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师总想跑路》 第1页 [gl百合] 《女帝师总想跑路》作者:田园白菜【完结】 简介: 柳玉袖十四岁入朝,十六岁拜相,成了万人眼中的传奇人物。她为让新帝快速成才,铤而走险,任凭脏水往自己身上泼,想着有朝一日功成身退,结果还是没把人掰回来。 李楠筝原为不受宠的公主,阴差阳错成了女帝。她原本依赖柳太傅,可自她继位,太傅封为丞相,人人都说柳相专权,不将她放在眼里,于是她黑了。 知道真相前 李楠筝:爱卿,可是觉得可以替朕做主了? 柳玉袖:臣以为陛下尚不到亲政的时候。 知道真相后 李楠筝将人死死搂住:你个杀千刀的,没心肝的,怎么忍心这么骗我!还想丢下我不管,我咬死你。 柳玉袖无奈嘆息:好好好,是我错了,我不走了。 重情重义文武双全帝师*傲娇成长型女帝 内容标籤: 强强 宫廷侯爵 朝堂 古代幻想 正剧 搜索关键字:主角:柳玉袖,李楠筝 ┃ 配角:预收《女和小娇妻》,《仙尊和她的千面美人》,《她靠演技稳居太子妃》 ┃ 其它:宫廷权谋,帝师攻,皇帝受,病弱攻,诱受, 一句话简介:帝师跑皇帝追,她们都插翅难飞 立意:彼此信任才能共迎美好明天 第1章 闹脾气 景荣六年,春。 洛阳城繁花似锦,百姓安居乐业,维持着表面的宁静祥和。 柳府门前,御林侍卫军已经将府邸四周围的水泄不通。柳府护卫因家主命令未与侍卫军抵抗,退至院内。 待彻底控制住柳府内外,侍卫统领举着御赐令牌率一队人登堂入室,直奔客堂,惊得院子里的玉兰树簌簌掉了几叶花瓣。 然而,不等侍卫统领下令捉拿,远远的就听一曲高山流水自客堂传出。 堂内,身着云水广袖裙的女子端坐于古琴前,玉兰簪子绾髮,修长纤细的十指轻巧的拨弄琴弦,垂眸时如月宫谪仙,令人不敢亵渎。 侍卫统领带人冲进房门,围住女子,却迟迟不上前。 「柳大人,我等奉陛下之命前来请大人配合审查。」 琴声未止,柳玉袖浅笑道,「秦统领的架势,可不像是来请本相的。」 秦统领颔首施礼,「大人莫怪,着实圣命难为。陛下接到匿名举报信,称大人授意户部侍郎,剋扣地方灾粮,增加赋税,贪赃枉法。还请大人走一趟。」 柳玉袖不紧不慢的说道,「还有此等事?本相确实不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秦统领回去告诉陛下,等有确凿性证据再来捉拿本相。」 「柳大人慎言。」秦统领皱起眉头,「即便柳大人监国劳苦功高,也不得轻慢陛下。」 如今朝中局势大致分成三股势力,以柳玉袖为首的势力更加庞大。皇帝继位时尚且年幼,由柳玉袖把持朝政六年之久,迟迟不肯放权,引得底下纷纷猜测。唯有御林侍卫军乃歷代帝王亲管,只忠于当今圣上,从不站队。 柳玉袖似是听到了什么好玩的笑话,竟然像是十分愉悦。 「秦统领过虑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只是臣一心为君为民,绝无半点私心,若是就此沦为阶下囚,岂不是惹忠臣心寒,百姓心慌。往后陛下如何稳定民心?」 闻言,秦统领冷哼一声,不免带了些个人情绪,「柳大人未免说的太冠冕堂皇了些,大人把持朝政这么多年,真有为君之心吗?难道大人觉得陛下没有能力亲政?」 柳玉袖略做思索,说出一句能把人鼻子气歪的结论。 「尚差些火候。」 「你!」 秦统领胸膛剧烈的起伏着,半晌,指着后面的侍卫吼道,「来人!上前请大人移驾。」 侍卫们刚迈出一步,琴声戛然而止。柳玉袖按住琴弦抬眸,一双丹凤眼中尽是淡漠,未大声怒斥,却令人不寒而慄。 至此,再无一人真敢上前。 只因坐在面前的人并不是什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小姐,而是当今丞相,开朝以来第一位女相。 柳玉袖,十四岁被前太傅保举进宫教授公主皇子们诗书,十六岁拥立新主,同年任丞相辅佐朝政。 六年间,她清除了前太子和长公主的势力,将一半的朝局控制在自己手里。 那些对帝位依旧虎视眈眈的人因为忌惮柳相而不敢大肆兴风作浪。但也因为柳相专权,在朝野的威望越来越高,甚至到了功高盖主的地步。而皇帝却成了空架子,除去皇宫内侍和御林侍卫军,再无自己的势力可言。 即便秦统领再为圣上名不平,却也不敢在这位杀伐果断的当朝第一女相面前真的放肆过头。 「本相说过,要配合审查可以,但要拿决定性证据来。」柳玉袖重申一遍,「否则,秦统领便不能从柳府带走任何一人。」 双方互不相让,一度僵持不下。就在这时,忽有侍卫急匆匆跑入堂中,在秦统领耳边嘀咕少许。只见秦统领脸色变幻莫测,最终挥挥手,让禀告的侍卫退下。 「今日打扰大人雅兴,改日定当赔罪。」秦统领一改方才态度,恭敬有礼,「大人所言极是,下官这便去回禀圣上。」 御林侍卫军来的快去的也快,待其全部离开后,柳府上下重回平静,继续做自己手里的事情,好像已经习以为常。 第2页 隐在暗处的侍卫现身来到柳玉袖身侧,「大人,陛下这是……」 柳玉袖重新抚琴,轻灵悦耳的曲调将方才的紧张氛围冲散。 「无妨,小孩子闹脾气罢了。」 而她口中的「小孩子」此时正在御书房读书习字,一副从容自得的模样。 等秦统领回来復命,李楠筝才放下笔,心情很好的问他有何收穫。 秦统领将柳玉袖的原话带到,然后便立在原处不动了。 「柳相有何反应?」 秦统领犹豫片刻答道,「并无特别反应,还是和往常一样。」 李楠筝一听,反倒不高兴了。那个人就是如此,常常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真是讨厌。 半天不见吩咐,秦统领试探性的问道,「陛下,那户部贪赃枉法一事需要报刑部审理吗?」 李楠筝重新提笔,「不必,去查是谁送的信。」 秦统领遵命后还是不得要领,说要拿人的是陛下,临时让他撤兵的是陛下,称柳相贪赃枉法的是陛下,现在不查的还是陛下。 当真是伴君如伴虎,这二位一个都惹不起。 「陛下觉得柳大人是冤枉的?」 李楠筝看他一眼,「她这个人,若是真有什么,还能让别人抓了把柄去?」 秦统领略一思索,竟然觉得此言有理。看来陛下早就知道举报内容不实,那他这一遭是为哪般? 「下去吧,朕要习字了。」 待秦统领躬身退下,李楠筝却也不再习字,而是拿出一支玉兰簪仔细端详。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变了。 次日上朝,柳玉袖照常着绛紫朝服,绾髮戴起乌纱帽。 她踏入景太宫大殿时,朝臣们纷纷围上来,嘘寒问暖、阿谀奉承,已经是常态。 柳玉袖听着,偶尔点头回应两句,毫无丞相的架子,嘴角噙着笑意,令人如沐春风,不知道的还以为当朝丞相是个好说话的。 不管心里真敬重假敬重,也不管站哪一派,大臣们表面全都上赶着恭维示好,毕竟谁也不想明着得罪她。围过来的人实在太多,有那上不得前的就在边上干着急。 内侍尖利的嗓音响起,大臣们瞬间各归各位,朝堂之上一片寂静,只等帝王临朝。 李楠筝坐上椅,身上是金丝绣线勾勒的玄底朝服,头上配着凤冠,一双桃花眼看向殿下,悄悄扫过某人。 作者有话说: 我来啦~白菜家三千金之三妹开始连载了,希望有小可爱喜欢! 预收文:现百《女总裁和小娇妻》,古百《仙仙尊和她的千面美人》,古百《她靠演技稳居太子妃》,欢迎支持! ——————————— 小剧场话外音 秦统领:就玩我一个人呗╯﹏╰ 第2章 虚假和睦 柳玉袖像是毫无察觉,目视前方,端的是一朝将相的正气凛然。 内侍高喊,「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此时,礼部侍郎躬身走到殿中,双手捧着奏本高举过头顶。 「臣有本启奏。」 待奏本交到李楠筝手上,礼部侍郎才开始禀报,「今年科举期将近,各地举子也纷纷涌入洛阳城,臣请奏陛下颁科考令,让我朝早日广纳贤才。」 李楠筝点头,「袁爱卿所请实为天下社稷,理应准奏。」说着,她有意看向柳玉袖,「柳爱卿觉得如何?」 柳玉袖闻言拱手施礼,「臣以为,陛下所言甚是,广选人才实为朝廷之幸,百姓之福,理应着手准备。还是陛下心怀天下学子。」 李楠筝笑笑,「爱卿言过了,比不得柳爱卿为国为民,辛勤操劳。」 柳玉袖同样笑脸相迎,「陛下谬赞,臣哪里敢居功。」 一来二去,尽显君臣之谊。 然而其他朝臣没有一个敢抬头的,听着如此的寒暄,却大气都不敢喘。 虚假的和睦比真实的剑拔弩张更要骇人。 世人皆知,柳相单方面把持朝政,不给皇帝实权。而皇帝在年幼时不得不依附柳相,倒是相安无事。如今圣上已然年满十八,断不可能再甘心受其摆布。 两人明里暗里的交锋无数,只是目前来看,圣上羽翼并未丰满,尚不能撼动柳相分毫。可今后如何谁能说的准,以致于群臣不敢得罪柳玉袖,同样也不敢轻慢李楠筝,常常夹在中间受夹板气。 去年科考,殿前选出的三甲转眼就被朝堂上的三股势力瓜分了去,一个都没给皇帝留,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今年科考,又不知新进三甲最终落于谁手。 除去朝上当面启奏的重大事件,其余的奏本以及地方呈报的全部被归总送到御书房,由圣上批阅之后,再转送柳府,由柳相再行过目。丞相有驳回的权利,也有直接批覆盖印章、无需通过圣上的权利。 柳玉袖下朝之后,照常打道回府,将由皇宫送来的奏本重新过目。奏本上已经写了李楠筝的批覆内容,只要她这里通过,这些奏本就可以直接由内阁分发回去。 她回到柳府,换了常服才前往书房批奏摺。她前脚才进书房,后脚丫鬟小茉便端着热茶进了门。 「小姐刚回来,先喝口茶吧。」 柳玉袖弯唇,接过茶杯,轻抿一口,浓香温热的碧螺春瞬间将外头带来的寒气驱散。 第3页 这功夫,小茉往书房燎炉里加了两块炭火,又将旁边的窗子关上。 「虽说立了春,可还是有些寒凉,小姐要注意身体才是。小姐今早去上朝就忘记披斗篷了,奴婢追都追不上,待明日奴婢早早的将斗篷放在床头,让小姐时时看着,怎么都不能忘掉。」 茶香混合着玉兰萦绕房中,温润了垂眸之人的眉眼。柳玉袖头也不抬,一手执着奏本,安静而专注。小沫素日唠叨她,她已经习惯了,俨然能做到不被打扰,就像沉浸在宴席之中,将人家的唠叨当成了配乐,手上的奏摺当成是主菜。 看完一摞奏本,柳玉袖不禁点头,奏本上的批覆基本无差错,且偶有独到见解。 她没有被小沫的喋喋不休唤回注意,却被一声猫叫引得抬起头。就见一只三花颜色的小猫跳到桌案上,直接踩着奏摺凑到她面前。 柳玉袖失笑,将小猫抱下桌案,「这是奏本,不能乱踩。」 小猫也不知道听没听懂,只知道往柳玉袖怀里钻,待寻到一个舒服的姿势,便伸个懒腰闭眼睡觉了。 柳玉袖也不赶它,抱着猫继续批阅奏摺。这只猫本是小茉抱回来的,取名小花,据说是常常在府门外避雨,小茉看其可怜才抱进府中养着。没想到小猫却总爱缠着她,惹得小茉戏称这猫等同于是给她捡的。 小花在柳玉袖腿上睡的四仰八叉,但这一点不影响看奏摺的人。她依旧全神贯注的批阅,忽而,柳玉袖微微蹙眉,手上的奏本来自吏部,上面是一些关于朝廷官吏的调动。 说能过也能过,说有问题也确实有问题。 圣上的批覆是准奏,柳玉袖看了一会儿,继而将奏摺放到一旁,算是通过了。 书房门外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是小茉,另一个是贴身侍卫纯宁。 二人鬼鬼祟祟往屋子里张望,半晌,小茉拽了拽纯宁的袖子,「还得是小花,能让小姐暂时些,笑一笑。」 柳玉袖放下最后一本奏摺,抬眸时,对着门口道,「进来。」 被抓包的二人面面相觑,谁都不想先进门,最后还是小茉将纯宁先推进来的。 柳玉袖抱着小花起身,「说吧,什么事儿?」 两人推推搡搡,小茉恨铁不成钢的瞪向纯宁,而后壮着胆子道,「小姐,外头玉兰花开的可好了,要不出去看看?」 柳玉袖心里跟明镜似的,知道这俩人费尽心思就是想让自己休息一会儿。 「好。」 小茉当即拿过准备好的斗篷给她披上,两人跟在后边一起去往庭院。因着柳玉袖独爱玉兰,故而柳府中种的大都是玉兰树,春日开白玉兰,炎夏开紫玉兰,总有能赏的。 夕阳余晖下,玉兰花于树枝上,如精雕玉琢,纯白无瑕。柳玉袖站在玉兰树下,抬手摸上枝条,望着上边盛开的玉兰花,移不开视线。 院子里的八哥儿叽叽喳喳叫着,「小姐吉祥!小姐吉祥!」 小茉和纯宁在后边瞧着,嘴角皆噙着笑意。她们的小姐不在朝堂时,还是原来那个温柔娴静的大家闺秀,待人和善,待自己人尤其好,从不为难,根本不像外头那些传言似的令人生畏。 「大人,据宫中眼线回传,陛下早朝后只在御书房里待过,再之后便回寝殿了,并无其他动向。」纯宁禀道。 柳玉袖尚在赏花,指尖在玉兰花瓣旁抚摸过,却从不真的碰触到。 「科举即将开始,我们的陛下定是要有所行动。」 作者有话说: 谢谢「木易杨」投递的地雷! 谢谢「一只小奶咖」投递的营养液! —————————————— 小剧场 陛下:爱卿眼光独到 柳相:还是陛下见解高深 群臣:瑟瑟发抖 第3章 微服私访 科考令一经颁布,来自各地的学子纷纷入住客栈,各家书院、棋社,乃至茶楼,都能听见她们高谈阔论、吟诗作对的声音。 由于科考不限制年龄和性别,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全都奔着洛阳而来。没有住处的学子多花点银两找人家投宿,而没有银子的便只能住在郊外茅草屋凑合些日子。 柳玉袖坐在茶楼二层雅间,从这里往楼中瞧,茶客如云,座无虚席,且应该大多都是赶考的学子。往窗外望,又能看到洛阳长街上的繁盛之景。 长街之上铺肆林立,叫卖声不绝于耳。来往的马车源源不断,有从外地来此赶考的人,也有来洛阳做生意的商队。 小茉盯住一家糖人儿摊子,拽了拽纯宁的衣袖,「我想要那个。」 纯宁宠溺的看着她,「一会儿下去就买。」 小茉还是个孩子气的,听到有糖人儿就很开心,跑到柳玉袖跟前叽叽喳喳。 「小姐,陛下怎么还不来,不会是改主意不来了吧?」 柳玉袖放下茶杯,不紧不慢的说,「她一定会来。」 如此能夺得新人才的机会,她怎会错过。 一楼大堂前的高台上本是演着歌舞,舞曲终了,乐人们鱼贯下台,换上来一个白眉老翁。接着,茶楼伙计抬上一张桌子,红布铺案,再放上茶壶茶碗。老翁从怀里掏出醒木啪的一声,引得众人齐刷刷盯向台上。 「今日咱们来说说当今丞相,柳大人的故事。」 此言一出,台下众人听得更加入神,世人皆慕强,谁不知这位传奇女相,不禁就多了许多好奇。 第4页 「话说,自柳相辅政以来,修改了不少律法,如庶女庶子具有和嫡出同等权利,可上学堂,可继承家业。还有,女子有休夫权利,不再只任凭夫家发落。」 老翁说到激动之处,即使嘴唇都说干了也顾不上饮茶。「还有,奸.淫.掳掠者,处以斩首。若情节恶劣,则上升为极刑。」 众人跟着慷慨激昂,小茉听到别人夸自家小姐也忍不住开心。她一高兴就想揪别人衣服,于是纯宁便成了任她揪着摇晃的倒霉蛋。 别人听得津津有味,唯有她这个当事人淡然的很,依然有条不紊的品着茶,没有一丝波动,直到有两个特别之人进了乐记茶馆的门。 来者正是李楠筝以及贴身宫女迎雪,二人坐到最里侧的位子上,同其他人一样听台上老翁摇头晃脑的讲故事。 柳玉袖收回视线,继续低头饮茶,此时,台底下却有了不同声音。 一个中年男子质疑道,「可是那柳相长达六年不放权,如此专政,岂不是对圣上不敬?」 他这话一出来,引得底下议论纷纷,两方挣得不分上下,意见难以统一。 直到一位妇人站出来,「我不管谁专权,我只知道能让咱们老百姓过上好日子,我就拥戴她。自柳相辅政以来,洛阳城日渐繁荣,不止洛阳,其他省城的百姓估计也没有说柳相不好的。」 妇人的话又将舆论拉了回来,大多数人是墙头草迎风倒,老翁借着民生之题继续将柳玉袖夸得天花乱坠。 小茉这回高兴了,扬起下巴道,「我就说我家小姐是全天下最好的小姐,怎么会有人说不好。」 当说书人下台后,众茶客开始三五一群说起私家小话。李楠筝选的位置刚好是在三桌学子旁边,坐在此处方便她听听这届学子的见解。 不止她在听,柳玉袖也在听,好歹是习过武的人,即便隔着些距离,也能听得一二。况且那些学子侃侃而谈,没一个是说悄悄话的。 李楠筝换了一身丹霞衣裙,坐在百姓堆儿里听了半天,听到右手边那桌在对诗,便出声道,「见过几位兄台,兄台可是进洛阳赶考的考生。」 其中一位有两撇鬍子的人回道,「正是,这位姑娘也是赶考的?」 李楠筝颔首,「正是。不知兄台参加科举是何所谓?」 小鬍子男人闻言笑了,「自然是为了高官厚禄,飞黄腾达,以后娇妻美妾成群,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旁边的人也跟着帮腔,「有道是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诚不欺我。」 李楠筝:「……」 一旁的迎雪赶紧给自家主子倒茶,企图浇灭某人心底的小火苗。 李楠筝收拾好心绪,转向对面,向一位妙龄女子问道,「不知姑娘是为了什么来科考?」 女子掩唇,十分娇羞,「我崇拜柳相柳大人,听说大人素来勤于朝政,无暇见闲人,只有进了朝廷为官才能近前相见。我,我太想见柳大人了!」 李楠筝脸色已经有些发青,任迎雪如何劝说都没有好转。 而被崇拜的当事人在雅间也是一阵无言。 小茉转过头,小声嘀咕,「这届学子怕是要完。」 天色渐晚,李楠筝悻悻而归,不巧碰上客栈外流灯溢彩,三尺高的木台周围里三层外三层的都是人。 「陛……小姐,今晚有灯会诶。」迎雪指着五光十色的花灯说道。 李楠筝此次一无所获,甚至对科举都产生了怀疑,根本无心看什么灯会,可她没走出两步却突然驻足不前。 迎雪顺着她的方向望去,木台上挂着四五盏琉璃灯,其中一盏鸢尾六角琉璃灯甚为夺目,灯身上两只凤凰缠绕在一起,共穿云霄。 「那灯,好像柳大人以前送您的那盏。」 不止李楠筝驻足凝望,已经上了马车跟在后面的柳玉袖同样看到了。 木台之上的灯盏都需要猜出灯谜才能得,到现在尚无一人能抱得琉璃灯。 「还有谁来挑战?」台上的粉衣姑娘大声问道。 「我来。」 众人闻声回头,自觉让出一条路,二人轻步上台,为首的正是李楠筝。 作者有话说: 谢谢「千山万水因你不过毫釐」,「木易杨」投递的营养液! ————————————— 小剧场 学子一号:我要见柳丞相!我太爱柳大人了! 陛下:你说你爱谁? 柳相:这是我没有料到的。 第4章 承诺 台下百姓们交头接耳,纷纷猜测李楠筝能不能答出来,甚至打起赌约。 粉衣女子热情的介绍游戏规则,「这位姑娘需要闯三关,灯谜只是其一,后两关对对子。若姑娘觉得可以,我们现在就开始。」 李楠筝略一点头,「请。」 粉衣女子回头朝着戴白纱斗笠之人回道,「可以开始了小姐。」 轻纱遮面的白衣姑娘闻声提笔,再由粉衣女子将题目取来,于众人面前展开。 红底黑字,笔迹秀丽,灯谜更是让台下众人摸不着头脑,只有面面相觑的份儿。 只见题面写着,花中贵戚艷而香,幽谷佳人美名扬,风姿脱俗堪钦佩,纵使无人也自芳。 李楠筝笑笑,「这个简单,是兰花。」 粉衣女子的目光登时就亮了,「好,姑娘请等第二题。」 第5页 当第二题卷放于众人眼前,人们更加迷茫了。 「舟动摇山影,请姑娘对下句。」 李楠筝略作思索,出句成对,「云移隐月身。」 此言一出,引得台下满堂喝彩,白衣姑娘立即提笔出第三对。 粉衣女子展开题卷,「姑娘,最后一题了。」 李楠筝看向卷上,轻声念出,「青莲莫怪我来迟不敢乱题诗恐被隔江鹦鹉哭。」 不仅台下安静了,台上也寂静如斯。 粉衣女子笑道,「请姑娘作答,答对了,您就可以任意挑选一盏琉璃灯。」 此时,马车上的柳玉袖静候了片刻,突然招唿小茉进来。 「小姐,怎么了?」 柳玉袖铺开文房四宝,将毛笔递给她,「我来说你来写。」 台上出题方在等,李楠筝在想,台下百姓都在看热闹。 「姑娘,如果答不出可就算前功尽弃。」粉衣女子适时提醒道。 这时候,一个小男孩从人群边上熘进去,仗着人小直接熘上了台。 「姐姐,这个纸条给你。」说完,小男孩调头就跑回了人群中。 李楠筝不明所以,展开纸条,喃喃自语,「黄鹤已随仙去久倘教重弄笛定惊远岫凤凰飞。」 「姑娘好文采。」 因着粉衣女子的一声肯定,百姓们纷纷鼓掌叫好。 「姑娘想要哪一盏?」 李楠筝还有点反应迟钝,「要……鸢尾灯。」 粉衣女子取来灯交到她的手上,「姑娘不仅文採好,眼光也好。我家小姐想与姑娘交个朋友,不知……」 然而不等女子的话讲完,李楠筝就像被什么东西刺激到了,提着灯冲下木台,甚至冲到了人群外。 她东张西望,满街的车水马龙,却不见想要找的人,忽而自嘲的笑笑。 她到底在想什么呢。 「小姐!小姐,您等等奴婢!」迎雪气喘吁吁的追上来,小心请示,「小姐,咱们接下来。」 李楠筝对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愣神良久,随后将琉璃灯塞进迎雪手中,冷声道,「回宫。」 这功夫,柳玉袖的马车已经在打道回府的路上,她披着斗篷在车中饮茶,小茉坐在车夫旁边发呆,只有纯宁骑着高头大马跟在马车后。 半晌,小茉忍不住问道,「小姐为何方才让奴婢执笔?」 闻言,柳玉袖将茶杯放下,「我的笔迹她认得。」 谁让她曾经是教授陛下诗书的太傅呢。 柳玉袖脑海里闪过方才街上的鸢尾六角灯,思绪逐渐飘远。 她记得自己初见李楠筝时,当今陛下还是个十岁的孩童。不知为何,李楠筝特别喜欢粘着她。明面上李楠筝和其他皇子公主一样称她太傅,私底下却只喊她玉袖姐姐。 在其十二岁生辰那天,她送给李楠筝一盏鸢尾六角琉璃灯,后来这盏灯被三公主的侍女不小心撞坏了。虽然那侍女被发配到其他地方干苦力,三公主也被迫道了歉,李楠筝还是哭了很久。 「玉袖姐姐,灯坏了……你送给我的灯坏了。」粉琢玉雕似的女孩哭得像个泪人儿,靠在柳玉袖肩头,还止不住抽泣。 这样款式的琉璃灯很少见,柳玉袖没办法立刻再找一盏同样的来替代。 她抬手摸摸李楠筝的头,「等看到同样式的,我再送给楠筝好不好?」 哭声终于小了,李楠筝抬起头,「真的?」 柳玉袖替她擦去眼泪,笑道,「真的,我保证。」 然而后来,太子病逝,平衡被打破,夺嫡之战正式开始角逐,她们再没时间去管那盏承诺中的琉璃灯。 思绪迴转,柳玉袖弯唇,如今她也算是实现了这个承诺。 马车忽然停止不前,柳玉袖抬眸,「何事?」 小茉回道,「是公主府的马车。」 白皙修长的手指拨开车帘,柳玉袖往外头张望的同时,对面人也掀了车帘子看过来。 「见过三公主。」柳玉袖颔首,就算是见礼了。 三公主倒也没有责怪她礼数不周,似乎是习以为常。 「柳大人好雅兴,也来看灯会?」 柳玉袖浅笑,「路过而已。」 「那不知柳大人可否赏光,再与本宫一道去赏灯?」 柳玉袖闻言只道,「府内尚有急事,不能陪三公主同行,望公主殿下见谅。」 三公主盯着她,眼神复杂,继而嗤笑道,「还是本宫这庙太小,请不动柳相这尊大佛。柳大人到底拒绝本宫多少次了?」 柳玉袖不欲与其多言,命车夫将马车赶至一旁,让三公主的马车先行。三公主虽话里话外挑刺,却没有真的与她对上。柳府马车让路后,三公主的马车便率先过去了。 小茉扁了扁嘴,「陛下此次无功而返,咱也白跟了。估计陛下回去后就不会再来了。」 柳玉袖放下车帘,「非也,她还会再来的。陛下从不是一个轻言放弃之人。」 她的陛下是个有才华有谋略,且有野心之人。但只要有她在,这份野心便被淹没了。老虎收起利爪成了家猫,如何能在险象环生的朝堂立足。 她断了其后路,李楠筝就必须靠自身再造出一条路来,挣抢不到她手里的势力,就会去抢别人的,而抢的前提是需要培养属于自己的人。收復散落皇权的第一步,如何能放弃? 第6页 三日后,不出她所料,李楠筝果然再次微服到了民间,只不过这次没有去乐记茶馆,而是换了个地方。 作者有话说: 谢谢「千山万水因你不过毫釐」,「木易杨」投递的营养液! ———————————————— 特别批註:文中灯谜、对联皆引用自网上 ———————————————— 作者君光荣感冒,退下躺平了,明天见 第5章 她教出来的 这次线人的消息将位置定在了翰缘棋社,赶考的学子们也常常来这里对弈。 翰缘棋社位于长街热闹繁华的地段,却独有一番幽静,只要进到其中便与外头的喧闹完全隔绝。棋社中分前堂和隔间,隔间需要提前一天来定,而前堂则没有太多规矩。 右手边第二隔间内,柳玉袖执白子,等待对面的人落棋。小茉拿着黑子迟迟不放,急得直挠头。 「怎么下都是输啊。」 旁边观棋的纯宁点点头表示同意,换来小茉的一胳膊肘,痛的要死还不敢还手。 小茉傲娇的瞪她一眼,转过头继续皱眉凝思。 「小姐,可不可以让我两个子?」 柳玉袖无奈道,「我已经让你六个子了。」 正待某人呲牙咧嘴不知道怎么下的时候,李楠筝已经进了棋社大门。 柳玉袖的注意力偏移到前堂,无暇再看小茉如何落子。 那厢,李楠筝很快找到下棋的对手,连赢两局以后,她理所当然的成了焦点。其他下棋的人都要来与其比试,但李楠筝不是谁来都应,最终她将目光放在了角落里的一主一仆身上。 白衣姑娘抬头,与她四目相对,随即起身近前。 「姑娘,好巧啊,又是你,上回我家小姐想同你交朋友,可你跑太快了。」粉衣女子热络的打着招唿。 即便上次白衣姑娘带了白纱斗笠,但看身形依然可以认出她就是灯会出题的那个人。 「上次是家中有急事,不得不赶回去,望两位姑娘见谅。」李楠筝颔首,「不知姑娘今日可有雅兴与我对弈一局?」 眼见白衣姑娘应了,其他人全都停下棋局围过来观摩她们二人。 小茉也抻长脖子望外头瞧,「小姐,您说陛下会赢吗?」 柳玉袖淡淡答道,「会,因为……她是我教出来的。」 听语气听不出一丝情绪的起伏,然而话里却藏着难以忽略的骄傲。 毕竟李楠筝从来都是她最满意的学生。 二人的对弈剑拔弩张,围观的人们却比她们还紧张。 最终,李楠筝险胜,周围的人像是打了一场激烈的战役,看到结果后不由自主拍手称快。 白衣姑娘笑了,「棋逢对手,乃人生一大幸事。」 李楠筝拱手,「我亦是,敢问姑娘可是此次赶考的考生?」 「当然了,我们家小姐可是千里迢迢从江南过来参加科考。」粉衣女子提起自家小姐便滔滔不绝,「江南第一才女,听过吧?」 李楠筝挑眉道,「可是江南安才子之女,安婉澜?」 粉衣女子扬起下巴,「算你有见识,不过你连着两次赢了我家小姐,也当得起洛阳第一才女之名。」 「姑娘过奖。」李楠筝笑得有些无奈,这洛阳第一才女的名号可是那个人的。 安婉澜的名字一经知晓,不少才子才女纷纷上前想要结识。一来二去人们便坐在一起讨论起了朝中局势,以安婉澜为首的一派支持皇帝早日亲政。而另外持反对意见的也称柳相之才人间少有,还是应该多执政几年。 柳玉袖在隔间里听她们各抒己见,又听李楠筝与安婉澜聊的极为投缘,她便知此行的目的达到了。 「南姑娘棋艺如此精妙,可见未来必成大器。」安婉澜毫不吝啬的夸赞道。 李楠筝莞尔,「安姑娘过奖,不过是下棋罢了。」 安婉澜却不贊同,「这下棋里的门道多了,甚至是治国之道,用兵之术,皆可化在其中。」 此言一出,令前堂和隔间中的两个人俱是一愣。 以前,李楠筝很喜欢缠着柳玉袖下棋,输了再重来,周而復始,愣是从臭棋篓子变成了下棋小天才。 「为什么翰林大夫都要会下棋?父皇会,母妃也会,玉袖姐姐下的最好!」 李楠筝仰着头,一双眼睛亮亮的盯着柳玉袖。 而柳玉袖却只是将棋局打乱,重新排布,「楠筝你看,棋局可攻可守,可先攻后守,或者反之,一盘棋能有千变万化。和为君、征天下是一样的道理。」 天色渐晚,李楠筝拜别新交的朋友打道回宫,柳玉袖等人也随后离开了棋社。 路上,小茉还在懊恼自己又输了,并发誓下次一定会赢。 待行到无人烟的小道时,马车前忽然出现两个拦路人。 小茉嘘声回禀,「小姐,陛下……」 柳玉袖掀开车帘,就见李楠筝眸光冷凝的盯过来。她没有下车,而是安然的坐在车上。 失礼便失到底。 「臣参见陛下。」柳玉袖微微点头,也未行礼,就好像在挑衅似的。 李楠筝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更加难看了。 「爱卿好雅致,还来外头的棋社观棋。」 柳玉袖弯唇,「比不得陛下。」 李楠筝紧皱眉头,冷声道,「柳爱卿是跟踪朕来的吧?」 第7页 柳玉袖笑容更加温和,她本可以答只是路过,可偏偏选择了另一种答案。 「臣想看看陛下有多大长进,敢企图越过臣。」 李楠筝气笑了,「好,爱卿便看着吧。」 等人走远了,柳玉袖放下车帘,下令继续行进。 她有一百种方法可以哄人,也有一百种方法可以气人,只看她想要哪种。 虽然所有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可回到柳府的当夜,柳玉袖便不可控制的发起低热。 柳府上下无一人入眠,全都陷入忙碌中。住在府内的郎中替她把脉开药,嘱咐小茉两人,不可让其再时常外出,以免受风寒。 窗子全都关上,柳玉袖浑浑噩噩的躺在榻上,不知外头到底什么时辰。 「小姐,药熬好了。」 小茉坐在床边,由纯宁将柳玉袖扶起,她再餵药。 等一碗汤药灌下去,小茉替她盖好被子,守在床畔满目担忧。 柳玉袖睁眼时看见她在低头抹眼泪,失笑,「做什么,死不了的。」 小茉赶紧把眼泪擦干净,「小姐想为君为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奴婢就为小姐一人,只要小姐一句话,奴婢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柳玉袖抬手摸摸她的头,「傻丫头,刚学几句就乱用,哪里有那么严重。」 小茉本想替她争辩,可看到她脸色欠佳,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小姐,离着天亮还早,您睡会儿,奴婢守着。」 作者有话说: 谢谢「一只小奶咖」投递的营养液! ————————————————— 喜欢文文的话记得收藏哦~ 第6章 养病也不安生 到后半夜,柳玉袖才渐渐退了热,她稀里煳涂的睡过去,也不知道自己睡到什么时候。 等醒来时,她盯着房梁愣了会儿神。 一觉睡到大天亮的感觉似乎还不错,她已经很久没有睡的这般沉了。 「小姐,您醒了!」小茉赶忙上前探她的额头,「还好还好,没有再烧起来,您躺会儿,奴婢去打水伺候您梳洗,厨房给您熬着粥,再来点包子吃,然后咱们喝药。」 柳玉袖也没反驳她,由着她忙前忙后的布置,心想这丫头又拿她当小孩子哄了。 小茉端着粥碗,「奴婢餵您吧?」 柳玉袖却将粥碗接过来,「我自己来就好。朝里……」 「您放心,已经告假了,没说原因,就说您休假几日。」小茉当即回禀道。 柳玉袖点点头,清粥喝了半碗就放下了,包子也没吃。等药熬好了,她皱着眉一口闷下去,直到嘴里放块饴糖眉头才舒展开。 这休假一请就是四天,柳相整整四日未上朝,底下人却不敢妄加猜测,毕竟柳相以往也是这样突然毫无缘由的缺席,大家都习以为常了,谁也不敢过问。 期间,奏本依然如故会送至丞相府,因着身体欠佳,柳玉袖只重点看了六部和大理寺的奏摺,其余的直接送到内阁。 休假的日子里比往常闲暇多了不少,只是有一点不好,她做什么都有两个跟屁虫在后边唠叨,不过她倒是很喜欢这样日子。 一壶茶,两碟点心,午后艷阳,和几个亲朋好友,难得的岁月静好。 看见柳玉袖提笔,小茉忙冲过去把毛笔抢走,「小姐,您还没好呢,不适宜劳累。」 而后她就被推回了卧房,不能弹琴也不能习字,只能在床上躺着,茶和点心水果都送到床前,她是半分都不用伸手。 柳玉袖无奈道,「再被你们这么养下去,我就废了。」 小茉摇摇头,「非也非也,我家小姐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修养多久都还是洛阳第一才女,怎么会废?再说了,您不把身体调养好,如何继续为君为民劳心劳力?」 柳玉袖不得不承认这丫头口才确实是好,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于是她彻底放弃抵抗,老老实实当一个病人。 待郎中再次请脉后,柳玉袖才得以出房门。即便如此,她依旧需要斗篷加身,手里还得抱着个暖炉,在外头不得多站,只能看一会儿小茉领着丫鬟小厮们投壶。 「小茉姐加油!」底下人齐声喊道。 小茉也不甘示弱,撸起袖子就投,只是频频投不中。换了其他人也没有投中的,她垂头丧气好一会儿,听纯宁要替自己投还不乐意,非要亲自投中。 柳玉袖在屋檐下笑望着院中,小茉这丫头跟在自己身边最久,就连纯宁都是她任丞相后才招到府上的。 记得她十岁那年偶然在街上遇见一个从外乡来洛阳的女孩被当街拍卖,后来得知女孩的父母早亡,那个卖她的人是拐卖幼童的人贩子。 再后来,人贩子被押送大理寺,女孩跟着她回了当时的侍郎府。女孩没有名字,她就为其取名「茉」,只因女孩最喜欢茉莉花。 所以现在丞相府中,最多的是玉兰树,其次便是茉莉花。 纯宁再次试探道,「我帮你吧。」 小茉瞪她一眼,「我不要,我就要自己投。」 柳玉袖看着这对又开始吵嘴,不禁笑着摇摇头。 小茉继续拿起一支箭,正要投时却发现箭被拽住了,回头一看,自家小姐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身后。 柳玉袖拿过她手里的羽毛箭,轻轻一投,箭便直插入壶身,且只插了一半。 第8页 有人惊唿,「十筹,是十筹!」 小茉态度大不一样,拍手道,「小姐好厉害!」 「重心要稳,手不能抖。」柳玉袖朝着纯宁使个眼色,「让纯宁教你。」 这回小茉倒是乖乖听话,不再排斥纯宁帮自己,俩人一前一后的站着,纯宁握住她的手投出一箭,直直入壶。 看见府里人玩的热闹,柳玉袖不禁也跟着心情愉悦。 此时,突然有守门护卫来报,说宫里头来人了。 柳府的人瞬间安静,直到宫里的内侍被带入府中,才知此人是迎雪派来的。 「柳大人,陛下将伶乐馆的舞姬都召到了明宸宫,夜半歌声,彻夜不眠。」内侍回禀道,「迎雪姑娘让奴才带个话,柳大人若是方便可不可以进宫一趟?」 柳玉袖微微蹙眉,「公公回去告诉迎雪,说我随后就到。」 内侍一听,喜上眉梢,千恩万谢的离开了。 「纯宁,去备马车。」 小茉扁嘴道,「可是小姐您还……」 柳玉袖看她一眼,成功让其后边的话收了回去。 前往皇宫的路上,内侍将这几日的皇帝起居和朝堂之事统统汇报个遍。 在柳玉袖未上朝的几天内,陛下下令内廷打发了数名内侍和宫女,在朝上怼了礼部侍郎和御史,以及大理寺呈报上来的案子所批覆的刑法都特别的重。总之,柳相不在的日子里,宫里朝上人人自危,就怕哪个不小心被陛下揪住小辫子,严惩不贷。 最后一点柳玉袖倒是知晓,大理寺的奏本她都是亲自过目的,判定虽然重,倒在情理之中,故而她并没有修改直接发了下去。 「柳大人,您慢点,奴才给您带路。」 马车停在宫门口,内侍在前头引路,柳玉袖漫步跟在后面。 「这些话是迎雪让你带给本相的吗?」 内侍闻言跟着抖了一下,随后回头赔笑,「什么都瞒不过柳大人,确实是迎雪姑娘托奴才带个话。」 明宸宫大门敞开,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柳玉袖皱着眉头只身走入内殿。未到地方,就听里头飘出丝竹管弦之声,欢声笑语不断,不像在皇宫,倒像是在某个秦楼楚馆。 莺莺燕燕,劝酒的话不堪入耳。 「柳大人,您可算是来了。」 迎雪看见柳玉袖前来就像是看见救星,赶紧躬身行礼请她入内。 作者有话说: 期待更多小可爱的留言 第7章 借酒摊牌 内殿大门敞开之时,琵琶声戛然而止,舞姬们纷纷退至一旁跪在地上低着头。 玉榻之上,李楠筝披头散髮斜躺着,手里还提着酒壶,脚边七歪八扭的横着几个空罈子。 舞姬们大气不敢喘,李楠筝就像毫无所觉一样自顾自的饮酒,完全不理会何人闯进来。 「臣参见陛下。」柳玉袖轻步入殿,拱手施礼,即便眉头紧锁也未忘礼数。 此时,李楠筝才缓缓抬头,眸子里失了往日清明,氤氲迷茫,仿佛反应了好一会儿,突然笑了,媚态横生。 「原来是柳爱卿,爱卿休了数日,怎么今日有雅兴过来?」 柳玉袖冷了脸色,「都出去。」 舞姬们刚要起身离开,却听李楠筝沉声道,「朕看谁敢走?」 于是屋子里的其他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在二人紧张的氛围中战战兢兢。 半晌,柳玉袖深吸一口气,「陛下理应为国为民保重身体,若是,若是陛下想要立后或者纳妃,臣可以草拟奏章。」 皇子为帝立女后纳女妃,公主继位则反过来立男后纳男妃。可由朝臣推荐或者天下选秀。 「朕何时要立后纳妃?」李楠筝眯起眼,「柳相不仅喜欢管朕的天下,还喜欢管朕的私事?」 说着,李楠筝突然起身,提起跪在地上的一名舞姬,「可是爱卿看好了,朕喜欢的是女子。」 柳玉袖看见她这副自我放纵的模样,脸色甚是不好看,「陛下……」 李楠筝放开那明舞姬,摇摇晃晃的走到柳玉袖跟前,贪婪的感受来自她身上的玉兰花香。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柳玉袖身上便多了一种香味,正是玉兰花的味道。 可是到了近前,她却闻见了不一样的味道,那是玉兰香都掩盖不住的药味儿。 李楠筝清醒了些许,仔细打量柳玉袖,这人好像又瘦了些,脸色也不大好看。 「你,你不舒服?」她的语气瞬间软了下来。 「不妨事,臣偶感风寒而已,现在已经好了。」柳玉袖言简意赅的说道。 李楠筝愣了会儿神,她记得以前的柳玉袖身体尚算得上良好,进宫两年也只生过一次病。可是自从她继位,柳玉袖任丞相后,其身体就愈发的不好了,一年能感三五次风寒。 她想问柳玉袖吃过药了吗,怎么不说,为什么不多修养会儿。结果话到嘴边就变成了,「朕的私事不劳柳相挂心。」 柳玉袖平心静气道,「非是臣要插手陛下私事,只是担忧陛下身体安康。若陛下实在喜爱歌舞,也不宜彻夜,言尽于此,臣告退。」 柳玉袖这个人说走就走,从不拖泥带水。待人离开后,李楠筝轻声笑笑。 玉壶坠地,摔的稀碎。 舞姬们被吓得伏在地上,浑身发颤。 方才被她提起来的舞姬抖着声问道,「陛下,奴家……」 第9页 李楠筝面色阴沉,「滚。」 十几个舞姬连滚带爬出了明宸宫。 宫门前,马车缓缓离去,柳玉袖坐在里头单手支颌,闭目养神。 她记得自己刚入宫任太傅时,李楠筝还是个经常受欺负的小公主。昭仪娘娘并不算得宠,膝下只有李楠筝一位公主,平日里吃穿用度也不是太好的。那些见人下菜碟的宫女太监们自然是随风倒,谁得宠便紧着谁讨好。 当时最受宠的是娴妃娘娘,其膝下原有两个女儿,长公主和二公主。其中二公主最得先帝喜爱,但不幸早夭,先帝便将悲思都补偿在长公主身上,以至于长公主嚣张跋扈,甚至连宫中下人都可以随意欺负不受宠的皇子公主,李楠筝就是最倒霉的那个。 头一次见李楠筝是在书堂上,当时其他公主皇子都在,两人并无特别交集。后来真正认识的开端是在她入宫后的第七日。 柳玉袖经过藏书阁时,瞧见宫女和太监围着个小女孩。 「那可是长公主最喜欢的髮钗,五公主可担待的起?」宫女厉声呵斥道。 李楠筝眼眶微红,小声辩解,「不是,不是我弄掉的。」 一旁的太监却不干了,「奴才看的真真的,明明是五公主故意撞了翠烟,髮钗才掉入湖中。」 「不是我,是她撞的我……」 很快,李楠筝的抵抗就被那二人的唾沫星子淹没了。 翠烟不依不饶道,「若是五公主今日不把髮钗捞上来,奴婢便禀告长公主,看看五公主和昭仪娘娘担不担得起。」 正当这时,突然有道声音插入三人之中。 「你们还知道,她是五公主?」 柳玉袖站到李楠筝身旁,算起来只比李楠筝年长四岁,却透着不容置疑的气度。只要她站在那,便能令人安心。 宫女和太监立马声儿小了,皇帝一年也想不起来见一次的五公主自然不足为惧,但这位新太傅可是皇帝面前的红人,被世人称赞的洛阳第一才女,最年轻的女太傅,倒也不敢轻易得罪。 「奴婢也只是想让五公主知道要尊长。」 柳玉袖闻言只道,「公主殿下有陛下为父,昭仪娘娘为母,再不济还有我这个太傅,轮得到你来教导吗?」 宫女立刻不敢再辩解,同太监一起连连道了好几次歉,灰头土脸的回去了。 柳玉袖转过来朝着李楠筝伸出手,「公主殿下,臣送您回昭仪娘娘那。」 李楠筝望着她直出神,虽然没反应过来,手已经搭上去了,乖乖的被柳玉袖牵着手。 「大人,咱到了。」 柳玉袖闻声回神,掀开车帘果然瞧见柳府的匾额。 纯宁忙上前搀扶她下了马车,「大人一路上似乎心不在焉,可是出了什么事?」 柳玉袖迈入府门,路上所见之人皆向其俯身行礼。直到回了后院书房,她才正式回答纯宁的问题。 「没什么,只是到了新人换旧人的时候。」 柳玉袖望向窗外的玉兰树,「科举即将结束,新科前三甲也马上要诞生了。不知陛下会封她们什么官职,也不知有没有官职可封。若是没有,陛下会如何?」 纯宁思索了好一阵才道,「属下不知。」 柳玉袖回头看她,「没有位子,便找办法将位子空出来。」 作者有话说: 谢谢「千山万水因你不过毫釐」投递的营养液! ———————————————— 小剧场 李楠筝装醉:我就是喜欢女子怎么了? 柳玉袖:……好好的孩子,她就弯了,是我的教育出现了什么问题? 第8章 丞相的心思 很快,科举考试结束后,考中的学子名单由皇榜张示。而殿试选出的前三甲早有侍卫携圣旨通传,不出意外的,新科状元正是安婉澜。 圣上下旨由吏部拟订朝中官职空缺,好委任前三甲相应职位,结果吏部的摺子递上去以后,圣上的脸色难看至极。只因摺子上的官职只剩下几个无足轻重的位置,其余的都是外省职位,根本没给李楠筝培养自身势力的机会。 柳玉袖看到摺子时,很容易想像出李楠筝当时有多窝火,任谁处在这样的境地也难以平心静气,没有大发雷霆已经算是难得。 她当即提笔写了几个字,交给纯宁,让其秘密送往大理寺。 小茉放好茶点,眼珠一转随即说道,「小姐想让大理寺参奏吏部?」 哪知柳玉袖却道,「陛下知道大理寺是我的人,由大理寺参奏,不妥。」 小茉这下彻底蒙了,直挠头,「那应该由谁参奏?」 柳玉袖循循善诱,「谁和吏部不和?」 小茉双手撑着下巴冥思,吏部是三公主的势力,除去她家小姐手底下的人,也就还有原二皇子,就是现今的贤亲王。 「啊,奴婢知道了,是刑部。」 刑部依附贤王,与柳玉袖一脉是对头,与三公主那就更是了。 「小姐说过,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小茉自豪道,「小姐是想……」 说着,她比划个手刀,「借刀杀人。」 柳玉袖看着她就像在教导学生,「我们小茉愈发聪慧了。」 小茉被夸后笑的合不拢嘴,就连小花跑进屋都没注意到。 次日上朝,柳玉袖站在最前,未发一言,随着其他大臣禀报,刑部于最终还是递上了奏本。 第10页 李楠筝阅后不怒反笑,「徐爱卿,你是不是该给朕一个解释?」 奏本被扔到吏部徐侍郎的脑袋上,他匆忙拾起来,越看手越抖,好像是因为被冤枉而十分愤慨。 看完奏本,徐侍郎双膝跪地,大喊着,「陛下,臣冤枉!臣绝对没有贪赃枉法,买卖官职,都是按照规矩调整的。胡尚书你休要血口喷人!谁不知你向来与我不和,估计是这前儿故意来陷害的!」 那边胡尚书一听也不干了,「陛下明鑑,老臣绝不是信口雌黄。想来我朝洛阳官职尚未饱和至此,如何连个六部员外郎的空缺都没有,定是有猫腻。」 两位大臣争执不休,李楠筝突然出声将二人压制下去。 「柳爱卿。」李楠筝矛头对准柳玉袖,「你认为他们孰对孰错?」 柳玉袖再次成为朝堂上的焦点,所有人都等着她向着谁那边说话。 「臣以为,徐侍郎一向勤恳,为国尽忠,段然是做不出倒卖官职之事的。」 此言一出,朝中其他大臣也纷纷附和,局势朝着一边倒。 李楠筝状似很愉悦的模样,「柳爱卿所言极是,朕也觉得徐爱卿不会做出此等事情来,此事押后再议。」 「陛下圣明!」 徐侍郎频频磕头谢恩,其他官员都跟风随着柳玉袖保徐侍郎,只有胡尚书愤愤难平,可一人无法将朝局扭转只得退至一旁生闷气。 柳玉袖抬眸,和李楠筝的目光撞上,一触即分,谁都没有再看谁。 下朝后,柳玉袖避开众大臣的嘘寒问暖,先行离去。可其实她并没有离开,而是坐在马车上等候。 直到众臣散的差不多了,胡尚书走出宫门,柳玉袖才下马车。 「胡大人请留步。」 胡尚书回头,一看是她,匆匆上前行礼,「见过柳相。」 即便是面上带着不满,礼数却不可废。 柳玉袖自知他怨怼自己,故意装作不知,依旧熟络的与其打交道。 「吏部一事,稍后陛下便会私下请胡大人近前叙话。胡大人只管尽力查明真相即可。」 胡尚书闻言愣住了,迟疑问道,「柳相,不是,不是相信……」 柳玉袖垂眸浅笑,「我这是在给胡大人立功的机会,若你能证明所奏属实,在陛下那里便是大功一件,就算往后有所变动,也算是多了一份保障。」 就在此时,明宸宫的内侍赶至宫门外,传圣上口谕宣胡尚书去御书房议事。 胡尚书愣了一下,随后领旨谢恩,再看向柳玉袖,眼中尽是钦佩与感激。 「多谢柳相提点。」 「胡大人无需如此,我们同朝为官,既为同僚,帮忙也无可厚非。」 胡尚书拜谢柳玉袖,随即便跟着内侍重返宫门内。 柳玉袖也上了自家马车,路上有段路程稍不平整,略有颠簸。 「大人,您坐稳了,这有几个坑洼。下回该绕路了。」纯宁回禀道。 柳玉袖倒是不在意,「无妨。」 半晌,纯宁问,「听闻大人在殿上反对了胡尚书的奏本,保了徐侍郎。可大人不是要……」清除吏部吗? 柳玉袖但笑不语,耳边只闻马蹄声。 她越是保吏部,李楠筝越是要将吏部扳倒,她只是在帮陛下下定决心。 拿下吏部,已经势在必行。披荆斩棘,头一刀尤为重要。 马车一经抵达丞相府大门口,柳玉袖刚下车,就见小茉一熘小跑过来搀扶,顺便还替她把斗篷拢紧。 「小姐刚好点,就这般不注意。」小茉回头瞪一眼纯宁,「一点都不细心。」 纯宁无辜被瞪,张了张嘴也没说出什么来。 她俩成天打打闹闹,柳玉袖都习以为常了。 「欢迎小姐回府!欢迎小姐回府!」小八搁院子里昂首挺胸,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小茉笑斥道,「就属它嘴甜。」 此时,小花从树上窜下来,直接落在柳玉袖怀里,舒服的打了个滚儿。 柳玉袖抱着它就像抱娃娃似的,「好像长胖了点。」 「可不是,自从来到咱府上,它就成日胡吃海塞,吃完就睡,怎能不胖。」小茉低声告着状。 小花好似听得懂人话般,抬起圆圆的脑袋,冲着小茉喵叫一声表示不满。 「她是不是骂我了?」小茉叉着腰道。 纯宁挠挠头,也不敢多嘴。 还是柳玉袖打了圆场,把小花带去了书房。 作者有话说: 收藏过百啦,开心\(//?//)\ 感谢宝贝们的支持! 第9章 挑拨离间 书案上,檀香裊裊,左右两侧皆是摞成堆的奏本。柳玉袖手持奏摺,安静而专注,屋子里只有小花一个不安分。 察觉到动静,柳玉袖未抬眸,一手按住猫头,将其捞进怀里抱着,小花才算是安省会儿。 半天过去了,她总算是看完了奏本,低头一瞧,小花根本没睡,眼睛瞪的熘圆与她对视。 「你是不是饿了?」柳玉袖抚摸着它的背,只见其舒舒服服伸个懒腰,抱住她的一只手安详的闭上眼。 柳玉袖失笑,这功夫,她无意中瞥见书架上露出来的紫金檀木锦盒,忽然晃了神。 她抱着小花来到书架前,取下锦盒,待打开后,里面放着的是一只白玉兰髮簪。髮簪的样式很简单,与她头上戴的繁复样式截然不同。 第11页 这只髮簪是自己十六岁生辰时,李楠筝送的。 在宫中待过的那两年,可以称之为她人生中最为快乐的时光。 书房门口,小茉和纯宁又跟叠罗汉似的偷偷往屋子里张望。半晌,小茉转过身,嘆了声气,就像霜打的茄子般,蔫了。 「小姐真的太不容易了,我好想帮她做些什么。」小茉失落道,「可是我就是个小丫鬟,也帮不上什么忙。」 