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渣过的竹马he了》 第1页 《和渣过的竹马he了》作者:松羽客【完结】 文案: 边榆随父母刚搬到玉兰园时,他和苏珉沅的关系还不错,两家家长都忙,边榆可以说是苏珉沅带大的。 苏珉沅大边榆六岁,边榆会趴在围栏上,看着苏珉沅送走不知第几任对象,说:「哥,你好渣。」 苏珉沅摸摸边榆的头:「所以以后找对象得擦亮眼睛,千万别找哥这样的。」 边榆确实没找他那样的,直接就成了他那样。 几年后小孩一改从前乖巧,和苏珉沅同登gay圈梦中情人榜首。 两人风格截然不同,苏珉沅的温柔总会让人忽略他身后背了多少人的眼泪,边榆却是个十足十的勐兽,靠野性称霸gay圈。 他在肆无忌惮的同时,却也挑起了一些人的征服欲。 一个荒唐的聚会,一杯掺了料的酒,和一个蜷缩在床上的人。 边榆红着一双眼睛,咬着牙对苏珉沅说:「上床可以,给我。」 苏珉沅撩开他额前湿了的头髮:「小狗崽子长大了,有梦想了,是好事。」 * 边榆苏珉沅这件事,世上没有一个人知道,他学着苏珉沅的样子,以为可以沖淡烙在心里的身影,可直到一夜荒唐,他才发现他一直在自欺欺人,从前找过的每个人身上都有着苏珉沅的影子。 边榆做惯了骗子,他拾掇起了真心,装成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本以为荒唐是意外,一切跟从前没什么区别。 然而苏珉沅却用着突如其来的温柔,一点点蚕食着边榆本就不算坚硬的外壳,在边榆内心塌陷之际又说了一句:「我以为我们心照不宣。」 * 苏珉沅知道自己这辈子会遭报应,却没想到那报应来自自己养大的崽。 有人跟他说:「边榆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他连自己都不爱却爱你爱疯了你知道吗?你知道个屁!」 苏珉沅确实不知道。 不。 他只是假装不知道。 空荡荡的房子里,熟悉的沙发上,苏珉沅似乎又听见边榆曾说过的话—— 「谁先动心谁是狗!」 边榆(受)x 苏珉沅(攻) 阅读指南: 1、年上。 2、都有前任,两个情场老手。 3、火葬场。 4、不要骂我!! 内容标籤: 强强 都市 世家 相爱相杀 搜索关键字:主角:边榆、苏珉沅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卿本浪子,奈何动情。 立意:好好对自己,好好对生活,好好对待周围每一个人。 第1章 大雨接连下了几日后终于放晴,当第一缕阳光照射到大地上时,秋意已经融进风里扫过大街小巷。 空气少了闷热,街角的咖啡店门前街头行人匆匆而过,带起几片枯叶飘荡在藤编的桌椅上,店门铃铛噹啷噹啷地响了几声。 一个顶着凉风穿着短袖的年轻人走了出来,与匆匆而过的打工人不同,他喝着冰咖啡步履散漫,到了路边撕掉贴在车玻璃上的罚单,开门、塞罚单,动作娴熟显然没少干这事儿。 拉风的跑车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街对面还有几个拿着手机疯狂拍照的,他将咖啡放到一边,带上墨镜,手刚搭到方向盘上电话响了。 「听说我最亲爱的最近回国了,怎么连点动静都没有,让我来看看你现在正在做什么呢?」对方声音略有些失真,还带着点迴响,一听就不是在正经地方。 边榆手肘成在车门上,托着下巴慢声说:「你爹我在给你找后妈。」 对面闻言大笑。 边榆嫌弃地将手机扔到副驾驶,好巧不巧压在罚单上。 他带上耳机,那边正好笑完,说:「找后妈多没意思,我这一堆妞儿,爹要不要来玩啊?」说完他又想起来什么,「哦」了一声,「咱爹不喜欢女的,没事儿,我对后妈的性别卡得不是很死,男妈也行。怎么样,爹要不要来看看,我这啥样都有。那腰条,那屁股,啧啧,我一直男看着都要……」 边榆嗤笑一声,放下手剎:「你那是早泄,儿子,爹认识几个男科大夫,专门看阳痿的,等会儿把电话发给你。」 对方一点没觉得被侮辱,答应的还很痛快:「行啊,赶紧发过来,让我看看摸过无数鸟的大夫长啥样,有没有咱爹经验丰富。」 「滚滚滚。」边榆没问地点,骂完直接挂了电话。 轰了一脚油门,一倒一前上了大路,被梧桐树打碎的太阳斑斑点点落在边榆身上,很快又被甩在身后,秋风一双粗暴的手,揉乱了边榆的头髮。 没多久车停在一处小巷里,服务生早早等在门口,接住边榆扔过来的钥匙。 临进门时边榆叫住服务生:「送去检修一下,我听着声儿不对。还有一张罚单也处理了,晚上给我送回老地方。」 服务生点头应声,显然干惯了这种事。 酒吧门刚开就听见一人鬼哭狼嚎的声音,一句还没唱完戛然而止,紧接着那人扯着嗓子喊道:「哟,这不是我爹嘛。爹啊,给我找到后妈了没,没找到的话你看看在场随便挑一个怎么样。」 此话一出,现场顿时一大堆人起闹,其中还有人拿着另外的麦克风喊:「后妈是不敢奢望了,当一天小妈程少您看行不?」 第2页 「行啊,只要我爹同意,我是没意见。」程宗崇守着麦克风笑个没完。 边榆随便捡了个卡座坐下,吸熘着咖啡翘起二郎腿,看着舞台中央一手搂着个美女,一边再次鬼哭狼嚎的人,深觉得自己就不应该过来,简直是给自己耳朵找罪受。 边榆刚一坐下,旁边就凑过来三四个小男孩儿,年龄都不大,脸上嫩的能掐出水,乍一看像学生,带着点初入社会的腼腆,尤其是坐在边榆身侧的那个,穿着一件纯白色衬衫,后背挺得笔直,丝毫没有谄媚之相,带着难以言说的气质。 边榆多看了这人一眼,问:「叫什么?」 被问及之人浑身一绷,显而易见地紧张起来,也因着这点紧张,那点难以言说的气质突然就散了。 感受到这一点,边榆突然兴致缺缺,又不是那么想知道对方的名字。但是话已经问出口,再反悔不是他的性格。 他将咖啡放到桌子上,换了一杯酒递到对方面前。 其他小孩很有眼力见的开酒,满上,给边榆也倒了一杯,而后乖巧地坐了回去,正经的不像陪酒的。 这也不怪这些小孩儿不懂事,边榆在外名声不太好,从前这位边少可没少给医院贡献kpi。 小孩初入社会,怕着。 程宗崇这会已经唱完了一首歌,左亲一口右抱一下从人群中挤过来,屁股刚沾个边,边榆身边那男孩儿终于开口:「谢之临。」 程宗崇还以为这话是对他说的,「啊」了一声看向小男孩,边榆也看过去。 那男孩以为边榆没听清,又说了一遍:「我叫谢之临。」 边榆:「学生?」 谢之临点点头。 「哪所学校?」 这句话谢之临没回,顾忌什么边榆一想便知。 程宗崇屁股落实,眼中情绪一闪而过,很快又没心没肺地笑起来:「我们边少的口味倒是一点没变。」 而后挥挥手,示意其他人可以走了,就留了谢之临一个。 边榆没拦着,虚踹了程宗崇一脚,「滚蛋,叫爹,没大没小。」 程宗崇和边榆是髮小,俩人打小厮混,混帐事没少干过,后来因为双方父母公司业务变动,两个小霸王这才分开。 搬家那天程宗崇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边榆毫不客气地用相机咔嚓了一张,那张照片至今还放在程宗崇微信朋友圈的背景墙上。 边榆从桌子上拿了盒烟,弹了一根叼在嘴里。 程宗崇:「行行行,爹,叫你爹行了吧。嘿嘿嘿,你要是真有我这么个儿子真是倒八辈子霉了。」 程宗崇对自己一向很有自知之明,可程家就这么一个独苗,程总天天提熘着这个儿子也没能拼凑出点出息来。 程家家大业大,将来总需要个接班人,可惜程宗崇不争气,纨绔学了个十足十,就是没在商业上漏出一星半点天赋,让程总头疼得很。 程家祖辈经商,也是倒了八辈子霉生了这么个儿子,程宗崇说的一点都没错。 「我说爹啊,今儿也不是我非要这么早叫你出来浪,我这不是要走了吗,我这一出去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回来。你看你一出去好多年,刚回来我就要走。唉,想聚聚怎么就这么难啊。世事难料,沧海桑田,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天涯何处无芳草,有朋自远方来……」 驴唇不对马嘴的几句,程宗崇就要唱起来。 边榆实在是受不了,嫌弃地往旁边挪了挪。 程宗崇他爸嫌他闹腾,让他去英国陪奶奶过生日,顺便在那多待几天,落个眼不见心不烦。 但再怎么也就是个暂时的事,到程宗崇嘴里却好像回不来了似的。 一旁的谢之临在回完那句话后一直没有出声,边榆忘了身边还有这么一号人,这一挪差点坐在谢之临腿上。 边榆吓一跳,下意识躲闪时膝盖直接磕在了桌子上。 身体失了重心,眼看着头便要磕上去,却在这时手肘一紧。 「小心!」谢之临拉住边榆又很快撤了手,撇开的眼神里盛着一丝慌乱,不知是被边榆的动作吓着,还是因为自己贸然相助后反想起自己现在的处境。 程宗崇一向看热闹不嫌事大,见此不仅帮忙,还故意推着刚要坐回来的边榆,一边推一边说:「边爷边爷,您小心点别摔着,手往那摸,不是,您手给我。」说着便扒拉边榆的手往谢之临身上塞。 谢之临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一时手足无措不知道要怎么办。 两人打作一团,旁边还有个被殃及的池鱼。 程宗崇铁了心了给自己找个后妈来,手脚并用摁着边榆的手往谢之临身上放。边榆烦得要死,摁着程宗崇的脑袋往外推,手指差点插进他的嘴里,这时外面传来一阵乱七八糟的脚步声,戛然而止地停在他们跟前。 边榆以为是程宗崇还叫了别人,下意识抬头想找个藉口把这玩意赶紧弄走,结果却猝不及防地对上一双熟悉眼睛——是一双半眯着的狐狸眼,带着点意味深长。 边榆原本还在抵抗的动作突然就有了明确规划,自然而然地绕到了谢之临肩膀上,一个用力,谢之临跌进到了他怀里。 木质淡香味飘进了谢之临的鼻腔,他整个人都是懵的。初来乍到,谢之临没见过这种场面,第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在外人眼里便成了一副顺从的样子,倒是真添出一点暧昧来。 第3页 先前吊儿郎当的边少此时已经换了一副面孔,漆黑的瞳仁浸泡在一汪水春里,上挑的桃花眼落哪都深情,却又能在其中察觉到一丝刻意透露的挑衅。 对方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在众人簇拥下离开。 程宗崇这时凑了过来。 「我说边榆。」他瞅了眼那一伙人离开的方向说,「你回来后还没见过苏珉沅吧,苏家这段时间摊上事儿了。」 是没见,许久没见了。 边榆看了眼浑身紧绷的谢之临,收回胳膊时拍了拍他的肩膀,转头又点了根烟问程宗崇:「什么事儿?」 他这几年菸瘾越来越大,尤其在烦躁的时候。 边榆面上看起来并无异常,散漫又吊儿郎当,一双桃花眼眼尾略下垂,之前的深情也好挑衅也罢,扔得飞快。 他又变得兴趣缺缺,即便在问,那模样也没多想知道答案。 对于边榆的态度,程宗崇心中瞭然,往边榆这边又挪了挪,压着嗓子说:「前几天苏家老二没了,车祸,还没送到医院就断气了。」 程宗崇脸上少见的正经:「你离苏家远点是对的。」 白烟蒙了眼睛,边榆仰在沙发上不知道想什么,没问车祸细节,似乎对苏家如何并不上心。 苏家的戏码比电视上演的狗血剧有过之而无不及,家里一个老婆,外面一堆女人,又生了一大堆孩子,乱得不能再乱。 苏家老爷只管播种,至于从谁肚子里生根发芽他不在乎,反正最后最有能力的孩子继承家业,代代如此,斗得不可开交。 苏家如今有五个儿子,两个女儿,即便老二死了也还有六个,不算什么。苏老爷子身体还好,卷着袖子十分乐得看儿女们斗。 边榆咬着菸蒂吐烟圈,脑子里不自觉地想起方才那双眼睛。这时光线忽地一暗,边榆稍一抬头看向前面多出的人。 「刚才还以为看错了。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说一声。」是去而復返的苏家人。 边榆神情一顿,又很快恢復正常。 他将烟夹在指缝间,嗤笑一声:「刚回来没几天,咱们的关系也没说一声的必要吧。」 挑事儿的口气,边榆还想说什么,程宗崇却在这时插了进来:「哎哟这不是苏五爷吗,怎么今天有闲心过来消遣?二爷的葬礼这才几天啊,您这个时候到这种场合被苏老爷子知道了不好吧。」 苏老爷子今年七十出头,最大的儿子五十多,最小的儿子还在上学,眼前这个是苏家排行老五的苏珉沅。 「五爷」这个称唿是他们圈子里的调侃,嘲讽苏家的继承人大战堪比古代帝王。私下说归说,甚少有人敢搬到正主面前,程宗崇的敌意太明显,苏珉沅却没有多看他,视线一直放在边榆身上。 边榆推开挡在身前的程宗崇,对苏珉沅笑笑:「开个玩笑,沅哥坐。」 苏家虽然乱,却是实打实的豪门,往上追溯能追到时期,一般人吃罪不起,即便边家和程家同样家大业大却也不敢轻易得罪苏家,更何况这事儿和程宗崇没什么关系,单纯是边榆和苏珉沅之间的恩怨。 苏珉沅瞟了一眼边榆身边的谢之临,谢之临犹豫着想要起身,却被边榆拉住了胳膊。 边榆对着侧旁的一个单人沙发努努嘴:「沅哥不介意吧。」 苏珉沅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又看了一眼谢之临,走向单人沙发。 先前簇拥着苏珉沅的人不知去了哪里,留他一个人去而復返,此时他的视线就一直放在边榆身上,看的边榆浑身不自在。 边榆喝了口酒压下心里的烦躁,这会儿程宗崇也不好当着正主的面继续讨论苏家八卦,见边榆没有赶人的意思,自己也没再多说什么,又回到了他的温柔乡里,跟身边女孩低声说着话,不时传来笑声。 远处喧闹声依旧,这里似乎成了另一片天地,气氛愈发尴尬。 苏珉沅翻个空杯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闲聊道:「几年没回来,看样子过得还不错。」 「还行。」边榆说,「得亏我老子没给我生那么多个兄弟。」 另一边的声音戛然而止,笑声也不见了。 还在假装自己不参与这边的程宗崇瞬间竖起耳朵,鼻尖嗅到一股「找事儿」的味道。 边榆感受到身上多出的两到视线,他没抬头,抹着酒杯口等着苏珉沅的回击,可后来想想,以着苏珉沅的性格大概也不会有什么回击,又觉得自己很没劲。 果不其然就听苏珉沅不咸不淡笑道:「确实,兄弟多了不是好事,你听说我家的事了?」 太正经的话没法接,边榆不想和苏珉沅这样说话,显得他们很熟,也显得他们关系很好的样子。 既然不能嘲讽,边榆就想赶人了。他翘起二郎腿搂着谢之临说:「之临,给你介绍一下,这是苏家五爷,苏家你知道吧,就是你家衣食住行上总要沾点边的苏家。」 谢之临:「五爷好。」 苏珉沅点点头,没有跟谢之临多寒暄的打算,对边榆说:「下个月老爷子生日宴,我去给你们家送请帖时没听说你回来,以为你还在国外。既然回来了,下个月跟叔叔一起来吧,回头我再给你送一份。」 刚死了儿子,这苏老爷子还有闲心过生日。 边榆嘲笑道:「行啊,可别是丧事喜事一起办,我可不想沾白。」 第4页 「只是过寿。」说着苏珉沅站了起来,「那就这么定了,我还有些事,等过几天再给你接风。」 说完苏珉沅便打算离开,边榆却在这时叫住了他。苏 珉沅转身看过来,就见边榆手正点着身边的谢之临:「那能烦请沅哥再准备一份请帖吗?」 苏珉沅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你要带他去?」 「是啊。」 见边榆丝毫不像是开玩笑,苏珉沅的表情有些冷。 于他们这个阶层,同性之事并非少见,但大多就是玩玩,很少有人搬到檯面上,正八经的也就罢了,边榆竟然要为个酒吧少爷讨请柬,还是苏家的寿宴。 苏家的场不是一般人能进得去的,没有点底蕴别说请柬了,大门都沾不上。 「边榆,你这样胡闹叔叔知道吗?」 「胡闹?这就叫胡闹了?你身边换过的人算起来比这酒吧所有人加起来还要多吧,我只是带个人就成胡闹了?」边榆偏头抵在谢之临的脖颈上,动作缱绻暧昧,看向苏珉沅时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弯了弯。 谢之临的脖颈肉眼可见地迅速变红,他很不习惯这样的靠近。谢之临虽因生活所迫,不得已到此处打工却也只是接了卖酒的工作,没有卖自己打算,更是对他们富二代之间的腌臜事没兴趣,没想到不过一面之缘,这位边少竟想带他去宴会。 即便谢之临不知道这个宴会的分量,他都觉得边榆在胡闹。 苏珉沅面色铁青,看起来还想再说几句,可话到了嘴边不知为何没能开口,边榆轻笑一声说:「沅哥,我不过带个人你怎么这么大的反应,是最近身边的人不顺心吗?总不会魂牵梦绕地惦记着我吧?」 春水凝成寒冰,边榆冷冷地看着苏珉沅。 第2章 边榆自小被宠大,有些无法无天,再加上家庭条件很好,追捧的、爬床的不计其数,是圈里有名的花花少爷。 好坏不论,这位少爷只玩男人,虽然没能早早让边家开枝散叶,倒是有断子绝孙的危机。 边榆是上面那个谁都知道,可不知怎么就被苏珉沅睡了,当初这事儿闹得轰轰烈烈很难看,最后边家不得不将边榆送出国。 如今五年过去,平静的只有表面,内里波涛依旧,不过一句话就击破了虚构出来的平和。 听见这话后程宗崇没了玩闹的心,暗自撸起袖子做好打一架的准备,苏珉沅却只是抿了抿嘴,不发一言地走了。 见此程宗崇没有丝毫放松警惕,又等了好一会儿,等得一旁妹子都快以为程少是不是跟苏五爷有一腿才如此望眼欲穿,程宗崇这才收回眼神,稍稍松口气。 「我还以为你俩得动手。」依着两人过去的脾性,拆酒吧都算轻的。 程宗崇暗自估量了一下苏家现在的麻烦,估计也就苏家破事能限制住苏珉沅,之后问边榆,「下个月苏家的宴你去吗?」 「去,当然要去。」此时边榆已经重新坐正,转头问被他当工具人的谢之临,「跟过多少人了?」 话题转的突然,谢之临稍愣神后脸颊刷地变得惨白,动动嘴唇闷出一声:「没有。」 「没跟过人?」边榆不意外。 谢之临的反应太青涩,估计连gay都不是,应该是程宗崇对着他的口味挑的。不过边榆不在乎对方是不是gay,谢之临无论是长相还是气质都很合他口味。 「既然还干净那以后跟我吧,一会儿和你们经理说一声。你也别在这待着了,要是让那堆老东西发现能把你玩死。」 听见这话谢之临突然有些激动,慌忙站起身来时一不小心带翻了跟前的酒。 「我不是!」 酒水顺着桌沿流下,边榆看向自己湿了的裤脚,听见谢之临仓皇道:「我只是卖酒,不做别的,谢谢边少好意。」 说完鞠了一躬,跑了。 「啧啧,这小孩儿忒不识时务,不知道自己拒绝了多大的金主。」程宗崇摇着头一副很替少年惋惜的做作样,紧接着说,「没事儿,你要是喜欢这种调调这里多的是雏,刚刚那几个你有瞧上的没有,没有的话我再让经理带几个给你挑挑。」 「不用了。」边榆只是一时兴起,既然人家不需要,边榆不喜欢强迫的戏码,也就算了。 边榆从国外回来没几天,时差还没倒过来,来此本就兴致缺缺,这会儿彻底不想待了,说:「等会儿你再叫几个人过来,我就不陪你了,今天都算我的,下个月从英国回来我再陪你好好玩。」 苏家的席面,程家肯定会带着程宗崇去,所以程宗崇最多在英国待一个月准得回来。 程宗崇嘿嘿一笑感谢边榆的破费,笑完后整个人瘫回沙发上,叼着根没点燃的烟牢骚道:「你还不知道我家,我奶奶看见我不是说我不务正业,就是让我赶紧找个孙媳妇让她抱重孙子。抱重孙子这事儿还好说,孙媳妇哪是说找就能找到。」他着不远处舞池里扭动的身影,眯眼点着手指,「遍地是妖精,我这唐僧进了盘丝洞,哪那么容易脱身。」 「你刚回来还得倒时差吧,赶紧走赶紧走。」说着掏出手机开始唿朋唤友。 边榆眼睛一闭,起身走了。 临到门口又听见程宗崇扯着嗓子喊:「对了边爷,别忘了把男科大夫的电话给我啊!」 「……」 男科大夫这事可以先放放,边榆很想将程宗崇送看骨科。 第5页 边榆从酒吧出来时天已经彻底黑了,他没叫人来接,也没急着打车,一手抄兜晃晃悠悠往外走。冷风吹凉了他的脑子,因为苏珉沅出现而升起的烦躁渐渐平復。 酒吧落在老城区的一条古街里,老闆是边榆早年在国外上学时认识的,没什么背景却很有性格,常青藤毕业没去高企上班,挑挑拣拣寻了这么个地方开起了酒吧。 边榆和程宗崇都有占股,最初没指望回报,只是单纯帮朋友个忙,连生意都是靠着他们的关系,从接待众多二世祖们开始。 当然常青藤高材生也不是虚的,这几年酒吧的生意蒸蒸日上,早就不靠边榆的人脉了,边榆也就成了吉祥物,只拿分红。 分红是一码事,边榆和程宗崇来玩的时候该怎么付钱还是怎么付钱。 穿过两条小巷是一条垂满柳树的小河,周围挂满了彩灯,映得街道五颜六色。河畔对面排着一个个商户小贩,香气裊裊,十分热闹。 边榆撑着河边扶手,遥遥看着对面的喧嚣,白日还算清凉的衣服到晚上就显得寒碜,风吹在胳膊上带起一串鸡皮疙瘩。 脑子一凉,身上就更冷了。 边榆吸了吸鼻子,觉得自己的行为像极了神经病,摸着空荡荡的裤兜十分后悔走的时候没顺程宗崇的烟。 秋夜的风带了凛冽的气息,是连人间烟火也压不住的冷。边榆搓了搓胳膊打算回窝睡觉,结果刚出小巷就差点见阎王。 刺耳的剎车声还在耳朵里来迴荡漾,车门开了,边榆紧皱的眉头在看清车内之人时倏地换成了嘲讽。 「刚走了个哥哥,又来了个妹妹,真是孽缘深重。」边榆双手插兜向后退了一步——身后便是小巷,他在给自己留退路。 边榆不早年也是练过的,过去的荒唐岁月里更是没少打架,若不是知道对方的身份,就方才那恨不得撞死他的阵仗,甭管是男是女,边榆能直接送对方进太平间——可惜是个姓苏的。 短靴踏在地上,女人拢着风衣从车上下来。 那是个精緻到头髮丝的女人,浓妆红唇,长发如瀑,一双眼睛透露着与年龄不符的精明。 「咔哒」一声红色指甲盖轻颤,跳起的火苗映红了对方的瞳孔,苏芮安吐着烟圈:「真是巧啊边大少,我不过闲来无事出来散步都能遇到您这个贵人。」 巧?直冲过来的车头可没一点巧的意思,那一双小羊皮靴也没点散步的样。 边榆:「苏小姐的步子挺大。」 纤细的手指转着打火机,苏芮安仿佛没有听见边榆话语里的嘲讽,笑着说:「原本还以为你要死在国外,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在这见着,这是打算当救世主回来拯救边家了?当年揍我哥的骨气呢,这才几年啊边榆,这就服软了?」 边榆一愣,还没琢磨出苏芮安话里的意思,她却直接将烟捻灭在边榆耳边的墙上,动作狠厉似乎原本打算直接摁在边榆的脸上,紧接着苏芮安便风风火火地走了。 风乱着落叶打在边榆的鞋边,他像个被丢下的傻子站在原地一脸懵,直到车尾气散尽,他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刚刚是被威胁了。 兜里的手机突然嗡嗡个不停,边榆打了个喷嚏,揉着鼻子走到路边拦了辆计程车。 直到边榆从浴室里出来,扔在沙发上的手机还在嗡,倒不是一直响,断断续续也有个五六通,很是执着。 毛巾之下头髮还在滴着水,边榆捡起手机坐到窗边的软凳上,接起了第七通电话。 屋子里没有开灯,窗外霓虹闪烁,边榆的唿吸不自觉地轻了:「外公?」 「边榆?忙什么去了一直不接电话,外公担心你知道吗?」是一通跨洋电话,来自边榆远在法国的外公唐元驹。 唐家早年也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巨头,后来产业重心转至欧洲,唐家举家迁至法国多年,唯有独女嫁到边家时曾回国举办婚礼。 这些年边榆一直在法国,虽没有住在外公家,但也一直保持联繫。 边榆低着头,听着对方满含关心的斥责后轻笑一声:「之前在忙没听见,我这边挺好的,您放心。」 那边似乎松了口气,原本急切的声音也在这声气息里松了稍许:「那就好那就好,怎么样,国内还待得习惯吗?若是不顺心就回来,外公家的门随时为你敞开。」 「都挺好。」 又寒暄了几句,唐元驹声音一沉:「去看过你爸爸了吗?」 「没有。」声音稍顿,边榆说,「他在忙。」 边榆仰头看着空荡荡的房顶。 这是他早几年买的房子,用酒吧赚得钱买的,没有多大,位置倒还好,装修完就搁置了。当年他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就买了这么一处房子,明明卡里那么多钱,名下也有数不清的房产,却鬼使神差地进了售楼处。 小区内还算幽静,从这里能看见外面一排五颜六色的大排档招牌。 沉默没有持续太久,唐元驹说:「下个月苏家的寿宴你去吗?」 苏家,又是苏家。 边榆总共回来没几天,前些日子没出门也就罢了,今天才出门就被这苏家黏上,狗皮膏药一样。 虽是问话,可唐元驹的口气却没有半分询问的意思,明显是让边榆去赴宴。 门铃突然响起,隔上三秒叮铃铃几声,来人似乎很有礼貌,又礼貌得不太多。 第6页 边榆回头看了一眼,对电话另一头道:「苏家的席面自然要去,外公这里有点事,就先挂了。」 唐元驹那边似乎还有什么话要说,或许是隔着手机听见了门铃声再度响起,这才悻悻地没再多说,关心了两句便挂了。 知道边榆这个住所的人不多,总共也就程宗崇一个,但这厮现在还不知道醉倒在哪个温柔乡里,想来想去也就是周围邻居了。 边榆嘆了口气,有些后悔自己放着清静的地方不去,非要跑这来住。 房门拉开一个缝,边榆抬眼,紧接着便要关上门。 砰! 到底是边榆的动作慢了,房门勐地被人推开,重重撞在了玄关墙上,边榆身体骤然倒退,肩膀上承受的力道之重让他免不了跟房门一个结局,这时他忽然着动了。 拳脚相交,可如此这狭小的空档里着实耽误他发挥,几经来回后边榆被限制在墙角里,脖子卡在来人的小臂前,他抬头,眼底满是讥诮—— 「我说你今天怎么好脾气的一言不发就走,原来是打着杀人灭口的主意。」 「你养的小东西呢?」苏珉沅四下打量,三室一厅不到二百平的房子一眼看尽,「藏在屋子里?」 收回目光,苏珉沅居高临下地看着边榆。此时他身上哪还有酒吧相遇时的温润,浑身戾气倒更像是个登堂入室的杀人犯。 微弱的光线映衬得边榆的脸愈发惨白,头上隐隐能见青色的血管,薄薄的皮肉贴在骨头上,立体的五官显得尤为突出,在幽暗的环境里看起来有些渗人。 白天还没觉得什么,如今看起来却是过于瘦弱了。 额发上的水珠顺着脸颊滚到了苏珉沅的胳膊上,苏珉沅抬手刚要去抹,边榆拳风已至,即便是苏珉沅也不敢随意应付边榆的全力一击。他下意识躲闪,两人距离终于拉开。 拳头落空,边榆低声咒骂了一句,喘着粗气说:「有屁快放,没事快滚。」 「几年没见脾气怎么还这么臭,从前我不是告诉过你不准说脏话吗?」苏珉沅虽是笑着,眼神却冷,视线落在身上如同蓄势待发的勐兽。 头顶的毛巾掉在了玄关,边榆身后靠着墙壁,凌乱的头髮遮在眼前,影影绰绰地看着对面的人:「说脏话都是对你客气。」 房间虽多,但每一处门都大敞着,苏珉沅不动声色地又看了一圈,最后淡淡瞟了一眼玄关的鞋,确定这里没有旁人,表情立刻多云转晴,从兜里掏出一个东西晃了晃:「我来给你送这个。」 素色烫金色的帖子看起来低调又富贵,苏珉沅将东西放在茶几上,重新走到边榆跟前,不像之前那样满身戾气,而是温柔地笑道:「既然回来了就好好的,别像过去那样不像话。」 「我不像话?这里没有外人,你也不用再装作一副正派样子,没人看。」 苏珉沅理开边榆额前碎发,狐狸眼弯成柳叶笑看边榆:「从前你可不是这么跟我说话,当初你追在我后面叫哥哥的时候多可爱。」 「你放屁——」边榆毫不留情地打开苏珉沅的手,挥拳直奔对方鼻樑,却在落下前被轻而易举地化解,与此同时边榆抬起的视线着了魔似的跌进了那双透亮的狐狸眼里。 从前事情太多,多的边榆有事恍然觉得那仿佛是上辈子的事情,所有人都以为边榆和苏珉沅势同水火,却甚少有人知道从前两人关系也曾融洽过。 或许时间太晚,或许屋子太黑,而那双狐狸眼又仿佛带着惑人心弦的妖术,边榆一不小心掉了进去,恍惚间好像看到了十来岁时住在玉兰园的自己。 那时候的他比现在无法无天无所顾忌,唯独在苏珉沅面前乖得像个摇尾巴的小狗,程宗崇每次见到他那个样子都要呕上好几天,现在想想,边榆也觉得挺噁心。 第3章 边榆随父母刚搬到玉兰园时还在上初中,刚换学校没几天就因为「不良」而闻名全校,但家庭背景摆在那没人敢得罪。 边家父母很忙,家里就几个保姆佣人哪里管得住这个小霸王。眼看着他就要上天了,多亏隔壁有个不错的邻居。 邻居大边榆六岁,边榆最初是想把他当成第二个程宗崇来培养。 边榆并不知道邻居身份,只知道他在上大学,估摸着这个新邻居可能是个暴发户,不然也不至于每天无所事事随便找了个大学混文凭,不像边榆常接触的圈子,不管学习好坏都送出国镀金。 边榆懒得管新邻居的家务事,学校里又没看上眼的,也就新邻居长得不错,相貌上十分对他的口味,这才入了边榆的眼。 见色起意这件事想来不分性别,朋友间也是。那时候边榆还没觉得自己是个gay,只是觉得这个邻居长得很不错,边榆从不掩饰自己的喜好,所以在与新邻居打招唿的第一句便是:「喂,你长得挺好看。」 「长得挺好看」的邻居笑着摸了摸墙头上的小孩儿头髮,说:「你长得也好看。」 边榆长得是好看,从小就被人夸习惯了也不会觉得不好意思,他那时候脑袋瓜子简单,以为这就算互相看对眼了,可以继续发展朋友了,一放学就往隔壁跑,后来才知道隔壁邻居其实学习很好,身份也不简单,姓苏,那个苏家的苏。 边榆自小参加的宴会不少,见过苏家长辈,也听说过苏家那些腌臜事,听闻苏珉沅只是众多私中的一个时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私生子嘛,从前不出过来也正常,大概就是母亲娘家没什么地位,自己能力也没有特别出众。 第7页 边榆那时候还在兴头上,对苏珉沅颇有好感,对于这些负面消息自动屏蔽。 那几年边榆没少去苏珉沅家里混吃混喝,虽然自己家也有厨师做饭,苏珉沅那边除了定时有人打扫卫生以外少见佣人,连饭都是苏珉沅自己做的,可边榆就是觉得他家的饭菜比自己家大厨做得好吃。 苏珉沅并不常在家,边榆作为边家独子不只要应付学业,还有其他形形色色的课程与应酬,所以两人见面的次数并不算多,后来边榆上高中,苏珉沅消失了一段时间,再回来时身边就多了个姿态暧昧的男人。 边榆并不是懵懂不谙世事的小孩,他知道那样举止是什么意思,他只是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有很长一段时间与苏珉沅有些疏远,也没再去苏珉沅家吃饭,苏珉沅曾问过他两次要不要过去,边榆都以学业繁重拒绝了。 那时候边榆还是嫩,也不知道为什么对外巧舌如簧的自己突然因为撒谎而生出了一点心理负担,所以当真埋头苦学了一段时间,那段时间成绩突飞勐进,班主任哭着以为这孩子终于开窍了。 逃避了一段时间后,边榆或许是因为学习的生活太过枯燥无聊,有意无意地留意起隔壁来,发现苏珉沅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换一个人带回来,居无定数又好像对每一个都深情款款。 最后边榆终于忍不住了,在一个夕阳斜照的傍晚,边榆趴在墙头看着苏珉沅又送走了一个新人,对上回身的苏珉沅的眼睛,突然说道:「哥,你好渣。」 苏珉沅一身白色衬衫看起来干净又贵气,一点都不想放任在外的私生子。 他走到边榆面前,揉了揉他的头髮:「所以以后找对象得擦亮眼睛,千万别找我这样的。」 边榆说不出自己当时什么心情,但看苏珉沅对自己还如从前一般没有半点生疏,反倒是那些跟着苏珉沅的人换了一个又一个。 边榆的心情顿时好了,直接顺着墙头爬了过去,跳到苏珉沅的院子中仰头说:「哥,我要吃可乐鸡翅。」 苏珉沅再次用力揉乱边榆的头髮,打趣道:「果然还是吃的更有吸引力,为了可乐鸡翅不躲着我了?」 「我哪有。」边榆低头躲开摧残头髮的毒手,自己理着头髮往前走,髮丝凌乱间他的耳间泛红。 那时候两个人的关系确实不错。 谁能想到柔声开玩笑会做可乐鸡翅的邻家哥哥,此时已经成了苏家五少爷,所过之处无数人追捧,不过半日的时间就能将边榆回来后的落脚点打听一清二楚。 边榆靠在墙边,苏珉沅的食指压在他的嘴唇上,紧接着是一个不完整的吻。 隔着苏珉沅的手指,熟悉的气息无孔不入地侵袭着边榆的神经。边榆的眼睛倏地睁得老大,因为太过震惊甚至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气息来去飞快,不等边榆动作苏珉沅已经抽身,他摆了摆手径直离开,就像他来时一样自作主张。 关门的声音已经过了许久,久得边榆双脚因为站得太久而有些麻木,他才艰难地走到了茶几前,艰难地弯下腰拿起那个请柬。 自然不会有谢之临的,只有一份,烫着边榆的名字。 边榆将请帖随意丢回了茶几,瘸着去玄关拿起掉落的毛巾,看见门口凌乱的脚印又开始烦躁,是苏珉沅的脚印。 他用力抿了抿嘴,双唇之上仿佛还有什么东西用力压着,裹着熟悉又陌生的气息,边榆内心不自觉地开始烦躁,催得他一拳狠狠砸在了墙上。 疼痛终于换来了清醒,边榆拎着毛巾进了屋,拿起手机给保洁发了条简讯让她明天来收拾,自己则一头栽倒在了床上。 远处街上的牌匾灭了大半,剩下几个生意好的也临近打样,头顶月朗星疏,边榆盯着那些闪个不停地星星看了许久,直到看得眼睛酸涩也没有半点困意,他又爬了起来,拉开床头柜倒出两片药丢到了嘴里,而后重新进了被窝闭上眼。 这一夜过得不太平,梦也变得异常乱。边榆的梦从来都是无厘头,混乱得只一眼就知道是梦。 他似乎回到了过去,又看见了那个年少时混不吝的日子,只可惜他在这个梦中更像是个局外人,遥遥地看着曾经的自己欢快地进了苏家,在玄关似乎和苏珉沅说什么,紧接着他摔门而出,回自家车库开车走了。 日子太过久远,边榆一时想不起来当时是为了什么吵架。也因为那一日起,他不再同过去那般亲近苏珉沅。 之后的梦断断续续,有过去在苏珉沅家蹭饭的,有两个人冷战的,有他出国留学的,有出国留学回来两个人的针锋相对,最终这个梦定格在五年前,那个两人关系彻底决裂的夜晚。 那夜之后边榆成了所有人的饭后谈资,嘲笑的讽刺的,虽然没人敢搬到明面上,却时刻吊着边榆的精神。 叮铃铃—— 门铃声欢快的响起,将边榆从越来越不堪的梦境里拖了出来,边榆睁开眼反应了好一会儿,直到门铃再次响起他才揉着快裂开的脑袋坐了起来。 是他昨晚叫的家政,边榆光着脚让她轻点收拾,自己则关上卧室门,拉上窗帘重新钻进被窝。 睡是不可能再睡着,就是头疼的厉害一动也不想动。 中间保洁什么时候走得边榆并不清楚,浑浑噩噩一天直到天黑了都没有再有人打扰。边榆最后是被肚子咕噜噜声吵起来的,昨天本来也没吃啥什么东西,今天又躺了一天,肚子早在下午就开始抗议,边榆挺到了晚上,感觉胃开始绞动这才爬了起来。 第8页 冰箱里有吃的不多,边榆叼了个面包,开了盒牛奶对付了一下。 他不喜欢开灯,借着窗外微弱的光坐在餐桌前,慢条斯理地嚼着面包,双眼却在放空。 或许是看不得边榆这日子过得太过安稳,好不容易安静一天的手机突然开始欢快的叫了起来。 边榆忘了手机被自己丢在哪里,不紧不慢地吃完面包喝完牛奶,这才起身去寻找被他忘了一天的联络工具。 手机卡在了沙发缝里,边榆扣了半天踩着手机最后一声接通了电话。 「餵?」 边榆刚说了一个字,对面火急火燎地说:「边榆,边爷,我亲爹,救命啊!!」 对于这混乱的辈分,边榆只一秒就从中选出个最满意的回道:「怎么了儿子?」 程宗崇的声音压得很低,显然正躲着什么,没工夫和边榆耍嘴皮子,直奔正题:「突发情况紧急救援!我跟你讲,我原本想浪够本了再去坐牢,结果我爹今天突袭,趁我不备直接找了几个彪形大汉将我绑到机场了,我现在蹲在厕所给你打电话,你说我惨不惨,哪有这样当爹的?」 听着程宗崇念叨,边榆坐到了沙发上。 「所以你现在在机场厕所?找我干什么,需要我找几个彪形大汉去机场把你绑回来。」 「唉不是……好像也不是不行……」听见边榆很轻地「啧」了一声,程宗崇浑身汗毛竖起,求生欲让他赶忙换了话题,「说正经的边爷,我就是想让你帮我个忙……」话还没说完,程宗崇瞬间闭嘴,听见外面轻微的脚步声来回踱了两圈,再开口时声音更小了,「我这两天都约了人,你帮我跟他们说一声等我回来再聚。我也不能直接放鸽子,帮我说一声就行。」 边榆翘着二郎腿:「找个什么理由,说你看男科?」 哐—— 边爷报仇,两天不晚。 电话那头突然没了动静,不知道是程宗崇声音太大被抓了还是怎么,总之一声异响后,电话断了。 边榆乐得翻开通讯录,不用问程宗崇他就知道这局能有些什么人。他正打算随便挑拣个人造谣,手指悬在半空中迟迟没有落下——他忽然想起昨天关于苏家的事情和骤然发难的苏芮安。 算了,出门吧。 第4章 边榆吞了片止疼片,随便从柜子里掏出个外套,裹着衣服在玄关找了半天的车钥匙才想起来车主被酒吧服务生开走至今还没送回来,也不知道是干嘛去了这么久。 边榆的车大多停在别处,这个小区车位很少,拥挤的路上放不了他那些宝贝们,所以边榆现在出门都麻烦。 七转八转快被计程车转吐之前边榆终于到了目的地,抬头看向熟悉的招牌,他嘆了口气。 程宗崇真是没什么新鲜花样,来来去去都绕不开这间酒吧。 不过也是,宁淮市这个地方最大的旅游景点就是老街这边的小巷公园,总不能让程宗崇带着一堆人去跟大爷大妈跳广场舞。 城郊倒是有马场球场赛车场,可是这段时间程家看程宗崇看得很紧,估计怕程宗崇为了逃避直接搞个断胳膊断腿,愣是将他困在城里。有堵有疏,程家也是有意放任程宗崇泡在酒吧醉生梦死,总归好抓一些。 边榆站在门口吹了会儿风,今日一天整个脑袋都是浑浑噩噩,也不知道是昨晚药吃多了还是因为吹了风。 止疼片的效用逐渐上来,裂开的脑子开始慢慢粘合,他这才拉开了酒吧的门。 边榆进门进的低调,迎客的服务生不知道去招唿哪位大佬去了,不在原来的位置,边榆本也不需要招唿,来这里就像自己家一样轻车熟路。 进了门没多久就找到聚在一起的败家子们,程宗崇的局基本上没几个正经的,这些人也就是随便找个由头凑一起玩,根本不在护程宗崇到没到。 最先看见边榆的是坐在里面的一个穿着花衬衫像只孔雀的寸头,寸头摸了把脑袋喊着:「哟,这不是边爷吗,程宗崇说你这几天倒时差不爱出门,还以为短时间都见不到你了。」 边榆走过去,周围人自觉让出中间位置。 坐下后边榆上下打量着旁边的光头,「啧啧」两声:「差点没认出来,顾蒙啊,听说你跟人打赌把头髮输没了?要不是听见你这声音,我还以为从哪找来个和尚。」 顾蒙嘿嘿一笑,倒了杯酒递到边榆面前:「就说边爷你消息灵通,一看就是对我关心,在国外都能知道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说来咱们也好久没见了,我真是朝思暮想、千盼万盼,可算是把你盼回来了。」 边榆没驳他面子,端着酒杯干了,趁着顾蒙低头给他重新满酒的空挡,趁机摸了一把顾蒙的脑袋:「你别说这手感还不错,改明儿我也去剃一个。」 「哎哟我的爷,您现在这样已经够劲儿了,若是再剃个寸头,那些小零可不是站都站不起来了,您还是给小妖精们留条活路吧。」顾蒙端起自己的酒杯说,「虽然程宗崇没来,反正他来不来也不重要,他我们都看腻了,借着这个场,咱们给边爷接风洗尘怎么样?」 有人起杯,其他人跟着迎合。 在场的人边榆并不是都认识,几年没回来,新旧更替是常事,暴发户也好后起之秀也好,不管什么圈子都没有定数,但是既然能到程宗崇的局,想来也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第9页 边榆没有多言,笑骂着跟着提了杯。 第二杯饮尽,眼看着顾蒙又在倒酒,边榆说:「你再这么下去我可要怀疑我是不是跟你结了梁子,才让你这么一门劲儿的灌我。」 倒酒的顾蒙手上一抖,流淌的酒顺势落到了桌子上,紧接着他哎呦一声:「边爷你可别吓我,我这人胆子小经不起吓。」 「怎么着,难不成真记着我的仇?吓坏了跟程宗崇一起去看男科?」 顾蒙凑前:「边爷你偷偷说,我绝对不告诉别人,程宗崇是不是真有那个毛病?今天这么久没见到程宗崇,不会真的去看男科被扣住了吧。」 「要不你去陪陪他?」 「不不不,我壮得很。」顾蒙拍拍自己肌肉以证明。 边榆笑笑,点了根烟叼嘴里,正经道:「被他爹抓去英国了,我来陪你们玩不够格?」 「够够够,那可太够了,回头我就给他发条消息让他在那边多待几天,那小子忒不像话,是该好好管管。」 这边聊着天,其他人也没闲着,插空凑了过来接上顾蒙的话:「就算待也待不了多久吧,苏家的帖子早就递出去了,程家就这么一个儿子不得带着?顶多一个月,程宗崇准保回来。」 「我说边爷,你这次回来就不出去了吧,这些年没了你实在是没意思,还是怀念当年你在的时候,顾蒙一点都不夸张,可算是把你盼回来了。」 七嘴八舌一大堆人捧着边榆,说得真情实感就快抱着边榆的大腿痛哭流涕了。 这些人面上夸得多厉害,背后骂得就有多噁心,这个圈里很少有真正的情谊,今日发达是众星捧月的存在,明日衰败就会被踩在脚下啐上几口。 当年边榆出事可没少挨骂。 看着这些人一脸熟络铁哥们的样子,边榆但笑不语。 拍完马屁,这些人也看出来边榆并没有跟他们热情回应的意思,有些人悻悻脸色略微挂不住,尤其是中间几个生面孔不清楚边榆的脾气,当场就挂脸了。 边榆将他们的情绪尽收眼底,面上不动声色,只是举起杯子说:「我这刚回来还没太适应,昨天又吹了点风不太舒服,今天过来只是受程宗崇之託过来作陪的,各位勿怪,该玩玩不用管我。」 见边榆这么说,众人也大概明白什么意思,关心了几句再顺便夸赞上一些,便各自散开了,只剩了个顾蒙。 边榆撇了眼坐在最远处那几个眼生的,顾蒙也是个人精,低声介绍说:「暴发户,这几年发展起来,其实不够格到咱们的场子,但是会说话你懂吧。」他冲着一个方向努努嘴,「方君睿的人。」 顾蒙刚说完,就见那三个人凑到方君睿身边低着头不知道在说什么,转动着眼珠子不时轻笑。 方君睿家里主要做物流的,国际上都叫得上名字,涉及各行各业的内外贸易,虽说企业本身方向有所局限,但这行所涉甚广,在哪都有交情,自然在哪都有人拥戴。 方家三个儿子,方君睿是老么,最近两年开始接触家里生意,捧着的人就更多了。 方家在边家面前算不上大人物,但也因为业务原因没少接触。 边榆不太喜欢方君睿这个人,看上去是一副世家公子的样子,摆出一副容忍之态什么都让着别人似的,边榆脾完全不吃方君睿那一套,他总觉得方君睿那面具似的笑容下藏满了东西。 不过面上事情还要过得去,别看他们富二代聚在一起看上去不务正业,其实也是为了沟通感情,所以少不得就要虚情假意一番。 方君睿大约是感觉到了边榆的目光,抬起头二人视线相撞,方君睿冲着边榆笑了笑,端起酒杯遥遥一碰,边榆同样回礼,喝了一口就放下了。 各自收了视线,边榆说:「程宗崇的场子,请谁跟我没关系,我就是个擦屁股的。」 顾蒙说:「他不是说过几天才走么,怎么走的这么突然。」 「可能他爹怕他死在某个温柔乡里,想让他快点开枝散叶吧。」 程家的事情顾蒙也知道,低头笑得浑身颤抖,边榆则眯着眼看着前方吞云吐雾。 这种地方就是好,各有各的热闹,即便他不参与不说话,也被强行拽在热闹中,怎么都不至于冷落了。 不一会儿经理带了一堆人过来,男男女女模样都很可人,边榆扫了一眼没看见熟悉的身影,本想问经理谢之临呢,但话到了嘴边又吞了回去。 上次已经自作多情一次,再去就有些上赶着了,边爷不是那种人。 一个干净漂亮的小男孩坐到了边榆身边,没有谢之临的拘谨,也没有贸然贴在边榆身上,只有两个人的衣服微微摩擦,透着说不出的暧昧。 男孩身上散发着若有似无的香味,是一款很贵的香水,尾调悠远清冽,边榆一直很喜欢这个味道。不知这味道是凑巧还是刻意,能让人心情愉悦的事情边榆懒得追究。 男孩儿看边榆面前的酒杯空了半杯,乖巧地帮边榆满上,随后柔着嗓音叫了声:「边少。」 是劝酒的意思。 顾蒙识趣地要走却被边榆叫住,紧接着转头对那男孩说:「我今天头疼,不需要人陪,你去找别人吧。」 那男孩儿一愣,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惹人不悦的事情,脸色一变的同时,双眼立马染上了委屈,摆出一副不舍的走又不敢违背的样子,我见犹怜的样子,一旁的顾蒙心脏都一抽抽。 第10页 可惜顾蒙大直男,摆摆手示意男孩先走,男孩一步三回头地挪到了别处,顾蒙调侃道:「听说我们边爷前几天来看中个小孩儿,怎么,身边这个不合您心意,我去帮你把那个叫来?这里经理也太不会办事了,怎么一点都不了解我们边爷呢。」 边榆今天确实没什么兴致,主要还是因为人不舒服,止疼药只起到了缓解,并没有彻底止疼,酒精和菸草也失了效应,总之边榆心情不太好。 「哪来的闲话。」边榆端着酒杯喝了一口,视线随意飘在不远处的舞池。 另一边扎堆的败家子们不知道聊什么热火朝天,边榆听了几耳朵似乎听见了「苏」这个字。 顾蒙显然也听见了,眼神闪动间正想招唿人一起来玩筛盅,谁知这时候突然有个人一仰脖子道:「什么玩意,你们在说什么玩意……傍上苏家就以为自己高高在上了?就苏家吃人不吐骨头的样,保不齐哪天死了都不知道,你看苏家老二,有人给他伸冤吗?一个大货车直接把老二挤成了肉饼,大货车司机怎么来着?疲劳驾驶加超载,做的可真干净啊,这官司还没判吧?我听说一般这种情况那司机连牢子都不用蹲,赔钱就完了。」 这人边榆认识,好像跟苏家有点过节,不过那点过节好像还是他的一厢情愿,苏家根本没放在眼里。 有人来劝:「哎哟你可小点声,别喝点酒就不知道东南西北。」 「怎么就不知东南西北,你说是吧边爷?」 边榆眉心一动,不明白这战火怎么就转移到自己身上了,不过在他看见其他人乱飘眼神,很快也就反应过来,这是打着骂苏家的旗号故意说给边榆听。谁还不知道边榆和苏珉沅的恩怨,当初边榆出国有多憋屈更不必说,估计这些人也想试探一下边家的态度。 神仙打架围观的人自热要了解一下风向,尤其是——「我听说这几年边家的生一直被苏家打压,苏家这么无法无天可不是要遭报应么。」 哦,坐山观虎斗,算盘打得真好。 那人在边榆来之前就喝了不少酒,这会儿整个身子都在打晃,力气大的离谱,甩开拉着他的人走到边榆身边,谄媚地笑了一下说:「边爷您回来的可真是时候,苏家老二死的蹊跷,苏家其他儿子过的也不太快活。当年我就觉得您的事情也是不对劲,肯定是那苏家老五故意下的药,不然边爷您怎么可能着了道,我……」 他后面还想说什么,一只手捂上了他的嘴,将后面的话全都塞了回去。 支支吾吾声越来越远,顾蒙干笑一声对边榆说:「醉话,别往心里去。」 第5章 边榆老早就知道苏家很乱,又不是什么稀罕事,从老到小就没有消停的,说离谱点,像一种传承。 好笑。 边榆不知道边家如何得罪了苏家,早年虽然他和苏珉沅的事情闹得轰轰烈烈,却也只是小辈之间矛盾。 况且那几年苏珉沅被边缘化,若不是边家有自己的消息渠道,根本看不出两个苏有联繫,也就是说苏珉沅这个儿子苏家想不想认都两句话说,又怎么可能因为这样一个人跟边家作对? 生意上的往来从无定数,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更何况边博义这个亲爹大义灭亲直接将边榆送出国,怎么说苏家都不应该追究下去。 可这么多年苏家一直打压边家就有些意味不明了。 不过说到这个爹,早年还挺像那么回事,这几年却越来越不像个东西。 边家如今的掌权人便是边博义。 自边榆回来也不知是不是忙得连个面都没时间露,边榆也懒得找他,二人谁都没有迈出这一步,安安静静过了这么多天,如今倒是从别人口中得知边家现在的处境。 那个喝多的被拉走了,顾蒙估计剪了头髮还不习惯,总是不停地摸着,显得有点慌乱。 「其实你走的这几年事情还挺多。」 边榆轻笑,落到顾蒙眼里就带着了点苦味。 顾蒙以为程宗崇怕边榆上火所以什么都没说,犹豫之下安慰道:「不过也没那么严重,你也别着急,商业上从来无定数,保不齐明天就换了风向。害,边爷别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情,好不容易再见面,可不得好好玩玩?」 顾蒙以为边榆在意边家的生意,便是安慰了几句,边榆很配合地笑了笑。 酒吧的轰隆声压住了另一边的窃窃私语,只是那是不是投到边榆身上的目光让人很不舒服。 顾蒙打的注意想要转移话题,吆喝着拿起了筛盅叫人耍。 没听见更多有用的信息,边榆吸了吸略有些堵塞的鼻子,发沉的眼皮让他懒得再动脑子,随便押注在顾蒙身上,豪爽的模样让顾蒙还以为自己今天是不是被财神附身,才被边榆如此青睐。 顾蒙撸胳膊挽袖地打算大赢特赢,结果没几局就差点把裤衩子一併输进去。 赢的人自然喜气洋洋,吆喝着要顾蒙脱裤子。顾蒙一点不含煳,说着就要扯腰带,边榆听着他们吵闹声脑袋更大,站起来时十分顺手地抽走了顾蒙的裤腰带,在顾蒙一脸震惊中指了个方向:「我去洗手间。」说罢将那条价值不菲的腰带扔到桌子中间,「各位使使劲儿,裤腰带都没了,裤衩子还远吗?」 闹笑声骤然升高。 洗手间的位置稍远,七拐八拐穿过散台。边榆刚解决完生理问题,就听有人进门。 第11页 「你刚才听到三楼的动静没,我的妈可吓死我了,怪不得都说酒吧这种地方不干净,到底玩的多刺激能发出这么大声。」 三楼是vip包房,酒吧这种地方的包房能干什么不言而喻,边榆对上面的事情不感兴趣,也不想听墙角,推开门直接走了出去。洗手台前的两个人瞬间闭嘴,模样略微有些尴尬,生疏的样子不像是常客,怪不得对楼上的事情好奇心那么重。 边榆回去时顾蒙正得意洋洋地往回捞东西,连带着他的裤腰带一起收了回来。 「边爷你可算回来了,这局你没下注可亏。」 边榆听着顾蒙的炫耀,将身上仅剩的现金一股脑扔到了桌子上:「这可是我的老婆本,输了你负责给边家传宗接代。」 「哈哈哈哈——」 大笑声里顾蒙毫不客气地将钱搂回去:「改明儿我就问问,只要这男人能生,边爷想生几个生几个!」 这边顾蒙还在信口胡说,那边经理走了过来,脸色有些难看,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走向顾蒙。 顾蒙看见经理立刻招唿道:「哦对边爷,刚刚我让经理把你那个小孩儿叫过来,诶,人呢?怎么没带过来?」 那经理一被点名,嘴唇快都成筛子,哆哆嗦嗦地说:「您,您找的那个人现在不在,要不我再给您换个?」 「谁不在?边爷看上的那个小孩儿?」 一句问话,周围瞬间安静了。 边榆抬眼看向经理,那经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可惜众目睽睽之下他只能做个僵直的木头,机械地说:「谢、谢之临方才上去给三楼送酒了,这会儿还没下来……」 场子里卖酒的一般都是在一楼,三楼能送什么酒,怕不是送菜吧。 边榆嗤笑一声。 他虽然不是真的对谢之临动什么心思,但想到上次还跟他装矜持,说什么只卖酒,这才一天就上楼了。 上楼什么意思大家都懂,顾蒙一拍脑门:「那算了,再给边爷换个干净的,我们边爷喜欢气质文静的雏儿,你再给挑挑。」 他说的没有半点不好意思,边榆也没有出声拒绝,那经理如蒙大赦擦着汗应声走了。 一个不甚重要的插曲没有影响这些人的兴致,筛盅再次晃动,边榆的现金虽不多,也够顾蒙保住自己的裤衩子一时片刻,顾蒙对边榆感激涕零一番后摇得更卖力了。 经理带着两个小男孩进来时,边榆正兴趣缺缺地敲着手指。 若是程宗崇在这必然能看出边榆不耐烦了,可惜这里没人能看懂边榆的心情,男孩生涩又殷勤,边榆接过他们递过来的酒喝了两杯后便没再多动,他酒量很好,纯属练出来的,每天吃喝玩乐酒量能不好么。 两杯酒下肚,边榆越想越觉得这事儿不对劲,手臂一展问站在一旁没有离开的经理:「那个谢之临什么来头?」 「哪有什么来头,就是旁边大学的学生……」经理犹豫了一下,低声说,「安昌大学的。」 安昌大学时国内数一数二的学府,能进那里上学的无一不是人才。 「安昌大学的学生来这?」 经理觉得自己还能抢救一下:「边少这事儿我真不知道啊,他没跟我说您看上他了,这闹得……这小孩儿其实是被逼着来这里卖酒的,家里欠了不少钱。」 「还债?」 这戏码有点耳熟,每年总要有几个为了家里的债到这种场所赚快钱,谁家没点腌臜事,只是阶层不同面对的难处不同。 边榆有点想笑,想到昨天谢之临那一副忠贞不屈的样子边榆突然兴趣缺缺。 他搂过男孩到跟前,几乎咬到耳朵,刻意放沉声音说:「那你呢,为了什么?」 很少有人会关心这些人如何沦落到风月场所,问也是不过心的调情,可是这男孩到底是个新人,不懂所谓的关心都只是逢场作戏,眼睛跟着耳朵一起红了。 就在边榆打算赶走经理,一个放水回来的人一边拉着裤子一边说:「卧槽,楼上不知道干什么了喊得一个撕心裂肺,吓死我了。」 这话有点耳熟,边榆心神一动。 另一边顾蒙正嚣张地笑着,被嘲笑的人烦躁地随口问:「什么?」 「不知道,搞什么强制戏码?要玩也不知道找个安静点的地方玩艹,吓死个人。」 一般真有点特殊癖好的很少会在这种地方玩,人多眼杂,万一落了把柄就乐极生悲了,但也偶尔有人非要寻刺激。 虽说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把戏,但也不是什么稀罕事,那人拉上裤链浑不在意地扫了一眼局:「问什么问,你还想上去跟着一起玩?到哪了到哪了,该开了还是该压了?爷我今天手气好,一准把顾蒙的裤衩子赢回去挂门口辟邪,诶顾蒙你今天穿的什么颜色?」 顾蒙骂骂咧咧地开筛盅,这时边榆感觉经理身体一颤,边榆看了一眼:「还有事?」 「边,边少您听我解释。」这个经理干了有些年头了,对边榆或多或少都有些了解,正因为这些了解,现在胆都快吓破了,「……谢之临没说是您的人,他家里欠的钱着实不少,若是再不还上上学都困难,安昌大学可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大学,于总就是让他送几瓶酒……」 经理越说越没底气。 说到底他混惯了风月场所,觉得陪上一晚上不是大事,谢之临这样好的成绩,若是将书读完将来或许还有出头之日,若是直接退学很有可能这辈子都只是个卖酒的。 第12页 「楼上的是谁?」边榆问。 「于总……」 「哪个于总。」 「樊昇科技的于腾于总……」 于腾这个人出手是阔绰,年纪不小却是个能玩的。 到了他这个年龄和社会地位没几个不爱玩的,事业基本上定型也没有太大的进取心,更多地是想在别人身上找虚荣心,而那些没什么背景又未经世事的学生便是于腾最喜欢的。 男女不论,要的就是个清纯劲儿。 虽说于腾经常把人玩到医院,但要不了命,基本上玩一次就腻,不会纠缠基本上也无后顾之忧,还能藉此大赚一笔,所以即便于腾的名声很烂,为了钱想跟他一夜情的人也不在少数。 边榆不清楚谢之临怎么会被于腾看上,但若谢之临之前面对自己时的抗拒不是假的,那这一晚上——不等经理把话说完边榆突然站了起来,抄起桌子上的一个瓶子大步往外走。 原本还在嬉闹的人见边榆此番动作皆是吓了一跳。 「怎么了这是?」 「边爷怎么了?」 「边爷?!」 「……」 身后唿啦啦一堆人都跟了出来,可边榆旁若无人,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之际人已经穿过舞池到了楼梯口。 眼看着边榆朝着酒瓶子往楼上走,顾蒙立刻意识到大事不好,问经理怎么个情况,听了个大概后心脏快跳到嗓子眼。 顾不上骂这个猪头经理,顾蒙撒腿往楼梯处跑,然而场里人太多,顾蒙也不知道边榆怎么走得那么快,他推搡着好不容易到楼梯口时已经看不见人。 好在楼梯顺畅,顾蒙三步并两步奔上二楼转角,转角处却横空多出一个手臂——是方君睿。 顾蒙着急,没时间和方君睿废话,他用力推着方君睿让开,可平时看上去斯斯文文的人此时却像是柱子一动不动。 哐—— 是房门被人粗暴踹开的声音,顾蒙心脏一跳,紧接着酒瓶碎裂的声音哗啦啦地落进了他的胸口,刺得他一个字也说不出。 尖叫声尖刀一样穿透顾蒙的耳模,顾蒙不敢动了。 顾蒙认识边榆了很多年,他太知道这位大爷发怒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别管什么人,敢拦他的都得脑袋开瓢。 冷汗顺着脸颊滑落,顾蒙咽了咽口水看向方君睿:「多谢。」 边榆这次回来看上去好像性子沉寂了不少,却也只是虚相,内里依旧是个野性不改的狼,一如从前。 这时一个浑身是血的捂着脑袋跑了下来,腿上还挂着一条半穿不穿的裤子,黑色的内裤裹着他肥硕的屁股,头顶仅有的几根头髮被鲜血浸透贴在脸上,一下子将众人拉进了鬼片。 顾蒙和方君睿心照不宣地往旁边让了一步,那人脚步冲着楼上喊道:「边榆你他/妈给老子等着!」 第6章 偌大的包房内飘散着血腥味,隐约还能闻到一点甜丝丝的酒香。 顾蒙进门时看见边榆正动作轻柔地掖着被角,他脚下是稀碎的玻璃碴,地上乱着难以言喻的东西。 边榆听见身后动静,头也没回:「叫救护车——经理呢,把这屋子收拾了,今天的事情我不想从别人的嘴里听见。」 他声音听上去还算平静,这让顾蒙松了口气。 躲在门口的经理一听召唤麻熘地进来了,不知道从哪拿了条床单,动作麻利地将一地不堪入目的东西裹了起来,又速度极快地撤回到门口,大气都不敢喘。 110和120几乎同时赶到,一起出现的还有问询赶来的酒吧老闆段东恆。 段东恆的模样好不到哪去,那脸白得都快跟谢之临一起躺进救护车,尤其是看见警察将边榆带走,一口气没上来差点直接嘎了。 谢之临全程都被蒙在被子之下,连一根头髮丝都没露出来。段东恆捂着心脏正准备跟着边榆过去,方君睿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拍着他的肩膀说:「我觉得你最好去看看谢之临,毕竟那才是事情的起因,你去了边榆也能放心些。」 段东恆稍有犹豫,打了个电话后陪着谢之临上了救护车。 * 老城区的派出所看上去更像是旅游景点,依託着老建筑而成,周围街道狭窄只能勉强两辆车并排。 苏珉沅从接到电话到赶到派出所一共用了20分钟,原本苏珉沅正在跟简程吃饭,简程是看苏珉沅这段时间过得太紧绷,随便找了个理由将苏珉沅拉出来放松,没想到一顿饭也没吃个消停。 油门几近踩到底,简程不时从后视镜看几眼苏珉沅。苏珉沅那张脸从始至终都是一个表情,唯有一双狐狸眼看上去比平时更为狭长,内敛幽深。 车还没挺稳,苏珉沅已经开车门走了下去,速度之快看上去更像是去给边榆收尸的。简程「啧啧」两声,车子停进车位后这才施施然走了下来,双手插兜慢慢进了派出所。 刚一进去,简程就看见边大少爷一个人靠在长椅上闭目养神,那样子哪里像是被抓过来的,倒像是来偷懒休息的。 透过走廊,简程看见苏珉沅正在里面跟警察交涉,简程坐到边榆旁边,低笑一声:「听说你一瓶子让人家脑袋开了花?」 边榆侧头看了一眼,见是简程就又靠了回去:「怎么,你也想?」 「我可不想。」简程丝毫没觉得威胁,反倒有点逗小孩似的口气说,「看吧,叫家长了吧,小心等会儿挨骂。」 第13页 简程跟苏珉沅认识很多年,自然也认识边榆,只是跟边榆接触的时候不多,两人顶多算是点头之交,说不上多少交情。简 程家里没什么背景,自己学习倒好,这些年一直在苏珉沅身边帮忙。据说简程的母亲和苏珉沅的母亲是闺蜜,所以两个人自小熟悉,就是髮小。 警察拿了一堆文件递给苏珉沅,他接过文件后打起了电话,估计是在问医院的情况。 简程看着苏珉沅耐心地应着警察的话,不时露出一副抱歉的样子,确实像是给自家熊孩子擦屁股的倒霉家长。 家长不知道怎么跟警察干涉的,大概还需要于腾那边的谅解书,苏珉沅出去打电话时路过边榆跟前脚步没有停留,等了一会儿再进来时警察就已经放人了,中间究竟怎么操作的旁人并不知道。 最后是边榆进去签了字,这事儿暂时算了了。 苏珉沅:「很抱歉给各位添麻烦了……」 边榆脚步很快,没管苏珉沅,什么都没管,他甚至都不知道苏珉沅怎么会过来了。 外套落在了酒吧,边榆此时身上只穿着一件短袖,这情形又重蹈了昨天覆辙,只是这次停在跟前的车里不再是香香苏小姐,而是面无表情的苏珉沅。 车门被推开,苏珉沅冷声道:「上车。」 边榆双手插兜没动,一双桃花眼在夜里看上去冷了许多。繁华落尽,眼里染上寒霜,看人冷冷的。 苏珉沅:「别让我动粗,上车。」 边榆刚从派出所出来,再在人家门口大家真的今晚都不用出来,他估算了一下自己杀人逃命的速度,再衡量一下自己快炸的脑袋,最终不得不屈从钻进了车里。 车门关上,边榆听见前面不要命的憋笑声,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开瓢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 简程:「……」 车走了好长一段时间苏珉沅都没有说话,边榆乐得清净。气氛僵持着,眼看着前方的路变得熟悉,到底是边榆率先坐不住了。 「简程,你开错路了。」 简程「哦」了一声:「没有啊,你家不就是这个方向吗。」 边榆不知道简程是不是明知故问,也不知道苏珉沅有没有跟简程说自己现在住的地方,他用力抿了下嘴唇说:「不住这边,去市区。」 边榆所住的小区在市区了,是个高档的学区房,与边家宅邸两个方向。 边榆很早就不住老宅了,还在小学的时候就住在外面。 边榆见简称不动,他立刻回过味来,转头看向苏珉沅:「你什么意思。」 苏珉沅依旧面无表情,视线不动也不出声。 边榆的手放在门把手上:「简程停车,不然我直接跳下去。」 车门锁的,开是不能开了,简程没有被边榆唬住,嘴上却好像被吓到了:「我的小祖宗,咱们虽然不在高速上,车速也不慢,你这跳下去不是要命就是残废,最好的结果也得毁容,若是这张脸没了,你这个gay圈天菜还怎么去满足小妖精们。」 「天菜」这个词是简程最近新学的词,为这次能加上表示很高兴。 边榆嗤笑,胳膊肘顶在车玻璃上问:「你停不停车。」 简程下意识看了眼后视镜,结果一眼就下出一身汗。 是真吓着了,他太了解这个小祖宗,边榆当真能干出破窗跳车这种事。虽说一旁的苏珉沅不可能让边榆跳下去,单就那胳膊肘撞上玻璃,这事儿就不好办了。 简程算是怕了,嘴上叫着「祖宗饶了我吧」,一边还在后视镜里给苏珉沅递眼神。 苏珉沅终于想起来前面的司机是自己的髮小,还得留下一条命为他效力,于是在边榆即将有动作之前,先一步扣住了边榆的手腕,用力一拉将人扯歪了半个身子。 边榆差点倒在苏珉沅身上。 可惜苏珉沅虽然平时看上去还算温润,却是个能火上浇油的,就听他轻笑一声问:「听说你今天是冲冠一怒为红颜?」 简程:「……」 得,也是个祖宗,看来今天註定一车三命,吾命休矣! 谢之临此时已经被救护车送到了医院,边榆收到段东恆的消息说没什么大问题。 对于这个红颜的情况边榆并没有十分上心,倒是看着苏珉沅的样子他来了兴致。 「怎么,你这是吃醋了?」边榆嗤笑,「见我碰了别人心里不舒服?」 车里瞬间安静地落针可闻,简程连唿吸都放的很轻,他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假装这是一辆无人驾驶全自动汽车。 苏珉沅没动,手上动作也没轻,他微微低头靠近边榆,头髮交织,眼看着额头就要碰上时苏珉沅停止了动作。 两人视线相对,苏珉沅看着边榆的眼睛又笑:「到底是我吃醋还是你放不下。」 边榆脸色阴沉,瞳孔颤动的瞬间骤然欺身而上。边榆的拳头猝不及防地沖向苏珉沅的脸颊,然而苏珉沅似乎早有防备,宽大的手掌精准地包裹住了边榆的拳头,可那拳风太勐,两人顺势换了位置。 与此同时简程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点了脚剎车,整个车子在路口来了个漂移。 后座哐当一声,简程尽量控制着自己的视线不要乱飘,却还是没忍住地落到了后视镜上,于是方向盘不受控制地偏了一点,车子晃了又晃。 夭寿啦,天杀地,要不直接再开回公安局吧—— 第14页 就见后座之上,苏珉沅正将边榆狠狠地压着,虽是几番争斗后的结果,期间边榆也曾占据上风,可没几个来回就败下阵来。一双手被扣在头顶,边榆的脸比锅底还黑,用力抿着嘴唇不肯服软也不肯说话。 苏珉沅俯身到边榆面前,在外人看来二人的动作暧昧至极,可周围的气氛却又肃杀凌冽。 车还是跑着,后座却迟迟没有动静,简程怕了,求道:「拜託你们二位祖宗能不能消停一会儿,我先下去,你们俩想同年同月同日死我不拦着。」 此话一处,边榆的脸色更难看了,苏珉沅轻笑一声:「同年同月同日死还是算了,你还没回我刚才的话——听说你冲冠一怒为红颜,那学生模样如何?可惜上次见面时灯光太暗,没看清那学生的模样。」 学生—— 短短两日,苏珉沅就查清了谢之临的信息,说苏珉沅不是故意调查边榆丝毫不信,可专门去调查又实在是不符合苏少爷的身份。 边榆:「什么模样也和你没关系,你先给我下来!难不成你真对我难以忘怀?苏五爷久经情场,不至于栽在我身上吧?」 苏珉沅空闲的手落到边榆眼前,拇指用力摁着边榆的嘴唇,他用着仅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轻声说:「得不到的才会让人难忘……你,哪里值得让我栽跟头?」 「艹!」 边榆的膝盖刚抬起来又立刻被苏珉沅压了下去。 「再不老实直接给你送回边家,让你爸管你。」 原本还在折腾的边榆瞬间老实了,四肢诡异又乖巧地各摆各的,他盯着苏珉沅,确定苏珉沅不是在开玩笑后,咬着牙说:「我不去。」 虽说这车原本的目的地是边家宅邸,可早在二人打得火热的时候就已经掉了头,边榆知道,但他也知道苏珉沅的脾气,若是自己再闹下去苏珉沅真的能将他送到边博义——也就是他亲爸的手里。 边榆跟他爸的关系算不上好,边博义一直管不住自己的儿子,早些年还有点亲爹的样子,这几年直接放任了。很多人都说边家是不是想要放弃边榆,可是这么多年边博义并没有从哪再搞个儿子出来,总不能将这个集团拱手他人吧。 边家的情况外面不知道,边榆自己也从来不说,自然也没有人去边博义面前触霉头。那是人人家的家务事,弄不好还关系着集团,董事会的那些老傢伙也不是一堆尸位素餐的,哪一个不是对边家虎视眈眈。 边榆抿着嘴没有再多说,那一句就已经算是服软了,苏珉沅眉头一挑放开了边榆,自己则坐回了原本的地方,拍了拍前面闭嘴装哑巴的简程的肩膀说:「去医院。」 简程一愣,瞬间来了兴致:「咋的,去看看边榆的小情人?」 苏珉沅撇了一眼边榆:「发着烧呢。」 边榆刚坐起来正揉着自己的手腕,听见苏珉沅的话一愣,而后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确实有些烫。 「用不着去医院。」边榆不喜欢那个地方,「家里有要药,送我回去就行,昨天吹了点风,不是什么大事。」 边榆难得解释了一句,看上去是好说话,但是也是因为这份好说话,简程不自觉地偏头,最后看苏珉沅没有反驳,车才开往边榆的小区。 直到边榆下车上楼,这一路上都没再出现别的问题,一切都变得和谐。 人消失在楼道口,简程坐在车里开着窗,冲着依靠在车门,盯着边榆上楼的人,说:「边家这小子变了不少啊,虽然还是那么冲动,可这一举一动显然不如从前那般没闹——咳咳,单纯。你别说,我还真以为他能拉着咱俩同归于尽。」 「嗯。」苏珉沅应了一声,转头拉开副驾驶。 等人坐好,简程多余地说了一句:「发烧了不上去看看,我瞅着他不是很舒服的样子,脸白成那样还能揍人,真是年轻啊,体力真好。」 「你今天废话怎么这么多。」苏珉沅打断了简程的幸灾乐祸。 「得嘞。」车子重新启动,简程问,「那接下来去哪啊我的苏少爷。」 「……去医院。」 一脚险些踩在剎车上,简程像是看怪物一样看着苏珉沅:「你不是真的要去看那小子的相好吧,不是说就是个学生么有什么好看的。边榆从前就是这个熊样,滚过他床的人不计其数,你不是真的吃醋了吧,你……」 苏珉沅没什么耐心:「去看于腾。」 被边榆打得脑袋开花的人。 先前苏珉沅亲自给于腾打电话,取得那边的谅解才成功让边榆从派出所出来,不然哪能这么快。 于腾所在的公司如今正在与苏家合作,也因为这个于腾才如此好说话。边榆虽说是边家的人,但也不是一句话就能解决掉这个麻烦,说到底还是苏珉沅的面子让于腾松了口。 苏珉沅知道边榆爱玩,却也不明白怎么会因为见了一两面的学生就出手这么重,可这中间有什么联繫他一时又没查到,总不能真的搞个一见钟情的戏码? 车入了车流,眼看着就要到医院了,苏珉沅却又改了主意:「算了,今天不去了,回吧。」 简程:「?」 「不是,苏少爷,你这变化也太快了。」 已经很晚了,路上却还有不少车,随着一道道车影飞驰而过,苏珉沅思虑渐深——贸然去医院显得过于郑重其事,万一于腾想多了容易招麻烦事,这个人的身份有些微妙,不适合过多接触。 第15页 简程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但他没有说出口,说到底他就是想看看苏珉沅能冲动到什么地步。 车子又换了一个方向,这一晚简程这个司机当真是劳累。 最后简程说:「边榆的脾气还是得改改,这样太容易吃亏,今天的亏酒吧里有咱们的人,不然不说他会不会在派出所住一夜,就他跟他爸的关系,这事儿传到边博义耳朵里还不知道怎么样呢——边家的事情边榆知道吗?」 简程的话转得突然,苏珉沅过了一会儿才说:「知不知道都不重要,边家就边榆一个儿子。再去查查那个谢之临,边榆虽然冲动,但也不是没脑子,我总觉得这中间有问题。」 简程「啧」了一声,假装没看注意到苏珉沅移过来的视线,不情不愿地应着:「好的啦,知道啦。」 第7章 边榆嘚瑟了两圈后不负所望地得了重感冒,在家躺了三天,第四天退烧了才爬起去医院看谢之临。 他是不急,毕竟还有个跟他汇报工作的劳动力——段东恆。 段东恆这几天一直没闲着,处理了酒吧那个擅作主张的经理,又跑了几次医院,还得不定时跟祖宗事无巨细汇报工作,可谓是忙里忙外身心俱疲。 谢之临身上只有一点皮外伤不打紧,就是吃了不知道什么药有点麻烦,打了两天针后还需要留院观察几天。 边榆去的时候谢之临已经差不多可以出院了,推开病房门进去时谢之临正在喝粥。 见着来人,谢之临放下勺子冲着边榆笑了笑,脸色还好,看来段东恆照顾的不错。 边榆看了眼桌子上的早饭:「我来的不是时候?」 「没有,吃完了。」粥见了底,谢之临这话不全然是客套, 等边榆刚坐下,谢之临说:「这次的事谢谢边少,那天我虽然神智不清,但也零星能听到点,后来也听段总说了——」 「小事。」边榆笑了笑打断谢之临的话,「你不用听段东恆念叨,他那个人嘴碎,说话爱夸张。」 说着边榆起身帮谢之临收拾东西,一併收起小桌板,动作十分熟练。 谢之临心中闪过一丝意外。 虽说这不是什么难事,但边榆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大少爷会弄医院这点东西,还是挺意想不到的。 「之前那个于总……」边榆边收拾边闲聊。 「边少放心。」似乎生怕自己说话慢了而显得不知好歹,在边榆刚起个头的功夫谢之临就已经先一步表明了态度,「我知道分寸,不会做自讨苦吃的事情,也不会再去追究什么给您添麻烦。」 说这话时谢之临微笑着,似乎真的对此混不在意,懂事的让人心疼。 边榆眼神稍动,很快又化成笑意:「段东恆教你的?」 谢之临没有点头也没有否认。 边榆估计段东恆应该是做过思想工作,不管出于哪方面,酒吧也好、谢之临本身也罢,对于一个毫无背景的大学生来说,去跟于腾硬碰硬确实不是明智之举,传出去对于谢之临自己的名声也不好听。 当然段东恆也有自己的立场,这事儿闹大了谁都不好看。 边榆无声地笑了一声。 段东恆这到底是在教谢之临,还是拐着弯讲话说给自己听?边榆此次回国还没和段东恆见过面,想来段东恆是想借着谢之临的事情提醒自己不要再冲动行事。 可惜边榆从前到现在都没有改变过想法,他当年能闹腾,如今也没怕过。 「倒也不是不能计较。」边榆说,「你想怎么整他,我不信你没想过,找律师还是揍一顿?我可以帮你。」 亏得段东恆本人不在,不然可能要拉着这位股东同归于尽。 谢之临也没想到边榆会这么说,他听不出边榆这话里多少客套,轻笑一声:「边少不是已经打过了?」 边榆耸耸肩。 和谢之临随便聊了几句边榆就走了,倒真像是个来探病的,若不是边榆双手插兜晃晃荡盪地钻进了另外一个病房,还真挺像那么回事。 医院顶楼的vip病房共五间,都是套房,里外两扇门,边榆刚进到客厅就听见里面摔碗的声音。 边榆「啧」了一声,门也没敲晃晃荡盪十分自然地进去,扫视了一圈地上的碎渣后安然坐到窗边的沙发上,而这才懒懒地看向病床上,紧接着又「啧」了一声。 屋里只有于腾一个人,模样看上去很惨,手上挂着吊针,脑袋上缠着厚厚的纱布,听说缝了好几针。所幸只是轻微脑震盪,需要留院观察。 眼看着罪魁祸首大喇喇地出现在自己面前,于腾的脸上有一瞬间绷不住,被子被攥得像团废纸,他用力控制着自己的语气,皮笑肉不笑地说:「边少怎么有空大驾光临,不知是有事吩咐还是怎么着?」 别说是愧疚了,边榆那张脸写满了遗憾,不知道是遗憾于腾的脑袋太硬还是遗憾自己下手太轻。 他手托着下巴歪头过了片刻仿佛才想起来自己是来干什么的,嘆气道:「吩咐可不敢,昨日是我眼拙没认出来竟然是于总,闹了这么大个误会,今天这不赶紧来赔罪嘛,于总大人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 话虽如此,边榆自顾自地弯腰拿起桌子上的橘子,余光飘见地上碎的盘碗,散落的吃食堪比五星级酒店,比隔壁屋段东恆带的强太多。 第16页 段东恆真是小气。 边榆心念。 此时忙于工作的段东恆不知道一顶黑帽子悄无声息地扣在了自己的脑袋上。 于腾估计是真被气着了久久没有说话,边榆剥完橘子抬起头时,他还是原来的姿势,倒是床上的被子更皱了。 一个橘子吃完见于腾都没有说话,边榆拍拍手站起来,走到于腾跟前,仔仔细细看着于腾的脑袋。 「嘶于总,你这真是看着都疼,我、唉……实在对不住——不过也得感谢您,回头我可得去问问。」 边榆话题太跳,于腾一时没反应过来,但不妨碍他心中一紧,警惕地问:「什么?」 边榆:「问问段东恆是不是进了批假酒,瓶子都稀巴烂了,这脑袋怎么看着还是好好的。」 「边榆!!」于腾结在胸口的气再也憋不住,五脏六腑都快要炸了,哆嗦着手指指着边榆,「你,你以为你还能嚣张多久,你以为你有了边家的靠山就可以为所欲为了?!还是觉得傍上了苏家?边家不是非你不可!苏珉沅又能罩着你到几时,不过是个卖屁股的……」 「我卖屁股?呵呵,我倒能卖,你问问苏珉沅敢买吗?不过话说回来,于总对边家的情况竟然这么了解——怎么,老头子在外面有私生子告诉你了?还是说他打算让私生子继承家业把我踹了?」他弯下腰看着于腾那张近乎扭曲的脸,距离之近甚至能从对方瞳孔里看见自己影子。 他笑着,一双桃花眼即无辜又真挚,很快又多了点委屈,「我只是因为做了错事想来看望于总,怎么于总生这么大的气。是我不好不应该这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千万别让我爸知道这件事,我好不容易从国外回来,万一他真不要我了,以后我可怎么办。」 「你、你、你!!」或许前面几天的那一瓶子真的伤到了脑子,这会儿火气上头连话都说不好了,只会「你你你」个没完。 边榆嘆了口气:「既然于总不想看见我,那我就不多打扰了,就祝于总早日康復出院。」 边榆重新站正,右手却还是向前,待于腾反应过来时,输液管上的滚轮已经滚到了最大。 「边榆!!」 边榆心情颇好地出了门,紧接着一屁股坐在旁边的长椅上:「在这听热闹能听个什么,怎么不进去?」 「唔……」等了许久的简程察觉到自己可能要成为被殃及的池鱼,坐姿愈发端正,「我只是替老闆来慰问以下于总,怕打扰边少这才在这等着,没别的意思,真没别的意思。」 老闆是谁不言而喻。 简程这句「没别的意思」颇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但是边榆因为心情好,没有继续给简程添堵:「那简总最好等一下再进去,里面那个现在像是个炸了气的河豚,啧,忒难沟通。」 说完边榆扬长而去。 简程默默掏出手机,给苏珉沅发了条消息—— 【于腾被边榆气炸了。】 发完紧跟着一条—— 【于腾话忒多。】 发完后简程又在长椅上坐了一会儿,估摸着里面的河豚的气应该消了一些,这才整了整自己的西装,拎起搁在一旁的果篮,端出个如沐春风的笑容,推开了病房的门。 到了停车场边榆给段东恆去了个电话。 段东恆如今手里资源不少,人脉更多,找他抓小三比找私家侦探还管。 边榆让他查的自然就是边博义。 边榆不相信于腾的话是空穴来风,但要说特意给他提个醒也有点扯淡,先不说他跟于腾原本就没什么交情,前几天还是他亲手让于腾脑袋开花,于腾恨他还来不及。 所以只可能,这事儿已经尘埃落定,于腾是等着看边榆的笑话。 段东恆犹豫之下问:「但不是你爸几经三番让你回国你才回来的吗,怎么着开始学着苏家那一套了?」 边榆冷笑。 苏家是学不上了,边榆倒是希望他断子绝孙。 第8章 谢之临出院这天气温骤降,天还没亮外面就下起了雨。 天气预报说今天雨夹雪,但就这么降温法别说夹雪了,估摸到下午还能暴一下。 段东恆早早派人将谢之临放在酒吧的衣服送过来,顺便帮谢之临办出院手续。谢之临原本不想用,可惜说不过段东恆那张嘴,就只能一个人坐在病房里等着。 边榆拎着两个袋子进来时,就看见谢之临已经穿着妥当坐在窗边发呆。 听见有人进来,谢之临还以为出院手续办好了,扭头站了起来。 「劳烦您跑——谢之临一愣,紧接着看见边榆手里的两个大袋子,「边少?您怎么来了?」 边榆抬抬手:「给你带的衣服。」 边榆今天穿了一件夹克,带了个针织帽,休闲裤腿堆在板鞋上,要厚不厚要薄不薄的,即便被寒风洗礼也不能影响边爷的风度。 相比之下谢之临的衣服就比较寒酸了,一件薄衬衫外套着件卫衣,学生打扮平时看着还好,这天出去直接冻个透心凉。 袋子上的牌子谢之临见都没见过,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不麻烦了,我不冷。」虽说谢之临还没出去,可他不瞎,一眼就能看见楼下行人穿着什么样的衣服。他本打算着下楼打个车直奔学校,反正路上耽搁不了多久。 不冷是违心的,他只是不想再欠边榆的人情。 第17页 边榆知道谢之临什么心思,浑不在意地将东西搁到床上:「别想那么多,你若是觉得不好意思,就把这当一点微末补偿咯,段东恆很有钱。说起来,补偿款的事情你还没跟他谈吧,多要点,别客气。」 边榆是酒吧股东这事儿谢之临知道,听见这话谢之临没忍住笑出了声。 其实这段时间谢之临的心一直是悬着的,他不知道边榆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之前的事情怎么解决,那天的事情他虽记得不太清,隐约却还能想起那天边榆下手挺重的。 不过看边榆现在跟没事人一样,想来那个于总也是吃了哑巴亏,如此一想谢之临的心情便也好了许多。 不了了之不只是边榆打人的事,还有自己的。 谢之临知道自己没立场去指责什么,毕竟他是靠着边榆的关系才能在这件事情里全身而退,还能再这样一个病房里安稳地住着,而于腾也付出血的代价,甚至不敢追究。 很快段东恆的人来通知谢之临出院手续办好了,见着边榆时先是一愣,紧接着恭恭敬敬地打了声招唿。 边榆让人先走,他送谢之临回学校,下楼时谢之临突然想到了什么,与边榆说了一声又折返了回去。 屋外的雨里已经夹上了雪花,今年冬天来的额外早,寒风唿啸着吹走了半个秋。 边榆站在住院部门口点了根烟,周围凑了不少抽菸的人,来回踱着步子佝偻着身子被风吹得瑟瑟发抖。 边榆还算有风度的,明明穿得最少却还能挺直要背做出几分腔调,挺有用,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天气不好光线也就暗,边榆眯着眼睛总觉得停车场里刚进去的那辆车有些眼熟。 谢之临脚步匆匆,跑到人来人往的住院部大门却没看见熟悉的人影,他表情有一瞬间的愣神,但很快他又接受了这个现实。 就在他以为边榆等不及已经离开时,一辆车停下了跟前。 那是一辆十分骚气的车,副驾驶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一个张扬的笑。 「上车。」 谢之临晃神的功夫,边榆补充道:「不给你放在学校门口,隔两个路口行吧?」 就这辆骚包跑车停到校门口,再将谢之临从上面下来的是一传,都不用添油加醋都够一群人脑补了。且不说谢之临这几天的请假理由是什么,以后传出去的可就说不好是什么了。 边榆显然想到了这一点,谢之临意外。 关于边榆的传闻很多,大多说这位少爷性情不定很难捉摸,尤其是个暴脾气的,总给人一种二世祖没脑子的印象。然而几日接触下来,谢之临又觉得这位边榆其实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只要边榆愿意他会让人干接触有会让人很舒服,凡是说不清的话题边榆都会自然而然地带过,不让谢之临尴尬。 谢之临很有自知之明,清楚这样的富家少爷不可能真的看上自己,可次数多了也不得不多想,几经犹豫到底没有将那模煳的感觉放到檯面上。 见谢之临上车,边榆关上车窗将冷风隔绝在外,一脚油门下去,轰地一声车子窜了出去。 窗外景色快速倒退,梧桐树光秃秃一片,住院不过几日,街边行人就已经换上了冬衣,围巾缠在脖子上看不出个面目。 眼看着景色愈发熟悉,边榆点了一脚剎车依之前所言停在街角。 谢之临这次奇怪地没有立刻逃走,却也什么话都没说,两个人坐在车上沉默良久,最后解安全带的「咔哒」声打破了沉默。 手打在车门上,谢之临犹豫了。 「我若是只说谢谢是不是有点太轻了。」谢之临自嘲地笑笑,可惜他现在手里什么都没有,没办法还边榆这个人情。 「我在追你,你不会没看出来吧。」 突如其来的表白让谢之临一愣,边榆却在这时解开了他的安全带。 「所以这都是我的示好。学校到了,还不下车?要我送你进校门吗?」 谢之临慌不迭地下车。 副驾驶的车窗再次降下来,谢之临的心胡乱跳着,不是心动,没什么感情,他就是慌了。 边榆好像没有看出他的慌乱,笑道:「回去好好休息,有需要的地方给我打电话。」他指了指谢之临的口袋,「我的名片。」 趁着解安全带的功夫,边榆手倒是快。 眼看着车窗就要关上,谢之临突然反应过来,慌忙向前一步。 「边少。」谢之临叫道。 车窗停下,边榆看向他:「怎么?」 「我觉得……还是应该把话说明白,我真的没那个意思。」 边榆示意他接着说。 谢之临喘了口气:「我确定我不喜欢男人,也不想找人包养,我知道我现在说这些听没良心的,但是这样拖着我感觉对边少也不好——」 他知道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应该挺矫情,对着可以称之为救命的恩人说出这样凉薄的话。 他清楚边榆已经给足了他的面子,没再说包养,而是说追求。按照他们悬殊的身份,边榆想要什么样的人没有,如今在他身上已经浪费了很多精力和时间,他甚至已经觉得边榆此时发怒都是正常的,应该骂骂他这个白眼狼,或者揍他一顿。 然而边榆没有,他只是趴在方向盘上安静地谢之临说完,而后笑道:「没关系,什么时候你有想法了再联繫我也行,随时恭候。快回去吧,晚了更冷了。」 第18页 说完边榆与他挥了挥手开车走了。 谢之临看着即便入了车流也分外扎眼的车,内心并没有丝毫放松,他只觉得有些疲累。他不清楚边榆究竟怎么想的,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将自己的想法很好的传达了过去,可是看着边榆方才的样子,似乎并没有放弃。 谢之临想不明白边榆究竟看上他哪一点,总不至于玩「你竟然不同意,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这一套。 脑子里蹦出这个年头时,谢之临自己先笑出了声。 * 城区不适合飙车,边榆开车开的很稳,期间手机又开始响个不停。他只看了一眼就没再多管,而是从兜里掏出了另外一部手机,拨通了一串电话。 电话刚通,段东恆戏嚯的声音便传了过来:「哟,边爷有空理我了?我还以为你要跟你新欢温存一段时间,怎么这么快啊~」 语调着实跟正经不沾边,说着就往下三路去了,很显然是给谢之临办出院手续的人跟段东恆汇报过了。 边榆骂了一句:「滚蛋,我让你查的东西有进展没?」 「哪那么快啊。」段东恆有些牙疼,「你老子什么人你还不知道,怎么也是业界大佬,我这种小虾米在他面前蹦跶不到两秒就能被摁死,这不得从长计议?」 「行,你慢慢计议,什么时候计明白了什么时候说。」 边榆的声音没什么感情,但是段东恆怂啊,大丈夫能屈能伸,他赶忙道:「别啊我的大少爷,说几句怎么就急了呢。」 「你听我像急了吗?」 「不急不急,您不急我急了行了吧?」段东恆念了一句,「你可真是我的祖宗,晚点我发你个东西,你先瞅瞅。说真的,这才一天我也就调查这点东西,别的还得等等,你可让我多活几年吧,你也不想想自己要的都是什么玩意——」 段东恆的话还没念完,电话就被边榆挂了。 邮箱响起提示音时边榆正在岛台前挑选红酒,外头天还亮着,边榆拿着酒瓶和杯子坐到沙发上,不疾不徐地点击下载。一杯酒倒完,文件正好下载完毕,他这才打开躺在电脑桌面上的文件。 内容不多,其中夹着几张模煳的照片,旁边写着—— 边博义这几年看不出太多不对劲的地方,倒是前几年跟一个女大学生走得很近,叫赵寻卿。 赵寻卿曾经在桦旌总部实习,但是不到两年那个赵寻卿突然跳楼了,据说是抑郁症。 桦旌集团是边家的产业。 应该不存在边博义强迫的戏码,那段时间边博义和赵寻卿关系很好,一同出入过很多地方。 当然当着外人的面并没有过多暧昧的举止,之所以被段东恆关注,是因为赵寻卿的父母曾到桦旌,但是刚进门就被保安撵出去了,两人刚要闹,却正好碰到了边博义的助理。 助理不知道跟两人说什么,最后什么事儿也没发生就跟着助理走了。 这事儿落到其他人眼里不算什么,但是如果带了目的去找问题,那这事儿就有点说道了。 边榆端着红酒喝了一口,快速滑动滑鼠,最后停留在赵寻卿的简歷上——安昌大学。 第9章 酒吧的事情没有掀起多大的风浪,最多给边榆浪荡的人生多添了一点桃色,这种花边从前也不少,只不过他这几年出国沉寂了,如今倒是再度声名鹊起。 不是什么好名声,边榆不在乎,从前被骂的还少么,再来点也没什么,所以当事人优哉游哉地享受了几天清闲,终于在某个阴雨天迎来了不速之客。 边榆从来没有隐藏过自己的住所,只要有点能力稍一打听就能知道,所以当他在自己门前见着亲爹的助理时没有丝毫吃惊。 彼时边榆顶着鸡窝头睡眼朦胧,说不上多困,就是晕。 助理叫吴干,应该是一往无前的意思,到了程宗崇嘴里就成了不吉利,吴干——无钱,说边榆他爹不会招人。 确实,若是这么理解的话,也是有那么点不吉利。 开了门看了一眼来人,边榆一声不吭地转身去给自己倒了杯冰水。 吴干跟了边博义很多年,自然也是认识边榆的,虽说年长边榆很多,可是每次见到边榆他心里都发憷。 这位大少爷性格阴晴不定,一点即炸,尤其是心情不好的时候道德底线极低。 大少爷今天看起来心情就不太好,吴干没敢进屋,关门后站在玄关。 吴干不知道边榆为什么放着好好的别墅不住非要住在这里,但他深知少说少错这个道理,舌头顶着上颚,恭敬道:「少爷,边总让我来与您说一声,少爷您也回来这么多天了一直没回家里,您若有空抽时间回一趟家里,边总有事儿要与您说。」 边榆刚回来前几天边博义还挺沉得住气,这两天边博义来了好几通电话,不知道是不是于腾去边博义那告了状,边榆一概没接。 边榆正喝着水,吴干柱子似的在门口站桩,不知道边榆听没听见自己的话,但也不敢提熘着边榆的耳朵好好听。 眼看着那杯冰水见了底,边榆手机适时地响起一阵提示音——是顾蒙约边榆去郊外骑摩托。 边榆放下水杯给顾蒙回消息,吴干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在边榆手指点向界面前出声道:「过几天苏家的寿宴,边总的意思是想让少爷您同他一起赴宴,只是还有点事情想先与您说说。」 第19页 这几年边榆被边缘化,边家少爷看似风光无限,其实家里产业没有一点接触,全然被放逐的姿态,外人或许不清楚,吴干这个天天跟在边博义身边的人再清楚不过了。 吴干的意思是想告诉边榆,边博义有意让他开始接触边家的事情,这是个好机会,边榆应该好好把握。 其中多少还有一点施捨的意思,虽然不是吴干故意的,但是跟在边博义身边这么多年,他如何不知道边榆的处境,也很清楚边榆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内心多多少少也是看不起这个只知道挥霍的纨绔。 若是换个场合,或许还如吴干所说的那样是个机会,可惜这是苏家的席。 苏家和边榆的过节众人皆知,带着边榆去不是找事就是求和,基于如今的情形,边榆很有可能会成为一个牺牲品,丢了边榆的自尊来成全双方的合作。 边榆觉得好笑。 几年前不分青红皂白将他赶出国就已经表明了态度,如今是怎么觉得边榆能乖乖听话去当个工具人? 回家听吩咐?是吩咐他乖乖去当着众人的面给苏家下跪,说自己当初冤枉了苏珉沅,很抱歉给苏家带来了这么大的负面影响? 边榆的嘲笑毫无遮拦地落到吴干眼里。 见边榆不为所动,吴干只能打起了感情牌:「少爷您可能不知道,这几年边总没少受到苏家的打压,也没少听闲言碎语,他都一力顶住从来没与您说过。如今边总年岁见长,要少爷您回来也是希望您能进入集团。」 助理的话说的很有分寸,没有说边榆一定要到集团任职,也没有说以后这些都是边榆的,点到即止的提示很容易让人遐想,甚至不如老闆们直接给员工画大饼,至少还有点许诺,吴干连饼都没画全。 边榆知道吴干怎么想,跟他那个亲爹一样都没觉得他没出息。 边榆懒得去跟一个助理争论这些,说:「忙着,等有空了再回去,苏家的寿宴不是还早呢么。」 手上给顾蒙回了一句:【有事,改天约。】 边榆赶人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吴干犹豫又怕把这个祖宗真惹着,最后干巴巴地张了张嘴说出一句「打扰了」,而后悻悻走了。 房门重新关上,顾蒙还在调侃边榆贵人事儿多。 前几天边榆从派出所回来时,顾蒙想来看他被拒绝了。边榆说自己忙着追人,没空应付他们这群单身狗,顾蒙说他情种,刚回国就冲冠一怒为蓝颜,边榆对此只是笑笑。 顾蒙当时一愣,难以置信地问他:「我说边爷,你不是真的动心了吧。」 边榆含煳:「谁知道呢。」 窗户被雨水打得噼啪作响,天气刚好了没两天又开始这个德行。 边榆站在客厅看着外面,远处大排档还开着,只是门扉紧闭见不得多少人。 墙上的时钟滴滴答答地走着,已经是下午了。 雨天是个冷清的日子。 太冷清了,冷清得边榆的心开始不自觉地抽动,耳边隐隐响起嗡鸣声。 突然一道闪电划破了前方的天空,紧接着震耳朵的轰隆声,光亮熄灭间,边榆隐约从在窗户上看见了另外一个人的身影,披头散髮看不清容貌。 边榆视线一触即方,突然转身拿着外套出了门。 车轮滚着积水飞得老高,边榆一路飙车,最终停在了海沭山庄。 海沭山庄依山傍水建在城郊,山庄占地面积很广,涵盖了一整座山,每栋别墅间相邻甚远,又有树木间隔,私密性很好,所以里面住了不少有头有脸的人物。 山庄地广,安保也十分到位,每隔一段时间都有岗亭,一般人连山庄大门都进不来。 当然边榆进来的时候不会受到阻拦,只是在临近边家时边榆隐隐看见了几个人影正颓然地往外走。 住在此处甚少有徒步出去,且不说山庄很大,就是出去了也没有打车和坐公交的地方。 边榆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多少年了,边家的宅子乍一看没有丝毫改变,可明明是生活了十二十年的地方,其中却很少能看见边榆生活的痕迹,除了楼上一间原本属于他的房间,如今也不知道还在不在了。 停好车进了门,边榆抖了抖身上的雨水,换上佣人递过来的拖鞋,冲着厨房喊了一句:「我要吃可乐鸡翅。」 说完回到客厅很自然坐在沙发上开始玩手机,完全没有搭理沙发上的另一人。 今天不是周末,按理说边博义应该在公司,可他今天却好像知道边榆一定会回来,特意在家里等着似的。 手机单机小游戏跳的欢快,眼看着就要过关了,身边之人这时沉声道:「听说你为了一个酒吧少爷把人打进医院了?」 「您消息到灵通。」边榆手上动作不停,来回划着名屏幕,坐没坐相,「于腾告状了?」 「边榆,长辈跟你说话能不能把手机放下,知不知道什么叫礼貌?」 边榆手指一顿,紧接着继续滑动:「不好意思,自小没人教,不知道什么是礼貌,不如您现在跟我说说?」 通关的礼花跳动在界面上,边榆这才放下手机看向边博义,面上是笑着,视线却冷,看过来的眼神不像是看自己的亲爹,倒像是看一个垃圾。 「怎么突然想跟我上演父慈子孝的戏码了?早干什么去了?」边榆语气毫不客气,「吴干不是说你有事要跟我讲?你非要让我回来给你添堵,我乖乖回来了,你也就别有那么多要求。」 第20页 边博义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眼看着边榆又重新拿起手机点着下一关,边博义做了两次深唿吸,这才接着说:「你也老大不小了,若是不想接触公司的业务,就找个女人早点结婚生孩子,你做不到的事情就让你儿子做,边家总要有人接生意。我还能活多少年,至少得看着你儿子长大才能放心。」 自家的产业不可能随便拱手他人,就像程家一样,儿子不争气就指望孙子。 如今边榆和程宗崇面对同样的处境,唯一不同的是,程家对程宗崇更多的是娇惯,边家对边榆是什么就不好说了。 「那难了,我喜欢男人谁都知道,不然你努努力再生一个?」 「边榆!」边博义端出大半辈子的忍耐力,才没有动手给这个不孝子一巴掌,吐了口气,他说,「酒吧少爷玩玩可以,别拿到明面上,我可以不管你的私生活,你也别太过分。于腾这次的事情我不跟你计较,以后别这么冲动行事。」 边博义已经是在做出让步,但也在警告边榆,若是过火,那个心上人酒吧少爷就要他亲自出手处理了。 「哦,我知道了,你叫我回来是想说教的。这是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儿子需要管教了?」边榆快速抬眼瞥了一眼边博义,「果然是岁数大了。」 边博义:「你小时候我少管你了?你听吗?自小就不像话,我忙于工作没时间管你,你妈也是惯着你,让你这么无法无天不成体统。」 「收收你的心思吧,这话也不用当我这面说,我聋听不进去,你不如去我妈坟头好好讲讲?说不准她还能跑你梦里跟你分锅。」 「边榆!」 「小点声,我虽然聋但也是间歇性耳聋,听不了你这么大的嗓门——算了。」边榆收了手机突然起身,「这饭我吃不下去了,我在这估计你也消化不良,咱们还是别见面的好。」 说着他低头踢了踢脚下的东西,「还有这些脏东西能不能好好收拾收拾,扔的到处都是,万一来了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家开妓院。」 沙发之下露着一点内衣带,款式一看就是年轻女人喜欢的东西,这个宅子好久没有女主人了,来自何处不言而喻。 「还有……」边榆不带一丝感情地看着边博义,「若是有私生子什么的趁早赶紧带出来,想让他继承你的家业也好,想占了这个宅子也罢,别搞些偷偷摸摸的事情,也别让我知道你在我背后搞我,我这人没家教,疯起来搞不好能干出什么事情。」 此话一说,边博义终于人忍不住了,抓起杯子狠狠砸向边榆。 两人距离很近,边博义手上的力道又很大,杯子撞在边榆的头上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热茶过后是温热的鲜血,顺着水流过的痕迹蔓延而下,裂缝一样爬了边榆一脸 ,让他看上去像个鬼,配上一双带笑的桃花眼看上去更为诡异。 佣人听见动静慌忙想要过来,却又被这边的阵仗吓到。 边榆抹了把脸上的脏污:「这么激动,怎么,我戳到你痛处了?」 「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东西!」说着边博义将沙发下的东西踢了出来,是一个小袋子,看来是边博义原本放在脚边,不知怎么落到沙发下了。 但小袋子上面挂绳确实不是原本自带的,显然是有人刻意换过,但到底不是内衣之类的贴身衣物。 边榆「啧」了一声,并没有因为认错了而生出一点负罪感,嗤笑道:「我也想知道你怎么就生了我这么个东西,怎么就生不出别人呢?」 第10章 边榆这话乍一听没什么问题,可是落到边博义耳朵里却意味复杂。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黑的像锅底。 「你以为你是谁,要不是生在边家,要不是我的庇佑,你能享受现在的生活?能在做了那么多的荒唐事后全身而退?你以为你靠着你自己?」 「我可没说我靠着自己,我对您的生育之恩那是感激涕零,所以这不是你叫我回来吃饭我就回来了吗?」边榆的语气听上去特别有诚意,还真像一个恭恭敬敬不敢反抗的乖儿子,「我特别羡慕您的生活,您看您跟我妈感情明明早就破裂,没留下任何污点也就算了,还能领一个深情人设,看来丧偶的名号比离婚好多了啊,啧,真好真羡慕。」 啪—— 又是一巴掌。 「谁告诉你我跟你妈感情破裂了!从哪听到这些子虚乌有的话,我看我就是太惯着你才让你无法无天目无尊长!」 边榆脸上的笑容尽散,舔了舔火辣辣的腮帮子。 「你消停点,我自然也不想给自己找麻烦,但是你要是给我找麻烦,我就不得不将给我添麻烦的人一起拉下水。反正我名声早就烂了,我是不在乎,就是不知道边总在不在乎。哦对了,我其实还想问问你,当初你不是都不打算要我了么,怎么又让我回国了?」 「滚!我就应该让你死在国外!」 边榆轻笑,冲着边博义挥了挥手:「不瞒您说,我也想,可惜老天不收我。您可得好好保重好身体,早点给我生个弟弟啊。」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围在远处的佣人大气都不敢喘。 这些年别墅里的佣人已经换了不知多少,如今没有一个是边榆认识的,从前还算熟悉的房子早已变得陌生,连花园里种的植物都与从前大相迳庭,一切早就与从前不同了。 第21页 车驶入夜色,边榆脸色阴沉地一门心思往前开,他其实自己也不知道要去哪里。 雨水噼里啪啦地打在车上,边榆的脑子里好像什么都没想,又好像过了无数的东西,等他回过神时车已经停在了一个无比熟悉的地方——玉兰园。 玉兰园虽然也是别墅区,却不同海沭山庄那样空旷,别墅之间只隔着一个篱笆,上面爬满了蔷薇。 这里已经许久没人住,边榆的车院子门口停下,他在车里摸了半天找到那把被搁置许久的钥匙——这把钥匙边榆一直带在身边,虽然他也不知道究竟为什么,后来想想,大概因为自己最后安稳的日子都来自这里,总要留点纪念。 车停在院子里,边榆下车后直接到了门前,整个过程都在下意识迴避着隔壁。 年久失修的大门被发出沉重的吱嘎声,灰尘扑簌簌地落了一头。边榆脸上本来就花里胡哨,如今看起来更精彩了,他自己没觉得什么,连灯都没开,关上门,借着透进来的灯光坐到了沙发上。 印象里浅驼色的沙发如今罩上了白色的布,周围所有的家具都笼罩在白色里,让这个原本充满生活气息的房子一下子陷入了死寂,像一场祭礼,祭奠着早已逝去的时光,隐约间边榆闻到一股腐烂的味道。 就着白布边榆坐在沙发上,仰头闭上了眼。 额头上伤口已经结痂,伤口不大就是看起来有些骇人,倒是脸颊有些涨热,大概是肿了。 他保持这个动作许久没动,像个行尸走肉。 隐约间边榆听见门口传来轻微的声音,一步一步走了过来,沙发略微凹陷,那个人坐在了身边。 那人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坐着,似乎来此的目的就是陪着边榆不做其他。 边榆没有睁眼。 又过了不知多久,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边榆嘆了口气,垂首看着电话里的来电提示,犹豫片刻后接了起来。 「外公,抱歉刚刚睡着了。」边榆拿着电话起身往外走,刚走了两步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看向沙发——那里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个人坐过的痕迹,别无其他。 边榆露出一个嘲讽的表情,再次转身时不再犹豫。 别墅的门重新被锁上,边榆一边应付着唐元驹,一边开了车门。 就在他打算上车时,隔壁突然传来一声响动,边榆下意识看过去,透过干枯的蔷薇藤蔓,他看见隔壁院子亮起了灯,紧接着一个人影猝不及防地闯入了视线。 边榆愣住,听着耳边「喂喂,边榆?」,徒自挂了电话。 对方显然也看见了他,同样一愣后紧接着皱起了眉头。 雨还在下着,却不如之前那样大,两人一个撑着伞干净整洁,一个淋着雨尽显狼狈,然后撑伞的人转身走了。 边榆的视线随着对方而动,他看见那人大步出了门,看见他过了篱笆,看见他拉开院门,看见他站到自己跟前,脸色难看地打量起自己的模样。 或许是和边博义吵架太耗精神,也或许是夜晚容易激发出人感性的一面,总之边榆竟然没有第一时间亮出他的刺,难得好声地问来人:「你怎么在这?」 「这是我家,我不在这应该在哪?」苏珉沅觉得好笑,摸了下边榆的脸。 出乎意料边榆没有躲,任由脸上的脏污污了苏珉沅干净的手指。 苏珉沅闻了闻,血腥味让他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打架了?」 边榆没有回答,靠着车摸了根烟放到嘴里,冰冷的雨水进了最嘴才反应过来这破天抽什么烟,还不等他动作,烟就被苏珉沅拿走了。 「臭毛病越来越多。」 听着话边榆低笑一声,抬头看了看天空,可惜被一顶不识趣的雨伞挡住了。 他今天不想吵架,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待一会儿。 「你早点休息,我走了。」边榆推开眼前的伞柄就要上车,苏珉沅摁住了他的手。 「大半夜的去哪?」 边榆今天起的本就晚,又去海沭山庄折腾一圈,来来回回可是半夜了,一天没吃饭倒也没觉得饿。 边榆想了想:「回家,睡觉。」 苏珉沅盯着边榆久久未动,也没有松手。 他每天回来都是差不多的时间,早就习惯隔壁空荡的院落,院子里落叶都积了一层又一层,从没见人打扫,本以为隔壁的人再也不会来了,不曾想今天却听见了动静。 他不知道边榆遭遇了什么,但是看边榆这个样子心里说不上的不舒服。苏珉沅不讨厌边榆,即便从前怎么闹矛盾,不管边榆怎么折腾,他都没有讨厌过边榆。 到底是自己带了那么多年的小孩,即便关系再差也见不得他被人欺负,他是这么想的。 真令人烦躁。 「谁动你了?」苏珉沅问。 「这话问的,怎么,要帮我找场子?得了吧不是什么大事,我也没吃亏。」确实没吃亏,差点把他亲爹气死。 苏珉沅盯着边榆仔细分辨,一边脸肿的老高,一边又过于苍白,总体看上去确实没什么大碍,觉得这话不像是逞强,这才放弃追问,转而说:「你顶着这样一张脸出去,我还得去派出所捞你,才回来几天怎么这么不消停。」说着不由分说地将边榆拉向隔壁。 动作带着试探,苏珉沅也没想着能把人叫过去,所以当边榆跟着走出第一步时,苏珉沅有些意外。 第22页 这小孩儿—— 今天不对劲。 相较于边榆那死人窝似的清冷房子,苏珉沅这边看起来就舒服多了,虽然这偌大的房子虽没见什么人,却给人一种暖烘烘的。 苏珉沅给边榆找了双拖鞋让他换上,自己则进屋不知去了什么地方。 被扔在门口的边榆看上去像个水鬼,与干爽的拖鞋格格不入。他和拖鞋大眼瞪小眼良久,直到苏珉沅出来:「站那招魂儿吗?」 边榆:「……」 这房子边榆从前来过很多次,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还和从前没什么区别,连玄关处地砖裂开的纹路都与从前一模一样,说起来这裂缝还是边榆从前不小心砸的。 边榆换鞋进屋,苏珉沅递过来几件衣服。 灯光照耀下,边榆的那张脸看上去更加惨不忍睹,一身衣服湿漉漉地贴在身上竟然也不觉得冷,还能跟自己大眼瞪小眼。 见边榆没接,苏珉沅将衣服扔过去,说:「去洗个澡,需要我帮忙吗?」 浴室在什么地方边榆熟门熟路,小时候没少赖在这边,玩的晚了就睡这边了。 他嘴皮子动了动,一口脏话憋回了肚子里,转头进了浴室。 温热的水沖刷在身上,麻木的皮肤逐渐恢復知觉,边榆低头看着水流忽而笑了起来,笑得意味不明。 换上苏珉沅的衣服,边榆站在镜子前看着其中模煳的自己。 边榆的模样很好看,并不是如今主流流行的那种白皙柔软,更多是富有侵略的野性,让人望而却步的而同时又凭升一股征服欲,尤其他那一双勾人的桃花眼,即便圈里都知道边榆是上面的,却还有人不死心。 若不是边榆背景强硬,身手好,就这副模样不知被多少人惦记上。 苏珉沅的身高体型都与边榆差不多,只是边榆身形偏瘦,衣服穿在边榆就显得有些空。 贴在额头上的头髮如今顺从地落了下来,遮挡住了被泡的发白的伤口,皮肉翻起,又开始渗血,脸则是更肿了。 边榆本来不想管,但想了想还是卷了纸压在伤口上,打算等止血了再出去。 他盯着自己的额头髮呆,浴室门却在这时猝不及防地被人拉开。 边榆吓一跳,是真的一跳。 苏珉沅上下打量一通:「梳妆打扮呢,搞这么半天?」确定边榆衣服已经穿好,不由分说地拉着人到了客厅。 边榆脚下忙乱,不耽误他嘴皮子怼人,「看表情你好像很失望?就这还说不惦记我?」 苏珉沅脚步未停,倒是拉着边榆的手不由分说地加了力道,笑声低沉:「我看你这伤确实不重要,倒是应该去看看眼科,脸跟个猪头似的,就这样还想让我惦记你?」 当冰冷的盐水洒在伤口上时,边榆还在想自己刚刚怎么就脑子抽地回了句:「那也是帅气的猪头!」 苏珉沅不知道边榆的心思,只瞅着这小孩儿跟个倔驴似的支棱着,毫不客气地摁下边榆的头:「低头,别弄脏我沙发上。」 此时的边榆显得异常乖巧,苏珉沅的眉眼也跟着软了下来,动作轻柔地给边榆处理额头上的伤口。 伤口不深,裂口却大,周围已经泛起了淤青,能看出来是什么东西砸的。 冰冷的盐水沖了几次后,苏珉沅用镊子沾着碘伏擦拭。气氛正好,苏珉沅也就顺嘴闲聊似的又问了一句:「怎么搞的?」 「还能怎么,不像话呗。」这种话边榆听多了,到自己嘴里也是手到擒来,浑不在意地任由苏珉沅摆弄。 苏珉沅声音稍顿,过了会儿才慢慢道:「边榆,说真的,这次回来就别再像从前那样胡闹了,想想自己的将来。」 边榆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今夕何夕。 他恍惚就想起了上学的时候,又想到出国的日子,语调不明地说:「沅哥,你是不是还把我当小孩?我不小了哥,今年28了都。」 额头上动作少停,苏珉沅低笑声震得边榆耳朵酥麻。 「28了还天天打架,我看你越活越回去,倒像是8岁。」 「我8岁的时候你没见过吧,可比现在混帐多了。」 热水沖刷后又被暖气烘烤着,鼻尖满是熟悉的味道,是边榆最喜欢的香水味,木质调的温柔轻轻抚摸着边榆的神经。从回国后他休息一直很差,这会儿却好像所有的紧绷都卸下了,眼皮愈发沉重,半梦半醒间,他恍惚被这份熟悉带到了过去。 边榆和苏珉沅差了六岁,六岁可不知一个数字这么简单,苏珉沅一直把边榆当小孩儿。 在边榆还跟一群狐朋狗友逃课打架的时候,苏珉沅就会像现在这样语重心长地说上两句,不多,不等边榆厌烦就已经换了话题。 那时候边榆想,大概大人们心中完美的乖儿子就应该是苏珉沅的样子吧。 苏珉沅的形象在边榆的心里逐渐完美化,也是因为这个,所以在边榆见着苏珉沅频繁更换暧昧对象时受到了不小的打击,甚至刻意疏远,后来想想,大概他是怕自己也跟那些只见过一面的「前男友」一样,新鲜劲儿一过就再也不见了。 边榆患得患失了好一阵子,那段时间边榆很少回家,有时候住在同学那,有时候就近找个酒店,后来因为打架被警察叫去,却又找不到家里人,也不知道怎么就联繫到了苏珉沅。因为都未成年,批评几句后就都放了,那是边榆第一次看见苏珉沅冷脸。 第23页 边榆看起来很惨,衣服破破烂烂,所幸都是皮肉伤,苏珉沅一言不发地帮他处理伤口,什么都没问。 那时候的苏珉沅不过二十出头,不如现在这样沉稳内敛,边榆甚至还能听出苏珉沅句话隐忍的火气。 边榆不知道怎么就问了一句:「哥,你那些对象出事你也这么管他们吗?」 苏珉沅一愣,不知道边榆怎么会问出这样的话,随口回道:「不会。」 这句话其实挺敷衍的,可是边榆心里的烦闷突然就散了。 后来边榆又和从前一样赖着苏珉沅玩,偶尔还会趴在围栏上看着苏珉沅送走不知道第多少任,吹着口哨调侃道:「哥,你好渣。」 苏珉沅在送走不知第几任后回来摸摸边榆的头:「所以以后找对象得擦亮眼睛,千万别找我这样的。」 第11章 从玉兰园出来时外面的雨又开始变大,边榆坐在车里点了根烟,从后视镜里看见自己额头上贴的绷带和自己肿胀的脸——确实像猪头。 边榆嗤笑一声,给顾蒙去了个电话—— 「干嘛呢。」 时值半夜,顾蒙那边还是很吵,他兴致高昂地说:「玩摩托啊,边爷这会儿忙完了?来玩不?」 边榆想问的就是这个:「一个小时。」 顾蒙:「行啊,边爷快来!今天决战到天亮!」 那边好多人一起猴子般的起闹,边榆挂了电话直奔郊外。 说着一个小时,边榆到赛车场时已经是一个半小时后的事情。他们这些人也没有在乎时间的,顾蒙正好跑了一圈回来,摘掉头盔满头大汗地迎了上来,看见边榆时一张脸笑得像朵花,却在看见边榆的脸时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怎么了这是,打架了?谁干的?」说着顾蒙就要摔头盔撸袖子,紧接着想起来自己这个头盔挺贵,不动声色地夹在了腋下,走到边榆跟前,「走,我叫人一起,谁敢动我们边爷,活腻了!」 边榆顺着顾蒙的力道走了两步,不咸不淡道:「顾少说的是,那你得多叫点人,直接血洗海沭山庄。顾少放心,我家老头子死了边家,产业就落到了我的手上,我一定尽力保住顾少,至少保顾少一个死缓什么的。」 一听这话顾蒙瞬间反应过来什么情况。 得,是家务事。 顾蒙的脚在半空中画了个圈,转身拉着边榆往场内走,僵硬地转移着话题:「咱不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情。我跟你说,这几天这边赛道刚刚翻新,又加了点东西,特别有意思,边爷快来试试,我把我心头肉借你。」 赛车场不是没有车,但是他们这些常来玩的富二代们都有自己的车,宝贝的跟亲老婆似的,从不借人。边榆刚回来没来得及配自己的,今天脑袋上还负伤,顾蒙觉得自己既然不能给边榆找回场子,让他开心开心还是应该的,这才借车。 护栏之外,顾蒙拎着手套看着场内疯狂跑圈的边榆,旁边还有几个人同样盯着场内。 「顾蒙,你什么时候和边榆关系这么好了。」旁边人问,「以前就知道他跟程宗崇穿一条裤子,倒是不知道你也在那条裤子里。」 「今年不是流行阔腿裤?挤挤总能进去。」顾蒙眼睛不动,耳朵里充斥着发动机的声音和轮胎与地面摩擦的刺耳声。 一旁人低笑:「边家的事情可不明朗,我听人说最近边家有和苏家合作的意思,看来桦旌是想蹚浑水了。」 「不过也是,桦旌这几年一直被压着,边家肯定觉得不舒服,对别人是浑水,对于桦旌来说保不齐是机遇。」 这会儿大多数人已经玩累了,精神不如白天那么紧绷,话也就有多了起来。 旁边人闲聊着,顾蒙却一直没有说话,他只是看着场中边榆的身影,不甚明显地眯了眯眼。 「……顾蒙你最近跟边榆走得近,倒是给我们说说,若是有什么风向可别忘了兄弟们。」东扯西扯后终于有人想起来顾蒙。 顾蒙穿着一身赛车服,顶着个寸头,因熬夜脸色有点发白,乍一看像是个劳改犯。他听见那些人说话只是笑笑:「老朋友好不容易回国,什么叫最近走得近,你们要是去国外待上几年,等回来了我也好好招待。」 「可得了吧,不想说就不说。」 那些人不再自讨没趣,凑回去再说话时声音小了很多。 眼看着边榆停了车,有人收尾:「下个月苏家的宴会可有意思了。」 顾蒙走了过去,在边榆摘掉头盔递给一旁工作人员时递过去一瓶水。 「看来今天火气挺大,怎么样,消了没?没有的话咱们换个场子继续?」 「不了。」边榆拍了拍顾蒙的肩膀,「你们接着玩,我先回去了。谢谢你的宝贝,很棒。」 说完往更衣间去。 一直站在不远处的几个人不知道凑在一起笑什么,顾蒙看着边榆离开的背影跟了上去。 更衣室里间传来水的声音,顾蒙双手抱胸靠在门口:「边爷,你脑袋的伤能碰水吗?」 水声小了点,边榆的声音带笑:「你跟着我干什么,我就是来跑几圈,外面那么多人等你呢,赶紧走。」 「这不是看边爷今天心情不好么。」 「现在好了,走吧。」水声停了,边榆顶着毛巾出来,额角还有之前的纱布,看着边缘有点湿,总体还算好。 第24页 顾蒙瞥了一眼,确定边榆没什么事,精神看上去也好了很多,说:「那行,你回去路上小心,今天是我组的人也不好提前走,回头再联繫。」 边榆从前也经常这样,不会因为谁的局就从走待到尾,来去没个定数,大家也都习惯了他这个行为,习惯了也就没有人当回事。 顾蒙走了,边榆换好衣服晃荡着钥匙去停车场,还没到车边就看见有个人已经等在那。 边榆脚步未停,走到方君睿身边,递了根烟过去。 「方少也喜欢玩摩托?」 方君睿摆摆手:「不抽,谢谢。」 说完他打量了边榆一通,眼神逐渐奇怪。 边榆知道他奇怪什么,他身上还穿着苏珉沅的衣服。 方君睿衣冠楚楚的样子不像是来玩车的,边榆将烟咬到自己嘴里点燃:「前几天于腾那事儿就是你给苏珉沅打得电话吧?今天又大半夜专程来找我的?什么事?」 方君睿没有否认,沉吟一声道:「人总要为将来做打算,我在方家机会不多,而苏家——虽乱却也是个机会。」 方君瑞的话七句假三句真,边榆吐了口烟圈:「你找我不会是拉我入伙吧。」 方君睿笑道:「只是想给边少提个醒,你也可以当做我是在讨好边少。」 边榆看向方君睿。 方君睿一身长风衣,即便是夜里也收拾的一丝不乱,贵公子姿态尽显。 要说运动,他这样的人大概也就对骑马击剑那些比较感兴趣,边榆不知道什么事情能劳动方君睿大半夜特意跑这一趟。 边榆原本以为他要说于腾那个人,没想到方君睿开口却说:「苏家宴会那天,你小心些。」 边榆一愣,收起之前的吊儿郎当,眼底深沉:「苏珉沅让你来的?」 方君睿还是老样子,也不知道是默认了还是故意引导,在说完这句话后就要走,边榆却突然拉住他:「你大半夜找我,就是让我宴会的时候小心点?!」 两人距离骤然拉进,方君睿一眼看到边榆眼底,其中藏匿着的难以出口却又压抑不得的暴虐看得方君睿心中一颤,但方君睿是个沉稳的,不至于让自己太慌乱,只在瞬息间有稍许颤抖。 「我不过是在附近办事,听说边少正好在附近,所以来多说一句,我说了,你可以理解为我的示好。」 边榆:「大半夜的匡我?这个时间你跟谁办事,办什么事?」 方君睿笑了笑:「我的事情跟边少无关,不过既然说到这了我再多嘴边少一句,边少离开的时间虽然算不得长,但人心的变化往往在瞬息间,不管从前什么样的关系,说变也就变了。 一堆模稜两可的废话过后,边榆算是明白,这方少爷估计是大半夜睡不着觉,没事找事的。 他懒得再跟方君睿多纠缠:「我的事情不劳方少费心,既然方少只是刚办完事路过,我也就不耽误方少的时间了,夜深了,方少路上小心。」 方君睿道了声谢,临行前补了一句:「边少最近似乎对安昌大学很感兴趣。」 边榆挑眉,方君睿笑道:「没别的意思,只是突然想起来边少前几天打的那个于总还和安昌大学有点关系。这几年于总混的可算是风生水起,似乎是找到靠山了,边少得罪了他可要当心。」 边榆目送他上了车,离开时方君睿鸣笛算是招唿。 车里方君睿给苏珉沅去了个消息:【人挺好,活蹦乱跳,不过那张脸真是惨不忍睹,边博义真狠,自己儿子也下得去狠手。可别毁容了吧,那真就太可惜了,虽然我对他没兴趣,但不否认原本那模样看着挺赏心悦目。】 苏珉沅:【(微笑)】 * 边榆到家时天快亮了。 这一日消耗了太多精神,头上的伤又在隐隐作痛,他头脑发昏躺在床上,本以为自己会很快睡着,可在沾到枕头时思维却变得无比清晰,越是闭上眼睛精神越好。 躺了不知道多久,窗外天边已经能看见光,边榆倏地起身,拉开床头柜拿了瓶药出来,丢嘴里后拉上窗帘,又过了不知多久,意识才勉强沉入黑暗。 第二天中午边榆是被脑袋疼醒的,照着镜子一看险些被自己吓着。 脸上的浮肿倒是好的七七八八,但是额头青紫连纱布都盖不住,边榆怀疑苏珉沅是不是给他下了药,于是他用力踢了一脚脏衣篓里的苏珉沅的衣服,踢完才反应过来估计昨晚头盔磨着了。 正巧简讯提示响起,边榆顶着一脸水低头看向一旁的手机,来自他昨天还想砸死他的亲爹—— 【没正事就滚到公司上班。】 边榆觉得好笑,不知道边博义怎么就想不开非要他去公司。 公司肯定是要去,但不是现在。 忽略掉边博义的怒吼,边榆找段东恆的聊天框。 大半夜听方君睿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念叨完,就知道是苏珉沅让他来,没管段东恆睡了没,边榆一个简讯过去让他查查于腾的底细。 睡肯定是睡了的,但是不耽误段东恆一早骂街。 划过一大长串的怨气,停在文字最后一排。似乎是发泄完了,段东恆到最后终于恢復了理智,说:【祖宗,你当我是什么人,安昌大学我可没眼睛,你相好的不就是那所学校的么,问问他。话说回来,从前你不是也去过安昌大学么,没个熟人?】 第25页 安昌大学从前确实常去,但已经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苏珉沅还在那念书,边榆就是为着这个去的,边榆跟苏珉沅认识了好长一段时间后才知道这事儿。 苏珉沅学习挺好的,在学校也是个风云人物,长得帅、学习好、对人谦逊温柔,多少人迷惑在他的笑容里不自知,又有多少人在感受过短暂的温柔后,被骤然转身的寒冷冰得久久不去。 仔细想想,边榆其实也与那些被抛在身后的人殊无二致,只不过他激进一些,被抛弃的同时也给了对方一枪。 那时候年轻气盛,如今转眼几年,镜子里的人乍一看与从前没有半分区别,却又好像变了很多。 来来回回如今边榆已经二十八了,一个奔三的人在事业上没有半分进步,于家庭上也是一团糟,在外人看来光鲜亮丽的边少爷,其实根本不清楚自己究竟过得什么日子。 不过安昌大学今年是流年不利还是怎么的,这样好的学校,正八经毕业出来就算不能一步登天,起点也比一般人高很多。谢之临也就罢了,又出了个赵寻卿不算,如今还和于腾扯上关系。 揭开额头上的纱布,下面的伤口已经泡的发白,是昨天洗澡时进的水,果然不管再怎么小心还是这样的结局。 段东恆看起来是要撂挑子了,边榆「啧」了一声没当回事。段东恆这人就是嘴欠,该干的事还是会干,所以边榆并不担心。 将纱布随意丢进垃圾桶,边榆擦干脸后觉得自己也应该办点正事。 第12章 边榆随便找了个诊所将伤口重新处理好,大夫建议他打两天消炎针,他应付事地拿了一盒消炎药。 虽说边爷挂彩,但边爷很注重自己的形象,棒球帽加墨镜虽然在这大冷天里看起来十分做作,却也十分养眼。 边爷对此很满意。 车停在安昌大学旁一个公共停车场里,从里面出来则是一条小吃街,路过一个花店时边榆脚步少顿,犹豫片刻后到底没有进去,最后只是在一个手工摊子上买了一朵毛线钩织的向日葵揣在兜里。 如今树叶落尽,明明是个凄凉的季节却被学生们哄得热烈,边榆今日穿的很随意,夹在期间像是个学生,眉宇不自觉地放软了,脚步也慢了下来。 小吃街不长,很快到了校门口,边榆脚步一停,仰头看着校门发起了呆。 不知过了多久,蓝牙耳机突然滴滴了两声,边榆点了一下刚要说话,就听身后忽然有人软软地叫了一声:「这位同学……」 边榆蓦然回头,就见一个柔软的女生手里正看着她。 之所以说她柔软,因为她穿着一件毛茸茸的白色外套,头上带着一顶带着毛边的针线帽,鼻尖被风吹的泛着粉红色,软软的装扮再加上可爱的样貌,是一个让人生不出半分讨厌的小女生。 女生不高,还不到边榆肩膀,她举了举手里的饭:「不要意思,刚刚出来的时候就见你站在这,我都买完东西了看你还站着,想问问需不需要帮忙。」 尚未毕业的学生总是比社会上摸爬滚打过的人热情善良,即便边榆大冷天的整张脸都被墨镜帽子围巾遮住,严实得不合常理。 与此同时耳机里传来段东恆的声音:「你干嘛呢?」 「追求真爱。」 边榆的话不知道是回段东恆还是回女生。 耳朵空了一瞬,倒是女生看起来不意外。 每年学校里都有不少这种场景,大学里很多情侣在高中相识相知,没上同一所大学不得不分开异地恋,这种太多了。 不过今天不是节假日也不是周末,这样赶来找人,想来是闹了矛盾吧。 女生是个热心肠的,又问:「哪个学院学什么的知道么,安昌大学挺大的,这样直接去找很难找人,不然你给她打个电话吧。」 边榆想了想,遗憾道:「我没有对方的电话,不好意思啊给你添麻烦了。」说着边榆将刚刚买的向日葵递给女生,「这个算谢礼吧,虽然有点寒酸。」 即便半张脸藏在墨镜下,轻薄的嘴唇和线条清晰的下巴就足够展现边少的魅力。 女生耳尖泛红,摆着手道:「不用不用,我又没做什么事,不用这么客气。」 「就是旁边小摊位买的,原本想着送人,现在送不出去了我也不好拿回去,花放我手里就枯萎了,不如同学带回去。」 这种毛线勾的花朵大街上随处可见,确实不贵。 女生想了想,最终还是接了下来:「这样吧,我给你留着我的电话,下次你来找不到地方我可以带你,不然白拿着你的东西心里也过意不去。」 边榆被女生明算帐的态度逗乐了:「这么可爱的女生怎么可以这么没有警惕,万一我是个骗子怎么办,一个向日葵就把你的电话骗走了,以后毕业了踏入社会岂不是更危险。」 女生正在掏手机,不禁笑道:「哪有那么多骗子,不过一个电话号码。」 边榆若不是喜欢男人,说不准他真的会对这个女生感兴趣。他正考虑怎么让自己看上去像个骗子,突然听见有人叫他:「……边少?」 边榆转头也是一愣。 结伴刚出门的一众人里,边榆一眼就看见了中间的谢之临。 这要是没缘分边榆是不信的,他转头对女生说:「看来不需要电话了,人找到了。」 第26页 边榆点了点那个方向,女生的表情从茫然到震惊再到瞭然。精彩的转变边榆只一眼就看出他在想什么,但他没解释,摆摆手跟她告别,而后走向谢之临。 这时电话那头的人也终于插上嘴,问:「你到安昌大学了?」 「嗯。」 「艹吓死我了……我以为你追求真爱是去找……」 话还没说完,边榆已经率先挂了电话。 走到谢之临面前不等边榆开口,谢之临率先和周围人介绍:「这是我老闆。」 谢之临的同学都知道他在外面做兼职,听此客气地点头与边榆打招唿:「老闆好。」 「别听他瞎说,我哪能当得了老闆。」边榆摆着手,「叫我边榆就行,之临兼职的那家老闆是我朋友。」 「哦~~之临~~」几个男生声音奇怪地起着哄,谢之临的脸刷一下变得通红。 学生之间称唿一般都是连名带姓,很少只叫名的,如此边榆乍然一喊就显得有些亲昵了,一群大小伙子虽然不至于想歪,但是调侃自然不会少。 猴叫过后,其中一个学生勾着谢之临的肩膀:「既然是之临的朋友,要不一起去吃个饭?」 「瞎叫什么!」谢之临拿掉那个人的胳膊,不等他多说,边榆已经凑了过去,「合适吗,我一个外人。」 「哪来的外人,之临的人就是我们的人。」 又一个人起闹,跟着叫的人就更多了。 谢之临有些无奈,其实也不是不能带着边榆,只是怕边榆不习惯:「那边少——」 「边榆。」 「……一起?」谢之临一噎,不知道最近是不是水星逆行。 学校旁边很多饭馆,面对学生的自然也没高级到哪去,主打一个实惠。 众人到了他们常去的一家饭店,推门进去时里面已经闹哄哄地坐了不少人,几人直接上了二楼的包间,比楼下安静不少。 一群大小伙子聚在一起酒是不能少了,有人招唿边榆点菜,边榆拒绝了:「我对这不熟,不知道有什么好吃的,你们看着点,我就负责吃。」 这话不假,其他人也没多什么,选了两个代表先去点菜了。 趁着其他人说话没人注意这边的空挡,谢之临小声说:「不要意思啊边少,您要是觉得不舒服,我就先送您回去。」 「没有,挺好的。」边榆看着对面青春肆意的大学生,这段时间盘桓在心头的阴郁散了不少,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但是还是纠正了一下谢之临,「边榆,叫什么边少,那些人随便调侃的话你怎么总当真。」 是不是调侃谢之临心里自有掂量,原本还想说什么,却听见一人喊道:「哎哟之临啊,你偷偷摸摸跟你这个朋友嘀咕什么呢,都进屋了朋友怎么还裹得这么严。」 是玩笑,没有恶意,边榆跟着笑。 他进屋后墨镜帽子都没摘,确实不太礼貌,便摘了墨镜踹在兜里。 「哎哟,怎么了这是?」看见边榆额头的纱布,之前说话的人一惊,随即抱歉道,「哥们不好意思,不知道这还受伤了,那一会儿别喝酒了,怪我怪我眼瞎,别跟我一般见识。」 边榆笑道:「没事,就是不小心撞到了。」说着他揭开了纱布的一个边,「就这么点小伤口,医院小题大做。」 伤口确实不大,就是淤青看着有点吓人。 「怎么撞得这么狠,还是别喝酒了吧,你这得吃消炎药吧,不行不行不能喝酒。」 「少喝点没事,不用吃消炎药,大夫说过几天自己就好了。」边榆车子后座上躺着的消炎药被他自动忽略了。 又关心了几句,确定没什么问题这些人也不是矫情的,开始聊起各自从前受过得伤,有跳楼梯崴脚骨折的,有打篮球打断肋骨的,还有踢足球被人踢飞的,反正能活到现在都不容易。 见那些人又各自聊开,谢之临却一反常态地安静坐着,边榆歪着身子凑到谢之临身边,捂着嘴用仅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解释说:「怎么也不安慰安慰我,可痛了——」 「砸的吧。」谢之临毫不留情地戳破。 边榆眨眨眼睛,不知道这怎么看出来的,但很快想起谢之临的家境,而后瞭然。 这种不能促进两人感情的话题边榆懒得聊,卖惨不能悻悻闭了嘴。 不多时点菜的人回来了,顺便拿了几副扑克上来,几个人组局贴纸条,可惜没贴几张菜就上来了。 这家饭店上菜很快,味道一般,好在便宜量大,很适合学生。 边榆胃口一直不太好,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倒是啤酒一杯接一杯地喝,不多会儿就跟谢之临的同学们混熟了,最后连这些人家在何处,高考考了多少分,当初模拟考试经歷了什么惊心动魄的事都知道的一清二楚,边榆甚至知道谢之临旁边那个叫赵良平的还有个同校的女朋友,最近因为送饭忘记挑香菜而陷入情感危机。 两个小时后这顿饭逐渐接近尾声,边榆借着上厕所去把帐结了,他没再上楼,而是一个人在门外抽了根烟。 烟抽了一半,饭店门被拉开,边榆侧头看见是谢之临:「结束了?」 他将烟捻灭在身后的一个剪了半截的矿泉水瓶里——那是专门给抽菸人准备的,里面已经躺了不少菸蒂。 「边榆。」 「嗯。」 谢之临今天也喝了酒,喝的虽不多,整张脸却是通红,只看走路尚且算稳,仔细分辨又能看出漂浮——总之谢之临醉了。 第27页 这点啤酒对于边榆来说不算什么,这会儿有吹了风,仅有的一点酒劲儿也散个七七八八了。 他等了有两分钟,谢之临才慢慢悠悠说:「边榆,你是不是想包养我啊?」 边榆正闲着打算再掏一根烟出来,闻言动作一顿,而后噗嗤笑出声:「我说的还不够明显?我是追你。」 谢之临摇摇头:「不可能,你不可能追我,我这个人什么都没有,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你追我就是说得好听,其实边少就是想包养我吧?其实我刚去酒吧的时候,就有人说要包养我,但是我拒绝了,我已经搭进去前半辈子了,不能把后半辈子也搭进去。」 边榆又想起来谢之临那个操蛋的家庭,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安慰的话更不知道怎么说,毕竟他家也挺操蛋。 风很冷,但因为喝了酒谢之临身上很热,所以衣襟没扣,裸露在外的脖子比脸还红。 或许是因为酒精使人容易冲动,谢之临自嘲地笑了一声说:「你听说过我家的事情吗?我爸欠了不少钱,还借了高利贷,利滚利下根本还不完,这么听是不是很狗血?更狗血的是,我去酒吧其实也是半推半就,我自己不甘心又知道那里最赚钱,明知道会遭遇什么却还是去了,就是为了能趁早摆脱我现在的家庭。」 火光明灭,边榆叼了根烟在嘴里。 若只是卖酒赚钱,在段东恆手下倒也可以。 边榆虽然不参与酒吧的经营,但段东恆不是个没底线的人,更不可能干出逼良为娼这种事,酒吧内所有的人不管做什么都是自愿的,其实明面上酒吧连少爷公主都没有,都是按照酒水销售招的人,其余的不过是那些人的手段,还有为自己将来的谋划,这些事段东恆不管,他觉得人各有路,自有选择。 边榆没说话,谢之临自嘲地笑了笑:「不过我也是瞎傲,明明都到了那个地方,哄人也不会,卖酒真难啊,去了这么多天才卖了一瓶,还是边少您开的。」谢之临笑着笑着表情越来越苦,「所以那天我以为我来了机会,以为能多赚点,能早点摆脱现在处境,没想到——谢谢边少救我。」 他鞠了一躬,这些谢谢十分郑重。 边榆扶起他问:「于腾找你麻烦了?」 谢之临摇摇头。 这会儿酒劲儿上头,谢之临的思绪有些乱,难为他还能逻辑清晰地跟边榆道谢。 两个人就这样在冷风里站了许久,这期间饭店门开了好几次,里面聚餐的学生三三两两地走了,又过了十分钟,谢之临的同学才出来,看见门口杵着的两个人说:「哟,在这呢,我说这两人跑哪去了,结伴放水?」 这真是熟络了,什么话都往外飘。 「那行,你俩再站一会儿,我们也结伴放个水。」 卫生间在饭店后面,两个旱厕。 等人时谢之临问:「一会儿边少怎么回去,打车还是?」 「我叫了代驾,不用管我,倒是你们回去小心点。」 「哦对了边榆。」还有两个没去厕所的突然想起来什么事,赶忙道,「今天饭钱晚点让谢之临给你转过去,哪能要你请客。」 学生出来玩一般都是aa,刚刚他们去结帐的时候听前台说已经结掉了。不是不领情,这些学生也不好意思平白叫人请客,本来就是半路叫来的人,搞的像是刻意叫人付钱似的。 边榆知道他们什么意思,没跟他们多客气:「行,不过等下次去酒吧玩算我的。」 俩人「哟哟」两声,又开始哄谢之临。 放水的人过了好久才回来,最后那个一边走一边扯裤子说:「上个厕所还要排队,也不知道谁掉坑里了还是怎么的,有一个位置半天都不出来。」 几个人互相架着往回走,边榆挥手送走了人,这才慢慢悠悠地去了停车场。 停车场里此时已经寥寥没几辆车,边榆一眼就看见自己那辆,旁边已经等好了代驾,正低头玩手机。 边榆解了车锁后将钥匙递给代驾,自己则坐到了后排。 车驶离时开的很慢,一路上都是收摊的小贩,边榆看了几眼后头靠着车门小憩了起来。 一路通常,安静的车里只能听见两道唿吸声。 直到感觉到车停稳边榆睁开了眼,他没下车,代驾也没出声,最后还是边榆懒得跟他耗下去了,看了眼驾驶位嗤笑道:「劳您大驾送我回来,你再不说话我就要回去睡觉了。」 边榆眼皮开始打架,虽然回去也不一定能睡着,但不代表他想跟这么个心怀叵测人待着。 「这么久不见,我还以为边少贵人多忘事已经忘了我呢。」前人轻笑一声,透过后视镜看着边榆,「许久未见,边少还是这么英俊帅气。」 第13章 那代驾一身衣着极为考究,头髮一丝不苟,浑身没有半点伪装的痕迹,显然打定注意边榆不会对他怎么样。 边榆撇了一眼后视镜中映着的眼睛,有气无力地打了个哈欠:「这种话还是免了吧,有事说事。您别告诉我是您手里的产业都破产了,入不敷出靠代驾谋生。那您这可就不专业了,毕竟能大半夜还出去喝酒应酬不省人事的,估计没您穿得好,万一人家看见您这样,酒劲儿上头再揍您一顿。」 「哈哈哈,边少真会开玩笑。还不是边少贵人事忙,难见一面,不得不不费点心思。边少放心,您叫的代驾我给了钱让他回去了,不会乱说,今天咱们见面的事也不会有人知道。」 第28页 边榆:「别人知不知道我不在乎,说到底在风口浪尖上的不是我,我一个游手好闲的人,没多少人惦记。」 「边少这就是妄自菲薄了。边家最近这两年可谓是如日中天,怎么说您也是边总的亲儿子,有血缘在,这桦旌早晚是您的。就好像苏家这么多私生子,不都进世桓了么?」 哦,进入正题了。 边榆眼尾稍动,嘴上却不接他的话茬:「怎么我听到的似乎和您说的不太一样,我可听说边家这几年一直被苏家压着。」 苏珉弢眸光闪了闪,很快轻笑一声:「边少应该知道我的意思,又何必跟我绕弯。」 边榆浑身没骨头似的瘫在后座,眯着眼睛继续装傻:「苏三爷想说什么,我这人脑子不灵光,听不懂。」 边榆名声在外,不管是不是装傻,苏珉弢都是做了准备来的,自然也不回因为这点小事被激怒,脸上笑容不减。 「边少这是不相信我也是情理之中,当初您吃了那么大的亏,自然不能随便相信我们苏家人,我此番前来虽有些冒昧,却也是带着诚意。」 边榆不太想知道苏珉弢的诚意,这人狂妄自大,这么急着找上门肯定没好事。边榆这才刚回国,总不能傻了吧唧的送上门给人当出头鸟玩。 这时苏珉弢递过来一个牛皮纸袋。 「里面的东西边少应该会感兴趣,我想我们目的既然相同,即便做不成朋友也应当能成为合作伙伴。今天是我唐突,就不多打扰了,下个月宴会上再见,希望到时候能听见边少的好消息。」 说罢苏珉弢干脆利落地下了车。 后视镜里,边榆看见苏珉弢走到街边阴影里,那边停着一辆通体漆黑的车,不知跟了多久,样子十分低调。 车里再次恢復安静,边榆低头看向眼前的牛皮纸袋,直到身后那辆车彻底消失在夜色里,他才揉着眉心下了车。 第二天边榆一早坐到了段东恆办公室里,段东恆推门进来时吓了一跳,捂着心脏说:「你来也不知道知会一声?你是不是把我公司的人都收买了,我刚刚进来竟然没有一个人跟我提你来了。」 边榆靠在段东恆的老闆椅上,点了点桌子上的牛皮纸袋:「我来的时候他们都还没到,不知道我在。你帮我看看这些东西。」 段东恆在市区另有办公地方,开着一间不大不小的公司,经营范围很杂,边榆当初看见他的营业执照时,还以为他把工商里所有的范围全挂上去了。 自然没那么夸张,段东恆对此的解释是:为了生存。 拿过牛皮纸袋,段东恆反倒像是客人,一边解绳子一边走到了沙发前坐下。 「哪来的东西?」 「垃圾堆捡的。」边榆把玩着桌子上的一根笔,来迴转了几圈,见段东恆看得差不多了接着说,「东西你先收着,别让别人看见了。其他的不用管,你就帮我查查那个女人去的哪个妇产科,孩子生哪了,养在什么地方……」 那文件是一份孕检单,还有几项体检报告,其中一部分信息被打了马赛克,只留下各项指标表明胎儿很健康。 「这不会……」段东恆手指刮着那几张纸,「是你的私生子吧?」 啪嗒—— 转动的钢笔在桌子上摔出老远。 边榆斜了一眼段东恆。 段东恆咳了两声:「那什么,开个玩笑,那这是……」 「边博义的继承人,哪那么多废话,让你查就查。」边榆站了起来,整了整自己的衣服,临走之前又强调了一遍,「查孩子就行,别的不用管。」 段东恆眉头一挑,瞬间来了兴致:「怎么着,你这小妈还是个熟人?快说说,我认识吗?不对啊,你上次让我查安昌大学…难不成这个小妈还是个学生?造孽啊你爹……」 砰—— 办公室的门被重重关上,段东恆的嘴还张着,圆润的嘴角很快变成一个耐人寻味的弧度。 今天这少爷有点不对劲啊,竟然这么好调戏。 他将文件随手一扔吹了个口哨,声音刚出,紧关的门扉就再次被人推开。 「段总。」 段总撅着嘴巴看着来人,那人咳了一声说:「边少刚刚让我转告您个事。」 「什么事?」段东恆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表情,整理着被他扔乱的文件。 那人瞄了一眼办公桌,吸了一口气快速说道:「他说您那根钢笔上的钻石掉了。」 原话自然不可能这么简单,但是他没边少的胆子。 那可是段东恆心尖上的东西啊,据说是什么顶尖品牌,贵的吓人。 说完那人麻熘地关上门跑了。 段东恆手上还举着收拾一半的文件,双眼直愣愣地看着办公桌边缘躺着的那根笔,和落在地上反着光的钻—— 这会儿才终于反应过来对方到底哪里不对劲,这个特么是肇事逃逸不想担责! 段东恆从牙缝里磨出两个字:「边榆你个狗东西!」 * 边家寿宴可谓是声势浩大,有头有脸的人都收到请柬,还有一些削尖了头想往里钻的小明星们。 是想找个金主靠山,还是为了彰显自己的咖位一时说不好,不过不少大人物们倒是很愿意带个漂亮的在身边当装饰。 边榆刚进场就碰见了个熟人——今年刚捧了影帝金杯的文睢。 第29页 文睢今年不过三十,年纪轻轻就已经有如此荣誉,可以说努力和天赋缺一不可。从前也有人质疑过文睢背后有金主捧他,不然怎么一出道就资源不断,然而这么多来别说蛛丝马迹了,就文睢的行程也不像有时间能陪金主,慢慢地这种说法也就散了。 文睢虽说身在,但到了现在这个地位于这个阶层也是能说得上话的,本就是相貌出众的一个人,刚一出场就众星捧月般地围了一大堆人,拍照的、说话的,忙得不可开交。 边榆只看了一眼就端着酒杯绕开了。 这个场子他能低调还是低调点好,毕竟边家少爷出现在苏家的寿宴上,光听着都觉得是来找茬的。 可惜他想躲,别人却不给他躲的机会,苏芮安挡在了他得面前,一双大眼睛瞪成了铜铃,看向边榆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不共戴天的仇人。 边榆懒懒地掀了掀眼皮看着来人:「怎么的苏小姐,这可是你们自己家的席面,要是闹开了难看的可不是我。」 这段时间边榆满脑子都是边博义那边的破事,倒是忘了这位苏小姐。边榆至今没闹明白苏芮安的敌意来自何处。 苏芮安:「你今天竟然真的来了?!」 「不然呢,不然您给我讲讲你为什么不希望我过来?」边榆笑得不以为意,丝毫没被苏芮安眼底的威胁吓到。 苏芮安咬着牙刚要说话,突然一个胳膊横在了边榆的肩膀上。 消失许久的程宗崇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搂着边榆,眼睛却是看向苏芮安:「哎哟苏六小姐真的是越来越美艷动人了,苏董那边再找您,您不去看看?」 边榆一言不发,看着苏芮安不甘心地哼了一声转身离开。身影渐远,边榆转头打量起程宗崇。 「你别这么看我,我害怕。」程宗崇怂兮兮地收了手。 边榆视线不改,最后是程宗崇受不住了,慢慢凑到边榆跟前压着嗓子小声说:「边爷,你难道就没觉得今天这个场子有些不对劲吗?咱就说——咱实话实说,就你之前和苏家的那点破…咳事,你觉得你在这安稳待着合理吗?你就没发现周围的人对你有点过于体贴了?我一路过来,一个嚼舌根的都没遇见。」 边榆问:「你好像很失望?」 「不是边爷,你没听懂我的意思,我是说这个宴会他——」 「边榆。」 一道声音骤然打断了程宗崇的话,边榆偏头看向不知何时走近的边博义。 上次见面还剑拔弩张的父子俩,此时再次重逢不仅没有延续之前的不愉快,边博义那张脸笑得跟个弥勒佛似的,骨子里都透露着慈爱,走到边榆跟前笑骂了一句:「臭小子找了你好半天了,竟然跑到这里偷闲,快跟我过去叫叫人。」 此时边博义身后还跟着几个身份不明的叔叔伯伯,看见这一幕打趣道:「哎哟这几年不见,当初的毛头小子都长成大小伙子了,一表人才,果然虎父无犬子啊。」 「看来小榆这几年在国外学了不少东西,明天沉稳了,当年看见他一看就是个小孩儿,现在倒是可以帮边总您分担一下了。」 「怕是去国外学了一些新的东西,打算让我们大开眼界吧。」 边榆一脸好笑地看着这一幕,程宗崇刚要凑到边榆耳边说话,边博义突然叫道:「小程啊,你爸刚刚在找你,也别乱逛了,赶紧过去吧。」 边博义的一句话将所有人的视线引到了程宗崇身上,成功打断了程宗崇所有的小动作。 程宗崇:「……」 这话有点耳熟。 第14章 这段时间天气一直不好,下了几天的雨后气温骤降,雪花洋洋洒洒填满了今年的立冬日。 安昌大学占地面积很广,教学楼和宿舍分两个区,这样一个大雪天里学生不得已化身特种兵,顶着一脑门子白瑟缩着进了屋。 第二节下课出来时,谢之临和同宿舍的几个人一起下楼。 刚过了转角,身旁的人突然站定:「我去我去,热搜!」 「我去!」身后之人触不及防地撞了上去,连带着前面那个险些一同从楼梯上滚下去。 两人双双撑住扶手这才站定,另一边看热闹的好笑道:「干什么呢你俩,大庭广众之下直接出柜?」 「出什么柜啊出柜,谢之临呢?谢之临你给我过来,之前跟咱们一起吃饭的那个边…边榆,我去那哥们这么牛逼的么?」最前面的那个拿着手机张罗着举到了谢之临面前,「直接热一爆了。」 谢之临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差点被手机戳了眼睛,他赶忙后退两步,这才看清上面的消息—— 【爆!桦旌和世桓两大豪门联姻!】 【边家独子边榆与苏家六小姐苏芮安婚期在即】 「我靠,谢之临,没想到你那个老闆朋友这么牛,当时只觉得是个有钱人,这背景也太豪横了吧,桦旌啊!谢之临,这人脉你可要抓住了,关系搞好毕业工作完全不用愁。」 「什么什么?你们在说什么,给我看看。」状况之外的几个闻言此时凑了过来,紧接着又是一惊,捂着胸口,「早知道跟这么个大佬吃饭我应该拍张照的,以后还能挂墙上吹牛逼用。」 感慨过后这人又说,「所以这些有钱人还是讲究门当户对,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灰姑娘的故事,你瞅瞅这两个人,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第30页 谢之临只是看着没有出声,心里却是很认同室友的话。 边榆且不用说,他见过很多次,知道对方模样出众,而苏家的那个小姐,照片上看确实是个实打实的美人。 郎才女貌本没什么说的,可谢之临眉头还是不自觉地蹙起了眉头,边榆是喜欢男人的吧? 到不会因为边榆前脚刚表白后脚就订婚而失落,他原本就没将边榆的话放在心里,意外之后尽是感慨,果然在上流豪门眼里,喜欢男女都不重要,如今倒是说联姻就联姻了。 具体内容谢之临没看,跟他没什么关系。 今天课在六楼,周围都是结束上午大课打算就近去食堂吃饭的学生。 隔条马路就到,谢之临找了个人相对比较少的窗口,端着餐盘迴来时宿舍老大已经坐在位置上了。 他看着谢之临坐下,说:「对了,上次说好aa的钱还没给边榆发过去,这事儿怪我,晚上喝大了就忘了,你说现在你给他转过去,他会不会觉得我们在故意往上贴?哎这事儿,当时转了也就没这么多事了,我也怕这少爷想多,万一再影响到你,你不还在朋友的酒吧打工吗?」 谢之临失笑:「哪就这么复杂了,该转转,各论各的。」 「说的也是,以后也未必还能见面,只要你不尴尬就成。」到底是学生,最怕担上人情落得个攀附权贵的名声,这会儿听见谢之临这么说他稍稍放松,「说起来你那个兼职还去吗?我记得那个好像是咱学校的谁给你介绍的吧,要我说你还是换一个,虽然是个男生,但现在这个社会哪管男男女女,是吧?哎哟…说曹操,曹操到。」 说着一个人停在了谢之临身边,手里拎着啃了半截的玉米,另一手端着只剩才汤的餐盘,听话笑道:「哎呦说我坏话呢?」他学着对方的语气,转而问谢之临,「怎么着我是不是出现的不是时候?」 来人正是给谢之临介绍工作的学长,姓郑。 谢之临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当初他去酒吧兼职,就是托着那个被解僱的经理的关系,虽说在于腾的事情上那经理有份,可现在面对当事人谢之临还是有些尴尬,也因为这份尴尬,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回对方的话。 郑学长似乎也没在乎这个,原本想捏捏谢之临的肩膀,可双手都挺忙,最后只能耸耸肩无奈道:「小谢,你的那件事——」 果然怕什么来什么,谢之临身子一僵,宿舍老大疑惑地看过来,郑学长说:「别往心里去,你怎么想就怎么做。不过话说回来,这么看那地儿也还算靠谱,之前我还有点犹豫,现在倒是放心了。」 他说的大方,一点都没有矫情的样子,反而让谢之临心里更加过意不去。 这会儿外面的雪还不见小,郑学长下午还有课,说完话就走了。其他室友陆陆续续回来,谢之临这顿饭吃的心不在焉。 郑学长虽然没跟他翻帐,可那话还是像一根带着细尖的钩子,将他藏在壳子里装死的记忆生拖硬拽出来,提醒谢之临不得不面对现实—— 他得打工,得赚钱。 下午只有一节课,上完后谢之临就又去了酒吧,面对他本该有的人生。 虽说上次的事情谢之临是个妥妥的受害者,可那天事情闹得不太好看,他不知道给酒吧带来了多少影响,也不确定酒吧是不是还会要他。酒吧并非离不开谢之临,但是谢之临需要这份工作。 进去前做了好几个深唿吸,结果手还没来得及搭在门上,门先一步被人推开,是段东恆。 「之临?哟,身体好了?来来快进来,别站在外面出冷风。」段东恆看样子是要出门,推门便要走。 「段总。」谢之临突然出声。 「嗯?怎么?」段东恆疑惑地看过来。 「我……」 谢之临一脸纠结不知如何开口,段东恆反应很快,「哦哦」两声,看了眼手錶后又走了回来,「你有话跟我说是吧,走,去我办公室。」 酒吧这会儿还没对外营业,时间尚早,谢之临从段东恆办公室出来时,服务生还在打扫场子,台子上驻场练习着今天唱的歌,一贯多热闹的场所带着点说不出的冷清。 他怀里揣着一个厚厚的信封,是段东恆硬塞进他怀里的。 谢之临找段东恆不是谈这个,但是段东恆很赶时间的样子,没跟他说几句就接了好几通电话。 临走时谢之临想偷偷将信封塞沙发缝里,被段东恆抓个正着,他说:「你别急着拒绝,这都是早就准备好的,就等你来再跟你,你别多想,按照正常流程医药费和赔偿金都是要给的,这是我们这的规矩,若是到你这坏了规矩以后谁还敢给我干活?」 段东恆见他不吭声,嘆了口气:「今儿让我托个大,多说几句。这社会没背景没钱,想靠自己出人头地真的太难了,我知道你们这些小孩儿着急做事情证明自己,也知道你们都有颗上进的心,自尊比命还重要,你也别嫌哥啰嗦,咱跟边榆那些富二代可不一样。」 谢之临沉默片刻后,道:「我明白段总的意思。之前的事情我没打算在追究,我知道我自己的情况,没能力跟人硬碰硬。」 段东恆拍拍谢之临的肩膀:「我知道这事你委屈,亏得当时边榆在。如今算是将事情压下来,以后我也会留意酒吧内的各项问题,避免再发生这种事,但是于总……」 第31页 「我不会多说,段总您放心。」 段东恆话音颇为无奈:「我知道你怎么想,我也是过来人。我不是让你放下,而是想让你暂时放置,强大自己,直到自己足够跟他们抗衡了,再一併算这些帐,明白我的意思吗?」 谢之临点头:「谢谢段总。」 段东恆这是才想起来谢之临好像有话要说:「对了,你刚刚找我是有什么事?」 既然没有开除的意思,谢之临也没什么可说的,跟着站起来真诚地道谢:「就是谢谢段总。」 * 谢之临怀揣着信封心里没有半点,虽然段东恆说这是这里的规矩,可谢之临也明白这规矩里也包含着边榆的面子。 他低着头不知道要怎么回这个「面子」,想想还是决定将这钱先锁柜子里。段东恆今天看起来很忙,可能还没看见边榆订婚的消息才给了这么厚的「补偿」。 员工区的入口在舞台侧边,连着一个走廊,谢之临心事重重,低头走路没注意跟前何时多了个人。 那人故意站在谢之临正前方,眼看着谢之临撞了上去,还不等谢之临反应立刻捂着胸口哀嚎道:「你这人怎么不看路?!瞎吗——哟我当时谁呢,这不是边少稀罕的那个小玩意?曲淮?曲淮你看我碰见谁了?」 身后脚步声近,几个公子哥簇拥着到了谢之临面前,那个叫曲淮的打量着走到谢之临跟前,眯眼摸着下巴沉吟道:「就边榆的小心肝?哦不对,现在已经成为过去式了,边少爷现在正忙着讨好苏家,卖了屁股又卖身,我们可学不来,不过这模样——」他说着就要去摸谢之临的脸,被谢之临躲开了。 谢之临从学校直接过来,身上还穿着自己那件纯黑色棉服,敞着的衣襟里是一件淡蓝色毛衣衬得人干净极了。 曲淮被驳了面子也不觉得恼,毕竟是跟过边榆的人,有点脾气是应该的。 若换做从前,曲淮或许还要顾及一下边榆那个疯子,可如今边榆的婚讯已经传遍了大街小巷,对方可是苏家正经小姐,即便是边榆也不可能再要这个酒吧少爷了。 边榆玩过的人,啧。 一想到这,曲淮变得无比兴奋。 他轻笑一声,手指不动声色地比了个动作,其余人心领神会迈小半步,不知不觉间将谢之临围在中间。 意图已经很明显了,曲淮却还要装,做作地向后退了一步说:「你别怕,我没别的意思。听说你在这卖酒?这样,你今天陪我喝,能喝多少我开多少,怎么样?」 第15章 边榆从宴会上出来时外面的雪还在下着,好在风停了。 院子里精心设计的精緻如今只剩下厚厚的白,别说是绿植了,连条路都看不见。边榆今天只穿了薄薄的两件,西服衬衫压不住冬天的冷,漂亮的桃花眼染上了淡红,边榆叼着烟吸了吸鼻子。 宴会如今已经进入后半场,话题基本上就围绕着苏家和边家的婚讯,虽然只是苏家老爷子的简单一提,也并不是正经订婚宴,但在这样一个重要的场所里公布,足以说明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 周围早有安排好的记者对外公布此事,场内其余人在短暂的惊讶后开始各怀鬼胎地恭贺着。 苏家虽盛,却也没到一家独大的地步,可是有了边家那就不好说了。 婚讯公布前边博义一直拖着边榆,不远处的人群里还隐匿着几个安保,提防着边榆暴走,可是另边博义意外的是,边榆从始至终都很平静。 而这份意外的平静让边博义心中很是不安,却又没办法在这个场合里拉着边榆问清楚。 会场热热闹闹吵得头疼,边博义不可能一直待在边榆身边,在确定边榆不是盘算着玩个大的,后来就懒得管了。 院落廊下,边榆正把玩着烟盒想事情,一道黑色的身影出现在余光里。 难得地安静被人打断,边榆笑了一声:「跟着我出来不怕别人看见?」他冲着旁边吐了口眼圈,很没礼貌,也很烦人。 对方果不其然地皱起了眉头,但基于礼貌没有多说,见边榆无动于衷地回头看向前方,很快收拾好自己的表情。 「只是见边少似乎心情不太好出来看看,如今也算是自家人了,被撞见了也没什么。」 边榆心中嗤笑,面上装傻:「谢谢三爷关心。」 菸头忽明忽暗,苏珉弢许久不言,边榆也不出声,天边的光线已经变成灰色,头顶的雪花不厌其烦地下着。 最后还是苏珉弢先行开口:「边少如今确实沉稳多了,我还以为边少这么被人算计,怎么也得发一通火气。」 其实没什么可发火的,细想一下就知道这场宴会上的猫腻,苏珉沅特意送来的请柬,苏芮安的发难,那日赛车场里方君睿的提醒,还有今天程宗崇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 说不清是不是嘲讽,边榆哼笑一声:「原来我这个当事人是唯一一个被瞒在鼓里的,怪不得三爷一早就准备好东西跟我套近乎,我还以为我如今人格魅力这么大,三爷是想泡我呢。」 「边少说笑了,边少什么人我是知道的,怎么可能在您身上动这些歪心思。你我都是骄傲的人,也容不得其他人在头上撒野。」 这话一语双关。 进退维谷的话边榆从来不接,他不喜欢被别人拿捏,所以在遇到陷阱之前通常直接闭嘴。 第32页 你随便叭叭,你看我接不接茬。 于是苏珉弢原本想以此做引的念头落空了。 苏珉弢倒也不急,接着问:「不知道边少看没看我之前送给您的礼物?」 边榆就好像聋了似的,自顾自地抽着烟。 苏珉弢:「边少出国一趟当真成熟了不少。」 边榆终于能听见一句话了,笑笑:「仰人鼻息,自然要有所收敛,不然再被强制送出去可就回不来了。」 「边少真会玩笑。」苏珉弢手里一直端着两杯酒,此时送到边榆面前一杯。 红酒摇晃,香味虽然被冷空气压下去八分,剩下的两分却越过了鼻息先进了眼睛,带着难以察觉的温度炙烤着边榆的双眼,不多时,他的眼底在无人察觉的细微处染上一点红。 酒是好酒,但也没好到能让边榆眼红的地步,能让他这样失控的是这杯酒上另外一层含义。 「这是我们家特意为了寿宴订的酒,边少喜欢的话回头我让人送去几瓶。」 边榆低着头,苏珉弢虽然没看见边榆的表情,却也能在这份失神里察觉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苏珉弢此时的笑意比之前真诚多了,看起来心情不错。 他冲着边榆举起杯子喝了一口,也不管边榆有没有看见,而后说道:「毕竟是我父亲的寿宴,我在外面待太久不好,就先失陪了。」 说罢苏珉弢就要走,边榆却叫住了他。 嘴皮子动了动,叼着的烟一上一下,边榆不捨得扔似的:「这烟还挺贵,不抽完可惜了。」 说着他将酒递了回去,脸上的笑容依旧那么不讨喜,倒是眼底一片清明,哪里有出神的意思。 苏珉弢没有接过酒杯。 消息提示音突然响起,边榆低头手机。 这时苏珉弢忽而说道:「对了,还有一件事忘记与边少说了,若是边少不忙,不如去一趟——」 边榆快速扫了一眼手机屏幕,是一条来自段东恆的短讯:咱们得去趟—— 「平蒲。」 苏珉弢就好像感应到了什么,说出的话竟然与那短讯如出一辙。 边榆歪头,此时的他一手拿着手机,一手端着酒,嘴里还叼着一节烧着的菸蒂,活像个傻子。 还好傻子不是真傻,还知道把手机屏幕摁灭。 苏珉弢不知道有没有看见手机上的消息,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走了。 边榆眯眼看着苏珉弢的身影消失在灌木之后,火星差点烧到嘴唇,他不紧不慢地收了手机灭了烟,红酒晃荡间不知想到了什么,仰头就要一饮而尽,却在这时一只手伸了过来。 手腕被捏的生疼,边榆斜了一眼旁边。 啧,阴魂不散。 那人手劲儿太大,酒到底没能进口。 「倒是不知道五爷喜欢偷偷摸摸听墙角。」 「别装了。」苏珉沅说,「你知道我在。」 边榆确实知道,但是并不知道苏珉沅从什么时候在的。他低头看着自己依旧被摁住的手腕,表情淡然:「怎么,怕我喝?」 边榆挣动,可苏珉沅的手却好像一个钳子,手指陷进皮肉卡着骨头,钳制着他动弹不得。 「苏珉弢叫你来的吧,故意让你听见我和他的对话有何感想?」 苏珉沅拿走边榆手中的酒,轻而易举。 他意外地挑了挑眉毛,却在转手之际被人用力推了一把。 砰—— 边榆抵着他重重地撞在了树上,两个成年人的身影瞬间消失,借着终年长青的植物,还有铺天盖地的雪。 不远处听见热闹与喧嚣,而他们却好像偷摸的情人。 边榆压着苏珉沅,嘴角故意笑得暧昧:「问你呢,你刚刚偷听的时候在想什么?」他手指向下,落进了杯子中沾了些红酒,点在苏珉沅的嘴唇上,「为什么不让我喝这酒,这可是你们苏家特意订的,怎么样,味道熟悉吗?」 被酒染红的双唇映在了他凉薄的桃花眼里,边榆脸上的嘲讽不加丝毫掩饰,「是我问的没脑子,苏五爷怎么可能不熟悉。」 苏珉沅眉头皱得很紧,胸口被边榆用力压着有些上不来气,但他并没有反抗,也没有因为边榆的猜忌而多解释,只问:「你要去平蒲?」 「我去哪都跟你没关系。与其有闲心关心我去哪,你不应该关心关心苏珉弢给我的东西吗?」边榆垂眼看着自己的杰作。 苏珉沅的嘴唇很薄,血色很淡,平时看上去并不显眼,而如今殷红一片再配上那双狐狸眼,于这茂密的灌木中,倒真像极了成了精的妖精。 边榆原本其实挺期待苏珉沅得知那些东西时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可他却又像是被勾了魂儿,越看苏珉沅的这幅样子越觉得碍眼。 真碍眼啊—— 闷哼声骤起,酒杯碎裂,苏珉沅勐地推开边榆。 边榆摸着自己的嘴角,红酒的味道熟悉地另人作呕,却又带着让他难以忽略的兴奋。 他看着自己指尖与苏珉沅唇上如出一辙的颜色,忽然笑了起来。 苏珉沅的脸色有些难看,他实在没想到边榆会在这种时候这个地方吻他。不,那已经不是吻了,是撕咬和发泄,带着难以忽略的恨。 苏珉沅突然说道:「我没有下过药。」 这话乍一听上去像是解释已经碎了一地的酒,可落在两人的耳朵里却都明白其中暗含的另外一层意思。 第33页 边榆眸色稍动,脸上表情下意识收敛,很快归于平静。 他轻描淡写地看了眼地上的已经稀巴烂的酒杯,一言不发转身就要走,苏珉沅却又叫住了他。 「边榆。」他说,「你已经不小了,要订婚的人以后别这么胡闹。」 边榆脚步稍顿,侧头看过来:「你希望我结婚?」 苏珉沅看着他没说话。 边榆等了片刻,最终嗤笑一声—— 「好啊。」 第16章 段东恆老早就等在外面,此时正皱着眉头不知道和谁打电话,见着边榆后飞快说了一句就挂了,转而问边榆:「这才几点就出来了。今天到底怎么回事,我看到新闻吓一跳,之前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过,要不是你给我发消息让我来接你,我还以为你被绑架了。你……」他正启动车子,问完才发现边榆表情不太对,「你爹给你设套??!」 边榆没有解释,扣上安全带说:「去平蒲。」 「现在?」段东恆放下手剎看了眼边榆,「要不先送你回去穿件衣服?」 「不用,直接去。」 段东恆最后看了一眼边榆就上了路。 苏家这次宴会的地方选得稍偏。 有钱人家搞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都喜欢找一点幽静的地方,附庸风雅的样子段东恆着实看不上,他就是专程来接边榆的。 还行,没见血。 前半程一直很安静,眼看着人烟见疏,段东恆见边榆的表情不像之前那样僵硬了,这才说起之前的事:「今天谢之临去找我了。」 边榆「嗯」了一声。 回应的有点敷衍,段东恆接着说:「那小孩儿挺乖,要不是家里连累也不至于到我这个地方,他家的事你知道吗?他爸以前其实也是做生意的,好像还不错,后来家道中落没办法。我看你头脑挺热,到底是三分钟热血还是真的上了心——上不上心你现在也没那个空了吧,我看苏家就够你应对了。」 段东恆话里没有幸灾乐祸,随便找个人家塞给边榆当老婆,段东恆都能笑话好几年,可那姓苏。 见边榆没多大反应,段东恆简单说:「那个姓曲的小子,找谢之临麻烦,这事儿我解决了,但是我觉得还是应该知会你一声。谢之临跟那些富二代没交集,能招事儿就是能是因为你了。」 边榆这才皱了皱眉头:「什么姓曲的?」 「一暴发户,这段时间和方君睿走得挺近。」 这话有点耳熟,边榆想了想。 哦,好像之前去给程宗崇擦屁股的时候有这么号人? 「他怎么了?」 段东恆快速看了边榆一眼。 今天天气不好,他开车额外小心,可是边榆心不在焉的样子太明显了。 段东恆又说了一遍:「去找谢之临麻烦,我已经让人解决了。叫曲…曲淮,对,曲淮,家里投资走了狗屎运突然有钱了就开始飘,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他以为自己家现在能跻身上流社会,人上人,总带着以前的朋友出来装逼。父母怎么样不知道,估计也没时间管他。总之人不怎么样,之前还闹过事,每次来我都找人看着,所以今天看见他对谢之临动手动脚立马解决了,没发什么,你放心。」 天彻底黑下来前,路灯亮了,一盏盏光线下能看见细碎的雪花。 边榆后来又不说话了,段东恆也跟着安静了下来,他的话不如程宗崇那么多,也不是个自娱自乐的人,就显得车里分外安静,而这将黑未黑的夜就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将藏在白日里的多愁善感系数拽了出来,凭生出几分落寞才肯罢休,不知不觉间,段东恆的心情也变得沉重起来。 平蒲是城郊的一个小镇子,地方虽远,地铁却是通的,很多刚到这里工作的人为了图房租便宜,许多都会住在平蒲。 平蒲在另一头的山上就是赛车场,边榆前几天还去和顾蒙他们一起玩过,对这个地方不陌生。 眼看着到了镇头,段东恆打破了车内的沉寂:「你怎么不问我来平蒲做什么?」 边榆正闭着眼睛靠着车窗不知道睡着了没,闻言睁开眼:「不就是赵寻卿住的地方?」 被点破段东恆不意外,边榆看上去是个无所事事的败家子,却不是个煳涂人,若真只会花钱一无是处,当初段东恆和不可能跟他玩一起去。 段东恆说:「对,就是赵寻卿住的地方。你让我查她我就把她各方面关系都查了一遍,若非说跟你爹有关系其实也没明确证据,早年赵寻卿在桦旌实习,你爹带着她出去过几次,但并没有什么越矩的行为。赵寻卿在校期间都是在桦旌,毕业前离职了,之后再没有跟你爹有过交集,你给我看的那个b超单子也是那之后的事情。」 言下之意,那孩子未必和边博义有关系。 对此边榆没有发表言论。 段东恆有些唏嘘,边家这父子俩真是一个赛一个能玩,老子玩女人,儿子玩男人。只不过儿子不如老子做的那么干净,边榆背后没少被人骂。 骂归骂,上赶着送上门的还是那么多,可能是为了捞一笔,也可能做着春秋大梦,总觉得自己是最特别的一个能让这位情场浪子收收心。 可惜现实和理想还是有差距,即便门当户对都维持不了婚姻,更何况在观念上有巨大差异的两个人? 边博义和唐林当年的婚姻虽说起于联姻,边博义对唐林很好,在之后的日子里渐渐生出情愫,也曾是一段佳话。 第34页 虽然后来唐林因身体原因去了法国疗养,基本上不会在回国,形式上已经是分居了,边博义空了还会飞法国去探望,后来虽说因为忙碌再也没去,但也没提过离婚。 倒也不是说豪门全都虚情假意,程家就一直很好,程宗崇他爸程劢是个出了名的妻管严,正直的不像话,乍一看不像是从商反而像是个当兵的,对外凶神恶煞说一不二,到了程宗崇他妈面前连一句反驳都没。 程家的事情不是秘密,程劢也不觉得有什么羞耻,当然也没几个人敢调侃。边榆挺敬佩程劢这个人的,自然而然地在程劢面前也会有所收敛,还会劝程宗崇多多听话。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即便边榆再混帐,程劢也没有拦着程宗崇和边榆厮混。 段东恆的话到这就停了,边榆转头看过去:「所以来平蒲是做什么,想让我亲自找赵寻卿要一根孩子的头髮做亲子鑑定?」 「做什么亲子鑑定?什么乱七八糟的。」 边榆笑了一声:「我还以为他找好继承人,让我回来不过是想让我抬棺材,真遗憾。」 段东恆恶寒,搓了搓胳膊:「大晚上别说这些晦气话,而且那个赵寻卿的孩子没有生下来,她不是自杀了么,怀着孕跳的楼。」 边榆手一抖,刚抽出来的烟掉到了大腿上,他低头捡了起来,段东恆突然咦了一声:「你额头上怎么弄的,之前有头髮压着没看见,磕着了?」 边榆捡起烟叼嘴里:「所以你让我来平蒲干什么,发现了什么?」 段东恆又看了一眼边榆的额头,最终没再追问,接着边榆的话说:「那个赵家,家里有三个孩子,赵寻卿老大,下面还有个弟弟妹妹,家里条件说不上好坏,就是普通人家,虽有些斤斤计较,但也算不上大毛病。赵寻卿上学时候很争气,一边拿着奖学金一边还打工赚钱,我顺便查了一下他家财政情况,没有欠债也不需要大笔开销,你说赵寻卿怎么会跟了你爸?」 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一个五十来岁的老男人,能为什么? 这话问得好,但是边榆不想接。 段东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那是因为你肯定不知道赵寻卿怎么跟你爸分的手。」 「关子卖够了就赶紧说。」 「你真没劲。」段东恆翻了个白眼,「是因为赵寻卿知道你爸你妈没有离婚,她提的分手。这事儿我还是费了好大得劲才打听出来,细节就不知道了,反正你爹才是被甩的那个。」 边榆眼睛一眯。 段东恆来了兴致:「是不是很有意思,然后那个赵家更有意思。赵寻卿跟你爹好的时候,她家里人似乎不知道,还张罗着给赵寻卿找对象。」 边榆打断他:「既然孩子没生下来,谁的种也无所谓,你让我来平蒲到底干什么。」 说着车突然停了下来,段东恆看过来:「你跟苏珉沅的事怎么样了,掰扯明白了?」 边榆弹烟的手一顿,菸灰七零八落掉到了裤子上,边榆却好像没看见,咬着菸蒂:「没。」 「没掰扯明白?」 「没什么掰扯的。」边榆想起方才分别是苏珉沅的样子就有些烦躁。还掰扯什么,苏家想让他当女婿,苏珉沅希望他当妹夫,多大度的苏家,一切都朝着皆大欢喜的结局发展。 边榆放下车窗,冷风瞬间灌了进来,胸口的闷疼有稍许疏散后,突然开口:「那天给你的袋子里原本还有别的东西。」 段东恆等着边榆的下文,可边榆却闭嘴了。 那袋东西最后是几张照片,画质很差,脸也有些模煳,可是边榆一眼就认出了里面的两个人。是他和苏珉沅,在那个荒唐的酒店里身形纠缠。 甜枣和巴掌都是同时出现,苏珉弢自然没那么好心给边榆送消息,逼人就范需要恩威并施,苏珉弢玩的十分熟练。 换个人或许还会被那几张照片唬住,可惜苏珉弢面对的是硬茬,即便苏珉弢把那些照片发的满世界都是,边榆都不带眨眼。 让边榆烦躁的并不是因为他想起了那些糟烂事,而是他不得不和苏家打交道,不得不碰见苏珉沅。 一根烟抽完,边榆突然拉开车门,看着马路对面那扇破破烂烂的铁门,对一同下来的段东恆说:「那就是赵寻卿她家?」 边榆已经抽了不知道多少根烟,菸草味压过了香水,就连段东恆都觉得呛。 边榆这会儿嘴里又叼了一根靠在车上,没有动的打算。 段东恆那么多话,到现在都没有一句说清楚为什么要来平蒲。 夜色浓郁,旁边的路灯年久失修坏了几个,一条路亮得断断续续,不时还能听见一声狗叫,显得这个夜冷气逼人。 段东恆压着声音说:「赵寻卿的死,对外公布是抑郁症自杀。」 「你觉得不对劲?」边榆嗤笑一声,「边博义手里过过的女人不计其数,其他人都活得好好地,不至于就死了一个赵寻卿吧?什么理由?」 虽然他看不上自己亲爹,却也不觉得边博义这么丧心病狂。 透过白烟,边榆眯着眼睛看着那扇生锈的铁门,一根烟还没抽完,突然听见一阵拖沓的脚步声。 是个年岁很大的老太太,走了几步看见一辆车挡了大半条路有些不满:「这黑灯瞎火停路中央,也不怕撞死个人,哎哟果然是老赵家门口。」 第35页 第17章 老太太念念叨叨拖着碎步就要绕过去,段东恆眼睛一转,叫着老太太:「阿姨阿姨,不好意思打扰您一下。」 一句「阿姨」叫得老太太一愣,她今年七十多了,走哪都是「奶奶」的,多久没被叫阿姨了? 刚刚还有点怨气瞬间散了一半,看见来人一脸笑意模样端正,剩下的一点怨气也散的七七八八了。 段东恆是个人精,笑得十分乖巧,抱歉道:「实在不好意思,我们刚从外地回来参加同学聚会的,结果路上有点事耽搁了这个点儿才到。这好久没回来了,也不知道就近住哪里方便,原来是想问问住这的同学,但是又觉得大晚上敲门不方便,您看您知道哪里能住宿吗?」 老人一听表情变了变:「老赵家的同学?这大晚上?」 她有点狐疑,看过来的眼神也带上了点警惕。 段东恆眼珠子一转,瞥了眼身后,小声说:「哎……阿姨我跟您说句实话,您可别跟别人说。」 这八卦的架势一下子就勾起了老人的好奇心——老人家闲来无事最喜欢这种八卦了。 「我那个哥们,就身后那个,您看见了吧。」段东恆神神叨叨地低头和老太太说,「你不知道他暗恋赵同学好多年了,当年太小就跟着父母搬走了,胆子又小没敢跟赵同学说,甚至这几年联繫都不敢,这不听说同学会,赶紧借着这个由头回来了吗?我这哥们死心眼,这么多年还惦记着人家姑娘。阿姨您肯定对这很熟悉,正好我也帮我这哥们打听一下,这赵寻卿结婚了没有啊?」 此话一处,老人家表情瞬间亮了,可很快又生出难以掩饰的遗憾:「哎,要说这赵家的姑娘真是个好姑娘,可惜了……你劝劝你那朋友也别太难过,世道无常不如意是常态……」 老人的话还没说完,段东恆一副不理解又难以置信的样子:「阿姨您,您这我怎么有点听不懂,这是结婚了?」 老人看向赵家的铁门:「这老赵家大姑娘啊,前几年没了。」 两人窃窃私语,边榆听了个断断续续。 一根烟抽完,边榆吐了口白气。 他今天只穿了一件西装,里面的衬衫别说挡风了,这会儿凉得跟冰块似的贴在身上,人也成了冰块。 那边不知道聊多久,边榆双手插兜晃晃悠悠走到了赵家门前,仰头盯着门上面的镜子看了会儿,转头又看见门边挂着的已经旧了的把门猴。他像看一个极其珍贵的工艺品,将整个门事无巨细地观摩完后并不打算推门进去,最后冲着门诡异地一笑,晃晃悠悠走了。 段东恆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和老太太分开始老太太一直拉着他的手不愿意放开,说了三四遍「再见」,才终于将人送走。 段东恆穿得也不多,佝偻着身子蹦跶回来,问了边榆「你干嘛去了」,紧接着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边榆跟着上车,段东恆一顿操作先把车内空调开了。 等人暖和的功夫,边榆调侃道:「我还以为你要被人拉过去做上门女婿了。」 段东恆震惊。 「你怎么知道?!」之后搓了搓手,「这老太太太热情,非说我长得端正问我结婚了没,我凭空生出了一儿一女才成功脱困。」 边榆笑了一声,段东恆玩笑过了,人也暖和不少,说:「小镇子就这点好,谁家有点事情前前后后都能知道」 边榆:「所以跟你的准丈母娘打听出什么了?」 「什么准丈母娘,我这么年轻,要当也是孙女婿——什么跟什么啊。」段东恆差点被边榆打岔过去,「得亏你有我这么个交际花,赵寻卿的那个孩子……」 段东恆一边说话一边启动车子,却在这时突然窜出一个人影。 「卧槽!」一脚剎车踩到底,段东恆头险些磕在方向盘上,他骂骂咧咧地抬头看向前方,结果又被吓了一跳,就见机盖前面正顶着一个人。 那人半趴伏着,仰头看过来只留半个眼球,人不人鬼不鬼,段东恆忍不住又叫了一句,「卧槽,什么东西?!」 边榆眯了眯眼睛:「怨鬼找你索命了?」 「索什么命?!我这么光伟正的一个人!」话虽如此,段东恆的声音还是走了调,手放在车门上迟迟没动,咽了咽口水,「边爷,要不你去看看?」 边榆嘲笑:「这个时候知道叫爷了?」 两个人没有纠结太久,那「人不人鬼不鬼」的迅速走了过来,先是到驾驶位拉了拉车门,见车门一动不动又想去副驾驶,然而刚走了两步可能又怕车趁机跑了,于是又折了回来继续拉驾驶车门。 「卧槽卧槽,不是真的闹鬼吧!」段东恆哆哆嗦嗦掏出手机,在110拨出键悬了好久,问边榆,「警察捉鬼吗?」 边榆怀疑段东恆是不是跟程宗崇一起待久了待傻了。他越过段东恆想打开车窗,段东恆一把拉住他:「你要干什么??!」 「问问啊。」边榆说,「不然以后缠上你怎么办,当个檯灯立在床头看着你造人?」 「你可闭嘴吧。」段东恆实在受不了了,自己将车窗开出一条缝,问外面,「请问是有什么事吗?」 当然不可能是鬼,不过那人的表情也没见得比鬼好多少,脸颊太瘦而导致眼眶凹陷颧骨过于突出,看上去像一个骷髅上面挂着一层皮,吓人的很。 第36页 他见车窗里露出一双眼睛,手上动作稍顿,低声喝道:「下来,你给我下来,我知道你们是来找什么的,你们给我钱,给我钱我告诉你们在哪!你给我下来!」 那人双眼通红,着了魔一样晃动车门。 眼瞧着不是鬼,段东恆明显不如之前那么好怕了,却还要做出一副受惊的样子,车门明明锁着,双手还要跟对方互相拉扯似的,尖着嗓子哆嗦说:「你你你,你先松手别拉车门,你怎么知道我想要什么,我什么都不要,你走开!」 「不要?」那人一愣,拉着的手也不自觉松了,然而很快他又想到了什么,紧接着又死死拉住,骂道,「你们这些狗东西,骗了我老婆,害死我孩子,还有脸过来?杀人偿命,你们都该死!」 这下换做段东恆愣了:「啥玩意?」他下意识想看边榆,「你偷人老婆孩子了?」 那人也不知是不是脑袋不灵光,见着段东恆的表情后不等边榆说话,突然变得更加疯狂:「果然!果然就是你们!给我钱,给我钱!不然我就将你们那些破烂事都说出去!不,不,我现在直接弄死你们!你们这些人根本不在乎名声,我弄死你们!」 这人疯疯癫癫看不出到底是不是真的傻,边榆正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却在这时一沓粉票从眼前飘过。 「兄弟,兄弟您别急,我们这就是从外地回来参加同学会的,没别的意思,这点心意您别嫌弃。」段东恆那怂样演的惟妙惟肖,捏着票子的手不停颤抖,语调里全是害怕,就这幅样子不去演戏真是埋没人才了。 边榆嗤笑出声,段东恆偷摸掐了他一下。 那人一把夺过窗户缝塞出来的票子掂了掂。 「才这么点?」他看了看眼前的车,又看了看车里面的人,「到底是同学还是金主,看你们年纪轻轻人模狗样的……」 男人眼神乱飘,段东恆觉得有点不对劲,他也算是常年混迹各种场所的,对一些小动作极其敏感。趁着男人数钱的功夫,段东恆的脚已经放在了油门上方。 「兄弟你误会了,我们真的是同学……」 「同学?你想说是就是吧。」男人不再如之前那般癫狂,但看着手里的票子显然并不满足。 钱不厚,男人很快数完说,「行,下车,你们不是要看同学吗?下来说。」 他将票子揣兜里往后迈了两步让开了一点距离,示意车里的人出来。 段东恆反应快,在那人退开半步时嗖地一下关上窗,一脚油门窜的老远。寂静的夜里发动机轰鸣声像是闷雷,边榆还没反应过来就重重撞在后座上。 「怎么——」边榆的话刚出口,就从后视镜里看见涌出来好多人,路灯虽暗,却也能看见他们手里都带着傢伙。 边榆眯了眯眼睛。 「你找什么呢?卧槽边爷这可不禁动啊,您这大好年纪可别在牢狱里过下半辈子。」眼看着边榆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一把蝴蝶刀在手中转,段东恆是真的急了,「我说爷,大爷,我求你,别动手真的,咱们打110让警察蜀黍来解决不好嘛?」 边榆一只手已经摸上车门,段东恆赶紧确定门锁上没,另一边拨通了警察蜀黍的电话。 电话接通很快,段东恆一口气用了尽这辈子所有的口才,噼里啪啦短时间将这边事情说完后,这才继续安抚身边的祖宗。 「你别动,这边附近就有派出所,出警应该挺快的——卧槽边榆你干什么呢!」段东恆看一眼路的功夫,边榆已经自己开了车锁。车速虽然还没起来却也不低,边榆就这么跳下去别说110了,120也得叫。 段东恆原本还想说几句,前方转弯处又窜出几个人影,不怕死地挡在车前。 段东恆骂了一声娘,一脚剎车后从后座地上摸出了两根棒球棍,递给了边榆一根。 