖到我妙手堂身上。」 黄氏有些不愿,「我们又不识字,怎知你不是诓我?」 程令仪把切结书拿起,「你们大可以找人查验过后再画押。」 黄氏将信将疑,接过切结书看了看,他们夫妇俩大字不识一个,也看不出什么名堂,可又怕吃亏,就出门在街上找了个路人帮着念了一遍,知道程令仪所说不假之后,两人才同意按手印。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5页 柳华过来看了一眼,只见切结书上,程令仪的落款只写了妙手堂三个字。 双方各自按了手印,程令仪将切结书收好,约好了治疗的时间,程兴夫妇俩就匆匆回去准备了。 柳华师徒也将要用到的药材和器具都备好,按照程兴给的地址,一路来到程家。 如程令仪所想,他们果然在城里置了宅子,虽然只是个一进的院子,可也有两间正房,东西各三间厢房,宽敞的很,在城中也算得上殷实了。 再见到程宗旺,他是醒着的,正在黄氏的照料下,勉强吃了一些汤水食物,可却吃得十分艰难。 他捂着肚子,神情满是痛苦,似乎每一口都有些难以下咽。 乍然看到程令仪进来,程宗旺眼中露出一抹惊艷,虚弱地问:「娘……她是谁?」 黄氏慈爱地摸了摸儿子的鬓髮,「旺儿,她是给你治病的郎中,别怕,治好了病,你就不用如此受罪了。」 程宗旺没想到,这么年轻美貌的女子,竟然是一个郎中。 他没有力气说话,便只半睁着眼,盯着程令仪的脸瞧,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面貌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似乎在哪见过一样。 程令仪面色冷淡,话也极少,给程宗旺灌完麻沸散,便把程兴夫妇都赶出去了。 因着是半下午,光线昏暗,屋里密密麻麻点了许多蜡烛。 程令仪主刀,柳华监脉,石安石宁兄妹俩打下手,一直到夜里,这场手术才结束。 「今晚他不会醒,若明日醒来发烧,就到妙手堂寻我。」 丢下这句话,程令仪就走了。 第二天,程兴果然又来妙手堂找她,说程宗旺已经醒了,但人虚弱得很,伤口也痛,时不时地发烧说胡话,让程令仪去看看。 程令仪处理这些症状已经较为熟稔,就没惊动柳华,带着石安石宁去了。 一到程家,就听见程宗旺在屋里说胡话。 「……给我银子,我要去喝酒!」 「大大大……这把开大!」 「姑娘的腿,是最美……姑娘的腰,不经撩……」 听到这些话,程令仪和石安兄妹都有些厌恶地皱了皱眉。 这个程宗旺,年纪比他们还小,却已养成这副德行,难怪年纪轻轻身子就不行了。 程令仪踏入屋中,将调配好的药物递给黄氏,「拿去给他煎服,三碗水熬成一碗。」 事关儿子的病情,黄氏不敢怠慢,匆忙去熬药了。 程令仪坐在椅子上,也不言语,只静静听着程宗旺高烧中说的那些不堪入耳的话。 程兴虽说不觉得儿子的话有什么问题,可屋里杵着一个年轻女子,他便有些坐不住了,咳嗽一声问:「女神医,敢问我儿子的病是治好了吗,到底什么时候能痊癒?」 程令仪道:「眼下还看不出来,若是他的噎膈之症减轻,便是治好了,若是病情再度復发,那便是不治之症,别说是我,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 第178章 你把她认成谁了? 程兴撇了撇嘴,心想你这话说了跟没说有什么区别? 可想到昨日从儿子脏腑里摘出来的那团肉瘤子,他便没敢吱声。 石安和石宁在外面守着,屋里就只有他们三人,程令仪忽然问:「程,听闻你们回府城是有事情要办,什么事情这么紧急,竟然连你家儿子的病都耽搁了?如若不然,他也不必遭这个罪。」 闻言,程兴懊悔不已,嘆气道:「唉,是京城贵人交代的事,我们要走时,旺儿的身子就已经不好了,他娘想把他放在身边照顾,才把他一起带回来的,没想到却把他的病拖得这样严重……」 「那你们的事情办了吗?」 程兴摇头,「还没有,等旺儿病一好,我们就去办正事,事情一了马上就回京城,女神医,如若不出意外,我家旺儿什么时候能好,能不能给个准话?」 程令仪道:「如无意外,一个月就差不多了,后面慢慢养着就是,不过可要管着些他,不可再饮酒贪食。」 程兴连连点头,「我记住了,等我们回了京城,一定好好管着他!」 得到确切消息,程令仪心中也松了一口气。 等程宗旺痊癒,他们办完事就会返回京城,那她也不必再担心会跟程家扯上什么关系。 大家还是照先前一样,程家就当没她这个女儿,她也没他们这些亲人。 想知道的事已经知道了,程令仪不欲久留,正起身要走,哪知床上说着胡话的程宗旺,忽然睁开眼,一脸惊恐地看着她。 「……不是我,我没有偷东西,那块玉佩是我捡的……」 「没有,我没有,那是我捡的……你们已经将我大哥的胳膊打断了,不能再打我……」 「贵人饶命!别打我,别打我……」 程宗旺面色惨白,望向程令仪的眼神中满是恐惧。 黄氏听到响动跑进来,见儿子这样,忙上前摸着他的脸安抚他,「儿啊,你是不是魇住了?别怕,别怕,娘在!」 程宗旺的手哆嗦着指向程令仪,「……娘,我拿了她儿子的玉佩,她要打我……」 黄氏一怔,「旺儿,你把她认成谁了?」 「…徐、徐家主母……娘,你快些让她走,她已经将大哥打残了,这件事跟我没关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6页 黄氏略有些惊异地瞅了一眼程令仪,回身安抚道:「旺儿,你认错了,她是永宁府的郎中,你看她多年轻,怎么会是徐家的主母?」 程宗旺又惊又怕,在母亲的安抚声中,慢慢睡了过去。 黄氏与丈夫对视一眼,两人都重新打量起程令仪,难怪他们之前总觉得这位女郎中面目有几分熟悉,原来是与那位贵人家中的主母有些神似。 程兴不知想到什么,盯着程令仪问:「女神医,你如今年岁多大?」 程令仪见两人的面色中都透着一分紧张,虽不知缘由,但也觉得有些古怪,不动声色道:「二十有一。」 她故意虚报了几岁。 程兴和黄氏果然松了一口气,没说什么。 程令仪状似不经意地问:「他把我认成了谁,怎么这般害怕?」 黄氏瞅着她,缓缓道:「我们在京城贵人家做事,这孩子捡到了主家的玉佩,一时贪玩忘了归还,主家发现后,他大哥给他顶罪受罚,被主家打断了一条胳膊,旺儿将你错认成那家的主母,所以才如此害怕……」 程令仪略点了点头,「原来如此,那家人下手也真是太狠了些。」 她没再停留,提步出了门外,可却没有立即走,而是在墙根站了一会儿。 屋里传来对话声。 程兴责备道:「又不是多光彩的事,你说给她听做什么?」 黄氏压低声音道:「你轻声些,别吵着旺儿……旺儿没说胡话前我还不觉得,如今再看那女郎中,真是越瞧越觉得像那家的主母,难怪我会觉得面熟呢,而且她还姓程,我这才留了个心眼,故意说给她听。」 「你是觉得……那女郎中像咱家那个死丫头?」 「我也说不上来,反正见了她,我心里总有些不舒坦。」 程兴嗤道:「那你可是想多了!咱家那死丫头被咱们纵成了蠢才一个,别说是做郎中了,连个字都不认一个,况且她长相肥丑,那般身形放在人堆里,一眼就能认出来,咱们才走了一年,她就算变化再大,也不可能变成这般,跟这女郎中相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怎么会有关联?」 黄氏思索一番道:「也是,这女郎中二十一,差着年岁,况且她若真是那死丫头,怎敢不认咱们?的确是我想多了,待旺儿好一些,我们可得赶紧去把正事办了,也不知那死丫头是不是已经守寡做了寡妇。」 后面两人没再说话,程令仪也悄悄出了院子。 他们口中的死丫头,想必说的就是原身了。 原来,他们真的没安好心,是故意将原身养成那般肥蠢的样子,又狠心将她丢弃,心里竟然还盼着她守寡。 他们为何要对自己的女儿抱有如此大的恶意? 程令仪想不明白。 而且,程宗旺口中那个徐家主母到底是谁,他一说自己像她,程兴和黄氏为何就变了脸色? 两人一会儿说自己像那位主母,一会儿说自己像原身,到底是把她认作谁了? 程令仪理不清思绪,索性不再去想。 她现在的日子过得挺好的,只盼着程兴夫妇能够快些离开永宁府,别再出现在她的生命中。 - 日子一天天过着,转眼就到了二月中旬,天气渐渐转暖。 叶在洲早就把周府尊手上剩余的番薯送到了梅园,惊蛰已过,也该到了培育红薯的时候。 程令仪前几日就吩咐下去,让人提前去把城外的地翻了,也沤了肥。 一切准备妥当,她带着番薯来地里栽种,当然,她只动口,活儿都是叶在洲给她找来的那几个庄户人干的。 江氏听到说程令仪在培育一个南洋来的新品种,也兴致勃勃的跑来凑热闹,她本就是干农活的一把好手,做起事来倒是不输那几人。 程令仪见她高兴,也就由了她。 第179章 恩爱么?也不见得 天气晴好,晒在身上暖洋洋的。 培育番薯是件大事,所以叶在洲和叶茵茵都来了,两人帮不上忙,便站在一旁远远瞧着,看程令仪指挥大家做事。 番薯不多,统共只有两筐,半个时辰不到,就全部播种在了地里,只剩下最后一步。 红薯育种要用薄膜覆盖保温,这个时代没有薄膜,程令仪便找人将油纸煳起来,代替薄膜盖在苗床上。 一切忙完,她才向叶家兄妹的位置走去。 叶在洲一身竹月色软毛织锦披风,长身玉立在田间地头,姿态闲适,气质雍容,程令仪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察觉到她的目光,叶在洲唇角衔笑,「用油纸覆盖植种,这法子我还是第一次见。」 程令仪点头,「油纸价贵,用在地里倒浪费了,我也是不得已才这般。」 地里离路面有一个坎,叶茵茵正欲伸手去拉程令仪,却被自家哥哥抢了先。 叶在洲伸出手,「程郎中,这土埂高,怕摔着你,我拉你一把。」 他说得无比自然,似乎真的只是想搭把手,倒让程令仪不好太计较,将手递了过去。 叶茵茵见自家哥哥这般,在他背后无声地翻了一个白眼,傅家伯母就在地里忙活,他也不怕被人瞧见! 好在叶在洲极有分寸,把人拉上来之后就松了手。 程令仪道了声谢,看向田间,笑说:「番薯育苗大约要一个多月,期间需时常打理,料理的法子我已告诉大家,我也会抽空来查看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7页 叶在洲点了点头,「我会叫人看好这里,不出任何差错。」 - 回城的时候,程令仪和江氏坐一辆马车,叶家兄妹是另外一辆。 叶家马车,叶茵茵一直盯着自家哥哥瞧,那阴恻恻的眼神让叶在洲颇有些不自在。 他皱眉,「茵儿,你这般盯着我做什么?」 叶茵茵眉头紧拧,「哥哥,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叶在洲倚在车厢上,神色从容,「我能有什么意思?」 叶茵茵哼了一声,颇为不解地道:「你别装了,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在打程姐姐的主意,可你知不知道,程姐姐是有夫之妇,你这样是不对的!」 「茵儿,别胡说。」叶在洲没有接话,目光投向窗外。 「我有没有胡说,你心里清楚!」 叶茵茵见他不搭理自己,索性去拽了拽他的袖子,「哥哥,我理解你的心思,若我是男人,遇见了程姐姐这样的女子,我也会心仪于她,可程姐姐已经嫁人了,她与傅姐夫那般恩爱,你若再插足进去,既得罪了傅姐夫,也让程姐姐难以自处,又是何苦呢?」 「恩爱么?也不见得。」叶在洲淡淡道。 上次在妙手堂,他已经试探过了,程令仪与傅玖也并不是他想像中那么亲密无间。 「哥哥!」叶茵茵急了。 叶在洲回首看了一眼自家妹妹,轻嘆了一口气,「茵儿,你无需担心,我有分寸,不会叫她为难的。」 自家哥哥鲜少露出这种怅然的神色,叶茵茵心里一酸,也嘆了口气。 终究是造化弄人。 若是自家哥哥能早一步遇见程姐姐,那便好了。 另一边,江氏和程令仪坐在一起,两人都默默无话,过了约有半炷香功夫,江氏忽打开了话茬。 「今日那个……是叶姑娘的哥哥?」 程令仪点头,「他不是过来和娘打过招唿吗?」 「我记得,就是没想到,这位叶公子竟然如此一表人才,人也谦逊有礼,和叶姑娘一样,一点儿不嫌弃咱们庄户人,听闻他做生意也颇有手腕,真是厉害啊……」 程令仪笑了,「他可是叶家未来的家主,永宁府首富继承人,家里有那么大一份产业要打理,没点本事怎么行?」 江氏欲言又止,犹豫半晌,还是把嘴边的话压了下去,笑了笑说:「是啊,你们这些年轻人,一个比一个更有出息。」 - 一晃眼就到了二月底,气候愈发暖和,嫩柳抽枝,山林染绿,各处都散发着勃勃生机。 地里的番薯也长出幼苗,长势一片喜人。 程令仪隔两日就会去地里看看,交代一些控温和浇水的细节,让人好好养护番薯苗。 三月初一,程令仪正在妙手堂忙活,叶在洲忽然来了。 一进门就一脸严肃地说:「番薯地出事了。」 程令仪一愣,站起身问道:「怎么回事儿?我昨日去看时,地里不是好好的吗?」 叶在洲神情有些自责,「怪我没有看好,我本安排了人每日都去巡逻,可那些人实在可恨,竟然趁着晚上,把番薯地里的油纸揭走了。」 程令仪有些懵,「意思是……油纸丢了?那番薯苗还好着吗?」 叶在洲摇了摇头,「番薯苗被人踩坏了一些,还有些地方缺苗,应是是被人顺走了。」 程令仪皱眉,「这究竟是谁做的,连地里的青苗都偷?」 叶在洲揉了揉眉心,有些无奈道:「已经查问过了,是附近的农户,见咱们地里盖着油纸,以为藏了什么东西,就准备来偷,没想到里面却是青苗,那人便把值钱的油纸偷走了,顺手也扯了一把番薯苗,想种出来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程令仪又好笑又生气,「我记得毁坏青苗是要受刑的,他怎么敢?」 叶在洲也一脸的啼笑皆非,「他原是想偷些值钱东西,没料到是青苗,也算是误打误撞,不过我已上报了舅舅,打了那人二十大板,以作威慑,也加强了人手看管,断然不会再出现此类事情……眼下最要紧的,你还是先跟我走一趟吧,看看地里的那些番薯苗该怎么办!」 培育番薯苗是大事,程令仪知道事情紧急,跟柳华打了声招唿,就与他去了地里。 两人同乘一车,气氛略有几分尴尬。 好在叶在洲收起了平日里的嬉笑风流,一直坐着闭目养神,倒也没让人觉得有什么。 一路到了田间,程令仪下车,远远就看到番薯地旁边站着几个衙役。 第180章 打二十板还是轻了 叶在洲解释说:「这是舅舅派来的人,他很重视咱们培育番薯,所以不容再有什么闪失,方才打那人板子,就是在这田里打的。」 程令仪放下心来,「想必日后就没有哪个不长眼的,敢再凑上来了。」 两人来到番薯地前,只见原本盖着油纸的苗床,眼下却光秃秃的,有好些番薯苗都被踩塌在了土里,东倒西歪的。 看着辛苦半个月的成果被糟蹋成这般,程令仪眼里冒火。 「我看打二十板还是轻了!」 叶在洲指了指一旁堆着的油纸和番薯苗,「东西倒是都找回来了,现在还有补救的法子吗?」 程令仪看他一脸紧张,笑了笑说:「地里长的东西,倒也没有那么脆弱,只是要费一番事罢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8页 她指挥着农人重新打理番薯苗,都处置妥当,才又和叶在洲坐车一起回城里。 车里只有他们两人,程令仪颇有些不习惯,问道:「茵茵今日在忙什么,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叶在洲答:「月底查帐,月初又要派任务,她正是忙的时候,自然无暇出来。」 程令仪点了点头,最近的确有好几日没见过叶茵茵,相比之下,叶在洲就比较闲了,自己时不时都能遇着他。 不由问:「叶公子,你既已復出,为何又把产业都交到了茵茵手里?」 叶在洲笑意温和,「茵儿管家时,把生意料理得很好,她既然有这个能力,那便应当让她放手去做,我和爹娘都相信她能将叶家的产业打理好。」 程令仪笑了笑,「这倒是,茵茵不会叫你们失望的。」 随即,她有些好奇地瞅了叶在洲一眼,「只是我还有几分疑惑……叶公子,你的伤都好了,又把生意的事都撇下,是准备要做什么去吗?」 「还是程郎中聪明。」 叶在洲笑着看了她一眼,「叶家虽说被人捧称为一声永宁府首富,可也只是在永宁府而言,去了别的州府,以叶家的实力,恐怕还算不得什么,更别说天晟最为繁华的京城。」 「家里的事既然有茵儿,那我也该想些别的路数,扩大叶家的产业,我准备挑两门有潜力的买卖,到别处去闯一闯。」 程令仪目光欣赏,贊道:「叶公子志向高远,一定能将叶家发扬光大的。」 「那便借你吉言了。」叶在洲略拱了拱手。 程令仪嘆道:「我记得,茵茵也曾说过,想出去闯一闯。」 叶在洲点了点头,「茵儿还小,我这个做兄长的先去探探路,她再去也不迟。」 程令仪惊讶地抬起头,「你们不反对?」 叶在洲微笑眨眼,「若是以前,爹娘还有我,恐怕真得慎重考虑一番,可你与茵儿,不是已经证明给世人看了吗?」 不知为何,程令仪心里有几分开心,笑着说:「这世道,总归是会越来越好的。」 进了城,叶在洲将她送去妙手堂,就与她告辞了。 时近下午,今日医馆里没什么人,程令仪最近犯春困,正想靠在椅子上打个盹,却进来人了。 来的不是别人,竟然是孙虎。 程令仪看到他也是一愣,「孙猎户,你怎么来了?」 孙虎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抬起自己的左胳膊,「程娘子,前几日我上山挖陷阱时,不小心受了点小伤,所以来找你瞧瞧……」 程令仪忙让他坐下,过来给他检查。 撩起袖管一看,只见他左胳膊上有很深一排刺伤,看痕迹,似乎不像是野兽所为。 「你这伤是怎么来的?」程令仪狐疑地问。 孙虎挠了挠头,脸色更红了,支支吾吾道:「呃……我…我用削尖的竹子,布置了一个抓野猪的陷阱,野猪体型大,我想试试那绳子系得够不够紧,就自己踩了一下……没想到就这样了……」 程令仪想笑,又怕伤到他的自尊,只得极力忍着。 「孙猎户啊,不是我说你,你上山打猎这么多年,也算是身经百战了,怎么还会犯这种错误?」 孙虎也觉得面子上有些过不去,难为情道:「嗐,其实这都是小伤,家里有疗伤的草药,我本不想来的,是我娘非催着我来……」 程令仪正俯身给他包扎伤口,孙虎盯着她的侧脸,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上次见她,还是腊月来送年礼那回,两个多月不见,她脸上病气浅了,气色红润,皮肤白皙,真是越来越好看了。 他实在想不到,原本又肥又丑的一个人,怎么能像是脱胎换骨一般,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孙虎只看了一眼,便不敢多看,有些拘谨地低下头,似乎生怕会惊走了眼前的仙子。 程令仪见他脸色红得发紫,不由问:「你可是发烧了?那我再给你开一贴清凉散淤的药。」 孙虎胡乱地点了两下头,怕她看出什么,忙转移话题。 「对了,程娘子,前些天村里好像有人在找你。」 「什么人找我?」程令仪问。 孙虎回忆了一番,「是两个年轻男人,听口音似乎是外地人,那日我遇着他们时,两人正在跟高村长打听去你家的路,知道傅家老宅被烧毁之后,两人还去废墟看了一眼,他们报的是你的名字,高村长怕是你娘家什么亲戚找你,就把梅园的地址告诉他们了,这几日可有人上门找过你?」 程令仪摇了摇头,「梅园这边没听说有谁找过我,他们有没有提,找我什么事?」 孙虎摇头,「高村长也问了,但两人没说,只说要找你,他们不说,高村长怕是有什么不好叫外人打听的事,就没再多问……奇怪了,这都过去好几天了,若那两人真有急事找你,早该找来梅园了,怎么会到现在还没有音信?」 程令仪也猜不透这两人为何要找她,要说是娘家亲戚,应当不大可能。 她那对爹娘早把她舍下,如今更是忙着照顾他们的宝贝儿子,哪有心思顾得上她? 亲爹娘都这样,别的亲戚就更不可能了。 摇了摇头,「要来的总会来,管他呢。」 回到梅园,程令仪心里惦记着孙虎说的事,还特意去门房问了,最近是否有人找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9页 门房也说没有,她便没将事情放在心上。 第181章 一对黑心师徒 妙手堂开业至今,在城中渐渐有了些名气。 程令仪本就顶着『疡医圣手』的称号,来妙手堂找她看病的,也大多都是外伤。 柳华擅医妇科,她开的药,对许多带下之症疗效颇好,因此上门找她看诊的,也基本都是妇人。 师徒俩既有身份的便利,又有一手高明医术。 所以,妙手堂就成了府城如今最受女病患青睐的医馆,一时间人满为患。 这天,师徒俩正在医馆忙碌,忽然进来了一群人。 为首的是一个中年男人,他搀着一个面色极为虚弱的妇人,一进来目光就四下搜寻,在看到柳华后,顿时大喊起来,「官爷,就是她,她们开的方子有问题!」 两人身后还跟着几个皂衣衙役,当下都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向了柳华。 程令仪注意到门口的动静,瞧见还有官差登门,顿时停下了手上的活,走上前来。 「各位,这是有什么事?」 中年男人面色愤怒,指着她骂道:「你们这个黑心医馆,我娘子本来只是一点小毛病,吃了你们妙手堂的药,不但症状加重了,还腹痛不止,一点儿都没好转,短短两天,人就瘦了几斤,你说,这件事该怎么办?」 程令仪皱眉,「绝无可能,我师父的药从未出过问题。」 中年男人还要反驳,一衙役站出来制止道:「先别吵,容我来说。」 他扭过头说话的时候,程令仪才看清,来的竟然还是个熟面孔,正是上回在梅园门口遇见的两位衙差之一。 衙役也认出了她,面色略有些惊异,「傅夫人,原来这家医馆是你开的?」 他也听说过,这妙手堂便是那位传的沸沸扬扬的女神医所开,只是没想到,这位传说中的女神医就是她? 程令仪点了点头,「正是,不知官爷登门,所为何事?」 衙役收起了惊讶的目光,摆了摆手,「我等替衙门办差,当不起傅夫人一声官爷,鄙人杨志,方才在街上巡逻时,被这夫妇二人求助,他们说,前两日曾在妙手堂开过一剂药,而这妇人吃了药之后,症状不但没缓解,反倒愈加严重,更像是被这药剂所害,他们指控妙手堂开的方子有问题,所以我等便过来查验一番。」 「原来如此,」程令仪点了点头,「可人的病症,本就是因阶段不同而有所变化的,也不能单从这一点,就判定是我们的方子有问题吧?」 中年男人瞪着眼,「定然是你们的方子有问题!没吃你们的药之前,我家娘子只是有些伤寒罢了,吃了这药,她便腹痛难耐,病得连床都下不来,若说药没问题,谁信?」 程令仪神色从容,不慌不忙道:「如今还尚未证实,你娘子的腹痛是因为妙手堂的方剂引起,你这般说话,未免让人误会。」 男人指着她,「还要怎么证实?若你们真有本事,我娘子又怎会吃出问题?你们连区区伤寒都治不了,怎么有脸开馆行医?」 他气愤不已,怒视着程令仪师徒二人。 「我早就说了,女人能懂什么医术,还神医?我呸!也不知你们是用什么把戏来骗人的,一个黑心婆子,一个年轻女人,怎么看都跟神医两个字不沾边。」 「哼!你们说,这事儿该怎么办吧?若不能给我们一个满意的答覆,休怪我将你们这黑心师徒告上衙门,草菅人命的罪名可不是闹着玩的!」 男人情绪激动,若不是有衙役拦着,他似乎恨不得立即就将师徒两人扭送进官府。 柳华脾性烈,听了这话,当即把手一伸。 「方子拿来,我倒要看看,我亲自开的方子能有什么问题?」 杨衙役问道:「方子带了吗?」 中年男人点了点头,忙从怀中掏出一张纸,「自然带了,官爷请看!」 杨衙役接过药方看了看,他不懂医,自然看不出这药方有什么问题,便说:「在没有证据之前,你们双方说的话都不能作数,听闻回春堂的钱郎中医术高超,在城中极有口碑,不如就请他来辨认方子,看看究竟是不是方子的问题。」 男人眼神一慌,急道:「不能请钱郎中!」 「这是为何?」 男人冷哼一声,抱拳说:「官爷有所不知,这回春堂的钱郎中,本就与这师徒二人来往甚密,若是请他来辨认,难保不会包庇作假。」 杨衙役思索一番,点了点头,「你的担忧也在理,既然如此,那便去杏林堂请一位郎中来,你们双方可有异议?」 杏林堂是城中规模数一数二的医馆,里面的郎中名声亦是不错。 中年男人与妻子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程令仪师徒也没有异议。 杨衙役便派了一人去请郎中。 闹了这许久,妙手堂的几个病患见到官差,怕惹上麻烦,就都走了,除了对质的双方和衙役,门口只还有三三两两的人看热闹。 程令仪索性关了门,将人请到一旁就坐。 经歷了上回在梅园门口的事,杨衙役心里对程令仪一直颇有好感,加之她又是傅举人的娘子,是以待她很是客气,招唿着其余两个衙役落座喝茶。 此举使中年男人颇有些不满,忍不住抱怨道:「官爷,她们这一对黑心师徒,连救命的药方都能出问题,更别说是吃食茶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0页 杨衙役睨了他一眼,「毛陈兄弟,事情未有定论之前,你还是不要急着给人甩罪名。」 毛陈没料到他竟然如此偏袒妙手堂的人,心有不甘道:「官爷,这可不是我想诬赖人,你们看看我娘子,明明前几日还好好的,眼下病得都瘦脱了相,总得有人给我一个说法吧?」 那妇人形容憔悴,靠在丈夫肩上连话都说不出来,的确是一副强撑着的样子。 杨衙役心生不忍,正色道:「等杏林堂的人来了,自然就有结果。」 等了约有小半个时辰,妇人的脸色越来越白,柳华看不过去,一把掐住她的手腕查脉。 「你做什么?」 毛陈吓了一跳,忙推开她。 第182章 嘴巴放干净一些 柳华冷笑一声,「你娘子的病根本不是伤寒,乃是寒证与热证相兼,症在肠胃,我记得我给她开了一剂文黄汤,只需连续服用三日便可缓解,如今症状加重,要么是她吃了药性相冲的东西,要么便是根本没有好好用我的药。」 「你胡说!」 毛陈怒斥道:「你这黑心肝的婆子,我娘子就是喝了你那什么狗屁文黄汤,才变成这样的,哼,一会儿等杏林堂的郎中来了,看你们再如何狡辩!」 被人当面这般辱骂,柳华本欲转身就走,可看到那妇人的状况,心里终是有些不忍。 「你自己无知,我不怪你,可你娘子此刻脸色苍白,嘴唇青乌,一头冷汗,想是承受着极大的痛苦,若不及时扎一针止痛,只怕她过一会儿就要昏过去了。」 「我才不信,你已经害过我娘子一次,我不能再让你害她第二次!你这黑心婆子,一把年纪的人了,不思在家养老,偏要出来作妖害人……」 话没说完,便被「砰」的一声重响打断。 是手拍在桌子上的声音。 程令仪面罩寒霜,冷冷地看向毛陈,「这位毛大叔,我劝你嘴巴放干净一些,我师父心善,看到你娘子病得如此严重,好心想帮她减轻一些痛苦,你却频频言语辱人,杨官爷刚才的话你是没听懂吗?在没证实你娘子的病症与妙手堂的药方有关之前,我劝你不要血口喷人,若我再听见你对我师父出言不逊,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你,你想怎样?几位官爷就在这里,难不成你还敢动手?」 毛陈被她盯得心里发憷,忍不住悄悄往后退了一步,色厉内荏地喊道。 程令仪没再看他,淡淡说:「我自有法子回敬,不劳你操心。」 「呵,你这女子年纪不大,倒是敢当着几位官爷的面威胁人,我告诉你,我说的可都是真话,你就是心虚了才会这般!」 话虽这么说,可他终究还是没再敢骂人,只嘀嘀咕咕地抱怨着杏林堂的人怎么还没来。 众人等了许久,派去杏林堂请人的衙役才回来,还带回来了一个白须白髮的老郎中。 老郎中冲着众人拱了拱手,「哎呀,几位官爷,对不住,医馆还有病人,耽搁了一会儿,所以来晚了。」 杨衙役摆了摆手,「哪里的话,有劳郎中跑这一趟了。」 他站起身,将药方递过去,「烦请老郎中帮忙看看,这药方可是有着什么问题?」 老郎中接过药方,仔细看了好一会儿,口中念念有词。 「文蛤五两、麻黄三两、甘草三两、生姜三两、葛根五两……这是文黄汤,可我记得,文黄汤里似乎并没有葛根这一味药啊。」 杨衙役面色一紧,「也就是说,这药方果真不对劲?」 老郎中摆了摆手,「哦,那倒也未必,惯来药方都不是定死的,经验老到的医者,都会根据患者的病症自行调整药方,所以这并不是什么罕见之事,只是,把这葛根加到文黄汤里,老朽还是第一次见。」 毛陈忙接话说:「就是嘛,旁人都没用过的方子,定然是有问题的,不然,我家娘子怎会变成这般?」 杨衙役没理会他,只问:「老郎中,这一味葛根加进去,是否于人有害?」 老郎中沉吟片刻,捋了捋鬍鬚道:「葛根是一味常见药,用在药方里不足为奇,可葛根性凉,不能与生冷辛辣之物同服,而这药方里又有一味生姜,似乎有些相冲,但也不至于造成多大的损害。」 柳华点了点头,「没错,葛根与生姜相冲,但药方里还有一味甘草,甘草补益营卫、补中益气,足以中和药性,若是原本的文黄汤,固然是治疗伤寒,但于胃热效果却并不算佳,病患肺胃蕴热,寒证与热证相兼,而葛根有解肌退热、昇阳止泻之效,所以我才加了一味葛根进去,敢问,这有何不妥?」 老郎中思索一番,面上渐渐浮现出一抹佩服的神色,看向柳华的目光满是赞赏。 「的确如此,这一味葛根加进去,竟能有化腐朽为神奇的效果,我之前倒是从未想到过,老朽佩服!」 杨衙役有些懵了,「老郎中,所以说,这药方究竟妥不妥当,您能否给个准话?」 老郎中笑意中带着些许歉然,「若如这位夫人所言,药方便是没有问题的,只是这个方子之前从未有人用过,还需再辩证一番才是。」 柳华冷哼一声道:「又不是什么疑难杂症,我开的方子,怎会出错?」 她面带嘲讽地看向毛陈,「这下你还有什么话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1页 毛陈也急了,他盼着杏林堂的郎中来了之后,就能指出药方有误,却没想到两人竟还讨论到一起去了。 面对柳华的发难,他正有些不知所措,忽然听见砰的一声响动。 回头一看,竟是自家娘子晕倒滑在地上了。 他满腔的慌乱顿时有了突破口,冲上去抱着自己妻子,一脸悲愤地看向众人,「看看我娘子如今这副样子,你们谁还敢说药方没有问题?」 毛陈逼视着老郎中,「老先生,你自己也说了,药方里加的那什么药,根本没人用过,纵使说得再好,又有谁能保证,我娘子不就是个例子?」 老郎中面上也带了几分急色,忙蹲下身给妇人诊脉。 他神情凝重,喃喃说:「若真是按那方子服的药,应该不至于呀……你娘子如今的情形是体内寒症爆发,纠集在胃肠,所以才会腹痛不止,伴随着腹泻,人也渐渐消瘦下来……可是,即便是葛根性凉,也万万不会这般严重……」 毛陈大叫道:「你们都听见了吧?我娘子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寒症爆发?而葛根性凉,她正是服用了几日妙手堂开的药,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他指向柳华师徒二人,「就是她们,这个方子有问题,是她们两个害了我家娘子!」 「几位官爷,还请你们为我主持公道啊!」 第183章 血口喷人 「一派胡言!」 见他紧咬着自己不放,柳华有些怒不可遏。 「凭你一个不懂医的,也敢污衊我的方子有问题?杏林堂的郎中已经说了,我的药方并无不妥,你还想给我们泼脏水,究竟居心何在?」 毛陈冷笑,「你这人是不是记性不好?杏林堂的郎中明明说的是,你开的这个方子从未有人用过,既然如此,又怎么能保证方子一定是对的?」 柳华眉毛一竖,紧盯着老郎中,「郎中,我看你年纪,也是行医大半辈子的人,你说,我的方子究竟有没有差错?」 程令仪也道:「是啊,老先生,官爷能请您过来,定是信得过您的医术和品行,您可一定要为我们说句公道话!」 老郎中点了点头,「理论上来说,这个方子应该没有……」 「老先生!」 毛陈忽然冲上来拽住他的胳膊,「老先生,我只问你三句话,第一,这文黄汤里面加葛根,是不是从未有人用过,既然如此,那便是没人能证实它的效果?」 「这……」老郎中面露迟疑,点了点头,「这话倒也没错。」 毛陈接着问:「第二,药方里多出来的这味葛根,是否为凉性之药?」 老郎中点头,「的确如此。」 「第三,我家娘子的身上的病是不是寒症爆发?」 老郎中再次点头,「没错,你娘子起初应该只是普通伤寒,不至于这般严重,只是不知什么原因,激发了她体内的寒症,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不过,凭老朽行医多年的经验,我倒不觉得,你娘子的寒症是由文黄汤里的葛根引起的……」 毛陈摆了摆手,打断他继续往下说,「老先生,咱们一切凭事实说话,您刚才是不是说过,这方子没人用过,还需再辩证?」 「这……」老郎中面色略有几分尴尬。 「所以,没有依据的推断,就免了吧。」 论理的确是这样,老郎中嘆了口气,没再与他争论,低头一看,却见那妇人还昏着,忙蹲下身给她诊脉,又冲着程令仪师徒喊道:「老朽走的匆忙,没带药箱,能否借用贵馆的银针一用?」 「自然可以。」程令仪忙去把东西取来。 柳华眉间已全是怒气,「我方才早说过,要给这妇人行针止痛,他非不肯,这下好了,害得自己娘子遭罪,他倒有心思在那给人扣屎盆子?」 毛陈听见她的话,嘴角冷冷一笑,却没理会,而是回身冲着几位衙役拱了拱手。 「几位官爷,事情已经明了,文黄汤里加葛根,乃是缺少辩证的方子,不足为信,而葛根又是寒凉之物,我娘子的病恰又是寒症爆发,足以证明是她们的药方有问题,才导致我娘子的病越来越重!」 「医馆本是救命的地方,她们没有把握,就敢胡乱开药,简直是没把人命放在眼里,除了我家娘子,恐怕还有别的受害者,还请官爷把她们捉拿起来,严刑拷问,别再让这两个妇人再出来害人了!」 柳华抄起一个茶壶摔过去,「你简直血口喷人!」 若不是程令仪拦着,只怕那茶壶就砸到毛陈身上了。 毛陈往衙役身后躲去,高声叫道:「官爷,您可得给我们夫妇做主呀,她们这是被人说中,所以恼羞成怒了!」 看着他这副小人嘴脸,柳华火冒三丈,恨不能上前撕了他。 程令仪忙拦住自家师父,小声劝慰,安抚好了自家暴脾气的师父,她才走到众人面前。 杨衙役有些为难地看向她,「傅夫人,毛陈的指控有理有据,你恐怕得给我们一个解释,不然……我们就要按律行事了。」 程令仪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毛陈却一脸不满地道:「官爷,证据确凿,还需要什么解释,直接封了这黑心医馆,把她们师徒抓走不就行了?」 程令仪笑着看他一眼,「没想到,毛大叔竟然如此熟知律法,连官爷们该怎么做,都需要你来指教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2页 杨衙役眼含警告地盯了一眼毛陈。 毛陈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这……你们害人不浅,自然该去衙门接受审问!」 程令仪脸上挂着笑,眼中却往外涔着寒意。 直视着毛陈,「若妙手堂当真害了人,我自会去衙门投案,绝不逃脱。不过,在此之前,我倒想问问毛大叔,你娘子病得这般严重,连床都下不来的人,你若真担心她的身子,就该给她另请郎中诊治,可你倒好,不但放纵病情不管,还强拖着你娘子来妙手堂,就为了定我们的罪,方才你娘子是生生疼昏过去的,你可知,胃肠疼痛乃是急症,稍有不慎,是会要人命的?」 「我们若有罪,或早或迟都逃不掉,可你此举,却是置你娘子于不顾,难道定我们的罪,比起你娘子的性命还重要?还是说,咬定了妙手堂有罪,就能让你娘子好起来?」 老郎中已经给妇人连扎了数针,人却还没醒来。 他沉着脸道:「就是,即便你认定是药方的问题,也该先救人,让一个患病之人忍着痛随你这般折腾,简直就是胡闹,你娘子她本不必吃这么大的苦头!」 毛陈神情略有些慌乱,辩解道:「我……我又不懂医,怎会知道事情如此严重?我只晓得,我娘子是喝了妙手堂的药才变成这样,所以来给她讨一个公道!」 程令仪问:「公道什么时候不能讨,为什么非要挑在你娘子病重的时候?」 毛陈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那我不是怕,若我再请郎中把我娘子的病治好,岂不就叫你们这些真兇逃脱了?这如何能行?」 程令仪摇了摇头,「药方在你手里,若真是药方的问题,不管你娘子是好是坏,是死是活,我们都难逃罪责,又如何能逃脱的掉?」 毛陈额上渐渐渗出冷汗。 程令仪睨着他,冷冷道:「亦或者……毛大叔不惜让妻子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在今日来砸妙手堂的招牌,莫非事成之后,会得到什么天大的好处?」 第184章 她们一定不是无辜的 「你,你胡说!」 毛陈脸色一白,激动地反驳道。 「别慌呀,我只是猜测而已,难道真叫我猜中了,毛大叔如此针对妙手堂,其实是有别的目的?」 程令仪句句紧逼,毛陈脸色渐渐变得难看起来。 气氛紧绷,众人面上都涌出一丝怀疑,有些不解地望向毛陈。 毛陈扯出一丝笑,对着杨衙役道:「官爷,您可别听她胡说,她们无非是想脱罪罢了,我只是要给我家娘子讨一个公道!」 他望向程令仪,冷哼一声道:「对,的确是我不知轻重,害得我娘子受了不必要的罪,可这跟你们有什么关系?妙手堂的方子害了我娘子,这可是事实!」 毛陈的脸色又恢復成之前的样子,愤怒地指责程令仪。 「官爷公正,才给机会让你解释,可你却百般攀咬于我,分明是没法证明自己的清白!」 他再度请求杨衙役,「官爷,既然她无法自证,还请您将她们师徒抓进衙门审问!」 杨衙役歉然地看了一眼程令仪,无奈道:「傅夫人,按流程,您师徒二人,得跟我们走一趟了。」 「且慢,」程令仪摇了摇头,「杨官爷,我还有话没说完。」 她看向毛陈,「你说是妙手堂的药方,导致了你娘子寒症爆发,可有证据佐证?」 毛陈瞪着眼道:「还要怎么佐证?方才已都说清楚了,那文黄汤里加的一味葛根,正是导致我娘子寒症的病因!」 程令仪道:「可杏林堂的这位老先生也说过,这些葛根的量不足以引发寒症,我们又怎知,你娘子喝药期间,是不是还吃了什么别的寒凉之物?」 毛陈心头一惊,没想到她这般难缠,一时间竟有些答不上来。 不由恼怒道:「胡乱修改药方本就不对,效果更是难以预知,老先生说错了也有可能!」 「哦,那你便是怀疑老先生的医术了?」 「我……」毛陈气结,却也无法反驳。 老郎中已施针将妇人的情形稳定下来,见状便说:「哼,老朽行医大半辈子,凭的是良心说话,从不诓骗人,那药方的效果虽有待辩证,可那些葛根的量,的确不足以造成这般严重的寒症,你若不信,大可以换别人来看!」 程令仪看向杨衙役,「杨官爷,您也见了,如今并没有直接证据,能证实他娘子的寒症就是我们的药方导致,又如何能抓人?」 杨衙役与另外几个衙役对视一眼,点了点头,「的确有些牵强了。」 他看向毛陈,「你一口咬定是妙手堂的问题,可还有其他证据?」 毛陈苦着脸摇了摇头,「官爷,这药方就是铁证呀!」 杨衙役道:「已有杏林堂的郎中证实,药方里葛根的用量并不会诱发寒症,如此便不能判定妙手堂的药方有误,你若不服,大可以接着指控,我会将此事上报衙门,让你们在公堂上对质,只是那时候,若查出妙手堂的药方与你娘子的病无关,你就要背上一个攀诬的罪名了!」 「这……官爷,她们一定不是无辜的,你要相信我啊!」 毛陈急出了一头冷汗,「方才不是都说清楚了吗,那药方有问题!」 杨衙役道:「药方的事,自有我们去查证,就不劳你费心了,你只需告诉我,是否还要接着指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3页 形势瞬间变得不利起来,毛陈心跳加快,一时竟拿不出注意。 若继续指控,等上了公堂,他就没有退路了,要是那方子真被认定没有问题,他岂不是会吃罪责? 可若是就此放弃,他又如何甘心? 明明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 毛陈心思急转,半晌才道:「官爷,我就算不继续指控,难道就这样饶过她们,万一她们别的方子也有问题呢?」 他看得出来,这位为首的杨官爷,心里是偏袒着妙手堂的人的。 所以他才选择退让一步,免得真把自己搭进去了。 杨衙役看向程令仪,「傅夫人,药方的问题,我还需再多找几位郎中查证,在此期间,会暂时查封妙手堂,你们不能再继续营业了。」 程令仪心里也早已预料到了这个结果,嘆了口气,「一切听凭杨官爷的,还望几位官爷能早日还我们妙手堂一个公道!」 她眼神瞟向毛陈,「等真相大白那日,我也定不会放过胆敢污衊妙手堂之人。」 事情到此也算是有了结果,正巧那妇人也悠悠转醒。 毛陈知道,不管自己此刻再说什么,恐怕也不会占到什么便宜,只得一脸不甘地背上他娘子走了。 柳华冲着他的背影啐了一口,「卑鄙小人!我还当他真有胆子上公堂!」 她对自己的药方自信的很,哪怕真的被告上公堂,也压根不怕。 程令仪摇了摇头,「师父,你消消气,如今是他咬死了妙手堂,而咱们手上却毫无证据,真上了公堂,反倒是一件麻烦事。」 杨衙役拱了拱手,「细想下来,这毛陈的举动确实有几分古怪,说不定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我等会尽快去查证药方,还二位清白,不会让妙手堂关门太久。」 程令仪面色诚恳地道:「这回的事,也多谢杨官爷了。」 杨衙役摆了摆手,「不足挂齿,那毛陈分明是有备而来,连我等也险些被他带偏了。」 杏林堂的老郎中还没走,程令仪沖他行礼道谢,「老先生,今日之事,多谢您仗义执言,这份恩情,妙手堂记在心里了。」 老郎中捋须摇头,「言重了,实话实说罢了,早听闻妙手堂两位女医的名声,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只盼着下次还有机会来讨教,今日就先告辞了。」 他走后,杨衙役便带着人在妙手堂贴了封条。 在证实药方无害之前,她们是不能再开门行医了。 人都走后,师徒俩茫然站在门口,柳华一脸气恼,「徒儿,我总觉得,这件事情恐怕没这般简单。」 程令仪点了点头,对她对视一眼,「师父说得对,我们总不能白白吃了这个亏。」 第185章 我自是拿你当朋友 柳华点头,「别叫我逮住那厮,不然有他好果子吃!」 她抬起头看了一眼妙手堂的牌匾,嘆气说:「咱们的医馆才刚走上正轨,就被查封了……」 程令仪开解道:「师父,不必担心,那位杨衙役我认识,是个公正之人,想必很快就能查清楚咱们的方子没有问题,到时便能重新开业了。」 柳华神色无奈,「也只能这样了。」 忽然,她环顾了一圈,却没看到石家兄妹的踪影,不由问道:「石安和石宁呢,刚才关门时不是还在这吗?」 程令仪笑了笑,「石安去套车了,至于石宁……我叫她去盯住那夫妇俩。」 刚才毛陈走时,她便悄悄让石宁跟上去了。 柳华点了下头,沉吟道:「是该好好查查那人,若真是有人在背后搞鬼,咱们万万不可放过。」 「嗯。」 医馆查封,师徒俩回到梅园,但柳华却没有闲下来,而是叫程令仪给她安排了一辆车,要出城一趟。 她隐居的山中种了一片药材,眼下正是採摘的时节,是以趁此机会,刚好去把药材收了,约摸要过一两日才回来。 程令仪本想跟去,可恰巧叶茵茵来找她,一时便又去不成了。 柳华就从梅园挑了两个侍女,准备带过去帮忙,正要出发,江氏却来了,听到说是要去採药材,便说要一起去帮忙。 柳华应下,两人就一同出发了。 送走她们,程令仪和叶茵茵才往屋中走,叶茵茵感慨道:「程姐姐,没想到你师父看起来冷冰冰的,不太好相处的样子,跟伯母倒还挺合得来。」 程令仪笑了,「是啊,如今娘和师父以姐妹相称,瑶瑶她们都叫我师父一声姨母。」 这样也挺好的,自家师父前半辈子已经吃了太多的苦,现下身边能多些亲近的人,也能沖淡一些她心里的孤苦。 两人回屋坐下,程令仪正要泡茶,叶茵茵却一把按住她的手。 「不劳程姐姐动手了,咱们出去喝。」 程令仪嘆气,「医馆查封,我心里正一团乱糟,咱们就在屋里说说话吧,不是也有许久没坐在一起,看看我这园子里的景致了吗?」 「哎呀,如今又没有梅花,一两片还没长出来的叶子有什么好看的?方圆茶庄来了新品,我带你去尝鲜!」 叶茵茵说完便拽着她起身,丝毫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程令仪无法,只得跟着她去了茶庄。 方圆茶庄是叶家名下的产业,她之前已来过数次,对这里并不陌生。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4页 两人轻车驾熟地去了楼上东边的雅间,程令仪一进门,就看到窗边的老位置上,坐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见她们进来,叶在洲笑着说:「茶已备好,来尝尝味道如何?」 程令仪这才明白,叶茵茵为何非拽着她来这里。 坐下后,她笑着问:「不知叶公子找我过来有什么事?」 叶在洲轻笑了笑,「不急,你先喝口茶缓缓,虽说医馆出了事,但你亦是难得闲下来,别被那些琐事扰了心情。」 程令仪点了点头,端起茶抿了一口,惊讶道:「这茶……似乎有一股果香?」 叶茵茵笑弯了眼,「说好带你尝鲜,没点新鲜东西怎么行?这是霍山的黄芽茶,如何,是不是跟咱们平日里喝的不大一样?」 茶盏里汤色橙黄,闻之香气清高,入口甘甜,的确是好茶。 「这霍山黄芽果然是上品,不同于绿茶的清冽,倒是跟红茶的味道有些相近了。」 叶家兄妹都有些好奇地看向她,「什么是红茶?」 「呃……」 程令仪忘了,以这个时代的制茶工艺,还没有做出红茶这个品类。 「呃,没什么,这茶果然不错,一盏入喉,我心情都好了许多。」 「那就好。」叶在洲脸上笑意明烈,「程郎中,医馆的事你不要着急,就算药方真的有问题,我也一定不会让妙手堂就这样被人查封。」 「不是……」 程令仪一愣,正想解释,却又被他打断。 「别怕,我知道妙手堂是你的心血,那个惹事的人,我会去帮你摆平,让他不敢再来找妙手堂的麻烦,至于衙门那边,只需稍作转圜,想必这次的事就能平稳过去。」 程令仪哭笑不得,忙说:「叶公子,你不必如此……」 叶在洲看向她,语气认真,「程郎中,你先别急着拒绝,不说你与叶家的渊源,单凭你我认识了这么久,这次的事,我一定不会袖手旁观,我不知你如何看我,但我却是把你视作朋友,你若认在下这个朋友,就将此事交给我去料理。」 听完他这番话,程令仪心里满是感激,但又不得不煞风景地破坏气氛。 「叶公子,你听我说,我自是拿你当朋友,也很感念你这番心意,但你实在不必如此,因为,我师父的方子根本没有问题。」 「这……」 叶在洲微愣,面上略有几分尴尬。 不过随即,他神色又更凝重了几分,「若不是药方的问题,难道是有人刻意做局针对妙手堂?」 程令仪点了点头,「我也是这般猜想的,已经叫石宁去盯着那人了,若真是有人想搞垮妙手堂,我一定不会放过。」 叶在洲望着她,忽然嘆了口气。 程令仪有问:「叶公子,你有什么看法?」 叶在洲摇了摇头,眼底似燃着一簇火焰,「你已经做得很周全了,程郎中,我早该想到,你不是一般的女子,自然也不会被这点小事吓住,从而乱了阵脚。」 程令仪被他这般盯着,略有些不好意思。 错开了目光道:「叶公子过誉了,我哪就有你说的这么厉害?我只是相信师父的医术,再者,那人的目的,也实在太直白了些。」 叶在洲含笑不语,更换了茶壶里茶叶,又取过炉子上的滚水,重新沏了一壶茶。 叶茵茵捧着茶杯,目光悄悄在两人脸上梭巡了几个来回。 遭了遭了,看自家哥哥这副样子,明显是又陷进去了几分! 这这这……这可如何是好? 第186章 看我的笑话 她本是要劝着自家哥哥打消对程姐姐的心思,可每每却被他哄着,三番五次替他制造机会,如此说来,她也有罪…… 叶茵茵一脸悔恨交加,连手中的茶水都喝不出滋味了。 今日明明说好了,是来替程姐姐解决医馆的麻烦事,末了忙没帮上,看自家哥哥那样子……唉! 这话她也没人倾诉,更不能告诉程姐姐。 可事情埋在心里,又憋得她好生辛苦,只把茶当做酒,一杯接一杯地喝。 程令仪终于注意到她的不对劲,夺过她的茶杯,「茵茵,你怎么了,瞧着像是有什么心事?」 「我没事。」叶茵茵摇头,还要再喝。 程令仪却没把茶杯还给她,「纵然是茶水,你这般喝法也伤身子,有什么事你不妨说出来,我也能帮你一起想办法。」 叶茵茵撇嘴,「我真没事。」 程令仪定定瞧着她,「茵茵,我与你相识这么久,你没事的时候,可不是这副样子,究竟怎么了,难道是不方便与我说?」 叶茵茵还没张口,叶在洲便道:「程郎中,不必管她,这些日子我把生意上的事都丢给了她,让她着实忙碌了好些天,想是正在心里埋怨我呢。」 话说完,他又在程令仪看不到的角度,眼带威胁地盯了自家妹妹一眼。 叶茵茵瘪着嘴,不情不愿地点头道:「是呢,程姐姐,没有你做军师,爹爹和哥哥也都不管我,你都不知道我这些日子有多累……」 见她这副样子,程令仪有些心疼,「若是累,就把挑子甩出去,没道理他们做父兄的都闲着,却来压榨你这个花骨朵?」 「是呢是呢!女子如花,这些天我又是熬夜看帐,又是早出晚归,脸色都暗了,程姐姐,上次你教我用珍珠粉调的面膏,我用着效果极为不错,今日你我都得闲,不如再去我家做些?」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5页 「好呀,反正我也无事。」 叶茵茵顿时忘了自己刚才在苦恼些什么,高兴地点头,「嗯嗯,到时我叫香叶给咱们染蔻丹!」 瞧见两人说得起劲,叶在洲唇畔也噙了一丝笑意。 又喝了几盏茶,三人的肚子都快被茶水和点心填饱了,这才离开茶楼,一行人直接去了叶家。 程令仪到叶家后,先去拜见了叶淳夫妇。 叶淳的病已全好了,如今瞧着红光满面,说话也中气十足,再不似以往病恹恹的样子。 程令仪来时,他正与周氏在院子里玩投壶。 看见他们几个一起来了,叶淳便把周氏扶到一旁坐下,让他们三人陪着他玩一局。 叶在洲姿态闲适,手臂一抬一送,轻轻松松就投中了贯耳。 叶茵茵也不赖,十次中有八次都能中。 程令仪不擅长投壶这类游戏,本不欲上场,叶家几人却不肯放过她,先后相邀。 叶淳道:「春日里就该活泛活泛筋骨,投壶不难,就算不会,也可以试试嘛。」 周氏附和道:「是啊,令仪,若有不懂的,尽可让茵儿教你,玩两次就会了。」 叶在洲也一脸兴味地瞧着她,似乎她不上场,他就不会走似的。 叶茵茵更直接,将一把无镞之箭塞进她怀里。 程令仪再拒绝就显得有些扭捏了,便让叶茵茵给她讲规则,大致熟悉之后,就凝神准备投壶。 众人都兴致勃勃地瞧着她。 第一发,没中。 第二发,没中。 第三……第八发,没中。 程令仪有些沮丧,正想放弃,众人却都纷纷安慰鼓励她,她便又沉下心继续投。 可一直投了二十发,连一支箭矢都没投进去,甚至,连壶边都没挨到。 这时,不知从哪跑出来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她捡起程令仪脚边的箭矢,略一瞄了瞄,便嗖的一下丢出去,正中壶心。 程令仪脸黑了。 这下,众人也都笑不出来了。 叶淳夫妇也有些傻眼,没想到在外聪明睿智、有胆有识的程令仪,玩起投壶却连个五岁小孩都不如…… 还是周氏反应快,轻咳一声道:「呃,这是我的远方侄女,她爹娘近日来了永宁府,我便安排他们住在叶家。」 她招手唤过那小姑娘,「娇儿,厨房里有点心,让香兰姐姐带你去吃好不好?」 哄走了那小姑娘,叶淳这才笑了两声,宽慰道:「令仪啊,没事儿,投壶而已,初学之人都这般,慢慢就好了。」 「是啊,令仪,别放在心上,我们还有些事,就先不奉陪了,你们年轻人玩。」 周氏怕她觉得难为情,连忙拖着叶淳走了。 两人前脚刚走,叶茵茵就笑得前仰后合,笑声几乎要把这院子掀了。 程令仪赌气将箭矢一丢,坐在一旁的廊椅上,「笑吧,那珍珠膏我不给你做了,就让你当个黄脸婆,日后嫁不出去!」 「嫁不出去又怎样?大不了招婿,这可是你教我的!」叶茵茵眼泪都笑出来了。 叶在洲的脸色也颇为精彩,似笑似嘆,还夹杂着几分喜悦。 程令仪瞟了他一眼,「叶公子,看我的笑话,就让你这般高兴吗?」 叶在洲点头,「我只是没想到,聪明过人的程郎中,一手医术,一手经商,似乎就没有你做不来的事,可你这样的人,却偏偏学不会投壶这样小把戏?有此发现,我的确是高兴。」 叶茵茵毫不留情地嘲笑,「就是就是,程姐姐,原来这世上也有你搞不定的事?」 程令仪正色道:「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我自小也没人教我这些,怎能与你们比?」 叶茵茵眨了眨眼,「我那娇儿妹妹才五岁,她可是一击就中,我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谁,连续二十发连壶都摸不着一下……来来来,不如你叫我一声师父,我就手把手教你,准保让你下次在我爹娘面前找回面子。」 「反了你了?」 程令仪上前一把搂住她,暗中用手挠她痒痒肉。 叶茵茵最怕这招,连忙求饶,「我错了,程姐姐,我认错,放过我吧!」 笑笑闹闹了一阵,程令仪甚至都快忘记今日医馆里发生的那些事。 一直在叶家待到吃过晚饭,她才回了梅园,刚坐下没多久,石宁也回来了。 第187章 不是谁都像您一般光明正大 「辛苦你了,石宁,可有什么发现?」程令仪问。 石宁点头,「主子,我跟着那夫妇二人回到他们家,刚一回去,毛陈便把药罐里的旧药渣倒掉,又重新煎了一副药给那妇人喝了。」 程令仪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一回家直接就熬药,看来,毛陈心里很清楚他娘子的病是怎么回事,他们今日果然是有备而来。」 石宁把手上握着的手帕打开,「我趁他们没注意,悄悄取了一些旧药渣,主子,我在药铺里帮忙,也认识了一下药材,这好像就是葛根吧?」 程令仪仔细看了看药渣,唇边浮起一丝冷笑。 「这么大剂量的葛根,便是个正常人,也能喝出问题来,他们为了演这齣苦肉计,倒也是捨得下血本。」 石宁问:「主子,要不要我去将这两人收拾一顿?」 程令仪摇了摇头,「不急,我跟他们无冤无仇,那毛陈若是想讹人,今日大可以开口索要钱财,可他却一句都没提,只说要查封医馆,把我们抓进衙门,可见事情没这么简单。」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6页 「而且,我也很想知道,他手上的这些葛根是从哪来的,还有今日他回去熬的那副药,又是谁开的?」 她掏出手帕擦了擦手,淡淡说:「石宁,你继续盯着他们,尤其要注意,看看他们跟哪家医馆有接触。」 石宁点头,「明白。」 - 医馆关门,程令仪无事可做,便每日都要去城外走一遭,看看番薯苗的长势。 番薯地旁时时有衙役在此巡逻,着实有些惹眼。 不少路过之人心里都好奇,这有官兵亲自看守的地,也不知里面种的是什么宝贝疙瘩? 可想归想,却没人敢靠近,毕竟上次打那块地主意的人,结结实实挨了二十大板后,到现在都还没能下床。 程令仪对这个效果很满意,心里也愈发期待红薯培植出来。 毕竟,凭着周府尊如此重视的态度,如果真将番薯种植出来,那她或许不仅仅是获利这么简单。 令人高兴的是,番薯长势喜人,藤蔓长得又长又结实,再过段日子,想必就能栽种了。 程令仪检查完番薯苗,正要从地里上来,心里忽然传来一丝异样的感受。 这种感觉她不知如何形容,就是心里有些毛毛的,像是被人偷窥了一样,可四顾一圈,周围都是田野,根本没人看她。 她摇了摇头,从地里上来后,便打道回了梅园。 石宁跟踪毛陈夫妇两日,又有了新的发现。 「主子,今日毛陈出门了一趟,我跟着他进了一家名叫百草堂的医馆,他进去并没看诊或抓药,而是从侧门入了后院,我翻墙进去,正好听见他与百草堂掌柜谈话,事情果然是受人指使,毛陈想要钱,可百草堂掌柜却以事情没成为由拒绝了,两人还吵了一架,毛陈闹着说要去衙门揭发他,那百草堂掌柜似被他烦着了,拿出五两银子打发他,毛陈不愿,最后是被伙计打了一顿赶出来的。」 程令仪微微笑了笑,「百草堂么……」 她虽然没有去过百草堂,但对这个名字却不陌生。 百草堂做为一家医馆,在城中的名声实在算不得多好,众人都传,他们是以卖耗子药发家才改行做的医馆,背地里也时常卖一些见不得人的药,甚至还被官府查问过几次,但却依旧没什么事。 听人说,是因为百草堂在『上面』有人,所以只要不闹出太大的动静,都会被保下。 只是,程令仪没有想到,百草堂竟然会盯上自己? 「主子,我打听过了,这百草堂的东家其实是个女人,她也懂医,百草堂在城中名声不好,但生意却是不差,一方面固然是他们不择手段,暗地里卖见不得人的药,另一方面,则是这位女东家在百草堂开了一门暗诊,专治妇人之疾,听闻在没有妙手堂之前,城中妇人大多是找她看病。」 程令仪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最近妙手堂在城中名声大噪,来了不少女病患,敢情是抢了他们的生意?」 石宁摇头,「医术不是旁的东西,若他们真有本事,旁人又怎会弃之?」 「也对,不过我有些好奇,百草堂的这位东家既然开了医馆,为何却要偷偷摸摸地给人瞧病?」 程令仪以自身情况来看,她和师父身为女医,开医馆后却没有遭受过什么非议,旁人对女郎中的包容度似乎挺高的,并没有她想像中那般艰难,所以,她有些想不明白百草堂东家的用意。 石宁脸上露出一抹不屑,「我已摸清楚了,百草堂的东家之所以只敢在后院开暗诊,是因为他们与那些烟花柳巷之地有勾结,销去了不少脏药,以此获利,而那些贱籍女子也需得有个信得过的郎中看病,就都来找她,一来二去的,这才给她抬出了几分名声。」 「若是她也像您一样开堂坐诊,旁的不说,只怕那些妖妖娆娆的女子一出现,别人恐怕就不会再登门了,客流立即减半,她捨得吗?」 程令仪皱了皱眉,「话虽如此,可即便是风尘女子,身体不适找人看病,也再正常不过,这几日妙手堂不也来过好些吗,她们来,并不影响旁人什么,不过是郎中与病患的关系,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石宁摇摇头,「主子,您刀法精妙,治外伤的法子,在城中无人能出其右,还被人称作神医,柳夫人医术高明,来的病患大多都是被她治好的人,口口相传引荐来的,百草堂有什么,如何能跟你们比?」 「主子,不是谁都像您一般光明正大,您可知,她开暗诊收的诊费,是寻常医馆的两到三倍?只因是暗诊,又传得邪乎,叫人摸不着真假,旁人才愿意掏这个钱,若是都摆到明面上来,只怕那百草堂立即就要被人痛批关门了。」 程令仪点了点头,「这些事我倒也管不着,只是咱们被人算计了,如今又知道了对手是谁,就万万没有放过的道理!」 石宁眼中忽然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意。 这个表情在她脸上出现,实属让人惊讶,程令仪不由好奇地看着她。 石宁敛了笑意,「主子,还有一件事……」 第188章 别怪我也翻脸无情 程令仪笑看着她,「先别急着说,让我猜猜,你方才露出这副神情,那就一定是好事,对吗?」 石宁点头道:「主子,那毛陈只要到五两银子,又被人打了一顿轰走,一路上都抱怨不休,我跟在他后面,趁着人少的路段,拿麻袋罩了他的头,又将他揍了一顿,然后……属下把他刚到手的五两银子抢走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7页 石宁掏出银子要递给她,却被程令仪推回去。 「不必给我了,五两银子也不多,你拿去买绢花。」 石宁脸色微红,「主子,属下不戴绢花。」 程令仪却像是没听见这句话一般,忽然以拳击掌,语气赞许地道:「妙啊,太妙了!」 「如此一来,那毛陈便会以为是百草堂的人出尔反尔,不止又揍了他一顿,还将给出手的钱也抢回去,只怕他心里更恼了,咱们不妨再添一把火,让他们自己狗咬狗,倒省得我出手了。」 - 翌日清晨,府城某处破败的民宅。 毛陈起床后照常去给妻子熬药,可仅剩的那包药却被老鼠咬破了,药材洒了一地,眼见着是不能再用了。 这药是百草堂给的,百草堂……一想起昨天的事,他心里就火大。 将手里的半包药材一摔,就愤愤出门了。 百草堂。 毛陈一进来,便冷着脸说:「再给我拿几贴药。」 伙计见到是他,没说什么,默默把他要的药材装好拿给他。 毛陈拿了药就准备走,却被伙计拦下,「站住,毛大哥,你还没给钱呢!」 「这药你们还收钱?」 「怎么不收?向来去医馆抓药都是要给钱的,毛大哥难不成还以为自己是个特例?」 毛陈心里一直压着火气,此刻被人拦住,便有些忍不住了。 「那钱不都被你们拿回去了吗?我都没说什么,你们还好意思问我要钱!」 伙计显然不吃他这套,不冷不热道:「毛大哥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该给的钱我们百草堂早给你了,你与百草堂已经两清,现在要买药,自然得付钱,这一副药也不贵,才一两银子,毛大哥不会要赖帐吧?」 毛陈兜里此刻一文都没有,眼下被人这般刁难,不由铁青着脸,「你……你们欺人太甚!」 伙计见他这副样子,连假笑都懒得给了,催促道:「还有别的客人等着呢,快些付钱!」 毛陈见旁人都对自己指指点点,脸上不由臊得慌。 可想到他现在的处境都是百草堂造成的,都是他们把自己逼成这样,心里顿时恨得牙痒痒。 「过河拆桥是吗?好一个百草堂!」 毛陈脸色阴沉,也不惧怕众人的目光了,大声冷笑着道:「我娘子带着病吃葛根,生生遭了那么大的罪,这都是你们造成的!」 「事情没办成,我知道我有责任,可答应给的钱,你们竟然还能明抢回去?这便罢了,你们是堂堂大医馆,我斗不过你们,所以忍了,可你们将我娘子害成这样,到头来,却连一副药都不肯给?」 「好,既然你们先不仁不义,那就别怪我也翻脸无情了!」 毛陈一副豁出去的样子,当着大家的面,就准备把百草堂的勾当抖露出来。 掌柜却不知从哪出现,呵斥道:「你们都是死人吗,由着他在这里闹?还不快把他给我撵出去!」 毛陈又被人噼头盖脸地打了一顿,丢出百草堂。 他带着满身的伤走在街上,一想到家里的娘子还在病榻上承受痛苦,而他却连一副药都带不回去,心里的恨意几乎要将他吞没。 忽然,他停住脚,身子转了一个弯,朝着衙门的方向走去。 - 石宁来回话时,程令仪正在花园里锄地。 前两日在叶家,她瞧见叶家花园里的绣球长得繁茂,便问叶茵茵讨要了两株,准备种在她房间的窗外,待到夏天,坐在榻上就能赏花。 一开始是春草和谷蓝在外面忙活,她来了兴致,就也过来跟着一起动手。 见到石宁过来,她才把花锄交给别人,又洗了手进屋。 「什么情况了?」 石宁抱拳说:「那毛陈去衙门里告状了,如今双方都在公堂上对质。」 程令仪点了点头,「这下就不用咱们出手了,只是不知,传闻说百草堂的东家在衙门中有靠山,不知她这回还会不会安然无恙?」 「定然不会,今日的主审官是府尊大人。」 程令仪笑了,「行吧,看来我也没几日可闲了,师父明明说的一两日就回,如今都三日了,想是应该也忙完了,等她一回来,妙手堂就又要准备开张了。」 下午时分,衙门就有消息传来。 来人正是杨志,他笑得一脸亲切,「傅夫人久等了,此次登门,我为您带来了两个好消息,一是,妙手堂的药方经城中多位郎中验证,并无任何不妥之处,二是,您还不知道吧,这毛陈是受百草堂指使的,目的是要搞垮妙手堂,只是双方好像是条件没谈拢,起了龃龉,毛陈一怒之下把百草堂告上了公堂,如今已经真相大白,两方都受到了惩治。」 「傅夫人,府尊还托我来跟您说一声,说您委屈了,让您不必理会那些宵小,他会以此事杀鸡儆猴,震慑那些有歪心思的人!」 程令仪有几分意外,「府尊大人真这么说?」 杨衙役点头,「是啊,府尊大人对您很是赏识呢,我曾暗中听到他与主簿谈话,说是因为您的缘故,带动了永宁府女子出门经商做事的风气,这两个月连税收都有增长!」 程令仪笑着摇了摇头,「府尊大人抬举了,这都是府尊勤政爱民,治下有方,才让永宁府也能越来越好。」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8页 杨衙役拱手道:「您啊,就别谦虚了,傅夫人,话我已带到,还有别的公务在身,便不打搅了,稍后我会叫人把封条撤去,在此恭祝您此番开张顺利!」 第189章 我都会支持你的 事情妥善解决,程令仪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原想着,自家师父应该马上就能回来,可夜里突然下起了雨。 第二天早上,跟柳华和江氏去了山上的一个小厮回来报信,说雨天没法挖药材,她们可能还要再晚两天才回来。 程令仪听说了,忙又多找了几个人手随他过去帮忙,顺便也把医馆的事告知柳华和江氏,免得她们担心。 「娘和柳姨母还不回来啊?」 傅珊有些担忧,自家娘还从没有离开她们这么久过呢。 程令仪笑了笑,「放心吧,这回跟去的下人不少,不会出什么事的,师父的药田很大,药材也不好打理,兴许是要费一些时间。」 「那好吧。」 程令仪仔细看了她两眼,见她眼底青黑,面上颇有几分憔悴,不由关切地问道:「珊珊,你这两日是没睡好吗,怎么脸色这样难看?」 纵然傅珊在外已经是一个精明能干的掌柜,但在家人面前,还是十分容易脸红。 她垂下眼,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娘不在,瑶瑶这两日是跟着我一起睡的,晚上总要我给她讲故事哄睡……」 程令仪有些好笑,「这小妮子如今这么缠人吗,我记得以前她跟我睡时,也没有让人一直给她讲故事呀?」 傅珊脸颊微红,「那倒也不全是瑶瑶的原因……」 「自从做了东家,我便时常要看一些帐本和契书什么的,但我的根底实在薄弱,甚至有好些字都没认全,白天忙,我只能抽空才能念书,所以大多时候都是晚上温习书本,这两日瑶瑶在,纵然给她讲故事费了一些时间,但我不愿耽搁进度,所以每每要等完成了当日的任务才会睡,这才有些晚了。」 程令仪怜惜道:「你肯用功是好事,但也要爱惜自己的身体,这样吧,你让瑶瑶今晚跟我睡,你白日那么忙,晚上可不能再熬了。」 傅珊甜甜笑了笑,「谢谢大嫂嫂!」 程令仪也笑了,「这有什么好谢的,跟我还见外?对了,听闻你最近正在筹备开新铺子,准备做什么行当,是食肆、糕饼店、还是卖些杂具?」 傅珊脸上闪过一丝迟疑,缓缓道:「大嫂嫂,我……我想开一间酒楼。」 程令仪微愣,随即点了点头,「开酒楼倒也不错,只是开酒楼需要筹备的东西很多,不止得有地方,人手和后勤样样都需备齐,尤其是厨子,需得有拿出手的特色菜,才能留住客人,这些你都想好了吗?」 傅珊笑着点了下头,「我也是琢磨了许久,才想开酒楼的。」 「大嫂嫂,我东街那家食肆里有两个江南来的厨子,他们初来永宁府,本是想先随意找份活计餬口,等熟悉了城中的形势,再慢慢图谋更好的差事,那时食肆初开,正好在招人手,他们就到了我手底下做事,原本干一两个月就要走的,可念着我待他们仁厚,便有些不舍离开。」 「他们的手艺我尝过,确实不错,比城中别的江南菜式做的都好,想着他们两个在我这里做事是屈才了,我便给两人都涨了工钱,让他们在食肆里做一些江南菜餚,许是人们觉得新鲜,这两个月食肆的效益比从前还要好几分,我就想着,是不是也可以把买卖做的大些,干脆开一间酒楼出来?」 两人坐在榻上,程令仪从盘子里取了一颗核桃在手中把玩。 「江南菜式,这在府城倒的确不多见,若这两人真如你所说,是个有本事的,那么厨子的事便算是解决了,可地头呢,你有没有去看过?」 傅珊点头,「看过了,城北有间二层的酒楼如今正在转让,我去瞧了,那酒楼地段极好,拐过去几百步就是主街,来往的人流也多,那里原本就是做酒楼的,里面的东西也都齐备,我觉得挺合适的,正想叫大嫂嫂你去帮我把把关呢,但是这几天医馆出了事,我便没开这个口……」 程令仪笑着说:「看来你心里已有主意了,那成,正好师父她们也没回来,眼下我们就去看看如何?」 傅珊顿时欢喜起来,高兴地道:「好呀!」 两人去了城北那间酒楼。 酒楼明明已经没做生意了,可却依旧门庭大开,有颇多的人在其间进进出出。 程令仪撑着伞,微愣,「这……?」 傅珊笑着解释说:「这家酒楼地段好,之前的经营也不错,听闻是东家两个儿子争家产,没办法才要把酒楼卖掉的,所以,转让的消息一放出来,大家都争相来看。」 「这般抢手?」 程令仪抓着她的手就往进走,「那咱们可得快些,免得被别人抢先了!」 这酒楼是两层的,里里外外的装潢都十分大气,地方也宽敞,在城中算得上是一家二流的上等酒楼。 看完之后,程令仪觉得很满意,「是不错,珊珊,你既然已经想好了,不如今日就定下来?我看这酒楼十分抢手,错过就可惜了。」 听她这般认可,傅珊心里很高兴,但面上却涌出一抹难色。 「这……我……」 程令仪问:「怎么了,有什么顾虑就说呀?」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9页 傅珊咬了咬牙,有些窘迫道:「大嫂嫂,这间酒楼要一千五百两银子,我……我一时没这么多钱……」 程令仪无奈摇头,「我当是什么事呢,这不是还有我吗?只要你想好了,决定要做,我都会支持你的,走吧走吧,我带了钱,咱们先去把铺子定下来。」 傅珊抿嘴傻笑起来。 程令仪好笑地推了推她,「快些走,去找掌柜,晚了你这间心心念念的酒楼就是别人的了。」 「嗯!」傅珊重重点头。 这间酒楼来看的人多,但因着价格贵,东家又不肯让价,实际还没有人下定,程令仪和傅珊一去,便就付了头金,把铺子定下了。 回梅园时,傅珊捧着契书,一路上都在傻笑。 程令仪无奈摇了摇头,「你啊,缺钱为何不与我说?若今日我没问起,这间酒楼被别人订去了,你的计划岂不就泡汤了?」 第190章 连神医的话你也质疑? 傅珊咧嘴笑了笑,「大嫂嫂,我做下这个决定之后,原就是想找你借些钱的,可医馆出了那样的事,我帮不上忙就算了,又怎好再给你添烦恼?」 「这算什么烦恼?我是拿你当亲妹子看的,有什么事,直接告诉我就是了。」 傅珊忽然靠过来,将头搁在程令仪肩上,「嗯,我知道了,谢谢大嫂嫂!」 傅瑶天真,傅珊含蓄,自己平日里跟瑶瑶倒是十分亲密,跟珊珊却鲜少有这般亲昵的举动。 程令仪嘴角衔笑,也将头轻轻和她靠在一起。 傅珊语气里是抑制不住的激动,「大嫂嫂,真没想到,如今我也要开酒楼了?」 程令仪笑着说:「你要相信自己,以后还会越来越好的。」 「嗯!大嫂嫂,改日我叫厨子做江南菜给你吃,到时你可要帮着我选拟菜单哦……」 「没问题。」 「江南菜餚鲜咸清润,跟咱们永宁府的菜式大不相同,不过也别有一番风味呢!」 「我也有许久没吃过地道的南方菜了,说得我都有些馋了。」 …… - 柳华没有回来,光靠程令仪一人,医馆也无法开张。 她便先去妙手堂,带人将库存里的药材盘了一遍,把缺少的都统计出来,好一次去补齐,省得下次再麻烦了。 去药行採购的活儿向来是石安干,她和石宁忙完后,便闲下来坐在内堂喝茶。 今日雨还没停,街上人不多,妙手堂的门虚掩着,倒也没有人上门。 程令仪喝着茶,听着雨打屋檐的声音,正觉惬意,石宁忽然说:「有人进来了。」 石安刚走没一会儿,不可能是他。 程令仪道:「许是上门来求医的,我去看看吧,若只是外伤,我便应付得过来。」 起身来到外面,只见来的还不是一个人,而是足足一家三口。 见到是他们,程令仪的好心情顿时没了,不冷不热地招唿道:「你们怎么来了?」 黄氏瞥她一眼,「郎中,瞧你这话说的,这是医馆,我们上门瞧病,有何不能来?」 她一边收了雨具,一边和程兴一起扶着儿子在椅子上坐下,又抱怨道:「你们这医馆也忒奇怪了,前几日门上竟然还贴了封条,莫不是做了什么不法的事情?害得我都找不到你人。」 程令仪问:「你找我做什么?」 黄氏似乎很不满她会这样问,指了指石宁,皱眉道:「我家旺儿好容易缓过来一些,可每次换药,你都是差使这个丫头来,她除了会换药,其余的便一问三不知,我让她帮忙传话请你来再给旺儿看看,可你也不来,我们只好找上门来了。」 她语气极其不满,「你这郎中,别仗着自己医术好,就拿腔作势,一点仁心也没有!满大街去问问,哪有病患每每想看诊却请不来郎中的?若不是我家旺儿的确是你治好的,我早请别人了!」 程令仪淡淡道:「我不去看你儿子,你应该高兴才对,我若去了,只怕你才要忧心。」 黄氏怒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不去,说明你儿子的病已经不打紧,我去了,那恐怕就难说。」 「你!」 黄氏还想与她争论,却被程兴拦下,「少说两句,咱们来是给旺儿瞧病的。」 黄氏这才作罢,心里却有些讶异,为何她每次见了这女郎中,心里总像是有股火气似的? 程兴道:「郎中,过去大半个月,我家旺儿的确好转不少,但我们最迟下月初就要回京城,劳你再帮他看看,可还有没有什么不妥?」 程令仪打量了程宗旺几眼,站着没动。 「我说过,若能好转,便是逃过一劫,眼下看他都能下床了,面色也红润,想是这些日子养得不错,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其实瘤子这个事,不做检查根本不好说,若无事也就罢了,若有事,她也分辨不出来。 毕竟柳华不在,凭她还没法靠把脉诊病。 程兴面色有些迟疑,「这……郎中,你不再把脉瞧瞧吗?」 程令仪懒得再与他废话,面色一冷,「怎么,连神医的话你也质疑?既如此,不若你们另请高明去吧。」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程兴忙赔罪。 纵然他先前也不看好程令仪,可的确是她治好了自家儿子,眼下便只得客客气气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0页 「既然这样,那我们便回去了。」 程兴拱了拱手,又和黄氏一起将儿子搀了起来。 他们说话时,程宗旺一直静静盯着程令仪,待到此刻要走,他忽然没来由地叫了一声,「姐?」 程兴和黄氏有些不解地看着他,「旺儿,你在说什么胡话?她是郎中!」 自家儿子这是怎么了,每每都把这女郎中认错,一会儿认成那位贵人,一会儿又认成那死丫头? 这女郎中眉目间,确实与那位有几分相像,甚至连身上的气势都有些相近,但即便她长得像那位主母,也决计不会是自家那个又丑又肥、又没见识,令人憎恶的死丫头! 程令仪一脸疑惑,「咦,他在叫谁?」 黄氏见她眼中满是茫然,心里更定了几分,跟自家男人对视一眼,笑了笑说:「嗐,没谁,我有一个闺女,已经嫁人了,旺儿兴许是还没睡醒,又将你认错了。」 程令仪淡笑了笑,「倒是没听你们说起过,你这女儿嫁到哪儿了,也在京城吗?」 「没有,就在这永宁府的乡下,说起来我们原本就打算要去看她的,旺儿病了,便一直没抽出空,到时回京城,我们把她也一起接上过去享福!」 黄氏嘴角带着一抹笑意,只是这笑意中,有几分说不出的古怪。 不过程令仪也没注意到这些,还在为黄氏的说辞感到意外,接她去京城享福,什么意思? 前段时间两人还在用最恶毒的话咒骂她,甚至巴不得她守寡,眼下竟然又转变态度了? 可他们若真要找上自己,那她岂不就躲不开这一家人了? 程令仪定了定神,笑着问:「咦,你适才不是说你这女儿已经嫁人了吗,接上她走了,那她夫家怎么办?」 第191章 接去京城享福 黄氏面上露出几分鄙夷,「夫家?我那病秧子女婿,现在还不知是死是活,与其待在乡下受苦受累,不如舍了他跟我去京城,我这女儿,从小被我们惯得好吃懒做,她自然知道该怎么选。」 程令仪一副唠家常的样子,不疾不徐问:「程婶婶,听你的意思,你似乎并不喜欢这位女婿,那我倒有些好奇了,既然看不上人家,为何又要把闺女嫁过去呢?」 这也是她一直想不通的地方。 他们把自己卖到傅家,接着便集体失踪了,程令仪一直以为,是他们想甩掉原身这个累赘,所以根本不顾及她的死活。 再次重逢之后,她也亲耳证实了,他们的确打心眼儿里厌恶原身。 既然如此,现在又何必说,要将她接走这种话呢? 程兴暗中拽了拽媳妇的袖子,接话道:「郎中,你不晓得,当时我们家的情形并不好,举家去京城,也是冒着风险的,这才把闺女託付到了别人家,媒人都跟我们说了,那家人厚道,是不会亏待我家闺女的,只不过,女婿的身子有些不大好……」 黄氏反应过来,也点头说:「是啊,我们也是没办法,如今日子好过了,我们一家在京城也算是站住了脚,这才想把闺女接去享福。」 程令仪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原来是这样,那你们也真是为子女考虑的好父母,不过,嫁了人总归是不一样了,若你闺女不情愿舍下夫家跟你们走呢?」 「这……」 黄氏倒是没想过这种可能。 自家那个死丫头她再清楚不过,最是贪吃懒做,眼皮子又浅,只消跟她一说京城的繁华,再给一些银钱诱惑,她还不就乖乖跟他们走了? 程令仪没等她说话,又问:「亦或者,你闺女的夫家不愿放人呢?」 黄氏脸上露出思索的神情,她还真把女婿那一家人算漏了。 想了想说:「他愿意自然是最好,只要他肯,也可跟着我们一起去京城享福,若不愿意,大不了就和离,休妻也行,他总不能拦着不让我们接闺女去过好日子吧?左右京城好人家多的是,大不了再给闺女重新挑一门亲事就行了。」 反正这次,不管那死丫头愿不愿意,都得跟他们去京城一趟。 如若病秧子女婿那一家子太难缠,哪怕是拐,他们也要将人拐走! 听闻这番话,程令仪心里的惊讶不浅,但面上却没显露出来,点了点头,「既是去享福,恐怕你那女婿也不会拒绝。」 黄氏得意一笑,「这是自然!」 她有些纳罕地瞟了一眼程令仪,这个女郎中,真是让人不明白,方才刚进门时,她对他们态度冷淡,连把个脉都不愿意,眼下倒是又和颜悦色地跟她唠起家常了? 简直莫名其妙! 几人说着就要走,程宗旺忽地又喊起来,「你,你真的不是我姐?」 程令仪朱唇微启,似乎对他的反应觉得有些好笑,一脸不解地瞧着他。 「你在说什么?」 黄氏皱眉道:「旺儿,你别是这些日子睡煳涂了,连你姐的样子都记不得?你再好好回忆回忆,你姐是什么样子,跟这女郎中差得远了,你可别乱叫,没得惹人笑话!」 程宗旺仔细又看了看程令仪,也觉得不可能是同一个人,那为何他会有种熟悉感呢? 程兴催促道:「快些走吧,我看儿子是累了,得赶紧回家歇着!」 三人从医馆告辞。 路上,程兴有些不满地道:「他娘,你跟一个郎中说那么多干嘛?咱们的事,还是不要声张的好!」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1页 黄氏瞪他一眼,「你不也说得挺起劲吗,现在倒赖我?我看要怪就怪那女郎中,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性情真是乖张,你说不理她吧,她又笑着跟你说话,这才多唠了几句。」 程兴道:「罢了,反正也是不认识的人,人家年纪轻轻就做了神医,性情自然狂傲,你没见她先前瞪我那一眼?啧……若不是我顾忌着她救了咱们旺儿,定是要抽她!」 黄氏嗤笑出身,「你抽人家?可别把牛皮吹破了!人家有本事开这么大一家医馆,难道还会怕你?这里又不是京城,咱们可没靠山。」 - 人走后,程令仪便一直独坐在窗前。 她实在拿不准程兴夫妇的意思,他们心里明明就是厌憎她的,跟她闲聊时却又极力掩饰,如今还说要带她去京城,甚至不惜让她被休。 为什么? 在这个时代,女子被休的下场很悽惨,不然她一开始也不会选择继续留在傅家,他们却对此丝毫不在乎,还说什么要再给她找一门亲事,在他们眼里,原身又肥又丑,若是再顶着一个被休的名声,这样的人,又如何能找到一门好亲事? 而且,她也根本不相信,他们要接她去京城真的是去享福。 可她却想不明白,他们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程令仪下意识不想让他们找上自己,不想再面对这一家人。 看来,她得做点什么了。 - 翌日,天放晴了。 程令仪吃完早饭便吩咐下去,她要回牛湾村一趟。 车夫立即去套车,春草又贴心地准备了备用的衣裳披风,还有吃食茶水等,一併放在车里。 傅珊刚盘下酒楼,正是要忙的时候,便没跟去,所以程令仪只带了傅瑶。 遥想去年这个时候,她才刚穿过来不久,为了生计,常常在村里和城里两头跑,贩卖些鱼鳖。 她心情好时,会花两文钱坐个牛车,又或是她想锻鍊锻鍊,就会走上大半个时辰回去。 而现在她出门,马车和车夫已是标配,石家兄妹也是最常跟着的。 若不是她嫌招摇,春草和谷蓝也定是要随行。 现下想来,当真是今时不同往日。 一路到了村口,程令仪下车步行,她牵着傅瑶,直奔高村长家而去。 开门的人是高村长媳妇,她见到程令仪,心里不小的吃惊了一把,愣了好一会儿,才忙记起请人进屋。 第192章 但我不希望被他们找到 「哎呀,稀客啊,程娘子,你今儿怎么有空来了?快进屋坐!」 一面招唿她,一面又忙让自己儿媳去烧茶。 程令仪从石宁手上接过一包礼品递过去,「这几日闲,我便想着回来看看,正巧来探望一下您和高村长。」 高村长媳妇一脸热情地责备,「你这孩子,来就来,带这么多东西做什么?真是见外,快坐快坐,到婶儿这就当到自己家一样!」 程令仪坐下,探头望了望,问:「婶儿,高村长在吗?」 高村长媳妇摇了摇头,「嗐,程娘子,你敲门那会儿,你叔前脚才刚出门,倒是有些不赶巧了,你找他是有什么事吗?」 程令仪笑了笑,「也没什么,只是有一些小问题想和他商量一下。」 高村长媳妇从屋里端了瓜子点心过来,「既然这样,那你就在家里等一等,你叔他要不了多久也就回来了。」 程令仪点头,「也好。」 可坐等右等,都快中午了,高村长却还是没有回来。 高村长媳妇怕她心急,便说:「程娘子,你难得回来一趟,你们傅家老宅也不剩什么了,晌午就留在这儿吃饭,你叔晌午肯定回来。」 热情难却,程令仪笑着点头,「婶儿,那我就叨扰了。」 「嗐,吃顿家常饭,这算什么叨扰?你们等着,今儿婶儿就叫你尝尝我的拿手菜!」 高村长媳妇去忙活了。 程令仪坐着也无事,想到车里还带了鱼竿,便跟她打了声招唿,往河边去了。 下了几日雨,河里水位涨了些,程令仪许久没摸过鱼竿,倒也不生疏,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钓上来一条大青鱼。 看得傅瑶直鼓掌。 石安和石宁却更是直接,两人各拿着一根削尖的木叉,只见那水面浑浊,压根看不见鱼,两人却每每一插一个准。 半个时辰不到,众人就收穫颇丰,不止有一筐子鱼,程令仪还钓上来了一只甲鱼。 她笑着说:「这些鱼,活的咱们带两条回去给珊珊烧汤,剩下的就都给乡亲们分了,至于这只甲鱼……就送去给叶公子和茵茵。」 想到叶在洲以前补身体,是从她这里买的甲鱼,她便觉得有些好笑。 再去高家,高村长已经回来了,高村长媳妇手脚麻利,饭菜也都上桌了,招唿众人落座。 吃饭时,程令仪没提,高村长便也没问,只和她唠些家常话。 饭后,高村长才把人都支使走,只留下程令仪。 「程娘子,有什么事你就说吧,只要是我能办到的,一定尽力给你办!」 程令仪笑了笑,「高叔,我确实有一件事要麻烦你,是这样的……我娘家人或许要来找我了,但我不希望被他们找到。」 高村长愣了好一会儿,才问:「程娘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呀?」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2页 他怎么有些听不明白? 「这件事我没法跟您细说,但他们找到我,就会带我走,甚至还会让我跟相公和离,我不情愿,所以不想被他们找到,如今傅家老宅已经被烧毁,他们不知我的踪迹,定然会在村里问起,到时还请高叔能帮我遮掩一二……」 高村长听得张目结舌,「这……你娘家的人,怎生如此不讲理,好好的为什么要带你走?」 见程令仪神情凝重,他也知道这件事恐怕别有隐情,也不是他好打听的。 沉吟片刻才说:「程娘子,我是亲眼看着你如何将傅家扶持起来的,知道你定然不会离开,你既然开口了,这个忙我一定会帮,只是,到时你娘家人问起,我该怎么说呢?」 程令仪道:「到时您就说,傅家被烧毁,什么都不剩,我们大房举家去别的地方投奔亲戚了,至于亲戚在哪、是谁,您自然也是不知道的……」 高村长点了点头,「明白了,放心吧,我会给大伙儿也交代清楚的。」 程令仪站起身,屈膝行了一礼,「多谢高叔肯帮我这个忙!做出这个决定,我也十分无奈,我如今是傅家妇,又哪能说跟他们走,就跟他们走?」 高村长忙虚扶了一把,嘆了口气,「谢什么,程娘子,你的为人,我们都很清楚,我明白你定是有自己的难处,才会这般的,我们都是站在你这边的,只是……村里别家还好说,你们那二房……」 程令仪略略一笑,「高叔不必担心,我会亲自去二房走一趟。」 高村长点了点头,「这样的话,那倒是应该能遮掩过去了。」 程令仪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递来,「高叔,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还请你别嫌弃。」 高村长连忙摆手,「程娘子,使不得!我家两个儿子如今都在你的作坊里做事,拿着不低的工钱,我心里已十分感激,眼下只不过帮你一个小忙,哪能再收你的钱?」 「一码归一码,我知道高叔是拿我当自家晚辈,帮我是情分,但要想堵住这全村人的嘴,没点好处怎么行?就当是感谢高叔帮我打点了。」程令仪将银子放在桌上,笑盈盈地道。 高村长见状,只好答应将银子收了。 从高家离开后,程令仪让石宁带着傅瑶去村子里玩了,自己则带着石安去了二房。 傅二婶在门口的菜地里浇菜,看见她时,起初还不敢相认,待看清了她脸上那抹熟悉的笑意,心里顿时蹭蹭往外冒着火气,正忍不住要破口大骂时,程令仪却抢先一步说话了。 「二婶,好久不见,我晓得你想骂我,甚至想动手,但我劝你先掂量掂量,做这些事的后果。」 傅二婶铁青着脸,嘴里的脏话终究是没有骂出来。 她恨恨瞪着程令仪,「好啊,能耐了啊,攀上城里的达官显贵,害得我家磊儿去了那么远的地方,你怎么还有脸登我家的门?」 程令仪袖着手,看了看傅二婶身上的补丁衣裳,笑了笑说:「我来,自然是知道二婶生活不易,给你送银子来了。」 傅二婶冷哼一声,丝毫不信。 「你会有这么好心?」 第193章 可别说漏嘴了 程令仪笑容可掬,「比起我会不会这么好心,不如二婶还是先问问自己,到底缺不缺钱?」 傅二婶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裳,以往傅磊在时,二房的日子在村里还算好过,吃穿皆是不愁,她也从来不穿补丁衣裳。 可现在磊儿被流放走了,没有了朝廷给廪生的补贴不说,家里还要时不时凑出钱寄去接济他,现如今,家中人人吃糠咽菜,日子大不如前。 要说缺钱,定然是缺的,可…… 眼前这个人,就是害了磊儿的罪魁祸首,她就是自家的克星,怎会有好心来送银子? 傅二婶心里又来了火气,站在菜地里骂道:「我们一家骨肉分离,磊儿丢了功名,失了前途,这还不都是你害的?哼,你想看二房的笑话就直说,没必要做出一副黄鼠狼给鸡拜年的假样子!」 程令仪略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数月不见,二婶的脾气倒是有所收敛呀?」 放在以前,只怕她立时就要扑过来了。 傅二婶瞪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程令仪笑了笑,「不过,二婶这话可说岔了,设局害我的事,是傅磊做出来的,罪责是府尊订的,他自己也认了,二婶若对此有什么不满,大可去击鼓鸣冤,对着我这位苦主抱怨什么?」 「再说了,我宽宏大量,已经不计较你儿子害我的事,如今好心来接济亲戚,却吃了二婶这样一顿排头,既如此,那我便走了。」 说完便施施然转身,信步往外走去。 见她真的就这般走了,傅二婶心里一急,连忙叫住她,「……等等,你真的要接济我们?」 程令仪定住脚,回头一笑,「当然是真的。」 傅二婶狐疑地盯着她,「你不是想耍什么阴招,再害我们一次吧?」 程令仪慢悠悠摇了摇头,「放心好了,我是来跟你们做交易的,我给银子,而你们只需帮我办一件小事。」 「什么事?」 「过段时日,若是有程家的人来找你们打听我的去向,你们一律说不知道就行了,怎么样,二婶,这笔交易是不是很划算?」 程令仪拿出一锭银子在手上抛了抛。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3页 傅二婶目光黏在那锭银子上,她可许久没见过这么大的元宝了…… 不过她也没有立即答应,「什么程家的人,你娘家人?你娘家人找你,你为什么要瞒着,难不成,你跟娘家闹掰了?」 程令仪面色微冷,「这些事,就不是二婶该打听的了,你就说,这银子你要不要吧?」 傅二婶紧盯着她手里的银子,却没接话。 程令仪轻笑一声,「二婶,这次的事办得好,以后我说不定还会再接济你们,甚至,若我心情好了,找人关照一下你远在边疆的儿子也并非不可能的事,毕竟你也知道,我如今是有靠山了,什么事办不成?」 这话不论真假,诱惑力都很大,傅二婶听得眼中放光,连忙点头。 「成交!」 听她答应,程令仪便让石安把银子拿给她。 傅二婶拿到了银子,满眼都是笑容,高兴地把银子往怀里藏。 这下好了,有了银子,家里便有钱多买些粮食了,还能再给磊儿寄去一些…… 程令仪看着她,淡淡道:「二婶,我家相公如今已在京城,以他的才能,想必不日就能传来高中的好消息,到那时,他可就是正经的官身了,虽则两家已经断了亲,大房不必再管你们的死活,可一笔写不出两个傅字,该做的面子功夫,还是要做些的,就比如你今日拿到手的这些钱,若你们安安分分不生事,相公必不会看着你们饿死,可若是你们再起什么歪心思……呵呵。」 她没说后面的话,但警告的意味不言而喻。 傅二婶虽然恨她,但心里也明白,如今大房得势,程令仪手握不少资产,傅玖若再做了官,自家完全没有跟他们斗的资本。 眼下,他们既然愿意从手指头缝里漏些钱财给二房,那她受着就是,总好过没有。 忙不迭点头说:「明白,明白。」 程令仪理了理袖子,笑着说:「代我给奶奶问好,我就不进门叨扰了,二婶,记住,要想日后再拿到钱,可别说漏嘴了。」 下午,程令仪才回到梅园,部署好了村里的事,她心里总算安稳了一些。 她不想再跟程家人有什么关联,更不想莫名其妙地被带去京城,接她去享福这种鬼话,哄得了原身,哄不了她! - 柳华和江氏还是没回来,程令仪无事可做,便带着她钓的那只甲鱼,去找了叶茵茵。 叶茵茵看到甲鱼,简直乐不可支,拉着她就去了竹园。 「哥哥,哥哥,瞧瞧这是什么?甲鱼!」 叶在洲瞪她,「甲鱼有什么稀奇的?」 叶茵茵笑嘻嘻道:「你还不知道吧?常发之前都是从程姐姐手上买甲鱼给你补身子!」 叶在洲微惊,「还有这种事?」 常发笑呵呵地说:「公子,的确有这么一桩渊源,后来程夫人还教了小人捉甲鱼的法子。」 叶在洲后知后觉,有些埋怨,「你怎么不告诉我?」 「呃这,公子,当时您身子虚弱,我也是怕您心烦,才没把这些琐事告知您……」 叶茵茵嘆道:「当日我跟程姐姐结缘,就是因为她在集市里卖鱼,哥哥也机缘巧合买过程姐姐手里的甲鱼,这么有缘分,今日我们合该一起享用这只鳖!」 她大手一挥,「常发,拿去炖了,嗯……就用乌鸡一起炖吧,多放些松茸!」 常发领命而去,把甲鱼送去厨房。 程令仪听他们说笑,心情轻松了不少,开玩笑说:「甲鱼炖乌鸡,岂不就是『霸王别姬』?」 叶茵茵怔怔问:「西楚那个霸王和虞姬吗?这跟甲鱼有什么关系?」 程令仪笑而不语。 叶在洲忽而捂住嘴笑起来,肩膀簌簌抖动着,他好笑地看着程令仪。 「损,太损了,程郎中,若是西楚霸王听到这话,只怕要提着剑,从坟里出来砍你!」 叶茵茵听不懂,急得跺脚,「哥哥,怎么你一下就明白了,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第194章 京城来信 程令仪笑着摇头,「罪过罪过,实属是我冒犯了。」 见她不肯说,叶茵茵又去问自家哥哥。 叶在洲更是不理她,只道:「人都长了脑子,你不会自己悟吗?」 气得叶茵茵在吃饭前,都赌气不与两人说话。 程令仪在竹园吃过晚饭,又待了一阵,才回到梅园,盥洗完便早早歇下了。 第二天中午,柳华和江氏回来了,还带着满满两车药材。 程令仪忙叫两人去休息,又安排人把这些药材先搬去了药庐存放。 江氏闲不住,在一旁给她搭手,「令仪,我不在的这几天,你跟珊儿她们都好吗?」 程令仪笑着说:「都好,不过瑶瑶可是想你的紧,一直念叨呢。」 江氏笑道:「这回跟着柳姐姐走了一趟,我也算是长见识了,认识了好几种药材,要我说,你们行医之人真是辛苦,才三四种药材,我便有些分不清什么是什么了,你们却要记住成百上千种,实在艰辛啊。」 语气里满是心疼。 她知道程令仪原本只会治外伤,也是从去年才开始学医用药的,其中的不易可想而知。 程令仪心里一暖,笑笑说:「一开始确实繁杂,不过习惯了倒也还好。」 柳华歇息了一盏茶的功夫,过来问她,「程丫头,妙手堂那边是不是都安排妥当了,那咱们明日就开张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4页 程令仪道:「师父,倒也不用这么急,你才刚回来,再多歇息一两日也无妨。」 柳华摆了摆手,「我无碍,既然回来了,那便早些开门,免得叫人久等了。」 次日,妙手堂再度开张。 早上还没什么人来,可下午却一窝蜂涌进来不少人,让师徒俩好一阵忙碌。 日子似乎又恢復了正轨,程令仪每日除了行医坐诊,便是和柳华学习医术和毒术,一转眼就到了三月下旬。 这天中午,医馆里不忙,程令仪吃过午饭,便靠在躺椅里小憩。 才刚要进入梦乡,忽然被石安叫醒,「主子,有您的一封信,是从京城来的。」 程令仪立时清醒过来,取出信来看。 果然是傅玖的来信,他说会试已经结束,如今正在等待放榜,问家里一切可好,末尾尤其着重提了一句,问她这些日子过得如何。 程令仪唇角微勾,算他还有点良心,没有忘了自己。 算了算日子,这封信是六日前送出的,眼下应该已经放榜了,也不知他那边是何情形。 晚上,程令仪回到梅园,把傅玖的问候转达给众人,才提笔给他回信: 吾夫,展信佳,梅园一切安好,勿念,书不尽意,静候佳音,盼珍重。 虽然只有短短的一行字,但傅玖收到信后,看到开头的吾夫两个字,心里还是高兴了许久,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又过了几天,到了月底,孙虎忽然来找她。 程令仪知道他要跟自己说什么事,接待完病人,才把人叫到一旁。 「孙猎户,他们找来了?」 孙虎连连点头,「没错,那两人自称是你的爹娘,过来探亲,打听去傅家的路,高村长将他们带去了傅家老宅的废墟,说傅家烧毁,你们投奔亲戚去了,那亲戚在远处,我们都不晓得地方。」 「那两人起初还不信,挨家挨户地问询,可我们都得了村长的叮嘱,自然不会出卖你,两人似十分不甘,还去傅家二房纠缠了许久,最后被你那二婶用扫帚撵出来了。」 程令仪笑着说:「以我那二婶的性子,的确是做得出来这种事。」 不过听到这样说,她心里也就放心了。 希望程兴夫妇找不到她,就能打消带她走的念头,赶紧从永宁府消失。 「有劳你了,孙猎户,每每都帮我在村里打探消息。」程令仪将一个荷包递给他。 孙虎却不肯收,连连摆手,「这没什么,程娘子,你不用给我银子,我早就答应过你,你救了我,我就会听你的话做事,我孙虎虽不是啥好人,但承诺的事还是要做到的……」 程令仪笑道:「孙猎户,你如今可不能再说自己不是好人,村里都传你是个热心肠呢。」 孙虎红着脸挠头,「嗐,你就别打趣我了……」 程令仪把荷包塞给他,「听高村长说,你已定下亲事,到时我未必有空回来吃喜酒,这些就权当是我的一点心意了,快收下吧。」 孙虎推辞不过,这才收下荷包。 临走时,他忽然面带疑惑地转身说道:「对了,程娘子,有一件事,我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多了,想提醒你一下。」 「什么事?」 孙虎道:「你还记得,不久前我跟你说过,已有人在村里打听过你的消息了吗?」 程令仪点头,「自然记得。」 孙虎皱眉说:「之前那两人的面貌我记得很清楚,跟自称你爹娘的这两个,似乎并不是同一路人,当时你还没有让我们帮忙隐瞒去向,所以他们是知道梅园的地址的,那他们可有来找过你?」 程令仪摇头,「我问过门房,这段时间没有陌生人上门找我。」 孙虎嘆了口气,「对呀,这也正是奇怪之处,他们千方百计地打听你,为何知道了你所在,却又不来找你?我总觉得有些古怪,程娘子,你还是要多加当心。」 程令仪点了点头,笑着道:「我会的,多谢你这番提醒。」 若他不说,自己恐怕还真就将这件事忘了。 下午,医馆打烊时,程令仪叫来石宁,「石宁,你帮我去程家走一趟,看看他们走了没有。」 不多时,石宁就来回话了。 「主子,人还没走,我去时,里面正在吵着,说什么找不到人没法回去交差。」 交差? 程令仪目光一凝,他们要带自己去京城,难道是受别人指使的? 他们究竟要给谁交差? 把她带去京城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程令仪满腹疑云,只觉得自己恐怕还是把事情想得简单了。 这几日她都有些心不在焉,三月最后一天,柳华实在看不过去她总是走神,就催促着她去外面散一散心。 程令仪想到自己的确有几日没出去过了,就去了城外的番薯地。 番薯藤长势极好,马上就能移栽了,她叮嘱了几个农户一些注意事项,正往车上走去,忽然又出现那种异样的感觉,冷不丁身上的汗毛全都立了起来。 石安和石宁忽然飞身向她奔来,石宁大喊道:「主子,快趴下!」 第195章 是谁伤了傅夫人? 可是已经晚了,一支箭矢破空而来,带着咻咻的嗡鸣声,霎时便在程令仪眼前放大。 脑中有一霎短暂的空白,身体本能地侧了一下,想躲过面前的危险。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5页 然而,箭矢的速度太快,纵然她反应及时,却还是没能避开。 「嗤」的一声,是箭尖入肉沉闷的声音,她被这股巨力一下子冲倒在地,只觉得胸口像是破了一个大洞,痛得她喘不过气来。 「主子!」 石宁最快赶到她身边,看见插入程令仪左胸的那支箭,顿时大惊失色。 程令仪面色转瞬变得苍白起来,却仍有些反应不过来,颤声问:「怎么……回事?」 刚问完话,她便双眼一闭,昏了过去。 「主子!」 石宁痛切地喊了一声,脸上满是自责,她明明在跟前,怎么就没护好主子呢? 她将程令仪抱进车里,对着石安说道:「哥哥,你速速带主子回妙手堂找柳夫人!」 石安知道她的意思,点了点头,当即驾车离去。 石宁神色冰冷,望向了箭矢射来的方向。 变故发生得太突然,番薯地附近的人也都被惊住,直到马车走了,才渐渐反应过来。 巡地的衙役拔刀冲过来,「怎么回事,是谁伤了傅夫人?」 他在永宁府当差多年,真是万万没有想到,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有人胆敢行兇? 惊讶之余,便是愤怒。 这些个歹人,当着衙差的面行兇,此番恶行,简直就是没把衙门放在眼里! 石宁却没理会他,纵身提气,把轻功运用到极致,朝着北边的树林奔去。 见她这样子,衙役知道自己是追不上了,返身对着番薯地里人吼道:「你们都在原地待着,不许轻举妄动!」 他匆匆跑至不远处拴着的马匹旁,利落地翻身上马,回城搬救兵去了。 番薯里的农户都是叶家的人,虽然心里惶恐,但也还没乱,都缩在角落里等着。 这边,石安驾车一路狂奔回城,平日里半个多时辰的路程,他只走了两刻钟就到了妙手堂。 里面还有病人,他却顾不得那么多,小心地将程令仪抱起,就往内堂冲去。 「柳夫人,主子出事了!」 石家兄妹向来沉稳,从未有过这般惊慌失措的时候,听到石安的声音,柳华眉心狠狠一跳,险些连手上的针都扎偏了位置。 她忙丢下病人,追上石安,看到人事不知的程令仪,身子顿时晃了一晃。 柳华沉下脸,什么都没有问,立刻抓着她的手腕把脉,同时说道:「石安,清场。」 石安得令,当即将妙手堂所有人都往出赶,锁上了大门。 柳华把完脉,面色十分凝重,「这箭偏半分便伤到了要害,我先不问那么多,石安,我现在就给你主子拔箭疗伤,你给我搭手。」 两人从下午忙到了夜里,才总算把程令仪的伤处理完毕。 妙手堂外已等候了一圈人,江氏母女三人和叶家兄妹都在,还有几个带刀衙役。 石安刚一开门,江氏便扑上来,着急地问:「令仪,令仪她怎么样了?」 柳华走上前,将江氏搀进去,「江妹子,你先别急,程丫头已经稳过来了,只是她受伤太重,又失血过多,所以还没醒来。」 江氏先是大松了一口气,双手合十对着天地喃喃告谢,紧接着又哆嗦着嘴唇问:「好端端的,令仪怎么会中箭呢?」 这也是柳华想知道的,她看向石安。 石安摇了摇头,「今日我们在城外,主子检查完地里的番薯藤,正要上车,突然就被一箭射中了,当时我们虽察觉到异样,可已然晚了……」 叶在洲冲着柳华和江氏拱手躬了躬身,「傅老夫人,柳夫人,舅舅已派人去捉拿兇手,还请两位别急,衙门一定会将此事追查到底。」 江氏怎能不急? 这才过去了多久,自家儿媳就又受了这样重的伤,令仪这般优秀的人,为何却总有人要害她,她的命怎么这样苦? 江氏越想越伤心,眼泪情不自主地滑下。 傅珊强忍着眼中的泪,一边照顾幼妹,一边还要安抚江氏。 叶茵茵也急得不轻,只恨自己帮不上什么忙。 叶在洲一直紧皱着眉头,忽然,他看向石安,问道:「为何只有你一人,石宁呢?」 石安更是惊讶,「她去追兇手了,衙门的人没遇着她吗?」 闻言,一衙役抱拳道:「那位姑娘身手极好,独自追兇去了,我等追不上,便派人顺着踪迹一路探查,到现在还未有消息,眼下正是来找见证人盘问当时的细节。」 胆敢光天化日行兇,这在永宁府可不多见,上司对此重视的很。 加之,这位傅夫人又是府尊看重的人,出了这样的事,他们自是要全力办差。 叶在洲沖石安点了点头,「这位是赵捕快,你去吧。」 赵捕快问完话就走了,想是还要继续去追查线索。 叶在洲拳头缓缓收紧,看来,眼下只有等石宁回来,才能知道究竟是什么情况。 程令仪床前守了许多人,叶在洲碍于身份,并不敢上前,远远隔着一圈人,他勉强只能看见床上人苍白到毫无血色的脸。 他心中骤痛,扭头出了妙手堂。 - 翌日早上,程令仪悠悠转醒,胸口传来的痛感,让她不自觉地轻哼了一声。 守在床前的江氏立即察觉,抬起头道:「令仪,你醒了?」 一旁的傅珊也惊喜地叫出声,「大嫂嫂!」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6页 程令仪微微笑了笑,吸气时牵动到伤口,疼得她脸皮忍不住轻轻抽动。 江氏看得心酸,哽咽道:「令仪,你又受罪了……」 柳华端着一碗药走来,看到她醒了,面上也松了一口气,嘆道:「醒了就把药喝了,能减轻些痛。」 江氏亲自餵她,程令仪慢慢喝完药,又缓了一阵,才问:「是谁害我?」 柳华缓缓摇了摇头,「石宁追兇未归,衙门目前也没有说法,情形尚且不明。」 她脸色渐渐变得冷沉,像是压抑着怒气。 「但是,射箭之人下手狠辣,这一箭直击要害,显然是奔着要你命去的,若不是石安和石宁示警,你又及时闪避了半寸,恐怕……」 第196章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石宁还没回来?」程令仪问。 石安答道:「昨日,我们刚察觉到北边山坡上的异动,箭矢便离弦射中了您,您中箭之后,我与阿宁兵分两路,我护送您回城医治,阿宁则去追兇手,她到现在还没回来,只怕是那兇手有些难缠。」 说完他低下头,自责地道:「让您受伤,是属下护卫不力,还请主子责罚!」 程令仪摇了摇头,「不怪你。」 上次是下毒,这次是射杀,可上次害她之人俱已伏法,这次又会是谁对她下手呢? 她心里完全没有一点头绪。 柳华看出她的忧虑,轻声劝解道:「别想那么多了,你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好好养伤,上次你中毒,已然是伤了身子,这次又受了这么重的伤……」 程令仪嘆了口气,「伤总会养好的,可只要我活着,总得知道要害我的人是谁,不然,难保下次不会出现同样的事。」 有这个事情在心里悬着,若不解决,只怕连吃饭睡觉都不能安生。 柳华也明白这个道理,点了点头说:「可你伤重,太费心思也有损身子,石宁既然追去了,应该能带回来什么线索,而且我看这次的事,官府那边似乎也极为重视,又有叶家那两兄妹照应着,想必很快就能有结论,你也别太操心,以免你婆母她们担忧啊。」 江氏附和道:「是啊,令仪,这回叶公子和叶姑娘都来了,你就好好养伤,旁的咱们先不想。」 程令仪点了点头。 - 程令仪伤重,不好挪动地方,柳华便让她在妙手堂先养几日。 医馆也已关门,自己唯一的徒儿被人害成这样,柳华也没心思再去给人瞧病,一切都只等这边的事情了了再说。 中午,江氏熬了烂烂的肉糜粥,程令仪虽没什么胃口,但不想让众人担心,就勉强喝了半碗。 吃完饭歇了一会儿又喝药,刚喝完药,叶家兄妹就来了,石宁也与他们一同回来了。 叶茵茵一进门就直奔程令仪床前,叶在洲却不好上前,远远与江氏见了礼,才问了一句,「程郎中,你今日可好些了?」 「劳叶公子记挂,我好多了。」 但听声音,依旧十分虚弱。 叶在洲眼含担忧,「是这样的,我也派了人跟捕快一起追查兇手踪迹,路上遇见石宁,就把她带回来了。」 石宁看到床上的程令仪,先是松了口气,才跪在床前请罪。 「主子,石宁办事不力,让兇手逃了。」 程令仪看到她胳膊上袖子裂开,赫然有一道伤口,忙让傅珊拉她起来。 「石宁,这次的事,不怪你和石安,你追踪了一夜,还带着伤,想是也累了,快去让我师父给你包扎一下,好好休息休息,捉拿兇手的事,就交给衙门去办吧。」 石宁的伤口不浅,还在潺潺流着血,却不肯离开,最后是被柳华强行拽走的。 程令仪忽然看向江氏,「娘,您一直照顾我也累了,先下去休息吧,这里还有珊珊呢。」 江氏本想留下照看她,但看叶家兄妹在旁边,猜到他们恐怕有话说,明白儿媳是不想让她担心,才将她支走的。 她看了眼叶在洲,点了点头离去。 江氏一走,程令仪脸上的笑意顿时敛去,喃喃道:「射箭伏击我的人,身手竟如此之好,连石宁也奈何不得,他一出手,就是奔着要我命去的,可究竟是谁,想置我于死地呢?」 叶在洲眉头拧着,「的确麻烦,程郎中,你在城中有些名头,知道你的人不少,可不论是图财还是图利,那些人都不会下杀手才是,偏偏他们却是要你的命,跟上次的情况竟也有些像,难道……又是寻仇?」 程令仪傻眼了,「可我也不是处处树敌的人呀,即便让人嫉恨了,哪至于买兇杀人呢?杀了我,他也得抵命,何必冒这样的风险?」 叶在洲脸色忽然变了变。 叶茵茵看见了,问道:「哥哥,你想到了什么?」 程令仪也看向他,叶在洲迟疑道:「石安和石宁虽然都是好手,但论武艺,却是石宁这个妹妹更拔尖一些,上次,叶浩找来的两个江湖人士已是不简单,但以那两人的实力,遇着石宁,恐怕还不够看,可这回……」 连石宁都没能逮住那放箭之人。 几人眼中都涌现出一丝后怕,能请得动这种级别杀手的人,身份恐怕也不简单。 可在这府城之中,程令仪与叶家交好,又得府尊看重,几乎是人人皆知的事,谁又会下这种毒手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7页 程令仪眼中露出一丝颓然,无神地盯着帐顶。 「都说吃一堑长一智,上次我中毒险些丧命,之后我便拜师学艺,加强自身,又有石安和石宁守护在旁,已是尽了最大的努力规避风险,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做得再多,又如何能防得住有人在暗地里放冷箭呢?」 「想害我的人,到底是谁?」 没人能答得上来。 这一次,程令仪心中比上回更加茫然无助。 柳华给石宁处理完伤势过来,听到了这话,脚步顿在原地,眼里涌现出一抹深深的哀悯。 石宁处理了伤口,却没有去休息,而是又来到程令仪这边。 「主子,我虽没抓到兇手,可却与他们交过手,我将过程细细说与你听,你看看可能想起什么。」 「他们,难道还不止一人?」程令仪皱眉。 石宁点头,「没错,兇手有两人,是两个年轻男子,身手都极好,我追了他们一夜,才追上与其缠斗,可我一人不敌,负伤被他们逃脱,不过他们也没好到哪去,有一个被我一剑刺中了腹部。」 「两个年轻男子?」 程令仪心思急转,但也想不起什么有用的信息,可却总觉得,她是不是遗漏了什么? 「对了!」 石宁忽然想起什么,从怀中掏出一个香囊。 「这是我与那两人打斗时,从他们身上掉落的,我也不知道有用没用,就捡了回来,不过,衙门的人已经查问过了,说是仅凭这个香囊,还不能当做线索。」 第197章 一切有我和哥哥 程令仪接过看了看,这是一个五彩百蝶穿花锦缎香囊,看样式似乎是女子的配饰。 两个杀手,身上却有女子的东西,难道是谁的心上人送的? 香囊右下方,用暗红色的线绣着『醉芳斋』三个字,除此之外再找不到任何特别之处。 「醉芳斋……」 程令仪喃喃念了一声,抬起头问叶家兄妹,「叶公子,茵茵,你们叶家产业众多,可曾听闻过醉芳斋?」 叶茵茵摇了摇头,「我所知道的绸缎庄子、绣楼,都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叶在洲若有所思地道:「醉芳斋……听起来似乎更像是个酒楼。」 「酒楼?可城中也没有叫做这个名字的酒楼,难道是新开的,而且,酒楼里怎么会卖香囊?」 听着两人说话,程令仪摇了摇头,「也不一定是卖,茵茵,你忘了么,春和楼的诗词评比都是有彩头的,除了雅间的席面,还有文房四宝、扇坠等小玩意,如果别家效仿,送些香囊之类的东西也有可能。」 叶茵茵秀眉微蹙,「可咱们该从哪里去找呢?」 叶在洲站起身,「我立即去查,看看府城中究竟有没有这个醉芳斋。」 程令仪沖他点了点头,「那便有劳叶公子了,兇手逃了,还不知衙门能不能将其抓到,目前这个香囊是唯一的线索,能知道更多信息自然是最好,待此间事了,我再好好谢你。」 听着她轻飘飘虚弱的声音,叶在洲心里难受极了,但却不能表现出来,只微微笑了笑。 「程郎中,你好好养伤,旁的事交给我们去做。」 叶茵茵也站了起来,「程姐姐,我也去帮忙,争取能早些查出来。」 程令仪笑着说:「嗯,辛苦你们了。」 「不辛苦,」叶茵茵给她掖了掖被角,面上满是怜惜,「程姐姐,看你受伤,我比自己受伤还难过,恨不能替你才好,我既不能替你受罪,如今兇手还没抓到,自然要去查清楚这件事,你好好养伤,一切有我和哥哥呢。」 程令仪心中一暖,笑着点了点头,「嗯。」 说了这么久话,两人刚一走,她便撑不住闭上了眼。 傅珊见她面色发白,有些担忧地瞧了一眼她的伤口,「大嫂嫂,是不是又疼了?」 程令仪缓缓摇了摇头,「不疼,师父的药很好,我只是有些累了。」 「大嫂嫂,那你睡一觉吧,我守着你。」 程令仪半抬起眼皮看向她,「珊珊,酒楼刚盘下来,正是事多的时候,你去忙你的吧,这里还有春草他们呢。」 傅珊却不依,「大嫂嫂,什么事情都没有你重要,我不似叶公子和叶姐姐他们那般厉害,能帮你去查兇手,除了守着你,我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 再一次体会到这种险些失去的感觉,她心里真的怕极了。 程令仪嘴角噙着笑,有些睏倦地闭上眼,「别担心,我这伤养养就好了,那我睡了。」 一觉醒来已是下午。 柳华端着托盘进来,笑着说:「徒儿,你醒了,叶家的好东西还挺多,竟送了一支百年山参来,我剪了点须子给你熬了,你先喝点参汤。」 傅珊接过碗,慢慢吹凉了给她餵。 喝完参汤,程令仪脸色好了许多,她笑了笑问:「师父,我这伤又不在腿上,是不是可以下床走动走动啊?」 柳华瞪她一眼,「旁人自然是可以,但你就免了,你知不知道,这伤若是再偏半寸,只怕你就没命躺在这里开口说话了,况且你这身子,一直被毒药侵蚀,内里本就空虚,就这么老老实实养着吧!」 程令仪愕然,「师父,什么叫一直被毒药侵蚀,您不是说我身上的毒已经清了吗?」 柳华自知语失,忙改口说:「呃……我也就是这样说说,毒虽清了,可你身子不也受损了不是?所以自然要比旁人更注意些。」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8页 「好吧……」 程令仪只好打消了要下床的念头。 就这么又过了两日,程令仪的伤势渐渐稳定了一些,柳华才允许她可以下床活动一小会儿。 初四这天,程令仪被江氏和傅珊搀着,缓缓在屋里走动。 她才走了两圈,额上便出了一层薄汗,江氏忙又把她扶回床上歇息。 正说着话,叶茵茵来了,她上前细细瞧了瞧程令仪的脸色,察觉到比前两日要好一些了,才略笑了笑,把怀里抱的一个木匣子给了傅珊。 「珊珊妹妹,这是我娘让我带给程姐姐的一些补品。」 程令仪笑着摇了摇头,「不是人参就是鹿茸,你别是把自家的库房搬空了,照这样的法子补下去,只怕我都要快爆体而亡了。」 「呸呸呸!」 叶茵茵无奈地白了她一眼,「程姐姐,你这是说的什么晦气话?又没让你一次全吃光,柳夫人说你这回又大伤了元气,可得好好补补,剩下的就留着日后慢慢将养身子,对了,我娘原本也是要来看你的,我怕碍着你养伤,就让她等你好了再来。」 「劳叶伯母记挂了。」 江氏猜到她们有话说,就领着傅瑶先出去了。 叶茵茵坐在床边的一张绣墩上,神情黯了下去,「程姐姐,我和哥哥这两日查遍了城中所有铺子,甚至连临近的两个县都打听过了,都没听说过醉芳斋这个名字。」 「没有么……那这个香囊是由何而来的呢?」 程令仪脑子里一团凌乱,总觉得像是忘记了什么重要的消息似的。 一个不知道出处的香囊,两个杀手……等等,两个杀手? 「石宁,你还记得,那两个杀手有什么特徵吗?」程令仪问道。 石宁想了想说:「是两个男子,年纪并不算大,约莫有二三十岁,一个白面微须,另一个年纪小些的肤色微黑,没有蓄鬚,两人的身形差不多,身长约有七尺,都穿着便于藏匿的深衣……属下只留意到这些,别的就没有注意到了。」 程令仪眼神迫切地望着她,问道:「那你可听到过两人说话?」 第198章 线索到这里就断了 石宁先是摇头,紧接着又点了点头,「两人被我追上,与我交手时并没有开口说过话,但我刺伤其中一人后,另一人似乎叫了他的名字,他压着声音,所以我没听清是什么。」 程令仪追问:「那口音呢,能否听得出他是不是永宁府人氏?」 石宁仔细回想,半晌摇了摇头,「主子,我也不是永宁籍,分不太清这其中的区别……」 但答案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程令仪勐然回想起孙虎跟她说过的话,有两个外地人,一早就去村里打听过她,也知道她如今的住址,可却一直没有现身,难道,这两个杀手就是他们? 难怪她总觉得自己漏掉了什么,如果真是那两个人,一切也就说得通了。 所以说,他们一开始的方向就错了,既然是外地人,在永宁府又怎么可能查得到有用的消息? 不过,短暂的惊喜过后,程令仪又陷入更深一层的迷茫。 她,不……原身自小到大从未出过永宁府,又为何会有永宁府之外的人想要杀她呢? 线索到这里就断了,程令仪忽然有些头疼。 叶茵茵见她面色唰的一下就白了,忙问:「程姐姐,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程令仪缓过一口气,靠在枕头上,摇了摇头说:「我没事……」 「程姐姐,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叶茵茵问道。 程令仪看向她,蓦地嘆了口气,「茵茵,我们查不出线索,或许一开始的方向就是错的,万一那两个杀手不是永宁府的人呢?我们就算是把府城翻个底朝天,也是找不出这个醉芳斋的。」 叶茵茵从没想过这个可能,一时不由愣住了,「不是永宁府的人,那会是哪的?」 程令仪思绪混乱,苦笑了两声,「我也不知,我究竟是何德何能,竟然总是招惹到这样厉害的角色?」 柳华站在门口听了半晌,忽然说道:「程丫头,你曾说你与娘家人失联了,那你可曾找过他们的音讯?按理说你受了这样重的伤,是不是也该知会他们一声?」 想起程兴一家三口,程令仪脸上浮起一抹冷笑,「他们才不会管我的死活。」 等等…… 程令仪脑中灵光一现,若说她这些日子接触过什么外地人,从京城回来的程兴一家,必是首当其冲! 两个杀手在找她,程兴夫妇也在找她,若他们是一路人,那么程兴夫妇想必已经知道自己就是他们的女儿,定然会找上门来。 而到现在,他们都未曾出现,可见这两方人之间应该没有关联。 那他们为何都要找自己呢? 程令仪将香囊攥在手里,眼神渐渐沉了下来,忽然,她看向柳华,恳求道:「师父,我要出门一趟。」 不是想,而是要。 柳华见她眼神坚定,知道或许是有什么极其要紧的事,纵然担忧,也只好点头。 「好,你当心些。」 程令仪沖石宁点了点头,「去东六巷。」 东六巷是程兴一家的住址,眼下已是四月初,也不知现在过去,他们走了没有。 叶茵茵见状便说:「程姐姐,我随你一道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9页 程令仪点了点头,见一旁的傅珊似乎也想开口,便说:「珊珊,有茵茵陪我去就是了,你先在妙手堂等我。」 叶茵茵和石宁扶着她上了马车,一路来到程家,正巧遇见背着包袱要出门的三人。 程令仪从车上下来,石安忙取了一把椅子让她坐着。 她坐好后,才又看向程家三人,淡淡说:「看来我真是赶巧了,若再晚一分,只怕就找不到你们人了。」 被马车拦住去路,黄氏脸上十分不高兴,嚷道:「你这郎中,又跑来我家做什么?」 程令仪往几人身后瞧了瞧,笑着说:「两位不是说要带上女儿去京城享福吗,今日你们都要走了,怎么却没看见她人?」 黄氏皱眉,一脸警惕地盯着她,「她不肯走,我有什么办法?倒是你这郎中,闲事管得也太宽了些,巴巴地跑来我家,究竟想要做什么?」 知道她已经起疑,程令仪淡笑了笑,「也没什么,只是想请你们帮个忙。」 「什么忙?」程兴问。 程令仪给了石宁个眼神,后者会意,把香囊递了过去。 「知道几位是从京城来的,见识自然比我们这些偏远地界的乡下人要高,所以我想向你们打听一下,是否识得这个香囊?」 黄氏很吃被人吹捧这一套,听她这样说,脸色好看了许多。 接过香囊,狐疑地翻看了好几遍,才摇了摇头,「不过是一个花哨的香囊,有什么稀奇?」 看到这个香囊,程兴父子的面色却似乎有几分不自然。 程令仪笑问:「这么说,你不认识了?」 黄氏把香囊丢给她,催促道:「不认识,我们约了车马上京,你快些让开,别耽搁我们赶路的时辰。」 程令仪没动,眼神瞟向程兴父子,「这两位貌似没说实话呢?」 程兴脸一黑,斥道:「你胡说什么,还不快把路让开?」 程令仪轻轻叫了一声,「石安。」 「属下在!」 石安四顾一圈,见路边放着一条五六尺长、一人合抱那么宽的石料,想也没想就将其举了起来,又狠狠砸在地上,直将青石路面砸出了一个坑。 这等蛮力,堪堪比做牛了! 程家三人吓得直往后缩,黄氏色厉内荏地骂道:「你这黑心肝的郎中,拦下我们想做什么……难不成行医煳不了口,你改做打家劫舍了?我告诉你,这可是府城,你敢动我们一根汗毛,立时将你们抓去坐大牢!」 程令仪没理会,只有些无奈地看向石安,「意思一下就行了,眼下我们还得花银子补这个坑。」 石安尴尬地咳嗽了一声。 程令仪这才又看向程家三人,深如潭水的目光透着隐隐的冷峻。 「我来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打听这个香囊的出处,你们不知道便罢了,可若是知道却没告诉我,就想想地上那个坑,若是出现在你们身上,会是个什么滋味?」 第199章 还应不应该查下去? 她虚弱地靠在椅子里,说话声也轻飘飘的,可周身散发出的气势却让人无法忽视。 程家三人似被唬住了,满脸警惕地缩在一起。 尤其是程宗旺,见到程令仪这副样子,竟有些不敢抬头直视,哆嗦着往黄氏身后挤,嘴里还念叨着,「像,太像了……」 黄氏被儿子的话影响,此刻也越发觉得,眼前的女郎中与那位神似。 但她已来不及思考许多,因为石安已向着他们来了。 三人被逼得退到墙角,再无可退之处。 眼前的年轻小伙看着比自家儿子大不了多少,也不甚壮实,可刚才他举起石板砸地的那一幕,已经深深印在了他们脑海中。 黄氏想像若自己也被这么砸上一下,只怕是小命不保,当即急得大叫:「他爹,旺儿,你们知道什么,倒是赶紧说呀!这女人是个黑了心肝的,找来这么多人围堵咱们,若不顺着她,只怕咱们今日真的要吃亏!」 程兴眼中满是犹豫,还是不肯开口。 程宗旺病才刚好,受了这番吓唬,脸色已经刷白,撑不住说道:「这……这是醉芳斋的香囊。」 他们果然知道! 程令仪沉下一口气,缓缓抓住椅子扶手,问道:「醉芳斋是什么地方?」 「是……」程宗旺瞟了自家爹娘一眼,「是青楼。」 闻言,黄氏脸色一变,也不顾有旁人在场,骂道:「旺儿,你年纪还这般小,怎么能去青楼,伤了身子可怎么好?」 程宗旺垂着头,指了指程兴,眼一闭说:「我、我没去,我是听爹说的……」 黄氏顿时怒不可遏,满脸煞气地盯着丈夫,「你何时又瞒着我去过青楼?好哇程兴,你个泥腿子出身的腌臜货,就算身上有了点银子,也只不过是给贵人跑腿办差的奴僕,凭你也配学人家狎妓充恩客?我呸!你就这般不把我放在眼里?」 程兴瞪了儿子一眼,颇为头疼地辩解说:「醉芳斋的名声,满京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不成吗?」 黄氏当然不信,还待要吵。 程令仪拍了拍椅子扶手,冷声道:「都住嘴,我不是来听你们吵吵的!」 程家夫妇俩这才悻悻住了口。 程令仪又问:「什么样的人,才会得到这个香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0页 程兴神色有些躲闪,黄氏狠狠剜了他一眼,「你倒是说啊!想害了我们母子不成?」 程兴无奈,思索一番才说:「我也是听说的啊,醉芳斋是京中极有名的一家青楼,这种香囊是里面的姑娘每人都有的,若是她们有心仪的恩客,便会把香囊送给他,以求下次再能欢好……」 黄氏脸色铁青,拳头如雨点般往丈夫身上砸去。 「你个杀千刀的!知道的这么清楚,还敢扯什么是听别人说的?我看你就是背着我去过!」 程令仪神情一冷,睨了他们一眼,两人这才噤声。 「还有什么?」 程兴连忙摇头,「没了没了,我知道的就只有这么多!」 程令仪见他神情不似作假,话音一转问道:「你们不是约了车马上京吗,约的是何时何地?」 黄氏瞪着她,「你想知道的,我们都已经告诉你了,你还要做什么?」 程令仪笑笑,又恢復了和气的神色,「耽搁你们这么长时间,我只是想送你们一程罢了。」 不亲眼看着程家人离开永宁府,她心里不安。 黄氏本不情愿,可有石安在一旁虎视眈眈地盯着,她又没胆子硬来,只好进了程令仪带来的马车。 程令仪与叶茵茵坐在一起。 叶茵茵见她一直愁眉不展,轻轻握了握她的手,「程姐姐,这几人既然知道香囊的来歷,说不定还能套出点什么别的有用的消息,难道就这么放他们走了?不如我寻个名目,让舅舅把他们抓起来好好审问一番!」 程令仪轻轻摇了摇头,「府尊大人向来秉公无私,对我已是多有照料,他们并未犯事,还是不要给府尊大人添麻烦了,而且这次的事,应当跟他们没有关系。」 程家人与杀手的消息并不互通,应该不是同一路人。 只是,眼下已能确定,杀手是从京城来的人,那京城里究竟是谁想杀她呢? 程家夫妇带她去京城,到底想做什么,上次说的交差,又是向谁交差? 程令仪心里忽然有些犹豫。 似乎只要揪住程家人不放,就能摸出更多真相,可她真的要这样做吗? 一旦暴露出身份,她就没法像现在这般轻易地把程家人送走,回归到自己的生活里,可若不这么做,线索就会再次断掉,连想要自己命的人是谁都不知道,保不齐下次还会遭到这般暗杀…… 程家人、京城、杀手…… 诸多谜团搅在一起,程令仪只觉得心里乱得慌,她到底该怎么做,还应不应该查下去? 胸口忽然传来一阵剧痛,她面色痛苦地捂住伤口。 叶茵茵低头一看,只见程令仪胸口洇出一团血色,浅杏色的衣裳转瞬染得绯红,她勃然变色,惊声道:「伤口怎会又流血,难道是裂开了?程姐姐,我马上送你回去!」 她用力敲了敲车门,「快,回妙手堂!」 车夫一个急剎,调转了车头。 程令仪在车厢的木壁上撞了一下,面色更白了几分,叶茵茵大怒,向外骂道:「你是怎么驾车的?不知道车里有伤患吗,伤了程姐姐,仔细我要你们好看!」 程令仪靠在她怀里,不发一言,心里还在盘算,到底要不要放程家人离开? 