「怎会。」纯宁立马安慰,「这家宅中的大小事务一样是门学问。只有家宅安宁,大人才无后顾之忧。」 听她这么一说,小茉不好意思的笑笑,「好像我还是挺有用的。」 「当然有用了,你跟在大人身边最久,比我们每一个人都有用。」 见纯宁如此斩钉截铁,小茉看了看四周,突然抬头在她脸侧啄了一口,随即就要跑,可是纯宁比她手快,立马就将她拦住。 小茉挣了一下,「别闹,一会儿小姐出来了。」 纯宁抱着人不撒手,「你是不是又想讲大人小时候的事?我在这,洗耳恭听。」 其实,纯宁已经听了不下数十次,提起柳玉袖,小茉总是滔滔不绝。 自柳玉袖还是个籍籍无名的侍郎府小姐时,小茉就跟在其身边侍候,她陪着柳玉袖度过了儿时的每一个阶段。 柳玉袖的父亲是户部侍郎,柳府上有柳大夫人和三名妾室,柳玉袖的娘就是妾室的其中之一。她的娘亲是小门小户的女儿,娘亲嫁入柳府不久,其父母相继病逝,娘家便没有人了。 柳玉袖的娘亲在柳府过的很艰难,好不容易怀上柳玉袖,却被大夫人盯上,只因她是妾室里唯一孕有子嗣的。几番刁难下,柳玉袖的娘亲终于早产,生下她之后身体经常抱恙,最终在柳玉袖七岁时撒手人寰。 这些都是小茉听府里人闲聊的时候说的,她还听说小姐的名字本来叫玉绣,是柳侍郎随意取的。后来,小姐的娘亲偷偷翻看诗书给她改了名字,叫玉袖,其中希冀不言而喻。所以小姐对外都用的是娘亲给改的名字,久而久之人们所知道的便只有柳玉袖这三个字了。 柳夫人膝下有一女,为柳侍郎的嫡长女,平日里娇纵跋扈,谁都不放在眼里,时常要来找小姐的麻烦。那大夫人也视小姐为眼中钉,不给小姐找先生,想把小姐养废了。这些全都是小茉进府后亲眼得见。 后来,柳玉袖到了去书院读书的年纪,柳大夫人为怕被诟病苛待庶女,这才勉强将她送过去。不成想其实在先生来家里教导大小姐读书时,柳玉袖便常常偷听,这个偷学的反而比用心被教导的成绩还要好。 柳大夫人因怕柳玉袖风头盖过自己女儿,就想要找藉口停了柳玉袖去书院的机会。然而这个时候,书院的先生却正好修书一封将柳玉袖推荐给当朝太傅。 书院先生曾经有幸得太傅指点,两人之间有些交情,他深觉柳玉袖是可造之材,在书院怕是会被埋没,故而动用了这个人情。柳玉袖成了太傅名正言顺的门下弟子,使得柳大夫人干生气却再也阻止不了柳玉袖读书。 小茉又嘆息一声,「所以啊,小姐才格外珍惜曾经待她好的人,即便赔上自己。」 纯宁正想说点什么安慰她,这时候,书房门突然开了,原本相拥的两人立马弹开,各自看向远方。 柳玉袖站在门口,狐疑的打量她俩,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你们……」 小茉反射性的回道,「我们什么事都没有!」 怎么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小姐,您饿了吧,奴婢去准备吃的,对,准备吃的。」小茉絮絮叨叨的跑了。 柳玉袖转向纯宁,而后者立正站好,三缄其口,仿佛化成了石头人。 这两人瞒着她干什么呢? 家里的小秘密柳玉袖尚未想明白,转头就接到宫里传来的口谕,陛下招她入宫。 通常李楠筝传召基本是两个地方,明宸宫和御书房,一般到御书房是商讨朝中事,至于到明宸宫,李楠筝经常不按套路出牌。 「柳大人请稍候,奴才去禀告陛下。」 内侍离去,柳玉袖独自坐在明宸宫前殿,手边是热腾腾的清茶,等了半晌依旧没有等到李楠筝出来。 要等的人没等到,却等来了三公主。 柳玉袖起身行礼,「参见三公主。」 「柳大人免礼。」 三公主踱步入内,目光在柳玉袖身上转了一个来回,轻笑道,「好巧,本宫也是来探望五妹的。柳大人等了多久,怎么不见五妹出来?」 柳玉袖不在意道,「陛下日理万机,当然不可能随叫随到。」 三公主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径直朝她走过去,端起桌上的茶杯,不见外的轻抿一口。 「柳大人当初不选势头最盛的长公主,不选势力强的本宫,也不选二皇兄,独独选了势单力薄的五妹,想来是觉得五妹好控制。」 不待柳玉袖开口,忽然有道声音插入二人之间。 「三皇姐今日好雅兴。」 二人回身行礼,只见李楠筝走上主位,落座后笑意嫣然的望着两人。 「我是想念陛下,故而特来探望。」三公主像是姐妹情深般,说的冠冕堂皇。 李楠筝看她一眼,笑道,「那便多谢三皇姐挂念,朕与柳爱卿的事就不劳三皇姐费心了。皇姐心意朕已收到,尚有要事需与柳相商议,三皇姐自行回去吧。」 第12页 三公主脸色霎时变得难看,明面上却不能不敬,只好行礼退下。 殿中只剩下二人,谁都没先开口。良久李楠筝突然对外吩咐道,「来人,给柳爱卿重新上茶。」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三公主:陛下与柳相关系如何? 李楠筝:朕能和她如何? 柳玉袖:三公主以为如何? 三公主:那本宫就要撬墙角了。 李楠筝:给朕死! 第10章 採花大盗 方才这茶杯被三公主用过,她本不打算再用,如今换上新的,她倒是有些渴。 「不知陛下招见臣,是为何事?」 按理说,李楠筝现在应该在忙调查吏部的事,不应有功夫顾她才对。 李楠筝未回话,只是盯着柳玉袖若有所思。先前在朝上她差点被此人煳弄过去。不管柳玉袖是瞧不上自己也好,还是和世人传言的一般有其他心思也好,但这个人一心为民是真的。 吏部的事显然有苗头,柳玉袖不可能故意袒护吏部。她只是在和自己唱反调,可这是为什么?难道她已经讨厌自己至此。 思及此处,李楠筝手指弯曲成拳,难掩内心烦躁。话一出口却拐了弯儿,「柳爱卿身体可大好了?」 柳玉袖一愣,随即回道,「已然无碍,谢陛下挂念。」 李楠筝沉静的望着她,「柳爱卿若今日无事,便陪朕读书习字吧。」 柳玉袖听到这个要求颇有点猝不及防,自从六年前,她做出决定,与李楠筝疏离之后,两人再未同室读书习字过。 柳玉袖刚想找个藉口拒绝,就听李楠筝又道,「朕想通了,与其把时间浪费在纵情声色上,不如多读读书。柳爱卿可愿陪朕这一回?就一回。」 李楠筝的话透着一种恳求,且以奋发图强为由头,在情在理。这也是六年来,她头一次开口要求柳玉袖再陪陪自己。 拒绝的话说不出口,柳玉袖几不可闻的嘆息一声,随后拱手道,「臣遵旨。」 宫女们将两套文房四宝搬入明宸宫内殿,分别放置二人面前。 柳玉袖提笔的功夫,李楠筝几乎与她同时。殿中很安静,没留任何人侍奉,只有她们二人相对习字。 半晌,柳玉袖悄悄抬眸,看见眼前之人低头专注的模样,不禁回想起自己还是太傅时,李楠筝在跟前读书写字的样子。 李楠筝的字是她手把手教正的,琴棋书画,也全都在两人私下相处时,一对一的教导过。李楠筝学东西很快,几乎是举一反三,一点就通,故而她也曾倾囊相授。 身边的人问过她,李楠筝问过她,甚至于秦统领也问过她。当今的陛下何时才能亲政,她的回答都是统一的还不到时候。 在她心里其实已经有了标准,那便是李楠筝出师之时。 李楠筝写下整整一篇的诗词,换纸时抬头看向静静习字的柳玉袖,微眯起眼,毫不掩饰心中所想。 江山她要,人她也要,就算柳玉袖讨厌她又如何? 吏部之事,柳玉袖派人暗中跟着,但从未插手,等于全然将案子交给李楠筝处理。她如何拿下吏部,如何培养自身势力,全都随她。 于是一段时间里,柳玉袖闭目塞听,装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般,别人问起来,她也只当装傻充愣。 想要扳倒吏部,还需要一个突破口,那些用钱换职位的人就是这个突破口,然而要抓住把柄逼迫其承认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除非这时候有不长眼的自己撞上来。 柳玉袖执着茶杯陷入沉思,忽然有人在她眼前晃了晃手,使她不得不回神。 「我都说了,你不能思虑过度。」严清悠板着脸道。 柳玉袖心虚的笑笑,谁让面前的人是她的大师姐,现任太医院掌院呢。 不管从人情,还是从治病调养,她都得听师姐的话。 「好了,师姐,我知道了。」 严清悠脸色依旧不是很好看,「你知道?你知道就不会弄成现在的样子。」 「诶,可以了。」对面的师兄赶紧拦着,「好不容易私下聚聚,别总训师妹。」 严清悠冷哼一声,「你就惯着她吧。」说着,她反手把点心推过去。 柳玉袖看一眼跟前的点心,不由莞尔,她就知道师姐最是嘴硬心软之人。 严清悠一边替她添茶一边唠叨,「回去按时吃饭按时喝药,少思多休息,至于剩下的……我再想办法。」 「嗯,我记住了。」柳玉袖甚是乖巧的应道。 自柳玉袖任丞相以来,很少有这般温顺听话的模样,也就是对着师门里的人才偶尔流露出些许。 严清悠登时没了脾气,明知道自己这小师妹主意最正,明面上答应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别说我了,师姐近来如何?」柳玉袖适时的将目标转移回去。 严清悠喝下一杯茶,像干了一杯酒似的豪气干云。 「还是那些事,无非是请脉开方。当初我拜在两个师门下,最终选择从医,也就不大过问政事了。」 提到这些,柳玉袖垂眸,心里多少有些过意不去。 「如果不是为了我……」 「不全是为你。」严清悠脸上有了笑模样,像是特意要让柳玉袖安心,「我本来就喜欢从医,且也更适合给人号脉问诊。就我这性子,怕是也耐不住和那些高官虚与委蛇。不知道师弟近来如何?」 第13页 球踢来踢去还是踢到了江秉安这,他嘆息一声,师姐和师妹不愿多言,只有他打开话匣子了。 「大理寺最近是有件稀奇古怪又棘手的案子。」 柳玉袖一听,起了注意,她并未在大理寺呈报的奏本里看到什么棘手之事。 「什么样的案子?」 听江秉安娓娓道来,洛阳城近几日出现了一个採花大盗,来无影去无踪,受害者里只有两户人家来衙门报案,其余人家对此闭口不谈。线索太少,根本无法找到这个罪魁祸首。 「此贼人专挑美丽柔弱的女子下手,特别是富贵人家的小姐。」江秉安看向柳玉袖,「师妹你也要小心才是。」 柳玉袖闻言挑眉,她柔弱吗? 这时候,严清悠也跟着帮腔道,「对,师妹你尤其要小心,千万别单独出门,要让人跟着。」 柳玉袖看着二人真诚炙热的目光,总觉得自己在她们眼里可能是个柔弱不能自理的扶风弱柳。 一柱香的时辰过后,三人从乐记茶馆离开,柳玉袖上了马车,待行到人烟稀少的偏僻之处,她却突然叫停。 纯宁在旁询问,「怎么了大人?」 作者有话说: 我来了!唯一的存稿,明日再战!宝贝们晚安┗( ?w? )┛ 第11章 柔弱不能自理 从方才开始,便有人跟着她们,只不过行踪诡秘,直到没有什么人的地方才露出明显踪迹。 柳玉袖只道,「有小贼送上门了。」 「大人……」纯宁还想说什么,却被柳玉袖打断。 此时,空气中忽然弥散开甜甜的花香味道,闻不出是什么花,好像很多种花香混合在一起,令人忍不住多闻一会儿。然而多闻的下场就像车夫一样,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又沉了一会儿,花香渐渐淡了,一道黑影于阁楼上飞檐走壁,悄无声息的落至马车跟前,如果不是武功高强很难察觉到此人的动静。 他扒拉开车夫和纯宁,掀开车帘瞧见里面的柳玉袖,微微迷眼,紧接着便要伸手抗人。 「阁下就是大名鼎鼎的採花大盗?」 柳玉袖突然出声,将贼人吓得一个激灵,但很快他又跟没事人一样,只因唯一的护卫已经晕了,单单一个病弱美人能反抗到哪里去? 「姑娘别怕,我不是坏人,就是倾慕姑娘,想与姑娘双宿双飞。」贼人蒙着面,依然挡不住面罩下的猥琐。 柳玉袖面无表情,不惊慌也不喊叫,这让那飞贼一阵纳闷儿。 「你知道我是谁吗?」 飞贼闻言却是却笑了,「姑娘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千金。」 看来是不知道,把她当成柔弱闺秀了。 柳玉袖忽然笑了,唇角微微上挑,双眸稍弯,只当是画中仙走了出来,还对着人展颜,飞贼一下就看直眼了。 「姑娘芳华艷绝,在下三生有幸能得此妻,我保证等以后做了大官,一定不能亏待了夫人。」 听那贼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柳玉袖倒是没被气着,反而是因他的话起了兴趣。 「一个飞贼也能当大官?」 那人得意的笑笑,「这夫人就有所不知了,我从那些富贵人家盗取的银两全都给了鬼市的慕容真人。真人说了,我这些银子可以得一个员外郎的官职。再等之后我多取些银子孝敬真人,定能升官发财。到时候夫人你跟着我岂不是吃香的和辣的,要什么有什么?」 柳玉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再看此人时,眼神已经冷了下来。 「阁下对多少姑娘说过要娶她为妻?」 贼人以为她在吃醋,美的不得了,「夫人莫要生气,我只对夫人你一人说过,那些庸脂俗粉,我都只是玩玩而已。」 话音刚落,柳玉袖突然抬手放在贼人的肩上,正当贼人凑近之时,手上稍稍用力,只听一声惨叫,贼人被卸了一只胳膊。 柳玉袖一脚过去,直接将其踹出马车,随后捂着心口咳嗽一阵。 这动静终于把中了稍许迷烟的纯宁给吵醒了,醒来第一眼就看见穿着夜行衣的人飞出马车,紧接着里面传来自家大人的咳嗽声。 「你敢让大人动手。」 纯宁跳下马车,逮住摔在地上贼人一顿胖揍,都没用什么武功招式,纯属殴打。 沉了会儿,柳玉袖掀开车帘,「留口气。」 虽然纯宁想要把人揍去冥府报导,但因柳玉袖一句话,便立即住了手。此时那飞贼面巾早不知飞哪里去了,鼻青脸肿嘴角流血,已经肿成了猪头,胳膊卸了环儿,腿也瘸了,瘫在地上嗷嗷直哭。 「把人交给大理寺,告诉他们追查鬼市慕容真人。」柳玉袖别过视线,多看一眼都觉得晦气。 纯宁领命,顺便又踢了飞贼一脚,引得马车外一阵杀猪般的叫唤。 她把此人送去,不仅解了困扰大理寺衙门的採花贼一案,还为倒卖官职的案情提供了一个突破口。 此事一经朝野内外知晓,全都在夸赞柳相智勇双全,斥责那贼人有眼无珠敢得罪到当朝丞相头上。 当事人却毫无所动,大门紧闭,仿佛外界的一切与自己无关,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没能躲清净。一道皇帝口谕再次让她进了宫。 柳玉袖不明白李楠筝此时急急可可召见自己有何目的,直到她见到人,只一眼便立刻明白了。 第14页 往日召见柳玉袖,李楠筝都刻意的晚出来,好像在给她下马威一样,但这回李楠筝是疾步迎过来的。 看见人完好的站在面前,李楠筝躁动不安的一颗心逐渐稳定。 「你……爱卿可有伤到?」 从李楠筝疾步走向自己开始,柳玉袖就明白了,她是在担心。 尽管她费尽心机与李楠筝拉开距离,平日里也很见成效。可能是两人的羁绊太深,当她有危险时,李楠筝还是会替她忧心。 柳玉袖失笑,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忧愁。 「臣无事,陛下不必挂念。」 确定人是真的无事,李楠筝才恢復往日的疏离,「天下皆为朕的子民,爱卿是朕的臣子,朕关爱下属理所应当。」 话里话外都在强调君臣有别,看似解释,实际在敲打。 柳玉袖自认还是面对这样的陛下比较适应,不然她怕自己心软。 「陛下所言极是。」 李楠筝凝视良久,只道,「陪朕下棋吧。」 柳玉袖抬眸,心想这人怎么又不按套路出牌,「陛下上次说只有一次。」 「上次是习字,今日是下棋。」李楠筝理所当然道,理不直气也壮,「一次说的是读书习字,不关下棋的事。」 不愧是她教的,都会跟她玩文字游戏了。 二人相对而坐,中间隔着棋盘,李楠筝跟前是白子,柳玉袖便拿了黑子。 「陛下可需要臣让?」柳玉袖挑眉,甚是挑衅。 李楠筝拧眉,「不必。」 棋盘上局势紧张,两人各占据一方互不相让。 「陛下可要小心了。」说着,柳玉袖落下一颗黑子,立即将平局扭转。 李楠筝冷哼,「尚未结束,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 这时候,迎雪突然进殿回禀,「启禀陛下,大理寺提报,慕容真人已经捉拿归案,只是此人口风太紧,尚未交代。」 李楠筝专注棋局,柳玉袖走的这一步彻底占据上风,任她如何走都好像破解不了。 眼看陷入困境,李楠筝不耐道,「审出结果再来报。」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飞贼:你怎么不大叫? 柳玉袖:叫什么? 飞贼:叫不要,不要过来,救命啊。 柳玉袖:明白了。 一顿臭揍之后 飞贼:不要,不要过来,救命啊! 第12章 一子定胜负 一柱香的时间过去了,棋盘上时而黑子占上风,时而白子反超,兜兜转转并无定局。 柳玉袖下得从容,每一步棋都是在李楠筝犹豫的时候就想好了,偶尔会出现她意料之外的情况,但也能救回来。 反观李楠筝一边专心应对棋局,一边悄悄观察柳玉袖下棋时的神情。她很久没有和柳玉袖面对面这样下棋了,这种宁静时刻总让她有种回到从前的错觉。 「爱卿的棋艺比以前更加精湛了。」李楠筝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復低下头专心对棋。 柳玉袖未抬眸,只道,「陛下亦是。」 过去,李楠筝总期盼着柳玉袖的夸奖,可如今她却不是很想听,只因她不知道这表面的称赞中几分真几分假。 两人的棋局还是没有破开,迎雪却再一次回来禀报,「启禀陛下,在大理寺严加审问下,那慕容真人终于开口,称所有一切皆为自己所为,他就是此事的幕后主使者,之所以买卖官职是看中了其中的巨额利润。」 柳玉袖闻言,手下的棋子依然按部就班的摆放,丝毫没有被影响。尽管李楠筝此时的攻势变得兇勐,她也不紧不慢的应对。 迎雪就在殿内候着,直到一枚黑子落了棋盘。 「陛下,您输了。」柳玉袖抬头笑道。 李楠筝倒是没有感到意外,只是喃喃自语,「你赢了,你总是能赢的。」 迟迟不见李楠筝发话,柳玉袖接收到迎雪求助的眼神,轻咳一声。 「陛下,迎雪姑娘还在等着您。」 李楠筝将棋局打乱后才起身,「爱卿和朕去一趟大理寺地牢吧。」 柳玉袖倒是没想到她会让自己一起去,但还是遵从皇命,跟随李楠筝一同前往大理寺。 那慕容真人本尊也就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高且清瘦,穿了一身道服,被绑在刑室的十字木架上。怎么看都是一个普通人,看不出哪里仙风道骨。 大理寺卿江秉安见陛下和柳玉袖一起到了,差点没反应过来。 「臣参见陛下,见过柳相。」 李楠筝直奔刑室,江秉安怕惊扰圣驾,在前边引路,将二人带到刑室隔间,在这里可以听到刑室所有动静,但刑室听不到这边的声音,是专门用来旁听的。 二人坐到木椅上,耳边是隔壁传开的鞭笞声。 「可有结果?」李楠筝问道。 江秉安拱手回禀,「回陛下,这个慕容真人嘴硬的很,至今没有交代共犯,就说都是自己做的。」 李楠筝嗤笑道,「那定是审问力度不够,给他加点东西,看他招不招供。柳爱卿说是不是?」 柳玉袖低头浅笑,「陛下所言极是。」 没过多久,刑室便传来更惨烈的叫喊声,令闻者蹙眉。 「陛下要不要……」 李楠筝拦住她的话头,「爱卿无需担忧,朕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第15页 柳玉袖听她如此说,不再多言,静静的陪着她继续听旁边的动静,然后她就听见那人开了口。 慕容真人将自己如何与吏部勾结,吏部侍郎又如何给他权利买卖官职,一笔一笔都交代的清清楚楚。 李楠筝满意的走出大理寺,捉拿吏部侍郎以及其手下一干涉案人员的圣旨已经下达。柳玉袖本想趁机打道回府,却被抢了先。 「爱卿随朕回宫。」 柳玉袖不知她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陛下还想下棋?」 「朕近来得了两只雀儿,想请柳爱卿陪朕共赏。」 最近的陛下很奇怪,不是邀请她习字下棋,就是赏什么雀儿。难道是自己不让她请乐人表演,就这般孤独寂寞了需要人陪? 当柳玉袖回到明宸宫,见到那两只雀儿,一阵沉默。 这鸟雀和外面飞的并没有什么不同,不知有何观赏之处。 李楠筝却显得兴致颇高,在旁边用瓜子逗了好一会儿。 「柳爱卿觉得她们好不好看?」 柳玉袖莞尔,「陛下的眼光向来都是极佳的。」 这话听着不知道是恭维还是暗损,不过这些李楠筝都不在意,忽然,她打开鸟笼子,那两只鸟雀立刻拍拍翅膀飞出笼子,再殿内转了一圈,不一会儿就见不到影子了。 李楠筝转过身,状似无奈的样子,「爱卿见笑了,这雀儿啊,不管你对她多好,它得了机会转头就走,没有半分留恋。」 柳玉袖低头抿茶,陛下这指桑骂槐的本领也是愈发炉火纯青。 这时候,两个嬷嬷奉命前来,手里拿着锦缎,针线,还有刺绣用的撑子。 李楠筝往榻上一坐,端起茶杯,「朕要鸳鸯的图面。」 「是!」 两个嬷嬷领命,坐到一旁开始刺绣。 柳玉袖瞧见她们娴熟的针线活儿,忽然又想起来自己头一次被难到的场景。 那时候,宫里宫外传言,她无所不会无所不能。 一日,李楠筝拿着这些东西跑来找她,让她教刺绣。 「我不想和那些嬷嬷学,她们都好兇。玉袖姐姐你教我好不好。」 柳玉袖为难的看着李楠筝满含期盼的眼睛。 「可是我……不会刺绣。」 李楠筝不解的眨巴着眼睛,突然抱住她,「玉袖姐姐骗人,人们说玉袖姐姐什么都会。」 柳玉袖无奈,摸摸李楠筝的脑袋,「没有人是什么都会的。」 她也曾经学过,但确实没有这方面的天赋,绣的东西歪歪扭扭,估计随便泼个墨都比这好看。 李楠筝想了想,信誓旦旦道,「那等我学会了,来教玉袖姐姐。」 柳玉袖任她抱着,宠溺的看着她,「好,我等着楠筝来教我。」 然而,事实证明李楠筝在这方面同样没有什么建树。 宫中,两人表面上岁月静好,实际上各怀心思。而宫外,以吏部侍郎为首的一众势力彻底被瓦解,由大理寺和刑部联合会审,涉案人员供认不讳,签字画押的罪状很快就被呈到圣驾前。 吏部侍郎是抄家斩首的重罪,其余从犯皆被罢官流放。至此,吏部旧势力已经空了,只要将新人填进去就可以成立一方新的势力为己所用。 果不其然,柳玉袖翻看奏本之时,接到了宫里的线报。 作者有话说: 晚上再爬上来更一章 第13章 保媒拉縴 线报的同时,圣旨已经下达,但令柳玉袖意外的是圣旨有两份。一份是意料中的任新科状元安婉澜为吏部侍郎,彻底将吏部从三公主麾下纳入皇权。 还有一份是传到大理寺的,关于吏部前侍郎的处置倒是没有多言,都是按照大理寺上报的奏本批覆的,反倒特意提了关于那个採花贼人的处罚,可以说是处罚极重。 柳玉袖有权力将圣旨驳回,但她没有动作,像是放任了。这让底下的人纷纷胡乱猜测,要不就是柳相另有图谋,或者是圣上开始反击,柳相力不从心。总之猜测千千万,就没有一人去猜二人是不是缓和了。 两人你死我活的关系已经深入人心,这也正是柳玉袖想要的效果。 难得休沐,柳玉袖闲暇之时坐在书房中抚琴,琴声婉转悠扬,每当这时候,柳府上下都会有意的往后院来听琴,哪怕是在院子里远远的听上一会儿也好。 小茉算是里面听得最光明正大的了,她坐在石凳上,后边是柳玉袖的琴音,院子里是纯宁舞剑。 一曲终了,柳玉袖打开房门,就见纯宁持着宝剑上下翻飞,花瓣和树叶随着她的动作在地上打着圈。 小茉正看的入神,忽然惊觉柳玉袖出来了,「小姐,后厨的点心应该是做好了,奴婢给您端来。」 好在天气转暖,眼下已经是春意盎然,小茉也终于不再追着她披斗篷。 纯宁收起剑势,拱手道,「大人。」 柳玉袖笑了笑,「大有长进。」 纯宁听得夸奖,不好意思的红了脸,「比起大人,还差的远。」 听她如此说,柳玉袖起了心思,走过去拿起兵器架上的一把宝剑。 「过过招?」 「可是大人您……」纯宁明明是满眼期待,可还是犹豫了。 说话间,柳玉袖手里的宝剑已出鞘,「无妨,比划剑招而已,不动内力。」 纯宁一听当即点头答应。 第16页 就因为身体不好,柳玉袖已经很久没有练剑了。 两道剑光在半空交错,如两条游龙,交错又分离。方才落在地上的花叶随着剑气漂浮空中环绕两人周身。 小茉端点心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般场景,一时看的呆住。她也有好久没有看见握剑的小姐了,记得以前小姐身体尚好的时候,几乎没有几个人是对手。这也全赖前太傅惜才,找了高手特意教导小姐。 愣了会儿神,小茉突然反应过来,放下点心跑过去。 「纯宁,谁让你和小姐比试的?」 二人立即分开,同时将宝剑入鞘。 纯宁无措的看着小茉,「我不是……我错了。」 见小茉还要骂,柳玉袖把剑丢给纯宁,「别说她,是我让她陪我练剑的。」 小茉对上自家小姐,立马没了脾气,「小姐,掌院都说了,您不宜动武。」 「只是过招而已,没有动用什么。」说着,她好巧不巧的咳嗽了两声。 这下算是让小茉逮到机会了,唠叨了大约半柱香的时间。 柳玉袖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她倒上一杯茶递给小茉,「渴不渴?」 小茉愣了一下,随即双手接过来,「谢谢小姐,新做的桂花糕,您尝尝。」 总算是把这篇掀过去了,柳玉袖尝了一口,香甜软糯,是她喜欢的味道。 「不错。」 小茉瞬间忘了自己想要说什么,开开心心的侍奉茶点。这时候,有只嘴馋的猫猫祟祟靠近点心碟子。就在它即将得逞之时,被小茉一把揪住后脖颈提了起来。 「这不是给你吃的。」小茉严肃的教育道。 小花扑腾着四条腿儿,「喵。」 小茉气唿唿,「你还敢顶嘴。」 小花状似翻了个白眼,「喵!」 「小姐,它鄙视奴婢。」小茉转头就告状。 柳玉袖摇头失笑,继续吃点心,任旁边一人一猫吵得欢快。 次日早朝后,李楠筝留下几位重臣到御书房议事。趁着圣上未到的时候,大臣们便三两凑在一起聊起了闲天儿,唯有柳玉袖和安婉澜只听着没有开口。 朝臣们互相寒暄几句,便围到柳玉袖身边。刑部胡尚书本仗着被柳相指点过,显得特别熟络。 「柳相,下官家中有个刚满十九岁的侄儿。」胡尚书忽然变得慈眉善目,他一张口,旁边的大臣们纷纷露出瞭然的模样。 「下官那侄儿文武全才,且有一腔抱负,马上就要进刑部任职。别看他如此有本事,但在家孝顺父母,对下也谦和有礼,以后必定是明理体贴的好夫婿。相府中怎么能没有个男主人呢,不知柳相可有意?」 她道胡尚书突然这么积极是所为何事,原来是来保媒拉縴的。 「胡大人当真是思虑周全。」 胡尚书满脸堆笑,两眼眯成一条缝,「为柳相分忧是下官的荣幸。」 其他大臣们神色各异,都等着柳玉袖的回答。柳相早就到了婚配的年纪,却迟迟不成亲,也不曾听闻有意中人。朝臣们没少动这方面的心思,谁要是能攀上柳府这门亲就算是如虎添翼了。 可柳玉袖一向对此避而不谈,即便把人送上门也能给退回来。所以胡尚书的提议成了众臣的探路石,一旦柳玉袖松口,有一就有二,毕竟女子为官也是可以纳男妾的。 然而不等柳玉袖给出答案,李楠筝已经到了。 「谁要问柳爱卿有何意啊?」 李楠筝往那玉案后一坐,目光扫过柳玉袖,落在胡尚书身上,「众爱卿说什么呢如此热闹?说出来也让朕高兴高兴。」 大臣们立即散开,低头不语。胡尚书频频看向柳玉袖,可对方好像没看见他似的。 「胡爱卿,你来说。」 圣上点名道姓,胡尚书躲不过去只好说了,「微臣是看柳相府中空寂,想将微臣的侄儿引荐给柳相。若是柳相看中了,岂不是成就一段佳话。」 李楠筝闻声笑笑,「原来是说姻缘,确实是一段佳话。」 她未给柳玉袖表态的机会,话锋一转问道,「胡爱卿的侄儿如今在哪里任职?」 胡尚书不疑有他,只当陛下在考量家侄是否匹配柳相。 「微臣的侄儿马上要任职刑部员外郎。」 李楠筝与柳玉袖对上视线,而后笑得意味深长,明明是在笑,可在旁人看来却是令人生寒。 柳玉袖依旧未发一言,静静听着,她倒是想看看陛下到底想做什么。 作者有话说: 我来啦 第14章 心里没点数 所有人都摸不清楚李楠筝到底是何意,胡尚书心里最为没底。 李楠筝只是笑望着众臣,好似君臣之间聊聊闲天儿沟通感情,好一派君臣和睦的美好景象。 「朕记得,先前吏部上报朝中空缺官职时,好像没有员外郎及以上的位置,怎么胡尚书的侄儿突然就得了一个员外郎的美差?」 胡尚书听后脸色发白,立马就跪下了,「陛下明鑑,臣的侄儿是在肃清吏部买卖的官职以后才得的此位,并非买的。」 李楠筝煞有介事的点点头,「原来如此,朕就说胡爱卿一向清廉自律,怎会纵容亲侄如此作为。」 「陛下圣明!」胡尚书冒了一头的冷汗,却迟迟未敢起身。 柳玉袖始终目不斜视,仿佛那二人交锋与自己无关。 第17页 片刻后,李楠筝又道,「不过朕觉得,年轻人就应该多歷练。朕记得徐州有个司马的空缺,过两日,就让他去徐州知府那里报导吧。」 不等胡尚书开口,她看向柳玉袖,「柳爱卿以为呢?」 被点到名的柳玉袖无法在装与世无争,只好颔首道,「臣以为陛下所言极是。」 不论什么原因,这两人的意见要是一致,此事已然板上钉钉,再无迴旋余地。 胡尚书还是个有眼力价的,忙磕头谢恩,灰熘熘的退到后排。 李楠筝尚算满意,不再提及此事,转而对着后面道,「安爱卿,吏部如今规整的如何了?」 整个议事期间,主要是商讨吏部重塑之事,随后李楠筝又问了另外几个大臣一些其他事务。临末了,她屏退众臣,却单独留下柳玉袖。 柳玉袖以为她留自己是有要务商议,结果却被带到御花园陪着赏花。 二人在凉亭中对坐品茶,李楠筝好像真的在赏花一般,盯着园里的奼紫嫣红,脸上浮现笑意。 柳玉袖时而抬头看她一眼,心道自己越来越有些看不透眼前人了。 「陛下好兴致。」 李楠筝回头,「有爱卿相伴,朕的兴致便更好了。」 估计人们宁愿相信猪能上树,也不会相信当今圣上会留自己的死对头一起赏花饮茶,就好像两人是多年好友一般。 柳玉袖心里推算着李楠筝的意图,李楠筝也在回忆着二人的从前。 她登基没有半年,柳玉袖便开始疏远她,开始她以为玉袖姐姐只是生气,虽然不知道原因是什么,她还是尽力的讨好,只要柳玉袖不满意的她都会改,仅求玉袖姐姐能多看她一眼。 但结果却是,无论她如何示好,柳玉袖就像铁了心似的,不再对她展颜,不再软声细语,而是一反常态将朝中势力相继归入自己麾下,让她这个帝位看上去像是个笑话。也许本来她就是那些人的笑话,都等着有朝一日她这个皇帝自动滚下龙椅。 她也曾想过柳玉袖有苦衷,但多次试探的结果都证明是她想多了。这个热闹就是单纯的不再对她好,不再将她放在眼里。 柳玉袖虽看不出李楠筝如今在想什么,但倒是从她的眼神中看出几分情绪变化,一会儿像是对自己恨之入骨,一会儿又好像在盯着自己愣神,陷入了什么回忆中。 「陛下?陛下若是无事……」 李楠筝回神,突然说出一句任性之语,「不准走,爱卿就坐在这里,陪朕赏景。」 哪怕此人不再像从前,自己还是想要看见她。 柳玉袖愣了一下,想了想还是继续留下来了,品着上好的茶,观着美艷的花,同时也承受着李楠筝不明所以的目光。 就当她是偷得浮生半日闲,享受片刻的安宁。 回到柳府时已经入夜,小茉禀报说有人上门找她,并称自己是太医院掌院的师妹。 师姐的师妹她是听说过的,当初师姐拜在两个师门下,一边是太傅这,一边是个江湖医仙。医仙门下只有两位弟子,自其亡故后,师姐在医门便只有这一个师妹了。 先前师姐倒是提起过,因为不放心她,已经写信给这个师妹,让其来丞相府看顾她。 柳玉袖进到会客厅,就见一名容颜秀丽的年轻女子坐在太师椅上品茶,只是衣服略显脏乱皱褶,好像路上出了点波折。 女子瞧见柳玉袖进门,当即放下茶杯站起来,自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柳玉袖。 「是柳相吧?我是严清悠的师妹,我姓谭,名馨儿。是受託来照顾你的。」 信上寥寥数语,果然是师姐的笔迹与风格。 柳玉袖请她入座,「谭姑娘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不知谭姑娘可是路上遇见了什么事,为何现在才到?」 谭馨儿听后唉声嘆气道,「可别提了,都怪严清悠,也不写清楚地址,只说洛阳城,洛阳城那么大我怎么知道你住哪里。」 柳玉袖听她絮絮叨叨讲述了这几日在洛阳城的悲惨遭遇,谭馨儿一进洛阳城就被偷了盘缠,又迷路不知道到哪里寻找丞相府,于是只能街头卖艺赚点银两住客栈。 「多亏我机敏,昨日听一个路人提及柳相,我就问她,果然她知道柳府在哪。」说着,谭馨儿很是骄傲的喝了口茶。 小茉在旁边忍不住了,「你随便打听一下丞相府就能知道吧?再不济你打听下皇宫在哪联繫掌院也行啊。」 谭馨儿听后恍然大悟,抚掌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柳玉袖:「……」这人真的能治病吗? 「收拾间客房,让谭姑娘先住下。」 小茉领命刚要转身,就见谭馨儿忽然走近,上来就抓柳玉袖的手腕儿。 「你干什么!」 谭馨儿摸着脉,翻个白眼,「怪不得连她都搞不定,柳大人,你这么个消耗法,活到现在都是奇蹟。」 「怎么说话呢你!」 小茉刚要炸毛,就听谭馨儿又道,「目前我没有能彻底解决的法子,但是只要我在,定保你一年内倒不了。」 柳玉袖闻言抬头,「姑娘此言当真?」 「自然,要是实现不了,我就给你陪葬。」谭馨儿未加思索便脱口而出。 作者有话说: 多年后 路人甲:陛下至今未立后,且好女色。 第18页 路人乙:丞相至今未成亲,好像也好女色。 众人恍然:莫非她俩早就有一腿? 第15章 试探 谭馨儿留在丞相府的第三天,去太医院的人有了回音,待完全确定她的身份后,柳玉袖才正式允许她为自己诊脉开方子。 每天上呈的奏本还是一样的多,柳玉袖从早朝回来,就要花费差不多一下午的时间阅奏摺。看完了她仍旧不歇息,拿起手边的书卷继续研读。 小茉终于看不下去了,研着墨就开始唠叨上,「小姐,歇会儿再看吧,看久了该眼睛疼了。」 柳玉袖像是在看书,又像通过书在思虑别的事。 「小姐?您方才想什么呢?」 柳玉袖放下书卷,接过小茉递来的茶,「我在想下一个是谁。」 吏部做了出头鸟,接下来该清除哪一部分的势力为上策,她尚未有定论。也许一鼓作气将其中一方势力清除干净更加有利。 小茉正歪头纳闷儿的时候,谭馨儿突然端着药跑进书房。 「快快快,趁热喝,我新调的药,趁热喝效果显着。」 经过这几日,柳玉袖已经对此人冒冒失失、疯疯癫癫的样子见怪不怪了。 她服下汤药后,苦的皱了好一会儿的眉,待小茉端来蜜饯才算是舒展了点。 谭馨儿一直在对面不错眼珠的盯着她,「有什么感觉?」 柳玉袖刚想说没什么感觉,却突然说不出话来,只顾捂住心口,只觉心中有团火在灼烧,烧得她出了一身的汗。 「小姐!」小茉见状吓坏了,转头就吼道,「你给我家小姐吃的什么药!」 谭馨儿更加专注的盯着,炙热的目光像是在欣赏一件满意的作品。 「别吵,这是必经之路,发出汗后就会有显着成效。」 果不其然,沉了一盏茶的时间,柳玉袖身上的汗退下去了,心口也不热了。她活动下手腕,感觉自己身体轻了许多。 「怎么样,我说的吧,没事儿,就是药太勐了,开头会有点难受,以后就好了。」谭馨儿扬起下巴,骄傲道。 柳玉袖想起自己起初对谭馨儿提出的要求,希望自己至少坚持一年的时间,动武也不要有大碍,且一般郎中,乃至普通太医都不能诊断出她到底是何问题。 谭馨儿得意的笑笑,「没错,柳相的要求我都做到了,只不过一点,绝对不能动用内力,用的越多,反噬越大,若……那即便华佗在世,也回天乏术了。剩下的我再想办法,总不会叫你一年后就撒手闭眼,那严清悠还不追杀我。」 柳玉袖颔首,「多谢谭姑娘鼎力相助。」 「诶,不必谢我。」谭馨儿背着手转过身去,「我就是和严清悠打了个赌,她医治不好的病人,我能医的好,那么就算我的医术比她强。」 临出门前,她还在小声嘀咕,说什么同是师妹,同人不同命。 次日早朝,李楠筝当朝下旨要修缮长安护国寺,这些都是前几日工部上奏的,只不过李楠筝还要交代些许要求,便在朝堂上又说了一遍。 自上次护国寺修缮已经相隔七年之久,这回也不是大修,且并不让扩招劳工,只需把寺庙里破损的地方修好即可。 工部尚书领命之后,兵部尚书也递上奏本,称弓箭和长枪都需要再打造。李楠筝当即下令,让工部继续接办此事。 从头到尾,柳玉袖都未发一言,而李楠筝处理的也是寻常事务,不需要多加商讨。 下朝后,柳玉袖刚要走出宫门,就听后面有人叫自己,回头一看,只见明宸宫的内侍火急火燎的跑过来。 「柳大人!陛下请您去明宸宫一叙。」 又来? 最终,柳玉袖还是随内侍去了皇帝寝宫。 不知这回是读书习字还是下棋,结果,她见到李楠筝时,还看见另一侧站着太医院的赵太医。 「臣参见陛下。」 李楠筝笑笑,「爱卿免礼,快快请坐。」 柳玉袖刚坐下,茶水点心就端上了桌。陛下突然如此热情,不知又在耍什么花样。 李楠筝盯着柳玉袖的脸庞,好像要从她脸上看出点什么。 「柳爱卿近来劳累,听说身体多有不适,朕让太医为爱卿诊脉。到底是太医院的老太医,总比外头的郎中强。」 柳玉袖闻声,手上的动作稍显停顿,莫不是她听到了什么风声? 「臣已经没有大碍,就不劳烦太医了。」 「那怎么成?来都来了,不过是请个平安脉的事,柳爱卿就不要推辞了。」李楠筝转头就吩咐赵太医上前请脉。 柳玉袖深知,今天这个脉不请,李楠筝是不会罢休的,于是她便配合太医伸出手。 静待少许,赵太医起身回禀,「启禀陛下,柳相应该是长期劳心造成的,要多加休息,同时多吃点补品。」 看来谭馨儿并没有口出妄言,还是有些本事在的。 听到如此诊断,李楠筝稍稍松口气,她原本得到消息,说柳府来了新郎中,以为柳玉袖身体出了大问题。 「无碍便好,来人,把去年番邦进贡的野山参送去柳爱卿府上。」 柳玉袖起身行礼,「多谢陛下。」 李楠筝似是心情愉悦不少,说话都是和颜悦色的,「爱卿不必多礼,快尝尝御膳房新做的软酪,应该是合爱卿口味的。」 第19页 「谢陛下。」柳玉袖重新入座,尝了一口,瞬间唇齿留着奶香甜味儿。 确实是她喜欢的味道。 李楠筝见她吃了,唇角微弯,「爱卿可要保重身体,朕还期待着与爱卿共享盛世了。」 就算是要斗,她也要和她的丞相斗到老,谁都不能先退场。 柳玉袖低头浅笑,「臣自然也期待着。」 再给她一年时间,必然能实现这个盛世。 自拿吏部开刀之后,柳玉袖便叮嘱江秉安时刻留意任何与六部相关的风吹草动。同时,她也着意关注大理寺呈报上来的奏本。 大理寺的奏本会把小案综合到一起,而在一众案子中,柳玉袖注意到了一桩血书案。 「去请江寺卿过来。」 纯宁立即领命前往,柳玉袖将大理寺奏本单独放到一边。 这份血书涉及了工部征民。 小茉眨巴着眼睛问道,「小姐,是不是又出事了?」 柳玉袖却显得很淡然,「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不,第二把火自己烧起来了。」 作者有话说: 明天三次元有事请假一天,周四再见,等我回来! 第16章 柳相去了清乐坊 江秉安是着常服进的柳府,身边什么人都没带。 他到时,柳玉袖正在习字,一笔一划慢条斯理,非常的专心,只给了一只耳朵听他汇报案情。 据江秉安所述,递血书的那个人是位妇人,于昨日出现在大理寺衙门前击鼓鸣冤,随后一头撞死在鼓上。 按理说,百姓递状纸不应该直接到大理寺,可如果有重大冤屈,求告无门,则可直接到大理寺衙门越级上告。 妇人死后,由仵作验尸,只查到她留下的一封血书。 江秉安将血书呈上,「如果她所写属实,那么去年行宫修筑以及今年护国寺修缮,这里头的文章就多了。」 柳玉袖视线略过鲜红的字,上头寥寥数语,痛斥草菅人命,剋扣报酬等数条罪状,其中提到的就有去年长安行宫的修筑。 「速速去查这名妇人的家世,以及她丈夫的死因。」 如果这条线可以行通,那么不只能查出行宫之事,包括锻造兵器等工部经手事宜全都要清查。 「去年负责修建行宫的是谁?」 江秉安回道,「是工部佟郎中。」 柳玉袖放下血书,「从他查起。」 江秉安退后行礼,「是!」 待书房中安静下来,柳玉袖独自陷入沉思,只是还没沉思一会儿,就听见外头有吵闹声。 她走到门口推开窗子一瞧,赫然看见院子里唯一的歪脖老槐树下围着一圈人,小茉她们也在。 再往树上望,一个人坐在树杈上,伸手够着鸟巢,而这人正是谭馨儿。 「你行不行啊?」小茉在底下喊道。 谭馨儿不耐的瞟一眼树下,「我当然行了。别吵,一会儿把鸟吵回来了。」 柳玉袖:「……」这谭姑娘还真是童趣啊。 如此童趣的还有小时候的李楠筝。 在与她熟识以后,李楠筝渐渐流露出孩童时期的调皮捣蛋,下池塘抓鱼,上树掏鸟蛋,把昭仪娘娘身边的宫女折腾够呛。 「殿下,您快下来吧。」 「是啊,殿下,树上危险!」 两名宫女在树底下急得团团转,可李楠筝就是不下来,还踮起脚尖奋力的去够鸟巢。 「嘘,你们别吵,我晚上要煮鸟蛋,他们都说鸟蛋比鸡蛋好吃,还滋补,太傅前些日子生病了,我要给她补身体。」 在宫女们的一惊一乍中,李楠筝终于如愿以偿把鸟巢抱进怀里,看着满满一窝鸟蛋开心不已。 就在这时,鸟雀还巢,直接冲着李楠筝啄过来。 「别,别啄我,疼!」李楠筝赶紧把鸟巢放回去,抱住头躲避鸟雀,突然不小心失去平衡。 「殿下!」 宫女们嗓子都喊破了,就在那单薄的小身影掉下来时,一阵风带过,衣裙翻飞,李楠筝落进一个熟悉的怀抱中。 「殿下,没事了。」 李楠筝睁开眼睛,看到柳玉袖时,一下就埋进她怀里,像只粘人的小猫。 柳玉袖没有松手,直接将人抱回昭仪娘娘的住处。 「为什么去那么高的地方?」 李楠筝闷声道,「我听说鸟蛋煮汤可以补身体。」 柳玉袖闻言一愣,随即笑道,「我已经好了,以后不能去那么危险的地方,知道吗?」 「知道了。」李楠筝的小手抓紧柳玉袖的衣襟,「玉袖姐姐,你是除了我母妃以外,对我最好的人。你可不可以永远都对我这么好呀?」 「好。」 当时的柳玉袖笑得温柔,温柔到蛊惑人心。 李楠筝手里的笔突然断了,笔桿掉落,在奏本上滚了两圈。她面色阴沉,继续拿起另一支毛笔。 那么美的笑容,她怎么能不放在心上? 「陛下……」迎雪收拾好桌案,想劝解却不知从何说起。 李楠筝继续批阅奏章根本没有理会,她眉头紧锁,所阅奏本的批覆无一处有错,只是心情极度不悦,想要找个人出出气。 她的线人回报,工部的几项事宜中都有缺漏,如今吏部已经在她囊中,新科另外两人她尚留有大用,只待机会。吏部与工部同属三公主手底下的势力,只要她再将工部抢过来,就能顺理成章架空三公主。 第20页 她的太傅曾经对她说过,凡事不可冒进,也不能停止,暗中筹备等待时机,再一鼓作气擒住要害,斩草除根。这是兵法,也可用于朝野。 那个人说过的每一句话,她都记得。有时候,她甚至有些恨自己,为何记得这般清楚。 「陛下……」 李楠筝抬眸,看向去而復返的迎雪。 「何事?」 迎雪欲言又止,犹豫了一会儿才把宫外线人的传信据实以告。 「柳相去清乐坊了,听说,听说有个舞姬为柳相献舞,深得……柳相赏识。」 话音刚落,李楠筝手里的笔又断了一支。 清乐坊雅间,柳玉袖忍不住打个喷嚏。 奇怪,她最近也没感染风寒。 严清悠当即抓住她的手腕探脉,「不舒服吗?」 柳玉袖浅笑道,「没有,有谭姑娘,我最近好了许多。」 严清悠皱着眉头摸了会儿脉,确认没有什么事才收手。 「那丫头给你调药了?」 柳玉袖将谭馨儿给的新药方子说给她听,过了一阵,就见严清悠点点头,似乎是满意的样子。 「师妹,你这身体到底是怎么了?我记得当初你在太傅门下的时候不是这样。」江秉安担忧的说道。 不等柳玉袖开口,严清悠就帮她回了,「你试试天天操心朝政大事,劳心劳力的,当初才多大,身体怎么能不垮?」 江秉安没了词儿,就剩下埋头喝酒了。他一个大理寺卿都天天一脑门子官司,更何况一朝丞相。 严清悠把柳玉袖跟前的酒杯换成茶,「你不能喝酒。」 「谭姑娘说,偶尔无碍。」 严清悠瞪她一眼,「你听我的还是听她的?」 柳玉袖难得吃瘪,「自然是听师姐的。」 严清悠闻言冷哼一声,「还是玉袖师妹乖,不像那个臭丫头,天天和我对着干。」 悄悄观察自家师姐喝闷酒,柳玉袖心想这两个人表面上不对付,但却是互相暗自关心的。 这关系怎么有点熟悉呢? 「师妹,别只喝茶啊,吃菜吃菜。」 在江秉安的招唿下,三人才开始动筷子。这时,台上成群的舞姬翩翩起舞,一众白衣女子中间站着一名水蓝纱裙的人,蒙着面纱,墨发披散过腰际,随着腰肢的摆动而飘飘似仙子。 柳玉袖瞧一眼专注赏舞的江秉安,「师兄为何将地方定在清乐坊?」 江秉安收回视线,咳嗽两声,「这不是换个新鲜地方,不容易被发现。」 「别听他胡说。」严清悠在旁拆台道,「他就是最近迷上人家兰儿姑娘了,才来这的。」 柳玉袖闻声挑眉,「没想到师兄你……春心动了啊。」 江秉安听后一阵咳嗽,差点把自己呛死,「什么,什么春心,师姐,都怪你,都把小师妹教坏了。」 看着日常不苟言笑的人脸上浮现淡淡的红晕,柳玉袖两人不由同时看向对方,彼此眼中都是惊恐。 这太吓人了。 「诶,诶,你俩什么表情。」江秉安被戳穿了心事,浑身不自在,连耳后根都红了。 一舞终了,满堂喝彩。没过多久,乐坊伙计前来禀报,顺便将兰儿姑娘带到了雅间。原来是江秉安早就知会了乐坊老闆,表明心意。 兰儿朝着三人盈盈下拜,摘掉面纱,露出清丽容颜,「见过江公子,见过两位小姐。」 江秉安手足无措道,「兰儿姑娘不必多礼。」 柳玉袖和严清悠不发一言,全都在旁边等着看戏。兰儿欠身行礼后,提起酒壶绕到三人身边,给她们一一斟酒。等来到柳玉袖身边,兰儿寻不到酒杯,变得无措起来。 柳玉袖笑道,「兰儿姑娘不必管我,我只喝茶,不喝酒。」 兰儿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是兰儿疏忽了,这就给小姐上好茶。」 柳玉袖本想拦她,可兰儿匆匆离开,根本不给她机会。 没过一会儿,她就提着茶壶慢慢走来,步子轻盈优雅,瞬间将书本上的步步生莲搬到了眼前。 「小姐久等了,我这便给您倒茶。」 她稍稍俯身,纤纤玉指提着茶壶,壶嘴倾斜,浓香的味道瞬间瀰漫。 忽然间,茶水洒了一桌子,兰儿重心不稳,直接摔倒在柳玉袖身上,茶壶带着热茶咕噜噜滚到墙脚,稀里哗啦甚是狼狈。 「对不住,对不住。」兰儿慌忙起身,直接就跪在柳玉袖旁边,给她擦拭裙边的水渍。 柳玉袖微微蹙眉,「无妨,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兰儿似乎很是歉疚,低着头道,「那我为小姐独舞一曲,当做赔罪。」 不等柳玉袖反应,两个弹琵琶的人已经进了门,接着兰儿便在雅间内起舞。水蓝色的裙摆旋转飞舞,好似田野间舞动的精灵。 严清悠忽然凑近柳玉袖旁边,「我怎么觉得哪里不太对啊?」 柳玉袖不解,「哪里不对?」 严清悠指着某个冤大头,「要来这的是江师弟,花银子的是江师弟,表明心意的还是江师弟。可是我怎么觉得那兰儿姑娘一直围着你转呢?」 柳玉袖不疑有他,「兴许是同为女子,她觉得亲近。」 「不是,绝对不是。」严清悠斩钉截铁的说道,「依我看,她就是看上你了。」 这话被江秉安听见,那脸色绿得像菜叶子。 第21页 「师妹啊,以后师兄再也不带你来乐坊了。你来了,还有我什么事儿。」 柳玉袖看着二人,感觉自己特别无辜,她什么都没干,就被扣上一顶帽子。 「你们不要胡说,兰儿姑娘怎会喜欢女子?」 严清悠摇摇头,「那可说不准,咱们陛下不也喜欢女子?」 柳玉袖:「……」一时间竟然无法反驳。 「是啊,我可是听见过,不少名门闺秀还有在朝女官都想嫁进丞相府,说什么性别不是问题。」江秉安在旁帮腔道。 柳玉袖一阵无言,真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 那厢兰儿姑娘跳完一舞,正巧老闆找她返场,不得不临时离开。