他快速打量了一圈四周,目光深沉地看着眼前越来越近的几个人,就这还不忘替两根棒球棍解释一句:「这是为了去寿宴接你准备的,怕你在里面出事,倒是没想到在这派上用场。」 边榆掂量着棒球棍,想了想到底把蝴蝶刀放到口袋里。他刚打算下车,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边榆看了一眼,没接。 段东恆问:「谁啊这个时候?」 边榆:「姓苏的。」 说罢拉开了车门。 围堵他俩的人很多,但一个个脆皮花架子,棒球棍抡到身上没断几根肋骨都算他们幸运。 边榆从小打架打到大,对于这种场面手到擒来,段东恆虽是高材生却也是开酒吧起家,什么场面没见过。 半个小时后地上哀嚎着躺了一片,传说中就在附近的警察连个影都没瞧见。 段东恆甩了甩胳膊发酸的胳膊抬眼去找边榆,刚扫了半圈就看见墙角阴暗处的身影,他心中一惊,顾不得确认是不是还有人藏在暗处,慌忙跑了过去。 墙根之下,边榆正拎着那个神经病的衣领,一拳一拳挥在那个人的脸上。 原本就消瘦的脸上如今尽是血污,凹陷的眼眶肿成了□□,他挥着手想要躲,可惜那两根棍似的胳膊两下就废了。 边榆提着裤腿蹲到那人面前,对着这样一张五官不分的脸弯了弯桃花眼:「刚刚不是想跟我没说话吗,你看现在没有外人了,你也冷静下来了,不如我们接着说?」 还差几步跑到跟前的段东恆脚步一顿,浑身升起一阵恶寒,手机握在手里,段东恆突然很想给一个人打电话。 第37页 靠着墙壁支撑才能勉强坐住的人此时那还像之前那般嚣张,也不知道是真被吓傻了还是怎么,浑身哆嗦的要命,一句完整话都说不出来,双手抱着自己的头躲闪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知道,求求你放了我,我,我把钱还给你…们。」 说着他将兜里的一沓钱拿了出来。 原本整齐的钱变得凌乱,边角折了几张,倒是不影响什么。 边榆看都没看:「这钱说给你就是给你,你收着。你跟我好好说话,说完我可以给你更多。」 他说话的口气无比轻柔,笑容和煦,跟之前对着人脸抡拳的样子全然不同,若不是他手上还沾满了血。 边榆问:「这样,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会觉得我给你钱。」 「我……」 边榆摇摇头打断他:「慢慢想,孔辛,想好了再说话。」 身份骤然被点破,孔辛双眼勐地睁大,即便眼睛肿的难以睁开,却还是泄露出其中的恐惧泄露。 他膝盖一弯跪了下来,奋力地想要抓住边榆的胳膊:「我,我真不是要害你们,我不知道,求求你放过我,我就是,就是被赵家骗了!对,我就是被骗了,被赵家骗了,我是无辜的,我也是受害者!」 孔辛的声音嘶哑中透露着歇斯底里,在身份被点破的那个瞬间他最后的防线破了。 边榆垂眼看着这个男人深深低着头,浑身颤抖着想要求个生,他眼底稍动正要说点什么,千钧一髮间心里突然一动,还不等反应过来人已经下意识退后,而那个原本跪在地上求饶的男人不知从什么地方抓出个破瓶子勐地向前一划。 若不是边榆反应快,那瓶子保不齐已经切断了他的喉咙。 边榆一脚狠狠踹在孔辛的肚子上,孔辛倒退着撞到墙上闷哼一声,边榆反手转出蝴蝶刀,唿吸间他已经压住了孔辛,刀刃抵在孔辛的脖子上,楔入皮肉。 心血染红了半个刀身,边榆另一只手抓着孔辛的头髮逼迫他仰起头:「你要是不想开口,我可以直接送你上路。」 段东恆此时已经走到了边榆身后,他不知道边榆怎么知道这个人的身份,也不清楚边榆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他此时正浑身紧绷地看着这一幕。 他知道边榆不至于被这样一个杂碎伤者,他更怕边榆要了这个人的命。 这是边榆,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边榆。 边榆的刀刃破开的不只是孔辛的皮肉,一同切断的还有孔辛的神经,他整个人突然就疯了,扯着嗓子喊:「我是无辜的,我什么都没干!都是赵家,赵家是个骗子,他们骗我睡了赵寻卿,说只要赵寻卿怀孕就帮我还债,给我一大笔钱!他们骗子,要不是他们我怎么可能沾那玩意,要不是他们……他们毁了我,你们,你们也要毁了我,都不得好死哈哈哈哈!」 孔辛似乎已经意识到自己根本不可能反击成功,他没再乱动,边榆还想再问点什么,却在这时远处传来了警笛声。 闻声段东恆先是快速扫了一圈一地狼藉。要是被警察看见也是麻烦,尤其边榆今天刚在热搜上走一圈,正处于风口浪尖。 他也知道自己拉不住边榆,随即凑到边榆耳边小声说:「你不会还想让苏珉沅去捞你吧。」 这话很有用,边榆最后看着孔辛一眼,和段东恆走了。 段东恆开着车与唿啸的警车擦肩而过,路灯逐渐密集,段东恆啐了一口:「妈的一群杂碎。你也不用急,该吐的东西我早晚让他们吐出来。」 边榆点了根烟叼嘴里,活动着手腕:「不用。」 「什么不用,你给我也点一根。」 边榆将烟盒扔回去。 「艹没了,不是边榆你现在菸瘾怎么这么大,小心早死。」 这会儿手腕没那么酸了,边榆指尖夹走烟:「行了,送我回去吧。」 边榆的头又开始隐隐作痛,闭着眼睛靠着。 这时段东恆叫了一声:「边榆。」 边榆慢慢睁开眼,瞧见段东恆皱起的眉头。 「菸灰能不能弹弹。」他把烟盒扔了回来,「火星掉胳膊上了没感觉吗?」 边榆低头看见自己挽起袖子裸露在外的小臂上,火星灭成一小撮菸灰。 第18章 边榆回到家先洗了个澡,洗得浑身泛红、热水用尽才出来。 他不喜欢吹头髮,顶着毛巾盘腿坐在沙发上,拿起了手机熟悉地找到谢之临的消息列表,看着对方上午发过来尚未领取的转帐,面部红心不跳地收了。 紧接着想起曲淮找谢之临麻烦的事。 曲家怎么样边榆原本不想管,但这明显的挑衅边榆却也不是个好脾气能一笔带过的。曲淮以为自己家里有钱了就有地位了,殊不知他们这种暴发户连段东恆这种白手起家的都看不上。 边榆想了想,还是问段东恆—— 【那个曲家是不是和方君睿有关系。上次程宗崇的局我曾听顾蒙说,曲淮是方君睿带来的。】 段东恆那边不知道在干什么,回消息很快,火气也很大—— 【小杂碎,资产爆发的时候是不是把脑子一起崩了,边爷的人都敢动!方君睿不好说,这事儿我先去打听一下,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毕方君睿的性格对什么人都一个态度,看上去温柔所以让曲淮有所误解贴上去也说不定。】 第38页 这倒是真的,从前也有过类似的问题,一人家里生意失败,还以为自己跟方君睿关系好,想求他出手相救,却只是换来方君睿淡笑。 方君睿这个人,看似好说话,又特别难说话,跟谁关系都好像很好,又似乎跟谁都那样,让人一眼看穿又捉摸不透,总之是一个很复杂的人。 圆滑又世故,边榆不太喜欢他。 段东恆显然也想到这一茬,问:【之前平蒲的那通电话,是苏珉沅的?】 【不是。】 【说到谢之临,我看你不是挺上心谢之临的事么,顺便跟你说一嘴,小谢他爸欠了不少高利贷,他跟他爸约定只要帮他把钱还上,两个人就断绝关系老死不相往来。】 【欠了多少?】 【听说两百多万。】 不等边榆回话,段东恆有些不忍心,忍不住又说:【谢之临的事你到底怎么想,若只是想玩玩的话要不换个人吧,这孩子已经够苦了,好不容易有个出息的机会,别折在你手里,造孽。】 边榆确实很少找这种的玩。 跟他的人一个要干净,一个要主动,图钱也好图睡也好,反正各取所需概不亏欠,就算分手了边榆也很大方,给车给房都有过,但是像谢之临这种的还是第一个。 不过话说回来,人家谢之临根本就没同意过。 边榆没应这话,段东恆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替那小孩儿惋惜。 边榆又点开谢之临的聊天框,收款有提示,可聊天框里空空荡荡,并没有新的消息。 边榆说不上是个好情人,从前没少被伴侣吐槽不体贴,他这个人很随性,上来这阵子你怎么放肆都行,但过了这阵你就是抹脖子上吊边榆都懒得看一眼,他从来都不是个有耐心的。 当然那些人不敢明目张胆地指责,借着撒娇的口吻提要求,边榆多半也不会放在心上,只在高兴时应上几句,转头就忘了。 不用心也好,习惯也罢,在谢之临这边榆也没多长进,等了两分钟便没再守着消息,随便揉了揉头髮将毛巾送回浴室,关门的时候稍一低头,发现胳膊上多了个红印。 是之前菸灰里火星烫的,当时没什么感觉,没想到还起了个小水泡。 只一眼边榆便移开了目光,他在家经常不开灯,屋外有什么就用什么照亮,这几天天气不好乌漆嘛黑,那一点微弱的霓虹甚至找不到窗前一步远,屋子里的空气似乎也跟着缓慢了下来,像一团聚在一起的棉花将边榆包裹其中。 边榆走到床边坐下,对面是一排排亮起的窗,是一户户热闹的人家,是五彩斑斓的街道,楼下还有小孩儿玩闹,不时能听见尖叫声,暗沉的天空乌压压一片,看起来夜里又要下雪了。 边榆身上只穿着单薄的睡衣,暖气烘着倒不觉得冷,他就这么安静地坐着,一坐就忘了时间。窗外声音见小,慢慢的对面的灯光也剩不了几盏,再然后,一片白色打在了窗户上。 安静的环境容易挑动思绪,边榆想起了今日那场荒诞的寿宴。 苏家也好,边博义也罢,不管边榆用以什么样的姿态去跟边家联姻,那些人都好像忘了他曾经和苏珉沅的事情。 而在他们这些商人眼中,上床是消遣,结婚是利益,男男女女都不重要,即便边榆从前再怎么弯,就算弯成了蚊香,他还得娶个女人。只要他跟苏家的六小姐结婚,那边苏两家的利益就挂靠在了一起,就算并不牢靠,却也在短时间能能取得巨大的利益。 这点不光边榆明白,苏芮安也明白,所以苏芮安只敢跟边榆闹,不敢违抗苏家,也默许了这荒诞的婚事。说到底他们都是一样的处境,挣脱不掉又摆脱不得。 一天事情那么多,边榆已经尽力不让自己多想,可是从寿宴的订婚再到平蒲的意外,明明有那么多事情让他烦心,他却不自觉地回到傍晚,回到那个让他作呕不已的对话中—— 「你希望我结婚?」「好啊。」 好啊。 真他妈好啊! 边榆突然起身回到客厅,拿起了被他遗落在沙发上的手机,快速给段东恆发了条消息,让他把关于他和苏家小姐订婚的消息影响尽可能扩大。 不是要利益最大化吗?那一分一秒都别耽误。 这时铃声突然响起。边榆的心脏一跳,他自己也说不清自己是不是在等什么,只是在看见界面上的号码时心脏慢慢冷静下来,又归于一片虚无。 他自嘲地笑了一下,调整好情绪摁了接听键。 「喂,我亲爱的未婚妻,大半夜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边榆你是不是有病!你又不喜欢我,你甚至都不喜欢女人,你跟我订什么婚!你当初揍我哥的脾气呢,跟苏家作对的骨气呢,出了趟国就什么都没有了?丢干净了?你边榆也不过是拜给金钱的狗!狗东西凭什么娶我?!」 苏芮安话音含煳,骂得歇斯底里,一听就是喝了酒。身边隐约还有人拦着,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阻挡着没能拦住,背景音很嘈杂,苏六小姐的声音更大。 苏芮安大概是想一口气骂个痛快,冲着手机喊道:「边榆你就是个死变态,死变态你怎么不去死!你凭什么毁了我的一辈子!」 边榆不紧不慢地走到岛台给自己倒了杯酒,等那边骂累了,这才施施然开口:「这事儿可不全怪我,苏六小姐不也应下了吗?我是什么人苏六小姐应该很清楚,睡过多少人跟多少人有关系,就算不能事无巨细,想必苏六小姐想知道也能调查个透,我可没有瞒着你,也没有瞒着苏家,你们苏家乐意的事情我能怎么办?宴会上苏小姐可是顺从的很,总不会是指望着我砸了你爸的场子跟你们苏家彻底决裂吧?更何况我还是最后知道这件事的人,我多无辜啊。」 第39页 「边榆,你明明不想结婚——」 「唔,这事儿六小姐就更冤枉我了,这是我不想的事情吗?再说,你其实也不是完全不想,只是不甘心吧?不甘心和我这么个烂人,不甘心就这么交代了自己,但是又被联姻所带来的好诱惑着,你放不下富贵就别在这骂我了,咱们半斤八两谁也没比谁好。你今天这番话我就当酒后发泄,多喝点也好,喝好了收拾收拾去跟你的男朋友好好说说,到底是断了还是当地下情人,当然我都不会插手,你随意。」 「你?!你怎么知道!」苏芮安的声音突然拔高。 「我知道的很多,包括你那个男朋友的身份来歷等等,你要是想听我也不建议挨个跟你说说,保不齐还有你不知道的。既然说到这了,我就提醒苏小姐一句,这些事情我能查到,你猜苏家知不知道,我爸知不知道?考虑自己利益的同时也考虑一下别人吧。」 「你威胁我?边榆,你有这时间威胁我不如管管你那个小情人,我的男朋友最起码是正经谈恋爱,你的那个小情人呢?即便我最终走投无路不得不跟你结婚,不管我有多少个男朋友,都没边少你骯脏,回头边少可别忘了做个婚前体检,我怕带病。」 边榆前任虽多,但是不管哪个在跟边榆确认关系前都必须有身体健康报告,「病」是凭空污衊,不过边榆不想跟她掰扯这些,应得痛快:「好啊,苏小姐还有其他什么要求都可以提,我一定满足苏小姐。」 苏芮安不过是需要一个人来为她内心的负罪感背锅,而边榆显然成为了这个重任。 在苏芮安的那段爱情里,苏芮安跟她的男朋友是一对苦命鸳鸯,边榆就是强行拆散他们的反派,被唾弃被骂都是应该的。 边榆不在乎自己那什么剧本,他这辈子拿的剧本太多了,短短二十来年,他走过了不知道多少个舞台,虽然每一个他都不是主角,却又需要他全力以赴。 酒见了底,边榆只是想喝点酒助眠,并没有将自己灌醉的想法,见苏小姐的指控临近尾声,正打算挂电话洗杯子,苏芮安突然扬声喊道:「边榆你不会真以为你爸心疼你吧,还不是因为你爸生不出蛋——」 「苏芮安,两个数,从桌子上下来。」 熟悉的声音像是一个暂停键,叫停的不只是苏芮安的声音,还有边榆所有的动作,他拿着杯子的手一抖,高脚杯「砰」地一声掉到了地上。 「啧。」边榆低头,眉眼微动。 他光着脚,周围都是碎裂的玻璃,屋里又没点灯,明明在自己家却又被自己营造出一个举步维艰的场面来。 第19章 苏芮安是上了桌子。 边榆觉得挺没意思想挂电话,结果那一头的苏芮安却不知道怎么,刚刚稳定下来的情绪突然变得疯魔,「咚」地一声从桌子上跳了下来。 「苏珉沅,反正只是要苏家和边家两要联姻换谁都行。当年你跟边榆发生那种龌龊事,不如你俩结婚算了,领证哪都能领,去国外领证也不是什么麻烦事,你——」 「你喝醉了苏芮安,这条路是自己选的你忘了吗?」不知道是不是环境太过混乱,苏珉沅的声音被熏得略微有些沙哑,沉声的几句话明明没有呵斥,却好像一座大山压得苏芮安透不过气。 苏芮安的理智就被酒精冲散了,她的脸上没了平时的惶恐,嘲笑道:「是我选的,可也是你帮我选的,当初你跟我分析利弊,跟我说那么多。咱们=苏家可真有意思,哥哥睡完的人留给妹妹——」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止住了所有的声音,电话还在通着,苏芮安低着头久久没有出声,苏珉沅拿走她手中的手机,苏芮安没反应。 「还在听?」苏珉沅的声音传过来时,边榆正蹲在地上捡碎玻璃碴子。 「这热闹可不是一般时候有,错过了多可惜。」 边榆的声音更偏于少年,轻快的语气倒真像在看一场十分有趣的舞台剧。 话筒里听不出苏珉沅什么表情,对于打了自己妹妹还被别人听见这事儿没多少不好意思,平淡地「嗯」了一声,平淡地道了歉:「很抱歉让你听见这些,等苏芮安醒酒我让她亲自和你赔罪。」 「不用这么麻烦,也不是什么大事。」 边榆没太上心,苏珉沅松了口气,毕竟对于这场联姻边家虽然有私心,苏家也是一力促成,苏家上下都不想搞砸,包括苏珉沅。 可是在听见边榆接下来的话时,苏珉沅的脸色不自觉地沉了下去—— 「苏芮安的话也没错,哥哥睡完给妹妹,也就咱们圈子这么脏了。婚前需要多少项目的体检?我回头提前安排一下,毕竟不能给苏家小姐带病不是?」 「边榆。」苏珉沅声音带着怒意,脸色比看见苏芮安站在桌子上不像话地骂街时还要阴沉,尤其边榆那毫不在意甚以为然的口气,让他一口气哽在喉咙里,上不来也下不去。 「好了沅哥,我这没什么事你去照顾苏芮安吧,她估计喝了不少别再出什么岔子。明天我俩的婚讯和她的花边新闻一起上热搜的话,想必咱们两家都很麻烦。」边榆的话听上去十分懂事,可是这点懂事加上苏芮安之前的话就变得意味深长了。 苏珉沅以为边榆在暗示苏芮安的那个男朋友。 说起苏芮安的这个男朋友,其实对方只是没什么背景的普通人。大学普普通通工作普普通通,两人很狗血地在咖啡店相识,偶然加上了联繫方式,偶尔聊聊天,时间久了顺其自然就发展成了情侣关系。 第40页 苏芮安以为自己藏得很深,其实所有人都知道,只有苏芮安以为自己很聪明没被发现。 「苏芮安的那个男朋友,苏家会出面解决——」 「没必要。」边榆不以为意,「苏芮安在外面有多少人,以后想怎么生活我都不管,边家也不会管,本来就是为了利益,各过各的互不干预。」 「边榆,这是婚姻不是儿戏。」 「作为当事人之一却最后一个知道自己要订婚的,儿戏?呵呵,也没人关心吧。我能配合走完所有的流程,当然也别指望我跟苏芮安举案齐眉,想必苏芮安也不会对我产生好感,毕竟我当初可是躺在他哥床上——」 「边榆!」 给操了个遍。 后面的话没有说完就被苏珉沅打断了,边榆无所谓地耸耸肩。 碎玻璃也不知道收没收拾干净,边榆将捡起来的那些丢进垃圾桶,打算明天让保洁来收拾,又突然想起来今天他把保洁辞退了——他现在不太喜欢有人到自己家里,像是个圈地盘的兽,一步都不让人靠近。 左右也扎不死人,边榆放弃了,光着脚走回了卧室,坐回床上时问苏珉沅:「沅哥你还有别的事吗,我要睡了。」 问是问话,边榆根本没有徵求意见的意思。 手机已经拿到了跟前,苏珉沅却突然出声问:「听说你遇到了点事?」 「嗤——」是苏芮安的嘲讽的笑声,边榆没有将手机拿回耳边。 边榆不知道苏珉沅问的是哪一件,不管哪一件都跟他没什么关系。 「没事。」他回的很淡,紧接着是长时间的沉默。 外面雪越下越大,铺在玻璃上像一层幕布,原本漆黑的夜突然变亮了,是雪映照下的光。 手机扔到了一旁,电话不知道什么时候挂断,边榆缩在被窝里闭着眼睛,空荡荡的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觉得刚刚喝的那点酒太少了,没能熏混脑子反而越发清醒,一道血光乍然出现在脑子里,像一张铺天盖地的网,困住边榆四肢的同时也抑制着边榆的唿吸。喘气声越来越重,边榆突然掀开了被子下了床,回到岛台前拿着大半瓶酒往嘴里灌。 殷红的液体顺着嘴角缓慢流淌,像一条裂缝延伸到下巴、脖颈,而后没入衣衫。 一瓶酒很快见底,边榆的酒量很好,好到一瓶还是没多少感觉,正在他打算开第二瓶时,手机铃声又响了,是段东恆。 段东恆的声音听上去不太妙,没有半点寒暄,直奔主题:「城东公安局,你过来一趟吧。」 刚刚上来一点的酒劲儿在听见「公安局」三个字时瞬间散了,边榆问:「怎么了?」 「谢之临捅人了。」 * 城东公安局距离边榆的家挺远,在安昌大学附近,好在夜里车不多,计程车师傅是个老司机,很快就到了。 车还没停稳边榆飞快下车,关门前扔了一百块给司机说不用找了。 说来这一百块还是上次顾蒙酒局上给他赢的,当时场景有点混乱,也不知道顾蒙什么时候塞进他兜里,这会儿倒是用上了。 大半夜里公安局灯火通明,边榆没有看见谢之临,先看见了蹲在门口抽菸的段东恆。 「怎么回事。」边榆望了一眼里面,七拐八拐看不见什么东西。 段东恆拉着边榆让他不着急进去:「问话呢,我已经叫了律师在里面,你先别着急。」 边榆觉得段东恆这是屁话,谢之临那样乖学生能捅人,得多大的事儿。 「这事说起来也不怪小谢,得怪你。」 边榆背锅太多,刚被苏小姐骂了一通,这会儿到这又莫名其妙扣一个罪名,一乐 :「怪我?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前几天——等会儿,你喝酒了?去哪喝酒了?」段东恆扯着边榆的衣服使劲吸了吸鼻子,「还没少喝,我不是送你回家了么。」 边榆挣开段东恆的手,有些不耐烦:「说正事,我前几天怎么了?」 见着边榆喝酒,段东恆有点不太敢说,这位爷平时就够无法无天了,别借着酒劲儿把公安局一起端了,那谢之临捅人真就不叫事,保不齐明天还能赶上边榆枪毙现场。 边榆看出了段东恆的想法:「别想那么多有的没的,我虽然混蛋但也知道轻重,你先说事情。」 段东恆想想,觉得边榆岁数也不小了,应该也不至于那么混帐,遂接着之前的说:「你之前是不是去了趟安昌大学?」 边榆不明所以:「去了,怎么了?」 段东恆嘆了口气:「我不知道你们之间说了什么,估计有些话被有心人听了进去,找谢之临麻烦。」 「他同学?」听见段东恆这句,第一个想到的也就是饭局上的那些。 边榆想了想那天的饭局,那几个人看上去不像是这种人,但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边榆没跟他们深交,倒也是不清楚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段东恆摇摇头:「什具体情况还没来得及多问,得等人出来再说。听说是他们学校有人散布谣言,说他欠了高利贷,被人包养靠身体换钱还债,今天有几个人到学校找谢之临,听说谢之临有了金主就逼着谢之临干什么,一来二去动了手。」 边榆眉头紧皱,扯了扯衣领。这会儿酒劲儿上来,他有些热。 段东恆也觉得这事儿着实荒唐,说着说着自己都笑了。 第41页 「真是太操蛋了。受伤的人现在在医院,我问过了,没有生命危险。还好谢之临只是个没有练过的学生,刀子捅进的位置又很寸,没伤着内脏,只是外伤,不知道该说那人不幸还是幸运。」段东恆点了根烟,又递给边榆一根,「我今天不放心让人去看看,幸好是去了。你不知道我的人找到他时什么样,一身血,再晚点就真要出人命了。」 这事儿也不是非要边榆过来,但是多少跟边榆有点关系。 边榆沉吟,紧接着走到一边打电话去了。 这边的事情段东恆都已经安排好,但是高利贷怎么就跑到学校,那个在学校造谣的人是什么人,怀着什么居心等等,这些事还得查。 段东恆站在原地任由边榆一通通电话打出去,自己则是看着雪花一层层盖在院子里出神。 过了会儿边榆回来,问段东恆:「你那律师怎么样,不行我叫人。」 段东恆嘴角抽搐:「我手里最好的律师,你说怎么样。」 听见这话边榆就知道来的是什么人,点了点头算是放了一半的心。 其他的已经在安排了,只要谢之临没有在慌乱中说错话,事情应该不会太严重。 「得亏是谢之临。」段东恆不知道想到了哪里,笑得肩膀颤抖,一不小心被烟呛着咳嗽了两声。 边榆看向他。 段东恆嗤嗤笑着:「若是换做边少,那人可不得进太平间了?」 边榆不知道这话从何来,转过头懒得理段东恆。 段东恆还在笑。 今天他底下的人知道他俩被围堵,就问边少有没有将人送进太平间,这会儿他满脑子都是这句话。 「不过话说回来边榆。」段东恆笑够了,脸上笑意一扫,转而严肃地看着边榆说,「我怎么觉得这件事是冲着你来的。」 第20章 案情没有多复杂, 天亮之前律师从里面走了出来,脸上头髮虽然稍微有点乱,整个人还是一副精英的样子,看上去倒是很能让人放心。 这人边榆认得, 很早就跟着段东恆了, 是合作关系也是段东恆很好的朋友, 但这么多年大大小小没少帮段东恆解决事情,尤其是酒吧那边的糟烂事, 确实是个信得过的人。 边榆和段东恆这会儿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旁边落了很多菸头,跟着出来透风的民警看见这一幕提醒他们收拾干净。 段东恆笑着应下,动作麻利地收拾着, 边榆则双手插兜站在一侧,嘴里还有一根烧了一半的。 边榆出来的匆忙, 头髮也没收拾,略微有点长的头髮遮挡着眉眼,身上则是一件漆黑宽大的短款棉服, 模样看上去很显小, 乍一看有点像学生,还是个不学好的坏学生。 民警以为是谢之临的同学本想多说几句, 但一晚上加班搞得头昏脑涨, 最后只是摇了摇头,嘆气道:「你们这些孩子啊。」说完就进去了。 边榆将带来的衣服丢给段东恆,让他去给民警帮忙送给谢之临。段东恆跑腿的命,骂骂咧咧两句进去了, 留下边榆和律师。 边榆问律师:「怎么样?」 律师先是分析了一通,紧接着说:「就是催债的, 以为小谢奇货可居,又听说小谢被人包养,以为能从他身上敲诈出些好处。还好在我们来之前小谢没有多话,事情也不是没有迴转的余地。我们紧急找人调了监控,可以证明那几个人在行为上已经对小谢产生了生命威胁,边少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边榆没多说,毕竟不是自己的人,而且他不是专业的,外行指导内行最是忌讳。 边榆:「正当防卫,不能有案底。」 这会儿段东恆送完衣服出来 ,搓着胳膊对律师说:「这么冷就别在这聊了,这天都快亮了,咱们先去吃点东西?」 律师摇摇头:「不必了,我还得回去准备准备东西,等会儿再去医院看一下。」 段东恆拍拍律师肩膀,嘆了口气:「这事儿就麻烦你了,回头我给你配几个人带着。」紧跟着解释,「那边的都不是善茬,确保你的安全。」 自然不是善茬,那些要债的从谢之临老家过来,从外地大老远跑过来要债的怎么看都有几分血性,再加上受伤后一肚子怨气,难保不会对律师发难。 律师明白,道谢后离开。 段东恆问边榆:「怎么着,我送你回去?」 吹了这么久的冷风,边榆那点酒劲儿彻底散了,连带着睡意也不知道被冷风吹到哪里,他估计不用睡了,但是段东恆还得睡,段东恆可是个睡神。 边榆摸了摸脖子:「我没开车,你不送我难不成让警察送?」 两人往停车场走,头顶的雪还在落着,上车前边榆掸了掸肩膀上的雪。 两人落座,段东恆问:「要不要先吃个早餐?」 此时天边已经有了白影,路上开往车辆明显见多,街边早餐铺子飘出的白烟里夹杂着包子油条的香味,边榆却没什么胃口:「回家,两个大老爷们出去吃什么饭。」 嫌弃的味道比早餐还浓,段东恆作为卸磨后被杀的驴,只能磨牙踩上油门。 车子里暖气很足,边榆虽没多少困意却还是闭着眼睛,不知不觉中意识渐浑。 天亮的很快,到边榆家楼下时路灯都已经熄了,段东恆直接开车到了单元门前,一转头发现边榆还闭着眼睛。 第42页 边榆此时意识正陷在混沌离,他其实知道到了地方,也想睁开眼睛,可他却好像被梦魇魇住了怎么都清醒不过来,意识和身体出现了分歧,他被困在夹层里脱不了身。 直到感觉有人碰了他,似乎是拉开了他的衣袖,说:「边榆,你胳膊是被之前的菸灰烫出水泡了?」 有了一个契机,边榆终于醒转。 他睁开眼,低下头,看着段东恆所指之处,这会儿水泡被磨破了泛着红,明明那么轻微的伤口,却在边榆偏白的皮肤上显得十分触目惊心。 边榆不甚在意地拉下袖子,也没过说什么,拉开车门就准备走。 这时段东恆忽而说:「边榆,你回来后咱们还没聚过,这几天抽空叫着程宗崇聚一聚吧,我看你最近事情也挺多,别一个人憋着。」 边榆不是不知好坏的人,知道段东恆的担心,他笑了笑,段东恆却担心不减:「当年你爸强行将你送出国,如今你爸又非让你回来肯定有别的打算,边家的产业那么大,就算你对边家没兴趣,不打算继承那破天富贵,也得为自己将来想想,总不能一直浑浑噩噩。」 边榆混了近三十年,即便是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都不觉得他能继承边家那么大的摊子。 阳光刺破头顶的云朵,下了那么久的雪终于停了下来,迎来了多日以来的第一个晴天。清晨淡黄色的太阳并不刺眼,落在哪里就像是给何处度上一层纱,连边榆的头髮也染上了淡金色。 段东恆逆着光看着边榆,有这么个瞬间,他突然觉得边榆和从前不一样了。明明行为举止还是从前的样子,明明容貌没有丝毫变化,可是段东恆心里没来由地升起了这么个念头。 也因为这个念头无厘头,段东恆眉头不自觉地皱了一下。 一触既放间边榆恍若未觉,笑容深意非常,他说:「谁说我对边家破天的富贵没兴趣?」 段东恆一愣,这一瞬间他突然明白究竟哪里不一样了—— 野心。 是边榆的眉眼里从未有过的东西,段东恆怀疑地再去看时却什么都没了。 而当事人则老神在在地关上车门,晃晃悠悠进了楼道。 段东恆这次没有着急离开,目送着边榆的身影彻底消失。空下来的楼道里感应灯亮了又暗,他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风卷着雪花描绘着车的形状,挡风玻璃上停了薄薄一层,段东恆这才重新启动车子离开。 波折了一天又熬了个通宵,即便边榆是铁打的这会儿也开始头晕目眩,又洗了个澡便一头扎被窝里,醒了多少次睡了多久没个定数,反正他睁开眼时外面已经黑了。 他摸着被自己随便扔到床头的手机,一眼就看见段东恆的消息。 这哥们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总之中午的时候给他发的消息,关于谢之临的—— 【那个散布谣言的人已经被抓出来,就是一个普通学生,因为谢之临每次考试都压他一头拿走奖学金,又不知道从哪听说一个国家赛事的参赛名额也要落到谢之临头上,便动了歪心思,边榆恰巧那段时间去找了谢之临,说的话被当成把柄,他添油加醋将那些话传了出去,赶巧要债的人找上门也听说了这些,以为谢之临奇货可居就将。 不知道是想拍裸照威胁还是怎么,拉扯间谢之临伤了人。 因为上次于腾的事情,谢之临心里过不去,兜里一直揣着美工刀,而那些讨债的又正好戳中了谢之临的这个点上,这才见了血。 这种事越解释越脏,学校那边不如直接以造谣告上去,再让谢之临卖卖惨博个同情,事情也就过了。 谢之临家早年做生意,要不是他爸被坑,也不至于到现在这个地步,也是个可怜人。】 边榆回:【卖惨算了,谢之临家里的事情别对外公布,就说造谣事情已经起诉,具体细则也别公布,默认所有事情全部捏造就行。】 这样谢之临在学校能好过一些,不用受到别人异样的打量,哪怕是善意的同情。 段东恆的消息很快过来,打趣道:【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体贴,你对你那些小情人也这样吗?】 边榆懒得理他。 紧接着段东恆说他准备找个机会,把平浦那伙人抓起来揍一顿。 边榆懒得管。 * 谢之临的事情处理的很快,段东恆做事一贯让人放心,没用边榆插手就利落收拾了。 边榆没去看谢之临,估计那小孩儿接连遇事儿受到不小打击,得缓缓,边榆不想去看脸色,他也不是个会安慰人的,何必去了给彼此找不痛快。 边榆就这么在家躺了好几天,期间倒是收到边博义的消息,一条没看,顶着个小红点在手机里安静的躺着。 唐元驹远在国外来了通电话嘘寒问暖,原是因为看见边家和唐家即将联姻的消息,对边榆有些不放心。 顾蒙倒是又找边榆去玩,被边榆推了,他现在还在风口浪尖上没下来,出去玩少不得还要听几句阴阳怪气的恭贺,结婚不过领个证的事情,边榆不在乎,只是懒得去应付人。 边榆能待得住,可惜几天宅下来柜子里的酒见了底。 边榆拿起车钥匙打算去段东恆那搜刮点,刚下楼就见着了谢之临。 他正一手晃荡着钥匙,一手拎着垃圾袋——边少爷这段时间十分自立,收拾东西打扫卫生,程宗崇说他打算从良,要做个居家好男人了,并十分可惜自己没能亲眼看见这一幕。 第43页 程宗崇这段时间也是忙得很,临近过年,他爸每天拖着他不是去公司上班,就是走亲戚,没空出时间找边榆一起出去惹是生非。 谢之临看上去很整洁,虽然清瘦了很多,但总体还是好的,手里拎着个袋子,是边榆前些日子送派出所的羽绒服。 边榆歪头。 专门送衣服来的?还知道他住哪? 不等边榆问,谢之临已经先开口解释:「我问了段总,他跟我说您住在这边,我就擅自过来了,抱歉没有提前跟您打招唿,我就是想当面跟您道谢,再把衣服还给您。」 也就只有段东恆了,还能有谁这么欠。 边榆心里嗤笑一声,面上不动声色。 难得当红娘的段东恆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已经在生字簿上被划了一道,这会儿正坐在办公室里扒拉着一大堆花里胡哨的纸。 倒不是纸花哨,而是上面的字花哨,横竖各过个的,得废上几双眼睛才能从中间找到一点老祖宗造字的渊源来。 东西是段东恆手下人送来的,那几个人身上背着点东西,当年走投无路被段东恆收下给了个饭碗,这些年一直做着正经营生,只是偶尔帮段东恆处理点上不了台面的事。 而如今这几张纸便是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事。 好在最后那一页的字还算漂亮,话也通顺。 费劲将东西看完,捋顺了逻辑后段东恆手指敲着桌面很想笑,拿起手机原本想给边榆打电话,却在拨通之前住了手。 手指悬了半天,最终翻开通讯录打通了另外一个人的电话。 电话接通,段东恆开门见山问:「你之前去过平蒲了?」 「没啊,怎么了?」程宗崇声音里透露着疲惫,「我快累死了……别的你放放,你先告诉我你怎么在这些要死的案子里赚钱的?」 程宗崇那边很忙,不知道在跟什么人说话。 段东恆没管,又问:「你真没去平蒲?」 「没啊。」程宗崇捂着电话又说了几句,紧接着似乎想起了什么,「哦对,我说这个地名怎么这么耳熟,边榆之前也问过这个地方,怎么的,那里是有什么绝妙宝藏吗?兄弟,你们发财可不能不带我,咱们仨一起创业——」 「想让我给你俩白打工?做梦吧,爷我已经独自闯过创业阶段了,你忙你的,要是觉得工作无聊说明你的活儿还不够多,哪天我给你爸聊聊去。」段东恆和程劢见过几次,倒也说得上话。 在程宗崇的谩骂声中段东恆挂了电话,他低笑嘟囔一句:「狗东西,利用我。」 另一边程宗崇一脸莫名其妙,他手里还举着两份文件,原本和段东恆聊得心不在焉,这会儿看着重新归于桌面的电话突然想起另外一档子事。 他寻思着要不跟段东恆说一下,转而又想段东恆嫌他活少要跟他老子告状,哼哼两声决定闭嘴不说了。 * 今日天气虽好气温却冷,日头高挂不过是唬人的,风吹在身上刀割似的生疼。 边榆穿得单薄,毛衣之外只有一件羊毛外套,那毛还是在外面,里面只夹了一层棉。 他缩了下脖子,脚步往迴转:「上楼?」说完又笑,「我家敢去吗?」 谢之临要是怕就不会过来了,于是快步走了过去。 电梯来得很快,没了冷风灌注边榆终于活过来了,他斜眼看了眼一旁站得笔直的谢之临,无声地笑了笑,眼神耐人寻味。 楼层没多高,电梯到的很快,进门后边榆随便找了双鞋扔给谢之临,自己则先一步进了屋,一点都没有主人的客套。 看着空荡荡的屋子,谢之临一脸意外。 谢之临没有去想边榆会住在什么样的房子里,但电视剧也看过不少,怎么都不应该是现在这幅模样——四处空荡一片,偌大的客厅只有一个沙发,唯有岛台那边东西很多,但也跟做饭不沾边,酒杯瓶子一大堆,毫无章法地堆在一起毫不讲究。 勉强非要夸的话,只能说比毛坯好。 卧室的房门虚掩着,能看见里面东西也不算多,其余两个房间就更可怜了,甚至连床和家具都没有,空空荡荡,若不是段东恆说边榆这段时间一直住在这,谢之临都快怀疑他们是不是随便找了个屋子来应付外人。 边榆去岛台那边看了一圈,最后不知道从哪里掏出瓶矿泉水拿过来,见谢之临还杵着,一指沙发:「坐。」 沙发宽大,别说坐着了,就是平躺都能空出点位置来,是家里唯一一个看起来值钱的家具。 臆想中奢靡无比的富二代和这样一个简洁过分的家格格不入。 谢之临将手里的袋子放到沙发旁边,自己拘谨地坐下,边榆将矿泉水放到他面前:「只有这个,将就着喝。」 谢之临看着那瓶矿泉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合适,边榆浑不在意,说:「也不用专门送衣服,直接放段东恆那就行,又不是只有这一件衣服。」 就边榆这建屋子,这句话说的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当然谢之临不可能跟他掰扯这个。 「我是想当面说声谢谢。」 学校的风向变了又变,关于谢之临被包养的事情还没发酵多久,就立刻因为造谣的学生被抓而告罄,而谢之临的风评也一下子成了可怜的被嫉妒和被霸凌者。 谢之临是个懂得感恩的,这段时间虽然没有人跟他多说什么,但是从他被顺利放出来,再到学校里的风平浪静,就是谢之临再傻也清楚是有人帮了他。而在他认识的所有人里,能有这么大能力的也就只有边榆一个了,连谢之临的室友都说他定是遇到了贵人才能够全身而退。 第44页 虽说经歷的这些事情里有些因边榆而起,可他也知道那些并非是边榆主观促成的,并不能将罪责推到边榆身上。 谢之临应该谢谢边榆,这次流言也好,从前于腾也罢,还是关于自己身上背负的腌臜。 他抠着自己的手指不知道要怎么说,指尖就被抠得通红。 边榆窝在沙发上坐没坐样,仿佛没看见对面青涩大学生的侷促:「这样啊,那你打算怎么谢我?非要算的话,你欠我的可能有点多。」 闻言谢之临动作一顿,脸色也有些挂不住。 真要细算的话,可不只「有点多」。 边榆从来没在谢之临身上讨什么,事后提都不提,谢之临真的不知道还能还边榆些什么东西。 边榆一贯十分有眼力见,今天却好像突然丧失了这个能力,明知道学生已经很不安了,却还觉得火不够似的,又添了一把:「说起来那几个放高利贷的也真是,不懂的什么叫细水长流,也不懂什么叫抓蛇抓三寸,这么直白的冲上去,能得到好处才怪。。」边榆说的没有一点掩饰,问谢之临,「怎么办,需要我先帮你把债还了吗?虽然没多少,但你现在还在上学,利滚利下来等你毕业赚钱,那可就是个天文数字了。」 谢之临知道高利贷的事情瞒不住,边榆能将他从里面捞出来,自然会了解事情始末,所以对于边榆的话谢之临并不吃惊。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我会努力去还。」 「怎么努力,靠卖酒?」边榆意味不明地笑了,转而又突然成了个明事理的,「算了,不逗你了,你自己的事情你自己考虑清楚就行,若是有需要的大可以开口,不用不好意思。」 谢之临勉强地笑了笑。 气氛逐渐僵硬,边榆动了动,胳膊搭在腿上身体前倾,靠近谢之临试探一本正经问:「要不你考虑跟我?不过百来万,你若是同意,连带着以前的人情和债也一併抹了。」 边榆这话本质是调侃,不曾想谢之临一本正经说:「我听说边少就要订婚了。」 边榆耸耸肩:「你若是顾虑这个我们可以加个时限,结婚、或者说是订婚前,你随时可以结束这段关系。」 随时可以。 不管什么样的状况下,边榆看上去都十分尊重伴侣的意愿。 「苏小姐不介意?」 「她?」边榆笑了笑。苏芮安自己那边都没断干净,边榆不想管苏芮安,自然苏芮安也管不着边榆。 这些事情边榆并不想解释给谢之临听,没有解释的必要。 与其管苏芮安怎么想,边榆倒是更好奇谢之临的态度。 包养还债是边榆随口一说,他没觉得谢之临能同意,可谢之临现在的反应就很有意思了。 边榆提嘴微笑。 谢之临张张嘴似乎还想说点什么,忽然一阵急促粗暴的敲门声哐哐响个没完。 两人同时回头,边榆意外:「你还带别人来了?」 边榆身边的人很少会有不打招唿直接上门的。 谢之临摇头:「没有,我同学不知道我过来。」 也对,边榆和谢之临之间的绯闻刚刚压下去,怎么都不好让别人知道谢之临到这里,即便是室友。 既然不是谢之临的人,那外面这个拼命砸门的是怎么回事。 边榆玩笑:「不会是你室友以为你羊入虎口来救你的吧?」 说着他去开门,刚拉开个缝就被人撞开。 那人力气极大,连人带门直接将边榆拍到了墙上。 冷气和着烟臭味从面前扫过,边榆低骂了一句,抬眼就见一道黑影飞快冲了进去,留下一串漆黑湿漉漉的脚印。 「兔崽子我就知道你在外面有金主,钱都赚了帮老子一下怎么了,老子养了你这么多年,从前亏待过你吗?」他冲着谢之临吼着,却又在视线触及屋内装潢时愣住,「……你特么不是被人骗了吧,这……这都是个什么东西?」 房子看上去十分寒酸,别说小资阶层了,更像只买得起房子的打工人,赚多少钱添多少家具那种。 那人的声音瞬间就哑了,不可置信地绕着屋子走了一圈,最后停在沙发旁瞪着眼珠子看向谢之临。 「你……到底是你找了个金主还是贴了个小白脸?你不是在酒吧卖酒吗?难不成卖酒的钱都贴给这个小白脸买房子了?」 他手指指向身后,边榆摸着自己的鼻子走过来,没门关,一点都不怕别人看笑话。 谢之临的表情肉眼可见的难看,他快速到那个男人跟前,拉着他的衣服不由分说地向外走。 可那男人又如何这般听话,一步都不肯挪动,表情没必谢之临好看多少。 「好好好,你藏着掖着,是怕你的小白脸知道你家里一屁股债,还有我这么个爹是吧?谢之临,你是不是忘了你小时候吃香喝辣的日子,是不是忘了我给你的那些条件?如今翅膀硬了,看不上你老子了。」说着男人勐地甩开谢之临的手,大步走到边榆跟前,「确实,模样不错看着也干净,我家之临给你多少钱今天都还回来吧,你一个大男人靠着别人养说出去也不怕别人笑话,这个房子你也别住了,自己拾掇拾掇赶紧走,明天我就给挂中介——」 「爸!」谢之临怒声喊道,「这不是我的房子,他也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我想的那样?难不成你一边被人包养,一边养小白脸这事儿还能作假?不然你怎么能这么快从局子里出来?我可听那些人说了,是个很大的人物把你弄出来——你那个大人物靠山要是知道你跟这个小白脸不清不楚,他以后还会要你吗?就你现在这样,有人要你你应该珍惜,不趁机拉你老子一把,竟然只想着自己享受。」 第45页 谢之临不知道为什么他就认定自己被人包养,也不明白怎么就觉得自己还包养了人,可不管如何现在都不是掰扯的时候,哪怕面对的不是边榆,谢之临也不想将自己最见不得人的一面袒露人前。 于是他再次挡在了男人身前,先是对着边榆深深鞠了一躬,紧接着用力拉住了男人。这次他没有再像先前那样毫无设防,手如同钳子一般狠狠拽着。 男人的身体到底不如谢之临健壮,不管怎么挣扎都只能踉跄着被谢之临向外拉。 边榆双手抱胸看着这场闹剧,心中觉得谢之临摊上这么个爹也是够倒霉。 眼瞧着两个人到了门口,一道讥诮的笑声骤然响起。 「哟边少,这是唱的哪一出?我这是来的不是时候呢,还是来的时间刚好呢?」 笑声虽然有些陌生,可说话后可就太熟悉了。 边榆保持之前的姿势没动,视线停在门外。 一双浅驼色的小羊皮靴停在玄关,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挡住了谢之临的去路,苏芮安手里拎着限量款包包,长衣遮住膝盖,捲髮散在身后,精緻的侧脸上能看出她心情不错,似乎对于面前看见这一幕很开心。 苏芮安的视线只短暂地在谢之临二人身上做停留,紧接着就移到了边榆身上,优雅地捋着鬓髮,笑得一脸温柔:「不知道我亲爱的未婚夫可否给我讲讲?」 边榆全然没有被抓到把柄的窘迫,以同样的笑容回给苏芮安,学着她的口吻:「我亲爱的未婚妻,今天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 两人视线在空中交锋,无声地火花率先点燃的是苏芮安心中的火,她前几天刚干了蠢事,本以为今天能找回点场子,不曾想只是对视就已经让她心中露了怯,到底是心虚,比不得边榆脸皮厚。 不能在边榆身上讨便宜,这怨气就转嫁到了谢之临身上。 苏芮安那是到头髮丝儿都精緻的人,即便看不出她一身穿着价值几何,却也能看出是个真正富贵人家出来的,更何况谢之临他爹也是个见过世面的,虽不知来人身份,却也清楚非富即贵。 他听着里外两个人的对话,眼珠子转了又转,很快就明白屋子里的那个大概也不是什么普通人,暗暗瞪了谢之临一眼。 他还在揣测刚刚被自己一口一个「小白脸」叫着的人是什么人物时,苏芮安施施然开口:「不给我介绍一下?」 边榆闲庭信步地走到谢之临身后,却没有引人进门的打算,笑眯眯地说:「我可没有邀请苏小姐来,寒舍简陋,就不脏了您的脚了。」 苏芮安下意识看了眼边榆脚下,杂乱的脚印看上去确实很脏,她眉头微蹙,下意识将边榆打上一个骯脏的标籤。 不过苏芮安此次前来也不是真的为了欣赏边榆的窝棚。 她踩着小羊皮鞋来回踱了两步,而后走到那个邋遢男人跟前,在闻到烟臭味时眼眸稍动。 厌恶来去飞快,她笑语晏晏:「叔叔您好,不知怎么称唿?」 「免贵姓谢。」谢晋不自觉地端正身子,恍然间多出点熟悉的气质来,是边榆第一次见着谢之临时察觉到的东西,可惜来去飞快,边榆眯眼的瞬间就散了。 谢之临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苏芮安,这是自他见着新闻后第一次看见本人。他与边榆并没有越矩的关系,可不知怎么在看见苏芮安的瞬间还是不自觉地生出一点心虚。 他拉着的谢晋往旁边让了一点:「我是来还边少东西的,现在正要走,就不打扰苏小姐了。」 苏芮安往旁边侧了一步挡住谢之临的去路:「别急着走啊,谢之临是吧?之前听说过你,百闻不如一见,今天可算是见着正主了——这位先生是您的父亲?这一家子倒是我来的唐突,可别是坏了你们兴致。哦对了,我听说前几天有几个混混不长眼想要对你意图不轨?这事儿太不应该了,榆哥你怎么回事,怎么也不好好保护着,怎么说也是跟了你,竟放任他在外面受人欺负。」 边榆可算是知道苏芮安来干什么了,看热闹的。 既然是看热闹,也不能就这么干站着白看,他长臂一伸直接将谢之临拦在怀里,嘴上却说:「哎哟我的未婚妻,话也不能乱说,小谢同学不过是因为在我好兄弟的场子里兼职,出事时我那兄弟分身乏术,不得已我才出手帮忙,怎么到你嘴里就好像成了不正当关系,倒是不知道未婚妻还记得自己喝多时候的事情吗?你那个男朋友叫什么来着——回头我托人打听打听,我们既然要结亲总得爱屋及乌,帮衬一下不算什么。」 苏芮安脸色顿变,想起来自己因为看热闹而抛在脑后的正事。 边榆丝毫没意识到自己这番话等同于在自己头上扣了顶绿帽子,搭在谢之临肩膀上的手指绞动。 气氛瞬间冷了,谢晋左右看了看,脑子快速归拢了一下信息,很快明白其中关系,他也不是傻的,抓住空挡说:「这位小姐别误会,我儿子是正八经大学生,学习优秀,若是有什么让您误会的地方还请见谅,我们就先走了。之临,快走。」说着招唿人离开,这次没再用谢之临做什么。 谢之临早就不想留了,以为今天来的不是时候,跟边榆说了声抱歉,追着谢晋而去。电梯停在这个楼层,苏芮安带上来的,倒是没让他们多停留一秒。 电梯门缓缓关上,走廊静悄悄只有两个人的唿吸声。 第46页 闹剧结束的突然,苏芮安原本是想在说上几句,可是边榆的视线就像深夜里的兇手,明明是笑着,却让她嵴椎发凉。 苏芮安拎着包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没了外人她心里突然不安起来,明媚的阳光透过走廊尽头的窗户照射进来,可惜只投射到半个走廊。 「没想到还能看见这么一场热闹,真是新鲜。」 边榆点了根烟:「你叫来的?」 「可别随便冤枉人,小心我告你造谣。」苏芮安笑了笑,捋着耳边的头髮说,「我若说我是来找你合作的,你信吗?」 第21章 谢之临跟着谢晋下楼, 眼看着出了小区谢晋终于忍不住:「这就是你找的金主?什么来头。」 谢之临沉默不言,自顾自地向前走。 谢晋瞧着周围没人勐地拽住谢之临,脸上的不耐很快变成无奈,嘆息间终于有了个父亲的样子, 眼底尽是愧疚:「我知道你委屈, 也知道你看不上我, 我自己也看不上现在的自己,所以我在努力改变。」 谢之临冷笑:「你这叫改变?」 说完转头离开 谢晋脸色有些挂不住。 他这些年老了很多, 头髮半白皱纹横生,早不是当年意气风发的样子。谢家当年虽说不上大富大贵,日子过得倒也不错,经营着一家小公司, 在外也能被敬称一声谢总。 可惜投资失败,项目合伙人捲款跑路让谢晋无力回天, 赔掉了所有积蓄不说还欠了一屁股债。 谢晋确实看不上现在的自己,他觉得自己只是跌了一跤本不应该落得现在的下场,若是再给他个机会, 定然东山再起。 谢晋看着谢之临的背影, 眼里狠厉一闪而逝,他快步追上去, 叫住谢之临:「之临, 爸爸从前从来没有亏待你,小时候吃穿用度没让你短缺过,那时候家境好,爸爸恨不得把所有好东西都放到你面前, 让你享受最好的教育和条件,但是老天不开眼, 非要让我们吃苦,如今终于有了机会,你现在只需要稍作忍耐……」 谢之临一愣,满脸掩饰不住的震惊,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亲爹为了还债、为了那所谓的不甘心和虚无缥缈的东山再起,就让他的亲儿子去卖。 谢之临已经说不出自己是痛还是怎么,他突然觉得眼前的人十分陌生。 「爸,您醒醒吧,我妈当初为了让赚钱,为了让您能重新振作,一人打好几份工作突发脑溢血去世,您拿着我妈的丧葬费又去所谓的创业,结果成功了吗?若不是您一而再地不甘心,我们又何必背着这么多债?您也别在我这卖惨,您要是有良心我妈也不至于早死,我们也不至于走到现在这个地步,如今您是想让我也把命赔给您?我不管您从哪听见的风声说什么金主,我劝您还是收收心思。您放心,我之前既然答应了把债还完就不会食言。爸,我现在还能叫您一声爸是因为小时候您对我真的好,我能明白您受到打击不愿接受现实,但您不能一直沉溺在自己幻想里。您现在年龄还不算大,找一个安稳的工作不好吗,为什么总想虚无缥缈的事情?」 「你懂个屁!当年就是我白手起家有了产业才能让你过上富足的日子,你以为你小时候没有我能有那么好的教育考上好大学?我不过是走错了一步,我只要有机会就还能东山再起!你是我儿子,我若是起来对你也是有无尽的好处,我知道你那个金主很有钱,又是个不管不顾的富二代,出手阔绰,你只需要——」 「我需要什么我自己明白,就算您真的东山再起也跟我没关系。从前的债我可以想办法,但是以后您还去找那些人借钱,别怪我跟您断绝关系。」谢之临咬着牙说出这句话,究竟是哪里疼已经分不清了,他以为早就麻木的感情在遇到最亲之人时还是让他痛不欲生,也因为这份难过而忽略了谢晋话里的细节。 他怕自己在谢晋面前露出过多的情绪,说到底谢晋是他的亲生父亲,也是真的疼爱过他,可人心从来不定,从前幸福的三口之家如今只剩下他们二人,而这二人如今也走到了现在这个地步。 谢晋早已没了机遇,如今的时代并非简单一句「白手起家」就能爬起来,金钱与关系上的往来已经让某些圈子固定化,可惜谢晋不懂。 谢晋还想再去劝说,谢之临这是却已经过了马路,谢晋没注意人行灯早已变红,猝不及防地窜了出去,与此同时响起一道刺耳的剎车声。 「爸——」谢之临双眼瞪得老大,眼看着那车擦着谢晋的衣襟飞驰而过。 轰鸣声里是谢晋的咒骂,他跌撞起身,那车更是没有下来查看的意思直接开走了。 谢之临慌忙将人扶起来,突突跳动的心脏让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差点失去最后一个亲人。 * 高层楼内,热闹的走廊如今就只剩下两个人,人一走光,边榆的表情就淡了下去。 他面无表情地抓了抓头髮转身就要走,苏芮安自己跟了上来:「怎么说咱们也算半订婚了,我来找你也不算什么吧,就算你再怎么不喜欢我,出于礼貌不应该让我进去坐坐?」 边榆正叼着烟低头摆弄手机,根本没有搭理苏芮安的意思。 苏芮安一点都不觉得尴尬,甚至没了之前的嫌弃,毫不犹豫地跟着边榆进了门。 小羊皮鞋刚进门槛,边榆停下脚步侧身看过去:「我倒是不知道苏小姐有这种癖好。」 第47页 「癖好?怎么我进未婚夫的家门还算癖好了?」 「这里又没有外人,收收你想进娱乐圈当演员的心。未婚夫不敢当,订婚宴还没定下吧,你跟你那个男朋友分手了?」 苏芮安将近一米七的个子,在边榆面前依旧显得很娇小,靠近了需要仰头才能对上边榆的视线。 那是一双不管看多少次都很容易陷进去的桃花眼,清澈透亮,像山间小溪一般温柔,却又还想大海深处暗藏风暴,是飘荡花瓣的林间,也是一眼望不到底的深渊。 不知不觉间苏芮安的笑容变得有些僵硬,她下意识想要移开目光,却又不甘。 纠结间边榆向前了一步,苏芮安吓一跳下意识后退,可惜玄关过于狭窄,只一步苏芮安便撞在了墙上,边榆的气息铺天盖地地压了过来。 苏芮安的笑容终于挂不住了:「你想干什么。」 「这问题问得好,苏小姐都送上门了你说我能干什么,况且我这么个名声在外的人,还能干什么。」边榆笑得漫不经心又十分轻佻,落在一个女生身上是十分无礼的行为,那样子不像是在看一个人,更像是一个物,看得苏芮安浑身发毛,下意识抓紧衣领。 眼瞧着苏芮安然的精神紧绷到了极限,边榆长臂一伸,拉住了门。 关门声很轻,却像一根针扎在苏芮安的神经上,她突然就崩溃了。 「边榆!我是正经想跟你谈谈!我没别的意思!」 「我没说你有别的意思,不是要谈吗?」边榆柳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而后趿拉着拖鞋进屋,有意绕开了地上的脏污。 这间房子除了这新添的鞋印以外,四周都还算干净,毕竟满屋子没什么东西,想脏乱都难。 边榆又去岛台翻动那些瓶子,找来找去也没找到个合心意的,最后将菸蒂捻灭在角落的菸灰缸里,有些不耐烦:「有事快说,我还要出门。」 他很想直接将苏芮安扔出去,然后去段东恆那里打劫。 见苏芮安迟迟不动,边榆抬眼:「不然真的是你将谢之临那个爹找来闹我笑话?」 「不是我。」 边榆的的声音听上去并没有什么情绪,可苏芮安就是怕极了,尽管她想不明白这莫名的危机感出自何处。 现在这种情形苏芮安已经不想谈了,但看边榆的样子又不敢将「改日再约」说出口,两难之下苏芮安竟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该走还是该留,最终苏小姐在要脸和保命之间选择了保命。 「我之后再来找你……」 「来去脉就不用多说了,你那些爱情也免了,我不喜欢听别人的生活细节,你就说你能给我的和你想要的都是什么。」 干脆利落,苏芮安刚刚调转的脚步瞬间顿住。 外面天气正好,可惜阳光落不到玄关,苏芮安的脸藏在阴影之下渐渐沉寂,慢慢的,她端出六小姐该有的样子,重新站正。 「我的情况你应该知道,我也不想在这上面跟你废话。联姻的事情我不情愿,你未必没那么热衷,对于你喜欢男女跟我都没什么关系,咱们也就敞开天窗说亮话,订婚是势在必行的事情,但也不过只是个约定,我想结婚之前我们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 边榆轻笑:「那苏小姐想要怎么做?」 苏芮安来之前就已经有了计划,不过是被猝不及防的场景打乱了节奏,怕自己底牌露尽却占不得上峰才选择暂时退却。 可既然已经开口,便也没那么弯弯绕绕了。 苏芮安笑了笑:「当年的事情,不知道边少现在还感兴趣吗?」 当年,当的是五年前。 边榆打量着苏芮安的表情,想从其中辨出几分真假。 可苏芮安怎么也是那种复杂家庭里长大的人,不管多怕边榆,本身也不是个简单的人。她知道怎么拿捏边榆,所以在边榆神情稍动后心中更有底气。 「我知道当年你遭人算计,也知道当年你走得多么不甘心。『胸宽似海』这种客套话咱们就直接跳过,不过我想先问问,边少你这么多年不会真的以为当年给你下药的真就是苏珉沅吧?」 当年边榆和苏珉沅的关系虽然不如最初,尤其是边榆出国留学回来之后,他能感觉到苏珉沅的有意疏离,看到了苏珉沅与苏家的人接触,知道他继续跟自己这样的纨绔纠缠不是好事。 可是边榆成长过程中,心思最敏感、最需要人陪伴的岁月里,都只有住在隔壁的苏珉沅,虽说更多的时候是边榆死缠烂打,但终归和别人不同。 那种状态下边榆和苏珉沅之间没有化不开的矛盾,只有渐行渐远的疏离,而这种无力感让边榆很不舒服,所以就在那天的宴会上多喝了不少酒。 边榆听说过上层社会里的腌臜事情,但是因为边家身份在,所以从来没有人敢把手伸到边榆身上。 边榆长的好看,就是性格不怎么样,但是gay这个圈子里,一些1总是自以为是,尤其常混酒吧那些不着四六的,行动自然不敢,口嗨还是有的。 曾有人大言不惭说想将边榆压在身下,可不得爽翻了,这话虽只在几个关系好的之间说说,可是没几天,那个人就被躺在阴沟里赤身裸体,据说是喝多睡在大街上被人捡尸了。 女孩被捡尸很多,这种一米八几一身肌肉的男人被捡尸着实稀罕,最后是在医院醒来的,据说是有好心人提他打了120。 第48页 这事儿最后不了了之了,究竟事实如何没人知道,那人也不敢到处宣扬,之后就从这座城市消失了。 没人证实这件事是边榆干的,但是之后大家都心照不宣地闭嘴了。 唯有那次宴会上边榆着了道。 浓郁的酒味其实并不能全然盖掉其中的异味,可是下药的人极其谨慎,在边榆喝了许多杯后,见他已经有了醉意,才在中间一份加了十足十的量。边榆很快察觉不对,趁着意识清醒赶紧自己去找了个房间,没想到还是着了道,更没想到开门的是苏泯沅。 是恰巧还是有人刻意安排,边榆查了很久都没有进展。若真是安排,又实在是没有理由支撑,一个游离在苏家边缘的人,一个常年混蛋从来没有介入家族产业的人,这样两个人滚床单能有什么好处,难不成还能滚出个孩子来搞个家族大战? 边榆心中想法虽多,当着苏芮安的面却做的滴水不漏,他摇了摇头:「这些我自己也能查,要只有这点,你还不如乖乖跟我结婚。有了婚约,苏家就等于跟边家有了捆绑,在各方面还能助我一臂之力。而且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既然已经过去,你家和我家都准备翻篇,我又何必翻出来破坏现在的和平,怎么算都不划算。至于你那个男朋友不介意的话,我也不介意你俩继续交往。」 苏芮安一愣,没想到边榆会这么说。 并不是苏芮安没想到这一层,是因为边榆这个人这个性子,怎么看都是个瑕疵必报、甚至不顾及后果的人,不然当初边榆也不至于不管不顾自己的名声,直接闹到苏家和苏珉沅打了一架,也不至于让本能藏在暗处的事情闹到明面上,让他不得不出国。 边榆:「你手里还有别的东西吗?没有的话我可就走咯。」 「我还知道——」眼看着边榆的手已经搭在了车门上,苏芮安勐然开口,「我曾经看见你爸去妇产科,这事儿够筹码吗?」 边榆的手终于松了,他先是面无表情地看着苏芮安的眼睛,很快展演一笑:「还有呢?妇产科而已,若是边家有别的继承人,苏家应该比我更着急吧。」 说着他一点点靠近苏芮安,两人一进一退,很快撞到了墙。 苏芮安虽然在苏家地位边缘,却也是养尊处优长大的,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待遇,自然受不了地皱起了眉头:「边榆,你不要得寸进尺!」 「明明是苏小姐自己送上门,怎么成我得寸进尺了?更何况咱们现在的处境,若真发生点什么才是众望所归吧。」边榆视线下移落在苏芮安的肚子上,话未言尽,意味明显,「这样咱们的筹码也更多不是么?」 如此这番苏芮安终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一巴掌打在边榆的坚强,啐了一口:「你脸皮可真厚,这时候还能想着那档子事,就不去安慰安慰你的小情人?他那个爹可说不清会干点什么,找人拍自己儿子裸照的事情都干得出来,你可别太低估人性。」 「都说是情人,就是为了取乐,需要费心安慰哄开心的那叫对象,苏小姐是不是搞错了。」边榆头越来越低,「不过未婚妻还是可以哄哄,毕竟以后要娶回家当老婆,所以苏小姐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需要我哄的吗?」 「……」 苏芮安的表情彻底挂不住了,边榆就是个疯子,过去到现在从来没有改变过。 她现在只想离开这个地方,却因为边榆横在身旁的手臂动弹不得,眼看着边榆越来越近,苏芮安最后的坚持也变得七零八落了。 房外走廊里传来异动,苏芮安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怕自己的声音传出去,更怕和边榆一同传出去,边榆名声太烂了。 苏芮安到现在才发现房门没有关严,而那道缝隙里透进来的光就像沾着血的利器,将她困在偪仄的阴暗里挣脱不得。 该死的婚约已经让苏芮安心力交瘁,男朋友那边还不知道怎么说,本想跟边榆谈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可若是以现在这个姿势被别人撞见再宣扬出去,别说男朋友了,苏芮安自己都想一头撞死。 苏芮安更不敢动了,头用力下低想将自己藏起来,不曾想着一头撞在了边榆的胸膛上—— 「干什么呢。」熟悉的嗓音打破了沉寂。 苏芮安浑身汗毛瞬间树立起来,连带着鸡皮疙瘩一同向来人敬礼。 苏芮安抬头,颤颤巍巍地说:「五哥……你怎么来了?」 「这话该我问你。」苏珉沅看了一眼边榆,又看向苏芮安。 苏芮安这才反应过来,刚刚边榆一直低头原来是在给苏珉沅发消息。 第22章 边榆无所谓地后退, 冲着苏芮安努努嘴,示意苏珉沅看着办。 苏珉沅心里嘆了口气,问苏芮安:「来这里做什么,谁让你来这的?」 苏芮安不同于苏泯沅年幼时被扔在外不管不顾, 虽然也养在外面, 衣食教育没有丝毫短缺。苏芮安没有比苏珉沅小多少, 却莫名地怕这个五哥,比其余几个人哥哥姐姐都要怕, 说不上为什么,苏珉沅没打过没骂过,是那种潜意识地惧怕。 若是换个人过来她还能耍耍大小姐脾气,如今却是在苏珉沅面前一动也不敢动。 边榆笑道:「你们苏家人都这么闲?一个大白天过来不知道是为了看热闹还是为了制造热闹, 一个一条消息过去没几分钟就到了,你们不会是在我家附近安了监控吧?那我可要报警了, 好可怕。」 第49页 玩笑不玩笑的,反正不好听。 苏珉沅不是自己来,身后还带了人, 他让人把苏芮安带走, 自己则留在后面。 见此边榆挑挑眉,直说:「我这不欢迎任何一个苏家人。」 上次寿宴之后, 这还是苏珉沅第一次见边榆, 看上去并没有因为订婚的事情受到影响,这是好事,不管从哪方来考虑,这都是最好的结果—— 没错, 最好的结果。 「我没打算进去。」苏珉沅说,「你现在也不是小孩儿了, 有些事情应该不需要我多说。」 「这话说得。」边榆低头点了根烟,「五爷您放心,我现在正在学古代大家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等着苏家上门娶我。倒是你怎么来的这么快,我原本还想和苏小姐沟通一下感情——」 「沟通感情给我发消息?」苏珉沅嗤了一声,「怎么不发给苏珉弢,说不准他还能给体贴地将你俩送上床。」 边榆低笑:「苏五爷,但凡你再晚一点,就能看见我和苏小姐在床上了,何必麻烦三爷,后不后悔自己走的太快?」 苏珉沅轻笑,笑得有些扎眼,就像是在听小孩子幼稚言论的长辈。 边榆的表情瞬间沉了下去,眼看着苏珉沅转身突然追了上去。 摁电梯的手指悬在半空,苏珉沅肩膀忽然一沉,身体突然失去了方向,熟悉的气息和骤然升起的温度,因为突如其来的力道,苏珉沅的头差点撞到墙上。 骤然回神,苏珉沅却只看见边榆的额头。 边榆的胳膊卡在苏珉沅的脖子上,手上力道很重,几乎阻断了苏珉沅的唿吸,却又在那极尽之中留了一点余地。 苏珉沅没有反抗,靠着那点余地轻轻喘着气。 这种场景何其熟悉,前不久也是在这,区别在于从前在屋里,现在在外面。 边榆低笑着,像是想起了世界最好笑的笑话,肩旁颤抖个不停,紧接着抬头与苏珉沅对视,见着对方没有任何慌乱甚至是还是之前那样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边榆脸上的笑容突然换成了嘲讽,说:「我和苏芮安的婚事,你也出了一把力吧,宴会上我没闹,是不想让那么多人继续看我的笑话,现在没别人了,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个解释?」 苏珉沅依旧沉默。 边榆说:「我听说边家这几年一直被苏家打压着,这事儿我就奇怪,如果是因为咱俩恩怨的话,你当初在苏家也没这个地位,我还在想你怎么在苏家这么重要了。早些年我记得你连苏家的边都沾不上,别说分一杯羹了,我都怀疑你是不是都已经被苏家忘了,这样一个边缘的人,怎么能让苏家如此大动干戈地与边家争锋相对。后来有人跟我说,其实你也不过是个引子,因为苏家看中了边博义手里的东西,可又不能贸然开战让人觉得苏家贪得无厌不讲道理,这才利用我做了这个导火索。」 「我不知道你怎么又回到了苏家,也不知道你跟苏家达成了什么共识,咱俩当初的事情别管对错,也够噁心了,我就不明白苏家竟能如此大度将女儿送我,这是噁心我呢,还是噁心你们自己呢?」 说到这边榆话音稍顿,眼神有些冷:「我来分析分析,苏家也不是傻的,能让你们放弃面子的想来是有更大的利益。边博义那个好面子的,估计没那个脸去跟你们谈这个,那肯定是苏家有内部的人提到了什么建议。边博义这几年过得不顺心,很愿意与苏家摒弃前嫌继续合作,这才让这场订婚一拍即合。所以……你就是这个穿针引线的人?当年的当事人之一选择亲自下场撮合息,这个台阶最好不过了,你去跟边博义谈的?」 苏珉沅依旧没有说话,边榆说着说着又开始笑了起来:「果然像咱们这些人哪个干净,脏得令人作呕。那苏芮安的男朋友你们打算怎么办?」 「你希望怎么处理。」苏珉沅终于说话了。 这个时候开口,就等于变相认了前面的指控。 边榆:「我希望?我若是说希望他消失,难不成五爷能把人杀了?」 「杀了不至于,可以送出国永远不和苏芮安见面。」 边榆意外:「我怎么不知道我的话竟然这么有用了,真是我说什么算什么?」 这句话苏珉沅没接,他是个很有分寸的人,知道什么情况下能许诺,什么时候应该闭嘴。 可边榆没有这个分寸,他也不喜欢这个状态的苏珉沅,边榆不自觉地想起苏珉沅的那些前任。 苏珉沅交往过的人很多,自然分手后不甘心的人也很多,因为苏珉沅一贯表现的很温柔,那些人就妄想着还能挽回,可惜撒泼也好大哭也罢,即便以死相逼苏珉沅都没有多说一句软化,自分手那一刻开始,苏珉沅就是一块冷冰冰的石头。 他可以给你分手费,可以给你他所能给的弥补,但是不能得寸进尺,也不能要本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 很多人都说温柔如斯的苏珉沅其实是最冷酷的,可是每一任却又会在交往期间陷入那虚构的温柔乡里,沉浸在苏珉沅所给的关怀和事无巨细,所以即便都知道苏珉沅本质很冷血,却还是有数不清的人前赴后继。 边榆没有跟苏珉沅交往过,之前纠葛也是意外,却莫名有种被抛弃的既视感。 这种感觉让边榆很噁心,他强忍着胃部不适,逼迫的更近了。 两人几乎贴在一起,与上次相似,不同的是这次掌握主动权的是边榆。 第50页 「既然这件事你也有参与,我回来的时候又做什么跟我暧昧不明,闹得我还以为你对我念念不忘想要再度春宵。」他手指抚摸着苏珉沅的嘴唇,动作轻柔却又在即将行至嘴角是用力一抹,「薄唇薄情,怪不得苏五爷对谁都一样。」 即便苏珉沅脾气再好再能人,在边榆这样的挑衅下也不免冷了脸。 他想要拍开边榆的手,却刚一抬手就被边榆握住。 「你就真这么希望我跟苏芮安结婚?」说这话时边榆咬牙切齿。 苏珉沅没看自己被捏的变形的手指,平静地对边榆说:「这对你是好事。」 「好事?哈——」 突然而至的侵袭,还有骤然闯入的舌尖让苏珉沅整个人都惊住了。他怎么都没想到边榆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强吻他,没有隔着手指,没有想他之前那样挑衅后便离开,而是毫无阻隔的撕咬,力气之大仿佛带着滔天的恨意。 苏珉沅知道边榆生自己的气,却不知道这气已经重到这个地步,不是气,是恨,到骨子里的恨。 边榆离开时,苏珉沅嘴里已经满是血腥味。 「疯够了?」苏珉沅抹着嘴角,指尖殷红,都是这个狗崽子咬的。 「和准妹夫偷情,刺激吗?」 走廊狭小,边榆后退撞到了身后的墙壁上,他笑得有些癫狂。 苏珉沅看着他这个样子眉头紧锁,刚一张嘴就感觉到一阵疼痛,而后又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紧接着一言不发就打算离开,却在这时边榆跟了上来。 「你要干什么。」 苏珉沅下意识躲闪,边榆这会儿却好像找回了神志,没事人似的耸耸肩,指着电梯上方:「放心,这里有监控,我不会把你怎么样,既然你都开车来了,送我一程不建议吧?」 苏珉沅稍有些犹豫,最终没再管关闭的电梯门,边榆双手插兜站在苏珉沅身后。 从来很快的电梯今天不知道为何变得十分缓慢,看沿着数字一跳一跳。 炙热的视线落在身上像一把尖刀狠狠扎向苏珉沅的心里,可惜苏珉沅的心是铁做的,他站得笔直,一身驼色大衣衬得气质愈发内敛。 叮—— 电梯停稳,边榆率先走了出去,苏泯沅这时突然开口:「边榆,不要把自己困在过去。」 边榆脚步一顿,头也不回地说:「过去困不住我,你也一样。」 路边停着一辆车,旁边靠着一个人正摆弄手机,是简程。 听见脚步声简程抬起头,看见是边榆后浑身立刻进入一级警备状态,紧接着看见身后的苏珉沅。 「好狗不挡道。」简程故作轻松刚要打招唿,却被吠了一脸。 苏珉沅冲着他点点头,简程不情不愿地收起刚炸起的毛,做了一条好狗。 边榆上了车,苏珉沅此时也走到了简程身边。 一见苏珉沅的样子,简程瞬间乐了:「怎么了这是,打起来了?」 苏珉沅:「被狗咬的。」 简程脑子转了半天,问出一句:「边榆养狗了?」 苏泯沅心里潜藏着说不尽的烦躁,从他踏进那个楼层,看见边榆和苏芮安交织拥抱时起,在边榆半真半假的剖析中,他一句话都不想说,一贯花言巧语的苏五爷成了个哑巴。 隔着窗户,他模煳地看着边榆冲着苏芮安笑了笑,下意识抿了下嘴唇,又伤口被刺了一下。 车内暖气开的很足,边榆上车时苏芮安就像个上课听讲的小朋友,听见声音叫到:「五哥,大冷天的怎么劳烦您——」 话还没说完,看见来人是谁后苏芮安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似乎想起他亲爱的五哥应该就在后面,这才没有发飙。 「你又来干什么。」 眼看着边榆关上车门,坐在苏芮安身旁,苏芮安警惕地拉着自己的衣服:「你还想干什么,我哥就在上面。」 边榆上下打量了一通苏芮安,嗤笑一声:「放心,我对当av演员这件事没兴趣。」 第23章 北风带着雪花扫在脸上像一把把锋利的小刀, 上车前简程搓手说:「他们今天聊什么了?这小两口可真有情调,还叫自己的大舅哥来插一脚。」 苏珉沅开门的动作一顿,之后一言不发地上了车。 这次过来除了简程和苏泯沅还有两个保镖,边榆上了车就没有保镖的地方了, 简程直接放了两个人的假。 来抓苏芮安这事儿简程懂, 苏家给苏珉沅安排了这个活儿, 让他看着苏芮安别捣乱,也别动歪心思, 原本苏芮安身边安排了别人看守,结果着丫头反侦察能力一流,说跑就跑了,只能让苏泯沅出手, 这丫头从小娇生惯养,只怕苏泯沅。 之前那话就是不过是被边榆骂了心里不舒服, 反过来在苏泯沅身上讨债,戳他肺管子。 苏珉沅坐在副驾驶,简程上车后看了一眼后视镜——苏芮安看上去比之前平静多了, 虽然那个平静里还有点咬牙切齿, 但是一旁的边榆老神在在,一副心情不错的样子。 不知怎么, 简程突然福至心灵地说了一句:「边榆你家养狗了?打疫苗了没?苏泯沅你要不要先去去打个狂犬疫苗, 我看你嘴唇都破了,可别得狂犬病。」 苏泯沅:「……」 边榆:「……」 * 医院自然是没去成,简程不知道自己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他先把边榆送到了酒吧, 眼看着边榆进门,简程疑惑问:「这小崽子大白天就来醉生梦死, 也不怕把身体拖垮了。」 第51页 苏芮安笑道:「他哪是来喝酒的,这得怪你们来晚了,没看见一场大戏。」 借着等红绿灯的功夫,简程看向后视镜,又疑惑地看向苏泯沅。 苏泯沅来的时候谢之临已经走了,自然不知道情况,苏芮安刚刚那点咬牙切齿淡了许多,换了点幸灾乐祸:「还不是边榆的那个小情人,被自己亲爸看见在金主家里,以后还不知道要怎么闹。说来边榆怕不是真的动情了吧,人还没到手呢,又是英雄救美,又是帮人处理家庭纠纷,就是不知道等边榆真的落魄了,这个小情人还愿不愿意跟着他。」 简程下意识看了一眼苏珉沅,紧接着斥了一声苏芮安:「别胡说。」 虽然简程是苏珉沅的员工,但是两个人一起长大,苏芮安见过很多次,叫一声哥也不为过,说一句苏芮安也没什么。 见苏珉沅没什么反应,简程重新启动车子,看起来两个人都没有把这句话当回事,只有苏芮安的眼睛来迴转了转,最后落在窗外,嘴角扬起一个古怪的笑容。 又一个信号灯前,简程手机收到一条简讯,来着身边的老闆—— 苏泯沅:【查谢之临,详细。】 * 虽然还没有到一年最冷的时候,但是吹了一会儿的风边榆又开始头痛。 他直冲进段东恆办公室,进屋后翻了好半天也没翻出吃喝,最后拿了瓶矿泉水坐到沙发上咕咚了半瓶。 段东恆目瞪口呆地看完这一幕,干巴个嗓子问:「怎么了?」 边榆摇摇头:「找你拿点酒,家里的喝完了。」 「只是酒喝完了,不是去沙漠走了一圈?我看你像渴死鬼投胎。」说着他站了起来,走到酒柜前刚要开门,犹豫之后只是开了一个小缝,龇牙心疼地拿出两瓶出来,又麻熘地锁了柜子,转头再看边榆时这才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不对啊,我感觉你像是中邪了,脸色不太好,哟,嘴唇还破了?」 边榆舔了舔嘴唇没当回事,倒是看见段东恆那两瓶酒皱了皱眉头:「回头我找人给你多送几瓶,你怎么这么抠门,两瓶够谁喝。」 「你先跟我说说这是去哪风流了,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这怎么搞的,怎么说我也是酒吧老闆,见过的风浪不比你少。」即便只有两瓶酒,段东恆都没有放下来的打算,一脸看戏的表情等着边榆自己招认。 边榆往后一靠,也不矫情:「谢之临去找我了,别跟我装,你给他我家的地址。」 段东恆一乐:「那你们这是有进展?看起来还挺激烈。」 「激烈个屁,没多会儿他爸也来了,也是你告诉他爸我家地址的?」 「啥玩意?他爸也去了?我告诉他这玩意干嘛,我都没见过他爸,所以他爸去干嘛,你俩打起来了?他爸可不是个好东西,就医院那几个前几天我又去套了一下,就是谢之临他爸让他们来的,说他儿子有钱,操,没见过这么当爹。」 说完再看边榆的嘴角,试探道,「打的?」 「屁,之后苏芮安去了。」 剧情愈发复杂,段东恆抱着酒瓶一时不知道怎么说,总觉得后面还有大招。 紧接着边榆不咸不淡地说:「苏泯沅也去了」 段东恆:「……操!」 之后段东恆又问了很多,确定苏泯沅只是去接苏芮安的这才罢休,后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亲自去酒窖里挑了些酒,装满一后备箱这才罢休。 听着段东恆没完没了的念叨,边榆终于忍不住。 段东恆原本打算将边榆送回去,结果自己装完回来看见边榆正在他办公椅上坐着玩什么,走近才发现是上次他们两个人打群架用的棒球棍。 段东恆心里升起不祥的预感,警惕道:「你要干什么。」 「再去趟平浦。」边榆欣赏着那两个棒球棍,做工一般,一看就不是用来干正经事的。 段东恆一听顿时不干了:「你要干什么,平浦那几个还没放出来呢。」 边榆算算时间,确实还差几天,既然平浦去不了—— 「那去安昌大学。」 「边榆你别没事找事。」 说着段东恆将边榆拖了起来,不管不顾地将他拖下楼塞进车里,一口气开到边榆家楼下,拉着人进屋时视线在地上凌乱的脚印上停留了半刻,最后将岛台四周空酒瓶收拾打包,新带来的放进柜子,这才坐在沙发上喘口气。 目光落在两箱空酒瓶上,段东恆的声音有些沉:「边榆,你这酒是不是喝的太多了。」 这也不让那也不让,边榆有些兴致缺缺,打算回屋睡觉,可以段东恆不打算放过他。 「之前我就觉得你有点不对劲,怎么了,受刺激了?」 边榆不理他,原本脸上的笑容也因为段东恆一系列自作主张的行动而消失了,段东恆却还在自顾自地说:「别怪我多嘴,我原本是想等哪天约你出来吃饭再说,但是你最近太不对劲了,别的不说,就说那个突然塞给你的未婚妻,你竟然没有一点反应,你知道苏家寿宴那天多少安保吗?你猜多少是为你准备的?」 边榆对于这些没什么兴趣,虽说最开始出门就是打算去拿点酒,可是今天就好像老天都看不得他太顺,以至于胸口闷着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 他是打算去找人发泄,结果又被段东恆堵了回来,再听着段东恆的念叨就更烦了。 第52页 边榆骤然起身,段东恆还以为边榆要揍他,吓了一跳,结果边榆只是起身进了屋,哐当一声把门关上了。 段东恆捂着胸口安慰自己。 说来段东恆上次来还是边榆刚买房装修的时候,从前他怎么都想不到边榆会住在这,当然现在他也不理解。 段东恆默默扫了一圈屋子,走到门前敲了敲,说:「这次回国虽然你什么都没说,但是我总觉得你心里搁着事儿。你不想说也没关系,用得着的地方知会我一声就行。」 等了会儿段东恆没等到回復,虽然知道边榆不可能睡觉,但也知道自己该走了,可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嘴:「还有苏泯沅,边榆,离他远点听见没?不管你们从前是什么关系,那都是从前了,有些事情不用我多说你应该明白,苏泯沅这些年做过的事你要是想听我可以给你讲三天三夜,那么多事没几件好的,他现在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苏家人,你应该明白我什么意思。」 卧室内,边榆坐在床边看着窗外,他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很喜欢坐在这里,枯树也好,无人的街道也罢,其实视线并没有着落点,只是空荡荡地看着。 回国后他听得最多的就是放下从前,真没意思。 隔着房门,段东恆的声音有些闷,也显得内容愈发沉闷。 边榆的脸上依旧无波澜。 又过了好一会儿,久的边榆以为段东恆已经走了,却在这时段东恆声音再次响起:「边榆,有些事情虽然你很清楚,但是我还是想多嘴一句——」 「之前有人跟我说。」边榆说,「几年前的那件事不是苏珉沅动的手,他也是受害者,若不是当初的决断,他栽得跟头比我大,保不齐这辈子都不能翻身了。」 「决断?可别是我想的那个决断。」卖了边榆的决断?段东恆冷哼,「还是你心软了?」 「段东恆。」边榆突然叫道。 「嗯?」段东恆的声音听上去情绪很差。 房门哐当一声被人拉开,段东恆险些跟里面出来的人撞个脸贴脸。 「怎,怎么了?」段东恆吓一跳,下意识想自己是不是干了什么事让边榆火了。 边榆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你有话说话,别这么看我,我怪害怕的。」段东恆做出逃跑的姿势,模样有些做作,还有点。 边榆嗤笑道:「你是不是闲的没事干,在这操心我?你当我是什么,依附男人没有自我的恋爱脑娇妻?苏珉沅是不是被算计跟我有什么关系,你要是不想走我可以送你出去。」 话虽是威胁,段东恆短暂的愣神后松了口气。 「我只是怕你——」 「你想多了,有这时间不如赶紧回去盘算你的生意,还有你那个破酒吧,别没事儿搞的乌烟瘴气。」 莫名一段训斥之后,哐当一声房门差点拍段东恆脸上。 段东恆对着空荡荡的房门大眼瞪小眼,骂骂咧咧一通走了。 坐在车上,段东恆没有急着开车,而是点起了烟想起了旧事,边榆出事后的那段时间。 说起来那段时间的边榆真的像个疯子,理智什么的全部不知道丢到了什么地方,别说别人了,连段东恆都害怕,甚至跟边榆穿一条裤子长大的程宗崇都被吓到,说到底,他俩是害怕边榆哪天进了精神病院。 这个想法没有说出口,但两人不谋而合,不约而同地玩起了一种只要不说破就不会发生的幼稚游戏,自欺欺人地觉得只要不提,边榆就还是过去张扬肆意的边少。 然而逃避显然没什么用。 很长一段时间边榆都住在酒吧,为此酒吧曾停业一段时间,也不是单纯为了给边榆清场,也是怕哪个不长眼的得罪了这个爷,到时候伤了人还砸了场子,算来算去都很亏。 边榆什么都没说,段东恆最初以为边榆是心里那关过不去,想想也是,一向骄傲自尊的大少爷让人算计还被人睡了,怎么想都是一件很憋屈的事情,失意发泄也很正常,只是后来他察觉到边榆的不对劲,暗地里在派人调查什么。 再后来的某一天,边榆突然好像疯了一般灌自己的酒,整个人意识都不清醒,浑浑噩噩了两天,这么下去就是好人也得喝坏了,就在段东恆打算叫着程宗崇想办法时,边榆突然不见了。 那天段东恆和程宗崇找了一整天,哪哪都没找到人,吓得他们差点报了警,却因为没满24小时不受理,直到他们听闻边榆被绑回了边家。 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段东恆不清楚,他也曾问过程宗崇可惜程宗崇也是摇头,这期间的事情只有边榆自己明白,然而对此他却一言不发,没多久边榆就出了国。 想了想,段东恆都觉得今天的事不简单,给程宗崇去了个电话:「干嘛呢?」 「上班啊,还能干嘛?」 段东恆一时以为自己耳聋了:「干啥玩意?」 「shang上,ban班,上班,听懂了吗我亲爱的段老闆?」 段东恆将手机拿到眼前,确定自己没打错电话,手机重新贴到耳边时,听见程宗崇声音疲累地说:「怎么了段老闆,今天怎么突然想起我了,酒吧赔光了?」 「呸!你赶紧给我呸三下,乌鸦嘴。」对于程宗崇这种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行径,段东恆一直觉得是边榆带的,程宗崇他爸程劢是个绝对正经的人,怎么看都不像是能教出个不着四六的纨绔来。 第53页 当然也有可能物极必反,就因为程劢太正经了,才成就了程宗崇叛逆这么多年。 听着程宗崇笑着「呸」了三下,段东恆觉得自己就是送上门给程宗崇消遣的。 气归气,正事儿还得说。 段东恆吸了口气:「今天有空吗?出来喝一杯。」 「有啊,那可太有了,你不知道我被我爸逼成什么样,你开口他肯定放我,你在我爸眼里那就是别人家的优秀孩子,他恨不得直接把我塞回我妈的肚子里,去老天爷那捞一个你回来。」 听着原来越离谱的话,段东恆又深吸了口气默默挂了。 既然是有事谈,就不能酒吧那种吵闹的地方,段东恆找了个安静的饭店,叫了几个菜。 进门时程宗崇犹豫着犹豫,段东恆笑骂:「看你那熊样,怕什么?」 「怕是鸿门宴,你不会对我有什么想法吧,我先跟你说我的卡都被我爸冻结了,仅有的一点钱还不够你这桌子上的酒钱,劫财没有,考虑一下劫色?」话虽如此,程宗崇已经坐到了段东恆对面,自顾自地倒了杯酒,看了眼四周,「两个大男人在这干喝多没劲,就没个美女什么的?」 「美女没有,老爷们一个,跟我喝顿酒怎么了,你不还经常陪着边榆么,今天也陪陪我。」 「陪你?」程宗崇大爷似的翘着二郎腿靠在沙发上,「那不行,你没边爷好看。」 「噗——」 一口酒险些喷程宗崇脸上,还好他歪头及时,没让这次会谈胎死腹中。 「说吧,找我什么事。」 程宗崇也不是傻的,多少能看出来段东恆心里存着东西。还没他将这些逻辑都串联起来,就听段东恆说:「边榆——」 「哦是他的事情啊,我说你今天怎么突然找我喝酒,怎么了,边爷又给你添堵了?」 「不是,添什么堵,我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吗,我是想问你边榆和苏珉沅的事情。」 原本还吊儿郎当的程宗崇表情瞬间僵在脸上,紧接着变得凝重起来,瞅着段东恆一顺不顺地说:「你刚刚是从边榆那边出来?」 段东恆点点头,嘆息道:「还看见了苏珉沅。」 第24章 饭菜很精緻, 程宗崇刚拿起筷子,段东恆出声问:「你跟我说实话,边榆这次回国到底有什么打算。」 筷子上的油爆虾顿时不香了,程宗崇仰起头:「真是鸿门宴啊。」 段东恆挑眉:「回来为了搞我?」 程宗崇咬着虾尾摇头。 「那算什么鸿门宴, 跟你说正经的。」段东恆看了一眼程宗崇德那个德行, 眼看着一只虾被他吃了一半说, 「前几天我跟边榆去了趟平浦你知道吗?」 程宗崇唔唔了两声也听不出到底说了什么。 段东恆直接忽视接着说:「还遇到了一个叫孔辛的男人。」 程宗崇嘴里的虾肉掉了半个,段东恆假装没看见。 「我没什么依据, 但是我觉得边榆应该知道些事情,毕竟他问都没问直接叫出了那个男人的名字,怎么都应该是有备而来,倒是我成了个打手, 平白无故地跟他一起打了一架。」 段东恆话音有些阴阳怪气,程宗崇「哈哈」了两声, 说:「那确实不该,怎么都应该跟你说一声。」 段东恆突然拿起叉子插进程宗崇面前的盘子里,冷笑一声:「哥当初也是混过的。」 程宗崇咽了咽口水, 一脸苦笑:「果然还是鸿门宴啊。」 话是这么说, 程宗崇没气。 段东恆和边榆还有程宗崇是半道兄弟。 外人都以为边榆和程宗崇只能算是歪打正着的伯乐,一不小心投资段东恆让他发了家, 朋友的关系也就止步于此, 却没人知道段东恆虽然不如边榆和程宗崇那样穿开裆裤长大,却也是过命的交情,当年在国外干的混帐事里少不得还有段东恆一份。 那时候边榆出过留学,程宗崇也找他妈撒娇也成功跟了去, 即便出了国门也没影响这哥俩犯浑,顺带拐了一个段东恆。有一次碰上带枪的, 三个人差点同年同月同日死了,还亏得段东恆反应快,带着两人穿过几个小巷后,跳进了河里才躲过一劫。 后来天亮了,边榆和程宗崇从河里出来时,叫了好半天没见着段东恆,这才发现段东恆根本不会游泳,早就憋不住气差点淹死,俩人好不容易将人捞上来,还没等缓口气又发现段东恆腿挨了一枪。 贯穿伤,没留子弹,也是命好,这都没死。 然后就是过命交情。 之后这么多几年接触下来,边榆和程宗崇也不是个瞎子,其实他们这种天天和酒肉朋友打交道的人最会看人了,知道什么样的人值得交,什么样的人只能穿肠过。 一口虾程宗崇吃得艰难险阻,程宗崇嘆了口气,也没藏着掖着:「赵家门口有个监控,不知道是谁装的,之前我派人查赵寻卿的时候看见的,避免打草惊蛇没敢动。至于那个孔辛,就是赵寻卿家里给她找的相亲对象,沾赌,不知道怎么被赵家人看上,就这么点事儿,真的,你要相信我。」 说着举起他沾满虾油的爪子发誓。 这话没假,跟之前的情形也对得上,段东恆想了想那天的情况没在这上面纠缠:「所以边榆很早就知道赵寻卿,还去了解了情况,之后呢?」 程宗崇耸耸肩:「我只管这些,其余的不清楚,边榆手里似乎有另外一拨人在帮他查什么事情,我没问,我最近忙死了你知道吗?」 第54页 程宗崇自回国后就忙得要死,他爹看得紧,让他回国的一个条件就是进公司上班,就算一天什么都不干也得在办公室坐着。 话虽如此,事实上一点活都没少干,以至于他每天起早贪黑下班还得跟他爸一起回家,多一点自己的都没有。程劢可能是觉得程宗崇生儿子希望渺茫,想在他身上再努力一下,就算不是天纵奇才,能基本不让公司倒闭也是好的。 说程劢喜欢段东恆是真的,毕竟一个白手起家起来的年轻人没有长辈不喜欢。 但是因为这点喜欢就放程宗崇出来自然不可能,段东恆没那么大的面子,也是这段时间程宗崇一直表现不错,他爸知道再看下去保不齐还会有反效果,所以今天放他出来透透气,当然这个透气对象也是很重要。 段东恆靠着椅背沉吟片刻,道:「你没觉得边榆有些不对劲?还有苏珉沅的事……」 程宗崇认真地砍了段东恆一眼,而后拿起桌子中间的醒酒器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也给段东恆倒了。 「那我知道你找我干什么了,如果你是担心边榆对苏珉沅还有别的感情,这点你可以先放心,当年的事情我虽然不知道具体情况,但是苏珉沅似乎一早就知道给的那杯酒里掺了料。多余的事情我不好说,但是你要是担心边榆再和苏珉沅有什么的话,大可以放心。」 说实话,即便当初苏珉沅和边榆发生关系,但是段东恆一直不觉得下药这事儿是苏珉沅干的,先不说边榆和苏珉沅一起长大,就是苏珉沅的那个性格,有时候是狗了点,也不到给人下药□□的地步。 可是当时不管是段东恆还是程宗崇,都没能查出个所以然。 程宗崇暴躁程度不必边榆低,提着刀就要去跟苏珉沅拼命,最后被程劢关了起来,告诉他隐忍。 程劢是不是真的以为边榆能够卧薪尝胆之后报仇不得而知,程宗崇其实也不想听他爹的狗屁话,但是到底人微言轻,绕过程劢去办事情显然是不可能的,最后是边榆自己说不查了,毕竟边家就算势力再大,空口无凭也没办法让苏家担责任,更何况苏家可是比边家人脉更广,怎么看着和都是个难解的局,最重要的是边博义没有站在边榆这边。 暗地里究竟如何不得而知,但是面上的事情做得十足十,说是几个国外来的投资商对着那个杯子动了手脚,一併打发扔进了公安局处理,这件事也就算尘埃落定,若不是边榆最后去揍了苏珉沅一顿,也就算过去了。 两人碰了下杯子,将酒一饮而尽,沉默良久后段东恆说:「那赵家又是怎么回事,你们俩背着我也就算了,现在还拉着我出来做苦力,是不是有点过?」 程宗崇原本以为这事儿已经过了,没想到又被拉出来鞭笞,无奈道:「我知道的真不多,我只知道边榆在查他爸,至于为什么他又去了平浦,还故意引出孔辛,这事儿你得问边榆去。」说完他又想起另外一起子事,「哦对了,我今天听说死苏家老二的那个司机大概要在里面蹲上一两年,苏家好像找了点别的罪名,把他摁在了里面,现在看来苏家那个老头子也不是完全冷血。说是两年,那司机还不知道能不能出来了。」 这话说的就很隐晦了,看似一两年,但是监狱里意外太多,终归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哪怕只是个被利用的可怜人,可是一旦圈进苏家的风波了,谁也别想全身而退。 听着好像程宗崇再说这个司机,又似乎在说着别的什么人。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喝了不少酒,出门等人来接时两人叼着烟,程宗崇说:「那场订婚我想不明白,苏家到底怎么想的,难不成真让边榆和苏芮安结婚?那天我听着苏家老头子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这个事的时候,我以为边榆能当场把宴会砸了,你不知道我家老头子一把薅住我,明显跟我想的一样,怕我给边榆递凳子。」 那简直就是逼婚,搁谁都不能快活了。 段东恆没接话,吐了口烟圈突然问道:「边榆的母亲葬在了哪里,法国?那忌日的时候他是不是还要去法国?」 「应该吧。」程宗崇的脑袋有点跟不上段东恆的节奏,嘆了口气说,「哎,也是难过,幸好那段时间边榆在法国陪着,不算遗憾。」 边榆的母亲唐林在疗养院意外过世,具体怎么样不太清楚,也没什么人关心,唐家这几年在国内已经没有多少影响力了,也就在欧洲那边还算是富贵。唐林早些年帮边博义打理边家的生意,但到底是一个在国内没有多少势力的女人,说忘也就忘了。 唐林去年过世,是一个飘着雨的春天,程宗崇得知消息后立刻给边榆去了个电话。电话里听不出什么情绪,边榆不是在他妈身边长大,很多时候都是自己一个人,不然也不至于被苏珉沅照顾了那么久,所以程宗崇也没想太多,嘱咐边榆照顾好自己,安慰几句也就挂了。 之后边榆又在法国呆了一年多,今年秋天才回来,等明年春天唐林忌日时估计还要去法国。 早些年边榆和母亲关系说不上好,但也说不上糟。唐林是个事业型女人,一直在帮着边博义打理公司,那些年很多大项目都是唐林一手签订跟进,可谓是桦旌集团核心骨干。后来似乎是生病了所以去法国疗养,具体什么病没人知道,再听见就是她过世的消息了。 段东恆没见过唐林,只听说过唐林的事迹,唏嘘道了声「可惜」。 第55页 段东恆先走了,接他的是他手下的小弟,动作很快。 程宗崇好长时间没喝酒,似乎酒量后退了不少,不过喝了几杯就觉得头有些发昏,总觉得前方晃荡里看见了边榆的身影,看见边榆一个人站在马路中央,身形单薄孤单,身边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只有数不清的算计,紧接着他披上大红嫁衣和亲塞外…… 果然喝多了,什么狗屁倒灶的东西。 程宗崇揉了揉脑子,掏出手机想给边榆打个电话,可是拿出手机时看见上面的时间,想想还是算了。他知道边榆的睡眠不好,若是这个时候跟边榆说这些,估计这一晚上边榆都不用睡了。 想着他收了手机蹲在了路口,这时一辆车停在了面前。 程宗崇本以为是来接自己的司机,谁知道后座门一打开,最先看见的是一张沉寂面无表情的脸。 酒劲儿瞬间从七窍窜了出去,程宗崇像是经受过专业训练,瞬间立正站直,扯着嗓门喊口号似的大叫了一声:「爸!」 第25章 程宗崇正被他爹抓个正着, 准备就地正法的时候,边榆正蒙着头睡觉。 他睡觉一贯不安稳,很长一段时间纠缠在半梦半醒间疯狂消耗着他的心神,今天也不例外, 混乱的脑子里一会儿想起苏芮安说的话, 一会儿又想到苏珉沅, 最后想到自己。 混乱的人太多了,有过去的, 有现在的,有已经发生过的,有并没有存在过的,浑浑噩噩情况最难受, 思想牵扯间边榆突然惊醒,他快速拉开床头柜, 打开药瓶倒出几粒扔到嘴里,咕咚了半瓶矿泉水后再进被窝时他终于成功入睡。 那些混乱的人影终于渐行渐远,只剩一个人背对着他, 穿着驼色的大衣, 挺直着腰背没有回头。 这个身影似乎一直存在,又好像刚刚才出现, 只一眼边榆就知道这个身影是谁, 烦闷地不想理,可是那身影却越来越清晰,渐渐的周围的环境也变得清晰起来,眨眼间驼色身影突然不见了, 他看着那些林里茂盛的树木,看着篱笆上爬满的蔷薇, 看着熟悉的身影,混沌的意识让他知道,他回到了玉兰园。 身处玉兰园里,边榆发现他对于过去的记忆其实剩不了多少了,一部分是学校不得不去应付的功课,一部分是苏珉沅总换的伴侣,还有零星一点细碎的日常。 那段时间边榆脑子简单,过得还算顺心,也可能因为太过顺心所以记忆零散,这种状况一直延续到边榆大学在国外读完回来,他兴高采烈地跑回玉兰园时,一眼就看见苏珉沅正和一个男人热吻。 边榆知道苏珉沅喜欢男人,但是从前苏珉沅可能顾忌着他是小孩,从来没再他面前做出格的事情,这次边榆回来的突然,没想到一推开门就撞见了这样的事情。 人是在苏珉沅自己的院子里,边榆没资格多说什么,一张笑脸僵在了脸上,哐当一声关上了门。 处在梦境里,边榆分不清自己变回了少年,还是以一个旁观的角度看着,奇怪的视角他不仅能感受到自己的心情,还能看见自己难看的脸。 边榆记得那天苏珉沅并没有来找他,只是在第二天偶遇时对他笑了笑,问他要不要过去吃饭。 哪来什么狗屁偶遇,边榆在外面晃荡了快两个小时,才好不容易见着苏珉沅。 苏珉沅并没有提昨天,边榆也没有问,两人心照不宣地好像这件事没有发生过。 现在想想那时候的心照不宣就很不对劲,明明边榆开个玩笑嘲笑苏珉沅渣男行径就算过了,他却什么都没说,或者苏珉沅也应该提几句让边榆别学那些坏的,总之两人只字未提。 一顿饭诡异地和谐,旁观着一切的二十八岁的边榆像是在看一场无聊至极的舞台剧。 边榆知道自己在梦里,不明白这么梦到地从何而来,或许是因为今天见着苏珉沅时情绪有些激动,做了个荒唐事后才梦见这么个情景,更多的还是因为这个梦太真实了,真的就好像边榆又经歷了一下那天的场景,一模一样的日子没有丝毫改变。 只是那时候的边榆还是处于懵懂无知的年纪,二十出头,总以为自己已经是个大人了,其实更多的是自以为是,如今再换个时间,边榆觉得苏珉沅那双看上去柔和的双眼早就看透了他的虚假的伪装。 他记得之后的一段时间他们关系还算和谐,只是边榆逐渐收敛也少有蹭饭,更多的是跟程宗崇出去鬼混,偶尔苏珉沅叫他,他也用程宗崇做藉口跑了,他回家越来越晚,过的越来越放肆。 大学毕业,边博义更是不管边榆了,所有人都觉得边博义过分溺爱这个独子,才让边榆这样无法无天。 一次和程宗崇出去玩时不知道谁叫了几个人,男男女女年纪都不大,一群富二代都不过二十郎当岁,血气方刚。 看着那些人,边榆不自觉地就想起了苏泯沅和人接吻的画面。 那时候边榆更多是跟朋友滑雪飙车,心思没有放在感情上,他甚至不清楚自己是个什么心情,只是视线不自觉地落在一个男生身上。 边榆的视线放得太久,让那个男生坐立难安,也让程宗崇很快留意。 对于同性这种事程宗崇早就见怪不怪,见边榆对那个男生感兴趣,便在酒局结束的时候安排他去送边榆回家。 边榆其实并没有想法,只当叫了个代驾,谁知道车停在家门口时正巧看见刚回来的苏珉沅。 第56页 苏珉沅是一个人,看见边榆跟一个男生在一起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他没有多说,只是冲着边榆点点头就回家了。 那男生把边榆送回家后就走了,第二天苏珉沅早早来找边榆,表情看上去和寻常没什么分别。 「怎么了?」边榆问。 可能因为苏珉沅甚少过来,今天难得主动进屋,所以边榆心情颇好,哼着调子给苏珉沅倒了一杯热咖啡。 直到边榆坐下,苏珉沅都一直没有说话,他只是低头看着面前的咖啡,边榆觉得有些不对劲,干笑了一声又问一遍:「怎么了?」 「边榆。」苏珉沅声音有些沉重,「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行为对你产生诱导,还是那天被你撞到的事情影响了你……不管怎么样你都不应该草率地带一个男人回家,这事你爸知道这件事吗?」 边榆的笑容停了一下,心里一阵说不出的尴尬。那个男生虽然没什么,却实打实是个酒吧少爷,怎么看边榆都像是寻欢作乐。 边榆那时候还小,下意识用怒火和伤人的话来掩饰自己的尴尬和慌乱,尽管他并不明白自己究竟在慌乱什么。 哐当一声椅子摔在地上,边榆站了起来,话音嘲讽,他问苏珉沅:「你以什么身份来说教?你又有什么资格指责我。就你换男朋友的速度,那些人一起来的话怕是整个玉兰苑都住不下吧?」 「边榆,我跟你说正经的。」苏珉沅的脸色不太好看。 边榆却好像看不见,依旧笑着:「我哪里不正经了?是我爸给你好处让你管我,还是是说你们苏家故意派你接近我?」 全是胡诌,没一点根据。 苏珉沅眉头皱得更紧:「你知道我的事。」 不是问话,边榆嗤笑一声,这是他第一次当着苏泯沅的面提苏家,从前不管是程宗崇还是谁,直到说苏家私生子都会被边榆瞪回去。 如今话赶话到这,边榆面上样子做得十足十:「你姓的那个苏我早就知道了。」 头脑发热的时候边榆不知道什么叫分寸,只觉得自己兴高采烈地迎接一个人,却被泼一脑门冷水,搁谁都不舒服,什么话戳肺管子说什么。 所以在看见苏珉沅沉着脸时,他也不知道收敛,接着道:「苏家的事情人尽皆知,多个情妇也不是稀罕事。」 之后苏珉沅就走了。 关于苏珉沅家里的事情不是边榆自己查的,是他跟那些狐朋狗友聚餐的时候,说起自己现在住在玉兰园,局上有个人说苏家的一个私生子也在这边,边榆才知道。 边榆没有暴露苏珉沅,但在字里行间也能听出苏泯沅的情况不太好。 苏珉沅的母亲是因为容貌好看被苏家老爷子苏元莆看上,做了情妇。 容貌这个东西属于乍见之欢,时间长了也就那么回事,尤其是在女人生产之后身材走样,更加不得苏老爷子喜欢,所以在苏珉沅他妈生苏珉沅时,苏元莆就已经跟别的女人热络去了。 其他情人或多或少都有些背景,只有苏珉沅的母亲什么都没有,没有娘家的支撑自然苏珉沅也就成了最边缘的人,这么多年被苏元莆忘在脑后。 这些年没有听说过苏泯沅的母亲如何,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不过苏珉沅但是继承了母亲的容貌,一双狐狸眼和他母亲一模一样。 对于这些过往边榆没有当回事,也没打算跟苏珉沅说,他知道这事儿不能轻易提,挺伤人的,可是头脑上头的时候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那天苏珉沅走后,边榆其实在沙发上坐了很久,明明伤人的刀子是朝向苏珉沅,最后伤得却成了边榆。 他脸上没有胜利者的表情,只有无尽的懊恼。 两个人的关系就是从那时开始改变,起初是冷战,苏珉沅不与边榆说话,边榆又娇惯久了,不知道什么是低头,幼稚得要死,以为自己做些出格的事情就能引起苏珉沅的注意,可惜一无所获。 后来他开始叛逆,做事越来越离谱,渐渐的,gay圈里边榆名声赫赫,和苏珉沅同登gay圈梦中情人榜首。 只是两人风格截然不同,苏珉沅的温柔总会让人忽略他身后背了多少人的眼泪,边榆却是个十足十的勐兽,靠野性称霸gay圈。 到这里,这个属于过去的梦也终于朦胧了起来。 迷煳间,边榆以为自己就要醒了,可是画面一转却好像掉到了另外一个地方,有嘈杂的声音,有聚集在耳边不远处的话,哄闹间边榆隐隐听见有人给他敬酒。 混乱的场面就像是不停旋转的万花筒,一个场面接着一个场面,有很多人跟他说话,也好像很多人在笑,在那些说不清的声音里,突然一个人的声音精准地入了耳朵里。 杂音消退,耳边只余粗喘的唿吸,周遭火热,他听见那人说:「边榆,乖,别躲,很快就好……」 带着诱哄,是平时绝对听不见的语气,来自苏珉沅的,一个本不应该对自己说话的口气。 边榆勐地惊醒,他穿着粗气浑身冷汗,外面的天还没亮,甚至连点光都没有,对面的楼零星亮了几盏灯,街道上冷白的路灯下偶尔有车驶过,此时也就五点左右的样子。 明明没睡多一会儿,边榆却好像陷在梦中很久很久,久得仿佛过了一个世纪,浑身疲累。 边榆捂着脸坐了一会儿,脑子稍有些清醒后从床上起来,找了件衣服便进了浴室。 第57页 热水沖在身上,混沌的脑子终于开始有了动的苗头,只是太阳穴突突跳个没完。 水汽缭绕,像一个巨大的罩子将边榆网罗其中,水珠摔在地上,于脚边形成水雾,朦胧间,能看见边榆的小腿上点点痕迹,却看不清是什么东西。 边榆在浴室待了很久,久到热水用尽他才出来,勐然唿吸着外面的新鲜空气,脑子终于清明了,他去岛台翻找段东恆刚送来的酒。 这次没有再去床边去看尚未甦醒的城市,而是一个人坐在了偌大的沙发上。 本应该放着电视的墙壁上空空荡荡,他环顾四周,这个屋子确实太不像家了。 一道光突然亮了,是落在沙发角落的手机屏幕亮了。 边榆抓起手机看了眼上面的消息,紧接着眉头意外一动,是谢之临—— 【边少的提议我接受了。】 没有比这个再意外的消息了,边榆盯着手机看了好几眼,才确定自己不是因为没睡好意识不清。 边榆没有犹豫,回道:【什么时候方便,我去接你。】 【您没睡?不用接,我知道您的位置,之后您有需要的话通知我就行。】 边榆不知道谢之临是用什么样的心情打出这句话,但是边榆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将话说明白—— 【需求就是你过来跟我同居。】 此话一出,谢之临果不其然没有回覆消息,边榆不知道他是不是吓到了。 一个同居就要吓到,那这个同意也过于草率。 但回头一想,以后日子还长,这么快就有心理阴影可不好,边少难得体贴地又说:【周末空出时间跟我去趟家具城,次卧需要布置,你睡次卧,至于其他的我不逼迫你。】 此番一出,对面才回了一个字:【好。那边少早睡,周末见。】 对于谢之临过来这件事边榆确实没想到,但也不至于惊喜,他只是需要谢之临这么个人。 他需要让自己生活混乱,让自己看上去既没出息又很胡闹,让边博义生气,让苏家不满,让所有人都觉得他边榆无药可救,这其中也包括苏珉沅。 边榆头靠在沙发背上,一只手随意地垂在沙发上,一只手端着那杯一口没动的红酒。 头顶上的灯不知道多久没有点开了,雪白的天花板却与在法国的疗养院没什么区别。 边榆想了想,又拿起了手机,翻开邮箱找到之前的一个文件,来自陌生人,里面罗列了不少东西,其中就有孔辛的名字,是唐家的手笔。 至于为什么用一个这样的邮箱给边榆发邮件,唐元驹说是怕给边榆添麻烦,其实更多的是不想给自己添麻烦,边榆这次回国就没想安宁,但唐家不想进这个旋涡。 一声鸟叫忽而响起,天边有了光线,然而边榆一动未动,仿佛睡着了一般。 第26章 周五早上天刚亮, 边榆就收拾收拾出了门,他先去了晟壹广场的一家咖啡店,落地窗对面是一栋高耸入云的写字楼,上面挂着牌子写着——晟徽大厦。 大厦边一群人拎着桶正在擦玻璃, 衣服统一, 是大厦里面僱佣的保洁, 大冷天的也是不容易。 边榆就这么看着那些保洁来来回回收拾东西。 蓬松的羽绒服随意地放在椅子上,边榆只穿着一件淡灰色的高领毛衣, 双手捧着咖啡杯看着窗外,金丝眼眶架在鼻子上看着斯斯文文,一双桃花眼里尽是淡漠,让他整个人气质都沉了下去, 与他平时模样大相迳庭。 也因为这难得的斯文,在程宗崇进来时第一眼竟没能认出本人来, 他只是扫了一眼就走去吧檯,点单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又勐地看向窗边。 边榆见程宗崇终于认出自己了, 笑道:「乖儿子终于认出你爹了?」 咖啡店不大, 一共也就六七个位置,边榆的模样本就吸引人, 突然的这一声整个店里的人都能听见, 不知何处传来压抑不住的低笑声,程宗崇倒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单都没点,直接走到边榆对面仔细看了几眼:「哎哟我去, 边爷您今天是改了性了?你别说,这模样还挺像那么回事。」 边榆往后一靠, 二郎腿翘起来的时候那点斯文的气质瞬间散了一半,吊儿郎当地多了败类的味道。 程宗崇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坐在边榆对面也不跟边榆客气,拿起桌子上的咖啡勐灌了一口。 「边爷是想我了还是找我有事儿?」 边榆:「你猜?」 「我猜想我的可能性不大,找我有事儿的可能性也不大,总不能追人的吧,怎么着,谢之临兼职换在这边了?哪间店您说说,我去给您助力。」 晟徽大厦是程家公司总部,晟壹广场包括周围商铺都是程家产业。 程宗崇正觊觎边榆的早餐,不客气地拿走蛋糕咬了一口,听见边榆说:「谁说我来这追人了?」 「怎么的,不追了?又换目标了?我就说,突然看见边爷这么深情有点不习惯,我也觉得那种清纯大学还是没味道,小妖精才够劲儿。」 听见这话边榆笑着点点手机:「我可录音呢,一会儿就给你爸发过去。」 程宗崇嘴里蛋糕滑进嗓子差点噎着:「别别别,开个玩笑,边爷别跟我一般见识。」 就程劢的那个脾气,尽管知道程宗崇胡闹,但是这胡闹到自己眼皮子底下,程宗崇多少得脱层皮。 第58页 一碟小蛋糕被程宗崇囫囵吞了,用最后一口咖啡顺了喉咙后,程宗崇说:「我吃完了,边爷说吧找我什么事。」 两人关系不需要弯弯绕绕,玩笑话归玩笑话,到了正事上边榆从来不含煳。 边榆问:「你们公司保洁的活儿怎么样?」 程宗崇一愣:「不太清楚。」 他闹不清边榆是什么意思,虽说这些保洁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但他这个老闆亲儿子可没那么亲民去关心保洁如何。 边榆的视线落在窗外,看着那边几个人忙碌完往大楼里走。 程宗崇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不解地问:「怎么了?」 边榆轻笑一声:「没事,走了。」 说着人当真起了身。 眼看着边榆没有一点犹豫的样子,程宗崇心中疑惑更甚,他不自觉地想起之前段东恆的话,说边榆这次回来大不一样了。 当初边榆出国完全被逼走的,他又是个很要面子的人,程宗崇甚至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回来了,可是五年后,边榆回来前就只和程宗崇说了一句:「四天后回国。」就没了下文。 期间程宗崇曾去法国看过边榆,边榆比想像中的淡然,程宗崇也不好多问,只是后来边榆给他发了几条奇怪的消息,让他帮忙查一些东西,这其中就有赵寻卿。 从边榆回来,他们两个一直没多少时间凑在一起好好说话,边榆刚回国没几天程宗崇就走了,之后程宗崇又被他爸抓在公司,这么说来两个人又快两个月没聚了,上次还是在段东恆的酒吧。 没机会见面,程宗崇一肚子的话没时间跟边榆说,然而边榆一点不知道体贴,在程宗崇殷切的视线里走了。 程宗崇赶紧拉住人:「去哪这是?」 边榆看着自己的衣襟,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说:「桦旌。」 华旌集团是边家早年创立,几代经营有了现在的规模,如今话语权虽在边家手里,但董事会那么多人没有一个人是吃素的 边榆作为一个场面吃喝玩乐的纨绔,自家公司大门朝哪开都不一定知道,今天竟然破天荒要去桦旌? 「看不起我?」边榆问。 「哪能啊。」程宗崇说,「要我叫几个人不?」 边榆觉得好笑:「又不是砸场子,叫人做什么。」 边博义叫边榆去公司看起来不是说说,最近电话消息不断,边榆一直没理。 程宗崇不知道其中关系,他没有多问,拍拍胸脯说:「有事叫我,兄弟挺你!」 没说程家,说的是「我」。 程宗崇能为边榆出头,能为边榆去得罪边家,但他不能拖着整个程家将事件扩大,毕竟程家还有一大堆人要养。不过话说回来,就算程宗崇想拖整个程家他也没那个能力,都不等他把这话说给程劢听,程劢就能一脚把他踹出去。 边榆明白,不会在这上面挑程宗崇毛病。 说不感动是假的,边榆刚要说话,程宗崇一巴掌拍在边榆的腿上:「不得不说,你爹可真不是个东西,你要是想弄他,我现在就去□□。」 「去你的。」边榆拍开他的手,嫌弃地掸了掸自己的裤子说,「你倒是不怕惹事儿。」 程宗崇嘆了口气,还想壮志豪言一番,突然听见有人叫道:「哎哟小程总您怎么在这,程总正找您开会呢。」 程宗崇低头看了眼手錶,「哎呀」一声站了起来:「那什么,边爷晚上约,我得走了!」 边榆挥手,程宗崇哭丧着脸跑了。 咖啡店里基本上都是匆匆来去的上班族,只有边榆一个悠闲,似乎真为了一口咖啡大老远跑过来。 桌子上的咖啡和蛋糕碟子都空了,一口都没进边榆的嘴,全被程宗崇造完走了,眼看着上班的身影越发减少,边榆晃晃悠悠出了门。 冷风扑了一脸,边榆拢着衣领走向另一侧,开了车门坐在车上暖了暖手,这才上路。 枯败的风景疯狂倒退,边榆听着高昂的歌,今天的一路十分通畅全是绿灯,就像边榆美好的心情。 下车时边榆还在哼着歌,车停在一动高楼旁,并不是停车位,位置十分碍眼。 车刚停稳就有人跑了过来,穿着蓝色工装,是维持治安的安保。他跑到边榆面前礼貌的打了声招唿,暗中打量起这个人。 眼前之人一身衣服看不出价格,模样隐隐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视线相撞,安保人一个机灵,立刻反应过来自己的打量被对方发现,随即垂下眼神恭敬道:「这位先生,很抱歉这里不是停车位,麻烦您将车停在西边的停车场里。」 边榆手里晃动着钥匙,看了一眼安保后没再搭理,径直往写字楼里走。 「这位先生,您等一下。」安保跟着要来拦人,可是他动作怎么都慢半拍,来来回回人就已经到了门口。 眼看着年轻人就要进门了,安保突然喊了一声:「这位先生!」 「边少?!」 一道声音突然响起,保安急切的表情突然一僵,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有个人先一步走到了年轻人面前:「少爷您怎么来了。」 边榆看着明着打招唿实则挡路的吴干,双手插兜,笑道:「不是你老闆让我来的吗,天天骚扰电话,我作为孝顺的儿子自然要来看看,怎么着,我来找边博义还需要和吴助理报备?」 第59页 「少爷您言重了。」 原本跟在身后的安保在看见吴干的态度后,整个人都不好了——能让吴干如此恭敬称为少爷,能让老闆亲自打电话的只有一个人。 吴干不动声色地对安保挥了挥手,安保如释重负,边榆好似没有看见吴干的小动作,就这么站着看着吴干。 这会儿虽然上班的人都走得七七八八,一楼大厅却还有零星人,见着老闆的助理时一个个噤若寒蝉不敢多说话脚步匆匆,却又在听见年轻人身份后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竖起耳朵等八卦。 「少爷您稍等,我给边总打个电话——」 「你确定让我在这等着?」边榆扫了一圈周围,前倾身子靠近比他矮了快一个头的吴干,轻笑一声,「要不要敲锣打鼓告诉全公司的人,你们公司老闆的败家儿子来了?」 最后一句话时边榆的声音很小,笑容温柔,和他这身行头很搭,若是换一个人或许还会被他的表面疑惑,但是吴干是什么人,他清楚眼前这个祖宗是个什么货色,全然没有感觉到如沐春风,只觉得这个笑容里沾满了恶趣味。 闻言吴干不动声色地扫了眼四周,倒是真的不敢让边榆在此多待了,往旁边撤了一步,说:「边总这会儿在开会,那少爷您到楼上稍等片刻。」 意料之中的事情,边榆的模样看不出多高兴,晃晃荡盪地往电梯走,明明第一次来,却对这个地方熟门熟路。 吴干小跑着赶忙去摁电梯,生怕这位爷反了悔。 电梯门关上的瞬间,原本安静的大厅瞬间响起窸窸窣窣说话声。 「那是大老闆的儿子?」 「长得好帅!」 「听说是个gay。」 「不是吧,听说咱们大老闆的儿子不是和世桓集团的刘小姐要订婚了吗?」 「什么?骗婚gay?!」 「你当苏家是傻的?」 …… 第27章 边博义的办公室在顶楼, 电梯间出来后对着吴干的办公桌,左手边是一个休息区,吴干引着边榆落座,又给安排了小吃茶水, 最后确认祖宗没有别的要求了, 赶忙跑到角落里给边博义去了个电话。 说起来边榆还是第一次到这, 不禁打量了一通—— 到底是老闆,整层就只有边博义一人, 环形走廊镶嵌着巨大的落地窗,一眼将外面的景色尽收眼底,边博义的办公室在东边,早年建楼的时候找风水大师看过, 做生意都讲究这些,不管有没有用吧, 总之也没亏。 吴干那边不知道在说什么,不时地看边榆一眼,边榆懒得理, 打量完这一层后开始剥橘子。 直到一个橘子快吃完了, 吴干才匆匆回来,对边榆说:「边少, 边总已经在市场部给您安排了位置, 让您直接到那边的办公室就行,那边会有人与您对接。」 边榆扫了一眼吴干:「谁说我是来给边博义打工的?」 吴干揣着一肚子边博义吩咐的话,刚开了个头就被边榆堵了回去,噎得突然, 显得他此刻的表情有些呆滞。 边榆嗤笑:「所以边博义现在忙着没空见我?那算了,等他用空再说。」 吴干脑补了边榆很多种反应, 针对每种反应也都问过了边博义,怎么都没想到边榆直接抬腿就走。 疑惑占满了吴干的脑子——边榆来这不就是为了入公司吗,难不成还是为了跟他亲爹沟通感情?将近三十年也没见这父子俩想起来他们之间还有感情需要沟通,这是岁数大了开始需要亲情了? 边榆会来上班是所有人都默认的事情,毕竟边家这么大的产业,就算边榆再草包也不可能不动心,给边榆空出的位置还是吴干亲自操办的。 边榆将最后一瓣橘子扔嘴里,看样子真的要走。 这若是真走了可怎么交代?好不容易才让这个祖宗进了公司,说起这事儿吴干也头疼,小祖宗不进公司是个事儿,进公司还是个事儿。 眼瞧着边榆没有商量的余地,吴干匆忙跟上去,电梯门开,边榆突然站住不动了。落后几步的吴干差点撞在边榆的身上,后退半步才看见被边榆挡住的电梯门。 「边总。」吴干站正低头。 边榆嗤笑:「不是开会么,这么快结束了?」 边博义没有回答他的话,先是打量了一下边榆,又看了看吴干,最后视线又移回到边榆身上:「要去哪?」 话是问话,却没有等答案的意思,说着从电梯里出来,路过边榆身边时又说:「去我办公室。」 边博义自顾自地说完就走了,可苦了跟在身后的吴干。 作为助理,按理他说应该引着边榆一同去边博义办公室,可边榆不同于一般的客户,这不只是老闆的儿子,还是位听不懂人话的祖宗,这位爷若是能因为亲爹的一句话就乖乖就范,也不至于跟边总关系这么僵。 吴干开始估算自己拖着边榆带去办公室的可能性有多大。 说实话,吴干一直看不懂这些富二代们究竟在想什么,边榆也好,程宗崇也好,明明有那么好的机会和资源,明明起点就是许多人达不到的高度,有这样得天独厚的优势为什么不能接着机会更攀高峰,明明云端就在眼前,却连手都不愿意抬。 吴干今年三十多,当总助也有些年头,二十多岁就跟着边博义,也是边博义赏识他,在一众应聘者中被选中,所以这些年吴干一直兢兢业业。他能看出来边博义的能力,也就愈发不理解边榆的混帐。 第60页 吴干看不上边榆是有原因的,任何一个靠自己打拼的人,都看不上这种除了败家一无是处的富二代。 吴干原本以为自己要费一番唇舌,心里已经开始大腹稿。腹稿还没成型,边榆却先一步转了身,在吴干意外的眼神中,重新过了那道自动门,竟然乖乖地跟着边博义去了。 边榆清楚吴干的心思,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到底怎么想对他来说都没什么意义,骂是对的,一个不学无术的富二代不应该招骂吗? 被骂得心安理得的边少爷晃晃悠悠地进了边总的办公室。偌大的办公室里面摆了不少东西,奖盃、合照、一些价值不菲摆设等等,角落还有个装着高尔夫球桿的包。 边榆像是参观博物馆似的绕着办公室看了一圈,最后脚步停在窗边,外面高楼林立,一幢幢写字楼像是终年不败的铁树,没日没夜地给这个世界制造垃圾。 景色还算好,只是阳光略微有些刺眼,是冬日才有的亮色。 边榆被晃了眼睛,有点不太开心地收回了目光,走到书架前扫了一眼,最后坐在一侧的沙发上。 二郎腿一翘,边榆拢着棉衣遮住了下巴,看着端坐在老闆位置上的亲爹,开门见山地说:「市场部?你怎么不让我去公关部,我这么个等着出使和亲的公主,应该去公关部发光发热。」 「你来这是想跟我吵架的?」边博义端坐在办公桌后,坐姿看起来既放松又端正,身上透露出一种自然而然的上位者气息,是这么多年执掌桦旌集团之后的沉淀,也是他自律的成果。 边榆的模样其实很像边博义,尤其是一双桃花眼,可他又不如边博义那样自持身份,十分看中自己的名声。 边榆没见过自己的爷爷,只听说当年他管边博义管的特别狠,动不动就皮鞭藤条,在那样的条件下边博义就像路边修建好的绿植,每一处都按着修建人的心意。边博义的模样是人们对上位者幻想的模样,唯一叛逆的时候就是娶了边榆的母亲唐林。 都说边博义当年为了唐林差点和家里割裂,而边家那时候也不只边博义这一个继承人,边博义还有个弟弟,当年边老爷子一怒之下差点和边博义断了关系将公司交给小儿子。 那小儿子实在是没出息没能力,再后来唐林怀孕,边老爷子和边博义的关系才有所缓和,眼看着一切见好,却在这时出了车祸。 边老爷子和边博义的弟弟的车遇上了连环追尾,双双遇难,那场车祸很严重,当时一共死了五人,重伤三人。 后来桦旌集团到了边博义手上。 边博义本就是个有才能的,在商业上有自己的手腕,桦旌集团虽不至于一步飞天,却也在稳步上升一直没出什么问题,原本董事会的人还在摇摆不定,后来也慢慢地没人说话了。 边博义膝下只有边榆这么个儿子,所有人都说边博义因为青年丧父丧弟,缺少亲情才会对边榆过于溺爱,惯得边榆无法无天不学无术,将来桦旌集团前途堪忧,当然股东里还是很多人喜闻乐见。 边榆也就一个模样看着还好,眼睛随了边博义,其余像唐林。 边博义眼神复杂地看着边榆。 他到现在还记得,在唐林怀孕和边榆出生的时候他心中那初为人父的惶恐和激动,若说对他全无期待那是不可能的。 只是后来那感觉慢慢就淡了,这么多年他和这个儿子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初衷和期待是什么早就忘了,对这个儿子抱有什么样的心态就更不好说了。 再后来,他甚至想让这个儿子彻底从自己眼前消失,若不是他是自己的血脉,若不是还念着那点可怜的父子之情。 事到如今,边博义不得不接受自己有这样一个儿子的事实,他说:「你别意气用事,市场部对于你来说是歷练,能让你最快地接触业务,熟悉公司流程。边榆,你应该明白,我手里的东西早晚得给你——」 「别,您可别这么说,您手里的东西我拿不起。」边榆拒绝的干脆,完全不像一个贪图富贵的纨绔该有的样子,就好像边博义手里的东西是什么脏污的东西,多碰一点都觉得噁心。 边博义皱着眉头,边榆笑道:「行了,也别在这演什么父慈子孝的戏码,早干嘛去了。我小时候好煳弄,还以为所有的家庭都应该是咱们这个样子,一家三口各过各的,毕竟家里总要有人赚钱,我能安然享受这些可亏得你和我妈奔波。」 难得听见边榆说句人话,边博义眼尾稍动。 边榆:「后来发现哪有什么一样的,程宗崇家业也不小,你看程总每天追着程宗崇想将他拉回正途,你呢?恨不得再往我床上塞几个人。」 边博义的脸色瞬间黑了。 边榆不以为意:「边总看我不顺眼我明白,毕竟我身上流着半个唐家人的血,你看着不顺眼。」 「我为什么看不顺眼唐家,我和你妈——」 「你和我妈之间的事情究竟是什么只有你们俩一清二楚,是不是外界说的爱情你们更清楚,可惜啊,我妈的葬礼你没在,没看见给我妈抬棺材的那个人。」 边博义脸色一沉,放在桌子下的手不自觉地攥紧。 看着边博义的反应,边榆嗤笑出声:「你就没怀疑过我不是你的种?边总你去做过dna检测吗?咱们到底是不是亲父子?可别错养了别人家的,死了产业跟了别人的姓。」 第61页 听听,他多体贴啊,边榆为自己的体贴感动。 「边榆!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边博义的声音透露着寒霜,一股威亚四面八方地将边榆牢牢控制在其中,是常年上位者才有的气场,丝毫没有因为对方是自己的儿子而有所收敛。他一动没动,甚至连眼神都没有变,看上去看是那样平静的样子,可周围的气息每一瞬都在述说着边博义此时的心情。 「你是不是忘了你现在享受的东西都是谁给你的,是不是忘了我之前跟你说的话,没有边家,你算个屁!」 边博义这话说的没错,只要边博义愿意,如今边榆所得到的一切都会瞬间消失。 可是就在这样低气压下,边榆却笑了:「确实是个屁,不然怎么能让边总送去和亲?怎么,今年的效益不如从前,董事会不满了,所以想和苏家拉好关系让今年年报好看点?那您得多操心,我可不想跟亲爹一起流落街头要饭去。」 边博义强忍着将东西砸向边榆的火气,粗喘了两口气,平復了一下心情说:「就你过去的行径,苏家还愿意将六小姐嫁给你都是你的荣幸,偷着乐吧,只要跟苏家联姻,你后半辈子的胡闹都有人兜底了。赶紧收起你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想法,今天就给我去市场部报导。」 「市场部这事儿先放放,就说苏家的事情有些不对劲吧,边总活了这么大怎么还这么幼稚。」边榆无情地打断他,「我记得苏家老二死了没多久,怎么到你这苏家就成了散财童子?到底是福气还是泥坑,这事儿还用我多说么,有着闲心跟我画饼,不如跟我说说苏家给你了多少好处让你卖儿子?」 「我卖儿子?是我卖儿子还是你卖老子?你当初做出那些不要脸的事情来的时候,你怎么没考虑一下你的身份?你以为和苏家的联姻只是因为有合作?我也是为了挽回你的名声!不然你以后怎么拿桦旌集团,以后我死了你真想端个碗去街边要饭吗?边榆你也老大不小了,该为自己将来考虑,也为我这个当爹的考虑一下。」 「哦,那我知道了,原来我是你的亲儿子啊,我还以为给我妈抬棺的是我亲爹呢,真可惜。」 「你——」 「行了行了,我就是开个玩笑,咱俩至少也是半个模子刻出来的,是不是你亲生的你还能不知道?又不是傻的给别人养儿子,逗你呢。」一点跟亲爹说话的样都没有,边榆抽了张纸擦拭着手指上的橘子汁,「苏家的事我想我已经够顺从了吧。我的脾气你也知道,咱们各让一步相安无事,以后管管自己的手,再让我看见不该看见的事情,那可就不像今天这么好说话了。」 听见这话,边博义周身的气息突然就散了,他轻笑起来:「我说呢,原来是因为你那个小情人。」 谢之临他那个赌鬼老爹怎么突然找来了,怎么正好找到了边榆家,这事儿如果不是苏芮安安排的,那就只能是边博义,如今看边博义的表情,显然是跑不了了。 找到罪魁祸首那就好办。 「现在还没订婚,边总你最好也安分点,那老头子找到我家的时候可是正好被苏芮安看见了。」边榆耸耸肩,「我是无所谓,就是不知道这婚事要是吹了,边总你要损失多少?」 边博义一愣,估计是没想到苏芮安会去,眯着眼睛不知道在盘算些什么。 他只找人随便透露了一下谢之临被一个很有钱的富二代包养,其他根本不用多说,那个缺钱缺疯了的男人果不其然地找来了。 但他并不打算让苏芮安看见这些。 边榆是在给边博义提个醒。 说完边榆扔了手里的纸站了起来,留下一茶几的橘子皮,晃荡到边博义对面:「我以为寿宴上我的态度已经够明显,可惜边总贵人多忘事,既然这样我就再说一次。你应该知道这人性子,也没什么耐心,好好说话大家都相安无事,收起你的手,别碰我身边的东西。」这个泛指很多,边博义想了想觉得边榆身边的也就只有谢之临一个了,听着用「东西」来形容谢之临,边博义内心冷笑。 不亏是自己的种,骨子里都是一样。 边榆在寿宴上确实乖巧得令人意外,在苏家宣布不日边榆将和苏芮安订婚时,边榆只是短暂地愣了一下,紧接着便顺从地站在了苏家老爷子苏元莆的身边,任由他拉着自己的手说什么「乖巧懂事」「成熟稳重」这些狗屁话。 边榆不管边博义怎么想,淡笑一下紧接着说:「总之你想促成和苏家的婚事,我也不是很排斥。你说得对,我这么大了也得为将来考虑,苏家是个很好的联姻对象。苏家家大业大,虽然不至于因为苏芮安就能将苏家财产囊括,苏家还有那么多儿子,但是终归能捞到不少好处,保不齐真的能助我继承桦旌集团么?」 最后这句话是边榆故意说给边博义听,果不其然边博义的表情突然变了变。 那点变化很快,但边榆的视线一直落在边博义的脸上,所以没有丝毫错过。边博义这个人,看上去教养很好,却十分贪权,或许是因为年少的时候被家里打压的太狠,所以总想将全力掌握在自己手中,他是一个极度自卑又极度自尊的人,哪怕跟他讨论这些的是自己的儿子。 他一边害怕有人抢走他手里的东西,一方面又害怕自己死后这偌大的家业落到别人的手里,而作为边博义唯一的儿子,边榆很长一段时间都在这矛盾里生活。 第62页 边榆早就习惯了,对此不以为意。 「你要想父慈子孝的戏码,我自然配合演出,回头找个人跟我说说这几年的业务侧重点和方向,还有近几年比较重要的项目资料,面子上的事还是要做全套,不能给您丢脸,您说是吧,爸。」 一声「爸」,边博义瞳孔不自觉地动了一下。 边榆大摇大摆地从办公室走了,路过吴干时吹了个十分响亮的口哨,而后推了推自己面具似的金丝眼镜问:「吴助理,请问市场部在几楼?」 「……十楼。」 吴干眼看着边榆摁着向下的电梯,眼看着他留给自己一个轻飘飘的背影,这时电话内线响起,是边博义的线。 边榆到十楼时,被响个没完的电话声震得耳朵痒,不知道哪个工位的人不在岗,而他的座机就像催命符一样没完没了。 这一层没有前台,边榆晃荡着进去的时候收到不少注目礼,却没有一个人跟他说话。 眼看着他晃荡了半个市场部了,才有一个人出声:「请问这位先生是有什么事情吗?」 这话其实问的挺莫名其妙,桦旌集团的总部大楼楼下有门禁,非内部人员进不来,就算来办事的也有拜访证,可这个人胸前没有任何牌子,看样子也不像是找人办事的,倒是想来参观的。 问话的是个三十出头的女人,一身白色看上去十分干练,大概也是个主管界别的。 边榆见人笑了笑:「不好意思打扰到您工作了——」 叮—— 边榆到嘴边的花活儿还没来得及施展,大老远就听见奔跑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音太急促,又因为此人身份过于特殊,众人的视线不自觉地汇聚了过去,然后就见那西装革履的人停在了年轻人身旁,喘了口两口后说:「边少,边总让我带您先去见一下文总。」 边榆点了点头,随即对之前问话的女人说:「很抱歉打扰您的工作,以后有机会的话请您吃个饭吧,算是对今天唐突的歉意。」 没使完的劲儿终于补上了一点,边榆满意地问吴干:「哪边走?」 「……这边。」吴干做了个请的手势,在众人探寻的目光里引着边榆往另一个方向去。 边榆双手插兜闲庭信步,两人刚到那位文总的办公室前,边榆手机突然响起提示音。 边榆扫了一眼,是苏芮安的消息,上面只有两个字和一串偌大的感嘆号——救命!!!!!! 第28章 边榆收了手机, 全当没看见。 吴干带路,说是去工作交付,其实就是认人人,主要就是市场部总经理文斌。 文斌最初听说太子爷要到自己部门时满身的抗拒, 在众多同僚幸灾乐祸的眼神里去边博义的办公室好几次, 就差哭着跪下说老臣难当大任, 可惜去了三次后就被吴特助挡在了外面,再没能进去。 后来文斌算是认命了, 找个採光环境俱佳的地方收拾出来,准备迎接这个太子爷。虽然楼层低了点,景色还算好,偌大的屋子乍一看比市场部总经理文斌的办公室还要大。 文斌原本以为太子爷很快就来, 结果一个多月都没等到人,文斌还以为太子爷不愿意来此体验人间疾苦, 就这么放弃了,然而今天猝不及防地接驾了。 文斌年龄还不到四十,再加上男人抗老, 看起来没比边榆大多少, 在听见吴干的介绍后,十分礼貌地打着招唿。 文斌是第一次见边榆, 虽然江湖上到处流传边榆的传奇事迹, 见到他真面目的人却少之又少,就说这个公司的高层都没几个人见过,毕竟要认识这位太子爷还得去那些会所里找,都是干活的, 没那个闲心。 文斌的想法多少受到电视剧的荼毒,总觉得像这种花花公子富二代, 多少有点「二流子」的气质,最起码也是个鼻子朝天的性子,挑三拣四这那问题,可是在他看见边榆的瞬间,脑子里的想法瞬间化成泡沫飞了。 这跟传闻中的差距也太大了,传中那个冲冠一怒将人揍进医院,早些年没少干混帐事的二世祖呢?怎么眼前这个人一看这么乖? 且不说那一身人模狗样的装扮,就是笑起来的桃花眼,别说gay了,就他一个直男多看几眼都怕弯。 当然文斌也不是真的被边榆的外表彻底蒙蔽了过去,提心弔胆就怕祖宗一个不开心掀摊子。 边榆在这上班并没有什么活儿交给到他手里,担任的是市场部副总的职位,到底总个什么却没有安排,文斌只是意思地将从前的项目资料拿了几本给他。 一天下来边榆安静的过分,他越安分文斌心里就越不安,他都怕自己这么下去神经衰弱,下班时间一到,踩着点出了办公室。 他刚拉开办公室的门,就看见隔壁同时出现一个人。 边榆看见文斌,笑了笑:「巧啊文总也下班了?」 文斌:「啊……昂,约了人。」 边榆点点头,关上门时顺嘴问:「文总开车了吗?需要我送你一程吗?」 「不,不用,我打车就行。」文斌赶紧拒绝了边榆的好意,他这一天已经够提心弔胆了,再坐着祖宗的车,他怕自己活不到见朋友的那一刻。 也是今天难熬,文斌约了朋友出去喝一杯,算是放松。 边榆回以一笑,紧接着对电话那头的人说:「亲爱的苏小姐,你可真是给我出难题。」 第63页 文斌这才看见太子爷正在给人打电话,听见这个称唿立刻猜到对方的身份,大概是那位即将联姻的苏家六小姐,苏芮安。 边榆手里一直举着手机,在说完那句话就不吭声了,倒是在一个工位的转角时与座位上的女生笑了笑,亲切地问对方怎么还不下班,晚上吃饭了没。 一天的时间里,整个部门都知道空降来的副总是大老闆的儿子,就是不知道是来体验人间疾苦的还是来查岗的,搞得一天整个部门的人都战战兢兢又八卦的要命,偷偷摸摸倒是把边榆的私生活传了个遍。 边榆的事情不是个秘密,他自己从来没有注意过这些,边博义也不管,来来回回真真假假得传言比电视剧还精彩。 精彩归精彩,小边总的模样好看的不是一点,那女生在接触边榆的笑容后脸色稍红,笑了一下:「小边总好,还没忙完,等下班了再去吃。」 边榆:「女孩子别总加班,长时间在一个环境里对着电脑,对皮肤可不好。」 温柔加持,轰击之下女生下意识地捂住了脸,慌忙将视线放回到电脑上,假装自己很忙,乱敲着键盘说:「谢谢小边总。」 边榆离开时,原本低头干活的人齐刷刷地抬起头,视线先是整整齐齐地落在了那个女生身上,后又移到文斌身上。 文斌一愣,紧接着说:「看我干什么,小边总让你们少加班就少加班。」 抬起的头又整整齐齐地放了下去—— 小边总的话只能当成安慰,对于他们公司的机制来说起不到任何改变,工作就在这,今天干不完明天更多,而且他们部门的工资很大一部分跟绩效挂钩,所以加班是常态。 加班不是公司强制要求,也是自己想要多赚点。 边榆的随口一说没人当真,文斌自然也清楚,谁也没有放在心上。 文斌故意落在后面,见边榆进了电梯,这才到电梯间等着,期间电梯一直上上下下,最后叮的一声就像是一个讯号,紧绷在文斌身上的压力突然就松了——疲惫的一天终于过去了。 * 这几日雪下的十分频繁,陆陆续续好几场,很难见着太阳,今天早上不过晴了那么几个小时,临近中午又开始飘雪花,到了晚上雪势见大,路上车辆难行,很快开始堵。 边榆的手机扔在了副驾驶,蓝牙耳机里苏芮安还在喋喋不休。 「这事儿怪你,要不是你跟我五哥告状,我怎么可能被关在这,你得负责。」苏芮安声音很小,显然在怕着什么。 这一天边榆都没理她,如今电话好不容易接通了,苏芮安说什么都不肯挂,还要担心边榆挂电话,喋喋不休控诉着边榆的错。 这位苏小姐实在是有毅力,一下午电话简讯轰炸,边榆纯属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在下班前接了苏芮安的电话,就想知道这位苏小姐如今被逼到什么地步,还好,听上去只是有些焦虑。 边榆笑:「好好好,我的错,怎么着,需要我去把你解救出来吗?我倒是不介意英雄救美,就是不知道苏小姐介不介意跟我这个gay私奔?」 解救是初衷,但是话到了边榆的嘴里怎么就那么难听。 私奔个屁,苏芮安沉默了。 边榆心情很好,他十分清楚怎么膈应这位苏小姐,当然也明白苏芮安为什么将这通电话打给自己。 「不就是住在苏珉沅那吗,他还能把你吃了不成,苏小姐多虑了。更何况苏小姐前几天还把苏珉沅骂得狗血淋头,巾帼不让鬚眉,哪还需要我解救。」 电话那头很安静了。 边榆不紧不慢地开车往家走,等了会儿没等到声音,却也没有挂断电话的提示音,他正怀疑苏芮安是不是受刺激跑了忘记挂电话时,手机突然滴了一声。边榆转头看了一眼,是家门异动提示。 最近来他家造访的人太多,边榆在家门口安装了监控,异动也有可能是因为邻居,边榆并没有打开监控查看,而是在路口掉头去了另外一个方向,同时对电话那头说:「苏珉沅现在在吗?没在的话我去把你偷出来,在的话我先去买个麻袋。」 「……」 一直举着电话尴尬抠手机的苏芮安不知道边榆又抽什么风。 本以为还是调侃的话,没想到一个小时后房门响了。 苏芮安穿着一身家居服,踩着一双不合脚的拖鞋,一脸呆滞地看着边榆手捧着一大束玫瑰花,苏芮安看了眼,确定只有玫瑰没有别的,问:「不是买麻袋吗?」 见苏芮安没有接,边榆随手将花放在了玄关旁边。 「苏珉沅在吗?不在我带麻袋做什么,见美人当然应该带花。」 话刚说完,苏芮安身后多了个身影,她一脸一言难尽地看着边榆,无声说:「你猜我为什么不跑?」 边榆浑不在意,全然没有说坏话被当事人发现的尴尬,对着突然冒出来的苏珉沅打了声招唿:「沅哥,我来看我未婚妻不介意吧?」 苏珉沅双手插兜,撇了一眼地上偌大的玫瑰花束,看不出什么表情,转身时问:「吃饭了么?」 是不是客气话不知道,反正边榆一点都不客气,一边说着「没啊」一边脱了鞋进门,还不忘把那束热情似火的玫瑰带进来。 沙发上,边榆随意的瘫坐着就像回了自己家,反倒是苏芮安十分拘谨,双手放在膝盖上眼睛不知道该往哪看。 第64页 苏珉沅看起来本就打算去做饭,进厨房前问:「想吃什么?」 边榆:「都行,我一个蹭饭的哪敢挑。」 苏珉沅点点头。 眼瞅着人走了,苏芮安好像放风的犯人,松了一身枷锁立刻凑到边榆身旁,压着声音刚想说话,另一边声音再次响起:「……海鲜粥?」 苏珉沅的声音明显有些迟疑,边榆却是淡定,越过苏芮安看过去:「可以啊沅哥,麻烦你啦。」 说完挪着屁股紧挨到苏芮安身边,样子亲密,苏珉沅便成了多余的那个。 苏珉沅未置一词地进了厨房,看不出什么态度。 边榆:「我人都来了,苏小姐说说究竟有什么打算?」 苏芮安偷偷瞥着那个方向确认人不会再去而復返,之后快速说:「这话我还想问你,你有什么对策救我出去?」 边榆「啧啧」两声:「我哪有对策,前几天苏小姐还嫌我脏,这么快又觉得我有用了?我哪有办法啊,我不过是败给金钱的狗。」 「……」 那天苏芮安确实喝多了,她本以为苏家说订婚的事情边榆会发飙,她不想自己担事情,胆子小不敢反抗,所以希望边榆去闹,最好直接将两家关系彻底闹僵,却怎么都没想到边榆同意了。 骂人是酒后失言,也是心里话,虽然苏芮安醒酒后记不得多少了,但也能估量出自己喝多后是个什么德行。 许是因为醉酒和上门找边榆这两起子事都是苏珉沅擦屁股,苏家便吩咐苏珉沅管着苏芮安,勒令苏芮安这段时间在苏珉沅这里好好反省不许出门。 边榆说:「苏家把你困在这,那你那个男朋友呢?别是背着你将人送出国了吧,给一笔钱一刀两断再不相见,这剧情可不只是电视剧。」 两个即将订婚的准夫妻在这讨论女方的男朋友,这事儿搁哪都有些扯淡,但苏芮安显然已经习惯了这种场景,点点头说:「五哥没有收我手机,我给他发过消息了,暂时没有人找他。」 还不算太笨,边榆点点头。 其实住在苏珉沅这也没什么不好,总比在苏家老宅强,苏珉沅这个人虽然有时候很狗,但不是个喜欢多管闲事的,大概只是看着苏芮安别再做出出格的事情,不会限制她太多自由。 苏芮安也明白这点,但被困着总是难受,她压低声音说:「要不我去你那住几天?就说咱们俩沟通感情,反正你喜欢男的,对我也没兴趣。」 边榆好笑道:「不怕你男朋友知道了跟你分手?虽然我是个gay,但孤男寡女万一擦枪走火……」 边榆视线向下,苏芮安慌忙扯住衣服,双手抱胸遮住自己本就严实的身体,一副看变态的样子。 边榆不以为意地收回目光:「还是算了,我家庙小,住不下三个人。」 「什么三个人,你家还有谁?」问完苏芮安勐地反应过来,「你跟你那个小情人同居了?」 边榆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紧接着扬声喊道:「沅哥,你知道哪家的家具好吗?」 苏珉沅举着个勺子探出半个身子:「有是有,怎么了,你家要装修?」 「想买个好点的床。」边榆抻了口气,「明天去接谢之临。」 第29章 一顿饭吃得三人都有点消化不良, 其中一个是撑得,另外两个是因为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苏芮安寄人篱下主动将碗筷放进洗碗机里,更多是不想和那两个人待在一起。这点活耗不了多少时间,她出来看见边榆正在剥橘子。 苏珉沅不知道问了什么, 边榆说:「都还行, 可惜我不是那块料, 也不知道边博义做什么非要我去浪费时间。」 话题意外和谐,苏芮安却站在厨房门口望着客厅久久不动。 客厅沙发虽长, 可边榆一个人大喇喇地坐在正中央,苏珉沅沾着一旁单人的,苏芮安既不想挨着边榆,又不能直接上楼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踌躇间先一步被边榆发现。 边榆没有直接叫苏芮安,而是问苏珉沅:「我过来不打扰吧?虽说还没正式订婚, 但怎么也应该和我亲爱的未婚妻沟通一下感情。」 被点名的苏芮安不情不愿地走了过来,离两人老远不动了,电线桿子似的杵着。 茶几上那一大束玫瑰花好巧不巧正冲着苏芮安站着的方向, 红艷艷地烧着苏芮安的眼睛, 没多少喜欢,苏芮安只觉得脑袋疼。 好死不死的这时边榆冲着她笑了笑, 漂亮的桃花眼自带勾人的弧度, 让苏芮安晃神了半秒。 就是这半秒里,边榆说:「看来苏小姐很喜欢花,沅哥日后可别嫌我烦。」 两个当事人都没有开口,边榆毫不客气地做了决定——以后门要登, 花要送。 说完边榆看了眼时间,拍掉手上沾的橘络站了起来:「时间不早我就不打扰了, 哦对了,沅哥别忘了将卖家具的地址发给我。」 说完真就这么走了,看起来真就为了送一束花,蹭一顿饭,简单得令人意外。 客厅里剩下的两个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站着那个咽了咽口水,哑着嗓子解释:「五哥,这事儿跟我没关系,我跟边榆也没那么熟,我不知道他今天抽什么风突然给我送花。」 苏珉沅看着茶几上的几块橘子皮,末了一起掸进了垃圾桶。 玫瑰花束安静地躺在躺在茶几中央,几片花瓣落在地毯之上,苏芮安看着苏珉沅起身上了楼,客厅彻底安静下来,她松了口气,拿出手机恶狠狠地给边榆发消息:滚远点,别再过来。 第65页 * 边榆怀揣着填满的胃上了车,熟悉的味道让他心情颇好,一路遇到几个加塞的都没有影响他的好心情,甚至好脾气地踩着剎车给人让路。 等电梯时边榆看了眼手机,苏珉沅没有给他发家具的联繫方式,意料中的事情,谁家大舅哥也不能给妹夫的小情人推荐床,边榆就是为了噁心苏珉沅。 直到上楼开门,边榆才想起他手机之前的异动。他抬头看了眼角落里隐蔽的摄像头,又看了眼完好无损的门锁,最后没再多停留进了屋。 第二天边榆早早去接谢之临,和从前一样没有到门口,隔着一条巷子等了没多会儿便看见谢之临简单背个书包走了过来。 上车后谢之临没有第一时间繫上安全带,沉默片刻后他说:「边少,我……」 「反悔了?」边榆没有催促,也没有因为谢之临的犹豫而心生不耐,他看着谢之临,「若是不愿意不必勉强。」 这是真心话,边榆不喜欢强迫的戏码。 绞动衣襟的手暴露了谢之临的不安:「……我只是还有些不习惯,就是想……想问边少可不可以给我一点时间。」 边榆轻笑:「不问我要钱,就是想要点时间?」 谢之临低着头的模样看起来有些难堪,他这辈子所有的自尊心都被关在车门之外,自他给边榆发了那条消息,自他软弱地放不下自己的父亲,他便开始厌恶自己,短短几日他丢了魂似的,就连老师都察觉到了不对,几次叫他到办公室说话。 边榆只是不想强迫谢之临同意,其余的倒无所谓。 边榆说:「目前我只是需要你住在我这,别的不勉强你,对外你想怎么隐瞒怎么说都无所谓,恋爱、合租、借住,我都可以配合。」 饶是知道边榆好说话,在听见这番言论后谢之临还是吃了一惊。 边榆问:「现在可以繫上安全带出发了吗?」 眼看着谢之临系好安全带,边榆一脚油门下去。 家具的厂家是段东恆推荐的,边榆让谢之临自己进去挑样式,顺带订了衣柜、床头柜、书桌等等,边榆的那个屋子太空,他自己随便点也就算了,如今多了个在校大学生,少不得要齐全点。 之后又带谢之临去吃了饭,兜兜转转回家时天已经黑了。 边榆话说得好听,但直到睡觉前谢之临心里的忐忑都没有得到缓解,时间越晚他心中的害怕越多,直到边榆随便拿了一条毛毯扔在沙发上,谢之临才终于意识到这个少爷之前并没有开玩笑,是真的不打算发生点什么。 毛毯很厚实,在暖气十足的屋子里够用了。 边榆正在试抱枕作为枕头的柔软度,谢之临搓着裤子说:「我住沙发就行……」 边榆动作一顿,好笑道:「想什么呢,本来就是你住沙发,还想让我这个主人家给你让主卧?」 谢之临的脸瞬间变得通红,边榆说:「你先试试行不行,不行也没办法,试完了去洗澡,东西都带了吗?」 「带了。」谢之临蹭地站了起来,好像没有听见边榆前半句话,径直去了浴室。 边榆转头看着眼谢之临僵硬的背影无声地笑了一下,放下抱枕去岛台找酒喝。 睡前喝酒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好在有段东恆那个大酒窖。 谢之临顶着一身水汽出来时下意识去找边榆,第一时间没能看见边榆的人,只看见沙发上的毛毯胡乱扔着。 偌大的客厅显得十分空旷,没有其他人,谢之临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打量这里,仔细回忆之前说话是不是有回声。 沙发旁的落地灯亮着昏黄的光,谢之临刚走到沙发前准备坐下,余光里终于瞥见了「失踪」的边榆。 屁股还没放稳谢之临又站了起来,他走到岛台前瞧见空了一半的酒瓶和叼着烟摆弄手机的边榆。 落地灯的光散到这里时剩不多少,手机的光映在边榆的脸上显得他脸色苍白,桃花眼里落了点春寒,显得有些清冷。 不等谢之临开口,边榆头也不抬地说:「抽菸介意吗?介意的话我去阳台也行。」 外面冷风唿啸,隔着窗户都能听见呜咽声,边榆身上就穿了一件短袖,这么出去不感冒才怪。 烟味并不呛,更何况谢之临才是客,谢之临摇了摇头表示不介意。 虽是如此,边榆还是掐了烟,推了个空杯子到谢之临面前:「酒会喝吗?」 谢之临也摇了摇头,边榆没勉强。 时间还早,边榆发完消息将手机搁在了岛台上,指着对面的高脚凳示意谢之临坐下。 「别紧张,我说了不会对你做什么就不会做什么,家具大概周一能送过来,其余的咱们聊聊?」 肯定要聊聊,总不能不明不白地住进来,交往还是包养,义务、责任还有报酬等等都要聊。 谢之临知道这些早晚要摊在明面上说,可是当边榆真的开口时,谢之临那种自我厌恶的感觉达到了顶峰,他低头自嘲地笑了笑。 边榆有未婚妻,明知道人家要结婚了还倒贴,这不是小三是什么?既然做了小三就别再立贞洁牌坊,自然要跟金主谈。 边榆知道谢之临在想什么,对此他不想解释,也不想问什么原因让谢之临这么快转变了态度,简单直白地说:「五百万,三个月,你只需要晚上住在这,其余的什么都不用做。还是那句话,对外你想怎么说都行,我不会碰你也不会强迫你,你睡次卧,不放心的话可以自己换个门锁,但是晚上必须回来。」 第66页 谢之临一愣,没想到竟然这么简单。 边榆垂眼给自己倒酒,没有解释的意思,只等谢之临回復。 这个交易对于谢之临来说是稳赚不赔的买卖,最大的付出不过是不清不楚的身份。 晚上睡一觉,三个月就能轻轻松松赚五百万,不止能还上谢晋的债,还能留下一大笔钱,足够他远走他乡重新来过。 这种事根本不需要犹豫,谢之临心中虽好奇,却还是什么都没问。 片刻后,谢之临说了声:「好,我知道了,谢谢边少。」 边榆手指摸着酒杯,轻笑:「这是交易,各取所需不必言谢。以后叫我名字就行。」 口头交易听上去有些草率,但是边爷很大方,第二天一早谢之临的帐户上就多了两百万,正好够还债的。 这一晚上谢之临都没睡着,一早盯着黑眼圈听着边榆打了声招唿出门。 边榆一晚上甚至连卧室的门都没出,可谢之临怎么都睡不着,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心里还是担心,让他自己都噁心的担心。 彼时谢之临正坐在客厅里对着空荡荡的电视墙发呆,除了这部分钱边榆还给了他一张卡,让他缺什么自己买。 今天周日,学校没有课,谢之临没有出门的想法,他现在只想做一个缩在壳子里王八,好像少出门就不会被人发现一般。 谢之临没有和谢晋说这件事,也不打算这么快就把二百万还上,即便因为谢晋的行径让他最后不得不妥协,却也知道不能让谢晋觉得他如此轻易便低了头,他需要盘算怎么解释这笔钱,还要计划以后怎么离开。 想着想着脑子不自觉地开始放空,这时他突然听见门口有些异动。 边榆离开时告诉了谢之临屋子密码,外面窸窣声却不像摁密码的动静,谢之临站了起来,小心翼翼走向到门口想要从猫眼看门外时,突然想起以前听人说【当你在门内看猫眼时,外面的人通过光就能判断里面有没有人】。 谢之临动作一顿,隐隐听见外面有人说:「好像不在。」 第30章 边榆收到谢之临消息时, 他刚到段东恆的酒吧。程宗崇说自己要晚点到,他爸正抓着做工作汇报。 一进门就见段东恆拿着纸巾擦桌子,西装革履却做着保洁的活儿,看上去有点滑稽。 眼看着段东恆来来回回终于擦完桌子, 又转头开始擦身后的沙发, 边榆终于受不住, 咳了两声。 段东恆一抬头看见边榆:「哟,来了也不说一声, 站在那想给我当头牌吗?」 「那我出场费有点高,不知道段总能不能给得起?」边榆坐到段东恆旁边,桌子锃亮差点晃瞎双眼。 听说边榆进了桦旌上班,段东恆和程宗崇非要叫他出来, 吃饭没意思,就直接上酒了。 段东恆动作很麻利, 拎着两瓶酒哐当一声放在桌子上。 舞台中央一个穿着随意的人正抱着吉他唱情歌,人少的时候就这样,维持着不冷不热的气氛。 段东恆坐到边榆对面, 见边榆低头看手机, 问:「怎么着,你爹也让你汇报工作?行啊, 要不了多久就得靠小边总和小程总对我多多照顾了。」 「狗屁。」边榆骂了一句, 接着说,「谢之临。」 「小谢?他找你干什么?」段东恆短暂地疑惑后换成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你们……」 「他现在住在我那。」 「啊……啊?」饶是段东恆知道边榆精彩的过去,直到绝大对数的人对于边榆的糖衣炮弹都没有抵抗力, 却也没想动谢之临这么快就妥协了,尤其是这位少爷那么多招式还没施展。 「你不会真的用二百万去逼小谢就范吧。」 边榆斜了一眼段东恆, 将一条消息编辑完发出去。 段东恆开了酒给边榆倒了一杯,递过去说:「那小孩真挺不容易…算了,人各有志,我就不碎嘴了。」 边榆接过杯子:「谢之临说我家门口有几个人鬼鬼祟祟,问用不用报警,不过那些人不知道为什么又走了。」 「鬼鬼祟祟?是专门找你的吗?你住那个地方还有谁知道?我以为只有我和程宗崇知道。」段东恆惊讶,他以为边榆住在现在的住所就是为了清净,怎么着还热闹上了。 「那知道的人可多了,我这么个微末的小人物,分分钟被一堆人找上门,你不还告诉了谢之临?」边榆喝了口酒,没就这件事说下去。 段东恆摸了摸鼻子,低头喝了口酒。 边榆说:「你跟程宗崇凑一起又盘算什么了非要叫我出来,要说赶紧说,我等会儿得回去看看,万一真有什么事可别把大学生吓着。」 「可真是家里有人了,重色轻友在你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段东恆玩笑着说了一句。 也没有非要等程宗崇,但边榆方才说的那件事段东恆不自觉地上了心,能跟着边榆到新居,鬼鬼祟祟一通离开的人肯定没那么简单,更何况段东恆坐下时不经意间看见了边榆手机上的提醒,是监控异动提醒。 边榆摇晃着杯子一直看着舞台中央唱歌的人,若不是知道边榆刚把谢之临拿到手里,段东恆都快怀疑边榆是不是对台上那个产生了兴趣。 多少有点不是个东西,放在边榆身上又很合情合理。 这会儿有服务生陆陆续续端上果盘,后来又放了几瓶酒。 第67页 人走了,段东恆说:「也没别的,程宗崇说好久没聚了,想聚聚。」 话还没说完,一个人影突然沖了进来,在二人没做出任何反应之前,自顾自地随便拿起了桌子上的一个杯子,将酒一饮而尽后,他「哈」了一声,似乎才缓过一口气,骂骂咧咧地说:「这日子实在是过不下去了,边爷你什么时候毁灭世界,记得带我一个。」 来人正是程宗崇。 从前花里胡哨的程少如今一身得体地西装看起来人模狗样,可惜一开口就暴露原型。 他周身携带冷气,一屁股坐在段东恆身边。 其实程家很不错了,无论是程宗崇的父母还是家里长辈都对程宗崇很上心,即便知道程宗崇的样子很难担起重任,却还是愿意再试试。 边榆给程宗崇的酒满上,段东恆眼看着自己的杯子成了别人的,他没吭声,转手又拿了个新的。 又一杯酒下肚,程宗崇的气可算是稳了一些,说:「这破班真是一天也上不下去,老子明天就辞职。」 这话纯属气话,程宗崇的工作不是说铁饭碗不会辞人,而是缠在他身上的小鬼,逃不掉。 段东恆安慰他:「自己家的产业别人求都求不来,你看你上班不还多了点零花钱吗,多学学挺好,总不能让你爸养你一辈子。」 「说到零花钱我就来气。」程宗崇刚沉下去的火气蹭地又窜了上来,「我现在卡里就剩每个月的工资了,我爸说让我自食其力,赚多少花多少,这不是让我死吗?」 边榆和段东恆对视一眼,这招有点狠,就程宗崇那种大手大脚习惯的样子,每个月那点工资还不够他开一瓶酒的。 段东恆打圆场:「哎,算了算了,今天不提那些糟烂事,我这还有你的分红呢,每个月也够你玩几天了。」 程宗崇忘了还有这茬,这么一想倒是让他糟烂的心情好了很多。 他提杯碰了一下段东恆的,说:「还好有兄弟。」而后看向边榆,「边爷也会养我的对吧?」 边榆:「不好说,保不齐之后我也跟你一样每个月靠那点工资过日子。」 程宗崇一愣,看了眼段东恆,又看向边榆,最后犹犹豫豫地「啊?」了一声,「哦对,听说边爷也去上班了,乐,看来大家都是同病相怜,就只剩东恆哥哥一个大腿可以抱了。」 「别别别,可别。」段东恆吓得连连摆手,「我那点钱可入不了您二位法眼,还是放过我吧。」 程宗崇脱了固人的外套,扒拉了口西瓜,想起边榆之前莫名其妙去找他的事情,噗嗤笑出声,问道:「不是边爷,前天早上你去找我所以受到刺激,突然想要体验一下打工人的痛苦还是你老子是把刀架在你脖子上了,,就去桦旌了?」 边榆靠在沙发上,眼睛又放在了远处的舞台上,漫不经心地说:「边博义岁数大了,总要有个儿子去分忧吧。」 「父慈子孝?」程宗崇觉得很梦幻,但又想起边榆那个坑爹的婚事,又觉得上班算不得什么了。 边爷如今脾气好了,逆来顺受咯。 段东恆嘟囔:「真不想跟你们两个等着继承家业的富二代说话。」 程宗崇嘿嘿一笑,又啃了一半西瓜,抬头发现边榆还在看那个唱歌的,疑惑地跟着看了眼那个方向,紧接着又去看段东恆用眼神询问。 程宗崇的眼神里简直存了8g的种子,段东恆只觉得眼睛疼立刻撇开头,边榆这时前弓身子突然说:「平蒲那边我安排了点人。」 两个你追我赶的大男人同时抬头看过来。 关于边榆的事他们不是不好奇,只是边榆没提他们也不好多问,今天约这个局,不过是怕边榆一个人憋着,即便不说话喝喝酒也是好的,倒是没想到边榆先开了口。 边榆笑笑:「你们俩也别给我装,还不知道你们俩凑一起怎么编排我呢。」 不等段东恆反应,程宗崇先一步抬手发誓:「天地良心,我对边爷一片真心从没改变。」 「有多真心?男科大夫看了没?」 「看什么男科?」段东恆这个时候来劲儿了,上下打量程宗崇,「你不行?」 「谁不行?!你说谁不行!」程宗崇的声音有点大,又正好卡着隐约交换的时候,一句不行带着回音遥遥传了很远,一下子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本来就是情急之下的怒吼,没想到会出现在何种窘迫的场景。 段东恆和边榆乐得看这种热闹,程宗崇像个王八收了自己的脑袋,缩着头说:「不是,你们坑我啊。」 「所以你去看男科干什么。」 「哎没有,我没看男科,不是怎么就扯到男科上了?」音乐声再起,程宗崇才狗狗祟祟坐正,清了清嗓子,「我可是24k纯爷们。」 「嗯嗯嗯,对对对。」 段东恆应得敷衍,程宗崇作势就要打他,段东恆反应很快摁住了程宗崇的手腕,没因为他的胡闹忘记正事,一边控制程宗崇一边问边榆:「你一早就派人去平蒲盯着孔辛了?」 「哪能啊,才安排了两个装成外来务工的去租房子。」边榆笑了笑。 说起正式,程宗崇终于不再胡闹,最后瞪了一眼收了手。 「说起那个孔辛也确实奇怪,十里八街都知道这个人好高骛远,赵家怎么就给赵寻卿介绍了这么个人,还怀了孩子。」 第68页 「边榆。」说到这段东恆突然眉头一皱,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问边榆,「你爹和赵寻卿是什么时候分手的来着?赵寻卿又是什么时候怀的孩子?」 边榆眼神一暗。 * 酒过三巡,最先喝多的是程宗崇,他一会儿骂自己的亲爹周扒皮,一会儿骂边榆的亲爹是种马,累的他没多会儿就睡在了沙发上。 段东恆好笑地看了一眼程宗崇,和边榆碰杯说:「你家的事兄弟也不好多问,以后有需要帮忙的尽管说。」 边榆笑着点点头:「肯定跑不了你的。」 一口酒还没喝完,那个睡着的突然诈尸坐了起来,指着段东恆:「什么男科?你才看男科!你全家都看男科!」 段东恆对醉鬼没办法,哄着他想让他继续睡,结果程宗崇突然来了劲儿:「不对,你个姓段的用不着看男科,那个谁……那个……」程宗崇眯着眼睛不知道看什么,片刻后眼睛突然一亮,力大如牛地推开段东恆爬到边榆身边,拉着边榆的胳膊,「对了边爷,我突然想起来之前想跟你说的事儿。」 他脑袋犯迷煳,说完这句话闭了闭眼睛,一双手紧紧扣在边榆的胳膊上,缓了一会儿后他接着说,「就那个,你爸的那个助理,叫,叫什么来着?」 「吴干?」 「对,就是那个倒霉催的,没钱。」程宗崇对他印象深刻,「我一个哥们跟我说在医院看见了他,好像是给别人拿报告,你说能让『没钱』亲自跑一趟拿报告的能有谁?」 边榆神色少顿,问:「什么医院?」 程宗崇嘿嘿一笑:「能是什么医院?我那哥们夜夜笙歌差点被小妖精们榨干,边爷你说什么医院?」 「你是说边博义有男科问题?他不会不举吧。」边榆说起自己亲爹来一点都不客气,看热闹的样子就像是在看别人家。 程宗崇:「这事儿我不太清楚,我原本想去查查,这不是被我爹摁在公司出不来么,而且医院都要保护病人隐私,这事儿你等等,等我确定了消息再跟你讲。」 边榆都这么大了,边博义不可能生不出孩子,虽然唐林从前有过别的恋人,但边博义也不是个傻子,不可能给别人养儿子。 一旁同样听见这话的段东恆没忍住「啧啧」两声,一针见血道:「怕不是边博义生不出别的儿子,才让你回国的吧。」 第31章 边榆回家时已经半夜了, 程宗崇因为喝的太多,怕回家被他爹揍,就直接睡在了段东恆家里。 上楼开门进屋,客厅里意外的亮着灯, 沙发上拱起的毛毯动了动, 边榆问:「吵醒你了?」 沙发旁的落地灯开着, 是留给边榆的。 边榆换了鞋让谢之临接着睡,不用管他, 便自顾自地准备进屋,谢之临叫住了他:「边……边榆。」 突然叫名字有点不习惯,谢之临结巴了一下,对上边榆疑惑的眼神, 他语音稍顿后说,「今天有人来找你。」 边榆以为是谢之临之前发消息说的那件事, 不以为意道:「这个小区没什么安保,来来往往有人很正常,说不准还是邻居, 要是害怕的话下次给我打电话。」 边榆一身酒气打算先去洗个澡, 不曾想谢之临摇摇头说:「不是,是另外一个人, 来看您…你不在就走了。」 这倒是没想到, 边榆问:「还有谁?」 「文睢你认识吗?」 见边榆没反应,谢之临也觉得不太可能。文睢还没成年就在在娱乐圈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下来可谓名声成就双丰收,就算是有金主, 那也应该是企业家之类的,怎么也不应该是边榆这种…… 谢之临知道自己这么想不好, 但不得不承认,边榆这种吃喝玩乐的富二代,文睢未必看得上。 「那应该就找错了,他看见我开门就走了。」 文睢敲开门后看见是谢之临没有说别的,也并没有提边榆,只是歉意地说自己应该是敲错了门便走了。大明星到这,谢之临怕对方是顾忌才没有多说,怕耽误边榆的事,如今看来倒是自己想多了。 谢之临扯着毛毯正准备接着睡,就听边榆那边打起了电话:「听说你过来了,有事?」 谢之临剩下的那点困意瞬间散了。 他从前一直觉得自己不是个八卦的人,也知道听别人八卦不礼貌,可是原本存在于电视和手机上的人,今天接二连三地围绕在自己身边,饶是再淡定,他的脑子都很难在平稳下去。 他将头蒙在毛毯里,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试图将边榆的声音屏蔽在外,做一个和落地灯差不多的摆件。 可惜毛毯挡不住多少音量,谢之临甚至听见边榆走到将外套挂到卧室,听见他走到岛台前倒了一杯酒,而后走回了沙发旁,视野倏地亮了。 谢之临的脸色因为憋闷略微泛红,边榆说:「别闷着,睡不着就坐起来。」 说完他坐到单人沙发上,面前放着他刚倒的酒,谢之临想了想,去厨房给边榆烧点热水。 边榆看着谢之临翻身离开,他视线跟着去了厨房,电话那头是良久的沉默,文睢说:「原来你喜欢这种类型的?」 边榆轻笑:「别用这种口气,说得好像我抛弃了你似的,别人我不敢说,对你我可没做过什么吧?」 文睢不亏是影帝,笑声里有沉重、有敷衍,将这个夜凭添了许多故事。 第69页 边榆不吃他这套,文睢沉声道:「边榆,你跟我说实话,你到底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的。」 「苏家的事情,你跟苏珉沅……」 「文睢。」边榆打断他,「你越界了。」 文睢的笑声很复杂,隔着电话,本就好听的声音染上了一层朦胧,听上去有些难过,可惜边榆是个硬心肠。 文睢和边榆认识很早,早到边榆还没离开玉兰园,段东恆刚开始开酒吧,文睢只是个酒吧驻唱,拿着微薄的工资支撑自己的爱好,他那时候很叛逆,辍学和家里断了关系非要闯出一片天。 可惜社会没有新手保护期,不会对一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仁慈,文睢因为他过于出众的容貌被人盯上了。 他在老城区的巷子里租了一个小单间,干得又是抛头露面的事情,虽然只是唱唱歌,但世上从来不缺少居心叵测的人,阴沟里的老鼠老早就进了文睢的房子等他回来。 那时候酒吧人不多,从服务生到主唱和边榆他们都很熟,边榆收到文睢消息赶过去的时,文睢的一张脸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模样,浑身是血赤/裸/裸地躺在地上,骯脏的东西在文睢腿上蹭,一旁还放着一个摄像机。 后来边榆将那个杂碎的底细翻了个遍,才知道他蓄谋已久,很早就跟踪文睢并且偷拍了很多照片。 那个变态没有对文睢实质性动手,一方面是文睢反抗拖延了时间,一方面是变态想要留下照片和视频用以胁迫,这才让事情没有到难以收拾的地步。 边榆这人极其护短,他觉得文睢怎么也算是段东恆的人,欺负到段东恆的头上就是骑在自己的头上,转头将这个杂碎送了进去,不是以侮辱文睢的名义,用得其他的,也是怕给文睢留下不好的传闻,影响他的将来。 边榆不知道文睢是不是受刺激了,从那之后就特别粘人,唱歌的时候也就罢了,只要边榆来酒吧,他一有空必定跟过来坐着,倒不会像其他少爷贴上去,可那视线过于热烈,让边榆忽视不得。 后来边榆从别人嘴里才知道,文睢对他一见钟情。 边榆原本是打算拒绝的,但是没多久就因为一个少爷送他回家的事和苏珉沅闹矛盾,边榆说不清自己是不是为了气苏珉沅,反正稀里煳涂地就和文睢在一起了,勉强算个初恋。 说不上多少感情,边榆从来没有瞒着文睢,那时候边榆还有点良心,说是谈恋爱其实更像是朋友,并没有越过那道界线,边爷当初清纯的很。 后来心里过不去就给文睢砸钱、投资,送他出道,给他揽资源,别看这群富二代没事凑一起不着四六,其实路子广着,哪里都能找到些门路。 外界传言文睢早年跟了个很有权势的金主,将他送上了至高点。边榆便是那个金主,但这个至高点确实文睢自己一步步走上去的。 边榆和文睢当初怎么分开的已经记不得了,也很久没有联繫了,苏家寿宴上两人谁都没有说话,边榆以为以后也不会再有交集,不知道这位明星怎么又想起陈年冷饭。 文睢说:「边榆,你真的打算结婚?」 没有问同居的谢之临,没有问边榆如今的感情,他所关心的只有婚约。在文睢的心里一直觉得,不管边榆身边换多少人,都不过是短暂的调味品,他没有把那些人放在心上,包括如今的谢之临。 边榆没有回答他的话:「找我还有别的事吗?没有的话就挂了。」 文睢笑了一声:「这么无情?边榆,你别要别人了,包养我吧,我很好养,不图你钱什么都不图,让我在你身边就行。」 「不了。」边榆毫不客气拒绝,「你什么都不要我更怕,更何况你现在这个身份,也不好跟我有什么关系吧。」 边榆从茶几里翻出一盒烟,弹了一根叼在嘴里,这时谢之临端了热水过来放在边榆前面,文睢的声音紧跟而来:「哦……看来你家里的那位也是图着什么跟在身边?」 谢之临不知道听没听见电话里的声音,放下热水后拿着手机去了岛台坐着摆弄,一副避嫌不听的样子,乖巧地让边榆不自觉放软了视线,话对着文睢说:「看出来你现在挺闲了。」 「不闲,工作安排得满满当当,几乎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 边榆刚想说那你还找我,文睢已经继续开口,「说真的边榆,我原本以为我再努力一些,等我有资格和你并肩而立,能保护你了,我再来问问你可不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哪怕一个追你的机会也好,可是还没等我走向你,就听见你要订婚的消息。你说当初我要是再贪心一点,是不是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了?那时候我太年轻,以为只有自己功成名就才能将其他事情握在手心,我以为我还有机会。」 边榆不知道怎么接这话。 一见钟情和乍见之欢的区别在于前者好听一点,就好像在礼品店里挑礼物,最后拿走的往往并不是第一眼看中的,材料质量价格等等都是衡量范畴,边榆和文睢之间的关系便是如此,文睢想要的是事业,边榆想要的不得而知。 这些年文睢也曾谈过恋爱,虽然没有公开,但这种明星八卦偶尔富二代们也会挂嘴上,边榆也就听了一耳朵。 他不知道文睢为什么又要吃回头草,反正边榆觉得挺没劲。 既然没有正事,边榆不想再啰嗦下去,今天的酒喝得正好,他现在隐隐有了困意,正适合洗个热水澡上床睡觉,所以他率先道了晚安。 第70页 文睢不肯挂电话:「你就这么不喜欢和我聊天,急着和你家里的那个温存?边榆,你是不是没听懂我的话。」 边榆懒得跟他打哑谜,又不能像对待程宗崇那样骂出来,便有些无奈地揉了揉眉心:「谈过去没必要,还有别的事就说明白点。」 边榆的脾气出了名的臭,对情人却一贯算好,尤其是文睢,文睢显然也明白这一点,对于边榆的妥协十分开心,笑声也比之前轻快了很多:「你会需要我,尤其是在你调查的事情上。有些事你去查很不方便,但是我去查却易如反掌,那些所谓的大人物总喜欢在一些精神放松的场所里吹嘘自己的过往。」 边榆:「你听说了什么?」 「请我吃个饭吧。」文睢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我们见面谈。」 见边榆没有应下,他接着说:「我知道你其实并不是真的想调查你的父亲,而是想从他手里拿走一样东西,而这样东西,我可以帮你去拿。」 「你什么时候有空?」 「明天晚上吧,我现在在燕城,下午飞回去,到时候给你打电话。」 燕城酒店里,文睢看着手里的照片—— 是一个下着大雨的夜,边榆穿着一件不怎么合身的衣服从一处院落里出来。 拍照的人大概是躲在哪出灌木后,相片的边缘横七竖八几根树杈。 院落之内,透亮的房门之下还站着另外一个人,那人视线紧紧盯着边榆,夜色如墨,却遮不住那人漩涡一般快要将边榆吞噬的眼神。 第32章 苏珉沅下班刚到家门口, 迎头碰见一个陌生面孔从自家院子里出来。 这些日子苏珉沅的工作不忙,他现在负责苏家的一个子公司,年前很多项目都已经收尾,还剩几个进行中的也有相关负责人跟踪汇报, 本应该忙碌的年末反而清闲下来。 老大和老三在总公司任职, 这两个人前几年斗得你死我活, 直到老二突发意外死了,这两人才消停下来, 估计都不想当出头鸟。 也是因为这两个人消停,苏珉沅今年才过的这么安稳,表面上他在子公司,事实上总公司那边很多烂事还需要苏珉沅这边给擦屁股, 干得很多都是吃力不讨好的活儿。 苏珉沅这几年名义上回到了苏家,事实上一直游走于边缘, 项目做的再漂亮也入不得苏老爷子苏元莆的眼,说到底他一直没将这个儿子放在眼里,好不好的也就无所谓了。 进门前苏珉沅又看了一眼陌生人离开的方向, 进屋时问坐在客厅打游戏的苏芮安:「刚刚走的是谁?」 苏芮安正全神贯注地跟手机奋斗, 「啊?」了一声才反应过来:「送花的。」 苏珉沅这才看见茶几旁边的地上放着一束玫瑰,包装模样十分眼熟。 来自何处已经不需要多问, 苏珉沅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换了衣服再出来时,苏芮安已经不復之前随意的模样,乖巧地坐在沙发上看新闻,见着苏珉沅后轻咳了一声, 本意是想引起苏珉沅的注意,奈何苏珉沅直接略过他去了厨房。 苏芮安心里揣着事, 怎么可能让苏珉沅这么轻易的走了,擦身而过时她快速拉住了苏珉沅的衣服。 感受到阻力,苏珉沅垂首看过去,苏芮安说:「五哥,要不咱们出去吃吧。」 苏珉沅:「解禁了?」 苏芮安之前闹得两次说不上多大事,但是不知道哪个不长眼的将事情捅到了苏元莆那里,紧接着一通电话就决定了今天的局面。 苏芮安怕苏珉沅已经不是秘密了,苏家的那些人对此嗤之以鼻,毕竟苏芮安自己也说不清到底怕什么。 怕归怕,有些事情还是要争取。 于是苏芮安咽了咽口水说:「我跟着五哥不就行,今晚咱们出去吃吧。」 苏珉沅盯着苏芮安的眼睛看了一会儿,苏芮安心虚地忍不住想要撇开实现,苏珉沅这时却收回了目光,点头:「那你想吃什么?」 一听苏珉沅松了口,苏芮安瞬间站了起来,脚踩在玫瑰花上也没注意,回了一句:「吃什么都行。」紧接着跑上楼换衣服去了。 苏珉沅低头看着被踩烂的半朵玫瑰花,破败的花瓣依旧牢牢贴在花茎上,和其他娇艷欲滴的搁在一起显得格格不入,可怜地支撑着仅剩的身躯努力融入其中,可惜坏了就是坏了。 苏芮安下来的时候换了一条白色的裙子,外面是淡灰色的羊毛大衣,手里拎着一只brikin。 长至腰际的乌髮卷着卷,她动了动刘海冲着苏珉沅温柔一笑:「五哥,走吧。」 苏珉沅此时正坐在沙发上,拿着手机看简程发过来的邮件,一转头就看见苏芮安闪闪发光地行头,和那不怎么正常的笑。 苏珉沅很少有机会见到这样的苏芮安,一时呆愣了一下,不知道这妹妹又抽的哪门子风。 出门前苏珉沅看了眼依旧扔在地上的玫瑰说:「自己的东西收拾好,再乱放直接给你扔了。」 「扔吧。」苏芮安正在换鞋,不以为意地说,「鬼才要那东西,脏死了。」 紧接着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她动作一顿,苏珉沅这时却已经出了门,似乎并没有听见她后面的话。 苏芮安松了一口气。 车行驶在路上,苏珉沅问苏芮安:「想好去哪了吗?」 对于这个妹妹,苏珉沅没有太多感情。 第71页 不是一起长大也不是一个妈,苏芮安的亲妈自己有家底,苏芮安虽然在苏家不够受重视,但娘家那边给了足够金钱。 小公主的亲妈是个能玩的,尤其是在和苏家彻底割裂后早早不知道去了哪里,苏芮安就可怜了,不得不在苏家提心弔胆,只是不定时收到亲妈打过来的钱。 苏珉沅打着方向盘没有听见苏芮安的回话,侧头看了一眼,发现苏芮安正在低头摆弄着手机似乎是和谁聊天,说话有些心不在焉:「就世贸旁边的那家法国菜吧。」 * 苏芮安所说的法国餐厅在世贸后头的梧桐巷里,门前只有一个深棕色的牌子,角落是一串法文,纯属路过都不知道干什么的地方。 这家餐厅是预约制,即是对外营业,就离不开人,而有人的地方就有人情世故,而这人情世故里就有「苏」这个例外。 苏珉沅很少到这种地方,苏芮安倒是常客,进门本应该核对预约信息的地方此时站着另外一个身材高挑的男人。 那人长发及肩,脸上画着淡妆,穿着一件满是带子的衣服一看就很有艺术品味。 他在看见苏芮安的瞬间眼睛一亮,上来贴了贴说:「可算来了。」 明显一副等了很久的样子。 苏芮安也没想到这傢伙竟然在门口等着,嘴上一点把门的没有,不经意间将苏芮安卖了个尽。 她小心翼翼地撇了一眼苏珉沅,好巧不巧对上苏珉沅的目光,一个激灵席捲全身,差点就将事情全盘托出了。 好在有人做了挡箭牌,在苏芮安破防之前一个身影横了过去,不等苏珉沅反应直接动手拥抱。 身后的苏芮安松了口气,介绍道:「五哥,这是我朋友,叫樊行,在这里做经理。」 樊行是个中法混血,深邃的五官里还有点东方人的柔和,闻言对着苏珉沅笑了笑:「苏少爷好啊。」 世贸是个寸土寸金的地方,即便这家餐厅收入相当客观,也没能让他把店做得多辉煌,每一处房间只有十几平方,以一个推拉门相隔,多人聚餐是不可能了,二人约会倒很合适。 苏珉沅自始至终都没有多问。 樊行将二人引上楼,离开前偷偷和苏芮安做了个小动作,苏珉沅看见了也当没看见,等餐的功夫打算先去洗手,结果刚出门迎面碰见两个吃完饭打算离开的,他往旁边侧了半步,与此同时旁边传来熟悉的说话声。 很轻很模煳,隔着一扇门听不清具体内容。 苏珉沅身形一顿,却没有停下来的打算,抬步就要离开时那扇房间门被人拉开。是上完菜出来的服务生,苏珉沅侧头瞥见里面的人。 边榆一身黑色衬衫,袖子随意捲起露出略微有些纤细的手臂,筋骨分明的手端着一个墨绿色的茶杯,和一贯混帐的样子全然不同,微笑柔软的眉眼像是换了一个人。 边榆并没有看过来,苏珉沅也没有叫他,眼前的门缓缓关上,苏珉沅敛了眼神打算离开,却在抬步间又被一阵风煳了满脸。 熟悉的香味飘散,苏珉沅眼看着苏芮安毫不客气地拉开那扇门,一副早就知道里面是什么人的样子,轻笑一声道:「哎哟好巧啊,我亲爱的未婚夫,我是不是打扰你约会了?」 苏珉沅没有拦苏芮安,安静地站在身后,这次他的视线没有落空,和边榆碰在了一起。 纤长的睫毛遮挡住自头顶而下的光,边榆深邃的眸子里满是戏嚯,一指对面道:「是巧,介绍一下,文睢。」 话是对着苏芮安,眼睛却没从苏珉沅身上离开过。 苏珉沅认识这个人,很早之前还跟着边榆的时候他便认识,在玉兰园。 文睢的模样从前就很出众,如今精心保养和包装之后更是亮眼,高挺的鼻樑侧边点着一颗痣,多少勾着人的神经叫人移不开目光。 他今天只穿了一件白色的t恤,越简单越能突出他的容貌,即便不是粉丝也不自觉地多看上几眼,不知不觉间陷入他温柔的眼神里。 这样安静的氛围并没有维持多久,苏芮安不为所动,面含讥诮道:「知道,前男友嘛。」 边榆和文睢的事情知道的人并不多,边榆不知道苏芮安从哪里打探到的,他也并不关心。 边榆只是托着脑袋看着门外站着的两个人,并没有叫他们进门的打算。 餐厅很安静,几人说的话虽然并没有实质性内容,但是剑拔弩张的气氛还是引得零星路过的人驻足,最后还是没离开二楼的樊行过来打了圆场。 他早就知道暴风雨即将降临,一点都没敢挪动,这不刚开场就要爆雷的节奏。 饭店咋了这几位主也配得起,但是豁出去的名声可就说不好是谁背锅了,樊行提心弔胆,小声对苏芮安说:「我的小祖宗,换个地方说?」 这话其实是暗示边榆将人叫进去,可惜边榆并不是个圆滑知进退的人,并不打算开口,铁了心地非要将两个姓苏的拒之门外。 