半晌,她做出决定,抬起头说:「茵茵,那三个人……」 叶茵茵看着她苍白的脸,急得泪在眼眶里打转,点头说:「程姐姐,你放心,你交代的事我一定会办好,我会叫人盯着他们出城,你……你别操心这些了,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回去找柳夫人。」 两辆马车,一辆往城外驰去,一辆快马加鞭回到妙手堂。 柳华一见徒弟这副样子,什么话都没说,连忙施针止血,又给程令仪嘴里塞了一颗固气的药丸,忙活好半天,才将伤势稳下来。 第200章 这种父母不要也罢! 程令仪吃了药就昏睡过去,柳华坐在床边,幽幽嘆了口气。 「养了这几日,伤势好不容易才稳住一些,你们究竟去了哪里,她为何会心神不稳成这样,连伤口都裂开了?」 叶茵茵满眼担忧,「我们去见了几个人,问了一些线索,但那几人已经被程姐姐送走了。」 「什么人竟让她这般在意?」 叶茵茵摇了摇头,「似乎是程姐姐以前看过诊的人,知道一些有关兇手的消息。」 想到自家徒弟受过的罪,柳华再次嘆息一声,「程丫头也是个苦命人……」 程令仪再次睁眼已是晚上,蜡烛朦胧的光照在屋里,火苗随着窗外的风飘忽,把影子拉扯来拉扯去,让人犹如置身梦中。 热,很热…… 程令仪想说话,却发现嗓子好似被刀片割过,一出声就嘶哑得不像话。 床边忽然走来一个人影,是柳华,她捧着一个碗在床沿坐下。 「醒了?你烧了半夜,嗓子定是不适,这是我用药草煮的水,你喝一些润润喉。」 程令仪喝了几口,嗓子好受了许多,才问:「师父,怎么是您?」 前几日都是江氏和傅珊轮流守着,事事亲力亲为照顾她,为何今日却成了师父? 柳华笑了笑,「你婆婆虽是真心关切你,可她见你今日这样,已是又哭过了两场,我怕到时你醒来,还得反过来费神哄她,就把她劝回去了,左右我在跟前,定会保你无虞。」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1页 这话倒是没说错,程令仪想到那副场景,笑了笑说:「只是累着师父了。」 柳华拿帕子给她拭了拭嘴角,摇头道:「你我师徒一场,你自认了我这个师父,处处敬重呵护我,如今你受着罪,我又怎能安睡?」 见她额上涔出汗,柳华一併给她拭去。 「你这伤险些损及心脉要害,前几日虽没发作,但病势起来却比之前更危急,不过好在我早有准备,熬过这一晚便好了。」 程令仪浑身乏力,只得眨眼以作回应。 柳华坐在床边,在她身上的几个穴位来回按揉着,好能给她减轻些痛苦。 师徒俩一坐一卧,都静静地不说话。 「师父。」程令仪忽然叫了一声。 「嗯?」 「我有程家人的消息了,但我不知道,该不该去找他们。」程令仪嗓音沙哑。 柳华手上一顿,略有些迟疑地问:「他们出现了?」 程令仪点了点头,「师父,说来您只怕会觉得我不孝,我虽知道程家人的消息,但我心里,却并不愿再跟他们有任何关联,可是,有些事情只有顺着他们,我才能找到答案,我不晓得该怎么做了……」 「是关于害你的人?」 「嗯,衙门若是抓不到兇手,程家人便是唯一的线索,可我真的不想与他们相认……」 柳华想到自家徒儿的身体,眼神骤然一冷,「是他们负你在前,这种父母不要也罢!」 程令仪没想到她的反应竟这般激烈,有些诧异地扭头,「师父,您白日不是还让我给他们递消息吗?」 柳华意识到自己的态度有些过激,笑了笑说:「我只是见你没有头绪,想提醒你能不能从娘家人那边发现什么,没想到真的跟他们有关系,这般先是弃了你,又陷你于险境的父母,还不如没有,你若要认他们,我才是要劝你。」 程令仪心头一热,「师父,谢谢你能理解我。」 柳华低头瞧着她,眼里满是怜惜,「我明白了,程丫头,你想过自己的日子,不想再沾染上程家,可这次的事,只有通过他们才能解开真相,所以你难住了,对吗?」 程令仪点头,「我隐约觉得,这件事要远比我想像中更加复杂,一旦选择继续,只怕后果不是我能承受的,不然如何解释,为什么会有京城的杀手,跋涉这么远来要我的命?」 「可到此放弃,日后难保不会有人再次对我下手……」 柳华神情复杂,嘆了口气,「确实两难……」 程令仪眼中露出一丝茫然,「我放了那几人走,其实已经做出决定了,我不想再追究,可这也意味着,日后我恐怕还会命悬一线,甚至……被杀。」 柳华手指勐地攥紧,「不,不会的,你身边有这么多人,不管是谁要害你,他总得考虑下后果,天晟律法严明,永宁府的治安也不差,只要日后多加注意,一定不会出现这次的情况……而且,官府不是还在查吗?府尊如此重视这件事,派出了那么多官差,只要捉拿了兇手,还是能有一个结论。」 程令仪微微眨了眨眼,有些疲倦道:「只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不过,眼下也只能等衙门的消息了……」 柳华给她掖了掖被角,嘆道:「徒儿,倦了就睡,师父守着你。」 程令仪点了点头,合上了眼。 有柳华在一旁扎针施药,程令仪后半夜倒是睡得安稳了许多。 第二日,叶家兄妹来了,叶在洲从妹妹口中得知程令仪情形不好,无论如何也要亲自过来看一眼。 好在叶家跟府尊关系匪浅,他过来时常会传递一些有关案子的进度,倒也没有人多想。 寒暄完,程令仪问:「叶公子,衙门那边如何了?」 叶在洲有些不忍面对她目光里的期冀,垂下视线道:「还在追查,程郎中,你别急,叶家也派了人出去,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程令仪摇了摇头,「叶公子,你别安慰我了,我都明白,兇手选择在城外下手,自是知道城内不好逃脱,而城外的山林连绵百里,他们若是想躲藏,难道衙门还能派人搜山不成?罢了,我也猜到了这个结果。」 叶在洲下意识想解释,「还有希望,石宁见过兇手,舅舅照着她的描述,让人描了画像,已下发了海捕文书,纵使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把他们捉拿归案的!」 可越是这般,捉拿兇手便越是没有期限。 程令仪心里已经不抱希望,她思绪乱得很,现在什么都不愿想,只想赶快把伤养好,再考虑要不要探进这个谜团。 第201章 若他真的爱重你 「但愿吧。」 她轻嘆一口气,闭上了眼。 叶在洲见她神情疲惫,没再多说什么,只心里暗想着,一定要把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 柳华和江氏方才出去了,屋里除了自家妹妹没有旁人,他又往床边走近几步,看着程令仪苍白虚弱的脸,心里的怜惜险些都快溢出来了。 叶在洲眨了眨眼,遮去眼中的情绪,说道:「你出事那日,我已命人快马去京城传信,算算日子,傅兄再过两日应该就要回来了。」 程令仪愣了一下,「叶公子,你……你给他传信做什么?」 前两日江氏提了一嘴,说要写信让傅玖回来,被程令仪拦下了,却没想到,叶在洲竟会帮她给傅玖传信?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2页 他俩不是一直不对付吗? 叶在洲眉间带着两分不易让人察觉的失落,「程郎中,你莫怪我自作主张,眼下你被人暗害,真相还未查明,他是你相公,这种时候,理应回来照顾看护你,难道他远在京城,就可以对你不闻不问了吗?」 程令仪一时竟无言反驳,只好说:「话虽如此,但他十年寒窗,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出人头地,如今正是他科考的关键时刻,前程要紧,怎能因为我耽误了?」 见她如此为傅玖考虑,叶在洲心中酸涩难言。 沉眸说:「你处处想着他,可他呢?反正信我已经传了,若这种时候他都不回来,也就没资格做你相公,而且……」 他看了一眼程令仪,心里划过一声嘆息,「我知道你忧心,已经向舅舅打听过了,三月中旬会试结束,下旬放榜,四月前举行殿试,待他接到信时,一切都已尘埃落定了,碍不着他的前程分毫,若他有幸中榜,此时离京,无非就是让他少了一些宴饮应酬的机会,若他真的爱重你,这些事与你比起来,应该也算不得什么。」 程令仪嘆了口气,「即便他回来,也做不了什么。」 「怎么做不了?」 叶在洲目光落在她脸颊上,略一停顿才转开,接着说道:「眼下既然已经知道,杀手是从京城来的,傅兄去京城多日,远比我们更熟悉那里,说不定可以让他帮忙探查兇手的踪迹。」 叶茵茵点头附和道:「是啊,傅姐夫若是知道这事,也一定不会放过兇手的。」 听到她的称唿,叶在洲面上露出一丝不悦,提醒道:「茵儿,你怎能胡乱叫人,若是让旁人听见了,岂不是要说叶家没有规矩?」 叶茵茵心知他是在吃傅姐夫的醋,扁了扁嘴,没有说话。 程令仪觉得他有些过于严厉了,忙打岔说:「不妨事,茵茵跟我都是说笑惯了的,没什么,只不过,那两个杀手来歷不凡,背后的人恐怕也不简单,说不定与程家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繫,我家相公乃是一介书生,刚去京城又势单力薄,如何能抓得了兇手?」 听她这样说,叶在洲脸色不但没有变好,甚至还更加阴沉了几分。 程令仪不明白他到底在生哪门子的气,笑了笑问:「叶公子,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叶茵茵看到自家哥哥的表情,怕他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抢着说:「程姐姐,你总护着傅公子做什么?他是你相公,就应该为你做这些事,不管能不能查到什么,总归是出了一份力,也多了一分希望呀!」 程令仪点了点头,「也是,既然他要回来,那我便跟他说一说这个事情。」 叶在洲神色这才缓和了几分。 叶家兄妹怕打搅到她养伤,便没多留,只说了一会儿话就走了。 路上,兄妹俩坐在车里,叶茵茵不满地瞪了自家哥哥一眼,「哥哥,我不得不再提醒你一句,方才在妙手堂,你的眼珠子都快黏到程姐姐身上去了,若是叫傅伯母或者柳夫人看见可怎么好?」 叶在洲淡淡道:「我有分寸。」 叶茵茵冷哼一声,「你要真有分寸才好!一说到傅公子,你便暗暗较劲生气,可你搞清楚,人家才是程姐姐名正言顺的相公,即便我是你妹妹,也觉得你做得不对!」 听着自家妹妹的指责声,叶在洲却罕见地没说什么,只一脸落寞地望着窗外。 见他这样,叶茵茵心里一软,也不好再说什么,感嘆了一声命运弄人。 - 在众人的悉心照料下,程令仪养了两日,伤势稳定许多。 妙手堂后面虽然也有院子,但地方狭小,总不如梅园舒适,趁着这日天气好,柳华便带着她搬回了梅园。 这些日子,江氏又像之前一样,每天去灵泉寺祈福,带回灵泉水给她熬药。 程令仪想到灵泉寺,记起上回清心大师送给她的那个念珠,就让春草找了出来,拿在手中把玩。 不知为何,明明这只是一串普通的檀木念珠,拿在手中拨动时,却莫名让人感到平静。 上回去灵泉寺,还是傅玖陪着她一起,如今已是四月,算起来他们已有将近三个月没见面,若他收到叶在洲的信就往回赶,眼下应该也快到了吧? 再相见时,他第一句话会先说什么? 四月春光正好,轩窗打开,坐在榻上就能晒到太阳。 程令仪靠着软枕,半倚在榻上,百无聊赖地想着些以前的事情,没多久,便有些昏昏欲睡地闭上了眼。 也不知睡了多久,睡梦中她感觉到,似乎有人在轻轻摩挲她的脸。 那人手指干燥,指腹上有着一层薄薄的茧子,在脸颊上轻轻划过时,激起一阵痒意。 程令仪没醒,却下意识躲了躲,还用手挠了挠脸,才又继续睡着。 朦胧中,她仿佛听见了一声嘆息。 这一觉睡得很足,程令仪还没睁眼,便先缓缓伸了个懒腰,似乎是扯着了伤口,她龇牙咧嘴地『嘶』了一声,这才睁开眼。 刚一睁眼,便撞进一人的视线中。 那人容颜依旧神清骨秀,但却似乎比刚走时瘦了一些,此刻,那双黑曜石一般的眼睛正定定看着自己,里面藏着一半的喜,一半的忧。 「令仪,我回来了。」他轻声说。 第202章 堂堂新科状元郎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3页 程令仪愣了好一会儿,才说:「瘦了,衣裳也脏脏的,唔,身上还有些臭。」 傅玖抬起袖子闻了闻,眼里涔出浅浅的笑,「熏着你了?」 程令仪故意点头,「嗯。」 傅玖往后坐了坐,抱歉地说:「稍后我就去沐浴。」 程令仪忍着笑,问:「信送出去也才没几天,你这么快赶回来,恐怕也是昼夜兼程,想必累得厉害,为何不先去歇着?」 傅玖轻轻摇了摇头,「我不累,我只想好好看看你。」 程令仪微微一笑,「我可真有面子,让新科进士专程回来看我,那你看吧,我就在这里。」 傅玖略笑了笑,「你怎知我一定会考中?」 「我有预知能力,我说你会中,你就一定会中。」 「若我没中呢?」 程令仪想了想,面上露出几分轻佻的笑意,「那你就回来,我继续养着你。」 傅玖眼中溢出笑,「能得你这句话,我便是没考中也无憾了。」 「这么说,你果真考中了?」程令仪面上一喜。 傅玖点头,「嗯,不负你所望,我被陛下钦点为状元,还当朝授了官,我走得早,高中的捷报想必要晚两天才送来梅园。」 「太好了!」 程令仪喜出望外,「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没想到你不但考中了,还拔得头筹,做了头甲的状元,娘她们知道了吗?若她们知道,定是会为你高兴!」 傅玖摇了摇头,「我一回来,就先来了你这里,还没跟娘说上话。」 程令仪无奈地白了他一眼,「我睡着呢,你守着我能做什么,何不与娘她们说过话了再来找我?」 「无妨。」 程令仪忽地嘆了口气,「你授了官职,想必正是抽不开身的时候,却因为我跑回来,耽搁了正事,真是不值当……」 傅玖摇头,「不,在我心里,你是最要紧的,令仪,若非叶公子差人报信给我,你是不是还想瞒着我?」 他目光中带着两分失落,两分责备,剩下的便全是内疚。 「令仪,我知道你是为我考虑,可没有什么,能比你的安危更重要,你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受了这么重的伤,却连个消息都不肯给我,你可知我收到叶公子的信时,心里是什么感受?我真的很怕,怕失去你,怕无法弥补,所以,我一定要回来。」 听着他灼热的话语,程令仪心中满是动容,笑了笑说:「嗯,你已经回来了。」 傅玖点头,目光缓缓落在她的伤处,眸中似有雾气,哑声问:「还疼吗?」 程令仪想说不疼,可对上他怜惜的眼神,心里没来由感到一阵委屈,鼻头一酸说道:「疼。」 傅玖面上一急,忙要起身,「我去找柳姨母!」 程令仪一把抓住他的袖子,摇摇头说:「不妨事,用不着劳动师父,这点程度的疼,我还能忍受。」 傅玖回头看着她,眼眶蓦地红了。 程令仪有些好笑,撑起身子坐着说:「疼的人是我,我还没哭呢,怎么你却要哭了?喂喂,不是吧,堂堂新科状元郎,难不成还要哭鼻子?」 被她一打岔,傅玖眼中的泪意褪去,沙哑着声音说:「我只恨不能替你受罪。」 程令仪心中温软一片,笑着说:「好啦好啦,师父都说过了,我现在的情形好得很,只需养些时日便无碍了,你就别担心了!」 傅玖却还是定定瞧着她,像是怎么也看不够似的。 程令仪脸颊微热,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揶揄道:「瞧瞧你这副这样,风尘僕僕赶回来,身上全是土和泥,眼圈也乌着,哪里还有状元郎的威风?快些去沐浴吃饭,再睡一觉,待你养足了精神,再来看我也不迟。」 傅玖坐着没动。 程令仪无奈地催促道:「快去吧,娘和两个妹妹也在等你呢!」 傅玖想到自己回来还没去见过娘,娘知道他回来,虽然挂心,但也没有过来打扰,眼下的确该去看看她们了。 就点头说:「那你好生歇着,晚上我再来陪你。」 「好。」 傅玖走后,春草捧着一碟新做的栗子酥进来,笑呵呵地道喜:「公子真厉害,一举就能考中状元,夫人日后便是状元夫人了!」 「状元夫人……」 程令仪喃喃念了声,摇头说:「一个名头而已,有什么可高兴的?」 春草知道自家主子与公子的关系有些微妙,当即不敢多言,只笑着道:「旁的不说,反正公子回来了,我瞧着夫人是挺高兴的。」 谷蓝从外面进来,听到这话,也附和说:「没错,这几日我都没见夫人这样笑过呢。」 「是吗?」 程令仪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后知后觉。 傅玖一回来,她真的有那么高兴,还表现得这般明显么? 不过这次见到他,的确是一件令人欣喜的事,就连她这些日子的焦虑和不安,在看到他的瞬间,都消散了许多。 吃晚饭时,傅玖来了,他已经换了一身衣裳,也洗过脸刮过鬍鬚,看着更精神了几分。 两人一起吃饭,程令仪笑着说:「我这里都是些寡淡无味的吃食,你怎么不吃了饭再来?」 她养伤要忌口,有好些东西都不能吃,所以这两日她便没跟大家一起吃饭,而她吃的这些,也都是江氏按照柳华的吩咐,每日里亲自做的药膳。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4页 傅玖摇摇头,「你吃得,我便吃得。」 不知想起了什么,他眼里淌出几分笑意,「还记得以前在老宅时,家里日子贫苦,每餐只能吃掺了野菜的黑面煳煳,那时你明明挨着饿,却不肯将就自己吃不喜欢的食物,总是只吃两口就不吃了,跑去数着圈里的鸡鸭,逼自己喝凉水。」 程令仪面色赧然,「还有这种事?」 傅玖点头,「你盯着院里的鸡鸭,口水都险些流下来了。」 程令仪当然不肯承认,「不可能,你懂什么,我那会儿是在减重,故意不吃的!」 傅玖又给她添了半碗肉粥,「再吃一些,你眼下太瘦了,我反而觉得你那时候就很好。」 程令仪哼了一声说:「我才不信。」 说完便闷头喝粥。 人都是视觉动物,她那会儿又肥又丑,跟傅玖站在一起完全是云泥之别,他怎会觉得自己好? 第203章 你还有我 傅玖眼中笑意深深,「我说的是真的。」 程令仪却料定了他只是在哄自己开心,头也没抬说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你或许因为涵养,没觉得我有什么不好,但也不可能会觉得我有多好。」 傅玖目光落在她脸上,声音清润,「人皆爱美,可外形之美,是最浅显的一层,唯有内在,才是能长久使人倾慕的,令仪,在我心里,你向来都是好的,若只说形貌,先前你只是明珠蒙尘,一朝蜕变,如今是我配不上你。」 反正,不管是之前那个丰腴的她,还是现在这个明媚清丽的她,他都喜欢。 这般认真的说辞,倒使得程令仪有些脸红了,轻咳了一声,含煳道:「吃饭,吃饭!」 晚饭后歇了一会儿,程令仪又喝了一大碗黑乎乎的药。 看着她喝苦药时痛苦的神情,傅玖的心也似揪紧了一般,趁着柳华给她伤口换药的功夫,连忙去城中买了最甜的蜜饯。 蜜饯拿到眼前,程令仪略有些嫌弃,「太甜了,我不喜甜食。」 傅玖把蜜饯放在一旁,「这是让你喝完药含一颗在嘴里,去苦味的。」 换了一回药,程令仪的脸色比他出门时更苍白了几分。 傅玖心中蓦地生出一股怒气,坐下说道:「事情我都听说了,兇手是京城里的人,我不知道他们有什么目的,但我一定会查清楚,不会放过害你的人。」 程令仪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程家人也在京城,兇手……或许与他们也有关联。」 傅玖有些难以置信的抬头,「是程家人要害你?」 程令仪摇了摇头,「现在还不知道,但程家人在京城,兇手也是从京城来的,这应该不是偶然。」 傅玖见她神情,心里咯噔一下,「令仪,你是不是已经见过程家人了?」 程令仪知道他在怕什么,有些好笑地说:「你放心吧,虽然见过了,不过他们没有认出我,前几日我已叫人把他们送出永宁府,眼下应该已经回京城了。」 傅玖这才松了一口气,眉头却又缓缓皱起,「程家人是你的至亲,他们为何会跟兇手扯上关系?」 程令仪摇了摇头,「亲与不亲,谁又说得清呢,难道奶奶和二房不是至亲,可他们对大房又好到哪里去了?」 傅玖默然片刻后,眼中划过一抹厉色。 「既然程家人是线索,又知道他们如今在京城,这便好办多了,令仪,我一定会找出害你的人,给你报仇。」 程令仪却是缓缓摇头,「我还没有想好,要不要探进这个谜团,如果可以,我宁愿永远不与程家人相认,可是,害我的人还没有找出来,如果想查清真相,这件事恐怕绕不开他们……」 傅玖握住她的手,「令仪,你还有我,无论真相是什么,无论程家人和兇手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我都会和你一起去面对,而且,这件事情,我一定要查清楚。」 他无法容忍下一次还会有类似的事发生,他不想一次次面临失去的滋味。 程令仪眼神茫然,忘记抽回手,半晌才摇了摇头,「让我再想想吧……」 傅玖捨不得她费神,便说:「那你早点歇着,眼下最要紧的,是要好好养伤。」 一晃又是三日过去。 这几日,傅玖闭门不出,只专心在梅园陪着程令仪,想尽法子哄她高兴,好让伤势能痊癒得快些。 不过,前面几日,他不出门可以,毕竟他是悄悄回来的,没有旁人知道。 到了第三日,衙门将中榜的捷报敲锣打鼓地送来梅园,这下不止街坊四邻知道他回来了,连以前的同窗旧友也都纷纷前来道喜拜会。 傅玖没法全部拒绝,只得又打起精神应对这些人。 虽然忙碌,但他每日总会抽出时间陪程令仪吃饭,和她说说话。 程令仪知道他的心意,倒也没再像从前那般冷硬地与他划清界限,而是就这般融洽地处着。 不知为何,在她内心茫然无依时,她很感激还有这样一份陪伴在。 精心疗养数日,一晃就到了四月中旬,程令仪的伤势也好了许多,有一件事便不得不去做了。 城外地里的番薯藤已经可以移栽,再拖下去就误了时候。 这日出城,不止有石安石宁随行左右,傅玖还从梅园带去了不少护院。 一行人往城外行去,势头十足,路人纷纷侧目,猜测这又是哪个大户人家的贵人出门。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5页 程令仪哑然失笑,「何必如此?那两个杀手,早已被衙门的人追逐到不知何处,怎会还出现在永宁府?这般招摇过市,反倒惹人注目。」 傅玖也是个低调内敛的人,同样不适应这种派头。 不过却笑了笑说:「虽则招摇,但却管用,你身旁有石安石宁,能保证不会有刺客近身,周围还有护院遮挡围护,即便有人想用弓箭远程对付你,也没有那么容易,如此方能保证万无一失。」 程令仪闷声笑起来,「还刺客?你若这样说,我真的险些以为,自己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呢!」 说笑着到了城外,叶家兄妹早已等候在地里。 程令仪原本觉得傅玖的做法已经很夸张了,可下车后才发现,叶家和衙门的人竟然连四面的山林田亩都派了人站岗。 她哭笑不得,「这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 叶在洲笑着说:「小心为上,你可不能再出什么差错了。」 话说完,他才看向傅玖,与之拱手见礼,「傅兄,还未恭贺你考中状元,舅舅得知了此事,亦是十分欣慰。」 傅玖回了一礼,「府尊大人对我多有照拂,改日定登门道谢。」 忽然,他弯腰作揖,又十分郑重地对着叶在洲行了一礼,「我家娘子素来是个报喜不报忧的性子,有什么事都只肯自己扛,多谢叶公子将她受伤的事传信给我,否则此刻我还蒙在鼓里,什么都不能为她做。」 他语气诚恳,态度也极好,这让叶在洲心里好受了许多。 第204章 摇钱树 扶起他说:「傅兄不怪我自作主张就好。」 「怎会?」 两人相视一笑,气氛较之以前竟然有所缓和。 叶在洲笑意里多了两分真心,「傅兄年纪轻轻,却能拔得今年春闱的头筹,这等才干,在歷朝歷代都是不多见的,属实令人景仰。」 「哪里哪里,叶公子足智多谋,精于商道,亦是让人佩服。」 程令仪听着两人竟然说起了客套话,有些匪夷所思地问叶茵茵:「茵茵,我记得,他俩以前不是互相看不上吗,眼下倒是还各自恭维起来了?」 叶茵茵摇了摇头,撇嘴说:「谁知道呢?」 地里的农户早已准备妥当,按照程令仪吩咐的,把番薯藤每隔寸长剪开,再移栽到沙地。 沙地里是一行一行的地垄,而番薯苗正是要隔几寸的距离,栽种到地垄上。 程令仪身子虚,便坐在一旁盯着众人干活,发现有不对的,再及时去纠正。 剪藤的、栽种的、灌溉的……大家各自忙碌着。 傅玖站在程令仪身边,看着眼前这副耕种的景象,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你和叶公子约好的事,就是要栽种番薯?」 程令仪点了点头,「没错,上个月我通过叶家的关系,买了城外的几百亩沙地,待这一批番薯种出来,便全部留作种子,好在来年扩大规模种植,到时候,这些番薯就是我手上的摇钱树。」 她一脸得意,似乎已经看见番薯培育成功后,给她带来的利益。 傅玖知道了番薯的价值之后,眼里也有着不小的惊异。 「难怪这里有如此多的衙差,可见府尊大人对这件事也十分重视,如若顺利培植出番薯,只怕他会将此事上报朝廷。」 程令仪听他的语气并不是很高兴,有些诧异地问:「上报了朝廷,难道不好?」 傅玖摇了摇头,「你若真将番薯培植出来,天晟多了这种能饱腹的粮食,于国于民都是天大的好事,自然也是大功一件,可上意难测,这样的好东西,朝廷不一定会放任他人谋利,总之,都说不准。」 程令仪倒是还没想到这一层,不由有些愕然。 想了想说:「既然说不准,那就先按照我所想的做,多多买地,多多增产,只要地是我的,地里种的番薯自然也属于我,即便是朝廷想要,总也不能强抢吧?」 叶在洲走过来听到这话,笑着说:「按道理是这样,程郎中,我与你想的一样。」 叶茵茵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地里,「程姐姐,种的这些番薯都要留作种子吗,不留些自己吃?」 见她这副样子,几人都笑起来。 叶在洲有些不忍直视,「茵儿,多一个番薯做种子,便能多几斤收成,你就这么馋?」 叶茵茵委屈道:「哥哥,以前我想要什么,你都会帮我去寻,现下怎么这般苛刻了,连我想吃烤番薯都不让?」 「不让。」叶在洲绷着脸。 叶茵茵不满地瞪了他一眼,满腹的怨气都快关不住了。 程令仪见状,忙笑着说:「茵茵,叶公子是同你说笑呢,虽则这第一年的种子不多,收成也没多少,但给你吃,还是要管够的。」 叶茵茵这才笑起来,示威般地瞪了自家哥哥一眼。 叶在洲轻瞟她一眼,嘴里轻轻吐出『愚笨』两个字。 地里没一会儿就忙完了,程令仪叮嘱了后续的养护事宜,叶在洲也安排了人在地里看守。 众人正准备打道回府,却有两个衙役找来,为首的那人是赵捕快。 两方见了礼,叶在洲介绍道:「傅兄,程郎中,这位便是负责案子的赵捕快,追查兇手他出力最多,十分尽责。」 赵捕快抱拳道:「客气了,这都是职责所在。」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6页 他看向程令仪,「傅夫人,方才我去梅园寻您,那边的人说您来了这里,我就找来了,今日来,便是想跟您说一声案子的进度。」 程令仪颔首致谢,「有劳了。」 赵捕快摆了摆手,说道:「这些日子,我们一直在追查兇手的踪迹,可那两人狡猾至极,一路上都藏身于山林中,沿途从不进入城镇,这也导致了搜查的难度,不过府尊大人有令,让我等不计代价地捉拿兇手,我等便靠着一些蛛丝马迹,追查了近半个月,一直追到了京城附近,兇手却突然消失了踪迹。」 「外面寻不到,兇手必是入了城,可在京城办案,我等的身份多有不便,只能移交给京兆府,海捕文书也已对接过去,眼下案子已由京兆府接手,所以,我特来将此事知会您一声,情况便是这样了。」 「京兆府……」程令仪还有些愣神。 叶在洲已经先一步道谢,一个眼神过去,常发立即从袖中塞了一个荷包给赵捕快。 叶家跟府尊的关系人人皆知,也不算外人,赵捕快就没推辞,含笑接了。 傅玖慢了一步,伸入袖中的手又拿了出来。 叶在洲嘴角噙着一丝笑,解释道:「傅兄别放在心上,这个赵捕快,为人最是正直端方,也就是叶家给的他才肯收,旁人他一概是不理会的。」 傅玖盯着他,叶在洲也丝毫不退让。 片刻,还是傅玖垂下了头,「多谢叶公子考虑周全。」 不管怎么说,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叶家为了案子出力不少,他理应心怀感激。 程令仪回过神,喃喃道:「案子移交给了京兆府,若我不去京城,岂不是就没法知道内情?」 傅玖看着她,「有我在,打听内情倒是不难,只是,案子移交到了别处,情况便有些不同了。」 「什么不同?」程令仪问。 傅玖缓缓道:「这本是永宁府的案子,移交到了京兆府,那边的差役未必肯替一个外地的案子尽心,想要侦破,只怕没那么顺利。」 叶在洲点了点头,「没错,舅舅也和我说过一些,各地的衙门向来都是以当地的案子为重,这些交接来的,若非有上面的指令一类的,基本都会被压下,顶多也就是在城种贴几张海捕文书。」 叶茵茵震惊不已,「他们怎能这样?」 第205章 你有貌有德 傅玖是几人当中学识最好,又有官职的人,大家都看向他。 他摇了摇头,无奈道:「跨州府的案子向来如此,除非是有人命官司的大案,或者是朝廷要捉拿的人,旁的自然不算要紧。」 程令仪嘆了口气,「也就是说,抓不抓得到兇手,查不查得出真相,全凭天意了?」 「也不尽然,」叶在洲接话说,「京兆府对案子不尽心,定是无人督促,若让舅舅修书一封递给京兆府尹,同朝为臣,想必京兆府尹也不会不给这个面子。」 叶茵茵点了点头,「这倒是个办法,那咱们快去找舅舅吧!」 程令仪忙拉住她,摇头说:「茵茵别去,此事不妥。」 叶茵茵有些疑惑地问:「有什么不妥?」 程令仪道:「我知晓周府尊与叶家亲厚,你们若开口,他一定会代为转圜,可我与府尊大人非亲非故,我吃了几次官司,都多亏了有周府尊从中照拂,还有我家相公,亦是受他提拔,我们已经受了府尊太多恩惠,案子既然移交到了京兆府,就说明永宁府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接下来的就顺应天意吧,万不可再去劳烦周府尊。」 叶茵茵急得皱眉,「可若迟迟查不清楚怎么办,难道你这伤就白受了?」 傅玖沉声道:「不会白受,不管官府查不查,待我去了京城,也一定会把案子追查下去,势必要让那些人付出代价。」 叶在洲深深看了他一眼,「好,有傅兄这句话,叶家必鼎力相助。」 傅玖抬臂作揖,「承蒙叶家对我娘子的关照,傅玖铭记于心。」 叶在洲略一扬手,「傅兄客气了,家父家母早提出要收程郎中为义女,若她愿意,我们就是一家人,做这些也都是应该的。」 程令仪有些赧颜,「叶公子,伯父和伯母只是玩笑话罢了,你这样说真是折煞我了。」 叶茵茵接过话头,脆声道:「程姐姐,这回我站哥哥这边,我爹爹和娘是真心的,你已嫁人,又不能与我家结成姻亲,那便只能做我的干姐姐,这样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傅玖侧首看了眼程令仪,微笑说:「这件事全凭我家娘子的心意。」 程令仪不欲在此时商讨这个话题,打了个哈哈把话题含混过去。 回程的路上,傅玖与她坐在车里,忽然说:「叶家虽是商贾,但在府城地位显赫,又有着周府尊的关系,自他们肃清族人之后,在永宁府也无人敢欺,叶公子端方敦厚,叶姑娘善良清正,又与你交好,若叶家真的有意认你为义女,我倒觉得挺好的。」 「眼下你被害之事还没有结论,敌暗我明,我们连敌人的目的都不知道,若能有叶家做后盾,也可多几分底气。」 程令仪笑着摇了摇头,「现在这般也不差,若有情分,怎么样都不会不管不顾,若无情分,便是名义上再亲近又能如何?」 她的这一档子烂糟事,尚且还不知道深浅,她不想把叶家和自己捆在一起,免得连累他们。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7页 傅玖明白她的意思,没有再提。 路上,程令仪一直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进城时,她终于忍不住问道:「傅玖,我问你,我爹娘都是泥腿子出身的乡下人,纵使如今在京城安了家置了业,可听他们所言,也只是在什么大户人家里当差,他们到底有什么本事,能让一个被他们丢弃在乡野、无貌无德的外嫁女儿,被那般厉害的杀手追杀?」 「你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我实在想不明白,他们是把我卖了,还是以我的名义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才给我招来这样的杀身之祸?」 傅玖纠正道:「你有貌有德。」 程令仪满心期待地等着他这个状元郎帮自己分析,谁知却等来这样一句话,顿时有些啼笑皆非,「我说正经的!」 对于这件事,傅玖心中的疑惑也不浅,静思片刻后说:「岳父岳母不知道杀手的事,他们要带你去京城,更像是另有目的,那么问题就出在你所说的那个幕后之人身上,『他』为什么要见你?或许,这也是招来杀身之祸的缘由。」 程令仪嘆了口气,苦恼地揉着眉心。 「唉,想不通,想不通,虎毒还不食子呢,他们就算再不喜欢我,也不至于要我的命吧?可若不是他们,谁又能知道我的事?总归还是跟程家人有关系,难道真的只有去京城,才能弄明白这其中究竟有什么秘密?」 傅玖静静看着她,心里却生出另外一层猜测。 两人回到梅园,外出这半日,程令仪已经疲乏不已,吃过午饭便歇下了。 半下午的时候,钱郎中过来探望,得知她还在休息,就没有打扰,只叫傅玖带他去找柳华说话。 妙手堂关门,不坐诊的这些日子,柳华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药庐,钱郎中去时,她正在制药,看到他们只轻轻点了点头,「师兄来了?」 钱郎中道:「来看看程丫头,她正歇着,我便来瞧瞧师妹在做什么。」 一边说着话,他一边走上前,探头去看柳华手上的药物。 傅玖命人备下茶水点心,没再打扰两人说话,安静地退了出去。 钱郎中望着他的背影,低声嘆道:「傅家后生果然是个有出息的,年纪轻轻就高中了状元,这下程丫头也算是有指望了,况且他又是个重情之人,知道程丫头出事,连忙就赶了回来,亲自照顾,连前途都不顾了,程丫头这般命苦,能与他相託付,日后也能安安稳稳过日子。」 柳华停下手上的动作,长嘆一口气。 「那你可是想多了,我还未告诉过你,程丫头与傅小子并不如你所想一般。」 钱郎中一怔,「什么意思?」 柳华起身四顾一圈,见四下无人,便把门关上了,压低声音说:「我徒儿跟傅小子一直分房别居,连房都没圆过,压根就不是真正的夫妻,他们这样,日后如何能过安稳日子?」 第206章 自小中毒 钱郎中被这话惊住,半晌才有些不可置信地道:「这这这……那岂非,程丫头虽则已成了亲,但还只是独身一人?」 柳华嘆气,「他们小儿女的事,我虽然是程丫头的师父,但也不好过问,你也别在她面前提这件事,他们心里都有成算,用不着咱们操心。」 钱郎中点了点头,神色却满是复杂。 「我一个外人,自然不会说这些事,只是,只是……你我都知道,程丫头的身子……原以为她夫妻和睦,她自己又是个聪明人,那件事便影响不到她,可现在……唉,这孩子如此聪慧,本事又好,怎么这般坎坷?」 柳华眼中藏着一抹担忧,摇了摇头说:「徒儿的身子,我自会放在心上,便是翻遍医书,也定要找到一个改善的法子,她年纪也还小,这些都可以慢慢尝试,但眼下的情形,才是真的令人担忧啊。」 钱郎中嘆了口气,「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听说这一次,兇手的事竟没有一点眉目?怎么会这样呢?」 柳华皱着眉,眼神沉了沉,「听程丫头说,这次的事,或许跟她娘家的人也有关联。」 钱郎中一下站起,「我早知道她那父母不是什么好人!没想到这次程丫头受伤,也跟他们有关系,他们还配为人父母吗?」 「你轻声些,嚷嚷什么,难道要叫别人都听见吗?」柳华瞪了他一眼。 钱郎中忙噤声,过了会儿,才压着嗓子轻声说:「要不,咱们就把真相告诉程丫头吧?」 「她不是个愚昧的人,父母不仁,大不了就断亲,没道理要一直被他们坑害!只是,这事对女子来说太过残忍,她若知道,恐怕要伤心了……她与傅家后生也不是真正的夫妻,日后可还能遇着一个能真心待她的人?」 柳华却像是没听见他说话一般,若有所思地望着茶盏出神。 「师妹?」 钱郎中又叫了一声,「我问你话呢,你在发什么愣?」 柳华回过神,喃喃道:「师兄,你觉不觉得这事有些古怪,夫妻之间诞育子女,若是实在不喜欢自己的孩子,也顶多对其殴打怒骂、不闻不问、不管不顾,可哪有用阴毒的手段毁了自己女儿的?」 她越想越觉得有某种可能,眼里露出一抹奇异的光芒。 「程丫头自小中毒,下毒的必是她亲近之人,也就是她的爹娘,他们如此残害自己的女儿,甚至如今又给她带来杀身之祸,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那便是……程丫头并非他们亲生?」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8页 「这……」 钱郎中瞪大双眼,一时竟也觉得有些道理。 半晌,他捋了捋鬍子,沉吟道:「我第一次给程丫头把脉时,就察觉出她体内的不对劲,小小年纪,身子却被寒药侵蚀,那药虽不是什么至毒之物,但性属极寒,自小被人有意餵食,常年累月的吃着,身子自然会出问题,不但伤了身,还导致她以往的肥胖,后来,她虽然减下去重,但身子里的损伤一直都在,我给她换了好几个方子,作用都不大。」 钱郎中满脸感伤,「当时,我本想立即告诉她实情,可细想一番又觉得不对,如此积年累月才会出现的效果,必是有人故意为之,而能做到这些的,定然是她的亲人,一打听我才知道,她爹娘把她嫁出去后,便撇下她,全家消失不见了。」 「我就想着,既然她娘家人走了,说出来也是惹她伤心,不如就不说,我暗中给她调养身体便是,即便不能起到什么改善,可凭着她与傅家后生的夫妻情义,总也能把日子过好……却没想到……」 「却没想到她与傅家后生有名无实,更没想到,她会再次遇险差点丧命,而害她的,又是她的家人,这样一想,有好些地方就都说不通了,再恶毒心狠的父母,若实在厌恶女孩,或是一生下来便溺死了,或是早早地嫁出去打发了,又怎会费尽心思地耍阴招谋害她?」 「那么,便极有可能是你方才说的,程丫头并非他们亲生。」 柳华眼神凝了凝,接话道:「所以,他们才会这样肆无忌惮地加害她!」 钱郎中老脸上扯出一个笑,笑里满是哀悯。 「若程丫头真不是他们所出,也算是一件好事,至少,她不必再为与父母反目而伤心。」 柳华摇了摇头,满脸担忧,「可若真是如此,程丫头身世不明,她如今牵扯进去的这些局面,只怕会更加危险。」 钱郎中嘆了口气,「光凭咱们两个在这里说,也没什么用,做决断的人是程丫头,不然就先把这些事情告诉她吧,她是个聪明的,心中向来有成算,早些知道,也才能早做打算。」 柳华有些迟疑,「可是……徒儿她伤还没好,若是乍然知道这些,会不会受不住?」 相处数月,师徒间早已有了感情,她身为女人,代入程令仪的身份中,心里对她更是怜惜。 这些事对她来说,终究还是太残忍了些。 钱郎中见她这般,不由有些感慨,嘆道:「师妹啊,你我之间,向来是你最为拎得清,而我常常心软,可这一次,怎么调转过来了?」 柳华绷着脸不说话。 钱郎中又道:「你只顾得关心程丫头的伤势,那有没有想过,时间不等人,傅家那后生既然已经高中,便不可能在府城长待,如今兇手未明,程丫头也急需一个方向,能使她做出决断,迟则生变,虽然这些事对她有些残忍了,但还是早些告诉她吧。」 柳华定定看了自家师兄好一会儿,眼中似有萤光。 半晌才拭了拭眼角,说道:「师兄,我常常取笑你心慈手软,可这回却想感谢你,程丫头这孩子命苦,能遇着你,是她的福分。」 钱郎中摇了摇头,「不对,是我们两个老傢伙遇见她,才是福分,虽然你才是她师父,可在我心里,是拿她当自家晚辈看的,这些事藏了这么久,也该告诉她了,眼下,这是我们唯一能为她做的。」 柳华点了点头,眼神渐渐坚定起来,「好,我这就去找她。」 第207章 最残忍的事 这些日子,程令仪每天都要吃药,药物里有助眠的成分,所以她一觉睡到快傍晚才醒。 夕阳从窗户照进来,橙黄色的光线带着一丝瑰丽的色彩,落在屋里格外耀眼。 程令仪一睁眼就见床边坐了个人,正一脸疼惜地看着她,是柳华。 「师父,您怎么在这里?」 「醒了?我给你熬了参汤,快起来趁热喝一口。」 柳华把她搀起来,又把参汤端过来给她。 程令仪十分顺从地把参汤喝了,笑着说:「百年山参果然是个好东西,这些天日日都喝,我感觉我的身子已好多了。」 柳华把碗收了,笑了笑道:「徒儿,我有话跟你说。」 程令仪点了点头,「师父,您说就是。」 柳华看着她,目光渐渐沉凝下来,「不过,你得个先有个心理准备,切莫大悲大怒。」 见她这般严肃,程令仪态度也端正起来,「您直说便是。」 柳华眼中略有湿意,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程丫头,你可知,你自小就被人餵食毒药,而害你的人,只能是你身边之人,也就是你的亲人……」 听到这话,程令仪瞳孔勐地一缩,有些不可置信地抬头。 「师父,您说什么?!」 柳华嘆了口气,「这件事,最先是师兄发现的,他没有声张,只暗中给你配置了许多调养的药,可都无甚作用,直到去年你中毒,他找我求解药的同时,顺便也叫我帮你疗治身体。」 程令仪还处在震惊之中,「师父,我中过断肠散的毒,那滋味简直痛不欲生,您说我身上还有一种毒素,那为何我却感觉不到呢?」 「严格来说,这也不算是毒,只是一种调制出来的寒药,少量摄入并不会有伤身体,可你却是经年累月地服用,寒气累积侵蚀,已伤及本元,若是男子长年服食此药,则会身子亏空,变得病弱,若是女子被这等寒气纠结在体内,会……会损伤胞宫,难以生育。」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9页 柳华说出这话后,便满是担忧地盯着自家徒儿,生怕她会有什么过激的反应。 哪知程令仪却是松了一口气,问道:「师父,那意思是不是,我虽中了此毒,但并不会发作,只是影响生育而已?」 柳华点了点头,仍旧担忧地看着她。 「伤及生育对女子来说,是最残忍的事,而且,寒药侵袭身体,会让你比正常人更虚弱……不过你也别怕,有师父在,一定会找到法子治好你!」 程令仪略笑了笑,露出一副恍然的神情,「难怪,难怪之前钱老总变着法子给我调养身体,还有师父您,原来都是因为这个。」 柳华见她脸上没有丝毫难过,甚至还有几分释然,以为她是在忍着,不愿让自己看到了担忧,心里顿时犹如在石头上搓过,又酸又痛。 「徒儿,你若难受,就讲出来,在师父面前不必强忍着。」 程令仪摇了摇头,笑意清和,「师父,我的确难受,但知道这寒毒不会使我再那般痛不欲生,就也没什么好担忧的,您说对女子而言,不能生育是最残忍的事情,可在我看来,却不尽然。」 「生或不生,是我自己决定的事,虽然我现在身体有损,难以生育,但幸而我还完好地活着,还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而且,师父您不也说了吗,有您在,总会帮我想办法的,可见这也并非什么绝症,我又何必庸人自扰呢?」 柳华眼中隐有惊嘆,「倒是我忘了,你这孩子的思维,与常人相比向来有些特殊,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你能看开,这自然是最好的。」 程令仪忽然扑哧一声笑出来。 「师父,所以您早早就把参汤备着,是怕我知道了这件事气出个好歹吗?」 被一语道破,柳华也不遮掩,点头说:「你身子还虚,总不能再让你出什么差错,而且,不是谁都有你这般的承受能力,若非师兄劝我,我未必会在这个时候就把真相告诉你,毕竟,对你而言,中毒伤身是一回事,被亲人所害又是一回事,两件事情叠在一起,谁能承受得了?」 程令仪眼神渐渐冷了下来,像一汪幽深的潭水。 「我真的想不明白,他们为何要这般害我?」 柳华面上略有几分迟疑,顿了顿才说,「程丫头,虎毒还不食子,可他们害起你来却没有丝毫顾忌,自小给你下毒是一桩,撇下你消失是一桩,眼下害得你遭遇杀身之祸又是一桩,事到如今,你就没有怀疑过什么吗?」 程令仪脸色一沉,心里也渐渐有了一个猜想。 「师父,您是说,我可能不是他们亲生的?」 柳华嘆了口气,「光凭我们的推断,自然还不能确认,可试问天下有几个父母,能这般残害自己的女儿?程丫头,听说你还有弟弟妹妹,你且细想一想,你爹娘待你,跟待他们有什么不同?」 早在很久以前,钱郎中问及她家中之事时,程令仪心里就已经疑惑过了。 程兴夫妇对她的宽容,看似是一种溺爱,其实更像放纵,只要不触及到程家人的利益,就由着她野蛮生长,规矩、礼仪、手艺这些,更是统统没教过她,像是刻意要把人养废似的。 而一旦触犯到程家人,比如和程兴夫妇顶嘴,或是欺凌弟妹,无论大事小事,都会立刻遭到一顿毒打。 程令仪以前想不通,他们这样对她,到底是爱她还是憎她? 可现在想来,若自己不是他们亲生的,那么一切也就说得通了,他们是故意把她养成这样,故意要下毒害她,故意把她卖给身患重疾的傅玖,故意抛下她。 如今程兴夫妇回来找她,想带她去京城,恐怕也没有什么好事。 可她若不是程兴夫妇所生,那她的父母又是谁呢? 程令仪百思不得其解,正愁闷着,脑中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之前给程宗旺治伤时,他总把自己错认成别人,一个被程兴和黄氏称作什么主母的贵人。 难道,自己的身世和她有关系? 第208章 有个了断 「程丫头,程丫头?」 程令仪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连柳华叫了她好几声都没听见。 「徒儿,你可是想到了什么?」 柳华轻拍了拍她,她才回过神来,摇摇头说:「有一点模煳的线索,可也说明不了什么,不过,我倒是很愿意相信,我并不是他们的女儿。」 见自家师父一直盯着自己,程令仪略笑了笑。 「师父,早先我与您说,我不愿与程家人相认,是因为,我不能说程家人待我不好,可他们的确没有让我感受到父母的疼惜和爱护,所以,眼下猜测他们不是我的亲生父母,我倒也没什么好伤怀的。」 话虽这么说,可她语气中还是有几分怅然。 柳华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伸手轻轻揽了揽她的肩膀,「师父在。」 程令仪点了点头,「我能遇着钱老和师父,是我的福气,原来,在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你们就已经为我筹谋了这么多,师父,谢谢您,还有钱老。」 柳华微微一笑,「你不必谢我们,师兄跟我说过,他说你待人赤诚,才只见过一两面,就毫不吝啬地答应让他瞧你治伤的法子,他向来是拿你当自家晚辈看的,我也是,一见着你便觉得有缘,蹉跎半生,临老了能收你这样一个弟子,我很满意,为你做了一些区区小事,又有什么可称道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0页 程令仪眸中泛起雾气,垂下头隐去。 柳华眼角也有湿意,过了一会儿,才问:「程丫头,既然事情你都知道了,你准备怎么做?」 程令仪目光一凝,缓缓说:「之前我一再犹豫,不去找程家人,是不愿和他们撕破脸,更不想因为一个孝字被他们挟制,可现在我却没有这种顾虑了,他们若不是我的父母,便只剩害我的人这一个身份,他们残害了我这么多年,没道理我还要忍气吞声,而且……」 「我原本不在乎我的身世是如何,可我自幼年就被下毒,眼下还遭人暗杀,人活一世,最不能辜负的就是自己,我总得弄明白真相,还自己一个公道。」 柳华神色有些动容,拍了拍她的手,「没错,做人都该像你这般,遇事不软弱、不气馁,一味地消沉只是懦夫,遇到问题,咱们就应该解决问题!」 不知为何,她看着程令仪,莫名就像是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 只是那时候的她,却远远比不上徒儿这般通透,不然也不会自困那么多年。 程令仪摇头嘆息,「师父,我也是没办法了,先前我不也照样犹犹豫豫的,一副消极做派吗?」 柳华慈和地看着她,「不一样。」 跟自家徒弟相处这么久以来,她很欣喜地发现,有很多事情,若站在程令仪的角度来看,每每总能发觉不一样的景象。 「徒儿,你既已做了决断,是不是也要准备上京了?」 线索都在京城,人在永宁府待着,可查不出来什么。 程令仪点了点头,「是得去一趟了,我倒想看看,他们那么想带我去京城,究竟要做什么!」 随即她又嘆了口气,「只是我这一走,还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师父您怎么办呢,还有妙手堂……」 柳华笑了笑,「我既跟你下山,如今心里也只有你这么一个牵挂,自然是你去哪,我便去哪,再说了,你的身子也需得我来调养才是,至于妙手堂,就日后再做打算吧。」 程令仪心中感动,眼里不自觉又泛起湿意。 「师父,您本该安养晚年,却因为我搅进这些事里来,还要劳神为我奔波,我……」 柳华打断她的话,「不打紧,我前半生为了董家倾尽心血,后又在山上自困十年,已是错过了许多光阴,眼下趁着我腿脚还利索,正该出去走走。」 程令仪笑意温暖,只觉得心里的惝恍又散了几分。 「不过——」 柳华正色道:「傅小子因为你的事,回来守了你这么久,倒也算得上情真意切,可京城究竟与永宁府不同,上京之前,你们的事也该有个定论才是,不然去了京城又如何相处?这些你要先想清楚才好。」 程令仪神色一敛,认真地点了点头,「师父,我明白。」 柳华想了想,还是说道:「为师觉得,傅玖品性正直,重情重义,就算知道了你身子的事,想必待你也不会有什么不同,是个可以託付之人,你若心里有他,就该早些做出决断。」 「嗯,我会好好想想的。」 - 吃晚饭时,傅玖来了。 一面给她盛饭夹菜,一面问道:「今日你睡醒后都没出去过,总闷在屋里可不好,是柳姨母与你说了什么吗?」 程令仪屏退了屋里的人,默默吃着饭,吃了两口又将碗放下,看向他说:「上次我们约好,若找到了我的父母,你我就和离。」 傅玖手里的碗险些拿不稳,「令仪,你还是要与我和离?」 程令仪摇了摇头,「不,我只是想告诉你,程兴与黄氏,可能并不是我的亲生父母。」 傅玖心中略定了定,放下碗道:「我也正有此猜测。」 「你猜出来了?」 傅玖摇摇头说:「只是事情太过古怪,我隐约有这个猜测而已。」 程令仪道:「师父告诉我,他们自我幼年,便给我下毒,我此生可能都无法再生育了。」 傅玖怔住,半晌才有些惊愕地道:「怎会这样?」 程令仪轻轻笑了笑,「跟你说这些不为别的,我已决意上京,查清楚真相是什么,但在此之前,你我之间也该有个了断了。」 「我明白你对我的心意,坦然说,我心里也有你,可你现在已经知道了我身体的状况,更知道我眼里容不得沙子,哪怕我无法生育,我宁可一辈子不成婚,也不会允许自己的丈夫有任何不忠诚,所以,你我应该是没可能了,就到此为止吧。」 她嘆了口气,缓缓道:「和离的事,我会再劳烦茵茵一次,请求周府尊为我办理户籍。」 第209章 此生唯求你一人 傅玖听了这些话,却只定定坐着,脸上神情晦暗,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良久,他缓缓看向程令仪,黑曜石一般的眸子里此刻格外沉静。 「令仪,我说过,我不会轻易放手。」 程令仪垂眸,凝视着面前的碗碟,「可你也说过,会尊重我的决定。」 「我的确说过,但今日你再提和离之事,却并非出自本心。」 「我的本心是,长痛不如短痛。」 傅玖闭了闭眼,眸子里染上哀痛,「令仪,我们之间就非得这样吗?」 程令仪幽幽嘆了一口气,「傅玖,若我无法生育,你可还能说出此生都只与我一人相守这种话?你是傅家独子,眼下又高中状元,正是该光耀门楣的时候,你接受得了无后这个结果?」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1页 「有柳姨母在,她总会为你想法子的,我们既是真心相爱,为何一遇到问题,你却总想着退缩?」 程令仪摇了摇头,「我不想一切都往好了看,直到走投无路时,才被逼无奈放手,眼下你我一拍两散,也算体面。」 「那你可有考虑过我?」 傅玖眸色哀伤,「要我说多少遍你才肯信,我们一起去灵泉寺上香,那时我就在佛前许过愿了,此生唯求你一人,我一直等你对我敞开心扉,可等来的却是你一次次将我推远,我没有辜负你的期望,考了状元,做了官,我以为我终于有资格能与你并肩同行,可你还是不要我……」 程令仪眸子里雾沉沉的,「我不是不要你,你明明知道我在说什么……你我终究是有缘无分了。」 傅玖苦笑了一下,「你就是不要我,你只说你身子中毒受损,不能生育,紧接着便要与我和离,那你可问过我的意思?」 「你怕我会因此嫌弃你,怕我日后变心,但我不会啊,令仪,我听到你自小被人下毒残害,心里就只有怜惜,延续香火固然重要,可一想到,若以后与我执手一生的人不是你,我便无法接受!」 程令仪看着他,眼角泛着轻微的红,轻轻笑了一下道:「我同你说实话了吧,能不能生对我而言,实在不重要,我知道这种想法太过离经叛道,可我心里就是这个念头,所以你也不用可怜我,我并不难过,只是,我能接受得了,你呢?」 「娶一个不能生的女人,还只能守着她过一辈子,既不能传宗接代,又不能让你享受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你挣来的家业无处传承,无人为你养老送终,甚至还会因此被人耻笑,你想过这些吗?」 一个个问题砸下来,傅玖唿吸一滞,手指也不由收紧了些。 过了许久,他神情一片认真,一字一句说:「我没想过,但这并不是无法可解。」 「你自小身体受损,我最担忧的不是能不能生,而是你的安危,我只求你能平安,这样我便能一直守着你,守到你金石为开,愿意真心託付我,至于生育,这本就看缘分,我并不强求,而且,咱们身边不也有一个例子吗?」 程令仪一愣,「你说师父?」 傅玖点了点头,「虽然这样说有些冒犯柳姨母,但董公子也并非她亲生,对她却照样孝顺恭敬,百依百顺,可见亲与不亲,又有什么要紧,这话还是你自己说的,你难道忘了?」 「就算你我日后膝下寂寞,珊珊和瑶瑶是咱们亲妹妹,对你我向来亲厚,若她们愿意舍一个孩子过继给咱们,那傅家的血脉照样能延续在世,这样即便是娘,她也无法说什么,若她们不愿也无妨,这世间有多少苦命的孩子,咱们抱一两个回来养着,从小养到大,情分又能差到哪去?只是说服娘要费些功夫,不过娘也不是不通晓情理的人,她疼你多过疼我,若是知道真相,又怎会有一字不愿?」 傅玖深深望着她,眼里凝着一抹失望。 「令仪,世间的道路何止有千万条,可你却偏要走最无情的那一条,我不是一个迂腐的人,我很明白,我想要的就是你,你为何从来不肯信我?」 程令仪不知何时落下泪来,一摸才发现脸上湿漉漉的。 傅玖说得对,她一次次推开他,其实就是不信任。 她这种不信任,不是看透了一个人的笃定,而是一种先入为主的傲慢。 她自以为是从后世穿越而来,带着受过高等教育的思想和学识,居高临下揣度这个封建社会的人,她不相信在没有法律和道德的约束下,这里的男人能做到一心一意。 所以,她从一开始看傅玖,就是带着有色眼镜的。 「我……」 她张了张嘴,却找不到什么话来辩驳。 傅玖凝望着她,眸子里的深情似要将她吞没,喉咙里吐出来的字也有些颤抖。 「令仪,不要推开我,你到底在怕什么?」 程令仪脸上还在簌簌落着泪,心里也百转千回,一时间只觉得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心中碎开了,莫名让她觉得一阵轻松。 傅玖抬起袖子,温柔地替她擦去眼角的泪。 「一切都还未发生,你现在就开始担心那些事,岂不是杞人忧天?」 「这可不是我认识的你,你是堂堂程令仪,是我见过最最厉害、最最不羁的女子,你能白手起家,让一城首富都想与你攀亲做一家人,更凭藉自己的本事,令府尊大人对你青眼有加,这样耀眼夺目的你,即便有一日我负了你,你也该一脚将我踹掉,毫不犹豫地掉头走掉才是,犹犹豫豫可不像是你的性子。」 程令仪忽然一下子豁然开朗,心中那碎裂的东西,好似又被什么填补满了,破涕为笑道:「我真的有这么好?」 「当然!」 傅玖毫不犹豫地重重点头。 程令仪从未在他面前哭过,缓过一阵后,不由有些赧然,掏出帕子迅速把脸上的泪擦去。 片刻,长嘆一口气。 「是我错了,我不该以己之心度你之腹,在事情还没开始之前就怕这怕那,扼杀了所有可能,你说得对,我应该给你一个机会,也是给自己一个机会。」 第210章 里子面子都没有了 傅玖一双眸子里立即有了神采,闪烁着如黑曜石一般的光芒。 「令仪,你终于想通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2页 程令仪缓缓点了下头,微笑着说:「嗯,只要你不退缩,遇到了问题,我们就一起想办法。」 傅玖握住她的手,眼里的喜悦如太阳一般火热,「你说真的,你不会再推开我了?」 程令仪见他这副样子,有些好笑的同时,心里也忍不住泛酸。 原来一直都是他在主动,捂着她这块石头,期待着自己有一天终于能接纳他。 点头道:「你可是我相公,我推开你作甚?不过话先说在前头,如今我身世不明,害我的人说不定大有来头,到时去了京城,你可别怕了。」 傅玖定定看着她,嘴角抑制不住地弯起,「除了你,我谁都不怕。」 程令仪嫣然一笑,打趣道:「哦?果真吗,刀架到脖子上也不怕?」 「不怕。」 两人推心置腹地把话说开,心里都觉得从未如此亲近过,便是只静静坐着,互相看彼此一眼,也十分美妙。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响起敲门声,进来的人是春草。 她看着一桌子几乎没有动过的饭菜,脸色惊愕,「呃……夫人,公子,今日的晚饭是有什么不妥吗?」 程令仪脸色发红,「不是,是我的胃口有些不大好。」 春草狐疑地看了一眼傅玖,「那公子的胃口也不好?」 程令仪轻咳一声,以掩饰尴尬,正待还要说些什么,她的肚子忽然咕叽叫了一声。 傅玖忍笑,冲着春草说道:「我们说了会儿话,忘记了吃饭,你家夫人想是这会儿才觉得饿,你快去把饭菜热一热。」 春草走后,程令仪才埋怨道:「你和春草说了做什么,又不是孩子了,说着话都能忘了吃饭?她该笑话我了!」 傅玖看向她的眼神几乎要滴出水来,「就说,是我硬要拉着你说话的。」 程令仪一哂,「这说得过去吗?她们都知道你最紧张我,又怎会捨得让我饿着肚子?」 这下傅玖没话说了,想了想道:「那我替你教训她们?」 程令仪眉毛一竖,凶神恶煞的,「状元郎好大的威风呀,竟然要教训我身边的侍女?」 「不敢,不敢。」 傅玖眉眼间俱是笑意,外间天已经黑了,在烛光的映衬下,他整个人都显得绮丽夺目。 那张清绝的容颜,笑起来时,好看得就跟天上的明月似的,一不留神,就将人的魂勾去了。 程令仪一手托腮,笑吟吟看着他,心结一解开,此时看他,当真越看越觉得顺眼。 她也不知怎么想的,忽然毫无预兆地站起来,又俯下身子,低头在傅玖脸颊上落了一吻。 傅玖瞳孔一震,还来不及反应,一声「呀」先冲进两人耳朵。 春草和谷蓝端着托盘进来,正好撞见了这一幕,两人红着脸,不敢言语,只飞速地把饭菜放下,便立即退出屋外,还十分贴心地把门也关好了。 程令仪颓然坐在凳子上,撇了撇嘴,「这下好了,里子面子都没有了。」 傅玖却还是呆呆的,方才他只觉得,眼前的灯光忽然一暗,一个人影罩下来,紧接着脸颊上柔软的触感一闪即逝。 他伸手摸了摸被程令仪吻过的地方,只觉得心间滚烫。 站起身,走到她面前,高大颀长的身影瞬间将她包裹在其中。 程令仪已经重新盛了一碗饭,正要吃,见他眸色深沉地盯着自己,耳尖不由有些发红,但还是强作镇定地说:「吃饭,我饿了。」 傅玖却没动,只含笑看着她,「来而不往,非礼也。」 程令仪警惕地道:「你要做什么?」 「娘子做了什么,我便做什么,」他夺过程令仪的饭碗放在一旁,「娘子身上有伤,安坐便是,不会耽搁你用饭的。」 他盯着程令仪白皙面庞上的那一抹嫣红,喉头一滚,终于忍不住吻了下去。 双唇碰在一起的时候,两人都愣了一下。 算起来,他们也有过几次亲密的举动,但那都是在其中一人不清醒的情况下发生的,还没有哪次能像现在这般,感触这么清晰。 唿吸贴着唿吸,唇瓣挨着唇瓣。 傅玖轻轻颤慄了一下,程令仪的心也不受控制地怦怦乱跳起来。 傅玖用嘴唇描摹着她的唇,像是对待什么稀世罕见的珍品,轻柔而虔诚,一下又一下。 他没有继续深入,而是就这般在她唇畔流连,似喜似嘆,既爱且怜。 不知过了多久,程令仪有些唿吸不过来,轻轻推开了他,红着脸道:「我真的饿了。」 傅玖坐在她身旁,重新盛了一碗热腾腾的米饭,递到她手中,又给她碗中夹了好些菜,「多吃些。」 他自己则是端起程令仪方才那碗半冷的饭,十分自然地吃了起来。 - 又过了两日,傅珊的酒楼开张,她筹备了这么久,程令仪自然也是要去看一眼的。 说起来,酒楼的名字还是她取的。 当时傅珊找她起名,程令仪想着有傅玖在,本想把这个动脑子的活儿甩给他,哪知傅珊却一定要用她起的名字。 无法,程令仪细思两日,想着酒楼既然是以江南菜式为特色,就取了一个『南乔阁』为名,傅珊很喜欢,便定下来这个名字。 这天上午,傅家几人乘车到了南乔阁,在二楼最南边的雅间就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3页 这里临窗能俯瞰热闹的街道,是视野最好的一间。 早在前几日,大伙儿已经来试过那两个大厨做的菜,知道滋味是何,但今日酒楼开张,感受着这里热闹的氛围,众人心里还是很高兴。 尤其是江氏,脸上的笑容一直就没断过。 傅玖早先也跟相熟的同窗好友们说过自家妹妹要开酒楼的事,是以今日来捧场的人很多,他陪着程令仪和江氏吃了饭,便帮忙接待客人去了。 傅瑶在屋里待不住,让春草拉着她在楼中各处闲逛。 柳华不喜热闹,今日便没来,所以屋里此刻就只剩下程令仪与江氏两人。 程令仪坐着吃了会茶,犹豫片刻,还是叫道:「娘……」 第211章 不能白白空耗了年华 江氏笑着看她,「怎么了,令仪?」 她起身与程令仪坐近了些,关切地问:「是不是身子不舒服?你伤没好,本不应到处奔走的,可珊儿那孩子,心里一直惦记想让你来参加酒楼的开市庆典,眼下仪式已经过了,我瞧店里的生意也都稳当,我们在这帮不上什么忙,不若我先陪你回梅园吧。」 程令仪摇摇头,「我没事,珊珊如今做了大酒楼的东家,她一会儿忙完,定是要来找我们说话,还是等等她吧。」 江氏细细瞧了她几眼,「果真没事?你可莫逞强,什么事都没有你的身子重要,咱们回去等她也是一样的。」 「我的伤都好得差不多了,真的没事。」 江氏这才笑了笑,「说起来啊,这酒楼有大半的功劳都在你,我竟不知道,我和柳姐姐去山上採药那几日,珊儿会找你要钱,若不是你,她这南乔阁也开不起来,当时她要给你一半分红,你合该答应才是,为何不要呢?」 程令仪眼中也隐有骄傲,不过不是为自己,而是为傅珊。 「娘,您别这么说,南乔阁自始至终都是珊珊在操办,选址僱人、採买布置,都是她一人打点,她才是功劳最大的人,我只不过是出了点钱帮衬而已,算得了什么,哪能还要分红?」 江氏嘆了口气,眼眶略有些湿润,「令仪,珊儿被你教导得很好,我都不敢想,一年前那个怯生生的闺女,眼下手里竟然已经管着几十人,还能把事情都处理得条条有序,这都是托你的福。」 「我知晓你疼爱珊儿和瑶儿,不会与她们计较钱财的事,可是令仪啊,没道理是你一直在为这个家付出,珊儿仰赖你的教导庇佑,如今既然也有了几分本事,正该是回报你的时候,总也该叫我们为你做些什么了,她要给你,你就收着吧,若不是你,我们一家如今又在哪里呢?」 一番话情真意切,程令仪也不由动容。 想起去年她刚穿来傅家时,跟如今相比,的确是另一幅光景,时过境迁,他们也早不似原来的样子了。 程令仪笑了笑,「娘,这不算什么,当年我就说过,会担起养家餬口的责任,既做了珊珊和瑶瑶的大嫂嫂,也理应看顾她们些,况且是珊珊自己争气上进,才能成就眼下这一番事业,我也为她高兴。」 江氏笑着笑着,眉间却挂起一抹忧色。 「唉,你要是能做她们一辈子的大嫂嫂就好了……」 程令仪和傅玖虽然交心,但按照程令仪的意思,并没有往外声张,所以江氏还不知道两人如今的关系,只当两人依旧不冷不热、淡漠疏离地处着。 「说起来,有一件事,我也总想问问你的意思了……」 不知为何,江氏起了个头,面上却涌出一丝难为情。 程令仪诧异地瞧着她,「娘,什么事?」 江氏嘆了口气,「唉,就是你与玖儿的事……」 既然已经开了这个头,她索性快刀斩乱麻,一股脑儿地说下去,「玖儿已经被圣上授了官职,进了翰林院当差,人人都说那是个前途无量的好地方,令仪,娘不是想逼你,只是你们的事也该有个了断才好,总不能叫你们两个一直分居两地,耗着彼此。」 「令仪,你是个千好万好的人,能与你做了婆媳,得你叫一声娘,这是我的福分,我也是拿你当亲闺女看的,纵然我想让你和玖儿和和睦睦,永远留在傅家,可也得尊重你的意思,你若心里有玖儿,那娘就逼你一把,或是你陪他迁去京城,过你们两个的日子,或是咱们全家都随你一道过去,都看你心意。」 「若你……心里没有玖儿,那也不能白白空耗了年华,娘做主,趁着玖儿还没走,你们去把和离文书一办,日后天高水远,互不相干,虽则这样咱们就做不成一家人,但与你日后过的幸福相比,也都不算什么,到时,我就让珊儿在梅园跟前买一个小院子,时常都来看望你,好不好?」 程令仪没想到她会这样说,一时心绪混乱,倒有些不知如何开口了。 她知道,若告诉江氏,她跟傅玖和好了,江氏定然高兴。 可自己不能生育的事,江氏眼下还不知情,这件事不是小事,程令仪拦住了傅玖出面,这几日也一直在斟酌该怎么和江氏说,才能让她好接受一些,倒却没想到,她竟然先问起自己来了? 踟蹰间,便没顾得上答话。 江氏见她一直低头不语,以为是在为难。 拉住她的手说:「好孩子,你不用为难,娘曾经无比盼着,你跟玖儿能给我添个孙子,延续傅家的香火,可姻缘一事,最不能强求,我不愿看到你和玖儿任何一个受委屈,所以,是和是离,我都能接受,你们若能好好的,我固然高兴,但若你们真的分开了,我和两个闺女还是待你如现在一般,至于玖儿,听闻害你的人是京城那边的,他在京城做官,自然也该替你找出兇手,这是他欠你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4页 见她为自己打算的这般面面俱到,程令仪心头一热,直欲将实情吐露,可听到她说延续香火,又有些迟疑了…… 江氏还在劝她,「你迟迟不说话,定是不愿同玖儿再过下去了,唉,我明白你的意思,你不用担心我们,可你日后又该怎么办呢?对了……我瞧叶公子对你倒是极为上心,叶家家财万贯,声名显赫,叶公子也是个人中龙凤,你对他可有意?」 程令仪听到她说的,忽然被自己的口水呛住,勐地咳嗽起来,扯得连伤口都疼了。 叶在洲? 怎么扯到他身上去了? 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缓过来后忙说:「娘,我与叶公子清清白白的,你可别乱说,没得坏了人家的名誉。」 江氏见她脸色发白,也吓了一跳,又是倒茶水,又是给她拍背顺气,懊悔道:「是我多嘴了,倒害得你受罪,是不是伤口又疼了?」 第212章 对得起天地良心 程令仪拉着她坐下,摇摇头道:「我没事,娘,你说的这些,我会好好考虑,但眼下我还没法立即给您回个准信。」 江氏也怕今日说的话会伤了她的心,就道:「不急,不急。」 外间有人敲门,进来了一个酒楼的小厮,脸上挂着爽利的笑容。 「老夫人,夫人,东家让小的把新出炉的杏仁豆腐给两位送一份来。」 说着,他又给两人重新沏了一壶热茶,才退了出去。 江氏将甜点推到程令仪面前,「令仪,快尝尝这杏仁豆腐,看着像豆腐,吃起来却香甜细腻,真是精緻极了。」 程令仪小口小口吃着,见江氏神情略有些侷促,似乎还在为刚才的事自责,心思一动,便说:「娘,左右也无事,不如我同你说一桩闲话吧?」 「什么闲话?」 程令仪笑笑,「妙手堂关门许久,有的病患不知是从哪打听的,竟然都找到梅园来了,现在每隔两三日,师父就能遇着上门求医的人。」 江氏点了点头,「这我也听说了,柳姐姐是最最面冷心热之人,虽然嘴上喊着要把人都赶出去,却还是开了药庐,给那些人诊病。」 「是啊,师父就是这样,令我记忆最深的,是那日师父正在给我换药,听到有人找上门来,便就没应,那几日我伤势还不大好,师父一门心思都扑在我身上,没空理会旁人,哪知那上门求医之人,却在梅园外苦等了两日两夜,直到昏倒后被梅园的门房抬进去,才惊动了师父。」 「一问才知道,那求医之人也并非为着自己,而是为了他年迈的母亲,听闻他父母半生无子,而他是抱养来的,他被抱养时已有记忆,可哪怕知道生父母是谁,却也从未有过亲生父母、远养父母之举,一直孝悌恭谨,几十年如一日,他养父含笑而终,如今他养母身体不好,他急得四处寻医问药,听说了师父的医术,这才求到了梅园来。」 江氏感慨道:「这是一个好人,对得起天地良心。」 「是啊,」程令仪点头道,「我就想着,都说血脉才是至亲,可亲与不亲,又难说清得很,就好比咱们与二房,明明是亲兄弟亲骨肉,却偏偏不能和睦,而如那养子一家,即便他养父母没有自己的血脉延续在世,但也收穫了子孙亲情,老有所依,含笑而终,能得到这个结果,我倒觉得那对养父母也不算抱有遗憾了——娘,你认为呢?」 江氏认真想了半晌,点了点头道:「娘不懂什么大道理,但不管男人还是女人,来到这个世上,无非就是凑在一起过日子,生儿育女,延续后代,只要祖宗的香火不断,只要有人给自己养老送终,那就没算白活了,自然也没有遗憾。」 程令仪定定看着她,眸光如灯影飘忽。 「娘,你真的是这样觉得吗?那如果……不能生育的是我呢,你还会允许我继续和傅玖在一起吗?」 江氏一怔,有些茫然地望向她,「是你?怎么会是你呢……你还是个大闺女,好端端的,说这样晦气的话做什么?」 程令仪直视着她,缓缓道:「是真的,娘,我中过毒,身子有损,此生都无法生育了。」 「中毒……是上次那回?可,可柳姐姐说,你的毒已经清了,怎会还有影响?」 「这些话,就是师父亲口告诉我的。」 江氏犹自不肯相信,扯出一个笑,「你这傻孩子,别说傻话,柳姐姐医术那么厉害,什么妇人内症不能看?便是有影响,让她给你调理调理就是了……」 程令仪打断道:「娘,你若不信,大可以回去了再问师父,现在我只问你,若我不能生育,不能给傅家延续香火,你可还会让我与他在一起?」 如果江氏愿意,她才能心无芥蒂地跟傅玖走下去。 如果她不愿意…… 这一年多,程令仪跟傅家几人到底如家人一般处着,受过江氏不少关怀,浆洗缝补,吃食用物,样样都是江氏替她操心,待她真如闺女一般。 所以,她不想因为这个,让傅玖去忤逆江氏,闹得大家都不愉快。 她会如江氏所说,与傅玖和离。 江氏的反应却有些出乎她的意料,既没点头答应,也没说不行,愣怔了一会儿,竟然哀哀流下泪来,眼神空洞地望向远处,又哭又笑的。 她这样子实在令人担忧,程令仪忍不住叫了声,「娘,你怎么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5页 江氏回过神,抹了一把泪,忽然握住程令仪的手拍了拍,摇头道:「没什么,我只是有一些蠢念头,但想想又很不应该,不说这个了……」 她望向程令仪,满目怜惜地道:「苦命的孩子,玖儿是傅大哥的儿子,你已在他爹坟前磕过头了,我们傅家只认你这一个媳妇,只要你能好好的,生不生又有什么要紧?」 程令仪隐约觉得她这话说得有些怪,但又说不出哪里怪,就没深想,问道:「娘,你当真不介意?」 江氏摇摇头,「你先前不都说了吗,哪怕没有自己的亲生骨血,过继来的孩子也一样的,只要知恩图报,孝顺懂事,能把香火延续下去就是了。」 程令仪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地,鼻头一酸,轻轻叫了声:「娘……」 江氏摩挲着她的手,慈爱地看着她,「傻孩子,其实你大可以直接告诉我,若我知道你遭了这样的罪,方才便不会说,要让你与玖儿和离的话了。」 程令仪有些不解其意,「为什么?」 江氏嘆了口气,「令仪,娘不是拿话讥讽你,可一个不能生的女人,在外面是要受人指摘的,一辈子抬不起头来,我怎么捨得你日后去别人家受这种苦?」 「可玖儿不一样,他待你有情,我是他娘,我看得出来,他求的是你这个人,我也是将你看作亲闺女一般的,心里对你只有疼惜,若……你以后当真没法生育,不是还有瑶儿和珊儿?过继一个她们的孩子到身边,从小养着,也跟亲的没区别了。」 竟是和傅玖一模一样的说辞。 程令仪眼中酸胀难忍,纵然她已经说过自己不在意,心里也的确是这样想的,可看到旁人这般为她设身处地的考虑,还是会忍不住触动。 第213章 这是你我的双向奔赴 「别哭啊,你这孩子,我还从没见你哭过呢。」 江氏给她擦去眼角的泪,柔声轻哄,「我知道你不喜欢听我提,什么恩情不恩情的,可你对傅家的恩,我们几辈子都还不完,玖儿如今是出息了,珊儿也有了些本事,可没有你,他们兄妹怎会有今日?」 「好孩子,咱们都是女人,我明白这件事对你的打击有多大,但是人这一生,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你不要难过,珊儿今年也及笄了,改日我就跟她商量,等她嫁人,第二个孩子就抱来给你,咱们一起把事情瞒住,从此这个孩子就只当是你亲生的……」 程令仪红着眼摇了摇头,「这样对珊珊不公平。」 「怎么会呢?」 江氏摸了摸她的脸,「珊儿虽然舍了一个孩子,但孩子能养在你身边,有你和她大哥哥教养,她又岂会不放心?再说名义上她还可以做孩子的姑姑,也是一样亲近的,反正这事儿我会跟她商量,总要她自己同意才好。」 程令仪点了点头,心里却想,就算以后她要抱养孩子,也绝不会伤害到别人。 江氏见她神色又恢復如常,这才放下心来,但细细一想,好像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思索一番,忽然双眼一亮,有些惊异的道:「令仪,你刚才问的是……你,你和玖儿?」 程令仪脸颊略红,「没错,我们已经定情了。」 江氏顿时喜不自胜,紧紧握住她的手,连眼角的每一条褶子都透着高兴。 「好事儿,这是好事儿!你们能想明白,当真最好不过,令仪,这下你完全不必再有担忧了,只要你们夫妻同心,就没有什么问题是解决不了的!」 程令仪被她的笑容感染,心里也满是喜意,「嗯,谢谢娘!」 又坐了一会儿,傅珊果然来跟两人汇报今日的成果,才说了没两句,她这个南乔阁大东家,就又被叫去忙了。 江氏无奈摇摇头,对程令仪说:「令仪,你也该回去喝药了,咱们走吧?」 恰好傅玖忙完过来,几人便一道回了梅园。 回去后,江氏陪着程令仪吃了药,看着她睡下,才火急火燎地找到自家儿子,母子俩关起门在房里说了半晌话。 也不知说了些什么,反正程令仪一睡醒,就看到傅玖坐在自己床边,脸上笑意温柔。 「醒了?」 程令仪打了个呵欠,缓缓坐起身,「还是有些乏困。」 两人坐到榻上说话,傅玖先倒了一杯滚热的茶水,递给程令仪。 看着她敛目吹凉茶水,又小口喝茶的样子,傅玖只觉得岁月静好,笑了笑道:「你都跟娘说了?其实这些事,还是由我出面比较好。」 程令仪摇摇头,「不一样,我亲自说,才能知道娘到底是什么心思,若是强求,那就非我所愿了。」 「你现在可放心了?」 程令仪微微笑了,「嗯,你们都是很好的人。」 两人相视一笑,情愫在空气中蔓延,不知为何,傅玖脸上忽而染上一层薄红,白里透红的颜色直欲让人上前咬一口。 程令仪吞了吞口水,才正色道:「好端端的,你脸红什么?白日思淫,可不是君子所为。」 傅玖险些被这话呛住,有些好笑地睇了她一眼,无奈道:「我看分明是你在垂涎我。」 「我的确垂涎。」 程令仪不装了,上前在他脸上啄了一口,这才心满意足地想坐回去。 可傅玖哪能让她走,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小心地按着她在自己腿上坐下,下巴搁在她肩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6页 程令仪还想挣扎,傅玖干脆张开双臂,将她轻轻箍在自己怀里。 「别动,当心碰着伤口。」 程令仪不满,「喂,是我在占你便宜,你休要反客为主!」 「娘子想占我便宜,一下哪够?为夫这便是要让你占个够。」 程令仪气不过,当真低头在他脸颊上咬了一口,看着白皙脸蛋上两排泛红的牙印,她挑衅一笑,「是你让我占的,这样你可满意?」 「满意。」 傅玖下巴在她肩上蹭了蹭,梦呓一般地喟嘆道:「有你真好,这样的日子,我以前想都不敢想。」 「现在就敢了?」 傅玖看向她,神色认真,「令仪,谢谢你能给我机会,让我走进你心里。」 程令仪唇角衔笑,伸出手指在他眉嵴上描了描,「感情的事用不着说谢,你走进我心里,可我也在你心里了,这是你我的双向奔赴,纵使以往我总想扼杀,可只要情没变,就是止不住的。」 傅玖忽然牵住她的手,在手背落下一吻,眼中似有星光洒下。 「没错,你我是双向奔赴。」 屋外传来脚步声,程令仪不愿被人瞧见他们这副样子,心里一慌,忙从他膝上下来,急急忙忙坐回去,见傅玖脸上牙印还在,就挤眉弄眼地示意他自己遮住。 傅玖看明白她的意思,十分听话地以手支腮,遮住了齿痕。 进来的是春草,看到两人这副不自然的样子,她早就见怪不怪了,目不斜视地把一碟洗干净还挂着晶莹水珠的樱桃放在榻几上。 「今日董公子来看望柳夫人,带来了两筐今春的新鲜樱桃,柳夫人让我多洗些给夫人吃,说对身子好。」 程令仪点了点头,「好,知道了,珊珊还没回来,你给她也留一些。」 「奴婢明白。」 话说完,她便识趣地退下了。 傅玖纤长的手指拈起一颗樱桃,餵到程令仪唇边,含笑说:「其实,既然已经都跟娘说清了,咱们为何还要躲着旁人?」 程令仪吃着樱桃,嘴里含混地道:「慢慢来吧,我也不知为何会有一种做了亏心事的感觉……」 傅玖深深看着她,「令仪,我还有一件事要跟你说。」 「嗯?」 傅玖道:「我虽授了官,但也得先去吏部报到听训后,才能上任,昨日我收到京中来信,好些今年的新科进士都已经赴任了,我再拖下去也是不好,所以最迟下月初,我就要回京城了。」 第214章 名声哪有你重要? 程令仪点了点头,表示理解,「是耽搁了太久,不过我这伤也好得差不多了,不影响出门,到时我与你一同上京。」 这是两人商量好的事,傅玖笑了笑道:「有你陪我一起,自然是最好,但……」 他脸颊又红了起来,有些欲言又止。 见他这样,程令仪不由来了好奇心,盯住他问:「但怎么了,你说完呀?」 傅玖轻咳一声,看向她的目光深邃而温暖,「娘今日同我说,让我在走之前,与你把拜堂仪式补了,这样才算圆满。」 细说下来,两人虽则做了一年多的夫妻,可除了只有一纸婚书,他们连堂都没有拜过,就更别说其他了。 傅玖心里只觉得亏欠,「当时……实在是草率,我想给你补一个郑重的仪式,请各位长辈一同见证,你觉得可以吗?」 这个回答属实令人意外,程令仪愣了一会儿,才问:「那拜完堂之后呢?」 两人既然不会和离,那么迟早都要做真正的夫妻,拜完堂之后,难道就要送入洞房了? 可她还没准备好呀…… 傅玖似乎知道她的担忧,笑着说:「别怕,只是一个仪式而已,别的你不用担心……我总要等你愿意了才好,况且你的伤还没好全,还得仔细养着,补这个仪式,也是因为你我都要去京城,娘想在我们走之前,为我们做个见证,这也是她的心愿。」 程令仪微愣,「娘不随我们一同去么?」 话说完,她才反应过来,点了点头道:「也是,南乔阁才刚开张,珊珊肯定不会走,娘必然也放心不下她,所以还得留在永宁府,那到时便只有你我还有师父,一同上京,不过这样也好,娘不知道程家人做的那些事,也能少些忧虑。」 她没把是因为程家人自小给她餵毒,才导致她不孕的事告诉江氏,就是怕她担心。 江氏性子柔善,若知道了这些,只怕是会日日担忧,吃不好来睡不香。 所以这次她跟傅玖一起上京,在江氏眼里,只是两人言归于好,要做真正的夫妻,一起去过日子了而已,不会想到程令仪是因为要去追查兇手的事,才决定去京城。 傅玖点了点头,「待你我在京城站住脚,将事情都了了之后,再把娘和两个妹妹接过去团聚。」 这下程令仪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只有些难为情。 「可是,现在补这个仪式,会不会惹人笑话,对了,你说要请长辈,除了娘还有谁?」 傅玖笑笑说:「二房与我们断了亲,我外家那边也没什么靠谱的亲戚,就看你这边了。」 程令仪道:「我这边?师父若知道我们和好,定然要吃一盏你我的敬茶,还有钱老,他也算知道内情,在遇到师父之前,是他一直暗中给我调理身体,到时也请他一同见证,至于旁的人嘛……应是没有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7页 傅玖问:「叶家与你亲厚,请不请他们?」 程令仪摇了摇头,「他们不清楚你我之间的事,就算了吧。」 傅玖蓦地嘆了口气,「令仪,是我亏欠你太多。」 程令仪打趣道:「那不然你我现在立刻和离,你再重新娶我一回,给我十里红妆,热热闹闹地办一次婚仪如何?」 她本是说笑,哪知傅玖听了,居然认真思索起事情的可行性,片刻,点了点头。 「只要你肯嫁我,我愿意重新迎娶你,把曾经欠你的都补上。」 程令仪白了他一眼,「停停停,打住,这是什么光彩的事吗,你也不担心自己的名声?」 傅玖轻轻一笑,「名声哪有你重要?」 程令仪摇摇头,「算了,我也不是在乎虚礼的人,如今虽然能来见证咱们拜堂的人不多,但都是你我的至亲,有他们就足够了。」 傅玖牵过她的手,「我会尽我所能,办一个令你满意的婚仪。」 被他这样看着,程令仪略有些害羞,点了点头,「反正主要还是为了让娘和师父他们安心,也不必太过繁琐了。」 她不知想到什么,忽然问道:「对了,你手上可还有银两?」 说着就要将手探进袖子里从手术室取银票,却被傅玖制止。 「令仪,婚仪的事,你不用操心,一切交给我去办,你安心等着那一天便是。」 程令仪见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笑了笑道:「好吧,那我也就感受一下,待嫁是何滋味。」 上辈子她母胎单身,这一世原身是被人强行卖来傅家的,所以她根本不知道,即将嫁人是什么心情,眼下倒是刚好体验一番了。 事情说定,傅玖便着手操办起来了。 程令仪一切照旧,每日还是悠闲养伤度日,精神好时,就跟着柳华一起学医制药。 她这边风平浪静的,梅园众人却是暗中忙碌起来。 洒扫、採买、装点…… 一趟趟的人出去,一趟趟的人进来,买的东西还都锁在厢房,不让程令仪看。 傅玖不想让她看见,那她就装作不知道,只心里暗暗想像着,仪式时会是个什么场景? 日子一天天过去,柳华已经有数次抓住她走神,终于忍不住取笑道:「你呀你呀!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可你倒好,只顾着爽了,精神在哪里?一天天的心不在焉,尽知道眼瞅着外面那些事,你都是成过亲的人了,怎么还跟那待嫁的姑娘一样?」 事情摊开以后,程令仪在柳华面前也没什么好忸怩的。 一本正经道:「师父,你又不是不知道,之前我嫁到傅家,那完全就是儿戏,在我心里,我如今可不就是待嫁的姑娘嘛!」 柳华笑骂道:「得,倒是我束缚着你了,你若那么想看,就去看吧!」 「不成,傅玖不让我看,我若偷偷去瞧,他该取笑我了。」 柳华一脸恨铁不成钢,「没出息的东西!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耳根子这么软,男人让不看,你就真的不看了?」 话虽这么说,但能看到有情人终成眷属,她也是真心为自家徒儿高兴。 至少,事情是往好的方向发展的,不论自家徒儿日后会怎样,身边也都有了一个可以陪她走下去的人。 第215章 真是我想多了才好 转眼便至四月底,婚仪前两日,叶茵茵来梅园看望程令仪。 只是,她似乎在为着什么事生着闷气,关心完程令仪的身体,就一言不发地坐着,丝毫不似往日那般兴致盎然。 程令仪见她没有主动提及,就也没问,只想尽法子来哄她高兴。 又是捧来今春清明前的新茶,又是让厨娘给她做跟南乔阁大厨学的江南糕点,又或是同她说起近日看过的有趣的话本,可不论什么方式,却都不能使她开心。 程令仪没招了,嘆气说:「茵茵,你到底怎么了呀?生闷气可不像是你的性子。」 叶茵茵阴恻恻地瞟了她一眼,「我坐了这么久,茶都吃过两盏了,还以为你会主动跟我说呢!」 「我跟你说什么?」程令仪呆住,「你这话的意思,难道,你是因为我才生气?」 「除了你还有谁!」叶茵茵气愤地喊道。 程令仪似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茫然问:「好茵茵,你气我什么,总得先让我知道吧,不然我怎么给你赔罪?」 叶茵茵冷哼一声,「方才进来时,我看见前院有下人在扎彩灯,是做什么用的?」 程令仪愣了片刻,想了个理由,「是瑶瑶喜欢,让人扎着玩儿的。」 「你还在骗我?」 叶茵茵嚯地一下站起来,脸上满是委屈,「我早就知道了,梅园有喜事是不是,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程令仪心里苦笑了一下,想着她既然看出来了,不如就把事情告诉她,可一时间又不知该怎么解释她跟傅玖的关系,就还是决定瞒住。 「非年非节的,哪有什么喜事?茵茵,你想多了。」 「哼,真是我想多了才好!」 叶茵茵垮着脸,愤愤不平地道:「昨日我在布庄查帐,遇见梅园里一个姓杨的小厮,他原也是从叶家出去的,见了我便与我问好,我就同他说了两句话,看他买了好些红绸红布,多嘴问了一句是做什么用的,哪知他却支支吾吾地不肯说,我见他神色可疑,以为他是偷用了主家的钱财来办自己的事,所以才心虚,便暗中一路跟着他。」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8页 「我亲眼看着他又去了江淮居,定了好些喜饼喜果,让人做好后送到梅园,我这才知道,不是他假公济私,而是你们梅园有喜事,却遮遮掩掩不肯让人知道,程姐姐,你怎能这样?」 程令仪嘆了口气,知道是瞒不过她了,便准备解释清楚,「茵茵,你听我说……」 叶茵茵将脸转向一边,瘪着嘴道:「哼,我不听!」 她语气颇是委屈,「我是将你当亲姐姐看的,我爹爹做寿时宾客众多,就不说了,但我娘过生辰办小宴,来的只有舅舅一家,可我一样也请了你去,就是因为我没拿你当外人,而你倒好,上回珊珊妹妹及笄礼你没叫我,这回家里有喜事还是东遮西掩,我就不明白了,不论是傅伯母过寿,还是旁的什么喜事,这难道有什么见不得人吗?」 「还是说,这么久了,你压根没把我当作自己人,如今傅公子高中状元,成了京官,你做了状元娘子官眷夫人,我们叶家便高攀不上你了是吧?」 叶茵茵气得眼泪汪汪,程令仪满心内疚,忙拉住她道:「当然不是!」 「茵茵,我不是故意要瞒你的,珊珊及笄礼时,是她自己不愿声张,所以我才没知会你,前不久南乔阁开张,我不是一早就叫人给你递信了吗?你我情同姐妹,若真有什么喜事,我怎会不告诉你?」 见她说得恳切,叶茵茵脸色这才好看了一点,但还是气鼓鼓的。 「那这回呢,梅园里各处都忙忙碌碌的,连彩灯都扎起来了,你还说没有喜事?」 程令仪蓦地嘆了口气,给两人各添了一杯茶水,无奈道:「说来话长,你听我慢慢跟你分说。」 她斟酌了一下语言,把自己跟傅玖的关系说了。 得知了事情的真相,叶茵茵震惊不已,半晌才回过神来,「你……你跟傅姐夫竟然一直都是假夫妻,这些事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虽然没有夫妻之实,可在外人眼里,我就是傅家妇,你不也是这样认为的吗?我本打算与他和离之后再告诉你这些事,可谁又能想到,我与他……」 程令仪垂眸一笑,情意尽在不言中。 叶茵茵惊愕难言,犹自不可相信,喃喃道:「这怎么可能呢……」 程令仪也知这件事情太过荒谬,乍然让别人接受,还需要一点时间。 「茵茵,我想瞒住外人,这很简单,可你与我最为亲近,又是常常来往的人,难道就没发现一丝一毫的异常?」 叶茵茵摇摇头,「程姐姐,一直以来我都以为,傅姐夫慧眼识珠,哪怕你是沖喜才嫁过去的,他也能知道你的好,对你体贴关爱,而你与他亦是情深义重,所以才会一路扶持,你们在我眼里是神仙眷侣,再再恩爱和睦不过,我又怎会知,你们竟然一直都不是真正的夫妻?」 程令仪愣了愣,「原来在你眼里,我与他竟是这般?」 叶茵茵嘆气,「是啊,所以你知道我此刻的惊讶了吧?」 程令仪笑笑,「无妨,反正现在你已知全貌,而我和他,也快要变成你所想的那般了。」 看着她满眼都洋溢着幸福的样子,叶茵茵为她高兴的同时,心里又没来由感到一阵酸楚。 捧着茶水喝了一口,却有些尝不出滋味,喃喃道:「程姐姐,你应该早些告诉我的……」 虽然程令仪和傅玖如今情定,要准备携手共度余生了。 可在此之前,他们几度都险些和离,若自家哥哥能知道这些,是不是也就可以不再束手束脚,至少能光明正大的来为自己争取一回,说不定也还能有几分希望。 可是现在,一切都晚了…… 程令仪见她神情突然变得低落,以为她还在气自己骗她,就说:「茵茵,我虽然没有告诉你实情,可我也从没刻意瞒过你,梅园里人人都知道,我跟傅玖向来是分房别居的,这些你一打听便知,甚至你若稍作留意就能发现,我这间屋子里,连床榻上都只放着一个枕头,处处都没有男子的东西,又如何能像是成过亲的妇人呢?」 第216章 还是死心吧 叶茵茵呆住了,以往她从未想过,程令仪和傅玖之间竟然会有这样的隐情。 所以每当她来梅园,心里总想着程姐姐已为人妻,她也不好对别人家的内室好奇,因而从来都只在外间榻上坐卧说话,没关心过旁的事。 原来,原来…… 叶茵茵心中愧悔不已,深恨自己粗心,将自家哥哥为数不多的机会就这般错失了。 想到自家哥哥每每凭栏独立,爱而不得孤寂的身影,忍不住低声嘆道:「自古情关难过,终是没缘分了……」 她这句话音量不高,程令仪没听清,凑过来问道:「茵茵,你说什么?」 叶茵茵敛去眼中的情绪,笑了笑说:「我说,你与傅姐夫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你能找到心之所爱,我真替你高兴!」 程令仪眨了眨眼,问:「现在不生气了吧?」 叶茵茵大度地一挥手,「算了,看在你也不是故意想瞒着我,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程令仪满脸殷勤,把榻几上的糕点往她面前推。 「好茵茵,既然不气了,好歹尝一口嘛,南乔阁里的江南点心,如今在城中可受欢迎了,你若去那里还不容易买到呢,这些可都是我特意让厨娘为你做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9页 叶茵茵面色一霁,傲娇地挑选了一块点心,尝了一口道:「还不错。」 程令仪见她心情终于好起来,才说:「茵茵,我还有一件事想拜託你。」 叶茵茵瞥她一眼,「什么事?」 程令仪笑笑说:「我同你说的这些,只你自己知道就行了,就别告诉叶伯父叶伯母他们了……」 「啊?可我还准备叫爹爹和娘一同来观礼呢!」 程令仪摇了摇头,「茵茵,你是我的至交好友,知道了这些,自然也能站在我的立场上为我考虑,可长辈们不同,未必能理解这些事,还是不要声张了,到时你只自己来就是了,喜酒少不了你的。」 叶茵茵蹙眉思索一番,也觉得有理,就答应了。 两人误会解开,又亲亲热热地在一起说话,程令仪拿出她最近痴迷的那一套话本子,一一向叶茵茵推荐。 什么『公主殿下追夫记』,什么『将军在上,妾先走一步』,什么『黑风寨女大王与压寨夫郎二三事』…… 别看名字起得百般俗气,但那撰书人的笔墨功夫着实不错,剧情一波三折,每每总能扣人心弦,让人忍不住想看到结局。 说到兴头处,屋里传出一串串笑声。 叶茵茵在梅园待了大半日,直到吃了晚饭,才依依不捨地离去。 她没有回叶宅,而是径直去了竹园。 叶在洲已过弱冠,若非前两年因伤残耽搁了,不然早该婚配,如今叶家产业繁茂,诸事平稳,所以近些日子,叶淳和周氏又操心起他的婚事来,他无心此事,又不想日日被父母念叨,就搬回了竹园。 叶茵茵在屋里没找到人,叫来常发一问才知道,自家哥哥去了园子里。 绕过丛丛箬竹,来到竹园西南边,远远就见鱼池旁伫立着一道人影,时不时地扬手一挥,似乎是在餵鱼。 叶茵茵接过常发手中的灯笼,屏退众人,独自走上前去。 「哥哥,黑灯瞎火地跑来餵鱼,能瞧得见什么?」 凉亭里倒是有灯盏,可他站在岸边,四周都黑沉沉的,像是融入了夜色一般。 叶在洲没回头,语气里噙着淡淡的笑意,「你不懂,这尾红白锦鲤,就是要在夜色下看才有趣。」 叶茵茵举着灯探头瞧了瞧,果然看到池子里有一尾红白相间的锦鲤游来游去,随着叶在洲的手势翻转游移,似乎还颇通灵性。 她认出来了,这是程令仪之前把鱼池里的鱼撑死之后,赔给自家哥哥的那一条。 鱼池里旁的鱼都不甚活泛,唯独这一条与自家哥哥频频互动,想来是被他精心照料,才会拥有这般默契。 叶茵茵蓦地嘆了口气。 叶在洲终于回头,诧异地瞧了她一眼,「茵儿,听闻你今日怒气沖沖的去了梅园,难道事情还没解决?也不应该啊,若你与她没和好,怎么会待了这么久才回来?我是不懂你们姑娘家的斗嘴怄气了,不过你若想找我诉苦,我倒是能听着,但我觉得,错多半不在程郎中,你应该先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对了,还没问你,她近日身体如何了?」 「哥哥!」叶茵茵跺了跺脚。 话在嘴边直欲脱口而出,可想起程令仪的叮嘱,她又不知道该不该说。 程姐姐只说不能告诉爹爹和娘,没说不能告诉哥哥,那她若是说了,应该也没什么吧? 叶茵茵犹豫了半晌,终是心疼自家哥哥,把实情告诉了他。 随即苦口婆心地劝道:「哥哥,我也是为了你好,才把这些事告诉你,程姐姐和傅公子是两情相悦,你再等下去也不会有结果的,还是死心吧……」 乍然得知这些事,叶在洲眼神震动,一撮鱼食在他指尖化作了齑粉。 惊愕之后他才明白,他之前到底错过了什么…… 她若与傅玖心意相通,自然没有他的机会,可之前……他们竟只是名义上的夫妻? 也就是说,如果他能早些叫程令仪明白自己的心意,是不是……也能为自己争取到一两分的机会? 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只能眼睁睁地与她擦肩而过,看着她走向别人。 「哥哥,哥哥?」 见他沉默不言,叶茵茵有些担忧地叫了两声,嘆气说:「哥哥,我常常想,若是你先遇上程姐姐就好了,可现在一切都无法挽回了,你以前觉得他们关系不和睦,所以总是暗暗和傅公子较劲,然而如今,是程姐姐自己选择了傅公子,我们能做的,就只有祝福她……」 良久,才听到叶在洲轻轻嘆了一口气,声音疲惫。 「我知道了。」 第217章 她就要嫁人了? 五月初一,大吉,宜嫁娶。 这日,梅园大门紧闭,从外间看不出有任何特别之处,但宅中却一片喜庆。 处处遍布红绸锦色,房檐廊角、梅枝桂树上红绸花高高挂起,端是一片红艷艷的华丽。 程令仪一早就被人从床上捞起来,按在台前梳妆。 给她梳头的是一个中年妇人,一张白净的圆团脸,哪怕已经被岁月雕刻出些许皱纹,但却依旧温善可亲,始终挂着一抹和蔼的笑容,让人一见便心生好感。 听春草说,这位婶子夫家姓文,六亲俱全,一家和睦,是傅玖特意为她寻来梳头的全福人。 文婶子手拿一把石榴纹月牙银梳,一边梳头,一边念念有词。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0页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有头有尾,富富贵贵。」 妆成,春草为程令仪戴上凤冠,欢喜地行了一礼。 「夫人,好了!」 头顶凤冠沉重,程令仪站起身,缓缓走了两步适应,这才看向了镜中。 菱花镜里,女子黛眉轻染,朱唇微点,两颊胭脂淡淡扫开,跟平常不着粉黛时的清丽相比,此刻的她艷如桃李,娇媚得好似一朵正值花期的牡丹。 浓如墨的乌髮梳到头顶,戴凤冠,着霞帔,红色的嫁衣金丝缝边,绣着吉利的鸳鸯石榴图案,拦腰束以流云纱苏绣凤凰腰带,恰到好处地勾勒出玲珑有致的腰身。 看到自家主子这副样子,春草和谷蓝满眼赞嘆,纷纷夸耀程令仪好看。 就连一向冷淡少言的石宁,此刻都不由看呆了。 程令仪也有些愣怔,她原本以为,补办婚仪只是简单地走一遍流程,没想到傅玖竟这样用心,连嫁衣都替她准备好了。 文婶子笑吟吟地站在一旁,「夫人貌比嫦娥,能得您做娘子,状元老爷真是有福了,他这般疼您,如今还专程为您补办婚仪,二位也算是苦尽甘来,日后定能和睦恩爱,相携百年!」 程令仪微笑听着,春草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装有赏钱的荷包,塞到文婶子怀里。 「文婶子辛苦了,先下去喝茶歇歇吧。」 人走后,程令仪扶着春草的手慢慢坐下,她望着镜中一身隆重打扮陌生的自己,心里却罕见地没有任何想法。 她笑了笑,镜中人也勾起唇角。 她轻轻摇头,镜中人头顶上凤冠的金丝玉坠也随之颤动。 这真的是她! 她就要嫁人了? 程令仪心口散发出一股温热,终于有了一种既羞怯、又期待的感受,她就要嫁人了呀。 外间传来敲门声,蓦地打断她心里的幻想。 谷蓝过去开门,片刻提着一个食盒进来,笑着说:「夫人,公子说您梳妆用了两个时辰,定是饿了,这是他让胡当给您送来的点心,让您先垫垫肚子。」 今日所有的流程都在梅园进行,不用迎亲送亲,所以离仪式开始,她的时间还很宽裕。 春草凑趣道:「老夫人一早也备下了吃食,夫人您决计是饿不着的,不过公子一心念着您,也算是有心了。」 正说着话,又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响动,竟是叶茵茵带着傅珊和傅瑶,三人鬼鬼祟祟地钻了进来。 被抓包后,叶茵茵索性大大方方走上前来。 「我问过傅伯母了,她说今日来的都是自己人,不拘虚礼,所以我们等你上完妆就来了。」 程令仪笑了笑,揭开食盒推向几人,「正巧这里有许多点心,离仪式还早,你们也都一起吃些。」 傅瑶径直走到她身前,歪着脑袋仰脸看她,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里满是惊艷和痴迷。 「大嫂嫂,你怎么这样好看呀?」 程令仪被逗笑,伸手捏了捏小傢伙的脸颊,「嘴巴这么甜,是不是想要零用钱啊?」 平日里若这么问,傅瑶定是会点头,因为她渴望攒够了钱去买一把宝剑,而不是只能用木剑练手。 哪知这回,她却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今日瑶瑶不要零用钱,瑶瑶想亲一下大嫂嫂,不然,以后大嫂嫂只能跟大哥哥亲近,就不要瑶瑶了……」 最后这一句话,她是小声嘀咕出来的,但众人还是都听见了。 程令仪闹了个大红脸,为了掩饰尴尬,伸手摸来一杯茶喝了一口,幸而她今天打了胭脂,倒也看不出来什么,只耳根有点红。 傅珊面上既有些好笑,又有些难为情,红着脸敲了一下自家妹妹的脑袋。 「瑶瑶,不许乱说!」 傅瑶沖她吐了吐舌,仰起自己的小脸凑到程令仪跟前,乖巧地问:「大嫂嫂,可以吗?」 面对这么个讨喜的小傢伙,程令仪自然不会拒绝,缓缓俯身,在她脸蛋上亲了一口。 亲完之后,她一手抱住傅瑶,一手伸进胭脂盒子里,蘸取一些胭脂,快速地在傅瑶两颊上都揉了揉,笑说:「我看你不是想叫大嫂嫂亲你,而是想染了胭脂做喜娃娃是不是?」 小傢伙脸上染了胭脂,红彤彤的似苹果,众人都闹笑起来。 傅瑶虽然害羞,但却不露怯,昂着脖子道:「只要大嫂嫂喜欢,瑶瑶不但能做喜娃娃,还能舞剑呢!」 说罢,她一个空翻跃到空处,唿唿喝喝地打了一套招式出来。 招式虽则不算完美,但一旁的石宁却罕见地没有呵斥她,只含笑看着。 众人也都被逗乐,纷纷为她鼓掌。 …… 吃了些点心,喝了茶,姐妹几个坐在一起说笑了一阵,就到时辰了。 院子里传来锣鼓和鞭炮的声音,是傅玖来接她了。 说是接她,其实也就是从她的卧房走到正堂去,拜完堂又还是要回到这里,但按照婚仪的流程进行,内心终究还是觉得不一样。 程令仪披好盖头,被春草和谷蓝扶着,一步步走向傅玖。 两人没有用红绸做牵引,傅玖直接握住了她的手,牵着她一步步往他们的未来走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1页 第218章 礼成,送入洞房! 按照礼仪,新婚夫妇拜堂时应拜男方父母,但傅玖的爹早逝,江氏也觉得对着一个牌位行礼没什么意思,况且儿媳早就在坟前给亡夫磕过头了,也不在乎这一会儿。 程令仪这次婚仪以及上次成亲,都没有亲人送别,也实在是一个遗憾。 江氏便拉着柳华坐上了主位,柳华是程令仪的师父,也是她身边最亲近的人,最有资格受这个礼。 钱郎中是今日的主婚人,他一身新衣,斑白的头髮也梳得一丝不苟,站在堂中,含笑看着慢慢走进来的一对新人。 随着他的唱喏,程令仪和傅玖缓缓下拜。 「吉时到——」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傅玖始终牵着程令仪,和她一起跪拜天地,叩拜高堂,直到他们自己,他终于松开手。 隔着盖头,两人互相看不见。 程令仪视线中红彤彤一片,只能瞧见金色流苏下,他脚上被大红喜袍遮去一半的锦履。 端臂躬身互拜时,她恍惚间似乎听见傅玖说了一声「令仪,我好欢喜。」 欢喜么? 程令仪嘴角抿着一丝不自知的笑,她也很欢喜。 拜完堂,两人给江氏和柳华敬茶。 江氏看着两人终于走到今日,明明心里万分高兴,无不欣慰,可眼角却情不自禁滑下泪来,千言万语都只化作了一句句的「好」。 柳华满心感慨,细细看了徒弟好半晌,才对傅玖说:「我就把她交给你了。」 傅玖郑重地点头,「柳姨母放心,我会好好待她。」 敬完茶,两人起身。 钱郎中捋着鬍子,笑呵呵地道:「礼成,送入洞房!」 洞房仍旧是程令仪住的那间屋子,不过却重新布置了一番,她虽然遮着盖头,但早上便见过了,因此心里知道是个什么样子。 众人簇拥着两位新人,一路来到婚房。 房间里一片喜庆,床边大红帐幔迤地,傅玖牵着程令仪的手,带着她在床上坐下。 才刚坐下,程令仪便感觉身上被噼里啪啦丢来一把东西,她垂眼一看,只见都是些五色彩果,想来这便是撒帐了。 袖袍垂下,她悄悄摸了一颗果子捏在手里,嘴上不自觉笑出来。 忽然,顺着盖头的流苏,她看见一双穿着锦履的脚沖她走了过来,屋内众人都在起闹,程令仪知道,是要掀盖头了。 下一瞬,盖头果然被人揭起,她一抬眸,便撞进了傅玖眼中。 傅玖深深看着她,眼前之人螓首蛾眉,面如桃花,颊上的那一抹欣喜羞怯,更是令人心醉。 他从未见过这般精心装扮过的她,一时不由呆住了,黑曜石一般的眸子里涌动着无限喜悦,像是一簇簇烟花绽开,又像是流星自天边坠落,唤醒无数美梦。 傅玖屏住唿吸,深怕眼前的这一切都是幻影。 直到众人催促,他才回过神,挨着程令仪坐在床上,接过文婶子递来的剪刀,将自己与程令仪的头髮各剪下一缕,用红绳绑在一起,装进了锦盒里。 文婶子高声喊道:「千秋万代,结髮长生,大吉大利,永结同心!」 她又端来两杯合卺酒,笑着说:「合卺交杯,永以为好。」 程令仪和傅玖各执一杯,对饮而尽。 到此,仪式便算是完成了,众人纷纷鼓掌为两人庆贺。 傅玖握着她的手,只觉得心口一片火热,他痴痴瞧着她,在一众热闹的贺喜声里,轻声叫道:「娘子。」 他不是第一次这样叫她,但这一次,却是从未有过的温柔和深情。 程令仪像是被蛊惑一般,忘了应声,只呆呆看着他。 眼前是红嫁衣,红帐幔,红稠花……衬得两人眼底也都绯红一片,溢满了喜气。 仪式完成,程令仪没有守在婚房坐帐,而是卸下凤冠,又换了一身轻便的衣裳,随傅玖一起去给几位长辈敬酒。 今日没有外人,只江氏、柳华、钱郎中、叶茵茵,还有傅家两姐妹,众人围坐一桌,有说有笑地吃饭。 梅园众人也都有份儿,偏厅摆了几桌席面,大家当差之外,可以轮流喝酒热闹一番。 梅园里喜气洋洋,外面的人最初只听见一阵欢快的锣鼓声,但却未见有人在门口出入,心里不免疑惑,猜测着或许是什么小辈办生辰,所以才不宜张扬,因此倒也没人关注。 梅园东南边,紧靠着宴席的那一道围墙,有一个人影立在墙角。 那人明明生得丰神俊逸,此刻却是满身颓势,也不管会弄脏了衣裳,松松垮垮地倚在院墙上,怀中抱着一坛酒,时不时仰头勐灌一口。 站在这里,隐约还能听见里面的欢声笑语。 他离她那么近,可又那么远。 梅园中,众人正高高兴兴地吃着宴席,春草忽然抱着一个锦盒进来,先是瞟了一眼叶茵茵,才对着程令仪说:「夫人,门房说,这是从竹园送来的贺礼。」 「竹园?」程令仪一愣,「送礼之人还说别的了吗?」 春草摇摇头,「那人只说来送礼,别的什么都没提。」 程令仪略带疑惑地看向叶茵茵,「茵茵,你今日不是亲自将贺礼带过来了吗,怎会还有一份?」 叶茵茵心里微酸,已经猜到了这份贺礼的来由,笑了笑说:「嗐!瞧我这记性,我怕爹爹和娘起疑,所以是在竹园为你准备的贺礼,当时备下了两份,可我今日却粗心漏下了一份,应该是哥哥见我忘记了,所以叫人帮我送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2页 「原来如此,」程令仪笑着打趣道,「我补办婚仪,倒叫你破费了!」 叶茵茵嘿嘿笑了两声,「应该的,应该的。」 众人没有关注这个小插曲,继续有说有笑,推杯换盏,只傅玖看着那个锦盒,眼中闪过一抹瞭然。 梅园外。 叶在洲靠着墙,有一搭没一搭地喝酒。 酒罈口敞,仰头一倒时,酒液顺着下颌滑下,他也不管会浸湿衣裳,仍旧大口往嘴里灌着。 半晌,他似有些醉意了,缓缓顺着墙根滑下,坐在了地上。 「你骗得我好苦。」 呢喃一声,他双手抱着酒罈继续给自己灌酒,直到酒罈空了,才被他丢到一旁。 叶在洲手贴着墙,摩挲着粗粝的墙面,眼中阴沉沉的似起了乌云,转瞬又像是落起了雨,雨滴砸在水坑,激起一层层带着泥浆的涟漪。 许久,他轻嘆一声:「愿你今后幸福无忧。」 第219章 挨着你,我心里高兴 喜宴持续了大半日,众人尽兴而归。 钱郎中身为医者,一直惜福养生,许久没这般大醉过了,离开时步伐踉跄,若不是程令仪让人一直搀着他,只怕连站都站不住。 叶茵茵也喝了不少,倒在香叶怀里,喃喃念叨着:「放心,我不会说漏嘴的,若是爹爹和娘问起,我就说……就说今日是瑶瑶妹妹过生辰,我一时高兴,才在梅园吃醉了酒……」 看着她这副样子,程令仪无奈摇头,对着香叶和香兰嘱咐道:「茵茵醉了,回去你们给她熬一碗醒酒汤,让她喝了好生睡一觉。」 江氏酒量浅,送走客人后便撑不住去歇着了。 柳华倒是不见醉意,梅园里乱糟糟的一团,她便发号施令,带着人把园子收整了一番,丝毫不让程令仪操心。 傅珊怕自家妹妹又去哥嫂面前闹腾,就早早拖着她回房,讲故事把她哄睡了。 天色刚至黄昏,窗上还透着朦胧的夕阳光辉,婚房里却已点着蜡烛。 是一对尺长的龙凤花烛,各自雕绘着盘龙戏珠和凤穿牡丹的图案,将屋中两人面庞映照得晶莹如玉。 程令仪今日也破例饮了酒,数月未曾沾酒,多喝了几杯,头脑便格外昏沉。 两人坐在床上,傅玖一脸怜惜地看着她,温声说:「春草去给你熬醒酒汤了,一会儿就送来。」 说罢,他伸手在程令仪太阳穴上轻轻按揉起来。 过了一会儿,程令仪忽然扑哧一声笑出来,傅玖手上没停,含笑问:「想到什么了?」 程令仪抓住他的手,神色慧黠,「你见过哪家的新娘子成婚当天喝得烂醉,最后还要夫君伺候,这般没规矩,说出去怕不是旷古奇闻?」 傅玖笑着捏了捏她的手指,「那这位新娘子一定是人美心善,规矩有什么要紧,在她夫君面前,她就是规矩。」 说着话,春草也送了醒酒汤进来。 两人都喝了一碗,程令仪盥洗完,换了衣裳,便准备睡下了。 见她躺下,傅玖十分自觉地抱着一床被子去了外间,程令仪惺忪的眼睛顿时一睁,「你去哪?」 傅玖回身看她,目光柔和,「你好生歇着,我在榻上睡。」 程令仪好笑地道:「今日你为我补办了这样一场隆重的婚仪,我们已经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了,若你睡在榻上的事,明日传到娘和师父耳朵里,她们会怎么想?」 傅玖有些迟疑,「可你伤还没好全……」 「哎呀,我的伤早好了,况且这床大着呢,再多睡两个人都绰绰有余,你就来吧……我想挨着你。」 听到最后一句,傅玖心中欣喜若狂,再没有犹豫,又抱着被子回来。 程令仪一脸满意的笑容,自己往里挪了挪,拍了拍床,示意他睡在外面。 躺下后,傅玖还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喃喃道:「令仪,我还以为,你不会这么快就接受我。」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我既然选择跟你一起走下去,为何还要刻意保持距离?挨着你,我心里高兴。」 说着话,她已经凑上去在傅玖脸上亲了一下。 以前拒绝他、撇清他,是觉得跟他没有未来,不想产生一些没必要的误会。 可现在,自己既然真心喜欢他,又接纳了他,那还有什么好扭扭捏捏的? 自己的相公,当然是想亲近就亲近了! 温香软玉在旁,傅玖心里久久不能平静,只觉得身侧笑意盈盈的她,美丽得令人目眩。 他咽了咽口水,喉间忽然感到一阵干渴,再也忍不住,半撑起身子,俯身向她吻了下去。 先是她光洁饱满的额头,再是眼角,又顺着精緻小巧的琼鼻,一路辗转到耳垂,最后,唇瓣摩擦着她的脸颊,顺着下颌慢慢游移,终于停留在那一抹娇软的红唇上。 傅玖时而轻吸慢吮,像是有千言万语要诉说,时而攻城掠地,如狂风骤雨侵袭。 程令仪被他吻得情迷意乱,只觉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吻着吻着,头髮散了,被褥乱了,两人也不知不觉紧紧贴在了一起。 龙凤花烛慢慢燃烧,傅玖忽然停下,小心地避开程令仪的伤处,将她拢在怀里,凑在她耳边轻声问:「令仪,我可以吗?」 程令仪本就喝得半醉,眼下更是被他吻得心醉神迷,情难自持,早忘了自己先前的担忧,含混地点了两下头,又去探寻他的唇,手也极其自然地滑入他的衣襟。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3页 不曾想,傅玖虽然是个斯文儒雅的书生,但身上却也有料的很,从前胸到腹部,肌肉起伏,结实有力,散发着滚烫的热度。 程令仪像是突然清醒一般,脸瞬间一红,触电般倏然收回手。 傅玖被她柔软无骨的手一摸,如同干涸的土地得逢甘霖,每一寸肌肤都在欢唿雀跃,哪能就这般让她逃开? 他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腰上,张臂将她团团圈在怀里。 程令仪心里嘆气。 傅玖一开始像只小白兔似的,既纯情又无辜,怎么被她一撩拨,就变得这般生龙活虎? 她原本只是想跟他贴在一起说说话而已,可没有别的心思啊! 算了,总归是被自己撩惹起来的。 程令仪想着,反正她也不讨厌这种感觉,无所谓是早是晚,不如就顺其自然吧。 她认命地闭上眼,正要去迎合他的吻,哪知傅玖却忽然停下了,不再有任何动作,只静静把她抱在怀中。 静默间,两人都能听见彼此疯狂跳动的心跳。 程令仪有些疑惑地看着他,「唔……怎么了?」 她眼中水汽迷濛,波光流转间,不娇自媚,傅玖低头吻了一下她的眼睛,声音暗哑低沉。 「昨日……柳姨母找过我,说你伤势未愈,最好先不要有过于剧烈的活动。」 程令仪脸色瞬间爆红,结结巴巴道:「师……师父找过你?可、可可,她为什么不直接跟我说?」 她害羞的样子实在可爱,傅玖忍不住捏了捏她小巧玲珑的耳垂,低声笑道:「或许,柳姨母是觉得这种事,还是要我克制一下比较好?」 第220章 远比你以为的还要早 程令仪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登徒子!我只是叫你过来挨着我说话的!」 傅玖眉宇间尽是笑意,顺从地点了点头,「好,咱们只说话。」 「既只是说话,那你松开些。」 「娘子,为夫捨不得松开。」 「伤口疼了!」 听到这样说,傅玖神色一变,忙松开双臂,「是我莽撞了,令仪,你怎么样?」 说着就要去解她的衣襟看伤口。 程令仪往后退了些许,一把拍开他的手,瞪着眼道:「还来?」 傅玖眸子里染上愧色,「你的伤……」 程令仪抿嘴一笑,「我没事,好了好了,这都入夏了,我嫌热,咱们离远些说话。」 其实傅玖一直小心护着她的伤处,既没压着她,也没碰着她,再说她这伤都已经结痂癒合了,根本没有那么脆弱,不会一碰就疼。 两人并肩躺着,这么一说笑打岔,身体上的那股燥热也渐渐褪去。 傅玖牵住程令仪的手,侧过身子瞧她,「令仪,我们已经许久未曾这般说过话了。」 「是啊,」程令仪点了点头,「那会儿在村里,你睡床,我睡门板,夜里睡不着时,我们时常一起闲聊,若是偶尔没话说,你便挑灯夜读,我呢,也就在你旁边看一会儿医书,后来你伤好之后,还把床让给了我睡,自己去睡门板,当时我便觉得你体贴呢。」 傅玖唇边溢出笑,「那当时你可曾对我动心?」 程令仪不答,反倒看向他,「不如我先问问你,你什么时候对我动心的?」 傅玖认真想了好一会儿,「或许是你第一次为我挖去腐肉、清理伤口的时候吧。」 程令仪有些惊讶,眉毛一挑,打趣道:「你确定吗?那会儿我的尊容可是惨不忍睹呢。」 一个又肥又丑,将近两百斤的肥婆,傅玖能看得上她? 傅玖摇摇头,「我已经回答过你了,外形之美,是最浅显的一层,令仪,你可能不相信,但我对你动心的时候,远比你以为的还要早。」 他一直记得,她那坚定专注的眼神,是她给了他勇气,让他重新振作起来。 当时他就在想,拥有这样一双眼睛的人,又怎么可能是个平庸之辈,他只要看着那双眼睛,心里就觉得宁静,与这种感受相比,容貌倒是其次的。 程令仪心中甜丝丝的,借用了叶茵茵曾说过的一句话。 「好罢,那就算你慧眼识珠。」 傅玖轻轻捏着她的手指,「你呢?你还未告诉我。」 程令仪却耍起赖来,「难道你一问我就要说吗?我偏不告诉你,你自己猜吧!」 傅玖无奈地笑了笑,眼中却满是宠溺。 外间天早已黑了,屋里龙凤花烛还燃着,温暖昏黄的光芒照亮整间屋子。 程令仪忽地打了个呵欠。 傅玖笑笑说:「困了?那就睡吧。」 程令仪点了点头,嘀咕道:「你是不知道,我一早就被捉起来梳妆了,这会儿同你闹也闹了,说也说了,正困得厉害,那我就先睡了,你也快睡。」 说完话,她便闭上眼,可没过一会儿,她又把眼睛睁开了。 傅玖一直盯着她,见状便问:「怎么了?」 程令仪眼神瞟向那对龙凤花烛,「太亮了,我睡不着,能不能把它吹灭?」 傅玖摇头,神色严肃的拒绝,「不能。」 民间有习俗,新婚夫妇成亲那晚,都会点着龙凤花烛燃烧彻夜,烧得越久,感情便越稳固,烧得越干净,夫妻之间才越和睦。 程令仪撇撇嘴,索性拉起被子蒙住眼,这样便看不到光亮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4页 她渐渐睡了过去,唿吸也变得匀称。 傅玖听着这道久违的唿吸声,唇边露出一丝心满意足的笑容,他仔细给程令仪掖好被角,手臂隔着被子轻轻环着她,也慢慢沉入梦乡。 一夜好梦。 第二天早上,程令仪一睁眼,睡眼朦胧中发现身侧多了一个人,颇有些受到惊吓。 「你怎么在这里?」 傅玖已经醒了一会儿,见她这样,有些好笑地道:「娘子,你忘了我们已经拜过堂了?日后,你恐怕还要多多适应我在你身边的日子。」 程令仪伸了个懒腰,坐起身来,想跨过他下床去倒水喝。 傅玖却像是知道她要做什么似的,把她按在床上坐着,自己下床去倒了茶水,递到她手中。 程令仪接过茶水喝了一口,笑了笑说:「身边有人倒也不是坏事,至少有人帮我倒水喝了。」 除了养伤需要人照料的那些日子,平素她不习惯屋子里有人,所以向来不留人守夜,因此晨起夜间想喝水什么的,都是亲力亲为。 傅玖放下杯子,「除了喝水,我还能服侍娘子盥洗穿衣。」 两人磨磨蹭蹭地收拾齐整,去偏厅吃早饭已经巳时了,大家都在等他们。 面对众人打量的目光,程令仪正襟危坐,恨不能找个地缝先钻进去躲一躲,尤其是柳华,不信任的眼神在两人身上来回梭巡,似乎他们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一样。 与她相比,傅玖倒像是个没事人,频频给她夹菜,让她多吃一些。 江氏与柳华见此,自是满怀欣慰。 …… 程令仪与傅玖补办了婚仪,算是了却一桩大事,已至五月,也是时候上京了。 后面的两天,两人一直在家中收整行李。 临行前一日,傅玖外出与友人辞行,程令仪正在清点要带去京城的一些细软,他忽然回来说道:「令仪,叶公子说想见你一面。」 程令仪一愣,「叶公子要见我?那她为什么不让茵茵来找我?」 话说完,她才觉得有些失言,自家相公还站在跟前呢…… 又解释说:「呃,我与茵茵亲近,自然也时常见到叶公子,不过我们在一起也都是说些生意上的事,没别的。」 往日,叶在洲时常通过叶茵茵约她出去见面,以前不觉得有什么,但如今在傅玖面前,她怎么想都觉着有些古怪。 明明是光明正大的会见,怎么一说出来,却像是有什么姦情似的? 第221章 请恕我还是不能答应 傅玖眼中笑意清和,「你不用解释,我都知道,以前你们私下会面,你也从没有刻意避忌过我,又一直都有叶姑娘相陪,我不会想多,况且,那个时候的我,也没有资格去阻止你做事。」 程令仪挑眉,「你现在有资格了,那为何还不阻止?」 傅玖轻轻一笑,「这是你的自由。」 程令仪脸上忽然露出一抹促狭的笑,「这种事传出去可不好听呢,你就一点不在乎自己的颜面?」 傅玖摇摇头,「坊间有句俗话,做人不能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虽则有些粗俗了,但就是这么个道理,以往傅家贫弱,是靠着你的供养扶持才有了今日,如今我虽然入了仕途,在外人看来也算有了几分脸面,但我又怎能以此来束缚你?」 「况且,我相信你和叶公子之间没什么,既然清清白白的,又何必在乎旁人的闲言碎语?」 听得他这番回答,程令仪不由笑出了声,点头道:「还是我家相公心胸豁达!」 傅玖略略拱手,谦让道:「娘子谬赞。」 程令仪把收拾好的衣物装进箱子,忙完才抬头问:「叶公子没说找我有什么事吗,也是奇了,他竟然会去找你传话,难道是茵茵今日不得空?」 傅玖眼中露出几分深意,有些感嘆道:「叶公子是个正人君子。」 程令仪纳罕,「他时常针对你,说起话来毫不客气,你还这般称赞他?」 「事出必有因,他针对我也是有缘故的,不过现在看来,我的确应该感激他。」 程令仪不知他这些没头脑的话是什么意思,点了点头道:「叶公子这个人,初时只让人觉得骄矜轻傲,但相处久了,也是一个极热忱的人,对了,他说在哪儿与我见面?我去问问他到底有什么事。」 「就在梅园,他跟门房说是要见我,而我又不在,所以他已在前院偏厅等了一个多时辰,直到方才我回来一问,才知道他是有话同你说,娘子,叶公子登门即为客,你快快去吧,莫让人久等了。」 傅玖轻推着她出了门,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才喟嘆了一声。 偏厅,叶在洲站在窗前,静静打量着梅园里的景致,许是看得出神,并没注意到有人进来的声音,直到程令仪叫他。 「叶公子,今日可是让你久等了,算我不对,不过你既然是有事同我说,为何不直接找我?」 叶在洲回身看向她,淡淡笑了笑,「贸然造访梅园,怕是会惹傅兄不快,总得问过了他才好……程郎中,听闻你们明日便要启程去京城,你的身子可大好了?」 程令仪伸手一邀,示意他就座,又倒了两盏茶水,笑说:「劳叶公子挂念,我已经好了。」 「那便好。」叶在洲端起茶水抿了一口。 程令仪见他一触即放,似乎并不是很满意的样子,问道:「茶水不合你的口味吗?是了,我这儿的茶叶的确比不上竹园里的精緻,不过我倒记起来,我家相公从京城带回了一罐岩茶,滋味还算不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5页 她冲着春草点头,「春草,去沏一壶来。」 见到她说我家相公这几个字时眉眼含笑,叶在洲心里蓦地一痛,摆了摆手,「客随主便,你何必这样,倒显得是我有些不知好歹了。」 「怎会?」程令仪脸上笑盈盈的,「不论我是去竹园还是叶宅,你和茵茵对我都百般关照,今日是叶公子头回来梅园做客,不过是区区一壶茶水,算得了什么?」 叶在洲看着她坦荡的笑脸,心里说不出是喜还是忧,点了点头。 「好罢,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只可惜眼下是初夏,不能一睹梅林盛景,不然我还真想去瞧瞧。」 程令仪摇摇头,「叶公子见笑了,与竹园里的景致相比,我这梅园,也就只有那些梅花能拿得出手些了,你若想看的话,这也不是什么难事,无论今冬我在或不在,叶公子都只管来梅园来扣门,凭着我与茵茵的关系,难道还会有人把你拒之门外不成?」 叶在洲终于露出几分真实的笑意,「这倒是,不过,程郎中,你若是答应与叶家认亲就好了,我也能来得光明正大些,只可惜你数次都没正面回应,倒是叫家父家母好一番失落。」 程令仪眼中染上愧色,「是我辜负伯父伯母的一片心意了。」 叶在洲看向她,「程郎中,我此番来也不为别的,你何不再考虑一下这件事?」 程令仪微愣,「可……可我明日就要走了呀?」 「这有什么?只要你肯,现在就能跟我去叶家见我爹娘,磕了头,拜了祖宗,我们就能做一家人了,即便你孤身去京城,也能得到叶家的助力,我知道叶家算不得什么,可若认了亲,舅舅也得认你,舅舅他毕竟是朝廷命官,若这件事真的过于棘手,他也能从中帮你斡旋。」 程令仪静静听他说完,眼中噙着一抹温热,缓缓站起身,冲着叶在洲端正地行了一礼。 「叶公子,我知晓你是为了我好,也知晓叶家对我的情义,但,请恕我还是不能答应,如你所说,这件事本就棘手,我也不瞒你,此事或许还与我的身世有关,敌暗我明,尚且不知水深几许,我又怎能自私地将叶家拖下水?」 见她这样,叶在洲感到遗憾的同时,又觉得以她的性子,会拒绝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茵儿没看错人,叶家没看错人,他……也没看错人。 良久,叶在洲忾然嘆息,「既你心意已决,我就不再提了,但有没有这层名分,叶家都会是你的后盾。」 程令仪笑着颔首,「谢过叶公子。」 两人復又坐下,这时春草的茶也送来了,叶在洲尝了一口后贊道:「果然不错,到底是京城物阜民丰,好东西也多,程郎中,听茵儿说,她明日会去城外送你们,但明日我还有旁的事,就不前往了,仅以此茶代酒,预祝你们明日之行一路顺风,诸事顺遂。」 程令仪也举杯,「借叶公子吉言。」 第222章 离别的时候 话说到这,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但叶在洲一想到她去了京城,日后就再难相见,心里总忍不住想说些什么。 踌躇了片刻,才道:「程郎中,其实……在几天之前,我还想着要劝你留下来,不要去京城。」 见程令仪疑惑的眼神望过来,他笑着解释道:「我想着,杀手一事虽然蹊跷诡谲,但京城毕竟离得远,若你好好待在永宁府,身边多安排些人手护卫,舅舅再加强府城内外的治安,想必也能保你安稳,而一旦去了京城,面临的就是未知的危险。」 程令仪笑了笑,「是啊,我也这样想过,但提心弔胆地过日子,总不是长久之计。」 叶在洲看着她,「府城是咱们的地盘,一切都有应对之法,总不至于那么被动。」 程令仪嫣然一笑,温和地说:「叶公子,其实你不必为我担忧,去了京城,一切我都会小心行事的,何况还有傅玖,他虽初入官场,但有他在,我也不算是孤身一人。」 叶在洲眼中黯淡,低声喃喃道:「是啊,如今你的身边已经有他了……」 「什么?」 叶在洲摇摇头,面上露出一抹和煦的微笑,「没什么,我知道你一定会去探查真相,所以就歇了这个念头,时候不早,叨扰这么久,我也该告辞了。」 程令仪忙挽留,「急着走做什么?眼下正是用午饭的时辰,我已叫人备好饭菜,叶公子留下来一道用饭吧。」 