屋子里三个人,走之前,兰儿只对柳玉袖嘘寒问暖,且是一步三回头。 柳玉袖后知后觉,发现那两人看自己的眼神更加意味深长。 为了转移话题,她赶紧提起别的事,把问题抛给师姐。 「你和谭姑娘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总是水火不容的?」 严清悠嘆声气,「别提了。」 她从小就背负着家里人的期望,希望她成才,于是她努力读书,拜了两个师门,家里人也从此以她为傲。 太傅这边还算和谐,但到医仙那头就鸡飞狗跳了,这个改变来自她的师父又收了一个小徒弟,便是谭馨儿。 一开始,谭馨儿还对她算是尊敬,可半年后,那丫头越来越野,说什么都不听,天天闯祸,出事了就得她来收拾残局。直到她决定进太医院,不再回师门,那丫头更是扬言要和她断绝师门关系。 「就是个小屁孩,要不是近些年有点本事了,我也不能同意她来洛阳。」说着,严清悠干了一杯酒,「让她看顾你,总比普通郎中好许多。」 听她讲述与谭馨儿的过往,柳玉袖心里有个念头,医仙过世之后,师姐还有她们,而谭馨儿只有师姐这一个亲人。这些日子,她也看出来了,谭馨儿虽然表面行事乖张,但其实骨子里是个好姑娘,之所以老和师姐对着干,其实是小孩子想要博取大人的关注。以后得找个机会让这对师姐妹冰释前嫌才好。 严清悠放下酒杯,「别说我了,说说你的病情吧。」 而另一边江秉安却截胡道,「还是先说说我怎么能引得兰儿姑娘的注意。」 柳玉袖闭口不言,这两个话题她都不想说。 正值屋子里热闹之际,纯宁忽然急急可可的跑进雅间。 「大人,那位到府上了,正等着您了。」 柳玉袖被那二人吵得反应慢了半拍,「谁?」 纯宁急切道,「陛下到柳府了。」 柳玉袖瞬间清醒,直接站起来,她来丞相府做什么? 「师姐,师兄,我有急事先回去了。」 说罢,柳玉袖跟着纯宁匆匆下了楼。 「她没说什么?」 「只说要见您。」纯宁掀开车帘,扶柳玉袖上马车,「听说,那位着的常服,身边只带了一个迎雪姑娘,怒气沖沖的就进府了。」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她觉得大事不妙。 柳玉袖刚坐好便下令道,「速速回府。」 作者有话说: 我来啦!今天是长长的一章 ——————————————— 小剧场 怒不可遏的李楠筝:你完了。 强装镇定的柳玉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感觉要完。 第17章 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 马车一路疾驰,到了柳府门前,柳玉袖加快脚步,纯宁等人紧随其后。直至赶到会客厅,看到李楠筝好端端的坐在太师椅上,她才停了步子。 「臣参见陛下。」 李楠筝放下茶杯,抬眸看向柳玉袖,仿佛才发现她进门。 「柳爱卿这是去哪了,可让朕好等。」 不等柳玉袖回话,李楠筝突然起身,抓住她的手腕就往后院走。 「随朕来,其他人等不准跟着。」 「诶,小姐!」 小茉刚要追上去,就被迎雪挡住去路。 「「诸位,陛下有令,任何人不准跟着。」迎雪站在后院门口,像尊门神似的将其他人隔在门外。 柳玉袖也未挣扎,手腕被李楠筝拽的生疼,两人就这般一路回了卧房。 李楠筝曾经是来过柳府的,她还记得路怎么走。 房门砰的一声被关上,屋子里很安静,只闻两人略显急促的唿吸声。 柳玉袖忍不住咳嗽两声,「陛下您……」 谁知李楠筝突然转身,将她抵在门边,恶狠狠的说道,「柳爱卿是觉得相府空虚?出去找快活了?」 柳玉袖一头雾水,这都哪跟哪? 「臣不明白。」 李楠筝冷哼一声,「听说柳相今日去了清乐坊。」 柳玉袖终于弄清楚她说的是哪件事,只是挑眉道,「陛下派人跟踪臣。」 「你能跟踪朕,朕为何不能让人跟踪你?」李楠筝气势汹汹,却不像在金殿上那般令人畏惧,而是如同被惹到的小兽,露出獠牙想要咬人。 如果她不能得到,别人也别想得到。 反观柳玉袖显得淡然多了,即使手腕还疼着,人也被控制住了不得自由。但其实只要她想,一招就能摆脱李楠筝的桎梏,但是她没有动手。 「陛下来臣的府上,就是为了质问臣去过清乐坊?为什么?」 第22页 乐坊不过是听曲赏舞,无伤大雅,她不懂李楠筝为何这般生气。 这回换成李楠筝被问住了,半晌,她支支吾吾道,「柳,爱卿身系一朝重责,如果贪恋酒色,伤了身体,岂不是我朝损失。」 柳玉袖微微迷眼,她当然看得出眼前人在找藉口。 「首先,臣没有喝酒,其次,臣也没有好色。臣都没有招舞姬入府,夜夜笙歌,陛下无须担心。」 李楠筝一下子就心虚了,松开柳玉袖,两只手不知道放哪,「朕,是朕的不是,以后朕再也不这般了,你也不许。」 虽然搞不清楚李楠筝来这一趟的用意,柳玉袖还是能非常精准的让她生气或者消气。 「臣不是去赏舞的,是和师姐师兄们聚一聚,地方是师兄请的,舞姬也是师兄欣赏的,臣只是吃了点菜。」 「这,这样啊。」 李楠筝顿时没了脾气,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尴尬。 「那便好,爱卿你身体不好,多多休息,朕……朕走了。」 言罢,李楠筝夺门而出,和来时一样风风火火。 柳玉袖望着她的背影,还是没弄明白她来这一趟到底是干什么。 不过从以前,李楠筝就对她有着莫名的执念。 记得初登大宝那阵子,李楠筝来过两次丞相府,府里的老人都见过圣驾。 有一次某个御史的千金托御史送一个荷包给她。李楠筝知道以后借过去看,却不小心弄掉了,过了几日拿来一个荷包塞给她。 「玉袖姐姐,我之前不小心把你的荷包掉河里了,赔给你一个新的。」李楠筝甚是无辜的望过来。 柳玉袖明明知道她是故意把荷包丢池塘里的,但没有点破。 「好,谢谢陛下。」 李楠筝拉起小脸儿,「玉袖姐姐私下不要叫我陛下。」 当时的柳玉袖对她百依百顺,这点小小的要求自然不会拒绝。 「好,谢谢楠筝。」 李楠筝得偿所愿,开开心心的挽住柳玉袖的手臂一起去用膳。 她可以宠着依赖她的李楠筝,可是如果她不在了,李楠筝要如何自处?她不放心把人託付出去,最终还是需要李楠筝自己变得强大。 「小姐!小姐!」 小茉等人急急可可的跑到卧房,全是满目担忧。如果不是小姐交代过不能不尊圣上旨意,她们就算冒着大不敬的风险也是要冲进来的。 「小姐,陛下有没有为难您?」小茉问着,忽然就瞧见柳玉袖手腕上的红痕。 「陛下怎么下这般重手?」小茉愤愤道,「纯宁,快把伤药拿过来。」 柳玉袖本想说没什么大碍,过两天就消下去了,可看到小茉坚持的眼神,还是妥协了,老老实实伸出去让她上药。 小茉扁着嘴,犹豫着问道,,「您别处还有伤吗?」 柳玉袖失笑,「陛下又不是虐待狂。」 「哦。」小茉挠挠后脑勺,尴尬的低了头。 这时候,纯宁忽然来报,「大人,江寺卿来信,说是那个承办长安行宫的工部郎中意外身故,于昨日死在自己家中。」 柳玉袖闻言抬眸,「仵作验尸了吗?」 纯宁点头,「验尸了,仵作说是中毒身亡。」 看来他们已经注意到大理寺的动作了。 「让江寺卿继续查,时刻回报近况。」 纯宁立即领命退下。 与此同时,奏摺也已经呈报到宫中,摊在御书房书桌上。 「陛下,请喝茶。」宫女小声道。 李楠筝听见声音抬起头,见来送茶的是个陌生宫女。 「迎雪呢?」 「迎雪姐姐去处理内廷的事了,奴婢暂且替迎雪姐姐送茶。」 李楠筝随意道,「你叫什么名字?」 宫女面若粉桃,「奴婢绣云。」 「这里没你的事了,下去吧。」李楠筝未再多言,继续低头看奏本。 绣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躬身退下了。 到了快用晚膳的时辰,迎雪忽然急匆匆的赶回来,似乎很是心切。 迎雪跟了她这么久,很少会有如此大的情绪变化。 「何事?」 迎雪却十分郑重的行了礼,「奴婢失职,有人闯进了禁地,现已被擒拿。」 「什么?」 李楠筝登时起身,留有墨香的上好砚台被无情的扫到地上,然而它的主人根本无暇顾及。 作者有话说: 谢谢「木易杨」,「zyq」投递的营养液! —————————————————— 其实柳相也很双标,换一个人早打飞了 第18章 秘密宫殿 被御林侍卫押在地上的宫女蜷成一团,头着地,整个身子都在发抖。她不停的求饶,然而每喊一句换来的都是更严厉的惩罚。 李楠筝赶到禁宫殿外时,看到那个闯禁地的宫女,命侍卫将她的头抬起来。待看清楚其面容,此人正是去御书房送过茶的宫女绣云。 「谁派你来的?」李楠筝寒声询问。 「没有,没有谁派奴婢来。」绣云颤着声音说道。 此时,迎雪已经将绣云的身世和进宫记录全都呈上,确实没有背景。 李楠筝眯起眼,「你看见什么了?」 明明李楠筝脸上带着笑意,可绣云却像是看见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瞬间瞳孔放大,身体反射性后退,可奈何被侍卫押着根本动弹不得。 第23页 「奴婢,奴婢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陛下开恩,陛下开恩!」 如果不是听说当今圣上好女色,她又怎么会拼死一搏,想要探听圣上的秘密,企图能入那高高在上之人的眼。 李楠筝收敛笑容,冷声道,「朕不想再看到她,也不许她出宫,明白了吗?」 迎雪颔首领命,「是。」 绣云瞪大眼睛,惊恐的大声求饶,却被用布堵住嘴,挣扎无果下被生生拖走了。 李楠筝屏退众人,只身进了禁地。此宫殿没有名字,被宫里人称为无名殿。 院子里是成片的玉兰树,盛开的玉兰成了一片花海,随风摇动,散发着阵阵清香。 李楠筝穿过花海,走进殿内。里面空荡荡的,细长的走廊直通一间书房。房中摆放着两排书架和一张桌案,她走到书架旁,抬头看着上边摞成排的书籍,不自觉弯唇。 这里是她的秘密,所有的回忆和心底的纯净都被她存放在此处,偶尔她便会独自来这里,只要待上一会儿心情就能变好。 这些书是她还是公主的时候,柳玉袖送给她的,还有那些誊抄的书卷,也是柳玉袖亲笔所写。 她打开一个红木锦盒,里面躺着几样小玩意儿。纸风车,是她央求着柳玉袖给她叠的,小猫面人儿是她头一次和柳玉袖出宫时买的,还有一些其他的东西,点点滴滴全都和柳玉袖有关。 李楠筝展开一张画卷,上面站在玉兰树旁边的人正是柳玉袖。这是她画了十几遍才满意的画作。 再往旁边还有一个锦盒,里面是六只玉兰髮簪,全是李楠筝命人用上好的玉料精心打造,每当柳玉袖生日时,她都会悄悄做一支玉兰髮簪,只是再也没有送出去过。 谁让她爱上了一个无情之人。 某个无情之人此时正在府里喝药,每日两次,如果不喝完,谭馨儿能追着她追出半条街。 「乖乖喝药,有糖吃。」谭馨儿哄骗孩子似的说道。 柳玉袖:「……」 如果不是看在她是师姐请来的且有几分本领的份儿上,她很想把此人丢出去。 「谭姑娘和师姐比,谁的医术更加精湛?」 谭馨儿信誓旦旦,「当然是我的了。」 柳玉袖状似不信,「这样啊,师姐可不是这么说的。」 果然,一提起来严清悠,谭馨儿就像只炸毛猫似的,「她说什么了?」 柳玉袖笑笑,「她说你的医术远远不如她。」 「她放屁!」谭馨儿叉腰道,「你等着,我一定比她先治好你。」 说着,人就跑远了。 柳玉袖笑容未减,拿起一块饴糖放入口中,重新拿起书卷。 然而宁静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她才看了一会儿,小茉就进门了。 「小姐,柳家那位大小姐来了。」小茉说这话时,语气甚是不满,可又不能不禀报。 柳玉袖抬眸,她那个同父异母的姐姐?她来干什么? 「让她进来。」 不一会儿功夫,柳玉盈缓缓步入书房,端的是一派大家千金的风范。虽是有血缘关系,两人却看不出来相似,柳玉盈更显娇媚,是个娇滴滴的大小姐。 「妹妹,我好久没看到你了。你也不说回家里看看,父亲也是经常提起你。」 柳玉袖听了只想笑,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有一个多么温馨的家,有关心她的父亲和姐姐,这大概是她听过的最可笑的事。 「柳大小姐来此,是有何事?」 柳玉盈脸色有些难看,柳玉袖连一声姐姐都不肯叫她,弄得她像是自讨没趣一般。但她还是收拾起心思,陪着笑脸。 「我就是想妹妹了,来看望而已,妹妹不要把姐姐往坏处想。」 一旁的小茉忍不住翻个白眼,哪里是需要往坏处想,本就是坏的透透的。 曾经小姐也是喊过她姐姐,可是每次柳玉盈都会不屑,让小姐不要叫她姐姐,她没有妹妹。柳玉盈明明知道小姐没了娘亲,日子过得本就艰辛,她还处处和小姐抢,不管什么东西都不给小姐,自己独占两份。这样的姐姐比陌生人都不如,谁要是谁的福气。 「大小姐,我家小姐还有好多事要忙,比不得大小姐整日无所事事,有什么话还是直说好。」小茉阴阳怪气的回道。 柳玉盈被一个丫头噎着,脸色更加难看,可她还不能发作,眼前的丫头已经不是在侍郎府任她欺负的小丫鬟了。人家现在可是当朝柳相的贴身侍女,兼管柳府大小事务,算半个管家,就算是她也得给几分薄面。 「是这样,我有个朋友今年科考落榜了,她其实就是没发挥好。人家求我帮忙,我也不好推脱。这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官,还不是妹妹一句话的事。妹妹你看……」 柳玉袖甚为不解的看着她,「柳大小姐,我和你很熟吗?你觉得我会帮你?」 「以前是姐姐不对,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妹妹不要和我计较了,姐姐给你赔不是。」 柳玉袖抬手,制止住她的行礼,「她未高中,便再考。官职不是随便托关系就可得的,吏部才被整顿,柳大小姐是也想我违反律例。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我只是一个做官的而已。实在是爱莫能助,小茉,送客。」 早知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她都多余见。 柳玉盈灰头土脸的被赶出丞相府,站在大门口愤愤不平,不肯离去。 第24页 「柳玉袖,你别忘了,谁把你养大的,你自己姓什么!人不能忘本。什么清正廉洁,都是藉口,你就是不肯帮我。」 小茉赶到门口,指着她鼻子骂道,「我呸,什么劳什子侍郎府大小姐,你当自己是什么东西。我家小姐欠你的该你的,就不帮你,你怎么的?」 「你!」柳玉盈气的脸色通红,那头小茉已经抄起扫帚了。 「你走不走?不走大家都不好看。」小茉扛着扫帚跟门神一样。 柳玉盈气不过,「你就是个丫鬟,也敢拿着鸡毛当令箭?」 「你管我是什么身份,凡是碍着小姐的东西,我拼命也得给她扫地出门。」说着,小茉高声道,「给我送客。」 一声令下,门口的护卫眼看就要上前。柳玉盈一看不好,急匆匆上了马车,马夫也不敢多待,赶紧驾车跑了。 小茉像扫瘟神一般扫扫门口,「关门,以后这种疯狗来了就不用通报了。」 然而尚未关门,柳府就接到了宫中内侍的通报,陛下传召柳相进宫。 随着李楠筝的传召愈加频繁,朝野内外议论纷纷,不知这二人葫芦里卖什么药,是换了一种方式斗法还是要先合作除掉别人。 柳玉袖直奔明宸宫,此时已经是晚上,李楠瞧见她来,直接带着她去院中赏月。 「陛下。」 李楠筝食指抵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后指了指天际的明月。柳玉袖随她望过去,今晚的月亮确实明亮盈圆。 两人同望着一轮明月,谁都没说话,好像这样便很好了。 半晌后,李楠筝突然道,「爱卿留下来用晚膳吧。」 柳玉袖刚想开口回绝,可一转头看见李楠筝隐在月光下略显孤寂的身影,一时心软了。拒绝的话没能说出口,于是她就成了皇帝桌上的宾客。 今日的李楠筝好像情绪不佳,不知道被什么影响了。 柳玉袖暗自观察了一会儿,主动打破沉寂,「陛下可听说关于工部郎中死在家中的事?」 「嗯,朕看到奏本了。」李楠筝抬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这次爱卿怎么没站在工部那头和朕唱反调?」 柳玉袖闻言一愣,随后失笑,「都已经出了人命,陛下难道觉得臣是那视而不见的人?」 李楠筝饮下一杯酒,她的丞相自然不是。 「爱卿有何看法?」 「臣只知,中毒身亡的工部郎中与去年修筑长安行宫有关,其余的臣与陛下所知无差。」 李楠筝抿唇一笑,「那便让江寺卿先查着,爱卿今日先陪朕吃个晚膳。」 柳玉袖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说了,「其实想陪陛下用膳的人数不胜数。」 「朕知道。」李楠筝看她一眼,继续低头用膳。 可是她谁也不要。 难得两人今日和平相处,柳玉袖也未再多言,当真安静的陪她度过了一次晚膳的时光。 作者有话说: 谢谢「wdwq」投递的手榴弹和营养液! 第19章 她病了她装的 有时候,柳玉袖会避免不了的回想起在宫中任太傅的时光。在宫里的两年,她只生过一次病,还是因为探望李楠筝被传上的。 先帝特许她住在宫里,好方便随时为公主皇子们答疑解惑。当时小茉随她住在宫中,见她发热,慌的六神无主,只知道去找时常走动的昭仪娘娘。 正当她烧得有些煳涂的时候,隐约觉得有人来到身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紧接着又有人探上她的脉象。 「太医,她如何了?」 太医起身,「回娘娘,太傅只是感染风寒,好在身体底子不错,没有大碍,过个两三日就能好,臣这就为太傅开退热的方子。」 昭仪娘娘颔首,「有劳太医了。」 等柳玉袖悠悠转醒,她就看见昭仪娘娘守在自己床边,替她试温换帕子。 「娘娘。」 柳玉袖想要起身,却被昭仪娘娘按住。 「你不要动,刚退点热,别折腾坏了。」说着,她端起桌上已经晾温的药碗,作势就要餵过来。 柳玉袖忙道,「怎敢劳烦娘娘,还是臣自己来吧。」 昭仪娘娘却坚持,「你现在是病人,何况又是因为照顾楠筝才染上的,我责无旁贷,就别推辞了。」 可能是人生病时就想让别人照顾,平日里再强势的人也无法倖免。 柳玉袖靠在床头,一口一口喝着昭仪娘娘餵的汤药。她记得小时候生病了,娘亲也是这般餵她喝药的。 餵完了药,昭仪娘娘特意拿来饴糖给她吃,「药太苦,吃点糖就好了。」 饴糖入口,柳玉袖微蹙的眉便舒展开了,乖乖躺着盖好被子,难得流露出她这个年纪本该有的脆弱感。 只听床畔昭仪娘娘一声低嘆,「还是个孩子啊。」 很少有人记得她还是个孩子。 自娘亲去世后,便再也没有了亲人的关怀,大夫人刁难,大小姐作威作福,她那个侍郎父亲也是漠然不问。小茉虽然忠心跟着她,到底也是个孩子,没有办法过多看顾于她。 在侍郎府生活的日子里,她只有用尽各种办法去争取读书的机会。大夫人不让她读书,她就偷偷跟着学,学了还不能让旁人知道。韬光养晦了许久,才得到进书院的机会,从此遇见两位恩师,再得师姐师兄帮衬。最后便是入宫以来昭仪娘娘和五公主的关切与温暖,让她偶尔也能当个小孩子。 第25页 所以当昭仪娘娘病故之时,拉着她的手,将李楠筝託付,她二话不说就答应了。昭仪娘娘原本是让她无论何时都要保李楠筝一命,然而柳玉袖却暗自发誓,她不止要保住楠筝的性命,还要让她坐上那万人之上的位置,再不能被人威胁。 可是等她成功的将李楠筝扶上龙椅,终于明白了那句打天下容易守天下难,胜利只是一时的,各方势力不灭,依旧虎视眈眈,伺机行动。盘根错节的关系是她无法一蹴而就连根拔除的,她需要时间,也需要时机。 思绪忽然被外头的吵闹声打断,柳玉袖放下书卷,走到门口,就见谭馨儿对着小八叉腰怒吼。 「你个死鸟,敢骂本姑娘?」 小八扭过头,「死笨蛋,你是个死笨蛋!」 谭馨儿气急,「你才是笨蛋!你是大傻瓜!」 小八有样学样,「傻瓜,死笨蛋是大傻瓜!」 见谭馨儿已经要撸袖子了,柳玉袖适时出来打圆场。 「谭姑娘和一只八哥置什么气。」 谭馨儿转头就告状,「它骂我!」 柳玉袖站到小八身边,拿起一粒瓜子逗弄着,「小八只是会学人说话,谭姑娘想想是不是经常在它面前骂人?」 谭馨儿忽然没了气焰,甚至还有点心虚,没待一会儿就以熬药为名药遁了。 柳玉袖点了点八哥毛茸茸的脑袋,「你啊,我要是不出来,你就真成秃毛了。」 小八却一点自觉没有,张口就来,「小姐吉祥!小姐吉祥!」 这时候,纯宁回来禀报,带来的是江秉安关于调查工部郎中的近况。 郎中所中之毒十分罕见,很难追查。倒是府上清点人数时少了一名小厮,这小厮据说是三年前入府的,一直本本分分,府里的人提起他都说是个老实人。 「张贴通缉告示,务必将此人捉拿归案。」 纯宁领命退下后,柳玉袖忽然想起师姐曾提过,谭馨儿喜欢研究毒物。 她寻到后厨,谭馨儿正在灶台上煎药,厨房里瀰漫着浓重的药味儿,单是闻着就觉得苦。 柳玉袖见味道不似平常,站在门口问道,「谭姑娘又调药了?」 谭馨儿扇着蒲扇,伸了个懒腰,「加了三钱黄连,鸟债主还。」 柳玉袖:「……」 简直是无妄之灾。 她还是得把正事问了,「不知谭姑娘能否凭藉尸体判断出他所中何毒?」 闻言,谭馨儿回了头,「当然,有人中毒了?需要我出马?」 柳玉袖就喜欢这种一点就通的人,「正是,不知谭姑娘可否跑一趟?」 「可以,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柳玉袖笑道,「谭姑娘尽管提。」 「让严清悠来见我,说两句好听的哄我高兴。」 柳玉袖沉默片刻,心道大义面前只好辛苦师姐了。 「一言为定。」 傍晚,柳玉袖本欲再看会儿书,不曾想突然得到密报,说李楠筝病了,且不肯看太医,这消息别人不知,是迎雪传过来的。 她当即令人备马车,直奔皇宫大内。 她明明拜託过师姐,要注意李楠筝的身体,效果本来很显着,这六年来也不见其生过什么病。 柳玉袖赶至明宸宫时,寝殿内只有迎雪守着,等她来了,迎雪便也退下了。 她走到床前,见李楠筝紧阖双目,眉头紧锁,好像很不舒服的样子。 「陛下,陛下哪里觉得不适?」 李楠筝也不理她,一直闭着眼睛。 柳玉袖探上她的额头,发现并不热,难不成是别的病症? 李楠筝躲开她的手,睁开眼,淡淡的来了一句,「柳相怎么进宫了?」 「臣听陛下身体抱恙。」 李楠筝不在意的笑笑,「原来柳爱卿还关心朕。」 温度不高,脸色也不难看,说话声音和平时一样。久病成医,柳玉袖现在也能看出一二。 她这是装的。 「陛下身系江山社稷,臣自然要关心。」柳玉袖不知道李楠筝为何突然装病,但能感觉的到就是冲着她来的。 「柳爱卿还真是心繫天下,百姓们有爱卿这样的一朝丞相真是幸运。」 李楠筝阴阳怪气的说道,亏得她从别人那里学来的办法,她都病了,这块没有心的木头都不愿意说点好听的来骗骗她。 「朕不舒服,爱卿今晚留下陪着朕可好?」 柳玉袖颔首,「陛下,这于理不合。」 「哪里不合?你我君臣多年,且性别相同,有什么不合适?」李楠筝说着,顿了一下,「爱卿莫非是怕朕爱女色,对你图谋不轨?爱卿放心,朕对谁有那心思,都不会对爱卿有这种心思的。」 这点柳玉袖倒是相信,「臣没有这个意思。」 「那还有什么不合适?」 沉了沉,柳玉袖行礼道,「臣遵旨。」 她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就像小时候李楠筝生病她去探望一样。 李楠筝阖眼躺着,心想要不是知道自己没有生病的权利,早就把自己弄成真病了。想着,她偷偷的看了柳玉袖一眼,只有病了,这个人才会稍微坦率的流露出一点对自己的关心。 也不知道她的丞相怎么这么会长,从眉眼到双唇,都精緻到像是画的。没有人能比这人更美了,美的清冷且高贵。 第26页 一声传报暂时打断了这份宁静祥和。 「陛下,江寺卿在宫门外求见陛下。」 李楠筝张开眼睛,「让他去御书房等着。」 「陛下。」柳玉袖起身,「既然江寺卿来了,臣便先回去了。」 李楠筝坐起来,哪里还有半分病弱的样子,「爱卿何必着急回去,不如陪朕去趟御书房,你和江寺卿是同门师兄妹,没什么事是不能当着面说的。」 当两人一同出现在御书房时,愣住的只有江秉安一人。他很快收拾起心绪,将查到的结果尽数上报。 在谭馨儿的介入下,很快就查出来毒药来源。此毒包含多种草药和花,又名五色散,其实至少有十五种花草,其中两味草药在中原是找不到的,多产自契丹。 闻言,二人俱是一惊,原以为只是朝堂的事,没想到还有外族。 当晚,柳玉袖依言在明宸宫寝殿过了一晚,睡在外间的贵妃榻上,次日直接去上朝,下了早朝才打道回府。 马车于长街上辚辚而行,纯宁和车夫并排坐在外头,时不时的询问柳玉袖可觉得颠簸。 突然,马车打了一晃,车夫抓紧缰绳才停住,只因前面有一妙龄女子当街拦住了马车。 「大人,您没事吧?」纯宁赶忙问道。 「无事。」柳玉袖掀开车帘,眼见车前女子有些眼熟。 「姑娘是?」 女子忽然跪在地上,「大人,小女子有冤情,请大人容禀。」 作者有话说: 谢谢「透明」投递的营养液! 第20章 救命之恩以身相许 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柳玉袖也越发觉得这位姑娘眼熟。 「姑娘是……」 女子急急道,「大人忘了吗?民女兰儿。」 柳玉袖这才想起来,清乐坊舞姬,师兄心怡的那位姑娘,换了身打扮她还真一时没认出来。 人群中开始窃窃私语,柳玉袖放下车帘,命纯宁将人带回府中细问。 她没想到这位兰儿姑娘会突然冲出来当街拦马车,或许上次她去清乐坊的时候,这位兰儿姑娘的目标就是自己。 桌案上放着两杯清茶,柳玉袖端坐会客厅主位,没有把兰儿当犯人审问,而是当做宾客招待。 半晌,她开了口,「兰儿姑娘所说冤屈是指的什么?」 兰儿闻言,却是扑通一声跪到地上,「民女原是苏州人士,去年随爹娘来洛阳谋生活,遇上朝廷征工。」 兰儿的父亲原本就是干盖房子的活儿,听到征工是去长安修建行宫,她父亲当即就报了名。原以为朝廷做东家,工钱会给很多,没想到等工钱发下来,和私家给的差不多。 「我几次去探望爹爹,诺大的行宫修筑,做工的人却很少。爹爹每次都累的精疲力尽,我曾劝爹爹换个活儿接,他却支支吾吾说不清,好像有什么不能说的,最后也没有换。」 兰儿回想着,眼含泪光。 后来兰儿的父亲突然身亡,官家只是通知了她们一声,就没有下文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兰儿和她的母亲去找招工的地方要说法,都无功而返。再后来,兰儿的母亲因为身体不好又悲伤过度同年也去世了,兰儿孤身一人,流落清乐坊当了舞姬。 兰儿突然目露恨意,「我从清乐坊的客人那里听说,当年修筑长安行宫的工人死了的不止我爹,全都被瞒报了。这座行宫修成了,却是踩着多少人的血而成的。草民的命就不是命吗?敢问大人,当今圣上去住行宫的时候,当真能心安理得吗?」 柳玉袖被她眼中的恨惊到,那是一种恨不得将草菅人命者剥皮拆骨的恨意。 「陛下并不知情,不如这样,姑娘先住在柳府,我会查清真相,给兰儿姑娘一个交代。」 兰儿俯身叩拜,「谢大人!」 柳玉袖吩咐小茉带人下去安置,同时召纯宁到书房叙话。 如果兰儿姑娘所言是真,她的父亲之死远不止用工过度。当初朝廷拨款修筑长安行宫,是要在原本的劳工上再扩招五千人,且工钱绝对是比私家给的高出一倍。 「大人。」 纯宁已经到了门口,却不敢进门。印象里,她家大人好像很少生气,即便是御林侍卫军将相府围了,也未见大人动怒过,可是今天,大人的脸色很不好看。 她迟迟不进去,反倒是柳玉袖先发现的她。 「去给江寺卿传话,捉拿郎中府小厮的同时,着手调查去年长安行宫的修筑安排,重查帐本,招工多少人,工钱多少,有无人伤亡。」 听到命令了,纯宁松了口气,赶紧领了吩咐退下。 之前的血书,现在的兰儿姑娘,如果她们不将这件事揭露出来,这些枉死之人的冤情可能就永远的隐瞒下去了。 柳玉袖提笔写字,却不慎将笔桿捏断了。指腹泛白,她松开手,剩余的半支笔滚落到地上。 她费心的控制着朝局,尽力的保持着局势平衡,却也不能完全避免这般伤天害理的事发生。 只有一点令人费解,这件事终究是要交给大理寺查办,师兄作为大理寺卿,又心怡于她,谁都能看得出来,这兰儿姑娘为何捨近求远要来拦自己的马车? 待到傍晚,谭馨儿继续端着药来催她喝药,柳玉袖刚刚服下汤药,还没来得及吃饴糖,就被突然进门的兰儿打断了。 第27页 她默默看了眼饴糖,嘴里苦,有外人又不好现在吃,苦的眉头皱了又皱。 兰儿闻见屋子里有药味儿,愣了一下,「大人您生病了吗?」 「无妨,只是滋补养身的药而已。」柳玉袖使了个眼色,谭馨儿立马不情不愿的退下去了。 「兰儿姑娘找我何事?」 兰儿从袖子里拿出一只精緻小巧的鸳鸯荷包,「我看大人的荷包有些旧了,为感谢大人收留,就给绣了一个。」 她这个荷包,还是当初李楠筝送的,确实有些旧了。 想着,柳玉袖弯唇道,「多谢兰儿姑娘好意,但是这个荷包跟了我许久,虽然略显陈旧,但我还不打算换了它。」 兰儿失落的收起荷包,用笑容来掩饰,「大人真是长情之人。」 柳玉袖打量她一阵,「有个问题想问姑娘,你为何选择我。」 「我听过大人的事迹。」兰儿坚定的答道,「普天之下,也就只有您能帮兰儿申冤。」 柳玉袖收回视线,这还真是过奖了。 不料此时,兰儿再一次跪下,冲着她磕了一个响头。 柳玉袖不明其意,「兰儿姑娘这是做什么?」 谁知兰儿却语不惊人死不休,「我愿意终身侍奉大人,只要大人能帮兰儿申冤,您让我当丫鬟,当侍妾,当牛做马都可以。」 柳玉袖一阵无言,她在外的名声就是这般? 「有冤情,自然要申冤,这是本分,兰儿姑娘不必言谢。」 然而,兰儿那头却是打定主意要报恩,竟然用膝盖蹭到柳玉袖跟前,伏在脚边。 「我知道大人喜欢女子,如果大人不嫌弃,我可以不要名分侍奉大人。」 柳玉袖:「……」连自己都不知道的事她怎么知道的?外头到底怎么传自己的? 「兰儿姑娘,你可能误会了。」 兰儿却面露失望,「大人是嫌弃兰儿的出身吗?」 柳玉袖有些头大,「没有,我没有嫌弃你,只是传言并非属实。」 「那大人,我还有其他方法可以报答您吗?」兰儿低声哀求道,似乎平白住在府中让她很是不安。 正当这时,小茉进了屋子,原本是要给柳玉袖铺床的,结果呆立当场。只因画面太过引人遐想,兰儿跪在柳玉袖脚边,含泪望过去,我见犹怜,好像被欺负过一样,还满眼情愫恋恋不捨。 小茉打了个寒颤,立马冲过去把兰儿拉开,像护花使者一样挡在柳玉袖跟前,「你想干什么?」 这年头,男的女的都对她家小姐想入非非,防不胜防。要怪也只能怪小姐太过优秀。 兰儿好像被吓到了,半天说不出话来,只顾掩面抽泣。 柳玉袖深觉自己的名声毁于一旦,但念在对方是受害者家人的份儿上也没有计较。 「兰儿姑娘回去歇息吧,但凡案情有所进展,我一定第一时间通知姑娘。如果兰儿姑娘实在想做些事,便打扫庭院吧。」 兰儿一听赶忙应承,收拾好心绪,这才行礼退下。 柳玉袖刚刚松口气,就听小茉自言自语道,「回头让纯宁招七八个贴身护卫来,剩的那些狂蜂浪蝶往小姐这扑。」 「瞎说什么呢。」柳玉袖轻斥,莫名红了耳根。 小茉吐了吐舌头,转过去铺床,假装自己什么都没说。 次日下了早朝,柳玉袖早早回府,同时江秉安也递了口信,说是随后到府拜见。 兰儿真的按照柳玉袖的建议打扫庭院,而且专门打扫柳玉袖院子里的。 「大人,您喝茶吗?」 柳玉袖埋首于奏摺中头也未抬,「不用。」 兰儿抻长脖子,想要透过书房窗子往里头看,不巧江秉安此时已经抵达柳府。 「兰儿姑娘?你怎么?」江秉安看到兰儿拿着扫帚,茫然道。 兰儿欠身,「见过江大人。」 江秉安也不是傻的,多想想就知道其中缘由了,「姑娘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吧。」 兰儿颔首,「是,三位都是人中龙凤,很难不注意到。」 江秉安意味不明的笑笑,随后便进了书房。 柳玉袖放下奏本,这才正式抬头,「帐本都查了吗?」 江秉安事无巨细,将所得尽数告知。从帐本上看并无异常,当年扩招五千人,工钱也是私家的两倍,所有用度皆符合律法。 「不过有一点很奇怪,当年参与修筑长安行宫的劳工都不在洛阳了,当时监工的人也辞官远走他乡。」 这是早就做好准备让人无从查起。 「帐本可以作假,人可以收买或者杀人灭口。」柳玉袖轻轻摩挲着镇纸,「加大力度捉拿失踪的小厮。」 江秉安拱手,「下官遵命。」 柳玉袖顿了顿,「师兄,那位兰儿姑娘,可否由你暂时安顿?」 江秉安没反应过来,后知后觉道,「我?我安置?」 「师兄不是一直心怡兰儿姑娘,正是帮忙的时候。」她就是怕兰儿真的对自己产生什么感情,那岂不是害了别人。 「可是……」江秉安有些犹豫,「可我看的出她的心不在我这,要说她更中意谁,还不如说是师妹你。」 柳玉袖听后掩唇咳嗽两声,「师兄莫要取笑我了。兰儿姑娘虽然现在没有中意师兄,但以后说不定会。就算不会,暂时安置一位无家可归的姑娘,也是仁义之举。」 第28页 然而说话的功夫,外头响起一阵骚动,柳玉袖打开窗子一瞧,登时愣住了。李楠筝不知何时站在了柳府后院,且气势汹汹好像来问罪的。 「陛下怎么来了?」江秉安大惊,转而看看柳玉袖,心底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按理说师妹这般行事,陛下应该对其恨之入骨,避如蛇蝎,可现在看,好像有点粘人? 「师妹,不出去接驾吗?」 柳玉袖本来是想出去的,可迈不动步子。 这没来由的心虚感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说: 谢谢「废纸姬」,「wdwq",「透明」投递的营养液! 第21章 莫名修罗场 院子里的人都跪着接驾,李楠筝没让起来也不挪步,就在庭院站着,目光盯向面生的女子,似乎是想要把人剖开来看看。 她将兰儿上下打量一番,「你就是清乐坊的舞姬?」 兰儿当即叩拜,「民女兰儿参见陛下。」 「抬起头来。」 兰儿依言缓缓抬头,看到李楠筝的真容时,差点掩饰不住眼中的怨怼。 尽管恨意一闪而逝,李楠筝还是察觉到了。 「果然是个美人。听说兰儿姑娘当街拦截丞相府的马车,当真是好胆量。可兰儿姑娘不应该到审案的地方去申冤?何故赖在丞相府不走?」 「回陛下,兰儿倾慕柳相,柳相也怜惜兰儿,故特许兰儿在相府做事。」她垂下眼帘,叫人看不清神色。 在乐坊谋生,除了要练舞技还要学会察言观色。不知为何她从当今圣上的眼里和话语中都感受到了莫大的敌意。 试问皇帝为何会对一名乐人有敌意?原因好像都出在柳相身上。 圣上喜欢柳相,这个发现让兰儿忽然升起一种报復的快感,冒着被生吞活剥的危险也要说那些令人误会的话。 李楠筝不怒反笑,「怜惜?没想到朕的丞相还会怜香惜玉。」 兰儿轻笑,「大人确实会疼人,对民女柔声细语从不苛责,也不冷漠。」 李楠筝明知道她在针对自己,但沾到柳玉袖的事她就很难冷静。 「如此,兰儿姑娘的冤情,朕会命底下人查清,兰儿姑娘只要付出一样报酬就可以。」 兰儿一听她肯让查案,忙道,「陛下请讲。」 李楠筝弯唇,「你的命。」 此时,书房的门开了,柳玉袖和江秉安相继走出,躬身行礼,打断了方才的话语。 李楠筝意有所指的说,「看来朕还是不太了解自己的丞相,柳爱卿当真如此怜香惜玉,这么半天不出来,朕刚说一句兰儿姑娘,爱卿就迫不及待的出来了。」 「臣迎驾来迟,请陛下恕罪。」 她不出来不行,出来也不行,现在已经不是头大了,是一个头两个大。 李楠筝笑笑,来到柳玉袖身前,拖住她的手,「爱卿免礼,何罪之有。」 李楠筝的手指悄悄的在她的掌心勾了一下,使得她瞬间弹开,避开了李楠筝的手。 「请陛下移驾书房。」柳玉袖垂眸道,想不通这人到底想干什么。 当务之急是把兰儿从李楠筝的视线里移开,省的枉送一条人命。柳玉袖同样也想不清楚兰儿姑娘方才为何要说那些子虚乌有的话,好像专门为了惹怒圣颜,简直是疯了。 李楠筝倒是很给面子,没再追究,径直进了书房。 她坐在柳玉袖方才坐的位子上,案前是两位臣子在禀告关于长安行宫修筑一事。 李楠筝一边听一边转着柳玉袖方才碰过的茶杯。 「如果去年修筑长安行宫,死了很多人,那些人的尸体会埋在哪里?」 柳玉袖接话道,「臣以为,应该是找个无人会翻看的地方掩埋,可能是荒山野岭,也可能是盖好的房屋。」 江秉安讶然,「你是说埋在房子底下?」 柳玉袖点头,「埋在屋子底下没人会敲开地砖去翻看,也就是说,有一半的可能性那些尸身就在长安行宫的地底下。」 李楠筝闻言皱了眉头,「江爱卿,立即调派人手去长安行宫,就算掘地三尺也要给朕寻出蛛丝马迹。」 「是!」 正当江秉安领命即将退下时,却听李楠筝又道,「还有一件事要交给江爱卿去做,兰儿姑娘是被害人的女儿,也算是半个证人,总住在相府也不合适。你去给兰儿姑娘安排住处,如若朕再在相府看见她,唯你是问。」 江秉安听后愣怔的领了旨意,心道这两人的意见还真是出奇的一致。 李楠筝见他反应慢半拍,忽然不耐道,「江爱卿还不去办事?」 「臣遵旨!」说罢,人已经脚底抹油熘走了。 书房里仅剩下两人,谁也没说话,就这么保持沉默。 半晌后,李楠筝笑了,起身走到柳玉袖跟前,「上次爱卿说,兰儿姑娘是江爱卿的入幕之宾,为何她不去找江爱卿,要来找你?」 这真的是无妄之灾。 柳玉袖拱手答道,「回陛下,臣亦不知。」 李楠筝笑得更加明媚,突然靠近在她耳边低语,「爱卿既会怜香惜玉,为何不怜惜怜惜朕呢?」 温热的气息在耳后倾洒,如羽毛轻抚,惹人心悸。 柳玉袖往后退一步,「臣惶恐。」 她往后退,李楠筝便往前逼近一步,直至两人已经到了墙边,柳玉袖背抵墙壁才算是毫无退路。 第29页 李楠筝低头靠在她的肩上,抬手抚上她的心口,「爱卿这里跳的好快,为什么?是为了朕而跳动的吗?」 柳玉袖不敢动,她拎得清朝野,安的住民心,却对眼下的情形束手无策。 「陛下……」 「嘘,爱卿不要讲话,朕就是想在爱卿这里靠一会儿。」 李楠筝稍稍抬眸,高高在上的帝王此刻正在她的怀里风情万种,任谁都难以自持,柳玉袖自认并没有喜好女子的习惯,但她似乎也不喜欢男子,像是从未考虑过此事。 「爱卿不要推开朕,就靠一会儿。」 一盏茶的时间后,李楠筝离开了相府,走时脸色红润,似乎很高兴的样子,看得底下人更加害怕了。 怒气沖沖的来,笑意盈盈的走,让人摸不着头脑。 小茉看见柳玉袖从书房出来,「小姐,您饿了吗?要不要传晚饭?」 然而柳玉袖好像没有听见她说话一样,人是出来了,魂儿好像还留在屋里。 哪有皇帝莫名其妙冲进权臣府里,靠在权臣身上待半天的?好像哪里不太对,可她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小茉歪过头,凑近了,又唤了声,「小姐?」 柳玉袖突然回神,「传,传吧。」 小茉迷茫的望着自家小姐的背影,莫名感觉小姐好像仓皇离去似的。 大理寺已经命人火速前往长安行宫查探,等消息的这几日,正好赶上每年的百花宴。 顾名思义,每年春意盎然之时,百花齐放,宫里和官家的女眷都会齐聚御花园赏花饮茶。百花宴从正午开始,到天黑人们才会离去。 御花园中,独李楠筝坐于亭内,其余人等都在亭外摆宴,好在天气已然暖和起来,露天宴席便成了人们竞相追捧的设宴方式。 柳玉袖身边坐着一众女官,另一头全是朝廷命官的夫人和女儿。 三公主和四公主皆称有事未到,便也没有其他皇家女眷了。 夫人小姐们三五一群在花圃旁赏着花,称赞之语不绝于耳。而以柳玉袖为首的女官们则坐在席间以茶代酒,相谈甚欢。 柳玉袖很少开口,单单坐在那便不断有人过来攀谈。 「妹妹。」 柳玉袖抬眸,就见柳玉盈穿了一身明艷的祯霞衣衫,款式是最近流行的赛仙裙,头戴蝴蝶珠钗,唇色艷红,不知道还以为是选秀的秀女要博得皇帝的宠爱。 晦气。 柳玉袖自顾自的喝茶,不加理会,弄得其他人纷纷侧目,柳玉盈当场下不来台。 谁都知道这二人是同父异母的姐妹,也都知道柳相和家里关系不好。眼下明摆着是柳玉盈上赶着攀附关系,结果人家柳相根本不搭理。 柳玉盈站在原地,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恶狠狠的盯住柳玉袖,可又不能发作。只是她不知虽然柳玉袖未在意,但自己的一举一动全都落在不远处的某人眼里。 这时候,迎雪走出亭子,来到席间,「柳大小姐,陛下有请。」 此言一出,所有人不敢往亭子那看,也不敢直视柳相,便只好盯住了柳玉盈。 「陛下找我?」柳玉盈唇角上扬,又自觉不妥,几次上扬下降,好不滑稽。 迎雪颔首,「是,陛下请您过去,不要让陛下久等了。」 柳玉盈一听,喜上眉梢,不再理会柳玉袖,立马跟着迎雪去见驾。 当今圣上喜欢女子已经不是秘密了,如今后宫空虚,若是她能称为后宫第一人,以后便再也不用看柳玉袖脸色。 她这般想着,步伐变得轻盈,充分展示自己曼妙的身姿和大家闺秀的礼数。 「臣女参加陛下。」柳玉盈下拜道。 李楠筝往柳玉袖那看一眼,视线迴转时,她笑道,「不必多礼,听闻柳侍郎的嫡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柳玉盈娇羞的笑笑,「陛下谬赞,臣女略懂皮毛而已,不登大雅之堂。」 「柳小姐不必自谦。」说着,李楠筝吩咐道,「来人,搬一张琴来,让柳小姐弹一曲助兴。」 作者有话说: 谢谢「隔壁老林」投递的营养液! 第22章 不和 在圣上面前抚琴助兴是绝佳的表现机会,柳玉盈喜形于色,随后便坐到古琴前拨弄琴弦。 琴声轻快悦耳,看得出精心练了很多年。 正待这时,柳玉袖接到了迎雪传来的口谕,她转头望向亭子里,就见李楠筝冲着自己莞尔一笑,别有深意。 柳玉袖起身,随迎雪前往亭子。李楠筝似乎格外热情,不待她行礼就让人入座。 「今日百花宴,只当外出散心,没有外人,柳爱卿不必居礼。」说着,李楠筝端起茶杯,细细品尝。 亭外,柳玉盈只身坐在花丛前抚琴,亭中,二人相对而坐,兀自品茶,各怀心思。 柳玉盈抬眸时,眼神忽然变得怨怼,犹如那深闺怨妇,无不透着嫉恨。这眼神落在柳玉袖那已经是习以为常,可落在李楠筝那倒变得玩味起来。 一曲毕,柳玉盈缓缓起身,到圣驾前行礼谢恩。 李楠筝看了柳玉袖一眼,随后笑道,「柳大小姐果然琴艺卓越,难得的才女。柳爱卿你说呢?」 柳玉袖颔首,「陛下所言极是。」 下一刻,李楠筝又道,「不知柳大小姐可擅舞?你也知,朕最爱歌舞。」 第30页 柳玉盈见表现的机会来了,忙应承下来,使出浑身解数只为得皇帝青睐。管圣上是男是女,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是皇帝,名正言顺的天下之主。 琵琶声起,柳玉盈翩翩起舞,裙摆随轻盈的脚步而舞动,婀娜身姿尽现。 除了柳玉袖,所有人都看得津津有味,特别是李楠筝,边看边评价,不时的鼓掌叫好。 待柳玉盈献舞结束,来到圣驾前候旨,李楠筝却开始装起煳涂。 「柳大小姐抚琴献舞有功,赏五百两白银。」 迎雪欠身领旨,下去吩咐。 「柳爱卿陪朕去御书房议事,其他人继续在此赏花即可,不必拘束。」说罢,李楠筝已然起身。 柳玉盈急切道,「陛下,臣女……」 所有人都等着看她的笑话,圣上让她献舞抚琴半天,就给了些银两,与召舞姬没什么不同,赏乐而已。 「柳大小姐还有何事?」李楠筝状似不解道。 柳玉盈狠狠瞪向柳玉袖,孤注一掷道,「臣女愿随侍陛下左右,不用名分。」 只要她能博得皇帝青睐,后面的名分必然要什么有什么,就算后宫还会再有其他妃子,她也是最大的那个。 李楠筝显得很是不解,「什么名分?什么随侍?堂堂侍郎府嫡女怎可进宫当宫女?不成体统,柳大小姐怎可如此轻贱自己,柳爱卿说是也不是?」 柳玉袖依旧是那句「圣上所言极是。」 三言两语将柳玉盈的梦打碎了,皇帝根本无意于她,纯粹是当外头的舞姬一样戏耍。 柳玉盈脸色发白,跪在原地迟迟没有动作。而另一头,柳玉袖已经跟着李楠筝去往御书房。 原本是说要去御书房,结果却是回了明宸宫寝殿。李楠筝似乎很是乏累,斜着身子往榻上一躺,闭目养神。 柳玉袖倒是明白了她的用意,她在替自己出气。小时候的事她告诉过李楠筝,到底有血缘关系,且户部柳侍郎并未犯什么大错,也就没有动过他们。今日柳玉盈自己撞上来,她还没在意,这人倒是气的不行。 「陛下此番作为有失圣明。」 李楠筝依旧紧阖双目,「朕的名声早就在外了。」 自己还不是为了她。 「爱卿坐过来,站这么远做什么?」 柳玉袖闻言,终究还是上前坐至榻边。李楠筝闭着眼时,她可以肆无忌惮的打量自己一手辅佐至帝位的人。阖眸的李楠筝没有了平日里的张扬,多了一份乖巧。 乖巧这个词却是让她给养没了。 「朕心口疼,爱卿来给朕看看。」 李楠筝一个翻身到了里边,衣衫因她的动作而稍稍松垮,露出白皙精緻的锁骨。 柳玉袖目不斜视看向别处,「臣去传太医。」 李楠筝突然抓住她的手,引着她放在自己的心口上,「朕这病太医医治不了,只有爱卿可以。」 此时,她睁开眸子,双眼氤氲,眉眼含春,勾人心魄。 柳玉袖不知怎的,好像被烫着一般,抽回手,退开床榻。 「陛下,臣,臣告退。」 是她的错觉吗?楠筝好像对她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李楠筝脸色沉下来,「爱卿跑什么?难道朕是洪水勐兽?」她就这么讨厌自己? 柳玉袖重新整理好思绪,不管李楠筝什么意思,她都不会给她希望。 「臣不喜他人亲近,请陛下自重。若陛下实在寂寞,便早日立后。」 李楠筝闻言,手指已经狠狠揪住被褥,差点抠出窟窿来。 她讨厌自己,自己明明早就知道了,可还是不死心。 沉了会儿,李楠筝忽然笑了,如平日里一般笑意不达眼底。 「爱卿不必多虑,朕就是突然想找个人解解闷儿。毕竟朕寂寞难耐,常常夜夜笙歌不是?柳爱卿也有几分姿色,朕一时把持不住,望爱卿不要介意。」 柳玉袖听后蹙眉,她知道李楠筝这是在说气话,可是她却是明知,可心中还是介意。 她为什么介意?似乎不单纯是因为希望圣上保重身体。 「如此最好。」 柳玉袖行礼后头也不回的便离开了。 她出了寝殿门,就听身后一阵砸东西的声音,好像有什么物件摔得稀碎。 柳玉袖的脚步有些乱,几乎是逃似的离开了皇宫。 回到马车上时,她阖上双眼,什么都不想,企图凝神。 不知到了哪条街,外头突然传来纯宁的声音。 「大人,您方才步伐不稳,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无事,回府吧。」 她承认自己的心绪烦乱,已经很久没有这般心情了。而如此的情绪波动都来自于李楠筝。 李楠筝不可能对自己产生别的感情,自己当过她的太傅,教她诗书和治国之道,怎么想都不应该会有那种心思。一定是为了和她作对故意如此,想要乱她的心智。 如此想着,柳玉袖反倒是冷静下来,自己把自己劝好了。 作者有话说: 谢谢「透明」投递的营养液! ————————————— 啊,又吵架了,不过很快就会和好的 ————————————— 最近比较……emmm大家注意个人防护,保持健康哦 第23章 她醉了 长安行宫的事尚在调查中,原本两头都没有进展,却突然在同一时间有了突破。 第31页 去长安查访的人回信来报,在宫殿地底下发现了腐烂发臭的尸体,还有一些散落的白骨,且地下掩埋的不止一具尸身。 与此同时,江秉安那也有了消息,郎中府里的失踪小厮被逮到了,已经扭送大理寺地牢。 此事,她作为丞相,自然要介入,且她答应过兰儿姑娘,定会替其鸣冤。于是,柳玉袖亲自到了大理寺地牢,旁听审问结果。 然而那小厮嘴硬的狠,江秉安已经是软硬兼施,甚至上了刑,都没能从其嘴里撬出一个字。 一筹莫展之时,柳玉袖突然从旁边走过来,直接进到审室。 「大人,您怎么过来了?」