最后樊行求救似的看向文睢,文大明星笑了笑客气道:「既然这么有缘,不如进来一起?」 同样是对着苏芮安说话,视线却和边榆一样停在苏珉沅身上。 话听上去客气,可上调的尾音里又有毫不掩饰的挑衅。 苏芮安生怕苏珉沅拒绝,抢着张嘴就要出声,却在这时听见身后一声轻笑。 第72页 「好啊。」苏珉沅弯着狐狸眼,「那就一起。」 第33章 这一桌子可真精彩, 边榆觉得文睢不是来找他吃饭的,而是来找乐子的。 他最近经常被找乐子。 一边是阴阳怪气的准未婚妻,一边是皮笑肉不笑的前男友,对面还坐着关系复杂一脸莫测的前邻居, 边榆都怀疑这些人是不是合计好来给他添堵。 饶是边榆心再大, 这顿饭也是吃不下去了, 浪费一桌子的好菜,最后是文睢起的头。 「不动吗?来这不是吃饭的?」文睢率先动手, 即便这样其他人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边榆双手抱胸靠坐着,问苏珉沅:「我就说你们苏家人站在我身上放监控了,怎么走哪都能看见,阴魂不散。」 苏珉沅:「苏芮安说家里吃腻了, 要来这家吃饭,怎么就是我跟着你来的?」 边榆眉头一动:「不然呢?我跟着你来的?」 两人气氛僵持, 文睢吃的更香了,心情肉眼可见地变好。 那边两个人互不相让,这边文睢接茬:「原来苏小姐和我一样喜欢这家菜, 还是老味道好一些, 最近新开的几家餐厅总觉得差点意思。」 文睢的笑容十分亲切,看向苏芮安的眼神真诚又温柔, 可那话怎么听都不对味。 苏芮安不是个傻的, 自然听出来话里的意思,新旧对比指的肯定不是菜,那就是人了。 六小姐只在边榆面前撒过泼,对外一贯端庄矜持, 纤细的手指点在桌子上,轻笑一声:「是啊, 还得是老味道,不管后来的怎么殷勤,都比不上最初的欢喜。」 一个「老味道」拉开了两个人的交锋,其中含义听起来云里雾里,当事人却再明白不过。 文睢在娱乐圈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这点都遭不住那真是白混了,他好像什么都听不懂似的,托着下巴和边榆说:「味道不味道的还是其次,附带的其他价值才更有意义,当初你带我第一次出来吃饭就是这家店,你还记得吗?」 浓浓的绿茶味熏得苏芮安脸都绿了,她嘴角动了动,轻笑一声:「边榆对外一贯大方,说起这个,你家里的那个怎么没一起带出来?别是你对待每样一个小东西都同样的套路吧,太没意思了边榆。」 战火烧到了身上,边榆一点都不慌。 他确实对身边的人一贯大方,其实也没注意到底都带谁去了什么地方吃饭,不过是一顿饭,这点小事还不至于在他脑子里占据一席之地。 阴阳怪气的对话再加上诡异的气氛,边榆这会想抽菸,摸到烟盒时又想起这家餐厅不允许在室内吸菸。 悻悻收手,手指摩挲的功夫,苏芮安的话就凉了,坐实了一样。 苏芮安脸上的笑意渐盛,一副胜利者的眼神挑衅地动了动眼皮。 文睢没有反驳苏芮安的话,垫了肚子后他也不着急吃东西了,嘴角弧度不减一脸温柔看着边榆,大有不管边榆怎么样他都爱意不减不离不弃的意思。 苏芮安倒也不急着乘胜追击,翘着手指拿起叉子不紧不慢地吃了一口,包间再次安静了下来。 一顿饭吃得断断续续,也只有文睢和苏芮安动手,文睢要注意身材就只吃了一点,苏芮安咬了几口也不动了,四个人面面相觑最后边榆发话:「都不想好好吃饭就走吧,干坐着砸人生意似的。」 说罢他率先站起来去拿外套,文睢紧跟而来说:「一起。」 边榆点点头,拿过衣服要走时却发现苏珉沅还安坐在原本的位置上一动不动,他的视线自始至终都在边榆身上,古井无波又十分执着,看得边榆有些浑身汗毛没下去过。 他掀着眼皮看过去,问苏珉沅:「沅哥还有事?」 苏珉沅:「没有。」 「那是没吃饱?看你一直没动是不合胃口?要不换个地方我再请你吃一顿?」 这话有点找事儿,也不怎么客气,谁知苏珉沅竟然一点头:「行。」 「……」 什么行? 话赶话的事,苏泯沅像是听不懂。 边榆懒得掰扯,他今天没心思和苏珉沅针锋相对,也不想再来一遍消化不良的晚餐,他还有正事要办,所以不得不妥协。 「饶了我吧沅哥。这顿饭先欠着,等改天什么时候有空了我再请你。」 边榆在苏珉沅面前难得妥协,他的意思已经够明显了,可苏珉沅依旧坐着没有动的意思,他不动声色看了一眼一旁的文睢:「文先生一会儿有空吗?」 边榆一听乐了:「怎么着,沅哥对文睢感兴趣?」 「唉哟,苏五爷可太给我面子了,可惜我这一颗心都是边少的,实在是辜负了五爷的美意。」文睢接话很快,还是那种很真诚又很调侃的调子,十分配合边榆的话。 边榆脸上笑意更甚:「怎么办沅哥,文睢不同意,要不你把他绑了去?」 两人一唱一和一点面子都不给。 不等苏泯沅反应,苏芮安先站了起来:「边榆,先不说我五哥对文先生是不是真有兴趣,就说身份,文先生和你家里养的那个可不一样。娱乐圈这么多年,他认识的人说不上多少,认识他的可是数不胜数,这要是被有心人拍个照片传出去,你猜明天会怎么着?虽然你我两家都一力促成这个婚事,即便我家不在乎,你在你爸那也不好过吧,你最近不是去公司里上班了?好不容易接触到自家的产业,别这么快就泡汤,那可真成笑话了。」 第73页 「笑话?有多笑话?」边榆不以为意地向前走了两步,眼看着就要贴上苏芮安时,苏芮安下意识往旁边让了一步,边榆也就顺理成章地站在苏珉沅面前,「不如沅哥给我讲讲,我还能多笑话?」 他低头看着苏珉沅,「我就说怎么这么巧,苏小姐是为了捉姦的过来其实没什么必要,都说了互不干预各取所需,我养几个人跟多少人上床,以苏小姐的能力应该管不了,就算真的被有心人拍照发出去,边家和苏家都能给压下去,所以苏小姐担心什么折腾什么呢?还要连累沅哥出来跑这一趟。。」 说完错身就要走,苏珉沅却突然拉住了他。 身形一顿,文睢二话不说就要上来,边榆摆摆手示意他不用担心,说:「文睢,你跟苏小姐先出去。」 这种情况文睢怎么可能出去,苏芮安也皱着眉头没有动。 边榆笑了一下:「别担心,在外面等我,我和沅哥有点话要说,听话,等会儿我去找你。」 最后一句是哄的,文睢很久没有听见边榆这么跟他说话了,他们在一起太早,那是个闹不清情调为何物的年岁。 与从前青涩的相处不同,明知道边榆的这一套都是经年经验,可文睢的脚步还是不自觉地动了,临到门口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一眼,见着边榆沖他点头,文睢一咬牙退了出去。 苏芮安见此也跟了出去,她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门重新关上,整个屋子就剩下两个人,边榆站在苏珉沅跟前,两人一个低头一个抬头。 苏珉沅的眼睛里他看见了自己的影子,他看见自己笑着,桃花眼同样映着苏珉沅的样子。 他说:「沅哥你今天怎么有点不对劲,盯着我一晚上…我脸上沾东西了?你不会是觉得我背叛了你妹妹,来算帐的吧?还是因为我……算了,问多了你又说我放不下过去,来来回回只有那么几句话,你没说腻我都听腻了。」 边榆靠在椅子上拿了根烟掉在嘴里没点,过干瘾。 苏珉沅依旧没动,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离开,只是觉得边榆现在的样子和他以为的差很多。 前几次见面匆忙,要么处理事情,要么针锋相对,隔着这些杂七杂八没来得及仔细打量,今日才有空闲多看几眼,才发现边榆确实和从前不一样了,但他又不知道该如何去说,毕竟边榆已经不是从前住在隔壁的小孩,他已经成了大人。 边榆这么多年的经歷苏珉沅一无所知,他即便想打听都无从下手,更何况他根本没有下过手。 前几年苏珉沅的日子也没好到哪去,最近两年才有所松泛。 苏珉沅仰头看着边榆的侧脸,房间的灯光稍暗,柔和的光线打在脸上没能让边榆的侧脸软多少,自下而上看过去,脸颊上没见多少肉,突出的下颌骨几乎皮包骨,脖颈喉结尤为突出,随着他咬烟的动作上下滚动。 苏珉沅问了句:「边榆,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上下摆动的烟倏地听了,边榆转过头,看过来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怪物,有些好笑地问:「怎么突然开始关心我了?怕我心理变态虐待你妹妹?」 其实苏珉沅问完就后悔了,可话已经出了口,索性接着说:「看你瘦了不少。」 边榆摸了摸脖子:「确实,不如上学的时候胖,瘦点不好?现在不是流行瘦?」 和谐的对话莫名其妙开始,又莫名其妙陷入了尴尬,苏珉沅嘆了口气刚要站起来,肩膀却被边榆摁住。 边榆侧身俯视着苏珉沅,半眯的桃花眼里一片幽深,他问:「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苏珉沅看着他。 「别说为了苏芮安着想,你们兄妹之前能有什么感情,不是一个妈,也不是一起长大的,别跟我扯血脉情深,从我回国桩桩件件,你为什么管我?」边榆问得十分直白,似乎忘了两个人从前的矛盾,他就像是大学离开后再没有回国,乍然重逢再遇旧人,问问他为什么还要跟自己扯上关系。 「看见我送去你家的花了?还是因为我和文睢吃饭所以不开心?苏珉沅,你看你嘴上说的好听,其实也放不下我吧?」 苏珉沅皱着眉想要推开他,可这一刻边榆力气极大。 「不然我们也玩玩?游戏嘛,人多点才有意思。」 「边榆!」 「别生气啊。」边榆笑着打量苏珉沅,视线最后落在薄唇上,他其实很想再咬一口,但觉得今天气氛不好不适合做这些,这才作罢,笑笑说,「我还以为沅哥是想跟我玩点刺激的才不肯走。」 苏珉沅周围的气息肉眼可见地变冷,不等苏珉沅反击边榆这时突然站了起来,甚至向后退了两步,脸上轻浮不在,一本正经地对苏珉沅说:「算了算了,不逗你了,我今天真有事,你想坐就自己坐着吧,我可走了。」 说完不再等苏泯沅反应,拉开门走得飞快。 人刚走,苏芮安探了头进来,见苏泯沅还坐着问:「五哥不走吗?」 「苏芮安……」 砰—— 门再次关得严严实实。 第34章 苏芮安深刻明白什么叫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回去的路上不等苏珉沅再次开口问,主动说:「五哥,我这也是为了大局考虑,你还不知道边榆吗?万一出点什么么蛾子我也要跟着倒霉。我就是收到朋友拍的照片, 说他跟别人出去约会, 我去看看不过分吧?我说的朋友不是樊行啊, 我只是后来找樊行问了下边榆在不在。」 第74页 樊行就是那个餐厅经理,估计是怕苏珉沅去找人麻烦, 苏芮安摘的快。 苏珉沅问:「什么照片?」 苏芮安快速翻开手机,在等红绿灯的功夫,将手机递到苏珉沅面前—— 角度一看就是偷拍,还有两个陌生路人占据边角, 但是不妨碍看见中间有说有笑的两个人。 文睢捂得很严实,胜在冬天本就冷, 帽子围巾口罩装备齐全也不显得怪,只有一双眼睛笑得开心。 边榆的笑容淡了点,却笑得并不敷衍, 只一眼就知道两人很熟识。 苏芮安:「我记得文睢是边榆的初恋男友吧。」 苏珉沅将手机扔还给她:「你从哪知道的?」 「……就那么知道了, 这又不是什么大事。五哥我最近可安分了,是边榆不安分, 就咱们家那束玫瑰花……」苏芮安话赶话说的很快, 脱口而出后才反应过来点事情,嘴巴立刻闭上。 车辆继续行驶,苏珉沅问:「玫瑰花怎么了。」 苏芮安支支吾吾了半天,侧过头嘟囔了一句:「你看见上面的卡片就知道了。」 回到家苏珉沅先去洗完澡, 出来看见原本躺在地上的玫瑰花此时放在了茶几上。 苏珉沅有些奇怪,按照苏芮安对边榆的厌恶, 这东西早应该进了垃圾桶才对,这么长时间了它竟然还好好的,紧接着他想起了苏芮安说的那张卡片。 苏珉沅坐到沙发上,一眼就看见花旁边的东西,热烈的玫瑰盛开在卡片之上,下面是一串英文,写着:forever love。 卡片是花店批量批发的那种,苏珉沅拿了起来,另一面却是一片空白。 * 好好的一顿饭没吃好,边榆问文睢要不要再吃点什么,文睢拒绝了。 「别看我现在走到现在这个位置,晚上也是不敢多吃,保不齐那些喊着爱我的粉丝,转头就去爱小鲜肉了。」文睢说的情真意切,摸了摸眼角不存在的泪水,一脸忧郁。 车停在楼下,文睢打量两眼笑道:「带我回来不怕你家那位吃醋?」 「他不在,今晚有什么研讨会,估计要半夜了。」边榆下车,文睢跟在身后。 这个小区私密性一般,好在一般人想不到这种半开放的小区里能进个大明星,再加上得天独厚的冬日装备,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收到。 隔壁小路里匆匆过了两个人,边榆没着急着走,等周围彻底没声音了,靠在车旁边点了根烟说:「上去有条件。」 文睢正好奇地观察周围,闻言转身惊嘆道:「边少现在玩的这么开了?大家一起玩不好吧。」 没一点正经,边榆跟着笑了笑没多说。 话是调侃,玩笑过后也就算了,他又看了下四周,沉吟片刻道:「边少难不成想在这聊?」 「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找上我。」这话在餐厅的时候就想问了,苏芮安出现的时候他们也刚坐下没多久,一句正题都没来得及说就被打断了。 边榆原本不想带文睢回来。 文睢:「我之前就跟你说过,我后悔了。」 边榆那么多前任不是没见过后悔的,但是第一次见到把后悔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文睢在过往的那些前任中,容貌算是出挑的,性格各方面也不错,可以不管边榆从来没有回头过。 和边榆分开这些年,两人虽然一直没有联繫,但文睢知道边榆的习惯和对待前任的态度,不等边榆拒绝,他自己加上筹码:「边家的产业,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边榆眉头意外一挑。 文睢说:「外界都说边少对桦旌集团没兴趣,可我却知道边少并不是一个甘于庸碌的人。」 「那可能是因为你不够了解我,我只想做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纨绔。」边榆浑不在意地吐了口眼圈,眯眼没看文睢。 小路中央的雪已经被物业收拾干净,旁边的草坪里堆了不少,里面还有几个歪歪扭扭模样怪异的雪人,不知道是谁家孩子的杰作。 文睢一肚子的方案和筹码,边榆一句「我不想争」便全都堵了回去。 他托着围巾遮挡住了嘴边,连着脸上的表情一同遮了去,他静静地看着边榆,唯露出来的一双眼睛平静地好像看透了一切。 这样的注视下,即便心里没鬼都要虚上三分,可边榆却好似没事人似得,一根烟抽了大半都没有再开口。 眼看着火星烧到烟屁股,边榆站正:「没别的事就别在这吹冷风了。你也不小了,应该明白过去的事情就应该让他过去,这些年我们俩什么样就还什么样,跟我扯上关系对你没好处。」 边榆作势就要走,文睢说:「听说你新养的那个小孩前些日子遇到了一些事情。」 不知怎么话题就跳到了这,边榆不以为意:「没什么大事,小孩子之间的胡闹。」 文睢笑了笑:「确实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将他从于总手里救下,英雄救美这事儿你也不是第一次干了。」 当初边榆就是因为这个和文睢有了更多交集。 「你想说什么?」边榆问。 文睢快走两步到边榆面前,他比边榆高了半个头,这样的身高放眼整个娱乐圈都找不到几个人,早些年因为这个,资源没少被限制,好多电影电视剧角色都不贴,亏得有边榆捧。 他低着头看向边榆,眼神真诚又复杂:「我就想问,你救他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 第75页 当年文睢也遇到过类似的事情,只是文睢不如谢之临那么好运,若不是边榆动用了些手段讲那些资料文档收拾干净,这些过往就会成为一个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爆了,哪还能让文睢这些年安安稳稳地走星途。 不牵扯也就算了,非要讲两件事放在一起确实很容易让人遐想。 边榆从来没见过文睢和谢之临联繫到一起,虽然谢之临的气质上和早些年尚未出道的文睢有些许相像,那也是不过是独属于那个年龄段的青涩。 直到现在边榆才反应过来,文睢这是误会了。 「没那个事儿,你想多了。」 这话说的有些好笑,当年文睢虽然对边榆一见钟情,可是走得时候也没见得多少留恋,文睢在娱乐圈有了一定的根基后,两人慢慢就断了联繫,没有明确的分开,却也都没有继续的意思。 一见钟情的事情边榆没有质疑过,感情这个东西就跟鲜花一样有期限,钟情于第一眼,时间久了腻了也是正常,现在这样回头再说情爱就有些没劲了。 眼看着边榆就要走,文睢再次挡在了前面:「行,这的先不说,咱说别的。你既然能答应我出来,必然是有想知道的东西。你也知道,娱乐圈的酒局有多精彩,很多事情要比你亲自去调查快得多。我最近拿到了个电影的本子,其中一个投资商很有意思,你真的不感兴趣?」 边榆绕过他继续往前走,文睢自己跟了上去,边榆没说什么,文睢就当边榆默认同意了。 电梯里轮番播放着一个个gg,其中就有两个是文睢的。 耳边环绕着视频里的声音,当事人看得兴致勃勃,甚至还和边榆点评了几句:「如今各行各业都不好干,gg词都不能随便写了,一个闹不好就虚假宣传吃罚款。」 文睢接的gg都有专人审核,说的每句话都经过推敲,自然不会惹官司罚款,这不过是文睢的一种示弱。 电梯上方的数字不停跳动着,眼看就要到了,边榆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文睢兴致勃勃地说着自己,边榆低头看了眼手机界面,而后眉头一颤。 文睢问:「怎么了,有事?」 手机界面上的消息还在跳动,文睢看不清内容,只能看出来是某种提示,视线来不急收回,电梯叮地一声到了。 门缓缓打开,边榆却没有下去的意思,文睢心中疑惑但下意识地没有多言,边榆抬起头看向空荡荡的门外,安静的走廊上没有一点声音。 这一层有四户,其余三户只偶尔能有人来住几天,绝大对数就只有边榆一个人。 今日看上去和平时一样,可不知怎么,平静的气氛里透露着莫名的诡异。 没有下电梯,也没有管那扇开了又关的门,文睢安静地站在边榆身后,潜意识让他不自觉地戒备了起来。 从前为了拍戏,他曾专门去练过各种门路的武术,警惕性比普通人高很多。 走廊依旧安静,眼看着电梯门就要关上,文睢不动声色地摁了「1」,电梯提示向下,门外突然听到一个人叫到:「他在里面,他就在里面!艹,别让他跑了!」 哐当一声,外面的人终究是晚了一步,文睢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很想问边榆究竟是什么人在堵他,但是看边榆只是皱眉一副早就料到的样子,话到了嘴边变成:「要报警吗?」 「不用,你跟警察牵扯上关系也不方便。」 电梯数字原本跳动很快,可到了这种时候总觉得每一下跳动都好像刻意放慢,见文睢一直盯着显示屏,边榆轻笑:「怕了?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胆子这么小。」 「原本是不小,但是敢动边少的人怎么想都觉得不简单,我这种没背景的小明星不会直接被灭口吧?」 还有闲心玩笑,文睢的紧张看起来多数也是演的,边榆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这时电梯终于回到了一楼。 两人快步往外走,人还没来记得出楼道,身后有事「叮」地一声,另一部电梯也到了一楼。 第35章 八九点钟换做夏天正是人们闲聊下棋熘达的时候, 到了冬天却难闻人声,不见人影,唯有头顶亮着万千灯火。 楼道门还没关严,边榆已经拉着文睢快速跑进了一处七拐八拐的小路里。 这个小区建的时曾以绿化面基为噱头, 说什么城市绿洲, 冬日里绿色依旧不少, 贴上一层白后成了天然迷宫,弯弯绕绕下来尤其在夜里很好藏身。 中间边榆一句话没说, 文睢低头看着自己被拉住的手腕。 边榆的手较从前大了些,也瘦了些,细长的手指上青筋明显,白皙的皮肤在夜晚里泛着淡淡的光, 看上去既有力又脆弱。 周围情况尚不明确,文睢却对着一只手入了神。 边榆渐渐放慢脚步, 最终停在一处楼房的拐角,周围没有一点声响,只有两个人的唿吸声, 边榆说:「等会儿你从后面绕出去, 到了主街就有计程车,不方便的话给你的人打电话来接也行。捂住你的脸, 那边店铺多不会有事。」 「你呢, 你想做什么?」文睢问,他手腕已经落空,视线却依旧放在自己略有些发红的皮肤上。 边榆玩笑道:「逗狗,你的事改天再说。」 狗是什么不言而喻, 说着边榆就要离开,文睢跟了两步。 听见身后声响, 边榆疑惑回头:「你还跟着我做什么?」 第76页 「不放心。」文睢郑重道。 边榆笑。 「有什么不放心?」他不打算和文睢多纠缠,轻着嗓子说,「文睢,今天事情突然,别的事改天再聊。不过我还是提醒你一句,你应该知道我从不回头,如果你的诉求就只有那个的话,后面的话其实也不用谈了,即便没有你,我想知道的事情也一定会知道。」 和文睢吃这个饭,一个是因为当初两个人并没有多少矛盾,朋友之间不至于面都不见,另一个也是想看看文睢究竟想做什么,他不太相信文睢会为了早年那么点感情的事情绕这么大弯。 只是现在这个情况,再纠缠下去有些烦。 文睢也知道边榆耐心有限,快速说:「于腾曾经帮一些想要孩子的富豪找女孩,要模样好高学歷的。」说到这他顿了一下,解释道,「他最初是看中了娱乐圈里的几个新人,样貌虽然好学歷不行,之后他通过关系找了学校里的,这是他喝多炫耀自己背后有靠山时后提了一嘴。」 至于什么酒局,有什么人,怎么聊到了这个话题,这些文睢没多说,毕竟文睢以后还要在那个圈子混下去,不能将所有的事情全盘托出,不能断了自己的后路。 边榆突然想起来,当初他因为谢之临和于腾闹矛盾的时候,边博义曾经送了东西去息事宁人,当初边榆还想边博义怎么这么闲心去和于腾打好关系,如今看来可真有意思。 见边榆似乎想到了什么,文睢嘆了口气:「你可能觉得我现在突然来找你有些奇怪,这么多年我也不是没找过别人,可是来来去去我看着别人时总觉得差点,过了这么多年我才发现,原来我自始至终都钟情于第一眼第一面,从来没变过。」 这种话已经够赤/裸了,文睢许久没有这么直白的表达过,有些生疏地摸了摸鼻子:「我们年纪都不小了,正因为年龄不小我才知道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也才能为自己的心意自己的行为负责。」 边榆不觉得这算是负责,毕竟自己还处于风口浪尖上,他说:「我就要和苏家订婚了,这事儿你不知道?」 怎么可能不知道,这点消息在热搜上挂了好几天,街头的老大爷都能评头论足几句,边榆出门倒垃圾还听见花园里的几个全职妈妈在说门当户对,一个对于新闻风向能第一时间了解的娱乐圈顶流,怎么可能毫不知情? 文睢说:「知道,可不是还没订婚么,况且你还能在家里养个大学生,大学生都能养着,我哪里不如他?」 这话听到耳朵里总觉得有点耳熟,和程宗崇早年几个前女友凑一起闹事一个口吻,互相指责对比,还要程宗崇说一下到底哪里不如别人。 边榆不如程宗崇那么怜香惜玉,遇到这种事还能哄上一哄,边榆只是说道:「前面那个小路直走,走到尽头右转有个保安亭,到那你就能看见出去的路了。」 文睢的眼睛渐渐变得一片暗沉,他自嘲地笑了一声,纠缠太多就难看了,他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不想放手。 「那我改天再找你,你不会把我拉黑吧?」后面是玩笑话,边榆从来不拉黑任何一个人,顶多不回消息。 边榆笑道:「我还欠你一顿饭呢,今天的晚饭改天补上。」 听见这话文睢的脸色好看了稍许,他捏着围巾点了下头刚要走,却听见身后不远处传来匆匆脚步声。 不等文睢反应,人已经被边榆拉着藏到了角落的阴暗里,紧接着他听见有人说:「他妈的,真能跑,哪去了?」 话刚说完,另一边有人叫道:「那不是在那?这小区装的可真好,值不少钱吧?」 小区绿化虽好,但也没有完全能藏身的地方,灌木之间留有空隙,再加上冬日里有些植物只留下树干,不仔细还好,一仔细看就藏不住了。 声音渐多,似乎有五六个人,听见动静陆陆续续过来,手里拿着什么东西看不清,总之不像是什么好东西。 打头的那个人说:「蹲了好几天可算是给我逮到机会了,你跑啊,怎么不跑了?」 边榆双手抱胸好整以暇:「都说是蹲我了,还不让我跑?我这人胆子小,哪敢跟各位硬碰硬,不过别怪我没提醒各位,这个小区可有不少监控。」 「别唬我,什么狗屁监控前几天我已经试过了,这小区只有大门的监控是开着的,其余全都以维护的名义关上了,今天就算把你宰了都没人知道是我们干的,识相点乖乖跟我走。」 这种普通小区的物业为了省钱,经常只开几个监控,为了省下仨瓜俩枣,不出事还好,一出事就麻烦了。 那几个人走进后,边榆这才看清几人手上拿的都是长木棍,表面全是毛刺,不知道从哪个工地捡的。 边榆收回视线,侧身问文睢:「能打吗?你演电影时的那些武打镜头是你亲自上阵还是找的替身。」 「你看过我电影?」文睢眼睛一亮,「我专门去学过,能打。」 边榆点头。 「行,一会儿你找个机会就跑,直接报警,这边交给我。」见文睢还想说什么,边榆安抚道,「放心,你当我这纨绔是白当的?当年什么架没打过,就是地痞流氓见到我都得肝颤。」 文睢的手机在经纪人那里,出门没带,原本是不想让人打扰,不曾想反而让自己陷入被动。 饶是知道情况紧急,文睢还是被边榆的话逗笑了,他也知道现在这种情况报警是最好的,若是两个人一同落到这群人手里保不齐会发生什么事。 第77页 虽然今天文睢是想表白,但也明白不是什么场合都适合「you jump,i jump.」 「行,那你自己小心点。」文睢打量了一下四周,大致知道哪条路能走,紧接着又把注意力放回到跟前几个人身上。 都是身高马大的男人,就是不知道身手怎么样。 边榆动了动手腕,扭着脖子:「想留住我可有点难。」 说罢不等对方反应,已经一脚踢了出去。 边榆和文睢动作干净利落,那几个人不比他们,但胜在人多。 文睢踹翻一个人跑开的时候,有一个附近的下意识想要追上去,紧接着却被另一边的人叫住:「别追他,管他干嘛,抓这个!」 文睢脚步一顿,下意识就想回来帮忙,转身之际却发现边榆虽说不上游刃有余,却也还是能招架的,于是他一咬牙,朝着最初边榆让他离开的路子跑去,跑了大概五分钟就看见外面灯火通明的街道,这时一辆车停在了他的面前。 * 边榆的身手确实不错,他当初经过专业训练,和这些只知道莽的不同,在抓住一人手臂一个转身将人抛在地上后,他注意到文睢的身影终于消失。 后退两步,边榆喘了口气笑道:「现在没外人了,咱们是不是应该好好正经聊聊。」 之前这些人或许还有点耐心说话,如今一直没能占据上峰的几人心里已经开始急躁,尤其是住在一二楼的主户似乎听见异动,有人探头往外看,难保不会看到这边,这万一要是报警—— 带头的那个咬咬牙,摸了把脑门:「谁他妈跟你废话,今天我不弄死你跟你姓!」 「那还是算了,我可不想要你这种儿子,又丑又老还没脑子,我这人喜欢好看的。」边榆嘲讽道。 「嫌我们丑?我看你家里的那个倒是好看,艹,有钱人果然噁心,竟然还玩男人,难不成男人的滋味比女人还好?」 「肯定比女人好,这傢伙前几天不刚宣布要结婚了?转头就跟个男人搞上了,要不是滋味好也不至于放个美娇娘不要。」 「这么说我都对那个男人感兴趣了,不如弄来一起玩玩?」 说着几个人笑了起来,压抑着声音不影响他们猥琐,其中一人咦了一声:「我记得那个人是学生,从前好像在哪见过,回头我打听一下,我也好奇有钱人的玩意到底是什么滋味。」 边榆面色阴沉。 身后隐隐有细微的脚步声,眼前几人的话越来越下流,边榆就好像被怒火沖坏了脑子,全然没有注意后方摸近了一个人,冷笑了一声说:「长嘴巴是用来吃饭的,不是用来胡吹的,既然不想要,不如我帮你们缝上?」 他稍仰脖子看杂碎似的看着众人,手指关节啪啪响了两声。 边榆向前走了两步,其他人立刻警惕,眼看着他便要出手,身后突然响起一阵风声。 砰地一下,边榆只觉得后脑勺一阵剧烈的疼痛,紧跟着人摔在了地上。 四肢脱离了掌控,边榆感觉到一到温热的液体流到了脸颊上,意识也变得模煳,一双桃花眼蒙上了一层灰白,尽力想要睁开却无能为力。 意识消失前,他感觉到几个人走到他跟前蹲下身,拍着他的脸说:「这不比那个大学生好?那不过是别人玩剩的东西,有什么意思,兄弟们不想尝尝有钱人什么滋味?」 第36章 冬日的天总是灰濛濛的, 很少有几日蓝天,难得今天就是。 蔚蓝色的天空没有一丝白云,像一块精緻的绸缎包裹着忙碌的城市,远处山头满是白雪, 城里街道却已经被收拾干净, 好像早一步入了春, 却又被寒风打回了原型。 白天苏珉沅上班,留苏芮安一个人在家。 苏珉沅并没有给苏芮安下什么死命令, 苏家那边这几天也没什么人管她,毕竟不是得宠的孩子,管两天后就懒得理了。 苏芮安收拾完自己踩着高跟鞋优雅地刚要出门,迎头碰见送花小哥。 小哥第二次来, 一眼就认出了苏芮安 「哎哟美女要出门啊,还好我来得早, 不然就错过了。」他一张脸因为常年风吹日晒有些发黑,快步走到苏芮安跟前笑道,「约会去吗?」 苏芮安嫌恶地看着花, 又不好当着外人的面直接扔了, 她作为十分有教养的美女不能丢了面子,表情在花束遮挡间已经恢復平静, 苏芮安对着小哥笑着道了声谢, 小哥挥挥手走了。 她转头进屋就想将花丢进垃圾桶,花束高高举起,却又盯着那娇艷欲滴的花瓣几秒后,将花放到了茶几上, 摔门走了。 好在这点插曲没有完全影响苏芮安心情。 这日是工作日,cbd广场上人不算太多, 冬日里喷已经关了,换成一个超级大的礼物盒,和几个小盒子,周围挂着彩灯,白天虽然不亮却也很有氛围。 苏芮安靠在礼物盒上,低头用脚尖点着地砖的缝隙,没多久一人停在面前,身影遮住了阳光,苏芮安嘴角不自觉地翘起,然而抬起头的瞬间,一张笑脸直愣愣地僵在了脸上。 她表情变得很快,眼底闪过一瞬慌乱后很快恢復正常。 瞳孔映着来人的笑脸,苏芮安冷着脸说:「三哥怎么有闲心到这?」 「你还知道我是你三哥?不是让你在苏珉沅那里待着吗,跑这里做什么。」 「想买点东西罢了……」 第78页 「想买什么东西不能叫人送过去?我看老五是越来越没出息了,连个女人都管不住,他要是管不了不如我来管。」 苏芮安面上还算从容,心里却慌了,她并不是多害怕苏珉弢,而是害怕和她约好今天见面却迟迟未现身的人。 苏珉弢这个时候出现,要说多巧合苏芮安不信,可是若不是巧合又有谁告诉他自己在这里?苏芮安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苏珉沅也不知道,只有一个人—— 「别想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就是宋祁,」 苏芮安的眼睛倏地睁得老大,难以置信地看着苏珉弢:「你动了宋祁?你敢动宋祁?!」 宋祁就是苏芮安交往的男朋友,她从没带宋祁见过苏家人,最近二人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苏珉弢怎么会盯上他?! 「怎么,这宋祁是什么人物,我竟然动不得?」苏珉弢嗤笑一声,拿出一枚戒指举到苏芮安跟前,「况且他也不需要我动,你以为我去找他?这个人甚至都没在我脑子里出现过,你到底跟谁结婚都跟我没关系,你以为他很重要?」 「宋祁自己找上门,可是跟我要了一大笔分手费,不给他就要公开你们的关系,还有什么来着?唉,他想了很多招数,我实在害怕苏家被抹黑,不得不答应,这就是用八百万换来的戒指。」 说着他手一松,戒指叮一声落到了地上滚远了,苏芮安的视线也跟着越走越远,最终停在一处花坛边,她全然没有搭理苏珉弢的意思,苏珉弢也不见得生气,低笑一声说:「也别怪人家,毕竟跟苏家作对可是要搭上所有的前途,傻子都知道该怎么选。你要恨就恨边榆,当初所有人都以为宣布婚事时他会拒绝,连老头子都做好了备选方案,可他却答应了。一个喜欢男人的变态自然不可能真心实意跟你结婚,你猜他为什么答应?」 苏珉弢拍了拍苏芮安的肩膀,「当年苏家就欠边榆的,边榆一直记得,他在等着机会。这个债从何而来想必你也清楚,别给人当了靶子都不知情,咱们苏家可不能有煳涂鬼。」 说完苏珉弢就走了。 苏芮安依旧站在原地看着那个戒指,行人匆匆,来来回回被阻断了几次视线后,苏芮安突然冲过去捡起了戒指,没有一秒犹豫追上苏珉弢,在他关门之前勐地拉开了车门。 苏芮安头髮因为奔跑而有些凌乱,她狠狠咬着牙说:「宋祁去哪找得你,你给他打钱打得哪个帐户,他准备拿那笔钱到什么地方?」 苏珉弢被苏芮安的样子吓了一跳,他正准备打电话,这会儿界面还停留在播号界面,苏珉弢往里倾着身体,尽量远离苏芮安。 他说:「我怎么知道,他又没跟我说,不过是打发一个要饭的,犯不着要我追根究底。」 苏芮安咬着嘴唇:「把他帐户还有转帐记录给我,包括当时他找你的监控。」 「你要干什么,就这样了你还放不下?」 苏珉弢没想到自己这个妹妹还是个情种,眯着眼睛脑子里正盘算着事情,却听苏芮安接着说:「当然放不下,你往里点给我让个地方,司机,咱们直接去公安局。」 苏珉弢猝不及防地被苏芮安挤到了另一边,司机一脸难为地从后视镜看向苏珉弢,想听他怎么说,结果苏芮安根本不给两个人交流的机会,从小包里掏出一把袖珍刀抵到司机的脖子上,干脆利落地说:「去公安局。」 「小姐小姐您冷静,我、我去……」司机动作很慢,磨蹭间还在等着苏珉弢的反应。 「去吧。」 司机不再犹豫启动车子,见车动了,苏芮安收回小刀坐到了位置上,手里死死捏着戒指,脸上倒不见之前的疯狂。 司机终于松了口气。 苏珉弢有点怀疑看了两眼苏芮安,很难想像刚刚那个一副杀人模样的是自己妹妹。 再次确认苏芮安这会儿情绪还算稳定不会发疯捅人,这才慢慢说:「倒是没想到你们感情这么好。」 「感情?」苏芮安嗤笑一声,「我要去告他敲诈!」 * 直到太阳爬过头顶苏珉弢才得以脱身,精緻的头髮有稍许凌乱,他坐在车子上拨通了苏珉沅的电话。 苏珉沅那边刚接通,苏珉弢憋了一上午的火气终于有地方发泄,冲着苏珉沅冷哼一声:「爸让你看着苏芮安就是你这么看着的?她今天私会男朋友的事你知道吗?若是被谁抓到小辫子,回头我看你怎么跟家里交代!这些年你日子也过得太顺了,再不好好把握小心再被踢出局。」 另一边刚开完会出来的苏珉沅正夹着电话看简程递过来的文件,简程靠得近自然也听见了苏珉弢的阴阳怪气,他撇撇嘴,有模有样学着苏珉弢的嘴脸,像跟电话那头唱双簧。 那边终于发泄完,苏珉沅「嗯」了一声便挂了短话。 简程快速收了表情,清了清嗓子说:「苏芮安出门被抓了?」 苏珉沅低头看着手机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先是快速发了条消息,紧接着和简程说:「你随便找个公司,去和我们小区物业联繫一下,以其他公司的名义提供贊助,将整个小区的监控设施都翻新一遍。」 简程立刻明白苏珉沅的意思,骂了一句:「这帮龟孙子。」骂完说,「我现在安排,你怎么着,去找苏芮安?」 「去公安局。」苏珉沅有点头痛,这才短短几日,都不知道第几次跟公安局打交道了。 第79页 简程一愣。 他刚刚虽然听见了苏珉弢的话,却也只听了一点片段,并不知道还有这一出。 见简程疑惑,苏珉沅哭笑不得道:「她去告她男朋友诈骗。」 「?」 简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谁?苏芮安?」 苏珉沅点头:「你叫着法务一起过去看看具体情况,好像是他男朋友敲了苏家一笔钱跑了。」 其实苏珉沅来的时候已经没什么事了,苏芮安逼得苏珉弢把能提供的东西都提供完。 苏珉弢不是骗苏芮安,事实就是这样。 宋祁前些日子和苏芮安还算安定,聊天也没什么端倪,苏家并没有对他出手,或者说苏家其实没有人把苏芮安当回事,自然也不会把这么个男人当回事,一如最开始边榆说的那样,他们二人只需要一个结婚证,至于在外玩得多话有多少男人女人根本没人管。 是宋祁今天一早突然找上了苏珉弢,跟苏珉弢要了一笔钱。 没有聊天记录也没有字据证明,只有转帐记录和苏珉弢的口供,还需要进一步核实,怕苏芮安再发疯,苏珉弢自告奋勇去找监控了,苏芮安这才放他离开。 苏珉沅来的时候苏芮安证坐在公安局门口的台阶上发呆,精緻的妆容稍微有些花,但是不影响她漂亮的容貌,但是衣服擦到台阶上沾了些灰。 见着这一幕,简程轻声说:「看起来受了不小的打击,你要不要安慰安慰她,我怕她想不开。」 毕竟当初苏芮安为了这个男朋友把边榆骂得狗血淋头,怎么看苏芮安对这个男朋友都是真的上心了,没想到男朋友就这么触不及防地跑了。 简程自以为自己是个体贴温柔的,见苏珉沅不为所动继续往前走,摇了摇头说:「你们苏家人可真不解风情。」 苏珉沅脚步未停,斜了简程一眼,说:「你没看她怀里抱着的东西吗?」 「什么?」 「还知道包贵没放在地上,你觉得她能难受到哪?别把苏小姐想的太脆弱。」 简程一噎,这才注意到苏芮安腿上那个价值不菲的包包。 不等两个人走到面前,苏芮安已经抬起头,脸上不见泪痕,只是眼底有些红,见着苏珉沅后嘴巴一憋,颤颤巍巍唤了一声:「五哥。」 那声音要多委屈有多委屈,就连一旁的简程都心软了,更何况跟苏芮安还有点血缘关系的苏珉沅。 他嘆了口气问:「怎么办了,立案了吗?」 「等苏珉弢把监控提供就差不多可以了,五哥,他怎么能那么对我?」苏芮安还是觉得很憋屈,一口气掖在嗓子里上不去下不来,「你说他是不是老早就把我当成投资,就等着打大捞一笔跑路。」 苏珉沅眉眼软了软,提着裤脚蹲在苏芮安面前:「最初认识的时候你跟她说过自己家情况?还是说你从前是个名人,走哪都能被人认出来?」 苏芮安摇摇头。 「那就是了,不要怀疑最初的喜欢,现在的不快并不是让你否认过去的美好,过去感情是真的,但是人心从来都无定数,不要回头去想哪里不对,应该看看未来怎么能填补不对。」 「五哥……」 「心里还不舒服?」 「不舒服,我就要告他诈骗,八百万给我买包不好吗,凭什么给那个崽种。」 苏芮安咬牙切齿,苏珉沅弹了下她的额头,「不许说脏话。现在出气了?可以跟我走了吗?」 苏珉沅站了起来,苏芮安却还坐着,磨蹭了一会儿忸怩道:「五哥,我脚麻了。」 身后的简程噗地笑出声,在苏芮安怒目而视中撇开了眼神,苏珉沅将她拉了起来:「这事儿你不用管了,我找人盯着,回头人找着你怎么出气怎么办。」 苏珉沅带来的法务暂时留在了这边,苏芮安皱巴的脸终于展开一点,应了一声,虽然心里依旧难受,但总比无处发泄好得多。 这边公安局很大,院子里不能停外来车辆,门外路边停车位满了,苏珉沅的车子停得稍远些。 苏芮安一瘸一拐地跟苏珉沅身边,三人脚步很慢,为了苏芮安渐渐恢復知觉的脚,走了几步苏芮安突然「咦」了一声。 苏珉沅和简程停下脚步,就见苏芮安刚才还有点瘸的腿突然顺畅了,快步走到路边一个商务车前敲了敲车窗。 车窗贴了防窥膜,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苏珉沅还以为她遇到了熟人所以并没有跟上去,等了会儿见那车窗还没有下来的意思,他想提醒苏芮安里面可能没人,结果却在这时听见苏芮安叫道:「文睢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边榆是不是在里面,你们过来干嘛,看我热闹的吗?我就说那个狗男人怎么突然甩了我,不会是你们的杰作吧,报復我去破坏你们相亲相爱吗?」 苏芮安有些无理取闹,换个场景苏珉沅必定会上前阻止他,可是在听见那两个称唿后,苏珉沅上前的脚步突然就听出了。 一旁简程惊讶地看着苏芮安,又看了看苏珉沅,问:「不去拦着吗?文睢…是那个文睢?那位可是自带热度,若是被人看见不好吧。」 他也知道文睢和边榆的事情,有点不放心。 苏珉沅皱了皱眉头,快步走过去。 这时车窗终于降了一些,露出文睢的眼睛,原本漂亮的眸子此时看上去有些疲累,似乎一夜没睡。 第80页 下午的阳光晃得他有些睁不开眼,文睢先是有些不耐地看着苏芮安,紧接着又看见靠近的苏珉沅,他表情有片刻愣神,车窗向上,文睢显然不想搭理这两个姓苏的,可是在即将关上那一刻上移的窗户突然停下,车窗再次向下,这次开的大了些。 半开的车窗露出文睢半张苍白的脸,苏芮安瞅了一眼表情怪异道:「你们不是吧,昨天玩得这么大?还是说太虚了,不行去医院看看,别把自己玩死了。」 苏芮安今天本就一肚子火气,像个炸药桶,搁哪炸哪,说得话更是不中听。 依着文睢的脾气,二人怎么也得吵上几句,可今天文睢不知怎么,自从看见苏珉沅后视线就一直放在他身上,似乎在犹豫什么下不了决心,又被牵绊着不得不妥协。 最终他嘴唇动了动,叫着苏珉沅:「苏珉沅,有件事,我想不到还有谁能帮我了。」 苏珉沅疑惑地看向他,即便从前在玉兰园见过,二人也没多少交集,点头之交都算不上,更别说帮忙。 苏珉沅没答应,但也没走,看着文睢等他下文。 文睢摸了一把脸:「边榆……他不见了。」 第37章 文睢的嗓子仿佛出现了问题, 沙得像是个刚刚找回声音的哑巴。 苏芮安表情先是一愣,紧接着嘲讽地嗤了一声,刚要张嘴,苏珉沅却在这时问:「什么叫不见了。」 文睢深深地看着苏珉沅, 用力抿起嘴唇:「我想先问一下你和边榆……」 「什么叫不见了。」苏珉沅根本不想跟他废话, 表情淡漠阴翳。 与话头一起被打断的还有文睢的主动权, 平时看起来很好拿捏的苏五爷此时却好像换了个人,容貌尚无变化, 周遭的气场却比寒冬还要冷上几分,隐隐带着凛冽的味道,文睢一时透不过气,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将昨晚的事情全盘托出。 苏珉沅眼神阴沉, 在文睢说完后问:「你那个时候去哪了?不直接到街上叫人,还要找到自己的助理去报警, 中间这么长时间你去哪了?」 此时的文睢眼神侷促不知该看向什么地方,苏芮安这是才反应过来:「等会儿,你说的不见了, 是说边榆失踪了?」 不等文睢回话, 苏珉沅身后的简程已经将电话打了出去,他要比在场所有人的冷静, 可能因为跟边榆没多少交情, 所以能更为客观地处理这件事情。 文睢没有下车也没有离开,垂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警察早在昨天夜里就曾去现场看过,小区里没有任何异样,边榆的家门也没有破坏的痕迹, 一个年奔三十有自主意识的成年男人不过大半天不见人影,就算想去报人口失踪都要等24小时, 即便文睢作为名人去公安局也得不到优待,这是流程规定。 文睢不确定边榆是不是被那些人抓走,更不敢乱动打草惊蛇,他让经纪人和助理暗中找人调查,自己到了公安局再想办法,好巧不巧被苏芮安抓个正着。 他原本不想和苏珉沅说,他不喜欢这个男人,从第一次见面就没多少好感,与边榆那第一眼就顿生亲切不同,他第一次见苏珉沅就厌恶,没来由的厌恶。 然而喜好并不能决定一切,工作是这样,生活是这样,遇到紧要的事情更是这样,事与愿违才是常态,就像他觉得自己已经走得足够远站得足够高时,却发现在这样个绑匪不明边榆生死未卜的情况下,他竟然什么都做不了,若是换个普通人还能上街四处探寻,他却只能躲在车里,而造成这个局面的,正是因为他引以为傲的事业。 听完文睢的话,苏珉沅多一眼都不想看,见简程挂了电话,说:「边榆的那几个朋友问问,还有他不是和谢之临住在一起吗?也一起问一下,再去小区物业那边查一查到底什么人几次三番地出现在边榆家门口,那些人身份来歷目的,尽量都去查查,要是这边查不到……查查边榆他爸那边。」 简程脑子飞快地记着苏珉沅的嘱咐,点头之际将电话打给了程宗崇,苏珉沅转头对苏芮安说:「你先回去,今天的事儿别跟别人提……」 说完苏珉沅突然想到了什么。 程宗崇和段东恆都没接电话,不知道干什么去了,简程扒拉着手机不知在找谁,苏珉沅叫住他:「你先去查查苏珉弢这几天都在干什么。」 简程正在翻通讯录的手一顿,疑惑又震惊地抬起头,紧接着想起苏芮安今天就是被苏珉弢抓,不由得讲两件事联想起来。 他下意识瞥了眼四周,确定没有别人后低声问:「你是想说苏珉弢?不可能,不会是苏珉弢,就算他不想让边榆和苏芮安结婚,即便他想将边家踢出去,那也不应该这个时候明目张胆地对边榆出手,老二的事情才过去多久,这个时候出手,你们家老头子难保不将老二的死联想到他身上。」 苏珉沅也是这么觉得。 「可边榆才回来多久,能得罪什么人,他这次回来明显乖了许多。」苏珉沅解释,「苏珉弢曾经想要拉拢边榆,应该是没有成功。」 「得不到就毁掉?不要这么老土吧。」简程干笑了两声,手上动作麻利地给开始疯狂发消息,这时电话铃声响起,是之前没接电话的段东恆。 他们之间能有联繫方式完全是因为段东恆曾和他们有业务上往来,不是酒吧,是段东恆另外开的公司,一起合作了个项目,平时说不上话,聊天记录里没一句闲聊。 第81页 电话刚通,段东恆的声音跟着过来:「简总您好啊,今天怎么有闲心给我打电话,我记得咱们那个项目已经结束有一段时间了吧,怎么着又有好事想到我了?」 简程和苏珉沅是髮小,隔着边榆,自然在段东恆那就得不到多好的待遇,他早习惯了,开门见山问:「你见着边榆了吗?」问完也又觉得这话太废,紧接着说,「边榆这段时间得罪什么人没有?」 段东恆一愣,脑子里一下子过了不知道多少个人,一时不知道该选哪个好,便问简程:「有点多,给个提示?」 简程一噎,一言难尽地看着旁边一同听着的苏珉沅,满脸写着——这就是你说的刚回来不多久,没得罪什么人?乖? 苏泯沅抢过手机:「边榆不见了,你想想他跟什么人有过节。」 * 宁淮市是个新旧城区甚为分明的地方,新城区高楼林立,车水马龙间是一个繁荣又没什么特色的现代化城市。老城区里矮房紧凑,白墙青瓦,石板路的缝隙里尽是枯萎的小草,靠近城外的地方有许多厂房,做着一些简单工艺。 厂房外墙的墙皮早已脱落,里面列满了机器,是需要人工干预的机器,还达不到想现代化全自动,所以做出来的东西也会以「手工」进行售卖。 这方面的市场早年不好不坏,这几年眼看着越来越有赚头,老闆便将周围附近闲置的几处院落一同租了下来,拼凑个简单的流水线。 这种厂子的旺季是在夏日,冬天本来活计就少,再加上老闆是个好玩的,在天还没彻底冷下来就飞到暖和的地方去度假了。 工人提前休假回了家,生产线都空了下来。 生产线后面不不远有一个更为老旧的仓库,除了顶棚是今年刚翻新的以外,其他都有些年头,墙壁上厚厚一层油腻腻的黑色,也不知道都沾了些什么东西。 这间仓库里放着的大多是沉积不要的旧物,一时有处理不掉就堆了起来,门锁坏了许久也没人管,巴不得有人赶紧偷走省得还要自己处理,所以也没人知道那里面混进了一伙人。 空寂的仓库之内能听见短促的唿吸声,几个人坐在横七竖八的木头上,手里各自拿了一个馒头。 其中一人说:「怎么办,他爸根本不可能给钱,总不能真的撕票吧,我只想要钱,可不想沾人命。」 「你小点声,别让他听见了。他那么痛快就给了电话,谁知道是真是假,万一随便找个人来煳弄咱们呢,我不信这么有钱的人能为了仨瓜俩枣放弃亲儿子。」 「亲儿子哪有票子好,你不知道那些有钱人家,动不动就整出个私生子,保不齐早就不想要这个了,不然怎么住在那个小区?有钱人不都应该住别墅开豪车吗?」 「你们懂什么!」突然一道声音打断了他们的七嘴八舌,「他家肯定会掏钱救这小子,这小子要死了他们家得断根,有钱人就怕这个,电话呢,再打!」 说话之人头顶带着大兜帽,昏暗的环境下看不清脸,皴裂的手上横七竖八不上伤,有成了疤的,有刚结痂的。 「孔辛,说到底这事儿也是因为我们相信你,要是出了什么岔子,到时候可别怪兄弟们翻脸不认人,我们也是帮你忙,可不想吃枪子儿。」一人站起来拿着手机走了,看起来是打电话去了。 孔辛在被叫破名字的那一刻表情有一瞬间狰狞,当时当他把视线落到一侧时,那点狰狞开始变得古怪。 视线触及之处,一个人被手指粗的麻绳牢牢捆在椅子上。 那人低着头,乌黑的头髮湿漉黏腻垂在前方,遮住了整张脸,价值不菲的黑衬衫此时看上去没比抹布好多少,皱的破的,勉强还算蔽体。 孔辛蹲在距离那人半步远的地方,身份已经被叫破后也不藏了,索性摘掉了兜帽,仰头看着那个人的脸。 「你不是很能打吗?之前不是摁着我揍恨不得揍死我吗?现在怎么不动了?」他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脸,嗤笑一声,「妈的你算计我,还让我去吃牢饭,没想到我这么快被放出来吧,是不是以为我不敢招惹你们这些有钱人?呸——」 孔辛啐了一口,勐地抓起边榆的头髮,与此同时他站了起来,迫使对方仰头看着自己。 漂亮的桃花眼此时紧闭着睡着了一般,额头上好大一块淤青,淤青之上还有一处泛白的疤,原本白皙的皮肤上尽是污秽,在这昏暗的环境下看不清是泥是血,却显得原本就消瘦的脸颊仅剩白骨似的,有些渗人。 孔辛显然对这幅模样很是满意,抓着头髮的手又用力了几分,见对方确实被捆得严实,这才敢靠到跟前,低头说:「之前的脾气呢,现在怎么像个小绵羊似的,别跟我装傻,我知道你醒着。」 桃花眼颤了颤,可惜血凝在了睫毛上,边榆只得睁开一只眼睛,没有恐惧和害怕,反倒是不耐烦地说:「不是要赎金去了么,电话都告诉你了,别打扰我睡觉。」 砰地一脚狠狠踢在边榆的肚子上,连人带凳子一同飞了出去,直到撞在后面的墙壁上才停了下来,边榆闷哼一声,孔辛看着自己指尖几缕头,心情突然变的十分舒畅。 不知怎么,他憋屈多年的郁结在这一刻突然就散了,好像一下子站在了世界的顶端,俯瞰众生,管你再有权再有钱又如何,命还不是在他手里。 第82页 高高在上的有钱人,被所有人追捧的有钱人,自以为有钱就拥有所有的有钱人,呵! 孔辛大步上前再次用力抓起边榆的头髮,他心里突然开始兴奋起来,尤其在看见边榆因为痛苦而有些扭曲的表情时,想要的变得更多,他想看天子骄子跌进泥潭,想看他痛苦,看他堕落,看他变得比自己还要低贱。 孔辛觉得有趣极了,这一刻钱已经不再重要,心里上得到了极大地满足。 他的手扣紧接着在了边榆的脖子上,缓缓用力,看着他因为唿吸逐渐困难而有些涨红的脸,表情愈发癫狂。 孔辛笑道:「怪不得那些有钱人喜欢施虐,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真的是太漂亮了。我不要你死,我要你毫无尊严,把你骯脏的照片发得全世界都是。」 边榆被捆得结结实实,孔辛老早就知道他能打,一点都不敢松懈,此时边榆俨然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没了威胁再去看那张脸时,孔辛发现这个富二代长得真好看,是不同于女性的漂亮,尤其是染上鲜血后,让他抑制不住地生出些许邪念来。 说着他另一只手用力去扯边榆的衣服,撕拉一声衣领不堪重负碎了大半,孔辛的笑容愈发癫狂。 「你们不是嫌我低贱吗,今天我就让你们看看到底是谁低贱。我要让你们家在世上彻底抬不起头,你死了,你们家就彻底断子绝孙了。哦对了,你或许还不知道吧,你老子根本不能生,你都不知道是从哪冒出来的一个杂种。」 第38章 烂透卑微一辈子的人, 什么时候能挺直胸膛? 要么真的扬眉吐气,要么将高高在上的人踩到脚下。 孔辛面目狰狞地看着边榆的气息越来越微弱,笑容癫狂的同时手上力气越来越大,一人跑过来勐地拉开孔辛, 低吼道:「你疯了吗孔辛!你现在杀了他我们什么都捞不到, 你忘了你当初怎么跟我们说的!」 「都这样了你还让他回去?你们是不是太天真了。」孔辛被拉得踉跄了两步, 一指正在疯狂咳嗽的边榆,「他知道我是谁, 你还想让他活着回去?他知道我,也就能知道你们,一个都跑不了,别做梦了。」 那人瞳孔一震, 他原本还觉得孔辛摘了头套的行为很脑残,没想到这个傻逼竟然是打算彻底拉他们下水。 「大不了拿了钱远走高飞……」 「你知道他家是做什么的你就远走高飞, 真放他回去,天涯海角都能把咱们翻出来!你以为你们跑得了?」 「孔辛,你冷静点!」 「我冷静?你们是他妈冷静, 一个个就为了捞一笔, 等到时候出事跑得比谁都快。」 …… 两人吵闹声越来越大,很快将一边刚啃完馒头的几个人吸引过来, 出去打电话的人正巧进门, 皱着眉头骂骂咧咧不知道在嘟囔什么。 场面愈发混乱,反倒是被绑过来的边榆得了空闲。 边榆此时肺里好像一把火,灼烧着他的喉咙让他唿吸都变得煎熬,每一次喘气都带着灼热的温度, 耳鸣声里他听着那些人争论,无非就是拿钱还是撕票的问题, 最后一个人过来时声音才逐渐减小,边榆听着那人说:「那老头子可真特么不是东西,打定主意说我们诈骗,他儿子好好在家待着,不可能被我们绑走,给他拍照片都不信。」 孔辛露出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说:「那男人根本没有心,别说是儿子了,就是把他家老老少少都捆起来,他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孔辛,之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干一票大的,兄弟们都能飞黄腾达,现在这个情况要是这么下去,烂摊子你自己收拾吧。」 说着那人转身就要走。 除了孔辛,其余几个人都蒙着脸,若是就这么走了保不齐真能当成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可孔辛不一样,他直接被人叫破了名字,这会儿连头套都没带,边榆或许不认识别人,不可能不认识被他送进派出所的自己。 所以孔辛才是走投无路的那一个。 「我要被抓,你们一个都别想跑。」孔辛本就是个没什么良心的人,真被抓了,为了减刑把这些人供出来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刚刚要走的人立刻站住,转头看向孔辛时眼底有这一闪而过的杀意。 边榆听得迷迷煳煳眼看着就要睡着,这时半个身子被拎了起来,孔辛没什么力气,也就那一下又放了下去。 边榆有点想笑,孔辛说:「你老子都不要你了,你还笑得出来?!」说完冲着其他人吼着,「这可是个大肥羊,就算边家你们不知道,桦旌集团你们不知道吗?」 「可是孔辛,你也知道他们家是桦旌集团,那些有钱人家暗地里不知道养了多少女人生了多少孩子,你当他们就在乎这一个?你看看那个苏元莆他们家,都快和赌王家差不多了。」 「我之前跟你们说过他家——」 「你说边博义身体有问题生不出孩子,真生不出来这个是哪来的?现在科技这么好,就算生不出来也可以试管,说到底你怎么笃定边博义一定会救这小子?」中间终于有个理智的,开始回忆之前孔辛画得大饼里的漏洞还有如今的情形。 都已经动手了开始盘算这些怎么看都有些晚。 孔辛:「早些年的情况我确实不了解——」 「不了解你拉着我们出来绑人!」终于有人开始爆发,抓着脑袋原地转了两圈,紧接着走到边榆面前,「边少爷,不如你跟你爸爸商量一下,只要赎金一到位,我们肯定立刻放人,你也听见了,我们并不想要你的命。」 第83页 边榆有气无力地歪了下头,用那只仅剩能看见的眼睛斜了一眼来人,嗤笑一声:「可是我觉得之前那位先生说得对,万一我亲爹已经有了其他继承人,巴不得我去死呢?不如给我个痛快好了。」 说罢他一闭眼,当真一副等死的状态,搞得一众绑匪面面相觑。 「边榆,你别跟我在这装!」孔辛嗓子已经哑了,声音撕扯难听,「你都能找到平蒲能不知道你老子的事?能不知道当初他包养赵寻卿的事?要不是生不出来赵家里人怎么可能找上我?还妄图野鸡变凤凰,以为自己能扒着边博义这棵大树。」 说着孔辛有些激动,手指蜷缩着强忍着想要杀人的情绪,不知道又想起哪段不堪回忆,看着边榆的眼神蒙上了恨意:「要不是你们,我怎么可能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活得连狗都不如,今天你爸要是不给钱,我就找人轮/奸了你,拍成视频到网上去卖。边大少爷的视频,想来销量应该很好吧,就是不知道你们有钱人玩的究竟有多花,不如给我们也开开眼?」 他说的不像假,原本还有歧义的其他人这时候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反驳,显然已经默认了孔辛的话—— 不过都是奔着钱的亡命徒,想要的只有钱。 孔辛以为此话一出多少能吓着这位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不曾想边榆连眼皮都懒得掀,就着被绑的姿势向后一靠,惬意得反而这群绑匪像是小弟一样,擎等着这位大爷吩咐。 而他们一个个抻着脖子还在等,不多时,大爷的唿吸变得平稳——竟然睡着了? 「艹!」 不知道谁骂了一句,孔辛转身就走不知道干什么去了,此时众人的心里突然理解孔辛之前为什么暴走的想杀人,他们现在也想。 当边榆被一盆冷水泼醒时,他的意识尚且不能第一时间回笼,耳鸣越来越严重,喉咙里倒是好了些,不如之前那么疼了。 他晃了晃脑袋想看清这些人又要干什么,却发现自己正被拎着,可惜那个人没他高,以至于双脚在地上以一个奇怪的姿势拖行着,紧接着他注意到身上的绳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没了。 嘭地一声,他被摔得七荤八素,不知道摔在什么东西上,触手柔软又带着点沙沙的感觉,不等他看清,孔辛已经蹲到了他身边,胳膊搭在膝盖上,笑着说:「这样,我们再给边博义最后一个机会,若是他不捨得破财,那就只能看见自己儿子的香艷照片了。」 他手里晃着匕首,垂眼看着翻转的刀刃,「你说你们这些人守着那么多钱究竟是为了什么,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匕首尖点着边榆的心脏,「这里面不会都是黑色的吧。」 边榆撑了下身子发现有些累,索性躺了下去,长手长脚随意摆放着。 「要不你剖出来瞧瞧?就是不知道我这个野种和边博义的是不是一样,毕竟害得你身背巨额债款的人是他不是我。」边榆说得漫不经心,「唔,还害死了你没出世的孩子。」 叮一声,刀掉到了地上,孔辛的脸色变了:「你知道?你怎么知道?」 「赵家门口的监控就是你安的吧,等边博义?赵寻卿人都死了你当他还能上门来安慰准丈母娘?你可太高估商人的道德底线了,毕竟杀人的不是他,赵寻卿的死跟他也没有关系,他更没什么负罪感去和一个敲了他一笔竹槓的老两口谈心。」 边博义不可能随便杀人,赵寻卿后来怀孕的动作也太快了,这期间赵家那么着急给赵寻卿相亲是为了什么? 原本边榆想不明白,以为是赵家两口子听说赵寻卿被包养怕她嫁不出去,这才在尚未传出风声时赶紧找个人。 但是刚刚孔辛怎么说,说边博义生不出孩子,他怎么知道边博义不能生?只有跟边博义发生过关系,还对他身体十分了解的人才知道边博义不能生,能和孔辛扯上关系的,也只有赵家。 哦……怪不得把他从国外接回来,还容忍他进公司,甚至还搞了个联姻的把戏,可能是觉得边榆难以控制,一方面想让边榆直面那边的复杂,让他明白没有边家这个靠山他早晚被吃的连骨头都不剩,一方面又想利用苏家的联姻,给公司带来好处。 算盘打的真好。 方才的囫囵一觉让边榆勉强算是充了点电,虽然浑身上下依旧哪哪都疼,但显然比之前好太多了。 刚刚还半死不活的边大少爷这时坐了起来,晃了晃有些发沉的脑袋,揉着额头的手一不小心碰到了伤口,疼痛瞬间让他仅剩的一点混沌也不见了,瞬间清醒。 他偏头看向孔辛:「赵家是想借着你的种,去找边博义谈条件吧,以为能讹上边博义?」 说着边榆笑了,这事儿太可笑了。 他们是以为边博义真的傻,还是觉得有钱人都好煳弄,就算前期真的让边博义以为是自己的孩子,后期不会做亲子鑑定吗?毕竟自己这个婚生子在前,边博义都曾去偷偷鑑定过。 「让我分析分析,最初在平蒲的时候你是想用这件丑闻威胁边博义拿钱,可惜边博义一直没有出现,你又不敢真的找上门怕被人悄无声息地处理了,就在你快要放弃的时候看见了我。你觉得边博义生不出孩子,自然很宝贝我,所以想拿我要挟从边博义那要一些钱,还不还债另说,反正你肯定要跑。」边榆看了眼坏了的衣服,又看了看周围,才发现身后是数不清的碎布,还有废弃的针线,身下则是不知用在何处的棉花与草蓆。 第84页 边榆问:「所以你跟着边博义去医院,看见他检查身体说自己不能生了?还是说谁告诉你的?」 一连串的问题抛出,孔辛终于反应过来,他快速起身先是后退了一步,脸色阴沉,眼底闪过一丝忌惮。 他可太知道这个人的身手了,原本以为这小子已经没力气反抗,想看他挣扎惊恐。 这小子竟然都这样了还有力气?! 边榆现在的模样着实有些惨,衣服破烂先不说,半长的头髮上全是血痂和脏污,脸上也是红黑一片,那么模样说他快死了都有人信,可就是这样一个状态,上一秒还有些茫然失焦的眼睛,这会儿亮的惊人。 不怪孔辛胆小,边榆的视线落在孔辛身上像一把刀子,直楔孔辛的心脏。 孔辛慌忙捡起落在地上的刀。 「这些都不过是你的猜测,更何况就算你知道了能拿我怎么样,我没有犯法,相亲上床不正常吗?是那个女人不中用,怀了孕了要死要活搞出个什么狗屁抑郁症,就是为了讹老子钱!反正现在死无对证,我就算把这些事情算到边博义的头上又能怎么样?你猜大众更喜欢看『成功人士的糜烂』,还是喜欢看我这个『无名小卒的悲惨过往』?」 边榆说:「这样,我给你几个媒体的联繫方式,你现在就爆料去,若是不知道谈价格我可以教你,等你爆完了咱们再算其他的帐,怎么样,不亏吧。」『 两人在仓库最里面,其他人则守在外围抽菸,孔辛眼神乱飘,沉声问:「我凭什么相信你,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 边榆:「你不是缺钱吗?正好我也想让边博义下台,咱们各取所需,快发吧,集团股东都不是吃素的,你发完自然有人出手,到时候肯定会有人找你给更多的钱买消息,既然边博义那边拿不到钱,换一条路也是好的。」 这倒是第一次见着被绑架的人教绑架犯如何勒索,孔辛不得不承认有片刻他心动了,但也只有那片刻。 孔辛虽然潦倒,却也不是真傻。 边榆这时突然开始咳嗽起来,仓库里没有暖气和空调,冷风沖得他喉咙发痒,肩膀上的几根布条因为身体震动顺着胳膊滑落,一串脚步声后,一个人靠近问:「不是要拍照片和视频吗?怎么还不动手?」 孔辛这才想起自己的目的,低声骂了一句说:「我一个人怎么搞,你们他妈的一个个跑得都那么远,只想着拿钱不想干事,艹。」 他自然不会承认自己刚刚被带跑偏,差点忘了正事,骂了几句掩饰自己的尴尬。 这话也没毛病,一个人确实很难做这么多事。 边榆此时手里刚摸到几根针,本想趁着只有孔辛一个人的时候先制住他,做人质还是做挡箭牌都行,可如今再来几个人,他着实没多大把握。 「再叫几个人——」 「不好了不好了!外面好像来了很多人,卧槽不会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吧,怎么可能找到,是不是你们谁暴露的!」 本就没多少信任的一伙人突然变得疑神疑鬼,慌乱地想要找到潜藏在中间的叛徒,却在每个人的眼里只看见了恐惧。 他们下意识靠近又互相警惕,一同往里面走,孔辛举着匕首毫不犹豫地将边榆拉了起来,匕首抵着喉咙,一句话没说。 边榆乖巧顺从地跟着孔辛向后倒退,贴着破布堆先一步到了最里面,昏暗的环境似乎给了孔辛一些安全感,其余人则四散戒备。 孔辛怕极了,浑身汗毛根根站立,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耳朵上,生怕下一秒就有警察沖了进来将他们全数击毙,自然也就没有注意到边榆手中小动作。 掌心反转,几根针狠狠刺向身后,惨叫声中边榆快速擒住孔辛的手腕,一个用力卸下他手中的匕首,下一秒匕首已经调转方向顶在了孔辛的脖子上。 「是谁告诉你我的住处,又是谁告诉你蹲我?」边榆动手不像孔辛那样漫无目的,刀刃紧贴着孔辛的喉管,恰到好处压迫,让他感受到死亡的逼近。 孔辛脸上还有两个血洞,一张脸扭成了麻花,整个人都陷在巨大的恐惧里,甚至忘了向不远处的同伴求救,在感受到冰冷的刀刃似乎正一点点切断他的脖子时,孔辛尖叫喊道:「狐狸眼——是个狐狸眼!我不知道他叫什么,我真的不知道!」 什……什么? 边榆表情瞬间空白,之前还疯狂旋转的脑子突然成了锈死的机器,耳鸣声再次回归,麻木的指尖让他手里的匕首颤了颤,孔辛脖子上的血流得更多了。 就在这时,一个匕首悄无声息地扎向边榆的后腰,伴随着一个人恶狠狠的诅咒:「去死吧!」 第39章 一道巨大的声响划破寂静长夜, 偏远的老城区亮了几盏灯,有人出来查看却发现似乎只是幻觉,一切就跟以往的夜没什么两样。 工厂的铁门被人强行破开,训练有素的警察们悄无声息地四散开, 苏珉沅紧跟其后, 被留在外面的两个警察拦了下来。 「里面情况尚不明确, 家属就别进去添乱了,一有消息会立刻通知您。」 苏珉沅侧头看了一眼简程, 简程心领神会地迎了上去,搂着两个人的胳膊嘆气道:「辛苦各位了,我家那亲戚虽然年纪不算小了,但是之前多年都生活在国外, 乍一回国本就生疏,如今又被歹徒绑走我们这心七上八下的, 而且那孩子前几年亲妈过世了,亲爹又不管,订婚对象还是他一次都没见过的, 小孩儿又不怎么会说话, 外面人怎么破脏水都不知道回击,您也看见了, 他就自己一个人住在那个小区……」 第85页 卖惨卖的轻车熟路, 三言两语警察心就软了。 苏珉沅动了些关系,先是找人联繫上谢之临,把边榆家周围的边边角角全都排查了个遍,最后锁定了三个可疑车辆, 三路苏泯沅都派了人去查,最终找到了这个厂子。 在边榆家的时候, 苏珉沅的脸色就一直不好看,这会儿依旧是个死人脸。 那边被简程带走的警察正在唉声嘆气,不知道是感慨边榆的遭遇,还是想起了自己家不懂事的孩子,苏珉沅则一个人进了厂。 并非废弃工厂,厂房里四处都有生产的痕迹,机器材料摆放妥当,进来的警察小心翼翼搜寻,什么都没有动,又哪里都看过了。 苏珉沅路过的地方都看了一遍,即便他不是专业的也知道不在这,四周安静极了。 这时听见有人说着「仓库」二字,脚步不自觉地加快,很快见着警察匆匆而过身影,听见有人说歹徒带着刀,听见有人去叫救护车,听见有人问要不要叫狙击手,再后来他听见说…有人死了。 有一瞬间,苏珉沅的脚步被那句「死了」钉在了地上,紧接着变得很快,他沖向破旧的仓库,看着那扇岌岌可危的仓库门,只一步他便闻到霉味中夹杂的血腥。 月光之下,苏珉沅的脸上镀了层银,看起来像是个假人一般一点血色也无,狐狸眼化成了妖物,冰冷地看着仓库里的一切。 警察动作很快,在确认这一伙人没有枪后迅速涌入,快速将外围的几个人制服,其余人则去了里边,不多时见着一个个被压出来的人,速度之快连警察自己都没想到。 或许是因为场面已经被控制,警察对于苏珉沅的出现并没有过多阻拦,只是有人路过安慰地让他别着急。 破布堆了一地,血腥味越来越浓,明明不大的仓库却好像没有尽头,最后他在墙角看见了一个人影,看不清模样,可是苏珉沅还是一眼分辨出了那个身影。 消瘦的身形显得那个人身高腿长,四肢随意摆放着,头垂在身前,胸口见不到起伏。 苏珉沅走到那人跟前静默片刻,踢着他的脚说:「起来,别在这睡。」 没有应答,那人依旧是原本的姿势一动未动。 又是短暂的沉默,苏珉沅脸色变得愈发难看,说话的口气也变得不耐烦,他又踢了一脚,力气比之前大,以至于靠着墙的身形开始下滑,整个人落到了破布堆上,除此之外依旧一动未动,死了一般。 这念头一闪而过,苏珉沅低骂了一句:「你要是这么想死,不如我成全你?」 而后看着那「尸体」诈尸一般颤抖了起来,边榆欠打的笑声拨动着苏珉沅的神经,让苏珉沅恨不得真的捅他一刀。 也因为这个笑声,苏珉沅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回胸膛。 「什么地方都能睡,你怎么不去街头要饭。」每次面对边榆,苏珉沅感觉自己都在情绪失控的边缘,这小子总能精准地踩在他的火气上,又乐此不疲地添着柴。 然而这次边榆没有跟他斗嘴,甚至没有起来,伸懒腰似的动了动胳膊腿,找了个相对舒服的姿势直接瘫了,声音沙哑刚睡醒一般懒懒地说:「来都来了没叫救护车吗?我觉得我需要抢救一下。」 边榆那模样别说抢救,明显一副苏珉沅打扰他睡觉的意思,嫌他烦想赶人走。 苏珉沅:「叫了,就是得劳烦您屈尊降贵等一会儿。」 「那就等吧。」边榆眼睛都没睁,声音越来越小,瓮声瓮气地说,「我先睡一会儿,困。」 冬日的寒冷让人的嗅觉也变得迟钝,从进这个仓库起,苏珉沅就总能闻到一股若有似无得血腥味,这会儿味道不进没少反而愈发浓郁。 苏珉沅没有被边榆煳弄过去,走到边榆跟前蹲了下来,看见他本就单薄如今细碎的衣服,默不作声地脱了外套盖在边榆的身上。 许是带了火气,他动作大了些,不知道碰到了哪里,边榆闷哼了一声。 是抑制不住的声音,紧接着是短暂的沉默。 苏珉沅意识到了什么,勐地掀开了衣服,不等边榆反应,手已经落在了边榆的肩膀上,自上而下一处处轻碰着,边榆后知后觉想要去阻止时,却被苏珉沅另一只手摁在了原地。 「唉大庭广众你这是干什么呢,你这样很容易引起人误会——」 「你在发烧你知道吗?谁想误会就误会,能有什么 。」 「——我的误会,我会觉得你对我有意思。」边榆扭动着想要挣脱,却又顾忌着不敢太动。 苏珉沅根本不听他的胡扯,一来一回间苏珉沅的手已经落到了边榆的腰上。 「嘶——」 触手温热,苏珉沅不动了。 边榆痛得龇牙咧嘴,一阵风过,苏珉沅拿出手机给还在外面周旋警察的简程去了个电话:「叫救护车快点。」 「怎么了,边榆受——」 简程的话还没说完,苏珉沅已经挂了电话,他再次探手,这次不管边榆做什么说什么都给他摁回去,好好将这个狗崽子检查一遍。 这次边榆出乎意料地老实了,任由苏珉沅挨处检查。 边榆轻笑:「就划破了点皮,不用这么大惊小怪。」 眼前横出一只手,骨节分明的手指上满是鲜血,来自他自己的鲜血。 「这叫破了点皮?我再晚来一会儿你是不是打算直接死在这?边榆,你知不知道什么叫爱惜自己,平时再怎么胡闹也就算了,这个时候你怎么还逞强?!」 第86页 「我要是死在这,会不会很多人高兴。」 「闭嘴。」苏珉沅骂了一句。 边榆看着眼前晃动的手,边榆想了想,歪着身子将自己的手就这么搭了上去,和着自己的血,抓住了苏珉沅被冷风吹凉的手。 「你会开心吗?」 苏珉沅心脏突然一颤,他正想抽回自己的手,却在听见这句话后下意识握了回去,温热的血暖不透边榆冰凉的手掌,就好像他体内的一直在流逝的生命。 「不会。」苏珉沅说的很郑重,也很坚定。 他听见边榆又笑了一声:「不会啊,真意外。」 而后边榆往苏珉沅的大衣里缩了缩,「死不了,真的,我就是有点累,真的太累了,你先让我睡会儿好不好。」 「先别睡,你等会儿救护车到了再说,再坚持一下。」 边榆好笑地说:「坚持什么啊,我真没有到要死的地步,我就是折腾累了,你不知道那些人有多能折腾,累死我了。」 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味,再结合他一身破烂后就更不对味了,苏珉沅拉着自己的大衣将边榆盖的更加严实。 * 救护车来的很快,苏珉沅跟着上了车,有光的地方苏珉沅终于看清了这个人。 身后简程一口凉气像是吸进了苏珉沅的肚子,苏珉沅一言不发,一众医护人员的表情也不太好看。 灯光之下,边榆的那张脸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模样,凌乱头髮上沾满了棉花稻草,棉花成了暗红色,医生拨开才发现那里竟然有一大处伤,反倒是腰间的伤口不算紧要,擦着腰际的刀伤,没伤到脏器。 被救护车上的灯晃了眼,边榆迷迷煳煳感觉到身边坐着的那个人一直没有松开他的手,再次睡着前,他嘴角压抑不住地翘了一下。 边榆挺惨,目前没有生命危险,大夫说再拖拖就不好说了。 手术室外简程站在苏珉沅身边一脸难以置信地说:「我从没想过边榆有一天也会差点见阎王。」 换来了苏珉沅一个冷眼。 腰上的伤口没什么大事,颅骨有一点骨裂,得静养好长一段时间。 这期间谢之临来过几次,一脸歉意地跟边榆说,若是那天他没有去学校开小组会说不准就不会遇到这种事了。 对于谢之临的不安,金主爸爸边爷只是一笑置之,安慰他不用往心里去,就算那天没有出事,之后那伙人也还会再寻机会。 警察来做过笔录,告诉边榆那些人都是平蒲的,不都是本地人,但都是孔辛的牌友,还有一些来歷不明的混混,其中最小一个竟然还没成年。 只是孔辛死了,肚子上的那一刀直接捅破了主动脉,最终抢救无效死亡。 刀柄上没有留下任何指纹,警察过来了解情况,边榆才知道其中有一个人逃了,那人差点杀死边榆,紧要关头边榆侧身堪堪躲过要害,死的就成了孔辛。 没多久一条新闻轰轰烈烈地被送上了头条——桦旌集团太子爷遭绑架如今生死未卜。 生死未卜的边大少爷此时正坐在干净整洁的病房里剥着橘子。 苏珉沅进来时正好碰见离开的谢之临,谢之临点了点头,苏珉沅却好像没看见,边榆好整以暇地坐在床上看着这一幕,纱布缠在头上,脸上大大小小不上伤痕,都不严重,就是模样很可怜。 谢之临走了,苏珉沅将带来的保温桶放到了桌子上:「这么重的伤也不耽误你是吧。」 说的是谢之临,边榆吃吃笑着:「怎么,吃醋了?你要说你吃醋,我立马跟他断了关系。」 苏珉沅不接他的话,将他手里吃了一半的橘子拿走,又将小桌板放好,摆好餐具后,看向一动不动直盯着自己的边榆问:「需要我餵你?」 边榆脸上笑意更甚,张开嘴:「啊——」 就不要脸这件事来说,边榆敢说第二,绝对没有人敢说第一。 可惜面对的是苏珉沅,不是他那些耳根子软的小情人,最终这段饭还得劳烦边大少爷屈尊降贵自己餵自己。 一顿饭吃完,边榆摸了摸肚子:「吃饱了就困了。」 苏珉沅将东西收拾好,又将床放平。 「你在这我不捨得睡怎么办。」边榆已经缩进被窝,眼睛已经半眯上了却不肯真的睡过去,嘴上说不捨得苏珉沅,动作则是在赶人。 苏珉沅本就没有多留的打算,一连几日送饭还是因为边榆卖惨装哭,说自己孤苦无依无人照拂,就快要饿死在医院,逼得苏珉沅不得不每天给他早中晚送饭。 只要不夹枪带棒故意找茬,苏珉沅这人其实特别好说话,边榆很早就知道,他就是故意犯浑惹苏珉沅发火。 听见关门声,边榆合上眼睛,困意上涌他却睡不着,几日里只要一闭眼他的思绪就会回到那个破仓库。 厂房老闆得知自己厂子里出了这种事,在配合完警方后,连夜就找人把那个仓库里的东西一股脑送到了垃圾场,顺便把仓库也推平了,还找了大师做法。 那天警察到的很是时候又很不是时候,他躲过了偷袭的匕首,然而匕首却扎进了孔辛的小腹,他最终没能在孔辛嘴里得到更多的消息。 一群乌合之众在看见警察的突然介入瞬间慌了神,全然忘了边榆这个人质,四散奔逃只想逃命,最终却只有被警察捉住的下场。 第87页 边榆后来打听过,那个想要捅死边榆的人身份尚不明确,当时光线太暗,边榆也记不清那个人究竟是什么样子,只记得他身形高大,他就是那个说出去给边博义打电话的人,除此之外再没有线索。 顺着这个线索警察去找了边博义,然而边博义说他并没有接到绑匪电话,并对于自己儿子被绑架的事情吃惊不已,让去询问的警察脸色有些难看,估计是想起了之前简程跟他们说「这孩子亲妈过世了,亲爹又不管」的话。 想着想着边榆的头开始痛了起来,困意上涌闭上眼睛又变得额外清醒,折磨得他睡睡醒醒都不行,思想也就变得有些混乱,模煳间他似乎感觉到一个人进来,似乎摸了摸他的额头,又好像根本没有人进来,边榆难辨真假,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终于睡了过去。 天什么时候黑的不知道,边榆睁开眼时,对面的沙发上做了一个人,长腿交叠,双手抱胸,视线停在边榆的身上不知看了多久。 边榆眼睛虽然睁开,意识还没有彻底醒转,二人对视良久,最终沙发上的人先行出声:「醒了?饿了吗?」 边榆撑着身子打算坐起来,「唔」了一声发现苏珉沅没有来给他摇床的意思,就又跌回了枕头上,懒懒地哼哼两声:「饿了。」 边榆本以为苏珉沅还会和之前一样来伺候他,可是他在被窝里和苏珉沅大眼瞪小眼半天也没等到饭,轱辘着眼珠子打量了一圈,没看见熟悉的保温桶,这才反应过来苏珉沅可能不是来送饭。 不送饭干什么,来调情吗? 边榆虽然自恋,但也没自恋到那种地步,他知道苏珉沅不喜欢自己,不是厌恶,是情感上的不喜欢,自然也不会自作多情地以为苏珉沅在中午见了一面后,这么快就又想他。 事出反常必有妖,边榆缩在被窝里看着苏珉沅,二人又开始僵持。 他们两个总能陷入这种境地,互相看着不发一言,不知道该说什么,谁也不愿意开口。 而这种时候大多是苏珉沅妥协。 苏珉沅站了起来,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边榆。 病房没有点灯,只有墙角的一个昏黄的壁灯让这件屋子不至于看不见人,边榆的视线落了空,最终勉强停在苏珉沅的大腿上,这个位置看多了多少有点暧昧,可是苏珉沅就好像没有察觉。 看着看着边榆便出了神,这时苏珉沅的手落到了边榆的额头上,温热的,很舒服。 边榆不知道苏珉沅想干什么,但也没有躲,苏珉沅掀开被子边缘坐在了床边。 「今天看你好多了,咱们聊聊?」 「聊什么?」 「聊你为什么故意让那些人将你带走?」 没有得到回音,蓬松的被子连动都没动。 苏珉沅说:「你想知道什么尽管去查就是,不应该用自己做诱饵,你这样让担心你的人怎么办。」 「谁担心我。」边榆问,「边博义?还是你?边博义就算了,若是你担心我的话我还可以考虑一下。」 「边榆——」 「沅哥,你行行好放过我吧,既然选择和我再无交集,又何必一而再再而三地做出这幅样子,我说过你再这么下去会让我误会。」 这次换苏珉沅不出声了,是意料之中的结果,可是边榆的喉咙还是像哽住了什么东西一样难受。 被子里的手不自觉地掐紧,边榆笑了一声:「开玩笑的,我只知道有人总找上门,并不知道那些人想干什么,也不知道他们下手这么狠,这次吃了教训,下次不会了,你放心。」 这话怎么听怎么乖巧,可是苏珉沅还是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 他还想说点什么,却还是将话咽了回去。 犹豫之下,苏珉沅道:「平蒲的事情你不用放在心上,那些旧事不会影响到你,也不会影响到边家,将来该是你的还是你的,你现在只需要养好自己身体,你爸那边我已经替你请过假了,等身体好了再回去上班。」 苏珉沅的手半陷在被子里,触不及防地被人拉住,错愕之余他看见一旁的被子突然动了动,紧接着边榆的脑袋露了出来,贴着他的手臂撒娇道:「沅哥,不说这些了行吗?边博义原本也不是真心让我去公司,也没什么工作,我还要面对一堆老头子算计算计那,好累啊沅哥。」 边榆模样本就好看,如今染上几分可怜后撒起娇来的杀伤力堪比直接在人的心头上来一枪,低垂的桃花眼里尽是委屈,头上顶着一层层纱布隐隐透着血迹,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苏珉沅的视线不自觉地就软了,没忍心推开边榆。 无人之处,边榆的眼睛弯了弯,一只胳膊悄无声息地伸到了苏珉沅的脖子上,紧接着整个人都挂了上去,他抱着苏珉沅说:「沅哥,我想你。」 没有多余的矫情,一句话平淡的无波无澜,却又带着无尽的感情。 边榆抱得很紧,下巴放在苏珉沅的肩窝处,静静地,像个孩子一样撒娇。 褪去了花里胡哨的「边爷」,他似乎还是过去住在隔壁的少年,累了痛了从不抱怨,最多的一点就是蹭一顿便饭。 这时,苏珉沅的手抚上了边榆的后背。 昏暗的房间里两人静静地拥抱,似乎这一刻才是久别后的重逢。 * 边榆出院那天外面又下起了雪,他本意是想回自己那间百来平的小屋子里,然而车辆行驶一段路后边榆才发现路不对,疑惑地看着开车的苏珉沅,他没有多问,只一眼就收回目光看向窗外,都是熟悉的路,他知道这是去哪。 第88页 玉兰园的正门还是从前的岗亭,里面站着的人却不知道换了几个,苏珉沅的车没受到任何阻拦进了小区,最后停在熟悉的院门前,不是苏珉沅的,而是边榆的屋子。 看着荒败的院子干净如初,边榆眉头一挑,问苏珉沅:「我还以为你想跟我同居。」 苏珉沅没有理他,关于边榆不着调的话苏珉沅一般都不理,拎着边榆为数不多的行李进了门。 路过院子时边榆探头看了一眼苏珉沅那边,没什么异样,也没看见苏芮安的踪迹,不等他问,苏珉沅说:「苏芮安不住这了。」 没说是什么原因,不过苏珉沅很快又接了下一句,「花也别往这送了。」 边榆一愣,这才想起自己定了半年的花,随即笑道:「本来也不是送给苏芮安的。」 苏珉沅动作少顿,而后不动声色地将行李放在客厅。 如今这件屋子已经被好好打扫收拾过,蒙在家具上的白布已经不见,只是有些年头的装饰和家具即便收拾的再好也有岁月的痕迹,也亏得这些痕迹让这个房子看上去有点人气。 边榆看了一圈最后回到门口说:「我不想住这,我要回市区。」 「回去找你那相好?」苏珉沅不管边榆抗议,将他东西拿了出来放到沙发上,「你自己放柜子里还是我帮你收拾。」 衣服不多,大多是贴身的,边榆眯着眼:「你还打算帮我收拾内裤?」 苏珉沅动作不停:「你上厕所要不要我帮你擦屁股。」 边榆乐了:「你要是这么希望,也不是不能满足你。」 话刚说完,一条内裤落在了头顶上。 「东西自己收拾,收拾完了过来吃饭,晚上早点休息别出去乱晃。」说着苏珉沅已经走到了边榆跟前,屈指弹了下边榆的额头,「我看着你。」 边榆拿掉内裤揉了揉额头,等苏珉沅身影消失,他依旧保持着那个动作,眯起的眼底满是怀念。 苏珉沅只简单做了两道菜,两个人两道菜够了,可边榆有些不满意,他以为这一顿饭多少得有点仪式感,在苏珉沅疑惑的眼神里跑回了自己的院子里,拿了红酒、杯子和一盏猴年马月的烛灯。 啪第一声关了灯,烛火摇曳,昏暗的烛光下,边榆勉强啃完了两个鸡翅。 在苏珉沅似笑非笑的揶揄里,边爷没有妥协,以「没有将米饭吃到鼻子里」为目的,成功地结束了这场不怎么浪漫的晚餐。 酒被苏珉沅没收了,边榆揉着肚子躺在沙发上,舒服地哼哼了两声说:「沅哥,我今晚住你这好了,走不动了。」 这事儿在过去再正常不过了,可是换做现在,苏珉沅没有丝毫犹豫地拒绝了。 边榆其实也是顺口一说,但是被苏珉沅这么拒绝,心里多少有些不爽,脾气上来边爷就不太好对付了。 他眯着眼睛看着坐在旁边摆弄手机回消息的苏珉沅,心里主意一个个过去,最后一拍屁股站起来。 「得,那我走了,感谢五爷今天的晚餐。」 一听就知道不开心了,苏珉沅好笑道:「脾气来得这么快,回去好好休息,别往外跑,我说了我看着你。」 边榆摆摆手没有回头,扶在门把,忽而问道:「苏泯沅,对于我这个准妹夫,你是不是有点关心过头了?」 第40章 边榆并没有在玉兰园多待, 给段东恆打了个电话让他来接,当晚就走了。 收拾了一半的东西还在沙发上,主人家好像只是临时出了趟门,却不知这一出什么时候才能归来。 边榆住院的时候段东恆和程宗崇都去看望过, 这几天程宗崇出国跟他爸去谈业务了, 路上段东恆见边榆情绪不高没有多问, 车停在楼下,边榆拉了拉车门发现门还锁着, 他疑惑地看向段东恆,段东恆说:「边榆,咱们哥们处这么多年了,不说无话不谈吧, 关系也还算说得过去。我一个普通人家出来的,靠着你和程宗崇才有了现在成就……也不能这么说, 我还是很有能力的,没有你们我也能成功。」说到这段东恆自己先笑了,「就是时间估计要久一点, 有了你们我少走了不少弯路, 也靠着你们这层关系让我先一步接触到别人接触不到的东西,总归我现在的一切多亏了你们, 我应该感谢。」 边榆:「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段东恆的事业里, 边榆没有亲自出面做什么,但只要边榆在那,就会有无数的人巴结上来。想靠着段东恆接近边榆也好,想趁机卖个人情也罢, 那些想讨好边家摸不到边家门的就摸到了段东恆这里,段东恆因为这个没少被人捧着, 什么好话都听过,好在他没飘。 当然后来的一切都是段东恆自己经营的,他确实不差,也不是个自卑的人,没有被两个富二代的纸醉金迷迷了眼。 他这样的人,就算没有边榆他们明里暗里的帮忙,早晚也会发光,但他也知道,这期间他会栽无数跟头,碰数不清的壁。 没有人不喜欢顺风顺水,段东恆感谢边榆,真心的。 谢归谢,段东恆都记在心里,这么多年他们也没算过这个,都知道计较这些就生分了,可是段东恆今天却突然提起了这茬。 段东恆说:「酒吧的分红这么多年没变过,那里最初的启动资金大头还得靠你,程宗崇虽然也拿了点钱,但是他爸管得严,估计怕他去碰不该碰的东西,不如你手里富裕。酒吧生意这几年已经稳定了,没你坐镇也可以了,分成上我再让出两成给你和程宗崇……」 第89页 「你说这些究竟是什么意思。」随着段东恆的话,边榆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想跟我算帐,分道扬镳?」 「不是想分道扬镳?」段东恆轻笑一声,笑得疏离,「成年人话没必要说得那么明白,这点我懂,我知道酒吧那点分红在你那算不上什么,以后若是有别的地方需要我的就尽管开口,杀人放火肯定不行,其他的你尽管吩咐。」 边榆摸着头茬,他脑袋受伤不得已剃了一些头髮,东一块西一块属实难看,索性一股脑全剃了。 头髮一短就显出一些血性来,再加上他原本脾气就混不吝,面无表情看人是还真有那么点吓人。 可段东恆也是个经歷过事的,这点简单的变化吓不住他,脸上微笑不减:「当然以后你需要我当司机的话我也不会推辞。」 「不用这么跟我说话,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刚剃了头髮没多久,边榆还不太习惯这个髮型,总觉得脑袋凉凉的,上面还贴着纱布,这一摸就差点把纱布扯下来。 他也没在意,眉头和脑袋一起打着结,「我也不是故意要瞒着你们,只是这事儿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们说。」 「没必要这样边榆,真的没必要,我也不是逼你什么。」段东恆拿了盒烟出来,刚要点时又想起边榆刚出院,估计不能闻烟味,便想把烟收起来,还没放下就被边榆拿了过去,叼烟点燃动作一气呵成,一看就是个老烟枪。 白烟缥缈,边榆眯了眯眼睛,说:「你知道我爸为什么让我回来吗?或者说,你知不知道当初在国外的时候,他差点弄死我。」 这事儿段东恆真的不知道,别说段东恆了,连程宗崇也不知道,边榆没和任何人说,知道这件事的只有唐家。 段东恆知道边榆和边博义关系不好,但怎么也没想到会到要人命这个地步,段东恆表情难以抑制地震惊着,边榆却笑了笑:「是不是觉得难以置信?我也觉得难以置信,虽然从前我和我爸并不亲,却也没什么仇,我小时候混帐我知道,但也只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混帐,没给他惹过什么大事,我之前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置我于死地,我原本想问我外公,但是外公那个人很冷,我从小没怎么见过他,张不开嘴。后来我妈死了,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我妈原先有一个恋人。」 段东恆脑子里瞬间闪现出一段旷世。 边榆笑笑:「你想多了,那个恋人早在我妈和边博义认识的几个月前突然失踪了,我妈找了很久没找到,就因为找他认识了边博义。边博义这个人对外一向温文尔雅,天文地理歷史文学艺术没有不知道的,我妈觉得这个人很有意思,就当了朋友。后来过了一年左右,那个恋人一直没有踪迹,我妈渐渐心灰意冷,而边博义又那么温柔体贴,我妈对他就有了好感。」 说到这边榆嘆了口气:「说这些其实没什么意思,说到底这一切都是边博义的蓄谋已久,就为了博得我妈的好感,为了让唐家支持他。」 「我记得唐家好多年前就将业务重心放在国外了,你爸就算想找人合作也应该找一个实力强劲的,唐家……能帮忙的地方不多吧。」段东恆虽然没有进那个圈子,但是该知道的事情一样都不少。 边榆:「可若是所有人都觉得边家的老二根本不可能继承家产,哪个有实力的愿意把自己的女儿嫁过来当摆设?」 这话说的有点势力,但确实如此,能给边博义助益的人家不会把女儿嫁过来,能嫁过来的多少也帮不了什么忙,所以边博义才将手伸向了国外。 「我妈在事业上帮了边博义很多,生了我也没停下脚步,她以为自己的人生也算幸福美满,不曾想无意中撞破了边博义的心思,后来边博义跟他道歉,承诺,说自己当初是心怀不轨,可这么多年是动了真感情。」 段东恆:「你妈信了?」 「当然没有。」边榆吸了口烟,「因为没有,边博义才对我妈心存忌惮,我不知道我妈生病是不是因为长时间在压抑的环境里生活才如此,反正后来她身体越来越不好,最后还是没能挺过去。」 段东恆沉默片刻,一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他有点后悔今天的举动,但也知道他今天非得如此,不然热门必然越走越远。 他不捨得这个朋友,但若是命中注定,他更希望赌一次,若是边榆同样不愿意放下,那即便边榆依旧什么都不愿说,段东恆也不会逼他,但若边榆真的心存冷淡疏离的意思,段东恆也不想强求。 情谊这种事两厢情愿最好,若不是,不如早点分开,爱情如此,友情也是如此。 边榆说的这些已经算是他家里最不能对外公开的事情了,若是被人知道明天桦旌集团的股票定然大跌。 一根烟抽完,边榆想点第二根的时候被段东恆拦了下来。 边榆嗤笑:「怎么着,不生气了?」 「我也不是生气。」段东恆有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将烟盒一併拿了回来,「刚死里逃生就少抽菸。」 边榆:「没事,祸害遗千年没听说过,死不了,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 段东恆没接,祸害是不是遗前年不知道,他只知道边榆真这么折腾下去,说他能活到五十岁都算多的。 没了烟,边榆总觉得手里空荡荡的,搓了搓手指接着之前的话:「为什么说他想弄死我呢,这事儿也简单。」 第90页 「你设身处地地站在他的角度去想,一个本来就上不了位的儿子,突然有一天老子亲哥全死了,他顺理成章地就上了位,原本的布局一个都没用到,那为了这个布局娶的老婆也就没用了啊,还要受到老丈人的桎梏。唐家虽然产业在国外,但是边博义为了娶我妈也是没少下功夫,你说他许给唐家多少好处?最后一切都打水漂了,还要白给唐家东西,你觉得边博义能甘心。」 边榆当初曾怀疑边老爷子和大儿子的车祸是不是边博义的策划,但是查来查去都没个下文,不是证据不足,而是条条框框都说明那是意外,而且边博义当初确实被空置,手里什么都没有,不然也不会在唐林身上动心思。 若是换了别人家,段东恆还觉得边榆是不是有被迫害妄想症,可是到了边家,他又觉得这些事很合情合理,毕竟边榆刚被他亲爹卖了去和亲。 「可有件事说不通,既然不行那只要离婚就是了,随便找点事情闹一闹,总比要人命简单。」 边榆嗤笑一声。 事情哪那么容易,有一句话叫「请神容易送神难」,唐林或许好处理,可是背后的唐家呢?唐家虽然在国内影响力很小,但是边家的产业可不拘泥于国内市场,以后欧洲或者其他地方,凡是和唐家有亲密合作的地方,边家还要不要,真的要为了这点小事跟唐家作对,怎么算都不合算。 而且边榆觉得,那段时间唐家是想借着边家的实力重新进入国内市场,不然就算边博义空口许了很多好处,唐家那些老油条也不应该这么容易让步。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迈出这一步。 后来唐林身体每况愈下,最后不得不进疗养院,离不离婚的也不重要了,唐家再不满也说不出什么。 至于边榆——一个多余生出来的人,废弃计划中的衍生物,怎么看都不顺眼。 段东恆想想就想明白了,所以边博义包养了一个又一个的女人,就为了生个孩子,最后只有赵寻卿怀孕却自杀了。 「那那个赵寻卿……」 说到这边榆笑得更开心:「这事儿说出来你都觉得好笑,边博义现在竟然生不出来孩子了,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看不过眼,不然你还真看不见我在这。」 段东恆:「……」 「他怎么……」 「谁知道呢。」边榆无所谓地耸耸肩,「可能弱精症?早年还有点活的,现在全死绝了吧。」 说起自己的爹来,边榆一点都不含煳。 「平蒲那边的事我一直觉得有点问题,知道有人找上门后我就在家门口安装了监控,果不其然见着了孔辛,本以为是一群色厉内荏的草包,没想到下手这么狠。」 边榆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那你查出问题了?」 边榆摇摇头:「赵寻卿的死大概跟边博义没什么关系,听孔辛说,赵家知道赵寻卿和边博义有事后,就想让赵寻卿赶紧怀孕傍上这个大树,但是两年了也没个孩子,赵家就动了歪心思,找了孔辛让赵寻卿怀了孕,最后赵寻卿想不开跳楼自杀了。」 车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整件事情里,赵寻卿的形象一直很模煳,好坏都不沾,只是有些可怜。 做了情妇,又被自己父母设计,怀了另外一个人的孩子,最终走上了绝路。 「真可惜。」边榆懒懒地倚在靠背上,「我还以为抓到了边博义的把柄。」 段东恆看着边榆不以为意的样子:「你拿自己当诱饵,就为了找边博义的把柄?」 「不然呢,我闲着没事给自己找罪受?」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平蒲那边看来已经走到了死胡同,「我听说孔辛死了。」 「嗯。」 孔辛的死不是什么秘密,之前关于「桦旌集团太子爷遭绑架如今生死未卜」的那条热搜,像是一个连续剧似的一直更新,从被绑架,到入了医院抢救,到命悬一线,到脱离危险,再到罪魁祸首意外死亡,一系列都能写上一本小说了。 网上的故事里,兇手的死亡是结局,可孔辛并非是真正的兇手,那个本想杀边榆,最终却杀了孔辛的人一直没有抓到,怎么看都是个隐患。 边榆说:「事情还没结束,这里面有另外一伙人参与。而且边博义那边我也想再查查,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他。」 为谁讨债说不清,边榆跟唐林的关系也没有多好,唐林生他就像是爱情走到这里后的顺理成章,那时候唐林爱着边博义,生完孩子很快重新投入工作,对于这个儿子唐林的态度也很模煳,与其说是骨肉,到有点像爱情里的纪念品,当然后来别说纪念了,倒像个证物,唐林的态度便更冷了。 「怎么说?」整件事情里段东恆都像是个局外人,可他也确实很难插手。 边榆:「等吧,早晚会再出现。」 「那你住在这边会不会不安全,不然你还住回玉兰园,至少那边安保要好很多。」 玉兰园确实安保不错,但是邻居不怎么样。 边榆今天走的时候扔给了苏珉沅一个大的,这会儿苏珉沅还不知道怎么烦他。 「住着挺好,自由没人管。」 「还有个美人在家等你。」段东恆揶揄。 边榆不以为意地耸耸肩:「可惜没什么情趣,目前也就沾了个同居。」 「怎么着,没上垒?边爷不行啊,退化了。」 第91页 「边爷是不行了,被兄弟关在车里强行来了个坦白局,没烟没酒干唠,人活得真没意思。」 「少给我来这套!」段东恆骂了一句,边榆吃吃笑着。 「请问我现在可以走了吗?哦对了,你说酒吧分成再给我一个点,这事儿别忘了。」边榆拉着门把手,准备下车前提醒段东恆。 段东恆「嗯?」了一声,装傻到底:「你说什么?什么点?我怎么听不懂。」 「抠死你算了。」 咔哒一声,车门锁开了,边榆拉开车门刚要下去,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对了,还有一件事。」 段东恆手已经扶在了方向盘上,正准备等边榆下车就一脚油门窜出去,绝对不给边榆要分成的机会,结果听见边榆这声,疑惑地转过头。 「那天,就是我被绑架的那天。」边榆垂眼思考稍许,「孔辛死之前跟我说,是『狐狸眼』告诉了他我家地址。」 段东恆一愣,手不自觉地从方向盘上放了下来坐正:「狐狸眼,难不成是……」 边榆摇摇头。 「原本我就觉得他找上门这件事有点蹊跷,太快了也太直接了,没有任何风声就到了我家门口。要么恰巧看见我,跟着我找了上来,要么就是有人告诉他了。」 「你是说,有人故意利用孔辛想害你?」 这事其实说得通,边榆被绑的时候那一闷棍的力度可不只绑人敲晕那么简单,后来在仓库里的那一刀也没留下多少余地。 每一步都奔着要边榆的命去的,若说中间没有别人插手,别说边榆了,段东恆也不信。 「这些事我都去查查,放心,哥也是混道上的,什么地方都有人脉,肯定能给你查出个水落石出。」 边榆不是多信任苏珉沅,而是这件事怎么关联也不应该是苏珉沅,先不说苏珉沅没有置他于死地的理由,就算有也不会留下这么大的把柄。 那个孔辛一看就是个没什么骨气的,一不小心说漏了嘴岂不是更麻烦。 这事边榆没跟苏珉沅提是觉得没必要,苏珉沅那边他还有别的打算。 段东恆终于走了,边榆上楼进屋是发现客厅留了一盏灯,在他进门的瞬间,次卧的房门被人拉开。 谢之临知道边榆今天出院,原本打算去医院接,但是被边榆拒绝了。 这会儿谢之临已经睡了一觉了,眼睛惺忪,看着边榆说:「吃饭了吗?我去给你做点?」 「吃过了,不用管我,你接着睡,明天不还要上课吗?几点的课,我送你。」 「10点,我自己去就行。」先不说边榆送他方不方便,边榆脑袋上的伤还没彻底好,高低算是个病号,最好还是要在家休息。 听见谢之临拒绝,边榆也没有强行,点点头:「行,那你睡吧。」 边榆换了鞋进屋,习惯性地想去岛台找酒喝,谢之临突然出声:「刚出院不好喝酒吧,还是别喝了……」 话都出了口,谢之临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侷促地低了头。 边榆脚步一停,也是没想到谢之临会这么说,紧接着笑道:「说的也对,那不喝了。」 边榆转身准备回屋拿衣服洗澡:「去睡吧,我尽量小点声。」 「没事,我睡觉挺死的,您…你不用管我。」说完谢之临回屋了。 他其实不是个内向的人,但是面对边榆多少有些不适应,尤其是他们现在的关系,谢之临说到底心里还是有些不安。 边榆老早就把钱打到了谢之临的帐上,他爸的帐已经平了,如今谢之临只要专心上学就好,但是谢之临还是想出去兼职,这钱他拿的不轻松,而且他也想为自己的将来打算,他知道自己跟着边榆不是长久之计。 进屋躺在床上。 这屋子隔音效果很好,再加上边榆刻意注意,真的一点声响都没有,没多一会儿谢之临的眼皮就开始打架,睡着前他还在想,若是去段老闆那里接着上班,或者再找一个其他地方的兼职,不知道边榆会不会同意。 说实话家里多了个人,别说谢之临,边榆也有些不习惯,他这个人睡觉时间很不确定,有时候是傍晚,有时候是下半夜,有时候是上午,困意来了倒头就睡,没有困意可能睁着眼睛到天亮。 若是他一个人,喝点酒,瞎熘达,做什么都行,如今多了个人就不好这么折腾了,虽然这个屋子是他的,虽然谢之临是他要求住在了这里。 从浴室出来,边榆浑身散发着热气,瞥了一眼谢之临的房门,边榆做贼似的到岛台找了一瓶酒,翻出来一个杯子,随便沖洗了一下,用厨房用纸擦干,而后偷偷摸摸地回了屋子关上门,在自己家里做了一回贼。 关上门边榆松了口气,坐到窗边的地上,倒上一杯酒。 屋里没有开灯,他盯着窗外的景色开始发呆。 边榆中午出院的时候外面还在下雪,下午就停了,这种大冷天丝毫不影响夜猫子们出来聚餐。街上能看见三三俩俩行人勾肩搭背地走着,大概是喝多了往回走,走路有些打晃。 边榆这次受伤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到底是费了些精神,一杯酒下肚他就开始困了,最后将酒瓶子随便放在床头,自己则一头扎进了被子里睡了个昏天暗地。 之后边榆的日子又恢復了混乱,依着受伤的藉口公司不去了,边博义打了个电话过来不知道是想慰问以下自己这个死里逃生的儿子,还是想骂他不务正业,反正边榆没接。 第92页 边榆这段时间很忙,忙着吃喝玩乐,那群狐朋狗友借着劫后余生的名义,轮着开派对说要给边榆去去晦气。 有在酒吧的,有在会馆的,还有各种娱乐场所的,顾蒙原本想叫边榆去赛车,边榆苦笑一声:「兄弟,我腰上挨了一刀,头上挨了一顿,这个可真是干不动了。」 彼时他们正在一个会所里拼酒,腊月二十五这天是顾蒙的生日。 边榆靠在沙发上拍着顾蒙的肩膀,两人现在髮型差不多,隔老远看起来像一对双胞胎,这话是程宗崇说的,边榆一脚踹了上去:「滚,爷我这么帅,你小子是不是眼瞎。」 顾蒙原本也想踹来着,但是听见边榆这话立刻察觉到不对味,但又不能像边榆对付程宗崇那样对付边榆,一个一身肌肉的壮汉对着边榆露出一副委屈巴巴的表情,但转瞬他又想起边榆腰上被扎了一刀,立刻凑上来关心道:「哟,边爷,没伤到您的肾吧?那东西可金贵,可别坏咯。」 随即边榆的脚就上了顾蒙的屁股。 程宗崇和顾蒙一人被踹了一脚,两个难兄难弟碰了下杯子,程宗崇从兜里掏出了个小布袋说:「边爷,我跟我爸前几天去寺庙给你求了个这玩意,保平安的,你揣着。」 程宗崇这段时间都快被他爸拴在裤腰带上,走哪带哪。 红色的小布袋上面绣着吉祥如意四个字,边榆接过打开,里面是个金色的平安符,绣花精緻,上面带着「平安」两个字。 边榆眼眶一酸,拍了拍程宗崇的肩膀刚想感性几句,结果一个东西从手中滑落。 边榆弯腰见了一起来,一看是另外一个符,边榆翻了翻,看向程宗崇时眉头挑的厉害。 程宗崇「哎哟」一声,快速将东西摁下:「这东西可不能见人,边爷您收着,可是好东西。」 好不好的不知道,边榆现在只想揍程宗崇一顿。 今天来了很多人给顾蒙庆生,顾蒙人缘好,能搭上话的都叫着了,也算是今年最后一次的放纵。 眼看着就要过年,年节的时候即便是富二代也逃不脱陪亲戚的下场,要么在家陪吃陪玩,要么到处窜门,一个比一个忙。 别的时候家里还能纵容胡闹,这些大节上却一个比一个管得严。 顾蒙将整个会所包了下来,男男女女聚在一起玩什么的都有,犄角旮旯里保不齐遇到什么辣眼睛场面,边榆这会儿又开始脑袋疼,歪倒在沙发上哪都不打算去。 酒喝了不少,他本想出去吹风,但又怕吹完头更疼,刁了根烟掉在嘴里眼睛不知道落在了何处。 顾蒙又被一堆人拉去灌酒,寿星嘛,自然不可能放过他。 一根烟抽了一半,边榆感觉到身边沙发陷下半分,稍一侧目,看见坐下的曲淮。 说起这个曲公子,边榆这还是第二次见他,上次是在程宗崇的局上,总共没多少交集。 这人够不上边榆,见不见面的也没什么意义,倒是上次谢之临的事情边榆至今还记得。 他这段时间忙,没时间处理这个暴发户,没想到这就送上门来了。 边榆笑道:「哟,曲少啊,什么时候来的,我这脑袋受伤眼睛也不好使,竟然没看见。」 曲淮笑了笑:「边少忙,身边总有一堆人围着,我也不敢打扰,况且今天是顾少的场子。」 话里的意思就是,顾蒙的场子跟你边榆没什么关系,来不来的也用不着你关心。 边榆吐了口眼圈,眼睛眯了眯,看着前方有意无意地说:「倒也是,顾蒙忙,曲少也忙,就我这么一个闲人。」 曲淮抿着嘴吧本想接茬,却不知道为什么闭了嘴,今天的他不如从前那样用鼻孔看人,多了点惴惴不安,但不是对着边榆,比起第一次见面的巴结,今天他似乎看不上边榆。 边榆懒得理他,透过人群缝隙看着居于人中间的顾蒙。 顾蒙这个人人缘极好,性格和程宗崇有点像,不同的是顾蒙这个人扔到哪里像什么人,就算把他扔到工地里扛水泥都毫无违和感,而程宗崇就多了点贵公子的矜持,即便混帐起来挺不是个东西,但程劢的教育多少有点成效,至少在外,程宗崇的气质半分也不缺。 倒也不是顾蒙这样不好,说不上谁好谁坏,各有优点。 顾蒙在吹了一瓶酒后开始耍赖,说什么都不肯继续了,踉踉跄跄几次差点摔在人身上,最后像一头牛似的冲刺了一段路后倒在边榆身边,整个人都快挂在边榆身上,吐着酒气说:「你们这些人可真不是东西,就这么对我这个寿星的?」 一条胳膊挂在边榆的脖子上,边榆将胳膊拿了下来,推他的时候,贴着耳朵说:「装归装,你要是敢吐我身上,我就把你嘴缝上。」 紧接着醉鬼诈尸似的突然坐了起来,往反方向倒去。 另一边是还没离开的曲淮,他身形偏瘦,顾蒙则是个运动达人,一大块肌肉砸上去差点把曲淮砸倒。 顾蒙身上酒气熏天,正以每秒一米的速度迅速玷污着曲淮那身价值不菲的名牌,可曲淮又不敢像边榆那样暴力威胁,他只能拍着顾蒙:「顾少,顾少您好好吗?要不要叫人送你上去休息。」 会所上面有住处,专门给喝多的人准备,今天的局本就没准备让人竖着走出去。 顾蒙哼唧两行好像没听见,不远处虎视眈眈的几个人见顾蒙似乎真的喝醉了,最后悻悻收回来抓人的脚,开始继续寻找下一个目标。 第93页 顾蒙的眼睛偷偷睁开一条缝隙,见着这个场景后这才松了口气,慢吞吞地挪着坐起来,这期间没少在曲淮身上磨蹭,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曲淮那套衣服全是褶皱,顾蒙这才靠着沙发仰着头,哼哼唧唧道:「边爷,你什么时候交的新朋友,我怎么不知道。」 「什么新朋友?」端着一盘子点心的程宗崇回来,视线在沙发上三个人身上来迴旋转,最后放在了曲淮身上,说,「这时边爷的新朋友?新朋友怎么称唿?」 不等曲淮说话,边榆先笑出声:「你上次去看男科让我帮你顶局的时候,这位曲少就在你的局上,你竟然不知道?」 「嗯?我的局?哦——」程宗崇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边榆说得哪个,「那次啊,我不是让你帮我解散么,后来我还听人说你去了。边爷缺酒了找我啊,跟这些人喝什么劲儿,这世上够格跟边爷喝酒的,就只有兄弟我了!还有我什么时候看过男科!便也你可以侮辱我的人格,但是不能侮辱我的身体!」 说着他挺了挺腰。 一排沙发挺大,上面坐个七八个人没问题,程宗崇打算坐在边榆身边来着,结果屁股还没等让座,一条腿先一步伸了过去。 某个演醉鬼上瘾的人一条腿越过边榆横在中间,鞋子直戳程宗崇放了一半的屁股。 「顾蒙,你是不是找打架!」程宗崇挽着袖子恶狠狠地瞪着顾蒙,顾蒙却好像看不见,一双眼睛睁得很虚伪,一条缝里眼珠子不知道转在哪,反正就是不接程宗崇的话茬。 程宗崇拿着蛋糕叉一言不合就要顾蒙腿上扎:「你把腿从我边爷身上拿走!」 「拿什么?你说拿什么?」顾蒙不仅不拿腿,整个人都坐到边榆的怀里,胳膊还搂着边榆的脖子非要做出一副娇羞装。 程宗崇咬牙切齿准备动手,就听身后咔嚓一声,众人齐齐转头。 方君睿放下手机跟众人打招唿:「你们继续,不用理我。」 「你怎么在这?」程宗崇问。 方君睿出现在这种场合里的情况并不多,他晃了晃手里的东西:「刚过来,给顾少送礼。」 一个什么logo都没有印的袋子,顾蒙此时还挂在边榆身上,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甚至一时忘了自己还在装醉,和对面的方君睿大眼瞪小眼,最后说了一句:「谢谢方少。」 方君睿眯着眼睛笑了笑:「那我就不打扰各位……的兴致了。」 这话听起来没什么毛病,可是落在边榆耳朵里总觉得有点不对味。 顾蒙一个彪形大汉坐在身上委实有点重,边榆拍了一把顾蒙的屁股:「顾少想玩点刺激的?」 顾蒙不是gay,只跟女人玩,这一下被边榆拍的浑身发麻,什么酒劲儿全都忘了,勐地窜到了地上吼道:「边爷,你调戏我!」 边榆翘起二郎腿,搓着手指怎么看怎么流氓,好整以暇地看着顾蒙:「顾少看起来喝的不多啊,还知道我调戏你?」 此话一出顾蒙勐地反应过来,他僵硬地不敢回头。 他刚刚那一嗓门很大,吸引了不少人,顾蒙本就玩的很开,也不是个容易生气的人,一嗓子之后,那些本就虎视眈眈的正慢慢靠近,其中一人拍了拍顾蒙的肩膀:「既然顾少没喝醉,咱们继续啊,逃酒可不是个好孩子。」 顾蒙被拖走了,临行前那些人冲着边榆拱手道:「边少稍等,我们今晚一定将顾蒙送到您的床上,等我们凯旋的消息。」 边榆抱拳回应:「就拜託各位兄弟了。」 拉走的顾蒙扯着嗓子喊:「老子不卖屁股!」 换来的只有一众人无情的嘲笑。 顾蒙终于走了,程宗崇成功上位,坐得就是顾蒙刚刚坐过的地方。 他坐稳了,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旁边还有另外一个人,疑惑地看着曲淮:「哟,曲少还在这呢,不好意思没看见,我还以为就我和边爷两个人在这边偷闲,怎么着,曲少也没人搭理?不如咱们三个斗地主?」 程宗崇阴阳怪气起来,是段东恆都想动手打一顿的冲动,对于这点边榆早就习惯了,小时候打的那些架里,有一半都是因为程宗崇那张嘴。 边榆视线依旧落在人群里,看上去是在看顾蒙被人灌酒,事实上却是凑程宗崇的热闹。 曲淮果不其然黑了脸,见人走了,程宗崇嗤笑一声:「他家最近财务上出现问题,也不知道是不是暴发户根基不稳,以至于很多流程跟不上,被人做了一笔都不知道,现在整个曲家都在着急呢,他来这不会是想找人帮忙吧,这个场子里谁能帮他?」 边榆顺手从程宗崇的小盘子里拿了一小块饼干放嘴里,奶香味瞬间散开,边榆看了眼曲淮离开的方向。 程宗崇见着边榆的表情,问:「怎么着边爷,他惹着你了?你想搞他?」 边榆没说话。 程宗崇紧接着反应过来:「不会吧边爷,他们家的财务是你搞的?」 「怎么说话呢,什么叫我搞的。」边榆又拿走程宗崇的一块小饼干,「我就一个纨绔,能搞什么。」 几口吃完,边榆垫了肚子,紧接着开始使唤程宗崇,「我看刚刚顾蒙好像从谁那里收了一瓶酒,看起来很不错,你去找找被顾蒙藏哪了。」 至于曲家是死是活都是小事,还不如对顾蒙的那瓶酒的兴趣大, 第94页 程宗崇顿时来了兴致,他们这些人什么酒没喝过,但是被顾蒙藏起来的肯定是好东西。 装点心的盘子被塞进了边榆的手里,程宗崇一副肩负重任的样子走了。 见人走后,边榆站了起来,就近找了一张桌子将盘子放了上去,自己晃晃悠悠往外走摇。 从前这种场面,边榆也是要被拉着灌酒,边榆这人酒量好,各种游戏玩得好,赢面又很大,不管在哪里都是一众人围绕的存在。 可是前几天边榆刚遭遇事情这些人都知道,虽清楚具体情况,却也不好意思太放肆,自然也不好拉着边榆灌酒了。 边榆出门是想找方君睿。 自从知道方君睿是苏珉沅的人,边榆每次看见他都觉得浑身不舒服,刚刚方君睿拍的那张照片更是像一根刺。 边榆找他让他把照片删了,结果到底是晚了一步,庭院里没有看见方君睿的影子,眼看着就要到大门也没见着人。 这人不会是用跑的吧?这么快? 边榆有点懊恼,早知道刚刚就不该放人走。 边榆就穿了一件单衣出来,这会儿北风吹得打了个冷战,他想想还是算了,不打算继续在这找罪受,转身之际听见有人叫他:「边少不会是在找我吧?」 是方君睿。 方君睿像是从地上冒出来的土行孙,笑眯眯地走到边榆面前,看着边榆头上的伤疤,脸上笑容收了收:「您住院的时候我就想去了,但是您对外说要修养闭门谢客谁都不见,只能做罢,还好边少吉人自有天相。」 吉人自有天相就不会遭遇这些破烂事了。 边榆不想听他在这扯淡,开门见山说:「方少人多事忙,我也不想耽误您,就是想说一下刚刚的照片,方少行个方便删了吧。」 方君睿没想到边榆这么直白,表情有一瞬间空白后,脸上笑意渐深:「边少追我出来就为了这个啊,我还以为你想谢我之前提醒你寿宴的事情。」 「寿宴的事情有什么好谢的,你只让我小心,又没说让我小心什么,我还以为苏家的鸿门宴引着我上门杀人灭口呢,没想到送个老婆。」边榆要笑不笑地轻轻一拂,没有被方君睿绕进去,「照片删了吧,顾蒙胡闹,方少留着不好看。」 边榆已经做好强抢的准备,没想到方君睿竟然大大方方地拿出手机,当着边榆的面调出相册。 照片里顾蒙满脸通红,本是杯酒催的,可是坐在边榆怀里就好像害羞了似的。 一个壮汉一脸娇羞地坐在边榆怀里,怎么看都觉得诡异。 边榆怕自己多看一眼看吐了,方君睿这是点上了删除键,上下滑动让边榆检查,确定没有了后他收了手机。 边榆点点头道了声谢,方君睿说:「这么有意思的场面就这么没了,多少有点可惜。」 「玩笑而已,有什么可惜。」 「玩笑而已,边少紧张什么呢,我看那张照片上的边少挺帅的啊。」方君睿遗憾地摇摇头,「您还是快回去吧,天冷,您这身体刚好,可别受了风。」 边榆说了句「路上小心」,便转身回了屋。 方君睿站在原地双手插兜,看着边榆离开后重新拿出手机,调到聊天界面里,那张被他删了的照片赫然躺在界面之中,并配文——你家小孩儿红杏出墙咯。 第41章 边榆很想问程宗崇到底去了哪个狗屁寺庙, 平安符也就算了,另个破桃花是什么鬼。 和平安符一同包在红包里的另外一个符,据程宗崇说是破烂桃花的,他觉得边榆最近走霉运一部分原因就是烂桃花太多。 粉红色的符咒之上, 一个破字压在几朵烂桃花上, 看着倒是挺形象的。 边榆不敢苟同, 很想将这玩意扔了。 边榆此时正坐在车后座和程宗崇发消息,前面开车的是个不怎么招待见的后脑勺——简程。 简程来的时候程宗崇去了厕所, 这会儿找不到人正在发疯,见边榆好不容易回消息,程宗崇动作很快—— 【我就说边爷你烂桃花,得这不就被抓走了?怎么着, 真打算和苏珉沅旧情復燃?不是吧,边爷您不是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吧。】 界面一拉, 程宗崇进了黑名单。 边榆其实挺想问方君睿的手怎么那么快,他明明都立刻追出去了,那张照片还是起了不改去的地方。 他也挺想问苏珉沅究竟做什么, 一系列行为下, 每一件事都那么多余,包括救了他。 边榆不说话, 简程也乐得清静, 他就是个临时壮丁,一点都不想跟身后这个大少爷多说话。 会所挺远,要送边榆回去得跑个半个多小时,再碰上几个红绿等, 时间就奔着一个小时去了。 边榆酒喝得不多,几口下肚不至于让他醉, 只是有点烦,烦简程,烦方君睿,烦苏珉沅。 简程透过后视镜看向后座的人—— 边榆眉头紧皱一副很不好惹的样子,桃花眼紧紧闭上后只剩下一条细长的线,头顶的短髮就像他暴躁的脾气硬戳戳地支棱着,一个不注意就能扎出一排血淋淋的洞。 简程只一眼便收回了目光,所以没有注意到后座那个慢慢睁开了眼睛,厌恶地看着简程的后脑勺,直到看的简程后背发凉,边榆说:「你们这样不嫌累吗?」 「嗯?」简程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看向后视镜时正好对上边榆的目光。这一对视吓了简程一跳,一不小心猜到了剎车上。 第95页 「我去!」他骂了一句。 还好后面没有车跟着,不然来个追尾,简程可以直接以死谢罪了。 「我说少爷,人吓人能吓死人你知道吗?有什么事儿您吩咐,别这样对我。」大晚上被拉出来当壮丁已经很惨了,虽然还没到半夜,但给老闆办事怎么也得算加班,还是没有加班费的那种。 边榆被晃了一下依旧没什么表情,等车子平稳,边榆说:「你们老盯着我做什么,苏珉沅现在这么闲吗?」 这话简程也想问问苏珉沅,总盯着边榆做什么,前几天火烧屁股似的去救边榆也就算了,毕竟是人命关天的事情,不论是从前的关系还是现在边家和苏家的联姻,救边榆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可现在人家就是出来玩,还要上门把人强行带走,别说边榆了,简程都觉得有点不对味。 当然这话简程不敢问苏珉沅,更不能回边榆,一时成了锯嘴的葫芦,一点声音都不肯露。 边榆:「你回去和苏珉沅说一句,把他的眼睛往别的地方放一放,苏家那么多破事还不够他折腾?这时临过年所以消停,年后就不怕自己落得和苏家老二一个下场?」 这话不怎么好听,诅咒一样,简程的脸色不太好看。 边榆收回视线看向窗外,没觉得自己这话有什么不对,紧接着说:「再往我身上飘可就别管我不客气了。」 这个不客气是什么简程不想问,他沉默片刻,紧接着又反应过来不对劲,说:「边少你误会了,是方君睿说你喝多了让我来送你回家,和苏总有什么关系?边少想多了。」 公事公办的语气,要不是边榆知道简程和苏珉沅之间的关系,这句「苏总」保不齐真被他煳弄了。 哄傻子吧,边榆嗤笑一声,不再跟简程在这绕弯子,拿出手机直接给苏珉沅打了过了,嘟嘟声从电话里传过来,过了许久都没人接,边榆脸上的讥诮逐渐变冷,最后电话自动挂断,边榆看了一眼退回去的界面,没做犹豫又打了回去。 眼看着周围的街景越来越熟悉,眼看着就要到地方,对面这才接起,对面声音听起来很嘈杂,苏珉沅的声音带着点沙哑,沾了酒气。 「有事?」态度一点都不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两人上次不欢而散时,边榆添的堵有点厚实,一直堵到了现在。 苏珉沅堵着,边榆心情倒是挺好,手指点着窗户,看着外面飞快后退的路灯,说:「方君睿把照片拍给你了?吃醋了?」 前排简程又差点了脚剎车,边榆看了一眼:「你下次找人来捞我的时候能不能换个靠谱的,不然我怀疑你是不是来杀人灭口的。」 简程一噎,也知道自己今天出丑有点多,这种时候他还是保持安静的好。 苏珉沅说:「我在忙,还有别的事吗?」 「有啊,当然有事,没有事给你打电话做什么。」边榆弯着眼睛笑道,「送你的玫瑰好看吗?之前送的那家我觉得有点粗糙,配不上你,我专门换了一家,空运最新鲜的,喜欢吗?」 苏珉沅想起自己家门口每天摆着的鲜花—— 他要工作,不像苏芮安住在他家时能接,如今苏芮安走了,花就只能放在门口,一来二去小区的保安看着苏珉沅的眼神都添了些暧昧,亏得那每天一大束的玫瑰,让保安成功认识了他这个人。 苏珉沅说:「以后别送了。」 边榆:「那不行啊,你看你天天盯着我,我不得给点回应,一来一回正合适。」 「边榆。」 「诶,在呢。」 「没必要这么阴阳怪气地跟我说话,我也没想盯着你,不想和我有交集你就消停一点。」说完苏珉沅挂了电话。 边榆心情愉悦,总觉得车里少了点东西,于是问简程有没有「好日子」这种歌放来听听。 简程眼观鼻鼻观心,终于将祖宗送走了,车里只剩他一人时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而后给苏珉沅去了通电话:「你那边还没散场?一群老东西动不了苏珉岢他们,故意拿你出气,你心里有数就行……放心,人已经回去了,不是你们俩到底搞什么,弄得跟碟中谍似的……」 嘟—— 话还没说完,电话挂了。 * 边榆还没就接到了顾蒙的电话,问他人哪去了。 顾蒙有点大舌头,好在逻辑还清楚。 边榆说自己有事先走了,让顾蒙早点休息别喝得太多。 客厅亮着一盏灯,谢之临今天晚上不在,大概是走得时候留下的,他说今天晚上要去做课题,就住同学那了。 边榆的房子已经不像之前那样空空荡荡,他自己一个人住无所谓,如今多了个人觉得还是添点东西方便,谢之临为了照顾边榆也买了不少东西,当然刷的边榆的卡。 谢之临规避着两个人的关系,逐渐有点保姆的意思,边榆懒得管他这些小心思。 一边听顾蒙唠叨,边榆脱了外套坐在沙发上。 茶几上有新鲜的橘子,都是谢之临买的,最近边爷被谢之临照顾的很舒服。 边榆将电话调成扩音,自己则开了电视吃起橘子。 电视这玩意也是后添的,边榆刚出院那几天不好出门,基本上天天窝在家里看电视,三天之后边少终于忍不住,开始了他的「去霉运」活动。 电视里播放着没有营养的肥皂剧,边榆听着顾蒙那边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没多一会儿又有点远,不知道是去了哪里。 第96页 顾蒙自顾自地说:「这会所楼上怎么回事,灯暗信号也不好,像鬼片似的…对了,你是不是让程宗崇偷我酒来着?我的东西岂是那孙子能找到的?你要是喜欢咱们再来喝一顿?」 「还没喝够啊,什么酒这么宝贝还要藏着掖着。」边榆笑着跟他闲聊,左右没事也没着急挂电话。 边榆没想这么早回来,主要是回来也没什么事。 顾蒙又闲聊了几句,大概是找到了房间,开门关门声响起,边榆听着顾蒙那边隐隐有说话声,听不清具体说了什么,没多会儿,顾蒙重新开口:「那什么边爷,我先休息了,你也早点睡。」 边榆笑了笑,说:「你也要早睡啊,别累坏了。」 这话什么意思两头都懂,顾蒙嘿嘿笑了笑。 「对了顾蒙,生日快乐。」 「得嘞边爷,你也快乐。」 说完挂了电话。 第二天临近中午,边榆从房间出来看见谢之临在厨房忙活。 边榆问:「这么早就回来了?课题做完了?」 「啊……」谢之临没想到边榆出现在身后,乍一听见吓了一跳,炒菜的铲子差点没拿稳掉到地上。 边榆好笑道:「我有这么吓人?」 边榆踩着棉拖鞋走路基本上没声音,谢之临正在想事情,这才被吓到。 「你忙,我不在这烦你。」边榆没再多留,转身洗漱。 从浴室出来时饭菜已经准备好,谢之临坐在餐桌旁边双手放在腿上有些拘谨,等边榆坐下了才说:「我昨天,其实不是去讨论课题。」 边榆正拿着筷子去夹煎蛋,听见这话疑惑地抬起头。 谢之临有些无奈地嘆了口气:「放寒假了啊。」 边榆恍然,都忘了学生还有寒假这个事情,随即问:「所以你去同学那了?」 问的浑不在意,并没有因为谢之临撒谎而生气。 见此谢之临稍稍松口气说:「是打算找个兼职,还有想问一下你,我过年能不能在这待,我不太想回老家。」 如今谢之临已经不如之前那般拘谨,逐渐恢復那个边榆第一眼便心生喜欢的感觉。 谢之临跟他爸的那点事边榆都知道,没觉得有什么,他自己不过年,对于这些事也不敏感,在哪住怎么样他都不在乎,咽下一口煎蛋点头:「住呗。」 谢之临这才彻底松了口气。 这事儿他纠结了好几天,原本打算出去找个兼职,若是边榆这边不方便的话就找个包吃包住的。 这事儿一时不知道怎么说,下意识撒了谎,过后又觉得自己这个谎撒得着实没多少必要,他本就是个被人买断时间的人,这样去欺骗金主多少有些不对。 腊月二十八那天边榆开车带谢之临去超市买年货,超市热热闹闹人挤人,边榆很少凑这种热闹,觉得新鲜,也就不嫌挤了。 眼看着没几天过年,边博义终于想起了这个儿子,给边榆发了消息让他除夕回家,边榆直接无视没管。 买的东西很多,春联福字还有些年夜饭的食材,谢之临说虽然他们只有两个人,但也不能就这么煳弄过了。 两人一人拎着两个袋子上楼,边少差点被两个袋子压垮,谢之临不好意思明目张胆地笑,但是撇过头的笑意还是被边榆发现,边榆咬着牙很想敲谢之临的脑袋,却在出电梯的一瞬迎面碰见了一个人。 边榆脸上的笑意瞬间不见了,佝偻的背挺得笔直,沉重如秤砣般的袋子也变得轻飘飘,总之边少现在高贵尽显,一脸揶揄:「怎么着,吴特助大过年的也不休息,边博义给你多少加班费,让您屈尊降贵能到我家门口当门神。」 谢之临不认识这个人,但听着边榆的语气知道是个熟人,识趣地将东西放在一边打算先出去熘达一圈,却被边榆拉住。 先前一手一袋子都费劲的边榆,此时一只手拎两个袋子都没有任何影响,拉着谢之临的胳膊,视线还在吴干身上。 「回去告诉你老闆别在我这费劲了,这么多年也没一起过个年,一次两次让我陪他演戏也就算了,总是这么拉着我去演出,我出场费很高。」 吴干说:「今年初一要和苏家一起吃饭,老闆说顺便把订婚的日期也给定了,少爷您得出席。」 言外之意所以过年回不回去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初一必须要出席。 边榆没理他,直接送了一个闭门羹。 腊月二十九那天手机消息开始叮叮叮个没完,拜年的、插科打诨、抱怨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谁拉了个群,发红包拍照骂街的,热闹的很,边榆嫌烦就把手机扔给谢之临让他抢红包,抢多少都给谢之临。 红包有上限,总共也没多少钱,谢之临玩得开心,顺便还能看看败家子们的八卦,边榆觉得谢之临的表情比电视剧有意思。 一上午的时间,边榆的钱包里多了七八千,边榆大手一挥都给谢之临了。 谢之临也没客气,收了红包便去了厨房准备大展身手。 手机回到边榆手里,他对那些人的私生活怎么样没兴趣,也不太想知道七大姑八大姨又在哪块地皮上挖出了多少尸骨、做了多少场法事,不过就好像掐准时间一样,边榆刚拿到手机就接到了文睢的电话。 自从上次事情后,两人便没有再见过面了。 边榆那事儿大大小小也出过新闻,难保不会有记者蹲,文睢不方便露面,这期间他让助理来看看,但是都被vip病房外的安保给堵了出去,倒不是边榆故意,那段时间所有来的人都被堵出去了。 第97页 文睢的电话先是客气地拜了个年,说自己这段时间有几个早前接的活推不掉,所以一直在外地奔波最近才回来,而后停顿稍许,问边榆还好吗。 边榆知道他问的是什么,绑架的事情不怪他,边榆本也没想让他掺和进来,但是文睢觉得是自己当时动作太慢,没有叫到人来帮忙才让边榆遭了那么大的罪。 文睢越说越激动,隐隐能听见哭腔,边榆不得不安慰几句又耐心不足,最后那边直接把自己说崩溃,知道再这么和边榆纠缠下去不好,这才自己主动挂了电话。 收了手机边榆去客厅时谢之临正在包饺子,他随手拍了张照片发朋友圈,没有配字,只有一双手指修长沾满面粉手和一个包了一半的饺子入了镜,在过年这个节日里十分正常的场景,到了边榆的相机了就多了点暧昧的味道。 下面一串坏笑的表情,边榆看洗了手坐到谢之临旁边问:「怎么包,教教我?」 谢之临意外地看着边榆拿了个饺子皮,像模像样地将陷放到上面,而后抬眼看过来。 谢之临拿了一个新的面皮教边榆,褶子漂不漂亮不说,反正是捏上了,边榆对于自己的处女作很满意,捡回自己的手机又对着自己的大作拍了张照片发朋友圈。 一个平时基本不发动态的人,今天一反常态连发了两张照片,虽然都没有配文,但这过于居家的行为让一众狐朋狗友们坐不住了,一个个在下面询问是不是遇到了真爱,还有人哀声哉道说边榆在这秀恩爱,自己正被家里老头子拉着上思想教育课。 边榆无情地回了一个嘲笑。 他们这些人真正关系好的没几个,但大多都互相认识,一个朋友圈倒像是大型聚会现场,互相之间都有联繫方式,偶尔还会认亲一下说:「你们竟然认识!」 圈子就那么大,认识再正常不过了。 包饺子这事边榆作用不大,只包了几个,不如谢之临那么快,不一会儿就就已经收尾了,边榆看着谢之临在最后一个饺子里放了一枚硬币,他说:「讨个彩头,看谁能吃到。」 这种事情就是图个开心,边榆由着谢之临去折腾。 傍晚的时候第一个不速之客登上门,是许久没见的苏珉弢。 本应该在苏家老宅忙活的苏珉弢不知怎么偷闲跑到了边榆这里,天还没有彻底黑,苏珉弢手里拎了不少东西一个人站在门口。 边榆手拉着门没有让人进:「三爷这是走错门了?」 苏珉弢手里的东西不轻,从来不干重活的人骤然拎这点东西有点费劲,可边榆不让他进总不好放在地上,脸色有瞬间变换,却又很快恢復了。 脸上笑得是个拜年的样子,很喜庆。 「过年了,给边少送点礼,边少不会就这么将我拒之门外吧。」 边榆很想点头。 这几天边榆的邻居有了动静,大概是在外面做工回来过年,这么让苏珉弢站在外面不好,万一被好事的拍下来发网上也是个麻烦,现在的人什么事都喜欢去网上评判一番,好坏先不说,结局往往不是人们最初想要的那一个。 边榆不想和苏珉弢一起上头条,于是向旁边侧了一步,苏珉弢笑着进了屋。 方一进门才发现屋里还有一个,苏珉弢没有多问,那模样也不像是刚知道的样子。 至于苏珉弢怎么知道的边榆并不关心,他坐在沙发上,独留苏珉弢尴尬地在玄关。 换不换鞋这件事苏珉弢纠结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客随主便脱了他那双精緻的皮鞋。 苏珉弢将东西放在一旁,不需要人多说自己就坐到了沙发上,先是看了一圈四周,笑了一下:「边少倒是会享受,这地儿去哪都方便,屋子也温馨。」 又小又挤周围人还多,这么个地方到了苏珉弢嘴里倒像是个风水宝地。 奉承的话,初到别人家都是这一套,边榆没打算跟他周旋,好不容易今天心情好一些,却碰到个苏珉弢,着实有些晦气。 边榆正考虑要不让谢之临再包几个饺子多塞点硬币,保不齐能将这些晦气的东西都去掉。 苏珉弢不知道自己已经沦落到这个地步,见边榆但笑不语,自己也不在这些事情上下功夫。 这时谢之临端了两杯茶过来放到茶几上,紧接着就回了屋子。 厨房那边的火暂时关了,饺子还没下锅,其余的菜也准备了一半,谢之临是个识趣有眼力的人,边榆很喜欢他这点。 苏珉弢后知后觉道:「我这个时候来是不是打扰了。」 边榆笑笑:「三爷要是再晚来一会儿,说不准能赶上吃饭。」 「那我这是来早了?」苏珉弢好像听不出边榆话里的嘲讽,端着茶叶抿了一口,「晚饭就不了,晚上还得回去,今天都得回去吃饭,一个都不能少,比不得边少自由。」 茶是好茶,都是段东恆之前送来的,边榆不好这口就一直放在柜子里,估计是谢之临看见来客人了这才泡了点。 边榆没动那茶叶,苏珉弢喝了一口就放下了,看向边榆的短髮。 发茬之间的伤口不太明显,苏珉弢摇了摇头:「边少遭遇这些也是怪我,若是我提前提醒边少,您也不会遭遇这些。」 苏珉弢这副模样实在是让人看了反胃,边榆却还得跟他周旋:「我竟不知三爷还有神机妙算的本领?既然这样三爷帮我算算边家的产业什么时候能到我手里。」 第98页 大过年的,问自己老子的死期,边榆是第一人了。 「边少玩笑,我哪有那天赋。」 边榆不听他胡扯:「人各有命,富贵在天,三爷来这是有什么事要吩咐吗?」 苏珉弢:「我听说那伙人是平蒲的?说来那个地方很快要动迁了,开发项目就在苏家手里,没想到那里的人竟然是这幅样子,看来之后的拆迁款也不太好谈啊,苏珉沅可有麻烦了。」 边榆眯了眯眼睛,不知道苏珉弢说这个干什么。 他知道苏珉沅现在负责苏家的几个子公司,大项目不太有,基本上都是本部那边不想做又不想扔的,就放到子公司里,纯属出力不讨好的活计,可平蒲若是开发,那可是块肥肉,怎么都不应该落在苏珉沅的头上。 果不其然苏珉弢说:「这事儿原本不是在苏珉沅那,可是不知道谁在我家老爷子耳边吹了风让他对我和大哥生了猜忌,又听说苏珉沅对平蒲那边挺熟的,项目就落到了他的头上。哎不说这个,大过年的不说这些,咱们两家约着初一一起吃饭,边少可一定要到场,小妹也有一段时间没和边少见面了,最近芮安在家十分乖巧,当真有个新娘子的样子了。」 苏珉弢端茶慢慢品着。 苏珉弢的话说的云里雾里,边榆一时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 「平蒲不小,位置也不错,是个好项目。」 苏珉弢笑了笑:「边少可曾去看过那些人?」 说的是绑架边榆的那些人。 「去看他们干什么,追忆自己当初的苦难?我又不是受虐狂。」 苏珉弢点点头:「说的也是,那些人就是一群为了钱的亡命之徒,被抓了也是为民除害,就是不知道这事儿能关那些人多少年,边少若是觉得不解气,这事儿上我还可以帮帮忙,死刑有些难,多待几年还是没问题的。」 边榆虽然不是个心胸宽广的人,却也不至于去干这个,爱怎么判怎么判他管不着。 「我听说死了的主谋孔辛家里已经没有别人了?这种没有牵挂的人真可怕,为了钱什么都不管不顾。死了也好,万一以后娶了老婆生了孩子,不是害了人家吗,谁家也不想把女儿嫁给这种人。」 苏珉弢上门不可能是专门嚼舌根,一方面想问边榆对合作这件事考虑的怎么样了,一方面对边榆说:「我看边少最近和苏珉沅走得很近,别怪我这次没提醒你,小心苏珉沅。」 边榆模稜两可地笑着,苏珉弢时间很紧,没坐多会儿便走了。 听见关门声,谢之临从卧室里出来,对边榆说:「下次来人我还是提前迴避一下吧,被人撞见了不太好。」 「有什么不太好?」 「毕竟是苏家。」 边榆闻言看了眼谢之临:「你又不是见不得人,刚刚他说话你听见了没?有什么想法?」 谢之临很想说自己没听见,但是他们两个人聊天完全没有压低声音不给人听的意思,谢之临想了想说:「挑事的,这位苏三爷似乎有点忌惮苏五爷,却又有些看不上。」 苏珉弢肯定看不上苏珉沅,哪个婚生子能看得上私生子?。 边榆仰躺在沙发上,说:「咱们什么时候吃饭,我饿了。」 吃饭之前边榆接到个电话,拿了外套出了门,出门前匆匆咬了一个饺子,一口下去差点把牙硌掉,好巧不巧吃的就是那枚硬币。 谢之临震惊,他原本留了一些打算半夜煮的,硬币应该在那些饺子里才对,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混到第一锅里。 彩头讨到了,边榆笑道:「看来我今年要走大运。」 除夕的街道上很冷清,周围鞭炮声噼里啪啦响个不停,街上却见不了几辆车。 边榆驱车去了老城区段东恆的酒吧,今天酒吧歇业半天,门锁却被人强行撬开,孤零零地躺在地上,大门半敞着,边榆走了进去。 大灯没开,边榆摸黑走了几步就听见里面有酒瓶摔倒的声音,打开手机上的手电,他终于找到了破门而入的罪魁祸首。 顾蒙此时仰躺在沙发上,跟前全是空酒瓶,他听见脚步声微微侧头,看见是边榆后苦笑了一下说:「边爷,我完了。」 边榆坐到他身边脱了外套,虽说今天不营业,但是暖气很足,热得慌。 酒吧门是顾蒙砸开的,段东恆远在老家,手机接到报警后正想骂是那个孙子大过年找不痛快,最后发现是顾蒙后直接给边榆打了电话。 边榆的熟人,也是酒吧的老客户,段东恆让边榆离开的时候记得给门换个锁,然后就继续跟人打牌去了。 空荡荡的酒吧里只有顾蒙一个人,边榆坐在旁边一言不发,任由顾蒙一直喝酒,他自己则叼了根烟看着天花板。 酒都是顾蒙自己拿的,价格不知道,反正一股脑抓来一大堆,牌子不论,红白黄掺着,一副要把自己灌死的样子。 顾蒙这才过完生日没几天,也不知道遇到了什么事能让他这样颓废。 一个一直喝,一个一直抽,眼看着桌子上的空瓶子越来越多,边榆摁住了顾蒙还要开酒的手。 「差不多行了,你不会想在今年的最后一天把自己喝死吧,那我可就成了犯罪嫌疑人,回头咱们哥俩地底下相聚?」 边榆是玩笑话,顾蒙苦笑了一下:「边爷你不知道,你根本不知道。」 第99页 边榆确实不知道,顾蒙没说他也不打算问。 顾蒙无论是个人还是家里的事情,边榆知道的都不多,怎么认识的早就忘了,好像是哪个酒局上认识的,他们这些人的友情都起源于酒肉,至于能走到哪一步看命。 顾蒙的性格和边榆比较合拍,说得上话。 「不管什么事,喝完这顿后洗个澡睡一觉,明天再去处理,要是短时间内不好处理的就放一放,时间长了有些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顾蒙摇摇头:「解不了啊边爷,这事儿……真他妈太操蛋了。」 说着顾蒙一手开瓶又勐灌了一口。 顾蒙自己不想开口,边榆多问不合适,余光看了眼桌子上仅剩的酒,估算了一下顾蒙的酒量,估计这些下肚不至于直接喝死,于是他松了手,放任不管了。 顾蒙的酒量不一般,常年混迹各种会所的人酒量没有差的,都是一杯杯一瓶瓶练出来肚量。 顾蒙嘆了一大口气,手伸到边榆面前:「边爷,给一根烟。」 边榆抽出一根烟点燃放在了顾蒙的嘴里,顾蒙勐吸了一口,吐着烟圈说:「年后我估计要出国一段时间,下次见面不知道什么时候。」 边榆眉心一动,若说之前还在怀疑顾蒙是不是被什么刺激的,如今才终于知道这件事可能真的不小。 顾蒙说:「估计两三年吧,怎么也能回来了,边爷记得想我啊。」 说完顾蒙站起身晃晃悠悠地走了。 本来是过来陪人的边榆突然就落了单,他坐在原来的地方看着空荡荡的天花板,面前是七倒八歪的酒瓶子,一副欢场散尽的落寞,边榆又点了一根烟。 边榆出来时外面天还好,一点风都没有,但是从酒吧出来外面却开始下雪,这种日子上哪找卖锁的? 边榆蹲在门口想了半天,最终把电话打给了简程。 这位简总可谓是上天遁地无所不能,哆哆嗦嗦拿着一把锁出现在酒吧门口时,那眼神恨不得把边榆大写八块。 简程想不明白这位祖宗怎么在这个时间点想到了他,将门锁换好后,问一身酒气的边榆「喝酒就别开车了,我送你。」 边榆被冷风吹得佝偻着肩膀:「没喝。」 确实没喝,一身的酒味都来自顾蒙。 简程又不能徒鼻子判定边榆是不是真的没喝,十分坚定地将边榆拉上了自己的车。 边榆和简程并非完全没有交情,早年边榆还跟苏珉沅关系好的时候,免不了跟简程打交道,简程觉得他是个不听话的纨绔子弟,他觉得简程是个龟毛的三好学生,两个人不对付又因为苏珉沅不得不碰面,直到边榆和苏珉沅闹掰,他们很长时间没再见过了。 白天出了会儿太阳,路上湿漉漉的,这会儿入了夜气温骤然降了下来,再铺上一层小雪路变得十分滑。 这次边榆没坐在后排,简程直接把他塞进副驾驶,繫上安全带简程开车上路。 简程这段时间到处做司机,给苏珉沅、给边榆,开着开着自己都习惯了。 车里十分安静,简程随便找了个话题:「我昨天听苏珉沅说你们初一要一起吃饭?这可真是要做亲家了,大年初一便凑到一起,我听苏珉沅说苏芮安最近乖巧得很,男朋友跑了倒是让她开了窍。」 边榆歪着头不想听他说话。 老城区的路不太好走,一路颠簸,再加上简程的声音像是个催眠曲,他闭上了眼睛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不知道睡了多久,模煳间一时分不清是不是梦境,他听见简程大喊一声「边榆!」,紧接着就是失控的碰撞声。 砰—— 不间断的轰隆声里,边榆整个脑袋都是晕的,安全气囊整个拍在了脸上,边榆的手脚都卡在奇怪的地方动弹不得,意识消失之前他在想,简程的开车技术果然很垃圾,还有程宗崇送的那个狗屁平安符果然毛用没有。 * 头顶光线亮起,边榆再睁眼已经是一天后的事情了,他又回到了熟悉的病房里,一旁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边榆张张嘴想要叫人却发现嗓子哑得厉害,但那一声也引起了人的注意。 谢之临一抬头就对上边榆的眼睛,赶忙站起来摁响了床头的唿叫铃,自己则是去给边榆倒了杯温水。 大夫进来得很快,简单检查了一下。 边榆这次车祸伤的不重,亏得简程反应迅速,在看见路口失控车辆时快速打了方向盘,边榆只是左胳膊和右腿骨折。 送走了大夫,谢之临问:「饿吗?大夫说可以吃一些好消化的,吃别的怕你吐了。」 他打算下去买点粥,边榆觉得他这样太麻烦,告诉他自己手机里还有个订餐电话,是当初谢之临住院的时候自己存的。 除夕夜没能好好过,直接过进了医院。 边榆再次住院吓着很多人,段东恆连夜坐飞机赶了回来,一同来的还有程宗崇,两个人一脸哭丧地样子边榆觉得自己是不是快挂了。 程宗崇说:「边爷,我下次一定斋戒沐浴三天,再好好给你求一个平安符,怎么今年这么不顺利,您这看得我好心痛啊。」 边榆胳膊打着石膏,腿上也是,躺在病床上一张脸煞白,再加上那一头短髮下还没好利索的伤疤,别说程宗崇了,段东恆都想去寺庙斋戒沐浴。 边榆是想用手上的石膏敲程宗崇的头,最后还是忍住了,毕竟他的胳膊现在还疼着。 第100页 谢之临见着来人就去了外面客厅。 三人又玩笑了几句,段东恆凑到边榆病房前小声说:「其实这事儿我想年后跟你说的,没想到过年期间还能出现车祸,你能活着可太不容易了。」 感慨完后,段东恆接着说,「当初你说平蒲的事情我就找人打入内部,让几个人以一个进城务工的名义在平蒲租了房子,那里的老太太闲来无事就喜欢聊些别人家的八卦,尤其是孔辛死后,趁着这个机会我的人打听到,当初赵寻卿死后苏珉沅确实去过。那段时间赵家闹得厉害,苏珉沅去了之后赵家突然就安静了,究竟说了什么不知道,反正之后不再闹了。」 边榆没想到这事儿真和苏珉沅还能扯上关系,怪不得苏珉沅当初信誓旦旦地说平蒲的事情不用他管,不会影响边家,也不会影响边榆,看来过去的烂摊子最后是苏珉沅去收拾的。 但是不知道这事儿为什么会是苏珉沅出面,又是为了什么才能让苏珉沅出面。 边榆想不出关联,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 段东恆说:「可惜苏珉沅身边我安排不了人,不然你亲自出马卖个色相?」 「不行。」不等边榆开口,程宗崇先一步否了,「边榆,你给我离苏珉沅远点,听见没?」 程宗崇很少有这么正经的时候,乍一严肃还挺唬人。 段东恆举手投降:「我就是开个玩笑,别当真。」 边榆的事情二人都清楚,苏珉沅于他们而言就像个瘟神。 这话题继续聊下去容易打起来,边榆看向段东恆:「那事儿先放放,不着急,对了段总,你去看你的门了没?」 一提这个段东恆有点牙疼,他还没去看自己的大门现在什么熊样,边榆只是找简程随便弄了个锁链锁上,简单的一推门保不齐就有人能进去。 今天有员工去看了,大过年找个换锁的很难,保不齐还得换门。 说到顾蒙,程宗崇说:「那傢伙怎么回事,我就知道他家产业和zf挂钩,至于具体是什么不太清楚,他这人也没什么大毛病,怎么突然大过年的抽风,一个生日把自己过疯了?」 生日那天边榆走得早,是简程把他拖走。 又扯到了苏珉沅,怎么什么话题都能扯到苏珉沅。 边榆挪了挪身体,妖娆地撅了下屁股:「你们说,色/诱苏珉沅不行,我去□□简程怎么样?边爷虽然挂了点彩,但风韵依旧。」 段东恆一脸猪肝色,程宗崇捂嘴想笑,这时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简程现在在icu人事不知,你坐在他身上扭屁股都不会有任何反应。」 声音骤然闯入,病房内三个人齐齐转头。 看清来人,程宗崇和段东恆的表情像便秘。 边榆在短暂的错愕后,反应迅速,先是踢开了被子,曲起他那只尚且完好的腿勉强做出个s曲线,摸着自己的腰身对着来人说:「既然简程不行,那□□五爷可以不?」 第42章 正月初一的这顿饭边榆去不了, 边博义他们也没有吃成,之所以知道是因为这个当爹的终于想起来两次死里逃生的人是自己亲儿子,顺便转告边榆这顿饭挪到了正月十五。 车祸调查结果出来前,边榆再次出了国, 法国那边传来消息, 唐元驹突发重病被紧急送到医院抢救。 虽然小时候没见过几面, 但是前几年边榆在法国时唐元驹对他很照顾,回国后也会不时打电话询问情况, 如今出事,边榆于情于理都应该去看看。 段东恆他们的意思是让谢之临陪着,毕竟边榆腿脚不方便,可这一去还不知道要多久, 年后半个月谢之临就要开学了,边榆也不太想让谢之临掺和唐家的事情, 一来二去边榆打算自己去。 边榆走得悄无声息,边博义知道后也只跟边榆说了句:「早点回来。」没有因为边榆第二次放了边苏两家鸽子而生气。 飞机起飞前,边榆给段东恆去了个消息, 让他查查于腾这段时间干嘛去了, 他打算送于腾一份礼。 手机刚要关机,一条新闻先一步弹了出来—— 【苏家二少死亡再现蹊跷, 疑肇事者家属发文称『背了世上最大的黑锅』】 空荡荡的商务舱里没几个人, 除了边榆还有一对情侣大概是出国旅游的,小声规划落地后都去哪里玩。 边榆睡了一路,落地时唐家人已经等在了外面。 边榆行动不便,工作人员推他出来时一眼就看见举着他名字的牌子, 在一众字母间十分显眼。 是唐家的司机,其余人都在医院守着。 唐元驹就唐林一个女儿, 倒是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早年分了家平时很少回来,联繫不算多,关系面前还算勉强过得去,这两人并非常年在法国,基本上和边榆一同到的医院。 和唐元驹都说不上多亲,就更别说这两个人了,边榆在门口碰见了这两家人,应该叫一声「姑婆」和「外公」的,但边榆只是点了点头跟着助理进了病房。 唐元驹面色苍白,精神还不错,不等边榆开口,先一步叫道:「哎哟小边榆,我吩咐他们不要给你打电话,怎么还是把你给叫来了,外公没事,你别担心,都是这些人大惊小怪,让外公看看你怎么样…怎么又瘦了。」 边榆进来前已经提前问过情况,说是脑出血,还好发现及时。 唐元驹拉着边榆在床前说了会儿话,鑑于唐元驹现在身体还不好,说了两句边榆便离开了。病房门口那几个兄弟姐妹一大家子都在门外,不像探病,更像是来服丧。 第101页 一堆人看着边榆的眼神比铁皮椅子上的网格还要复杂,隐隐听见有人低声说:「他来干嘛。」 边榆就像是个落入狼窝的小白兔,还是个残疾兔子,坐着轮椅在虎视眈眈的注目礼中走了。 行李还在车上,司机将他送到了从前住着的小院——是一个本应该开满蔷薇的小院,可惜时节不对,如今光秃秃的。 小院定时有人打扫,边榆进去并不用做些什么,只是原本还算舒服的小楼对于现在的他就有点难受了,作为一个折了一条胳膊断了一条腿的人,上个楼难如登天。 一楼有个客房,边榆打算暂时住在这,然而住的第二天就迎来了不速之客——苏芮安。 苏芮安拎着行李箱出现在门口的时候,边榆还以为自己是不是最近睡觉姿势不对做了噩梦,尤其是在对上苏芮安那张笑得分外灿烂的脸时,他甚至觉得苏芮安的出现就像是女鬼上身。 彼时边榆坐着轮椅堵在门口,苏芮安一展胳膊准备和边榆来个大大的拥抱,被边榆一伸脚挡了回去。 「我说苏小姐,你就算恨嫁也不用恨到这个地步吧,咱们虽然口头上有婚约,可到底婚都没订,怎么说还不知道呢,你现在就这么找上门来,我会怀疑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找个接盘侠。」说着边榆视线下移看向了苏芮安的肚子,「怀孕了?」 苏芮安笑容僵在脸上,恨不得抡起箱子将这个人的嘴巴砸成一级残废,可惜她还得利用一下眼前这个「残废」,不得不维持平和,深吸了一口气说:「边少真会玩笑,我这不是想来玩几天,你住在这省得我再找酒店了,反正咱们也是要结婚,增进一下感情不好吗?」 边榆大概能猜到,边苏两家非要在正月吃这顿饭,估计二三月就要订婚了,苏芮安这句话没毛病,但边榆并没有跟苏芮安增进感情的打算,就算结婚他也不想和这个女人过多关系。 苏芮安见边榆也就坐得平稳没,她两步到轮椅前,弯着腰咬牙说:「我那个狗前男友跑巴黎来了,我打算找到他直接碎尸,反正你已经瘸了,不让我进去我就连你一起碎,边少可别小瞧了一个女人疯起来的样子。」 边榆轮椅一转,向旁边让了半步,做了个请的手势:「苏小姐随意,我这里虽然不大,但客房很多,随便挑。」 苏芮安踩着小样皮鞋慢慢悠悠进了屋,临到门口指使边榆:「把行李箱拿进来,谢谢。」 没有商量的余地,直接把病号边榆当成了劳动力。 箱子很大,装了苏小姐不少东西,边榆一只胳膊挂在胸前,另一个边还得控着轮椅,拎箱子是不可能拎,他想把箱子踹出去。 要不先下手为强,将苏芮安和前男友一起碎了合葬吧。 边榆很烦。 箱子在门口孤零零地放了半个小时,最后是佣人发现退了进来。 彼时苏六小姐正在楼上挑剔地找房间,最终看上了三楼一个带阳台的,推开后正对着一个小花园,如今花还没开,但景色也还算好,苏六小姐表示很满意。 后来边榆才知道,苏小姐之前乖乖在家哪里是开窍了,是在憋大招。 她觉得自己几次三番的行为都没有丝毫规划,才总被牵着鼻子走,所以打算从长计议,一听说边榆到了法国便抓住这次机会。 住在边榆这也是为了堵住苏家人的嘴,打着增进感情的旗号干着自己的事情。 苏芮安在确定自己的房间后,东西就教给佣人收拾了。 这栋房子里统共就一个佣人,边榆的事情不多,要不是因为行动不方便,一个他都不想要。 苏芮安风风火火地来,风风火火地走了,边榆不知道她从哪知道了前男友的消息,又打算去哪抓人,但是发起恨来的女人确实挺吓人,苏芮安出门前,边榆看见她往包里放可伸缩电棍。 作为一个能为自己行为负责的成年人,苏芮安就算去杀人边榆都不会多问一句,但她住在自己这里就不得不留个心眼,打了通电话找了人去盯,只有一个要求,别死人,不管是前男友还是苏芮安。 然而边榆的动作还是慢了,这姑娘真的一点没开玩笑,自己一个人直接冲进了一个餐厅,对着在里面吃饭的宋祁就是一盘子,紧接着两个人都进了警局。 边榆和苏芮安的朋友一起到的,苏芮安有个关系很好的朋友最近在巴黎玩,好巧不巧就遇到了宋祁,便是她通风报信将苏芮安召唤过来。 原本两个人约好了先见面再说,结果苏芮安却碰到宋祁跟另外一个女人吃饭,一想到吃饭的钱很有可能是跟自己的分手费,苏芮安顿时火大,沖了过去拿着餐厅的盘子直接砸在了宋祁的头上。 盘子质量一般,宋祁顶着菜的脑袋起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包,他错愕地看着苏芮安,怎么都没想到会在这遇到,还是落得现在这个局面。 局子里苏芮安坐在椅子上双手抱胸一句话都不肯说,不管警察说什么就是不张嘴,见着朋友来了嘴巴一抿便要哭,却又在见着边榆时忍住了。 苏芮安的表情着实精彩,几秒内换了好几种情绪像是一处大戏,边榆过来时带着律师,是唐家的。 当地的法律如何边榆不算清楚,找个熟悉的比较方便,自己则优哉游哉地坐着轮椅坐在一边看热闹。 是真的看热闹,一点都不着急,可惜手里少了把瓜子。 第102页 苏芮安的朋友几次看向边榆,最后实在忍不住了凑到苏芮安跟前说:「这男人帅,你新欢?手脚怎么搞的,别落个残疾。」 女生自以为声音很小,却全被边榆听了过去,苏芮安拉着他小声说:「边榆啊,你不认识?」 边榆跟她们女生圈子没多少交际,一个出了名的gay,很自觉地不凑到女生跟前遭人嫌。 苏芮安的这个朋友叫叶慈,早年还在上学的时候出来旅游偶遇认识的,兴趣相投爱好也差不多,渐渐的关系就好了起来,苏芮安的朋友不太多,叶慈是最好的一个。 叶慈比苏芮安小两岁,当初听说苏芮安被强行订婚,差点拿着刀上门噼了边榆这个死gay,最后被家里拦了下来。 边家和苏家的事情就是神仙打架,强行掺和的虾兵蟹将只有尸骨无存的命,叶慈这才不甘不愿地放下屠龙刀。 叶慈震惊,怪不得第一眼觉得眼熟。 上一刻还在夸人帅的姑娘,这会儿脸上已经是毫不掩饰的嫌恶。 或许是因为亏欠,宋祁那边并没有狠咬着苏芮安不放,反倒是苏芮安怎么都不肯道歉,僵持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将苏芮安带出来。 天还没有黑,夕阳落在远处,天上一片红,刚出来的苏芮安突然就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边榆不会安慰人,幸亏叶慈在。 这事儿本来到这就算完了,结果大晚上宋祁突然找上门来,外面正飘着小雨,给这段告终的爱情平添了悲情。 叶慈因为不放心苏芮安和死gay在一起,拖着行李搬了过来,听说宋祁来了,气的拿着电棍就要出去。 边榆的轮椅挡在门口,对鸣不平的叶慈说:「他们自己的事情让他们处理,你掺和什么劲儿。」 此话一处叶慈更气了,差点拿着电棍往边榆身上招唿,最终还是苏芮安下楼,一言不发地也越过两个人出了门。 小雨不大,天却冷,两人非要淋着雨做出一副生离死别的样子,等苏芮安进来时脸上血色全无,又一言不发地上了楼。 叶慈恶狠狠地瞪了边榆跟上去,姐妹俩不知道干什么去了,边榆安然地在一楼看着窗外。 这段爱情大概到这已经彻底结束。 唐元驹那边边榆每天都去,坐个半个小时就走,没有多留,偶尔能碰到几个亲戚在里面,聊什么不知道,边榆一来他们就停了,但看唐元驹脸色不怎么样,大概也能猜到是什么,无非就是家产之类的。 边榆的出现显然不受他们待见,一个一年到头见不到几次、从小到大都没怎么来过的外孙忽然出现,除了争家产还能什么? 边榆跟这些人也没什么说的,来得快走得快,唐元驹让他还好养身体,腿脚不方便就别总出门了。 半个月后唐元驹出院回家疗养,边榆便不必每天去医院了。 说是陪唐元驹,其实边榆是不想去苏家吃那顿饭,一群各怀鬼胎的人坐在一起虚与委蛇陪着笑,还要假装和睦地讨论着婚期。 如今「小两口」一起到的巴黎,国内那边也说不好什么,培养感情这件事总不好拿来说事。 这段时间里,那个关于苏家的文章没有引起任何风浪,悄无声息地就消失了,要不是边榆截了张图,都怀疑是不是车祸伤了脑子凭空捏造。 苏芮安除了第一天和宋祁闹矛盾后,之后的几天看上去都很消停,颓丧了两日开始和叶慈一起出去玩,早出晚归买了不少东西。 叶慈没几天走了,苏芮安却依旧没有离开的想法,叶慈原本是想带她走的,但苏芮安再三保证说自己肯定没事,叶慈又被家里催着,一步三回头地上了回国的飞机。 叶慈一走,苏芮安拎了一大堆酒回来放在餐厅的茶几上,没徵求边榆的同意,推着边榆的轮椅到了桌子边。 一句话不说,苏芮安开始灌边榆酒。 边榆酒量出了名的好,不然那些富家子弟们也不会总以【你能喝倒边榆我就xxx】来堵别人的嘴。 边榆不知道苏芮安知不知道这件事,看她那个架势不像知道。 几瓶酒下去,苏芮安的眼睛有点迷离却还在坚持。 边榆问:「你是跟宋祁约好了今天私奔,还是准备来个未婚丧偶?我看你这阵仗不打算放过我啊。」 苏芮安笑了一下,手有点不稳却坚持不懈地给边榆倒酒。 酒度数很高,不知道苏芮安从哪弄的,见边榆没有拒绝,她又笑了一下:「怎么说咱们也算是天涯沦落人,两个倒霉蛋凑一起喝点酒不正常吗?之前一直没机会跟你好好吃一顿,今天在这异国他乡,终于有机会了。」 边榆看着只有酒的桌子,不知道这句「吃一顿」源于何处。 佣人这时端了点水果上来,想了想又去做了点小菜,都是中式的,依着主人家的口味。 佣人本应该住在这,但是怕影响苏芮安的计划,边榆便让她今天出去了,住酒店还是出去玩都行,一应费用费用边榆报销。 佣人虽有些不放心,最后拗不过主人家,留下一句「有事打电话」便走了。 边榆虽然酒量还好,但架不住苏芮安到后期开始耍赖,哼哼唧唧用尽百宝就为了让边榆多喝一口,来来回回真的开始头晕,边榆便不听她哄了。 苏芮安后期开始逃酒,但也不是每一杯都逃掉,正常下来她还是那个最先喝醉的人,冲到卫生间哇地狂吐,边榆则靠在轮椅上看着头顶。 第103页 灯光全开,有些晃眼,边榆一个人的时候不喜欢开灯,他不太喜欢这种明亮的东西。 喝了这么多酒,今晚看来能睡个好觉,边榆叼了根烟在嘴里,苏芮安这时候爬了回来,晃晃悠悠还要往边榆的杯子里倒酒。 边榆好笑道:「你不会打算趁我喝多,真的把我剁了吧。」 「说实话边榆。」苏芮安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其实我并不讨厌你,若你不是gay,或许就这么联姻也挺好,你这个人看得很开,也不会管我,对于联姻来说是个好事,但有时候又觉得你看得太开,没多少在乎也就说明更没有把柄,完全没有把柄的人,你知道在各种斗争里会有什么样的结局吗?」 能让苏芮安这么说出口的,肯定不是好结局。 边榆笑笑。 苏芮安也笑笑:「都觉得没有在乎就是无敌,你有没有想过,就因为没有把柄,没办法被拿捏,会成为一众人最终想要踢出局的人,所以边榆,不管怎么样你都不会有个好结局,你以为苏珉弢真的想与你合作?你以为你爸真的放心你跟我结婚?」 嘴里的烟没点燃,边榆只是叼着,手里把玩着打火机没有说话。 苏芮安说:「其实你也明白,知道现在的处境,所以才故意不进桦旌吧,让自己维持一个纨绔的形象,想让他们对你放心。这种事我都能猜到,他们能猜不到?就像我以为我把我男朋友藏得很好,其实不过是他们懒得管罢了。」 趴在桌子上的苏芮安眼角湿润,拿着酒勐喝了一大口。 「当年你和我五哥的事情……」 苏芮安还想继续说,边榆打断他:「我的事情你就别操心了,不如操心操心你自己,是打算和宋祁私奔,还是想跟我继续这么拉扯?宋祁的事情你们已经谈好了吧。」 苏芮安一愣,麻木的脑子突然有一瞬间停顿,她这段时间明明没跟宋祁联繫过,不知道边榆怎么知道。 「你——」 「放心,我没跟别人说,也不关心你的感情问题,从前我就跟你说过,你在外面包养多少个男朋友都和我没关系。」边榆咬着烟过干瘾,痞相明显,见苏芮安的反应就知道自己猜对了,「所以你今天真打算把我灌醉和宋祁私奔?」 苏芮安摇摇头,眼睛更红了:「没想私奔,我拼不过苏家,他们用尽宋祁身边的一切来威胁他,什么都不说,却什么都在控制者,让宋祁知难而退,宋祁不是一个人,他家里还有父母亲戚,那些人还得生活。」 边榆大致也能猜到,苏家不明着动宋祁,而是在宋祁身边各处打压,让宋祁生活变得艰难起来,知道是苏家的手笔却又无能为力,最后只能放弃自己的爱情。 「八百万的分手费,宋祁是为了让我跟他断干净。他既然这么选择,我就不会再回头了,作为被放弃的那一方,再去追着就太难看了。」苏芮安因为清醒而显得更加悲情,她吸了口气,「不过我还是要跟你道歉。」 边榆眉头一挑,不知道此话从何而起。 苏芮安见边榆杯子空了又倒,「我虽然在爱情上认命了,但是别的还想争取一下。我之前确实指望你,觉得以你的性格定然不肯受人摆布,怎么也不会接下这个婚事。前段时间我在家听他们说,五月,最迟五月,就要我们完婚。我对苏家的产业没兴趣,不想去争,但也不想成为他们争斗的牺牲品,苏家边家那边我都斗不过,就只能在你这边费心思了。」 此话一出,边榆心中警钟大作,嘴里的烟毫无预警地掉到了腿上,一股说不上来的感觉逡巡于心头,有着令人作呕的熟悉感。 边榆眯起眼睛拿起桌子上的杯子看了一眼,而后如野兽般看着苏芮安,笑了一声说:「你给我下药?」 边榆真没往这方面想,她跟苏芮安无仇无怨没有冲突,虽然这个姑娘有时候脾气阴晴不定了一些,终究跟坏字沾不上边,所以放任苏芮安住在这里,也没有堤防什么,没想到竟然阴沟翻船。 身体越来越热,边榆拿起酒瓶狠狠砸在了桌子上,而后毫不犹豫地扎想自己。 刚刚有些混沌的意识立刻清醒,手上鲜血瞬间流了一地,苏芮安被眼前的场景吓到,酒瞬间醒了一半。 她慌忙站起来后退,后来想起边榆现在腿脚不方便不会把她怎么样,这才将心放回了肚子里,匆忙拉出来偷偷放在楼梯后的行李,说:「边榆我没想害你,你放心,我没有找不三不四的人,也不会对你做什么,我只是不想结婚,不想匆匆交代了自己,你应该理解我。」 「我理解你给我下药?」 苏芮安知道自己不对,她今天喝的比原本计划的要多,门口响起敲门声,苏芮安匆匆过去开门,竟然是本应该离开的叶慈。 她俩显然已经串通,打着以叶慈的离开来降低边榆警惕的主意,布了今天这个局。 苏芮安的药下得很巧妙,不是最初的两瓶酒,而是中间不知道哪一瓶里,在边榆的舌头被酒精麻痹后,在味觉嗅觉都有稍许退化后,加了一种本就味道不明显的药。 苏芮安走了,扔下边榆一个人撑着桌子,外面闷雷轰隆,戏剧性地给这个夜晚添加厚重的配乐。 头顶炙热的灯光烤得边榆身体更热,他想去浴室沖冷水,可轮椅突然不听使唤,几次挣扎都没能移动半分,而这时门口响起钥匙转动声音。 第104页 不是敲门声,没有任何问询,佣人不可能回来,边榆恨不得把牙咬碎,手里握着碎玻璃,用疼痛唤醒意识。 那人开门进屋,急促的脚步声像催命符。 桌子上酒瓶一堆,边榆去抓,可惜掌心鲜血湿滑,再加上意识的混乱,一个个酒瓶如同保龄球般哐噹噹摔了一地。 脚步声越来越近,恰巧桌子上的一个酒瓶滚到了眼前,边榆拿到的瞬间,一声嗤笑同时闯进了耳朵了—— 「你可真是不长记性。」 第43章 上次中招的过程边榆已经不记得了, 那次下药的人比苏芮安要精明,边榆至今都没想明白自己究竟在哪里翻了车。 那是边榆少有的与边博义一同参加的宴会,是一个慈善晚会,一众名流悉数到场, 边榆本是不想去。 他那个时候跟边博义的关系不如现在这么僵, 至少还认那个爹, 所以在边博义说了两次后他勉为其难的露了面。 宴会上边榆认识的人不多,更别说和谁有仇了, 他是喝了几杯酒,度数很低的酒,味道很香与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然而宴会进行了一半, 他的意识突然开始变得混乱。 边榆感觉到有人扶着他上了楼,感觉到有人开了房门, 他想反抗可是浑身没有一点力气,他这辈子都没这么柔软过,像个没有自主意识的傻子。 房门在身后关上, 边榆仅剩的意识让他感觉到屋子里只有他自己, 知道锁上房门。 直到躺在床上,那种昏天暗地的感觉才有所缓解, 可是精神一放松, 因为紧张而压抑的燥热就再次沖了上来,他整个人缩成了团,像个烧熟的虾,房门再响, 他甚至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 意识挣扎在岩浆之中,炙烤着他的灵魂, 难受又无处解脱的感觉让他很想一头从楼上跳下去,热意伴随的痒成了无处发泄的折磨,再后来,他感觉到了另外一个人的温度,像是自冰山而来,却还是隔靴搔痒,再然后他终于睁开了眼睛,看清了来人—— 苏珉沅。 边榆知道自己已经走到了思路,是苏珉沅总比是阿猫阿狗要强得多,但是到底强在了哪里这个想法在他心里一闪而逝,紧接着就是辽无边际的狠。 边榆强行挤出一个嘲讽的笑容,不要命地挑衅着前来收穫的猎人。 他红着一双眼睛,咬牙对苏珉沅说:「想睡可以,给我。」 苏珉沅撩开他额前湿了的头髮:「小狗崽子长大了,有梦想了,是好事。」 那一刻边榆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理,错愕还是憎恶都化成了痴缠,苏珉沅最初似乎是有犹豫的,却又发了狠的弄他,翻滚的岩浆终于彻底烧光了边榆所有的理智,在春雨滴落里,他喉咙里溢出第一声。 后来苏珉沅走了,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后,甚至连个温存的吻都没有,就好像拿钱办事的两个人,而边榆是被嫖的那一个。 那时候边榆挺想笑,可是笑容到了嘴边连个弧度都没有翘起来,拉长的桃花眼里满是空荡,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什么。 那次之后边榆和苏珉沅的关系彻底降到冰点,可时间是抚平一切的良药,再次回国的边榆却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能坦然地在苏家人面前嘲讽,能安然面对苏珉沅,能将几年前的矛盾抛诸脑后。 可是不管伪装的再好,几年前的那件事依旧是逆鳞,在边榆再次面对同样情况下,在他又一次见到苏珉沅的时候,他恨不得将手边的瓶子都扎在这个男人身上,看着他血流如注直接下地狱。 可惜这么多年过去,他依旧是被动的那一个,边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记忆中的身影和现实重叠,感觉到苏珉沅想要将他抱起来。 短暂的和平就是一张虚伪的面皮,在歇斯底里中撕得的粉碎,原本还抓拿不稳的酒瓶砰地一声碎裂在苏珉沅的脚边,和着碎片的酒水飞溅到苏珉沅的裤腿上,苏珉沅恍若未觉,而边榆却因为过于勐烈的挣扎摔在了地上。 「真噁心。」四周乱七八糟,边榆趴在地上笑出了声,「真噁心啊——」 他似是感慨,自我嫌恶地皱起了眉头,紧接着胃部翻滚,伏在地上干呕起来。 边榆很瘦,毛衣都没能让他看起来健壮多少,身体起伏间甚至能看见凸起的嵴骨。他胃里明明灌了那么多的酒,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因为干呕而涨红的脸很快又挂上笑容,他就这么躺在了地上。 「还要上?」边榆翻身仰躺着,看着沉默无言如同观看一场滑稽闹剧的苏珉沅,「来吧,你想怎么上?」 苏珉沅蹲下身,驼色衣摆沾上了酒气,他低头与边榆对视着:「你要不要看看自己现在什么样子。」 「能什么样子,欠操的样子呗。」边榆笑道,笑着笑着他突然勐烈咳嗽起来,桃花眼通红,不知是烧的还是呛的。 苏珉沅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看着边榆侧头捂住胸口,脸上表情说不出的复杂,下一秒他衣领突然一紧,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倾,与此同时边榆疯狗似的咬住了他的嘴唇,苏珉沅下意识推拒却因为最初的下风让险些载在地上,双手只来得及支撑,便也就少了空档去对付边榆。 而边榆铁了心的不打算放过苏珉沅,血腥味瀰漫,和着酒香,边榆说:「我不会放过你,也不会放过苏芮安。」 几番挣扎苏珉沅终于站了起来,二话不说将边榆扛在了肩膀上,颠簸之后身体一空,边榆整个人被摔进了浴缸里。 第105页 本就混乱的脑袋被摔得七荤八素,紧接着冷水兜头而下。 边榆骂道:「苏珉沅,你是不是有病!」 「到底谁有病,边榆,你知道你为什么会被人盯上吗?」 边榆抿嘴怒视。 苏珉沅:「就因为你这幅日天日地的性格,却又长了一双勾人的桃花眼,才会让那么多人对你虎视眈眈。」 「你放屁!」 苏珉沅眸光幽暗,手里举着莲蓬头毫不客气地对着边榆沖:「要是我今天不来,要是苏芮安找的是别人你打算怎么办,用你比猫没强多少的爪子揍人一顿,还是直接脱了裤子?」 浴缸湿滑,边榆又没什么力气,腿脚还不方便,挣扎两下都摔下去后,他不动了。 「不都脱过一次了吗?还在乎再脱一次?」边榆仰着头半眯着眼睛,任由冷水沖遍全身,亏得这冷水,让他身上的燥热退下去了大半。 苏芮安是新手,胆子没那么大,估计是怕下药下多了药死边榆,所以边榆还能留点理智和苏珉沅对峙,不至于像上次那样狼狈。 苏珉沅的驼色风衣下,天青色衬衫多了些褶皱,便是如此都没能遮挡住他精英的本质,独独那双狐狸眼有些格格不入,尤其是他不笑的样子,像极了套了人皮混进社会的妖精,浴室没开灯,苏珉沅的眼睛却好像闪着光,凉凉地落在边榆身上。 水似乎更冷了,边榆索性躺在其中一动不动,缠着石膏的腿和手搭在浴缸上面,像个尸体。 哗啦—— 一条如水鬼般湿漉漉的胳膊毫无预兆地伸了出来,扯住身旁衣角,不等对让反应,用力一拉直接将人拉入冷水之中。 闷声后,手臂的石膏压在苏珉沅背上,粗鲁的碰撞中,是与冷水全然不同的火热的吻。 湿滑的浴缸成了边榆的帮凶,他将苏珉沅困在这小小的空间里,不顾对方的挣扎肆无忌惮地侵袭着。 刚刚压下去的热量沖天而起,烧透了边榆所有的理智,他咬着苏珉沅的唇瓣,喘息的空隙里他说:「都到了这一步你装什么柳下惠,又不是没睡过,是五爷的伴侣们滋味太好,还是我不够味道,五爷看不上?」 「边榆,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苏珉沅一只手撑在水里,另一只手扶着浴缸,这个姿势想起身太难了。 如此近的距离下,边榆终于看清了苏珉沅的眼睛,也看清了他的眼神并非全然冰冷,在深渊之下有一团被压抑的火。 边榆仿佛一个胜利者,手指头肆无忌惮地勾开苏珉沅的扣子——他喜欢苏珉沅失控,不管是在什么样的条件下,哪怕让自己廉价地送上门。 他是个疯子,疯得随心所欲不管不顾。 不安分的手去了不改去的地方,他舔着嘴唇再次贴了上去。 酒的香甜被来回交换着,边榆咬着苏珉沅的耳垂吐了口热气说:「五爷,这么多年过去,你别是不行了吧?」 是边榆先动的手,是边榆借着药劲胡作非为,是边榆用自身的滚烫带热了浴室里冰冷的水,可惜他是个残废,没办法将转移战场,所以最后累的也是他。 幸好苏珉沅还知道不能将人玩死,战争后半段转移到了卧室。 外面大雨瓢泼,偌大的雨滴噼里啪啦地砸在窗户上,朦胧间一只手拍了上去,紧接着听见边榆毫无威慑力地骂道:「……苏珉沅……你他妈……轻点!」 回应他的是低沉的笑声,险些震麻边榆的耳朵。 起伏间,边榆咬牙切齿道:「……我早晚要你命……」 热气朦胧了玻璃,乌云散尽时,太阳已经西斜在山头,一只手在床头柜上摸索了半天,终于找到响了快半个小时的手机。 电话接通,边博义问边榆什么时候回去。 边榆哑着嗓子说:「有这闲心关心我什么时候回去,你不如先去看看男科赶紧搞个儿子出来。」 「边榆——」 「还有,苏家婚事我不干了,要不你亲自上阵也行,顺便帮我转告苏家一声,苏芮安谋害我不成,跟她那个男朋友私奔了,希望苏家能在我找到人前先把人带回去,若是让我先找到,我可不敢保证会出什么事。」 「你想干什么?!」 边榆直接挂了电话。 胳膊又缩回到被子里,边榆懒懒地翻了个身,今天一天都不打算动,反正苏芮安走了,佣人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偌大的房子里只剩他一个人。 隐隐听见外面有动静,边榆眼皮动了动,没想到佣人回来这么早,还以为晚上才能回来。 喝酒加运动过度,边榆只想睡个回笼觉,听见房门被推开的声音时头也没回,说:「我这屋不用收拾了,外面收拾完你去歇着就行。」 佣人是个中年阿姨,法国人,中文却好,边榆也是看中这点才僱佣了她。 等了半天没听见离开的声音,边榆以为对方没听见,转个头刚想再说一遍,结果一睁眼就发现床头正站着个人,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边榆吓了一跳差点从床上蹦起来,紧接着才看清竟然是苏珉沅。 「卧槽!你没走?!」 震惊过后是难以置信,他没想到苏珉沅竟然还在这,这和他预估的不一样。 「我应该去哪?」苏珉沅摸了摸边榆的脑袋,确定人没事,便扔了两件衣服在床上,「需要我帮你穿吗?」 第106页 「不用。」边榆吓得迅速扯住了被子。 确实惊吓,本以为一夜情就会滚蛋的人,没走也就算了,此时不仅关心他,还坐在床头好整以暇地等着看他换衣服,不管哪一条都够惊悚了。 边榆拿过衣服到被子里,问苏珉沅:「想打架得等我手脚好了,现在动手你这叫胜之不武。」 边榆动作很慢,一只手能快到哪去。 苏珉沅等了会儿见边榆还像个蛆似的蠕动个没完,于是不打招唿直接掀了被子,在边榆三度震惊的表情里帮他换上了衣服,顺便抱上了轮椅。 客厅已经收拾干净,一眼就知道是苏珉沅干的,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苏珉沅此时正推着他的轮椅出门。 撕扯和疯狂都留在了昨夜,他们好像同时忘了昨晚咬牙切齿的恨,失忆了一般。 路上车辆飞驰而过,边榆不确定的说:「你不会是想找个无人的地方悄悄把我埋了吧?我再跟你确认一下啊,被睡的是我,不是你吧?」 苏珉沅不知从什么地方掏出了半截法棍堵住了边榆的嘴巴,然后将人带棍一同塞进车里。 不多时车子进了医院,再出来,边榆被酒瓶割破的手成了粽子。伤口不深,昨晚苏珉沅匆匆裹了条毛巾,今天才好好处理,没伤到筋骨,不算事。 重新回到车上,边榆后知后觉地笑出声。 苏珉沅不明所以:「笑什么?」 边榆:「苏珉沅,你是不是有病。」 车子开回小楼,边榆又被苏珉沅抱了下,他这时候已经乖顺许多,让干什么干什么。 佣人已经回来了,听见门外的动静推门而出,手里举着个袋子正想问边榆这个怎么处理,就见着一个陌生男人正温柔地将边榆放在轮椅上安置妥帖。 佣人惊讶,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佣人又被放了一周带薪假,吓得他以为自己要被解僱了,问边榆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对,边榆只是告诉她家里来了客人不方便。 再多问主人家的事情就不合适了,她看着自己帐户上多出来的几位数最终忐忑地走了。 没了外人,边榆问苏珉沅:「你什么时候走?」 苏珉沅:「赶我?你昨晚可不是这样……」 「你可闭嘴吧。」边榆摸了把头髮转着轮椅走了。 苏珉沅后一步进屋,见边榆已经挪到了沙发上正剥着橘子,苏珉沅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国?」 「你别问我打算是什么,我也不问你来巴黎的目的,沅哥你谈过那么多人,不知道什么叫心照不宣吗?」 隔着半个身位,苏珉沅看着边榆的背影,恍惚间他突然觉得眼前这个人早已不是从前的那一个,连灵魂带躯壳全都换了,只是占用了「边榆」这个身份。 边榆的转变让苏珉沅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不是坏事,但是苏珉沅心里多少有些堵得慌。 前一天晚上的荒唐里两个人都不清白,混乱的之中,到底是因为那杯难以消化的药,还是边榆没有一点犹豫的撩拨,原因终究是什么,苏珉沅自己都说不清。 短暂地失神后,苏珉沅摸了摸边榆扎人的发茬问:「什么时候才能长出来?」 「不知道,半年一年吧。」边榆说,「不好看?」 「倒没不好看,就是不太好摸。」 「是不好抓吧。」边榆揶揄。 苏珉沅发起恨来喜欢抓边榆的头髮。 苏珉沅没有否认,又摸了一把。 正看着电视吃着橘子的边榆这时突然回头,问苏珉沅:「反正婚事吹了,床也上了,要不咱们试试?」 苏珉沅摸着他头髮的手一顿,眼底光线明灭,态度不明地说:「你昨晚还说要弄死我。」 * 眼看着出正月,于腾终于清闲了下来,这一个月他不是上门送礼就是出去吃饭,忙忙碌碌差点把胃病喝出来,好在公司那边不需要他天天坐班。 气温逐渐转暖,于腾在自家院子里晒太阳,敲门声响起,有人出去似乎说了什么,紧接着是一声尖叫。 「啊——」 半眯着打盹的于腾吓了一跳,进屋时没找见人,紧接着发现他老婆正蜷缩在门口,指着门外的盒子,一脸惊恐地捏着嗓子:「你,你看那,那不会是……」 话说得结结巴巴,于腾没耐心地走过去:「你闭嘴,别喊着丢人。」 说完他刚弯腰捡起盒子,就见着其中一小段东西滚了出去。没滚多远,就停在石阶之上,于腾眯着眼睛看过去,阳光刺眼,隔了好一会儿他才看清那东西有些像——一节人的手指。 血迹干涸,手指乌青,于腾以为是什么人的恶作剧,从玄关处抽了张纸将那玩意捡了起来,拿近一看浑身汗毛竖起。 这哪里是模型,明显是真的人的手指! 接下来一天于腾的脸色都不好,外面阳光明媚,他却一脑门子官司,坐在沙发上盘算了一上午都没能将这件事落到谁的头上去,装手指的盒子里垫了很多拉菲草,还是当个礼物送上门,没有卡片署名,查了半天才发现,连送快递的都是假扮的。 