「不了,我忽然想起,今日还有旁的事,不好再耽搁下去。」叶在洲站起身道。 「既如此,那我就不留你了,我送你出去吧。」 两人隔着四五步的距离,并排走到梅园门口,叶在洲停下脚步,转身深深看了程令仪一眼,抱拳道:「留步,程郎中,盼你与傅兄白首不渝,恩爱不移。」 程令仪回礼,目送着他走远。 …… 翌日,是程令仪和傅玖上京的日子,他们人还没走,江氏就已经哭成了泪人儿。 拉着儿子的手殷殷嘱託,「……玖儿啊,你这回去京城上任,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一定要吃饱穿暖,爱惜自己的身体,更要照顾好令仪,莫叫她受任何委屈,还有兇手的事,你也要尽心,别放过害了令仪的那些贼人……」 傅玖一一点头,「娘,我都记下了。」 柳华在一旁笑着道:「江妹子,你别太伤心,还有我也跟着一起,定会帮你照看好两个孩子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6页 江氏泪声道:「柳姐姐,好不容易才遇着你这么一个能说知心话的人,如今,你也要走了……」 见她这样,柳华鼻头也是一酸,拍着她的肩宽慰道:「又不是不能再见了,你家玖儿是个孝顺的,日后定会把你接去团聚,到时咱们又可在一处了。」 江氏被她一劝,心里好受许多,点了点头,「对,咱们日后再团聚。」 众人依依不捨地说了一阵话,时辰也已不早,再耽误下去,只怕晚上就赶不到镇子投宿了。 便是再不舍,也到了离别的时候。 程令仪和傅玖没有让众人去城外相送,因此大家都来门口送他们上车,望着泪眼朦胧的江氏母女三人,她上前一一拥抱了她们。 「娘,珊珊,瑶瑶,你们要照顾好自己,我很快就会回来,若想我了,就来京城看我。」 三人红着眼点头,傅珊哽咽道:「大嫂嫂,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程令仪点头,伸手摸了摸她和傅瑶的脸颊,转身往马车走去。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男子的声音,「母亲,是儿子不孝了!」 说话之人是董源,他今日也来梅园送柳华,此刻眼见着他们坐上车即将起程,他一个堂堂七尺男儿,竟哭得涕泗横流。 柳华将头探出车窗,沖他招了招手,董源立即小跑着上前。 柳华拿帕子给他擦了擦泪,目光慈和地道:「源儿,你是个好孩子,董家里里外外被你料理得很好,母亲很放心。」 董源哽声道:「母亲,可是我还没在您膝前尽孝,您耗尽半生心血将我抚养长大,教我本事,替我筹划姻缘,本该是孩儿回报您了,可您又自苦自困十年,如今终于下山,正该安享晚年,您却又要去那么远的地方,您……您是不是厌了我,不愿我做您的儿子?」 面临离别,他终于问出这些年想问之话。 柳华眼中蕴泪,摇了摇头,「你是我亲手养大的孩子,我怎会厌了你?」 「只是,董家困了我半生,我真的不想再回去了……源儿,你放心吧,我这具身子骨尚还结实,如今已经入夏,各处风光正好,我出去走走也算散心,况且,你师妹她待我很好,你不必为我担忧,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听见了吗?」 董源抹着泪点头,忽然跪下冲着柳华磕了三个头,「母亲,儿子等您回来!」 他起来后,刚刚赶到的钱郎中也走了过来,喘着气道:「早上回春堂忙了一阵,好险差点没赶上来送你们。」 柳华擦了擦眼角,笑着说:「师兄,你的心意我们知道,又何必非要亲自来这一趟呢?」 「要来的,要来的。」 见几辆马车已经准备起程,钱郎中顾不上多说,喊道:「师妹,保重!程丫头,还有傅家后生,你们也保重!」 董源来到程令仪那辆马车前,郑重地作揖道:「师妹,母亲就拜託你了!」 程令仪回礼,「董师兄放心,我定会照顾好师父。」 「保重!」 「保重。」 话说完,马车也纷纷启程了,众人面上的神情愈加不舍,但也只能目送着车辆走远。 程令仪从车窗望了一眼,嘆气说:「这一走,心里还真是捨不得。」 傅玖握住她的手,「会再见的。」 程令仪点了点头,心里却还是伤感。 这回去京城,带的人和东西都很多,所以马车前进的速度并不快,用了将近半个时辰,才到达城外的十里亭。 叶茵茵已经等在那里了。 第223章 要多出来见见世面 马车刚停下,她便迎上前,站在一旁去接程令仪的手。 见状,程令仪扶着她下了车,笑了笑说:「难得叶姑娘这般体贴呀!」 叶茵茵不满道:「好没良心的话!程姐姐,我何时待你不体贴了?」 「是是是,茵茵最好了。」 被这般一哄,叶茵茵才展开笑颜,回身冲着两辆马车问道:「柳夫人,傅大人,不知你们可愿一同来坐坐?」 傅玖不欲打搅两人说话,笑着摇头,「叶姑娘自便就是,不必理会我。」 柳华下了马车,也摆手道:「我年纪大了,久坐不得,正好下来走走,你们自去说话吧。」 叶茵茵笑着点了点头,「那成,柳夫人,傅公子,我叫人用皮子做了几副软和的坐垫给你们,这样赶路也能舒服些,还请不要嫌弃呀。」 香兰捧着坐垫一一给众人送去。 叶茵茵这才拽着程令仪进了亭子,两人坐下,只见石桌上已摆好了酒具。 叶茵茵拿起酒壶,给两人都倒了满满一杯酒,笑着说:「送别怎能无酒?程姐姐,你放心喝,我知晓你身子弱,备的是果酒,于你而言跟水也没区别了。」 想起她们头回喝得酩酊大醉,还是春和楼整改后大获全胜那次,两人不由都笑出来。 没想到竟然也快过去一年了。 程令仪默然片刻,含笑端起酒杯,「茵茵,谢谢你特意来送我,这一杯敬你。」 杯子碰在一起,声音清脆,两人都仰头一口饮尽。 叶茵茵放下酒杯,一直用笑意掩饰的神情,终于崩裂了几分。 她满是不舍地道:「程姐姐,我长这么大,就遇着你这一位知己好友,你走了,我日后找谁去说话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7页 程令仪心中嘆息,默默自斟自饮了一杯,才抬头看向叶茵茵。 「茵茵,我也捨不得你,若不是这件事始终悬在我心上,我亦不愿离开,就待在这永宁府,身侧有家人,有好友,手里有钱,做什么事情不能如愿?」 叶茵茵嘆了口气,「我知道,你的这些事也需得解决才好……罢了,天下无不散之筵席,程姐姐,今日我来送你,咱们都高兴些,不说这些丧气话了,左右京城也不过七八日的路程,我若得空,便去看你,你若是想我,也还是可以回来,对不对?」 程令仪笑了,「没错,况且咱们还能书信相通,但凡是你想说的话,尽可写了传我,我也必一一回你。」 叶茵茵端起酒杯,笑意明朗,「好,程姐姐,我记住了,你可要常常给我写信!」 「一定。」 程令仪含笑点头。 叶茵茵忽然像变戏法似的,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根柳枝,笑嘻嘻地递给了程令仪。 「时人离别,多折柳相赠,今日出城,我见城外溪流边的柳树枝条正绿,就下车亲自折了一条——柳条折尽花飞尽,借问行人归不归,程姐姐,我祝你此去顺利,诸事平稳。」 程令仪郑重地接过柳条,「我定会好好收着它。」 叶茵茵扑哧一笑,拿过柳枝在她胳膊上绕成了一个臂钏,摇头说:「嫩柳枝颜色青绿,还算讨喜,拿着玩玩就是了,有什么好收着的?」 她拉起程令仪,「程姐姐,时辰不早,也不好再让你们耽搁下去,该起程了。」 程令仪深深看她一眼,唇畔噙着一抹笑意。 「茵茵,再会。」 「程姐姐,再会!」 辞别了叶茵茵,程令仪才算是真正踏上了行程,今日已耽搁太久,紧赶慢赶,终于在天黑时抵达了沿途的镇子投宿。 初夏时节,众人一路北上,果真如柳华所说,沿途山花烂漫,风光正好。 一路行来尽是山明水秀,置身于广袤天地、大好河山之间,端是让人心澄意明。 石家兄妹身手极好,总能在山间猎来野物,如野鸡野兔,众人一路上已吃了不下数十只,春草和谷蓝两人,尽得梅园厨娘的真传,把食物烹煮得美味可口。 八日的路程,程令仪非但没有因赶路而憔悴消瘦,瞧着竟像是还胖了些许,气色比之先前也要好上几分。 柳华大喜,拉着她道:「徒儿,你伤势未愈,我原还担心赶路会有所影响,没想到你这脉象,竟比在梅园精心调养时还要好,精神头也足,倒是我多虑了。」 快到中午,周遭没有旅店和人家,车队便停在路边以做休整。 程令仪捧着一把石宁摘来的野樱桃,正慢悠悠吃着。 闻言笑着说:「师父,您不也一样?这几日,您脸上的笑意就没断过,我可还从没见过您何时脾气这么好过。」 柳华笑嗔她一眼,「倒打趣起我来了?」 随即又嘆道:「人吶,果真还是要多出来见见世面,尤其是妇人,若只困守于内宅,便不知这天有多高,地有多广。」 程令仪脸上笑意恬然,点头说:「是啊,这几日虽是赶路,可咱们也遍歷了江河山川,每日吃着山里的野味野果,倒比精緻的菜餚更美味,夜里山风轻拂,抬头便是漫天繁星,试问又有哪家的灯火可比?」 「出来走一走,只觉得心胸都开阔了,那点子微末的执着,其实也算不得什么。」 柳华纳罕,看向她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程令仪看了眼一旁正帮着餵马的傅玖,笑了笑说:「师父,自我知道自己身世有疑,就恨不得立即查清真相,看看究竟是谁,要这般费尽心思来害我,可此去京城,我们人生地不熟,虽然先前我已暗中盘问出程家人的住址,可若是这背后的水太浑,贸然上前,只怕会引火烧身,毕竟杀手是从京城出去的,他们能杀我一次,自然也能杀我第二次,我便是不顾及自己,也要顾及我身边在乎的人。」 「所以我想……还是徐徐图之吧,毕竟我来京城,也不只是为了报仇,不管在哪,日子总是要好好地过。」 柳华望了一眼自家徒弟和徒女婿,笑着点了点头。 「说得对,日子是自己的,不能钻了牛角尖。」 第224章 好汉救命! 「柳姨母,令仪,你们在说什么呢?」 傅玖忙完走过来,把两个烤热的饼子递给她们。 「没什么。」程令仪沖他笑了笑,接过饼子慢慢掰着吃。 柳华也啃了一口干饼,笑着说:「徒女婿,我们在说,你日后该多带我家徒儿出去走走才是,你看这几日,她的精神多好?」 傅玖笑意温和,点头道:「徒婿记住了,日后只要得空,一定陪着令仪多出去走动。」 柳华满意大笑,「这便对了!」 程令仪默默啃着饼子,眉梢也蕴着笑。 说着话,忽然起风了,傅玖去车上取来两条披风,递给柳华一条,又俯身给程令仪系好。 见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撕着饼子,似乎吃得十分艰难,不由笑问:「是不是太干了?」 程令仪点了点头。 傅玖接过她手中的饼子,「锅里还煮着鸡汤,我去给你盛些来,把饼子泡软了吃……柳姨母,饼子干硬,我给您也泡一碗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8页 柳华笑着摆了摆手,「不必了,我牙口还好,啃得动这些,你帮我盛碗鸡汤来就行。」 傅玖点头,片刻后端着吃食过来。 柳华接过自己的那一份,笑道:「江妹妹养了个好儿子,我徒儿嫁了个好夫婿,连我也跟着沾光了,这一路上,多亏你把事务都料理妥当,我们师徒才能悠悠闲闲地看风景散心。」 傅玖摇摇头,「且不说令仪的师父就是我的师父,您与我娘关系甚笃,我视您为姨母,是将您当做自家长辈看待的,做这些也是理所应当,柳姨母不必与我客气。」 柳华笑着点头,还冲着程令仪挤了挤眼睛。 程令仪只当没看见,抱着碗埋头吃饭。 尽管他们带了好些干粮,路上遇见城镇也会去补给食材,但石家兄妹实在是太过勇勐,一路上猎来的野味就没断过,这锅鸡汤便是炖的他们捕来的野鸡,只配了些山笋,放了盐调味,滋味便极其鲜美。 干脆的饼子泡在汤里吸饱了汁儿,一口下去浓香四溢,暄软绵密,令人无比满足。 吃完饭,僕从们去收拾碗筷,柳华三人就又坐着歇了一会儿。 傅玖笑着说:「这里离京城也就五六十里地,天黑之前,咱们便能赶到了。」 程令仪看向他,「对了,还没问过你,你之前是借住在周府尊的同僚家中,那咱们这回去了,可有地方歇脚?」 傅玖面上略有些迟疑,「朝廷有御赐的状元府,地方倒是不小,可那宅子年久失修,我还没来得及寻人修缮,恐怕不能住人,咱们或许得先住一段时日的客栈。」 柳华接话道:「客栈那地方,不论好赖,住一两日还行,久了也憋屈,徒女婿,既然你那状元府住不了人,我看也不必修了,你领我们去城中逛逛,咱们重新再买一所宅子便是,我出银两!」 董家世代行商,虽不如叶家名声响亮,但董家的货物销路极远,亦是家财丰厚。 董源又孝顺,是以柳华手里也压根不缺钱。 程令仪笑了笑,「师父,您的钱就留着吧,还有徒弟我呢,那就这么定了,咱们先去客栈歇息两日,就去城中买一所中意的宅子。」 她看向傅玖,「三年必出一状元,你说那座御赐的状元府年久失修,想来也是没人去住,既然这样,我们也不必怕有愧皇恩,你既入了官场,也需得有自己的体面,咱们干脆一步到位,置办一所新宅子,住着也舒服些。」 傅玖含笑听着,点了点头,「好。」 休整完毕,众人也准备动身了。 又行进了十来里,经过一座山林,林子里有一条上山的岔路口,此时那条岔路口正有两辆马车下来,程令仪见了,便让自家车队先停下等一等,等那边先过去了,他们再走。 隔着几十丈的距离,程令仪坐在车里等着,也下意识打量了几眼那两辆马车。 与自家不同,岔路口为首那一辆马车方正宽阔,有两匹马拉车,乌木车门上雕花精美,车檐高飞,檐下似乎还挂着什么特殊的徽记,看这样子,应该是什么官宦贵胄人家才能用的规制,后面那一辆虽稍逊色,但也典雅富贵。 与他们相比,自家简直就是灰头土脸的乡下人。 傅玖见她看得出神,也探头往外瞧了瞧,诧异道:「竟是高宁侯府的人?」 程令仪惊讶道:「你认识?」 傅玖摇摇头,「娘子抬举了,我初入京城,怎能结交到这些勋爵人家?我也是听友人说起过这些高门之间的事,认得这个徽记罢了。」 「这样啊,反正这些人咱们还是少沾染为妙,就等他们先过去了再说吧。」 话音刚落,哪知前面却传来一阵喊叫声。 程令仪侧眼望去,只见前面的山林里,竟忽然从两旁蹿出数十个持刀大汉,将那两辆马车团团围住了,跟随在马车旁的下人们惊慌失措,都吓得大叫。 程令仪暗道不妙,回头道:「这些人不知是打劫还是绑票,看样子是奔着那什么侯府的人去的,咱们还是先撤,免得搅进麻烦里。」 那一伙人不少,傅玖也满是警惕,点了点头,吩咐车夫暗中调头。 哪知这边刚要走,那边的僕从眼尖,看见了他们,顿时大声喊道:「好汉救命!我们是京城高宁侯府的人,不知怎么遇上了贼匪,劳驾各位施以援手救救我们,回头侯府必有重谢!」 程令仪本想装作没听见,可那群持刀大汉对视一眼,竟然分出一半的人向自家追来。 依稀还能听见贼匪头子在说:「把人都给我抓回来,免得有人跑去报信!」 程令仪暗道一声倒霉,这回他们进京,虽然也带了几个梅园里的护院,可与那伙儿身强体壮的贼人相比,显然还有些差距。 不过好在有石家兄妹,两人护着马车,抽刀与那伙儿贼人交起手来,他们武功高强,对付这些人倒是不吃力。 可那边的贼匪头子见他们似乎有些难缠,就又派了些人过来。 傅玖从窗户缝里看了一眼,外面已是一片混战,他面色凝肃,握着程令仪的手道:「令仪,别怕,我会护着你。」 第225章 幸而刚才没有失手 座椅下有一个木箱,里面放着修理马车的器具,他摸起一个榔头,全身戒备地守在门口,牢牢将程令仪护在自己身后。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9页 被他这样护着,程令仪心头一暖,只觉得无比踏实,笑了笑说:「放心吧,石安和石宁的功夫我是见识过的,上次我受伤,是被人暗中放了冷箭,这没法去防,可若是真刀真枪的来,有他们兄妹足以。」 经过最初的慌乱,她已经镇定下来。 外面虽然打得激烈,可吃亏的多半是那些贼匪,想必用不了多久,就能被石家兄妹给收拾了。 她半推开车窗,对着守卫在马车旁边的几个护院说道:「我这里有石宁,没事的,你们多去两个人,把我师父守好。」 护院领命而去,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紧靠在一起,几个侍女被护院和家丁围在马车内圈,呈拱卫之势,不远处的石家兄妹打斗正烈,贼匪倒了一片,已成退缩之势。 程令仪观望了一下,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哪知,山林那边的贼匪头子,见自己这么多手下都敌不过两个年轻人,气怒之下,就暗暗朝着马车摸去。 第一辆马车守卫较为薄弱,他从林子里绕后,趁人都没注意,竟真被他摸到了近前。 他嘴角挂着一抹狞笑,举着砍刀,一把拉开了车门。 哪知车门刚开,自己的头就被重物敲了一下,额角霎时有鲜血流下,疼得他几乎眼冒金星。 可贼匪头子究竟是混江湖的人,这么点小伤倒也碍不着他什么,他抹了一把眼角的血,定睛瞧去,只见门后竟然是一个俊俏的书生,他嘴角不屑,眼中杀意一显,毫不犹豫地举刀朝他噼下。 傅玖心中大骇,但动作还没乱,连忙横举榔头去接。 然那榔头的木柄竟被一刀噼成两半,眼见着刀就要落在他身上,面前忽然有银色细芒一闪,那贼匪头子闷哼一声,身子顿了顿,居然一下瘫倒在地。 他失了力,刀只不过是落下,砸了傅玖一下,倒是没伤着他。 程令仪扑上前,一脚踹开倒在门口的贼匪头子,扶着傅玖关切地问道:「你怎么样,受伤了吗?」 傅玖心神稍定,摇了摇头,「我没事。」 他看向被踹下去的贼匪头子,有些疑惑地问:「他刚才……这是怎么了?」 四下望了一眼,外面石安和石宁已经打跑了大半贼匪,也没人注意到这边,那刚才究竟是谁救了他? 傅玖不知想到了什么,蓦地转头看向自家娘子。 方才,哪怕被贼匪头子破门,她也一直泰然自若,丝毫不见慌乱,竟连声受惊的喊叫都没有。 细想下来,贼匪头子刚才那一刀显然没有留手,是奔着要他命去的,而能在这剎那之间,来得及救下他的,也只有离他最近的程令仪。 傅玖眼中惊诧不已,「令仪,是你?」 程令仪掏出手绢擦了擦他脸上的汗,微笑着说:「我拜师父,可不是只为着学医,师父教我用毒自保,但怎么个用法,也有讲究,面对这种情形,我难道能有本事把毒药塞到敌人嘴里去?」 她笑着摇了摇头,「师父有门绝技,可以屈指弹针,隔着一段距离,就能将银针扎在人的穴位上,这本是她从古籍医书研习得来,原是为了精进针灸之法,可她发现,将银针换做特制的短针,便能弹出去更远,若是再将短针猝了毒,即便是我这样的不会武功之人,也能拥有一些自保的手段。」 「然,弹针之法不易习得,我跟随师父练了数月,也才只是勉强能操控,幸而刚才没有失手,不然你我恐怕都要命丧刀下。」 她面上虽镇静,但心里也有些惊魂未定。 傅玖握着她的手,外间打斗声渐弱,可他却没空理会,深深凝望着程令仪,只觉得自家娘子果然是这世上最聪慧、最有胆量的女子。 程令仪见他呆呆看着自己,眼中隐有熠熠光芒闪动,不由暗笑,「怎么,不认识了?」 傅玖回过神,笑了笑,「娘子,你又救了我一次。」 「你我之间,还说这些做什么?」 程令仪将头探出车窗看了一眼,见贼匪已经被打退了大半,便扬声叫道:「石宁!」 石宁听见她喊,顿时赶了过来,看到马车前不知死活的贼匪头子,惊声道:「他怎么在这?主子,你们没事吧?」 程令仪摇摇头,「不碍事,他中了我的毒,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 石宁眸色一沉,一把揪住那贼匪头子的衣襟,单手将他拎到众人面前,喝道:「你们头领已经在我手里,不怕死的尽管上!」 贼匪中有大半都被石家兄妹所伤,心里本就生了退意,此刻见自家头领被擒,更是不敢与之对抗,除了个别伤重不能动弹的,余下众人唿喝一声,全都往山林里逃去。 程令仪下车瞧了瞧,石安和石宁身上染血,但却并没伤着,几个护院却都挂了彩,还在往外流血。 她忙拿出药箱,和柳华一起,给众人处理伤势。 忙完,她才吩咐石家兄妹将这伙儿没能逃脱的贼人捆了,一会儿送去官府。 这边已经忙碌了好一会儿,高宁侯府那边的人,才像是终于缓过劲来,从马车里下来两位妙龄女子,互相搀在一起,被僕从簇拥着,缓缓朝程令仪这边走了过来。 方才的这场打斗太激烈,众人都身疲力竭,但他们刚在这里遇袭,所以此处也不宜久留。 柳华已经上了车,傅玖在后面安置伤患。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0页 程令仪正在指挥车队重新起程,一回头,却见两个陌生女子朝她走来。 左边的女子一袭浅色衣裙,那衣裳颜色虽素,但却是极其名贵的妆花云锦,袖口和衣襟都用月白色的线绣着藤萝花纹,腰间束了一条粉兰丝绦,愈发衬得那细腰盈盈一握。 尽管她的眉眼并不算多么出众,可通身的气质却十分端庄高贵,让人见之难忘。 只见她来到程令仪面前,盈盈屈膝行礼道:「小女是京城高宁候府徐家之女,多谢这位姐姐方才的搭救之情。」 她身侧那名女子生得鲜眉亮眼,容貌俏丽,也跟着行了一礼。 「小女是京中袁家的,也谢过这位姐姐仗义援手!」 第226章 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程令仪淡淡一笑,「两位姑娘不必多礼,顺手的事罢了。」 她压根不想管这个闲事,可谁叫自家已经被她们连累,所以救下她们也是顺带的。 浅色衣裙的女子微笑摇头,「姐姐莫要谦让,我与表妹出门礼佛,不曾想,回程途中竟遇到这些穷兇恶极的歹人,若无姐姐搭救,我与表妹恐怕就要落于歹人之手,后果不堪设想……」 她似乎很有些后怕,肩膀轻轻颤抖了一下,眸中也蓄起泪。 「姐姐于我,实乃救命之恩,还望告知名讳,改日高宁候府必派人登门拜谢!」 袁姓女子点头道:「没错,这位姐姐,我们并非有恩不报之人,你出手相救,使我们免于被歹人所挟,不但保了我们性命,还全了我与表姐的名声,袁家上下都会感念你的恩情,留下姓名,改日我们也好报答今日之恩。」 程令仪转念一想,反正救都救了,这个人情不要白不要。 自家相公初入官场,能让高宁侯府欠他一个人情,日后说不定会有大用处。 正要报上傅玖的名号,却见那浅色衣裙的女子望向自己身后,眼神忽然一亮,有些不可置信地叫道:「你……你是新科状元郎傅大人?」 见傅玖疑惑的眼神望过来,程令仪指着两人一一介绍道:「这位是高宁侯府的徐姑娘,这位是袁姑娘,特意过来谢咱们,你们……认识?」 傅玖看了两人一眼,摇了摇头,「我并不认识两位姑娘。」 浅色衣裙的女子眼里隐有兴奋,「傅大人,我们没打过照面,你自然不认识我,可我还记得,那日,你手持状元及第伞,骑着马簪花夸街,我在街上见过你的样子,所以识得你……没想到,今日竟是你救了我们,恩人在上,请受静檀一礼。」 程令仪暗自撇了撇嘴,这位侯府千金,跟她说了半天的话都没报上名字,眼下见了傅玖,倒是热络的很。 傅玖侧身避过她的礼,拱手道:「姑娘客气了,都是我家娘子心善,吩咐大家帮忙的,姑娘要谢,就谢她吧。」 徐静檀热切的眼神瞬间一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傅大人年纪轻轻,不足弱冠,竟然……娶妻了?」 傅玖略一点头,指向程令仪,「正是,这位便是我家娘子,方才我见你们已经说过话了。」 徐静檀再度看向程令仪,先前她还没注意,眼下一细看才发现,这女子眉目如画,皓齿朱唇,端是一副好相貌! 尤其那双眼睛,既温和,又带着一股子淡淡的疏冷,像是静沉沉的泉水,干净而深远。 面对这样一张脸,徐静檀心里莫名生出几分亲切之感,回过神才觉得失落。 她瞟了一眼面前郎才女貌的两人,勉强笑道:「原来这位姐姐就是傅大人的娘子,静檀有礼了,改日侯府再登门道谢,今日就先别过。」 说着她便要走,却被身侧姓袁的姑娘一把拽住。 袁姑娘冲着傅玖和程令仪笑了笑,「小女袁向锦,今日被傅大人和夫人相救,也是缘分,袁家记下了,只是……再冒昧叨扰一下,方才我见傅夫人似乎颇通医术,侯府的下人也被砍伤了好几个,眼下流血不止,这里离京城还有四十里地,暂且寻不到医馆,能否劳烦傅夫人帮忙处理一下伤势?」 徐静檀这才记起,她们除了过来道谢,还有这件正事,当下不由对表妹投去了一个感激的眼神。 程令仪点了点头,「自然可以。」 袁向锦见她这般爽快,高兴地沖她行礼,「多谢夫人,感激不尽!」 程令仪只得又叫众人先在原地休整一会儿,她提着药箱,跟随两人过去给侯府下人瞧伤。 她手脚麻利,娴熟地给人清创、消毒、包扎,遇见胳膊脱臼的,咔嚓一声就给人復位了,连眼都不带眨一下,只把徐静檀和袁向锦看得目瞪口呆。 结束后,袁向锦看向程令仪的眼神充满惊异,满是佩服地道:「想不到傅夫人身为女子,又如此年轻,却能有这般厉害的医术,实在令人敬仰!」 程令仪微微一笑,「袁姑娘过誉了,医者本分而已,这些人的外伤我已处理完毕,暂时都没有危险,待回京后,再给他们抓药疗治便是。」 话说完,她正想回到自家车队。 哪知徐静檀却道:「傅夫人留步——」 她看了一眼守在程令仪身旁的傅玖,「傅大人,傅夫人,此处离京城还有四十里地,耽搁这半晌,进城只怕都天黑了,不如我们两家的车队结伴同行,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听闻此言,袁向锦重重点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1页 「没错没错,傅大人和傅夫人意向如何?」 她陪着表姐出城拜佛,这条路本是走惯了的,可谁知今日竟然会遇着这些歹人,侯府的家丁也伤残大半,回京城还远,若是路上再有什么不测,他们肯定应付不过来,还是跟着傅家的车队一起走稳妥! 程令仪知道两人是受了惊吓,心里害怕,自己干脆就帮人帮到底,笑着点了点头。 「那就请侯府的马车先行,我们跟在后面。」 车队再次起程,一路上倒是没再起什么波澜,平平稳稳地进了京城。 进城时天色已黑,程令仪一行人还要押送贼匪去官府,就与徐袁二人辞行,直奔京兆府衙门。 两路人马都分开了,徐静檀还掀着帘子,总看向车外。 袁向锦终于反应过来,忽然瞪着她道:「对了,表姐,那日咱们一同去看新科进士们游街,我记得你说过,新科状元郎品貌非凡,儒雅风流,你……你现在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不会是来真的吧,你当真对他动心了?」 徐静檀心绪低落,嘆道:「那日在街上,诸多才俊里,我一眼便瞧见了他,只觉得满京城的世家公子,都没有一个人能与他相比,后来一打听,我又知道他文采斐然,文章诗词都写得极好,便注意起他来……」 袁向锦眼睛瞪得老大,一双灵动的眸子里满是不可置信。 「可你今日也见了,傅大人已娶妻,就算他尚未婚配,姑姑若知道你的心思,也一定不会同意!」 第227章 我是让你别糟践自己 徐静檀拽了拽自家表妹的袖子,「哎呀,锦儿表妹,我又没说什么,你何必这般激动?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男女都是一样的,像傅大人这样的少年英才,我就算心生仰慕,那也是人之常情,那日,你不也说过他才貌无双吗?」 袁向锦气鼓鼓的,「就算我说过这种话,也只是单纯的欣赏佩服,跟你的心思可不同!」 徐静檀拧着帕子,「可是,表妹,你不觉得今日他救了我们,这便是天定的缘分吗?」 「什么缘分呀!」袁向锦几乎嚷出来。 徐静檀忙去捂她的嘴,「表妹,你小声些,难道要叫所有人都听见吗?」 袁向锦收了些声音,「表姐,我劝你还是别多想了,我听爹爹说起过这位状元郎的来路,听闻他是永宁府乡下的,家世清贫,就算考中了状元,也根本毫无根基,高宁侯府徐家是什么门第,他哪里配得上你?」 徐静檀却有些不以为然,「表妹的话,我可不认同,状元郎这身份是不稀罕,可年轻英俊的状元郎,亦是凤毛麟角的存在,便是做驸马都够格,你何至于这般贬低人家?」 「你可是堂堂侯府千金,反正姑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而且——」 袁向锦一脸头疼地看着她,「表姐,你给我清醒点,便是那位傅大人再好,他也成过亲了,你就算对他起了心思,最后害得也只是你自己!」 「更何况,咱们也见过傅夫人了,跟傅大人站在一起当真是郎才女貌,人温和可亲不说,还会医术,今日又救了咱们,咱们只消记住这份恩情,你可莫再想东想西了!」 徐静檀黯然伤神,「表妹,我知道自己资质平平,比不上人家……」 见她这副样子,袁向锦无奈嘆气,揉了揉眉头道:「我的好表姐,我哪句话是说你不如人家了?你身份尊贵,我是让你别糟践自己!」 自家这表姐哪哪都好,可她幼时体弱,从小被人捧着长大,向来受不得委屈,动不动就爱垂泪,叫人实在有些难以招架。 徐静檀眼圈微红,点了点头,「锦儿表妹,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这些话我也只是同你说说罢了,那位傅夫人,的确是个让人心生亲近之人,她救了咱们,改日你我一同去向她道谢吧?」 袁向锦本想拒绝,毕竟这些事自有家中长辈会去处理,可转念一想,今日状元郎夫妇对她们乃是救命之恩,不亲自拜谢又显得有些怠慢,就点头应下了。 马车走了一阵,袁向锦敲了敲两下车壁,回头说道:「表姐,前面就是袁府,我就在这里下车了。」 徐静檀有些不舍,「锦儿,不是说好今日在侯府歇着,晚上同我睡吗?」 袁向锦宽慰道:「表姐,今日出了这样的事,咱们又回来得晚,我爹娘定是担心,我回去一趟也好叫他们安心,咱们改日再聚。」 「那好,你当心些。」 徐静檀目送着她上了后面那辆马车,才又动身回府。 …… 另一边。 一行人赶到官府,傅玖带着护院将那些贼人押了进去,过了小半个时辰才出来,程令仪险些都在马车里睡着了,被傅玖给她披毯子的动作惊醒,问道:「结束了?」 傅玖将毯子给她裹好,摸了摸她的鬓髮。 「衙门里值守的大人问了我一些细节,所以耽搁了,你睡一会儿吧,到地方了我叫你。」 程令仪点头,往他身边挪了挪,脑袋靠在他颈边蹭了两下,有些嫌弃地说:「臭了。」 傅玖轻笑,「稍后我便洗干净。」 「好,洗干净送到本姑娘床上来。」 傅玖低头看了看她,实在想不明白,自家娘子为何总是能面不改色地说出这种极具挑逗的话?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2页 尽管他已经听过许多次了,可每每听见时,唿吸总会有些炙热。 可他又知道,程令仪只是在跟他说笑,深吸一口气道:「遵命,一定让娘子如愿。」 待找到歇脚的客栈,已经快亥时了。 经歷城外那遭事,众人早已疲惫不堪,将车马都安顿妥当后,便各自歇下。 翌日,程令仪睡到日上三竿还没起,客栈位处闹市,她躺在床上,就能听见街道中热热闹闹的声音。 这般嘈杂,睡是睡不下去了,她索性起床,将临街的窗户推开,从二楼俯瞰着街上。 「醒了?我去给你买了早饭,这是我跟小二打听的,据说是附近一家百年老字号的灌汤包,味道极好,你尝尝?」 傅玖推门进来,将手上拿的吃食一一摆在桌上。 程令仪先去盥洗了一番,才坐到桌边,打着呵欠问:「师父吃过了没有?」 傅玖笑了,「娘子放心,上至柳姨母,下至拉车的马匹,为夫都已安置妥当……只是,你精神头这样差,定是被吵得没睡好,不如我们下午再去换一家清净的客栈投宿吧?」 程令仪摆了摆手,「算了,总归是要买宅子的,先将就两天。」 她咬着灌汤包说道:「这里虽然嘈杂了些,却很有烟火味儿,倒是不令人讨厌,你若有事,吃完饭便去忙吧,一会儿我和师父去牙行打听打听,四处看看宅子。」 「也好。」傅玖点了点头。 吃完早饭,傅玖便出门了,程令仪又躺回床上歇了一会儿,等到柳华来敲门,就与她一同出去逛了。 师徒俩走在街上,一路碰见许多她们在永宁府没吃过、没看过的玩意儿,心里都觉得稀奇。 「不愧是天子脚下,果然繁华!」柳华赞嘆道。 「是啊,看得我都眼花缭乱的。」 两人走走停停,买了许多东西,什么糖糕酥饼、珠钗手绢,都是京城里最时兴的东西。 逛了一会儿,师徒俩兴致淡了一些,就跟路人打听起牙行的事。 听闻城中的顺德商行是官府下设的官牙,平日里最常经手一些田产宅地的买卖,手里的资源也是最多的,找他们买宅子应该也算靠谱。 师徒二人商量定,便朝着顺德商行行去。 第228章 天子脚下,寸土寸金 牙行里的管事听到说两人是要买宅子,顿时殷勤地拿起图纸,给她们介绍起来。 「……贵客请看,这处宅子地处城南,是个三进三出的大宅院,盖得那叫一个气派,原先住着的是京城一位员外郎,那户人家迁去外地,所以才要把宅子变卖了……」 程令仪插嘴问了一句,「这么好的宅子,售价多少?」 管事伸出三根手指,「诚惠三千两银!」 程令仪险些被茶水呛住,面上却镇静地问:「王管事,我虽是个外地人,可也不是不知道行情,皇城居北,越到南边越偏僻,这三千两的价格,是不是有些虚高呀?」 王管事是个面相和气的中年男人,留着两撇八字鬍,闻言神色一肃,极其诚恳地道:「这哪儿能?」 「我们顺德商行可是官牙,满京城最是童叟无欺!况且贵客呀,这所宅子可不是小门小户,足足三进的大院子,屋宇修得富丽堂皇,三千两银子实乃良心价!」 程令仪暗自嘆道,不愧是皇城,繁华是繁华,可物价也高得离谱。 三千两银子,都够她在永宁府买两所这样的宅子了。 她摇摇头道:「我家人少,宅子大了住着空旷,我们用不着这么大的,王管事,你给我们寻一些二进的院子,不求多么富丽堂皇,只要精緻舒适,周遭清净就是了。」 王管事听她要求,自然满口应下,拿出簿册翻找起来。 片刻,他指着一处地方给两人看,「贵客请看这里,方才你们嫌城南的宅子偏僻,这处宅院恰是两进,但盖得雅致,原是朝中一位大人的私产,后来不知怎么倒卖了出来,这处宅子紧邻内皇城,周遭非富即贵,同一条巷子里的林府,便是朝中的大老爷,官职可高的很呢,这里地段绝佳,又是个两进的宅子,最符合两位贵客的意,二位觉得如何?」 「瞧着是不错,不知售价几许?」 「诚惠三千三百两!」 「……」程令仪问,「怎么还比方才那个更贵了?」 王管事捻了捻八字鬍,和善地笑了笑,「天子脚下,寸土寸金,谁人不知越是靠着内皇城,治安便越好,周遭四邻也都是有来头的人,试问这样的好处还有哪里能有?所以啊,价格嘛,自是要高一些。」 程令仪明白这个道理,点头道:「王管事,我们买宅子是要长住下去的,所以也马虎不得,这个宅子好是好,但也得实地看过了才能做决定,劳你再帮我们多寻一些合适的宅子,改日我们一一去看过了,再做挑选。」 王管事晓得规矩,应声道:「贵客放心,这是自然。」 师徒俩出了牙行,柳华才道:「徒儿,刚才那座二进的宅子,我看布局不比梅园小,瞧着是极不错的,何不今日就去看了,若妥当就定下,还等什么?」 程令仪搀着她,「师父,那座宅子是好,可它贵呀,虽然咱们手里有钱,可毕竟是自己辛苦挣的,每一分钱也要花得明明白白才是,等明日货比三家,咱们挑一处最中意的,不管是贵是贱,总归心里舒坦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3页 柳华摇摇头,「倒是没看出来,你还是个守财的。」 两人在外边的食肆吃了饭,回到客栈已是下午,傅玖还没有回来。 程令仪惦记着几个护院身上的伤,又去慰问了一番,让石家兄妹给他们换了一遍药。 临近傍晚,傅玖才回来。 和程令仪一同吃了晚饭,两人说笑了一阵,便早早歇下了。 第二天,傅玖走得更早了,程令仪睡醒时身边已没人,只看到桌上温在暖碗里的早饭。 她吃过饭,趁着日头还不是多晒,又和柳华一道去了顺德商行。 王管事耗费半日功夫,为两人筛选出七所符合相求的宅院,领着师徒二人一一去看。 看宅子用去两日,最后,程令仪选定了一所王管事后来为她们挑的宅子,这所宅子虽不如临近内城那家地段好,但也只差着两条街,尽管是两进的院子,却不算小,布局开阔,屋宇雅致,让人一见便觉得喜欢。 更兼价格实惠,只要两千六百两银子,程令仪和柳华都很满意,也问过了傅玖的意思,几人没有异议,便把宅子定下了。 那座宅子应该是才刚翻新不久,也不需再如何修缮,只要打扫干净,把物品添置齐全,就能入住了。 又折腾了五日,总算万事俱备。 下午,等傅玖一回来,众人便动身搬至新宅。 看着门口灯笼上的傅宅二字,傅玖笑问:「怎么不像梅园一般取个名字?」 程令仪摇头,「这宅子屋宇秀丽,地方宽敞,唯独景致有些欠缺,花草树木什么的,都疏疏落落的,不怎么能入眼,我一时想不到好名字,就叫这个吧。」 等她慢慢把院子布置好看了,再附庸风雅也不迟。 翌日,程令仪难得睡了一个清净的懒觉,刚悠悠闲闲地吃完早饭,就听春草来说:「夫人,京中李大人府上送来贺礼,恭贺咱们公子乔迁之喜。」 程令仪问:「哪个李大人?」 「工部侍郎李大人,就是公子赶考时借住的那家。」 程令仪想起来了,问道:「来的是谁?」 春草答:「听闻是李大人身边的一个长随,将贺礼送到就走了。」 程令仪点了点头,「连李大人都送了贺礼,相公的同僚好友若知道这个消息,想必也有所表示,到时应该会在新宅宴客,春草,你将送来的贺礼都登记好,也方便回礼。」 春草应声而去,刚离开没多久,谷蓝又来了。 说是徐家和袁家送来贺礼,还递了帖子,写明过两日要登门来拜访。 徐家便是高宁候府,袁家的来歷程令仪也已知晓,那位袁姑娘来头不小,是当朝大理寺卿袁彰的孙女。 自家刚至京城没两日,两家便派人送了谢礼到客栈,只是那会儿一行人还没安顿下来,所以并没有面见。 没想到,他们前脚才刚搬到新宅,这些人就又送礼上门。 程令仪不由感嘆,京城的这些显贵们还真是手眼通天,想是一直派人关注着自家,不然消息怎会这般灵通? 第229章 是我们的家 傅玖回家时,只见傅宅各处一片忙碌,就连程令仪也在花圃里帮着锄草。 五月中旬的天气,虽然已是傍晚,但她还是累出了一头汗。 傅玖忙上前接过她手中的锄头,「娘子,你都出汗了,快去歇着吧。」 程令仪一抬头,却见他穿着一袭簇新的深绿色官袍,剪裁得体,流畅有型,愈发衬得他身姿挺拔如松,许是朝服加身的缘故,使得他整个人清冷中又带了一丝威严,好似天上的朗月一般。 程令仪一时看呆了,反应过来才忙去抢他手里的锄头。 「别碰!你穿这身衣裳,可不是来下地干活的,快,转个身让我瞧瞧!」 傅玖见她这般高兴,心里也如吃了蜜一般,顺从地展开双臂,慢慢转了一圈。 宽阔的袖袍垂落,绿色的官服深沉而威严,尽管傅玖还十分年轻,但却丝毫不违和,甚至连严肃的官服都被他穿出了几分儒雅。 程令仪看着他,就好比看着自己辛勤浇灌的幼苗,终于长成了可以遮风挡雨的树木,心里说不出的成就感。 她满意点头,「好看。」 傅玖轻抿着唇,「明日我就要正式去翰林院当差了。」 「那真是恭喜傅大人了!」程令仪笑着拱了拱手。 傅玖眼中含笑,看着一院子忙碌的人,不解地问:「咱们搬进来之前,不是都将各处清理过了吗,这才一日,怎么又要收拾?」 程令仪嘆了口气,把今日收到贺礼的事情说了。 「咱们急着搬进来,前几日只是把要住的屋子收拾妥当了,园子里却还乱糟着,徐家和袁家的人过两日又要来,这两家位高权重,都是咱们得罪不起的人,我自然也要小心招待。」 傅玖拈去挂在她髮丝上的一根杂草,「才刚搬进新宅,你好不容易能睡安稳觉了,本想让你好好歇息几日,却又要叫你劳累了……」 他眼中满是怜惜,这让程令仪十分受用,摇头道:「无妨,反正我也没事,与这些人结交虽然费神了些,但也不是坏事,你去了翰林院之后好好当差,家里的事有我,待你哪天得空了,再把送礼之人都请来,也好让咱们有所表示,不然倒显得是咱们不懂礼。」 哪知,傅玖听完后,眉头却还是拧在一起,像是感到自责。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4页 他不想让程令仪看出来,便转移话题,「对了,方才我看家里还多了一些生面孔?」 程令仪把锄头靠在一边,拍了拍手,无奈道:「咱们从永宁府带来的人,除了我身边的两个丫头和师父身边的云梦,便就是一些护院,到时哪里应付得过来?所以今日我又和师父去了一趟牙行,买了些人手回来。」 「对了!」 她兴沖沖踩了踩花圃,「我还买了一些五年以上的桂树,准备种在这里,到时这里应该就不会显得空落落了,只怕是刚移栽过来的树,痕迹难以遮掩,会惹人笑话。」 傅玖眸色幽深,「娘子,满京城都知道我是寒门出身,没有根基,你不用费心为我做脸面,我只希望你不要累着自己。」 程令仪笑了笑,「我愿意为这里付出心思,你只占一小部分,还有一部分,是因为这里和梅园一样,是我们的家。」 傅玖有一霎的愣怔,片刻笑起来,「好,等我换了官服,就与你一道来种树栽花。」 「快去吧。」 傅玖走后,程令仪忽然觉得脸上有些痒,正想用手去挠,却见手上沾了一手的泥,索性先去洗了手,才用指甲轻轻抓了抓,可不抓还好,一抓便觉得更痒了。 傅玖换完衣裳过来,就见她站在那里抓耳挠腮的,瞧着很不舒服的样子。 他忙走上前,看清她的脸后,有些惊愕地道:「令仪,你的脸上怎么突然多了好些红疹子?」 「是吗?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突然很痒。」 程令仪痒得厉害,都将脸挠出红痕了。 傅玖拉住她的手,「别抓了,咱们快去找柳姨母。」 柳华住在靠西边的院子,叫作春华居,和在梅园一样,她在春华居也辟了一间屋子当做药庐,两人来时,她正在里面规整药材。 「柳姨母,请你给令仪看看,她这是怎么了?」傅玖的声音满是着急。 柳华抬起头看了一眼,神色没什么变化,「程丫头,外边园子里一整日都闹哄哄的,你也去里面了吧?」 见她如此不慌不忙,程令仪和傅玖心下稍安。 程令仪点头道:「师父,您不是说,让我时常也要锻鍊一二嘛,我就进去帮着锄草了,兴许是碰到了什么杂草,才起了这些疹子?」 柳华回身在箱笼里翻了一阵,取出一个小瓷罐给她。 「你这疹子没个三日消不下来,这个药每隔两个时辰涂一次,可以缓解不适,你啊,春夏时节离那些野花野草都远些,免得不知如何就中招了。」 程令仪悻悻点头,「知道了,师父。」 傅玖接过药膏,仔细给她上了药。 程令仪取过铜镜看了一眼,只见她两侧脸颊上,布满了大片大片的红疹,这些红疹还都凸出了皮肤表面,虽然上完药已经没什么感觉,可瞧着实在有些可怖。 她哀嘆道:「这下好了,脸上变成这般,过两天我该怎么见客?」 柳华翻了个白眼,「你看我做什么?论身份,我只是暂居在你家的客人,再说了,我可不耐烦应付那些什么夫人小姐的,一个个都拿鼻孔瞧人,我最是不待见。」 傅玖想了想说:「眼下只是徐家和袁家要来,不如先回绝了,改日再另行邀请?」 「不成,」程令仪摇了摇头,「徐家和袁家的身份摆在那里,虽然是咱们有恩于人家,可若贸然回绝,只怕会惹得人家不快,先等等看吧,师父的药向来灵验,说不定到明日就好了呢?」 柳华轻哼一声,「鬼东西,你就是再把为师捧高架起来,我也没法子了,这种疹子虽然常见,但却顽固的很,三日都是轻的。」 程令仪嘿嘿笑了一声,「罢了,那就这样吧,别让我痒就行。」 第230章 我家阿玖 程令仪和傅玖住的地方原叫锦绣堂,她不喜欢这个名字,但却一直没想好改成什么。 这会儿进门时,忽然福至心灵,说道:「园子里新添了这么多桂树,不如咱们这里就叫樨香园吧?」 她的话,傅玖向来没有不应的,点头道:「好。」 程令仪笑着说:「就用你的字,写好了我叫人去做。」 字刚写好,天色也黑了下来,两人去和柳华一起吃了晚饭,才又回来。 睡前,程令仪屈腿坐在床边,傅玖俯下身子,认真地给她擦着药。 「傅玖,明日便要正式当差了,你现在是什么心情呀?」 程令仪还记得,前世她要去医院上班的前一天晚上,心里忐忑不安,担心同事不好相处,担心领导太严肃,又怕实习的经验不够,会被患者刁难,所以她很好奇,傅玖上任前,心里会想些什么? 傅玖嘴角噙着一抹浅笑,「老实讲,我什么都没想。」 「这怎么可能?」程令仪不信,瞪着眼道,「若是见到上峰,你不紧张吗?」 「紧张应该是会有一点的,但我总不能乱了分寸,就算遇到各位上官,我只要恪尽职守,小心应对上官提问,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差错。」 程令仪睇他一眼,暗道这人心理素质真好,是个混官场的好料子。 「睡吧,睡吧,明日可还有的忙呢!」 擦完药,程令仪熟练地往床里边一滚,傅玖无奈摇了摇头,「柳姨母说了,叫你要少去园子里。」 程令仪道:「我可以不进去,但也要时时盯着,你放心好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5页 傅玖吹灭了蜡烛,在床的外侧躺下,侧身将程令仪圈在怀里,鼻尖闻着她的发香,他的嗓音忽然有些暗哑。 「令仪,我问过柳姨母,她说六月我们就可以……」 程令仪被他轻抚着,本来已有了些困意,听闻此言,立即精神一振,睁眼不可置信地道:「你你你……你为什么又去问?」 傅玖嘴唇摩擦着她的耳垂,「我等不住了……」 程令仪有些羞恼,挣扎着离开他的怀抱,「这种事你问我就行了,我自会旁敲侧击去问师父,你直接问她,我……我的面子往哪放?」 「不会的,柳姨母乐见其成,况且娘子,难道不是你天天要让为夫洗干净到你床上,为夫以为是你急,难道你竟然不想?还是说,娘子只是嘴上厉害,内里其实是个纸老虎?」 他的声音太具挑逗性,又是挨在自己耳边说话,程令仪不由脸红了,虽然灭了灯看不出来,可滚烫的温度还是瞒不过傅玖。 他轻笑,「娘子又害羞了?」 「我才没有!」 程令仪为了证明自己不是纸老虎,干脆转过身面对着他,朝着他下巴吻了过去。 亲了下巴之后,她没再往上,而是忽然头一低,吻上了他的脖颈,她将那一块凸起含在口中,还调皮地用舌尖舔了舔,示威道:「谁是纸老虎?」 被她这样一撩拨,傅玖只觉得全身热血上涌,身子都快酥了。 他既不舍,又无奈地轻轻推开她,「娘子嘴下留情,为夫认输,不过……到底是不是纸老虎,待六月就知道了。」 程令仪没再乱动,乖乖依偎在他怀里,打了个呵欠道:「阿玖,快睡。」 傅玖忍得辛苦,这会儿哪里睡得着,听她这样叫自己,眼中顿时一亮,欣喜地问:「令仪,你叫我什么?」 程令仪暗笑,「阿玖呀。」 「再多叫我几声。」 「不成,没有了。」 「好娘子,好令仪,求你了……」 程令仪耐不住他磨,只好叫道:「阿玖阿玖,我家阿玖,可满意了?」 傅玖将她拢在怀里,温柔地在她额头落下一吻,高兴地说:「我很满意。」 天气已经热了,程令仪将他推开了些,「睡觉。」 「好,睡觉。」 傅玖知道她嫌自己烫,自觉地往远挪了挪,但又不捨得挪太远,隔着两指的距离,他轻拍着程令仪的背,哄她入睡。 …… 两日时间一晃而过,眨眼便是徐家和袁家要来拜访的日子。 这天,程令仪一起来,先是直奔梳妆檯,拿起镜子看了看自己的脸。 然而果真如自家师父所说,红疹虽淡了一些,但还是十分明显,这个样子去见客显然是有些不妥当的,她正在发愁,春草忽然给她拿来一块白纱。 「夫人,我想了想,如果在疹子还没好的情形下,又不得不见客,那么最好的法子,就是挡住这些疹子,你瞧,这块白纱又轻又薄,就算挡在脸上,隐约也是能看见轮廓的,但又不至于露出疹子,您要不试试?」 程令仪眼前一亮,接过白纱,从鼻子部位绕到脑后系住。 她拿着镜子左右瞧了瞧,「果然不错,好春草,多亏你想到这个法子,虽然这样见客也有些不好,但总比露着红疹强,他们上午就来了,就这般吧。」 程令仪吃完早饭,又去检查了一番前厅的布置,把一切安置妥当,就静等着人来。 没等一会儿,就听说他们来了,程令仪忙去门口迎接。 徐家来的除了徐静檀,还有一位是她的兄长,也是高宁侯府的四公子,名叫徐维之,袁家来的除了袁向锦,则是她的母亲,袁家的二夫人姚氏。 双方见了礼,程令仪客气地邀请众人入内。 袁向锦素来是个直爽性子,见她用白纱蒙着面,不由诧异地问道:「傅夫人,你的脸是怎么了,为何要以白纱覆面?」 众人心里也都好奇,便都看向她。 程令仪笑笑说:「让各位见笑了,原是我前几日侍弄花园,不知何故生了些红疹,面上十分不雅观,这才用白纱挡住的。」 闻言,袁二夫人关切地问:「傅娘子,脸上的毛病可不能马虎,你请郎中瞧过了没有?」 程令仪点头道:「谢二夫人关怀,已经瞧过了,无大碍。」 袁向锦道:「娘,您这操心可是多此一举了,傅夫人自己就是郎中,何需再去请别人?」 第231章 这番恩情有如海深 袁二夫人约摸四十岁上下,但保养得当,看起来十分年轻,一举一动雍容端庄。 她微笑着点了下头,「是了,我倒忘记你跟我说过,这位傅娘子是个懂医的,没想到傅娘子年纪轻轻,却已有这般济世救人的本领,真是难得。」 程令仪谦让道:「二夫人谬赞了,我只是会一些微末的治伤法子罢了,万万担不起济世救人这几个字,我脸上的这些红疹,乃是家师替我诊治的。」 徐静檀笑着接话,「原来如此,不过,傅夫人你还是太自谦了,那日多亏你帮忙,侯府家丁才没有什么伤亡,回来后,侯府请了郎中给他们拿药,连郎中都说你处理伤势的法子十分妥当,不然有好几个伤到要害的,只怕都撑不过去。」 「徐姑娘客气了,这都是身为医者该做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6页 说着话,便到了前厅,众人落座,程令仪命人将早已准备好的茶水点心奉上。 前面也已寒暄了一番,袁二夫人直奔主题,站起身道:「傅娘子,听闻你娘家姓程,我便叫你程娘子了,那日我家锦儿和静檀去白云庵上香,回程途中遇见歹人,多亏了你与傅状元出手相助,这份恩情袁家铭记在心,今日终于有机会当面致谢,还请受我一拜!」 袁向锦起身,与自家母亲一同弯腰下拜。 程令仪忙去扶两人,「袁二夫人,袁姑娘,快快请起,这都是举手之劳罢了,我相信不论是谁碰见这种事,都不会坐视不理的。」 袁二夫人见她这般功成不居,心里不由也多了几分亲近。 缓缓坐回椅子,摇头说:「这世上多的是人明哲保身,更何况遇见的,又是这种兇残成性的恶徒,程娘子与傅状元却能临危不惧,仗义援手,保住了小女与静檀的性命及名声,实乃高义,这番恩情有如海深,袁家必不敢忘。」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徐四公子站了起来,俯身朝程令仪作揖。 「二舅母所言甚是,我徐家只妹妹一个女儿,是父亲和母亲的心头肉,承蒙傅夫人与傅大人相救,这个人情徐家记下了,日后若有所需,尽管向徐家开口,我高宁侯府定竭力相助。」 程令仪回了一礼,「二夫人,四公子,原本顺道救下两位姑娘也是缘分,前些日子,两家给客栈送去了好些名贵之物,已是让我们愧不敢当,又怎能再提要求?」 闻言,徐维之诧异地瞧了她一眼。 侯府这种地方,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攀得上的,像傅状元这种新晋的寒门臣子,若能有侯府助力,日后的仕途也能少走许多弯路。 倒是没想到,这年轻妇人竟如此识相,连放在眼前的大好机会都不见心动? 袁二夫人笑起来,「总之,我们都记在心里了。」 「不瞒程娘子,徐家只静檀一个姑娘,我膝下四个孩子,也只得锦儿这一女,所以格外偏疼她些,知道她是被你们所救,我心里甚是感激,她父亲原本也是要亲自来拜谢的,可近日衙中事务繁忙,实在抽不开身,所以才没来。」 袁向锦的祖父是大理寺卿,她父亲在袁家行二,现在户部任职。 程令仪笑容温和,「不敢当,不敢当,袁大人公务繁忙,怎好劳累他来屈驾来敝舍?」 应付了这半天,她已经累了,幸而袁向锦忽然笑道:「娘,您快尝尝傅夫人这里的点心,滋味真不错!」 袁二夫人无奈睇她一眼,「锦儿,别跟个馋猫似的,这可不是在家里,成什么规矩?」 程令仪不欲再讨论恩情不恩情的事,即便他们对徐袁两家有恩,但若挟恩相报,传出去了也是不好听。 听见袁向锦这么说,忙接话道:「袁二夫人,四公子,徐姑娘,你们若不嫌弃,也请尝尝这些点心,这是我从家中带来的侍女做的,是永宁府那边的滋味,就是粗陋了些,不知几位能否吃得惯?」 「不错,京城少有这种滋味,是很新鲜。」袁二夫人尝了一口贊道。 徐维之没动。 徐静檀拈了一块起来慢慢吃着,尽管她觉得这个点心一点也不甜,滋味寡淡,但还是夸道:「入口即化,不愧是表妹看中的点心,真好吃,只可惜侯府里却做不出这样的滋味,若是以后我能常常来傅夫人这里蹭点心吃就好了。」 徐维之道:「五妹,你若实在喜欢,我跟傅夫人买了这个点心的方子,回去让人做给你吃就是了,这等小事,何需来叨扰傅夫人?」 程令仪笑笑道:「是啊,徐姑娘太客气了,你若喜欢,我就让侍女把方子写下来给你。」 徐静檀歉然道:「是静檀唐突了,怎好叫傅夫人割爱?」 「不妨事,一道点心而已,徐姑娘喜欢就好,」程令仪又看向袁向锦,「袁姑娘,我瞧你似乎也爱吃,就也带一份方子回去吧,日后想吃,让厨房照着做便是。」 袁二夫人无奈地看了一眼自家闺女,「还不快谢过傅夫人?」 袁向锦大方行礼,「谢过傅夫人!」 徐维之今日十分少言,没有碰点心,连茶水都只尝了一口便放下了。 程令仪看在眼里,知道这位侯府公子心气高傲,只怕是瞧不上自家的东西。 众人坐着吃了会儿茶,徐维之忽然道:「对了,傅夫人,在下有一事想请教。」 「徐四公子请讲。」 徐维之眼中露出几分探究,缓缓道:「五妹和表妹出城礼佛,侯府派了不少家丁跟随,其中不乏身手强健之人,却还是被那伙儿贼人所伤,不知傅夫人与傅状元是如何击退贼寇的?」 他眼中的打量太过明显,程令仪有些不悦,故作不解道:「四公子,那日两位姑娘都在,现场的情形她们也见了,你何不问问两位姑娘呢?」 徐静檀惭愧地摇了摇头,「让傅夫人见笑了,那日我和表妹吓坏了,只顾着躲在马车中,除了听见一片打斗声,根本没看见外面的事。」 「哦?那不是还有侯府的家丁吗,他们也都没看见?」 程令仪笑得和气。 第232章 莫要再让人为难了 徐维之面上略有一丝不满,但又不好发作,忍了忍道:「下人说,傅家的车队里有两个年轻人,武艺超群,凭两人之力便赶走了贼寇。」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7页 程令仪笑问:「原来四公子已经知晓,那何故还有此问呢?」 徐维之瞟了她一眼,方才听这年轻妇人说话,张弛有度,进退得当,既没有挟恩相报,藉此攀上侯府和袁家,也没有过分逢迎,总的来说,身上没有那股子乡下人的小家子气。 自己本还以为她是个聪明人,怎么这会儿又煳涂起来了? 他默然片刻,才又说:「傅夫人,你或许不知,我们高宁侯府徐家累世都是武将,父亲一向对家丁护院管教甚严,有好些甚至还是从军中退下来的行伍之人,凭这些人都没能抵挡得住贼寇,而傅状元一介书生,傅夫人区区弱女子,又是从哪里招揽来的这等人才?」 程令仪笑道:「四公子过奖了,那两位身手的确不凡,是旧友引荐给我们的江湖侠客,一路护送我们上京。」 徐维之紧接着问:「原来如此,说起来,救了我五妹和表妹的功劳,也有两位壮士一份,不知今日可否一见?也好让在下聊表谢意。」 程令仪面露遗憾,摇摇头道:「那真是不巧了,他们兄妹虽然颇通武艺,可毕竟双拳难敌四手,两人全凭着护主心切的一腔热血,才拼死将贼人击退,虽然护住了我们,但却留下满身伤痕,至今还在卧床休养,恐怕不能出来见客。」 石安和石宁也算是自己的一张底牌,她不想让他们早早地暴露在这些权贵面前,更何况这位侯府四公子的目的,简直昭然若揭。 「他们受伤了?」徐维之有些不信。 「是啊,伤得很重呢,这几日我与师父一直小心照料,只盼着两人能尽快好起来。」 「可侯府的下人们说,那两位义士以一敌十,神勇无比,怎么会受如此重伤?」 程令仪笑意平和,「那日混乱的很,兴许是侯府的家丁看岔了呢?」 徐维之却不肯放弃,又道:「两位义士是为了救我两个妹妹才受了如此重伤,我更应前去探望才是,不知傅夫人可否代为引路?」 程令仪面上露出些许为难,「这……」 「四公子,非是我推脱,可您也知道,我们是前两日才搬进这里,好些地方都还没收整妥当,他们兄妹的住处颇有些杂乱,恐怕是不堪您落脚。」 这个徐维之,如此揪着石安和石宁不放,究竟要做什么? 「无妨,傅夫人带路便是。」 徐维之站起身来,一副不容人拒绝的语气。 程令仪坐着没动,只微笑把玩着手里已经空了的茶杯,既不看他,也不接话。 徐维之隐隐有些怒了,正要再说,袁二夫人却开口了,「维之,程娘子都说了不方便,你就莫要再让人为难了。」 长辈发话,徐维之只好应道:「是,二舅母。」 程令仪像没事人一样,笑着赔礼道:「哎呀,不是我要揭自己的短,实在是这几日收拾得匆忙,舍下太乱,若就这么请四公子过去,着实有些失礼,不周之处,还请四公子海涵,待四公子下次登门,我必扫径相迎,以示恭敬。」 徐维之略略拱手,「夫人客气,是在下冒昧了。」 心里却道,他这回来是为着当面拜谢傅家对五妹的相救之恩,未必可有下回了,这妇人阳奉阴违,又以白纱遮面,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他才不想再见她。 正事已经办完,他便不欲多留,可二舅母没说走,他也不好直接开口。 还是袁二夫人看出他的心思,站起身道:「程娘子,叨扰这么久,我也该告辞了。」 程令仪客气挽留,「哪里哪里,二夫人能来,寒舍蓬荜生辉,还请您务要留下用了午饭再走。」 袁二夫人伸出手一拦,「府上还有事,改日再来打搅。」 「既如此,那我就不阻二夫人了。」 袁二夫人抬脚往外走去,徐维之迫不及待地跟在她身后,似乎连半刻都不想在傅宅待了。 程令仪起身相送,袁向锦也已跟着母亲走出两步,徐静檀却忽然叫住她。 「表妹,我们今日来,也是为了恭贺傅大人与傅夫人乔迁新居,傅家对你我有救命之恩,不若咱们再多留一会儿,去宅子里逛逛,也为这里添些人气。」 袁向锦倒是忘了这一茬,听她说起,便看向自家母亲,「娘,您说呢?」 袁二夫人目光转向程令仪,程令仪笑着接上,「两位姑娘有此好意,我自然欢迎之至,那便请两位姑娘留下用午饭吧,稍后我带着两位去园子里走一走,只是寒舍简陋,恐没有什么好的风光。」 徐静檀温柔一笑,「怎会?我倒觉得傅夫人把宅子打理得很好,处处精緻舒适,能住的舒心,这便是最好的了,旁的都是虚的。」 「就是,表姐说得有理。」 袁二夫人见两人都想再玩一会儿,笑着摇了摇头,「好罢,那你们姐妹便留下,叫程娘子领着你们四处逛一逛,不过也不可叨扰太久,知道吗?」 「知道了。」 两人留了下来,与程令仪一同在门口送走了袁二夫人和徐维之,才又折返进来。 程令仪又为两人上了新一轮的茶点,哪知袁向锦却说:「傅夫人,你这里的点心太别致,我方才多吃了几块,都快饱了,眼下是真的吃不下了,不若你领我们去逛逛吧?」 「那好,两位姑娘请随我来。」 程令仪领着她们,从二门进了园子里,这两日临时抱佛脚,园子里添了许多花花草草,看着倒也不算那么寒碜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8页 新栽的桂树绿荫成林,除了地上那些新土的痕迹实在太过扎眼,旁的也挑不出毛病。 可除了一些花草,园子里也没有别的景致可赏。 紧挨着春华居那边有一个水池,原先应该是养鱼的,但水池早都干了,程令仪前日叫人把水池清理出来,才刚续上水,还没法立即养鱼,所以水池里空空如也,活像一个大的洗衣盆。 不足一刻钟,三人就把园子逛完了,徐静檀与袁向锦面面相觑,眼中都有疑惑。 就这? 第233章 耽搁了病情怎么办? 能在仓促之间做到现在这个样子,程令仪已经是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因此倒丝毫不觉得脸热,反倒一脸笑盈盈地问:「徐姑娘,袁姑娘,你们瞧着如何?」 徐静檀和袁向锦不愧是出身世家,教养良好,经过最初的惊讶,两人已回神来。 尽管袁向锦觉得这园子有些过于简陋了,但还是端着一脸赞嘆的笑容,丝毫看不出勉强之意。 「新宅新气象,动动土也是好的,傅夫人把园子打理得很独到。」 徐静檀微笑道:「是啊,待鱼池养了鱼,桂树开了花,想必这里的景致定是不差。」 话虽这么说,但两人都没有继续在园子里待下去的念头。 所以当程令仪邀请她们去鱼池旁的凉亭小坐时,两人都拒绝了,程令仪只好又领着两人回屋,也到了该吃饭的时辰,她便吩咐人上菜。 令徐静檀和袁向锦没有想到的是,傅家厨子做的饭菜,竟然比之酒楼都不差,甚至有好些菜餚,是连自己家里都没有吃过的。 袁向锦夸道:「傅夫人家里的厨子手艺真好,今日真是让我开了眼界!」 同时心里也暗暗惊异,不是都说傅状元一介寒门,家中只有几亩薄田,可接触下来,傅家的衣食住行样样都是不差,虽算不上多么豪奢,但也称得上是富贵之家了,怎么会跟传闻中差得那么多? 徐静檀用手绢拭了拭嘴角,姿态优雅地点头,「是呀,傅夫人这里的厨子,我看竟比我们侯府里的都要强些。」 这话就有些夸大其词了。 程令仪微微一笑,「徐姑娘言重了,我家的厨子哪能跟侯府里的比?或许是因为两位姑娘吃惯了京城的菜式,一时觉得永宁府的菜餚新鲜,若吃多了,恐怕也就腻了。」 「是这个道理。」 …… 饭后,程令仪又邀两人喝了几盏茶,估摸着她们也是时候走了,她今日没有午睡,有个哈欠已经忍了许久,困意也止不住地上涌。 果然,没过一会儿,徐静檀便起身告辞。 「傅夫人,今日叨扰许久,实在过意不去,改日静檀邀你去侯府游玩,万望能赏光。」 袁向锦也站起来,「袁家也欢迎傅夫人和傅大人。」 「一定一定,客气客气。」 程令仪笑着应付了两句,起身准备送两人出门。 哪知,徐静檀才刚往前走了几步,连门都没出,身子就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她身旁的贴身婢女连忙扶住她,一脸担忧地问:「姑娘,姑娘,您怎么了?」 程令仪吓了一跳,快步走近问道:「徐姑娘,你没事吧?」 徐静檀脸色苍白,连嘴唇也变得毫无血色,过了好一会儿,才应声道:「让傅夫人受惊了,我这是老毛病了,没事的。」 袁向锦紧张地看着她,「表姐,你日日都在吃药,不是都已经控制住了吗,怎么还会突然发作?」 徐静檀虚弱地笑了笑,「病痛无常,无妨的,咱们快些回去吃了药歇下就是。」 袁向锦点头,「好,表姐,那我先一道送你回侯府。」 程令仪见徐静檀的状态实在不佳,不由问道:「徐姑娘,你的身子能撑住吗,要不要先坐下缓一缓?」 徐静檀微微摇头,「劳傅夫人关怀,我没事,只需回府吃了药歇下便好……映雪,紫英,扶我上车。」 她被两个婢女扶着,缓缓往门口走去。 程令仪见她这般,知道她定是对自己的身体心中有数,就没再劝,只跟在后面送几人出门。 可刚走到院子里,徐静檀便身子一歪,彻底倒在了婢女身上,竟是昏过去了。 两个婢女抱着她,着急地叫道:「姑娘,姑娘,您醒醒啊!」 袁向锦面色一变,当机立断地道:「快,将表姐扶上车,咱们快马赶回侯府!」 那个叫紫英的侍女都快急哭了,「表姑娘,可我家姑娘从没有严重到这般直接晕过去,这里到侯府还要走两刻钟,若路上出了什么差错,耽搁了病情怎么办?」 袁向锦也有些拿不定主意了,自家表姐从小身子就弱,汤药一直都没断过,在侯府精心养护了这么多年,本来已经好了许多,没想到今日竟然又发作了。 她正不知所措,程令仪忽然道:「袁姑娘,既然徐姑娘突发疾病,不如让家师替她瞧瞧?」 人是在自己家里晕倒的,若真有个什么意外,只怕自家也会被侯府迁怒,况且医者仁心,遇到这种事情,她也没法见之不管。 袁向锦双眼一亮,拉住她的手,「对对,傅夫人,险些忘了你就是郎中,那就劳烦令师帮我表姐诊断诊断。」 倒也不是忘了,只是程令仪说过她只通外伤,所以她下意识忽略了这点,就没记起程令仪还有一位师父。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9页 程令仪让人把徐静檀安置在了客房,又请了柳华过来。 柳华诊完脉,问道:「这位姑娘可是娘胎里带的弱症?」 袁向锦点头道:「没错,我姑姑怀着表姐时,还要整日操劳侯府的事务,郎中说她劳心伤神,所以腹中胎儿生下来便有不足,表姐她自小就喝汤药调理,原本已好了许多,这两年瞧着也基本与常人无异了,这一次为何又这般严重?」 柳华收回诊脉的手,淡淡道:「这位姑娘的病需要用药稳住,一旦药效失衡,她元阳中的不足便显现了出来,所以才会虚弱晕倒。」 袁向锦看向紫英和映雪,「难道表姐最近没有好好吃药吗?」 紫英摇头道:「姑娘一向听郎中的话,侯爷和夫人也时常过问姑娘的身体,每日的药都是按时吃着的,只是,前段日子姑娘在城外受了惊吓,郎中说病情有可能会发作,奴婢们日夜小心照料,没想到却应在了今日……」 袁向锦松了一口气,又向着柳华说道:「柳夫人,劳您开些药物,缓解一下我表姐的病情。」 柳华点头,「这是自然。」 她从药箱中找出一个小瓷瓶递了过去,「取一颗丸药用温水化开,给这位姑娘餵下去,应该很快就能醒来。」 紫英忙照做。 徐静檀服过药,又过了一会儿,果然悠悠转醒。 第234章 自己的正事 「表姐,你可醒了,现在感觉如何?」袁向锦惊喜地叫道。 徐静檀双眼无神,还有些缓不过来的样子,却安抚地笑了下,「表妹,我没事。」 袁向锦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表姐,是这位柳夫人救了你,她便是傅夫人的师父。」 闻言,徐静檀挣扎着要起身,却被程令仪按住,「徐姑娘,你身子还虚着,先躺着歇一会儿吧。」 徐静檀躺在床上,面上满是愧疚,「是静檀失礼了,倒累得傅夫人与令师为我担忧。」 程令仪笑笑,「无妨的,徐姑娘,只要你人没事就好,你先安心在这里歇着,待身子缓过来再走也不迟。」 徐静檀摇头道:「怎好如此打搅傅夫人?」 「算不得打搅,若叫徐姑娘这般虚弱地回去,才是傅家招待不周。」程令仪客气道。 尽管她也不耐烦招待这些千金小姐,可既然救都救了,也不差这点休养的时间。 「谢过傅夫人,谢过柳夫人。」 徐静檀看向袁向锦,「锦儿表妹,我迟迟未归,父亲和母亲必然担忧,能不能劳你去侯府走一趟,告知他们我稍后便回去?」 袁向锦本想陪着她一起,让下人回去传话就是了,可一想到,自己也离家许久,若去侯府报信,少不得也要去袁家传个话,跑来跑去的也是麻烦,两边看不到人更是要担心,索性还是她去走一趟稳妥,先去侯府,再回袁家。 点头道:「也好,表姐,那你先在傅夫人这里歇着。」 袁向锦与程令仪等人告辞,便坐上车走了。 程令仪也没有再打扰徐静檀休息,安置好了她们,就和柳华一起回了春华居等待。 两个时辰过去,客房那边却还是没传来什么动静。 自家师父说了,喝了这个药,只要人醒了缓一阵便能恢復,这都过去了两个时辰,徐姑娘还不能起来吗? 酉时时分,傅玖散值回来了,他换过衣裳便来了春华居,程令仪正与他说起今日的事,春草就来传话了。 「夫人,徐姑娘说是她已经歇好了,过来与您和柳夫人辞别,人已在院子里了。」 程令仪点了点头,「好罢,我们这就出去。」 柳华本来不想再去见客的,可人家点名说了要和她辞别,她也只好一同出去。 傅玖也陪着程令仪来到院子里。 徐静檀见到三人,盈盈屈膝行礼,「今日是静檀失仪,给诸位带来不便,静檀在此谢过傅夫人和柳夫人的相助之情,改日定再来拜谢。」 她说着话,眼神却是暗暗瞟向傅玖的,不过众人都没有看见。 程令仪笑得温煦,「徐姑娘客气了,身体要紧,你回去后定要好好调养。」 「一定。」 徐静檀使了个眼色,紫英立马接话道:「敢问柳夫人,今日给我家姑娘开的是什么药物,竟管用的很,待我家姑娘吃完这一小瓶,能否请您去侯府再为她开些这样的药?」 柳华有些纳罕地瞧了她们主僕一眼,「不过是补血益气的药罢了,并不算复杂,这对侯府请的郎中来说,调配出来应该也不在话下,老身一介乡野村妇,闲散惯了,胆子又小,恐不堪进入侯府这样的门庭,有愧徐姑娘厚爱了。」 徐静檀谦和地笑了笑,「对我而言,柳夫人的药的确有独到之处,若柳夫人不方便去侯府,静檀能否来傅家向您求药?」 柳华心里觉得没必要,可见她这般执拗,又不好一口回绝,便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 徐静檀又看了一眼傅玖,只觉得他站在这院子里,有如玉树盈阶,清贵出尘,竟连夕阳的光芒都暗淡了几分,自己今日再见到了他,也算不虚此行。 她眉宇中蕴着浅浅的喜意,沖他轻轻颔首。 傅玖礼貌低头回礼。 送走徐静檀,程令仪索性关起了大门,应付这些夫人小姐可真累啊,她脸都快笑僵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0页 回了樨香园,傅玖轻轻给她按揉着太阳穴。 程令仪感嘆道:「没想到徐家这样的门第,徐姑娘倒是随和谦让,一点也不骄矜,不像她那个四哥,只会拿鼻孔看人。」 傅玖道:「听说徐四公子乃是庶出。」 程令仪微愣,「即便是庶出,有着侯府公子这层身份在,他也甩了普通人十万八千里,你还是新科状元呢,他都没把咱们放在眼里,当真也太高傲了些,不过幸而只用跟他打这一次交道,日后也不必再看他那张臭脸!」 …… 又过了几日,傅家办了一场宴席,答谢那些来送过贺礼的人家。 程令仪头回操持这种宴席,虽然办得还算像模像样,但她却累得不轻,不过这件事一了,她手边终于清闲起来,不用再忙这忙那。 在家好好歇了两日,她也要去办自己的正事了。 程令仪手里捏着一张纸,只见上面写了一个住址,她看了一眼后,冷笑出声。 「杏花巷,呵呵,名字倒是好听,也是时候该会会你们了!」 杏花巷正是程家人在京城的住址,来京城这么久,她既然已经安定下来,也是时候抽出手调查这些事了。 这日,杏花巷里停了一辆马车,不过这边住宅多,马车停靠也是常有的事,倒无人注意。 马车一直停在原地没有动,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年轻男子进了车里。 程令仪问:「都打听到了?」 来人正是石安,点头道:「打听到了,黄氏在徐家做事,程兴似乎给徐家某个主子管着一间外面的铺子。」 程令仪有些讶然,「徐家?难道是高宁侯府徐家?」 「正是,因着两人是给侯府办事,平日里没少狐假虎威,借侯府的势欺压四邻,所以大家对他们都很不满,我一去打听,便一股脑全给我说了。」 「竟然是徐家,这可真是巧了……」 如果程家人是在给徐家做事,那他们口中的那位贵人主子,也就是徐家的人,徐家的人究竟为什么要见她? 还有那两个杀手,难道也是徐家派去的? 可她见过徐静檀和徐维之,两人都没有任何异样,所以侯府里,到底是谁要害她? 程令仪心中茫然,只觉得犹如探进了一团黑蒙蒙的迷雾里。 第235章 你也捨得? 回家后,她先去了春华居,将事情跟柳华说了。 柳华听闻后也默然了许久,两人都猜测幕后之人可能不简单,但却没想到,竟然会牵扯到高宁侯府身上去。 好一会儿,她才嘆了口气。 「徒儿,你准备怎么办?」 程令仪摇了摇头,「我来京城,就是为了弄明白真相,哪怕对方是侯府的人,我也要查下去。」 柳华面上忧心忡忡,「可侯府权势熏天,里面的人千方百计要害你,或许是与你的身世有关,上回他们没有得手,若被他们发现你也在京城,又要加害你怎么办?」 她们面临的不是普通人,而是侯爵之家,就好比鸡蛋与巨石相碰,哪有什么胜算? 程令仪心里也有一丝无力感,「是不能打草惊蛇,所以我暂时还不能出现在程家人面前,那么就只能另寻办法……对了,师父,上回徐姑娘说您的药管用,你那还有吗?我让人再送一瓶去侯府。」 柳华问:「你是想从徐姑娘身上入手?」 程令仪点了点头,「侯府里的人,我只见过这位徐姑娘和她四哥,徐姑娘平易近人,若是和她多处处,说不定也能套出些什么有用的消息。」 「这可行吗?人家毕竟是侯府千金,就算你送了药过去,她难道就会召之即来?」 听到这么问,程令仪脸上忽地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师父,一瓶补药自然不行,可谁叫徐姑娘心繫我家阿玖呢,自第一次见,我就发现了,她一双眼睛都快黏在阿玖身上了,还有上回,您都说了只要服过药,人醒了就没事,可她还是硬等了两个时辰,直到阿玖回来才肯走,为的是什么,难道还不明显么?」 她嘿嘿笑了两声,「去侯府送药的时候,我若顺带邀请她来傅宅做客,而恰好过两天又是休沐日,阿玖也在家,您说,她是会应还是不应呢?」 柳华瞅着一脸坏笑的她,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还当你没看出来呢,可是,用我徒婿做幌子,你也捨得?」 程令仪哼了一声,「谁叫他长得好看,明明都是有妇之夫了,还这般招人惦记,那便让他出卖色相,成全一下我!」 柳华笑骂出声,「鬼东西!不过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那便试试吧。」 …… 高宁侯府,幽檀院。 紫英用红木漆盘端着一碗药进来,轻声道:「姑娘,该喝药了。」 徐静檀正手持一卷词赋倚在美人榻上看书,闻言头也没回,「倒了吧。」 紫英面露迟疑,「姑娘,可您这几日,三碗药只喝一碗,身子已是比往常虚弱得多,夫人都发话了,若您的身子再不见好,她就要给您换郎中了……」 「换吧,就算换了,我也还是不会喝的。」 紫英咬了咬唇,不贊成地劝道:「姑娘,您这是在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 见她这样,徐静檀放下书,声音和婉地道:「紫英,我没事,不过是老毛病,又要不了命,这些年都是这么过来的,如果不这样,母亲哪能同意我再去傅家找柳夫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1页 紫英见劝不动自家姑娘,只得拿起药碗,将其倒进了一株山茶花盆栽里。 她要退出去,徐静檀又道:「紫英,记住,别让其他人知道了。」 「紫英明白。」 上次在傅家晕倒前,自家姑娘也是连着几日没好好吃药,眼下没有由头再去傅家,只能又使出了这招,她看在眼里,心里尤其疼惜自家姑娘的身体。 屋外传来脚步声,是映雪进来了。 她把一个小瓷瓶放在徐静檀面前的榻几上,笑着说:「方才门房来传话,说是有人给姑娘送东西,我便去瞧了瞧,没想到竟是傅家派来的人,来给姑娘送上次的药,要我说,这位傅夫人还真是心眼好,算着咱们姑娘就快把药吃完了,就又送了来!」 紫英立马倒了一碗温水,又取出一粒药给徐静檀,服侍她吃下。 「咱们姑娘就是吃柳夫人的药最管用,幸好今日傅家又送了这些来,不然等吃完了,还得过去讨要呢。」 映雪笑道:「对了,来送药的人还邀请了姑娘再去傅家做客呢。」 徐静檀抬起头,「他们真这么说?」 「回姑娘的话,那人说,傅夫人说自己在京城人生地不熟,只认识咱们姑娘和袁姑娘两个朋友,她觉得姑娘亲近,请姑娘无事的话,能赏光多过去坐坐。」 徐静檀莞尔一笑,「巧了,我一见傅夫人也觉得亲近,她又给我送了药来,我理应前去致谢,过两日那便再去一趟傅家吧。」 她正愁没有机会再去傅家,程氏就主动送上门来,真是上天助她。 …… 两日后,徐静檀登门,程令仪亲自将人迎进了樨香园。 通常在外堂见客,是以示尊重,而在内堂见客,则是表达亲近了。 樨香园又是傅玖的住所,能进这里,说不定还能碰着他,一想到能见着他,徐静檀心里愈发高兴。 程令仪只当没看见她脸上的暗喜,双方都落座后,关切地问:「徐姑娘,上次一别,已是数日未见,你身子可好些了?」 「吃过令师的药,我身子好多了,此番前来,就是要谢过傅夫人与令师的赠药之情。」 「徐姑娘客气了,能帮到你就好,若药吃完了,尽管差人来说一声,我派人送去侯府。」 徐静檀微微颔首,「有劳傅夫人,不知这药售价几许,我说不上会时时过来讨要,也不好白拿令师的药,不如就按市价与你买下如何?」 「像徐姑娘这样的贵客,说什么买不买的话,若有需要,尽管来取便是了,我与家师都乐意效劳。」 程令仪笑得和气。 但徐静檀出身侯府,也不是个爱占便宜的主,更何况明面上该做的功夫,她是一定要做足的。 她侧首点了下头,映雪立即取出一张银票放在桌上。 徐静檀微笑道:「傅夫人不肯开价,我便只好自作主张了,还请务必收下这些钱,日后我拿药的花费,便从这里面扣,不然静檀实在过意不去。」 第236章 一个侯府里的姨娘 「徐姑娘,你……」 见推辞不过,程令仪只好十分『为难』地将银票收下。 接下来,两人喝茶谈天,徐静檀满腹诗书,内涵丰富,程令仪幽默风趣,妙句频出,两人说起话来,倒也愉快。 只是,话题不知怎么,就扯到傅玖身上去了。 程令仪说:「我家相公连中三元,旁人都只见到了他光彩的一面,却不知道这背地里的艰辛,要我说,相公入了翰林做官,这日子也算熬出来了,可他却还是像往常一般用功,难得的休沐日,他却仍要在书房读书,说是要时时以备圣上的提问。」 听到她口中对傅玖的称唿,徐静檀心里忍不住生出几分妒意,连指甲嵌进肉里都未曾察觉。 勉强笑了笑说:「傅大人一身才华,却又如此勤勉,日后必成大器。」 程令仪笑得自豪,「是啊,我也是这样想的,我们全家可都指望着他呢,所以我日日都让厨房给他开小灶,今日乌鸡,明日牛骨,后日燕窝……只有养好了身子,他才有本钱给傅家挣回更大的荣耀,只可惜,每每叫他吃这些好东西,他都要先让给我,唉,可恨我来京后都胖了……」 徐静檀只觉得她脸上的笑意刺眼,心里不由更酸了。 「傅夫人体贴入微,傅大人知情识趣,两位还真是情深意笃呢……」 哪知程令仪听到这话,却十分吃惊地问:「果真吗?」 徐静檀一怔,没明白她的意思,「什么真不真?」 「我与我家相公看起来当真很恩爱吗?」 徐静檀眼底蓦地一沉,转瞬恢復过来,微笑点头,「是啊,郎才女貌,令人艷羡。」 程令仪哈哈笑了两声,才一脸神秘地道:「徐姑娘有所不知,当初我刚嫁到傅家时,可从没有想过,日后能跟相公过得这么和睦……」 「哦,这是为何?」 听她这么说,徐静檀不由也有些好奇。 程令仪屏退了左右,徐静檀见状,也叫两个贴身婢女先退了出去。 「徐姑娘,这件事说起来不光彩,不过我与徐姑娘一见如故,不拿你当外人,也就说给你听听,你可千万要替我保密呀。」 徐静檀被她吊起了胃口,当下便点头道:「这是自然。」 程令仪两颊染上一抹红晕,忸怩了一阵,才说:「其实……我当时是被婆婆买来给相公沖喜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2页 「啊?」 或许是过于吃惊,徐静檀不自主发出了疑问的声音。 察觉到自己的失礼之后,她才忙收敛了神色,不可置信地问:「买……买来沖喜?」 她长这么大,可还从来没听说过这种事情呢! 程令仪一面观察着她的反应,一面道:「是呀,当时相公病重,我也以为自己说不定一进门就要守寡,可谁知相公竟然好转过来,还这般争气,旁人都说我是烧了高香,才捡到这么一门好亲事。」 徐静檀呆滞了好一会儿,才僵硬地笑道:「万万没想到,傅夫人与傅大人之间,竟然还有这样一层渊源……」 见她震惊得不能言语,程令仪心里也就有数了。 看来徐静檀并不知道程家人做的那些事,那么有些话,自己也能放心地问她了。 「让徐姑娘见笑了,这桩事本就不堪回首,可今日见了徐姑娘,我心里一高兴,竟然全都吐露出来,徐姑娘,你就当个笑谈吧,别放在心上,咱们喝茶,喝茶!」 徐静檀捧着茶杯喝茶,眼睫垂落遮下视线,让人看不出她心中在想什么。 程氏既然是沖喜才嫁去傅家,那傅玖对她,究竟是感念她沖喜救了自己,还是真的对她情深呢? 心里正揣测着,又听见程令仪在自己耳边说道:「对了,徐姑娘,说起来我还有一个同乡,是在你们侯府里做事,不知你可听说过这个人?」 「谁?」徐静檀问。 程令仪说了程兴和黄氏的名号,「在永宁府时,我与师父开了一间医馆,程叔和程婶带着儿子来找我们看过病,因为同姓,我便一直记着他们,没想到这样巧,他们竟然是在侯府做事。」 徐静檀点了点头,「你说黄妈妈呀,她是苏姨娘身边的一个二等管事婆子,负责在外给苏姨娘採买东西,我见过许多次,为人和蔼热情,待我也是极好的,她丈夫我也见过一两面,但他总盯着我看,有些没规矩,又是在外面做事的,我便不知道那么多了。」 姨娘? 程令仪忍着心里的疑惑,继续问道:「原来她是苏姨娘身边的人,听她说这位苏姨娘和气端庄,待下人极好。」 徐静檀脸上露出笑意,语气里也透着几分亲昵。 「是啊,在侯府里,除了我母亲,便是苏姨娘对我最好,她的性子是最最和善不过的了,连我母亲都怜惜她,待她如自己亲妹妹一样。」 程令仪心里冷笑,若真是一个和善的人,怎会指使程家人来害她? 不过,一个侯府里的姨娘,为何要害自己呢,那些杀手到底是不是她派来的? 程令仪笑问:「听徐姑娘所言,这位苏姨娘在侯府似乎深得人心?」 徐静檀轻点了下头,「没错,不过这也是因为她受母亲看重,才能在府中享誉一片。」 程令仪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却什么都没说,只捧着茶杯喝茶。 徐静檀还想再见到傅玖,所以也想一直跟她聊下去,拖延一点时间,见状便问道:「傅夫人,你想说什么?」 程令仪微笑摇头,「没什么。」 她越是这般遮遮掩掩,徐静檀越是想听她说出来,「傅夫人,有话还请直言才是。」 程令仪摇摇头道:「贸然打听这种事,实在有些冒犯,徐姑娘,不说这些了,知道我那同乡跟了一位和气的好主子,我也就放心了,咱们还是吃点心吧。」 徐静檀心里犹如猫抓一般难受。 「傅夫人,你方才连沖喜这等隐秘之事都同我讲了,说明没拿我当外人,为何现在有话却又不肯直言呢,你是信不过静檀?」 第237章 她能演十几年吗? 「这怎么会呢?徐姑娘堂堂侯府千金,不但知恩图报,又不嫌弃我这个乡野村妇,肯与我来往,足见人品之贵重,我岂会信不过徐姑娘?」 程令仪嘆了口气,「唉!那我就索性直言了吧,不敬之处,还请徐姑娘见谅。」 徐静檀柔声道:「傅夫人快说吧,不论什么,我都不会生气的。」 程令仪道:「这其实是我心里的一点疑问,方才,听徐姑娘说起高宁侯夫人和苏姨娘的相处,不禁让我有些意外,我听闻,高门府邸的主母和妾室,向来是互相提防,明争暗斗……却没料到侯府内宅竟这样安宁,定是高宁侯夫人宽宏大量,才能将家宅治理得这样和睦吧?」 徐静檀没料到她想问的竟是这个,微微笑了笑说:「我家的确与别家不同,这在京中也不是什么秘闻,傅夫人若想知道,说给你听也无妨。」 程令仪殷勤地为其续上茶,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苏姨娘是在我母亲之前,就到了父亲身边的,父亲娶了我母亲之后,母亲本也容不下她,一心想把她赶出家门,可偏偏父亲宠爱苏姨娘,对她十分维护,听侯府里的老人说,那时府中闹得厉害极了,就如你说的那般,母亲与苏姨娘处处明争暗斗,府里没一天宁静日子,可又过了些年,两人忽然握手言和,做起了姐妹。」 见程令仪面色惊讶,徐静檀摇头笑道:「我知道你肯定不信,心想争斗不休的两个人,怎会突然和好?说不定就是演的。」 程令仪如实点了点头,「对呀,万一是表象呢?」 「其实,一开始苏姨娘向我母亲示好,母亲也是不信的,可她从那以后,就真的再也没与我母亲起过争执,而且,在还没有我的时候,京中害时疫,死了不少人,我母亲也不幸染上了,府中人人自危,竟还有人向父亲撺掇,要将母亲挪到城外庄子去养病,那时还没有克制时疫的良方,说是养病,其实就是让我母亲自生自灭,是苏姨娘苦求,才让父亲没有起这个念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3页 「又是她冒着染病的风险,衣不解带地在我母亲床前照顾了半个月,这才熬到太医院研制出医治时疫的方子,若不是苏姨娘细心照顾,只怕我母亲也撑不到后来,况且这么多年,苏姨娘待母亲和我一向都很好,若是演的,她能演十几年吗?」 程令仪肃然起敬,「原来如此,那高宁侯夫人和这位苏姨娘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从原来的争锋相对,变成了性命相托的姐妹,真是可敬可嘆。」 听她这番恭维,徐静檀心里很受用,点头道:「是呀,所以这么多年,我家一直都很和睦,母亲感念苏姨娘的救命之恩,待她如亲姐妹一般,在侯府里,除了我母亲,便是苏姨娘说了算。」 程令仪心思一动,问:「那这么说,这位苏姨娘手上也极有权柄?」 徐静檀摇头笑了笑,「称不上什么权柄,只不过她有着一些我母亲给的私产,还有父亲给她挑用的一批得力的人,偶然我母亲犯懒时,也会让她帮忙管家,反正啊,我们高宁侯府内宅和睦,是京中多少人家都羡慕不来的。」 程令仪微笑附和,「是啊,家宅和睦,这便是最好的了。」 跟她所想的果真八九不离十,这位苏姨娘既然能在侯府拥有这么大的权利,买兇来害她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 她看了看徐静檀,心中忽然有一个猜测,可这个想法太过荒谬,连她都有些难以置信。 徐静檀隐约听到屋外有人说话的声音,见程令仪还在走神,似乎并没注意到,便说:「傅夫人,眼下天气炎热,一直在屋子里待着也有些闷,不如咱们去园子里走走吧?」 程令仪欣然应允,笑说:「好啊,前几日我命人买了一些鹅头红养在鱼池里,模样煞是讨喜,我正想邀徐姑娘一道过去观赏呢!」 两人往外走去,一路来到鱼池旁,却见那里已经伫立着一道清雅无比的身影。 徐静檀走上前,款款屈膝福了福,「静檀不知傅大人也在此处,贸然前来,多有搅扰。」 傅玖温和一笑,「徐姑娘客气了,你是贵客,怎会有打搅?」 瞧见他对着自己笑,徐静檀险些晃到眼睛,怎么一个人的笑容,却能比盛夏的太阳还要刺眼呢? 她心里犹如小鹿乱撞,抿唇一笑微微低下了头,姿态优雅而娇羞。 程令仪暗自撇了撇嘴,才看向傅玖,「我陪徐姑娘来赏鱼,把鱼食给我们吧。」 傅玖将手中的鱼食递过去,还轻轻瞪了自家娘子一眼,程令仪也回瞪过去,傅玖无奈,想走开却又不能,只得站在一旁,出卖自己的美色。 徐静檀果然被他迷得目不转睛,一面往水里撒着鱼食,一面总往他那边瞧。 若不是程令仪拉了她一把,只怕她便要失足跌进鱼池里去了。 程令仪打趣道:「徐姑娘,鹅头红虽好看,但也不能光顾着赏鱼,就忘了脚下呀。」 徐静檀脸一红,「傅夫人说的是,是静檀失仪了。」 餵了鱼,又小坐了一会儿,徐静檀也不好待太久,便告辞了,不过今日见到了傅玖,还与他说了话,她也心满意足了。 回到侯府,徐侯夫人听到说女儿吃了柳华的药管用,就默许了她去傅家的事。 所以,只隔了一日,徐静檀又来了,程令仪自是热情招待。 然而,令徐静檀没有想到的是,这个程氏总爱跟她打听一些侯府里的事,她心里隐有不悦,不明白程氏想做什么。 可后来她发现,程氏似乎只是爱听别人家里的这些闲话,并不是有别的目的。 况且,每当自己跟她讲了侯府里的事之后,程氏时不时也会跟她说起傅家的事,这让徐静檀知道了许多傅玖的喜好。 她还想知道更多,也就愈加愿意和程氏说起侯府里的事。 不过她有分寸,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第238章 你呀,就是太心善了 这些日子,徐静檀常来傅家做客,两人都想从对方嘴里套出更多,相处时竟格外融洽,至少在外人眼里看起来是这样。 这其中,最惊讶的人莫过于袁向锦。 五月底,她来侯府找徐静檀说话,得知表姐要去傅宅,便与她一同过来了。 她见自家表姐与傅夫人说起话来语气亲近,而且看两人的姿态,似乎也十分熟稔,不由惊奇地道:「表姐,傅夫人,你们何时关系这么好了?」 徐静檀解释道:「锦儿表妹,上回柳夫人给我用的药,我吃了十分管用,所以便时常来这里取药,一来二去的,跟傅夫人也就相熟了。」 程令仪笑道:「徐姑娘温雅有礼,能与之结交,是我的荣幸。」 袁向锦故作抱怨道:「表姐,傅夫人是你我的恩人,你来这里,怎么也不叫上我一起?」 徐静檀歉然笑了笑,柔声哄道:「好锦儿,我向来是吃药比吃饭都勤,那些药很快就吃完了,所以要时常过来取,我怕打搅你,才没有告诉你的。」 「只怕表姐压根就没念着我!」 袁向锦素来是个直爽性子,眼下见到表姐与旁人那般要好,心中不由有些吃味。 程令仪笑着说:「两位姑娘都是傅家的贵客,切莫因此伤了和气呀。」 袁向锦莞尔一笑,「傅夫人,我也是说笑罢了,令师的药对我表姐的病多有助益,我心里感激还来不及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4页 三人说说笑笑的,到了下午,徐静檀和袁向锦才各自离去。 徐静檀今日又见到了傅玖,虽然没能说上几句话,但只要能看见他,她就觉得高兴。 一路上,她都在回想傅玖的言谈举止,只觉得世上再没有比他更好的人。 回到侯府,她先去跟母亲请了安,正要回自己的院子,冷不丁却被人叫住。 「檀儿回来了。」 徐静檀止住脚步,看见来人后,缓缓行了个礼,「苏姨娘。」 苏姨娘被一堆丫鬟婆子簇拥着,信步朝她走来,她保养得当,一张脸看起来十分年轻,让人猜不出她的真实年龄,随着她的走动,她身上穿的柳黄色缠枝纹综裙也像轻舞似的,格外摇曳生姿。 她一走近,便十分自然地牵过徐静檀的手,挽着她一同朝幽檀院走去。 「苏姨娘是专程来找我的吗?」 苏姨娘笑了笑,嘴角的一双梨涡盛满风情,「是呀,檀儿近日总不在家,我想寻你说话都找不到人,可不就来这里堵你了?」 「姨娘,我哪有!」徐静檀娇嗔一声。 苏姨娘笑着说:「别恼,我同你说笑呢,你呀,自小身子不好,身边亲近的闺阁好友也没几个,多出去走动走动,交交朋友也是好的,我瞧你近日性子活泛多了,是不是也认识了新的知心人?」 徐静檀想起傅玖,抿唇一笑道:「我挺知道他的,就是不知道他知不知道我,不过……我们的确有很多话说。」 前一句说的是傅玖,后一句说的是程令仪,反正是说给旁人听的,权当都是程氏。 苏姨娘并没听出什么异样,只笑道:「这是好事,交了朋友本就是要多走动的,不过——」 她话风一转,「夫人最近在为你张罗婚事,说不定很快就要有眉目了,你还是要安心待在侯府,别太频繁的出门,不然传出去了,只怕会被人说不娴静。」 徐静檀拿着帕子的手紧了紧,「母亲……在张罗我的婚事?」 两人进了屋,在美人榻坐下后,苏姨娘笑着点了点头,「是呀,檀儿,你年岁也不小了,也到了该嫁人的时候,夫人这般疼你,又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定会为你选一门千好万好的亲事。」 徐静檀心里莫名有些慌乱,「檀儿捨不得母亲,也捨不得姨娘,不想这么早嫁人!」 「孩子话!」 苏姨娘宠溺地摇了摇头,从婢女手中接过茶壶,给两人都倒了一杯茶水。 徐静檀思忖片刻,笑着说:「姨娘,也不是我非要出门,可我的病尚且还需要柳夫人的药医治,吃完了必定得去拿药呀。」 苏姨娘不以为意,「拿药有什么要紧,让下人去不就行了?」 「可,可我的病也需要时常把脉监测,以便控制用药,我人不去,这哪行呢?」 苏姨娘呷了一口茶,「这有何难?叫那柳夫人来侯府给你诊脉不就行了,别说她不肯来这种话,以侯府的门第,还轮得到她挑三拣四?」 「如此强硬,恐怕不妥吧……」 「怎么不妥了?咱们把她请来,再给上丰厚的赏赐,只不过是让她帮你瞧病而已,这能要了她的命吗?你呀,就是太心善了,事事都为旁人考虑。」 徐静檀有些失神,过了好一会儿,才问:「姨娘,那你可知,母亲为我选了什么样的人家?」 苏姨娘摇了摇头,「夫人还在筛选呢,檀儿,你放心吧,夫人为你选夫婿,定是要挑一个家世、品貌样样都不差的,这样才能配得上你。」 徐静檀手中绞着帕子,没有吭声。 见她这般,苏姨娘关切地问道:「檀儿,你是累了吗?那便快快歇着吧,我就不扰你休息了。」 徐静檀也没心情陪她说话,就点了点头,「好,那我改日再去寻姨娘。」 苏姨娘脚步轻快地出了门,一路回到她自己的院子,烟岚阁。 她接过婢女递过来的帕子净了净手,面上露出一抹轻蔑的笑容,「真是越来越有趣了呢,眼下我倒是有些庆幸,上回没把那个贱婢除掉。」 一道人影从屋外走了进来,看模样,赫然就是黄氏。 苏姨娘瞥了一眼她,「我没传唤你,你来做什么?」 黄氏恭敬地垂着头,「姨娘,您已经许久没给我安排差事了,我……我闲不住,求您给我分点事做吧!」 说着,她竟跪下了。 苏姨娘冷哂一声,「没用的废物,自己办不好差,还敢指摘起我来?」 黄氏语塞,半晌才吞吞吐吐地道:「这……您后来不是又派了人去,这您也没跟我们说呀?」 第239章 你办砸了我的差事 苏姨娘一掌拍在桌面,「蠢材,让你们把人给我带来,京城到永宁府,来回也不过半月,可你们却去了两个多月,期间连句消息都没有,你们就是这般替我办差的?」 黄氏瑟缩了一下,辩解道:「……又不是我们故意不回,姨娘,我家旺儿生了重病,性命险些不保,我这个做娘的,总不能丢下他不管吧?」 苏姨娘俏脸含怒,「那你们都是死人吗,不会先来个信,若不是我以为事情出了变故,又怎会另派人去除掉那个贱婢?到头来,不但没得手,还害得曹家兄弟被官府盯上,一直躲在庄子里不敢进城,将我手上好几笔买卖都搁置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5页 「可您也没交代,要让我们多长时间回去呀……」 「你还敢顶嘴?」 苏姨娘瞪着黄氏,冷笑道:「若不是因为,你跟苏家有点拐弯抹角的亲戚关系,你以为就凭你们做的事,我还能留你在侯府?」 黄氏见她似动了真怒,顿时垂下头不敢言语。 「好,既然你来质问我,那我也想好好问问你,黄妈妈,你去年来侯府时,是怎么跟我说的?是不是说,你们把我交代的事办得很好?可你知道,曹家兄弟是怎么跟我回话的吗?」 苏姨娘不提这茬还罢,一想起来,便觉得满腔恼怒无处发泄。 「他们说,那贱婢非但不肥不丑,连性情和模样都是极好的,根本就不是你说的那般蠢肥如猪,他们看那贱婢与你给的画像上差距太大,一时不敢贸然下手,足足盯了她半个月,才确定那贱婢的身份,黄妈妈,你可当真是办得一手好差事啊!」 苏姨娘的眼中像是要喷出火来,一张姣好的脸,此刻也不由有些狰狞。 「我让你养她,是要让你毁了她,你跟我说,你把她养得粗鄙不堪,还将她嫁给了一个病秧子,用不了多久就会守寡,呵呵,你莫不是以为我是个傻子好煳弄?你可知,你口中的病秧子是谁?」 黄氏面如菜色,她早已经知道,救了自家儿子的那个女郎中,就是她家的死丫头。 而自家当初找的那个病秧子女婿,正是当今新科状元,在圣上面前露过脸的人,眼下还进了翰林院做官…… 「姨、姨娘……我发誓,去年我们上京之前,她真的就是我说的那般,并不是现在这个样子,那个……那个傅玖也是真的快死了,不然怎么会沖喜买媳妇?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只用了一年时间,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呀……」 黄氏心中也十分气怒,她万万没想到,才短短一年,那个死丫头竟然像是脱胎换骨了一般,竟连自己都没能将她认出来。 更可恨的是,她明明早认出来了他们,却不道破相认,竟敢这般戏耍他们! 苏姨娘摔了一个茶盏,「你不知道,难道我知道?」 听见茶盏碎裂的脆响,黄氏身子抖了抖,膝行上前伸手去拽苏姨娘的裙摆。 「姨娘,我真的冤枉啊,那死丫头藏得滴水不漏,连我们也是骗着的,明明在我们面前出现了许多回,还假模假样地给我家旺儿看病,可却从没有跟我们相认过啊……」 苏姨娘一脚踢开她的手,满脸厌恶地道:「呵呵,你现在喊冤有什么用,你办砸了我的差事,我难道还要谢你?」 「就这样,你让我怎么去跟那贱婢的娘斗,你让我怎么赢?」 黄氏心里也慌了,哀求道:「姨娘,您消消气,反正那死丫头也来了京城,那便翻不出您的掌心,不如我去把她抓来,让您打她一顿出气,若是嫌她容貌太妖娆,正好划花她的脸,这样也一样是将她毁在了咱们手里!」 苏姨娘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行啊,那你去啊,把状元夫人绑了,再划花她的脸,你看看京兆府会不会放过你。」 「这……」 黄氏也意识到事情不对,面露迟疑。 苏姨娘一脸头疼,「这里可是京城,你敢做这种事,怕也是嫌命太长了,别还连累了我!」 「况且,还不都是你办的好事?」 她唇边溢出一丝冷笑,几欲吃人地看着黄氏,「你当曹家兄弟为什么没得手,那贱婢身边跟着两个高手,就凭你,恐怕连她一根汗毛都动不了!」 黄氏焦灼道:「那怎么办,姨娘,难道咱们就由着她过逍遥日子?」 她眼中冒出汹涌的恨意,凭什么一个以前被她捏在手心的死丫头能做上状元娘子,如今竟然比自己都过得还要好? 苏姨娘看她神色,嗤笑一声道:「蠢材,我就不该把差事交给你,说不定你们是叫她听见什么不该听的了,所以你们在时,她阳奉阴违地顺从你们,而你们一走,她便丢掉了羊皮……现在,我不得不怀疑,她究竟知不知道我们对她做的那些事?」 闻言,黄氏连忙指天发誓。 「姨娘,我发誓,我们从没有在家里说过这种话,也绝不会叫她生疑,不然上回我们在永宁府,她为何不找我们寻仇,还答应给旺儿治病,最后又送我们离开了永宁府?」 苏姨娘点了点头,沉吟道:「你说的,也有道理。」 「罢了,事已至此,以前的那些事,我也懒得追究了,至于那个贱婢,我现在又有了新的安排,这件事若是办成了,想必也同样有趣……」 黄氏殷勤地给她捏着腿,「姨娘,您既然又有了新安排,那是不是也能给我安排些活计?」 她自来了京城,便被主子厌弃了,一直没给分配差事,自然也捞不到油水,自家男人也好不到哪去,从铺子掌柜变成了打杂的伙计,家中收入锐减,日子过得是一日不如一日。 「你?」 苏姨娘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觉得整个侯府里,都没有比她再愚笨的人。 「我说了这么多,你还觉得我会给你安排差事?」 「黄妈妈,我没处置你们一家,已经是看在你为我办事这么多年的情分,你别仗着跟我沾点亲戚关系,就在这里得寸进尺,真逼我翻脸了,我要收拾你们,就如同踩死一只蚂蚁!」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6页 第240章 良宵苦短 黄氏被她的气势吓住,愣了一瞬才赶忙磕头求饶。 「姨娘,姨娘,我错了!」 就在刚才,苏姨娘看她的眼神,真如在看死人一般,吓得她心里一凉,再也不敢图谋什么差事了,生怕自己惹怒了主子,小命不保。 婢女又上了新的茶,苏姨娘端起茶杯,浅浅呷了一口,声音又恢復了冷静,甚至还带着一丝浅浅的慵懒。 「知道错了,还不快滚?」 黄氏紧忙起身往外走,走出两步后,迟疑了一下,又回头问道:「姨、姨娘,姑娘近日的身子可还好?」 苏姨娘掀起眼皮,略有些嘲讽地看了她一眼。 「她好的很,甚至马上就能拥有一门顶好的亲事。」 黄氏眼中露出喜悦,不敢再多留,连忙出了屋子,还小心地将门带好。 苏姨娘听着屋外她渐渐走远的动静,唇边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喃喃道:「好戏就要开始了。」 …… 傅宅,樨香园。 五月的最后一天,夜里也有些闷热,程令仪一时睡不着,索性拿出一卷医书,靠在榻上翻看着。 傅玖也陪她看了一会儿,但不知为何,他却有些坐立不安似的,早早地上床躺下了。 过了半晌,他见程令仪还没有放下书睡觉的念头,就又走过来,在另一侧坐下。 「娘子不困么?」 程令仪抬头瞟了他一眼,「尚且不困,阿玖,你明早还要点卯,早些睡吧,不用等我。」 「我也不困,再等一等你吧。」 程令仪点了点头,继续看书,可看着看着,她从余光中感受到一丝不对劲,抬头一看顿时惊住了。 只见傅玖竟然把亵衣解开,敞露着大片的胸膛。 雪白的亵衣半露,衬得那肌肤愈加白皙,起伏的曲线、紧緻的光泽,让人忍不住想上手摸一摸。 程令仪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你……你做什么?」 怎么还脱衣裳色诱她? 傅玖目光灼灼地望着她,「这天气有些热,你说是吧,娘子?」 程令仪眼神往他下身瞄了瞄,果然看到某些可疑的痕迹,她脸色刷地一下红,「你……你最好只是觉得天气热!」 傅玖也不遮掩,「天气热,也不及我此刻的心热。」 程令仪用书挡住脸,往后靠了靠,一双眸子里满是狐疑,「阿玖,你今日这是怎么了,为何有些奇奇怪怪的?」 傅玖见她还是没反应,嘆了口气,「娘子,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程令仪在心里过了一遍,没想起什么特别的,「五月三十一,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傅玖摇了摇头,「不,再有半个时辰,过了子时,今日便是六月初一,娘子,你当真忘了?」 六一儿童节? 这里程令仪心里下意识的反应,可这是后世的节日,自己又没跟傅玖说过,所以,他说的应该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程令仪又偷瞄了一眼傅玖裸露的胸膛,以及……联想起他今晚的种种不对劲,终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六月,也就是说……她的伤不需再有什么顾忌,他们可以圆房了? 难怪傅玖今晚一副既紧张又期待的样子,原来是等着这回事啊? 想明白缘故,程令仪勐地咳嗽了几声,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住,她这会儿忽然有些不敢看傅玖了,目不斜视地把书放在炕几上,试探着问:「……那要不,咱们去床上躺着?」 对于她终于想起来这件事,傅玖很满意,微笑着摇了摇头。 「不用,娘子继续看书便是,为夫等得住。」 他等得住,程令仪却坐不住了,突然就到了这一天,她心里其实还有点紧张,可平素向来都是她逗傅玖多一点,说起情话更是脸都不红。 为了不露怯,她选择主动出击。 程令仪在心中沉下一口气,突然站了起来,走到傅玖面前,跨坐在他腿上。 食指指尖顺着他的锁骨缓缓下移,低低地笑道:「相公,良宵苦短,我怎能让你久等呢?」 傅玖最是经不起她这番撩拨,唿吸顿时变得又热又快,眼中像是升起一簇火焰似的,燃烧出炙热的光芒,他双手搂住程令仪的腰,抱着她站了起来,往床边走去。 两人守了这么久,虽然也浅尝辄止过,但傅玖一直谨记柳华的叮嘱,始终不敢胡来。 等到今日,他终于可以真真正正拥有她了。 如同干柴碰上烈火,两人一触即燃,一样的唿吸滚烫,一样的衣衫凌乱。 程令仪的小衣已经被褪下肩膀,傅玖此刻也只穿着一条亵裤,两人正想更进一步,忽然听见一阵急切的敲门声。 「谁?」 两人停了动作,双双看向门口。 门外传来柳华焦急的声音,「我,徒儿,徒婿,你们还没歇息?」 听见自家师父的声音,程令仪瞬间清醒了一半,连忙推开傅玖,匆匆穿衣起身,「师父略等等,我这就出来。」 傅玖怕柳华有什么急事,就也急忙穿好衣裳,与程令仪一同出去。 开了门,柳华目光从两人面上划过,一眼便看出两人刚才在做什么,她面上焦急更显,语气也不由变得严厉起来,她没理程令仪,只皱眉看了一眼傅玖。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7页 「徒婿,你随我来。」 程令仪也想跟去,却被柳华拦住,「没你什么事儿,就在原地等着,吹吹夜风清醒清醒。」 她带着傅玖去了桂树下说话,过了一会儿,却只有傅玖过来了。 程令仪问:「阿玖,师父呢?」 傅玖微微笑了笑,「柳姨母回去歇着了。」 程令仪见他神情有些低落,担忧地问:「怎么了,师父同你说了什么?」 傅玖轻嘆一口气,眼中竟藏着一丝后怕,他牵着程令仪进了屋,「进来说吧。」 两人又脱了衣裳躺下,只是这回,却没有了刚才的那般激情。 傅玖轻轻抱着程令仪,有些愧疚地道:「令仪,我险些就害了你。」 程令仪听不明白他的话,安抚地拍了拍他的嵴背,追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害我?」 第241章 看得到、吃不着 傅玖满眼疼惜地摸了摸她的脸,「柳姨母说,你的身子,或许能治好。」 「啊?」程令仪一愣,「刚才师父大半夜找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事儿?那她为什么要避开我,还有,你说你险些害了我,又是什么意思?」 「令仪,你别急,听我慢慢跟你说。」 傅玖轻抚着她的背,缓缓道:「柳姨母说,侯府前日送来的谢礼中,里面有一个古方,她研究了两日,发现这个方子正好能应对你的症状,若加以调整,说不定便能拔除你身子的寒毒。」 程令仪略有些意外,欣喜地道:「当真能行?」 她虽然不强求能生育,但没有人不希望自己是健康的,身体那些残留的寒毒,对她的体质多少也有着一些影响,能彻底拔除,自然是最好的。 傅玖点了点头,「柳姨母说可以一试,但……」 见他迟迟没有后文,程令仪手伸进他衣襟里,拧了一把他的腰,「既然这是好事,你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傅玖怕痒,闷笑着捉住了她的手,才嘆了口气道:「这个古方颇有些特异之处,在疗治期间,你我不能同房……柳姨母也是才刚刚验证出这个方子的真假,记起她交代过我的事,这才深夜来找我们的,刚才把我叫过去,也只是想知道我们究竟有没有……」 程令仪呆住,半晌才有些哭笑不得地道:「这么说,咱俩还得做清水夫妻?」 总是撩一半就放下,这谁受得了? 今晚明明她都已经做好准备了,又闹了这一出…… 见她这副样子,傅玖心里的那点失落倒是淡了一些,笑着说:「娘子莫恼,我等得住。」 「真的等得住?」 程令仪嘴角噙着一抹坏笑,伸手戳了戳他身上某个部位。 傅玖的脸霎时黑了下来,将她的身子转成背对着自己的姿势,一只胳膊垫在她脖子下枕着,一只胳膊绕到她腰前,牢牢将她两只爪子攥在手里。 「睡觉!」 是不容商量的语气。 程令仪脸埋在被子里闷笑,忍不住有些心疼起自家相公了,好不容易等到今天,未曾想到头来,还是照样看得到、吃不着。 许是她的笑声太过放肆,傅玖忍无可忍,低头在她肩膀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不许笑。」 程令仪讨饶,「好好好,我不笑了。」 …… 一连几日过去,徐静檀一直未再来过傅宅,连程令仪都忍不住有些纳闷了。 问傅玖,「京中莫非又有了别的才俊,是不是徐姑娘移情别恋了,所以才不往咱家来了?」 她前几日跟徐静檀打得火热,正想趁机多从她嘴里套问些侯府的事,她怎么突然就不来了? 傅玖无辜摇头,「娘子,你的吩咐,我可是都照做了。」 柳华闻言笑骂道:「程丫头,差不多得了,哪有像你这般,叫自己男人去招引别的女子的?」 程令仪嘆气,「我也不想啊,可侯府那地方,旁人轻易又进不去,再说了,那里面的人想要我的命,我也不敢贸贸然送上门去,要想知道更多的线索,就只能从徐姑娘着手了,她不来我自然着急。」 「而且师父,你不也对这古方存疑吗,难道咱们不该问个清楚?」 柳华摇了摇头,「我翻查医书验证了多次,方子应当没有问题,我是觉得,害你的人出自侯府,而这个方子也是侯府送来的,两件事怎么会如此巧合?」 程令仪眼中也露出些许凝重,「难道,是有人故意要把方子送到我手里的?」 看来只能等徐静檀来了,自己再问一问她。 不过,程令仪也没有等太久。 三日后,六月初九,徐静檀派人送来帖子,请她去清逸阁小聚。 清逸阁是京城颇为有名的一家茶楼,程令仪早有耳闻,却一直没有去过,收到帖子后,便梳妆打扮了一番,欣然去赴约了。 六月已是盛夏,外间酷暑难耐,但茶馆里面却清幽凉爽,程令仪一进到这里,便察觉出了不同,目光在厅中搜寻一番,果然看到一楼大厅正中央,摆放着满满两大缸冰块,难怪这里会这么凉爽。 程令仪站在门口适应了一阵,才跟伙计报了徐静檀的名号,被人引着一路上了三楼。 三楼都是单独的隔间,程令仪被带着进了其中一间,一进去,只见里面不止有徐静檀和袁向锦姐妹,除了二人,竟还有一些自己不认识的生面孔。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8页 程令仪惊讶了片刻,便面色如常地走上前打招唿,「徐姑娘,袁姑娘,是我来晚了。」 「不晚,我们也才刚到,傅夫人快坐,外面日头正晒,你一路赶来想必也热,我给你叫一碗冰饮,喝了也好缓一缓。」徐静檀热情地招唿她落座。 袁向锦点头道:「没错,傅夫人,你尝尝这里的梅子饮,最是解渴消暑了。」 程令仪坐下,侍女给她盛了一碗冰饮放到面前,她尝了尝,梅子做的冰饮,味道其实和酸梅汤有些相似,但又没有酸梅汤那般滋味丰富。 见袁向锦还在等她的回答,便笑了笑说:「果然不错。」 但她不能吃太多冷食,所以只喝了一口就放下了。 徐静檀指向屋中其余几人,笑着介绍说:「傅夫人,这几位是我跟锦儿表妹的好友,我想着,你跟我都这般合得来,跟我这些姐妹们相处,定然也不在话下,咱们人多在一起说话,也能热闹一些。」 程令仪心里很不喜欢这种社交场合,但既然来了,便笑着说:「徐姑娘费心了,能与各位结识,是我的荣幸。」 不知是谁冷哼了一声,「哼,只不过是一个乡下来的土包子罢了,若不是你与徐家姐姐交好,我们谁愿意搭理你?说起来,能和我们坐在一起,这的确是你幸运。」 程令仪面上微笑不变,没有理会出声奚落她的人,反倒是看向了徐静檀。 徐静檀神色略有些尴尬,解释说:「傅夫人,你别见怪,这位姑娘姓许,叫作柔嘉,平日里最是刀子嘴豆腐心,你千万别跟她计较。」 第242章 还是你根本就听不懂? 「许姑娘说的话又没错,我自然不会跟许姑娘计较,我的确是从乡下来的,也的确没有在座的各位有见识,失礼之处,还请各位多多包涵。」 程令仪微笑着欠了欠身子,一副从容大方的模样,倒是赢得了众人的好感。 许柔嘉颇有种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感觉,程令仪这么说,倒显得是她刻薄了。 徐静檀笑了笑,接着介绍道:「傅夫人,这一位是赵姑娘,名字唤作如萱,这一位是宋夫人,这一位比我们都要小些,今年还未及笄,姓田,叫作棠儿。」 她介绍时,程令仪也一一与人见礼,剩下这几人倒是都客客气气的。 互相认识了一番,袁向锦又叫伙计上了新的茶点,众女子在一起喝茶吃点心,说说笑笑的,氛围倒也热闹。 程令仪静静坐在一旁,并不怎么插话。 今日来的人太多,看来她是没法从徐静檀身上套话了,自然也就失了兴致,只想着坐一会儿了,便找个藉口先告辞。 她想降低存在感,偏偏却有人不允。 许柔嘉见她不合群,有些挑衅地问道:「傅夫人怎么不说话呀,是觉得我们说的没趣儿呢,还是你根本就听不懂?」 一堆女子聚在一起,一会儿说说京中最近时兴的妆容,一会儿又讨论哪家的公子模样俊俏,再不就是家长里短的这事儿那事儿,也没个重点,自己听着都嫌犯困。 程令仪不想与她浪费口舌,点头笑道:「许姑娘见笑了,我的确有些听不懂,就不多嘴了,各位聊着就好,不用理会我。」 许柔嘉没料到她竟再度示弱,像是一点儿脾气都没有,不由撇了撇嘴。 「傅夫人,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嘛?」 程令仪笑了笑,没应声。 许柔嘉却没有放过她的打算,「人有自知之明这可是好事,这样她才能清楚自己的斤两,也能摆正位置,不会去肖想一些原本配不上的东西,你觉得我说的对吗?傅夫人。」 程令仪举起茶杯敬了敬她,「许姑娘之言,当真让人醍醐灌顶,振聋发聩。」 屋中不知有谁在低笑,许柔嘉脸色黑了黑,眼神蓦地一沉。 「程氏,你装什么傻,别以为今日你能凭藉着徐姐姐的关系跟我们坐在一起,便是混进了京城的圈子,日后就成了官眷夫人,你可莫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傅大人清风朗月般的人儿,你一个被傅家买去沖喜的物件,既没三书六聘,又没拜堂,名不正来言不顺,也配一直缠在傅大人的身边?」 程令仪这下明白了,原来徐静檀今日组了这个局,是冲着自己来的呀? 难怪呢,她心里也有些好奇,她跟那个许柔嘉今日才是第一次见面,哪来的那些深仇大怨,会让她一直揪住自己不放? 原来是得了别人的示意? 她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徐静檀,堂堂侯府千金,没想到还真的打算抢别人的相公? 这么说来,自家阿玖魅力还挺大的。 徐静檀有些不敢与她对视,避开了她的目光。 袁向锦呆愣了片刻,不可置信地看向程令仪,「傅夫人,你……你是沖喜嫁到傅家的?」 程令仪脸上仍是那抹和煦的微笑,讶异地问:「咦,这件事我只告诉过徐姑娘,她既然都说给许姑娘了,怎么却没告诉你,你们一向不是最亲近了吗?」 众人都看向徐静檀。 徐静檀脸颊有些热,却十分镇定地道:「傅夫人,不是我说的,我答应过你保密,又怎么会出去乱说?」 许柔嘉嘲讽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京城里可不止你们一家是从永宁府来的,出去一打听,不就什么都知道了,用得着徐姐姐告诉我?我看你就是恼羞成怒,这才怪罪到徐姐姐身上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9页 程令仪笑着摊了摊手,「许姑娘看我像是怒了吗?」 许柔嘉见她如此冷静,也有些出乎自己的意料,一时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 她暗中看了一眼徐静檀,见后者朝她使了个眼色。 才又冷哼道:「你生气也罢,不生气也罢,今日我便是要同你理论理论,向来沖喜,图的都是一个吉利,你既已完成了使命,就该自请下堂,与傅家好聚好散才是,你无媒无聘,却一直窃居状元夫人的位置,你把傅大人的脸面往哪放?」 世家大族最重礼仪,程令仪用这种方式进了夫家的门,不怪许柔嘉会看不起她,就连众人看向她的目光,也都有些不耻。 「你说我窃居状元夫人的位置?」程令仪重复了一句。 许柔嘉很满意众人现在的表情,点头道:「没错,怎么,你刚才还挺有自知之明的,眼下便要装傻了吗?」 程令仪没理会她,而是扫了众人一眼,问道:「敢问诸位,男女如何才能算是夫妻?」 赵茹萱道:「自然是要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三书六礼,拜堂成亲。」 宋夫人补充道:「婚礼所有的流程缺一不可,我听闻民间有习俗,就算是丈夫病重,哪怕新妇和公鸡拜堂,也不能落下任何一个仪式,傅夫人,不知你是否与公鸡拜过堂,若是,礼节上倒也说得过去……」 许柔嘉打断道:「宋夫人,你别替她说话。」 宋夫人在这几人中家世算不上多好,听得她阻止,也只能闭嘴了。 程令仪笑了笑,摇头说:「我是人,为什么要跟公鸡拜堂?」 许柔嘉冷笑连连,「宋夫人,看见了吗,就算你想帮她,人家也根本不领你的情!」 宋夫人看了程令仪一眼,有些猜不透她的用意。 许柔嘉接着道:「程氏,你也承认了,连堂都没有拜过,你凭什么缠着傅大人不放?」 程令仪定定看着她,目光中露出些许嘲讽,「我方才问的话,可还没有人能答上来呢。」 袁向锦思索了半晌,此刻不由说道:「礼仪虽然重要,但若是到了官府,却只认契约,也就是说,必须得有婚书才行,我说的对吗?」 第243章 也轮不到许姑娘插手 程令仪微笑着点了点头,「袁姑娘说得没错。」 她看向许柔嘉,「许姑娘,你说我窃居状元夫人的位置,可婚书上写得明明白白,是我的名字,这是连官府都认定过的,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我不配?」 「你当然不配!」 许柔嘉嘴角讥讽,「有婚书又如何?明眼人都看在眼里,像你这种身份,只会让状元郎蒙羞!」 「我家相公当时性命垂危,是娶了我过门,他才好转过来,若不是我,他今日未必能安然科举做官,谢我都来不及,又怎会嫌我让他蒙羞?」 「当时是当时,现在是现在,傅大人才貌双绝,你这个乡下的土包子本就配不上他,傅大人能好转过来,定是他吉人自有天相,你只是凑巧遇上了,却厚颜无耻地把功劳全揽在自己身上!」 许柔嘉咄咄逼人,明摆着是要故意为难程令仪。 可是,沖喜的事说出去虽然不光彩,但傅家的人都没说什么,她又哪里来的资格在这里说三道四? 程令仪毕竟是救了自己的恩人,袁向锦看不过去,正要站起来帮程令仪说话,没料到却被徐静檀按住了。 「表姐,你做什么,傅夫人可是有恩于咱们,许柔嘉这般欺负人,你也不说句话?」 袁向锦的语气颇有些埋怨。 徐静檀眼中涌出一丝委屈,「表妹,你误会我了,不是我不帮傅夫人,可柔嘉说的毕竟也是事实,若傅夫人不能为自己争得脸面,就算咱们帮了她,日后她在京中也抬不起头来。」 另外几人也都是隔岸观火的架势,没有人出来打圆场。 袁向锦见状,只好作罢,一脸紧张地盯着两人,想着待会儿若无法收场,她定要站在程令仪这一边。 程令仪这个当事人却依然不慌不忙,「许姑娘,希望你清楚,我就算不揽这个功劳,我也是傅家的长媳,我婆婆没说什么,相公没说什么,许姑娘一个与傅家没有任何交集的女子,却在这里对别人的家事指指点点,这难道就是许家的家教?」 一番话说得夹枪带棍,许柔嘉的面色白了白,「我许家家教如何,还轮不到你管!」 程令仪回敬,「是啊,我傅家的家事,也轮不到许姑娘插手。」 「你!」 许柔嘉没料到这程氏嘴皮子竟如此利索,不管自己说了什么,她都能不落下风,现下她这话一出,众人连看自己的眼神都有些变了。 气恼之下,她竟找不到话来反驳,干脆蛮横地道:「反正你就是配不上傅大人!」 程令仪笑了,「你口口声声说我不配,许姑娘,难道你就配?你让我自请下堂,莫不是要我给你腾位置?」 屋中不知是谁窃笑起来,许柔嘉脸色先是一红,紧接着又变得铁青。 「你少血口喷人,我只不过是看不惯你的所作所为,想说句公道话罢了!」 程令仪端起茶水呷了一口,「茶馆可不是说公道话的地方,许姑娘心怀正义,不若去京兆府公堂,让府尹来给你断一断官司?」 「说得好!」袁向锦拍着手贊道。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80页 她向来看不惯许柔嘉的做派,今日更是恼恨于她当众对程令仪发难,眼下见她吃瘪,心里不由十分痛快。 先前她还担心程令仪应付不过来,现在看来,这个担心倒是多余了。 「许柔嘉,」袁向锦上下打量了她几眼,「听说你哥哥醉酒狎妓,在醉芳斋与人起冲突打伤了人,现在正吃着官司,人还在牢里押着没放出来,许家上下都乱得不成样子了,你倒是有闲心,在这里管别人家的事?」 许柔嘉面色一白,「你是怎么知道的?」 袁向锦冷哼一声,「京中早传遍了,你问问在座的各位,谁不知道?」 被人当众揭了短处,许柔嘉脸色难看至极,见众人没一个肯帮自己说话的,简直恨不得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是啊,柔嘉,傅夫人怎么说都是我请来的客人,这回是你不对,还不快给傅夫人赔个不是?」 徐静檀声音温柔,但脸上却满是不贊成。 许柔嘉接触到她的目光,也知道自己今日败得一塌涂地,不情不愿地对着程令仪说了声,「对不住。」 程令仪大度地摆了摆手,「无妨,许姑娘一身正气,又心思单纯,一时受人挑拨也是有的,只是许姑娘,下次你再想替什么人说公道话之前,可得好好想想,切莫被人当了枪使呀。」 听到她意有所指的话,徐静檀藏在袖中的手不由收紧了些,面上却仍挂着端庄的笑容。 「是啊,柔嘉,下次你可不能再这么莽撞了,今日这里全是自己人,倒是不妨事。」 许柔嘉心里愤恨,面上却又不能表现出来,垂下头点了点。 「徐姐姐说的是,柔嘉知错了。」 事情虽到此结束,但众人之间的氛围却还是有几分怪异。 徐静檀为了打圆场,站出来说道:「各位姐妹,眼下也快中午了,咱们一道去华安楼吃饭如何?我做东!咱们姐妹间小酌几杯,也算是握手言和,将今日的事情翻篇。」 袁向锦也怕程令仪会因为今日的事心里不舒服,听得表姐这么说,就附和道:「是啊,好久没去过永安楼了,今日既然有表姐做东,大家可都别客气,合该狠狠宰她一顿才是!」 其余几人都是徐静檀请来的,自然不会拂她的面子,都笑着应声。 程令仪站起来,「徐姑娘,我恐怕不能去了。」 许柔嘉在她手里吃了亏,今日颜面尽失,本想当作没听见,可她的心里的怨气无处发泄,还是没有忍住说道:「大家都去,就傅夫人不去,当真是好大的面子,若你还计较刚才的事,我都跟你赔罪了,你还想怎么样?」 「刚才的事既已翻篇了,我便不会再提,我说不去,是因为我另有别的事,还请徐姑娘能够见谅。」 程令仪冲着徐静檀欠了欠身。 徐静檀笑着说:「无妨,无妨,傅夫人若有事,咱们改日再聚也是一样的。」 袁向锦有些好奇地问道:「傅夫人,眼下日头正晒,你这是要急着去哪?」 第244章 你最臭了 程令仪微微一笑,解释道:「今日恰逢休沐,我家相公难得有时间,便约好了要陪我一同去布庄,挑几匹做帐子的布料。」 袁向锦笑嘻嘻地沖她挤了挤眼睛,「傅夫人,就连挑个料子,傅大人都要跟着你去,你们夫妻当真是恩爱至极,亏得刚才有些人还在这里大放厥词,现在想起来我都替她害臊!」 「袁向锦,你欺人太甚!」 许柔嘉愤而起身,恨恨瞪着她。 袁向锦一脸无辜地摊了摊手,「我又没指名道姓说是你,你急什么?」 宋夫人羡慕地道:「傅大人对傅夫人真体贴。」 不似她,明明也成了亲,可丈夫却常常不着家,所以她成日里才跟这些旧日的姐妹混在一起打发时间,不然日子得有多无聊? 田棠儿见徐静檀脸色不大好看,以为是被拂了面子不高兴,就说:「区区做帐子的布料,有什么可稀奇的,傅夫人别是因为不想去,所以才故意找了这样的託词?」 赵茹萱道:「棠儿妹妹,这你便有所不知了,夏日里的帐子,既然好看,还得轻便,不然夜里怎么睡得着?这里面可有门道呢,你不当家,所以不知道,我帮着母亲理事,月初才给全府换了帐子,这才晓得一些。」 程令仪笑道:「没错,听闻京城的影绡纱最是出名,不但又薄又轻巧,颜色也好看,所以我便想去多买几匹,往永宁府老家也寄些去,给我婆婆和两个妹妹用。」 袁向锦笑着说:「傅夫人可真孝顺,隔着这么远,也不忘念着家里。」 程令仪摇了摇头道:「这本就是应该的,更别说婆婆前两日还让人给我送了老家的吃食,原就是要送信回去的,捎点东西也是心意。」 听了这话,众人心思各异,都没料到程令仪这个沖喜媳妇,在傅家竟然这般深得看重? 方才许柔嘉对她的指控,在这些事实之下,愈加像个笑话,幸而她们没有跟风帮腔,不然就是得罪了如今的状元郎。 许柔嘉也想到这层,脸色顿时黑如锅底,格外难看。 徐静檀神色略有几分僵硬,笑了下说:「既然如此,那我就不留傅夫人了。」 「那我便先告辞了,各位,再会。」 程令仪浅浅福了下身,便转身出了屋子,袁向锦迟疑了片刻,忽然也追了出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81页 「傅夫人,等等。」她叫住正要下楼梯的程令仪。 程令仪抬头看向她,纳罕道:「袁姑娘,你怎么出来了?」 「我送送你。」 袁向锦笑着走到她身边,并排和她一起下楼,「傅夫人,今日的事,还请你别放在心上,我表姐为人最是心软,也不好对那个许柔嘉太过苛责,不过下次我会提醒她,请了你的时候,便不再给那个许柔嘉递帖子了。」 「袁姑娘,你不必特意关照我,今日我也没什么损失,所以我真的不在意。」 听到这么说,袁向锦松了一口气,展颜笑道:「傅夫人心胸豁达,让人佩服。」 程令仪淡淡一笑,颔首道:「袁姑娘,留步。」 说罢,她便转身下楼。 袁向锦目送着她走远,才又折返进了楼上的雅间。 石家兄妹一直在大厅等着程令仪,眼下见她出来,石安不由诧异地道:「主子,这么早就结束了?」 桌上他刚要的茶点还没吃两口呢。 石宁一脸淡定地用帕子将点心包起来,挨个将吃食打包了。 程令仪摇了摇头,「今日遇着了晦气的人,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你们若觉得这里的茶点好吃,可以多要些带上。」 「够了够了,那我这便去套车。」石安匆匆出了门。 外面太晒,程令仪不想出去等,便跟石宁坐在一楼。 其实刚才她说要跟傅玖去买布料,这话是真也是假,她的确是跟傅玖约好了,但却不是现在,眼下日头正晒,逛街怕不是找罪受,故意这样说,也是想刺一刺徐静檀和许柔嘉。 想跟她抢人,那也得看她答不答应! 原先她只当徐静檀是春心萌动,喜欢傅玖的相貌,眼下看来,她倒像是要动真格的? …… 一路回到傅宅,傅玖正在书房里写公文,一抬头见是她,便把笔放下,笑了笑说:「这么快就回来了?」 屋子里闷热不堪,傅玖额上也出了一些薄汗。 程令仪问:「这样热如何能安心写文章,你怎么不放冰盆?」 傅玖摇摇头道:「柳姨母不让你用冰,书房里若是放了冰,你定是不肯进来了,所以还是不用的好。」 