江秉安赶忙迎上去,怕血腥气影响到她。 柳玉袖却是摇摇头,坚持要近前问话。江秉安无法,只好让了路。 她走到那小厮跟前,目光扫过他身上的鞭痕,此人被打到只剩下一口气了依旧不说,死亡对他来说不是问题,金钱也不能利诱。 人总会有弱点,不可能无懈可击。 「我很佩服阁下的忍耐力和忠心。」 柳玉袖如同闲聊似的,「但是跟错了主子不仅害己也会害死身边的人。」 这时候,小厮动了一下,但依旧未发出声音。 柳玉袖状似不在意,「你父母双亡,家里有妻子和一个三岁小儿,妻子尚且有孕,是也不是?」 小厮闻言豁然抬头,嘶吼道,「你把她们怎么了?」 他双目赤红,咬着牙,如果不是被铁链锁着估计就要像疯狗一样扑上来咬人了。 铁链被他挣扎的哗啦啦直作响,江秉安与侍卫们上前,护在柳玉袖身边。 小厮挣不脱,逃不掉,也伤不到柳玉袖,渐渐的就没了力气,只剩下喘息。 「她们,她们是无辜的,你冲着我来,冲着我……」 柳玉袖等他筋疲力尽了,才慢条斯理的继续说道,「让我猜猜,你的主子用妻儿威胁你,只要你不按照命令行事,你的妻儿就会身首异处。是也不是?所以现在,你是不是应该为了她们的安危,把你所知道的说出来?」 牢房中沉寂半晌,小厮耷拉着脑袋,终于肯张嘴了。 他交代出许多人,其中最大的幕后黑手就是工部尚书。他交代了长安行宫案的全部过程,当时工部尚书需要用钱,至于用钱做什么,他不知道,只知工部尚书为了钱,上欺下瞒,原本扩招五千劳工的钱只招了两千人,且工钱剋扣一半。不只长安行宫,在修建其他地方的时候,工部同样做了手脚。 那些劳工一开始并不知情,还以为自己找到了好差事,可真正开始修筑时才知真相,但他们不敢对外说,连家里人也不敢告诉,只因工部早就掌握了他们的家中情况。如果他们敢吐露一个字,他们和家人都会即刻身首异处。死一个总比死一群好,那些累死的劳工被草草丢进地下,随着行宫的完成,那些人也埋在行宫底下,至于倖存者,则是多给点银子打发到外省去了。 从地牢出来,大理寺的侍卫已经按照此人所言前往郎中家里搜查额外的帐本。 柳玉袖往寺卿的屋子里一坐,立即有人招待上茶。 「还是师妹技高一筹,师妹什么时候派人找到他的家人的?」江秉安好奇道。 柳玉袖饮下一口茶,抬眸,「我没有找到他的家人。」 江秉安愣住,「什么?」 柳玉袖失笑,「只是查探到他家里有谁,然后顺着讲而已。师兄你忘了,太傅教导的兵法,兵不厌诈。」 江秉安不好意思的笑笑,「师妹莫要笑话我,本就是师妹才是太傅最得意的门生。」 很快,帐本被呈到殿上,李楠筝立即下旨捉拿工部尚书以及一众涉案人员,抄家下牢,听候发落。 工部内部分官职空置,李楠筝早就探查到其中一位郎中被前任尚书排挤多年,故而将其提拔为新任尚书,且特调新科榜眼任职工部侍郎,一同协管工部各项事务。 几家欢喜几家愁,人们看得出当今圣上收復皇权的开端,但看不出柳玉袖有何反应。其中最为直观的便是三公主大权旁落,手底下再无朝堂中人可用。 工部涉案等人被判定斩首或流放后,次日晚膳时分,柳玉袖又因圣上口谕而入宫,这次的名头是设宴庆祝。 李楠筝要庆祝自己收復了两部,却设宴款待柳玉袖,在人们看来多少有点挑衅的意味。 李楠筝举起酒杯,「爱卿,朕敬你一杯。」 柳玉袖看一眼身前的美酒,「臣不宜饮酒。」 「难道爱卿不为朕高兴?」李楠筝笑道,「朕问过太医了,爱卿的身子不宜频繁饮酒,偶尔喝一次不成问题。」 上次她矇混过关,在太医那,她确实只是积劳成疾。 「那臣恭敬不如从命了。」 她端起酒盅,与李楠筝相对而饮,醇香甘甜的梅子酒入喉,起初她多少有点不适应,但喝了三杯以后,她反而有点上瘾。 两人对月共饮,不小心就喝多了,柳玉袖因不常饮酒,醉的比李楠筝要快。 「爱卿,柳爱卿?」 柳玉袖闻声,目光寻来,氤氲迷离的眸子毫无聚点,绕着李楠筝寻了一圈又慢慢垂下。 反观李楠筝倒是恢復几分清明,她屏退所有人,自己搀扶着醉酒的柳玉袖回到寝殿,将人放到贵妃榻上。她坐在榻边,抬手细细的描绘柳玉袖的眉眼。 第32页 只有在这种时候,她可以对这个人为所欲为。 想着,李楠筝俯身,双唇轻触之间,青梅酒的味道交缠一处。 待她起身,依旧是恋恋不捨。然而就在此时,她被抓住了手腕儿,榻上之人稍稍用力,她便被带上了榻。 李楠筝唿吸一滞,她被柳玉袖锁在双臂之间动弹不得,紧接着柳玉袖茫然的继续了方才的事。 纠缠了好一会儿,柳玉袖突然松了力,倒在她身上睡死过去。 李楠筝长舒一口气,放心的同时还有点失落。 作者有话说: 吻戏! ————————— 谢谢「清泉石上流」,「民政局」投递的营养液,这个名字哈哈哈 第24章 谁惹她了 清晨,柳玉袖悠悠转醒,睁开眸子的第一眼,没有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 她昨晚好像是喝醉了。 她记得自己原本是和李楠筝对饮的,然后不知怎么就喝多了。 柳玉袖环顾四周,这里是李楠筝的寝殿,然而对面的床榻上空无一人。这个时间应该是在早朝了。 她无奈的笑笑,这还是头一次因为醉酒而早朝缺席。 谭馨儿的药还算管用,宿醉以后她也没有太大的反应,放在以前怕是得躺个两天才好。 这时候寝殿的门开了,迎雪轻步入内,身后还跟有几个端铜盆拿锦帕的宫女。 「大人,奴婢们伺候您梳洗。」 柳玉袖颔首,「有劳。」 梳头的功夫,她望着铜镜里的自己和身后正在绾髮的迎雪,不经意道,「现在快下朝了吧?」 迎雪小心翼翼的将玉兰髮簪戴到她头上,「是啊,陛下临上朝前还吩咐奴婢们不要打扰柳大人休息。大人,今日不妨留下来用午膳?」 她已经在宫里待了一个晚上,着实不应该继续待下去,而且小茉她们看不到自己也会担心。 此时,有一名小宫女匆匆赶到迎雪身边,在其耳畔低语。由于声音太小,饶是柳玉袖耳力这般好的也只听见三公主几个字。 宫女禀报完,迎雪的脸色变得不好看,见柳玉袖打量自己,也不敢多说。 然而即使她不说,柳玉袖也猜出七八分。 「三公主求见陛下?」 迎雪低下头,「三公主确实已在外殿等候。」 吏部和工部原先皆为三公主所掌控,现在被李楠筝收回,她必然心存怨恨。这个时候上门,她没有实力正面表达不满,只有一个可能,她是来找不痛快的。至于是以什么由头来找,尚不能确定。 小宫女见状也不藏着掖着了,「三公主正在外殿喝茶,不见到陛下不会走的。」 柳玉袖起身,迎雪赶忙替她整理好外衫。 「我去见她。」 正如宫女禀报的一样,三公主果真坐在殿中,诺大的宫殿只有她一人坐着,倒也不觉得无聊,好像很有耐心的在等。 「微臣见过三公主。」 见柳玉袖从内殿出来,三公主先是讶然,随后冷笑道,「柳相不在朝堂上,为何在陛下寝殿?莫非柳相昨夜逗留在此?不合礼数吧。」 三公主一向阴阳怪气,且话里话外都在暗示她与陛下好像有见不得人的关系似的。 柳玉袖弯唇,「这便不劳三公主费心了。」 三公主伪装出来的和善面容差点绷不住,怒极反笑,「本宫真是羡慕五妹,有柳相如此维护。只可惜柳相一片忠心不受人待见,人家拿你当家贼防着,柳相何苦吃力不讨好?」 不管是前朝还是后宫,喜欢搬弄是非的人不在少数,柳玉袖通常是左耳听右耳出,全然不放在心上。 「臣还是那句话,不劳三公主费心。」 见她油盐不进,三公主腾的一下站起来,走到柳玉袖面前,「本宫哪里不如五妹?为何你打定了主意就要为她一人效命?」 柳玉袖平静的看着她,淡淡道,「臣似乎没有必要向三公主解释原因。」 「你!」 三公主忍了又忍,没有动手,倒不是捨不得,而是她知道自己根本不是柳玉袖的对手。谁能想到如此清丽淡雅的外表下其实是个武功高手。 「三公主来求见陛下,所为何事?」柳玉袖开门见山的问道。 提起此事,三公主自觉扳回一城,又显得有些得意,「柳相不提,本宫都要忘了,还不是为了五妹的终身大事。」 她说后几个字的时候,盯着柳玉袖的眼睛,似乎是想要从她那看到一丝波动,可左右都没有等到想要的反应。 柳玉袖心中瞭然,三公主果然是来给李楠筝添堵的,明知其迟迟不肯立后纳妃,却偏偏要提及此事。 正当二人之间气氛紧张之时,李楠筝下了早朝,轿撵于明宸宫门前停下。她进门后便看见两人相对而立,殿中沉闷的很。一般人瞧见这情形,早就拔腿就跑了。 「三皇姐和柳爱卿谈什么呢?说来听听,让朕也高兴高兴。」 李楠筝步入殿上,两人拱手行礼,并排站在殿下。 「可不是好事嘛。」三公主笑语嫣然,「刘御史家的一双儿女差不多和陛下一个年纪,文武双全,德才兼备。陛下后宫空置,若是喜欢女子,就立其女为后,其子为妃,也是一样的。陛下以为呢?」 李楠筝莞尔,「三皇姐真是替朕思虑周全啊。」 第33页 怪不得朝上御史突然奏本让他立后,其余臣子不明所以也有跟着附和的,原来是在这等着她。 「但朕尚无此心思,刘御史的一双儿女,朕已经安排了相应去处。既然文武双全,理应报效朝廷,入后宫岂不是浪费?」 三公主先后被两人将军,脸色更加难看,突然话锋一转,「柳相难道不觉得,陛下的年纪,应该充实后宫了吗?」 谁知柳玉袖一改往日态度,只道,「到底是陛下私事,我们做臣子的也不好过多干涉。」 她劝是她劝,别人提可不行。 三公主一时没了去语,弄得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没待一会儿就走了。 不速之客离开后,两人之间变得有些扭捏,特别是李楠筝,回忆起昨晚的那个吻,便无法自持的红了耳根。 「你……爱卿休息的可好?」 柳玉袖颔首,「臣休息的很好,臣醉酒扰了陛下的清净实属不应该。」 「也没扰到朕。」李楠筝目光闪烁,不知看哪,尽管她对外名声不好,但昨晚确确实实是她的初吻,而且除了这个人,她不会允许任何人碰自己。 「爱卿还记不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 柳玉袖一下子就被问住了,她也是头一次醉酒没有经验,着实断了片。 李楠筝见她如此,眸光逐渐冷下来,「爱卿不记得了?」 柳玉袖实在回忆不起来,心想难道她耍了酒疯?要不然李楠筝为何如此质问她昨晚的事? 半晌后,李楠筝阖上眸子,「退下吧,朕有些累了。」 柳玉袖犹豫一会儿,终是行礼离开。 陛下生气了,可是她这次也没说什么故意挑衅的话。 作者有话说: 谢谢「民政局」投递的营养液! 第25章 春猎 当年枉死的劳工尸体逐一被挖出,由仵作尽力恢復原貌,再由大理寺查找通知劳工的亲朋好友。 大部分无人认领的尸体,大理寺会进行统一埋葬。有人认领的则由其亲朋进行安葬。 荒园坟墓前,兰儿往墓碑前放了一捧兰花,接着跪地磕了几个响头。 「爹,娘,你们终于合葬在一处了。」 马蹄声渐近,兰儿回头,赶忙起身迎过去。 待马车停住,柳玉袖被纯宁搀扶下来,看见兰儿扑过来就是磕头,便上前将人扶起。 「兰儿姑娘不必多礼。」 然而兰儿却显得很激动,「多亏大人主持公道,才能找到我爹的尸身。大人的大恩大德兰儿此生难忘。」 柳玉袖安抚好她,回头让纯宁将盘缠递上,「这是我和江大人的一点心意,你收下,以后不论去何处,都可以有些银两傍身。」 兰儿收下银两,又千恩万谢了好久。临别之际,她一步三回头,不舍的看向柳玉袖的方向。 待走出一段距离,她忽然驻足回身。 「大人!保重!」 言罢,兰儿便转过身,不再回头的离开了。 柳玉袖也重新上了马车,她想起师兄托她送盘缠时说过,兰儿的心不在他身上,他也不愿强人所难。 强扭的瓜不甜,师兄也不愧是他们中间看得最为透彻之人。 春夏交集之时,草木飞长,花开遍地,正是踏青的好时候,同样也是围猎之际。 往年围猎,柳玉袖基本都在,李楠筝登基六年中,她只有两次缺席。且有她在时,从无人能越过她拔得头筹。即便身体抱恙的时候,头筹也依旧是她的。文武百官牟足了劲儿想要一争高下,全都输的彻底,但每年都有新的挑战者,今年想必也不会少。 皇家猎场设在洛阳城南郊外的天齐山,车马大队过去,少说也有两三个时辰。春猎分为三日进行,猎物总数最多之人则为当届春猎的头筹。 柳玉袖回到府中,就看见小茉忙忙碌碌的在收拾行装。 「对,斗篷带着,山里头风大,用得上。髮簪多带两支,有时候小姐迷迷煳煳的总弄丢。」 柳玉袖笑着摇头,「小茉,我只是去三日,不是三个月,不必弄两马车的行装。」 小茉却不以为然,「上回没带手炉,小姐回来就发了三天的热。」 这时候,谭馨儿突然蹦出来,信誓旦旦道,「你放心,去年是没有我。这回有我陪着你家小姐,保证她平安去平安回。」 小茉沖她做个鬼脸,「你最好是,小姐要是少一根头髮,我饶不了你。」 谭馨儿摸摸自己的胳膊,她天不怕,地不怕,倒是怕了这个泼辣的小丫头。 「你和纯宁看好府内,有什么事随时告知于我。」 听到这些,小茉终于恢復一些精气神儿,「小姐放心,奴婢一定把相府打理的井井有条。要是有人敢生事,就让纯宁把他打出去。」 似乎是有所感应般,小花绕过众人,一下子找准目标,扑到柳玉袖脚上。 柳玉袖弯腰将它抱起,笑道,「你也想和我去?」 小花很积极的扬起猫爪,喵喵叫了两声。 柳玉袖将它抱进怀里,「不能带你去,乖乖在府里等我,要听话。」 此时,院子里的小八也开始应景的叫唤上了,「小姐第一!小姐第一!」 几人面面相觑,同时笑出声。 最后,柳玉袖还是没拦住,小茉依旧给她带了许多东西,索性是从两马车精简到了一马车。 第34页 围猎当日,十里长街的百姓都守在街市两侧,浩浩荡荡的车马队从长街上经过。以李楠筝为首,马车依次降序,武将和御林侍卫军全都骑着高头大马于前方开路,或者在两侧护卫。 柳玉袖的马车紧随皇帝之后,两侧的百姓们抻长了脖子想看马车里面的人,可始终没能如愿。 她们抵达天齐山猎场时,已然快接近晌午。 三尺高台上放着一张龙椅,宫女内侍在侧,准备好了慢慢一桌子茶水吃食。骏马由侍卫们牵着已经随时准备就绪,猎场入口分别站着一排侍卫负责吹响号角,另一排则是负责击鼓。 李楠筝下了马车,一身朱墨劲装,金冠高束马尾,风采奕奕。所有人都骑上事先准备好的宝马,随时待命。 「诸位,今日围猎,不分尊卑,凡是三场获得猎物最多者,则为头筹,赏黄金千两。」 李楠筝于高台上一唿,台下众臣山唿万岁。 号角声起,鼓声震天,马蹄飞尘沙扬,李楠筝也侧身上马,率领众臣朝着树林深处飞驰而去。 柳玉袖一身鸢尾劲装,脚踩锦缎马靴,右臂藏着袖箭,弓箭背于身后。她拉着缰绳,骏马在原地转了一圈,抬眸时,远处灌木丛中影子一闪即逝。 弓箭在手,柳玉袖对准了方才的影子,利箭出弦,转瞬之间,一只鹿倒在地上。 此时,江秉安从旁经过,扬声道,「师妹的箭法还是这么霸道。」 柳玉袖放下弓箭,又是一副温柔淡雅的模样。 「师兄的箭法也是越来越精湛了,可惜师姐不能与我们一同策马。」 太医院掌院可是要留守阵地,需时刻负责皇帝的身体状况。 第一日围猎,直到太阳下山,号角声再次吹响时结束。 当晚,大设晚宴,丝竹管弦之声助兴,众人于篝火前享受白日猎取的成果。 美酒烤肉于前,美人舞姬摆动腰肢翩翩起舞。众人举杯换盏,欢声笑语一片。 高台上除了龙椅外,另外多设了几张椅子。李楠筝的左侧坐有两位公主和两位亲王,右边则只有柳玉袖一人。 内侍在台下细数每个人的猎物数量,好一会儿当众报数。 四公主咬一大口鹿肉,吃的满嘴流油,被三公主嫌弃。 「哪里有点公主样子。」 四公主好不容易把鹿肉咽下去了,不服道,「柳相也在吃,三皇姐怎么不说她?」 柳玉袖原本慢条斯理的吃着烤兔肉,因这一句话,所有人的视线都齐刷刷的落在她身上。 作者有话说: 作者君低烧了,尽量不断更╯﹏╰退下了,明天见 第26章 沐浴 美酒佳肴,善歌善舞的美人在前,这些人非得看自己。 柳玉袖轻咳一声,温声道,「四公主乃是真性情,直率可爱,不拘小节。」 听到她的夸奖,四公主那是心满意足了,其他人的脸色都没有那么好看。 此时,内侍开始高声禀报诸人打猎的数量,由少至多。 三公主端起酒杯,像是在品酒,目光却是看向别处。 「四妹觉得今日围猎谁为第一?」 四公主不假思索的回道,「自然还是柳相。」 听到这话,贤王不高兴了,「柳相虽然年年拔得头筹,但也不能确保万无一失,四皇妹言之过早。我看齐将军就很不错。」 正巧此刻,内侍报到齐将军的猎物数量。 「齐将军,山猪一只,鹿一只,山鸡三只,兔子两只,蛇一条。」 众人听了纷纷点头赞许,贤王更是自鸣得意的笑了。 「怎么样,本王眼光一直很好。」 四公主哼了一声,「照这么说,彭将军也不错!」 内侍的声音应景响起,「彭将军,鹿两只,山猪一只,兔子三只,大雁一只,山鸡四只。」 四公主扬起下巴,好像在回敬贤王。 任他们如何夸赞,如何猜测,李楠筝从未参与,她的注意力只在自己手里的酒盅和旁边那人的身上。 管他们夸的怎样天花乱坠,谁都不可能超过她的丞相。 在皇亲国戚和众臣的猎物数量都公布出来之后,迟迟不见柳玉袖的围猎数目。 三公主又道,「柳相到底打了多少猎物?」 一旁的睿王也跟着插话,「不会是内侍落下了吧?怎么还不报?」 只剩下柳玉袖一人的围猎数量没有报出来了。 其他人纷纷揣测,只有当事人悠然自得,只顾享用。 忽然,沉寂少许的内侍再次高声喊起,「柳相,大雁四只,兔子三只,山鸡四只,鹿两只,山猪一只,蛇一条,狐狸一只。」 此言一出,众臣称赞之声不绝于耳,再也没有别的话题,全都是围绕柳相的骑射之精妙。 李楠筝未多言,只是低头饮酒之时,唇角微弯,眸中隐着些许愉悦。 睿王一改方才看热闹的表现,带头举杯敬柳玉袖。 「果然还是柳相,当真无人能及。」 三公主和四公主同时举杯,连贤王也不情不愿的拿起自己的杯子。众臣见状纷纷效仿。 迎雪重新斟满了酒,李楠筝举向柳玉袖,「朕敬柳爱卿。」 「谢陛下,谢诸位。」 说着,她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歌舞继续,舞姬们脚步轻盈,露出腰肢,大跳胡舞,个个热情洋溢,妩媚动人。 第35页 众人都目不转睛的看着,只有两个人的目光没有落在她们身上。 乐曲从欢快转变为神秘莫测,舞姬们瞬间散开,来到席间,选中目标对着那一人独舞。 主舞之人翩然来至台上,对着李楠筝卖力的跳着。然而素来以喜好女色为名的圣上却一眼都没看她,而是时不时的瞄向柳玉袖。 舞姬尴尬而归,索性转换了目标,来到柳玉袖身边,长袖轻轻擦过其肩头。只见柳玉袖岿然不动,兀自品着美酒,那叫一个心如止水。 两人都不看她,大受挫败的舞姬最后落入了贤王的怀抱。 晚宴之后,众人可在营帐中自由行动。右手边是演练场,可骑马可射箭,不少臣子趁着这个时间去练习骑射,以超越柳相为最终目标。 柳玉袖喝过了药,便去演练场散步,她倒是没有打算亲自上手,可是她的到来使得那些骑马射箭的人全都停止了练习。 四公主率先冲过去,「柳大人,你教我射箭好不好?我总射不准。」 柳玉袖莫名其妙的被拖到众人中间,四公主拿起弓箭先展示了一次,箭矢果然扎在靶子边缘。 「柳大人,你示范一回好不好?」 在四公主的挑头下,其他人也跟着嚷嚷,就连贤王也凑过来看人家射箭。 柳玉袖暗自嘆气,散个步也不平静。 她当即拉开弓箭,对准靶心,轻轻松松,一箭正中红心,引来震天的欢唿声。 「早知道就应让柳大人教导我们骑射,还额外请什么师父。」四公主撇着嘴道。 三公主无情拆台道,「还不是你当初一学骑射就称病,不关人家师父的事吧?」 四公主面上一红,「哎呀,三皇姐,还不是那个师父长的太兇了,要是柳相教,我一定每次都去。」 说着,她跑过去抓住柳玉袖的胳膊,「柳大人,你就教导我们射箭吧,就像当初教导我们诗书一样。」 柳玉袖放眼望去,面前的三个人确实曾经都是自己的学生。 突然,一道声音介入众人之间。 「柳爱卿也来教教朕。」 李楠筝漫步到柳玉袖跟前,含笑道,「朕也曾是爱卿的学生。」 「参见陛下!」 众人行礼,再不见方才的热闹,拿不准这两个不对付的人凑在一起会生出什么样的事端来。 李楠筝拿过弓箭,端在手上,「爱卿还不来教朕?」 柳玉袖点头,随即走到她的身后。李楠筝本以为她是要扶住自己的手臂纠正姿势,哪知她自己从背后贴上来,将自己环住。 「爱卿……做什么?」教射箭是这样教的? 柳玉袖一派坦然,像是将李楠筝抱在怀里似的,握住她的手,拉开弓箭。 「陛下专心。」 利箭破空而出,再一次直中靶心。 柳玉袖松开她,「陛下要注意巧劲儿,不可用力过勐。陛下?」 眼见李楠筝愣在原地,柳玉袖又轻唤几声。 「朕知道了,你们继续练。」 柳玉袖望着那人急匆匆离开的身影,有些迷茫。 这又是怎么了? 李楠筝走后,她也没有多留,转身便回了自己的帐子。瞧见谭馨儿气唿唿的拿草药出气,她就知道这是已经见过师姐了。 「谭姑娘为何不高兴?」 谭馨儿瞥她一眼,「严清悠刚才承认我的医术比她强。」 柳玉袖坐到榻上,不解道,「这不是很好吗?」 谭馨儿闻言却像霜打的茄子,一屁股就坐地上了。 「我后悔了,我还是希望她和我争论。」 柳玉袖:「……」这都什么毛病? 她正费解时,帐子外头传来迎雪的声音。 「大人,陛下传您前去叙话。」 这个时间,已经快要休息了。 柳玉袖应声,起身便要出去,却被谭馨儿叫住。 「怎么了?」 谭馨儿沖她挤眉弄眼,「那什么,我看那个陛下别有用心,你小心点。」 等柳玉袖随迎雪来到皇帐前,迎雪却不进去了,说是陛下不让其他人打扰。 她狐疑的掀开帐帘,步入帐内时,直觉湿气氤氲,脚步微顿。再往里走,她看见六扇凤凰屏风展开,挡住后边那人的身影。 「参见陛下。」 李楠筝的声音伴随着水声传来,「柳爱卿,过来叙话。」 柳玉袖轻步绕过屏风,却见李楠筝置身木桶中,一捧清水撩到身上,晶莹水珠顺着白皙光滑的嵴背向下淌。 「陛下。」柳玉袖垂下眼帘。 「柳爱卿不必拘束。」 不知是被水汽薰染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李楠筝身上透出淡粉色,脸颊更是粉红。 她强装镇定,其实已经心跳如鼓。那日柳玉袖醉酒后对她……都说酒后吐真言,柳玉袖是不是对她也不是没有感觉。 柳玉袖依旧非礼勿视,「陛下传唤臣,是有何事?」 「没有事就不能见爱卿了吗?」李楠筝突然转身贴到木桶边,「爱卿为何不敢看朕?都是女子,爱卿不必居礼。」 柳玉袖缓缓抬眸,昔日高高在上的帝王如同出水芙蓉,含情脉脉的望着自己,嘴角噙着笑意,仿佛在诱惑谁。 「陛下这样会着凉的。」 李楠筝却柔声道,「现在天气暖了,朕身体好的很。柳爱卿,朕要更衣。」 第36页 柳玉袖闻言转身,「臣去叫迎雪。」 「朕不要她们,只要爱卿替朕更衣。」李楠筝双眸氤氲,说着任性的话,就像以前两人尚未对立时一样。她总是撒娇耍赖缠着柳玉袖,她只要柳玉袖,数年如一日,执念深种。 稍沉片刻,柳玉袖几不可闻的嘆息一声,转回来走到木桶旁,就是目光不知道往哪里放。她相扶住李楠筝,可指腹碰触肌肤,却像烫着一般收回手,根本没有地方可以扶。 李楠筝大了胆子,慢慢站起身,撩起大片的水花,可能是泡久了,双腿有些发软。 柳玉袖垂眸,伸手让李楠筝扶住自己,不再主动碰触。就在沐浴之人迈出木桶的时候,那人却忽然失了平衡,整个栽下来。柳玉袖眼疾手快,拖住她的身体,一个旋转将人带进自己怀里,步子轻转,正正好好倒在榻上。 柳玉袖的衣衫刚好覆住李楠筝,缎带松开,墨发倾泻而下,与李楠筝的湿发纠缠在一处。 四目相对之时,两人都怔住了。 作者有话说: 谢谢「kkkk」投递的营养液! 第27章 陛下别怕 李楠筝的墨发湿漉漉的铺在榻上,双颊烧的厉害,眸若星辰,紧张又期待着。 「爱卿可是大不敬。」 柳玉袖如梦初醒,迅速起身,三下五除二把里衣给她裹上,又盖上被子捂的严严实实,随后坐在榻边,兀自长舒一口气。 这翻动作下来,李楠筝的脸色依旧通红,不知是羞得还是气的。 此时,帐子外响起迎雪的声音,「陛下,可需要奴婢进来。」 李楠筝沉声道,「进。」 迎雪进帐时,看到的便是柳玉袖衣衫微湿,无措的坐在榻边,而她们陛下则躺在床上,看起来应该很衣衫不整的样子。再看木桶,水少了大半,地上倒是湿的很。 「奴婢马上收拾。」 「有劳迎雪姑娘。」柳玉袖趁机起身,「夜深了,臣告退。」 说罢,她也不看李楠筝脸色,头也不回逃似的走了。 「柳相留步。」 迎雪追出皇帐,压低了声音道,「陛下可不是什么人都愿意的,柳相可不能吃了就走,做人早有良心。奴婢言尽于此,望柳相三思。」 柳玉袖来不及辩解,迎雪已经回帐内了,留她一人在晚风里迷茫。 总觉得好像迎雪误会了什么。 回到帐子后,柳玉袖依旧有些失魂落魄,坐在榻上就不动了。 这是她头一次直观的感受到,李楠筝真的长大了,不管是哪个方面。 她愣了多久,谭馨儿就盯了她多久。 「怎么了这是?被欺负了?」 柳玉袖抬眸瞪她一眼,随后合衣躺下不再理她。 谭馨儿挠挠头,嚣张道,「瞪我?小心我多放黄连啊。」 不理会谭馨儿的叽叽喳喳,柳玉袖强迫自己静心,可一闭上眼睛,脑海里都是李楠筝出浴的模样。 她是一眼没多看,也是一眼就记得清清楚楚,挥之不去。 都是女子,她这是怎么了? 第二日围猎于次日清晨开始,猎场内,围猎者可自由行动,可能有人落单,也可能好几个人聚在一起抢夺一个地方的猎物。 柳玉袖通常都是落单的那个,只因其他人知道,只要有她在的地方,猎物永远都不可能是别人的。 其实她也并不是争强好胜或者为了那千两黄金,就纯粹是习武之人的认真,顺便还能带点礼物回去让小茉她们高兴高兴。 她来到树林西面,刚拉开弓箭对准一只山鸡,忽而听见身后有动静,似乎是利箭破空之声。她当即收了弓箭,果然有一支箭直接射中她方才对准的猎物。 紧接着,马蹄声愈来愈近,她回头一瞧,就见李楠筝策马飞驰而来。猎场的侍卫跟着去捡猎物用来归求,李楠筝来到柳玉袖旁边,勒紧缰绳停住。 「柳爱卿也在这,真是太巧了。」 柳玉袖看到她,昨晚的记忆瞬间涌起,即便李楠筝如今衣着整齐,她也有些不知道看哪。 「陛下好箭法。」 李楠筝弯唇轻笑,「还是柳爱卿教导的好,朕记得当初爱卿也是手把手教过朕的。今日爱卿与朕一较高下如何?」 柳玉袖闻言一愣,随即领命,虽然因为昨晚之事,她有些无措,但手底下是一点没留情。 但也不能说完全没让着,方才那只山鸡就是她唯一让给李楠筝的猎物。 两人一路同行,马蹄飞驰如追风飘叶。李楠筝的猎物远远赶不上柳玉袖猎到的,根本无从比起。她也不需要柳玉袖让,扬起马鞭奋起直追。 「陛下尚需继续练习。」柳玉袖很不给面子的说道。 李楠筝皱起眉头,「柳爱卿管好自己就好了。」 两人奔向一个方向,沿途的猎物都被柳玉袖抢先一步猎到,留给她的就剩几只山鸡和羚羊。 耳边狂风唿啸,马尾高高扬起,李楠筝丝毫不肯认输,就算实力悬殊过大,她还是一个劲儿往前沖。 突然,两人停了下来,只觉地面阵阵晃动,似乎是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靠近这里。 柳玉袖凝眸以对,就听密林深处树梢沙沙作响,紧接着一头两人高的黑熊压倒灌木丛沖了出来,冲着二人咆哮。 「陛下小心!」 那黑熊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直奔李楠筝而去,惊的李楠筝座下的红鬃烈马发了疯。骏马嘶鸣,双蹄高扬,眼看就要将李楠筝甩下去。 第37页 正待此时,柳玉袖飞身上前,一把将人接到自己怀里,转身飞回原来的踏雪宝马上,双手拉住缰绳,正好将李楠筝圈在双臂之间。 「陛下您有没有伤到?」 「无事。」 这一切发生的都太过突然,李楠筝再看自己骑来的红鬃烈马,早就跑没影了。 怂包。 那黑熊转头冲着二人扑来,血盆大口张开,透出森森獠牙。 柳玉袖不慌不忙,抬手的同时,袖箭飞出,直插黑熊头部,接着那庞大的身躯应声倒地,扭动了几下身体便彻底不动了。 袖箭一共两只,是她留着防身用的。一般是用不上的,没想到这次围猎真的派上用场。 「陛下,莫怕,臣护送陛下回营帐。」 李楠筝颔首,「好。」 两人面上都没有显露出来,实际上各自心有余悸。 待太阳下山,其他人才陆续返回,柳玉袖二人回来的时间比其他人早了两个时辰。但即便如此,柳玉袖依然是猎物最多的那个。 回到帐内,柳玉袖第一眼就看见谭馨儿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好像要把她盯出窟窿来。 「这是怎么了?」她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谭馨儿端着药碗过来,恶狠狠的说,「就没见过病人还天天东跑西颠救别人的。喝药!」 等柳玉袖把药喝干净,谭馨儿的脸色才转好些。 「柳大人,你是不是嫌自己命长?」 柳玉袖自知理亏,可是那种情况下她不可能不出手,「好在没用内力。」 「你还想用内力?」谭馨儿的声调立马高了好几度。 「我告诉你啊,明日,你给我在后方,随便猎几只,意思一下就得了。」 柳玉袖坐到榻上,嘆声气,继而笑道,「好,我知道了。」 此时,帐外忽然有人来报,说是陛下有请。 两人对视一眼,谭馨儿的表情立马变得不正经起来。 「柳大人艷福不浅。」 柳玉袖莫名红了耳朵,「莫要胡言。」 作者有话说: 谢谢「晨语古韵」,「粑粑丝」,「秋定和」投递的营养液! 第28章 可她在喊姐姐 有了上次的经验,柳玉袖此次进帐前,先向迎雪打听了一番,确认李楠筝不是在沐浴后,这才进入到帐内。 这回确实没有水汽,只是她刚进来就闻见浓郁的青梅酒味儿,几乎是瀰漫了整个皇帐。 柳玉袖快走几步,眼见李楠筝倒在榻边,身上仅着了一件茶青里衣,手里抱着酒罈,旁边还躺着几只空罈子。 这是喝了多少酒? 「陛下,臣扶您到榻上休息。」 说着,柳玉袖便来到她身边,伸手的功夫,李楠筝睁开眸子,双眸迷离,脸颊红润,在看到来人时,露出一抹浅笑。 「原来是爱卿啊。」 李楠筝像是醉了,又有清醒的时候,起码还认得人。她挣扎着起身,却支撑不住又跌回去,摔疼了却傻笑。 柳玉袖见状,只好直接将人抱到榻上,「陛下,饮酒过多会伤身。」 「朕没醉,没醉。」 李楠筝作势还要起来,可身体实在是软的很,根本起不来。虽然人不能起身,但是她缠住柳玉袖手臂的力气倒是不小,几本是死抓着不放。 柳玉袖被她抓的不得不半躺在榻上,「陛下,臣让人拿醒酒汤来。」 李楠筝好似小孩子抱住了玩具就不撒手,「不,朕不要。」 「陛下……」柳玉袖无奈,不敢用力,怕伤到她,只得任其抓着。 「臣叫迎雪进来。」 李楠筝整个人往她这边凑,努力江自己缩成一团,脸埋进她的颈窝,温热的气息一下又一下惹得人痒痒的。 柳玉袖深觉自己好像不对劲,心跳快的不行,忙尝试着挣脱李楠筝。 「别走,好不好?玉袖姐姐,别走。」 无意识的呓语成功让柳玉袖停下挣动,她好像已经很久没听过这四个字了。 见「玩具」不再挣扎,李楠筝心满意足的笑了,继而缠的更紧。突然,她往下挪了挪,侧耳贴在柳玉袖的心口上。 「玉袖姐姐,你的心跳声好快。」 柳玉袖无所适从,「是,是吗?」 李楠筝轻笑着,执起柳玉袖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上,「我的心跳的也好快。」 这下柳玉袖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御林侍卫军围府时都能从容应对的柳相,此刻,不敢动不会说,若是让外人知道,怕是要惊掉下巴。 「玉袖姐姐你陪陪我好不好?」 柳玉袖彻底放弃抵抗,「好,玉袖姐姐陪着你。」 就一个晚上,她心想,只放松这一晚,她也装的有些累了。 烛火被指锋熄灭,皇帐中陷入昏暗,两个相拥的人安静卧在榻上,听着彼此的心跳,密不可分。 青梅酒的味道也让柳玉袖有些飘飘然,李楠筝钻进她怀里不肯离去,她也默许了。 直到天色蒙蒙亮,她才趁着李楠筝放松之际,将人扶正躺好,盖上被子。 柳玉袖出皇帐时,碰上在帐外候着的迎雪。 「迎雪姑娘守了一夜?」 「不曾。」迎雪笑道,似乎很是高兴,「奴婢睡了两个时辰,陛下醒了吗?」 柳玉袖看了眼帐里,「尚未。」 第38页 「柳大人肯留下,想来陛下一定很开心,大人以后常来陪陪陛下,莫要再冷待了陛下。」 迎雪掩唇笑道,「昨日陛下还说呢,要打一群鹿回来超过柳大人,可见是时时以大人为目标,陛下仰慕之心,大人可不要糟蹋了。不过啊,陛下也是时常小孩子脾气,猎场里哪有成群的鹿啊。」 待迎雪进帐后,柳玉袖才反应过来,她好像又误会了什么,然而想要解释已经来不及了。 天空灰暗,隐隐约约的一线光恰好在天边亮起,即将破晓。柳玉袖嘆声气,往自己帐子那边走。 没走出几步,就被一个人拦住了去路。 柳玉袖抬头一瞧,心中诧异,大早上的三公主怎会出现在这里? 只见三公主脸色难看,眼神复杂的盯着柳玉袖。 「参见三公主。」 三公主憋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不知廉耻。」 柳玉袖皱眉道,「三公主这是何意?」 「何意?」三公主冷笑道,「本宫早知道柳相和陛下不清不楚,没想到你们两人竟不避讳至此。本宫昨晚看见你进皇帐,如今才出来,方才迎雪的话本宫也听见了。」 原来和迎雪一样,误会了她和楠筝。 「三公主从昨晚守到现在?」看她那眼底乌青,好像真守了一晚上。 三公主愤愤道,「本宫就是想看看,柳相和陛下到底能缠绵到什么地步。是不是就是因为五妹妹早就委身于你,你才帮她做上皇位?」 「请三公主注意言辞。」柳玉袖的声音已经冷了下来。 可三公主还在愤慨中,「本宫也可以!柳相想对本宫做什么都行,为什么非得是她!」 柳玉袖退后一步,「臣并不想对三公主做什么,请三公主自重。」 言罢,她不再理会,转身便回了帐子。 原本想清净一会儿,没想到谭馨儿正在里面瞪着两只大眼睛等着自己。 「说,干什么去了?干了一个晚上?你不知道病人需要休息!」谭馨儿痛心疾首的说道。 柳玉袖往榻上一坐,并没有理她。谭馨儿却没有因此闭嘴,依旧唠唠叨叨。 「你不能动用内力,不能劳思过度,不能受寒受热。」谭馨儿一脸不争气的看着她,「最好也不要纵情声色。」 柳玉袖捂着心口咳嗽好一阵,为什么她什么都没干,所有人都以为她把陛下怎么了?再说,她能把陛下怎么着? 谭馨儿抓过她的手腕探脉,「我就说不能动情。」 半天,柳玉袖终于能说出话来了,「我没碰她。」 闻言,谭馨儿居然比刚才还要激动,「什么?去了一晚上,你什么都没干?」 柳玉袖无奈道,「我应该干什么?」 谭馨儿上下打量她,摇摇头,「我突然有些同情当今圣上了。」爱上这么个木头,连她这个后来的都能看出来陛下的心思。 柳玉袖:「……」怎么觉得自己好像被嫌弃了? 「算了,算了。」 谭馨儿摆摆手,转过身去,继续倒腾草药。 情之一字,谁又能说的清。如此文能安邦、武能定国的美人放在身边朝夕相处,还一心助自己,如何能不动心?只可惜这人是个不开窍的木头,和她那个不开窍的师姐一样,只会让人伤心。 柳玉袖眼见谭馨儿的背影里透着一股凄凉感,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受了什么情伤。 「你和师姐……」 不等她说完,谭馨儿闷声道,「别和我提她。」 柳玉袖抿了抿唇,看来这师姐妹二人心结重的很。 作者有话说: 谢谢「日星晷」,「言午」投递的营养液! 第29章 遇刺 最后一日的围猎,众人更是卯足了劲儿,想要反超柳玉袖之前的成绩。 柳玉袖独自一人前往猎场南侧,路上所获猎物已然不少,再往树林深处走,经过一片泽地,发现前边有两人骑着高头大马正茫然无措的来回张望。 这两人是跟在李楠筝身边的御林侍卫。 柳玉袖策马上前,勒紧缰绳,马蹄原地踏了几下。 「陛下在何处?」 两人赶忙拱手行礼,其中一个侍卫回禀道,「陛下往泽地的东侧去了,是去追猎鹿群了,怕人多把猎物惊着,就没让属下们跟着。」 柳玉袖往泽地东侧看了一眼,蹙起眉头,那边地势好像十分险峭,有利于娇小的鹿躲藏,却不适宜马匹奔走。 想着,柳玉袖扬起马鞭,朝着东侧追去。 踏雪宝马于丛林中飞驰而过,马蹄所到之处,花叶飞溅,沙尘扬。 再往前,全是沼泽地,这里已经到了猎场的边缘,人们一般是不会到此处来围猎的,除非是追赶猎物不慎追出了围界。 马匹不能过沼泽地,柳玉袖自马背上跃身而起,运了轻功直接飞过沼泽。 到了平地,柳玉袖顺着小路往前,拨开枝条,前方难得一片空旷,参天古树下坐着一个人,此人正是李楠筝。 柳玉袖疾步赶过去,眼见李楠筝靠在树下,阖目蹙眉,身边是一条被斩成两段的青花蛇。 似是感到有人接近,李楠筝忽然睁开眼睛,看到柳玉袖那一刻,所有戒备都松散下来。 「原来是爱卿啊。」 声音有气无力,可面上并不见伤痕。 第39页 柳玉袖忽而半跪在其身侧,撩开她的裤腿儿。 「等等……」 然而李楠筝已经喊晚了,被掀开的地方赫然有道青紫的口子,一看就是被毒兽咬的。 「朕一时不慎。」 李楠筝别开视线说道,她的太傅早就教导过她,凡事不可冒进,可她还是因为鹿群而忽略了泽地里会有虫蛇等毒物。 柳玉袖二话不说,直接俯身凑上她的伤口。 李楠筝惊唿,「有毒。」 柳玉袖却不管这些,任毒液往上蔓延就更糟了。 被咬伤的腿,截成两半的蛇,以及远处横七竖八的鹿,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只是,猎场里,很少会有成群出现的猎物。 柳玉袖歪过头,将吸出来的毒液吐在地上,原本浅色的唇如今显得殷红,嘴角还沾着一丝血迹。 「你……」 李楠筝一时失了声,好半天才说出话来,「你就不怕中了毒?」 柳玉袖从自己身上扯下一块布料替她把伤口包扎好,特别是靠上的位置绑的很紧。 「陛下放心,臣不会中毒的。」 「为何如此确定?」李楠筝追问道。 柳玉袖手上动作顿了一下,随即笑道,「陛下的身体自然更加重要。」 顾左右而言他。 李楠筝轻哼一声,这人就是如此,总不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陛下,臣带您回去。」 说着,柳玉袖便要去抱她。 然而,正待此时,身后丛林沙沙作响。柳玉袖停住动作,回头时已是目光凛然。 下一刻,数十名黑衣刺客从林子里飞出,森森寒光直奔两人而来。 柳玉袖转身的瞬间,轻轻说了声,「臣一会儿回来。」 「柳……」 话音未落,柳玉袖已经与那些刺客交上手,她赤手空拳对付数十把宝剑,渐渐力不从心。 那些人不是她的对手,可她不能动用内力。这些刺客到底是专门被训练刺杀的,武功不容小觑,且数量众多,她无法仅凭招式将他们全部清除。再者,李楠筝受了伤,此时也无法帮忙。 柳玉袖趁机破开重围,回到树下抱起李楠筝就跑。 刺客挡住了来时的路,她们只能往另一边逃。 李楠筝自她怀中抬起头,眼见着柳玉袖的脸色愈发苍白起来,「他们是沖朕来的,你把朕放下来,回去搬救兵再回来救朕。」 柳玉袖依旧抱着她飞身前行,一刻不曾停下。 等搬救兵回来,怕是只能看见李楠筝的尸体了。 两人也不知跑到了哪里,如今她稍稍领先那帮刺客,发现旁边有个被蔓藤掩住的洞口,立马带着人躲进去。 她将李楠筝放到地上,让其靠在石壁旁,转头去重新掩住洞口。 有人按耐不住了,想要李楠筝的命,这个人有可能是一直隐藏在背后,也有可能是已经被拔除獠牙狗急跳墙。无论哪一种,这些刺客取不到李楠筝首级就无法回去復命,也就是说不找到她们绝不善罢甘休。 她好像没有时间去赌,到底是援军来的快还是刺客找的快了。 这时间,柳玉袖感觉身后有人拽了拽自己的衣摆,回头就见李楠筝略带歉意的望着自己。 「是朕拖累爱卿了,如果柳爱卿……」 不等她说完,柳玉袖已经抢过了话头,「陛下有伤,不宜多言,只管歇息就好,臣不会离开。」 李楠筝后边的话说不下去了,只痴痴的望着柳玉袖如画的眉眼。 柳玉袖别开视线,「陛下为何想要猎一群鹿?就只为了超过臣?」 李楠筝终究没挡住余毒的影响,沉沉睡去,失去意识前,只说了一句,「以前我说过,要猎成群的鹿回来。」 闻言,柳玉袖蓦然想起第一次参加围猎的时候,李楠筝尚不到围猎年龄,也因不受宠,故而无法前往观看。 头一次,柳玉袖并没有夺得第一,围猎回来后,不知哪家的世子进了宫,说自己猎回六头鹿,要用猎物当聘礼与柳玉袖定亲。结果当然是被大家当做戏言,更何况当时柳玉袖已是太傅,不可能立即嫁人。 但李楠筝却是记得清楚,回去后抓着柳玉袖的胳膊,信誓旦旦,称以后一定把鹿群都猎回来,让柳玉袖不要跟别人走。当时,她只当小孩子话,没在其意。 柳玉袖转过头,瞧向昏睡中的人,这人怎么记性这样好…… 须臾之间,她看向洞口,外头细微的响动尽数落进她的耳朵。 被发现了。 柳玉袖回头再看一眼李楠筝,应该是等不到援兵先找到她们了。 随后,她只身出了山洞。 天色已暗,密密麻麻的黑衣刺客围在山洞前,见有人出来,纷纷亮出兵刃。 柳玉袖站在山坡上俯瞰,面无表情,不见慌张之色。一时分不清谁才是处在下风的那个。 作者有话说: 文文明天入v,届时会有三章掉落,谢谢大家的支持,以后也要继续支持哦~ 下面是预收文 现百《女总裁和小娇妻》 顾希小时候困在自己的世界里,唯一的光是温欣。长大后,故友重逢,温欣处在低谷,顾希成了她的。 小时候的温欣:别怕,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 长大后的顾希:别怕,有我在,没人能毁掉你。 第40页 甜蜜小剧场 温欣:顾总,能不能抬一下您尊贵的手,你抱着我,我还怎么做饭? 顾希不听,反而揽的更紧:不要。 温欣:不要?饿了怎么办? 顾希:还有你呀。 古百《仙尊和她的千面美人》 凌若岚一战成名,倾慕者众多,偶然救下闫云霜,从此有个人可以供她任性撒娇。 闫云霜原本身份尊贵,却因族灭流离失所被人欺凌,本以为此生只能在地狱中挣扎,却意外被一个谪仙般的人救了,从此那个人成了她唯一的信仰 小剧场一(捡回一个姐姐好好宠着) 炮灰甲: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凌若岚:那必然是你亡。 路人乙:我倾慕于您,可否赏脸吃个饭? 凌若岚:你挡着我练剑了。 闫云霜:你……今日不许和我同床。 凌若岚:云霜姐姐,好姐姐,我错了。 小剧场二(当颜玉汐重建蓬莱后) 众人传言:蓬莱岛主心狠手辣,令人生畏。 凌若岚无辜答道:胡说,云霜姐姐最是善良温柔。 众人无语:您这滤镜有点重啊。 闫云霜美目微挑:有意见? 众人惶恐:没有没有,恭祝仙师和岛主百年好合! 古百《她靠演技稳居太子妃》 谢清婉名义上是和亲的公主,实际暗藏其他身份,她的目标人物就是当朝太子李司珞。为了完成任务,她必须取得李思珞的信任。世人都穿当朝太子是个草包,可相处久了她却发现这个太子非但不草包,反而还很聪明。与此同时,她也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李司珞是当朝的太子,但其实是个女儿身,她不仅要隐瞒女儿家的身份,还要装作不学无术的样子。她原本有自己的计划,却没料到谢清婉突然闯进她的生活,最终再也割捨不掉。 小剧场 大婚当晚 李司珞:太子妃好生休息,本宫去书房睡。 谢清婉:正合我意。 撞破太子的秘密后 李司珞:世上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只有你我。 谢清婉:怎么感觉好像走不了了...... 互生情愫后 李司珞:我是你的人,你要对我负责。 谢清婉:问就是一时煳涂,美色误事。 第30章 她的命比较重要 众刺客见有人出来, 立即一拥而上。数十把利剑打一个手无寸铁之人,完全压倒性的胜算。 然而下一刻便无人敢这么想了。黑衣刺客冲上去,却不得近身, 眨眼的功夫就被强盛的内力震回。紧接着,柳玉袖噼手夺下其中一人的宝剑, 飞身而下。 于傍晚之中,身形似鬼魅,她手中的长剑泛着冷光, 如夺命镰刀。不一会儿的功夫, 山坡下便淌起一滩血泊。 李楠筝醒来时,周身已经恢復了一点力气,四周寂静且昏暗,她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 「柳爱卿?」 昏暗的山洞里,声音打在石壁上有了回音,却迟迟无人应答。 人不见了,而她此时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儿。 李楠筝顾不上腿上还有伤,忙扶着石壁, 一瘸一拐的走出山洞。 当她看见山坡的场景时, 一颗心顿时沉到谷底。她拖着伤腿, 发了疯似的跑下去,却不慎被绊倒, 整个人滚到血泊中。 「柳爱卿!柳玉袖!」 李楠筝看了看自己的手, 上边都是血迹, 抬眼望去,横七竖八的黑衣刺客堆成山, 而在尸山中间坐着一个人。 李楠筝发誓, 自己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 她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赶到柳玉袖身边,见她浑身是血,如置冰窖,好像有什么东西正从自己身体里抽离。 「柳……爱卿?」她颤着声音唤道。 好在柳玉袖还保持一丝清醒,听到李楠筝的声音,强睁开眼,看见眼前的人慌张狼狈,露出一抹安抚性的浅笑。 「陛下,臣无事。」 李楠筝压低了声音,不让她听出自己的哽咽,「怎么会没事,你流了这么多血。」 柳玉袖依旧是笑着的,「不是臣的血。」 可以说大部分不是。 「臣,实在是,没力气了,跑了两个刺客,还请陛下见谅。」 「都什么时候了,什么见不见谅的。」李楠筝眼眶透红,好在是晚上,不易被察觉。 「我扶你回山洞,等天亮了,我们就回去。」 深山密林,说不准哪里就有野兽出没,着实不宜在外头多待。山洞好歹还能避一避,若是其他人找不到这里,等白日还好走一些。 李楠筝自己本就走不稳,现在还早扶着一个柳玉袖,两人废了好半天劲才回到原来的山洞里。李楠筝找来枝子生火,再从衣服上撕了一块布料给柳玉袖擦拭。 此时,柳玉袖已经意识混沌了,只觉有人温柔的触碰自己的脸颊、额头和双手,还有不知道哪里来的水滴落在自己的脸侧。 「玉袖姐姐,你撑住,天一亮我们就走。」 柳玉袖觉得这声音好熟悉,慢慢的她已经进入到半梦半醒之间,空气中隐约能闻到一股奇异的花香,让人想闻到更多。 火苗摇曳,柴薪尖儿的叶子微颤,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李楠筝守在柳玉袖身边,执着她的手,方才觉得她的手冰凉,于是用力暖着,现在却又觉得她的手很烫,再摸额头,果然很烫。 第41页 这可怎么办?李楠筝心急如焚。 正待她心焦之时,隐隐嗅到山洞深处传来一阵阵奇香,这香味儿难以忽视,她从来都不曾闻见过。 只是这香闻多了,身上便开始发烫,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煳起来,甚至开始出现幻影。 柳玉袖的眸子微微张开一条缝,却再也不能睁开更多,她只觉自己浑身陷入滚烫之中,突然发现身边有个香软的身子,随即一个转身就把人按到了地上。 然后,她寻到了香甜柔软之处,随之沉迷其中。 比起她来,李楠筝尚保留着一丝神志,她知道吻着自己的人是谁。 这人发着热,力气还这么大,她推都推不开。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身上的温度终于退下去了,柳玉袖也重新陷入昏睡。 李楠筝腾的一下坐起来,拢了拢不整的衣衫。 若是换个人,她一定把这人给剐了。千刀万剐的那种。 她回头看一眼熟睡中的人,柳玉袖安静的睡颜尽显无辜。 李楠筝心想,怕是这回她也记不得。 良久,李楠筝嘆声气,只要柳玉袖平安无事,她记不记得都不要紧了,自己记得就好。 方才那般,怕是和奇怪的花香有关。山洞里不知道长了什么可以催人情动的花草。 「冷……」 柳玉袖皱着眉,似是不安,一个劲儿的喊冷。 