于腾这人很信鬼神,估计做过亏心事的人都这样,像那些经商多年的成功人士,还有掌握命脉的zk,逢年过节都要拜上一拜,佛祖是不是真保佑不好说,多少心里有些安慰。 中午的时候他叫了个人过来,将那节手指拿走了,既然查不到送的人,总能查查属于谁的。 第107页 要么生断,要么死人,怎么看都不是个好徵兆,况且正月还没出,于腾觉得太晦气,下午匆匆洗了个澡就打算去寺庙拜拜,结果刚要出门就接到一个电话,说他前几天看中的那个小孩儿跑了。 于腾喜欢玩嫩的这事众人皆知,他老婆在身后听得一清二楚,递外套的手甚至没有停顿,显然已经习以为常。 于腾接过外套说:「拿了钱就想跑?掘地三尺也给我抓回来——」 此话一出,于腾脑子里突然蹦出个身影,是去年他在酒吧里看中的那个大学生。 难不成—— 寺庙里匆匆上了两炷香后,接下来的一星期于腾都没有再出过门,不管谁约都给推掉了。 手指的检查结果出来那天,于腾在书房一直没出来上,眼瞧太阳没了踪影,他终于将手机界面上的那通电话拨了出去。 彼时边榆正在医院里拆石膏,手机铃声响起,他勾了勾手指看来电身份后,毫不留情地挂了。 等从医院出来,边榆将电话播了回去,十分不好意思地说:「抱歉啊于总,刚有点事在忙,您找我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吗?」 既礼貌又欠扁。 另一头的于腾咬着牙说:「边少,咱们之前虽然有些误会,可您在我脑袋上来那么一下多少也算是解了气,如今您这是什么意思?」 边榆安然地坐在车里,卸了石膏后浑身松快,心情更是好,听着于腾压抑着怒火样子,边榆仿佛看见他扭曲在一起的五官。 边榆疑惑道:「于总在说什么?我现在人在国外处理点家事,您这是遇到什么麻烦事了吗?哎哟可别什么屎盆子都往我头上扣,我这人胆子小的很,一点都不禁吓。」 这个不禁吓的人,半年前让用就酒瓶子给于总开了瓢。 一摞报告纸放在桌子上,于腾手指点着那个人的信息,他手里确实没有证据指向边榆,可是傻子都知道这玩意从什么地方来。 于腾其实也是乍边榆,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于腾也不敢多放肆,皮笑肉不笑地说:「真不是边少?我还以为上次的误会没有说开,所以边少打算再给我长点教训。」 「哪敢啊,我爸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让我跟您搞好关系,说您是人才,不能怠慢。」这话是胡扯,边博义的话边榆能听进去半句都怪了。 可能边榆的态度太诚恳,于腾似乎真就信了,语气明显和善了许多,说:「正月去给边总送东西看您人不在,原来是去了国外。上次咱们多少有些误会,本想趁着这个机会和边少好好聊聊,可惜错过了,这样,等您什么时候回来,我请边少吃饭。」 边榆笑道:「行啊,我一定去。」 于腾干笑了几声就挂了。 于腾话虽然没说透,但边榆知道他为了什么打这通电话,手指是孔辛的。 边榆从来都不是个善人,孔辛将他绑架,卸一节小手指不过分吧,毕竟边爷到现在还一身伤疤没好利索。 于腾这通电话很巧妙,就差指着边榆的鼻子告诉他,他于腾是边博义的人,咱们就别窝里斗了。 边榆装傻充愣一手,听不懂。 苏珉沅今天去见唐元驹了,说是唐家有意将市场重新投入国内,正好苏家有一个项目很想和唐家合作,苏珉沅此次来巴黎就为了这事儿。 边榆没问,是苏珉沅自己说的。 从医院到边榆那个小院的路程并不远,挂断电话时车就已经停了,司机先一步下来给边榆递过拐杖,边榆道了声谢后一瘸一拐地走了。 方一进门,边榆给段东恆去了个电话,说:「于腾找上我了,你动作快点。」 段东恆骂骂咧咧挂了电话。 几日后,平蒲后山上一处坟地不知道被谁掀了,露出一具少了一节小指的尸体。 第44章 边榆回国那天天气很好, 是个阳光明媚的春天,他本打算忌日给唐林扫完墓再回去,可是国内太热闹了,不回去看着实可惜。 唐元驹的情况已经彻底稳定下来, 和苏珉沅谈的似乎也不错, 两人初步达成共识, 苏珉沅在边榆前先回了国。 边榆那天的提议没能得到肯定的答覆,但苏珉沅也没有刻意迴避的意思, 在听说边榆拒绝了苏家的婚约后甚至连一丝意外都没有表露出来。 边榆问:「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改主意?」 苏珉沅看了一眼他:「说实话,你真答应我反而觉得不正常。」 一句正经答案换得边榆笑了半个小时。 回国后倒了两天时差,工作日一大早边榆打算去桦旌报导。 作为一个年近三十却无所事事的桦旌太子爷,边榆这是第二次踏入自家产业, 刚进一楼大厅就迎接一众瞩目礼,其中最主要的原因是流传于各处的小道消息——这位桦旌太子爷被苏六小姐退婚了, 还是用割腕跳楼这样激烈的方式。 苏家动作比边榆快了一步,他们在斯里兰卡找到了苏芮安,边榆的人只来得及看到苏芮安被人架着肩膀抗揍, 不然苏小姐此时估计已经进鲨鱼肚子了。 苏芮安被苏家带回去当天晚上就割割腕了, 随后又爬到了医院的天台。 医院人多眼杂,这种事瞒不住, 虽没有登上各大版块头条, 却也在私下里传的很远,而苏家为了自己的名声毫不客气地将边榆推了出去,暗地里许了边博义不少好处作为安抚,这事儿说来说去又是边榆背锅。 第108页 睚眦必报谈不上, 但边榆也不是个大度的人,既然没能立刻在苏芮安身上找补回来, 多少也得先讨点利息。 周围人的目光是打量还是鄙夷说不清,边榆侧靠在前台点了点座机:「这位美丽的小姐,请问座机可以借我用一下吗?」 「可,可以……」前台被边榆的笑容晃了眼,将座机拿了起来递到边榆面前,后知后觉地在心里暗自嘀咕:就算不可以也得可以啊,您可是大老闆的儿子。 边榆微笑道了声谢谢。 电话里滴滴两声接通,边榆说:「苏六小姐,别来无恙啊。」 打完招唿,边榆直接摁了免提,周围好事的人不自觉地竖起耳朵,紧接着苏芮安的怒吼声传来:「边榆你个狗东西!你退婚就算了,凭什么摆我一道!」 话音未落,边榆已经挂了电话,没管气炸的苏小姐为什么折腾了几次自杀后竟然还如此有活力,冲着目瞪口呆的前台小姐姐耸了耸肩。 「谢谢你的电话。」 说完走了。 原本还在看热闹的人被毫无预兆的反转沖了一脑门,这通电话过后,傻子都知道被退婚的是苏家六小姐,边榆的形象一下子就成了孤独无助背锅小可怜。 换做以前,边榆不在乎自己名声上多一条什么罪,可他也不能接二连三地在被苏芮安坑了后,还要替她背锅。 若说原本的边榆还有点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模样,如今寸头之下简直就是个行走的荷尔蒙,浑身都透露着一股狠劲儿,却在笑容间加了点小狼狗的属性,漂亮的桃花眼里违和地坠着乖巧,即便知道边榆是gay,却也在这笑容中动了心。 直到边榆离开,前台的几个人凑到一起遗憾地感慨一句:「可惜不喜欢女人。」 太子爷莅临自家公司自然得用边博义专用电梯,边榆又不是来体验生活,有便利不用白不用。 刚到电梯间,保安小跑着去给边榆刷卡。 边榆这张脸在桦旌已经无人不知,尤其是负责门面和各处秩序的保安,一方面是怕保安惹着祖宗,一方面是防着祖宗惹事。 边榆等电梯的功夫隐隐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来自右侧绿植之后,安保人员站在一旁一动不动,声音太小只有边榆听见。 见他不动,边榆双手插兜没想管。 眼看着电梯到了一楼,那窸窸窣窣的声音突然变大,半聋的保安终于发现异样,转头的瞬间一个人突然沖了出来,哎哟一声摔在边榆跟前,躺在地上哼哼唧唧打着滚。 边榆眉头一动。 那女人头髮凌乱,借着打滚的动作一点点蹭到脚前抓住他裤脚,保安吓得慌忙想要将人拎起来,伸手之际边榆挥住。 他蹲了下来轻声细语地说:「这位姐姐,咱们这都有监控,您就算整个扒在我身上,也不可能从我身上捞到一分钱,您这跑写字楼里碰瓷,是不是有点过于草率了?」 女人动作一顿,在听见有监控之后,整张脸埋在胳膊里一动不动,过了会儿才小声说:「我不是,我就是一不小心摔到了,我不是碰瓷……」 边榆此时已经站了起来,一提脚挣脱了女人的拉扯。 电梯门已经开了。 边榆对保安说:「请出去吧,调监控以防万一,顺便查查这位姐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没有工牌都能随便进来了?还有她要在胡搅蛮缠,就告她讹诈好了,刚刚那番话应该有录下吧。」 监控有录音功能,尤其是在电梯前的位置。 「好的小边总。」 保安这会儿已经来了好几个,带头的点点头,那女人已经吓傻了。 这点意外没有打断边榆的兴致,倒是保安勤勤恳恳地过来跟他回报,说那个女的是过来面试保洁的,不知道怎么跑到了绿植后头。 边榆挥挥手没在意。 边榆上班就跟视察工作一样,眼看着一上午混过去,他来公司这件事儿才被边博义知道。 边博义从一个会议上下来,吃饭的功夫想叫边榆上去,结果吴干到十楼却扑了个空。 文斌牙疼地告诉吴干,边榆下午请假了。 刚上班就请半天假,说不是混日子的谁信,文斌一点都不意外,甚至在边榆走后松了口气。 大老闆的儿子坐在这,就算什么都不干,也像个人形监控似的,压迫着整个部门一上午干活效率极高,连带着文斌都快把一天的工作干完了。 边榆下楼时跟前台打招唿,那几人的笑容显然比早上真挚多了,大概是觉得传瞎话心虚,如今被正主澄清,再加上那因为边榆容貌而产生的好感,前台几人整整齐齐地挥着手和边榆拜拜。 边榆回以一笑,拜拜手走了,又在一众人心中留下一个「脾气好、很爱笑、有礼貌」的好形象。 坐上车边榆先是点了根烟,办公楼里禁言,这一上午快把他憋坏了。 烟抽了一半,无意间发现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出现在停车场外围,边榆眯着眼睛去看却又找不到那两人的身影。 一根烟抽完,边榆给苏珉沅打了个电话。 纯扯屁没正事,他问苏珉沅:「干嘛呢?」 苏珉沅压着声音说了两个字:「开会。」 边榆眉梢一动,一脸不信:「开会还接我电话。」 「挂了。」苏珉沅挂得干脆,估计是听出来边榆纯属没话找话,所以多一点空挡都没留。 第109页 看来是真开会了,边榆这才慢慢悠悠地出了停车场。 油门踩得不疾不徐,眼看着就要出停车场时突然一道黑影窜了出来,那动作既不干净也不利索,犹犹豫豫间边榆的车已经出了大半个车头。 男人倒在了车前,车却没有停下的意思,还在慢慢往前走着。 躺在地上的人本就姿势不好,如今看着轮子越来越近整个人都处于慌乱中,眼看着名为死神的轮胎就要压碎他,疼痛顺着胳膊瞬间席捲而来,男人紧绷的喉咙终于挤出一道细长的尖叫声,尖锐地刺破了车窗钻入车主的耳朵里,轮胎勐地一顿,车终于停了。 衣袖和半条胳膊已经卷进了轮子里,唿吸梗在喉咙里,男人想要抽出胳膊却怎么都动不了,紧接着他听见了车门被拉开的声音,也听见脚步声捡走渐进,头顶光线一暗,余光里他看见一个人蹲下,对着他「啧啧」两声说:「你这摔得太不专业了,就算我把你压死了也不过是人道主义赔偿一点,于你而言怎么都是亏。」 躺在地上的男人倒吸了一口冷气,额头豆大的汗珠落到地上湿了半片黄土,明明他才应该是拿着主动权的那个,却在听见这句话后整颗心都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这时另外一道声音出现,可算让他把心脏半揣回了肚子里。 女人哭喊的声音越来越紧,一屁股坐在地上叫:「哎呦我的老天爷啊,这是什么事儿啊,老头子你倒是说句话,你要是死了我可怎么办。」 边榆看着身边坐在地上撒泼打滚的女人乐了。 这人他早上刚见过,见过碰瓷的,没见过碰得这么有缘分的。 边榆站了起来,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两人在这胡搅蛮缠。 车甚至还没有出停车场,这边的热闹很快吸引了保安的注意,几个穿着桦旌保安制服的人跑了过来,皱着眉头问:「怎么回事。」 不等边榆开口,那个女人一抹眼睛哭喊道:「撞人啦,撞人啦!」 且不说车里有行车记录仪这玩意,就是停车场都有数不清的监控,唯一不好解释的就是,人已经摔在车前,边榆却没有立刻剎车。 不存在完全的视野盲区,毕竟那男人是当着边榆的面躺下。 女人或许看不透这点,但躺在地上的男人却很明确的知道这些——就在刚刚,这辆车的主人当着他的面说怎么没压死他。 说不害怕是假的,男人只想谋财不想丧命。 此时正值午休,出来的员工不说很多但也不少,很快周围就聚集了不少人,指指点点间有人认出了边榆。 再然,吴干的身影出现在人群中。 吴干在市场部听说边榆走了紧赶着追下了楼,大厅没见着人,听前台说人刚走一会儿,吴干本以为自己抓不到了,只是象徵性地到门外望了望,这一望不要紧,竟然真的望见了这个祖宗,并且听见身边有人说「咱们太子爷撞人啦?」这种话。 吴干心里一咯噔。 他虽然不喜欢这个大少爷,但看着老闆的面子也不得不帮大少爷处理烂摊子,更何况边榆若是真撞死人,消息一出难保不会影响桦旌,吴干不顾形象大步跑了过去。 刚穿过人群的吴干一眼就看见大少爷此时正双手插兜一副看大戏的样子,另外地上躺着一个,撒泼一个,好不热闹。 吴干只觉得头疼,至少没有死人。 得,没死人就好。 见着吴干来,边榆心里一乐。 既然演员都到齐了,那该下一步了。 于是边大少爷川剧变脸似的立刻换上一副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得表情,忐忑地说:「吴特助你来的正好,你快看看我是不是碰着人了,怎么办要不要叫120。」 慌乱得很真实,若不是吴干眼睁睁地看着这位少爷变脸,就真的被他矇骗过去了。 吴干嘴角一抽,认命地走到那两个人跟前看了一眼,掏出手机:「肯定要叫,这位老乡的胳膊怕是得好好检查一下,全身都检查一下吧,万一过后再出什么问题不好说。」 说着他就打出了医院的电话,那女人根本阻止不及,等到吴干打算连110一起叫了,那女人勐地扑过去拉住吴干的胳膊。 「哎呦你们这么多人欺负我们两个老实人,我们不过是想来找份工作养活自己,怎么穷人就这么难啊。」 女人的这番行为挺难看的,但架不住有人好事儿啊,真真假假不重要,反倒是热闹更重要。 吴干觉得这么下去影响不好,原本打算想让边榆先走自己处理,可那女人说什么都不肯,而原本无法无天的边少爷此时就像个受到惊吓的小白兔,用仅有他们几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这样姐姐,我给你五十万,再许你一个要求怎么样,这里这么多人影响也不好,您看若是拍照片了咱们都不好看,不如私了。我爸是这家公司的老闆,你要什么他都会同意,真的,你要是不信可以问旁边这位。」 旁边这位吴干一脸见鬼的表情看着边榆。 一口五十万,女人没想到事情这么简单,打她男人的胳膊…… 愣神的空挡里吴干说:「我劝二位见好就收,不然真要走流程的话,想来二位在这件事情里也摘不干净,说不准一分钱拿不到,还要反被告敲着勒索。」 不得不说,在面对外人的时候,吴干还是挺靠谱的,知道这个时候和边榆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很合适,但也不耽误他心里在吐槽边榆不消停。 第110页 最后边榆走了,后续事情吴干去跟着了。 离开桦旌,边榆的心情并没有因为这件事有所影响,一路开车到了华溪广场的一个写字楼前——这是一个综合写字楼。 车挺稳后,边榆从上面下来,靠着车点了根烟,又给苏珉沅去了个电话。 这次苏珉沅一直没接,边榆都抽完两根烟了,苏珉沅才把电话回了过来。 虽说苏珉沅没有同意边榆那句「我们试试」,但不耽误边榆去贴,这种一头热的事情边榆乐此不疲,毕竟追人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 是的,我们亲爱的边爷在追人,对象还是所有人都以为水火不容的苏珉沅。 苏珉沅的声音听上去有稍许疲惫,他工作量一直很大,大大小小的项目都要过眼不累才怪。 边榆抬头看着楼上一个个模样相同的窗户,他不知道苏珉沅在几层,但是不耽误他发射深情信号,所以在苏珉沅站在窗边随意往下看时,一眼就看见叼着烟的小狼狗。 好似有所感应,边榆的视线停在其中一层。 「下来吃饭。」边榆说。 苏珉沅意外:「你今天不是去桦旌?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此话一处,边榆立刻就知道苏珉沅看见了他,而后对着一排楼挥手,甭管对着哪一排挥,反正苏珉沅能看见。 边榆一边挥手一边说:「想你了呗,想跟你一起吃饭。」 边爷的甜蜜话张口就来,苏珉沅的表情变幻着,最终吐了口气:「你确定不是准备给我下毒药?」 边榆的态度转变太快,从前还恨不得要将他拆了活吞的人,现在却突然要追求,说没目的,傻子都不信。 追求什么,冰恋吗? 停顿了不到两秒,苏珉沅转身下楼——当一下傻子也不是不行,他想看看这条小狼狗究竟想干什么。 坐在光线通透的快餐餐厅里,二人面前一人一份套餐。 「我们不应该找一个光线暗点的西餐厅,来点音乐来根蜡烛,互相深情款款地餵牛排吗?」他看了看墙上一块块红色黄色的亚克力板,这种装修就是为了让人快吃快走。 边榆颇为不满地说,「这种地方实在是影响我发挥。」 苏珉沅拆了根筷子,头也不抬:「你家的那个已经分手了?」 「……」 边榆不接这茬,拿着筷子插了一块苏珉沅盘子里的牛肉,嚼嚼说,「要不我搬回玉兰园?我看那边你收拾的挺干净,沅哥,我今天中午受到了惊吓,晚上睡觉做噩梦怎么办。」 一贯没好话的人突然开始会撒娇了,苏珉沅手指一颤,筷子上的土豆掉进了碗里。 头顶边榆看见这一幕笑出声,苏珉沅头也不抬低声说:「你从前数不清的前任今天集体去桦旌堵你了?」 边榆:「……」 「沅哥,你不堵我会死吗?」 这次换苏珉沅笑了:「那你先跟我说说,你总往我跟前凑是为了什么,你刚回来的时候不还是一副要打要杀的样子,苏芮安的药把你脑子药坏了?」 苏珉沅在外一直是温文尔雅话少绅士的形象,很少有人知道他嘴巴有多毒,什么温柔体贴善解人意都是他想展现给别人看的一面。 边榆「啧」了一声,又开始插苏珉沅的牛肉。 他自己点的套餐是鸡腿,到现在一下筷子都没动。 「今天中午碰见两个碰瓷的。」边榆说,「早上进公司就见着一个女的摔在跟前,赶走后中午就拉着她老公一同来碰瓷,你说我跟他们俩是不是犯克,碰瓷碰谁不行,非要往我跟前凑。」 苏珉沅放下筷子看过来:「然后呢?」 边榆一乐:「那男人断了个胳膊,这个时候应该在医院鬼哭狼嚎吧,就那怂样送上门来找罪受。」 苏珉沅的眉头皱了皱:「你压的?」 边榆无所谓道:「说不上故意,他出现的太突然,就碰到了一点,放心,没断。」 看着边榆没当回事的样子,苏珉沅眉头皱得更紧,叫了一声:「边榆——」 「沅哥,你没拒绝我我就当同意了,今晚我回玉兰园,你不加班的话我就去你家吃,你要是加班的话我就饿着肚子等着去你家吃。」边榆将鸡腿夹到苏珉沅的碗里,紧接着站了起来,「你看我中午也没吃,晚上你看着办吧。」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没多少分量的威胁,苏珉沅看着眼前一下没动的米饭,又看了看自己碗里多处的鸡腿,眉头一直没有松开,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古怪,那种感觉很不妙。 晚上苏珉沅回家稍微有点迟,晚走了半个小时再加上路上堵车,到家的时候已经临近八点,刚一进门就看见自家门口台阶上坐着的人。 边榆嘴里叼着半根烟,身旁放着个细长的纸袋,拿着手机正噼里啪啦地打字不知道跟谁聊天,听见开门声抬起头,冲着苏珉沅一笑。 「饿了。」边榆收起手机给苏珉沅让路,顺手扒拉着苏珉沅手里的购物袋,「都买什么了?」 其中一个袋子有点眼熟。 进了门到了厨房,边榆才知道那个小袋子为什么这么眼熟——竟然是他们中午吃的那家快餐店的打包带。 边榆哀嚎:「沅哥,你不会让我吃这玩意吧?」 苏珉沅正在洗手,不紧不慢地飘出一句话:「你中午没吃的饭,专门给你留着,不能浪费。」 第111页 一拆袋,果不其然是一份白米饭。 「……」 暧昧的气氛呢?调情的夜晚呢?就算不全垒打吃点豆腐总可以吧,怎么就横空插入一碗剩饭了? 边榆看了看自己带来的那瓶红酒,深刻地感觉到他和苏珉沅八字不合,苏珉沅克他。 第45章 晚上吴干给边榆回了个电话, 说那老两口安抚住了,后续治疗问题也不用担心,边榆承诺的赔偿款边博义会负责,也不用边榆管了。 意料之中的事情, 吴干知道这件事就等于边博义知道这件事。 知不知道无所谓, 边博义不会因为这点事给他打电话, 他们父子二人只要有交集必定吵架。 看完吴干的消息,边榆收了手机继续自己的事业, 他坐在苏珉沅的门口,一如之前苏珉沅没下班时那样,不同的是之前苏珉沅在外面,现在苏珉沅在里面。 被赶出来的边榆心情丝毫没有被影响, 坐在台阶上一只手撑在身后,仰头开始吞云吐雾。 院子里灯光太亮, 看不清头顶的星空,只有月亮光秃秃挂着。 烟雾朦胧了月色,边榆挂在耳朵上的耳机吵得很, 声音没有半分泄露, 里外全然两个世界。 过了好一会儿那边突然安静了下来,紧接着段东恆声音响起 :「边榆, 你倒是说句话啊。」 大晚上的, 段东恆那边非要在酒吧开什么「反思过去,畅想未来,扬帆起航」大会,说是酒吧暗地里还存在许多潜在问题, 需要重新整理规划一下,并对未来一年的经营设立一个目标, 非要拉着边榆和程宗崇两个名誉股东一起,说他们有投资必须得参与。 挂着耳机,边榆一句话没说,程宗崇那边倒是参与个热闹,同样挂着电话丝毫没影响他输出,扯着嗓子嚎叫:「多找点美女!多找点美女!」 却亏得条件不好,被一种大老爷们的粗嗓子压了下去。 段东恆清了清嗓子,其余人顿时安静了下来,留着空档给边榆开口,边榆却笑出声:「我说什么,非要提意见的话……再给我多分点钱?」 「此屁有理。」程宗崇说。 段东恆电话一扯,边榆听见一阵撕拉声,另一头又开始情绪高昂,看不见画面,边榆估计段东恆应该是在那边做了什么小动作,不然这声音不会起得这么整齐。 整整齐齐地喊了一声:「啊——」 「大合唱啊。」程宗崇嘟囔了一句。 边榆笑着,依旧仰着头看天空不怎么明亮的星。 苏珉沅的院子东西不少,毕竟住了这么多年,杂七杂八堆在角落里仔细看似乎还有个狗窝,或许在没有联繫的这些年里,苏珉沅养过一只狗,也或许是不知道哪一任前任带来的,总归是边榆没见过的岁月。 院子没有想像中的整洁,只有和他家中间的篱笆上,蔷薇藤蔓依旧茂密,想来天暖了之后应该能开不少花。 篱笆之下还有种花培土的工具,墙根底下还有一包肥料——院子不打扫,对花倒是上心。 「哦对了。」电话里再次响起段东恆的声音,对于之前分钱的事情只字不提,倒是说起另外一件事,「今天平蒲那边跟我说,赵家两口子出去找工作了。」 「我见着了。」边榆丝毫不惊讶,「到桦旌。」 「你竟然见着了?我还想送你个惊喜。」 边榆嗤笑:「我在桦旌上班你忘了?」 「……」 段东恆很想说,你那个班上得连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都不算,鬼知道你怎么抽风又去了。 当然话没出口,段东恆哼哼了两声说:「平蒲要拆迁亏得你提前知道消息。这老两口本以为能拿到不少拆迁款,但是那边你也知道,早年荒凉没人管,很多人私自扩院子盖房子,你别看赵家的房子那么大,房产证上没多点,这一听说按照房产证面积赔付,立刻坐不住了。」 边榆没多少反应,意料中的事。 「今天去桦旌怎么说?」段东恆问。 边榆沉吟:「应聘保洁,然后跑我面前碰瓷。」 赵寻卿的父母跑桦旌来应聘保洁,怎么听都是奔着边博义去的。 但是这种工作根本不需要过边博义的眼,就算过了,边博义也不可能还记这两口子,别说边博义,就公司上上下下哪怕从前跟赵寻卿要好的,都未必记得有这么两个人,更何况赵寻卿死了这么久,人都有自己的事情忙,没那个闲心去时刻关心一个早就死了的老闆前情人。 「成功了没?」段东恆又问。 「你想问保洁还是碰瓷?」边榆轻笑,「保洁估计没戏,看那灰头土脸的样子感觉撒泼的可能性更大。」 「碰瓷呢?」段东恆觉得自己问了句废话。 边榆接着笑:「吴干下午陪着在医院。」 「……」 我就知道,段东恆想,碰瓷不成添点伤,只要没要命就行。 「你现在在哪呢?」段东恆才想起来问这个。今天本想叫边榆到酒吧来着,开会是其次,一起喝一杯是主要的。 边榆从法国回来最初几天倒时差也就算了,如今倒完了怎么也该出来接风洗尘一番,结果段东恆刚一开口就被边榆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那时候段东恆就想问边榆晚上要去干嘛,忍到了现在。 边榆正掏烟盒:「玉兰园。」 「玉兰园?」乍一听这个名栏位东恆没反应过来,很快想起来时一嗓子破音,「你跑玉兰园去干吗?你不会去找苏珉沅吧,艹……」 第112页 段东恆自己说完都觉得晦气,呸了两声,就听边榆应了声:「嗯。」 身后突然响起开门声,就着后撑的动作,边榆仰头看向身后,就见苏珉沅穿了一身白色站在门口。 橘色的灯光自上而下,暖了他清冷的颜色,只是光线照不透苏珉沅的表情,略有些深邃的五官陷在阴影里,连那双狐狸眼都少了些妩媚,多了些骇人来。 边榆和苏珉沅对视着,耳朵里段东恆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许久没有说话。 苏珉沅叫他:「边榆。」 「嗯。」边榆姿势没变,应了一声。 电话那头段东恆的声音突然变得正经严肃:「边榆你跟苏珉沅在一起?你是不是有病,你不会还……」 「喜欢。」边榆说道。 此话一出换得等是更久的沉默。 段东恆:「边榆你……」 苏珉沅脸色明灭间说:「边榆,你这算是在报復我?」 边榆眉眼弯弯,一点耳机说:「你不是说你那新到了个酒叫『喜欢』,还说很有噱头来着,我现在去找你尝尝?」 段东恆梗在喉咙里的一口气终于唿了出来,心中阴霾仍未散尽,段东恆干笑一声:「你这狗东西要吓死我,来啊,我今晚就叫你来你不来,跟我来这一套。」 另一边苏珉沅也意识到边榆在打电话,见边榆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周围地上落了不少菸头,苏珉沅蹙起了眉头。 边榆说:「既然沅哥不想让我留宿,那我也就不在这里多打扰了,改天见。」 说罢挥挥手潇洒转身,好像这以前守在门口一动不动的另有其人。 院门关了许久,油门声也早就沉在了夜色里,可苏珉沅却依旧站在门口,看着那一地糟乱的菸头上久久挪不开视线,隐隐透过这些小东西看见了不久前坐在门口的那个人,看着他背影寥落地靠坐着,一根一根地抽着烟。 苏珉沅不是听不出边榆那句「喜欢」并非什么狗屁酒名,而是故意说给他听,那一刻骤然跃起的心脏让他难以忽视,却又紧接着变成另一股情绪,让他很想将边榆拎起来好好讲一番道理。 可若真的将人拎了起来,他改讲什么,能讲什么,说到底他自己都说不清自己对边榆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邻居?竹马?还是自封的半个监护人? 苏珉沅其实很想让边榆回归正途,至少不要像现在这样吊儿郎当,年岁渐长却连自己该做什么都不知道。 这些本应该是边博义关心的,苏珉沅这个没名没分的外人多说什么都是越界,他却又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非要让边榆有个「光明前途」,倒也不是真的不明白…… 苏珉沅默不作声地进屋,而后拿了扫把将那一地的凌乱收拾了起来,不止是一地的凌乱。 另一边边榆刚进门就看见段东恆早就等好了,边榆还没落座就被边博义拉下,面前是一排粉色的酒瓶子,确实挺「喜欢」。 「你跟我说实话……」段东恆开门见山,边榆拿起其中一瓶打量着,「这玩意你叫了多少智商税?」 「你甭管智商不智商,你先跟我说你和……」 「你先把这玩意开了给我尝尝,还有之前的话没说完,平蒲那边让你那几个兄弟加把火,怎么保洁面试不上就放弃了?他们忘了还碰瓷了一个富二代吗?富二代送上门一个承诺不好好利用,真是人坏脑子也傻。」 「什么玩意?」 段东恆正想抢走边榆手里的酒让他老实交代,听见这话动手上动作一顿,不自觉地就放到了边榆的手上。 边榆浑身一麻,毫不留情甩开,边甩边骂:「卧槽我对你没兴趣,我虽然喜欢男的但是我不挑食。」 段东恆也是头皮一麻,不过反应不如边榆那么大,他又不是gay,没把男人之间的触碰当回事,尤其是看见边榆的反应后直接贴了上去,扒在边榆身上:「你跟那么多小男孩都有关系,跟我亲近亲近怎么了,边爷要不您考虑一下我?我这人好养活毛病少,还不会给您惹事,人家不想奋斗了,您不如包养我吧——」 段东恆的一片肺腑之言还没发表完,砰第一声什么东西摔在跟前,橘子滚到脚边,边榆一抬头就对上程宗崇猪肝色的脸。 程宗崇目瞪口呆地看着快成连体婴儿的两个人,视线来回瞟,最终千言万语彙成一句:「卧槽!」 而后段东恆慢悠悠地下来,颇为妖娆地捋着头髮,眨着眼睛说:「人家就想少奋斗五十年不行吗?」 「……操!」 半个小时后,边榆吃着最后一个橘子,看着座位上衣着凌乱头髮像鸟窝似的两人,轻笑道:「不如在楼上给你俩开一间房,你们继续。」 段东恆摸了把脸上不知道被蹭的什么东西,哼声道:「不了,我不想背上人命官司。」 「你他妈——」 程宗崇撸着袖子就要再上,段东恆一手摁着程宗崇的脸,问边榆:「你之前说什么来着?」 边榆将最后一瓣橘子扔嘴里。 * 清冷的鸟叫声在头顶扯着嗓子喊了最后一声后,整个镇子显得更加寂寥,春天的镇子虽不如冬天那么空旷,却也没有夏日那么热闹,几个打完牌的人一同慢慢悠悠往回走,路上还在復盘着刚刚某一局上,若是将大王一直捏在手里,保不齐还能翻盘。 叨了几句后,其中一个年轻点的人说:「明天还得早起上班,忙碌命连玩都不踏实。」 第113页 「亏得赵婶儿想着我们,不然初来乍到到哪玩牌都不知道,听说最近在严打,谁家都不敢明目张胆地拢局。」另一个年轻人嘆了口气。 「严打也不打这个,不过是抽水子少都不想支局罢了,你们下次还想玩直接去就行,都是自己人,没事。」被称作赵婶儿的笑得有些心不在焉,她今天本不想过来,但是那个组局的人家跟她很熟,若是拉人去玩还能拿个一星半点的水子,苍蝇腿再小也是肉。 「我听说赵叔今天去医院了?怎么个事儿,是被人欺负了还是怎么?要是有事赵婶儿你可不能瞒着大傢伙,都是一个镇子上的人,我们来的这段时间受到您不少帮衬,可不能跟我们客气。」 「嗐,没有,哪的话,你赵叔在家睡觉呢,我这不就是晚上待不住才出来玩。」说完赵婶儿嘆了口气。 这一看就肯定有事啊,几个小年轻你一言我一语地哄着,不多时赵婶儿眼睛上就带了红光,念叨了一句:「你们说这叫什么事儿啊。」 众人这才知道,这老两口前几天想去找工作,没想到被公司老闆的儿子欺负了,赵叔胳膊被压坏,在医院待了好几天,今天才回家。 「不行,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赵婶儿你们报警了没,可得验伤啊。」 「还得要赔偿,不能便宜了那些有钱人。」 「有钱人的心眼一个比一个坏,这不就是欺负老实人吗?」 「就是说啊赵婶儿,你们报警了没,富二代有没有给赔偿,医药费精神损失费都得要,您可别心软。」 「刚刚赵婶儿不是说去找工的吗?结果怎么样了?那富二代是老闆的儿子,这工作是不是就没戏了?」 「还工作呢,工作得给,赔偿都不能少。」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赵婶儿低头抹了下眼睛,要多委屈有多委屈:「那富二代还算好的,让人送我们去了医院,医药费都给付了,还额外给了点钱。」 「给了点钱怎么行,这让人跟着谁知道是不是跟医院窜通了,赵婶儿您可不能心软,更何况他这么一掺和,您这工作怎么办了?万一因为这事儿吹了,赵叔还受了伤,之后您打算怎么办啊,这伤以后有没有影响都不知道,您一个人出去四处找工作,这年工作也不好找,您家孩子还在上学吧。」 赵家一共三个孩子,老大早亡,剩下一儿一女年岁都不大,赵家虽然有点积蓄但也不能座山吃空,本来二人是有活计的,前些时日因为拆迁的事情辞掉了,拆迁又没了着落。 「我倒是认识几个工头,可以帮婶儿您问问,您会做大锅饭吗?虽然工资不算多高,但也可以当个过度的。」 七嘴八舌地这些人又开始出主意,但来来去去赵婶儿都没有搭话,她这时才想起了正事,也想起了富二代之前跟她们说的那句话。 大半夜里,睡梦中的吴干接到一通电话。 听着对面哭唧唧的声音,吴干的困意瞬间散干净了,过了会儿想起来这电话还是他主动留的,因为祖宗故意压断了一个人的胳膊。 他礼貌地问对方是不是有什么身体不舒服,紧接着就听那边女人哼哼唧唧说:「你们少爷说许给我们个承诺,我们老实人也不想要别的东西,就,就给我们个工作养家餬口就行。」 * 三月末天气终于开始正式转暖,不知不觉间树梢上聚起了花骨朵,擎等着在春风里绽放。 可惜街道忙碌,人们行色匆匆,在岗位上消耗着生活的热情,又在灯火阑珊里拖着疲惫的身体路过一排排抽芽的树。 太阳不见,月亮爬了出来,桦旌的大楼依旧灯火通明,尤其是市场部只有几个人因为个人有事准点下班,到这里上班的人早就没了个人休息时间,上下班唯一的区别就是,过了下班点,他们的工资变成了1.5倍。 文斌从办公室出来,本以为会看见一片热闹的办公区,不曾想一出来就看见所有人的都聚在一起不知道做什么,走进发现每个人手里举着炸鸡可乐。 其中一个人说:「你别说,咱们这位太子爷还挺好,虽然每天来了就是坐着打游戏,明显是来混日子的,但他不管看到谁都会笑着打招唿,才来了三天就把咱们部门的人名记全了,有一次我出去陪客户吃饭晚了打不到车,好巧遇到了他,他竟然主动送我回去,我当时差点以为他想泡我。」 这是空闲时间里的玩笑话,没有人的当真。 另一人笑道:「那不行,想让太子爷动心,你得去趟泰国加个东西,不然这样太子爷看不上。」 边榆喜欢男人不是秘密,也因为这点,边榆不管怎么对她们温柔体贴,这帮女士们都不会多想。 市场部也有男士,不如女士多。 「那你们看我有戏不?」 一个男声忽然传了进来,远处的几个还在闲聊没注意,近旁的几个却突然紧绷起了身体,僵硬着脖子转头嘿嘿叫了一声:「文总……您吃吗?小边总送来的。」 边榆担了个市场部副总的虚职,更何况是大老闆的儿子,叫一声「小边总」没毛病。 文斌:「要是不忙就早点回家,总在公司耗着做什么,没有自己的生活想过吗?」 话是什么说,手上却接过递到面前的炸鸡,紧接着凑头问:「不然你们谁去□□一下小边总,保不齐直接上位。」 第114页 「不然文总您去?」 「……」 文斌咬着炸鸡走了。 被当成昏君的小边总此时又跑到了玉兰园,登堂入室地躺在苏珉沅家的沙发上。 苏珉沅还没回来,边榆直接撬门进来,他没钥匙,苏珉沅不给。 小边总虽然在商业上不动脑子,但是在这些旁门左道上很有建树,所以当苏珉沅临近十点回来,看着自己家被破坏的锁,还有躺在沙发上的「贼」后,站在玄关短暂地停顿了一下。 沙发上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身上盖着一件大衣,苏珉沅的,之前挂在了玄关的衣架上。 深棕色的长衣没能将边榆盖住边榆整个身形,脸上则是盖着一本杂志,大概看着无聊睡了过去,胸口缓慢起伏着,苏珉沅将杂志拿走放到了茶几上。 睡着的边榆看上去跟平时差了许多,没了攻击性,桃花眼化成一条波纹,微微上挑的眼尾钩子般勾人心神,高挺的鼻樑之下,薄唇张开一个小口浅浅唿吸着。 这样的边榆太乖了,乖得让人忍不住想要摸摸碰碰,苏珉沅下意识伸了手,停在半厘米的地方,最终还是没有落下去。 当边榆醒来时客厅里还亮着一盏昏黄的壁灯,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以为苏珉沅还没回来,结果方一起身,就感觉到自己身上落下的被子。 天虽转暖,夜间却还是冷的,被子上有着熟悉的味道,只一鼻子就知道属于什么人。 屁股底下还是沙发,苏珉沅这点关心实在有点敷衍。 边榆趿拉着拖鞋出了客厅,没有丝毫犹豫地上了楼,在熟悉的房门前停下,他轻手轻脚地扭动把手向里推,房门丝毫不动——苏珉沅竟然将房门反锁,防着什么人不言而喻。 门口停了半秒,边榆一抿嘴蹭蹭下了楼,找到撬门用的铁丝,再返回将铁丝捅进门锁,不等他找准位置就听咔哒一声,原本纹丝不动的房门猝不及防地被人拉开,边榆撅着屁股一抬头,对上一双清亮的狐狸眼。 他这个姿势不太妙,好在小边总脸皮厚,铁丝捏在手上,他展演一笑:「还没睡啊?」 第46章 简程曾经委婉地问苏珉沅, 边榆现在这个状态要不要去看看医生,毕竟不久前他还恨苏珉沅入骨。 调侃的同时简程又有些担心,怕边榆这样是揣着什么心思刻意接近苏珉沅,爱得可能性微乎其微, 怕抬手就是一刀。 看着站在门口手里把玩着铁丝的边榆, 苏珉沅问:「你现在不恨我了?」 问题问得突然又意外, 边榆稍一愣神,很快又恢復笑容:「恨啊, 恨就不能找你了?」 这话怎么听都觉得矛盾,苏珉沅却听笑了,仰头垂眸看着边榆:「恨得送上门?」 「不然你让我解个恨?」边榆勾着苏珉沅的下巴,「你让我一次, 我肯定爱你爱得死去活来。」 「你还真是没睡醒。」苏珉沅任由边榆手指轻浮,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边榆刚从被子里爬出来, 手指温热,顺着苏珉沅的脖颈一路向下勾开了第一枚扣子。 「试试嘛沅哥,我很温柔。」他靠近贴着苏珉沅的脖颈, 热气擦着耳垂, 低沉的声音像带着蛊惑的海妖。 可惜海妖道行太浅,不等下一步动作就先被抓住, 身体一轻的同时位置调转, 唿吸纠缠间,边榆隐隐问道一点酒气。 后背勐地撞在墙上,边榆闷哼一声,这时苏珉沅压了下来:「你真想跟我试试?你知道我什么样子吗就想跟我试。」 隐隐作痛的后背反倒让边榆精神振奋了起来, 手臂搭在苏珉沅的肩膀上,嘴唇也贴了上去, 却在要碰不碰的地方停了下来,低沉着声音说:「又不是没试过,况且小时候见的还少么?gay圈梦中情人第一名,什么滋味让我再品品?」 「想怎么品?」 边榆看见苏珉沅眼底别样的光,无边的黑暗里翻涌着惊涛海浪却又悄无声息,只有在这样的距离下才能窥得一星半点,带着致命的吸引力。没见过也就罢了,一旦接触就像沾染上了名为「苏珉沅」的毒,无时无刻不想多看两眼,骇人却又欲罢不能。 两人保持着极近的距离,暧昧地交换着唿吸,在彼此的瞳孔里看着自己的身影,边榆突然笑了:「你之前不是说我日天日地却又无时无刻不勾引人?怎么到你这就失效了,唬我的唔……」 仅剩的半分距离消失不见,苏珉沅的吻猝不及防地落了下来,是熟悉的酒香,边榆闻过这个味道,当初苏家寿宴上,苏珉弢递给边榆的就是这个味道的酒。 苏珉弢当时的意思应该是想告诉边榆,那天的事情他知道内幕,并且用着破绽百出的东西将因果模稜两可地按在了苏珉沅身上,那个时候苏珉沅并没有彻底回到苏家。 是又如何? 若换做五年前……已经是六年前了,若是换做那个时候,边榆一定会将这件事追查到底,可是到了现在他不想查了。 过去的事情已成定局,就算再查出个水落石出也得不到什么结果,与他如今想做的事情也没什么关系。 味道往往伴随着记忆,气息交织间,边榆突然笑出声。 苏珉沅问:「笑什么?」 「我在想。」边榆说,「若是过去那个人不是你,我会不会像现在这样送上门。」 这话说的太不合时宜了,以至于边榆在被苏珉沅摁在墙上狠命吻下去时,他还在笑。 第115页 边榆不是个不分场合不知情趣的人,可他跟苏珉沅之间从来也不是需要情趣的关系,他们的混乱从来都没个解释,从前是,现在也是,边榆只是需要一个糟烂的人生,而苏珉沅正适合这个位置。 清醒地送上门来,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酒味和着其他的气味散到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褶皱的床单填满了指缝,流泻于五指间的浅咖色布料渐渐覆盖了整只手,风声穿过窗缝发出呜咽声,隐隐听见有人在哭。 气息凌乱,那压抑的声音眼看着就要冲破云霄,苏珉沅却在这时突然停了下来。 「你到底想在我这得到什么?」苏珉沅问。 汗水打湿了鬓髮,偌大的汗水滴停在睫毛之上,边榆迷濛着眼睛意识有些不清,闻言眼底闪过一瞬间的困惑,很快散乱的视线停驻在苏珉沅的眼睛里。 他看见混乱的自己,破碎得像是块被撕烂的布,还要求着罪魁祸首来给他致命一击,可即便这样又怎么样呢?是他自己要的结果。 殷红的嘴唇吐了口气,边榆舔舐着唇角:「是你,在要我。」 猝不及防地用力,两人位置调转,边榆骤然坐在苏珉沅身上,手掌遮住了苏珉沅的眼睛,春雷轰然落下,又下雨了。 苏珉沅提起嘴角一字一顿地说:「你真是屡教不改。」 第二天边榆起来时,苏珉沅已经将早餐放到了桌子上,煎蛋面包牛奶,很简单,边榆拿着筷子戳了戳。 「等会儿我送你上班?」边榆问。 苏珉沅在对面坐了下来,头也不抬地问:「不累?」 「不啊,这才哪到哪?」边榆大义凛然,实则坐得很不稳当,这事儿除了当时爽,过后遭的罪一点都不少。 苏珉沅不戳破他,看着手机上的邮件。 几封邮件看个七七八八,早餐也吃完了。 边榆之前并不是开玩笑,苏珉沅拿着包和外套出来时,边榆已经开车等在门口,降下车窗对苏珉沅说:「帅哥,给个机会?」 苏珉沅坐上副驾,边榆心满意足地踩上油门。 一晚上的亲密后,两人的氛围不如从前那般僵硬,虽然一路上都没什么人说话,但也明显感觉到一股暧昧流转于二人之间。 车停在华溪广场前,苏珉沅下来的时候正好碰到简程。 简程伸手打招唿打了一半,就看见边榆从车上下来,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简程心中警声大作,很快又品出几分不对味来,视线流转于两个人之间,最后一脸难以置信地看向苏珉沅。 苏珉沅管都没管他,走了。 边榆在身后喊道:「沅哥,几点下班,我来接你。」 「不一定,你忙你的,别总盯着我。」 简程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边榆,追上了苏珉沅,看他装上去的那个动作就知道在质问苏珉沅究竟什么情况。 边榆回到车上叼了根烟,不紧不慢地去桦旌。 班还是要上,尤其是今天。 边榆刚进公司就看见吴干老早等在十楼前台,见着边榆时那眉头从夹死苍蝇进化到夹死蟑螂。 迎头大步走到边榆跟前:「边少,老闆找您。」 边榆的脚步很自然地转了个角度,跟着吴干上楼,安静的十楼在两人离开后嘁嘁擦擦听不清在说什么,一直到文斌来了这种情况才有所收敛。 边榆又等在会客区,果盘里仅剩下两个橘子放在犄角旮旯,边榆伸长胳膊够了过来。 两个橘子吃完吴干才从里面出来,说边博义叫边榆过去。 边榆擦了擦手,慢慢悠悠晃荡到办公室门前,推门刚踏进去一只脚,紧接着一个水杯砸在了脚边。 砰地一声吓人一跳,饶是边榆知道边博义会暴怒,却也控制不住一激灵。 边博义的声音紧跟而来:「你还好意思来?当初就应该让你死在法国,你回来就是为了气死我的是吧?」 边榆看了眼脚边的七零八碎,又探出半个身子喊着不远处的吴干:「吴特助,等会儿叫个保洁上来,一个小时后吧,别让保洁以为边总有暴怒症。」 吴特助不敢接话,还好边榆已经关上了门。 边榆这次没有坐在沙发上,而是走到了边博义正对面,一沓照片扔到了眼前,交叠之间是他和苏珉沅两个人——有他坐在门口等人的,有他去华溪广场的,有他撬门的,还有隔着窗户两人相拥亲吻的,时间跨度很大,都是偷拍的,很看出来边少爷最近很忙。 边榆仔细挑挑拣拣,照了一张还算满意的:「这张我拿走了。」 说着放进兜里。 边博义额头的青筋都快爆了,可惜手边的杯子先扔了,空握着拳头很想一拳清理门户,可不孝子空长了一双眼睛,根本分不出形势,还有闲心新上桌子上数不清的照片。 没让边榆立刻进来就是边博义在平復心情,不然那杯子怎么可能只落在脚边。 「你找谁不好,你找别人的时候我管过你吗?你能不能要点脸,还找苏珉沅!」 「既然找谁都行为什么不能找苏珉沅,反正都上过床了,滋味还不错。」边榆不以为意地靠着椅背,大大方方地和自己老子讨论情人,没有一点不好意思。 「给别人上很爽?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不要脸没骨气……」 「还不如死在法国?这话你已经说过一遍了,当初你找人堵我想弄死我,又不是没干过这事儿,现在别做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咱们之间没必要这样,要不是唐家我这时候连肉都烂没了,保不齐这个时候跟我妈在底下扎你小人呢。」边榆耸耸肩。 第116页 不管什么时候跟边榆对峙,于口舌之上边博义都没有占过上风,他深知这一点,但又不得不找边榆。 「你不是想跟苏家退婚?都随你,但是这个不行,苏芮安不行,苏珉沅更不行,你不是讨厌苏家吗?」 「是讨厌,但是讨厌跟上床有什么关系,你不喜欢我妈不还是做出一副深情人设?我可是你亲儿子,一脉相承。」 按照以往,边榆说出这番话就应该走了,但是今天却依旧坐着,杵着胳膊将桌子上的照片一张张收了起来—— 「当初的事情你一句不关心就将我送走,如今的事情你也没必要关心。」 「你是在怨我?」听见边榆的这些话,边博义眼底动了动,很快眉梢染上了无奈,「你不知道我那时候面对的是什么,将你送走才是最好的保护,若是在国内你只会成为靶子,而且你根本不明白苏珉沅这个人。」 边榆是不想跟边博义掰扯真情假意,倒是对「苏珉沅这个人」这个评价很感兴趣。 边榆说:「什么样的人?你说说我听着。」 边博义眼神明灭:「你觉得他怎么样?当年就是靠着你的那件事情回了苏家,这么多年被放在子公司更多的是因为苏家其他儿子的忌惮,苏家内部比你想像的还要复杂,我劝你不要参与。」 苏珉沅被放在分公司这件事边榆老早就是到,一个那么小的分公司业务却不减少,大大小小活计加一起又没多少利润,怎么说苏珉沅也是苏家的儿子,本不应该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更多的是因为苏家人不希望他回去,更不希望他有精力去查收总部,将他发配又不给他空闲,折磨着他的精力,说白了就是忌惮,而这种忌惮又没有人愿意拿到明面上,没有人愿意承认一个早年被流放的私生子,会让他们费心关注,太掉价了。 边博义未尽的言论里透露的都是鄙夷,没有人能看得上私生子。 这么多年了,处于边缘的苏珉沅都没能让一众人放下心,边榆倒是好奇苏珉沅究竟做了什么。 问边博义肯定得不到答案,桌子上的照片也收拾完了。 「这东西放在这也给你添堵,算了我还是都带走吧。桦旌最近是不是要倒闭了,你一天天这么闲着关心我的私生活,还是那句话,有这个功夫你不如去治治你病,早点再生个儿子。」 出乎意料的,这句话没再引起边博义任何起伏,他意外平静地看着边榆问:「这话谁告诉你?」 「什么谁告诉我?」 「明知故问,谁告诉你这些东西的?」 边榆垂首看着边博义。 这些年边博义其实老了好多,再怎么保养也是个奔六十的人,额发间染了白霜,唯有眉眼间的锋利愈发尖锐,直戳着边榆的灵魂,妄图击破他心里防线,将所知所想全盘托出。 然而边榆却看向局外人一样看着这一切,于对视中不见半点下风。 到最后边博义先行错开视线,颇有些疲倦地捏了捏眉心:「算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只是边榆你也这么大了,不要再像从前那样不计后果,我岁数大了,还能庇护你几年?若你不想接收桦旌,我名下的产业也应该够你下半辈子吃喝不愁了。」 说完这一切他仿佛苍老了十岁,卸下虚无缥缈的名头后,他似乎只是一个长辈一个父亲,笨拙且不熟练关心着久不见面的叛逆儿子。 边榆看着边博义灰白的头顶,说:「于腾之前在医院里威胁我,说我不乖乖听话就要把我踢出局,爸,你手下怎么样我不关心,我从前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也清楚,您若是想相安无事地过下去也简单,别往我跟前凑,我也不会想让您跟前凑,至于您是想再找个老婆还是想再生个儿子,前段时间我被绑架的事情您还记得吗?」 「那件事我真以为是骗子,毕竟以你的警惕和身手——」 边榆摆摆手:「这些不重要,就是那次一人跟我说你想要再生个儿子。」 边博义眉头紧蹙,边榆耸耸肩接着说:「可惜那个人死了,兇手都没能抓到。」 边博义的表情看不出多少变化,脸上的关心也不似作假,没问传谣言的人究竟什么身份,而是问边榆:「你呢,怎么样了?」 「挺好的,活蹦乱跳。」 时隔多年,两人难得这样和谐融洽的说话,边博义难得的几句软化让边榆也放软了态度,就像个顽皮了这么多年的小孩突然感受到父爱,收起浑身的刺,再说什么都像是撒娇了。 边博义心中也多少有些触动,打量起自己的这个儿子来,感觉似乎和上次见面又有些不同了,却又说不清哪里不同。 紧接着边榆走了,出乎边博义意料地安静离开。 办公室的地上还有没收拾的随便,桌子上却空荡荡,所有的照片都被边榆拿走了,过了会儿响起敲门声,吴干说保洁来帮边博义收拾屋子。 * 边榆回到办公室时脸上早就换回玩世不恭,哪里还有边博义办公室时的深情,更别说触动了。 他现在正仔细欣赏着自己和苏珉沅的照片,并且挑了几张感觉不错的拍照发给苏珉沅。 此时苏珉沅正在开会,是平蒲拆迁相关工作,会议室里还有另外一个身影——唐家的。 苏珉沅所负责的子公司并没有房地产相关项目,倒是另外一个挂名公司负责房地产,那个公司这些年做的都是一些商铺项目,而平蒲这边改造却是要做一个商场和住房结合的的地方,总体占地面积很大。 第117页 苏家倒不是一口吃不下,只是与唐家合作还有点别的好处。 手机嗡嗡震动了两边,苏珉沅看了一眼消息来源就放在一边,散会后等想起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捏着眉心打开的时候就被骚了一脸—— 漆黑的夜里,雨滴模煳了镜头,昏黄窗户,两个人影不清不楚地投射其上,肢体交缠很难不想偏。 苏珉沅单手敲字,给边榆回了句话,另一边边榆盯着手机笑得前仰后合。 苏珉沅:【技术不行。】 收了手机,边榆调出网银汇了一笔款,紧接着播出一通电话:「效果不错,技术一般,有待加强。」 另一边人嘿嘿笑道:「老闆您是对哪张照片不满意?我下次一定改正。」 一摞厚厚的张变在手机上下翻动,边榆说:「你这都快贴着脸拍了,下次装的像点,还好老傢伙怒火中烧没有注意,不然我翻车了你也跑不掉。」 「好的好的老闆,下次注意,您下次还需要这种服务随时吩咐,我嘴巴最严了,您放心。」他当然严了,一件事收两份钱,这种买卖傻子才不要。 边榆笑笑:「那你可小心点。」 照片自然是边榆故意让人拍的,但是找人拍照的却是边博义。 边榆和边博义之间怎么可能有父慈子孝,倒是因为这点血缘关系,让他们演起戏来十分默契。 挂了电话,边榆今天没有去玉兰园,谢之临不知道边榆今天回来,茶几上摊了一堆纸,自己则坐在地上抓头髮。 房门被推开时,谢之临一脸茫然地看着边榆进来。 坐在一旁的沙发上,边榆看着那写纸上密密麻麻的字开始脑袋疼。 谢之临最近放弃去兼职了,边榆让他好好学习才是正道,耗在兼职上的时间不如研究研究课题,毕竟对于现在的谢之临来说,已经不需要扛着巨额债务如履薄冰。 所以很多人不得不低头与权贵,边榆这种还算好的,不会要求谢之临去做一些过分的事情,谢之临有更多的时间做想做的事情。 谢之临站了起来要去给边榆做饭,边榆拉住他:「我待会儿就走,晚上约了人吃饭,你忙你的别管我。」 说完他靠着沙发开始玩手机,谢之临便又坐了回去继续抓头髮。 上头不停跳动的消息提示耽误边榆发挥,在有一次game over后,边榆拉开了消息。 他们这群闲着无聊就知道花钱的人有个大群,通常这个群的消息都被他设置消息免打扰,但架不住总有人@边榆,还有人因为他没出现不停给他小窗。 快速瞄了一眼私信,最后边榆在群里发了一句:【1】。 【出来了出来了。】 【我去边爷叫你太不容易了。】 【怎么着,边爷在哪里度过良宵,忘记我们这群哥们了。】 【别屁话,说正事。】 【正事正事,边爷,我们听说顾蒙被遣送出国了?你知道怎么回事吗?怪不得年后就一直没见着人。】 【不会也是栽了个跟头吧。】 众人不约而同地想起了边榆曾经的遭遇,又不约而同的闭了嘴。 顾蒙走了有一段时间了,今天不知道什么由头让这群常年不消停的人想起这茬,边榆退出群去看私信,来来回回扒拉好几条才搞明白原因。 是因为郊区的赛车场要搬家了。 平蒲拆迁,目前规划是个高级商业圈,而赛车场靠的太紧,夜里太吵,开发商考虑到对未来的影响,便打算让那个赛车场也动动,虽然还没彻底定下来,但也已经八九不离十,所以这群富二代们放在那的宝贝疙瘩都得挪地方,其中就有顾蒙的。 【边爷,你能联繫上顾蒙吗,这东西就跟失踪了似的,电话消息全石沉大海,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第47章 顾蒙的事情没能得出个结论, 边榆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他虽然在顾蒙离开之前见了一面,但顾蒙什么都没说。 失意的事情很多,不管出于什么身份下, 所以即便顾蒙平时看上去大大咧咧, 如今的离开也很难让人推测出个所以然来, 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顾蒙的宝贝到了边榆手里,边榆将摩托推回了玉兰园, 放在车库里是苏珉沅还过来看热闹。 「你爱好还挺多。」苏珉沅双手抱胸说。 边榆勤勤恳恳当着劳动力,把车子好好擦了一番,抹了把额头说:「这时人质……车质,早晚敲诈一笔, 这事儿还得怪你,平蒲拆迁, 连带着旁边的车场都受到连累。」 说完将苏珉沅推了出去,一拉车库门。 「今天这么闲?」 「还行。」苏珉沅看了眼边榆。 这几天边榆不知道又把兴趣投到了什么地方,好几天没见人。 才几日不见, 模样不可能变, 可是每次见面,苏珉沅都觉得边榆身上有一种奇怪的违和感, 一时却又说不出什么原因。 边榆感受到苏珉沅的打量, 打趣道:「怎么着,想我了?」 苏珉沅没回这话,摸了摸他的头髮:「晚上吃什么?」 「想吃的有点多,不过今晚不在这了, 等会儿回隆裕。」 边榆住的那个小区叫隆裕佳苑,挑吉利字眼凑的, 怎么喜庆怎么来。 苏珉沅笑笑没多问:「现在就走?」 边榆手上沾了不少灰,他将手举到苏珉沅面前:「先洗洗。」 第118页 说完往屋子里走,苏珉沅则跟在身后。 这几日苏珉沅一直很忙,边榆乖乖上班没闹出来么蛾子,仔细算来两人有五六日没见了,周末是个好天气,篱笆上的蔷薇已经绿了,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只是风里还带着一点凉。 边榆洗手的功夫手机响了,陌生号码。 出来时看见苏珉沅还没走,边榆意外:「你不是在等我吧,真想我了?」 苏珉沅:「你外公过几日回来,到时候一起吃个饭吧。」 边榆点头。 唐元驹跟他说过要回国,但是没说具体日子,紧接着边榆笑道:「怎么回事沅哥,你这样殷勤让我心里很不踏实啊,不如先跟我说说有什么打算,难不成想用我讨好我外公?那有点难,我跟我外公并不亲,我一度怀疑我的生成八字是不是绝亲,就没一个关系好的亲戚。」 这话不假,边榆从小到大几乎都是一个人,虽说他身边的人几乎都这样长大,像他这样关系融洽的家庭也不是没有,比如程宗崇。 苏珉沅说:「唐家的生意你不打算插手?我记得你外公只有一个独女吧。」 按理说这份生意生意多少也要落到边榆手里一些,然而边榆只是耸耸肩。 手机铃声再响,还是刚刚的陌生号码,边榆当着苏珉沅的面接了电话。 电话接通时对面一愣,显然也没想到竟然通了,紧接着呜哩哇啦一顿争吵,那声音太大,苏珉沅都听得一清二楚,边榆对他耸了耸肩,正要挂电话时里面终于有了一句正经的:「边少爷是吗?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咱们见过面,在停车场的时候,您压断了我男人的胳膊。」 闻言苏珉沅皱了下眉,边榆恍然:「啊,是那位姐姐啊,请问是有什么问题吗?当时我让我爸的助理跟着,是哪里做得不周到?」 「没有没有,没有这个意思,我就是想说——」 「你把电话给我,我来说。」 紧接着电话易主,换成了个男人的声音,不如女人那般萎缩,粗着嗓子说:「边少啊,之前您说答应我们一件事您还记得吗?」 苏珉沅的眉头皱得更深了,边榆手指摁了上去。 「当然记得,有什么事您尽管说。」 「我们老两口老老实实一辈子,其实也不想跟边少您要什么,原本也是不想来麻烦您,这实在是没办法了。」 「您说。」 男人顿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在跟女人打手势,一阵沙沙声后他说:「那天我们其实是想去应聘保洁,唉,其实已经应聘上了,做了几天也不错,我家的这个因为干得好,主管还让他上去给大老闆收拾。她平时不是个毛躁的人,这不是第一次见到大人物紧张做了点错事,结果昨天就把我们俩都开除了,您说这叫什么事,就算是犯人犯错还有改过自新的机会,就这么一点小时就把我们开除了,您说这应不应该。」 边榆没被他一口一个「小事」忽悠了,说:「这样啊,那也不是麻烦事,您先说说是什么样的事,我回头找人事再给您俩安排进去。」 说到这男人又开始支支吾吾起来:「……就很小的事情。」 边榆指尖点着手机等了几秒,没耐心再哄下去,眼底已经有了不耐烦,语气听着却没什么变化。 他说:「那就这样,您二位周一直接去上班就行,我去打个招唿的事,这样可以吗?」 一听连解释都不用了,那边男人的声音顿时轻快,一连道了两声谢,最后说改天请边榆到家里吃饭,边榆笑着没有接话。 电话挂断,苏珉沅问:「讹诈你还要管着?这种人这次管了下次还得管。」 「得管啊,毕竟是被我故意压断,我这心里不安得做点事情弥补。」话是没错,但边榆的表情可没有一点后悔心酸的样子,拿手机给文斌发了个消息,让市场部经理做了个跑腿小弟,并嘱咐他这事儿自己知道就行别往外说。 太子爷亲自发话,文斌虽然不知道原因如何,但也不得不从,不过是两个保洁的事情,文斌就算跑到大老闆面前打报告,估计还没等进大老闆的门,就先被吴特助拿着扫把赶走了。 文斌回了句【好的】,边榆收了电话。 边榆走得时候苏珉沅已经回去了,看起来就是天气好出来转转,赶巧边榆回来,两个人就转到了一起。 出了玉兰园时间还早,边榆不紧不慢地开着车,他腿脚还没好利索,又不想找个司机,反正也不着急,自己慢慢开。 到酒店时才三点,边榆坐在一旁休息区打了会儿游戏,经理在最初的时候过来问了一句,之后便不远不近地站在身后,估计是怕这位祖宗有吩咐来不及。 酒店来往人不少,边榆背对着正门,一个都没正眼瞧,直到门外点起了灯,他感觉到身边有人靠近,紧接着一阵笑声飘了过来,带跑了边榆正滑动的手指。 动作一歪,game over跳到了界面上。 「啧。」边榆站了起来,看向风尘僕僕过来的人。 「哎哟小边总,现在可真是名副其实的小边总了,听说您现在在桦旌就职,怎么样,今年打算大干一场?」 于腾伸手,边榆看了一眼,「大干一场还是算了,我怕直接把桦旌干破产。」 眼看着那只手尴尬地微微动了动,边榆这才握了上去,可惜尴尬的气氛并没有缓解多少,顶多不至于现在就打起来。 第119页 经理心惊胆战地引着两个人去了包间,菜都是于腾点好的,服务生在一旁醒酒,于腾拾掇拾掇心情开始新一波寒暄。 「我就说小边总早晚进桦旌,这产业怎么也不能落到别人头上不是,而且小边总头脑一向很好,从前只是对商业这方面没兴趣,以后可就是小边总的天下了。」于腾笑着,边榆虽也是笑着,表情有点淡,还是不接话。 这就让于腾有些尴尬了,尤其是一旁还有外人在。 服务生目不斜视兢兢业业地醒酒,于腾瞥了一眼,咳嗽一声说:「今天约小边总也没别的事情,咱们之前有所误会,一直想找个机会和小边总说开,这不之前您一直忙,年末了我这边工作也比较到,结果到现在才约上,是我的不对,我得罚酒。」 说着另一边上菜的小屋有了动静,于腾收了声音,不多时一道道精緻的小菜上了桌。 于腾来之前就吩咐负责人醒酒,卡着时间这会儿刚刚好。 红酒盛了半杯,屋里只剩下两个人。 都不是奔着吃饭来的,菜餚饶是再精緻也不过摆设,边榆的动作一直没变,手指点着桌面,等于腾一番废话终于说尽了,边榆施施然开口:「于总今天叫我过来就是为了谢之临?上次的事情我确实也有些过火,那小孩儿虽然我先看上但到底还没答应,不能算是我的人,若是他心甘情愿跟着于总,是我不应该。」 谢之临现在住在边榆家已经不是个秘密了,别管之前谢之临有没有答应,他就是边榆的人,如今边榆却说「心甘情愿和于腾上床」。 于腾下意识咽了咽口水,视线飘向角落桌子上的酒瓶子。 边榆却好像没看见,端着红酒和于腾的碰了一下:「都是误会,来于总,我敬你。」 酒进了嘴里瞬间化成了岩浆一路烧到胃里,度数不高的酒喝出了五十度的感觉。 好在于腾也是经歷过大风大浪的人,压了压自己的思绪,笑着说:「之前也是我冲动,说了些不该说的话,小边总别往心里去,您看我伤了脑袋,这脑袋不好就喜欢胡乱说话,我自罚一杯。」 喉咙滚动,杯子中的酒见了底,边榆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瓶酒放到了桌子上,咚地一声吸引于腾的注意力。 白色的酒瓶上写着再熟悉不过的字,于腾眼睁睁地看着边榆拧开了红色的盖子。 「喝红的多没意思,咱们哥俩难得聚在一起,让我见识一下于总的酒量。」 他到一旁的柜子里另拿了两个就被,透明的液体很快满上,酒香飘逸,于腾的表情有些挂不住,他的胃可不好,常年混迹酒局的就没有胃好的。 当满杯的酒推到于腾面前时,他其实很想摔桌子走人,可理智阻止了他的动作,他干笑一声:「小边总,您这是什么意思?」 「能有什么意思,于总想多了,这不是好不容易聚一起尽兴么。」说着边榆干了自己杯子里的红酒。 白酒的香味与红酒差别很大,自然度数上更是天壤之别。 于腾看着白酒酒杯没动,边榆说:「听我爸说,于总和他认识很久了?公司校招还亏的于总的一番力,不然那么多大公司去争抢人才,桦旌未必能占得好处,这么算来桦旌的发展还有于总的一番功劳。我听说这几年樊昇科技的发展停滞不前,于总就没想过来桦旌?」 于腾在樊昇科技很多年了,近两年都没有再往上走,按照这个路子他应该已经安于现状了才对,却又游走于各处像个交际花,又不想满足现状的样子。 于腾「哈哈」一笑道:「我这点能力哪进得了桦旌,小边总抬举了,也就是您父亲看得上我,偶尔能帮得上点小忙,算不得大事。」 安昌大学每年春招秋招前就已经各显神通与学校联繫,已得到第一手资源私下与学生联络,而这些靠的不仅是企业的名声,还有在学校的人脉。 于腾的母校便是安昌,这些年和学校一直有联络,似乎还有什么亲戚在其中。 于腾的表情在听见这话后有片刻的变化,却又不知道想到哪里立刻放松了下来,拿起杯子小小地喝了一口,说:「小边总别看我年纪大,其实这酒量真的不咋样,这……喝下去可得要命啊,我少喝点,小边总别怪罪。」 两人杯子一样,容量一样,上来就说这话,怪不怪罪都是不打算喝了,边榆没挂脸,端起杯子一口干了,烈酒火烧火燎地穿过边榆的喉咙,他面不改色又给自己满上。 于腾握着酒杯的手指不自觉地收。 边榆自顾自地笑道:「哪敢灌于总的酒,您随意就行,这酒有些年头了,比新酒沉,味道也不错,于总既然不能多喝,少尝几口,不然多可惜。」 边榆看起来很乖顺,可他喝酒那副不要命的样子,于腾哪里敢真的随意,反而好像是在灌边榆的酒。 思想飞快转动,最终于腾端起酒杯干了。毕竟边榆若是大醉酩酊,而自己却完全清醒着出去,在旁人看来于腾就是始作俑者。 边榆脸上的笑意终于有些真情实意了,他拉着椅子靠到于腾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于总,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酒下肚,怎么就算是熟悉了,从前的事儿您别跟我计较,咱们往后看。」 酒烧得于腾的表情有一瞬间破败,却又很快恢復原样,他眼睁睁地看着边榆给他倒酒,双手捧着一动都不敢动——边榆另一只手有意无意地压着他的脖子,虽然没有多余的动作,但于腾脖颈直冒冷气。 第120页 边榆放下酒瓶,端起酒杯和于腾碰了一下,眼看着又意一饮而下,于腾再次跟上。 眼看着边榆倒上第三杯,于腾终于坐不住了:「小边总,咱吃菜吃菜,我这酒量真不行,经不住这么喝,我怕等会儿120给我抬出去。」 边榆终于放下了端着酒杯的手,拿起筷子夹了一点,于腾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这顿饭最初是于腾提出,后来是边榆撺掇,两人各有目的,到现在却谁都没提,菜没动多少,酒下去大半瓶,最后于腾整张脸都像火烧云似的,他喝酒上脸,多少能唬点人。 于腾晃了晃脑子,看起来一副喝多了的样子,正如他所说的那样酒量不好,夹菜的手也在晃荡。 即便这样,边榆给他倒酒的动作也没停。 酒杯碰撞间,边榆说:「当初亏得于总提醒,不然我至今都被蒙在鼓里,不知道我被其实早就想再生个继承人,若不是于总,就我这吃喝玩乐的性子,估计什么时候要饭了才能反应过来其中关窍,这么说来于总还是我的贵人。」 这马屁拍的于腾心情舒畅,不管怎么装,毕竟这酒是喝进了于腾的肚子,多少有些上头。 他低头笑了一下:「边少不用想那么多,就算边总真的还想要孩子,那也比您小那么多岁呢,如何也抢不到您的头上,这桦旌如今也不能算是边家一个人的,股东也不会放任一个毛头小子接手,这点您放心,更何况从前那事儿都过去了,这边家啊,还是只有您一个人。」 这事儿边榆自然知道,但他做出一副惊讶的样子:「看来今天喝于总这顿酒喝对了,先不说我刚回来,就算是出国之前我知道的事情都不如于总多,这以后也得于总帮忙。」 「嗐,我能帮什么忙,不过是一个常年混迹底层的打工人,见得多了。」 于腾想躲酒,奈何边榆法子多,几句夸赞下来于腾就有些飘,不自觉地越喝越多——边榆这种平时什么人都看不上,和谁都能打一架的人,如今正说好话哄人,别说于腾了,换个谁都能飘。 不多时于腾的头真的开始晕,反而胃里的灼热好了许多,后来不用边榆再劝酒了,于腾自己就会端杯子。 脚边停了不少瓶子,在服务员第二次进来送酒时于腾才反应过来,怪不得这酒怎么都喝不完,原来不是少爷从家里带的。 不等于腾多思考,边榆的杯子已经碰了过来,他不得不再次举杯,喝酒前边榆状似无意地问:「上次于总给我打电话,似乎是收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如今怎么样了,处理了?」 于腾酒喝了一半,这会儿他们已经不是一口一个了,高度数的酒谁都受不了那么个喝法。 刚刚还没什么感觉的胃在听见边榆的话后开始勐烈翻涌,于腾压着喉咙想要将上涌的感觉压下去,几次三番后他终于压抑不住,推开椅子勐地沖向卫生间。 剧烈的呕吐声传来,边榆不紧不慢地给于腾的酒杯填满。 其实不只是于腾,边榆这会儿也开始头晕,好在意识还算清醒,顶多眼睛有些发飘,他撑着脑袋翘着嘴角等于腾吐完。 于腾抹着嘴角从卫生间出来时脸上满是水滴,人看上去清醒了许多,坐到边榆身边笑笑:「边少见笑了。」 边榆摇摇头:「可能我说的话太招人噁心。」 于腾哈哈一笑,或许是前半场交谈的很欢快,这会儿于腾明显比之前放松,也因为吐了不少人也清醒了许多。 「这事儿也是怪我,当时没打听清楚就给您打电话,主要是这事儿太巧了,就之前您被绑架那事儿,那个死了的叫孔辛的,不知道谁把他手指切了送上门,这事儿我说了您可别生气,主要是咱们之间之前不是有误会,我还以为边少这口气还没顺。」 于腾说得坦荡,一副直爽人的样子,哈哈一笑后摇了摇头:「还没查到呢,听平蒲那边说孔辛的坟被挖了,少了小半截手指,这不还特意给我送过来,也不知道到底是跟我深仇大恨还是跟孔辛深仇大恨,说起来这孔辛长什么样我都不知道。哎,这事儿先不说了,太晦气,我已经报警了,让警察去头疼吧。」 边榆笑着点头,两人杯子再碰,一人喝了一口:「边少您那边怎么样,在桦旌还习惯吗?不是我托大,我跟您说其实工作这个东西根本没有天赋不天赋一说,您只要多接触,多看看,做几次就上手了,投胎比努力重要,您早就赢在了起跑线上。」 吐完后于腾说话显然顺畅了很多,喝酒也不如之前那样勐,顾忌着。 边榆把玩着酒杯,过了会儿说:「边博义的身体还行,桦旌的事情也用不到我操心,万一真再搞出个儿子,以边博义现在的身体很有可能等着长大,我能捞点就行了,没那个能力也就不想着占坑。」 边榆说得一片真心,事实上很多人都这么觉得,即便边博义到最后也只有边榆这一个儿子,股东们也未必能同意让这么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子去握着他们收益命脉。 「我就是想问问于总,您说我若是找个女人送到边博义的床上,让他们发生点什么……左右边博义都要找人生孩子,这要是我的人我不就不会处于被动了?」 边榆这话一出,于腾先一步蒙了,他怎么都没想到还有亲儿子往老子床上送女人为了生孩子的。 不等于腾反应边榆先笑出声:「逗您呢,怎么还真信了。」 第121页 于腾干笑两声,转头喝了两口酒,热辣下肚才想起来这玩意度数很高,咳嗽了两声,边榆地上纸巾。 看着于腾擦嘴,边榆语不惊人死不休道:「孔辛的坟保不齐是边博义挖的,我听说赵寻卿跟他分手后就跟了孔辛?中间有空档期没?无缝衔接难保不是绿了,不然这孔辛怎么能知道我,又绑架我到我头上?边博义别是有什么把柄在孔辛身上,所以挖了他的坟。」 边榆闲聊似的不紧不慢地说:「哦对了,我听说赵寻卿过世后苏珉沅去过?这事儿奇了怪了,怎么边家的继承人还跟苏家有关系?话说回来,当初亏得于总告诉我我爸在外面养女人这事儿,就是不知道苏珉沅怎么还能掺和进去?」 于腾侧头看了眼边榆:「边少现在还惦记着苏珉沅当年的事情吗?可惜那件事我帮不上忙,也不知道那件事的始作俑者是谁,如今这么多年过去,就算有证据也石沉大海很难再捞了,您还惦记着那件事?」 他以为边榆还在惦记着过去的事情,也对,那件事边榆的憋屈就是外人都能感觉得到,至今那还是边榆的笑料,保不齐出现在谁家的饭后谈资里。 边榆说着夹了小半截黄瓜丢嘴里,嘎嘣脆地吃完后说,「惦记啊,我这人记仇,让我吃瘪的事情我一定会还回去,不管过了多少年,那句话不是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么,早晚我得把这件事掏回来。」 于腾下意识摸向自己的后脑勺,边榆接着说:「这事儿先不急,倒是咱们这个地方这两年不知道是不是中了邪咒,动不动就死人,就安昌大学这几年死亡率好像也挺高的,不过都被压了下来,说学业负担?人活着真不容易啊。」 看不见的地方,于腾咀嚼的动作慢了一点。 边榆摸了摸脑袋,最近头髮长出来许多,但短头髮的便利让他很想再去剃了。 边榆靠坐在椅子上,于腾此时拿起筷子夹了点凉菜压压酒劲儿,吐过之后人虽然清醒了稍许,但又两杯下肚后醉得也快,如今动作开始跟不上脑子。 边榆眼底也多了红色,手指点着桌面放了会儿空,慢慢地,他说:「不知道于总人不是认识苏家的什么人,苏二的死您知道有什么隐情吗?」 叮—— 杯子与盘子的碰撞声像是暂停键,紧接着他听见边榆笑了一声:「开玩笑的,于总别介意,只是觉得于总交友面这么广,哪里能没有认识的人,万一听见点什么风声呢。」 于腾端起杯子:「哎哟我的小边总您可别吓我,我这人胆子小不经吓,咱们还是喝酒吧。」 边榆拿起酒杯跟他碰,酒杯碰到嘴唇之前他笑着说:「也对,于总这样圆滑的人定然懂得什么该知道什么不该知道,毕竟命更重要,有些人心狠起来可不管别人的命怎么样。」 说完饮尽了杯中酒。 于腾心不在焉地跟了一整杯,酒下了肚,他又开始反胃,从胃到嘴巴这一路全都火烧一般,他站了起来,手扶着椅子说:「边少,我去躺洗手间啊。」 说完晃晃荡盪地往一侧洗手间去。 边榆手托着下巴眯眼看着一桌子没怎么动的菜,这时手机响了起来。 另一头不知道什么人,边榆没有压低声音,也可能是喝多了没控制住声音,嗓门稍大地说:「顾蒙?顾蒙不知道惹什么事跑了,联繫不上,他宝贝在我那呢放心……他家?我可惹不起,就说也没几个人敢惹他的吧,背景连我老子都摸不清……说是惹事谁知道……哎行了,你放心吧,敢动他的人命也没多长了……」 又啰嗦了几句电话挂断,边榆等了会儿洗手间那边还没动静,边榆回头疑惑地看了一眼,正巧服务生进来添果盘,边榆让人去卫生间看看。 服务生应声过去,结果一拉开门就掉出来一个人。 服务生一惊,下意识后退了一步,看着是于腾后又赶忙上前将人扶了起来,叫道:「于总,于总您没事儿吧?边少,于总好像喝多睡着了……」 服务生在服务每个包厢的客人时,都会要求先知道客人身份,所以会叫人不奇怪。 边榆趴在椅子上,看了眼瘫软人事不知的于腾,说:「叫个车将人送回去吧,有问题的话直接叫救护车。」 说着边榆拿出钱夹抽出一沓不知多少张票子给服务生,「辛苦费。」 送于腾回去的是酒店的人,那服务生拿了边榆不少小费自然也费心跟了上去。 边榆没急着离开,想了想给苏珉沅去了个电话,大半夜的过了会儿苏珉沅才接电话,电话接通的瞬间,边榆正在点火。 烟叼在嘴里,火焰映红了他的眼睛,苏珉沅带着鼻音的声音透过电话传来:「大半夜不睡觉,抽什么烟。」 边榆眉眼动了动,却没有说话。 深深吸了烟,胃和肺今天都挺遭罪,边榆喉咙被烧的有些疼,声音跟着有些哑。 电话一直放在耳边,边榆却只是轻轻地唿吸着。 苏珉沅那边窸窸窣窣响了几声,听上去应该是正从被窝里出来,然后又不知道忙活什么,紧接着苏珉沅问:「你在哪,我去接你。」 「沅哥。」边榆叫了一声。 苏珉沅那边却沉默了。 酒店的热气依旧很足,边榆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衬衫,袖子挽到小臂,青色的血管顺着手臂蜿蜒而下,蕴藏着数不尽的力量,却又瘦弱得仿佛一折就断。 第122页 「在哪。」苏珉沅又问了一遍。 边榆报了个地名,紧接着说:「其实这世上根本没有缘分这一说吧。」 苏珉沅到的时候边榆还是之前的姿势,他仰头看着头顶吊灯,一双眼睛通红不知道是瞪得还是喝酒喝的,听见门口动静,边榆外头笑了笑。 「来的挺快。」 「喝这么多。」苏珉沅将衣服扔到边榆身上,「跟什么人。」 「于腾。」边榆坦白的很痛快。 他本以为自己顶多算有点头晕,还算不上喝多,谁知道站起来的时候一下不稳险些坐地上,晃动间双手撑到桌子上,一不小心打翻了酒杯。 酒杯顺着桌沿滑落到地上,砰地一声虽在脚边。 酒香瞬间瀰漫,边榆看着那碎了一地的玻璃渣,紧接着看见一双鞋子踩了上去。 「要我抱你走?」 边榆想了想,一伸胳膊:「要。」 苏珉沅随便穿了件外套,反倒是边榆身上被过了件棉袄,臃肿地像个球,他缩在副驾驶上闭着眼睛昏昏欲睡,苏珉沅嘆了口气给他繫上安全带。 车子启动时边榆说:「回隆裕佳苑。」 苏珉沅没理他,边榆眼睛一闭就没再管,走了好长一段路,直到车子停下,副驾驶门被拉开,边榆被人扛在肩上,他这才勉强睁开眼睛,看着熟悉的小院—— 「不是说回隆裕佳苑——」 「把我当司机?喝成这样去隆裕佳苑还能干得动吗?」 边榆一听乐了:「吃醋啊?沅哥你多吃点,我爱看。」 边榆一点眼力见没有,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处劣势,大头朝下挂在苏珉沅的后背上,就着现在这个姿势先开了苏珉沅的衣摆,劲瘦的腰勾住了边榆的视线,于是他吻上去。 冰凉的嘴唇激得苏珉沅一激灵,手上动作一松边榆差点掉下去。 这么个姿势摔下去脖子估计不想要了,苏珉沅赶紧拉住他的腿,对着屁股就是一下:「安分点,不要命了。」 晃荡间边榆被带到了二楼,房门推开,边榆看见凌乱的床铺——苏珉沅先前显然已经睡觉了。 边榆已经做好登堂入室霸占苏珉沅床铺的准备,然而最终却眼睁睁地看着床铺近了又远,最后他被扔到主卧的浴室里。 苏珉沅没把他放下来,甚至扛着塔放好了热水,准备好毛巾和换洗的东西,最后才稳妥地让他坐在了一旁的矮凳上。 边榆原本其实并没有多醉,他酒量好不是虚的,可架不住被苏珉沅扛着晃荡了这么久,在被放下来时过了好长时间他双眼才能聚焦,头脑昏昏沉沉眼看着就要倒,苏珉沅赶忙扶住了他。 苏珉沅皱着眉:「怎么喝了这么多,你跟于腾关系这么好了?不是之前还因为你那个相好的大打出手?」 「不好啊,还不是因为想问点事情,谁知道那老傢伙的嘴巴跟个王八似的。」边榆揉了揉脑袋。 见苏珉沅没问他什么事,边榆多少觉得有点没意思,扶着墙壁就想站起来,结果一个踉跄险些栽倒。 浴室不如其他地方,什么东西都是硬的,这一脑袋不管磕哪都能要半条命,最后苏珉沅实在是没办法了,抓着边榆的一条胳膊开始帮他脱。 边榆乖得像个娃娃,笑眯眯地看着苏珉沅动作,在就剩下一条内裤时却不干了:「那不行,你得给我留条底裤,这是我最后自尊了。」 苏珉沅嗤笑:「你哪我没见过。」 这话很有道理,因为太有道理,边榆抓着底裤的手很快松了,并且十分自然力放到了苏珉沅身上,一身正气地开始扒苏珉沅的衣服,表示一个人脱是强j,两个人脱是通j,他喜欢通j。 折腾了快十分钟,最后两个人一同入了浴缸,边榆终于老实了。 喝酒耍酒疯有时候是控制不住的,大多是刻意的,不管什么样都不太好收拾。 边榆被苏珉沅摁着洗头,沖泡沫的功夫,安静了许久的边榆突然说:「沅哥,你从前就和边博义有联繫吗?有多从前?是从我最初就搬到玉兰园么?」 「为什么这么问。」苏珉沅动作不停,被突然这么一问不见任何慌乱。 「没什么。」 之后边榆再次禁声,不管是洗头还是洗身子都一动不动,睡着了一般,若不是他眼睛一直睁着。 脱去酒气和烟味,独剩下沐浴香的边少爷躺在了他刚刚惦记了好一会儿的床上。 灯彻底暗下,苏珉沅躺在旁边,稍作犹豫后将边榆抱在了怀里,闭上眼却没有睡意。 温暖的拥抱里,苏珉沅想起边榆之前的话——其实这世上根本没有缘分这一说吧。 这个问题边榆并不是想问苏珉沅,他心里早就知道答案。 缘分其实是有的。 缘分决定了第一次相遇,剩下的则需要靠主动。 边榆一直在主动,撩拨着苏珉沅的神经,又在触及后毫不犹豫地后退,在这段不清不楚又泾渭分明的关系里,兢兢业业地扮演着一个滥情的角色。 * 深夜的难见几个人,图书馆的灯彻底暗了,只有宿舍的灯还亮着几盏,谢之临背着个书包往外走,如今他已经习惯这种走读的生活,除了上下学在路上费了些时间意外,一切甚至比从前还自由,没了外界的舒服,他可以专心学术。 但这期间边榆的所有开销他都有记帐,有朝一日还是要还的。 第123页 谢之临今天在宿舍和同调研组的同学讨论晚了,出来的时候就晚了,赶着宿舍锁门之前除了门,幽静的校园里只有不怎么明亮的灯,照射着干枯的树干有些阴森,饶是谢之临不信鬼神,也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 男生宿舍在最东头,要出校门需要穿过几个教学楼和女生宿舍。 夜里的风要凉一些,雪都化了,灌木之下露出其中快要腐败的枯叶,隐隐有几棵翠绿的小草不起眼地藏匿其中,谢之临脚步匆匆没有注意脚下,咔嚓一声一不小心踩到了树杈上,一个激灵他走得更快了,可刚走了两步,谢之临的脖子没来由地感觉一凉,他抹了一把却什么都没有。 下意识抬头看了眼天空,旁边是两排宿舍,亮起的一排排灯光中隐隐还能看见一些人影,谢之临浑身毛毛得正要收回目光赶紧走,余光里似乎捕捉到了不正常的东西,就在这时,一道黑影猝不及防地掉了下来,砰地一声重重摔在地上。 谢之临一双眼睛瞪得老大,若是没看错,那是一个人,从楼顶跳了下来。 寂静的夜里,那声音像是一声闷雷,激起一排排电动车的警报声,不知何处响起了尖叫,紧接着有人喊道:「有人跳楼了!」 时间虽晚,没睡的学生却很多,宿舍门已经锁了,即便不锁也没人敢看,一个个又惊又怕地聚集在楼上,唯有谢之临僵硬着身体一动不动,直到救护车和警车同时出现,谢之临先是被人左挤右挤,最后被警察带回去做了笔录,从派出所出来时天还是黑的,警察将谢之临送回了隆裕佳苑。 在热水里跑了许久谢之临才缓过神,浑身冰冷褪去,出来时他在沙发上发了许久的呆。 第48章 半夜的时候边榆跑到卫生间吐了, 几点不知道,爬回被窝的时候被苏珉沅摁着狠狠擦了擦嘴,边爷感觉到了嫌弃,他忍了。 早上起来的时候苏珉沅已经走了, 桌子上没留早餐, 看来屋子的主人心情不太好。 边榆扯着不属于自己的衣摆, 干巴巴地在客厅里站了一会儿,紧接着找到自己已经成干菜的衣服, 从里面掏出钥匙正打算回隔壁继续睡觉,却在踩到玄关时反了悔。 又回到半生不熟的卧室,边榆将自己塞进被窝,又睡了。 一觉睡了很久, 每次喝酒边榆睡得都很沉,尤其是昨天晚上喝的有点多。 高度数的白酒好几瓶下肚, 即便边榆酒量再好如今也是不好受,他对后来断片的时间里酒精干了什么一无所知,只知道苏珉沅的脸色不咋样。 边榆晃荡起床时还在想自己都这个德行了, 不知道于腾进没进医院。 太阳还没落山, 边榆趿拉着拖鞋下了楼,刚到客厅就看见苏珉沅推门进来, 手里拎了不少东西, 见着边榆有点意外。 边榆很自然地走过去开始翻东西,苏珉沅没拦着:「还以为你走了,没带你爱吃的。」 边榆有些不高兴,揉了揉空空荡荡的胃:「睡了一天, 让你送我回隆裕佳苑你不送,现在知道嫌弃我了?」 苏珉沅换完鞋子正往里进:「你不知道么, 昨晚安昌大学死了个人,正好被你养的小傢伙碰见了。」 看着边榆错愕的眼神,苏珉沅:「你不知道啊。」 说着他没再管边榆自顾自地将东西放到厨房,再出来时边榆已经换了个身衣服站在门口。从里到外都是苏珉沅的,边榆冲着苏珉沅摆摆手:「那我先走了沅哥,昨天谢啦。」 边榆喝多不闹,苏珉沅照顾他没费多少劲儿,一句谢拉开了两个人的关系。 边榆匆忙出门去干什么不言而喻,肯定是去安慰谢之临了,苏珉沅沉默没有应声。 关门声很轻,紧接着是摩托的声音,边榆的车没有开回来,只能徵用顾蒙的宝贝。 直到声音彻底消失,苏珉沅才上楼回屋换衣服,卧室一片凌乱,衣帽间更是像个战场,看得出边榆挑挑拣拣好不容易找到一件合心意的。 默默收拾完东西,再下楼时客厅多出个身影——简程坐在沙发上举着手机正在噼里啪啦打字,很忙的样子甚至没有发现身后有人靠近。 苏珉沅问:「有事?」 「嗯?嗯,有大事。」简程将一段话打完发送,而后一脸严肃地对苏珉沅说,「你是不是跟边榆好上了?」 * 边榆摩托骑得飞快,亏得这个时间没什么人查,让他一路狂奔回了隆裕佳苑,屋里依旧亮着灯,跟他每次夜里回来时一模一样。 客厅没有见着人影,厨房也没有动静,屋里安静地仿佛只有边榆一人,他走到次卧前敲了敲门:「之临?回来了吗?」 许久没得到回信,边榆想了想觉得这小孩儿可能被吓着回宿舍找安慰去了,便没再继续敲下去,脱了外套正打算挂起来,次卧的门开了。 谢之临顶着一双充满血丝的眼睛,在看见边榆时扯出一个艰辛的笑容,问:「你吃饭了吗?晚上想吃什么,我去做。」 「你在家啊,我还以为你在学校。」说着边榆又将外套穿回了身上,「去换件衣服,咱们晚上出去吃。」 他什么都没问。 谢之临脸色不太好,其实边榆的脸色也没好到哪去,大酒之后脸色略微有些苍白,边榆是个很粗心的人,自己从来不注意这些,但是谢之临看见了。 他打量了一下边榆的样子,摇了摇头:「要不还是在家吃吧,我给你做点粥?看你脸色不太好。」 第124页 关心的话不管什么时候落入耳中都是暖暖的,尤其是像边榆这种爹不疼娘不爱的处境,边榆之所以放任谢之临只是单纯的住在这,更多的是因为谢之临的温柔。 边榆笑笑:「明天再做,今天带你出去吃好吃的,想吃什么说说,我订餐厅。」 说着他拿出手机,谢之临稍有犹豫后说:「你听说我们学校的事情了?我去派出所已经做完笔录了,有监控和学生证明我不是罪犯,这事儿应该跟我没什么关系了。」 「说什么呢,我又不是怕你沾染事情,你看我像是怕事的人吗?」说着边榆拿出手机在通讯录里翻找,「昨天吃饭的人实在是倒胃口,今天又一天没来得及吃东西,正好你陪我去吃点好的,你要是不选我就随便定了,情侣餐厅怎么样?」 不等谢之临多反应,边榆已经一通电话打了出去,谢之临干张着嘴巴有点不知所措。 换好衣服下楼,边榆的车已经被酒店送了回来,谢之临坐在副驾驶,边榆看上去心情颇好,找了个放怀旧歌曲的电台不时还哼两声。 抽空看了眼谢之临,边榆想了想,觉得自己多少应该说几句:「生老病死是常事,别往心里去,有些人可能觉得太累了,累得不想再睁开眼睛,选择了一个别人不能理解的方式长眠,对她来说是解脱。」 话虽如此,人就死在跟前哪能说看开就看开,即便谢之临不认识那个人。 那是个研二的女生,学习家庭各方面都不错,最近还在犹豫是继续深造还是找工作,好几家公司都给她递了offer。 很多人都想不明白她为什么想不开,警察虽然没有公布最终结果,却也没有找到他杀的痕迹,大概会认定为自杀。 谢之临:「我知道,我没事,就是苦了那女生的家里人。」 车子还在平稳的行驶,边榆看着前方声音平静:「对于一个连生命都不想要了的人,就是切断了自己所有的退路,很多人觉得多提家里人能让她重燃生的渴望,却也不过是给她身上多扣了一个枷锁,一顶帽子,让她背负着不孝的名头不得不折磨自己,这算不上劝,也不是为她好。」 今夜天空无星无月,阴沉的乌云压在高耸的高楼大厦上方,厚重地让人透不过气。学校不管是群还是论坛都在讨论,猜测也好、惋惜也好,没有人会像边榆这么说,纯找骂。 「一个被困在牢笼里的女生终于自由了,你应该为她高兴。」 谢之临忽而转头看向边榆,张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边榆虽是看着前方,却察觉到了谢之临的视线,笑道:「胡思乱想什么呢,你现在就应该想想等会儿去情侣餐厅该怎么点菜,或者听见服务生说『还是第一次见边少带人来吃』时该表现出什么样的表情。」 谢之临噗嗤笑出声。 结果刚进餐厅坐下,服务生打量了几眼谢之临,在谢之临疑惑地看回去时,那服务生终于没忍住道:「边少真是好久没带人来了。」 话虽然有所差异,但谢之临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涨红,不知道是憋着笑还是怎么着。 边榆嘴角压抑不住地上翘。 既然是情侣餐厅,氛围尽是暧昧。 悠扬的小提琴,雕成玫瑰的蜡烛,边榆将红酒放在谢之临面前做了个请的手势:「咱们这么长时间来都没正八经吃顿饭,我早就该请你了。」 此话一出谢之临瞬间开始忐忑,他从来没忘记自己现在的身份,自然也就没发忽视边榆最开始对他的态度——他们本就不是单纯的同居室友。 相安无事了一段时间,今天…… 酒杯轻碰,边榆撇了一眼谢之临微微颤动的手指时眉眼带笑,此时他有种将猎物赶进陷阱擎等收网的感觉,而他并不急着收网,优哉游哉看着猎物慌乱挣扎。 谢之临的忐忑一丝不漏地被边榆尽收眼底。 边榆喝了一口酒,谢之临很少碰这玩意,少喝一点点就皱起了眉头。 这家餐厅主打的是情侣餐厅,只是因为老闆是个恋爱脑,费劲撬了个主厨后非要坐情侣餐厅,菜的味道很好,只可惜这里的气氛不适合谈公事。 这间餐厅唯一的坏处就是没有包间尽是散台,一眼望去男男女女交错而坐,性向什么的先不说,也没人在乎这个。 谢之临有些不好意思,边榆拿着筷子大吃特吃,夹菜的空档说:「别想那么多,就是吃顿饭,这家主厨手艺很不错,不然我也不喜欢到这种地方,有时间在这调情不如找个酒店。」 「……」 正夹着五分熟牛肉的谢之临一时不知道从哪下嘴。 边榆看上去真的就是为了吃饭,昂贵的红酒跟白水差不多,两三口下了肚,空荡荡的胃终于填上了热乎的东西,边榆心情好了。 谢之临吃得不如边榆那么豪迈,多少有些拘谨,边榆是个不怕笑话的,这会儿吃完了有空闲大量对面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谢之临的脸色看上去好好了很多,眉眼也不如之前那般紧绷,看模样对这顿饭应该也是满意的。 边榆不紧不慢地给自己又倒了点红酒,没再动筷子,谢之临看起来这一天都没怎么吃饭,看来被昨晚的场面吓得不轻。 一桌子的餐食吃得差不多了,总共其实也没多少,不过是大盘子装小菜,看起来多罢了。 第125页 菜大多进了谢之临的肚子,酒则差不多就进了边榆的肚子,见谢之临动作慢了,边榆问:「要不要再点点?这家店的红烧肉味道也不错,可惜很多来约会的为了注重形象,很少会点这种菜,倒是让厨子无处发挥。」 谢之临摇摇头:「吃饱了。」 说着他放下了筷子。 边榆:「这家店老闆是个恋爱脑,好好的餐厅非要搞成情侣的,以后你若是想吃直接打电话报我名字就行,带人来最好是双数,男女到无所谓,省得老闆说我坏了他规矩。」 话刚说完,一道带着火气的声音传了过来:「你就是这么给我造谣的?以后我得在门口贴个告示,边榆和狗不得入内!」 听着熟悉的声音边榆乐了,转头看着声音来处,却在视线触及的瞬间一愣—— 迎面走来的是「恋爱脑老闆」没错,叫王卜烨,是边榆在酒局上认识的。后来才知道是这家情侣餐厅的老闆,父辈做服装生意的,他却唯独对餐厅感兴趣,除了这家情侣餐厅还经营着几家酒店,是富二代里比较有出息的。 王卜烨有个,两人前几年结婚,可谓是恩爱非常,怪不得长出个恋爱脑。 这倒是没什么,倒是他身后的人着实有些出乎意料。 边榆在短暂的愣神后,紧接着换上一个调侃嘲讽的笑容,冲着后面的两个人招手:「哎哟,今天这是青梅竹马局?王卜烨跟他老婆也就算了,这沅哥和简哥,你俩什么时候凑一对了?」 简程在看见边榆时脸色本就不好,听见这句话就更不好了,打又打不过说又说不过,註定要吃哑巴亏的简程选择装聋。 王卜烨以为边榆是看不上苏珉沅,毕竟他们两人的关系是出了名地势同水火,甚至往旁边侧了一步挡住边榆的视线,欲盖拟彰地觉得只要不看见就是不存在,可惜王卜烨矮了点,只挡得住半颗脑袋。 边榆看不见苏珉沅的表情,他问简程:「相约不如偶遇,一起?」 简程一脑门官司,从前见边榆也没像现在这样看见冤家似的,不知道今天吃错什么药了,他张嘴想说「没兴趣」,结果就见一道身影先行走了过去,拉了把椅子坐在旁边。 这下简程真成了哑巴,感觉到王卜烨疑惑的目光,简程硬着头皮走了过去,坐在苏珉沅的对面,四个人的位置看上去像是要打麻将。 好在是个圆桌,添了三个人也不显得突兀,桌子上的残羹冷炙已经被撤了下去,换了一道道新的菜餚,酒没再上,换成了热的玉米汁,这是边榆唯一不满意的地方。 一桌子的菜却没人动,王卜烨左看看右看看,到底是在他的地盘,若说谁最怕打起来救数王老闆了。 可是这嘴怎么都不好张,王老闆「那个」了两句后说:「我老婆要到了,我去接她。」 说完人跑了。 唯一一个不知局面的人消失,锯嘴葫芦似的简程第一个憋不住了,阴阳怪气道:「听说边少昨天睡在珉沅那,今天就带着相好来约会,倒是真忙啊。」 边榆不以为意地看了眼苏珉沅,笑着说:「还行,毕竟我还年轻,这点事儿不至于遭不住,怎么是简总最近新欢旧爱之间力不从心了?这样,我去问问,看看有没有好的男科医院给你看看。」 一口大锅扣在脑袋上,简程那张脸肉眼可见地更黑了,谢之临眼看气氛不对赶忙说:「您误会了,是边榆……边少看我今天心情不好所以带我出来吃个饭,来这家餐厅不过是因为菜好。」 这话是边榆亲口说过的,但是到了简程耳朵里就像是绿茶撒娇卖惨,再看谢之临就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谢之临穿了一件淡色卫衣,眉眼温柔不带算计,干净的模样一眼就知道是学生。 苏珉沅不动声色地打量了谢之临两眼,最后淡淡笑了笑。 笑容很轻,看不出意味,但落到边榆的眼里总觉得带着点危险。 边爷倒是不怕苏珉沅,他跟苏珉沅不清不楚地上了几次床,细算下来连个床伴都不算,互相都没有立场去干预彼此的生活,边榆并不心虚,只是觉得他这个表情太过复杂,让他捉摸不透。 想不透就不想了,边榆对谢之临说:「刚刚不是还没吃饱?再吃点,时间还早,省得吃宵夜了,别给我省钱,这顿饭苏五爷请客。」 谢之临见过苏珉沅,匆匆几面说不上熟悉,只是心里莫名有些怕他,拿起了筷子象徵性地夹了一块四季豆食不甘味地咀嚼着。 边榆问苏珉沅:「晚上不是买了菜,怎么又出来了,不会真的跟这位约会吧,那你这品味降低的有点快。」 猝不及防地又被扎了一刀,简程捂着胸口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苏珉沅则看向边榆:「有点事就出来了,看你匆匆走了还以为有什么急事,倒是没想到跟…呵呵,兴致倒是挺好。」 他好像一时没找到合适的称唿,低笑的样子像是抓到小辈偷偷约会的长辈。 苏珉沅实在是太知道怎么惹怒边榆了,刚刚还因为调侃简程而愉悦的心情,这会儿瞬间糟乱地像一团荆棘。 「确实比不过沅哥,前任各各出挑,我记得去年那个好像分手后还跑到了明珠塔上高调示爱,甚至试图砸破玻璃跳下去,可真是轰轰烈烈,啧啧。」 这事儿是程宗崇当个笑料说给边榆听得,很可惜那个人最后不知道被送到了那个犄角旮旯的国家,再没见过。 第126页 边榆去拿杯子的手一顿,将那壶糟心的玉米汁推到谢之临面前,转头叫服务生来瓶酒。 苏珉沅没拦着,服务生麻熘地走了。 刚到后厨,服务生就看见蹲在角落的老闆。 哪怕没干坏事,碰见老闆都是一件令人忐忑的事情,尤其老闆那一脸凝重的样子。 「他们要什么?不是要菜刀吧?」王卜烨咬着手指全然没有开玩笑的样子。 服务生干笑了两声:「……就要了一瓶酒。」 王卜烨跟着服务生去酒窖,服务生原本以为老闆是想给熟人挑一瓶好的,结果半天就见老闆在试验瓶身厚不厚实,最后问服务生:「你说厚实的敲头疼还是薄一点的敲头疼,算了,你就说哪个不会出人命吧。」 服务生:「……」 酒上得很慢,苏珉沅问边榆:「不难受了,今天还喝?」 「还行。」边榆没撒谎,这会儿确实缓过来了,少喝点酒没什么,就算现在不喝晚上回家也是要喝,他靠酒睡觉,没酒就得吃药。 简程嗤笑:「可别再大半夜地折腾人。」 边榆转头看他:「你今天吃枪药了?需要灭火器吗?这样情绪化可不好,这么多年跟在沅哥身边不会是靠着沅哥给你擦屁股度日吧,虽然有发小的情谊在,但这么不争气不应该啊。」 简程:「……」 我真是多余张嘴。 苏珉沅适时地做了个总结:「吃饭吧,」 边榆已经吃饱了,谢之临守着这样的气氛也吃不下,简程原本还有点饿,这会儿也被边榆气饱了,结果到最后就只有苏珉沅动了筷子。 不多时一阵高跟鞋声音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了苏珉沅身边。 「诶?珉沅哥?王卜烨呢?不是说在这吃饭么?」女生的声音很温柔,视线先是扫了一圈桌子,没能找到王卜烨后拿出手机正准备打电话,就听有人叫到,「老婆老婆我在这呢,我去给他们找酒了。」 王卜烨一直在远处观察着战场,在注意到自家老婆后赶紧过来想将人拉走,可惜还是晚了两步,不得已加入修罗场。 有了一个完完全全不知道情况的局外人,这顿饭的风格突然就变了,王卜烨的老婆是个极好的姑娘,分开时边榆拍了拍王卜烨的肩膀:「好好对人家,真不错,配你真的有点可惜。」 王卜烨结婚的时候边榆在国外,让程宗崇给带了礼金,没有亲眼看着他老婆什么样。 话虽然是在损他,但是王卜烨还是不自觉地抬起了头,用鼻孔看着边榆说:「那当然,可是我老婆。」 边榆原本是打算让谢之临开车回去,他只喝了一丁点,苏珉沅没让,苏珉沅也喝了点酒,只有简程没喝,最终司机的任务就又落到了简程的头上,谢之临很自觉地坐在了副驾驶。 车停在隆裕佳苑楼下,谢之临下车,边榆手拉上车门时却被苏珉沅摁了下来。 放下车窗,苏珉沅依旧看着边榆,边榆认命地转头和谢之临说:「你先回去,不用等我,明天好好上课,别胡思乱想。」 谢之临沉吟片刻,说:「那你小心。」 小心什么没说全,苏珉沅笑得玩味,边榆默默关上了窗户。 边榆觉得自己心理还算是强大的,至少在被强行带走的情况下没有表现出任何紧张,反倒是驾驶位上的那个恨不得将油门踩到底,而边榆此时还有闲心将手放在苏珉沅的腿上打着圈,简程无意从后视镜中看见这一幕,浑身汗毛竖地老高,还好脚下算稳,看来被吓的次数多了,不再一惊一乍了。 车进了玉兰园简程就跑了,苏珉沅下来时边榆贴在他的身上,像个巨大的树袋熊。 苏珉沅拍拍他的屁股让他下来,边榆哼哼两声:「不行,腿疼。」 车祸留下的伤现在早就好得七七八八,但是不耽误边少爷继续撒娇,赖在苏珉沅的身上就是不肯动。 边榆的头靠在苏珉沅的肩膀上,二人进门直接上了楼,停在衣帽间,苏珉沅说:「找件衣服去洗澡。」 边榆随便一指:「就这个,一起洗,鸳鸯浴。」 啪—— 屁股又被打了一下,苏珉沅贴着边榆耳朵说了一句话。 边榆笑得浑身颤抖,苏珉沅将t恤挂在边榆的肩膀上,紧接着带人去了浴室——苏珉沅说:「你怎么这么骚。」 出来时边榆整个人懒懒瘫在床上,身上只穿了一件自己随手挑的衣服。 苏珉沅正靠在旁边看文件,边榆扫了一眼是平蒲那边拆迁的相关策划。 「这得后年动工吧,现在初步方案出来了?」边榆随口一问,苏珉沅视线未动,「还没,早呢,拆迁的具体方案都没下来,派了几个人去沟通有点麻烦。」 说着他手挺在边榆的头髮上随意地摸着。 边榆头髮长了不少,刚洗完软塌塌地看起来很乖。 边榆缩在被子里半眯着眼睛:「若是实在不好办就跟我说。」 苏珉沅好笑道:「小边总有办法?」 边榆打了个哈欠:「那边绝大多数的房子都和房产证对不上,肯定不同意按照章程来,这时候就需要点旁门左道。」 他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好像睡着了一般。 苏珉沅侧头看向边榆的侧脸,拨开他耳朵上的碎发贴上去:「我还有另外一件事想问你。」 第127页 「嗯?」边榆哼哼一声,显然困极了。 他每次喝酒都会困意上涌,答得漫不经心。 「你跑到我这到底想做什么,若说上面当习惯了,用你的话说想上你的人多的是,简程说你对我图谋不轨。」温存之后问这话实在是扫兴,可他们两个人就像见不得气氛好似的,总会在暧昧之间挑起矛盾,就像现在。 边榆因为舒服极了慵懒地像只猫,苏珉沅偏偏挑这个时候咬着他的耳朵说起扎心的话。 果不其然边榆睁开眼,稍一偏头看向苏珉沅的眼睛。 两人视线相对,边榆眯了眯眼睛,轻笑一声说:「因为跟你上床边博义会生气,你当我发给你的照片是哪来的?那可是我专门找人拍给边博义的,能让他大发雷霆的人除了你还能有谁?」 苏珉沅有些意外:「就为了气你爸?」 面对苏珉沅的不相信,边榆胳膊一展搭在他的脖子上:「你想让苏家那些人下台,我想让边博义下台,你不会不知道边博义跟苏家的某个人达成共识了吧,至少得让他们的合作先分崩离析。这么说咱们现在目的一致,既然如此睡在一张床上过分吗?」 苏珉沅沉下身子压在边榆身上:「你不是恨我从前让你颜面扫地?既然拒绝了苏芮安的合作,与我更算不上一个好的合作伙伴,你这个理由不是很充分。」 边榆手指抵着苏珉沅的嘴唇,视线落于其上,半眯着的桃花眼里满是情愫,可惜这情愫当不得半点真,即便如此,苏珉沅的视线还是沉了沉。 边榆说:「边博义很快就要倒台了,只要你把苏家那边和他的联繫斩断,让他倒台便是意见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赵寻卿?」 边榆笑笑:「恶鬼这种东西最可怕的不是他能要人命,而是他无时不在,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上一口。」 「怪不得你将赵家的两口子送到了桦旌,可他们俩太渺小了,别说你爸,就是我想处理他俩都可以悄无声息。」 边榆摇摇头,绕在苏珉沅脖子上的胳膊稍稍用力,两人更近了。 感受着彼此的唿吸,两人嘴唇之间只隔着一根手指,看着这个场景边榆突然想到了什么,笑得浑身颤抖。 「说起来我刚回国的时候,你下手可真狠啊,把我摁在墙上是想干什么?苏珉沅你也不清白吧,别说的好像我主动勾引你。」 喉结滚了滚,隔着手指边榆亲吻着苏珉沅的唇,慢慢摸索,舌尖描绘着形状。 苏珉沅的眼底逐渐酝酿起一场风暴。 有些人生来就带着勾人的魂儿,尤其是在他放轻声音喉结刻意滚动时,若不是苏珉沅定力好,边榆这时哪里还有作死的机会。 苏珉沅的手已经摁在了边榆的肩头,边榆说:「过几天于腾应该会跑,你最好找人盯着点,他总想告诉我他是边博义的人,但是边博义那人我知道,他虽然在商业上有点头脑,但是在人命官司上怂得很,除非危及到他最在乎的事情上,但于腾不一样。」 「行,这事儿交给我,你还想要我做什么?」苏珉沅的吻已经落到了边榆的下巴上。 边榆轻哼了一声,猫儿似的推着苏珉沅:「赵家那两口子之前肯定和边博义有联繫,至少在赵寻卿死之前一直有联繫,赵寻卿的死估计和边博义有关系。」 「你刚刚不还说你爸不敢沾人命官司?」 「我不是还说前提是不危及他最在乎的东西……嘶,沅哥你轻点。」 苏珉沅啃咬着他的喉结,边榆说话变得断断续续:「也或许……是于腾出的手,为了讨好……边博义,还为了拿边博义的把柄,不然赵家老……老两口怎么就想到了孔辛……」 说到孔辛,边榆又想起他说的狐狸眼,话音生生断了。 苏珉沅疑惑地抬头看过来,正巧看见边榆脸上一闪而过的纠结,虽没看出什么,笑了笑道:「赵家我确实去过,在赵寻卿死后,也是为了给你爸跑个腿,但是你放心,跟你想调查的东西没关系,单纯是为了去送封口费。」 上次边榆问过苏珉沅,可苏珉沅明显是迴避的样子,这次竟然不等开口苏珉沅自己就说了,怎么听都觉得怪。 「你刚刚说边博义和苏家有联繫,这事儿我知道,和老大关系不错,具体怎么走到一起的不知道,老三之前不还想联络你么?是不是真的想和你建立关系这事儿先不谈,估计也是想离间你爸和老大。」 若是边榆站在老三身边,想必老大也没办法全心全意相信边博义,不用真的拆散,猜忌就够了。 「所以你是刻意放消息站在我这边,然后又做出一副和于腾关系很好的样子,让你爸以为于腾已经是你的人?」 自然不可能因为吃一顿饭就觉得于腾是边榆的人了,自然还有其他的在后面等着。 明明是边榆开的口,这时边榆却不愿意说了,胳膊再次缠在苏珉沅的脖子上,两人距离再近,边榆说:「今天非要我过来,是因为看见谢之临你吃醋了?」 苏珉沅啄了下边榆的唇:「他可满足不了你。」 边榆笑得抖了抖,说:「确实,换个人想压我那真是不要命了。」 苏珉沅的吻又轻又温柔,眼睛、鼻尖、嘴唇、下巴,再次吻在喉结上,苏珉沅说:「边榆,你若是恨我就一直恨下去,从前的事情不管原因如何,都是我强迫了你,不管怎么样都不要对我心软。」 第128页 衣服掀至脖颈,两人交换着温度,边榆眯了眯眼睛,说:「我知道不是你,你知道是谁下的药吗?」 点点红痕落在边榆的腰上,苏珉沅没有回答他的话。 新铺好的被褥再次褶皱不堪,边榆眼底通红,他用力咬着嘴唇却又被苏珉沅吻开。 苏珉沅的吻技很好,比边榆好,边榆是个愣头青根本没有这么多情调,而苏珉沅仿佛将他带到另外一个桃花处处的世界。 狂风卷着花瓣升腾而起,边榆飘摇在狂风骤雨中被托得高高的,眼看着就要触及树梢,苏珉沅忽而贴着他的耳朵说:「那件事交给我。」 边榆很想问什么事,却在意识断裂间拼凑出了那件事,紧接着整个人都陷进了混沌之中,恍惚间甚至忘了今夕何夕,朦胧地仿佛回到了五六年前,回到了那个让他一辈子忘不掉的酒店里。 身上是熟悉的喘息,边榆的指甲一点点陷进了苏珉沅的后背,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入鬓间,他呢喃道:「苏珉沅,我恨你。」 动作突然停了,苏珉沅目光深沉地看着身下的人,看着边榆空洞散乱的桃花眼,看着那双本应该存满或算计或精明或暴躁的眼睛,苏珉沅的心痛的厉害,手掌附在边榆的后脑勺,他用力将人抱在怀里,贴着他的耳朵说:「嗯,恨我吧。」 这一夜比以往每一次都要疯狂,以至于边榆醒来时连时间都搞不清了,他总觉得自己已经昏睡了好几个月,又好像根本没有睡觉,腰痛仿佛身体断成了两节,他艰难地撑着胳膊翻了个身,看见了坐在旁边的人,一个本应该去公司上班的人, 边榆茫然地多看了几眼,最后哼哼唧唧蹭过去,抱住了对方的腰:「不行,我今天一定要回隆裕去,在这时间长我怕老命交代在这。」 苏珉沅回头摸着他的头髮,手上还在处理事情,这一幕和昨天晚上何其相似,边榆闭着眼睛说:「你不会还在看平蒲的案子吧。」 「没有,看新闻。」苏珉沅说。 「什么新闻?」 「安昌大学跳楼的那个女生,已经确定是自杀身亡了,其他事情不对外公布。」苏珉沅不咸不淡地说。 边榆睁开眼睛,等着下文。 果不其然苏珉沅接着说:「不过我从别的渠道听见消息,好像是那个女生被朋友带到了某个派对去玩,结果喝多被人□□了。」 心头突然窜起一个不好的念头,仅剩的那点困意瞬间消散。 苏珉沅斜眼看着被窝里一动不动的半个脑袋,手指还在卷着他的头髮,片刻后道:「年前的时候……」 「沅哥,你知道顾家是做什么的么,什么人敢算计到顾家头上?」 顾家的产业更多是跟gj挂钩,包含一些基础材料、技术研究等等,总之都是对外不公布的东西,签了保密协议。 这种产业说想要发展壮大遍布全球那是不可能的,但相较于其他纯商业产业却像个铁饭碗。 顾蒙平时虽然也玩,却很有分寸,这么多年没听过什么腌臜事情,这次却翻了车。 「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苏珉沅说,「其实我也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那天叫你走单纯是因为不想见你在那当个开屏的花孔雀。」 原本严肃的话题突然换了画风,这还是苏珉沅第一次跟边榆说这种话。 这不就是拐弯抹角地不让边榆跟别人拉拉扯扯,其中一个还是个直男。 边榆乐了:「还说你不吃醋?」 「嗯,吃,所以你以后注意点,还有你家里的那个最好也保持点距离。」苏珉沅意外地全承认了,甚至还宣布主权似的让边榆和别人保持距离。 边榆顿时呆住了,傻子似的茫茫然抬起头看向苏珉沅,想在他脸上找真实性。 苏珉沅不给他多看的机会,低头在他唇上落下一吻,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躺了一天你不累?起来动动,我去给你做饭吃。」苏珉沅穿着家居服,随意又干净的要命,直戳着边榆的性癖,要不是身体不允许,他真的很想把苏珉沅摁在床上狠狠疼爱一番。 边榆的眼神太过□□,苏珉沅想要无视都不能,摸了一把边榆的脸:「别想那些不可能的事情,赶紧起来洗漱去。」 边榆捂着被子不想动:「想想还不行了?你能压制住我的身体,还想控制我的脑子?沅哥你这些年玩得这么大吗?不会还有主人任务之类的吧?」 换来的是屁股上结结实实的一巴掌。 边榆缩在被子里笑得直颤,出门前,苏珉沅突然转身问边榆:「我看你小腿上有很多深浅不一的疤痕,不像是车祸的痕迹,怎么弄的?」 第49章 于腾确实跑了, 就在安昌大学那女生死后的第五天,头七还没过于腾就不见了,这事儿本来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半个月后樊昇科技那边见不着人, 也没听他请假, 找到了家里才知道于腾不见了。 他老婆说人拎着行李说出差就走了。 报警后一直没查到踪迹, 于腾就好像凭空消失了,这事儿本来没几个人知道, 毕竟于腾这个人多数就是个舔狗,舔大佬,舔权贵,乍然不出现也不会有人觉得什么, 直到后来安昌大学流传出一封遗书——关于一个女生自强上进却被牺牲沦为资本玩物的遗属。 相较于从零开始查证据的警察,反倒是学生之间传话比较快, 来来回回就知道了大致来龙去脉,即便女生自杀死亡这件事没有反转,却在其他时间上有了突破, 而这些还处于象牙塔的学生们最看不上的就是权贵, 不等当事人反应过来,这件事就已经开始悄悄在社会上发酵, 而源头竟然是招聘会。 第129页 原本这些人并没有找到罪魁祸首是谁, 过了很久眼看着热度就要下去了,却突然有个空白小号出来爆料,说同为安昌大学毕业的于腾,因为自身能力不行就开始动了歪心思, 最初是给有意愿的学妹介绍关系,再后来就发展成了强买强卖, 很多人因为怕影响名声也怕影响权贵以后没了活路,选择忍气吞声,若不是这个姑娘用自己的生命来昭示清白,这件事可能会一直被掩埋下去,以后说不准还有多少学生受害。 此话一出波澜一波又是一波,本来盖棺定论的事情又被挖了出来,渐渐地开始有人说自己听说过相关的事情,还以为是谣传,没想到是真的。 唿吁调查的声音越来越高,警方为此成立了专门调查组,安昌大学也表态配合调查,坚决不允许此类事情发生。 这事儿热热闹闹一直闹到初夏,街边梧桐葱葱郁郁,碎落的阳光投在街边木质桌椅上,慢了午后的时光。 咖啡味飘得老远,边榆翘着二郎腿惬意地吹着风。 乖乖上了一个月班的边榆又开始不着调,十天能有两天去公司就不错了,程宗崇最近也放松了许多,他爸忙着其他事情没空闲顾着他,让他也能出来偷闲。 对面的程宗崇喝了一杯咖啡,十分满意地「哈」了一口,多少喝出点扎啤的感觉,墨镜之下,边榆斜了他一眼。 「你要实在无聊,我可以给你爸打个电话。」边榆随口一说,程宗崇如临大敌,「边爷,咱们怎么说都是亲人,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街对面是一排老房子,街边梧桐也不知道种了多少年,许多咖啡店都喜欢开在这种犄角旮旯的地方,打着「小众」「网红店」「氛围感」的标籤,慕名而来的人很多,生意也都不错。 店里还有三三俩俩聚堆来玩的学生,老街的好处此刻充分地提现了出来,车少人少,脸生活节奏都满了。 街对面有几个小孩儿嬉笑打闹,看起来四五岁的样子,深浅衣服都成了灰扑扑一片,其中一个到树下找树叶,另外几个也跑到各处翻找,最后不满满足甚至到了街的这边。 边榆的视线一直放在其中一个穿着浅灰色卫衣的小孩儿身上,眼看着他跑到面前蹲下,小屁股距离脚尖也就几厘米远。 墨镜之下,边榆眉头稍动,紧接着那几厘米就不见了。 小孩儿趴在地上顿了一下,紧接着开始哇哇大哭,吵闹声堪比史诗级噪音,穿透了数不清的墙壁让一众店铺都探出几个脑袋,边榆却好像什么都不知道,继续翘着二郎腿晒太阳。 过了没多久其中一个店铺里匆匆跑出个女人,腰上繫着围裙,破到小孩儿跟前问他:「怎么还摔了?摔坏了没?」 小孩儿抽泣着看向边榆,却在触及到墨镜后有些害怕,电视里□□大佬都是带墨镜的。 抽泣了一半突然噤声,小孩儿缩到女人怀里,怯生生地看着边榆。 女人身上带着点香甜的蛋糕味,就是隔壁甜品店的,这种街巷必备的几种店铺之一。 女人后背消瘦,纤细的腰际盈盈一握,白色的围裙里是浅棕色的工作服,有点像面包的颜色,一看就很可口。 她刚出来没多会儿店铺里就有人喊道:「夏初,快回来帮忙。」 抱着孩子的夏初站了起来,拍拍孩子身上的灰:「妈妈这会儿忙,要不你先在店里坐一会儿?晚点妈妈带你去吃好吃的。」 一听好吃的,小孩儿的视线终于从边榆身上挪走,也忘了刚刚被踢一脚的事情,高兴地扒着夏初的脖子:「可不能反悔,妈妈最好了!」 小孩儿高高兴兴地跟夏初回了蛋糕店,这时程宗崇拿下墨镜:「边爷,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欠,还好没被人发现,你可不知道现在的小祖宗有多金贵,被她妈发现了能跟你拼命。」 边榆嗤笑一声:「巴不得跟我拼命,可惜这小孩儿不争气。」 此话一出程宗崇顿时来了兴致:「怎么着边爷,那个女人……」 「你没事儿真应该跟段东恆混混,怎么这一年过得把自己过傻了。」说着边榆站了起来,将墨镜放置胸前,双手插兜慢慢悠悠晃荡到隔壁蛋糕店。 程宗崇下午偷熘出来,给边榆来了个电话后直接来找人,并不知道他跑到这做什么,这会儿见边榆此番动作难保不多想,一口喝了剩下半杯咖啡,他紧跟着到了隔壁蛋糕店。 程宗崇进去时,看见边榆正撑在柜檯上和前台小妹妹聊天。小妹妹看起来年岁不大,顶多而是出头,脸上还有方踏入社会的青涩,看着边榆的眼睛亮晶晶的。 程宗崇刚要过去挽救一个即将失足的无知少女,电话却在这个时候响了,是段东恆,只说了一句:「你先去找边榆,我这边有事儿走不开,你去看看情况。」 程宗崇不知道什么情况,一段时间的闭关上班让他仿佛成了山顶洞人,怎么什么事都不知道了。 「你俩瞒着我干什么呢?」 「谁瞒着你了,你自己两耳不闻窗外事。」段东恆语速飞快,「不跟你废话,老城那边有个休闲一条街,其中一个蛋糕店里藏着个关键人物,你赶紧去看看,我怕边榆直接将人绑架了。」 最后一句或多或少有点夸张,可是段东恆说的很郑重。 段东恆撇了一眼还在跟前台小妹微笑聊天的边榆,说:「你可能不信,我就在这,而且你说的要绑架人的绑匪刚刚下了一大笔单子,已经成为了蛋糕店的最大客户。」 第130页 程宗崇再傻也能看出来满蛋糕店都在为边榆忙乎,前台小妹妹已经说了好几次:「你们公司有你这样的领导真幸福。」 边榆微笑着挖墙脚:「若是你能到我们公司上班,他们会更幸福。」 程宗崇恶寒地挂了电话,走到边榆身边清了清嗓子:「你这是买了多少?」 「不多,百十来个,等会儿你还得帮我拿。」 说完边榆又冲着小妹妹微笑。 蛋糕做的很慢,店里还有外送的生意,断断续续天都快黑了才做完,这期间程宗崇几次想尥蹶子不干了,但是一想到段东恆的吩咐就收回了离开的脚。 大包小包往车上装东西时,程宗崇又看见了那个叫夏初的女人,她一趟趟帮忙拎东西,小粘人精倒是没看见。 东西都放得差不多了,边榆给程宗崇一张卡让他去刷,俨然被当成跑腿小弟的小程总认命地进门,刚进屋就听见一道奶声奶气的声音:「就是刚刚那个叔叔,他踢了我屁股我才摔。」 「刚刚那个?那你之前怎么不说?」 「我怕他是□□老大,万一杀人灭口怎么办,妈妈他不会跟咱们家有仇吧。」 柜檯前,程宗崇敲了敲桌子:「刷卡。」 好像没听见那母子俩的话。 里面短暂沉默之后,之前的那个小妹妹跑了出来,表情有稍许尴尬,接过程宗崇手里的卡片。 等刷卡的功夫,段东恆在考虑要不要为边榆打个掩护,但是后来想起段东恆说这里有个关键人物,觉得自己还是别张嘴了,万一打乱了边榆的计划容易挨揍。 刷完卡出门,边榆靠在车边抽菸,一根烟还没抽完,边榆拿出来其中一块精緻的小蛋糕递给程宗崇:「去,给里面的小孩儿道歉,说不小心让他摔了一跤,为表歉意送他个蛋糕。」 刚出门的程宗崇接过东西,在抬眼看边榆时见他已经开门上车了。 不是,你有病吧,刚刚不给我还得多跑一个腿? 在心里骂骂咧咧完了,程宗崇认命地去送道歉礼,紧接着两个人就走了,真就干脆利落地走了,坐在副驾驶的程宗崇一度觉得这是不是段东恆联络边榆故意耍他。 「不是,我说——」程宗崇挪了下屁股,开了个话头。 问题还没问出去,边榆说:「那个叫夏初的,以前跟过于腾。」 程宗崇一愣:「不会又是安昌大学的吧?」 他最近对这所大学有点过敏,名字都听不得。 边榆摇摇头:「不是,其他地方的,好像是出差做讲座的时候认识的,至于怎么走到一起就不清楚了。」 「所以那个小孩儿?」 边榆耸耸肩,说:「我要去趟桦旌,你从哪下?」 程宗崇又是一愣:「你就抛下我了?不是我这一下午敢情就是陪你等蛋糕?」 「不然呢?我今晚有饭局,不能带你,要不你去找段东恆?」 「段东恆说有急事。」程宗崇摆摆手,紧接着意识到他竟然连个待的地方都没有,总不能回家看他爹的那张老脸吧。 不对,他爹这时候应该在开会,估计也得下半夜回家。 连看老脸的机会都没有! 最后边榆将他扔在了地铁口,旁边还有个公交车站,路口处还能打车,可谓是交通发达的——荒郊野岭。 风已经暖了,可程宗崇还是觉得这个初夏有点凉得过头,搓着胳膊打了一辆出租。 桦旌十楼市场部,文斌火急火燎地叫了一众男丁们下了楼,隔老远就看见边大少爷正在弯腰翻后备箱,电话里边榆只跟文斌说多交几个人下来,却没说干什么,这会儿一众人正摸不到头脑,直到走进了才看见那一后备箱全是包装袋。 边榆招招手:「拿上楼分了吧,吃不了的自行分配打包。」 奶香味扑鼻而来,这会儿刚过了下班点还没来得及吃饭,一个个正飢肠辘辘,见着这么体贴的一幕,一众员工们整齐划一地冲着边榆鞠了一躬:「谢谢小边总。」 紧接着一众人欢快地拎着东西上了楼。 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文斌正想着应该跟边榆说几句,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不等他思考完,边榆已经开车扬长而去。 文斌默默地站在风里,最后走得那个人叫了一声:「文总,地上那两个帮忙拿一下,没手了。」 * 晟裕酒店前,边榆将车钥匙扔给服务生,进去不用报名便有人在前面领路。 推开包间门,低沉的笑声从里面传来,紧接着叫道:「哎哟,小边榆到了,刚刚还说这小子到哪浪,说坏话差点被抓个正着。」 边榆很自然地走到跟前,坐在沙发扶手上:「外公还说我什么坏话了?我不偷听,我这人一般都当面问。」 唐元驹笑着点了点边榆的额头,吩咐身后的服务生:「上菜吧。」 说完唐元驹起身落座,边榆却没急着动,看向另一边起身的人:「沅哥这种日理万机的人,也就外公有面子能约到了,我今天沾光。」 苏珉沅目不斜视地坐到了唐元驹对面。 三个人的局,边榆坐哪都是夹在中间,人少桌子也没多大,很快就被菜填满。 唐元驹先起酒,说了些客气话:「这次也亏得苏总的牵线搭桥,给了我们一个机会,早就该谢谢苏总,等项目落地,我做东,亲自感谢苏总。」 第131页 苏珉沅端着杯子矮了半截碰了一下:「唐总客气,这时唐总给了我们一个机会,国内数不清的公司想跟您合作,我不过运气好再加上唐总赏光。」 一口酒两个人喝得那个累,边榆插了一嘴:「感谢两位总,能吃饭了吗?菜都要凉了。」 这话说的多少有点没规矩,唐元驹隔空点了点边榆,先起了筷子,边榆这才对面前的虾下手。 一顿饭前半程都是唐元驹和苏珉沅在聊项目进展和需要准备注意的地方,边榆闷头吃饭一句都没听。 后来两人差不多了,唐元驹终于想起旁边还有个外孙,看了眼边榆说:「我这个外孙啊,从小就没在我身边,他妈工作忙没时间来看我这个老头子,自然也没心思带外孙过来,说起来这么多年我们见面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摆弄过来,但是也是这个外孙,听说我突发疾病连夜就改了过来,外界多说小边榆不行废了,但我看我这个外孙就很好。」 苏珉沅笑着点点头,模样看不出敷衍,是不是伪装就不好说了。 唐元驹接着说:「我听说你们从前还是邻居,关系很好?虽然后面有点误会,但是年轻人嘛,解释开了就好了,男子汉大丈夫,都别往心里去。」 这话是劝边榆还是劝苏珉沅不好说,不过两个人如今又睡到一个被窝这事儿还没几个人知道,苏家那边不清楚,反正边榆这边只有边博义知道,还是边榆硬塞到边博义眼前的。 边博义似乎已经放弃了,好长时间没找边榆晦气,冷静的让边榆有点心痒痒。 唐元驹说这话时边榆笑眯眯地看着苏珉沅,等话音落了他才慢慢说:「可不,男子汉大丈夫,别往心里去。」 可以往被窝里去。 而苏珉沅明显听出了边榆潜藏的台词,笑得意味深长。 边榆能来这顿饭,唐元驹就知道两个人的关系应该没外界传闻的那么僵,当初边榆被边博义送过去的时候他还说要帮边榆出气,如今这么多年过去,「出气」变成了「别往心里去」,而这中间的变化不只是因为「六年」,还因为苏家的项目。 边榆本来跟唐家就没多亲,倒也不会因为这点就冷了心,反而好整以暇地观察苏珉沅的态度,像看一场戏。 一顿饭结束,唐元驹直接去了附近的酒店,本地的酒店很多都有边家占股,唯独唐元驹选的这家没有。 什么心思边榆懒得问,他现在只关心跟他并排坐着的人。 简程今天有应酬没办法充当司机,司机是个生面孔边榆没见过,但这点丝毫不影响边少爷发贱。 手指学着人走步走到了苏珉沅的大腿上,边榆笑眯眯地说:「听说苏总之前没有接触过房地产项目,今天听下来倒是觉得苏总见地颇深,看来私下没少下功夫。」 苏珉沅垂眼看着自己腿上画着圈的手,啪地一声拍上去,却没有拿开而是紧紧攥住:「今天看小边总一直心不在焉,还以为没有听我们说话,原来是偷偷摸摸听了,你不是说你一般都光明正大的问?」 边榆手一翻,扣弄着苏珉沅的手心:「是没打算听,但是苏总的声音太好听了,没忍住。这也不能怪我,耳朵又不带自动闭锁的功能,还是得怪苏总的嗓音。」 前排的司机一看就是没见过世面的,后背挺得笔直,巴不得耳朵自带闭锁功能。 苏珉沅用力抓住边榆作乱得手,瞟了一眼司机示意边榆别作死,边榆笑得肩膀直颤,还好没在继续作乱。 车停在了玉兰园,边榆这段时间在玉兰园和隆裕之间来回窜,作用齐人之福。这件事上苏珉沅从来没说什么,但是边榆每次从隆裕回来就会被苏珉沅使劲折腾。 这次边榆有大半个月没回来了,刚一进门就被苏珉沅摔在玄关柜子上,一言不发直接动手。 太兇了,就算是边榆在面对这种场合也会怂,他双手被掐着举在头顶,身子紧贴着柜子唿吸有些困难,说话断断续续:「先洗个澡……洗个澡宝贝,你等等。」 「宝贝?你有多少个宝贝,嗯?」苏珉沅动作不停,手指勾在裤腰上,「边少爷乐不思蜀,我还以为已经忘了我这个养在外面的,有了新欢呢。」 边榆越听越觉得不对味,侧头想回头看却被苏珉沅牢牢顶着。 「没有,哪能啊,这段时间不是忙吗,而且你不是也忙,和唐家的这个单子势在必行,我是怕来扰乱你的心,回头你再给我按个不怀好意,刻意打入内部的罪名。」 没一句实话,苏珉沅却笑出了声,松手暂时放过边榆:「去洗澡,我看你今晚上吃了不少,应该不缺体力。」 离开的柜子,边榆的唿吸终于顺畅了,他转身揉着手腕,这时右手猝不及防地绕到苏珉沅的后脖颈,一只手拉住领带,两人之间的距离顷刻间化成零,边榆撕咬着苏珉沅的唇,交换着相似的酒味。 换气的空挡,边榆贴着说:「一起洗。」 赤/裸/裸的邀请。 苏珉沅本想放过边榆,奈何边榆从来不是个需要温柔对待的人,越暴虐越兴奋,一度苏珉沅都觉得有些过分了,边榆却还是死死咬着嘴唇不肯求饶。 浴室的战场往往不如卧室惨烈,在边榆终于承受不住哼出声时,苏珉沅贴了上来问:「边榆。」 「……嗯。」 边榆应得艰辛,苏珉沅却还不肯放过他,咬着他的耳垂问:「这么紧,你那些宝贝就没尝尝你的味道?」 第132页 边榆其实很久没有找过床伴了,自从从法国回来后只有谢之临在他家,却也是分开睡,苏珉沅这话问得很没道理,但边榆却还在隐忍间挤出一个耻笑:「苏总,你这样可会让我想多。」 苏珉沅之后就不说话了,嘴贱的后果就是边榆被折腾的更惨。 第二天边榆想起来给蛋糕店打电话定小蛋糕时已经是下午了,他鼻音浓重地订了一堆,让他们送去桦旌市场部。 挺远的,蛋糕店原本不想送,但一听边榆下单的数量,还是一连一个月,店家立马接了单子。 挂了电话边榆又缩回了被窝,昏昏沉沉打算再睡一觉。 苏珉沅这个地方确实不能多待,不只是消耗体力,还消磨人的心智,边榆每次躺在这连脑子都不想要了,总恍惚地觉得一切都停留在上学的时候。 可惜时光不会因为他的囫囵而有所停滞,最终还是会有旁的什么东西将他拉回现实。 比如来帮苏珉沅拿东西却意外撞见边榆穿着苏珉沅的t恤,光着两条腿到厨房觅食;比如几日后蛋糕店主动打来的电话。 简程倒没什么,就算他捉姦在床,边榆都能赤身裸体送他一个「没眼力见」的眼神,倒是蛋糕店的有些意外。 是夏初,上来就说:「你是想问于腾的事情吧。」 第50章 其实边榆一大早是想去找唐元驹的, 因为前一天晚上唐元驹给边榆来了个电话,说他想让边榆接触接触唐家的生意,从苏家这个项目开始。 这事儿太突然了,上次三个人一起吃饭的时候唐元驹字句未提, 这几日边榆连他面都没见, 紧接着就出现这么一茬。 这事儿正好被守在一边的程宗崇听见, 说是不是唐家那些兄弟姐妹虎视眈眈闹得太兇,让边榆这个外公心里很不舒服, 怕再生意外所以想讲手里的东西传给边榆。 这话乍听起来没什么毛病,可落到边榆他们家可就毛病大了,一个从小到大没见过几面的外孙,就因为一点点血缘关系所以继承唐家偌大的家产?更何况边榆还是个远近闻名的败家富二代。 边榆收拾妥当正打算去找唐元驹, 就在这个时候收到了唐初的电话。 这段时间边榆都没有去蛋糕店,钱一早就付了, 订的蛋糕也是蛋糕店每日自己去送,边榆就跟寻常去订甜品的客人没什么不同,可夏初还是找到了他, 并且在电话接通的瞬间就点破了边榆的目的。 夏初说:「边少爷是吗?其实关于于腾的事情我知道的也不多, 当年我和他……具体的事情我不太想说,总之应该帮不上您的什么帮, 若是……」 「夏小姐是吧, 我想您误会了,我并不想找您做这么,至于您和于总的事情,说实话我也并不感兴趣, 我这每天手头一堆事,对于别人的情情爱爱不感兴趣, 您要是只想跟我说这些的话就挂了,我现在正忙。」边榆很少这样没礼貌地跟女生说话,无论年纪身份,只要不是跟边榆有仇怨的,他都能将礼貌排在最前面,这也是为什么边榆名声再烂,也还有那么多人惦记。 电话那头的夏初被噎了一下。 边榆关门的声音很重,估计震醒夏初,夏初紧接着说道:「您既然不感兴趣,那您这蛋糕……」 「网上说你们家店里的好吃,就给部门同事送了一些。」边榆笑出声,「不是,现在买点东西还得问动机?你们是蛋糕店还是公安局?」 此话一出,夏初的脸瞬间羞红了脸。 确实,边榆什么话都没说过,别说话了,面都没见着,如此一想夏初多少有点自作多情。 如此,夏初沉默少许后道了歉:「抱歉,我也是前段时间看见网上的新闻,后来听说蛋糕是送到桦旌,以为边少是想找我打听于腾的事情。」 边榆前两天又回到了隆裕佳苑,一个因为苏珉沅实在是能折腾人,一个是边榆也想清醒清醒脑子,他怕自己一头扎进温柔乡里出不来。 车停在楼下灌木丛外,夏初说完这句话时边榆正好上车。 关上车门,边榆换了蓝牙耳机:「看过新闻了?那你这道歉不用为我,从前你们怎么样我不行管,但是安昌大学那个女生什么情况你应该了解吧?你既然觉得我会找你,大概也知道我找你什么事情。」 安昌大学跳楼事件至今没有新的进展,虽然舆论指向于腾,却没有实质性的证据,而关于于腾的失踪也没什么实质性进展,毕竟他离开的很有条例,收拾了行李带了衣物,谁也不能保证他到底是不是失踪,还是只是通讯设备有问题暂时联繫不上。 所以到现在于腾并没有罪名。 上一秒还说自己没有什么目的的边榆,如今却冷笑一声:「你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如今还有给我打这通电话,是想从我这得到什么?」 「我不是……」 「你不想得到什么,只是怕牵扯出自己的,让自己暴露在公众之下,怕暴露了你的儿子是私生子是吧?于腾每个月给你多少生活费,如今他下落不明生死未卜,他还能给你,吗?你猜他老婆要是知道有你这个人会怎么样?不管最开始你是不是自愿的,如今你都是自愿的。」 「边少爷,我知道你看不上我这样的,十几年前的我也看不上我这样的,但是现在这个社会你知道活着有多么难吗?你自己身边也养了人,你没问问他为什么跟了你?」 第133页 「我的人怎么样跟你没关系,你现在还有这个闲心考虑我,不如先担心担心自己吧。」车子启动,边榆不紧不慢上了路,「这事儿确实不用着急,于腾若是真的失踪你猜最高兴的是谁?于腾和他老婆这么多年都没有孩子,他老婆是第一顺位继承人,如今他老婆已经马不停蹄地报了警,但凡于腾出点意外,或者失踪几年,这家产就全是他老婆的了,这段时间里警察的调查肯定不是能少,他老婆也不会闲着,早晚会摸到你那。」 这些年于腾没少给夏初好处,于腾还在的时候也就算了,还能掩饰掩饰,如今于腾不在,他老婆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早晚顺着蛛丝马迹找过来。 「你要是真害怕要不现在出国吧,于腾给你的钱够在国外生活吗?我这是很真诚的建议。」边榆面带笑意,看着前面一脚油门一脚剎车的玛莎拉蒂,难得好心情地没有骂娘。 一系列的话显然已经把夏初打蒙了,他原本以为边榆才是有求于人的那一个,没想到如今自己竟然处于全然被动的境界中,别说谈条件,若是现在边榆将她暴露给于腾的老婆,保不齐于腾他老婆还能出面帮边榆证明于腾这些年做的事情,毕竟于腾不可能开口,他老婆完全可以领一个被蒙在鼓里还被戴绿帽子的可怜妇人角色,什么话不由得她说? 能跟于腾这么多年,还能一个人带着儿子生活这么多年,夏初的心思比一般人都精明:「我可以帮你,但是对我有什么好处?」 边榆乐了:「我说了,你没什么立场跟我谈条件,能跟我合作的人有很多,未必是你,对于我来说,你也无足轻重。」 「既然无足轻重,边少爷也没必要出现在我面前,您说是吧。」夏初这会儿稍微冷静了一些,人似乎在外面,隐隐能听见风声,「边少爷说对我的事情没兴趣,也确实没什么意思,但关于于腾这些年流转于各个学校,为了找那些出身贫苦妄图出人头地的女大学生,这种事不知道边少感不感兴趣?」 夏初说的胸有成竹,边榆点了根烟叼在嘴里,一手扶着方向盘,吐了口烟圈:「夏小姐不知道我只对男人感兴趣吗?那些女大学生就算再水灵,可惜不是我的菜。看来咱们确实没有必要再谈了,我这也快到地方了……」 「边少!那顾家的事情你感兴趣吗?」 边榆手指一动,一撮菸灰猝不及防地掉到了裤子上,边榆低头撇了一眼,眉头微蹙——这可是他精挑细选用来见唐元驹的行头。 边榆没有回话,夏初以为自己抓住了筹码,语气里的急迫有了稍许缓和。 「边少爷……」 「夏小姐,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顾家是哪个顾家?这随意攀空口无凭,你可不能欺负我是个纨绔就随口胡来啊。」边榆声音里没有丝毫破绽,一双眼睛却冷的吓人。 夏初咬了咬嘴唇:「年前的那场宴会,是边少爷提前离席了吧,怪顾少爷倒霉,不然这事儿怎么也不该落在他的头上。」 突然一口大锅扣在了脑袋上,边榆被砸的有些晕,一时没想好该怎么接,可这点空挡落到夏初的嘴里却成了边榆的不信任。 「于腾并不是只给我生活费,他以为我离他圈子远,偶尔过来的时候尤其是喝多了,会顺嘴说上几句,我有录音——」 此话一出,边榆的眼睛突然就亮了。 车已经停在了华溪广场的停车场里,这边的写字楼有很多栋,苏珉沅在这里,唐家新找的临时办公室也在这里,中间隔着一栋,倒不算远。 边榆没有下车,而是又点了一根烟,靠坐在椅子上眯着眼睛问:「我怎么相信你说的话?」 夏初说:「你得给我足够我和我儿子出国的钱,帮我们办手续,只要我们出去你想要的东西都会有。除了顾家的,还有安昌大学的。」 一个自以为养了很多年的金丝雀竟然在见着金主的时候实时录音,不知道是于腾警惕性太低,还是这个夏初太精明,边榆倒是很想看看于腾知道这件事时是什么样的表情。 「可以。」边榆应得痛快,「只要你手里确实有这些东西,我不仅可以送你出国,还可以帮你把你过去的痕迹摸了,让你们走得干干净净好无后顾之忧。」 「谢谢边少爷——」 「别急着谢,我说了,前提是你说的那些东西都有,而且足够有价值。」最后这句话边榆说的很明白,别拿一些模稜两可没什么用的东西煳弄。 「毕竟夏小姐的退路需要我来安排,退路成了死路可就不好了。」 这根烟抽完了边榆才下了车,一身烟味,他站在风里散了散,敲开唐元驹办公室门时身上已经闻不到多少味道了。 唐元驹坐在里间隔断正埋头看文件,听见声音抬起头,严肃的表情在触及到边榆的脸时瞬间换成了和蔼的笑容,他指着一旁的沙发:「坐,怎么想着来看外公了?你们这些年轻人一个个都忙,也没个时间陪陪老人。」 边榆笑道:「是外公忙,我这不是怕给你添乱吗。」 边榆屁股刚放下,唐元驹突然说:「你也别坐那了,来都来了,正好你看看这些东西。」 是部分土地规划和项目造价。 「我哪看得懂这些啊。」边榆瞄了一眼就瘫软了回去,「看得头疼我不行,外公,你昨天说的那事儿是跟我开玩笑的吧,我可做不了这些,我就是个纨绔。」 第134页 「纨绔什么纨绔,你看看人家苏珉沅,不会怕什么,学就是了,你最近不还进了桦旌?有了桦旌就还不上外公这了?」唐元驹说着说着把自己说生气了,吹鬍子瞪眼,「你今天来了就别想跑,等会儿跟我开回去,晚上再跟我走个应酬,我这么大岁数了,你得帮我分担。」 在边榆目瞪口呆中,他真的被唐元驹拉着开了一天的会,晚上的应酬也没能跑掉,妥妥工具人替唐元驹喝酒,幸亏边榆酒量好,红的白的黄的下肚,人还能竖着出来。 唐元驹笑眯眯地拍着边榆的肩膀给了句很中肯的评价:「年轻人前途无量啊。」 边榆头晕,但意识还算清醒,听见唐元驹这句夸赞提了提嘴角,多少有点抽搐的意思,他有点怀疑是不是唐元驹故意的。 唐元驹上车走了,原本想顺路把边榆送回去,但是边榆拒绝了,人走了没多会儿,他上了段东恆的车。 段东恆早就习惯边榆将他当司机的行为,车门打开时边榆还没等上来,段东恆就被酒气沖了一脸,他挥了挥手:「我靠,你这是喝了多少,你不是跟你外公出来吗,怎么还喝这么多。」 边榆坐在副驾驶闭了闭眼,稍微缓了一下没那么晕了,这才繫上安全带。 边榆又仰回了座位上:「故意叫那些人灌我酒,不知道我哪里招惹他了。」 「你外公?」 边榆点点头。 段东恆:「我还以为你们关系挺好,这大老远的回来还想将项目交给你。」 「哪那么简单,就这些东西让我一个什么都不会的新人直接上手,玩呢?这话你也信,我估计是上次吃饭他看我苏珉沅之间的气氛有点古怪,之后又暗中调查了一下,这才想让我参与进来吧,当个吉祥物。」 一个这么多年才开始联繫的外孙,突然就把家产给边榆确实有点不靠谱,和唐元驹之间的关系如何先不说,段东恆看了一眼边榆,问:「所以你和苏珉沅真的好上了?」 边榆眼睛都没睁,也没有回段东恆的话。 「你可真是,连敷衍我都懒。」 边榆笑笑:「我要是说我俩玩玩你信吗?」 段东恆:「我说我信,你信吗?」 套娃似的话,边榆笑声更大了:「别想那么多,活在当下挺好的,你不知道苏珉沅有多毒,我回来的时候都想过千百种弄死他的方法,可惜一个方法都没用上。」 「就显得你之前的贞洁牌坊有些廉价,那你五年……不对,六年了,六年之前闹什么?」 边榆半睁开眼,或许是喝多了,脑子高度兴奋之下从前不愿意说出口的话,现在也能透露出半分来:「六年前,有点真心实意了吧。」 笑容逐渐有点苦,正巧被段东恆收入眼底。 那时候他就隐隐觉得,边榆找的那些伴,多少有点相同的特徵,并不是模样,就如谢之临那样,是太阳晒过后的温暖,干净得让人只一眼就觉得很舒服,一如当年还没有回苏家的苏珉沅。 很多人都不知道边榆当年第一个喜欢的人是苏珉沅,连当年的边榆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正因为没有意识,才会在六年前乍然发现被玩弄时难以接受。 「所以你去年跟我信誓旦旦说的那些话就是放屁,你哪里是回来报仇的,是回来跳火坑的。」段东恆骂了一句。 「有别的事情要做,其他的就随便吧。」边榆的苦笑逐渐淡了,他重新闭上双眼,「夏初那边已经破了个口子,她说自己手里有录音,条件是将她和儿子送出国让她们安稳度日,得赶紧拿到东西。」 「这么快?咱们还没动手下一步呢,她自己怎么就送上门了。」段东恆意外。 边榆扯着嘴角:「可能怕死吧,于腾的那个老婆你以为是个省油的灯,她可比于腾厉害。」 段东恆将边榆送到了隆裕佳苑,刚拐进单元楼下的小路就见着那里站着个人,灯光描绘着那人修长的身影,纯白色的衬衫亮起了光。 段东恆低骂了一句,慢慢将车停在了单元门前,那个人紧接着走了过来。 微风抚乱了来人的额发,白皙的皮肤在夜里不见丝毫暗淡,尤其是那双如同妖精般的桃花眼,每次段东恆看见都觉得晦气。 也不知道边榆怎么就被这么个人迷了眼睛。 苏珉沅很自然地走到副驾驶,拉开车门闻到车里的味道时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当然美人就算皱眉也是美的,段东恆暗暗吐槽这人美人计用的如火纯情。 边榆感觉到安全带被解开,还是为是段东恆,他刚刚迷迷煳煳半睡半醒,这会儿意识依旧有些乱,睁开眼对上苏珉沅的眼睛是迷茫了半分,又转头看着驾驶位上如临大敌的段东恆,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时什么情况。 苏珉沅问他:「还知道自己是谁吗?」 边榆伸了个懒腰,顺势将胳膊搭载了苏珉沅的肩膀上:「我自己是谁先不说,我只知道半夜有狐狸精跑来勾人了。」 段东恆的表情有些难看,苏珉沅显然早就习惯边榆这个样子,搂着他的腰将人带了下来问:「还能走吗?能的话我带你回玉兰园。」 「不能的话上楼3p?」 啪—— 一巴掌打在边榆的屁股上,段东恆实在是受不了了,就等着车门关上直接窜走。眼看着边榆终于下了车,苏珉沅的手搭在车门上,段东恆这时突然叫住苏珉沅。 第135页 「苏总。」段东恆叫的很郑重。 苏珉沅抬眼看他。 边榆正在找自己两只脚丢哪了,所以没听见段东恆的叫唤。 趁着边榆低头,段东恆压着声音说:「你最好是真心的。」 砰地一声车门被关上了,是边榆出的手,隔着玻璃段东恆看向苏珉沅时对方已经收回视线,将边榆抗到肩膀上走向另一边的奔驰大g,显然没有上楼3p的意思。 段东恆知道自己插手不了别人的感情问题,也明白边榆的意思,与感情上边榆一向是个懒人,无论是苏珉沅还是从前的情人,边榆不会去要求真心,也不会为自己讨什么,所以在这些事情上,排除掉情绪上的满足,边榆算是个很省心的金主了。 若这次还是这种关系,段东恆多一句话都不会说,可现在并不是这样,边榆对待苏珉沅的情绪有些奇怪,对于身边的事情处理起来也有些奇怪,边榆从始至终都没有透露自己的目的,看起来是为了边家的继承问题,可集团也进了,边榆却还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别说熟悉业务建立威信,现在这个状态在集团股东大会上的名声估计都不知负多少值了。 车灯一直没关,段东恆看着苏珉沅将边榆放在了后座让他乖乖躺着,这期间边榆还在作妖,来来回回折腾了许久苏珉沅才成功脱身。 等苏珉沅坐上驾驶位的时候,原本整洁的白衬衫多了好多褶皱,段东恆差点自戳双目,骂骂咧咧地倒车走了。 头下的抱枕传来熟悉的味道,身上盖着一个抱枕拆开的薄毯,如今这天其实没必要盖着了,边榆没掀开,甚至舒服地蹭了蹭。 这一路苏珉沅都没说话,只是注意着边榆的样子,好在到家之前边榆都没什么异样,甚至车停了后,边榆像个没事儿人似的自己下了车,显然这一路都没睡,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进门踩在玄关处,边榆看着地上缺少的一小块瓷砖说:「怎么也不知道补补,难不成这么多年没见我,你就靠着这点残缺来想我?」 苏珉沅在另一边自顾自地换鞋,没接他的话甚至没理他,冷淡的要命。 被冷着的边榆一时没闹明白哪里不对了,眨巴眨巴眼睛自己进了门,安静地自己找了件衣服,安静地自己去洗了澡,安静地吹干都头髮上了床,安静地等苏珉沅来临幸,等来等去都快等睡着了都没见着苏珉沅过来。 最后边榆强撑着困意爬了起来,爬到书房终于看见勤政的君王似乎在和什么人说话。 书房的门被推开一道缝,里面说话声不少,还是个多人会议。 确定是视频会议,边榆推开门,晃荡着两条光熘熘的腿悄么声地熘了进去,在苏珉沅冷淡的眼神里走到了桌子对面。 办公桌上铺开了很多文件,笔记本摄像头对着苏珉沅,桌子角落放着一杯已经凉透的牛奶,看来这个会议是老早安排,苏珉沅中途鸽了一堆人专门将他拎过来,回来后又继续开会。 在摄像头的盲区里,边榆拿过那杯牛奶,当着苏珉沅的面仰头慢慢喝完。 乳白色顺着嘴角一路滑过喉结,边榆舔了舔嘴角,冲着苏珉沅轻轻一笑,在苏珉沅晦暗不明的眼神里,潇洒转身,走了。 第51章 边榆睡了一觉, 睁开眼时身边还是空的,被窝里没有感觉到另外一个人的温度,显然苏珉沅并没有中计。 边榆眨了眨眼,翻个身打算继续睡, 却在这时听见开门声。 动作很轻, 只有门把手的一点声音, 边榆眯着眼睛看见那人慢慢关上了门,轻手轻脚地走过来, 本应该绕到另一边的人停在了跟前。 「吵醒你了?」苏珉沅说。 边榆哼唧了一声,半个头缩进了被子里,他这会儿睡得正舒服,不想理人。 苏珉沅摸了摸边榆的头髮:「怎么总喝这么多, 抽菸喝酒打牌斗殴,还有什么是你不干的?」 这话说的有点冤枉, 边榆顶多干了前两个,打牌斗殴可是很久没干了。 面对突如其来的指控,边榆选择无视, 继续睡自己的大头觉。 苏珉沅还在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他的头:「让你少抽点菸少喝点酒会不会听?」 边榆依旧闭着眼睛, 还有酒后半醉半醒的鼻音,声音闷在被子里像个小孩儿:「沅哥你是上岁数了么, 怎么也开始念叨这些了, 不然你去找个门当户对的女人结婚?我记得追你的女人也不少吧。」 苏珉沅轻笑一声:「这么快就把我往外退了?腻了?」 倒打一耙,边榆睁费劲掀开眼皮看了一眼苏珉沅,发现对方竟然一直注视着他的动作,只一眼便被抓个正着。 边榆有些耍赖:「可不是我说的。」 「我说的。」苏珉沅耐心地像是在哄小孩, 就差从兜里摸出一块糖塞到边榆嘴里,「你外公跟我说你喝多了, 怕你出事让我去接你——又是和段东恆他们喝的?」 「他叫你来的?怎么遇见我的人都喜欢找你告状,我都这么大岁数了,而且你又不是我的监护人。」边榆也是奇了怪了,方君睿是苏珉沅的人也就罢了,唐元驹这又是闹得哪一出,「我今天就是跟他一起,他在这认识的人不多,把你当劳动力了。」 而且这个劳动力还挺乖,一个电话就从会议上拉了下来。 边榆很快兴致缺缺,重新闭上眼:「其实你不去也没事,他不认识段东恆,不放心这才叫了你,下次你给我打电话就行。」 第136页 「刚刚的视频会议是关于併购案。」苏珉沅说,「我手里分公司规模看起来不大,一直没得到总公司重视,一方面是世桓集团下的子公司太多,年报的利润回报比不上那些高收益的产业,另一方面是因为这个子公司的负责人是我,你应该知道我的处境。」 苏家五儿子的处境,无非就是来自本部兄弟们的打压。 「从前年开始公司便遇到了上升瓶颈,我一直压着想在寻找一个平稳突破的点,不想做的太张扬,至少不要他突破的那么明显,可是去年一年下来公司损失了很多业务,所以这个併购案尤为重要,反倒是和唐家的项目还需要时间慢慢进行。」 「我和唐总现在虽是合作期间,需要维持友好的关系,但也不至于因为一通电话就让我扔下一堆人去接他外孙,你能明白我什么意思吗?」 边榆的眼睛再次睁开,眼底朦胧不再,他看着眼前的被子,视线却不知透过被子落到了哪里。 苏珉沅附身到边榆耳边轻声说:「这是不是你想听的?」 边榆倏地坐起来,腿脚毫不留情地往苏珉沅身上招唿。 就说苏珉沅今天怎么抽风突然说这么多,还说起自己的处境和公司。 拳脚交锋数回,最终边榆因为身下床榻太软不好发力而迅速落败,被苏珉沅压在扣手摁在床上,苏珉沅空出来的那只手用力抹着边榆的嘴唇:「还发骚吗?」 边榆挣扎不能还想动腿,苏珉沅干脆利落地直接坐了上去,至此边榆成了一个只能蠕动的虾。 「苏珉沅,你是不是有病。」边榆气急败坏,一张脸涨得通红,桃花眼也浸了水色,更多的是因为还没醒的酒,但是在现在这个场景下就有点暧昧了。 苏珉沅笑了几声道:「你第一天知道?我以为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你已经对我很了解了。」 一点都不了解。 边榆从前觉得苏珉沅是温柔的,无论是作为邻居还是哥哥,在边榆没大没小无法无天的岁月里,苏珉沅没少帮他收拾残局,生活中更是对边榆没少照顾,苏珉沅的温柔陪伴了边榆很长一段时间,所以在边榆的心里苏珉沅就应该是一个端方的好人。 一想到这,边榆突然张嘴狠狠咬住苏珉沅的手指。 好个屁,恶劣的要命。 苏珉沅危险地眯着眼睛:「你确定要这么咬着?」 边榆不松口,桃花眼瞪得老圆,倒映着苏珉沅模样的瞳孔像是一把火,恨不得直接把苏珉沅烧成灰。 苏珉沅笑了:「行,这可是你自己选的。」 说完不等边榆反应,手指突然用力搅动着边榆的舌头。 「呸!」 边榆反应已经很快了,可是侧头躲开前还是被苏珉沅绞了一圈,他弯腰想吐,被禁锢在头顶的双手却没有半分松懈的意思,不得已,边榆再次躺了回去。 「苏!珉!沅!」边榆叫的咬牙切齿。 苏珉沅不以为意:「怎么不张嘴咬了?非要这样才知道学乖?」 说也说不过,打也打不过,边榆说:「你大半夜不睡觉,就是为了给我添堵?」 「我是为了让你学乖,你以为你自己有多厉害,天天在外面胡作非为,等什么时候被人玩残了弄死了都不知道。」 「除了你还有谁敢玩我?」边榆嗤笑,「别得了便宜卖乖,赶紧下来,我要睡觉。」 苏珉沅还坐在他的身上,显然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边榆。 「唐家的生意你可以接触接触,边家那边的工作也别总翘班,正八经的事情天天跑,三教九流的不见你缺席,以后再让我在酒吧会所看见你,我就直接当众扒了你裤子——」 「苏珉沅你疯了是不是,管我做什么?!」 苏珉沅绝对是个说到做到的人,边榆不知道苏珉沅到底出于什么目的非要给他立规矩,若说几年前,边榆还会相信是苏珉沅为了他好,可现在时移世易,很多东西早就不一样了。 「唐元驹让你管我?还是边博义给你打电话了,许了你多少好处让你当狱长?你以为我会怕你?」边榆话语轻蔑,「不会那个併购案就是桦旌或者唐家许你的好处吧,都许给你了还要你这么操劳,这亏。」 「不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我不吃你这套,也别想着套我的话。」苏珉沅捏着边榆的下巴让边榆不得不与他对视,「你之前不是问我这世上根本没有缘分这一说吗?我现在告诉你,有,缘分都是人为,你去哪我都能抓到你,听明白了吗?」 边榆的下巴被掐的通红,却依旧不肯屈服:「要不你现在弄死我?不然我就算死在那个温柔乡里都跟你没关系,苏珉沅你是不是搞错了,我们现在的关系不过是玩玩,你是我什么人就管我这么多?上过几次床你就当自己——」 话还没说完,边榆突然被翻了个身,双手扭在后背,不等边榆反应,宽松的睡裤已经到了膝盖窝,紧接着啪都一声。 边榆一张脸瞬间涨得通红,可惜唿吸被压在喉咙里,骂人都不痛快:「你大爷苏珉沅!」 啪—— 「边少爷,您现在可以选择立刻答应我,明天安稳地去公司上班,还是一个小时后答应我,明天带着打烂的屁股上班。」 情到浓时,偶尔来一点情趣边榆还可以配合配合,但是玩这么大的边榆整张脸都黑了,他也看出来苏珉沅今天是来真的,非得让他好好去工作不行。 第137页 他也不明白那个破班有什么可上的,坐在办公室就是打游戏,偶尔有几份文件需要他签字也不过是走个过场,最终还得文斌拍板。他去了纯纯是浪费公司资源,公司为此还得多负担一台电脑的电费,和边少爷一天的茶水点心,何必给自己和公司斗找不痛快? 苏珉沅没等到边榆的回答,啪地一声又是一巴掌,一下比一下响,边榆的脑瓜嗡嗡,两只耳朵红的仿佛滴血。 「我忘了边少平时玩的肯定比这多,大屁股算什么,我这正好有一套很好的录像设备,不如咱们记录下来?放心,我不会给别人看,到时候每天晚上给边少爷当下饭剧怎么样?」 「操苏珉沅,你真的有病!我去我去行了吧!我真特么服了,这些到底关你什么事。」边榆骂骂咧咧。 后续巴掌没再落下,苏珉沅接着问:「喝酒抽菸呢?」 「戒、戒、戒。」边榆一连说了三遍。 已经应了一件事,也不怕多应几件,反正之后怎么样苏珉沅也不知道,喝酒抽菸不在苏珉沅面前不就完了。 苏珉沅显然看透了边榆的心思,贴着边榆的耳朵说:「若是被我发现,后果真的很严重,你想好了再答应我。」 「有多严重,当众扒裤子?」边榆突然就不反抗了,侧头看向门口,嗤笑一声,「当年我就差被扒光扔在所有人眼前了,你现在才跟我玩『扒裤子』情节,顺序是不是搞反了?」 上次吵架是什么时候了边榆已经记不清了,虽然边榆和苏珉沅之间从来没提过情爱,但整体氛围还算好,边榆也乐得粉饰太平及时行乐。 边榆第二天走得很早,直接去了桦旌。 他其实和苏珉沅并没有大吵大闹,在边榆说完那句关于过去的话时,苏珉沅就已经松了手,边榆就着那个姿势一动没动,快天亮才迷煳了一会儿。 文斌还没等进办公室就察觉到不对劲,有同事冲着努努嘴,文斌顺着方向看去,发现他指的是副总办公室。 文斌问:「小边总来了?」 那人点点头:「好早就来了,我第一个进来的时候还以为小边总办公室进了贼。」 共事多年,大家私下里关系都挺好,文斌也不是个乐意端架子的,除了重要场合,其他时候该开玩笑开玩笑。 文斌敲了下那人的脑袋:「最近不是吃了不少蛋糕,怎么嘴巴也没见得甜,竟然敢说小边总是贼,有偷自己家的贼吗?」 桦旌现在说不上是边家自己的产业,毕竟是上市公司,并非一言堂的家族小企业,文斌这话也不过是开玩笑。 那人被敲出一副醍醐灌顶的样子,抹了把嘴巴:「文总说得对,这不是眼睛不太好使,没看清小边总的天人之姿,只想着别偷了咱们文总的家,回头不好跟上面交代不是?」 「滚蛋。」文斌笑麻了一句,整了整领带走到副总的门前,敲了三下推门进去,「小边总,这么早啊~」 文斌笑得谄媚,看见边榆此时正坐在办公桌后面看什么东西,一摞纸有些眼熟,文斌没有多想,进去时问:「吃饭了没?没吃的话我叫人去食堂给您带点?」 「吃过了。」边榆揉了揉脖子,「你之前给我的档案也太老了吧,你想煳弄事也得动点脑子,你拿着八九年前的东西给我看,回头我爸问我的时候我还得带他考古?」 两个多小时,边榆将文斌给他的那些存档材料大致都看完了。边榆学东西很快,不让当年也不会因为和苏珉沅闹不愉快,埋头学习一个月成绩便突飞勐进。 他只是不想学,不代表不能学。 初看这些还是有些吃力,很多专业兴致的东西得边查边学,但是这些资料实在是太早了,边榆不想在这上面浪费时间,所以大致浏览了一下便堆到了一边。 边榆点着桌角的那堆东西:「换些新的,文总要是晚上没事的话陪我加个班?餐费车费加班费都算我的。」 文斌浑身一僵,顿时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又不知道这位少爷抽什么风,战战兢兢地说:「小边总,您别看我这样,我其实很少出入夜店,一般下班就回家陪老婆孩子。」 边榆瞅了一眼文斌:「想什么呢,谁带你去那种地方。」他把手里那摞纸递给文斌,「你把这些项目的档案资料给我找找,我没接触过这些东西,就算上网搜都没什么头绪,所以想麻烦一下文总,看您有没有时间给我讲讲?」 边榆一脸认真全然没有开玩笑的样子,文斌不自觉地收起了轻视,虽然不知道这位少爷是不是三分钟热血,还是被老边总耳提面命,可这本来就是上面交给他的任务,让他带带边榆。 文斌应下,拿着东西走了,边榆拿出手机给段东恆发了条消息—— 【你先安排一下夏初出国前后需要准备的东西,做干净点,别让别人发现了。还有查查到底是什么让夏初主动联繫我,我觉得我并没有露破绽,也并没有跟她亲近的意思,我觉得她主动找我这事儿有猫腻。】 没多会儿,段东恆回了句:【好。】 之后几天边榆的日子彻底充实起来,白天窝在办公室看那些档案,晚上拉着文斌给他讲不明白的地方。 文斌是个很有能力的人,别看他平时吊儿郎当嘴边没个把门的,但是遇到正事没有一点含煳,不愧是做到市场部总经理的职位,在很多看起来晦涩难懂的地方,只点上两句就变得清晰明了。 第138页 当然文斌没办法每天晚上都陪着边榆,他应酬一点都不减少,虽然嘴上说着下班就回家陪老婆孩子,哪有那么多时间。 文斌不在的时候,边榆就会找段东恆,有时候还会在唐元驹那。不同于段东恆见鬼的表情,看到边榆这样勤奋,唐元驹一脸欣慰地表示:「不愧是他外孙。」 边榆在学习了一段时间后,文斌开始将手头上正在进行的东西给边榆过目,虽然边榆还是无足轻重的一环,却实打实地让他参与到其中,这些边博义有所耳闻,但他只当边榆三分钟热血,没往心里去,也没觉得他能正经学到东西。 忙忙碌碌一个多月过去,这期间边榆一面都没有见过苏珉沅,当真应了苏珉沅的那句话——「缘分靠人为」。 如今两个人谁都没有主动,也就见不着面了。 转眼天便开始热了,刚过下班点程宗崇火急火燎地跑进了边榆的办公室,不由分说地将边榆拉了出来,塞进车里一脚油门直奔段东恆的酒吧。 这个时间还没什么人,段东恆自己去拎了两提酒放在桌子上,砰砰砰将瓶盖全起了:「大夏天,咱们喝点凉快的,啤酒,怎么样。」 边榆还没缓过神,不确定地问程宗崇:「失恋了?」 「放屁,小爷我还能失恋?只有我甩人的份儿,没有别人甩我的份。」程宗崇一屁股坐在边榆身边,「这不是听说边爷开始发愤图强,怕你累坏了……」 话还没说完,对上边榆质疑的眼神,程宗崇也不装了,「还不是你最近太努力了,我爸终于发现我实在是没救了,最近看我的眼神都带刀子,我难受啊边爷,要不您教教我有没有秘方?」 边榆笑骂:「有什么秘方,小程总最近都开始独立带项目了,还问我?我还想跟您讨教呢。」 「嗐,跟我能讨教什么,说是我带,其实组里有大能,我只需要挂个名就行。」这话是谦虚,被程劢带了这么久,程宗崇再傻都应该有进步,更何况程宗崇不是真傻子。 程宗崇进步挺快,独立带项目确实还有点早,有大能也是真的,但是项目里面所有决策最终拍板还得靠小程总,靠谱的。 边榆笑着跟程宗崇碰了一杯。 喝完酒,程宗崇说:「于腾的那个相好的已经送出国了?」 边榆眼睛一动:「走了,昨天的飞机。」 「东西确定没问题?」 「没问题,我找人鑑定过了。」 两个人视线向前,脸上带笑,看起来就像是再普通不过的闲聊。 程宗崇给两人倒酒:「那于腾的罪名跑不掉了,边爷打算怎么办?」 「不着急,不能这么快把他扔出来,人还没抓到呢,万一被别人捷足先登灭了口,那身后的大鱼不就钓不到了?」边榆插了块西瓜放嘴里。 「边爷您给我说实话,您到底想搞谁?」 「伸张正义,从前那些动画片里锄强扶弱的主角都叫啥来着?」边榆也有过爱看动画片的年纪,可惜太短,没几天就被打架吸引走了。 程宗崇想了半天蹦出一句:「天线宝宝?」 「……」 啤酒没什么度数,对于两个酒鬼来说,实在是跟夏季清热解暑的饮料差不多。两提喝完都没什么反应,程宗崇觉得没劲:「我再去看看段东恆有什么存货,边爷您别跑啊,今天可得在这陪我玩,发愤图强这么久,您需要劳逸结合。」 说完程宗崇还有点不放心,走得一步三回头。 边榆正在埋头剥花生,来都来了,他自然不可能跑。 两颗花生豆下肚,对面卡座前路过几个人,边榆眯着眼睛看了看,发现其中有个人身影有些眼熟。 边榆眼睛一眯站了起来,拍了拍手上的花生碎,先是去吧檯找酒保要了一瓶威士忌,转头向刚刚那几个人的方向去。 这会儿酒吧已经开始上人,音乐震耳欲聋,卡座里更是满满当当,唯有最里面那个刚刚迎来了今晚预定的客人。 苏芮安被几个朋友簇拥着,都是当年留学认识的,这几年一直联繫着,关系都还不错。 苏芮安被家里关了一两个月,感觉整个人身上都散发着霉味。这个月终于不那么管她了,这才跟朋友出来透透风。 男男女女一个七八个,几人刚跟服务生订完酒和果盘,叫人先拿来了筛盅吆喝着开始玩了起来。 骰子摇晃,其中一个人说:「来来来,趁酒还没上热热身,谁输了谁今天请客。」 都不是缺钱的主,一顿酒钱算不得什么,但是当个彩头就很有意思了。 众人摩拳擦掌聚到一起,哗啦声在震耳欲聋的音乐里并不明显,筛盅落地,那人喊道:「下注下注。」 都赌什么还没说,就在这时砰地一声,一个酒瓶落在了筛盅旁边。 玻璃碰撞的声音像要碎裂一般,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筛盅上,被这声音吓了一跳,还以为是服务生来了。 有人不满地说:「上个酒这么霸气——」 话说了一半,视线上移便对上一双笑眯眯的桃花眼。 来人笑得一脸和气,晃动的灯光之下没让对方的容貌打半点折扣,反而多出一点让人抓心挠肝的轻佻,勾的人心痒痒的。 许多人没反应过来来人是谁,但也看出来并不是这里的服务员。 有人问了句:「这是走错了吧?」 第139页 其余人不熟,互相戳着问:「不是走错那就是想拼桌?其实多个人也没什么。」 …… 别人不知道也就罢了,这人苏芮安可太熟了,在视线触及到那张熟悉的脸时,苏芮安整个人都成了雕塑,呆血液倒流,一张脸白得像纸,立在原地动也不敢动。 苏小姐已经吓傻了,可那人却恍若未觉,冲着众人礼貌地欠身,十分礼貌绅士地说:「各位可能不认识我,我先自我介绍一下,鄙人姓边,边榆,就是这位苏芮安小姐的前未婚夫,不知道可否赏脸一起喝一杯?」 第52章 程宗崇吹着口哨, 从段东恆的私库里出来回时只看见一片空瓶子,半个鬼影都没瞧见。 「人呢?」 程宗崇拾掇拾掇桌子上的空瓶,收拾出个地方将怀里的酒放上去,转头刚准备找人, 紧接着就见酒吧新上任的经理急匆匆过来:「程少您在这就好了, 边少他……」 不等经理说完, 程宗崇皱眉打断:「边爷怎么了,遇到麻烦了?」言罢不由分说地往外走。 刚走两步, 程宗崇仿佛心有所感,下意识往一个方向看过去,穿过层层人群,他一眼就看见边榆正拿着一杯酒往一个女生嘴里灌。 程宗崇眼睛一眯, 大步朝着那个方向去。 吵闹的酒吧没有一处安静,每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根本没心思关心别人,自然也就没人注意到最里边的卡座氛围有多么奇怪,明明都是一群本该肆意的年轻人, 此时却只老老实实地坐在座位上吧, 甚至自己同伴被灌酒都没有人敢多说一句。 苏芮安看着再次递到嘴边的酒杯,一张脸成了猪肝色, 哆嗦着嘴唇本想说点什么, 却在张嘴的瞬间被酒杯封了口。 「苏小姐不是喜欢跟我喝酒吗?上次匆匆分别没能尽兴,今天怎么也得喝个够。」边榆似笑非笑,「苏小姐是想自己喝还是我餵你?」 苏芮安已经喝过一杯了,她知道上次的事情是自己理亏, 今天到这个酒吧心里就有些不安,但她也听说边榆这段时间抽风一直在公司忙着, 很久没出来玩乐了,这才跟着进来,结果「发愤图强」果然是谣传,边榆还是那个边榆。 一杯威士忌下肚,苏芮安已经有些吃不消,再喝下去难保不去医院一日游。 苏芮安抿着嘴唇上的酒,接下边榆递过来的杯子:「上次的事情是我对不住你。」 「可别,别这么跟我说话,咱们俩的关系没到这个地步,也谈不上对不对得起。」边榆点了根烟吸了一口,夹着烟的手指指着酒杯,「喝吧。」 经理此时将他们之前点的酒水送了上来,一併送上来的还有一排威士忌。 苏芮安的脸色更白了。 她今天竖着高马尾,短衣之下露着一小节蛮腰,紧身牛仔裤勾勒出细长的腿,没有寻常时的淑女,多了些俏皮的学生气,再配上这幅隐忍的模样,凭生出一些楚楚可怜来。 饶是再铁石心肠的人都能被她这副模样化软了,边榆放下二郎腿,前倾身子和苏芮安说:「苏小姐,你现在这副模样就像我要强迫你干什么似的,这要是让别人看见误会咱们旧情復燃怎么办,再传到你们苏家的耳朵里,你说咱们的婚约会不会继续?我可是拒绝过了,再继续我可就不得不将你娶回家。」说着边榆凑到苏芮安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把你捆在床上,天天喝那个药。」 苏芮安眼睛倏地争大,手里的酒差点没控制住直接泼到边榆的脸上。 边榆恍若未觉,笑眯眯地咬着烟:「喝吧。」 苏芮安咬着牙喝了一大口,可惜只喝了一半酒杯高浓度酒呛得咳了起来,弓着腰咳的撕心裂肺,边榆却一点怜香惜玉的意思都没有,掐着苏芮安的下巴,将剩下一点酒往她嘴里灌。 直到此时,周围人终于有人看不惯了,尤其是和苏芮安关系比较好的几个人。 「边榆你这样太过分了,欺负一个女生算什么能耐!」 「你放开她,边榆!你再这样我们就报警了!」 两人不由分说地想要上前阻拦,却在触及到边榆的眼神时吓得止住了手,只一眼,冰冷的眼神像是万千刀子,凌迟着她们的胆子。 边榆掐着苏芮安的脸:「我这人很好说话,你把这些喝完了,咱们之前的事情一笔勾销怎么样?」 一整排的威士忌,别说苏芮安了,就算是老酒蒙子喝完都得直接进太平间。 这哪里是好说话?这是要人命! 方才被吓着的同伴顾不上害怕,直接冲上来抓住苏芮安往身后护, 边榆眉头一挑,看了眼落空的手,不等下一步动作,程宗崇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哎哟我的边爷,这是跟我玩够了找到新玩意了?别一个人享乐啊,说说,怎么玩?」 若说边榆面上多少还有点「好说话」的表情,那程宗崇就是纯来找事儿的,痞子味儿隔二里地都能闻到,跟在身后的经理脚步一顿,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根本不是搬救兵,而是添柴火。 这也不能怪经理,他在发现不妙时第一时间就给老闆打电话了,老闆让他找个理由拖一拖边榆,他很快就到。 这不是找了个理由吗,结果这个「理由」更不靠谱。 经理觉得自己大概要被老闆杀了。 程宗崇勾着边榆的肩膀,从边榆兜里掏出烟盒,拿了一根点上。 第140页 两人勾肩搭背站着,模样倒是挺养眼,可惜模样再好看他也是催人命的鬼,那俩女生方才积起的勇气散的飞快,将苏芮安抱在怀里瑟瑟往后躲。 程宗崇率先向前一步,又开了一瓶酒走到一众人跟前,砰地一声放在茶几上:「我边爷让你喝你就喝,怎么着,姓苏的都牛逼是不?」 「到底是姓苏牛逼还是姓边牛逼?上次的事情我承认是我不对,但是边榆你也没什么损失吧,我听说你这段时间和我五哥打得火热,不得谢谢我的撮合?当年反应那么激烈现在看来也是做戏吧,为什么让我五哥收了你?」苏芮安挣脱身边的两个人站了起来,眼底恐惧虽未散尽,可那股子骄傲却让她不能一味妥协。 她拿起桌子上的威士忌砰地一声摔在边榆脚边,「别用我当藉口,你对苏珉沅到底是什么心思你自己明白。」 话里的内容实在是太多了,程宗崇借着看酒瓶的动作疑惑地看向边榆,有些不明白苏芮安到底什么意思。 边榆拍拍他的肩膀让他站起来,紧接着又开了一瓶酒,翻开两个杯子倒满:「合着我还得谢谢你给我下药把我送你五哥床上?那我不应该敬未婚妻,应该敬妹妹?」 这句妹妹叫得苏芮安一阵恶寒,不自绝地向后退了半步。 「别。」苏芮安嫌恶地皱起了眉头,「我可承受不住您这个称唿。」 边榆轻笑:「放心,毕竟你是苏珉沅的妹妹,我也不会真的要了你的命,只不过……」说着边榆从兜里掏出个小小的纸包,当着苏芮安的面倒进了杯子里,「要么将桌子上的酒都喝完,要么喝了这杯,以前的事情我不会再跟你计较,不然我很难保证你出了这个酒吧后回到什么,对了,你那个前男友在不在附近?需不需要提前给他打个电话让他准备一下?」 边榆这已经不是暗示了,意图已经很明显,就是将之前的气撒回来。 苏芮安低头看着白色很快融进了酒里消失不见,要不是边榆当着她的面动作,根本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同。 「边榆,你非要这样子?」 「我这人一向睚眦必报你不知道吗?」 「可从前那件事你不也是轻飘飘地放过了?」 「放过不放过跟你也没有关系,所以这杯酒你是喝还是不喝?」边榆说话时没有动,一旁的程宗崇却摩拳擦掌打算亲手餵这位苏小姐尝尝。 事到如今程宗崇可算是听明白怎么回事,他就说边榆最近怎么和苏珉沅走得这么近,原来是苏六小姐的手笔。 别说边榆想怎么样,程宗崇自己都想把这个苏小姐大卸八块。 当然卸是不可能卸了,且不说苏家那边怎么搞,就是程劢就能先卸了程宗崇。 但一杯酒的事,程宗崇担得起,即便是一杯加了料的酒。 眼看着苏芮安手指蜷缩,正在犹豫时,突然几道声音插了进来,竟是原本坐得老远的那几个,不知怎么突然良心发现打算为苏芮安出头了。 男生动作很快站在了苏芮安跟前,有了起头的,其余人紧跟着拦了下来,一层层将苏芮安护在身后,与边榆二人对峙着。 人数上孰优孰劣不用说,一大堆年轻小伙子气势上自然也不会太弱,两方对沖之下,这明显是要打起来的节奏。 一直站在不远处的经理眼看着不好,赶忙跑开一遍遍给老闆打电话,另一边叫保安准备着,万一发生冲突不至于措手不及。 他人已经到了吧檯,这时感觉到身后一个人匆匆而过,不等他多看,那个人已经入了人群里,等经理看清时,才发现那个人去的正是最里面的卡座。 我去!不会是加入战局的吧,不会带着傢伙吧! 然后他就看见老闆一阵风似的刮过了。 一只手越过所有人拿起了那杯加了料的酒,举到眼前,苏珉沅问边榆:「这里面加的什么东西。」 上次不欢而散后,这时两人第一次见面,已经有一个多月了,苏珉沅一身衬衫妥帖,还是一副精英模样,并没有因为两人的分开而产生半分变化,边榆就跟从前分手的每一任前任,不会给苏珉沅的生活造成任何影响。 不,边榆还不如那些人,至少他们还有个「前任」的名头,而边榆充其量算是个床伴。 这倒没什么,他也是把苏珉沅当成了床伴。 「你觉得是什么?」边榆笑着问。 苏珉沅没说话,边榆却已经看出了他眼底的意思。他想拿过苏珉沅手里的酒,却被苏珉沅躲开了。 「你从哪弄的药。」苏珉沅问。 「一个月不见,你怎么管的还是这么多,我还以为你今天是来抓我泡酒吧,原来是指责我给你妹妹下药的。」边榆笑得不以为意,「她给我下药就行,我以彼之道还治彼身就不行了?你们苏家可真霸道,三番两次针对我,我又不是面捏的,真当我没脾气?」 苏珉沅将酒放到了桌子上:「这事儿苏家不会追究你,我也不会往外说,你跟我走。」 周围明里暗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的目光,若说之前边榆威胁苏芮安时尚且没有引起很多人的注意,但一众小伙子全都站起来的时候,就算瞎子也知道这边不对劲了。 边榆说:「跟你去哪?哦,我想起来了,上次你不是说——」 「边榆。」苏珉沅打断他。 边榆眼神明灭,紧接着展颜一笑:「所以沅哥今天又是接到了谁的消息,难不成真的在我身上装了gps定位?我最近可就来酒吧这么一次,不会这么巧吧。」 第141页 确实巧,苏珉沅今天跟几个客户在这边应酬,刚来没多久就听人说他妹妹在这,紧接着又说前妹夫也在。 这个前妹夫太微妙,苏珉沅没有耽搁直接过来。 边榆想在苏芮安身上讨债无可厚非,但是在这个混乱的场合里,苏芮安真的喝了加了料的东西再被丢在这,那可就不只是讨债了。 一个小姑娘喝了那种东□□自一人深处在狼窝里,这到底是真的讨债还是想讨命很难辨认,即便苏珉沅跟苏芮安再没有感情,也不能见着她落得如此下场。 苏珉沅本以为自己着急的是这个,可在看见那杯子周围的白色时,见着边榆对此种行为不以为意时,苏珉沅的内心像是烧着一把火,让他根本没有耐心去问什么,也没有耐心讲道理。 边榆问:「所以她欠我的我不能要?」 苏珉沅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边榆。 他是在提醒边榆,有些事情一旦做了就和那些垃圾人没什么区别,不管是报復也好还是讨债也罢。 换而言之,边榆可以打骂苏芮安,但是不能用这个方式来对付苏芮安。 「所以我就活该咯?一而再再而三,真有意思。」 边榆淡淡地回视线,紧接着当着苏珉沅的面将那杯酒拿起来一饮而尽,动作之快连靠的最近的程宗崇都阻止不及。 杯子放回到桌子上,边榆看了眼苏芮安,最后一言不发地离开。 气氛突然变得古怪,苏珉沅眼神稍一变换后,他忽然拿起了那个杯子,站着旁边还有的一点白色放在嘴里——甜的,是糖。 即将到来的暴风雨突然就这么散了,周围所有人都有些始料未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苏芮安过来和苏珉沅道了声谢。 苏珉沅丢下一句:「滚回家。」 紧接着追了出去。 可惜酒吧人多,灯光昏暗,等苏珉沅追出来时已经见不到任何人了。 * 边榆回隆裕佳苑时谢之临还没睡,闻着边榆身上的酒气给他沖了一杯温的蜂蜜水。 边榆靠在沙发闭着眼睛,能感觉到面前晃荡的身影,头也不抬地说:「去睡觉吧,不用管我。我之前不就跟你说过么,你想做什么做什么,不用伺候我。」 「毕竟我拿了你不少钱,再不做点什么你多亏?」谢之临玩笑了一句后说,「不做点什么我会心里不安。」 这话谢之临也说过很多次,可两人就是乐此不疲。 边榆说完那句话后就没了动静,谢之临拿了一本书坐在一边,安安静静地陪着。 面前的蜂蜜水很快凉了,谢之临试了一下杯子温度,于是打算再去重新沖一杯,刚起身就听见敲门声。 谢之临疑惑地看了一眼边榆。 他来这这么长时间,遇到人上门的次数屈指可数,也知道边榆这里大概不太欢迎别人来,今天这大半夜的竟然有人敲门。 可能是敲错了吧。 敲门声响个没完,谢之临想了想还是打算去跟人说一声,边榆今天看起来心情不太好,这么吵下去也不是个事儿。 不曾想门刚开,外面站着的竟然是个熟人。 「苏总。」谢之临点头打招唿。 「边榆呢?」苏珉沅看了一眼谢之临。 「边少今天不太舒服,已经休息了,有事吗?」虽不知道边榆遇到了什么事,但是单看边榆的样子应该不会想见人,谢之临便自作主张地将人拦下了。 苏珉沅:「人回来了是吧?回来了就行。」 说着苏珉沅就要往里进,谢之临却寸步不让:「苏总有事可以跟我说。」 「之临,让他进来吧。」边榆的声音遥遥响起,平淡地听不出情绪。 闻言谢之临这才让开,苏珉沅没再跟他废话走了进去。 与上次来的时候差别太大了,苏珉沅上次到这里,这个屋子还是空荡荡没有人气的样子,如今家具齐全,还有许多精緻的小摆件,不远处厨房里锅碗瓢盆热热闹闹,近处茶几上还放着一杯蜂蜜水。 这个房子终于有了家的味道,很温馨。 怪不得不惦记着回玉兰园了。 这是苏珉沅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 边榆此时睁开了眼,拿着蜂蜜水正打算喝,被谢之临先一步拿走:「我去给你换一杯温的,等会儿再喝。」 说完没看苏珉沅径直去了厨房。 不算插曲的一句话,过后两个人先是无言坐了一会儿,片刻后边榆笑了一声:「别告诉我你是来给我道歉的。」 苏珉沅想了想:「说不上。」 「既然不是来道歉的,那就是来说教的?我以前不知道你是这么个好为人师的性格,没去考个师范当老师真是可惜了,要不苏总开个班的,不能教书育人,教教别人怎么两面三刀也行啊。」 面对边榆的冷嘲热讽,苏珉沅难得地没有反击,捏了下食指说:「平蒲拆迁的初步方案出来了,大致要动的地方有了初步规划,下一步还得找人去那边做调研……」 「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你现在可以将桦旌那边的事情暂时放一放,将更多的精力投放在这个项目上,从头开始跟,这样要比你坐在办公室看档案更有用。」 「我是问你,你管我这些做什么?」问完之后边榆又有些烦躁,「苏珉沅你没觉得你很奇怪吗?一边让我跟别的女人结婚,一边跟我上床,一边觉得我已经混帐无药可救,一边又抓着我非要我学这学那。」 第142页 「我从来没觉得你无药可救,是你自己放弃自己拥有的先天条件,非要去过醉生梦死的生活。」苏珉沅看着他,「而且这次你刚回来我就告诉过你,让你好好地,别再跟以前一样。」 「所以你现在是想挽救一个失足青年回归正轨?做什么,当菩萨吗?」 边榆这话刚问完,谢之临的蜂蜜水放到了桌子上,一同的还有另一杯热茶。 放完之后谢之临便和从前一样回了屋。 苏珉沅抬眼看着那个次卧房门关上,眼底不知道什么情绪动了,话到嘴边下意识便要出口,最后还是打个转咽了回去。 边榆端着蜂蜜水喝了两口,那一杯烈酒让边榆多少有点不舒服,再加上心情不好郁结于胸,不过一杯就有了醉意。 最初和程宗崇的几瓶啤的可以忽略不计。 边榆嘆了口气:「沅哥,我还是玩不过你,咱们以后还是算了吧,我过我的独木桥,你走你的阳关道,咱们好聚好散。」 苏珉沅还在看边榆的两间卧室,听见这话不动声色地移回目光。 边榆笑得有些苦:「算来算去咱们这样也没什么意思,当个床伴吧说出去都丢人,当个情侣……算了,都不如从前那样。我最初确实有点破罐破摔的意思,可现在觉得挺没劲的。」 「哪里没劲?哪里丢人?」 「非要把话说明白?」边榆站了起来,手里还拎着剩一半的柠檬水,「我不知道你睡我是不是因为狗屁的征服欲,从前我也听说过,很多人想睡我,可能正如你从前给我的评价,『日天日地又欠/操』,反正你现在也操过了,我也不想再在你身上浪费时间,我还有事情要处理……」 边榆话还没说完,手腕突然一紧,脚下生风,等他反应过来时人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卧室里。 卧室还是从前的样子,但是苏珉沅并没有来过。 「边榆,所以你现在是想甩了我?」苏珉沅贴着边榆问。 杯子里的半杯蜂蜜水有一多半洒在边榆的手上,温热地贴着他皮肤黏腻着,边榆有些不舒服,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苏珉沅的手指揉着他的眉心:「今天误会你是我的错,我只是不想让你堕落到不择手段,我承认我有火气。」 