程令仪嘆了口气,心疼道:「倒是连累你与我一同遭罪了。」 傅玖笑说:「只不过是出几滴汗,这算什么遭罪,只一点,娘子不嫌我臭就是了。」 程令仪被逗笑,捂着鼻子道:「你最臭了。」 两人说笑了几句,一同在窗边的罗汉床坐下,傅玖倒了杯茶递过去,这才问道:「今日遇着了糟心的事?」 程令仪盯着他的脸,忍住想上去给他挠花的冲动。 「徐静檀对你动真格了,不若我自请下堂成全你们,好让你踩着侯府一飞沖天,自此仕途平步青云?」 「吃醋了?」傅玖忍笑。 「我吃什么醋?」程令仪十分傲慢地将头一昂。 「没吃醋,那屋里怎么这样酸?」 「许是你身上臭了呢?」 傅玖笑得肩膀发抖,只觉得自家娘子这副样子实在可爱,柔声哄道:「好令仪,在我心里,你就是这世上最好的娘子,便是给我千金万金都不换的,你就别生气了,可好?」 程令仪仍旧嘴硬,「我才没气,为这点事,不值当。」 「好,没气。」 程令仪瞪着他,「你以后在外安分些,不要给我拈花惹草,我可不想自己的男人总被别人惦记着。」 「遵命,娘子。」 程令仪这才笑出来,「给娘她们的回信写好了没有?」 「写好了,你瞧瞧。」 傅玖起身从桌上抽出一张纸,递了给她。 程令仪看了一眼,嘀咕道:「怎么句句都是在说我,你就没有话跟娘和两个妹妹说吗?」 第245章 数一数二的布行 傅玖眉眼含笑,「我倒想说,可她们问的都是你,哪里提起过我?」 程令仪莞尔一笑,忽地又嘆了口气,「唉,还是在梅园的时候好……」 来京已经一个月了,每日在家待着也忒烦闷了些,还有这些不得不去应付的人际往来,实在无趣得很。 傅玖思索了一下问:「令仪,你若是觉得在家闷得慌,不如在京城做笔买卖,亦或是和柳姨母将医馆再开起来?」 闻言,程令仪眼神一亮,但还是摇了摇头。 「我也想,可我的事情还没解决,对方是侯府里的人,如若我抛头露面,引来了那位苏姨娘的关注,要是再招来什么祸事,可怎么好?」 她面对的可是侯府,苏姨娘有权有势,想对付她有的是法子。 在这巍巍京城里,他们身单力薄,又怎么去跟侯府对抗呢? 傅玖也沉默了,好半晌才道:「前几日我去拜会了京兆府尹,问起过兇手的事,京兆府那边还是没有头绪,只怕真的要不了了之了。」 程令仪轻轻嗤笑一声,「那位苏姨娘深得信重,手掌权柄,偌大一个侯府,想要藏两个人还不简单?只怕京兆府就算真的查到兇手,发现和侯府有关,也不敢深究下去。」 傅玖神色幽深,缓缓道:「令仪,高宁候权柄再大,也未必能在京城中只手遮天,更何况对方只是一个侯府中的姨娘,只要我们查清楚真相,一定能还你一个公道。」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82页 程令仪点了点头,「慢慢来吧。」 她摇头笑了笑,「不说这些了,我还得给茵茵回信呢,不知可否借公子书房一用?」 傅玖起身,笑着伸手一引,「夫人请,在下愿为你伺候笔墨。」 程令仪坐到书案前,傅玖挽起袖子为她铺纸研墨,忙完怕她热,又轻轻给她打着扇子。 程令仪无奈摇头,「阿玖,你去歇着吧,我与茵茵分别多日,有好多话想跟她说,回信恐怕不会短,别累着你。」 「我不累,你写就是。」 傅玖搬来一把椅子,坐到书案旁边,轻摇着扇子,给两人都送去一阵凉风。 见劝不动他,程令仪只好作罢,嘴角抿着一丝笑,提起笔开始写信。 良久,她才搁下笔,小心地吹干墨迹,将其装入了信封。 外面响起敲门的声音,春草走了进来,将一碟切好的甜瓜放在书案上,笑着说:「公子,夫人,这是叶家从永宁府送来的甜瓜,头一天夜里选半熟的摘好,路上快马送来,眼下熟得刚刚好,夫人不能吃寒物,我便没用冰去镇,只放在井水里湃了一上午,现在倒也冰甜凉爽。」 程令仪拈起一块餵进嘴里,点头贊道:「果然好吃!」 又给傅玖也餵了一块,「如何?」 傅玖笑着点头,「不错。」 春草抿嘴笑道:「夫人若爱吃,厨房还有许多呢,叶家派人送了两大筐来,就怕夫人不够吃。」 程令仪莞尔,「既然还多,你给大家也都分分,京城虽然偏西,但比之永宁府,这夏日也没凉快到哪去,大家是该吃些消暑的东西。」 春草走后,程令仪抱着一碟甜瓜,脱了鞋倚到罗汉床里,自己吃一块,时不时也给傅玖餵一块。 「对了,茵茵信上还说,番薯长势极好,再过两个月,想必就能丰收了。」 「那这可是好事。」 「没错,」程令仪点了点头,「到时我说不定也要回去一趟。」 两人说着话也饿了,叫人把午饭送到书房,吃过饭后,程令仪靠在罗汉床上午睡,傅玖只眯了一小会儿,就又去书案前看书了。 下午,已过了日头最晒的时候,这会儿出门也要好受许多。 程令仪本想拉上柳华一起,奈何自家师父苦夏,丝毫不想出门,所以就还是她和傅玖去逛街。 日头西斜,街上出来逛的人不少,傅玖怕晒着程令仪,一直为她撑着伞。 两人先是去了一家布庄,可这家布庄里的影绡纱竟然已经售空了,两人只好又换了一家,第二家的招牌叫做流云布行。 听旁人说,这家是京城中数一数二的布行,什么时兴的料子都能在这里买得到。 程令仪一进来,果然发现这里和别处的不同,各色布匹按颜色和款式在货架上摆得整整齐齐,四处望去,所有货柜竟都是堆满了的,甚至有好些料子,都是她之前从未见过的。 饶是她在永宁府,也帮着叶茵茵经营过几家布庄,来了这里,也仍旧觉得稀奇。 她兴沖沖地对着傅玖点了点头,「咱们来对地方了,这里定是能买到。」 傅玖见她高兴,就说:「那今日咱们好生挑挑,多买一些你喜欢的。」 程令仪笑道:「我再喜欢,也用不了多少,最要紧的是买了寄到永宁府,娘和两个妹妹的,还有茵茵的,可是一个都不能少呢!」 伙计迎上来问道:「两位客人,想看些什么料子?」 程令仪问:「有没有影绡纱?」 「有有有,客人这边来看,我们这里的影绡纱有五种颜色,素青色、芙蓉色、水蓝色、松绿色,还有烟罗紫,您想要哪一款?」 程令仪挨个看过去,只觉得每一样颜色都极美,问傅玖:「素青色适合娘,茵茵喜欢亮色,芙蓉色和烟罗紫都适合她,阿玖,你觉得给两个妹妹挑什么颜色的做帐子比较好?」 傅玖想了想道:「水蓝色吧,浅而不淡,颇有韵味。」 程令仪点了下头,「那便给珊珊和瑶瑶都用水蓝色做帐子,而且我觉得这个颜色清透雅致,用来做裙子应该也不错。」 布行伙计闻言夸道:「夫人好眼光,咱们这影绡纱,质地轻软,颜色又好看,远远瞧着就跟一团云雾似的,最适合夏日里做帐子和衣裙。」 程令仪笑道:「那便把我刚才说的这几个颜色,都包两匹来。」 「好嘞!」 伙计欢喜地去把打包货物了,一面忙,一面还不忘和程令仪插话,「夫人,若是做裙子,单用影绡纱怕有些单调了,您不若再看看咱们店里的云绫锦?」 第246章 华服贵妇 程令仪笑了笑,「云绫锦,这是什么料子,我怎么没有听过?」 「夫人是外地人吧?」 伙计停下手里的活儿,抱了两匹云绫锦过来。 介绍道:「这云绫锦是用真丝制成,乃是上好的料子,一匹云绫锦,需要两个织工忙活一月,才能造就这么精美的印花,做衣裙最是好看,京中官宦人家的夫人小姐们都喜欢,而且啊,这东西在别处可没有,只有我们流云布行能买到,云绫锦一向紧俏得很,这是新到的货,夫人若喜欢,可莫要迟疑,不然晚了就没了。」 「既然如此受欢迎,何不多进些货来卖?」 程令仪翻开云绫锦摸了摸,看到上面繁复精美的印花,心里也觉得惊艷。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83页 好歹是一口气要了几匹影绡纱的大客户,伙计态度和气得很,笑着解释道:「这您就有所不知了,做云绫锦的蚕丝是从西凉运来的,咱们天晟虽然也有蚕丝,但却不如西凉的高山蚕丝细密有韧性,比如影绡纱,就是天晟本地的蚕丝织成,您只需一摸,就能感受到二者之间的区别。」 「也就是咱们流云布行的东家有能耐,才能买到这些货,不然啊,这云绫锦可是贡品,向来只有宫里的娘娘们能穿,哪还轮得到咱们百姓?」 「原来是西凉来的,难怪这么紧俏,那就也给我包一匹吧。」 云绫锦做工精巧细緻,既不似别的锦缎那么艷丽夺目,也不似绫罗一类料子轻软无形,华贵得恰到好处,程令仪也有些爱不释手,就挑了一匹自己喜欢的颜色。 伙计手脚麻熘地打包好货物,飞快地拨着键盘算帐。 「夫人,一共一百零八两银,您是付银票呢,还是小的跟您回府上取现银?」 程令仪有些咋舌,「几匹料子就这么贵?」 伙计赔笑,「夫人,别说这寸锦寸金的云绫锦,您要的这些影绡纱也同样不便宜,一分价钱一分货,这可都是好东西呢,京中嫁娶儿女,好些都拿来做嫁妆或聘礼!」 「好罢,包起来吧。」 程令仪倒是不缺钱,只是仍旧有些感嘆于京城的物价。 她取出两张银票给了伙计,和傅玖站在一旁,等着店里的人帮忙把布匹搬上自家马车。 眼见着就要搬完了,程令仪正准备出去,她身后的楼梯上忽然走下来一行人。 走在前面的是一个中年男人,头戴幞巾,看打扮有些像哪个大户人家里的管事,可这些布行的伙计看到他后,脸上的神色却满是恭敬,程令仪猜测,这人或许就是布庄的掌柜。 他在前面恭敬地引着路,身后是一位被几个丫鬟僕妇簇拥着走下来的华服贵妇。 方才的伙计跑过来低声和两人说道:「公子,夫人,前面那个是我们布行的掌柜,后面那位夫人可就了不得了,是我们流云布庄的大东家,她可是侯爵府邸的当家主母,今日是来查帐的,两位往过来站站,切莫冲撞了。」 程令仪拉着傅玖,依言往一侧让了让。 那位华服贵妇下了楼,便目不斜视地往门外走去,掌柜点头哈腰地跟在后面相送,「夫人,您慢走。」 哪知,那华服贵妇前脚刚踏出门,身子便晃了晃往一侧栽去,被身旁的僕妇接住。 「夫人,您怎么了?」僕妇惊慌地问道。 华服贵妇面色冷淡地摆了摆手,「无事,回府。」 「可您都险些站不稳了……」 华服贵妇一个眼神扫过去,僕妇立即闭嘴,布行掌柜有些无措地站在一旁,担忧地道:「夫人……身子要紧,不若您先在上房歇歇,小的让人请个郎中来给您瞧瞧?」 「不必。」 华服贵妇强撑着站好,被僕妇搀扶着往车上走去,只是她步伐颇有些不稳当,手脚都有些轻颤发抖,细看一眼,似乎嘴唇也在哆嗦。 程令仪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出声道:「这位夫人,我略懂医术,观你此刻的症状,自汗、乏力,如若还伴有心慌,我猜您中午应该是没有好好吃饭,才会导致这会儿脾气虚弱,含块饴糖就能缓解。」 其实就是低血糖了,一眼就能看出来。 僕妇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回身对那贵妇说道:「夫人,早上姑娘和您置完气就走了,您气得午饭一口都没吃,定是这个原因导致的,您且等等,奴婢这就去买饴糖。」 「不用买了,我这里就有。」 程令仪从傅玖手里取过刚才在街上买的杏仁糖,沖那僕妇递了过去。 自家主子有恙,那僕妇正心急如焚,眼下见程令仪主动帮忙,只觉得她面相和善,让人一见便觉得亲近,道谢说:「好心的夫人,奴婢替我家夫人多谢您了!」 「举手之劳罢了,无妨的。」 僕妇急忙拆开油纸,取出一颗杏仁糖餵给了自家主子,劝说道:「夫人,您就在此处歇一歇吧,将就用些布庄里的茶点,可千万别拖坏了身子呀!」 华服贵妇此刻脸色苍白,颇为虚弱,就也点了点头。 布行掌柜忙去安排了,程令仪对那贵妇身旁的僕妇微微颔首,正准备和傅玖先出去,却听见华服贵妇问:「素环,你说檀儿回府了没有?」 那僕妇答道:「夫人,姑娘出去见朋友,玩够了自然就回去了,您还是先关心关心自己的身子吧。」 檀儿? 程令仪已经走到门口,听到这话脚步顿了顿,往路边看了一眼,只见不远处停着的那辆马车,上面的标志果然有些眼熟。 高宁侯府? 她与傅玖对视一眼,忽然身子也一个踉跄,傅玖忙扶住她问:「娘子,你怎么了?」 程令仪面容痛苦,「一不留神崴脚了。」 「怎么样,要不要紧?」 程令仪摇了摇头,「缓一缓应该就没事了,只是现在有些疼,走不了路。」 刚才是她解了自己的围,布庄掌柜见状便说:「这位夫人若不嫌弃,就也请到一旁的静室稍作歇息吧。」 布庄女客多,所以基本都有供客人休息的静室。 程令仪一脸感激,「那真是多谢掌柜了,我缓一阵应该就没事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84页 布庄掌柜正要引着她去另一间静室,她却已经被傅玖扶着,进了华服贵妇去的那一间。 第247章 还请你帮着劝一劝她 华服贵妇吃了杏仁糖,又在僕妇的劝说下,勉强吃了半块点心,胃里有了东西,果然感觉到体力在慢慢回復,难受的滋味也逐渐消失,正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听到有人进来,掀起眼皮看了一眼,见是刚才帮了自己的女子,就微微沖她点了点头。 程令仪颔首回礼,被傅玖扶着,在她身侧的椅子上坐下。 先前那名僕妇见她走路一瘸一拐的,念及她刚才帮忙的情分,关切地问道:「这位夫人,你怎么了?」 程令仪脸色微红,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没留神,过门槛的时候崴脚了,让这位婶婶见笑了。」 僕妇见她谈吐间气度不凡,身旁的这位公子亦是一身清贵,虽然看着眼生,但想必也是哪家的官宦贵胄之后,当下不敢怠慢。 笑着说:「我只是高宁侯府里的一个管事妈妈,当不起夫人的一声婶婶,我姓葛,夫人叫我葛妈妈就好,方才多谢夫人出言提醒,不然我家夫人还不能这么快就缓解。」 程令仪面上露出惊讶的神情,看向华服贵妇。 「原来您就是高宁侯夫人,总是听徐姑娘提起您,却一直无缘拜会,没想到今日却在这里遇着了。」 说着,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似乎是要见礼。 葛妈妈忙按住她,「夫人腿脚不便,坐着就是,听您的意思,似乎与我家姑娘相熟,那不知您是——?」 程令仪笑了笑,指着傅玖道:「我姓程,夫家姓傅,这位便是我相公,如今在翰林院任职。」 姓傅,又在翰林院任职…… 葛妈妈快速回忆了一阵,恍然大悟道:「原来是傅状元和状元娘子?」 高宁侯夫人听到这话,也惊讶地看了两人一眼,被身边的婢女搀扶着起身。 「今日还真是有缘,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二位,你们是救了小女的恩人,之前本该亲自上门拜会,奈何府里事多,实在抽不开身,一直久闻傅状元风采,今日一见,果然是人中龙凤,还有状元娘子,檀儿常把你念在嘴边,说你温和可亲,与她十分合得来,方才你又帮了我,这般善良的心地,我一见也觉得亲近,难怪檀儿会喜欢你,三不五时地就要往贵府去叨扰呢!」 「高宁侯夫人过誉了。」 傅玖只淡淡施了一礼,目光便一直落在程令仪身上。 高宁侯夫人看着他,不知为何,眼中却有一抹审视,不过却没叫旁人看见。 程令仪笑着说:「不瞒徐侯夫人,我在京中也没什么朋友,徐姑娘出身高贵,却十分平易近人,不嫌弃我是从乡下来的,所以我也愿意与徐姑娘在一起说话。」 高宁侯夫人復又坐下,「檀儿说今日邀请了几个朋友去吃茶,状元娘子没去吗?」 程令仪浅浅一笑,「去过了,只是我与相公约好了要来看料子,所以回来得早。」 高宁侯夫人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笑着道:「两位如此年轻,应该成婚还没多久吧,当真是蜜里调油,羡煞旁人。」 程令仪低头做出不好意思的样子,「叫徐侯夫人见笑了。」 高宁侯夫人轻摇了下头,「夫妻和睦是好事,这有什么可见笑的?不似我那傻丫头,这般年纪了还不肯开窍,我费劲苦心给她挑了一门好亲事,奈何她却不满意,早上还与我置了气,状元娘子今日瞧见她时,我那傻丫头状态如何,可有跟你们诉苦?」 程令仪心说难怪徐静檀急了,突然撺掇许柔嘉对自己发难,原来是高宁侯夫人给她说了亲事,她心里惦记着自家相公,当然不肯嫁给旁人。 笑了笑说:「徐姑娘今日一切都好,倒是没有与我们说过什么呢。」 高宁侯夫人蓦地嘆了口气,「我那傻丫头,有什么事向来是憋在心里,不肯往出来说,状元娘子,我瞧你机敏伶俐,是个聪明人,又与檀儿走得近,下次若见着她了,还请你帮着劝一劝她。」 这话就有些耐人寻味了,程令仪抬头看了一眼,果然看到高宁侯夫人余光正瞟着傅玖。 难道她也知道徐静檀的心思? 高宁侯夫人也不遮掩,见程令仪望过来,就也笑着看向她,嘴角挂着一丝浅笑,神态雍容。 「状元娘子,你跟傅状元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母亲当时为你选下这门亲事,想必也是用心良苦,所以你恐怕能理解我的心思,作为一个母亲,我又怎会害檀儿?她有时候有些犯煳涂,总想与我逆着来,却不知,我一片苦心都只是为了她好。」 程令仪笑笑道:「徐姑娘温婉贤淑,常把徐侯夫人挂在嘴上,她这般孝顺,又怎会真的忤逆您呢?只怕是一时没有变通过来,待她想清楚了,自然就明白徐侯夫人慈母苦心。」 高宁侯夫人唇边勾起一丝笑,「难怪檀儿喜欢与你来往,我与状元娘子说了几句话,心情不觉都变好了。」 葛妈妈凑趣道:「是啊,夫人,早上姑娘与您置气,您伤感了一天,连饭都不肯吃,奴婢们怎么劝都不顶用,眼下跟状元娘子说了几句话,脸上倒真正有了笑容,可见不止咱们姑娘与状元夫人有缘,夫人您遇着她,也是一样的心里亲近呢!」 高宁侯夫人一笑,倒没有初见时那么威严漠然了,脸上挂着几分和蔼。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85页 「状元娘子得空了,可以多来侯府坐坐,檀儿这傻孩子,每每总去傅家叨扰,却不晓得尽一尽地主之谊,失礼之处,还请状元娘子莫怪。」 程令仪一脸受宠若惊,「哪里哪里,徐姑娘早就邀请过我,但我一介乡野出身,礼仪上怕有什么疏漏,所以这才不敢去侯府叨扰。」 高宁侯夫人笑看了一眼她,「傅状元与状元娘子,怎么说都是我高宁侯府的恩人,若状元娘子能帮我劝好檀儿,更是我的贵客,侯府上下无有不恭,又怎会在意那些繁文缛节?」 第248章 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往常没见真人时,她未曾想过救了女儿的人会是什么样子,今日一见,这年轻小两口,倒也不是自己想像中那副小家子气的模样,心里不由生出几分好感。 那位傅状元才貌不凡,难怪能使自家女儿倾心,他如今又进了翰林院,想来日后前途无量,侯府适当与之结交,也不算坏事。 更令人意外的是,状元娘子竟也丝毫不像是个乡下妇人,言谈间不卑不亢,温和有礼,让人颇觉得亲近。 「若真能去侯府一观,那倒真是我的荣幸了。」 程令仪脸上带着几分嚮往,但又不是谄媚讨好,而像是单纯只对侯门府邸好奇。 高宁侯夫人微笑说:「改日我便下帖子邀请状元娘子,还请一定赏光。」 程令仪笑着道谢,「徐侯夫人如此厚爱,我一定来,早就听闻高宁侯府被徐侯夫人打理得极好,还有苏姨娘这样一位得力助手,二位把侯府治理得井井有条,一片和睦,向来被外人所称道,我若去了,可得好好学学才是!」 「哦?」高宁侯夫人有几分惊讶,「状元娘子也知道苏姨娘?」 程令仪笑着点头,「在外面听说过一些,徐姑娘也同我讲过一些侯府里的事,因而更让人心嚮往之。」 她一面说,一面观察着高宁侯夫人的神色。 对方却并没有什么异样,只笑着点了点头,「岚依……哦,也就是苏姨娘,的确帮了我许多忙,她性子爽快,与你想必也合得来,等你来了,自可去见她。」 「那可真是太好了。」程令仪欣喜地道。 看到她脸上的笑容,高宁侯夫人心里却忍不住有些泛酸,迟疑了一下问:「檀儿常跟你说起岚依吗?」 程令仪点头,「没错,徐姑娘说,苏姨娘待她就如亲女儿一般,所以她向来与苏姨娘亲厚。」 高宁侯夫人轻嘆一声,「岚依待檀儿自是没话说,而我有时却有些严厉,才叫檀儿怕了我……」 「徐侯夫人怎能这样想?」 程令仪开解道:「子女若要成材,管教上需得严苛,徐侯夫人是为了徐姑娘着想,徐姑娘如此聪慧,她又怎会不知?她是心里敬您,看起来才会像是有几分惧怕,并非是与您不亲近,毕竟世上最亲的人就是母亲,谁能越得过您去?」 高宁侯夫人笑了起来,「程娘子,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跟你说话,总是叫人心情愉快。」 「你说得对,任何人也不会越过母亲的位置,檀儿这孩子幼时病弱,身子一向不好,多个人疼她是好事,是我想岔了。」 两人说着话,不知不觉已经喝了两盏茶。 外间已是傍晚,高宁侯夫人站起身道:「我与状元娘子投缘,一时聊得尽兴,倒忘了时间,我既已缓过来,府里还有事,也是该回去了,程娘子——你的脚如何了?」 程令仪揉了揉脚踝,试着踩了两下地面,笑说:「已经无碍了。」 高宁侯夫人点了点头,「那便好,我原想为程娘子请个郎中来,可一想,程娘子你自己就懂医,是以才没提起这事,程娘子,今日就先别过,你若腿脚不便,也别硬撑,我叫布庄的人送你们小两口回去就是。」 「劳徐侯夫人关怀,不用麻烦了,我家的马车也在外面,走两步就过去了。」 闻言,高宁侯夫人叫来布庄掌柜,「你把布行里最时兴的料子,给程娘子包上一些,稍后送去她府上。」 程令仪忙摆手,「徐侯夫人,切莫如此,刚才我已将所需的料子买齐,不缺什么了。」 高宁侯夫人淡然一笑,「你屡次关照我家檀儿,今日又帮了我,这只是我的一点心意罢了,程娘子勿要推辞。」 程令仪推辞不过,只好道谢,目送着高宁侯夫人出了门,才又坐回椅子里。 见她这样,傅玖关切地问:「令仪,你真崴着脚了吗?」 程令仪摇摇头,「已经好了,阿玖,我们也走吧。」 傅玖也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搀着她出了门,一到大厅,方才接待他们的那个伙计又迎上来,态度比之前更为热络。 「公子,夫人,二位慢走,东家和掌柜交代要给您的料子,稍后小的亲自送去府上!」 「有劳了。」傅玖轻点了下头。 两人上了马车,程令仪虽是装作崴了脚,但今日意外与高宁侯夫人相遇,她也没了再接着逛的心思,便叫石安驾车回府。 …… 高宁侯府,惠和堂。 高宁侯夫人回到自己院子,才歇了没一会儿,就听到下人说苏姨娘来了。 苏姨娘缓缓走近,笑着问:「夫人今日查帐怎么去了这么久?我来寻过你两次,下人都说还没回来呢。」 高宁侯夫人笑道:「下午在布庄遇见了个有意思的人,就与她多说了会儿。」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86页 「哦?能被夫人这样夸赞,一定是个妙人儿,不知她是谁?」 苏姨娘款款行了一礼,十分熟稔地在高宁侯夫人另一侧坐下,又从桌上的高脚青瓷印花圆盘中拈起一颗荔枝,细心地剥好后递了过去。 高宁侯夫人摆了摆手,「我今日肠胃有些不适,已经传饭了,饭前不宜吃果子,你吃吧,不必理会我。」 闻言,苏姨娘立即把剥好的荔枝放下了,关切地问:「夫人怎么了,是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岚依,我无碍,你不必紧张,只是天热,有些不大吃得下饭,才有些脾虚罢了。」 苏姨娘摇了摇头,「身体的事向来不是小事,夫人切莫因此不重视,还是得请郎中来看一看再说。」 高宁侯夫人笑着点了下头,「也对,那改日我便叫郎中为我把把脉,调理一二。」 说着话,晚饭也呈上来了。 高宁侯夫人问:「岚依,你吃过了没有,可要陪着我用一些?」 「好啊,」苏姨娘欣然点头,冲着葛妈妈道,「葛妈妈,你歇着吧,我来服侍夫人用饭就是。」 葛妈妈似乎也习惯了她这样,闻言就把正准备布菜的筷子放下,恭敬站到一旁。 苏姨娘抬着袖子,先给高宁侯夫人夹了她喜欢吃的菜,自己才动筷子。 高宁侯夫人吃着饭,忽然道:「对了,你方才是不是问我,今日遇着谁了?」 第249章 哪能去受这种苦? 苏姨娘刚才只是随口一问,她不再次提起,自己险些都快忘了这一茬。 「是呀,夫人遇着了谁,我见你方才说起她时,似乎很是欣赏呢?」 高宁侯夫人笑着道:「今日在布庄,我遇着了当日在城外救下檀儿的傅状元和状元娘子。」 「谁?」 苏姨娘瞳孔勐地一缩,手上险些拿不稳筷子。 不过,片刻她就反应过来,谈笑如常地给高宁侯夫人布菜,「倒是没想到,夫人竟遇着了他们?」 高宁侯夫人点了点头,「是呀,说起来那位程娘子的心地当真不错,我原本都要走了,却因为脾虚险些晕倒,是吃了她给的杏仁糖,才缓过来好些,后来一说话才知道,他们竟是救了檀儿的恩人。」 苏姨娘唇角含笑,「既这般有缘,夫人合该邀请他们来侯府做客才是。」 「这是自然,改日我就给那位程娘子下帖子,对了,岚依,她还说想见见你呢。」 「见我?」 苏姨娘眉头一跳,有些意外地笑了笑,「这位状元娘子竟知道我吗?」 高宁侯夫人目光略有些幽深,嘆道:「檀儿总往傅家跑,说话时难免提起家里的事,自然也会谈到你,程娘子知道你也不意外。」 苏姨娘嘴角抿着笑,「那还真是我的荣幸,待这位状元娘子来了,我可得好好看看,究竟是什么样一个妙人儿,才使得夫人和姑娘都这般和她投缘?」 高宁侯夫人放下筷子,「的确是个妙人儿,也是个聪明人,只盼着她能听懂我说的话,这样双方脸上都好看些。」 听她所言,苏姨娘若有所思地问:「……夫人是指姑娘的事?」 高宁侯夫人点了点头,「我早派人打听过了,程娘子那个师父,不过是一个乡下的医女,名不见经传的,本事再好,能好得过侯府请的郎中?檀儿日日往那傅家跑,打的什么心思,别以为我不知道,她哪是真的和那位状元娘子亲近,只怕是惦记上了人家的夫君,这才拿她做幌子!」 苏姨娘面露惊讶,「这,这怎么可能呢……夫人,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檀儿是个好孩子,怎么会去惦记别人的夫君?」 高宁侯夫人狐疑地看一眼她,「岚依,檀儿对你,向来比我这个做母亲的更亲近,她就没跟你说过自己的心思?」 苏姨娘摇头,「檀儿从未说过呀,我当真不知道,若我知道,定然会好好规劝她。」 高宁侯夫人摇了摇头,「罢了,女儿家嘛,爱慕才俊也是有的,她又被那傅状元出手救过,起了心思我也能理解,不过这条路终究是行不通的,只盼着她能早些醒悟才是。」 苏姨娘嘆道:「说起来,那位傅状元也能称得上是少年英才,年纪轻轻就入了翰林,假以时日,必成大器,若是他还没有成亲就好了……」 高宁侯夫人打断道:「即便他没有成亲,与我的檀儿也绝无可能,他现在是炙手可热,可新出的状元就跟韭菜似的,一茬又一茬,待再过三年,又有谁还记得他?他想要出头,只怕还得熬个十年二十年,檀儿可是堂堂侯府千金,满京城也找不出几个比她更尊贵的闺阁姑娘,哪能去受这种苦?」 「夫人说的是,我会好好劝劝檀儿的。」 高宁侯夫人一脸头疼,「这个傻丫头,也真是痴了,她日日去那傅家,难道就没看出来人家小两口恩爱和睦,哪里再容得下她?」 「夫人这话是何意?」苏姨娘问。 高宁侯夫人嘆息道:「今日我见了那程娘子,这才晓得,恐怕人家夫妻早也知道檀儿的那点心思了,可却仍旧不为所动,你当这是为何?」 「对呀,这是为何?」 高宁侯夫人道:「一般的人,若知道有人假借交友之名,却暗中惦记自己夫君,只怕早就翻了脸,可那程娘子能这般沉得住气,定然是有所依仗,今日一见我才知道,她的依仗就是傅状元,人家小两口才叫真正的一条心,所以,他们压根就没把檀儿那点心思放在眼里!」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87页 苏姨娘有些惊异,「夫人,你是说……那位傅状元,即便知道咱们檀儿心仪于他,也依旧不为所动?」 她这时才感到有些意外,那个傅玖虽然中了状元,可毕竟家世单薄,在京中又无根基,明知侯府千金对自己动了心,他竟然没起没别的念头? 要知道,若这事儿真的成了,有侯府做后盾,那他日后也算是能平步青云了。 高宁侯夫人嘆了口气,「不错,他今日见了我,也只是疏远着,从头到尾没有攀附讨好的举动,满心满眼都在他娘子身上,他们小两口真真是情深义重,可怜我那傻丫头却看不出来……」 她看向苏姨娘,「岚依,这件事不能耗下去了,若是再由着檀儿,只怕她会越陷越深,到时苦的只有她自己」 高宁侯夫人眼神定了定,沉吟道:「我会下令暂时禁她的足,就让她先在府里好好冷静冷静。」 苏姨娘眼中涌出心疼,「夫人,禁足……是不是有些太严厉了?」 「檀儿的亲事也快定了,若不禁足,难道就看着她日日往傅家跑?那可是一个有妇之夫,她堂堂侯府千金,这般缠着人家不放,是想去做妾,还是逼着人停妻另娶?无论哪一种,高宁侯府可都丢不起这个人!」 苏姨娘哑口无言,过了会儿才说:「事情也未必就到了那种地步……」 高宁侯夫人伸出手挡下她的话头,「岚依,你不用再替檀儿说话了,我意已决,就让她好好在家里悔过,看看自己这么做究竟应不应该。」 苏姨娘嘆了口气道:「夫人,你消消气,檀儿只是一时煳涂,她一定能想明白的。」 高宁侯夫人点了点头,怅然道:「只盼着她能早些醒悟才好,岚依,我禁了檀儿的足,她心里定是气我,不肯理我,你帮我好好劝劝她。」 苏姨娘眸中似有深意,低下头遮掩住。 「夫人放心,我一定好好开解檀儿。」 第250章 可我就是喜欢他 翌日上午,幽檀院。 紫英第三次将午饭呈上来,苦口婆心地劝道:「姑娘,您早上也没吃,眼下好歹用一点吧,饿坏了身子可怎么办?」 「我不吃,紫英,你不用再劝了,你和映雪都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待着。」 徐静檀面朝里躺在床上,声音没什么波澜。 紫英无奈,但又没有法子,只好将吃食放在桌上,嘆息一声,退出了屋子。 「紫英,出了什么事,竟这般愁眉苦脸的?」 刚出门,迎面便走过来一道婀娜的身影,对着她关切地问候道。 见到来人,紫英面上一喜,匆匆行了一礼,「苏姨娘,您来得正好,我正想去请您来劝劝我们姑娘呢!」 「檀儿怎么了?」 紫英嘆了口气道:「夫人禁了姑娘的足,姑娘心里难过,从早上起便不肯吃饭,奴婢们怎么劝都不顶用,我们姑娘自小身子弱,怎么禁得起这般折腾?姨娘,我家姑娘向来与您亲近,您可得好好劝劝她呀!」 苏姨娘笑着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放心吧,这里有我。」 紫英和映雪顿时松了一口气。 苏姨娘回头吩咐道:「倚翠,去厨房熬一碗鲜鱼粥来,檀儿最喜欢咱们院子里的鱼粥。」 说完话,她便上前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不是说了让你们都走吗,怎么还来烦我?」徐静檀幽怨的声音响起。 苏姨娘轻笑道:「也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只知赌气,一不高兴就不吃饭?」 听见声音,徐静檀坐起身来,「姨娘,你来看我了?」 苏姨娘坐到床边,指尖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嗔怪道:「是呀,我若再不来,只怕你就要将自己饿坏了,我已吩咐人给你去熬了鱼粥,一会儿你可得通通吃光,不然我可不饶你。」 徐静檀颇有几分委屈地道:「姨娘,怎么连你也这样?」 「我怎样了,我让你吃饭,难道是错的?」 徐静檀眼中蓄泪,「姨娘,你明知我是因为什么才这样,你说,母亲怎么如此狠心?她可从未对我这般严厉过……」 苏姨娘轻拍着她的背,「傻姑娘,夫人也是为你好,那傅状元可是成过亲的,你付出再多心思,又能得到什么?」 「我……可我就是喜欢他,自见了他,我眼里便容不下旁人了!」 「你可是堂堂侯府千金,难道你想给他做妾?」 「绝不可能!」徐静檀尖声反驳。 「既然不做妾,那你便是想取而代之,可是檀儿,夫人已经见过他们小两口了,说他们夫妻同心,情义深厚,又怎是轻易能拆散的,你日日往傅家跑,难道就没看出来这些?」 徐静檀扁着嘴,「苏姨娘,你是说我比不上那个程氏吗?」 不知为何,苏姨娘听到这话,唇边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意,眸中像是含着一抹讥笑似的,但却转瞬即逝,并没让徐静檀看见。 「怎么会呢?好檀儿,你身份尊贵,岂是那一个乡野村妇能比的?」 「既然我不是不如她,那傅状元迟早也会注意到我的,对不对?」徐静檀紧盯着她,迫切地想知道答案。 苏姨娘嘆了口气,「傻檀儿,你是真的陷进去了,可这样会害了你自己,明白吗?」 「什么害不害的,姨娘,你也说了,我是侯府千金,身份尊贵,既然如此,那为何我连嫁给自己喜欢的人都做不到?」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88页 徐静檀心里的苦闷无处倾诉,听着苏姨娘的温声劝慰,忍不住和她吐露自己的心声。 苏姨娘沉默片刻,才说:「檀儿,沾染上有妇之夫,这是大忌,即便侯爷和夫人再宠你,也不能抛开侯府的脸面不顾,你趁早歇了这个念头吧。」 徐静檀脸上滑下泪来,「姨娘,我做不到!」 从未有人能让她如此魂牵梦萦过,每去傅宅,一见到他,她便觉得欢喜,可看着他与那个程氏百般恩爱,她心里的妒意便如同火烧。 凭什么程氏一个乡野女子,能嫁得这么好的夫君,而她堂堂候府千金,却连喜欢的人都得不到? 见她这样,苏姨娘面露不忍,掏出手绢为她擦泪。 「傻檀儿,你这样子,姨娘也好生心疼,可夫人已经发话了,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徐静檀拉住她的手,恳求道:「姨娘,你去求求父亲吧,父亲最疼你了,若你去求,父亲万一就答应了呢?只要父亲去让他休妻,他定是不敢不从……」 「檀儿!」 苏姨娘打断道:「如此荒唐的事,侯爷怎能依着你,你为着一个男人,竟疯魔了不成?」 「醒醒吧!我看夫人禁你足是对的,这么多年,整个侯府把你宠坏了,才让你说出这么不知轻重的话,傅状元是翰林院的清贵之臣,侯爷若仗势去逼迫人家休妻,传出去了,那些个御史怎能放过侯爷,若弹劾到了御前,你是想叫整个高宁侯府不復存在吗?」 徐静檀无声地流着泪,满脸无助。 「姨娘,那我该怎么办呢?母亲给我选的人,任凭他身份再尊贵,可我就是不喜欢……你们难道想叫檀儿的心,就此死了吗?」 苏姨娘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好檀儿,别伤心,都会过去的,这段时间,你就在府里好好将养身子,忘了傅状元吧,知道吗?」 徐静檀摇头,「不,我不想忘了他,我还想见他,至少……至少叫他知道我的心意……」 苏姨娘目光闪了闪,没有告诉她,傅玖早知道了她的心思,并且压根不放在心上。 「傻檀儿,夫人态度明确,你就算见了他又能做什么呢?万一传出点不好听的……拖累了侯府名声,连侯爷也会生你气的……」 徐静檀神色若有所思,过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姨娘,我都知道了,我不会做傻事的,我会听你和母亲的话,乖乖在府里养身子。」 苏姨娘如释重负,轻抚着她的脸颊,笑着道:「这就对了嘛,这才是我们最懂事的檀儿,好了好了,鱼粥也做好了,快起来吃饭。」 徐静檀微微笑了笑,依言从床上起来,坐到桌边用饭。 第251章 且有好戏看呢 从幽檀院回来,苏姨娘脸上便一直挂着笑。 她身边的心腹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妇人,名叫冯丽娘,人称冯娘子。 冯丽娘随她进了烟岚阁,关好了房门,才笑着说:「姨娘,瞧咱们姑娘对你多亲近,被你一哄就好了,若没有您替夫人分忧,阖府的事怎至于这般平顺?」 苏姨娘左手轻轻提了提衣襟,右手缓缓摇着团扇,抿着笑说:「行了,奉承的话还是少说些,这天儿也太热了,我今日心情好,去给我取一盏冰过的梅子酒来。」 不多时,冯丽娘取来酒,还置办了几样爽口的下酒菜。 苏姨娘也已换过一身轻薄舒适的纱衣,慵懒地靠在美人榻上,时不时自斟自饮一杯。 屋里没有旁人,冯丽娘站在一旁为她打着扇子,笑了笑问道:「姨娘,您许久没这般高兴过了,我是个愚笨的,竟不知您是因何心情才这样好的,不若您说出来,叫奴婢也跟着一同高兴高兴?」 苏姨娘斜了她一眼,「跟了我这么多年,你连这点事都看不明白?」 冯丽娘讪讪笑了笑,「姨娘是从姑娘的院子回来才这样的,可奴婢想着,您总不能真的是因为哄好了姑娘,才至于这样开怀,所以……奴婢还真猜不出个所以然。」 苏姨娘鼻中轻嗤一声,「你啊,想不明白便罢了,咱们光只等着看好戏就是。」 「看好戏?」 冯丽娘揣摩了一番这句话的含义,试探着问:「姨娘,您是说……姑娘那边?」 苏姨娘轻轻转动着手中的白瓷酒杯,目光凝视着里面微褐色的酒液。 「不然呢?咱们侯爷只得了这一个女儿,她身子又不好,从小金尊玉贵地养着,想要什么没有?便是天上的星星,只要她说一声喜欢,侯爷和夫人也会想尽办法,搭了梯子去给她摘来,而今她看上傅状元,是唯一一件没有令她如愿之事,你觉得她会就此作罢?」 冯丽娘疑惑道:「可是,姑娘她不是亲口跟您答应,不会再惦记那个傅状元了吗?」 苏姨娘勾了勾唇角,「丽娘,咱们家这位姑娘,看着娇娇弱弱,不争不抢,可你要知道,这都是她从小身子弱,才造成的假象。」 她仰头将酒液一饮而尽。 「这回的事,侯府压得越紧,只怕她心里的牴触会越深,毕竟,从小到大,她受到的挫折一只手都数得过来……且有好戏看呢,咱们就拭目以待吧。」 冯丽娘殷勤地为她又斟满酒,笑说:「是是是,凭她现在再尊贵,还不都是咱们姨娘手中的一颗棋子?生死都捏在您这里,她的好坏,不也全靠您一句话?」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89页 「是啊,这么多年了,她也该派上点用场了。」 苏姨娘蓦地笑起来,起初只是掩着嘴轻笑,慢慢地笑声越来越大,好一会儿,她才用帕子拭了拭眼角笑出来的泪。 「多少年了,我终于快等到这一天,曹家兄弟来復命时,我还当一切算盘全都落空了,可谁知,那个贱婢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苏姨娘目光中涌动着兴奋,「呵呵,也亏得她命大,不然,她若真死了,我虽出了气,可哪会有今日这样的乐子瞧?我啊,都快等不及看这个好戏了,丽娘,你说说,我要不要再给他们添一把火?」 冯丽娘笃定地点头道:「姨娘,该添火的时候就得添,您隐忍谋划这么多年,不就为了报当年之仇吗,奴婢觉得,这一天马上就要到了!」 「好,太好了,我倒是要看看,袁如霜那个贱人知道真相后,会是一副什么样的神情?」 苏姨娘似乎很高兴,扯着她坐下。 「丽娘,快,陪我喝几杯,咱们今日醉了酒,便好好睡一觉,养足了精神,才能看接下来的好戏!」 …… 徐静檀被禁了足,除了头一日闹脾气不肯吃饭,后面的日子都格外乖巧。 她也不提要出门的话,每日除了晨昏定省,就只在幽檀院里看书练字,贤淑懂事的样子,连高宁侯夫人都忍不住心疼了,专程来幽檀院看望她。 「母亲怎么来了?」 徐静檀行了礼,搀着高宁侯夫人往里走。 高宁侯夫人笑了笑,「我牵挂我儿,难道就不能来看看吗?」 「母亲能来,檀儿当然高兴!」 两人走到屋中,在桌边坐下,紫英奉上茶来,便恭敬地侍立在一旁。 高宁侯夫人环顾了一圈,只见隔间的书案上堆满了纸张,每一张都写满了字,她起身走近一看,上面抄的竟全是佛经。 这么多经文,写下来得费去多少时间,这几天,自家女儿竟一直都在抄经文吗? 她不由疼惜道:「檀儿,让你禁足,是叫你在家好好养身子,傻孩子,你写这么多字,手都该磨起茧子了吧,快让娘看看疼不疼?」 高宁侯夫人拉起女儿的手细看,眼中的心疼藏都藏不住。 徐静檀摇了摇头,「娘,女儿不疼,这些日子,檀儿在家中悔过,每每思及自己做过的那些事,实在有愧父亲母亲、还有师父对我的教导,让母亲为我担忧,已经是女儿的不对,檀儿还那般狂妄地顶撞您,更是罔顾人伦,不配为人子女,檀儿心中愧疚难当,只能抄些佛经,来为父亲和母亲祈福。」 高宁侯夫人心中既是感动,又无比酸涩,拉着女儿在椅子里坐下。 「檀儿,娘还以为,你会埋怨我这个做娘的心狠……」 徐静檀柔柔一笑,「怎么会呢?娘也是为了我好,是女儿做错了事,还害得娘险些气坏了身子。」 说着话,她眼眶便红了起来,语气里满是自责。 高宁侯夫人忙搂着她安抚,「傻丫头,娘没事,你别听旁人瞎说,只不过是苦夏吃不下饭罢了,不是大问题,跟你没有关系。」 徐静檀红着眼点了点头,「娘,女儿绝不叫你再为我担忧了。」 高宁侯夫人摸着她的脸,眼中神色复杂,「孩子,你当真想清楚了吗?」 第252章 你是我唯一的女儿 徐静檀目光坚定地点了点头,「娘,檀儿只是一时煳涂,这几日我已经想明白了。」 「且不说家世相差悬殊,光他已娶妻这一条,便决计不能再入侯府的眼,是女儿着相了,一时被他的风姿迷惑,这才钻了牛角尖,惹得母亲为我担忧生气,您放心吧,檀儿日后绝不会再犯了。」 高宁侯夫人一时竟有些不敢相信,「檀儿,你说的这是真的吗?」 徐静檀微微笑道:「母亲,当然是真的,我可是侯府千金,想要什么样的夫婿没有?娘定能为我挑一个比他更好的!」 高宁侯夫人满目欣慰,慈爱地笑着道:「这是自然,娘定会为你精挑细选一个,家世、相貌、才情样样都不差的好夫婿!」 徐静檀亲昵地靠在母亲肩膀上蹭了蹭,「女儿谢谢娘!」 高宁侯夫人温柔地笑道:「傻孩子,谢什么?你是我唯一的女儿,娘平日里对你疼爱,连你哥哥都比不上,自然万事都要为你着想。」 母女俩依偎了一会儿,徐静檀忽然坐直身子,有些恳求地道:「娘,檀儿还想求您一件事……」 高宁侯夫人此刻正对女儿满心爱怜,听到她开口,便问:「檀儿,什么事?」 徐静檀起身将书案上的经文整理好,双手递了过来。 「娘,这几日,檀儿日夜不缀,起早贪黑抄了这些经文出来,其实不止有为您和父亲写的,也有为师父她老人家写的……师父诞辰将至,虽然她老人家早已不过俗世的生辰,但我这个做弟子的,总不能一点表示都没有,以往都是檀儿亲自前去,侍奉师父左右,可眼下檀儿正在闭门思过,自不敢再说要出门的话,所以便抄了这些经文,想着到时候派人将其送去白云庵,供奉在佛前,也算是做弟子的一片心意,还请母亲能够成全!」 她款款福下身来,高宁侯夫人忙把她拉起来。 「好孩子,这是你对我跟你父亲、还有你师父的一片孝心,我怎会不允?」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90页 母女俩復又坐下,高宁侯夫人不知回忆起什么,缓缓嘆了一口气。 「檀儿,说起你师父,我心里总是念着她的恩情,你五岁之前,身子病弱,从小到大吃得最多的不是奶,而是汤药,那时连你父亲从宫里请来的太医都说,你救不活了,即便能靠汤药续着命,也长不过十岁……」 忆起往事,她神色染上哀伤。 「可怜你那时已经五岁大,身量却连个三岁的幼儿都不如,连多走两步路的力气都没有,我四处求药无门,没了法子,只好带着你去拜三清,求佛祖,我还记得,你五岁那年,我带着你跑遍了京城周边不下数十家道观寺院,直到去了白云庵,遇见了神秀师太,她慈悲胸怀,怜悯你自小病弱,不惜折损寿数,亲自为你改了命格,也就是自那以后,你身子才渐渐好起来,虽然较于常人还是偏弱,但已能和同龄的孩童一般,健康地长大了。」 高宁侯夫人笑了笑,「我与侯爷感念神秀师太的恩德,便叫你拜入她的门下,做了她的俗家弟子,这些年你能平安长大,神秀师太功不可没,所以你孝顺她,也是应该。」 徐静檀深为动容,不过却摇了摇头。 「师父的确有恩于我,不过檀儿最该感激的人,是娘,若不是娘对我的爱护,我又怎会遇见师父,怎会有今日?」 说着话,她眼底竟露出一丝犹豫,似乎在为什么事感到挣扎。 高宁侯夫人笑着道:「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咱们母女之间不说这些,只要你能平安顺遂,娘做什么都愿意,不过,神秀师太救你在先,多年来又对你悉心教导,你这个做弟子的,的确是该知恩图报,往年她老人家的诞辰,你是从不肯落下的,今年不去也是不好。」 「况且,上回你在白云庵山脚下遇袭,过后只侯府里给神秀师太送了个信,你人未亲自去,她老人家心里定是担忧……」 「这样吧——」 她思索一番,似拿定了主意,看向爱女道:「檀儿,虽然你还在禁足,但既然你都已经想清楚了,出一趟门也无妨,到了神秀师太诞辰那日,我便准你一日出门,不过这回出城,你可要多多地带些人手,早去早回,虽然听说城外的那群盗贼已经被官府擒获,但经歷了上回那一遭,我心里终究是不踏实。」 「娘,女儿当真可以出门吗?」徐静檀面露喜意。 高宁侯夫人宠溺地看了一眼爱女,「当然是真的,不过可只有一日,你回来后,还得在家里好好将养身体,到时我会重新请几个郎中来为你调养,你那些从别处买的补药,也该丢了去,免得再扰乱你的心思。」 徐静檀垂下头轻轻点了点头,「女儿知道了。」 高宁侯夫人站起身,笑笑道:「好了,檀儿,也到了你每日歇午的时候,府里还有些事务要处理,我就不扰你清净了。」 徐静檀想起来送她,却被自家母亲按住。 「外面日头晒,你好好歇着,不用起来了。」 高宁侯夫人走出去两步,又回头叮嘱道,「对了,今日也不可再抄书了,我儿那么嫩的手,这几日都磨红了,即便是抄经文,心意到了便是,不可强撑着损伤身体,不然为娘是会心疼的,知道吗?」 徐静檀乖巧地一福身,「是,女儿知道了。」 高宁侯夫人犹自不放心,对着紫英和映雪两个贴身大丫鬟叮嘱道:「照顾好姑娘,不可叫她劳累。」 紫英与映雪恭声应是。 虽然母亲不让她起来,但徐静檀还是走到门口,目送着高宁侯夫人走远,才又返回书案前坐着。 映雪谨记主母的吩咐,见自家姑娘坐在书案前发愣,便上前问道:「夫人不让姑娘抄经文,姑娘不上床歇着吗?」 徐静檀心里正有些烦乱,摇了摇头。 「有些热,我想再坐一会儿,你们下去吧,有事我会叫你们。」 人都走后,她才攥紧拳头,眼中满是犹豫。 她可以出门了,但她真的要堵上一切,去那么做吗? 第253章 程家妹妹可愿赏光? 傅宅,樨香园。 徐静檀这段日子禁了足,没再往傅家跑,程令仪不用应付她,倒也过得很悠闲。 只可惜,关于苏姨娘的事还是没有进展,这件事迟迟不解决,便一直悬在她心里,叫她没法真正松快起来。 令人意外的是,之前在清逸阁见过的那个宋夫人,竟然给她递了帖子,邀请她去游湖赏荷。 程令仪不喜欢与这些内宅妇人打交道,以身体不适为託词婉拒了,谁知过了两日,那个宋夫人竟然直接递帖子说,要上门来看望,言辞恳切,倒叫程令仪不好再回绝了,只能应了她。 宋夫人来这日,程令仪客客气气地接待了她。 天热,总待在屋子里太闷,凉亭旁有林子有鱼池,风吹过时倒还通透,两人便坐在凉亭说话。 程令仪微笑说:「只是有些苦夏罢了,并不是什么大碍,还劳动宋夫人跑一趟,寒舍简陋,实在是招待不周了。」 宋夫人年纪不大,正值桃李年华,笑起来温婉可人。 「傅夫人此言差矣,你这宅子啊,虽简却不陋,布置得很用心,让人一瞧就觉得舒适呢!」 程令仪笑了笑,端起茶抿了一口。 宋夫人看了一眼她,有些迟疑地道:「傅夫人,你我年纪都不大,且成婚也没多久,就别互相夫人来夫人去的了,我瞧你年岁似乎比我小,就托大叫你一声程妹妹了,我娘家姓钟,单名一个黎字,你若不嫌弃,便叫我一声姐姐,如何?」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91页 程令仪有些惊讶地看向她,心想她们也不熟吧? 上回在清逸阁,两人都是被徐静檀请去的,只算得上是一面之交,怎么这回她来,却对自己这般热络? 似乎看出她的疑惑,钟黎笑了笑说:「程家妹妹,我知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定是觉得我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对不对?」 程令仪笑着摇了摇头,「宋夫人说笑了,你好心来看我,我怎会这样想你?」 钟黎苦笑了一下,「唉,听你如此叫我,便是不肯与我结交,其实我也能理解……」 「程家妹妹,上次你我虽然只是在茶楼见了一面,但我觉得你是个爽快人,所以想与你认识,如你所见,我嫁人三年,与夫君并不和睦,夫家公爹现今也只是光禄寺的一个少卿,职级微末,若非钟家与高宁侯府有点拐弯抹角的亲戚关系,徐静檀未必会理会我,我知你一定看出来了,她们其实并不待见我,可我成了亲,日子却没有盼头,若还只一味闷在家里,和那出了家的姑子又有什么区别?」 程令仪没想到她会和自己说这些,思忖片刻道:「钟家姐姐是个心胸开阔之人。」 听见她的称唿,钟黎笑弯了眼。 「摊上了这么些事,不想开点还能怎么着?我喜欢热闹,便总爱和旧日的姐妹们待在一起,哪怕知道她们背地里都在笑话我,不得夫君宠爱,可每当有人请我,还是会去赴约,就是因为我怕寂寞,可听到的假话多了,说出去的假话更多,我也觉得厌烦,直到上回我看见那许柔嘉败在你手里,心里才觉得爽快。」 钟黎咯咯地笑起来,「我看得出来,是她们做了个局想针对你,却不料你也并非柔善可欺之辈,一番论据,叫她们输得彻彻底底,真是好笑!所以我便想,我一定要和你做朋友,以你这样的性子,相处起来定是舒心!」 说着,她有些忐忑地瞧了一眼程令仪。 「只是不知道,我这样莽撞地登门,程家妹妹是否会给我这个机会呢?」 程令仪笑了笑,「钟姐姐快人快语,我也同样不喜欢弯弯绕,你如此开诚布公,也算是看得起我这个乡下人,我又怎会有不应的?」 身处京城这样的地方,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强。 况且傅家在京城毫无根基,钟黎又已经嫁人,她接近自己,也不像是徐静檀那般有所图谋,应该也算心诚,那么与之结交也无妨。 钟黎松了一口气,「与我想的不差,程妹妹果然是个爽快人!」 见她这般,程令仪有些好奇地问道:「钟姐姐不是京城人氏吗?」 「是,也不是,我父亲在地方任职,我自小是跟着他一起赴任的,走南闯北,去过好些地方,直到我快及笄的前一年,才被送回京中大伯家,没两年又定了亲,成亲之后,倒是一次也没有出过京城了……」 她语气颇有些落寞。 程令仪宽慰道:「日子还长,钟姐姐总会有机会再出去的。」 「我也盼着这一天……」 钟黎摇了摇头,甩开脸上伤感的神情,笑说:「不说这些了,程妹妹,这几日城中雁鸣湖的荷花开得好极了,我请你去赏荷,你为何不去呀?」 程令仪抿嘴笑道:「先前不知钟姐姐来意,我也不好贸然打搅呀。」 见她这般坦诚,钟黎心里更是高兴。 「那你眼下可愿去了?我早命人包下了一艘游船,还请了几个城中有名的乐师,到时你我乘船游湖,一览美景,岂不快活?此等美事,我可不愿邀请那些假言令色的人同去,如何,程家妹妹可愿赏光?」 「包下了一整艘船?」 京城的这个雁鸣湖,程令仪早有耳闻,听说能在那里包游船的人,都是京中的大人物,湖上包一艘画舫更是不便宜,钟黎的夫家公公官职不过五品,如此大的手笔,倒是让人有些惊异。 钟黎笑了笑,「咳咳……让程妹妹见笑了,我夫家虽不显赫,可我娘家大伯却是靠做买卖发家的,在京中颇有些产业,大伯和大伯母又向来疼我,所以……」 程令仪这才恍然,点头笑道:「原来如此,既然钟姐姐相邀,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你答应了?那太好了!回去我就让人安排,保准将一切都布置得叫你满意。」 程令仪微微笑了笑,「客随主便,钟姐姐这般,实在是叫我有些受宠若惊。」 这人,也太自来熟了些吧? 第254章 苏姨娘的过往 钟黎矜持地笑了笑,「程妹妹,你莫见怪,我自上回见你,便觉得与你投契,今日得了你应允,我心里高兴才会这样,实是见笑了。」 程令仪为她添上茶,问道:「对了,方才听钟姐姐说,你与高宁侯府徐家是亲戚关系?那你可知徐姑娘最近是出了什么事吗,她往常最爱来找我说话,怎么近些日子却不见来了?」 「咦——你不知道吗?」钟黎略有些惊讶地看着她。 程令仪一脸疑惑,「知道什么?」 钟黎瞥了一眼跟前站着的几个婢女,程令仪会意,便挥手让其退下。 钟黎这才压低声音道:「我听说,徐静檀似乎被家里禁足了!」 「禁足,为何会如此?」 程令仪想起那日高宁侯夫人与她说过的话,听到这个结果,倒是并不觉得意外。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92页 钟黎摇了摇头,「听说是她不尊长辈,与徐侯夫人顶嘴,这才被禁了足,不过我倒觉得有些稀奇,徐静檀是侯府独女,徐侯夫人向来宠爱她,万事无有不顺,怎会因为顶了两句嘴,就禁了她的足,还这么久都没有放出来?」 「是呀,徐姑娘温婉贤淑,怎么会与徐侯夫人顶嘴呢?」 钟黎撇了撇嘴,「这我就不知道了,她是会给我几分面子,但与我并不亲近,不会将什么都告诉我……对了,你刚才是不是问我,与高宁侯府有什么亲戚关系?」 她脸色红了红,「那个,程妹妹,你与徐静檀走得近,那你知不知道徐家有一位苏姨娘?」 程令仪心里一紧,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的确知道。」 钟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我母亲与那位苏姨娘是表姐妹,按辈分,我也得叫那位苏姨娘一声表姨母,她在徐家地位不低,我去拜见过她几次,这才认识了徐静檀,她与我表姨母一向亲近,因而看在我表姨母的面子上,平日里凡事都记着我一份。」 程令仪恍然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钟黎端起茶水呷了一口,「反正也算不得是什么侯府的正经亲戚,程妹妹,你当听句闲话就是了,不必放在心上。」 程令仪摇头道:「怎么不算?苏姨娘在侯府颇有话语权,你们去了,侯府自然也要小心招待,对了,上回我在布庄偶然遇见了高宁侯夫人,她说过几日要邀请我去侯府做客,到时说不得也要去拜会那位苏姨娘,徐姑娘这几日没有过来,我也无从探听她们的喜好,钟姐姐,你可愿与我讲讲这位苏姨娘的事?」 钟黎纳罕道:「咦,徐侯夫人邀你去侯府做客?据我所知,她性子高傲,待人素来冷淡,怎么却对你青眼有加?」 程令仪笑了笑,「自然是因着徐姑娘的面子。」 钟黎回想了一番,这才记起来,「我想起来了,你之前在城外搭救过徐静檀,对不对?那徐侯夫人能邀请你就不意外了,不过关于这位徐侯夫人的事,我知道的不多,我倒是对表姨母的事挺熟悉的,你若想知道,我便说给你听。」 「钟姐姐说吧,我洗耳恭听。」 内宅女子混在一起,最常说起的,便是各家的八卦。 苏姨娘与高宁侯府的事,京中大部分人家都知道,不算什么秘密,然而程令仪刚来京城不久,不晓得这些秘闻,所以钟黎同她说起这些事时,看到她惊讶的神情,心里也格外有成就感。 …… 钟黎在傅宅待到快下午才离去,她走后,程令仪一人坐在凉亭里,久久都没有动弹。 「徒儿,坐在这里发什么愣?」 柳华走过来,随手抓起一把鱼食往池塘里撒去,引得鱼儿们争相哄抢。 程令仪望着水面,嘆了口气,「还是鱼儿们自在。」 柳华斜睨她一眼,「我看着你三不五时地应付那些人,也觉得累得慌,程丫头,你若不愿,大可不与她们打交道,何苦为难自己?」 程令仪摇了摇头,「把自己隔绝起来,可没法查到真相。」 「怎么,今天来的那个,难道有什么线索?」 程令仪点了点头,把她从钟黎那里听来的苏姨娘的过往说了。 原来,苏姨娘是徐家老侯爷手下部将的遗孤,她父亲因公殉职,母亲也因病早逝,只留下她这么一个幼女,徐家老侯爷怜悯她孤弱,便把她接到了侯府养着,与高宁侯从小一起长大,两人,高宁侯原本是想娶她的,奈何徐家太夫人嫌弃她娘家无人,觉得配不上自己儿子,便定下了与袁家的亲事,又想为苏姨娘指婚,将她嫁给徐家别的部将。 只可惜,高宁侯与苏姨娘早已私相授受,无奈,徐家太夫人只好答应,等袁氏夫人一过门,就抬苏姨娘为贵妾,袁氏夫人出身名门,哪里容得下这样的欺辱,一进门便着手整治这位苏姨娘,偏偏高宁侯一直袒护她,才叫两人斗得不分上下,直到有一年,苏姨娘借着怀孕挑衅袁氏夫人,袁氏夫人气急了,失手将她推进湖里,那是个冬日,苏姨娘受了寒,孩子没有保住,高宁侯得知后,动了好大的怒,不但夺了袁氏夫人的管家权,还下令禁了她的足,侯府众人全都以为主母失势。 然而,等苏姨娘养好身子后,竟然不计前嫌地去与袁氏夫人示好,不但归还了管家权,还劝说高宁侯与袁氏夫人和好,甚至在袁氏夫人因时疫病重时,亲自去照料看顾,此番行径彻底打动了袁氏夫人,两人就此握手言和,成为了如今这副样子。 柳华听完后,沉吟道:「是个好故事。」 程令仪点了点头,「是啊,连我听了都忍不住要感动了,可偏偏,那位苏姨娘失去过一个孩子,一个女人,怎么可能原谅害了自己孩儿的兇手?」 柳华神色复杂,「从她之前的种种行为来看,她并非是个软弱良善之人,明明都斗了这么多年,眼见着有机会彻底踩死压在自己头上的主母,她为何又轻易放弃?」 第255章 我绝不同意! 程令仪脸上挂着一丝缥缈的冷笑,「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她有了更好的报復法子。」 袁氏夫人毕竟是明媒正娶来的,背后有整个袁家做倚仗,即便是犯了这样的错,高宁侯能冷待她一时,可未必一辈子都将她禁足,更别提袁氏夫人育有侯府嫡长子,是绝不可能被休回去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93页 苏姨娘选择放弃了这个能重创袁氏夫人的绝佳机会,想必一定是有了更好的主意。 所以她才会隐忍蛰伏,做低伏小这么多年。 这些事旁人看不明白,可程令仪自幼年便深受其害,若苏姨娘与她无冤无仇,又何必费劲苦心,两次三番要毁了她,甚至害她的性命? 恍惚间,程宗旺曾经说过的话又在脑海中浮现。 ……说她肖似徐家那位主母。 如果真是她想的那样,似乎一切都说得通了。 柳华想明白这一切,眼中也满是震惊,呆呆看了程令仪许久,才迟疑着问:「程丫头,若你真与那什么侯府有关联,你准备怎么办?」 程令仪神情略有些呆滞,摇了摇头。 柳华咬牙道:「不若直接去找那个徐侯夫人,跟她讲明白一切,她是侯府主母,有她护着你,想必那姓苏的也不敢再胡来,如果……如果你能被认回去,就不用怕谁再会害你了,那个姓苏的,也一定会被惩治!」 程令仪摇了摇头,眉间愁绪纷杂。 「师父,世间长得像的人多了去了,这只是我们的推断,并没有证据能叫别人相信。」 柳华眉头紧皱,「可姓苏的如此不择手段地对付你,除了那个原因,能使她这般恨你,我想不出别的缘由了!」 程令仪沉默许久,忽然说:「我想去会一会那个苏姨娘。」 柳华一惊,问道:「怎么会?她若见了你,定是不会放过你,咱们来京之后一直低调行事,你难道还想将自己送到她面前去?这般涉险的事,我绝不同意!」 程令仪嘆了口气,「师父,可咱们一直这么被动,也不是办法呀,更何况,我能从别人嘴里打听侯府的事,那个苏姨娘也可以从徐静檀那里问我的消息,她未必就不知道我也在京城,不然上回徐家送来的谢礼中,那张能治我病的古籍又如何解释?」 柳华神色惊愕,「你的意思是,这古籍是苏姨娘放进去的?」 她有些难以置信,「可这怎么可能!就是她指使你养父母下药害你,如今又怎会反过来救你?」 程令仪摇摇头,「我也无从得知,可除了她,又能有谁呢?」 「徒儿,你一定要去见她吗?」柳华面上满是担忧,「不如先等一等,咱们既然已经能猜出个大概,再去查一查,说不定真相就能明了,到时若与她对峙上,你也多了一些底气,现在跑到她面前去,要是逼得她又动了杀心,再对你下手怎么办?」 程令仪轻轻笑了笑,「师父放心,若无几分把握,我也不会贸贸然去找她,程家人也在京城,之前不碰他们,是不知这位苏姨娘的动机,害怕打草惊蛇,眼下既然有了方向,程家人便是我的切入口,他们既是替苏姨娘办事,想必一定知道这其中的渊源……」 听得此言,柳华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寒芒。 「好,徒儿,你想做什么尽管去做,为师这些日子闲来无事,新制了许多毒药,虽不至于要人性命,却能使其痛不欲生,或许可以为你所用。」 程令仪仰脸笑道:「谢谢师父!」 自家师父教给她的毒术和毒药,就是她保命制敌的杀手锏。 …… 下午,傅玖下值回来,见程令仪没在屋中,猜到她或许在园子里,换完衣裳便也去了凉亭,人果然在那里。 傅玖笑说:「今日家中有客吗?我瞧屋里放着好些礼品一类的东西。」 程令仪正照着医书上的图解辨认穴位,闻言头也没抬地挥了挥手,示意他先别吵。 跟在傅玖身后的胡当低下头憋笑,一旁站着的春草也掩嘴轻笑。 傅玖没料到自己竟被自家娘子嫌弃了,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静静坐在一旁,不敢再出声打搅。 过了一会儿,程令仪终于忙完,抬头笑问:「阿玖,你回来了?」 傅玖轻点了下头,「忙完了?」 程令仪将书本合上,「嗯,今日宋家少夫人来过,那些东西是她送来的。」 傅玖问:「哪个宋家?」 「光禄寺少卿宋大人家,来人是他儿媳钟氏,之前与我在徐姑娘的茶会上见过,是个率性之人,对了,她还邀请我一同去雁鸣湖游船赏荷呢!」 傅玖微微挑眉,「哦?去雁鸣湖游船?」 程令仪得意地笑了笑,「之前我一直想等你一起去,和你泛舟湖上,可你日日繁忙,要是再等,只怕都错过了花期,所以我便应了别人,托钟家姐姐的福,我可以随她在画舫上听曲游湖,啧啧啧,此等美事,想想就令人开怀。」 傅玖笑了笑,「难得你这般高兴,就好好去玩一趟吧。」 「嗯。」程令仪点了点头。 傅玖见她神色有些不对劲,问道:「令仪,你今日怎么了?」 程令仪嘆了口气,挥退了左右,凉亭里只剩他们两人,她才问:「阿玖,你上回也见过徐侯夫人,我问你,我与她……容貌上可有相似?」 傅玖面色微怔,片刻点了点头,「上次我就有所察觉了。」 程令仪苦笑了一下,「你也猜到了?」 傅玖沉吟道:「令仪,上次之后,我便暗中去打听过,高宁侯夫人统共育有一子一女,分别是徐家大公子和徐姑娘,徐家大公子已被立为世子,徐姑娘咱们也见过,除了这两人,不曾听闻高宁侯夫人乃至于整个侯府里,有曾经遗失或者走丢了的孩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94页 程令仪眸色幽深,「难道,只是巧合?」 傅玖摇了摇头,「你经歷了这么多事,一步步走到这里,我倒觉得不像巧合,更像是有着什么阴谋……」 第256章 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程令仪默然一阵,把苏姨娘的事也同他讲了。 傅玖得知此事,神色变得更凝重了几分,「基本能够认定,苏姨娘对你下手的动机,可她的谋划我们尚且不清楚,还需再去查证。」 程令仪点了点头,「不急,听你这么说,我心里也有数了,咱们慢慢来。」 「嗯。」 傅玖握住她的手,「令仪,无论如何,都有我在你身边,不管你做出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 程令仪头轻轻搁在他肩上,笑着说:「我知道。」 两人静坐一阵,傅玖忽然问道:「令仪,你还记得,咱们刚来京城时,在路上遇着的那伙儿贼匪吗?」 「是打劫徐姑娘和袁姑娘的那些人?」 傅玖点头,「对,就是他们。」 程令仪笑了笑,「那日情形危急,我自然记得,你怎会突然问起他们?」 傅玖唇边衔笑,「那日咱们抓了不少贼匪,还擒获了他们的首领,这些人被送到官府后,日日经受刑讯,终于撑不住把老巢的位置招了,官府派人前去清缴,彻底将那伙儿贼人一网打尽了。」 程令仪点头笑道:「那这可是好事,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傅玖道:「不错,那一带是进京的要道,更兼附近山上还有一座白云庵,香火鼎盛,信众颇多,路上来往的行人向来不少,可由于那伙儿贼匪时常作祟,许多行人深受其害,听闻这两年间,有两户人家在途中被害,财物尽失,且一个活口也没留,有四五家女眷被绑票,最后活着被放回去的,只有两个人。」 听得此言,程令仪这才知道,他们那日遇见的竟是这般穷凶极恶的一伙人。 若不是石安和石宁武力超群,只怕他们也都逃不过魔爪,她眼中露出憎恶,「这些畜牲,还真是坏事做尽!」 傅玖神色也颇为不耻,接着说道:「这两年,官府一直在派兵剿匪,但那附近皆是深山,荒无人烟,十分便于躲藏,官府不知那伙儿贼匪的老巢,因而始终无法将其剿灭,那日,贼匪首领中了你的毒,被咱们擒获送去官府,重刑之下,终于将几个窝点尽数供出,官府调遣了驻军,派兵将其剿灭,眼下官道上再无贼匪的侵扰,过路之人也不必担惊受怕了。」 程令仪忽然抬头看了眼他,「你说了这么多,该不会只是把这件事讲给我听吧?」 傅玖垂眸一笑,「娘子聪慧,自然不止是为了说给你知道。」 「那是……?」 「这次剿匪大获全胜,民间赞誉一片,不止解决了官府的一个心头大患,连圣上知道后也龙颜大悦,重赏了负责此事的京兆府尹,然那京兆府尹却并不居功,竟说全是我的功劳,才使得官府能直捣贼匪老巢,还当着圣上的面为我请功。」 程令仪呆了一呆,「请功?」 紧接着高兴地问道:「那这么说,圣上定是对你也有赏赐,快告诉我是什么?」 傅玖摇摇头,笑道:「娘子,我还未见你何时这般激动过呢。」 程令仪感慨道:「你才到职多久呀,就立了功,眼下又得到圣上封赏,我怎能不激动?哎呀,你别卖关子了,快些说出来,我也好写信寄回去,叫娘她们一道高兴高兴!」 傅玖嘆气道:「娘子莫打趣我了,就算立功,这也是娘子的功劳,与我有何干?」 程令仪笑笑说:「你我夫妻一体,我的就是你的,再说了,京兆府尹为你请功,是想卖你个好,他堂堂府尹大人,总不能在圣上面前替我这个小小女子说话吧?圣上是给你加官晋职了,还是赏赐了金银田地?」 傅玖失笑道:「都不是。」 「那是什么?」 傅玖嘆了口气,「要叫娘子失望了,这回的事,虽然咱们也有功劳,可抓贼匪毕竟不是我职责所在,咱们只是凑巧遇上了,京兆府尹在御前为我请功,是想卖我个好没错,可圣上召我过问却是一道考验,我资歷尚浅不说,这回的事也全凭家丁奋勇,若贸然领功,只怕丢了风骨,会被文臣所不耻,亦会被圣上厌弃。」 程令仪仔细一想也是,点了点头。 「这倒也对,是我高兴过头了,可是,若圣上没有赏赐,你为何又会这样说呢?」 傅玖神秘地笑了笑,「我婉辞了圣上的赏赐,圣上对我此举十分满意,想下旨褒奖于我,可我却求了别的恩典。」 程令仪好奇地问:「哦?什么恩典?」 「我对圣上说,这次的事,也有我家娘子一半功劳,我们不敢居功求圣上的赏赐,但我家娘子体弱,身子向来不好,求神拜佛也不管用,圣上乃真命天子,所以微臣斗胆想求圣上一副墨宝供在家中,镇退邪祟,保我家娘子平安。」 程令仪没料到他会这样说,有些目瞪口呆,「那……圣上同意了?」 傅玖欣然点头,「自然,圣上的墨宝虽然也是殊荣,但与那些实打实的赏赐相比,却已轻了许多,这又不算什么难事,圣上便答应了。」 程令仪还是有些不明白,「可咱们要圣上的墨宝做何用,还不如彻底婉拒,给圣上留一个不贪恋名利好印象。」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95页 傅玖垂首看着她,「令仪,这副墨宝是我以你的名义向圣上求的,圣上答应赏赐给你,亦是对你的认可,有这份恩典在,无论咱们日后面临什么事,旁人也总得掂量一二,再则就是……」 他忽然展眉一笑,「娘子不是总嫌我在外拈花惹草吗?」 「为夫实在冤枉,这回我向圣上求了给你的恩典,满朝皆知我爱妻如命,这样便再也不会有人惦记我了,娘子,你也可放心了。」 程令仪脸色微红,没猜出他竟然还有着这样一份心思,笑了笑道:「嗯,做得不错。」 「娘子高兴便好。」 程令仪心中温热,笑着说:「那等圣上的墨宝送来,咱们便把它挂在前厅供奉起来,正好也叫想害我的人知道,她想毁了我,想叫我在这个世间消失,可我偏要一步步越来越强大,叫他们不敢小觑,也不敢轻易动咱们。」 傅玖握住她的手,「没错。」 第257章 也是一番难得的享受 过了两日,果然有内官登门,送来了圣上的御笔,是一个福字,行笔大开大合,气势磅礴,上面还钤了圣上的私印,且是已经被装裱好了的。 傅玖和程令仪接过墨宝谢恩,哪知除了这副字,圣上竟还另外赏赐了一些金银财物。 送走内官后,程令仪悄声嘀咕道:「圣上还挺大方的嘛,又给咱们添了这么多赏赐。」 傅玖拿起一只翡翠镯子端详了下,「娘子,这只翡翠镯子成色极好,应是衬你。」 程令仪手伸过去,示意他给自己戴上。 「宫里的东西,自然是好的,那我便戴上以谢皇恩。」 碧绿的翡翠镯子,衬得那截皓腕愈发洁白如雪,傅玖看向她的目光,就像是在欣赏一件珍贵的宝物,倒叫程令仪有些害羞了。 两人将圣上的墨宝挂在了前厅,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多了这副御笔,整个屋子似乎都更肃穆了。 …… 程令仪被圣上赐福的事,很快就在京中传开,上至朝臣,下至百姓,众人都十分惊讶。 没想到傅玖一个新入翰林的小官,竟然敢向圣上讨要御笔,而且还是替他娘子求的。 更没想到,圣上居然答应了,把御笔赐给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内宅妇人。 朝臣们心里门儿清,知道是这个新科状元先拒赏赐,再求恩典,既不过分清高,又变相追捧了圣上,这才入了圣上的眼,日后只要他能踏实熬资歷,不出差错,只怕前途无量。 至于程令仪,她获得了圣上御笔,也被众人所钦羡。 对那些高官显贵、勋爵命妇来说,宫中的赏赐或许并不少见,可对于寻常人而言,圣上御笔这可是天大的殊荣,能一观之,说出去都有了吹嘘的资本。 是以,程令仪一时间多了许多朋友,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来向她道贺送礼,藉此示好。 她婉拒了一些人家,但一些相熟的,比如李家和袁家这些,却不好驳了人家的面子。 程令仪收了一些礼,也适当地给人回了礼,忙碌了几天才算完事。 到了和钟黎约好这日,她吃完午饭,睡足了一个午觉才出门,一路来到雁鸣湖。 钟黎在湖畔等她,见她来了,便领着她上了画舫。 画舫里安置了冰盆,再把门窗都打开,湖面有风吹过时,带起凉意阵阵,虽然是下午最闷热的时候,但在船上却一点儿也感觉不到。 两人来到舱室,桌上早已摆好了茶点和果子。 坐在窗边的矮榻上,能将外面的景色一览无余,碧绿无边的荷叶,挺直盛放的荷花,虽顶着烈日的光芒,但却依旧生机勃勃,令人心嚮往之。 见程令仪一直望着窗外,神色满是赞嘆,钟黎不由笑了笑。 「程妹妹,这才只是湖的边缘,趁着此刻人少,咱们先到湖中心去,那里可是种了一片白荷呢,远远一看,简直犹如仙境!」 程令仪笑道:「粉荷明艷,白荷素雅,怎么着都是好看的。」 「不错,要我说,赏荷最好的方式,其实不是在这大船上,若撑一小舟,深入莲池,近距离地观赏荷花,那才叫舒服呢,不过小船狭小,倒是没法安排得这么周到了。」 程令仪笑了笑,「各有各的好处罢了,小船虽有情致,但钟姐姐在这画舫上还安排了乐师,听曲赏荷,也是一番难得的享受。」 钟黎神秘地笑了笑,「可不止这些呢,不然我也不会叫你午后再出门了。」 「哦?」程令仪面露疑惑。 钟黎笑道:「程妹妹,你来时难道就没发现湖边有什么特殊?」 程令仪当时并没有细看,便摇了摇头。 哪知钟黎却卖起了关子,一脸神秘地道:「等天黑你就知道了。」 画舫慢悠悠先前,两人坐在窗边,品茶谈天,倒也惬意,偶尔还能瞧见窗外有小舟在莲池间穿梭。 看见小舟上的人采了莲叶放在头顶遮阳,手里还拿着荷花和莲蓬,钟黎忽而有些羡慕了。 「可惜了,大船只能走开阔的水路,咱们便没法摘荷花来玩了……」 程令仪开解道:「他们能戏水采荷,可咱们却能一览雁鸣湖美景,指不定小船上的人,也在羡慕咱们呢。」 「这倒是,还是程妹妹心思通透。」 钟黎笑着看向她,忽然问道:「对了,程妹妹,你得了圣上赐福,你可知如今满京城有多少人眼红你?」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96页 程令仪摇了摇头,「是啊,这几日我都快应付不过来了。」 钟黎笑道:「那些趋炎附势的人,其实也不必去理会,我想说的是,我那夫君知道我与你结交,竟然还破天荒地嘱咐我,要我跟你打好关系,被我给骂了一顿,我交朋友,可不是为了日后能得到什么好处,纯是为了相处时舒心。」 程令仪莞尔一笑,「我自然明白钟姐姐的心意,不过傅家能与宋家交好,这也不是坏事,前日宋公子邀请我家相公去参加一个诗会,承他一番好意,我家相公便回帖应下了,似乎约的就是今日,他们此刻应该也已经会面了吧?」 钟黎撇嘴道:「程妹妹,你是不知道,我那夫君成日里不知好好读书,就好去参加这里的诗会,那里的雅集,与那些世家公子混在一起,他眼下是觉得傅大人得了圣心,所以才上去攀关系,其实你们大可以拒绝,不必给他这个面子,没得叫傅大人被他带坏了……」 她神色似有气愤,哼了一声道:「其实这回的诗会是徐四公子办的,只是不知道,他为何给了我那夫君如此大的面子,竟还叫他来邀请别人?我若知道,定然不会允许,他们这些公子哥,以诗会为名聚在一起,说是以文会友,却做尽了风流之事,打量谁还不知道?像傅大人这样痴情的好苗子,可不能被这些人给祸害了……」 程令仪没注意她后面说了什么,只问:「钟姐姐,你说这次的诗会,是高宁侯府的四公子举办的?」 钟黎点了点头,「是呀,我家那口子既无家世,又无才学,声名还不显,也就是爱凑热闹罢了,哪有本事举办什么像样的诗会?」 第258章 里面一定有问题! 她见程令仪似乎听得认真,就又说:「对了,程妹妹,我听闻这次徐四公子好似请了许多人去呢,热闹得很,也不知这些纨绔子聚在一起是想做什么,要我说啊,下回你还是别让傅大人参加这种聚会了,没得沾染一身坏毛病。」 「就比如我家那个,原先也是个勤奋好学的,几年前便中了举,夫子都说他大有可为,不然我也不会嫁给他,可谁知成亲没多久,他就变得不着家,成日里只爱与那些狐朋狗友混在一起,连我公公都管教不听,如今我看他也是没什么指望了,你可别像我,真到这一天就晚了!」 程令仪神色却有些愣怔,不知在想什么,对她的话居然没什么反应。 钟黎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程家妹妹,我这可都是肺腑之言,一般人我是绝不会说与她听的,你到底听进去了没有?」 程令仪回过神,有些错愕地「啊?」了一声。 钟黎无奈摇头,「真是傻了,想什么呢,竟这么出神?我跟你说,傅大人既然肯在圣上面前替你求赐福,心里定是十分爱重于你,我虽与你相交不久,但也知你们夫妻情浓,所以你更要看好他,小心防范别人的荼毒才是,男子变心可是相当容易之事,等到那时你再后悔,又能去哪哭?」 程令仪点了点头,「多谢钟姐姐提醒,我会注意的。」 她抿了抿唇,眼中涌出歉疚,「钟姐姐,我或许要失陪了……」 「失陪?你要做什么去?」 钟黎一愣,随即抱怨道,「程家妹妹,我可是早就提醒过你,叫你把今日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你我要到了晚上才会回去,怎么连白荷都还未见到,你就要走了?」 程令仪脸上愧色更浓,「不瞒钟姐姐,我想回去寻我家相公。」 钟黎呆住,张了张嘴,半晌才敛去惊讶的神色。 「呃……这,程妹妹,我跟你说这些,只是想提醒你一下罢了,也并不是说,傅大人去这一次,就一定会发生点什么,再说这次是徐四公子办的诗会,徐家家风严谨,说不定真的只是做做雅集,诗酒唱和而已,你倒不必如此在意……」 程令仪摇了摇头,没法和她解释自己心里的担忧,只道:「不成,我还是得尽快见到我家相公,不然我实在难以安心。」 钟黎听她语气坚定,有些后悔自己说了那么多话,才使她突然这般忧虑。 劝道:「程妹妹,你先冷静一下,怪我多嘴,将事情说得过于严重,其实以傅大人的人品心性,也未必会被那些人影响,而且,这次的诗会,我听我那夫君提起过,只请了男子,未曾邀约女眷,你贸然过去,只怕遭人议论。」 程令仪道:「无妨,我只派家丁过去传句话就是。」 钟黎嘆了口气,「传什么话呀,今日的诗会不在城中,听闻他们是在城外寻了一处林间溪流,布置成了诗会的场所,连我那夫君都不知道位置,是在城门口跟众人汇合,才跟着徐家一道过去的,你现在又去哪找人?」 程令仪眉头蹙起,「也就是说,这次诗会的地方,只有徐四公子知道?」 「是啊,要我说,这些世家子弟,为了追寻所谓的新意,也真是不嫌折腾。」 程令仪心里忽然涌起一阵不安,总觉得傅玖此去,恐怕不止是被人邀请去诗会这么简单。 徐四公子可是苏姨娘所生…… 而且,他若直接邀请傅玖,程令仪心里必生防范,可若是借了宋公子之手,谁又能想到这背后的人会是徐维之? 这大热天的,就算要追寻新意,又何必大费周章地把人都弄到城外去? 里面一定有问题!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97页 程令仪站起身,面色认真地道:「钟姐姐,你刚才的话我听进去了,但我也不全是因为你说的那些话,才要去找他的,而是有一件不得不去确认一番的事,今日食言于钟姐姐,扫了钟姐姐的兴致,改日我再来向你赔罪,眼下恕我就先失陪了。」 钟黎见她神色严肃,想到她爽快的性子,应该真的不是因为她那几句叮嘱才会这般。 就点了点头,「既如此,你去就是,程妹妹,说什么赔罪不赔罪的,当然是正事要紧,花期还长,咱们改日再来就是,你先别急,我这就命人返程,送你去湖边。」 程令仪目光满是歉然,行了一礼道:「今日实在是对不住……」 钟黎摆了摆手,「没事没事,事情本就有个轻重缓急,享乐的事咱们日后再说,你不必放在心里。」 画舫在开阔处掉了个头,加速往岸边行去。 一上岸,程令仪立即钻进马车,吩咐道:「石安,去袁家,要快!」 石宁见她神色焦急,不由问道:「主子,出了什么事了?」 程令仪道:「石宁,石安先带我去袁府,这里离傅宅不远,你速回去备两匹快马,一会儿在城外等着我们。」 见她这般,石宁也知定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当下不敢耽搁,忙去准备了。 石安一扬马鞭,马车急速地朝街上奔去。 …… 袁家。 袁向锦正在屋中教小侄女识字,听到下人说外面有人找她,疑惑地问:「是谁?」 下人回禀,「来人姓程,是一个年轻夫人,说是有要事找您,请您出去见她一面。」 袁向锦猜到是程令仪来了,虽有些意外她为何会不请自来,但还是急忙吩咐道:「是傅夫人,天这么热,快去把人请进来。」 下人摇头,「禀姑娘,那位夫人不肯进来,只叫您出去见她一面,似乎是有什么话想问您。」 袁向锦点了点头,「带路。」 一路出了西边角门,程令仪果然在外面。 袁向锦忙迎过去,「傅夫人,你怎么来了?瞧你脸上都出汗了,快随我进去说话。」 程令仪摇了摇头,「袁姑娘,我就不进去叨扰了,今日冒昧前来,实是有一件事想向你打听。」 「哦,什么事?」 第259章 拔得了头筹 「听闻徐四公子今日在城外办诗会,我想问问袁姑娘,可知诗会的地点在哪?」 袁向锦一愣,「这么热的天,在城外办诗会?」 程令仪见她神情满是意外,也知事情恐怕真的有蹊跷,就道:「是啊,我听说是在山野寻了一处溪流,将其布置成了诗会的场所,既能纳凉,身处林间还能激发诗兴。」 袁向锦有些匪夷所思,「纳凉?」 「盛夏时节,就算是在山里,也并不见多凉快,除非跳进河里去,可能去四表哥诗会的,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怎会这般无所顾忌?我只知,京中盛行冬日去温泉庄子做雅集,倒是没听过夏日要去溪边纳凉的,还是山野间,难道就不怕蛇虫么?」 程令仪摇了摇头,「这我就不知了,我家相公今日也应邀前去了,只是,我现在有一件十分紧要的事,必须当面问他,所以才来跟袁姑娘打听情况。」 袁向锦歉然道:「这可不巧,侯府那边没给我递信,今日应该没有邀请女眷去城外吧?是以我也不知道诗会的地点。」 「连袁姑娘也不知道么?那这可如何是好……」 程令仪眉间隐隐焦急。 袁向锦见她神色,想了想说:「傅夫人,你若当真是有十分紧急之事,我或许有一个法子,只是也无法保证一定能找到他们,万一叫你白跑一趟,这大热天的,我可就过意不去了……」 「无妨,」程令仪笑了笑道,「还请袁姑娘直言。」 袁向锦道:「在山野办诗会,听着简单,实际上要准备的东西亦是不少,所以也不可能是太过荒芜的地方,附近必定能送达补给才对,不然大热天的跑过去,岂不是找罪受?」 程令仪点了点头,「袁姑娘此言有理。」 「你又说他们将地点选在溪流旁,我倒想起一个地方,距离城外十里的采霞山,上面有一个徐家的别院,一条山涧自顶峰蜿蜒而下,离徐家别院又近,他们要布置诗会,应该就是在山涧流经的某一处,傅夫人或许可以去寻一寻,不过,这只是我的猜测,并不能确定。」 程令仪微微一笑,「不管怎么样,总得先去找一找才知道,今日先谢过袁姑娘了,事情紧急,我先告辞了。」 「好,傅夫人路上慢些。」 袁向锦派了一名家丁,去给程令仪带路。 石安驾车一路到达城外,石宁已经牵着马等在那里了,程令仪给了点钱,将马车交给一个货郎看管,她被石宁载着,一行人快马赶往采霞山。 …… 采霞山,浣花溪。 原本幽静的山涧旁,此刻已汇集了数十位风度翩翩的儒雅公子。 众人大热天奔波一路,心里本有些抱怨,但来到这里,听着溪水潺潺,蝉鸣阵阵,午后的烈阳也被树荫分散了细碎的光影,山风轻拂而过,将众人心头的燥烦也吹散了许多。 溪流左岸平坦的草地上,已布置好了席位,中间还挖了沟渠,从溪流中引进活水,侍女将盛着美酒美食的杯盏盘碟放在木质托盘上,依次放入水中,仍由其徐徐流动。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98页 右岸稍远处,有四五管弦乐师,或吹或弹,将乐声远远送来。 或许是因为身处空旷的山林之间,丝竹之声愈发悠扬轻灵,不远不近地飘来,使众人的心情也倍感愉悦。 见到如此身临其境的曲水流觞席,众人心里的那些不满,此刻也全化作了值得。 小憩片刻后,众人便推杯换盏,互相攀谈起来。 傅玖没有料到,自己今日受邀来参加诗会,竟成了众人当中最受欢迎的人,好几位公子都主动跟他结交,与他斗诗论词,言语间十分热络。 自考中状元做官之后,他倒也适应了这种状态,面对这些京中世家公子,应付起来不卑不亢,游刃有余。 只是,他也有些担忧。 今日举办诗会的人乃是徐四公子,他这般抢人风头,是否会惹人不满?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这个担心是多余的,因为徐维之待他亦是十分热情,频频与他讨论诗词,看上去兴致勃勃,似乎并不介意这些。 诗会已结束了一轮,第一轮的题目是咏夏,傅玖用一首七言拔得了头筹。 其实,他并不想这般受人瞩目,听到题目时,也只是随手做了一首诗,在他看来,他的那首七言诗十分普通,在众人当中远算不上拔尖,却没料到,大家竟意外地十分给他面子,纷纷投了他一票。 他心里略有些疑惑,不再怎么出言,只静静听旁人说话。 徐维之忽而举杯,「傅大人,难得能请到你来参加诗会,方才那一首咏夏七言,当真是妙极,我等还想一睹状元郎的风采,傅大人怎得却不说话了,是嫌我等草包太过无趣了么?」 傅玖端起面前的酒杯,淡淡一笑,「岂敢岂敢?只是在下不胜酒力,多饮了两杯,已有些醉了,这才想歇歇。」 徐维之笑道:「醉了?那正好!作诗岂能无酒,醉了更能大发诗兴,傅大人何不再多饮几杯,我等可都还等着傅大人的下一首佳作呢!」 有人附和道:「是啊,是啊,既然来了诗会,自然要尽兴才好,傅大人何必拘着自己?」 听得众人相劝,傅玖也不好太过谦让,只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不过这一轮我还是得先歇歇,诸位仁兄先请。」 徐维之理解地笑了笑,举杯道:「好,那就让我们共饮此杯,让傅大人先歇歇,也为我们点评一番。」 众人纷纷应声。 第二轮的题目又开始了,傅玖没有参与,只在旁人问起时,才会点评一番。 不过,他虽没有参与,但别人敬过来的酒,却是不得不喝。 不知过了多久,第二轮作诗也结束了,众人说笑饮酒,也渐渐进入佳境。 徐维之忽然起身,端着酒杯走到傅玖身旁,不容人拒绝地与他碰了一下杯,「傅大人,你现下感觉如何,可能接着进行下一轮了?」 第260章 此事就拜託你了 傅玖只好跟他一同饮尽杯中之酒,笑说:「傅某实在不胜酒力,恐怕是没法作出好诗了,四公子不必理会我,莫要因我坏了兴致。」 「那怎么行?」 徐维之摇了摇头,在他耳边压低了声音道:「傅大人,你于我们徐家有恩,在下十分感激你救了我家五妹,奈何一直无缘拜会,若非前几日我不得空,这才託了宋兄替我请来你,不然我定是要亲自过府邀约的。」 傅玖拱了拱手,「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四公子抬举了。」 徐维之摆摆手,「恩情且先不说,今日一见傅大人,在下也心生仰慕,盼望着能与傅大人这样的青年才俊多多交流才好,我还有许多诗词,等着与傅大人一同讨论呢,傅大人怎可不给我这个面子?」 钟黎的夫君,宋尧附和道:「是呀,傅大人,我还从未见过四公子这般看重过谁,傅大人年纪轻轻便考中状元,又入了清贵翰林,实乃诸君之楷模,今日难得一见,我们可都想向你学习学习呢!」 傅玖愧然一笑,「宋兄过誉了,傅某实在不敢当。」 徐维之笑呵呵地看向众人,「大家说说,傅大人当不当得起咱们的榜样?」 在座的诸位都是京中世家子弟,论家世,傅玖或许是最次的,可论才学官职,傅玖却是众人当中的头一个,因此众人也纷纷附和。 「堂堂状元,翰林修撰,傅大人自然当得起!」 徐维之拍了下傅玖的肩膀,笑着道:「看吧,大傢伙儿都和我一样期待,傅大人就莫要藏着掖着了,正好我想去山上的别院取一本诗集过来,傅大人不妨与我同去,既能在路上醒醒酒,我也想多与傅大人说说话,亲近亲近,如何?」 他把着傅玖的胳膊,一副相见恨晚的样子,倒使得傅玖不好拒绝了。 「既如此,傅某便随四公子走一趟。」 闻言,徐维之笑着对众人说:「诸位,那我与傅大人就先失陪一会儿,今日美酒管够,大家尽兴!」 两人离席,往一侧的山路上走去。 有家丁想要跟随,徐维之挥了挥手,略有些醉意地道:「去去去,这条路我熟得很,不用你们跟着,好好伺候诸位公子。」 他拽着傅玖,边说话边走进了山林。 「傅大人,从此处去大路上乘车反倒麻烦,这条小径直通别院外,你跟着我走便是。」 两人沿着密林里的小路走了一会儿,傅玖也不知走到了哪里,隐约中听见山涧的流水声,似乎他们一直是沿着溪流向上走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99页 忽然,徐维之捂住了自己的肚子,低声痛唿起来。 「哎呀!」 傅玖一惊,扶住他问:「四公子,你怎么了?」 徐维之面色痛苦,「叫傅大人见笑了,许是今日饮了太多凉酒,我腹中有些不适,恐怕支撑不住了……」 他面上略有一丝难为情,四处张望了一番道:「傅大人,此处离别院已经不远,听着溪流声,直走向上便能到达,不如你替我去将诗集取来,我先寻个地方解决一下,不然恐怕是要闹笑话了。」 傅玖有些迟疑,「可是,我就算找到了别院,也并不认识折返的路……」 徐维之声音微弱,似忍得十分辛苦。 「无妨,我稍后便去找你,若我未到,你报我的名字,叫别院里的家丁为你引路即可,我实是忍不住了,傅大人,此事就拜託你了,在下失陪!」 徐维之说完也不等他回应,匆匆往一侧的树林中走去。 傅玖望着他的背影,脸上神情若有所思。 他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还是按照徐维之所言,独自往别院找去,又向上走了一段路,水流的声音越来越大,听着不像是普通的溪流,倒像是水流自高处落下,击打在深潭中的声音。 难道这采霞山还有飞瀑? 傅玖没有多想,继续往上走去,可恍惚间,他似乎听见了一声女子的唿救。 那声音太微弱,他也没有听真切,便停下脚步凝神细听。 唿救声果然又出现了,是深潭那边的方向。 傅玖定在原地,眉头微蹙,眼中露出一抹恍然,清明无比的眼神,哪还有方才在席上时的醉态? 唿救声仍断断续续的,一声比一声更微弱,听起来像是有人溺水了。 傅玖不欲理会,抬脚接着往山上走去,可刚走出两步,那声音竟变得悽厉起来,还带着一丝濒死的恐惧。 他有些迟疑。 若是因为他判断失误,耽误了救人,害得旁人因此丧命可如何是好? 他眼中闪过一丝挣扎,犹豫再三,还是调转了方向,朝着深潭的方向走去。 拨开丛丛密林,还未走到潭边,远远就见潭水中漂浮着一道人影,那人奋力挣扎着唿救,似乎已经溺进去很久了,此时动作已有些迟缓,若再不被救出来,只怕就要没命了。 傅玖走动的声音也惊动了水中的人,她欣喜地转过身,对着傅玖叫道:「救命!公子,救救我!」 虽然隔得远,但傅玖听声音,还是认出了潭水中的人。 「徐姑娘,是你?」 徐静檀也认出了傅玖,惊喜地叫道:「你是傅大人!救……咳咳咳……」 她勐地呛了两口水,咳嗽了几声才又道:「求傅大人救我出去,今日我来此处散心,不小心失足掉进水里,我不会游水……还请傅大人救命!」 傅玖没有动弹,「徐姑娘,徐家别院就在不远处,你来此处散心,怎么不多带些人跟着?」 徐静檀一脸痛苦,脑袋在水中时上时下,看起来真的快要支撑不住了。 她咳着嗽,断断续续道:「……天气热,我在家中与母亲闹了不快,才来别院散心,心里本就烦闷,想着……这里离得近,所以就未带人过来,可谁知,潭边泥土松软,我不小心掉了进来……原以为我定是难逃一死,谁知竟又遇着了傅大人……」 她哭求道:「傅大人,上回也是你救了我……求你再救我一次……」 傅玖却还是没有向前走,只道:「傅某也不通水性,还请徐姑娘再坚持一阵,我这就去别院叫人。」 第261章 傅大人真是好狠的心呀! 「别院还远!」徐静檀尖声叫道,「傅大人,静檀真的快要不行了……」 隔得远,傅玖看不清她脸上神情,但这孱弱恐惧的声音,任谁听了都忍不住心生怜悯。 徐静檀双手在水里扑腾着,「傅大人,还请快些拉我上去,侯府上下必定感激不尽……」 傅玖向着水潭走了两步,看见徐静檀全身泡在水里,身形若隐若现,迟疑着不肯上前。 徐静檀却以为他在想着怎么解救自己,忙指了一个方向,「傅大人,那边堆了一些木棍,你若捞不着我,可用木棍拉我上来!」 傅玖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果然看到几根散落在地的木棍。 他曜黑的眼眸深不见底,「徐姑娘,你落水前,就知道这里有木棍了?」 徐静檀怔了怔,解释道:「是啊,我来时就看见了,原本并没注意,此刻情急,才又想了起来。」 她催促道:「既有了木棍,傅大人哪怕不通水性,也能将我救上来了,还请傅大人快些行动,静檀已经体力不支了……」 似乎是印证她的话,她身子又溺入水中一阵,奋力冒出脑袋后,痛苦地呛水咳嗽着。 傅玖神色冷沉,静默片刻,忽然往山上走去。 徐静檀见他走的是与木棍相反的方向,忙指正道:「错了,傅大人,是那边!」 傅玖脚步未停,「徐姑娘稍候,傅某去别院替你叫人。」 徐静檀神情错愕,焦急之下竟惊惧地哭了出来,「傅大人,你这是要见死不救吗?」 傅玖抱歉地拱了拱手,「夏衣单薄,徐姑娘又落了水,此刻的状态实在不宜被外男所见,为了徐姑娘的名声,我还是去别院请侯府的人过来为好。」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00页 徐静檀悲声道:「名声重要还是命重要?傅大人真是好狠的心呀!若静檀今日因你的无视而丧命,傅大人的良心过意得去吗?」 傅玖不为所动,依旧往山路上走去。 徐静檀气急了,怒道:「傅玖,站住!上回你都能不惧险境,将我从贼匪手中救出,怎么这回却又眼睁睁地看着我去死?」 傅玖停住脚,回身远远望向她,「徐姑娘死不了。」 徐静檀看不清他脸色,但听着这个语气,心里莫名生出几分慌乱,「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不慎落水,性命危在旦夕,生死全在傅大人一念之间,你若不救我,可不就是让我去死?我要是死了,待侯府知道是傅大人今日见死不救,必定会向傅家追究,傅大人能否承受得起我爹娘的怒火?而且,身为朝臣,却对获难官眷见之不救,落得寡情少义这个名声,日后的仕途可还能顺遂?」 徐静檀一通质问砸下来,见傅玖没有应声,又怯怯哀求道:「傅大人,静檀知道,你向来是最恪守礼仪之人,不敢轻慢于我,可人命关天,那些道理都应该先抛之脑后才对,还请傅大人快些将静檀拉上去,侯府日后必定重谢……」 傅玖声音冷淡,「徐姑娘何必戏耍傅某?」 「什么戏耍……我听不懂傅大人在说什么,静檀只是希望傅大人能施以援手……」 傅玖这会儿也不急了,缓缓道:「徐姑娘,我且先问你两个问题,姑娘身为侯府千金,即便是来别院附近,也绝不可能无任何侍从跟随,更何况此处并非侯府家苑,而是山野,不但有危险的深潭,还会有蛇虫威胁,徐姑娘身份贵重,又怎会独自在此?」 徐静檀神色有些躲闪,「这……傅大人,先前我便说了,我出来散心,不想被人打搅,这才不叫别人跟着的。」 「就算如徐姑娘所言,那在下还有一问,在下虽不通水性,却也知道,不会凫水之人落入水中,为了活命,定是会拼命挣扎,随着呛水会变得神情慌张,唿吸急促,所有反应都只是为了求生,若不得救援,顷刻间便会丧命。」 「从在下听到唿救声来此,早已过去了一刻有余,但我观徐姑娘,动作慌而不乱,虽然呛水,但也未见窒息,反倒一直在与我说话,浮于水面而不下沉,瞧着倒像是轻松自如,我猜,徐姑娘应该精通水性吧?既然如此,这不是戏耍傅某,又是什么?」 徐静檀被他道破,面子上十分不好看,索性也不再装了。 她不再挥舞着手挣扎,而是从容地划着名水面,藉此保持自己的平衡。 她看向傅玖,眼中似笑似嘆,「傅大人果然聪慧,难怪你迟迟不肯上前,竟是一眼就将静檀识破了。」 傅玖冷冷道:「徐四公子故意引我来此,叫我在此地遇见徐姑娘,我若还不明白,也是枉读了这么多年的书。」 听到他语气这般漠然,徐静檀有些受伤。 「傅大人,静檀一片痴心,你为何不能看看我,要将我撇的这般清楚?」 「徐姑娘自重,在下已经娶妻。」 徐静檀咬了咬嘴唇,语气娇柔地道:「我知程氏姐姐人美心善,也是极好的女子,可她在京中毕竟无权无势,不能帮到你分毫,况且,她只是一个被你家买去沖喜的媳妇,嫁你时与你并无情分,静檀只不过是晚一步遇见你,论身份地位、才华声名,哪一点又比她差了?」 「徐姑娘天之骄女,自是不差,但令仪在我心中已是最好,世间再无人能与她相比。」 听他这么说,徐静檀心中妒意升起,却被她强行压下。 笑了笑说:「傅大人,凡事得往长远看,我们徐家在京中也不是籍籍无名之辈,你若愿意休妻娶我,日后便能踩着徐家的肩膀走得更远,可你若一味拒绝,伤了静檀的心,只怕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你当真不再想想?」 傅玖皱眉,「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且不说傅某已经娶妻,就算没有,这些事也自有长辈做主,徐姑娘今日以自身为饵,设下此局,又出言威胁,难道是得了高宁侯夫妇的授意?若是如此,傅某倒是想登门问个清楚。」 第262章 宁死不从 徐静檀脸色一变,世家大族向来看重名声,她这番做法,已是把侯府的脸面踩在脚下,若闹到了父亲和母亲面前,他们定然会以自己为耻。 可是,母亲已经下了严令,不许自己再来见他,且马上就要为她定下亲事…… 若非她只有这一次机会,她也不想惹怒傅玖,被情郎厌恶,更不会兵行险招,拉上整个侯府为自己做赌注。 她也是实在没办法了。 「傅大人不必吓唬我,静檀知道自己这件事做得不妥,有失闺阁女儿的体面,也带累了侯府,可为了后半生的幸福,也不得不这么做了。」 傅玖神色冰冷,「徐姑娘堂堂侯府千金,什么样的夫婿寻不着,又何必揪着傅某不放?」 徐静檀痴痴望着他,嘆了口气,「我也想知道啊,我为何就对你这般着迷呢?」 傅玖不欲再与她纠缠,正想先行离去,却听到山下传来一阵嘈杂声,似乎有很多人上来了。 徐静檀笑了笑,「傅大人,静檀从不做无把握之事,今日其实你救与不救我,根本不重要。」 她一面说,一面缓缓往岸边游动。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01页 「四哥在林中没见到你,以为你迷了路,好心叫来今日参加诗会的众位公子一同寻你,只要被他们瞧见,我这副样子与你待在一起,救了还是没救,又有什么要紧呢,傅大人,你说是不是?」 徐静檀游上岸,缓缓向傅玖走来。 傅玖别开目光,往一侧退去。 「徐姑娘,你既已知道自己做得不妥,又何必将错就错,此时回头,尚且还有余地,否则,你一介闺阁女子,却不计手段纠缠有妇之夫,这事若传出去了,会使得整个高宁侯府因你蒙羞,待到那个地步,徐姑娘可想过自己的处境?」 徐静檀当真停下脚步,歪头认真想了想,随即点了下头。 「自然想过,我原先的谋划便是,傅大人路经此处,英雄救美,将我从水里捞出,而我受了惊吓,害怕之余便躲进了你的怀里,等众人一来,看到我们拉扯不清,这件事便就算成了。」 「众目睽睽之下,我对傅大人投怀送抱,传出去定是名声不保,母亲为我选的婚事也就黄了,所以,娶我的人,就只能是与我有过肌肤之亲的傅大人,但高宁侯府的嫡女,绝不会给人做妾,哪怕侯府因为我被人耻笑,为着脸面,也必定会向你施压,不管以什么方式,总归是会逼得你不得不休妻娶我……」 山下的人声越来越近,徐静檀有恃无恐,自顾自地说着自己的谋划。 傅玖一直在往后退,始终与徐静檀保持着距离,语气里也含着一丝警告。 「徐姑娘自重,傅某未曾靠近你,又何来拉扯不清这种事?」 徐静檀柔柔一笑,「公子没靠近我,可静檀偏要靠近公子呀,不管有没有拉拉扯扯,静檀如今全身湿了水,衣不蔽体,等人来了,只消我说是傅大人将我捞出来的,旁人难道会信傅大人说的没有碰过我?」 「要叫徐姑娘失望了,傅某绝不会如你所愿。」 傅玖眼中流露出一抹厌恶,他没有正面看徐静檀一眼,而是快速查探起周围的地形,想着如何能绕开徐静檀与山下的那些人,今日无论怎样,他都不能被人撞见与徐静檀待在一处。 听到这样说,徐静檀有些失落。 「我知道傅大人定是觉得静檀不堪,可静檀这么做,全是为了能和你在一起,傅大人,我保证,若你答应娶我,我必定待你好过那个程氏百倍千倍!而且,傅大人难道不想有侯府在背后帮你吗?」 傅玖冷笑,「傅某早说过,在我心中,我家娘子无人能及,徐姑娘别再妄想了。」 徐静檀屡屡被他拒绝,心中不由也来了气。 「哼,你越是这般,我越是要得到你!」 她步步逼近,「这座山从下到上,已经被我们的人围了,你身后数丈便是悬崖,你若再退,只会摔得粉身碎骨,你难道宁死都不肯娶我?」 傅玖往山侧摸去,果然看见尽头处是一座险崖,跌下去只怕会摔得不轻。 他终于回头瞥了徐静檀一眼,「没错,傅某宁死不从。」 徐静檀怒极,愤声质问道:「她到底有什么好的,值得你用性命来维护?你可知京中有多少人想娶我,从而得到高宁侯府的助力,偏你对我不屑一顾,你的确是少年英才,可你如今只是区区六品小官,我不信你丝毫不贪恋权势,你为何要拒绝这份摆在眼前的好处?」 傅玖眼中透着幽幽的冷意,「侯府再好,可傅某跟侯府,从来都不是一条船上的人。」 徐静檀没听懂他这话是什么意思,见他还在往前,不由吓得大叫。 「停下!你当真不要命了吗?」 傅玖冷冷道:「傅某也没想到,今日不过是来参加诗会,便闹得要丢了命,其实,自我知道诗会是徐四公子所办时,心里已经起了防范,但我还是低估了徐姑娘,不曾想你竟敢堵上自己的名声,侯府的脸面,来设局对付在下,不过——」 「傅某也不是会受人威胁之人,更何况事关我家娘子,我答应过她,不会在外面招惹麻烦,今日,傅某就算是跳崖,也要保住自己的清白,倒是徐姑娘你……呵,山下那些世家公子马上就要上来了,你这副样子被他们瞧见,不知又会如何被人议论呢?」 他嘴角噙着一丝轻讽,说完便丝毫没有犹豫,闭上眼往崖下跳去。 徐静檀满目惊慌,可山下的人已经越来越近,她又不敢大叫,只好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心里的悔恨如潮水一般升起。 她是想得到傅玖,可她从来没想过要逼死他呀…… 傅玖纵身往山崖一跳,只觉得身子一沉,可想像中的下坠却没有到来。 他有些疑惑地睁眼一看,只见竟是石安一把抓住了他,傅玖眼中一喜,石安来了,也就是说自家娘子也在? 第263章 你当真要这般无情? 果然,下一瞬就听见山崖下传来一阵响动。 傅玖落地站稳后,趴在崖边伸长脖子瞧去,只见是石宁背着程令仪,以石壁与树根落脚,在山崖上腾挪,硬生生从中走出了一条路来。 这处山崖虽然并不笔直般陡峭,但也险峻嶙峋,若是掉下去,就算不死也会重伤。 傅玖哪怕知道石宁轻功高绝,但仍看得心惊。 「令仪,当心!」 他离崖边太近,石安怕他掉下去,就用手按住了他一边肩膀。 「公子不必担心,阿宁有分寸,我们本想从山下上来,奈何这会儿山林中如撒网一般,进了太多人,出于无奈,主子才叫我们从这条路上来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02页 快到崖边时,石宁脚尖轻点崖壁,一个闪身便带着程令仪稳稳落地。 程令仪从她背上下来,急忙扑向傅玖,抓住他的胳膊,将他上上下下看了个遍,确定他没事后,才略带责怪地瞪了他一眼。 「阿玖,你傻不傻,若我们再晚来一步,你难道真要因为一些不相干的人,赔上自己的命?」 傅玖微微笑了下,「我不想任人摆布。」 「你走到今天这一步容易吗,就算被人算计了,难道不能徐徐图之?」 见她这般紧张自己,傅玖心里有些愧疚,「令仪,是我不对,但我看过了,那山崖虽陡,上面却长着不少树木,若能抓住树木减缓下落,也未必会真的受伤……」 程令仪冷着脸,「你当自己是有像石安和石宁这样的身手吗?如此不爱惜自己,若你真的有个好歹,叫我怎么办?」 傅玖心中动容,握住她的手,轻声哄道:「令仪,我知错了,下次我必好生思虑,不再做出这等鲁莽之事。」 程令仪轻哼一声,「回去再跟你算帐!」 望着突然从山崖下上来的三人,徐静檀先是吓了一跳,见到有别的男子,她这才觉得慌张,连忙躲在树后去了。 眼下听着傅玖对程令仪竟这般依顺,心里的嫉妒再也压不住了。 她露出半个头,怒视着程令仪,「你怎么会在这里?」 程令仪看向她的神情似笑非笑,「往日徐姑娘总是待我百般亲近,怎么今日装不下去了?」 徐静檀一噎,往日大家都体体面面,她又想藉机多见见傅玖,待程令仪自然亲切。 但眼下这情形,自己这副样子被他们看见,哪还有什么侯府千金的尊贵和体面? 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好遮掩的? 她冷哼一声,「你也不必笑话我,如你所见,我就是想和你抢男人,我可是堂堂侯府千金,身份比你尊贵了千百倍,我能给傅大人带去更好的前途,而你又有什么,哪一点能跟我比,你凭什么霸占着他?」 「凭什么?」程令仪似乎觉得好笑,眼中露出一抹讥嘲。 「就凭我与他心心相通,非彼此不可,就凭我……是他的妻。」 她这话带着明显的挑衅,徐静檀气得不轻,杏目圆睁瞪着她,「你若是真心为他好,就该自行离去,成全他追寻更好的选择,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只知道拖累他,依附他!」 程令仪笑了笑,「我也想成全他,可他就是不愿,我又能如何?」 傅玖牵着她的手,与她并肩站在一起,听着山下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说道:「令仪,下面的人快找上来了,不必再与她浪费口舌,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走。」 听到他说要走,徐静檀慌了,也不管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急忙沖了出来。 「你不能走!今日……今日我谋划这一切,已经是堵上了全部,你走了,叫我怎么办?」 傅玖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徐姑娘自作自受,与傅某何干?」 今日之前,徐静檀心里原本还抱着一丝幻想,若今日事成,哪怕他心里没有自己,但为着外界的名声,以及侯府施压,他就算捨不得原配程氏,应该也会对自己负责。 毕竟英雄救美一遭,便能摘得侯府明珠,试问又有人能拒绝这种天大的好处? 到时候,就给程氏一大笔钱财,叫她与傅玖和离,再远远地把她送出京城,这样即便是说出去了,侯府也没有错处,不会落得一个逼人停妻另娶的名声。 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傅玖对这一切竟然都不为所动。 她承认,程氏的确貌美,可她只是一介乡野村妇,反观自己,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即便容貌上有些不足,但这样的条件,哪点不比一张花瓶般的脸强了? 更别说,她身后有着整个侯府,他凭什么看不上自己? 徐静檀原本怀揣着美梦,满心期待地等着傅玖来捞她,从而成就一段姻缘,然而今日相见,傅玖对她不看不听,甚至连救她都不愿,还频频冷言冷语,简直是将她的一片真心,扔在地上踩了个稀碎…… 「傅玖,你当真要这般无情?」 原本天衣无缝的计划,被这几个突然冒出来的人横插一脚,眼见着就要付之一炬。 徐静檀心里又急又恨,泪水情不自禁地涌出,抽噎着道:「你们若是走了,我这副样子被那些人瞧见,我还活得成吗?傅大人,你当真这般狠心,要看着我承受这样的羞辱,若是被那些男人看见,我……我还不如去死算了!」 夏衣轻薄,她此时又全身都湿了水,布料紧贴在身上,跟没穿也没什么区别了。 原先是觉得有傅玖会护着她,正好她也想被外人瞧见她跟傅玖在一起的样子。 可如今,他们要是一走了之,留下自己独自在此,被那些人找到,指不定还要传出什么样的流言蜚语…… 一想到会被那些男人看见,徐静檀只觉得羞愤欲死,有些悔恨当时谋划这件事时,竟丝毫没想着给自己留下一条退路...... 她此刻的样子狼狈而可怜,傅玖却依旧没看她一眼。 声音异常冷漠,「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徐姑娘既做得出,就该承受这样做的后果。」 第264章 哟,还真是徐姑娘? 「娘子,我们走吧,还是和刚才一样,从山崖下去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03页 声音越来越近,隐约已经能看见山下走动的人影了,傅玖不欲多留,只想赶紧离开。 程令仪却拉住他,「阿玖,我们不走。」 「不走?」 傅玖有些没明白她的意思。 程令仪笑了笑,「我们若走了,如何跟徐四公子解释,你为何不在山上?而且,就算你人不在,若徐姑娘还是一心想攀扯你,闹得众人皆知,你岂不是更加有口难辩?」 傅玖心思机敏,听她一说就也明白过来,微微点了点头,不再催促。 程令仪笑着看向徐静檀,眼中却泛着冷意,说道:「徐姑娘不慎落水,既然碰巧被我们遇见,那我怎能见死不救呢?」 她眼神扫了扫,石宁会意,随手解开自己的外袍,两步上前,将其裹在了徐静檀身上。 石宁把着徐静檀的胳膊,不让她乱动。 徐静檀还没搞清楚他们这是什么意思,挣扎着不让她碰自己,奈何石宁力气极大,她分毫动弹不得,看起来倒像是她因为害怕,从而紧紧地靠在石宁身上。 徐静檀狠狠瞪着程令仪,「你们要对我做什么?」 程令仪轻笑,「徐姑娘,我这可都是为了你好,下面的人马上就要过来了,不想坏了名声的话,我劝你待会儿还是别乱讲话。」 石宁用力掐了徐静檀的胳膊一下,威胁道:「听见了吗?老实点!」 徐静檀痛得大叫了一声,但自己已经落到他们手里,而且看这副样子,似乎也不是要将她丢下不管,就顺从地点了点头。 下面的人听到叫声,顿时快速朝这边赶来。 「怎么会有女人的声音?过去看看!」 走在最前面的人是宋尧和徐维之,宋尧隔着树丛远远看见傅玖的身影,便大声叫道:「哎呀,傅大人,你怎么会在这里?真是叫我们好找!咦……你怎么会跟一位姑娘在一起,你们,你们这是怎么了?」 徐维之满含紧张的声音随之响起。 「五妹,怎么是你,你为何会这副样子与傅大人待在一起?」 后面的人听到这话,也都加快了脚步。 「什么,傅大人竟然跟一个姑娘在一起,那个姑娘还是徐四公子的妹妹?」 「徐四公子可只有一个妹妹呀,难道竟是徐姑娘?」 「我就说嘛,傅大人才华满腹,怎会放着诗会不参加,却跑进山里不出来,原来是要在这里私会美人,倒是没想到,看起来一副正经模样的傅大人,风流起来比咱们也不遑多让呀!哈哈……」 「嘘!别乱说,徐兄还在前面呢,再说了,若真是徐兄的妹妹,那便是堂堂侯府千金,身份尊贵,怎么会在这里与男人私会?你们乱嚼舌头,当心传出去了惹怒侯府,到时可没人救得了你们!」 「不管如何,先去看看吧,我听方才徐姑娘的声音似乎有些不适,难道是遇着什么事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跟随在徐维之和宋尧身后,往传出声音的方向赶去。 宋尧满面兴奋,抢在徐维之前面拨开树丛,嘴里说道:「傅大人,哎呀,你这,你跟徐姑娘这副样子成何体……」 可话还没说完,他就像是突然被人扼住了咽喉,再也没法吐出一个字。 走进来他才看真切,傅玖站在最前面,而在他身后不远处,竟然还有着几个人。 徐静檀被两个女子搀扶着夹在中间,头髮湿漉漉的,脸上也一副后怕的神情,看得出的确是落了水,可她身上披的是女子的衣裳,傅玖也离她极远,这跟原先商量好的,完全不一样呀…… 还有这几个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宋尧神色恍惚,满是错愕地望向了身侧的徐维之。 徐维之也一样愣住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认识程令仪,不由问道:「傅夫人怎么会在此处?」 他眼神扫了一圈,「还有……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五妹为何会与你们在一起?」 事出突然,他也只能硬着头皮问下去了。 后面的众人也纷纷赶到,看到除了傅玖,还有这么多人,也都有些傻眼,不由好奇地盯着他们,眼神在几人脸上梭巡。 待看到徐静檀后,不知是谁嘀咕了一句,「哟,还真是徐姑娘?」 听到声音,徐静檀脸色白了白,尽管她身上披着衣裳,还是不由自主往石宁身后躲了躲。 她不敢想像,此刻若是只有她一人在这,该如何面临众人打量猜疑的目光? 程令仪走到傅玖身旁,对着徐维之略微颔首行了行礼,笑道:「也真是巧了,今日永宁府老家捎来急信,有事要说与我家相公知道,我不敢耽搁,就带人找了过来,但我不知诗会的地点,只好去徐家在山上的别院打听,没想到竟然碰着了我家相公。」 徐维之显然不信,眉头皱了起来,「你说你在别院遇见了傅大人?」 程令仪笑道:「是呀,我家相公不是受四公子所託,替您去别院取诗集了吗?」 徐维之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这倒是,那你们为何又与我家五妹在一处,还有,我五妹为何是这副样子?」 程令仪端庄一笑,「这便是巧的地方了,我与相公碰面后,就与他一同下山,哪知途径此处,忽然听到了唿救声,我们赶来一看,发现竟是徐姑娘落在水中,我就叫人把她救起来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04页 她面上露出一丝不贊成的神色,「哎呀,四公子,你别怪我多嘴,纵然徐家别院就在山上,可你们怎能让徐姑娘一个女孩子独自来山里呢?还遭遇了这般险事,若不是我们碰巧路过,听见了唿救,还不知徐姑娘会怎么样呢……」 徐维之当然知道事情并不是她说的这般,但却找不到可以反驳的话,一时间无言以对。 还是徐静檀反应迅速,听得此言,便借坡下驴地说道:「四哥,我原是想来山中寻个清净,未曾想会落水,都是檀儿不对,日后檀儿绝不敢再这般任性妄为了,此番多谢傅夫人救了我,静檀,感激不尽。」 她倚在石宁身上,朝着程令仪软软行了个礼,看起来娇弱可怜。 但程令仪却从她最后这句话中,听出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第265章 也只是死物 徐维之面色铁青,明知情况有异,可众目睽睽之下,他也无法提出质疑,否则,自家妹妹的名声可就毁了。 僵硬地抱了抱拳,「那真是多谢傅夫人了,改日我必亲自前去拜谢。」 此时山上也下来了一些人,徐维之眉头跳了跳,目光阴沉地瞪了一眼自家妹妹的两个贴身婢女。 「还不快把姑娘扶回去?」 紫英和映雪两人噤若寒蝉,大气也不敢出,快步跑上前,一左一右搀着徐静檀,被家丁簇拥着去往别院的方向。 徐维之望着面前的夫妻二人,挤出一丝和气的笑容。 「诗会还未结束,傅夫人既然来了,不如也一同参加?」 程令仪摇了摇头,「四公子今日未邀请女眷,我就不去叨扰了,而且,家中还有急事等着处理,我家相公怕也是要随我一道回去了。」 傅玖冲着徐维之拱了拱手,「失礼之处,还请四公子海涵。」 徐维之皮笑肉不笑地道:「哪里哪里,自然是家事重要,下回我再邀请傅大人。」 他转过身看向众人,「诸位仁兄,我家妹妹今日落水受了惊吓,我这个做兄长的,自然也要去照料安置,就不能相陪了,在下今日举办诗会,还为大家准备了许多字画赏玩,稍后便送去溪边,大家若有喜欢的,都可以挑上带走,就算作是在下的一点心意,还望诸位能够尽兴。」 徐姑娘落水被傅夫人所救,这是众人『亲眼所见』的事,当下都表示十分理解。 宋尧却仍还有些回不过神,他见徐维之面色不虞,心思转了转,忽然紧紧盯着傅玖,问道: 「对了,傅大人,四公子叫我们来寻你时,说你是去别院取诗集迷了路,可方才听令夫人所言,她正是在别院遇见你的,既然如此,傅大人必是已经取了诗集,听四公子说,那本诗集乃是前朝孤本,十分难得,大伙儿都等着一睹为快,不知眼下诗集何在呢?」 徐维之赞赏地瞟了他一眼,他也想知道,他们要怎样才能自圆其说? 傅玖思索一番,有些歉然地朝着徐维之拱了拱手。 「哎呀,刚才下山途中听到唿救,当时只顾着救人了,混乱之中,或许是将诗集遗忘在了某处,如此珍贵的诗集,可不能弄丢了,原路返回兴许还能找着,四公子,不如你且稍候,我与夫人再去找找,待找着了,定然将其归还给四公子……」 宋尧面色焦急,「那本诗集价值连城,山林这么大,若是找不到了呢?」 「这……」 傅玖面色歉然,「若找不到了,傅某赔给四公子便是。」 宋尧一脸痛惜,「那可是孤本,世间仅此一册,当日四公子辗转购入这本诗集,花费了足足六千两银子,若是当真找不到了,难道傅大人也赔给四公子六千两?」 听得这话,徐维之眼神一亮。 对呀,凭什么自己计划失败了,还得打落牙齿和血吞,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既然他们说是已经取了诗集,那就让他们把诗集拿出来,若拿不出来,敲他们一笔银子,也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徐维之心中冷笑,傅玖虽然做了官,可翰林院那种清水衙门,俸禄微薄,而这个程氏在京中也未听闻有什么产业,想来他们夫妇是从永宁府乡下来的,定是没什么身家,料他们也没法一下掏出六千两银子! 这样一想,徐维之心里顿时痛快了许多,暗中给了宋尧一个眼神,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程令仪面上先是惊讶,接着涌出愧疚,「什么?这本诗集竟这样珍贵?早知道我们就不乱放了……」 「唉,当时我也是被徐姑娘落水吓坏了,一面张罗着救人,一面叫相公去找人帮忙,没曾想会弄丢诗集,但是丢了就是丢了,若真的找不到,我们也不会赖帐,到时定会照价赔给四公子。」 徐维之见她一脸隐忍,又不敢拆穿的样子,心里痛快至极,正想应声,忽然听见有人小声嘀咕。 「诗集再珍贵,也只是死物,傅夫人方才可是救了徐姑娘呀,难道徐姑娘还不比一本诗集重要?」 徐维之蓦地变了脸色。 是呀,他们坏了自家妹妹的好事不说,还凭白担上了救人的名声,这件事传出去,怎么看都是高宁侯府欠了傅家一个人情,他怎么把这件事给搞忘了? 宋尧还在说着些什么要叫傅玖偿还的话,徐维之忙扯了一把他,又冲着两人挤出一丝笑。 「傅大人,傅夫人,两位说笑了,我家五妹方才承你们所救,眼下才能安然无恙,不过是一本诗集罢了,就算寻不到也不要紧,哪能真的叫两位偿还?宋兄心直口快,向来是个爱说笑的,两位切莫当真。」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05页 宋尧虽然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变卦,但很快反应过来,豪爽地笑了两声。 「哈哈,是呀,我只不过是同傅大人说笑罢了!」 程令仪脸上如释重负,笑了笑说:「徐四公子深明大义,令人佩服。」 「哪里哪里,是徐家该感谢两位相助之情。」 徐维之笑得和气,心里却恨不得将两人大卸八块,可他也明白,这件事只能作罢。 他若真的叫傅玖给他赔钱,只怕高宁侯府会因此落得一个忘恩负义的名声,毕竟人家前脚刚救了自家妹妹,徐家还没将恩情偿还,后脚就又问恩人索要赔偿,堂堂侯府做事却这般小家子气,传出去了,只怕是要被别人戳嵴梁骨了。 他刚才只顾着出气,却没想到这一茬,险些就败坏了侯府的声名。 今日之事已成定论,徐维之也不想再与两人纠缠下去,思及此,索性说道:「傅大人,傅夫人,两位家中不是还有急事需要处理吗?那我就不阻两位了,改日定上门拜谢今日之恩。」 程令仪迟疑道:「那诗集……?」 徐维之看到她这副惺惺作态的样子就厌烦,咬了咬牙,微笑着道:「怎好劳烦两位?待会儿我叫别院的人去寻就是,就算寻不到,两位也不必放在心上。」 第266章 他竟然压根就看不上我 傅玖拱手,「既如此,那在下便谢过四公子了,今日就先告辞。」 他转身对着众人团团一揖,「诸位,失陪。」 说罢,他牵住程令仪的手,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朝另一边的山路上走去。 他们走后,徐维之也与众人分别,去了山上的别院。 来到徐静檀屋外,只听见房中正传出断断续续的哭声,他一个眼神过去,身边的侍从忙去守在院子门口,不让人随意进来走动打听。 徐维之站在门口,隐约还能听见外间的说话声,是那两个婢女在低声私语。 映雪问:「姑娘怎么样了,还是一直哭吗?」 紫英点了点头,「姑娘今日受了惊吓,害怕也是难免的。」 映雪有些疑惑,想了想问:「可是,紫英姐姐,咱们姑娘不是精通水性吗,怎么会落了水,还需要等旁人来搭救?」 紫英深深看她一眼,摇头说:「姑娘身子弱,你又不是不知道,那潭水那么深,跟别院里面的水池怎能一样?姑娘骤然落水受惊,一时反应不过来也是有的,你切莫再胡乱猜测了,免得给咱们姑娘招来非议。」 映雪一脸受教,点了点头,「知道了,事关咱们姑娘,我不会出去乱讲的,只是姑娘今日从白云庵回来,临时想来别院瞧瞧,没想到却经歷了这一遭,幸好被傅大人夫妇相救,说来也真是缘分,上回在白云庵山下,也是他们救了咱们和姑娘呢!」 紫英眉头皱起,「别乱讲,碰巧罢了,姑娘落了水,又受到惊吓,虽是夏日,可也不能掉以轻心,你有空在这里说闲话,不如快些带人去请个郎中过来,也好给咱们姑娘开一副安神压惊的汤药。」 映雪也十分牵挂姑娘的身体,当下连忙应道:「好,姐姐先照看着姑娘,我这就去。」 话说完,房门便打开了,映雪从屋中出来,看到门口的徐维之,微微愣了一下,才紧忙行了个礼。 「四公子。」 徐维之盯着她,「有关五妹落水之事,不得向外人提起,否则,你们知道下场。」 映雪心里一凛,虽然不知道姑娘只是落水了一遭,有什么不能说的,但见四公子神色这般严肃,就点了点头,恭声道:「奴婢遵命。」 她绕开徐维之,退了几步后,才快步往院外去了。 徐维之进了屋,冲着紫英抬了抬下巴,「你也出去吧。」 紫英出去时将门也带上了,徐维之站在桌边,看着犹自伏在榻上恸哭的妹妹,极其无奈地嘆了口气。 兄妹俩一个站着,一个趴着,只能听见徐静檀蒙在枕头里细碎的哭声。 不知过了多久,徐维之嘆气道:「檀儿,别哭了,你身子弱,不可伤心过度。」 徐静檀抽泣着,虽然没有应声,但哭声却渐渐弱了下来。 徐维之上前在木榻另一边坐下,伸手倒了杯茶水推给她,「先喝口茶顺顺气。」 徐静檀爬起来坐好,顺从地捧起茶杯喝水。 徐维之见她已经冷静下来,才问:「五妹,今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那个程氏为何也在?」 一提到程令仪,徐静檀眼中顿时燃起两簇怒火,恨声道:「我也不知道,今日……今日我将傅玖逼到崖边,她和那两个手下,突然就从山崖下面上来了,后面的,你就都见到了……」 徐维之眉头蹙起,「什么叫作,你将傅玖逼到了崖边?」 徐静檀脸颊染红,眼中蓄起一层泪,十分羞愤地道:「四哥,我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傅玖他……他竟然压根就看不上我!」 她此生从未受过今日这般的羞辱,只要一回忆起山林里的情形,就仿佛又回到了那个令她无地自容的时刻。 「什么?」徐维之神色无比惊讶。 徐静檀满腹委屈,哭诉道:「四哥,今日我已是堵上自己的全部,名声脸面,我什么都不要了,甚至还因此违背了母亲的命令,可他……可他从头到尾对我都是不屑一顾,一眼就将我看穿了,不论我如何求救,压根连水潭都没靠近,我心急之下,只得自己向他走去,可,可谁料他竟然宁愿跳崖,也不肯和我有上任何牵扯……」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06页 「四哥,你说,他为何要这般对我,檀儿真的如此差劲,不能入他的眼吗?」 徐维之和徐静檀只差了四岁,两人虽然不是一个母亲,但自小关系就十分要好,眼下见到自家妹妹哭得这般伤心,他心中也满是疼惜。 放柔了声音道:「檀儿别哭,你可是咱们高宁侯府的独女,是父亲和母亲的掌上明珠,不值当为一个男人掉眼泪的。」 徐静檀眼中既悲且怒,「四哥,我从未这般被人羞辱过……他凭什么?」 「檀儿,不是你的错,我家妹妹是世上最好的女子,是他没眼光,更没这个福气,我们高宁侯府的门,也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他今日这般辱你,四哥日后定会为你好好出气!」 徐静檀却有些蔫蔫的,「四哥,可是……我今日这副样子,全被那程氏瞧见了,他们指不定还要在背后怎么编排我,我……我可没脸见人了!」 徐维之温言道:「不会的,照你所说,那程氏撞破了你的谋划,知道你图谋傅玖,心里定是恨你的紧,他们大可以丢下你一走了之,可他们却没有,还将事情为你遮掩了下来,想必也是不敢彻底得罪侯府,不然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果真如此吗?」徐静檀咬着唇,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徐维之点了点头,「当然是这样,他们替你将事情遮掩下来,既全了你的名声,对外又是侯府承了他们的人情,仗着这层关系在,侯府自然不会对他们如何,这件事也就你知我知,他们必不会往外传一句,不然,若损了你的名声,父亲和母亲焉能放过他们?」 徐静檀这才点了点头,「那就好……」 「这件事算是平息了,纵然没有如咱们所愿,但外人也只当是你落水,被那程氏救了而已,不会有太多议论,五妹,你就放心吧。」 