李楠筝赶紧转身抱住她,可这人还是喊冷,且身体微颤,当真双手冰凉。 这样下去,方才没热死,人也要冻死了。 李楠筝咬咬牙,脱了外衫盖到柳玉袖身上,自己紧紧将人抱住,替她取暖。 天色蒙蒙亮,柳玉袖悠悠转醒,还未睁眼时就感觉到有人抱着自己,一瞧果然是李楠筝。 刻意压制的咳嗽声还是将李楠筝吵醒了,柳玉袖终于抑制不住,掩住唇咳了好一阵。 吓得李楠筝赶紧替她顺气,「你怎么样?你别吓我。」 柳玉袖摇摇头,「臣无碍。」 李楠筝眼疾手快抓住她的手,掌心明明有了血迹。 「你都咳血了?还说没事,走,我带你回去。」 柳玉袖本想反过来握住她的手,可看到自己身上的狼狈,动作顿了下,手握成拳,未碰李楠筝半分。 「等等,陛下,你听。」 外头隐隐传来唿喊声,李楠筝也听见了,赶忙拖着伤腿到山洞口唿救。终于,前来搜救的御林侍卫军发现了她们。 回到营帐后,御林侍卫军控制住整个营帐,所有参与围猎的人都被限制在原来的住处,不得进出。 皇帐前,重兵把守,李楠筝坐在屏风外,被包扎好的腿不得动弹。要不是严太医称人多会影响诊治,她早就守在柳玉袖身边绝不挪动半步。 屏风内,柳玉袖躺在榻上,严清悠和谭馨儿首次在一起会诊,两人满脸严肃,替她诊脉后,凑在一起研究方子。 待柳玉袖清醒一些,严清悠迅速赶到榻边,担忧的望着她。 「感觉怎么样?」 该餵的药已经给她餵下去了,索性柳玉袖动用的内力并不多,反噬未到回天乏术的地步。 柳玉袖哑着嗓子道,「好多了。」 「要我说,柳相,你可真是头铁,自己身体心里没点数吗?说了不能动用内力,还用?不要命了?」谭馨儿气唿唿的说道,就像老郎中在训不听话的病人。 没了血色的唇微微上扬,柳玉袖轻声道,「我自然是要的,只不过……」她的命更重要。 「好了,你现在不宜多言。」严清悠回头便轻斥,「你少说两句,快捣你的药。」 谭馨儿吐了吐舌,转过身去配药了。 李楠筝在屏风外等的心急,偏偏严清悠总以尚未诊治完为由,迟迟不出来,也不让别人进去。 帐帘被从外掀开,江秉安和秦统领同时入内。她们回来之前,江秉安误打误撞擒拿了两个漏网的刺客,留下了活口,如今已经押制起来严加审问。二人配合默契,一点都不像平日里针锋相对的两个阵营。 李楠筝一改方才的忧心模样,眸中尽是清冷,「一日内,朕要知道那个人的名字。」 江秉安领命,「臣遵旨。」 「微臣护驾不力,请陛下责罚。」秦统领当即跪倒在地,俯首听命。 御林侍卫军搜救不利,足足延迟了一个晚上,如果出了事,御林侍卫军整军难辞其咎。 李楠筝往地上扫一眼,「回去再和你算帐,退下吧。」 「是!」 在秦统领重重的磕头声之后,两人退出皇帐,严清悠那边也终于出来了。 「她如何?」李楠筝急急问道。 严清悠拱手行礼,「回陛下,柳相身体损耗太重,极为虚弱,但尚不致命。臣有把握调理,只是需要时日,需要的滋补药材很多且珍贵。」 「只要能让她恢復,什么珍贵药材,朕统统让人给严爱卿寻来,你只要保证治好她即可。」 严清悠再次行礼,与谭馨儿一同出去煎药了。 李楠筝缓慢的走到榻边,床上之人的脸色还是惨白如纸,像个纸娃娃一般毫无生气。 「玉……」话到嘴边改了口,李楠筝抿了下唇,「柳爱卿,可口渴?」 柳玉袖睁开眼,见到李楠筝的眸子里满布血丝,诚实的点了头。下一刻,温热的水送到唇边,她就着李楠筝的手喝了两口,被呛的咳嗽便不再喝了。 第42页 「陛下,送臣回帐子吧,陛下好休息。」 李楠筝固执的坐在榻边不应声,半晌,她给柳玉袖掖好被角。 「爱卿听好了,若是你不能自己走出朕的帐子,就别想着回去。」 这人惯会欺她,反正现在柳玉袖体虚难行,像只待宰羔羊,只要自己不松口,她就甭想跑。 柳玉袖一时竟无法反驳,如今确实是李楠筝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她只有听话的份儿。 「你好好睡一觉,朕守着你。」 柳玉袖没有太多精力和她对着干,没过多久便支撑不住睡了过去。 等人睡熟了,李楠筝才敢有所行动,俯身趴在榻边,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侧。 「我愿意一辈子都守着你,玉袖姐姐,你能不能不要推开我?」 她的柳爱卿还是睡着的时候比较不气人。 李楠筝抬眸,眉眼含笑,「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榻上之人眉宇舒展,不知是药起了效用,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似乎睡的十分安稳,只是不知道在自己无意识的情况下就被人私定终身了。 第31章 八抬大轿抬进宫 剩余的两个刺客被江秉安带走严加审讯, 御林侍卫军将整个营帐团团围住,谁都不得随意出入。大队人马迟迟不返洛阳城,对外宣称是因为皇帝遇刺, 其实还有更大的原因,那便是柳玉袖卧床不起。 经过严清悠和谭馨儿的联手诊断, 柳玉袖虽然暂无性命之忧,但非常不适宜长途跋涉,哪怕是一丁点的颠簸最好都不要有。于是李楠筝才下令留守围猎场, 直到掌院宣布柳玉袖可以挪地方。 在此期间, 柳玉袖便一直留在皇帐中调养,她身上半点外伤都没有,看上去却像是即将久病不起之人。如此奇怪的现象,在严清悠嘴里的解释就变成了,柳相积劳成疾,身体本就欠佳,如此动武更是引得旧病復发,故而来势汹汹。 柳玉袖清醒的时间很少, 基本上是早上和午后各醒一次, 然后就剩下长久的嗜睡。李楠筝寸步不离的守着, 只有严清悠过来时,她才能得以片刻休息, 否则就连谭馨儿她都不能信任。 「陛下, 您都好几个时辰没合眼了。」迎雪在一旁劝道, 「这样下去,不等柳大人恢復, 您就先倒下了。要不您先睡会儿, 女婢看着, 等柳大人一醒,奴婢马上去叫您。」 李楠筝眼睛里已经熬出血丝,可依旧坚持守在柳玉袖身边,任谁劝说都不肯走。 「她一会儿就醒了,等她吃了饭,喝了药,朕再去歇息。」 就好像有感应一般,柳玉袖今日清醒的时间比前两日都要早,似乎是怕李楠筝等太久。 「玉......爱卿,你醒了,有没有不舒服?要不要请太医?」李楠筝近乎小心的问道。 这几日,柳玉袖时而清醒时而昏睡,已经快要不知道今夕是何夕了。当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目前是个什么状况的时候,眼见李楠筝小心翼翼的模样,顿时于心不忍。兴许是人在病重时最容易敞开心扉,于是她没有任何目的和顾虑的抬手轻抚上李楠筝的脸颊。 「陛下脸色不好。」她哑着声音说道。 李楠筝眸子里泛着亮光,甚至有点受宠若惊,「还说朕呢,爱卿脸色更不好看。」 柳玉袖失笑,没什么血色的唇笑起来令人看的心里不是滋味。 「别笑了,朕,朕去倒水。」 迎雪十分有眼力价的把水端过来,再由李楠筝去餵。柳玉袖躺着实在不方便喝下去,几次都呛到了。最后没办法,李楠筝用了老法子,那细竹来给她吸。 不一会儿的功夫,清淡的膳食和药都端了上来,汤药刚好放在一旁晾凉,李楠筝率先拿起清粥往柳玉袖的嘴里餵。 一勺米粥入口,柳玉袖还尝出了别的味道,好像有些鸡肉的香味。 「有肉?」 李楠筝专心舀着粥,「严太医称你现在不适宜吃油腻之物,以清淡为主,可又得补充体力,好早日恢復。所以朕想了个法子,叫人将鸡肉剁碎了和到米粥里,既不会油腻,又可以吃点滋补的东西。」 柳玉袖弯唇,「陛下向来聪慧。」 「朕可不想听爱卿恭维那一套。」李楠筝嘴上这样说,手上却餵的小心仔细,唯恐让柳玉袖有半点不适。 柳玉袖突然别过头,一阵咳嗽,吓得李楠筝就要找人去喊太医。 「陛下,臣无事,老毛病罢了。」 李楠筝替她拍背顺着气,「什么老毛病,你到底什么时候有这样的毛病的?」 柳玉袖喝下最后一口粥后,又开始打起哑谜,「臣也记不得了。」 「一会儿喝药!」这人就是这样,每次自己快要问到关键问题的时候,她就惯会转移话题。 柳玉袖察觉到李楠筝的疲态,故意道,「让其他人来吧,陛下怎能总照顾臣。」 「朕愿意。」李楠筝一句话成功让柳玉袖闭了嘴,且一时间不敢再开口气人。 沉了沉,终于等到药晾温了,李楠筝把药碗端到榻边,继续一勺接一勺的餵药。等柳玉袖被汤药苦的说不出话来的时候,她才开口。 「爱卿为什么救朕?」 见柳玉袖要回答,她赶紧又一勺汤药送入其口中,「爱卿一定会说,朕的安慰乃国之根本,为家国天下,黎民百姓,你都会这么做。对不对?」 第43页 柳玉袖这下算是实打实的哑口无言,人家预判了自己的回答不说,还用药堵住她的嘴,这还让她怎么说? 李楠筝自觉扳回一城,餵药的时候特别精心,待刚一喝完,她就往柳玉袖嘴里塞了一块饴糖,速度之快就像是变戏法似的。 方才被药堵嘴,现在被糖粘牙,李楠筝是成心不想让她开口说话。 而这个时候,李楠筝却望着柳玉袖难得的憋屈样子,不禁显露笑意。 真好,这个人还能继续与自己斗嘴。 好不容易把糖含化了,柳玉袖开口第一句就是正事,「刺客之事,可有眉目?」 提起此事,李楠筝原本的好心情一扫而空,沉了脸色道,「正在由江爱卿审讯,相信过不了多久就会有结果。」 柳玉袖点点头,这个人已经迫不及待的置李楠筝与死地,且知道射猎鹿群是李楠筝的执念,所以才设了这个陷阱。越是简单的陷阱越是能围捕到更大的猎物。 「那日,臣自陛下帐中出来,与迎雪姑娘说了几句话。迎雪姑娘说,陛下念念不忘围猎鹿群,后来,臣在不远处又遇见一个人。」 李楠筝忙问,「何人?」 柳玉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三公主。」 正巧这时,江秉安急匆匆的赶回来禀报,「启禀陛下,那两个刺客均已招供,指使他们刺杀圣驾的是三公主。」 此言一出,李楠筝手里的碗差点捏碎了,但她看了一眼榻上之人,还是轻轻的将药碗放下。 「来人,去请严太医来请脉,其余人等,随朕去探望一下朕敬爱的三皇姐。」 两人风风火火的出了皇帐,后脚严清悠和谭馨儿双双赶过来照看病人。 柳玉袖独处了没一会儿,就又被看顾起来,左右手都被人抓去,一边探一个。这俩人看完脉象还得当着她的面争论一番谁的方案是对的。 「好了,别吵了,要吵出去吵。」柳玉袖难得很没耐性的轰人。 谭馨儿顿时叉腰道,「我俩吵还不是为了给你治病,你一个重病之人不说好好休息,还总睁着眼,要是......」 「闭嘴。」 严淸悠两个字过去,谭馨儿立即把嘴闭的严严实实的。 「师妹。」严淸悠来到榻边,「你放心,师姐一定会治好你,师姐不能砸了自己的招牌,是不是?」 柳玉袖浅笑道,「我自然是相信师姐的。」 看着人家师姐妹温馨暖心,谭馨儿在原地磨蹭半天才转回来跟着调整药方,再也没有大唿小叫过一句。 不知道李楠筝离开了多久,柳玉袖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已经坐在榻边了。李楠筝单手撑着头,闭目养神,似乎显得有些疲惫。 兴许是主要到了她的视线,李楠筝忽然睁开眼,见到她果然醒了,端过来水杯餵给她。 「慢点喝,朕扶着你,这样就不会呛到了。」 单是喝杯水,柳玉袖已经费了半天功夫,等到她重新躺好才道,「陛下打算如何处置三公主?」 李楠筝面无表情,叫人看不明白,「爱卿想让朕如何处置?」 「三公主与陛下是同父异母,理应有陛下亲自定夺。」 李楠筝抬眸,「那朕的意思是......处死。」 「不可。」柳玉袖却在这时说出不同意见,「如果陛下直接下令处死三公主,多少会留下冷血无情,甚至是暴君的名声。」 李楠筝拧眉道,「难道就这么算了?」 柳玉袖失笑,「自然不是,臣只是说不能明着处死。」 四目相对,李楠筝忽然笑了,笑的十分温柔,「还是爱卿设想周全,那么接下来,爱卿只管好好养伤,一切都交给朕。」 柳玉袖有那么一瞬间的晃神,从前这些安抚人心的话都是她来讲,如今也轮到亲自教大的孩子来对自己讲了。 「陛下腿上的伤?」 「早已无碍,回来后的次日便已经能行动自如。」李楠筝替她将被子盖好,「严太医的医术爱卿还信不过吗?」 当然最主要的便是柳玉袖及时将她的毒吸了出去。 很快,三公主企图刺杀圣上未遂,被贬为庶民,终身软禁。但没隔几日,又传出三公主无颜面对亲兄弟姐妹在牢中服毒的消息。 这些消息一出来,人们纷纷斥责三公主狼子野心,不念手足之情,同时皆称陛下为仁君。 刺客一事真相水落石出,柳玉袖的身体也迎来了转机,严淸悠终于松口,大队人马当即启程返回洛阳城内。 只是春猎结束,丞相府却迟迟没有迎来柳相回归,府里的人只得到一个宫里传来的口谕,说是柳相在宫中小住,暂不回府。 而此时,被称作小住的柳玉袖正动弹不得,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和陛下共乘轿辇,从皇宫正门被抬进了明宸宫的寝殿。 第32章 养伤 随着修养的时间越久, 柳玉袖清醒的时间就变得越长,几乎已经可以和往日状态一样到了晚上才入眠,白日里都能保持醒着的状态, 但身上还是无力。 令她无奈的是,从被抬进宫后, 她就没能出去。只因身体尚未恢復,李楠筝坚决不松口放人,而以她目前的状况, 也无法自作主张离开皇宫。不用提出宫, 她甚至很少走出明宸宫。在她养病的这段日子里,朝政之事暂时由李楠筝全权做主。虽然一直未上朝,柳玉袖也能相像的出,手中已经持有自己势力的帝王会如何继续大刀阔斧的施行权利。 第44页 大概会是很意气风发的。 柳玉袖拿起一块凤梨酥,咬了一小口。但这只是初步的成效,还远远不够。 迎雪端着刚熬好的汤药进门,一眼瞧见柳玉袖主动拿着点心吃,高兴的不得了, 赶忙将药碗放到床榻边。 「大人今日的精神头看上去好多了, 陛下一定会很高兴的。等会儿药温了些, 大人就喝药吧。」 柳玉袖微微点头,「有劳迎雪姑娘, 陛下还在上朝?」 「陛下在御书房, 吏部侍郎有事求见陛下。」迎雪一边收拾东西, 一边答道。 柳玉袖想了很久,还是说了, 「劳烦迎雪姑娘一件事。」 迎雪停下手里的动作, 「什么劳烦不劳烦的, 大人尽管吩咐。」 「我想回柳府了,我已经半个多月没有回府,恐府上的人担忧。」 不等柳玉袖讲完,迎雪忽然行礼,拒绝之意溢于言表。 「大人这吩咐,着实为难迎雪了,陛下交代过,除非大人能自己出宫,否则就别想了。」 说完,迎雪抱着要整理的毯子退下,脚步之快就好像身后有洪水勐兽。 柳玉袖不禁低头失笑,她有这么可怕?又不能吃了谁,不过是个提议罢了。 她在床头靠了一会儿,自觉无聊,便披着衣服下了床,那本书来解解闷儿,却不想自己刚下地就撞见进门的李楠筝。 四目相对,柳玉袖想行礼,却被李楠筝打断,随即被不由分说按回床上躺好。 「你自己什么个情况你不知道吗?」李楠筝兇巴巴的说道。 柳玉袖笑道,「臣只是想拿本书打发时间,不然这么成日躺着都要变成废人了。」 「胡说。」李楠筝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大了点,抿下唇,转而放柔了声调,「什么废人不废人的,你现在是病人,除了修养,其他,其他都不是你该做的。」 严清悠的嘱咐,估计柳玉袖是一点没记住,但李楠筝替她记得清清楚楚,并且严格实施,不给柳玉袖半点马虎的机会。 用谭馨儿的话来说,那就是对付不听话的病人就要凶一点。 李楠筝试了试药碗的温度,随后端起来,「药温度正好。」 面对李楠筝一如既往的餵药行为,柳玉袖没有直接喝,「臣现在有力气了,可以自己喝药了陛下。」 李楠筝冷下脸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是不是爱卿说的?」 柳玉袖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茫然的点了头。 随后,李楠筝就把勺子抵到她唇边,「现在朕要餵你喝药,你是不是就该听话喝?」 柳玉袖眨了下眼,她竟然无法反驳。 最后,她还是遂了李楠筝的意,乖乖张嘴喝药。 住在宫中的这半个月里,有时候,柳玉袖甚至能产生一种错觉,六年前的事并没有发生,她也没有临危改变策略,两人也没有针锋相对长达六年之久,一切都像以前一样。 柳玉袖养病的时候,李楠筝基本上就是三件事,上朝,批奏摺和照顾柳玉袖。二人同吃同住,李楠筝为了照顾她衣不解带,如果不是因为人醒了,怕是连朝也能不上。这使得朝野内外疑云纷纷,有人猜测陛下和柳相是要重修旧好,但更多的人还是认为陛下是要趁着柳相生病夺回皇权将其架空,然后除之而后快。 等着被除的柳玉袖反倒是最闲在的那个,既然暂时出不得宫,她便暂且安心的在宫中待着。李楠筝在时,她吃饭喝药,李楠筝不在时,她赏赏花看看书,倒是有点像归隐后的生活了。 「柳大人,这是陛下吩咐后厨做的小点心,都是您爱吃的。」明宸宫的宫女端来点心放到石桌上,「还有,陛下吩咐,您不能在外头坐太久。」 柳玉袖颔首,见石桌上的点心,樱桃酥,软酪,桂花糕,果然都是她喜欢的甜香味。点心的香味混合着御花园的花香,引来几只玉雪蝴蝶,偶尔一只落在石桌上,柳玉袖还能逗会儿蝴蝶。 如今天气已暖,哪怕太阳下山也不会觉得冷了。柳玉袖吃了会儿点心,便想起身到御花园走一走。 躺的久了,人也变得更加虚弱,才散步没多久,她便有些乏了。 「回去吧。」 她这一吩咐不要紧,后边跟着的宫女和内侍如获大赦,欢天喜地的护送柳玉袖回明宸宫,却不想在长廊上遇见另一行人。 「妹妹这是去哪里?哦,对了,妹妹现在住在陛下寝宫,金贵的很。」 不用看,只听这讨人厌的声音就知道是谁。 柳玉袖不欲与其多言,本是想绕过去,结果柳玉盈却不依不饶挡住去路。 「妹妹见了我不行礼,怕是于理不合吧?」柳玉盈趾高气扬的说道。 柳玉袖上下打量她,衣着光鲜,粉黛明艷,有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不知她养病期间发生了什么。 这时候,旁边的宫女在她耳边低语,「大人,这位现在是贤王的妃子,盈妃。」 柳玉袖瞭然,看来,这对母女是见她不肯接受拉拢,陛下那里也讨好不上,转头就投奔了贤王。 动作倒是快的很。 「原来是盈妃娘娘,失敬。」 柳玉盈冷笑一声,「柳相免礼,你我姐妹一场,姐姐嫁得好,也是妹妹你的面子。」 柳玉袖扯了下唇角,「这面子太大,本相承受不起。」 「你!」柳玉盈刚想发飙,就被身后的嬷嬷扯了下袖子,随即深吸一口气,又变成一个笑面虎。 第45页 「你我姐妹许久未见,还挺想念的,姐姐我随王爷进宫,正好来看望妹妹。妹妹陪姐姐说会儿话吧。」 面对她的靠近,柳玉袖后退一步,就像怕碰上什么脏东西一样,厌恶之情都不必深究。 柳玉盈忍不住呵斥,「柳玉袖,你别以为自己是丞相就了不起了,你等着,我未来一定比你尊贵!」 「好,我等着。」柳玉袖以拳抵唇,咳嗽几声,「不知柳大小姐是想如何尊贵?是想当正妃,还是想当皇后?或者是想换个皇帝?」 柳玉盈听后大惊失色,「你别血口喷人,王爷,王爷忠君爱民,绝无大逆不道之心。倒是妹妹你,才是陛下亲政的最大阻碍。」 正待这时,李楠筝连同贤王皆往这个方向走,随行的宫女内侍少说也得有十几个。待看清楚走廊上对峙的二人后,李楠筝脚步变快了。 「柳爱卿,你尚未恢復,怎的来御花园这么远的地方。」 柳玉袖本想回话,可一开口就只剩下咳嗽了,她捂着心口咳了好一阵。李楠筝哪里还注意得到别的,忙上前扶住她替她顺气。 再抬眼时,柳玉盈结结实实的成为了李楠筝的眼中钉。 「盈妃不在贤王府好好待着,进宫做什么?」 柳玉盈瘪了词,转而看向贤王,楚楚可怜道,「回陛下,臣妾是陪王爷进宫的,本来想要在御花园里散散步,等王爷谈完正事就回去了,没想到遇见了妹妹。臣妾思念妹妹,就想和她多聊聊,可是妹妹避臣妾如蛇蝎,还拿言语威胁臣妾。」 尚不等贤王开始安慰,李楠筝淡淡道,「二皇兄以后进宫议事就议事,不必带着家眷了,又不是参加宫宴,还要拖家带口。」 今时不同往日,贤王对自己这妹妹从来都不放在眼里,然而人家已经登上大宝,他也不得不称一声陛下。只是以前陛下只是个空壳子,如今三公主倒台,陛下夺取了其手中的权利,再也不是任人摆布的女孩了。他不得不承认,面前的这个人愈发的有了帝王之相。 「臣明白,是臣的疏忽,绝不会再犯。」 李楠筝嗯了一声,直接扶着柳玉袖回寝宫去了,被晾在原地的两人灰头土脸的离去,甚至成了宫里头下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柄。 另一头,柳玉袖随李楠筝回到寝殿中,乖乖躺回床上,本以为李楠筝又要长篇大论的讲起太医嘱託,却迟迟没有等来李楠筝开口。 「陛下?」 李楠筝突然俯身,枕在她的心口上,只是浮着力,没敢真的全压上去。 「柳玉袖,你可以健健康康的吗?」 柳玉袖一时忘记了怎么回答,良久,她抬手摸了摸李楠筝的头,「好。」 殿中很静,静到两人能清楚的听到彼此的心跳声,柳玉袖没有松手,甚至生出一种想要永远都能保住这个人的想法。 李楠筝贪恋了一会儿,起身道,「朕给你带了一个人来,你应该会高兴。」 作者有话说: 三更奉上! 谢谢「字号无心」投递的手榴弹! 第33章 她撞见了什么 话音刚落, 脚步声渐近,来人的步子很轻并且陪着小心。柳玉袖转头去看,就见来者跪地叩拜。 李楠筝看一眼柳玉袖, 刻意放柔了声音,「起来吧, 近前说话不必拘束。」 得到准许,来者终于敢来到床榻边,看到床上的人面色憔悴, 一双眸子含了泪, 吧嗒吧嗒往下掉。 「小姐,奴婢来服侍小姐了,小姐您,您......」 柳玉袖含笑望着她,「傻丫头,哭什么,我这不是挺好的。」 然而她口中的挺好就是脸色苍白、形容清瘦,半点威信力都没有。 「小姐, 女婢带了信来, 给小姐念念。」小茉也顾不上擦拭脸颊的泪痕, 赶紧摸出袖子里的信件,展开厚厚的一沓信纸。 柳玉袖失笑, 「不会是全府上下每个人都写了一封吧?」 「差不多半个府, 连小花和小八都写了。」小茉特意把底下的两张翻出来, 「当然,是奴婢根据它们的意思代写的。」 小茉读着带来的信, 一封又一封, 听得柳玉袖脸上的笑意不减。面对主僕二人的温馨场景, 李楠筝独自出了寝殿,站在殿门口出神。 她方才看见了那些信的字迹,这字迹她见过。洛阳灯会上,那个帮她夺琉璃灯的纸条真的是柳玉袖所为。这个人还记得,并不是只有自己记得童年的那些过去。 自春猎结束后,柳玉袖在宫中修养了约莫一个月的时间,等到临近端午的时候才回丞相府。柳府上下为了迎柳玉袖回府,把府里张罗的像过年一样。 柳玉袖的身体已经算是大好,只是稍有乏力,所有事宜全都恢復如初,才回到府上,她便开始批阅奏本处理政务,从不多懈怠。 「小姐,要女婢说,你应该多修养修养,这些奏本发给内阁就好了。」小茉端着药碗说道。 柳玉袖放下奏本,接过汤药,「趁着还能看,再多看几眼而已。」 「呸呸呸,小姐莫要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柳玉袖喝下汤药,随苦的皱眉,却还是笑颜以对,「怎么是不吉利的话,等我做完要做的事就归隐乡里,过平静的日子。」 小茉一听起了兴趣,「那我们去哪里生活好?去山里吧?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也对小姐的身体有帮助。」 第46页 柳玉袖含着饴糖,听小茉畅想归隐后的生活,不禁也跟着心生嚮往。要是真能归隐,那便是最好的结果。 天气渐渐开始炎热,风变得微弱而温热,拂面时再也带不来一丝清凉。小茉特意命人打造了一张梨花木的摇椅,给柳玉袖坐着,方便在院子里晒太阳。 端午节当日,后厨一早就在忙碌着准备端午的宴席。柳玉袖在院子里坐着,双眸轻阖,怀里趴着一只小花,远处有小八在时不时的高歌一曲。 「哎呀,你可别唱了,真不好听。」谭馨儿继续和八哥吵着架,「柳相,你快管管你们家鹦鹉。」 柳玉袖眼都未抬,抚摸着怀里的小花,引来小花舒服的哼叫。 「我们家的是八哥儿,谭姑娘。」 谭馨儿撇撇嘴,拿起瓜子去逗鸟,要给不给的找打的很。 就听远处一阵吱哇乱叫,柳玉袖睁开眼,只见小八扑腾着翅膀,逮着谭馨儿就啄,啄得谭馨儿骂爹喊娘。 这时候,小茉端着热茶过来,看见那一人一鸟,摇摇头,「聒噪。」 柳玉袖闻言笑了,「还有你说别人聒噪的一天。」 小茉吐了吐舌头,奉上茶水后乖乖的站在一旁,「小姐,今儿个端午,后厨正准备包粽子,晚上就可以吃到了。阿宁也在帮忙,她可笨了,笨手笨脚的。」 柳玉袖抿了口茶水,「把包粽子用的东西都搬到院子里来吧,让大家都来包。」 「好嘞!」 在小茉的张罗下,很快,院子里围了一圈的人,都在着手包粽子。有那半吊子的全都以小茉的演示为准,渐渐的也有模有样起来。 「不是这么包,一会儿米都漏了。」小茉拍了下纯宁的手背,随即握住她的手一起包。 柳玉袖看了许久,突然也想上手包个粽子,于是她拍拍小花让它先下去,自己想要起身去洗手。 「小姐您别动!」 小茉立即冲过来,拿沾了水的帕子替她擦拭,一点一点的擦过,每根手指都擦的干干净净。 「小姐,奴婢教您包。」 柳玉袖顺着她所教授的,自己包了一个,不出所料的要露米,经过小茉多次纠正才包出一个像样的。 正待此时,忽闻小八叽叽喳喳。 「陛下吉祥!陛下吉祥!」 小茉回头笑道,「这八哥儿,怎么不在的人也乱喊。」 然而话音刚落,就有看门护卫急匆匆来报,称陛下已经在门外了,是着便服来的。 院子里的人停下手中的动作,全都起身行礼,迎接圣驾。柳玉袖在最前,刚要拜下去,就被李楠筝扶住。 「柳爱卿,无需多礼。」 李楠筝的眼神毫无遮掩,全都落在她一个人的身上,目光炙热,令人难以忽视。 柳玉袖别开视线,「臣不知陛下驾临,有失远迎。」 「本来就是朕不请自来,不关爱卿的事。」说着,柳玉袖打量院子里的东西,「这是在包粽子?大家继续,不必拘礼。」 柳府上下面面相觑,皆不敢有所动作,直到柳玉袖点头,她们才纷纷起身,重新继续方才的事。 李楠筝看了眼柳玉袖指尖的米粒,「朕也想包一次粽子,爱卿可否教教朕?」 柳玉袖本想说自己也是个刚学习的半吊子,可看到李楠筝一副好学生的样子对着自己,便应了下来,尽自己所能去教她。李楠筝包粽子的手艺和柳玉袖不相上下,这两人一到做手工活,原本的聪明才智就都体现不出来了。 「爱卿,朕想进屋里坐会儿。」 柳玉袖颔首,随即引着李楠筝一同进了书房。满院子的人都在包粽子,欢天喜地,热热闹闹的,书房里却显得幽静许多。 李楠筝头一眼就看见了桌上的古琴,她走近拨弄了几下,「朕想听琴,爱卿可否为朕抚琴一曲?」 「臣遵旨。」 柳玉袖坐于古琴前,十指拨弄,轻灵悦耳的琴声便倾泻而出,时而像山间溪水,时而像海波浪涛。 李楠筝坐在对面,目不转睛的盯着弹琴的人,不知道是听痴了还是看痴了,许久都这么盯着,不说话不离开。 一曲终了,柳玉袖双手放在琴弦上抚平,抬眸时对上李楠筝的眼神,「陛下,天色......」 李楠筝弯唇道,「爱卿可否为朕再弹一曲?」 柳玉袖原想说天色已晚,陛下该回宫了,奈何话被截住,最终她还是继续弹琴给李楠筝听。一曲接着一曲,不知不觉就到了深夜,琴声终止,柳玉袖起身来到李楠筝身边,替她披上薄被。 方才迎雪过来交代过,看样子这人今天来就没打算回去。 柳玉袖垂眸,望着李楠筝安静的睡颜,一下子就想起她小时候的事,忍不住摸了摸李楠筝的头,帮她将落下的髮丝捋到耳后。 此时,迎雪站在书房门口往里头张望,柳玉袖瞧见了,当即抱起李楠筝往自己的卧房走。 「柳大人带陛下去哪?」迎雪在后面跟着。 柳玉袖走到自己卧房前,抬脚踢开门,随后将人放到床榻上,「陛下暂且安置在这,明日一早我送陛下回宫。」 迎雪听后赶忙躬身退下,关门时脸上还浮现着莫名的笑容,让柳玉袖看不明白。 有什么事能高兴成这样? 原本是应该给李楠筝安排客房休息,可她找不到小茉人去哪了,正好先把人抱回自己房里。 第47页 她刚给李楠筝盖好被子,就隐约听见有猫叫,果不其然她一低头就逮着一只偷偷潜入的小花猫。 柳玉袖将小花捞进怀里,按住猫头,「不可以,不能吵到她,自己出去玩会儿。」 小花轻轻的喵了一声,从柳玉袖怀里跳下去,继而跳上窗台,回头看着柳玉袖又叫一声,紧接着跳出窗外。 它这是要自己跟着它? 柳玉袖心里存疑,把迎雪叫回来服侍后,自己才去寻小花。按照刚才猫影消失的方向应该是在另一个小院里。 猫没有找到,她却听到一些细微的动静,好像有人在说话,还伴随着低低的喘息声。柳玉袖顺着声音寻过去,在一个小屋子门口驻足。 声音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她悄悄退到窗子外,破了一个口,往里看时瞧见微弱的烛光在摇曳,以及墙上映照的两道影子。 「是不是不舒服?应该去你房里的。」 「不要,容易被发现。」 「那,那需要再......」 「不要,你闭嘴,就会欺负我。」 柳玉袖自觉似乎是撞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场面,转身就要走,可是她却不小心踢到石子,发出微弱的声响。 她本不该犯这种错误,只因屋子里的声音她都识得,一时关心则乱。 「谁在外面?」 柳玉袖嘆息一声,没有离开,而是直接推门进去了,看到地上堆在一起的衣服和相拥着的两个人,不知该如何开口。 但她还是要把事情弄清楚。 作者有话说: 谢谢「字号无心」投递的地雷! 谢谢「equinox」,「隔壁老林」,「透明」,「大大快码字」,「l」,「view0418」投递的营养液! 我终于不烧了! 第34章 她的人谁敢议论 房门忽然敞开, 相拥在一起的两个人慌忙拾起衣服挡住自身,皆是惊恐的看着柳玉袖。 「小姐?」 小茉捂住胸口,神情要哭不哭,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迟迟不落下来。 纯宁同样是震惊不已, 今天就算是换府里任何一个人来,她们都有把握让那个人不敢开口多言,可偏偏是柳玉袖。 「大人, 您要罚就罚属下, 是属下引导小茉这样做的。」 「不,小姐,奴婢是自愿的,您要打要骂都可以沖奴婢来,只要您不赶奴婢走,怎么罚奴婢都成。」说着,小茉这眼泪终于断了线一般的掉下来。 柳玉袖居高临下凝望二人一会儿,往旁边的木椅上一坐。 「先把衣服穿好。」 言罢, 她别开视线, 听耳边悉悉索索都响动, 回想方才听到的声音,和开门时满地狼藉的衣服与痴缠交错的两个人, 心情稍显复杂。 不能说不震惊, 倒也没有不可接受。 待那二人穿戴整齐, 双双跪在柳玉袖面前,全是一副哭丧脸。 「你们……」 不等柳玉袖说完, 小茉拉着纯宁噹噹就是几个响头, 额头都磕出了青紫。 「奴婢知道错了。」小茉跪着蹭过去, 揪住柳玉袖的衣摆,「奴婢真的知道错了,请小姐责罚。奴婢自小跟着小姐,服侍小姐,绝不离开小姐半步。」 纯宁也跟着凑上前,目光坚定,仿佛下一刻就要英勇就义了。 「大人对纯宁有知遇之恩,纯宁却丢了柳府的脸,都是属下之过,请责罚属下,但属下也绝不离开大人身侧,誓死保护大人!」 面对她们慷慨悲壮的陈词,柳玉袖几不可闻的嘆息一声。 「我为什么要罚你们?」 此言一出,哭成泪人儿的二人皆是一愣。 柳玉袖又道,「你们犯了什么错吗?」 二人反应慢半拍的面面相觑,小茉小心翼翼的答道,「同为女子,同为奴僕,没有,没有禀报主子,不合世俗,不合伦理纲常,不忠不义……」 柳玉袖却忽然笑了,「这么严重?同为女子如何?你们难道觉得我真的同朝里那些老臣一样是顽固不化的老古董?」 这一番话着实把两个人问住了,也惊住了。 柳玉袖看她们跟石像似的对着自己,「还有,什么奴僕?你们喜欢谁是你们的自由,无需我同意。」 小茉率先反应过来,「小姐您不怪我们,不赶我们走了,是不是?」 「我何时要赶你们走了?」说着,柳玉袖将二人一一搀扶起来。 「只是,我有一点疑惑,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她为何一点察觉都没有?难道已经眼盲至此?两人在眼皮子底下眉来眼去,她都发现不了? 小茉心虚的低了头,「是从阿宁来府上的头一年……我替她送伤药。然后就慢慢的……」 头一年就开始了? 稍沉片刻,柳玉袖释然了,正所谓宰相肚里能撑船,这么久都没发现是她的责任,也怪不了别人。 「好了,别哭了,再哭就比小花还像小花猫了。」柳玉袖抬手替小茉擦了擦眼泪,「我们多好看的姑娘,莫哭坏了。」 小茉抽搭几下,知道柳玉袖不会因此责怪她们,她也就放心了,没过一会儿就恢復了往日的活泼话多的样子,围着柳玉袖叽叽喳喳个不停。纯宁也站在一旁跟着傻笑,主僕三人又变得其乐融融。 柳玉袖在二人身上打量一个来回,「等过几个月,年关前吧,我给你们二人举办婚礼,看着你们成亲。」 第48页 两人一听,再次愣住了。 小茉呆呆的问道,「成亲,就不必了吧,到时候奴婢怕他人会议论丞相府……」 柳玉袖冲着她招招手,将人唤到身边,拉着她的手说道,「我的人,谁敢议论?到时候,你就以我的义妹身份成亲,不会有人敢说三道四,也不用理会旁人。你们只做自己想做的即可,一切有我。」 「小姐……」 小茉刚擦完眼泪,又止不住往下掉,同纯宁一起又跪地磕起了头。 「好了,别磕了。」 柳玉袖制止住二人的谢礼,让她们回去好生歇着,不仅仅是默许,基本上是挑明了她们的关系。从今往后,她们在府里便是人人皆知的恋人,不再需要偷偷摸摸,担惊受怕。 次日清晨,柳府的马车缓缓驶向皇宫的朱雀门。车上,二人并肩而坐,身前小桌上摆放着茶水和糕点。早上来不及在府中用膳,只好在回宫的路上顺带吃一点。 李楠筝坐在柳府马车上,时不时的看一眼旁边的人。 这还是她头一次与这人共乘马车去上朝。 李楠筝看过来的同时,柳玉袖刚好抬眸,目光与其相撞,两人俱是一愣。 「朕……朕是没有休息好。」李楠筝率先别开视线,别看每次都是她先招惹柳玉袖,先怂的也是她。 「陛下早上什么都没有吃,这有些糕点,陛下可先吃两口。」 李楠筝很有骨气的把脸扭向车帘外,好像欣赏路边风景似的,其实这个时辰,路上行人甚少,天色灰沉沉雾蒙蒙,根本没什么好看的。 柳玉袖拿起一块桂花糕递到李楠筝跟前,「待会儿进宫估计也没有时间吃,陛下还是吃点吧。」 李楠筝一转头,桂花糕已经在唇边了,她反应慢了半拍,可身体却很诚实,张嘴就咬了一口。 桂花的香味甜而不腻,在这个清冷的早晨却直接甜进她心里。 柳玉袖又餵她吃饭了,这已经是好久都没有发生过的事了。 马车微微摇晃,李楠筝本是阖目养神,结果不小心被睏倦重新席捲,低着头,身体逐渐倾斜,就在即将翻下去的时候被人一把搂住。 柳玉袖眼疾手快将人揽进怀抱里,李楠筝顺势靠在她的肩头,睡的倒是很沉。 直到马车停到宫门前,柳玉袖才叫醒李楠筝,顺便揉了揉自己快要僵掉的胳膊。 李楠筝见自己把人家手臂都压麻了,心虚的看向别处。 「朕,朕进宫去了。」 「陛下请。」 两人在朱雀门前分开,李楠筝回头恋恋不捨的看了一眼柳玉袖,随后便强迫自己不再转头。 背影渐渐远了。 柳玉袖愣了一会儿神,也需要准备去上朝了,刚迈开步子,就听身后有人叫住自己。 「柳相,哎呀,没想到在宫门前碰见您。」 柳玉袖淡淡的瞧上一眼,「原来是胡尚书,还真是巧啊。」 刑部胡尚书脸上堆着笑,极尽奉承之能事,寒暄半天后,话锋一转问起了方才的背影。 「下官方才见一女子从柳相马车上下来,又进了宫。不知是何人吶?」 柳玉袖心里和明镜似的,怪不得来叫住她,原来是在这等着自己。 「胡尚书,请近前。」 胡尚书赶紧凑近了,抻长脖子,竖起耳朵准备洗耳恭听。 结果,就听柳玉袖道,「有些事有些人不必打听的过于清楚,以免惹祸上身。胡尚书当了这么多年的尚书,这个道理还需要本相教你吗?」 短短几句话,胡尚书却是听出一身冷汗。 「下官明白,下官僭越了。」 胡尚书还在拱手行礼的时候,柳玉袖已然头也不回的走向宫门了。 景太宫殿上,李楠筝高居龙椅,看着固有的位置上站着熟悉的人,不自觉眼含笑意。 只要这个人在这,不管是和她唱正调还是唱反调,甚至是一言不发,她都能感到安心。 「陛下,臣有本启奏。」 吏部侍郎安婉澜走上前,呈上奏本。 「臣已拟好边关将领校尉等新任职名单,臣以为任云副将为南方边境大将军最为恰当,请陛下过目。」 然而奏本刚刚递到李楠筝手里,柳玉袖突然开口道,「臣以为不妥,云副将虽然为人耿直,但容易冒进,不宜为主将。还是周副将更加稳重周到。」 李楠筝闻言挑眉,心道这是又来? 两人视线相对,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李楠筝知道了她是故意唱反调,柳玉袖也明白她已经知道了。 「柳爱卿是对朕的决断有异议?」李楠筝佯装震怒道。 柳玉袖颔首,「臣是认为陛下识人不明。」 李楠筝当即一拍龙椅扶手,奏摺也被丢到地上,「放肆!」 「陛下息怒!」 群臣叩拜,唯独柳玉袖站着。 她救驾之事被严密封锁消息,朝里朝外依旧认为二人水火不容。 李楠筝大发雷霆,最后撂下狠话,想要驳回这个决定,除非这个皇帝她不当了。 群臣们提心弔胆,等着这两个祖宗对峙完。 终于,一场风雨在柳玉袖的退让一步中落下帷幕,群臣们飘忽不定的心也落了地。 下朝之后,其他大臣都心有余悸的赶紧出宫回府去了,只有柳玉袖才出宫门又被暗中传唤回去。 第49页 「陛下还有何事?」 柳玉袖跟着内侍前往明宸宫时问道。 内侍陪着笑,「奴才听闻是关于南巡的事儿,得和柳相您商议。」 柳玉袖这才想起来,确实到了该南巡的时候,不知不觉,这一年的时间已经快要过半了。 作者有话说: 谢谢「星辰」投递的营养液! —————————————— 宝贝们,家里突发情况,有人紧急住院,需要请假一个多礼拜,大约一月初回归,等我回来! 第35章 下江南 除去李楠筝登基的第一年, 她曾随圣驾南巡外,后面的几年,她再未同行过, 都是暗中派人保护。 而这次,李楠筝不知出自什么原因开口要求她伴驾, 柳玉袖也答应了。 也许这是最后一次陪同李楠筝南巡,她终究还是没能忍心拒绝。 夏日炎炎,酷暑愈发的近了, 丞相府里开始逐步布置去暑的物件。底下人将□□尺长的澄水帛蘸上一点水, 挂在屋子南边顺风的地方,屋子里头也都摆上犀如意,皆是能生凉意的东西。 小茉仔仔细细的绕着柳玉袖转,替她系上水玉腰带。 「这下肯定不会中暑,小姐莫要在日头底下待久了。」 柳玉袖含笑一一应下,小茉这丫头事事以她为先,即便自己让其不用自称奴婢,这丫头还是依然故我。也是怪她这身子骨不好, 严寒比他人畏冷, 酷暑比他人怕热, 矜贵的连她自己都嫌麻烦,偏偏小茉她们精心的不得了。 自她允了小茉和纯宁的关系, 二人也不必再偷偷摸摸, 平日里亲热不避讳旁人, 府里其他人也是接受良好,一派和谐。有时候会偶尔瞥见那两个丫头抱在一起啃对方, 她不得不赶紧避开, 默念非礼勿视。 「小茉, 我想问个事儿。」柳玉袖眼神飘忽不定的问道。 小茉乖乖站好,「小姐您尽管问,奴婢啊,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柳玉袖回身,踱步至书案前,「我是想问,女子……就是你和纯宁,是如何……」 她问不出口…… 然而小茉不愧是追随她多年,几个断断续续的字眼儿便明白了自家小姐的意思。 「小姐您等等,奴婢去去就来。」 言罢,就见那小丫头旋风似的冲出书房。柳玉袖在房中稍坐片刻,又见小茉抱着两本书册匆忙赶回来。 书册往案子上一放,小茉信誓旦旦道,「这都是奴婢珍藏的本子,现在送给小姐您了,一定能解小姐的惑。」 柳玉袖直觉这不是什么正经书,结果随便翻开一页,反手就合上了。 果然不是正经书。 与她读的那些诗书,兵法和治国之道完全不一样。 「胡闹。」柳玉袖欲盖弥彰的轻斥道,「不合礼数,此本不准再看。」 小茉挠挠后脑勺,不敢说不,也不敢说别的,逮着机会悄摸的就熘了。 书房里只剩下柳玉袖自己时,她面上透着可疑的红晕。她原本不明女子之间如何行事,现在直观的瞧见了,竟是久久不能平静。 她不是已经心如止水?为何还会波动? 沉静片刻后,柳玉袖盯着书案上的本子,修长的手指再次翻开方才合上的那本。 她的看书速度异于常人,故而同样的时间里,阅的书比旁人多的多。对于兵法,她都能在很短的时间里烂熟于心,更何况坊间本子。 当她合上本子的时候,对于某些事有了突破性的认知,连耳根都红透了。最关键的是,她看到那些画,那些细緻的文字描写时,脑海里浮现了一个人。 春猎,皇帐,浴桶和白皙光滑的肌肤。 柳玉袖赶忙拿其他的书将本子盖上,默念百遍非礼勿视。 南巡在即,柳府上下都在忙碌准备南巡行装。以小茉为首,从衣服首饰,到盘缠、文房四宝以及随身物件,恨不能准备十辆马车。 柳玉袖见状无奈道,「到了江南要走水路,这么多东西没法带。」 小茉听了一阵挠头,左看右看也不知道捨弃哪个好,总觉得应该都带着。 「带几件换洗衣物和银两即可,其余不必多带。」 在柳玉袖的吩咐下,行装终于减少到两马车。 小茉收拾行装时,随手从书案上拿了一摞书带着,好让柳玉袖路途上奏可看的。 她家小姐和旁人不同,人家都是读书挠头,她家小姐是看书当解闷儿。 到了出发的日子,皇家的车队已经算是十分从简了,加上柳府的马车也只有六辆马车同行。南巡出行一向低调,地方官员百姓甚至不知道皇帝会在几月份来,到哪个州哪个镇。皇帝也不是每年都去,自李楠筝继位,这是第三回 。此次正值盛夏,故而将目的地定在了江南。 车队行进七八日后转了水路一路南下,直至抵达杭州边缘的浮香镇,已经过了半个月的时间。 江南水乡,风景宜人,即便是在边沿的村镇,依旧是美不胜收。 数艘画舫相连,于青白灯河中顺流而行。岸上灯火通明,人声鼎沸,远处几座楼阁连绵,飞檐画角隐在飘渺的薄雾中,若隐若现。 不远处泊来一艘花船,船上的歌姬歌声凄婉动人,笙歌裊裊,冲破了喧闹,伴着月光揉碎了倾洒在河面上。 头只画舫上,两人倚栏听曲,顺便对坐下棋。柳玉袖手执黑子,一袭箩兰轻纱曼裙,玉兰簪随意绾髮,如画的眉眼于月光下温婉动人。 第50页 李楠筝坐在对面,落下白子后,抬眸望一眼柳玉袖,单是这么看着就觉得心满意足。凌霄常服的袖子是广袖,她看着人出神的间隙,袖子边沿扫过棋盘,差点扫掉一颗棋子。 李楠筝反射性的去接,与此同时,柳玉袖手疾眼快的也来接。于是棋子滑到棋盘边上,谁也没碰到,柳玉袖握住的是李楠筝的手。 两人愣了一会儿神,李楠筝率先别开视线,「棋子……移位了。」 柳玉袖慢慢松手,继而将那颗棋子放回原位,接着下棋。 「陛下请。」 「……好。」 李楠筝为了掩饰自己的心中波澜,佯装无事继续下棋。 头只画舫是李楠筝所居,后面跟着柳玉袖的画舫,再往后依次是江秉安和严清悠,秦统领跟着随行护驾。此次南巡,李楠筝只带了这几个人,其余都是随从,至于洛阳那边还有安婉澜和工部侍郎留守。而柳玉袖这头只带了谭馨儿,主要是为了随时调药。 最后一子落下结束了棋局,柳玉袖收回手,笑望着李楠筝,「陛下,承让。」 「柳相的棋艺,朕怎么追都追不上。」李楠筝说着,油然而生一种自豪感。本朝开始,论女帝她不是头一个,而女相却是只这一位。这个人曾是是她的太傅,也是她的心上之人。 想着,李楠筝忍不住笑意,暗道自己的眼光一向很好。 柳玉袖倒是看不出她是为何而高兴,明明输了棋却笑得嫣然。 「陛下,时间不早,臣便不多打扰了。」 「爱卿且慢。」 李楠筝突然出声拦住她,毫不避讳的直视着她,「爱卿可否陪朕饮酒听曲?柳爱卿,现在在宫外,我不是君,你不是臣,就只当,只当还和过去一般,不考虑任何局势。待日后回朝,该如何还是如何,只是江南这几日可否是个例外?」 一朝天子低声下气,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求她,很难不令人动容,何况,她已经破例随行,也不在乎再破一次例。 柳玉袖轻轻点头,换来李楠筝展颜。 她这一高兴,便把后面画舫上的几个臣子都叫过来,聚在一处不分君臣,只管曲水流觞,对饮赏乐。 方才经过的花船歌姬被请到画舫上,琵琶曲如泣如诉,伴随着婉转歌声,响彻长河。 谭馨儿也同在席间,坐于柳玉袖身侧,取小菜的功夫往对面严清悠那瞪了一眼。而柳玉袖师门三人则是交换眼神,未多言一句,只有秦统领是真的无欲无求仅顾着吃。 李楠筝取了酒盅递过来,柳玉袖谢恩接过,一派和睦。 待琵琶曲止,歌姬近前跪地叩拜。李楠筝免了她的礼,对其歌声和琵琶曲赞不绝口,顺便和她打听了一下浮香镇的风土民情。 歌姬不知眼前之人是谁,更不知这天下尊贵之人都已经在自己的眼前了,只以为是来游玩的大户人家的小姐少爷。 花船长年在长河行过,特别是到了晚上,总会听到歌姬游唱。她见过的达官贵人并不少,对镇子上情况可以说算是比较了解。 据她所言,镇子上繁华热闹,只是如今做主的却不是镇长,而是两年前来到镇子是开坛做法的一位道长。两年前镇子里闹鬼,自道长做法之后便再也没出现过妖魔鬼怪横行的传闻。故而百姓们,乃至镇长都奉道长为神仙。之后,这位道长自封为天师,居住的宅子改名天师府,成了浮香镇的主宰者。 「每年,百姓们还要准备出贡品给天师,求天师保佑镇子风调雨顺。」歌姬这样说道。 在坐的人闻言却都皱了眉头,她们这里面没有一个人是信鬼神之说的。 作者有话说: 我回来了,祝宝贝门新年快乐!心想事成,财源滚滚! ———————————————————————— 谢谢「字号无心」投递的地雷! 谢谢「言午」投递的营养液! 第36章 她不是她没有 柳玉袖未动声色, 反倒是江秉安把众人的疑惑问出了口。 「妖道惑众,江南知府都不管的?」 谁知歌姬像吓破了胆似的,赶忙摆手阻止江秉安再问下去。 「山高皇帝远, 知府那是多大的官,怎么可能看得到浮香镇这种小地方。还有啊, 诸位小姐、公子们,可千万莫要让其他人听到这种对天师不敬的话,是要被当妖物祭天的。」 柳玉袖直觉她所说的祭天有问题, 当即追问, 「如何祭天?」 歌姬的声音细如蚊声,「一旦,一旦被天师认定是妖物,为祸乡里,必须以火焚之,祭天保佑镇子百姓。」 待歌姬将天师所定下的三百条天规奉上,李楠筝扫了两眼,直接拍案怒斥。 「岂有此理!还真拿自己当天神了。」 歌姬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其他人也纷纷颔首不敢多言。柳玉袖拾起地上的天规, 只看了一页便明白了李楠筝为何如此动怒。 天规有云, 任何人不得违背天师的旨意,对天师不敬者视为妖物, 可处火刑或水刑祭天。简直是目无法纪, 拿人命不当回事。 把歌姬带下去之后, 李楠筝将调查天师的事交给了江秉安,此等恶性案件正好也是大理寺的范畴。 柳玉袖被严清悠和谭馨儿拽回自己的画舫上, 左右手腕都被制住, 单是诊脉就诊了好一会儿。 第51页 「近况不错, 暂时不用调药。」严清悠点头道。 「那是,有我在,能让她规定时间内倒下吗?绝对不能够。」谭馨儿扬起下巴,神气的不得了。 严清悠瞪她一眼,「什么规定时间,我要玉袖师妹常年无忧。」 一听这话,谭馨儿往书案后一坐,耸肩道,「常年,哪怕是难了,明年都不好说。」 眼见严清悠就要冲上去和谭馨儿吵起来,柳玉袖赶忙拉住自家师姐,「别吵了,我的身体我知道,尽力而为就是。」 严清悠转过头来,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化成一声嘆息,拉住柳玉袖的手,良久没有言语。 反倒是谭馨儿那头百无聊赖的拿起一本书来解闷儿,没想到刚翻开,就被吓得跳起来,继而指着柳玉袖,手指微微颤抖。 「你,你,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柳相。平日里看着多正经的人。」 