额间的温热让他不自觉地松开了眉心,苏珉沅哄人的声音像是一首带有魔咒的催眠曲,低沉令人着迷:「你得理解我的担心,毕竟你身边的圈子太乱了。」 边榆:「你就不怕我也那么乱,带了病给你?」 「你不会。」苏珉沅意外地坚定,「玩归玩,你不会沾那些东西。」 边榆烦躁的情绪慢慢淡了,苏珉沅顺着边榆的手掌将杯子接下放到一旁的矮柜上。 手指交叉,苏珉沅将边榆的手带至唇边轻轻吻着,一个带有蜂蜜味的甜腻的吻。 见边榆不像之前那么排斥了,苏珉沅说:「生气归生气,应该的,但是平蒲的事,你还得跟。」 「……」 艹! 第53章 唐家的事情边榆真的没打算插手, 要不是一大早被苏珉沅扯着脖子拎进了他的办公室。 併购案似乎进行的很顺利,苏珉沅一上午陆陆续续几个会回来,边榆还在对着一堆数据脑袋疼。 看档案和正在进行的项目是两码事,这就好比看个热闹和亲自参与, 总要有很多未知性需要提前预估。 一上午进展缓慢, 苏珉沅进门的时候边榆正对着电脑发呆。 「先吃个饭?」苏珉沅关门进来, 将笔记本放到了抽屉里,默默边榆的头髮。 他们今天来的很早, 没几个人知道边榆在这。 苏珉沅的公司和桦旌不一样,只占了写字楼的几个楼层,进进出出肯定会遇到公司的人。 「被人碰见不好吧,怎么解释咱们的关系?本来就怎么好听。」边榆下巴搁在桌子上, 抬眼看苏珉沅,「让简程送进来好了。」 算盘都已经打好了, 苏珉沅笑出声,给简程去了个电话。 半个多小时后,简程拎着饭盒骂骂咧咧进来, 先送给边榆一个白眼, 将饭盒放在茶几上:「你们俩但凡出去一个人,都不用麻烦我专门跑着一趟, 我是上班, 不是奴隶。」 放饭盒的动作一点都不客气,哐当一声后便准备离开。 苏珉沅问:「一起吃?」 「可不了,我怕消化不良。」离开前,简程又回头看向边榆问, 「你最近是不是又干了什么事儿,我怎么听说有人在堵你。」 说完简程就走了, 全然没有等边榆回话的意思。 边榆一脸懵地看着早已经关严的门,然后看向苏珉沅:「他是不是故意吓唬我,我最近忙得很,可什么都没干。」 说着他起身走到茶几前,开始扒拉盒饭里面颜值不怎么样的快餐,颇为嫌弃道:「你平时就吃这个?」 「我记得你四月份的时候原本不是打算回一趟法国去看你的母亲吗?」 「嗯,去过了。」边榆咬着筷子皱着眉头,说得漫不经心,「去了两天就回来了。」 四月十三,是唐林的忌日。 当天从苏珉沅公司出来已经八点多了,苏珉沅还有别的事情要忙,趁着他被人叫走的空档边榆原本是偷熘下来抽根烟,然而刚从楼里出来,就看见一旁的花坛边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点菸的动作顿了顿,咔哒一声火苗跳动,边榆走了过去。 第143页 那是一个金髮碧眼的外国人,穿着藏蓝色的格子衬衫,修长消瘦的身形微微佝偻,风吹动着他的头髮微微翘起,浑身尽是颓丧,像是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边榆走到他旁边坐下没有说话,将一根烟递到对方面前,点火时边榆突然响起苏珉沅中午突然提起唐林的事情。 边榆下意识抬头往楼上看,身边那人这时开口。 口音有些蹩脚,他对中国话还不怎么熟悉:「我原本是想去你家找你,但是有人告诉我你在这里。」 边榆到这除了苏珉沅和简程没有第四个人知道,桦旌那边连个请假都没有,边榆一般都是直接跑,文斌估计这时候正在为今天不用伺候太子爷而高兴。 那就是苏珉沅了,还真是神通广大。 边榆有时候搞不清一个每天忙着自己工作,还得忙着帮总公司两个「嫡出」擦屁股的人,怎么能做到同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 「我好多年没来过中国了。」他上次中国还是跟唐林一起,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 这位金髮碧眼的外国人就是唐林的前男友,边榆曾经在葬礼上见过他。 当初边榆问边博义有没有怀疑过自己是不是亲生的,其实就是故意气边博义,两人都知道唐林的前男友是个外国人,若不是亲生那也不应该是边榆现在的样子,尤其是边榆的一双眼睛和边博义几乎一模一样。 可边博义那样多疑的性格即便知道事实如此,却也还是会为了自己的猜忌多做一遍费劲事。 「走,我请你吃个饭吧。」边榆起身,这手机铃声欢快地响了起来。 * 开车在附近转了几圈,这个时间没有预定不太好找位置,最终边榆驱车到了老城区,这边很多私房菜,虽然也是需要预约,但是边榆作为老客户方便插队。 进了房间便没有人再做打扰,边榆低头髮了条消息,而后看着对面的人说:「来中国打算做什么?听说唐元驹也回来了?呵呵,一个开发项目?」 边榆点头:「前几天走了,应该过段时间再过来。」 rene笑得一脸讽刺:「你可能不知道吧,这位唐总好多年前就想回中国发展了,可惜一直没有机会,过去想靠着边家当个跳板,但是边博义又不是个傻子,怎么可能白白给唐元驹利用。」 边榆正在看手机上跳出来的消息,看了一眼就将手机扣在了桌子上。 「国内市场这么大,也是没想到早年唐家为什么全然放弃了这边。」这都是边榆出生之前好久的事情了,唐林都没怎么经歷过。 早年的决定无可厚非,毕竟那时候国内经济不行。 边榆笑笑:「那你是想看唐家吃瘪?还是有别的打算?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对于自己亲妈的前男友,边榆没有表现出任何牴触,去年头一次见面的时候边榆就是现在这个态度,那时候rene浑身警惕,根本不相信边榆这种话,直到后来他被唐家驱赶,边榆私下里给他找了落脚点,帮他处理了一系列麻烦,他才知道边榆真的没有想那么多。 rene仔细打量着边榆,笑道:「你看起来比去年精神状态好多了。」 边榆耸耸肩。 「去年的你看上去就像快死了一样。」 边榆只是笑笑没有过多解释,他跟rene之间实在很难形容是什么关系, rene说:「当年我们……我没想过分手,若不是因为一场意外。」 rene跟朋友出去外,意外遇到了雪崩,脑袋受创记忆混乱,留在当地治疗了很长一段时间,这是他给边榆的解释。 边榆根本没想要他的解释,但他自顾自地说:「若不是意外,我们也不至于……」 唐林找了rene很多年,从最初的急迫到后来的心灰意冷,直到对边博义动了心,到边榆出生才停止寻找,若只是因为记忆混乱不得不治疗,也不至于这么长时间一点消息都没有。 事实究竟如何并不重要,边榆拎着茶壶给rene添了杯茶:「尝尝,中国茶,不知道你能不能喝的惯。」 菜上得很慢,毕竟边榆他们这桌是临时加塞,托得边榆这张老脸,老闆也就是厨师多少有点脾气,拖了很久才陆陆续续端上来,最后一道菜上来的时候老闆跟上来看了一眼,见着边榆带的是个老男人,看起来是谈正经事,并不是哪个阿猫阿狗情人,表情这才有所缓和。 「行,你吃,吃完我再找你。」老闆离开后丢下这么一句话。 rene一脸疑惑地问:「你还有别的事情?」 他听不出这种秋后算帐的口气,边榆自顾自地添着茶没吭声,过了没多久,一个服务生过来敲门,边榆留下一句「稍等」就跟着出去了。 到了楼梯前,边榆稍一弯腰往另一处廊离去,两步进了个包间,里面已经坐着一个人,是一个女人。 「小边总日理万机,想见一面真难啊。」说话这人边榆只见过照片,不是一个圈子的人,平时没什么交集。 女人虽然上了岁数,但是保养得当并不显年龄。 她穿着一身价格不菲的高定,妆容精緻,大红色双唇将风韵二字彰显的淋漓尽致,有年轻女人没有的神韵,是独属于岁月所赋予的味道。 边榆笑着做到对面,不紧不慢地说:「于夫人若是想见我,找人抵个话就行,这要不是听人说最近总有人堵我,我都不知道哪里招惹了于夫人。」 第144页 来人正是于腾的老婆,汤娆。 汤娆跟于腾结婚好多年,早年二人一起打拼,为了于腾的事业汤娆没少出去跟着跑业务,喝酒抽菸熬夜没少干,三十来岁的时候因为急性胃出血进了医院,再后来查出一肚子的子宫肌瘤,手术期间出了点意外,这辈子要不了孩子了。 当年于腾信誓旦旦地说没孩子也没什么,但是没过多久转头就找上了情人,这事儿汤娆最初知道的时候难受的要命,于腾安慰她说婚姻不会有任何改变,孩子生下来就是汤娆的,再后来这事儿就成了心照不宣,于腾也越玩越过分。 这么多年于腾都没有带孩子,汤娆没有多问,只以为孩子这事儿没成,顶多多了几个情人罢了,却没想到于腾刚失踪没多久,就被她查出来于腾外面早就有儿子。 有孩子没什么,但是不能跟贱人一起生活。 汤娆微笑道:「小边总误会了,我这么个家庭主妇哪里敢堵您,这不是怕您贵人事忙,想要提前打探一下您的形成,找个您空闲的时间再约嘛,到底是哪个嚼舌根的乱传消息。」 汤娆究竟是不是想堵边榆已经不重要了,两人现在见面想讨论的也不是这个事。 「你若是想找夏初的话,我爱莫能助,毕竟她给了我一些好处,我得护她周全,所以于夫人您找我是找错人了,我只能跟您说一声抱歉。」边榆说着便要起身,看起来就是为了跟于腾道个歉专门赶过来。 汤娆的声音忽然就染上了哭腔:「小边总,于腾这些年瞒着我在外面找了那么多人,如今甚至还给别人生了野种。您是男人,或许在您看来这是成功男人每个人都会做的事情,觉得再正常不过,可是对于我们来说,这就等于天塌了。您不懂我们这些家庭主妇的心酸,如今于腾不见踪影,我又听说他还有个私生子,我,我,您说我这以后可怎么活?」 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小边总,难不成于腾其实是跟那个小三藏起来生活,您是在给他打掩护吗?」 卖惨之后还得扣一顶帽子。 边榆慢慢挪着屁股又坐了下去,一副收到很大惊吓的样子,实则很快乐地看着汤娆在他面前表演。 汤娆的演技不可胃不好,那两滴眼泪掉的情真意切,这要是进军演艺圈高低能拿几座小金人回来。 边榆此时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嘆了口气说:「这事儿其实你不用担心,于总现在在哪我也不知道,那夏初也是怕自己被连累,想找个地方安心过日子,我已经将他们母子俩送出了国,说句难听的,就算于总现在出了意外,都不会有人跟于太太您争夺家产,这样的话于太太您心里能舒服点了吗?」 汤娆的表情明显一愣,而后探究地看了边榆几眼,又赶忙低头抹了抹眼角那两滴眼泪:「小边总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跟了于腾大半辈子,如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外面又传得那么难听,我这日子也不好过啊。」 边榆:「我理解,先不说这些事都是谁做的,怎么也跟您没关系,需要我帮您处理这些事情吗?毕竟汤小姐您这么多年一直没瞒在鼓里,如今被抛弃独自面对这些流言蜚语,也不能顶着脏水过日子,以后日子还长着呢。」 从「于夫人」到「汤小姐」,一句称唿上的转变成了一个毫无徵兆地转场,也就在这一刻里,汤娆的表情变了。 之前那个哭哭啼啼无所适从的人妻不过是个被利用的棋子,在于腾那里是,在汤娆身上也是,汤娆的脸上还挂着没干透的泪痕,她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小边总知道我什么来意,大概也能知道我什么意思。」 边榆没有因为她变脸之快而生出多少反应,淡笑道:「我说了,不管您做出什么样的决定,也不管于总怎么样,夏初都不会对您产生任何影响,也不会再出现在您的眼前,这点我可以保证。」 「小边总既然这么说了,那我多少也应该表个态。」汤娆早年也是个人物,不过是在于腾身边收敛了许多。 当年她一个普通家庭里考学出来,并非从顶级学府毕业,却能在一众尖子生中杀出重围自然不是个简单人。 「我知道小边总想要什么,您放心,在这件事上您已经心想事成。」汤娆说得干脆利落。 边榆很欣赏汤娆这样的人,不会拘泥于感情上,直到什么叫当断则断,也知道在当下的条件下为自己争取最好的结果。 边榆笑着举起茶杯:「那就以茶代酒,祝汤小姐也心想事成了。」 汤娆想要的无非是于腾的家产,她不希望横空出个私生子来跟自己争夺,也不希望在大好的优势里横生枝节。 于腾的失踪最好的结果就是死在外面,而现在这个情况下,想要于腾死的人可太多了。 安昌大学的风暴还没有彻底平静,明里暗里许多人还在地瞪着一双眼盯着,网上不时有人发几条消息,也有营销号放出一些云里雾里的消息蹭热度。 提心弔胆的不只是于腾。 送走了汤娆,边榆打算再去看看rene,结果一转身就看见rene靠在另一面墙上。 边榆眉头挑的老高:「跟踪我?」 「你想搞边博义?」rene说完这话仔细看边榆的表情,可边榆却只是淡漠地回到了房间。 菜都凉了,rene没动,不知道在外面停了多久的墙角。 rene一点都没有不好意思,耸耸肩:「我以为是你的情人找你算帐,怕你需要人帮忙。」 第145页 边榆:「不想吃就走吧,我还有别的事。」 「别急着走啊。」rene靠在椅子上没了先前的失意,看上去就像是抓到了边榆的把柄,好不容易有底气跟边榆谈判,「我可以帮你对付边博义,但是作为交换,你得让唐家滚回欧洲。」 rene看上去就像是个意气用事的小孩儿,就算这次项目唐家真的进行不下去,以后同样有的是机会回国,可rene却打定主意非要让唐家滚回欧洲,这点损失对于唐家别说撼动根基了,顶多能让唐元驹少睡几个安稳觉。 rene一个多年不知道混迹在什么地方的人,手里连点筹码都没有,边榆能跟他吃这顿饭都算时间给唐林面子。 这就是边榆面对rene时的态度。 rene也没有等边榆同意的打算,说罢吹着口哨愉快地走了。 人走了好一会儿,边榆还坐在原来的地方,很想抽一根烟,但是被老闆知道肯定要挨揍。 话虽如此,边榆还是拿了根烟出来,刚掉进嘴里,曹操就到了。 老闆顶着厨师帽进来时看见边榆的那个德行,差点把帽子扇边榆脸上,边榆默默地将还没来得及点燃的烟收了起来。 * 七月的纽约街道被乌云压成了黑色,尤其是一些老旧的巷子中,垃圾横生的角落蜷缩着一个人影。 那人一身廉价的衣服脏乱不堪,头髮打结成了鸟窝,一张脸上黄的黑的一块一块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街巷的大道上来来回回行人的脚步好像踩在了他的心头,直到一个人停在了巷子口,里面的人身子忽然一颤,明明什么都没看见,却有一种不祥的感觉攀上心头。 哒,哒,哒—— 有人一步步走了进来,没有停顿,没有迟疑,一步步走到了蜷缩在里面的乞丐面前,是一双精緻昂贵的皮鞋,裁剪得体的西裤,那人蹲下身,露出深色的袜子。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到乞丐面前想要撩开他已经遮住眉眼的头髮,却因为那刺鼻的味道住了手。 「呵呵,你是不是也没想到会落到这个地步?」男人声线很低,用着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放心,国内那边都已经处理好了,很快你的死讯就会传回去,你老婆已经急不可耐地想要继承你的财产了。」 乞丐眼睛倏地睁大,几日迅速消瘦的脸颊让他皮肤有些松弛,看上去比原本的年龄更老一些。 乞丐正是于腾。 蹲在跟前的西装男即便没有碰到于腾,还是拿出手绢嫌恶地擦了擦手指,刚要顺手将手绢扔了,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啧」了一声,将手绢出放回了兜里。 「哦对了,你那个小情人和私生子,被小边总送到了国外你知道吗?为了躲你老婆,送的地方挺偏,听说治安也不太好,前几天好像被当地的一个土霸王看中带走当小老婆了,不知道你儿子会不会改姓。」 原本沉默不言的于腾突然瞪大了眼睛。 他刚来纽约的时候并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他在这边打点好了一切,准备在这先待上一个月,然后在辗转去拉斯维加斯,那里每天来往人流巨大,很难查都有多少人来多少人走。 于腾并没有彻底在美国扎根的打算,他只是不想让警方将他带走调查,为了更方便的处理国问题,等处理好了就回去。 可是他刚到纽约三天就被抢了,这期间他就好像惹到了当地势力,不管做什么都有人横加阻挠,甚至拳打脚踢,报警了也没人管。 直到一个人的尖刀差点刺穿了他,于腾才知道自己根本不是惹到了当地势力,是有人想要他死。 于腾现在已经记不住日子里,身上的衣服也在逃命中被人扒光,身上的衣服还是垃圾桶里随便翻得,就这样他依旧不敢露面,整个人缩在老鼠横行的角落。 连续多日高度紧绷让于腾意识都开始恍惚,耳鸣更是严重,他好几天没睡觉了,甚至男人出现时感觉到一丝解脱,前提是没有后面那些话。 「边榆!」于腾一张嘴又被自己的声音刺了一下,沙哑的声音显然许久都没有说话了,嘴唇干裂一动就流血,「边榆,边榆……」 他一直重复着两个字。 那男人淡笑道:「你也没必要如此惦记着小边总,毕竟你在国内做过的事情都已经传开了,有直接证据指明你逼迫大学生□□,并且在事情暴露后杀人灭口,你手下沾了那么多人命,不知道夜里有没有来找你讨啊,唔,这女鬼们能出国吗?」 于腾眼底光线闪了又闪,紧接着问:「什么证据,我不知道什么证据,你别想诈我,我是被你们陷害的,原本只是想来旅游,是你们找人害我,是你们想让我背黑锅,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说着于腾挣扎着就要站起来,可多日没有吃饭,加上脚下湿滑,还没等折腾起来就摔了回去。 「算了吧于总,你跟我说这些也没用,我就是怕你死不瞑目,提前来告诉你一声。」男人低头看了眼溅上点泥巴的鞋面,不愿意再待下去,快速说,「不管你当初是替谁办事,那些已死之人的罪名都落到了你的头上,哦对,还有平蒲的那个赵寻卿,是你跟他爸妈出的主意,说让他们找个男人让赵寻卿怀孕吧?大半夜睡觉的时候,赵寻卿没待着孩子站在你床头。」 「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第146页 「咱们不在国内,我又没录音,你没必要跟我装这些了,事实如此现在已经不重要了,更何况赵寻卿他爸妈亲口承认的。」男人站了起来,「这事儿我能理解,是不是那老两口想饿着边总,让后你就出了这么个主意,让那老两口以为终于找了个长期饭票,事实上却将赵寻卿和他们赵家彻底从边总身边摘干净,不得不说于总你的脑子转的可真快,就这么死在异国他乡太可惜了。」 说完他往于腾的兜里悄无声息地放了个东西。 「什么死,你说什么死?」眼看着男人就要走,于腾突然爆发起来抓住了男人的裤腿,「谁要杀我,谁想要杀我,是边博义?还是边榆?」 男人保持着想要离开的姿势,转头看了下裤腿。 看来这身衣服和鞋子都不能要了。 男人脸上的嫌恶不加掩饰,他说:「要你死的人太多了,你自以为灵通剔透,游走在各个人物中间,却不知道自己知道的太多,干的太多,更容易成为眼中钉肉中刺,你死了,很多秘密就会被彻底埋葬,你不过是用后就丢的棋子。」 「赵寻卿那事儿确实是我出的主意,那老两口太贪得无厌了,已经给了他们家一百万,却还不知足的要,甚至找上门来要,边博义暗示我赶快处理了,我就私下打着帮他们的旗号,给他们出主意,但也没想到最后赵寻卿会自杀,他们家的人竟然那么狠敢强来,这怎么能怪我?」于腾的神情满是慌乱,不知道是怕赵寻卿带着孩子找上来还是别的,「这事儿警察抓不了我,凭什么抓我,我什么都没有做。」 「这事儿就算不是你的,其他的呢?」 「什么其他的?」于腾的手松了又紧,「没有其他的,你带我回国,带我回去这些我都可以说出来,是边博义,边博义想要甩了那个女人才做的这些事情,我可以帮边榆指控,你让边榆接我回国。」 他认定了男人是边榆的人,像是抓着救命稻草一般用力抓着男人的裤管。 男人居高临下地看着于腾,嫌弃地似乎连腿也不想要了。 「赵寻卿的事情先放在一边,孔辛的死呢?孔辛就是你找的吧?还有安昌大学前几天死的那个女生,不是你安排送到会所的?下了药你原本是打算送给谁的?我猜应该不是想送给顾蒙的吧,你知道顾家是做什么的,你敢动顾蒙?」男人眸光闪烁,笑得一脸危险,「你倒是真敢,把睡觉这事儿玩的明明白白,打算让小边总和那个女大学生上床来破坏苏家的联姻?苏三给了你多少好处?」 此话一出,于腾的手一下子就松了,疯了般地往后退,哐当一声撞在了垃圾桶上。 盖子翻到地上,巨大的声响在巷子里来回迴荡着,吸引着界外的视线,那些人却也只是看了一眼就匆匆离开。 这种街巷里每天都会有死人,无人在意,也不想给自己找事儿。 于腾双手摁在脏污中,身形后退像是在看一个恶鬼,比被他害死的女人们还要可怕,一双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你不是,你不是边榆的人,你是苏家的……你是……」 「我跟你说过我是小边总的人?」男人嗤笑一声,「你看你这张嘴,不管什么时候都没个把门的,一点都经不起吓,这才几句话啊,就已经把该说的不该说的说了一半,接下来该说什么了?你是不是还想说苏家的那场车祸……」 「我没有!」于腾的嗓子突然化成尖叫冲破云霄,整个人疯了一般后退着,双手抓着一切能抓到的东西往男人身上砸,一边砸一边喊,「你滚,你滚啊!你快滚我没有!」 男人没再靠近,看着于腾精神失常似的乱砸东西,转身走了。 出了巷子他拿出手机拨通电话,接通的瞬间十分噁心地骂道:「这种狗东西,非让我专门跑着一趟,我这一身衣服全得扔还要消毒,回去你不用赔我一套更贵的我绝对吊死在你家门口。」 「行啊。」边榆轻快的声音通过听筒传了过来,「差不多就回来吧,剩下的不用咱们操心,你再不回来程宗崇就要把你在酒吧的库存喝个精光了。」 男人正是段东恆。 段东恆这边说这话,一个一张脸捂得严严实实的黑衣男人与他擦肩而过,他脚步不自觉地放缓却没有回头,人在离小巷不愿的地方站定。 「边榆。」段东恆刚叫了一声,就听见很轻地「噗」的一声,随后是什么摔倒的声音。 段东恆脸色一变,转身匆匆离开,低着声音小声道,「边榆,于腾死了。」 * 于腾的死讯传得很快,快得所有人都始料未及,段东恆甚至还在回国的飞机上,那边于家就已经开始办丧事了。 汤娆给边榆递了帖子,边榆去的时候却没见几个人,按照于腾平时的社交圈子,按理说多多少少都应该来看看,至少送个花圈什么的。 可是整个葬礼只有寥寥数人,汤娆站在灵堂上低着头,见到边榆后鞠躬行李,看不出什么态度,但也没有想像中的高兴。 毕竟是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的人,就这么死了多少心里有些不痛快。 这边于腾一死,另一边网上的舆论突然开始发酵,很多匿名人士开着小号讲述自己上学时的经歷,说现在有钱人不只是要容貌好的,还要学习好的,所以那些本以为自己要熬出头的女生实则早就被黑暗里的一双眼睛盯上。 第147页 而这双眼睛,便是今天正在举办葬礼的于腾。 死后不得安宁大概就是这样,黑白的照片下全是谩骂,网上浪潮一波又一波,不过并没有影响葬礼的进行。 边榆在打算离开时,遇见了早就等他的汤娆。 汤娆说:「关于遗产问题已经在走手续,希望小边总言而有信。」 边榆点头:「你放心,就算夏初现在得到消息也不可能再回来。」 汤娆还是有些不放心:「我能问问她现在在哪吗?我怕她以后……」 「你放心。」边榆只说了三个字。 段东恆告诉于腾说夏初被什么当地的混混抓了去其实是假的,边榆将她安置在一个偏远的小镇是真的,但她也只能待在那,不可能再有回国的机会。 不只是因为汤娆,还因为边榆不希望夏初的孩子参与到这些事情里,边榆已经给了夏初足够的钱让他们安稳度日。 只希望夏初是个识趣的人。 汤娆也不能逼着边榆怎么样,只得点点头:「等我手头的事情处理完。」 边榆笑笑:「汤小姐事情繁忙,确实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我听说您最近和苏珉弢走得很近?」 汤娆浑身一颤,边榆不以为意:「苏三爷可不是个善茬,汤小姐好自为之。」 说完边榆直接离开,汤娆原本显然还有话想和边榆说,可是边榆一个字都没听。 出了会场,边榆上了等在一旁的车。 今天天不怎么好,边榆先回家洗了个热水澡,换了一身衣服,这才开车回到桦旌,结果还没等进去就看见站在大厦门口的吴干,还有周围加强了一倍的安保。 吴干站在这里,说明边博义上午大概是出去了,这会儿马上就到。 边榆手里晃动着车钥匙,往大厦的方向走,路过吴干时问:「这是唱得哪一出,桦旌被人安炸弹了?」 边榆的声音不小,周围很多人都听见了,笑是下意识反应,紧接着想起近段时间的戒严后,那些想笑的人瞬间笑不出来了,甚至怀疑边榆说的是不是真的,下意识打量起周围。 吴干黑着脸说:「小边总别开玩笑,是之前有人混进公司,想要对边总动手,实在没办法才加强警戒,说来,那两个人好像还是小边总安排进来的。」 「哦~」边榆立刻知道是什么人。 前段时间他都泡在唐家那边,很长时间没来桦旌了,没想到错过这么大的乐子。 「所以那人呢?」 「当然是被警察带走了。」吴干说的义正言辞,「可惜那两个人只是因为寻衅滋事被拘留了几日,这几天该放出来了,我们防着一些。」 边榆恍然地站到一边:「那我也警惕一下,我爹可不能这么早没了,不然我以后败谁去。」 败家败得理直气壮,连周围的保安都不自觉地嘴角抽抽。 很快边博义的车来了,下车看见自己儿子没有惊喜,边博义的眉头反而皱得很深,看了一眼边榆后便匆匆进了大楼,看起来确实被之前的事情吓得不轻。 边榆落后半步,边博义人已经进去了,他听见有人凑在后头说:「据说是两个保洁报导边总面前,让他看在过去的情分上帮帮忙,还像是土地被强占拿不到一分钱,走投无路了才找到这。」 「好像是边总从前的情……反正就是关系不一般,可惜边总根本不忍,把两个人直接拉出去,那两人在公司门口撒泼打滚,后来被警察带走了。」 「什么人到底?」 「我们咱们公司的老人好像有人认识,好像那个情……以前在咱们公司上班。」 …… 后面的舌根边榆没再听,这点八卦听多了就没意思了。 边博义心情不好,边榆的心情却很好,心情愉悦地到了市场部。 蛋糕下午茶已经很久没有了,边榆大手一挥扔了一张卡过去,让他们自己随便买,换来一阵欢唿。 这一下午边榆没再拉着文斌看档案,这段时间好不容易发愤图强的小边总感觉脑子已经被掏空,他需要短暂的休息,而这个办公室则是绝佳的休息地方。 可惜刚休息了一半,边榆就又被叫走了,是失踪了许久的文睢。 文睢上次之后就再也没露过面,电视上倒是常见,能看出来人这段时间瘦了很多,精神也不如从前。 见面是在一个喝茶的地方,雅致復古的风格将现代人一下子拉入了另外一个时空,在长时间的快节奏生活中,得以短暂地附庸风雅一番。 文睢先边榆一步到了,看见边榆的时候欲言又止,边榆说:「别又想跟我道歉,多久的事情了,最近怎么样?」 文睢的气色比之前电视上看着好了很多,估计忙碌之下终于把之前的事情忘了一些。 文睢点点头:「挺好的,就是工作比较忙,这几天才空下来。」 茶是普洱,文睢给边榆倒了一杯。 「我听说……」文睢慢慢放下茶壶,有些犹豫,「你和苏珉沅好上了?」 不是和好了,不是谈恋爱,而是「好上了」,这三个词的微妙程度相当于「你们俩当床伴」差不多。 边榆从来不隐藏自己的私生活,跟谁好跟谁不好,分了合了,不管哪一任都没有藏着。 可是不藏着是不藏着,他却不愿意跟别人聊自己的私生活。 第148页 边榆端着茶杯喝了一口,没有接话。 文睢笑得有点苦:「为什么是他呢,我宁愿是你家里的那位。」 边榆没有对外介绍过谢之临的身份,也不打算和文睢多介绍,谢之临以后还有自己的生活,也不算真的跟了自己,少露面也好。 文睢垂眼想了好久,脸上表情变了又变,在边榆将一杯茶都快喝完时,他突然表情坚定地抬头:「边榆,你真的不能跟苏珉沅在一起。」 边榆还是之前的态度,淡笑着不接话。 文睢似乎在顾忌着什么,却又因为面前的人的态度和不信任,最终战胜了内心的不安。 「六年前的那个局,从一开始苏珉沅就有参与,你以为当初为什么他会那么巧的出现在酒店里救你?你不过是他为了回苏家的一步棋。」见边榆依旧不以为意,文睢咬咬唇,「还有你这次回来后每一步动作,其实都在苏珉沅的眼皮子底下,他故意和边家谈联姻,又让你走到他身边,为得就是引得你去调查事情,你以为你搞掉的是于腾,事实上于腾之后关系千丝万缕,中间几根线还牵扯着苏家,于腾一倒,很快就能攀扯出苏珉弢了。」 边榆不动声色,因为这些他很早就知道了,苏珉弢已经联繫上汤娆。 边榆还在想苏珉弢接下来会做什么,就听文睢又说:「还有当初你被绑架时潜藏在其中的那个杀手……」 第54章 文睢最后是被经纪人亲自过来抓走的。 助理几通电话都被文睢挂掉了, 经纪人亲自开车杀了过来。文睢走后过了会儿边榆才离开,毕竟边榆不想以「神秘富豪」的身份,因为私会文睢而上热搜。 文睢每次出现似乎都想和边榆谈条件,边榆都觉得好笑, 不明白文睢为什么总执着于「有用」两个字, 觉得只要他自己有用了, 边榆就会另眼相看,可能是因为文睢的出身, 也因为这些年摸爬滚打的环境。 老街铺满了石板路,隔几条街就是段东恆的酒吧,段东恆明天才回来,边榆没急着离开, 也没去酒吧,点了根烟给苏珉沅去了通电话。 苏珉沅接电话很慢, 就快自动挂断时那边才有声音,很轻,应该还在会议上。 「有事?」苏珉沅问。 若是换做以前, 边榆肯定挂了电话不打扰, 但今天他只是沉默着吸了口烟。 古怪的气氛顺着信号传到了另一边,苏珉沅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和那边的人吩咐了几句便起身离开。 开关门声后, 苏珉沅似乎到了一个更为安静的屋子,他轻着声音又问:「怎么了?」 边榆说:「当初绑架我那些人里面有个一直没抓到,这事儿你知道吗?」 苏珉沅听说过,不解道:「那人有线索了?」 「没有。」边榆吐着烟圈, 看向头顶红透半边天的火烧云,「有人告诉我, 你认识那个人。」 边榆的话说得平铺直叙,像是在讲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话题,而不是差点要他命的一场绑架。 他也不知道这话要怎么问苏珉沅,又觉得这点事没必要憋在心里。 苏珉沅那边是良久的沉默,边榆便觉得没意思了。 眼看着一根烟都快抽完,苏珉沅忽而出声:「应该是认识,但是那场绑架不是我计划的。」 意料之外的坦诚,边榆也没觉得苏珉沅会是主谋。 苏珉沅:「那个人我应该知道是谁,但是没有足够的证据,可能跟我有关系,这件事我应该跟你道歉。」 「苏珉弢?」边榆想了想又觉得不准确,「还是苏珉岢?」 苏珉岢是苏家的老大,这些年把控着集团绝大多数话语权,虽然整个苏家的产业还在苏老爷子的手里,老大明面上只是个执行人,但是基本上所有人都默认下一任的当家人会是苏珉岢,不仅仅因为他是原配的大儿子,还因为他多年经营时磨练出的手腕和积累下的人脉。 苏珉沅也不确定是谁,没办法给边榆一个明确的答案,说到底他不希望边榆掺和到苏家的事情里来,即便他是被牵连的受害者。 「苏家的事……」 「我不管,我知道,你自己有打算。」边榆直接将苏珉沅没说完的话说尽,「我不管你们家怎么斗,也不想知道你什么打算,但是我希望你能处理好自己的事情,不要再对我有任何影响。」 「好。」苏珉沅应下。 他没问是谁给边榆的消息,两人心照不宣不多做打探,也不会深入了解,没有一般情侣会有的无话不谈。 毕竟他们并不是情侣。 然而当天晚上边榆在家睡觉睡了一半,就接到一通电话——文睢出车祸在医院抢救。 文睢的车祸来得太突然,边榆根本没多想换了衣服开了三个小时的车到了隔壁市公立医院。 到的时候文睢还在手术室里,经纪人捂着脸坐在冰冷的铁凳上,听见脚步声稍一抬头,冲着边榆摆出一个烂到家得笑容。 不等边榆开口,经纪人说:「渣土车剎车失灵闯红灯,文睢他们坐的保姆车一半没了,助理也在抢救,但是情况不太好。」 边榆站在手术室前看着上面亮着的「手术中」的灯牌,问:「跟下午见我有关?」 车祸来的这么巧,到底真的是意外还是人为,谁也拿不准。 经纪人摇摇头:「上次你出事的那天晚上文睢就有些奇怪,不只是因为没找到你人,他不肯说,我也不好多问。」 第149页 走廊很快归于安静,两个人都没再说话,直到中午大夫才从里面出来,说人暂时就过来了,脾和肺部都有损伤,左臂骨折,身体里还有出血点,得在icu观察,还处于危险期。 助理看上去兇险,反倒比文睢的情况一点,提前一步进了icu。 人暂时保下来了,经纪人多少松了口气,边榆伸了个懒腰打算离开,经纪人叫住他:「边少,一起吃个饭?」 文睢的经纪人叫申义,是个年近四十的男人,模样中规中矩,一米七五的个子在边榆面前显得有点娇小。 从最初文睢出道就是申义跟在身边,他很清楚边榆和文睢的关系,深知文睢这一路走来心里一直惦念的是什么。 对于边榆,申义一方面感谢他给了文睢资源,一方面又有点埋怨他的冷漠不近人情,毕竟站在申义的角度,文睢的深情在娱乐圈里比大熊猫还要难得。 经过一夜磋磨,申义看上去老了五六岁,头髮油了一半,他走到边榆身边:「这附近有一家四星级酒店,等会儿我给边少开个房间休息一下吧?」 早些年文睢还没火的时候,文睢衣食住行全都要申义一人打理,如今火了有了助理,申义才得以不再管这些杂事。 边榆点头应了,二人是先去酒店洗漱了一番才出来吃饭,就在那家四星级酒店里面。 大中午酒店人不多,两人找了个相对安静的角落。 菜是申义安排的,都是些好消化的简单小菜,通宵之后谁都没胃口。 等菜的功夫,申义笑笑:「说来咱们也好久没见了,文睢这几次找你我都在外地出差,昨天接他也没能和边少打招唿。」 申义当时停车等在外面,边榆则在里间,二人并没有打照面。 「有……快十年没见了吧。」申义算了算。 「快了吧。」边榆笑笑,摩挲着手指很想来一根烟。 「当年我刚跟文睢的时候只觉得这小孩儿长得真不错,嗓子也好,是个好苗子,但是娱乐圈从来不缺这种苗子,没有资本捧根本没用,我当初没想着他能大红大紫,可后来资源片约不断,还有人为他造势,我还想这小孩儿深藏不露啊。」申义低笑着摇摇头,「我当初也听说过边少不少传闻,所以乍然听文睢说给他资源的是您时吓了我一跳,别怪我说话直啊,当初您给别人的印象除了能玩,不像是能干事的样子。」 有些资源不是有背景就能拿到,边榆多少有些出乎意料。 「文睢死里逃生让你开始回忆过往了?申先生才多大,早了点。」边榆端着茶水喝了一口,「文睢这边您费心盯着,没有别的事情我就不去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再给我打电话,不用告诉他我来过,原因你明白。」 文睢对边榆一直念念不忘,这件事申义比边榆还要清楚。 申义点点头,一句话他就明白边榆对文睢并没有心思:「谢谢边少。」 谢什么,谢边榆放过文睢,不打算玩弄够了再扔? 边榆嗤笑。 见边榆不以为意,申义却很真心实意地说:「不管怎么样,文睢的事情上都是边少一力相帮,这么多年没有人敢动文睢,也是因为边少早年出手,让很多人忌惮,对于您来说是举手之劳,对于文睢来说却让他这一路走得比绝大多数的人都要顺畅。」 阿谀奉承的话边榆没兴趣,他摆摆手:「是文睢自己争气。」 这话不假,文睢自己也争气。 绕来绕去,其实申义也是在试探边榆对文睢还有没有意思,见边榆这个态度,申义点点头:「既然边少干脆,那我也不兜圈子了。文睢之后的路还很长,这次死里逃生之后我想让他趁机沉淀一下,接一些公益类的宣传gg,尤其是世界级的组织,以此往国外发展试试。」 人还没有从icu里出来,申义就已经开始为文睢下一步做打算了。 边榆对于这些兴趣不大,但也没有打断申义的滔滔不绝。 「他现在工作虽足够饱和,可都是从前接触习惯的圈子,难保不会多想很多多余事情,让他出去走走也能醒醒脑子。」 作为「多余事情」之一的边榆点点头:「是好事。」 申义说:「边少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只是边少的圈子实在不是他这种出身的人能介入的,即便他在努力也顶多踏入半只脚,我不希望他因此陷入低谷,也不希望成为斗争下的牺牲品,边少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吧。」 可真是操碎了一颗老母亲的心啊,申义就差把「边少您行行好换个人祸害」这几个字贴脑门上了。 边榆本来也不打算跟文睢发生什么,申义明白这点,才敢明目张胆地跟边榆说这些。 申义说:「作为交换,我可以给边少提供一些消息,但也仅限于提供,出了这个门,边少就算将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不会承认的。」 说罢申义眨眨眼,一个四十岁的老男人做出一副调皮样,跟可爱肯定是全然不沾边。 边榆脸上的嫌弃毫不掩饰,申义尴尬地咳嗽两声,说:「文睢车祸的事情我会去查,这事儿我觉得边少最好也上点心。当初您被绑架那天曾有人找上文睢,这事儿文睢没说,但是我有我的渠道。」他弯腰起身,贴着边榆的耳朵说了一个名字。 「这事儿我没办法参与,所以文睢的车祸我只会查那个司机,至于后面还有没有别人,这就不是我该查的东西了,我只需要保证文睢之后不会再出现这种意外。」 第150页 这也是为什么申义要将文睢的事业重点放在国外,一个是因为文睢这么多年都一个人,最近却将精力过多地放在边榆身上,一个是这次意外,申义想让文睢出去避避风头。 「虽然不知道边少所行之事究竟为何,但现在看来已经被一些人盯上了,既然这样,边少要么速战速决尽快解决这些问题,要么迂迴战略,总不好将周围的人牵连进来。」 申义的话到这终于接近尾声,边榆笑笑:「也亏得有你替文睢打算,他当年倒是没看错人。」 当年边榆曾经想给文睢找个有经验人脉的经纪人,但文睢觉得自己身份地位不足以驾驭那些老手,文睢又不是一个能全然听人安排的主,最后是文睢将申义留了下来。 这事儿申义一直都很清楚,所以才更加对文睢掏心掏肺,也算是知遇之恩了。 这时饭菜陆陆续续上来,两人动了筷子,话题才转向轻松。 申义说:「说起来,当年苏家老二曾经看上文睢,想包养他,但是被文睢一口否决了,这事儿我还怪文睢处理的太过激进,但是文睢说他要是拖沓下去,怕有些人误会。」 这个有些人是谁不言而喻。 边榆正夹着一根油麦菜到自己碗里,头也不抬地说:「食不言寝不语,快吃吧。」 申义这才闭嘴。 可惜闭了没两分钟,申义突然说:「我记得当初苏家老二就是被渣土车压死的吧,直接挤成肉饼连抢救的机会都没有,这么说来文睢还算是命好的。」 到底是命好还是别的很难评价,文睢现在还躺在icu里保不齐什么时候就要下个病危通知,申义已经打算好了,让文睢躺两天稳定稳定情况就转到私立医院去。 下午边榆回酒店睡了一觉,晚上开车回了宁淮市。 到宁淮市时天早就已经黑透了,路上他接到唐元驹的电话,让他没事儿就去办公室跟着一起开会。 这段时间唐家陆陆续续租了四五间办公室,并且註册了个小规模企业。 公司内几个是从欧洲抽调过来的人,还有些在当地临时招的,能看出来唐家想要回国的决心。 边榆来的时候已经10点多,几间办公室内灯火通明,有人带着电脑从最里间出来,一身疲惫,路过边榆时打招唿都打得有气无力。 边榆点头回应,敲响最里面的门,推门进去看见唐元驹正专注地盯着电脑屏幕。 他抬头看了眼进来的边榆,紧接着将经歷又放回到电脑上,将那一页文件看完了这才说:「最近项目进行出现了点问题,苏珉沅那边因为併购案没空理咱们这边,有些事情还得自己做才行。」 这个项目对于苏珉沅来说,或许只是众多项目中的一个,可对于唐家来说确实至关重要的跳板,将这个项目拿下来后基本上就是打开了国内市场的一个角,只要有突破口,接下来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所以唐元驹比苏珉沅更紧张这个项目。 唐元驹的办公室不大,边榆坐在侧边的沙发上正打算玩手机,唐元驹却在这时突然叫住他:「让你过来一起看看,别在那边偷懒。」 边榆不过一个编外人员,顺利的时候跟着走个过场,真出了问题哪里帮得上忙。但边榆没有多嘴,乖乖拉了把椅子坐在唐元驹旁边,看着满屏文字的电脑,这才反应过来唐元驹估计很多年没见过这么多中国字了,一时有点头晕眼花。 扫了几眼发现这都是相关审核材料,边榆试探道:「批文出现了问题?哪一步环节卡了?」 从开始规划到施工动工再到房产销售,一系列每一步都需要zf许可,这其中各处关系自然不是个新企业所能快速搞定的,这些就需要苏家出面,也就是说需要苏珉沅来办。 边榆不理解唐元驹埋头在这能看出个什么所以然,唐元驹说:「原本流程已经走得差不多了,但是前几天突然指出来了几个需要整改的地方,话说的有理有据,也不好多反驳,可是改来改去对方都不满意。」 唐元驹摘了眼镜揉着眉心,「外公岁数大了,脑子不如年轻人灵活,你帮外公看看。」 这有什么可看的,故意找茬啊。 这事儿边榆能明白,唐元驹不可能不明白,可唐元驹却还是要在这加班加点的去改,边榆一时想不明白他究竟为了什么。 边榆拉着椅子凑过来看着上面的字,只看了一行就觉得一脑袋浆煳。 唐元驹也不打算继续为难边榆:「看来这事儿还得麻烦苏家。」 边榆乐了,他刚进来的时候唐元驹说的可是「有些事情还得自己做才行」。 「您有话就直说,跟我还绕弯。」边榆随即靠坐回去,「所以您是需要我去跟苏珉沅说一声这件事?我觉得未必是苏珉沅的问题。」 「肯定不是珉沅的问题,我这么大岁数了,因为这点小问题去找珉沅多少有点开不了口。」唐元驹温柔地笑了笑。 边榆扣着手指,最后实在是受不了了,妥协道:「行行行,我知道了,我去找苏珉沅。」 唐元驹一乐,拿起公司内线给助理打了个电话:「通知各部门,下班。」 边榆嘴角抽搐,原来在这等着呢。 外面陆陆续续传来声响,唐元驹说:「别怪外公,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你也跟了这么长时间的项目,能明白很多事情靠的不只是实力,人脉更重要。」 第151页 这点小事唐元驹都要去找苏珉沅,多少显得唐家太没能耐,但是话说回来,这原本就是苏珉沅应该办好的事情,其中是不是有另外变故唐元驹也不好多打探,但是边榆去问就不一样了。 这些边榆自然明白,但是唐元驹这个弯绕的着实没什么道理。 「外公知道当年你和苏珉沅之间的事情,也知道这事儿你委屈,如今看着你们的关系还算好,外公是欣慰的,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你能学会放下,很好。」唐元驹很欣慰地拍了拍边榆的肩膀。 边榆不太想要这种欣慰,但是也确实想问问苏珉沅别的事情。 边榆跟着站了起来,唐元驹原本想叫他一起去吃夜宵,边榆拒绝了:「昨晚去了趟外地没怎么睡觉,我还是先回家睡觉去吧,外公您岁数大了,晚上也少吃点,不好消化。」 唐元驹笑着点了点边榆,反正目的已经达到,放他走了。 边榆和唐元驹不亲,也就面上看着还算和气,不然今天的事情唐元驹大可以直接开口让边榆去问,可仔细想想,若真的关系好,唐元驹就不会让边榆再跟苏珉沅有联繫。 正是因为唐元驹没那么疼边榆,才会觉得这些事情无关紧要。 边榆不困,只是不想和唐元驹一起去吃饭,他本想回隆裕佳苑先睡一觉再说,可是车开了一半却在红绿灯处掉了头,直奔玉兰园去。 苏珉沅这个时候大概已经睡了,边榆想。 车子稳稳地停在自家院里,边榆轻车熟路推开隔壁院门,客厅亮着几盏壁灯,影影绰绰地让客厅看上去有点幽深。 楼梯处的灯开着,苏珉沅没睡。 边榆轻手轻脚往上走,刚走到二楼就见尽头书房的灯亮着。 边榆想起来苏珉沅这段时间都在忙併购案,熬夜加班是常事,没有多想晃晃悠悠往里走。 他们两个现在的相处方式随意又放松,不谈过去不问未来,边榆连苏珉沅现在身边有没有别人都不清楚,边榆没想问,就好像他身边的谢之临从来没想过要因为苏珉沅的存在而打发一样。 边榆穿着软底布拖鞋,走路像只猫似的没有一点声响。 书房门紧关着,只有门缝下面透露出一点光,边榆刚走过去打算敲门,就听见里面另外一道声音说:「我听说边榆昨晚去隔壁市了,好像是那个大明星文睢除了车祸,差点死了。」 是简程的声音,隔着一扇门有些失真,边榆站得近,听得一清二楚。 紧接着苏珉沅的声音传来:「你是闲的,每天关心边榆的行踪做什么?最近听说唐家资质被卡了,要是没事儿干你就去看看情况。」 「有什么可看的,你们家老大干的,还有文睢的车祸。」简程不知道在干什么,声音听上去懒懒的,「不是我说,老大那一手脏东西,跟边博义合作之后更加肆无忌惮了,你看老二死的多干净,我倒是奇怪他为什么要动文睢。」 边榆向旁边动了两步,靠在门边的墙壁上听着里面的话。 「我看你是真的挺闲。」苏珉沅有些不耐烦,翻资料的声音哗啦啦响起。 安静了没两秒,简程继续讨嫌,「我这也是担心你。我听说当初苏珉弢很想和边榆合作,大概就是为了牵制边博义,后来发现边榆差点挂了都没有激起边博义一点波澜,这才作罢。你现在跟边榆那小子走这么近,不会真的动心了吧?」 「简程。」苏珉沅郑重地叫了声名字。 「诶诶,听见了,我知道是边榆主动找你,你就顺其自然地跟他上床了,这小子滋味就这么好?我记得他是个1吧,竟然心甘情愿躺在你身底下,这事儿被大肆传出去,不知道会影响桦旌多少股价。」 「哦也不一定,毕竟这小子私生活混乱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难不成你也想要用边榆牵制边博义?」 「边博义身体有问题,最近这几年做了不少检查,精子成活率极低,已经要不了孩子了,不知道是不是唐林早些年的手笔。」苏珉沅说,「所以边博义要么心甘情愿地将桦旌送给外姓,要么只能忍着噁心让边榆继承,但是边榆现在的能力根本不可能继承桦旌,他还需要多练练。」 「所以你在锻鍊边榆?但是再怎么锻鍊也不是短时间内的事情,你想要让他帮你增加筹码有些难。」 「边榆能力多少其实并不重要,他只需要表现得对集团有野心,就足够让他爸警惕了,只要边博义警惕,就会控制不住的小动作。」 「你是说上次绑架?」那时候边榆才上班一天,甚至什么事情都没干。 简程只想想都觉得浑身冰凉,这样的父子关系搁谁身上都够心寒了。 苏珉沅将手中的文件放了放,看向简程:「边博义不会真的要边榆的命,他只是没过自己心里的坎,唐元驹当年亲手将自己亲生女儿送上边博义的床,这事儿本来边博义是感恩戴德,若不是唐元驹他未必能那么轻松拿下桦旌。」 「老边总当年的车祸——」 苏珉沅摇摇头:「这事儿跟边博义没关系。」 「你怎么敢这么笃定。」简程脸上疑虑一闪,紧接着想到另外一层,「你爸?!」 苏珉沅笑笑:「边博义能让桦旌没有出现动乱,一方面是他自己本身的能力,一方面是有唐家撑腰,唐家虽然产业重心都在海外,但是国内依旧有些关系,再加上边家原本的人脉,这才让他得以站稳脚跟。」 第152页 「唐家不可能无条件帮忙,当年肯定跟边博义谈条件,但是边博义后来反悔了?」这种事只要捋出个头绪,后面的事情就顺理成章。 简程对于他们这些有钱人家的混乱生活嗤之以鼻,深觉钱的多少和人的心眼成正比,简程家里就简单很多。 「反悔不反悔的不好说,肯定是没谈妥,那唐林的存在在边家就有些多余了。」 「我听说唐林后来几年精神不太好,在疗养院生活了几年后人最终还是没了。」简程说。 「控制精神的药物有很多。」苏珉沅嗤笑,平时看上去温文尔雅什么都不多问的人,却对每一件事情都知之甚详,「你觉得为什么边博义早年还能生出来边榆,现在却一个孩子都生不出来了。唐林不只是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她有自己的想法,可惜遇人不淑,没能翻身。我想唐林应该是想藉由疗养院脱身的,却不曾想死在了那里。」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简程奇怪道,「有时候连我都觉得你好可怕,处心积虑准备了这么多,面上却安于这么个不怎么出息的分公司,就算併购案成了,跟总公司那边也很难比拟,甚至都未必能换的你爸一句夸。」 苏珉沅笑笑再次低头。 简程看着苏珉沅的发顶,过了片刻后说:「那边榆呢,你知道他打算做什么吗?」 「大概是想给他妈报仇吧。」苏珉沅拿着笔在一份文件上做注释,「他想让边博义下台,可他自己现在接不下这么大的烂摊子,这事儿还有点麻烦。」 「你想让边榆接?」简程问。 「嗯。」苏珉沅一点没觉得自己的想法有多么天方夜谭,「唐家会出手帮忙,唐元驹需要边榆这枚棋子。」 「你也需要。」简程毫不客气地点破他,「你需要边榆来帮你在苏家争取一席之地,需要靠边榆将老大老三拉下马,我有时候真的怀疑你对边榆到底有没有真心,至少当年你们还是邻居的时候,你应该真的为他考虑过吧。」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时移世易,高楼大厦都有可能倾颓,更何况是一段不怎么坚固的感情。 苏珉沅笔尖少顿:「边榆这个人,你别看他平时像是没心没肺,其实最重感情。」 「你这样利用他,他要是知道了不得跟你玩命,六年前他知道你故意设计他的时候,他就差点一刀捅了你你忘了吗?」 边榆站在门外许久,腿开始有些发麻,可是耳朵却越来越好使,断断续续的话越听越全。 无论是关于他们家里的事还是苏家的事,边榆的表情都没有半分变化,直到听到好后来简程提到了六年前。 「那不就是你们家老大干的么,原本想找一堆人弄边榆……那事儿你一开始就知道,你当时到底怎么想的。」简程有些闹不懂,「若真让老大办成,边榆就真的废了,能不能活下去不好说,边博义也真狠,自己亲儿子都可以送给老大玩。」 「老大从前看上了文睢,但是被边榆保了下来。」苏珉沅说的很淡然,声音并没有因为当初的主人公是边榆而有所起伏,「边榆……是边博义送给老大的投成礼。」 边榆的手指突然毫无徵兆地开始颤抖,他很想抽根烟,可现在的处境却让他连一根烟都成了奢侈,意识告诉他不要再继续听下去,麻木的双腿却让他动弹不得。 紧接着他听简程说:「所以你自己去解救边榆?可真是个情圣,你说你对他完全没有动心我是不信的。」 「动什么?」苏珉沅抬头很轻地笑了,「当时那个情况我帮不了什么忙,但是可以搅局。你觉得我当时的处境还可能更坏吗?我搅了老大局,老二巴不得我回去给老大添堵,如此我便能走到苏家眼前,老头子不可能因为这点事就要了我的命,更何况边家的继承人只可能是一个。」 「所以你根本没有在边榆身上动过心,说到底还是为了他的身份?我靠苏珉沅,我都差点被你骗过去,这要是让边榆那小崽子知道,他捅你我都没有理由拦着。」简程直接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叉着腰很想骂几句,但又反应过来自己跟边榆的关系不怎么样,而且那崽子也不是个好玩意,被渣了就被渣了。 「话说回来,边榆大概也没过心吧,他家里不还养着一个?嘿,这么想你俩可真是绝配。」 重新低头的苏珉沅迟迟没有动笔。 最初苏珉沅曾怀疑过边榆是不是因为过去的不甘心跟他玩玩,毕竟边榆成为了谢之临冲冠一怒敲了于腾的脑袋,那事儿热热闹闹几乎人尽皆知。 可后来几次三番接触,尤其是去了边榆的家里看过一次后,苏珉沅立刻察觉到谢之临和边榆并没有发生过关系,也就是说边榆从回来后,自始至终就只和苏珉沅不清不楚。 苏珉沅一时也说不清在察觉到这一点后自己究竟是什么心情。 简程念叨了几句便又躺了回去,端起一旁的茶水润了润喉:「这样也好,我就不看好你跟边榆。那小子怎么说都是边博义的种,保不齐心里揣着什么坏心思,更何况边榆花了这么多年,哪可能说收心就收心了。关于边博义私下给苏老大好处的事情你这也收集不少证据了,苏珉弢最近跟于腾他老婆走得很近,实在不行将消息扔给苏珉弢,他现在巴不得边博义倒台,老大肯定大伤筋骨。到时候撺掇桦旌的股东大会,边博义现在的位置可就保不住了,你再在边榆耳边吹吹风,让他把于腾帮边博义杀人的证据提供出去……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第153页 简程一抬头发现苏珉沅正在出神,他有些气急败坏地扔了个抱枕过去。 苏珉沅肩膀被砸得正着,回神时视线还有点茫然。 简程意外:「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没什么。」再低头,苏珉沅看见纸张上有个偌大的黑点,是笔尖洇出来的墨。 他揉了揉眉心,压过心里方才闪过的不安,抬头看了一眼时间这才发现已经近1点了。 「你先回去吧,唐家的事情你操点心,这事儿不能耽搁。」苏珉沅说,「还有赵家那老两口你也看着点,回头有大用,边榆去举报自己亲爹不好看,可以让这老两口去做。」 简程应声站了起来:「那行,我先回去了,明天就去唐家那边看看情况,你这边併购案应该也差不多了,本来也不是多大的公司,拖了这么久也够了。」 两人说着出了书房。 空荡荡的长廊上光线晦暗,只能看见远处楼梯有微弱的光,来自客厅那几盏小壁灯。 简程忽然问苏珉沅:「最近边榆是不是很长时间没过来了?腻了?」 苏珉沅双手插兜,视线一直落在尽头的楼梯出,心里不安并没有减退,反而闹得他更加烦躁。 他心不在焉地回着简程:「没有。」 简程走后,苏珉沅去厨房倒了杯水,而后鬼使神差地到了玄关,打开鞋柜将简程穿过的拖鞋放进去,紧接着发现上一层的一双鞋歪斜着压在一起。 苏珉沅抿着嘴唇,盯着两只鞋子看了一会儿,将鞋子扶正。 * 边榆进门回家时客厅依旧留着一盏灯,他没看谢之临在不在,径直去了岛台找了一瓶酒。 轰鸣的耳朵里听不见声音,直到冰冷的酒精麻痹神经,他的意识才逐渐回笼,转头看见冰箱上贴的便签,这才知道谢之临今晚不回来了,过段时间有个国家级比赛要参加,最近这段时间应该都不回来了。 边榆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端着瓶子又勐地喝了一大口,衣服上沾了酒渍也没管,一瓶下肚,他双手承载岛台上低垂着脑袋,视线毫无目的地随意放着。 边榆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情绪到底是失落更多一些,还是瞭然更多些,清醒的脑子让他知道简程说的那些话没有错,可疯狂跳动的心脏却告诉他当他亲耳听见这一切时他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的脾气。 知道归知道,但是被悄无声息地利用了这么久,边榆心里堵得慌。 可话说回来,他又是站在什么立场上,有什么资格质疑苏珉沅的利用? 简程的评价很中肯,边博义那狗东西能设计自己的老婆,害自己的儿子,甚至还想数不清的女人为他生孩子,又因为「可能甩不掉」的危及,直接要了其中一个女人的命。 这样的人基因里骨子里都烂透了,生出来的种也好不到哪去。边榆继承了这样的血统,别说苏珉沅和简程了,边榆自己都觉得噁心。 砰地一声,又开了一瓶酒,边榆一手撑着岛台勐灌了一大口。 自嘲之后,边榆又开始控制不住地去想,当苏珉沅说出那些话时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嘲笑?鄙夷?噁心? 边榆想不出苏珉沅会是什么样,别说是表情了,连苏珉沅的脸都开始变得模煳,亲密也好、针锋相对也好,苏珉沅的模样本应该无比生动,可在这一刻里,那张熟悉的脸突然变得十分陌生,让边榆脑子迟钝地想要拼凑出一个五官都难。 边榆低头笑了笑,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脚下一个踉跄一不小心踩到了岛台的缝隙。 刺骨的疼痛瞬间传遍全身,边榆低头看向淹没在柜子下的脚趾,后退半步时一併带出了一块碎裂的玻璃。 边榆想了想,过了好久才想起这里曾碎过一个酒瓶子,他当时只是简单地收拾了表面上的碎玻璃,大概还有所残留,正好今天被他踩个正着。 鲜血顺着地板缝散开,边榆却恍若未觉,继续一瓶有一瓶地喝着。 直到第五瓶下肚,门口突然传来摁密码的声音。 这间房子的密码只有边榆和谢之临知道,连段东恆和程宗崇都不知道,而门口那人摁密码摁的极其熟练。 估计是谢之临临时改变回来了,边榆没有回头,又拎了一瓶酒打算回屋。 身后留下一串半模煳的血脚印,倒不是伤口多严重,只是因为边榆乱踩沾到了脚掌上,就显得血色的脚印有些触目惊心。 他刚走到卧室门口,就听身后人匆忙进门的脚步声,不像是回家,反倒像是来找人的。 不等边榆反应,来人直接叫出他的名字:「边榆。」 第55章 边榆手腕稍动, 酒瓶在手中晃荡着,一下下打着大腿。 他没有回应,看不见态度,只安静地站在远处。昏黄的灯将边榆的影子拉的老长, 一直拉到身后那人的脚下。 「边榆。」他又叫了一声。 似乎是得到了确认, 边榆这才转头看向来人, 旋即笑道:「你什么时候连我家门的密码都知道了,不愧是苏五爷, 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佩服佩服。」 苏珉沅进屋还知道换鞋,往前走了几步才发现地板上的痕迹,眉头一紧快步走上前, 二话不说将边榆抱了起来。 被抱起来的姿势多少有些处于弱势的感觉,边榆没有挣扎, 任由他将自己放在床上。 第154页 「医药箱有吗?」苏珉沅问。 边榆看着苏珉沅紧张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茶几下。」 苏珉沅去客厅找了一圈没找见,意识到边榆耍他,等他回来时看见边榆已经将碎玻璃拔出来扔到地上, 手里卷着卫生纸摁在脚指头上。 鲜血湿了一半, 苏珉沅想说他,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你今天去玉兰园了?」 边榆正皱眉抱着脚丫子, 闻言抬头:「你家这是丢东西来抓贼了?」 苏珉沅蹲到边榆跟前, 拿开那捲乱七八糟的卫生纸,确定只是纸的外围沾了血看起来吓人罢了。 他没抬头,又卷一小团纸压上去。 从始至终苏珉沅都一言不发,边榆垂首看着他的动作, 突然一阵噁心。 周身都是酒味,并不浓郁, 边榆手抓着床单:「还是想试探我听了多少?」 苏珉沅笑了笑:「没想试探你,被你听见了也没什么,只是怕你想多了,所以过来看看。」 「怕我想什么?是怕我撂挑子不干直接出国,还是怕我破罐破摔和边博义站到一起,你野心那么大,应该不会将所有的赌注都放在我身上,我这样一个没什么出息保不齐还是潜在危险分子的人,我离不离开顶多是让你换成计划b,应该没那么重要吧。」 边榆本以为苏珉沅多少要狡辩几句,可他没有。苏珉沅依旧压着边榆脚上的伤口,不疾不徐地说:「我没骗过你,当初想让你和苏珉沅联姻也是为了你好,无论是名声还是地位,都对你将来继承边家有所助益。」 边榆想起来两人重逢后的针锋相对,不明白那个时候苏珉沅的这句「为你好」是从何而来。 苏珉沅说:「关于你家的事情,我想你了解的应该不比我少,你父母的事情我只能说句抱歉。」 「你抱歉什么?」边榆问,「你既没出生,也没有参与,你抱歉什么?」 苏珉沅就好像听不见边榆的话,继续说着自己的:「边家如今的情况不算好,你爸和苏珉岢的关系太亲密了,两个人之间互相怀揣着很多秘密,所以你爸不得不为苏珉岢做事,这其中就有很多损害桦旌利益,但是不损害你们家本身利益的事情,小到人脉项目,大到公司财务,若是被集团股东知道,你爸的位置应该坐不下去了。这其中千丝万缕的联繫你应该不知道,等你多参与几年经营就知道。」 苏珉沅顿了顿,隐隐带着点哄人的语气:「我需要你去做些事情,你也需要我帮你铺路。如果边博义和苏珉岢一起倒了,我就有信心将苏珉弢一同扳倒,到时候……」 「所以你需要一个合作伙伴,一个目标一致能互相成就的合作伙伴。」边榆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平静地看着苏珉沅抬起来的眼睛,「那你为什么跟我上床,因为六年前我发疯不从激起了你的征服欲?还是觉得顺从的情人已经不能满足你的欲望,你需要一个我这样的人?」 苏珉沅握着边榆脚的手松了,确定伤口不是特别严重,于是他站了起来。 向后退了两步,两人保持着礼貌又舒适的距离对视着。 边榆轻笑:「一个既能利用又能上床的棋子,确实不容易找,怎么样,我这段时间的服务可还让五爷满意?」 边榆双手撑在床上,翘着二郎腿晃着脚,看着苏珉沅的眼神里充满挑衅,全然看不出来他才是被动的那个。 内心强大的还是那个无所顾忌的边榆。 苏珉沅来的路上仔细想了想他和简程之间说过的话,想了见到边榆后很多种场景,或者边榆根本没有去过玉兰园,那拖鞋是简程不小心弄乱的,或者边榆发一通火,两个人再回到从前那副针锋相对的样子,倒是唯独没想到边榆会是现在这样冷静。 平静之下往往隐藏着风暴,苏珉沅能感觉到了边榆在生气:「生气是应该的,你想怎么发火都行。」 「别,可别这么说,说得好像我委屈了你似的。」边榆回来后衣服没换,从兜里掏出烟咬在嘴里,苏珉沅没有阻拦,打火的声音后,周遭酒香里多了菸草的味道。 吐了口烟圈,边榆看着苏珉沅:「我没什么可生气的,从始至终你能这么盘算,不过是全然站在利益的角度上,这也没什么错。」 确实没什么错,因为没有感情,不会被感情牵绊,每一步都能将利益放在最前面。 边榆算什么,不过是睡在旁边的一个棋子,那么多建立在利益上的婚姻都能同床异梦过一辈子,边榆这算得了什么。 边榆不想矫情,所以没有将这些话说出口。 「我想想,我刚回国的时候出了几次事,都是你去解决,你那时候就盘算着靠近我了?想跟我打好关系是为了你口中的利益关联?那时候你应该还没想跟我上床吧,毕竟你那时候还想让我跟你妹妹搞一起,后来看我跟你妹妹没戏了,怕我站在苏珉弢那边,所以委屈自己来跟我发生关系?那五爷可真是能屈能伸,为了大义甚至能奉献自己。」 边榆的阴阳怪气终于让苏珉沅脸色变了变:「你没必要这么说话。」 「那我要怎么说话。」边榆说完恍然,「哦对我想起来了,五爷这是救人于水火,六年前你看着他们给我下药,然后奉献自己做了解药,这才让我不至被人轮/奸,今年你又恰巧出现在巴黎,让我不至于第二次中招,你当时怎么说我的来着『不长记性』,确实挺不长记性。」 第155页 苏珉沅深唿了一口气,知道今天这事儿是自己理亏,也怪简程大嘴巴,过去的事情非要今天全抖搂出来,好像故意说给边榆听似的。 苏珉沅说:「当初文睢进娱乐圈就是你送进去的,他被苏珉岢看上,但是文睢不肯,几次三番拒绝了苏珉岢。这事儿被老二知道,老二也跟着去追求,苏珉岢追人追得低调,外人只知道有个富豪对文睢有意思,后来苏珉漳跳出来,所有人就默认从始至终都是苏珉漳在追文睢。俩人因为这事儿私下里没少较劲,后来被苏珉岢得知文睢是你的人,苏珉漳嘲笑苏珉岢不如个毛头小子,你那时候就被苏珉岢盯上了。边家生意虽然好,但是你爸接手生意接的突然,公司内部连交接都没有,董事会内部颇有微词。后来有几个项目因为半路接手,最后利润不如前期估算的那样,股东暗自案子联络想要踢掉你爸,最后是边博义和苏珉岢联络,才稳住了局面。」 「然后边博义觉得自己有个貌美如花的儿子,可以送上门当个礼物?没想到我还挺值钱。」 苏珉沅是在解释六年前的局面。 六年前的事情第一次坦诚布公地说出来,边榆多少还有些不习惯,他当年只知道自己被算计这事儿边博义有掺和,正因如此,边榆当初才会那么心灰意冷。 那时候边榆对边博义还有期待,后来就再也没有了。 「你要知道边榆,当初的我并不能阻止什么。」苏泯沅说。 「所以你眼睁睁地看着我像个傻子一样入了圈套?也对,我这种人对于任何人来说都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棋子。」边榆低笑看不出情绪,「你也没必要跟我讲这么多,你之前说的话不错,我们互为所用挺好的,你所需要的东西等我整理后打包发给你,相应的我也希望你说到做到,桦旌,还有……」 边榆抬眼看着苏泯沅,「以后别再出现在我眼前。」 苏泯沅从始至终都在迴避一个话题,一个刨除掉边家苏家,只属于两个人的话题。 下意识的躲避要么是觉得无关紧要,要么是无话可说。 不管是哪一种,边榆觉得他们之前那种纯属于上床的关系都应该结束了。边榆不是个大度的人,被人利用完还要送上门陪睡,他觉得自己没那么廉价,至少在苏泯沅年前不想变得那么廉价。 苏泯沅并没有应他这句话,边榆当真有些烦了,第一次这么讨厌苏珉沅。 「走吧,还站在这里做什么,来个分手炮?还是说咱们之间的关系五爷算是谈个恋爱了,所以费心跟我解释一通?」边榆话音嘲讽,心里却沉重的要命,他不知道自己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还是期待着什么,他知道苏珉沅的心思从来都不在他身上。 果不其然他听见苏珉沅:「没有。」 是如释重负还是直接被重石压到底,边榆唿吸有些沉,隐藏在一口烟里。 边榆用力吸了一口,浓烟掩藏着眼底的落寞,在白烟散尽前,脸上又恢復成吊儿郎当的样子,他听见自己轻快地说:「那就好,我以为五爷误会……」 「边榆,我以为我们都是清醒的人,知道感情这个东西从不牢靠,也应该明白只有将全力握在手里才是最重要的,我以为你从国外回来后,我们至少目的是一致。」 「你这话什么意思?」边榆眯着眼睛问,有种被戳穿后的窘迫,他没能藏住,所以说话的语速比以往快了很多。 「边榆,我以为我们心照不宣。」 一句「心照不宣」像是一把利剑刺破了边榆最后的防线,他勐地站了起来,一把抓住苏珉沅的衣领将人推到身后的墙上,用力顶着,边榆恶狠狠地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想说什么,还能受什么。 苏珉沅的这句话听上去像是什么都没说,却将边榆心里尘封许久的东西彻底挑到了阳光之下,就像阴沟里的老鼠乍然出现在车水马龙的街道,除了仓皇以外实在是找不到第二种情绪。 而这种感情是连边榆自己都不愿意触碰的,他将自己伪装成一个什么都不在乎的浪子形象,就为了他早年情窦初开的年纪里一不小心种下的种子。 那枚种子从来没晒过太阳,更没能茁壮成长,它只是沼泽里见不得光的东西,擎等着枯萎的那一天。 边榆从来没想过这种感情会被苏珉沅发现。 苏珉沅从家里赶过来,只穿了一件简单的t,圆领衣服被边榆揪得有些紧,这会儿唿吸也有些难过,说话声音不自觉地跟着放轻。 似乎有些无奈,苏珉沅说:「边榆,你……」 「我?你觉得我会怎么样,对你死缠烂打不肯放手,还是靠着手里的砝码来跟你谈条件?苏珉沅,你是不是太看得起自己了,你以为自己看透了感情,以为自己是最清醒的,其实也不过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做个理中客,你以为自己的感触最深吗?」 苏珉沅的母亲究竟什么情况边榆不知道,也很少有人去了解,甚至是生是死都没几个人知道。 站在苏珉沅的角度,他父母的感情无疑是失败的,一个花心的父亲,一个情况不明的母亲,苏珉沅这么多年都是一个人生活,那样频繁的换男朋友难保不是因为对感情太过怀疑,才不愿意投入自己。 苏珉沅在感情方面有缺陷,这点他自己也清楚。 「你觉得自己家里这样已经够糟烂了,觉得自己已经看透了一切,所以有资格站在至高点说我了是吧?不管我怎么样都跟你没关系苏珉沅,我之前给你睡是我愿意,以后我不愿意了,你也没必要拿其他帽子来压我。」边榆小臂压着苏珉沅的喉管,眼看着苏珉沅的脸色逐渐涨红,直到唿吸也变得困难,边榆这才慢慢松了力道,「苏珉沅我最后提醒你一次,管好你自己。」 第156页 说完边榆手一松,人向后倒退,脚趾上的伤口又开始流血,但他没管,只是退到了床边。 苏珉沅咳嗽了几声,侧头看向边榆时眼底的光依旧让人捉摸不透。 边榆懒得琢磨了,他现在只想让苏珉沅滚,滚得远远的一眼都不要见。 可苏珉沅今天却打定主意要跟他作对,咳了几声唿吸逐渐顺畅后,苏珉沅说:「边榆,我一直觉得当年我住在你隔壁给了你错误的引导,让你觉得男人和男人谈恋爱时对的,才让你走上了现在这条路,毕竟在认识我之前,你并没有对男人产生兴趣。」 「你是不是太看得起自己了苏珉沅。」边榆没有被苏珉沅这番话影响,而是笑着坐到了床边,「我喜欢男人还是女人都跟你没关系,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重要,觉得我当年肯定特别喜欢你才总往你身边凑?」 苏珉沅想说没有,边榆抢先一步说:「是啊,我当时就是喜欢往你身边凑,觉得你这人脾气好,好说话,做饭也好吃,我爸妈要是有你这样的儿子能乐死。」 苏珉沅一愣,边榆却只是笑笑不以为意:「可那又怎么样,这世上人那么多,未必就非得是你苏珉沅。」 房门开着,边榆看向客厅的落地灯,「那东西是谢之临来了后买的,他知道我不喜欢开灯,也知道我自己一个人在家经常两眼一抹黑随便凑合,所以每次离开都会给我留一盏灯。你说我是因为你喜欢男人,可是谢之临这样的小孩儿谁不喜欢?」 苏珉沅即便没有跟着边榆的视线看过去,却也能感觉到那投到卧室的一点光线。 「苏珉沅,你最好不要跟我聊『喜不喜欢』这件事,我想不管结果还是过程都不会是你想听到的。」 紧接着是短暂的沉默。 这一刻苏珉沅突然有些后悔自己找了过来,若是两个人没有将话说开,依着边榆的性子,说不准过段时间两个人就真的「心照不宣」,可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自己突兀地非要聊这些话,苏珉沅知道两个人短暂的和平是真的走到尽头了。 头顶天花板尽是白色,边榆记不得自己卧室的灯有多久没有打开,窗外霓虹映亮了床边的地板,边榆看了一眼突然开始笑了起来。 苏珉沅已经打算离开了,却因为边榆突如其来的笑声叫住了脚步,但是最终还是一言不发地走了。 他觉得边榆需要时间冷静,他也需要重新估量一下之后的路。 房门关上的声音像是个暂停键,边榆笑声倏地消失,他像个突然断了电的木头,垂头坐在床边。 不知过了多久,边榆动了动僵硬的骨头,拎着还没来得及喝的酒走向窗边。 * 苏珉沅刚从边榆家里出来就接到简程的电话,此时已经三点了,按理说简程这时候早就应该进入梦乡,虽然这件事的罪魁祸首是简程,但简程之前说的也没错。 苏珉沅开着车,听简程在那边说:「对了,今天还有另外一件事忘记跟你说了,都怪你急着赶我走,原本今天就是打算跟你说这事儿来着。」 苏珉沅的眉头一直没松开,他心口的不安没有散尽,如今因为和边榆的不欢而散,让他心头更像是压了一个秤砣,唿吸变成折磨,苏珉沅一只手顶了顶胸口,回简程:「说。」 简程好像没有察觉到苏珉沅的不对劲,估计是睡觉睡一半突然想起来,怕自己忘了赶紧和苏珉沅说:「就我前段时间遇到一个法国人,咋说呢,就是一个四五十岁还是五六十岁的法国人,年纪看不太出来,我觉得他们外国人都一个样。」 「说重点。」 「重点就是,他是唐林的前男友,去年的时候还去参加了唐林的葬礼,你猜怎么着,唐林是跳楼自杀的,他亲眼看见了。」 此话一出,苏珉沅瞬间晃神,一脚油门下去差点闯红灯,幸好最后反应过来。 「怎么事儿,你在外面?大半夜干嘛去了?」简程声音立刻清醒了。 苏珉沅一脸严肃:「那法国人的身份你调查过吗?靠谱吗?」 「调查过啊,调查完了想跟你说,但是你最近不是忙着呢吗?又跟边榆那小子打得火热,我这不是没空告诉你吗?」简程没觉得不对劲,紧接着说,「那法国人看起来是想找边博义麻烦的,听说我在姓苏的企业上班,这才跟我说几句,后来喝多了嘴上没个把门的,有用没用的说了一大堆。」 绿灯亮,苏珉沅的车速比之前慢了很多,他听简程说:「那法国人知道的也不多,他没能进疗养院去看唐林,试了好几次都被人拦了下来,就那天已经偷偷熘到外围了,本想偷件衣服混进去,结果就是那天唐林跳楼了。听说唐林那段时间精神就很不稳定,很长时间不能有人探视,就算看最多也就一个小时,这都不算什么,有一件事我觉得得跟你说——」 苏珉沅心头的不安更重了,重重跳动的心脏几乎要突破喉咙,紧接着他听见简程说:「唐林那天……正好摔死在边榆的面前。」 轰隆—— 不知何处起了惊雷,大雨瞬间倾盆而下,猝不及防地模煳了前方视线,苏珉沅一张脸顿时血色全无。 他突然想起边榆刚刚跟他说过的话—— 「你以为自己看透了感情,以为自己是最清醒的,其实也不过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做个理中客,你以为自己的感触最深吗?」 第157页 「那个法国人告诉你的?」苏珉沅的声音染了颤音而不自知,他在下个路口勐地掉头,再次驱车前往隆裕佳苑。 「是啊。」简程似乎终于察觉到苏珉沅的情绪不对,紧接着问,「你在那,你去找边榆了?我跟你说边榆那小子不对劲,你跟他在一起也注意点……」 后面的话苏珉沅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他满脑子都是自己今天和边榆说过的话,从前那么多人说他冷血无情,苏珉沅都没有将这些事都放在心上,可今天他第一次后悔自己的行径。 熟练地输入密码,苏珉沅一身湿漉漉地进了门,直冲卧室就看见一个漆黑落寞的背影,还是他离开时的那身衣服,边榆一个人拎着酒瓶看着窗外,脚下是混乱不堪的血脚印。 第56章 边榆想换个门锁, 或者直接换个住处,在苏珉沅第二次闯进屋子时。 彼时边榆正放空着自己的情绪不知道在想什么,外面忽然下起了大雨,雨滴拍打着窗户也没能换回他的心神, 也因为雨声的掩盖, 边榆并没有第一时间听见开门声。 脚边倒了好几瓶酒, 以往这个时候他应该犯困了,但是今天却越喝越精神, 酒都快喝光了,他也没有想睡觉的感觉,大概今晚都不用睡了。 说实话,边榆自己都说不清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苏珉沅, 可能是起源于一个微笑,可能因为那双勾人的狐狸眼, 在此之前边榆从没觉得自己会是个同性恋,非说是因为苏珉沅的启发也无可厚非,可新鲜劲儿和喜欢的区别, 这么多年下来边榆不至于区分不出来。 边榆很确定自己喜欢苏珉沅, 从很久很久以前,这事儿没人知道, 即便段东恆和程宗崇感觉到了不对劲, 却也只是拦着边榆少靠近苏珉沅,并没有捅破这层窗户纸,心照不宣之下是这辈子都不会宣之于口的喜欢。 边榆不打算和苏珉沅怎么样,从一开始就想好了。 可在房门再次拉开时, 当边榆看见苏珉沅时,脸上的表情还是露出一点破绽。好在哗啦啦的大雨成了绝佳的背景音, 让边榆蠕动的嘴唇一个声音都发不出,不会显得太狼狈。 亏得光线太暗,亏得大雨倾盆。 苏珉沅浑身湿漉漉地站在卧室门口,一道闪电骤然亮了房间,苏珉沅这才注意到客厅的灯不知何时也已经熄了,地上凌乱着脚印,他不过一个来回,边榆就已经来来回回不知道走了多少遍,用他那只受伤的脚。 他看着边榆双眼空空,尚未聚焦的瞳孔无处着落,苏珉沅的心没来由地一阵慌乱,脑子里不停地重复这简程方才的话。 「还有事?」边榆的声音换回了苏珉沅的意识,等他再次看过去时,之前的一切都好像幻觉,边榆神情淡然地看着他,眼底是眼藏不住的厌烦。 第一次见到边榆竟然如此厌烦他。 雨水落在地上,苏珉沅抓了把头髮不知道该怎么说,问边榆当初去法国到底过得什么日子?问唐林是不是死在你面前?问当初你看着亲妈摔死时是什么心情?还是惺惺作态地去揭开伤疤再自我感动地安慰几句? 说什么都是多余,说起来,当初边榆会出国待那么长时间,还有他苏珉沅的功劳。 如此一想,苏珉沅一步也总不动了,哑巴似的站在门口看着边榆。 边榆眉心动了动,问:「又想起哪段说教忘了,大半夜的还得劳烦您过来给我讲道理?」 苏珉沅嘴唇动了动:「没有要讲。」 「不讲你来干什么,炮友的话,我跟你说过了我已经腻了,你去找个新鲜的吧。」边榆说得不以为意,就好像他从前分过得无数前任,够了腻了,宣告一声结束便没了下文。 说完他转过头时冷冷地丢给苏珉沅一句:「你别玩不起。」 话虽如此,边榆却知道最玩不起的是自己。 他从前实打实地恨过苏珉沅,因为那荒唐的一晚上,因为那是他放在心里过的人,随便换个人边榆都不会难过,刚刚的那几个小时里他甚至想,若是当初真的被苏珉岢的几个人玩废了,大不了拿着刀一人一刀全捅死,也不会让他像疯子一样找苏珉沅讨说法。 说法,就说明过了心,只是那时候所有人都觉得边榆是手里刺激,没人知道边榆是因为心痛不能自已,才去找苏珉沅,是发泄还是为了抱有一点幻想,多年后再想想,边榆嘴角只有一个自嘲的笑。 没有期待也就不会失望,即便心里还是会有密密麻麻的痛,却早就在互相折磨中习惯了。 后来在苏珉沅的事情上边榆觉得自己的恨很多余,毕竟不喜欢并不是错,边榆出于自己的情感觉得苏珉沅背叛了他,可是自始至终苏珉沅都没有说过要忠于他,更别说感情了,他们甚至连朋友可能都算不上。 在过了自己的别扭劲儿后,边榆打着谁也别放过谁的旗号走到了苏珉沅身边,他想着反正也是要对付边博义,正事不耽误满足一下自己的私心也不算什么,自欺欺人之后是无尽的空虚和后悔。 他带着玩玩的态度,可心不由己,越是靠近越像是沾染了毒,边榆很快就后悔了。 边榆知道自己这样的行为很矛盾,却又清醒地看着自己深陷矛盾之中,他本就压抑的心情变得愈发焦躁,夜晚也就跟着变得越来越难捱。 边榆依旧看着窗外,只留给苏珉沅一个背影,过了一会儿身边床铺凹陷,苏珉沅坐在了旁边。 第158页 苏珉沅说:「当年你还是个小屁孩儿的时候,其实我看你也不是很爽,每天没心没肺又没什么道德,有次我还看见你跟几个人打架,抓着人家的头髮就往墙上撞,看上去连对生命最起码得尊重和敬畏都没有,别人的命在你那里好像也不算什么,后来想想也对,你家里条件好,父母宠着,无法无天到也正常。」 边榆不知道苏珉沅为什么突然开始说起小时候。 那时候边榆确实经常打架,但是只有一次打得那么凶,那时候边榆刚转校过来,学校和周围各方面都不熟悉,就有人不长眼地收保护费收他头上,边榆那时候长得瘦小又漂亮,收保护费的觉得他好欺负就将他堵在胡同里,被一个学生路过看见了。 那学生不知道是哪个学校的,估计是被英雄主义电影毒害,什么能力都没有,喊着「我报警了」就往人群里沖,那群混混自然是散了,但是也记住了那个倒霉学生的样子,第二天就把那个学生捅了一刀。 边榆是专业练过的,得知这件事后课都没上,单枪匹马去把几个混混揍进了医院,因为这事儿边榆还被叫到派出所狠狠教育了一顿。 那个学生家庭再普通不过了,边榆偷偷给了医药费还拖家里找了专家来看,学生好好地出了院,但是没多久就搬走了。 听到苏珉沅提及此事,边榆没有解释,甚至连个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他拿起身边的酒瓶子喝了一口,苏珉沅看了看他,找了瓶没开的,学着边榆的姿势也开始喝了起来。 苏珉沅说:「后来我发现你混帐是混帐,倒也不是无药可救,只是家里属于管教,等长大了就好了。」 「边榆,向前看。」 边榆不知道苏珉沅说的向前看是哪一方面,但他确实应该向前看。 * 第二天边榆在桦旌楼下又看见了rene,他看起来有些颓废,眼神也不如之前明亮,一手插兜站在停车场门口,冲着边榆打招唿。 边榆问他不怕边博义看见,rene不慎在意地耸耸肩:「他都不记得我自己长什么样子,不过边榆,我是来给你提个醒。」 边榆看向他,rene说:「我前几天买醉一不小心透露了一些消息出去。」 边榆好笑:「一不小心?」 rene跟着笑道:「总要有点突破口,我看你这边陷入僵局了吧,不捨得了?」 边榆不知道rene说的不捨得指的是谁,但看rene的样子,大概自己也有了盘算。 说完这句话rene就走了,所谓的提醒也不过是云里雾里的一句话,提醒不提醒的区别也不大。 唐元驹这段时间没再找边榆,上次他想让边榆说的那件事,边榆早就忘在脑后了,但看来是苏珉沅应该是主动去解决了这件事。 缘分这个东西一旦没有人主动,就会变成一个虚无缥缈的名词,边榆没再见着苏珉沅,倒是经常听见他的消息。 边榆知道苏珉沅那边併购案很成功,知道他的能力被苏家老爷子看见,因为在最新的杂志採访中,苏老爷子亲口夸了自己这个被遗忘很久的六儿子。 转眼天已经热了,边榆一身西装人魔狗样地出现在平蒲,当他推开赵家大门时,一个人还没看见,先看见了停在院子里的棺材 。 四处挂满白布,边榆不甚在意地往里走,路过棺材时一眼都没看,却在长廊前被拦了下来。 是赵家的小儿子,一脸怒气沖沖眼看着就要对边榆动手,被里面出来的人拦了下来。 院子里的棺材是空的,里屋还有个冰棺,里面躺着的正是赵家的老爷子,前天吊死在镇东头的树上,再往上则是公墓。 赵家老头吊死的原因很明白,因为拆迁的事情谈不拢,原本想找熟人帮忙疏通疏通,结果最后却被赶了出来,赵家一番行径周围十里八街都听说了,再后来不知道从何处传言,说赵家的大姑娘就是给有钱人做三,但是后来跟了不三不四的男人怀了孕,这才自杀,那个不三不四的就是前段时间被捅死的孔辛。 老头受不了别人议论,最终在别人指指点点里受不了上吊了。 这是周围人议论的结果,事实上赵家人此时正拿着扫把打算往边榆身上招唿。 赵老太太扯着嗓子嚎叫:「就是你个杂种害死我老头,就是你逼得我老头上吊,你就不怕午夜梦回的时候我老头来找你索命?」 边榆低头动了动手腕,轻笑道:「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说我害死你老头,你看见我把他吊在树上了?你不怪自己大半夜看不住自己老公,不怪村里人一清早才发现死透了的人,现在来怪我一个外人?」 「外人?我当初就是信了你的话,把我们安排进桦旌做保洁,你是不是故意在公司里散布我们家的闲话?你那个老子也不是个好东西,不愧是一家人,都不是好东西。」赵家老太太今年也就六十来岁,腿脚健壮身体强劲,比一般年轻人还有力气,推着边榆到了门口,二话不说招唿周边人喊道,「你们来看看,就是这群黑心商人非要扒了我们家的房子,看我们不同意就还害人命啦!我家老头子就是被这个人害死的!」 闲着没事在家待着的、关心拆迁款的、喜欢嚼舌根的,眼看着周围围着的人越来越多,边榆也只是站着听老太太撒泼。 等老太太骂累了,边榆这才笑眯眯地说:「我这不是上门来赔礼道歉了吗?」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沓钱,「虽说赵先生的死亡跟我们没有直接关系,但是名声这个东西本身也没办法直接衡量价值,对于这件事我只能说声抱歉,不过话说回来,外面传得事情也未必都是佳话,正所谓无风不起浪……」 第159页 「呸!你这是造谣,是污衊,我能告你们的你们知道吗?就这点钱是想打发要饭的?我跟你说姓边的,这事儿我跟你们没完,你们等着吧。」说完老太太直接关门进屋了。 边榆还举着一沓厚厚的信封,笑眯眯的表情没有半点尴尬,周围人多少也有点看不下去了,这还办丧失呢,送上门个笑脸怎么看都是找茬的。 原本指着赵家的手指慢慢都转到了边榆身上。 司机这时候走到边榆身边:「少爷,回吧?」 司机是个老实人,边榆临时从桦旌保安大队里抓了个壮丁,看着边榆形单影只地站在人群里接受一群人的指指点点,心里多少有点不是滋味。 边榆点点头,将那沓前放在了赵家门前,黄色纸包着,方方正正,看上去多少有点不像人间能花的样子。 边榆却不觉得这个包装有什么,放完东西拍了拍西装上不存在的灰,司机在前面开路,他不紧不慢地坐上车。 车门一关,外面的声音更大了,还有人盯着赵家门口的信封许久,动没动心思不知道,那么厚一摞至少有个十万。 上了车,司机正打算启动车子,边榆这时不知道给谁打了个电话,先是说:「赵家老头子死的这么干净,你们那边怎么还没动静。」说完他瞥了一眼正控制不住看后视镜的司机,笑了一声说,「晚上往赵家门口撒点纸钱,然后找人散布一下,说赵家就是因为一直不肯松口拆迁,才被人盯上,赵家老头的死很蹊跷。」 说完边榆挂了电话,笑眯眯地看着许久不动的司机。 司机一惊,赶忙发动车子离开,车停在桦旌时,边榆拍了拍司机的肩膀问:「多大了?」 司机就是桦旌的保安,做了两三年了,他咽了咽口水说:「四十二。」 边榆点点头:「这个年纪失业也不好找工作,桦旌的工资应该还算可以吧。」 司机立刻明白边榆的意思,赶忙表态:「边少放心,咱们今天哪都没去,我什么都没听见。」 边榆很满意地点点头。 夜里虫鸣四起,寻常时候直到十点之前平蒲都还有人坐在路灯下打扑克,但老赵家最近出了事,天黑之后平蒲的街道上就看不见几个人了。 赵家高挂着灯笼,得亏夏天有冰棺,赵老头停尸三天不至于发烂发臭,这是最后一天。 赵老太太守在冰棺旁边双眼发直,白天的时候人多还不觉得有什么,晚上就剩她和儿子,心里多少开始发毛,又有些空唠唠的,毕竟是一起生活了一辈子的人,说没就没了。 她其实也没想明白老头子怎么就想不开。 突然一阵风气,扫着地上的灰打在了赵老太太的腿上,她下意识抬头,恍惚间似乎看见了一个人影。 泛起的瞌睡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赵老太太心里一咯噔,再看过去时哪里有什么人影,倒是有漫天纸钱沖天而降,如雪花般洋洋洒洒落了一院子。 「妈,妈!这什么情况!」儿子的声音骤然响起,衣袖被用力拉着,天上纸钱还在飘,这一刻赵老太太迷濛的眼神突然变得清亮。 第二天她举着招魂幡出现在了桦旌大厦楼下。 按理说平蒲拆迁和桦旌并没有直接关系,就算赵老太太想找人麻烦也应该到苏家楼下,或者苏珉沅所在的子公司才对,怎么都不应该堵着桦旌,这其中多少有边榆的一份功劳,亏得他去了趟平蒲,还送了钱。 在知道赵家老太太刚死了老头,周围人都以为这老太太受到了刺激,甚至还联繫了媒体,觉着大牌子不怕丢人,拿着喇叭喊道:「边博义忘恩负义草菅人命!」 这实在是太热闹了,几日没上班的边榆都一大早到了公司,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居高临下地看着门口的热闹。手里晃荡着一摞纸,上面密密麻麻全是数字,他把那纸当成扇子,在凉爽的空调房里不紧不慢地扇着。 可惜热闹没维持多长时间,赵老太就被警察以「扰乱治安」为名带走喝茶了。 桦旌有自己的公安,赵老太太能找到的媒体都是小门小户,自然不敢明目张胆地得罪桦旌,天凉王破这事儿听着当个乐子还好,落在自己的头上可就不好笑了,所以媒体们在被保安请进桦旌时,一个个乖觉地上交了内存卡。 从公安局出来的赵老太太被儿子搀扶着,她这会儿腿脚有些发麻,几日没睡好头也有些发昏。 儿子问她:「妈,咱们别闹了,太丢人了,以后我还怎么找工作。」 赵老太白了儿子一眼:「这是你爸留给咱们的富贵,等拿完钱咱们直接换个地方生活,谁还认识你?」 儿子很快被说服了,尤其是想到他从门口轻轻松松拿到的十万块钱,脸上的愁云惨澹瞬间消散,甚至忘了自己亲爹刚死,脑子里已经开始盘算自己一家人以后搬到什么地方。 赵老太以为自己胜券在握,即便自己没多久就被带走,没能在桦旌闹出多少名堂,但是她留了后手,事先叫了许多家媒体,这事儿得亏他儿子的几个朋友激灵,无意中听说他们要来讨说法时,提醒他们这些有钱人有人脉,必须将事情闹大才行。 刚从派出所出来,赵老太就去找了事先联繫的几家媒体,可原本还一口答应的一众人,在听说电话那头是赵老太后纷纷挂了电话,赵老太吃了一肚子的闭门羹。 第160页 早上赵老头子就已经下葬了,赵老太太气的都想将老头子挖出来抬到桦旌楼下,好在回家的时候碰上儿子的几个朋友,将她拦了下来。 好言劝了几句,老太太情绪好多了,那几个哥们说:「也不一定非要别的媒体发啊,咱们可以自己写小作文,现在网上那些人就相信小作文,谁写得惨相信谁,咱们又不是骗人,将事情原原本本写下来,网上的人自然就知道谁对谁错,到时候舆论站在咱们这边,还是咱们说什么是什么?」 赵老太平时也上网,自然明白这番话是什么意思,眼睛瞬间亮了。 只是还没等赵老太写小作文,她就听见邻居有人说:「咱们镇上一半人都签了拆迁协议了,谁家也不想因为钱落得和赵老头一个下场。」 「什么赵老头下场,你们不知道吗,当初赵家卖姑娘给有钱人,最后被退了回来,大姑娘受不了刺激自杀了,这家人就是很邪门。」 赵老太太气得浑身发抖,让他儿子找几个关系好的兄弟,恶狠狠地盘算着,要将邻居一起进了她的小作文里。 * 边榆的生日在七月,正热的时候,边榆好多年没过生日了,程宗崇的意思是好好办。 一整天的形成都被安排地满满当当。 程宗崇提前好几天和家里请了假,这半年他都挺乖,程劢也就放任程宗崇去了。 大中午边榆就被程宗崇拖了出来直接进了会所,不是顾蒙上次组织的地方,程宗崇听说一些风声后觉得那地方太晦气,就另外找了一个,四处装点着气球,不像给边榆过生日,倒像是大型儿童乐园。 后面游泳池里沾满了穿着比基尼的美女,程宗崇眼睛都直了,吹了个口哨说:「爷我终于从和尚庙里出来了,今天高低得开个荤。」 边榆一时搞不清到底是自己过生日还是程宗崇过生日,但是看见程宗崇这么开心,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边榆穿着花裤衩,一件大t坐在旁边的躺椅上,原本程宗崇是打算找个岛玩,但是一来一回太费时间,程宗崇怕程劢开着直升飞机去清理门户,想想好碍事算了。 水池子里程宗崇跟美女们玩着排球,边榆咬着习惯看热闹,这时一个身影停在边榆身边。 他稍一抬头,看见了方君睿,心里一咯噔:「不是哥们,你今天不会还是来抓我的吧?」 「那不会。」方君睿知道边榆想起了自己前几次的告状,笑眯眯没觉得尴尬,顺势坐到了边榆旁边的椅子上,变戏法似的掏出个礼盒递给边榆,「生日快乐。」 「谢谢?」边榆接得有些犹豫。 他跟方君睿可没多少交情。 这礼多少有些意外,见边榆接下,方君睿说:「今天上午税务的人进桦旌财务部了,这事儿你知道吗?」 第57章 方君睿看起来真的是来玩的, 没有像从前那样扫兴地提及某个人,也没再偷偷拍照片干什么。 边榆在躺椅上待了没多会儿就被一众美女围在中央,坐桌子上的、坐在腿上的,边榆安然地像一棵大树。 方君睿身边也凑了不少人, 他看上去和边榆差不多, 对于美女兴趣不大, 但也没有躲开的样子。 都是这个圈里的人,什么场景没见过, 不至于因为几个美女就乱了阵脚。 另一边程宗崇玩上了水上排球,看起来高兴的不能自已,方君睿说:「要是把他这幅样子拍下来发给程总,不知道接下来程少的日子会不会变得异常充实。」 「相较于程宗崇的事, 我倒是更想问问方少。」 「什么?」方君睿问。 边榆:「方家也不是非要方少从商继承家业吧。方少既然这么喜欢摄影,怎么没遵从自己的爱好走上这条路?」 这话谁都能听出来边榆的重点不在爱好上, 而是在方君睿总想着拍照上。 方君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揽过一个美女看着前方感慨:「只有照片能将最值得珍藏的瞬间留下,不然即便是存在记忆力, 早晚也会被淡忘。」 方君睿今天打扮得少有的随意, 乍一看过去倒是很好地融入到边榆他们这个圈子里,吊儿郎当的样子还真像那么回事。那美女容貌出挑, 穿着一身比基尼小鸟依人地贴在方君睿的身侧, 不乱动也没有走,精緻的妆容没有因为太阳而有半分折损,反倒是沾了水滴后多了些妩媚。 方君睿意有所指地说:「我倒是羡慕边少的生活,及时行乐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的。」 边榆好像听不出他话里的嘲讽, 站起来走到池子边冲程宗崇喊:「再泡会儿就泡烂了,上来喝点。」 周围一堆人熟的不熟的听见这话全都起闹着聚集了过来, 今天会所包场,聚集的全是富家子弟。 单其中随便一瓶酒都价值不菲,程宗崇在无所顾忌地开着,非要将边榆灌倒,甚至还拉着一众援兵。 所有人都知道边榆酒量好,趁着今天的功夫各个都摩拳擦掌。 段东恆来的时候,边榆正在跟一个人对瓶吹,眼看着酒见了底,段东恆拍着边榆的肩膀:「你别把自己喝死了卧槽。」 说着把身后的人拉到边榆身边,「人我可给你接来了,你自己看着点,别喝多了入了狼窝。」 是谢之临,有些侷促地站在边榆跟前。 边榆摆摆手,对身边一众人说:「我的人,照顾着点,回头出事了我可是会挨个找人算帐。」 第161页 「哟边爷,这个时候将人带来是什么意思啊?」 「边爷您这话可就没劲了,咱们今天就奔着将您喝趴下来了,您这不会是留了个口等着熘吧,那可不行,那个谁,那边的美女们,快来照顾照顾小弟弟。」说话之人顺手脱了手腕上价值不菲的手錶,「谁照顾好了这就是谁的。」 不知道是真的看中了那块手边,还是打着凑热闹的旗号,此话一出,一股脑地冲上来很多莺莺燕燕,直接沖红了谢之临的脸。 边榆好笑地揽着谢之临的脖子,指着前面一众人:「你们可别把我的人教坏了,这时正八经祖国的花朵,可不能被你们玷污了。」 「哎哟,花朵见多了,祖国的花朵倒是很多年没看见了,有什么好的边爷也给我们见识见识。」起闹人喊着不断。 边榆笑骂:「你们一个个的,回头他要是进了谁家的企业,记得给我照顾着点啊。」 「原来在这等着我们啊,边爷的人不进桦旌还打算去哪。」 「那可说不准。」边榆端着一旁的香槟喝一口,转而沉声和谢之临说,「你不是快实习了,看中了哪个公司跟我说,我去负责把人喝趴下,这后门高低得让你走。」 谢之临被边榆逗乐了,他知道今天是边榆的生日,一大早还给边榆煮了长寿面,但是学校有点事走得早,那句最重要的话没来得及说出口。 「生日快乐。」谢之临低声说。 边榆忽而笑了。 「哎哟说什么悄悄话呢,也说给我们听听啊,我们这群老光棍还不知道恋爱是什么滋味,怎么一股子酸臭。」 众人笑闹着,段东恆悄无声息地走到程宗崇身边,小声说:「边榆今天心情看起来不太好。」 「能好么,一大早他那个外公给他打电话说要给他过生日,结果是用生日为藉口,想叫着边家和苏家一起搞个『大团圆』,这不,我赶紧下手把人捞出来了。」 「那些人呢?还吃着?」段东恆皱了皱眉头,觉得那些人挺不像话。 「吃个屁,上午税务去桦旌了,好像是有人实名举报,说桦旌财务造假,搞了个『合理避税』,这些年漏了不少。这事儿还没传出去,外人只知道税务进了桦旌,但是不知道为了什么事,边榆他爸估计忙着没心思吃饭了。」程宗崇的表情有些凝重,毕竟若真是财务上出了问题,很有可能是危及整个桦旌的大事,到时候别说边博义和桦旌,边榆也会收到影响。 「那关苏家什么事,怎么哪哪都有苏家。」 「这你得问姓唐的,我说边爷最近是不是犯太岁,我回头还得去庙里给他求个平安福,算了,求个水逆退散吧,再求个平安顺遂。」 「求那么多,佛祖保佑得过来么?」 「佛祖保佑不过来我就再去基督教天主教挨个地方求一圈。」程宗崇越说越不像话,紧皱的眉头看起来是真的被闹得烦了,「边榆他外公这几年和边家关系一直不好,你说他为什么会突然请客吃这顿饭?」 边榆家里的情况比一般家庭还要复杂,饶是程宗崇都想不明白,更何况是段东恆了,他家里很简单,父母二人住在一个百十来平的房子里,每天吵架的理由无非就是今天的盐买错了牌子这样简单小事,就算吵完架半个来小时也就好了,没有记仇的。 自从唐元驹来了之后边榆明显比以前忙了,一边不时去桦旌刷存在感,一边还要被唐元驹抓着跟项目。 「我记得那个老唐总就只用边榆他妈一个女儿吧,这是打算把产业留给边榆?」段东恆问。 程宗崇摇头:「没那么简单,边榆从小就没跟这个外公见过,也就是前几年才有了接触,单靠着血缘就能决定继承人,那豪门里也不至于杀得血流成河了。」 段东恆「啧啧」两声。 * 苏珉沅从会议室出来时已经是下午两点了,回到办公室时简程已经热了饭等在那。 听着开门声,简程打开饭盒,将筷子放在另一头沙发前,自己要了块藕。 「苦逼打工人只能跟着老闆一起饿肚子。」简程边吃边抱怨。 他和苏珉沅一起下的会,但是苏珉沅单独叫住几个人说了几句话,简程趁着这个功夫热了饭。 饭是助理提前买好的,虽然热了之后黏黏煳煳不怎么好吃。 苏珉沅坐下拿起筷子:「苦逼打工人不会坐在老闆的办公室,吃着老闆的盒饭还要抱怨几句。」 这话说的没毛病,前提是老闆不是自己的髮小。 嘴里的藕被简程咬得细碎,末了嘟囔一句:「果然还是富二代好啊,这个时间有人在美女成群的派对上,有人苦逼地被老闆压榨还不让说。」 简程声音很小,本以为自己的几句话传不出牙缝,结果苏珉沅抬头看了他一眼:「你要是想美女就收拾收拾自己,拿着手绢去街上站街,保不齐能找来几个。」 「那是招美女吗?那是招美女吗?!」简程跳脚,「怎么你也沦落到需要我出去和亲的地步了吗?我原本以为我发小是个潜力股,早晚能飞黄腾达包养我,没想到啊,你就快出人头地了,我却要被卖了。」 简程说得情真意切,苏珉沅夹走了他碗里的糖醋里嵴。 总共没几块肉,简程刚要骂街抢回来,就听苏珉沅说:「什么派对?」 「生日派对啊,边榆没请你么?他今天过生日。」简程下意识说完才想起来苏珉沅似乎很久没和边榆见面了,这段时间工作也确实忙,简程没有多想,今天才觉得不对味,「你俩……又吵架了?」 第162页 吵架么? 说不上吵架。 上次依旧是苏珉沅一个人离开,边榆连一句话都没有多说,他走的时候看见边榆还是最初的姿势坐在床边看着窗外,他好像将自己单独关在一个世界里,对于外界的什么言论都起不了任何反应,那种感觉让苏珉沅没来由地心中一慌。 苏珉沅到底没能将唐林的事情问出口,他不知道这件事在边榆心里有多少重量,怕骤然翻起将边榆好不容易癒合的伤口再次掀开,不管边榆和唐林的关系怎么样,说到底那也是他的亲妈。 「边榆这小子也是狠人,经歷那种事情还能这么快走出来,回国的时候真是一点都没看出来,这要搁我身上我能疯。」紧接着简程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呸呸呸」了三声,「胡说不算数。」 这种破事儿瘫谁身上都够倒霉,所以,「边榆这小孩儿也是倒霉。」 苏珉沅默不作声地吃着饭,只是饭菜进了嘴里没尝出什么味。 简程说:「话说回来,边榆这样的性子真让人羡慕,什么事都不过心,该玩玩该吃吃,今天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桦旌,他却还能过生日。」 「桦旌的事情边榆掺合不上,就算让他去公司,也不过是白被别人说闲话,出去玩玩也挺好。」苏珉沅难得地帮边榆说几句话,简程意外地动了动眉毛。 这顿饭的味道有些怪,苏珉沅垫了垫肚子就没再动了。 简程吃饱歪在沙发上玩手机,朋友圈刷新了好几圈,吐槽着从前同学出国留学却走上了代购的路,又吐槽哪个客户经理把朋友圈当成了电商,就差挂个小黄车喊「321上连接」。 玩着玩着,简程「诶?」了一声,没能换得苏珉沅半分眼神,于是他蹿了起来,蹦到苏珉沅身边将手机戳到苏珉沅眼睛里。 「我说什么来着!你瞅瞅这些纸醉金迷的富二代,有些人出生就是为了挥霍,有些人出生就是为了被挥霍,我显然是后者,每天只能被压榨。」简程手里的手机举得不稳,可是来回晃荡间,苏珉沅还是一眼就看见了。 俊男靓女衣着清亮地贴在一起,晃动的人影间只一眼就看见后面被围着的边榆,彼时一个美女正拿着杯子餵边榆喝酒,周围人拍手起闹,另一边还有人张着嘴不知道在喊什么。 这时简程已经收了手机,十分仇富地将那条朋友圈刷掉了,并且找到了方才被他吐槽的客户经理,打算去看看底层人民艰辛赚钱的风貌。 刷了十分钟后,简程忿忿地收拾完桌子上的东西走了,苏珉沅则早已回到了办公桌后,看着今天开会的资料,并且准备半个小时后的会。 滑鼠滚轮在手里来来回回动了好几遍,几十页的文件一直划到底了苏珉沅才反应过来他一个字都没看,视线不自觉地落向一旁的沙发。 阳光投射而上,灰尘在光线里漂浮着,错落间苏珉沅隐隐好像看见一个人影,坐没坐样地趴在沙发上,冲着苏珉沅扬脸一笑:「沅哥,你这个表情是被我这张花容月貌的俊脸迷住了吗?」 紧接着苏珉沅不自觉地又想到了刚才那个视屏,勾人的桃花眼弯成一个漂亮的弧度,下巴被美女细长的手指捏着也不反抗,红酒顺流而下,在边榆白皙的皮肤上额外惹眼,带着难以言说的破碎感,一方面彰显着他就是派对的主角,一方面又好像被强制下的工艺品,脆弱不堪让人忍不住想要动手。 苏珉沅不自觉地捻了捻手指。 边榆的皮肤很好,比看上去还要细腻,尤其是晒不到太阳的地方,白皙之下还能看见血管的走向,让人忍不住生出暴虐,在上面留下属于自己的痕迹。 这时苏珉沅倏地回神,紧接着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在干什么,视线回到电脑的瞬间,他突然反应过来视频里还有另外一个人。 打电话时下意识的事情,电话接通的瞬间,苏珉沅差点被吵闹声震聋。 方君睿说:「哎哟怎么突然想到我了,我还以为你最近忙的没空理我,寂寞了?」 方君睿说的很暧昧,事实上苏珉沅和方君睿之间没有多少私人关系,大多和利益相关。方君睿这个人对于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很明确,从来不会做无用功,在苏珉沅的关系上时,在其他事情上也是。 方家这几年动作也不小,方君睿拿到了方家实权,简程总说方君睿其实不需要苏珉沅的帮忙,反倒是苏珉沅需要方君睿这个人脉,这就让方君睿的亲近有些意味深长了。 简程曾开玩笑问苏珉沅,方君睿不会看上他了吧。 方君睿的想法还是那么让人捉摸不透,电话里音乐声轰鸣,还有男生女生嬉笑声,苏珉沅问:「不是说跟船出海了,这是在哪个国家的海?」 方君睿笑道:「出海失败,打算下海,小苏总也别总泡在办公室,出来玩玩放松放松,这样,我给你地址来一起啊?」 两人心知肚明的排队,方君睿话里有多少试探不好说,苏珉沅也不打算送上门给人消遣。 方君睿说:「你们家小朋友玩的真花,自己家养的那个小男孩都带来了,还跟其他人暧昧不清,作享齐人之福啊,哎哟这是多少瓶了,再喝下去不会直接栽游泳池里吧,啧啧啧。」 方君睿说的幸灾乐祸,丝毫没有去拦着的打算。 苏珉沅手指还在滚着滑鼠上的滚轮:「我等会儿还有会。」 第163页 「哦~有会啊~」方君睿抻着奇奇怪怪的长音,「我还以为你关心边榆呢,这么快就抛弃了?这热度来去真快,不过也对,我记得从前你对一个小孩儿还挺上心,可惜最后丢得依旧很痛快,边榆这种冷饭,能让你稀罕几天已经不错了。还好边榆这人拿得起放得下,这不跟你散了后就投入这么多新欢的怀抱,哎哟那人干嘛呢,边榆这是……」 话还没说完,方君睿的电话已经挂了。 苏珉沅看着退到电话簿的界面,知道这是方君睿刻意留下的引子,方君睿多少有些恶趣味,尤其是在边榆的事情上。 苏珉沅将文件又拉回到了最初那页,这次滚轮许久未动,半个小时后,苏珉沅带着空荡荡的脑袋出现在会议室。 * 泳池之中,边榆摸了把脸上的水,岸上程宗崇笑得十分嘚瑟,边榆一手扶着岸边不等说话,已经有人哄喊道:「程少你完蛋了,你竟然敢把边少推水里!」 「可别瞎说啊,我可没推,明明是边爷自己喝多了没站稳,哎哟边爷您没事吧,要不要我拉你一把啊?」话是这么说,程宗崇的视线却往旁边扫了一圈,「啧」了一声说,「你们这么多人怎么没点眼力见,边爷都进水了不知道去拉一把。」 说着疯狂给眼神,几个小男孩心领神会地扑通进了水里,往边榆身边游。 边榆没穿泳衣泳裤,一身宽松的衣服在水里飘飘荡荡露出精瘦的腰,白皙的皮肤影影绰绰别提多勾人。 暗地里不少人咽口水,边榆却好像什么都没察觉,仰头看着还在笑得没形的程宗崇,悄无声息地摸过去后,一把将人拉到了水里。 又是几声扑通声,跟着下水的人越来越多,平静的泳池里全是水花,不知从哪里开启了泼水大战。 岸上的人没能倖免,橙色的夕阳将水珠染成了金色。 大混战里,边榆偷偷爬到岸边坐着,灌了一肚子的酒又泡了这么长时间的水,边榆这会儿身上有些发冷,一条毛毯适时地盖在身上,边榆转头看见是谢之临。 边榆意外:「躲哪去了?」 谢之临一身干爽整洁,和一种玩闹的人全然不同,显得格格不入。 谢之临没回答,帮边榆擦了擦头髮,这才小声说:「刚刚苏五爷来了。」 是跟着边榆学的称唿,边榆擦手的动作一顿,下意识看向门方向。 泳池在会所顶楼,这会儿周围彩色的灯已经亮了起来,众人玩的正开心,没人注意那边是不是有人来了又去。 「似乎是来找方少的。」谢之临解释,「叫着方少就走了。」 边榆收回目光看着远处打闹的人群。 太阳落山气温就降了下来,微风吹在身上时带着丝丝凉意,却抵不过夏日的气温,可边榆还是觉得浑身发冷。 谢之临察觉不对,摸了摸边榆的额头,不热:「不舒服吗?要不去换件衣服。」 「也好。」边榆说着站了起来,另一边程宗崇发现要跑的边榆,大喊,「边爷你干嘛去?」 「去换件衣服,等一下就回来。」 「哦……艹!」说话的功夫,程宗崇的脑袋被一个巨大的水球砸到,整个人后仰喝了一大口泳池水。 消毒水的味道令人作呕,程宗崇捡起水球就准备砸过去,结果发现对方是个美女,吹了个口哨叫道,「美女有优待,来看我人肉炮弹!」 说着直奔美女而去,吓得美女四散奔逃。 泳池后面有更衣室,边榆换了件衣服刚出来,就听走廊另一边有人说道:「桦旌都快变天了,这太子爷还在这浪,可真是不知道愁。」 边榆站得地方很寸,算是个死角,那两人没发现岔路口多了个人,还在说着。 「有什么愁的,桦旌倒了边家的钱也够边榆花好几辈子了。」 「花?拿什么花?边博义要是被抓,资产被冻结,那边榆胸无半点墨水,去街上要饭吗?」 「资产可以转移啊,这事儿谁知道了,不过我听说边家这事儿是出了内鬼,保不齐是太子爷为了哄相好的把自己亲爹卖了。前段时间边榆不是跟苏家那个私生子走得很近么?还真是个情种,上次卖了自己把苏珉沅送回了苏家,这次卖了自己给苏珉沅铺路,你们不知道苏家内部争得多恨,我听说边博义这几年和苏珉岢走得很近,边榆又睡到了苏珉沅的床上,啧啧,有钱人可真乱。」 「你这都是听谁说的?」 「你别管我听谁说的,反正都是可靠消息,我跟你说……」 两人声音越来越轻,边榆靠在走廊的墙壁上点了根烟,打火机声音很大,那两个还在说话的人显然听见了声音,脚步稍顿,转头就看见火光明灭里那张熟悉的脸。 第58章 当尖叫声传到派对上时, 音乐正播放到高潮,程宗崇浑身一激灵问段东恆:「什么玩意?」 段东恆回头:「不知道,我去看看。」 说着段东恆往室内走,程宗崇小跑着跟上来:「我也去。」 「你那些莺莺燕燕放你走?」 「又不只我一个饿狼。」说完程宗崇低头, 「边榆刚刚过来了吧。」 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 脚步匆匆。 走廊灯光昏暗, 是特意调整过的亮度,怕影响派对上的氛围, 拐角的地方看着两个人正躺在地上蹬腿挣扎,惊恐的模样像是遇到了恶鬼,而他们对面则蹲着一个穿白色t恤的人,几人姿势各异, 气氛尤为古怪。 第164页 程宗崇刚要上前,肩旁被人拍了一下, 转头见着竟然是已经离开的方君睿。 「你怎么……」 方君睿比了个「嘘」的手势,程宗崇没有听话的打算,吔了一眼后快步往人多的地方去, 一边走一边叫:「边爷。」 而这时已经有人先一步出现在边榆身边, 那人一身西装在他们这群吊儿郎当的人里显得格格不入。 方君睿一脸无奈,段东恆看着他:「这么长时间没走就一直藏在这?你们这样让我不得不怀疑动机。」 方君睿举手投降:「天地良心, 我只是回来拿东西。」 「拿什么?」段东恆没有被方君睿煳弄。 方君睿仔细地想了想刚要说话:「拿……」 话没说完, 那边程宗崇突然骂了一句:「艹,什么狗东西!」 段东恆心中一凛,快步跟了上去,一眼就看见地上两个人正举着手掌, 掌心血肉模煳一大片,上面歪着两个菸头, 火星已经灭了,那两人疼的要命却一动不敢动,谁干的不言而喻。 程宗崇挡在边榆身后,边榆混不在意地又点了根烟,拦了一下想要冲上前的程宗崇,说:「五爷来了也不说一声。」 苏珉沅慢了程宗崇半步,不过半步却再难向前,他看了眼还在地上哆嗦的两个人,眉头不自觉地皱了皱。 不用看边榆也知道苏珉沅怎么想,脸上笑意更胜:「五爷要是看不惯还是早点离开的好,毕竟今天的场子也没好好意思让五爷亲自前来,怕脏了您的耳朵和眼睛。」 苏珉沅说:「我原本也没想参与。」他又看了一眼地上的人,不悦地提醒,「收拾干净点,让别人看见想什么话。」 「像不像话的和你也没关系吧。」若是换做前段时间,边榆保不齐还能听苏珉沅的话将两个人打包送医院,可那也是因为他想和苏珉沅好,即便知道没有结果,却也会听从苏珉沅那些所谓为他好的话。 如今边榆不乐意了,那话究竟是好是坏就由不得苏珉沅说了。 边榆说:「我原本就是这样的人,你第一天知道?那五爷可就孤陋寡闻了。」 他向前迈了一步,好巧不巧踩在其中一个人的脚踝上,杀猪似的叫声再次冲破屋顶,闹得边榆原本就不好的心情更加烦躁。 好好的生日宴,边榆最不想听最不想见的都来了。 边榆没有因为踩到了人而放松脚步,反而更加用力地捻着,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苏珉沅。 苏珉沅的表情不怎么样,但没有制止边榆的行为,似乎意识到自己现在不管说什么边榆都不会听。 尖叫声逐渐变成啜泣,其中一人这是起身跪在边榆脚边抓着边榆的裤腿:「边少,边少是我们的错,我们也是道听途说,您不能……您消消气就放了我们吧。」 边榆任由那个人拉着,听他断断续续求饶,边榆脑袋未动,当着所有人的面问:「你不是说我们家快破产了么,还有个可靠消息,从哪来的可靠消息说给我听听,我也想知道我以后去哪条街要饭。」 「边少,边爷,我就是,我就是……」 「你就说是从哪听见的消息,说完了我就放你走。」边榆终于捨得给他个眼神,稍一垂眸说,「还是说你想废一条腿再说?」 边榆力道很寸,被踩的那个人脸色煞白,嘴唇血色全无,张着嘴巴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太痛了一个字都没说完。 这边这个人一看就知道再这么下去,同伴的腿可能真的就废了,再然后会不会就是他自己? 「我说我说!」男人脸色没好到哪去,掌心的灼热感让他一秒都不想待,「是曲淮,是曲淮!他最近傍上了……」 话说了一半,他小心翼翼地看向苏珉沅的方向。 边榆嗤笑:「倒是找了个不错的靠山,方少,你身边的狗换主人家了你知道吗?」 站在不远处的方君睿耸了耸肩。 那男人见边榆立刻猜了出来,很快反应过来自己如今的话可能得罪一大堆人,后面的话突然不敢说了。 边榆蹲下身,摸了摸那个人的头髮,简单说了两个字:「说完。」 男人一个激灵,眼神飘忽,下一秒又是一声尖叫,边榆当着他的面扭断了他同伴的胳膊。 「曲淮,曲淮上次喝多了说,原本顾蒙的寿宴于腾是打算留你把柄,摄像机都准备好了,但是曲淮摆了一道让顾蒙中招,因为顾蒙从来都看不上他,他就让顾蒙身败名裂。这事儿被于腾知道后吓得连夜把所有东西都销毁了。」 曲淮不知道顾家不能惹,但是于腾知道,所以在出事之后于腾第一件事就是将自己摘干净,也间接地救了顾蒙,那挺晚上的事情谁也不知道,后来顾蒙离开,女生跳楼,就默认了一切的发生。 边榆站了起来,挪开一直踩着另一人的脚,整了整衣襟说:「这会所真是什么人都能混进来,让五爷看笑话着实抱歉,五爷来都来了,不如喝一杯?」 边榆说的随意,面上没有真心邀请人的意思,边榆说完就走,程宗崇始终落后半步搁在两个人中间,落在最后的依旧是段东恆。 段东恆和苏珉沅之间同样无话可说,但他要留下来擦屁股。 段东恆给会所经理去了个电话让他们抓紧来处理,即便边榆走了,地上蜷缩的两个人依旧没缓过神,尤其是那个断手断脚的倒霉蛋,震动的瞳孔看起来已经吓傻了,估计心里留下不少创伤。 第165页 苏珉沅感觉到了自己不受待见,段东恆走后方君睿非要多一句嘴:「你不是开会么,最近日子过得太顺畅,特意过来找不痛快?」 小插曲没有影响派对上的热闹,今天都打着通宵的目的不醉不归,尤其是后半场,边榆这个主角被拥在中间什么酒都来,红的白的黄的,边榆也不知道自己肚子里灌了多少,饶是边榆酒量再好,后面也开始断片。 眼前不知道过了多少人,喧闹声一直很大,直到他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穿过人群走到面前。 边榆眯了眯眼睛,似乎认识这个人,又似乎不是很熟悉,眨巴眨巴眼睛最后才反应过来这是谁,脸上的笑容一时有些僵硬,不过半秒边榆很快又换上吊儿郎当的笑容,拎着酒瓶举到来人面前:「这么长时间怎么还没走,总不会真的是来给我过生日的吧,唔,那生日礼物呢?」 边榆从来没有收到过苏珉沅的生日礼物,苏珉沅大概也不记得他生日是哪天。边榆不缺东西,从前也不在乎这些,今天却矫情得像个姑娘,非要生日礼物。 程宗崇也喝多了,就在身后不远处,听见边榆说话晃晃悠悠凑了过来,紧贴着边榆的耳朵扯着嗓子喊:「边爷生日礼物?我给了啊,你手里拎着的酒不就是我给的生日礼物吗?」 程宗崇确实送了酒,但不是边榆手里的那瓶,这人喝多了视力不行,瞅什么都重影。 苏珉沅将程宗崇推开,将边榆扶在自己的肩膀上,随便找了个人交代一句:「边榆我先带走了。」 说完不管别人怪异的眼神就要往外走,结果一个出乎意料的身影挡在面前——是谢之临。 谢之临一直坐在不远不近的椅子上,看着边榆怕他出事。周围都知道谢之临是边榆的人,起初不少人过来或看热闹或调戏或巴结,都被谢之临冷淡的模样挡了回去,一来二去也就没人自讨没趣了,只是偶尔有服务生问谢之临需不需要什么东西。 谢之临只看着边榆,在椅子上坐了一天。 苏珉沅的出现谢之临很意外,若说谁最熟悉边榆和苏珉沅之间的发展,那就是谢之临了。 并边榆靠近苏珉沅,到两个人暧昧不明,再到两个人不欢而散,即便边榆一个字没提起,谢之临都清晰地感觉到,也因为知道,所以谢之临挡在了苏珉沅面前。 苏珉沅没有说话,看了一眼谢之临便打算继续向前走,可两步之外谢之临没有让开的打算,他说:「我带边少回去就行。」 苏珉沅抬头,这是他第一次这样正眼看谢之临——干净整洁,还有二十出头尚未脱尽的稚气,模样确实好看,和从前边榆的那些情人气质差不多,边榆一直喜欢这种风格的男生。 紧接着苏珉沅收回目光,看向垂首人事不知的边榆,回谢之临两个字:「不用。」 苏珉沅的语气算不得好,说这句话时更像是冷哼,带着让人不容置喙的气息。苏珉沅在商场上打拼了这么多年,周围气息多少带着些压力,尤其是在他冷下态度的时候,哪里是一个未经世事的大学生所能抗衡的,可谢之临依旧未动。 谢之临见此,声音平静地说:「若我想的没错,苏总已经和边少分开了吧?如今苏总和边少没了关系,再带着边少离开不合适。」 「合不合适都跟你没关系,让开。」谢之临的态度让苏珉沅很不舒服,闷堵的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巨石,分不清是因为「分开」还是因为「没关系」,苏珉沅一开始就不喜欢谢之临,与边榆从前的那些情人不同,从前见着苏珉沅多一眼都不想看,但是这个谢之临却不一样,苏珉沅说不上原因的不喜欢,可回想去跟一个大学生计较,又觉得自己没必要。 谢之临站得笔直,他才是和这场派对格格不入的人。 苏珉沅终于察觉他哪里不一样了,虽说边榆每一个情人的风格都差不多,可是那些人或多或少都在迎合边榆身边的环境,尤其是在从边榆这里拿到钱后,会想着打扮自己让自己看上去入了这个圈子,会想着怎么哄边榆开心,会尽量乖巧地在边榆身边多带些时日,但谢之临不一样。 谢之临还在按部就班地过着自己的生活,会在有旁人上门时乖巧地倒水回放不打扰,不会刷存在感,不会贴在边榆,哪怕被边榆带到这样的派对上,谢之临都没有因为这个而刻意打扮,也没有因为骤然登上枝头诚惶诚恐,他就是他。 在边榆和苏珉沅不清不楚时谢之临一句话都没问过,却在两人关系紧张时站了出来。 谢之临明明是出自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家庭,却又带着旁人没有的坚定。 苏珉沅不想承认自己在意识到这些时有片刻慌神,但很快又迷茫自己究竟为什么慌神。 边榆这会儿醒了盹,迷茫着眼睛看向前方,见着谢之临后轻笑了一声,说:「忘了问你明天有没有课,走,回家吧。」 说着边榆挣脱苏珉沅走向谢之临。 谢之临反应很快,边榆刚踉跄一步就将人接住,甚至比苏珉沅反应还快。 谢之临的目的很明确,接下边榆后就不再和苏珉沅多说,转身就要走,苏珉沅稍作犹豫没有再去抢人,只是说:「晚上看着点,别让他再出来。」 谢之临停下脚步,转头从边榆的肩膀看过去:「苏总放心,我知道怎么照顾。」谢之临脚下刚动,又想到了什么,再次转头看向苏珉沅:「苏总,我不知道您跟边少之间是什么关系,又有什么矛盾,既然您不打算跟边少继续下去,就不要再往他面前刷存在感,若即若离的暧昧在有情的两个人身上是情趣,可对于另外一些人是折磨,苏总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第166页 说完谢之临走了,留着苏珉沅站在欢场边缘,凭生出几分落寞。 出了会所,谢之临将边榆扶到后座,边榆睁开眼,谢之临说:「不装睡了?」 边榆轻笑:「你怎么跟个大尾巴狼似的。」 谢之临没接他的话,坐上驾驶位。谢之临会开车,就是有点生,反正慢慢开总能回家。 进了家门,谢之临将边榆扶到沙发上后很自然地去沖蜂蜜水。 谢之临将水杯放到茶几上,边榆睁开眼坐正,端着杯子喝了一小口,胃暖了暖,他说:「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问的没头没脑,谢之临却听懂了,他笑了笑:「这么明显的事情,是你自己不隐藏。」 边榆想想,觉得这话说的很有道理,随即将剩下半杯蜂蜜水喝了。 「看破不说破知道不?这些事你别掺和。」边榆又靠回沙发上,眼睛却没有再闭上,静静地看着天花板。 谢之临说:「我知道我说这些话有些多余,但是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你最好早做打算。」 边榆闻言噗嗤笑出声,问谢之临:「谈过多少恋爱?」 谢之临脸一红:「总看过一些。」 「周围人?你同学?」边榆在兜里摸半天没摸出个烟盒,估计是不知道被谁顺手拿走了,连打火机都没给他留。 茶几下还有几盒新的,边榆边拆边说,「学生恋爱好啊,单纯没那么多想法,等入了社会,顾忌的多了,找对象也就不再是纯粹的喜欢。」 在那一时片刻里,边榆忽然慌了神,被酒精麻痹一大半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了他的年少,那时候他单纯地像个傻子,总以为自己是闲着无聊才会往苏珉沅跟前凑,现在想想,也确实是个傻子,才会一直往苏珉沅跟前凑。 谢之临见边榆不说话了,拿走边榆手里的烟掉咬在嘴里,边榆一愣,意外道:「你还会抽菸?」 「一点点。」谢之临没有避讳,「压力大的时候会抽一根。」 两人对着吞云吐雾,谢之临说:「边榆,你觉不觉得自己压力太大了,有时候看着你我总觉得你活得很累……很勉强。」 活得勉强这话边榆第一次听见,心脏一晃,菸灰就掉到了地上,边榆垂首看过去,谢之临还在说:「我不太了解你,也不太了解你的圈子,只是觉得你这样下去很容易把自己困在怪圈里,走不出来的话容易生病。」 谢之临第一次和边榆说这些,在此之前他都是一个沉默寡言的形象,边榆在他就给边榆做饭,边榆不在就安安静静地过自己的日子,不吵不闹不添麻烦。 边榆今天是真的喝多了,脑子转动得很慢,他不知道谢之临今天是哪根弦搭错了跟自己说这些,倒也新鲜。 边榆笑笑:「放心,我好着呢。」 谢之临摇摇头,最后嘆了口气。 说不上谈心的几番话后,谢之临先去洗澡了,边榆将菸头碾灭在菸灰缸里没再抽,眼前是谢之临又沖的一杯蜂蜜水,水温不冷不热,谢之临特意等没那么烫了才沖蜂蜜。 这一刻边榆突然理解为什么那么多人上了年纪后,开始想往安稳的生活,这样一个贴心的人在家里,就算爱情转换成亲情,也会让人在忙碌之后心里得以片刻放松。 谢之临是个不错的人,边榆一早就知道。 等谢之临洗完边榆也去洗了个澡,出来时见谢之临坐在沙发上玩手机,好笑道:「你这是怕我出意外,故意等我呢?」 「嗯。」谢之临毫不掩饰地应了,看了眼边榆后站了起来打算回房,「夜里不舒服叫我。」 说完走了。 边榆失笑地摇了摇头,回屋后却又睡不着了。 最近的睡眠比从前还要少,边榆拉开床头柜本想吃药,看着柜子里空空的袋子才想起来药已经吃完了。 头脑发沉意识却不肯睡去,边榆缩进被窝里强迫自己闭上眼,脑海里一个身影愈发清晰,是派对上意图将他带走的人。 边榆很感激谢之临在今天拉了他一把,边榆当时没有装睡,但也没多清醒,在被苏珉沅架着的时候,边榆能感觉到自己骤然兴奋的心跳,在密密麻麻地针扎中,承受着血淋淋的痛。 他不知道苏珉沅是去而復返,还是一直没有离开,也不明白苏珉沅过来带他走是想做什么,就像他一直看不透苏珉沅的意图,所以他只是个被动又自我折磨的人。 谢之临有句话说得对,边榆病了,他病态地强行将自己放在苏珉沅身边,明知道是一段绝对不会有好结果的感情,却还是挣扎了一段时间,而后又被他亲手斩断。 他斩得不够彻底,才让自己狼狈不堪,才让谢之临都察觉到不对劲。 他不知道苏珉沅有没有察觉,有没有知道他的心思,但回头想想,知不知道区别都不大,在苏珉沅的心里,边榆只是过往。 太阳之下的边榆是鲜活的,但是夜深人静里,边榆经常像空壳般一动不动,谢之临大概是撞见过,边榆想。 床头柜上有一个小小的盒子,边榆洗澡时发现在自己的兜里,来自何处边榆心里已经有了结果。 好笑又没什么意义。 * 第二天边榆头痛欲裂,怀疑程宗崇是不是买了假酒,出门先是去桦旌熘了一圈,发现桦旌并没有因为税务稽查有所影响,和一众同时们打完招唿后,小边总转头翘了班。 第167页 他原本想叫段东恆一起,奈何段东恆还是个处于创业期的老闆,没那么多闲心陪着富二代出去闲逛,最后边榆拖出了在家睡大觉的程宗崇。 程宗崇坐在副驾驶揉着脑袋,半梦半醒地问边榆:「边爷,你昨天喝那么多酒能开车吗,现在让你去吹会不会再吹出个酒驾。」 都是下午了,边榆除了头疼,身上倒是没有酒气。 「去哪啊这是?」见前方风景有些陌生,程宗崇不解地问。 边榆没告诉他,直接带着程宗崇到了一处别墅区,当门被拉开,看着里面熟悉的脸时程宗崇这才恍然,立刻想起了昨天被收拾了一顿的倒霉蛋。 程宗崇脸上茫然瞬间换成讽刺,上下打量对方几眼,旋即笑道:「边爷,就这事儿还得劳烦您亲自动手?随便找几个人过来砸就是了。」 曲淮怎么都没想到有朝一日会在自己家门口看到这两个人,他这段时间一直安分地在家待着,不为别的,就上次顾蒙的事情后曲淮的处境就不太妙,曲家不知道曲淮做了什么事,他父母很忙,一年看不见几眼,但是于腾的死讯吓破了曲淮的胆,这半年他都没怎么出门,没敢。 曲淮短暂的震惊后,心里很快漫上一丝不安,警惕地看了两眼屋外的监控,而后问:「有什么事吗?」 边榆将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笑得一脸和气:「怎么曲少这是不欢迎我们?」 程宗崇心领神会揽住曲淮的脖子,笑眯眯地将人往屋里带。 两个佣人看了一眼以为是主人家的朋友来了,识趣地找地方躲了起来,边榆打量着屋子的分布,而后走到曲淮面前问:「监控呢?」 曲淮正被简程勒得难受,没反应过来边榆说什么:「什么监控?」 「你的东西都是在卧室还是在书房?看这小别墅,估计书房跟你没什么关系,你房间在哪?」边榆说着往楼梯处走,卧室肯定不在一楼,程宗崇勒着曲淮跟着上楼。 从后面看去,三个人看起来就像亲密无间的兄弟,然而曲淮现在连唿吸都变得不顺畅,在程宗崇的胁迫里,指着二楼的一个房间说:「我,我屋在这,你们到底要干什么,杀人犯法,犯法!」 一边怂得要死,一边还用「犯法」来威胁。 边榆没管他的折腾,程宗崇将他摁在屋里,随便找了根绳子将人捆了扔在床上,怕他大喊大叫顺便脱了曲淮的袜子塞进他自己嘴里。 曲淮一张脸涨成猪肝色,干呕个没完。 「边爷,您说,要干什么。」程宗崇这会儿空出手,走到边榆身边低声,摩拳擦掌。 边榆打量一圈后道:「找监控,顾蒙生日会的监控。」 「监控?」 边榆嗤笑:「狗咬狗的东西,曲淮又不是傻子,找找u盘电脑什么的,到处翻翻,找不到就去往曲淮身上画画,一道道下去我就不信问不出来。」 上一秒还在折腾想要起来的曲淮,听见这句话后瞬间不敢动了,一双眼瞪得老大,好像程宗崇下一秒就要在他身上画出一副清明上河图。 第59章 苏珉沅今天去了趟集团总部。 苏老爷子苏元莆这几年很少出现在公司里, 如今绝大时候都是苏珉岢把持。 苏珉岢面上对苏珉沅还算好,就是他将平蒲的项目交给了苏珉沅,让苏珉弢咬牙切齿很久。 苏珉岢和苏珉弢这几年都在本部,早年还有个苏珉漳, 三人三足鼎立互相牵制, 后来苏珉漳出事, 苏珉弢势颓,只剩苏珉岢一家独大, 后来苏珉弢才知道边博义早就站到了苏家老大身后,所以苏珉弢才想从边榆处下手。 别看苏家内部斗得凶,有苏元莆坐镇并没有对产业产生任何影响,反而因为儿子们的竞争, 苏家的生意更加蒸蒸日上了。 这也是为什么苏元莆不仅不管儿子们的明争暗斗,有时候还会推波助澜。 今天是和总部汇报的日子, 苏珉岢想留苏珉沅吃饭,苏珉沅拒绝了,苏珉岢一脸慈爱地将苏珉沅送出去, 笑得像亲爹。 从总部回来苏珉沅一个人回到办公室, 简程这两天出差去了外地,今天刚走, 要过两天才回来。 下午苏珉沅还有两个会议, 其中一个是昨天推掉的。 昨天他已经到了会议室,坐下后停了两个人的汇报便叫了停,前两个人说了什么苏珉沅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满脑子都是边榆被一群人围在中间。 明明没有任何暧昧只是玩乐的画面, 却像是一场欢愉的默剧,苏珉沅喉结稍动, 烦躁地抓了抓衣领,散了所有人。 现在想想昨天的自己像个没有脑子的疯子,以方君睿为藉口去了会所,而那一腔无处宣洩又莫名其妙的火气在见着边榆蹲在角落,将菸头用力摁在人手心上时突然就熄了。 原本盘桓在脑子里的画面瞬间化成一个阳光明媚的春天,那天边榆站在疗养院楼下,一个人沖天而降。 像是被冷水兜头淋了一身,苏珉沅心里凭生出一些手足无措来,他直愣愣地看着那样的边榆,脚步固在原地,直到听见另外一边声音,才缓慢向前,他动作很慢,所以让人捷足先登,最后只能停在还有几步的位置,看着边榆站了起来。 苏珉沅转着椅子看向窗外。 今天天气很好,夏日的宁淮市潮湿多雨,但是这周一连好几个晴天,天气预报说下周开始连着半个月有雨,之后要好久才能看见太阳了。 第168页 下午一切都重回轨迹,只是因为多开了个会,晚上不得不加了会儿班,回家的时候又是半夜。 隔壁不出意外漆黑一片,这么多年下来早就习以为常,苏珉沅不是个恋旧的人,不会站在篱笆下去怀念从前的时光,他是个冷血的人,苏珉沅是这样评价自己。 他最初没想和边榆发生关系。 晚上随便吃了口面,收拾完一切后,苏珉沅坐在了沙发上习惯性看邮件,两封之后,邮件上面的汉字一个个长了脚,蹦跶着逃脱了屏幕的舒服,苏珉沅眼神变得很空,一时不知道落到了什么地方,直到消息响起,来自一个陌生号码。 这个号码在苏珉沅的手机里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所有的消息和电话都在接收后第一时间清理干净。 苏珉沅慢慢看完消息,而后与从前一样将消息删净。 消息关于边榆。 边榆从前一句话没说,苏珉沅在他身边按了眼睛,将边榆的每个行动都收入眼底,并非方君睿,也不是苏芮安,而是另外安插的人,就在边榆身边不远处。 这个行为多少有些变态,苏珉沅从来没有跟任何人提及,连简程都不知道。 消息说边榆今天去了曲家,一个小时候从曲家出来。 具体内容很难求证,那人只能看着边榆大致行程,通常没有危险苏珉沅都不会多管,边榆上次就已经问过苏珉沅是不是在他身上安了gps。 苏珉沅想了半天没想出来曲淮和边榆之间有什么交情,觉得这事儿不对劲,想来想去好像只有方君睿和曲淮有过交集,正打算问问方君睿情况,这时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半夜12点,苏珉沅打车去了酒店,推门扑鼻的酒气沖得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还不等他看清里面都是什么人,脖子上先一步挂了个胳膊。 苏珉弢笑眯眯地指着苏珉沅沖众人说:「我这弟弟可厉害的很,人我已经给你们叫来了,剩下的就看你们了。」 苏珉弢和苏珉沅说有急事,虽然知道肯定不是好事,但也没想到是这么大的坑。 酒不要命地往苏珉沅这边倒,苏珉沅很有经验地躲着酒,几个来回周围人醉了一大半,苏珉沅却没喝几口。 苏珉弢在苏珉沅来之前就已经半醉半醒,这会儿躺在沙发上吐着泡泡。 苏珉沅撑着脑袋脸色有些红,半眯着狐狸眼看起来像是喝多了,其实人是清醒的,不多时他身边凑过来一个人,动作小心翼翼,一看就跟之前灌酒的人不同。 苏珉沅一动不动,看起来并没有察觉到身边多了个人,一个酒瓶悬在酒瓶的上方,很快就满了,那人说:「小苏总海量啊,我再来敬小苏总一杯。」 苏珉沅眯着眼看向来人,是一个生面孔。他对人的容貌很敏感,几乎有过交集的人都会留个印象,这个人他确定从前没见过。 苏珉沅摇了摇头笑着:「再喝就真出事了。」 「哪能啊,小苏总这才喝了多少,我可看着呢啊,这点酒对于小苏总来说可算不了什么。」他举杯碰了下杯子,「况且小苏总最近这么得苏家器重,前途不可限量,以后咱们多多联繫。」 苏珉沅这才明白,原来苏珉弢这是在试探他的立场。 苏珉沅摆出一副难为的表情,视死如归地喝了这杯酒,对方表情明显比之前好看多了,跟着喝了一杯。 「我就是个享清福的,没有三个他们操劳命,管理一个小公司都很吃力,前途可不敢说。」苏珉沅嘆了口气,说得很像那么回事。 那人「诶」了一声,拍了拍苏珉沅的肩膀:「小苏总这就妄自菲薄了,之前听说您跟边家的太子爷关系不错,两家一联合,这苏家怎么可能没有您的一席之地呢?」他低头撇了一眼苏珉弢的方向,一副避着苏珉弢的样子小声说,「风云变幻这种事谁也说不准,你看着白天还是大晴天,晚上不就下起了雨吗?」 外面小雨绵绵,苏珉沅进来的时候还没有。 「我与边家没什么交情,边榆那小子,小时候可能还有点情分,现在怕不是巴不得将我从窗户扔出去。那小子兴致来了对谁都行,兴致过了我就是个故人,还是一个有仇怨的故人」苏珉沅摇了摇头一脸失意,明显是被抛弃的那个。 边榆的脾气所有人都知道,苏珉沅说得也不错。 那人闻言表情又变了变,最后笑笑安慰:「倒也不至于。」 说完就走了。 这种浅薄的试探对于苏珉沅来说算不得什么,深处苏家,时时刻刻都有试探,今天是苏珉弢,明天保不齐是苏家的哪个,苏珉沅早习惯了。 酒局比苏珉沅想像的要简单,出来时苏珉沅站在门口等计程车,但是苏珉弢的车先一步停在了面前。 苏珉弢示意苏珉沅上车,苏珉沅想了想没有拒绝。 上了车苏珉沅才知道,苏珉弢今天是陪客户喝酒,后面实在顶不住了才叫苏珉沅过来。 苏珉弢说:「我也没办法,这些人都是酒蒙子,再这么喝下去我这身体哪里受得了,只能麻烦你这个年轻人了。」 苏珉弢比苏珉沅大许多,平时很少联繫,这话要是放在寻常兄弟之间不算什么,但是放在他们之间就很奇怪了。 苏珉沅笑笑没有说话,看起来就是一副喝多反应慢的样子。 苏珉弢看了一眼,拍拍苏珉沅的腿亲切地说:「若是有什么麻烦跟哥说,咱们都是兄弟,别跟哥客气。」 第169页 闻言苏珉沅做出一副沉思状,紧接着苦笑一下道:「我能有什么麻烦,手头总共就那些项目,大哥让我去做平蒲那边,哪那么容易,唐家那边找上门来想合作,我也不好拒之门外,平铺那边住惯了的老人不满拆迁分配问题,老房子的产权太难讲,前段时间不还闹出人命了么,这事儿要是传出去,回头就算房子建起来了,价格也很难抬高,步步难啊三个。」 苏珉沅说得情真意切,说着说着人开始打晃,似是酒后醉言不过脑子地抱怨,「大哥是想让我分散一下你们的注意力,哎三哥,我早年就被抛在外面,现在就算挂个苏姓,不还是在外面吗?」 说完苏珉沅头一歪靠在了车门上,闭着眼睛不动了。 苏珉弢不动声色地收回手,一路没在说话,眼看着到了玉兰园,苏珉弢拍拍苏珉沅将他叫醒。 车子停在玉兰园大门前没有进去,苏珉沅拉开车门正准备下去,苏珉弢突然说:「珉沅,你最近和边榆有联繫吗?」 苏珉沅扶着车门勉强站正,转头看向苏珉弢:「昨天见了,怎么了?」 去边榆生日会上的事情瞒不住,苏珉沅说得很自然。 苏珉弢明显一口气提着,打量了一下苏珉沅的表情:「你若是跟他有联繫,告诉他最近动作小点,有些事情做的太明显很容易被人当靶子。」 苏珉沅一愣,不接道:「他干什么?」旋即又想到了什么,摇摇头轻笑,「这事儿我大概传不到。」 「怎么,你俩闹矛盾了?」 「说不上矛盾,原本就没好过。」苏珉沅说得坦然,「估计记着我几年前的仇呢,回来想在我身上讨回来了,讨了一段时间发现没意思就走了。算不得什么事儿,本来谁都没过心。」 苏珉弢眉头一动:「到底是边榆玩腻了还是你玩腻了?你说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还这么不定性,回头我也给你物色物色,到了该结婚的年纪了。」 前一句话没接,苏珉沅笑道:「别了三哥,我对女人没兴趣,就不祸害人了,不然你给我物色物色男人?」 「说的什么话。」苏珉弢说完这句拿起一旁的手机,界面上写着「边榆」两个字。 苏珉弢带着蓝牙耳机里竟然一直通着电话,苏珉沅完全没注意苏珉弢究竟是什么时候给边榆打了电话。 苏珉弢说:「那行你先回去,我这还有点事儿要处理,晚上早点睡,今天亏得你帮我应付。」 说完苏珉弢拉上了车门,窗户还没有完全升上去,苏珉沅听见苏珉弢说:「边少您总得给我个考虑的时间吧,哪能说合作就合作,从前我找您的视乎可给了您那么长时间都没回復我,如今骤然改变主意让我很不安啊。」 苏珉弢逻辑清晰,话语通顺,哪里有喝多的样子,说着让苏珉沅挡酒,实则一点事儿都没有,这顿酒究竟为了什么二人心知肚明。 车辆驶离,苏珉弢从后视镜里看着在绵绵小雨里站着的苏珉沅,嘴角挂起一个淡淡的微笑。 苏珉弢对电话另一头说:「边少总得给我个理由。」 「理由你不是听见了?刚刚刻意让我听那些话,苏三爷还不知道理由?」边榆的声音听不出态度,平静地好像只是旁观者别人的戏,「三爷若是有意合作,那我自然展现我的诚意。」 「那我若是不呢?」苏珉弢说,「边少还有别的选择吗?」 边榆轻笑:「有啊,我可以再爬到苏珉沅的床上。」 苏珉弢一愣,没想到边榆这么直白,脸上表情变换,而后说:「边少是在恨苏珉沅,想要报復甦珉沅还是有别的目的,我总得知道边少究竟想要什么。」 「我要的有点多,之后会让三爷知道。」 苏珉弢想了想:「那我等着边少的诚意。」 挂了电话,边榆看着眼前还在闪着画面的电脑屏幕。 视频是从曲淮屋子里搜出来的,u盘和移动硬碟等等能储存资料的东西都被边榆带走了,一併带走的还有曲淮的电脑,边榆一点都不怕曲淮报警,他甚至都没给曲淮松绑,嘴里一直叼着自己的袜子,最后是被父母看见还是被佣人看见,这就靠曲淮自己的运气了。 监控已经到了最后,是女孩慌张出来的样子,衣衫不整一眼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不久顾蒙从里面出来,一脸苍白。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最后的最后,在顾蒙离开五分钟,在视频停止的瞬间,那件房里又闪出了另外一个人。 视频掐头去尾,没能看清那个人的样子,估计曲淮存的时候都没看到那么后面,不然这半个身影不可能还留着。 视频自动停止,边榆看着那半个身影有些想笑,看不出是在笑顾蒙还是笑着露出的半个人。 但是没多久,他脸上的笑容就淡了,因为苏珉弢,也因为苏珉弢故意让他听见的话。 边榆手指发痒又想抽菸,但是今天谢之临离开的时候大概是把屋子搜颳了一遍,所有的烟都不见了。 这小孩儿自昨天说了边榆后,就愈发胆子大,开始管边榆抽菸的事情。今晚临时被导师叫去忙课业,知道自己不在家边榆开始肆无忌惮,索性将烟都带走了。 边榆嘆了口气站了起来,到厨房上面的柜子里抽出一整条烟来,点了一根嫌起谢之临的多余,抽着抽着又觉得自己更多余,紧接着他低头笑了。 第170页 * 边榆的诚意送的很快,没过几天警方就上了门——当初撞死苏珉漳的司机突然开口,说自己是受到人威胁,不得不干了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并且提供了聊天记录和收款记录。 记录里并没有直接指出这件事和苏珉岢有关,帐户是个海外帐户,也与苏珉岢没有半点关系,但是司机这么说了,多少也要调查一番。 这事儿本来都判了,关于那司机周围所有的事情也都调查过,没想到这司机也是个警惕的,从网上买了个黑卡,不管是电话还是消息都没有走自己的名,所以当初警方并没有调查出不对劲,等司机一股脑地拿出来时连警察都惊了。 怎么反口了没人知道,司机甚至愿意承受故意杀人的后果,态度变得十分彻底。 苏珉岢反应很快,立刻找律师处理这件事,毕竟证据过于凭空,非要说这些东西没有指向性也无可厚非。 苏珉岢本以为这件事算不得什么,然而一个星期后,当警方再次找上苏珉岢时,他才惊觉这件事竟然让苏元莆出手了。 苏元莆希望警方能重新调查这件事故。 当苏珉岢第二次被传唤时,苏珉弢给边榆去了个电话。 听见对方的声音,边榆毫不意外:「怎么样,三爷对我的礼物还满意吗?」 苏珉弢没有因为苏珉岢摊上麻烦有半分轻松,而是很郑重地问边榆:「你做了什么让那司机反口。」 毕竟放出苏珉弢也曾试图去联繫司机,可惜司机要死了就是意外,苏珉弢也知道让他背负故意杀人很难。 边榆笑笑:「我有我的办法,苏三爷要是觉得我的诚意够,那咱们要不要谈谈下一步?」 苏珉岢若是真的坐实了罪名,这事儿对于苏珉弢可是天大的好处,可是苏珉弢不觉得这种好事会这么轻易落到自己头上,更何况想给苏珉岢定罪也不是那么容易得事情。 边榆彼时正坐在自己办公室,看着眼前厚厚一摞文件:「我觉得我们至少在短时间内目标是一致的,就如同三爷之前说的,我们可以作为伙伴。」 苏珉弢之前想和边榆合作,是需要边榆去给边博义制造麻烦,更多地是想从内部拿桦旌的把柄,但那也是建立在边榆是个没有脑子的纨绔基础上。 如今边榆手里似乎有苏珉弢都很难把握的东西,到了这一步,苏珉弢突然犹豫了。 边榆说:「三爷放心,你想让苏珉岢下台,我希望边博义也苏家断了联繫,正好苏珉岢就是这个联繫,你看咱们既然目标一致,再犹豫下去就是浪费时间了。」 「苏珉岢不会因为那些子虚乌有的证据就进去。」 「这个不着急,现在重要的是三爷的态度。」 苏珉弢问:「苏珉沅呢?」 边榆表情一顿,手指敲桌子的动作慢慢放了下去,不多时他嗤笑一声:「他想要唐家那块肥肉当靠山,你不觉得他现在的行为和当年边博义很像吗?你觉得我会怎么想?」 之后是短暂的沉默,而后苏珉弢轻笑:「那,合作愉快?」 边榆眼底一片深沉如墨:「合作愉快。」 司机之所以这么快反口,是因为边榆跟其他人做了交易,付出的就是曲淮那拿到的视频。 苏珉弢和边榆合作是势在必行,这个所谓的诚意也不过是苏珉弢拿乔,因为边榆之前没有答应他的邀约。 苏珉弢和苏珉岢比还是差一些,他不知道循循善诱,也不知道要拿着别人的把柄,所以苏珉弢註定玩不过苏珉岢。 边榆至今没有见过苏珉岢,他如今五十来岁早就过了浮躁的年纪,他会给自己留有无数条后路。 边榆正合计怎么将自己手里的东西利益放到最大,这时苏珉沅的电话打了进来。 边榆存过苏珉沅的电话,后来删了,但是那个号码却早就记在心里,看着一串数字和看着「苏珉沅」三个字没什么区别。 犹豫两秒,边榆接起电话。 苏珉沅声音依旧那么好听,低低的不带多少情绪:「苏家的事情你掺和什么,唐家的事情不够你忙,还是桦旌不够你折腾?」 唿吸变得绵长,边榆听着自己的气息打在听筒上。 苏珉沅说完这句话就没再多言,等着边榆恢復,过了将近两分钟,边榆轻笑一声:「我想玩你啊苏珉沅,你看不出来么?我之前是不想蹚苏家的浑水,可是沅哥,你实在是太自以为是了,你让我觉得我不做点什么都对不起咱们之间上过的床。你从前前任折腾过你吗?还是每一个都乖巧听话?那太可惜了。」 「边榆,你要是因为之前那些话生气的话我道歉。」 「哪些话?苏珉弢电话里故意让我听的?说得也没错啊,本来就没过心的事。」边榆一双桃花眼里满是阴霾,屋外天气阴沉沉的,大雨将至,边榆站了起来,站在落地窗前看着下方匆匆行人,「可是沅哥,你这样洒脱实在让我难过,不如陪我玩玩好了,你这只狐狸在苏家隐藏了这么久,再不出手的话,这苏家可就说不准落到谁手里了。你说我若是帮苏珉弢上位,我让他把你捆了放在我床上当回礼的话,他会不会照办?」 「边榆……」 「嘘,沅哥,你看外面,下雨了。」 第60章 三天后苏珉岢回了家, 中间没接触过外人,情况尚不明朗,苏珉弢也跟着回去,但是连老宅的门都没能进去就被挡了出去。 第171页 彼时边榆坐在一处院子里晒太阳, 旁边一个年近六十的男人正在煮茶。 身下摇椅晃动, 边榆闭着眼睛看上去十分惬意, 一旁男人给边榆倒了杯茶说:「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苏元莆虽然不是个东西,但是现在岁数大了, 多少有点护犊子,苏珉岢应该不会这么简单就进去,想定罪很难。」 边榆接过茶杯笑笑:「我只负责开个口,后面怎么处理是苏珉弢的事情, 他们家最后是谁成功上位跟我没关系。」 男人挑起眉毛:「我还以为你是想报六年前的仇。」 似乎所有人都以为,边榆的郁结在于六年前的那场失意, 边榆没有否认,只是笑笑:「希望苏珉弢别那么没出息。」 苏珉弢的出息很多,比如他在消息闭塞的情况下找到了帐户的源头, 并且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时已经直接杀了过去。 边榆这几天每天都去桦旌报导, 反倒是唐元驹那边很久没有联繫边榆了,期间几次国内外飞都没动静, 不知道是不是听说边榆和苏珉沅关系闹不愉快, 所以没让这个外孙再去显眼。 文斌给边榆的档案已经到最近还在进行中的项目了,边榆如今也不再找文斌去问一些低级问题,甚至还能在一些关键事情上说上几句。 文斌醍醐灌顶,几次之后不得不感慨基因的强大, 即便边榆这么多年从未接触公司事务,却也能在短时间找到思路, 即便还不能一个人全然负责项目,相信也是不久之后的事情。 文斌刚从边榆的办公室出来,吴干后脚就到了,不用吴干都说,边榆直接上了顶层。 这次吴干没再让边榆在外面等,当边榆推开办公室门的瞬间,迎接他的是结结实实一巴掌。 边榆头歪向一边,舔了舔火辣辣的腮帮子,随即嗤笑一声,眼看着边博义又要落下一巴掌,边榆毫不客气地握住了边博义的手腕。 「一次就行了,别没完没了。」说着边榆甩开边博义的手。 边榆力气很大,边博义又上了岁数,常年坐在办公室缺乏锻鍊,这一下险些将他推到。 他气息不稳,手指哆嗦地指着边榆:「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你以为跟苏珉弢联合就高枕无忧了,你知不知道苏家的水有多深。」 「我不知道苏家水多深,但是你知道啊,再说了这事儿跟你有什么关系。」边榆精緻走到沙发处,翻了个茶杯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是热的,应该是吴干事先准备好的。 脸颊依旧很痛,边博义下了狠手,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开始肿胀,明天还能不能见人都不好说。 边榆的样子看起来太过悠哉,使得边博义的气无处宣洩,火气更是蹭蹭蹭地上头。 边博义低吼:「你还有闲心喝茶,你知不知道自己惹了多大的事,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个逆子,非要跟我作对。」 这话边榆听过太多回了,基本上每次见边博义都要听上一次。不过话说回来,边博义很忙,每次要不是忍无可忍也不会见边榆,这刚消停了好长一段时间。 「你根本不知道情况,你知道苏家老三是个什么东西吗?」边博义气沖沖地走了过来,手搭在边榆对面的沙发上是,手指陷进皮面,看起来是把沙发当成边榆掐,「你不是跟苏珉沅厮混么,怎么又跟苏珉弢扯在一起,你到底想怎么样。」 「没想怎么样,苏珉沅玩够了换哥哥有什么问题?咱们家不就是苏家的玩意,换谁都没差。」边榆说的理所应当,边博义额头青筋挑起,要不是沙发实在举不起来,边榆此时脑袋已经开花了。 边博义一双眼睛红得快滴血,粗穿了几口气后大概是稍微稳定了些情绪,于是走到沙发前坐下,看着对面的边榆。 「我听说你最近在市场部干的不错,文斌说你上手很快,现在已经能跟项目了。」边博义话题转的飞快,川剧变脸似的成了一个受气也只得隐忍的慈祥父亲,低着头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败火,喝的很快。 「你这样我很欣慰,市场部熟悉完了后再换个部门,最好在两年内将公司的大致流程了解清楚,然后就可以个上来跟我干了,我现在岁数大了,很多事情力不从心,虽然你跟我不亲,但是咱家的家产到底也是要叫到你手里。」 边博义打起了感情牌,边榆笑笑不接。 见此边博义也不着急:「桦旌这些年生意还算可以,虽说不上一飞沖天,却也在稳步上升,董事会那些人野心勃勃你也不用怕,我还压得住,我死之前肯定将路给你铺好,所以边榆,你别给我添乱,按照我给你安排的路走下去就行,你现在已经比这世上绝大多数的人起点高很多,所能达到的高度也不是一般人能比拟的,我不需要你出类拔萃,我只希望你不要添乱。那个程家的小孩儿,从前跟你一起不着四六,现在不也走向正轨了吗,你看看他,再想想自己现在做的事情对吗?」 说到程宗崇,最近飞美国替他爸谈生意,虽然很多人都觉得程宗崇是扶不起的阿斗,但是虎父无犬子这句话不只是说说,程劢亲自带了程宗崇这么久,这混小子如今多少有些样子。 边榆这会儿是真的有点想笑,他怎么都没想到有一天程宗崇也会当成正面例子拉出来比较。 「我不知道你跟苏珉弢达成了什么协议,还是苏珉弢给了你什么好处,总之赶紧收手乖乖在公司上班,市场部待够了就去公关部待几天,挨个地方走走,你手里要是还有别的东西也尽快给我,该销毁的销毁,该处理的处。」 第172页 「你觉得我手里能有什么?」边榆突然问,「还是你怕什么?苏珉弢和苏珉岢之间的斗争跟你有什么关系?有这时间劝我,不如赶紧把自己摘出来,苏珉岢现在跟老二的死沾上了关系,你怎么这么确定苏珉岢能全身而退?你还不知道么,苏珉岢已经找到了汇款帐户的拥有者,你猜下一步他会怎么做?」 这事儿边博义确实不知道,只有边榆知道,是苏珉弢亲口说的,他说这件事的时候特别兴奋,甚至没敢安排给别人泄露风声,自己一个人直奔国外。 现在算算时间,苏珉弢那边应该已经抓到人了,边榆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着这话时,边博义的手不自觉地抖了一下。 「谁去的,去哪找人?那种帐户怎么可能找到,你这是……」 「能不能找到是苏珉弢的本是,你慌什么,要慌也应该是苏珉岢。」边榆转着茶杯漫不经心,半张脸越来越重,好看的模样多少显得狼狈,可态度却依旧悠闲,丝毫没在乎自己脸这样一会儿怎么出去见人。 边博义死死盯着边榆,似乎想从他的表情里看出边榆所说的话是真是假,可惜的精力被那半杯茶吸引去,根本没打算和边博义对视。 边博义紧接着起身去打了个电话,对方是谁不知道,边榆也没拦着,话的内容没有避讳边榆,就是在安排苏珉岢出门的事情。 交代完后,边博义看了眼边榆:「不能阻拦的话,你知道该怎么解决。」 边榆不动声色地挑了下眉毛。 对于边榆这个儿子,边博义更多的是无力感,让他真的处理掉自己亲生儿子多少有些下不去手,可是放在身边又实在烦的要命,扔出国也不是那么回事,对于事业上的事情,边博义更头疼边榆,到现在他都没想好怎么安置,放在市场部多少有些流放的意思,眼不见为净。 边榆本以为边博义这时候会让他赶紧滚蛋,不曾想边博义又坐了回来,问边榆:「苏珉沅那边怎么回事。」 边榆疑惑地看向边博义。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俩的事情,就你俩那些糟烂事谁不知道,如今是彻底分了还是闹矛盾?」 这话从自己亲爹嘴里说出来多少有些违和,连边榆这种混帐惯了的人都有些不习惯,别扭地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边博义哼了一声:「苏珉沅那人能力不错,可惜出身不行,不然也不至于这么多年连总部都回不去,但是分公司有分公司的好处,这几年老苏总的嘴里提及苏珉沅的次数越来越多,眼看着应该是满意的,只是苏珉沅的亲妈不行。」 边榆第一次从别人嘴里听说苏珉沅的母亲,若是换做几个月前,边榆可能还会兴致勃勃地打听一番,如今却兴致缺缺,眼皮都懒得抬。 边博义看出了边榆的态度,心里多少有些判断,随即道:「苏珉弢的事情你尽快断干净。」 「断干净站在苏珉岢身后?」边榆丝毫不给自己亲爹面子,「给人当狗的感觉就这么好?」 边博义此时正端着杯子喝茶,闻言差点直接把杯子扔出去,他每次和边榆说话都要折寿,可有不得不见边榆,毕竟是亲儿子。 边博义强忍着再给边榆一巴掌的念头,强行喝了一口茶,火气终于压下去一些,不咸不淡地说:「苏珉岢那边我本来也不打算一直干预,不过是各取所需,如今是他们苏家自己的事情,之后怎么个风向跟我们也没有关系,水淌得太深,到最后就不一定淹死谁了。」 听这口气,边博义大概明白苏珉岢也不是个可靠的人,生意上的往来往往最看重利益,利益当头,其他都是虚的。 可是边榆在边博义的话里隐隐听见了别的意思:「你不是……开始打苏珉沅的主意了吗?」 边博义看了边榆一眼:「苏珉沅的能力一直可以,只可惜苏家人太多,早些年又被头顶的几个哥哥打压。」 苏珉沅何止是被哥哥打压,老苏总就没考虑过这个儿子。 「可惜你没多生几个女儿塞到苏家人的床上,不然还能帮你吹吹枕头风。」边榆站了起来他打算离开,接下来的话题肯定不是他想听的。 可惜边榆的动作不必边博义的话快,边博义头也不抬地说:「儿子不也一样么,既然你那么喜欢苏珉沅,就跟他好好搞关系,保不齐之后真的能飞黄腾达,到时候你接收桦旌也能简单一些。」 「你这是威胁我?」边榆转身。 边博义依旧没抬头:「这是权衡利弊。」 边榆轻笑:「你有这个时间权衡利弊,不如好好想想怎么从苏珉岢那件事情上脱身,若是把自己卷进去,保不齐你还得跟苏珉岢一起进去做个伴。」 不等边博义反应,边榆走得干净利索,这口气足够边博义再摔几个杯子了。 苏珉弢那边顺不顺畅不知道,边榆直接出了桦旌。 坐在车里给苏珉弢去了个电话,迟迟无人接,直到电话自动挂断,边榆看了眼手机界面,没再拨号。 总不至于真的被边博义截胡吧,那苏珉弢可真有些菜。 放下手机,边榆从后视镜里看了看自己的脸,肿得像个馒头,一边的桃花眼都被挤成了月牙,边榆碰了碰,还挺疼。 车子启动,边榆打算先去处理一下脸,总不好真的毁容了,结果车子刚窜出去,又一通电话进来。 是谢之临,说家里来了人。 第173页 边榆现在这个模样,见着边博义还能游刃有余,见别人就没那么多底气了,边爷好面子,不好给别人看见现在这个情况。 边榆想让让谢之临把人扔出去,结果就听谢之临说:「是苏五爷。」 五爷这个称唿是跟边榆学的,没学着什么好。 边榆意外苏珉沅怎么会突然跑到自己家里,又从后视镜看了看自己现在这个样子,下意识龇了龇牙。 「说我有事儿,回不去。」 边榆不想见苏珉沅,不只是因为他现在形象不好。 还是先去了医院,没什么大问题,涂点药膏养几天就行,帅脸毁不了容,边榆这才放心,并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见边博义一定要离远点,这老头子可能更年期,脾气忒难琢磨。 * 苏珉沅中午到的边榆家,谢之临开的门。 自上次事情后,边榆火速改了门密码,新密码苏珉沅不知道,没去试。 屋子比上次来还要有人气,苏珉沅打量的功夫谢之临倒了杯水。 没有端着主人家的派头,也没有多说什么话,只跟苏珉沅说他给边榆去了电话,现在忙着没空回来。 这话听上去没什么问题,毕竟谢之临现在住在这,多少算是边榆的同居人,可是当苏珉沅看着谢之临那样自然地给边榆打电话,而后转述边榆的话时,苏珉沅心里多少有些堵得慌。 他是个外人,没什么不对。 按理说谢之临都这么说了,苏珉沅识趣就应该离开,或者换个时间再来,可他却直接坐在了沙发上,拿出公文包里的笔记本开始处理公务,明显一副等下去的样子。 如此一来,谢之临反而不知道应该做什么,尴尬地好像误闯了别人家。 想了想谢之临打算回屋,手搭在门上,他突然听苏珉沅问:「你爸回老家了?没再找你麻烦?」 开门的动作停在一半,谢之临规规矩矩地转身站正:「没有,边少都帮我处理了。」 谢之临他爸不是个省油的灯,最开始拿了钱还打算重走老路,边榆很干脆了地帮他卷了铺盖扔到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并且把他摁在工厂里上班,吃住都在工厂,短时间内别打算出来。 是正规工厂,不是传销窝,边榆不打算看人一辈子,只要谢之临大学毕业离开这里,以后那老男人爱干什么干什么。 边榆不怕报復,谢之临不行。 谢之临没和苏珉沅说那么多,说不上,或许是因为边榆的缘故,谢之临多少有些不喜欢苏珉沅。 其实站在纯旁观者的角度,苏珉沅无论是形象还是能力都比边榆来的出众,衣着打扮从来板正妥帖,脸上挂着若有似无得微笑,一双狐狸眼弯起来的弧度天生带着亲和力,虽然男朋友同样换得很勤,但不存在同时交很多人的行为,花心却不滥情。当年他接收分公司时,那公司就吊着一口气,如今业绩蒸蒸日上,每年都能给集团交一份漂亮的报表。 而边榆不学无术不着调,每天都泡在酒池肉林里,别说事业上了,感情都是一团糟,边榆在外的名声不好不只是因为边家没有人护着他,更多的还是边榆自己生造出来的。 可即便这样,谢之临依旧觉得边榆这人很好,比苏珉沅好。 谢之临还是个生活在象牙塔里的学生,即便父不慈,生长环境也不怎么样,但是跟苏珉沅这个生活在更为复杂环境里的人来说,谢之临就是个不会掩饰自己的小孩。 当然苏珉沅并不在乎谢之临的态度,也不打算和谢之临搞好关系。 苏珉沅说:「以后怎么打算,大学毕业后继续深造?」 谢之临多少能感觉到,苏珉沅之所以突然关心起他的未来规划,应该是跟边榆有关系。 虽然谢之临觉得边榆的未来里不会有自己,但是他也不觉得应该有苏珉沅。 「苏少是想赶我走?这事儿得问过边榆,等边榆什么时候看我烦了,我自然就走了。」谢之临不喜欢弯弯绕绕,直接戳破了苏珉沅的意图,接着说,「上次我可能语气不太好,但是说的却是实话,我想说的还是那些,苏少爷要是不打算和边榆有什么关系,最好离得远远的,边榆这个人看上去什么都不在乎,但一旦过了心就很难再摘出去,苏少也不想多一个麻烦吧,」 「你跟我说这些话边榆知道吗?就不怕被他听见直接将你赶出去?你现在的学业还得靠边榆供应吧。」 「不用。」面对苏珉沅的坦诚,谢之临的薄面皮多少有些挂不住,「我有奖学金,上学的时候不需要边榆。」 苏珉沅轻笑:「所以说学生最单纯,我记得你最近跟了不少国家级项目,你没发现那些项目里原本的学生至少是硕士研究生起步?虽然偶尔也有给本科生放名额,大多也是有些特殊的原因在,可是这些项目你进去了。」 什么原因不言而喻,当初边榆亲自出手帮谢之临处理问题,即便边榆没有露自己的名头,但是那些管理者又不是吃素的,尤其是后来边榆去学校打过招唿。 谢之临抿了抿嘴巴:「我知道,这些我都知道。」 他知道,却没有因为这些优待而去找边榆闹,说什么他要靠自己努力不需要后门的幼稚话,他接受了这些便利,在还没有人知道而骂边榆之前,他尽自己所能将事情做好,将自己负责的方向做到极致,所以他在组里没有拖后腿,也从来没有质疑,甚至还有同组的研究生去问导师从哪挖到了个宝贝。 第174页 谢之临感恩,将边榆对他的好都记在心里,也因为这个,在面对苏珉沅的时候他没有像以往那样缄默不言。 苏珉沅显然有些意外,但很快表情又恢復淡然 :「你想对边榆好可以理解,既然这样你不如劝劝他好好接手桦旌的工作,不要在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到处得罪人最后自己也不讨好。」 「讨不讨好都是边榆自己想做的事情,只要是他想做的事情我不劝。」谢之临说,「日子是自己的,他想要什么我不知道,你也不知道,我们都没有资格插手他的事情。」 苏珉沅的目光刚放回电脑上,闻言再次抬起头,脸上的笑容不见了,面无表情的时候,苏珉沅多少看起来有些凶,尤其是狐狸眼像是能穿透人的心。 谢之临受不了苏珉沅的视线,但也没有退却,强撑着和苏珉沅对视,等僵持过后,谢之临发现自己早已一身汗。 苏珉沅说:「这世上很少有人会根据自己的喜好过活,尤其是现在喜欢的东西,难保不是未来后悔的东西,你还小,考虑的东西太少。」 苏珉沅的态度淡了很多,这番道理不知道是说给谢之临听得,还是本想说给边榆听,亦或者是他自己,总之说的虚无缥缈,连谢之临听着都觉得很轻。 谢之临想了想:「或许吧,可是未来的事情谁也看不透,连当下的喜欢都不能保证,又如何保证未来?」 苏珉沅敲在电脑上的手指停了,看着屏幕的视线许久未动,滑鼠颤抖,是苏珉沅点在触摸板上的手指。 「我还是那句话。」谢之临说,「您最好不要靠近边榆,不然早晚有一天您会后悔。」 谢之临这句话像一则诅咒轰隆着进了苏珉沅的耳朵,苏珉沅皱着眉头不明白谢之临为什么这么笃定,这是门口响起滴滴声,房门被拉开,边榆声音传来:「之临,给我弄点冰块……」 话说了一半,苏珉沅一抬头就看见玄关处的人。 衬衫开着两个扣子,露出他细长白皙的锁骨,边榆很白,是长时间不晒太阳的白,原本剃掉的头髮如今重新长了出来,杵在衣领上显得有些散漫,只是原本好看的脸今天有些走形,半张脸肿的老高,一看就被人打了。 苏珉沅将电脑搁在一遍,快速走了过来问:「干什么去了?」 边榆没想到苏珉沅竟然还在,鞋子换了一般,动作稍一停顿后接着把另一只鞋也换了,浑不在意道:「没什么事,你怎么还没走。」 问得是还没走,其实就是下逐客令。 苏珉沅却好像没听出来,问:「冰箱有冰块吗?敷一敷,我一会儿让人送来点药。」 「药我买了,冰块让之临弄就行,不劳烦五爷在这操心。」边榆不咸不淡地扯了扯衣领,敞着的衣领明明没有箍着脖子,可边榆还是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有事儿说事儿。」 边榆从冰箱拿了瓶水喝了两口,紧接着反应过来,「不会是边博义让你来的吧?」 苏珉沅没有说话,边榆瞭然:「边博义让你来干什么,不会是将我卖个苏小姐不能,想把我卖给你?那他着这算盘打错了,我在你这可不值钱,不如卖给苏珉岢划算。」 苏珉沅皱着眉头:「我之前不是说让你顺着点你爸……」 「苏珉沅,你怎么总喜欢在我这说教,你家里不还有弟弟吗?你要是这么喜欢讲道理不如给他讲?或者找人生个儿子?你为什么总阴魂不散地出现在我面前,还是说你就是想看我难堪?我难堪的样子你看的还不够多?」 边榆的心脏在这一刻跳的飞快,烦躁躯体化,他耳朵开始嗡嗡作响,头也隐隐作痛。 看着苏珉沅一声不吭的样子,边榆的烦躁达到了顶峰,转头对谢之临说:「之临,咱们晚上出去吃,你去收拾收拾。」 边榆真的不想看见苏珉沅,一眼都不想看,即便他每一次对上苏珉沅的眼睛时,心脏都好像有自己的意识,就差张着手亲自扑到苏珉沅的身上。 可边榆本人却是克制的,两相冲撞,边榆有些疯,他怕自己控制不好情绪。 苏珉沅说:「我不是想说教,我只是……」 「你希望我按部就班地拿走边博义的家产,想让我得到本来属于我的东西,你是不是将自己的愿望寄托在我身上,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就希望我能全然得到?苏珉沅你自己心里有问题你知道吗?况且苏家现在的形势对于你来说也不是全然没有机会,你有何必将自己的希冀放在我身上,就算我拿到桦旌,对于你来说也没什么好处,你忘了自己说过的话了吗?我们没有过心,也没有未来。」边榆嘲笑声越来越大,「还是说你后悔了?」 苏珉沅本想说「不后悔」,可是三个字到嘴边后一字也吐不出,他看着边榆那双大小眼,明明满是嘲讽可苏珉沅的心却不受控制地抖动,好像察觉到只要自己将这三个字说出口,他们二人便再也没有机会了。 机会?什么机会? 念头方一出,苏珉沅自己都吓一跳,瞳孔下意识颤抖,是猝不及防地醒悟,却又是难以接受的事实,可惜这点震动落到边榆的眼里就成了一盆冷水,源于苏珉沅的退却和拒绝。 边榆脸上的嘲笑里有多少是自嘲他连自己都不想分辨,好在半张脸是肿的,多少表情都变得模煳。 边榆很讨厌苏珉沅的这些「为你好」,多余又让人作呕。 第175页 「我的事情不用你管,况且我做的这些对你未必没有好处,你只管坐山观虎斗就行,有着闲心不如让你手下的项目做的更漂亮一些,到时候苏老爷子心灰意冷的时候想起还有你这个儿子,这苏家的产业不就落到你手里了?老苏总到底比边博义厉害,边博义压不住董事会,老苏总也是一言堂,说让谁上就谁上,你有这时间在我这磋磨,不如去哄哄你爸。」 边榆说的是实话。 苏珉沅深深看了边榆一眼,说:「你爸说你们吵架了,让我来哄哄你,其余的都没提,但他什么意思,我想我应该也没有多想,这么看来苏珉岢那边应该是板上钉钉了,但是你爸却能从中间摘出来,你有没有想过他给自己留的后路是什么,你的目标本来就不是苏家,苏珉弢也不是个很好的合作伙伴,别把自己堵进死胡同。」 苏珉沅来这是为了提醒,他知道边榆未必会接他的电话,这才亲自过来。 边榆沉默不言,苏珉沅看他应该是听进去了,嘆了口气:「于腾的尸体被带回来了,就在前几天,中枪死的,兜里还有一根不知道什么人的手指。」 边榆手里的瓶子被捏得卡卡作响,苏珉沅还在说:「国外被杀很难查,他老婆看起来不打算追究,那根手指被拿了出来,已经干巴的不成样子,属于谁的我想应该不用我多说了,来来回回又绕回了平蒲,你爸……快了吧,之后你怎么打算?」 苏珉沅太聪明了,他置身事外像是看一场戏一样,将所有的事情尽收眼底,即便是边博义都未必看透,也或者因为边博义深处其中看不透,而苏珉沅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旁观者。 「不怎么样,走一步算一步。」边榆将水放回冰箱里,关上门,「我现在只想跟吃顿安稳饭。」 但不是跟你。 「边榆,我们……」 苏珉沅刚开了个头,边榆打断了他,「别想那么多,也别回头,这是你告诉我的,往前看。」 这时谢之临恰巧从卧室里出来,衣服是换了,但是后背多了个书包,谢之临一脸抱歉:「组里出了点问题要我现在回学校,晚上恐怕不能陪你吃饭了。」 这时急事儿,谢之临推脱不开,但他也不太放心边榆和苏珉沅在一起,本想让边榆送他去,藉此将两个人拆开,但是看见边榆那半张脸,还是没将这话说出口,可让苏珉沅送的话,苏珉沅肯定会拒绝。 谢之临很纠结,边榆说:「没事,你去忙你的。」 说着谢之临的手机又响了起来,是同组的学长。 最后谢之临一步三回头地走了,从楼上看下去,谢之临小小的身影正在往外面狂沖,看来是真的很急。 而屋子里,就只剩两个人。 边榆站在客厅窗前一直看着外面,谢之临的身影早已不见,但他没有回头,苏珉沅也没有走。 二人一前一后,苏珉沅看着边榆的身影,从前那种古怪的感觉再次爬楼上来,明明还是熟悉的背影,边榆的身形依旧偏瘦,脖颈青筋被头髮遮了一半。 边榆从法国回来后就一直这样,没见长肉。 边榆不说话只有一个人的时候多少看上去有些可怜,这副模样很少有人看见,苏珉沅也是因为上次的不欢而散后再度折返,才看见这幅模样的边榆。 而一旦情绪开了口,从前觉得很普通的场景,现在再看也会多一些孤单。 原来边榆一直是这样,多年重逢时酒吧里的第一面,在苏家宴会上被迫联姻,在法国腿脚不便坐在轮椅上,在二人争执过后一个人喝着酒,还有如今边榆一个人站在窗前。 苏珉沅的视线变幻多次,最后又回到了简程的话——边榆心理有问题。 苏珉沅突然很想去抱抱边榆,可只有几步的路却好像这辈子都走不到,一如两个人从前同床共枕又咫尺天涯,他们之间从来都隔着东西,不管在什么情况下,苏珉沅没有当真,边榆又何尝交付真心。 可边榆的模样实在是太可怜了,乌云压在头顶,像一张大网将边榆困在其中,苏珉沅一直搞不明白边榆到底想做什么,最终的目的又是什么,人看多了利益相关,自私也好野心也罢,可苏珉沅在边榆身上什么都没看见,他只看见边榆像个野狗到处攀咬。 那天苏珉沅给边榆做了一顿饭,但他没有留下吃,一言不发地昨晚走了,边榆最后吃没吃也不清楚。 当天晚上简程出差回来,拎着行李甚至没来得及回家就一头扎进了苏珉沅的家。 简程说:「你知不知道苏珉弢在国外遭枪击差点死了,还好保安靠谱,自己也穿了防弹衣,连夜改机票回了国。」 苏珉沅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简程一张八卦脸挡在苏珉沅眼前:「你不感兴趣吗?苏珉弢要是死了,这事儿嫌疑最大的就是苏珉岢,到时候你可就翻身了啊我的兄弟,苟富贵勿相忘!」 简程越说越兴奋,好像已经看见自己被发小包养不用上班的日子。 苏珉沅推开他的脸:「既然没死,那老大应该瑟瑟发抖了,跟我有什么关系,看来你出差一点都不累,正好还有个活。」 「你这人是周扒皮吗?」简程一屁股坐了回去,液体似的一滩,说,「他们的事让他们先斗,你跟边榆现在怎么样了?边博义和苏珉岢有关系,若是苏珉岢出事,边博义难保不被牵连,边家不会整个都完蛋吧?若真这样,你打算拉边榆一把吗?不过你现在这个情况也不好拉,万一苏珉弢上位,你拉了就相当于站在苏珉岢那边,到时候苏珉弢再转头对付你可不好。」 第176页 简程分析一通也没得到苏珉沅的答覆,他疑惑地看向苏珉沅,却发现他正出神不知道想什么。 「怎么了?」简程晃了晃手,「不是吧兄弟,你难不成真的和边榆有点什么?我看你从前对他也没别的心思,现在睡出感情了?」 「你上次说边榆他妈的事,那个外国人后来又见过么?」 「我找人盯着呢,放心跑不了,不过边榆他妈也真狠,难不成是从楼上看着边榆过来跳的,多大的仇啊,反正搁我我受不了。」简程自己说着都觉得不寒而慄,打了个冷战,「我出差忙完又去了趟巴黎,我听说唐林刚去疗养院的时候精神问题不大,好好养着虽然不能恢復成原本的样子,但多少也能正常生活,可是后来却越来越疯,每天只有短暂的几分钟能认出来人,唐元驹都不去了,最后几个月都是边榆陪着的,我觉得,我就是猜啊,你说……这唐林去巴黎疗养,边博义的手不可能伸到那边的疗养院,你说她后来的情况,有没有可能唐家……」 苏珉沅视线一凝,简程也觉得自己这么想有些骇人:「也可能是我想多了,毕竟唐林是唐元驹唯一的女儿,怎么样不应该这样,但是我想不明白这人怎么越治疗越糟糕,最后还摔死在边榆面前,要不是精神错乱,哪个当妈的会以这样的形式死到自己儿子面前?」 苏珉沅:「等过段时间,我去趟巴黎。」 「你去巴黎干什么,为了边榆?你不会真的对边榆那小子动心了吧,我说你……」 「你太吵了。」苏珉沅关了电视想要离开。 简程不依不饶,念叨了几句后说:「我就知道你俩不对劲,从前我看边榆看你的眼神就不对劲,你俩那是玩玩的样子吗?面上争锋相对,似乎只走肾,但是我又不瞎。」 苏珉沅转头看向简程,简程立刻闭嘴。 偌大的沙发上,简程乖乖地坐成小学生,可苏珉沅视线突然恍惚了一下,似乎在那上面看见了边榆,不着边幅地随便趴着,苏珉沅摁着他的腰,边榆说苏珉沅这么温柔怕不是设了个温柔陷阱。 苏珉沅问他怕不怕掉陷阱里。 边榆的脸埋在苏珉沅的腿上,「嗤嗤」笑了一会儿,后来笑声没了,正当苏珉沅以为边榆已经睡着时,边榆突然说:「谁先动心谁是狗。」 第61章 苏珉沅再听见边榆的消息是在五天后, 从苏元莆的嘴里。 苏元莆难得地将苏珉沅叫回去吃饭,一顿很精緻的午饭,偌大的桌子上只有苏珉沅和苏元莆两个人。 苏元莆说:「去医院看过你三哥了吗?大夫说他心里收到了很大的刺激,最近安排了心理医生, 你没事儿多去看看, 兄弟之间多少比外人好用。」 这话没有任何根据, 毕竟苏珉弢进了医院的一大原因就是因为兄弟。 当时苏珉沅没在现场,听说苏珉弢拖着一条半残的腿出现在苏元莆面前, 声泪俱下要死要活地职责苏珉岢对他下狠手。 苏珉岢年纪不小了,这样一副形象出现在亲爹面前,苏元莆的心肠再硬也不禁动容,连夜找了最好的医生将苏珉弢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 除了腿上的枪伤以外还算可以,但是精神多少有些问题, 摔东西骂人毫无教养,尤其是不能听很大的声音,一听就发疯。 苏元莆嘱咐大夫好好医治, 但是对于苏珉岢的事情上未置可否。 也就是在这个情况下, 苏珉沅被叫了回去。 一顿饭里苏元莆没有说太多,嘱咐苏珉沅去看看苏珉岢以外又关心了一下公司的业务和苏珉沅的身体, 虽然多少有些表面, 但是难得的慈爱了。 吃完饭两个人又坐在沙发上一起看了会儿电视,而后苏元莆说:「关于苏珉岢的事情你怎么看?」 这话问不着苏珉沅,别说苏珉沅一直处于边缘,就算接触了苏家的产业也都只有零星一点, 更多的是苏珉岢和苏珉弢都不想接的棘手案子,这种才能落到苏珉沅身上。 或许是因为苏珉弢和苏珉岢闹得太兇了, 才让苏元莆想起还有苏珉沅这个人来,毕竟儿子就那么多,还有个儿子又太小。 苏珉沅说:「知道的不多,不太好评价。」 这是实话,没有任何拐弯抹角。 苏元莆笑笑:「也是个小狐狸。」 面对苏元莆,不管苏珉沅说什么都会被挑出错处,苏珉沅明白,苏元莆也知道。 苏元莆笑了好一会儿,说:「手头的事情处理完就回总部吧,我岁数大了力不从心,你大哥三哥也不省心,你回来也能帮衬帮衬。」 苏元莆说这话时意图已经很明显了,他并不打算动苏珉岢,苏珉沅回来就是为了牵制那两个人。 苏珉沅点点头,并没有因为这个机会而过多的兴奋。 苏元莆说:「当初苏珉岢将平蒲的项目交给你,我其实挺意外,毕竟那个项目油水很多。过几年那边会扩充基建,一条高速和一个铁路车站,宁淮的重点也会暂时放在那个区域,其他的暂时还没消息,但是很快土地的价值就会翻倍。」 这些消息都还没对外公布,平蒲的土地是苏元莆早几年拿下,只不过规划方案一直没出,这才搁置,今天忽然启动便是因为苏元莆得到了内部消息。 这些事苏珉沅已经知道了,毕竟对于商业圈和居民区的规划都要依託这些gj项目,对此初步方案早就递交给集团审核,只是目前还未置可否。 第177页 苏元莆接着说:「你递交的方案我看过了,大致方向没问题,还有点细节需要再推敲,问题不大,之所以这么长时间拖着没有给你回復,是不想让你这个项目看上去太顺利,我什么意思你明白吗?」 方案太漂亮,就会引起一部分人的妒忌和猜忌,后期就很容易受阻,而这个项目上前期的顺利算不得什么,重要的都在后头。 苏珉沅点点头。 苏元莆笑了笑,看不出对于这样安静的苏珉沅是满意还是有别的想法,他拍了拍苏珉沅的腿:「这事儿你想跟唐家合作?」 苏珉沅想了想:「唐家虽然商业重点在欧洲,但在商业规划上早已成熟,国内商业圈逐渐固化,若是按照惯例来走的话,很难保证能打得过老牌商场,客流量跟不上各方面招商也就会走进死胡同,所以我想看看唐家的想法。」 苏珉沅给唐家分的汤只有商场这部分,其余的还在苏家手里。 苏元莆想了想:「你们年轻人思维活跃,想到了就放手干。」 这话乍一听没毛病,但是仔细琢磨便是将所有的锅都扣在了苏珉沅的头上,办好了还好说,办不好就是年轻人不够稳重,放手胡闹。 苏珉沅早就习惯了苏元莆这套话术,和以往一样应下。 苏元莆下午要午睡,吃完饭半个小时苏珉沅就该走了,苏珉沅本以为苏元莆今天叫他过来就是为了让他去宽慰苏珉弢时,苏元莆这时说:「听说你和边家的那个小子走得很近?」 苏珉沅和边榆的事情虽没有多加掩饰,但也没有大喇喇地落到每个人的眼睛里,即便前段时间两个人厮混,更多的也是在玉兰园,边榆并没有对外公布两个人的感情,即便他那个人从不知道收敛低调为何物。 几日没有见过边榆,边榆就好像从世间蒸发了一样,两个人明明还是一个圈子里的人,可是只要没有一个人主动,他们两人就像两道平行线再难交际,一如边榆从前说的那样,「缘分」依託于「有心」,而他们现在都在刻意规避着。 苏珉沅没有应下,也没有否认,苏元莆神情淡淡低声说:「你和边家小子从前是邻居,有些感情基础也正常,但是也别胡闹过头了,我瞅着那边家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不管你们俩是玩玩还是真心,最好都拾掇拾掇自己。」 很明显的警告,便是苏珉沅被叫回来的真实意图。 苏珉沅睫毛低垂,思绪掩藏。 他没有立刻说话,苏元莆转头看向他:「怎么,不捨得?