第267章 你恐怕再难如愿了 徐静檀拭着泪,纵然知道谋划失败后,眼下已是最好的情形。 哪怕在傅玖和程氏面前丢了大人,但量他们也不敢冒着得罪侯府的风险往外说,自己的名声就还保全着。 可是,只要她一想到白日的情形,那种被人轻蔑、忽视的感受还是会涌上心头,叫她又羞又恨! 「四哥,我……」 徐静檀眼中露出一抹担忧,「今日事败,我落水的事被那么多人都知道了,回去后只怕也藏不住,父亲和母亲若知道,定然不会饶过我的……」 今日她是顶着去白云庵的由头,才能出府离家。 母亲不是一般人,哪怕她说自己是临时起意,想顺路去别院看看,可又如何解释她独自一人在山林中落水? 她被傅玖夫妇所救这个说辞,骗得了外人,却骗不了母亲,她势必能猜出自己的意图。 这也正是徐维之所担忧的,他皱眉思索了一阵,沉吟道:「的确是个麻烦,五妹,为兄也是心疼你一片痴心,才会答应帮你这个忙,若是事成,纵然会被母亲惩罚,可好歹也成全了你,可事情既然没成,被母亲知道了……只怕她绝不会放过我。」 徐静檀摇着头,「不会的……母亲与姨娘亲如姐妹,素日里待你亦是亲厚,她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徐维之却不这么想,摇头说:「母亲平日待姨娘和我是不错,可那是在我不出错的前提下,今日我帮你谋划此事,已是将你和侯府置于危楼险境,只怕母亲不会轻饶了我。」 徐静檀满心愧疚,低声道:「四哥,是我将你拖累了……」 徐维之看向她,「檀儿,事情也并不是毫无转机。」 听得此言,徐静檀眼神一亮,急忙追问道:「四哥,你还有什么好主意?」 「此时我倒是有些佩服那个傅玖了,今日他们若真走了,你落水湿衣的样子被众人瞧见,无论错在不在你,但都是他们撇下你,害得侯府颜面尽失,必然惹怒父亲,那个傅玖还能不能在官场混下去,也就说不定了。」 「可是,他们却还算知道利弊,纵然没有使咱们如愿,可到底还是将事情遮掩了下去,五妹,知道这件事的人本就不多,只要你我约束好身边的人,绝不多说一个字,哪怕母亲有所怀疑,可没有证据,也只会认定是巧合……」 徐静檀眼神闪烁,点了点头,「四哥,你放心吧,这件事只有紫英一人知道,她与我从小一起长大,绝不会出卖我,至于映雪,她虽也忠心,可却是母亲给我的人,我的心事向来鲜少告诉她,所以她并不知道这次的事。」 徐维之松了一口气,随即面上又涌上些许心疼。 「只是,五妹,经歷此事,你恐怕再难如愿了……」 想起情郎今日那副冷漠的神情,徐静檀心里就犹如被刀子一下一下地划拉,痛得她不可自抑。 她眼中含着泪,昂起脖子道:「四哥,你说得对,我堂堂侯府千金,想嫁什么样的男人嫁不得?他不要我,是他有眼无珠!迟早,我会叫他后悔今日对我的所作所为!」 徐维之欣慰地笑了笑,「你能想通就最好。」 徐静檀脸上终于也有了笑意,感动地看向自家兄长,「四哥,不管怎么说,你都帮了我,你待我,当真是比嫡亲的兄长还要好……」 徐维之俊朗的面庞上染上笑意,「傻话,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妹妹,自然要待你好。」 徐静檀这会儿也总算是缓过来了,一双秀眉紧紧皱在一起。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07页 「现在回过神来,有好些地方便让人觉得蹊跷,就比如,那个程氏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她百思不得其解,程令仪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片距京城数十里的山林里? 「是啊,这次的诗会,旁人都不知道地方,是跟着我们从城外一路过来的,程氏怎么就能找到呢?而且,据你所说,他们竟然是从山崖下面上来的?」 徐维之有些愕然,他知道那个山崖,险峻陡峭,正常人连靠近都怕会跌落下去,怎能还能有人从下面上来? 徐静檀眼神愤恨,咬牙切齿地道:「是她两个手下!」 徐维之回想了一番,明白过来,「今日她身旁那两个年轻一男一女,就是在城外出手击败贼匪的人?」 「没错,是他们。」 徐维之眼中忽然升起一抹不忿,冷哼道:「真是没想到,傅家毫无根基,只不过是从乡下发迹起来的,竟然能招揽到这样的人才……不成,改日我得再去会会他们才是,这样的人跟着他们也是浪费,合该来侯府效力才不算埋没。」 徐静檀没说话,但眼里的恨意却如有实质。 见她这副样子,徐维之伸手拍了拍她的肩,「檀儿,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别想了,你今日也是受了惊,歇息片刻,便与我一道回府,我会亲自去向母亲说明今日的事,可恨那傅家夫妇,竟然白捡了一次侯府的恩情,你也要切记,不可说漏嘴了。」 「四哥放心,檀儿明白。」徐静檀点了点头。 …… 回到傅宅,程令仪就一直冷着脸,不怎么搭理傅玖。 傅玖心知她是气自己行事鲁莽,心里歉疚不已,态度良好地赔罪认错。 柳华见二人氛围不对,就悄悄问石宁,得知了事情真相后,她看向傅玖的眼神也带着一丝鄙夷。 「男子汉大丈夫,哪能轻易捨弃生命?更别说,你如今能四肢健全地科举做官,也有我家徒儿一半功劳,她辛辛苦苦一路扶持你到现在,你却因为区区一些小事,就要跳崖,岂不是叫她的一番心血付诸东流?还有你娘,江家妹妹若是知道,她可能承受得住?」 柳华气不过,逮着他好一顿数落。 「柳姨母教训的是。」 傅玖垂下头认错,模样恭顺,倒叫程令仪有些心疼了。 忍不住道:「师父,您就别怪阿玖了,他也是为了我。」 柳华瞪她一眼,「这就护着了?他叫我一声姨母,又是我徒婿,我难道还不能教训几句?」 第268章 我会改嫁 「自然可以,柳姨母也是心疼我,怕我有个什么好歹。」傅玖接话道。 柳华白了他一眼,「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你堂堂七尺男儿,还是个状元出身,想来脑子也不煳涂,你要寻死觅活,我可管不着,我是心疼我家宝贝徒儿,你若不幸丢了命,她年纪轻轻,成婚至今连房都还没圆过,就成了寡妇,我替她不值!」 听到她这样说,程令仪和傅玖双双红了脸。 程令仪一脸羞怒,嗔道:「师父,石宁他们都在,您这是在说什么呢……」 傅玖耳尖也泛着一层薄红。 石家兄妹、春草、还有傅玖身边的长随胡当,全都耳观鼻鼻观心,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柳华冷哼一声,「这屋里都知根知底的,还有谁不知道么?我是要叫他明白,他一意孤行的下场的是什么。」 傅玖眼中愧悔不已,沉声道:「令仪,是我考虑欠妥了,一心只想着不沾染上旁的人,却没想过,若我真的出事,你会面临怎样的情形……」 程令仪回望着他,蓦地嘆了口气。 「这件事的确是你的错,你错就错在……不该将我看得太重。」 傅玖与她对视,黑曜石一般的眸子里似夹着千言万语,像是要将她给一口吞进去。 柳华见状,轻轻挥了挥手,和众人一起出去,将地方留给了他们两人。 「令仪,我答应过绝不负你,徐静檀虽是女子,魄力却不浅,她拿整个侯府做赌注,若真被众人瞧见,我与她一同待在树林里……我怕会对你不利。」 高宁侯府门庭赫奕,哪怕自己已经成亲,可若真的踩进这个圈套中,侯府若一味只顾及名声,自有千百种法子逼他妥协。 程令仪看着他,「高宁侯府对你威逼利诱,你就会娶了徐静檀吗?」 傅玖摇头。 程令仪又问:「你想通过徐静檀,攀上高宁侯府这个助力吗?」 傅玖再次摇头,「我的前途我会自己去挣,令仪,你与高宁侯府的恩怨尚不分明,我绝不想跟他们沾染分毫。」 「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寻死?大不了就先顺着她,到时我们再一起想办法,一起去面对就是了。」 「我只是怕……我们一旦与侯府正面相抗,他们若对你下手……」 高宁侯府若真想把女儿嫁过来,那么程令仪这个原配,必然就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若是没了原配,侯府嫁女也就顺理成章了。 程令仪眼神温软,抓住他的手。 「阿玖,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可你也不该拿性命做赌,真被算计了,咱们再慢慢图谋就是,反正终有一日,我都会和侯府对上的,不差这一时,可若是你有什么不测,难道……你真要看着我去做寡妇吗?」 她眼眶微红,带着一丝埋怨,更多的却是心疼和担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08页 傅玖心中酸软,将她拉进怀里,脸埋在她发间,轻嗅着髮丝中那股让人感到安心的香气,喃喃道:「不会的,令仪,我要与你终老白头,你不会做寡妇,我也捨不得看着你孤零零一个人。」 程令仪一把推开他,冷哼一声,「你还说呢!若不是石安走在前面,赶来及时,你现在就已经做了崖下亡魂了,傅玖,我可告诉你,就算你死了,叫我做了寡妇,我也不会为你守一辈子,我会改嫁,嫁一个比你好看,比你体贴的,我还要带着他去你的坟前祭拜,气得你做鬼也不得安生!」 傅玖忽然闷笑起来,眼中笑意圆融。 「你笑什么!」程令仪瞪他,「我说的可是真的,我当真会改嫁,像我这样的模样性情,又能经商行医,你难道还怕我找不到更好的吗?」 傅玖定定看着她,眼神温柔,「娘子当然能找到更好的,所以此生我绝不会放手,不给你做寡妇的机会。」 程令仪下巴一扬,傲然道:「你知道就好!」 这件事算是告一段落,但让程令仪有些没想到的是,钟黎的夫婿竟然也参与了这次的事。 白日山林的情形歷歷在目,宋尧显然也是知道内情的,不然他不会连看都没看清,一开口就质问傅玖与徐静檀为何会在一处。 程令仪有些为难,宋尧也算是参与了陷害自家相公,可钟黎待她又十分真诚,这次的事,到底该不该说与她知道呢? 还没等她做出决定,次日,钟黎就先上门了。 程令仪原本没打算提这事,可钟黎始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神情中还夹杂着几分愧疚。 程令仪就算再笨,也猜出来了,问道:「钟姐姐,你都知道了?」 钟黎一副没脸见她的样子,把头都快埋到了胸口。 「程妹妹,昨日你走得紧急,我那夫君从诗会回来,也像是藏着什么事,我心知定是发生了什么,就故作讨好,灌了他几壶酒,他喝得烂醉,对我便没什么防备,就把事情都告诉我了……程妹妹,我实是对不住你。」 她一脸歉疚,「我原先只当他接近傅大人,是想跟他攀交情,实在不知道,那混蛋的目的,竟是想要陷害他!我……程妹妹,我也不知,他何时竟跟徐家的四公子厮混在一处去了,还这般对他言听计从,去做一些阴私之事……」 程令仪笑了笑,「我原还在犯愁该怎么告诉钟姐姐,没想到钟姐姐已然知道了。」 钟黎面上红的厉害,「是我对不住你,不过程妹妹,你要信我,我与你结交绝不是有所图谋,你我之间的事,我也从未告诉过那个混蛋!」 「钟姐姐,我信你,而且,这也不是你的错,事情明明是男人做的,何以要怪到女人头上?你才是最冤枉的那个。」 钟黎松了一口气,「你不怪我就好。」 她神色愤愤,一脸地气愤羞愧,「往日他在外面鬼混就罢了,我也没想到,他竟然敢做出这样的事,侯府家大业大的,自然不惧,可他有什么倚仗?一旦事发,只怕会立即被人推出来挡刀,真是不知道,宋家什么时候就会毁在他手里!」 第269章 别说又是巧合 程令仪轻嘆道:「这次的事,我不知宋公子究竟参与了多少,是否受了矇骗,宋大人担任光禄寺少卿,宋公子亦身有功名,宋家也算是诗书传家,实在不该帮着徐姑娘行此煳涂之事,他们男人在外行事随心所欲,一旦事发,只会牵连一家老小,钟姐姐,你也要防备着些了。」 钟黎心里一紧,点头道:「我与他感情不睦,平日在家也只是做做样子应付长辈,往常我总想着,他不喜欢我,我也不耐烦伺候他,干脆眼不见心不烦,由着他去算了,可没想到,他在外面竟然这般胡来……」 她目光定了定,「我也不能再这么隐忍下去了,没道理我嫁到宋家来,福没享着,却还要受他连累,回去我就告诉公婆,叫他们将那个混蛋好生约束起来!」 「这也算个法子,不过,钟姐姐,有一事我还要拜託你,这次诗会的事,千万不可说与别人知道,连你公婆也不行。」 程令仪费心把事情圆过来,不是为了徐静檀的名声,而是要保全自家。 她可不想这个时候惹怒侯府,落得个被动的境地。 钟黎神色一肃,点了点头,「程妹妹,我明白你的意思,你好不容易才化解了这次的危机,我知道轻重,不会乱说的,至于我家那个混蛋,他敢趟进这浑水里,定是得了徐四公子什么好处,必不敢得罪侯府,回去我还会再叮嘱他的。」 「多谢钟姐姐体谅。」 钟黎一脸羞惭,「什么体谅不体谅的……程妹妹莫要这样说,我今日过来,本就是向你赔罪来的,你没怪罪我,我已是十分过意不去,只可惜,我家那个混蛋向来也不听我的,不然,我定是要叫他亲自来赔礼道歉……」 程令仪摇摇头,笑道:「钟姐姐,你是你,他是他,咱们各论各的,再说这次的事你根本不知情,况且,若非你提醒,我也不会那么快赶到,说起来还是我该谢谢你才对。」 钟黎见她果真不介意的样子,这才笑了起来。 「快别说这些话了,这般紧急的事,当时我却还在阻你,现在想起来我都后怕。」 程令仪也笑了笑,「幸好一切都已经解决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09页 「是啊,」钟黎怯怯看了她一眼,「也幸好程妹妹没有因此疏远我。」 两人说笑了一阵,钟黎便告辞了。 隔天,程令仪又收到了侯府送来的谢礼,这回高宁侯府只派了个管家送礼,徐家并没有来人,而且送来的谢礼也颇为杂乱,不像是精心准备的。 程令仪猜测,难道侯府已经知道事情的真相了? 她这几日叫人关注着高宁侯府的动向,听闻徐静檀回府后,落水的事的确惹得了一番震动,可却没传出有别的什么事。 徐静檀仍旧禁着足,但除了禁足,也不再有别的处罚,徐维之更是像个没事人一样,日日都在外面行走。 如此看来,侯府的主事人,或许并不知道诗会那日的内情。 程令仪摇了摇头,不知道也罢,只要不牵扯到自家身上来就行。 至于这些谢礼,虽然不及侯府头一次送来的那些东西贵重,但里边也有不少好东西,况且这回是自家白占了一个恩情,不要白不要。 程令仪把东西筛选了一番,捡了些好的给柳华送去,自己也挑了两件喜欢的,剩下的就都让人锁进库房了。 …… 高宁侯府,惠和堂。 高宁侯夫人坐在榻上愁眉不展,苏姨娘从外面缓步走进来,在贵妃榻另一端坐下,柔声问:「夫人唤我过来有什么事?」 高宁侯夫人摇摇头,蓦地嘆了口气,「檀儿前两日落水的事,你也知道,可不知怎的,我这心里总是有些不踏实。」 苏姨娘笑笑问:「夫人是担忧檀儿的安危?」 高宁侯夫人勉强笑了笑,「檀儿的安危自然是最要紧的,可我总觉得这件事过于蹊跷,岚依,檀儿身子不好,冬日里常在温泉庄子养病,她自小就精通水性,这事儿你也都是知道的,可她这次为何会险些溺在水潭里?」 「檀儿说,是她骤然失足落水,一时受了惊吓,导致腿抽筋了,这才会没法游水。」 高宁侯夫人摇摇头,「就算腿抽筋出了意外,那为何她身边连一个人都没有?那可是山野,别院的管事难道都这般玩忽职守,不将主子的安危放在眼里?」 苏姨娘点了点头,「也对,但这回毕竟事出突然,别院又离得不远,许是大家都没有料到呢?」 「没这么简单,」高宁侯夫人眼神中多了几分冷厉之意,「就算如你所说,可檀儿遇险之时,连别院的人都没来,为何偏偏会被傅状元夫妇救下?别说又是巧合,我不信这世间诸事当真能有这么巧?」 苏姨娘沉思片刻,「夫人,你是说,这次的事是有人故意为之?」 高宁侯夫人没说话,但神情却是默认了。 她嘆了口气道:「岚依,不是我非要往坏处想,可檀儿对那个傅状元的心思,你也是知道的,诗会那么多人,怎么偏偏就这么巧,只有傅家夫妇撞见了这次的事?」 苏姨娘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喃喃道:「诗会是维儿办的,他告诉过我,这次的诗会因着离京太远,是以并没邀请女眷,说起来,那位状元娘子应该不在受邀之列才对,那她怎么会在山中的?」 高宁侯夫人一脸凝重,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道:「对了,向锦得知檀儿落水,来看望过她,也来跟我说了会儿话,我记得她说什么,在山野办诗会就是不吉利,傅夫人有急事来找过她,就连表姐也在山中出事……所以,是向锦给程氏指的路?」 苏姨娘眼中划过一抹埋怨,暗道原来是袁家那个坏了事。 面上却露出一副恍然的神情,「若是袁姑娘为她指路,那也就说得通了。」 高宁侯夫人面色忽然变得铁青,「这个傻孩子,竟然还是没想通,却说了那么多话来煳弄我……」 第270章 你也别喊打喊杀的了 苏姨娘一脸惊讶,「夫人,你该不会以为……此事是檀儿做的吧?」 「不然呢?」高宁侯夫人满脸失望,「若不是那个程氏赶来,檀儿落水的事,便只有傅状元一人撞见,孤男寡女衣衫不整地待在山林中,传出去了,别人会如何议论她,如何议论侯府?」 她重重嘆了口气,「这个傻孩子,为何要剑走偏锋,她知不知道这样的做的后果?」 「夫人,檀儿……檀儿向来懂事,或许是咱们误会了……」 高宁侯夫人摆了摆手,「你不必为她说话,我都想明白了,定是这傻孩子假借给她师父贺寿之名,悄悄出现在诗会附近,布局设计那个傅状元,她是想把整个侯府都押在上面!」 苏姨娘仍旧难以相信,「这,这不可能……」 高宁侯夫人忽然苦笑了一下,看向苏姨娘,「若一个人被情爱蒙蔽住了双眼,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苏姨娘浑身一震,不再说话,过了半晌才又问:「那夫人打算怎么办?」 高宁侯夫人缓缓摇了摇头,「此事不能声张,若叫侯爷知道,檀儿做下这般错事,定是不会轻饶她,但若就此放过她,日后难免她不会做出更煳涂的事……」 她似下定了决心,沉声道:「我得赶紧把檀儿的婚事定下,这样她才不会胡思乱想!」 苏姨娘点了点头,「也好,只要亲事说成,檀儿的心也就不至于没个着落了。」 高宁侯夫人嘆气道:「这次还多亏了程氏及时赶到,不但阻止了檀儿,还将此事遮掩下来,是侯府承了她的情,不然檀儿的名声可就毁了,甚至连咱们高宁侯府也会颜面无存,我记她这份人情……」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10页 她看向苏姨娘,「对了,岚依,上次我让你安排给傅家送谢礼的事,你都送了些什么东西过去?咱们承了程氏那么大的情,可不要太简便了。」 苏姨娘笑意略有些不自在,「夫人放心,早先我就让人把谢礼送过去了。」 高宁侯夫人点了点头,「有你帮我,我自然是放心的,接下来我会多在檀儿的婚事上下心思,侯府的事就劳你多操心了。」 苏姨娘点头,轻声道:「都是我应该做的。」 高宁侯夫人目光落在她脸上,迟疑了一下,才道:「檀儿的谋划,只她一个人也完成不了,还需得有人引着傅状元过去才行,诗会是维之办的,这里面恐怕也有他的手笔……」 苏姨娘面色愧然,「我也是这样想的,这个维儿,也太煳涂了些,不思好生劝着妹妹,怎的也随她一起胡来?回去我就好好教训他一顿,打他一顿板子,必叫他知道错才好。」 见她这般,高宁侯夫人倒是心有不忍了,摇头道:「罢了,都是孩子,你也别喊打喊杀的了,维儿向来孝顺懂事,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这次的事维之虽也有错,可说到底也是他疼惜妹妹,这才会事事都依着她……」 「唉,既然此事不宜声张,你若打了维之,无缘无故的,难免惊动到侯爷,我看惩罚就都免了吧,只是你回去要告诉他,他们兄妹情深这是好事,但万万不可不分是非黑白。」 苏姨娘神情严肃地点头,「多谢夫人开恩,我都记下了,一定好好教训维儿。」 …… 傅宅,春华居。 柳华手指搭在程令仪脉上,好一会儿才将其收回。 程令仪问:「师父,侯府里给的那张方子可有效果?」 柳华摇了摇头,「还看不大出来,不过你的气色却是好多了。」 程令仪撇嘴,「我日日好吃好喝养着,又有师父为我调理身体,气色自然会变好,不见得就是这张古籍的功劳,师父,我都吃了大半个月了,若是一点效用都没有,何必再吃下去,万一这又是那苏姨娘想出的什么损招,要来害我的呢?」 柳华横她一眼,「你是怀疑为师的本事,连一个方子的好坏都瞧不出来?」 程令仪小声道:「徒儿哪敢……」 柳华给了她一个爆栗,「我早就翻查医书比对过了,这古方确无问题,经过我的调整,它的确有拔除寒毒的功效,你难道就没发现,比之往日,你近些日子已经更耐热了?」 「咦?是方子的缘故吗,原先我还纳闷,怎么入了伏,反倒不如月初时那么热,我还当是京城比永宁府凉快呢!」 柳华白她一眼,「我给你的医案,你都白看了?」 程令仪有些心虚地低下头,这一阵子天太热,她看书也静不下心,是比往日懈怠了。 柳华摇摇头,「你体内寒气重,寒谓之阴,阴阳相剋,所以你要比旁人更怕热些,但这都是表象,不管你再焦热,我从不准你贪凉用冰,因为这只会加重你的症状,而现在有了这个古方,你体内自小积累的那些寒气,正在一点一点地被拔除,你之所以会觉得天气变凉快,其实只是你更耐热了而已。」 「原来如此,」程令仪面露不解,「这个苏姨娘,明明是她指使程家人给我下毒,眼下却又要给我这个方子来治病,她到底想做什么?」 柳华忽地嘆了口气,「人心难测呀。」 程令仪眼神沉静,「不能再拖了,是时候去会会这个苏姨娘了。」 柳华望着她,「徒儿,你向来是个聪慧的,这件事你拿主意就好,我和徒婿都会陪着你。」 程令仪点了点头,忽而笑道:「不说这个了,我们是在说古方呢,师父,这古方有用归有用,可见效也太慢了些,我究竟还要喝到什么时候去啊?」 她跟傅玖同床共枕都这么久了,始终没法更进一步,别说是傅玖饱受煎熬,就连她,也快等不住了。 柳华知道她的心思,嘆了口气,摇头道:「这古方妙处颇多,唯一的缺憾便是需得禁慾,否则功不补患,我也想过要填上这个窟窿,可那几味药材却是万万都撤不得的,只能是委屈你了……」 第271章 不害臊! 程令仪面色哀怨,「师父,如此这般,那我上月初与阿玖拜堂,还不如不拜呢……」 柳华试探着问:「徒儿,是徒婿对此有怨言吗?」 「他怎敢有怨言?」程令仪撇嘴,「只要是师父说了为我好的事,他都照办不误,绝不越雷池一步!」 柳华翻了个白眼,「不是徒婿,那就是你,程丫头,我瞧徒婿对你用情至深,你说东,他绝不会往西,他都不急,你急什么?」 程令仪脸色薄红,但这里就她们师徒俩,说了什么倒也不怕被旁人听见。 「师父,以前我自然不急,可既然我与阿玖都做了正经夫妻了,却总是这般守着,你说,我与他是不是与哪路神仙犯沖,需不需要去上香化解一下?」 柳华绷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尽知道胡扯,什么缘故你心里不清楚么?」 柳华伸手虚点着她,笑骂道:「你呀你呀,就知道来气我是不是?是为师要阻着你们圆房了吗,谁叫你摊上这么一大堆事,先是自小被人下毒,又遭遇刺杀,若没有这些,难道还有人拦着你们不让亲近吗?为师一番苦心都是为了谁,你个没良心的,倒还埋怨上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11页 程令仪见她动怒,讨好地端着茶奉上去。 「师父,徒儿说笑呢,徒儿自然知道您都是为了我好。」 柳华摇摇头,接过茶水呷了一口,幽幽道:「你们小两口难得修成正果,我也知道是委屈你们了,来京这么久,反正我也是闲着,就一直在琢磨你身上的寒毒,最迟今年,我必定拿出个法子来,不叫你们再守着了,你看可行?」 程令仪笑着点头,「当然行,师父说什么就是什么!」 见她这样,柳华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不害臊!」 两人说着话,忽然听见门外也传来几声低笑,程令仪蓦地脸红了,问:「谁在外面?」 一个人影从门口进来,笑盈盈地福了福,「是奴婢,来给两位主子送莲子羹,听到你们聊在兴头上,就没敢进来打搅。」 来人叫作云梦,也是之前叶家送去梅园的人,因她行事妥帖大方,被柳华看中,选在了身边伺候。 程令仪轻咳一声,「你把莲子羹放那就是,天热,不用你们在一旁伺候,自去歇着吧,有事我会叫你们的。」 见她这般急急将人打发走,柳华忍不住嗤笑道:「方才不是还口无遮拦吗,现在知道害臊了?」 程令仪红着脸,「师父,我也只是在您跟前才这样……」 柳华摇摇头,「好了,我也不取笑你了,喝完莲子羹你就回去吧,我也要午歇了,唉,要我说,人一闲下来,骨头就容易犯懒,往常咱们在妙手堂时,一天要应对多少病患,忙起来连饭都顾不上吃一口,更别提午睡了,可现在养成习惯,每日不睡上几刻,总是没精神。」 程令仪把温凉的莲子羹端给她,「那师父吃完便好生睡一觉。」 回到樨香园,听着窗外园子里的蝉鸣声,程令仪也有些犯困,就也眯了一觉。 醒时已是半下午,正是一天中最闷热的时辰,她还是有些没精神,就靠在榻上继续打盹儿,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得春草提醒。 「夫人,石安护卫来了。」 程令仪这才坐直身子,懒洋洋地挥了挥手,「叫他先去凉亭等我。」 春草走后,她喝了盏茶稍作清醒,才缓步向凉亭走去。 石安见到她,抱了抱拳道:「主子,侯府那边没什么异动,但我听说,似乎有几个下人被责打了。」 「打听清楚是什么原因了没?」 「有两个是徐姑娘的贴身婢女,听说被罚了月俸,还打了板子,理由是照看主子不力,使得徐姑娘落水,不过,两人虽受了罚,却仍旧跟在徐姑娘身边伺候,另一个受责罚的下人,是徐四公子身边的一个长随,听闻是偷窃了主家的财物,不止受了一顿打,还被撵出了侯府。」 程令仪面露思索,「像徐静檀这般的高门贵女,贴身婢女就是她的脸面,除非犯了大错,不然一般不会受到太重的处罚,徐静檀虽然安然无事,但我猜,那位徐侯夫人,应当是已经知道了内情,只是不知出于何故,她似乎有心遮掩,不然,这些处罚应该不止是对着下人。」 她摇摇头,「罢了,那个徐侯夫人若是个明事理的,便知这回的事,与傅家没有半分关系,我保住了她女儿的名声,她应该谢我才是,想来也不会找我们麻烦了。」 她又看向石安,「我叫你跟石宁去准备的事,都办妥当了吗?」 石安点头道:「都准备好了,只等主子发话。」 程令仪眼神一沉,「明日就行动。」 「是。」 …… 翌日,杏花巷。 程家宅子里传出一阵争吵。 「不能卖!这些是咱们在京城好不容易才攒下的家底,是要留着给两个儿子娶媳妇用的,你现在卖了,咱们以后可怎么活?」 黄氏哭得声嘶力竭,拦住程兴不让他走。 程兴满肚子怨怒,见她这般死拖着自己,不由得也恼了,斥问道:「不卖?那你说说,旺儿在外面欠的那些烂帐,要债的都追到咱们门上来了,眼下又该如何是好?」 程宗旺自大病一场后,就被黄氏严格拘束起来,不许他跟人学着去逛窑子。 黄氏看得紧,程宗旺倒是没再去那些烟花之地,但成日里却泡在赌坊,沾上了赌瘾,这几个月暗中欠下不少钱,直到前几日要债的上门,才被一家人发现,然而这个窟窿已经是堵不上了。 赌坊的人扬言,若是十天内还不上钱,就要卸掉程宗旺一条腿。 程兴和黄氏来京后便不得主子看重,两人双双被卸了差事,之前那些捞油水的路子,现在自然也都用不了了,全家人东拼西凑,把值钱的东西拿去当了,也才堪堪只还了赌坊一半的钱。 剩下的债,两人实在是凑不出来了,程兴只得把主意打到京郊的那几十亩水田上。 第272章 白捡的便宜 黄氏似被割了肉一般,哭嚷道:「那也不能卖水田呀!」 「那些田,是咱们这两年好不容易才置下的家产,两个儿子娶媳,闺女的嫁妆,可都全指着这几十亩水田,眼下你我又被姨娘厌弃,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被派到差事,将水田卖了,难道我们往后都去喝西北风吗?」 程兴脸色阴沉,额头上青筋暴跳,「既然你不想卖,那就让你儿子被打断腿,一辈子当个废人算了!」 黄氏哭声一滞,连忙又摇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12页 「那怎么行?旺儿数月前才生了一场大病,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怎能被打成残废?」 程兴气得跺脚,干吼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还钱的期限马上就要到了,你叫我怎么跟那些要债的交代?」 他瞥了一眼缩在角落里不敢吭声的程宗旺,又冷冷瞪着黄氏。 「都是你养的好儿子,小小年纪,先是把身子亏空,得了那样一场大病,花了家里不老少钱,眼下又染上赌瘾,之前老大的胳膊,也是因为给他顶罪才被打断的,好好一个家,全叫他给祸害了,我打死这个不争气的东西!」 程兴怒从心起,从近前抄起一把椅子,就要上前去打二儿子。 黄氏忙拦住他,「你做什么!旺儿可是你儿子,眼下身子也才刚刚养回来,你再打坏了可怎么好?」 程兴被阻,气得将椅子重重砸在地上,忽然一巴掌扇在黄氏脸上。 「都是你,旺儿现在这样,都是被你素日里教坏了!」 黄氏骤然被打,也不知是被打懵了,还是没有反应过来,呆愣愣站在原地许久,才嚎啕起来。 「姓程的,你个王八蛋!你出息了,知道打人了!我嫁给你几十年,做牛做马,任劳任怨,给你生了两个儿子一个闺女,眼下家里不过是出了点事,你竟然打我!这日子是过不下去了!」 她也不是个吃素的,当即扑向程兴,朝着他胳膊上咬了一口。 「啊——」 程兴痛得大叫,两人顿时扭打在一起。 一旁的程宗旺吓坏了,想拉架又不知道拉谁,混乱中还被踹了一脚,扇了两巴掌。 他心中焦急不已,眼见着还债的期限就要到了,若是凑不够钱,他就要被人打成残废,所以他自然希望程兴能赶紧去把城外的水田卖了。 眼下见自家爹娘打得不可开交,俨然是将正事忘了,他拉也拉不开,劝也劝不动,索性跪在地上咚咚地磕着响头。 「爹,娘,你们救救儿子呀!旺儿以后再也不赌了,求你们快些筹钱吧,不然儿子被人打成残废,日后还怎么孝顺二老?」 听到他的喊声,程兴和黄氏才渐渐停下来,但心里都窝着一肚子气。 黄氏一脸肉痛,「旺儿再怎么犯浑,也是咱们亲儿子,我们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人打残,那就卖吧!但有一点,那三十亩水田只能卖一半,好歹留下些,咱们一家人也能有些指望……」 程兴冷哼一声,「我早说了要卖,非得与我掐一顿你才满意?」 听到这话,程宗旺知道爹娘是都答应了,连忙又磕头,「谢谢爹,谢谢娘!」 程兴犹在气头上,抬起脚,一脚踹在他肩膀上,将人踹出半丈远。 黄氏惊了一跳,连忙去扶,嘴里还骂着丈夫,「你个天杀的,叫你别打旺儿,你偏要跟他过不去是不是?」 程宗旺却不敢吭声,哪怕疼也只是轻轻揉着。 见他这副样子,程兴心里气顺了一些,皱眉看向黄氏,「既然决定要卖水田,那你就跟我走吧。」 黄氏一怔,「我跟你去做什么?」 程兴脸上满是不耐烦,怒道:「早先我不就跟你说了吗?城外有位买主开价最高,市面上一亩水田不过十两银子左右,她却肯开十五两,要将田里的青苗一同收了。」 黄氏面上一喜,「果真吗?咱们那些水田位置不好,并不肥沃,真要去卖的话,只怕连十两银子都难,他竟然肯出这样的高价?」 程兴见她瞬间变脸,有些没好气道:「那些青苗压根就不值钱,能多卖五两银子,简直是白捡的便宜,所以我才急着去见买主,想快些把买卖定下来,偏你个没见识的,只知道拦我!」 黄氏脸色讪讪的,「我也不知道咱们竟然还能赶上这样的好事……他出这么高的价买青苗,想来应该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做派,不知道田里的这些官司,这样的肥羊,咱们可不能让别人给抢了!」 她一脸欢喜,随即又有些疑惑地问:「他爹,你还没说,为什么要叫我也一起去?」 程兴不想再耽搁下去,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边把人拖着往外走,一边解释道:「那位买主听说是个女子,不愿意跟男人打交道,掮客这才特意交代,让我领着媳妇去说和。」 黄氏恍然大悟,点了点头,「人家既然不待见你们这些臭男人,那我一个人去不就行了,你又要跟着做什么?」 程兴冷哂一声,「这样重要的事,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去办!」 黄氏想反驳,可一想到,如若事情办成,她一个人怀揣着数百两银子,的确是有些没胆气,有自家男人跟着,也更放心些,就忍下了没言语。 两人都不想让这等好事被别人占去,急匆匆雇了车赶往城外。 马车走了将近一个时辰,在田间小路上七拐八拐,终于在一间农家小院前停了下来。 黄氏掏了钱,看着车夫又驾着马车返程,才望向四周陌生的景色,抱怨道:「这里离咱们的水田也不近呀,为何要约在这里谈买卖?」 程兴皱眉呵斥道:「你懂什么,买主又不是只跟咱们一家谈买卖,说不定还有别的人呢?」 黄氏点了点头,「也对,咱们只卖十几亩水田,兴许在人家眼里的确不够看。」 程兴叮嘱道:「一会儿进去了,你可别乱说话,要是惹怒了买主,害得这笔买卖没做成,我要你好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13页 第273章 陷阱!一定是陷阱 频频被丈夫数落,黄氏心里不由也来了火气,讥讽道:「少啰嗦了!买卖能不能成,还不是得看我的本事,你既然这么能耐,非拉着我来干什么?」 程兴脸色一沉,还想再与她争辩几句,哪知黄氏一扭脖子,竟是独自向院内走去。 他这才顾不得吵架拌嘴,连忙抬脚跟上。 这里从外面看,只是一个寻常的农家小院,但进到院子里,两人却都不约而同皱起眉头——因为里面实在是太脏乱了些,杂草丛生不说,一堆柴火散落在地也无人收捡,上面竟然都长了青苔,整个院子瞧着没一丝人气,不像是住了人的样子。 黄氏小声道:「这是什么鬼地方,谈买卖为何要选在这里?」 程兴心里也犯嘀咕,摇头道:「不知道啊,兴许……是这里位置好?」 「好什么?」黄氏眉毛皱得都快能夹死苍蝇了,「刚才咱们过来时,我从车窗往外看了看,周边除了这一所院子,其余全是农田,若买主想去实地看田地,约在农户家里与咱们见面,也算说得过去,可你看这里,像是有人的样子吗?」 黄氏越想越觉得古怪,冷不丁记起前几日在官府布告下听人说过的,一伙子骗财劫色的恶匪。 那伙儿恶匪会佯装成买主,将人约出城外谈买卖,实则干的都是骗钱劫色的勾当,到了荒郊野岭的地段,你若不从,轻则被洗劫一空,重则被关押殴打。 但却因着那些贼匪从未害过人性命,又狡猾善于躲藏,是以官府也不甚重视,至今未能将其抓获。 虽然那伙子恶匪不害命,可他们骗钱劫色呀,黄氏想起丈夫前面说的,掮客专门叫他要带媳妇来说和,越想越觉得,这可能就是那伙儿恶匪的陷阱,为的就是今日要抓了她! 想明白这一切,黄氏面色顿时惨白,连忙拉住一旁的丈夫。 「不对不对,这里不对劲,该不会是冲着我来的吧?」 程兴心里虽也有些犯憷,但听她这么说,却似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脸疑惑地问:「什么冲着你?」 黄氏跺了跺脚,脸上也不知是害怕还是兴奋,低声道:「你没听说吗?有一伙子歹人,常常以做买卖的名义将人约到城外,干的却是骗财劫色的勾当,你想想,正经要谈买卖的,谁会在意对方是男是女,就算为着避嫌,多叫几个人跟着不就是了,哪至于专程交代只跟女子谈买卖?」 「而且,他们竟然还肯出那样的高价,陷阱!一定是陷阱!他们就是想让你把我诓来,将我抓了去!」 程兴听前面时,心里也很害怕,可听到后面,他只觉得简直是荒唐。 他上下打量了一眼妻子,看着她布满皱纹的大饼脸以及粗壮的身材,有些嫌弃地撇了撇嘴,「就算咱们今日遇到的是歹人,可他们难道都眼瞎不成,怎么可能会对你下手?」 黄氏又羞又怒,「你懂什么!老娘我也算风韵犹存,万一就有人好这口呢?」 程兴顾不得此刻是在『险境』,当即嗤笑起来,「别做白日梦了!将你这老妇绑了,一天还要管你三顿饭,人家为何要做这样赔本的买卖?」 黄氏羞恼不已,当即往丈夫身上掐去。 「没良心的!嫌我老了是吧?好好好,我看你个老不要脸的,心思都在醉芳斋的窑姐儿身上,窑姐儿嫩,窑姐儿香,那她怎么不给你生儿育女,怎么不供着你吃穿?!」 夏衣单薄,程兴被重重拧了好几下,只怕是衣服下面的肉都淤青了。 他痛得闷哼了几声,咬牙切齿地道:「你这泼妇,不怕歹人了,发起疯来也不看地方?」 一听他这样说,黄氏又怂了,一个闪身躲在丈夫身后,探头往四面瞧了一眼,低声道:「这地方怪怪的,来这么久了,也没看见个人影,说不定屋里那些歹人正等着我们上钩呢,真要进去了,被那伙儿歹人擒住,日后我还怎么见人……咱们快些走吧!」 她扯着程兴往院子外退去。 程兴却有些不乐意,皱眉道:「说来说去,也只是你的猜测罢了,来都来了,不进去看一眼,万一事情是真的呢,若是错过了,我看你上哪后悔!」 说着,他作势就要往正前方的堂屋走去。 黄氏吓得忙拽住他,「天杀的,别去,我心里当真不踏实极了!」 程兴一把甩开她,怒斥道:「你个没见识的妇道人家,你要是害怕,我就自己进去!」 两人在院中拉扯了一阵,黄氏守在院门口,自己不敢上前,眼见着丈夫马上就要走到堂屋阶下,木门忽然从里面被人拉开了。 夫妇俩都吓了一跳,屏息凝神看向屋里,待看清了开门之人的相貌,才都松了一口气。 幸好幸好,不是凶神恶煞的歹人。 只见开门的人是一个年轻姑娘,她将门拉开后,笑盈盈地冲着两人屈膝福了福,「两位是平山脚下那十几亩水田的卖家吧?快请进,我家夫人就等着你们呢!」 黄氏碎步走上前,站在自家丈夫身边,迟疑着问:「买主真是个夫人?」 年轻姑娘和气地笑了笑,「当然呀,不然也不会特意将婶子请来了,里面茶已备好,两位快请随我进去吧!」 她往边上站了站,叫两人更能看清屋里的情形。 不大的堂屋里摆了一架精美的雕花屏风,看着与这间屋子格格不入,透过屏风,隐约只能看见后面一坐一站有两道人影,隔着屏风,虽然看不清面貌,但瞧体态与髮式,似乎真的都是女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14页 黄氏放下心来,笑着点了点头,「有劳了!」 两人入内,年轻姑娘指了指屏风外的摆着的两把椅子,「二位稍坐。」 程兴和黄氏依言坐下,天气炎热,两人赶路赶得口渴,看到桌上备有茶水,就各自端起一杯喝了。 两人安静坐着,屋子里也没有人说话,静得都能听见外边山林里的蝉鸣。 黄氏有些坐不住了,暗自瞥了一眼屏风里面,低声问那年轻姑娘,「请问你家夫人准备何时跟我们谈买卖?」 第274章 是你? 年轻姑娘笑了笑,「不急,我家夫人自有安排,两位再耐心等等吧。」 程兴见屏风里没有动静,只当是这些大户人家规矩多,害怕自家媳妇心急,会惹得人家不快,就暗暗扯了扯黄氏的袖子,示意她先别这么多话。 黄氏点了点头,不再出声。 屋子里静得针落可闻,两人拘束地坐着,连屁都夹着不敢放一个,茶也喝了一盏又一盏,却一直没等到屏风里面的人发话。 黄氏喝了不少茶水,等了这许久,不由就有些内急,她再顾不得什么规矩不规矩的,忽然起身,径直朝着屏风里面走去。 不过,她究竟是不敢得罪人,面上挂着一抹谄媚的笑容,讨好地道:「夫人呀,今日叫您久等,是我们不对,我向您赔一句不是,可您把我们这样干晾着,也不是办法呀,买卖总归还是要谈的,您说呢?」 话说完,她也绕过屏风进到了里面,待看清屏风后坐着的人是谁,笑意顿时僵在脸上。 黄氏愣了一下,转瞬就变成一副难以置信的神色。 「是你?」 听见自家媳妇的惊唿,程兴颇为惊讶,忍不住问道:「孩他娘,难道买主是你认识的人?」 黄氏却没应声,一双眼睛只死死地盯住那个正坐在椅子里悠闲喝茶的人,眼中的恨意几乎快要溢出来。 程兴没听到回应,疑惑之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连忙也跑去屏风后。 看见坐在椅子那人的相貌之后,他像是忽然被人扼住了喉咙,张着嘴半天,却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还是黄氏先反应过来,冷着脸问道:「你把我们骗来这里,是想干什么?」 程兴也一脸怒容,「是你,不是买主,也就是说,根本没有人花十五两银子,来买我家的水田?」 程令仪放下手中的茶杯,笑了笑说:「是呀,没做成买卖,你们很失望吧?」 黄氏一想到自己竟然被她戏耍了,不由得怒火中烧。 「小贱人,你还装什么?上次在永宁府,你就把我们骗得团团转,眼下还想再诓我们?我问你,见了爹娘,你怎么不叫人,怎么不行礼,这般没规矩,信不信我去衙门告你不孝?」 占便宜的计划落空,程兴气得不轻,瞪着眼骂道:「就是!你个不孝女,上回竟然装作不认识来欺瞒自己的爹娘,还敢带人威胁我们,我看你是这一年多没人教训,翅膀硬了,今日又想戏耍我们,看我不打你!」 说罢,他扬起手就想上前打人,不料却被一旁的石宁接住,一把就卸掉了他的胳膊。 程兴痛得哀嚎,额头上的冷汗如水珠一般冒出。 黄氏忙去扶自家男人,满嘴也都是一些恶毒咒骂的话。 程令仪眼睛都没眨一下,淡淡吐出几个字,「吵得慌,叫他们安静些吧。」 石宁满眼冷意,目光在两人身上打量,看那样子,似乎是在考虑要对什么位置下手。 程兴和黄氏都没想到程令仪竟如此心狠,一言不合就要动手,当即吓得不敢出声,连连往后退去。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忽然同时往门口跑去,哪知还没到门口,门就忽然关上了。 程兴和黄氏抬头一看,只见房樑上竟然还大马金刀地坐着一个人,也是个熟面孔,就是上回当着他们的面,徒手抱起石头将青石路砸烂的年轻男人,好像姓石,以前还来给自家儿子换过药…… 一想到他那身巨力,两人顿时怂了,靠在一起往角落里缩去。 「哟,不怕我家主子,倒是怕我?」 石安从房樑上一跃而下,挑了挑眉道。 石宁接话说:「欺软怕硬而已。」 石安点了点头,看向程兴夫妇,「果然还得靠拳头说话,也是你们运气好,若非主子说想看看关门打狗,我早把你们擒进来了,还容得下你们在外头搞小动作?」 看这架势,两人都知道自己是中了程令仪的圈套,尤其是程兴,连肠子都悔青了。 买卖没做成,反倒被卸了一条胳膊,他再也不信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了! 事已至此,两人逃又逃不走,只能硬着头皮回到程令仪面前。 黄氏瞪着她,「不管你认不认,我都是你娘,你把我和你爹骗到这里来,还将你爹胳膊打断,究竟是想干什么?」 程令仪微笑着看向她,「你们若是我爹娘,之前怎会不认得我?真是奇了,竟然有做父母的,会认不出自己女儿吗?」 黄氏撇了撇嘴,「谁知道短短一年多,你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她冷哼一声,「不过我告诉你,无论你再怎么变,你都是我养大的女儿,户籍册上可写得明明白白,你这般对待自己的父母,简直是忤逆不孝,天理难容!」 「哼!若你快点跟我和你爹磕头认错,再乖乖拿出银两,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我兴许还会原谅你,否则,待我们回到京城,必定要去衙门里告你一状,你犯了忤逆大罪,你那状元夫婿还能再继续做官吗?到时候,你就算后悔也晚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15页 程令仪认真听着,等她说完,才鼓了鼓掌。 「说得好,我险些都怕了。」 黄氏轻蔑地看着她,用往常在家中教训她的语气说道:「你知道怕就好,定是我们素日里纵容你太过,才将你惯得无法无天,还不快快给我们磕头认错,再奉上五百两银子,将我们好生送回京城?」 程兴见状,也摆起了做爹的架子。 「就是!没规矩的东西,养你这么多年,真是养出了一条白眼狼!」 程令仪嘴角衔着一抹微笑,眼神却渐渐冷了下来,她缓缓看向两人,目光中带着些许匪夷所思,似乎是想不明白,这两人为何会有这般的厚脸皮? 「你们说这话时,难道不心虚吗?」 她有些好笑地看了一眼黄氏,「你仔细回忆回忆,该不会你连自己肚子里,生出过几个孩子都记不得?」 听到这话,黄氏和程兴脸色骤变。 第275章 本可以拥有另一个人生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程令仪定定看着她,眼中渐渐显出一丝寒意,「我什么意思,你应该很清楚才对。」 见她这样,黄氏莫名有些心虚,不敢与她对视,只不住地说道:「装腔拿调!你就算记恨我们将你一人撇在永宁府,也不至于不认自己的爹娘了吧?」 程兴愤然道:「就是,当时我们千挑万选,才将你託付到了傅家,若无我们苦心为你考虑,你怎会有今天这样的好日子,能做得上状元娘子?」 程令仪睨他一眼,「照你的意思,我还真是得谢谢你们了?」 程兴一脸理所当然地点头,「这是自然,你现在过得好了,眼见着娘家弟弟有难,自该搭把手帮衬才是,就像你娘方才说的那样,你把钱给我们,再将我们送回去,我们便不计较你今日犯下的这些大错了!」 「白日做梦,真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程令仪讥讽地笑了笑。 她不耐烦再与两人演下去,敛起笑意,神情冰冷一片。 「我是不是你们的女儿,你们心里有数,我也有数,今日我把你们找来,可不是为了听你们说这些废话的,劝你们还是不要再做戏得好,不然,若我不高兴了,随时都能再卸掉你们一条胳膊腿儿什么的……」 「你这是大逆不道!」程兴目眦欲裂。 「嗯?」 程令仪一个眼神扫过去,石安的拳头顿时捏的咯吱作响。 程兴吓得打了个哆嗦,竟是十分不争气地捂着胳膊,躲在黄氏身后去了。 黄氏气得狠狠剜了丈夫一眼,可她见程令仪这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以及对待他们的这番态度,心里也猜到了八九不离十,明白今日不是自己再胡编乱造一顿,就能煳弄过去的了,迟疑着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程令仪忽然一拍桌面,「该是我来问问你,你们是受何人指使对我下毒?」 「下、下毒……」 黄氏脸色变幻了一番,喃喃自语道:「这不可能……你怎么可能会知道?!」 程令仪冷哼一声,「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们谋害我多年,竟然还想以父母的名义来压制我,简直好笑,真到了衙门,你猜是我会吃罪责,还是你们会受到制裁?」 黄氏有些慌了,兀自嘴硬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程令仪斜睨着她,「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与高宁侯府那位苏姨娘之间的勾当?」 黄氏听她说出苏姨娘的名号,面色更白了几分,「你胡说什么,我们……我们只是在苏姨娘手底下做事而已,什么勾当不勾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呵呵。」 程令仪忽然轻笑了两声,缓缓道:「行,你们不说,那我来替你们说。」 「十几年前,苏姨娘将刚出生的我,交给你们抚养,是不是说,叫你们将我养的又肥又蠢,还要把我卖给一个病秧子,等男人一死就做寡妇,这还不止,你们从我幼时,便长年累月地给我餵食一种寒药,目的是想要我此生都不能怀孕生子,是也不是?」 听得她将他们这些年的谋划道破,黄氏呆在原地,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答话了。 程兴神色骇然,十分想不通,她是怎么知道这些隐秘之事的? 两人面色惊疑,虽然没有接话,但看神情,显然都被程令仪说中了。 程令仪也不催促,淡然地端起茶水抿了一口,眼睫垂落时遮住了深幽的目光,叫人猜不到她在想什么。 「你到底是如何知道的?」 既然已经撕破脸,黄氏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明明一年前,你还只是一个肥丑的蠢材!」 程令仪眼神冷了冷,不禁有些替枉死的原身惋惜。 「蠢材?我的确是蠢,蠢到这么多年都没看出来,被我视作父母的你们,竟然是这样的卑鄙不堪,若不是你们,那个蠢材本可以拥有另一个人生!」 「另一个人生?」 不知为何,黄氏的情绪有些激动。 「你做梦!你以为查清这些,就能回到侯府去做大小姐了?别想了!我告诉你,你姓程,不管你是不是我生的,都和程家是绑在一起的,你休要再痴心妄想了,就算你去说,侯府里有人会信吗?」 「侯府的大小姐?」程令仪略微点了点头,「哦,这么说,高宁侯夫人果真是我的生母?」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16页 黄氏一噎,「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随即又反应过来,怒道:「你竟然诓我!」 程令仪淡笑道:「我当然早就知道,只不过还不确定罢了,眼下亲耳从你口中证实,倒是有十足的把握了。」 见她这样,黄氏顿时火冒三丈,「小贱人,你确定了又如何?你一个养在外面的野孩子,难道还真想回到侯府去不成?」 不知为何,她看起来格外激动,竟然都不顾害怕,一脸兇相地朝程令仪扑去。 一旁的石家兄妹,自然不能叫她伤到自家主子,石宁一脚踢出,黄氏摔了个狗啃屎,扑倒在程令仪面前的地板上,连门牙都磕断了两颗。 程令仪也看出了她的反常,低下头俯视着她,若有所思地道:「你这么害怕我回到侯府,难道,是怕我取代了谁的位置?」 蓦然间,她想起傅玖曾经说过的话,顿时明白过来。 她居高临下地睨着黄氏,「既然高宁侯夫人才是我的生母,可我流落在外,她似乎完全不知,十几年间,侯府也未曾有过丢失幼女的传闻,可见,是有人取代了我的身份,然而,高宁侯府里只有一位姑娘,那就是徐静檀,让我猜猜……你如此紧张,难道,徐静檀其实是你所生?」 黄氏面色骇然,万万想不到,她三言两语间,就将他们隐瞒多年的真相说了出来。 她面色惨白,也不知是热的还是被吓的,额头涔出了一层汗珠。 程令仪温和笑了笑,「咦,真是被我猜中了么?」 黄氏反应过来,当即反驳道:「胡说!姑娘是堂堂侯府千金,她才是徐侯夫人的亲生女儿,怎么可能会跟我有关系?」 第276章 有种你就杀了我 「跟你没关系,你这么紧张她做什么?」 「我……姑娘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又是侯府的下人,自然要尽心维护她,不受你这等小贱人的污衊!」 程令仪目光落向远处,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些怅然地说道:「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 原身堂堂侯府千金,本应该千娇百宠地长大,可她一出生,就被这些人联手谋害了。 黄氏的女儿鸠占鹊巢,享受着原本属于她的一切。 而她呢,却只能被扔到乡下,被一对不安好心的养父母养得粗鄙不堪,不止要毒害她的身体,更是要毁坏她的人生,甚至,还险些遇刺被杀。 究竟是怎样偏执的人,才能把恨意都施加在一个无辜的婴孩身上? 黄氏冷哂一声,「一报还一报罢了,这些都是你欠我们姨娘的!」 程令仪忽然觉得很疲惫,没了再与她说下去的兴头,挥了挥手,「不管什么法子,叫他们画押吧。」 程兴一惊,「画押?什么画押?」 黄氏也一脸警惕地问道:「你想对我们做什么?」 程令仪摇了摇头,冷冷道:「不做什么,只是叫你们招认这些年做过的事而已。」 石宁将两张写满字的纸摆在两人面前,把印泥往地上一扔,「不想受罪,就乖乖听话,否则——」 她没说下去,但程兴和黄氏却听懂了她语气里的威胁,都有些不寒而慄。 黄氏咬着牙,满眼皆是恨意,「你胡言乱语,凭什么叫我们画押?想叫我认下这些莫须有的事,绝不可能!」 竟是一副药豁出去的样子。 程令仪不由高看了她一眼,「好,我倒要看看,你能嘴硬到何时,不过,你不肯认,未必你男人就不会认……石安!」 石安会意,一把将程兴另一边的胳膊也卸掉了。 程兴痛得惨叫,石安却顺手抓起地上的一块脏布,塞进了他的嘴里。 「别叫,这还只是开始呢,你有两条胳膊两条腿,全被我打断也只在一眨眼的事,若你四肢皆断却还是不肯招认,那我便只有动刀了,你说,是将你身上的肉剜掉好呢,还是割开脉管,慢慢放血的好?」 他描述得太过可怖,程兴吓坏了,豆大的汗珠雨滴一般落下,尽管两只断掉的胳膊疼得他身子打颤,却丝毫不敢再发出一丝声音了。 石宁轻讽道:「见血的事情多晦气?你忘了咱们主子是郎中了吗,她手上的好东西可多的是,有吃下去能叫人如同被万虫啃噬的,有能使人不破油皮,却能感受剜心之痛的,还有能叫人死得无声无息,看上去如同是身染恶疾,就算是仵作来验,也决计查不出来的……就看他们能撑到哪一个环节了。」 程兴吓得面色惨白,双腿不受控制地打着哆嗦,埋头躲在黄氏背后,不敢与两人对视。 黄氏也吓得不轻,唇上没有一丝血色,却仍强撑着问:「这可是京城,你敢对我们下此毒手,就不怕被官府抓去吗?」 「怕呀。」程令仪微笑着点了点头,「不然,你以为我为何要将你们骗到城外才敢下手?」 黄氏怒极,「你,你算计我们!」 「怎么,就兴你们算计我,却不准我替自己报仇,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先前为程兴和黄氏开门的那个年轻姑娘,也就是谷蓝,又重新端了一碟点心过来,程令仪拈起一块,冷然道:「我劝你们搞清楚状况,现在是你们落到了我手里,想要平安回去,就老老实实地把你们做过的事都交代清楚,在这上面签字画押,不然,方才石安和石宁说得那些,我会一一叫你们体会!」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17页 黄氏狠狠瞪着程令仪,眼中赤红一片。 「你休想!我绝不会叫你这个小贱人如愿的,有种你就杀了我!」 程令仪不屑一笑,「没想到你还是个硬骨头,既然如此,那就多招唿招唿那位吧。」 石宁一把将程兴提熘出来,掼在地上,像猫戏耍老鼠一般,慢慢向他靠近。 程兴双臂都不能动弹,只能尽力蜷起双腿,想躲开她的摧残。 哪知石宁却并不像石安那般粗暴地执着于敲断他的四肢,而是在程兴身上打量了一番,将手伸向他后背,扣住了某个穴位。 石宁一手押住他不让他动弹,一只手缓缓扣紧穴位。 随着她的使力,程兴面色先是涨红,又刷的一下雪白,他想叫,嘴里却被塞着烂布,只能生生忍受着这股直达全身的剧痛,没过多久,他就开始抽搐起来,额头上青筋毕露,看起来痛苦至极。 程令仪点了点头,「石宁,看来你是下了功夫学医的,都可以辨别穴位了。」 石宁道:「主子费心教我们,属下自然也要用功。」 见到自家丈夫这般,黄氏惊惧不已,紧忙扑过去抱住他问:「孩他爹,你怎么样了?」 程兴摇了摇头,缓缓看向程令仪,眼中满是讨饶。 程令仪挥了挥手,石安上前一把扯掉程兴嘴里的烂布,「识相的,就快点交代。」 「我说,我全都说,只求你们放我一马!」 程兴对做过的事供认不讳,所说之事,也与程令仪掌握的消息全都对得上,到了要画押的时候,石安还好心地将程兴一条胳膊復位。 眼见他沾了印泥,就要在供认书上按下手印,哪知,原本呆愣愣不吭声的黄氏,突然又扑过来,抱住丈夫的胳膊,摇头道:「不能认!他爹,咱们不能认!」 程兴遭受了几番折磨,心里对程令仪等人已全是惧意,推开她道:「我不想死!」 黄氏却又扑上去紧紧拖住他,「他爹,我们一家人的身家性命,全捏在姨娘手中,只要我们不认,姨娘就会想法子来救我们,而我们若是连累了姨娘……老大还在她手底下做事,还有旺儿和小丫和……也都在她眼皮子底下,一旦按下手印,就算我们回去了,姨娘难道就会放过我们?」 第277章 万万不能招认 她说的也在理,程兴迟疑了。 苏姨娘的性子他们都清楚,这些年程家为她办事,她待程家也算优厚,赏赐了许多钱财,虽然眼下厌憎他们没当好差事,但也只是不得重用罢了,依旧还给两人下发着月钱,至于大儿子,并没有受他们影响,仍在外面帮她看着买卖。 旺儿不成器,小丫还小,还有姑娘…… 自己一家人的命数全捏在她手里,他一旦选择背叛,此时将事情通通招了,兴许是能平安回到家,可若叫苏姨娘知道了,是绝不会放过他们的。 更别说,谋害侯府嫡女这种事抖露出去,高宁侯夫妇又怎会善罢甘休? 到时候苏姨娘自身都难保,又有谁能护着他们? 黄氏的声音也在他耳边不住地盘旋,「他爹,咱们与姨娘是一条船上的人,她就算是为了自己,也要保下我们,不然,她的荣华富贵也就全没了……姨娘身后有侯府,手段通天,只要咱们咬死不认,拖延些时间,她总会找到咱们,把咱们救回去的,况且……」 她直接将嘴凑到程兴耳朵边上,用极低的声音说道:「姑娘还在侯府,她可是我们的闺女,只要有她在,咱们就总有一份依仗,我看这个小贱人把咱们弄到这里来,也未必敢真的下杀手背上人命官司,只要咱们能熬住,等姨娘找见咱们,一切就都有活路,说不定姨娘看在咱们忠心的份上,还能给咱们再安排个好差事……而一旦招了,现在是可以保下命,可咱们全家日后就都完了呀!」 她说得万分恳切,但程兴还在迟疑。 从心里想,他肯定是不愿意招认的,可自己的胳膊尚且还断着,痛得他挖心挠肺,一想到这些人下手时的狠毒程度,他又无比惧怕。 纵然他知道自家媳妇说的都是对的,可他已经备受摧残,黄氏却还完好无损。 此时听她说着这些,心里不由就冒出一股无名火气,低斥道:「说得好听,被打断胳膊腿儿的又不是你!」 黄氏知道现在不是吵嘴的时候,就忍了忍道:「孩他爹,你我是夫妻,看着你受罪,我也是痛在心里呀!但就算难捱,咱们也是万万不能招认的,你可要想清楚这样做的后果!」 见丈夫神色似有松动,她又连哄带劝地说:「他爹,只要你我夫妻一心,定能撑到姨娘来救咱们,到时候回了京,我再也不管你去醉芳斋的事了!」 听到这话,程兴眼神一亮,「这话当真?你不会再管我了?」 黄氏心里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面上却要笑盈盈地哄着,「当真,不但不管,我还要给你银子叫你去吃酒呢!但你可要撑住,只有熬过去了,才会有咱们的好日子!」 程兴目光一定,也拿定了主意,点头道:「好,我就算被打个半死,也绝对不会画押,媳妇,你可要记着我今日受的罪!」 「记得记得,一定记得,改日我定好好补偿你!」 两人头挨着头,嘀嘀咕咕絮叨了半天,程令仪没听见他们说了什么话,但看两人的神色,似乎是已经达成了某种共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18页 石安见她皱眉,上前强行将两人拉开,「啰嗦什么,还不快些画押?」 程兴一改刚才的畏缩,摇头道:「什么画押?你们屈打成招,想叫我污衊侯府里的姨娘,我告诉你,门儿都没有!」 石安「啧」了一声,「软骨头还立起来了?」 他正想动手,却被程令仪叫住。 「罢了,他们叫起来吵得我耳朵疼,就别动手了,用药吧。」 柳华给了她许多的不同效果的毒药,用起来倒也省事。 石宁从袖中拿出一个黑瓶,从里面倒了两粒丸药出来,朝着程兴夫妇走去。 两人一想到先前石宁说过的话,生怕这是什么叫人吃了就生疮流脓血的毒药,都无比抗拒她的接近,然而,石宁是不可能叫他们逃脱的,一一钳着两人的下巴,将药塞了进去。 黄氏扣着嗓子眼,想要将药丸吐出来,干呕的声音听得人一阵烦躁。 程令仪面色未变,但眼中已有了几分嫌弃,「没用的,这药丸入口即化,你是吐不出来的,况且,就算你吐了,我这里也还多的是,你们以为能逃得过吗?」 程兴吃了药丸,暂时没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但心里却更加恐慌了。 「贱人,你给我们吃的是什么?」 程令仪淡淡一笑,眼中带着些许漠然,「你不必知道,我也不耐烦再听你们啰嗦。」 她站起身,理了理衣袖,抬脚往屋外走去。 「你要去哪儿?!」 黄氏怒目盯着她的背影,大声质问道,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声音里竟带了一丝颤抖。 什么意思? 这个小贱人要将他们撇在这里? 程令仪脚步停了,却没有回头,轻轻笑了一下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的是什么主意,突然改口,是想等着那个苏姨娘来救你们吧?」 被她戳穿,黄氏也不掩饰,满脸怨毒地道:「是又怎样,就凭你,如何能跟姨娘斗?」 「就算你是侯夫人的女儿又如何,这么多年了,还不是没有逃出过姨娘的手心?我告诉你,今日你对我们的所作所为,待改日,姨娘都会加倍向你讨回来,总有一天,她会彻底除了你这个祸害!」 程令仪轻嗤一声,「你对这个苏姨娘还真是忠心耿耿,那咱们就打个赌,看她究竟能不能从这里把你们救出去,不过,这也得看,你们有没有命熬到那一天。」 听她这话,黄氏心里发寒,「你难道真不打算放我们走了?你当真敢害人性命不成?」 程令仪没有理会,径直往外走去。 石安和石宁也跟着出去了,石安走在最后面,正将门关了一半,黄氏突然状若疯癫地扑过来,用胳膊挡住门不让其闭合。 「你不能将我们关在这里!我要报官抓你!」 石安一把将她推回门里,碰的一下将门关上,又上了锁,「那你倒是去啊!」 第278章 她真的有可能会除掉他们 黄氏哭喊声不断,「救命啊!救命啊!杀人了!」 石安隔着门缝,阴恻恻地说道:「你们来时难道就没看看周围吗,这里荒郊野岭的,你就算唿救,又有谁能听到?」 黄氏哭声一顿,她是看见了,可她没想到,今日遭遇的,竟然是比歹人还要兇险的事! 那伙儿歹人怎么说也只是谋财骗色,可她竟拿不准,程令仪究竟是什么用意。 万一……她是替自己报仇,真的要叫他们去死呢? 毕竟那毒药的功效,她始终都没告诉他们一个字…… 黄氏急了,大力拍着门,「冤有头,债有主,是苏姨娘指使我们害你的,你要找就找她去,就算你杀了我们,也动摇不了苏姨娘分毫呀!」 「我好歹养过你一场,你也叫过我十几年的娘,你总不能一点情分都不念吧?真正下令害你的人,是在侯府里,你何苦多担上我们这两条人命?到时官府追究起来了,对你也不利,你别走……」 眼见着程令仪已经出了院子,黄氏的喊声也越来越绝望。 石安坐在台阶下,见状冷哼一声道:「敬酒不吃吃罚酒,明明按了手印就能回去,谁叫你自己不愿意呢?」 黄氏求情不成,顿时把一腔怒气都撒在他身上。 「你们简直无法无天,等姨娘和官府的人找来,我看你们还能怎么样!就算我们死了,你和那个小贱人,也得给我们偿命!」 石安没有应答,反倒自言自语起来。 「哎呀,我看这京城也不怎么样嘛,虽然号称是天子脚下,帝王之邦,但这治安属实差得出奇,城外竟然常有贼匪作祟,官府的人却还不尽心,这些地方的百姓可有罪受了。」 黄氏透过门缝,一脸狐疑地盯着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石安道:「前段时间,官府清缴了一伙儿城外的贼匪,这事儿你们也听说过吧?」 黄氏皱起眉,「你扯这些没用的做什么?」 石安笑了起来,「毕竟是在城外嘛,官府人力有限,说不定也有一些漏网之鱼呢?这些人游荡在外,过不下去生计的时候,也总得想些法子,重操旧业自然是不二之选,而你们今日是出城卖田地来的,买卖谈成,兜里揣的银子自然是不少,若是不小心被人给盯上了……你们说,会是什么下场呢?」 黄氏呆在原地,脸上满是不可置信,喃喃道:「不会的,她怎么会变得这么狠毒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19页 程令仪是她亲手养大的,她把她教的愚蠢自私,浅薄无知,短短一年,她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从头到尾变了副模样不说,大字都不识一个的人,竟然还学会了医术,听说在永宁府时,她还跟首富一起做过买卖,眼下又是这般的有智谋,有手段,有狠心。 这当真是从前的那个死丫头吗? 黄氏兀自还在怀疑着,石安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我可听说,那伙儿贼匪杀人如麻,手上沾了不少命案,若是再多你们两个,官府也只会觉得是他们生性残暴,从而加派兵力抓捕,说起来,我这还是为城外饱受贼匪威胁的百姓,做了一件好事呢!」 盛夏的天气,黄氏却如同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冰水,直叫人遍体生寒。 她这下可算是相信,程令仪说的都不假了,她真的有可能会除掉他们…… 程兴抱头哀嚎起来,「画押也是死,不画也是死,这都是个什么事儿啊!」 早死晚死都是死,两人心里无不绝望起来。 …… 农家小院外,程令仪上了马车,等到石安过来,才道:「石安,别人我不放心,这里就交给你亲自守着了。」 石安抱拳,「主子放心,那两个人在我手上,必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程令仪默了默,才道:「形势未明,先不要闹出人命。」 「属下有分寸。」 说完话,石宁一拉缰绳,马车缓缓启动,朝着田间路上走去。 …… 回到傅宅,傅玖已经下衙归来,见程令仪有些魂不守舍,就问她怎么了。 程令仪把今日的事说了。 傅玖听完,沉默了片刻,忽道:「令仪,既然已经可以确定,你就是徐侯夫人之女,或许有一个法子,能立即揭露苏姨娘等人的罪状,只是有些冒险。」 程令仪问:「你是说,叫我去见徐侯夫人?」 傅玖点了点头,「没错,程兴夫妇现今在你手中,就算他们不肯画押招认,可只要徐侯夫人能一听他们所言,自能分辨出真假。」 程令仪摇头,「师父也说过同样的话,可我只怕,若徐侯夫人去了,他们才愈加不会承认。」 「这种事情,不叫徐侯夫人露面就是了,我不信那程兴夫妇还能不露出马脚?」 听到这话,程令仪有一瞬间的意动,但还是摇了摇头。 「苏姨娘多年钻营,深受徐侯夫人信重,徐静檀这个冒牌货,更是备受宠爱,我于徐侯夫人而言,只不过是一个见了一次面的陌生人而已,你怎么能保证,她一定会信我说的话,而不是觉得我有所图谋?」 傅玖摇了摇头,「所以,我才说这件事有些冒险。」 程令仪嘆了口气,「算了,在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我不想就此摊牌,而且,我所做的一切,只为了替自己争一个公道,并没想过会与侯府沾上关系,这件事情,我也不愿主动……」 就算知道了亲生父母是谁又如何,难道一定要眼巴巴地去认回他们? 程令仪心里并不愿意。 她已经过了需要父母庇佑的年纪,现在也有能力,凭自己的本事撑起未来,身边更是多了一位可以相知相陪的人,还是她亲自挑选的家人,她又为何要融入一个陌生的家? 她这么做,只是想还自己一个公道,还被迫害多年的原身一个公道。 傅玖明白她的意思,握住她的手道:「无论如何,我都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程令仪心中一暖,点了点头,「嗯。」 她知道,若自己当真能与高宁侯夫妇相认,对傅玖在官场上的助益定然是最大的,可他却没有劝自己,俨然是全心全意替她考虑。 第279章 救命的稻草 杏花巷,程家。 程宗旺满心欢喜地在家等着,爹娘卖了水田拿钱回来,给他把欠下的帐平了。 可他左等右等,直等到了半夜,都没见两人的影子。 程小丫是程家最小的,现今才十一岁,爹娘没回来,二哥又不会做饭,她饿得去啃早上剩下的饼子,一边吃一边还问:「二哥,爹娘咋还不回来呢?」 程宗旺心里也满是焦急,他想不明白,无非是出城卖几亩田罢了,怎么会耽搁这么久? 难道是买家难缠,遇到什么难事了,所以拖住人不叫回来? 他肚子也饿得哌哌叫,可却不想吃早上剩下的硬饼子,心思一转间,他忽然往程兴与黄氏的屋子走去。 程小丫追在他身后问:「二哥,爹娘还没回来,你去他们的房间做什么?」 程宗旺转过身,笑了笑说:「小丫,你不是最爱吃街上的鸡汤馄饨了吗?二哥去找点银子,给你买好吃的回来。」 程小丫皱眉,「爹娘把钱都是藏起来的,不让咱们乱动,二哥,你偷偷去拿银子,爹娘回来了定是要骂你的!」 「那他们眼下没回来,难道就要叫咱们两个一直挨饿吗?」 程小丫知道自家二哥犯了不少错,爹娘今日也是因为他才要去城外卖水田的,怕他拿了钱又要去干什么坏事,就拦着他道:「爹娘定是被事情耽搁住了,忙完才会回来,二哥,家里都要靠卖田地过日子了,咱们就别乱花钱了,你要是饿了,我去煮粥给你喝,」 她是黄氏的亲闺女,又是家里最小的,自小就受宠,所以十几岁了还不会做饭,只能勉强煮个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20页 程宗旺暗自皱了皱眉,心里有些不耐烦,但还是笑着哄道:「好妹妹,娘走之前交代过我的,说他们要是赶不及晚饭时回来,就叫我在外面去给你买吃的,她留了一些铜板给咱们呢,你放心吧!」 程小丫还是有些不信,狐疑道:「真是这样吗?」 程宗旺拍着胸脯保证,「当然是真的,咱们两个可是娘的心头肉,她哪会捨得我们挨饿?」 程小丫半信半疑,点了点头,「那我跟你一起去吧。」 程宗旺摆了摆手,「别了别了,天都这么晚了,爹娘回来定是都累坏了,我去买吃食就是,你在家烧一锅热水,给爹娘泡泡脚,他们一准高兴!」 程小丫一想也是,就同意了,叮嘱道:「那二哥,你可要快去快回哦。」 说完话,她便转身迈着轻快的步子进了厨房,想着爹娘回来看到自己这么懂事孝顺,指不定还怎么夸她呢。 程宗旺在屋子里翻了半晌,出来时捂着袖子,匆匆往厨房瞥了一眼,就急忙出门去了。 程小丫本以为他很快就会回来,哪知他这一去,竟是到了天亮都不见人影。 她心知自己是被骗了,二哥偷拿银子,恐怕又是去赌钱了,可她却顾不得生气,只因这一晚过去,爹娘竟然还未回来。 她既不知道爹娘在哪,也不晓得二哥去了哪家赌坊,更没胆子一个人去寻他,只得在家干等着。 这一等,就是两天。 程小丫心急如焚,正准备挨个去赌坊找人,忽然听见院外有人敲门。 她心头一喜,以为是爹娘回来了,连忙去开门,哪知来的竟是侯府的人,她也认识,是苏姨娘身边的一位侍女,名叫倚翠。 倚翠笑吟吟地问:「小丫,你娘在吗?姨娘找她问话,叫她快些收拾下跟我去侯府吧。」 程小丫见了她,如同看见救命的稻草一般,紧紧抓住她的手,声泪俱下地道:「倚翠姐姐,求求你帮我找找爹娘吧!」 倚翠一愣,「找你爹娘,你爹娘去了哪,他们不在家吗?」 程小丫哭着摇头,这两日以来的担惊受怕全化作了委屈,哽咽道:「不、不在……大前日,爹和娘说是去城外卖水田,到现在都没有回来,倚翠姐姐,你能不能帮我求求姨娘,让她帮我找找爹娘呀?」 倚翠神情变得凝重起来,又问:「你哥哥呢?」 程小丫扁着嘴,「哥哥偷拿了爹娘的钱,也两日没回来了……」 倚翠拿不准事情的轻重,思索片刻道:「小丫,这样吧,你跟我去侯府,见了姨娘,你自己跟她说说,行吗?」 程小丫连忙点头,「好,谢谢倚翠姐姐!」 两人一路来到侯府,进了烟岚阁,苏姨娘听到说程兴夫妇不见了,也有些惊讶。 「他们就只说是去卖田了?」 程小丫怯怯点头,「是。」 「你们家的水田在哪?」 程小丫小声道:「我听娘说,是在京郊平山脚下,但我没去过,不知道具体是哪些……」 「平山?」 苏姨娘皱起眉,喃喃道:「平山那地方,跟前不是有个村子吗,人来人往的,也不应该是出了什么事呀,就那么区区几十亩田,处理起来也就是一眨眼的事,怎么会两天了还没回来?」 一旁的冯丽娘道:「是有些蹊跷,姨娘,要不要派人去找找?」 苏姨娘点了点头,「那就叫些人去找,找回来了叫他们立即来见我,我还有话要问。」 冯丽娘点头,正要下去安排,苏姨娘又道:「平白无故卖田,定是程家那个混帐又在外面欠了债,把他找到给我带来,关进柴房,看在亲戚一场的份上,我亲自出手替程家教训教训他!」 若不是程宗旺拖后腿,她想找黄氏问话,怎会见不到人? 因此苏姨娘心里,也顺带怨怪上了他。 「是。」冯丽娘领命而去。 苏姨娘见程小丫一副可怜样,有些觉得碍眼,就对倚翠说:「你带她下去歇着吧,给她拿些点心吃,在她爹娘回来之前,就叫她先待在候府里。」 人都打发走后,她才觉得清净了一些,但心里还是有一股不安的感觉。 难道程兴夫妇真的出了什么事不成? 不出半日,侯府下人就把程宗旺从赌坊里抓回来了,问苏姨娘怎么处置。 派去找程兴夫妇的人还没回来,苏姨娘也没功夫管他,摆了摆手道:「关进柴房,别给他吃喝。」 第280章 也并非就只有他一个好的 冯丽娘有些迟疑地道:「姨娘,这两日他一直在赌坊赌钱,早就把钱输光了,却赖着不肯走,咱们的人找到他时,他正在被赌坊的人毒打,若非看在侯府的面上,咱们还带不走他,眼下他一身是伤,若是再不给吃喝,万一有个什么好歹……」 苏姨娘冷哼一声,「他耽误了我的事,我还不能罚他吗?」 「自然是该罚……」 「就这么着吧,饿他两顿难道还会死人不成?」 「是。」 「对了,」苏姨娘皱起眉,「再派两个人去城外找找,怎的这么久还没个消息?」 她心里越发烦躁起来,手指无意识收紧,修长有致的指甲,将掌心中原本一颗被她拈起来准备吃的枇杷刺穿,汁水顺着手心蔓延而下,转瞬便流到了手腕。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21页 她这才回过神,连忙丢了枇杷,拿出手绢擦拭起来。 「咦,你这是怎么了,为何要拿一颗果子出气?」 高宁侯夫人微笑着走进来,看到炕桌上的狼藉,一脸关切地问道。 苏姨娘见是她,连忙起身请她入座,笑着摇了摇头,「叫夫人见笑了,原是下人办事不力,我一时心里恼火,竟将这样鲜甜的枇杷都浪费了。」 「几个枇杷而已,只要你不气着自己,便是把一整盘都拿去丢着玩,又有什么不行?」 苏姨娘笑着说:「这是夫人娘家送来的,听闻是南边的品种,个头又大又甜,我才捨不得浪费呢!」 「既如此,那你就多吃几个,待吃完了,我再去袁家讨些来。」 「那怎么好劳烦夫人?」 「这有什么?不过是些果子罢了。」 闲聊了几句,苏姨娘这才问道:「不知夫人过来寻我,是有什么事吗?」 高宁侯夫人点了点头,「有一件事,我的确拿不准主意。」 「哦?」 高宁侯夫人面露忧色,「你知道的,我这些日子,一直在给檀儿筹谋婚事,原本我是瞧上了镇国公家的幼子,我见过那孩子几次,他的品貌在京中世家公子中,都算是极好的,听说今年才刚刚及冠,人也上进,纵然家里有恩荫,却一直读书科考,年纪轻轻就有了功名,眼下在国子监念书,日后只要一入仕,定是前途无限。」 「这门婚事若能成,不止门当户对,镇国公夫妇也都是宅心仁厚之人,又向来疼爱幼子,檀儿嫁过去,想来应该也不会受什么委屈。」 苏姨娘点头贊道:「果真是一门极好的亲事,那夫人为何又这般发愁呢?」 高宁侯夫人嘆了口气,「原本我是打算直接上门提亲的,可思索一番,还是先约了镇国公夫人,想探一探她的口风,谁知,谁知……唉,她小儿子已经定下亲事了!」 苏姨娘面露惊讶,「啊,怎么会这样?他们何时定的亲,京中怎么从未有过传闻?」 高宁侯夫人神色扼腕,摇头道:「是呀,当时我也有些呆了,怎么我盯了大半个月的人,竟然不声不响地就已经定了亲?问过后才知道,镇国公与兴昌伯交好,两家长辈在一起吃酒,都觉得对方家里的孩子合适,便定下婚事,两家刚过了问名,连信物都给了,只因还没下聘书,所以才没声张……」 「哎,这也是前不久才发生的事,若我能先一步去提亲就好了……」 苏姨娘宽慰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夫人莫要难过,京中世家子弟中,也并非就只有他一个好的,咱们再多挑挑,定能为檀儿寻个称心合意的夫婿。」 高宁侯夫人点了点头,「道理我都明白,没了这个,自然还有下一个,所以知道错过了,我也没有纠缠,就继续相看别的人家,看来看去,倒还真发现了两个同样极为不错的。」 苏姨娘来了兴趣,忙问道:「能叫夫人看上眼的,定是不差,不知是哪家的公子?」 高宁侯夫人笑了笑,「一个呢,是东平侯家的世子,东平侯府当年煊赫一时,现在门庭虽然有些冷落了,瞧着不如咱们家,但多年底蕴,照样是不差的,况且世子将来承袭爵位,檀儿也能掌家做侯爵夫人,日后府中以她为尊,也不用受谁的气,只是,我听闻这位东平侯世子,资质平庸,就算袭爵,怕也是难得到重用了……」 苏姨娘笑了笑说:「只要有爵位在,受不受重用又有什么要紧?檀儿若嫁过去了,待她生下儿女,悉心培养,又有咱们高宁侯府这样的娘家,日后未必不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听到她这话,高宁侯夫人似乎很高兴,笑着点头道:「你说的也有理,只要娘家得力,总能帮衬他们一把。」 苏姨娘又问:「对了,夫人方才说是有两家,不知还有一家是?」 「另一家啊,虽没有爵位,但也称得上是清流世家,书香门第,那家老爷子在朝中位高权重,不但深得圣上信重,在民间也赞誉一片,颇得百姓爱戴,连咱们侯爷在他面前都要自称晚辈。」 苏姨娘面带笑意,「那必定就是哪位大臣家的公子了?」 高宁侯夫人点了点头,「没错,正是位列三孤的太子少师兼户部尚书,曾家曾老爷子的次孙。」 「竟是曾家?」 高宁侯夫人点头道:「虽说那曾老大人也快要告老了,但这般门第属实不错,不算委屈了檀儿,况且曾家以文治家,曾家的儿郎们也个个上进,就连我相中的这个曾家次孙,年方不过二十五,却也已是一方父母官,就算曾老大人退了,可他的人脉犹在,子孙又可靠,家族昌盛照样指日可待。」 「曾家的门第是不错,可这位曾公子,竟然二十五了却还未娶妻?」苏姨娘有些疑惑。 高宁侯夫人笑道:「这就是你不知道了,曾家有家训,要先立业才成家,我听说这位小曾大人志向高远,一心上进,眼下也是因为仕途稍定,才开始考虑娶妻之事。」 苏姨娘贊道:「这倒不错,虽说年纪有些大了,但夫婿上进却是最最难得的。」 第281章 姐妹情深的戏码 高宁侯夫人满面笑容,「是啊,曾家家风严谨,家中子弟都被严格约束着,也不会在外面乱来,檀儿若是能嫁去曾家,我倒也放心。」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22页 她忽而喟然一笑,「况且,我想着……檀儿之前如此痴迷于那个傅状元,想来也是被他的长相和才华所惑,小曾大人在外地赴任,我有两年没见着他了,但却着人特意打听过,听说他也生得一副好相貌,器宇轩昂,貌比潘安,更是当年二甲出身的进士,才气过人,兴许……檀儿就是喜欢这样的呢?」 苏姨娘嘆道:「夫人真是用心良苦,檀儿一定会明白你的苦心的。」 说到这里,高宁侯夫人忽然问道:「岚依,我这些日子故意冷着檀儿,没去瞧她,你可知她最近怎么样了?」 苏姨娘笑了笑,「夫人处置了那两个丫头之后,檀儿前两日是有些郁怀在心,但我日日过去劝着,现今也算是缓过来了,每日只安静地待在房里读书写字。」 高宁侯夫人嘆了口气,「只盼着她是真心悔过了才好,可莫要像上次那般,哄得我信了她,却又暗自做出那种荒唐之事……」 「夫人莫恼,檀儿年纪还小,慢慢教着总会懂的。」 高宁侯夫人神色怅惘,「唉,我也希望,禁了她这么久的足,侯爷前两日还过问了,若是再这样冷着她,只怕侯爷也会起疑,所以我准备再过几日,就解了她的禁足,她想去哪也可以去,只不过,我会派几个稳重的妈妈跟着,这般看着她,她心里定是又要埋怨我了。」 「怎么会呢?夫人也是为了檀儿好。」 「唉……」 说完这些,高宁侯夫人便一直沉默着,静静望着炕桌上的那盘枇杷,也不知在想什么。 良久,苏姨娘试探着问:「夫人还有心事?」 高宁侯夫人苦笑了一下,「什么都瞒不过你。」 「夫人若想倾诉,岚依定洗耳恭听,不求能为夫人排忧解难,但多个人出出主意总是好的,若是闷在心里,反倒伤身。」 高宁侯夫人温情一笑,定定看着她道:「岚依啊,你当真是个极体贴的,这些年来,总是你在帮着我,我只恨当年为何非要与你争个高低,若咱们一开始就能姐妹和睦,也不会害得你不能生育,都是我的错……」 侯府上下皆知,苏姨娘曾经有过一次小产,却不晓得那次小产,不但叫她失去了一个孩子,还使她彻底丧失了生育能力。 骤然说起往事,苏姨娘面色稍白,不受控制地想起她曾经失去的那个孩子…… 那是一个已经成型的女婴,眼见着还有两个月就能诞生,却因为那次意外,不得不与她母女分离,去往了另一个世界,甚至,她再也不能生出孩子了…… 而这些,都是拜面前的女人所赐。 想到这里,她心中顿时恨意汹涌,连带着眼中都泛起一层赤红。 不过片刻,她就将这些情绪收敛起来,垂眸笑了笑说:「夫人哪里的话,那次只是意外而已,虽然我因此不能再生了,但我还有维儿,日后就算老了,也总有他可以依靠,没什么遗憾了。」 见她这样,高宁侯夫人心里越发愧疚,嘆息道:「好妹妹,你放心,只要有我在一日,就绝不会不管你,若我走在你前面,那也还有望儿,他接管侯府之后,我必定会叫他好生孝顺着你,看护着维儿,还有檀儿,她可是你看着长大的,说句酸话,她待你恐怕比待我这个亲娘还要亲,他们都会为你奉老,你不必担心。」 「那岚依真是谢谢姐姐了。」 苏姨娘起身郑重地行了一个礼。 「好妹妹,谢什么,以你我之间的关系,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高宁侯夫人亲切地拉起她,两人又重新坐下。 听到这些姐姐妹妹的话,苏姨娘心里只感到一阵作呕,极为不适地用手绢掩住嘴缓了一瞬。 这么些年,一直演着姐妹情深的戏码,她也是厌烦至极。 但或许过不了多久,就不用再这么累了,一想到可以将害了她和那个未出世的孩子之人,一脚踩进深渊,她心里就感到一阵快意。 眼见袁如霜的神情又像是要说些什么煽情的话,她连忙抢在这之前问道:「夫人,你适才还没说,究竟是因为何事烦恼?」 听得她问,高宁侯夫人嘴边还未说出口的话不由一顿,蓦地嘆了口气。 「岚依,东平侯府和曾家这两户人家,无论咱们能与哪一家结亲,都能算是一门顶好的亲事,我挑出这两家时,也与侯爷商议了一番,可……」 「难道侯爷不同意?」苏姨娘追问道。 高宁侯夫人摇摇头,「他也没有明着拒绝,只说要再看看,但我瞧着,他心里似乎已经有了什么主意,但我问他,他却又不肯同我说。」 苏姨娘想了想说:「侯爷是行伍之人,族中儿女的婚嫁之事都是夫人在管,他鲜少对此插手,难道这一回,他真的有了别的打算?」 「我也不清楚,可他不同我说,我这心里始终不安定,我相看了这么久,百般打听,千方对比,才看中了前面说过的那三家,侯爷又是出于何种考虑,才去为檀儿相看的呢?」 苏姨娘笑道:「夫人多虑了,侯爷只檀儿这一个女儿,向来视她为掌上明珠,就算另有打算,也一定是为了檀儿着想,毕竟侯爷怎么会捨得唯一的女儿受委屈呢?」 高宁侯夫人嘆了口气,「这倒也是,可他弄得这般神秘,有什么竟是连我这个做娘的都不能知道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23页 她看向苏姨娘,忽然道:「岚依,你与侯爷是自小的情分,侯爷待你向来亲厚,不如你去问问,兴许他就告诉你了呢?」 苏姨娘敛容道:「夫人别这么说,我虽与侯爷自小就认识,可侯爷对夫人您,也是万般敬重的,他不肯说,兴许是有着什么别的缘由,他连檀儿的亲生母亲、您这个正妻都没告知,也未必会告诉我,不过……」 第282章 天大的错事 她顿了一下道:「夫人若是焦急,我倒可以旁敲侧击地去问上一问,若真能打听出些什么,也好解了夫人的忧心。」 高宁侯夫人十分动容,「谢谢你了,岚依。」 苏姨娘摇头道:「夫人不必谢我,夫人待我好,岚依也自当全心回报夫人。」 高宁侯夫人点了点头,「那此事就拜託你了,待探明侯爷的心思,我就在东平侯府和曾家选一个去提亲,檀儿的婚事不能再拖下去了。」 她来时满面愁容,离开的时候面带微笑。 苏姨娘将她送出烟岚阁,看着她走远,才又回到屋中,缓缓在贵妃榻上坐下。 她眼神扫过炕桌上的那盘枇杷,心里莫名一阵烦恶,皱眉道:「郎中说我脾胃不好,不能吃太多果子,把它给我撤下去。」 「是。」 冯丽娘端起枇杷出了门,过了许久才又进来,摇了摇头说:「姨娘,派去的人都回来了,他们说,没有在平山打听出两人的消息。」 苏姨娘眼神一冷,「什么意思,两个活生生的人,难道还会从世上凭空消失吗?」 冯丽娘斟酌道:「平山村人多眼杂,若真有生人过去,不可能没有人看见,会不会……他们根本就没去过平山?」 「可程家置的水田就在平山,说是要卖田,不去那里又能去哪?」 「姨娘,不知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则传闻……」 「什么传闻?」 冯丽娘道:「我听闻,城外有一伙子匪徒,常以做买卖之名,将人诓骗出城,谋财劫色,程兴夫妇会不会是着了他们的道?」 苏姨娘略感悚然,「你是说……他们被害了?」 「也不一定是被害,兴许他们只是被贼人抓走了,不然怎么解释,咱们为何会找不到人呢?」 「这……」 苏姨娘眉头紧皱,心里还是有些不安,总觉得程兴夫妇失踪的事透着些古怪。 忽然,她瞳孔一缩,也不知想起了什么,吩咐道:「若真是遇害了,这么大的事,不可能没有一点动静,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叫人继续去找,对了,派几个人去盯着那个小贱婢,我要知道她这些天做了什么,跟这次的事有没有关系!」 听她这样说,冯丽娘心里一凛,也担心事情有鬼,忙应道:「奴婢这就去。」 她正要走,苏姨娘又道:「慢着,叫厨房的人准备准备,晚上我要请侯爷过来用饭。」 「是。」 人走后,苏姨娘揉了揉眉心,忽然觉得疲乏不已。 她也不知道,为何下意识就觉得这件事跟那个贱婢有关联,若没有,那便最好,程兴夫妇的死活她也不必操心,若真的是她…… 苏姨娘眼中涌起一丝担忧,渐渐地又化作了一抹狠厉。 是夜,高宁侯忙完归家,便被请来了烟岚阁。 苏姨娘早已妆扮妥当,等候了多时,见他进来,便笑着迎上前去,「侯爷来啦?今日累了吧,我备了酒菜,好生给侯爷解解乏。」 高宁侯身形高大英武,身穿一袭玄色骑装走了进来,每一步都十分孔武有力。 只见他面上阔眼方鼻,蓄着短须,扫视间目光如炯,带着一股令人胆寒的威严。 不过,当他看见苏姨娘时,那股肃杀的冷气顿时消散,噙着笑意说道:「你这里的酒菜,我向来是最爱吃的,这阵子军务繁忙,我也鲜少来看你,快些坐吧,今日好生陪我说说话。」 苏姨娘坐在他身旁,言笑晏晏地为他布菜斟酒,当然,她自己也陪着喝了一些。 酒足饭饱,高宁侯满面红光,歪在榻上与苏姨娘说话。 「岚依,你身子受过寒,一向最不耐暑气,我听闻你已经许久未出门走动过了,一直待在府里,可还是身子不爽快,要不要再请几个郎中来调理调理?」 高宁侯握住他的手,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苏姨娘摇头笑道:「侯爷,这么多年,我这小毛病早好了,只还是有些苦夏罢了,所以才不爱出门,再说了,天这么热,京中又哪还有什么好去处呢?」 高宁侯笑道:「等忙完这一阵,我就闲下来了,带你去京郊别院住一段时间可好?别院是在山里,自然比京城更凉快,也没有府中这么多事务,你正好清净清净。」 苏姨娘有些动心,但还是摇了摇头。 「侯爷,你带我去,那夫人怎么办?侯府里诸事繁杂,夫人掌管全家,定然是走不开的,况且她这些日子又在为姑娘张罗婚事,正是忙的时候,我在府里,还能帮着夫人分忧,我若走了,岂不是平添了夫人肩上的担子?」 高宁侯一脸怜惜,「你呀,就是太良善了,事事都为夫人考虑,这么些年你一直让着她,反倒不怎么搭理我了。」 苏姨娘笑了,「侯爷真是的,我与夫人都是你的女人,难不成你还吃夫人的醋?」 「吃了又如何?」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24页 苏姨娘娇笑了两声,轻嗔道:「没个正行!」 高宁侯也笑,「我与你是自小的情分,在你面前,又何需端着?」 苏姨娘用银质长签挑起一块甜瓜餵到他嘴里,高宁侯闭着眼享受,两人一时间倒也无话。 过了一会儿,苏姨娘忽然问:「侯爷,你总说我良善,可若有一日,我做下天大的错事,你可还会原宥我?」 高宁侯嘴里嚼着甜瓜,没有睁眼。 「岚依秉性柔弱,心地善良,便是出错,也一定是情有可原,又怎么会犯下天大的错事?」 「我说的万一。」 高宁侯睁眼,见她神色一派认真,就也收了玩笑的心思,正色道:「岚依,你爹为救我父而亡,这本就是侯府欠你的,再有……我曾经许诺过要娶你,最终却没有做到,叫你屈居夫人之下,做了妾室,是我负了你,还有咱们那个未出世的孩子,也都是因为我,才会有了那次意外,我欠你的,可能此生都还不清了……」 苏姨娘眼中蕴泪,忽然就不想听了,摇头道:「侯爷别再说了……」 高宁侯却摇了摇头,「不,你既然问起了,那我就告诉你。」 第283章 白白悬着一颗心 他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神色坚定地缓缓说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只要你不是犯了忤逆谋反,抄家灭族的大罪,我在一日,就会护着你一日。」 苏姨娘面色动容,眼中有泪光闪动,可一瞬间,竟然又觉得有些讽刺。 今日她好像不止一次听到过这话了,袁如霜也对她说过类似的。 只可惜,一个是与她心心相印的丈夫,另一个,却是害了她和孩儿的仇人。 她眨眼笑了笑道:「侯爷可别胡说,我一个妇道人家,哪知道什么忤逆谋反、抄家灭族?你说的这样严重,真是要吓坏人家了。」 高宁侯大笑道:「既然不是,那我便能永远护着你。」 「侯爷,你待岚依真好。」 两人甜蜜对视,眼中情义尽显。 苏姨娘依旧温柔地给高宁侯投餵着果子,状似不经意地笑着说:「对了,说起檀儿的婚事,夫人今日还来找过我呢。」 高宁侯问:「她来找你做什么?」 「夫人说,她看中了东平侯府的世子,还有曾老大人的次孙,我听她说起时,也觉得这两户人家都极为不错呢,与檀儿的身份也相配,世子和小曾大人,都是百里挑一的好后生,只是,两个好的凑在一块儿,倒有些叫人难以抉择了,侯爷,你人在官场,应该比我们更清楚这两家才是,何不说说你属意于哪一家?」 高宁侯默了默,才说:「檀儿还小,急着张罗亲事做什么?」 苏姨娘笑道:「檀儿今年都十七了,京中同龄的姑娘,就算还没嫁人,也都已经定下亲事,是侯爷你心疼檀儿,才总拿她当小姑娘,不过我可要说一句了,我知道檀儿是你唯一的女儿,你疼她,也捨不得她,所以不愿意她早早嫁人,可若是因为这个原因,耽误了她的终身大事,岂不是害了她?」 「所以,要我说啊,就算你想多留檀儿在身边几年,也应该先把亲事定下来再说。」 高宁侯笑着看了她一眼,「是夫人叫你这样跟我说的?」 苏姨娘瞪他一眼,含笑嗔道:「夫人没说,可檀儿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我自己无福,没能将女儿留下,向来是把檀儿当亲生孩子看的,难道就不兴我为她着急?」 见她生气,高宁侯忙哄道:「岚依莫恼,我同你说笑呢。」 苏姨娘佯装生气地问道:「那侯爷倒是说说,东平侯府和曾家,你看上哪个了?」 高宁侯认真思索了一番,摇头晃脑道:「这两个,的确都很好,东平侯府有爵位,曾家有权势,最令人羡慕的,是曾家的子孙争气,日后说不定能像曾老大人一样,位极人臣。」 「那这么说,侯爷是属意曾家了?」 高宁侯摇摇头,「这两家都好,若在以前,我定是叫檀儿自己决定了,可眼下,檀儿未必没有更好的选择。」 「侯爷的意思是……檀儿的事,你另有打算?」 高宁侯笑道:「现在还不明了,总之,这件事我心中有数,檀儿是我唯一的女儿,我总不会害了她就是,定要为她寻一门对她好,对侯府也好的亲事。」 苏姨娘轻哼一声,赌气道:「侯爷这是拿岚依当外人了,不告诉夫人也就算了,现在连我也不肯讲,竟捨得看人家白白悬着一颗心!」 高宁侯向来最吃她这一套撒娇赌气的性子,连忙去哄。 「好岚依,不是我要瞒着你,只是这件事还没有眉目,未必能成,叫我如何同你说呢?」 苏姨娘道:「有什么不能说的,不管能不能成,你倒是叫我知道知道,你看上了哪家公子?凭咱们侯府的地位,想要嫁个女儿,难道还是什么难事吗?」 高宁侯一脸招架不住的样子,嘆了口气,「好罢,那你且听我跟你分说。」 苏姨娘点头,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他。 被自己心爱的女人如此含情脉脉地看着,高宁侯心神荡漾,不自觉放柔了语气说道:「这些年,北越那些蛮人屡屡犯边,边疆实在不安稳,西凉与咱们天晟一样同在关山之内,也都饱受北越侵害,两国为了整治越来越放肆的北越,就结成了同盟,派兵共同驻守在北石关。」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25页 怎么就扯到国家战事上去了? 苏姨娘有些愕然,「这……跟檀儿的婚事有什么关联?」 高宁侯抓住她的手,将她拉进自己怀里,「是你自己要问的,怎么我说了,你却不爱听?」 苏姨娘顺势靠在他肩上,「侯爷说吧,我听着呢。」 高宁侯接着道:「天晟和西凉两国,甚至那些不安分的北越蛮子,真要追溯起来,几百年前也同属于大盛皇朝,这次天晟和西凉同盟,说小了是为了抵御北越,说大了,这意义可就深远了……」 他见苏姨娘神色有些迷惘,就摇了摇头。 「罢了,我知道朝堂上的这些事,你也不爱听,就直接说要紧的吧,天晟和西凉为表示友好,两国君主都分别派了皇子出使盟国,咱们天晟派去的是齐王殿下,而西凉派来的是六皇子,六皇子一来,便被圣上赐了一座亲王府邸,一切仪仗与亲王齐平,地位可谓相当尊崇。」 苏姨娘听出些眉目了,迟疑道:「侯爷,你是想把檀儿许给这位六皇子?」 高宁侯笑道:「这位可是西凉的六皇子,若是以前,我肯定不敢想,但圣上发话,说是预备为六皇子赐婚,然本朝公主皆已出嫁,尚无适龄之人,我猜圣上定是想从世家女子中选一人,赐婚给六皇子,这可是天大的好事,谁若能把家中女儿嫁给六皇子,增进两国缔交,能使圣上满意不说,自己家里也多了一份前途,朝臣都蠢蠢欲动,这样的事,我自然也要争取一二。」 苏姨娘有些迟疑,「可这位六皇子总归是西凉国人,总不能在天晟待一辈子吧,若这门婚事真的成了,檀儿日后岂不是也要跟着他去西凉……侯爷,你捨得?」 第284章 侯爷果真深谋远虑 高宁侯嘆了口气,「骨肉分离,我自然是捨不得,可与檀儿的幸福和徐家的前途相比,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苏姨娘想了想说:「侯爷,若说要嫁到皇家,咱们天晟也有几位适龄皇子,以檀儿的身份,嫁入皇族也是够的,这样依旧可以保住侯府的荣华,也不用骨肉分离,为何侯爷不考虑天晟的皇子,却对这位西凉的六皇子如此青眼有加呢?」 高宁侯笑着看了她一眼,摇摇头道:「岚依,你啊,不懂这些朝堂上的纷争,眼下圣上年事已高,但储位尤空,朝堂上党派林立,纷争不断,圣上又向来不喜臣子们参与党争,若真把檀儿嫁给哪个皇子王爷,只怕是会引得圣上猜忌,万一圣上疑心侯府图谋不轨,便是把咱们徐家全族的性命都悬在了刀尖上,这才是对侯府最不利的。」 苏姨娘深吸了一口凉气,「侯爷为了这个家苦心筹谋,也是不易。」 「有你能体谅我就好。」 高宁侯拍了拍她的手,继续说道:「再说了,不论是哪位皇子,结为姻亲,便是将徐家与之绑在了一起,若能成大事,徐家自然也水涨船高,可若不成,还会凭白葬送了侯府的荣华,所以啊,我是万万不敢肖想天晟的这些皇子的。」 苏姨娘满含仰慕地看着他,「是岚依愚钝了,侯爷智谋在心,令人敬仰。」 高宁侯对她这副样子十分受用,闭目捋了捋须道:「所以,我才想争取这个西凉的六皇子。」 苏姨娘道:「如此说来,这个西凉国的六殿下,身上倒是没有这么多的风险。」 「还不止呢,」高宁侯眼中精光闪烁,「我也并非因为他是西凉的皇子,就想把檀儿许给他,一来,他出使天晟,深得圣上看重,地位尊崇,二来呢……这位六殿下前面虽然已有几位兄长,但却只有他是西凉皇后所出,西凉国重视礼教,向来以嫡为尊,据传言,他是最有可能继承西凉国大统之人。」 苏姨娘睁圆了眼,惊讶道:「那这么说,若檀儿嫁与西凉六殿下,日后还有可能做西凉国的皇后?」 「正是!」 高宁侯眼神炯炯,「我仔细盘算过了,若真能将檀儿嫁给六殿下,虽然也是嫁入皇族,但却是西凉国,不会涉及天晟党争,自然也不用担心被圣上猜忌,相反,若是六殿下日后继承皇位,徐家的女儿做了皇后,不管是在天晟还是西凉,为了两国盟约,两国君主定然都会优待徐家,如此,也可保我高宁侯府繁荣昌盛,不必像那东平侯府一样日渐零散。」 苏姨娘无不佩服地贊同道:「侯爷果真深谋远虑。」 高宁侯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所以你现在可知道了吧,不是我不愿意说,而是这件事尚且没有眉目,说了也做不得数。」 苏姨娘问:「那怎样才能促成这门婚事呢?」 「我已经递了摺子上去,就看圣上是如何抉择了。」 「侯爷一定能心想事成!」 高宁侯挑眉道:「听完这些,现在你可还惦记着东平侯府和曾家?」 苏姨娘摇摇头,「侯爷,你就别取笑我了,便是个傻子,现今也知道要选六殿下。」 两人说了这会子话,也有些倦了,便早早上床歇息去了。 一通折腾后,高宁侯心满意足地搂着苏姨娘沉沉睡去,然而,听着耳边男人浑厚的唿吸声,苏姨娘却怎么也睡不着,眼中频频闪出袁如霜、徐静檀的脸,还有那个未曾谋面,却已经被她恨之入骨的贱婢,画面到最后,总会浮现出,那个小小的、浑身青紫,没有一丝气息的婴儿……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26页 忽然,她心里有了一个极为大胆的想法。 …… 翌日,高宁侯早早就上朝去了,苏姨娘昨夜睡得晚,正想多睡一会儿,却听到冯丽娘过来传话说,夫人来了。 苏姨娘眼中满是烦躁,但还是不得不起身接待,待收拾齐整,她才去往偏厅。 高宁侯夫人已经等了一阵,见她过来,看到她眼中浓浓的倦意,一看就是昨夜没有睡好,一想到侯爷昨夜在此,她心里也说不出是酸楚还是羡慕,拳头略微紧了紧,却压下情绪说道:「这么早来搅扰你休息,实是过意不去。」 苏姨娘笑了笑,「怎么会呢?夫人不论何时来我这烟岚阁,我都是欢迎的。」 高宁侯夫人也笑了笑,「瞧你似乎没休息好,我前几日得了两块上好的血燕,回头我叫你拿来炖了给你补补。」 苏姨娘一脸感激,「夫人不论有什么好东西,总是念着我,岚依都不知怎么谢你了。」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岚依,我这早过来,是……」 苏姨娘縴手一拦,止住了她的话头,略微打了个呵欠,才笑道:「夫人就不算不说,我也知道你的来意,是想问问侯爷对檀儿婚事的看法吧?」 「正是,侯爷不表态,我也没法去张罗,所以有些心急,那你可问到些什么了?」 苏姨娘眼睫垂下,片刻后,才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我问过了,侯爷对东平侯府和曾家倒是没什么意见,但他却说,还得再多考察考察,从长计议,要一切都合适才能做决定,不能贸然就将檀儿许配出去了。」 高宁侯夫人心下稍松,「他是这样说的,不是有别的打算?」 苏姨娘摇摇头,「夫人,你当真是多虑了,侯爷只得檀儿这一女,向来对她宠爱有加,所以在择婿上自然也是要严格把关,我倒觉得侯爷说得有道理,待将人品都考察清楚了,再谈婚事,也是对檀儿的后半辈子负责。」 高宁侯夫人笑了笑道:「这是自然,我只怕侯爷是另有打算,却不肯同我讲,才会如此担忧,眼下既然没有,那我也能放心地去为檀儿走动相看了。」 忧虑解开,她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站起身道:「我心里的石头也落地了,就不扰你休息了,你再去睡会儿吧。」 苏姨娘轻轻点了点头,也站了起来,笑着说:「那我送送夫人。」 第285章 孰轻孰重 将人送走后,苏姨娘却没了睡意。 独自一人倚在榻上闭目养神,脑海中思索着她昨夜想到的那个法子。 过了小半个时辰,她刚吃过早饭,正有些困意了,想回床上再睡一会儿,又听到说派去城外的人回来了,连忙又赶去问话。 「什么!还是没找到?」 到今天还是没有程兴夫妇的消息,苏姨娘不由有些诧异,两个活生生的人,怎么能说不见就不见了? 来回话的人名叫何宽,恭敬地道:「姨娘,小人带着几个兄弟,在平山挨家挨户地问过了,都说最近太平得很,没传出过有什么贼匪作祟的事,也没见过我们说的那两个人。」 苏姨娘眉头皱起,片刻又问:「那个贱婢的消息呢,打听得如何了?」 何宽道:「禀姨娘,傅家那位这几日的确出城了一趟,而且,正是程兴夫妇去卖田那日。」 苏姨娘眼神一厉,「果然是她搞鬼!她出城那日去了哪里?」 如果这件事真与那个贱婢有关,程兴夫妇说不定就是被她给藏起来了,亦或是……被她所害…… 何宽摇了摇头,「城外人烟稀少,小人沿途问过,并没打听出什么有用的消息,只知道,她们应该不是去往平山附近。」 苏姨娘眼中升起一股怒意,「我还没去找她,她竟然敢先下手了?」 冯丽娘见状,连忙让何宽先下去,她扶着苏姨娘回到屋,小心地关上门后,才问:「姨娘,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苏姨娘坐在榻上,一脸沉思,「丽娘,你说说,她会对程兴夫妇做些什么?」 冯丽娘想了想,才道:「若程氏什么都不知道,那她虽然不会与程兴夫妇亲近,但念在骨肉情分上,想必也不会做出『忤逆亲长』之事,可程兴夫妇几日都没有消息,显然也不像是什么好事,奴婢猜测,会不会是她知道了什么……」 「你是说,她知道自己的身世了?」 「不论知不知道,听黄妈妈说,先前在永宁府的时候,程氏见了他们,就不肯与之相认,那个时候她就算还不知道什么,有这番做法,想必也是心里已经有所怀疑了,而后来,咱们的人又对她下过手,现如今她人在京城,说不定还真能探听出些什么,而且……上回夫人也说了,不是已经和她见过面了吗?」 苏姨娘点了点头,「你说得也有理,从檀儿的讲述,以及上次诗会上发生的事,都可以证明,那个程氏不是笨人,能查到这些也不意外,可她若知道背后的人是我,又怎会有胆子敢来得罪高宁侯府?」 冯丽娘轻声道:「姨娘,您可忘了,她的生母是谁?」 闻言,苏姨娘瞳孔一缩,旋即冷笑着道:「是啊,我怎么就忘了这一茬,她若知道自己的身份,只怕是巴不得来当侯府的大小姐呢,哪里又会怕我这个姨娘,难怪她敢对程兴夫妇下手!」 冯丽娘面露忧色,「姨娘,咱们做过的事,程兴夫妇全知道,若他俩真的栽在了程氏手里,会不会出卖您?」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27页 苏姨娘眉头紧皱,片刻摇了摇头。 「他们一家人的性命都捏在我手里,出卖我只有死路一条,我谅他们没这个胆子。」 「那咱们现下该怎么办呢?」 苏姨娘默然片刻,眼中闪过一抹狠厉,「丽娘,你出城一趟,叫曹家兄弟来见我。」 冯丽娘迟疑道:「可是,那曹家兄弟已经被官府通缉,若是进了城,被捉住了可怎么好?」 苏姨娘冷哼一声,「这件事早过去了不知多久,官府里每日大案小案那么多,只怕那布告上,已经都没了他们两人的画像,用不着这么小心,再说了,是他们自己办砸了事,我难道还要一直养着他们吃白饭不成?叫他们乔装一二,进城与我在老地方相见就是了。」 冯丽娘应了声是,恭敬退下。 …… 傅宅,樨香园。 「他们还是不肯招吗?」 程令仪指尖无意识在桌面上轻点着,发出细微的啪嗒声。 石宁点头,「主子,我和哥哥,我们兄妹二人是踩着同伴的尸体活下来的,没人比我们更懂该如何对人用刑,可不论是酷刑也好,用毒也罢,两人竟都咬死了不肯画押,现今两人都奄奄一息了,若是再动手,只怕……」 程令仪没有说话,过了会儿才道:「他们是最知道内情的人,不能真的就这么死了,我倒是没想到,这两个唯利是图的人,竟然还真有如此魄力?」 石宁嘴角轻讽,「两个人的命跟一家人的命相比,孰轻孰重,他们还是分得清的。」 「是啊,他们对我用心险毒,但对亲生的,却肯豁出性命去,当真是一副慈父慈母的心肠。」 石宁眼睛眯了眯,「主子,他们也只是一时嘴硬而已,待哥哥慢慢摧毁两人的意志,不信他们还能熬得过去。」 「罢了,」程令仪摆了摆手,「我本意不是想闹出人命,只是想叫他们快些招供画押而已,既然两人已经都丢了半条命,那就先缓一缓吧,稍后你从我师父那里取一些药,给他们送去。」 石宁有些迟疑,「那画押……?」 程令仪道:「真相我已然都知道了,所求不过是一个证据,既然他们不肯主动画押,那就……」 她做了一个往下按的手势。 听着自家主子轻飘飘的语气,石宁微微有些愕然,「主子,这可是做伪证啊!」 程令仪摇了摇头,「是不是伪证,大家心里都有数,再说了,这又不是要给衙门递的状纸,不必那么认真,我只是要他们的画押而已,没有这个,我没法进行下一步。」 石宁这才点头,「属下明白了。」 说罢,她便转身去了春华居。 傍晚。 傅玖回来,竟然说要带程令仪去雁鸣湖。 程令仪略有些惊讶,「去雁鸣湖做什么?」 傅玖微微一笑,「自然是赏荷,上回你虽然赴了那位宋夫人的约,却因为我的事提前走了,并没有见识到雁鸣湖的景致,眼下我便给你补上。」 第286章 夜游雁鸣湖 「可,可这都傍晚了,等我们去了,黑漆漆的一片,还能看见什么?更别说要坐船去湖里了……」 傅玖却神秘一笑,「这你不用担心,你只管去,一定不会叫你失望就是了。」 程令仪满腹狐疑地跟着他上了马车,到地方时,天已经黑了,可她一下车,看到雁鸣湖的情形时,整个人却不由呆在了原地。 只见湖边的柳树上,全都挂起了彩灯,将湖边映照得如同白昼一样。 而湖的中央,里面有数艘画舫悠悠穿行,画舫上同样灯火辉煌,在离湖边最近的那一艘上,程令仪还能依稀看见,有几道人影趴在船栏上,探头望着灯火映照下的荷花。 程令仪惊喜道:「难怪钟家姐姐特意嘱咐我,要叫我把时间都留出来,到了晚上方可回去,原来雁鸣湖一到夜里竟然这样热闹?」 甚至湖里的大船小舟,比白日的还多。 傅玖眉眼含笑,「夏天太热,除了早晚都不宜出门,是以才有人想出这个法子,在湖边乃至船上都挂起灯笼,趁夜赏景,倒也不失为一桩雅事。」 说罢,他伸臂一邀。 「不知在下可有这个荣幸,邀姑娘与我一同夜游雁鸣湖,寻幽探密,赏花看灯?」 程令仪笑吟吟地将手递过去,「有劳公子。」 两人手牵着手,往湖边的船埠走去。 傅玖雇了一艘乌蓬小船,船夫在后面慢慢划着名,小船没有走宽阔的水路,而是在挺直的花叶间穿梭。 傅玖与程令仪坐在甲板,两人面前放着一张矮方桌,摆着从家里拿的酒菜,还有一盏羊皮纸灯。 随着小船游动,两人不断在花叶间穿行,如此近距离地看着一朵朵或残败、或绽放的荷花,或是还未开放的紧俏花苞,程令仪面上神情赞嘆不已,时不时提起灯笼凑近了去看。 与白日赏荷不同,如此近距离地灯下看花,倒还真是别有一番韵味。 她正看得出神,冷不丁唇边被递来了一个凉丝丝的东西,低头一看,只见傅玖不知何时摘了一朵莲蓬,给她餵的正是剥好的莲子。 程令仪含笑吃了,贊道:「真新鲜,真甜!」 说着话,她也放下灯,重新坐好。 置身湖中,从挺直的花叶间穿行,嘴里嚼着清香微甜的莲子,桌上的酒菜香气袭人,扭头可见在灯火下朦胧绰约荷花荷叶,抬头是镶满了一穹顶的明亮星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28页 身边还有一个相依相偎的人。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程令仪心里竟是说不出的满足。 傅玖眼中也满是笑意,在灯光的映衬下,显得他整个人愈发温润,像发着光似的。 他提起酒壶给两人都倒了一杯酒,「柳姨母平日不让你沾酒,这是果酿,走时我问过她了,柳姨母说你可以少喝一点。」 许久没碰过酒,程令仪还真有一些馋了,一碰后就连忙仰头饮尽。 她砸吧了下嘴,想到上次喝酒,还是茵茵在长亭送她那回,心里莫名就有些伤感,原来,她来京城都已经这么久了…… 手忽然被人握住,傅玖语声温柔。 「令仪,来京之后,你从未好好出去游玩过,咱们今日不想别的,只看花赏景,把酒言欢,如何?」 程令仪笑着点头,「好。」 两人说说笑笑的,一时吃酒,一时看花,一时又起身去摘莲蓬,搞得小船晃晃悠悠。 没过多久,程令仪就已经摘了一大捧莲蓬,她抓起一把递往船舱内,「阿宁,吃莲蓬。」 却被一只伸出来的手挡回去。 那只手修长纤细,手里还握着一个酒壶,声音懒洋洋地道:「不吃,懒得剥。」 石宁也跟着一起来了,但她对这些景色不感兴趣,就靠在船舱里喝酒。 程令仪有些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将一把剥好的莲子给她,她才接了。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小船绕着雁鸣湖走完一个来回,明明感觉还没过多久,但却已经是深夜了,虽然京城没有宵禁,但湖里大部分的船都已经停到船埠,只余一两艘灯火辉煌的画舫,时不时从里面传来一阵缥缈的丝竹声。 玩到大半夜,程令仪也有些累了,一上车就靠在傅玖肩上睡觉。 虽是在车上,可她靠着傅玖,竟也睡得十分香甜。 到了傅宅,傅玖不欲吵醒她,动作小心地将她抱了起来,踩着脚蹬缓缓下车,可刚一进门,胡当就急急迎了过来。 「公子,夫人,你们可算回来了!」 傅玖眉头微蹙,用眼神示意他轻声些,别吵着了他怀里的人,但程令仪却还是醒了。 挣扎着从傅玖怀中下来,睁着惺忪的睡眼,有些疑惑地问:「胡当,什么事这样慌张?」 胡当满脸着急,「夫人,咱们府里进贼了!」 「什么?」 程令仪和傅玖都有些惊讶,傅玖问:「我们出去了也才三个时辰,难道是这个时候进的贼?」 胡当点头,「是啊,公子和夫人走了约两个时辰,也到了深夜,原本这个时候,府中众人都休息了,可公子和夫人出门未归,我与夫人身边的春草姑娘,就也一直等着,我人在外院,虽熄了灯,却一直听着门外的动静,没想到正好瞧见有两个人影,鬼鬼祟祟地翻墙进来,入了园子里。」 「家里可有财物失窃?」程令仪问。 胡当摇了摇头,「那倒没有,我一看见人进来,就立即招唿几个护院去捉贼,可那两个贼人竟然还颇有几分本事,叫我们一时拿他不下,逗着我们在宅子里转了个遍,才又逃了出去。」 他嘆了口气,「也不知这两个贼人是何目的,潜进来倒是没伤到人,可终究是叫他们逃了,万一他们下次还来怎么办?只可惜今日石兄弟和石姑娘不在,若是有他们出手,必能将这两个贼人捉拿住!」 程令仪皱眉,「胡当,你说他们在宅子里转了一圈,却什么都没拿?」 胡当点头,「没错,就像是逗着我们玩似的!」 程令仪面露凝思,片刻说道:「有石宁在,寻常贼人不足为惧,今夜大家都想歇息吧。」 第287章 箭已离弦,不得不发 之前在城外遇到贼匪,大家对石宁的实力有目共睹,见有她在,心里也都安定了下来,听到程令仪发话,便就退下了。 但家里总归还是进了贼,且目的不明,程令仪没有直接回樨香园,而是去了春华居。 柳华却已经睡下了,听到敲门声才打发云梦来开门。 过了好一会儿,程令仪和傅玖才被请进去,柳华打着呵欠问:「你们回来得这样晚,不去睡觉,来我这儿做什么?」 程令仪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师父,家里遭了贼,不管怎么说,我都应该来看看您,可您倒好,竟然就睡了,难道一点儿都不害怕吗?」 柳华翻了个白眼,「我怕什么?敢来我这间屋子翻东西,我看怕的应该是他们,我正愁前几日做出来的新药没处试验呢!再说了,为师年纪大了,熬不得夜,反正贼人已经跑了,我又何苦眼巴巴地等着你们回来?」 傅玖问:「柳姨母,胡当说贼人将宅子上下都摸遍了,难道没有来您这儿?」 柳华捂嘴打了个呵欠,缓了缓才道:「自然来了,不过,我听见外面有响动,就起身开门看了看,也看到了两个黑衣人,他们见我是个老太婆,只略略往屋里瞧了一眼,家里几个护院又撵得急,两人就掉头走了,看着倒不像是来偷东西的。」 傅玖跟程令仪对视一眼,眼中皆是一样的神色。 程令仪起身道:「师父,我不扰您了,那您快去睡吧,徒儿也回去歇着了。」 回到樨香园,程令仪和傅玖盥洗完上了床,却没有立即睡觉。 程令仪问:「阿玖,你觉得这两个人是来做什么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29页 傅玖道:「他们在宅子里摸了一遍,却没有偷任何东西,此番诡异的行径,倒像是有什么别的目的。」 「是来找人的吧。」是笃定的语气。 「令仪,你是说,他们是来傅宅找程兴夫妇的?」 程令仪点了点头,「人在我手里,这么些天过去了,苏姨娘那边应该也早得到了消息,我猜,这两人定是她派来探虚实的。」 傅玖沉声道:「她能找到傅宅来,定然也能查到城外去,是否要将程兴夫妇转移?」 程令仪摇头,「不用,供认书我已经拿到了,留着他们也没用,我已经交代了石安,若有人找去,叫他不要与之硬碰硬,撤退就是。」 她眼神幽暗,喃喃道:「眼下,我们算是彻底与苏姨娘对上了。」 傅玖握住她的手,「迟早都会有这一天的。」 程令仪侧头笑了笑,「夜深了,你明日还要早起,快些睡吧。」 「嗯。」 …… 第二天下午,石安突然回来了,程令仪看到他,也就明白髮生了什么,只是没想到,这才一日功夫,苏姨娘的人就找过去了,速度不可谓不快。 「来了几个人?」 石安道:「只来了两个人,但我瞧着,这两人身手极好。」 「那你可与他们交手过?」 石安摇了摇头,「没有,我记得主子的吩咐,一察觉有人靠近院子,便悄悄从后门熘了,并没与他们打照面,我躲在田间悄悄看着,只见这两人找到程兴夫妇后,就把他们带上马车走了。」 「还是两个人……」 程令仪喃喃自语了一声,指向胡当,「胡当,你且把昨夜看到的两个贼人,身量体形,还有一切能叫人注意的细节,都说来听听。」 胡当讲完,石安点头道:「不错,与那两人都能对得上。」 一直没说话的石宁忽然道:「主子,这两人的体貌,听起来似乎就是上回来刺杀你的人!」 程令仪略感惊讶,「哦?两个通缉犯,也能大摇大摆在城里走动,看来这个苏姨娘还真是急了。」 石安眼中隐有愤怒,「早知是他们,属下定要将其拿下!」 程令仪笑着摇了摇头,「石安,我知道你们兄妹武功虽高,但也不可逞强,在保全我之外,也要以自身为紧,更何况,上次石宁都没能留住两人,你又如何能擒住他们?」 石宁神色严肃,「没错,这两人不是普通的家丁护院,身上很有些功夫,没想到眼下竟然又出现了,还来了傅宅……」 说到这,她面上不由露出一抹后怕。 石安也同样警惕起来,正色道:「阿宁,这些天,你我都要时刻跟在主子身边。」 他可不想再经歷上次的无奈了…… 程令仪笑了笑道:「好了,石安,你也辛苦了几日,下去好生歇着吧。」 「还有你,阿宁,不用太过草木皆兵,之前在永宁府,他们也是到了城外才敢下手,这里是京城,只要我不出去,身边又一直有人,也无需太过担忧,而且,我如今也是官眷,更有圣上的亲笔赐福,想要对我下手,他们也得先掂量一二才是。」 「是。」 人都走后,程令仪独自歪在榻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剥着昨日采来的莲子吃。 她眼中有着些许犹豫,但片刻又转化成坚定。 箭已离弦,不得不发。 …… 曹家兄弟带走程兴夫妇后,直接将两人送回了家。 程兴与黄氏这几日受了不少罪,不过身体上的苦楚倒也罢了,要命的是精神上的折磨,两人险些都撑不过来。 眼下又回到了熟悉的家里,两人不由抱头痛哭。 深深庆幸得亏他们撑住了,等到了姨娘来救他们,不然,在那心狠手辣的小贱人手里,可真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两人哭过一阵,这才发现,家里怎么冷冷清清的,连个人影都没有。 旺儿呢? 小丫呢? 两人身体疲累,腹中飢饿,但还是忍着难受,挨个推开门去看了,整个家里空荡荡的,孩子们也不知去了哪。 难道…… 连旺儿和小丫也被那小贱人抓走了? 还是说,催债的来了,没要到钱,就把两个孩子带走了? 两人又惊又吓,眼见曹家兄弟要走,黄氏连忙扑过去,「大哥,我的两个孩子不见了,你能不能去帮我找找?」 曹大推开她,皱了皱眉,「哭嚎什么!人都在侯府里。」 第288章 我对您可是忠心耿耿啊 黄氏面上一喜,「太好了,我就知道姨娘不会不管我们的,那我也跟着你们去见姨娘吧,正好把两个孩子接回来,免得扰了姨娘清净。」 曹大拦住她,一脸嫌弃地道:「你们这副样子,去了侯府,是想给姨娘添堵吗?」 黄氏低头看了看自己,满身脏污不说,模样更是狼狈不堪,连街上的乞丐都不如,这副德行进了侯府,的确会惹人非议。 她讪笑了两声,「那我收拾收拾,明日了再去……」 曹大冷冷道:「不必了,姨娘叫你们在家中等着,她自会过来问话。」 话说完,他和曹二把门一关,听着铁链哗啦响的声音,二人竟是将门上锁了。 可黄氏已经顾不得那么多,她撑着问完这些话,已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此刻见门锁上,身子一滑就倒在地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30页 这几天,他们又是挨打又是挨饿,还被餵了一些叫人生不如死的毒药,有的是让人遍体生寒,明明是酷暑天,却能叫人冷到牙齿缝都在打颤,有的是叫人犹如火焚,每一个汗毛都像是要烧焦了,还有许多…… 她一想起来,心里就满是恐惧。 程兴也好不到哪儿去,瘫倒在地上,半晌才虚弱地说道:「他娘,我饿……」 黄氏也饿,尤其此刻身体放松下来,感觉就愈发清晰,只觉得都能吃下一头牛了。 她爬起来,颤颤巍巍地进了厨房,各处都翻遍了,才在锅里找到一碗已经长满绿毛的粥。 这也没法吃了,她强撑着刷了锅,重新下了水和米,沖门外喊道:「不想饿死就过来烧火!」 程兴尽管不愿,但为了能填饱肚子,还是不情不愿地来了。 两人折腾了好一阵,才终于吃上饭。 饭吃完,两人也不管自己眼下是何等狼狈的模样,径直往床上一趟,昏睡了过去。 临近傍晚,程兴睡梦中忽然听见院外有敲门声,他先醒了,但却没有动弹,而是捅了捅一旁的黄氏,「喂,孩他娘,有人来了,你去开门!」 黄氏正沉浸在劫后余生的喜悦后,顾不上搭理他,翻了个身继续睡了。 程兴道:「万一是旺儿和小丫回来了呢?」 黄氏眼睛一睁,瞬间清醒了一半,连忙起身去开门。 院门打开,只见门外站着的竟是苏姨娘,黄氏略有些惊讶,往她身后瞧了瞧,却没看见自家的两个孩子。 「姨娘,您怎么来了?」 她身上的气味有些熏人,苏姨娘眼带嫌弃地瞥了她一眼,用帕子掩住了口鼻。 冯丽娘也捂着鼻子,「黄妈妈,听曹大他们说,你们上午就回来了,这都过去一天了,你怎么也不知把自己拾掇拾掇,这副样子,怎么见人呀?」 隔了几日再见到这些熟悉的人,也不管之前的关系是好是坏,黄氏只觉得倍感亲近,瞬间便红了眼眶。 「姨娘,您是不知道,那个小贱人把我们诓了去,对我们是百般虐待,我和孩他爹简直都快被磋磨得没有个人形了,全凭一口气在撑着,等着姨娘来救我们,幸好姨娘今日派人来了,不然……只怕我们就都没命了!」 「今日能回来,简直就是从死里逃生,我一时泄了气,这才顾不得收拾自己的,姨娘,您千万别怪罪,我也没想到您会来,不然,我就是给自己两巴掌,也定会将自己清理干净,不污了您的眼……」 苏姨娘看了一眼身后,见路上没什么人,才皱眉道:「行了,少废话,还不快请我进去?」 黄氏这才如梦初醒,侧身让开路请众人出去。 门外说了这么久的话,程兴也听到了动静,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看见苏姨娘便倒头下拜,边磕头边说:「多谢姨娘救了小人!」 苏姨娘没有理会他,径直入了堂屋。 程宗旺和程小丫在侯府,程家也有两天没住人了,椅子上都蒙了灰,冯丽娘忙上前用衣袖扫干净了灰,又铺上一层帕子,苏姨娘这才坐了下去。 见状,黄氏有些脸热,讪笑着道:「姨娘何必亲自走一趟,只要您一声吩咐,我们自会去侯府拜见您……」 苏姨娘眼神轻飘飘地看向她,「我不亲自来一趟,怎知你们有没有将我出卖?」 闻言,黄氏心头一凛,连忙跪了下去,程兴也忙和她一起跪下。 黄氏摇着头道:「姨娘,我对您可是忠心耿耿啊!那个小贱人折磨我们多日,就是想叫我们招供画押,可我们拼着这条命,都没有让她如愿!那小贱人说,只要供出事情都是姨娘做的,就放我们回来,若我真的出卖了姨娘,还会落得现在这个下场,等着姨娘来搭救吗?」 「是啊,姨娘,小人这双胳膊,被折断了几次,还是今日两位好汉帮我接上的,挨过的毒打和灌过的毒药更是不计其数,我们当真没有出卖您啊!」程兴一脸恳切地道。 见两人都说得声泪俱下,似乎真的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苏姨娘心里已信了几分,却还是没有表态。 黄氏膝行几步,爬到她面前,哭诉道:「姨娘,我们就是再煳涂,也知道轻重,我们一家人都是仰仗您活着,只有您才能救我们,所以我打死也不敢吐露一个字的呀……」 苏姨娘定定看着她,眼中泛着冷意,「果真如此?」 黄氏虽有些心虚,但还是十分肯定地点头,「千真万确!」 苏姨娘略抬了抬下巴,「好罢,那我就暂且相信你说的话。」 黄氏和程兴对视一眼,眼中满是高兴,其实两人都知道,那个姓石的,趁着两人半昏迷的时候,已经抓着两人的手,在招认书上按了手印,只是那个时候,他们也没法反抗。 后来又被苏姨娘的人救出来,夫妇俩便心照不宣地将这件事忘却了,毕竟他们那时昏着,真要说起来,也怪不到他们头上去吧? 黄氏见苏姨娘神色缓和了许多,这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听说我家旺儿和小丫已经在侯府叨扰多日,现今我们回来了,也该把他们接回家才是,不知姨娘可带了他们来?」 第289章 我高兴还来不及 「你说他们啊——」 苏姨娘闲闲地摆弄了一下指甲,「我瞧小丫这孩子讨喜,打算把她留在身边,这几日正叫她在侯府学规矩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31页 黄氏皱起了眉,「姨娘,小丫年纪小,自小也没做过这些事,只怕是会惹您生气呀……」 苏姨娘抬头看向她,「怎么,你不愿意?」 黄氏赶忙摇头,「自然不是!小丫能跟在姨娘身边,是她的福气,只是我怕她人小嘴笨,做不好差事……」 苏姨娘抬了抬手,「无妨,年龄小慢慢学就是了,我不至于连这点耐心都没有。」 冯丽娘笑道:「黄妈妈,你家闺女跟着姨娘,难道还会受罪不成?你是不知道,但我却亲眼所见,咱们姨娘向来喜欢女孩儿,瞧着小丫喜欢,天天都让厨房拿点心给她吃,小丫待姨娘也极为亲近,她能入了姨娘的眼,这是多好的福气呀,待过几年大了放出府去,外面还不得争着来求?你也不替闺女想想,要是一直叫你养着,能有什么好前程?」 黄氏面色迟疑,还想再说什么,却被程兴拽了一把。 程兴连连点着头,「姨娘能看中小丫,这是小丫的造化,我这个做爹代她谢过姨娘的栽培了!」 冯丽娘瞥了一眼黄氏,笑说:「还是程管事明理,能体会姨娘的一番好意。」 黄氏面色白了白,尽管十分捨不得自家小闺女,但话都到这份上了,也只能向着苏姨娘道谢。 