柳玉袖被她说的莫名其妙,直到严清悠把那本书拾起来翻看,再抬头时竟然有了和谭馨儿一样的眼神。 「师妹,你,你要是喜欢,早和师姐说,师姐帮你找个可心的人随身服侍多好。」 这都什么跟什么? 柳玉袖把书册抢回来,再一瞧,登时满脸涨红,像只熟透的红苹果。 手上的书正是小茉给她的本子之一,内容比她已经看过的那本还要香艷。 定是那丫头收拾形状的时候,误把这两个本子当诗集一起给带上了。带就带了吧,谁成想是如此尴尬的被发现的。 柳玉袖抬眸,看那二人一脸震惊加瞭然的神情,心想怕是自己跳进河里也洗不清了。 「你们听我说,不是你们想的这个样子。」 然而谭馨儿摆摆手,「柳相莫要紧张,我是不会说出去的。」 严清悠拉着她语重心长道,「师妹无需介怀,不论师妹喜欢男子还是女子,你都是我的好师妹。等回去,师姐我物色几个姿色上佳的贴心之人送去你府上。」 「不必,师姐,我不是……」柳玉袖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了,「我不需要人服侍。」 「对,柳相已经有心上人了。」谭馨儿胸有成竹的说道。 这下,严清悠更加震惊了,还带有一丝失落。 「师妹居然有心上人了,我竟不知。那人是谁啊?」 不等柳玉袖否认,谭馨儿便接话道,「此人可不得了,家世显赫,容貌甚美不说,还极爱柳相。」 严清悠沉吟道,「没事,还能有比我们玉袖师妹更美更位高权重的吗?是谁,告诉师姐,师姐替你说去。即便都是女子,但师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怎么着也能三媒六聘给她娶过来。」 「我真的没有心上人,你们误会了。」 柳玉袖好说歹说,终于把这两位惹不起的神医给送走了,自己喝完药便靠在床头闭目养神。 方才的本子落在她的手边,好像在对她说请阅览。于是,向来清心寡欲、从不会受蛊惑的柳相重新翻开了本子,一边看,一边想起春猎那次的多番画面。 吹弹可破的肌肤,媚眼如丝的美人,毫无保留的依偎在她怀里,念着她,缠着她。 翻到插图时,柳玉袖一下将本子合上了,面颊上的红晕迟迟不肯消退。 原来女子之间还能如此这般,若是她早就知道,在皇帐时怕不是得发生点不可控制的事。 不行,她不能再想了。肖想君主,实乃大不敬。 次日午后,一行人离开画舫上了岸,李楠筝身边只带着柳玉袖、秦统领和几名侍卫护驾。 二人并肩走着,却成了镇子上最吸引人的风景,百姓纷纷侧目,在这样的小地方,很少能看到两位风格不同的美人同时出现,一个清冷幽静一个明媚张扬,令人再也看不进其他景色。 「罪魁祸首」们却毫无所觉,依旧在街市上闲逛,虽比不得洛阳长街繁华,倒也算是热闹非凡。遇见有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围在一起,两人也跟着凑了个热闹。由侍卫开路,二人轻轻松松挤到人群里面。 「怪不得围了这么多人,原来玩投壶。」 李楠筝看了看身边之人,不由想起小时候。 当时二皇子沉迷投壶,到处拉着别人陪他玩,输了就要任他驱使。其他人他不敢惹,便专门来欺负四公主和李楠筝。 四公主被欺负的哇哇大哭,就当李楠筝以为自己也要同一下场时,柳玉袖出现了。她不仅赢了二皇子,还借着投壶的机会教育他一番。那以后,二皇子再也没敢明面儿上欺负过她,也不敢违背这位小太傅的教导。 柳玉袖看了半天投壶,发现旁边人在看自己,转头与其视线对上。二人目光交织良久,随后双双退出人群,往街市东头走去。 经过一家酒楼时,尚未到门口便已经酒香四溢、饭菜的香味也是令人食指大动。 「客官,里面请。」 小二在门口热络的照顾着,不仅把她们带到最好的位置,还一一介绍了酒楼的招牌菜色。 「水晶肘子,八宝鸭,西湖醋鱼,都是咱这的拿手好菜。」 李楠筝点头,「把你说的都端上来,另外看着再上一些小菜,还有你们楼里最好的酒也拿上来。」 小二把布巾往肩上一搭,陪着笑,「得嘞,二位客官稍等,马上就来。」 等到酒菜齐全,柳玉袖先未动筷,接着拿出一锭银子放在桌角。 第52页 「我有事想打听。」 小二伸手盖住银子,慢慢移到袖口里,「您尽管问。」 「我听闻,每年都要向天师进献一对童男童女,被进献的人去哪了?」 小二一听,不觉有他,「自然是留在天师府,受天师真传,吃香的喝辣的。有适龄儿女的人家都想讨得这个好差事,那些侍奉天师的人也只能在天师府待一年,一年后就轮到新人进府了。那些能被天师看上的都是容貌俊美,会诗词歌赋,不论男女都一样,总之不是轻易能选上的。」 二人相视一眼,柳玉袖继续问道,「那些离开天师府的人后来怎么样了?」 「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好像没人见过她们,有人说是得道生仙了。」 柳玉袖眉宇轻蹙,什么得道生仙都是骗人的,那些人指不定被送去哪里了。 小二刚离开,江秉安领着人就找到了这里,将所查禀告给李楠筝。 这位天师的开路谁都不知,入住天师府后,很少露面。天师府基本上是只进不出,里面就像九重天上的天庭般神秘。 「不止那个天师古怪,还有一件稀奇的事。」江秉安压低声音道。 近两个月,浮香镇上频频有年轻男子死于非命,有时常流连烟花地的花花公子,也有一穷二白的书生,还有那路过的外乡人。除了年龄相仿,性别一致,没有任何相似之处,查起来毫无头绪可言。 正待此时,楼下忽然响起一阵骚乱,几人往大堂张望,就看见几个地痞无赖似的人围着一位姑娘,举止轻浮,言语污秽,眼看就要把那姑娘拖走了。 李楠筝朝着江秉安使个眼色,后者立马带人下楼去救人。 「哪里来的小子,少多管闲事。」为首的男子喊道。 接下来便是一阵拳打脚踢,夹杂着尖叫声,待安静下来,那帮地痞已经灰熘熘的跑了。 灰色衣裙的姑娘跪在江秉安面前磕头谢恩,被劝了好一阵才肯起身。 李楠筝饮下一杯酒,「江爱卿好像惹了朵桃花回来。」 柳玉袖低头一瞧,那姑娘跟着江秉安上楼来了,那视死如归的模样好像下一句就是以身相许。 江秉安回来復命,与柳玉袖对上眼色,一脸的无奈。这姑娘虽长的不错,但一看就不是他喜欢的。可这位姑娘锲而不捨跟上二楼,站在身后迟迟不肯离去,一双含情的眸子盯住江秉安。 面对师兄求救的目光,柳玉袖也只好开口劝解,「姑娘,你家在哪里,我们让人送你回去。」 就在那姑娘看向柳玉袖之际,李楠筝率先握住柳玉袖的手,将两人十指相扣的手明晃晃的放在桌上,也不知道是想晃谁的眼。 姑娘在二人身上打量一个来回,復又垂了眸子,「我没有家了,我愿意给这位公子当牛做马报答恩情,不求名分。」 作者有话说: 谢谢「爱死万更的大大了」投递的营养液! 第37章 人差点没了 江秉安频频向柳玉袖投以求救的眼神, 而那位姑娘则是铁了心要以身相许。柳玉袖语重心长安慰姑娘半天,最后给些银两走人了。 马车上,柳玉袖和李楠筝相视一眼, 心照不宣,有人一路跟着她们。此人脚步很轻, 可不像会武的步子,若不是小孩子,那便应该是擅舞之人。 「停。」 李楠筝一个字, 马车立即停在原地, 继而帘子被掀开,两人齐刷刷的望向外头骑着高头大马的江寺卿。 「陛下有何吩咐?」江秉安被看的发毛,赶紧凑近了请示。 李楠筝朝他使个眼色,此时,那个跟着她们的人猝不及防现了身,不知道是被什么绊倒,竟从坡上滚落下来,差点撞到车轱辘。 「姑娘, 你没事吧?」江秉安下马问道。 那位姑娘慢吞吞爬起来, 难掩身上的狼狈。 「我实在没地方可去, 公子就收留我吧。」 说着,她又跪下磕起响头。 柳玉袖接收到自家师兄的眼神, 表示自己爱莫能助。最终, 那姑娘还是坐上了骏马, 江秉安只好在下面牵缰绳。 据这位姑娘所言,她叫青青, 当地人。家里穷, 将她卖给别的人家。她在主家受尽折磨, 待了一年后,得了机会逃出来,无亲无故,也没有银两傍身,身世十分悽惨。 听了这些,江秉安也不好再赶人,但也未答应让她留下,只说寻到可安置的地方再让她走。 「我听说,江寺卿身边多了一个侍女。」谭馨儿挑眉道,「艷福不浅吶,出来一趟多个人回去。」 柳玉袖皱着眉喝下药,赶紧用饴糖把苦味儿驱散,这才有心思同她说句话。 「希望不是桃花劫才好。」 谭馨儿点点头,「不过江寺卿也是难得的一表人才,有姑娘喜欢为不足为奇。」 说话的功夫,谭馨儿正端着空碗要出门,门刚一打开,迎面就看见一位娇艷的姑娘提着食盒站在门外。 「你……你找柳……柳小姐?」谭馨儿结结巴巴道。 青青颔首,与谭馨儿擦肩而过来到房中。 「见过柳小姐。」 柳玉袖倒是没料到她会来找自己,不应该去师兄那? 「青青姑娘不必多礼,姑娘找我何事?」 青青跪坐在书案边,将食盒打开,「我听闻柳小姐喜爱甜点,在他们去採买的时候,跟着拿了点来给柳小姐送过来。」 第53页 一碟桂花糕,两碟凤梨酥,慢慢飘香。 柳玉袖颔首,「青青姑娘有心了。」 「小姐公子们肯收留我,已经是莫大的恩情,我的服侍几位也是应该的。」青青低着头说道,「我伺候柳小姐。」 柳玉袖避开她的手,「青青姑娘不必侍奉我。」 青青抬起头,一双眸子含着泪光,欲说还休。 柳玉袖微微蹙眉,看出来她是有话想对自己说,可又顾虑重重。 这位青青姑娘似乎很有故事。 「姑娘有何想对我言明的尽可直说。」 一滴泪掉在青青的脸侧,她抬手抹了去,勉强扬起一个微笑。 「小姐姓柳,气度非凡,一看就不是凡辈。我曾听闻,我朝第一女相,文武双全,能平山河,也姓柳。」 柳玉袖闻言挑眉,为这位青青姑娘如此轻易猜出她的身份,也不是个简单的人。 不待她开口,青青又道,「我真的很仰慕这位柳相,她此生不凡,受万人敬仰,无人敢欺。不必像寻常女子一般不能做自己的主。」 柳玉袖看出她的眼神里透着落寞和羡慕,也许她的故事要比她所说的悲惨的多。 「青青姑娘若是有何冤屈,尽可告之,我会尽所能,替姑娘讨回公道。」 然而青青闻声,却是笑了,「我没有冤屈,只是有感而发,柳小姐不必介怀。」 柳玉袖从她的神情里看出了不信任,或者是不敢信。 正待这时,忽然有人推门而入。柳玉袖起身,不必抬头都知道来者是谁,谁又能招唿都不打推门就进来,必然是她的小陛下。 李楠筝进来一瞧,目光落在青青身上,凝起眉,「青青姑娘先回吧,多多照顾江公子,这里就不用姑娘操心了。」 青青低头,「我知道了。」 待人走后,李楠筝沖后面招招手,便有底下人端了四碟点心进来,把方才青青拿来的收走了。 柳玉袖眼看着桌案上的点心换了样子,心道还是小孩子脾气。不过她本也没有打算吃青青姑娘送来的点心,青青不信任她,她又何尝会信任于此人。 「听说这里的桃儿酥是一绝,快尝尝。」 在李楠筝的催促下,柳玉袖尝了一块,确实味道上佳。 「陛下也吃。」 「好。」李楠筝眼睛盯着柳玉袖,怎么都看不够似的,一边看着人一边吃点心,两不耽误。 「陛下,臣以为,因为青青姑娘不是寻常之人,还需多加留意。」此人绝不单单是被卖的府里丫头。 提到青青,李楠筝脸色不善,「朕早就觉得她有问题,已经派人去镇子上打听了,有没有她所说的田府。爱卿陪朕再下一盘棋如何?」 柳玉袖当即应承下来,与李楠筝连下两局,若不是身体不允许,能下到天亮。 次日,江秉安派去调查的人返回来,对于天师府的消息几乎没有,就好像真是隐蔽的仙境似的,除去她们已经知道的信息外,再无其他可打听。 「不过有一点倒是有了进展。」江秉安把关于年轻男子被杀一案的消息呈上来。 有百姓亲眼看见兇手掏了被害人的心,那兇手样貌丑陋,满脸的疮疤,头髮凌乱,即便如此也能看出此人是名女子。 柳玉袖轻转着茶杯,面容丑陋的女子,手段残忍,目标都是年轻男子,凭空出现又消失无踪。听上去很容易让人联繫到鬼魅,听闻百姓们也曾请天师做法,兇手为此消停了一阵。 李楠筝忽然问道,「镇子上可有姓田的富贵人家?」 江秉安点头,「有,田府里老爷夫人健在,膝下有两儿两女,大小姐已经嫁人,大公子负责田府生意且已经娶妻,小公子尚在读书。」 柳玉袖抬眸,「二小姐呢?」 「这二小姐,听闻能歌善舞,聪明伶俐,前年被选中去往天师府侍奉天师。」 又是天师府。 柳玉袖思索片刻,「让人去打听田府里可曾有叫青青的丫头。还有,那位二小姐叫什么?」 江秉安回想道,「哦对了,二小姐名为田心悠。」 待房中只余下二人,李楠筝摆开棋盘,继续昨晚没有下完的棋局,她凭着过目不忘的本事将棋局恢復到昨晚最后一步。 柳玉袖一边与其对弈,一边想着案子和田府的联繫。 「爱卿不专心可是要输的。」李楠筝放下一颗白子后,含笑望着她,「爱卿可是在想浮香镇的事?」 柳玉袖回神,继而放下黑子,将局势拉了回来。 「臣是在想那位田府二小姐后来如何了。」 李楠筝闻言也变得神情严肃,「也许……已经死了。」 柳玉袖却是在想,按照青青姑娘所言,她的父母是穷苦人家,是田府买的她,也是田府折磨的她。但在江秉安提报的传闻中,田府乐善好施,田老爷被称为浮香镇的大善人,就是比较信服道教,每年都请道士做法。自天师降临浮香镇后,田府便是头一批拥护者。 她直觉有什么答案唿之欲出,但是还缺少什么。 两人这盘棋直接下到傍晚,用了膳依旧继续,李楠筝此次是牟足了劲儿要赢。直到谭馨儿来送药,二人才暂时停歇。 李楠筝看着她喝下汤药,「这药得喝到什么时候?」 谭馨儿颔首,「回陛下,自然是到柳相身体康復。」人能活着就不错了。 第54页 柳玉袖吃着蜜饯儿,接着与李楠筝对弈,在此期间,谭馨儿就在她旁边虎视眈眈的盯着,时刻提醒她要休息。 为了让她转移下注意力,柳玉袖轻咳一声,「听说谭姑娘擅长用毒?」 谭馨儿轻哼一声,「我会的可多了。」 李楠筝也来了兴致,「比如?暗器?」 「草民会的都是旁门左道,不登大雅之堂。」谭馨儿谦虚了一阵,继而骄傲道,「臣还会御蛇,易容等。」 黑子迟迟未落下,柳玉袖默默重复道,「易容?」 「就是用一些羊皮的东西,配合粉黛换成他人的样子。」谭馨儿娓娓道来,「一般不是上手摸,很难分辨出来。有那出神入化的,摸都不一定能摸出来。」 销声匿迹的丑陋女子,凭空出现的可怜美人。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柳玉袖默念着,忽然起身。 「不好!」 作者有话说: 谢谢「来碗馄饨不要虾米」,「图一世安逸庸碌「,「爱死更万字的大大了」投递的营养液! 第38章 以身犯险 一行人等即刻赶往江秉安所在的画舫, 侍卫一脚踹门,缭绕的烟雾扑面而来,使人晕眩。 柳玉袖下意识的护住李楠筝, 这烟雾多少有点迷药的效用。 一群侍卫在前方开路,将房间团团围住, 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李楠筝偏头望向挡在自己身前的人,这个人就是这样,明明嘴上总说着打击她的话, 可一旦有危险却是第一个护她周全。 从里头散出来的迷烟愈发浓了, 柳玉袖等不及,抽出身边侍卫的宝剑,一剑噼开了屏风。 只见青青正拿着匕首在江秉安的心口比划,而江秉安早已昏睡,如案上鱼肉。 「青青姑娘!」柳玉袖沉声道,「不,应该称唿姑娘田二小姐。」 青青抬起头,看到柳玉袖时, 嘴角扯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大人, 等我处理完这件东西, 再与大人说说心里话。」 眼看匕首就要刺下去,柳玉袖大呵道, 「慢着!」 青青尚能给她几分薄面, 竟真的停了动作。 「田二小姐, 我师兄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加害于他, 他可是还救过你。」 柳玉袖试着与她说道理拖延时间的功夫, 严清悠和谭馨儿也纷纷赶了过来。 青青嗤笑一声, 「救我?他们救我也不过是想从我的身上占便宜罢了。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都该死!」 「田二小姐!」眼见就要稳不住人了,柳玉袖压下心底的焦急,面上仍旧保持一份平静。 「我说过,你有何委屈都可告知于我。这个人是我师兄,可否看在我的面子上放了他,有话好说。」 然而青青闻言却是笑得逐渐癫狂起来,她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大笑着,又突然收了笑意。 「太晚了,大人,一切都太晚了。」 「只要你肯说,什么都不晚。」 柳玉袖一边说着,一边试图靠近,刚走出一步,就被拽住了衣袖。她回头看向李楠筝,拍拍她的手背,露出一个安抚性的笑容。 青青勒住江秉安的脖子,匕首抵在他的喉咙上,「别过来!都别过来!」 柳玉袖停住脚步,「好,我不过去。田二小姐,那些年轻男子都是你杀的是不是?你痛恨他们,是因为有相似的人伤害过你吗?可是与天师府有关?」 一听到天师府三个字,青青登时浑身发抖,也顾不上挟持江秉安了,退到角落里,胡乱挥舞着匕首。 「都走开!别过来!别打我!我会听话的,我不会跑的……」 趁着她发疯的时机,严清悠一个箭步上前,把江秉安推给后面的侍卫们。 「田二小姐,谁要打你?」柳玉袖循循善诱道,「是谁要害你?」 「他们!他们是畜牲,不是仙人。」 青青已经是神志不清了,她胡言乱语着,突然,她爬向柳玉袖,抓住其衣裙下摆,哀求道,「救救我!我受不了了,天师不是天师,是恶鬼!」 一声尖叫,青青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话音刚落便突然栽倒在地,一动不动了。 谭馨儿上前探了她的鼻息,「死了。」 柳玉袖轻蹙眉宇,天师府……这个天师她必定要会一会。 与此同时,严清悠使劲儿拍拍江秉安的脸,愣是把人给拍醒了。 「发生什么事了?」江秉安支愣一下子坐起来。 严清悠没好气的说道,「你差点没命了,还发生什么事。」 江秉安回想起失去意识前,是青青来他房中送点心,他是一口没吃却也中了招。 「是味道。」谭馨儿看了眼炉鼎里的香灰,「点心里加了香料,与檀香混合,单是闻着便足以使人昏迷。」 柳玉袖盯着青青的面容,「她可有易容?」 谭馨儿转回来检查青青的脸,手指在脸侧摸了摸,随即扣住边缘扯下了一张皮面具,面具底下的容颜已然被毒疮掩盖,看不出本来面貌。 「她本身有能致死的病。」 谭馨儿回到柳玉袖身边,小声嘀咕两句。 柳玉袖闻言面如寒霜,她大致能猜到田二小姐都受到了什么非人的待遇。除了毒疮外,其身上还有鞭痕,针孔以及烙印的痕迹,那烙印上是明晃晃都奴字。 第55页 李楠筝当即下令,吩咐江秉安把人送回田家。正当她们二人在街市上的茶馆小坐,顺便等消息时,等来的却是田家人拒绝承认此人是田二小姐。 田老爷,田夫人,乃至其他少爷小姐,异口同声坚持称田心悠在天师府享清福,已经成了仙,绝不是这个丑陋的婆娘。 两人听后,一阵沉默,脸色皆不好看。最后还是由江秉安找个地方把人给埋了。 田心悠本是被害之人,但她因为一己私怨,牵连无辜,如今结局也只能是她唯一的下场。而这场闹剧的罪魁祸首却还在外面逍遥,接受镇子百姓们的敬仰。 柳玉袖放下茶杯,杯子重重的被放在桌上,发出清脆的撞响。 一个杀人兇手,也配得到敬仰? 两人从茶馆出来,正遇上长街拐角人声鼎沸,凑近了一瞧原来是杂耍班子在表演。几名女子在顶碗,旁边两个壮汉在表演喷火和胸口碎大石,引得百姓们一阵阵叫好。 柳玉袖二人置身喧闹中,却是半点没有感觉到愉悦,热闹的表象下却隐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罪恶。 「天师驾到!诸人退散!」 随着一声吆喝,围着看热闹的百姓们纷纷散开,跑向另一个街口,就连原本在表演的人也收拾傢伙,跟着大家一起跑去瞻仰天师风采。 两人身边有几个侍卫护着,但也架不住人潮涌动,不消片刻功夫就被挤到人群中,柳玉袖抓住李楠筝的手,即便被人群围住也依旧不放开。 八个护卫抬着轿撵,千唿万唤始出来的天师身着白色道袍,留着长鬍鬚,可面容却不显老,脸上一点皱纹都没有。 「参见天师!」 众人叩拜,镇长当起了宴席司仪,在后面高声喊着。 几人站在跪拜的百姓里尤为显眼儿。 就见天师缓缓下了轿撵,万众瞩目下走上高台,坐在事先准备好的玉椅上,颇有睥睨天下之意。 「平身。」 随着天师发话,众人这才纷纷起身。 李楠筝心道,这劳什子天师比她这个皇帝谱还大。 年轻貌美的女子和俊美男子都站在前排,任由天师观赏。 「今日是献礼宴,去年的被选中的人已经升仙,侍奉玉皇大帝去了。今年会再选出一对童男童女,来侍奉天师。」 天师放眼望去,满目的美人,他却无动于衷,目光悠远,定在了某个不知名的地方。 柳玉袖莫名与其视线对上,微微迷眼,这人该不会是…… 与此同时,发现天师目光的还有李楠筝,她抓紧了柳玉袖的手,用力瞪回去,直把天师瞪的移开视线。 这个劳什子天师居然用那么噁心的目光看她的玉袖姐姐,她真想现在就把此人的眼珠子挖出来。 天师轻咳一声,似乎是头一次接触到如此凌厉的视线,有点不大适应才避开。 镇长听见咳嗽声,立即会意,当即宣布,「侍奉神之子,需要心无旁骛,心思清净,身体也要干净。下面请参选者入台后,除去束缚,由天师亲自验明正身。」 随着那些少男少女排着队进入台后,柳玉袖带着李楠筝离开了人群,却没有回到画舫,而是在镇子上投宿了一家客栈。 直到安置妥当,李楠筝才开口问道,「爱卿是想做什么?」 柳玉袖轻抿一口清茶,淡淡道,「将计就计。」 李楠筝闻言顿了下,立时明白了她的意图。 「不行,太危险,要去,那就让江秉安去。」 柳玉袖听后笑了,「师兄混不进去。」 「那也不行,谁去都可以,你不能去。」李楠筝斩钉截铁的说道,想起那东西的眼神她就不舒服。 柳玉袖试图说服她,「现在有个现成的机会,臣保证不会以身犯险,一旦有变即刻发信号通知,可好?」 她就是想亲眼看看天师府里的秘密。 还不等李楠筝反驳,就听外头传来一阵骚动,两人往门外瞧,竟然是一队天师府护卫。为首的那人在客栈伙计的带领下风风火火上了二楼。 「姑娘。」护卫朝着柳玉袖行了礼,「天师相中了姑娘作为今年的侍神之人,明日一早便有轿撵接姑娘入府,请姑娘早作准备,若是出了什么差错,恐怕姑娘担待不起。」 这意思就是告诉她不要跑。 柳玉袖按住李楠筝,莞尔道,「我知道了,明日一早,静候天师府大驾。」 见她答应的痛快,为首的护卫带着大队人马撤离,留下了两个护卫在客栈门口守着,以防她逃跑。 李楠筝不悦道,「你早就算好了,他盯上你了。」 柳玉袖抓着她的手轻轻揉捏,诱哄道,「臣有分寸,陛下还不相信臣有这个能力吗?再者江寺卿可率领侍卫在府外埋伏,待臣放了信号,他便可带人冲进来,人赃并获,为民除害。」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柳玉袖:我就是想玩一玩。 天师:你不要过来啊! 李楠筝:不行,这太危险,你不能去。 天师:危险的是我吧! ————————————— 谢谢「浮生若梦」投递的营养液! 第39章 柳家美人 最终, 李楠筝没能扭过柳玉袖,还被人家说服了,怀着担忧, 又不得不按照计划在天师府外守候。 第56页 「过多久了?怎么还没有消息?」李楠筝在天师府对面的阁楼上紧紧盯着天师府大门。 江秉安回道,「回陛下, 刚过半盏茶的时间。」 按照天师府的地界,柳玉袖现在怕是还没有见到那劳什子天师。 某人心急如焚,度时辰如年, 而被担忧的人却四平八稳的坐在天师府后院的一间偏房内。 柳玉袖环顾四周, 屋子里的陈设竟大多是玉制,极尽奢华,堪比皇宫大内。 这位天师倒真是将自己当成土皇帝了。 门外响起细碎的脚步声,门被推开的一瞬间,柳玉袖露出茫然的神情。她的这副面容若是显得楚楚可怜,也是能骗过不少人。 果不其然,进来的护卫完全没有起疑心,「柳小姐, 天师正在闭关, 等到晚上便会召见小姐。在此期间, 请小姐稍作等候,莫要乱跑。」 交代完要嘱咐的话, 护卫转身离去, 顺便带上了房门。 沉了稍许, 柳玉袖才来到门口,轻轻一推, 门就开了。 居然没有上锁, 也无人在门外守卫。 要么就是天师府的人狂妄自大, 认为一介女流并不设防,又或者他们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目的,故意引蛇出洞。 深思后,柳玉袖觉得应该是前者。 她悄悄出了房门,沿着长廊前往不知名的地方。方才她入府时是被蒙着眼睛抬进来的,对府里的位置并不熟悉。 柳玉袖专门绕过巡逻的护卫,半路上听见有惨烈的叫声从假山石后面传来,她寻着声音而去,竟然发现假山后一群护卫围着一个遍体鳞伤的男子。男子衣衫褴褛,身上都是伤,脖子被狗链子拴着,跪在地上,被那些护卫当成球踢来踢去。 仔细听那些嬉笑打骂,柳玉袖才明白跪在地上的男子就是今年被进献的人之一。 才刚刚入府,就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形,还要过一年的时间,怕是撑不过一年就要命丧天师府。怪不得那些被进献的男女再也没有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谁在那!」 护卫的一声呵斥,柳玉袖从假山后走出,佯装无辜。 「我,我饿了,想找吃的,迷路了……」 护卫们互看一眼,露出不明的笑容。 「是我等招待不周,柳小姐请回房,吃的马上就送到。」 柳玉袖颔首,跟随护卫回了原来的房间,待吃食送来,她也是一口未吃。 没过一会儿功夫,护卫送来一些衣物,说是拜见天师需要穿的。 柳玉袖展开衣服一瞧,竟然是大红的纱裙,配着金钗,基本上是民间女子婚嫁时才会穿的衣服。 是夜,柳玉袖换上红衣,把原本清雅之人衬得明艷至极。 她被带到天师府的主屋,坐于内室的拔床之上,屋子里点着红烛,甚至墙上贴着喜字。 沉了一会儿功夫,有人推门而入,一双金边儿黑底靴映入眼帘。 「小姐不必害怕,在下是诚心要请小姐做天师夫人的。」 闻声,柳玉袖抬眸,面前的人是个年轻男子,算不得俊美,倒是很清秀周正。男子身着大红喜服,一派深情有礼,若是没有天师这档子事,估计没人能将他与畜牲两个字联繫到一起。 显然,柳玉袖的样貌令男子很满意,他轻步走近,从步子中看得出是个会武的。 「小姐,我们喝交杯酒吧。」 说着,他便要去取桌上的酒盅。 「慢着。」 柳玉袖淡淡道,「天师对多少姑娘说过类似的话?」 男子忽然单膝跪地,郑重道,「只对小姐一人,其他人皆入不得我的眼,她们都是庸脂俗粉,怎能与小姐相比?」 柳玉袖听后,面上带了些犹豫,「既然你对我是真心,那么,我想问个问题。」 「小姐请讲,在下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男子信誓旦旦道。 柳玉袖状似犹豫不决,思虑再三才问出口,「过去进府的女子现在都在何处?不会是被你圈养起来当小妾了吧?」 「怎会?」 男子突然站起来,在屋子里踱步,半晌后,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小姐想知道,在下便带小姐去看。」 柳玉袖颔首,她现在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是别人眼里案板上的鱼肉,上最让人不会设防的存在。 她跟在男子身后,一直到了后花园,男子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的功夫,男子抄起花圃旁的锄头一挥,花田里沙土飞扬,瞬间裂开一道口子,露出下边被掩埋的东西。 柳玉袖上前一看,顿时蹙眉,泥土下掩埋的是森森白骨,花瓣落在白骨上,显得阴森又凄凉。 「这些都是往年的童男童女,他们已经到天上去侍奉天神了。」男子笑得诡异,「剩下躯壳种在花下,可以让花开的更艷。」 眼见男子靠近,柳玉袖后退一步,状似惊恐道,「你也会这样对我吗?」 「怎会?你是我认定的夫人,与他们不同。」 男子深情款款,眼里映着柳玉袖的影子。 「你真的是天师吗?」 男子笑笑,「自然是,在我眼里,那些愚蠢之人可笑至极,只配待在地底下。只要把刀架在他们脖子上,让他们做什么都可以,包括当狗一样戏耍,毫无尊严,他们也想活下去。男女都一样,只会跪地求饶,很没有意思。」 第57页 柳玉袖观男子神情,就像是再说某天的某一道菜很难吃般,杀人就像丢了一道菜,而说对她心怡又像是找到了暂时感兴趣的菜餚。 「我确实和他们不一样。」 抬手的功夫,她放出信号,与此同时,守在门外的李楠筝等人霎时闯进府中。厮杀声响起,男子这才反应过来,拿着锄头冲过来。 柳玉袖站在原地没有动,锄头到跟前的功夫,身形如鬼魅似的闪躲。锄头一下子扎进地里。男子企图赤手空拳攻过来时,却被柳玉袖一把扼住喉咙,提到了半空。 原本柔弱的美人如今成了夺命的阎王,男子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却一句话说不出来,只剩下挣扎换气。 顷刻间,男子一歪头,在柳玉袖手中断了气。 这时候,李楠筝带着人直冲后花园,看见柳玉袖一袭红衣站在血泊中,心跳漏了一拍,当即不顾后面人,自己冲过去将人抱住。 柳玉袖愣了一下,随即抬手拍拍她的背。 「臣没事的陛下。」 「闭嘴。」 李楠筝紧紧将人搂住,感受到熟悉的气息,一颗心才渐渐落回原处。 她不是不知道柳玉袖的能力,可她就是会担心。而且此人惯是要做的事谁也拦不住,哪怕风险极大也要去,就知道让人担心。 天师府里里外外被秦统领带人控制住,埋在后花园里的尸体也一一见了天日。一夕之间,天师府的传说破灭了,真相被公之于众,那些热衷于送儿女入府的人悔不当初。 除去被柳玉袖当场解决的「天师」,其余的帮凶皆被俘,由江秉安带人押送至江南知府衙门。 柳玉袖随着李楠筝回到画舫上,新的衣物连带着沐浴用的东西一起被送过来。她屏退了伺候的人,褪下红衣进到浴桶,稍沉片刻,李楠筝就过来了。 看到雾气缭绕中的美人,李楠筝不禁咽了下口水。 「爱,爱卿。」 柳玉袖抬眸,看见李楠筝手足无措的站在跟前。 其实方才人进来时她就知晓了。 「陛下,请恕臣无法行礼。」 李楠筝的目光略过其白皙的颈肩,留恋着不想移开。 「朕,朕帮你搓背。」 天知道她看到柳玉袖身着喜服的时候,恨不得把已经凉了的「天师」再提起来杀一遍。她都没看过柳玉袖穿喜服的样子,居然有人比她提前看到。 「爱卿以后,断不可总亲身冒险了。」李楠筝闷声道。 柳玉袖莞尔,「好。」 李楠筝抿了下唇,鬼才相信她说的话,都是哄骗她的。 察觉到身后之人的沉默,柳玉袖回头,轻声道,「陛下放心,臣的性命只会交在陛下手上。其余人等,断然杀不得臣。」 「谁要你的命了!」 话一出口,李楠筝自觉反应过激,马上闭了嘴,专心帮柳玉袖沐浴。 两人都未言语,水里加了些草药和花瓣,相当于是药浴。不闻人言,只闻水声,倒显得暧昧起来。 李楠筝手下的力道越来越轻,从撩水变成了羽毛轻抚,惹得柳玉袖愈来愈痒。 感受着那只作怪的手愈发不规矩去来,柳玉袖反射性的扣住李楠筝的手腕儿将人带进了浴桶中。 顿时,水花四溅。 李楠筝从水里浮出来,衣衫尽湿,紧紧贴在身上,毫无掩饰的勾勒出身形。 柳玉袖这一看不要紧,脑海里顿时浮现起本子上的画面。 作者有话说: 谢谢「嗜画如命」,「图一世安逸庸碌」投递的营养液! ———————————— 难道这周是考试周? 第40章 还是没过了自己这一关 四目相对, 两人俱是一愣。 柳玉袖尚未回过神来,却是手比嘴诚实,三下五除二就将李楠筝的衣衫褪了。她原本的意思是怕李楠筝湿衣服贴在身上不舒服, 也有点逃避的意思。 可她再看面前的李楠筝时,面上腾的一下就红了, 红霞蔓延至脖颈,而对方也没有比她好到哪里去。 二人坦诚相对,柳玉袖脑海里的画面不受控制的更加清晰, 和本子上的画越来越对的上了。 「陛下……臣……」 李楠筝咬咬牙, 突然上前抱住柳玉袖,「爱卿,你要朕吗?」 柳玉袖一动不敢动,也不知如何答话,面对眼前人的热情,仍旧在天人交战。 她看到本子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李楠筝。她真的如自己所想,只是在辅佐明主吗? 「爱卿?你不想要朕?」李楠筝整个人泛着粉红, 可还是咬紧牙关不退缩。 她对柳玉袖说过在江南期间无君臣, 不论发生过什么, 回朝后都可分道扬镳。她也知道柳玉袖这个人极具责任感,如果此人肯对自己做什么, 必然是因为对自己有情。 柳玉袖慢慢抬起双手, 将人回抱住。漫漫长夜, 她头一次顺从自己的心去亲近李楠筝。 她知道李楠筝动情了,自己又何尝没有。 柳玉袖回忆着本子上的内容, 运用在李楠筝身上, 将人弄得意乱情迷, 只顾缠着她。 夜色已深,胡闹累了,柳玉袖替彼此穿好里衣,而后将人抱到床榻上擦头髮。 李楠筝任由她摆弄自己,嘴角噙着笑意,目光一直追随着柳玉袖,双眸灿若星辰,怎么看都看不够。 第58页 待湿发干了,两人才双双倒在榻上,柳玉袖刚躺下,李楠筝便缠上来,非要蹭到她怀里与其耳鬓厮磨。 柳玉袖拍拍她的背,轻声诱哄道,「睡吧,陛下。」 她最终没有做到最后,只因想给对方留下一线退路。 柳玉袖将人哄睡了,自己却是没有倦意。她低头看看怀里人,心道这个傻丫头怎么就偏偏对自己生了情。 当破晓的晨光闯进房间,柳玉袖不过睡了一会儿,復又睁开眼。 这时候,门外忽然有人叫门,敲了两声不见人回应,便沉寂下来,本以为是走了,没想到来者高喊一声「我进来了。」随后房门就被推开了。 柳玉袖侧身,用被子挡住李楠筝。趁着谭馨儿尚未走近,制止道,「谭姑娘,我尚未起身。」 哪知谭馨儿一点都不按套路出牌,「你不起身更好,依我看你今日就在床上歇息得了。」 然而当她走近床畔,看见床上的李楠筝时,先是一愣,随后脸上浮现起诡异的瞭然笑容。 「柳大人昨夜服侍陛下辛苦。」 柳玉袖面上一红,「陛下只是睏倦了,在我这休息一晚。」 「我懂我懂。」谭馨儿倒着后退,不用别人撵,离开时主动带上了房门。 柳玉袖长嘆一声,这功夫,李楠筝悠悠转醒,与柳玉袖目光对上的剎那,瞬间流露出小女儿家的娇羞,继续埋进柳玉袖怀里。 直到天色完全亮了,李楠筝才捨得从柳玉袖怀里出来,两人理好着装坐在一起用早饭时,谁都没有说话。 这些日子,迎雪常常不在李楠筝跟前伺候,就是为了给她们腾地方,好不容易等到两个人疑似重归于好了,她才出来站二人身后服侍,却不曾想两人吃个饭还能一阵沉默。 迎雪在二人之间来回逡巡,「陛下,奴婢给您盛银耳莲子羹吧,您最爱喝了。」 李楠筝余光专注的瞄着柳玉袖,对迎雪的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反倒是柳玉袖先于迎雪盛了一碗银耳莲子羹递到她的手边。 「陛下请用。」 柳玉袖深知李楠筝的口味,给她拿的都是平日里喜爱的吃食。 她这一举动使得李楠筝更加情不自禁,回想起昨晚两人的亲密,心里像喝了蜂蜜一样甜。 画舫一路行往江南知府衙门的所在地,期间李楠筝连着两日都宿在柳玉袖那,逼得谭馨儿都不敢往那送药了,每回都把药端给迎雪,而后转身就跑。 画舫靠岸时,江南知府率领衙役们已经在河边迎驾许久,另外还有江秉安随行。 柳玉袖与李楠筝二人几乎是同时上岸,而面前早已跪地一片。 「微臣接驾来迟,望陛下恕罪!」宁知府更是一个箭步冲到最前,跪地叩拜一气呵成。 李楠筝环顾四周,为了不惊扰百姓,附近已经被清过了,只有江南知府的人来迎驾。 一行人抵达宁府,宁知府的娇妻美妾以及僕从早已跪在门口,等圣驾一到,便山唿万岁。 柳玉袖等人被引到西厢房,整个院子都为接驾做准备。 谭馨儿在西厢前厅转悠稍许,悄悄在柳玉袖耳边说道,「那宁知府这么多妾室,为何不见有儿女,难不成生不出,我倒是可以提他看看。」 柳玉袖失笑,「宁知府有个儿子。」 谭馨儿恍然,「原来有啊,真是的,又少了桩生意,那为何不见其子出来迎接圣驾?」 闻言,提前来探路的江秉安回道,「听闻这位宁公子府外有自己的宅院,平时很少回来。」 柳玉袖偏头,看出来李楠筝略显倦意,故而将话题引到回房间安置上。李楠筝的房间是西厢主屋,隔壁就是她的房间。 等到其他人等都被带下去安置了,她陪同李楠筝来到主屋,却被告知隔壁前日走水暂时不能住了。 柳玉袖向管家问道,「可还有别的房间?」 管家悄悄瞄了一眼迎雪,颤巍巍回道,「暂时没有了,不如柳大人和陛下暂时委屈两晚,等屋子收拾好了,再搬。」 她们在这本就是暂住,待不了太久,倒也不必麻烦。 柳玉袖瞧一眼低头偷笑的迎雪,立马瞭然。 李楠筝已经进屋了,柳玉袖尚站在门口,她见迎雪盯着自己,知道她是有话和自己说。 「柳大人,可否听过贤村的一个故事?」 柳玉袖挑眉,「迎雪姑娘请讲。」 迎雪瞅眼屋里头,「这贤村有位姑娘,很多人倾慕于她,她偏偏谁也不爱,就执着于教导过自己诗书的女先生。而后,在这位姑娘的感化和努力下,那女先生终于答应。可是好景不长,只过了几日,那女先生便为了自己的仕途抛弃了姑娘,远走他乡。」 说完,迎雪转回来看向柳玉袖,「大人您说,这女先生是不是不负责任?明明已经密不可分,还是说走就走。」 柳玉袖不自然的笑笑,「迎雪姑娘说的是。」 「所以啊,大人可莫要当那女先生。」说着,迎雪把柳玉袖请进屋子里,顺带关上了房门。 柳玉袖听到房门闭合的声响,轻咳一声,转身走进内室。 李楠筝闻声抬头,笑颜以对,「爱卿累了吗?要不要去床上歇歇?」 柳玉袖行至跟前,没有落座,只道,「臣听闻今夜镇子上有花灯会,陛下可有兴致?」 第59页 李楠筝闻言双眸光彩更甚,似乎是没有想到柳玉袖会主动邀请她,当即便一口答应了。 虽然比不得洛阳城里的灯会热闹,但这江南水乡的花灯胜在别致,最常见的是荷花灯。 两侧林立的铺肆间迴荡着叫卖声,两人行于街市上,侍卫们远远的跟在后面。 周遭花灯晃了人眼,李楠筝却还是专注的看着身旁人。她悄悄的伸出手去,手指穿过柳玉袖的掌心,像在逗弄般在其掌心发了一个圈,之后就要跑,然而却慢了一步没跑成,被柳玉袖紧紧的攥在手里。 柳玉袖握紧了她的手,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往前走。李楠筝诧异的盯着她的侧颜,良久,惊讶化作唇边的笑意。她像小时候一样,乖乖的由柳玉袖牵着,只要柳玉袖握着她的手,不管到哪里都行。 两人经过买糖葫芦的小摊跟前,一堆小孩围着要买糖葫芦,李楠筝也看向小摊的方向。 柳玉袖看到她的目光所及,拉着她走近人群,买了一支糖葫芦回来递给她。 李楠筝愣了一下,接过糖葫芦却是呆呆地没有吃。小的时候,她也曾随柳玉袖偷偷出宫,当时两人熘到街市上,柳玉袖给她买的第一个东西就是糖葫芦。 她咬下一口,酸甜的口味让记忆变得更加清晰。 「姑娘,看看咱这的花灯吗?和心上人一起放花灯就可以心想事成。」 卖花灯的一顿叫卖确实吸引了不少客,其中就有李楠筝。 她跑过去,买下一盏荷花灯,又回到柳玉袖身边,拉着她往河边走。 河畔已然聚集了许多男女老少,河里的花灯浮浮沉沉汇到一出,聚成灯海,照亮了半边天空。 李楠筝也学着别人的样子往荷花灯上写愿望。而一旁的柳玉袖手里也被塞了一支笔,她思索片刻,提笔在绸绢上写下三行小字。 一愿楠筝平安喜乐,二愿我朝兴旺繁盛,三愿百姓安居乐业。 作者有话说: 谢谢「25969217」投递的营养液! 第41章 她的陛下又傲娇了 两人一起将荷花灯放入河中, 看着它慢慢流向灯海。 李楠筝转头看过来,「你许的是何愿望?」 柳玉袖稍顿,言简意赅的答道, 「愿小姐和百姓皆安康。」 李楠筝抿了抿下唇,这人将自己和社稷百姓放在一起也算是将她放在心上了。 在她出神的功夫, 柳玉袖随口问道,「小姐写了什么愿望?」 李楠筝看着她无辜的眨巴两下眼睛,随即转身跑了, 「这是秘密。」 柳玉袖失笑, 一点办法没有,只好纵着,紧跟着追上去。眼看李楠筝不小心撞到别人身上,她眼疾手快将人接到怀里。 「筝儿!」 李楠筝豁然抬头,不确定的盯住柳玉袖的面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称唿好像离她很遥远了,小时候,每当她淘气之时, 柳玉袖才会如此喊她。 柳玉袖在李楠筝惊讶的目光中将她扶正, 继而低头替她抚平衣襟, 甚至俯身为她理好衣摆。 抬眸时,柳玉袖露出一抹浅笑, 「好了。」 李楠筝被这个笑容晃了眼, 任河上花灯通明, 河边人群热闹非凡,她的眼里却只剩下一个人。 就在这时, 突然有人喊了一句「下雨了」, 接着, 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引得人们四处奔走躲雨,河边卖伞的摊子忽然被疯抢。 在李楠筝愣神的功夫,柳玉袖已经买了一把油纸伞,举在两人之间。 「小姐,我们该回去了。」 二人并肩行在雨中,雨水砸在屋檐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眼见雨下的越来越大,柳玉袖的伞已经渐渐倾斜,直到进了马车,才收起伞。 李楠筝方才只顾着享受挽住柳玉袖的手臂,亲密无间,现在抬眼看才发现柳玉袖左肩湿了一片。 「你……」这人惯会戳她的心。 柳玉袖低眸,继而不在意道,「臣无事。」 李楠筝气唿唿的看着她,立马上前解她的外衫。 「陛下……」柳玉袖无所适从道。 「闭嘴。」 李楠筝手下动作不减,把她的外衫褪下,正好马车上有自己外衫给柳玉袖披上。 「爱卿自己身体如何,心里没有数吗?」李楠筝气道,「就算是夏日,也不能淋雨。」 耳畔是有规律的马蹄声,两人并肩而坐,柳玉袖察觉到李楠筝的手偷偷钻进自己的掌间,随即顺手握住。她握的很紧,直到马车停下,侍卫禀报已经到了宁府才松开。 客房中茶香混合着糕点的甜味儿让人将阴雨天渐渐遗忘。夜深了,雨非但未停,反而响起惊雷,雷电划过夜空愣是在夜幕下划开一道白昼。 柳玉袖与李楠筝虽是同房,可不同床,李楠筝睡在里屋的床上,而柳玉袖则是在靠外侧的榻上休息。 雷声越来越大,柳玉袖熄了灯,自己躺在榻上也睡不着,脑海里闪过过去的一些画面,大都与李楠筝有关。 原来她早就将人放在心里了,只是她不知道。 又一道惊雷响起,柳玉袖翻个身的功夫,就听脚步声渐进,忽然有人一下子躺到自己身侧。大雨将夏日的炎热砸进地底,换来一丝清凉。身边人忽然手脚并用的抱住自己,柳玉袖愣了一下,却没有动。 只因身边的人是李楠筝。 第60页 雷声再大,李楠筝也注意不到了,她抱紧了柳玉袖,嘴角噙着笑意。 「爱卿,你那日为何显得如此熟练?」这个人不应该是对感情之事懵懂无知的? 柳玉袖被噎了一下,不能说自己看了本子,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沉了半晌才道,「臣的钻研能力陛下是知道的,无师自通。」 放在别人身上此言绝对能治个欺君之罪,但放到柳玉袖身上,竟叫人无法反驳,毕竟人家曾十六岁拜相,说什么都是有底气的。 李楠筝抬眸,「那么爱卿是否钻研的不够透彻?」本子她可是看了不少,那晚柳玉袖并没有做全。 「臣需要慢慢钻研,毕竟学海无涯。」柳玉袖一本正经的说道。 她说的如此正经,李楠筝却想歪了,不禁红了脸,暗骂自己没出息,人家不过一句话,自己就心跳如雷。 「待回宫后,爱卿可还是要与朕作对?」 两人之间沉寂了片刻,柳玉袖任由李楠筝缠着自己,「陛下可是想亲政了?」 李楠筝眨了眨眼,「是又如何?爱卿肯放权?」 柳玉袖与她的目光对上,随即笑得的异常好看,「陛下还不够火候。」 李楠筝哼一声,还是没放手,好不容易两人之间有了实质性的进展,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放手。她的胳膊环过柳玉袖的腰际,这人的腰真的可以称得上盈盈一握。 感觉身边人的手逐渐不老实,柳玉袖忽然翻身,居高临下的凝视李楠筝。 「臣看陛下是不想睡了,不如臣来服侍陛下。」 此番言语正中李楠筝下怀,刚要开口就被封住了唇。 柳玉袖依然留了一线余地,只不过这次花样折腾的多了些,愣是将本子上的法子淋漓尽致实施个遍。 然后她发现,有些事一旦开始了,是会上瘾的。 她抱着李楠筝沐浴时,后者已经困的要睁不开眼了,任人宰割般被抱上抱下。 柳玉袖熬夜熬惯了,可李楠筝不行,到了半夜就撑不住了,可柳玉袖好像故意似的没个完。 次日早上,在柳玉袖的殷切注视下,李楠筝蔫头耷脑的起了床,愤愤不满的盯着满脸无辜的人。 「你……」 柳玉袖已经十分习惯的帮她更衣。 「陛下怎么了?难道臣侍奉的不好?」 李楠筝话到嘴边说不出口,火是她挑的,悔也是她后的,她没想到柳玉袖会做的出,虽说她确实也有享受到,但想起来太令人羞.耻。 当柳玉袖给她系衣带时,她的视线不经意的扫过柳玉袖红润的唇和白皙修长的手,瞬间后退一步,抢了带子自己系。 柳玉袖愣了一瞬,看到她整个人都红了,这才瞭然,原来她的陛下是害羞了。 「陛下不必如此,动情本就会这般。」 「闭嘴!」 李楠筝整理好自己后便不甚自在的逃走了。 柳玉袖看着她仓皇的背影,收敛了笑容。如果这是她希望的,那么自己将会尽所能的陪着她,直到无法陪伴为止。 早膳过后,一行人来到街市上,游览一番镇子上的风光。这回,李楠筝自己走在前头,气场之大,无一人敢靠近。 严清悠和柳玉袖走在一处,不由小声问道,「陛下这是怎么了?」 柳玉袖摇头,「我也不知。」 「你怎么会不知?你和她同进同出,同吃同睡。」谭馨儿凑上来道,「谁不知道,你也得知道啊。」 严清悠瞪她一眼,「有你什么事儿?」 谭馨儿一听就炸毛儿了,「我不是你师妹怎么的?」 趁着两人打嘴仗的功夫,柳玉袖走快几步与李楠筝并肩而行。 「前边有个戏楼,小姐可要去听听?」 李楠筝头也不侧,脚步加的更快,只是方向还是奔着戏楼去的。 红砖绿瓦的飞檐楼阁前,大红灯笼高悬,一派热闹景象。然而戏楼门前却不是最热闹的,反而是旁边围了一群人。 柳玉袖在旁边打眼一瞧,一名女子全身披麻戴孝,身前立着牌子,上边鲜红的刻着几个字,卖身葬父。 人虽围的多,但都是来看热闹的,没有人真的出手相助。 这时候,突然有几个人穿过人群,为首的男子丢下一锭银子,拉过女子的胳膊就要带人走。 女子跪地哭喊,「你们要干什么!我不走,放开我!」 拽着女子的男人恶狠狠的吼道,「老子都给你银子了,想赖帐?」 女子被拖着走,膝盖和裤脚都划破了。 「等会儿!」 在众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谭馨儿挺身而出,「你没听这位姑娘说不愿意吗?」 男人上下打量谭馨儿,嗤笑道,「你要是也想来,我也不介意。」 谭馨儿气不过,朝着严清悠伸手,「师姐,借我钱。」 严清悠瞥她一眼,「只有借钱的时候才记得我是你师姐吧?」 「你还不是给你师妹治病的时候想起有我这个师妹?」谭馨儿反唇相讥。 柳玉袖莫名其妙成了二人斗嘴里的筹码,轻咳一声。 身边的李楠筝听到她咳嗽,赶紧扶住她,「怎么了?不舒服?」 柳玉袖笑笑,「无碍。」 那头,谭馨儿得到严清悠的银两,反手给了卖身葬父的女子,把男人的银子丢回去。 第61页 「现在她和你没关系了。」 男人冷哼一声,带着人走了,围观的众人也渐渐散开。 谭馨儿将女子扶起来,「你拿着这些钱去安葬你的父亲吧。」 转身的功夫,女子却抓住谭馨儿的手臂,「姑娘,姑娘的大恩大德没齿难忘,请姑娘允许我跟随左右,服侍姑娘。」 柳玉袖闻言挑眉,现在被救的都要以身相许? 谭馨儿挠挠头,「那什么,我又不是公子,你跟着干什么?」 女子却突然跪地磕头,再抬头时已经是泪眼婆娑,「实不相瞒,我,我其实喜欢女子,一看姑娘就是和我一样的人。我不要求什么名分,只要在身边服侍姑娘就好。」 听到她喜欢女子,李楠筝往前站了一步把柳玉袖挡住。 