边家的情况可不比咱们家好多少,就边博义的那个样子,若是他哥还在,怎么可能轮得到他掌权,生了个儿子更不像话,我不是想棒打鸳鸯,但作为父亲,在关键的时候给予你正确的引导也是我的职责。」 这么多年没个当爹的觉悟,这会儿苏元莆倒是想起来自己是个爹了。 苏元莆说:「别以为我不知道,苏珉岢和苏珉弢之所以闹得这么僵,中间有多少是边博义出谋划策,他打得什么算盘我一清二楚,苏珉岢这件事总要有人担责任。」 苏珉沅蓦然抬头,苏元莆却已经收回视线看着电视不再多言。 从苏家别墅出来前,苏元莆让苏珉沅自己掂量。 回去的路上,简程问:「大老远的叫你回来干什么?」 苏珉沅揉了揉眉心想着苏元莆的话。 苏珉沅没去看苏珉弢,苏珉岢这段时间也不知所踪,手头的项目一时半会儿忙不完,苏元莆的话就是个大饼,多久让苏珉沅回去还是未知。 之后的半个月里,周围一切都风平浪静,苏珉弢一直在医院没有出来,据说心理医生还在干预,他的情况不太好,具体怎么个不好不对外公布,估计只有苏元莆知道。 又过了一个星期,苏珉沅终于见到了边榆,在唐元驹的办公室。 唐元驹刚从澳洲回来,昨天刚到。 边榆看上去还是之前的样子,只是穿着不如从前那般随意,深灰色的衬衫收口卷在小臂上,骨节分明的手指上沾了点白色的橘络。 他正低头剥着橘子,苏珉沅进来时头也没抬,就好像没有看见他这个人。 苏珉沅心里没来由地慌了一下,但又很快恢復平静,而那点慌乱来去太快他自己都没闹明白是什么情况。 唐元驹招唿苏珉沅坐下,助理很快进来给苏珉沅添了一杯茶,等屋子里又只剩下三个人时,唐元驹说:「这边的事情大概走向正规,关于设计方面我让我们设计部跟你对接,施工团队就需要珉沅你多多费心。」 「唐总放心。」苏珉沅点点头,「施工的话最快也得明年了。」 这事儿记不得,所以唐元驹不能一直耗在这。 唐元驹说:「我打算下个月就回巴黎,回头有事儿给我打电话,这边我想让边榆先负责,你跟他沟通也行,这小子现在还是个生手,你多带带。」 苏珉沅一愣,没想到唐元驹竟然让边榆全权负责这边的实物。 边榆依旧没抬头,还在专注于剥橘络,也不知道这反季节的橘子怎么这么难缠。 苏珉沅看了一眼边榆,唐元驹就好像没有察觉到两个人之间微妙的关系,笑着继续嘱咐:「当然要是有什么事找我尽管打电话,要是这小子不干人事也可以给我打电话,我来教训他。」 妥妥的长辈口气,边榆嗤笑一声,听不出来在笑什么。 第178页 现在关于项目上的问题,两方并不需要频繁接触,更不需要苏珉沅亲自联络,无论是唐家还是苏家都有专业团队,所以边榆这个生手在这,就算这边的负责人换成了边榆也不会有太大影响,只要边榆别瞎指挥,这边是唐元驹所要嘱咐的方面了。 唐元驹说:「臭小子,听见我的话了没?」 边榆手里的橘子这时终于剥完了,掰了一瓣放在嘴里,瞬间被酸的龇牙咧嘴。 「我说话你听见了没?」唐元驹虚打了边榆一下。 边榆懒懒道:「我可没答应你这个活儿啊,回头别处了什么事往我身上来,我不负责。」 这话多少有些耍无赖的意思,但也说明边榆这是应下了。 听见这话,苏珉沅不知怎么着心里有点松了口气的感觉,这口气松得他自己有些慌,眼底一闪而逝的光再次换得边榆的嗤笑。 边榆看着苏珉沅:「放心,咱们应该见不了几面。」 苏珉沅没太听明白边榆这意思,但也没有开口问,如今的边榆像是个刺猬,每一句话都带着阴阳怪气的嘲讽。 倒不是怕边榆扎,只是就算问了也没几句真话,难以分辨之下不如不问。 唐元驹似乎就是回来收拾东西的,说完这一句便起身去拾掇他桌子上的笔记本电脑:「我下午的飞机,还有点急事得处理,回头有什么问题咱们电话说。」 边榆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唐元驹动作一顿:「你干嘛,在这待着,桦旌那边最近不是不用你去了吗?闲着也是闲着,在这给我干活。」 苏珉沅打量地看向边榆,边榆却无动于衷地又伸了个懒腰,而后懒洋洋地缩回了沙发上,大半个橘子搁回了果盘,明显被嫌弃了。 边榆不爱吃酸,苏珉沅很早就知道。 唐元驹走得很快,苏珉沅打算跟着一起走,但是被唐元驹拦了下来,非要他跟边榆嘱咐嘱咐。 这事儿哪有让苏珉沅嘱咐的,项目进展都有相关人员跟进,就算要嘱咐也应该是唐家这边的小组负责人跟边榆汇报。 办公室一下子就剩下两个人,边榆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似乎在打盹,苏珉沅则站在门口保持着送唐元驹的姿势,如此一来他反倒像是办公室的主人。 苏珉沅不打算在这多待,他多少能明白唐元驹的意思。 苏珉沅和边榆的关系如今僵持在某个点上,一个莫名其妙的平衡让他们现在见面没了说话的理由,也没了更多的交际,即便现在被强行摁在一个项目里,却也是连一句话都不知道怎么说。 苏珉沅看了眼躺在沙发上的边榆,知道他没睡,却也实在无话可说。 苏珉沅从没想过自己会跟边榆到一个无话可说的地步,他甚至在某个空挡的时间里不经意地想起两人从前的针锋相对,冲突至少还有情感碰撞,而现在则是相看两厌了。 更多的是边榆的无视,苏珉沅本来觉得这没什么,他一直都知道自己跟边榆不会有好结果,从前是,现在也是,可是见着边榆这份冷漠时,苏珉沅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 狐狸眼不自觉地眯成了一条缝,带着打量和茫然落在边榆的身上,趁着边榆闭着眼睛,打量得肆无忌惮。 阳光洒在边榆身上像一层金色的薄纱,渡出一个闪着光的沦落,深灰色的衬衫给边榆添加了稳重,这一刻苏珉沅才恍然意识到边榆已经不是从前那个肆无忌惮的少年了,他早已在波澜中成熟,可以担起一些责任,哪怕还有些生疏,却也在不经意间悄无声息地成了大人,而六年前那个张扬的人不知道被遗忘在哪个时间点了。 是了,如今边榆甚至连频繁更换的对象都没了,只有一个同住的谢之临,甚至还只是分房睡,连包养都变得含蓄。 可这样含蓄的关系,在落到苏珉沅的脑海里时,他放在平静无波的心猝不及防地开始有些烦躁,甚至比知道边榆有着数不清的前男友还要烦躁。 毫不顾忌的玩弄多少不曾走过心,即便换床伴比换衣服还多,闹怕边榆抱着一种男人各个亲亲我我,都比不得边榆家里多了个谢之临让人烦躁。 为什么会因为谢之临烦躁,就因为那个人跟从前的不同?还是因为边榆无尽的纵容? 苏珉沅又想到了边榆生日会上谢之临拦着边榆的场景,谢之临确实不一样,哪怕都是含有目的的接近,可谢之临干净得多,纯粹得多,有着自己的生活目标,也不会将边榆当成依附对象。 谢之临性格虽不活泼,人却是明媚的。 「边榆。」苏珉沅忽而叫道,「我给你的生日礼物打开了吗?」 是那天他放在边榆口袋里的盒子。 边榆慢慢睁开眼,却没有看向苏珉沅:「没有,扔了。」 其实还放在床头柜上,放在那后就没再动,每天都能看见,但是每天都没有动的念头。 苏珉沅点点头走了。 * 之后苏家的事情一直没有下文,反倒是边家这边出了事。 于腾的葬礼已经过了很久,汤娆突然出现在公众面前,声泪俱下地控诉着于腾这些年的所作所为,表示自己竟然跟这样的人渣同床共枕,卖了一波惨后扔出了个炸弹。 她说她顾念旧情,好不容易将于腾的尸首从国外带回来,不曾想在他身上发现了一根属于别人的手指,检测之后竟然来自一个陌生人,而那个人已经死了很久。 第179页 那人的身份并没有被立刻公布,但是很快有「知情人」表示是平蒲那边的人,并且说那个人当初被有钱人家收买,□□了一个女生。 此言一出激起千层浪,一件事翻来覆去地发展让吃瓜网友们不肯再站队,再后来边博义包养女大学生代孕不成设计将人杀害的事情猝不及防地被爆了出来。 被爆的十分突然,直接空降到各大版面,究竟为何如此根本没人探究,然而是这些有钱人糟烂的私生活被轮了一遍又一遍。 桦旌的股票受到重创一路下跌,市值还在持续蒸发,股东大会终于坐不住了,在边博义刚被带走协助调查那天便召开股东大会。 大会边榆也有去,依託的是从唐林那继承的股份,没多少,也说不上多少话。 原本这些人想趁机直接将边家踢出局,可是边榆这一出现,有些话就不好说了,最后吵了一天也没出个所以然,最后还得等边博义那边的结果。 边榆好笑地看着这场闹剧,从董事会上出来天已经黑了,边家的事情热热闹闹,出来时有几个跟老边总关系好的路过边榆时不住地嘆气。 其实对于桦旌来说,边博义这几年做的业绩还算漂亮,但人心总是贪婪,实权一直在边家手里总有人觊觎。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对边博义手里的东西感兴趣,而那些没兴趣的就更看重情分了,走到边榆身边的意思已经很明显,可惜边榆现在能力不足,让他们即便想站位都要犹豫几番。 下了楼边榆看见程宗崇,这傢伙难得话少,直接带着边榆去了一个相对安静的会所。 ktv包间里,程宗崇闷头开酒,边榆笑道:「干什么这是,被人堵哑巴了?」 「边爷,咱们也不说那么多客套话,都在酒里,今天哥们陪你不醉不归。」程宗崇体贴地拍着边榆的肩膀,一副「你不用说,我都懂」的样子。 边榆不知道他懂什么,拿掉程宗崇的手:「想什么呢,你觉得我会难过?」 程宗崇摇摇头:「你爹的事情不至于难过,以后若是钱不够花了尽管跟哥们说。」 原来是怕边博义倒台了,没人支撑边榆现在奢侈的生活,这倒是一件令人伤心的事情。 边榆很配合地哭丧着脸:「这么看来,以后确实得程少罩着我了,我看你爸最近对你重拾信心,大有将家族企业放给你的意思,以后程少飞黄腾达了别装作不认识我就行。」 「说得哪的话!」程宗崇很生气地呵斥了一声。 边榆拍拍胸口:「噢哟小程总,您这就开始摆谱了?可吓着我了。」 程宗崇此时终于听出了边榆玩笑的意思,骂着和边榆碰了下辈子:「还消遣我,我这不是怕你心里不痛快找你喝点酒嘛,你爹那个不是个东西的,你是不是最近给他惹毛了,他又故技重施找大学生被发现了?」 边榆笑着干了杯中酒。 边博义最近可没空找女人,他忙着从苏家那边摘干净,这些年他靠着苏家拿了不少好处,如今骤然退出哪有那么轻松,又想快又不想引起他人的注意,苏珉岢深陷困顿没发现也就算了,真当苏元莆老了就瞎了? 苏元莆这是打算拉边博义下水,苏珉岢的事情还没完。 「你爸打算怎么脱身?」程宗崇问,「我看苏珉岢的事情大概是要冷处理了,司机那边一直没有进展,苏珉弢原本不是去拿证据吗,结果反倒是差点把自己搭进去。」 「因为苏元莆还活着,苏珉弢要是明目张胆地对苏珉岢动手,苏元莆不可能坐视不理,大儿子终究和别人有些不一样,你没看苏珉弢现在在装疯卖傻么,他若是手里真没有拿着把柄,敢这样安然在医院待着?」 此话一出,程宗崇表情有瞬间空白,紧接着难以置信地看向边榆:「你是说……不至于吧,那可是亲爹……」 「亲爹?管他亲爹亲妈早晚不都有死的那一天?不如利益最大化,他们那些人看的很开,况且苏元莆现在都七十多岁了。」 程宗崇还是不太能接受这番言论,默默地喝了一口酒。 「那若是苏珉弢现在动手,那之后……」 「苏珉沅会有很大机会。」边榆毫不避讳的说,「如果苏元莆没有出现意外,而苏珉岢和苏珉弢又斗的毫无底线,坐收渔翁之利的就是苏珉沅。」 程宗崇就知道会是这样,但是不是真的坐收渔翁之利就不好说了,毕竟苏家的富贵谁不眼红,若是真的能有这么个机会,苏珉沅怎么会毫不心动,站在原地擎等着富贵与自己擦肩而过。 程宗崇看了一眼边榆,有些话想说又不知道该怎么问。 边榆感觉到程宗崇的视线,轻笑一声:「苏珉沅动了啊,你忘了么?」 是动了,苏珉沅将边榆带进了苏家,或者说将苏家的事情送到了边榆跟前,苏珉沅一直躲在幕后,只有关键的时候会动上几下。 他知道边榆会掺和,哪怕只动一点,只要搅浑水,那事情的发展绝对会按照既定的方向走,毕竟苏珉岢和苏珉弢的野心昭然若揭。 程宗崇有些后怕:「那你和苏珉沅呢?」 这话只有程宗崇会问,也只有他问的出口。 边榆点了根烟重重吸了一口:「玩过了就够了,还想怎么样?」 他眯着眼睛喉咙有些噎得慌。 「边榆,我之前没有问过你,段东恆肯定也不会问你,可我们都看得明白。」 第180页 「看明白就少说话。」边榆根本不给程宗崇说话的机会,他不想讨论这些。 逃避也好,装傻也罢,在这种事情上他就是个缩头乌龟,这点他承认,并且觉得缩头乌龟没什么不好,哪怕影响再深,夜深人静的时候再难受,他都不想再外面落了面子,这样他只不过蜷缩成一团自我消化,而不是后悔当初某个瞬间丢人现眼过,给别人看笑话过。 边榆的情绪既外放又内敛,肆无忌惮的同时并不想给别人留下把柄,所以身边基本上所有人都觉得边榆冷血又潇洒,却没有人知道中间有多少个失眠夜。 第二天吴干找到了边榆,说边博义想见他。 因为舆论太大,边博义还在派出所,边榆去的时候两个人被安排在一个小房间里,毕竟这些年边博义名义上捐了不少钱,是个远近闻名的慈善企业家,所以多少有些优待。 头顶有监控,边博义也不敢说太多,拉着边榆的手先是问边榆这段时间生活有没有被影响,集团里怎么样,让边榆稳住心神不要慌,他很快就出去。 紧接着他拉着边榆小声说:「想办法,将苏珉弢手里的证据拿出来,那些东西若是放在苏元莆手里难保不会让我背黑锅,我现在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能处理,只是需要些时间,但是苏家的事情你一定要盯牢。」 边榆又想起边博义之前当着他的面打电话,说要处理掉苏珉弢。 边榆眉头一动,小声问:「苏珉弢在外面遇到的事情,不会是你安排的吧,」 边博义立刻驳斥:「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那都是苏家内斗,跟我有什么关系,对我有什么好处!」 他急于撇清自己,抬头看了看头顶的监控,再次看向边榆时,他脸上的不耐有稍许转变,旋即嘆了口气:「我知道我们关系不好,你怀疑我也正常,但是爸爸不会做这些丧尽天良的事情,所以你的帮我,不能让那些脏水往咱们家里泼。早年苏家就看我们不顺眼,我也是为了企业发展不得不和苏家合作,毕竟你爷爷和你大伯……」 说到这边博义的声音有些哽咽,那模样装得还挺像。 边榆其实挺想笑,但也知道现在这个环境下笑出声多少有些不合时宜,嘴角强行压下,可能因为太过勉强被边博义捕捉到了,边博义的表情多少有些崩坏,看起来很想掐死边榆。 两人说话时间有限,边博义可能觉得确实指望不上边榆就有些兴趣缺缺,只是在最后分开始又努力了一把,换成一个颓然的父亲模样,拉着边榆的手:「没关系,什么都做不了也没关系,爸爸尽量保证你现在的生活,别担心,好吃好睡别人想那么多。」 边榆不知道边博义从哪里看出来他没吃好没睡好,但因为有警察来了,边榆将最后的话别到心里,「嗯」了一声走了。 从派出所出来,边榆抬头看了看晴朗的天空,几朵云挂在树梢上,不远处的房头聚集了许多麻雀,叽叽喳喳地纷飞散开又落了回来。 夏日的阳光并不刺眼,但是几分钟后就会晒出一层薄汗。 边榆点了根烟没急着上车,这时一个人站到了身边,是吴干。 吴干不知道在这里等了多久,他倒是敬业,自己老闆出了事也不知道赶紧考虑一下自己的将来,还有闲心来管他这个少爷。 吴干说:「其实边总也曾真心实意地为您未来打算过。」 这个「曾经」用的很精髓,边榆笑了笑,问吴干:「抽菸吗?」 吴干摇摇头。 他之前压力大的时候抽过,后来又戒了。 之后边榆便走了,他不想听吴干的感情牌,也不想知道吴干的话是不是为了让他心软出手,倒是另外一点很有意思,他们为什么觉得只要自己出手,就能立刻解决这个问题? 多少有些匪夷所思,边榆咬着烟上了路。 风乱着边榆的头髮,他最近很久没去段东恆的酒吧了。 下班的时间路上有些堵车,饶是边榆的车再好也没了发挥的机会,等他到酒吧时已经七点。 边博义的嘱咐倒也不是全然空穴来风,酒吧今天有富二代组局,没叫边榆,所以当边榆出现在酒吧时那些人多少有些尴尬。 其中有人想来和边榆打招唿,却被另外一拨人压了下来。 边榆坐在吧檯前让调酒师随意调,自己则是看着上面的dj打碟。 这个时间驻场已经下班,每个时间段的节目不一样,这会儿正热闹。 边榆刚来没多会儿段东恆便出来了,他刚从楼梯上下来就看见边榆一个人坐着多少有些形单影只的味道。 这个圈子就是这么现实,即便边博义的事情现在没有板上钉钉,那些见风使舵的人也会规避风险,怕跟边榆走得太近被牵连,尤其是现在还有另外一个传言正在悄悄蔓延着。 边榆身边很少有这样冷清的时候,段东恆嘆了口气刚要走过去,却发现一个人先一步坐到了边榆身边。 是一个陌生身影,带着鸭舌帽看不出模样。 段东恆有些不放心匆匆想要过去,却见边榆似乎毫无意外地跟那个人笑了笑。 如此段东恆的脚步停了,随便找了个散台放着屁股,很识趣地没再过去,但也时刻关注着边榆那边的动静。 「边少,先生让我给您带句话,情况不明朗,可能暂时不能按照原计划进行了。」 第181页 边榆手里端着酒杯小喝了一口,听那人说完后不紧不慢地将酒杯放下,半转身子看着来人。 这人是个生面孔,但也应该是个值得信任的人,不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让他来传话。 边缘笑道:「没关系,你让你们先生慢慢考虑。哦对了,顺便提醒你们先生一句,医院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好人待时间长了也会病,若是真病了那以后不管怎么样,他想要的东西都跟他没关系。」 那人似有犹豫,但最后还是没有多问,点了个头走了。 边榆的提醒已经很明白。 吧檯周围这会儿上了不少人,大多是一个人喝酒的。 边榆身后就有个外国人,穿着连帽衫,有了岁月痕迹的手被昏黄的灯光照得更加老了几分,宽大的袖子遮住了手掌,也半遮住了他曲起敲着酒杯的手指。 边榆重新坐正慢条斯理地喝起了酒,段东恆这时坐到了方才那人坐过的位置。 「来了也不说一声。」 「喝一杯就走,我现在可是走哪都不招待见。」边榆笑得浑不在意,全然没有不招待见的觉悟。 段东恆跟着笑:「胡诌把你扔出去。」 「你看,我就说我不招待见吧,你都要把我扔出去了。」 「卖惨上瘾是吧,没够是吧?」段东恆接过调酒师递过来的酒。 一阵香味飘散而过,边榆身后的外国人走了,位置再次空了下来。 段东恆斜了一眼,那人很快走远,段东恆说:「你们有钱人可真会玩。」 「当然会玩,让你白看一场大戏,不比狗血电视剧有意思?」边榆一动不动,专注品鑑着他那杯酒,最后说,「虽然你没什么出息,但是你这位调酒师还不错。」 没什么出息的段东恆吔了边榆一眼。 边榆本以为今天之后,下一步就该苏珉弢动静了,结果第二天还是风平浪静,边榆有些怀疑苏珉弢是不是真的脑子出了问题,结果一大早却接到来自国外的电话。 是来自唐林所在的疗养院,当初唐林住院的时候边榆正好被困在法国,基本上每天都会去疗养院坐坐。 边榆小时候没感受到母爱,那时候又正逢情绪低落,多少有将情绪寄托在唐林身上的意思,但他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感情,所以基本上只是去坐坐,每天带一束花,希望能让唐林心情好一些。 可惜唐林只会对着那些花发呆,再后来情绪也不太好了,边榆坐的时间便更短了。 疗养院没有别的事情,只说在收拾东西的时候发现唐小姐还有一些东西没有收拾。 如今都过了一年多,这疗养院也不知道是不是平时打扫得不够彻底,竟然现在才发现唐林还有东西没有带走。 不管是什么东西,边榆都不打算要了,很平静地说:「扔了吧。」 对方可能新来的,没想到边榆会这么冷淡,毕竟是自己亲妈生前的东西,边榆竟然连什么东西都没问就直接让扔了。 估计还想再争取一下,也怕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回头再找疗养院的麻烦,所以对方又劝了几句:「边先生要不还是来看看吧,是一个上了锁的小盒子,看着很精緻,怕是很重要的东西。」 边榆是真的不打算要,在他第二次表示可以扔了后,那边依旧不依不饶,最后边榆烦了,说:「那就放着,我空了去拿。」 「还望先生您尽快来取吧,我们这边事多东西杂,怕弄丢了给您增添麻烦。」 是有多怕麻烦,扔又不愿扔,留也不愿留。 边榆敷衍着应了几句后挂了电话。 一早的困意消失的一干二净,边榆抓了抓头髮从卧室出来洗漱完后,习惯性地坐在餐桌前吃着谢之临给他准备的早餐。 另一只手随便翻着手机里的未读消息,虽然边家现在的局势不太妙,但也还是会有人虚情假意地来问一通,翻着翻着,边榆意外地看到一个人名。 顾蒙:【兄弟,我快回国了,想我吗?】 顾蒙这段时间所有消息全断,骤然出现就是要回国。 边榆知道顾蒙会回国,但没想到这么快,他正打算给顾蒙回消息问什么时候,结果一通电话打断了他打了一半的字。 看着来电号码,边榆皱了皱眉头,嘴里还吃着面包,「唔」了一声接通电话:「项目有问题找项目组,给我打电话做什么,我不过是个摆设。我以为我们心照不宣以后都不再联繫了。」 「边榆,边博义的事情你知道多少,他手里现在持有多少股份,若是出事的话你能有多少把握全盘接收,股东里现在有多少是你们边家的人?」苏珉沅另一只手挪着滑鼠,看着从邮箱里挪出来的文件。 是几个g的文件,其中文字图片一应俱全,来自何处暂且不说,但若是爆出去绝对是重磅消息。 边榆还在跟面包奋斗,不知道苏珉沅这一大早是抽什么风。 「怎么了,边博义明天就执行死刑了?」 「我跟你说正经的。」 边榆少有正经地说:「有点难,不,是很难。毕竟就算我拿了边博义所有的股份,也不足以以一人之力左右股东大会的决定,即便其中有几个人顾念边家的轻易,想要走到50以上也很难,毕竟以我现在的能力也很难服众,所以说,你到底知道了什么?」 「如果我站在你身后,再加上个唐家……」 第182页 「那都是外力,根本不能说服那些老狐狸,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边榆放下手里的面包,眼神忽而变得深沉,「更何况,你凭什么站在我身后。」 第62章 边博义这几天心脏突然不舒服, 人突然晕倒进了医院,之后本应该取保候审,暂时回家回家待着,只要不出宁淮就好, 可边博义还没来得及从医院出来, 另一个雷就落到了头上。 雷很大, 在此之前边博义见了一个人。很私密,一个人都没惊动, 是苏元莆。 两人手里互有把柄,本应该相互合作的一件事,谈话最初也是和谐的,可是到了后来苏元莆接到一条消息, 不多时就面色不快地走了。 苏元莆这辈子很少被人捏着,苏家是几辈子的产业, 并不是到苏元莆这一代才发扬光大,苏家的生意虽然依旧辉煌,可惜苏元莆只做到了稳, 没做到进。 苏元莆是一个疑心病很重的人, 消息里是一份检验报告,来自一份未吃尽的早点, 而那早点苏元莆太熟悉了, 今天早上他刚吃过。 报告之下写着:【你知道边博义的老婆唐林是怎么疯的吗?】 这份报告出处不明,早餐模样相同,这些都不能证明苏元莆吃过的东西有问题,也不能证明是边博义下的手。 可苏元莆性格如此, 或许是因为几代勾心斗角留下的疑心病,只要有苗头, 苏元莆就会打足十二分精神来处理,绝对不会留下隐患给敌人递刀。 是的,只要算计到了自己头上,哪怕是自己亲生儿子,那都是敌人。 苏元莆可以容忍边博义和自己的儿子勾结,可以容忍儿子们互相算计,但是他不能容忍这些算计落到自己的头上。 但只是这样,也不会让苏元莆的脸色这么难看,更让他在意的是,今天早上刚吃过的东西,怎么就被外人全部知晓了?什么人把手伸到了他的身边,这样悄无声息,甚至到现在苏元莆都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苏元莆走的时候边博义还不太明白出了什么事,他想叫吴干去查一下,可惜病房里悄无声息,外面同样没什么动静。 边博义以为是苏元莆支走的人还没回来,便也没有多着急。 半天过后,边博义都没能见到吴干,却迎来了几位警察。 原本惬意地躺着,只等着两天后就能回家的边博义蒙了。 并没有跟边博义说什么,知道再次回到那个小屋,见到了律师,边博义才知道他被以故意杀人罪起诉。 起诉人竟然是许久没有交集的唐家。 这事儿多少有些猝不及防,边博义瞳孔剧震,甚至没听见律师接下来的话。 * 唐家出手出的很突然,边榆都不知道事情竟然朝着这个方向发展。 事情起初是在一个社交平台上,一个上了年纪的法国人一边展现着自己的浪漫,一边表示对过去女朋友的怀念,并说两个人因种种磨难不得已分开,如今阴阳相隔再无见面的机会。 这种生离死别的伤感总能引起很多人的共鸣,再加上那个法国人模样很好看,吸引了一大批粉丝。 这些年网络红人层出不穷,带着故事的更容易走进大众视野,这个帐号做了不过半年,粉丝就有几十万。 人越来越多,总有好事人去扒过往,直到有一天,一条评论出现在视屏下方,写着:【这位已故女士不会就是桦旌的夫人吧?】 「总裁」这个词这几年多少沾了些神话,起初没人在意,就算看见了也当空口造谣。 原本这种评论无人问津后很快就会被压下去,可是不知从哪开始下面的人突然骂了起来,一部分说这种造谣毁人清白的司马,一部分则说苍蝇不叮无缝蛋,既然有人提不可能空穴来风,吵了几轮之后两拨人马一致要求层主出证据,可层主说完那句话后就隐身了,为此让那些说造谣的人兴奋了,觉得层主怕了。 轰轰烈烈的骂战眼看着就要偃旗息鼓,却在某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那位法国人一不小心露了一张照片,是一张合照,一个中国人一个法国人,两人相拥笑得肆意,透过照片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两个人之间的爱。 那照片出现之后,评论区再次炸锅,所有人都能看出来,那照片中的女人,和桦旌老闆早年出席活动时所带的夫人一模一样。 舆论见高,没多久,那法国人发了一段话,或者是一封信,写给曾经深爱的女人。 字里行间都是爱而不得的悲痛,没有一个字说两个人如何分开,却说尽了分开后的折磨,而信的最后,是他见到的最后一面,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在一个本应该春意盎然却变得零落的四月,他看着她如落花般摔到了地上。 此言一处,风向不言而喻,但还属于小部分人知道,并没有彻底到大众眼前,后来让更多人知道还是因为唐家公开发布的律师函,还有抵到边博义面前的诉状,边博义和唐林的事情彻底走到了公众面前。 唐家出手自然是有明确的证据,想要将边博义摁死在牢里。 唐家的态度就像是证实了那个法国人说过的话,也变相证实了一切都是边博义的阴谋,再然后就是唐林意外死亡。 罪名这种事从来不怕多,从前和边博义沾边的不沾边的,疑似的可能的都被挖了出来,非要扣在边博义的头上,顺带着边榆这个儿子也遭到连坐。 第183页 边榆的纨绔、花心、胡作非为,等等都一併被扒到了公众面前,还有他是个gay却想跟苏家千金订婚这事儿。 边榆被骂得很惨,几乎可以和边博义媲美,顺便得了个「老鼠儿子会打洞」得美名。 边家的事情太热闹,边榆不太好出门,倒是收到不少人的消息,边榆一概没理,只告诉程宗崇和段东恆没事不用担心。 边榆还在家拿着手机津津乐道地吃着瓜,这时苏珉沅找上了门。 意料之外,边榆没有将人拒之门外。 苏珉沅来的时候带着包,进门后将电脑和一堆文件放到了桌子上,边榆意外地挑着眉毛,没搞明辨苏珉沅究竟想干什么。 苏珉沅嘆了口气:「你家的事情……」 「你是来安慰我还是来看我笑话的?」边榆毫不躲闪地看着苏珉沅,桃花眼里含着外面尚未落尽的夕阳,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火。 「都不是,我之前跟你说过,我会站在你身后,帮你拿到边家的产业。」 边榆「噗嗤」一下笑出声,有些不理解地看着苏珉沅:「你这人怎么这么奇怪,我好像没说过需要你帮忙,你这么殷勤到底为了什么?」 边榆问的很直白,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苏珉沅。 面前的资料都是关于桦旌近期的新闻还有各个行业上收到的影响等等,甚至包含这段时间部分股东的行动都有所涉及,资料全得就好像苏珉沅是个幕后大boss,擎等着收购整个桦旌坐收渔翁之利。 可他却将这些东西轻而易举放到了边榆的面前。 苏珉沅没有回他的话,而是抽出了一根笔:「桦旌的股东应该也不是全都有野心,毕竟边家的基础在这,我想你若是拿出些诚意,再走出点业绩应该能得到一部分人的支持,正好唐家的业务现在你在负责,可以当成实绩,再不行威逼利诱,这事儿应该不用我教你……」 苏珉沅说得很快,边榆打量的眼神没有丝毫减缓,他甚至没怎么听苏珉沅究竟说了什么,就看他薄唇动作。 真想咬一口,苏珉沅的嘴唇抹上血迹后真他妈要了命的性感。 或许是边榆的视线过于□□,苏珉沅的话终于说不下去了:「边榆,你听见我说什么了吗?」 「你说什么?」边榆不以为意地坐到一旁沙发扶手上,「你现在看不明白?各处大佬都想要边家这块肥肉,边博义不可能再翻身了,刑事案件缠身,又有着这么大的舆论,多少双眼睛盯着呢,桦旌最近亏了多少钱,集团股东现在巴不得立刻跟边家划清界限,你说这种情况你往我跟前凑什么?」 边榆的样子太过吊儿郎当,明显对现在的情况浑不在意,甚至话语里有压制不住的快意,怎么看他都跟外面那些骂边家的人像是一伙的。 苏珉沅合上了电脑,问边榆:「你究竟怎么想的。」 边榆端起眼前的水杯喝了一口,眼尾还带着笑,笑着笑着就冷了,他看向苏珉沅:「我想让你滚。」 边榆和苏珉沅之间不是没吵过架,但从来没有用上这样的情绪,不带掩饰没有假装,他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散发着对苏珉沅的排斥。 饶是苏珉沅知道边榆现在不想看见他,在见到这一幕时还是愣了神。 手里的笔不受控制地落到了地上,苏珉沅看着边榆,慢慢皱起了眉头。 边榆刚刚爆发的情绪在一瞬间后又收敛干净,他表情淡漠,甚至重新挂上了笑容,笑眯眯地看着苏珉沅:「苏家最近应该也有动作了,沅哥在我这浪费时间,可就要错过那个位置了,为了我放弃唾手可得的权利,不后悔吗?」 苏家的动盪不是一天两天了,因为苏元莆压着,苏珉岢的事情才到现在都没个进展,再等等,等人们的视线挪到了其他地方的,等一切都遗忘,苏珉岢保不齐真的全须全尾被苏元莆保下来。 苏珉沅没动,边榆脸上笑容渐收,心里又开始烦躁不堪,他强压着喉咙不适,将水杯放在了桌子上。 「你若是不知道,我可以帮你分析分析,原本苏元莆想让我和苏芮安联姻,就是打算处理掉边博义后方便拿走边家的产业,可惜苏芮安不听话,我和你又扯上了关系。因为联姻的失败,苏元莆原本还得找其他路子不动声色,但是看到你又觉得这事儿其实可行,毕竟我从前跟你闹成那样都还能跟你重修于好,定然是爱惨了你,以后边家的事情还不是你们苏家说的算。苏元莆一直知道边博义和苏珉岢有联繫,老二的死苏元莆原本是想推到边博义身上吧,但是后来看见边博义那副沉稳的模样,应该也能猜到这事儿即便边博义有参与,事情应该也是苏珉岢自己找人做的,还被边博义拿了把柄。你说什么把柄能吓到苏元莆,若是抖出来,到底是苏家的运势终于走到了尽头,还是让你哥哥一个人背所有的锅,苏珉沅,你不去抓紧机会吗?」 「你爱惨了我?」那么长的一段话,苏珉沅一句都没回应,反而抓住了其中最不重要的半句。 边榆也是一愣,但很快情绪恢復平稳:「你觉得呢?」 苏珉沅表情上的严肃终于有所软化,他看着边榆笑了,笑得很欠揍:「东西我留给你,你自己看看怎么办,有些股东我已经帮你联络过了,但也还需要你亲自走走,脾气别那么倔,好好说话,不是不能变通。」 说着苏珉沅站了起来。 第184页 苏珉沅只带走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桌子上还摊着数不清的资料。 走时的背影明显比来的时候轻松很多,边榆困惑地看着突然改变的苏珉沅,一时闹不明白他究竟吃错了什么药,心情突然就好了,因为听说苏家那泼天富贵要落在自己脑袋上?不能啊,苏珉沅不是个全然被动的人,他一定早就有所准备,苏珉岢和苏珉弢之间激化的矛盾难保没有苏珉沅干预。 苏珉沅是个心思深沉的人,深到连苏元莆都没那么忌惮。 边榆看着一桌子的资料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他收拾着大致瞟了一下,没有废话,都是重点,能看出来苏珉沅用了心。 也因为这用了心,边榆更加烦躁。 * 苏珉沅下楼时简程正在抽菸,见着苏珉沅有些意外:「这么快?我以为你得待上几个小时,怎么样,那小子哭了没?」 「哭什么?」苏珉沅没管简程抽了一半的烟径直上了车。 简程勐地吸了一口,最后将菸头碾灭在路边的垃圾桶里,散了散身上的烟味这才上车。 苏珉沅不喜欢烟味,好在简程菸瘾不大。 「说认真的。」简程繫上安全带说,「边榆那个性格大概也不会吓哭,狂躁倒是更有可能,我跟你说,那小子心里绝对有问题,你看他生日宴会上的那两个人,我靠多少个菸头啊,直接把人家手碾的血肉模煳。」 这事儿不是苏珉沅说得,在场没一个最快的,能说这事儿只有当事人。 简程说:「那俩怂货当时屁都没敢放,现在边家出事儿了开始落井下石,什么受伤照片验伤报告都往外放,边榆这小子估计现在不好过吧。」 苏珉沅想到自己进屋时边榆正抱着手机看的津津有味,不仅笑了一下。 简程一惊:「你笑什么,你别这么笑,我害怕。」 「小喽啰不用管,边博义的事情就让他持续发酵,等桦旌成了个烂摊子再说,边榆那边的新闻压一压,蹦跶的虾要是不想活了就直接摁死。」苏珉沅很少会这样说话,简程不禁侧目。 夏日的风吹得梧桐沙沙作响,苏珉沅胳膊撑在车门上,手指抵着下巴不知在想什么。 简程看了几眼,说:「你不会真的……」 简程有些不确定,想问苏珉沅,可心底又知道自己问的很没有必要,感情这种事从来说不清,即便苏珉沅上一刻还在说不可能,下一秒就说心动了也不是不能理解的事情,更何况他们两个人纠缠了这么久,怎么可能全然没有情感基础。 是认识不清还是逃避,简程不太想去探究这个,他只想要苏珉沅一个实话。 「你若是想好了,就得好好考虑,毕竟你家那边也挺复杂。」 苏珉沅动作没变,双眼眯了眯,不只是被风迷了眼睛还是怎么,视野模煳间隐隐好像看见了边榆的身影。 简程忽而说:「你不会是没玩够,所以在抓着边榆不放的吧?」 苏珉沅转头看他:「为什么这么说?」 简程却没再看苏珉沅,启动了车子,犹豫之下说:「因为你看起来怎么都不像喜欢边榆,而且边榆那个性格,也确实不讨人喜欢,我想不到你们俩真的走到一起去会是什么样子。」 苏珉沅手指摩挲着品着简程这番话,脑海里回忆着边榆每一次见着自己的样子,抛出点短暂的和平时期,其余两个人确实不像是能产生感情的样子,对头还差不多。 但是这种情绪其实才是最为奇怪的,因为边榆小时候和苏珉沅的关系很好,不管在外面怎么混帐,都很听苏珉沅的话。 所以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味? 苏珉沅第一次正经地考虑真箇问题,思来想去好像都是在边榆看见他带着男朋友开始。 苏珉沅心里嘆了口气。 简程又说:「但是珉沅,我不得不劝你,如果你真的对边榆动心还是免了,早点收心,是谁都行,不能是边榆。」 这话落到苏珉沅的耳朵里还不如一阵风,他低头拿出手机到各个平台上看新闻。 简程察觉到苏珉沅的不在意,又叫了一句:「你要不要想想你之前对边榆的态度?你把人玩了一圈,然后扔了不要了,现在又说动感情了,我要是边榆我也不会跟你在一起,更何况边榆现在和那个谢之临好像关系还不错?我悄悄打听了一下,谢之临这人没问题,能力也可以,从前因为兼职而落下的功课早就补了回来,如今跟着导师做项目没有丝毫拖后腿,导师很看好他……」 简程的唠叨成功让苏珉沅皱起了眉头,可惜车里没有胶带,不能立刻封上简程的嘴。也因为简程的这番话,成功让苏珉沅的心绪再次变得糟乱一片。 于感情上,苏珉沅从来没讨厌过边榆,最初的时候他是把边榆当成一个受到自己影响的小孩,心里多少有些愧疚,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味道,苏珉沅自己都说不出来。 他本以为那是占有欲,因为他第一个发现了这个小孩儿。 苏珉沅承认自己是个冷血的人,所以在苏珉岢想要搞边榆的时候,他第一时间并没有出手,冷眼旁观这一切,他那时候还不能露头,不能让别人注意。 可后来遥遥看着边榆表情不对时,却又鬼使神差地暗地里换了服务生,将边榆引到了自己的房间。 事情做完之后,苏珉沅才反应过来自己究竟做了什么,那时候走廊里都是苏珉岢的人,苏珉沅没办法给边榆叫医生,更没办法解决边榆身上的药。 第185页 事情开始时苏珉沅安慰自己这只是权宜之计,在边榆一遍遍地叫着他的名字时,苏珉沅哪怕刻意忽略,却也被自己狂跳不已的心跳吵乱了理智。 苏珉沅像个贼,他甚至觉得自己是个变态,和那些觊觎边榆的人一样,偷偷藏在阴暗里看着边榆。 唯一不同的是,那些人只能依旧藏在阴暗里,而他却可以堂而皇之地做到了最后。 边榆说苏珉沅是将他当成跳板,以此跳进了苏家,这话不对,苏珉沅当时根本没想那么多,但是后来又觉得边榆这话没毛病,苏珉沅确实因为这件事走到了苏元莆的眼前。 事情之后边榆的歇斯底里是意料中的事情,苏珉沅没有丝毫反驳一一承受,他上不得台面,在任何方面都是这样。 苏珉沅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他以为他放得下边榆,一直这么以为。 * 后来边博义的事情又出现了小插曲,案件上板上钉钉,甚至还挖出来这些年边博义为了一己私利联合财务做假帐的事情,顺便将桦旌内部清洗了一通。 只是在开庭之前,边博义突发脑溢血住了院,亏得有人监守发现及时才捡回一条命。 而这期间,苏珉岢的事情也出了结果,苏珉岢为了剷除异己亲自设计了那场车祸害死了自己亲弟弟,而苏珉弢的食物里也发现了精神类药物,和当年唐林吃过的一模一样,顺带着边博义的罪名又加了一条。 倒是苏元莆的饭菜没有任何问题,之前那张照片看起来就是吓他。 苏珉岢估计想故技重施装病进医院,可惜他爸不帮他,最后没有任何迴旋的余地,苏珉岢当庭发飙,倒是没有骂苏元莆,而是骂苏珉弢栽赃诬陷,说他没有下药更没有害人,说一切都是苏珉弢做的。 可惜那海外帐户拥有人的关系网里明确地指向苏珉岢。 边博义后来身体稍微稳定时边榆去看他,床榻侧,边榆拿着水果刀削着苹果,边博义盯着边榆的动作看了一会儿,说:「我没想到你这个时候还能来看我,我听说你在董事会上拿到了不少票,桦旌很快就是你的了。」 边榆笑笑:「哪那么容易,没有您的坐镇,就算桦旌到了我手里,我也不过是个傀儡,压不过董事会上的老傢伙。」 这是实话,边博义没想到边榆承认得这么痛快。 父子之间,边榆很少这样示弱,边博义可能生死走过后性子有了改变,目光不禁软了:「没事,不会的可以慢慢学,集团的模式早就已经成熟,你可以找个专业经理人团队带着你,或者外聘个ceo,都不是事。」 手里的苹果削了一半,边榆说:「要不我让桦旌给你陪葬吧,这样你去另一边也能安心些。」 第63章 边榆说话时的态度太真诚, 连笑容都和平时不一样,明明听上去像是个天大的玩笑,却让人莫名觉得真。 边博义愣神的功夫,边榆已经将苹果切成一瓣递到他眼前, 十分孝顺地说:「吃一块?」 边博义手还抖, 吃东西很不方便, 要很慢才能保证不撒的到处都是,让他庞大的自尊心无处安放, 所以除了必要吃东西,他一口水果都没动。 喝水都少。 边榆的刀工很好,苹果圆滚滚没有损伤多少肉,上面泛着汁水一看就很好吃, 边博义嘴巴有些干,喉咙里也是涩涩的, 他有心想吃,便没有第一时间拒绝,可那苹果扎在刀尖上。 边博义没有拒绝, 边榆就举着, 后来边博义清了清嗓子:「放那吧。」 边榆这才收了手,却没有依言放下, 而是就着刀尖吃起苹果。 清脆的声音在病房里迴响着, 一瓣苹果吃完,边榆说:「那个法国佬最近跑了,不知道跑到了什么地方,找了半天没找到, 倒是能藏,怪不得我妈当年那么找都没找到。」 闻言边博义下意识抬头看了看周围, 病房里没有监控,但是难保没有人暗中放了摄像头。 边博义不接话,边榆也没打算让他接话,继续说:「倒是没想到那法国佬能跟唐家联合,总不会当初唐家就看好那个法国佬,要不是他跑了这女婿还不知道是谁,说来我还得谢谢他,不然都没机会出生。」 边榆笑着低头又扎了一瓣苹果。 边博义转头看向他:「你想说什么。」 「我只是好奇,当初你和唐家肯定是谈妥了什么条件,才答应这场联姻,不可能全然是你一个人的策划,不然依着唐家那些人精,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唐林一步步调入陷阱。」 「那是你妈!」到了这种时候,边博义倒是开始在意这些事情,从前没见他多在乎这层关系。 边榆不为所动,边博义脸色阴翳。 「你现在是翅膀硬了,能和唐家一起联合搞我了。」 「我可没有,你看你都现在这个境地了,我还来看你,除了我还有谁能到你床前?你应该庆幸生了我这个儿子。要不是我,你以为你还有机会到医院?脑梗?死的多干脆,只要你死了,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边博义一愣,有些没听明白边榆这句话的意思。 「死了多没劲。」边榆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双手插兜弯腰看着边博义,「你要是死了,怎么能看见自己身败名裂,怎么能感受世人的唾骂,怎么能知道自己一手创立的集团心不甘情不愿地落到了别人的手里,看着它日渐衰退,等你死的时候会发现,原来你什么都没有了。」 第186页 在边博义瞪圆的瞳孔里,边榆看见自己带笑的眼睛,「更何况,你还没看见自己的体检报告呢,你知道自己在给唐林下药的同时,唐林也在报復你吗,你以为自己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办法再生个孩子?」 边博义曾经低调做过检查,可惜医生什么都没有查出来,只说他弱精,可以试试试管,然而后来试管也不理想,活性太低。 为此边博义也曾怀疑边榆的身份,偷偷拿了边榆的头髮做了检查,自然是亲生儿子,这点毋庸置疑。 边博义一直以为是自己原本就有问题,又因为岁数见长,精/子活性才越来越差,他从来都没想过还有其他原因。 「你以为自己拿捏了唐林,以为自己步步为营算计了所有人,但是没想到被一个女人算计的断子绝孙吧。」边榆笑得柔和,嘴里的话却像是尖刀句句扎向边博义的心窝。 边博义脸上的惊讶很快转变成愤怒,他双手颤抖着抓住了边榆的衣服,边榆垂眸看了一眼,不以为意:「爸,你也别激动,你的脑子可承受不住你现在的情绪,万一再出点意外可怎么好。」说着关心的话,但是边榆没有丝毫放过他的意思,任由边博义的手越抓越紧。 「谁告诉你的,谁告诉你这些的?不可能,你一个小孩儿知道个屁!」边博义始终觉得自己都做过检查,若真的因为药物损伤身体不可能查不出来,他觉得边榆是故意气他。 边榆不管边博义的怀疑,一根一根扒着他抓在衣服上的手指,动作很慢,力道却大,如今的边博义根本抗拒不了边榆,只能看整整地看着边榆将他掰开后重新站了起来。 「我看您真的老了,记性也不好,您是忘了将我送出国的事情吗?我在法国待了五年,在疗养院待了五年,你觉得我会什么都没听说不知道?」 「不可能,唐林刚去疗养院那两年……」 「那两年你去过,亲眼看着唐林发疯,看着她记忆衰退,很多东西都变得模煳不清,你又偷偷下药,想让她彻底疯掉。」 「我没有!」边博义急忙否认,死死盯着边榆,「疗养院里我没有动手,我也没想要她的命,我去看她的时候她还算好,只是不愿意见我,也不愿意提及过去,她说事情已成定局,以后都不要再联繫。」 这话乍然听上去有些假,可仔细想想又很像唐林说过的话,唐林是一个既钻牛角尖又很洒脱的人,认准的事情一定会做,但是一旦放下就彻底的放下。 边博义不知道是什么让唐林选择放手,而边博义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相信了唐林的话。 「我查了疗养院,她的饮食看上去没什么问题,但是每隔几日,她用过的餐具都会换掉,碗筷刀叉,基本上每五天就会换一次,款式还是一样却要换新,你猜那些餐具上有什么?」边榆看着边博义,「她后期越来越疯,视线也越来越不清明,她会用刀叉往自己身上扎,会平静地看着血往外流。」 「那是因为她恨唐家,你以为唐家是什么好东西。」边博义冷哼,「她是恨自己身体里留着唐家的血。」 只言片语间,边博义便猜出了大致的来龙去脉,动了动肩膀,有气无力地靠回了枕头上。 边博义:「我知道你来是做什么,你是想给你妈报仇?那你更应该去问问你外公,他比我更希望你妈死,她死了,唐家才能撕破脸皮找我算帐,才能有个由头重新回到国内市场,才能去和一些人谈交易,你不是跟苏珉沅关系很好吗,他没告诉你为什么和唐家合作?」 苏珉沅的名字就阴魂一样,不管边榆走到哪,跟什么人说话,来来回回总会绕到这个名字上,避不开躲不掉。 边榆很想皱眉头,但是在动作前忍住了,他看上去还是那样波澜不惊,多少有点运筹帷幄的感觉。 也因为这些从容,让边博义开始心里没底。 他不确定边榆是不是真的和苏珉沅走到一起,也不确定自己的话到底有没有动摇边榆。 然而已经到了这一步,边博义考虑不了那么多,他撇了一眼边榆,说:「我没想要唐林的命,疗养院的事情你不妨去问问唐元驹。」 说完边博义不欲再与边榆多言,闭上眼睛一副「我要睡觉你赶紧滚」的样子。 可边榆却没打算就这么轻易离开,也没有因为边博义亲口所说而有所动摇。 边榆竟然安然地重新坐到了椅子上,长腿一伸,大有和边博义继续无休止耗下去的意思。 边榆说:「我知道的事情还挺多,你不想问问?」 边博义继续闭眼装死,边榆语调轻快:「唐家的,边家的,唐林的。」 唐林当年嫁给边博义有唐家推波助澜,这中间唐家一直没有露面,但暗地里给边博义不少支持,都是一路子的人,为了利益可以不择手段。 谁也别说谁脏。 边榆说:「我最初去疗养院的时候,我妈对我还算好,虽然态度依旧冷淡,这么多年我也习惯了,偶尔能问问我穿衣生活,能看出来她知道自己是个母亲,可是后来某一天,她突然变得疯狂,看见我就疯狂砸东西,医护人员说,我来之前她的情绪已经稳定了,不知怎么看见我就更疯了,四五个人差点没拉住。说起来你俩在某方面还挺搭。」边榆摸了摸自己的额角,「同一个位置,她也砸过。」 即便知道边博义现在看不见,他还是在碰着自己的额头,似乎那道伤疤还在,他轻笑一声,「你猜她为什么那么恨我?因为我身体里有边家和唐家的血,这两家她都极其厌恶。」 第187页 说完这些边榆不打算待了。 「大概就这两天,于腾的老婆就会带着从于腾那找到的证据去举报你□□大学生,之后还有经济犯罪相关证据,桦旌内部财务造假,所谓「合理避税」究竟多合理,到时候会有人来跟你讨教,至于苏家的事情,苏老爷子可以放任自己再死一个儿子,但是大概不会放过同为兇手的外人,苏珉漳究竟怎么死的如今时间久远死无对证,可是证据有没有这事儿你觉得对于苏家来说重要吗?」边榆整了整衣服,将袖子放了下来扣上袖口,「多重最名下,不知道边总最后会落得什么样的名声,抬不起头了吧。」 边博义勐地睁开眼睛看向边榆,可惜边榆已经走到了病房门口,离开前对他笑得一脸温柔。 边博义怒喊:「边榆,是不是非要我死在你跟前你才开心!」 门刚拉开一条缝,边榆动作一顿,转而看向边博义,笑容不再,他冷漠地看过去:「你不知道吗?我妈当初从楼上跳下来时就摔死在我眼前。」 * 边博义的事情后来怎么样边榆没再关心,他一个人坐上飞机去了巴黎,刚落地直奔唐林疗养院。 本来他不想来的,也不打算搭理这边的人,甚至已经将之前给他打电话的那个号码拉黑,后来或许是被边博义影响,边榆还是坐上了飞机。 疗养院和从前没什么区别,绿化很多,大片草坪上不少穿着病号服的人,他们身边有的有家属陪伴,有的则是护工,看起来那么和谐,又多少有点诡异。 这点诡异可能只出现在边榆的眼睛里,他对这里的人没什么好印象。 刚穿过小广场,一个小孩儿一头撞到边榆的腿上,一个踉跄,小孩儿坐到了地上,是欧洲人的面孔,漂亮极了。 边榆垂眼看着他,小孩儿起初瘪了瘪嘴,被边榆冷漠的样子吓了回去,直到后面有声音叫喊,小孩儿才慌忙从地上爬了起来,两步扎进一个女人的怀里。 女人很漂亮,长发散在身后,身上穿着熟悉的病号服,表情却不是印象中的歇斯底里,女人先是担心地看了看小孩,确定无恙后和边榆道歉。 边榆的视线在女人身上停留许久,可能是因为太过赤/裸,女人多少有些别扭,下意识警惕地将小孩儿抱在了怀里,边榆这时才收回目光,一言不发地往楼里走。 只是刚走了两步,他被女人叫住 女人看上去依旧警惕,在边榆回头时下意识往后撤了一步,但不知是不是出于歉意,还是指了指边榆的脚踝:「先生您受伤了。」 边榆低头。 夏日天热,穿了一条很薄的运动裤,或许是因为小孩儿的那一碰,裤边翘起了一块正好露出里面一小块伤,看起来像是烫伤,不是很严重。 边榆不动声色地将裤腿放好,微笑地道了声谢,不以为意地走了。 就是一个小铁盒,上面还挂着锁,看起来没多少特别的。医护人员说,这东西被唐林放在了柜子的最顶端,很里面平时看不见,还是前段时间大清扫才发现。 唐林是跳楼死的,那屋很久都没住人,后来叫了神父,最近才安排人住进去。 出来时边榆抬头,熟悉的窗户半开着,白色的窗帘来回飘荡,像一条裙子,又什么都不像。 边榆没多做停留。 盒子有锁没有打开,钥匙早不知道去了哪里。 边榆没有回他那个小楼,而是转头去了目的。 墓园守卫带着老花镜看书,身后吹着风扇,几根银髮稀疏飘荡着。边榆从窗前路过时,一个眼神都没瞟,是人是鬼都懒得管, 墓园很大,开满了小小的花,都是野花,没人清理,可能是故意留着这种气氛,倒也好看。 唐林墓地的位置很好,边榆跟前蹲下,将小铁盒放到了一边,用手帕擦了擦上面的灰。 来之前边榆买了一束花,桌球菊拼着勿忘我,其实没什么意义,真的就是顺手买的花。 花放在一边,收拾完一切,边榆找了一圈终于找了块石头,看起来像是墓碑上掉下来的,边榆也不讲究,捡起来坐到唐林墓前,拿着石头开始砸那个铁盒子。 安静空旷的墓地里都是砸东西的声音,门口的老头终于被惊动了,他探头想看看是什么人大白天过来找茬,却只隐隐看见一个年轻人似乎在翻什么东西,另一边还有身影在慢慢靠近,没什么特别的。 墓地里奇怪的事情很多,生离死别上总有些意料之外,不管是活人还是死人,放不下的、不甘心的,从前还有人带着一箱子的衣服,非要给墓碑穿上,又哭又笑闹了一整天才走。砸盒子反而是最轻的。 左右风平浪静,老头没再管,缩回脖子继续看自己的书。 头顶太阳高照,这一会儿边榆额头便覆了一层薄汗。 铁盒盖子被随手扔到一边,边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盒子里的东西愣神,这一愣竟然有半个小时多,而后他慢慢拿出里面的东西。 有孕检单,有一小撮头髮,有小小软软的布鞋,还有一张泛黄的照片,后面写着一个日期。 熟悉的日期,是边榆的生日。 眼前墓碑上唐林在笑着,不同于边榆每一次见到的样子,笑得真诚温柔,长发软软地扫过脸颊,她当时的笑意是发自内心。 这张照片是年轻时的唐林,还没生边榆的唐林,还没遇到边博义的唐林,是唐元驹选的照片。 第188页 边榆一抬头就对上唐林那双眼睛,熟悉又陌生,那一瞬间边榆有些出神,甚至有些茫然。 又过了不知多久,或许很久,又或许只有几分钟,边榆突然笑出了声。 他笑声很大,浑身颤抖,好像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笑了很久,笑得没力气仰在了地上,看着天空上飘荡的白云,边榆的表情忽而收了。 手里还是那张孕检单,边榆突然觉得很没意思。 唐林是不是真的曾真心实意地欢迎他的到来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唐林最后是后悔的,唐林后悔,边博义后悔,唐元驹后悔,苏珉沅……大概也后悔吧。 风吹着小草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无数人在说着悄悄话,几片叶子落到了边榆的身上,然而边榆恍若未觉,看着天上飘动的云朵发着呆。 他躺了很久,一动不动,直到腿脚僵硬,才慢慢调整了唿吸,似乎这是才想起来自己还活着。 边榆坐了起来,手机咔哒一声掉到了地上,他侧头看了一眼,动作缓慢,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那是什么东西,正当他打算将手机捡起来时,一双鞋停在了旁边。 黑色的皮鞋,周围考究地印着暗纹,既不张扬又不古板。 边榆没有抬头,那人蹲了下来,将一束花放在墓碑旁边。 修长的手指无比熟悉,一束百合放在了桌球菊旁边。 来人没有多言,边榆也没有问,过了片刻,他低头收拾着散落一地的东西,一股脑丢在了铁盒子里。 不等他站起来,身旁人说:「至少在你出生的时候,她是盼着你、爱着你。」 边榆手撑着膝盖的动作一顿,紧接着站了起来,垂眼看着那张照片,唐林还是笑着,笑得真诚,仿佛认可了那句话,也好像在讽刺之后的一切。 边榆说:「都忙完了?」 苏珉沅跟着站了起来,在边榆旁边:「没有,我现在出现在哪都不合适,所以出来躲清静。」 这几天苏元莆重新出山执掌大权,各路都在看苏家的态度,但苏元莆明显一副大义灭亲的样子,于新闻发布会上声泪俱下,一方面因为自己儿子走错了路而悲痛不已,一方面遵从法律。 苏家的形象原本下跌不少,却在苏元莆表态之后有所回温,至少不像边家那样断崖式下跌。 苏珉沅此时确实不适合出现在,多做少做都容易被猜忌,但也同样不适合出现在边榆旁边。 边榆抹掉了照片角落的一点灰尘,转身向外走,苏珉沅则落后半步跟着。 进来一个人出去两个人,看门老头这次终于抬起头打量着出来的年轻人,毕竟这个人刚进来就开始砸东西,没多会儿又开始大笑不止,多少有点像个神经病。 把神经病送走是好事,老头见两人走远后默默拿出了锁,铁门一锁今天谁都别想进。 停车场里只有一辆车,边榆意外地看向苏珉沅,苏珉沅耸耸肩:「没车。」 颇有点无赖的意思,赖上了边榆。 边榆将铁盒扔到了后座,苏珉沅很自然地坐在了副驾驶,边榆上车时他连安全带都系好了。 边榆看了他一眼没在多言,车子行过郊区,进入城区时边榆问:「住哪,从哪下?」 苏珉沅:「刚到,还没落脚点,随便找个地方吧。」 苏珉沅身边连个行李箱都没有,总不能什么都没带就过来,边榆不信他的话,苏珉沅却接着说:「都没带,逃荒出来的,不然我睡公园?」 边榆真的将苏珉沅扔在了公园,一个人扬长而去。 公园路边,苏珉沅一脸无奈地看着消失的车灯,最后实在没办法打了通电话。 简程来的时候脸扭成了麻花,完全是因为憋笑憋的。 简程问:「吃瘪了?」 苏珉沅正坐在长椅上看着远处的教堂。 简程坐到苏珉沅旁边:「真不知道是缘分还是孽缘,没想到边榆也会在墓园。」 苏珉沅没有说话,一片枯黄的叶子落到了腿上,不知是那棵树提前入了秋。 简程又问:「边榆在那做什么?」 苏珉沅其实很早就到了墓园,在边榆砸铁盒的时候,他远远看着边榆的动作,看着他情绪的变化,看着他歇斯底里的笑,看着他狂笑之后的空洞。 苏珉沅手指一颤。 林里的石碑中间,那躺在地上的人明明还在唿吸,还会动,会睁眼会说话会气人会混帐,可那一瞬间里,苏珉沅却觉得那被阳光照耀的的地方也成了一方墓地,其中躺着一个熟悉身影,他好像要死了。 一瞬间里,苏珉沅那颗沉寂许久的心如同边榆手里的铁盒子,被一下一下狠狠地砸开了,带着令人心悸的颤抖。 即便再不想承认,在那一刻里,苏珉沅知道自己慌了。 第64章 边榆还没到家, 就看见站在门口的人,松了剎车,边榆本打算直接离开,结果车刚要路过门口, 那道身影猝不及防地沖了出来。 边榆的车速不低, 勐地剎车时边榆的身体不受控制前倾, 头撞在了方向盘上,再抬头时他一脸阴沉。 苏珉沅已经贴在了引擎盖上, 边榆皱着眉头看向前方。 苏珉沅扶了下引擎盖,看起来是真的撞着了,只是不知道撞得严不严重,紧接着他快步走到驾驶位敲着车窗, 边榆不欲理他正要直接走,苏珉沅却在这时一脸痛苦地蹲了下去。 第189页 那模样不似作假, 苏珉沅从来没有露出过这种变轻,边榆扶着方向盘的手不自觉地攥紧,然而他没有转头, 也没有下去, 做了两秒后,他再次启动了车子。 可惜这次边榆想要心狠也没了机会, 路口不知道何时多了个警察。 这边的情形太像事故, 警察一脸不善地让边榆下来,如此就算想走也不能了,他还没疯到拖着警察满大街飙车。 最后边榆不情不愿地下了车,而一直蹲在一旁痛苦模样的人在看见车门打开的瞬间立刻变了脸, 没事儿人似的站了起来。 警察还在急于向边榆询问情况,苏珉沅先行解释是一场误会。 他一边道歉一边解释两个人在闹着玩, 警察最后将信将疑地警告了几句走了。 边榆站在旁边全程拉着脸,送走警察后,边榆冷笑一声:「这又是什么把戏?」 苏珉沅撇了一眼车后座,原本放在那里的盒子不见了,看来边榆这段时间又去了什么地方,所以这么晚回来。 苏珉沅问:「把我扔路边,自己却没回来,干什么去了?」 「我做什么还要跟你汇报?」边榆有打算上车,苏珉沅眼疾手快地拉开了后座车门。 边榆知道自己跑不掉也没打算跑,只是想将车开回院子里。 上车后苏珉沅就哑巴了,边榆没理他,车子停稳后径直下车回屋,苏珉沅则跟在身后。 这是苏珉沅第二次来这个小楼,院子里花开得正好,层层叠叠成了一堵密不透风的花墙,让原本半开放的小院成了一个极为私密的地方。 苏珉沅站在院子里看了两眼,耳边就响起巨大的关门声,苏珉沅少见的没有笑。 边榆进门后没有听见动静,他没管院子里的人走了没,轻车熟路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在连同的衣帽间里随便找了套舒服的衣服换上,刚出来就听见外面脆响的声音,似乎是有碗盘摔碎了。 边榆一愣,便是知道可能是苏珉沅,这种事情都是极少的。 苏珉沅是个很稳重的人,认识这么多年边榆从来没见过他摔什么东西,不管是厨房还是生活,似乎什么东西在他手里都变得很有条例。 边榆本想出去看看,手已经搭在门把上却又放了下来,最后想了想,将门锁上转头上了床。 下午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时超出了暖洋洋的范畴,有点像烤炉,将边榆从上到下十分均匀地炙烤着,边榆有些烦,拉上窗帘将空调开得低,整个人钻进了被窝里。 屋里的气温很快降下来,边榆本来不困,可氛围到了,脑子便成了浆煳,迷迷煳煳间竟然当真睡了过去。 睡觉原本是一件极其放松的事情,可是到了边榆这却成了另外一种折磨,原本将自己锁在屋子里是为了躲避那个人,可惜那个人又无端闯进了梦里。 意识算不得清楚,身上的疲累却意外清晰,边榆如同漂泊在无处着落的海面上,海却是烫的,很快耳边嗡嗡声越来越大,嘈杂声里,他精准地听见一个人说:「那么明显的监控你看不见,你到底是想给自己留把柄还是给边榆留把柄,我看你是疯了。」 「删了就是了,等会儿,留几张照片,模煳点。」那人似乎想到了什么,嘱咐完这句又说,「算了,我来处理,其余的全都销毁。」 「你留照片做什么,况且边榆要是知道他不得要了你的命?」 「总得留点把柄,不然苏珉弢他们怎么可能放过我?边榆不要紧。」 边榆很想问问自己什么不要紧,怎么就不要紧了,他从小到大都没有受人欺辱过,更别说是这种被人压着的照片,当真流露出去以边榆这种死要面子的人,拉着所有人一起死都有可能,却到了他们的口中成了不要紧。 不要紧,是啊不要紧,他不要紧,什么都不要紧。 可惜边榆那个时候是个残废,脑子嗡嗡身体也不听使唤,是药物的后遗症,也是一晚上折腾后的结果,哪怕有个人将刀插进他的心窝,边榆都半分也反抗不得。 后来想想,还不如来个人直接扎透他的心窝。 照片也好,其余的也罢,如今想想也算不得什么。 边榆隐隐听见开门声,他想那些人应该都走了,算了,也无所谓了。 疲累再次袭来,边榆意识很快再次沉入海底,却在这时他隐隐听见一个人叫他。 「边榆,边榆?」 耳边是一声声互换,边榆试图睁开眼睛,想看看什么人在这扰人清梦,可他却好像被魇住了一般,意识醒了一半,眼皮却怎么都睁不开,眼球来回动,隔着一层红色的光,他什么都看不见。 然而那人还在锲而不捨:「先起来吃点东西再睡。」 边榆自到了法国就马不停蹄,上次睡觉还是在飞机上,下午折腾了一通,这会儿边榆是真的累了,或许不怪梦魇,没多久他终于睁开了眼睛。 眼底还有尚未褪尽的茫然,他看着眼前的人,意识不清地说:「你不是拿着我的照片去讨好苏家了么,怎么还在这。」 话说的没头没脑,连接着梦境,却没通向现实,边榆是茫然的,苏珉沅却是一愣。 苏珉沅做好饭才上来叫边榆,门是锁着的,可钥匙就挂在外面,看上去边榆完全忘了这码事,还以为锁了门就清净了。 苏珉沅没客气直接开门,听见边榆的话后表情有片刻空白,紧接着反应过来边榆说得是什么,那一瞬间他脸色有些难看。 第190页 边榆的意识似乎还停留在那个时候,茫然过后是厌恶,他将自己埋回了被窝里。 手里突然落了空,苏珉沅看着自己的手心,又看鼓起的被子,不声不响地站了起来。 被窝里空气有限,边榆闷着头等苏珉沅赶紧走了再出来透气。时间越久空气越稀薄,憋气的感觉并不好,外面没什么动静,苏珉沅走路一向很轻,边榆怀疑他是不是自讨没趣后已经离开,却在这时感觉到两只手臂猝不及防地戳到了被子下面。 身体腾空而起,边榆吓了一跳差点骂出口,头顶被子落下,他发现自己竟然连人带被子被苏珉沅抱了起来。 是抱,托着肩膀和膝盖窝的那种抱,不难受但是很羞耻。 这下边榆彻底醒神了,也想起了之前两个人的不愉快,紧接着回忆起自己刚刚梦呓似地说的话,此时此刻他只想和苏珉沅同归于尽。 边榆是想从苏珉沅身上跳下来,但是之前当龟壳用的杯子现在成了捆绑他的绳索,只能像个虫子似的无济于事地蠕动着,两下后边榆便放弃了。 面子是很难找回来的东西,找不回来不如将对方的面子一起撕了,所以边榆问:「你是有受虐倾向吗?非要到我这找不痛快,到巴黎难不成专门来找我的?」 边榆不开心的时候嘴巴长刺,哪疼往哪扎,他本以为依着苏珉沅的性格多少要讽刺几句,结果苏珉沅什么都没说。 这就没意思了。 边榆悻悻憋着嘴,怀疑自己这话是不是没多少杀伤力,盘算着再说点什么才能捅到苏珉沅的心窝子,却在这时,苏珉沅出声。 「嗯。」 就一声,很轻,若不是屋子太静边榆根本想像不到这是苏珉沅发出的声响。 嗯什么,嗯他来找不痛快?还是嗯…… 边榆浑身汗毛倏地竖起,没有兴奋,反而心底一片冰凉,过着棉被都没能压过彻骨的冷意,他抬眼就看见苏珉沅的下巴,收紧的下颌线透露着苏珉沅的紧张,只有一点,却被边榆瞧了出来。 边榆突然就失了声,在被放到椅子上,边榆惊觉难不成这就是苏珉沅的反击?那可真是最有效的反击了,击退了边榆接下来的招式,让他表现的十分乖巧,身上还堆着被子,一时忘了反抗。 桌子上都是边榆爱吃的菜,这些苏珉沅门清。 什么时候买的东西边榆不清楚,进屋的时候他没看见苏珉沅拎着东西,猜想应该是之前放在了什么地方,边榆进屋动作很快,才没注意苏珉沅是不是将东西拿了进来。 多少有些不识趣,但是现在并不是纠结菜的时候。 菜还在冒着热气,边榆却没有动,先是扫视了一圈东西,随后问苏珉沅:「你不会在菜里下药了吧,我可怕了你们苏家人。」 边榆之前故意刺激苏珉沅的话没能激起任何反应,却因为这句话苏珉沅的脸色有些难看。 难看的毫无理由,毕竟这是事实。 苏珉沅自己拿起筷子,挨个菜吃了一嘴,说:「没事,吃吧。」 算是试菜,如此边榆就更疑惑了,失笑到:「不是,你怎么今天这么好说话,难不成真的是为了我来的?」 「嗯。」没了之前的犹豫,这次苏珉沅应得很干脆,甚至怕边榆没听见,又补了一句,「听说你飞巴黎。」 他就来了。 边榆觉得今天就像个傻子,表情除了空白就是茫然,不明所以地想在苏珉沅脸上找些破绽,失败后依旧不依不饶:「这是什么新型陷阱?你不如直接跟我说目的……」 「边榆。」苏珉沅放下筷子看过来,「没有目的,只是吃顿饭,吃完饭今天早点休息,折腾两天我看你也累了。」 之后苏珉沅就不肯说话了,给边榆夹着菜很沉默。 这份沉默让边榆有些烦躁,盘子里已经多了好几种菜,没一样占据着一个角落,没有重叠窜味,可边榆一下都没动。 盘子满了,边榆扒开被子站了起来,而后抱着一团被子默不作声地上了楼。 自始至终边榆都没有说话,苏珉沅也没有说话,满满一桌子的菜落了空,边榆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 苏珉沅慢慢放下筷子,拿出被冷落许久的手机,简程消息很多,他只看了最后一条。 简程说:兄弟,你不觉得你现在的行为有些突然吗? 是挺突然,突然得有些麻木。 其实并非全然无迹可寻,只是苏珉沅一直觉得边榆是受自己影响才有了现在的性取向,是他让边榆走上了这条路,所以即便苏珉沅的视线一直离不开边榆,他都没敢多动心思。 可心思这个东西哪里是说不动就能不动的,他只是自欺欺人地克制着,在和边榆的数次交集里,用残暴的态度来掩饰自己的不在意。 事与愿违才是人世常态,苏珉沅算盘打得很好,他希望边榆能走回正途,能按照他原本的生活路线走下去。 可事与愿违,每一次的安排都弄巧成拙,边榆现在的样子看起来不太好。 这点不好究竟处于何处苏珉沅自己也说不清,或许是因为他的身影太过孤单,也因为身边每一个亲人原来都心怀不轨。 苏珉沅仔细想想,可能这里面还有点同病相怜在。 饭菜没有动苏珉沅没生气,他和边榆真正的和睦止步于六年前,后来哪怕重逢后混乱地滚到了一起,更多的是各取所需,边榆不再是从前那个不设防并且粘人的小孩儿,他像个刺猬即便在床上都不肯开口。 第191页 饭菜被收了起来放在了冰箱,苏珉沅拿着衣服出了门。 此时外面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苏珉沅的车子就停在不远处,他一个人驱车去了墓地。 墓地的门早已经锁上,苏珉沅敲门叫守门人。 大半夜的来墓园多少有些病,守门人不太乐意,苏珉沅给了他一沓钞票。 厚厚一摞放在桌子上时,守门人立马变了嘴脸,殷勤地拿着钥匙开了门,嘴上还在说:「你们这些年轻人真有意思,先前看着你们两个人出去,下午先是回来了一个,晚上又回来了一个,难不成这墓地里还藏了宝藏?」 说着无心听者有意,苏珉沅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却疑惑边榆如何又去而復返。 墓地明明和白天一个模样,到了晚上却有些阴森,尤其是微风吹拂着杂草飘动时,一点声响都被无限放大。 苏珉沅来到了唐林墓前,跟白天没什么区别,桌球菊旁边放着一束百合,还是苏珉沅自己摆的,看起来边榆去而復返并不是到这个地方。 如此一来就更奇怪了。 苏珉沅看了圈四周,林里的墓碑躺了许多人,一张张照片或笑或面无表情,当苏珉沅收回视线时才发现唐林旁边的目的是空着的。 不知道是不是没有卖出去,一切都是空空荡荡,石碑虽立,却没有任何信息,可是苏珉沅的视线却落在上面久久没有停下。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回到这里,只是一个人的时候不自觉地想起边榆白天的样子,看起来没什么不同,却哪里都不对劲。 紧接着苏珉沅又想起边榆后座上消失的铁盒子。 苏珉沅这次来法国就是奔着边榆来,国内事情轰轰烈烈震惊了整个商圈,慌忙摘关系的,冷眼旁观的,幸灾乐祸的,等着捡漏的,各怀鬼胎下边榆本应该留在桦旌,乱世即是机会,可是边榆却跑了。 苏珉沅多少带着点抓人回去的意思,他不想让边榆在这场变故里成为输家,即便边博义再无翻身的可能,边榆都要坚守,退一万步讲,边榆即便真的没有拿下桦旌,但也得从中某得利益,而这其中一部分利益来自苏珉沅。 苏珉沅之所以说站在边榆的身后,不只是因为苏珉沅这几年手上积累不少,更因为他动用了自己的积累,在这短短几年里,私下收购了桦旌的股份,而那董事会里便有苏珉沅的人。 苏珉沅一贯低调,就好像没人知道苏珉沅早就渗透到苏家的部分产业里,集团总部的很多项目苏珉沅都用着其他人的名义参与,即便苏家现在同样乱,苏珉沅都敢在这个节骨眼上跑到法国。 苏珉沅在唐林的墓前站了很久,一句话没说,最后鞠了一躬。 出了墓园到看门人的小屋前,苏珉沅问:「上午跟我一起的那个人,下午过来做什么了您知道吗?」 看门人打量了一下苏珉沅,看在之前那沓钞票的面子上,他笑得一脸褶皱:「不好意思先生,我没有看那位先生做什么,他没待多久便离开了。」 噗地一下,又是一沓钞票放在了桌子上,看门人的眼睛比夜里的灯泡还要亮。 看门人视线一直放在钞票上,不等苏珉沅再问自己就已经开口:「我只看见他走到了目的西北的位置,哪里种了好多树又很偏,家属们都不喜欢那块地,空了很久。」 苏珉沅一愣,似乎是预料到了什么,看门人的手正贪婪地去抓钞票,苏珉沅此时已经离开。 风声什么的已经听不见了,苏珉沅饶是步子很大,走到那片地的时候也用了十来分钟。 确实如守墓人说的那样,那片地周围很多树,地上很多枯叶,看来很少有人踏足,杂草丛生间有几个空白的石碑,而到了最角落的时候,几片杂草不知被什么压过,歪歪斜斜地倒在一起,摺痕很新,是刚踩过的。 苏珉沅的脚步突然慢了下来。 月亮当空,明亮地照着这片地,按理说即便这样也应该照不清上面的字,可苏珉沅的眼睛却好像多了一层功能,只一眼就看见了最里面的碑。 下方石板被人动过,苏珉沅蹲了下来,手指伸缩两次才犹豫着搬开。 石板很重,苏珉沅用了很大的力气将其搬起,紧接着看见里面熟悉的铁盒。重新上了锁,一把新锁。 铁盒的样式本应该当成礼品或者收纳安置于家中,如今却更像是一个骨灰盒安静地躺在这里,而它的上面,那块不知道什么时候放置的墓碑上刻着一个人的名字——边榆。 苏珉沅最初甚至没敢看上去,他就想过往的每一次逃避,避着自己的心绪,避着不受控制的骚动,避着一切偏离轨道的人和事,避着边榆。 可避着并不能解决问题,就好像他今天看在边榆躺在墓碑中间时那骤然而起的慌乱,可那是到底只是慌乱,比不得现在的惶恐。 那两个字仿佛不是刻在墓碑上,而是刻进了苏珉沅的心里,在他拳头大的心脏上立了一块碑,刻着一个人的名字,一个他逃避了十几年的名字。 苏珉沅和边榆认识十几年了,一半以上的时间都是互相纠缠折磨,而这份折磨的结果,就是将一个人的放在了这片最被人嫌弃的墓地角落。 明明人就在小楼里睡觉,明明这个墓地里只有个铁盒子,可这一刻苏珉沅却上不来气,他抓着自己胸口的衣服,视线牢牢钉在墓碑之上,看着那两个熟悉不已的两个字,那是一个人的名字,是他……在乎许久的,一个人的名字。 第192页 风承载了许多人的思绪,载着独属于这片墓地的悲凉盘旋而上,而后落到了苏珉沅的脚边。 苏珉沅不知道边榆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准备了这个地方,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准备这个地方,他不知道边榆这五年里在这片土地上究竟遭遇了什么,只在简程的嘴里听见一句轻飘飘的「唐林摔死在边榆眼前」。 短短几个字,旁观者听见不过唏嘘几句,永远体会不到当事人的心情。边榆是爱玩混帐,却不是个没有感情的木偶,再强大的人看见亲妈摔死在眼前都不可能无动于衷,所以边榆到底是怎么从哪强大的冲击里走出来的 ? 苏珉沅回忆重逢后的种种时,这一刻他终于明白边榆如今的违和感是从何而来。 他以为是因为边榆对他的排斥,才在见到边榆时感觉到了说不出来的感觉,现在想想,边榆从回来起就不如从前有生机了。他好像拖着最后的一点电量,慢慢做着最后想做的事情,将边博义藏起来的事情翻到阳光之下,然后和苏珉沅厮混了两个月。 哪件事是边榆的惦念?是边博义还是自己? 如果一切尘埃落定呢?他会不会……会不会躺到这片土地里? 怪不得边榆不在乎桦旌的产业,不在乎股份,更不在乎自己会不会受牵连,他从一开始就打算什么都不要了。 方方正正的墓碑成了一把风里的剑,将苏珉沅的心脏刺得血淋淋。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是一个他意想不到的人。 犹豫之下,苏珉沅接了电话,开口时他才知道自己嗓子竟然沙成了这样—— 「餵?」 「餵个屁!苏珉沅你特么现在在哪?你是不是在巴黎?边榆现在去机场你赶紧把他拦下来,千万别让他回国!」 苏珉沅眉头一皱,又看了一眼手机确认来电不是骗子。 「他在家睡觉……」 「睡什么觉,他现在去机场了,苏珉沅你特么有点良心就把他拦下来!」程宗崇的声音已经破音,十分急迫地骂着,甚至到了不管不顾的地步,「边榆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他连自己都不爱却爱你爱疯了你知道吗?你知道个屁!你他妈还有点良心就将他拦下来。」 边榆喜欢他喜欢疯了?苏珉沅确实不知道。 不,他只是假装不知道。 恍然见,苏珉沅隐隐透过时光听到了六年前的声音—— 「沅哥?」 「沅哥。」 「沅哥……」 耳边还有程宗崇的骂声,断断续续听不全,而苏珉沅此时却如梦方醒一般,转身快步向外跑。 第65章 苏珉沅对巴黎的街道不熟, 时间越久苏珉沅的心情越是焦躁,终于看见机场标识时简程来了电话,说边榆确实在那片墓园买了墓地,原本买在唐林旁边, 但是后来改到了角落。墓园原本不想给他换, 毕竟两个位置价格差很多, 后来边榆表示不用退差价,这才同意。 苏珉沅安静地听着简程平铺直叙的声音, 简程动作很快,这才过去二十多分钟。 简程说,边榆那时候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也不是没有人给自己买墓地, 园区的人没有多问,只当边榆可能得了医治不好的病, 顺便安慰了几句。 车辆停稳,苏珉沅留下一句:你继续查查别的,唐家一併查查。 说完下了车, 赶忙往候机大厅跑去。 简程原本还有话说, 苏珉沅全然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夜里的机场依旧热闹,来来回回拖着行李箱的、送人的, 成了一排排人墙阻挡着苏珉沅前进的路, 他没有回小楼确认边榆是不是真的到了机场,电话一直打不通,苏珉沅甚至不知道边榆是不是已经上了飞机。 牌子上无数个航班可以转机国内去,候机大厅像一望无际的汪洋, 苏珉沅此时的行为无异于大海捞针。 就在他打算直接找工作人员播报找人时,视线流转间在长椅上看见了一个身影。 那人一身漆黑, 头上盖着一条青色的毛巾,很眼熟,苏珉沅今天刚见过。 似乎在回应着边榆曾经的话,缘分这个东西经常在不经意间牵扯出两个人冥冥之中的千丝万缕的关系。 世间偌大的机场,一个不经意的转头。 毛巾到底有些薄,光挡得不怎么严实,苏珉沅刚靠近椅子上的人就动了。 毛巾稍稍滑了一点,很小的动作后再次归于安静,苏珉沅叫他:「边榆。」 先是轻微一颤,紧接着边榆低下头,毛巾自然而然地落到了腿上,边榆却没有看过来。 「要回国?」苏珉沅问得自然,好像他并不是专程过来寻人,只是一次意外的偶遇,打着不咸不淡的招唿。 边榆缓了一下,紧接着问:「你怎么阴魂不散。」 苏珉沅丝毫没在意自己走哪跟哪的阴魂样,坐到边榆身边:「刚到就这么急着走?」 「你没别的事情吗?」边榆是真的很奇怪,「你下午不是办事去了?」 「出个门人就能跑,我哪里还敢动?」来一趟法国,苏珉沅就好像被打通了任督二脉,每一句话都带着的暧昧。 「边榆。」苏珉沅再次叫道。 连续几天没睡好,边榆的脑子有点慢,听着苏珉沅叫他的名字,强忍着不耐说:「平蒲的那个赵家……」 「边榆,我们要不要试一试?」 第193页 触不及防的一番话,边榆怀疑自己是不是缺觉缺傻开始幻听了,以至于看向苏珉沅的模样有些呆,连焦躁都忘了,满脑子空白地又问:「什么东西?」 苏珉沅喘了口气:「我们要不要试试,正式的,奔着将来的。」 这次终于确定不是自己幻听,边榆直接无语住了,无语到极致后是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的笑容:「不是,你,苏珉沅你没病吧,发烧了?你要不要回忆一下自己曾经说过什么话?」 苏珉沅说过的话太多了,他让边榆向前看,让边榆别动心,说着心照不宣,却又毫无预兆地说要在一起。 边榆的表情多少有些夸张,而苏珉沅依旧保持着先前的态度,那眼神太过郑重,没有丝毫玩笑的意思,甚至让一句「试试」多了些别的意味。 「我没开玩笑。」苏珉沅说,「你想不想和我试试?」 「你跟从前每一个人表白的时候都是这么说话?」边榆不知道自己是被气笑了还是怎么,他此刻真的觉得苏珉沅有病,应该赶紧去挂个精神科看看。 「没有,我从来不问别人,也没许过承诺。」苏珉沅还在一本正经地回答,边榆渐渐收了笑容,看向苏珉沅的眼神一片冰凉。 苏珉沅恍若未觉,「我想和你试试。」 「为什么,为了联手?为了在现在这个乱局里占有一席之地?」边榆想不通,问的直白,「你凭什么想和我试试。」 「我觉得我是喜欢你。」 「呵!」苏珉沅的话刚一出口,边榆嘲笑声紧接而至,「你喜欢我?这话你自己说出来不觉得好笑吗?歇了吧苏珉沅,你我什么德行大家彼此清楚,玩过就算了,何必当真……」 「我当真了。」一句句本不应该出现在苏珉沅口中的话却这么自然而然地出了口。 「边榆……」他还想说什么,边榆摆手打断,「停停停,糖衣炮弹就免了,咱们之间的破事就到此为止吧。」 他看了眼时间,而后站了起来拎着东西就要走。 其实时间还早,但边榆多一分钟都做不下去,什么心情已经不想探究了,他只想离这个犯病的苏珉沅远一点。 苏珉沅毒舌一点边榆还能习惯,打着糖衣炮弹的苏珉沅怎么看都居心不良,可就是这样,边榆在某一刻里心脏还是不自觉地动了一下。 是脱离轨道的颤抖,边榆离开的脚步有点慌乱。 边榆刚走了两步,苏珉沅便跟了上来,拉住边榆的手腕:「跑什么,听我把话说完。」 手腕上的力气很大,边榆挣脱不能皮肤很快变红。 「边榆,你是需要我说的直白点?我喜欢你,但是我想给你个选择的机会,不是现在的拒绝,是在试过之后的选择。」苏珉沅看着边榆张嘴就要拒绝,先一步堵住他的路,「从前我是觉得你因为我影响才和男人在一起,你本身的性取向或者并不在这个方面,我以为许多年后你玩够了,就会发现其实男人没什么意思,而这段经歷也不过是年轻时荒唐的过往,你的身份会让你找个很好的女人,联姻也要别的也罢,若是爱情那便更好了,所以我藏了自己的心。」 前面的话让边榆嗤之以鼻,可最后那句,即便边榆再想隐藏自己,瞳孔还是不自觉地颤了颤。 他不知道苏珉沅有没有看见,苏珉沅的神经病大概还没发作完毕,往前贴了一步直视着边榆的眼睛,行李箱成了阻碍,苏珉沅将边榆困在中间。 「我应该准备一束花,如今这样确实草率……」 「苏珉沅,你是不是有病!」边榆还在挣扎,苏珉沅低笑,「确实有病,才将你放在外面这么久,让那么多人沾染你,我就应该再疯一点,将那些碰过你的手都砍了。」 「苏珉沅!」苏珉沅现在的样子太奇怪了,真的太奇怪了,他们两个人的距离也太奇怪了。 古怪的气氛终于吸引了路人,不时有人驻足对这边指指点点,而苏珉沅恍若未闻。 边榆说:「你是觉得之前羞辱我没够是吗?」 「我是觉得之前我太高估自己了。我以为我对你没有感情,压着心里对你的悸动,告诉自己这只是短暂的新鲜感,大家各取所需好聚好散,我以为之后我们会各走各的路。」 「你可以接着这么以为。」边榆嗤笑。 「不行。」苏珉沅又向前半步,两人几乎贴在一起,他声音深沉,比之前还要郑重,狐狸眼里没有丝毫轻佻,他一字一顿地问边榆,「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是问句,却没有徵询意见的意思。 边榆仰头看着他,脚下重重地踢上苏珉沅的小腿,趁着苏珉沅吃痛时翻身一个过肩摔。 苏珉沅哐当一声躺在了地上,边榆跑了。 * 从巴黎回来边榆连夜去把头髮剪了,剃成了毛寸,从前苏珉沅很嫌弃的髮型,边榆表示很满意。 赶着回来没别的事儿,就是赵家那老太太竟然将老头子和女儿的坟挖了,两口棺材横在桦旌门口,哭诉桦旌老闆强迫了她女儿,间接害死了她老头,搞得一家人家破人亡,非要讨个说法。 这事儿挺轰动的,毕竟两口棺材放在那,也不知道拿来的这么大力气,桦旌附近监控没能拍到什么人帮她,最后是她一个人拖着绳子将棺材拖到了桦旌门口。 棺材放了一天就被搬走了,扰乱治安警察不可能坐视不理,但是舆论没有因为棺材的离开而收敛,反而愈演愈烈,关于桦旌的传闻也越来越多。 第194页 最后股东实在是坐不住,想要将边博义彻底推出来捨弃,可边博义手里还握着那么多股份,没多久,这些人就将注意打到了边榆身上。 桦旌这段时间市值蒸发太多,这件事若是处理不好很可能就演变成一个抹不掉的丑闻,将桦旌打上一个「施暴者」的标籤,以后不管做什么都会受到影响,哪怕是合作者也要掂量着能不能承受这方面的风险,而这几日里已经不少人自发抵制桦旌相关产品。 边榆是被股东们推出来的挡箭牌,也就是替死鬼。 边博义这段时间还在医院,脑溢血之后又出现心脏骤停的情况,不知道是不是被外界影响,总之整个人很不好,虽是在要死的边缘。 法律上还没结论,边博义还不能死,所以躺在医院安然享受着最好的医疗团队。 边博义没有出现在公众面前免遭一难,边榆就倒霉了,每到这种时候,过去的事情总会被翻来覆去地扒,不时有所谓「知情人士」爆料更多不堪过往,而边榆对于那些事只字未提。 桦旌的产业逐渐走下坡路,一如边榆从前说的那样,似乎真的要让桦旌给边博义陪葬,听着挺孝顺的,边博义知道消息后差点吐血。 程宗崇之所以不让边榆回来,就是不想让边榆走到公众前,不想让他给人当靶子,可惜苏珉沅也没多少出息,没拦住边榆。 眼看着夏天接近尾声,风里带了点凉意,程宗崇坐在烧烤摊上和边榆说:「我是管不了你了,谁也管不了你,你以后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话虽如此,程宗崇喝了一大口啤酒,能看出来挺郁闷的。 边榆拿起酒瓶和程宗崇碰了碰,跟着喝了一口。 两人很少在这种路边摊吃烧烤,一来人多太乱,二来不怎么干净,可是段东恆的酒吧里几乎都是熟人,边榆现在不方便去,也不好为了一顿酒就彻底清场。 偶尔吃一顿路边摊挺好,挺有意思,两边全是吹牛逼的大哥,吹着冷风光着膀子,大声豪气地讨论着今天的彩票没能中一千万。 程宗崇看了一眼,回头对边榆小声说:「不然你直接卷钱跑路吧,我爸都说现在的桦旌是个烂摊子,以你现在的能力根本没办法收拾,要是再不收拾很可能真的之后被收购的命。」 这话多少有点提醒的意思。 边榆知道程宗崇想说的是谁,觊觎桦旌的人,除了苏家还有一个唐家,早年边榆这位外公可没少惦记边家的生意,不然边博义也不至于因为过于忌惮对唐林下手,彻底断掉和唐家的关系。 边榆摸了把头髮:「没事儿,那群老东西不捨得断了自己的财路,放心,倒不了。」 烤串上的很慢,两人就着黄瓜花生米喝了两瓶才上烤串,打一把搁在盘子里,送烤串的人却没走,直接坐在了边榆身边。 熟悉的味道后知后觉地入了鼻子,还没等边榆动,程宗崇先炸锅似的站了起来:「我靠你怎么追过来的,来干什么,杀人灭口吗?」 边榆不知道程宗崇和苏珉沅之前说过的话,这还是这段时间一来第一次三人碰面,苏珉沅不以为意地自己开了一瓶酒。 烤串很香,刚从炉子上下来还在滋滋冒着油,这种地方苏珉沅比这两位少爷熟,不比少爷们的养尊处优,苏珉沅年少时大多在这种地方流转,周围的同学也都是吃着路边摊长大的。 苏珉沅看了一眼程宗崇,程宗崇心里一个咯噔,他倏地站了起来,说:「边爷,那什么,我爸说晚上有事儿让我早点回去,改天我再约你,这就我干了算赔罪。」 酒瓶里剩下半瓶被他一口干了,喝完程宗崇火烧屁股似的跑了。 边榆有些不明所以,看了眼苏珉沅:「你给他下蛊了?」 苏珉沅笑笑,撇了眼边榆的头髮,见过几次了再看还是不顺眼。 边榆就喜欢苏珉沅的不顺眼,但不喜欢跟苏珉沅一起喝酒撸串,不打算进行下去的关系,再接触也是多余。 边榆站了起来,看着一口没动的烤串深觉浪费,打算打包送给段东恆去。段东恆到现在还在加班,最近业务忙了起来,经常加班到凌晨。 边榆动了苏珉沅却没动,马扎凳前长腿无处安放,提着裤腿坐得委委屈屈。 他拉了下边榆的衣襟:「坐下,这么急着走是要追程宗崇?」 换个人说,边榆还不至于多想,但是苏珉沅的精神病显然还在犯病期间,这个「追」多少有点别的意思。 一想到对象是程宗崇,边榆多少有些恶寒。 边榆说:「沅哥,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他实在是想不到其他理由。 「是我现在模样太惨了让你于心不忍,还是听说了别的?不管怎么样你都不用摆出现在这样态度,咱们之间不清不楚的事情太多了,不比为了闲杂人员的一句闲言碎语多做这些无用功的事情。」 「你觉得我应该听说什么?」苏珉沅问他。 边榆想了想,大概能猜到原因,但是他不太想说出口。 苏珉沅铁了心等边榆答案,可惜边榆不是个软脾气的人,剪了头髮后看起来更倔了,边榆不可能说。 苏珉沅不是个顾忌的人,真要清算,他比边榆还要肆无忌惮,只不过那些肆无忌惮都藏在了温柔的壳子里。 就见苏珉沅轻声笑了笑:「喜欢我就这么难以启齿?我看你今天晚上应该没什么事,不如跟我聊聊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 第195页 藏在心里这么多年的事情猝不及防地被当事人翻出来,没有比这更尴尬的事情了,边榆恨不得拿着酒瓶子给自己和苏珉沅一人一下,双双抬进医院再来个失忆戏码最好。 苏珉沅好像看出了边榆的意图,拿起酒瓶对边榆隔空敬了一杯——一瓶,他喝了一大口,安然坐着。 苏珉沅的情绪永远都是这么稳定,不管面对什么事情都很少有歇斯底里的时候,边榆没见过,也因为苏珉沅的淡然,边榆的尴尬不知不觉地散了许多,他竟然真的坐了下来,和苏珉沅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酒。 一箱酒下肚,边榆面不改色,苏珉沅看上去也没什么问题,只是烧烤依旧没动,边榆只偶尔吃几粒花生米,二人沉默的过了头,在周围热闹非凡的气氛里显得格格不入。 后来边榆又要了一箱酒,苏珉沅没拦着,边榆有些意外,这才真正打量起苏珉沅。 依旧是衬衫西裤经营模样,细长的眼尾带着钩子勾住了边榆的注意力,视线一旦落在上面便是片刻也挪动不了。 多少有点酒劲儿在,边榆的视线有些肆无忌惮。 苏珉沅稍一转头接上边榆的视线,二人对视的那个瞬间,苏珉沅终于看见了边榆不一样的地方。 他时至今日才发现,原来在自己不注意的地方,即便是昏暗的街头,边榆看着他的眼神依旧那么亮,可惜那亮光里多了层寒霜。 还是有些晚了。 苏珉沅心里嘆了口气,面上不动声色:「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这样挺多余?」 边榆笑着没有说话,多少有点默认的意思。 苏珉沅也跟着笑了。 酒很快上来,边榆不知道想到了哪里,突然说:「从什么时候喜欢的我也不知道,说一见钟情是不是很老土?看见你第一眼我就觉得你挺好看,不都说一见钟情源自于见色起意吗?你可以这么理解,不过那时候还小,没想那么明白,只是想找你玩,后来才知道原来男人之间也可以互相喜欢。我那时候很别扭,看见你跟别人在一起很不开心,又怕你那天也像抛弃那些人一样抛弃我,所以选择先跑避着你,可惜无济于事。那时候的喜欢很淡,一直都是淡淡的。」 从什么时候变得浓烈不得而知,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情难自已,在这上面边榆是个懦夫,他从来没敢和苏珉沅表白,可能从前动过这方面的心思,但也因为后来种种彻底绝了。 边榆说:「喜不喜欢这事原本就不重要,这点你应该比我清楚,咱们又不需要联姻,没必要非要找个名头凑到一起。你既然知道,那我也明白说了,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不管怎么样,我都没想过跟你走到一起,你也收了心思吧。」 苏珉沅静静地听着边榆的话,上一段话像一股暖流游走在心间,却因为后一段话散尽了温度。 遗憾往往发生在失去时候,苏珉沅有点后悔从前的退缩,不得不承认他内心是恐惧的,他怕边榆真的将事情都做完后就去那片墓地,去往他自认为的归宿。 每每想到这,苏珉沅胸口都像是堵着石头,压得他透不过气。 若说他们无缘分,却能在偌大的巴黎戴高乐机场转头遇见,若说他们有缘分,却一直在错过。 边榆说:「沅哥,差不多就到这吧。」 后面那箱酒喝得断断续续,到这的是这顿饭局,也是他们之间的纠葛。 最后几瓶下肚,边榆眯了眯眼睛有了散局的心思。 面前的烧烤已经凉透,烧烤老闆还在忙碌其他桌,大概也没时间再给他热一热,给段东恆送的事儿就此作罢。 边榆手撑着桌子打算起身走,却在这时胳膊一紧。 马扎凳本就不稳,边榆身子一歪眼看着就要摔在地上,然而失控的身子却被人稳稳接住,紧接着温热的气息落在鼻间唇上。 一个喊着酒气的吻封住了边榆的唿吸,边榆双眼瞪得老大,大庭广众之下,他成了一个没知觉的木头人。 苏珉沅的吻霸道不容置喙,双手拖着边榆的脸让他动弹不得,在边榆反抗前将他牢牢禁锢着。 边榆最近照片被挂的到处都是,程宗崇怕一顿饭吃得不消停,所以选了整个烧烤摊里光线最差的一桌。 头顶是茂密的梧桐,路灯投下的光碎了满地,星星点点摇摇晃晃,树叶沙沙作响。 过了不知多久,可能有十来分钟,或许只有几秒,边榆终于在那炙热的气息里回过神,他紧蹙眉头用力一咬,血腥味瞬间充斥两个人的口腔,而这时苏珉沅松了手。 边榆迅速后退,狠狠抹掉嘴唇上的痕迹,苏珉沅摸了摸自己的舌尖,看着指尖上的殷红轻声笑道:「边榆你是不是搞错了,我喜欢你这事儿并不需要你同意。」 第66章 边榆最近很忙, 为了给他爸擦屁股,虽然没能快速让桦旌彻底恢復元气,但是下滑速度有所缓和。 就是赶鸭子上架,也有部分人推波助澜, 边榆这段时间学到了不少东西, 多少能撑着点了。 一场大雨过后, 路边的梧桐开始掉起了叶子,边榆下班很晚, 刚出来就看见等着的苏珉沅,这场景有些熟悉,从前边榆也干过这种事。 身份调转,边榆没觉得多新鲜, 一言不发地往停车场走,苏珉沅穿着一身风衣看起来好看极了。 真他妈好看的要命。 第196页 边榆在心里骂了一句, 面上却不动声色,目不斜视地往前走,刚走两步苏珉沅挡在了跟前。 「小边总赏脸吃个饭?」 边榆:「苏总日理万机, 我还是不打扰了。」 「我这都是小事, 不如小边总身负重任,董事会的事情还顺畅吗?你要小心其中的几个人, 正打着注意让你背完锅后将你一脚踹了。」 苏珉沅是笑着, 以至于说出的话多少缺了点可信度。 苏珉沅不如边榆那样嬉皮笑脸脸皮厚,即便跟着边榆也像是随意散步,反倒是边榆有点落荒而逃的感觉。 苏珉沅铁定主意做的事情就没有做不到的,所以他成功地将边榆拐到了餐厅, 两人相对而坐,苏珉沅慢条斯理地剥着虾, 小提琴声优雅动听,桌子上的烛火照在脸上时,让苏珉沅本就英俊的容貌更添了几分味道。 三十多岁的男人有了岁月赋予的沉稳,却还没有年岁的痕迹,浑身上下散发着致命的吸引,让人只一眼就移不开视线,即便这里是情侣餐厅,来此的多是一对。 在男男女女几次「不经意」地路过苏珉沅后,边榆有些受不了了:「吃个饭,你非要来这种地方。」 「不是你喜欢来这?」苏珉沅将剥好的虾放到边榆面前,满满一碗,没几只,主要是个头很大。 一盘里总共就这点,都在边榆面前了。 边榆沉默地看着虾,而后看向苏珉沅,眼尾抽搐:「你不是吧……」 上次他带着谢之临来这个地方被苏珉沅装个正着,若说这次不是故意选这个地方,边榆打死不信。 边榆和谢之临出来吃饭的次数不多,一般都是在家里。 苏珉沅没有否认,淡定地擦着手,见边榆没动筷子,挑眉:「跟我吃不如跟你小情人吃有胃口?」 苏珉沅从来不是个小绵羊,也不会做让自己委屈的事情,在此之前他很多次主动联繫边榆,边榆都直接忽视不想理,只有像今天直接堵楼下才能说几句话。 边榆之所以还能跟苏珉沅说上几句话,是他压根就不相信苏珉沅会喜欢他,而对于自己的喜欢无处着落这件事,他不怨恨的基础就源于苏珉沅并不喜欢。 因为不喜欢,苏珉沅所做的一切都是理所应当,边榆又不是太阳,不可能要求所有人必须喜欢他顺着他。 边榆要了一瓶酒。 边榆不是话少的人,但过去的一年里,他只要和苏珉沅在一起就变得沉默寡言。 虾很快变冷,直到饭吃完酒喝完,那碗虾也没有动。 酒喝的不多,钥匙就到了苏珉沅的手里,苏珉沅一滴酒没沾,启动车子时边榆点了根烟。 苏珉沅看了一眼:「怎么突然这么大的瘾,从前看你也不怎么抽。」 边榆看着指尖裊裊升起的白烟轻笑一声:「日子太烂了,不找点排解怎么活。」 这是实话,但从他嘴里说出来就有点虚。 「沅哥,你别往我旁边凑,真的,你就端着你之前的姿态,别跟我示好,这样我还可以自我安慰你对我没感觉,想怎么利用就怎么利用了。」 「那我若不呢?」苏珉沅问。 「那就连朋友都没得做了。」边榆毫不留情地说,「你不喜欢,想怎么利用怎么折腾都理所应当,就算哪天因为你的算计让我死在外面,我都不会怨你什么。可你若非要说喜欢,我会觉得噁心。」 车平稳地驶离停车场,苏珉沅的动作依旧顺畅,看上去并没有被边榆的话影响,但也没有在说什么。 车停在楼下停车位,边榆刚要下车,苏珉沅拉住了他。 「从前是看不清,你想怎么骂怎么恨都是我该受的,后悔是最没用的事情我知道,我也不想跟你空口谈原谅,我只是想以后。」 「什么以后?」边榆问他。 「我还是之前的话,你也别想用『老死不相往来』来威胁我,你应该知道我的性格,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相较于这方面,边榆可以说是随性,很少会执着地非要什么东西,一如对苏珉沅的好感,一如从前数不清的情人,好的时候边榆是要星星不给月亮,最后到了该放手的时候,边榆不会拖泥带水地去求个永久。 反而苏珉沅才是最为狠心的那一个,他想要的一定会拿到手,不想要的再怎么声嘶力竭都没用。 边榆淡淡地看着苏珉沅:「你非要这样我也没办法。」 苏珉沅眼底光线忽明忽暗,似乎是被前方车灯照的,可仔细看那是苏珉沅的盘算,可没过多久,那光淡了,他低头笑了,松开拉住边榆的手:「行了,回去吧,自己一个人还能喝得下去酒,回去早点睡。」 边榆一只手已经搭在了车门上,苏珉沅跟着也要下来,这是边榆的车,他等会儿打车回去。 两人分开前边榆突然问:「你之前去法国是干什么去了?」 苏珉沅站在原地笑笑:「说了追你去的。」 边榆不信,转身走了。 等电梯时,边榆转头看见苏珉沅还站在原地,树影晃动落在苏珉沅身上明灭闪烁,苏珉沅的身影突然就变得有些模煳。 边榆心里一揪,电梯这时候到了,他快步上了电梯,逃似的。 谢之临暑假的时候出去做了半个月兼职,跟了半个月的项目,刚开学项目组又要採购一批设备,他一直没闲着,晚上回家就晚了。 第197页 边榆坐在床边玩手机,房门没关,谢之临进来开了灯,对边榆那副模样见怪不怪,问边榆要不要吃东西,边榆没拒绝。 谢之临晚上在学校食堂吃过饭了,但这会儿也有点饿,两人坐在餐桌旁吃着简单的面。 谢之临说:「我这边项目进行到尾声了,差不多再一个月就可以结题,再往后就空了。」 边榆「嗯」了一声,有点漫不经心。 谢之临观察着边榆的状态,沉吟片刻说:「你那边,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边榆挑眉:「想进桦旌?」 「不是不是。」边榆这样明显是误会了,谢之临摆摆手,「我就是觉得你现在的情况不太妙,可能需要人帮忙,虽然我也不会什么。」 「哦~怕我受欺负来给我撑腰?」边榆乐了,一脸打趣地看着谢之临。 边榆今天晚上心情一直不怎么样,这会儿忽而放松下来,便有了闲心调戏几句,「怕我破产了养不起你啊?放心,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真破产了大不了把我家里的几辆车卖了,肯定不会让你流落街头。」 谢之临的脸突然就红了,椅子和地板发出剧烈的摩擦声,他慌忙说:「我没有,我也不用你养,我没那个意思。」 边榆跟谢之临相处久了,对这个小孩儿的性格说不上门清吧,多少也了解不少,他知道这小孩儿一旦臊得慌说话就语无伦次,不知道说什么就容易来来回回说一个词。 多嫩啊。 边榆在心里感慨,面上却笑得老神在在,在谢之临的脸彻底红成猴屁股前,边榆潇洒起身回了屋,好在还知道说几句正经—— 「没事,公司的事情我应付的过来,学校的项目做完了要是想实习的话进桦旌也好,但是我更建议你继续在学业上深造,能走多远走多远。」 吃饱就犯食困,边榆最近睡眠比从前多了很多,以前经常要靠酒靠药才能睡着,现在则是随时随地的困,精神头上不来的时候到头就人事不知,困得莫名其妙。 他刚进被窝,扔在床尾的手机就掉到了地上,边榆嘆了口气弯腰捡起来,看见上面半小时前来的消息。 应该是边榆刚出去吃饭的时候发来的消息,来自苏珉沅—— 【和谢之临保持距离。】 苏珉沅好像没有听见边榆之前说过的话,一段消息既霸道又自作多情。 边榆本想将消息删了,可手指悬在删除键上久久没能落下。 第二天边榆还得去公司,路上他收到段东恆的消息,说赵家老太太住院了,她的诉求一直没得到反馈,坐在公安局门口哭了好几天,谁劝都不行,成功把自己哭进了医院,好巧不巧正是边博义住着的那家医院。 边榆了句:【行,知道了】 多余的话没说,因为边榆在楼下看见了一个熟人。 不是苏珉沅,但也跟苏珉沅差不多,是简程。 简程手里拎了几个纸袋子,看见边榆的时候整张脸快速地皱巴了一下,又迅速展开,比纸还快,难为他那一脸上了岁数的皮肤。 边榆吹了个口哨:「简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简程表情多少有些古怪,并没有从前见着边榆的排斥,这点古怪让边榆多少有点不舒服。 简程说:「路过给你送点东西。」 他不由分说地将纸袋子塞到边榆的怀里,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说完这句话就走了。 边榆木讷地站在原地,看着简程开车扬长而去。 边榆如今的办公室不在十楼,也不在顶层,十五楼一个荒废很久的办公室,旁边是公关部和部分行政部门。 一上午处理了两个和别的公司通气,准备带着项目保密资料跳槽的,等边榆回到办公室时才想来这两个纸袋子。 看着其中一个袋子中的面包和牛奶时,边榆的眉毛挑的老高,不用想都知道这东西是谁让简程送来的。 另外一个纸袋子已经懒得拆了,但是手比脑子快,边榆脑子还在怠惰时,纸袋子已经大敞。 不是早点,只有一个u盘。 边榆犹豫着将u盘插在了电脑上,里面只有一个文件夹,打开后发现是十几张没有名字的照片,缩略图已经说明了照片的内容,边榆嘴唇抿得很紧。 最后的最后是一个空白文档,估计是怕边榆不点开,只在名称写着:所有的照片都在这。 是六年前的照片,边榆和苏珉沅混乱不堪的那个夜晚,照片角度都很有问题,基本上什么都看不见,却又能辨认出两个人的身份,看得出是精心挑选过的,其中包含着苏珉弢当初给他的几张。 边榆不知道苏珉沅这是什么意思,直接去了个电话。 「威胁我?」边榆问。 「这就能威胁你了?那你有点太好对付了吧。」苏珉沅声音稍微有点小,手机大概夹在脖子上,键盘敲击声不绝于耳,看得出很忙。 边榆:「那你这什么意思。」 苏珉沅笑道:「没什么意思,我要是不声不响的处理了,怕你不信我的话。」 苏珉沅的意图大喇喇地放在了边榆面前。 苏珉沅这个人挺奇怪的,他想做的时候基本上每一件事情都挑不出错,他不想做的时候哪怕扣头上的屎盆子都懒得理。 边榆就不是个喜欢弯弯绕绕的人,别的不说,苏珉沅这套边榆很吃,若是换做从前,绝对会跟苏珉沅骚上几句,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所以表情也就没那么好看了。 第198页 「我觉得我之前说的已经很明显了。」边榆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照片你也不用给我,就算明天各大网站到处都是跟我也没关系。」 他不在乎自己的艷照,这是实话。 「你不在乎是你的事,我送你是我的事,还有早饭,你肯定没吃,不然我晚上再去接你?」 苏珉沅话音未落,边榆已经挂了电话,再次看见那几张纠缠的身姿时不禁咬了咬牙。 * 桦旌动作很快,那两个跳槽的以故意泄露商业信息被起诉了,这事儿够他们蹲上几年,这段时间不只是外界流言乱飞,公司内更是人心惶惶,这种事情不止一两起,也并非全都被抓着。 杀鸡儆猴不能少,下午公司就出了通报。 晚上下班没有看见苏珉沅,白天的话果然只是一通玩笑。 这几天桦旌的消息逐渐被其他新闻所掩盖,这世上从来不缺新鲜事,热度能持续一个月就已经很稀奇了,再多即便有人还关心,也不如从前那般关注,所以这段时间桦旌周围蹲着的记者几乎看不见了。 但也不是全然干净,边榆今天上车前就树丛后面的闪光灯晃了眼,一看就是个没经验的新手,不知道是被那个媒体的老前辈们打发来干这个苦差事。 边榆可不是个好热的人,混过这个圈子的人都知道,所以那个新兵蛋子在自己的昂贵的镜头被摔个稀巴烂时还没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而边榆已经从他兜里摸出了工作证,看着上面传媒的名字意味不明地笑了。 说好听点是记者,说难听点是狗仔,小孩儿年岁不大,刚入社会的样子,这会儿反应过来后整张脸涨得通红,抢过自己的工作证说:「我这镜头多少钱你知道吗!你怎么能这么不讲道理!」 「你偷拍我说我不讲道理,你们公司里的大人没告诉你跟我的时候离远点,毕竟我这种家庭背景,就算杀了你也不用背责任。」 这话是网上键盘侠们说的,出处还是因为边博义的到现在还在医院里养病,没有为他做出的事情承担任何责任。 边榆属于连坐,「老鼠的孩子会打洞」那类。 不过边榆也确实从小就是个小霸王,杀人不至于,揍人还是轻车熟路的。 那新兵蛋子明显怕了,瑟缩地向后退了半步:「那也不能随便损害别人的财产。」 「赔你?」边榆干脆利落地话让对方一愣,他低头看着自己的镜头,机身和镜头算计来几万块,对于边榆来说不算什么,可对于狗仔来说就很值钱了。 边榆问:「刷卡?」 这就多少有点侮辱人了,谁出来跟踪新闻的时候会带个pos机? 「那这样。」边榆在兜里摸了半天摸出个u盘,「送你个新闻,就当赔礼了。」 说完不等对方反应直接走了。 相机坏的很彻底,捡起来的时候还掉了两个茬,用是不可能用了,而那个莫名其妙的u盘更多了一层侮辱的味道。 不管边榆现在受到多少辱骂,也不是一般人所能抗衡的,小狗仔抱着相机站在原地突然哭了起来。 第二天边榆没急着去公司而是去了医院,在门口买了一大束菊花,边榆优哉游哉地去了普通病房,一大间里面住了五六个人,都有家属陪着,端茶送水削苹果的。 赵老太太此时正拿着小女儿递过来的苹果咬了一口,警惕地看了一圈,确定周围没有人看过来,于是低声问:「怎么样,事情有进展了吗?有没有说给咱们赔多少钱?」 女孩摇了摇头:「而且村里很多人都签了拆迁同意书,我觉得这事儿悬,妈你这两边跑,两边都照顾不到,还折腾爸和大姐一通,别补偿没拿下来,最后连拆迁款都没了。」 「呸呸呸,说什么呢,我这不还是为了你们两个小兔崽子,你爸没了家里就没了收入,拆迁才多少钱,你知道桦旌多少钱吗?」 「妈,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以前就是这么逼大姐的,不然大姐怎么能跳楼?咱们家就不能消停点吗,拆迁那边我看也不是不好说话的人,商量商量说不准还能多拿点,你现在这样得罪人,最后谁还会同情咱们?」 「同情值几个钱?」 「同情确实不值钱。」突然一道声音插了进来,迎面而来的是明晃晃的菊花,妇人的脸瞬间就黑了。 这东西多少字沾着点晦气,可来人丝毫不觉得,甚至十分心上地整理着花瓣,偌大的花束将来人的脸映衬的更加英俊,淡淡的黄色像是一轮小太阳,映亮了来人的俊脸,小女孩儿的耳朵瞬间就红了。 边榆将花放在床头柜上,赵老太太说:「你现在知道来了?想要我们原谅做梦!我们不要钱……」 「不要钱要什么?人死不能復生,难不成就为了一句公开的道歉?道歉值几个钱?」边榆的话就好像掏出了赵老太太的心窝,老太太立刻冷了脸,没觉得冒犯,而是尴尬。 赵老太太是什么人边榆太清楚了,他根本不在乎赵老太太的自尊心,言简意赅地说:「我可以给你钱,你想要多少给你多少,但是你得按照我的要求做一件事。」 一旁小女孩的表情瞬间就变了,身后几个病床都在说悄悄话,边榆声音不大,之后他们三个人听得见。 边榆弯了弯眼睛:「这事儿对于你们来说并不亏,一大笔钱,以后换个地方继续过生活,没人知道你们过去做了什么,这些钱足够你们下辈子挥霍。」 第199页 赵老夫人甚至都没听边榆说要做什么事就已经开始心动,她盯着边榆的眼睛想要做出一副深沉的样子,可是眼底的贪婪早就暴露了她的内心。 边榆根本不怕赵老夫人不乖乖就范,一只手捻着菊花的花瓣,还不等赵老夫人说什么,身旁的小女孩却突然站了起来。 赵老夫人没有看出边榆的暗示,但是小姑娘看出来了,菊花代表着什么再明显不过了。 边榆是在拿捏着他们,要么乖乖听话,要么后果不堪设想。 后果是什么小女孩不敢想,她想要她妈拒绝,可是赵老夫人的脑子里只有钱,她要是脑子里没钱,也不只余将死了那么多年的赵寻卿挖出来。 赵老夫人沉了口气说:「五百万!」 她以为自己底气很足,三个字咬得很用力。 老一辈多少受到彩/票影响,早年的大奖就是五百万,所以对于她们来说五百万就是狮子大张口。 边榆笑了笑:「你都不问我要做什么?」 赵老夫人:「五百万,你拿得出来吗?」 这话要是被程宗崇他们听见能笑掉大牙,边榆做作地沉思了片刻:「可以,但是你得照着我说的做,只要不能出差错,五百万会立刻到你的帐户上。」 一个小时后,顶楼vip病房,一个老太太佝偻着腰悄无声息地推开了门。 第67章 酒吧里, 边榆一脸黑地看着对面,问段东恆:「这就是你说的出来喝一杯?」 段东恆的表情没比边榆好多少,嘆了口气,看似压着声音, 嗓门却大得生怕有一个人听不见:「边爷, 你应该知道我的立场, 我巴不得你们俩这辈子都别再见面,但是这东西太狗了, 他卡了我好几个项目也就算了,为了边爷你,兄弟我还能再坚持,大不了收手不干了, 我还有这个酒吧,可这孙子开始举报我消防!」 苏珉沅老神在在地喝着他的茶, 边榆都不知道酒吧还有这玩意。 看来苏珉沅确实下狠手了。 随即段东恆终于小了声音,贴着边榆的耳朵说:「我相信你能处理。」 边榆:「你知道他想找我想干什么吗?」 段东恆沉默片刻:「他想泡你。」 平铺直叙地阐述,没有一点遮掩。 边榆惊讶地看着段东恆, 段东恆脸上没有丝毫玩笑的意思:「早不是秘密了。」 此话一出边榆更是震惊。 边榆这段时间很忙, 好久没出来鬼混才发现原来自己在这方面消息已经鼻塞到这个地步。 段东恆拍了拍边榆的肩膀向后一靠没再多说,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他是真的从一开始就不喜欢苏珉沅。 酒吧就没有喝茶的, 但跟苏珉沅肯定喝不一起去,边榆起身向外走,苏珉沅拉住他:「做什么?」 「去厕所,要一起吗?」边榆挣脱开苏珉沅的拉扯, 不等苏珉沅回话人已经离开。 轰鸣的音乐,扭动的身影, 一切都还是记忆中的样子,许久没来一切如旧,连厕所门一边扶着墙一边拉裤链的人都好像还是过去那个。 边榆没有想放水,只不过这段时间被苏珉沅追得太紧有些透不过气。 他抹了把脸,水珠顺着发梢低落而下,这时门再次被人拉开,脚步停在左边,水龙头哗哗作响。 边榆斜着眼睛看向一侧,入目的是一块价值不菲的百达翡丽,半藏在袖子下,而那人开了水龙头后并没有洗手的意思,只是安静地站着。 边榆嗤笑一声:「许久未见,苏少风采依旧啊。」 多少有些讽刺,边榆抬头看向旁边的人。 水流向下巴,边榆抹了一把,苏珉弢并没有关上水龙头,哗哗声响里他说:「听说边少最近跟我们家老五走得很紧,我是应该恭喜边少得偿所愿,还是该夸您不计前嫌?」 边榆:「你应该收起你的阴阳怪气,好好考虑一下怎么讨好你爸。」 苏珉弢摇摇头:「苏家的事不如你想想的那么简单。」 「所以我也没打算多想。」 边榆抽出张纸巾擦着手,苏珉弢说:「等桦旌彻底到了边少的手里,苏家的结局也就不远了,估计谁也没想到,苏家的产业最后回落到一个不起眼的私生子手里吧。」 苏珉弢笑着摇摇头,看上去没多少斗志,似乎已经默认了这个结局。 边榆大概能猜到苏珉弢此行的目的,即便苏珉弢还没开口。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回过来,段东恆告诉你的?」边榆没有所谓的形成,不存在提前泄露这一说,能让苏珉弢提前准备的除了苏珉沅就是段东恆。 苏珉弢耸耸肩没有回答:「多年的痴情能得到回覆确实是值得庆祝的事情,我本来应该恭喜您,可作为曾经的……朋友,或者说是短暂的合作伙伴。」 苏珉弢当初能查到苏珉岢的行径亏得有边榆,但也是边榆让他差点在国外回不来,苏珉弢后来知道,是边榆告诉边博义自己去了国外。 苏珉弢出院后在家里待了很长一段时间,所有人都以为他是装疯卖傻故意整老大,但边榆知道苏珉弢是真的精神有些问题,并不是因为苏珉弢被下了精神类药物,那种药需要日积月累,几天没什么用,要不了多久就被身体代谢掉了。 事实上苏珉弢的精神一直不稳定,不知道是不是生长环境的原因,还是因为老苏总的遗传,苏家人的精神或多或少都有些问题,包括苏珉沅。 第200页 苏珉弢说:「边少当初毕竟帮了我,我还是想提醒您一句。」 边榆心里忽然毫无预兆地颤了一下,隐隐预料到苏珉弢想说什么,他下意识想走,可脚下却生了根。 厕所的隔音很好,外面吵闹的音乐似乎被闷在一个鼓里,边榆耳边都是水流声,他下意识看向流淌不止的水,苏珉弢的声音这是不疾不徐地响起—— 「老五……确实模样好看,平时看上去像模像样,吸引了不少人,早年为了他要死要活的人不在少数。」苏珉弢看了边榆一眼,如今在他眼里,边榆可能跟那些要死要活的人差不多。 他轻笑一声,「当然边少还是有骨气的,苏珉沅在您后屁股追这么久,看起来进展堪忧啊。」 怎么听都不是夸赞,边榆叉手笑道:「那你应该去嘲笑苏珉沅啊,跑我面前做什么?」 苏珉弢摇摇头:「我跟苏珉沅没什么可说的。这段时间我一直养身体,岁数大了毛病也就多了,后来想想,我跟边少的合作还算愉快,如今谁也没说终止,我可以理解为我们还在合作期吧,既然在合作期,我就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合作伙伴掉入陷阱。」 「当然若是边少乐得和苏珉沅这样拉扯,算我多余。」 苏珉弢是在钓鱼,好整以暇地看着边榆的反应,其中包含了满满的试探,不加掩饰。 苏珉沅最近是殷勤的过分,边榆也觉得不对劲,对于苏珉弢的试探他没当回事,不管是喜欢苏珉沅也好,冷脸不肯亲近也罢,边榆从前藏着掖着是因为强大的自尊心,但现在不在乎了。 苏珉弢见边榆不做反应,一时拿不准边榆的态度,眼底闪烁一番,他说:「苏珉沅善于蛊惑,早间我们一家人也是被他刷的团团转,都以为他不过有点小聪明,没人将他放在眼里,你别觉得我们兄弟之间冷血,我爸也是这个态度。他是个极其擅长表演的人,甚至能让自己恰到好处地流露出各种恰到好处的神情。」 「这些话就免了,有话不妨直说。」边榆不想听苏珉弢在这说这些虚头巴脑的空话,苏珉沅是什么样的人,他再了解不过。 苏珉弢的话被打断也不恼,原本还有些拿不准的注意这会儿却坚定了,因为他知道,边榆其实也不信任苏珉沅。 他向前一步靠近边榆,两人几乎要贴在一起,苏珉弢比边榆少矮,所以贴着边榆耳朵时需要稍稍抬头,嘴角含笑地轻声说:「他急迫需要你掌控边家,你知道为什么吗?」 这个距离已经超出了正常交往范围,有些暧昧,边榆甚至能感觉到苏珉弢打在耳朵上的气息,是令人作呕的热气。 边榆强忍着动手的冲动,听着苏珉弢故意咬着字软声说:「苏珉沅从来都不是个好东西,他老早就偷偷收购桦旌的股份,虽然没多少,可是董事会里还有他的人,他搅浑的不只是我们家的水,还有你们家的,也怪我和老大单纯,没想过自己家内部的事情,竟然还能牵扯到外面,即便老大跟你爸有合作,但也从来没想过让你爸参与到苏家内部来,只有苏珉沅。」 「有桦旌当前,苏家现在的危机被掩盖了下去,但是内部动盪不容置疑,这事儿也怪我,没留余地,苏珉沅和我爸有协议,若是能在短期内稳住苏家现在的情况,并于3年内将市值拉高几个点,这苏家的第一把交椅就会落到苏珉沅的头上。」 边榆这段时间没有关注苏家的情况,确实,桦旌的事情太过热闹,旁观的人都挪不开视线,更何况边榆这个深处在旋涡最中间的。 苏珉弢见边榆没动,嘴角笑意更甚,语不惊人死不休地继续吐露着自己所知道的事情:「还有,苏珉沅有自己的媒体渠道,只要你们确认关系,之后就会有人媒体陆续放出消息,你知不知道你和苏珉沅过去的照片现在已经到了一些媒体人的手里了?」 边榆神色终于动了,苏珉弢后退稍许,正好看见边榆表情变化,心中更加坚定边榆对苏珉沅的猜忌和戒备。 苏珉弢说:「边家的棋可不止只有你们在下,边少,如今的桦旌可是一块肥肉。我可以跟您透露一下,我爸大概率是不会保老大了,但老大那里还保存着部分和你爸的聊天记录,老大逃不了牢狱,但应该也死不了,苏家就算再怎么斗也还有血缘在,所以你爸……也跑不了了,就看他还能在医院躲多久。」 边博义这段时间并没有坐以待毙,私下里小动作不少,医院那边看得不紧,这也是因为边博义走动关系的结果,可不管他人脉多硬,那些上位者也不可能顶着舆论的压力将他放出来,最多的就是在医院相对自由,vip病房区并非普通医生护士能够踏足的地方,自然能进去的嘴巴都很严,不会有人透露这些优待。 苏珉弢:「苏珉沅会尽全力帮边少拿到桦旌,再之后这桦旌如何,就看边少如何抉择了。苏珉沅pua可是一把老手。当然边少可以不相信我的话,我现在说这些空口无凭,虽然事情还没走到结尾,现在我也是个失败者,但您应该能看清,我得失败是因为谁。」 苏珉弢和苏珉岢不是第一天斗,斗来斗去落得如今的结果,苏珉岢的罪行是实打实的,可苏珉弢怎么看都没有做太过火的事情,最多不过是将老大的罪行翻到了明面上,本不应该是现在这个局面。 所以苏珉弢应该还有别的事情没有透露,可这些对于边榆来说又不是多重要的事情。 第201页 苏珉弢摊着手后退两步:「当初我给边少的资料里,那些照片就是来自苏珉沅,当然他不是直接送到我面前,毕竟他不能明着走到舞台中央,他得站在幕后看着我们折腾,在关键的时候给予我们致命一击,这点我想边少比我清楚。我已经踏入了陷阱,所以不想边少重蹈我的覆辙,您不用怀疑我的动机,因为只要您不同意,苏珉沅不能完成他对我爸的许诺,那我就还有机会。」 苏珉弢将自己的目的说的很明白,有了这个目的完全可以理解他今天的行径。 苏珉弢终于捨得关上水龙头,哗啦声戛然而止,他的声音便变得十分清晰:「边少,别想着和苏珉沅谈感情,他那个人本就没有感情,你可能不知道,他妈当初死在医院的时候,他连面都没有露,这样的人,你觉得他会全心全意爱着一个人吗?想想您当年的事情,虽然始作俑者是老大,但是老大并没想将这件事情公布于众,后来怎么就那么多人知道,怎么就有照片莫名其妙地流露出去?房间确实有监控,监控对接的电脑也在房间之内,苏珉沅一早就拿到了源文件,但他没有处理掉,甚至还往外散布。」 「他或许真的喜欢您,可这点喜欢就是不知道落到苏珉沅那里究竟值几个钱。」 苏珉弢拿出手机,调出个聊天界面放在边榆面前——一串照片直接刷了屏,很模煳,上面用红色的划了几道做了个简单的标记,是在讨价还价想要卖给苏珉弢照片。 收了手机,苏珉弢最后说了一句:「哦对还有,边少自从回国后,所有的行动其实都在苏珉沅的眼皮子地下。」似乎生怕边榆不明白他的意思,他加重语气,「有人监视您,这事儿您知道吗?」 酒吧的卫生间从来不缺人,上厕所的呕吐的晕倒的,可今天却奇怪的一直没有人,苏珉弢甚至都没锁门,这期间一个身影都瞧不见。 边榆知道了,苏珉弢应该就是段东恆引来的,段东恆不喜欢苏珉沅沁入骨子里了,高材生在各方面都很敏感,在边榆强压着自己的情感的时候段东恆就已经察觉出不对劲。 因为和边榆关系近,也就导致他对苏珉沅愈发排斥,而今天,段东恆就是想用一剂勐药叫醒边榆,别再徘徊看不清形势。 出了厕所边榆没再回去而是直接上了车,他今天甚至还没来得及喝酒,代驾都省了。 上车后边榆给段东恆去了消息说自己先走了,最后的最后,又补了一句「谢谢」。 写什么没有言说,段东恆应该明白,给边榆回了一句「改天再约」,就没了下文,苏珉沅那边怎么个情况边榆没再问,段东恆也没交代,两个人心照不宣地都没提起。 车子最初驶在路上还算平稳,可两旁闪动的路灯却好像摄像机,不知不觉间边榆脚下加重了力道,车辆在路上飞驰,边榆的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开始闪烁着那些属于过去的照片。 苏珉沅当初给边榆的那个u盘现在还好端端地躺在保险柜里,那天他给狗仔的并不是自己的照片,而是一些关于边博义的,事情卡的太久了,更是有着慢慢淡出众人视线的趋势,边榆需要给事情加把火,但是这把火併不是自己,他并不想让自己的艷照当做所有人的饭后谈资。 苏珉沅说所有的照片都给了边榆让他自行处理,没了底片,所以苏珉弢给边榆看的那些是哪来的? 依着苏珉弢所说,苏珉沅应该是将照片当成了筹码,也有自己控制的媒体,在关键的时候推动舆论,一点点蚕食着边家的产业从而达到壮大苏家的意图。 若是这样,那些媒体不应该现在跟苏珉弢谈这种交易,也就是说苏珉沅那边的人也不是全然妥当。 这些本应该是边榆现在考虑的事情,可惜边榆现在的脑子不受控制地越想越偏,因为在这段混乱的感情里,到底是谁出卖了苏珉沅并不重要,谁去讨好苏珉弢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苏珉沅的话真假无从分辨,无论是这些刻意的示好,还是那句所谓的喜欢。 边榆知道苏珉沅最近为什么频繁找边榆吃饭喝酒,这些餐厅酒吧都是他和谢之临去过的地方,而且都被苏珉沅撞见过。 这些行为正好贴合到苏珉沅所说的喜欢里,边榆只当他在幼稚的怄气,明知道谢之临不过是一个同居者,没有发生任何实质性关系,苏珉沅对此也提过一嘴,但是种种行为都在显示着他的幼稚。 不可否认,这些幼稚里有边榆的纵容,他一边说自己没这个意思,一边又在放任苏珉沅不时地出现在自己身边刷存在感,说着拒绝的话,又没有拒绝的动作,怪不得苏珉沅不着急,总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可真是下贱。 边榆低笑出声,很真诚,他在笑自己。 淮宁的街道很拥挤,边榆再想发泄在城区的街道也跑不了多快。 赛车场换了场地后还没有恢復运营,是与原本场地全然相反的地方,依旧是郊区,赛道比原本好很多。 边榆刚从车上下来就听见发动机轰鸣的声音,这个时候赛车场灯火通明,停车场里只有一辆车,边榆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大门紧闭,边榆毫不犹豫地翻了墙,一路出乎意料的顺畅,边榆站在赛车场看台上,看着其中刷着圈的人嘴角不自觉地挂上一抹笑。 下来时那摩托也正好停了下来,摘了头盔,那人冲着边榆招招手:「哎哟咱们这是心有灵犀?快一年不见,边爷怎么感觉瘦了。」 第202页 此人正是顾蒙,刚从国外回来跟谁都没打招唿,倒是一个人跑着来爽。 赛车场的老闆跟顾蒙很熟,赛道早就竣工了,但后面设施还有些需要完善,不影响用,只是没对外营业。 顾蒙夹着头盔走到边榆跟前:「听说我的宝贝在你那了?赶紧还我,还得是自己的宝贝舒服。」 好好的话不好好说,听得人不禁想歪。 两人撞了下拳头,边榆说:「回来也不说一声,给你接风洗尘。」 「别了,我现在对人多过敏,说来这事儿我还得谢谢你,我爸跟我说,你不知道当初他差点抽死我。」玩归玩,但是是你情我愿的玩,强迫的戏码不管在哪都不受待见,他们这些富二代一个个看着花,却从来不会强迫人做什么,这点底线还是有的,虽然这底线听起来有些虚。 顾蒙被人坑了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本来那学生跳楼后,顾蒙早晚要扒出来,但是边博义的事情顶了上去,即便没人说那死去的学生跟边博义有关系,可人的想想是无限的,所有相关报导就都成了边博义头顶黑锅。 顾蒙的事情现在有明确证据证明他什么都没做,因为先前就没有放在明面上,便也没必要再去昭告天下,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前段边榆和顾蒙的父亲联繫过,便是那个在小院子里悠闲喝茶的男人,顾家没有善茬,他们做的生意和边家全然不是一个方面,边榆很少参加正规宴会,所以双方倒是很少打交道,因为顾蒙,边榆这才和顾家有了联繫。 对于这件事情上,双方都觉得没必要昭告天下,这种事儿根本没有清者自清这一说,只要放在眼前,就会有人觉得证据都是假的,会质疑真实性,会给顾蒙身上增添黑点,证据自然还要用,在小范围内适时的解决就好,剩下的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而顾矇事情解决后,自然也就回国了。 顾蒙虽然人在国外,但是国内的风向都知道,他拍了拍边榆的肩膀嘆了口气。 边榆说:「别这副表情感觉我快死了似的,我刚刚跳墙进来的,一会儿要是老闆报警抓我你帮我顶着就行。」 顾蒙笑骂了一句,边榆去换了身衣服,出来的时候顾蒙已经挑好了摩托正在跟一个人说话。 那人中年模样,岁月没有让那人身材发福,反而精装的很,一身肌肉快要将衣服撑破了似的,边榆走过去时那人转头笑道:「边少想来直接打招唿就行,害我这地方还没弄好,让边少见笑了。」 明显是看到了有人擅自闯入的警报来抓人的。 边榆认识这个老闆,但是说不上多熟,边榆好玩但是很少会打关系,对赛车这事儿也没多热衷,不如顾蒙几乎要住在这了。 老闆那边应该还有事情在忙,客套了几句就走了,顾蒙说:「走着兄弟,刷几圈?」 边榆胸口还压着一口气,闻言也不跟顾蒙多客气。 顾蒙现在对边榆的感情与从前不同,从前一部分是因为身份圈子的接触,一方面也是因为背景势力,如今走了一遭事情,顾蒙对边榆多少有了点真心。 这个圈子真心不太容易。 最初顾蒙还陪着边榆刷,后来发现边榆太勐了,几次和顾蒙擦肩而过的时候,顾蒙都心惊胆战地怕两个人一不小心同归于尽,后来他就下场了,看着边榆一圈一圈跑着,即便边榆一句话没说,顾蒙也察觉到他情绪不对劲。 人的情绪需要发泄,要么喝酒大罪,要么做些极限运动,淮宁能做的事情不多,赛车场是最优的选择。 不知道跑了多久,边榆下来的时候一脑袋汗。 顾蒙没有多问,给边榆递了一条新毛巾问:「要不要喝点?」 边榆是挺想喝,但是一想到酒吧又有些没精神,不等边榆多说,顾蒙已经拖了两箱啤酒出来,估计是老闆的珍藏。 边榆笑出了声,顾蒙比了个虚的手势:「咱们偷偷地,可不能让老闆知道,要发疯。」 在赛车场里喝酒实在是有点跟老闆对着干的感觉,这要是警察来了能把整个赛车场封了,还好现在还没对外营业,整个场子里只有两个人。 沾了酒他们也没打算在下场,边榆脱了手套接过顾蒙递过来的啤酒喝了一大口。 顾蒙没有问边榆什么事,他们这种人不适合过多打探,这点顾蒙很有分寸。 头顶灯光锃亮,周围像天亮了一般,边榆看着前方双眼出神,顾蒙跟着喝了一大口,说:「咱们这些人啊真的各有各的愁,都以为富二代除了花钱没别的事情,可是身边的算计也比一般人多很多,一不小心就掉进陷阱。」 他说的是自己。 边榆问:「你打算怎么处理?」 曲淮的事情边榆没动,就等着顾蒙自己动手。 顾蒙对着瓶子喝了一大口:「很快。」 顾蒙不是个瑕眦必报的人,但也不是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既然有人对他动手,那就别怪他不客气。 「正好兄弟回来,也送你一个礼。」 边榆看过去,顾蒙笑笑,「保密,等回头你就知道了,这事儿谢了。」 边榆承了这声谢,没有多说什么「不客气」的客套话。 啤酒下的很快,都是酒量好的人,不会几瓶下去就烂醉如泥扫兴,两人就这么靠着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第203页 顾蒙后来说:「不过我把大概要给我安排相亲了,你说咱们这些人怎么最后都走上相亲这条路?虽然我也能理解,毕竟门当户对很重要嘛,对于婚姻的稳定还有家族企业的稳定都很重要。」 「什么人,已经安排好了?」 顾蒙正经谈过的女朋友只有一个,还是上学的时候,也算是门当户对,但是人家女生很有野心,不想在爱情上多费时间,所以在顾蒙毕业打算回国的时候,女生毅然决然地跟他分手继续深造,并表示异地恋太浪费时间,来回飞机上的功夫还不如写几页论文。 就这样顾蒙被甩了,爱情无疾而终让他始终有心理阴影。 当然守身如玉是不可能,顾蒙也没有在等那个姑娘,只是觉得女朋友这个身份还不如情人来的稳定,说分就分也不至于伤心伤感难受。 估计是对爱情彻底死心,顾蒙并不排斥相亲:「没问身份,照片我都没看,反正差不多就结呗。」 到了年龄,这就成了一个定律,该结婚了、该生孩子了,该怎么样怎么样,而不是想怎么样。 最后顾蒙感慨:「还是你这样好,多自由。」说完又觉得不对劲,「也不好,哎,人活在世失意是常态。」 顾蒙原本想说的是边榆家里的混乱,但是此时此刻却恰好戳中了边榆的心窝子。 边榆勐喝了一大口酒,笑了。 笑得有点苦,比酒还苦,紧接着他嘆了口气,看着头顶隐匿在灯光后的星星,什么都看不见,一颗都看不见。 最后是老闆过来将两个人送了回去,送的时候一直嘆气,不知道肚子里憋了多少话。 开得是老闆的车,他说明天再给二位大爷将车各自开回去。 隆裕佳苑,房间里没有留灯,谢之临又不在,好几天没回来了,这段时间应该很忙。 屋子又回到了熟悉的氛围里,倒是家具太多有些碍事,边榆去岛台的时候被椅子绊了一下,没有摔倒,但是磕到了腿。 挺疼,但是边榆没管,啤酒麻痹不掉边榆的心绪,甚至让脑子更加清明,让情绪更加翻滚,没有好事,乱糟糟的让人心烦。 边榆在酒柜了翻了半天,半个小时之后,他脑子终于变得麻木,情绪空荡荡地外流,思想却不知道飘到了哪里,在躺在床上的瞬间,边榆瞬间想明白了,也是他之前就一直明白的事情—— 怎么就真的被苏珉弢左右了心神?他原本就知道,苏珉沅的喜欢只流转于口头,不走心的感情即便苏珉沅想着利用都是理所应当,那他难受什么呢?本来不就是心照不宣的事情吗? 心照不宣,边榆现在真的烦透了这四个字,他翻身而起点了根烟,在菸头烧尽时,菸灰带着火星落到了脚踝上,边榆低头看了眼,周围细小的疤痕很多,在白皙从不见光的皮肤上显得可怜极了。 边榆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夜里他隐隐听见敲门声,很轻,但是因为在寂静的深夜里一下一下就显得尤其突兀。 边榆迷煳着蜷缩起身体没有理会,将被子蒙在脑袋上,在有节奏的敲门声里再次沉沉睡过去。 第二天吵醒边榆的是响个没完的电话,在麻雀刚落到窗台即将引吭高歌之前。 边榆这一觉睡得乱糟糟,看着来电显示他挺想挂掉的,还好还有一丝理智跟着眼睛一起甦醒,强迫着他的手指点了接通键。 是集团的一个股东,跟边榆说:「小边总您起了吗?」 这不是废话么,边榆抓了抓头髮看了眼时间,五点多。 他声音沙哑道:「还没,怎么了?」 「是这样,今天凌晨有人跟我反馈,说公司的很多部门似乎都被人做了手脚,有没有文件丢失这事儿得等各部门上班时排查,我怕有人想趁乱搞事,如今的桦旌可经不起太大的波澜。」 尤其是边榆现在被赶鸭子上架,若是真的出什么事情,背锅的肯定就是边榆了。 「之前不是抓了几个想要带着公司尚未发布的产品资料跳槽的么,还有?」 「怕不止这个,小边总您最好还是来公司商量一下。」 桦旌的股东并不是都有实权,但是这个不同,他是早年跟边博义一起创业的一批人之意,这些年在公司内一直有职位,跟边家的关系也一直很稳定,多少年的老关系了,如今边博义出事情,即便边榆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这位也愿意站在边榆的身后,是少有的无条件支持边榆的人之一,他觉得便于现在什么都不会没关系,毕竟集团现在已经有成熟的体系,边榆只要慢慢上手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当然这个前提是桦旌没有出特别大的乱子,现在桦旌虽然动盪,但还没到生死攸关的情况,所以这位元老愿意站在边榆这边。 对于这个人边榆还是敬重的,所以即便再不情愿,边榆还是从被窝里爬了出来,洗了把脸换身衣服出了门,下楼想起车不在又抓了抓头髮。 到公司已经是半个多小时后的事情,人已经在办公室等着了,是一个挺着大肚子谢了顶将近六十岁的男人,叫詹景。 詹景见着边榆起来已经站了起来,将一系列文件放到了桌子上:「这段时间我查了很多地方,发现公司内不少人行为异常,我不是故意背着小边总您,主要是您这段时间事情也多,我也怕自己想多了,所以就擅自行动了。」 第204页 他将一系列文件放到了桌子上:「这些是异常的名单还有对应的问题所在,很多人甚至不是刚入职的,有的都工作一两年了,不知道人事到底是怎么干活的。」 边榆打开牛皮纸袋看着翻看了几页,越看越想笑。 边博义以为自己聪明绝顶,算计来算计去,却不知道自己的老巢早已经被人渗透。 到底出自多少地方不好说,短时间内也能看挨个确认来龙去脉,边榆翻了大概。 「这么多人让人事一下子处理掉也不现实,原本桦旌最近就在风口浪尖,大批裁人的话很容易引起各方面猜疑,怕影响正在进行的项目合同。」边榆说。 詹景点点头:「我也是怕这个,白天人太多不好跟您说这个,所以才一早打扰您。但是留着这些人终究是隐患。」 边榆:「想让人走的方法有的是,也可以利用一下。」 詹景一愣:「小边总已经有打算了?」 边榆手指敲着桌子:「叔您在桦旌也好多年了,前几年还总能看见您和我爸喝酒,这几年倒是少见您去家里。」 边榆自己都不回家,这话也就詹景信。 詹景表情变了变:「毕竟工作忙……」 「恐怕不只是工作忙吧,这几年我爸的行为大家都看在眼里,他给予拔高,觉得桦旌现在已经被局限在一个框里,想要再突破新高就要找寻新的给予,不安分又没有更多的才能,他才将主意打到了苏家,相比我爸的一些事情叔您也有所耳闻所以才不愿意再过多接触,但又看中从前的轻易才没有离开。」 詹景这下眼神彻底变了,边榆笑笑浑不在意:「没事的叔,我爸什么德行我也知道,如今他这样也是自食其果,咱们都无能为力,既然已经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再让他这么拖下去我也怕把桦旌彻底拖垮,毕竟一个集团养着这么多人,上层也好底层也好,都靠着这碗饭,咱们不能把所有人的饭碗都掀了是吧。」 詹景:「那小边总想怎么样?」 「叔您也别觉得我心狠,我过去的经歷您也知道,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股份上的事情我可以再让出1个点,相对的,我要让边博义彻底滚蛋,让桦旌慢慢走回正规。」边榆了起来,「我现在说这些确实有些天方夜谭,但是去法国的这些年我也学了不少东西,不至于上手全瞎,而您给我的这些档案,正好可以作为咱们动手的切入点,很多事情咱们都得慢慢清算。」 詹景从边榆办公室出来时公司已经来了不少人,看着詹景的身影凑到一起窃窃私语,尤其是看见边榆打着哈欠出来泡咖啡,八卦声虽然小了,但是聚头的人更多了。 边榆好像没有看见,半眯着眼睛自顾自地回了办公室,詹景自然不会这么快给答覆,边榆没指望詹景这么快就彻底站在他这边。 是边榆的身后,而不是姓边的身后。 半杯咖啡下肚依旧挡不住困意,边榆迷迷煳煳地正要打个盹,这时办公室门被人敲响,不等边榆开口,那人已经自顾自地进来。 手里拎着一个纸袋,是苏珉沅。 苏珉沅今天穿了一套藏蓝色条纹西装,深邃的五官衬得鼻樑愈发高挺,狐狸眼在看见边榆弯成一条线,弧度带着钩子,恨不得将人所有的心思都勾走,不媚,很温柔。 「昨天怎么一声不吭地就走了?原本想给你打电话,怕你有急事就没找你。」苏珉沅将早点放到了桌子上。 刚刚聚起的瞌睡虫这会儿终于散了,边榆看着苏珉沅,苏珉沅摸了摸鼻子:「怎么了。」 边榆的表情没多少变化,可苏珉沅还是感觉到了他的不一样,不只是态度上的冰冷,之前边榆对他的态度就算不上多好,尤其是在苏珉沅表白之后。 可今天的边榆在那层冷淡上又多了疏离,是隔山隔海的疏离,还有着说不尽的厌恶。 边榆说:「苏总,最近苏家和边家的关系说不上愉快吧,您就这样明晃晃地跑到桦旌,就不怕老苏总知道了生气?哦不对,老苏总自然不会生气,他还指望着他的儿子能将我勾搭到手,转头把桦旌一併收购了。」 苏珉沅脸色一沉,半眯着眼睛没能藏住眼底的光,他问边榆:「谁告诉你的。」 边榆笑笑:「怎么,爱情的戏码演不下去了?我之前就说过,不提感情,咱们可以心照不宣,现在非要跟我走感情路,苏珉沅,你是不是觉得我承认我喜欢你就活该被你拿捏?」 「我没打算拿捏你,边榆,我不知道你从哪听见了什么话,但……」 「所以你没有和你爸达成协议?没打桦旌的注意?没想用我做筹码,帮你掌控苏家?」边榆问的慢条斯理,没有急迫,可能是因为已经习惯了被利用,在这件事情上他意外的平静,即便胸口破了个大洞,他的声音也依旧平稳。 苏珉沅抿着嘴唇,半晌后说:「我不想骗你。」 边榆耸耸肩,拿起装着早餐的纸袋子扔进垃圾桶,摁了电话内线:「谁让你们放闲杂人进来的,叫保安。」 第68章 苏珉沅走后, 边榆没再多看一眼垃圾桶。 其实边榆知道,他们两个人早晚要走到这一步,在他不打算回头的时候,在苏珉沅说出那些暧昧不明的话的时候。 很多事情在开头的时候就已经註定了结局, 就好像边榆和苏珉沅, 两个人对于感情都没办法全然付出自己, 边榆知道自己其实相信苏珉沅口中的喜欢,只是自欺欺人地希望苏珉沅能收回去。 第205页 喜欢能值几个钱, 能坚持多少天?短暂的日子里,苏珉沅或许有动心的时候,有想过未来的时候,但是更多的就像苏珉沅自己说的那句话, 「试试」,不过是试试, 说都没办法对未来做保证,或许苏珉沅连那些所谓的喜欢都拿不准。 可就算拿得准有怎么样,边榆在苏珉沅那里终究不过是能被随便放弃的一个。 事到如今, 已经不是苏珉弢需要拆散边榆和苏珉沅, 而是边榆需要苏珉弢这样一把干脆利落的刀。 难受吗? 难受。 没人在乎过边榆的感情,即便是跟他关系很好的程宗崇与段东恆, 都不知道这份感情在边榆的心里有多重的分量。 当年边榆出国这条路不只是边博义给他的选择, 也是边榆的逃避,相较于自己亲爹出卖,边榆更失望的竟然是苏珉沅。 那时候边榆就知道自己原来早就栽在了苏珉沅的身上,可惜老天根本没给他做出任何反应的机会。 悲剧的开头, 註定悲剧的结尾。 边榆转动椅子看向窗外,一根烟无论烧得再慢,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点火还是烧到了烟屁股。 火星燎到手指,边榆将菸蒂捻灭在菸灰缸里,椅子再次转回桌子前时,边榆的目光已经不在闪烁,淡然的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一天忙完没收到詹景的消息,倒是一早文件里的两个人今天递交了辞呈,巧得过分,就好像詹景给那两个人递了消息。 边榆不怀疑詹景,这位元老若是有这些心思也不会与边博义渐行渐远,情分不值几个钱,边榆相信詹景早晚会想通,至于离职的两个多少有点耐人寻味。 一天下来边榆浑身骨头僵硬,从桦旌出来时,路上车辆行人都没剩多少,凉风扫过裤脚,几片落叶在地上翻滚。 去年的这个时候边榆刚回国,一年了。 夜半城市的灯光依旧耀眼,边榆刚从楼里出来就看见门口站着的人。 不知有多久,风乱了那个人的头髮,显得他的背影寂寥空档,失意这两个字很少在这个人身上出现,哪怕从前是被踢出局的那个,更多的也是安居世外的洒脱。 边榆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脚步匆匆打算离开。 桦旌的正门很大,并不是非要擦肩而过,边榆走得另外一边,而那个人却好像有心灵感应般在这时转了头。 「边榆。」他叫了一声,边榆脚步未停,苏珉沅快步走过去拉住了他。 时间虽晚,桦旌里依旧有人加班,苏珉沅拉着边榆到了大厦侧边,一个光线很差也没什么人的角落,只是右上角的监控还亮着红灯,边榆看了一眼,监控室里的人明知道小边总的这眼看的不是自己,却还是一个机灵,几个人整齐划一地挪开了视线。 边榆后背在装到墙之前,苏珉沅的手先一步垫了上去,没碰到,但也不怎么舒服。 边榆皱起了眉毛,苏珉沅说:「白天在公司里不方便,你说的事情我也需要再想一下。」 边榆嗤笑。 他早上没有问过苏珉沅什么,不知道这个考虑从何而起。 苏珉沅看见边榆脸上的嘲讽时,表情愈发严肃:「我觉得我之前的态度可能不对,至少不应该那么草率。」 「你想说的是哪件事,你我之间正经事也没几件吧,我听说你们最近和唐家的业务叫停了?我最近也没时间去唐家当什么吉祥物,若是这件事你找我也没用。」 「你知道我找你做什么。」苏珉沅垂眼看着边榆,两人姿势不太妙,边榆几次想要挣脱都以失败告终,苏珉沅事业虽忙,健身却没有耽搁,穿衣时不太明显,脱了衣服后的线条不是一般速成所能达到的,这点边榆太熟悉了。 苏珉沅的力气很大,怕边榆跑了似的没有半点松懈,他等着边榆回答,边榆笑容愈发讽刺:「我之前就跟你说过,不谈感情,我们还可以维持表面上的风平浪静,你非要跟我谈别的,苏珉沅,你凭什么跟我谈别的?我早上说的还不够明白吗,你卖我的时候,睡我的时候,将我扒光了丢到人前的时候,图谋我的背景想从我手里得到东西的时候,你有没有半点想过你喜欢我?你的喜欢不值一文,又凭什么要求我给予你回应,你是不是太自恋了?」 边榆的话没有一点客气,也不打算和苏珉沅打哑谜。 苏珉沅稍作沉默后问:「谁告诉你的,你外公?你爸?」 「谁告诉我的重要吗,我说的有错?」 边榆以为苏珉沅会辩解几句,然而苏珉沅的表情没有半分变化,直接应下了他说的所有:「你说的没错,我从前是看不透,年轻的时候总觉得所有的事情都运筹帷幄,觉得什么都东西都没有非要存在的必要,亲情、爱情,在我看来都是间歇性存在的东西,兴致上头觉得这辈子都离不开了,但是转头要不了多久,几年十几年,早晚都只会变成从容的一句话,我以为你也一样。」 苏珉沅说得很坦诚,正因为太过坦诚,边榆更觉得过去的自己就是个傻逼 ,才会在这件事情上纠结了那么久,不知道怎么面对更不知道如何处理,说到底,边榆在最初发现自己的情感是,想的更多的是自己若是真的站到了苏珉沅身边,他的结局会不会跟那些消失的前任一样。 边榆想多了,他甚至不如那些消失的前任,甚至不如那个死在病床上,连苏珉沅最后一面都没见到的苏珉沅的亲妈。 第206页 边榆只是个行得慢了点的过路人。 当疼痛成了习惯,边榆就已经懒得理会了。 他现在的状态虽然处于被动,甚至有些许狼狈,可边榆没有因为苏珉沅的话做出反应,连一点情绪起伏都没有。 苏珉沅见边榆无动于衷的反应,眼底的光线暗了暗,眼尾也不如平时那样上挑,低垂的样子反倒将失意演了个尽。 苏珉沅嘆息道:「是我太幼稚,我自以为所有的事情都是按部就班,其实一开始就已经偏离了轨道,在老大对你下手之前就已经不对劲了。若是换个人,在老大下手的瞬间我就会留下他的把柄,将当时所有的情况都推到公众之前,即便不能将苏珉岢彻底拉下马,至少会让他身败名裂,可是当时我的什么都没有做,现在想想,我当时看着他动手,其实就是在断自己的路,即便当时的我不想承认,但那时候我就已经对你不一样了,我怕你成为我的软肋,怕你拖了我的脚步。」 「那你怎么又后悔了?按你所说的话,只要把我玩废你就可以继续走你计划好的路,你当时怎么又后悔了?」问完后边榆又觉得自己这话挺没劲,事情已经成了定居,究竟是什么原因现在说都没有意义,这件事上边榆说不出感谢的话,毕竟后来的那段生活边榆依旧过得狗都不如。 「算了。」边榆说,「你和我大半夜在这算谁对谁错实在是没必要,我累了,想回家睡觉了。」 说着边榆就要走,结果只动一步就被拉了回去,苏珉沅依旧没有放开他的意思。 「那件事是我的问题,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将你带到了我的房间,可即便这样,当时的我依旧不想承认自己被感情支配,所以我留下了照片和视频……」 「还有视频?」边榆眉毛挑的老高,又有些想笑。 苏珉沅之前还说照片是所有的文件,如今又蹦出个视频,果然这个人嘴里没一句实话,紧接着他想起苏珉弢说苏珉沅已经和媒体通气。 笑容瞬间冷了,而「视频」两个字在这一刻成了一把尖刀悬在头顶,边榆突然有种回到六年前的感觉,他再次被推到了众人眼前,成了笑料,无数人在背后对他指指点点。 边榆突然有点冷,虽然初秋的晚上还有着尚未散尽的夏日气息。 苏珉沅说:「对,有,我没给你,也没打算给你,就在我保险柜里谁都没给。」 这样坦白的苏珉沅是很少见的,但边榆兴致缺缺。 苏珉沅接着说:「还有你说的关于我和苏家的协议,是有这么回事,但这和我帮你没有任何关系,我只是想让你未来有所保障。边家的股份我很早就收购了一部分,占比很小,起不了多大作用,并不是最近算计你才开始行动,边家的董事会里有两个人我前年打过交道,有些交情在,虽然单论交情并不能让他们站在你的身后,我许诺的是未来,边榆,我和苏家的赌注也关乎着你的未来。」 边榆听出来了,苏珉沅两边画饼,正好将这件事串联了起来,一边成了另一边就能成,否则齐齐翻车,苏珉沅倒是胆子大,这么大的饼都敢画。 「那我还要谢谢你?」 「我只是在回答你早上的问题,当时我情绪不对,怕说错了话,所以回去后仔细想好了才来跟你谈。」这话说得坦诚,但凡边榆心里还有些松动保不齐就真的被苏珉沅说动了。 可惜边榆这个人一旦认定的事情很难有迴转的余地,不管在哪一方面都是这样。 边榆脸上笑容不减,回视着苏珉沅:「那我应该怎么说,原谅你?跟你重归于好?还是重新爬上你的床?怎么看对于你来说好像都有点太清了,不如咱们好好筹划一下怎么能将边博义赶下台,等我将桦旌拿到手,当彩礼送给你怎么样?咱们找个国家领证,我再不声不响地去死……」 「边榆!」听见死字苏珉沅突然变得有些激动,之前还沉稳的表情有一瞬间扭曲,落到边榆眼里有些莫名其妙。 可边榆觉得自己这个规划挺靠谱,至少对于苏珉沅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边榆的胳膊被苏珉沅抓的有些酸疼,下意识动了动,一点小动作换回了苏珉沅的理智,他这事也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反应有些过激,先是低头收了收情绪,而后抬起头问边榆:「怎么样你才能相信我?」 这话问的很有意思,边榆好笑道:「你为什么非要我相信你?我倒是想问你怎么样才能放开我。」 放肯定不能放,放手人就跑了。 苏珉沅绕过了边榆这句话:「你还想知道什么可以直接问我,不要从别人嘴里说,那些人的话没几句是真的。」 「你的话就真?你之前让我向前看不要回头,那你现在的行为算什么,自己先回头了?」 苏珉沅的态度转变的太快,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边榆至今都不知道苏珉沅到底是收到了什么刺激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跟之前掐着他的脖子让他听话的苏珉沅判若两人,现在的苏珉沅更多的是无奈,面对边榆时不知如何是好的无奈。 想到这边榆下意识就问了:「你自己也说了你怕我成为你的绊脚石,现在怎么不怕了,不是为了桦旌时为了什么,别说是为了我这个人,我这个人站在你面前这么多年,过去和现在没什么改变,总不可能到了今天你才第一次正眼瞧我,发现我很合你的口味。」 第207页 苏珉沅的手松的很明显,边榆眼底的光彻底暗了。 所以跟他扯什么真诚,能说出口的话明明都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他们之间从来都没有好不无保留的坦诚。 无趣感更甚,在苏珉沅手劲松开的瞬间,边榆终于成功挣脱,他揉了揉自己的手腕,那里皮肤发红隐隐有些青紫,看上去有点可怜。 边榆说:「行了,咱们也没必要在这演苦情戏的戏码,这样,你手里有桦旌的股份,不管多少肯定还是对我有益,若是你还愿意帮忙,那之后苏家那边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你也可以提出来,咱们互惠互利还好说,但是你打着吞併桦旌这种天方夜谭的主意还是免了,毕竟就算我这人不怎么样,董事会也不是吃素的,拼尽全力一搏苏家也不会多舒服。」 说完边榆就打算走了。 商业上没有绝对的敌人,也没有永久的朋友,边榆这样提议也是站在大局上考虑,但今天他并不想再跟苏珉沅多纠缠。 一个侧身,苏珉沅再次拉住边榆,这次力道不大,刚刚好阻止边榆的脚步。 苏珉沅并不是因为边榆的那些话而乱了方寸,让他这一刻情绪失控的是那句「死」。巴黎的公墓像梦魔一直盘换在苏珉沅的脑海里,每次见着边榆他都怕这是最后一面,他不清楚边榆怎么想,也不知道边榆如今在旋涡最中间是如何打算,从前他一直以为边榆和其他人都是一样的,吃喝玩乐的纨绔能有什么想法,安然享受着挥霍,享受着践踏别人尊严,享受着一切这个金钱给他们带来的便利。 苏珉沅的排斥跟这个也有关系,先入为主的观念让他将边榆推在了安全线之外,不只是以为所谓的拖后腿。 可当他知道那个一直围绕在身边的小孩儿出了问题,不再同从前那般无法无天,也不会再围在他身边叫着「沅哥」,甚至他可能在某个不知道的时刻里彻底消失时,苏珉沅觉得自己要疯了。 而这种疯魔是持续的,最初的慌乱茫然,再到后买止不住的幻想,再到最后,他看不见边榆就开始心慌。 事情一旦有了变化,再看边榆时,从前觉得没什么特别的笑容都染上了虚伪和悲哀,苏珉沅终于发现边榆是真的不一样了,肆意妄为的纨绔子弟不会再一言不合地将人揍一顿,苏珉沅很想让边榆揍他一顿。 拉住了边榆,苏珉沅却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他想让边榆问,但是边榆真的问了他又说不出口,他没办法告诉边榆是自己看见了那个刻着「边榆」名字的墓碑而彻底醒悟,也没办法告诉边榆,自己其实就是个懦弱的胆小鬼。 边榆深深地看了一眼苏珉沅,最后挣脱了他的手。 人已经走了很远,漆黑的角落只有上头的摄像头还在亮着灯,微凉的风不知不觉间染上了悲情,直到腿脚发麻苏珉沅才慢慢挪着步子离开。 他没有告诉边榆,在此之前他已经在楼下等了几个小时,看着太阳落山,看着车流渐稀,看着楼里逐渐没了人影,才等到了边榆。 而随着太阳落山,气温逐渐变冷,苏珉沅的思维也越来越清晰,也因为太过清晰,苏珉沅第一次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走。 苏珉沅回到玉兰园时已经是半夜,他站在院子了看着对面,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这样看着隔壁的院子,早前他就已经找人将隔壁院子收拾过,连带着里面的屋子都收拾的干干净净,那时候边榆和苏珉沅还在玩着暧昧的游戏。 现在想想,边榆其实并不是在玩游戏,而是在一次次接触里断了自己的念想,那些不是暧昧的接触,而是对过去的告别。 得到过了也不算辜负自己,边榆不管在感情上还是在其他方面对他自己都很坦诚,他不会强行违背自己的想法,这点苏珉沅永远都达不到。 深夜只有路灯还亮着幽幽白光,边榆刚一进门就看见玄关磕坏的一小处瓷砖,苏珉沅有些想笑。 这么多年没想过填补的漏洞,何尝不是一种提醒,可苏珉沅全都刻意忽视,落得现在的结果也是自作自受了。 * 第二天边榆刚进办公室再次见到了苏珉沅,边榆将公文包一扔就想出去叫保安,桦旌的安防也真是,什么人都往里放。 边榆刚拉开门,苏珉沅叫住了他:「我今天跟你谈正事。」 边榆动作一停,怀疑地看着苏珉沅。 苏珉沅:「门先关上,我们说的话应该不方便别人听。」 边榆想了想,若是全力一搏也未必打不过苏珉沅,更何况这是桦旌,实在打不过叫帮手也很快,就是有点丢面子。 想着的功夫,边榆重新关上门,问:「说吧,什么事。」 边榆走到一旁的柜子里翻咖啡豆,挑了个味道比较浓的开始慢条斯理地磨豆子。 他自始至终都背对着苏珉沅,苏珉沅看过来的眼神多少有些深沉,而边榆恍若未觉,对眼前翻滚的豆子充满了兴趣。 苏珉沅说:「我先问一下,桦旌的股份现在你拿到了多少,股东大会上有多少是你的人?」 哦,谈这个的。 听到这话边榆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不不动声色地卸了半分,他没有回头:「不太多,边博义不肯转让给我,就算我收购了一些散股也不过杯水车薪,若是现在召开股东大会完全没有胜算。」 「你爸的暂且不论,那边还需要些时间。」 第208页 边榆转头看向苏珉沅,逆着光,他发现苏珉沅的脸色略微有点青,不知道是不是光线的问题,也或许是没睡好。 苏珉沅恍若未觉,拿出笔在纸上画了画,是他自己带来的文件,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苏珉沅自顾自地说着,边榆斜靠在柜子前,就着磨豆子的背景音,很吵,但苏珉沅的话一字不落地进了他的耳朵。 苏珉沅讲了很多,是本应该边博义说的却从来无人开口的东西,大到局势公司经营,小到周围人的暗示和藏匿的小动作。 苏珉沅将社会上摸爬滚打很多年的经验一股脑地塞给边榆,最后说:「我手里现在有几个单子可以给你做,收益还算客观……」 他一抬头对上边榆探究的眼神,苏珉沅一愣:「怎么了,我是不是说太快了?」 是挺快,一杯咖啡还没喝到嘴里,就已经到了送单子环节了。 边榆其实挺想调侃几句的,但是对着苏珉沅的那张脸实在是调侃不出来,他转头端着一杯咖啡,没有准备苏珉沅的。 「单子给我看看,之后折合利润给你分成,至于股份的事情你若是想让我可以买,或者用其他的换也行。」边榆坐到办公桌后面开了电脑,自始至终都是公事公办的态度。 看着边榆没有立刻推拒,苏珉沅心中松了口气,说:「分成不用,这些单子跟苏家没有关系,也查不到关系,来源出处都很干净你放心。至于股份我暂时还不能卖,不过你放心,我只是需要握着,不会做其他的事情,也不会对你们桦旌的任何决策产生影响。」 能产生影响的股份必然不可能少了。 边榆眸光闪了闪,冷笑掩藏在杯子之后,浓咖啡入了口,苦得舌尖发麻。 苏珉沅看起来是真的只谈公事,说完那些话后将文件留下就要走,边榆安然地坐着没打算送,对于苏珉沅送来的这份礼也没表示谢意,他看着苏珉沅走到门口的背影。 边榆本以为苏珉沅还要说一句「今天一起吃个饭」或者别的什么,然而边榆等了半天却只等来了关门声。 什么都没有,真的走了? 边榆表情莫测,端着咖啡久久才放到了桌子上。 苏珉沅的脸色不怎么样,边榆的脸色也没好到哪去,昨晚又开始失眠,吃了药也没有用,几乎睁着眼睛等到了天亮。 失眠不代表不会犯迷煳,边榆的精神不太好,所以咖啡泡的很浓。 晚上边榆有饭局,被架在炭火上的小边总不再像之前那样自由,开始有饭局有应酬,有说不完的工作喝不完的酒,总之小边总最近挺忙的。 在高处的时候什么人都捧着,如今桦旌还没怎么样的就有人开始落井下石,一顿饭里没少有人说话阴阳怪气灌边榆的酒,边榆正巧这段时间情绪不好,也就借着这个局多喝了几杯,倒是让那几个客户笑得跟个菊花似的一脸褶,真当自己是个大人物了。 从酒店出来边榆站在路边抽菸等谢之临,原本边榆想叫代驾,但是谢之临给边榆来了消息说他来接。 时间还早,酒店门口人来人往挺热闹。 能将边榆喝得上头,那几个客户自然也不可能清醒了,都是横着被送进了车里。 在抽到第三根烟的时候边榆看着对面马路上一个身影从计程车上下来,谢之临动作很快,下车后小跑着到了边榆跟前,喘了两口气问:「车钥匙呢?」 小谢车技见长,边榆有心给他配一辆,但是谢之临不要,一方面是他大部分时间泡在学校的实验室里用不着,一方面也是不好意思再多拿。 边榆将钥匙递给谢之临,捻灭菸头扔进垃圾桶,刚要往前走却忘了跟前还有个小台阶,一脚踩空朝着谢之临身上倒。 谢之临眼疾手快拦住边榆的肩膀,就着这个姿势如同拥抱一般,酒气混着菸草的味道冲进了谢之临的鼻腔,他的脸瞬间红透了。 边榆没想到自己这么不中用,还以为那点酒不会有什么事,失笑着刚要站正,这时身后一人疑惑道:「哟,小边总?巧了这不是?」 欠欠的声音只一耳朵就直到是谁,边榆推开谢之临的动作立刻换了方向,揽着谢之临转头看向不知何时出现的简程:「简总,怎么着也在这吃饭?那真是巧了。」 「是真巧,小边总也在这吃饭啊。」简程客套一句后看了眼一旁的谢之临,眉毛挑的老高,「哦,约会啊。」 边榆好像听不出简程话语里的调侃,手落到谢之临的肩膀上拍了拍:「应酬,之临怕我喝多了过来接我,怎么着简总一个人过来,局还没开始呢?」 简程身上没有一点酒味,匆匆而来的样子也不像是从酒局上下来,反倒是像来找人的。 能让简程这样着急的边榆只能想到一个人,果然喝了酒后脑子就不好使,问的那一句真多嘴。 不等简程说出那个名字,边榆已经转身—— 「那就不打扰简总了,我今天喝得有点多,先跟之临回家了。哦对了,我听说我周围有一些不知道属于谁的眼睛,帮我问问你们老闆什么时候能收了神通,别这么关心我的私生活,我家之临脸皮薄。」说着边榆亲了一口谢之临的鬓髮,谢之临的耳朵瞬间红得要滴血。 谢之临的反应让简程一愣,他知道边榆家里有这么个人,所有知情人都当这两个人更像是室友,互不干涉的那种。 第209页 可谢之临的反应,哪里像是干净没事的样子? 边榆话撂得很快,不等简程反应人就已经走远了,简程手指摩挲两下,紧接着进了酒店大厅。 八楼房间里酒局已经进了尾声,简程在门口又等了一会儿,见苏珉沅跟几个人寒暄几句分开后他这才迎上去,刚要开口又有人过来,简程张开的嘴又闭了回去,站在身后陪着笑。 等人彻底走光,苏珉沅问他:「刚刚想说什么?」 「今天边榆也在这边你知道吗?」 这家酒店很出名,来这里吃饭很正常。 苏珉沅「嗯」了一声。 简程松了口气:「你知道啊,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我说你俩每天都让我提心弔胆,生怕那天见面互相给一枪直接同归于尽。」 苏珉沅失笑:「哪的话,你看见他了?」 两人往停车场去,简程说:「看见了,搂着他家的那个小孩儿一起。」 说这话时简程刻意看了一眼苏珉沅的表情。 苏珉沅眉头一皱,薄唇不自觉地抿在了一起。 简程见着苏珉沅的这个态度,嘆了口气:「兄弟不是我说,从前我就问过你,你说你对边榆没兴趣,希望他能走到正常人的路上结婚生子,现在又跟我说你改注意了,可边榆又不是个小猫小狗,不管你打骂,随便交个名字就会摇着尾巴颠颠回来。从前的事情站在咱们得角度你做的没毛病,可是站在边榆的角度你真的太渣了,我现在不禁都要佩服边榆的脾气,竟然还能好声好气地跟你说话,我要是边榆我都恨不得将你挫骨扬灰。而且边榆这个人虽然有些小毛病,都算不得多大的问题,容貌好出手大方,在情人的事情上也算好说话,这样一个人天天在面前晃悠,你说他家的那个小孩儿会不会动心?」 简程的话已经很明显了,苏珉沅脚步一顿,眯着眼睛看向简程。 视线有点危险,简程后退半步:「你看我干什么,又不是我动心,我可是正八经直男,喜欢女人。」 简程是直男,最近还谈了个女朋友,关系挺好,很少吵架。 两人已经到了车子前,简程逃似的坐上了驾驶位,等苏珉沅上来,简程又控制不住地说:「所以我说啊兄弟,追人嘛,要道歉,要有诚意,要低声下气,要投其所好,你看你天天端着自己能追到什么人?」 「说的你好像很有经验。」 「我有啊,你看我都有女朋友,不像你还是单身。」简程还想显摆,苏珉沅凉凉地说,「我要是没记错,是对方追得你。」 简程闭了嘴。 到家苏珉沅下车时,简程再次蠢蠢欲动:「但是我觉得你追边榆没戏,那小子不好搞。」 说完不等苏珉沅反应跑了。 苏珉沅何尝不知道边榆不好搞,这么多年边博义都没有搞定边榆就足以说明问题。 可是不好搞是一方面,让别人趁虚而入是另一方面,一想到边榆和那小子亲密站在一起苏珉沅浑身血液就开始倒流,自己家门都不进了直接推开隔壁的院子,要不是知道自己现在去隆裕佳苑不仅不会起任何作用,甚至可能催得边榆和谢之临发生关系,依着边榆的性格真说不好,即便不会对谢之临下手,从外面找点莺莺燕燕就够苏珉沅抓狂了。 两边篱笆上的话已经落了,叶子也有了黄意,两边落了不少枯叶,苏珉沅搬开最里面的一个空了的花盆,那里原本种着绣球,如今光秃秃什么都没了。 花盆下压着一把钥匙,早年边榆总丢三落四,钥匙没少丢,后来为了方便在花盆下藏了一把,没几个人知道,如今估计边榆自己都忘了。 苏珉沅拿着钥匙打开了大门,客厅还是上次他们来的样子,许久没人,地上又落了一层灰尘,苏珉沅换了鞋开了灯,和他家相似的装潢还是边榆后来一点点改的。 从前没想那么多,如今带着刻意再来看,才发现边榆从前的行径究竟是有多明显,这么大一栋房子就放在旁边,苏珉沅竟然也能不清楚。 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苏珉沅闭上了眼睛,安静的环境下连时间都好像变慢了,渐渐变得停止、回退,退到了学生时候,边榆追着他喊:「沅哥!」 清脆的声音穿过时间再次入耳时还是那么清晰,可惜从前的那个小孩儿停在了时间里,再也瞧不见了。 * 边榆虽然喝了不少酒,但还没到走路打晃的时候,后来边榆没再贴着谢之临,两个人还跟从前一样各走各的。 进屋后谢之临习惯性地给边榆倒了一杯蜂蜜水。 边榆喝着,谢之临坐在了旁边,边榆闲聊地问:「你们学校的项目怎么这么忙,见你一面都难。」 「昨天已经结束了,之后就不会那么忙了。」谢之临老实回答,「你这边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还是之前的问题,这小孩儿挺有意思,知恩图报是好事。 边榆笑笑:「我先定着,等你彻底毕业了就来给我干活,压榨你的时候在后头,别着急,先好好读书。」 「我在学校也听说了一些事情,你家的……」 边榆知道谢之临说的是什么,毕竟边博义那事儿闹得挺大,安昌大学肯定有风声,还是不好的风声。 这事儿跟校招也挂钩,桦旌每年在安昌大学招聘力度挺大的,尤其是临近毕业的学生关注度更高。 第210页 从前边榆帮谢之临处理过事情,学校肯定有人知道边榆和谢之临这层关系,包不包养先不说,有关联是一定的。 边榆看了眼谢之临,没什么太大的反应:「要是影响你了就跟我说,或者你先搬回宿舍住也行,宿舍住不惯的话我再给你找一个房子。」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怕影响到你,我看你最近一直很忙。」谢之临侷促地搓了搓手,低头抬头间眼神亮得像星星,干净地让人挪不开眼。 怪不得很多人喜欢大学生,这样干净的人边榆也喜欢。 喜欢归喜欢,边榆对谢之临没别的意思,倒是合计着以后要不要找个大学生试试。 谢之临见边榆没说话,怕边榆误会更甚,接着说:「没有人说我,我在学校挺好的,我真的就是想帮帮忙,毕竟你帮了我这么多。」 所以是雪中送炭,并不是落井下石。 边榆笑笑。 「等我需要的话肯定跟你说,别这么急着被我压榨。」他站起来摸了摸谢之临的脑袋,「那我先去洗澡了。」 边榆离开,谢之临还坐在沙发上,看着那杯空了的蜂蜜水出神,乱跳不易的心脏到现在都没有平稳的意思,他犹豫着摸了摸自己头髮,是边榆摸过的地方,没有什么特别的,就是有点痒。 边榆从浴室出来谢之临已经不在了,房门关着不知道在干什么,肯定没在睡觉,门缝下能看见里面亮着灯。 只看一眼便收回目光,边榆回屋看着自己手机的提示信息,来自玉兰园的。 玉兰园里安监控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边榆还在上学,程宗崇听说那段时间贼泛滥,非要给边榆的家按个监控。 大白天一个人俩小时就搞定的事情,当时边榆还想跟苏珉沅吐槽,但是苏珉沅那天恰巧出门,等他回来的时候边榆已经忘在脑后。 监控不是一直开着,之前因为屋子没人住断了电,监控也就断了,最近重新给电,监控自然也就开了,绑定着边榆的手机,只要有人动就会有提示。 不只是屋子里有,院子也有一个,所以苏珉沅这段时间每天几点回家边榆都知道,前几天已经取消提示了,但是这几天软体自动更新,不知道怎么又把提示开了。 看着手机界面上的消息,边榆本想直接删掉,结果手指一抖直接点了进去,竟然不是院子里的异动。 监控界面里,沙发上的那个人睡着了似的一动不动,监控的这边,边榆低着头。 第69章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 边榆身边的事情开始变得顺利,不管是工作还是生活,无形的阻碍毫无徵兆地散了,没多久詹景给边榆回復, 同意了边榆的提议, 在此之前又提了一些别的条件。 边榆应得痛快, 詹景也是个干脆利落的人,那之后边榆才知道, 詹景这个人其实也不只是面上那么简单耿直,在詹景的运作下,董事会给予的压力逐渐小了很多,边榆越来越得心应手, 再后来几个大单子几乎白送一般到了边榆的手里,是苏珉沅之前说过的单子。 边榆那些单子对于客户来说只是合作方的调换, 他没觉得能有多大,等单子压到手头边榆才知道苏珉沅给了他多大的礼。 小来小去的边榆还能还还人情,这么大就有点受不住了。 一根烟抽完, 边榆给苏珉沅去了个消息:【这是什么意思?】 苏珉沅那边不知道在忙什么, 等了会儿没回消息边榆便将手机放到了一边,再次拿起资料看时觉得一摞纸沉甸甸的有些拿不住。 但边榆并不想将这些项目送回去, 尤其是这些单子能帮边榆稳固在桦旌的位置, 甚至能直接拉住桦旌一路绿灯的股市。 苏珉沅一天都没有回消息,边榆从公司出来时下意识往周围看了一圈,空荡荡的门口不见人影,苏珉沅也没再继续从前的套路。 你追我赶的戏码终于停了, 头顶轰隆雷声唤回了边榆的思绪,他抬头看了看天只有漆黑一片。 大雨下在半夜, 边榆还是坐在窗边,眼看着雨幕由远及近,摔在窗户上时边榆手撑着床铺拉开了床头的抽屉。 如今不能和从前那样肆无忌惮,白天的事情需要他打起十二分精神。 咖啡和药成了常态,在边榆和詹景的合作下,混乱的情况终于恢復平稳,桦旌的天平慢慢倒向了边榆。 事到如今,边博义的股份成了至关重要,时隔数日,边榆再次去了医院。 边博义的事按理说早就应该有个结论,奈何边博义一直在医院拖着,他这段时间身体确实不好,也靠着他尚未彻底衰颓的人脉。 在见着边博义时,边榆手里捧了一束花,是桌球菊,和上次他送给唐林的一模一样。 给唐林的是无意,给边博义的就是精挑细选了。 病房虽叫做病房,一应装饰和酒店套件没太大区别,只不过多了个唿叫铃和点滴架。 边博义的精神看上去不是特别好,比上次见面时的脸色差很多,按理说精心养护之下不应该这样,倒是真有点病入膏肓的意思。 边榆没有在边博义身上动手脚,周围都是边博义的人,也不会给别人动手脚的机会,是不是装病应付检查不好说。 边榆没有坐下,捧着菊花低头看向边博义时,那姿势多少有点默哀的意思,看得边博义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第211页 血气上涌,边博义的脸染上了红色,看起来比之前有起色了,边榆笑道:「我一来你就这么高兴?那我以后每天都来怎么样?毕竟临了了,还是需要儿子在跟前尽孝。」 边博义手指着边榆,恨不得一巴掌打过去,奈何他现在身体不行,力不从心,只能无力地「你」了半天,边榆将床头的鲜花扔进了垃圾桶,换成自己带来的桌球菊,白色黄色单论花是好看的,但是看病号就很不礼貌了。 边榆说:「前几天我去了趟法国看我妈,送的也是这束花,这样也算你俩见一面了。」 此话一出,边博义的声音突然就断了,他转头看向桌球菊,眼神突然变得十分复杂。 边榆不想琢磨边博义此时实在想唐林还是在怀念别的什么,人老了就喜欢回忆过去感慨遗憾,再为自己做过的混帐事忏悔,逢场作戏罢了,即便再给边博义一次机会,他也只会做的更加干脆利落。 边榆坐在病床对面:「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别不是好不了了?倒也没什么,毕竟真的好了要么在监狱里带着要么吃个枪子,还不如医院躺到死,这么多人伺候你多舒服。」 边榆笑着拿起桌子上的一个苹果,没有水果刀,应该是被刻意收了起来,边榆自然而然地从兜里拿了一把出来蝴蝶刀来,慢条斯理地削起苹果皮。 边博义的视线还在桌球菊上,边榆低头安静地削着苹果。 和谐的画面当真有点父慈子孝的样子,苹果削完,边榆将苹果递到边博义面前,边博义没有理会,边榆将苹果放到了床头。 「这个时候跟我怄气对于你来说没有任何好处,你在医院待着不应该一点风声都没有,桦旌……」 「那是你的手段,你能将桦旌拿到手是你厉害。」边博义打断了边榆的话,低笑着,「到底是我的儿子。」 不知道是夸边榆还是在夸自己,没有赞扬骄傲的意思,就像是在阐述一件在普通不过的事情。 边榆本也没知道边博义能夸:「既然这样,你手里的东西是不是也应该让一让了,你看你就算死了,之后遗产也还得我继承,不如趁着活着的时候咱们走个流程,说不准我还能捞你一把。」 「心急了吧。」边博义的视线终于挪动,斜着眼睛看向边榆,笑容古怪又阴森,「还是年轻,这么快就暴露底牌可不好,你怎么知道我的东西就一定会成为你的东西,是你叫赵家人过来的?」 作为一个被戳破心思的人,边榆的表情有片刻松动,很快他再次调整表情。 边博义自然没有放过边榆的那片刻的慌神,轻笑着摇摇头:「年轻人啊,你能掌握现在的局面是付出了多少代价?董事会那些老傢伙可不会轻易被人摆布,一个詹景可不够格,你又跟谁合作了?你现在的行径和我当年有什么区别?」 当年边家飘摇,边博义抓住了苏家这棵大树才稳定了局面,而如今边家再次陷入危及,边榆想要在乱流中稳住身形同样需要抓住一棵大树。 「我听说苏珉沅将上百亿的单子给你了?还是我儿子厉害,当年的我可拿不下这么大的单子。」 苏珉沅没有用自己的名义来做这件事情,签署协议的几个公司里明面上与苏珉沅没有任何关系,若不是边榆事先听了苏珉沅的话,若不是边榆知道自己所有的人脉加起来都不会有这样的机会。 边博义抬眼:「你跟我又有什么区别,你身体里流着我的血,咱们骨子里都是一样的人。」 一样的人,没用的感情说抛就抛,利用身边能利用的一切。 「但是儿子啊,你不要以为你现在就顺风顺水了,你还是需要我手里的股份,你依旧被我拿捏这,还有唐家,你当唐家就真是什么好东西?」 除去上次唐家发声,之后的这段时间里唐家安静极了,没有因为唐林的事情起诉,也没有在别的地方露头,哪怕是之前想要进军国内而作为跳板的平蒲的项目都甚少有太多消息。 那个项目自然还在进行,边榆也在项目组的群里,每一步都是按部就班,安静的就像一群机器人。 边榆在和边博义对视几秒后移开了视线,躲避般的再次拿起了苹果。 边榆手法很醇熟,苹果皮薄厚均匀越来越长。边博义默默地看着边榆的动作,又一个苹果削完,这次他没有将苹果递给边博义,也没有放回篮子里,而是慢慢将苹果分成很多瓣。 最后一瓣切断,边榆挑起一块。 边博义以为边榆是在无声地讨好,这个儿子他太了解了,脾气死倔拉不下脸,哪怕有求于人都要做出一副硬气的样子。说实话边榆如今能做到现在这个地步大大超出了边博义的预料,他以为边榆早早就会来惦记着他手里的股份,以为拿了这些东西就是拿捏了桦旌,天真又愚蠢。 而如今边榆的这番行径让边博义刮目相看,多少生出一点「我儿子就应如此」的骄傲,但也止步于一点点对于自己血脉的虚荣心,更多的还是看不起,说到底他打从心眼里看不起边榆,就像看不起唐家一样。 边榆说:「付出肯定有的,得失之事你比我懂得多,我这才出来几年,你混了多少年。」 他的声音软了些许,像是妥协,又有点不甘心。说到底还是父子,再怎么不亲也是自家人。 边博义笑意更甚,借着这话说教了几句,见边榆没有像从前那样嘲讽,估计他这段时间受到不少磋磨。 第212页 边榆转着手里的刀,刀尖的苹果也跟着转着圈,等边博义终于做够当爹的隐,苹果已经转了三圈。 边博义问:「所以你给詹景了什么好处,给苏珉沅了什么?」 转动的苹果慢了片刻,而后再次转了起来,边榆垂眼看着,说起了别的:「我刚死那几天没有人出现,她死得难看,浑身骨头几乎全碎了,面目全非血流了一地。救护车都没用上直接抬到了殡仪馆,她太碎了,连工作人员都不愿意出手,最后是我抱得她,很轻,比我以为的轻很多,也可能是血流光了,那重量像个小孩。」 边榆没看边博义什么表情,只是低着头轻笑一声:「后来花了很多钱找人修復她的样子,好不容易才让她能见人。你知道她死之前是一种什么状态吗?」 边榆站了起来,看向边博义的眼神哪还有什么躲闪怯懦,黝黑地像是要吞噬一切的黑洞,直勾勾地看着边博义,没有任何光亮。 边博义心中没来由地一慌,但又反应过来边榆现在不能拿他怎么样,筹码和主动权依旧在自己的手里,于是边博义被自己的反应逗笑了,再看边榆的表情时,觉得那不过是强行支撑的面具,也就没那么晦涩难懂了。 边博义笑得不以为意,边榆却慢慢靠近。 「你不是一直好奇我想干什么么?你也知道苏珉沅给了我那么大的单子,如今桦旌的气运还是迴转,股市也终于渐渐稳定,你把持着股份无非就是觉得我想要拿下桦旌必须走你这一遭,你觉得你的死局终于有了生机,是不是指望跟我谈条件,让我将你拉出来?」 边榆一手举着苹果,一手拿着蝴蝶刀。雪白却不完整的苹果在边博义眼前晃了晃,边榆一脸笑意地将它压在边博义的嘴上。 边榆动作没有丝毫拖泥带水,连给边博义反应的机会都没有,苹果封住了边博义的惊恐,下一秒,蝴蝶刀直接捅进边博义的肚子。 走廊外,一个保洁拿着拖把慢条斯理地拖着地,尽头站着三个人负责看管,护士站里值班的护士还有两人,长廊五间vip病房里,四间空着,唯一住着的那间门扉紧闭。 外面下着大雨,走廊里尽是水汽,秋雨之后寒气更甚,再下去淮宁估计要提前入冬了。一股冷风不知道从哪个缝隙飘了进来,保洁打了个喷嚏,她揉了揉不舒服的鼻子,杵着拖布又看了眼几米外的人影。 第70章 当边博义跌跌撞撞从屋子里跑出来时, 走廊上诡异地一个人都没有,连护士站都冷冷清清,一眼看去就好像有人偷梁换柱,边博义早就不在原来的医院而是落到了边榆的手里。 边榆甩着蝴蝶刀从病房出来, 血迹一路延伸到安全通道, 像游戏里的指引, 告诉边榆应该前进的方向。 边榆之前的那一刀隔着一瓣苹果所以慢了半拍,而边博义在性命之忧下突然爆发躲过了致命一击, 刀只割破了边博义的肚皮,皮外伤。 安全通道向下的铁门牢牢锁着,血迹一路向上,宽阔的天台上, 边榆没有看见边博义。 边榆先是锁了安全通道的门,而后晃晃悠悠地转着蝴蝶刀, 甚至从兜里掏出个还没削的苹果咬了一口。 清脆声不大,却好像迴荡在阴沉的天地间,风唿啸着吹向边榆, 但因为他头髮只有几寸, 并没有带出凌乱的来,只是眯上的眼睛让他多出了点匪气。 恶人样做尽, 边博义成了待宰的羔羊。 边榆先是环顾四周, 最后找了个平台坐下,苹果吃了一半,他说:「你现在相信我当初说过的话了吗?我说过让桦旌给你陪葬你怎么能不信呢?」 这段时间边榆一系列的行为都像在拯救桦旌,也是在抢夺边博义手里的掌控权。 桦旌的气运开始转好, 边博义虽然在医院但不是对外面全瞎全盲,他还有自己的眼睛, 知道边榆的动作,正因为知道,他更清楚自己手里捏着的东西是边榆渴求的,所以他并不着急,直知道边榆早晚有一天回来找他。 他将边榆当成自己的一次机会,翻身的机会。 边博义失意过、暴怒过,他被困在一方小天地里什么都做不了,他甚至以为自己这次真的完了,但是边榆的行为给了他希望。 他盼来了他以为的生路。 如今生路成了催命符,边博义躲在一处水箱后一动不敢动。 脑溢血的后遗症让他手脚抖个不停,边博义能从边榆手下逃命已经是老天照顾,那一刀边榆是发了狠的。 捂着还在流血的肚子,边博义压抑着自己的粗气,听着边榆稍微有些远的说话声,因为风太大,听得断断续续。 边榆说:「你是不是以为我能为了你手里的股份拉你一把,以为你能借我的手再次翻身,你以为我会像唐家一样再救你一次?」 