她道完谢,才觉着不对,小丫被留在侯府了,那旺儿呢? 连忙又问:「姨娘,那我家旺儿又在哪里?」 苏姨娘没理会她,一旁的冯丽娘立马站出来,一脸怒意地道:「这么个不争气的东西,你还有脸提他?」 黄氏乍然被喷了一脸口水沫子,不由有些懵了,「冯丽娘,我怎么说也比你年长些,更是姨娘的亲戚,你怎能这样对我说话?」 「哼!亲戚?」 冯丽娘往地上啐了一口,「那也要看是什么样的亲戚,像你们这种,整日里都要姨娘替你们善后的,怎么有脸来攀亲戚?」 苏姨娘没有开口,显然是准许她这样说。 黄氏有些懵了,「可我只是问了问我家旺儿,你这样说是为何?」 冯丽娘冷笑了一声,「你不知道为何,那我代姨娘告诉你,前几日你们失踪未归,而你们的好儿子,却在赌坊赌钱,赌输了赖帐不说,还险些被打死,若不是看在侯府的面子,你们只怕已经没这个儿子了,他欠下的三百两银子,也是姨娘替他平的帐,说姨娘是他的再生父母也不为过,你们看看,这就是你们教出来的好儿子!」 黄氏和程兴心下骇然,心里又气又感激,连忙跪下磕头。 苏姨娘略一挥手,「罢了,咱们两家总归沾亲带故的,你们二人又为我做事多年,我也不好看着他就这么死了,只不过,我的那些银子也不能白花,为防他又偷着去赌钱,我已叫人把他送到庄子上去做粗活,日夜有人看守着,你们也能放心了。」 「多谢姨娘!」 程兴高兴地磕头,自己管不听儿子,有姨娘出手,他也省得再去教训了。 黄氏心里却有些不对味儿,默着脸没有说话。 旺儿和小丫都去了苏姨娘手底下做事,如此一来,自己四个孩子,岂不就全在她掌控之中了? 苏姨娘看她没说话,问道:「黄妈妈,你可是不乐意?」 黄氏回过神,连忙摇头,「怎会!有姨娘代为教导,我高兴还来不及!」 「这便好,」苏姨娘点了点头,「行了,你们也休息过了,孩子们也都被我安顿好了,不必再担心他们的安危,眼下也该把这几日发生的事,细细讲给我听了。」 黄氏点了点头,不敢马虎,把这几日发生的事都细细说了。 尤其着重提了他们受过的折磨,程兴嘴笨,听她讲话时不怎么插嘴,但说到悽惨处,他是最有发言权的人,也忍不住出声附和。 夫妇俩又哭又嚎,活像是演了一齣戏,还挺惹得人动容的。 苏姨娘听完后眉头却一直皱着,「也就是说,那个贱婢早就知道了这一切?」 黄氏点头,「是啊,她连供认书都写好了,一桩桩一件件都无不清楚,就只等我们画押完,便能定姨娘的罪,可我们却抵死未从,万没有出卖姨娘!」 苏姨娘冷冷睇着她,「焉知不是你们出卖了我,却又在此胡言乱语?」 黄氏忙赌咒发誓,「绝对没有!若是我听了那小贱人的话,主动画押,就叫我浑身流脓生疮,不得好死!」 反正手印是被人强行压着按下去的,不关她的事! 苏姨娘面罩寒霜,「那她是如何知道这么多的?」 黄氏想了想,迟疑道:「姨娘,有一句话,奴婢不知当说不当说……」 「说。」苏姨娘冷冷扫了她一眼。 黄氏被她带着杀意的眼神吓得打了个哆嗦,才道:「姨娘,我以我和所有儿女的性命发誓,去年我们来京城之前,已经按照您的要求,将那个小贱人养成了一个肥猪、蠢人,还把她嫁给了一个要死的病秧子,若无意外,准保她一生都会过得悽惨孤苦,她那一副可憎的样貌,还有那蠢笨卑劣的性子,即便侯夫人见了她,也未必肯与她相认……」 「一切都按照计划在进行,可只过去了一年,她竟然就改头换面了,模样变了,性子变了,还懂得了医术,听说之前在永宁府,她还跟首富叶家一起做过买卖,但在此之前,我养出的那个小贱人,可是连大字都不识一个的,即便是个神人,也未必能在一年时间,学会这么多东西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32页 「姨娘,难道您就没怀疑过什么……」 苏姨娘目光闪了闪,「你有什么想法,只管说出来便是。」 黄氏面露迟疑,「这……姨娘,这也只是我的猜测,我怕说出来了,您也不信呀!」 「快说,你不说,难道是想叫我求着你吗?」 第290章 早做准备 黄氏连忙摇头,「不敢不敢,那我可就说了,说得不对,还望姨娘别怪罪……」 「放心,你且说来叫我听听。」 得了承诺,黄氏才道:「姨娘,我疑心,那个小贱人是被妖精附身了,不然怎么会在一年之中,就懂了这么多本事?还有她那个病秧子男人,我之前百般打听,才找到了这么一家快要咽气的,不曾想竟然没死,还考中状元做了官,这些事……让人想想就觉得古怪呀!」 供认书上总归是按了她和丈夫的手印,她不知道程令仪叫他们画押的目的,可这份供认书不管是落到侯府,还是落到衙门,第一个遭殃一定是自家,苏姨娘若知道他们已经画过押,不管是不是被迫,定然都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眼下她只有把事情往别的方向引,才能减轻他们的罪过,以及苏姨娘对自家的疑心。 毕竟程令仪知道的那些内情,的确不是他们说的,这件事也的确存在着许多古怪之处。 黄氏原本以为,自己谈到鬼神之说,苏姨娘定是不信,她还准备了许多说辞,想着等苏姨娘质疑后再讲出来,也好增添些可信度。 哪知苏姨娘听完,却并没斥责她,只是微微蹙起眉毛,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事。 「这么一说,的确古怪。」 她眼神一凝,沉声说道:「我着人摸过那个傅状元的底,他娶程氏沖喜之前,的确是快要咽气了,虽则慢慢好转过来,但也是个瘸腿的残废,听说还是个治不好的,就他这样,根本不可能去科考,细细打听后我才知道,原来他的瘸腿,就是被那个贱婢医好的。」 黄氏瞪大双眼,「我的天老爷,别人治不好的,竟叫她给医好了!」 「姨娘,这下您可信我了吧,短短一年,谁能习成这样厉害的医术,就连我家旺儿都是她治好的,我还听说,她曾给人开膛破肚,剖腹取子,这样骇人听闻的事,试问有哪家医馆能做得出来?这里面一定有问题呀,莫不是鬼怪妖孽作祟,才能有这番能耐?」 苏姨娘未置可否,片刻后却又说:「纵然我不信鬼神之说,觉得她是天赋异禀,但还有一件事,我却怎么也想不通。」 黄氏忙问:「什么事?」 苏姨娘眼神沉了沉,看向她道:「那个傅状元,听闻十二岁就中了童生,可之后便再无长进,为何只短短一年,他就连中三元,直接入了翰林,甚至他今年还不足弱冠,百年来,朝堂上都没有这样年轻的臣子了,说他是天纵奇才,那为何之前数年又籍籍无名,直到今年,娶了那个贱婢之后,才能又有这样一番成就?如今想来,实在是太过巧合!」 黄氏并不知道此事,但听她一说,心里忍不住要鼓掌叫好,面上更是摆出夸张的神色。 「这这这……定然是有问题啊,姨娘!」 苏姨娘神色也凝肃起来,有些拿不定主意。 她也不想跟鬼神扯上关系,可若不是有古怪,正常人一年之间,怎么会像是变成了另一个人? 冯丽娘忽道:「姨娘,世上之人,向来都是说鬼神的人多,见到的却几乎没有,咱们也不能光凭猜测就下定论,若那程氏真是鬼怪妖孽所化,您也无需害怕,只需请来道长做法驱邪,不信拿不住她!」 苏姨娘面露迟疑,「这样行吗?」 黄氏忙接话道:「行与不行,总归试试才知道,那个小贱人虽然厉害,却也不是万能的,不然早就要向我来寻仇了,何至于等到现在,说明她也还是有顾忌的,眼下咱们既然知道了,只要早做下防备,就无需担忧。」 苏姨娘点头,「也好,那我回去便请道长来侯府做场法事。」 黄氏煞有其事地叮嘱道:「姨娘,今日一说,那个小贱人还真是妖异的很,身上说不定还有什么手段没使出来,她找到我们,未必不会再去找您,您还是要早做准备,先下手为强,从道长那里请些护身的东西回来,也以防有什么不测呀……」 苏姨娘心头一凛,点头道:「知道了。」 莫名就扯到鬼怪之说上去了,她心里未必全信,但也不敢贸然否定,一想到这些,便突然烦躁起来,也没了再留下去的心思,站起身道:「回府。」 说罢便抬脚往外走去,冯丽娘等人紧忙跟上,黄氏和程兴恭敬地冲着她的背影行礼。 人都走后,程兴锁上院门,才问:「孩他娘,你刚才在姨娘面前胡说些什么?」 黄氏白他一眼,没好气地道:「你个煳涂东西懂什么!姨娘已经不信我们了,不然也不会把孩子们都带走,我若不这样说,一旦事发,咱们一家都会没命,相反,若是叫姨娘信了那些鬼神之说,说不定哪怕知道供认书的事,也不会再怪罪咱们了!」 程兴琢磨了半晌,才对她竖起大拇指。 「还是我家媳妇脑子灵光!」 …… 转眼便至七月,这日上午,程令仪吃过午饭就去了书房,伏在书案上提笔写着些什么,没过一会儿就写完了,她拿起纸张吹干墨迹,将其交给了春草。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33页 「叫人送去高宁侯府。」 交代完,她困意也上来了,打了个呵欠,便起身回房歇着了。 …… 另一边,高宁侯府。 高宁侯夫人收到程令仪递来的帖子,略微感到有些意外。 「竟是那个状元娘子?」 葛妈妈听她如此说,就也问道:「是咱们上回在流云布庄遇见的那位好心夫人?不知她给夫人递帖子,所为何事?」 高宁侯夫人面色复杂,「帖子上说是,她惦念檀儿的身子,许多天没见她,想来探望一二。」 葛妈妈问:「程娘子心地善良,想必是真的关心咱们姑娘,姑娘禁足不能外出,她能来探望一番,同姑娘说说话解闷,也算是好事,夫人不高兴吗?」 高宁侯夫人摇了摇头,「素环,你难道忘了诗会上发生的事,檀儿……是要和她抢丈夫啊,她此番递帖子来,打得究竟是什么主意?」 第291章 这回我可要好好看看 「这……」 说起诗会那日发生的事,侯府里知道内情的人极少,只当徐静檀是落水被人救了,但葛妈妈身为高宁侯夫人的心腹,自然晓得是怎么回事。 她迟疑道:「夫人,程娘子上回的做法,已经是把咱们姑娘摘出来了,想来心里并不介怀这件事,不然过去多日,京中怎么会连一点关于姑娘的流言蜚语都没传出来?」 高宁侯夫人点了点头,嘆道:「是啊,所以我心里也是念着她的好的。」 葛妈妈笑着说:「可见这个程娘子是个厚道的,她此番给侯府下帖子,恐怕真的是来看望姑娘的,毕竟以前她们二人就极为要好,如今,眼见着姑娘就要定下婚事了,程娘子一来,说不定还能帮着您劝劝姑娘。」 高宁侯夫人有些意外地抬头瞥了她一眼,「你与那程娘子也就一面之交,倒肯替她说好话?」 葛妈妈笑了笑,「夫人,我说出来你可别恼,自上回在布庄,我第一眼看到程娘子,就觉得她格外使人亲近,当时我不明白,后来一回想才发觉,原来竟是她与夫人您有几分神似,所以我看见她,恍惚就像是看见了十数年前的夫人,心里自然就喜欢上了。」 高宁侯夫人面色惊讶,「哦?她长得与我相似?我倒没察觉。」 「夫人那日身子不适,没注意到这些也难免,我当时心里就奇了,没想到她一个外人,长得倒比咱们姑娘更像您。」 高宁侯夫人点了点头,「世界之大,无奇不有,缘分二字更是难解,真要说起来,好似自她来京,便跟咱们家有了渊源,好的坏的,倒是叫我越来越想见见这个人了,只是不知道,她这一次来侯府,会是好事还是坏事?」 葛妈妈见她皱眉,熟练地上前为她按揉着穴位。 「夫人,奴婢倒觉得是好事,程娘子屡次救了姑娘,也对您伸出过援手,就连姑娘在诗会上犯傻,拿侯府的脸面和自己的名声去赌,不也被她掰过来了?可见,她是有助于咱们侯府的,而且她来京数月,明明有恩于侯府,却一直未曾来攀过关系,她与傅状元都是有风骨的,与别人不同,到现在才递了帖子来,兴许当真是关切咱们姑娘呢?」 高宁侯夫人闭着眼享受她的服侍,点头道:「有理,帖子上写的是明日,正巧明日我没事,那就着人下去准备准备吧。」 「是。」 主僕俩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一时倒也无话。 过了会儿,高宁侯夫人忽然又问:「葛妈妈,那个程氏当真长得与我相似吗,比檀儿还像?」 葛妈妈斟酌道:「夫人,真要说起来,咱们姑娘其实更像侯爷,疏眉阔眼,乃是一副男相,只可惜生做了女儿身,并没继承到夫人秀丽的容貌,倒是那个程娘子,眉眼与您有三四分的神似,尤其是那一双眼睛,活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若不是里边的神儿不一样,挡住脸的话,就像是同一个人了!」 高宁侯夫人嘆道:「能得你这番评价,想来她与我是真的相像,等明日她来了,这回我可要好好看看。」 蓦地又嘆了口气,「檀儿不像我,定是我怀她时操劳过度,不但害得她从小就身子弱,连样貌上也稍显不足……」 葛妈妈忙开解道:「夫人快别这么说,世家大族娶妻,第一先看家世,第二看人品才干,最后才看相貌,姑娘有整个侯府做后盾,又被您教导得知书达礼,温婉大方,外面不知多少人来求呢!」 「再说了,姑娘的样貌原就不差,只是不能与您年轻的时候的相比罢了,咱家姑娘与袁家表姑娘站在一起,都是差不多的年岁,虽说是一娴静一爽朗,可一比对下来,我看还是咱们姑娘更胜一筹。」 葛妈妈不愧是跟在高宁侯夫人身边的老人了,被她这样一哄,高宁侯夫人心里的那点遗憾顿时散去,笑着嗔道:「檀儿和锦儿都是好孩子,葛妈妈,下回你可别再这样说了,叫两个孩子知道了,心里该生嫌隙了。」 葛妈妈笑道:「我也就是在夫人面前多嘴罢了,在外是万万不敢胡言乱语的。」 …… 得了侯府的回话,翌日上午,程令仪准时来到高宁侯府。 下了马车,她先是仰头看了一眼正门,上面「高宁侯府」四个金漆大字的匾额,听闻乃是先帝御赐,彰显着徐家的无上荣耀,而下气势恢宏的朱漆大门紧闭,上面的狮首铜环,犹如两颗尖利的牙齿,冒着森冷的寒光。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34页 她来到这个原本是『她』家的地方,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她也没站多久,就有门房过来问话,知道她是高宁侯夫人的客人,连忙引着人从侧边的角门进去了。 到了惠和堂,一进门就见高宁侯夫人坐在首位,眼下屋里没有旁人。 程令仪笑着见礼,「见过徐侯夫人。」 高宁侯夫人笑着虚扶起她,「程娘子快坐,早就说过要请你来府里玩,奈何府中杂事太多,一不留神就忘却了,说起来倒还真是我的不是,做了那言而无信的小人。」 程令仪微微一笑,「夫人快别这么说,您诸事繁忙,今日是我叨扰了。」 「哪里哪里,你跟我们徐家有缘,你能来,我当真是再高兴不过,上次的事,是我家檀儿给你与傅状元添麻烦了,我这个做母亲的,一直想当面跟你道声谢。」 她坐着欠了欠身子,神色倒是十分郑重。 程令仪依旧笑着,「徐侯夫人哪里的话,都是我该做的而已。」 她不这么做,徐静檀的名声坏了不要紧,怕的就是她会因此缠上自家相公,所以她也是为了自保。 两边都是聪明人,一来一回间就把话说开了。 高宁侯夫人见她神色坦荡,不由嘆了口气,「……你对檀儿有救命之恩,待她也一直很好,是这个傻孩子,对不住你,我代她向你赔个不是,还请你看在我的脸面上,莫要将那些不愉快的事,放到心里去。」 第292章 你这般善解人意 程令仪淡笑道:「徐侯夫人言重了,已经过去的事,您不必再提。」 见她这副样子,高宁侯夫人惊讶不已,「程娘子,你心里当真连一点埋怨都没有吗?」 程令仪笑了一下道:「我家相公少年英才,更兼风姿俊朗,受人爱慕也是正常,是以我并不记恨徐姑娘,她只是不知我与我家相公的情义,才做出了一些错事,又没有造成什么恶果,我为何还要怨恨她呢?」 徐静檀之前天天往傅家跑,说她不知程氏与傅状元的感情,高宁侯夫人自然不信。 她知道,这是程氏顾及自家女儿的颜面,才这样说的,一时倒不好接话了。 索性转移话题,指着桌案上的碟子说:「这是宫里赏赐下来的荔枝,叫做妃子笑,程娘子尝尝看。」 程令仪慢慢剥了一颗吃了,便未再动手。 高宁侯夫人瞧着也不禁暗暗点头,以她这个身份,根本没资格见到宫里的赏赐,但她却能宠辱不惊,举止从容落落大方,既不稀奇,也不贪婪,倒真让人刮目相看。 「味道如何?」 程令仪微微点头,「很甜。」 高宁侯夫人笑着道:「喜欢吃就多吃点。」 两人一时无话,室内沉默了一阵,高宁侯夫人忽然问道:「程娘子,听闻你在永宁府时,曾开过一家医馆,你既有这番本事,到了京城何不重操旧业呢?」 程令仪没料到她会问这个,想了想说:「我虽有这个想法,但在京城开医馆也不是一件易事,所以暂且还没有眉目。」 高宁侯夫人道:「程娘子,若你当着有这个打算,遇着什么难事了,都可以来侯府寻我,我必定会想法子帮忙的。」 「那我便先谢过侯夫人了。」 说着话,高宁侯夫人也在细细地观察着她。 上次在布庄没有好好看,今日一见才发觉,她果然跟葛妈妈说的一样,与自己有许多相似之处,眉眼尤其相像,她一时不由看呆了,甚至都想立马照着铜镜来对比一番。 程令仪见她一直盯着自己,就势也看向她。 这就是生了她的母亲,只可惜母女再相见,却只能如陌生人一般,思及此,她不由替原身感到惋惜。 她原本是可以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千金小姐的,而不是被故意养成那般肥蠢。 程令仪收回视线,没有说话。 高宁侯夫人也回过了神,笑着道:「说起来,程娘子倒与我认识的一个人长得格外相似呢。」 她认识的一个人? 难道不是她自己吗? 程令仪略微有些疑惑地看向她,高宁侯夫人身侧的葛妈妈忙笑着解释说:「呵呵,程娘子定是要疑惑了,其实我家夫人啊,说的就是十数年前的她自个儿,程娘子,不是我开玩笑,你当真与我家夫人有着许多相像之处呢!」 程令仪露出受宠若惊的神情,「哦?这样吗,那倒是我的荣幸了!」 高宁侯夫人笑笑道:「茫茫人海中,两个非亲非故的人,能长得这样相似,也算是一种缘分,程娘子,你以后可要多来侯府走动才好。」 程令仪微笑点头,「只盼着徐侯夫人日后不嫌我烦就好。」 两人在惠和堂说着话,虽然之前彼此并不熟悉,但聊起来也还算愉快。 尤其高宁侯夫人发现她没有记恨自家闺女,更觉得她心胸开阔,是个可以结交之人。 过了小半个时辰,程令仪见高宁侯夫人一直拉着自己说话,没有要放她走的意思,索性问道:「上回就说了,若来侯府,也要去拜见一下苏姨娘才好,不知苏姨娘今日可有空闲?待我去看过了徐姑娘,也好去拜见一番。」 高宁侯夫人笑了笑,「岚依自然是有空的,你若想见她,不如我现在就叫人请她过来。」 「徐侯夫人好意,晚辈心领了,但苏姨娘怎么说,都是与您一般的长辈,怎好劳动她来见我?一会儿我自去拜见就是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35页 高宁侯夫人点头道:「也好,你这般善解人意,岚依见了你,也定然喜欢。」 喜欢? 喜欢得恨不得她去死掉吧? 即便在程令仪的刻意营造下,高宁侯夫人很能和她说到一起去,但两人终究差了辈分,聊了一些家长里短,也就没话说了。 高宁侯夫人便道:「程娘子,你难得来侯府做客,也别在我这里拘着了,我叫人带你去檀儿的院子,你与她好好说说话,有什么误会也都说开了才好,为着一个男人与友人决裂,是最不值当的,能得你这样一位朋友,是檀儿的福气,我不想叫她就此错失了你,方才我已叫人去劝过她了,希望你们还能恢復到往日的和睦。」 她能这样说也是思及己身,一想起来苏姨娘曾经失去的那个孩子,她心里就满是愧疚,而这一切都是因为男人,才使得她们争风吃醋,闹出祸事。 所以,她不希望女儿也走了她的老路,更不希望女儿日后想起时,会觉得后悔。 程令仪此刻倒是有些佩服起她的气度来,「我相信徐姑娘应该已经想清楚了。」 高宁侯夫人点了点头,「待你们二人和好,叫她带你在府中转转,你想什么时候去见岚依,也都随你,只一点,你难得来一趟,可别早早走了才好。」 「一定。」 从惠和堂离开,程令仪便被人引着一路来到幽檀院。 站在堂前,她仰头看着正楷写就的牌匾,微笑道:「幽檀院,这个名字跟徐姑娘倒相称。」 「只可惜,我的院子里,来了一个最不相称的人!」 徐静檀缓缓走来,一双眼睛紧盯着她,眸中神色复杂,说不出是恨还是怕。 程令仪不避不闪地看回去,「徐侯夫人说,她已经劝过你了。」 徐静檀撇了撇嘴,在一堆丫鬟婆子的注视下,终是姿势僵硬地与程令仪见了礼。 程令仪笑道:「不愧是徐姑娘,如此知书达理,叫我自愧不如。」 「哼!」 徐静檀冷哼一声,径直朝屋中走去。 程令仪也进去了,院里的丫鬟婆子想跟上,却被紫英阻住,「姑娘同好友说体己话,你们在门外候着。」 第293章 你还不是怕了侯府? 程令仪进了屋,只见徐静檀已经自顾自地坐下了,丝毫没有要招唿她的意思。 她也不意外,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 两人谁都没有先开口,过了半晌,还是徐静檀忍不住了,抬起头怒视着她,「你来做什么?」 「来做客。」程令仪抿了一口茶道。 「侯府可不欢迎你这样的客人!」 程令仪笑看向她,「你不欢迎,你母亲徐侯夫人可是欢迎我得很呢,方才还特意叮嘱了,叫我不要先走,要好好在侯府里玩一玩,怎么,你连你母亲的话也不听了吗?」 徐静檀眼中含怒,「你倒是长袖善舞,竟然将我母亲都哄骗了去!」 「哄骗?那你倒是说说,我哄骗徐侯夫人什么了?」 徐静檀一时语塞,她心里明白,程令仪根本不欠她的,甚至上次的事,若不是她帮着圆了过去,自己的名声就会毁于一旦。 可一想起那天在树林里让她无地自容的情形,满腔的羞恼和恨意,又都涌现了出来。 若不是程氏骤然出现,横插一脚,说不定她已经如愿了。 当时傅玖态度决绝,叫她又爱又恨,一时沖昏了头脑,可后来仔细一想,她压根不相信,傅玖堂堂七尺男儿,又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怎会因为一个女人就跳崖? 如果程氏没来,自己再逼一逼,事情很可能还会有别的转机。 而不会落得自己狼狈不堪,被程氏等人耻笑的情形! 「哼!少在这里装模作样了!」 有了上次的经歷,徐静檀已然无法在程令仪面前做出往日那副亲密无间的样子,冷哂一声道:「我娘会被你瞒过去,但我却知道你的真面目,我知道你恨我,如你所愿,我的计划落空了,但这也不是你上门来取笑我、羞辱我的理由!别忘了,这里可是高宁侯府,你想在我的家里来打我的脸,那不能够!」 她怒气沖沖的样子,像极了一只炸毛的鸟,竖起全身羽毛当做铠甲,以此来防备着外来者的入侵。 程令仪看着她,忽然摇了摇头。 「徐姑娘,看惯了你往日温柔贤淑的样子,我很不适应,现在的这个你。」 徐静檀没料到她会这样说,有些泄了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天怪热的,吵吵起来也叫人烦躁,咱们何不坐下心平气和地说话?」 徐静檀瞪大了眼,「以你我的立场,还能心平气和地说话?」 「为何不能?」 程令仪悠闲地扒着枇杷,「你呢,想抢我男人,我的确是恨你,但你又是侯府的千金,所以我暂且不能拿你怎么样,而我,与我家相公情深意笃,你如今又被徐侯夫人严加看管起来,你想取代我这个状元夫人的位置,也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既然双双无可奈何,又何必像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呢?」 「而且,说真的,往日你在我面前,总是温雅娴静,眼下这副急赤白脸的样子,倒真叫人有些害怕呢!」 徐静檀脸色青了青,不过却慢慢冷静下来。 两相对比下,她觉得自己这副轻狂的样子,的确是有些输了气度,不由冷哼一声道:「你别得意,我徐静檀的笑话不是那么好看的,总有一日,我会叫你后悔!」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36页 「行了,别放狠话了,我若想对你下手,你早死了不知八百回了。」 「别太猖狂!」 徐静檀刚消下去的怒火,此时蹭地一下又上来了,忍不住站起身,指着她骂道:「你以为你是谁?我高宁侯府家丁上百,你竟敢在我家威胁起我来了?」 程令仪掏出帕子擦拭沾了枇杷汁水的手指,「怎么,你不信?」 「我……」 徐静檀想反驳,可看她这般气定神闲的态度,一想到她那个身手高超的女护卫还在门外守着,不由又有些气短,冷哼道:「有本事你现在就对我下手!」 屋里没旁人,程令仪索性往椅背上一靠。 「徐静檀,你和我之间,其实也算不得什么生死大仇,只要你不再犯蠢,我也没必要冒着得罪侯府的风险来针对你。」 徐静檀不屑道:「说得好听,你还不是怕了侯府?既然如此,方才又何必虚张声势!」 「随你怎么想。」 程令仪忽然歪头看了她一眼,默了默说道:「其实我还挺羡慕你的,从小到大没受过什么磨难,才能养成这样一副心高气傲的性子。」 原身也心高气傲,可与其说是高傲,不如说她是有着粗鄙无知、自私卑劣的内里,才造就了一副盛气凌人,目空一切的外表。 而徐静檀有侯府为依仗,又有声名和才华做掩饰,自然可以不惧。 原身却什么也没有,青春殒命,一生可怜又可悲。 她这话说得奇怪,徐静檀冷眼道:「可惜你没有这么好的命,也只有羡慕的份儿了!」 程令仪眼中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神色,「好命么?兴许吧。」 徐静檀瞪着她,「你若不甘,不如去求神拜佛,祈求下辈子能投个好胎,反正今生你是没法和我比了!」 一想到身份上的差距,她莫名又多了几分底气。 程令仪却不想继续聊下去了,靠在椅背上,微微阖上了眼皮。 看到她这副困顿的样子,徐静檀有一瞬间的呆滞,皱眉道:「你做什么?」 程令仪没睁眼,「如你所见,借贵地小憩一会儿。」 徐静檀气笑了,「喂,你跑到我家来,就是为了来捉弄我一番吗?」 没有回应。 徐静檀怒了,「你给我睁开眼睛,你还没说清楚,今日到侯府来,究竟是有什么目的?」 「帖子上不是写了吗,多日未见,甚是挂怀,所以登门来探望。」 「少拿煳弄我娘的那一套来煳弄我!你一定还有别的目的,你想干什么,说还是不说?」 徐静檀忍不住,上前抓着她的胳膊推搡着。 程令仪睁开眼,就势重重拍了她的手一巴掌,徐静檀吃痛,忙缩回了手。 她这一下打得不轻,徐静檀痛得直吸气,缓过来后忙怒视着她。 「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第294章 你果然是来气我的 程令仪有些无奈,摊了摊手,「大小姐,若不是你非要过来动手动脚,我又怎会打你?」 徐静檀手背上红了一片,她又痛又气,不由红了眼眶,愤恨道:「强词夺理!你在我的家里打了我,信不信我立马叫护院来,将你撵出侯府!」 「我好歹也是客人,你就这么把我撵出去?」 「哼!你是客人又如何,娘最疼我,她若知道你对我做的事,只怕也不会饶你!」 程令仪颇有些头疼,揉了揉眉心道:「徐姑娘,往日你去傅宅时,不管你是真情还是假意,我总是用心招待过你的吧?眼下我来你家做客,不过是想坐着歇息一会儿,你又何必这般咄咄逼人?若是嫌我碍眼,只当没看见不就行了?」 不是她非要赖在这里,只是帖子上写了是来看望徐静檀的,太早走了也不好。 徐静檀杏眼圆睁,「这是歇息不歇息的问题吗?你贸然来访,目的不明,我若不问清楚,谁知道你打的是什么主意?」 程令仪翻了个白眼,「这是你家,是侯府,我一个区区从六品修撰的家眷,能打得了你这侯爵府什么主意?」 「那你倒是说,你今日究竟是做什么来的!」 程令仪长嘆了一口气,「好好好,我说,我今日来,就是想告诉你,别再打我家相公的主意了,他心里只有我一人,我与他此生不渝,别说你是侯府千金,就算你是郡主、是公主,他都不会多看一眼的,我这样说,你可满意了?」 听她此言,徐静檀嘴都气歪了,「你你你……」 指着她半晌,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索性趴在炕桌上,头埋在臂弯里哭了起来。 外间的紫英听到动静,敲了敲门问:「姑娘,发生何事了?」 「无事,你家姑娘同我说话,一时情难自禁而已,我会照顾着她的。」程令仪应道。 紫英没听到自家姑娘的声音,心里有些担忧,想推门进去瞧瞧,却被石宁拦住了。 「是你说她们要说体己话,叫我们都在外面等着的,你又进去做什么?」 石宁一身肃杀之气,和人说话都带着三分冷意,紫英有些怕她,细听屋内又没有别的什么动静,就按捺下来,仍旧在屋外守着。 徐静檀哭了半晌,程令仪倒乐得不用应付她,随手拈起桌上的点心吃。 不知过了多久,徐静檀终于抬起头,一双哭过后红彤彤的眼睛紧盯着她,「你果然是来气我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37页 程令仪唇角微勾,「说是气你,不如说是劝你,不过,想必这种话,你耳朵也都听出茧子来了,但我还是有一句话想送给你,一棵树上的果子有高有低,你明明伸手就可以够到更好的,为何却偏偏要盯着眼前不属于你的那颗呢?」 说罢,不等她回应,程令仪就先站起身来。 「时候也差不多了,知道你不欢迎我,那我这就告辞。」 徐静檀微愣,「你就这么走了?」 「不然如何?」程令仪摊了摊手,「我说我是来看你的,你不肯信,我好言劝你,你又要恼,反正茶也喝了,点心也吃了,此时不走,徐姑娘难道还想留下我吃饭不成?」 「你想得美!」 徐静檀冷哼道,她才不想给自己找气受。 程令仪略一欠了欠身,「既然如此,我还要去拜会贵府的苏姨娘,徐姑娘,那就再会了。」 「你要去见姨娘?你到底想做什么?」徐静檀蓦地警惕起来。 程令仪笑意和婉,「不做什么呀,好不容易来侯爵府一趟,自然要好好逛逛,顺便去拜访一下京中盛传的这位苏姨娘,这是徐侯夫人都准允了的,怎么,难道徐姑娘不肯?」 徐静檀瞅着她这张笑脸,心里便满是嫌恶,挥了挥手道:「你想去就去,只要别来烦我就是!」 「告辞。」 程令仪径直出了屋子,在门口随便找了个小丫鬟,和气地问道:「你家姑娘要歇息一会儿,我想去侯府里逛逛,不知可否劳烦你带路去贵府苏姨娘的院子?」 小丫鬟抬头看了一眼紫英,见后者点头,才应声道:「自然可以,傅夫人请随我来。」 程令仪和石宁跟着小丫鬟出了幽檀院。 高宁侯府景致极好,程令仪一路上走走停停,碰见有趣的地方,总要停下来观赏一番。 带路的小丫鬟口齿伶俐,也十分有照顾客人的自觉,见到程令仪对什么好奇,都会细细为她讲解来源,攀谈中得知,小丫鬟名叫小萝,是幽檀院的二等婢女。 不多时,三人就来到一座雅致的院落外。 院门悬挂的匾额上写着烟岚阁三字,是苏姨娘的住处没错了,只是不知道,为何大白天的,这里却门扉紧闭,没有人进出。 程令仪仰头看去,只见院落上方还有浓浓的青烟飘出。 「这是怎么了?」她心中不由有些纳罕。 小萝笑了笑道:「傅夫人有所不知,苏姨娘近日请了人在府中做法事,看这副情形,应该是还有仪式正在进行。」 「哦,不知这位苏姨娘是为何要做法事?」 小萝摇了摇头,「具体的奴婢也不知,但听说,苏姨娘曾经失去过一个孩儿,想来这场法事,应该是为那个未出世的小主子做的吧。」 「原来如此。」程令仪点了点头。 小萝屈了屈膝道:「烟岚阁正忙着,奴婢也不知苏姨娘是否会见客,还请傅夫人稍候,奴婢先过去扣门问问。」 「有劳了。」 小萝说完,便上前敲门,等了好一会儿,院门才从里面开了一条缝儿,一个婆子从中探出头来,扫了几人一眼,问道:「什么事?」 小萝笑着福了福,才凑到她耳边,嘀嘀咕咕解释起来。 那婆子听着,目光从程令仪身上扫过,摇头道:「姨娘今日没预备着要见客啊?不过既然是夫人吩咐的,那等我先去回禀了姨娘再说,你们且先等一等。」 那婆子将头缩了回去,砰一声又将院门关上。 小萝回来,歉然地笑了笑,「傅夫人,还得劳您再等一等了。」 程令仪微笑道:「无妨。」 第295章 苏姨娘,久闻大名 快至中午,正是日头最晒的时候,小萝见程令仪额上都冒出汗了,想了想说:「傅夫人,前面不远处有一个凉亭,不若您先进去坐着歇一会儿吧,我在这里候着就是了。」 她不过才十三四岁的年纪,处事却已十分周到,圆圆的眼睛笑起来弯成一道月牙,叫人格外有好感。 程令仪笑着点头,「好,那我就过去坐坐,但你也别干站着,去那边树荫下躲躲。」 小萝点了点头,笑着藏到树荫下来躲避暴晒,程令仪也去了附近的凉亭。 不知过了多久,程令仪等得都有些口干了,烟岚阁的门却还是紧闭着,没有丝毫动静。 她心下微奇,这个苏姨娘行事大胆,也并不像个胆怯之人,就算知道是自己来了,应该也不至于会怕到不敢见她吧? 就在她以为,今日是见不到苏姨娘了,烟岚阁的门却忽然开了。 一个年轻妇人从中走了出来,在门口扫了一圈却只看到一旁的小萝,不由皱眉问道:「你是幽檀院里的丫鬟吧?不是说有客人到访,人呢?」 「日头太晒,所以去凉亭避了避,还望不要怪罪。」程令仪缓步走过来。 年轻妇人目光落在她脸上,神色有一瞬间的凝滞,顿了顿才道:「想必这位就是傅夫人了,难为你还惦记着我家姨娘,虽然姨娘今日不得空闲,但听说是你来了,怎么着都要抽空见一面的,请吧,傅夫人!」 她嘴角挂着笑,眼神却阴恻恻地在程令仪身上来回打量,十分令人不适。 不过程令仪却没受影响,完全无视了她的目光。 小萝冲着程令仪屈膝行了个礼,「傅夫人,这位是苏姨娘身边的冯娘子,您跟着她进去就好,奴婢便回去交差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38页 程令仪笑着点头,「有劳小萝姑娘了。」 冯丽娘让开路,略弯了弯腰,「傅夫人,随我进去吧。」 程令仪跟在她身后进了烟岚阁,刚一进去就能看见,院子正中布置了一个道场,一个身穿道袍的长眉道人,左手执着一柄桃木剑,右手拿着一个铜铃铛,脚下踩着奇异的步伐,嘴里也在念念有词,就连程令仪等人进来,他也没有中断。 院子中间就一条路,却全被他挡住了,程令仪停下脚,没有继续往前走。 冯丽娘挤出一丝笑,「傅夫人,你也见了,今日我们烟岚阁实在有事,为了见你,姨娘已经腾出时间,但法事却是万万不可耽搁的,你就随我从边上绕过去吧。」 她先从那道人身旁过去了。 程令仪见四面都被搭的道场堵严实了,的确无路,就也准备这样绕过去。 可她刚走到那道人身边,那道人的动作忽然一变,竟是大步朝她走了过来,在离她两步的地方,举着桃木剑在她头顶挥舞,铃铛的声音也在她耳边噹啷响个不停,口中的敕令更是越念越急。 程令仪不欲理会,径直往前走去,但那个道士却像是缠上了她,跟在她身后施法。 石宁神色一冷,正要出手,那道人忽地又转身离去,回到法坛前,抓起一把符箓烧了,符箓燃烧过的飞灰顺风而起,满院子飘散,程令仪身上也沾了不少。 她抖了抖袖子,微沉下目光。 「久闻苏姨娘大名,今日特来拜访,这就是苏姨娘的待客之道吗?」 「呵呵,贵客来访,有失远迎,失礼了。」 屋中突然传出一道笑声,带着几分莫名的意味,「还不快请傅夫人进来?」 程令仪略站了站,才抬脚向着明厅走去,走到门口,石宁却被拦住了。 冯丽娘道:「里边只有我们姨娘一个人,这位姑娘就别进去了吧,兴许我家姨娘和傅夫人有什么话要说呢?」 石宁有些放心不下,里面的人,可是自家主子的仇人,她若不跟着,万一出个什么事…… 程令仪知道她的担忧,安抚道:「阿宁,我没事,你在门口等我就行。」 她今日是侯府的客人,苏姨娘不会那么傻,会在自己的地盘上对她下手。 石宁点了点头,转身挡在门口,屋里屋外只一门之隔,就算真的有什么变故,她也能以最快的速度赶进去。 程令仪进了屋,刚一进门,就察觉有一道视线落在了她脸上。 下一瞬,她便看见了坐在玫瑰圈椅里的人。 视线交汇,两人眼中皆有暗芒闪动,苏姨娘盯着这张几乎与袁如霜年轻时一模一样的脸,眼底闪过不甘、厌憎,还有一丝期冀,最终却化作了唇边的一丝冷笑。 仇人近在眼前,程令仪面上也泛着寒意,既不行礼客套,也不说话。 两人都只是定定看着对方。 半晌,还是程令仪先开口,「苏姨娘,久闻大名。」 苏姨娘冷然一笑,「程娘子,我对你亦是知之甚久。」 「今日不请自来,苏姨娘好似很意外,难道是怕了?」 苏姨娘不屑一笑,「你的确有几分胆量,但还不至于吓住我,就算你不来,我也会去找你的。」 程令仪淡淡道:「只可惜,你已经奈何不得我了。」 苏姨娘眼睛眯了眯,「是啊,我只后悔,竟然叫你平安地长到了这么大。」 「那我还得谢谢苏姨娘的大恩大德了?」 「倒也不必。」 窗户是敞开的,依稀还能看见外面道人做法的情形。 程令仪唇边衔着一抹嘲弄的笑,「听说苏姨娘是在为曾经失去的孩儿做法事,连一个腹中夭折的孩子,都能被你如此珍视多年,可真是一个好母亲。」 苏姨娘盯着程令仪,脸上忽然绽开笑意,「这是当然,不过——」 顿了顿又道:「像你这种没法生育的人,或许这辈子都不会明白,一个母亲对孩子的爱意。」 她紧紧盯着程令仪的神色,有些期待看到她的反应,然而,程令仪却没有一丝动容。 「苏姨娘,你可知,你为何会失去自己的孩子?」 她突然这样问,苏姨娘倒有些愣住了,片刻眼中才涌出恨意,「我的孩子是被奸人所害,我自然知道,用不着你来提醒!」 第296章 将我当成什么妖邪了吧? 「非也非也。」程令仪摇了摇头。 苏姨娘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冷哼一声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程令仪眼中露出一丝残酷的笑容,「你口口声声说爱孩子,却对另一个无辜的孩子屡下毒手,如此狠毒不积阴德,你的孩子以你为耻,所以才不肯从你的腹中降生,不管你再如何缅怀,是那个孩子弃你而去,因为,你根本不配为人母亲,你就算做再多的法事又如何?」 想戳她的心窝子,那她怎能不戳回去? 果然,苏姨娘听到这话脸色骤变,半晌才有些阴冷地笑着说:「呵呵,我倒没想到,果真是血浓于水,还没有相认,这就开始护着自己的亲娘了,不过,任你怎么说,害了我孩子的这笔帐,我都要算在你们母女头上,还有……这场法事,也不全是为了我那个逝去的孩儿所做……」 两人说着话,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吵闹声。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39页 「干什么去?」 是石宁拦住了冯丽娘。 冯丽娘在自己府上却被外人拦住,又见她跟一桿枪似的杵在门口,不由没好气地道:「姑娘年纪轻轻,眼神怎得如此不好?家里来了客人,我自然要伺候茶水,还请你往边上稍稍。」 石宁见她用托盘盛着两个盖盅,并没带别的东西,这才将挡住她的手伸了回来。 冯丽娘低下头,抬脚向屋内走去。 石宁瞥见她嘴角的那抹笑意,心中总觉得有些古怪,一把将刚进门的她拽住,「你还是出来吧。」 冯丽娘怒道:「大胆,你区区外人,竟敢在侯府里指手画脚,还有没有规矩了?」 石宁却不肯松手,眼神冷冷地盯着她,一身气势骇人。 苏姨娘见状,反倒笑了笑,「程娘子头回来我这儿,行事警惕些也是难免,我亲自来奉茶便是,丽娘,你先下去吧。」 她接过托盘,将其放在桌子上,冯丽娘也被石宁一把拖了出去。 苏姨娘取了一盅茶,朝程令仪走去,「来者是客,茶还是要上的,只是不知道,程娘子有没有这个胆量喝了?」 她脸上笑吟吟的,就像是平常招待客人似的。 程令仪自然不会蠢到碰她这里的饮食,所以压根就没把她手上的那一盅茶放在眼里,只盯着她的脸看,心里有些不解,前面她对自己还满腔恨意,为何转瞬间就变了一副态度? 难道,她真的在茶里做了手脚? 可她凭什么觉得自己会喝呢? 程令仪只顾着揣摩苏姨娘的想法,却没注意到她手上的动作,苏姨娘端着茶过来,却不是要递给她,而是手腕一翻,想要将茶向她泼去。 「主子小心!」 紧要关头,石宁忽然冲进来,一脚将已经脱手的茶杯,踢转了个方向,使其朝着苏姨娘飞去。 茶盅砸在她肩上,里面猩红色的液体顿时飞溅而出,淋了她满身。 形势骤然反转,苏姨娘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过了许久,屋里才响起她的怒吼声。 「大胆!贱婢,你怎么敢的?」 她的眼神犹如刀子一般投在程令仪身上,看到石宁时,更是恨不得要将她吃了。 屋外的冯丽娘听到动静,也跑了进来,看到这副场面,惊愕之余,连忙掏出帕子去擦苏姨娘身上的脏污。 苏姨娘双目喷火,一把将她推开,恶狠狠地瞪着程令仪。 「贱婢,你倒是养了一条忠心的好狗!」 那茶盅里的东西,也有两滴溅到了程令仪脸上,她没有理会盛怒的苏姨娘,伸出手指沾了一点脸上的液体,只见指尖被染得鲜红,她凑近闻了闻,皱眉道:「血?」 联想到院中那道人先前的所作所为,还有苏姨娘方才说过的话,程令仪顿时明白过来。 「苏姨娘,你该不会是……将我当成什么妖邪了吧?」 见她触碰了黑狗血也毫无反应,苏姨娘怒气散了些,眼中露出一抹惊愕,「你沾了黑狗血,竟然也没事?」 程令仪掏出手绢擦手,笑着道:「我是人,区区狗血能奈我何?我原先还当,苏姨娘这是给我端了一碗毒药,却没想到,原来苏姨娘竟然这样怕我?那可就要叫你失望了,你的法事和狗血,对我毫无作用。」 苏姨娘咬了咬牙,没想到自己部署了这么多,却没有起到任何效果,心里不由有些不甘。 但同时,只要确定她不是什么妖邪,而是个活生生的人,那自己也不必再怕她了! 她衣裳上沾满狗血,纵然满身的血腥味令人作呕,但她心里却蓦地安定下来。 冷笑着道:「我承认,短短一年多的时间,你能成长到这个地步,如今还走到了我面前,的确是有几分手段,所以才叫我略微慌了阵脚,可既然你不是妖邪,那我也没了怕你的理由。」 苏姨娘用帕子捂住口鼻,冷冷瞪着她,「你今日来,究竟是想做什么?」 程令仪看着她淡淡道:「我只是想看看,你这个屡次加害我的人,究竟长了一副什么样子。」 「那你看出什么了?」 程令仪摇了摇头,「美人皮,蛇蝎心,当真可怕。」 苏姨娘冷哼一声,「更可怕的事,你还没有见识到,到了那个时候,你才会后悔,今日对我的所作所为!」 程令仪笑了,「你和我谁会后悔,还未可知呢,苏姨娘该不会以为,我什么准备都没做就来了吧?」 苏姨娘眼神一缩,「你什么意思?」 「前几日程兴夫妇失踪的事,苏姨娘想必已经知道是我所为,你以为,凭他们两个人,就一定不会供出你吗?」 苏姨娘冷冷道:「休要诈我,程家所有人的身家性命都捏在我手里,他们知道该怎么做。」 「那你就不好奇,我是如何知道这些事的?」 苏姨娘盯着她,没有说话。 程令仪笑了一下,「与其把我当成妖魔,不如想想,我是怎么掌握了你的把柄,我手中可是已经有了一份详细的供认书,是程兴夫妇按过手印的,你说,我要是把它交到衙门,亦或是交给高宁侯,苏姨娘你——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供认书? 苏姨娘面色十分难看,该死的程兴夫妇,难道真的出卖她了? 第297章 有仇必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40页 她有些惊疑不定,半晌才冷笑着道:「你用不着来诈我,你手中若真是有供认书,为何不去找侯爷,或是报官替自己主持公道,此刻又怎会在我这里来?」 「看来你是不信了?」 苏姨娘冷嗤一声,「程家那两个,是软骨头没错,可他们两个人的命,和全家六口人相比,恐怕是个人都知道该怎么选,你手中若真有我的把柄,又怎会不将我揭露?」 程令仪笑了笑,「苏姨娘果然好定力。」 「我若连这点定力都没有,被你一个区区晚辈吓住,岂不白活了这么多年?」 程令仪摇了摇头,「只可惜,苏姨娘还是错算了,把柄我自然有,虽然暂且没有揭露出来,但我自有我的打算。」 苏姨娘却料定了她是在虚张声势,一副不信她说话的样子。 程令仪无奈,「徐静檀是程兴夫妇之女吧?」 苏姨娘心里勐地一震,这件事极为隐秘,知道的人不超过一个巴掌,难道真是程兴夫妇说的,他们当真不要命了? 见她没应声,程令仪又道:「反正,该知道的,我已经都知道了。」 她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似乎完全没把自己放在眼里,苏姨娘这下总算信了,她果然是有备而来。 「该死,他们竟然骗我!」 一想到黄氏和程兴两个人,赌咒发誓地在自己面前自证清白,居然全是谎言,苏姨娘就恨不得将他们撕了。 不过是两个贱骨头,怎敢这般欺瞒于她? 苏姨娘冷冷盯着程令仪,「你到底想做什么?」 程令仪站得有些累了,自顾自地绕开地上的那一滩脏污血迹,到一旁的玫瑰圈椅中坐下。 「苏姨娘,你和徐侯夫人之间的恩怨,我管不着,但我长到现在,你都从未停止过对我的加害,在来京城前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笼罩在不知道是谁要害我的阴影中,如今我终于见到你,就是要告诉你,你是我的仇人,而我,有仇必报。」 苏姨娘嘴角讥讽,「报仇?就怕你没有这个本事!」 程令仪看着她,忽然道:「说起来,我还有几个不解之处,想向苏姨娘请教。」 「你要说什么?」 程令仪问:「你指使程兴夫妇对我下毒,使我不能生育,为何之前又借徐静檀之手,给我送来了拔毒的方子,你这么做,有什么目的?」 苏姨娘蓦地笑了,「我说我是后悔了,想做些弥补,你信吗?」 程令仪定定看着她,显然是不信。 那张古方经过柳华的多次验证和改良,的确是对寒毒有效果,可她想不明白,以苏姨娘狠毒的性子,怎会有这番好心? 「既然苏姨娘不肯说,那我就问第二个问题,上回在诗会那日发生的事,是苏姨娘在背后推动的吧?」 举办诗会的人是徐维之,程令仪并不相信,他做这一切的原因都只是为了徐静檀。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苏姨娘冷哼一声,未置可否。 程令仪默然一阵,缓缓开口,「让我猜猜,徐静檀虽不是徐侯夫人的亲生女儿,但徐侯夫人对此却并不知情,京中人人都知,高宁侯府是出名了的宠女儿,若是诗会上的事真的得逞,反正侯府的脸面也没了,徐静檀的名声也坏了,徐侯夫人为着女儿,定然会想尽办法使她如愿,那么这个时候,就不可豁免地要与另一个人对上,那就是徐侯夫人的亲生女儿。」 「但徐侯夫人并不知道这一切,自然也不会手下留情,待她用权势和手段,拆散了那对原本的夫妻,再使自己的女儿嫁得情郎,便能得到一个皆大欢喜的局面。」 「这件事呢,明面上是损了侯府的名声,徐静檀更是落了一个下嫁的结局,可从长远看,丢过的脸面过一段时间就会淡去,反倒是高宁侯夫妇的掌上明珠——徐静檀如愿了,侯府更是得了一个有长进的女婿,日后加以扶持,必定前途有望,所以,侯府仍是最大的得益者。」 「至于那个亲生女儿,或许会被撵走,侯府若是更狠一点,兴许还会将人逼死,没有人会记得她的模样,但是……」 她忽然停下来,看向了正听得入神的苏姨娘。 苏姨娘眼中暗影沉沉,「但是如何,怎么不讲了?」 程令仪笑了笑,接着道:「但是,有一个人,知道所有内情,她憎恨徐侯夫人,隐忍蛰伏多年,只为了能把她踩进淤泥,待徐侯夫人为了假女儿处置了真女儿,她或许便会站出来,揭穿这个真相。」 「若那个真女儿还活着,徐侯夫人必定会在两人其中选择一个,一边是失散多年的亲骨肉,一边是养育数年,掏心掏肺哺育成人的爱女,两人还都嫁给过一个男人,不管怎么抉择,徐侯夫人都必定备受煎熬,愧悔终生,而,若那个真女儿不幸死了,那么就是徐侯夫人亲手害死了自己的骨肉,这辈子她都会痛不欲生——苏姨娘,此番下场,是不是也算是报了你当年的失子之仇?」 「这,是不是你想看到的结局?」 说完话,她便定定瞧着苏姨娘,眼神晦暗如同黑夜。 苏姨娘愣了半晌,才笑着鼓起掌来,「真是一个精彩的故事,听得我都入迷了。」 程令仪眼神沉冷,「难怪我来京这么久,你都没有任何动静,原来是有了别的谋划,只可惜,徐静檀或许是你的棋子,但我却不是,苏姨娘,谋划落空了,你是不是很失望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41页 苏姨娘收了笑,转头打量着程令仪,目光中带着些许惊异。 「是我小瞧你了,你,比袁如霜那个蠢货更聪明,竟然连这些事都猜得到。」 「收手吧,苏姨娘,你的把柄在我手里,我随时能来收割掉你的一切。」 苏姨娘有些匪夷所思,「你口口声声说有我的把柄,你既然知道了这一切,为何不去揭露我,为何还要等,难道你就不想认祖归宗,回到侯府里来,拿回属于你的一切?」 第298章 刀都已经悬在你头上了 程令仪唇边挂着笑,眼神却是冰冷的。 她看向苏姨娘,略带些玩笑的口吻说道:「我揭不揭露你,是我的事,或许,我只是想叫你也感受一番,刀悬在头顶,你却不知道它何时会掉下来的恐惧?」 「少大放厥词了!」 苏姨娘脸色一沉,「你以为,仅凭一张供认书能耐我何?」 她讥讽出声,「小贱婢,今日我就教教你吧,是我害了你又如何?这些事,算起来顶多只是侯府的家事,就算你将我告到衙门,但这又不是命案,况且还牵扯到了侯府,衙门未必敢受理,到最后也只是叫侯府自行处置罢了,想要我的命,你还没这个资格!」 程令仪面上有些若有所思。 「就算只是闹到侯府,可你谋害徐家主母和子嗣在先,损毁徐家颜面在后,又会落得什么好下场?如此有恃无恐,想必是因为高宁侯吧?」 苏姨娘一怔,随即轻哼了一声,「侯爷是我的夫君!」 程令仪淡淡道:「苏姨娘怕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你只是妾室而已。」 苏姨娘怒视着她,衬着脸上已经干涸的血迹,模样看起来格外狰狞。 「若不是袁如霜那个贱人横插一脚,世上根本不会有你这个人,我也不会失去我的孩儿……若非我怕脏了自己的手,一直未对你下手,你以为你还有命站在我面前,对着我口出狂言?」 程令仪笑了笑,好心地提醒道:「你不是不想对我下手,只是没能成功而已。」 「你!」 苏姨娘一噎,面色恼怒异常。 程令仪无视她几欲吃人的神情,站起身道:「该说的话已经说了,苏姨娘,不管你信不信,刀都已经悬在你头上了,好自为之吧。」 说罢,她便站起身往外走。 苏姨娘气不过,忽然一掌拍在桌上,冷冷道:「贱婢,你知道我有一样什么东西,是你没有的吗?」 程令仪回过头看向她。 苏姨娘却不说话,只面带讥诮地笑着,居高临下看着她。 程令仪见状没再停留,带着石宁径直出了院子。 苏姨娘望着她的背影,修长的指甲无意识地去抠衣裳上已经结痂的血块,口中喃喃道:「你是很聪明,但那又如何?日子还长呢,总会有你哭的时候……」 「咦,程娘子,你已经来见过岚依了吗?」 外间传来高宁侯夫人说话的声音。 程令仪回道:「见过了,但苏姨娘今日好似有些不便,我就先告辞了。」 高宁侯夫人挽留道:「不是叫你多玩一玩嘛,急着走做什么?好歹吃了饭再说。」 「谢过徐侯夫人厚爱,但我忽然想起,家中还有些事需得回去处理,就不多留了,改日再来拜访。」 「也好,那你去吧,下回一定来。」 冯丽娘有些慌张,压低声音道:「姨娘,夫人来了,你……你这副样子该如何是好?」 自家姨娘此刻满身血迹,已经干涸成了黑红色,瞧着十分骇人。 苏姨娘却没理会,她听着屋外二人说话,心里颇有几分诧异,倒是没想到,那个贱婢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如今却还对亲娘这般冷淡,难道,她真的不想与侯府相认? 还是说……有什么别的打算? 这一愣神,高宁侯夫人也已经走进来了,她一看到苏姨娘满身血污,吓得心跳都漏了一拍,惊唿道:「岚、岚依,你这是怎么了?」 冯丽娘满脸急色,却不知如何解释,连忙暗中推了推还在走神的姨娘。 苏姨娘回过神,笑着解释道:「夫人别怕,没什么事儿,今日烟岚阁原本在做法事,那道长叫我要端一碗黑狗血去祭拜神灵,藉此辟邪,求得安康,但我一不小心,失手将碗打翻了,这才洒了我一身,方才那位状元娘子正好瞧见了这一幕,也是吓了好大一跳呢!」 她摇着头,一脸的难为情。 「程娘子好心来拜访,我却这副模样,真是失了侯府的体面。」 高宁侯夫人松了一口气,「人没事就好,我还当是出了什么事……」 她见苏姨娘身上的血迹都已经干涸了,皱眉道:「大热天的,血都干了,一身血腥味儿多难闻,你怎么也不先去换身衣裳?」 苏姨娘笑了笑,「呃,倒不是我不想换,道长说狗血洒了,有些不祥,所以又增设了一场法事,因而我才没去换衣裳,我倒是没什么,只苦了程娘子,我这副唬人的样子,亏她还能谈笑自若地与我说话,也没见取笑,可真是好修养。」 「是吗?」高宁侯夫人笑了笑,「看来你也很欣赏这位程娘子。」 「没错,如此有趣的人,我真想日后多与她相见呢。」 高宁侯夫人没听出她的话外之意,点头道:「都说程娘子是乡下来的,没有见识,可我却没瞧出什么不妥,别人不说,我还只当她是哪个大户人家娇养出来的千金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42页 苏姨娘微微挑眉,「夫人很喜欢她?」 「挺知情识趣的一个孩子,年轻人很少有像她这么稳重不轻狂的了。」 稳重不轻狂? 跑到自己的地盘上来撒野,还叫稳重不轻狂? 想到今日种种,苏姨娘脸色难看了几分,但转瞬又盛着笑意,「说起来,我倒在府中听过几句闲话……」 「什么闲话?」 苏姨娘打趣道:「我听见有下人说,程娘子与夫人有母女缘,所以才长得跟你有三四分相似,先前我还不信,今日一见,发现果真如此,夫人可得好好回忆回忆,莫不是当年生了双胎,有一个落在外面了,不然怎会这般相像?若是如此,那夫人可得快些把人认回来才是,这样咱们檀儿还能多一个姐姐!」 「浑说什么!」高宁侯夫人无奈地摇着头,「你呀你呀,瞅瞅你现今这副寒碜样儿,也好意思来打趣我,还不快去沐浴换身衣裳,我闻着味儿都难受!」 苏姨娘笑着说:「夫人恼什么呀,多个女儿孝敬你多好?」 高宁侯夫人面色却严肃起来,「岚依,我看你真是该驱驱邪了,什么话都往外说,我只生了檀儿一个女儿,是我的眼珠子命根子,我知道你是说笑,可也别拿一个外人跟我的宝贝檀儿攀扯!」 第299章 我们要一起同进退 见她动了真怒,苏姨娘连忙赔罪。 「夫人消消气,都怪我胡说,岚依给你赔个不是,夫人可千万别气着自个儿,我知道檀儿是你唯一的女儿,旁人都不能与之相比,日后,我绝不拿此事说笑了。」 高宁侯夫人脸色缓和了一些,摇头道:「我也不是生气,只是这种话,传出去了总归不好,尤其檀儿若是知道了,我更怕她会多心。」 苏姨娘笑着道:「夫人真疼檀儿,全京城再找不出比夫人更疼女儿的母亲了。」 高宁侯夫人嗔她一眼,「好啦好啦,快些去洗洗换身衣裳吧,再跟你多说一会儿,只怕一会儿我都吃不下饭了。」 「夫人这是嫌我了……」苏姨娘故作委屈。 高宁侯夫人摇了摇头,看向一旁的冯丽娘,无奈道:「还不快些扶着你家姨娘下去沐浴更衣?」 冯丽娘笑着搀上苏姨娘,「姨娘,走吧,咱们还是别坏了夫人的胃口。」 两人去了隔间,冯丽娘一番吩咐下去,婢女们便准备起沐浴事宜,见状,高宁侯夫人就回了自己院子。 半个时辰后。 苏姨娘沐浴完,明厅早已清理干净,她身穿一袭轻薄的绡罗衣裳,半躺在贵妃榻上,任由冯丽娘帮自己擦拭着头髮。 屋里没有旁人,冯丽娘一边轻柔地替自家姨娘打理头髮,一边道:「姨娘,若不是黄妈妈撺掇,哄得您花费这么大的功夫,在府中办了几场法事,到头来,不但对那个程氏无用,还害得您今日遭这样的罪,依我看,得好好教训他们一顿才是!」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起这个,苏姨娘就没什么好脸色。 「两个贱骨头,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连手印都按了,还敢骗我说没有出卖我?枉我善待他们这么多年!」 她唇边溢出一丝冷笑,「既然他们不仁,那也休怪我不顾念亲戚情分,丽娘,你把程家那几个,都给我扔到庄子上去,叫人好好伺候着!」 冯丽娘脸上也露出一丝古怪的笑意,「是,曹家兄弟也在庄子上,有他们在,必不会叫出卖您的人好过……」 苏姨娘神情冷酷,「也不用那么急,若是这么多人都不见了,有些太扎眼,过个三年五载,再叫这些人慢慢消失就是了。」 冯丽娘迟疑道:「姨娘,那您还留不留程小丫在身边了?」 苏姨娘眼中露出些许嫌恶,「留她干什么?一看到她,我就想起那两个吃里扒外的贱骨头,都给我远远的打发走,还有那个程大,立即卸了他手上的差事,一併扔到庄子里去。」 「这么些年,这一家子吃我的喝我的,全靠我养着,到头来却还是些养不熟的玩意,哼,那就别怪我翻脸无情!」 冯丽娘忙劝道:「姨娘消消气,不值当为这些下流东西气坏了身子,忙了一上午,您也饿了吧,我叫人传饭。」 …… 傅宅,樨香园。 傍晚时分,傅玖下值归来,听到说自家娘子今日去过高宁侯府,连官服都没来得及换下,立即急匆匆地去找她。 程令仪正在用画的骨骼图,给石家兄妹讲解剖手法,见他一脸急色地过来,不由问道:「阿玖,什么事这样慌张?」 傅玖面上表情不显,眼中却含着几分担忧。 「令仪,你今日去侯府,为何不事先说给我知道,那个苏姨娘不是善茬,你若是吃了亏怎么办,我早说了要同你一起去,你为何就不能等等我?」 原来是担心她。 程令仪站起身,掏出帕子给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手在背后轻轻一挥,石安和石宁见了,立即识趣地退下。 「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侯府又不是龙潭虎穴,怎么却被你说的像是要吃人一样?」 「怎么不是?」 傅玖眉头紧拧,「那个苏姨娘若想报復你,侯府可是她的地盘,真有什么算计,你如何能逃得过?」 程令仪温言哄道:「不用担心,今日我带了石安和石宁,我身上又一直藏着毒药,轻易没人能奈何得了我,况且我好端端地进了徐家,如果出了什么事,苏姨娘也难辞其咎,她又怎会抱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43页 傅玖微嘆一口气,「还是太冒险了些,下次,你不许再独自涉险了。」 「嗯嗯!」 程令仪顺从地点头,拉着他到椅子上坐下,「我知道了,这次没等你,是因为你若同去,我怕见苏姨娘就不方便了,有些话也不能摊开说,下次我一定会等你的。」 傅玖静静看着她,「说好了,我们要一起同进退的。」 「一定!」 …… 吃完晚饭,程令仪和傅玖在园子里散步消食,两人走到湖边,见池子里有数道红白色彩游动,程令仪定睛一看,有些欣喜地道:「鹅头红似乎长大了些!」 「是吗?」 傅玖也走过来,两人拿着鱼食,时不时往水中撒去,引得鱼儿们争相冒头抢食。 过了会儿,两人坐在凉亭小憩。 谷蓝送了一碟洗好的葡萄过来,傅玖十分自然地摘下葡萄剥皮,再餵到程令仪口中。 程令仪被他投餵着,十分享受此刻悠闲的时光。 天已经黑了,凉亭四角挂着灯,傅玖见自家娘子爱吃,就一直在给她剥着葡萄,程令仪百无聊赖,索性盯着他看。 昏黄的光影下,傅玖轮廓柔和,垂下眼认真剥葡萄的神情,更是说不出的温雅,修长白皙的手指拈着葡萄,细心地扒开皮,再餵给她。 程令仪又吃下一颗葡萄,眼见着葡萄的汁水太多,有两滴暗紫的汁液,顺着傅玖的手指滑下,不知为何,她心里一急,竟然伸长脖子,张嘴含住了他的手指,将那两滴汁液舔吮了去。 她只是下意识的动作,傅玖却倏然一震,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了。 程令仪反应过来,也有些害羞,面色红了红。 其实夫妻之间大可不必如此,可她和傅玖拜堂多日,却一直不能有夫妻之实,甚至还要熬过今年才能圆房。 所以,她已经尽可能地不招惹傅玖,这样双方都不会太难受。 可谁知,越是克制压抑,在某些不经意的时候,有些诱惑就越能放大,比如此刻,园子里虫鸣蛙噪,而她却能清晰地听见傅玖的吞咽声…… 第300章 若是能找到她 「阿玖,我……」 程令仪有些不知说什么好了。 傅玖平和一笑,若无其事地问:「还吃吗,我再给你剥?」 程令仪咬了咬嘴唇,忽然盯着他道:「我们不等了吧!那方子是苏姨娘给的,就算有用,也未必能真的将我治好,我不想等了,不如就按照先前说的,若是我真的不能生育,就从外面抱一个孩子回来养,如何?」 傅玖失笑,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娘子,你很急吗?」 程令仪脸红了红,却很诚实地点头下头,「急,看得到吃不到,我难受。」 傅玖眼神温柔地看着她,缓缓道:「柳姨母说了,这个方子就算不能使你能够生孩子,也能慢慢拔除寒毒,这对你的身子是有好处的,咱们急不得,再等等好不好?」 被他这样一哄,程令仪心里的那些焦躁顿时散去,只剩下满心的暖意。 点了点头,「那好,不过师父答应我了,只今年,若今年过去还是没有什么起色,那就随它去吧。」 …… 过了两日,傅玖下值后去参加同僚宴饮,回到家却忽然一脸严肃地把程令仪叫到书房。 程令仪猜到是有什么事,就问:「怎么了,阿玖?」 傅玖道:「令仪,自从知道咱们的对手是侯府的人,我便一直四处打听高宁侯府当年的事,过去这么久,却一直没有任何进展,原以为除了从程兴夫妇口中知道的那些,便查不出更多了,没想到今日赴宴,机缘巧合之下,竟被我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程令仪也认真起来,「是什么?」 傅玖笑了笑,「宴会时我被拉着多喝了几杯,为避免失态,我就先出去醒酒了,哪知却看见院中有一个老婆婆在扫地,我瞧她似乎腿脚不便,年龄也大了,一时恻隐心起,就帮她把地扫了,老婆婆很高兴,便同我多说了几句,你可知她是什么来头?」 程令仪迟疑道:「难道跟高宁侯府有关系?」 傅玖点了点头,「没错,她正是十几年前在徐侯夫人身边伺候过的婆子,却因为一个偷窃主家财物的罪名,被徐家发卖了,辗转流落到现在的地方,可她却说自己是冤枉的,她本是跟着徐侯夫人陪嫁来的,一直深受看重,根本没有理由去做这种事。」 程令仪喃喃道:「听起来像是陷害,那她知道是谁害她吗?」 「老婆婆年纪大了,这些事过去了十多年,她也不记得那些细枝末节了,不过,我向她打听起你的事,她倒是还知道一些消息。」 「我的事?」 傅玖点了点头,「她正是你出生那年被发卖走的,所以记得一些事,据老婆婆所说,当年为徐侯夫人接生的稳婆,是苏姨娘请来的,京城许多人家也用过,算得上可靠,可自从给徐侯夫人接过生后,那稳婆便回乡养老去了,自此没在京城出现过。」 程令仪皱眉问:「这里面,有什么不对吗?」 「那稳婆替徐侯夫人接生时,年纪刚过四十,正是身强体壮的时候,听老婆婆说,她也不像是有什么隐疾,好端端的,怎会突然回乡养老?」 程令仪面露思索,「四十岁,经验丰富的稳婆,各家若有即将临盆的妇人,定是都会争相延请,赚的钱也自然不在少数,也就是说,既然她不是因病回乡,那么极有可能,是她赚够了钱,或者,是被迫才离开京城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44页 傅玖点头道:「正是如此。」 「程兴夫妇没胆子卖主,除了不经意说漏嘴的那些,我们并不知事情全貌,纵然现有的证据,基本能断定,你和徐静檀是被人调换过的,可真相究竟如何,我们并不清楚,而这个稳婆当年是给徐侯夫人接过生的,她必然知道内情,若是能找到她,这些谜团便都能解开了,就算那个苏姨娘想要一力隐瞒,事情也遮不住了。」 他握住程令仪的手,「令仪,我知道你是想有万全的把握,才去动苏姨娘,我已经探听到那个稳婆的消息,待我回来,便亲自去寻她,将这件事彻底了结。」 程令仪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有些诧异地问道:「回来?阿玖,你要去哪?」 傅玖笑了笑,「你知道西凉六殿下来京城的事吗?」 程令仪点了点头,「听说过一些,外面都传这位西凉六殿下很得圣上看重,一切仪仗与天晟亲王等同,听说他想考察天晟的风土人情,还被圣上准许,去了京城隔壁的韩县巡游,据说他去这一趟,朝廷派了许多官员相陪不说,侍卫更是带了一堆,阵仗大得很呢,比咱们本国的皇子都尊贵……不过,你问这个做什么?」 傅玖道:「这位西凉六殿下,文韬武略皆是不差,虽出身西凉,却对天晟的史实都很清楚,据说礼部相陪的官员,已经被他下过几次面子了,消息传回朝廷,圣上即便有意向西凉示好,可自家的官儿被一个西凉人压得抬不起头,说出去也是有辱国威,所以,圣上便想在翰林院中挑几个人,跟着礼部的官员一起,陪同六殿下巡游。」 程令仪忽地笑起来,「哈哈,圣上这是嫌弃礼部派去的人不中用,想重新选几个饱学之士找回场子?」 傅玖笑着点头,「正是如此。」 程令仪挑眉道:「这么说,你做为首科及第的状元,一定是被选中了?」 傅玖点头,「对。」 程令仪笑了笑,面上十分自豪的样子。 「能被圣上挑中,这也是好事,说明你的才学是圣上认可的,一定能替天晟挽回颜面!」 傅玖摇了摇头,「这可不好说,西凉六殿下三岁启蒙,自小就由西凉国君和太傅亲自教导,博才多学,能言善辩,我未必是对手。」 第301章 你当真猜不出来? 程令仪嘴角下耷,一副不贊成的神色。 「你可是天子门生,又被圣上亲自选中接待西凉皇子和使臣,旁人就算想去,还没有这个机会呢,怎么你却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的威风?」 傅玖笑吟吟看着她,「在你眼里,我就这般厉害?」 程令仪点头,「这是自然,你可是我相公,我的眼光这么好,看中的人能差吗?」 听到她这样说,傅玖心中十分愉悦,「好,那我一定不给娘子丢脸。」 两人说笑了几句,气氛缓和了不少。 程令仪笑着问:「韩县说起来是在京城附近,但真要过去,路上也得一两日,你准备何时动身?」 傅玖道:「陛下已经下过旨了,明日一早就走。」 「那何时回来?」 傅玖摇了摇头,「这我也不知,离开韩县之后,六殿下恐怕还要去往别处巡游,我都要一直陪着。」 程令仪喃喃道:「如此一来,你恐怕是要去很久了。」 傅玖抓住她的手,「所以,令仪,等我回来,你不要自己去跟苏姨娘对上,我知道我的力量有限,有没有我在,对你而言兴许也差不多,但我想陪着你,和你一同去面对这些事,令仪,你不是一个人。」 程令仪心中一暖,点头道:「好,我知道了,我会等你回来。」 原本她想说,如果傅玖去的太久,那她就自己去找那个稳婆,但听到他这样说,一想反正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也不急在这一时,索性就等他回来,这样不管后面有什么事,自己也有个能商量的人。 当天晚上,程令仪帮傅玖收拾好了行李,第二天一早,他就走了。 送走傅玖大半天了,程令仪还在门口呆站着,柳华见状,不由取笑道:「怎么了,捨不得?」 程令仪回过神,「哪有?」 柳华笑着嘆了口气,「没想到我这徒婿刚走,我家徒儿就站成瞭望夫石,哎呀,刚才我就合该把他叫回来,他若看到你这副样子,说不定就不走了。」 程令仪叫人关上大门,搀着自家师父往回走去。 「师父别打趣我了,阿玖若不走,就成了抗旨,咱们一家都得跟着倒霉,徒儿可承受不起。」 …… 一晃数日过去,程令仪一直闭门不出,每日不是学医,就是睡觉,除了钟黎来看过她两次,便没见过任何人。 这日,程令仪正在春华居的药庐里跟柳华学医,春草忽然笑盈盈地走进来,举起手中的一个筐子,满是神秘地问:「夫人,你猜这是什么东西?」 程令仪一头雾水,忍不住走过去瞧了瞧,惊讶道:「是猕猴桃?」 春草笑着点头,「没错。」 程令仪笑道:「是啊,都七月了,该是吃猕猴桃的季节了,只是这东西都长在深山,採摘起来很不容易,街上也没几个人在卖,你这是从哪买的,个头这么大?」 春草摇了摇头,「不是买的,这是别人送来的,夫人猜猜是谁?」 程令仪想了想说:「京中和咱家有来往的,也就那几家,难道是钟姐姐?可她昨日才来过,今日怎会又送东西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45页 「不是宋夫人,您再猜猜。」 「那是李家少夫人?」 「不是。」 「袁家?」 「也不是。」 程令仪说了一圈,春草都还只是摇头,她不由纳了闷,「总不会是高宁侯府送来的吧?」 她和苏姨娘虽然已经撕破脸,但明面上却没人知道,是以高宁侯府时不时也会派人送东西过来。 但只送一筐野果,却是从未有过的事。 以高宁侯府的声名地位,送来这一筐野果,要么是关系亲近,不拿你当外人,要么便是故意奚落人。 这般做法不像是高宁侯夫人所为,苏姨娘想必也不会干这种多此一举的事,难道是徐静檀哪根筋没搭对,想用这筐果子来暗讽她是个乡下人? 春草见自家主子面色越来越凝重,不由泛起了嘀咕,「夫人,你当真猜不出来?」 程令仪忽然笑了,「她拿我没招,就只能用这种法子来膈应我,算了,我不跟她一般见识,既然送来了,咱们就吃吧。」 春草:「?」 她愣了一会儿,知道自家主子是想岔了,也不卖关子了,有些哭笑不得地道:「夫人想到哪去了?这是公子在韩县山上亲自摘的果子,命人快马送来的。」 「啊?」 程令仪呆了一下,她是真没想到,这竟是傅玖从韩县送来的? 春草把东西放在桌上,笑着道:「这果子原本是一整筐,路上颠坏了一些,就只剩下半筐,再放两日就能吃了。」 程令仪终于回过神,「你说这是阿玖亲自去摘的?他陪西凉皇子巡游,怎么还进山了?」 春草摇了摇头,笑说:「这些奴婢就不知道了,不过啊,说不定公子在信上写了,夫人何不先看看?」 「还有信?」 「不止呢!」 春草笑着从袖中掏出一封信,并一个小巧的雕花木盒。 程令仪打开木盒瞧了瞧,里面竟是一盒胭脂,烟霞一般的粉色,就如山间成熟的野桃,叫人格外心动。 不知不觉间,她眉目中已全是笑意。 柳华合上医书,「才分开几日,一个是望眼欲穿,一个巴巴地送了这些东西回来,啧啧啧,深怕别人不知道你们多恩爱似的。」 她看向自家徒弟,笑着摇头,「罢了,再叫你背医案,你也是背不进去了,还是快些回去看信吧,我也睡一觉歇歇。」 「师父,那徒儿先回去了,晚饭时再过来陪你。」 程令仪回到樨香园,一个人坐在榻上,才慢慢取出书信展开,还未看完信,她便已经笑倒在了炕桌上。 信上说,傅玖刚一到韩县,就被派去应对西凉六殿下的考问,六殿下原本没把他放在眼里,可一番辩论下来,傅玖有几次竟把六殿下逼得答不上来,亲口承认了天晟人才济济,是他技不如人。 但是,六殿下与使臣上山游玩,讨论韩县地势之时,一转头却见傅玖在林中摘野果,而且还是给家中娘子送的,不由当众耻笑了他一番。 第302章 抢您的功劳 六殿下当众点破这件事,原本是叫他难堪,好给自己挽回些颜面,谁知傅玖不但不尴尬,还一本正经地以赵长岸爱妻的典故反驳,用一句『以一家之好,成天下太平事』,再度使得六殿下哑口无言。 礼部的几个官员见状,纷纷乘胜追击。 说傅大人的娘子是受过圣上赐福的,连圣上都看好他们夫妻的情义,足见天晟人重情重义,明里暗里倒把六殿下说成了狭隘的小人,没有君子风度。 最终就是,六殿下一整日在山上都铁青着脸,哪怕人人都看出他不想呆了,可他为了证实自己胸怀大度,硬是没有更改行程。 不过自那日之后,他便不再时常刁难天晟的官儿们了,随行的官员里边,他尤其最不待见傅玖,基本没有再同他一起辩论经史。 傅玖倒乐得清闲,在别的官员想尽法子要为天晟争一口气的时候,他却在街上给自家娘子採买胭脂水粉。 信的末尾还问程令仪,自己是不是没给她丢人? 程令仪笑了半晌,才小心地将信收起来,放进了抽屉中。 …… 韩县。 傅玖在驿馆看书,一个时辰过去了,他除了翻页,连姿势都没变动过一下。 一旁的胡当实在忍不住了,问道:「公子,您真的一点儿也不担心吗?」 傅玖点了点头,「我担心。」 胡当眼神一亮,「既然公子也担心,不如咱们也跟上去……」 还没说完,就听自家公子又接着说道:「我担心那筐野果一路颠簸过去,是不是会全坏了?」 胡当仰天嘆息,「公子!」 「嗯?」傅玖看向他。 胡当只觉得自己少长了个脑子,猜不透自家公子到底在想什么,无奈道:「公子,我知道您牵挂夫人,可眼下,咱是不是应该先考虑下自己?」 傅玖继续看书,「咱们不是挺好的吗。」 「好什么!」胡当急了,在屋子里团团打起了转,「那位西凉六殿下,也不知为何要这般针对您,大家都去韩县富户家的别院纳凉了,唯独不带公子,公子啊,您好端端的差事,却被他这般冷待,您也不去为自己争辩一二?」 「六殿下最不愿见到的,恐怕就是我与他争辩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46页 争辩一次他吃亏一次,只要是个人,想必都不愿再受这种闷气。 所以这回,韩县县令邀请六殿下去一位富户在城外的别院中宴饮,六殿下把西凉使臣,和天晟派去的其他官员都带上了,唯独没有带傅玖,只叫他留在驿馆等待,以防别处有急信送来却找不到人。 明眼人都知道这只是一个藉口,但却无可奈何,因为这个理由也算是恰当。 胡当颇有些为自家公子委屈,愤愤不平道:「公子,他们定是欺负您职级低微,所以才把您一个人留在驿站,那个西凉殿下也就罢了,可恨礼部的那些大人们,竟然也不肯帮您说句话?」 「帮我说话,他们自己也要受刁难了。」 胡当气哼哼的,「那他们难道忘了,当时他们被那西凉六殿下压得抬不起头时,是您去救的场!现在倒好,连知县宴请这样的事,他们都不叫您去,这不是摆明了要抢您的功劳嘛!」 傅玖放下书,摇摇头道:「胡当,你啊,就是性子太急躁,这次的宴饮,不过是韩县知县为了讨好六殿下才举办的,我又不喜欢这种场合,不去正好清净,至于功劳,该是谁便是谁的,旁人抢不走。」 胡当挠了挠头,半信半疑。 「果真吗?可是公子,您如今这般不受待见,那六殿下还不知要巡游几个地方才回京,到时您该怎么向圣上交差啊?」 傅玖微微一笑,「我越是不受待见,就越能让圣上满意,现在这般,明面上是我得罪了六殿下,实际却是为天晟挣了面子,所以,六殿下想要出气,就只能在别的方面打压我这个六品小官。」 胡当还是不太懂,但见自家公子一副毫不担心的样子,他也稍微定了定心。 「好吧,公子心里有数就好,只是这回,咱们没能跟着一起去别院,属实有些可惜,小人可听闻,那位韩县富户家的别院,盖得那叫一个富丽堂皇,甚至在院子里就能看到山上的飞瀑,景色一绝不说,更是个避暑的好去处,不然也不会被知县借来招待西凉皇子,唉……哪像这驿馆,也太闷热了些。」 傅玖指了指窗户那边,「驿馆斜对面有个茶摊,你若嫌热,可以去那里乘凉。」 胡当连忙摇头,「那不成,公子在这里看书,小人要守着公子!」 说完话,他见茶壶空了,便拿去换茶添水。 他刚出去一会儿,楼下忽然响起一阵慌乱的脚步声,转瞬脚步声便到了门外,傅玖摇头道:「胡当,不是告诉过你吗,在外面时要稳重些……」 「傅大人,出大事了!」 话还没说完,便被一个急切又慌张的声音打断,一个人影跌跌撞撞地扑进来。 傅玖抬头一看,只见来人竟是礼部的一个主事,名叫赵启,此刻正满面惶急,一副十分害怕的模样。 「赵大人,出什么事了,你不是陪同六殿下一起,去城外的别院赴宴了吗?」 赵启咽了咽唾沫,「还赴什么宴啊!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他眼神涣散,似乎沉浸在巨大的恐惧中。 傅玖意识到不对,忙走上前,用了几分力拽住他,「赵大人,还请你说清楚,到底出什么事了?」 赵启回过神,一把抓住傅玖的胳膊,「傅大人,六殿下遇刺了,我亲眼所见,他被刺客一刀砍断了手臂……」 「怎会这样!」 傅玖也吓了一跳。 西凉六殿下身份贵重,又有西凉使臣随同,为着两国邦交,圣上对他的安危极为看重,此行巡游,派给了他不少从军中调来的侍卫,按理说足以护卫西凉六殿下周全,就算遇刺应该也能应对才是,怎么还会受了这样重的伤?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第303章 出大事了 「公子,茶好了,刚才小人在楼下,好似看见礼部的一个大人回来了,这才下午,难道宴会就已经结束了,可怎么只有他一个人回来?」 胡当端着茶水进来,看到屋中的赵启时,愣了一瞬,才忙弯下腰行礼。 「小人失礼,不知大人在此。」 赵启却没理会他,径直走到他面前,抱起茶壶便仰头往嘴里灌去。 胡当刚要惊唿,可一想到这是他怕茶水太烫,不利于自家公子解暑,特意在沏好茶后用凉水镇了一下的,温度刚好能入口,倒也不会烫伤他。 赵启将一壶茶水灌完,才将茶壶放回去,一脸茫然地走到桌前坐下,口中还是重复着那句话。 「出大事了……」 傅玖从震惊中回过神,忙问:「赵大人,六殿下是在哪里遇刺的,伤情如何,刺客数目有多少,为何只你一个人回来了,其余人呢?」 被他肃冷的眼神一盯,赵启这才记起正事,「是……是在城外的清涧别院!」 「那会儿,正是宴饮热闹之时,众人都在欣赏歌舞,没注意到一侧弹奏的乐师中,竟然混进了刺客,趁众人不备,那几个刺客忽然暴起,砍伤了几个六殿下身边的亲卫之后,便重伤了六殿下!」 傅玖颇有些难以置信,「六殿下身边的十名亲卫,是西凉国君亲自为他挑选的,个个武艺高强,且从不擅离,更别说还有圣上从京郊大营拨来的侍卫,有他们护卫左右,六殿下怎还会受伤,究竟来了多少刺客?」 赵启哭丧着脸,「刺客一共有四人,不知是谁派来的高手,六殿下的亲卫被伤了两个不说,就连此番被圣上派来,护卫六殿下安危的何校尉,身上都挂了彩……」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47页 「怎会如此,那六殿下情形如何了?」 赵启摇了摇头,「刺客是奔着下死手去的,若非六殿下的亲卫拼死挡了几刀,只怕六殿下,就不是被人砍断一条胳膊这样简单了。」 傅玖面色满是凝重,「刺客抓住了吗?六殿下现在何处?」 「刺客都被擒住了,六殿下以及西凉使臣都还在清涧别院,别院已经被清空,又有京郊大营的人团团围住,暂时没什么危险,要紧的是六殿下的伤情,他……」 赵启在小臂中间位置横掌比划了一下,哀嘆道:「小臂以下齐刀被斩断,这,这叫我们如何给圣上交差啊?傅老弟,咱们怕是要人头不保了!」 他们是跟随西凉六皇子以及使臣巡游的臣子,六殿下出事,势必会波及到他们。 傅玖的神色还算冷静,沉声问道:「事情尚未有定论,赵大人先别急,我且问你,负责此次巡游事宜的右侍郎鲁大人,他是如何说的?」 赵启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连连点着头,「就是鲁大人叫我来的!」 他咽了口唾沫,缓了缓神,才又接着说:「六殿下伤势太重,急需医治,韩县知县已经去城中召集郎中了,鲁大人也已送急信回京城,请圣上派太医过来,六殿下此次遇刺,断了一臂,西凉使臣怒不可遏,群情激愤,都吵着要叫我们给一个说法,鲁大人实在应付不过来,这才叫我回来,请傅大人前去一起商讨。」 「傅大人快些随我去吧!」他拉着傅玖就往外走。 傅玖也知道此事耽搁不得,也顾不上换衣服了,随着赵启一起,匆匆骑马赶往清涧别院。 到了地方,只见别院内外守卫重重,进了院子,里面的人皆是一副屏气凝神,连大气都不敢出的样子,气氛格外压抑。 还没进屋,就听到堂中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声。 「……六皇子乃我西凉栋樑,是最得陛下看重的一个皇子,此番我等随六殿下出使天晟,乃是为着两国能够友好邦交,共同出兵抵御北越,可谁曾想,六皇子今日竟在此遇刺,惨失一臂,性命堪忧!」 「我西凉最尊贵的皇子殿下,不过是来天晟走了一遭,好端端的来,却不能完好无损地回去,你叫我等如何向西凉陛下交差?」 「就是,你们天晟,必须得给我们一个说法才行!」 赵启听到这些,额头上瞬间就涔满了冷汗,他抬起袖子擦了擦,带着傅玖从侧门进去了。 进屋之后,只见天晟的官员和西凉使臣在堂上列坐两排,西凉的使臣们个个神情激愤,唾沫横飞,痛斥着天晟的不是。 而天晟的官儿们,却只能蔫头耷脑地听着,偶尔的几句反驳,也显得格外无力。 礼部右侍郎鲁直坐在左手首位,一脸的凝重,听着两方人马之间的争辩,他眉头越皱越深,却始终没有出声。 赵启再一次擦了把冷汗,轻手轻脚地走到上司身旁,弓腰低声道:「大人,卑职将傅大人请来了。」 鲁侍郎点了点头,眉头还是紧拧着。 他虽然不知道,把傅玖这个今年的新晋状元叫来,到底有没有用,但一想到之前数次,都是傅玖能言善辩,才使得天晟在西凉使臣面前挽回颜面,既然他智计百出,眼下这种情况,能多一个人出主意,总归是好事。 再说了,尽管这次的事,主要责任是在天晟,但被别国使臣这般羞辱埋怨,传出去也有损国威,傅玖辩口利辞,有他在这,也不至于让自己这方太过被动。 鲁侍郎正要把傅玖叫来身边问话,西凉的使臣却已经先注意到了他。 语气不善地道:「这不是傅大人吗,宴会的时候你不来,现在我们六殿下出了事,你倒是来得及时,怎么,是来赶着看我们西凉的笑话吗?」 六殿下不喜傅玖,这是众人都知道的事。 傅玖之前舌辩群臣,西凉使臣中,有不少都是他的手下败将,眼下看到他,心里自是不忿。 傅玖不卑不亢地躬身行礼道:「下官不敢,六殿下乃我天晟贵客,眼下出了这么大的事,下官心中也倍感痛惜,因而也想出一份力。」 「哼,出力?六殿下之前为难过你,你怎还会有这般好心,怕不是咒着六殿下出事吧?」 第304章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傅玖声音清朗,不卑不亢,「使臣误会了,六殿下与各位使臣来访天晟,圣上对此十分看重,特意嘱咐微臣,要好好陪侍六殿下,即便之前,六殿下对下官有些误解,但下官也绝无什么怨言,更不会在心中诅咒六殿下,今日出了这样的事,下官只盼着六殿下能早些康復,因为只有六殿下无恙,两国邦交才能稳固。」 提到两国邦交,众人心中都是一凛。 西凉使臣面色冷了冷,「说得好听,六殿下乃是在你们天晟的地界上出的事,这些刺客能潜入别院,却没有被发觉,这都是你们失职,害得我们六殿下失了一臂不说,如今连性命也堪忧,你们该当何罪?」 「就是,别院中侍卫上百,却连区区几个刺客都挡不住,很难不叫人怀疑,这是不是你们天晟想动摇我西凉国本,有意谋害呢?」 出声之人乃是六殿下的舅父,姓沈,也是此次来访天晟的西凉使臣中,除六殿下以外,地位最高的一个,人称沈国舅。 鲁侍郎面色一变,「沈国舅慎言,天晟和西凉共同出兵抵御北越,乃是坚不可摧的盟友,若真是我们天晟蓄意谋害六殿下,对我们自己又有什么好处,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48页 「你们是何阴谋,我们怎知!我等只看见,我们的六皇子,在天晟险些丧命!」 他们说的也是事实,鲁侍郎一时无言以对。 好在傅玖立即接上,他恭敬地道:「诸位使臣莫急,请听下官一言,六殿下遇刺不是小事,鲁大人已报之圣上,刺客的事,天晟一定会查问清楚,给西凉一个交代,但眼下当务之急,还是先给六殿下医治伤情。」 沈国舅冷哼一声,「用得着你说,我们带的郎中,早就在给六殿下诊治了,倒是你们,天晟的太医何时能来,难道就叫六殿下一直这样等着?」 他眼神愤慨,冷冰冰地盯着天晟的官员们。 「这回的事,不管那些刺客是何来头,六殿下总归都是在天晟出的事,还因此惨失一臂,你等都是朝臣,应该知道,皇子身患残疾会是个什么下场,六殿下身份贵重,原本前途无量,备受瞩目,却在天晟遭人暗害,毁了日后的前程不说,还会牵动我西凉国本,不论结果是何,我都会禀明国君,由陛下裁决,我西凉受此大辱,绝不会善罢甘休!」 他这番话说得隐晦,但天晟众臣都听明白了,个个都惨白着一张脸。 原来传闻竟然是真的…… 若非六殿下是西凉朝堂认定的储君人选,沈国舅又怎会说,六殿下落下残疾,是动摇了国本? 一时间,堂上众人都沉默了下来。 原本群情激愤的西凉使臣们,眼下也都沉默不语,一脸哀痛,有的甚至眼圈中还含着泪。 傅玖见状,忽然两步走到鲁侍郎面前,「鲁大人,下官想借一步与您说话。」 骤然知晓六殿下极有可能是西凉的储君人选,而他又在天晟遇刺致残,鲁侍郎正感焦头烂额,听到傅玖叫他,便问:「何事?」 傅玖神色凝重,用眼神示意他们出去说。 鲁侍郎点了点头,不动声色地离开座位,与傅玖从侧门出来,来到庭院的走廊中。 「傅修撰,你有何话要说?」 虽然傅玖资歷尚浅,在一干随行的官员中,远远排不上号,可他亲眼见识过傅玖的才华,并不会轻视眼前这个今年才刚刚入仕的少年郎。 傅玖躬身行了个礼,「鲁大人,时间紧迫,下官便直言了。」 鲁侍郎点头示意他继续。 「刺客一事,不论情形如何,跟天晟有没有关系,六殿下都是在天晟出的事,若是西凉国君追责,不但我等难辞其咎,两国盟约也危在旦夕。」 鲁侍郎眼神沉了沉,「你有什么好办法?」 傅玖道:「唯一的办法,便是治好六殿下,使他无恙。」 听到这话,鲁侍郎面上略有些失望,觉得自己看走了眼,心想这状元郎年纪轻轻,虽然才华横溢,但果然还是缺乏歷练,竟然把事情想得如此简单。 摇了摇头道:「断了一臂,看着虽然危急了些,但肯定是能治好的,只是就算治好六殿下,他也总归是伤残了,傅修撰,你熟读史书,不可能不知,自古选立皇储,都不会使身有残疾的人上位,就算治癒六殿下,西凉国君还是会把这笔帐算在天晟头上的,仅是如此,根本不能善了!」 「你啊,还是太年轻,本官规劝你一句,凡事还是多听多看吧,若是此话叫西凉众人听到,只怕还有得闹!」 说罢,他转身便要进屋,不料却被傅玖拦住。 鲁侍郎心里本就烦躁,此刻不由皱起了眉,「傅修撰,你这是作何?」 傅玖收回手,躬身道:「鲁大人误会下官了,下官的意思并非只是治好六殿下的外伤,而是,彻底治癒他。」 「彻底治癒?」 鲁侍郎愣住了,片刻才有些匪夷所思地问:「断了一臂的人,难道还能重新长出一条胳膊不成?」 傅玖摇了摇头,「虽则不能重新长出一条胳膊,但下官或许有法子,能使六殿下接上断臂。」 「你说什么?」 鲁侍郎瞪大眼,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傅玖又重复了一遍,「鲁大人,下官或许有法子,能治好六殿下。」 鲁侍郎紧盯着他,似乎很想从他脸上看出是在说笑,但傅玖神情严肃,一派认真,倒叫他忍不住有些动摇了。 「此、此话当真?」 傅玖认真点头,「虽只有一两成的概率,但总好过没有,还请鲁大人决断!」 鲁侍郎瞳孔微缩,种种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逝。 他年近半百,为官几十载,自认为学问与见识皆是不差,可他却从未听闻过,断掉的胳膊,竟然还能接回去? 他还是有些不肯信,「傅玖,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傅玖再度拜下身子,「下官绝不会拿国家大事开玩笑,早些赶回京城,六殿下便能多一分治癒的希望,时间紧迫,还请鲁大人决断!」 鲁侍郎心跳如鼓,一时间竟变得万分紧张起来。 第305章 不必虚情假意 「你说……只有一两成的概率?」 傅玖点头,「没错,下官并不能保证,但眼下唯有这个法子,或许能够一试,只有治好六皇子,才能使两国盟约不受影响。」 鲁侍郎默了默,问:「为何一定要回京城,还有,刚才在西凉使臣面前,你怎么不说?」 傅玖抬头看向他,「鲁大人,您也知道,断肢再续几乎是不可能的事,甚至连宫中太医都未有先例,下官认识的这个郎中,手艺奇特高超,擅治外伤,因而才能一试,但断肢再续究竟不是易事,尽早送去,治好的希望才越大,而您是负责六殿下巡游事宜之人,下官与其跟那些西凉使臣,做无谓的争辩浪费时间,还不如直接请大人做决断!」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49页 他面色凝重,「鲁大人,下官曾听这位郎中说起过,断肢再续的条件是不能离体超过五个时辰,眼下六殿下遇刺已经过去了大半时辰,从韩县到京城,寻常需要一日方可抵达,但若快马疾驰,或许四个时辰能到,真的没有时间了!」 听到这样说,鲁侍郎心里一紧,脑中飞速做出判断。 他抓住傅玖的手臂,正色道:「傅修撰,本官便信你这一次,但六殿下伤势过重,想要说服西凉使臣,叫他们同意送六殿下回京,恐怕还要大费周章,可时间却耽搁不起了……」 「这样吧!」 鲁侍郎眸色一定,「稍后我会想法子,将六殿下房中的闲杂人等引开,叫何校尉护送你与六殿下悄悄回京,我再去与西凉使臣斡旋,咱们两头并进,如何?」 「好!」傅玖点头。 鲁侍郎神色复杂,握住他胳膊的手用了几分力,紧盯着他道:「傅修撰,如你所说,事情已经发生,只有治好六殿下,才能使天晟和西凉免于纷争,本官为了国之大义,便挺身信你一回,望你,莫辜负本官。」 一旦失败,他们不与西凉使臣商议,悄悄送走六殿下的事,定是罪加一等…… 傅玖拱手,沉声道:「下官定会尽力。」 西凉六殿下遭逢此难,若说世上还有谁能救他,那就只有自家娘子了。 清涧别院的厢房中,西凉六皇子躺在床上陷入了昏迷,一旁的郎中神情凝肃,手忙脚乱地为他施针止血,床边站着两个西凉使臣,望着自家皇子的这副样子,都在一旁急得团团转。 一人说:「这可如何是好啊,六殿下难道真的与那个位子无缘?」 另一人嘆气,「唉,我早就说了,六皇子虽则年纪小,可他却是嫡出,才干较之他那几位皇兄也都不差,立储也是名正言顺,何必非要来天晟走这一趟?」 「我也是这样想的,都怪那些大臣,口口声声说六皇子资歷浅,要多歷练才能稳固人心,陛下为了服众,这才把出使天晟的差事交到六殿下身上,现在倒好,竟将六殿下折在了天晟,叫我等有何颜面回西凉?」 「六殿下出了这样的事,西凉朝堂怕是要重新洗牌了……」 两人站在墙角低声说着话,外面忽然响起敲门声。 「谁?」 「下官是天晟礼部主事,奉鲁大人之命,来请两位使臣去前厅商议六殿下遇刺一案。」是赵启的声音。 两位使臣对视一眼,一人皱眉道:「外面有沈国舅在,凡事问他就是了,我等要留在这个照看六殿下。」 赵启语气为难,「这……两位大人还是去一趟吧,前厅正在商讨如何处置刺客,西凉众位使臣意见不一,是以,鲁大人这才请两位大人过去一同决断。」 「好吧,我们跟你过去。」 自家六皇子遇刺乃是大事,事情已然这样,万不可再叫天晟的这些人钻了空子。 两位使臣吩咐郎中照看好六皇子,便出门随赵启一同去了前厅。 六皇子厢房门口,是由他身边的十名亲卫看守,等闲人不得近身,尤其自家主子出事之后,十人满心愤慨,哪怕身上多多少少都挂了伤,却仍不肯离开,把厢房把守得严丝合缝,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厢房外忽然有脚步声响起,门口的亲卫抬头看去,只见是天晟的何校尉,才又把眼神收回来。 何校尉走到门口,挨个从十人身上看过,目光中满是敬服。 「诸位不愧是西凉国君亲自为六殿下挑选的侍卫,当真忠勇至极,令何某心中十分佩服。」 亲卫首领名叫公都,冷眼睨着他道:「何校尉不去审查刺客,来这里做什么?」 何校尉笑了笑,「刺客的事已由鲁大人接手,我来看看各位。」 公都冷冷道:「不必虚情假意,早些查清真兇,还我们殿下一个公道才最要紧!」 「这是自然,天晟与西凉乃是盟友,我们也不愿看到这样的事发生,一定会给西凉一个交代。」 「如此最好,何校尉若无别的事,还是快些离开吧,别打扰我们殿下养伤。」公都毫不客气地下起了逐客令。 何校尉却没应声,而是看向了他还在滴血的手臂,一脸惋惜地道:「六殿下的伤要紧,可诸位兄弟也不要忽视了自己啊,公都兄,你的胳膊还在流血,若不快些医治,影响了日后使剑可怎么好?」 「区区小伤,不足为惧。」 公都有些莫名地看着他,不明白他到底是何用意。 「这怎是小伤?」何校尉摇头,满是不贊成地道,「你我同为武人,我们虽不惧流血受伤,可若不及时医治,落下了病根,只怕会影响当差,诸位兄弟,眼下六殿下有郎中照料,别院内外也都被侍卫团团围住,安全已是无虞,你们的伤也得尽快处理一番才是。」 他满脸恳切,「我知道你们不肯擅离,特意带了军中的伤药过来,大家都过来上药,养好自己的伤,才能更好的保护六殿下!」 这话倒是说道众人心坎里去了。 公都思忖片刻,吩咐道:「既然何校尉有此好意,大家便都去上药吧。」 何校尉挥了挥手,立即有人奉了伤药过来,十名亲卫依次过来上药。 第306章 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公都的伤最重,胳膊上那一道刀口,几乎深可见骨,可他上药时竟然一丝声音都没发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50页 何校尉满脸佩服,心里也忍不住有些惭愧,挨在公都身旁,也坐在了台阶上。 「公都兄,你我的职责都是护卫六殿下,可今日若不是你们奋力相抗,情形可能远比现在还差……」 刺客是奔着下死手来的,若是六皇子死了,那他便是严重失职,恐怕也难逃一死。 现在情况虽然也很差,但好歹还有一线转机。 公都的神色缓和了几分,「何校尉无需自责,你守在院外,而我等却是贴身保护殿下,先与刺客对上也是常理,这些刺客下手狠毒,也多亏何校尉带兵将其拿下,不然死伤更甚。」 「多谢公都兄能理解。」 何校尉转身望了一眼房门,「眼下,我只盼着六殿下能平安……」 公都同为武将,十分理解他现在的心情,忽然把手中的药瓶抛给他。 「何校尉自己身上也有伤,想必你先是急着审讯刺客,眼下又来关怀我等,恐怕还未来得及给自己上药吧,纵然是小伤,也得好好医治才行,这可是你亲口说的,怎么何校尉自己却不照做?」 何校尉笑了笑,也给自己的伤口上了药,「叫公都兄见笑了。」 亲卫上完药,又纷纷回到值守的位置,何校尉也不再耽搁,抱拳道:「公都兄,先告辞了。」 他大步来到别院西边,绕到房屋后,从阴影处忽然跃出来一个人,是天晟兵士打扮。 何校尉沉声道:「成了吗?」 兵士低头道:「成了,马车已经在后门外,就等将军。」 何校尉点了点头,警觉地望了一眼四周,见没有人注意到这边,才随着那个兵士,从后门出了清涧别院。 后门外不远处,一条隐蔽的山路上,停了一辆马车,何校尉上前推窗看了一眼车内,车内的傅玖沖他点了点头。 何校尉也颔首向他致意,接着吩咐道:「启程!」 马车启动,他也和几个心腹一起,骑马护卫在马车左右。 …… 马车内躺着昏迷不醒的西凉六皇子,还有一脸惶恐,却被塞住嘴、缚住手脚,不能动弹也不能出声的郎中,以及傅玖。 马车已经启动,傅玖顾不得那么多,赶忙拿出已经准备好的东西,行动了起来。 他取出六皇子的断手,将其用干净的白布包裹好,又拿出一大张油纸,再次包裹在白布外面,最后,他拿出一个木箱,打开里面竟是满满的冰块,他又将层层包裹好的断手放了进去。 做完这些,他才松了一口气。 往常闲来无事时,程令仪时常会跟他说起一些急救的法子,他恰好记住了这条,只盼着能派上用场,能叫六皇子撑到回京城。 六殿下随行的郎中乃是西凉人,被绑来丢到车里,他原本一直在挣扎,可看到傅玖的动作的之后,反倒惊讶得忘记了反抗。 傅玖又查探了一番六皇子的伤势,见伤口还在渗血,不由担忧地皱起了眉。 他见郎中似乎已经安静下来,就道:「阁下先听我说,我们这样做,并非要害六殿下,而是要救他,时间紧迫,我们也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路途颠簸,六殿下的伤口还需要您来止血,还望阁下能够配合。」 郎中愣了片刻,才点头表示答应。 傅玖见状,便将他口中塞着的布团取了出来。 郎中也看见了六皇子伤口在流血,急忙说道:「快给我松绑!」 傅玖给他解开绳索,又将药箱递了过去,郎中立即开始施针止血,忙活了小半个时辰,六皇子伤口的血总算不流了,他也累得靠在车壁上歇息。 郎中歇了半晌,忽地看向傅玖,「你们天晟到底要干什么,为何要劫走我家殿下?」 傅玖垂眸看了一眼装着断手的那个木箱,缓缓道:「我们想把六殿下的断肢接上,这样于两国都有利。」 郎中怔住,过了一会儿,才一脸不可置信地道:「开什么玩笑!这可不是骨头断了再接上那么简单,六殿下的小臂,被人连筋带肉一刀砍断,怎么可能还接得上?」 「这个法子是有些冒险,但也只能一试,若不能治好,于六殿下的性命却无碍,顶多我等再添一道罪名,若是真的治好了……不但我们这些涉事之人能免于问罪,天晟与西凉的盟约,也能够不受动摇。」 他眼神沉冷,面色决然,看得那郎中心里一惊。 「疯了,这肯定是疯了……」 已经断利索了的手,又怎么可能再接上呢,便是华佗在世,恐怕也难做到吧? 这些天晟人,难道真的疯了不成? …… 樨香园里,程令仪还在睡梦之中,忽然被春草叫醒,她有些茫然地睁眼。 「怎么了,春草?」 春草拉着她起身,手脚麻利地开始替她穿衣裳,「夫人醒醒,公子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伤患,急需您和柳夫人救治。」 程令仪睡意淡了两分,「阿玖回来了,谁受伤了?」 「奴婢也不清楚,总之您快起来吧,公子将人送去了药庐,柳夫人已经开了方子在熬药,就等您了。」 程令仪拍了拍脸,也严肃起来,「好,我这就去。」 阿玖好端端地在韩县,突然深夜赶回,还带了一个伤患,必定是有什么大事发生,她不再耽搁,三两下穿好衣裳,便小跑着去了春华居药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51页 傅玖一看到她,眼中先是涌起几分欣喜,但又强行把这股情绪压下,迎过来面色凝重地说道:「令仪,今夜要麻烦你了。」 程令仪一转头,便看见躺在床上的人,左边胳膊少了一截,伤口包着纱布还在渗血。 她立即明白髮生了什么事,面色严肃起来,「胳膊被斩断了?」 傅玖点头,「没错,被人齐臂斩断。」 「残肢呢?」 傅玖连忙打开木箱,「你曾经教过我处理的法子,我记下了。」 程令仪拆开检查了一番,微微点头,「保存得还不错。」 傅玖迟疑道:「令仪,他断了一臂,世间或许只有你能够救他,所以我就擅自将他带……」 程令仪比他更知道时间紧急,挥手打断道:「阿玖,不必多言,我会尽力。」 第307章 素有神医之名 程令仪面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 自她穿越过来,用前世掌握的一手开刀技艺,已经救了许许多多的人,像伤筋动骨这种都已是常见,还有剖腹产子,剜疮割瘤的…… 但迄今为止,她还从未做过一场断肢再植手术。 阿玖今晚送来的伤患,无疑是她穿越过来之后,遇到的难度最高的一个挑战。 她检查了一遍伤者的创面和断肢情况,若是在前世的医院,手术成功机率很高,预后也能恢復到伤前的五六成,但现在,只有她一个人,以及并不严谨的手术环境,她只能尽最大的努力,来换取那么微乎其微的一两成机率…… 柳华跟在程令仪身边,虽则也见识了许多大大小小的手术,但还是第一次见,能将离体的断肢再度重新接上,因此也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她迅速地备好了药物给伤者灌下,又叫石家兄妹将手术台面布置好,把人挪了过去。 一切就绪,程令仪也准备开始了。 手术由她主刀,石安和石宁经过她的教导,已经能在一旁给她打下手,柳华则是时刻监测伤者的情况,以便随时用药。 四人麻利地穿好手术服,石宁先给伤者创面消毒,程令仪也在处理断肢。 清创完毕后,她拿起手术刀,开始剥离两端断面的神经和血管。 才刚划了一刀,被傅玖拦在墙角站着的何校尉和西凉郎中,就已经吓得惊慌失措。 西凉郎中大叫道:「你这女子,好生歹毒,你要对我们殿下做什么?!」 傅玖劝道:「阁下还是稍安勿躁,别惊扰了郎中救治六殿下。」 「什么郎中?」 西凉郎中瞪着眼,「她一个女子也配被叫作郎中?刚才我可是听见了,这府中的人称你公子,称那女人为夫人,她分明就是你的女人,你还骗我说,是要将殿下送来京城医治,我看分明是你们夫妇联手,想要谋害我家六殿下!」 他趁傅玖不备,忽然伸手将其推开,勐地朝手术台扑过去。 程令仪正全神贯注地剖离断面,丝毫没注意他们说了什么,只眼角余光瞥到一个扑过来的身影,她眉头一皱,叫了声,「石安!」 石安眼睛都没眨,双手横在胸前不动,身子一个轻旋,一脚将人影踢出丈远。 「再上前来,就是找死!」 说完话,他便又继续帮着程令仪止血以及递器械。 台面前的四人,都没把这当回事,依旧紧张而有序地忙碌着,四人的头脸皆被绿色的布包裹起来,叫人看不到他们的神情,可那一双双冷静而专注的眼睛,却莫名叫人感到几分敬畏。 见到西凉郎中被人一脚踹飞,何校尉先是吃了一惊,才将人拉起来,交给了门外的手下看押。 他有些迟疑地问:「傅大人,六殿下……真的能治好吗?」 眼前的这一幕让他感到匪夷所思,尤其是那个正拿着断肢剔肉剥骨的女子,脸上的神情,简直冷静得可怕。 而且,除了方才出手的那个男子,其余三人竟全是女人,几人都还像见惯了这种场面似的,不慌不乱,视面前的血腥于无物。 一眼望去,只觉诡异。 傅玖微微摇了摇头,「尽人事,听天命。」 何校尉想到刚才那西凉郎中说的话,忍不住问:「傅大人,这个女……郎中,便是你的夫人?」 「正是。」 虽然他心中也已猜到了七八分,可亲耳听到后,还是觉得难以置信,忍不住犯起了嘀咕。 就算是女郎中,这屋里也就那位年纪大的,看着要靠谱些,可四人中,似乎又是以傅玖的夫人为主体,拿刀割来划去的是她,指挥其他人做事的也是她。 纵然他很不愿意相信,但事实上,傅玖口中那个厉害的郎中,说的就是他自己的夫人。 时间缓缓而逝。 程令仪剥离好断面,又开始接骨,两边断裂的骨头需要用钢针固定,没有电钻可用,程令仪便叫石宁用内力来穿刺钢针,果然事半功倍。 骨头接上,便是缝合血管和神经,这是最细緻的一步,一旦出了什么差错,影响极大,所以程令仪也缝得格外小心。 还有肌腱肌肉,皮肤…… 也都需要一一缝合。 两个时辰过去,何校尉从最初的震惊,面色渐渐转变为嘆服,看了这么久,他总算是看出些门道来了,喃喃道:「真是没想到,傅大人的夫人年纪亲亲,本事却这般厉害,竟然真的能将离体的断肢再接回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52页 傅玖微微一笑,「我家娘子在永宁府时,就素有神医之名。」 何校尉看看傅玖,又看了眼拿着刀满手血腥的他娘子,竟是忽然嘆了口气,但神情比之先前放松了许多。 摇了摇头说:「傅大人,老实讲,纵然我护送你与六殿下一路到此,可在此刻之前,我也只是听令行事,并不相信,真的有人能做到将断肢重续,但现在我却有些信了,救了六殿下,就是救了我,傅大人,六殿下若真的能够康復,我记你这份恩情!」 傅玖摇头道:「救人的是我娘子,何校尉要谢便谢她吧,而且……现在说康復的事,还有些言之过早,就算此刻接好了,后续恢復也急不得。」 何校尉点了点头,但心中却已是重石落地。 只要这胳膊还能接好,那么六殿下便不算是落下残疾,西凉那边也能有所交代了。 …… 天蒙蒙亮时,一切终于做完。 程令仪许久没有这么高强度的做过手术了,刚一放下手术刀,便觉得眼前一黑,脚下一个踉跄,连腿肚子都有些发抖。 傅玖忙上前接住她,「娘子,你还好吗?」 程令仪笑了笑道:「我没事,相公,断肢接得很成功,没有辜负你的嘱託。」 「太好了!」 傅玖还没说话,何校尉就先欣喜地叫出了声。 见两人都扭头看向他,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在这里杵着,是不是有些碍眼了? 胡当走过来道:「何将军,我家大人已命人腾出厢房,备好饭食,还请将军先过去歇息。」 第308章 这回真是多亏了你 何校尉原本不欲走,毕竟他的职责是护卫六殿下的安全,可一想到,先前对西凉郎中出手的那个男子,虽然只踢了一脚,可那等力度,料想他的武艺也绝不低于自己。 他奔走一夜,又担惊受怕了这么久,此刻也的确累了,倒不如给他们夫妻留出些时间。 说起来,之前在韩县山上,傅玖为了给他娘子摘野果,还被六殿下当众耻笑了。 想起这茬,他不由冲着傅玖挤了挤眼睛,「既然如此,傅大人,那我便去小歇片刻,六殿下就交给你了。」 话虽这样说,但他离开时,还是留了侍卫守在屋外。 屋中,柳华给六皇子把了脉,又给他餵了两颗药丸,才一脸疲惫地脱掉手术衣,「真是老了,熬了这一宿,我得快些回去歇着了,有事再来叫我。」 傅玖感激道:「柳姨母,今日多谢你们了。」 「谢什么,医者本分而已,而且,我也想知道,这断肢接上之后,他能恢復到何种程度?」 程令仪倚在傅玖怀中,摇了摇头道:「我也说不准,若是勤加锻鍊,悉心调养,好的话,能恢復到伤前的六七成,不好的话,应该只有三四成,不过他这是左手,基本的生活想来不会有太大影响。」 石安道:「他左手虎口有茧子,上深下浅,是个惯于用弓之人,可是若他只能恢復到伤前的六七成,那还能挽弓搭箭吗?」 程令仪没有接话,但看神情,众人也都知道了答案。 石安笑道:「反正,能活着就是好事,更别说还保住了这条胳膊。」 柳华已经回去歇息了,程令仪和傅玖在椅子上坐下,屋里还有石家兄妹留在床前照看六殿下。 程令仪吃了块点心,又喝了口热茶,总算缓过来不少。 她见傅玖一直盯着自己,笑了笑道:「看我做什么,你也累了一夜,吃点东西了快去好生歇上一歇,这里有我们。」 傅玖点了点头,也拿起点心吃着。 程令仪软软地靠在椅背上,侧头看向他道:「我听方才你们叫这受伤之人殿下,他就是西凉的那位六皇子?」 「嗯。」 「他受了这么重的伤,定是出了什么大事,此番我将他的胳膊接上,能否帮到你?」 傅玖笑着点头,「娘子不但保住了我、以及所有巡游随行官员的项上人头,更是帮了天晟一个大忙!」 他说得煞有其事,倒叫程令仪也惊了一惊。 「这么严重?那……那若是,这位六皇子日后恢復的不好呢?」 傅玖摇了摇头,「我要的只是他的胳膊能接上,看着是个正常人,只有这般,才能使天晟与西凉两国免遭一场动乱,总之,能恢復最好,不能恢復,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那就好。」程令仪稍稍放下心。 傅玖握住她的手道:「令仪,这回真是多亏了你。」 程令仪笑了笑道:「师父都说了,医者本分而已,就算他不是西凉的六殿下,我也会尽力救治的。」 她见傅玖眼圈深黑,不由心疼地道:「我只是熬了半宿,你却还赶了这么长时间的路,快回房睡一觉吧,六殿下药效未退,暂时还不会醒来,有我们在这里守着便是。」 傅玖摇了摇头,「只怕没有时间歇息了……」 程令仪刚想问怎么了,话还没说出口,胡当忽然急急走了进来。 「公子,夫人,不好了,外面来了许多官兵,把宅子给围了!」 程令仪一愣,忙看向傅玖,「是因为六皇子在咱们这里吗?」 傅玖安抚地沖她笑了笑,「没错,令仪,不必慌张,我出去看看,你们安心待在这里就好。」 程令仪见他并不着急,心里也跟着安定下来,点了点头,「好。」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53页 傅玖刚一出门,就见何校尉也赶了过来,一见他便道:「哎呀,傅大人,这些西凉使臣真是难缠,竟然硬逼着鲁大人追过来了,还惊动了兵马司的人,将你的傅宅围了起来。」 「无妨,鲁大人已经为咱们争取到了时间,你我的职责也已尽到,咱们出去吧。」 何校尉笑着道:「好,那咱们快些走,那些不讲道理的西凉人,若是去晚了,我只怕他们会将傅大人这宅子拆了。」 两人快步走到门口,还未开门,就听到外面的争吵声。 沈国舅声音中满含着怒意,「鲁侍郎,我西凉出使天晟,乃是为了稳固两国的盟约,可你们倒好,竟叫六殿下在韩县遇刺,罹患残疾,这件案子还没有眉目不说,你们的人竟然胆大包天到,私自将六殿下挟持走,这究竟是何居心?」 鲁侍郎解释道:「沈国舅当真是误会了,之所以出此下策,是因为时间紧迫,本官没法慢慢与诸位解释,只好命人先护送六殿下回京医治,若非如此,本官又怎会带你们来这里?」 沈国舅看了一眼大门上的匾额,「这傅宅是……?」 鲁侍郎道:「正是傅修撰的居所,他把六殿下带回了家中医治。」 沈国舅冷笑出声,「那个傅玖?先前六殿下屡屡轻视于他,只怕他早已心怀怨怼,又怎会有这般好心,会以德报怨,来医治六殿下?哼!我看他此番掳走六殿下,是想加害于他才对,鲁大人,你若还不下令攻进去,我等就要亲自动手了!」 西凉的使臣都一脸愤懑,尤其是那十个亲卫,以及手下所领卫队,恨不得能立即冲进去抓人,救出自家殿下。 西凉这边蠢蠢欲动,鲁侍郎劝也劝不住,现场还有兵马司的人也在,局面正要控制不住时,大门忽地一下从里面打开了。 傅玖与何校尉并肩走出,何校尉先是冲着鲁侍郎抱拳行礼,「一切顺利。」 鲁侍郎这才松了一口气。 傅玖也对着众人行了一个礼,笑着看向正怒气沖沖瞪着他的沈国舅,「沈国舅何必喊打喊杀呢?来者是客,既然到了寒舍门外,还请诸位使臣进府一叙。」 第309章 蛮横无礼! 沈国舅冷眼睨着他,「傅玖,你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你掳走西凉的六皇子,莫不是想挟私报復,这般胆大妄为,难道就不怕西凉与天晟向你治罪吗?」 傅玖拱手道:「沈国舅这可就是冤枉下官了,此番送六殿下回京医治,下官已获得鲁大人的准允,又怎能算作是挟持了六殿下呢?」 「哼,强词夺理,若真的是为了六殿下好,何必要瞒着我们?」 鲁侍郎方才得知事情顺利,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又见沈国舅一再咄咄逼人,不由也来了气,将脸上的笑意收起。 「沈国舅,圣上让本官负责六殿下巡游事宜,这件事的确是本官安排的,我在清涧别院也都与各位解释过了,傅修撰他们只不过是为了赶时间,所以才先行一步,我等一切出发点,都是为了救治六殿下,奈何诸位说什么也不肯信,此番六殿下遇刺,案子尚未查清楚,可诸位却好似,把责任都归咎到了天晟头上,岂有这样的道理?」 然而沈国舅却根本不吃这一套,冷笑道:「哼,鲁侍郎好大的官威呀!」 「鲁大人区区三品侍郎,摆出这副样子是要做什么?难不成我等出使天晟,还要看鲁大人的脸色行事?你们不与我等商议,擅自将六殿下转移,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包藏祸心?难道我等连问都不能问了?」 他满眼嘲讽,「我看啊,你们天晟的官员都是一个样,蛮横无礼!」 鲁侍郎恼怒不已,但碍于对方到底是别国使臣,只好将这股气忍下,冷冰冰地道:「我等拼尽全力,只为不延误六殿下治伤的时机,奈何一番好心,却无人领会,既然沈国舅如此不满,那就等到了御前,再由圣上来分辨,看看究竟是谁对谁错!」 东城兵马司指挥使看到这副场面,有些拿不准是什么情况。 这些人入城时,他就闻讯赶来,原以为是要捉拿什么要犯,却没想到,竟是天晟大臣和西凉使臣吵起来了,这叫他怎么做? 他想了想,试探着道:「鲁大人,现在……」 鲁侍郎正有气没处撒,听到他开口,顿时呵斥道:「没你的事!有何校尉和京郊大营的人在此,你们哪来的回哪去吧!」 东城指挥使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心道这些个大臣真是兇悍。 得了指令,他便灰熘熘地带着人走了。 反正下令的人是鲁侍郎,他只是听命行事,就算出了什么差错怪罪下来,也赖不到他头上。 东城兵马司的人走了,傅宅门前顿时清净了一半,但气氛却还是没好到哪儿去。 傅玖缓缓开口,「沈国舅,下官知道诸位使臣牵挂六殿下的安危,与其在这里争执不下,各位不如随下官进去,亲眼看一看六殿下的情形,这样诸位也能放心了。」 「哼!自然是要去的,需要你来提醒?」 沈国舅一拂袖子,大步地朝里走去,路过傅玖身边时,还满脸阴寒地瞪了他一眼,警告的意味不言而喻。 对上他的视线,傅玖不避不闪,神色坦然。 这么多人若是都去了春华居,定然会惊扰到柳华,所以傅玖来时便吩咐了,叫人把六殿下挪到了前院厢房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54页 沈国舅一进屋子,看到躺在床上的外甥,便急急奔了过去。 「殿下,殿下!」 唿唤了几声没有回应,他不由回头怒视着傅玖,「殿下这是怎么了,为何没有反应?」 傅玖从容道:「六殿下在清涧别院的时候,就已经重伤昏迷不醒,方才治伤时,殿下又服了药,眼下药效未过,自然不能醒来,沈国舅先莫恼,西凉的随行医官也再此,六殿下情形如何,诸位使臣一问不就知道?」 沈国舅这才注意到,西凉郎中也站在床边,只是脸色却异常苍白。 他眉头皱起,没有先问六皇子的情形,而是问:「刘林,你这是怎么了?难道……是被他们重刑胁迫了?」 他神情冷了下来,「我告诉你,你是西凉的医官,若是胆敢帮着外人来欺瞒于我,我即刻,就能要了你的命!」 西凉郎中一脸惶恐地跪下,「沈国舅明察,卑职万万不敢行此叛国背主之事!」 沈国舅点了点头,「那你还不快些,将六殿下的情形如实道来?」 傅家的下人把六皇子挪到前院之后,西凉郎中就被准许入内了,方才他已经细细查探过了,眼下便说:「六殿下的伤已经被处理好了,天晟郎中给用的药,也都没有问题,殿下眼下伤势平稳,只要能捱过今日傍晚,性命便无虞了。」 听到这个回答,沈国舅有些意外,没想到傅玖悄悄掳走六皇子,竟然真的是要救他。 他眼神锐利地盯着西凉郎中,「刘林,那你这一身的伤是怎么得来的?」 此刻的西凉郎中,脸色苍白不说,连说话的气息都有些不稳,时不时还掩嘴咳嗽,跟之前判若两人,让人不得不怀疑,他到底经歷过什么? 西凉郎中面露惭愧,「回禀沈国舅,卑职与六殿下被一同劫来此处,方才见那位天晟郎中,给六殿下治伤时动了刀子,卑职误以为她是要对殿下不利,护主心切,沖了过去,哪知险些惊扰到那位郎中给六殿下治伤,因而便被误伤了,不过无碍,卑职只是有些被震伤了肺腑,调养一两月便能好。」 他这话说得还算中肯,哪怕他被石安所伤,却也没有添油加醋,倒是个本性正直之人。 傅玖沖他拱了拱手,投去了一个感激的眼神。 「竟是这样?」 「正是,这位傅大人带六殿下来此,的确是急着救治殿下,只是……」 西凉郎中眼中露出一抹迟疑。 沈国舅心知有异,连忙追问:「只是什么?」 西凉郎中没有说话,忽然往床边膝行几步,将被子揭开,「沈国舅,还有诸位大人,你们还是自己来看一眼吧。」 沈国舅看到外甥身上完整的左臂,顿时惊愕地瞪大了眼。 第310章 方才多有得罪了 西凉使臣和天晟官员也瞧见了六皇子的左臂,屋中惊唿声四起,众人脸上皆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鲁侍郎虽然已经知道结果,但亲眼所见之后,心中还是觉得震撼。 他不动声色地挪到傅玖身旁,满是讶异地道:「傅修撰,不知你是从何处请来的高人,竟然真的做到了?」 「鲁大人,昨夜给六殿下治伤的人,并非旁人,而是下官的娘子。」 「什么!郎中就是你娘子?」 若不是为官数载,早已练就了一副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鲁侍郎只怕就要惊唿出声。 他怎么也想不到,能做到断肢再续的人,竟然就是傅玖的娘子,可傅玖尚不足弱冠,他的娘子年龄自然也不大,居然就能有这般本事? 「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沈国舅目瞪口呆,怀疑是自己看花了眼,可他揉了揉眼睛,再睁眼,外甥那半截残缺的胳膊还在,虽然被包裹成了粽子,但那左手却是露在外面的。 六皇子的断肢,真的被他们接回去了? 西凉使臣们此刻也顾不得规矩了,纷纷凑到床前围观,亲眼看到那接好的左手之后,面色全都惊愕难言。 天晟官员们心中的惊讶也不轻,他们倒是也想看,但却挤不到近前去,只能站在原地伸长脖子干着急,同时在心里暗暗祈盼,希望六皇子的胳膊是真的接好了,不然,众人还不定要如何被西凉这些使臣纠缠…… 屋子里闹哄哄的一团,傅玖忍不住出声道:「诸位大人,六殿下身负重伤,需要静养,还请诸位大人冷静一些才是。」 沈国舅回过神,看向傅玖的神色缓和了几分,但依旧十分凝肃。 「傅修撰,你所说的医治六殿下,竟然是将他的胳膊接好?」 鲁侍郎心里有了底气,微笑着道:「沈国舅,先前在清涧别院,本官就是如此同你说的,傅修撰此举是为了治好六殿下,奈何诸位不信,现在亲眼所见,大家总算是信了吧?」 沈国舅面露愧色,没有辩解。 西凉使臣中,不知有谁嘀咕了一声,「先前你们只说,要送六殿下来京城治伤,我们怎知,这所谓的治伤,竟然是将断了的胳膊接回去?还以为,你们不肯在清涧别院等太医过来,是有别的阴谋呢……」 这话鲁侍郎也听到了,但脸上的笑意却没变。 「诸位远道而来的西凉使臣,圣上命我等接待各位,本官做这些,于公,是为了两国邦交,稳固盟约,于私,也是恪尽职守,尽了自己的本分,圣上万分看重与西凉结盟,朝中上下更是竭诚以待,我等更没有理由从中作梗,对六殿下不利,此番六殿下遇刺的事,圣上定会下旨彻查,给西凉一个交代,还请诸位使臣能够信任天晟,凡事友好商议,莫要互相猜忌,伤了和气才是。」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55页 这话虽然说得冠冕堂皇,但却颇有些打西凉的脸。 什么叫天晟竭诚以待,西凉却处处猜忌? 意思就只有你们天晟看重盟约,而西凉却没把这当回事,那众人不远万里出使天晟,到底又是为了什么? 但此刻,西凉众使臣还沉浸在六皇子胳膊接好了的骇然中,心中既喜且忧,倒也没人站出来辩驳。 沈国舅缓了一阵,站起身冲着鲁侍郎拱了拱手。 「鲁大人,先前是我不察,行事有些鲁莽了,还望见谅。」 他又看向傅玖,「傅修撰,方才多有得罪了。」 傅玖躬下身回礼,谦而不卑地道:「沈国舅也是关心则乱,这也是人之常情。」 沈国舅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外甥,放低声音道:「既然六殿下需要静养,那我等便出去说话吧。」 众人来到隔壁的厢房,沈国舅还未落座,便迫不及待地问:「傅修撰,能否请你详细讲讲,六殿下的伤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殿下的断肢……真的接好了吗?」 不论西凉还是天晟,这是在场所有人最关心的事,听到他问,便都望向了傅玖。 傅玖却既没点头,也没摇头,只道:「诸位也知道,古往今来,从未有过将断了的肢体再接好的先例,此番给六殿下治伤,其实也是冒险为之,接是接上了,但伤筋动骨尚还需休养百日,更别说,六殿下的伤势还要严重数倍,自然不可能轻易恢復……」 自家娘子已经帮他将事态挽回,他不能再叫这些人,给自家娘子施加任何压力。 西凉使臣有人催促道:「道理我们懂,傅大人只需告诉我等,六殿下的胳膊接上,是否自此后便是稳稳噹噹的,与常人无异了?」 这话的意思太过明显,就差直接问,胳膊接上后,会不会影响争储。 沈国舅回首瞪了那人一眼,示意他不要乱说,但在座的众人早已心知肚明。 六皇子遇刺,这也是至关重要的一点,若六皇子真的是西凉最有望立储的人选,他却在天晟折了一臂,失去立储资格,若是因此动摇了西凉的国本,这事儿可就大了。 你想啊,我家未来的继承人去你家转了一圈,回来变成个残废不说,连继承人的资格都没有了,这事儿换做是谁,不都得气个半死? 西凉若是因此没了合适的继承人,定是要把帐算在天晟头上,两国若是闹起来,不派兵互相攻打就是好的了,哪还管什么盟约? 毕竟,你把我继承人都害没了,我还跟你讲什么义气? 所以不管是西凉还是天晟,最关心的便是,六殿下的胳膊到底能不能恢復,若真是能接好,只要不影响他立储的资格,那么这件事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后皆大欢喜。 傅玖缓缓道:「六殿下的伤,若是悉心调养,兴许能恢復到伤前的五六成,只是,断肢再续,终究是与常人有所不同,但能恢復到五六成,活动虽则不如往常便利,生活却基本不会受到影响,慢慢疗养,总归是会越来越好的。」 他说得中肯,众人或喜或嘆,也算松了一口气。 沈国舅幽幽道:「胳膊接上,能恢復至五六成,那便能算作一个健全的人,而不是身有残缺了吧?」 第311章 竟是一个年轻的女子? 他看向的是西凉郎中,后者思索片刻,才斟酌着道:「若真如天晟的傅大人所说,那六殿下伤好之后,即便左臂会留下痼疾,却仍是一个健全的人。」 听到这样说,沈国舅眼神隐隐激动,忙追问道:「那六殿下的伤何时能好?」 「这……」 西凉郎中面露为难,「卑职从未见过这种断肢再续的法子,是以卑职也不清楚,究竟什么时候才算好……」 沈国舅无奈,只好又转头望向傅玖,问道:「傅修撰,六皇子的伤事关重大,敢问是何人给六殿下治的伤,能否传这位神医过来一见?」 傅玖道:「回沈国舅,给六殿下治伤的人,正是内子,方才那些话,也是内子叫我转达给大家的,只是内子身子弱,为六殿下治伤操劳一夜,已是耗尽了精力,实在疲乏不能见客,还请沈国舅与诸位大人谅解。」 听到神医竟是傅玖的娘子,众人神色愈发惊异。 傅玖年纪不大,推算下来,他娘子应该也是个年轻女子。 在座的众人,都是天晟与西凉的官员,个个见识广博,可两国中即便是宫中太医院,也从未听闻过,有谁能将断肢重新接好,原以为能有这番本事的,定是一个仙风道骨的世外高人才对,谁曾想,竟是一个年轻的女子? 一时间,众人看向傅玖的眼神中,都充满了好奇。 沈国舅也愣了一瞬,万万想不到,给外甥治伤的人,竟然就是傅玖的娘子? 想到自己之前对傅玖满是敌意的言行,心中不由有些担忧,他屡屡贬毁傅玖,他的娘子会不会记仇,从而不好生给自家外甥治伤? 思及此,沈国舅态度再次转变,十分通情达理地道:「傅夫人救治六皇子辛苦,休息也是应该的,只是不知殿下的伤,日后……」 傅玖拱手道:「沈国舅不必忧心,内子交代过,待六殿下度过危险期,便可挪回皇子府调养,届时内子会定时上门诊治,直至伤情平稳。」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56页 沈国舅彻底放下心来,「傅修撰,先前是沈某误会了你的一番好意,沈某在这里给你赔个不是,此番六殿下是被你娘子所救,西凉上下俱感念这份恩情,待沈某将此事上奏西凉国君,定有厚礼相赠。」 他这会儿说话和颜悦色的,与先前进门前相比,俨然是换了一个人似的。 傅玖躬身谦辞道:「沈国舅言重了,这都是为人臣子应该做的。」 不止沈国舅,西凉那些曾与傅玖不睦的使臣,如今看向他的神情中,也多了几分敬意。 还有天晟这边,傅玖救了六殿下,也是使他们免于一场更大的问责,眼下六殿下的伤势既然无碍,那天晟只需全力审讯刺客,追查真兇,而不用再担心盟约会生变故。 西凉使臣和天晟官员,还有两边各自的卫队,加起来人数近千,这么多人全堵在傅宅,看起来也不像话。 沈国舅牵挂外甥,把其余使臣全都打发走后,自己留了下来。 鲁侍郎这边,也急需进宫面圣,将案子的进展禀告给圣上,就也没有多留,只把赵启留下,和傅玖一起盯着六皇子的情况。 人都走后,傅宅倒是清净了不少。 傅玖给沈国舅安排了一间厢房,位置就在六皇子隔壁,沈国舅也很有不扰人的自觉,得知六皇子暂时不会醒来,就进了厢房歇息。 没有需要应付的人,傅玖便和赵启坐在前厅说话。 哪怕到了此刻,该办的事已经办了,该说的话也都说了,赵启却还是有些惊魂未定,抱着一杯茶许久,却始终没有喝一口。 「赵大人,我瞧你神情恍惚,是不是累着了?不如先下去歇一会儿,这里有我便是。」 听到傅玖的声音,赵启才回过神,将手中的茶杯放下,笑了笑道:「不不,我不累,鲁大人走时吩咐过我,叫我好生照看着六殿下,我又怎敢擅离?倒是你,傅大人,听闻你奔走一夜,又守着六殿下,一直未曾合过眼,此刻才更应该去休息才对。」 熬了这么久,本来的确是该困了,可经歷这些事情后,傅玖反倒觉得自己更精神了。 摇了摇头道:「我没事,还撑得住,赵大人若是觉得累,可千万别勉强自己,鲁大人就算知道,也一定会体谅的。」 赵启笑着点头,将手边那盏半凉的茶喝了。 两人一时无话,过了一会儿,赵启忽道:「傅大人,先前我来驿馆寻你时,只当自己快要掉脑袋了,没想到啊,你竟然破解了这次的事,也救了我一命……」 「赵大人言重了,我也只是尽力挽回了一些。」 赵启笑道:「傅大人,你我平级,真要论起来,你身在翰林,官职远比我这个主事来的清贵,咱们也就别大人来大人去的了,我虚长你几岁,就托大叫你一声傅老弟,你若不嫌弃,叫我一声赵兄便是。」 傅玖随和地笑了笑,「赵兄。」 赵启道:「此番真是多谢你了,日后若有需要,傅老弟尽管开口,只要是我能做得到的,便绝不推辞。」 两人说着话,忽然听到院中传来一阵打斗声。 赵启瞬间变了脸色,惨白着嘴唇道:「这是在京城,外面有西凉卫兵和京郊大营的人看守,怎么还会打起来,难道是……刺客又来了?」 