实在不得不防,不喜欢女子的见了柳玉袖怕是都可能陷进去,何况喜欢。 谭馨儿原来在犹豫,闻言看了看严清悠,忽然一改方才态度。 「好,你就留在我身边当侍女吧。」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柳玉袖:筝儿。 李楠筝:你以后会不会还像现在这样陪着我? 柳玉袖:说不好…… 李楠筝:还是拿锁链来把你绑了吧。 柳玉袖:…… ———————————————————— 谢谢「嘿嘿」投递的地雷! 谢谢「犬来狗」投递的营养液! 这几天是不是甜甜哒~ 第42章 她不敢 芙蓉被谭馨儿收了以后, 跟着她们回了宁府,除去安葬其父亲,成日里都是勤勤恳恳, 任劳任怨的侍奉谭馨儿。 在此期间只有一人表现的闷闷不乐。 柳玉袖喝了药后,吃糖的功夫抬了眸子, 「师姐,到底何事如此闷闷不乐?」 严清悠来回踱步嘆气好一阵子了,闻言才肯坐下来, 依旧嘆气不断。 师姐可从来不会这样。 「到底怎么了?」 对上柳玉袖关切的眼神, 严清悠闷声道,「我看那丫头不顺眼,你想个办法把她弄走。」 柳玉袖挑眉,原来是为了芙蓉,或者说是为了芙蓉侍奉的人。 「师姐是不是在吃醋?」 她早就觉得谭馨儿和严清悠的关系与众不同,虽然针锋相对,其实彼此又心系对方。她终于想明白为什么会觉得和谁比较像,这不就是她和楠筝? 「吃, 吃什么醋?玉袖莫要胡说。」严清悠的面颊不由自主染上红霞, 但依旧嘴硬, 死不承认。 柳玉袖没有追问,只是靠在床头笑笑, 「师姐不说清楚的话, 师妹我实在爱莫能助。」 「我……」严清悠支支吾吾半天, 终究一咬牙一跺脚,破罐子破摔了, 「是, 我是对她, 对她有别的感情。因为她太讨厌我了,所以我不常回那个师门。但如今,总之,我见不得她身边有别人。」 不出所料,果然就是她想的那样。 「师姐,也许谭姑娘并不讨厌你,不如你直接说与她听。」柳玉袖提议道。 严清悠先是不敢,可事实摆在面前,她若再不说,心上人就是别人的了。 于是,在柳玉袖的安排下,给了谭馨儿和严清悠独处的机会,而她自己则是特意将芙蓉叫过来,语重心长,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但芙蓉好像一点都不明白她的意思,不仅不知难而退,反而跪在她跟前双手捧高举奉茶。 柳玉袖把茶杯接过来放到一边,「芙蓉姑娘不必如此。」她从未让人在自己面前跪着奉茶的。 芙蓉抬头,目光盈盈,「请柳小姐不要赶奴婢走,奴婢只是跟在谭小姐身边侍奉,绝无半点非分之想。所说非分之想,其实,奴婢,奴婢仰慕的是柳小姐您。」 柳玉袖猝不及防的从旁观者被卷进纷争中。 怎么还有她的事儿? 「柳小姐,不如,让奴婢来伺候您吧?」 她往前蹭一步,柳玉袖反射性的往后躲。 「姑娘,我并无此意。」 见她明显拒绝,芙蓉似是失落,望着柳玉袖的那双眸子满含委屈。 「柳小姐是嫌弃奴婢出身卑微?」 「不,是我并无……」 不等柳玉袖说完,芙蓉突然激动道,「小姐不必骗奴婢了,您与那位南小姐日日笙歌,奴婢都听到了。」 这下柳玉袖更加尴尬了。 芙蓉缓缓起身,来到柳玉袖身后,「奴婢为小姐按肩解乏可好?」 柳玉袖一把捉住她的手腕儿,「不必劳烦芙蓉姑娘。」 「您弄疼奴婢了。」芙蓉委屈道,脚下不稳,一下子跌到柳玉袖怀中,坐在她的腿上。 与此同时,李楠筝推门而入,正巧撞个满眼。 「你们在干什么!」 柳玉袖一甩手,将芙蓉从自己身上甩出去,直接令其摔了个屁.股堆儿。 李楠筝瞪了柳玉袖一眼,再看芙蓉便是要吃人的眼神。 「混帐东西!凭你也配肖想她?」 说着,李楠筝拔出匕首,眼看就要刺入芙蓉的喉咙。下一刻,手腕被柳玉袖擒住,动弹不得。 「你护着她?」李楠筝挑眉看向柳玉袖,好像在说只要她点头,就把她俩一起颳了。 柳玉袖贴在她耳边轻声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第62页 李楠筝的手在她手里渐渐下落,眼神依旧藏不住杀气。 柳玉袖冷声道,「还不滚?」 待芙蓉连滚带爬的跑走了,李楠筝眸中寒光一闪,抽出自己的手,转身就冲着柳玉袖攻去。 面对森森寒光,柳玉袖一动不动,任凭匕首抵住喉咙。 「你觉得她美?」 柳玉袖全然不顾匕首能随时要了自己的命,浅笑道,「不及陛下半分。」 李楠筝冷哼一声,继续逼问道,「柳玉袖,你听着,若是你敢碰除朕以外的人,朕就先杀了她,再囚了你。」 自始至终,柳玉袖脸上都噙着笑意,像在哄炸毛的小孩子一样。 「臣遵旨。」 话音刚落,柳玉袖噼手夺过匕首丢到一边,一手揽住李楠筝的腰带至榻边。 等李楠筝反应过来,人已经躺在床上了。 「朕还没说完……」 剩下的话全被柳玉袖封进唇中,只剩下一些不明的声音。 柳玉袖一边侍奉李楠筝,一边解释道,「这个丫头还不能死,她不简单。」 哪有刚死了父亲的人还有心思来勾搭别人,而且不止一个,明显是想搅混水,最好是让她们内讧。 「朕,朕知道了。」李楠筝全身透红,「你,你在这个时候还要分心。」 听到怨言,柳玉袖低头,发觉自己已经确实把人磨急了。 李楠筝压下羞赧,主动缠着她,意乱情迷中一双眸子氤氲迷离,即便如此,满眼也只有柳玉袖一人。 「你为什么不彻底要了我?」 柳玉袖动作忽滞,而后只道,「还不是时候。」 李楠筝不满,亲政不到时候,要她也不到时候,到底什么是对的时候。 「你到底想要什么?只要你说,我都会给你。」 柳玉袖唇角微弯,「到时候陛下就知道了。」 模稜两可的答案让李楠筝又气又顾不上气,很快就没有精力再注意这些。 到了傍晚,柳玉袖只身到花园里散步,迎面碰上一脸傻笑的谭馨儿。 「见过柳相!」谭馨儿开心的说道。 柳玉袖闻言甚为惊讶,谭姑娘素来有些江湖气息,不拘小节,不曾如此有礼过。 「谭姑娘可是遇到了什么高兴的事?」 应该是进展顺利吧。 谭馨儿喜笑颜开,两只手却交握在一起做出小女儿情态。 「师姐说她喜欢我,我也喜欢她。我一会儿就去拿着银两给芙蓉姑娘,让她好自行安置。」 柳玉袖掩唇咳嗽两声,「不必如此急,将她留下来,还有用处。」 谭馨儿虽然不解,可还是照做了,谁让她依旧沉浸在两情相悦的欢喜里,现在让她干什么都好办。 想要知道江南哪里风光最好,当然是问在当地生活的人。她们打听一圈后,得知江南除了水乡外,山涧的竹屋清溪也更加令人心嚮往之。 镇子以东名为云鹤峰,顾名思义,在这里犹如闲云野鹤,可做世外桃源。 一行人上了云鹤峰的半山腰,这里有些住户,因着总有外地人慕名而来,住户们会有几间富裕的竹屋,留着给客人小住,以此赚点银两。 她们投宿的地方建在林子里的一片空地上,几间竹屋相连,旁边是从上游潺潺而下的溪水,屋外有花有草,对面还有林子,且人烟稀少,可以说是休养生息的极佳地点。 分屋子的任务再一次落到迎雪头上,她自然而然的将李楠筝和柳玉袖放在一起,在得知消息后也为谭馨儿和严清悠安排到一处,剩下的秦统领和江秉安一屋。 「迎雪姐姐,我在哪里啊?」芙蓉眨巴着眼睛说道。 迎雪看她一眼,「你和我一处。」 虽然芙蓉显得并不是很愿意,可终究是没有提出异议,而是十分乖巧的颔首接受了。 迎雪刚要走,芙蓉立马跟上问道,「迎雪姐姐,你们是哪里人?为什么住在宁知府府上?难不成也都是官宦子弟?」 迎雪忽然挺住,冷眼瞧过来,「不该你打听的事就不要打听。」 芙蓉好似被吓到一般,赶忙低了头。 另一头,秦统领在领着侍卫们噼柴,生火,烧水。住在这里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吃饭喝水需要自力更生,谁做饭成了一大难题。 她们这里面几乎没有人会做饭,上头那两位就不必说了,另外的两个只会看病,后厨之事一窍不通,江秉安和秦统领更甭提,最后这项重大的任务就落在了迎雪头上。 「房里尚有些住家留的菜,就是没有肉,奴婢倒是可以炒几个菜出来,若是没有荤腥,实在是太素了。」迎雪为难道。 正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光有点菜叶也不是个事儿。 李楠筝往溪水里一瞧,「这里有鱼,今天捉鱼吃就是了。」 「那倒是可以,奴婢可会做鱼了。」迎雪如是说道。 于是,侍卫们噼完柴纷纷下了水捉鱼,柳玉袖等人在岸边看着,不一会儿,谭馨儿觉得手痒,拉着严清悠加入捉鱼阵营。 柳玉袖一转头,就见李楠筝已经脱了鞋袜准备下水了,「陛,小姐,还是我去吧。」 然而李楠筝却极为严肃的说,「你这身子还想下水?不行,你就在岸边等着,我去捉!」 作者有话说: 谢谢「隐身的npc」投递的营养液! 第63页 第43章 可惜长了一张嘴 于是, 将近一半的人都下了水捉鱼,柳玉袖被李楠筝勒令,只好在岸边等着。 就见鱼篓里的鱼越来越多, 侍卫们还是很有捉鱼经验的,其他人可是差着了。李楠筝在溪水中待了半天, 一条鱼没捞着,她偷偷看一眼岸边的柳玉袖,撸起袖子继续捉。 「我来帮你。」柳玉袖如是说道。 然而, 李楠筝并不领情, 「不用,你就在那看着,我今儿个一定要捉着一条大肥鱼。」 柳玉袖无法,只能当个旁观者。捉鱼可是个用巧劲儿的活儿,有道是熟能生巧,反而是那些民间生活经验多的人更擅长。 眼瞧着一道鱼影从李楠筝脚边游过,她聚精会神拿着鱼叉对准了鲤鱼,说时迟, 那时快, 鱼叉碰到水面的剎那扬起细小的浪花。 「捉到了!」李楠筝举起鱼叉, 上边的鲤鱼一动也不动。 柳玉袖掸了掸手上的泥土,方才她特意挑选的最小的石子, 掀不起多大浪花才不易被发现。 此时, 鱼已经捉的差不多了, 侍卫们纷纷上岸,严清悠和谭馨儿倒是在溪水里打起水丈来。两人玩的不亦乐乎, 掀起的水浪波及不少旁边人, 连李楠筝都不能倖免。但因她还沉浸在捉到鱼的喜悦里, 并没有计较。 「柳小姐,您对南小姐真好。」芙蓉突然出现在柳玉袖身后,将方才的一切尽收眼底。 「奴婢真羡慕,您真的不能留奴婢在身边侍候吗?」 柳玉袖回头,「芙蓉姑娘既然一开始选择了主,便不应该再想其他。」 「可是……」 不等她说完,李楠筝已经上了岸,浑身上下只有一小部分没有被打湿。 她什么话都没说,只往那一站,柳玉袖的注意力就已经全都在她身上了。 「山间风大,穿着湿衣服容易受风。」 柳玉袖再顾不上身边有谁,带着李楠筝回主屋换干净衣服。 其他人分成两波,一部分在忙烧火做饭,一部分在溪边嬉戏。竹屋里只有她们二人,李楠筝站在床边,双臂抬起,由着柳玉袖亲手给她更衣。 「爱卿从未给朕以外的人更衣过吧?」 柳玉袖仔仔细细的帮她系好衣带,修长的手指在她的衣襟处慢慢抚平。 「谁还有这个面子?」 李楠筝对答案很满意,拉着柳玉袖没再出过屋子,就连做好的饭菜都是送到屋子里吃的。 待沉了些功夫,谭馨儿送来汤药,李楠筝端起药碗欲亲自餵她。 「陛下,臣自己来就好。」 李楠筝躲开她的手执意要喂,舀起一勺汤药放在嘴边吹凉,好奇之下舔了舔勺子边,顿时被苦的皱了眉。 原来这药如此苦。 直到将药餵完,又餵了饴糖,李楠筝的眉头都没有舒展开。 「这药还要喝多久?严清悠她们也没有办法吗?」 柳玉袖才反应过来,这人打方才脸色不好,原来是担心自己。 「陛下放心,臣无大碍,只是需要慢慢调理。」 李楠筝对她的话将信将疑,「真的?」 柳玉袖点了头,「不敢欺瞒陛下。」 李楠筝轻哼一声,心想她欺瞒自己的事还少吗? 柳玉袖忽然抬手,指腹落在她的眉间慢慢将其抚平,惹得李楠筝愣怔了片刻。 「爱卿,若是朕,朕想……」李楠筝望着她,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上,满含期待和小心,「回宫后,你可愿继续与朕这般?只要维持现状就好。」 柳玉袖张了张嘴,掌心下感受着略快的跳动,差点就答应了。 「陛下。」 「行了你别说了,就当朕没问。」李楠筝倾身将人抱住,与其听她拒绝自己,倒不如两人就这么心照不宣的继续下去。 「陛下是一国之君,古来君主都不会只有一人。」柳玉袖犹豫着,即便心口发闷还是开了口,「陛下以后也许会遇到更好的人,比臣好一百倍。」 「闭嘴。」 李楠筝固执道,她就知道这人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 柳玉袖依言不再开口,可她心里莫名不好过,她想让李楠筝心里只有她一个人,又不想李楠筝为自己伤神。 是夜,把李楠筝哄睡了之后,柳玉袖出了屋子,转到隔壁将刚睡下的严清悠喊了起来。 「师妹,都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都说了你最好不要熬夜。」严清悠迷迷煳煳的说道,眼睛都没睁全。 柳玉袖只道,「若我想再活十年,乃至五十年,可还有办法?」 闻言,严清悠忽然瞪大眼睛,怀疑自己没有睡醒。她头一次从柳玉袖口中说要活的长久。 想着,严清悠激动的扶住柳玉袖的肩,「师妹,我已经派人去别处查访,我记得古籍里有提及,有一处地方可解百毒,但是此地已经消失很久了。师妹你放心,只要你有决心要活着,师姐我就算上刀山下火海也得保住你的命。」 柳玉袖拱手朝着严清悠郑重行了一礼,「全都託付师姐了。」 若能有一丝希望,她便可以长久的陪在李楠筝身边。 次日一早,侍卫们上山砍柴,柳玉袖等人也在山里住户的指引下去到山上摘果子。 会轻功的人好办,直接飞树上就能摇下一大片果子,那不会轻功的只好撸起袖子爬树。 第64页 其他人忙上忙下,柳玉袖与李楠筝并肩而立,望着她们忙碌的样子。山里百姓的生活很简单,每日只需要思考吃食,其他的都不用思虑。怪不得那些高人隐居都要隐居山林,终日与山水鸟兽为伴。山清水秀,鸟语花香,着实养人。 「你等着,我去摘几个果子下来。」说着,李楠筝便施展轻功飞身上树。 柳玉袖来不及拦她,想到好不容易出来,不用顾忌朝堂社稷,便由着她了。 李楠筝身上虽有些功夫,但算不上高手。她上了树,手里没有打果子的东西,便伸手去够,愣是叫她够着几个。 柳玉袖抬头,看着她抱住果子冲着自己笑,便也跟着笑了。可是下一刻,李楠筝却失足坠落,这可是吓坏了附近的一群人。 一堆人冲上去接,最后李楠筝还是落进柳玉袖的怀中。 李楠筝依旧抱着果子,抬头长舒一口气,「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接住我的。」 柳玉袖将她放下,冷声道,「胡闹。」 李楠筝闻言,下意识的低了头,突然找回了面对太傅的感觉,想当初柳玉袖虽然待她温柔,但若有功课完不成,掌心还是会挨戒尺。 「我下次不会了。」 柳玉袖几不可闻的嘆息一声,关心则乱,她方才当真是没功夫分辨,这小坏蛋是故意的。 李楠筝环顾四周赶紧转移话题,「今天只吃果子吗?也不能总吃鱼。」 话音刚落,柳玉袖俯身拾起几颗石子,起身的功夫,石子已经飞出,愣是打中了路过的山鸡和兔子。 李楠筝眼前一亮,「今天吃烤鸡和烤兔肉!」 她高兴,柳玉袖便跟着高兴,目光随之而定。 午饭过后,两人回竹屋小憩,李楠筝似乎精力旺盛的很,睡不着便睁开眼,不错眼珠的盯住身边的人。 柳玉袖阖目安睡的模样甚是乖巧,李楠筝忍不住伸手去描绘她的眉眼、鼻尖,乃至薄唇。柳玉袖清瘦,双颊没有几两肉,不了解的人看了都觉得羸弱。 当她的手指在其唇瓣上反覆摩挲时,忽然被抓住手腕。 柳玉袖睁眼,她睡觉本来就浅,且警惕性高,稍有动静就能发现。其实在李楠筝开始抚摸她的眉眼时,她就已经醒了。 「陛下怎的如此不老实?」 李楠筝理不直气也壮,「朕怎么不老实了?朕的人朕还不能碰了?」 柳玉袖当即翻过身去,将人制在怀里,「陛下自然可以。」 李楠筝咽了咽口水,「朕命令你,现在服侍朕。」 柳玉袖看一眼明亮的屋子,「白日宣……不好吧?」 李楠筝拧眉,「你就说干不干吧?」 「这是臣的荣幸。」 话音未落,柳玉袖依然俯身把喋喋不休的李楠筝变成了安静的美人。 衣衫自床边滑落,李楠筝已经不能自持。 正当这时,竹屋外传来敲门声。 柳玉袖想要出去看看,被李楠筝一把拉住。 「别理会,继续。」 软玉温香在怀,柳玉袖自然也是不想下床的,可当她继续时,敲门声又响了。 「我一会儿回来。」 柳玉袖拾起衣服给李楠筝裹上,随后出了屋子。 看到屋外的人是芙蓉时,不悦的皱眉,「柳小姐,晚饭奴婢想帮迎雪姐姐的忙,可迎雪姐姐不让奴婢帮,奴婢的厨艺不赖,柳小姐可不可以让奴婢试试?」 柳玉袖听后倒是没了不悦之色,温声道,「你去告诉迎雪,就说是我说的,你去帮忙就是。」 芙蓉喜出望外,赶紧行了一礼,「多谢小姐,奴婢一定不会让小姐失望。」 作者有话说: 谢谢「嘿嘿」投递的地雷! 谢谢「叄竹生一」投递的营养液! 第44章 是蝉还是黄雀 是夜, 众人围在篝火前,享受美酒佳肴。这酒是山里住户特意酿造的杏酒,她们借来两坛。吃这些烤兔肉、烤山鸡, 没有酒酿显得无味很多。 这时候,芙蓉和迎雪端着一大锅粥出来, 米也是她们借来的,但这粥的香味显然不是普通的清粥。清甜的香味慢慢飘过来,柳玉袖想起白日里她们摘过的果子。 「这是奴婢做的果米浆, 做的不好。」芙蓉端端正正的站着, 颔首行礼,给每个人都盛上一碗果米浆。 柳玉袖刚要尝,忽然被李楠筝打断,紧接着,一根银针入到米浆中。 李楠筝看了看没有变色的银针,这才放柳玉袖去喝。 芙蓉垂下眼眸,小心的问道,「柳小姐觉得如何?」 不等柳玉袖回答, 李楠筝倒是先替她答了, 「尚可, 芙蓉姑娘还是专心伺候你的主子吧,这里用不到你。」 芙蓉悄悄看两人一眼, 怯生生的应了。 很快, 果香浓郁的果米浆就受到了众人的青睐, 整整一锅很快就见了底。 只有李楠筝没有喝粥,皆因她先前尝了一颗果子之后身上发痒, 便再也没有吃。 柳玉袖从刚烤好的兔子身上扯下一只兔腿儿递给李楠筝。 李楠筝望着柳玉袖, 一双眸子亮亮的, 可能是今夜的烤兔肉分外香甜,她愣是觉得兔肉甜如蜜糖,什么都比不过。 由于某人只顾直勾勾的看自己,咬过兔肉的唇角沾了东西,犹不自知。 柳玉袖一眼瞄见,无法视若无睹,最终还是伸出手替她擦了擦嘴角。 第65页 李楠筝见状一愣,乖乖的没有动,任由柳玉袖的指腹在自己的嘴角摩挲而过。 小时候,这人也是如此替自己擦唇角的,大多时候用的是锦帕,偶尔直接上手。 众人用饭之后,时辰已然不早,各自回了竹屋歇下。篝火燃尽,屋子里的烛灯也灭了。李楠筝抱着柳玉袖,本想继续说点悄悄话,结果柳玉袖上了榻便睡着了。她只好自顾自的对着睡着的人说,心情倒是愉悦的很。 忽然间,屋外传来脚步声,且人数众多,至少十个。 李楠筝当即翻身下榻,瞧一眼犹在沉睡的柳玉袖,穿好衣服便出了房门。 山涧中本只有溪水流淌之声,如今却多了一行不速之客。 那些人围在竹屋四周,愣是胆大妄为的架起篝火,丝毫不顾忌被发现。 竹屋内忽而有了动静,有人推门而出,与来者接头,李楠筝躲在后面瞧着,此人正是芙蓉。 「如何?」为首的蒙面人问道。 芙蓉欠身,「都已经办妥了,我给她们下了噬魂散,没有个把时辰是醒不过来的。」 李楠筝闻言蹙眉,五指收拢攥紧,怪不得柳玉袖睡的如此沉,原来是被迷药迷晕了。 只有她没事,问题出在果米浆上。 蒙面人点头,「你做的很好。」 芙蓉赶紧问道,「我可以领银子走人了吗?」 「当然可以。」 话音刚落,蒙面人拔刀砍向芙蓉,片刻的功夫,如花似玉的姑娘便无声无息的倒在血泊之中。 蒙面人收了刀,冲着竹屋后扬声道,「陛下,既然醒了,何不出来一叙?」 李楠筝闻言直接走出来,面对面前十几个黑衣蒙面人,淡然的问道,「诸位是冲着朕来的,朕与你们走便是。」 这些人明显知道她们的身份,无非是为了刺杀,如今只有她豁出去,才能保全屋子里的人。 只要柳玉袖活着,便可以拥立新主,只要柳玉袖还在,江山社稷便不会易主。 为首的蒙面人忽然笑了一阵,待收了笑声才继续道,「陛下自然要和我们走。我们是站在陛下这一边的,柳相独断专政多年,处处压制于您,现在正是除掉这个绊脚石的大好机会。您今日杀了柳相,以后再无人能左右您,而主子会成为您最大的助力,您不必再怕何人专权。」 此言一出,其他黑衣人也纷纷高举刀柄,扬言要杀柳相,清君侧。 此时,屋里本该昏睡不醒的柳玉袖忽然睁开眼睛,眸中清明如初,哪里有半点昏睡之状。 屋外的黑衣人迟迟得不到李楠筝的应允,逐渐急躁,开始口不择言。 「陛下,柳相独揽大权这么多年,搜颳了多少民脂民膏,朝廷内又有多少人巴结讨好?她结党营私,目无皇室,陛下难道就能一直忍下去?」 说着,他丢了一把刀滚落至李楠筝脚下,「陛下,杀柳相,保社稷。」 「杀柳相!清君侧!」 十几个人的吶喊声在山涧迴荡,久久不去。 李楠筝拾起宽刀,在黑衣人的注视下,毫无惧色。 「柳相有没有独断专权,尊不尊重朕,都暂且不提。她为国为民劳心劳力,清正廉洁,乃百官表率。她于朕有没有利不重要,她于江山社稷有利,于黎民百姓有利,是值得人尊敬的一朝丞相。朕若今日听信一家之言,斩杀良相,才是无可救药的昏君。」 屋里,柳玉袖听得清清楚楚,不禁嘴角上扬。 不愧是她教出来的。 李楠筝持着宽刀站在门口,如一尊门神。 「你的主人是谁朕不知,但他如此行径下药偷袭,必然不是什么光彩之辈。朕若将社稷百姓託付于此人辅佐,必定生灵涂炭。朕是想亲政,如若是以江山社稷为代价,朕亲政毫无意义。」 话音刚落,李楠筝拿出焰筒,朝着上空发出信号,这一举措成功让黑衣人们迟疑了。 「你们不会觉得朕就带这么点人吧?」 这些人没有下毒药,一是怕下毒会被发现,二是忌惮柳相的名,怕要借她的手除掉柳相引起民愤,这样让她失了民心,当个替罪羊,以后也好把她换了。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再看眼下,她不是练武的材料,如若动起手来,恐怕根本不是对手。当务之急,只有拖得一时是一时,再寻机会了。 就在她审时度势之际,身后的门忽然开了,紧接着她便被人揽住腰际带回屋里。房门闭合,李楠筝愣怔的望着抱住自己的人,手里的刀一下子落了地。 咣当一声,惊醒了对望中的二人。 「你没中迷药?」 柳玉袖像以前一样摸了摸李楠筝的头,将自己何时做下准备的事统统告知。 她让迎雪留意芙蓉的动作,得知她要进厨房,便派谭馨儿跟着,果然发现其往果米浆里放了迷药。幸好迷药不罕见,谭馨儿身上有相关解药,但只有三个人的量。 所以提前服下解药的人便只有柳玉袖,严清悠和谭馨儿。其余人等是实实在在中了迷药而昏睡不醒。 「你早就知道!不告诉朕,让朕干着急!」李楠筝推开柳玉袖,负气转身。 柳玉袖转到另一边走到她面前,看见李楠筝脸色不好看,轻嘆一声。 她确实没有将当晚的计划告知,其一,她料到了有人冲着李楠筝而来,不是想杀她,而且想利用她除掉自己。而李楠筝不能食用果子,就不会中迷药,唯一应该清醒的人只有不知情才能表现的更自然。 第66页 再者,她承认自己有私心,她想保护李楠筝,所以不让她参与。 没有完全的把握,她是不会让其涉险的。过去六年,看似的危机其实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但出了皇宫,她就不能这么面面俱到了。 柳玉袖开口,没有解释,也没有狡辩,「对不起,楠筝。」 李楠筝豁然抬头,为了她这一句楠筝,立马把方才的不悦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她倾身抱住柳玉袖,喊出了珍藏多年却不敢再喊的称唿,「玉袖姐姐……」 柳玉袖回抱住,轻轻道,「嗯,我在。」 两人相拥着,就听外头鸡飞狗跳乱成一团。 李楠筝捨不得从柳玉袖怀里出来,「外头怎么了。」 「无碍,不过是谭姑娘说要展现她的御蛇之术。」柳玉袖淡淡道。 「御蛇?」李楠筝抬起头,望向门口。 门外,一群黑衣人被蛇吓得四处乱窜,滋哇乱叫,想跑也跑不了,周围被蛇围成了一个圈。 谭馨儿拿着树叶吹曲子,曲调轻快透着一丝诡异。那些蛇就根据她的调子围困和攻击。 不仅黑衣人被吓到,连严清悠都吓着了,站在一棵大树下和一条红顶蛇大眼瞪小眼。 谭馨儿暂时停了吹曲,但那些蛇还是在有规律的攻击着黑衣人。 「别害怕,她不会咬你的,她这是喜欢你。」谭馨儿解释道。 严清悠面露难色,「是,是吗?」 谭馨儿凑近了,在她耳边咬耳朵,「因为她随主,我喜欢你,她们就不会伤你。」 严清悠不自觉的咽了口水,到现在才知道,自己这个师妹过去和自己确实是小打小闹,从没动过真格的。 那些黑衣人被折磨的打不过逃不掉,绝望下,全都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谭馨儿一惊,跑过去发现黑衣人都服毒了。 「哎呀,失策,逼死了。」 竹屋的门被推开,柳玉袖二人出来,看着一地的黑衣人尸首,以及还没有退赶紧的蛇群,皆是一阵无言。 谭馨儿挨个儿拉开他们的面巾,都是陌生嘴脸。 「应该是豢养已久的死侍。」柳玉袖拧眉道。 死侍身上是没有任何痕迹可寻的,派出这批死侍的人应该是与洛阳城中有所关联,而知道她们来山上的人,要么是一直跟踪,要么便是挂名正大知道她们行踪之人。柳玉袖心里已经有了眉目。 等到天亮,谭馨儿临时采了点草药让众人一一转醒。 山上已经不安全,一行人等迅速下山前往相邻的其他镇子。 马车行过一日,快要天黑了,她们才望见前边有住家。 由于这里院落太小,她们只能分开投宿到两户住家里去。 柳玉袖自然而然还是和李楠筝一个房间,这里的屋子稍显简陋,且没有去暑之物,到了晚上还尤为湿热。 唯一的去暑之物就是手边的蒲扇了,柳玉袖见李楠筝翻来覆去睡不着,拿起蒲扇走到床边。 「臣替陛下扇凉。」 李楠筝睁开眼,贪恋的说道,「你不要看书了,上来陪我。」 「那陛下岂不是更热了?」 李楠筝抓住扇子,命令道,「你再喊我一句陛下试试。」 柳玉袖愣了一下,随即失笑,「楠筝,我错了。」 正待两人斗嘴时,房门忽的被敲开,原来是当地的老婆婆来送解暑的汤。 老婆婆临出门前,忽然转过来嘱咐道,「姑娘们在这住着,没事别往外头跑,小心得怪病。」 柳玉袖抬眸,「您所说的怪病怎么讲?」 作者有话说: 谢谢「嘿嘿」投递的地雷! 谢谢「图一世安逸庸碌」投递的营养液! 第45章 她在这就是理由 兴许是怕吓着她们, 老婆婆先是犹豫了一下,看到二人坚持询问的目光,才肯娓娓道来。 据说是整个镇子都受到了诅咒, 从年初开始,便有人病重不起, 浑身长黑斑,溃烂流脓,直到死亡。只要在此期间接近过他的人, 全都会和他一样的下场, 甚至尸体被下葬后,方圆几十里的人们也会出现同样的症状。 「如今啊,半个镇子的人都被诅咒了。劝两位姑娘莫要到处乱逛,在镇子东头待会儿就得,西边已经不成样子了。」 待老婆婆出了屋子,柳玉袖与李楠筝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想法。 诅咒什么的自然不可能,而根据老婆婆的讲述, 这些人应该是得了某种人传人的病症。 次日, 一行人出门, 李楠筝特意让严清悠二人打头阵。到了镇子以西,她们渐渐的能闻到腐烂的腥臭味儿。 在严清悠的提议下, 众人用锦帕或者布条掩住口鼻, 这才继续向西边行进。 西边的街市一片荒凉, 人烟罕至,路边的小摊上已经落了厚厚的土, 铺肆大门紧闭, 无半点生机。 她们路过一户宅院, 院子的大门虚掩着,轻轻一推就开了。 柳玉袖下意识牵住李楠筝的手,自己少快半步,走在她前边。等到了院子里,众人只见一个约莫四五岁的小男孩倒在院子中间。严清悠和谭馨儿两人赶紧走过去,仔细查看孩子的鼻息和身上的皮肤。 小男孩一息尚存,只是身上黑斑遍布,从脚底开始溃烂。谭馨儿守在院子里,严清悠去屋子里寻找其他人。 第67页 等到严清悠出来时,脸色很不好看,眉头紧皱的疾步赶过来,但离着柳玉袖二人还有很远便立时停住了。 「是疫症,请陛下和柳相速速离开。」 此言一出,众人皆大惊,侍卫们护着柳玉袖二人离开院落,迅速返回镇子东头,剩下的探查全都由严清悠二人负责。 回到投宿的宅院时,迎雪赶紧打来水,给二人洗手,其他人也在院子里舀水沖凉。 「亏得严掌院看出来是什么,不然陛下再在那待一会儿,多危险。」迎雪想想就后怕。 李楠筝倒不担心自己,她拉住柳玉袖的手,非但没让迎雪伺候自己,而是主动替柳玉袖擦起手来。 「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适?」 柳玉袖摇摇头,「我没事。」 镇子以西已经相当于是半个死城了,她记得今年年初,江南知府似乎曾经有递上奏本,请求朝廷拨赈灾粮款。然而看目前的状况,那些赈灾粮款根本没见影子。 以前的江南知府升迁后,这位宁知府才上任,任职不久,江南便出了这么多事。这位宁知府的来歷,看来也需要好好探查一番。 「楠筝。」 柳玉袖喊着她的名字,明明听上去温馨深情,可说出来的话依旧让人很不爱听。 「我想……」 李楠筝如今已经摸清了她的套路,这一开口就明白她想说什么。 「你死了这条心,我是不会丢下你先行返回的。」 柳玉袖后面的话就这么被无情拦截,无奈抿了下唇。 孩子长大了,不好骗了。 李楠筝思索片刻,「疫症蔓延,迟早生出动乱,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朕应该在这,不放弃任何一个子民。」 柳玉袖看了她良久,不得不再次感慨孩子不再是孩子,这原本就是她的打算。于公,她希望眼前的君王成长,于私,其实她并不想李楠筝成长的太快。如果没有那件事,她本可以有把握的护楠筝一世永安。 镇子上疫症突然迅速蔓延,短短两三天的功夫,被感染的人已经传到东头了,能倖免的也只有几户人家。 严清悠一直在研制治疫症的解药,而谭馨儿则是在外带着侍卫们一起给病人们送药。按照两人共同商议的结果,想要把镇子上已经感染的人集中放到一起,与尚未感染的人分开。 然而此举却受到了阻挠,以镇长为首,百姓们纷纷质疑严清悠和谭馨儿的决定。不配合不说,那些没有感染的百姓在镇长的带领下,围在柳玉袖等人投宿的宅院外,称她们加速了诅咒,扬言要她们滚出镇子。 谭馨儿听外头鬼喊鬼叫的,气不打一出来,「那些病人还躺在床上,命都要没了,他们倒好,以为我们害他们,还在这闹。要我说,干脆不管了,咱们走,让他们自生自灭去吧。」 她这话一出来,严清悠第一个不认可,「小镇子里的愚昧无知,难道我们也同他们一样?这么多人命怎可说不救就不救?」 眼看二人就要吵起来,柳玉袖插话道,「好了,当务之急是要安抚民心,你们在这里吵解决的了什么?」 柳玉袖发了话,那二人果断闭嘴,只是还互相生着气,谁也没理谁。 柳玉袖拍拍李楠筝的手背,「放心,我去去就回,不过费点口舌的功夫。」 她将李楠筝安抚在房中,又走过来对着那二人道,「你们只需治病救人,其他的无需多管。」 严清悠二人皆是应了,即便还在为方才意见不合闹别扭,但医者仁心依旧占了上风。 「秦统领,开门。」 侍卫们围在院子内外不让闹事的人冲进来,又不等轻易伤及百姓,故而僵持不下,迟迟没有动作。 秦统领犹豫道,「柳大人,外头那帮人穷凶极恶,跟疯了似的。」 柳玉袖颔首,「我心里有数,开门吧。」 当院门打开,那些举着火把吶喊的众人反倒不喊了。窄小的门扉中走出来一个恍若谪仙的女子,淡然从容的往人前一站。 本该害怕的人不怕,那些不该害怕的人倒是有了惧色。 「诸位。」 柳玉袖开口,声音清冷却掷地有声,莫名让人信服。说着,她拿出从府里带出来的相府令牌,高举示众。 百姓们有那识字的皆是一惊,特别是镇长,眼珠子瞪的比铜铃还大。 「她是柳相的人?」 「是柳相派人来救我们了!」 「我们有救了!有救了!」 一人出声,百人附和,以镇长为首,纷纷跪地叩拜,简直拿她当了菩萨。 柳玉袖见状,继续道,「如果诸位肯相信相府,就请配合两位医者的安排,她们是来为你们治病救命的,绝非加害。我是相府的人,我就在这,若是出了任何问题,我来承担。」 「我们相信柳相!」 「对,柳相的安排一定有道理!」 随着门外的唿吁越来越高,谭馨儿趁机带着侍卫们去安排病人的住处。最终选定了三家宅院当做安放病患的地方,由严清悠和谭馨儿来负责。 其余尚未感染的百姓们也按照嘱咐行事,安心在家等待亲友归来。 安抚好民心,也安置好病患后,柳玉袖回到屋子里先洗手,再抬头时就看见李楠筝直勾勾的看着自己,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怎么了楠筝?」 第68页 李楠筝抿唇笑笑,她才不会说是因为自己陷在了方才柳玉袖以一人之力扭转局面的风采里。 「没什么,玉袖姐姐……」 尚不等李楠筝靠近,柳玉袖先后退一步,「还是等我去换身衣服。」 万一隔空传染呢? 李楠筝不管这些,直接抱上来,「你若是敢染上,我也陪你。所以你要小心,毕竟肩负两个人乃至社稷安康。」 柳玉袖将人回抱住,知道她是担心自己不注意身体。 「放心,我会小心。」 严清悠等人没日没夜的调药,用药,照顾病患,一开始的药效很慢,难以完全控制疫症的发展,故而两人几乎是不睡了,一起研究最有效的解药。 柳玉袖也会每日来帮着照看病人,只因那些人听闻她是柳府之人,对她信任有加,别人的话都不大好使,所以只能她亲力亲为。 「谢谢姑娘,谢谢姑娘。」老汉捧着柳玉袖递过去的药,千恩万谢。 他身边的小孙子也跟着学,甚至想要过去抱柳玉袖。 「别碰,别碰,别传给姑娘。」 小孙子被老汉训斥,扁了扁嘴眼看要哭。 柳玉袖蹲下来和他平视,「好好养病,很快就可以和爷爷出去了。」 小男孩点点头,忘了刚才被骂的难过,立马喜笑颜开。 老汉和小男孩不算病重的,尚能行走说话,而那些无法起身的病患被安置在另外一个院子里。由于她身子不好,严清悠明令禁止不让她进去,故而她只会在其他两个院子里探望。 作者有话说: 谢谢「嘿嘿」投递的地雷! 第46章 她食言了 她们借宿的那户人家, 基本上只有一个老婆婆常年在宅院里住,其丈夫死的早,儿女早早的去了外地, 每年过节才会回来一次。 柳玉袖每次从病患那回来,都能遇见老婆婆守在门口, 石凳上是一盆药水。她得先洗手再进门。 「如何了,姑娘,他们还有救吗?」老婆婆问道, 「那张麻子的女儿才三个月大, 他要是死了,他家里也就乱成一锅粥了。」 柳玉袖用软巾擦了擦手,「我们会竭尽全力的。」 「姑娘饿了吧?我去给你们做吃的。」说着,老婆婆端起盆就要走。 「老人家。」柳玉袖忽然出声,「你们这里就没有官府介入吗?没有人给你们请郎中?没有分发粮款?」 老婆婆嘆声气,「什么粮款、郎中的,我们这种偏僻小地方,官府怎么会管。」 柳玉袖皱了眉, 这时候, 正巧江秉安从外回来, 照例洗手再进门。 「师妹,怎么站在日头下面?」 柳玉袖看见他便有了主意, 「师兄, 我需你去查一件事。」 江秉安看看她, 猜测道,「是不是赈灾粮款?」 柳玉袖点头, 「你回知府衙门, 我想知道今年拨下来的粮款都去了何处。以及江南周边可还有像这里一样的地方。」 「好, 我即刻起程。」 安排好江秉安这头,就玉袖这才得了闲工夫进屋,没想到李楠筝已经在屋里等自己了。 「你怎么来我这了,快回去。」 李楠筝却不走,「老婆婆说了,咱们的屋子都清洗过,没有什么问题。你怎么样?没有感到什么异常吧?」 柳玉袖天天出门,她这心就跟着七上八下,偏偏柳玉袖还不许她跟着。 柳玉袖闻言坐在李楠筝对面,「还是小心为上。」 「明日,我替你去。」 她这话一出来,立马被否决了。 「陛下的安康影响江山安定,不可冒险。」 李楠筝本想说她的安危明明也影响社稷,可是柳玉袖都喊陛下了,她也无法再说什么。 「那你,你要多加小心。」 柳玉袖笑道,「我会的。」 李楠筝抿了抿下唇,这人惯会打一鞭子给个甜枣,刚凶完她又对她笑,生气不是,不生气也不对。 正待此时,门外忽然传来侍卫的声音,脚步急切,声音高亢,定是出了什么事。 柳玉袖打开房门,「出了何事?」 侍卫当即回禀,「大人,那位老婆婆在厨房晕倒了。」 柳玉袖闻言一惊,「什么?」 众人赶到后厨,只见老婆婆歪躺在地上,已经没有了意识。在后院煎药的谭馨儿闻讯跑过来,上前查看老婆婆的状况,竟看到其手臂上已经出现了隐约的黑斑。 「快送到祠堂后面的屋子!」 随着谭馨儿这一声高喊,侍卫们蒙上面纱带上手套,七手八脚的将老婆婆抬走。 谭馨儿立马到门口禀报,「陛下,柳相,这里已经不安全了,需得立即换个院子住。」 于是柳玉袖一行人等换了住家借宿,再饮下谭馨儿开出来的预防汤药。 对疫症的治疗迟迟不见显着成效,那些染病症状轻的还好说,已经昏迷不醒浑身溃烂的人可以说是回天乏术。 即便严清悠和谭馨儿没日没夜的研究,依旧找不到最终解决办法。谭馨儿抓了抓头髮,一抓就掉好几根。 在老婆婆被送去治疗后,柳玉袖探病时还看过她几眼,因为年事已高,即使身上的黑斑尚未溃烂,人也起不来床了。 「老人家,您今日感觉怎么样?」柳玉袖在榻边轻声问道。 第69页 老婆婆笑笑,「今日觉得好多了,多谢姑娘关心,我这把老骨头,活到现在都是赚的。」 「别这么说,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离着一百岁还好远了。」 在柳玉袖的安慰下,老婆婆的精神头儿明显好转,虽然依旧起不来床,但是意识最清醒的一日。 一旁送药的谭馨儿听了,也过来说道,「是啊,婆婆,我一定会治好您的。」 待柳玉袖回来,她在窗前坐了许久,抬手掩唇,止不住的咳嗽几声。 「玉袖姐姐。」 李楠筝端着药进门,听见咳嗽声,赶忙上前替她拍背顺气,「怎么样?」 柳玉袖摇摇头,「无碍。」 「快趁热把药喝了,你总是把自己忘了。」 说着,李楠筝一勺一勺的餵起柳玉袖,不容她拒绝。待餵完了药,她从怀里掏出一包花生糖,拿了一块餵进柳玉袖嘴里。 柳玉袖吃完了糖,见李楠筝还是待在自己屋子里不走,劝道,「楠筝,回房吧,这些日子不宜和我太过接触。」 只有她去,人们才能安心治病,但因为如此,她也担了感染的风险,她一个人担风险就够了,不能再拉上李楠筝。 李楠筝嘆息道,「你又是这样,什么事都自己扛着,难道我是个喜欢坐享其成的人吗?」 「不是,你不是。」柳玉袖解释道,「是我,是我单方面想保护你。」 李楠筝愣了一下,她知道柳玉袖护着自己,但终于听这人自己承认了,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权倾朝野的柳相一边与她作对一边拼了性命也要保护她,这个人为何如此矛盾? 「玉袖姐姐,你是不是,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屋子里沉寂半晌,柳玉袖终于开了口,「我其实……」 忽然,门外响起急促的敲门声,柳玉袖的话被打断。 「柳大人,那位老婆婆病逝了。」 柳玉袖紧跟着起身开了门,看到门口的侍卫跑出一头汗,气喘吁吁的传来死讯。 「她不是下午时还清醒着?」 侍卫颔首,「老人家是刚才突然断的气。」 柳玉袖沉声道,「严掌院和谭姑娘在何处?」 「回大人,严掌院还在病患处照顾其他病人,谭姑娘负责火祭老婆婆的尸体。染了疫症的尸身不能掩埋,说是会感染水土,加速其他百姓的感染。」 柳玉袖回到屋中,坐在木椅上良久没有说话。 无论她如何掌控全局,生老病死都是她奈何不了的。 她下午时才和人家保证过,然而她食言了。 李楠筝看见她如此沉默,走上前去,从后面抱住她,安静的陪伴在其身边。 就是这样一个能让所有人都信服钦佩的一朝丞相,谁又能记得此人也不过才二十二岁而已。别人家的二十二岁可能是在家里相夫教子,而她的丞相却以并不宽阔的肩担负着社稷百姓。 等到后半夜,严清悠回来了,秦统领也回来了,就是迟迟不见谭馨儿的影子。 又等了一会儿,严清悠坐不住了,起身就要往外跑。 柳玉袖拉住她,「师姐,带几个侍卫去一起找。」 严清悠点头,随后像秦统领调了侍卫,正要出去时,眼见谭馨儿回来了。 「你去哪了?急死我了。」严清悠冲过去将人抱住,「回来就好,你身上怎么湿了?」 再看谭馨儿,不仅浑身上下湿透,头髮也披散下来,整个人都透着狼狈,手里攥着一株青蓝的野草。 她抬起头,眼睛直勾勾的望着严清悠,「师姐,我找到了,你看,兰犀草。」 严清悠接过来仔细看,惊喜道,「真的是兰犀草!」 谭馨儿忽然脱力的倒在严清悠怀里,有气无力的说道,「我是在火祭老婆婆时无意中在旁边湍急的河水中间发现的,一定是老婆婆在天有灵,给了指引。」 说完,人就昏过去了。 柳玉袖见严清悠将人抱起来,「她怎么了?」 严清悠看向怀里人,「累晕的,休息会儿就好了。」 兰犀草极为罕见,生长在河流中,一般很难存活太久,是治疗疫症的重要草药之一。 有了兰犀草,严清悠很快便研制出解药,给病患们一一服下。服下解药后,整整五日,镇子上所有感染疫症的百姓全都恢復了。 百姓们纷纷聚到她们投宿的宅院外,那些谢礼要感谢她们。 镇子上又恢復了生机,柳玉袖高兴之余,同时交代下去,将老婆婆的死讯传给她在外地的儿女,并且给予一定的补偿。 从这一刻开始,柳相的传闻在镇子上更加盛行,有人道柳相是天神转世下凡,身负天下苍生。还有人说柳相长了三头六臂,稍微一动就将敌人吓得屁滚尿流。另有一种说法,称柳相倾国倾城,是皇帝的准皇后,也是贤内助,只是现在没有成婚。 柳玉袖听后一阵无言,其他的不知道,最后一种她相信应该是某人自己传出去的。 「大人,门外有人求见。」 柳玉袖放下书卷,抬眸,「何人?」 侍卫回禀,「是这个镇子上的镇长。」 作者有话说: 谢谢「嘿嘿」投递的地雷! 第47章 原来柳相很坏 自从柳玉袖透露出自己是柳相府的人, 那镇长就像是跟屁虫似的,天天跑过来当跟班。特别是她们救了全镇子的人,镇长的态度已经可以算的上虔诚膜拜。 第70页 「见过姑娘。」镇长拱手行礼, 腰弯得不能再低了。 柳玉袖坐在木椅上,手里还端着刚沏好的茶, 茶水温热,放了一点花瓣做点缀,加上严清悠给放的甘草, 药味儿不重, 反而飘散出几分清香。 「免礼,不知镇长找我何事?」 见对方开门见山,镇长诚惶诚恐的直起身体,把自己的来意尽数上禀,一边讲还一边悄悄观察柳玉袖的神色。看了半天,他也没看出门道,柳玉袖神色如常的听着,顺带品着茶, 看不出想帮还是不想帮。 因镇子上闹了近半年的疫症, 粮食没人种, 基本颗粒无收。他们要买粮食只能去别的镇子以高价买,渐渐入不敷出。 「现在镇子里啊, 是一点多余的钱都拿不出来了。可不出高价, 粮食买不来, 人们没有粮食吃也不行。」镇长用袖子擦了擦汗,「现在种也赶不上近几个月的口粮, 只能挖挖野菜。长此以往, 怕是没病死, 也要饿死了。」 柳玉袖沉思片刻,抬眸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这件事我会处理。」 镇长闻言,一颗心立马有了着落。柳相府的人,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说能解决就一定能解决。 「多谢姑娘,多谢姑娘,我这就回去静候佳音。」 正当他转身离去时,却被柳玉袖叫了回来。 「姑娘有何吩咐?」 柳玉袖问道,「镇子上情况如此严重,镇长可曾上报官府?」 听闻这话,镇长嘆了声气,「报了,怎么能不报,可是衙门得知这边有人得怪病,便即勒令镇子里所有人即日起不得出镇子一步。」 「官府就没有请个郎中来?」 镇长摇摇头,「郎中没请,倒是请来个做法事的老道。那老道说村子受了诅咒,除了潜心悔过承受报应,别无他法。」 柳玉袖将茶杯往桌子上重重一放,碰出清响。 好一个江南知府。 镇长前脚刚走,后脚,柳玉袖就唤了侍卫进门。 侍卫单膝跪地,抱拳以待,「大人请吩咐。」 「你去远一点的镇子放出消息,就说这里的粮食价是别的地方的两倍之多。」 粮食涨价的消息很快不胫而走,不仅别的镇子知道了,当地百姓们也知晓了。百姓们想不通,本来从别的镇子购买粮食价格已经够高了,如今抬到两倍之多,谁还吃的起? 但因柳玉袖等人刚救了镇子,她又是柳相府上的人,百姓们的信任还在,只敢暗地里疑惑,没人闹出大动静。 屋子里,李楠筝盯着柳玉袖吃药,吃完药餵糖,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十分熟练。 「再过几日就该起程回洛阳了。」 柳玉袖坐在一旁,闭目养神,好似没听到一般。 李楠筝瞪她一眼,忽然凑近了在她脸上偷个香,成功让柳玉袖睁开眼。 「你为什么不问朝廷有何动向?」 柳玉袖抬手摸了摸脸颊,「陛下为何不问,臣就为何不问。」 要回宫了,这人又开始这副死样子,李楠筝气结。 就在她即将发作时,突然被柳玉袖拉进怀中,紧接着双唇就被封住了。 半晌,柳玉袖终于放开她,而李楠筝坐在人家腿上,纤细的腰肢被圈在臂弯中,头枕在人家的肩上,脸色透红,一派春色风光。 她的手指在柳玉袖的肩上画着圈,「其实你是不是好久都没……」 柳玉袖却正经的很,「陛下,请端庄。」 李楠筝登时就怒了,什么端庄?她刚才吻自己的时候怎么不记得端庄?前些日子对自己那什么的时候怎么不记得端庄? 「柳玉袖,你别太过分!」 见把人彻底惹毛了,柳玉袖莞尔,「楠筝,我开玩笑的。你……能不能先起来?」 李楠筝咬咬牙,「不,不能。」 她才不会说,她腿软。 柳玉袖无奈,搂住腰肢的手往上移,轻轻抚摸她的背,很不给面子的说,「要不,我帮你揉揉?」 「不用!」 李楠筝好不容易脸色刚退了点红,被她一说又和煮熟了似的。 「师妹,我刚才又发现一种新的草药!」 严清悠兴致沖沖跑进来,见到屋中的场面时,呆愣了一会儿,立马背过身。 「臣参见陛下!」 李楠筝很想起来,可是柳玉袖越揉她越起不来,索性将脸埋进柳玉袖的颈窝。 算了,还是不见人了。 柳玉袖抱着人,轻咳一声,「那便恭喜师姐了。」 这时候,谭馨儿也没眼力见的跑过来凑热闹。 「师姐你怎么背对着?」 然后,她便看见了屋子里和连体婴似的两个人。 「我就说嘛。」 谭馨儿和严清悠可不一样,撞见这场面,那是瞪圆了眼睛可劲儿的瞅。 柳玉袖只好求助自家师姐,最后还是严清悠把谭馨儿给拽出去的。 「我的名声可都败坏在你身上了。」李楠筝闷声道,「柳相可是要负责到底。」 提起名声,柳玉袖想起之前歌女舞姬,夜夜笙歌,忽然就松了手。 「陛下的名声可不是从臣这开始败坏的。」 李楠筝慢吞吞从柳玉袖身上起来,「那什么,我那都是逢场作戏。」 见柳玉袖挑眉,李楠筝急着解释,「真的,我没碰她们,我发誓。再说了,还不是都怪你。」 第71页 两人斗嘴的功夫,秦统领正好进来禀报,其他镇子的粮商已经到了当地,如今米价是往日的三倍,百姓们买不起,粮商的粮食也卖不出去,双方就这么僵持着。 秦统领为难道,「陛下,柳相,眼下该如何是好?」 粮食就在眼前,可因为价格昂贵而吃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 「望梅止渴也不是长久之计啊。」 柳玉袖笑笑,「还得麻烦秦统领再跑一趟,去外头宣告,镇子上的粮食价格下调到原价的一半。」 此言一出,秦统领愣了,「这,那些粮商们肯吗?」 要解燃眉之急,从洛阳调粮食花费时间太久。而那些稍微远一点的镇子路程时间刚刚好,只够他们把粮食运过来的。 「他们会愿意的。」 如果把粮食再运回去,成本更高,粮食也有可能在途中坏掉,得不偿失。粮食的利润已然很高了,折掉一半,那些粮商依旧赚钱,就是赚的很少。如果他们再把粮食运回去,便只能赔钱。谁会做赔本买卖? 待秦统领退下,李楠筝忍不住笑了,上前勾住柳玉袖的下巴,让她抬头看自己。 「原来朕的柳爱卿这么坏。」 柳玉袖偏过头,躲开她的手,随即起身向外走。 「陛下还是去调戏乐坊那些莺莺燕燕吧。」 李楠筝来不及哄人,人已经出屋子了。 原以为她的玉袖姐姐心无旁骛,不会为任何事任何人而动吃醋的念头,没想到原来是个大醋缸。 