当年边博义受唐家帮助的时候并不如现在这样处境简单,而且唐家于国内人脉太少,边博义再次起势最主要靠的还是苏珉岢。 这个时候边博义不可能说话,他环顾四周,暗自合计怎么能逃脱掉那个疯子。 而边榆还在自顾自地说着:「于腾是你杀的吧,苏珉弢也是你出的手?你是不是后悔当初在法国没有弄死我?」 他还在咬着苹果,吃得不紧不慢,好像从前差点丢了性命的并不是自己,而是在说一个很无聊的故事。 「其实你不用害怕,我知道我妈的死跟你没关系,其实是因为我那个外公。当年你为了除掉我妈所下的药,在我妈去了疗养院后并没有断掉,你那个时候已经春风得意了,根本不可能惧怕一个疯女人,再去赶尽杀绝反而容易落人口实,所以一开始我就知道不是你做的。」苹果不大,可边榆每一口都嚼得很细緻,「这口黑锅很快就会落到你的头上,在你死了之后。」 第213页 周围依旧静悄悄,然而边榆的视线精准地落在水箱方向,边博义无知无觉,边榆笑得复杂。 血流得很快,边博义的力气在逐渐流失,他知道自己再这么耗下去就算边榆不出手,他都会死在这。 「我妈成了这场博弈下的牺牲品,我当初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她要死在我面前,明明我什么都没做,却要用这么惨烈的方式来对我。后来想想,咱们啊,没一个好东西。」 边榆地笑着没再多说,这时苹果终于吃完了,他站了起来,走向安全通道旁的垃圾桶,将苹果核扔了进去。 听着边榆挪动的脚步,边博义的心骤然提了上来,似乎越走越远,紧接着没了声音,边博义大气都不敢喘,又过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声音,他这才慢慢地挪着身子,头稍稍一偏想看看边榆是不是走了,然而一转头就对上一张笑脸。 边榆正弯着桃花眼看着他,笑容真诚地就好像前来探病的好儿子,若不是他手里还攥着那把蝴蝶刀。 「爸,躲着做什么,咱们父子俩好好聊聊。」 边榆此刻的笑容落到边博义的眼睛里堪比恶魔,边博义失了血色的脸本就难看,现在更是如死人一般。 「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逆子,你动手的是你亲爹!你就算恨我,杀了我你也别想活!」 边博义怒吼着,边榆却不以为意,就蹲在边博义跟前:「我妈噁心我,因为我身体留着边家和唐家的血,你和唐家何尝不是这个原因看不上我?都这样了还活着干嘛,不如一起死了算了。」 边榆说得漫不经心,边博义心中大惊慌忙站了起来,不受控制的腿脚踉跄着险些摔倒,最后是扶着水箱后退:「边榆你是不是疯了!你好好想想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你已经占据了那么多优势,比我从前好太多,你甚至可以利用苏珉沅的愧疚得到苏家,你知不知道苏珉沅在苏家局面一片大好,你知不知道你只要动动手就能将手里的产业翻上一番,你在我这发什么神经!」 到现在边博义都以为边榆是故意发疯,就为了他手里的股份。 「你听我说,你想要股份没问题,你想要完整地掌控桦旌也没问题,我可以立即联繫律师签书转让协议,只要你拉我一把。我知道现在这个局势我肯定要进去,不光是因为过去那些事,这其中还关乎舆论和桦旌的影响,只要不是死刑立即执行,我就可能再出来。」边博义至今都不觉得自己之前做过的事情有什么问题,他只在乎权利和名声,觉得自己被抛弃被放置,都是因为舆论的压力,只要平息舆论一切都不是问题。 动作间扯着伤口,边博义不动声色地皱了下眉,不得不强装镇定,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他还想和边榆谈判。 而边榆这时站了起来,沉吟片刻后说:「你前段时间是不是见过赵家的那个老太太了?她告诉你什么了,是不是告诉你当初她家老头被我伤了,之后受我胁迫才不得不去桦旌闹,故意往你身上抹黑?还告诉你她家老头就是我杀的,她可以为你作证……哦,所以你现在跟我商量这些,就是觉得即便我现在掌权桦旌也无用,等你从监狱里出来,就可以靠着这些东西将我送进去,然后你重新回到桦旌?不是你现在岁数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这么天真啊?」 边榆笑得讽刺,看傻子的眼神看着边博义。 边博义的表情从慌乱到震惊再到怒目而视,事到如今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 边博义见着也赵家人,也听见了这番话,若是换做从前他已经会严谨地试探与调查,可惜他现在被困在这里哪都去不了,能用的手段也是有限,而赵家人的出现则成了一根稻草,虽然还没到救命的地步,但也给边博义一点曙光,他原本还在犹豫要不要利用边榆,赵家人就成了放在边榆后面的暗器。 有了这一步,边博义才能放心利用边榆。 「你故意的?」边博义狠狠地咬着牙,「你知道我……」 「我知道啊,我知道你不放心我,若是知道我对桦旌有意思,你肯定不会袖手旁观。你在桦旌这么多年,其中藏了多少心腹不是一时半会能摸得透的,更何况在这个节骨眼上大面积裁人必定会让原本就动盪的桦旌更加人心惶惶,所以我得稳住你。」边榆说的一脸真诚,说到这甚至还冲着边博义作揖,「谢谢爸爸这段时间的帮忙。」 边博义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肚子疼得要死,如今他当真有不活了的念头,他没办法面对失败的自己,更没办法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所有的努力都付之一炬。 可是边博义还是有一点不明白:「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接着演下去,只要你再骗我一段时间,桦旌就彻底是你的了,你现在跟我说这些对你没有半点好处。」 「有啊。」 边榆步步靠前,边博义警惕地后退,天台虽大却也不过是个屋顶,还有起起落落的排气扇和其他建筑。 二人一进一退,边博义很快就到了不妙的地方。 而这时边榆停下脚步。 头顶突然响起了闷雷声,边榆转着蝴蝶刀说:「你看你这段时间的日子过得和我妈像不像?」 先是志得意满,而后收到重创,紧接着又有了希望,最后却又被彻底打入谷底,如此大起大落,和唐林当初一模一样。 边博义看向边榆的眼神并没有想想中的恍然和愤怒,反而闪过一丝茫然。 第214页 也对,边博义在那段婚姻里没有投注太多的感情,自然也就不知道背叛之后的失望会有多么强烈,更不知道唐林最后跳楼时有多狠,而边榆就成了那个见证。 那段时间边榆是茫然的,他不明白什么样的母亲会以这样惨烈的方式死在自己孩子的面前,即便他身体里流着唐家和边家两家人的血。 后来想想,唐林不爱他也是对的,在那样的婚姻里,有着一心让自己死的丈夫,回到家里又有一心逼自己的父亲,而边榆的存在就像是一个抹不掉的证据,告诉唐林她活得多失败。 边榆不过是唐林发泄的出口,在她再也逃脱不掉的人生里,在终点的句号中,边榆是她最后的反抗。 事到如今,即便边博义不知道边榆究竟是什么意思,却也能猜到边榆的意图,他心里突然慌了,看着不远处的已经被锁上的门,环顾四周可惜没能在找到逃生的出口,事到如今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条路本来就是边榆给他选的,逼得他上了天台。 一切都是边榆安排好的。 「我死了对你什么好处!」边博义控制不住地喊出这句话,是最后一点希望破灭后的歇斯底里。 他想不明白边榆要放弃现在大好局势,想不明白边榆若是想要他的名可以早早下手,何必费这么大劲。 「这有什么想不明白?」边榆嗤笑着再次上前。 若是当初边博义直接死了,桦旌尚且还有气,不管是边榆接管还是董事会出手,顶多是损失一些钱,不至于彻底衰败。 可若是桦旌在有所稳定后再次出事,那信誉就彻底烂了。 若是换做从前,不用边榆多解释边博义肯定能想通,也或者是现在情况太过紧迫,而边博义又失血过多,肚子上的伤口时刻牵动着边博义的神经,如今他苍白的脸上全是冷汗,全靠着最后一口气支撑。 边榆抬头看看天,乌云越来越密集,眼看着大雨将至。 手上的动作突然停了,边榆收齐了蝴蝶刀走到边博义身边,而边博义此时已经退无可退。 或许是知道情况再无迴转余地,边博义的表情忽然就淡了,他看着边榆的眼神多了些复杂难懂的平静,问问地落在边榆的眼睛上,两人对视着,边博义说:「你果然是个怪物。」 说完他快速上前两步,拉着边榆的胳膊向外倒。 今天的风额外大,吹得人头生疼,即便边博义不拉着边榆,于这高楼的边榆站着也是不稳的,所以边博义根本不需要多大的力道,边榆身形就已经在歪了。 腰已经压在了边缘,边博义看着边榆的表情有些癫狂,反而边榆一脸平静,可能因为是他料想过的结局。 他本来就没想捅死边博义,他要让边博义摔在众人面前,让他以最惨烈的方式退场,就和唐林一模一样。 结局已经註定,边榆睁着眼睛等着失控下坠,等着看和边博义一起摔烂,然而就在这时一个力道猝不及防地将他往回拉。 熟悉的味道被风无限放大,边榆脸上的平静终于碎了。 边博义手上落空时脸上有片刻错愕,可惜事情发生得太快,根本不给他多思考的机会,身体已经悬在大楼之外,他是用力的一方,即便边榆脱手也没能改变边博义既定的动作。 失重感唤起的是边博义无尽的恐惧与后悔,他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是怕死的,也不应该这么轻易就死了,即便没有边榆的帮助他应该筹划其他的路,只要没上法庭没有一锤定音,事情就应该还有迴转的余地。 他仰面看着天空,看着大楼边缘本应该跟他一起下来的边榆,快速下落间他清楚地看见边榆眼底的震惊和恐慌,是边博义从来没在边榆那里感受过的情绪。 惊叫,紊乱的语言,边榆的声音早就破了音。 那一刻边博义突然释然,生死边缘间那点稀薄的血脉关联让他的心恍惚了一瞬,觉得这小子终于知道惦记自己,然而透过风声,当他听见那两个字时,释然的笑容突然变得僵硬,他努力转头,看见被自己慌忙中一同拉下的是什么。 是一个人,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天台上的人。 又是一声闷雷,雨终于落了下来。 不知道摔在了什么地方,边博义的身体原本就到了极致,他甚至还没来得及感受到疼痛就已经晕了过去。 大雨来的飞快,边榆大半个身子还撑在天台的边缘,雨水朦胧了视线,他看着下方久久未动,恐惧还没从脸上散尽,半张的嘴巴里流进了雨水,本应该冰冷的雨水不知道为什么是温热的,甚至还带着点咸味,回苦。 咀嚼了好久,边榆终于想起自己刚刚喊得是什么—— 苏珉沅。 苏珉沅?苏珉沅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边榆疯了般沖向出口,电梯年久失修一般慢慢吞吞终于到了一楼,穿过层层人群他终于看见了下方偌大的充气垫,原来救援设备早早就准备好了,原来一切都有事先安排。 边榆站在外围没再靠近,他到底来晚了,垫在上早没了人影,只听见周围人低声说着好像死了人。 救援充气垫并不是万无一失,医院大楼有二十多层,大风之下将人吹歪了摔在地上也不是没有过。 边榆没有问死了的是什么人,也没有问那些人都去了哪里,他甚至心里没有太多的起伏,麻木地被正要散开的人冲撞着,湿漉漉的模样像一个误闯入人群的水鬼。 第215页 * 简程是在医院院子的凉亭里找到了边榆。 天已经彻底黑了,雨越下越大,没有丝毫停歇的意思,亭子的地上也是湿漉漉一片,边榆嘴里叼着烟坐在其中一动不动。 简程最初还没找到边榆时很想揍边榆一顿,手已经攥成拳头,但是在他靠近时,看见边榆现如今的模样时,简程的拳头还是松了。 边榆现在的样子跟「好」字完全不沾边,甚至跟「人」都有点背道而驰,沾了短髮的光,即便一身狼狈也让他不至于沦落成个乞丐,倒是让他多一点「落魄贵公子」的味道来。 即便六年前和苏珉沅闹崩,边榆都没想现在这样,简程想了想才想明白这种感觉是什么——是灵魂被抽离后行尸走肉的样子。 简程皱着眉头走到边榆面前,长椅上都是水迹,没有坐下。 边榆有气无力地掀了掀眼皮,嘴里还叼着烟,没有放下去的意思。 简程说:「你爸死了。」 「嗯。」边榆应了一声,没有多大的起伏。 边博义当时其实落在了救援充气垫上,旁观的人只是看到很多血就以为他已经死了,事实上是在进了手术室两个小时后死的,没遭罪,人根本没意识。 这些事儿边榆没有去打听,也没兴趣打听。 等了会儿没听见简程再说话,边榆抬头看过去。 简程一直注视着边榆,见边榆看过来时两人视线相接,简程说:「苏珉沅还在抢救。你今天去找边博义的事情他一早就知道,也知道你是想和边博义清算旧帐,他有时候是挺混帐的,但是他对你的事真的很上心,即便从前……对于你的事情他也都上了心,你离开的五年他在桦旌里插了不知多少人,就等你哪天回来怕你什么都不知道孤立无援……」 简程吸了一口气,意识到自己说了这么多边榆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火气瞬间冲到头顶,「你倒是真不在乎……」 「那你希望我怎么样?痛哭流涕跪在手术室门口祈求上天保佑苏珉沅,等他出来的时候再抱着他的头大哭一场问他愿不愿意跟我谈恋爱?别闹了。」边榆的笑声落到简程的耳朵里像是无数根刺。 简程知道这些不可能,也理解边榆为何是现在这个态度,可是真看见边榆这个样子又觉得气不打一处来,说到底他是苏珉沅这边的人,心是偏的。 即便他也不希望边榆和苏珉沅在一起,却还是潜意识希望边榆能因为苏珉沅的行为有所触动,若是被苏珉沅甩了就更好了。 脑补自然是解气的,但是在解气的同时他又想起了边榆的遭遇,情绪一个急转弯后化成同情。 情绪转换太快,也可能是环境使然,简程没来得及掩饰自己的思绪,边榆察觉到后嗤笑一声,站了起来转身进了雨里。 眼看着边榆要走,简程叫住他:「你干什么去?」 「回家,还能干什么。」边榆头也不回,简程眉头紧皱,不悦道,「回家?苏珉沅是因为你才进了抢救室,你就不……」 「我爸还在太平间我都没着急。」边榆还想在点根烟,可惜雨势太大,烟刚拿出来就已经湿透,只能叼着过干瘾。 雨水顺着菸蒂进了嘴里,边榆吐了一口,说,「若是苏珉沅也进了太平间,我倒是可以顺带着给他一起办葬礼。」 或许是边榆的话太没良心,简程独自站在亭子里再多一句话都没能说出口,看着边榆的身影消失在黑暗里,没多久汽车发动声响起,再然后一切归于安静。 第71章 边博义的葬礼很隆重, 边榆在他死后给足了颜面,然而「边博义」这三个字尚未真的从风口浪尖上下来,以至于葬礼上前来悼念的人眼神各异,不知道怀揣了多少心思, 尤其是葬礼进行一半, 边榆被警察带走。 桦旌的新闻占据着各大版面, 热热闹闹洋洋洒洒写着边家的爱恨纠葛,有真有假, 除了几个官媒只陈述着边博义死亡,边榆被带走的事实,其他小媒体什么猜测都有,最离谱的甚至有人说边榆不是边博义亲生儿子而是情人。 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但还是有些好事的人说得有鼻子有眼,让一些上网没带脑子的信以为真。 医院里苏珉沅看着电视上的消息, 表情平静。 简程正给苏珉沅收拾东西,那天简程和边榆说苏珉沅还在抢救纯属胡扯,苏珉沅正好落在了救生气垫正中央, 伤了胳膊, 没别的事,这几天留院观察, 今天就可以出院了。 那天的话是简程故意往严重了说, 即便他不太喜欢边榆,但是苏珉沅突然好像被下了蛊,简程怕真弄出人命,这才想做一会红娘。 可惜他没有红娘的命, 他已经将苏珉沅说得生死一线了,边榆连一个眼神都没有, 甚至苏珉沅的情况还是简程主动提出了,而边榆当时的模样明显只是在等边博义的消息。 「不是我说。」简程撂下手里的东西看向苏珉沅,「你到底怎么回事,当初边榆追着你屁股的时候你不把他当回事,现在人家不要你了你又转头去追着人家,你到底怎么打算,默默当个护花使者?」 苏珉沅现在的行为挺像护花使者,平时不显山不露水,在平静里一会儿送项目一会儿救人命。 苏珉沅衣服已经换好了,靠在床头的枕头上视线依旧落在电视屏幕上。 简程走过去抢走苏珉沅手里的遥控器二话不说关了。 第216页 他最近脾气见长,呛人抢东西什么都敢干,当着老闆的面叉着腰吐沫星子都快喷到苏珉沅的脸上。 「你知不知道那天我找到边榆的时候,他一句话都没有问过你,听说自己老子死了转头开车就走,他那个人就是有病……」 「你自己亲自下楼兜了几圈去找他,傻子都知道我肯定没事,这话还用问吗?」苏珉沅斜了简程一眼,吊着胳膊站了起来,「他不等边博义的消息能等什么?那天楼下人那么多,究竟什么情况你让他怎么开口去问,当然只能等,边博义若是不死,边榆的一切计划都会落空,若是边博义死了,边榆……」 声音突然停了,简程看他:「边博义死了,边榆会怎么样?」 苏珉沅却不愿意再开口,看着一旁凌乱的包:「你收拾着,我先走了。」 说着苏珉沅就要离开,简程一口牙差点咬碎:「你这个德行还想怎么走,开车还是打车?你可消停着等等我吧,再给我十分钟肯定收拾完。」 说着简程不得不加快动作,一边还得留意苏珉沅。 苏珉沅没法开车,想了想还是等了简程。 坐上车确定苏珉沅跑不掉了,简程的碎嘴子模式再次开启:「现在怎么打算,我找人打听了,但是边榆那边风声很严,一点都漏不出来,外界的关注度比之前边博义的事情还要严重,我看不少人已经打算着瓜分桦旌了,这段时间跳槽的人很多,害现在说这些没什么用,那天边榆在天台……」 「边榆不在天台。」苏珉沅突然出声打断了简程的话。 简程一愣快速转头看了眼苏珉沅。 苏珉沅一脸严肃不似开玩笑。 苏珉沅重复:「边榆不在天台,那天只有我和边博义。」 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简程这会儿也反应了过来。 简程无语笑了:「不是兄弟,你是把自己摔傻了么,我知道你只断了条胳膊是菩萨保佑,但菩萨可没有显灵让现场所有人都瞎了失意了。」 苏珉沅有些烦躁地开了车窗,唿啸的冷风灌进车里成功堵住了简程的嘴,可是因为简程的一番话,苏珉沅的思绪不自觉地回到了那一天。 那一天在知道边榆去了医院,苏珉沅就一直心神不宁,连签字这种小事都能写错笔画。 他去医院的时候走廊里已经空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走廊里只有安全通道还开着,是通往天台的路,那一瞬间苏珉沅立刻意识到了边榆的准备。 苏珉沅没有听见边榆和边博义在病房里的话,他很早就到了天台。 楼下的准备是出于苏珉沅的吩咐,在边榆将边博义逼至天台边榆前,当时什么心情做的这些事苏珉沅已经不记得了,他只记得边榆的那些娓娓道来,满含讽刺的笑容,还有被雨打湿后无人察觉的落寞的身影。 边榆似乎从来都是被放弃的那个,所有人都觉得他不过是个只知道花钱的纨绔,没心没肺吃喝玩乐,即便被扔了也不会怎么样,不过是世上少了一个蛀虫。 对于所有人来说,哪怕是在亲生父母心里,边榆的存在都像是个任他们摆布的小玩意。 苏珉沅藏身的地方并不隐蔽,只是那两个人太过专注,没有注意到苏珉沅,哪怕后来苏珉沅因为听见边榆的话不受控制地靠近都没有人察觉。 也就是那时边博义突然动了手,苏珉沅直至现在还在后怕。 「其实说实话,那天若是边榆被边博义拖着一起坠楼,边榆的处境会比现在好很多。」简称陈述着事实,苏珉沅何尝不知如此。 可是救生气垫并不是百分百安全,当时苏珉沅的脑子也没办法理智分析这些。 「你打算怎么办。」简程问。 是正经的提问,苏珉沅没再避讳:「医院的天台边缘很宽,而且那天天气不好,边榆的身影未必被人发现,就当边博义受不了落差这才跳楼,其余的你知道怎么处理。」 知道?我知道个屁! 简程很想骂,话到了嘴边还是忍住了,他今天已经放肆过了,再继续下去很可能跟今年的年终奖无缘。 简程原本想讲苏珉沅先送回家,被苏珉沅拒绝了,两人直接回了公司,路上苏珉沅打了几通电话,进了公司后直接进了会议室。 开会的不是公司内部人员,凑在外头的几个窃窃私语。 简程路过时,其中一个相熟的拉住他问:「老闆这是怎么了,听说被人拉着跳楼了?真事假事,听着都吓人,老闆竟然还能来上班?」 苏珉沅吊着胳膊进来时很多人都看见,倒是没看出别的问题,但是这个经歷实在不是一般人能够扛得住的。 简程瞅了一眼身后一众竖着耳朵等八卦的,拍了一下跟前人的后背:「被神经病拉下去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吗?」 被打了一下本应该就此罢休,可八卦之魂燃烧得太旺,好奇战胜了理智,他压着声音小声道:「我听说边家的……」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简程面色一凝:「你先搞清楚自己猜测的都是些什么身份的人,然后搞清楚自己的背景能不能扛得住得罪这些人的后果,最后再决定你刚刚的话还要不要问。」 简程的话已经够明白了,若是这点事都拎不清也别在社会上生活了,不如找个穷山僻壤种地去。 那人悻悻住了口,若是换做从前简程还能说上几句缓和气氛,但是今时不同往日,即便外面有闲话也不能是从苏珉沅身边传出去,不然闲话也会成为事实。 第217页 手机铃声突然吵了起来,这段时间简程的电话一直没消停,有来自各方媒体,有来自亲朋好友,还有和边榆关系很好的几个人。 简程一个都没回,但也没有关机。 来电显示是个陌生号,简程摁了静音键。 会议室里苏珉沅低头看着手机,一条未读消息跳在界面上,来自程宗崇—— 【你说的事情已经安排好了,苏珉沅,我信你一回,你最好说到做到。】 * 边榆出来的那天阳光正好,一早空气尽是凉意,秋日透过泛红的树叶像点点星辰,看着靠在车边吊着胳膊的苏珉沅,边榆表情没动很自然地走过去,问:「有烟吗?」 苏珉沅一言不发地拉开后座车门,自己则绕到了另一边,丝毫不怕边榆逃跑。 干燥的空气带着冷冷的味道,淮宁的秋天一向凉得很快,边榆上车,抬眼看着开车的简程。 没有外人。 边榆没有说话,车里安静极了,连唿吸声都几乎听不到,边榆没问去哪,他能猜到。 车停在玉兰园,苏珉沅推开边榆家的院门,从花盆下拿出钥匙时边榆眉头动了动,有些意外,但很快想起来那钥匙还是自己放的,怪不得苏珉沅之前能登堂入室,边榆还以为他撬得锁。 屋里四处很干净,显然近期有打扫,简程这会儿已经走了,他知道自己多余,也是不想看到这两个人的脸。 沙发上有准备好的衣服,干燥带着洗衣液的香味,边榆很自然地拿着去了一楼浴室。 热水沖在身上,边榆的思绪还是迟钝的,这几天他并没有受到刁难,因为没有实质性的证据,连本应该属于边榆的那把蝴蝶刀都没了踪迹。 边榆知道是苏珉沅的手笔,也是没想到一切清理的这么干净。 边榆知道的不多,也不知道苏珉沅怎么有这么大的能耐,他现在什么都不想问,只想睡一觉,所以他从浴室出来时看都没看苏珉沅一眼,直接上楼回了卧室。 被子都是太阳晒过后的味道,边榆睡得很香,有多久没有睡得这么沉他自己都不记得了,浑浑噩噩早就成为了一种习惯,骤然熟睡醒来时边榆坐在床上发起了呆,他看着眼前熟悉的场景一时忘了今夕何夕,过了好久闻到饭的香味,穿着拖鞋下楼时边榆看见坐在沙发上背对着他的身影。 或许是听见脚步声,沙发上的人转了过来,看见边榆后神情有稍许停顿,而后他站了起来说:「怎么这么早就醒了,还得等会儿才能吃饭。」 边榆回来的时候是上午,这会儿天还没黑,橙色的夕阳照亮了半个客厅,他看见苏珉沅去了厨房,将早就备好的菜放在了灶台旁边,就差下锅了。 菜香来得很慢,苏珉沅动作不方便,就做了几个简单的。 餐桌前,边榆没有任何排斥地拿起筷子,好像从前的不愉快都是假象,苏珉沅看着这一幕暗暗松了口气。 对于前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两个人都心照不宣地没有提,吃饭完苏珉沅将碗筷放进洗碗机,出来时边榆刚从茶几下翻出一盒烟,当着苏珉沅的面堂而皇之地点了一根。 之前的沉寂不见了,边榆好像到现在才彻底醒过来,撇了一眼苏珉沅,自己坐到了沙发上吐了口烟:「说吧,你有什么条件?」 苏珉沅正擦着手,闻言手指动作一停,紧接着走到边榆旁边,将纸扔进了垃圾桶。 边榆看着他,挺想说算帐什么的,话到了嘴边又一个字都没能说出去,他很想将苏珉沅的行为和某个利益挂钩,可想来想去都不觉得有什么能值得苏珉沅捨身跳楼。 若是非要扯,也就是苏家和苏珉沅之间的协议,可边家真的出问题对于苏珉沅来说才是机会,这块肥肉落到市场里,苏家最有能力吞下。 边榆不知道自己夹着烟的手指在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落到苏珉沅的眼里就像一只炸刺的河豚。 缥缈的烟雾凝成薄纱,妄图将两个人隔绝开来,却不抵抬手一阵风。 苏珉沅伸手过来时边榆还以为苏珉沅想要动手,他瞪着眼睛没有躲闪,却被沖天而降的东西遮住了视线。 带着油烟味,还有着一股熟悉的香味,来自苏珉沅,是苏珉沅刚刚用过的围裙。 「报恩吧,我受伤是因为你,你总得补偿我。」紧接而来的是苏珉沅的话。 「苏珉沅你是不是有病,我没想要你救,况且我……」说着边榆就要扯下围裙,却又被苏珉沅盖了回去。 「边少这是打算忘恩负义?不管你当时怎么想,我救你一命是事实,我现在这个胳膊动也动不了,已经严重影响我的正常生活。」作为一个刚刚在厨房忙活出好几道菜的人,这话说的没有任何信服力。 「苏珉沅……」 「边榆,这是你欠我的,这样,只要伺候到我胳膊好了,咱们这帐就一笔勾销怎么样?」围裙隔绝了边榆的视线,苏珉沅的表情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样子,严肃且沉重。 围裙之下,边榆正扯着想要跟苏珉沅争上几句,却在这时门铃欢快地响了起来。 第72章 程宗崇从他爸那得到消息时, 边榆已经到家了,程劢显然是怕程宗崇提前翘班早退,才卡着下班时间说的。 果不其然,程宗崇一句话都没说, 直接从办公室跑了出来, 搞得公司内一众人还以为这父子俩坚持了这么久终于到了极限, 彻底闹掰,毕竟程宗崇的表情像是死了爹。 第218页 门开的瞬间, 程宗崇张开双臂抱了上去,温热的气息带着一点饭菜的味道,程宗崇下巴搁在对方的肩膀上嗅了嗅,不确定地说:「边爷, 您这是亲自下厨了?」 说着程宗崇错开了半个脑袋,视线不经意地扫过去时对上一个挑得厉害的眼尾, 带着勾人的弧度,甭管好不好看,肯定不跟边榆沾边。 「哎卧槽!」程宗崇一下子跳开老远, 看清眼前的人后紧跟着又骂了一句, 很快似乎想起了什么,骂声变成了嘟囔, 抻着脖子往里面看。 站在玄关处能一眼看见客厅, 就见一个人头上蒙着不知道什么东西坐得端正,程宗崇不确定地又看了一眼,而后犹豫再三后怯生生地问:「你们……在玩掀盖头?」 这话要是换做从前绝对不可能从程宗崇的口中说出,但是几天的时间让程宗崇的心情翻了几番。 说完之后程宗崇又不确定地看向苏珉沅, 不多时眉头皱成了川字,无声地问:「你这狗东西不会真下手了吧。」 苏珉沅没有出声, 只是瞥了一眼程宗崇示意他别多说话,换了鞋走了。 大门关上,程宗崇又看了眼客厅,沙发上边榆已经将头顶的围裙拿了下去,站起身来就想要上楼,程宗崇以为边榆不知道自己来了,在后面喊:「边爷你干嘛去!」 「换身衣服。」边榆头也不回。 他不聋,程宗崇进门时那么大的阵仗,就算是聋子也被吼好了。 程宗崇本想跟着边榆一起,他现在一颗心像是放在油锅上煎,几日下来一句正经话都没来得及和边榆说,现在让他在楼下等着换衣服怎么可能坐得住。 程宗崇感觉自己就像是电视剧里等着公主梳洗打扮的男主角,没多会儿就哼哼上某个电视剧的主题曲。 来来回回都快把地板踩漏了边榆才从楼上下来。 坐在车上,程宗崇笑了一声:「害,生老病死都是人之常情,咱们今天好好出去放松一下,给边爷去去晦气。」 程宗崇以为边榆是因为边博义自杀,紧接着又被带了进去,这才情绪低落,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很轻快。 边榆正看着窗外,闻言嗤笑:「胡诌什么呢。」 一句话打破了边榆身上的阴翳,这会儿他似乎又回到原本那个纨绔,漫不经心地笑着。 车停在老城区的一个公共停车场,段东恆的酒吧就这点不好,停车费劲,也是因为老城区老早就挤了不少建筑,根本没地方再规划新的停车场,所谓的公共停车场还是一个老年健身活动场所改的。 酒吧热闹依旧,昏暗的光线下两个人进门没有引起什么人注意,只有闪烁的採光不时在身上闪过,晃得边榆睁不开眼。 走了没几步边榆一眼就看见其中的顾蒙,正摆弄着一桌子的酒似乎在数数,边榆凑近说:「幼儿启蒙教育已经延伸到酒吧了?看来郭嘉富强昌盛指日可待啊。」 顾蒙看见是边榆后哈哈一笑,指着一桌子花里胡哨的酒说:「有些是我从国外带回来的,有些是段东恆拿出来孝敬你的,我可跟你讲,这一桌子的就跟程宗崇没关系,他这人抠得很。」 顾蒙凑到边榆跟前,看似说话声音很小,其实每个字都精准地落到了程宗崇耳朵里。 程宗崇「诶诶」两声:「我人还在这呢,当着我的面说坏话合适吗?」 程宗崇挑了其中最贵的一瓶毫不客气地开了,冲着顾蒙挑衅地扬起眉毛。 顾蒙做出一副心肝脾肺肾都疼的表情,龇着牙成功把程宗崇逗乐了,差点将那瓶子直接招唿到顾蒙头顶。 这时段东恆挽着袖子走过来。 外面气温虽低,里面却热得很,舞池里男男女女身着清凉扭动着身躯,恨不得连最后几块布也抛弃了。 段东恆端着果盘进来,故意用屁股往程宗崇脸上贴,在程宗崇骂骂咧咧中成功挤到了边榆身边。 果盘很大,算得上豪华套餐了,段东恆说:「我还让人准备了个火盆,等会儿你去跨跨,去去晦气。」 说着拿出一个红包塞到边榆的手里。 边榆意外挑眉,没想到还有这么个环节,捏了捏挺薄。 「想什么呢,就一个护身符,我看你最近太倒霉了,给你去去晦气。」段东恆看着边榆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没钱,你那么有钱不差我这点仨瓜俩枣,在我这找什么。」 抖了抖红包,果然倒出个红布包,和程宗崇之前送的刺绣比起来实在是简陋,就是一块简单的红布包着不知道什么东西。 程宗崇凑过脑袋乐了:「这玩意没有用,我之前送过了。」 「你送那不行,就是个工艺品顶什么事儿,这是我爸妈从老家求的,你带着。」边榆从来不知道段东恆还信这个,边榆不信,但兄弟一番心意,还是托着父母从老家求的,怎么也得给个面子,于是他放进了兜里。 段东恆只说一句:「红布别打开。」没再过多解释,边榆也没问。 这些门道边榆虽然不信,但对于别人的信仰一贯保持尊重的态度,不就是揣个东西,又不是什么大事。 另一边顾蒙已经开好酒了,今天的局没叫别人,边家的事情还没有彻底尘埃落定,叫别人谁知道怀揣着什么心思,本来就是为了给边榆散心,散来散去添堵就没意思了。 这点事都心照不宣,所以谁都没有联繫人。 第219页 顾蒙先起了杯:「来边爷,咱们今年都动太岁,流年不利,我找大师看过了,明年咱们一定转运。人生嘛,哪有一帆风顺的,坎过去了就好了,咱们都是经歷过大风大浪的人了,明年一定顺顺顺!」 调起的很高,边榆笑着跟他碰了一下,一杯酒下肚身上瞬间热乎起来。 边榆拍了拍顾蒙的肩膀没有说话。 从前顾蒙和边榆说不上多亲,经歷了那件事后多少有些推心置腹的意思,酒过三巡,顾蒙勾着边榆的肩膀:「兄弟,之前的事情我爸跟我说了,多谢你拉我一把。」 这事儿即便没有边榆也早晚真相大白,监控在那呢,即便被人做了手脚,依着顾家的能力也不至于完全被人算计。 边榆摸了把顾蒙的头髮,顾蒙现在还是个毛寸,同边榆坐在一起像哥俩似的。 顾蒙说:「跟你说实话,我爸肯定心里有底,故意放着不管就是想看我怎么办,我能怎么办?一桿子给我打国外去,我还真以为我要死在外面了。兄弟,当年你被你爸送法国的时候是不是跟我一个心理?咱们也算是同病相怜……」 「去去去,谁跟你同病相怜,我边爷走得时候我可是痛哭流涕抱着大腿跟着去了法国,你被扔出去的时候没人关心好吧。」程宗崇挥苍蝇似的赶着顾蒙。 人还是太少,除了扯皮没什么玩的,酒喝多了说话难免感性,尤其是像程宗崇这种情感丰沛的,抱着边榆的腰埋在边榆怀里开始哭个没完,一边哭一边嚎:「边爷你真是太惨啦!怎么就摊上那样的爹!这几天看不见你我吃不下睡不着,跟我老子签订了一个又一个的不平等条约,这才拿到了一些资源帮你,还有苏狗,苏狗跟我要东西,说他能保你,我真的像个孙子一样到处卖身!」 程宗崇喝多后话不过脑子,什么都往外扔,最后被段东恆搂了起来扔到另一边,扔了一件外盖盖在程宗崇头上让他闭嘴。 而后段东恆对边榆说:「苏珉沅的事情你别往心里去,当个人情找个机会还了就行。」 这话说的多少有些没良心,那天若不是苏珉沅,和边博义一起坠楼的可能就是边榆,可能全须全尾也可能断胳膊断腿,最大的可能性是两个人一同下去和唐林团聚。 段东恆也是后来知道,楼下的救生措施是苏珉沅提前报了警,可是在他看来既然苏珉沅有报警的时间就应该能够拦下边榆,那样边博义就不会死成污点,边榆也不至于有后来的一遭。 苏珉沅后来是帮了边榆,抹去了边榆上天台的痕迹,让边榆没有背上杀人犯的名声,神通广大地将边榆从整个事情里摘了出来,这点段东恆都很震惊,但是震惊归震惊,他不觉得边榆因为这个就要以身相许。 段东恆认识边榆的时候很晚,晚到他没有见过苏珉沅对边榆好的时候,只看见边榆被一件又一件的事情磋磨,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意里他看出了边榆的感情,看见了苏珉沅的冷血,看见两个人纠葛不清后边榆所有的遭遇,若说最不想让边榆和苏珉沅有关联的就是段东恆了。 段东恆当边榆是兄弟,就见不得别人将他兄弟耍得团团转。 程宗崇喝多了,他怕程宗崇说的太多动摇了边榆的立场,所以在泄露更多前将人扔了。 顾蒙只听说过边榆和苏珉沅的传闻,细节不知道,他不方便开口就躲到一边嗑瓜子去了。 咔吧咔吧声音里,边榆问段东恆:「你不是被苏珉沅抓住了小辫子?现在不怕他给你穿小鞋了?」 「大不了不干了回老家做个小买卖,现在的积蓄也够我下辈子吃喝了。」段东恆想了想,觉得自己当着边榆说这些,有点吹牛太过的嫌疑,于是补充,「正常普通人生活够了。」 边榆笑出声:「那这样,你既然这么义气我也不能落后,你什么时候回老家跟我说一声,怎么着我也得给你包个大的。」 段东恆抿了抿嘴,端起酒杯犹豫道:「边爷,你就不能保保我?」委屈巴巴说完之后自己先乐了。 边榆碰了一下段东恆的杯子,喝酒时漫不经心地问:「苏珉沅是不是中邪了,你们一个两个去烧香拜佛的时候顺便给他下咒了?」 「咳咳——」段东恆一口酒呛在喉咙里就差把肺子咳出来。 段东恆是个嘴巴很严的人,不想说的话一句话都套不出来,喝多后更是成了一个锯嘴葫芦。 程宗崇和段东恆勾肩搭背地上楼了,楼上有段东恆自己的房间,平时用处不多,一年里段东恆也就睡个几次,早前的时候倒是经常借给程宗崇,今年程宗崇留宿的时候也少了。 原本段东恆还想邀请边榆一起睡在着,但是这俩酒鬼大半夜保不齐怎么耍酒疯,边榆敬谢不敏,头也不回地带着顾蒙出了门。 出门前边榆被经理抢拖着去跨了个火盆,这才放他走。 顾蒙架在边榆身上晃晃荡盪口齿不清地说:「边爷我跟您讲,以后有事儿您说,兄弟我随叫随到,你和我爸之间什么交易我不管,咱们处咱们的……哦对了,我送你的那个礼还在路上,边爷……」 再说下去就是车轮子话了,边榆直接将他塞进了车里,顾蒙趴在后座上挣扎着起来还想和边榆说几句,边榆毫不客气甩上门走了。 边榆叫了代驾,想了想还是回到了玉兰园。隆裕佳苑安保一般,边榆现在情况不明朗,也不好贸然出现在人多眼杂的小区了,玉兰园反而更安静一些。 第220页 隔壁院子暗着,边榆看了一眼只当苏珉沅出去没有回来。他没多想,结果刚进家门就看见坐在沙发上的身影。 意外的情绪一闪而过,不等边榆做出反应,苏珉沅已经快步走了过来,站在边榆对面一脸幽怨,期期艾艾道:「是不是我落了残疾,你就打算始乱终弃不要我了?」 边榆:「……??」 第73章 苏珉沅脖子上还吊着自己的胳膊, 穿着一身淡灰色休闲装看起来软的不像话,再配上他此时此刻的表情,活像是被人抛弃的小可怜,边榆一时怀疑这傢伙是不是撞坏了脑子。 边榆默默掏出手机正打算给简程打个电话, 苏珉沅先一步压住了他的手:「你做什么。」 「让简程给你约个全身检查, 尤其是脑子, 看看是不是撞坏了。」边榆躲开苏珉沅的动作,说得毫不遮掩。 苏珉沅只有一只手能动, 不如边榆灵活,看着边榆退回到门口已经将电话拨了出去。 另一头简程半梦半醒看见边榆两个字时瞬间醒盹,等了两秒吐了口气,最后不情不愿地接起电话时, 听见的却是苏珉沅的声音:「没事,挂了。」 说完就真的挂了, 简程盯着重新退回界面的手机,看着上面凌晨一点的时间,一时有种自己是不是梦游的错觉。 另一边本已经一只手放在门把手上的边榆, 此时却坐在了鞋柜上, 苏珉沅的腿抵在他两腿中间,两人紧贴着, 酒气烘得两个人都醉了一般。 手机被扔在了地上不知道碎了没有, 苏珉沅压着边榆说:「边总若是真的打算另寻新欢,那我就只能将你捆在家里哪都不许去。」 苏珉沅的手压在边榆的腿上,随着他说话慢慢移动,边榆浑身一僵勐地用力将苏珉沅推开。 玄关处有个小台阶, 苏珉沅后退不稳一下子摔在了地上,手没来得及支撑, 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边榆从鞋柜上跳了下来,一脚踩住苏珉沅的小腿:「你是不是真有病。」 都这样了苏珉沅还能笑出声,丝毫没有起身的打算躺在地上笑。 之前或多或少还有点骂人的意思,现在边榆是真的觉得苏珉沅有病,问:「你出院的时候没做全身检查吗?脑子确定没问题?」 那么高的楼…… 边榆下意识皱起了眉头,脑子里刚起一点念头就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冲出来强加折断。 他收了脚进门,从苏珉沅身边路过时苏珉沅还没有起身的打算,断了的胳膊横在胸前,另一条胳膊压在眼睛上,一动不动睡着了似的。 按照苏珉沅的作息这个时候他应该睡觉了,但是依着边榆那没有时间观念的作息,现在干什么都正常,于是边榆捡起墙角的手机打算换个场子接着玩。 手机膜稀碎,好在手机还是好的,不耽误边榆翻找通讯录。 找来找去边榆才想起自己这一年过的实在是过于正经,连找个能一同过夜的小妖精都找不到,想了想不如去酒吧跟段东恆他们两个挤挤算了,便又折回了玄关,看着还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苏珉沅其实是想踢两脚,没动。 边榆没动,苏珉沅却动了,他坐了起来,看着一边扒拉手机一边穿鞋的人,问:「这么晚了还要去哪?」 「找地儿睡觉。」边榆头也没抬,穿鞋就走。 门刚开了一条缝,边榆听见几声匆匆脚步声,紧接着身体一轻,整个人弯成了虾挂在了苏珉沅的肩膀上。 手机再一次掉到了地上,屏幕一闪暗了,倔强的寿命在受到二次伤害后有直接见阎王爷之嫌,可惜他的主人没有闲工夫来搭理他。 苏珉沅脚步很快,一只手也不耽误扛着边榆往楼上走,等边榆成功脱困时,苏珉沅已经锁上了卧室门。 边榆咬牙切齿:「你是不是有病!」 他已经记不住自己今天是第几次这么骂苏珉沅了,苏珉沅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不厌其烦地重复:「有啊,我说了我有病。」 边榆有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一屁股坐到床上,苏珉沅回到他面前:「而且我也说了,我受伤是因为你,你得对我负责。」 胳膊上打着厚厚的石膏,边缘处露出一小节弯曲手指,指甲里一片青紫,即便卧室没有开灯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边榆抿着嘴不说话了,苏珉沅低下头:「怎么不骂我有病了?」 「骂了你就能走?」 「不能。」 边榆直接被苏珉沅的不要脸气笑了,他以前从没发现苏珉沅还会这样,时至今日才知道自己了解的有多片面。 苏珉沅说:「你的命是我救的。」 「你是不是有点自作多情,我没想要你救。」 「那天我若是没出现你打算怎么办,和你爸同归于尽?」触不及防地提及那天的事情,苏珉沅的语气比平时听上去还要温柔,眼神里甚至带着安抚的情绪,有点像是幼儿园里哄着小孩子的老师。 边榆眼皮下垂看向地上模煳的影子,是自己的,在窗外月光照射下映得模模煳煳。 他轻蔑一笑,抬头看向苏珉沅,讽刺的话已经到了嘴边,苏珉沅突然长臂一伸将边榆抱在了怀里。 「边榆,你吓死我了知道吗?」 突如其来的拥抱让边榆僵成了木头,连轻蔑的表情都没来得及收回去就变成了呆滞的错愕,熟悉的味道扑了满鼻,迷濛着边榆的神智,可惜其中横加了一点消毒水味,是通往现实的一个钩子,在边榆即将沉溺时,将他又拉回到本应该属于的现实里。 第221页 边榆想推开苏珉沅,手刚碰到苏珉沅的身体,就听苏珉沅「嘶」了一声,边榆刚提起的一口气立刻谢了,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苏珉沅趁机将边榆抱得更紧,在边榆看不见的地方露出个计划得逞的笑。时至今日他才知道,这小狼崽子原来吃这套。 既然吃软不吃硬,不如趁着这个机会都卖卖惨。 于是苏珉沅声音更软了,隐隐带着点颤:「你不知道我那天看见你和你爸在天台拉扯是什么心情,尤其是看你身形飘摇就快掉下去的时候,边榆,从前是我不对,我想当然的东西太多,快要失去的时候才知道从前的自己有多无知。但是边榆,你得活着折磨我,打骂还是别的都行,你不能拿自己开玩笑……我知道你没想开玩笑,正因为这样我更怕。」 没有给边榆开口反驳的机会,苏珉沅自顾自地说着。 本意是想卖惨,但是话没两句就走了心,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淡。 边榆还没缓过神,这时苏珉沅却突然松开了他,依旧是笑着,温温柔柔又带着掩饰不住的伤感。 苏珉沅有很多话想和边榆说,正经的、不正经的。 他想告诉边榆这段时间不要去桦旌,如今边博义不在了,桦旌虽然看上去飘摇不定,事实上还留着气,得堵上几个气口让桦旌再惨一些才方便边榆更好的介入,他想帮边榆好好盘算,想尽可能的让边榆获得最大的利益。他还想告诉边榆,苏家最近也不如表面上那么平静,不过是因为桦旌的事情太大,才掩盖了苏家的动盪,也给了苏珉沅可乘之机。 他还想告诉边榆,之前自己说的试试并不是试探,而是给边榆留着反悔的机会,想让边榆能够充分地考虑两个人的关系,至少不能义气用事。 还有很多很多…… 可惜那日天台上的风一直吹到了现在,时不时扫过苏珉沅的思绪,让他怎么都走不出那日的场景,连带着藏在心中的那个独属于法国的场景也一併混了进来,有着青草的味道,有着桌球菊的灿烂,还有刻着「边榆」两个字的墓碑。 苏珉沅的眼神有着掩饰不住的悲伤,他想抚摸边榆的脸却又停在半厘米的地方。 「你知道那天从楼上坠下来的时候我在想什么吗?我在想要是我就这么死了,你是不是能乐得庆祝好几天,最让你讨厌的两个人一起死了,怎么也要松口气了吧。」苏珉沅说,「你要是在我葬礼上笑出声,我能气活过来,然后拉着你一起躺进棺材里。我那时就有些后悔,怎么没拉着你一起跳楼算了。」 边榆嗤笑:「你想的还挺多。」 「是挺多,我还想如果我没死,残废了就让你养我下半辈子,没残废也得卖一波惨,我都为你跳楼了,你不得做点表示?」苏珉沅很坦白,边榆的笑开始挂不住。 那日苏珉沅被送去医院后,边榆一个字都没问过苏珉沅的情况,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是一根又一根地不停抽着烟,手是抖的,飘起来的烟也乱了轨迹。 后来简程出来了。 简程说苏珉沅在抢救,只一耳朵边榆就知道他在胡扯,也因为简程的那句胡扯,边榆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落回了原位。 后来怎么样也就无关紧要了,只要人没死就行。 或许存在一些刻意,那天的事情在边榆的记忆力变得有些模煳,不管是边博义还是苏珉沅,他不愿意去想,以至于后来被带去警察局喝茶的时候都有些浑浑噩噩。 边博义死了,苏家巴不得摘干净,能搅混水的也就桦旌董事会那些人,但桦旌正处于危机之中,他这个小边总若真的背上弒父的罪名,桦旌的名声就彻底烂了,董事们是想要桦旌的实权,但更怕桦旌彻底死了,所以这个节骨眼上不会有人使绊子。 能从公安局出来是意料中的事,边榆自己一点力都没出。 最初的指望其实并没有在苏珉沅身上,而是顾家——顾蒙他爸身上,顾蒙的人情顾家理所应当承下了,可是边榆心里隐隐又觉得苏珉沅会出手,若他真的没事。 从公安局出来那天,看见接他的是苏珉沅时,边榆的手是抖的,但他掩饰的很好,谁也没有看见,就像他过去十几年都没人发现的感情。 边榆往床上一躺,闭上眼睛:「我困了,你什么时候滚。」 澡没洗衣服没换,睡觉是不可能这么快睡,边榆就是在赶人。 窸窸窣窣布料摩擦的声音之后,边榆以为苏珉沅会识相离开,然而下一秒直接被被子遮了个严实,拥抱来得猝不及防,苏珉沅声音响在耳畔。 「那睡觉吧。」 边榆睁大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脸,难以置信道:「不是,谁跟你睡,你是不是有病啊?!」 「有啊。」苏珉沅闭着眼睛,用仅有的一条好胳膊搂着边榆,不要脸地说,「我说过好几次了我有病,跳楼摔得,这事儿赖你,所以你得管我。」 第74章 最后苏珉沅睡得客厅沙发。 有客房, 一直没人收拾,灰尘杂物什么都有睡不了人。 时间虽然很晚,苏珉沅家就在隔壁,边榆觉得苏珉沅但凡有点自尊都应该滚回自己家睡觉。天快亮时, 边榆睡不着躺烦了想下楼抽根烟, 一眼在客厅上发现蜷缩成一团的人。 沙发很大, 睡一个人不算什么,只是现在天气转凉, 屋里没开空调到了半夜很冷,苏珉沅只穿了一套简单的衣服,盖着一条不知从哪里找到的毛毯。 第222页 他睡得并不踏实,听见声音立刻睁开了眼睛。 苏珉沅看着站在沙发一头的边榆, 外面天还没亮,他竟然拿也没被吓着, 揉了把脸坐起来问边榆:「睡不着?」 边榆说:「你这卖惨卖得是不是有点过了。」 苏珉沅话都说明白了,边榆又不是个傻子。 苏珉沅还没彻底醒过来,反应慢吞吞, 嗓子有些沙哑:「都说了卖惨, 不惨点怎么卖,按照剧本我明天早上应该发热发烧, 这样就更方便赖着你了。」 边榆:「……」 几句话的功夫外面就露了点白, 边榆麻木地离开了客厅,放在兜里的手蹂躏着烟盒,回卧室后点了根已经走形的烟。 阳光照射进来时,边榆刚从浴室出来, 换了套衣服本想出门避开苏珉沅,下楼时发现这个屋子的静悄悄的。 沙发边是叠好的毛毯, 餐桌上还有凉透的鸡蛋和牛奶,苏珉沅已经不知道走了多久。 细微灰尘在刺眼的光线里浮浮沉沉,边榆没有在餐桌前停留,拿着车钥匙出了门。 纨绔这件事边榆实在是轻车熟路,他这段时间没有出现在桦旌,也没有出现在大众视野,但是于富二代圈子里再次名声鹊起,不只是因为他刚死了爹就在外面这么浪,还因为桦旌日渐下滑的股市,更多的人觉得边榆是在最后的狂欢。 桦旌这段时间丢失的项目几乎比去年一整年还多,先前被好不容易稳住的局面像极了将死前的迴光返照。 但是不管怎么样,从前那些酒肉朋友的态度并没有什么变化,甚至因为顾蒙的态度让不少人怀疑边家是不是还有后手,毕竟从前只把边榆当成普通朋友的顾蒙,现在就差挂在边榆的裤衩上,走哪跟哪。 温泉馆内,顾蒙穿着睡袍盘腿坐在垫子上,手里抓着一把扑克正想着怎么给程宗崇挖坑。 今天这个馆子被顾蒙包了,起因是边榆前几天连打了几个喷嚏,顾蒙小题大做非要给边榆顺顺气以防感冒。 叫了一大堆人到温泉馆开派对不是没有,对于这些无所事事的富二代来说不过是换汤不换药的事,一人搂着几个人在热乎乎的汤泉里泡着上下其手。 这档子事边榆最近没兴趣,顾蒙因为之前的事情还有心理阴影,所以兴趣也不大,程宗崇则是被他爸看管着不敢太放肆,三个人凑到了一起找个单间打扑克,这事儿传到别人的耳朵里绝对会被笑掉大牙,不过这三个都不是怕人笑话的主,也就无所谓了。 没了外人的好处就是玩得开,程宗崇现在就只剩一条裤衩在身上,继续输下去就只有裸奔的命。 如此程宗崇这局是势在必赢,雄赳赳气昂昂地盘算着怎么能让顾蒙出去裸奔,这时房门被人敲响。 边榆靠在懒人沙发上,大t短裤穿得休闲,他是坐得最稳当的,撇了一眼门的方向没打算动,顾蒙站了起来正打算去看看是什么人这么不长眼神,结果刚走了两步衣襟突然松了——原本绑在腰上的带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到了程宗崇的手里,睡袍大敞,花里胡哨的裤衩瞬间暴露原型,一朵娇艷的话印在最前面。 爆笑声骤起,程宗崇整个人趴在地上笑得起不来,一边还不忘补刀:「你这花是不是开错方向了?」 「滚,老子是直男!」顾蒙下意识摸了把屁股,嘴上说着骂人的话,走路却不自觉地夹了起来,身后程宗崇笑得直打滚。 门前有个屏风,见顾蒙的身影隐在其后,程宗崇凑到边榆跟前:「边爷深谋远虑啊,这孙子以后可就是边爷麾下的得力干将,还是忠贞不二的那种。」 虽然从前没混到一起,但是顾蒙这人的品性从来没出过问题。 边榆斜了程宗崇一眼:「不然你那个喇叭去顾蒙耳边喊:『你给边爷当狗吧』。」 「我可听见了,听见了啊!」顾蒙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程宗崇一个激灵,心虚地看着边榆不知道在嘟囔什么。 开门声响起,隔着屏风看不见来人,顾蒙说话声音很小,应该是个熟人。 被抓包后程宗崇老实了,萎靡不振地趴在另一头的懒人沙发上睡着了似的,也不怕闷得慌。 又过了一会儿顾蒙回来,路过踹了一脚程宗崇的屁股,程宗崇诈尸似的抽搐了一下。 顾蒙坐到边榆旁边:「边爷,我之前一直没机会问你,你家的事情你到底怎么想的,不是兄弟我扫兴,玩了这么多天我实在是替你着急,你跟兄弟兜个底,实在不行随便说几句也成……」 「唉行了啊,我边爷的事情也是尔等可以打听的吗?今天就是出来玩,你在这放什么屁。」上一秒还在躺尸的程宗崇突然窜了起来,打断了程宗崇的话,「山人自有妙计,你懂个屁!」 「死一边去,满嘴都是屁。」顾蒙踹了程宗崇一脚,两人挨得很近,这一脚又用了力,程宗崇刚爬起来就被踹了回去。 「卧槽……」 程宗崇正骂着,顾蒙懒得理他,严肃地看着边榆。 「边爷,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第一句是玩笑的称唿,后面过于正经,在这个场合说这些话确实不合适,眼看着后面程宗崇的脸色都彻底变了。 边榆怕这俩兄弟真的打起来,撸了把顾蒙的脑袋:「我心里有数。」 顾蒙以前不是这个髮型,剪了寸头后却再也没留长,一直短短的,刺猬似的也挺好看。 第223页 顾蒙被边榆摸习惯了,对此没做反应,当真是边榆给个态度就不再多问,一点头:「行,你有数就行,我爸说需要帮忙的话直接找他。」 顾蒙的性格多少随他爸,虽然他爸每天的爱好就是种花种草喝茶晒太阳看似随性,骨子里确是个直筒子,认准了的事情即便周围人都觉得是错的,都一条路走到黑。 但不得不说,顾蒙他爸所坚定的事至今没有出错过,所谓的固执也就成了坚持和美德。 至于边榆的事情上,顾家对外没有表露出任何态度,甚至看上去和边家没有任何关系,顾蒙与边榆走得近也只是在吃喝玩乐上,就算有人多想也只是没根据的胡思乱想。 顾蒙转头理起垫子上的扑克:「再来两局得出去看看,那些玩意别玩得太放肆出事儿就不好了。」 狂欢需要休止符,顾蒙没这个能力,但是边榆可以,别看平时边榆很少发火生气,但是在一种二世祖的心里,边榆就像是个虽是能引爆的核武器,只要撂下脸就有人遭殃,所以多多少少都是怕的。 边榆知道自己又被顾蒙当挡箭牌,嗤笑这接过顾蒙递过来的牌,这是程宗崇突然说:「顾蒙,你听说了没,之前那个搞你的那个姓曲的,沾上不干净的东西了,他家为了捞他快把家底儿都搭进去,真够惨的。」 程宗崇说得轻松,手上还在摸牌,一把牌摸完紧接着骂了一句:「真是晦气,搞了一手烂牌。」 程宗崇还在嘟嘟囔囔骂街,看起来最后一条裤衩也保不住了,顾蒙毫不掩饰地看了眼程宗崇,出牌时说:「不是我干的,别搞得我好想□□似的,我不沾那些玩意,我要敢碰我老子能卸了我的脑袋,边爷你要相信我——炸!程宗崇我炸,你把你的3给我拿回去!」 「艹,你不是跟边爷表达清白吗,怎么还有功夫炸我,你个狗东西。」程宗崇不情不愿地将『3』收了回来,眼看着顾蒙出了一个顺子,得,管不上。 边榆不紧不慢地丢出几张牌:「你跟我解释这个干什么,我还能报警抓你?」 顾蒙盯着垫子上的牌眼睛都快瞪出来了,正好压上的顺子让顾蒙手里的牌走了形,最后一咬牙:「要不起。」 最后这一局还是程宗崇输了,顾蒙手里还有炸,但他看着边榆那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总怕他有什么后手,自己先亮底牌难保不会被程宗崇趁虚而入,等着等着边榆没了,回头一想顾蒙才反应过来,边榆那一手牌竟然才是最烂的。 从房间出来温泉馆里已经少了许多熟悉的身影,剩下的也玩累了,正靠在两边喝着东西。 虽说顾蒙身上的危及已经接触,但他还是不敢太过放肆,差不多时间久散了。 场馆里温度很高,出来被冷风一吹三人齐齐打了个冷颤,今天都没怎么喝酒,之前连着喝了四五天都有些受不了,岁数大了不像年轻时候还能胡乱造。 程宗崇最先被司机带走,顾蒙和边榆站在街边抽菸。 顾蒙说:「曲家的事儿我动手了,他父母的生意根基太差,用不着非多大力气,祸不及家人这句话在我这行不通,边爷您也别嫌我狠。」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在亲人身上最为亲切,曲淮能接触到他们这个圈子就是因为他们家突然爆发的财产,顾蒙对他家出手不难理解。 火星一闪一灭,边榆点头:「你有分寸我知道,曲淮自己沾上也不用你动手了,那玩意谁沾上谁倒霉。」 顾蒙也知道,所以最近这段时间懒得再去折腾,曲家气运已经用尽了。 「不过我得提一句。」顾蒙想起今天有人到包房里找他这件事,「曲淮最近有点疯,前几天刚被他家里花了大价钱捞出来,在家里带着也不安分,虽然未必找上你,你也小心点。」 这事儿说到底是跟顾蒙的恩怨,按理说沾不到边榆,但是边榆以前跟曲淮也算是有点过节,顾蒙觉得这事儿应该提个醒。 「嗯。」边榆用力吸了口烟,眯着眼睛视线一直落在路边一辆打着双闪的车。 顾蒙也老早就看见那辆车,似笑非笑道:「边爷这日子过得,每次出来玩苏珉沅都亲自开车来接你,你知不知道苏家现在的情况?大风颳乱了整个形势,现在苏家的天平已经倾向苏珉沅了,多少人因为这个惊掉了下巴。苏家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还真让苏珉沅混出了个名堂,啧啧。」 或许是感受到了边榆的视线,那辆车后座车门开了,苏珉沅下车后视线就没从边榆身上离开,将带来的外套披在边榆身上,问顾蒙:「顾少的车还没来?需要我送您一程吗?」 话是在问,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苏珉沅根本没打算管他。 顾蒙识趣地拒绝了。 苏珉沅点点头,他一胳膊还残废着挂在脖子上,再次看向边榆的眼神柔得快滴水。 上一秒在顾蒙话头里叱咤风云的人物,这会儿小心翼翼地问边榆:「走吧?」 顾蒙一口气没提上来,见鬼似的眼珠子在边榆和苏珉沅身上来回飘,最后露出个恍然大悟的表情,指着空荡荡的街道信口胡诌:「那什么,我家车来了,我走了。」 顾蒙跑的飞快,花坛边只剩下苏珉沅和边榆两个人。 边榆表情阴情难测,苏珉沅不等边榆开口,先一步垂眼贴上边榆说:「你身边的莺莺燕燕太多了,我不来接你怕你睡在哪个小妖精的床上再不肯下来,你让我怎么办?」 第224页 苏珉沅是个很有分寸的人,不会在聚会上给边榆难堪,却能每天等在各个会所门口,不管几点都将边榆抓回玉兰园,顺便再扯上几句狗屁正事,「苏珉弢这段时间又开始不安分,我怕你有危险。」 「苏珉沅你真是……」 「真是没你睡不着觉。」说话时苏珉沅的唿吸打在边榆的耳尖,一只胳膊揽住边榆的肩,「回家。」 第75章 苏珉沅一直睡在客厅, 甚至还自己准备了被子,边榆实在是受不了了,几度想回隆裕佳苑,可苏珉沅抱着被子就像背后灵, 走哪跟哪, 管打管骂不还口, 甚至笑得一脸温柔。最后边榆实在是搞不懂这个狗皮膏药,是想坦诚布公地和苏珉沅好好谈一谈, 苏珉沅反而不见踪影,直到深夜一身疲惫倒在沙发上人事不知。 就这么来来回回折腾了不知道多少次,折腾的边榆都有些累了,苏珉沅又悄无声息出现在边榆身边, 嘘寒问暖像是个贤妻良母。 司机依旧是倒霉蛋简程,说话没了避讳, 但边榆皱着眉头一个字没说,这段时间他面对苏珉沅更多的是沉默,与从前判若两人。 简程当初看见边榆这个模样时心里忐忑了好长时间, 以为边榆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干笑着打算活跃气氛,活跃没见得, 倒是挺干的。 几次下来简程终于习惯了, 沉默地融入到干巴巴的气氛里,只当自己是个没感情的司机。 广播里是深夜档期期艾艾的音乐,挺久,唱爱而不得的。 简程肩膀突然一紧, 简程斜眼看见肩头突然多了一只手,细长骨节分明的手指略微偏瘦, 闪烁的路灯一闪一闪地照射下像鬼。 简程一个激灵,边榆的头这时伸了过来:「你们公司是要倒闭了么,还是怕我死在哪个酒局上赶着给我收尸?」 挺好笑的话,但是边榆的表情没有一点玩笑的意思,显然很不满了。 从前熟悉的感觉猝不及防地回来了,换做从前见着边榆这个样子,简程能把油门踩出火星,如今却控制不住地笑了出来。 边榆看了一眼,怀疑简程是不是也有毛病,应该跟苏珉沅打包去看看脑科。 苏珉沅扯着边榆的衣领将人拉了回去:「做好,注意安全。」 边榆说:「你这样真的挺烦人。」 「嗯。」苏珉沅应的干脆,一点反驳的意思都没有,将滑落的衣服重新搭在边榆的身上,「再玩一个月就回桦旌吧,詹景这个人不错,有他帮你看着,等你回去了也不至于两眼一抹黑。等你彻底上手了,我这还有几个项目适合你,要是缺人的话我给你安排几个。」 这么长时间以来苏珉沅一直没有和边榆说桦旌的事情,即便只有两个人无所事事地相视而坐,谁也没有提及桦旌,边榆是没那个心思,至于苏珉沅是为了什么就不知道了。 如今乍一听闻,边榆嗤笑一声没有回话。 收音机里一首歌前奏过后,女声响起—— 「也许放弃,才能靠近你,不再见你,你才会把我记起——」 很老的一首歌,落到边榆这里却成了一种难以言说的讽刺,耐人寻味地让边榆沉下了脸,转而又变成讽刺的笑容。 然而一首歌还没唱到高潮,就被简程切了。 「大晚上就不能放点激情四射的歌?听这种不困才怪。」简程的嘟囔声有些欲盖拟彰,过了两个频道才重新有了声响,撕拉了两声后是主持人的话。 「我听说文睢先生前段时间去了很多地方,是为了下部剧做准备吗?」 「呵呵,这倒没有,只是从前太过忙碌,没能好好的看清自己,前段时间我去了很多人少的地方,和动物接触,感受着最天然的本能让我心情和情绪都得到了沉淀……」 主持人最初的话被电流掩盖了几个字,直到文睢的声音传出来,边榆才听出来这个电台大半夜採访嘉宾竟然是文睢。 一般这种时候的频道没什么人听,所以有些地位的明星都会在黄金档,依着文睢的身份怎么都不应该沦落到午夜。 边榆还没什么反应,简程倒是炸了毛似的要去切频道,可能因为过于紧张,第一下没能摁准地方,文睢的声音还在继续—— 「更主要是因为过去的自己思想过于固守,很多事情不知道争取更不会表达,以至于错过了很多,如今这次经歷让我明白我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那我今天就趁着这个机会替粉丝问问,我们文睢先生想要的是什么呢?」 文睢的笑声透过广播传来更加低沉,估计粉丝大半夜听见后兴奋的一晚上都不用睡了。 文睢说:「我想追个r……」 「当看尽潮起潮落,只要你记得我,不要刻意说,你还爱我——」 咔嚓—— 「这什么破广播。」简程实在受不了直接关了广播,没敢看后视镜,双眼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兢兢业业再次做一个哑巴司机。 边榆笑声已经掩饰不住,苏珉沅嘆了口气无奈道:「你的桃花是真多。」 「多吗?你的桃花比我还多吧。」边榆毫不客气,「从你家大门出去的过百了?看来苏家的基因真是强大。」 苏老爷子找了那么多女人,又生了那么多孩子,身体不是一般的好,边榆是在嘲讽苏珉沅半斤八两。 「过去的事情我没办法去改变什么,但现在我只想着一个。」苏珉沅目光灼灼地看着边榆,「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第225页 「你应该去想那些还没得到收的,总在我身边晃荡做什么,我有我的事情要做,你也有你的事情。」这话边榆说过很多次,但是苏珉沅都充耳不闻,到这边榆就不愿意再多说下去了。 车子还在平稳的前进,边榆又看向窗外,窸窣声后,苏珉沅突然靠了过来,抱住边榆:「你尽管推开我,没关系,你想怎么样都行,从前是我看不清内心,以至于错过了很多,如今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熟悉的语气边榆立刻听出来苏珉沅是什么意思,手已经卡在苏珉沅的脖子上想将人推开,苏珉沅却恍若未觉,贴向边榆的动作更加用力,仅有的一只手摁住边榆的后脑勺狠狠亲吻了下去。 断断续续纠缠了很久,从上次混乱滚了床单后两人再没有过多亲近,最多是抱一下,也会在边榆的抗拒中不欢而散。 今天苏珉沅猝不及防的吻让边榆浑身一僵,紧接着是更加勐烈地挣动。 苏珉沅的胳膊还没好利索,一只手自然没办法全然控制住边榆,不过是借车车后座狭小的空间,才能短暂地将边榆压在身下,却也没办法长久。 胳膊突然一阵剧痛,边榆的挣扎无法避免地碰到了苏珉沅的胳膊,石膏虽然拆了,但是还夹着固定板,其中骨头还没长好,需要再养一段时间。 是实打实的疼了,冷汗瞬间布满了苏珉沅的额头,但他愣是一声都没出,低着头,接着夜色掩盖了苍白的表情。 边榆用力抹着嘴唇,恶狠狠地盯着苏珉沅:「你又抽什么风?!」 过了半分钟,苏珉沅才重新抬头,脸色依旧不太好看,仅此而已,他看着边榆轻轻一笑:「这段时间我一直没什么动作,怕你不知道我什么意思,所以得盖个章,给你脑子开个窍。」 「盖什么章,开什么窍,我看你是真有病!」边榆还在抹着嘴唇,脸色比锅底还黑。 苏珉沅好了伤疤忘了疼,再次贴到边榆面前,笑得一脸危险:「你说为什么,你别告诉我你听不出来文睢说的人是谁。」 「知道又怎么样,我跟他不可能,而且就算可能跟你也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是我之前表现的不够明显,还是我说的话不够明白?边榆啊,我在追你。」可能是觉得自己这话听起来过于轻浮,跟从前那些谈了几天就分手的没什么区别,所以苏珉沅神色稍偏,嘴唇动了动,在边榆皱着眉头一脸「你疯了」的表情中,第一次尝试到尴尬害羞是什么感觉,慢吞吞囫囵说,「——奔着一辈子,只跟你,我们两个人。」 第76章 苏珉沅看上去稳操胜券, 已经妥妥拿捏住边榆一副势在必行的样子,事实上每次见着边榆内心都是忐忑的,不过是靠着商场上摸爬滚塔磨练出的炉火纯青的面具让他没有露出破绽。 可惜也不过是自以为是的沉着,行为却像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 他没想这么快再对边榆做什么, 是打算循序渐进的, 可是每次见着边榆,磨练了多少年的性格就回到了个位数年岁的时候, 吻是意外,也是克制失败下后的反噬。 可惜吻的时间太短,边榆脸上的厌弃太明显,苏珉沅狂跳的心脏里细细密密的针扎似的疼, 如今边榆已经不像前段时间那么阴翳,在苏珉沅将边榆从公安局接出来时, 那天见到的边榆就好像即将消散的魂灵,没有一点生机,那时候苏珉沅是真的很慌, 插在口袋里的手抖个不停。 苏珉沅是真的后悔了, 后悔若是上学的时候就待在边榆身边,好好看看当时的少年, 会不会就不会有现在这个局面, 边榆会不会就不会被亲人一而再再而三的算计背刺,可回头想想,那时候苏珉沅手里什么都没有,他保护不了边榆不受伤害, 说不准边榆还要因为他在苏家的处境而被针对,边榆所面对的场景更加恶劣, 如此说来,那个时候边榆即便走到了边榆身边也未必是个好的选择。 可不管选择怎么样,至少六年前的那一晚,边榆不至于哭。 是的,苏珉沅后来才想起来,边榆那天晚上哭了,不是自尊受到碾压违背意愿的哭,而是脸埋在枕头里悄无声息的哭。 在边榆累极睡着的时候,苏珉沅瞥见了上面的痕迹。 苏珉沅紧挨着边榆坐着,衣服互相摩擦着,边榆皱着眉头还在擦嘴唇,力道越来越大,很快唇瓣就红得快要滴血,苏珉沅拉住他:「再搓下去我还亲你信不信?」 车突然剧烈晃动了一下,不用看都知道当司机的简程受到了刺激。 这句威胁挺好用,边榆顿时不动了,侧头看向窗外时眉头皱得更深了。 边榆对苏珉沅的排斥已经明显到随便一个旁观者都能看的出来,简程没少劝苏珉沅,就连苏珉弢在和他不经意相遇时都要说一句「该」。 苏珉沅想想之前自己所作所为,也觉得自己挺活该,可苏珉沅已经没办法将边榆交到别人的手上,即便眼睁睁地看着边榆逐渐回归到之前纸醉金迷的生活,看见边榆身边再次围绕起莺莺燕燕,看着众心捧月中的边榆,苏珉沅心中不自觉地酝酿着一起风暴,在思维和理智里肆虐,先前说想将边榆捆起来的话不只是吓唬,苏珉沅真的有过这个念头,可他也知道若真的限制了边榆的行动,边榆能疯。 苏珉沅顾忌的事情很多,但于感情的事情上还算坦然,他说要追边榆是真的要追,没有任何掩饰的追,不管边榆如何打骂,不管外人如何说他一个私生子配不上边榆,哪怕简程都觉得苏珉沅是疯了去打边榆的注意。 第226页 不管家境怎么样,不管边博义和唐林之间有多少说不清的关系,边榆都是正八经婚生子少爷,和苏珉沅这种前二十年都不能露面的私生子不一样。 苏珉沅深知这点,所以一开始他从没想过和边榆发展什么关系。 跟从前一样,车还是停在了玉兰园,这次边榆却没有跟苏珉沅一起回去,院子门口早早等了一个人,边榆见着后便和对方走了,苏珉沅甚至连阻拦的机会都没有,边榆走得头也不回。 简程那时还在车里,看着苏珉沅一个人孤零零地站着像个望夫石,「啧啧」两声还是没忍心离开。 也没说风凉话,简程站在苏珉沅身边再次问出从前问过的问题:「你到底图什么。」 就连简程都觉得苏珉沅有利可图,苏珉沅自嘲地笑了笑,路口已经没了边榆的踪迹,苏珉沅却没有离开。 来人是文睢,身上穿着讲究的品牌衣服,应该是刚从节目上下来就赶了过来。广播里话说的那么明显,紧接着出现在边榆家门口,那句表白是对谁说的无需多问。 「就这么让人走了?你放心?」简程问,紧接着嘆了口气,「不是我说,你家的事情现在是关键,苏珉岢还没定罪,苏珉弢也不消停,以桦旌现在的形势,能稳妥迴转少不得也得两年。」 苏珉沅脸上笑容更加明显,却依旧只字未提。 简程其实知道苏珉沅怎么想,更知道苏珉沅和边榆之间的纠葛,边榆的事情简程说不上嘴,于感情来说他这个外人也不好多说什么,可是对于苏珉沅计划了这么多年的事情来说,边榆的事情还可以再往后放放,人就在跟前,不急于一时,也没必要在这个关键时期多费精神。 简程问苏珉沅:「这段时间你有好好睡觉吗?」 苏珉沅的睡眠很好,可手头上总有忙不完的事,经常大半夜一通电话就出门,所以只要不忙他都倒头在床上,可这些日子里苏珉沅喝得咖啡明显多了很多,也经常不自觉地流露出疲惫。 最后简程还是走了,苏珉沅想了想回了自己的家。 这一晚苏珉沅睡得不踏实,深秋时节他还开着窗,就为了听隔壁的动静,然而知道天亮也没听见开门声,反倒是苏珉沅成功感冒了。 吊着胳膊戴着口罩,漂亮的狐狸眼泛着微微的红色,让整个人看上去楚楚可怜,简程见着时说:「长得好看就是有优势,咱们公司的同情心都快溢出办公大楼将整个淮宁淹没了。」 苏珉沅没在乎这个,倒是觉得自己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再跟边榆卖卖惨。 可是接连好几天都没能看见边榆,后来感冒都好了边榆也没有出现,玉兰园的院子再次恢復安静,一切隐隐有回到从前的意思,但如今苏珉沅的心境不一样了,自然不会如从前一般放任不管。 边博义的死亡在网上又热闹了一个月,世间新鲜事儿那么多,按理说这么长时间这事儿差不多也没几个人关心了,然而再次之后桦旌和边博义还是是不是地出现在热搜的末尾,带着点模稜两可的事件,再配上几个仇富骂人的,倒真让这点热度一直没能彻底消散。 十一月时苏珉岢的案子出了结果,因为事情过去许久,很多证据链不全,又有苏元莆从中周旋,最终苏珉岢因为故意杀人罪被判了16年有期徒刑。按理说苏珉弢在听见这个消息后应该振奋而起,专心对付苏珉沅,可还在总公司任职的苏珉弢却好像被下了降头,对于最大的对头已经进去踩缝纫机这件事没有任何的表示,甚至在很多项目上都不再出头。 简程问苏珉沅,苏珉弢不会真的被苏珉岢下了精神类药物伤了脑子吧。苏珉沅摇摇头,当初苏珉弢出院的时候做过全身检查,并没有太大问题,如今这样萎靡确实奇怪。 苏珉沅在苏家的威望渐盛,但是他当初和苏元莆之间的约定一直没有进展,苏元莆没有催,好整以暇地看着戏。 淮宁的第一场雪落在11月中,那天苏珉沅刚从世桓集团出来,阴沉沉的乌云压了一天,到了晚上才零星飘起了雪花。 苏珉沅在集团门口看见了等在一旁的苏芮安,许久未见了,上次出了事情后苏芮安就被送出了国找人看管,最近一段时间都很安分,这才放她回国。 苏芮安见着苏珉沅后笑着迎上去:「五哥,请我吃饭。」 很自然亲昵,好像他们一直都是相亲相爱的兄妹,苏珉沅心里闪过一瞬的怪异,但是没有拒绝苏芮安的邀约。 吃饭是在一个星级酒店,苏芮安点了很多菜吃的很香,边吃边说:「五哥别嫌弃我,我就想着这一口,好不容易回来了得赶紧安慰一下我的胃。」 苏珉沅笑笑:「自己家人,想吃什么就吃,不用在意。」 苏珉沅没动几筷子,端着茶小口小口地喝着。 菜点了很多,好在每一份量很少,苏芮安还要了红酒,没有一点淑女的样子,在外苏芮安一直很注意自己的形象,苏珉沅也是第一次看见苏芮安这个样子。 酒喝了一半,苏芮安的动作才慢下来,问苏珉沅:「五哥你不饿?我听说你最近都很忙,吃饭睡觉时间都不多,快多吃点好好休息。」 苏珉沅笑着点点头,象徵性地夹了一筷子,对面的苏芮安笑道:「五哥就没有想我?我从前的未婚夫成了五哥的男朋友,咱们的缘分果然不只是血脉这一点。」 第227页 这话语气就不怎么对了,先前和谐的气氛瞬间荡然无存,苏珉沅却还在慢条斯理地放下筷子,喝了口茶。 苏芮安此时也放下了筷子,端起酒小喝了一口:「你们俩是还没定?等什么时候订了记得要请我喝喜酒。」 苏珉沅笑笑:「我跟边榆在一起不正合你的意?」 当初苏芮安有段时间每找边榆就喜欢拉着苏珉沅,什么意味再明显不过,没人戳破罢了。 苏芮安说:「你当初还装大尾巴狼,说什么为我和边榆好,五哥,你这人怎么这么别扭,你早点承认哪像现在这么费劲……边榆不好追吧。」揶揄完后,苏芮安好像这才突然想起来自己此行目的,「哦对了,我找你是想跟你说,我前几天在国外听见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我觉得你会感兴趣。」 这种话术苏珉沅听过太多了,大多不是什么好话。 苏芮安见苏珉沅不为所动也不着急,卖着关子又给自己倒上酒,慢慢喝了一口说:「边榆当初差点死了,他自己心里有问题,正赶上他爸动手,边榆差点没救过来。五哥,你猜多大的打击让边榆那种人想不开?你知道边榆他妈怎么死的吗?」 见苏珉沅没什么反应,苏芮安轻笑:「看来你知道啊。那你知道边榆和他妈关系说不上好,那段时间为什么总去疗养院吗?」 「因为你啊五哥……亲爹亲妈对他来说不过靠着血缘牵扯都不亲,两人的分量抵不上你一个,但是五哥你做了什么?你将他变成了个笑话丢到众人跟前,现在的边榆可不是你从前认识的那个,他啊,一身伤,字面意思,自己弄的。」 苏泯沅瞳孔一颤,眼前突然闪过一些画面,是先前看见的边榆无意中露出的小腿。 第77章 苏芮安看起来就是来给苏珉沅添堵的, 言语化成刀子,轻描淡写地在苏珉沅的心脏重重地划上几道,最后苏芮安说:「我听说法国那边有个有趣的玩意,可惜我去不了, 没办法看热闹, 五哥你是不是去看过了?你前段时间追边榆追得紧, 不会就是因为法国的事情吧?」 苏珉沅瞥了他一眼,其实已经坐下去了, 但是当着苏芮安的面没有任何表示,连嘴角的笑意都没有削减半分,所以苏芮安心里没底,她面对苏珉沅一直心里没底。 「五哥, 看起来你对边榆的事情也没有十分上心啊,是连这种事都不清楚?」苏芮安是在炸苏珉沅, 他摸不透苏珉沅,但又不想丢了先机,「还有唐家——」 「想拿边榆的事情跟我谈条件的前提是你手里有真东西, 带着这点消息就来谈判你是不是有点过于轻率了。」苏珉沅看向苏芮安的眼神闪过一瞬精光, 拇指摩挲着茶杯,「有着闲心你不如先说说自己的目的。」 苏珉沅很懂得怎么讲主动权拿回自己的手里, 他避重就轻地拂过苏芮安所说的每一件事情, 即便那些话都落在了心头牢牢记着。 苏芮安对外一副精明能干的样子,但是这些年她没有接触过任何业务,早年做过点小生意有赚有赔都不是大钱,顶多让苏芮安不至于和社会脱节, 但和苏珉沅这种天天混在狐狸堆里的人比起来,苏芮安只是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 于人情世故谈判威胁一样都不在行。 苏芮安能听出来苏珉沅的意思,可她却不知道怎么应对,更多的还是因为她拿捏不准边榆在苏珉沅的心里是什么分量,更不知道苏珉沅知道边榆多少事。 她脑袋飞快旋转,最终还是败下阵来,苏芮安放下手端正坐姿:「五哥,我知道你看不上我,对于苏家来说我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女儿,没有强大的背景,没有突出的能力,什么都做不到又不算安分,你们都看不上我我能理解。」 苏芮安都自己有清晰的认知,从前就知道,过去她也想过争取或放弃,来来去去最终都成为不甘心,她怀揣着这些不甘心被送了出去。 苏芮安原本很可能被苏家放逐,这辈子都回不来,但最终不知道因为什么打动了苏元莆。 对于这件事苏珉沅还没来得及多猜,苏芮安已经率先坦白:「五哥,是苏珉弢把我弄回来的,但是我不想为他做事。」 苏珉沅挑挑眉,苏芮安说:「若我说我站在五哥这边,五哥能保我吗?」 按理说苏芮安的存在没有挡着任何人的路,即便不站队也不会有什么影响,换句话说,苏芮安不站队才是对她最好的,她可以安然享受着「苏家人」的便利,这辈子吃喝不愁,反而站队后很有可能人财两空,前提是苏芮安没有接受苏珉弢给的好处。 苏芮安没有将她和苏珉弢之前的约定告诉苏珉沅,只是说:「五哥,我不信他。」 苏珉弢这个人看起来还算老实,非要从面相判断一个人可不可信的话,反倒是苏珉沅没有优势,更多的是因为他那双一眼精明的狐狸眼。 苏珉沅和苏芮安接触不多,平时也没什么话说,在苏珉沅心里苏芮安就是个吃喝玩乐只知道享受的大小姐,这些年苏芮安确实就是这么生活的,连她自己都以为自己这辈子就这么过了,不曾想有朝一日也会被拉进斗争的漩涡。 苏芮安闭了闭眼:「五哥,关于边榆的事情……」 「所以是苏珉弢告诉你边榆的事情,他在查边榆?」苏珉沅久久没说话,一开口问得就是边榆。 如此苏芮安心中不自觉地松了口气,但对于这些事情她还是三缄其口:「不管怎么样我都不想站在你的对立面,至于边榆,虽然我跟边榆接触的次数不多,但我觉得他应该是个喜欢什么事都说明白的人,五哥你这么聪明,应该知道我什么意思。」 第228页 边榆身边不缺猜忌算计,对于这些习以为常的事情,只要没有舞到眼前边榆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想要走到他心里就没那么简单了。 这段饭吃得不亏,苏芮安是摸着肚子出去的,来时坐着苏珉沅的车,走得时候另外有一辆车等下门口,苏芮安一句话没说上了车。 苏珉沅没有喝酒,自己开着车子往回走,一路上车辆不少,速度开不快,到家已经是半个小时后的事情,洗漱出来,隔壁的院子静悄悄,边榆最近都没有回来。 苏珉沅曾去隆裕佳苑找过,没有人,谢之临也不在,这段时间谢之临去外地打比赛,门锁上落了一层薄薄的灰,房子已经空了有一段时间了。 边榆存心躲着苏珉沅,每次苏珉沅找到边榆踪迹过去时,边榆都会先一步离开,倒是碰到过段东恆几次,两人互相没有好脸色。 苏珉沅坑过段东恆,段东恆本就不喜欢苏珉沅,如今更是雪上加霜,多一个字都不愿意说,看见苏珉沅后扭头就走,只有顾蒙还算客气地跟苏珉沅打了声招唿。 顾蒙说:「边榆冒了一头就走了,好像有急事要忙,小苏总有事找他不如先打个电话?」 要是打个电话就能找到边榆,苏珉沅也不至于这么费劲了。 苏珉沅礼貌地点点头,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目的,在确认边榆确实不在后,转身走了。 边榆这段时间确实很忙,桦旌的事情他撂挑子,但是集团里的人不想让他消停,时不时给边榆发个消息来个电话,想让边榆回去主持大局。 说是主持大局,其实就是让他当活靶子,桦旌需要人挨骂,边榆正合适。 边榆没有回去,他去了法国,唐元驹给他打了个电话边榆就走了,走得悄无声息谁都没告诉。 枯叶铺满了草坪,唐元驹坐在疗养院的长椅上仰头看着太阳,边榆走过去坐在旁边。 前方许多护理推着轮椅带着在这里疗养的人晒太阳,还有小孩儿在草坪里嬉闹,分不清是在这里住着的还是来探亲的。 在一众欧洲人的面孔里,只有稍许亚洲模样,边榆看着一两个人出神。 风带着叶片卷过两个人的裤脚,唐元驹说:「当年我请了最好的医疗团队来救治你母亲,但是每一个人无一不是跟我说着无能为力,我才知道我的女儿回不来了。」 唐元驹的声音里有着无尽的落寞,是老年丧女的悲凉,单看这个模样很难不被带动情绪,难免生出同情。 可惜边榆天生就好像缺了同情这根弦,连眼神都没有半分变化,对此无动于衷。 唐元驹没有看边榆,估计看了难免控制不住给这个外孙一巴掌,听见自己亲妈的事情能这么冷漠,挨揍都是轻的。 但话说回来,唐元驹本来也不是个情感充沛的人,他只是善于伪装。 唐元驹说:「我只有这一个女儿,我怎么会不心疼她,但是我下面还有一个集团的人要养,我不等停下脚步,也没办法将一切都放出去,你从小没怎么跟唐家人接触,可能不清楚我那些兄弟和他的孩子们不过是尸位素餐的窝囊废,若是这么大个摊子交给他们,能坚持两年都算好的,那么多人需要公司养,我也得为大局考虑。」 所谓的为大局考虑就是抛弃了自己的女儿,对于这件事边榆不太想做评价,毕竟他也是被唐林抛弃的一个,一脉相承谁也说不了谁,他不想为唐林讨些什么。 这方面上边榆不想多说,他一开口直奔重点:「苏家虽然看起来动盪,但是根基没问题,只要唐家抓牢手里的项目,以此业绩来当做跳板回到国内市场不是不可能,边博义没能给的机会,苏珉沅现在给了,好不容易有一条路我想也不用我再多说什么。」 唐元驹看向边榆,眼神变了又变:「其实当年你被边博义强制送走,最初定的并不是法国,他打算将你送到东欧那边,边家有点项目,借着那个由头将你看管主,是你妈动了些手腕将你接到了法国。」 边榆神色稍动,这事儿他第一次听说。 唐元驹嘆了口气:「她确实不是个合格的母亲,可能是你外婆过世早,我也没有另娶,所以她并不知道一个母亲究竟应该做些什么,只觉得你能长大就行。」 疗养院禁菸,边榆手痒很想抽一根但还是忍住了。 唐元驹看出边榆有些不耐烦,也不再打感情牌:「她也是爱你的,只是不知道怎么表达。」 此话一处,边榆瞬间笑出声。 什么样的母爱能掐着时间故意摔死在亲儿子面前?别说爱了,就算是仇恨也得是血海深仇才能干出这种事。 边榆说:「人死都死了,是不是真的有爱我也没办法将她挖出来问问,如今约在这里您不会就是为了唤起所谓的亲情吧。」 话说远了,唐元驹知道再说下去无用,便不打算在这上面多费口舌,遂了边榆的愿,直奔主题道:「桦旌现在还没到无可救药的地步,这点我一个外人都能看出来,桦旌内部高层不可能不懂,就算你算计着等待时机接手也未必能那么顺利,这上面我可以帮你。」 这场景多么熟悉,多少年前,边博义或许面对的就是同样的选择,也为了让这层关系更牢靠,他娶了唐林。 不同的是,当年边博义是主动出击,今时今日换成了唐元驹来联繫边榆。 第229页 边榆:「之前就说过了,您只要把握住苏家的项目,想入国内市场不是不可能,唐家似乎没有必要参合桦旌的理由,况且桦旌现在对于各方来说都是肥肉,不少人在其中搅浑水,这其中就有苏家,您就不怕因为帮我而得罪了苏家?」 唐元驹笑笑:「虽然我现在不在国内,但是国内的一些风向我还是知道的。」 边榆瞬间明白唐元驹打得什么算盘,他定然是知道苏珉沅这段时间追边榆追得紧,所以想用边榆牵制苏珉沅,如此桦旌和世桓就有了牵扯,若是日后边榆成功上位,那唐元驹所掌握的就不止一个小小房地产项目这么简单。 边榆表情不如唐元驹那么轻松,但是慢慢的,那点严肃变成了诡异的笑:「外公您是不是搞错了,我一开始就没打算接手桦旌,也没打算和苏珉沅怎么样。看来您是一次都没有去墓园看过我妈,不然也不会在这跟我说这些话了。」 说着边榆站了起来,掸了掸裤腿上沾上的一小片破碎的枯叶。 他说:「若是没有别的事我就不多打扰了。」 唐元驹没有叫住边榆,他一个人又在长椅上不知道坐了多久,边榆一点都不关系,离开疗养院后再次去了墓园。 园区门口还是从前的守门人,此时正坐在外面晒太阳。 边榆路过时,从来没有跟他说过话的守门人突然叫住边榆:「嘿,你等会儿。」 他快速回到小屋拿了个东西出来,用报纸包着看不出是什么:「好久前有个人来落下的,我记得你们两个人应该是认识。」 边榆端看了两眼,随口问:「你没认错?」 「没认错,那个人去你新换的墓地站了好久,那么偏僻阴冷的地方,除了你没有别人买,错不了。」 第78章 风吹过的墓园里躺着两束桌球菊, 一束放在唐林的墓前,一束放在了角落。 边榆没有回自己的住所,这次来巴黎他直接找了个酒店。 套房之内,边榆看着桌子上依旧被报纸裹着的东西, 就贴了一层胶带, 报纸上都是法文, 应该是墓园守门人的手笔。 东西是什么不重要,边榆想到了守门人的那些话, 想着想着自己就笑了—— 怪不得苏珉沅这段时间这么反常地追在身后,原来是因为这个。 难过么?好像也没有,边榆点着烟看着天花板,眼神略有些空。 没有欺骗后的生气, 甚至意外地只有如释重负,他不知道自己的笑容是什么样子, 坐在没有开灯的房间里,他再次看向眼前的报纸,最终还是没有拆开。 唐元驹在边榆那里没有得到想要的答覆有些不甘心, 暗地里找了人调查桦旌如今的动向, 还有边博义死后有没有给边榆留下什么东西,他不觉得边博义真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走了, 也不相信边榆如他所说的那样什么都不要。 这些都没办法立刻得到答案, 唐元驹不得不暂时将重点放在苏家上,边榆说的没错,苏家的项目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至少能当个跳板让唐家不至于再两眼一抹黑无处落脚。 也正因为这个项目在, 唐元驹和苏珉沅之间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繫。 消极怠工的唐家突然加快了进度,苏珉沅一早接到了唐元驹的电话, 嘘寒问暖一通倒是没几句正话,最多是在挂电话前告罪了一番,说自己在欧洲忙着其他事情没有盯着国内,没想到那边竟然进度这么慢。 苏珉沅没说什么,唐家只是负责一小部分,慢不慢得都不影响大局。 唐元驹还在说着,苏珉沅的视线却一直放在桌子上的一个快递盒子中,盒子来自法国巴黎,署名并不认识,但只一眼苏珉沅就知道东西来自何处。 盒子旁边是报纸包裹的东西,上面带着点泥土的味道,似乎将遥远于法国的味道一併带了回来,而那其中又带着数不清的钉子,顺着唿吸钉遍苏珉沅的全身。 其实只是一枚简单的袖口,就算丢了都不会费劲让苏珉沅失落半分。而这枚袖口的回归,不只是物归原主,还顺带着边榆的一句话——我知道了,你也不必再遮掩了。 对于知道公墓这件事,苏珉沅没想瞒着边榆,他只是没找到合适的时机,他怕边榆想多,怕边榆觉得自己这段时间的行为都是因为怜悯和同情。 在看见墓碑的那一刻里,在看见「边榆」这两个字躺在石碑上时,苏珉沅太清楚自己当时的想法,他怕得浑身发抖,像是真的看见边榆安静地躺在地下,以至于思维在那一刻是停滞的,只有下意识的颤抖,是来自灵魂的恐惧,苏珉沅觉得一併被抽空了。 能让苏珉沅后悔的事情很少,他从不回头,也曾劝边榆不要回头,或许是孽力回馈也说不准,在那一瞬间里,苏珉沅将一切的情绪都放在止不住的回忆中,他不住地往前推,想到自己方才见到边榆的样子,想到之前对边榆说过的话,想到和边榆再次重逢时的针锋相对,想到了六年前。 每一个瞬间都成了后悔,苏珉沅拳头紧紧攥着,他很想砸了这块冰冷的墓碑,那上面不应该刻着一个明媚的人,潮湿的土地不配将边榆掩盖,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如此,不应该…… 可是打碎边榆的人那么多,好像边榆是一个罪无可恕的恶人,身边的每一个都要掺一脚,将边榆拉进旋涡最深处,让他仰头时看见的只有漆黑,最可恨的是这其中还有苏珉沅自己,他也是元兇之一,他亲手给了边榆最后一击,让边榆彻底掉进深渊中,让边榆再也不想回头。 第230页 苏珉沅看不透边榆的心思,从前没有多想时也就罢了,如今看着边榆的眼睛总觉得里面空空荡荡什么都不剩了。 这段时间苏珉沅打算很多,他不知道边榆还需不需要自己,但他想要弥补自己过去的过错,他想走到边榆身边,真心的,没有任何利益牵连的,好好地拉起边榆的手。 墓碑是个契机,这点苏珉沅再清楚不过,可这事儿落到边榆那里却未必解释得清,更何况边榆原本就对苏珉沅没了信任,尤其是情感上的问题,一个被背叛惯了的人,如何能相信苏珉沅的突然转变是因为幡然醒悟的爱? 明明从前可以将边榆当个筹码说扔就扔了,明明在不久之前还与边榆说「向前看,不要回头」,明明是苏珉沅亲口说他们之间是心照不宣,而如今又是苏珉沅贴上来说自己突然明白了,他是爱着边榆的。这话换个人来和苏珉沅说,苏珉沅都觉得对方可能脑子不好,而如今这个脑子不好的落到了苏珉沅的头上。 「谁先动心谁是狗。」 一句类似玩笑的话在苏珉沅的脑子里迴荡着不停,配合着边榆略带赌气的声音,苏珉沅突然笑了下,轻声开口:「汪。」 * 边榆回国一样悄无声息,下了飞机直接回到隆裕佳苑,谢之临还没回来。 这段谢之临没回家的时候每天都给边榆汇报行程,边榆颇为无奈地跟谢之临说不用这么麻烦,谢之临则回了他两个字:「要的。」 之后谢之临再发消息的时候边榆就不劝了,偶尔不忙的时候还会跟谢之临聊上几句。 屋里茶几上放了水果,看来这期间谢之临回来过,但是没跟边榆提,边榆收拾完东西后洗了个澡,湿着头髮坐在沙发上剥着橘子给谢之临发消息,问他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谢之临没回消息,边榆无所事事地看起了电视,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家庭伦理苦情剧快播完时门口有了动静,谢之临拎着菜进来,看见边榆并不意外。 「我买了点鱼,还有点肉馅。」谢之临很自然地汇报今晚的晚餐安排。 边榆:「还挺丰盛。」 外面太阳还没落山,夕阳透过窗户染红了半个屋子,谢之临围围裙时文边榆:「刚回来要不先去睡会儿,做好了我叫你。」 边榆不困,摆摆手:「等会儿困了我就去睡。」 谢之临点点头去收拾刚买回来的鱼。 谢之临是个很乖巧识趣的人,从来不问边榆的行程,也不问边榆不在家都去做什么,但是只要他在家,边榆说今天回来,谢之临都会像今天这样买好菜,做一顿还算可口的家常。 这种感觉很舒服,饶是边榆这种在外面浪惯了的人也不自觉地在这种氛围中放松了自己,闻着逐渐浓郁的饭香,边榆不自觉地开始泛起了瞌睡,倒是真的困了。 怀里抱着个抱枕,边榆歪着脑袋正打算闭上眼眯个盹儿,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铃声骤然响起吓得边榆一个激灵,刚刚迷濛起的睡意瞬间散了,边榆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眉头瞬间挑得老高。 「刘律师,您这突然给我来电话让我很不安啊。」来电时边博义从前的律师,自从边博义死了后一次面都没露,就连葬礼上都没见到这位律师的身影,不过当时葬礼匆忙,来来回回人又多,没人注意少了谁多了谁。 说来这位刘律师从前也得到边博义不少好处,这么算来倒真够冷血。 边榆本以为这位律师已经另寻他路,没想到隔了这么久能给自己打电话。 外面这会儿突然飘起了雪花,太阳不知道是沉下了山头还是隐在了云后,屋里热气红得边榆的脸有些红,头髮已经半干了,边榆坐了起来。电视从一个家庭伦理剧换成了另一个家庭伦理剧,边榆看着电视等那头说话。 刘律师先是笑了一下,说:「小边总还是这么幽默。」 「您找我,不会是我爸有什么遗产给我吧,这我可不信,给我挖坑的可能性倒是大一点。」边榆和边博义关系不好早就不是秘密了,而且边博义真的有遗产要边榆继承的话,这个刘律师老早就应该找边榆,而不是过了好几个月到现在才想起来宣布遗嘱。 刘律师又笑了两声,略微有些尴尬地说:「倒是没有……」 「那刘律师找我做什么,哦对了,毕竟我和边博义还有血缘关系在,他若是没有脑抽将所有的财产都无条件捐给社会的话,也应该由我继承,所以刘律师是想来找我谈这个的?」边榆说完又做出一副不明白的样子,「这都过了多久了,我还以为边博义这辈子做了太多坏事,心里不安所以想散财积德呢,看来并没有啊。」 即便边博义死了,边榆也没有半点死者为大的意思,嘲讽之意满满。 刘律师咳嗽了两声:「抱歉小边总,我这边之前被一些事情绊住了,耽搁了这么久才来找您。边总走得匆忙,没来得及立遗嘱,根据民法典,您作为第一顺序继承人,当继承边总名下所有遗产……」 边榆眉头一动,这钱送的猝不及防。 刘律师:「小边总您看看什么时候有时间,具体内容咱们面谈。」 这边刘律师还在侃侃而谈,另一边边榆却想起了一个人——唐元驹。 前几天唐元驹还找边榆旁敲侧击地像扶持边榆尚未,以此得到边家的利益,边榆当时表示自己对桦旌没兴趣,这才没多久失踪已久的刘律师就找上门,说有遗产要边榆继承。 第231页 若真是唐元驹找到了刘律师,那边榆这外公的动作倒是够快了。 边榆随便应付了几句,而后约了个时间,挂断电话后谢之临正好出来叫边榆吃饭。 边榆放下怀里的抱枕抓了把有些长的头髮,他头髮长得很快,想保持寸头的形象就得不停往理髮店跑,边榆不耐烦,这才没多久头髮就又留长了。 坐下时边榆给段东恆去了条消息,让他查查这位刘律师到底打得什么算盘,还有边博义的那些资产究竟真么回事。 放下手机时,边榆看见谢之临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的脸上,失笑道:「一段时间不见想我了?什么眼神。」 说完他拿起筷子看着一桌子的菜,比不得饭店精美,闻着味道倒不错。 正犹豫着先吃鱼还是先吃肉,谢之临这时开口:「我之前有个事儿一直没跟你说。」 边榆夹了块鱼肉到碗里,动了动眉毛却没有看向谢之临,随口一问:「什么事儿?」 「我刚刚进来的时候……」谢之临犹豫两秒,说,「看见苏珉沅在外面,不知道站了多久。」 第79章 当边榆推开大门时, 走廊已经空空荡荡不见任何人影。 谢之临收拾完碗筷,擦着手出来时见着边榆已经回到了客厅,他没问人还在不在这种傻问题,边榆能这么快进屋, 还一个人坐在客厅里看电视, 就说明人已经走了。 究竟是来干什么的这种事也轮不到谢之临打听。 放了杯热水在边榆面前, 谢之临回屋将笔记本电脑和书本拿了出来摊放在茶几上开始学习。 边榆看了几眼电视,又看了几眼谢之临, 最后问:「你不回屋学?」 谢之临笔下稍顿,头也没抬说:「我觉得你可能需要人陪。」 不愧是还没入社会的愣头青,谢之临完全不知道什么叫委婉,直白地让人发笑, 又有些莫名的感动。 果盘被推到了角落,边榆够了两个橘子过来。 电视声音不大, 但也挺扰人思路的,可谢之临即没有让边榆小点声,也没有戴上耳机, 安静地看着自己的东西, 说是陪着就真的是在陪着。 气氛逐渐变得安逸,边榆靠在沙发上又开始打起瞌睡。 谢之临写字很快, 沙沙声里不是有键盘敲击的声音, 书翻了一页又一页,渐渐的,他的动作慢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撇了眼沙发上的人, 发现那里坐着的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了过去,手里还抱着抱枕, 头则是歪向一边,姿势看起来并不舒服,唿吸也有点沉。 谢之临放下笔,慢慢拿起遥控器调低了电视的声音,而后起身进屋拿了条毛毯,动作间边榆动了动,睫毛颤抖了两下但是最后没有彻底醒转,而是顺着谢之临的动作躺了下去,躺在沙发上,盖着毛毯很快再次睡沉。 墙上的时钟滴滴答答地走着,谢之临不再动电脑,甚至连书本上的字都再也看不下去,撑着脑袋看着边榆的睡颜发起了呆。 边榆睡着的模样出乎意料的乖巧,桃花眼合成一个温柔的弧度,面部跟着少了锋利,略长的头髮柔顺地垂在了抱枕上,而后边榆动了动,半张脸埋在毛毯之中,高挺的鼻樑成了支撑,在毛毯边缘留了稍许缝隙,然他不至于唿吸困难,又能沉浸在被毛绒包裹的温暖中,于是边榆的表情更淡了,连带着眉宇间逡巡许久的有阴霾也在这一刻消失殆尽。 谢之临手指动了动,不受控制地想要触碰,却在食指即将接触前停在了半空,无人之地,谢之临差点没有控制住自己忽而缠绵的思绪,尤其是这些时日里愈发鲜明的某种感情让他在面对边榆时不再像从前那样置身事外,更没办法摆正自己的位置,他知道自己在边榆的心里不过是个可怜虫,或许连这点地位都没有。 不知道从何时起,谢之临贪念边榆的可怜,甚至觉得只有这样才不会轻易将他抛弃,因为一旦抛弃,他们这样身份悬殊的两个人就再也没了交集。 所以谢之临即便知道自己心中生根发芽的是什么东西,却也不敢明着表现出来,他尽力伪装自己,在所有人享受大学时光的时候努力再努力,说到底他是个有欲望有野心的人,从来都不是任人宰割的小绵羊,而他在边榆面前所表达出的乖巧,不过是刻意下的伪装,妄图长久在边榆身边占据一席之地,就像现在这样。 谢之临从来没问边榆的情况,意气风发也好,失意落寞也罢,事业家庭感情各方面的事情谢之临都没有开口,可他会看会听,电视新闻各处都有边家的传闻,都有边榆的花边,真假参半即便谢之临拼尽全力也很难拼凑出完整的事实来,可这些也不过是谢之临为了留在边榆身边所做的准备,最终不管边榆是真的落寞了还是阴谋论算计着整个边家的财产,好人坏人都无所谓,那都是外人对边榆的评价,在谢之临的心里边榆就是边榆。 谢之临最终还是没有迈出那一步,收了手趴在茶几上静静地看着边榆,不知道看了多久,眼睛酸了都没有移开视线,这时门口响起了敲门声,不是很重,但是在分外安静的屋子里显得尤为清晰。 谢之临看见边榆的眼皮动了,他赶忙起身大步走向门口,在下一次敲门声响起前他拉开了房门。 门外是意料之中的人,谢之临皱着眉头问:「小苏总是有什么事吗?」 之前他回来的时候就在门口见过苏珉沅,那时的苏珉沅安静地靠着墙壁站着,没有跟谢之临打招唿的意思,谢之临也好像没有看见他,自顾自地开门进了屋。 第232页 这会儿成了面对面,谢之临的语气有些不善,即便他不在这些人的圈子也知道边榆和苏珉沅之间的事情,传闻肯定不如事实,是不是更糟烂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谢之临不希望苏珉沅见边榆。 从一面起,苏珉沅就没有将谢之临放在心上,如今依旧如此,他看了一眼谢之临,问:「边榆呢?」 「边少已经休息了,小苏总有事儿我可以帮您传达。」上次在边榆的生日派对上,谢之临对苏珉沅的态度就不好,苏珉沅那时候只以为这小孩儿是因为被边榆帮助,才看不惯自己,如今再次看向谢之临,却发现他的眼神并不只是因为恩情那么简单。 或许是因为刚刚过于缱绻地看着边榆,这会儿谢之临眼底的温情还没有散干净,到底年轻,情绪做不到快速收放,也就被苏珉沅察觉到了一丝端倪。 苏珉沅突然笑了,笑得让人不寒而慄,他毫不客气地对谢之临说:「受人恩惠就应该知道自己是什么位置,念在你年轻,这事儿我可以暂时不与你计较。」 「计较什么?」边榆略有些沙哑的声音屋内响起,沙沙脚步声后,他站在谢之临身后,下巴垫在谢之临的肩膀上,懒懒地掀着眼皮看向苏珉沅,「小苏总这么晚到我家是有什么事吗?」 说着边榆的手拦在谢之临腰上,那动作要多亲密有多亲密。 谢之临被抱得猝不及防,耳朵瞬间烧的通红,身子更是僵硬成了木头,边榆恍若未觉,毫不避讳。 刚刚还挂满笑脸的苏珉沅这会儿表情瞬间冷了下去,于边榆对视几秒后肩膀一松,表情也跟着软了下去,带着无奈甚至有点可怜:「边榆,我觉得我们应该好好谈谈。」 「谈什么,你说。」边榆没有拒绝苏珉沅,却也没有让苏珉沅进屋的意思,甚至不打算避讳谢之临,就好像谢之临才是这个家里另外一个主人,而苏珉沅是找上门的外人,忌惮着避讳着,而这个被避讳的人自然就是苏珉沅。 内外明确,边榆的表情还有着没睡醒的慵懒,下巴在谢之临的肩膀上蹭了蹭,看来还是困的,只是被门口的动静强行叫醒。 看着边榆现在的样子,苏珉沅知道今天不是个说话的好时机,压着想将两个人强行分开的冲动,说:「算了,我改天在找你。」 苏珉沅转身之际,边榆说:「不了吧,我想我们之间的应该很明白了。」 刚刚转身的苏珉沅又看了回来,对上边榆的眼睛。 不过须臾间,边榆的眼底已是一片清明,揶揄地看着苏珉沅。 苏珉沅说:「边榆,我确实无意中知道了那件事,但那并不是重点。」 「那你觉得什么是重点?苏珉沅,你总让我不要回头向前看,可你没有发现其实是你自己走不出过去吗?你总以为我还是需要你照顾扶持的小孩儿,可是从前住在你隔壁的小孩早就不在了,苏珉沅你要不要重新看一下我?」 边榆的话没有多少起伏,平静地诉说着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可这一句句简单的话落到苏珉沅的心里却带着钩子,连血带肉将一颗心钩得血淋淋,怪不得别人,苏珉沅从前确实这么想过,他以为他对边榆的不同更多的是因为年少时的情谊,等他看明白后已经是一个难以翻身的局面了。 * 刘律师是个十分谨慎的人,跟边榆约在一个热闹嘈杂的地方——是一个网红餐厅,店面不大,不到饭点就已经有很多人排队。 刘律师早早到了占着位置,边榆进去时正有两个服务员凑在一起隔老远说刘律师闲话。 走进了边榆才明白那两个服务员在说什么。刘律师穿着讲究,面前却只有一杯白水,除此之外什么都没点,还占着位置这么久,亏得这家店注重名声没将刘律师赶了出去。 边榆坐下后点了几个招牌菜,等服务生走了,刘律师说:「抱歉边少,这个地方虽然不适合谈话,但是人多嘈杂比较安全。」 边榆无所谓,给自己倒了杯热的柠檬水:「刘律师有什么话快说。」 刘律师是空手而来,既然不是签文件,那就是有话要交代,而这种吵闹的地方最不怕的就是有跟踪窃听。 刘律师嘆了口气:「我从来没想过边总会这样离开,边总自己也没有想过,我很敬佩边总的一点就是,不管他处于怎么样的逆风局,都能稳住心神在风险中寻找机遇……」 「这些话就免了,有事儿说事儿,这地虽然人多杂乱,但也很容易混进心怀不轨的,刘律师藏了怎么就想来手里是握有被人惦记的东西,就不怕跟我待时间长了彻底断了后路?」 边榆是随口一说,刘律师当真低头思考了几秒,紧接着快速扫了一圈周围,倾身向前小声说:「小边总,您的外公最近在查您和边总。其实早些年的事情您也不能全然怪边总,他纵使有些事情处理的不对,也是因为唐家是个虎狼窝吃人不吐骨头,边总当年是真心爱着夫人,可再爱架不住被夫人的家里人算计,若不是边总及时抽身,现在的桦旌可能已经姓唐了。」 唐元驹能将自己唯一的女儿当筹码生死不管,就足以说明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对于这个外公,边榆没有多少感情,但也不会因为刘律师的几句话就改变对边博义的想法。 刘律师说:「其实在边总过世后我就应该联繫您,但是您从前的行径实在是不像能撑起桦旌的样子,我也是怕这些东西都落到您手里,不出几年就会让一整个集团的人事业,如此还不如让董事会趁此机会多家发挥,边总手里股份虽多,但也没有到一言堂的地步。」 第233页 边榆嗤笑,明显是在嘲笑刘律师想的太多,一个当太监的操着皇帝的心。 刘律师估计也觉得自己有点太把自己当回事,他脸色稍红,咳嗽了一声掩饰尴尬:「不过看着您之前的表现,我觉得您是能担当得起这份责任的。关于遗产继承的相关文件我之后会联繫您,可是您最近这段时间是不是过于懈怠了。」 边榆恍然,算是知道刘律师是来干什么的了,原来是给边榆提醒的。 边榆回头看着厨房方向,那边服务员进进出出忙碌的很,紧接着有一个人端着几个餐盒出来,到了一旁的桌子上装袋。 边榆这时说:「所以只有我进公司好好经营才能拿到边博义那份遗产?谁给你的权利?」 边榆眼神精明,看着刘律师的眼神像是勐兽盯着猎物,「还是你觉得你拿捏住我了,想用遗产为要挟,想从我这得到好处,刘律师,桦旌的律师团队可不知你一个,评估边博义遗产也不是非你不可,是给自己定位偏了。」 说完边榆整着衣服站了起来说,「是唐家找上你的吧,试探我的话?这样可不好刘律师,业内名声臭了以后就算有唐家你也不好过,你当唐家会收容你一辈子吗?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这句话不知道刘律师听没听过?」 边榆根本不给刘律师说话的机会,转身迎上正走过来的服务生,接过对方手里的打包袋头也不回地走了。 到了车库坐上车,边榆给段东恆去了条消息。 段东恆手机响起时他正坐在办公室一动不动,手机屏幕亮了又暗,段东恆一动没动,直勾勾地看着对面坐着的人,不知过了多久,段东恆终于忍不住骂了一句:「不是,你有病吧总盯着我干什么,你追不上边榆怪我?」 第80章 边榆本以为唐家的事情还得折腾个一年两年的, 没想到才过了两天,就有律师上门找边榆签文件,关于边博义遗产继承的一系列事情都顺利的令人咋舌,在十一月的尾巴里, 边榆已经悄无声息地拿捏了桦旌的话语权。 今年冬天宁淮的雪额外大, 刚入冬就连下了好几场大雪, 虽然,不连着下上几日都好像对不起这个「冬」这个字, 非要将整个城市都压在底才算完。 边榆这些日过的难得顺心,不出去鬼混了,每天就在隆裕佳苑里窝着,一日三餐都有谢之临包揽, 虽然边榆经常早上起不来而错过早饭。 谢之临没课也会待在家里,其实他在不在家区别不大, 很安静的一个人,有时候边榆都快忘了屋里不止他一个,以至于洗完澡穿着内裤晃晃悠悠出来时, 跟刚倒完水的谢之临大眼瞪小眼。 边榆脸皮够厚, 没当回事继续晃晃悠悠回屋穿衣服,倒是谢之临落下个大红脸, 等边榆从卧室出来, 谢之临勉强恢復常态强装镇定坐在沙发上摆弄电脑。 边榆想问谢之临今天要不做点锅子,外面下着雪很适合吃热乎的,门铃声响起,边榆扭头看向玄关, 没看见谢之临身子有一瞬间的僵硬。 边榆没去开门,接着之前没说出口的话。 对于边榆的要求, 谢之临通常都不会拒绝,于是他起身去换衣服,出来时边榆已经穿着妥帖,晃着车钥匙要是打算屈尊降贵跟着谢之临一起去菜市场。 谢之临一愣:「你也去?」 「嗯。」边榆见谢之临穿戴差不多了,先一步去了玄关,换好鞋刚出门就被门口一大束玫瑰晃了眼。 边榆「啧」了一声,对于这样的情形见怪不怪,反倒是落在身后的谢之临反应挺大,约过边榆将那束花捡了起来,说,「我去处理掉。」 方才敲门的就是送花的。 不等边榆反应谢之临已经抱着花跑进了安全通道,边榆看着谢之临的背影神色微动。 安全通道肯定没有电梯快,边榆将车停在楼道口等着谢之临出来,而后就见那一大束热烈的玫瑰进了垃圾桶。 玫瑰每天都有,边榆不常能见到,基本上都被谢之临提前收拾了。不怪谢之临自作主张,是边榆第一次看见玫瑰是说这东西碍眼,烦得慌。 超市里边榆推车当散步跟在谢之临身后,指着冷鲜柜说:「牛肉多点,我喜欢吃这个。」 谢之临应声去和柜员交涉,边榆手机叮地响了一声,是段东恆发来的消息—— 【店里有人闹事。】 所谓的店里指的是酒吧,他们合伙开的就只有这一家店。 酒吧在刚开始的时候经常有人闹事,早前基本上都是边榆出面,背景强硬人又狠,所以边榆就是酒吧的定海神针。 后来段东恆羽翼丰满足以摆平各路神仙鬼怪,酒吧趋于稳定就很少需要边榆做什么了。 边榆本想让谢之临自己打车回去,但是谢之临不放心非要跟着,边榆看了他一眼没再多说。 酒吧外围了很多人,对着门口指指点点听不清在说什么,酒吧这个时候通常还没开始上人,但架不住周围看热闹的多,甭管远近都凑过来抻着脖子。 边榆将谢之临留在了人群里,让他不要声张,自己则快步到了门口。 本已经拉开了酒吧的门,可不知怎么眼皮突然一跳,边榆下意识转头看向一处被雪压住的灌木,积雪太密,什么都没看见。 酒吧喧闹声已经透过门缝传了出来,边榆顾不上心中的那点不适,推门进去时就见着里面乱糟糟一片,打骂声砸东西的声音不绝于耳,只一眼便于就看见了置身于人群中的段东恆。 第234页 打群架这种事边榆再熟悉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边榆的背景,也不是所有人都顾忌,而边榆更是一点都不端着少爷的架子,撸起袖子跟什么人都能干一仗,当年他混帐的名声也跟他打了无数次仗有关。 赢多输少,1v1的情况下边榆就没有惧怕的,但是打群架这种事就很难保证输赢了。 从今人群的路上,边榆顺手抓了一把高脚凳,碰地一声砸向一个人的脖颈。 那人身子一僵,应声倒地,被他压在身下的段东恆大口喘着气,再看边榆时沙哑着声音问:「你怎么来了?」 边榆一愣:「不是你给我发的消息?」话说完他立刻意识到不对劲,问,「你手机呢?」 不等段东恆多反映,一阵风声先一步侵袭了耳朵,边榆下意识转身,一根小臂粗的木棍擦着肩膀砰地一声砸到了地上。 边榆会身一脚踹了出去,那人力道还没来得及收回就被边榆一脚踹了出去。 此时段东恆终于反应过来哪里不对劲,匆忙站起来抓住边榆的衣服:「你先走,不过是一些小喽啰,我能应付。」 是真的没什么大问题,只是这些人捣乱的突兀,又专门砸东西似的才让场面看上去十分混乱,段东恆除了刚刚被偷袭吃了点亏以外,事实上并没有受伤,边榆也是赶巧看见了那一幕。 边榆面色阴沉,打量了一圈周围:「未必能那么好走。」 原本纠缠在一起的人此时默契地退后几步,边榆和段东恆围在中间,其余还有几个酒吧的保安。 保安都是练过的,可是跟对方比起来却没能讨到多少好处。 边榆问:「东恆,你报警了没。」 不等段东恆回话,另一边又有人沖了过来,接二连三数不清多少个,即便边榆身经百战也没有闲暇顾及其他,抄起砸掉的凳子腿挡上也已经挥近他都的棍子,边榆这才看清,那竟然是棒球棍。 凳子腿自然承受不住正八经的棒球棍,卡擦一声凳子腿断了,阻挡的片刻功夫里边榆就地一滚这才逃脱脑袋开花的下场。 如此这般即便不问,边榆也知道这些人都是有备而来,可到底是奔着什么就不得而知。 在寒风萧瑟的冬日里,边榆和段东恆皆是一身汗,上次面对这样的场景已经记不得是什么时候了,太久远了。 段东恆这地儿隔音特别好,不然早就被周围居民投诉到搬家了,警笛声什么时候响起的都没人听见,也可能是里面的战局太过激烈,无暇顾及其他。 头顶吊灯摇晃剩不了几个灯泡,警察不知道什么时候沖了进来,手里拿着棍子和手电吆喝着都没能将一群混战的人拉开。 究竟是什么时候哪个人发现警察进来的不得而知,边榆攥紧拳头正要揍人的时候手腕突然一紧,紧接着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 甩动的头髮遮住了视线,耳朵满是不知何时起的嗡鸣声。气息比视线先一步认出了来人,边榆动作一顿,紧接着狠命挣扎地想要脱离那个人的桎梏,可是脚下杂乱难以着力,边榆还是被扯到了边缘。 直到这时他才看清酒吧如今的情形,警察正将还在反抗的人摁在地上,段东恆在距离边榆很远的地方,扶着墙壁一副柔弱不能自理的样子,边榆知道他是装的,从前段东恆在面对警察的时候就习惯性地装成弱势群体,就差挥着手绢和警察哭诉自己一个「妇道人家」被人欺负有多么不容易。 边榆虽然站在了暗处,很快被警察发现,见有人靠近,边榆耳边一热,听身后那人说:「今天的情形不对,一会儿别乱说话,我叫了律师。」 来不及多交代,警察已经走到了跟前,边榆这会儿看起来有点惨,白皙的皮肤上划了好几道,一双桃花眼更是浸了水似的带点红,头髮胡乱一撇全然不显年龄,更像是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一言不合就冲动地跟人动手。 警察刚到跟前,边榆就已经被人护在了身后,周围充斥着酒气和说不清的味道,将那股熟悉的味道沖淡了。 边榆面色上看不出情绪,稍稍偏头没有说话,如此倒更像是做错事被发现的混小子。 「您是……」过来的警察是个有些年岁的人,沉稳的气质让他看起来深藏不漏,身后混乱还没停止,他看上去却已经习以为常。 「苏珉沅,您好,很抱歉这么晚给您添麻烦了。」苏珉沅递了张名片过去,那警察眸光闪了闪,而后看了眼被苏珉沅挡在身后的人。 两人的对话无非是在拉扯,一个要等律师,一个要调查,而边榆的视线在漫无目的扫了一圈后,最终落在了正中央的破桌椅堆里。 各个不知道什么腿的木头被扔到一边,警察从中挖出了一个人,应该还活着,被拽出来时胳膊腿抖了抖。 光线太暗,边榆眯着眼睛看了好半晌,终于在缝隙里看出一点熟悉来,他皱着眉头回忆了一会儿才将那张惨不忍睹的脸和一个名字挂钩——曲淮。 实在是边榆根本没时间问段东恆情况,所以他也不知道曲淮为什么在这,在后续被询问的时候并不是他装得一问三不知,而是真的什么都不清楚,律师也抓住这一点据理力争,再根据外面群众提供的线索,确定边榆是后来才到的酒吧,按理说如此一番边榆怎么都应该先被放出来,然而并没有,边榆依旧被留在了里面,后来边榆才知道,曲淮竟然在段东恆的酒吧里搞那个东西,而边榆作为酒吧的二老板暂时并不能完全证明自己跟那些东西没有关系,一同被传唤的还有后来赶到的程宗崇。 第235页 沾上那玩意定然不能简单善了,在程宗崇进去当天程劢就找上了苏珉沅,二人已经着手开始从那些闹事的人,包括近段时间进出酒吧的人都一一排查一遍,却在第二天边榆和程宗崇就已经被放了出来,只有段东恆因为打架斗殴被拘留还得在里面待几天。 程劢得到消息立刻就将程宗崇接走了,苏珉沅则站在路边看着站在街对面的边榆,他快步走过去,将手里的羽绒服披在边榆身上,不等他多说,边榆先一步问道:「听说你前段时间出差了,刚下飞机就直奔酒吧,谁让你去的?」 苏珉沅正帮边榆收紧羽绒服的衣襟,手指动作稍停,但很快恢復正常,神色不见异动,平淡地问边榆:「你怀疑我?」 第81章 边榆最后跟谢之临走了, 这小孩儿不知道从哪得到的消息,没什么人脉消息却灵敏。 那天谢之临察觉不对想进去的时候,被一个热心肠的大姐牢牢抓住胳膊,不知道是不是新闻还是电视剧看多了, 非说谢之临是热心大学生, 甚至还招唿着身边的几个上了年纪的大树一起拉。 谢之临就是一个常年混迹在书本里缺乏锻鍊的青年, 怎么也没办法从风雨无阻每日锻鍊的大爷大妈里逃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酒吧门口拉起了警戒线, 看着花里胡哨各种挂彩的人被压了出来,然后他看见了苏珉沅。 谢之临不知道苏珉沅什么时候进去,也不知道他在其中起了什么样的作用,他只看见苏珉沅站在边榆身后, 边榆不知道跟一旁的警察说了什么,最后也跟着上了车。 大爷大妈这时候还在感慨:「你们这些学生啊热心肠的很, 但也得分场合,你看那些混混是你能靠近的吗?回头受伤了不还得你爸妈心疼?」 谢之临想说他没爹妈,他妈早就死了, 爹也跟死了没什么两样, 可这话跟一个陌生大姐实在说不到一起去,最后谢之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边榆的身影消失在一群制服中。 这期间谢之临想过找人问问, 可是将手机翻烂了才想起自己竟然和边榆周围的所有人都没有交集, 电话号码乃至上门寻人,谢之临都没有任何头绪,自我认知在这一刻变得异常清晰,那种格格不入的感觉额外浓烈地将他紧紧包裹着, 时刻提醒着他并不是边榆那个圈子的人,即便他跟边榆再如何朝夕相处, 他们也只是表面上的金钱关系,无论是边榆还是边榆的那些朋友,都从来没有将谢之临放在眼里。 这也没什么不对,从前谢之临还算认命。 今日一大早谢之临接到了个电话,让他到公安局门口接人,不用问就知道是谁,谢之临的手瞬间变得哆嗦,可又在听清那个人声音来自何人时,心中的紧张和激动又分出疑惑的情绪来。 边榆坐在副驾驶,谢之临直接开车回了家。 一路相顾无言,边榆洗了澡出来时谢之临正在熬汤,香味充斥整个屋子,边榆站在谢之临身后时谢之临老早就察觉,可他手中动作未停,忙忙碌碌似乎没空搭理边榆的样子。 边榆平静地看着谢之临的身影,没多久自顾自离开,另一边正洗着碟子的谢之临不自觉地松了口气。 这顿饭吃得不早不晚,谢之临怕边榆之前都没有好好吃饭,所以这顿顾忌着边榆的胃,都是往养生上做,吃完之后也不过十点。 谢之临上午本来有课,请假没去但是进度还是要补,所以在收拾完东西之后就翻看室友给他发过来的笔记照片赶进度。 边榆关上门在卧室里打电话。 詹景说:「小边总,公司内部虽然损失了不少业务,但是也有不少合作伙伴还处于观望中,旗下产品部分销量骤减,产品那边打算砍掉部分保全其他,至于董事会,等您回来……」 「谁说我要回去?」边榆突然插嘴。 詹景一愣:「您不会来?虽然外面对您的传言褒贬不一,但是对于集团现状,只要您回来稳住局面,即便董事会也不会多说什么,现在是烂摊子谁都不想当出头鸟,那些老傢伙们互相算计,您现在是坐收渔翁之利的好时机啊。」 「我没说要回去。」 「小边总您别意气用事,更何况当初您可不是这么跟我说的,公司的事情您考虑一下。」詹景听见边榆的话后态度有所冷淡,「我这话可能不好听,但是我还是想想说一句,小边总当初跟我说起边总的为人时所说的话可不是现在这个状态,难不成也是演给我看的?这边家的根到底是什么样,小边总如今是想用实际行动告诉我吗?」 和詹景谈的时候其实没想到还会有今天这个局面,边榆是想稳住詹景,用他来作为一个纽带继而一点点掌握公司,而后再将一切再次走向正规的集团彻底推翻。 那时候边博义还没有彻底死心,对于一个心高气傲的人来说,想让他心理防线彻底粉碎无非就是名誉扫地手中底牌尽失,让他孤立无援地只能面对无法掌控的结局,甚至这辈子可能都要成为一个烂泥里的臭虫。 边博义小的时候在父亲和大哥的光环下显得黯淡无光,后来好不容易站到光里,所以对于自己已经掌握的东西无论如何也不能放手。 他是真的在乎边榆有着唐家的血脉吗?并不是,边博义更怕边榆取代了他,让他再次回到阴暗之中,权利之于边博义就如同生命。 所以在边博义得知自己手里的权利正在一点点消失时,自己掌握的东西并不能让自己翻身时,在他发现原来一切都成为定局时,那是正站在他面前的边榆已经不只是他的「儿子」,更是从前的父亲和大哥,还有虎视眈眈的外界说有的人,边榆成了某种化身,一个代表,所以边博义想拉着边榆一起去死。 第236页 那个时候,边榆觉得要不就这样算了,若不是苏珉沅骤然出现。 而如今事与愿违下的结果是,边榆不得不在此面对本来应该被他抛弃的詹景……管个屁,边榆手机一扔,转头找程宗崇合计酒吧的事情。 曲淮和边榆这边的人一向不对付,自然段东恆就不会给他好脸色,按理说做这种事情怎么也应该选一个安全不被人注意的地方,就算是陌生场地也比段东恆的酒吧强,这不是将把柄送到人家眼皮子底下吗?更何况段东恆的酒吧虽然看起来混乱,其实内里干净的很,普通人家出来的高材生根本看不上富二代的纸醉金迷,段东恆只想赚富二代们的钱,并不打算同流合污,触及底线的事情更是一丁点都不碰,曲淮又不是真的脑子不好,怎么也不应该跑到段东恆地儿干这档子事。 曲淮的反常,莫名其妙的斗殴,还有那个用段东恆手机发来的消息。 后来边榆听律师说,段东恆的手机后来出现横七竖八的桌椅下面,看起来是打斗中不用小心掉下的,上面只有段东恆的指纹,其中也保留着给边榆发的消息,一切看起来都像是段东恆自己发的消息,细想又有些毛骨悚然。 这事儿边榆打算等段东恆出来再仔细问问,然而那天酒吧门口人太多,边榆被带上警车的视频疯狂传播,富二代和dp似乎一直有着心照不宣的关联,哪怕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边榆做了什么,却也有无数人恶意揣测着这个频频走进公众视野的富二是不是又干了什么违法的事情,毕竟上次亲爹死亡的是还没有彻底沉寂,当然因为这个,少不得又有人骂边榆这个富二代就是个没有良心的白眼狼,亲爹惨死没多久,这么快就忍不住去找乐子。 边榆不宜出门,不代表别人不能上门。 在边榆宅在家第三天的时候,这地儿终于迎来了第一个正八经客人——詹景。 詹景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将边榆带回公司去,这个桦旌元老对于公司似乎还有着边榆不知道的感情,毕竟在这接二连三的动盪之后,詹景竟然还能沉着冷静地想着怎么帮边榆稳住形势,而不是像其他人一样逃离祸害另谋出路。 多的是人想要詹景,可是詹景看起来全然没有考虑过其他,看着边榆的眼神除了严肃还有着长辈的严厉,边榆坐在对面想吊儿郎当都不能,因为心虚。 「小边总……」 话头开的很正经,就和詹景这个人一样,他甚至带了电脑做了ppt,还有厚厚一摞纸质文件,为了和边榆好好分析如今的形势,所面临的问题还有接下来应该做的事情,以及可能产生的风险。 这样细緻的分析边榆是第一次听,而且条条框框都是为了边榆好,将边榆的利益放到最大化。 听着听着边榆的表情就有些耐人寻味,看向詹景的眼神更是复杂。 詹景被边榆盯得浑身不自在,最后实在受不了了问:「小边总是有什么问题吗?」 边榆笑道:「不知道您看没看过那些狗血的网剧。」 詹景一愣:「没看过,是和咱们现在说的事情有什么关系吗?哪部剧,我晚上回去看看。」 詹景说的太正经,边榆有些说不下去了,也是他这段时间在家实在闲的没事胡乱看的,詹景如今这幅全然付出的样子让边榆一下子就想到了那些狗血初恋儿子的剧情。 当然这话不适合和詹景说,边榆咳嗽了一声:「没事,就是看詹总这样操劳,多放松放松才好。」 詹景的眉头再次皱了起来:「如今桦旌形势并不好,这股弦不紧绷着早晚得塌。说实在的,小边总的行为最好也自我约束一些,现在外界都说您和老边总的死亡有关,还有人传您xd和pc,我相信小边总的为人,可是那些不熟悉的人怎么想小边总多少也得顾虑一下……」 「詹总相信我的为人?」边榆忽而打断詹景的侃侃而谈,失笑道,「詹总前几天还怀疑边家的根都是烂的,现在怎么就相信我了。」 詹景:「小边总别调侃我了,您听不出来我那是气话?如今情况如何不用我多说您也应该明白,我只是看不透您为什么之前还对桦旌势在必行,现在却充耳不闻,一时想不透便说了错话,小边总别往心里去。」 不管边榆说什么詹景都是一本正经,几句之后他再次翻开茶几上的文件,滚动着ppt继续之前没说完的话。 边榆后来回公司多少有些赶鸭子上架的意味,实在是詹景太执着了,哪怕边榆已经松口说考虑一下,詹景都要回:「哪里不清楚还需要考虑的,我再与您讲一遍。」 都这样了,边榆觉得自己只要说一句不,詹景就能连夜在做几百页文件再过来讲一次。 边榆是怕了詹景,本着在家待着不如出去见人的念头,最终踏进了桦旌。 面上桦旌与从前区别不大,忙碌的大厅,上上下下的员工,每个部门有人按部就班,有人行色匆匆,有人偷偷寻找新东家,边榆则安然地回到了之前的办公室。 办公室窗明几净,看来在边榆来之前每天都有人打扫。 前脚刚进门,后脚詹景就带着五六个人进了门,各自抱着一摞文件放到边榆面前,边榆嘴角抽搐了一半,詹景说:「这是我昨晚总结后需要您熟知的业务,还有些需要您亲自签字,小边总,已经迫在眉睫了,您一定要抓紧机会。」 第237页 说完詹景风风扑扑地带着一众人又走了。 边榆莫名其妙在公司忙了一天,等下班才反应过来自己本来没想干这个。 既然做了总不好做一半,等边榆抬起头时已经十点了,他一扫桌子,竟然还有一桌子的文件没看完。 一天没怎么吃饭,边榆饿的眼睛有点发昏,不打算继续在公司耗下去,晃悠着从公司出来时抬头发现楼上竟然还有窗户亮着灯,除了业务部市场部以外,高层上还有一盏孤零零的灯,只一眼边榆就知道是谁——詹景。 对于这位老将边榆心里五味杂陈,说到底边榆能再进公司,也是因为詹景的执着和那没有半分迟疑的好意。人做事多少有些目的,为名为利,可边榆想不明白詹景非要拉他回公司究竟是为了什么,名利都有更好的选择,总好过扶着边榆这么个名声糟烂的二世祖要好。 是的,边榆知道自己现在的名声有多难听,多方猜忌集边榆于一身后,他其实已经和「烂」「坏」紧紧关联了,今天进公司的时候就受到不少人的注目礼,反而让詹景的坚持变得愈发怪异。 唯一能说得通的就是,边榆继承桦旌是理所应当,詹景知道自己没办法在这场变革里成为真正的掌权人,不如做个辅佐太子上位的两朝元老。 边榆一边往停车场走一边低头看手机,今天忙了一天一直没顾上看手机,翻了几条看见一个熟悉的号码有几通未接来电,下面则是一条消息—— 【段总估计还要在里面待一段时间。】 出乎意料的消息,边榆这边的律师原本给边榆的答覆是事情已经有了眉目,可以确定那些dp和边榆几个人没关系,段东恆也不过是因为打架斗殴被拘留几天。 这才过去多久,段东恆突然就出不来了。 信息来自段东恆熟悉的那个律师,错不了。 坐在车上,边榆看了眼时间给律师去了电话。 律师接电话很快,声音很清晰,听上去还没睡:「小边总,您可算有消息了。」 边榆没多废话,直奔主题:「段东恆那边什么情况。」 「不是很乐观,曲淮一口咬定时有人陷害,他只是去玩,但是有人往他杯子里添了东西,先是攀咬跟他一同的人,又攀咬酒吧,最后拉出他和顾蒙还有小边总您不合的事情,说是段总为您出头才下了东西陷害。顾少以前那事儿您也知道,为此顾少也被带走调查了。」律师深深吸了口气,听上去应该是强行稳定自己的情绪,「曲淮呈阳性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他的供词虽然听上去胡言乱语,可这事儿太敏感了。」 说到这律师沉默少许,接着说,「这事儿小边总您别插手,您身上的关注点太多,这事儿若是跟你扯上关系更难办,这段时间您也注意点。」 律师的话不怎么好听,但却是事实,边榆身上的官司太多,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如今外界暂时止步于边榆被警察带走后又安然无恙地放了出来,若是插手段东恆的事情难保不会让此事聚集更多人的关注,那样律师操作起来更难,对于段东恆来说绝对不是好事。 电话挂断后,边榆又抽完一根烟才离开。 第二天一早詹景就找上门,似乎是怕边榆一天过后再次摆烂,索性接边榆一起到公司。 边榆不是个半途而废的人,就算詹景不来他也不会跑,但面对詹景时他并没有多说,直接跟着上了车。 边榆面对的是桦旌巨大的烂摊子,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除去这些事情意外,他还要分心段东恆那边。 他答应了律师不出手,明面上就好像跟段东恆彻底断了关系,当真连一根手指头都没动过,不少人听闻此事后都说边榆薄情冷血,这么多年的哥们也能说扔就扔。 私下里,边榆曾问了律师那天的具体情况——曲淮也好像是被设计的一环,监控显示那天酒吧早早就去了不少顾客,曲淮穿得低调,出现的悄无声息,也是仔细辨认后才找到他是傍晚一个人进的门,而后去了角落光线昏暗的卡座里,哪里老早就有人坐在一起玩闹,曲淮的加入没有一点异常。 后来是其中一个人站起来时撞到了去上酒的服务生,二人起了冲突,中间一个人二话不说拿着瓶子就往服务生头上招唿,恰巧段东恆正从里面出来,眼疾手快地替服务生当了一下,那服务生捡回一条命只想快速离开,里面的客人却不依不饶。 其中有几个人行为诡异,段东恆觉得不对劲想走时却被其中几个人拦了下来,接下来就是后面的冲突。 这事儿的起因再结合那伙儿人所干的事怎么听都觉得不对劲。 律师说:「好像是磕嗨了,有几个混混是刚到淮宁,看段总的酒吧没有大哥罩着,以为是自己的机会想要当个地头蛇根据地,这才上门找事。」 「放屁!」边榆骂了一句。 「是放屁,一堆滚刀肉,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这时律师给的结论,虽然声音透露着疲惫,但应该已经有了头绪。 忙碌的日子充实又很快,段东恆出来那天几人并没有大张旗鼓地找个地方庆祝,而是去了段东恆的家。 段东恆的房子在市中心的一个高层小区里,大平层宽敞舒服,边榆坐在沙发上正绞尽脑汁地想着怎么推掉晚上的临时要开的视频会,程宗崇坐在旁边说:「我听说你最近跟你们家的那个小孩相处的不错,怎么着,换想法了?想吃窝边草了?我就说你钱都花了,当什么柳下惠啊,这也不像从前的边爷。」 第238页 「没有的事儿。」边榆头也不抬,噼里啪啦地在手机上打字。 程宗崇「啧啧」两声:「也是,那小孩儿每天都将你送的花扔了,看上去是一个不畏强权的新时代青年,边爷不行咯。」 程宗崇仰躺着,盯着头顶的天花板看了会儿喊段东恆:「段哥,你这天花板是不是有点发黄了,我看你还是弄个火盆跨跨,洗澡有什么用,得跨火盆才行。」 段东恆洗完澡出来,哥仨叫了酒菜外卖,这会儿还没到。 「跨,我回头还得找个寺庙拜拜,今年真是邪了门了,怎么我跟边榆都不顺。」段东恆开了听啤酒,冰箱拿的,给边榆和程宗崇各拿了一听当水喝。 「能放出来不错了,还好你那个律师能干。」 是挺能干,将周围街坊邻居大街小巷犄角旮旯所有的监控都翻了出来,并且将酒吧内部的人员进出信息交易距离和所有能沾边的资料系数整理了一遍,再结合段东恆的经营情况和体检报告,各方当面证明段东恆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最后得了个「以后注意」的嘱咐,这才脱离苦海。 「说来这个曲淮也真是个神经病,没完没了了,他不是跟顾蒙结仇了么,往咱们这边凑什么。」 「砰」地一声,程宗崇开了啤酒和段东恆碰了一下。 程宗崇本来还想说点什么,段东恆却突然看向边榆:「边爷,你家门口的花……」 「不是,你们在我家安监控了,怎么都知道我家门口有花。」 程宗崇不知道真相,还以为边榆老树开花,乐得调侃:「怎么着,我边爷现在追人都偷偷摸摸了,这可不像你,说说你家那个小孩哪里好让你这么上心。」 「上心个屁。」边榆骂了一句就没了下文。 段东恆喝了口酒,冰凉的啤酒顺着喉咙顺进了胃里,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说:「倒是没想到你们两个情场老手竟然也这么俗,追来追去就送花,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恋爱要从一束花开始』。」 「啥玩意?」话题跳的太快,程宗崇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紧接着立刻意识到什么,眼睛瞪得老大:「不是,不是,你是说谁追我边爷,操啊,不会是苏狗吧?!」 边榆没有说话,但这个态度程宗崇立刻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不是,你们这跳的有点快,苏狗干嘛?追边爷?这是什么鬼故事,不是他有病吧,跳楼把脑子跳傻了?」程宗崇车轮子话来来回回就那么几句。 边榆这时看向段东恆,虽然没有说话,但是段东恆看出了他眼神里的意思。 段东恆一嘆气:「是啊,对啊,我是你们y的一环吗,为什么总玩我。」 「你们究竟在说什么,三个人的话题,怎么好像只有我自己听不懂。」程宗崇抻长脖子来来回回看。 段东恆嘆了口气,边榆却想起那天在公安局门口,在他问苏珉沅为什么知道酒吧有事发生时,苏珉沅说出「你怀疑我」的表情,明明看上去是平静的,看是那双眼睛里却有着掩饰不住的哀伤,边榆不知道他是不是演的,若是演的那演技也太好了,再配上他那张祸国殃民的俊脸,原地出道也不是不可能。 在那之后边榆没再见过苏珉沅。 门口的花从来没有间断,上面是苏珉沅亲手书写的卡片,可惜那卡片和花的结局一样,都归于垃圾桶,除此之外还有每天晚上没停过的「晚安」。 边榆和苏珉沅之间横了太多的东西,就好像边榆之前下意识问出口的话。边榆不知道苏珉沅在执着什么,若只是因为同情那苏珉沅现在做的也太多了,他甚至偏执地用各种方法想要逼边榆就范。 示好也好、卖惨也罢,边榆有时候在想,酒吧这事儿会不会也是苏珉沅干的,就为了在边榆陷入困境时施以援手。 后来再想想,苏珉沅就算再不择手段也不至于做到这一步。 边榆问段东恆:「酒吧那么多监控,查出来当时是谁偷了你的手机给我发消息了吗?」 第82章 「hello大家好。」蹩脚的中文仅有几个字听上去都惹人发笑, 但是快速滚动的评论区无一人嘲笑,礼物刷的飞快,下面清一色问好。 阳光亮了周围,显得屏幕稍稍有些黑, 映出一张上了年纪的欧洲人的脸。 rene的脸色看起来不如从前那样灰暗, 换成另外一种病态的白, 深邃的五官并没有因为年龄的增长而减分,反而多了岁月的沉淀后多了一些独属于成熟男人的内敛, 笑起来时又有点说不出的忧郁。 rene这段时间做直播赚了不少钱,靠着那一张充满故事的脸,靠着他那感人至深的过去。 之所以干这个还是在淮宁古城无所事事的时候,无意中入了一个主播的镜头, 又被人问了几句,后来听说带点故事做直播很赚钱, 他出于闲着没事随便试试的心态开始了这条路。 和谐之后弹幕里开始出现不一样的声音,速度太快,看不清是从哪里起的头, 到后来rene看见的时候, 已经连着刷过去好几条了。 那人说:【别吃人血馒头了,自己当年不当人, 现在又回来扒着人吸血, 人家早就嫁人不爱你了,就算后来出了问题也跟你没有半毛钱关系。都死了害的被你利用,可真惨。】 一条也就罢了,后来越刷越多, 已经有不少粉丝开麦骂他,还有人叫管理员来踢人。 第239页 一条接一条的消息刷上去, rene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心里烦的想骂人,但他那张脸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情绪露出马脚时,看起来并不像不耐烦,反而是难以言说的懊恼,看得人心里不自觉地生出点同情来,而那些本就被他影响的粉丝就跟心疼了,礼物闪个不停,粉丝不停发着安慰的话将那些不好看的言论刷了上去。 见此rene笑了笑,无奈地说:「确实,她现在在天国一定有了自己的生活,我不应该打扰。」 笑容有些虚弱,他拿出了一把吉他弹唱了起来,不知道是哪里的小调,带了故事后更好听了。 这样一个充满魅力的人,很难想像他年轻点的时候到底有多迷人。 然而和谐了没多久,异样再生,之前被刷下去的人估计是被管理员踢了,这会儿另外一个号沖了上来,还是不停地刷着消息,但是换了另外一句话—— 【一个靠乞讨的网络骗子,还想和边家斗,身无分文凭什么去高攀白天鹅,即便人已经死了,她的儿子还是站在金字塔顶端,当年要真的跟了你,难不成一起要饭?】 是分了好几句话才将这些打全,中间还有粉丝刷的尖叫,但不耽误好事者拼拼凑凑将文字凑到一起。直播间里自然不可能全是粉丝,这会儿也开启了嘲讽模式,一旦成群,弹幕就不好控制了。 在那个号发出第一句话的时候rene就注意到了,歌唱完后是长久的沉默,粉丝还在唿喊管理干活踢人,rene却在这时说:「我知道我不合适,我配不上她,但是边家也同样配不上她,她用死来抗争这个世界,控诉她的不公……」 【豪门恩怨这事儿你一个外人懂什么,人家就算是联姻也是门当户对,还生了个儿子。】 「儿子?看来你们什么都不知道。」rene轻蔑一笑,原本还在说着的话题戛然而止,不屑于再执着这个话题,转头再次拨起了琴弦。 他的话吊起了许多人的好奇心,一直追问是不是有什么内幕,可rene充耳不闻自顾自地唱着歌。 管理立刻意识到现在应该转移话题,暗中操控着小号刷彩虹屁,却在这时一条弹幕悄无声息地刷了出来—— 【听说当年唐林跳楼直接摔死在边榆面前,这少爷之后还能跟没事儿人似的,他爸不也是这么死的么,听说这少爷还打算继承桦旌呢。】 按理说这行文字很快就湮灭在一众弹幕里,却不知怎么被精准地抓了出来,在平静了没几秒后,弹幕忽然刷的飞快。 但是不管弹幕怎么问,rene都没有回话的意思,唱着歌时双眼明明放在屏幕上,却充耳不闻继续唱,但是嘴角那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却好像默认。 又唱了半个小时rene才下播。 rene的流量一直处于不温不火的状态,毕竟他自己没什么才能,岁数又大,冲着热闹来的人比较多,没热闹看也就散了,然而今天他的直播被反覆播放,到了晚上甚至上了热榜,并不是原本的视频,而是带着弹幕的录屏,冲着的也不是他那偶尔跑调的歌。 而再次被沖了波热度的某位少爷此时正坐在办公室里,被迫上着课。 消失了许多日子的苏珉沅正坐在边榆的对面,拿着根笔在纸上写写画画,边榆全然没想到他的出现竟然是就是为了给边榆讲正经事。 见边榆出神,苏珉沅点了点桌子:「怪不得上学的时候成绩不好,怎么这么容易熘号。」 边榆问:「你前段时间干什么去了?」 这话问的多少有点亲密了,上次公安局分别后苏珉沅好像就一直很慢,每晚的晚安也不是固定时间,有时候甚至下半夜三四点,那点心思边榆看得透透的,无非就是告诉边榆他这段时间辛苦的很,顺带继续卖惨。 卖惨已经成了苏珉沅的常态,今天突然一本正经,边榆多少有点不习惯。 苏珉沅一挑眉:「想我了?」 边榆面色稍动,而后垂眼看着被苏珉沅画得乱七八糟的文件。 苏珉沅说:「这段时间有点忙,我想你大概也不想见到我,更何况见了面,那些被扔到垃圾桶里的玫瑰是不是就要断了?」 边榆轻笑:「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他没问苏珉沅怎么知道玫瑰都进了垃圾桶,毕竟这事儿段东恆他们都清楚,看来扔得挺张扬。 「所以我今天只跟你谈正事,别的跟我说我也听不见,现在是……」苏珉沅看了眼时间,「还有一个小时。」 边榆惊讶:「你一会儿还有事?」 「还有个会。」 「回公司开会?这个时间?」怎么听都像个藉口,这时间就算是周扒皮都做不出来在公司开会这种事。 苏珉沅笑道:「视频会议,不然你把办公室借给我?」 不得不说苏珉沅在工作上是一个很有能力的人,再加上这些年在底层公司摸爬滚打,其中还帮那几个哥哥擦屁股,苏珉沅所面对过的突发情况要比长时间混迹在总公司的苏珉岢他们多得多,自然经验也不是一般人所能比拟的。 苏珉沅凭藉着这些积累的经验,站在边榆的角度来帮他分析现在情况,评估风险并帮他出谋划策,他不知道詹景也为边榆考虑过这些,正因为有了对比,显得苏珉沅的更加清晰明了,即便边榆对苏珉沅这个人有成见,却也不得不承认苏珉沅的在这方面很厉害。 第240页 时间紧迫,苏珉沅说得很快,还剩十分钟时苏珉沅站了起来:「这些暂时够用了,若是有其他突发情况再说,你身边有詹景应该一时出不了大问题。」 边榆靠在椅子上仰头看着正在整理衣服的苏珉沅:「你现在回公司?」 「来不及了,去车离开。」苏珉沅匆忙收拾起自己带来的电脑,收拾完拎着包站在桌子前叫着边榆,「边榆。」 边榆眉头上挑,翘着二郎腿转动老闆椅看起来还是之前吊儿郎当的少爷。 今日少爷穿着褐色的西装,略长争气的头髮这会儿稍微有些松散,少年人的气息不知自何时起从边榆身上消失殆尽,苏珉沅有瞬间慌神,心里徒升出一股遗憾来,可惜不管苏珉沅再如何遗憾,时光所抹去的都是人力所不能更改的东西,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边榆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过去不能更改,未来却还能努力,苏珉沅突然将电脑放到了桌子上,迅速绕到办公桌后面,在边榆愣神的瞬间快速吻住了边榆的唇,苏珉沅轻声一笑:「这是报酬。」 说完在边榆反应过来前拿着电脑挥挥手走了。 看着重新合上的办公室门,边榆想起前几天程宗崇说过的话。 「苏珉沅最近有些急功近利了,其实按照之前的情况,虽然苏珉弢依旧有一争的可能,但是苏珉沅的赢面要大很多。但是这段时间苏珉沅不知道抽什么风,处处打压苏珉弢不说,连苏老爷子那边都敢动。」程宗崇说这话时喝了不少酒,醉醺醺再加上对方是好兄弟,也就没什么顾忌,有什么说什么,「不得不说苏狗这人是个狠人,我爸都说他是个人物,若是再积累一下手里的筹码保不齐真的能直接将苏元莆赶下台,可惜还是年轻,急了。」 苏珉沅从来都不是个急迫的人,还没成年的时候就知道什么叫韬光养晦,怎么会临门一脚的时候突然急躁了? 边榆咬了下嘴唇,疼痛将酥麻压了下去。 他垂眼看向桌面,龙飞凤舞的字看似随意,笔锋却犀利,与苏珉沅平时给人的温润的感觉全然不同。 第83章 其实边榆这段时间过得挺浑浑噩噩的, 外人看来他似乎和从前没什么区别,但只有边榆自己知道,他空泛的像个行尸走肉。 边博义的死亡带走的不只是桦旌的经济,还有边榆多年的执着, 而这些执着一旦消失, 边榆连下一秒应该做什么都不知道, 吃喝玩乐好像是上个世纪的事情,亏得詹景将边榆拖了出来。 忙碌成了另一种出口, 总好过一个人靠酒缓解失眠要强,苏珉沅也好像找到了新的靠近边榆的方式,每给边榆的消息多了些指导,不过睡前晚安照旧, 归于垃圾桶的玫瑰也照旧。 对于苏珉沅的这些正经消息,边榆通常不会表现出什么, 尤其是一些十分有用的建议时边榆还会回一句「谢谢」,通常这个时候苏珉沅就会插科打诨几句。 从前的角色如今对调过来,边榆成了沉默寡言不与苏珉沅多接触的角色, 而苏珉沅明显比从前的边榆还要上进, 深刻贯彻着他那句「追求」。 外界的桦旌依旧飘摇,跳槽事情不断, 招人也很费劲, 人手短缺之下不少部门被迫加班,明面上那些人没有说什么,但是压榨下怨声不断,即便本来观望的人也开始动摇着想要另寻他路。 不过这种情况只持续了没多久, 人事那边发了内部邮件,给这些一直坚守岗位的人增添福利。邮件里没有明说是什么福利, 但是各个部门的工资条多了些变化,实打实的好处下去,那些心里动摇的人很快平稳下来,跳槽事还有,但不如之前那么汹涌了。 人员稳定靠的是真金白银,其余的还需要从长计议,詹景这个人着实靠谱,边榆填鸭式的学习也没办法立刻就能解决危机,全靠詹景撑着。 边榆学的很快,詹景看在眼里也很欣慰,不忙的时候就泡在边榆的办公室里往边榆脑子里塞东西,不至于立刻力挽狂澜,但边榆这段时间的专心也算是颇有成效,慢慢开始算上手。 这期间程家也帮了不少忙,甚至还有顾家。 到了他们这个位置,不管是做什么产业的多少都会有些业务上的交集,跟程家还算多点,但是顾家则少的可怜,只有外围几个小项目,年终到集团项目汇报时,顶多能占上一行字。 顾家还记不记得都不好说,自然也不可能靠着那点交集,卖的是边榆的人情,因为边榆帮过顾蒙。 是不是有目的性的帮忙并不重要,顾家要还这个人情才重要。 既然是还人情,就不可能再挖坑,对于这件事上边榆是信任的,有人帮忙就比自己一股脑头铁要强,桦旌回血比预期快很多,对于这件事詹景很惊讶,不止一次夸赞边榆。 边榆被夸的脸不红心不跳,在连续加了两个月的班后,守着元旦前桦旌夜晚的灯终于熄灭了,前一天整个公司的员工集体拿着奖金放了假。 阴了半个月的天少有地放了晴为出行提供便利,不管是回老家还是出去玩都挺愉快。 边榆给谢之临报了个团出去玩,是个三日团,大学生这个时候还没有放寒假,走不了太远。 元旦之后就进入考试周,再加上边榆没一起走,谢之临本来是不打算走的,但是边榆根本没经过他就已经交了钱,不去的话边榆也不可能去找旅行社掰扯退款,最后谢之临还是走了。 第241页 房子里就剩下边榆一个人,酒柜里都是段东恆前段时间送来的酒,他这段时间挺忙,没有多待,送完酒就走了。 酒吧那边需要整改,段东恆趁机停了生意好好装修一番,又加了不少监控,连带着安保也填了几个人,这段时间他没少和警察打交道,为得都是曲淮的事情。 说起来这事儿对于段东恆来说属于无妄之灾,被曲淮点击的从始至终都是边榆,而顾蒙也算是被连坐的一个。 很多人都说段东恆跟边榆的关系不如从前好了,段东恆几次跟朋友聚会都没有提过边榆,而他的圈子也逐渐趋于适合自己的阶层,都是白手起家的成功人士,少了无所事事的富二代的身影。 这段时间里边榆偶尔得空也会出现在一些聚会场所,其中同样少了段东恆。 边榆拎着两瓶酒和酒杯坐到了沙发前的地摊上,桌子上摆满了水果,谢之临生怕边榆自己在家饿死,备了各种各样的吃的,有些好笑,但挺方便。 先是点了根烟抽了几口,边榆打开电视随便调了个频道,拿着开瓶器拧着,边榆打算将自己灌醉睡上几天,这段时间忙碌的没时间喝酒,多少有点想。 生物钟作用下边榆今天醒的很早,之后又浑浑噩噩睡了好几个回笼觉,到了晚上就睡不着了,红酒入了杯子,门口响起敲门声。 这声音每天都有,一般都是谢之临应付,后来边榆上班忙就再也没听见了,门口的花也没见过,谢之临处理的很干净,只是偶尔在楼下垃圾桶边缘能看见几片掉落的红色花瓣,未必来自谢之临扔掉的那束,可不止怎么,昏暗的路灯下边榆总能精准地看见。 但是今天不知怎么敲门声改在了半夜,可能是为着跨年,不过敲门声响了两下后就停了,估计跟往常一样将花放在门口走了。 现在想想苏珉沅的这个行径要比边榆从前干过的有诚意多了,从前边榆不过订了月余就将这件事情抛在脑后,而如今苏珉沅的这束花已经送了好几个月。 花束里的卡片还是不是苏珉沅亲自写的不得而知,边榆没问过谢之临,但是估摸着这么长时间了,苏珉沅应该也没闲心继续幼稚的游戏,更何况他知道那些花都没进边榆的家门,直接归于垃圾桶。 酒喝了两杯,四处都是元旦晚会,只有零星几个频道播放婆婆妈妈的肥皂剧,边榆看得津津有味,今天是媳妇上门受到婆婆羞辱后奋起反抗,这种打脸剧情很受现代人喜欢,但是不管怎么反抗最终肯定是大团圆剧情, 杯子里的酒再次满上,边榆看着晃荡的红酒忽然站了起来,将酒瓶放在茶几上,他到了玄关,犹豫了两秒打开了门。 边榆也不知道自己这个行为称作什么,非要说的话就是发贱,于是他自嘲地笑了一下,视线没抬径直看向门边,没有想像中的花束,意外看见一双鞋。 是一双白色的板鞋,鞋边搭着深灰色的裤子,再往上边榆没看。 他没想到门口等了个人,更没想到等的还是正主,不等边榆动作,苏珉沅笑道:「就知道你在家,偷偷摸摸干什么呢。」 边榆觉得自己之所以没有在第一时间关门,大概出于他为数不多的良心,苏珉沅这段时间帮了不少忙,都这样了再送人家一个闭门羹着实有些畜生。 不得不说苏珉沅如今这步棋走得很对,并为此得到了登堂入室的许可。 苏珉沅抱着一大束玫瑰进了门,一眼就看见茶几上的酒杯,皱着眉头说:「怎么又喝酒?」 边榆双手插兜跟在苏珉沅身后没有搭话。 茶几很大,苏珉沅将玫瑰放在茶几一头,花束倾倒时露出了中间的半张卡片,太远了看不清上面是什么字,但是一眼就能确定是苏珉沅手写,字迹太熟悉,别说从前,最近就看过不少。 苏珉沅坐到沙发上顺势拿起桌子上的酒瓶看了一眼:「好酒也不能多喝,别仗着年轻就祸害身体。」 边榆嗤笑一声:「年轻的时候不祸害等老了?还不一定能活到那天。」 他浑不在意地坐到了另一边单人沙发上。 电视里演到男人跑到女人娘家上门求原谅,哭哭啼啼让女人看在孩子的面上原谅他一次,哭得那叫惊天动地,鼻涕一把泪一把,像模像样。 哭嚎的声音有点大,边榆拿起遥控器调小声音,转头就看见苏珉沅探究的眼神。 边榆无所谓地耸耸肩:「新爱好。」 虽然事情过了几个月,但是外面一直断断续续有人传说边榆沾d,靠着砸钱和关系才没有被爆出来,这些事都是子虚乌有没有根据,但架不住看热闹的人多,是真是假只要沾上「富二代」三个字就成了真。 虽说进桦旌是赶鸭子上架,但既然都到了这一步,边榆再出去给桦旌添乱就不对了,不说别的,估计詹景就能一脖子吊死在边榆家门口,这段时间接触下来,边榆发现詹景就是个有脑子的老实人,一根筋死板得要死,十分清楚怎么拿捏边榆。 在家无聊边榆就多了一个看肥皂剧的爱好,不用动脑子,来来回回没什么心意的剧情看多了还很催眠,有时候比安眠药好用。 苏珉沅的表情有点精彩,说不出是好笑还是什么,但他没有对这些做出评价,而是抽出了玫瑰中间的卡片:「早安,边榆。」 苏珉沅将卡片放到了边榆的手里,干净的卡片上只有这四个字,边榆有些意外。 第242页 苏珉沅说:「早安没看见,晚安看见了吗?」 「苏珉沅……」边榆嘆了口气,他其实挺不喜欢坦诚布公的谈话,但他想想觉得还是应该和苏珉沅说一下,他不在乎苏珉沅曾经的利用,也不在乎苏珉沅从前的轻视,都是成年人不至于为这点事情要死要活,从前的感情是他自己的事情,事到如今他已经放下了。 更何况苏珉沅明里暗里帮了桦旌不少忙,抛开从前的一切,边榆觉得以后和苏珉沅保持着合作的关系也不是不行,这点人情他得还,就不能像从前那么冷漠。 然而话还没出口,苏珉沅突然站了起来将边榆摁在沙发上,一个突如其来的吻瞬间夺走了边榆所有的空气,热烈地让人难以招架,在边榆反抗之前,苏珉沅先一步掐住了边榆的手腕,囚禁似地毫无节制地索取着边榆的气息。 边榆从来都是主动的那一方,这样被动地被压在身下仅有六年前,哪怕之前和苏珉沅重新纠缠在一起边榆都没有这样毫无招架之力,他心中慌的厉害,狂跳不已的心脏拉扯着边榆的神经让他深陷惶恐之中。 边榆狠狠咬上苏珉沅的嘴唇,血腥瞬间蔓延两个人的空腔,其中还有一丝酒气,来自桌子上那瓶昂贵的红酒。 然而苏珉沅并没有立刻放开边榆,他将自己的血抹遍边榆的唇角,又过了不知多久,边榆的嘴唇通红,一时分不出蔓开的是谁的血,苏珉沅才退开了半分,沉声笑道:「你以为只有你自己是个疯子?边榆你还是不够了解我,我认定了要你就一定要你。你想跟我说什么,或者说你想给你看什么,看你癫狂偏执,还是看你冷漠地算计自己亲爹?哪怕你已经准备好了自己的坟墓,也别想从我身边逃走。」 苏珉沅的笑容一如既往的温柔,只是那些话透过温柔的笑意传达出来时看得人毛骨悚然。 「你是不是就想和我说这些?你以为我知道你的过去是在可怜你,或者觉得你之前转身的干脆我对你恋恋不捨,你想多了边榆,我这个人感情从来都没有那么充沛,你觉得自己是个冷漠的怪物,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我,我比你更怪物。」两个人现在的姿势很不妙,边榆用力靠在沙发上,苏珉沅则是压着他,一条长腿支撑在沙发上,将边榆困在狭小的空间中动态不得。 他依旧掐着边榆的胳膊,很用力,掐的皮肉变了形,「前端时间太忙了没空找你,是给你考虑的时间,也给我自己时间仔细想想我对你的想法,我发现我其实是个禽兽。」 边榆用力抿着嘴唇被迫与苏珉沅对视,苏珉沅用眼神描绘着边榆的眉眼,笑容愈发柔软,「你搬到我家隔壁的时候才几岁啊。」 边榆的眼睛倏地瞪得老大,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苏珉沅,喉结上下滚动着:「苏珉沅……你……」 「我还有一件事想告诉你。」苏珉沅不以为意地笑着,「法国那个墓园里,你的墓碑旁边立了一个我。」 电视里的电视剧戛然而止,不知怎么切换到了央视频道的新年倒计时。 随着数字归零,苏珉沅双手一松将边榆抱在怀里轻声说:「边榆,新年快乐。」 第84章 苏珉沅走的时候说第二天还来, 但是第二天边榆睡到了傍晚也没听见敲门声,不过就算有敲门声边榆也听不见,即便谢之临不在家边榆也习惯关门睡,他是个警惕性很高的人, 睡眠很浅, 稍有动静就很难再有睡意, 所以他的房子在装修的时候尤其注重隔音,这个毛病很早就有了, 只是从来没人知道。 元旦假期一晃而过,发了一通疯的苏珉沅莫名其妙地又不见了,直到进公司听见其他人议论边榆才知道,安静了许久的苏家三公子苏珉弢突然开始发难, 不仅从苏珉沅手里拿走了好几个项目,甚至毫无徵兆地开始在苏家老爷子面前得眼。 这是意料之内的事情, 苏珉沅自小就不入苏元莆的眼,如今多少有些迫不得已的意思,苏元莆这几年精神和身体都不太好, 时不时就要请医生走一遭, 自然没那么多精力应付公司的事情,而苏珉弢前些日子又不争气地跟苏珉岢纠缠没完, 苏元莆都已经亲手将苏珉岢送了进去, 苏珉弢都没有松手。 在这种前提下,苏元莆自然不可能重用苏珉弢,一来那是在将自己的大儿子往死路上逼,一来也是没办法堵住悠悠之口。 而如今苏珉弢不知道是得到了高人指点, 还是突然开了窍,在短暂的平静期后终于将视线全数收了回来, 而后暗中蓄力,在年末之际忽而奋起。 苏珉弢的突然发难按理说对于世桓并不是好事,毕竟这些时日里苏珉沅做的一直不错,在集团内也逐渐有了口碑,再加上他几乎算是从底层上来的,对于那些出身草根的高层来说天生带着一些亲切,也让苏珉沅在事业上升的同时得人望,换到任何一个家庭里,儿子这样出息,当爸的高兴还来不得,然而面对这些苏元莆从来没有表态。 不表态足够说明他的态度,为此更多的人为苏珉沅鸣不平,而苏珉沅这个人面上看起来温润如玉,如此站在他这边的人就更多了。 其实就算苏元莆不支持也没关系,只要不站在对立面,不横加阻拦设绊子,再过几年这世桓大概率就是苏珉沅的,可是在苏珉弢突然出手的那一刻,苏元莆笑了,笑得很多人皱起了眉头,笑没了苏珉沅大半年的功劳。 第243页 苏珉弢原本在世桓总公司就有基业,如此雷厉风行地收编很多项目组,这场权利争夺战还没有正式拉开序幕,苏元莆的态度似乎就已经奠定了结局。 苏珉沅这段时间忙的焦头烂额,在外界看来,更多的人的感慨里都是对他的惋惜,惋惜他不是出自原配的肚子,惋惜他空有一身能力,最后也抵不过苏珉弢轻飘飘地一声「爸」。 就是在这样的一个焦灼难熬的局面里,夜里11点,苏珉沅给边榆发了一条消息—— 【晚安。】 时间出乎意料的早,卡着健康生活的最后时限,苏珉沅的这条消息反而让边榆眉头皱得更深。 从前苏珉沅都是睡觉前给边榆发,那时候还没有苏珉弢的横插一脚,苏珉沅只是为了世桓的一般项目就熬到凌晨,而如今多了苏珉弢,这句【晚安】反而早了。 边榆没问,苏珉沅一如既往地没了下文。 边榆的日子依旧很忙,几个月不足以让歪斜的大厦重新扶正。 一月又连续加了半个月的班后,边榆终于踩着下班点出了公司大楼。 打车到了一处饭店,一推门就听见顾蒙调侃道:「哎哟小边总,如今约你一次可太不容易了,你不知道多少人明里暗里地托我打听您,托我给您带好呢。」 包间里只有顾蒙一个人,桌子上是上了一半的菜,醒酒器里红酒不知放了多久,顾蒙叉着腿坐在沙发上,嘴里叼了一根抽了一半的烟,看向边榆时眼底满是笑意。 边榆坐到顾蒙的对面,拿起桌子上的烟也点了一根。 两人吞云吐雾,顾蒙说:「上班的感觉怎么样?你们一个个都去干正经事儿了,显得我更加不正经了,以至于我爸现在看我都不顺眼。」 「你爸说你了?」 「还不如说我了,他那个人不怎么爱说嘴,但是那眼神跟□□似的,每次回家我都感觉我的心脏被贯穿。」 边榆斜了一眼段东恆,说:「作为过来人得跟你说一嘴……」 「得得得,这个开头我怎么听怎么不舒服。」顾蒙说着站了起来,叼着烟开始翻手机,乌鲁着声音,「那些玩意怎么还没来,我好不容易把小边总叫出来了,其余人跟我在这掉链子。」 包间门这时被人敲响,服务生进来问顾蒙剩下的菜要不要晚点,顾蒙看了眼时间:「不用,该上上。」 说完顾蒙拉着边榆往桌边走:「行了你也别跟我扯经验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边榆明知故问:「我想说什么?」 顾蒙一巴掌拍在边榆后背:「跟我装,你这段时间过得什么日子我能不知道,别忘了桦旌的重起可还有我们家的一份力,我爸这几天对我嘆气的次数比过去二十多年还多。」 边榆笑着顺势坐到主位,这位置可不好坐,基本上在他们这种局里就是群起而攻之的对象,边榆不怂,顾蒙坐在边榆旁边。 「很累吧,从头学起,又在这么个风雨飘摇的时候,那句话怎么说得来着,临危受命?」 边榆嗤笑一声,非要说的话,这个临危受命应该落到詹景的头上,詹景像是前锋,边榆则是稳坐后方初登大宝的年幼皇帝,赶鸭子上架学得那些东西不足以稳住整个桦旌,其中多方助力不必言说,不过边榆这段时间过得确实挺累的。 忙碌的日子有一点好处是不容易胡思乱想,甚至连从前失眠的毛病都缓解很多,强压之下边榆反而睡眠质量稳步上升,果然从前还是过得太闲,才会有这个那个毛病。 边榆问顾蒙:「都叫了什么人?」 「还不是从前那些,咱们这个圈子能有什么新人。」顾蒙意有所指。他们这个圈子能多的新人大多是暴发户,而上一个暴发户整出了那么大个么蛾子,让顾蒙栽了一个大跟头。 边榆将菸头捻灭在菸灰缸里:「有点信任也好,这个圈子想一潭死水,该活络活络。」 「可别,再活络就死了,咱们这个圈子虽然有脑子的没几个,但是跟傻逼在一起比较放松。」顾蒙一句话骂了不少人,随即说道,「你还不知道吧,曲淮那事儿栽进去不少,不知道谁把他带进了『那个』圈子,他为了减刑疯狂攀咬,有的没的都往死里咬,不还咬你了么?苏珉沅可是没少费劲才让你全须全尾出来。」 边榆不自觉地想起那天在公安局门口的苏珉沅。 边榆这段时间总想起那天的苏珉沅,很奇怪,明明两个人没说几句话,明明就算想也有着无数可以回忆的地方,他却只想着那一日那一瞬。 边榆摇了摇头将画面摇出脑子,听顾蒙说:「其实也没啥,你又不碰那玩意。」 在这句结论里其余人终于陆陆续续推门进来,约定好似的,每一个都「哎哟」一声双手送上和边榆拼命握手。 边榆被这群人逗乐了,顾蒙则护犊子似的将边榆藏在身后:「我跟你们说,小边总现在可是个大人物,能赏脸来吃饭已经不错了,你们可别玷污了我的贵客。」 今天是顾蒙的生日,今年一年又要过去了。 有上次的事情在前,顾蒙只找了个酒店定了一桌饭,确实没叫多少人,都是眼熟的,程宗崇也在。 边榆将主座让给了顾蒙,本来也没打算坐在这个位置,跟顾蒙闹着玩,程宗崇自然而然坐到了边榆的另一边,凑头说:「唉,顾蒙好久没抓着你,憋着坏呢,你可小心点。」 第244页 程宗崇声音挺小,叫不住顾蒙耳朵尖,另一边话还没说完,转头吼道:「程宗崇你当我聋吗?灌不着边爷我就搞你!」 程宗崇闻言捂着胸口往后撤:「说什么呢,我可是直男,你竟然想搞我?!」 「滚犊子!我又不瞎。」顾蒙骂了一句又回去说自己的话。 程宗崇脸上的惊讶来去飞快,笑眯眯地又重新凑到边榆身边:「不管他。」 顾蒙在隔壁订了ktv包房,还是这几个人,边榆本以为顾蒙今年生日只一顿饭就没了,顾蒙嬉笑:「不至于,反正就这几个人。」 这时候走就太扫兴了,边榆这段时间一直没得空好好休息,一个人坐在角落听着骰盅摇晃,顾蒙吆喝声一如既往的大,程宗崇骂骂咧咧地下注,另一边不知道是谁鬼哭狼嚎什么歌,没什么调。 在这样嘈杂的环境里,边榆意识竟然也能朦胧起来,可能真的是太累了,又睡不踏实,迷迷煳煳间他隐隐听见有人说:「我靠你竟然跟苏家老小扯一块去?那小孩还大学呢吧,苏家要是知道不得扒了你的皮!」 「谁扒我皮?不过是沾了个苏姓,常年混迹在边缘连苏珉沅都不如,苏珉沅那么牛逼苏家都看不上,你觉得苏家会为了一个被忘在脑后的私生子出头?更何况我不是还没搞到手?」另一个人笑声轻蔑,搓了搓手,「等会儿那小孩儿过来你们悠着点,可惜没苏珉沅好看,这苏家的血脉真是都沾了当妈的光,苏珉沅他妈怎么就没多生几个。」 边榆眼睛倏地睁开,意识清醒,终于分辨出说话的人是谁——说来边榆和这人打过几次交道,都是在赛车场,有点背景,但不多,因为在机车改造上有些别出心裁的想法,所以和顾蒙走得还算近,顾蒙过生日邀请他并不意外。 边榆站了起来插着兜往外走,顾蒙看见问:「边爷干嘛去?」 屋子很吵,顾蒙的嗓门比背景音乐还大,一嗓子下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边榆身上。 边榆脸色有些白,面无表情地说:「放水。」 说完头也不回地出了包间。 站在洗手池前边榆点了根烟,他没喝几口酒,也并不是真的为了放水,不过是听着那几个人说话有些烦,看着顾蒙的面子不好发作,后来又觉得自己的情绪无凭无据,毫无立场,如此就更烦了。 隔间里窸窸窣窣不知道是什么动静,反正不是干厕所应该干的事儿,这种地方尤其是半夜脏得很,边榆抽了几口烟就待不下去了,正打算离开时身后突然砰地一声。 是撞击隔间门的声音,紧接着一个人「嘘」了一声,低声骂道:「卧槽你轻点,姓曲的小子刚进去,你要是不想死就别搞那么多么蛾子,苏老五特么就是没有心的狗东西,姓曲的他都不救,你以为他会救你?收拾收拾赶紧滚,这段时间都别回来了,有多远滚多远。」 第85章 厕所门隔音很差, 隔壁包间正在扯着嗓子唱《死了都要爱》。 大冬天里孟青穿着一件黑色衬衫,扣子开到胸口,嘴里叼着一根烧了一半的烟。 「我说。」他拍了拍面前之人的脸,他们统共就见过两面, 对方是个精瘦年纪不大的青年, 一头黄毛一眼就知道老早入了社会没学到什么好东西。 ktv的氛围灯一向暧昧, 连厕所也不例外,黄毛被拍了脸也不知道反抗, 垂着眼皮手里紧紧抓着什么东西。 「我说你到底听没听见我的话。」孟青不耐烦地又推了下黄毛,「我让你滚听懂了吗。」 黄毛身后就是厕所门已经退无可退,如此这般再被推动作小了很多,耸着肩膀依旧低着头。 孟青看着黄毛的怂样「啧」了一声:「你自己不滚到时候什么下场可别怪我提醒你。」 说孟青打算要走, 黄毛这时拉住了孟青的衣袖。 厕所隔间还算宽裕,两人刚好能够并排而立, 黄毛依旧低着头,似是自言自语:「我现在摘不干净了,跑哪都摘不干净了, 万一曲淮出来, 不,万一曲淮身后的人抓着我……我们, 咱们一个都跑不掉, 孟哥,孟青,我要是死了你也别想好过!」 砰—— 刚刚站起来的黄毛又被狠狠推到了门上,后脑勺重重撞向木门, 黄毛吃痛表情有一瞬间扭曲,而更让他难受的是脖子上的力气, 指甲掐进皮肉带走挤压出更多的空气,黄毛双手无助地抓着脖子上愈发收紧的手却只是徒劳。 脚下渐渐腾空,黄毛的脸涨红再到青紫,后来舌头出来一半孟青才松了手。 骤然脱离黄毛直接坐在了地上,孟青垂眼看着他:「管好你的舌头,我们虽然拿钱办事,但拿钱可不是什么人都有福享受,苏家老五不是个好东西,让你滚是对你好,你别不识抬举,沾了那些东西被发现后你下半辈子也就只能在里边了,更何况若是顾家知道当初顾蒙的事还有你一份子,你猜你在里面能活多久?你知道的那么多,死人的嘴才是最牢靠的,你猜苏家老五会不会放过你?」孟青一顿,声音没丝毫收敛,阴魂似的围绕在黄毛耳边,「苏珉沅会要你的命——」 哐—— 巨大的声响在那句话尾音还没来得及落地时衔接而来。 上锁的厕所门突然毫无预警地向内倒,一旁的孟青下意闪避,但坐在地上的黄毛就没那么好运了,厚重的门直直砸向他的脑袋,紧接着偏离到一边,坐在地上的黄毛头在地上打了个滚,也不知道碰到什么东西一手湿漉漉。 第245页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稍稍缓过神,晕目眩地扶着墙站了起来,嘴里脏字不断,然而还不等他站稳,肚子忽然就是一下,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倒飞出去,下一秒他便知道之前自己摸到的「水」是什么东西。 夜里ktv的卫生间已经不是比对准不准的问题了,不尿到裤子上就是胜利,保洁一个没跟上就落了彩,而黄毛就碰上了这个运气。 手上的味道熏得他想吐,胃更是绞劲儿地将中午吃的东西往外推,冷汗布满整个额头,黄毛捂着肚子缓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有了力气,然而另一边的轰隆声让他大气都不敢喘,下一秒身边就多了一个身影。 是孟青,头磕在了马桶上,哐当一声黄毛听着都觉得痛的要命,与此同时瓷白的马桶上多了血迹。 两个难兄难弟排排坐,黄毛甚至忘了看清来人是谁,只从孟青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个修长的身影。 淡淡的香味短暂地冲掉了卫生间里的怪味,黄毛转过头时对方已经蹲在了两个人的面前,长裤略提露出纤细的脚踝,那人一双桃花眼笑得十分有亲和力,若不是方才受到了那一遭,黄毛都觉得这是不是那个富豪包养的小白脸。 他有眼无珠不代表孟青也是个傻子,在看清来人的瞬间他脸色都变了,外面隐隐听见急促的脚步声,之前其他隔间还有别人。 连个人影都没瞧见,在听见这边的动静后熘得倒是快。 边榆的装扮和眼前街熘子一样的两个人形成鲜明对比,一边是裁剪得体的西装,一边是不知道多少钱的地摊货。 边榆说:「听说你们不想要舌头了,我这人心善又乐于助人,很愿意为二位效劳。」 毫不掩饰自己的偷听,还要曲解偷听过的内容。 蝴蝶刀在骨节分明的手指见上下转动,刀刃闪着寒芒,上下晃动晃着两个人的眼,明明什么都还没动,明明只有一句轻飘飘没有任何威慑力的话,可两个人的内心就好像被放到了火上炙烤,心理防线一推再推。 孟青一直不言语,他认识边榆,更知道边榆的那些传闻,收起了之前在面对黄毛时的嚣张,额头鲜血洗了半张脸,可他却好像换了灵魂,不再咄咄逼人,也不再说着威胁的话,乖巧的就像是个面对教导主任的小孩,撑着身子靠坐在马桶上一动不动。 孟青能沉得住气,黄毛却不能,他不认识边榆,更不知道这个看起来年岁不大的毛头小子究竟是哪根筋不对来找茬,刚刚被孟青威胁一通,虽然面上不敢抗争,但是心里憋着一股火,这会儿又被踹了一脚更是在火上添了一把柴。 黄毛是混社会的人,打架斗殴什么都干过,自然不会被一把蝴蝶刀吓到,眼珠子转动时眼看见蝴蝶刀收回的瞬间忽然暴起,卫生间隔间就算再大蹲着三个成年人都有些拥挤,边榆蹲下身后就不那么方便站起来了。 黄毛正是瞅准了这一点,站起来的瞬间一脚奔着边榆的额头狠狠提过去。这一脚下去,但凡反应慢点,整个人不得仰头向后摔倒,身体失去了平衡,之后怎么都落到被动。 黄毛算盘打得好,可惜他面对的是边榆。 边榆甚至都没有站起来,在脚踢过来的瞬间精准掐住黄毛的脚踝,下一秒刀身插入脚背。 「啊——!!」 仅有刀柄留在外面,黄毛的惨叫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又高了好几个度,边榆扣着耳朵动作迅速地站了起来,两步间控制住黄毛将要再次摔倒的身子 黄毛脑子发昏,等他回过神时才发现自己正大张着嘴巴,尖叫变成了「呵呵」生,近在咫尺的年轻人不知什么时候拿出了一块手帕掐住了他的舌头。 上一秒还在脚上的刀刃此时已经横在了舌头边缘,那年轻人脸上笑容不见半分改变,笑得还是那么亲切。 可现在黄毛此时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这么点能耐还想给苏珉沅干活?苏珉沅就算再边缘化也不至于连点人手都没有,你们是他看得起自己了,还是太看不起苏珉沅了?编瞎话也要有点根据,毛长齐了吗什么主意都敢打?」 脚上的疼痛变得麻木,蝴蝶刀又在舌头上添了口子,黄毛的神经被吊到了天灵盖,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有多惨,更不知道他的口水正和着鲜血正向下流,眼泪和鼻涕更是控制不住。 黄毛是真的怕了,还不等边榆再说什么,那黄毛两眼一翻竟然就这么晕了过去。 瘫软的身体顺着墙壁往下滑,边榆一只手控制不住索性松了手由得他去。 这边没了还有另外一个,边榆扔了沾满黄毛口水的手绢,转头看向身后却已经空了。 方才收拾黄毛的功夫,孟青不知什么时候偷摸熘了,这会儿已经快到卫生间门口,耳边却突然传来风声。 是利器破空的风声,孟青下意识歪头躲避,干净利落的动作一看就是经歷过不少事情,可惜他预判的是关于生死的利刃,而边榆并没打算因为一个喽啰而赔上自己的下辈子,所以擦着耳边飞过并不是臆想中的那把刀。 大腿突然一阵剧痛,孟青奔跑的动作变了形险些跌倒在地上,眼前什么东西碎在了墙上,孟青下意识看了一眼,是一小片瓷片,白色的,大概是来自隔间里的那个马桶。 就这么几个唿吸的功夫,边榆就已经到了孟青身后,不等孟青多说,边榆轻笑:「跑那么快做什么,那些话不就是故意说给我听的?我现在有空,还有什么没说完的来接着说。」 第246页 孟青一愣,捂着腿站在了原地,他没有回头看边榆,但是震动的瞳孔暴露了他现在不淡定的心绪。 边榆没有真的割了黄毛的舌头,也没有要了黄毛的命,孟青却有种命不由己的错觉,似乎只要自己多说一句错话,那把蝴蝶刀就会割破自己的喉管。 再跑几步就能走出这个要命的卫生间,可孟青却好像被施了定身咒,眼睁睁地看着边榆走到了面前,打量了他几眼:「谁让你将曲淮的事情傢伙给苏珉沅,顾蒙的事情也有你们参与?哦我知道了。」 边榆意味深长地看着孟青,双手插兜悠闲地走了两步,原本整齐的头髮这会儿稍稍有点乱,却没有让他一身行头减分,反而在整齐的西装中多出点斯文败类的味道。 败类正常,斯文不过是靠着一身皮硬撑出来的。 边榆扯开衣领,桃花眼里的笑意归于虚无,冷漠地直视着孟青的眼睛还不等说话,孟青突然笑出声。 肩膀颤抖着,孟青的笑声越来越大。他身形依旧歪斜,因为留在腿上的那把刀,可他眼底却少了之前的惊恐,多了些意味不明的嘲笑。 孟青踉跄着向前一步,近乎贴到边榆身上,他扬起下巴挑衅地看着高他半个头的边榆:「可你还是着了道。」 第86章 顾蒙的生日宴并没有因为外面的混乱而被打断, 他甚至没有注意到许久才回来的边榆有什么异样。 边榆擦着手进门时,顾蒙还在调侃:「边爷放水怎么放了这么久,别是操劳过度累坏了身子吧。」 身子坏了跟放水没什么关系,但是肾坏了就有关系了。 在一群人猥琐的笑声里, 边榆将捲成一团的擦手纸扔塞进了顾蒙的衣领, 顾蒙缩着脖子「哎哟」个不停。 没那么多的节目, 生日会结束的很快,出来时看着外面匆匆来回的工作人员才后知后觉地顺嘴问了一句情况。 管理不敢怠慢顾蒙, 也确实不知道什么情况,只含煳地说了几句:「客人喝多了发生了点冲突,没什么大事,不好意思惊扰您了。」 顾蒙摆摆手, 只是出门的时候走到边榆身边,意味深长地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跟兄弟说。」 顾蒙这人看上去大大咧咧, 实则心细的很,只从经理的只言片语和时间上就能推断出不少事情,但他没有多说, 也没有多问。 边榆「嗯」了一声就过了。 安昌大学刚开始放寒假, 谢之临就被边榆安排去了国外,跟着一个研究所的科研组去参加峰会, 跟谢之临说的理由是让他多些经验, 事实上边榆是在躲着他。 这小孩儿赤裸裸的眼神没有半点掩饰,边榆现在虽然金盆洗手没再跟什么人纠葛不清,可从前他身边的花花草草从来没断过,什么人什么眼神边榆一眼就能看明白, 谢之临的那点心思即便自己没说边榆也一清二楚。 他没打算和谢之临发生什么,谢之临跟从前包养过的那些冲着钱来的不一样, 若只是玩玩边榆不在乎,他不喜欢走心的。 谢之临可能也察觉到了边榆的意思,出门时欲言又止,犹豫到了门口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边榆却已经接着电话进了卧室。 程宗崇正笑得开心:「我还以为你真打算和那个谢之临发展一些呢,真可惜,我看那小孩儿挺不错。」 「是不错。」 「哎哟喂,真有戏?」 「没戏。」边榆看向空荡荡的玄关,做出个评价,「不是一路人。」 这事儿程宗崇老早就看出来了,边榆既然没打算吃窝边草那就是真的没兴趣,程宗崇心里是真的有些遗憾,虽然接触的次数不多,他还挺喜欢这个学生的。 「哦对了,年前苏家有个宴会给你递帖子了没?」程宗崇说,「说是苏元莆之前身体不好,如今有所好转想办个慈善晚会积福,就苏家那些糟烂事不办上百八十个慈善晚会能积个屁福啊。」 是不是积福大家心知肚明。 这大半年桦旌的动盪频频登上热搜压住了苏家的变动,苏元莆不过是怕有心人觉得苏家奇货可居,想藉此立威罢了。 苏家的面子还是要给,接到请帖的无一缺席,边榆作为现在桦旌的办个掌事人自然也收到了请帖。 * ktv发生的事情最后也没掀起多大风浪,不知道是这里的安保机构太差,还是最初跑出去的路人迷路了没有第一时间找着人。 保安姗姗来迟,当时的负责人后知后觉地赶到了卫生间时见着满地的血倒是吓得不轻,不久后救护车唿啸而至,两个担架来去匆匆。 从始至终都没有人报警,哪怕担架上的两个人看起来惨不忍睹,其中一个更是人事不知。 后来还是有警察前来调查,但当事人一口咬定是自己不小心摔的。 能把自己摔成这么个惨不忍睹的样子也是稀奇,可是厕所没有监控,当事人也没有追究的意思,警察走个过场也就算了,ktv没有为此赔钱更是乐得息事宁人,于是便没了下文。 一场本应该引起不小风浪的斗殴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偃旗息鼓了,病床上的孟青在躺了一个星期确定自己的腿不会废掉后,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医院,一同消失的还有隔壁病床的黄毛。 两人出院离开的那天,一通电话打到了边榆的办公室。 这么长时间边榆没有挪动办公室,还是原来那个不大不小的屋子,只是里面多加了个投影设备,偶尔还能充当个临时会议室,在边榆懒得挪地方的时候。 第247页 电话响起时,詹景正拿着计划站在幕布前给边榆讲明年大致侧重方向,边榆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就摁掉了铃声,另一边像是知道了边榆的意思,电话挂断后没再执着,而是跟了条消息过来。 接连两声看上去发消息的人多少有些急迫,詹景眼神没有半点偏移地说:「您要有事儿的话,我晚点在过来也成。」 边榆将手机扣了过去:「不急,你接着说你的。」 詹景这个从来不会多问,也不会因为自己是几朝元老就过多干涉,听见边榆如此说,他点点头继续之前没说完的话。 这一说就说了一天,外面落了黑影詹景才收了雷射笔。 「大致情况就是这样,我的观念是主要求稳的同时也不能固步自封,在不影响大局的情况下寻找些新的突破,其实就算没有遇到后来的事情,当初的桦旌也到了一个平静,所以现在面对的危机未必不是好事,俗话说破而后立。」 总结性的话说完,詹景望了一眼外面的天,对面的楼顶上还有化的积雪,天边的夕阳照在上面镀了层金色的光,这种天看着是好,其实比下雪还要冷。 詹景话说:「年根了,再过几天公司也放假了,小边总有什么打算?」 边榆正低头看文件,闻言疑惑地抬头:「什么?」 「过年了。」詹景收回目光看向边榆,想了想问,「要不要去我家一起?我家只有我跟我老婆两个人,两个孩子都在国外不回来。」 边榆稍一愣神。 「……你可真是。」真是什么边榆想了半天没想到什么词,摇了摇头重新看起手里的文件。 黑色的签字笔在手里转了转,詹景见此没再多说,转身就要走时,边榆的声音才再次响起,「谢谢。」 今年过年比以往早,刚过元旦没多久就要步入新年。 有点别扭的道谢,和边榆一贯的形象背道而驰,他一直是个坏小子的形象,这样类似害羞的声音让詹景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他不确定地回头,却只见边榆只是专注地看着文件上的字。 詹景走了,关门声后又过了一会儿,边榆扔下签字笔转着椅子看向窗外。 