他神经一下子又紧绷起来,一想到在清涧别院时,那副惨烈的画面,他整个人都控制不住地哆嗦起来,惦记着自己的职责,想出去看看,可又害怕遇到刺客。 毕竟那些人下起手来,可是毫不手软啊…… 傅玖还算镇定,因为他知道石家兄妹的实力,况且傅宅已被团团围住,真要是刺客进来,不可能只是这点动静。 果然下一瞬,门外就传来何校尉的声音。 「公都兄,你这是做什么?」 公都冷哼一声,「做什么?久闻何校尉武艺高强,在下今日特来领教,出手吧,何校尉!」 第312章 反倒伤了和气 「公都?」赵启一愣,口中喃喃念着这个名字。 傅玖解释道:「此人是六皇子身边的亲卫首领,应该是他与何校尉打起来了,赵兄莫慌,我先出去看看。」 听到不是刺客,赵启自然也不怕了,忙说:「我同你一起去!」 院子里,公都与何校尉各自占据了一边。 公都手中长剑染血,气势冷峻,可何校尉却并未现出兵刃,甚至他一只手捂着另一只胳膊,俨然是受了伤。 傅玖不由问道:「何校尉,公都首领,两位这是作何?」 何校尉苦着脸,「傅大人,公都兄似乎对我有些什么误会,还请你帮我说和说和!」 傅玖看向公都道:「公都首领,你与何校尉虽然分属两国,但眼下都是为六皇子效力,若有什么误会,还是摊开了说比较好,动起手来,反倒伤了和气。」 公都看向他,冷酷的眼神中多了一丝温度。 「傅大人和傅夫人救了我家殿下,公都心中万分感激,但这是我与何校尉之间的事,还请傅大人不要插手。」 面对这个回答,傅玖也有些无奈,冲着何校尉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何校尉嘆了口气,「公都兄,你既知道我们是为了六殿下好,又何必揪着我不放?」 公都神色冷漠,「你救了六殿下的这份恩情,公都会记着,可你假借看慰之名,行诱骗之事,这件事,需得有个了结。」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57页 何校尉无奈道:「公都兄,那会儿情况紧急,我若不瞒着各位偷偷带走六殿下,难道还要与诸位打一架不成?傅大人可说了,早一刻到京城,就能多一分治好的希望,我如何耽搁得了?」 先前他带着伤药去看望十名亲卫,名为看望,实际上却在给带走六皇子打掩护。 若是事情失败,六皇子没治好,公都怪在他身上,他也能理解,可眼下六皇子安然无恙,还接好了胳膊,沈国舅等人也没有向亲卫问罪,明明是皆大欢喜的事,他就不明白了,这个公都为什么还是跟自己过不去? 公都冷然道:「那你何不实言相告,非要行此卑劣之事?」 「我等齐心救治你们西凉的皇子,在你口中,竟成了卑劣之事?」何校尉来了气,冷笑一声道,「我也只是听令行事罢了,你若不满,尽管来动手,这回我可不会再忍让了!」 他缓缓拔出腰间的佩刀,「只是你如今身负重伤,到时败在何某手下,可别说何某趁人之危!」 眼见着两人又要打起来,傅玖忙拦住他们。 「何校尉,公都首领,大家还是先冷静一下。」 傅玖看向公都,「公都首领,我与何校尉一同护送六殿下回京,你若因此怪罪何校尉,此事也有傅某一份,公都首领莫非还要对傅某拔剑相向?只可惜在下一介文人,只怕挡不住公都首领手中的长剑。」 听到这样说,公都缓和了些神色,抱拳道:「傅大人言重了,你救了六殿下,公都岂敢造次?」 「那公都首领为何单抓住何校尉不放?」 公都默了默,才道:「我只是怪他刻意欺瞒。」 傅玖看着他道:「敢问公都首领,若是不欺瞒,我们又该如何?」 公都默然不语,傅玖又道:「你说我们没有如实相告,可鲁大人跟沈国舅就是说的实情,结果大家信了吗?若是一层层商量来商量去,几番耽搁下来,早就误了六殿下救治的时机,此刻你我也不会好端端地站在这里说话了。」 「换句话说,就算何校尉实言相告,那公都首领难道就能做决定吗?他不说,也只是想跳过你再去请示上级这一流程,并非刻意欺瞒,公都首领,纵然你被蒙在了鼓里,可事情的结果却是好的,既如此,又何必再计较那些细枝末节呢?」 公都神色变换了一番,缓缓垂下手中的剑,望向了何校尉。 何校尉见他看向自己,立即把佩刀收了起来,「公都兄,傅大人所说,正是我所想的,我并不是故意骗你,而且,我对诸位的敬仰之情也做不得假,诸位兄弟的忠勇,当真令人钦佩至极呀,所以,我才更不想与你动手!」 公都眼中的冷意褪去,他收了剑,手伸进怀中摸索出一个小瓶子,远远扔给了何校尉。 「这是我们西凉的伤药,何校尉也试试。」 听到这话,何校尉顿时眉开眼笑,当即撕开袖子,把伤药倒在了伤口上。 「多谢公都兄!」 见到两人和好,傅玖也算放下了心,又回到前厅坐着。 赵启啧啧嘆道:「这些个武将,一言不合就要拔刀相向,当真令人害怕,成日里打打杀杀的,他们就不怕流血么?」 傅玖道:「只要是个人,就都怕流血受伤,武将手中的刀剑,也是为了护佑家国安宁,我等如今的平稳日子,可都是仰仗他们流血流汗才换来的。」 赵启自觉失言,忙改口,「是是是,愚兄说错话了,先前在清涧别院,若非侍卫护着,只怕我也要被砍一刀,他们也真是不容易啊。」 …… 厢房中,沈国舅与一名心腹坐在榻上对弈,窗外既是院子,两人也听到了院中的对话。 心腹名叫方毅,落子时忍不住摇了摇头,「唉,六殿下身边的这个公都,虽然勇勐,可为人也太迂直了些,说起来,何校尉能得手,也都是他们的失职,他这般煞有其事地向何校尉发难,是生怕自己不被降罪吗?」 沈国舅执黑子,俯观棋局半晌,才落下一子。 「迂直就迂直,殿下留他在身边,也是看中了他的忠心。」 方毅点了点头,「忠心自然是最要紧的,就如属下对您,也是一样的忠心不二。」 沈国舅抬头睨了一眼他,又看了一眼窗外道:「这不是在自己的地盘,拍马屁的话还是少说,不过这个傅玖,年纪轻轻的,倒是个不可多得之才,屡屡都叫人刮目相看。」 起初是两国使臣辩论时,傅玖的能言善辩,给他留下了印象。 但现在,思及六殿下遇刺的整件事,他才深刻觉得,这个年轻人实在有些不简单。 第313章 我倒有些欣赏起来他了 此番六皇子在天晟巡游,天晟派出的随行官员中,就属傅玖职级最低。 按理说,他这样的小官,除了在辩论上耍耍口才,出出风头,也起不到什么决定性的作用。 可却偏偏是他,将六皇子遇刺的局面扭转过来,阻止了事态恶化。 方毅沉吟道:「属下听闻这个傅玖,乃是天晟今年的新科状元出身,以他这样的年纪,却能夺得魁首,的确有几分本事,这次的事,也是多亏他极力保住六殿下,依属下看,此人临危不乱,逢机立断,是个能成大事之人。」 沈国舅点了点头,「不错,一般人遇到这种事,如那鲁侍郎手下姓赵的那个,吓都吓坏了,更别说还敢站出来,冒着得罪他国的风险,赌上所有,却只为了那一两成的概率,这个傅状元,有胆有识,为人更是不矜不伐,假以时日,必能成就一番事业,我倒有些欣赏起来他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58页 方毅嘆道:「是啊,只可惜,这么好的苗子却是天晟的,他若是我们西凉的臣子,该有多好。」 沈国舅轻嘆道:「也不可妄自菲薄,如他这种未及弱冠,就已入仕的人,究竟是凤毛麟角,西凉因地势原因,向来不如天晟富饶,可这些年,咱们陛下励精图治,西凉也是人才辈出,朝野上下一心,国力已是远胜从前,不然你以为,天晟怎会突然与西凉寻求合作?」 「国舅爷所言甚是。」 沈国舅瞅准局势,走了一步好棋。 方毅见自己败势已定,索性丢下棋子,摇头嘆道:「又是国舅爷赢了,属下认输。」 沈国舅命人撤掉棋盘,端起茶水呷了一口。 「你啊,沉不住气,还是得多练练。」 方毅道:「国舅爷的棋艺,是连陛下都夸赞的,属下这辈子恐怕都要望尘莫及了。」 沈国舅笑了笑,神情隐有自得。 说笑了几句,从昨夜遇刺时便一直紧绷的心绪,此刻倒是缓解了不少,他望向六皇子厢房的方向,眉间又染上愁色。 「也不知殿下何时能醒……」 方毅宽慰道:「国舅莫忧,那傅状元的娘子既有神医之能,她说殿下傍晚前会醒,应该不会出差错。」 沈国舅点了点头,目光深幽,「但愿如此。」 方毅迟疑片刻,问道:「国舅爷,六殿下遇刺一案,天晟皇帝到现在还没有下达任何旨意,料想不久后,定会召见您去商议,依您看,这件事咱们该如何做?」 沈国舅眼神冷了冷,「傅玖等人冒险救了六殿下,这份情,西凉会认,可六殿下究竟是在天晟地界上出的事,若是就这么轻轻放过了,只怕别人还当我们西凉好欺负!」 「就是,西凉堂堂嫡出皇子,却遭受这等暗害,势必要叫他们给西凉一个交代!」 沈国舅沉声道:「待殿下一醒,我便写摺子将此事上奏陛下,案子这边,我们也要一併跟进,莫要叫天晟为了息事宁人,就从中作梗。」 方毅神色郑重起来,「属下明白,这件事属下定会安排下去。」 …… 日落时分,六皇子终于醒了,沈国舅险些喜极而泣。 六皇子伤势严重,醒来后稍微进了些水米,因着伤口太痛,柳华便又给他开了一剂镇痛安神的药服下,让他暂且睡了过去,也方便人挪动。 宫中派来宽敞的御辇,沈国舅万分小心地叫人将六皇子挪到车上,回了御赐的皇子府。 临行时,何校尉找到傅玖告别。 「傅大人,你我也算共事一场,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会,之前与西凉使臣宴饮时,我瞧傅大人似乎酒量不错,待日后得闲,我来寻你喝酒如何?」 他跟傅玖虽则才只相处了数日,可从昨日看来,傅玖这人行事果决,身上并没有文官的那些迂腐之气,待人也和气真诚,今日更是帮他解了公都之围,是以,何校尉心里对他也很是敬服,有心想要结交。 傅玖笑道:「好,何校尉不管何时来,都是我傅宅的贵客。」 「傅大人真是个爽快人,那就说定了!」何校尉抚掌而笑。 他站在门口,远远看见傅玖的娘子也出来了,正站在廊庑下,跟西凉郎中交代着照料六皇子伤势的事宜。 忍不住嘆道:「傅大人真是娶了一个好媳妇,弟妹这一手本事,如若是在军中,不知会造福多少人……」 军中的外伤个个惨烈,断手断脚的更是不计其数,一旦成了废人,这辈子便只能苟延残喘地活着,若是军医都能有傅玖娘子这般的手艺,那么行军打仗时,将士们也能多条活路…… 见他神色怅然,傅玖和声道:「内子曾说过,若有机会,她会将所学医术编成书册,供世人学习,到时候,世间便不止内子会这门治伤的法子,如若能传到军中,将士们自然也能受益。」 何校尉只是随口感慨,没料到却听见这个回答,不由肃然起敬。 「弟妹竟肯把这种法子交给别人?」 傅玖微笑着点了点头,「内子一直以来便是这么做的,她的医术从不避讳旁人,只要想学,她就肯教。」 沈国舅路过门口,听到两人对话,也嘆道:「傅夫人竟有这般胸怀,当真令人敬佩。」 傅玖拱手行礼,「内子说过,她的医术再厉害,也终究只是一个人,救不了天下人,所以她不愿藏私,只想把这门技艺传授下去,造福更多的人。」 沈国舅心思一动,「若是如此,我斗胆请傅夫人将这门医术传授给西凉,不知她是否愿意?」 傅玖没料到他竟会问得这样直接,回答是或不是,似乎都不太妥当。 自家娘子这门治外伤的手艺,乃是世间仅有,眼下她救治六皇子,也等于是在圣上那里挂了名号,如今天晟虽然与西凉交好,但究竟分属两国,因而他不敢贸然替自家娘子答应。 傅玖想了想,忽然指向自家娘子,「沈国舅,内子眼下不就是这样做的吗?」 第314章 四个人,全都死了?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傅玖娘子与西凉郎中一同站在廊庑下,傅玖娘子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着名,西凉郎中则是一脸求知若渴,手中拿着一个小册子,时不时在上面奋笔疾书。 一个教得认真,一个学得用心,情形一目了然。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59页 沈国舅望着那道纤细的身影,眼中划过一抹赞赏,没有再纠结刚才的问题,笑着道:「傅夫人医术了得,却又这般慈悲谦和,当真是女中奇才!」 六皇子走后,围绕在傅宅四周的兵士也都撤去,傅宅这才算彻底清净下来。 傅玖送走众人,关上大门,刚一转过身,便见程令仪站在廊庑下,笑吟吟地看着他。 他走上前,执起自家娘子的手,「总算能同你说句话了。」 两人牵着手往院内走去。 程令仪无奈道:「今日的阵仗真是大,看着就累人。」 「叫娘子受累了。」傅玖语气歉然。 「我不累,想当年我在医……」院,半夜被叫起来做手术的次数多了去了,昨晚的手术,是她穿越到这个时代的强度之最,却不是两辈子加起来的强度之最。 不过说起来也是可悲,她之所以穿来这里,就是因为四台手术连轴转,这才猝死了。 「嗯?」傅玖有些不解地望着她,有些疑惑怎么没有后文了。 程令仪笑了笑,忙转移话题,「我是说,我熬了半宿不算什么,倒是你,熬到现在,瞧你眼圈都青了,都不好看了。」 「我不好看了,娘子嫌弃吗?」 程令仪点了点头,「自然嫌弃,当初我就是因为你长得好看,才被你轻易骗了去,你若是变丑了,我定然要换一个更好看的才行,所以,你还是快些去睡一觉吧,赶紧把状态养回来!」 傅玖失笑,「既然这样,那我定是谨遵娘子之命,好好护着自己这张脸。」 回到樨香园,程令仪看着他躺下后,才坐到外间的榻上,「我就在这里看书,等你醒来一起吃晚饭。」 傅玖「嗯」了一声,嘴角不自觉溢出笑容,缓缓睡了过去。 …… 一晃两日过去,傅玖这几日都早出晚归,格外繁忙。 这日,程令仪刚吃完晚饭歇着,忽见傅玖一脸阴沉地回来,她心里微惊,不由问道:「出什么事了?」 听到她的声音,傅玖神色缓和了一些。 「那几个刺客关押在刑部大牢,受刑三日,今日终于招了。」 「所以谋害六皇子的真兇究竟是谁?」 傅玖蓦地嘆了口气,「刺客所供之人,正是那所别院的主人。」 程令仪惊讶道:「可你不是说,那个清涧别院的主人是韩县的富商,好端端的,他为何要谋害西凉皇子?」 傅玖摇了摇头,「别院是韩县知县从富商那里借来的,如今富商被指认,韩县知县自然也被认定是同谋,两人都被下狱了,六皇子遇刺一案与天晟官员扯上关系,现在西凉使臣都认为,是天晟意图不轨,这两天朝中正闹得厉害,若非我参与了巡游,也算是知情之人,又救治六殿下有功,圣上特意恩准我旁听此案,以便查问,否则,我也不会知道这些事。」 程令仪还是有些感到难以置信,「一个商贾,一个知县,便是有天大的胆子,应该也不会去犯这种杀头之罪吧?」 傅玖点头道:「没错,这也是疑点所在,可那几个刺客在招认出富商之后,竟都自尽了。」 「自尽?」程令仪吓了一跳,「四个人,全都死了?」 傅玖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没错,两个是咬舌自尽,一个是在审讯时吞了刑具,受尽疼痛而死,还有一个,是押送途中乘人不备,一头撞了墙……」 听到这些死法,程令仪只感觉后背发凉,她咽了咽唾沫,才道:「为何……为何都这般酷烈?」 傅玖苦笑了一下,「你也觉得不对劲,对吧?」 程令仪点头道:「当然了!四个人一起死了,这绝对很不寻常,哪有供出主使就自杀的,这摆明了更像是诬陷!」 「是啊,可惜人死了,线索也断了,西凉那边还说,这几个刺客之所以自尽,是因为知道自己出卖了主子,又落在官府手里,无论如何都不会再有活路了,所以畏罪自杀。」 「这,这怎么可能呢……」 程令仪默然半晌,才问:「那现在,这件事会被怎么处理?」 傅玖道:「韩县那个商贾,在牢里受了重刑之后,只剩一口气了,韩县知县虽然看起来最无辜,可线索断了,他也无法为自己辩白,西凉就把责任都归结到天晟头上,以为是天晟不诚,想要除掉六皇子,以挟制西凉,事情闹到这般,盟约只怕还是会不稳。」 程令仪险些一口气提不上来,怒道:「若不是为了两国的盟约,你又何必冒险救治六皇子,他们前几日在傅宅时,还一副友好的模样,怎么转头就忘了?」 傅玖嘆了口气,「国与国之间的博弈就是这样,永远以自己国家的利益为重,六皇子是在天晟受伤,而伤他的人又跟天晟官员有关系,这笔帐自然就要算在天晟头上。」 程令仪忍不住问:「如果两国真的翻脸,那圣上会不会……」 傅玖摇了摇头,「盟约的事,太过于事关重大,眼下还不知道。」 程令仪满眼担忧,「算起来,救治六皇子的功劳属你我最大,我的就是你的,念在这份功劳上,圣上应该不会将你怎么样吧……」 傅玖见她担心,笑了笑安抚道:「现在还没有定论,我是翰林院的人,又救了六皇子,这次的事怎么看,与我的关联都最小,应该不会被迁怒。」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60页 虽然这样说,可程令仪还是放心不下,就连他自己也说的是,应该不会迁怒。 若这回的事真的动摇了盟约,天子之怒,又有谁是能承受得了的…… 程令仪皱起眉,「如此显而易见的陷害,为何会查不出来,六皇子被害,盟约被毁,背后最得利的人,会是谁呢?」 第315章 我得去刑部一趟 「是北越!」 傅玖眼神沉了沉,「自天晟与西凉结盟,共同派兵镇守北石关,边疆近来安稳不少,北越人便占不到什么便宜了,所以,最想挑拨两国关系的人,应该就是他们。」 程令仪想了想问:「那这件事,会不会就是北越的阴谋呢,目的是想粉碎盟约?」 傅玖摇了摇头,「四名刺客,以及被指认的主使,乃至于韩县知县,都是天晟人氏,目前并没有证据,能证实他们跟北越有关联,一切都还只是我们的猜测。」 程令仪皱眉道:「可是,天晟与西凉结盟,有了西凉出兵帮着对付北越,是得利方,又有什么理由对六皇子下手呢?」 傅玖嘆道:「眼下,圣上已下令让三法司会审,可案子始终没有进展,如果就以此结案,这个罪责只能落在天晟头上,两国盟约也岌岌可危了,上面的几位大人正为此焦头烂额,就连我等这些听审的小官,也深感形势严峻。」 程令仪默了默,忽然说道:「关于这位西凉的六皇子,我虽知道的不如你多,可听民间传闻,他似乎是最得西凉皇帝看重的一个儿子,传言说,西凉皇帝属意立他为储,你可知有这种说法吗?」 傅玖点了点头,「六皇子遇刺,西凉那边虽然没有明说,可看他们的反应,应该是真的。」 程令仪顿了顿说:「我觉得,这次的案子,不能光盯着北越,既然找不出证据,不如换种思路,这件案子或许是与西凉有关联呢,不能因为六皇子是受害一方,就将他们彻底排除嫌疑了吧?」 「令仪,你是说……」 程令仪点了点头,「我也只是猜想,储位之争向来严酷,尤其是还没有定论的时候,听闻六皇子前面还有几位皇兄,他们难道真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弟弟继位吗?」 傅玖神色凝重起来,「若真是这样,六皇子出使天晟,便是给了他们一个下手的好时机,不但能把罪名栽赃到天晟头上,旁人也不会怀疑他们……不好!」 他忽然站起身,「我得去刑部一趟!」 程令仪眼中隐有担忧,「这么晚了,晚上也不会开堂审案,你去做什么?」 傅玖道:「刺客已死,富商虽为主使,却一直没有招认,案子不论是与西凉还是北越有关联,突破口都在他身上,我得快些去提醒一下主审大人,叫他看好此人,谨防发生什么变故。」 程令仪也知事情紧要,便道:「好,那你去吧,我等你回来。」 傅玖目光温柔地看向她,摇了摇头道:「娘子,我职级低微,又不是三法司的人,这一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主审官,你莫要等我,早些歇着便是。」 程令仪点了点头,「那好,我困了就睡。」 傅玖点了点头,捏了捏她的手指后,便转身出了屋子。 程令仪刚吃过晚饭不久,暂且不困,就拿了一本医书翻看起来,顺带等着傅玖回来。 哪知这一等,就到了二更天。 程令仪早已困得趴在炕桌上打盹儿,听到外面打更的声音,才勐地惊醒过来,一看才发现傅玖还没有回来,她有些熬不住,便上床睡了。 第二天一早,她醒来时先看向身侧,床榻空空的,阿玖竟然一夜未归? 程令仪心里慌了一瞬,忙掀开被子下床,想着要赶紧去打探消息,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刚走到外间,却看见木榻上蜷缩着一个身影,正是傅玖。 她松了一口气,轻手轻脚地走上前,见他睡得正熟,便不忍叫醒他,转身回床上拿了一床薄被,给他盖在身上。 尽管她动作很轻,可傅玖还是醒了。 程令仪笑了笑,「既然还是吵醒你了,那你便回床上睡吧,你一个大男人窝在这里,也睡不伸展。」 傅玖坐起身,摇了摇头,「不睡了,我略歇歇,还得去刑部衙门一趟。」 听到这样说,程令仪忙叫人去准备早饭,又问:「你昨晚是何时回来的?」 「约是四更天。」 程令仪惊讶道:「那你还没睡几个时辰,怎么又要去衙门?」 傅玖道:「事情有变,案子要重新审理,我也得去等着。」 「出什么事了?」 傅玖看向她,「令仪,你可知我昨夜为何会回来的这么晚?」 程令仪摇了摇头,等着他的下文。 「昨夜我去时,正赶上那韩县富商,经不住用刑,在牢中招供原委,事情紧要,刑部尚书一直没空见我,直等到二更天,他忙完后,听到下属回禀说我还在,才匆匆召我问话,我便将要提醒的话同他说了,他原本并不多么重视,只增派了两个狱卒去盯着犯人,谁知,没一会儿,才去了不久的狱卒就又回来了,我不知他跟尚书大人说了什么,尚书大人神色一瞬间变得十分惊异,交代了一番话之后,转头便问我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我说我也是猜测,他告诉我,昨夜富商招供的是,他受韩县知县指使,将刺客隐匿在伶人中,事成之后,韩县知县允诺帮他捐一个官职,他不知那四人是刺客,更没想到刺客竟会指认他是主使,他本想按照韩县知县所说,熬到事情过去,可几日审讯下来,他也发觉这不是件小事,所以才道出实情。」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61页 听到这里,程令仪眉头皱起,「这不可能啊,韩县知县有什么理由要害六皇子,难道他是别国的奸细?」 傅玖摇了摇头,「若真是奸细就好了,至少这罪名,不用全压在天晟头上。」 「那该怎么办?」 傅玖眼神沉冷,「我非三法司的人,除了配合上峰查案,并没有案子的过问权,刑部尚书原本没必要告诉我详情,可他跟我说了这些,原因不是其他,正是那富商招供画押之后,竟然服毒了,若非我过来提醒,只怕到第二天早上时,人都已经死硬了,那么不管这件案子真相如何,都只能是由天晟来承担。」 第316章 做你的底气 程令仪从震惊中回过神,喃喃道:「刺客自杀,主犯离奇中毒,一切证据都指向韩县知县,他成了主使,可仅凭他一介知县的身份,绝不会无端行刺西凉的皇子,西凉定会以为,此事是天晟授意……」 傅玖点头,「没错,幸好刑部尚书召见我时,正是刚审讯完不久,他派狱卒过去那会儿,富商才刚刚毒发,还有得救。」 程令仪问:「他这毒是从哪里来的呢?」 「这富商嘴里镶了一颗金牙,内里是空的,藏了用蜡封住的毒丸,所以才能瞒过层层搜查。」 程令仪不由感嘆道:「还好你去的及时。」 傅玖沉吟道:「他若死了,这个罪名就彻底落在了韩县知县头上,可他闹了这么一出却没死,不由使人起疑。」 程令仪问:「真是复杂,那你和上峰说了咱们的猜想吗?」 傅玖点了点头,「我隐晦地提了一点,不过尚书大人也察觉到了,这个富商前脚刚招供,后脚就服毒,显然居心不良,尚书大人已经下令严查他的来歷,若他真的有问题,想来很快就会有结果,今日三法司会审,西凉众使臣也会来,也正是要提及这个事情。」 程令仪有些担忧,「韩县知县被指认,只怕西凉那边又会有动作吧?」 傅玖摇了摇头,「那富商服毒未遂,此案疑点重重,因此还不能下定论,今日开堂,便是要让西凉多宽限一些时间,以便查清真兇。」 程令仪嘆了口气,「既如此,那你再眯一会儿吧,待吃过早饭了,我与你一同出门。」 她每日也要去六皇子府一趟,给其换药。 傅玖看着她,缓缓嘆道:「遇到这些事,叫你也跟着担忧了,其实,我职级低微,又是临时被圣上指派去的,就算此事没有转机,圣上降罪下来,应该也牵连不到我,在这个时候,我明哲保身才是最稳妥的做法,可……」 话没说完,却被一只柔软的手捂在他唇上,堵住了他的话头。 程令仪摇摇头道:「阿玖,你不用解释,我都明白,我知道你是为了什么才想去争,只要是你想做的,我都支持你。」 其实,以傅玖的才能,老老实实在翰林院熬着资歷,日后前途也不会差。 这次的事,于他的关联最小,他又送六皇子救治有功,就算事情真到了最不利的局面,于情于理,圣上都不会重罚他,他大可不必为这个案子奔走谋划,可他却偏偏做了。 程令仪知道,他是想尽快立功,得到重用,只有他自己强大起来了,才能将她庇护在他的羽翼中。 傅玖拉下她的手握在掌心,柔声道:「令仪,我知道你心里的顾虑,你迟迟不跟侯府摊牌,是害怕事情一旦摊开,会受制于人,可若不这样做,就没法同咱们的仇人苏姨娘清算一切,以前,都是你在为我铺路,现在也该是我为你做些什么了,我没忘记自己说过的,要做你的靠山,我会一步步强大起来,就算要与侯府相抗,也一定会守住你的自由,做你的底气。」 程令仪心中动容,笑了笑问:「你知道我不愿去徐家?」 傅玖捏了捏她的手,「我若连这点事都瞧不出来,也枉做你相公了。」 程令仪嘆了口气,「侯府世族再尊贵显赫,可我不在乎,更不想被那些所谓的规矩束缚,前十多年,我没有亲生父母陪伴庇护,现在也不需要有,你待我很好,娘和两个妹妹也从没有委屈过我,还有师父,你们都是我的家人,我已经有了我想要的一切,便没必要再强融进另一个家族,可是,我也一定要报仇……」 「到时候,若徐家非要认回我,这在礼法上,是没有任何问题的,我只怕以我的小聪明,斗不过侯府这样的庞然大物。」 傅玖浅浅一笑,「所以,这就要看我的能耐了,你是我娘子,徐家再怎么想掌控你,也总得过问我的意思,只要我的分量足够重,他们也不能为所欲为,毕竟这世道,也并非由徐家说了算的。」 程令仪看着他,恍惚间真有一种,曾经悉心浇灌过的幼苗,长成了参天大树的感觉。 她唇边不自觉溢出笑,忽然倾着身子,凑过去在他脸颊上啄了一下。 正是这时,春草和谷蓝送了早饭进来,傅玖呆呆摸了下脸颊,只能独自在心中回味。 …… 饭后,程令仪与傅玖一同出门。 去六皇子府的路上,半道正好经过刑部衙门,傅玖便在门口下车了。 程令仪一路来到六皇子府,她已来过两次,门房对她也熟了,一路引着她来到六皇子的寝室外。 这里原是一座亲王府,修葺得绣闼雕甍,丹楹刻桷,站在高高的廊檐下,一眼望去,只能看到鳞次栉比的屋顶,以及高低错落的树木。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62页 程令仪在门外站了许久,也没听见里面出来传召,百无聊赖间,索性下了台阶,来到左侧一处水池旁,在地上随手摸起一把小石子,逗弄着里面的两只鸳鸯。 不一会儿,房门开了,里面走出来一个眉目清秀的侍女,冲着程令仪恭敬地行礼。 「傅夫人,殿下醒了,现在请您进去。」 程令仪暗自撇了撇嘴,心想皇族的规矩还真是大,连睡觉都要让郎中等着。 不过吐槽归吐槽,她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只点头应了声好。 进了内寝,只见六皇子仍是躺在床上的,程令仪躬身行了礼,便从石宁手中接过药箱打开,熟练地戴上手套,为六皇子清理伤口。 检查伤势,消毒、换药、包扎,她没有一句多余的话。 之前两次都是这样,六皇子除了闭目忍耐,便从未开口跟她说过话,可今日待程令仪忙完,他竟然问了一句,「这样可怖的伤,你一点都不怕吗?」 乍然听到他发问,程令仪不由愣住了。 片刻才笑了笑道:「六皇子说笑了,身为郎中,对这些早都司空见惯了,自然不会怕。」 第317章 与废人又有何异? 六皇子垂眸望着自己的胳膊,目光幽沉,「你不怕,可我却怕得很。」 程令仪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原本的伤,已经重新被她用纱布包好,固定起来了,从外面看,除了裹得像个粽子,倒也看不出来什么。 可谁都知道,在这层层包裹之下,是他那血肉模煳的断肢。 就算现在接好了,但这样的伤,等到骨肉都长好,仅仅只是开始,后续漫长的恢復,才是最熬人的。 程令仪给他续接断肢时,剥离了两端的骨肉经脉,待伤势恢復,必会留下可怖的疤痕,甚至还有可能比原本的左臂短一截。 尽管接好胳膊已是最好的结果,可付出的代价,同样也是常人难以忍受的。 她想了想,开解道:「六殿下莫要伤怀,与失去一臂相比,眼下的情形还不算太差,只要您好好调养,定能慢慢恢復。」 「恢復?」六皇子苦笑了一下,「那你倒说说,我究竟何时才能好?」 「兴许半年,兴许一年,兴许三年乃至于更久……可只要坚持下去,总会越来越好的,不是吗?」 六皇子眼下灰败,「你救了我,让我不至于沦落为一个彻底的废人,我很感激。」 他费力地想抬起左臂,可这样一动,却牵动得伤口犹如刀绞,额头瞬间便涔出冷汗,他痛得支不住,只好放弃了。 他抬眸看向程令仪,「如你所说,我这伤最多能恢復至伤前的五六成,可仅仅五六成,如何能拉得起弓,舞得起刀剑,这样的我,与废人又有何异?」 程令仪摇了摇头,「六殿下,你太心急了。」 六皇子右手紧紧抓握住锦被,「那你说说,我除了干着急,又能做什么?」 程令仪缓缓道:「可有些事恰恰是急不得的,春耕夏耘,秋收冬藏,凡事皆有过程,你不能要求刚撒下的种子,就立即获得丰收,六殿下,我知您乍然遭受如此重伤,心中定是难以接受,我不妨劝您一句,与其盯着自己失去的,不如看看自己还有什么。」 六皇子豁然转头看向她,「那你说说,本皇子还有些什么?」 他眼神中不復刚才的失意,带着一股上位者才有的威严,静静地看着程令仪。 程令仪倒也不惧,淡淡道:「殿下是天潢贵胄的西凉皇子,虽则有可能会落下隐疾,可身份依旧华贵无匹,该有的都在,就算您不能拉弓射箭了,那又有什么,您身边多的是能臣干将,哪个不能护您周全?」 听到这样说,六皇子眉目间松解了几分,笑了下道:「你倒是个明白人,也敢说。」 程令仪也笑了笑,「纵然臣妇不知朝政,可也知道,西凉众使臣对殿下您的伤势有多在意。」 听到臣妇两个字,六皇子笑意顿了顿,「傅修撰是个难得之才,先前我多次打压排挤他,可却是他冒着风险,送我来救治,救我的人又是你,是你二人保住了我这个六皇子,你们夫妇,很好。」 程令仪肃声道:「殿下是天晟的贵客,身为天晟臣民,理应竭力护您周全。」 她说得义正言辞,可六皇子的神色却并不是多么好看,冷冷一笑道:「天晟啊……是护我周全,还是取我性命,谁又说得准呢?」 程令仪抬眸看了他一眼,「殿下难道也觉得,刺客的事,是天晟所为?」 六皇子道:「主使是你们天晟的官员,那你觉得我应该如何看待?」 程令仪默然片刻,才道:「若真是天晟,我家相公又何必多此一举再救您?」 她神色忽然变得郑重起来,沉声道:「六殿下,天晟与西凉的盟约,并非一家得利,而是益于两国的,您自来到京城,便获得无上殊荣,足见我天晟国君对您的看重,两国交好,百利而无一害,天晟又怎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眼下案子闹得沸沸扬扬,盟约一旦破裂,边疆必定不稳,到时候,两国的百姓,不知还会受到怎样的掠夺,殿下,您难道就忍心吗?」 六皇子皱眉看向她,「你到底是来治伤的郎中,还是天晟派来的说客?」 程令仪微微一笑,「我自然是郎中,只是有些话,我也想为自己的国家辩驳一二,此案疑点重重,天晟和西凉何不联手查出真兇,两国若真的反目,岂不正如了那幕后之人所愿?」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63页 六皇子缄默片刻,抬头深深看了她一眼,才道:「你说这些话,究竟是为了两国的和平,还是让你夫君不受到牵连?」 「都为。」程令仪笑了笑。 六皇子嘴角扯了扯,「看在你救了我的份上,本皇子便告诉你吧,这个案子,我们心中有数,若当真有疑点,西凉必然会督促天晟追查出真兇,不会冤枉了好人,可若是查不出,本皇子总不能白白受了这等残害吧?」 「多谢六殿下深明大义。」程令仪躬了躬身。 六皇子摆手,「你先别谢得太早,本皇子出使天晟,代表的是西凉,哪怕本皇子愿意为了大义,将此事揭过,可一旦开了这个先例,两国交往中,西凉就永远比人低了一头,日后还不由着人欺辱,这岂不是堕了我西凉的国威?」 程令仪点了点头,「殿下言之有理,身在其位,都有不得已的苦衷。」 六皇子笑起来,忽道:「傅夫人,你真是有些不寻常,本皇子长这么大,还从未同哪个女子说过这些事呢!」 程令仪抬臂行礼道:「都是殿下宽宏大量,我这才敢在您面前畅言,今日伤药已换,先告退了。」 六皇子眼神扫向一侧的侍女,「秋纹,送一下傅夫人。」 先前那个迎程令仪进门的侍女,恭敬应了声是,便引着程令仪出门了。 回到傅宅,时辰还早,傅玖并未回来,程令仪在樨香园歇了一阵,又去了春华居。 柳华正戴着遮阳的纱帽,在院中翻晒药材。 程令仪见状,就也要了一顶帽子,走过去帮忙,熟练地整理起药材。 第318章 我当时是怎么瞎了眼 柳华抬头看了她一眼,「回来了?」 程令仪「嗯」了一声,「师父,这些事叫下人做就是了,别累着您。」 柳华摆了摆手,「自那日熬了一宿,给那位西凉皇子治伤,我便有些闲不住了,总是忍不住想起在妙手堂的日子,那会儿忙归忙,却也过得踏实。」 听到自家师父这样说,程令仪不由心酸起来。 自从来了京城,她倒还好,为了报仇追查线索,斗徐静檀,见苏姨娘,不论好坏,都算有事可做,也结识了一些朋友,可自家师父对京城人生地不熟,又不爱出去走动,每日只闷在宅子里,属实有些憋屈。 「师父,前几日董师兄来信问候您,信上不是说,他给您添了一个孙女儿,您想回去看看吗?」 柳华抬头看向她,「怎么了,这就要赶我走了?」 「自然不是!」 程令仪忙丢下手中的药材,搀上了柳华的胳膊,「师父教我自保,又传我医术,您待我这样好,我怎么捨得叫您走?」 柳华白了她一眼,「那你作何又提起这回事,回信时我不是已然都回绝了吗?」 程令仪嘆了口气,「师父,徒儿是心疼您,我也没料到,我想查清的真相,竟然会跟侯府扯上关系,所以一直以来才束手束脚,什么都不敢做,害得您也只能困在这小小的院子里,竟是连在山上隐居时还不如!」 柳华被她这副怨怨哀哀的样子逗笑,问:「那你倒是说说,我如今哪里不如在山上了?」 程令仪谄笑道:「山上天高地阔的,日子虽清苦了些,可您却能山野颂歌,自由自在,而现在……您却连院子都不大出了。」 说着话,药材也都翻晒完了,两人回到屋里坐着。 柳华喝了一口茶,才道:「为师方才说怀念妙手堂的日子,不是觉得待着无趣,眼下在京城,我不爱出门,是因为出去了也没有想做的事,反倒是在家中,有你,有徒婿,你们两个都是好孩子,孝顺体贴,所以为师并不孤单。」 「况且,比起在山上,如今我有了更重要的事,那便是把这些年潜心研究出来的医术,让它在你身上传承下去,我每日里教教你,指点石家兄妹一二,日子过得也算充实,提起妙手堂,只不过是因为,开堂坐诊,传授医术,造福世人,是你我师徒共同的心愿,停歇了这么久,为师只是觉得有些可惜罢了。」 程令仪点了点头,眼中划过一抹坚定。 「快了,师父,待我将这些事情了结,咱们就在京城也开一家妙手堂。」 柳华笑了笑,「你的事要紧,我倒是不急,反正没开医馆的时候,我就多教教你,这样,你也能早些独当一面,日后我便能走得放心些……」 「师父!」程令仪瞬间垮下脸,「您身体康健,好端端的,说这种话做什么?徒儿可不爱听!」 柳华目光中满是慈爱,笑笑说:「你不爱听也没有法子,这就是事实,为师总归是要走在你前面的。」 程令仪扁了扁嘴,难得露出一副孩子气的神色,赌气不理她。 柳华失笑,只好又哄道:「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我还等着治好了你的身子,叫你和徒婿给我生个大胖徒孙出来,没见到徒孙,为师哪里捨得走?」 程令仪这才又露出笑容。 「这您放心,徒孙肯定是有的,别管是不是亲的,到时总归还是要叫您来帮着教导,师父,您肩上的担子可重着呢!」 柳华板起脸,「好哇,我收了你这个徒弟,到头来,却还要替你教孩子,你当为师今年十八吗,这么经得起折腾?」 「是您自己说闲不住的呀,徒儿不得给您找点事做……」程令仪嘀咕。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64页 柳华没好气地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匪夷所思地道:「我当时是怎么瞎了眼,觉得你老成持重?没料到,你只是披了一张看起来稳练的皮子,内里还是个淘气包!」 程令仪嘿嘿地笑,并不辩解。 师徒俩说笑了一阵,在一同吃了午饭,才各自回房歇晌。 …… 一晃两日过去,傅玖这几天异常繁忙,常常到了深夜才归,但今日却回来得格外早。 程令仪见他一脸轻松,不由问道:「案子怎么样了?」 傅玖道:「都了结了。」 程令仪忙问:「才两天就查清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傅玖拉着她坐下,才道:「娘子莫急,且听我慢慢与你道来。」 原来,西凉那边的态度本是十分强硬,但不知为何,众使臣后面却又一致改了口,从一开始的咄咄逼人,变得和缓了许多,只要求天晟快些查清案子,给西凉一个说法。 这也正是天晟所期望的,先稳住了西凉这边,立即就对富商和韩县知县进行层层审查,这一查下去,果然发现了不少蛛丝马迹,没想到那富商的母亲,竟是西凉人。 程令仪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真和西凉有关!那为何一开始却没查到这层关系?」 傅玖摇了摇头,「这个富商的母亲,几十年前是与人私奔,才来的天晟,可没过几年,丈夫就死了,她本是想带着孩子回西凉,谁曾想路上遇见贼寇,她把儿子藏在安全的地方,一个人引开贼寇,本是想过后再去找他,哪知儿子却不在原地,她找了数月,银子都快花光了却还是没找到人,只好独自回了西凉。」 「这个富商与母亲走失时,才年仅六岁,后来他被人收养,改名换姓,又从小在天晟长大,是以,这才无人知晓他的身份,若非查案的官员,对他前些日子常去的一处酒庄存疑,也不会发现与他暗中有来往的,就是西凉那边的人。」 程令仪问:「既然他是受西凉指使,那真兇是谁?」 「线索断了。」傅玖摇头。 「啊?」程令仪呆住,「线索又断了,那案子怎么办?」 傅玖笑笑说:「虽然暂且查不出来真兇是谁,可通过他呈交的那两封来往信函,足以证明,此事是受西凉指使,跟天晟并无关系。」 第319章 圣上给我升了官 程令仪愣了片刻,喃喃道:「他当初宁肯赴死,也不招认实情,为何现在又愿意把证据拿出来了?」 傅玖眼中划过一丝怜悯,嘆道:「也是个可怜人罢了。」 原来,这个富商虽然在天晟被人收养,可却自小受人苛待,过得并不如意,在他养父母离世之后,他接手了家产,日子这才好过一些,他颇具经商天分,将原本的产业扩大了数倍,到了年纪,他也和常人一样,娶妻成家。 就这样过了几年,可他的妻妾们,肚子里却始终没有动静,而郎中也没察觉出什么病症,富商不得已只好自己去瞧病,才发觉竟然是他无能,此生都没法传宗接代,拥有自己的孩子。 正在他万念俱灰之际,忽然有人找上他,说是他还有亲人在世。 富商孑然半生,心里对亲情十分渴望,加之他还模煳记得一些亲娘的模样,听到说自己的母亲还在世,并且他还有别的兄弟姐妹,就盼望能与其团聚。 找上他那人,似乎十分了解富商现在的窘境,允诺说如果他答应自己办一件事,事成之后,不但能将富商接去西凉与亲人团聚,还能从他同母异父的弟弟那里,过继一个儿子到他膝下,日后为他养老送终。 傅玖摇摇头道:「那人开出的条件,正合富商心意,他没犹豫多久就一口应下了,殊不知,他冒着杀头风险干的事,极有可能,却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程令仪问:「难道那人是骗他的?」 「那人拿出的画像的确是富商的母亲,可他信函中给的地址,却又是假的,也就是说,就算刺杀成功,富商逃到西凉,也找不到他的亲人。」 程令仪明白了,心里忍不住泛起丝丝寒意。 「他这是被……自己的母亲抛弃了,一旦事成,他的家人或许从此过上了荣华富贵的生活,可他却成了替罪羊。」 傅玖也嘆了口气,「是啊,因为信函中都是假地址,所以线索到这里便断了,那富商得知实情,明白自己只是亲人手中的一颗棋子,心灰意冷下,这才将事情和盘托出。」 程令仪点了点头,问道:「问题不是出在天晟,那西凉那边怎么说?」 傅玖微微一笑,「既然是西凉出了内鬼,就该他们自己去查,韩县知县那边,经过接连数天的审讯,连他祖上三代是做什么的,都已查得清清楚楚,他从头至尾,都是被冤枉的那个人,今日圣上亲自监审,已经当堂还了他的清白,只可惜,韩县知县在牢中受了重刑,浑身上下伤痕累累,整个人再无当时初见的风采,也不知他何日才能恢復……」 程令仪嘆道:「盼着圣上念在他这次的冤屈,能多多抚恤一二。」 傅玖沉默了片刻,又说:「案子的癥结在西凉那边,此事总算是平息了,盟约也不会受到影响。」 程令仪见他面色似有喜悦,笑着问:「案子了结,圣上可有对你们论功行赏?」 傅玖抿唇一笑道:「有赏自然也有罚,天晟终究是护卫六皇子不力,才使得刺客有机可乘,险些坏了两国盟约,所以,如鲁侍郎与何校尉这些直接负责人,或轻或重,都被贬职罚俸了,如案子的主审官刑部尚书,还有大理寺和都察院协同审案的人,侦破案子有功,自然也有一些嘉赏。」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65页 程令仪笑着挑了挑眉,「想必以傅大人的才能,此番定是也受到封赏了吧?」 傅玖笑意愈深,「什么都瞒不过娘子,圣上给我升了官,如今,为夫乃是从五品的侍读学士。」 程令仪眼前一亮,惊讶道:「侍读学士?圣上竟给你连升了两阶?」 傅玖笑着点头,「是啊,此番我为案子出的力,圣上都看在眼里,又念及我送六殿下救治有功,更兼六殿下是你治好的,还有,之前与西凉使臣辩经论史,也算是为天晟挣回了一些颜面,如此种种,圣上索性给我连越两级,让我从从六品的修撰,升任从五品的侍读学士,这倒是我也没有想到的。」 程令仪由衷地感到高兴,眉眼弯弯地道:「太好了!阿玖,你上任才不过数月,如今就连越两级,试问还有谁能比你升迁得更快?不成,我得叫人备下酒席,今日你我还有师父,可得痛痛快快地喝一场,为你庆祝庆祝才是!」 傅玖眉梢眼角也全是笑意,点头道:「好,都听娘子的。」 程令仪定定看着他,眼中溢满柔情。 「阿玖,你做到了。」 傅玖却是轻轻摇了摇头,握住她的手说:「是我们做到了,我今日的一切,都不是我一人之功。」 许是他的目光太过温柔,程令仪几乎要溺进去,只怔怔点了下头,「嗯」了一声。 傅玖怜惜地为她捋了捋鬓髮,「令仪,我一定会成为你的靠山。」 …… 傅玖连越两级,从从六品的修撰,一跃成了从五品的侍读学士,朝中众人虽惊,却并不觉得意外。 尤其刑部尚书,以及原礼部右侍郎、现被贬为太常寺少卿的鲁直,对他似乎都格外看重,言语间颇是关照。 傅玖升任以后,在朝中的同僚好友似乎更多了起来,就连程令仪,众人得知是她治好了六皇子,都称她是当世神医,或是下帖子来拜访,或是邀她去赴宴,每日总能收到好些认识的、不认识的人送来的请柬和拜礼。 可程令仪不喜这种交际,与这些人又都不熟,大部分都託故婉拒了。 只在袁李两家和钟黎邀请时,才去了一二回。 钟黎得知她医术这么厉害,也是狠狠地吃了一惊,埋怨道:「先前说起你在城外救过徐姑娘和袁姑娘,我还没做多想,竟不知你却是这般厉害,连断了的胳膊都能再接回去,你既有如此神通,怎么还瞒我说,你是刚学医不久?」 程令仪摇头解释,「钟姐姐,并非是我有意瞒你,我虽未详说,可你也未曾问过我呀。」 第320章 不如就这么煳涂过吧 「倒还赖上我了?」 钟黎神色愤愤不平,「你若当真刚学医不久,如何能练就出这番本事,外间可都在传,你这门治伤的手艺,连宫中太医院都不能与之相比,你还说不是刻意欺瞒?」 程令仪失笑,「怪我没有说清楚,钟姐姐,我治外伤的法子是从别处习来,算是略有造诣,可我也的确是从去年才拜师学医,这绝不是假话。」 「果真如此?」 「千真万确!」 钟黎这才又笑起来,「好罢好罢,饶过你了,我还以为你故意不说,是要防着我呢……」 程令仪无奈摇头,「我这身医术,再厉害也只是治伤救人,又不是金银财宝,我防着你,难道是怕被你抢去了不成?」 「那是我错怪你了,给程神医赔个不是!」 钟黎大大方方地福了一礼,将茶几上的一碟点心递给她,「这是我亲手做的点心,妹妹尝尝看味道如何?」 程令仪拈起一块,尝了一口,贊道:「好吃!」 钟黎笑起来,「若你爱吃,厨房还有多的,一会儿你走时,我再装些给你带着。」 程令仪摆手,「这怎么好意思,上门做客,哪有连吃带拿的道理?」 钟黎含笑嗔她一眼,「你这个大忙人,好不容易才来一回,跟我还客气什么?我近日闲来无事,就爱琢磨些下厨的点子,说不得日后要常常请你来试菜呢!」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程令仪顿了顿,忽地又问:「好些天没见你,也不知你近日可好,与宋公子可还和睦?」 钟黎听到这样问,挥了挥手,屏退屋里的婢女。 人都走后,她才道:「我正想跟你说呢,我那相公与人同流合污,做出叫我无言面对你之事,我深知,他若是一直这样下去,与他绑在一起的我,这辈子也就算是完了,保不齐哪天就会被他连累,所以我回来便禀告公婆,说要同他和离。」 虽然程令仪并不觉得和离有什么,可她也知,这个世道女子想要和离,根本不是一件易事,毕竟不是所有人,都与自家婆婆和相公一般通情达理。 「你公婆怎么说?」 钟黎嘆了口气,「我公婆都是厚道人,向来待我不错,听到说我要和离,先是吓了一跳,才细细追问原委,我便把宋尧干的荒唐事都与他们讲了,他们这才知道,原来他们眼中的好儿子,在外竟然是这般胡作非为,他们更是没想到,我们夫妇二人早就不睦已久,可惜,他们还是不同意和离……」 程令仪皱起眉,「难道他们就想这样一直耗着你?」 钟黎摇了摇头,「两家联姻,牵扯甚多,更别说宋家与我娘家是世交,不好闹得大家面子上都过不去,我原本也没抱太大希望,这样一说,只是想叫他们知道我的决心罢了,不过,公婆虽不同意和离,但却答应严加管教宋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66页 「他们先是把宋尧房里的几个通房全都送走,又把他押到祠堂关了半个月,逼得他在祖宗面前发毒誓,保证自己绝不会辜负我,后来,公公联繫到在武治书院做夫子的同窗,将宋尧送去了武治书院。」 「武治书院?」 听到这个名字,程令仪莫名觉得耳熟,恍惚记得好似听阿玖之前提起过一回。 钟黎笑了笑,「你也听说过吧?这个武治书院,乃是天晟境内最严苛的一家书院,被送去那里念书的,多半都是世家大族犯了错的子孙,只要进了那里,除非双亲准许,否则是不能出来的,公婆答应我,待他转了性子,考取功名,才会将他接回京城。」 程令仪问:「那你呢,你该怎么办?」 「我?」钟黎指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扑哧一声笑出来,「程妹妹,你不知道,这段时日没有他在我面前惹人烦,我不知道有多清净,他走了,我正好乐得清闲,巴不得他永远都不回来了!」 程令仪面上涌上一丝担忧,「可你们是夫妻,这样下去,岂非是误了你?」 钟黎自己倒是浑不在意,「程妹妹,我见过你与傅大人相处的模样,你们恩爱美满,就如那双飞的鸳鸯一样,比翼连枝,我其实也羡慕的紧,可不是世间所有的夫妻,都能像你们这般情深义重,离了这一个,我如何能保证,下一个一定就更好?」 她摇了摇头,「还是罢了,不如就这么煳涂过吧,至少现在公婆明理,对我也好,从不刁难找事,甚至有时一连几日见我没有出门,还会劝我多出去走动走动,我觉得这样的日子,已经挺好的了,又何必费神再去折腾?」 程令仪嘆了口气,没有说话。 钟黎拉住她的胳膊摇了摇,「好了好了,程妹妹,你也不必为我担忧,我自己心里都有数,若真是过不下去了,我不会委屈自己的。」 程令仪看向她,「你明白就好,人活一世,总归是要让自己过得快意些的。」 「不说这些了,」钟黎笑道,「我娘家前几日送来几匹缎子,我想挑几个花样做衣裳,好妹妹,你眼光好,帮我去选选如何?」 程令仪笑着应允,两人便又看料子去了。 一上午的时间一晃而过,程令仪被钟黎留着,才宋家吃了饭才走,回到傅宅还未到申时,没料到傅玖就已经回来了。 程令仪有些惊讶,「今日怎么这么早就下衙了?」 傅玖笑道:「六皇子在府中静养,或许是待得无趣,点名向圣上要了我去同他讲经论史,圣上便和先前一样,又将我拨过去了,还是和礼部的官员一起,照看六皇子伤势,以及接洽西凉众使臣,因而这些日子,我都不用再每日去点卯。」 程令仪一愣,「这么说,你除了去六皇子府,其余时间便都是自由的了?」 「算是这样。」傅玖点了点头。 程令仪高兴起来,「你忙了这么久,总算可以歇一口气了,不过,六皇子他不会再为难你吧?」 第321章 带你去散散心 傅玖摇摇头,「六皇子并非是小肚鸡肠之人,他之前针对我,也是因为立场不同,如今他得你相救,念着这份情,他也不会对我做什么的。」 程令仪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傅玖忽然定定看着她,目光中带着些许无奈。 程令仪问:「你这样看我做什么?」 傅玖轻轻嘆了口气,「令仪,你可是在为六皇子治伤时,说起过我们之间的事?」 程令仪想了想说:「他问的话,我会答两句,但也说得不多,怎么了?」 傅玖道:「六皇子说,你跟他抱怨过,我每日忙得不归家,是以,他这才特地从圣上那里将我要过来,名义上是代天晟照看西凉来使,实际他却是叫我回来,好好陪你几日,连六皇子府都不必过去。」 程令仪呆住,好一会儿才扑哧一声笑出来,「那他人还怪好嘞!」 她咯咯笑了半晌,才发觉自家相公正一脸幽怨地盯着她,忙又解释道:「可不是我跟他抱怨!只是他问我,你最近在忙什么,自案子了结,为何便没再见你露面了,我就替你解释说,以前常常见到,是因为圣上旨意所在,眼下巡游被迫终止,案子也已结清,你自然要回到原职,而且现如今,你升了官儿,诸事繁忙,连家都不大回,就算是有心探望,可六皇子府,也不是谁人想进就能进的,是以,你就只能在心里祝祷他早日康復。」 傅玖失笑,「原是这样?」 「对呀,」程令仪点头,「我说了这么多,也没有哪句话有错处吧,谁知,他竟能理解成这样,怎么就成了我同他抱怨了?」 傅玖笑着道:「不管怎么说,总归都是六皇子一番好意,也算是体贴咱们俩了。」 程令仪点了点头,「既然他都这么说了,那你正好光明正大地在家歇着!」 傅玖摇头,「恐怕是歇不了了,我们稍后就起程。」 程令仪愣住,「我们?启程?——你好不容易得空,是有什么要事去办吗,那为何连我也算在内了?」 傅玖微笑看向她,「令仪,我答应过你,等差事一结束,就去寻找当年那个稳婆,眼下正是一个好时机,我已经向六皇子禀明,说想带你出游一趟,他准许了,名义上我是去替他搜集方志典籍,但实际,咱们却可以做自己的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67页 程令仪十分意外,「六皇子竟会这般好心?」 傅玖笑了笑,「眼下盟约之危已解,天晟出人出力,治伤查案,到头来癥结却是在西凉,西凉那边自知理亏,态度便不似先前那般倨傲,或许是出于这个原因,六皇子才会对你我格外优待。」 程令仪点了点头,问道:「那个稳婆现在何处?」 「据说,她的老家在青州。」 「青州……」程令仪喃喃道,「离京城倒是不远,两日可到,那就走一趟吧!」 傅玖点头,「我早已命人收拾好了行李,即刻就能出发。」 他握住程令仪的手,柔声道:「娘子,自来到京城,我便未曾带你出去好好逛过,此番虽是去寻人,但听闻青州风光极好,是个钟灵毓秀的宝地,眼下快至八月,气候也渐渐凉了下来,正好能趁此机会,带你去散散心。」 程令仪温柔一笑,点了点头,「好。」 事情说定,两人便去春华居与柳华辞行,程令仪本想邀请自家师父一起,却被柳华回绝了。 「你们去吧,找人这差事说起来简单,可你们也只是有一个多年前的地址,谁知道人家如今还在不在,若是寻不到,还得四处奔走,我就不去搅合了,你们也不必放心不下我,咱们邻居吴家夫人,约了我过两日去城外白云庵上香,我不会闷着的。」 邻居吴家也是官宦人家,说起来柳华与吴家夫人结识,也算是缘分。 有一日她出门採买,恰逢遇到遇到一同出门的吴夫人,既是邻居,碰着了必然要寒暄两句,闲聊时,柳华见吴夫人脸色蜡黄,判断是她身子出了问题,就提醒她去看郎中,吴夫人将她的话放在心上,依言去了,哪知真被郎中诊出有病症,幸好来得早,不然等到病发,就不是那么好治理的了。 吴夫人感念柳华的善意提醒,病好后特意来傅宅向她道谢,一来二去的,两人便熟络了。 吴夫人性子爽直,跟柳华也算合得来,是以两人偶尔也会去对方家中坐坐,她算得上是柳华在京中结交的,为数不多的朋友。 听到这样说,程令仪稍稍放下心,便道:「师父,那我们就走了,您一个人在家中,可要照顾好自己。」 柳华笑道:「放心吧,你们既然已经决定好了,就别耽搁时间了,早去早回。」 两人不再耽搁,坐上马车起程。 这次出门,因着是有正事要办,程令仪只带了石家兄妹两人,她与傅玖坐车,石安充当车夫,石宁骑马随行,这样赶路的速度也能最快。 路上没什么好逗留的,是以,他们行仅仅只用了一日半,就到了青州境内。 四人先进城休整了一番,才去了离城外十几里的一个村子上,据傅玖打听来的消息,这里便是那稳婆的老家。 村里的路并不好走,马车驶不进去,程令仪便留石安在村口看着马车,他们三人继续按照地址上找去。 山路走了有半个时辰,终于到了地方,可眼前这座农家小院里,早就长满了杂草,屋顶也破破烂烂,不像是有人住过的样子。 程令仪早就料到了会是这个情形,倒也不意外,笑了笑说:「看来师父说的不错,咱们是得要打听奔走一番了。」 傅玖点头道:「路上我已跟人问了村长的住址,咱们过去问问情况吧。」 三人復又向村长家走去,好在村长家不远,没一会儿就到了。 村长得知他们是来找稳婆的,纳罕道:「苗婆子一家早就搬走不知多少年了,你们是谁,过来找她做什么?」 第322章 明显是有所保留 程令仪和气地笑了笑,「我们是从京城来的,寻这位苗婶子有点事,不知村长晓得她人在哪儿吗?」 「京城来的?」 村长嘀咕了一句,眼神在三人身上打量。 只见这三人衣着讲究,气质也极为不凡,一看就像是哪个大户人家出来的公子夫人,只是他不知道,这些个贵人,总跑到村子里找苗婆子做什么? 他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苗婆子一家早搬走多少年了,也没回来过,谁知道他们去哪了?你们再去问问别人吧,我家里还有事要忙,就不同你们多说了!」 说罢,他便将院门关上了。 院门砰的一声在三人面前合上,程令仪与傅玖对视一眼,眸中都带着几分瞭然。 程令仪笑笑说:「村长既然有事要忙,想来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再来给我们开门,先走吧。」 三人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走到一处岔路口,程令仪抬脚迈向左手边的路。 石宁见状提醒道:「主子,右边这条才是回去的路,哥哥在村口等着咱们。」 程令仪摇头,「咱们不回去。」 「不回去?」 石宁有些疑惑,这村子里不是也没找到人吗,为何还要逗留? 傅玖解释道:「缓一缓,我们再去村长家一趟。」 刚才他们问话时,村长的回答听起来并没有什么问题,可他看几人的眼神,却暗含打量,甚至还带着几分警惕,明显是有所保留。 三人来到一片竹林前,程令仪一时兴起,摘了一片竹叶贴在唇边吹了起来。 单调而清脆的叶笛声响起,可她只吹了两下,便觉得嘴唇被竹叶颳得太痒,随手又将竹叶丢弃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68页 她站在茂密的竹林下,看着远处的山野,忍不住嘆道:「还是乡下待着舒坦。」 山高地阔,极目望去能见青山一髮,光只看着,就让人心中觉得敞亮。 傅玖道:「村里的日子虽不似现在精緻舒适,可却平静恬淡,我也有些想念,还在牛湾村的时候。」 自去年一场大火,烧毁了所有,他们基本就没回去过了。 可那是他长大的地方,是他的根,即便一步步走到今天,又怎会对故土不心怀挂念? 程令仪笑了笑说:「还记得叶家给我的那一百亩地吗?我早就规划好了,要怎么盖一所别院,只可惜,我人却来了京城。」 傅玖眸中染上歉意,「是我束缚住了你……」 程令仪摇头道:「不怪你,来京城是我自己决定的,不光为你,更是为了报仇,我觉得这一天也快了,待事情都解决,我定要和师父重开一间医馆,放手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而不必怕有人在暗中虎视眈眈。」 说了一会儿话,几人见时间差不多,又朝村长家走去。 三人过去时,正赶上村长背着一个背篓出门,看见他们后,惊讶道:「我都说了不知道,你们怎么还在这里?」 程令仪笑了笑,「看来村长还没忙完,不过,我们还是想跟你打听打听苗婶子的消息。」 村长满脸无奈,嘆气道:「我是真不清楚,你说你们这些京城的贵人,总来找一个乡下婆子做什么?」 程令仪问:「还有别人也来找过她?」 村长一愣,才解释说:「那倒也没有,可光你们就来找了我两回,难道还没完没了了不成?」 程令仪抱歉一笑,「搅扰到村长,实是过意不去,可我们找苗婶子,真的是有要事。」 她语气和缓,态度也好,面对这样一个和气的年轻贵夫人,村长无论如何是发不出来脾气来了,只好问:「你们找她到底有什么事?」 程令仪道:「想必村长也知道,苗婶子之前是给妇人接生的稳婆……」 村长上下瞄了她一眼,打断道:「苗婆子是给人接生不错,可你也不是大肚子呀,找稳婆做什么?」 程令仪笑笑说:「村长有所不知,我有个表妹,出生的时候,正是苗婶子接的生,我姑姑生她时难产,险些一尸两命,多亏苗婶子本事厉害,硬生生将她们母女从鬼门关拉了回来,我姑姑为谢她这份恩情,叫我表妹认了她做干娘,只可惜,苗婶子早早回乡养老,与我姑姑家也没了往来。」 「一晃多年过去,如今,我表妹也定了亲事,眼见着就要出嫁了,恰逢我与相公来青州谈买卖,姑姑便嘱咐我们,替她再来寻一寻苗婶子,若是能找到人,就请她务必去京城喝一杯喜酒,毕竟我表妹认她做了干娘,出嫁时能给她磕个头,也算是全了这段母女缘分,我姑姑和表妹心里也就不留遗憾了——村长,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村长听得入迷,顺着她的话点了点头。 「没错,既然结下这段缘分,就合该把情义延续下去,你姑姑与表妹都是重情的人。」 程令仪点头道:「是啊,我姑姑和表妹这般盼着恩人能去喝一杯喜酒,我若是没寻到苗婶子,岂不叫她们失望?村长,如果你知道苗婶子的消息,劳请告知我们,也好成全我表妹的这番孝心呀!」 村长脸色变了变,眼中似有犹豫。 「苗婆子年轻时,给人接生的手艺是不错,可我怎么没听说,她还给人做了干娘?」 程令仪点头,「这可是千真万确的,我怎会拿这种事说笑?兴许是苗婶子经手过太多产妇,你们没问,她便也没记起说呢?」 村长嘴巴动了动,却没说话,似乎还在顾虑着什么。 傅玖见状,从衣袖中取出一锭银子递了过去,诚恳地道:「家中长辈满心期盼,等着能与苗婶子再见一面,若是知道我们白跑一趟,没找到人,心中定是难过,还请村长帮帮我们这个忙。」 看见银子,村长眼前一亮,但理智还在拒绝。 「我不能要你们的钱......」 「收下吧,村长。」 村长咽了咽口水,似乎有些动摇了,他看向三人,再一次问道:「你们当真是来接苗婆子去喝喜酒的?」 第323章 改名换姓 「当然。」夫妇俩齐齐点头。 村长紧盯着他们,但两人神情淡然,除了脸上都带着一丝祈盼,便也看不出其他了,倒是与之前来过的那些人不同。 他心中快速盘算起来,这小两口态度和缓,出手大方,看着不像是说假话的。 不然,就信他们一回? 那年轻公子手上拿的银子,看大小得有十两了,不比他保守秘密得的少,而且这几人是请苗婆子去喝喜酒的,这可是好事,自己把消息告诉他们,也不算是毁了约定,要是白白放过这个机会,岂不错失了十两银子? 想到这里,他就又换了一副笑脸,接过银子道:「呵呵,人老了,记性不好,说起来前不久我进城时,好像在城里遇见过苗婆子。」 程令仪与傅玖对视一眼,心道果然如此。 两人又看向村长,静静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村长紧拧着眉头,思索了半天才道:「想起来了!我听她说,她住的地方好似叫什么怀……对,怀仁巷!旁边紧挨着一座寺院,你们再去打听打听,兴许就能找着她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69页 程令仪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果真吗?那真是太好了!」 村长已经收了钱,便再没了顾忌,拍着胸脯道:「没错没错,就在那里,你们如此有诚心,吃喜酒这样的好事,她定是会跟着你们去的,这下你们那姑姑和表妹,也可以实现心愿了。」 程令仪略略颔首,「那便谢过村长了,待我姑姑家办完喜事,苗婶子再回青州时,我定要托她给村长捎两坛喜酒。」 见她说得这样真诚,村长心里已信了十分,受宠若惊道:「哎哟,那可真是托你们的福了!」 傅玖拱了拱手,「家中喜事在即,我们还要去寻人,就不多打搅了,今日谢过村长,告辞。」 村长怀揣着十两银子,自觉自己也是做了一件好事,态度也变得热络起来,也不忙着出门干活了,非要送着几人去村口,看着他们上车走后,才转身去忙自己的。 程令仪往窗外看了一眼,嘆道:「但愿这次去能找到人。」 傅玖点了点头,「会找到的。」 …… 回到青州城已是傍晚,也到了该吃晚饭的时候,四人没做多选,就近去了一家酒楼,吃完饭小歇了片刻,他们便一路打听来到怀仁巷。 因着有寺院这样的标志做引导,四人很容易就找到地方,可寺院边上统共有六户人家,程令仪也不知道苗婆子住在哪家,只好挨家挨户问过去。 问前两家时,众人都说不知道有这个人,到了第三家,还是一样的说辞,程令仪心中不由就起疑了。 傅玖沉声道:「或许,这稳婆是改名换姓了,不然互为街坊,怎么可能不知道邻居的名号?」 程令仪点了点头,「有这种可能,不过我看这三家人说话时,似乎并没什么异样,再去问问另外几家吧。」 又敲第四家的门时,过了好半晌,才从里面出来一个头髮灰白的老妇人,满眼狐疑地打量着四人。 「你们找谁?」 程令仪说了来意。 那老妇人听到说,他们是来找苗婆子的,眼中有一刻的愣怔,但转瞬便恢復正常,摇了摇头。 「没听说过,你们找错地方了。」 说罢,她便要关门。 程令仪使了个眼色,一旁的石安立即上前用胳膊将门抵住,那老妇人关不住门,不由有些恼怒,「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程令仪盯着她,「婶子急什么,我们只是想跟你打听个人,你当真没听说过这位苗稳婆吗?听说她接生的手艺极好,我们是想请她帮忙,这才打听过来的。」 老妇人不耐烦地摇头道:「什么稳婆不稳婆的,我不知道,你们快些走,在我老婆子的门前夹缠什么?」 程令仪道:「婶子别急,先听我同你说,我有个表姐,生产时胎横不正,难产而亡,她的妹妹——也就是我的表妹,如今也快临盆,可每每想到表姐的惨状,她便吓得吃不好、睡不着,明明大着个肚子,人却瘦得只有一把骨头了,总担心自己也会如表姐一般,不能安然生产,所以,我们才想给她寻一个可靠的稳婆,安一安她的心。」 「我们也是千方打听,才找到这里来的,都说那苗婆子是仙姑下凡,保了无数产妇的平安,若是有她在,我表妹便能安心待产了,还有我那早逝的表姐,当初若能有苗仙姑帮她一把,也不至于胎横腹中,孩子出不来,活生生憋死在肚子里,最后一尸两命呀……」 她说得凄楚,连路过的人听到这番话,也都驻足嘆气,似乎对她所说之人颇为同情。 老妇人皱起眉,「你表姐当时请的是什么稳婆,胎横不正又不算什么难事,但凡懂点儿接生的都知道,遇此情形,当让其仰卧,以热水温手后,先推儿身顺直,使胎儿头对产门……」 说着说着,她见面前的女子正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不由反应过来。 「算了,人都没了,我同你说这些做什么,你们还是快些走吧,再搅扰我,当心我去报官!」 程令仪笑了笑,「苗稳婆果然是精良妙手,经验如此老道,定是经手过不少生产之事吧?」 老妇人神色有一瞬的慌乱,皱眉道:「胡说什么!什么苗稳婆,你可别瞎叫!」 「你不是苗稳婆,怎么会对收生这般了解,连难产的情况都知道如何处理?」 「我……」 老妇人语塞,随即坦然道,「夫人是富贵人家出身吧?那你兴许不知道,不是所有人家的女人生孩子,都有钱去请稳婆,我们这些小门小户的人家,哪家媳妇不是自己个儿在家生孩子,顶多有一两个长辈过来人在一旁守着,久而久之,自然也会懂得一些接生的法子,可算不得什么仙姑稳婆!」 「你们跑到我家门口,说着些莫名其妙的话,莫不是想对老婆子我行骗?若再不走,我当真不客气了!」 第324章 还要跟我们演戏到何时? 她抄起一把立在门前的扫帚,脸上气势兇狠,大有程令仪若是再开口,她便要动手的姿态。 有石安和石宁在,傅玖倒是不担心自家娘子的安全,可听到旁人这样对自家娘子说话,他脸色还是沉了下来。 傅玖将程令仪拦在自己身后,冷冷看向老妇人。 「苗稳婆,你自己已经露了马脚,还要跟我们演戏到何时?」 老妇人只觉面前模样俊俏的男子,一身的气势却格外骇人,她有些不敢与其对视,垂下眼道:「什么演戏?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70页 傅玖问:「方才我们说过,是从别处打听到你这来的,你就不想知道,是谁出卖了你的消息?」 老妇人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没有应声。 傅玖语气冷然,「我们已经去过你老家了,也见过了村长,就算你改名换姓了,可你觉得,我们会不知道你是谁吗?」 听到村长的名字,老妇人脸上露出一丝难以置信。 「不可能,你们定是在诓我!」 傅玖比老妇人高出两个头,不由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话已至此,你还觉得我们是在骗你?那我不妨让你更明白一点,我们是从京城来的,你若识相,就趁我还有耐心的时候,老实配合,否则——」 一旁的石安会意,单手握住门框,一个用力,竟是直接将门板拆了。 老妇人骇了一跳,这可是她找木匠用榆木做的大门,结实无比,竟被他一只手给卸掉了? 她这才觉出面前几个年轻人的可怕,额头上冒出一层冷汗,她抬手用袖子擦了擦。 「你们究竟是谁……」 眼下天色已黑,程令仪道:「苗稳婆,我们还有许多话要问你,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你不想请我们进去坐坐吗?」 苗稳婆当然不想,可她看着女子笑吟吟的脸,却莫名泛起一阵寒意。 她这一把老骨头了,可不想再落得和自家的院门一个下场,就认命地点了点头,不甚情愿地道:「几位里边请吧。」 这时,院子里边传来一声询问。 「娘,是谁在外面,怎么说了这么久的话?」 苗稳婆定了定心绪,扬声道:「儿啊,没事,来了几位贵客,娘来招待便是,有女客,你别过来冲撞了!」 她儿子闻言便应道:「那儿子就回屋了,娘若需要帮忙,再叫我便是。」 苗稳婆引着几人到了正堂,也没上茶,只等人都坐下了,便一把将正堂的门关上。 她站在门边,远远盯着四人,「你们是从京城来的,可我已经离开京城十多年了,对那边的事一概不知,有什么值得几位大老远跑一趟的?」 程令仪道:「无妨,我们想打听的,也是十多年前发生的事。」 苗稳婆面色一变,眼中染上惧意,「你们找上我,到底要做什么……」 程令仪缓缓道:「十七年前,京城高宁侯府,徐侯夫人生产,是你给她接的生吧,那你可还记得,你做了什么?」 苗稳婆面色惨白,冷汗一滴接一滴滑落下来。 「我,我……」 她支支吾吾的道:「我也是被人胁迫的,这根本不关我的事,你们一次次地想杀我,可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我也一个字都没往外说,为何就不能放我一马?」 程令仪神色肃然地盯着她,「说清楚,是谁想杀你?」 苗稳婆怔住了,愕然半晌才道:「你们……不是来灭口的?」 程令仪感到一阵无语,「我们看起来就这般兇残吗?」 听到这么问,苗稳婆被高宁侯府四个字惊飞了一半的魂魄,稍稍定了定,又细看了几人一眼。 这四个人,刚才向她问话的小两口,男子气度尊贵,令人见之生畏,女子虽则一直笑着说话,可眉宇间却始终淡淡的,也格外叫人心慌,还有那两个没开口的,长得十分相像的年轻男女,看着就跟两把泛着寒光的刀刃似的,一看就不好惹。 可他们几人,气势虽令人仰望,却又一身坦荡正气,不像是会随意要人命的,跟之前来找过她的人很不相同。 苗稳婆缓了一口气,试探着问:「你们……不是苏姨娘派来的人?」 程令仪摇头,「不是。」 苗稳婆定下神,「那你们是谁,又如何找到我的?」 程令仪神色冷下来,「苗稳婆,现在是我在问你话,而非你来问我,我问什么,你只需老实回答便是,我们虽不会要了你的命,但若察觉到你有一句假话,定会叫你生不如死。」 她说得轻缓,但苗稳婆毫不怀疑这话的真实性,当下连忙点头。 「只要你们不动我和我儿子,我定会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你们!」 程令仪问:「你说苏姨娘曾派人来灭口,是什么时候?」 苗稳婆嘆了口气,「算上前不久的那回,这些年,他们已经两次派人来除掉我,幸而我机灵,改名换姓,带着儿子东躲西藏,这才平安活到现在。」 程令仪心中微惊,苏姨娘前不久竟然也有所行动? 不过一想也不意外,自己都已经光明正大地到她面前去摊牌了,她自然也会心急。 「详细说说。」 苗稳婆点了点头,「十多年前,我刚回到青州不久,才刚在城中安顿下来,就被苏姨娘的人寻上门,我听出他们是京城口音,便多留了个心眼,没有承认自己是他们要找的人,侥倖瞒过他们之后,当晚我便听说,附近一个与我同姓,跟我年纪相仿,被人笑称是我妹妹的人,竟在家中失足掉进井里淹死了,我这才晓得,那些人是来杀我的。」 「我吓坏了,连忙换了姓名搬了家,与所有人熟识的人断了往来,可老家的村长是我表兄,我男人走得早,所以是他帮我照看着家里的田地,秋收后卖了粮食,会分一些钱给我,我索性就用银子收买了他,叫他替我隐瞒行踪,这些年倒也没再有麻烦事找上门,可就在前不久,村子里忽然去了几个外地人,听我表兄说,他们在我家老宅附近盘旋数日,到处打听我的行踪……」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71页 第325章 我自有判断 说起这回事,苗稳婆仍旧心有余悸,露出一副后怕的神情。 「表兄来跟我说这件事的时候,我吓坏了,又多塞了一些银子给他,叫他无论如何替我保守秘密,若有什么情况,便悄悄来告知我,而后,我和儿子在家中整整躲了五日没有出门,直到表兄来通知我们娘俩,说那些外地人已经走了,我这才松了一口气,知道是我们母子又逃过了一劫……」 程令仪微微点头,「如此说来,那些外地人,根本就没有见到你的面?」 苗稳婆眼中露出一丝恐惧,摇了摇头,「若是被他们找到我,恐怕此刻我就没命站在这里说话了,这也多亏了我那村长表兄,念着亲戚情分,还有我这些年不间断给他的好处,没有将我的消息告知那些人。」 她有些瑟缩地看了几人一眼,忍不住埋怨道:「就是不知道,他为何却没有防着你们……」 程令仪唇边衔着一丝笑,「你表兄为人还算不错,若非我编了个幌子骗他,他恐怕也不会轻易出卖你,好了,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那么就再说说十七年前的事吧,把你知道的都一五一十地告诉我,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始终想不明白,偌大一个侯府,主母生产这样大的事,为何却能被人把孩子给调包了? 苗稳婆目光中闪过一丝犹豫,她盯着程令仪。 「老婆子我斗胆先问一句,夫人既不是苏姨娘那边的人,那你是谁,为何要查这些事?莫非……」 程令仪望向她道:「苗稳婆,你想说什么?」 苗稳婆迟疑了一下道:「当年的事,我虽然拿到一大笔钱,可我也是被逼无奈,实在没得选了,才会那样做的,所以我对这件事的印象也很深,你……你与那位侯夫人,眉眼有几分相像,难道你就是……」 程令仪点了点头,「没错,正是你猜的这样。」 听到这个回答,苗稳婆紧张的神情又放松下来,她没有犹豫,忽然扑通一声朝着程令仪跪下了。 「夫人明鑑,老婆子当年在京城做稳婆十多年,收生无数,从没做过什么亏心事,唯独高宁侯府那次,我被人威逼利诱,如若不答应,当即就是死路一条,可纵然我帮了苏姨娘,到头来回到青州,却还是被人追杀,这件事,我当真是身不由己啊!」 程令仪神色没什么变化,「你且将一切照实说来,是非恩怨,我自有判断。」 苗稳婆点了点头,缓缓道:「……还记得,那是一个下着暴雨的夜晚,我睡得正香,却被一阵敲门声吵醒,待我开门一问才知道,来的竟是高宁侯府的人,他告诉我说,高宁侯夫人要生产了,请我速去照应,听到这话,我心里有些疑惑,只因高宁侯夫人这一胎,我前几日才去瞧过,算起来离生产还有半个月才对,不应眼下发作,不过,妇人的生产之期,或早几日或晚几日,也都算常事,加之来人又催得急,我便没有多想,急忙收拾东西,跟着他走了。」 她顿了一下,脸上露出一抹深深的惧意。 「哪知,他竟然没有带我去侯府,而是直接出了城,我心头疑惑,欲问个明白,可那人却只知赶车,一路上都没应过声,直到进了一个农家小院,我被人从车里硬拽出来,当时我害怕极了,只当自己是被人骗了,正当我想求饶时,却见里面出来一个妇人,她将一个还在襁褓中的孩子递给我,告诉我说,他们今日把我带到这里,就是要把这个孩子交给我,让我……让我把孩子带进侯府,再将高宁侯夫人的孩子换出来……」 「我是个稳婆,像我这种身份,要时常出入各家后宅,其中不乏一些高门大院,行走其中,我也见过不少家宅阴私之事,可我向来只管接生,从不多管闲事,倒是也从未惹上什么麻烦,可那回,我竟万万没想到,他们居然会叫我去干这种损阴德的事,我当即就回绝了,哪知……」 苗稳婆思绪回到那个风雨交加的夜,忍不住抬起袖子拭了拭泪。 「哪知……他们骗走我的同时,竟然将我年幼的儿子也劫走了,他们用儿子威胁我,我当时已经是骑虎难下,只得应了他们的要求。」 程令仪皱起眉,「高宁侯府这样的门第,高宁侯夫人身边服侍的人更是不少,想要从外面带一个孩子进去,调包侯府主母的孩子,这谈何容易,你们是如何做到的?」 苗稳婆嘆了口气,「这件事听着难,但若是我说,当时的侯府,已全在苏姨娘的掌控之下呢?我还没去过侯府时,就听闻高宁侯府妻妾和睦,是京中的一段佳话。」 程令仪默了默,心下一片瞭然。 当时高宁侯夫人即将临盆,自然没法再操持府中事务,一切担子,自然就落到了,已经获得高宁侯夫人信任的苏姨娘头上。 苗稳婆接着道:「他们把那孩子给我,我一眼便看出,这也是个刚出生不久的孩子,落草的时间决计不超过三天,而且,那孩子似乎先天有所不足,因而看起来格外孱弱,但不知为何,我抱着她许久,她却连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我害怕是她们对这孩子下了毒手,忙悄悄去摸孩子的脉象,不过好在孩子没事。」 「那妇人看见我的小动作,告诉我说,孩子是她喝了催产药,拼了半条命,才将其生下来的,她不会害孩子,孩子没有动静,是为了方便我行调换之事,他们给孩子灌了安神药,我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孩子身体如此孱弱,竟是还未足月,就被强行催产生出来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72页 听到这里,程令仪看向傅玖,沉声道:「这妇人应该就是黄氏了。」 傅玖点了点头,「他们的用心,当真是险恶至极。」 他看向程令仪,曜黑的眸子里暗芒流动,似心疼,又似夹着几分愧疚。 见状,程令仪不由笑问:「阿玖,你在想什么?」 第326章 我不应该有这种自私的想法 傅玖轻嘆一声,「令仪,我憎恨苏姨娘与黄氏一干人,对你做出这般狠毒之事,叫你失去原本安逸富足的生活,流落在外,几遭谋害,可我心里竟然又有一丝庆幸,因为如果不是这样,我此生可能都无法与你相遇,更别说娶你为妻……」 程令仪理解地笑了笑,「我自小就没拥有过这些,所以并不觉得缺憾,此生能遇到你,也是我的幸事。」 真正失去侯府千金的身份,流落在外的,其实是原身。 只可惜,她再也没机会知道真相了。 傅玖摇了摇头,「不,不是这样。」 听见他这样说,程令仪从惋惜中回过神,问道:「什么?」 傅玖定定看着她,「不应该是你,苏姨娘如果恨高宁侯夫人,那她便该直接找高宁侯夫人报仇泄愤,而非把所有种种,都压在你一个刚出生的婴孩身上,你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却被迫失去亲生爹娘,失去尊贵的身份,从云端坠落泥泞,吃尽百般苦头。」 他眼中是一种怜惜到近乎悲悯的神色,「我不应该有这种自私的想法,与遇见你相比,我更愿意你从未受过这些罪,从出生起,便有父母手足疼爱,身体康健,一辈子快乐无忧……」 程令仪眼眶微微有些湿润,无声地点了点头。 两人说话时,苗稳婆也像是陷入了回忆,眼神直愣愣地望着眼前的虚空。 程令仪轻咳一声,催问道:「然后呢?」 连叫了两声,苗稳婆才似回过神,惊醒一般地道:「然后……然后,我应下这事儿,把孩子放入我装着接生用具的箱子里,将其带入侯府,我当时心里很怕,唯恐被人发现,却没想到,因着我是稳婆,一路进入高宁侯夫人的院子都很顺利,并没人来查看我带的东西,到了产房门外,果然是苏姨娘把守在那里,她看我来了,没问两句话,就匆忙叫我进去为高宁侯夫人接生。」 「高宁侯夫人难产了几个时辰,孩子一生出来,她也力竭昏了过去,我见时机差不多,就把房里的婆子都支使到别处,拿出他们给我的药,给高宁侯夫人刚出生的女儿灌了进去,又把藏在药箱中的婴儿抱出来,以针刺穴使她醒来,放在高宁侯夫人枕边,假做是她刚生下来的孩子,好在高宁侯夫人晕过去,大家的注意点都在她身上,倒没注意到孩子有什么不同,但我心里还是很乱,生怕会被人察觉,高宁侯夫人身边的婆子,把孩子抱出去给高宁侯看时,我险些腿软站不稳……」 苗稳婆说着说着,忽然抱起桌上的茶壶勐灌了一口。 才又接着道:「苏姨娘,她看出我的不妥,却当着众人的面说,我是因为替高宁侯夫人接生,累着了才会如此,她重重赏了我,又命人送我回去,这时我才明白,原来这一切,竟然都是她的主意……」 「我出了侯府,苏姨娘的人的确是把我送回了家,但我家中却还有着别人,正是在城外将孩子给我的妇人,她警告了我一番,便带着高宁侯夫人的女儿走了,我在家中缓了几日,每日都坐立难安,思来想去之后,我还是觉得京城不能待,就悄悄带着儿子回了青州,后来的事……你们也都知晓了。」 「那苏姨娘想卸磨杀驴,派人来青州除掉我,却害死了一个无辜的人,事情过去这么多年,我也不知,她为何突然又派人来找我,难道是,她知道了我没死的事?」 程令仪沉默片刻,嘆道:「这些事情,我们能查到,苏姨娘自然也能查到,好在你运气不错,两番都躲过去了。」 苗稳婆长嘆道:「我老了,东躲西藏这么多年,也过够了这种日子,只是我的儿子,他是无辜的,我不想他日后也过得担惊受怕。」 她对着程令仪磕了两个头,哀声道:「夫人,夫人,当年的事,是老婆子害了你,可自从做了那件事,我无时无刻不在忏悔,这些年我吃斋念佛,就是在菩萨跟前,祈求你能平安。」 「苍天有眼,也算他们还有点良心,没有把您害了去,您今日找到老婆子我这里来,也定是想查清当年之事,惩治了那起子歹毒的小人,老婆子对天发誓,今日所说之话,绝无半句隐瞒,我只求夫人处置了那苏姨娘,只要不叫我和儿子再这般担惊受怕,便是当牛做马给夫人赔罪,老婆子也愿意啊……」 她没有别的选择了。 只要苏姨娘还在,但凡查到自己的消息,她一定会再次派人出手以绝后患,这十多年多,始终活在不知道何时会被人追杀的阴影中,她已经筋疲力竭,眼下程令仪找上门来,正好也给了她另一个选择。 程令仪缓缓道:「苗稳婆,你是个聪明人,我来找你,的确是为了查清当年之事,你既然也愿意配合,那便跟着我回京城吧。」 「回京城?」苗稳婆神色略有一丝迟疑。 程令仪点了点头,「苏姨娘既然盯上了你,在没有得手之前,她是绝对不会罢休的,你留在青州也不安全,不如跟着我,我暂且会保你性命,直到真相揭开的那一天,是去是留,你自己选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73页 苗稳婆眼神在四人身上熘了一圈,随即似下定决心似的,点头道:「老婆子愿意跟夫人去京城!」 她不得不承认,这位年轻夫人说的对,他们母子留在青州,没有任何自保的能力,待苏姨娘再派人寻上门来,光凭他们母子,又如何能与之相抗? 而这年轻夫妇身边跟着的这两个侍从,先前出手的那两招,属实不是常人。 跟在他们身边,哪怕是遇着危险,有他们这样的身手,好歹也能护着自家母子一二,而不至于丝毫无力反抗。 程令仪点了点头,「好,我们过两日才回京城,你暂且先在家里等着,不要外出走动,离开那一日,我们会来接你。」 第327章 她知道怎么做 苗稳婆连忙点头,「是是是,老婆子明白,一切都听从夫人安排。」 事情说定,她心中的一块石头也算是落了地,面上挂起一丝讨好的笑意,「……还不知夫人与公子的名讳?」 苗稳婆听程令仪刚才说话的口吻,猜出她定是还没有被高宁侯府认回去,自然也不敢胡乱称唿。 程令仪道:「我姓程,相公姓傅,其余的你不用知道的太清楚。」 「老婆子明白。」苗稳婆恭敬地点了点头。 正堂外忽然响起敲门声,苗稳婆的儿子在外问道:「娘,夜深了,贵客是要在家中留宿吗,那儿子先去把厢房收拾出来?」 苗稳婆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虽则知道程令仪等人决计不会在自家留宿,但还是试探着问道:「夫人,公子,老婆子家中还有两间空闲的厢房,眼下天色已晚,两位不如委屈一晚,就在老婆子家中歇下?」 程令仪站起身道:「不必了,我们这就走。」 苗稳婆赔笑道:「家中简陋,那我就不强留夫人与公子了,老婆子送你们出去吧。」 程令仪一行人出了门,只见院子站了一个年轻男子,应该就是苗稳婆的儿子,他看到几人出来后,只好奇地打量了一眼,便规矩地低下头去。 傅玖忽然道:「苗稳婆,你将儿子教得不错。」 苗稳婆脸上笑意一僵,随即干笑两声,「公子过奖了。」 一行人出了院子,苗稳婆看着几人走远了后,才锁上院门回去。 苗稳婆的儿子名叫李实,他看到人都走后,才走过来好奇地问:「娘,他们是谁啊,瞧着不像本地人,咱们家怎么会来这样的贵客?」 苗稳婆嘆了口气,「他们是娘以往结交的贵人,这回是来接咱们母子到京城去的。」 李实十分惊讶,「去京城?为什么呀,娘,你不是说,等过段时间就托媒人给我说亲吗,去了京城,岂不是又要再耽搁了?」 李实今年已经二十好几了,按理说早该娶妻成家,可这些年,苗稳婆带着他隐姓埋名,日子过得很不踏实,所以就一直耽搁到了现在。 十几年相安无事地过去,就在前些天,苗稳婆本来已经下定决心,要给儿子说亲,谁知苏姨娘竟然又有动作,她便又将原本马上要定下的亲事退掉了。 但李实并不知道其中缘故,因而听到苗稳婆说要去京城,却又只字不提自己的亲事,心里不由就有些急了。 苗稳婆嘆道:「实儿别急,待去过京城,回来后,娘定是会拿出所有积蓄,给你选聘一个极好的媳妇,到时你想怎么挑,娘都随你心意。」 听到这话,李实高兴地点了点头,「太好了,娘,儿听你的安排!」 …… 夜色茫茫,程令仪一行人正不紧不慢地往歇宿的客栈赶去。 石安拉着缰绳坐在车辕上,还是忍不住问道:「主子,公子,这苗稳婆已经躲了十多年,她的话可信吗,咱们若是不盯着她,万一她跑了怎么办?」 程令仪笑道:「她不会跑的。」 石安却有些想不明白,「主子,你就这么肯定,不若叫阿宁陪着你与公子游玩,属下去盯着她吧,也稳妥些。」 程令仪掀开车帘,「石安,你不必担心,苗稳婆是个聪明人,她知道怎么做,才是对她有好处的,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她答应跟着我们,也正是看中了你的身手,想图个庇护罢了,若是跑了,才真的蠢。」 一旁骑着马的石宁嗤笑出声,「哥哥,方才咱们离开时,你没听出来吗?公子已经威胁过她了。」 石安恍然大悟,笑道:「原来如此,我就说嘛,以公子的性子,怎会无故夸那苗稳婆的儿子?」 傅玖笑道:「我这回出来,身上也算带着六皇子交代的差事,如有需要,大可去州衙请求协助,到时见了知州大人,只需略提及一二,他们母子决计出不了青州城,所以无需忧心,况且……」 他笑看了程令仪一眼,握住她的手道:「你们主子带你二人出来,除了需要你们护卫,更是想趁机叫你们兄妹也在外面走一走,自然也不能少了谁。」 程令仪没想到自己的心思被他猜中,笑了笑道:「阿玖说得没错,既然出来了,要找的人也已经找到,就该好好去玩一趟,再说了,两人成伴,我与阿玖是一伙儿,你们兄妹若是落了单,岂非没有意思?」 石安和石宁兄妹,之所以年纪轻轻就武艺超群,乃是自幼在残酷的折磨中训练出来的。 逃出牢笼之前,两人没有自由,也根本没机会见识外面的世界,被叶在洲收留之后,两人对世上之事认识也不深,压根没有这方面的想法,只知道在庄子里练武,日子过得千篇一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74页 是以,程令仪一向心疼两人,不但引导两人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更是教他们医术,叫他们用原本只用来杀人的手去救人,眼下带着他们四处去见识,也是希望两人,日后能找到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而非只做一把别人手中的剑。 石安默了默,随即才笑着说:「那好,我听主子与公子的!」 石宁虽然没说话,但唇角也衔着笑意。 回到客栈,程令仪盥洗完之后,便躺在床上,房间里的烛台还亮着,她没有出声,傅玖也就没有急着去灭灯。 两人许久都没有说话,程令仪睁着眼睛躺在床上,不知在想什么。 傅玖坐在床边,静静看着她,过了半晌,才问道:「令仪,在想什么?」 程令仪道:「在想从前的那个我,如果没有被人调换,是不是就不会长成,你刚见到我时,那样一副肥蠢的面貌,以及无知的性子。」 傅玖默了默,温言道:「令仪,纵你受过了这么多的磨难,可却并没有使害你的人如愿,你现在很好,至少,要比鸠占鹊巢,抢走你一切的徐静檀更好。」 程令仪笑了一下,摇头道:「不一样,从前的那个我,并不是现在的这个我。」 第328章 驻云塔 撂下这句没头脑的话,她不等傅玖来问,又转移了话题。 「对了,阿玖,咱们明日去何处玩?」 傅玖笑道:「青州城外的山上,建有一座高塔,塔高九层,高耸入云,站在高塔顶层,能将周围大半山河景象尽收眼底,向来颇具盛名,你可想去看看?」 程令仪听了,却并不觉得心动,兴致索然地问道:「所以就只是去爬山、登塔?」 现下虽则已经入了秋,气候比夏日凉了不少,但白天日头正晒的时候,也没好到哪儿去,况且爬山是个体力活儿,费劲力气爬上山,只为了登塔看一眼景色,对她而言,实在有些没吸引力。 傅玖失笑,摇摇头道:「你以为那九层塔,都只是空屋子吗?」 「不然如何?」程令仪茫然问。 傅玖笑说:「这高塔名叫驻云塔,每一层都有一个花样,从下往上分别有吃食首饰、书画古玩、算命占卜、杂耍戏台……门道可是多得很,不然你以为,仅凭一座塔,为何会这般受欢迎?」 程令仪愣住,啧啧嘆道:「如此说来,这驻云塔更像是把一些享乐之事,整合到了一起?」 傅玖点了点头,「可以这么说,而且,方才我出去特意找小二打听过了,这驻云塔的第四层,原是开了一间茶馆,前些日子却被一个戏班子包了去,听闻这个戏班子常在天晟各地游走,名气很大,包下驻云塔第四层,就是为了开台唱戏,明日恰好就是他们首次开台。」 程令仪道:「那咱们若是过去,倒刚好赶上了这个热闹。」 傅玖微微一笑,「所以呢,你现在还想去吗,反正不管这驻云塔再好玩,为夫也总是要以娘子的心愿为主的。」 「去,自然要去!」 程令仪笑得眉眼弯弯,「这驻云塔既然有这么多妙处,诸般买卖贸易,定然也需要运输来支撑,所以通往驻云塔的路,必然是能行车马的,只要不叫我亲自爬山,那我便没什么好担心的了,明日咱们便去好好地玩一日!」 傅玖笑道:「好,那便暂定,明日先去驻云塔。」 程令仪点了点头,「嗯,明日既要出游,可得养足了精神才好,不早了,咱们快些睡吧。」 闻言,傅玖这才去灭了灯,掀开被子躺了进去,两人并肩而眠。 ...... 翌日一早,程令仪等人在客栈吃了早饭,便出城前往驻云塔。 一到地方,众人下了车,只见眼前耸立着一座奇伟的高塔,塔上三层竟都掩在云里,叫人看不到塔的全貌。 程令仪只听傅玖说起时,还不觉得这座塔有多么奇特,可眼下切实地站到塔下,她忍不住惊嘆出声。 「这就是驻云塔?没想到青州城外,竟然还有这样一个妙处,也不知是何人修建的!」 旁边路过的人听到她这句感嘆,笑着插话:「几位是从外地来的吧?难怪会不知道这座高塔的来由!」 傅玖问:「哦,兄台知道?」 那人摆摆手笑道:「只要是青州人氏,就没有不知道这件事的,你们若是好奇,正好我也不赶时间,倒是能给你们讲讲。」 傅玖沖其拱了拱手,「愿闻其详。」 那人便清了清嗓子道:「十多年前的青州,曾出了一个大贪官,上瞒朝廷,下欺百姓,搜颳了无数民脂民膏,他拿着这些钱,在深山之中建了这座高塔出来,在里面蓄养美姬,收藏奇珍异宝,塔高九层,层层都是不一样的享乐,他住在里面,就跟个土皇帝似的,日日花天酒地,也不过问政事。」 「贪官拿钱买通了衙门里的上下官员,众人不管是被迫还是自愿,都没有人将这件事上奏,是以,朝廷从不知道青州百姓受到的苦难,而百姓那边,贪官又说是朝廷徵收赋税,压着众人一再剥削,因此,大伙儿都敢怒不敢言,这座高塔的事,也就一直没人知道。」 「直到有一个樵夫,实在交不起赋税,无奈之下,只身进到深山打柴,这才瞧见这座高塔,樵夫偶然在无人的深山里发现这座高塔,心里又惊又奇,就默默隐在暗处观察了几日,这一看才知道,里面的过着神仙般逍遥日子的人,竟是就是青州的父母官。」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75页 「樵夫一怒之下,回去将事情告知了村里,大家也都气得不轻,村长索性带领着村里的人,悄悄去了京城,一整个村子几十户人,男女老少全都齐齐跪在京兆府门口,声称要状告青州知州,高塔的事才终于露出水面。」 那人说得义愤填膺,「后面的事情就很顺利了,在紧挨着京城的地方,竟然出了这种事,朝廷立马派了钦差前去查案,半个月审讯下来,青州衙门的官员,已被清算的不足一成,那贪官也被抄家,判了当街斩首,众怒这才算平息,只是,案子虽然了结,但这座盖在深山里的高塔该如何处置,却成了一个难题。」 「好在新上任的知州大人是个妙人,他说高塔既然建成,空着也是空着,不如利用起来,他召集城中的各行各业的商贾,说服他们在高塔里面开办买卖,又用从商贾手中赚来的租金,将青州城到驻云塔的路建成,这才有了现在这副景象。」 程令仪听得入神,嘆道:「原来驻云塔能有今日之功,竟都是仰仗这位新上任的知州大人。」 那路人笑道:「可不是嘛!若非修了这条路出来,世上能知道驻云塔的人,又能有几个?一开始,这里的买卖并不繁华,伴随着山路建成,来往的人越来越多,这里才渐渐热闹起来。」 他摇头嘆道:「不过,世事多变,也真是谁也没想到,当初害得青州百姓民不聊生的高塔,眼下竟成了青州的一方特色,像你们这种外地人,游玩青州,第一个来的地方,必定便是这里。」 程令仪笑道:「其实换种思路,这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第329章 的确是一桩美事 她仰头看着高耸入云的驻云塔,语气中略带着一丝感慨。 「这位新任知州可谓是高明之极,将原先贪官一人的享乐,变成了如今这种人人可享的盛况,又怎么不算是替青州的百姓们,出了一口恶气?」 路人没料到她会这么说,愣了片刻,才点了点头道:「这位夫人说的倒也有理,这座高塔害了无数人,大部分青州百姓,对驻云塔都怀着恨意,当年案子查清,新任知州大人下令将驻云塔重开之后,许多百姓都自发来到这里,想要看看,用抽去他们骨髓血肉建成的高塔,到底是何等模样,甚至有那极端的,还曾经暗中想放火烧掉这座楼,不过,幸好他没有得手,不然青州哪还会有这样一番特色?」 傅玖嘆道:「青州能在短短十来年间,就变得如此繁华,都仰赖新任知州当时所下达的这个决策,虽然这样说,对当年被压迫的百姓而言有些不公,但不可否认,现在这个结果却是好的。」 几人都点了点头,不由自主地仰头看着高塔。 门口的人来来往往,窗户内是影影绰绰的人影,凝神细听之下,能发觉楼中人群的热闹的说笑声,还有一丝从上往下,传来的若有若无的丝竹声…… 片刻,路人回过神,冲着几人抱了抱拳。 「嗐!一时多嘴,扰了诸位雅兴,真是叫几位见笑了,你们难得来青州,我啊,就不多拖着你们了,几位快快去亲自领略一番这驻云塔的妙处吧!」 傅玖回了一礼,客气地邀请他一同上楼喝茶。 路人豪爽地一摆手,「不了不了,我来得早,这会儿正是要走了,诸位去便是,咱们有缘再会!」 他走后,四人便进了驻云塔。 程令仪知道了这座高塔的来由,心境便与先前有些不同,每一层她都细緻地浏览而过,买了许多脂粉首饰,纵然她不常用,回去也能送人。 眼下时辰还早,戏曲班子并未开台,所以第四层还只是喝茶听评书的地方,四人便没再这里停留,接着去往第五层。 傅玖牵着程令仪的手,两人拾级而上。 石家兄妹在他们身后不远处闲逛,虽是闲逛,但视线也不曾离开过二人。 每上一层,视野都愈加开阔,驻云塔第九层是不开放的,因而四人只到第八层,便停了下来,在一旁的露台俯瞰群山。 凭栏望去,视线所及,一半是漂浮在脚边的云海,一半是耸入云层的山顶。 见此情景,几人心中都颇有些触动,一时竟无人说话。 过了一会儿,石宁选了一个僻静的角落,旁落无人地开始调息打坐,清冷的面庞上,是一种老僧入定般的沉稳。 石安百无聊赖,索性躺在了一旁的长凳上,一会儿看看风景,一会儿就回头瞅瞅三人。 程令仪缓缓吐出一口气,这口气极长,像是要把长久以来的郁结都吐个干净。 「真畅快!」 傅玖笑着看她,「登高望远,有你在身侧同行,的确是一桩美事。」 程令仪挑了挑眉毛,笑道:「青州这个前任的知州,虽然罪大恶极,不过话说回来,他还真是会挑地方。」 傅玖微微点头,目视着远方,「没错,若不是个风水宝地,也不会盛极一时。」 程令仪看向他,忽道:「阿玖,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驻云塔的事?」 傅玖笑而不语。 程令仪嘆了口气,「你果然知道,那你为何不告诉我?」 傅玖摇头道:「知道是知道,但却并不详尽,前不久,我与同僚编书修史时,曾看过青州的地方志,知道了驻云塔的事,不过方志中只有寥寥几笔,况且都是书写的当年旧事,远没有方才在楼下遇到的兄台,讲来的惊心动魄,不然我也不会在客栈与小二打听这些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76页 「原来如此。」程令仪点了点头。 在八楼待到快中午,四人在楼中吃了饭,便早早去四层等着戏曲开台。 程令仪原以为,听戏是老年人才喜欢干的事,她今日只是来凑热闹的,却没想到,台上的角儿一开嗓,她比谁都听得入迷。 那宛转悠扬的曲调,或哀戚或悲壮的唱词,引得人不知自己是身在戏中还是戏外。 一曲唱罢,赢得满堂喝彩。 程令仪也兴致盎然,一边吃着茶点,一边等着下一曲开场。 一日时间一晃而过,不知不觉就到了晚上。 夜色降临,驻云塔张灯结彩,里里外外都一片辉煌,程令仪一行四人,在楼中玩到尽兴,才乘车返回青州城。 接下来的两日,傅玖带着程令仪,一日在城内游玩,一日又去临近青州的翀县看了瀑布。 到了第五日,一行人收拾行李返回京城。 程令仪按照约定,临行前又去了苗稳婆家中一趟,她果然还在,甚至再见到程令仪时,简直像是松了一口气。 「夫人来了!老婆子这几日谨遵您的吩咐,收拾好东西在家中等待,连门都没出过,就怕会错过您来找我。」 程令仪不想回应她话里的意思,淡淡道:「走吧。」 她对苗稳婆还算体谅,念在她年迈腿脚不灵便的份上,便给苗稳婆母子俩单另雇了一辆马车,一路跟在自家的马车后面。 到了京城,程令仪把苗稳婆母子安置在了傅宅的空厢房里。 她原本也想过,要重新给苗稳婆找一处地方安置,但思来想去,自己家是最安全的地方,哪怕苏姨娘知道苗稳婆的行踪,但只要有石安和石宁在,即便她想硬来,也未必能有这个本事。 去青州这一趟,傅玖明面上是带着差事的,回京后便也忙碌了起来。 日子一晃就到了八月,京中的气候也渐渐凉了下来,除过中午,早晚已经需要添衣了。 程令仪这些日子也没闲着,依旧需要按时去给六皇子瞧伤,一来二去的,两人倒也熟稔了不少。 这日,程令仪给六皇子换完伤药,见他一直默然不语,就没多嘴,正准备悄然退下,不料却被六皇子叫住。 第330章 你帮我分析一二 问她:「傅夫人,你有兄弟姐妹吗?」 程令仪默了默,前世的她是独生女,没有手足,至于这一世……应该是有的,但目前也等同于没有。 摇了摇头道:「没有。」 她过了许久才回答,六皇子不由有些不满,嗤笑道:「如此简单的一个问题,傅夫人至于思索这么久吗?」 程令仪微微一笑,「六皇子恕罪,是我走神了。」 六皇子摇头道:「敢在本皇子面前走神的人,世上可没有几个,不过,念在傅夫人于我有恩,本皇子就不同你计较了。」 程令仪看出他有些心不在焉,试探着问:「不知殿下刚才何出此问?」 六皇子默然片刻,才苦笑了一下,「西凉那边……案子有进展了。」 骤然听到案子的事,程令仪不由有些恍惚,这件事涉及西凉朝堂,以她的身份不便多打听,她就没再问下去,只静静等着后文。 果然,六皇子又道:「你没有手足是好事,哪怕孑然一人,至少不会遭受背叛。」 这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程令仪微微心惊,悄悄抬头看了一眼他的神色。 只见六皇子目光哀惘,眼中既有愤怒,也有伤痛。 房间中,除了六皇子身旁的两个心腹婢女,便没有旁人。 程令仪猜测,或许是六皇子心里的想法,无法与西凉众使臣诉说,所以才会向她这个无关紧要的天晟人来倾诉。 她想了想,问道:「殿下的意思是,害你的人,是你的……」 「是我的二哥和四哥。」 六皇子倒是不避讳她,直接说了出来。 程令仪垂眸道:「不论出自何等原因,残害同胞手足,总归是不对的。」 「没错,」六皇子点了点头,「知道险些置我于死地的人出自西凉时,我便也猜测过,或许就是我的哪位哥哥对我不利,我原本想过,待我查出了是谁,定要禀明父皇,狠狠地处置胆敢害我之人,叫他也承受一番,我所受过的痛苦,可真到这一天,知道了真相,我却有些害怕了……」 程令仪静静听着。 六皇子顿了顿,嘆了口气,「傅夫人,你没有手足,定然不会明白,我的年纪在兄弟中算小的,父皇忙于政事,我幼时是跟在几个哥哥身后长大的,我的二哥英明神武,又曾在军中磨练过几年,一身武艺,连领兵的大将军都时常夸赞他,他曾经手把手地教我骑马拉弓。」 他抬起双臂,右臂依旧完好,可层层包裹下的左臂,却已经满目疮痍。 「我这手箭术,是得他亲自教导,旁人都说如今的我,颇有二哥少年时的风采,我心里其实很骄傲,我敬重他,仰慕他,以他为榜样,日夜苦练箭术,为的就是能追赶上他,可他呢……他教会我这些,到头来却又毫不留情地要将一切都抹去。」 六皇子长嘆一声,目光落在面前的虚空。 「还有四哥,他喜好诗文,博学多才,自小便教我圣贤道理,我万万没想到,那般温文和气的四哥,竟然也会想取我的命。」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77页 两位兄长是他曾经最亲近的人,他们教他本事,以兄长的身份,陪伴他成长,为他撑起了一片无忧无虑的幼年时光。 可如今,他最最依赖的这份手足之情,竟成了刺向自己的一把尖刀。 被自己曾经深深信赖倚重的兄长险些夺去性命,他愤怒而不解,失望又迷茫,他渴望重重惩治兇手以绝后患,但知道真相以后,又下不了决心斩断这份手足情义。 以沈国舅为首的,拥护自己的西凉朝臣,全都劝说他向父皇上书,严惩兇手。 六皇子知道,沈国舅等人也是全心为他着想,可他心里的苦,却无处去说,只好以养伤为由,压着这件事迟迟不愿表态。 已经过去数日,沈国舅等人越逼越急,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满心的忧虑无处可说,恰好今日程令仪来换药,他竟不设防地将这些都吐露了出来。 六皇子见程令仪一直不说话,不由问道:「傅夫人,你是天晟人,又是女子,就算说了什么,我也不会与你计较,你与寻常女子不同,一向豁达且心有成算,你帮我分析一二,这件事,我该如何面对?」 程令仪思索片刻,笑着道:「既然殿下看得起我,那我就斗胆胡言两句,说得不对,还请殿下务要怪罪。」 「无妨,你说便是。」六皇子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程令仪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殿下要了我家相公来与您辩经论史,虽则是有体谅我夫妇二人的成分在,但您也的确是时常召见他,甚至,听我家相公说,您与他每每相谈甚欢,不再似以往那般斗智斗力,一争高低了,是吗?」 六皇子没料到她会问这个,皱眉看向她,似有不悦地道:「傅夫人若不愿回答我的问题,就算直言拒绝,本皇子也不会怪罪,何必应下之后,又顾左右而言他呢,你句句不离傅大人,是生怕本皇子不知道你二人的恩爱吗?」 程令仪哑然失笑,摇了摇头解释道:「殿下误会了,之所以提及我家相公,只是为了给您举个例子罢了。」 「哦,什么例子?」 程令仪道:「先前,您与我家相公不合,是因为西凉初来天晟,两国为了各自的颜面,总要暗中较量个高低,但您在韩县遇刺之后,情况扭转,我家相公立了功,西凉自然也不必再针对他,是以,您对他的态度也转变过来,可见,人的立场不同,对待事务的看法及行事也是有不同的。」 六皇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不错,你接着说。」 程令仪缓缓道:「假若有一样东西,是人人争相想要的,但那东西却只有一个,那就总会产生不公,譬如,那个位置。」 六皇子眼睛眯了眯,「这我知道,但我就是不肯相信,他们可是我的亲兄长,况且,二哥和四哥,以前都待我那样好......」 第331章 满满的算计 程令仪道:「六殿下聪明绝顶,自然也明白,此一时彼一时的道理。」 六皇子皱起眉,「你是说,二哥和四哥往日对我好,是因为那时的我,对他们还没有威胁?」 程令仪不答反问:「殿下自己觉得呢?所有的一切,都是殿下的经歷,妾毕竟只是个外人,自然无法完全体会殿下的心境。」 六皇子目光彷徨,摇了摇头,脸上是不肯相信的神色。 「......我只记得,那会儿我大概才八岁,二哥每日教我骑射,那一日,我终于射中靶心,二哥高兴极了,一早就带我去父皇的寝殿外等着,向父皇夸赞我的箭术,每次都是如此,我不论是有什么进步,二哥比他自己得了宝贝还高兴,总是不厌其烦地带我去父皇面前为我邀功……」 「还有四哥,他跟二哥乃是一母同胞,因着二哥疼我,他便也待我极好,有许多次,夫子布置下来的功课我不会做,都是他帮我解决的,他教我写的文章,还得过父皇的夸赞……我不明白,他们这样对待我,难道都不算真心吗?」 说起幼时的往事,六皇子眼中满是追忆,足见他对这份手足之情的珍视。 程令仪默了默,忽然道:「传闻说,六殿下乃是西凉皇后嫡出皇子,自幼便深得帝后宠爱,与殿下您相比,您的几个兄长,在西凉陛下心中,就没占得多少份量了,敢问殿下,可有此事?」 六皇子摇了摇头,「谣传罢了,自我有记忆以来,父皇虽说的确是偏宠我一些,但对几个哥哥却都是不差的,并没有旁人说得那般偏心。」 程令仪道:「谣言或许不真,但也未必全假,你只知道在你有记忆之后的事,那么之前呢?」 听到这话,六皇子有些怔住,片刻才摇了摇头。 「鲜少有人在我面前提及这些往事,我并不清楚。」 程令仪心里隐隐有着一个猜测,想了想道:「既然六殿下今日找我来倾诉,那么妾便斗胆一言,敢问殿下,您的二哥和四哥,在你幼年对你进行教导之责时,是如何督促你的?他们是不是说,学成骑射,写好诗文,就能令西凉陛下高兴?」 六皇子有些不解,问道:「二哥和四哥的确常说这种话,可这些难道不是一件很寻常的事吗?儿女习成本事,最为之感到欣慰的人,当然是父母,叫他们看到自己的成长,更能勉励自身。」 程令仪点头,「事情虽很寻常,但本心却有待考究,你二哥和四哥费心教你,这其中到底是做哥哥的盼着弟弟好,还是......想通过你来向西凉陛下邀功?」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78页 六皇子从未往这方面想过,听到这话,脸上不由生出几分错愕。 下意识摇头道:「不可能,二哥和四哥待我的好,不是一日两日,而是数十年都这样过来的,他们不可能只是利用我......」 程令仪接着问道:「我也不愿以最坏的想法来揣测别人,但我始终相信,若真的惦念骨肉亲情,是绝不会刀剑相逼的,六殿下,你在韩县遇刺时,刺客对你可有留手?」 六皇子神色黯淡下来,半晌才摇了摇头。 「那四个刺客招招狠毒,全是奔着要害去的,若非亲卫拼死相护,那一刀就不只是斩断我一条胳膊,而是削了我的脑袋......」 他眼神落在包裹严实的左臂上,心也一寸寸凉了下来。 「若不是侥倖遇到你们夫妇,我就算不死,也成了废人,如此险恶的手段,就算我想自己骗自己,可也决计看不出,他们究竟有哪里留手了......」 程令仪道:「是啊,既然已经有证据,指向殿下的两位皇兄,可见他们谋害你时,丝毫没有顾及过你,又怎么能算是对殿下心怀手足情义呢?」 「为什么!」六皇子右手狠狠攥紧了拳头,愤怒地砸在炕桌上,声音里满是不甘。 程令仪心中喟嘆一声,又道:「现在,您再回忆一下,殿下的两位皇兄带你去邀功时,西凉陛下对殿下的态度如何,对殿下的两位皇兄态度又是如何?」 六皇子默然一阵才开口,「父皇对我的成长,向来是不吝夸赞的,对于教会我诸般本事的两位兄长,他高兴之下,自然也会褒奖一番,二哥和四哥每每受了奖赏,回去后都会更加严格仔细地教导我,原先我只以为,他们是想尽到做兄长的责任,却没想到......」 却没想到,他以为的兄友弟恭,里面竟藏了满满的算计。 「哈哈哈哈哈......」 六皇子蓦地大笑起来,笑意中却满是悲凉。 「还记得有一年,南边发生洪涝,父皇命我写一篇治水之策,届时他会在御书房,与众大臣一同商讨策略的可行性,父皇此举,一是为了考教我,二是在大臣面前抬举我,是以,我对这件事十分看重,日日都在查阅资料,制定方案,二哥和四哥也为我着急,他们连自己手上的事都不顾了,全都过来帮我,忙了数日,策略的雏形有了,可我却病倒了,高烧不退,几度都险些昏过去。」 「父皇关切我,叫我暂且放下治水的事,好好养病要紧,我也应了,可二哥和四哥却非是不依,叫我要为受灾百姓着想,不能怠慢治水之策,我当时心想,朝中有能之人比比皆是,治水的事,父皇定是早就安排下去了,叫我写策案,无非是为了磨练我罢了,未必是真的需要我那一纸不成熟的计策,况且父皇已经不叫我再管此事,我又何必故作姿态,就没有听二哥和四哥的话。」 「哪知,他们竟生了好大的气,怒斥我不懂事,不知为父皇分忧,更不知体察受灾百姓,我那会儿身体虚弱至极,可因为拗不过他们,还是带病制定策案,而后,策案交上去,父皇对我的治水之策很满意,下发给朝臣传阅,朝臣们对我也颇有赞誉,父皇大喜之下重赏了我,知道还有二哥和四哥帮我,他也当着满朝文武奖赏了他们,这也是他们头一次在朝堂上露脸,可我却因为积劳成疾,病了足足两个月才好……」 第332章 又何尝不是一种仁厚? 六皇子长嘆一口气,「我缠绵病榻的这两个月,二哥和四哥在朝中颇为活跃,不是向这个朝臣学习,便是向那位大人请教功课,一时间,朝中都传两人笃志好学,连父皇召见他们的次数都多了起来。」 他苦笑了两声,「当时我没深想,现在仔细思来,原来一切都是假的......」 程令仪也嘆了口气,「殿下重情义,这才会被手足亲情所迷惑,看不清他们的用心,好在眼下您也已经都知道了。」 六皇子笑意凄凉,摇着头道:「知道了好,这样我就不用因为捨不得那些虚假的情义,而没法对他们反击。」 程令仪点了点头,「想必殿下已有成算。」 六皇子唇畔衔着一抹冷笑,「舅舅劝我,叫我用这件事咬死两人,残害手足和毁坏两国盟约的罪名压下来,二哥和四哥只怕是难以保全,我知道,这都是他们应得的,也是对我最有利的情形——」 他忽然抬头看向程令仪,眼中晦暗复杂。 「可我......还是不愿看到他们死......」 他自嘲地笑道:「尽管他们或许根本就没把我当做至亲手足,一直以来的做法也都只是为了利用我罢了,我明白都是假的,可只要一想到,两位兄长往日对我的谆谆教诲,我便狠不下这个心......」 「傅夫人,你说,我该怎样在不要他二人性命的前提下,又叫他们日后无法再阻碍我?」 听到他这样说,程令仪脸上有惊讶,也有佩服。 对残害自己的人心软,虽然有些不理智,可念及过往的那些手足之情,就这么冷冰冰地斩断一切,未免又显得太不近人情。 六皇子知道一切后,还想保下两个兄长,又何尝不是一种仁厚? 她想了想问:「殿下,您真想听我来说?」 六皇子点了点头,「我身在天晟,身边也没几个可以说话之人,舅舅他不会懂我的心思,只知道逼我做决定,傅夫人,你颖悟聪慧,又是救了我的人,你大胆说吧,兴许真能帮我找到一条别的路子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79页 程令仪笑了笑道:「殿下,那我就直言了,你与两位兄长反目的原因,都是因要争抢那个位置,既然如此,那便叫他们两人与您再争不成,不就行了?」 「争不成?」 六皇子重复了一遍这句话,摇头道:「可二哥和四哥如今的羽翼已丰,叫他们放弃那个位置,显然是不可能的,再说他们这般恨我,又如何肯听我的劝不与我争?」 程令仪纠正道:「不是不与您争,而是争不成。」 六皇子看向她,「此话何解?」 程令仪道:「既然他们能对您下手,那您难道不能以牙还牙吗?就算不要他们的命,也可叫他们失去争抢那个位置的资格,您忘了吗,您断了一臂,险些也与那个位置无缘。」 六皇子瞳孔一缩,沉默了许久都没有说话。 良久,他才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父皇一向护着他,甚至早就私下表明心意,属意立自己未储,若是他上书求父皇处置两个皇兄,父皇即便不忍心,也定是会为他剷除后患,二哥和四哥就算不死,这辈子也没了指望,而若是...... 自己亲自下手,只是叫两人受点苦头,失去继位资格,可他们的皇子身份仍在,哪怕身有残缺,也能做个闲散皇室子,一辈子富贵无忧。 到时自己再稍稍露出些马脚,即便是被父皇查出来,想必也不会重责自己。 原本一件天大的事,就这么化大为小,化公为私,思及此,六皇子只觉眼前的形势豁然开朗,连忙敲了三下炕桌。 公都推门进来,问道:「殿下有何指示?」 六皇子道:「召集诸位使臣,稍后本皇子有事要与他们商议。」 「是。」 六皇子看向程令仪,笑了笑道:「傅夫人果然聪慧,今日真是帮我解了一个大难题。」 程令仪摇头道:「殿下过奖,我也只是随口胡诌罢了。」 六皇子嘆了口气道:「我真是当局者迷,其实复杂的事情,往往处理起来,只需要简单的手段,虽则这并不是什么正道,但却管用,化大为小,化公为私,不但断了他们的念想,更是全了我对两位兄长往日教诲之恩的一番情义,也免了父皇伤痛为难一遭,我看可行。」 程令仪笑了笑,「既然殿下心事已解,若无旁的事,臣妇就退下了。」 六皇子招了招手,「来人,送送傅夫人。」 程令仪走后,他又把傅玖叫来,问了与程令仪一样的问题。 傅玖虽然有些疑惑,不明白六皇子为何要向他一个天晟臣子,询问这些对西凉而言并不光彩的夺嫡之事,但却还是答覆道:「夺嫡之事向来牵扯甚光,牵一髮而动全身,若是公事公办,事情绝不可能善了,殿下也就难以保全两位兄长,依在下愚见,不如先将此事按下不表,来一招釜底抽薪,断了这件事的根本矛盾,如此一来,各方皆不会有太大的损失,只是冒险行此事,殿下要承担一定的风险。」 他斟酌着说完,哪知六皇子竟然哈哈大笑起来。 傅玖有些不解,请罪道:「下官胡言,请殿下恕罪。」 六皇子笑了好一会儿,才摇头嘆息道:「啧啧啧,真不愧是夫妻俩,连说的话都一模一样。」 「殿下......您这是什么意思?」 六皇子道:「先前傅夫人来为我换药,我也问了她这个问题,没想到你们二人竟然心意相通,说的话都是一样的。」 傅玖这才瞭然,坦然道:「我家娘子向来聪慧,与她待得久了,下官自然也学去了一二分。」 六皇子听到这话,不知为何,心里竟有些发酸,忙转移了话题。 第333章 帮夫人分忧 「傅大人,天晟皇帝命你接洽西凉使臣,想必你也听说消息了吧?」 傅玖点了点头,「没错,礼部尚书叮嘱过下官,说众位使臣不日便要回西凉,叫下官好生招待,勿要怠慢。」 六皇子笑道:「傅大人客气了,我等来天晟这么久,所受优待颇多,除了我在韩县遇刺这件事,两国之间再无龃龉,不过此事责任也在西凉,倒累得天晟也跟着受惊了一场。」 傅玖拱了拱手,「殿下言重了,两国交好乃是国之大义,我等也是奉旨行事。」 六皇子抬了抬手,「罢了,客套话就不说了,傅大人,你既然听说了西凉使臣即将返程的事,那么定是也已知道,本皇子还要暂居天晟,一来是为着养伤,二来便是继续考察天晟风土人情。」 傅玖道:「六殿下能够留下,天晟臣民俱感到荣幸。」 六皇子笑了笑,「傅大人话别说得太满,本皇子既然暂且不走,那么日后来向傅大人讨教的日子还多,届时傅大人可别推三阻四才好。」 「下官不敢。」 六皇子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傅大人,你于我有恩,脾性也颇合我的胃口,是以,在一众天晟官员中,我最为看重你。」 傅玖谦虚道:「殿下抬举了。」 六皇子道:「时值金秋,天晟皇上有意在西凉使臣返程之前,举办一场狩猎,为我西凉使臣送行,听闻地址就在翠华山,只是我眼下这个情形,自然是没法去凑这个热闹了,但我恰好有一件私事,要去翠华山附近的溧水县一趟,但这件私事,我无法告知随行使臣,在天晟一众官员中,我也只与傅大人你,有几分私交,所以,能否托傅大人帮我跑一趟?」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80页 傅玖有些意外,问道:「敢问殿下,需要下官为您办什么事?」 六皇子笑了笑,「你放心,这件事只是我个人的私事,不会对天晟与西凉甚至傅大人你,有任何威胁,事成之后,本皇子定将厚礼奉上。」 他挥了挥手,屋子里的婢女顿时鱼贯退下。 片刻后,傅玖从里推门走了出来,脸上的神情略带着一丝古怪。 ...... 傅宅,春华居。 程令仪自制了一副麻将,正在教柳华和石家兄妹打牌,春草忽然进来,将一封请柬递了过去。 程令仪瞟了一眼问道:「谁家的请柬?若是无关紧要的人,全都推掉便是。」 春草笑道:「是袁家送来的,袁姑娘三日后过生辰,会在家中举办小宴,邀请夫人前去。」 「袁姑娘的生辰?」程令仪面露恍然。 她跟袁向锦虽然相交不深,但后者也算是知恩图报之人,时常送东西过来,傅玖升官之后,袁家待自家更是亲厚了许多,家中节庆办事,总不忘邀请自家。 既然请柬已经送到了,不去也是不好。 程令仪想了想,点头应道:「好吧,我知道了,到时会去的。」 她看向春草,「既是过生辰,自然没有空着手去的道理,春草,你去库房看看,帮我挑一件送给袁姑娘的礼物。」 春草点了点头,问道:「夫人,你觉送什么比较合适?」 程令仪正要胡牌,便高兴得没空理她,摆了摆手道:「好春草,你看着办就是!」 春草无奈地摇头退下。 云梦送她出去,有些艷羡地道:「夫人待春草姐姐真好,连送礼这样的大事,都叫春草姐姐自己拿主意。」 春草笑了笑,「夫人这是信我,我更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帮夫人分忧。」 云梦讨好地挽着她的手,「要我说啊,以春草姐姐在夫人心中的地位,满府下人都无人能及,姐姐又何必过得这般小心翼翼,便是不小心犯了什么错,夫人定也不会责怪的。」 春草睃了她一眼,眼中有些不悦。 「这是什么话?云梦,咱们做下人的,得主家庇护,拿着主家的月钱,当好差事这是本分,怎可偷奸耍滑?」 云梦见她动怒,赶忙赔罪,「春草姐姐恕罪,是云梦说错话了,我原不是这个意思,我是体谅春草姐姐每日照看府中大小事辛苦,不料却惹得姐姐生气了,该打该打......」 她作势在不轻不重地在嘴上拍了两下,一副讨好的模样。 春草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看向她道:「你这妮子,今日嘴巴抹蜜了,这么会说话?」 云梦嘻嘻一笑,「春草姐姐,打咱们还在永宁府时,梅园之中,我最敬佩的人就是你,听说你原是作坊里做粗活的,可你行事,却比我们这些从叶家出来的人更为周到,又深得夫人信重,连谷蓝姐姐都不能与你相比,简直就是妹妹心中的榜样!」 提及往事,春草亦是感慨颇多。 她也没有想到,当初自己头脑一热,决定跟了程令仪,竟叫她从一个作坊里的杂役,变成了如今官眷夫人身边的一等婢女。 虽然是下人,却也跟着主子从永宁府来到京城,出入各家高门大院,所长的见识,更是她原先想都不敢想的。 她笑着摇了摇头,打趣道:「云梦,你这般拐着弯来夸我,莫不是后面还有什么话等着我?」 云梦殷勤地为她捏肩膀,「什么都瞒不过云梦姐姐,我的确是有事相求......」 春草瞟了她一眼,「你先说说看吧,我未必能帮上忙。」 云梦笑着凑到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春草听完一怔,皱眉看向她道:「你说什么,你想调去夫人身边伺候?」 云梦嘿嘿笑了笑,「是啊,我来京城,就是为了跟在夫人身边长见识,眼下咱们公子的官儿越做越大,府里的事也越来越多,夫人身边却只有春草姐姐与谷蓝姐姐二人,时常忙不过来,再过些时日,夫人必定还会选拔一些人到身边伺候的,与其便宜了那些后来买入之人,不如想想我们这些永宁府来的老人......」 春草冷笑道:「说了这么多,敢情你就是为了这个?」 第334章 又赖在府中做什么? 云梦嘿嘿笑了笑,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春草姐姐,咱们是一道随夫人与公子来京城的,你适才也说了,咱们做下人的,要懂得替主家分忧,我去夫人身边,不正是帮夫人做事,也是减轻一些两位姐姐肩上的负担吗?」 春草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若真是分忧倒好了,你如此钻营,就怕藏着什么别的心思!」 「怎么会呢?」 云梦一副无辜的神情,「春草姐姐当真是误会我了,我只是想着,与其是别人,还不如是咱们这些与夫人有着旧日情分的人,若说是有别的什么心思,那这就是我的一点小私心了......」 春草还是有些不信,「那你何不去求了夫人?我又做不了你的主!」 云梦嘆气道:「夫人向来最是敬重柳氏夫人,我若自己去求,若夫人误会我没好好照料柳夫人怎么办?而春草姐姐就不一样了,以你在夫人心中的地位,只要稍微提及一两句,说不定夫人便会如今日这般,叫你自行拿主意,如此,叫不叫我去,不都是春草姐姐您一句话的事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81页 春草脚步顿了顿,斜了她一眼道:「你倒会算计。」 云梦拽着她的袖子哀求道:「好姐姐,你就帮帮我吧,满府谁不知道,待在夫人身边才是最有前途的,如那石家兄妹,明明是到咱们府中来做护卫的,可竟然都跟夫人还有柳夫人学起了医术,若真能学成了,日后就算离了主家,也能凭自己的本事吃饭,再也不必低人一等......」 「当初一路从永宁府跟来的人,就只有咱们几个,石家兄妹与两位姐姐,在府中都地位超然,人人敬重,可我呢,却只能守在柳夫人身边,连半点长进都没有,好姐姐,求你帮帮妹妹吧,你若帮了我,日后我定好好报答你的恩情!」 听前面时,春草心中还有些感同身受,想着要不自己就帮她一把。 云梦为人虽然有些爱算计,可她为了自己的前程,好计较一些也无可厚非,况且她行事十分稳妥,去了夫人身边,也能算作一个帮手。 可越听到后面,她就有些觉得不对味儿了。 「云梦,柳夫人是咱们夫人的师父,虽然嘴上有些不饶人,可素日里待大伙儿都是不错的,出手又大方,我记得你头上戴的金丝线攒珠髮簪,便是柳夫人给的吧?她说她年纪大了,戴不得这些鲜亮的首饰,眼睛都不眨,就将这个能抵去你半年月钱的簪子给了你,你可以为了日后的前程,想法子去夫人那里,但你如何能说,待在柳夫人身边,没得到什么好处?」 云梦一噎,伸手摸了摸头上的髮簪,有些心虚地道:「春草姐姐,柳夫人待我的好,我自然都记在心中......」 春草冷哼一声,「我还记得,因你跟在柳夫人身边,不可避免地会帮她打理各种药材,一早柳夫人就问过你,愿不愿意学习医术,若你愿意,便也能跟石大哥和石姐姐一同学医,是你自己说,你怕见血,所以才不肯学的,怎么,你连这些都忘了吗?」 云梦眼神慌张,有些结巴地道:「......是我嘴快说错话了,可是,春草姐姐,我每日看着你们随夫人出入各地,心里总羡慕的紧,我也想跟你们一同出去见见世面啊!」 春草神色冷淡,「这么想见世面,何不向夫人赎了你的身契,出去过自己的日子,又赖在府中做什么?」 说完,春草便没再理会她,将她甩在身后,大步去往了库房。 云梦站在原地,看着她渐渐远走的背影,懊恼地在原地跺了跺脚。 她没想到,这个春草平日看着和和气气的,遇事却这般难说话,眼下她不肯帮忙,难道真要叫自己去求夫人吗? 万一被人看出点什么可怎么好? 云梦满心忧思,一个人坐在园中,手不自觉地摸向了脖颈处。 随着她的触碰,在她衣领周围,时不时鼓起一个圆形的硬物,她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东西的存在,抬头瞅了一眼,见四处无人,才悄悄掀开衣襟偷瞧了瞧。 只见,藏在她衣领中的,赫然是一只赤金的项圈,足有小指般粗细,随着她掀开衣襟的一瞬间,被阳光照耀到的项圈散发出耀眼的金光。 可她只是看了一眼,便急忙按下衣襟,似乎生怕会被谁发现似的。 云梦隔着衣服按住项圈,唇角荡漾着一抹满足的笑意,站起身拍了拍裙上的灰,离开了原地。 ...... 三日后,袁家。 袁向锦的院子里已聚了十来位女子,席面已经摆好,众人却只是干坐着。 徐静檀已解了禁足,这是她解禁后出席的第一个宴会,这会儿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不由问道:「表妹,素日里与你交好的人都到了,为何还不开席?