除去日历上的特别标註和难得消停的败家子们,边榆对于「过年」的感觉一直不真切,在边博义和唐林都还在的时候,边榆就没怎么过过年,印象最深的几次里都是和苏珉沅在一起。 一个是家里顾不上,一个是家里不想管,边榆那时候没心没肺买了一大堆鞭炮非要跟苏珉沅一起放,还缠着苏珉沅包饺子,这些年一直都没有再吃过饺子,都快忘了什么味道了。 边榆对苏珉沅的喜欢源于一见钟情,最初边榆也以为一切不过是「一见钟情」在作祟,得不到反而更加在意,后来才发现真正让他难以自拔的更多是因为日积月累,边榆给自己营造了一个难以走出的过去,说来不过是自作自受。 说不怀念是假的,但是在怀念也回不到最初的时光,也找不到从前的悸动。 不可否认,在苏珉沅说他的墓碑就立在边榆的旁边时边榆的心脏漏跳了半拍,后来再想起那天的悸动时他觉得自己的病可能更严重了,才会觉得两个人躺在同一片土地里就是他这辈子的happy ending。 山头的太阳彻底沉了下去,没了金色的雪透着寒冷的光,眨眼间天就落了黑影,不知从何处亮起了第一盏灯,等边榆回过神时天已经彻底黑了。 隔着门隐隐能听见椅子挪动的声音,也可能是错觉,边榆转过身开了檯灯继续看桌子上的文件。 慈善晚会选在了腊月二十八。 桦旌可承包了这些人大半年的口水,不知多少人觊觎桦旌掉下来的肉,如今边榆这个半吊子没了靠山,明目张胆的阴阳怪气可能没有,背后议论定然少不了。 边榆到的挺晚,但也有半个小时宴会才正式开始,会所里人熟悉的面孔们互相吹捧着,不时有打量的眼神落在身上不怎么好受,边榆看了眼时间,打算先去酒店外面抽根烟。 烟叼在嘴里,边榆仰头看了看灰濛濛的天,今天又开始下雪了,连晴了好几天,也确实该下点雪了,不然都对不起淮宁的冬天。 白烟裊裊缠绕在大片的雪花上,这种天气反而比晴天还要暖和些,边榆身上披了件羊毛大衣,通红的指缝夹着燃烧了一半的烟。 四周是静的,连人声也变得很闷,所以在他听见熟悉的声音时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眯着眼睛侧头看过去时又被另外一道身影挡住了视线,竟然是许久未见的段东恆。 边榆意外地看着他,段东恆的脸色却不比边榆那版轻松,脸色阴沉地没头没尾地说:「事情麻烦了。」 第87章 边榆重新回酒店时恰巧遇到了苏珉沅。 苏珉沅的地位早已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即便如今苏珉弢又开始不消停,苏珉沅在世桓的声望也是不容置喙。 按理说今天苏家的场子,苏珉沅应该早早到场组织,却不知为何都快开始了才姗姗来迟。 他同样看见了边榆, 脚步一转迎上边榆。 边榆脚步有稍微停顿, 但很快又恢復正常。 苏珉沅恍若未觉, 自然而然地想要掸掉边榆身上尚未化开的雪:「穿这么少出去不怕感冒。」 边榆先一步挡住了苏珉沅的动作。 苏珉沅手短暂地停留在半空,最终放了回去。 第248页 「苏珉弢已经重掌大权了?你竟然还有闲心在这闲逛。」边榆看了眼时间, 「还有五分钟就要开正式开始了。」 苏珉沅对于这点提醒没有做出任何反应,甚至还有闲心笑眯眯地和边榆开玩笑,「我要是被踢出局身无分文你会不会养我?」 边榆看都没看苏珉沅,径直从他身边路过了。 苏珉沅看着边榆的身影, 眼底的笑意有少许暗淡,但也只有一瞬, 很快他小跑着追上了边榆。 晚会开始的很准时,苏家很讲究这个,第一句话踩着黄道吉时传进了麦克风。 熙熙攘攘的现场安静下来, 苏家的发言人出乎意料地是苏珉弢。 苏元莆坐在一旁的轮椅上欣慰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他的腿没什么问题,只是身体容易疲倦, 没办法长时间行走奔波, 这才坐了轮椅。 没人会因此歧视苏元莆,更不会有人质疑苏家是不是就此没落,虽然苏珉弢看上去眼眶发黑,一副你还不如他爹身体好的样子。 开场白都是陈词滥调, 在感谢了一系列之后便是将今日拍卖所得全部捐给某某地区。 拍卖会开始后有专门的司仪主持,苏珉弢坐在苏元莆身边上演着一副父慈子孝的样子, 苏珉沅坐在苏元莆的另一边,但苏元莆的眼神从始至终都没有落到苏珉沅身上。 拍卖会进行的很顺利,到现场的每一个人都给足了苏家人的面子,苏元莆脸上笑意渐深,流程过半,苏元莆似乎才想起来还有另外一个儿子,终于和苏珉沅小声说了几句话。 隔的太远,听不见说什么,苏珉沅的表情没有因为苏元莆的态度发生变化,淡笑着看着前方的拍卖品,礼貌恭敬中保持着适当的距离,看上去不像是和自己亲爸聊天,更像是和不得不应付的上司。 其实也差不多,苏家的亲情一向和苏珉沅没什么关系,苏珉沅也没想过从苏元莆身上找温情。 又过了几个汉末古董,苏元莆有些倦了,和苏珉弢说:「这边交给你了,拍卖结束时再叫我。」 结束之后还有晚宴,苏元莆这会儿在不在不重要。 不远处的助理在接收到苏元莆的眼神后快步走了过来。 一切都很顺利,唯一不同的是今天宴会不如从前那样私密,混迹了网红和偷偷带着相机偷拍的记者,从哪弄得请帖不知道,苏家既然没有在门口严查,多少有点放纵的意思。 苏家什么想的都明白,说是私密性的上层晚会,苏家想以此来博一个名声。 做过的事没人知道那不叫做,慈善更是如此。 其余人或多或少举了牌子,连那几个网红都是如此,只有边榆安然地手托下巴自始至终一动未动。 晚会时气氛再次热闹起来。 边榆的样子和从前差得太多了,安静地仿佛换了一个人,衣着装扮都变得成熟稳重,连带着钩子的桃花眼都收敛了许多,更多的时候是笑着的,不管什么人上来打招唿。 也因为他这种平和的态度,之前还处于观望中的其他达官显贵陆陆续续上来打起了招唿。 背后不管怎么议论,面上的事情还是要过得去,桦旌如今虽然看上去掌权人不明,但大家都已经默认是边榆。 朝代更迭是正常,尤其是在他们这个圈子里,谁手上没沾上过脏东西,就算当初是边榆亲手将边博义推下去,也不影响这些人和边榆攀关系,只要边榆的罪名没有坐实。 边榆举着高脚杯和周围来往人员打着招唿,熟稔的样子让程宗崇的都到了,抽空问边榆是不是被什么脏东西附身,怎么看上去一身铜臭。 边榆提起袖子露出衬衫袖口处昂贵的袖扣:「人民币的味道,仔细问问?」 说完他看了眼程宗崇的酒杯。 可能那视线过于认真,程宗崇很快注意到,并顺着边榆的视线一同望向自己的杯子:「你喜欢这个?」 边榆:「这酒你从哪拿的?」 程宗崇随手指了个方向,边榆恍然想起当初苏珉弢说这酒苏家很多,抽空给边榆送几瓶,只是后来不知道是不是太忙忘了,一直没等到这个「抽空」。 苏珉沅忙完找到边榆时,边榆正在一众簇拥里碰着杯子,脸色略微泛红,不知道是酒喝多了还是屋内空调烘的,桃花眼多了水色,看起来乖巧听话,周围男男女女看起来对于边榆现在的状态都很满意,不时触碰看不出有意还是无意。 不等苏珉沅走进先一步问到了红酒的香味,很快有人注意靠近的他,自觉地让出一点位置礼貌打起招唿。 即便苏家情况复杂,这些久经商场的人不会因为短暂的失意而去拜高踩低,更何况苏珉沅现在还没到「低」这个地步,他手里依旧握有世桓一部分话语权,最终鹿死谁手说不定。 看好苏珉沅的不在少数,但也有些人觉得以苏珉沅上不得台面的身份,最终顶多拿点股份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没办法和婚生子的苏珉弢抗衡。 苏珉沅站过来后没有立刻和边榆打招唿,而是跟周围一圈人寒暄了几句,最后话音才落到边榆头上,问:「今天没遇到喜欢的东西?」 多少有点找事儿的意思,苏家的慈善晚会来了却什么都不拍,是看不上东西还是看不上苏家? 火药味顿时涌了上来,原本还站在一旁佯装说话的几个人立刻寻了个理由散了干净,速度之快甚至没等边榆多一句嘴。 第249页 只剩下两位当事人,苏珉沅一步迈开站在了边榆跟前,顺手接过他举着的酒杯,皱着眉头说:「你真是不长记性。」 边榆没有松手,不以为意:「总不会以为我今天没花钱就对我痛下黑手吧。」 熟悉的酒香意味着什么两个人心知肚明,边榆没有松手,苏珉沅更是寸步不让,哪怕是在自己家的场子,全然不在乎若是边榆选择继续僵持下去后会闹出什么笑话。 僵持了一分钟,苏珉沅无奈地笑了笑,伸长脖子到边榆耳边说:「信不信我现在亲你。」 边榆手收得干净利索,退后半步时眼神像是在看个疯子。 苏珉沅成功接收酒杯,紧接着放在路过服务生的托盘上,好像之前那句越矩的话不是出自他口那般,悠哉地微笑道:「若是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望小边总见谅。」 边榆很想给苏珉沅开瓢,看看他脑子是不是跳楼磕坏了,一边往自己家门口送花追求,一边又干尽混蛋事。 苏珉沅挺忙的,和边榆没说几句话就被叫走了。 会场很大,人也很多,苏珉沅走后便又有人凑了上来,生熟不论都能聊上几句,不多时边榆手里又多了个杯子,还是先前的味道,边榆好似没有察觉不紧不慢地抿着,每一个前来敬酒的都得到了他的回应。 后来苏珉弢也过来闲话几句,人看起来比从前苍老了很多,鬓髮即便有染膏遮掩,却也隐隐能看见几丝白。 他和边榆说话的态度与从前无疑,亲昵地拍拍边榆的肩膀,先是对桦旌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表示遗憾,又说以后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几杯酒下肚苏珉弢才走。 酒量再好这么下去也扛不住,更何况苏家倍的酒度数都不低。 今天算是边榆太子继位后头一次在正经宴会上亮相,来敬酒的人不少,尤其在苏珉沅和苏珉弢两个兄弟接二连三找边榆说话后,边榆的杯子就没再满过,换了一杯又一杯,待他被人架着到楼上房间时走路都是晃的。 送他的人确定边榆进门后便走了,边榆一头栽在床上,上一秒还混沌的眼神瞬间变得清明。 边榆扯下领带翻了个身,酒确实喝了不少,也有些上头,但还没到喝多断片人事不知的地步。 熟悉的酒味让边榆想到了过去的事情,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什么,今日做宴的酒店就是当年的那一个。 不同的是今天的酒里没有不该存在的东西,只是敬酒的人过于多了。 边榆在仰面在床上躺着,衣服没脱澡没洗,胳膊搭在眼睛上闭着眼睛唿吸变得匀称好像真的睡着了一般。 而这时走廊里隐隐响起了脚步声。 * 嘶嘶拉拉一阵杂音之后,直播界面终于归于稳定,先入眼帘的是一头淡黄色略微偏白的头髮,紧接着那头髮往后靠了靠,终于露出正主的脸。 是一张布满岁月痕迹的脸,深邃的眼睛泛着淡蓝色的光,身后是如幕障般的白雪,天然的背景让这位上了年纪的欧洲人多了些偶像剧的味道,是年老后郁郁不得志的悲凉,让人不自觉地生出一些可怜来,屏幕上立刻飘过了不少礼物。 rene一如既往地先念着感谢名单,之后凑近压低声音,献宝似的说:「今天带各位到一个很神秘并且很特别的地方。」 他汉语不太好,只能说一些简单的词语,原本想做点悬念多吸引人,从他嘴里却更像个笑料。 网上很多外国人对国内的某些司空见惯的东西一惊一乍,有的是真的没见过,有的则是为了迎合国内观众让他们多刷点礼物,早就看惯了这种噱头的观众们对于rene的这种话术并不买帐。 礼物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多,甚至还有人觉得不如听他卖惨,在线人数开始下滑,rene急了。 rene先前的流量更多的来自于他的故事,后来边家接二连三出事,让更多喜欢看富豪跌落的人涌进了rene的直播间,是不是听他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故事并不重要,那些人一人送几个礼物就够rene赚得盆满钵满。 过了那个劲儿,仇富的人开始后知后觉地不愿意撒钱,rene的收益就少了很多,虽然还有几个稳定的榜前富婆,却也在同情心即将告罄的边缘。 因为这个rene的心情很糟,前段时间更是没忍住直接和黑粉公开对骂,黑粉说他炒冷饭利用已故之人吃人血馒头,说他扒着唐林吸血。 本来这事儿没边家什么事,但是吵着吵着那些黑粉莫名就被扣上了边家腿毛的帽子,那些人骂爽了也就接下了这顶帽子,毕竟边家的产业就在那,当个富豪的腿毛也比当个落魄乞丐要好的很多。 两边人撕得起劲,礼物突然又多了起来,rene隐隐找到了新的赚钱方法,自然不愿意放弃这个机会。 自边博义死后,rene和边家也算是恩怨两清,当初rene见过边榆,两个人顶多算是个比陌生人稍微好点。 边博义已经死了,rene想要再捞一把后脱身,就不得不从边榆身上入手,而能跟边榆扯上关系,还得从感情出发。 弹幕里黑粉闻风而来,嘲笑rene,说边博义就算再怎么不是东西,人家家底也在那,能给唐林更好的生活,那是rene乞讨几辈子都赚不来的钱。 这话是实话,粉丝们在这上面争不过便开始打感情牌,说rene最起码能给唐林全部的爱,能给唐林充满爱的生活,唐林也不至于老早就死了。 第250页 之后又扯上生活基因下一代的问题,黑粉又开始拿边榆的生活和所能继承的家产说事,最终得到个结论是rene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都是没有依据的事情,两边炒得热闹,rene久久没有说话,又过了会儿,镜头晃了几晃后,吵架的人才后知后觉地发现rene到了一处医院。 弹幕滚动的速度终于慢了下来,不一会儿问号刷了起来,有人问:「这是打算开始卖惨了?不会再搞出来个抑郁症吧?这真是抑郁症被黑得最惨的一次。」 这话引起不少人的共鸣,刷屏的起来了,粉丝则在安慰rene不要想不开,叫着管理员赶紧出来干活。 今天管理不知道是放假了还是怎么,吵了这么就也没见封号,粉丝们气不打一处来,让rene赶紧换几个房管。 医院大门来来回回不少车,rene过停车场又走了一会儿才到了大门,不管弹幕说什么,他一句话没回,直接进了电梯不知道摁得哪个楼层。 电梯里信号不太好,直播断断续续有些卡顿,弹幕很快又整齐划一地变成了「卡卡卡」,其中有一条消息说「不会是来个被网暴要跳楼吧。」 可惜「卡卡卡」刷的太快,那条消息消失得悄无声息。 等直播恢復平稳是,rene头髮凌乱地站在了天台上,弹幕又变成一排问号。 之前被刷掉的消息终于被某几个人想了起来,后知后觉地叫着之前的预言帝,而后开始关心rene是不是真的要直播跳楼。 要去报警的言论刷出来时,rene才回应了一句:「没有想不开,不用报警,谢谢你们。」 rene往前走了几步,没有到天台旁边,而是停在水箱一侧,坐在一旁的台阶上,从镜头里能看见还有另外一个人的影子,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暴露。 那个人似乎等了很久,变过声的话里透露着不耐烦:「你怎么才来。」 「路上耽搁了。」rene来之前还去了另外一个地方,但他没有解释。 弹幕安静了一瞬,似乎屏住唿吸生怕惊扰了来人,做贼似的也不知道怎么能透过网络露出声响。 rene说:「这地方可以点都不隐蔽,咱们明人暗话,你有什么就赶紧说完,我也不耽误你的时间。」 明人不说暗话直接被他省略了,rene想表现一下深沉,一不小心反而暴露了自己学而不精的一面,弹幕黑粉又开始嘲笑。 好在rene现在没心思看着弹幕,他的视线一直在镜头外。 而那个人在犹豫片刻后缓缓开口:「这事儿我也是冒着很大的风险才跟你说,说完这个国内我也不能待了……」 「你放心。」放心什么没说完,rene的话只说了一半。按照rene的身份其实并不能给别人什么保证,这事儿哪怕是rene自己的粉丝都知道,所以在黑粉们狂笑的时候,粉丝们也只是弱弱地回了句「这是法治社会」。 那人犹豫道:「你一定得将他送进去,不然我不会有好下场。」 他还想从rene得到更多的保障,然而rene只是无言地看着对方,好像丝毫没有察觉到对方的忐忑不安。 rene说:「你只是将你知道的说出来,主会原谅你当初的懦弱,只要你用心忏悔。」 对于不信封基督的人来说,这句话相当于神棍洗脑包,但是对于信封宗教的人来说,这话无疑是定海神针。 那人嘆了口气,声音带着点哆嗦:「……那日,边总坠楼的那日,我亲眼看着边榆将整个楼道的人支走,然后逼着边博义上了天台,边博义腹部的伤口并不是坠楼后刺伤,在此之前他就已经受伤了。」 此话一处,弹幕在短暂的停顿后突然开始疯狂刷屏,rene快速撇了一眼,心里暗爽,面上不以为意地接着问:「所以当初边博义的坠楼并不是一场意外?」 「我,这个我不能确定,我只知道那天边家俩父子闹得不愉快。也不是就那天,他们两个的关系一直不太好,不过说话的时候都将里面的人指使了出去,这其实是不合规的,但是边家势力大。」那人声音不如之前那般哆嗦,话匣子一旦开口就没那么难了,他接着说,「边博义不想死,他手里那么多东西怎么会想死,那段时间他的情绪都还算稳定,根本没有跳楼的理由。」 rene点了点头没再多问。 事情到这就已经够了,rene不是侦探也不是警察,不需要去确认边博义的死究竟是为了什么,他只需要制造话题,将自己和唐林都归于悲剧的主角,只有这样才能博取更多的同情心,让更多的人唾骂边家。 边家挨得骂越多,就有越多人对rene和唐林的爱情表示遗憾,而如今的边榆则成了这场罪孽的整局。 边家的血统从跟上就烂了,不管是边博义还是边榆。 rene站起来就要走,只是刚迈了一步就被拉住,镜头之外听不清两个人说了什么,不久之后rene下了楼。 从医院大楼出来rene看了眼突然人数暴涨的直播间,弹幕快速滚动连一个字都看不见,而rene也只是淡然地看了一眼,面无表情地关了直播。 新闻发酵往往只需要一个契机,若是有人推波助澜扩散的就更快了。 营销号一贯有狗的鼻子,rene自己都还没有任何动静,不过十来分钟,网上就已经散步着各种各样的视频剪辑,全都是来自rene今天的直播,有的带着画外音,有的只是原视频重复播放,还有的挂着新闻开始抨击这个病态的社会。 第251页 有人说这事rene的炒作,但是更多人却觉得自己无意中窥视到了豪门里瀰漫的阴谋。 此时的rene已经走出了医院,七拐八拐过了几个小巷之后到了一处大路,那里早早有一辆车在等着他。 漆黑又普通的大众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rene刚坐上后座面前就多了一张支票。 副驾驶那人头也不回地说:「去哪都行,短时间内不要在国内出现,也不要直播,平台后的钱暂时别动。」 跟面前的支票相比,后台的礼物根本不算什么,rene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一双眼睛都快嵌进支票里,自然也就没注意到后视镜里一双眼睛从始至终都在盯着他。 第88章 年末新旧更替的日子里发生了很多有趣的事情, 比如一个网红被疯狂转发的视屏,比如原本已经淡出众人视野的桦旌再生疑云,比如酒吧里模煳不清令人无限遐想的录像。 桦旌当家太子爷周围顿时围绕着数不清的词语——弒父夺位、打人残暴没有人性、xd陷害他人等等,哪一条单拎出来坐实后都足够将边榆送进去。 这事儿若是放在平时不至于发展得这么迅速, 巧就巧在正赶上过年, 绝大多数的人都闲着无聊, 碰上这种热闹恨不得将边榆十八代祖宗都翻出来好好研究一通。 对于普通人来说全然意识不到去扒一个人的身世背景个人信息是违法的事情,他们安心地当着吃瓜群众, 互相分享彼此的信息,没多久边榆就被拼拼凑凑出一个大众喜闻乐见的形象。 父母不合,性子扭曲,有点臭钱什么都敢干的歪曲形象立在了每个人的心里, 即便边榆的模样再出挑,也不过是让他花花公子的形象更加深入人心罢了。 桦旌同样在放假, 这期间詹景给边榆打过电话问他需不需要帮忙,边榆什么样的人詹景很清楚,虽然从前胡闹过, 但肯定没像外面传得那么疯。 边榆笑笑谢过詹景的好意。 网上之事发酵再大也缺乏依据, 上次曲淮的事情边榆就曾经做过检测,警方很明确边榆没有沾染过那些东西, 而其他事情更是证据不足。 这新闻可太热闹了, 真要开始追究的话,边榆过去行径着实不怎么经得住深深查,少不得扒出一些不孝无情的蛛丝马迹。 但是话说回来,其实也没什么稀奇, 古有谋权篡位,现有弒父谋财, 事实是什么不重要,作为旁观者就是乐子,甚至还有经济学家分析桦旌再次受到震盪,这个老牌集团是不是真的走到了末路。 最好笑的还有人仔细分析桦旌的风水,又凭空捏造边家老祖宗用子孙后代的运气来供养东西才让生意蒸蒸日上,原本到边博义这一代就该衰颓了才会让边老爷子和边家大儿子齐齐车祸而死,之所以边博义逃过一劫是因为他养古曼童。 相传送走古曼童需要给他找个去处,唐林就是这个牺牲品,为此最后疯了,而边榆则是那只古曼童转世。 说得煞有其事,还真有不少人信了,最后甚至有人对边榆生出几分可怜来。 心软的人还是少,更多的人觉得某些部门不作为同流合污,一些官方帐号下被网友成群结队地包围,起初官媒都是秉承着沉默是金的宝贵品格,但是后来越多越来的「知情人士」冒头。 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帐号突然发声,讲述了自己不久前在ktv遇到的事情。在此之前都是日常生活分享,后续停更了一段时间,最后停更的那条正好是ktv事件的前一天。 附带着血淋淋的照片,担架上的人看不清面目,但能看见他腿上扎着一把刀,文章里他说自己当时没有认出边榆的身份,还以为是□□混混,吓坏了一门心思赶紧逃,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要报警。 边榆再次被带走调查的那天苏珉沅意外地出现在了边榆家门口,他手里捧着花,来得太晚,没能和边榆说上话。 边榆看了苏珉沅一眼,视线落到那玫瑰智商,中间放着的卡片有一行小字,那么小按理说应该看不清,可只是一扫而过的视线里,他还是精准地捕捉到上面的字——「边榆:新年快乐」。 * 边榆很乖顺地接受调查,就是问什么不答什么,大过年的警察被拉来加班也是够惨,两边耗着,直到律师赶来边榆才得以休息。 来了两个律师,一个是边榆这边的人,正在积极和警察沟通,另外一个只是坐着没有说话,这个人边榆见过,十分有名的律师,和边榆没什么交情。 相较于之前的调查,这次流程要简单很多,边榆本以为会有人给还在里面的曲淮透露口风,让他趁着这个机会再攀咬自己几口,然而并没有,边榆当天下午就回家了,顺便收到几句亲切的关怀——「最近这段时间最好减少出行。」 桦旌是从小年开始放假,带薪,一直放到正月初初八。 年节本应该是四处走动的时候,边榆反而闲了下来,詹景代替边榆去交际,不会有人在这上面挑事,边榆一脑门官司,真出席活动反而让主人家不舒服。 边榆自己在家落得清闲,只是不时应付着程宗崇德骚扰。 端着酒杯嗑着瓜子,程宗崇难得正色地问边榆:「你有没有想过这事儿其实很好解决。」 说得是边榆现在的困局。 对于边榆来说,那些真真假假的脏水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经过这一系列之后桦旌的口碑直线下滑,很可能让刚喘上来的那口气再咽回去,保不齐真的就像经济学家们分析的那样,桦旌至此走向下坡路。 第252页 边榆正咬着鱿鱼看肥皂剧,不怎么在乎地说:「脏水在谁身上都一样,又不是没被骂过,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鱿鱼烤完后十分坚硬,边榆吃得很慢,一口嚼完时程宗崇还在看他。 边榆视线未动,仿佛没有看见。 「段东恆说……」 「段东恆有自己需要经营的圈子,你没事儿总往他跟前凑很影响他生意,如今你也是正八经进公司上班的人,还能不懂商场上的规则吗。」边榆没有给程宗崇开口的机会,随便扯了一句后接着问,「你爸最近不闲吧,忙得把你忘了?」 程宗崇手痒痒很想给边榆一下:「还不是怕你意识薄弱想不开。」 程宗崇很快走了,他爸没打算没放过他,只是因为知道程宗崇到了边榆这才短暂地没有提熘着出去交际。 程宗崇走后边榆给顾蒙去了个电话,先是寒暄了几句,之后直奔主题道:「放心,我这不算什么大事,能处理。」 这段时间网上的骂声越来越大,其中不乏有人带节奏,甚至已经上升到阶级层面,说什么有钱人是特权阶级,即便杀人放火也没人管,普通人遇到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都得脱层皮。 边榆一下子成了群起而攻之的靶子,甚至这几日楼下都出现了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干什么的不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事,程宗崇上来的时候问过边榆有没有发现不对劲。 不对劲是很早就发现了,就是不知道是媒体网红来博流量的,还是精神不正常打算偷偷摸摸干点什么事的。 深夜光线很差,路灯只能照亮几米见方的地方,积雪填压的灌木之后就算藏上几十个人也看不见,边榆站在楼上抽了半盒烟,笑容嘲讽地将最后一根捻灭在菸灰缸里。 程宗崇只知道网上骂的狠,却不知道边榆的手机里躺了数不清咒骂的简讯,断子绝孙下十八层地狱都是轻的,有的甚至附着鬼图,一开屏能吓人一跳。 最初边榆不设防的时候确实被吓到过几次,后来看多了,连鬼脸都生出一点熟悉的亲切来。 这段时间边榆的作息很乱,没有工作的压迫,他的睡眠质量直线下降,夜里很难入睡,就算睡着了也是噩梦缠身,从前是奔不到尽头走廊,如今那条走廊上多出了两个人的身影,一个是唐林,一个是边博义。 本应该最亲近的两个人阴魂不散地跟在边榆身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边榆不知道他们想说什么,却好似没有什么话能对他说,即便有也应该是诅咒。 他们这个家可以说是最滑稽的家庭,母不慈、父不仁、子不孝,三个人绞尽脑汁地想要对方不好过。 当初边榆说边博义想要自己的命并不是话赶话,是边博义真的动过这心思并且付出行动,只是后来失败后便没了下文,大家心照不宣没有将这件事情彻底搬到明面上闹得太难看。 正式復工的前一天詹景早早给边榆来了消息让他暂时在家避避风头,公司各项目进度会同步给边榆抄送一份,让他不必担心,若是有问题电话联繫也来得及。 詹景说公司外明里暗里蹲了不少媒体,还有一些不知道什么门路的杂七杂八不像好人,让边榆小心些。 边榆道了谢,拉开防盗门将垃圾放到门外,而后看着门口墙角微微愣神。 一连几日门口都没了花,连晚上的那句晚安也没了,边榆手机里的消息删都删不完,索性连手机都不看了,今日想要从众多消息中寻找到那一个人时竟找出一种茫茫人海里捞人的错觉。 好在那消息很沉,拖到底一眼就看见停止的日期和熟悉的「晚安」。 这段时间苏珉沅变得安静了。 边榆点开聊天界面,正皱着眉头犹豫要不要问问情况时,门口响起了开门声,一抬头看见谢之临正拖着大箱子往屋里进。 显然没想到边榆就站在玄关口,两人视线碰个正着,谢之临一愣:「站在这干什么?」 边榆同样惊讶:「怎么这么快回来,不是说过了十五?」 「嗯,提前回来了。」 谢之临没有多解释,将行李箱放在一边没往屋子里拿,塑胶袋从裤腿擦过,边榆才发现谢之临竟然还买了菜。 行李箱轮子上有土,谢之临这人很讲究,非得擦个干干净净才会将箱子拉进去,按照以往谢之临这个时候应该拿着抹布过来收拾,可是边榆站在原地等了会儿都没有等到折返的人,反而听见厨房里有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 边榆眉头稍动,收了手机没再继续那条纠结的消息,后来想想苏珉沅这人从没定性,如今厌倦了也说不定,自己再去追问反而像是送上门。 将手机放回兜里,边榆走到厨房外看着里面忙碌的身影:「看见网上的消息了?」 「嗯。」 闹得那么大,看不见是假的,大概也是因为那些所以提前结束了形成。谢之临原本就是个混经验的,在不在对于项目组区别不大,但对谢之临来说没有全程跟完损失可不小。 边榆点点头没有责备谢之临的擅作主张,也没有怪他辜负了自己的好心,边榆转身回了客厅打算继续看狗血电视剧,谢之临手上的动作这事停了下来,双手杵在案板上,头髮遮住了脸,看不清是什么表情。 外面狂风暴雨,这间屋子里风平浪静,边榆吃完饭想去扔垃圾被谢之临拦了下来,边榆笑他小题大做,但也没坚持。 第253页 楼下徘徊的人似乎还在,谢之临出去扔垃圾时边榆就站在楼上看着,冷漠地扫视着周围盘桓不去的每一个人,都像是小区里的主户,又都像是不怀好意的人,尤其是其中的一个身影与印象中的一个几乎重叠,边榆恍然惊觉,这场风暴或许针对的对象并不是他。 边榆忽然转身回客厅寻找被他丢下的手机,找了一圈才想起来手机就在裤兜里。 调出电话簿还没等拨出去,一个电话先打了进来,是许久不联繫的段东恆。 很多人都以为边榆和段东恆的关系淡了,但不知道为了什么。 也不怪别人这么想,边榆许久没有出现在段东恆的酒吧,他们两个人更是许久不曾见面,从前一喝醉就准时出现的司机淡出了一众富二代的视线。 有些人说段东恆靠着边榆发家后,在边榆落魄时毅然决然地走了,是个狼心狗肺的狗腿子,其实是边榆刻意为之,最主要的还是为了躲避一个人。 苏珉沅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总抓着段东恆不放,段东恆又烦苏珉沅烦得很,一来二去段东恆觉得自己都快去看心理医生了。 当然这不是最主要的,还有一点是边榆身边接二连三出现的人。 电话接通,在段东恆开口之前边榆回了房间,关上房门,他站在窗前点了根烟。 段东恆说:「你猜的没错,就是你外公找到了rene,他想让你低头求助唐家,藉此将手伸进桦旌。医院的那个人不知道是从哪找到的,那天的情况我不是特别清楚,只要没有实质性证据证明边博义是你推下去的就不能定你的罪,更何况那天监控明显看见是边博义扯着你的领子妄图跟你一起往下跳。」 即便知道边榆和边博义关系不好,但是说这些事时段东恆的声音还是不自觉地放柔和了。 边榆不以为意地笑笑:「我原本也没觉得一个纯口述的视频能将我送进去,倒是唐家的手什么时候伸得这么长了。」 「不只是唐家,还有另一个人,你知道的。」 「苏珉弢。」毫不意外的人名,边榆吸了口烟,「还真是不消停,这么多年了也没点进步。」 边榆眯着眼睛想起年前的那个晚宴,正常宴会上的酒有很多种类,可不知怎么每个服务生递到他手中的都只有一种,巧合的离谱。 到底是巧合还是提醒,不得不承认那杯酒确实让边榆差点陷在过去的回忆里出不来,他那天没有留宿在酒店,大半夜叫了辆车走了。 「等我的应该不只是rene一个人吧,这点把戏太小儿科了,很多人上网都不记得带脑子,只要动用点人脉和金钱,舆论的方向说变就变,除了这个他还打算什么,曲淮?」 段东恆笑了一声:「谁让你们出去玩不到我店里,被人摆了一道也是活怪。」 「当初是谁跟我哭诉说被苏珉沅当枪使快活不下去了。」 「……」 段东恆一噎,咳嗽了一声直接将这件事翻篇,「ktv那些都是故意说给你听的,除了没想到你下手那么狠以外,其余都是布好的局,不过你那天下手真狠,直接把其中一个人吓傻,没敢再攀咬,最后曲淮不知道怎么也改了口,不然你现在估计要接受第二次调查了。」 窗外黑得很快,如今已经一点光亮都不见。 这局布的巧妙又直白,用rene来拉回边博义死亡的事情,让边榆深陷「杀父疑云」,再借着ktv的事情让人不禁想起之前的曲淮,让边榆在dp这件事情上不清不楚。 「得亏是在ktv,这要是在酒吧,我这点估计不用开了。」上次因为曲淮就被查了一次,再沾上,那酒吧就得彻底整改,什么时候能正常营业都不好说。 段东恆半开玩笑的说。 玩笑过后,段东恆问:「你打算怎么办,现在外面的风向可不怎么好,你想打翻身仗得仔细盘算。」 「跟着解释会一直处于被动,这事儿不能被牵着鼻子走,这种事太急着解释反而像是最贼心虚。这事儿最初就是靠着rene在网络上的那点影响,再推波助澜,针对的几个点无非就是我的背景和私生活,利用一般人对豪门的固有印象来快速引导舆论。最直接的就是将边博义的那些骯脏事扔出去,快刀斩乱麻,将我放在一个弱者的位置,在找些人搅混水带动风向……」边榆说到这声音突然停了。 段东恆没察觉到边榆的不对劲,笑他:「哎哟小边总真是长大了,不像从前那种死要面子活受罪,还知道卖惨了。」 「不对啊东恆。」边榆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隐隐约约有一层薄薄的纱将他隔绝在真相之外,明明就差那一点却怎么都看不破 「什么不对?」 「还差点,还是差点。」边榆手里摆弄着打火机,脑子里重新回忆这一系列事情,「还差一口气,不应该这么简单,现在的舆论都是空泛的,太容易破了,若是唐家和苏珉弢联合之下的手臂,不应该只有这点。」 段东恆想说这些其实不少了,边榆这段时间收到的攻击可不只是文字上的谩骂,若是换个心里承受能力差的这会儿说不准怎么崩溃,哪能还像边榆这样冷静的分析。 段东恆张张嘴想劝边榆别想那么多,可是又觉得自己的劝说多少有些站着说话不腰疼,他不是边榆,经歷不一样面对的东西也不一样,不管说什么安慰的话都过于轻飘。 第254页 所以段东恆没劝,他只是帮边榆做着力所能及的事情。 「明天去查查曲淮到底怎么沾上那玩意的……今晚就查,再查查医院那个莫名冒出来的到底是什么人,医院根本就没有这个人,我怀疑是苏珉弢的人。」边榆又和段东恆说了几句话才挂了电话。 第二天一早段东恆就来了消息。 边榆睡得不踏实,脑子转动的也很慢,他还在惊奇段东恆的动作怎么这么快,确定段东恆疲惫的声音里透着些说不出的情绪。 他说:「边榆。」 「嗯?」边榆头抵在膝盖上,被子蒙着脸,他声音闷闷不清。 「那个叫rene的,反口了。」 边榆一愣,没明白段东恆所说的反口是什么意思,紧接着听见段东恆没头没尾地又说:「是苏珉沅。」 第89章 边榆拿着外套匆匆出门时在玄关看见了谢之临。 边榆说:「我有事先出去一趟, 今天不用等我吃饭了。」 「去哪?最近外面不太平,我看楼下就……」 谢之临说话时边榆自顾自地走到玄关处穿鞋,躬身的动作时拉直的衣服勾勒出纤细的腰线,谢之临的视线落在上面蹲了两秒。 「楼下就有很多人, 咱们这个小区保密性不好, 不规范进出人员, 你现在这个情况不适合露面。」 「没事,不用担心。」边榆换好鞋后拍了拍谢之临的肩膀。 笑容很轻, 和平时没什么区别。 在外花名不断地边大公子,在面对谢之临的时候却做了个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动作表情都保持在一个礼貌的范围内。 这是一开始边榆就跟谢之临说过的事情,至今都没有改变。 眼看着边榆就要去拉门, 谢之临突然挡在了边榆跟前。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自从谢之临搬到这后, 他就一直保持着听话乖巧不多说话的状态,正因如此,边榆才会让他一直住在这。 从前边榆有过不少情人, 但是最多两个星期就拜拜, 不只是热情褪去,更的是因为那些人以为自己是最特别的, 能让边榆收心专情, 甚至觉得自己进来了就成了家的主人。 那时候边榆住在城北的大平层,那边已经空了许久了。 看着一反常态的谢之临,边榆的表情淡了些许,并没有问谢之临究竟为什么拦着, 只是说:「还有别的事情?」 谢之临背在身后的手正抓着门把手,和边榆对视时手不自觉地松了稍许, 但又很快抓了回去,犹豫一闪而逝,谢之临眼神坚定了许多。 「都已经沉默这么久了,现在不是你出头的时机。」 边榆眸光一闪:「你知道什么?」 他问的突兀,双眼直接看进了谢之临的灵魂般,一眼看透他妄图藏匿起来的东西,在那充满压迫的视线里,谢之临刚刚建设起来的心里又开始动摇,却又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支撑着,让他没有退却反而迎上边榆的打量。 「之临。」边榆的语气听不出什么变化,淡然又让人轻视不得,「你为什么提前回国?」 这事儿边榆本不关心,他只管给谢之临安排路,走不走不管,他没必要也没义务压着谢之临非得往那条路走,人各有志。 若是自己不想那就算了,可若是为了别的,而这个别的还跟自己有关,边榆就不得不问上一嘴,尤其是这个别的还带点着算计。 谢之临抿着嘴没有说话,他不是个善于伪装和撒谎的人,而边榆的双眼又充满了侵略性,他平时虽然看起来吊儿郎当,但真的正经起来,很少有人能在其中坚持多久,更何况谢之临还只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大学生。 谢之临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并不是什么都不想说,而是根本不知道说什么。 边榆轻笑:「我说呢,苏珉沅给你打电话了?他让你回来的?」 这事儿不难想通,当初谢之临走得时候虽然犹豫,却也知道机会难得,就算自己并不能起什么作用,但是只要参会就算是镀了层金,之后的报导里尾巴上吊着谢之临的名字,就够他比别人多两步台阶。 谢之临再不谙世事也不会不懂这些,可他却中途回来。 不可能只是因为网上的风浪,中间谢之临给边榆来过消息,边榆跟他说过没事,多少算是报了平安,谢之临却还是回来了,而他刚回来另一边就出了事情。 桃花眼弯成了细长的叶子,边榆笑意不减:「我倒是不知道你跟苏珉沅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我没有。」谢之临嘴唇抿得很紧,不管边榆说什么都寸步不肯退让,却也没有过多解释。 边榆低头笑了笑,抬眼时眼底的锐利已经不在,但也没再和谢之临废话,手上带了力道推开谢之临。 谢之临也知道自己不可能真的将边榆困在这间屋子里,门锁开的那一刻,他勐然回头叫住边榆:「边榆,你不觉得你现在太纠结了么,你现在去能做什么,将所有的事情再揽回自己的身上?你根本不知道再次之前事情的发展有多么快,也不知道那其中潜藏的东西。」 「看来这趟旅行确实让你收穫不少,竟然能从你嘴里听见这些话。」谢之临的话没有让边榆的情绪有任何波动,说话的口气就好像在面对一个还没长大的孩子,骤然说出一句话大人话后,还会说几句夸奖。 这个态度显然不是谢之临希望的,他猝不及防地拉住了边榆垂在身侧的手,急迫地好像只要放手就会失去极其重要的东西:「边榆,你在情场上混迹这么久,不可能不知道我的意思。我知道我现在不能给你助力,短时间内也帮不上你的忙,但只要给我时间,我肯定可以站到你身边。」 第255页 边榆垂眸看着谢之临的手,一看就是拿着笔桿子的手,细长瘦弱,中指上有着常年握笔的茧,在修长的手指尖显得异常突兀,并不难看。 边榆不动声色地抽回了手,无声地嘆了口气,他转身看着谢之临:「你既然知道我混迹情场很久,就应该知道我身边过了无数的人,关于我的传闻多的是,应该没有一句是说我情深似海的吧?其实说我混迹情场并不准确,因为那些人不值得我动情,情人这个东西就如衣服,一段时间腻了就换新的,你也想当他们中的一个?」 边榆说得不客气,看着谢之临的眼神多了些侵略性的赤/裸,与寻常的平和不同,那种侵略就好像将谢之临扒光了待价而沽。 谢之临的表情瞬间变得难看。 边榆很明白在这个小孩儿在想什么,很早之前他就察觉到了谢之临眼神的变化,这种事情他很熟悉,从前无数个情人都有这么个变化过程,最初以为双方都可以保持着单纯的利益关系,但是最后又在接触里生出了其他的欲望。 情人也就罢了,在维持那段关系的时候边榆都既野性又放纵,任由情人无理取闹予取予求,换谁不得多想点东西,可就在情人真的开始动心时,边榆却又毫不留情地转身就走。 谢之临多少有点不同,对于边榆来说,谢之临更像是个活着的证明他,他怕自己一个人夜深人静的时候思想陷入难以挣脱的漩涡继而走上不归路,他需要家里有这么个人时刻拉着他。 于边榆而言,谢之临就是一根线。 边榆对谢之临从来没有别的感情,也从来没想过谢之临会对自己产生多余的想法,所以在刚察觉到不对劲时还挺意外,毕竟在他看来谢之临应该看不上他们这种富二代才对。 房门关上了许久,谢之临的耳边依旧迴响着边榆走之前问得最后一句话——「你想当我情人?」 边榆的语气平静,落到谢之临的耳边却十分刺耳,对于一个努力学习想要走得更高站到对方身边的人来说,边榆的话无疑更像是一种谩骂,将谢之临的努力贬得一文不值。 可即便这样,谢之临都没有生出半点退却的意思,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现在跟着了魔似的不肯放弃,也知道自己无论是地位还是能力都配不上边榆,在边榆嘲讽似的态度后,他发现自己原来连尊严都可以不要。 可有什么用呢,谢之临也知道即便他再怎么卑微地拉着边榆不让他走,最后也不过是让自己更难堪罢了,他这段暗恋註定不会有一个好的结局。 * 边榆刚从楼道里出来就感觉到了角落里有摄像机在对着他,路边已经有车等着,边榆上车后打了通电话,叫人清理小区里的几个苍蝇。 打完电话,段东恆说:「你先控制下自己的火气。」 边榆轻笑一声,看起来是对段东恆的话嗤之以鼻,却又没有过多反驳,毕竟他的嘲讽没有多少说服力。 楼下的那群鬼鬼祟祟的人不是第一天有了,之前边榆都没有多理,今天却突然找人来收拾,不是迁怒鬼都不信。 段东恆接着说:「其实之前关于你的那些事情,我就想给你提个醒,那些舆论扩散的太快太勐,未必能全然在控制范围内,中间操纵的肯定也不止一个人,你毕竟刚开始接触这些,我怕你控不住。」 「所以苏元莆下场了?想拿桦旌他儿子当临终礼物?」边榆皮笑肉不笑,说话一点都不客气,「也对,能让苏珉沅这么着急,除了苏元莆我想不到别人。可真是被苏元莆压迫太久了,只要苏元莆一动苏珉沅就沉不住气,他觉得将烂摊子揽到自己身上这事儿就在他的控制范围内了?可真是越活越回去,做起了天真梦。」 边榆还在不带脏字的骂人,段东恆闭嘴不接话,很明白现在说什么都是挨怼的下场,所以选择乖乖做个司机。 边榆那边彻底没了声音,段东恆换了个话题:「这段时间你没去酒吧你不知道外面传得多精彩,甚至有人以为咱们俩决裂了,跑我跟前说你坏话,你猜说什么?」 边榆嗤笑一声,很不给面子,转头依旧看着窗外。 * 世桓总部顶楼,苏元莆看着站在对面的苏珉沅,表情冷漠眼神连看着下属都不如,浑浊的眼珠有着被岁月磨砺后的尖锐,直刺向对面的亲儿子。 他说:「你凭什么觉得你在背负着杀人犯的最明后我还会站在你这边,苏珉岢我尚且不会出手,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让我出手?我原本还以为你是个人物,忍辱负重这么多年能爬到我面前是你的本事,可是你非要走这步死棋,我倒是没看出来你还是个情种。」 苏珉沅坐在苏元莆对面表情还是那般从容淡定,在听见苏元莆这番话后,他轻笑一声:「您这话说得,当初我住在玉兰园不就是您的安排?您一早就知道隔壁是边家的院子,也知道那间房子早晚会有个孩子住进去,说什么是给我妈的补偿,不过是等着我跟边家的小孩有接触,我跟边榆发生点什么才是您希望的吧。」 苏元莆被戳破也不生气,反而笑得开心,点了点苏珉沅多少有些赞赏,但是很快又摇摇头:「可惜你只有些小聪明,跟你妈一样。」 第90章 边榆的负面新闻如同潮水般来去都很快, 他本想趁着这个机会将唐家引到明面上,如今倒是白白被骂了好几天。 第256页 边榆是打算直接去世桓,然而车行驶一半就被詹景叫走了,詹景想要趁着这个机会让边榆以此立一波形象, 作为一个被网暴这么久的受害者, 边榆没有贸然和网友对骂, 也没有为难上门问询的公职人员,在新春佳节之际被人泼尽脏水也只是默不作声。 詹景觉得这是边榆打破人们惯有印象的绝佳机会, 不能错过。 但是边榆没有想那么多。 詹景只说有急事将边榆叫回了公司,边榆也是到了才知道詹景的这些盘算,皱着眉头说:「我不在乎这个。」 「你在乎,但是公司在乎, 你想要彻底掌控桦旌,你也得在乎, 你以为只要掌控了大多数的股份就有话语权了吗?事情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詹景头髮整洁,浑身上下都透露着精英骨干的气息,即便他已经忙的焦头烂额, 对外也是一副从容淡定的形象。 边榆刚进办公室就被詹景拖着到了顶楼, 最顶层只有一间屋子,就是从前边博义的办公室。 边榆一直没打算上来, 詹景也没问过, 只当边榆是怕触景生情才不愿意来这个地方,但是今天,詹景将边榆拉扯到窗边,让他看着下面川流不息的街道, 楼层很高,下面的人和车就像是忙碌的蚂蚁。 詹景说:「你已经站在了绝大多数人一辈子都到不了的高度, 距离更高的位置只差临门一脚,边榆,你真的不想要吗?」 说完詹景嘆了口气,声音放轻了许多,手悬在半空本想拍拍边榆的肩膀,最后却收了手。 他说:「我听说了你家的事情,你父母的事情我表示很遗憾,换个角度想,若是我站在你的位置上可能还不如你坚强,可人活着的时候终究还是向前看。」 这些日子里关于边榆的事情被越来越多的人熟知,只要人活在这片天地间,就没有全然安全的秘密,哪怕边榆的过去并没有发生在这这片土地上,却也被有心人扒了个干净。 所以唐林的死亡毫不意外地出现在边榆的故事里,网上流传的故事越来越全面也越来越戏剧化,那些骂边榆的以此为根据说边榆心理变态。 倒也不假,经歷过那些事情心理不出点问题才不正常。 哪怕詹景一直站在边榆这边,在听说唐林的事情时心理都是一咯噔,更不论还有边博义的事情在后。 哪怕亲情缘再薄弱,即便是个陌生人,那样姿态摔死在自己跟前都足以让人崩溃,更不论是自己亲妈。 詹景不知道还能怎么安慰,看着边榆的眼神多少有点可怜,他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边榆却全都看见了。 他嗤之以鼻,收回视线,看向站在身后的詹景:「可是网上说的未必都是假话,我本来就不是一个正常人。」 边榆笑得不以为意,步步走向詹景,几乎贴到詹景身上,边榆轻笑:「卖惨博同情?你觉得股东们看着我身世悽惨就会对我俯首称臣?詹总,你最近是不是忙傻了,竟然还会信这个?要是这么简单就能拿到桦旌,我可以去股东大会上卖一天一夜的惨,别闹了。」 说着边榆就要往外走,错身间詹景拉住了他。 「小边总。」詹景说,「这是个机会,机会不是每天都有。」 边榆垂眼看着自己的胳膊,短促地笑出声:「詹总我是在给你面子。」 詹景一愣,表情很快恢復寻常,他恍若没听懂,皱着眉头说:「今天您只需要待在公司,其余的我都已经安排好了。」 「安排什么了?」边榆问,「詹总跟我说公司有重要的事情让我快点过来,总不会就是为了让我坐在这吧,您说的急事不妨先跟我说说。」 詹景突然语塞,顿的那一秒里脑子里飞快闪过无数个年头,最后他说:「是为了稳固军心……」 「到底是为了稳固军心还是为了支开我?」边榆抽回胳膊,今天这是第二个人拦着他了。 完全没有交集的两个人,若是换个时间如此动作边榆并不会想那么多,可是今天这个情况,边榆内心不受控制地生出一些异样,虽然这点异样他自己目前并没有完全相同。 面上不动声色,边榆语气散漫:「詹总,我感谢您这段时间来的帮助,也愿意相信您,但是您现在的种种行为多少有点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感觉,难不成您是想让我帮您扫平障碍之后您再拿掉我自己上位?」 此话一处詹景的脸色瞬间变了,漆黑地宛如暴风雨前夕的夜晚,看着边榆的眼神更是风云变幻,看不出是备点破后的恼羞成怒还是因为被怀疑的怒火。 而边榆紧接着再次轻笑一声:「开个玩笑,我既然相信詹总自然不会怀疑詹总的用心,开个玩笑,您别往心里去。」 边榆拍拍詹景的肩膀,这次他再离开时詹景没有拦着他,只是落在边榆的身上的视线依旧深沉。 从边博义办公室出来下楼的路上没碰到其他人,边榆本想先回自己办公室先稳稳詹景看他究竟有什么盘算,但是在电梯停下时边榆却没有出去,眼睁睁地看着电梯门关上,他重新摁了1。 段东恆还没走远,接着边榆的电话直接在红绿灯的地方掉头,边榆上车后段东恆问他:「不是有急事?」 「不对劲。」边榆说:「今天一早谢之临的反应就很不对劲,詹景的态度也不对劲,他们似乎都很不愿意我出门。」 「是有洪水勐兽么还不让你出来。」段东恆失笑,「那你现在准备去哪,回家?谢之临那小孩儿怎么回事,真看上你了?我说你这张脸可真是祸害人,那小孩儿才多大,都快小你一轮了。」 第257页 边榆斜了段东恆一眼:「不是说咱们已经决裂了吗?你现在跟我开这些玩笑不合适。」 段东恆立刻嘴巴闭得严实,但是没过多久他又忍不住犯贱:「我说你跟谢之临……」 「你说有没有可能,是有人故意安排谢之临和詹景拦着我,为什么拦着我?」边榆说话声音越来越小,这时他突然叫住段东恆,「去玉兰园……」 砰—— 伴随着一声巨响,剧烈的冲击下,车子突然不受控制地向一旁歪斜。边榆的身子不受控制地向一旁歪斜,头重重撞在一侧车门上,不知道转了多少圈,车撞上路滑带才停了下来。 边榆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撞击处不在他这边所以副驾驶还算完好,耳边是不知来自何处的尖叫声,边榆慌忙看向一旁,紧接着瞳孔剧震。 就见安全气囊将段东恆牢牢固定在车坐上,车门已经变了形,段东恆的脸埋在其中,鲜血顺着安全气囊缓缓向下,人显然已经没了知觉。 实在市中心一条很繁华的路上,车祸刚刚发生的瞬间立刻有人报警,救护车来的很快,段东恆和边榆一起被送去了医院。 边榆只有一点脑震盪不严重,倒是段东恆进了手术室许久没有出来,程宗崇大老远看过来还没等说话就听走廊里有人大声喊着:「你们别拉着我!别拉我!我要他死,他就是个祸害丧门星,他怎么不去死!」 程宗崇下意识站在边榆面前,边榆越过他的手臂看到走廊里一个女人正拼了命地往这边挣动,身边四五个人竟然都没能拉着她。 人一疯起来力气大的过分,身边五六个人竟然都没能拉得住她,也或许是怕伤着没敢用力,眼看着那疯女人越来越近,边榆正推开程宗崇站起来,那女人看见边榆后更疯了,突然暴起直接就要冲过来,周围人终于意识到不对,慌忙拉住了她。 手脚和身体都被困住,那女人却还想向前,那眼神恨不得将边榆生吞活剥了。 她嘶吼着:「就是你这个祸害,害死自己爹妈不够还想害我儿子,你自己才是该死的那个,你怎么不去死!」 「曲淮他妈。」程宗崇侧头和边榆低声解释,依旧挡在边榆面前,维护意思明显。 边榆没见过这个女人,曲家的人边榆只见过曲淮一个,还是因为别人的捎带见的。按理说曲家这个级别的根本入不了边榆的眼,得亏曲淮能嘚瑟才有那么一丁点交集。 听着女人嘴里的谩骂,边榆立刻明白这个女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边榆推开程宗崇的手上用了力道,程宗崇稍作犹豫向旁边让了半步,但没有让多远。 边榆双手插兜走到女人面前,周围人的眼睛里满是不贊同,还有人劝着边榆让他先忍忍,这女人情绪过于激动。 但是边榆恍若未闻,若是车上只有自己也就罢了,段东恆现在还在手术室里生死未卜。 边榆倒是还能笑得出来,就是笑得有些恐怖。 他对女人说:「觉得我该死的人太多了,我不还是好好地站在这?可惜啊,你儿子死路一条,这辈子都没有翻身的希望了。」 桃花眼弯弯笑得异常漂亮,可惜这些漂亮落到曲淮母亲的眼里却满含讽刺,不是她的错觉,就是讽刺,听得其他人皱起了眉头。 有人让边榆不要说这些话激怒女人,但是边榆已经选择性失聪,他笑着站直身子,向后退了一步,无声地比了个口型——peng。 是模仿枪击的声音。 女人在看见的瞬间彻底疯了,突然暴起的一下竟然挣脱了那五个人直接冲到了边榆面前,一把掐住边榆的脖子。 边榆本就头晕反胃,这一抓险些没站稳直直撞向身后的墙壁,有一瞬间边榆头晕眼花。 喉咙一阵灼烧,极强的压力下将仅有的一点空气全都挤了出去,边榆下意识抓向掐在脖子上的双手,那女人双眼赤红,脸上尽是大仇得报的快意,浑浊不堪的双眼里倒影者边榆逐渐涨红的脸,那女人恶狠狠地说:「你以为有人帮你顶罪你就没事了?你害死了你爹妈,找人设计我儿子沾dp,我今天就替天行道杀了你,我们曲家没有好下场,今天就拉着你一起下地狱!」 边榆原本就受了不轻不重的伤提不起力气,女人在突然爆发下力量大的惊人,身后几个人反应过来想要将她拉开竟然几下都没成功,已经有人去唿叫保安,程宗崇正举着椅子想要砸向女人却被其中一个人阻拦。 边榆眼睛开始模煳,力量逐渐流失,他正后悔自己大意竟然被一个女人搞得这么狼狈,就在这时突然感觉到脖子上的双手先是剧烈震动,紧接着双手脱离,女人瘫软直接摔在了地上。 空气骤然涌进喉咙,边榆躬身剧烈,耳边嗡嗡地什么声音都听不见,等他朦胧的视线逐渐聚焦时,才发现身前不知道时候站了个人,笔挺的西裤下双腿修长匀称,即便隔着衣料边榆都知道那双腿有多好看。 边榆捂着胸口突然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又开始咳嗽,紧接着一道声音冷冷地落到了头顶:「好笑吗?」 第91章 咳嗽声戛然而止, 边榆现在的模样挺惨的,刚经歷车祸又差点被一个疯女人掐死,边榆一身狼狈脸色难看,只有一双桃花眼依旧锃亮。 苏珉沅也是在这时才稍稍松了口气, 没再和边榆多说什么, 将边榆严严实实地挡在身后, 对着跟前的一众人说:「这么多人看不住一个疯子,伤人的责任我跟谁讨?」 第258页 「抱歉抱歉, 我们也是怕弄伤她……」 「怕弄伤她就任由她伤别人?」苏珉沅看着正挣扎着起来打算重蹈覆辙的女人,毫不留情地踹了一脚。 爆发过后的女人多少有些卸力,这会儿连站起来都费了好大得劲,这会儿吃了苏珉沅一脚后整个人倒飞老远。 飞得猝不及防, 原本还想和苏珉沅解释的人皆是一惊,慌忙去看那个女人的情况, 甚至一时忘了若是女人出了事苏珉沅要负什么责任。 那边还在手忙脚乱,这边苏珉沅问边榆:「伤着哪了,检查了没有?」 边榆这会儿已经缓了过来, 看着苏珉沅的眼神多了些打量。 没得到回应, 苏珉沅将边榆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通,而后拉着边榆:「再去做个体检, 这边我会找人看着。」 刚走了一步边榆甩开苏珉沅的手:「没事, 检查过了,主要是东恆那边受到冲击,车子停在了绿化带里。」 没侧翻也没爆炸,边榆确实没什么事。 情况变化太快, 程宗崇原本已经举着灭火器准备砸到那女人的脑袋上,这会儿剧情变换飞快, 他又将灭火器放了回去,好在情况混乱,没人注意他的动作。 待边榆甩开苏珉沅时,程宗崇已经回到了边榆身边,隔在两人中间,程宗崇说:「就不劳烦苏总多操心了,这边的事情我们会处理。」 「怎么处理,青天白日被车撞还是被当众被女人掐死?」苏珉沅的话没有一点客气,或者说他根本没有搭理程宗崇的意思,视线一直落在边榆身上语气不容置喙,「去检查,这边我来处理。」 「你打算怎么处理,收买我身边所有人,然后将所有的事情都揽到自己身上?你以为你是菩萨普度众生?还是觉得你这么做我就应该感动得痛哭流涕爬?苏珉沅你能不能不要做这么多多余的事情,从前你就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苏家的摊子你是已经掰扯明白了闲着无聊非得过来多管闲事吗?」 边榆一口气说了一大段话,说完唿吸又有些不顺畅,不知道是车祸时挤压到了胸口,还是因为女人上了喉咙,边榆的唿吸变得有些重,但又不想在苏珉沅面前流露出半分,笑容成了面具,边榆直视着苏珉沅。 苏珉沅的表情却没有任何装饰,焦急尽显,眉头皱得老高,没有回答边榆的话,而是问道:「你确定你把该做的项目都做了吗?检查报告在哪里,给我看看。」 「苏珉沅!」边榆突然喊了一句。 程宗崇原本在听见边榆那些话时是打算出手赶人,可再看边榆的表情又生生止住了动作,外人可能觉得边榆是不耐烦,可是程宗崇跟他太熟了,熟悉到只一眼就能看出边榆的隐忍和不安。 边榆和苏珉沅之间就好像有一个旁人介入不了的屏障,程宗崇站在之外,最终还是没有掺和。 这是手术室门打开,有医生走了出来,程宗崇不得不收起复杂难解的情绪,快速迎了上去问情况。 情况还算好的,就是腿卡在座位里伤得有点严重。 确定没有性命之忧,程宗崇松了口气,另一边边榆也听见了这边的对话,紧绷的精神终于放松了许多。 苏珉沅这时说:「现在可以去检查了吗?」 边榆确实检查过了,但没有全身检查那么麻烦,这会儿确定城总裁没有生命危险后,苏珉沅不由分说地拉着边榆就要走,就在这时,几个身穿警服的人走上来,苏珉沅打算直接将烂摊子甩给了律师。 是边榆之前见过的,那个出了名的律师,竟然是苏珉沅的人。 原本这边真用不着苏珉沅,怪就怪在苏珉沅踹了那么一脚,挺重的一脚,那女人一翻白眼差点直接晕过去,虽然情有可原,但是还是得配合调查录笔录,耽误了没多少时间,苏珉沅出来时已经做好了去边榆家里抓人的打算,却在门口看见叼着烟的人。 一身衣服皱皱巴巴吊儿郎当,烟没有点燃,这里不让抽菸大估计是在过干瘾。 见着苏珉沅出来,边榆将烟拿了下来扔到一边的垃圾桶里,丝毫不知道浪费为何物,丢得毫不客气。 苏珉沅走过来说:「抽菸喝酒夜不归宿,除了这些你还干什么?」 「那干的多了,不然我把那些人都叫过来给你排队检阅?」边榆回击得毫不客气。 苏珉沅表情有一瞬间变黑,但很快笑意蔓延上来,他毫不避讳地拉住了边榆的手,不管边榆怎么争动直接来了个十指交握,扯着他往电梯方向去。 「各项检查都安排好了,就等小边总大驾光临赏脸走一遍流程,费不了你多少时间,完了我送你回家洗个澡换衣服。」 「做什么?」 「做……你。」 叮—— 电梯门开,不等边榆回过神苏珉沅已经将边榆拉进了电梯。 走得vip通道,各项检查做得很快,结论还是之前那个,有轻微脑震盪,回家静养。 苏珉沅没有真的禽兽不如地在这时跟边榆发生关系,依言打算开车将边榆送回隆裕佳苑。 折腾一天天已经黑透了,到了户外,边榆没有急着上车,靠着车门点了一根烟。 忍了很久了,边榆重重吸了一口说:「等我抽一根。」 苏珉沅皱着眉头意外地没有说话,白烟隔着两个人的视线,过了会儿边榆说:「之前的话你还没回答我。」 第259页 隔了许久,中间说了不知道多少句话,按理说苏珉沅应该分不清边榆说的是哪一句,可是在这瞬间,苏珉沅的脑子里却下意识蹦出今天方一见面的场景。 夜里的风像是带着刀子,凌迟着苏珉沅的心脏,并非因为他自己,而是因为边榆那些骤然被摊放在阳光下的过去。他前段时间被苏元莆以各种理由拖拽着,以至于一直没时间关心外界的风向,等到他察觉的时候事情已经发酵得一发不可收拾。 对于边榆问的事情苏珉沅还没想好怎么说,他没有说话,边榆嗤笑一声:「你什么时候和谢之临勾搭上了,看上了?」 苏珉沅的视线从来都没有落到过谢之临身上,更别提看上了,这话多少带着挑衅,因为苏珉沅迟迟没有解释而生出的挑衅。 苏珉沅轻笑:「不至于。」 这回答就过于正经了,可仔细一想,苏珉沅只是否认了最后一句。 一根烟都快抽完了,边榆站了起来,他有时候是真的搞不懂苏珉沅,可能他从来都没有懂过苏珉沅,不然他们也不会像现在这样非要在你追我赶中维持着不尴不尬的关系。 这段时间集中在边榆身上的光线太多,不只是边博义坠楼那件事,但坠楼是起因。监控是在墙外,没有拍到天台上边榆和边博义对峙的场景,只看见边博义扯着边榆的衣领将他往外拉,再就是苏珉沅扑过去和边博义一起坠楼的场景。 那天风不大,不然他们两个人保不齐一起摔在水泥地上,运气占了绝大多数,苏珉沅没有命殒当场。 最初的忌日边榆并没有太多感觉,但是越往后他心里愈发堵得慌,一连几夜的噩梦里都有苏珉沅摔成稀巴烂的场景。 今日苏珉沅被带走谈话的时候,边榆站在走廊里不经意间听见隔壁病房里正在说着话。 可能是因为医院里的闹剧被有心人传到各位闲来无事养病之人的耳朵里,边榆反而没有成为话题的重心,说得更多的是世桓和苏珉沅。 苏珉漳也就是苏家老二的死早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苏珉岢更是因为这件事现在还在里面踩缝纫机,可如今不知道是谁从哪里得到了风声嚼舌根。 「私生子就是脏,你们没看见他下手有多狠,那一脚差点把那个女人直接踹死,听说苏家的混乱就是因为这个私生子而起,保不齐老二的死其实始作俑者是这个私生子。」 「这事儿你也能知道?」 「你们没看那个网红髮的?就是他曝光边家的那个老总死得蹊跷。前几天他直播时还隐晦地说一个姓曲的xd其实也是那个私生子设计的一环,算计着边家那个富二代的朋友,是打着让富二代和周围朋友彻底割裂,从而能被苏珉沅一个人控制,之后再一点点图谋边家的产业,就那个边家,桦旌你们知道吧?」 …… 边榆少有地没有直接进去做点什么,咬着烟站在门口听着他们嚼舌根,安静地仿佛不存在一般。 此时边榆一只手已经搭在了车门上,苏珉沅的声音却在身后笑了起来,是恼人的低笑,一如从前长辈笑小辈似的。 边榆抓着门把的手下意识用了力,比之前听见别人嚼舌根还要令人火气大,他用力拉开车门不想再跟身后这个人多说一句话,却在这时突然一阵风吹进了脖颈,大力的拉扯间边榆的身子翻了个面,紧接着是激烈到难以抵抗的吻。 拗劲儿的手立刻抵在被吹得冰凉的胸口,可苏珉沅却像一座大山将边榆狠狠压在车上一点缝隙都不给留。 边榆今天折腾了一天本就没什么力气,在苏珉沅的强势下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绵羊,在今日第二次被夺走唿吸几近憋死的间隙里,苏珉沅终于放开了他,让了一丁点距离,苏珉沅沉声问边榆:「你到底是想找我算帐呢,还是心疼我?先前断胳膊断腿的时候我还以为你真的对我死心了,现在看来卖惨还是有用……你就不怕这一切真的都是我的设计,万一我就是个变态,算计着让你跟周围所有人都断了联繫,没了亲人没了朋友,你就只能被我囚禁在家里谁都见不到,你怕不怕?」 第92章 出车祸这事儿段东恆没敢跟他爸妈说, 但他妈可能身上有点侦探基因在,两句话就套出来了,连夜坐飞机过来后,段东恆的眼泪还没来得及憋到眼眶里就被他妈一巴掌打了回去。 边榆站在旁边像个乖巧的小学生一动不动, 眼观鼻鼻观心比一旁的家具还要肃穆, 还好护工提醒段母段东恆现在经不起揍, 让老两口等上一两个月再补上这顿混合双打。 段家父母见过边榆几面,不至于完全不认识, 但也没有多亲,边榆点头打了个招唿就打算走,人都快到门口了,段东恆的父亲追了上来, 边榆疑惑地看向他,段父则是一言不发地跟着出了门。 走廊里来来回回不少人, 边榆原本想给段东恆安排进vip病房,但是段东恆说那地儿不吉利拒绝了。 也是个单间,就是周围有点吵, 走廊里来来回回有復建的, 有聊天的,即便刻意压低声音, 多了也像个调小音量的菜市场。 想想之前网上流传的关于自己的言论, 边榆大概能猜到段父找他是什么意思,也已经做好了「我儿子只是个普通人,我希望他能个平安顺遂普普通通生活」的言论。 段父却说:「过段时间要是没什么事儿,就跟东恆一起回家住一段时间, 我让你阿姨给你做些好吃的,虽然都是家常菜, 但是肯定比外面的饭店卫生健康。」 第260页 边榆一愣,茫然地看向段父。 段父嘆了口气,犹豫着抬起手拍了拍边榆的肩膀,之后没再多说转身回了病房。 肩膀上的力道似乎还在,带着滚烫的热意顺着血液烫遍边榆全身,待他开着车到了桦旌楼下时人依旧有些恍惚没回过神,车子熄了火,边榆忽而低头笑了起来。 边榆休息了几天才去桦旌,期间詹景想要来探望都被边榆拒绝了,他住在公司附近的酒店,边家有一半的股份,开车到桦旌不过五分钟的路程。 酒店安保设施必然比隆裕佳苑好,更多的是边榆不想见谢之临。 至于苏珉沅,那天之后再没见过,似乎很忙。 网上的风波逐渐消停,边榆的事情迎来了翻转却没有多大的风浪,倒也不稀奇,之前的负面新闻有人操控,有了反转后一整个都被压了下去,难免还有些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依旧嚼着舌根。 上班的第一天风平浪静,似乎一切都和寻常没什么区别,詹景也没有在多说什么,一如既往地汇报完工作后,将报告文件放在边榆的桌子上就走了。 可能是因为边榆这么长时间在工作上都没有出现大错,股东们也没再有什么说辞,尤其是边榆手里还有边博义的股份,就算股东想说什么都得掂量掂量,内斗不可能一直持续下去,股东也要靠桦旌吃饭。 晚上快下班的时候詹景敲响了边榆办公室的门,边榆正在看企划书,詹景说:「晚上有个饭局,本以为小边总您得过几天才能来,要是今晚没有别的安排得话,您看要不要一起去?」 詹景这么问了,其实就是希望边榆一起。 詹景很少会有这种临时起意,一般真有饭局需要边榆出席也会提前一天安排,最差也会在今天早点说清楚,今天边榆和詹景碰过面了,却在最后的时间来说,只能说明今天的饭局里肯定有边榆不喜欢的人。 边榆没问詹景已经先一步说:「有苏珉弢。」 边榆眉头一动,詹景赶紧补充:「苏家的产业有一部分还在苏珉弢的手里,正好跟咱们的一个项目有合作,一般手下项目组进行对接就够了,但是前几天苏总……就是苏珉弢说有空吃顿饭,下午给我来电话问今天方不方便,您也知道现在桦旌并不稳固,每一个项目都至关重要。」 詹景的意思边榆明白,边榆点点头:「你去就行,我就不去了。」 而后继续看企划。 他原本还在疑惑詹景犹豫什么,听见苏珉弢三个字后,边榆觉得詹景的犹豫还是保守了,别说项目告吹,边榆去了后难保不会再次上头条。 刚刚消停下来的风波可经不起再填一把火,边榆无声地提了提嘴角继续看企划,内心感慨自己现在的性子当真比以前好了,还知道什么叫「敬而远之」。 边榆觉得自己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可詹景还是站在那没动,边榆再次抬头看见詹景不知道在犹豫什么。 「还有事?」 詹景似乎还在犹豫怎么说,边榆盯着詹景那张几乎皱成厕纸的脸看了几秒后站了起来:「那走吧。」 刚过完年没多久,一连晴了几日的天又开始下雪,化出原本色的马路又变成了白。 詹景开着车,边榆拿着平板还在看之前没看完的企划。 詹景在开车,不时偷偷往边榆的方向飘,在第不知多少次后边榆头也不抬地说:「你非叫我出门,不会是想再送给我个车祸吧?」 詹景这才收回视线。 自上次两个人不欢而散后,边榆对詹景的态度就是不咸不淡,不再如从前那样客气优待,但也没有对别人那边冷嘲热讽,对詹景还算好的。 上次的事情詹景理亏,边榆虽然没有再提过一嘴,但是心虚的人即便没有人说也会惦记着,边榆越什么都不说詹景越心虚。 詹景其实想问问边榆为什么突然同意了,还想提醒一下边榆别太和苏珉弢针锋相对,但转念一想,人都来了,不针锋相对好像不可能。 餐桌上苏珉弢一改往日的阴阳怪气,和边榆说话温和客气,举起酒杯的次数也都有度,一桌的其他人频频感慨苏珉弢和边榆的关系令人羡慕,苏珉弢笑着没有否认,算是默认了这层关系。 边榆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苏珉弢,之后又看向另一边频频擦汗的詹景。 边榆之前一直以为詹景是个疲于人情世故的性格,这才在之前对付边博义的时候私底下联络了他,但是前几天的行为又好像和苏珉沅有联繫。 说起这个事,边榆至今还没确定,那天谢之临和詹景接二连三地阻止他出门究竟是为了什么,总不能未卜先知知道了曲淮他妈打算开车杀人吧。 苏珉弢组织的这场饭局看起来是真有正事,并没有将所有热视线都放在边榆身上,还得跟其他人说话,闲下来的功夫,边榆问詹景:「所以这顿饭到底是鸿门宴还是什么,不会是桦旌现在已经内里空虚,需要我卖身来换利益吧?怎么着也应该提前跟我说一声,不过我可只能是上面的,不知道苏总乐不乐意委身于我了。」 詹景虽然身居高位,却很少去乱七八糟的场所,更别提这种不着调的话了,听这话他差点被口水呛着。 边榆却毫无所觉地摆弄着打火机,咔哒声湮灭在众人的话音里,听了一会儿边榆大概明白了,确实是有正经事,一个正八经的郭嘉项目,苏珉弢想拉着各方合作。 第261页 苏家虽然财大气粗,但也有一个人吃不下的东西,更何况现在的苏家不全在苏珉弢的手里,想要找人联手无可厚非。 这时苏珉弢站了起来,身形稍晃出了包厢去厕所。 包厢里间有个独立卫生间,一般除非特殊情况没人去,虽说隔了扇门,隔音效果也不错,可心里多少有种大庭广众脱裤子的羞耻感。 苏珉弢刚出去,另一边不知道聊到了什么,其中一个秃了半个脑袋的人说:「这是想拉外援帮他在苏家争夺战中助力呢。」 他刚说完这句话,身旁就有人推了推他的胳膊,冲着一个方向努努嘴。 那个半秃中年人转头看见那边的青年人正端着热茶慢条斯理地喝着,饭局进行了一半,青年的衣服乃至髮丝依旧一丝不苟,热茶润红了嘴唇,修长的手指掐着小小的茶杯,釉色衬得那双手愈发白皙,少有血色。 他慢条斯理地放下杯子,似乎察觉到这边的打量,看过来时温和一笑。 中年人紧接着笑开,毫不避讳道:「小边总肯定比我更清楚苏家内部的弯弯绕绕,毕竟您也算是争斗下的受害者。」 不知道他是喝高了还是故意为之,身边人怎么拉着他都没拉住他的话头:「前些日子的事情谁不清楚,小边总被当枪使这么长时间,我这个旁观者都替小边总鸣不平,那个,那个老边总的事情,监控就那段一点谁知道这其中有没有别人算计。小边总您也别嫌我话说得难听,要说这阅歷和能力,您还年轻,还差那么一些。」他拇指掐着食指指节,比划了那点还算委婉的长度,憋着嘴说,「保不齐就等着拿捏您和桦旌呢,这主少国疑,大臣未附,百姓不信,方是之时,我说的对吧。」 他还想找认同感,可惜每一个搭理他的,而后这中年人后知后觉地回过味来尴尬地笑了两声:「当然了,小边总能力出众,咱们大家有目共睹,桦旌经歷了短暂的混乱后很快重新步入正轨,更何况小边总身边还有詹总坐镇,桦旌在您的手里必定更上一层楼。」 后面就是逢场作戏和熘须拍马了,边榆给自己添着茶水,从始至终表情都没有变过,温柔的笑意与他给别人的印象大相迳庭。 中年人自己找台阶,其余人跟着哈哈一声,当成玩笑打算过了,气氛一下子轻松起来,有人夸小边总年少有为气度不凡,外界传言果然都是谣言。 只有詹景知道自己拉着边榆的衣摆都快把衣服扯烂了,但凡他松了半分,那滚烫的茶壶就要落到中年人的脑袋上,让他余下半个脑袋的头髮立刻与他的主人say goodbye。 中年人丝毫没察觉到自己逃过一劫,这么多年的商场打拼没让他警惕性提高多少,这会儿端着酒杯对边榆说:「接着苏总的场子咱们也敬小边总一杯,小边总今天出现在这里什么意思大家都明白,以后肯定也都是经常见面的,以后还请小边总多多指教。」 说着推开椅子就要走过来,眼看着就要到边榆跟前,詹景突然横插在中间。 詹景笑得滴水不漏,碰着来人的杯子说:「说来去年和姚总合作的时候我就一直想找个机会请姚总吃顿饭,奈何您实在是太忙了一直没能约上,今天借着苏总的光,我怎么都得敬姚总一杯。」 不等对方说话,詹景已经仰头干杯,被称为姚总的中年秃头就算再不情愿也不能拂了詹景的面子。 杯中酒没了,姚总也不好再去找边榆,悻悻地看了边榆一眼走了。 詹景坐下后小声在边榆耳边说:「小边总算我今天求您,您一定忍住别动手,在场的没一个是省油的灯,咱们桦旌现在还没有彻底稳定下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边榆听着有些好笑,他刚刚确实手有些痒痒,但也只是痒痒,既然没动手,他就不会承认自己冲动,所以疑惑地看向詹景问:「报什么仇?」 这话将詹景问得哑口无言,边榆满意地收回视线。 这半会儿没见苏珉弢回来,边榆也不着急,竖着耳朵听见另一边压着声音嚼舌根,可惜嚼舌根的人太多,为了让对方听见不自觉地就抬高了声音,也就入了边榆的耳朵。 边榆听见刚说完他的姚总,这会儿拉着身边的另外一个不知道什么总说话,他声音本就厚重,在一种嘈杂声里显得额外突出,声音再怎么小都很明显。 他说:「我看那个私生子没戏,去年年末的时候他手头就不少事,这老苏总本来就不喜欢他,前段时间他又爆出来那么多丑闻,你看边家那小子的意思估计跟苏家这个私生子也闹掰了,不意外,边家小子给他背了多少锅,早些年不就是那个私生子算计着边家小子,最后这边榆不才被送出过了么?我看这边榆早年和私生子时有点感情基础在的,不然他怎么敢一点点离间边榆和身边人所有人的关系,你别说这个私生子是真的厉害,他若是成功将边榆身边所有人都清理掉,再用感情将边榆拴在身边,桦旌作为后盾,这苏珉弢肯定不是他的对手。」 左一口私生子右一口私生子,甚至连名字都不愿意提起,这位姚总显然极其看不上苏珉沅。 关于姚总口中的事情边榆今天也是第一次听说,可能是身边人都在避讳着,没有人跟他提过苏珉沅的处境,边榆一直以为苏珉沅顺风顺水运筹帷幄,而如今从别人口中说出来却好像和七八年前没什么区别。 第262页 私生子……呵呵,风风光光的苏五爷混了这么多年竟然还是当年被人嘲讽的样子。 姚总还在说:「当初刚听说边家的事儿我就觉得奇怪,边家就边榆一个儿子,就算再着急也没必要亲自动手干那招人骂的事儿,现在看看不就是那私生子的算计吗。还突然冒出来的外国网红从哪找到的『知情人士』正好看见边榆要杀边博义……我看这边榆也不是个真煳涂的,现在终于醒悟站在苏珉弢这边了,不然早晚被那个私生子吸干。」 姚总还在兴致勃勃地说着,突然发现面前的人脸色有些精彩,偏斜着眼神似乎在暗示什么,但又很快收了回去,低头拿着一杯酒喝了一小口。 然而这口酒只喝了一半,几滴温热的水就飞溅到了胳膊上,他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小臂,紧接着就是一道震耳欲聋的咒骂声。 哐当一声是椅子翻到的声音,姚总已经跳了起来,慌忙抖动着身上的热水,裸露的皮肤已经泛红,亏得水温没有特别高,只是发红没有烫伤。 身上开始发凉,姚总抬头骂道:「你有病吧?!」 水壶还在罪魁祸首的手里,边榆啧啧两声:「不好意思啊。」 没什么诚意的道歉,姚总这会儿脸色难看的要命,但是边榆已经道歉了,还是个小了不少岁数的晚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也不好斤斤计较,抿着嘴唇刚想说「没事」,结果就听边榆说:「怪詹景一直拦着我,水都凉了,不然还能烫掉你这一身恶臭。」 边榆说得真诚,脸上应景地露出惋惜的表情,好像真的很遗憾水凉了一样,恶臭没能烫掉,边榆挥了挥手捂着鼻子。 姚总在短暂的愣神后终于反应了过来,什么涵养全都丢在脑后了,嘴皮子一翻叫骂着就要冲上去,身边人反应更快,立刻将他拦了下来,一边安抚着一边回头对边榆说:「小边总您这是,这是……」 实在是找不出合适的词,最后又回到了安慰姚总上。 边榆觉得自己现在真是温和脾气好,要换做从前,上姚总脑袋的就不是一壶热水,而是茶壶本身,脑袋不开瓢都对不起「纨绔子弟」四个字。 边榆还在笑眯眯地欣赏着混乱,方才到一边打电话的詹景回来时两眼一黑,两步并一步地跑上来,来开边榆「这是这是」了半天,而后无奈地嘆了口气,说:「小边总啊……」 边榆最后被詹景推出了包厢,因为边榆又说了几句话——也不怪您总惦记着别人怎么生活,毕竟年轻人还有的是时间折腾,您再折腾就只能进棺材了。哦对,您对外面的传言这么了解,不知道听说过没,我克天克地,您跟我同桌吃饭不知道要折寿多少年。」 此话一出别说姚总,其他人的脸色也不好看。 边榆站在包厢外「啧啧」两声,对于那些人的玻璃心无话可说,倒是好奇苏珉弢是掉厕所里了么这么长时间还没回来。 走廊很长,两边的包厢都很热闹,路过的服务生礼貌地和边榆点头打招唿,转过两个岔路,眼看着洗手间就在前方不远,边榆突然福至心灵地往反方面走。 声音顿时小了很多,这边的客人可能还没来,没有其他包厢的喧嚣,边榆路过两道门后觉得自己这个行为像是来捉姦的原配,失笑地摇了摇头正打算离开,却听见略微抬高的一道声音——「苏珉沅,你自己都自身难保了还想管他?」 第93章 酒店的包厢通常有自己的起名逻辑, 诗词歌赋吉利话,这家酒店开得有些年头了,那时候都流行用好听的字眼来凑,什么花开富贵、吉星高照、金玉满堂等等。 楼层不算高, 位置有限, 每天这里都是满满当当, 说是这条路上的包厢没那么热闹,不过是门关得严实, 没人大吼大叫罢了,便也就显得方才的那句话尤为清晰突兀。 里间最大的包厢里,圆桌周围都是空的。 酒店都有既定的最低消费,尤其是大的包间, 人数少了一般都不会放出来,然而如今这间能承下将近二十人的房间里却只有两个。 苏珉沅坐在桌边, 小臂随意地搭在桌子上转着手机,苏珉弢则背靠这桌子垂首看着苏珉沅,眼底尽是掩饰不住的厌恶。 不知道苏珉沅之前说了什么, 苏珉弢回道:「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讨厌, 怪不得连你妈都不要你。」 苏珉弢很讨厌苏珉沅,浑身上下没一点都让苏珉弢讨厌, 尤其是苏珉沅的那双眼睛, 就好像带着蛊惑一样放在哪里都恨不得把人的魂勾去。 这点不只是苏珉弢讨厌,他们的父亲苏元莆也讨厌,而苏元莆所讨厌的这点却又是当初他最喜欢的,就是因为这双眼睛他看上了苏珉沅的母亲, 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人追到手。 但时候来苏珉沅的母亲在剩下苏珉沅后走了,本就没有法律关系维持, 她走得潇洒没再回头,十几年后苏珉沅再次听说她的消息是从一个男人的口中,原来这些年她结了婚生了孩子,后来突然疾病临终前终于想起了自己早年丢下的儿子,想要再见一面。 苏珉沅没去,任由名义上是他继父的男人一而再地登门,甚至跪在门口求他去看一眼苏珉沅都没去,直到有一天再也没见过那个男人,苏珉沅意识到他彻底没了母亲。 其实他并不怪她,苏元莆本就不是良配,而她也不应该被一段晦暗的过去捆绑住一生,苏珉沅更是过去的污点,是累赘。 第263页 这么算来边榆的过往要比苏珉沅好很多,至少在短暂的几年里,唐林的眼里是有过这个儿子的,也实打实地爱过,只是表达的不够清晰,而边榆又太混。 对于苏珉弢戳肺管子的话苏珉沅没太大反应,轻笑着继续转动手机:「三哥,你要是闲着没事就去应付应付你好不容易召集起来的人,背着爸干这种事儿,你就不怕爸一怒之下一毛都不留给你?他可以容许我们之间斗来斗去,可不会容忍你将算盘打到他身上。」 「苏珉沅啊苏珉沅,要不说你还年轻,我承认你能力很强,但是再强你也斗不过爸,你觉得若是没有爸的点头我能干的这么风生水起?你当没有他暗中帮忙我会这么快聚集起那么多人,做起那么多的项目?我承认老二的事情让我的名声受到损伤,但是只要爸放弃了老大,那我就是个完完全全的受害者。」苏珉弢说着笑了起来,似乎在嘲笑苏珉沅的无知,还嘲笑苏珉沅的自寻死路,他弯腰看着自己的这个弟弟,「说起来我能东山再起也亏得你自己,边榆从事件中心摘出来了,你却掉进去了,你说你这个人怎么就突然拿了个深情人设?你觉得边榆会感激你?你是不是忘了六年前是谁把他送上别人的床?」 「我没送。」一贯冷静不严的苏珉沅难得地驳斥了一句。 苏珉弢笑得好大声。 「是是是,你没送,你只是看着我们将药放在了边榆的杯子里,看着他被人送上了楼,苏珉沅,在他回来之后你又跟他不清不楚地搞一起时,你就没了讲真心的机会,这点还需要我教你吗?」他稍一弯腰,「手里的项目开始烫手了吧,资金还能转动的开吗?有没有觉得从前合作良好的人突然变得不可理喻?这还只是开胃菜。」 苏珉沅的狐狸眼看不出有什么变化,波澜不惊地回视着苏珉弢。 几秒钟后苏珉弢慢慢后退站了回去,看起来好像是不屑于与苏珉沅靠那么近,事实上心里却是没来由一慌,他不想承认这一慌是因为苏珉沅古井无波的眼神。 苏珉弢嗤笑一声掩饰着,没再看向苏珉沅,落空的视线让苏珉弢心里舒服了些,他这才接着说:「你可能不知道,另一边的包间里一众人在等我回去,那些人有你的合作伙伴,有爸的老伙计,还有一个人——边榆。」 本来不为所动的苏珉沅身形微动,本来不大的动作却带掉了桌子上的手机,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手机落地声不大,却还是精准地落到了两个人的耳朵里。 苏珉弢噗地笑出声,苏珉沅不动声色地弯腰捡手机。 视线偏移,苏珉弢看着苏珉沅弯腰躬身,就好像苏珉沅已经是失败的那一个,向他低下了头,这一刻苏珉弢内心的兴奋达到了顶峰,血气上涌,他恨不得一脚踩在苏珉沅的头上,让他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激动,苏珉弢一时口无遮拦说:「苏珉沅,要不了你就要进去和大哥团聚了,杀人的罪名,不知道你担不担得起。」 苏珉沅动作未停,捡起手机重新坐正,面上并没有因为苏珉弢的话而露出惊慌,似乎早就料到会是如此,看着苏珉弢因为兴奋而有些涨红的脸,他轻笑一声:「监控放出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会面临什么样的局面,就算进去了又怎么样,只要直接给我一管子药就还有出来的那一天,三哥,你还是想想怎么抓紧手里的东西吧,若是我真的进去了,没了和你抗衡的人,你觉得他真的会把权利都放给你?你以为他捨得退居幕后做一个闲人?」 苏珉弢只有眼珠子转向一边,看似朝着前方,实则一直看着苏珉沅,看起来有些阴森。 苏珉沅好像没有看见一般,慢条斯理地继续说:「这不本来就是你们算好的结果吗,还能让你高兴成这样。」 笑声像一颗钉子钉进了苏珉弢的心脏。 椅子在地毯上滑动了一点轰隆一下绊倒在地上,苏珉弢抓着苏珉沅的衣领:「我是高兴,因为没想到你这么蠢,你竟然真的会为了边榆将自己置身于这样的困境里,你隐忍了这么多年眼看着就要成功,却因为一个混小子功败垂成,我能不高兴吗?」 苏珉沅视线动了动,眸子里映着苏珉弢扭曲的脸,却又有一瞬间失焦,似乎穿过苏珉弢看向了别的什么地方。 再想想,苏珉沅有些后悔之前没有多去找找边榆。 虽说是要追人,苏珉沅真正见边榆的次数屈指可数,他只敢在忙碌过后给边榆一句「晚安」,只能在人迹罕至的清晨送上一束玫瑰,他怕自己打乱了边榆好不容步入正轨的生活,也怕自己的唐突激起边榆不好的回忆。 仔细想想,苏珉沅和边榆之间隔着的事情没有一件是值得怀念的,每日每日都是在你追我赶里,唯有的区别在于前几年是边榆在追,等苏珉沅恍然察觉时边榆不愿意再回头了。 真的是恍然察觉吗? 苏珉沅承认自己其实是个懦夫,他甚至连怎么挽回都不知道,虽然每次面对边榆时一幅稳超胜券的样子,实则不过是用那些强势掩盖自己的心虚。 深藏多年的心思一旦破了口子就是决堤的洪水,而在这些辗转反侧的日日夜夜里,他看见数不清的人谩骂着边榆,将歪曲的事实当成一个个证据扣在边榆的脑袋上,他甚至连收集证据证明的时间都不愿意等。 从rene的视频刚出来那天起,简程带着几个律师几乎每天都在苦口婆心地劝着苏珉沅让他不要冲动,苏珉沅也知道有一种更温和的方式能解决这个问题,就是将边榆的过往以不经意的方式公布于众,再找一批水军扩大声势,将边榆的人设归于弱者。 第264页 人性天生会对弱势生出同情心,边榆的身世背景让他站得比很多人高,也会激起一部分人的仇富心里,哪怕一些事情并没有足够的证据,却也会生出一种「有钱人都这样」的惯性心里,但是当边榆的身世变得悽惨无比,那些人又会觉得「有钱人过得还不如一般人」,从而开始关注边榆这个人本身。 虽然时间可能长点,或许还会有人拿边榆混帐的日子说事,但至少风向不会一边倒,等时间久了,有新的热闹入了人们的眼,边榆这件事就过去了。 这是律师给苏珉沅的建议,也是简程跟苏珉沅解释过很多次的事情,但是被苏珉沅拒绝了,苏珉沅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将边榆从边博义坠楼的事情里摘了出来,因为他不想将边榆的过去剖开放在公众的眼里。 更何况这个局一开始就不是冲着边榆,苏珉弢也好,唐家也罢,边榆不过是个引子,从始至终所有的事情针对的就是苏珉沅。 苏珉弢的心思不言而喻,而唐家,才是真的想让边榆孤立无援的那一个。 苏珉弢忽然放开了苏珉沅,整理着略微有些扭曲的袖口:「资金鍊的缺口集团会补上,明天你手中的项目会开始归拢到总部,会有专人和你对接,希望你能在被带走之前将该交接的交接完,至于后来怎么样……苏珉沅,兄弟一场,你若是现在跪在我面前求饶,我倒是可以考虑捞你一把。」 那种地方,想要做点手脚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苏珉弢明显在暗示着。 后果是什么苏珉沅不是没想过,虽然他很想说现在还没到最后,鹿死谁手还不好说,但是在苏元莆明显偏帮着苏珉弢的情况下,苏珉沅想要全须全尾地翻身实在有些难,最好的结局就是脱层皮从头再来。 这倒没什么,再怎么低谷他都经歷过,倒是有点庆幸边榆没有站在他这边,他可以自己一个人从头再来,但是不能让边榆陪着他。 这间包房苏珉弢是苏珉弢定的,选的大有深意,空荡荡的桌子周围只有苏珉沅一个人坐着,就好像他被抛弃的处境。 苏珉弢走之前说:「这顿饭我就不陪你吃了,菜已经点好了,你慢慢享用。」 说完苏珉弢拍拍苏珉沅的肩膀。 人走后没多久房间门再次被推开,扑面而来的不是菜香,而是刺鼻的烟味。 苏珉沅皱眉转头,却见一个身影坐到了个身侧,菸头捻灭在菸灰缸里,边榆没有看他,而是看着空荡荡的桌子嗤笑一声说:「可真狼狈啊,苏珉沅。」 第94章 风口浪尖上的人从边榆转到苏珉沅, 边榆知道为什么,也知道苏珉沅的用意。 边榆不知道自己是想嘲笑苏珉沅的自作多情,还是应该说几句风凉话。 边榆的坐姿很放松,一双长腿伸的老长, 胳膊垂在两侧, 仰头靠在椅子上又点了根烟。 边榆的菸瘾很重, 一天能抽几盒。 屋子没别人,边榆就更加肆无忌惮了, 他和苏珉沅坐得很近,烟雾缭绕在两个人之间像穿不透的屏障。 良久的沉默后,边榆问:「那一屋子就没你的人?还有你不是收买了詹景么,怎么他还上了苏珉弢的船。」 边榆没有避讳自己的人和苏珉弢有牵连, 对于之前苏珉弢和苏珉沅说过的话没有多余解释,平铺直叙地问着可能对苏珉沅来说很敏感的话题。 苏珉沅一直没有说话, 不管是之前那句嘲笑还是后来的问题,对于这些他似乎都不怎么在意,他静静地看着边榆的一举一动。 在边榆咬上第三根烟的时候, 修长的手指拿走了还没来得及点燃的香菸, 打火机咔哒一声落了空,跳动的火苗映红了边榆的眼睛, 很快又熄灭了。 边榆偏头看向那枚落在桌子上的烟, 苏珉沅说:「我没收买詹景。」 边榆似乎还在惋惜那根烟,视线落在上面没有半分偏移。 「那他之前为什么拦着我出门,别告诉我这件事你不知道。」说完边榆又觉得追究之前的事情很没意思,「算了, 也不是什么重要……」 「我只是不想见到你。」 边榆嘴巴还处于半张着的状态,剩下的话被结结实实地挡了回去, 他是想表现的洒脱一点,然而他和苏珉沅天生气场不和一般,总要在短暂的和平里生出些不痛快来。 这一刻边榆的脸色有些难看,是他自己没有察觉到的难看,但是紧接着苏珉沅又说:「说实话边榆,我其实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和你相处,离得太远怕你跑了,靠得太近又怕吓着你,从前我从没觉得这种感觉会出现在你身上。」苏珉沅低笑一声,「是不是很好笑,你想笑就笑吧。」 边榆笑不出来,闭上傻子似的半张着的嘴,此时他搓着手指很想再点一根烟。 偌大的包厢里只有两个人并排而坐,服务生这个时候敲门进来上菜,是苏珉弢点的,最低消费的规定不能破,至于苏珉沅一个人能不能吃完这一桌子的菜不在苏珉弢考虑范围内。 香气很快填满整间屋子,苏珉沅的视线移到了服务生身上,并不是真的在看服务生,而是借着这个动作看边榆。 真的长大了,长成了一个成熟男人的样子,尽管性格上来还是那么混蛋,但已经能独自面对大风大浪了,前些日子网上的风波似乎并没有对边榆产生影响。 衬衫领子被扯开了两粒扣子,边榆的模样看上起既正经又混不吝,桃花眼眯了又眯,苏珉沅看着边榆手指上的小动作,能猜到他犯痒的手指是为了什么,很轻地笑了一下。 第265页 服务生上菜很快,他们没有问为什么包厢里只有两个人,也不关心「剩下的客人」什么时候过来,来了后菜会不会凉,在礼貌地说了句「两位慢用」,转身便走了。 包厢再次安静下来,边榆还在想苏珉沅之前的话。 「边榆……」 「苏珉沅,先说说你的计划吧,你打算怎么反击,怎么处理苏珉弢的这些小动作。这事儿有你爸掺和确实很麻烦,有老苏总掺和,你有几成把握和苏珉弢对抗?」边榆打断了苏珉沅的话后说话语速很快,看着满桌子的菜也不知道是饿了还是怎么,将边榆的视线全都吸引了过去。 「隔壁一大桌子的人我瞧着应该并不是都和苏珉弢一条心,不过多少肯定有点倾向,不然也不会出现在苏珉弢的饭局上,苏珉弢也不敢明目张胆地让你出现在这,拉拢那些人的同时多少有些震慑你的意思。」 边榆并不是个纯一根筋的莽夫,在入席的瞬间就猜到了大概得意思。即便他的身份让他在很多场合下都可以肆无忌惮,但现在背靠的桦旌还处于动盪时期,边榆也不得不收敛,只是这所谓的收敛也是有限。 那位姚总洗了个热水澡后,边榆留意过周围人的态度,还有詹景的表情,一众人在短暂的惊愕后并没有太多惊慌,自然也有一番阿谀奉承,可这些人如此态度之下分量就差很多了。 所以这个姓姚的应该是个说客,地位不算高,又因为他是苏珉弢带来的不能太过怠慢。 「我猜他们那边的阵营并没有到完全稳固的地步,你爸也不是全然站在苏珉弢身后,所以苏珉弢急着寻找更多的助力来站稳脚跟。苏珉弢说你的资金出现了缺口,这可不像你的风格,是有人从中作梗还是真的资金周转不灵?还有……」 「边榆。」苏珉沅嘆息似的叫了一声边榆的名字,声音很轻,几乎难以察觉,然而边榆的话头还是被生生止住了。 似乎之前的岔开话题没有起到任何作用,苏珉沅坚持地继续着他之前被打断的话。 边榆从前一直觉得自己的名字没什么特点,可这简单的两个字从苏珉沅的嘴里出来却变得缱绻缠绵,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拖着不甚明显却能被边榆精准捕捉的长音。 他叫着边榆。 「边榆,若是我真的无力回天,一切都如苏珉弢他们算计的那样,可能身无分文、身败名裂,甚至连玉兰园都住不下去,还会有牢狱之灾,你会不会嫌弃我?」 边榆深色一愣,一不小心碰到了桌边的杯子。 杯子沿着桌子滚了老远,最后啪嗒一声掉在了地摊上,苏珉沅这时忽而笑了起来:「反应这么大?放心吧,没钱怎么给你送玫瑰,那些花贵得很,可惜都被你扔进了垃圾桶。」 苏珉沅看起来极其放松,拿着筷子放在边榆面前:「陪我吃顿饭?」 不知道怎么着,这句话让边榆生出一种这时最后一顿安稳饭的意思。 苏珉沅拿着一旁的湿手帕擦了擦手,而后夹了一只虾慢慢剥,他动作很轻很温柔,一如从前二人在玉兰园时的场景,那时候边榆嫌沾手不舒服,就让苏珉沅给他剥虾。 苏珉沅说:「边榆,你从前喜欢我什么能不能跟我说说,这样我好知道努力方向,你看我现在连靠近你都不敢了,生怕没控制住直接对你动手。」 边榆正举着筷子没想好落到哪个盘子里,闻言一滞。 将剥好的虾肉放在边榆的碗里,苏珉沅又拿了一个:「或者你要不要考虑一下重新喜欢我?」 边榆低头看着自己的碗。 虾是提前开好背的,虾线在入锅前就清理干净了,被苏珉沅剥掉壳的虾肉上还沾着一点蒜汁儿,是边榆喜欢的口味,但他没有动。 苏珉沅说:「我以前是挺混帐的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也正常,你觉得我对你的追求源于同情那是因为你不知道我的过去,于我而言你的过去已经是我难以企及的生活,不知道你听说过我妈吗?她年轻的时候被苏元莆看上,不知道处于什么原因和苏元莆在一起,却又在生了我后反悔了。她那时候很年轻,还有很多条路可以走,所以她义无反顾地去寻找属于她的幸福,后来结婚生子也确实如她追求的那般过上了日子,但是最后得了绝症,死之前那一家子找上门,说她临终之前想见我一面。」 边榆不知道苏珉沅的过去是这个样子。 关于苏珉沅的事情知道的人很少,那些年里他安静地当个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好好学习,好像拿着一个靠着自己努力来摆脱苏家的人设,边榆一直觉得苏珉沅是个自控能力很强的人,多数是温柔绅士的,只有在面对边榆的时候偶尔会表现出强势霸道的一面。但是在那些针锋相对里,歇斯底里的也只有边榆一个人。 一只虾再次落到边榆的碗里,苏珉沅的动作没停,他继续说:「我不知道她抱着什么样的心态想见我,我甚至对她没什么印象,也不打算给自己留下印象,所以我没去。」 「边榆,我不止一次地想,你当初对我的喜欢是不是被我那时候虚伪的表面所蒙蔽,如果你知道我本质是个什么样的人会不会对我避如蛇蝎。我一边想要掩饰我最为骯脏的一面,想骗着你再次来到我身边,一边又怕你哪天知道真实的我是什么样子而彻底放弃我,所以不敢靠你太近。」苏珉沅轻笑着,话语里并不如他说的那般顾忌害怕,「我就是个很别捏的人,你看我现在还在恶劣地算计你,赌你在听见这些后会不会对我生出一点怜悯。」 第266页 不可否认,在听见苏珉沅说到这些话后边榆的心抑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没有幻想破灭后的恐惧,是他自己也言说不清的情绪,可能是源于沉寂多年的欢喜,是一种即便想要拔出也收拾不干净的病根。 边榆喜欢苏珉沅就是一种十分顽固的疾病,他才是最懦弱的那一个,从来没敢正视过自己的感情。 苏珉沅还在说:「当初我们两个很荒唐,怪我。其实你掩饰的并不好,我很早就察觉到了你的感情,我刻意忽略了你的感情,以为你只是不甘心,或者是一时新鲜,只要我们两个在一起几天你就会腻了,你很快发现我这个人其实很无趣。很抱歉我为了保护自己而伤害了你,我怕我真的戳破了这层窗户纸,最后你潇洒转身的时候我反而受不住,所以我说了『心照不宣』。」 手上的动作不自觉地慢了,一只虾腿不知道是不是沾上了502胶,拔了好半天都没能拔下来,垂下的髮丝掩盖了苏珉沅的表情,有些苦。 「六年前其实是我动了歪心思,那天晚上……」苏珉沅的声音一顿,而后他嘆了很大一口气,拿起纸巾擦掉手上的蒜汁,「边榆,那晚我……」 「苏珉沅——」边榆已经预料到苏珉沅想说什么,他慌乱地想要打断却还是没能阻止苏珉沅接下来的话。 「是我故意借了苏珉弢的局。」苏珉沅的手放了下来,他想看看边榆,却还是没敢转头,「所以你看,我就是这么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人,苏珉弢说的也没错,我多噁心啊。」 「苏珉沅你别说了。」 「当初我和你爸做了个交易让你回来,他看见我在分公司的能力,想让我帮助苏珉岢,我答应了,条件就是让你回国,我那时候想你家至少不像苏家这样有一堆乱七八糟的兄弟,至少桦旌必定会到你的手里,到时候你结婚生子继承家业,也算是圆满了。我这样对自己心理暗示,到后来甚至觉得我本来就是这种想法,包括将苏芮安推给你,说着是为了稳固我在苏元莆心中的地位,其实不过是觉得更方便帮你固权,若是我能在苏家站稳,那之后苏家的资源也更方便通过苏芮安的手放给你,边榆我……」 「你别说了!」边榆突然站了起来,面前的碗叮叮咣咣转了个圈后倒在了茶杯边,虾肉掉了出来,连带着蒜汁在桌布上晕染出一圈汤渍。 边榆的胸口疼得要命。 苏珉沅的过去算不得什么,站在苏珉沅的角度想,那样一个母亲见不见得意义都不打,人临终时容易想得多,她未必真的是为自己的过去懊悔,或许只是单纯地想看看苏珉沅,可是对于一个已经记不得母亲样子的孩子来说,相见不如不见,他不需要这个母亲,他还要在苏家的那个虎狼窝里摸爬滚打,所以在这件事情上,边榆并不觉得苏珉沅的选择有什么错,相反的他很支持苏珉沅的决定。 可是后面的那些事,苏珉沅所说的那些边榆从没想过的事情,却好像一个倒钩,将边榆的心脏钩得血淋淋。 苏珉沅说从前他就有过数不尽的私心,都是因为他不愿意暴露的感情,那边榆那些算什么?他这些年的折磨都是自讨没趣? 边榆有些想笑,却又怒极,他喘着粗气看着苏珉沅,双手攥成拳头强忍着没有挥到苏珉沅那张漂亮的脸蛋上。 「你现在收回刚刚那些话,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然而苏珉沅只是静静地坐着,他慢慢抬起头看着边榆,脸上没了笑容,一双狐狸眼拉得老长,看不出情绪,淡淡的,又好像藏匿了数不尽的波涛,是他藏了多年的情感,一朝勘破后就是压抑不住的翻涌。 苏珉沅说:「边榆,我才是先动心的那一个,我爱——」 重重的一拳止住了苏珉沅接下来的话,砰地一声连人带椅子一同摔到了地上,紧接着是沙沙离去的脚步声。 边榆走了,苏珉沅坐了起来,双手撑在身后紧接着笑了起来,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就是觉得很好笑,笑着笑着他眼眶泛起了红。 第95章 外面又飘起了雪, 简程给苏珉沅来了电话说来接他,电话里简程还在抱怨:「都说了不让你去你非要去,自取其辱了吧,我就见不得苏珉弢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要不是有你们家老头子在后面使力, 就他那德行想弄你?做梦去吧。」 苏珉沅正在等电梯, 看着数字跳动,他「嗯」了一声没有说别的。 听出苏珉沅兴致不高, 简程话锋一转:「怎么了?真被苏珉弢堵着了?」 「没事。」 电梯上的数字还在动,这个时间来往的客人很多,苏珉沅没觉得不耐烦,只是在这一刻忽然就理解了边榆为什么总喜欢抽菸。 简程并没有被苏珉沅煳弄过去, 沉默少许后问:「你见着边榆了?」 直到这时苏珉沅才有了别的反应:「你今晚要是不困就先别睡了,把手头的项目都归整一下, 几个出问题做一下分析,叫着罗律一起,还有资产……」 「不是苏珉沅, 你真打算把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东西都赔进去?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个恋爱脑, 你不是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吗,边榆给你下了什么迷魂汤?」 苏珉沅:「不给点甜头苏珉弢不会松手。」 简程:「你这是甜头吗?你这都快搭上自己全部家当了, 多少年的努力就因为边榆, 那点破事儿不就是挨几句骂,之后的几年消停点也就没事了。」 第267页 「边榆……他消停不了。」紧闭的电梯门上映照着苏珉沅的身影,他今天下了班直接过来,穿着算不得古板, 却隐约能看见岁月的痕迹,是沉淀之下无法仿制的无形的东西, 即便脸上还没见到皱纹,即便一头乌髮,可视线触及内还是在无声地告诉他,你已经不小了。 苏珉沅比边榆大六岁,从前还没觉得有什么,但是到了一定阶段后,这六岁就像是大人与小孩儿间的分界线,而边榆又是最难搞的那一类小孩。 边榆的心里有很大的问题,苏珉沅很明白边博义出事的那天,若不是他出现在医院的高楼,边榆绝对会和边博义一起跳下去。 「能抛的都抛了,苏珉弢只要消停一个月,让信息断层,到时候就算苏珉弢还想拿边榆的事情做文章,有脑子的人也不回买帐。」 简程有些急:「你觉得那些追着泼脏水的人有脑子?你是不是太低估人性了,戴上网络这个面具,你都不知道后面是人是鬼。就算过了一个月……」 苏珉沅:「只要一个月,我就能让所有关于边榆的负面新闻都变成笑话,詹景是个有脑子的,有他在身边边榆很快就能站稳脚跟。」 「那你呢?」简程说,「你准备怎么办,你知不知道苏珉弢就没打算给你留下翻身的机会,当初苏珉岢的事情他就想将你一起拽进去,老二的死扳倒了苏珉岢,边博义的死搬到的就是你。」 简程说得没错,边博义的事情才过去没多久,那天的事情里苏珉沅的出现本就存疑,如果再多上几个监控,只要证明边博义坠楼是苏珉沅的过错,哪怕只沾上一点边,那这事儿就不可能善了。 如此严重的事情苏珉沅却只字不提,即便简程已经将事实摊放在他的眼前,苏珉沅也只说:「不是什么大事。」 「不是什么大事?那你觉得什么是大事?边榆挨几句骂是大事,你这些年的努力付之一炬就不是大事了?你以为你还能走过去的老路东山再起,苏珉沅你别天真了,只要你失去了手里的东西,苏珉弢就能毫无顾忌地打压你,即便边博义的事情没有让你承担刑事责任,双手空空的你还拿什么反抗,用什么和苏珉弢斗?」 叮地一声电梯终于到了,苏珉沅脚步没有任何停留地走了进去,电梯里还有着另外几个客人,身上带着酒气,不认识。 苏珉沅说:「我进电梯了,到了给我打电话,我在停车场等你。」 说完苏珉沅不顾简程的反对挂了电话。 电梯垂直向下,苏珉沅站在一侧仰头看着上面跳动的数字心里意外的平静,全然没有因为简程激动的话语而受到影响。 眼看电梯快到一楼,苏珉沅听见身后人说:「听说你刚刚去隔壁包间喝了两杯,行啊张总,竟然跟世桓新的掌舵人攀上关系了。」 「害,之前业务上有点联繫,见过一面。」喝多的人即便压着声音也会很大,旁边的人就算不想听也不得不被迫听着他们的「私密话」,「我就是瞧着这苏家的天大概已经定了,早点联络以后也好行个方便。」 电梯这时到了,苏珉沅出了电梯走到酒店门口。 路灯将雪染成了黄色,扑簌簌地落下来时仿佛整个世界都净了,来往车辆的声音闷在漫天风雪里仿佛另一个世界的东西,冷风颳过脸颊,苏珉沅的一半脸后知后觉地疼了起来。 他伸手碰了碰,恍然想起边榆方才说过的话——「可真狼狈啊,苏珉沅。」 苏珉沅很想笑,但是牵动的嘴角扯到了脸上的肌肉,疼得他不受控制地龇了下嘴,冷风很快降下了脸上的温度,苏珉沅舔了舔腮帮子,眯着眼睛看向停车场的方向。 一同乘电梯的人从身边路过,聊着孩子将来想要去那个国家留学,不多会儿停车场亮起了车灯离开了这里。 苏珉沅穿的衣服不多,头髮这会儿也被风吹乱了,几片雪花停在上面仿佛头髮见了白,过了会儿他拿出根烟叼在嘴里,可惜没有打火机。 他不抽菸。 短暂的静谧后,酒店大堂隐隐传来说话声,苏珉沅还在仰头看着天空,这角度看上去,雪花罩上了一抹黑,像是无数的烟尘想要将其下的苏珉沅掩埋。 声音越来越近,紧接着他听见有人叫他:「珉沅?你怎么在这?」 别说,这句问话听上去真挺像那么回事儿的。 苏珉沅转头看向刚刚出来的苏珉弢,烟还叼在嘴里,他没有立刻回话,看起来是被烟堵了嘴巴,但也不过拿下来的事儿,他却一动没动。 苏珉弢完全没觉得自己被怠慢,见苏珉沅面无表情地转过来时笑着迎了上去,说:「这么冷的天站在这里也不怕吹病了,车没来接你吗?要不坐我的车一起回去?正好晚上还能一起陪爸吃个夜宵。」 亲疏关系立见高下,苏珉弢脸上还在亲和地笑着,拍了拍苏珉沅的肩膀。 他一身酒气却不掩意气风发,而苏珉沅被风吹得乱了头髮,脸上更是被北风添了红,尤其是叼着烟的模样虽说一言不发,却给人一种失意的感觉,这种感觉让苏珉弢莫名兴奋。 他凑到苏珉沅跟前,搂着苏珉沅的脖子。 苏珉沅比苏珉弢高一点,这个动作让苏珉沅不得不低下头,像屈服了一样,苏珉弢眼底兴奋抑制不住,或许还有点炫耀的意思,当着一众人的面说:「我说珉沅你也不用这么难受,咱们都是一家人,三哥我也不是惦记着你手里的东西,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你进局子,这样,回头咱们一起吃个饭好好聊聊。你还年轻,做事冲动,但是做错事不管怎么样都得爱罚,罚过之后注意点就行了,放心,你的东西早晚还是会还给你。」 第268页 并没有说透是什么事,但是身后跟着的都是人精,即便和苏珉沅并没有什么仇怨,但是今天这个场合下,他们也没多少交情去为苏珉沅说话。 苏珉沅不说话,苏珉弢又喝了酒有些上头,搂着苏珉沅的脖子不肯松手,回头冲着身后一众人说:「你们见过没,这就是我五弟苏珉沅。。」 「苏总真是善良,什么人都能忍,这哪是您的弟弟,不过是个私生子。」 这话其实已经很不给苏家面子了,若是换个地方保不齐会被当成砸场子的,可是现在这个局面下,苏珉弢却只是「诶」了一声。 「怎么说话呢,这就是我弟弟,虽然不同妈也没一起长大。」苏珉弢笑着,身后人也跟着笑了起来,尤其是那位姚总笑得最欢。 姚总被边榆泼了一身水后叫人给他带了套衣服过来,如今已经恢復人模狗样,此时正不屑地撇着苏珉沅,大概是将因为边榆而升起的火气撒在了这里。 笑声此起彼伏,苏珉沅拿掉烟妥帖地放进兜里,这时候苏珉弢还在说:「虽然爸让你把手里的项目都交出来,但不是真的分文不留给你,怎么说你也是爸的儿子,对了,前几天亏空的那个项目听说要你自己卖了不少东西填补,这样,钱不够的话跟三哥说一声,三哥帮你补,这些年你一个人也确实不容易,好不容易走到了现在这个位置估计积蓄也不多,别跟三哥客气。」 苏珉弢几乎将苏珉沅的面子扔在地上来回磨,其余人就算再怎么抑制情绪也控制不住地笑出声。 「哦对了。」苏珉弢一拍脑门,「平蒲那个项目听说你们那边原本通过的设计方案被毙了?我跟唐家商量了一下,觉得有些东西还是交给他们来做比较好,国内的东西千篇一律,该注入点新鲜的玩意儿了,这事儿我和爸提了一嘴,爸同意了。」 从头到尾都没有人和苏珉沅商量,而这个项目是唐元驹真正给苏珉沅的第一个项目。 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苏珉沅只是睫毛动了半分,这时电话铃声响了起来,对面马路上车灯一众人身上快速扫过。 是简程到了。 简程应该是看见了苏珉弢才赶紧给苏珉沅打了个电话,苏珉沅刚要接起让他不用过来,在停车场等着就行,手机却被触不及防地拍了一下。 手机落入了积雪,震动戛然而止,苏珉沅垂眼看着透着亮光的雪一言不发。 「哎哟不好意思,喝多了没看见,怪我怪我。」 苏珉弢毫无诚意地道着歉,却没有帮苏珉沅捡起来的意思,退后两步,二者之间隐隐划出一条接线。 手机的光没多久暗了,大雪很快将手机掩埋,苏珉沅低头看着。 * 路边随便找个地方停下车简程立刻沖了下来,酒店门口是个小喷泉,周围没有能停车的地方,饶是简程已经找了最近的位置也有段距离。 隔着雪幕,简程看见那个修长的身影弯了腰,似乎在雪里捡起了什么东西,风里有不知道什么人的笑声,简程脸色比死了还难看,脚下步子更快。 即便简程没听见苏珉弢他们说了什么,单看几个人站姿动作,简程就知道苏珉弢肯定没干好事,他一时不知道应该骂苏珉弢那几个蹬鼻子上脸的狗东西,还是骂苏珉沅降智恋爱脑,竟然被人羞辱成这样都一言不发。 简程生怕苏珉弢接下来再做什么更过分的事情,湿滑的路上连打了几次滑好不容易到了喷泉旁边,眼看着就要绕过去的时候,再抬眼时就见一道热气升腾而起,将酒店半个门笼罩其中,和着飘扬的雪花像是进了仙境一般。 尖叫声后知后觉地传进了耳朵,而后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响起:「冷风吹了这么久,送各位个热水澡驱驱寒,刚烧开的,别客气。」 第96章 大堂经理惊唿着冲出来, 身后还跟着一众拿着毛巾的服务生,最最后面是姗姗来迟的詹景。 看着这边混乱的场景,詹景只觉得脑袋大,说来那热水还是他看着烧的, 开得正欢就全都落到了一众人身上。 所幸那些人穿得还算厚实, 除了丢脸大概也不会真的烫伤。 苏珉弢真会儿正拿着服务生递过来的毛巾擦脖子, 看过来的眼神快要将边榆吃了。 边榆咬着烟,眯起眼睛看着最前方受灾最惨的苏珉弢, 用着熟悉的口吻说:「哎哟苏总也在,不好意思,喝多了没看见,怪我怪我。」 话语和之前苏珉弢说过的一模一样, 连语调都没变,只是边榆的表情上没有带笑, 阴恻恻地看得人毛骨悚然。 饶是苏珉弢经歷过风浪,也被看的浑身一毛。 关于边榆的事情,在外人看来充其量算是个热闹, 但是在内行人尤其是掀起风浪的苏珉弢来说, 他太清楚边榆究竟是怎么回事。 对于边榆这个人苏珉弢不想承认他下意识有些怕,毕竟比疯子更可怕的是不要命的疯子。 「边榆, 你以为你有了桦旌就有靠山了?你爸已经死了, 桦旌能不能真的落在你手里都是未知数,你现在得罪了这么多人就不怕以后在生意上断了路?」苏珉弢咬着牙强行压下他紧紧攥起的拳头,裹上了毛毯浑身颤抖,也不知道是冻得还是气得。 面对苏珉弢的威胁, 边榆只是低笑一声,不以为意地转动着打火机抽着烟往前走。 他停在苏珉弢跟前, 冲着苏珉弢的脸吐了口眼圈,在苏珉弢难以置信的眼神里说:「苏总息怒啊。」 第269页 边榆真的很火搓火,这一刻苏珉弢觉得自己都快被气炸了,浑身抖动的动作越来越大,手指狠狠攥着毛毯却也只是将自己裹在其中没有半点抵抗。 边榆贴着苏珉弢的耳朵说:「苏总知道吗,平蒲的那个女人死了。」 苏珉弢一愣,边榆眼底笑意更胜,接着说:「看来苏总知道啊,那女人吊死在村头,跟她男人一个样,村子里的人觉得不吉利基本上都搬走了,等一化冻就可以拆了吧,这进度可比之前快了不止一星半点,小苏总真是好手腕。」 苏珉弢在短暂的愣神后瞥着边榆的侧脸。 可能是因为边榆这个人的气质过于突出,总让人忽略他消瘦的身形,凑近了才能看见他刀削般的下颌骨瘦得过分,喉结随着嘴角的上翘动了动。 苏珉弢说:「边榆,这事儿对于你我来说是个双赢的局面,你不会以为你现在已经稳坐钓鱼台,没人能撼动你的位置了吧,桦旌的动盪也是别人的机会,你知不知道有人在暗处虎视眈眈?」 只一耳朵边榆就知道苏珉弢说的谁。 边榆这么多年很少接触到公司的事情,苏珉弢打定主意边榆色厉内荏,所以想用唐家来给边榆危机感,想让边榆乖乖就范。 「苏珉沅从前那么算计你,你真还相信他现在口中所说的真心?你是不是不知道当年他亲妈死的时候他连见都没见,这样冷血的人你还指望他有多少心思?我知道边少念旧情,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所以你仔细想想,对于你我来说,顺其自然才是最好的选择。」 「苏总说的是什么顺其自然?」二人站的极近,看上去亲密无间说着私密话,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回头看苏珉沅,对着苏珉弢的表情更是和蔼可亲,身后一众人甚至以为边榆已经被苏珉弢劝住了,毕竟这顿饭刚开始的时候,边榆就是苏珉弢请来的客人。 边榆的语气说不出的平稳,连苏珉弢都以为边榆被自己说动了,语气跟着轻快了一些:「若是我坐了苏家的位置,我保证接下来的五年里桦旌身边必有世桓,届时即便桦旌股东们对边少你再有微词也不敢开口,各种厉害我想小边总即便刚接手产业也不会掂量不清。」 「掂量不清」四个字带着重量落到了边榆的头上,说是提醒却又带着点警告的意味。 边榆眉毛稍动,很快笑再次出声,他又靠近了一点,贴着苏珉弢的耳朵说:「苏总当真是喝多了,这么快就做上梦了?」 边榆的话音并不激进,以至于苏珉弢没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边榆说了什么,但是很快冷风吹醒了他的脑子,瑟瑟发抖的身体在这一刻突然升起一道火,炙烤着他的脑袋毫无徵兆地疼了起来。 眼看着边榆笑眯眯地后退半步,苏珉弢沉声说:「边榆,你也别太自以为是。」 边榆依旧是笑着,比着口型说了两个字。 苏珉弢的脸色立刻就变了,原本已经抬起的手突然就放了下去,几次张口想说点什么,最后却只字未言。 他这个动作很隐蔽,连距离最近的边榆都没看见,也可能是因为边榆根本不在乎苏珉弢说什么。 当边榆看着一个人不爽的时候,那就会全方位让对方不爽,毕竟这口气不能只有自己憋着,所以边榆当着众人的面,慢条斯理地将菸头捻灭在那条披在苏珉弢身上的毛毯边缘,无声地笑了一下。 别说其他人的脸色,就詹景都震惊地下巴快落到地上,倒不是真的得罪不起苏家,但是这样明晃晃的羞辱,不用想都知道未来要打多久的硬仗。 苏家和边家的业务在很多方面有所重合,抬头不见低头见,多少都会给对方面子,即便在项目上有所竞争也不会闹得太难看,像现在这种场景更是从来没有过。 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哪怕真的破产若不是深仇大恨也不会有人贴脸落井下石不留颜面,更不论现在的苏家还是棵应该扒紧树,苏珉弢话说得没错,若是未来五年内苏家都站在边家身侧,那现在的危及全然不是问题,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边榆扭动着脖子看向苏珉沅:「况且,苏三爷怎么就这么确定世桓定然会落在你的手里。」 话里话外什么意思已经够明显了,苏珉弢紧绷的脸颊瞬间舒展,他看向边榆,而后视线扫到边榆身后那个一直未发一言的人。 雪忽然大了,苏珉弢先是地笑了两声,转而对门口战战兢兢许久的经理说:「安排几个房间和几身衣服,再准备点姜汤,各位也别着急回去,先去泡个热水澡小心风寒。」 妥帖的安排着事情,转身看向其他人时毛毯上烧焦的地方十分明显地落到了众人的眼睛里,苏珉弢不以为意也没有遮挡的意思,和煦地笑着,说话间伸出一只手礼貌有度地引着众人一同回到酒店。 简程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苏珉沅身后,边榆自始至终都背着他们,简程的眼神有些复杂。 那些被泼了热水的人最开始可能头脑一热很想找边榆的麻烦,如今被冷风吹了这么久脑袋也渐渐冷静了下来,虽说心里还有气,有苏珉弢出头自然也不会再去给自己结仇,苏珉弢有世桓傍身都没有真的将边榆怎么样,其他人就更不会当这个出头鸟了。 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一众人一路无言地回到了酒店,此番热闹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围观,甚至偶尔路过的都没有多看一眼,早有服务生在电梯门口等好。 第270页 电梯门关上,闹剧终于结束了。 见事情终于落幕,詹景小跑着过来:「我的祖宗嘞。」 他年纪不小,没想到这么大岁数了还得给没彻底坐稳龙椅的太子爷擦屁股,尤其是他甚至都不知道这个屁股要怎么擦才能将损失降到最低,先前的那段时间里,他的头脑里已经风暴了好几个方案,最终都在成型之前被自己毙掉了,最后得出一个结论——不如早点退休算了。 詹景说不上是圆滑还是耿直,只能说是一个很少出错的人,也很少会对于别人所做的事情做出什么评价,不喜欢的话敬而远之,脾性相投的话就多多来往,他用着这套不成文的法则过了大半辈子,却在边榆这里栽了跟头。 詹景不喜欢边博义是不假,但也不怎么喜欢边榆,可又不知道被什么东西蛊惑了,几经生出放下边榆的念头却还在没付诸行动前就落空了。 最后詹景只能落下一句略有些埋怨的话。 饭桌上詹景没有喝酒,因为边榆之前出格的行为,詹景连带着成了个半透明的人,不过有身份地位在,也不至于全然被忽略,再加上詹景觉得自己岁数大了,也有意无意地注意养生避着多喝,总之躲过了一顿酒。 边榆还保持之前的动作看着众人离开的方向,詹景很怕这祖宗再哪口气不顺冲上去,拿出车钥匙说:「小祖宗,我先送你回去吧。」 边榆的笑容已经收了,面无表情,闻言刚打算点头,胳膊却突然一紧。 「简程,钥匙。」声音自身后而起,不等边榆反应,人已经离了原地。 雪吹到了平台上,铺满大理石的平台很滑,边榆一脸惊恐,被半拖半拽着下了台阶,过了喷泉,入了停车场,砰地一声边榆被扔进了车里,不多时冷风夹着雪花吹进车厢后,另一边多了个人。 逼仄的空间内,边榆还有些没回过神,是说不上来的感觉,按理说他今天没喝酒也没做什么特别耗精力的事情,不应该反应这么慢。 再然后,没然后了。 车里暖气关了不久还带着点余温,边榆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手指已经僵硬的动不了了。 泼热水的时候他手指不可避免地遭了殃,边榆浑然未觉,这会儿回暖有点痒,只是还不等边榆动作就被一只手覆盖,带着丝丝凉意,手心确是暖的。 边榆垂眼看着被包裹的手,苏珉沅这时叫他:「边榆。」 睫毛一颤,边榆想下车,可苏珉沅似乎看透了边榆的想法,手下用力让边榆动弹不得。 边榆有些烦,眉头皱得老高,苏珉沅说:「下次这么泼,二楼有个窗户,你可以从上往下倒。」 边榆还以为苏珉沅要给他说教什么顾全大局,不曾想听见这么一句话,在短暂的空白之后,他噗嗤一下笑出声:「我还以为你只对我狠,对外都是窝囊废的形象。」 「怎么着也被你听见了,听墙角上瘾是吧。」 「你不是说二楼有窗?」 酒店二楼的窗户开了个缝,窗边很多菸头。边榆当时只是在那吹风等詹景,二楼不至于很冷,又能很快看见人。 苏珉沅低笑,指腹不自觉地摩挲着边榆的手背,一下一下,很是温柔。 按照以往,这种情况下苏珉沅定然会将边榆摁在车后座上,即便不能从边榆的嘴里逼出一句喜欢,也得在行动上讨一些便宜,惹得边榆恼火的同时却又无能为力。 而通常情况下,在短暂的情绪迸发碰撞后,两个人又是长久的不联繫。 每当这个时候苏珉沅都会懊恼,却又在下一次重蹈覆辙,这一次的开场终于变得平和,即便平和之下是翻滚不停的热浪。 苏珉沅胸口被一股热潮包围,明明在冬日里站得最久,久得学湿了半个袖子,却被骤然闯进的狗崽子烫了个透。 或许是因为溅到手背上的几滴水,也或许是因为边榆句句不提苏珉沅,却每一步都是维护的态度。 在边榆出现的那一瞬间,苏珉沅知道自己应该拉他走,至少不能让边榆和苏珉弢撕破脸,可他私心里却又看看边榆会怎么做,是不是真的会维护他。 苏珉沅承认,这一刻他的自私达到了顶峰,但也在苏珉弢说出「苏家未来五年会站在边家身侧」时慌了。 袖口内的手半蜷着,苏珉沅甚至不敢看边榆会做出什么反应,口袋中那根烟似乎被什么东西点燃,灼烧着他坐立难安。 而后在边榆在边榆将菸头摁在苏珉弢身前毛毯上时也呆了,短暂的平静之后便是持续到现在的惊涛骇浪,而那浪花里是熊熊烈火,苏珉沅无声地吐了口气。 平和之下是无所适从的陌生,苏珉沅想问问边榆的想法,问问他刚才为什么会有那种举动,是真的看不惯苏珉弢还是为着别的什么,而这别的什么里,有多少是因为苏珉沅这个人。 然而话到了喉咙里滚了又滚却怎么都问不出口,三十开外的年纪,苏珉沅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竟然有一天也会成了开口哑巴。 苏珉沅「你今天……」 不等他说完,边榆接得飞快:「我承认我有私心,也看不惯苏珉弢,我跟你不管怎么折腾怎么闹都是你我之间的事,我看不得别人对你那样,也受不了你失意的样子,但这不带便我就要接受你,也不代表我们之间的关系,苏珉沅,其实你也明白,我们之间走不到那一步……」 第271页 苏珉沅:「苏家五年的承诺。苏珉弢并不是个食言而肥的人,即便苏珉弢现在并没有坐上第一把交椅,不管他以后会不会到那个位置,只要他是苏家人,以他在苏家的地位,这个承诺就会一直有效,尤其是今天他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你不会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含量,所以你为什么拒绝了苏珉弢?」 「我说了我不喜欢他……」 「从前你还跟他有过联繫,他甚至给了你关于你爸的档案,那个时候你比现在更无所顾忌,你都没有用现在这般激烈的方式拒绝苏珉弢,更没有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他难看,所以你今天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我刚刚说了,我承认我有私心……」 「你现在执掌桦旌,早不是之前不管不顾的小孩儿了,即便没有苏家,苏珉弢身后站着的那些人我想你应该有眼熟的吧,从前那么多宴会上必然有交集,你有没有想过今天这个行为会让你未来一段时间遇到多少阻碍,你的那点私心真的只是因为看不惯苏珉弢,还是因为什么?边榆——」苏珉沅突然转身看着边榆,但他握着边榆的手一直没有松开,哪怕手心全是汗。 「边榆。」一贯冷静自持的苏珉沅虽然还是笑着的,眼底的悲伤却藏也藏不住,「我想问问你,算我求求你。」 猝不及防的软弱和从来没有从苏珉沅口中说出的话像是一根撬棍,狠命地撬动着边榆的理智,全然不给边瑜思考的时间,苏珉沅就已经将边榆抱在了怀里。 脸埋在边榆的肩膀上,过了两秒,苏珉沅闷声说:「之前关于你的舆论其实本身就不是沖你,今晚我手头的项目大概就会清算完,关于资金鍊其实也没那么严重,不过原本谈好的事情崩了,我手里有些资产足够填补,顶多处理完一系列后日子过得拮据一点。我原本想等处理完这些,等情况稳定了,你那边也差不多步入正轨了,我就拎着行李去你家卖惨,不给我住就在门口打地铺。」 边榆皱眉挣动:「你要不要脸?」 苏珉沅短促地笑了一声,胳膊更用力地将边榆圈着。 「之前是我不对,我反省了很久,我从前……大概是因为从来没被选择过。」苏珉沅头埋得更深,有气无力,还有些说不出的情绪,可能是因为甚少如此自我剖白所以有些难堪,「苏珉弢有些话说得也没错,我这个人骨子里就是自卑,所以不想让自己处于被动的位置,才会一而再地拒绝感情牵扯,怕再次被我妈抛弃而选择逃避,怕被你抛弃而选择视而不见,等到真的什么都没有了才后悔自己的懦弱有多么可笑。」 苏珉沅大概是笑了一下,紧接着问:「边榆,你今天做的那些事情里有没有一点是因为我,哪怕只有一丁点。」 苏珉沅也不清楚今天是怎么了,他一直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明明什么事情都游刃有余,却因为边瑜猝不及防的维护而破了心智,什么盘算规划全都抛在脑后,或许是因为太开心了,因为边瑜方才坚定的维护。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行为很没脑子,也知道自己现在这样全然没了后路,所有的感情都付诸于一个人身上。 他只想要一个回应,在此之前,他说,「边瑜,我爱你。」 车里安静的隐隐能听见雪落的声音,猝不及防的表白像是落在湖面里的石头,还是那种沖天而降巨石,将边榆勉强维持的冷静砸个稀巴烂,左手下意识收回,却被苏珉沅更用力的拉住。 梗在喉咙里的那股气终于再也压抑不住,边榆勐地推开苏珉沅,拳头勐地击向他的脸,比之前那一次还要用力,却在堪堪触碰山停了下来。 边榆强压着胸口的沉闷,咬着牙问苏珉沅:「你是不是有病。」 苏珉沅:「……病入膏肓。」 剖心也好,卖惨也罢,不管苏珉沅说什么都好过这四个字,可偏偏这四个字却像个软钉子,又柔又痛地戳着边瑜的情绪。 「你为什么不躲。」边榆问苏珉沅。 苏珉沅连表情都没变,还是拉着边榆,还是端坐着,还是那个苦笑。 他说:「没事,你想打就打,应该的。」 边榆不知道苏珉沅是不是真的太了解他,因为过于了解,才会知道怎么样让边榆痛,本以为麻木的心脏这一刻撕裂般得疼,连带着眼眶都变了颜色,边榆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的表情,应该挺丢人,那是积攒了十几年的情感如同迸发的火山,一旦寻到了出口就再也压抑不住。 拳头不轻不重地停在苏珉沅颧骨上,边榆问:「我们认识了十几年,我像个小丑一样在你面前蹦跶了十几年,看戏看够了,现在跟我说你醒悟了,你不觉得你现在很可笑吗?」 即便边榆再不想承认他也知道,对苏珉沅的喜欢早就成为了一种习惯,而这种习惯早就已经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他强行砍了这棵树,却清不掉深埋的根。 边榆在这场对局里註定是个失败者。 边榆的双眼有一瞬间出神。 没有吗?肯定有,边榆虽冲动却也很少主动去找事,今天苏珉弢没有给边榆难堪,也没有找边榆麻烦,甚至在饭局上很是客套地跟边榆说话,边榆就算再混帐也知道伸手不打笑脸人,可他今天就是看苏珉弢不爽,从什么时候起呢? 大概是从那间名为「天地人和」的包间起。 第272页 苏珉沅今天打定主意不肯放过边瑜,一边脸还肿着,另一边所幸没再破相,他全然一副不管自己的样子,还在执着于之前的问题问边瑜:「你真的就没有一点是因为我嘛?」 若换做平时,换个场景,哪怕苏珉沅的状态再收敛那么一点,边榆都不会给苏珉沅留一点口子。或许是因为车厢太小,或许雪夜太静,或许今日的苏珉沅过于脆弱,脆弱到边榆说不出一句狠话,所以在一个十分安静的瞬间,边榆「嗯」了一声。 是惊了两个人的回答,连边榆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竟然就这么顺了苏珉沅的话,而这一点点的口子被苏珉沅快速捕捉,他骤然松了拉着边榆的手坐了起来,边榆眼神闪躲,有些懊恼,苏珉沅却不给他机会。 苏珉沅很想确认自己刚刚是不是听错了,但又怕再问一次边榆就反了口,勉强在边榆游移的视线里找到了真实感。他知道自己不能逼得太紧,却又怕松了手人就跑了,兴奋和紧张让他手指不自觉地泛凉。 他仿佛回到了十几岁的青涩时期,那时候他还是个毛头小子,自以为很成熟,学着电视上绅士的表情,看着隔壁新搬来的漂亮的小孩儿不知道该怎么打招唿,思忖许久才摆出个自以为足够温柔的笑容。 苏珉沅叫了一句边瑜的名字,意料之内没有得到回应,但他并没有为此失望,隔了十几年的时光,苏珉沅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时候,忐忑和不安缭绕在心头,他看着边榆依旧低垂的眼睛,不同于方面的克制,如今的苏珉沅抓紧时机得寸进尺地问边瑜:「那再给我个机会,可以吗?」 第97章 车是苏珉沅开的, 他没等简程,从停车场出来的时候边榆看见简程正朝着他们疯狂挥手,不知道苏珉沅看见了没有,总之车子不仅没减速反而更快了。 雪还在下着, 路上空旷了许多, 边榆和苏珉沅都没有说话, 之前的话题怎么停止的,停止在什么地方, 边榆的记忆仿佛出现了混乱,直到边榆回到酒店躺进浴缸,半个脑袋埋在温水里泡了不知道多久,浴室的热气都快散尽了边榆才出来。 没有开灯的客厅, 偌大的落地窗前,地上的菸灰缸里盛满了菸头, 天边已经有了光影,边榆忽而低头笑了一声,骂了一声:「操。」 * 之后的一段时间边榆没有再见到苏珉沅, 但是消息却一条不落地落入他的耳朵, 有些是无意中听见,有些不可避免。 而这不可避免的基本上都来自詹景。 在此之前詹景和边榆坦白, 他确实和苏珉沅接触过, 但并没有过多的算计和私心,是出于为桦旌着想,才和苏珉沅有短暂的合作。 而如今苏珉沅势颓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詹景拿着不知道做了多久的分析报告递给边榆, 探讨着世桓的未来,还有当初边榆意气用事后所要面对的局面。 边榆本以为那天他撂了苏珉弢那么大的脸面, 怎么也得被刁难一段时间,然而一切都是风平浪静。 詹景说:「苏珉弢现在没时间顾忌其他,苏珉沅手中东西不少就够他忙活。」他前几天刚配了个眼睛,岁数大了反而近视了,他推了推眼镜腿,有点不太习惯。 「说来苏珉沅也确实是个人物,能从两手空空混到现在这个地步,若不是……」话音戛然而止,詹景这几天忙的头昏脑涨,一时忘了另外一层,话出口才反应过来。对于他这么个循规蹈矩活了大半辈子的人,「同性恋」这个词多少带着点贬义的意味,也没那么快就接受并且记在脑子里,好在他反应还算快,话音一转,「项目相关的听说前段时间就交接完了,有几条线上的漏洞一看就是有人搞鬼,可惜世桓并不打算查,苏珉沅赔了不少钱,剩下的由苏家出面解决。至于其他的我们作为外人了解的不多,就是听说苏珉弢为了苏珉沅的那几个项目忙得黑白颠倒,咱们得趁这个机会……」 边榆手指夹着一根笔轻轻点着桌面——最近公司内部严抓抽菸的,连边榆抽根烟都得偷偷摸摸,就这还被抓了几次,虽然不会有人说,但是次数多了边榆也不好意思。 之后詹景也曾边榆提过几次苏珉沅,关于职权下放,股权转让,部分项目负责人重新聘请了国外大拿等等,再往后,「苏珉沅」这三个字也少了。 开春之后宁淮又下了几场雪,临近三月了才有点回暖的意思。 世桓内部的变动没有引起外界多少目光,至少在新闻版面上没占着一点位置,似乎苏珉沅的离开本就是大家心照不宣的结果,毫不意外。 世桓逐渐稳定,苏元莆依旧稳坐一把手,身边有个苏珉弢,除此之外再不见姓苏的身影,私下里有人说苏家大局已定,要不了多久世桓就是苏珉弢的了。 边榆本以为那天苏珉弢的表现和苏珉沅的态度有所夸张,与其相信苏珉沅坐以待毙,他更相信苏珉沅是在扮猪吃虎,然而过了许久都没有听说苏珉沅有什么举动,连从前苏珉沅一直掌管的分公司也换了新的负责人,苏珉沅这个人就好像彻底消失了。 边榆也曾去过玉兰园,两间比邻的院子里都落了积雪,后来雪化了,露出不知道压了多久烂了一半的枯叶,荒凉的样子看得人心里堵得慌,边榆打消了回去住的念头,转头又住回了酒店。 一早边榆刚进公司就看见新招的助理正撅着屁股不知道聊什么,边榆撇了一眼就走了,却还是吓的助理窜的老高。 第273页 如今总裁办被挪到了顶层,偌大的一层不再只有一间办公室,偶尔能听见外面的热闹也挺好。吴干不在这了,现在负责跟着边榆的人是詹景挑上来的。 没多会儿小助理敲响了办公室的门,边榆正在挂衣服,唤了一声「进」。 助理年纪比边榆小,姓周,学歷很高但经验不足,当初詹景给了边榆好几个备选项,这位是排最后一个,本来入选希望渺茫,但边榆一眼就看中了他。 当初是看着这小孩儿顺眼,干净没那么多心思,有时候一根筋但瑕不掩瑜,可时间长了边榆又有点后悔,这小孩儿一根筋绷得笔直,有时候边榆都招架不住。 边榆问他:「有事?」 小周助理见边榆表情没什么不对劲,悬在心里的那可石头终于落了下去,用着之前想好的藉口:「今早一个会要提前半小时在大会议室,您看还有别的需要准备的吗?」 这事儿昨晚就跟边榆说过了,边榆说:「不用。」 关于今年新品策划相关资料早就已经发了过来。 小周助理「昂」了一声:「那边总您忙,有事儿您再叫我。」 说完走了。 明显没事找事,边榆盯着关上的门看了几眼,屁股还没坐稳手机先响了起来,程宗崇叫边榆晚上出去吃饭。 年初的时候程家给程宗崇介绍了个女生,两人感觉还算不错,打算先接触着试试,看这个阵仗大概试得还不错,这就要约着一帮兄弟见见了。 公司每天都有开不完的会,边榆从一个纯吉祥物发展成了半个吉祥物,产品功能上没什么问题,外观设计还需要再加点亮点,设计部领着这种骂娘的结果开始新一轮的忙碌。 临近下班时边榆又收到程宗崇的消息,吃饭计划取消,改到段东恆的酒吧。 这情况看着就不太妙了,边榆觉得他的兄弟应该需要人安慰,随后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地早退了。 车钥匙扔给了服务生,边榆刚进去就听见熟悉的鬼哭狼嚎,场景莫名有些熟悉,边榆眯了眯眼。 酒吧里人不多,边榆刚走了没几步就听见有人喊:「哎哟边爷,我可算见着您了,这么长时间您不是又去给我找妈了吧?」 此话一出边榆立刻反应过来这股熟悉感从何而来,不紧不慢地走到程宗崇身边,拿起他的话筒说:「乖儿子,这都一年多了年了,你去看男科了吗?」 说完将麦克风又扔会给程宗崇,自己一个人朝着卡座走去。 程宗崇身边一堆人大声嘲笑,边榆坐下问旁边的段东恆:「失恋了这是?」 问的是程宗崇,段东恆明白:「听说那姑娘上学去了,对什么玩意感兴趣来着?反正就是有个很好的机会,觉得程宗崇阻挡她前进的脚步,干脆利落地跟程宗崇说拜拜。」 程宗崇又开始嚎叫着不知道什么歌,看上去挺欢乐的,但是边榆和段东恆都能看出来程宗崇走心了。 挺难得的,但也没办法。 程宗崇的事情无解。 地上已经空了不少瓶子,程宗崇已经和段东恆喝完一轮了。 边榆轻笑,拿起桌子上已经开了的啤酒和段东恆碰了一下,两人喝了一口,放下的时候段东恆问:「你呢,你那边怎么样?」 「还行。」 边榆的眼睛还落在舞台上,没有得到满意的答案,段东恆撇了一眼边榆:「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 边榆一愣,目光却没有偏移。 外面风还是冷的,进来后又喝了一大口冰啤酒,边榆这会儿从里到外都是冰凉,嘴唇更是少了血色的白。 看起来有点可怜,段东恆心里不自觉地生出一点怜爱来,有点像老父亲,不过他这点情怀很快就被边榆打破了。 边榆说:「程宗崇都开窍了,你怎么还没动静,再不找对象我都怀疑你是个gay并且暗恋我。」 段东恆缓缓骂了一句;「……操。」 骂完之后看见边榆没有弧度甚至可以称为冷淡的眉眼,段东恆的表情也逐渐淡了,停顿了少许,段东恆犹豫之后问:「苏珉沅他……最近你有他的消息吗?」 「……没。」 自苏珉沅那边每况愈下,边榆就让段东恆留意过消息,除去最初的一段时间能偶尔在世桓看见苏珉沅的身影,之后这个人就没了踪迹。 边榆说不上在找,也说不上上心,明明看上去和平时没什么区别,甚至过得比从前充实有意义,知道上班工作,知道早睡早起,不再看着窗外抽一晚上的烟。 段东恆视线下移在边榆的脚踝上瞟了一眼,西裤之下遮得严严实实什么都看不见,可是华丽之下段东恆知道里面有什么,那还是从前喝酒后无意中瞧见的,触目惊心的痕迹段东恆到现在依旧记忆犹新。 程宗崇面对的其实并非全然是死局,他和女生没什么矛盾,以后有缘再见保不齐还能走到一起,可是边榆这边才真像是个死局。 段东恆看着边榆正在桌子上找杯子,扒拉半天没挑出个合心意的,最后只能就着酒瓶子喝了一口,余光里似乎感觉到了段东恆的打量,疑惑地转头看了过来。 段东恆一直不喜欢苏珉沅,他觉得这个人心思太重,看边榆的眼神很奇怪,不是喜欢也不是讨厌,就是莫名地带着侵略,又被不知名的东西压下去。 也是最近段东恆才弄明白,原来他的第六感竟然这么有先见之明,连当事人都没闹明白的感情被他先察觉了,只是他也是个情感白痴,没能在那份不自在里寻出个名头来。 第274页 如此倒是更加觉得苏珉沅有病,非要折腾这些事儿,若是一开始他就表明自己的态度,依着边榆的性格,不管面对什么样的情况都不应该是现在这个局面。 自从边博义死了后,边榆就好像卸了一口气,之后整个人就处于不好不坏的状态。 边榆眸子里跳动着光,来自舞台,这一刻段东恆很想问边榆究竟怎么想的,饶是段东恆在不喜欢苏珉沅也不得不承认,边榆这个人,若非苏珉沅,别人根本走不近,更何况苏珉沅这个人虽然狗了些,但是后来做的那些事,即便是段东恆也不禁侧目咋舌。 段东恆说:「世桓内部的事情挺复杂,不过我也是听别人说,苏珉弢本来是打算让苏珉沅进去陪老大的。就医院监控那事儿,苏珉弢是想借着这个由头整苏珉沅,但是被老苏总拦了下来。苏家的情况你也知道,没一个长心的,还是因为苏珉沅退让的太多,这几年他手里的积累几乎全都吐了出去,甚至包括股份,身无分文净身出户的行径让老苏总难得生了恻隐之心,这才保住了他。」他看了边榆一眼,对于这些事情实在是没办法评价,「上个月我见过简程,在一家律所,具体做什么不知道,律所的客户信息不对外透露,大概是帮苏珉沅跑腿……」 边榆手肘撑在膝盖上,手里晃动着酒瓶,听到这后将酒瓶放到了桌子上点了根烟。 边榆吸了口烟:「你想说什么?」 说到这段东恆又有些犹豫了,亏得屋里灯光暗,他又喝了些酒,不如寻常时候顾忌多,为着兄弟也就说了。 「我说了你不能打我。」段东恆说,「其实苏珉沅这个人,你非要说他坏吧其实也算不上,你俩过去……是一笔煳涂帐,现在想算清也很难,若是你还有这个心不如……」 不如什么没说完,不过边榆听出来了。 不如试试。 上次分别时苏珉沅的态度就像个笑话,问着边榆的态度,一步步去踩边榆的防线,最后宣布个自以为是的结果后人又不见了,而那句结语也就成了一个不怎么重要的玩笑。 程宗崇终于唱累回来了,看起来心情还不错,身后跟着好几个人,热热闹闹的。 程宗崇的眼神里坠着辨不清的笑,不知道藏了什么坏心眼,但也没藏多久,就在众人一一落座后,一个人停在了边榆跟前。 边榆正将菸头捻灭在菸灰缸里,感觉到跟前暗掉的光线,眉头一动,抬眼就看见熟悉的身影。 不等边榆反应,段东恆先一步问出声:「小谢?你怎么来了?」 谢之临不知道什么时候混在了人群里,这大概就是程宗崇眼底笑意的来源。 谢之临站在边榆面前,周身气质似乎和第一次见面没什么区别,但是再仔细看看却又能发现谢之临比从前自信些,也成熟了些,书卷气更浓,让人不自觉眼前一亮。 说起来边榆也好久没见过谢之临了,自从上次两个人分别后,边榆一次都没回去,连衣服都是直接让人送了新的到酒店。 谢之临面无表情的样子看不出情绪,还不等边榆说话,程宗崇先说:「边爷,听说你跟人家闹别扭了?害,我就说你自己家里养着这么好看的人怎么能看得上外面的莺莺燕燕,多大点事儿,来喝一顿酒就没事儿了,别往心里去。」 边榆眉头挑得老高。 这小孩儿可真出息了,还知道跟别人告状了。 边榆还没说什么,谢之临已经坐到了边榆旁边,另一边程宗崇拿了瓶酒,举着和边榆两人碰了一下,「还是兄弟靠谱,别的什么都不行。」 边榆来之前程宗崇就喝了不少,如今又一口干了半瓶,脸更红了,程宗崇说:「谈什么恋爱,咱们兄弟三人註定孤寡,你看段东恆跟个和尚似的,边爷那个……不提也罢,我这个刚来点劲儿,人特么就跑了,我们仨……呜呜呜……」 上一秒还在让边榆别和谢之临闹矛盾,下一秒就成了不提也罢,听起来挺矛盾,实则指代的根本不是一个人。 听出味儿的不止边榆一个,一旁谢之临的身体也有片刻僵硬。 程宗崇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边榆低头数地上的酒瓶子,想看看着这货到底喝了多少把自己喝成这个样子。 没多少,程宗崇心中郁结把自己结醉了。 坐在周围的人有些懵,七嘴八舌地上前安慰。 程宗崇念叨个不停,段东恆不得不去照顾,边榆抽空想再抽根烟,烟已经咬在了嘴里,茶几上的打火机先一步落到了别人的手里。 边榆一愣,火光亮在了眼前。 本应该拿着笔桿的手此时正给边榆点菸,边榆没有拒绝。 抽了一口,边榆问:「最近学业不忙了?还是缺钱了?怎么又跑到这种地方。」 这话要是被段东恆听见指不定多伤心,明明是个正经酒吧,因为之前曲淮的事情他还把酒吧重新翻整过一次,花了不少钱,但是到了边榆嘴里却还是「这种地方」。 谢之临没答,却问边榆:「为什么不回去,躲我?」 「躲你做什么。」边榆闻言一乐,看了眼谢之临。 一段时间没见,谢之临似乎比之前还白了些,衬得眼底的黑眼圈更加明显,即便是酒吧这种昏暗的灯光都没能遮住那两片乌青。 边榆说:「我之前就想问问你,你以后是怎么打算,要是留在宁淮那套房子就过到你名下,市中心学区房,绝佳的地理位置以后孩子上学也方便,若是想去别的地方就把那套房卖了,换个地方再买一套,钱不够的话我再给你添上。」 第275页 「我没想跟你要东西……」 「我知道,我想给。」边榆打断了谢之临的话,幽幽地吸了口烟,「别总跟在我身边,对你不好,我什么名声你应该知道,以后你的路还长。」 那边程宗崇突然发起了酒疯,上下折腾砸了好几个酒瓶子,一会儿又搂着身边的美女唱《死了都要爱》,热闹的边榆很想将他脑袋塞进马桶里。 谢之临却好像全然没有看见那边的热闹:「边榆,你应该知道我的心思。」 「我知道,所以呢?」边榆收回视线再次看向谢之临,「你想给我当情人?还是打算怎么样?」 谢之临后背笔直,十分正直得一个人,在听见边榆这话后脸色变了又变。 边榆本以为谢之临这样的人断然不会给边榆当上不得台面的情人,然而不过两分钟,谢之临忽然拉住了边榆的胳膊:「如果我同意了呢?」 「你同意什么?」边榆脸上的笑容突然就收了,看向谢之临的眼神有些冷漠,「你知道情人是什么意思吗?没有人格的附属品,你自己学了这么多年,努力摆脱你爸就是为了抹杀自己的价值去成为别人家里的花瓶?」 说完之后边榆的态度软了一点,他拍拍谢之临的肩膀,「之临,你还小,应该出去走走,我给你安排哪些机会,是想让你的眼界放开些,能在你擅长的领域发光发热,以后的路还长,你现在最应该考虑的是以后想做什么。有什么需要的可以跟我说,我的电话你知道。」 边榆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已经不只是拒绝,还有着分别的意味。 谢之临的眼眶瞬间红了,可他还是倔强地不让眼泪流出来,努力瞪着一双眼睛看着边榆,问:「你是想赶我走?」 边榆的胳膊被扑过来的程宗崇拉着,非要带着边榆一起唱单身情歌,边榆是真的没有心思再去关心年轻人的心理问题,随后说:「没有,那房子送你了。」 另一边程宗崇又开始嚎叫起来—— 「找一个最爱的深爱的想爱的亲爱的人来告别单身,一个多情的痴情的绝情的无情的人来给我伤痕——」 「程宗崇你是不是有病!」 「我有病,我被甩了我有病!你们懂什么叫一见钟情吗?你们知道我对这段感情付出了多少吗?我甚至连以后孩子姓什么都想好了!」 「你孩子特么的还用想?!你从边榆身上下来!」 「我不,我要抱着我爹,我跟我爹捆绑到死!」 程宗崇像个猴子一样爬到了边榆身上,边榆和谢之临之间的对话被迫打断,谢之临只能抿着嘴巴一动不动,一双眼睛十分犀利地使劲瞪着边榆。 边榆感觉自己被捆在柴火堆上烤着,左右都难受,最后还是段东恆带着一堆人拼命将程宗崇好不容易扣了下来。 边榆手腕上皮肤红地仿佛要流血了,他站了起来打算去个卫生间,刚站起来谢之临也跟着站了起来。 边榆一乐:「小学生?上个厕所还要结伴?」 「我陪你。」 「不是,我就去个厕所。」 边榆将谢之临摁了回去,谢之临突然问他:「边榆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还在等苏珉沅。」 这话边榆没有回,越界了,段东恆问几句边榆都懒得多说,更何况是谢之临,对于边榆来说谢之临只是一个将他拉回现实的绳子。 这事儿没人知道,是边榆给自己留着的绳子。 当初边榆刚回国整个人精神状态都说不上好,一个人住着尤其是夜晚很容易胡思乱想,他怕他被夜里的噩梦困着醒不来,怕疗养院里的血蔓延到了宁淮,他怕他一个想不开也从楼上跳了下去。 唐林是个狠绝的人,在生命的最后将所有的恨都倾注在了边榆的身上,亲眼见着亲妈摔死在跟前,从那一刻起边榆就病了。 他一直处于水深火热的地狱里,他需要一个绳子将他拖拽回现实,谢之临便是边榆选的那根绳。 边博义死之前边榆得让自己清醒,边博义死后醒不醒得也就没那么重要了,所以谢之临也就没什么用了。 不管原因是什么,边榆是感谢谢之临的,他出手也大方,给钱给房给机会,只要谢之临想要的边榆都能给,除了感情。 边榆对谢之临没兴趣,从来都没有,即便没有苏珉沅,也不会是谢之临。 边榆靠在洗手间外间的墙壁抽菸,一只手摆弄着手机正给段东恆发消息打算先走,今天这边的场景太混乱,边榆打算先躲躲。 一只手打字太费劲,边榆将烟叼到嘴里,两只手噼里啪啦都摁着键,编排着自己日理万机不得不回去处理的形象刚点击发送,一只手突然出现在眼前,先是抽走了手机,紧接着香菸,再然后边榆被推到了墙上。 第98章 冰凉触感在嘴唇上轻轻摩擦着, 边榆瞪着眼睛看着如鬼魅般出现的人——边榆在洗手间这么久完全没看见人进出。 可惜对方完全不给边榆思考的空档,在短暂的触碰之后,那人稍稍退让,手指摩挲着边榆的唇瓣忌, 浅淡的唇色变得殷红, 对方才依依不捨地放开手。 看着熟悉的面孔, 边榆皱起了眉,抿着嘴唇就想骂人, 苏珉沅却先一步咬住了边榆的下唇又迅速放开,成功打断了边榆的脏话,苏珉沅问:「想我了没?」 边榆的眼神在说想个屁,可惜话又被堵了回去。 第276页 苏珉沅对边榆太了解了, 一个眼神一个小动作就能知道他接下来想干什么,他动作很快, 或浅吻或指压,总之将边榆口中所有不好听的话都压了回去。 苏珉沅低笑一声,昏暗的光线下看不太清模样, 只能看见他穿着一件黑色的棉服, 十分低调。 笑过之后,苏珉沅说:「小边总, 我现在身无分文无家可归了, 好不容易偷熘进这里就为了见你一面,念在往日的情分上,收留我一下?」 低沉的话语带着点乞求的味道,苏珉沅将情绪拿捏的十分到位, 狐狸眼都成了狗狗眼,下垂者眼尾看得人整颗心都软了。 边榆差点就被苏珉沅煳弄了过去, 好在快被磨破的嘴皮子上丝丝缕缕的疼痛叫醒了他,紧接着一拳砸向苏珉沅的胸口,本以为苏珉沅会退开,不曾想生生受了一拳。 咚地一声,苏珉沅皱起了眉头,捂着胸口很是难受的样子,边榆嘴唇抿得很紧:「别跟我装。」 苏珉沅揉了揉胸口:「你可得轻点,我现在连看病的钱都没了,若是打出个三长两短,你得负责我一辈子。」 边榆:「……」 这些日子里,外界各处都在说着苏珉沅的窘迫,或惋惜或嘲笑,已经认定苏珉沅是家族继承中的败者,没身负巨额债务已经不错了。很多人说苏珉沅已经被苏家送出国,变向的流放遣走,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然而众人口中的这个失意遁走的人断断续续地给边榆发着消息。 多是闲扯淡和调戏,什么「吃了没」、「吃什么了」、「给我拍张照片」、「睡了吗」、「我不信给我拍张照片」,来来回回要照片,边榆偶尔回一条「你烦不烦」,苏珉沅乐此不疲地要照片,虽然一次都没成功。 如此之类的,没营养,又很扰人。 随时如此,边榆一直没有见到苏珉沅。 边榆其实想问问苏珉沅干什么去了,又觉得自己没什么立场,不过苏珉沅很识趣,自己说了。 「苏珉弢很难缠,他这个人很喜欢玩笑里藏刀那一套,面上看上去和和气气好商量,背地里盘算什么谁都不知道,所以费了点力气。没来找你,别生气。」苏珉沅说得轻飘飘,明明经常在边榆跟前卖惨的一个人,却在真的能卖惨的时候只字未提。 他温柔地笑着,幽深的瞳孔中映着边榆的身影,像一个漆黑的牢笼,将边榆框在小小的空间里。 苏珉沅的心思昭然若揭,边榆被看的有些慌。 边榆的眼神有片刻漂移:「既然解决了你该想想将来怎么办,万一苏珉弢回头再找你的麻烦要怎么应对,手里有筹码的时候你都落到现在这个地步,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什么都没有了,所以小边总能庇佑我吗?」头顶的灯光像个罩子将两个人罩在一片狭小的空间里,光线染白了苏珉沅的髮丝,恍然间边榆仿佛看见了苏珉沅老去的样子。苏珉沅的眼神温柔缱绻,似乎在等边榆答案,却因为久久没有下文而有些落寞,他垂着眼尾:「当初你能怜悯谢之临,能收留他,我也会做饭会收拾屋子,收留我好不好?」 一贯在边榆面前都很强势的苏珉沅这段时间软的过分,一向硬碰硬的狐狸忽然露出肚皮,边榆知道是个陷阱,却不得不承认自己很吃这一套。 察觉到边榆眼底的松动,苏珉沅心中一喜,打算乘胜追击,就算不能这么快登堂入室,至少也得有点进展。 苏珉沅依旧一副可怜样,不动声色地拿出手机,打算给边榆看点东西,却在这时洗手间的门被人推开。 「边榆你……」话刚开了个头后面的都顿在沉默里。 谢之临等了好久没等到边榆,有怀疑边榆是不是偷偷摸摸跑了,没跟任何人打招唿悄悄到了洗手间。 酒吧这会儿开始上人,四处都热闹的很,洗手间外听不见任何动静,谢之临没想那么多推开了门,他本以为里面顶多只有边榆一人,或者空空荡荡,不曾想视线刚落进去,就看见里面两个几乎重叠的身影。 有他熟悉的衣摆,还有另外一个并不熟悉的身形,很快谢之临分辨出那人是谁,表情变得凝重。 气氛被骤然闯入的人破了个干净,边榆也从苏珉沅的蛊惑中醒神,推了苏珉沅一下,苏珉沅很轻地「啧」了一声。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终于拉开,边榆整理着自己一丝不苟的衣服,看起来多少有点慌乱的意思,好在当事人脸皮很厚,被谢之临撞见也不觉得有什么难为情,还能淡定地问谢之临:「找我有事?」 就算之前没事现在也有事了,谢之临不善的眼神划过苏珉沅,在落到边榆身上时变得柔和了许多,又成了寻常无害的学生样,还有点委屈地说:「看你这么久没回来,怕你遇到什么事。」 边榆看乐了,很破坏氛围地笑出了声。 笑声有点大,立刻引起了两个人的瞩目,而后他拍了拍苏珉沅的肩膀,苏珉沅的表情有点精彩。 很显然这两个人都找到了拿捏边榆的精髓,但是卖惨卖到一起就没多少杀伤力,反而像个滑稽的喜剧。 走到谢之临身边时,边榆问:「程宗崇还在?」 谢之临:「……在。」 「行,我去看看他,等会儿你自己回吧。」边榆喝酒了,送不了谢之临,谢之临知道,他刚来的时候就看见边榆正在和段东恆碰杯,但是就这么被扔下谢之临又有些不甘心,想要追上去时却被苏珉沅拉住。 第277页 苏珉沅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鸭舌帽这会儿正戴上,同样是黑色,阴影投在脸上只剩下线条分明的下巴,若不是谢之临提前知道,就这么擦肩而过的话还真认不出这人是谁。 苏珉沅说:「年纪轻轻就应该把精力放在学习上,总想些有的没的对你可不是好事儿,做人除了能力以外,还得有自知之明,你觉得你现在能给边榆什么?」 「那你能给边榆什么,我没记错的话你你已经被扫地出门了吧。」谢之临不甘示弱。 两个人堵着门口互相看着,最后苏珉沅嗤笑一声走了。 门外简程在车里,嘴里叼着个棒棒糖照镜子,手指撑着眼尾在数自己最近这段时间多了多少条皱纹,并且打算以每条一万元来报工伤,不过后来想想苏珉沅的近况,打算先记着帐。 皱纹还没数完,副驾驶车门被拉开,看见上车的苏珉沅,简程意外:「这么快?」 苏珉沅上车第一时间没有说话,简程以为苏珉沅受挫心情不好没敢再多问。这段时间苏珉沅一直过得不顺,每天睡觉时间都少得可怜,今天好不容易有点空了直接就找了过来。 对于苏珉沅这幅急吼吼的样子,简程已经见怪不怪了,连「是不是被下蛊」这种话都懒得再多问,爱情上头的人往往缺少理智,简程可以理解。 随即简程繫上安全带正打算离开,苏珉沅这时说:「安昌大学的那个,之前和我们有过合作的那个学院——」 「梁老师?怎么了?」方向盘一打,车子拐了出来,简程答得漫不经心,「说来这个梁老师前段时间还打算请你吃个饭,看样子是想安慰你,哈哈哈——你打算做学校生意?」 苏珉沅:「约他吃个饭。」 简程一头雾水,但也知道苏珉沅既然没有说下去,多半问了也没用,也就再多说。 边榆回酒店的时候时间还早,他完全没管程宗崇是死是活,在段东恆的酒吧总不至于还能出点事,那段东恆这些年可真是白混了。 刚回酒店边榆就接到了顾蒙的电话。 顾蒙这两个月一直在国外,前几天刚回来就给边榆来了个深切的问候,还想举办一场法事给边榆去去晦气,被边榆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顾蒙不是真的信这个,哈哈一笑没再坚持。 电话接通后顾蒙直奔主题:「兄弟,你跟苏珉沅是在一起了吧,连我爸都把惊动了,把我当外人是吧?」 边榆正开着免提吃橘子,所以没能立刻回顾蒙的话,结果顾蒙以为自己猜中了,尖叫着一副被踩了尾巴的样子:「我靠真的啊边榆,你跟苏珉沅,你,你跟他,你们不是六年前结仇了么,深仇大恨就,难不成你们其实六年前就在一起了?」 越猜越离谱,边榆强行将那口橘子噎了下去:「你能不能闭嘴。」 姑且算是否定的话终于让顾蒙的情绪稳定了一些,「主要这事儿我爸还问我了,苏珉沅的动作有点大,别看外面风平浪静,苏家因为苏珉沅差点彻底大洗牌,一般集团内部的核心骨干很少有大的变动,更何况是一动动了几个,唉这事儿我也闹不清,先放放,咱们再说说你跟苏珉沅,你俩真的没事儿吗?我听说是苏珉弢想要动你,苏珉沅才站了出来,我靠那么多钱说不要就不要了,我爸老早前还隐晦地跟我说过,苏家将来不出意外的话必然是苏珉沅的。」 然后就出意外了。 苏珉沅为了边榆放弃了手里的一切,每个听说这件事的人都惊掉了下巴,毕竟都是成年人,早就过了为爱冲动的年纪。 说实话,边榆也很震惊。 最后没能套出点实质性的言论,顾蒙有些遗憾,说:「改天吃个饭,我爸想见见你,怎么说你现在也是个人物了,咱们两家联络联络感情,哈哈。」 听着是玩笑话,但是边榆知道这其中有着顾蒙的良苦用心。 边榆道了声谢,顾蒙挂电话前说:「兄弟,玩笑归玩笑,苏珉沅的事情你谨慎点,他现在不太好沾。」 若是从前的桦旌还能做点什么,桦旌现在自己都没彻底脱离危机,苏家几乎公开抛弃并且打压的人,说句不好听的,边榆现在没有资格站在苏家的对立面。 边榆知道顾蒙是在担心他。 粗略约了个吃饭的时间,挂断电话后边榆洗了个澡,刚从浴室出来就看见床头柜上的手机在闪个不停。 边榆擦着头髮走近,消息提示上并没有内容,点开后是一张张照片,随手放大一张,还没看见上面是什么字就见着最下面苏珉沅的签名。 消息来自苏珉沅,一系列文件也关于苏珉沅——关于项目交接,关于职位罢免,关于股权转让等等,文件并不完全,但是每一页纸下面都缀着苏珉沅的名字。 按理说这些东西看成机密文件要执行保密条约,苏珉沅却毫无顾忌地全都发给了边榆,最后还跟了一句——【求边总收留。】 边榆坐在床边头顶着毛巾,视线被框在小小的屏幕里,他再次滑动聊天记录,一条条翻看着上面的文件,每一份都看得很仔细,虽然并不完全,露出来的文字只有最后一页,一般都是些无关痛痒的保密、宣言之类的,最后视线停留在落款。 苏珉沅的字很好看,尤其是他的名字,刚劲有力中带着些许洒脱,与边榆印象里字不一样了。不稀奇,毕竟上次看苏珉沅的字还是在上学的时候。 第278页 好像拉不到头的图片昭示着苏珉沅这段时间里经歷了什么,边榆似乎透过文件看见数不清的人逼迫着苏珉沅一退再退,妄图将他身上所有的价值全都榨干。 这么多年的努力都成了别人的嫁衣,边榆不知道苏珉沅怎么想的,苏珉沅没说,以往发的消息里也没有半分透露,就好像一切都是无足轻重的东西。 苏珉沅瘦了,昏暗的光线下他的面部线条更加凌厉,一双眼睛也陷了少许,正因如此,他那双狐狸眼才显得没那么突出,倒是狭长且略微下垂的眼尾让他整个人多出了点可怜的意味。 手指在屏幕上方停留了许久,腿都麻了边榆才回过神,他刚要收起手机,界面却在这时忽而一跳,苏珉沅就好像看见了边榆的一举一动,消息一跃而至。 【看完了吗?要是小边总觉得这些不可信,我可以把原件给你送过去。情况就是这样,我真的身无分文了,求收留~】 边榆盯着这几个字眉头挑的厉害,尤其是最后的那个标点符号,他有时候觉得苏珉沅是不是有精神分裂。 不等边榆说什么,紧接着一通电话,边榆本想打字的手就落在了接通键上。 边榆很轻地「啧」了一声。 「还没睡呢?」苏珉沅声音来得很快。 边榆看了眼时间,十点半。 电话贴到耳边,边榆说:「正准备睡。」 「还挺早——」说完之后苏珉沅沉默了少卿,似乎并没有想好这通电话应该说点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接着说,「你现在怎么住酒店了,我记得你在宁淮不是有好几个住处?」 「酒店方便。」边榆说,「你现在住哪?没回玉兰园了吧。」 这话多少暴露了边榆曾经回玉兰园探看的事情,但他并没有遮遮掩掩,即便听见苏珉沅短暂停顿后响起的笑声也没觉得难为情,靠到了床头,十分郑重地问:「真的没钱了?苏珉弢搞了你多少钱?」 苏珉沅这些年赚了不少,虽然没办法一跃飞升和那些家底厚实的家族相比,在年轻人里已经算是佼佼者了,饶是如此苏珉沅的那些积蓄也不够填苏家的一个窟窿,尤其那些窟窿是刻意给苏珉沅挖的坑。 「是啊,好多钱,怎么办?」苏珉沅低笑,「就算另找工作大概也不会有哪个公司敢要我,要不我去街头要饭吧。」 苏珉沅说得煞有其事,边榆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这时苏珉沅又说,「或者去酒吧打工,保不齐就被哪个老闆看中包养了……或者,小边总包养我?」 「……」对于苏珉沅三句不离包养这种事,边瑜不想接。 这事儿边榆嘴上没再说,心里多少有些盘算,打算第二天让詹景谈谈情况,谁知第二天还没不等边榆多做什么,办公桌对面就多了一个人。 边榆不知道苏珉沅怎么上来的,甚至没有惊动外面总裁办的各位助理们,他先是低头看着面前多出的一份简歷,厚厚一摞与其说是建立更像是平生,连小学的时候得了多少朵小红花都详尽地列在上面。 边榆没动那份烫手的简歷。 「你到底想干什么?」边榆问。 苏珉沅:「找工作。」 「我不管人事。」 「我怕我过不了人事那一关,想走个后门。」 苏珉沅说得理直气壮,丝毫不觉得自己走后门有什么不对,边榆不确定地又低头看了眼简歷:「你找工作有必要将三年级赛跑第一名也写上?」 「说明我从小体力就好。」苏珉沅脸不红心不跳,「所以小边总要不要考虑收我当助理,我会开车、能公关、能处理一切你交代的事情,包括生活起居衣食住行,对于待遇我要求也不高,能给口饭吃就行。」 闹这么一出,边榆本以为苏珉沅真要面试也得图个大的,怎么都没想到一开口只是个助理。 让苏珉沅来当助理实在是屈才了,不过话说回来,如今放眼整个宁淮,除了边榆这里大概也不会有别人敢收下苏珉沅,即便苏珉沅再有才能,总不能真让苏珉沅去要饭吧。 边榆拿起简歷随便翻了翻。 苏珉沅当真将自己过去的半辈子都罗列在这份纸上,生怕边榆不了解似的,甚至将自己的拿手菜是什么都写得清清楚楚,其中还有几道菜是因为边榆才学这种事儿都有特别标註。 越看越想笑,是气笑的。 「苏珉沅。」边榆叫他,「你是真的有病。」 苏珉沅跟着笑了起来,一如从前那样应声:「是啊,病入膏肓。」 边瑜:「我不缺助理。」 意料之中,苏珉沅想。 本以为又要吃个闭门羹,然而边瑜又跟了一句:「倒是缺个司机。」 多少有点侮辱人的意思,然而苏珉沅缺没有任何不悦,答应得很痛快。 「好啊。」 第99章 (正文完) 带着寒意的春风被热烘烘的空调抵挡在旋转门之外, 今天酒店前天上班的是一个刚来一周的小姑娘,低声哼着歌摆弄着一个古朴的花瓶。 里面插着几支娇艷欲滴的玫瑰,小姑娘说:「每天一支都攒这么多了,再这么下去瓶子都快装不下了, 这么多天也没见先前到的花枯萎。」 「看着就行了, 别多说。」一旁主管正在本子上写着字, 头也不抬地提醒着。 小姑娘暗暗吐着舌头嘀咕:「贵的花就是好啊,世界上有钱人这么多, 怎么就不能多我一个。」 第279页 说完她抬头看向门口,似乎在翘首以盼着什么人。 这声嘀咕自然落到了主管的耳朵里,但是主管没有出声,只是眉眼笑了笑假装没听见。 这花本来是送到楼上套房的, 可惜从来没能进得了电梯,正主不收, 经理也不敢真的扔了,一来二去就成了前台的景观。楼上那位见着了没说什么,经理全当默许就一直如此处理着, 便让前台沾了光。 花是好花, 每日空运过来最新鲜的,虽然一天只有一支, 一来二去也攒了不少。 昨天夜里下了雨, 这会儿外面的路还是湿漉漉的,阳光照在上面泛着耀眼的金色,这时一辆车停在了门口,驾驶位门开下来一个人, 一身黑色西装没什么特点,却被那个人修长笔直的身形托出了一副贵气, 尤其是那张出挑的脸,方一出现在酒店门口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电梯叮地响了一声,里面的人刚出来守在门口的经理就迎了上去,前台里面还在写字的主管立刻放下笔站了起来,双手放在身前毕恭毕敬地弯腰行礼,新来的小姑娘见此有样学样。 头虽半低,视线余光却一直飘着来人,可惜只看见那人吊儿郎当插着兜的手,脸是一点都没看见。 直到人出了门,酒店的众多工作人员才齐齐抬起头。 主管重新坐回去继续写东西,小姑娘忍了忍最终没忍住,问:「这位到底是什么来头啊?」 主管鼻尖稍顿,想了想觉得小姑娘知道也好,别一不小心莽撞惹了人,但又不想过于郑重吓着人,遂继续等着笔,漫不经心地说:「老闆。」 「什么?」小姑娘以为自己听错了,凑近了一点,有种风好大我没听清的感觉。 「老闆。」主管将对完的记录合上,「确切的说是老闆之一,等会儿许经理回来你让他五楼的5019看看,那边有客人投诉说卫生间有异味。」 说完主管刚要走,却发现小姑娘的脸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红,主管疑惑地刚想问,小姑娘却捧着脸。 「你……」主管犹豫了一下,「其实麻雀变凤凰这种事儿都只是小说。」 一般到这家酒店入住的非富即贵,时间久了难保没有人动歪心思。她本想再劝几句,怕小姑娘一个想不开走了歪路,这种事儿她见多了,却在这时,小姑娘目光灼灼地看着门外早已空荡荡的酒店大门,说:「我要是有钱,也找个这么帅的司机!」 主管:「……」 敢情是看上了司机? 车子以时速40公里平稳地往前走着,在不知第几次被超车后,边榆忍无可忍:「你驾照不会是买的吧?」 苏珉沅脸不红心不跳地说:「一次通过,我觉得我驾驶技术还行。」 话虽如此,车速却越来越慢了,最后停在白线前,灯黄了。 身后是一声急促的鸣笛,那车也是倒霉,到了白实线的地方变道都没办法,只能硬生生跟在身后无能地发泄着怒火。 虽然对于苏珉沅的行径边榆也是不爽,但是对于身后一直摁喇叭的他更是不爽,眼看着信号灯上的数字跳到零,信号灯绿了边榆却摁住苏珉沅的肩膀,在苏珉沅疑惑的表情里慢慢摸上了他的耳朵。 苏珉沅浑身一僵,踩油门的动作不自觉地慢了下来,就这样摩挲着过了不知道多久,边榆忽然收回手指嗤笑一声:「绿灯闪了。」 车子骤然起步,后轮过线的瞬间灯变红了,剎车声骤然响起,边榆仿佛看见后车气急败坏的表情,他心情颇好地吹了个口哨,降下车窗冲着后车比了个中指。 苏珉沅看着边榆一系列动作笑出声,在重新进入车流时颇为遗憾地嘆了口气:「可惜得这里掉头不方便,不然想直接带着你去酒店。」 「碰一下就开房?那你可真好泡。」 边榆说得漫不经心,苏珉沅看了眼后视镜:「不碰也想开。」 边榆因为好心情而有些上扬的唇角慢慢拉直,他没有对上苏珉沅的视线,表情看上去有些不高兴,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方才心脏落跳了半分,恼人的半分。 到了公司临下车前边榆才拾掇起声音,说:「晚上要去吃饭,你不用送我,想干嘛干嘛去。」 说完他就走了,根本没给苏珉沅开口的机会。 自那日起苏珉沅当真给边榆当起了司机,倒也不全是司机,还做着助理的活儿,平时就待在总裁办,又闲又忙。 苏珉沅人长得好看,性格又好,不管跟什么人说话都挂着笑脸,没几日连保洁都对他赞不绝口。、苏珉沅刚来的时候很多人都以为是边榆故意为难苏珉沅,还以为将来有硬仗要打,总裁办很长时间都沉浸在低气压里,然而没过多久众人才发现这两个人哪里不对付,简直是太对付了。 只要边榆出来苏珉沅就跟在身后,什么事情都做得井井有条,边榆什么办什么,即便有所刁难也全无怨言办事妥帖,再到后来总裁办对苏珉沅生出怜悯之心,和苏珉沅走得近了话也就多了些,虽说没有人在苏珉沅面前说边榆坏话,但是善意的关心也是有的,一般遇到这种情况苏珉沅都会说:「应该的,毕竟要还债。」 听到这句话别人都以为是苏珉沅欠了不少钱,只有苏珉沅知道自己说的债是什么。 晚上边榆确实约了人,没打算带苏珉沅,让苏珉沅当司机有点话赶话赌气的意思,没想到苏珉沅真的干了。干了就干了,自己公司还能管管口舌,边榆并不想因为这点事儿给别人看笑话,然而边榆刚下楼就看见等着的苏珉沅。 第280页 「边总上车,我送您。」苏珉沅笑眯眯地开门,做司机做得尽职尽责,即便老闆给放假了也没有放松。 「不用你送我。」边榆没上车,打算绕开苏珉沅换辆车子开。 可惜苏珉沅并不打算放过他,半拖半拽顺便摸了把边榆的腰,在边榆快要咬人的表情里强行将他塞进了副驾驶。 车门关上,苏珉沅快速上车落锁,开门见山地问:「哪家饭店?」 边榆当真被气笑了,既然苏珉沅不领情,他也没必要自作多情。 「雨霖轩。」 一家私房菜馆。 其实苏珉沅送也没什么,约的是顾家的人,这家菜馆老闆是顾家从前的一个长期合作伙伴,后来退休后开了个这么一间菜馆。 顾家和菜馆老闆见着苏珉沅倒是无所谓,只是这家私房菜的客人也多是熟悉的人,这个圈子就这么大,即便叫不上名字也打过照面,这才是边榆不想让苏珉沅来的原因。 到了地方苏珉沅没有跟进去,知问了一下大概什么时候结束就放边榆走了。 虽说是顾家提起的吃饭,其实也没什么事情,都是寒暄还有一点关心,顾家的长辈边榆见过很多次了,这顿饭的意义也不在于有什么项目上的交集,更多的是给外人看,所以这顿饭多少有点大张旗鼓。 顾家来的大张旗鼓,饭局进行得大张旗鼓,没多久就很多人知道顾家和边榆关系亲密,那些还在觊觎桦旌,相对边榆存歪心思的人不得不因为顾家重新估量,这就是顾家的目的。 分别是顾蒙和边榆说:「过几天去家里坐坐,我刚搞了几个茶饼,虽然也不知道那玩意有什么好喝……哎哟!」 话还没说完头就被敲了一下,边榆觉得顾蒙和程宗崇越来越像了,各方面。 顾父站在一旁慈爱地笑着和边榆说:「还有程劢一起,那个老顽固难得出来一次,不弄点好茶实在是请不动他。」 边榆客气地应着。 停车场在后头,边榆拒绝了顾父送他回去的好意,打算去前门打车走。 菜馆在一个小院子里,一步一景,门隐在假山之后略有些隐蔽,若是在绿意盎然的季节里这门多少还有点意境,冬日就缺点意思了,老闆管这叫「残缺美」,边榆觉得他是懒得搞。 这顿饭结束得比想像中的早,都没喝酒,就是唠唠家常,确实也用不了多长时间。 天已经黑了,「残缺美」的院子像个迷宫,风吹过的时候还带着点阴森,这地儿若是改成鬼屋估计都不用重新装修,自带气氛。 硌脚的鹅卵石小路眼看着就要到尽头,边榆看见门口正站着一男一女,穿着昂贵又轻薄的衣服不知为什么没进去, 瑟缩着吹着冷风,那个男人说:「你到底拉着我想说什么?」 边榆对于他们说什么并不感兴趣,看了一眼就打算走来着,然而他脚步到底还是慢了点,那女人已经先一步开口—— 「你没看见门口站着的那个人吗?」 「什么人?天皇老子来了也不能让我在这吹冷风,真踏马冻死了!」 「苏家的那个私生子啊,你没看见?我还以为他被送出国了,竟然还在宁淮。」 「谁?苏家的?」 原本还在抱怨的男人瞬间来了兴致,往门口走了两步,探头看着墙角处站着的那个身影又迅速收回脑袋。 「卧槽真是,不过也不稀奇,我听说他最近在给小边总当司机。」 「可真是风水轮流转,当年他给小边总那么大的难堪,现在小边总可算等到报復的机会了。」 「司机?就只是司机?你是不是没看过网上的一些段子,这时候还当什么司机啊,老司机还差不多。」男人猥琐地笑了笑,「不过他长得真漂亮,尤其是那双眼睛,做都做不出来。我听说他欠了不少钱才去给小边总打工,你说我若是给他点钱是不是也能尝尝?私生子嘛。」 男人越说越激动,好像自己真的靠仨瓜俩枣泡了苏珉沅一般,一旁的女人看得都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作呕道:「你可别噁心我了。」 「这你就觉得噁心了?这圈子你还是混少了,你等我……」 话还没说完,砰第一声男人突然直挺挺地倒在地上,露出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多出来的身影。 边榆摁掉手机上的录音按钮,头也不抬地和女人说:「再不打120,这人就是你杀的。」 女人后知后觉地突然大声尖叫了起来,踉跄后退两步,高跟鞋却陷进了鹅卵石的缝隙里,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摔倒,坐在地上时还在不停后退,像是看见恶鬼一般,这时一块拳头大的时候扔到了她身边。 女人的尖叫声很快吸引了不少人,餐馆老闆跑过来的时候边榆正在给急救中心打电话,老闆看了看地上躺着毫无知觉的人,又看了看惊恐到失声的女人,最后看向淡定挂电话的边榆,心中立刻有了判断,脑袋也跟着涨成了气球。 在旁人看起来很难搞的局面边榆却没当回事,淡定地收起手机正想叫段东恆这个劳动力来处理后续,不曾想一抬眼就看见站在门口多出来的身影。 哦对,苏珉沅没走。 因为没走才更生气,所以为什么生气?为什么更生气? 只看一眼边榆便收回目光,淡定地找到摁下一串电话号码,淡定地叫段东恆来是收拾残局,段东恆那边刚要开骂边榆就已经先一步挂了电话。 第281页 场面既有序又混乱,私房菜馆开在比较僻静的地方,周围并没有多少路人,出来看热闹的就只有客人,而这些客人又有些特殊,所以这种场面说好处理也好处理,说难搞也难搞,而这处理事情的难易程度完全取决于肇事者的身份够不够让这一众人守口如瓶。 是边榆,所以够了。 苏珉沅静静地站在门口看着边榆的方向,他的出现很快吸引了一众人的目光,比地上躺着的还要有吸引力,原本的窃窃私语一下子就换了主角,苏珉沅给边榆当司机这件事虽然没有正式公开,但是对于他们这些消息灵敏的人来说早就不是秘密了,只是没有亲眼见证,多少有些收敛,最主要的还是边榆的态度。 而今苏珉沅的出现就好像是一纸告书,告诉所有人他现在的窘迫和地位,从前被并列而谈,让边榆名声扫地不得不远遁国外的情况的苏珉沅已经沦落到给边榆当司机的地步,没有比这还要侮辱人的了。 窃窃私语的声音越来越大,大到边榆每个字都听得很清楚,乱七八糟的话音里说的最多的是—— 「他真给小边总当司机了?」 「说着是司机,谁知道背地里怎么摇着屁股哄小边总,除了桦旌谁还敢收他?」 …… 为什么更生气?为什么? 边榆的手再次攥成了拳头,黑夜掩盖了他青筋暴起的额头。却在这时他忽然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清香,是车里香薰的味道,紧接着边榆感觉到手边有个温热靠近,却在接触的瞬间又收了回去。 是苏珉沅,大概本来是想拉着他的,或许还想说几句让边榆不要生气,却不知道因为什么在触碰之前放弃了,连安慰的话也没了。 苏珉沅还是温和地笑着,似乎什么都没听见,轻声问边榆:「吃完了吗?我送你回去?」 是一个尽职尽责的司机,却又比一般的司机亲昵了一些,周围声音更大了。 外面隐隐听见救护车的声音,边榆皱着眉头看着苏珉沅,他有点不明白苏珉沅为什么连这都能忍,明明从前两个人针锋相对的时候,苏珉沅那张嘴一点都不留情面,堵人的话张口就来,现在却成了个哑巴。 当真被苏家磋磨的没有一点脾气了? 苏珉沅还在等边榆回应,边榆忽然抓住了苏珉沅的手,一个用力榨干了两个人仅剩的一点空间,而后转身冲着人群中叫到:「廖总,上次苏珉弢身上的热水是不是没有浇到你的身上,没教会你什么叫祸从口出,不然你陪地上这位仁兄一起躺躺?我想救护车的空间应该够大,足够躺下两个人。」 说完他猝不及防地转头快速吻了下苏珉沅的唇,「我是没想到现在不长眼的人那么多,一点情趣都能扩散出那么多谣言来,这样,等会儿我让人去联繫一下最好的耳鼻喉科大夫,该看病看病,费用算我的,都别客气。」 偌大的院子倏地变得悄无声息,明明站了那么多人,却好像连唿吸都静止了。 边榆嘴角笑容嘲讽,本还想再说点什么,却在这时胳膊一紧,脚下踉跄两步直接被人拉离了这个是非之地,出门的时候与匆匆赶来的段东恆擦肩而过,在段东恆目瞪口呆难以置信中走了。 车子沉了又沉,车门落锁,边榆靠在后座上姿势不太妙,苏珉沅脸色怪异的很,一双眼睛眯成了一条线,看向边榆时更像是个即将开餐的妖精。 没有靠的太紧,却又将边榆逼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 苏珉沅问他:「不想我挨骂?」 他靠近一点。 「打人那么狠就不怕要人命?」 又靠近一点。 「对别人都能下狠手,当初那么恨我的时候怎么没想过给我这么一下?」 手撑在腰侧,苏珉沅垂首看着边榆,他其实想问问那句「情趣」,却也知道那只是边榆话赶话的回击,所以到底是没敢问出口。 「骂几句没什么,怎么说我都可以,本来我也确实很想摇着屁股讨好小边总,可惜小边总一直不给我机会,不然看挨了这么多骂的份上,给我一个坐实的机会——」 机会,机会,机会…… 话还没说完,苏珉沅衣领突然一紧,身子失衡毫无徵兆地摔到了边榆的身上,愣神之中下一秒是猝不及防的吻。 一如每一次兇勐的触碰,边榆的吻不带一点温情,与其说是吻更像是发泄,磨破了皮见了血,撕咬中满是腥甜,而苏珉沅也在短暂的失神后快速反应过来,眼尾不自觉地软了,瞳孔不受控制地振动着,感受着边榆的歇斯底里的同时眼底润了水迹,任由边榆为所欲为。 在最后动作逐渐慢下来时苏珉沅才寻了空挡,将边榆用力搂在怀里,边榆问他:「苏珉沅,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几乎将边榆嵌进身体,苏珉沅声音不受控制地颤抖着,是激动也是紧张,他回边榆:「不太有,所以我是可以再有个机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