再等下去晌午都快过了。」 众人听到发问,也都看向袁向锦。 今日虽说她们是来庆祝袁向锦生辰,可她这般怠慢大家,迟迟不开席,属实叫人有些不愉。 袁向锦歉然地笑了笑,「抱歉了诸位姐妹,还有一位客人没到,咱们再等等。」 她心里也有些急,可一想到那人不是会食言的人,便笃定她一定会来,所以便坚持要等人齐了再开席。 「小萍,再上些点心。」袁向锦吩咐道。 徐静檀今日心气有些不顺,不由抱怨道:「吃什么点心啊,两口就腻味了,表妹,我们可都是饿着肚子来的,今日你过生辰,你就这般小气,不肯给我们安排饭食?」 袁向锦有些无奈,吩咐了人去给自家表姐拿吃食。 徐静檀见她还不开席,皱眉道:「表妹,该不会你还邀请了什么大人物吧,这才会有如此架子,时辰都过了还迟迟不现身,那我们可得好好期待一番了,看看究竟是什么名门闺秀,才能叫表妹这般看重,竟是连我这个亲表姐都不顾了?」 第335章 我们自然是都听你的 袁向锦嘆了口气,小声解释说:「表姐,没有旁人,我是请了傅夫人,她不知为何还没来,咱们就再等等吧。」 傅家夫妇联手救了西凉皇子,傅玖更是深得圣上看重,入朝不过三月,竟然就连越两级,日后必定大有前途,自家祖父对他亦是极为欣赏。 是以,袁向锦今日特意也邀请了程令仪。 徐静檀听到程令仪的名字,表情微微一怔,随即涌上一丝怒火,「表妹,你竟然请了她?!你不知道我与她......」 话说了一半,她忽然止住,气哼哼地端起面前食案上的一杯酒仰头喝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82页 袁向锦疑惑道:「表姐,你与傅夫人怎么了?」 「没什么。」徐静檀摇了摇头。 她跟程令仪之间的事,袁向锦并不知道,所以有些话,她不能毫无顾忌的说出来。 袁向锦微微嘆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自家表姐解禁之后,性子也有了一丝转变,变得有些急躁了起来,和以前温婉的样子大不相同。 不过一想也是,任谁被关在家里这许久,心情都不会太好。 看着自家表姐这副样子,袁向锦心中不由也生出一丝心疼,放轻声音哄道:「表姐,我知道你这些日子在家中闷久了,是想畅快地玩一回,你放心吧,我早命人准备了投壶、猜字谜,好多种娱乐,必不会叫你觉得无趣,傅夫人是咱们的恩人,又难得在各家酒宴中出面,她与傅大人,如今在京中风头正盛,咱们就等一等她吧,不然也显得不尊敬。」 徐静檀看了一眼她,嘆口气道:「表妹,你今日是寿星,我们自然是都听你的。」 袁向锦叫来丫鬟,把徐静檀面前的酒换成了甜酿,笑了笑说:「表姐,你身子弱,还是少饮一些酒,这是果子做的甜酿,好喝不醉人,你喝这个吧。」 徐静檀脸上这才露出一丝笑意,「还是表妹对我最好。」 又等了一会儿,袁向锦见时辰不早,再等下去,就是得罪了在座的客人,正准备吩咐人开席,一抬头却远远看见,程令仪正跟在引路的婢女身后,款款朝着厅中走来。 她露出笑容,「来了来了,开席吧。」 听到她这样说,众人不免都有些好奇,想知道来的究竟是何人,竟能叫袁家小姐这般看重,宁肯把客人撂在一旁,也偏偏要等她? 程令仪缓缓走近,也看到了厅中的众人,这里面,有些是她曾经见过一两面的人,更多的却是生面孔。 她径直走上前,把贺礼递给袁向锦,抱歉地笑了笑道:「袁姑娘,对不住,路上遇到点事,误了时辰,叫你久等了。」 袁向锦笑说:「无妨,我也没等多久,傅夫人,快请落座吧,马上就开席了。」 傅夫人? 听到这个称唿,席上众人神色各异。 有人问道:「阿锦,你叫的这位傅夫人,看着有些眼生啊,我以前竟从未见过,你也不介绍介绍?」 袁向锦笑着说:「我正是要同大家说呢,这位傅夫人,便是当初在城外救了我与表姐的恩人。」 「如此说来,她岂不就是翰林院那位新贵侍读的娘子?」 袁向锦点头,「正是。」 听到肯定的答覆,众人一时间都向程令仪投来好奇的神色。 一是想看看,那位年纪轻轻就做了天子近臣的傅玖,他的娘子长得是何模样。 二是众人对程令仪本身也满怀探究,不明白为何这样一个看起来如花似玉的妙龄女子,竟然能做到宫中太医都无能为力之事,把西凉那位六皇子给治好了? 先前问话那人笑道:「哎哟!那这可是稀客,听闻傅夫人鲜少在各家走动,连我都一直未曾见到真人,没想到今日竟在袁家遇着了,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傅夫人年纪轻轻,本事却了得,当真叫我们这些闺阁女儿钦佩,难怪阿锦宁肯叫我们大伙儿干候着,也一定要等到傅夫人来了才开席!」 程令仪客气地笑了笑,「袁姑娘真是抬举我了,累得这么多人一同等着,是我的不对,我给大家赔个不是。」 众人先前的确是有些不满,不过知道来人是她,心里也就没那么多计较了。 毕竟傅家夫妇如今与西凉那位六皇子关系匪浅,傅玖又正得圣上看重,日后难保不会飞黄腾达,眼下为着一点小事开罪他娘子,完全没有必要。 是以,听到程令仪请罪的话,众人也只是说笑了两句,并没人真的为难她。 钟黎也在席间,见程令仪和袁向锦说完话,便悄悄沖她招了招手。 程令仪会意,走过去坐在她身旁。 众人全都落座,袁向锦端起酒杯,象徵性地说了几句,大家共饮一杯后,就正式开席了。 闺阁间的小宴,本就没那么多规矩,众女子或是与熟识的人坐在一起说笑吃酒,或是走动聊天,都随心意。 厅中热热闹闹的,袁向锦身为今日的寿星,更是被众人簇拥在中间,笑闹声不断。 程令仪和钟黎坐在一起,两人一边小声说着话,一边品尝席上的吃食。 忽然,钟黎指着一道蜜烤乳鸽,略带着惊嘆地说道:「程妹妹,你尝尝这个,我怎么觉得这道烤乳鸽,比永乐楼的大厨做的还要好吃?」 程令仪依言尝了一口,点头道:「果真不错。」 「是吧?这味道和在别处吃到的大不相同,肉质酥嫩多汁,甜润而不腻,也不知是怎么做的,不成,稍后我得晚些再走,我要去袁姑娘跟前磨一磨,求她告诉我,袁家的厨子是用什么配方,才做出这道菜的,回去我自己也试试!」 程令仪失笑,摇头道:「钟姐姐,你这些日子,莫不是鼓捣厨艺魔怔了,尝到什么好吃的都想自己试一试,你如此费心学得这么多菜式,难不成想去做厨子?」 哪知钟黎听了这话,却认真地思索了一番,点头道:「也未尝不可啊,你一手医术能治伤救人,我为何不能做厨子?」 第336章 只怕徐姑娘并不感兴趣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83页 程令仪一想也是,点了点头,「那你若是做了厨子,我定天天都来捧场。」 钟黎问:「我也才刚学着下厨不久,若是做的不好,被客人骂了该怎么办?」 程令仪道:「无妨,那我便将骂你的人都赶走,再用钱收买那些想骂而没骂的人,如此一来,就没人会说不好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低声笑起来,眼中尽是愉悦。 相比于别人的热闹,徐静檀身旁就显得冷清了不少,一个人在喝着闷酒。 她与程令仪只隔了一桌,隐约也能听到她跟钟黎的对话,听着两人旁若无人的说笑,她心中不由生出一丝愤恨。 自己在家中禁足许久才出来,与各处都少了来往,是以,她与大伙儿的关系,也不似往常那般亲密了,除了一开始有几个熟识的姐妹来同她说话,眼下便再无人过来找她。 在家中时,唯一时常来看自己的表妹,又是今日宴会的寿星,忙得也顾不上自己。 她一个人自斟自饮,竟显得与整个宴席都有些格格不入了。 徐静檀侧目看了一眼,不知程令仪又和钟黎在说着什么,两人眼角眉梢尽是笑意,看得人格外刺眼。 她没想到,自己不过是禁足了一段时间,怎么钟黎跟程令仪的关系竟就这般要好了? 这个钟黎,明明是跟高宁侯侯府带点亲戚关系,如今却冷落了她,反倒和那个程氏走得这般近,简直就是没把她放在眼里! 难道她是忘了,她之前因宋尧的事被人耻笑,自己是怎么帮了她的吗? 徐静檀心中的愤怒愈积愈深,再也没法安然坐下去了,她起身走到程令仪面前,毫不客气地在她身侧的位置坐了下来。 程令仪看见她,微微笑了笑问:「怎么,徐姑娘有话要同我说吗?」 徐静檀脸上扯出一丝僵硬地笑意,「那倒也没有,只是我坐在隔壁,见你们二人聊得高兴,就也想过来听听你们在说些什么?」 程令仪淡淡道:「我们说的都是一些琐事,只怕徐姑娘并不感兴趣。」 徐静檀没理会她,而是看向了钟黎,「我抱病在家调养,说起来真是有许久没见过钟家姐姐了,前几日我还听姨娘念叨起你,说你怎么都不去看她了?」 钟黎对程令仪与徐静檀之间的事是知情的,她明白徐静檀这是在提醒她两人的关系。 只是,知道徐静檀做出那种事之后,钟黎便再也没法坦然和她来往了,笑了笑说:「我家相公出远门求学去了,近日家中事忙,我实在抽不开身,这才没去拜会表姨母,劳徐姑娘今日回去后转告她,就说待我忙完了,一定好好去陪表姨母说说话。」 「如此最好,」徐静檀点了点头,「不然,我还当钟家姐姐是嫌我们徐家不好,不愿与之来往了呢。」 钟黎略笑了笑,「怎敢呢?能与高宁侯府这样的门第有亲,是我们高攀了。」 她口中虽说着高攀,但语气却并无半分要攀关系的意图。 徐静檀瞪了她一眼,「钟家姐姐结识了朝中新贵的家眷,连说话的语气都不一样了呢。」 钟黎有些无奈,「怎会?徐姑娘,是你多想了。」 「真是我多想了才好......」 程令仪喝了一口茶水,抬起头道:「徐姑娘这些日子闭门不出,想必也是闷坏了,好不容易养好身子,能出来走动了,何不趁此机会好好逛逛,只在这里听我们说些闲话,怪没趣的,岂不是白白浪费时间?」 这话就是要赶她走了,徐静檀眼睛都气直了,讥讽地笑道:「傅夫人好意,我心领了,但我想做什么事,还不由傅夫人来指教。」 程令仪轻笑着摇了摇头,「那就随你。」 她拿起筷子,只当徐静檀不存在一般,自顾自地吃菜。 徐静檀被她如此忽视,心中更为恼怒,若不是在场人多,她真想把那张脸撕烂,看看她究竟还能不能露出别的神情。 她缓缓沉下一口气,忽然又笑了笑。 「傅夫人,京中都传,你们夫妇与西凉那位六皇子关系匪浅,是以大家都高看你一等,今日我表妹的生辰宴,在场诸位,身份高于你的人不知凡几,可你迟来了这么久,却没有人怨怪于你,你可知,这是大伙儿看在那位六皇子的面上,才对你有的包容?」 程令仪微微一笑,「是又如何?如今天晟与西凉结盟,六皇子不远万里来天晟暂居,为的就是两国交好,圣上对六皇子更是诸多优待,我与相公若是能为六皇子效劳,使其满意,这也算是为两国邦交出力了,连圣上对我们夫妇都常有褒奖,徐姑娘久未出门,难道是不知道吗?」 连圣上都褒奖过他们夫妇,又更何况这些闺阁女子,谁会没眼色到,来得罪六皇子身边的红人? 徐静檀眼神沉了沉,「哼,说得再冠冕堂皇,却吓唬不到我,程氏,莫以为你们抱上了西凉六皇子的大腿,就能目中无人了,要知道,这位六皇子迟早是会走的,我倒要看看,你能得意到几时?」 「这就不是徐姑娘所操心的了。」程令仪回道。 听得此话,徐静檀不怒反笑,笑意中又透着几分古怪,「看来我没猜错,你果然是有靠山了,说话硬气不少,不过,有一件事,你怕是还不知道。」 她本是卖了个关子,想等程令仪来问,哪知程令仪却只端着杯子喝茶,不接她的话。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84页 徐静檀无奈,咬了咬牙道:「不妨告诉你吧,我马上就要定亲了。」 听到这话,程令仪有些好笑地瞟了她一眼,有些不明白她说这话的意图。 一个之前想抢自家相公的人,如今要定亲了,难不成是等着自己谢谢她,终于不再惦记着自己男人了? 「那我真是恭喜徐姑娘了。」她不冷不热地道了声恭喜。 徐静檀倒并不介怀她的态度,接着道:「想必过不了几日,就会有赐婚的圣旨下来,到时候,傅夫人与傅大人,可一定要来喝杯喜酒呀。」 第337章 咱们是不是有缘? 这话原本没什么,徐静檀是侯府贵女,就算向圣上请旨赐婚也并不稀奇,可奇怪的是,她怎么会好心来邀请自己? 还有她脸上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看得人心头起疑。 程令仪便问:「圣上赐婚这可是天大的荣宠,不知徐姑娘未来的夫家是......?」 徐静檀轻哼一声,骄矜地抬起下巴,「说起来,他还是你的老熟人呢。」 程令仪皱了皱眉,「哦?」 徐静檀盯着程令仪,缓缓问道:「怎么,傅夫人,你与六皇子不熟么?」 六皇子? 程令仪呆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圣上要赐婚之人,是你与西凉六殿下?」 看她这副反应,徐静檀很满意,脸上噙着一抹快意的笑容,点了点头道:「没错,程氏,你如今不把我放在眼里,我们高宁侯府大量,未与你计较,可若是日后我做了西凉的六皇子妃,你还是这般目中无人,那便是不顾及西凉皇室的颜面,到那时,六皇子还会给你们撑腰么?」 听到这话,程令仪不由呆住了。 眼下她既已找到苗稳婆,也算是弄明白了当年所发生之事,正准备挑一个合适的时机,跟高宁侯府摊牌,正式与苏姨娘对上。 可她万万没想到,高宁侯府要结亲之人,竟然是六殿下? 若是圣旨下来,徐静檀嫁给六皇子,就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到时自己若是再有什么动作,说不定会让徐家背上一个欺君的罪名。 程令仪心中烦乱,她与徐家之人没有任何感情,也不想与之亲近,可若是害得他们落罪,亦是她不想看到之事。 徐静檀见她没有答话,神情愈加得意。 「你不是嘴皮子一向厉害么,现在怎么不说话了,难道是怕了?」 程令仪抬头看了她一眼,「我有什么好怕的?」 「你说不怕就不怕吧,反正咱们日后走着瞧。」 徐静檀不屑一笑,忽然又喟嘆道:「哎呀,说起来我还真是要谢谢你,若不是你给六殿下治伤,才叫他没落下残疾,父亲也不会一力促成这门婚事,先前我还不肯,此刻看到你这副神情,不由得才发现,姨娘说的话真是在理。」 程令仪不动声色地问:「哦?苏姨娘她说了什么?」 徐静檀娇笑了两声,「告诉你也无妨,当初六皇子还未遇刺的时候,父亲就向我提及过这门亲事,我百般不愿,是姨娘劝我,叫我往前看,六殿下是西凉皇后的嫡出皇子,日后极有可能继承大统,身份地位,相貌才华,样样皆是不差,她说咱们女子,最要紧的不是什么情情爱爱,与其盯着一个心思不在自己之人,还不如抓住摆在眼前的机会,我听了她的话,这才答应父亲。」 「却没料到,六殿下竟然在韩县遇刺了,还断了一臂,初听这个消息,父亲以为六皇子日后无望,便打消了这个念头,没想到却是你救好了他,知道他的伤势无碍,父亲的计划就还是照旧,原本京中惦记这门亲事的人很多,入选之人不乏一些身世高于我的王公贵女,可六皇子出事之后,他们也不知出于担忧还是什么,好些竟然都没再有动作,圣上这才挑中了高宁侯府——傅夫人,你说,咱们是不是有缘?」 她的笑容太过不怀好意,让程令仪觉得很不舒服,皱了皱眉道:「有缘,的确是太有缘了。」 徐静檀掩嘴轻笑,凑到程令仪耳边,用只有她们两人才听得到的声音说:「你与傅玖,你们之前竟然那样对待我,我早就说过,一定会叫你们后悔,如今看来,这一天马上就快来了,待到你二人在我面前卑躬屈膝之时,我倒要看看,傅玖他会是何神色,是不是会后悔当初对我的所作所为?」 程令仪冷笑道:「俗话说,饮水思源,若不是我与阿玖当日的所作所为,保住了徐姑娘的名声,你以为,你现在还有资格与六皇子议亲吗?徐姑娘不思感激,此刻又在这里语出威胁,难道是想让大家来帮我们分辨分辨吗?」 「你敢用这件事吓唬我!」徐静檀杏眼圆睁怒视着她。 「难道不是徐姑娘在恐吓我?我可是胆小得很,若是一不小心说漏嘴什么......」 徐静檀气笑了,「好你个程氏!你以为凭着这件事,就能一直拿捏住我了吗?我告诉你,当日的事,早就已经时过境迁,你再扯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只会觉得是你攀诬西凉未来的皇子妃!」 程令仪微微摇头,「徐姑娘,提醒你一句,眼下圣旨未下,你却已经以西凉皇子妃自居,不觉得有些太心急吗?」 徐静檀冷哼一声,「那又如何,便是你再不愿接受,这也已成事实!」 程令仪沉声道:「你刚才自己也说了,西凉的皇子,总归还是要回到西凉去的,你若做了皇子妃,的确是能踩在我的头上,但你又能得意到几时?」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85页 「这就不劳你操心了,反正只要我在天晟一日,你就永远要向我低头!」 程令仪默了默,忽然问:「徐姑娘,我突然有些好奇,徐侯夫人向来视你为掌上明珠,对你珍爱有加,她是如何捨得将你嫁去这么远的地方的?」 提到母亲,徐静檀气势弱了两分,「母亲自然是不愿的,可这件事是由父亲做主,又是我自己点的头,母亲也没了办法,姨娘说了,只要我日后过得好,她也一定会为我高兴。」 说起这些,她眼神略有些黯淡。 其实,自家母亲对这门婚事极力反对,但拗不过父亲已经在御前请了旨。 私心里,她也不想去西凉那样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可若是嫁得太近,或是夫家地位不如侯府,以母亲的强势,定然是会时常插手自己的事,她已经受够了一个动辄将自己禁足的母亲,被苏姨娘一劝,便就点头答应了。 她常常想,明明是自己的亲娘,都说母女连心,可她为什么却不能像苏姨娘那般通情达理,能知道自己的心思呢? 第338章 喜事将近 「原来如此。」程令仪点了点头。 徐静檀敛了神色,瞪向她道:「你打听这些做什么?难不成是还想通过我母亲,来阻碍我与六皇子的婚事?那你未免也太高估自己了!」 程令仪深深看了她一眼,「随口一问罢了。」 话说完,她便站起身,对着钟黎道:「钟姐姐,我有事要先走一步,就不多陪你了,咱们改日再聚。」 钟黎听她这样说,就点了点头,「好,那你去吧。」 程令仪绕过徐静檀,过去与袁向锦告别。 袁向锦知道她有事要走,有些惋惜地道:「傅夫人,你这就要走了么?我准备的许多玩意儿,眼下还未拿出来呢。」 不知是谁说道:「就是呀,我也等着吃完饭了,好好与傅夫人说说话呢,怎么你这么快就要走了?」 程令仪歉然道:「实在是家中有些杂事,不得不去。」 袁向锦嘆了口气,「好吧,傅夫人,那我就不阻你了,改日待你得闲,我再请你过府相聚。」 ...... 程令仪出了袁家,便直奔六皇子府。 六皇子看到她,略微有些诧异,「咦,傅夫人,你不是说过,我的伤势已经趋于稳定,只需三日一换药就行了吗,昨日你刚来过,怎么今日又来了?」 程令仪道:「六殿下的伤势关乎两国,圣上将这个重任交给我,我想了想,还是不能怠慢,每日都要亲眼确认一番才能安心。」 六皇子上下睃了她一眼,「少来,当本皇子好煳弄么,你连药箱都没带,今日过来,想必是有别的事吧?」 程令仪微微一笑,「什么都瞒不过殿下,其实是臣妇知道,我家相公今日在六皇子府中与西凉使臣议事,所以特意过来寻他。」 六皇子面上一副匪夷所思的神情,「你们就这般要好,连一刻都离不得?」 程令仪肃容道:「六皇子误会了,今日我找来,是有急事要同我家相公商议,并非您想的那样。」 六皇子轻嗤一声,明显是不信她说的话。 「呵呵,要事?真要有什么要事才怪了!我看你二人竟都是把我当月老了,什么都拿我来做名目!罢了罢了,谁叫本皇子欠你们的,那我就叫人把他给你找来,这下你可满意了?」 程令仪屈膝行了个礼,「多谢六殿下。」 六皇子神色鄙夷,「本皇子的亲事马上也要有着落了,我倒要看看,成婚之后的男女,是不是都同你们夫妇一般腻人?」 程令仪故作惊讶地问:「六皇子喜事将近了?咦,您人在天晟,眼下要定亲,难道是看上了我天晟的哪个公主?」 六皇子摇了摇头,「若真是公主就好了,可你们天晟,如今哪有适婚的公主?」 「呃......没有么?这臣妇也不知道了。」 六皇子嘆了口气,「我来天晟之前,父皇便交代过我联姻之事,只可惜,天晟皇室中,竟无一个适龄公主,但联姻的事也不能搁下,那便只能在宗室与大臣家中选拔了。」 程令仪好奇地问:「不知殿下挑中了哪家的闺秀?」 六皇子眼睛眯了眯,语气中泛着一丝冷意,「本皇子未出事之前,天晟皇帝给我送来许多世家女子画像,可我在韩县遇刺之后,这些人家要么就是说病了,要么就是忽然冒出来一门自幼的娃娃亲,以这样那样的理由,将画像都撤了去。」 程令仪默了默,才说:「既是联姻,总要考虑各方面的因素。」 六皇子冷哼一声,「这我自然知道,可这些人的做法,当真是令人不齿,挑到最后,门第最合适的,就只有高宁侯府一家,圣上问我中不中意高宁侯的女儿,我想了想,索性也没得挑了,不如就定了她。」 「高宁侯府?」程令仪试探着问,「那殿下可有了解过高宁侯之女?」 六皇子不甚在意地道:「看过画像,长相平平,胜在气质十分出尘,听闻是个才女,在京中颇有名望,也算是有资格做我的六皇子妃吧。」 程令仪斟酌了一下,问道:「殿下,之前那些人撤去画像,是因为拿不准您日后的前程,可就在前不久,西凉陛下传来旨意,重重抚慰了您不说,还表明已经将东宫翻修,又把掌管东宫的令牌交给您暂管,天晟宗室与重臣们看到西凉对您的这番态度,自然也知道您受伤的事,对您日后丝毫没有影响,未必不会转变心意,您——就不再多挑挑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86页 六皇子冷笑了两声,「他们转变心意了,但本皇子却已不想等了,那些郡主县主的身份,的确是要比高宁侯府更尊贵,但那又如何,先前他们以为本皇子失势,便弃了本皇子,如今见我荣宠依旧,就又想回头了,世间哪有这么好的事?」 程令仪道:「做您的皇子妃,日后肩上的担子必然不轻,可我听闻高宁侯府的这位徐姑娘,自幼身子便不大好,也不知能否承受如此重任......」 六皇子盯着她,「傅夫人,你到底想说什么,是想告诉我,高宁侯的女儿不好,我挑错了人,还是有谁找到你,叫你来为他们当说客么?」 程令仪赶忙摇头,「那倒没有,我怎敢对六殿下的婚事置喙,是我多嘴了,还请殿下恕罪。」 六皇子摆了摆手,「罢了,我信你不是那种人,眼下事情已经定了,不日宫中便会有为我与高宁侯之女赐婚的圣旨传出,此事已经没得改,这位徐姑娘身子弱的事,我也听说了一些,但也无妨,就算她做了我的正妃,日后也未必要叫她去挑担子,不会累着她的。」 「启禀殿下,傅大人到了。」 外间忽然响起敲门声,公都的声音随之传来。 六皇子揶揄地看了一眼程令仪,「你要找的人来了,去吧,出去说你们的『正事』去,本皇子不想看到,你们二人在我面前眉来眼去。」 程令仪略笑了笑,敛容行礼道:「是,那妾先告退了。」 第339章 给双方都留些情面 候在门外的傅玖,看到从六皇子屋中出来的人,竟是自家娘子,神色有些微微惊异。 「娘子,你今日不是去袁家赴宴了吗,怎会又来这里?」 程令仪笑了笑说:「家中有件急事,我想来问问你的意思,所以就过来托六殿下帮我把你找来。」 傅玖点了点头,看了一眼门口站着的侍卫与婢女,低声道:「原来如此,那咱们去别处说话吧,别扰了殿下的清净。」 程令仪「嗯」了一声,跟着他走向一旁的小花园。 到了园子里,四面无人了,傅玖才关切地问:「令仪,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以自家娘子的性子,除非是有什么要事,一般不会这般招摇地来找他。 程令仪目光沉凝,缓缓嘆了口气道:「阿玖,六殿下与西凉联姻的事,你知道吗?」 「知道一些,听说是因为天晟没有适婚的公主能与六皇子相配,所以,圣上便亲自在天晟宗室与大臣之中,为六皇子甄选皇子妃。」 「人选已经定下来了,你可知是谁?」 傅玖摇头,「谁?」 「徐静檀。」 傅玖神色一滞,有些难以置信地问:「竟是高宁侯府?令仪,你是如何得知这个消息的?」 程令仪嘆了口气,「今日去袁家赴宴,徐静檀也在,她耀威扬威地在我面前说了这个事情,方才我来寻你,也在六殿下面前旁敲侧击地打听了一番,事情已经定下来了,不日宫中便会有赐婚的旨意传出......」 傅玖面色凝重起来,喃喃道:「如此一来,事情就麻烦了。」 程令仪眉间染上忧色,「我们该怎么办?」 傅玖默然片刻,眼中忽然划过一抹决绝,沉声道:「赐婚的圣旨一旦下来,高宁侯府便与六皇子绑在了一起,我们再要动苏姨娘与徐静檀,就更难了,若是毁坏两国联姻,说不定还会被圣上与西凉迁怒,所以,要快!」 他眼中泛着森森冷意,像是阳光照射下的冰层,既明澈,又坚冷。 看着他如此坚定而不畏惧的神色,程令仪心中一暖,但还是有些迟疑,「可这样做......是不是有些太冒险了?」 傅玖缓缓摇了摇头,「若是等圣旨颁布,我们再有所行动,一切就都晚了,纵然欺君的是高宁侯府,可我们也难逃罪责。」 程令仪唿出一口气,眼中的神色一点点冷了下来。 「这个仇,我是非报不可的,既然眼下已经没了别的选择,哪怕一条道走到黑,我也一定会给自己讨个公道。」 傅玖看着她道:「令仪,虽然也我想等我们更有实力了再出手,可现在已经由不得人选了,那就把原定的计划提前,如何?」 程令仪想了想说:「苗稳婆这边一切顺利,至于程家那几个,我也叫石安去看过,他们被苏姨娘丢到了庄子里,都快被折磨得不成人样了,应该也不成什么问题。」 傅玖点头道:「有这些证据在手,咱们也算是胜券在握,只是......」 他低头注视着程令仪,「你想好了吗,这件事是想公了还是私了?」 程令仪眼中闪过些许迟疑,沉默了半晌才道:「原先我是想公了,可有高宁侯在,就算这件事闹到衙门,除了叫高宁侯府颜面扫地,也咬不死苏姨娘,不过这样做却有一个好处,那便是我将事情闹大了,危及到侯府的颜面,他们必然会对我心生不满,如此一来,谁也不必对谁抱有期待,最好是能互不干涉。」 她又摇了摇头,「可惜了,眼下有了赐婚这等事,若再将事情闹大,触怒了上面,我们也讨不到什么好果子,所以,还是私了吧,说到底苏姨娘能如此得势,除了她玩弄手段,欺骗高宁侯夫人,最主要的原因,还是高宁侯在背后给她撑腰,所以,我想会一会这个高宁侯,如果他愿意妥善解决这件事,那我也会看在血缘的关系上,给双方都留些情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87页 傅玖轻轻摇了摇头,眼中带着些许担忧。 「这倒也是一个办法,只是,高宁侯掌管兵防,平日里军务繁忙,我对他也知之不深,不晓得他究竟是怎样一个人,若是他不通情理,为难你我......」 程令仪笑着开解道:「阿玖,你无须这般担忧,你难道忘了吗,纵然我并不想承认,可我身上流的切切实实是高宁侯夫妇的血,眼下咱们证据在握,足以证明,我是他们的女儿,就算是遇到最坏的情形,可有这层身份在,他难道还能吃了我不成?」 傅玖眉头松了松,有些失笑。 他一直把自己放在了高宁侯府的对立面,却因此忽视了程令仪的身份,她真正的仇人,只有苏姨娘一人而已。 他笑了笑说:「是我想岔了,这件事要越快办越好,只是,高宁侯常在军营,想见到他也并非一件易事。」 程令仪摸了摸下巴道:「不如我先写一封信函,将苏姨娘所做之事详呈,这样一来,他只要看过信,必会来与我们相见。」 傅玖点了点头,「也行,那送信的事就交给我来办。」 程令仪笑着点头,「好。」 ——「你们说什么呢,这么久还没完?」六皇子的声音传来。 程令仪回头看向他,「殿下需要静养,怎么出来了?」 六皇子视线在两人面上转了一圈,问程令仪,「本皇子思来想去,能叫傅夫人专程跑这一趟,定是你们家里出了不小的事,是以,本皇子特意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傅玖拱手道:「谢殿下体谅,不过下官家中都是些琐事,我们自己解决就好,不劳殿下费神。」 「是吗?」六皇子脸上笑意盎然,「你们夫妇对本皇子有恩,若真有什么事,尽管说出来便是。」 话虽这么说,可他却是一副看好戏的神情,使得程令仪一阵无语,暗中翻了个白眼。 傅玖也听出他的语气有些古怪,微笑着默然不语。 第340章 你到底瞒了我什么? 六皇子自觉无趣,撇了撇嘴,「不愿说就罢了,儿女情长的那些琐事,本皇子也没兴趣知道,只盼着本皇子成亲后,与皇子妃可莫要像你们这般,没得碍人眼。」 说罢,他右手甩了甩袖,慢悠悠地回房了。 等他走后,程令仪才冲着傅玖眨了眨眼睛,「到处都是西凉使臣,我们这般站在一起说话,的确是有些显眼了。」 傅玖眼中泛起笑意,「无妨的,你我本就是夫妻。」 程令仪笑,「尽管是夫妻,可我这般黏着你,叫别人见了,还不知会传出什么闲话。」 「他们想传便传,反正我爱妻如命的名声,早已在朝中传遍了。」 程令仪被逗笑,愁绪也散了不少,上前为傅玖理了理衣襟,笑道:「好了,正事也说完了,我就先回去了。」 傅玖微笑点头,「嗯,等我回家。」 ...... 高宁侯府。 晚上,高宁侯一回家,便直奔烟岚阁,把房中的下人尽数挥退后,将一封信摔在苏姨娘脸上,怒气沖沖地道:「哼!你自己看看,这写的是些什么!」 苏姨娘见他发了这么大的火气,有些不明就里,迟疑着将信捧起。 只看了一行,她便瞳孔一缩,指尖不受控制地收紧。 见她这副反应,高宁侯冷着脸质问道:「信上说,檀儿不是我的亲生女儿,当年是你暗中调换了我的亲骨肉,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倒是给我个解释!」 苏姨娘神色还算镇定,茫然地摇了摇头。 「侯爷,这信上写的东西,我可是一点儿也不知道呀,檀儿怎么可能不是你的骨肉呢?」 高宁侯冷哼一声,「信上把时辰地点都写得一清二楚,若非确有其事,他又怎会知道的这般详细,岚依,你到底瞒了我什么?」 苏姨娘还是摇头,满是不解地道:「侯爷,你先冷静冷静,我当真不知道这件事!」 高宁侯盯着她,「你的意思是,这是别人在诬陷你?」 苏姨娘点了点头,「自然,岚依从没做过这种事。」 高宁侯见她神情不似作假,心里不由也动摇了两分,愤然在桌边坐下,「我也不想这般疑你,可信上将你做过的事,条条桩桩皆写有名目,根本不像是作假,这叫我如何不多想?」 苏姨娘眼眸转了转,像往常一般,柔声安抚道:「侯爷消消气,我知道骤然出现这样一封信,你心里对我定是又恨又疑,但你先想想,我有何理由这样做?」 她笑着说:「这些年来,我待檀儿如何,侯爷是最知道的,我向来是拿她当我的亲闺女来看待,究其原因,都是因为她是你的女儿,所以岚依也才会爱屋及乌,若她是个身份不明的人,岚依又何必如此呢?」 「再说了,夫人待我礼让有加,我们相处和睦,就如姐妹一般,况且岚依又深爱侯爷,有何理由做这种伤害侯爷与夫人之事?」 高宁侯锐利的目光扫向她,「若你全然是无辜的,又怎会牵扯进信中所说之事?上面的时辰、地点,还有人,与当年都一一对得上,这你又如何解释?」 苏姨娘嘆了口气,「这封信写得,当真是叫岚依辩无可辩,我知道,侯爷若是信了这些话,凭着这封信,当即就能处置了我,可您现在又跑来问我,明显心里也是存疑的,对么?」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88页 高宁侯不置可否,「没错,我是想听你如何解释。」 苏姨娘款款在高宁侯身边坐下,既不求饶,也不显慌乱,「可是侯爷,岚依真是的被冤枉的。」 高宁侯睨着她,「你是说,这些都是旁人在针对你,可我想不明白,你只是高宁侯府里的一个妾室,别人有何必要这般往你身上泼脏水?」 他说这话,若是在平常,苏姨娘定然会跟他闹脾气。 但现在事情突然,纵然听到了这种暗含贬低的话,她也只能当做没听见。 苏姨娘垂眸,缓声重复道:「是啊,妾只是一个侯府里的姨娘,他们为何要如此诬赖我,侯爷不觉得古怪么?」 「有什么古怪的,你自己做没做过这些事,难道你还不清楚吗?」高宁侯瞪着眼道。 苏姨娘轻轻笑了笑,「侯爷,您仔细想想,这封信的目的,与其说是针对我,想置我于死地,不如说,背后之人意在檀儿。」 高宁侯眉头一皱,「檀儿?」 苏姨娘点了点头,「没错,眼下赐婚的圣旨虽然还没下来,但檀儿被指婚给西凉六皇子的事,在朝中也不算稀奇了,六皇子如今荣宠依旧,手上还拿着东宫的令牌,说是暂管,但十有八九,未来会被封为储君,那他日后便是西凉的皇帝,檀儿嫁给他,说不定还会成为一国之后。」 「如此尊荣之事,落到了咱们高宁侯府身上,京中眼红嫉妒之人不知凡几,万一是有人心生不平,故意针对高宁侯府,想毁坏这门婚约取而代之呢?」 高宁侯心头一紧,「你的意思是,这送信之人,是奔着檀儿来的?」 苏姨娘点头道:「是呀,毕竟,若檀儿被证实不是侯爷所出,那咱们便就算是欺君,如此大罪,不但婚事不能成,满府还皆有可能获罪,岂不正合那些小人的意?」 高宁侯眼神转了转,只觉得这个说法也在理,可他心中仍有些迟疑。 「也不排除有这种可能,但若真是外人搞鬼,使计谋害侯府,可他又怎会对侯府当年的旧事,知道的这般清楚?」 苏姨娘见他神色松动,知道他已是信了自己的话,顺势站起来走到他身后,温柔地为他捏着肩膀。 「这有什么难的?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年年从侯府里出去的人都不少,里面不乏一些知道侯府当年旧事的老人,万一他们是被人重金收买,联合起来做了一通伪证呢?」 「不然如何解释,过去这么多年,为何之前连一点风声都没有,偏偏在檀儿即将被赐婚这个紧要关头,冒出来这些事?」 第341章 他究竟意欲何为 高宁侯默不作声,眼中的怒意渐渐淡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揣疑。 苏姨娘见他不说话,端起一杯茶奉过去,有些试探性地问道:「侯爷,您说呢?」 高宁侯盯着她手中的那杯茶,没有立即接,而是面无表情地说:「我夜里警醒,喝了茶更容易睡不着,你难道忘了?」 苏姨娘迎着他的目光,柔柔一笑,「岚依自小与侯爷一同长大,这么多年了,有关侯爷的习惯,我早就刻在了骨子里,又怎会忘?这里面是百合枣仁茶,有安神之效,是岚依专为侯爷准备的。」 高宁侯这才接了那杯茶,看着她道:「我今夜原本是要在军营值夜的,你又怎么知道我会回来,还特意备下安神茶?」 苏姨娘笑说:「侯爷带兵操练时,时常连着数天都不歇息,累了倒头就睡,若是再睡不好,身子也没法得到歇息,所以烟岚阁里,时常是备有这些东西的。」 高宁侯面上露出笑容,喝了一口安神茶,又拉着苏姨娘在自己身侧坐下。 「岚依,我明白你对我的心意,我对你亦是一样,这封信属实古怪,我自然是不信的,可信上写得如此详尽,简直就像是专门针对你与檀儿,我自然也要来问一问你才是。」 苏姨娘挽着他的胳膊,脸上露出理解的神色。 「事关重大,侯爷这么做也是应该的。」 见她如此坦然,高宁侯的疑心已消了大半,冷眼睨着桌面上的那封信道:「写信之人简直是居心叵测,竟妄图在这个紧要节骨点,搅乱我徐家,可我也真是不明白了,我与他见都没见过,究竟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他为何要这般算计徐家?」 苏姨娘皱起眉头,问:「侯爷知道写信之人是谁?」 高宁侯点了点头,「信上只留了约见的地址,并未署名,但我看过信后,便查过这封信的来歷,这封信,是翰林院的那个傅玖写的。」 他眼睛眯了眯,露出一副匪夷所思的神情。 「此人在韩县立了功,受到六皇子看重,如今风头正盛,可他与我们侯府素无过节,听说他与他娘子,之前救过檀儿两次,可夫人也早派人送过谢礼去了,除此之外,两家便再无交集,他何以要这般耍阴招,意图毁坏我徐家与西凉的婚约?」 听到傅玖的名字,苏姨娘的手不自觉握成拳。 她就知道,这件事定是那个贱婢搞的鬼,只是她却没想到,自己派人数次去青州,都未曾找到的苗稳婆,竟然就在她手里...... 眼下他们敢直接找到高宁侯,定然是觉得有了证人,便胜券在握了。 苏姨娘银牙紧咬,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只十分惊讶地问:「竟然是那个傅状元?」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89页 高宁侯点了点头,又摇头,面带疑惑地喃喃道:「我对此人虽然知之不深,却也知道,他是永宁人氏,祖上与徐家不曾有过故旧,他入翰林之后,与我更是没见过面,两家自然也就不存在什么恩怨。」 「况且,他曾经救过檀儿,夫人也对他的娘子示过好,他更没有理由对徐家下手才对,可他为何会写下这封信,信上的事又是从哪得知的,他究竟意欲何为......」 「难道说!」高宁侯忽然虎目一瞪,「他是受了谁的指使?」 不然,他实在想不明白,傅玖一个今年刚才入朝的翰林文官,有何理由要做出这种事? 高宁侯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冷笑道:「我就知道,这等好事落在了徐家头上,定然会有人坐不住,可当时六皇子遇刺,他们全都瞻前顾后,我虽则也有犹豫,却仍旧选择了搏一把,这才能入圣上和六皇子的眼,因而有了今日,我徐家的女儿日后若是做了西凉的皇后,那本侯便是西凉的国丈,连圣上都要高看徐家一眼,如此殊荣,难怪他们都想争抢......」 苏姨娘没作声,默默听着他往下说。 高宁侯神色愤然,「可他们当时既然弃了六皇子,撤去自家女儿的画像,那便失去了再次示好的资格,也唯有我家檀儿,配做这个西凉的六皇子妃,事情已定,只差旨意未下,他们怎敢这般欺辱我高宁侯府!」 「是信王还是嘉亲王,亦或是顺国公......」 高宁侯紧皱着眉头,口中念念有词。 苏姨娘静静听着,心里忽而有了一计,她轻声道:「侯爷,有一件事,岚依不知当讲不当讲......」 高宁侯正在思考事情究竟是谁的手笔,骤然被打断,便看向她道:「什么事?」 苏姨娘道:「是有关这位傅大人的。」 高宁侯皱眉盯着她,「关于他?你知道什么?」 苏姨娘面上露出些为难,恳求道:「侯爷,这件事不怎么光彩,岚依原本答应了夫人保守秘密,可我左思右想,都觉得这件事,或许与那傅玖给您写信的动机有关,这才决定违背夫人的意思说出来,请您无论如何都不要生气。」 高宁侯思忖片刻,才点头「嗯」了一声。 「你说。」 苏姨娘道:「侯爷,你刚才说,知道这傅玖救了檀儿两次,那你可还记得是哪两次?」 高宁侯想了想,回道:「一个是在城外,檀儿从白云庵上香回来,路上遇见匪徒,被傅玖夫妇搭救,还有一次......我知道的也不甚清楚,听说是檀儿在林中落水,又被他二人救了。」 苏姨娘问:「第一次倒是确有其事,可这第二次,侯爷难道就不疑惑么?」 「有何不妥?」 「侯爷,你难道忘了,咱家檀儿自小便是会水的,就算失足落到水里,又怎会险些丢命?」 高宁侯迟疑道:「夫人说,檀儿她是受了惊吓,一时忘记反应。」 苏姨娘道:「就算如此,可檀儿身边向来不离人,为何她去水边这种危险的地方,却又偏偏没人跟着,而且,傅玖夫妇同时出现在徐家别院附近,又恰好救了檀儿,侯爷不觉得,这一切似乎都太巧了么?」 第342章 我日后再跟你们清算 「你到底想说什么?」高宁侯也听出了一丝不对劲。 苏姨娘顿了顿,随即沉下一口气,像是豁出去了似的,说道:「侯爷,我就明说了吧,其实檀儿喜欢那个傅玖,之前她还数次出入傅家,我猜,傅玖应该也是知道这点,所以故意引诱,想借着檀儿攀上侯府,上次在林中,两人原本是想私会,此事若是成了,那傅玖便能有理由做侯府的女婿,但不知为何,傅玖的娘子程氏忽然出现,这才没叫两人得逞。」 「檀儿回来后,我们知道了这件事,夫人又伤又怒,思虑之下,决定一面重罚教导檀儿,一面把这件事情瞒下,我原本答应了夫人,不会将此事外传,可眼下傅玖写信污衊我与檀儿,也不一定是受人指使,或许......」 她脸色沉了沉,「他是因上次的事情不成,便怀恨在心,眼下看到檀儿定下这么好的亲事,所以便藉机报復!」 骤然得知这件事,高宁侯大为震惊,愣了好一会儿,才咬牙问道:「不会外传?在你们眼里,难道本侯就是个外人?这么大的事,你们竟从未告知于我!」 他脸色铁青,额头上青筋暴起,这副模样看起来,竟比他刚进门时还要狰狞。 苏姨娘见他动气,往后瑟缩了一下,低声道:「侯爷,您消消气,我们不是故意瞒着您的,之所以不告诉您,是夫人说,害怕这件事情越传越广,到最后没法收场,坏了侯府的颜面,我们这才没说的......」 「这也不是你们欺瞒我的理由,就算我知道了这事,难道还会往外嚷嚷不成?」 「侯爷,您也要体谅夫人,她也是爱女心切......」 高宁侯冷笑了一声,「爱女心切?只怕哪天刀驾到本侯脖子上了,本侯都不知道你们暗地做了些什么,你们一个个,都是好样的呀!」 苏姨娘想要上前去拉他,却被一把拂开。 她眼角潺潺滑出泪来,「都是我们不好,惹得侯爷生气,可是侯爷,这件事并没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而且,在我们的日日规劝之下,檀儿她也总算是想明白了,还亲口应下了与六皇子的婚事,这件事说到底都过去了,您就别再为此生气了,万一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办?」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90页 高宁侯却不听,站起身怒不可遏地大步往外走去。 「我徐家竟然养出这样不知廉耻的女儿,我倒要去问问袁如霜,她是怎么管教的女儿,还有那个逆女,竟然做出这种辱没家门之事,合该打死才是,怎么还有脸活在世上?」 苏姨娘忙冲上前,紧紧抱住他的腰,叫道:「侯爷,你方才不是已经答应过我,不会动气了吗?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檀儿禁足这么久,每日闭门思过,早就悔过了,眼下檀儿的婚事已经定了,满京城不知有多少人正盯着徐家,尤其这封信的目的还不明,您若此时再去提起这事,岂不是正好给了别人可乘之机?」 这话说得也在理,高宁侯脚步顿住,又走回来坐下。 他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忽然一掌噼在炕桌上,掌力竟将梨木炕桌都震出了裂缝。 苏姨娘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不由得吓了一跳,缓了缓神,才又柔声安抚道:「侯爷消消气,这件事是我们做的不对,可不管怎么说,夫人已经尽力弥补,檀儿也已顺利定下亲事,只等赐婚圣旨一下来,事情便再无更改......」 高宁侯心里烦躁,伸手打断她的话,「先不必说了,这笔帐,我日后再跟你们清算。」 苏姨娘顺从地闭嘴。 两人沉默对坐了一会儿,高宁侯蓦地冷笑道:「这个傅玖,他好大的胆子,既然他敢写了这封信给我,那我便去会会他!」 他站起身,再一次想走,却又被苏姨娘拉住。 「侯爷要去见他?」 「没错。」 「等见到傅玖,侯爷准备怎么做?」 高宁侯眼中露出一丝危险的神色,「自然是要好好教训他一顿,问问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苏姨娘道:「可他眼下是六皇子的人,侯爷师出无名,若是动了他,惹得六皇子不满怎么办?」 高宁侯怒目圆睁,「我怎么就师出无名了?他写下这封信,之前又妄图染指我的檀儿,如此小人行径,便是到了御前,本侯也照打不误,又岂会怕了他?」 苏姨娘幽幽问:「那么侯爷,你是想把事情闹得人尽皆知吗?」 高宁侯一愣。 苏姨娘接着道:「两件事都是家丑,一旦传出去,不管是不是真的,侯府都将颜面扫地,还有檀儿,眼下赐婚的旨意还未下来,若是她的名声坏了,六皇子因此悔婚,那才真叫如了别人的愿!」 高宁侯心烦不已,怒瞪着她,「那你要叫本侯怎么做,难道就什么都不管?」 苏姨娘放柔声音道:「侯爷,您为了侯府的未来,使尽了手段,才筹谋来和西凉的这门婚事,若是因为一个小人遭到破坏,岂非得不偿失?」 高宁侯重重哼着气,「那你说,我究竟要怎么做?」 苏姨娘道:「我知道侯爷的心思,侯府的荣耀自然是最要紧的,可眼下,咱们不妨先等一等,那个傅玖此时送信来,定是想在圣旨下达之前搅乱徐家,毁坏婚事,越是这般,咱们越要冷静,不妨先撂下他不管,一切等旨意下来再说。」 高宁侯沉声问:「你的意思是,叫我不去见他?」 苏姨娘点了点头,「没错,他将信件捏造地这般逼着,后面还不知有没有什么别的阴招,侯爷这般急着过去,难免会沦为被动,不如就晾着他,叫他以为,是我们没把信上的事当真。」 高宁侯心知她这话说得有理,但却十分不甘。 「都被人欺辱到头上了,竟还要这般憋屈!」 苏姨娘款款笑了笑,「侯爷莫恼,其实,您想教训他,也未必没有别的办法呀......」 第343章 侯爷得赔 「那你倒是说说,还有什么法子?」高宁侯眉间满是不耐。 苏姨娘唇角抿着笑,缓缓道:「侯爷,过两日便是去翠华山秋狩的日子,您不是说,圣上命你带兵在山中布防吗?」 高宁侯点了点头,「确有此事,可这跟那傅玖有什么关系?」 苏姨娘道:「侯爷,此次秋狩,是圣上专为招待西凉使臣而办,那个傅玖身担与西凉使臣接洽的差事,他定然也会去的,到时候入了山,山中险峻,又有凶兽出没,万一出了什么意外......翠华山中都是侯爷的人,还不都仰仗侯爷去搭救?」 听到这里,高宁侯眸中一亮,隐约有精光闪烁。 他蓦地笑了笑,「是啊,这位傅状元可是个文人,若是不善骑射,在山中出了什么事情,本侯当然也不会见死不救。」 后面几个字的字音,被他咬得格外重。 过了一会儿,他拉起苏姨娘的手,嘆道:「岚依,我刚才都险些气煳涂了,还是你脑子转得快,不然,我若是闹起来,高宁侯府怕就要在京中丢尽脸面了。」 苏姨娘故作生气,「是啊,侯爷刚才生了好大的气,险些吓坏了人家!」 她指着梨木炕桌上的那两道裂纹,嗔道:「您瞧瞧,连这么结实的桌子,都被侯爷噼坏了,我真怕侯爷将我也吃了!」 高宁侯看着她这副小女儿撒娇的情态,心中不由柔软了几分。 「岚依,我刚才真是气极了,其实说起来,这件事也不怪你,做错事的是檀儿,瞒我的是夫人,想要对侯府不利的是傅玖,你在这里面,算是最无辜的人,我刚才没辨明是非,对你发了火,是我不对,我给你赔个不是,你就别生气了,如何?」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91页 苏姨娘扭过头去,一副不依的样子。 「这可不成,侯爷不分青红皂白,对我说骂就骂,如今哄一下,我就要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吗,那岂不是太便宜你了?」 高宁侯怒气消去,此刻也多了些耐心,笑问:「那你想如何?」 苏姨娘怒哼一声,縴手指向那张坏了的炕桌,「这张炕桌,侯爷得赔!」 听到她的要求如此简单,高宁侯不由有些失笑,心中涌起的爱意和愧疚愈加浓厚,大手一挥道:「好,我弄坏了你的炕桌,自然得赔,正好我上个月得了一方小叶紫檀做的矮桌,就拿来顶了你这个吧?」 苏姨娘转怒为喜,「这可是放在侯爷书房里面的东西,侯爷当真捨得给了我?」 高宁侯一把揽过她,「区区一张桌子而已,有何捨不得?」 苏姨娘这才笑了起来,「那可说好了,明儿一早,我就着人去将这矮桌搬到烟岚阁,侯爷可莫要反悔。」 被她含情脉脉的眼神一瞅,高宁侯只觉自己又变得更高大了几分。 「只要你能高兴,别说是一张桌子,就算是把我的书房拆了,全给你搬过来,我也愿意,岚依,你还有什么心愿,都一併说出来,也好叫我为你做点什么,来将功折罪。」 苏姨娘笑着倚在他肩上,「那我可得好好想想了!」 她思索半晌,忽然道:「侯爷,你可还记得,我跟你说过,下个月便是我爹的忌辰......」 高宁侯没料到她突然说起这个,嘆了口气。 「你自幼便没了父母,来到侯府这么多年,每逢你爹娘忌辰,一直都是我陪着你给他们烧纸,我怎会不记得?」 苏姨娘眼中染上愁思,喃喃道:「九岁那年,我与家中亲戚一起,将爹娘的灵柩送回了泉石老家,十七岁的时候,我跟了你,你陪我回过泉石县一趟,去看望他们,除开这两次,这么多年,我都只是在侯府花园的角落,给他们烧纸磕头......」 高宁侯拍了拍她的肩,「泉石县路远,你一妇人出门又不方便,不能亲自给爹娘扫墓,委屈你了。」 苏姨娘摇头笑了笑,「岚依不委屈,托侯爷的照拂,这些年我在侯府过得很好,若是爹娘在天有灵,也定会为我感到欣慰,只是......」 她咬了咬嘴唇,「为人子女,总该表一表孝道,我这么多年未曾回去,也不知爹娘的墓碑,是不是都已经被杂草掩盖住了......」 说到伤心处,她潸然滚下泪珠。 高宁侯心中怜惜,忙伸手给她擦去,「不会的,你老家还有同宗亲戚,当年我随你去拜祭父母时,可是亲自託付过他们照看你爹娘的坟冢,他们收了侯府的好处,想必也不敢这般不管不顾。」 苏姨娘摇着头,「这么多年过去,又没有人监管,谁又说得准呢?」 她忽然站起身,膝盖一弯跪了下去,流着泪哀哀道:「爹娘就我这么一个女儿,可我却连给他们扫墓都做不到,也简直枉为人女了!侯爷,所以岚依想求你恩准,今年我爹的忌辰,我能不能回泉石老家一趟?也好亲自在他们坟前尽尽孝啊!」 「这......」 高宁侯有些迟疑,「按理说是该如此,可往返泉石县需要一个月,我军务繁忙,无诏也不得随意离京,没法抽身陪你前去,而你一介妇道人家,叫你一个人出这么远的门,我亦放心不下,万一路上出了什么事,你叫我怎么办?」 他伸手去拉苏姨娘,「岚依,你先起来说话,泉石遥远,我实在放心不下,不如你再等等,待我一有空闲,便即刻带你回去拜祭爹娘。」 苏姨娘却不肯,脸上的泪落得更急了。 「侯爷,我知道你担心我的安危,但我这回并不是一个人回去,我想带着维儿,你看行吗?」 「维儿?」高宁侯眉头一皱。 苏姨娘点头道:「是啊,维儿长到这么大,眼见着都要议亲了,却还没有回去拜祭过亲外祖父母,虽然这话有些不敬,可他确实身上流着苏家的血,如今他也长大了,长成和侯爷一般英明神武的男子,我爹娘若是见了他,定然会高兴,所以,我想带他去泉州老家,在坟前给我爹娘上一炷香,也算是尽孝心了。」 第344章 只是回乡扫墓而已 高宁侯点了点头,「没什么不敬的,你爹为救我父而丧命,年纪轻轻就走了,你娘也因此落病早逝,这才使得你家里人丁凋落,香火不继,你爹是徐家的恩人,而你和维儿又是你爹娘这一支如今仅存的血脉,维儿去你爹娘坟前磕头上香,这本就是应该的。」 苏姨娘擦了擦泪,「侯爷,这么说,你是答应我了?维儿现今长大了,有他陪我回泉石老家,路上定能护我周全,侯爷便不必再忧心了。」 高宁侯却只皱起眉,没有应声。 「侯爷?」苏姨娘不由唤了一声。 高宁侯臂上使力,将她硬拉了起来,按在自己身侧坐下,长长嘆了一口气。 「若是有维儿陪你前去,我自然是放心的,可你也知道,前不久我才刚刚动用关系,为维儿谋了一份差事,在盐运使张善手底下做事,这可是个肥差,维儿刚去,如今正是需要歷练的时候,若是离开一两个月,回来后这份差事未必还有他的份儿啊......」 苏姨娘也为难起来,「如此一来,维儿也是走不开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92页 「是呀。」 苏姨娘想了想,恳求道:「可是侯爷,这些日子我时常梦到爹娘,他们在梦里怒斥我不孝,我明明早就记不起他们的样子了,但听到这些话,心里还是会难过,常常夜半惊醒,醒来后便无法再入睡,我已下定决心,要回泉石老家去祭拜他们,侯爷,你既然能托张大人帮维儿谋到差事,那您能不能去跟他说说,叫他好歹再宽限两个月,不、一个月!我们去去就回?」 高宁侯眉头紧拧,半晌摇了摇头,「岚依,不是我不答应你,维儿现在去的地方可是个肥差,京中不知还有多少人盯着,他一旦走了,再想进盐运使司,那可就难了。」 听到这话,苏姨娘神情中满是失望。 高宁侯嘆了口气,「岚依,你听我细细与你分说,望儿是世子,这高宁侯府日后是要交到他手中去的,咱们维儿若是没有点立身的本事,日后如何撑得起门户?」 「现如今,他们兄弟的感情是不错,可待他们各自成家立业,而你我又都入土之时,谁又知道,他们兄弟间的情分,还能不能像如今这般要好?」 「岚依,难道你想看到,维儿日后与妻子儿女都得在长兄长嫂的手底下讨生活吗?望儿是我教出来的,倒是不会苛待底下的弟弟妹妹,可万一长嫂不贤,若是明里暗里找事,破坏兄弟关系,维儿不知还得吃多少苦头,他是你我的儿子,我自然不忍看到他落得这副下场,是以一早便苦心筹谋,才为他争取来这门差事,咱们可不能因小失大啊!」 他说这些时,苏姨娘一直垂眸静静听着。 过了好半晌,她黯然点了点头,「岚依明白侯爷的苦心,我不叫维儿跟着去就是。」 高宁侯笑了笑,正要出言宽慰她几句,却又听她说道:「既然侯爷与维儿都去不了,那妾便一个人去好了,泉石县的确过于遥远,可只要多多带着人手,一路上也没什么可怕的,侯爷之前给我的人都是军中出来的,哪怕遇着点什么状况,想必他们也能应对。」 「此番我若再不回泉石老家,实在难以心安,侯爷,岚依求你就准许了我吧,若你还是不放心,就多派些人跟着我,再说如今是太平世道,岚依只是回乡扫墓而已,哪会那么容易招惹出是非?」 高宁侯经不住她的软语哀求,嘆气道:「罢了,这么多年你都没能回去,的确是委屈你了,那你就回泉石县一趟吧,我会再给你挑些人路上用,这下你可满意了?」 苏姨娘欣喜地笑起来,眼底深处却是一抹如释重负。 「多谢侯爷体谅!」 高宁侯笑了笑,「好了好了,去泉石的事你晚些再安排,夜深了,我明日还要去军中,咱们快些歇息吧。」 苏姨娘顺从地点了点头,唤人送来盥洗用物,亲自伺候高宁侯就寝。 ...... 傅宅,樨香园。 已经二更天了,屋子里却还燃着灯,显然,里面的人还未入睡。 「信既然已经送到他手中,为何却一直没有动静?」程令仪皱眉问道。 两人在信上写的地址等了半夜,都未见高宁侯前来赴约。 傅玖缓缓摇头,「石安亲眼看着他从军营回了府,若非是着急求证信中所写之事,又何必如此匆忙,只是不知,他为何没有出现。」 程令仪喃喃道:「不应该啊,他明明都查到了是我们,就算疑心事情的真假,也应该来查证一番才是,又怎会毫无反应?」 傅玖想了想道:「莫非是他不信?」 程令仪嘆了口气,「我倒觉得不是,你在信中所写之事,俱跟高宁侯府有关,就算他觉得是我们捏造,可他难道就不好奇,我们为何会知道的这么多?」 傅玖沉吟道:「他今日既然宿在侯府,不如明日一早,我便去侯府外堵他,咱们拿着证据当面分辨,也由不得他不信了。」 程令仪思索一番,点了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翌日,天还没怎么亮,高宁侯正要出城去军营,刚出了侯府,却见侯府巷子里,远远站着两道人影,虽然看不清模样,但却能判断出是一男一女。 他有些疑惑,这条巷子只有侯府一家,他们站在这里,难道是想找侯府里的什么人? 他从侍从手中接过马匹的缰绳,吩咐道:「你过去问问,他们是何人,大清早站在侯府外面是想做什么?」 侍从领命而去,没多久就回来了,答道:「禀侯爷,那边的人是傅侍读与他娘子,他们是专程在这里等侯爷的,似乎有要事与您汇报,侯爷,您要过去瞧瞧吗?」 听到是他们二人,高宁侯心中冷笑一声。 还真是跟的紧,自己没回应那封信,这两个狗皮膏药竟然又找上门了? 第345章 不如我们去袁家吧 高宁侯翻身上马,「不必理会,走吧。」 侍从有些迟疑地问:「侯爷,那位可是翰林院的傅大人,您真就这般把他们晾在这里吗?」 高宁侯神色冷厉,「军务要紧,本侯身为将领,怎能误了时辰?他们若有什么事情,大可去找有司衙门,来本侯这里有何用?」 说罢,他拉住缰绳调转了个方向,一甩马鞭,朝着相反的方向驰去。 侍从见状,连忙也上马跟上。 见他们转瞬便从眼前消失了,程令仪不由有些呆滞,「这是怎么回事,高宁侯不愿见我们?」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93页 傅玖望着空荡荡的巷口,点了点头,「看起来是这么回事。」 程令仪皱起眉,「不应该吧,你再怎么说也是翰林院的人,高宁侯竟连这分薄面都不给?」 傅玖微嘆一口气,「他已经走了,咱们先回去吧。」 两人回到傅宅,程令仪还是想不明白,喃喃道:「论理,若是没有那封信,凭咱们与侯府的几分渊源,高宁侯不至于如此目中无人,问题定是出在那封信上,所以——他该不会压根就不信信上所说,而是以为我们在蓄意谋害高宁侯府吧?」 「只能是这般了。」傅玖点头。 程令仪忽然觉得滑稽,冷笑道:「或许,还是我低估了苏姨娘的本事。」 傅玖面上露出一丝忧色,「后日便是秋狩,高宁侯若是不肯回应,定是再难露面,秋狩之前,咱们也就没机会见到他了,不如,我们直接去找徐侯夫人?」 去找高宁侯夫人? 程令仪思虑半晌,摇了摇头,「据我们的了解,高宁侯才是侯府真正的当家人,高宁侯夫人虽为一家主母,可这些年被苏姨娘哄骗,手中的权利也被分去大半,眼下信已经送出去,说不定苏姨娘也知道了这事,若是她要破釜沉船对咱们下手,即便有石安石宁在身边,恐怕也难以应对整个侯府的人,还是再让我想一想吧。」 傅玖点了点头,「嗯,未必就没有别的法子。」 到了半下午,程令仪忽然说:「不如我们去袁家吧?」 「袁家?」 程令仪点了点头,「苏姨娘自幼在侯府长大,所以势力根植,真要互相撕破了脸,高宁侯夫人未必是她的对手,可袁家身为高宁侯夫人的娘家,袁老爷子若是知道外孙女被人顶包了十多年,定然无法原谅女儿受到这样的对待,他若出手,咱们也算是多一分助力。」 傅玖笑着点头,「有理,事不宜迟,那咱们便快些去袁家吧。」 两人刚准备动身再去袁家,六皇子忽然派人来寻傅玖,说是有关于秋狩的事要同他商议。 傅玖本想告假,程令仪拦住他道:「袁家又不是侯府,我已经去了数次,一个人也可以的,你去忙你的便是。」 「再说袁姑娘也是个好相处的,我若是请她帮忙,她定然会帮我去袁老爷子面前通传,这会儿已是下午,我就先去袁家等着,只待袁老大人一下值,我便过去见他,跟他将事情说明,两国联姻事关重大,如今赐婚旨意还未正式下来,袁老大人位高权重,他若是知道了真相,说不定能劝着圣上改变主意。」 傅玖仍在迟疑,程令仪却已经推着他往外走。 「正事要紧,你快些去吧,别叫六皇子等急了。」 傅玖只好点了点头,「令仪,那你先去,我一忙完回来,便去袁家寻你。」 送走了他,程令仪也没有耽搁,马不停蹄去了袁家。 看到她来,袁向锦还有些意外,「傅夫人,你来了,是来寻我的么?」 她只当程令仪是为在自己生辰那日提前离席,而感到过意不去,所以才特意又来袁家寻她。 她摆摆手道:「傅夫人,生辰宴上的事,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姐妹间小聚是常有的事,根本不拘于哪一天,你若是因为心里过意不去,才又来寻我,那倒是我的不对了。」 她亲热地请程令仪入坐,又命人奉上茶水点心。 程令仪笑笑说:「那日的事本就是我失礼,今日我来此,一是给袁姑娘赔罪,二来......是有事相求?」 「哦?」 袁向锦疑惑道:「不知是什么事,傅夫人请说,若是我能帮上忙的,向锦定不会推辞。」 程令仪缓缓道:「袁姑娘,我想见袁老大人一面,能否请你代为引荐一下?」 袁向锦愣住了,有些反应不过来,「啊?傅夫人,你为何要见我祖父?」 程令仪笑笑道:「我有一些事,想当面告知袁老大人。」 「什么事?」 袁向锦心里好奇不已,可她又有些警惕,只因自家祖父也算是朝廷重臣,手掌权柄,便时常有人通过这样那样的关系,求到他面前请託办事。 自家祖父官声清明,袁家更是家风严谨,从不应承此一类的交易,因而听到程令仪张口就说要见自家祖父,她并未一口应下。 「难道是傅大人叫你来的么,可他为何不亲自来找我祖父?我家祖父十分欣赏傅大人的才干,对他青眼有加,傅大人若是有事需要帮忙,何不去跟祖父直言?」 程令仪摇了摇头,「不是我家相公,是我想见袁老大人。」 她明白袁向锦的担忧,又解释道:「袁姑娘,你放心,我见袁老大人,只是想告诉他一些事情,而非要图谋什么好处。」 听她这样说,袁向锦放下心,笑了笑道:「原来是这样,想见我祖父倒是不难,只是他现在还未归来,傅夫人,你若是等得住,便在我这里稍坐一会儿,待祖父到家后,我再带你去见他,如何?」 程令仪颔首致谢,「有劳袁姑娘。」 袁向锦摆摆手道:「区区小事,傅夫人不必放在心上,对了......说起来我也对一件事感到好奇,不知傅夫人可愿解答?」 程令仪问:「什么事?」 袁向锦试探着问:「傅夫人,你与我表姐之间,是起过什么龃龉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94页 第346章 祖父答应见你了 「生辰宴那日,我明明瞧见你们在一处说话,可一扭头的功夫,你们竟就不欢而散了,以前我见你们挺要好的,往常表姐还时常去傅宅做客,为何你们现在却变得这般生疏了?」 程令仪微微笑了笑,「袁姑娘,徐姑娘当真一点儿也没同你说起过么?」 「说什么?」 程令仪摇了摇头,「也没什么,只是徐姑娘身份贵重,兴许是我以往哪次招待不周,才叫她对我有些不满吧。」 她越是遮掩,袁向锦心里就越是疑惑。 忽然间,她脑中火光一闪,蓦地想起来一件事,脸色顿时变得不太好看起来。 她忽然记起,自家表姐曾经表现出对傅大人有意,难道......表姐与傅夫人是因为此事才生疏的? 再一联想,姑姑向来宠爱表姐,从不肯让她受一点委屈,又怎会只是因为表姐同她顶了嘴,便将表姐禁足这么久? 莫非,也是和这件事有关系? 袁向锦越想越后怕,只觉得所有事情的原因,似乎都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般简单。 她有些想不明白,表姐为何非要盯着一个有妇之夫呢? 程令仪见她脸色骤变,许久都没有说话,明白她恐怕是猜到些什么了,端起茶水抿了一口。 「袁姑娘,你这里的茶水当真不错。」 听到她的声音,袁向锦这才回过神,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傅夫人若喜欢,改日我叫人送些茶叶到你家中。」 程令仪打趣道:「袁姑娘这般大方,那我若是说,喜欢吃你这里的点心,不知袁姑娘可会割爱将府中厨子也给了我?」 这个要求就有些无理了,袁向锦一瞬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想了想说:「这恐怕不行,家中是大伯母管家,我还不能决定府中下人的去处,不过傅夫人若是喜欢,我可以时常叫人将点心做好了送去傅......」 说着话,她看到程令仪脸上的笑容,忽然明白过来,她这是在跟自己开玩笑。 袁向锦失笑,摇着头道:「傅夫人,平日我只知你为人沉稳,却不想你也会说笑,险些叫我没察觉出来!」 程令仪笑道:「呵呵,袁姑娘,我见你适才面色不佳,这才同你说笑的,不过袁府的点心当真是不错。」 被她这一打断,袁向锦心情好了许多,没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笑着摇头道:「既然傅夫人觉得好吃,那可要多吃点才是,免得跟钟家姐姐一样,总惦记我家的厨子,那日你先走了,所以不知道,钟姐姐缠了我许久,一开始说是要跟我家厨子学蜜烤乳鸽的做法,后来又想把我家厨子挖到她家去,还说什么雇他去做酒楼大厨,讲得天花乱坠的,最后拿到方子却就跑了,害得我家厨子在我面前大倒苦水,我可是赏赐了好些银子,才安抚住他呢!」 程令仪扑哧一声笑出来,「钟姐姐这般,你没同她生气?」 袁向锦嘆了口气,「罢了,一道方子而已,谁叫我拿人手短呢,你不知道么?钟姐姐名下有间珠宝阁,里面做的首饰样式在京中颇受欢迎,时常需要预定才能买到,我凭藉着与她熟识的这层关系,每每要买首饰的时候,就去找她开后门,优先挑选自己中意的首饰。」 「所以啊,哪怕她骗走了我家厨子的秘方,我也不敢跟她闹气,不然万一以后她不理我了,我上哪儿买首饰去?」 「这倒也是!」 两人对视一眼,都笑得捧腹。 不知过了多久,袁向锦看了一眼天色,叫来身边的婢女,吩咐道:「小萱,去瞧瞧祖父回来没有。」 没一会儿,小萱便回来了,恭声道:「姑娘,老爷已经回来了,这会儿去了书房歇息。」 袁向锦看向程令仪,「傅夫人,我祖父回来了,那我便带你过去吧。」 程令仪点了点头,站起身道:「有劳了。」 两人一路来到袁老爷子的书房外,袁向锦回身道:「傅夫人,你且先在此处等等,容我进去跟祖父禀报一声。」 「好。」 程令仪站在院中的一棵青松下,静静等待着。 没过多久,袁向锦就出来了,沖她笑道:「傅夫人,祖父答应见你了,走吧,我带你一同进去。」 两人进了书房,程令仪一眼便看到坐在书案后的那道人影,老者鬚髮半白,身形隽瘦,脸上的神情带着一抹久居上位者才有的威严,此刻正捧着一本书看得入神,听见有人进来了,也没有抬头。 袁向锦轻轻提醒道:「爷爷,傅大人的娘子来了。」 袁老大人依旧在看书,随口问道:「傅大人的娘子,是姓程对么,程娘子,不知你点名要见老夫,是要跟老夫说什么事情?」 程令仪心中暗嘆一声,不愧久居官场的老人,语气沉稳得听不出一丝情绪,隐隐还能叫人感到一丝压迫感。 她没有立即答话,而是细细看了一眼书案后的老者。 老者庞眉白髮,脸上遍布皱纹,可她依旧能从那张苍老的脸上,看出一丝熟悉的影子。 算起来,袁老大人和袁向锦,其实也都算是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她笑了笑,「袁老大人,晚辈贸然造访,是有一件事要当面跟您讲。」 袁老大人翻了一页书,「何事?」 程令仪却不接话,一直静静站着,袁向锦有些疑惑地瞧了她一眼,不明白明明是她要来见祖父,可为何祖父问起时,她却又不讲话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95页 不过,在自家祖父面前,袁向锦也不敢随意插话,便就陪程令仪一起干站着。 书房中静谧了半晌,只能听到书页翻动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袁老爷子终于抬起头来,当他目光落在程令仪脸上时,眼中有一霎的错愕,愣了片刻,才又问:「程娘子不是有事要同老夫说吗?」 程令仪浅浅一笑,回道:「没错。」 袁老爷子明白她的意思,向着自家孙女笑了笑,威严的脸庞上这才露出一抹慈爱。 「锦儿,你先出去等着。」 第347章 为何不早些来寻我 袁向锦看了眼程令仪,又看了看自家祖父,顺从地点了下头,转身出了书房。 袁老爷子放下手上的书,目光不动声色地在程令仪身上打量,「程娘子,你与老夫素不相识,究竟是什么事,还需避着人说?」 来之前,程令仪原本是想委婉地提醒一番,可见到袁老爷子之后,她又改变主意了。 袁老爷子为官多载,又是掌管审理刑狱政令的大理寺卿,最是洞悉人心不过,所以,她与其迂迴解释,不如干脆打直球。 便说:「袁老大人,晚辈与您虽是素不相识,可却血脉相连,按亲缘辈分,您应该是我的外祖父。」 她开口便是一记惊雷,直把袁老爷子震得怔在原地。 纵然他在官场纵横多年,早练就出一副喜怒不形与色的本事,可听到这句话,还是忍不住惊讶得瞪圆了眼。 若是在寻常,有人到他面前来说这种荒唐话,他定是不屑理会,可此时此刻,他望着面前容貌与自家女儿酷似的女子,心里竟生出一抹迟疑...... 袁老爷子紧盯着她,声音沉了下来,「程娘子,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程令仪轻点了下头,「我知道。」 袁老爷子冷哼一声,锐利的眼神直逼过来,「程娘子,老夫虽然欣赏傅玖,可这也不代表,你就能在老夫面前胡言,你来京中的时日也不短了,又与锦儿相识,那你应该知道,老夫膝下只有一女,正是如今的高宁侯夫人,老夫的外孙女,姓徐,而非姓程。」 面对着他满是压迫感的目光,程令仪依旧泰然自若,问道:「那么请问袁老大人,您觉得我与徐姑娘,谁跟徐侯夫人容貌更相像一些,是我,还是徐姑娘?」 袁老爷子不答,这也是他心中感到惊奇的地方,方才抬头时,乍然看到程令仪,恍惚间他还以为是年轻时的女儿。 若非心里存疑,不然,光凭着程令仪说的这些荒唐话,他就能把她撵出去。 「世人千千万,纵使有一两个长得相像的,也不足为奇,但若是光凭这个,就想胡乱攀亲,那恐怕也太儿戏了。」 程令仪正色道:「袁老大人执掌大理寺,有驳正天下刑名之责,您阅人无数,晚辈万不敢在您面前胡言,方才我所说俱有据可查,这些证据,还请袁老大人过目。」 她从袖中抽出一沓纸,走上前将其放在了袁老爷子的书案上。 望着这些布满字迹的纸张,袁老爷子将信将疑地拿起来看了一眼,起初他眼中还满是疑惑,可越看下去,他神色就愈加凝重。 看完几份供认书,他却怎么也不肯相信里面所列之事,又重头细读了一遍。 良久,他才将供认书放下,苍老的面庞上是一抹深深的震惊。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袁老爷子的声音中,带着一抹沙哑,他神情复杂地看向程令仪,眼神中混杂着惊愕、震怒、痛惜、哀悯...... 程令仪回道:「我之所以来京城,便是为了查清真相。」 袁老爷子问:「你既已知道这些,为何不早些来寻我,或者,去找你的母......」 他还没把那个称唿说出口,便被程令仪抢言,「我只是想报仇,如今遇上了难题,不得已才来求袁老大人帮忙。」 哪怕已经表明了关系,可她的声音依旧清冷,就如方才刚进来时一样。 袁老爷子心里一酸,嘆了口气道:「你想怎么报仇?」 「我想要苏氏的命。」程令仪声音坚定。 苏姨娘从她出生起,便对她痛下毒手,十几年间多番残害,更是屡次想要她的命,面对这样的对待过自己的人,她无法做到仁慈。 听到这个回答,袁老爷子一点也不意外,甚至还觉得,只要那个苏氏的命,简直就是便宜了她。 胆敢掉包自己唯一的外孙女,害她流落在外,受苦这么多年,简直就是罪无可恕! 袁老爷子眼中迸射着一抹杀意,抬眸时才敛去。 「苏氏,她罪大恶极,的确该死,那......」他迟疑了片刻,才又问,「檀儿呢,你想如何对她?」 毕竟是自己宠爱了十多年的外孙女,纵然知道她的身份是假的,可过往的相处的点滴却无法抹去,袁老爷子终是不忍心。 程令仪也想过这个问题,说起来徐静檀对这件事并不知情,也算是无辜的,可她耍手段、使心机,仗着身份便想从自己身边抢男人,这笔帐,自己还没跟她清算。 况且,她霸占着原身的身份,享受着本该是原身的一切,使得原身在乡间枉死殒命,也算是一份罪孽。 程令仪想了想道:「就让她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听到这个回答,袁老爷子稍稍松了口气,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你的意思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96页 他眼中露出一抹凝重,「高宁侯府与西凉联姻之事,实在事关重大,虽然旨意还未下来,但圣上定下的人选,是不会轻易改变的,我答应你,会尽力去扭转,可若是不成功,老夫也不能抗旨呀,你明白吗?」 程令仪轻轻摇了摇头,「事在人为。」 袁老爷子一愣,「此话何意?」 程令仪道:「我的意愿,方才已经跟袁老大人说得很清楚了。」 袁老爷子眉头一皱,「那苏氏的命,别人先不论,老夫第一个就不会放过她,就算徐侯再护着那毒妇,老夫也定会处置了她,为你们母女报仇,可檀儿......她与六皇子订婚在即,如今圣旨未下,若是老夫能尽力转圜过来,没有了联姻的担子,咱们发落她也不必害怕担上欺君之名,这自然是皆大欢喜。」 「可若是圣上不答应,或者旨意已经下来,再揭开这件事,岂不是牵连了徐家满门?」 程令仪问:「袁老大人的意思是,若是圣上下旨赐婚,即便徐静檀的身份是假的,你们仍旧还会叫她嫁给六皇子,是吗?」 第348章 来人,给我拦住她! 袁老爷子嘆息道:「孩子,欺君可是死罪,我知道你心里不忿,但只有如此,才能保住徐家满门,到时候你若认祖归宗了,也才有个依靠啊。」 程令仪声音冰冷,「敢问袁老大人,徐静檀不走,我如何认祖归宗?」 袁老爷子怔了一下,缓缓道:「这件事,我会再跟你父亲商议,你是堂堂侯府血脉,徐家定会把你名正言顺接回去的。」 「怎么才叫名正言顺?」程令仪追问道。 袁老爷子思索一番道:「这件事总归是当年旧事,知道的人也少,不如就说你母亲当年产的是双胎,而你却被毒妇暗害,在外流落多年,如今才被认回,旁人也不会说什么的。」 程令仪蓦地冷笑起来,「徐静檀霸占我的身份,抢了我的父母亲人,如今又凭白得了一门,原本她配不上的亲事,可她享有的这一切,原本都是属于我的,凭什么她顶替了别人的人生,到头来却什么处罚都没得到,还要叫我跟她做姐妹?真是可笑,袁老大人,看来今日这一趟,我是来错了,您就当我未曾见过您,告辞!」 说罢,她转身就往外走,心里只觉得可笑。 袁老爷子没料到她竟如此干脆,眼睁睁地看着她出了门,随即连忙呵止。 「回来!你年纪轻轻,怎可如此目无尊长?」 程令仪没有理会,眨眼便到了院外。 袁老爷子无奈,只好扬声叫道:「来人,给我拦住她!」 程令仪脚步被院里的几个家丁阻住,她站在原地,冷笑着不发一言。 袁向锦见到这副阵仗,也是吓了一跳,忙上前问道:「傅夫人,你这是同我祖父说了什么,竟惹得他这般动气?」 程令仪自嘲道:「袁老大人何许人也,我怎有资格气他?」 说着话,袁老爷子也追出来了,他面色阴沉地看着院中的情形,缓步走到程令仪面前。 袁向锦见势不对,思忖一番道:「祖父,傅夫人对孙女有恩,又一向是个有分寸的人,若她说了什么惹您生气的话,也定然是不小心的,您莫要与她计较,别气坏了身子,我这就送她出去便是!」 她悄悄扯着程令仪的衣袖,拽着她往外走。 程令仪没看袁老爷子,抬脚跟着袁向锦往外走。 「站住!」袁老爷子眉头拧起,「长辈的话还没有说完,你怎可先行离开?」 程令仪漠然道:「我与袁老大人之间,没什么好说的。」 袁向锦听得云里雾里,心里惊疑不定。 就算自家祖父看重傅大人,可今日是他头一回见程令仪,怎会对着一个外人自称长辈? 两家也没有亲密到这般地步吧...... 还有程令仪,跟自家祖父说话的语气也怪怪的,像带着怒气一样,可她今日求见祖父,不是有事要请祖父帮忙吗,又怎敢对祖父生气? 她心里也意识到事情不对,轻声开口,「爷爷,您......」 袁老爷子挥挥手打断,面上既是生气又是无奈,他摇了摇头道:「锦儿,你先别问,爷爷有事要同这位程娘子说,你先带着院里的人退下。」 又对着程令仪说:「你今日若不听完我的话,可出不了袁府。」 袁向锦不敢违抗,领着一旁的下人出了门去。 程令仪对这一切漠然视之,只定定站在原地。 袁老爷子嘆了口气,指向院中青松下的一个石桌,「随我过去坐坐,如何?」 说完,他当先走了过去,悠然在石凳上坐下,见程令仪不动,又招手唤道:「年轻人,气性不要这么大,话都还没说完,你急什么?」 程令仪心中轻嘆一声,走到他对面坐下,淡淡道:「袁老大人的意思,我已经知晓,又还有什么可说的?」 袁老爷子没有答她的话,笑了笑道:「你这性子像霜儿,我膝下只得霜儿一女,她自小得宠,又没受过什么委屈,便养成了一副刚烈要强的性子。」 程令仪反驳道:「我是我自己。」 袁老爷子见她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摇摇头道:「罢了,我且问你,若是圣上旨意无法更改,你准备怎么做?」 程令仪道:「袁老大人,我手中的证据已经充足,之所以来找您,便是念在血脉的份上,想尽量不牵连他人地解决这件事,哪怕旨意无法更改,我的意愿也不会变。」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97页 袁老爷子皱眉道:「如此做法太过冒险,就算是你父亲,也未必会答应。」 程令仪摇摇头,「他答应又如何,不答应又如何,我本不想将事情闹大,可我若是无法得到一个满意的结果,就别怪我不留情面了。」 之前高宁侯府没有与西凉沾上姻亲关联时,她去报官,这件事说到底只是侯府家事,有司衙门若是忌惮高宁侯,将事情又推回去,那么起到决定作用的人,还是高宁侯。 但现在,如果赐婚旨意下来,这件事就涉及到两国联姻,高宁侯也无法专擅,只是,若真把事情闹大了,徐家恐怕也会受到牵连。 袁老爷子眉毛一竖,「胡闹!这样一来,岂不是要害得徐家获罪,你就算想报仇,又怎能如此不管不顾,你好不容易查明这些,难道就不想回到爹娘身边吗?」 程令仪目光幽沉,顿了顿才道:「我只是想替自己讨个公道。」 「你这是肆意妄为!」袁老爷子斥道,「害你的人是那毒妇苏氏,她自会得到应有的惩罚,我知道你不满檀儿顶替了你的身份,那咱们也可以徐徐图之,眼下上命在前,你若是一冲动,害得徐家获罪,岂不是连累了自己的爹娘?你父母与你离散了这么多年,他们也是无辜的,你想做这件事之前,可有考虑过他们?」 「无辜?」程令仪蓦地笑了,「袁老大人怕是说错了,整件事情,只有我才配说无辜,至于旁的人,呵呵......」 她冷笑了几声,才又道:「若非高宁侯宠妾灭妻,将一个妾室纵容的无法无天,胆大妄为到竟然敢掉包主母的孩子,又怎会酿成我身上的悲剧?造成如此后果,他哪里无辜?」 第349章 我要的是公道 「还有徐侯夫人,若不是她识人不明,偏听偏信,又怎会被那苏氏哄得团团转,连孩子被人调换都不知道,她又哪里无辜?」 一通质问砸下来,纵使是袁老爷子,一时间也有些无言以对。 过了半晌,他语气缓和了一些。 「孩子,我知道你委屈,这些年你流落在外,让你受苦了,可你爹娘也是不知情的呀,否则,他们定是会亲自教养你长大,你的遭遇,是任何一个亲长都不愿看到的事,老夫知道这些时,心里也又痛又怒,可这一切已经发生了,我们能做的,便只有尽力弥补你。」 「我知道你是想出一口气,可若为了一时的痛快,害了整个侯府,这样真的值得吗?那里可是你的家,有你的双亲和手足,你能若忍下这口气,以顾全徐家为要,日后他们必会加倍对你好,但你若是一意孤行,连累了徐家,日后你回去了,又该如何在家中立足呢?」 程令仪没有接话。 袁老爷子以为她是听进去了,接着劝道:「苏氏罪大恶极,除非徐侯不再认我这个岳父,否则,我定会叫他给你们母女一个满意的交代,至于檀儿的事......身为长辈,我还是希望你能三思,此番徐家若是能顺利与西凉联姻,也算是再次得到圣上的眷顾,这对徐家的未来大有裨益,你父亲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其实,你才是徐家的骨肉,按道理这门婚事应该是你的,可你已经嫁了人,如果将事情摊开,徐家落不到半分好处不说,这对你也无益,所以,你不妨冷静冷静,先暂且放下对檀儿的成见。」 「孩子,你想啊,如若你能忍得下这份委屈,檀儿定亲之后,迟早是会嫁出去的,届时你回了侯府,她也碍不着你什么,你相公天资过人,是个不错的苗子,若是再有了徐家的助力,日后定会走得更远,这些可都是实打实的好处,若真闹个鱼死网破,你又能得到什么?」 袁老爷子将利弊分析得条条是道,企图以此来打动程令仪。 程令仪笑了笑道:「袁老大人,您说到底只是高宁侯的岳父,如何能做得了徐家的主,就算您设想得再好,又怎么确保,一切都能如您所想般进行呢?」 袁老爷子捋了捋须,笑道:「错了,并非老夫要做徐家的主,而是唯有这般,才是对徐家最有利的,你父亲若不是个傻子,也定知晓这是条可行之策,是既能保住侯府荣耀,又能名正言顺认回你的万全之法。」 「只不过,是要稍微委屈些你了,但与你日后回到徐家所得到的相比,这点委屈又能算些什么呢?」 他满含深意的目光看向程令仪,「孩子,你可别犯傻。」 程令仪摇了摇头,道:「袁老大人,若是我说,我不愿回去呢?」 袁老爷子一怔,旋即皱眉道:「休得胡说,你是徐侯跟霜儿的血脉,是侯府真正的千金,徐家不知道这一切时还罢了,若他们知晓,又怎么会看着你继续流落在外?」 程令仪道:「十几年都这么过来了,况且我已经嫁人,真要算起来,我如今是傅家妇,而非徐家女,又有什么再回去的必要?」 袁老爷子有些难以置信,手指向书房道:「你不想回去,为何又要费劲苦心搜罗出这些证据?」 程令仪轻嘆,「这么多年,我一直活在别人的掌控中,头悬利剑,连性命都险些不保,我查清真相,只是为了惩治真兇,叫我往后都不必活在担惊受怕里。」 「我明白你的意思,可你也不必如此极端,害你的人是苏氏,老夫保证会替你们母女料理了她,但檀儿的事,却可以从长计议,这样对各方都有好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98页 程令仪摇摇头打断,「我要的是公道,而非,妥协。」 袁老爷子定定看着她,眼底是一抹深深的不解,半晌,他才有些无可奈何地道:「过刚易折,你何必非要如此?」 「过往种种已成云烟,你也好好地长到了如今,眼下又寻到了亲生父母,只待认宗归宗回到徐家,一切你所失去的,就又全都回到你手中了,你怎么就这般固执,不能明白老夫的苦心呢?」 程令仪不避不闪地回望着他,「什么叫做,我也好好的长到了如今?」 袁老爷子不满她这副目无尊长的态度,沉声道:「难道不是么?你今日来到老夫面前大放厥词,可见这些年你虽受了委屈,却也不曾短了什么,我早说过,你若肯退让一分,你爹娘日后定会百般弥补,偏你非要这般咄咄逼人,如此固执,不服管教,你若是我袁家嫡系子孙,此刻定然已经被家法伺候了!」 程令仪唇边挂着一丝讥讽,「可我不是,不论我姓程还是姓徐,袁老大人似乎都管不到我头上来才对。」 袁老爷子怒哼一声,「若非我怜惜你的遭遇,又不忍你生母被你牵连,你以为我会这般劝你,你长这么大,难道连好赖话都听不出?」 程令仪面色冰寒,「袁老大人凭什么对我的选择指手画脚,凭什么这般义正言辞地慷他人之慨?你养过我吗,关照过我一分吗,既然都没有,那又有什么资格以长辈的身份来说教人?」 袁老爷子气得发抖,「你、你简直是悖逆!」 程令仪冷哼一声,「袁老大人适才说我好好的长到了如今,那你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吗?」 她语速极快,「我告诉你,就在我被掉包送去乡下时,徐静檀却享受着做为侯府千金,金尊玉贵的身份,我在乡间的泥泞里摸爬滚打,她却在繁华的京城中做高高在上的贵女,她的父母打我骂我,毁我身体,恶意将我养成两百斤的肥婆,而她却拥有高宁侯夫妇的宠爱,我被她爹娘以十两银子的价格,卖给了一个病重之人沖喜,而她,如今却能和天潢贵胄的西凉皇子议亲。」 第350章 一切也要权衡利弊 程令仪冷笑了两声,接着道:「当我被人冤枉送去沉塘,险些溺死的时候?她在做什么,是和哪家的贵小姐品茶吟诗吗?当我被苏姨娘派来的杀手一剑穿胸,而她呢,是不是这辈子连块油皮都没蹭破过?」 「袁老大人,您说说,这一切都是凭什么?」 「凭什么她占据原本属于我的一切,却叫我在她爹娘手底下受尽折磨,到头来,我还要同她做姐妹,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供认书上只是陈列了罪状,远没有她亲口说起这一切时来的惊心动魄。 袁老爷子不由怔住了。 他神色变幻了一番,长嘆一口气道:「孩子,这些年......你受苦了。」 程令仪嘴角讥讽,「可我受过的苦,以及这条好不容易才保住的性命,在袁老大人看来,似乎都十分不值一提呢。」 袁老爷子一噎,有些无言以对,嘆息道:「我并非不心疼你,只是,逞一时意气对你没有好处,一切也要权衡利弊呀!」 程令仪冷冷道:「袁老大人若是要权衡利弊,尽可慢慢思量,可这,与我无关。」 袁老爷子见她这副样子,知道是劝不动她了。 默然半晌,又沉声道:「事情也未必就到了不可转圜的地步,只要圣上旨意未下,一切就皆还有可能,你的决心,老夫已经知道了,我会尽力去扭转的。」 听他这样说,程令仪神色也未见多少改变,只淡淡说了声,「多谢袁老大人。」 袁老爷子有些疲倦地摆了摆手,「你不必谢我,身为你的外祖父,这是我应该为你做的。」 程令仪漠然道:「您这么做,并非是为了我,而是为了徐家。」 袁老爷子见她把关系撇得这么清,有些不悦地斜了她一眼,可一想到刚才她说的那些话,他心里又泛起一股酸意,终是什么都没有说。 他站起身,「事不宜迟,老夫立即进宫,你先别走,就在袁家歇下,晚上同我和你外祖母一起用饭可好?」 程令仪摇了摇头,「不了,我家中还有事,就不多叨扰了。」 袁老爷子有些生气地瞪了她一眼,「你这孩子,怎的这般倔强,连与长辈亲近亲近都不肯?」 程令仪默然不语,用沉默表达着拒绝。 袁老爷子无奈道:「罢了罢了,随你去吧。」 说罢,他便没再强求,转身进了屋中换衣裳,再出来时,已是官服加身。 路过程令仪身边时,他正色道:「老夫会尽力,但你也要沉住气,不要轻举妄动。」 程令仪点了点头,「有劳袁老大人。」 袁老爷子把官帽交给身侧的侍从,一边走,一边摇头,「儿孙债,偿不完,真是老咯、老咯......」 袁向锦在院外等着,见自家祖父换了衣裳,俨然是又要去进宫面圣的样子,不由惊讶道:「爷爷,这么晚了,您还有案子要去处理吗?」 袁老爷子笑笑,「是啊,爷爷进宫一趟,去去就回来。」 袁向锦瞄了瞄院子里面,试探着问:「那傅夫人......」 袁老爷子道:「她还在里面,你去好生招待着便是,或去或留,都随她心意,今日的事,你也不要多打听,有朝一日,你自会知道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99页 袁向锦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袁老爷子向来喜欢自己这个懂事识大体的孙女,见她如此乖巧,心里的郁气不由散了几分,都走出几步了,又折回来叮嘱道:「锦儿,傅家在京中根基浅,你若有空了,可以多和程娘子走动走动。」 袁向锦微微一愣,心中十分诧异。 方才在院中时,自家祖父与程令仪还有些剑拔弩张,怎么没过多久,祖父竟又主动叫自己关照起她来了? 他们刚才到底说了些什么? 袁向锦满腹心思,可又记着祖父说不让她打听,就强忍着按捺下好奇,点了点头应道:「是,锦儿明白。」 程令仪从院中出来,见袁向锦还在门口,笑了笑道:「今日多谢袁姑娘帮忙,叫我见到了袁老大人。」 袁向锦笑道:「不足挂齿,一点小忙而已。」 程令仪微笑道:「天色不早,那我便不叨扰了,袁姑娘,告辞。」 袁向锦记着祖父府话,没有强留她,笑着点了点头,「也好,那我送傅夫人出去。」 两人走到门口,程令仪回身看向她,「袁姑娘,留步。」 袁向锦会意,笑说:「傅夫人慢走,待改日得闲了,我再邀你来玩,你可一定要赏光呀!」 「一定。」 ...... 回到傅宅时,天已经黑了,程令仪刚坐下喝了一盏茶,傅玖也回来了,一见她便问:「令仪,袁家那边是何情形?」 程令仪道:「袁老大人答应帮忙了,但情况也不容乐观,更改圣意毕竟不是件易事。」 傅玖微微嘆道:「尽人事,听天命吧。」 「嗯。」程令仪点了点头。 傅玖细细看她神色,见她眉间似笼着一抹忧色,不由问道:「令仪,今日你向袁老大人阐明真相,是他对你说了什么吗?」 程令仪摇了摇头,「跟袁老大人没有关系,是我自己觉得可笑。」 「为何这样说?」 程令仪自嘲地笑了笑,「我决定去袁家,其实也是一种试探,袁老大人是徐侯夫人的父亲,他的态度,多半也正是徐侯夫人的态度,在道明身份之前,我原本是对他抱有一丝期待的,渴望我这具身体的亲人,在知道所有真相之后,能够毫不犹豫地站出来为我主持公道,可是,还是我太天真了。」 她苦笑道:「一切的一切,要权衡利弊,要计较得失,根本没有人在意我遭遇过什么,你说可笑不可笑?」 傅玖眸中涌上心疼,牵起她的手握在自己掌心。 「令仪,你所做的一切都没有错,他们就算不理解,也无权阻止你,还有,我也在你身边。」 程令仪点了点头,「对,阿玖,我原本就想过,不依靠任何人,这次去袁家,更加坚定了我的想法。」 第351章 配得起樨香园这个名字 她眼神一定,缓缓道:「我绝不会回徐家,今日不过是初见,袁老大人便对我百般指责,他还只是我的外祖父,如果换做是高宁侯夫妇,只怕更不会好到哪里去,我能活到如今,是凭着自己的本事,他们没有对我付出过一分,如今却又以长辈自居,劝我忍让,说得简单,可我若真的忍让了,如何对得起曾经数次险些丧命的自己?」 两人双手交合,傅玖的温度顺着掌心传递过去。 「令仪,不论你做何选择,我都会支持你。」 程令仪侧头看向他,眼中泛起丝丝柔情,轻声道:「阿玖,我还有你,真好。」 傅玖笑着捏了一下她的手指,「傻话,我们可是夫妻,是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人,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程令仪点了点头,唇角敛开笑意,「阿玖,我忽然有些想吃你包的馄饨了。」 傅玖笑道:「这有何难?我现在就去给你做。」 他起身欲走,却被程令仪一把拽住。 程令仪有些好笑地道:「急什么,衣裳不换了?」 傅玖低头一看,只见自己身上穿的还是官服,不由失笑道:「险些忘了。」 程令仪站起身帮他宽衣,傅玖一低头,便能看见她白皙姣美的侧颜,他没忍住,俯下身轻轻在她脸颊上落下一吻。 程令仪摸了摸脸颊,笑意漾开。 两人都未发一言,但气氛却格外融洽。 傅玖又换了一身半旧的常服,才来到厨房,程令仪也跟来了,她本是想帮忙,可傅玖却说:「既是我做给你吃,那你便只等着就是,我来弄,你去那边坐着陪我,可好?」 「好。」程令仪在桌边坐下,以肘支额,面带笑意地看着他。 只见傅玖高挽着袖子,露出两条结实纤长的胳膊,他一手按着陶盆,一手揉弄着里面的面团,试了半晌,他忽然停下来,有些赧然地笑了笑。 「许久没做,手艺都生疏了,面团有些干,令仪,你帮我加些水。」 程令仪依言拿着水瓢过来,往面盆里倒了半瓢。 傅玖:「......」 望着面盆里稀软的一团,他喉咙滑动了一下,「多了。」 程令仪大囧,讪笑道:「你知道的,我不会做面食......既然水多了,那不如再加些面粉?」 「只有如此了。」 傅玖接着加面粉,或许是他当真许久没下过厨了,揉面的过程并不顺利,不是稀了就是干了,好不容易才调节到一个合适的程度。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00页 做好馄饨皮,他就开始包馄饨了。 一开始还不太熟练,但多包了几个之后,他的动作也就越来越快了。 程令仪坐在一旁,呆呆地看着他,忽然得意地笑了起来,「阿玖,你现在可是能在御前侍奉的翰林院侍读,是别人口中的天子近臣,若是他们知道,你在家中还要下厨给娘子做吃食,不知会是一副怎样的神情?」 傅玖手中动作一顿,想了想说:「大抵会惊掉下巴,然后指责我身为朝廷命官,怎能被一介内宅妇人骑在头上?」 程令仪有些匪夷所思,「你说这些人,怎么就这般爱多管闲事呢?明明是别人的家事,却都爱指手画脚一番。」 傅玖失笑道:「或许他们只是怕这种风气传开,大家都纷纷效仿?」 程令仪点了点头,「也对,他们若是想保住自己的利益,就只能想尽法子,把女人踩在脚下,唯他们之命是从。」 傅玖嘆道:「世人污杂,又怎知真心换真心的可贵。」 他也包好了馄饨,便洗净手,预备起锅烧火下馄饨了。 一刻钟后,热气腾腾的馄饨终于出锅,傅玖先盛了一碗端到程令仪面前,「许久没下厨,手艺生疏了不少,没想到一折腾,就到了这个时辰,你定是饿坏了吧,快尝尝看味道如何?」 程令仪肚子早叫了半晌,此刻也有些饿极了,她用勺子挖起一颗馄饨餵到嘴里,才刚嚼了两下,眼睛便蓦地瞪大,从中射出赞嘆的光芒,点着头道:「好吃!」 傅玖被她这副样子逗笑,狐疑道:「真的吗?我许久没做,你莫不是哄我开心,才这样说?」 程令仪把碗推向他,「你自己尝尝就知道了。」 傅玖吃了一颗,入口先是面粉的麦香,紧接着便是紧实饱满的肉馅儿,一口下去,鲜嫩多汁。 虽然与家中厨娘做的还是不能比,可这口朴实的味道,像极了当初在牛湾村,程令仪用赚的钱买了肉回来,娘把其做成馄饨,一家人围坐在老旧漏风的灶房,高兴地分食着馄饨。 他忽然明白了,为何方才程令仪不让他用厨房熬好的鸡汤调味,而是只要面汤。 「如何?」程令仪笑着看他。 傅玖点了点头,黑曜石一般的眸子里星光闪烁,「嗯,好吃。」 「好吃自己盛去,这碗可是我的!」程令仪将碗夺回来,护着碗说道。 傅玖失笑,又折回去重新盛了一碗过来,两人在厨房的小桌上相对而坐,头碰着头吃饭,许是都饿极了,两人吃得格外香。 夜已深,两人都有些吃多了,便在园子里散步消食。 中秋将至,夜空格外澄明,明暗参差的星子布满穹顶,一轮残月遥遥洒下清辉,晚风吹来,送来丝丝凉意的同时,也将园中馥郁的桂花香味,吹得犹如流动起来了一般。 程令仪深吸了一口气,陶醉道:「咱们这园子,如今总算是应景了,配得起樨香园这个名字。」 傅玖微笑,「不错,每日我从园中路过,出去后连衣裳上都染着桂花的香气,一闻到这个味道,总叫我惦念起家里,想着你在做什么,吃了什么,有没有想我。」 程令仪失笑,悄悄捏了捏他的手指,「我自然想了。」 两人牵手在桂树间穿行,来到凉亭,程令仪随手抓起一把鱼食,撒进了池子里,看着抢食的鱼儿,吃完后又纷纷散去,才又仰头望着天上,喃喃道:「就快中秋了,不知道娘和珊珊,还有瑶瑶,她们怎么样了?」 第352章 富贵不淫,威武不屈 「想家了?」傅玖问。 「嗯。」程令仪点了点头。 傅玖道:「那等这一切都了结,咱们就把娘也接过来,一家人团聚。」 程令仪眸色略深,「已经走到这一步,快了。」 夜深了,两人在凉亭坐了一会儿,便准备去沐浴就寝,傅玖今日下了厨,浑身都沾着面粉,模样看起来颇为滑稽,被程令仪取笑了许久。 两人刚走到卧房门口,就见胡当春草急急走来,叫道:「夫人,公子,门房来传话,说是袁老大人来了,有急事要见你们。」 听到这话,程令仪心里蓦地一沉,「袁老大人这么晚过来,难道......」 傅玖的心也提了起来,「眼下这个时辰,袁老大人应该是刚出宫回来,也未必就是坏事,说不定,他已经成功扭转圣心了。」 程令仪急匆匆往外走去,「我去问问。」 傅玖原是想换了衣裳再过去面见袁老大人,可看自家娘子这般着急,他迟疑了一下,就也跟了上去。 袁老爷子坐在前厅闭目养神,听见脚步声响起,才将眼睛睁开。 他扫了一眼二人,看到傅玖这副模样,眼中露出些许诧异,不过却没有说什么。 程令仪规矩地行了个客礼,问道:「袁老大人是一出宫,就直接来了傅家吗?」 「不错。」 袁老爷子只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脸上的神情叫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程令仪一时也拿不准情形的好坏,索性就问:「圣上可有改变主意?」 袁老爷子不答反问:「长辈夜里来了,也不知招待饮食,光只上些茶水能填饱肚子吗,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 傅玖歉然拱了拱手,「是晚辈怠慢了,晚辈这就命人为您准备饭食。」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01页 袁老爷子摆手,「慢着,我看你们这副样子,似乎也才刚吃了饭吧,做了什么?」 傅玖道:「让袁老爷子见笑了,晚辈略懂厨艺,晚上做了一些馄饨。」 「馄饨?还有吗?」 「倒是还剩下一些。」 袁老爷子点了点头,「不错,那就给我也煮一碗来。」 傅玖一怔,随即有些迟疑地道:「晚辈手艺不精,做出来的吃食有些粗陋,怕是不堪入袁老大人的眼,还是叫家中厨娘,为您做一些鲜软易消化的吃食吧。」 袁老爷子不以为意地道:「你们能吃,我便也能吃。」 「这......」傅玖有些为难。 袁老爷子睨了他一眼,「让你去你就去,你拐走老夫的外孙女,如今我不过是要吃你一碗馄饨,怎得还这般推三阻四?」 听到他又用长辈的身份来压人,程令仪有些无奈,正想出声,却被傅玖拉了拉衣袖。 「娘子,你陪袁老大人说说话,我去煮馄饨。」 他走后,袁老爷子才道:「他待你不错,只是堂堂男子,不思功名进取,却来做这些女人家的活计,那些圣贤之言,是都被他读到狗肚子里了吗?」 程令仪不满地蹙起眉,「袁老大人既然瞧不上,又何必又非要吃我家相公做的馄饨?」 袁老爷子瞪眼,「他是我外孙女婿,老夫吃口他做的馄饨怎么了?再说了,老夫从没见过哪个士大夫会亲自下厨,一时稀奇,便想尝尝,这难道不行?」 程令仪:「......」 袁老爷子见她又想问话的样子,忙伸手止住。 「先别问,叫我吃饱了饭,再说正事如何?」 程令仪无奈,又见他这么大年龄了,心里不由一软,就没再说话。 不多时,傅玖煮好了馄饨,端过来放在袁老爷子面前,「袁老大人,请用。」 袁老爷子没有客气,端起碗筷就吃了起来,吃饱后,他掏出帕子慢慢擦了擦嘴,中肯地道:「味道尚可。」 程令仪命人撤下吃食,这才问道:「袁老大人,这下您总该告诉我了吧?」 袁老爷子定定看向她,眼神中满是复杂,半晌才嘆了口气,「宫中已经将旨意拟好,只待明日一早,便会有内官去侯府宣旨,老夫也无能为力了。」 程令仪眉头皱起,「还是晚了么......」 袁老爷子站起身,「我知道劝不动你,所以旁的话就不说了,但我还是希望你能三思而后行,不要冲动,就算你自己不稀罕侯府的权势地位,那你的相公呢?」 说着话,他眼含深意地看向傅玖。 傅玖接触到他的目光,眼中露出一抹坚定,沉声道:「袁老大人放心,我家娘子不稀罕侯府,我自然也不稀罕,不论她做出什么决定,晚辈都会支持。」 袁老爷子气了个倒仰,险些呛得咳嗽。 他冷笑道:「好啊,你们夫妻俩还真是富贵不淫,威武不屈,有骨气!」 「既然如此,那你们便当老夫没有说过这些话,总归事情闹得再大,也牵连不到袁家,你们愿意做那无情无义之人,要害得父母手足获罪,那你们只管去便是,老夫就不在这里碍你们的眼了,我还得去看看我那傻闺女,将这些事告诉她,也好叫她有个心理准备,省得来日被自己亲闺女送进监牢了,她还蒙在鼓里!」 袁老爷子愤然说完,便拂袖而去。 傅玖对程令仪道:「袁老大人总归是咱们的长辈,我去送送他。」 说完他就追了出去。 袁老爷子看见他,却依然没什么好脸色,「你们连侯爵府邸都看不上,老夫又如何入得了二位的眼,怎敢劳傅大人出来相送?」 傅玖态度不卑不亢,既不亲近却也不显疏远,他恭敬道:「晚辈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 袁老爷子冷哼一声,「莫要以为那位西凉皇子看重你,你就可以目空一切,老夫劝诫你一句,年轻人,还是不要太心高气傲地好,我那外孙女儿受苦这么多年,心中有仇恨,我能理解,可你呢?」 「你是个聪明人,知道怎么做才是对大家都好的,你明知我外孙女要做的事情兇险,身为她的夫君,你为何不加规劝,要由着她做这种悖逆情长之事?」 第353章 小子狂悖 傅玖声音清冷,「袁老大人,我家娘子只是想要一个公道,怎么就能算作是悖逆亲长?她费劲苦心查明白这些真相,不但没等来亲人的怜惜庇护,却还要叫她处处忍让,她只是没有选择依靠你们,而是凭着自己的方式去报仇,难道这也有错?」 袁老爷子眉宇间夹杂了几分怒意,「都是一家人,应该以家族利益为重,为何非要分得这般清楚?」 「家族受益,得利的也是个人,尤其是你,你初入官场,又是寒门出身,在京中根基浅薄,就算你如今受到六皇子赏识,可他走后你又能落下什么?你应该知道,背靠侯府,才能叫你走得更远!」 傅玖神色坚定,「可我更知道,没有我家娘子,就没有今日的我,就连如今这种能跟侯府攀亲的机会,都是因为我家娘子才有的,所以,我只在乎我家娘子。」 袁老爷子一时无言,瞪着他半晌才道:「好啊,若没有眼前的这档子事,外孙女能嫁给你这样一心护着她的夫君,老夫心里定是欣慰。」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02页 「可现在你们两个人,简直就是一意孤行,你既这般不听劝告,那我问你,当你们查清这一切的时候,为何不立即来找我,若是事情能早些挑破,徐侯和我女儿知道了真相,未必会有赐婚这档子事,分明就是你们,自私狭隘,不顾大局,耽搁了时机不说,如今竟还要连累满府无辜之人,当真是有己无人!」 傅玖默然片刻,才道:「袁老大人不觉得自己本末倒置了吗?」 「造成我娘子被调包、这一切悲剧的人是苏姨娘,袁老大人不去向她问罪,倒反过来指责我娘子这个无辜之人,敢问世上岂有这样的道理?袁老大人掌管大理寺多年,阅尽人间惨案,难道您查案时,也是这般包庇兇手,反倒去劝受害者忍让仁慈?」 袁老爷子怒极,斥道:「小子狂悖,休得胡言!老夫何时包庇过兇手?」 「老夫只是叫你们顾全大局,再说了,罪人是那苏氏,与我女儿女婿何干,这件事又不是他们做的,何以要被你冠上一个兇手的名头?」 傅玖丝毫不让,「是与他们无关,可若不是他们纵容,苏姨娘又怎会这般胆大妄为?如若不然,我家娘子从小便是金尊玉贵的侯府千金,到了年纪便会嫁一门显赫的夫家,又有侯府做后盾,一辈子都能安乐无忧,又怎会自小就吃尽这千般的苦头?」 袁老爷子怔住,没想到他跟外孙女说的竟都是一样的话。 他沉默半晌,才颓然垂下头,恍惚间像是老了许多岁似的,没有再接话,一步步往外走去。 傅玖沉默地跟在他身后。 到了门外,袁老爷子挥了挥手,语气疲惫地道:「回去吧,我走了。」 傅玖躬身行礼,目送着他进了马车。 傅玖回到樨香园时,看到程令仪坐在榻上,手中拿着当初清心大师给的那串念珠在把玩,他知道她心里烦闷,走过去道:「令仪,咱们做的事平心无愧,你莫要被袁老大人的话左右。」 程令仪淡淡笑了笑,望着他道:「走一步看一步吧,不说这些了,我已叫人备好热水,你快去沐浴换衣裳。」 傅玖见她似乎无心再说这些事,就没再问,应道:「好,那你若是困了,就先睡。」 ......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空旷的街道上,有一辆马车疾驰,到了高宁侯府附近的巷子里,速度才又慢了下来。 车门打开,里面探出一个老者的脸,不知他对着车夫说了什么,那马车又调转了个方向,没有继续往正门驶去,而是来到了一处狭小到根本不能过车的后门。 马车停下,那老者从车上下来,正是袁家老爷子。 侍从得了他的授意,上前敲门,过了好一会儿,里面才响起一道疑惑的声音,「谁?」 侍从道:「庄子里送菜的,前儿您把帐目结错了,烦请您出来再对对帐。」 「大晚上的对帐?没病吧!」 里面的人骂骂咧咧地走上前开门,门一开他却愣住了,外面根本不是往常来送菜的人。 他正要大骂,一打眼却发觉后面站的老者似乎有些眼熟,待细看了两眼,认出是谁之后,他不由大惊失色,快步走到老者面前,恭敬地打着揖问:「老、老爷,怎么是您?这么晚了,您怎么会来这里?」 他满腹疑惑,此处是侯府前院小厨房的门,平日里只有下人进出,袁老爷子怎么会来这种地方敲门? 袁老爷子看了他一眼,「廖二,没想到你离开多年,竟然还记得我?」 廖二心里一紧,不明白他问这话是什么意思,眼珠转了一圈,才小心地答道:「瞧老爷说的,小人是从袁家出来的,虽然做了夫人的陪房,跟着夫人来到侯府,可小人心中一直记得老爷以往的恩情,万万不敢忘却。」 袁老爷子点了点头,「很好,当初是霜儿喜好你做的吃食,我这才把你们一家,都拨给了她,你如今在侯府替霜儿管着这个小厨房,日子应当还好过吧?」 「托老爷和夫人的福,小人的日子过得还不错......」 袁老爷子道:「这就行,只要你忠心办差,你家夫人是不会亏待了你们这些袁家出来的老人的。」 「是......」 廖二堆着笑应声,心里却越发不解,老爷子今晚难道是特意来跟他唠闲话的? 可仅凭他一个下人,哪有这样的资格? 正疑惑着,忽听袁老爷子又问道:「今日你家侯爷不在家,侯府一切可都还好?夫人睡了吗?」 廖二有些愣住,他只是一个掌管小厨房的人,对自家侯爷的行踪并不清楚,不过到处都在传秋狩的事,他倒是知道自家侯爷很忙,却不清楚他回没回来。 想了想说:「回老爷的话,侯府各处皆有守夜之人,应该一切都好,至于夫人......小人管着小厨房,除非夫人有示下,平常也难见到夫人,不过这个时辰,她应该也已睡了吧?」 第354章 亏我还忧心袁家出事 袁老爷子点了点头,「廖二,侯府中的路,你都清楚么?」 廖二虽不明白他为何会这样问,却下意识地点头答道:「小人在侯府待了二十多年,自然都清楚。」 袁老爷子眸光一闪,点头道:「很好。」 身侧的侍从立即附耳对廖二说道:「廖大哥,老爷有事要见夫人,但却不能叫任何人看见,你能否悄悄带我们去夫人的院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03页 说着话,他将一锭元宝塞进廖二手中。 「你现在虽是侯府的下人,可到底是从袁家的出去的,帮了我们,老爷也会念你的好。」 廖二只迟疑了片刻就答应了,「老爷深夜来见夫人,定是有什么要事,小人自然愿意帮忙。」 他收下元宝,引着两人入内,「老爷,您请随我来。」 袁老爷子抬脚跟着他进了门。 廖二这么多年在侯府,对里面的小路捷径早已了如指掌,加之夜间侯府中走动的人少,他带着袁老爷子来到高宁侯夫人院外时,竟连一个人都没碰到。 人也带到了,他恭敬地弯着腰问:「老爷,您还有什么别的吩咐吗?」 「没了,老爷同夫人有话要说,你且回去歇着吧。」侍从将他打发了走。 高宁侯夫人正在睡梦中,被葛妈妈叫醒时,还有些不知身在何处,望了一眼窗外,见天还黑着,就喃喃道:「天还没亮,葛妈妈,有什么事不能明天了再说?」 葛妈妈已经拿了衣裳过去,麻利地将她扶起来穿戴。 「夫人快些醒醒,老爷来了,正在偏厅等着,老爷这么晚亲自过来,定是有什么要紧事要跟您说,你快些起来去看看吧!」 听到这话,高宁侯夫人顿时一个激灵,「你说是我爹来了?可这都什么时候了,他怎会半夜来寻我?」 她望了一眼黑沉沉的窗外,心里蓦地紧张起来。 「是啊,所以奴婢这才急着叫您起来,赶紧去见见老爷。」 高宁侯夫人心知父亲半夜来此,事情定是不简单,顿时也不敢再耽搁,和葛妈妈一起,三两下穿好自己的衣物,便去了偏厅。 一进去,自家爹爹果然等在那里。 高宁侯夫人快步走过去,惊讶道:「爹,您怎么来了?」 看见女儿,袁老爷子疲倦的脸庞上露出一丝笑意,「霜儿,你来了,为父是不是吵着你睡觉了?」 高宁侯夫人走到他面前,见他还穿着官服,不由满脸担忧地问道:「爹,你身上怎么还穿着朝服,难道是刚从宫里出来么?是不是袁家出什么事了,您先别急,我就这命人给侯爷传信,请他回来一同商量想办法!」 袁老爷子拦住她,「霜儿莫怕,袁家没事,为父深夜来此,是有一件要事同你说。」 听到娘家无事,高宁侯夫人这才稍稍放下心来,面带迟疑地问:「什么事?」 袁老爷子嘆了口气,「傅玖的娘子程氏,你是见过的吧?」 高宁侯夫人皱起眉,「爹,您不是说有要事讲吗,突然又问起一个不相干的外人做什么?还是快些说正事吧!」 她心里惊疑交加,生怕是袁家出了什么事,实在没心思回答这些问题。 袁老爷子板起脸,「为父问话,你只管答就是了,哪来的那么多为什么?」 高宁侯夫人面色无奈,只好说道:「那个程氏,我的确见过,爹特意问起她又是做什么?」 「霜儿,你觉得她怎么样?」 高宁侯夫人本不欲回答,但见父亲紧盯着自己,就还是思索了一番答道:「程氏这个人,虽然年纪轻轻,但却谦和温润,练达通透,是个好相处之人。」 「那你喜欢她吗?」 眼见着父亲问的话越来越奇怪,高宁侯夫人忍不住了,皱眉问道:「爹,您半夜过来,难道就是为了跟我说别人的闲话?亏我还忧心袁家出事!」 袁老爷子长嘆一口气,没再说什么,把程令仪给他的那些供认书,递给了女儿。 「霜儿,你自己看看吧。」 紧接着又对葛妈妈吩咐道:「葛妈妈,你派几个心腹守好这间屋子,不许任何人靠近,院子里的人也不许进出,尤其不能走漏老夫在此的消息,明白了吗?」 听得如此说,葛妈妈心知定是有什么大事,面色肃然地点了点头。 「老爷放心,您和姑娘尽管安心说话,奴婢绝不会叫任何人来打搅。」 袁老爷子这才抬头看着女儿,只见女儿的神色从最初的不可置信,慢慢又变成了震惊愤怒...... 他暗自嘆了一口气,眼中满是心疼。 高宁侯夫人不知将几张供认书看了多少遍,才摇着头喃喃道:「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她满脸哀求地看向自家父亲,企图从他身上得到一点证实。 「爹,这都是您在跟女儿开玩笑,对吗?」 她脸上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檀儿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求神拜佛,捧在手中悉心照料,才养大的孩子,怎么可能不是我的亲生女儿?还有那个程氏,她是个外乡人,女儿之前从没见过她,她怎么可能是我的孩子?爹,你一定是在跟女儿开玩笑,对不对?」 一旁的葛妈妈听到这话,顿时惊愕难言,脸上的神情犹如被雷噼过似的。 她想过老爷深夜造访,事情定是不会小,可却没料到,还是超出了她能猜到的范畴...... 什么姑娘不是夫人亲生,还有那个程娘子,又怎么成了自家夫人的孩子,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袁老爷子心中酸涩难言,哑声道:「霜儿,这供认书里,条条项项都写得很清楚了,证据齐全,不会是假的......为父看过这些后,便立即派人去查证了,虽然暂时还没有消息,但想必也大差不离......」 高宁侯夫人犹自不肯相信,嘶声道:「绝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04页 袁老爷子嘆了口气,「霜儿,让你一时间接受这些事,我知道很难,可你千万要冷静,莫要气伤了身子。」 第355章 她长得很像我,是不是? 泪水从高宁侯夫人脸上滚滚落下,她望向自家父亲,哀切地道:「爹,这不是真的,女儿不信......」 见女儿这副样子,袁老爷子的心犹如被车轮碾过似的,又酸又胀,疼痛难忍。 他起身把女儿扶到自己身边坐下,温声道:「霜儿,苏氏那个毒妇用心险恶,她换走你的孩子,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以此来击溃你,越到这个时候,你越要冷静,明白吗?」 在父亲的温声宽慰下,高宁侯夫人渐渐冷静下来,呆坐在椅子上,泪无声而流。 半晌,她压抑着怒气和迷茫的声音再度响起,「我哪里对不住她了?就算......就算我失手害她失去过一个孩子,使得她此生都无法再生育,可这些年,我处处皆在弥补这个过错,待她就像是自己的亲妹妹,我不与她争侯爷,给了她大半的管家权,让我自己的孩子照拂她和她的孩子,就连娘家给我送来的好东西,都总是想着她一份儿,是我做的还不够多吗,我以为真心能换来真心,可她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高宁侯夫人终是忍不住痛哭起来,「她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袁老爷子心生不忍,轻拍着她的肩头,「霜儿,你听爹说,这一切都不怪你,是奸人作祟,命运弄人,你要恨就恨那个毒妇,切莫责怪自己!」 高宁侯夫人哭了一阵,再抬起头时,眼中已是一片散发着无尽恨意的赤红。 「苏岚依,你骗得我好苦!」 说罢,她豁然一下起身,怒气沖沖地往外冲去。 袁老爷子一时不防,没能拉住她,就喊道:「葛妈妈!」 葛妈妈会意,眼疾手快地冲上前将自家夫人拦腰抱住,「夫人冷静冷静,老爷还在这儿呢,您千万别冲动呀!」 高宁侯夫人奋力捶打挣扎着,「放开我,我要去同那个贱人理论理论,问问她到底有没有良心,凭什么要这般对我!」 葛妈妈忍着她的捶打,劝道:「姑娘!不管事情如何,只要老爷还在这儿,他定会为你主持公道,您可千万别自乱阵脚,冲动行事啊!」 袁老爷子走来,满脸疼惜地看着自家女儿。 「葛妈妈说得没错,霜儿,为父既然来了,便不会放过那个胆大包天的毒妇,那个苏氏犯下如此不可饶恕的大罪,自然是死路一条了,可眼下最要紧的,却不是处置她,而是那个孩子,还有檀儿......你要怎么对她们呢?」 「孩子?」 高宁侯夫人轻喃一声,眼中满是迷茫。 她面色痛苦地摇了摇头,「不!檀儿是我一手养大的,她才是我的孩子!」 十几年间,她对徐静檀的宠爱呵护,甚至多过于嫡子,她怜惜檀儿自幼身子弱,是好不容易才改了命数活下来的,所以对她格外优容,除了今年罚她禁足,便从未对她有过重的苛责。 可是如今,竟然有人说,檀儿并非是她亲生的孩子,这叫她如何接受? 袁老爷子嘆了口气,「霜儿,我知道你跟檀儿感情深厚,一时心里难过,不愿接受这个事实,可你要知道,当檀儿在你膝下承欢,无忧无虑成长之时,你的亲闺女、我的外孙女,却在檀儿那双恶毒的爹娘手底下,艰难地讨生活,你可知,她自小被人餵毒,有数次都险些丧命......你把仇人的孩子当掌上明珠,娇养了十几年,可你的亲骨肉,却歷尽了磨难。」 越说下去,袁老爷子只觉得口中越是苦涩。 「檀儿占着侯府千金的身份,如今才有资格能与西凉皇子议亲,受尽荣宠,可我们的亲骨肉,当年却被檀儿的亲生父母,以十两银子的价格卖给了他人沖喜,这是何等的云泥之别......霜儿,我知道你心疼檀儿,可正是苏氏那个毒妇一干人,才害得你们母女分离这么多年,使得那孩子不能在你膝下承欢,这个悲剧已经持续了十多年,也该结束了!」 高宁侯夫人脸上的泪越落越急,呜咽一声哭了出来。 「程氏,她是我的孩子?我见过她,葛妈妈说,她长得很像我,是不是?」 她求证的目光望向葛妈妈。 葛妈妈心里也十分酸楚,拭了拭眼角的泪,点头道:「没错,夫人,从咱们在流云布庄第一次见到程娘子,我就觉得她长得与夫人相像,她与夫人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眉眼都像极了年轻时的您,原先奴婢只当这是巧合,没想到......没想到程娘子竟然真的是夫人的孩子......」 高宁侯夫人神色一痛,「那究竟是程氏更像我,还是檀儿更像我?」 「霜儿,别傻了,檀儿根本不是你生的,如何能长得像你?」 袁老爷子一句话就打断了她的幻想。 高宁侯夫人面露挣扎,一个是她失散多年的亲生女儿,一个是她悉心养育的仇人的孩子...... 眼见着檀儿婚事在即,原本幸福有序的一切,却被摆在眼前的现实打破,她心里酸苦交加,痛得犹如被刀刃戳了千百个孔,又泡进了烈酒罈子里,直叫她喘不过气来。 良久才道:「爹,我对不起我的孩子,我想马上见见她,可以吗?」 袁老爷子嘆气道:「傻孩子,现在都什么时辰了,也不急在这一时,况且,为父深夜悄然来此,可不是让你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05页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高宁侯夫人仍有些反应不过来。 袁老爷子温言道:「苏氏那个毒妇罪该万死,可这些年,她骗着你交出了侯府大半的管家权,如今女婿不在府中,光凭你是不能拿她如何的,所以为父来时,没有惊动任何人,便是想打她一个措手不及,趁她没有防备的时候,先把她拿下,不然,她若是知道为父深夜来此的风声,只怕是会有所动作。」 高宁侯夫人木然点着头,「她该死,女儿一切都听父亲的。」 袁老爷子点了点头,唤来葛妈妈,「葛妈妈,你是霜儿身边的心腹,我且问你,如今你家夫人手中,可靠能用的人有多少?」 葛妈妈细细盘算了一番,答道:「别人奴婢不敢保证,可咱们这些从袁家出去的,对夫人都是忠心耿耿,府中能信得过的,约莫有数十人。」 袁老爷子道:「好,葛妈妈,我命你立即去召集这些人,带好傢伙,趁夜围了苏氏那个毒妇的院子,锁住院门不许任何人出来,你可能办到?」 葛妈妈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苏姨娘将夫人和姑娘害到如此地步,奴婢就算是死,也绝不放她出来!」 说罢,她便气势凛冽地出了门。 高宁侯夫人看着她的背影,苦笑了一下,低声道:「爹,当年我出嫁,若不是有你和娘给我挑的这些下人,一直忠心地跟着我,恐怕我这些年在侯府里,早就被那个贱人磋磨死了......」 袁老爷子心中一酸,不忍看到女儿再这般悲痛消沉,便说:「霜儿,这些事就不提了,总归那孩子也好好地来到咱们面前了,一切都还有补救的机会,对了——你还记得,檀儿幼年,还未被记入白云庵做弟子时,你给她取的那个名字吗?」 听到这话,高宁侯夫人眼神中浮起一抹追忆,点了点头道:「自然记得,那是我第一个女儿,我满心期盼她的成长......」 她顿了顿才又道:「其桐其椅,其实离离。岂弟君子,莫不令仪,我盼着她能像诗中说的一样,美丽和乐,就给她取名叫作徐令仪,只可惜,她身子不好,幼时几度险些夭折,直到遇见了白云庵的师太,改了命格换了名字,这才渐渐好转过来......不过——」 「爹,你问这个做什么?」 袁老爷子笑了笑,「霜儿,你可知那孩子叫什么名字?」 高宁侯夫人黯然神伤,摇了摇头,「她明明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可我这个做母亲的,如今却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见她这般,袁老爷子忙解释说:「为父不是要惹你伤心,你可知,那孩子的名字正是叫令仪?」 「她叫令仪?」高宁侯夫人一呆。 袁老爷子笑了笑,「她被取了这个名字,定是苏氏那个毒妇故意为之,想来定是没安什么好心,不过,倒也这倒也正好的如了你的心愿,霜儿,她是你的女儿,她回来了!」 高宁侯神情动容,脸上再度滑下泪来,喃喃道:「她回来了!她回来了......」 她再也忍不住,伏在自家父亲的肩上恸哭出声。 「都是我不好,害得她从一出生就离开了我们身边,被送去那么远的乡下的受苦,都怪我......」 她自责地哭了好一会儿,才仰起头,有些迫不及待地问:「爹,我想见见她,我什么时候才能去接她回来?」 袁老爷子宠溺地拍了拍她的肩,「先不急,待我们料理好了这些杂事,再接令仪回家也不迟。」 「好......」 第356章 一切都好起来了呀! 秋狩来临,傅玖一早便跟着西凉使臣那边的队伍出了城,不到中午,程令仪就收到了高宁侯府被下旨赐婚的消息。 没多久,袁老爷子又派人过来传话说,叫她稍安勿躁,说他们会给她一个满意的答覆。 程令仪一笑置之,并没真的放在心上。 毕竟从之前与袁老爷子接触,很难让人相信,高宁侯府和袁家会真的向着她? 傅玖去了翠华山,临行前千叮咛万嘱咐叫她不要独自行动,任何事都要等他回来了一起。 程令仪答应了,是以这两日便闲在家中。 不过,她这边悠闲度日,高宁侯府却像是热闹得很。 石安过去打探后回来说,高宁侯夫人与苏氏闹起来了,原本京城中后宅最和睦的妻妾两人,如今闹起来,竟成了京中最兇悍的。 听人说,苏姨娘曾一身是血的逃到街上,却又被侯府的人抓了回去。 沸沸扬扬闹了几天,秋狩终于结束了。 又过了两天,高宁侯夫妇忽然登门,来到傅宅要见程令仪。 高宁侯夫人一见到她就哭着扑了过来,将她紧紧搂住,满口都是些歉疚愧悔的话。 程令仪很不适应与她这般亲密的接触,可她挣扎了几次,竟然都没能挣脱高宁侯夫人的怀抱,还是高宁侯看出她不高兴,伸手拉开了自家夫人。 他神色复杂地看着程令仪,「孩子,这些年让你受苦了,你的要求,我们都清楚了,我定会尽力满足,苏氏......已经被我拿下,关押在柴房里,我竟不知,这些年她背着我,在外面买兇杀人、放印子钱,简直算是坏事做尽,我不会放过她的,待处置她那一日,你若想看也尽管来就是,如此做法,你还满意吗?」 程令仪神色淡然,「她罪有应得而已。」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06页 高宁侯点了点头,又道:「至于檀儿......这件事我恐怕不能立即顺着你的意思,但我也绝不会叫你受太多委屈,不如这样如何,先暂且不揭晓她身份的事,就按照你外祖父说的那样,对外宣称是双胎,不过你放心,我不会真的叫你与她做姐妹的,凭她的身份也不配。」 「只是,圣旨难违,我想着,她自幼身子不好,不如就说她旧病復发,要送到庄子上去养病,但病势兇勐,所以她......这样,婚约自然也就作罢,你还是侯府唯一的嫡出千金,也能使侯府免于一场风波,你看如何?」 程令仪略微有些心惊,道:「我没想过要她的命。」 徐静檀虽然算计过她,可她对这一切毕竟都不知情,罪不至死。 高宁侯府毕竟养育了她数十年,如今竟然说弃就弃? 高宁侯摇了摇头道:「不是真的要她死,究竟也做了父女一场,我还不至于如此狠心,到时我会悄悄命人把她送去远方的小州县,叫她在那边过寻常的生活,如此,也算是全了这十多年的情义。」 程令仪点了点头,「这对她而言,也算是一个好结局了。」 高宁侯问:「这么说,你都没有意见了?」 程令仪和傅玖对视一眼,点了点头道:「嗯,没有了。」 高宁侯夫人欣喜地问:「仪儿,那你何时跟我们回家?这些年叫你在外受苦了,为娘定会好好补偿你的!」 「回家?」 程令仪摇了摇头,「两位怕是搞错了,这里就是我的家,我已经嫁人了。」 高宁侯夫人轻声道:「就算嫁人了,也可以住到家中,你与姑爷一同搬回去,不就好了么?」 程令仪还是拒绝,「我在乡野呆惯了,进了深宅大院会觉得拘束,还是算了。」 高宁侯夫人面露失望,「你......你这是不肯认我们吗?」 程令仪没有回答是,也没有回答不是,默然片刻道:「我心中的大事算是解决了,若是得闲,我会去侯府看望你们的。」 高宁侯夫人还想再说什么,却被高宁侯拉住衣袖拽了拽,低声在她耳边道:「慢慢来,急不得。」 高宁侯缓缓沉下一口气,这才笑了笑说:「那好,那我们等着你,无论你何时想来,侯府的大门都会为你敞开。」 程令仪点了点头。 高宁侯夫人见她没有要留客的意思,犹豫了一下说:「...既然事情已经商谈好,那我们先行就回去了?」 程令仪爽快地应声,「好,我送二位。」 高宁侯夫人深恨自己为什么要问这句话,若是不提,说不定还能厚着脸皮多待些时间,现在却没了法子,被亲生女儿这般拒之门外,她脸上一片伤感,若不是被高宁侯拉着往外走,说不定还要再哭一场。 程令仪和傅玖送走二人,又回到屋中坐下。 傅玖见自家娘子嘴边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知道她心情不错,笑了笑说:「如何,是不是跟想像中有些不一样?」 程令仪点了点头,「我原以为,他们也如袁老大人一般,只把利益看得最重呢。」 傅玖嘆道:「袁家子孙繁茂,上下和睦,这都是袁老大人治家有方,其实他也算是嘴硬心软,若无他出手,只怕这件事还没这么快会解决。」 「是啊,真像做梦似的,前面那般艰险,到了如今,竟然一丁点都不用我操心了?」 傅玖温柔看着她,「嗯,我们大仇得报了。」 程令仪嘆道:「真好,终于不用再怕,哪天走着走着,就又会被阴沟里的毒蛇咬一口了。」 「现如今,你最想做的事是什么?」 程令仪细细思索了一番,兴致盎然地道:「来到京城的这些天,我除了脑筋上有些累,每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骨头都懒了,师父也说有些待不住了,依我看,既然此事已了,我也是时候再把妙手堂重开起来了。」 傅玖笑道:「是个不错的主意,如今你救了六皇子的事,风头还未过去,此时开医馆,旁人也不会妄议。」 程令仪开玩笑道:「到时我程神医的名头,定是要名满京城!」 「那我呢?」柳华的声音从院中传来。 程令仪讨好地笑了笑,「师父自然是最最厉害的神医,没有师父,哪来弟子如今的名声呢?」 「油嘴滑舌!」 程令仪嘻嘻笑了两声,又嘆道:「茵茵也来了信,说叶家已经打通了从永宁府到京城的商路,她说不定很快也要来了。」 她看向傅玖,「到时我们再把娘,还有瑶瑶和珊珊都接过来,这样,咱们宅子里就能像在梅园一样,又热闹起来了!」 傅玖含笑看着她,眉眼间尽是柔情,「好,都依你。」 程令仪仰头望着澄净的天空,心里的郁气总算是全都散去,她唇边不自觉溢出一丝笑。 一切都好起来了呀! (全文完)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