粮食降价的消息一经传开,那些粮商果然如柳玉袖所料,将手里的粮食尽快抛售,而百姓们也闻讯蜂拥而至。 就在镇子上传颂柳相府的事迹时,江秉安那头有了消息。经过明察暗访,江寺卿查出宁知府多次贪赃枉法,且草菅人命。而其子也同宁知府一样,专门从朝廷发放的粮款中榨取油水,甚至独吞了。 信中还提到,宁知府两年前上任,是由贤王手下的人引荐的,做了一些手脚,没有上达天听。 江秉安在查清事实真相后,便当即捉拿了宁府上下,可惜不慎被宁知府逃脱,他儿子倒是没能熘走,现在正在全江南搜寻宁知府的踪迹。 柳玉袖一行人收拾行装乘船折返洛阳,她们出来已久,也是时候回宫了。柳玉袖在洛阳有眼线,李楠筝手底下也有安婉澜坐镇,她们出巡的间隙,洛阳城内并无动向。 「离着驿站还有多远?」柳玉袖走到船头,问向秦统领。 「回大人,差不多还有两日。」 等到了前方驿站,水路渐少,她们便可以乘马车赶路。 她回屋的功夫,李楠筝已经睡下了。她轻手轻脚的上了榻,慢慢拥住李楠筝闭上眼睛。 除去江秉安留在江南通缉宁知府外,其余人等皆一同返程。 终于,船头靠了岸,天色未亮,她们便要起身下船转去驿站了。 提前预备好的马车在外头等着,柳玉袖转头瞧见李楠筝犹在熟睡中,没忍心叫醒她,于是将人裹在斗篷里,直接抱下船,抱上马车。 其他人都别开视线,不敢看,只有谭馨儿睁大眼睛看的津津有味,末了还拍了拍严清悠的肩。 「看看你师妹。」 怼的严清悠一阵无言。 才上马车,李楠筝就醒了,她看看自己披头散髮、衣衫不整的裹在斗篷里,一觉醒来就躺马车上了。 「我……怎么上来的?」 柳玉袖理了理衣襟,「我抱你上来的。」 李楠筝:「……」 身为皇帝的威严何在! 作者有话说: 谢谢「嘿嘿」投递的地雷! 第48章 楠筝快跑 这下, 李楠筝算是彻底清醒了,她坐直身体,目光飘忽。 「楠筝?」柳玉袖不明所以, 自己今日确实没有惹过她,怎么又生气了? 李楠筝瞥她一眼, 「我们,我们商量商量重振君纲的事。」 柳玉袖闻言挑眉,观察她半天, 总算是弄明白这人在别扭什么, 原来是觉得自己君主威严受到了挑战。 「毕竟就算别人知道你我,那什么,你也是朕的皇后。」哪有皇后抱皇帝的,虽然这是事实。 柳玉袖莞尔,「陛下言重了,臣可从来没答应过要当皇后。」 「你……」李楠筝回过味儿来,抓住她的手腕儿质问,「你想不认帐?朕告诉你, 这皇后你当也得当, 不当也得当。我……唔。」 狠话还没放完, 就被柳玉袖封在唇齿之间。 尽管马车行进的缓慢,但路上坑坑洼洼, 少不了颠簸。然而对李楠筝而言, 就不只是颠簸这么简单了。 「玉袖姐姐, 好姐姐,你能不能不要, 不要折磨我了。」李楠筝躺在柳玉袖怀中, 无力的央求道。 「陛下又言重了, 马车颠簸,可不是我故意的。」 有意的挑拨,又离开,就是不干正事儿。 李楠筝咬咬牙,心道她就是故意的。 等马车停在驿馆前,这甜蜜又可气的折磨才算是结束。只是所有人都下马车了,柳玉袖二人却磨蹭了半天,也没人敢催。 这里的驿馆门前,荒草长了一尺高竟无人打扫,索性还是有人开门的。 来门的驿卒瘦瘦小小,跟受惊的老鼠似的,眼睛来回乱转。 「诸位客官里面请。」 第72页 她们的身份自然不能明说,只派了一名侍卫将官文递上即可。 柳玉袖二人被安排在二楼左边上房第一间,是这里位置最好的地方。 这驿馆好似很久没人来了,要不是方圆百里只有这一家驿馆,她们定是要换地方的。 李楠筝四处转转,「还不如投宿客栈。」 柳玉袖笑道,「不如明日去寻附近的客栈,或者找个人家借宿也可。」 李楠筝轻步回到案前,「就这么定了,今晚凑合一宿。」 她瞧见柳玉袖专注的捧着书册赏读,便坐在人家身侧,歪头枕在柳玉袖的肩上,双臂从后面环住其腰际。 婴儿都不见得有她这般粘人。 柳玉袖不是不想动,而是她手边压着一本册子,正是小茉误打误撞给她带来的,且是其中最艷的那本。 她若是动了,册子必掉,名声堪忧。 然天不遂人愿,她越是不动,李楠筝越是得寸进尺的不老实起来,勾着她引着她做点什么。 「陛下不是说要振君纲?」 李楠筝的指腹在她手上画着圈,「这不是没外人了,朕不要君纲,只要你。」 柳玉袖一向是个心静如水之人,唯独面对李楠筝,什么静什么水都不復存在了。 她被李楠筝磨的,心绪不稳,忽然抓住撩拨自己的人往书案上一带,笔墨纸砚尽数坠地。 半晌后,李楠筝被抱回床榻上,老老实实躺着再也不作妖。她四处乱看,不经意瞥见书案旁边的地上躺着一本与众不同的书册,露出来的地方竟然有画。 「那是什么?」 柳玉袖很自觉的挡住她的视线,叫她再也看不到。 「没什么,图册而已。」 此时两人俱是愣了一下,耳边隐隐约约听见奇怪的声音。 柳玉袖走到窗边,推开窗子后,这种声音更加清晰了些。 像是狼嚎。 这又不是荒郊野岭,怎么会有狼呢? 她转身的功夫,只听一声惊叫,再看本该躺在床上的李楠筝已经不见了踪影。 「楠筝!」 柳玉袖在床榻上敲敲打打,恨不得把床给拆了,故而她冷静下来。 也许是需要一个人的重量。 于是,她躺到床上去,没一会儿功夫整个人紧跟着翻了下去,落进昏暗的地道中。 「楠筝?」 柳玉袖举起火摺子照亮,沿着唯一的路往前走。这条暗道细窄且长,她走了好一会儿,只看到没有尽头的暗道,完全不见李楠筝的影子。 但有一点,狼嚎声却越来越清晰。 她加快了步子,终于看到一点点火光,而狼叫声已经濒临面前了。 柳玉袖就着缝隙推开石门,震惊的看着眼前的一幕。李楠筝掉下来时仅着了里衣,此刻正被麻绳覆住,双手吊在暗室顶子上,双脚悬于半空。其脚下群狼环绕,那些饿狼眼冒绿光直勾勾的盯着悬在半空的食物。 李楠筝看见柳玉袖来了,止不住挣动,嘴被布条封住,只能发出哼哼唧唧的声响。 柳玉袖估算着距离,忽然施展轻功一跃而起。底下的狼嚎声愈发强烈,甚至有狼已经往上扑了,奈何李楠筝悬挂的地方太高,它们碰不到。 在狼群的怒声中,柳玉袖解开绳索将李楠筝带到暗室的出口,转身抄起火把对准狼群,使得群狼暂时不敢靠近。 「楠筝,待会儿我喊跑,你就奔着反方向一直跑。我来断后。」 李楠筝撕掉自己嘴上的布条,「你怎么办?」 柳玉袖故作轻松的笑笑,「我有办法脱身,你只管按照我说的做。」 幕后之人若是直接针对李楠筝,早就下手了,而如今只是拿李楠筝当做诱饵引她入瓮。 这些人是冲着她来的就好办了。 忽然,柳玉袖大喝一声,「跑!」 李楠筝咬牙,转身就往柳玉袖指的方向跑。她留在这里是添麻烦,不如跑出去搬救兵回来支援。 眼见李楠筝消失在视线中,柳玉袖再无顾忌,直接迎上狼群。 群狼撕咬中,柳玉袖愣是杀出一条血路。十几头狼相继倒地,她捂住左臂转身奔着出口走去。 「柳玉袖,你又骗我,什么出去搬救兵,你就是把我支开而已。」 李楠筝折返回来,本欲声讨,可见柳玉袖左臂鲜血顺着指间往下滴,慌了神。 「你受伤了!」 柳玉袖浅笑,嘴唇有些失色,「没事,不是致命伤。」 李楠筝却是心疼不已,「出口被封住,我们出不去了。」 柳玉袖咳嗽两声,很快被李楠筝扶住,「给我一点时间,定能找到出路。」 李楠筝点点头,生怕她就这么倒下来似的,「你,你先坐下歇会儿,我们再想办法,一定能出去。」 两人相视一笑的间隙,李楠筝勐地看到柳玉袖身后的寒光,来不及多想便将柳玉袖拉到自己身后。 「小心!」 剎那间,利箭入身,李楠筝只觉钝痛,接着身体不受控制的后仰,被温凉的怀抱接住。 柳玉袖措手不及,抬头就见驿馆的那个唯一驿卒手持弓箭对准了她的面门。 顷刻,袖箭直插驿卒的喉咙,第二支箭尚来不及发出便偃旗息鼓。 这只袖箭是她留到万不得已时才用的。 「楠筝!楠筝,撑住,我带你出去。」 第73页 李楠筝已经意识不清,完全陷入昏睡前,她还在想,幸亏是她挡了这一箭,不然以柳玉袖那个破身体,得多疼啊。 驿馆内,秦统领带着侍卫们清理群狼以及驿卒的尸首,严清悠在房中替李楠筝拔箭治伤。 柳玉袖被谭馨儿强行按着包扎了伤口,之后便寸步不离的守在屋子里,陪着李楠筝拔箭止血上药。全程她都亲自协助严清悠,使得迎雪半点没有插手的机会,只能擦干眼泪去煎药。 幸得谭馨儿不敲门的怀习惯,才发现二人失踪,从而破了暗室的门找到她们。 迎雪端来煎好的汤药,看到严清悠的眼色立即把药碗递过去。 「这药止疼养血,最重要的是护心。需得现在让陛下服下。」 严清悠拿着勺子,一勺一勺喂,可怎么都餵不进去,全都顺着嘴角流到脖子那了。 「陛下昏迷着,根本餵不进去怎么办?」迎雪急得又要哭了。 柳玉袖当即道,「给我。」 严清悠递给她之后,也想看看她有什么办法餵进去,以后自己对付病人也好如法炮制,结果看了以后发现根本学不来。 柳玉袖竟自己喝了一口,低头贴近李楠筝的唇,亲自渡过去,如此往復,终是把药都餵进去了。 她起身,轻轻擦拭李楠筝的唇角,嘴里有苦味儿也顾不得了。 严清悠神色复杂的看向自己这个师妹,向来怕苦不爱喝药的人,如今竟为了别人主动尝药。回想往昔,谁说只有陛下情深难抑,她的师妹才是那个深爱入骨却不自知的傻子。 「接下来如何?」柳玉袖问道。 严清悠收回思绪,「箭的位置偏了,陛下无性命之忧。剩下的就是多多休养,按时服药换药,待伤口痊癒,就是回宫进程要延后了。」 她的嘱咐,柳玉袖一一记下,不假他人之手,全部亲自照料。睡觉也是在床边小憩一会儿,但凡有动静立马清醒,如此守了李楠筝三天三夜。 原本她是要继续守到李楠筝醒过来,奈何忽然有侍卫来禀报重要消息,「大人,江寺卿到了,称已经将宁知府捉拿归案。」 柳玉袖看一眼床上的人,暂时让迎雪照顾,自己去了别的房间,与江秉安汇合。 江秉安看见自家师妹脸色稍显苍白,神情也是冷凝严肃,担心的同时也有点心里没底。 「我查到,那个驿馆的驿卒是宁知府暗地里收的义子,专门替他处理麻烦的。若不是特意暗地里调查,根本想不到他们有所联繫。此次行刺也是宁知府指使。」 柳玉袖面无表情,让人看了不免生寒意。 「宁知府现在何处?」 江秉安回道,「那老傢伙被派人押在暗牢了,不日便押送回大理寺地牢,听候发落。宁知府底下为虎作伥的僕从也尽数捉拿归案,还有他的儿子。这个姓宁的倒是有意思,事到临头了,反而一点不慌张,好像有人能救他一样,整日里不是吃就是睡,真拿自己当爷了。」 此时,柳玉袖终于有了反应,她抬眸看向江秉安,眼神里透着几分不明情绪。 「师兄,对待顽固的犯人应该如何?」 作者有话说: 谢谢「嘿嘿」投递的地雷! 谢谢「木易杨」,「啊这这这成何体统」投递的营养液! 第49章 亲力亲为的照顾 闻言, 江秉安思索道,「自然是动用刑讯,我这就吩咐下去。」 「等等。」 柳玉袖淡淡道, 「先无需对他用刑,他不是有心腹手下, 狼狈为奸的同伙,还有他儿子?每天一个,不用多, 给他送牢饭前, 在他面前杀一个,把他留到最后,我还有用。」 「是!」 江秉安一时忘了是自家师妹在同自己说话,忽然行了朝臣之礼,过后他才反应过来。 这个审法,他这个大理寺卿都想不出来。 简单安排了其他事务,柳玉袖便迅速赶回去,接替迎雪继续守着李楠筝。 她好像很久没有这般安静专注的看过楠筝了。 「大人, 您几日未合眼, 再熬下去身体吃不消啊。」迎雪犹豫很久还是出声提醒道, 「等陛下醒来,您又倒了, 陛下伤势未愈, 还得担心您, 岂不是休养不好?」 柳玉袖点头,「我知道了, 多备张床榻出来, 我就在这屋休息。」 「是, 奴婢这就去。」 迎雪急急可可的出门安排去了,而柳玉袖依旧坐在床边,盯着李楠筝的脸庞愣神。 她抬手轻轻抚摸李楠筝的面颊,就在这时,原本沉睡的人突然睁开了眼睛。 「楠筝?」 李楠筝茫然的看了柳玉袖良久,视线逐渐清晰,随即牵起嘴角,笑得温柔明媚。她张了张嘴,发出暗哑的声音。 「你别开口。」柳玉袖当即冲着外头喊道,「快请严掌院过来!」 不一会儿的功夫,严清悠急匆匆赶到,诊脉后,神色稍显轻松。 「陛下恢復的很好,应该过半个月就可以下床了。在此期间就是好好调养即可。」 柳玉袖听到这些总算是一颗心落了地,「她现在可以喝水吗?能吃东西吗?」 「已经没问题了,饮食要注意清淡,最好是流食,等过个几天再同平常一般进食就好。」 严清悠的嘱咐她一一记下,立马派人去熬药,做粥,她自己则是先倒了一杯温水餵李楠筝饮下。 第74页 「慢点喝,小心呛到。」 李楠筝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开口就是,「你又瘦了。」 柳玉袖低眉浅笑,「只要好了,我可以补回来。」 李楠筝不能大声说话,声音大点也会震得胸口疼。 「你有没有按时喝药?」 没她督促,这人不知道还记不记得照顾自己的身体。 「有。」 柳玉袖不假思索脱口而出,若是不喝药她怕是撑不住照顾李楠筝。 「那就好,你要是敢,敢趁我睡着不喝药,等我好了定是要找你算帐。」 见李楠筝微微蹙眉,柳玉袖以食指抵住她的唇,「刚醒,别讲太多话。放心好了,我自然是不敢的。」 由于李楠筝的伤势,她们又耽搁了半个月时间。期间,李楠筝的一切都由柳玉袖亲自照料。喝药吃饭,都是柳玉袖亲手喂,穿衣脱衣梳头,迎雪半点插不上手。下地出门更是不能了,这半个月以来,柳玉袖将人抱上抱下,就没让她的脚沾过地。 极尽温柔的表像让李楠筝迅速沦陷,甚至以为她的玉袖姐姐回来了,和以前一样从来没变过。 「玉袖姐姐,我好的差不多了,身上粘腻的很,该沐浴了。」李楠筝用商量的语气说道。 伤口未癒合前不宜碰水,半月未沐浴,夏日又炎热多汗,实在撑不住了。如今已经大好,她可得抓紧时间沐个浴。 谁知柳玉袖绝口不提答应,而是出去吩咐底下人打盆热水来。 李楠筝躺在床上,不明其意。 自己要沐浴,一盆水哪里够? 然后,底下人就把热水送来了。柳玉袖用锦帕沾了热水,转而关紧房门,回来掀开薄被,作势就要解她的衣带。 李楠筝突然明白了,「我已经好了,可以自己洗。」 柳玉袖却道,「伤势颇重,不可掉以轻心,还是过几日再沐浴。你要是觉得粘腻,我替你擦擦身。」 正当她即将扯开衣带时,被李楠筝一把抓住手腕。 「我现在病着,不适宜,不适宜太过激动。」李楠筝说着,把头偏向一边。 柳玉袖拉开她的手,里衣被无情的丢到地上。 「想什么呢,我只是替你擦身,不会做什么的,相信我。」 李楠筝就差直接哀嚎了,她是不相信自己啊! 柳玉袖说是擦身就是擦身,绝无虚言。 「擦完了没有?」李楠筝像只煮熟的虾,不敢动也不知道该看哪。 柳玉袖却还在细心的擦拭,「快了,再等等。」 李楠筝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当自己是条死鱼,可感觉骗不了人,她也只能自欺欺人了。 终于,柳玉袖把那该死的锦帕丢进铜盆,却没有及时替李楠筝穿衣,而是解开了李楠筝缠在胸前的纱布,继而拿出伤药。 「正好换药。」 李楠筝咬咬牙,「我自己来就好。」 柳玉袖娴熟的换药、更衣,没有给她半点插手机会。 终于,甜蜜的酷刑结束了,李楠筝埋进簿被里,装成死尸。 柳玉袖见她这副模样,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楠筝是害羞了?」 李楠筝没露面,「闭嘴。」 柳玉袖抬手摸摸她的头,「乖了。」 她这一哄,李楠筝变得更加红,基本上是红透了。这人拿自己当孩子哄,可又对她这样那样过,换谁也顶不住。 柳玉袖无辜的眨巴两下眼睛,怎么越哄越糟糕了? 「柳玉袖。」 李楠筝恼羞成怒,钻出来大声道,「有没有说过,你这个人,假正经。」 柳玉袖笑笑,「除了你,没人敢。」 她瞧着李楠筝像只小猫亮出利爪要挠人,一阵无奈,把人扶正了躺好。 「等你痊癒了,我们便起程。还有,以后有我这个病秧子就够了,你不许和我一样。现在,再睡会儿吧,我守着你。」 李楠筝眨了眨眼,就是不睡,「你,你就没什么表示,就让我睡了?」 半天等不来想要的,李楠筝哼一声,「占我半天便宜,都没个奖励吗?」 话音才落,蜻蜓点水的柔软一闪而逝,李楠筝尚未反应过来,柳玉袖已经离开了。 「伤未好全,不可……」她思索着措辞,「不可动别的心思。」 李楠筝比起一般人,身体恢復已经算是很快了,这全赖严清悠受柳玉袖所託,倾尽全力调养李楠筝的体质,哪怕是有点风寒也十分慎重,使得其有了比常人更快的恢復力。 再过半月后,李楠筝的伤算是彻底痊癒,只留下淡淡的一条疤痕。 谭馨儿特地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一瓶消痕膏,并称涂上一月,准保痕迹全无。虽然听着很悬,但李楠筝还是让人收着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一行人等终于起程回洛阳,路上马车经过平原,也踏过山路,多有颠簸。柳玉袖怕李楠筝大病初癒,不好受这颠簸,便将人抱进自己怀里,用自身当了垫子。即便路不平稳,磕也是先磕她。 李楠筝享受着柳玉袖的照料,嘴上却道,「我已经好了,不用这么抱着我,让人家看到像什么样子。」 柳玉袖弯唇,口是心非。 「那么,我便松手了?」 「诶……」 见柳玉袖作势要放开她,她反而抱住了人家的手臂。 第75页 「我让你放开,你就放啊。」 柳玉袖存了心逗她,「不然呢?毕竟君要臣死,臣都不得不死。」 「别胡说!」李楠筝抬手去捂她的嘴,「不许瞎说,你要长命百岁。」 柳玉袖看了她良久,眸子柔和下来,拉下她的手放在掌心摩挲。 「好。」 城门大开,守城侍卫们立在两侧,一队的马车鱼贯而入,耳边尽是马蹄声。 「洛阳城到了!」 马车内的二人错开彼此视线,李楠筝从柳玉袖怀中起身,端正的坐在另一侧。 「爱卿要先回府还是随朕去皇宫?」 马车内陷入沉寂,李楠筝心跳不稳,她静静的等待着答案。 出宫时,她曾说过,两人忘记彼此的身份,像从前一样相处,等回了宫,她不会纠缠。 柳玉袖眼看着李楠筝挺直嵴背,又看见其垂了眸子,神色晦暗不明。 接着,她主动握了李楠筝的手,「臣随陛下入宫。」 李楠筝闻言豁然抬眸,眸中既有惊讶也有惊喜。 两人视线交织,十指紧扣,直到车队入了宫门。 作者有话说: 谢谢「我后羿贼熘」投递的营养液! 第50章 不来就别进家门 柳玉袖只在宫内短暂的待了一会儿便打道回府, 外头的人只当柳相与皇帝相看两厌,不能共处,一有机会就会分道扬镳。而他们不知道的是, 柳玉袖是废了多大的力气才克制自己没有听李楠筝的挽留。 样子还是得做足了,不然便是前功尽弃。 这一趟从江南回来带了不少东西, 柳玉袖特意沿途买了些小玩意儿,到府里给大家分发下去,其中给小茉的礼物是最多的, 皆是她亲自挑选。 小茉看见一锦盒的物件, 笑得合不拢嘴,拿起这只簪子爱不释手,又拿起另一对耳环也是喜欢的不得了。 「谢谢小姐!」小茉开心的说道,「买这么多,让小姐破费了,咱府上……」 柳玉袖接过话茬,笑道,「咱府上还买的起。」 小茉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小姐您真好, 是这天底下最好的主子了!」 柳玉袖无奈嘆气, 「都说了,以后你可以我的义妹自称。」 「那怎么行, 这是小姐为奴婢打算, 但规律还是在的。」小茉站的笔直, 斩钉截铁的说道,「您永远是奴婢最好的小姐。」 听她这表忠心表了半天, 柳玉袖也被她所感染, 心情颇好。 这时候, 外头侍卫却到了门口禀报导,「启禀大人!贤王妃来见。」 柳玉袖闻言挑眉,贤王妃?怕不是她那个好姐姐。 「什么?她还敢来?」小茉可不管那人是谁,和她家小姐不对付,她就不能容。 侍卫守在门口迟迟不退,「大人,柳大小姐是以贤王名义来拜见的,不见怕是……」 柳玉袖放下给小花买的玩具,让小茉把东西都找人搬出去分了,继而吩咐侍卫让贤王妃进来。 这个时候来找她,应该不是单纯来耀武扬威的,怕是局势有变。 不一会儿的功夫,柳玉盈在侍卫的带领下进了书房,她让随从们都等在院子里,只身来会柳玉袖。 「妹妹……」 话音未落,柳玉袖眸也未抬,只顾抚摸自己腿上的小花。 「贤王妃有礼,请恕本相身体不适,不能迎接。」 柳玉盈脸上的笑容僵了会儿,又恢復笑脸相迎。 「妹妹哪里的话,自家姐妹这么客气做什么?姐姐这次来是想和妹妹商讨政事。」 闻言,柳玉袖抬眸,「贤王妃可知,后宫不得干政?」 被柳玉袖忽然冷下来的眼神惊到,柳玉盈别开视线,强堆着笑容道,「也不算是政事,也可以说是家事。妹妹你也知道,贤王他一直欣赏你的才干。」 她悄悄偷看柳玉袖,见她没有打断自己,以为有门继续游说,「再说了,你还当过太傅,教导过他。可是妹妹你任丞相后,与他们这些原先的学生都生疏了,王爷他想与你联繫又不敢,这不,就让我带个话搭个线。」 柳玉袖听后只是淡淡道,「君臣有别,当初任太傅时,我于她们有教导之责。如今她们为帝王、公主亲王,我是朝臣,自然不宜过于亲近。贤王妃,打开天窗,说亮话,皇室之争,本相谁也不会帮。」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柳玉盈强装的和善拉拢渐渐分崩离析,她将锦帕攥紧,差点攥出窟窿来。 「柳玉袖,王爷这是给你面子,才来拉拢你,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还是面对这样的柳玉盈,她更加自在些。 见她不回应,柳玉盈更是气愤难当,「柳玉袖!我是贤王妃,你对我是下对上,如此无礼,以下犯上,你还有没有规矩!」 得不到想要的,便狗急跳墙,她柳玉盈也就这点本事。 「贤王妃,就算是陛下亲自来本相这,本相也是这个态度的。」柳玉袖迎着她要吃人的目光,浅笑道,「陛下也不能拿本相如何,贤王的一个侧妃,又算什么?来人,送客。」 原以为这位意气风发的贤王妃能带点什么新鲜的消息来,看来是她高估了。不过有一点倒是确定的,贤王坐不住了。 他开始心虚,开始拉拢人心。 这厢,柳玉袖抱着小花于书房中沉思,那厢,柳玉盈被小茉带着人「送」出相府,毫无尊严的站在大门外,脸色阴沉。 第76页 「柳玉袖!你等着,本王妃会把你说的话都禀报陛下!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小茉叉腰站在门口,把柳玉盈方才掉落的耳环丢出去。 「那便麻烦贤王妃去回禀陛下了。」 丞相府的大门重重的合上,丫鬟扶住掉了一只鞋子的柳玉盈,「王妃,咱们回府吗?」 柳玉盈甩开她,气急败坏道,「回什么回!告诉马夫赶车,我要进宫!」 正在御书房批阅奏摺的李楠筝突然打了个喷嚏,她放下奏本,没有打第二个了。 是谁说她呢? 「陛下,这是御膳房刚送来的软酪。」迎雪当下点心,退到一旁伺候。 李楠筝看见这东西就想起柳玉袖吃它的样子。 该死的,那人从回洛阳后就再也没私下来找她了,就知道上朝阅奏本。仿佛在江南柔情似水的玉袖姐姐只是昙花一现,不近人情的柳相又回来了。 「拿下去。」 迎雪见她脸色不悦,也不敢多问,赶忙叫了人来撤走。 「等等。」李楠筝忽然又改了主意,「暗地里给相府送去。」 那人看见软酪,总能从百忙之中想起她来了吧。 迎雪掩唇笑笑,「奴婢遵命!」 此时,有侍卫进来禀告,说是贤王妃觐见。 李楠筝放了笔,心想她来做什么? 「让她进来。」 紧接着,柳玉盈便迈着小步毕恭毕敬的到了御前叩拜。 「贤王妃有何事见朕?」 柳玉盈突然开始哭天抹泪,将柳玉袖所言添油加醋的转述给李楠筝听。 「柳相不把我放在眼里不要紧,可她居然不把陛下放在眼里,这以后还了得,岂不是要谋朝篡位了?我不得不大义灭亲。」 李楠筝心道,同一个爹生出来的,怎么如此天壤之别,什么叫蠢钝如猪,如今她也是看见了。 「贤王妃,这柳相是何人?」 贤王妃被问的一愣,迟疑答道,「是丞相。」 「是,是丞相,也是柳侍郎的女儿。若她真谋朝篡位,朕会诛她九族,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 柳玉盈吓得跌坐在地上,身体止不住的发抖。 「我,我知道。」 李楠筝假笑一番,「知道就好,知道便回贤王府,做好自己分内之事,不要乱跑。」 「是……」 待扫兴的人退下去,李楠筝让迎雪派人去相府传她的口谕,宣柳相入宫。 她刚好借这个机会召见那人,要不然等那人主动来怕是下辈子了。 傍晚,柳玉袖在府中接到口谕,她没有立时答应,在宫里来的内侍将陛下的意思全都带到后,她却回绝了。 「请公公回禀陛下,臣今日有其他事情,无法进宫面圣,还望陛下恕罪。」 她说的倒是轻巧,传信的内侍可是吓破了胆子,扑通一下就跪下了。 「大人饶命,奴才若是差事没办好,回去就没命了啊!」 柳玉袖却不为所动,「公公尽管照着本相的话回禀就是,本相保证陛下不会要公公的命。」 她与李楠筝此行南下,虽然带的都是自己人,没有人会泄露她和陛下的关系。但到底会引来猜测,如果她随传随到,便会坐实这种猜测。那么她故意冷落陛下,与陛下不合的假象就会不攻自破。 正如她所料想,内侍将她的话传回去以后,朝野内外都知道她胆敢抗旨不遵,拒绝陛下召见。再加上贤王妃的事,又知她大放厥词,完全不把陛下放在眼里,后又传出陛下大发雷霆,更加印证了传言可信度。 这回,存了心思的势力算是放了心,毕竟若是当今圣上和柳相联合起来,他们基本上就没有戏了,如果两人之间有间隙,他们就可以利用矛盾,使得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只是他们不知,陛下发怒可不是因为他们以为的原因。 李楠筝打翻了砚台,看着奏本被送走,心里更加郁郁寡欢。 自己都请她了,她居然拒绝?难不成需要她自己送上门去? 哪有千里迢迢把自己送过去给人那啥的…… 「陛下,也许柳相确实是有事耽搁了。」迎雪试图劝解道。 然而李楠筝此刻一点听不进去,满脑子就在想柳玉袖又不要她了。 「随她,就算她再来,朕也不稀罕了。」 这一听就是气话,迎雪还想再劝劝,可还未等张口,就被李楠筝打断。 「你下去吧,朕想一个人待会儿。」 迎雪欲言又止,只得行礼退下。 李楠筝在御书房愣了一会儿神,不自觉的摸出来一支玉兰簪放在手里摩挲。 忽然间,窗外闪过一道影子。 作者有话说: 谢谢「葳波炉」投递的地雷! 谢谢「我后羿贼熘」,「葳波炉」,「。」投递的营养液! 第51章 偷偷摸摸 李楠筝来不及反应, 人已经到了自己身后,手臂环在自己腰间,熟悉的玉兰香让她很快判断出来人是谁。 「爱卿不是不来吗?怎的又来了。」 她盼了好几日, 好不容易把人盼来了,一句软语温存没有, 出口就是酸熘熘的。 柳玉袖将人抱紧,自知理亏,全都由着她声讨, 一句话没还, 等到她说痛快了,才开口。 「是臣的过错,陛下不要与臣计较了。」 第77页 夜黑风高,月朗星稀,相拥的两人在御书房内感受彼此的温度。盛夏已过,渐入初秋,入夜有了些凉意,两个人正好抱着取暖, 即便这御书房一点不冷。 李楠筝瞄一眼窗子, 担忧道, 「你的身体……」 柳玉袖笑笑,「无妨, 我现在好多了, 且轻功无碍。」 「柳爱卿。」说着, 李楠筝转过身,面对面的望着她, 打趣道, 「堂堂一朝丞相, 大门不走,非要跳窗子,是什么癖好?」 柳玉袖无言以对,她这都是为了大计,而计划中本没有如今这一项。她对李楠筝的感情是她的计划之外,情动而身不由己。 她不该来看她,可又忍不住过来。 「自然是……」柳玉袖挽起李楠筝的一缕青丝,放在手里把玩,「取悦陛下的把戏。」 「你……」 李楠筝又不争气的脸红了,自从她和柳玉袖挑明心意后,这人越发的不正经起来。 她的话未说完,就被柳玉袖封了回去,几番纠缠,她轻轻的推开柳玉袖,抽出空隙来说道,「怎么,怎么跟偷情似的。」 柳玉袖莞尔,「怎会?不曾婚嫁,如何叫偷情。再者,难道陛下不喜欢?」 李楠筝抿了抿唇,「闭嘴。」 桂花树的枝子在清风中轻颤,簌簌掉落几片花瓣,而明宸宫内却是芙蓉帐暖,惹人遐思。 两人的青丝缠绕在一处,分不清谁对谁,铺散在大红的被褥上甚为显眼。 被子裹住两人,李楠筝雪白圆润的肩头露在外头,半点不觉得冷。 「玉袖姐姐,你这般轻易的进了皇宫,无声无息便潜入御书房了。要是真想取我的性命,可是易如反掌,为什么不取?」 柳玉袖偏头,抬手轻抚她的脸庞,「那你便记得,你的命在我手里。」 她就算失了自己的命,也不会伤及李楠筝性命。 「好,我记着。」李楠筝浅笑道。 柳玉袖在明宸宫留宿一晚,转天清晨和没事人一样出去上早朝了。谁都不知他们势同水火的陛下和丞相昨晚有多缠绵。 朝上,李楠筝数次看向柳玉袖,而柳玉袖坦然回望,二人眉目传情,落在大臣们眼里成了互相看不顺眼。 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两人势必是要败一个。 就在有心之人正动心思时,批阅完奏摺的柳玉袖听到底下人来报,说是门外有位蒙面的姑娘求见。 「什么姑娘?」 侍卫犹豫再三,好像很难启齿似的,最后一咬牙说道,「她说姓南,是大人的老相好!」 柳玉袖一听,哪里还猜不出是谁,轻咳两声便吩咐底下让人进来。 李楠筝和迎雪都蒙着面,只有李楠筝一人进了书房。 「陛下莫要胡闹。」 李楠筝解开面纱,挑下眉,「怎么?就许你跳窗来找我,不能我乔装打扮来见你?」 「陛下。」 李楠筝故意板起脸,「叫我什么?」 柳玉袖嘆声气,走过去将人拉过来,「楠筝,你这样过来不妥。」 「可我都过来了,就下不为例,好不好?」李楠筝抓着柳玉袖的手摇晃,「好不好?玉袖姐姐。」 柳玉袖自然敌不过这般,不答应也得答应。 见她默许了,李楠筝嫣然一笑,抱住她就不撒手了。 「你看我出宫来,把自己送到你面前,你还不领情?」 柳玉袖把人抱起来放到书案上,碰掉了旁边的笔墨,墨汁撒了一地。 外头侍从听到声音,赶忙围到门口。 「大人!」 柳玉袖将奏本摞整齐,对着门外道,「无事。」 等门外的声音没有了,柳玉袖才转回来看向看热闹的李楠筝。 「白日宣那什么可不好。」李楠筝把这话原封不动的还给她,「而且这里又是书房,是读书习字的地方,怎能如此胡闹,还有……唔!」 柳玉袖让她接下来再没有时间喋喋不休。 自李楠筝进了书房,两人就没出来,晚饭也是送到书房里吃,药还是送进书房里。全程都由小茉去送,她低着头进去,低着头出来,根本不敢抬眼。 书房里有张梨花木榻子,李楠筝躺在榻上,锦被盖到胸口。她含情脉脉的望着柳玉袖,羞红了脸,但还是坚持不移开视线。 「柳爱卿就是这么对朕行君臣之礼的?」 柳玉袖挑眉,心想这丫头又要倒打一耙。 「陛下若是不喜欢,臣以后都不这样做了。」 「谁说我不喜欢。」话才出口,李楠筝就后悔了,再看柳玉袖得逞的神色,更是肠子都悔青了。 「你,你再敢套用的话,我就对你行君臣之责罚。」 柳玉袖看李楠筝,就像是看一只炸毛的小猫,安抚猫咪,她最拿手。 一盏茶的时间后,李楠筝彻底成了红苹果。 柳玉袖欣赏着独属于自己的美艷,「楠筝,晚上留下吧。」 这句话像是有魔力似的,李楠筝无法抗拒的点了头。 当晚她便真的留宿在丞相府,睡在柳玉袖的卧房中。 「楠筝,要上早朝了。」 李楠筝睁开眼,迷迷煳煳道,「我昨天就让人通知了,今日早朝取消。再睡会儿。」 柳玉袖摇头笑笑,合着这人昨晚来时就打算好了,就没通知她。 第78页 两人温存到了将近正午总算是磨磨蹭蹭起床穿了衣服。 李楠筝难得出来一趟,自然想出去逛逛。柳玉袖也没拂了她得意,满口答应,用完午饭便带着人出府了。 到了集市,两人下马车手挽着手并肩而行。有柳玉袖做伴,李楠筝看什么都高兴。 「那边是什么地方,好像从来没见过。」李楠筝指着下边的集市说道。 随侍的纯宁回道,「那里是鬼市。」 李楠筝一听来了兴致,「只闻其名,未见其景,我们去看看。」 「鬼市鱼龙混杂,比较危险。」纯宁担忧道。 柳玉袖看的出来李楠筝是真想去,便由着她了。 即便有危险,平了就是,不必扫了她的兴。 鬼市里卖的东西都出奇便宜,很多物件她们在别处从未见过。 「这是什么?」李楠筝拿起一个红色圆盒。 摊主立马奉承,「姑娘好眼光,这是芙蓉膏,用了可以容貌永驻,母猪都能上树。」 李楠筝看一眼柳玉袖,掩唇轻笑,把盒子放回去。 「得了,我们用不上。」 柳玉袖被她牵着走,一路上,李楠筝都在忍笑。 「什么事儿这么好笑?」 李楠筝摇头,「没,没什么。」 两人继续向前,看到前头围着一群人,指指点点不知道在看什么。 她们挤到人群中,就见中间有位老翁,没有腿也没有脚,他身旁的小女孩同样也是缺了一只胳膊。 地上铺着白布,写有攒路费的字样,白布上放了一只破碗。有人往里头丢铜钱,每丢一个铜钱,老头和小孩儿就给别人磕头作揖。 等人群散开,柳玉袖上前,在碗里放了一锭银子。 老头一看,赶忙磕了好几个响头,千恩万谢,之后带着小女孩在地上磨蹭着,几乎是用爬的,直到拐进巷子口看不见踪影。 李楠筝直言道,「看着是挺可怜的,洛阳城里还有这种地方呢?」 柳玉袖拉着她的手往巷子口走去,「却是有我们看不见的地方,不过,他们是什么样子的人,很快就能确定了。」 两人进了巷子,李楠筝瞪大眼睛,只见那一老一小根本没有残疾,正快速输着钱,好似准备分赃。 「喂!你们和两个骗子!」 老头和小孩看他们追上来了,赶紧收拾东西要跑,可没出去两步,柳玉袖翻身来到巷子另一个口,堵住他们的去路。 「利用别人的同情心赚钱,还想跑?」李楠筝当即斥责道。 老头拉着女孩跪下,「二位姑娘,我们不是故意骗钱的,实在是走投无路啊。我怎么大把年纪,小姐又这么小,根本没有进项。」 柳玉袖闻言蹙眉,「你叫她什么?」 「小姐,她是我以前东家的遗孤。」 柳玉袖二人相视一眼,心想这老头和小孩的身份也许不简单。 她走到近前,拿出一块桂花糕递给小女孩,「去外头玩儿,我们有话问这位老人家。」 等到女孩一步三回头的出了巷子,柳玉袖才对老头道,「我想听这个孩子的身世,如果你说的属实且令我满意,银子我就不追究了。」 老头一听,咬咬牙,像是豁出去了。 「好,我说,我说。小姐的娘原本是富贵人家的女儿,但因为遇见小姐的爹,最后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 作者有话说: 谢谢「嘿嘿」投递的地雷! 第52章 帝相唱双簧 老人方才装残疾骗钱, 按理说他的话并不可信。但柳玉袖听后直觉他所言应皆是属实,非但属实,其中小女孩生父的身份应当非同一般, 就算不是皇亲国戚,也会有朝堂背景。 按照老头所述, 他的老东家原是洛阳城南的叶家,叶世代以开药铺为生,虽算不得家底等候, 但比起平头百姓来说也算是富裕人家。 叶老爷家中几代行医, 叶小姐为得了传承,偶尔会在药铺坐诊。一日,一位公子的随从来到药铺,称自家公子高烧不退,要求药铺的郎中出诊。当时叶老爷刚好外出不在药铺中,不得已,叶小姐代父出诊。 老头嘆气,「小姐回来后, 整日神情恍惚, 把老爷急坏了。再后来, 老爷问了又问,小姐终于说出她出诊的当晚, 被那家的公子欺负了。老爷要找那户人家讨个说法, 没承想说法没讨来, 竟惹来了杀身之祸。」 柳玉袖听着,心道这桩案子理应由大理寺接管, 若是师兄得知, 必然不会让案子埋没。除非那时候, 师兄尚未任大理寺卿。 看那小女孩差不多应该七八岁了,若是八年前,应当是自己刚刚进宫任太傅,师兄尚未入仕途。 李楠筝向外看,就见小女孩乖巧地蹲在地上,拿着树枝子画画。 「这孩子多大了?」 老头看见小小姐,目光立马柔和下来,「等到今年腊月,这孩子就满十岁了。」 柳玉袖和李楠筝对视一眼,居然是十年前发生的陈年旧案。 「这十年里,你就没有想找机会替叶家申冤?」 老头看向柳玉袖,「姑娘不明白,一看姑娘就是大户人家的女儿。叶老爷尚且无法为小姐讨回公道,惨死途中,我一个老奴,哪有本事?」 叶老爷因为女儿讨公道被害,叶小姐坏了害死自己爹爹之人的骨肉,终究没忍心落胎,可生产当日难产而亡,只留下一个哌哌坠地的女娃,由这老僕带着。 第79页 柳玉袖拧眉道,「当时给出的结果是什么?」 「结果,那哪里叫什么结果,都是有权有势的人编造出来的藉口!」老头激动地说道,胸口剧烈起伏,脸红脖子粗的,可见已经被气得不行。 「他们说那厮神志不正常,是个傻子,不是有意要欺负我家小姐,他根本就不懂。老爷的死也是个意外,他完全没有责任。」 柳玉袖在记忆里思索相关的消息,有权有势的高官,痴傻的儿子。 这么一想,她一瞬间便想起了刑部胡尚书。传言他家里就有一个痴傻的儿子,好像这病犯了也有十年了。 案子十年,他犯痴傻也十年,未免太过巧合。 此事被压得密不透风,若不是偶然遇见老汉和小女孩,即便她们派人去查胡尚书的把柄也不一定有方向。 柳玉袖和颜悦色地将小女孩叫回来,拉着她的手说,「小妹妹,你愿意和我回府上吗?那里有好吃的好玩的,也没有人欺负你,你再也不必风餐露宿。」 可能是她天生特有的亲和力,只要她愿意,不管是小猫小狗,甚至是小孩子,都会被她收服。 小女孩仰头望着她,「我真的可以去吗?」 「当然。」柳玉袖温柔地说。 李楠筝看到这一幕,不耐地别开视线。这人,当初就是用这副模样把自己骗走了。 现在又骗别的小孩儿了! 老头诚惶诚恐地看着,赶紧把小女孩拉回自己身后。 「这,多谢姑娘,但是我们何德何能,就不叨扰府上了。」 柳玉袖知道他躲藏多年,对她们有戒备是应该的。 「老人家,你所说的富家公子,可是刑部尚书之子?」 老头听了,震惊地看向柳玉袖,半天说不出来话,始终不点头,或者说是不敢点头。 柳玉袖继续说道,「你难道就不想替东家报仇?我们可以帮你让始作俑者付出代价。」 老头在原地呆立了好一阵,突然,他扑通跪倒在地,拉着小女孩给二人磕头。 柳玉袖知道自己的话说动了老汉,让他孤注一掷选择相信自己。 她没有将两人带回丞相府,而是命纯宁把他们安置在柳庄别苑。 回去后,李楠筝当即下旨命江秉安彻查此事。柳玉袖偷偷跟着李楠筝进了宫,二人出宫没人知道,回宫也是神不知,鬼不觉。 这下奏摺倒是不用送去丞相府了,李楠筝阅完一本,柳玉袖亲手接过做最后审查。 「陛下,叶家的事会是个很好的契机。陛下定要彻查到底。」 李楠筝抬眸,「这是自然。」忽而,她仔细打量柳玉袖,「你这是话里有话?」 柳玉袖弯唇,自家陛下终于开始听懂自己的话外之音了。 「我只是想说,不管我接下来做什么,陛下只要坚定的查案即可,有必要时也可以用此案做做筹码。」 李楠筝听了她的话后,若有所思。 案子交给江秉安,很快他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调查清楚。 其实人证并不难找,当初知道内情的侍从才塞了银子送去外地,甚至有的被杀人灭口。但总有那命大地不死,偏偏又回了洛阳城。 十年前,胡公子确实是不舒服,但当他看见叶小姐时,色心顿生,欺负了叶小姐。后来,叶老爷为自家女儿讨公道,被不明人士一剑封喉,却对外称是意外撞了台阶磕死的。 如今人证已经押在大理寺地牢,柳玉袖却没让江秉安请旨拿人。 「痴傻之症多半是装的,现在不捉人,怕夜长梦多,横生事端。」 柳玉袖抬眸,「人是一定要捉的,但不是现在。我要用它和胡尚书谈个话。」 江秉安惊讶道,「师妹要威胁胡尚书为你所用?他跟随二皇子势力多年,老奸巨猾,怕是不会轻易就范。」 柳玉袖已然有所打算,安抚道,「只要他还念着自家儿子的命,必然要考虑的。」 在世人看来,她拉拢胡尚书乃兵行险招,可其实她也没有拉拢他的打算。 次日,柳玉袖命人送信到胡府,邀胡尚书到长春楼一聚。 柳府的马车是先到的,她坐在最好的雅间里,一边饮茶一边等候。等胡尚书真的来了,她抬头,就看见胡尚书紧张不安,额头上竟是布满了细汗。 「见过柳相。」 柳玉袖笑道,「胡大人快快请坐。」 朝臣之间,偶尔吃个饭太正常不过,可这请吃饭的人才是令胡尚书最为不安的。 试问柳玉袖清朝中的谁用过饭,答案是从来没有。因为她不需要通过这种方式联络感情,更不需要对谁阿谀奉承。 胡尚书坐在对面,筷子夹了半天都夹不上来一根菜叶。 「不知……柳相叫下官来,是有什么吩咐?」 柳玉袖闻言笑了,「吩咐谈不上,只是寻常吃饭,胡大人不必太紧张。」 胡尚书只是开始的时候慌了一阵,后面看柳玉袖也没有说什么,渐渐地圆滑世故占了上风。 「下官也很想请柳相小酌,可您实在事务繁忙,脱不开身。」 柳玉袖听着他说些奉承话,左耳入右耳出,自顾自地吃着菜。 半晌,她突然端起酒盅,向胡尚书敬起酒。 「胡大人也是朝堂老人了,为国为民劳苦功高。本相这里敬胡大人一杯。」 第80页 「哎哟,您瞧您,折煞下官了。」 胡尚书当即仰头,一饮而尽,虽然他极力用笑容掩饰,可眼里显露不出半点欣喜。 若对面坐着的仅仅是个美人,他当然再高兴不过,可这美人是当朝丞相,这酒宴便不那么美好了。 「胡大人,本相近日得了一个消息。也不知道真假,特意来找胡大人商讨一番。」 柳玉吃得差不多了,拿出一封密信丢到胡尚书面前。 胡尚书赶紧拆开信,惊惧之色顿生。然而,他抬头时已经掩去了惊恐。 「柳相,这都是假的,是诬告,案子已经结了,我儿确实是痴傻,有疯病。」 柳玉袖打量她一阵,自斟自饮,也不搭茬儿,就让胡尚书自己急切地表白,什么好话、赌咒发誓都说了。 「胡大人,你要明白,如果本相有意要治令公子于死地,今日就不会特意请你过来了,大可以交给大理寺去查审。」 柳玉袖放下酒盅,「本相是在给胡家活路。」 胡尚书愣了一会儿,忽然跪倒地上,「请柳相明示。」 柳玉袖起身,踱步至其跟前,居高临下地盯着他。 「胡大人应该明白本相为何要救你。你一心跟着谁,你我都心知肚明。现在本想要你抛弃旧主,带着手里的势力为我所用。」 「下官,下官……」 柳玉袖出声截住他,「胡大人不必现在就给本相答案,回去好好想想,本相等你的答案。」 待胡尚书仓皇离去,她回到位子上,继续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这时候,打屏风后走出来一个人,踩着一双金边儿白底的靴子,步子飞快,几步便来到柳玉袖身侧,夺了她手中的酒全倒进自己口中。 作者有话说: 谢谢「嘿嘿」投递的地雷! 谢谢「木易杨」,「葳波炉」投递的营养液! 第53章 后面的人是谁 柳玉袖抬眸, 温柔的看着来人,任她按上自己的肩,不仅不拒绝还很乐在其中。 「玉袖姐姐光顾着自己喝酒可不好, 怎么能少了我呢?」 说着,李楠筝自觉坐到她身侧, 几乎是半靠在她身上。 只要柳玉袖在身侧,李楠筝便坐不直也站不住,一心往人家身上靠。 柳玉袖也纵着她, 未提也未动。 方才她与胡尚书谈话时, 李楠筝就坐在屏风内,把二人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估计谁都想不到,朕的柳相可是坏得很。」李楠筝故意打趣,两人对拉拢胡尚书之事心照不宣,一笑置之。 「朕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了。」 柳玉袖闻言挑眉,「陛下要做什么?」 李楠筝回望,当然是给添把柴火,让火烧的越来越旺。 两日后, 皇帝下了圣旨, 赐江秉安可先斩后奏, 查出真相,不管对方是谁, 绝不姑息。 满朝文武听到消息, 在朝前朝后议论纷纷, 所有人都觉得皇帝这回是铁了心要借这个案子整治谁。 柳玉袖偶尔也会去柳庄别苑看看,小女孩看见她别提多开心了, 时时刻刻围在她身旁, 像只欢天喜地的小雀儿。 「小小姐, 快过来,别吵到人家。」 然而女孩还是躲在柳玉袖身后,摇摇头,「不嘛,我要找美人姐姐玩儿。」 柳玉袖闻声失笑,「你知道什么是美人吗?」 小女孩信誓旦旦的点头,「就像姐姐这样的,那天另一个姐姐也很好看,但美人姐姐最好看!」 柳玉袖摸摸她的头,「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想了想,「张伯叫我小小姐,别人叫我小丫头。」 「也就是还没有名字?」 老头赶忙答道,「我也不敢瞎起名。」 柳玉袖思索片刻,让底下人拿来笔纸,当即在纸上写下两个字。 小女孩凑过来,歪头道,「这念什么?」 「叶希,你的名字。」 「我有名字啦!」 女孩捧起纸张在院子里转圈,一旁的老翁也喜极而泣。 这时,纯宁前来在柳玉袖耳边低语几句。 胡尚书坐不住了。 约见的地方定在郊外寺庙,胡尚书早早带人等在庙中,借着参禅的名头,邀柳玉袖一同听佛经。 然而佛经没听到,柳玉袖倒是见到了一群会武的僧人。 表面上的僧人只有十几个,等打开密道,暗室里居然还藏着上数十的僧侣。他们一个个身高体壮,全是练家子,不必动手,柳玉袖就能看出来其武功不弱。 胡尚书朝着柳玉袖拜下去,「柳相,这是上头养在下官手中的杀手死侍,现在下官将他们进展给柳相,望柳相能救我儿,救胡府!」 柳玉袖在这群杀手面前踱步一个来回,不为所动,「上头是谁?」 胡尚书面露难色,「这……下官着实不能说,还请柳相高抬贵手!」 柳玉袖转头吩咐下去,让带来的人接管寺庙。 「这些人本相收了,大理寺那头,本相会帮忙拖延。但是,胡大人,你的诚意不够,结果如何,本相尚不能保证,等你彻底想清楚该效忠谁的时候再来找本相。」 言罢,柳玉袖转身便走,任胡尚书在后面苦苦哀求,她都没有回头。 柳府的马车缓缓驶向皇宫,迎雪早早在宫门口候着,扫开各方眼线,确保都是自己人。 第81页 柳玉袖神不知,鬼不觉的入了宫。刚迈进明宸宫内殿时,李楠筝原是单手支颌,痴痴的望着门口。可等柳玉袖真的来了,她又扭过头去,当作很不耐的样子。 「参见陛下。」 柳玉袖行礼后,故意止步不前,等的李楠筝抓心挠肝。 终于,她又成功的把李楠筝惹急了,「你,你杵在那做什么?还不过来。」 「臣怕陛下不愿见到我,故而不敢上前惊扰圣驾。」柳玉袖颔首,掩去唇边的笑意,装的有模有样。 李楠筝当即就站起来了,咬牙道,「朕,准许你过来!」 「谢陛下。」 柳玉袖中规中矩,慢悠悠走到李楠筝跟前,还想继续行礼,猝不及防被李楠筝一拽,就倒在了贵妃榻上。 李楠筝居高临下的望着她,恶狠狠的说,「朕真的是太惯着你了!」 柳玉袖有恃无恐,手指缠住她垂下来的髮丝,绕在指间把玩。 「陛下一向待臣很好。」 「你还知道我待你很好。」李楠筝不满的发牢骚,「你都多久没来我这了。」 似乎才几日? 柳玉袖难得摸清了李楠筝的情绪,没有把心里的疑问说出来,而是直接搂住人翻身颠倒了位置。 「臣特来伺候陛下。」 期间,她将自己所获告诉李楠筝,只可怜李楠筝动情之时还要努力听她说的话,一心二用,折磨得很。 半晌后,李楠筝埋在柳玉袖怀里,闷声道,「柳玉袖。」 柳玉袖偏头,「嗯?」 「朕命令你,下回伺候朕的时候,不许说正事儿。」 柳玉袖后知后觉,尴尬的咳嗽两声,揽着人哄了好半天。 正当两人想要继续温存时,迎雪来报,称胡尚书已经应召见在殿外候旨。 李楠筝不耐的起身穿衣,「来的可真是时候。」 柳玉袖随之起身,上次是李楠筝在屏风后,这次换成了她。 等李楠筝收拾整齐来到前殿时,胡尚书已经候了许久。 「参见陛下。」 胡尚书跪等李楠筝说平身,可左等右等他都没能等来。 李楠筝在主位上,慢条斯理的喝着茶,把柳玉袖的从容模样学了个十成十。 待把人晾差不多了,她才缓缓开口,「听大理寺回禀,胡爱卿的儿子涉及人命案,是也不是?」 胡尚书赶忙扣头,「陛下明鑑,小儿神志不清,不是故意为之。」 「这样啊,到底是不是痴傻,试一试便知。」李楠筝将茶杯重重的放到桌子上,碰出钝响。 「陛下,求陛下开恩!陛下您吩咐,老臣全听陛下的。」 胡尚书在下不停的扣头,李楠筝跟看戏似的,不说停也不说继续,偶尔往珠帘后瞧上一眼。 柳玉袖在后面专注的看着书,外头的对话她一句没落下,手里的书也照样看着。 「朕想胡爱卿为朕所用,助朕对付其他人,比如说贤王,再比如说……柳相。」 胡尚书一听,愣在当场。 李楠筝却是演上了瘾,冷哼一声,「他们拿朕当眼中钉,肉中刺,除之而后快。有的人辅佐朕,却想要控制朕,他们皆该死。胡爱卿,若是你肯倒向朕这边,朕保证,令郎和胡府上下安然无恙。」 「臣……臣……」 李楠筝笑笑,「你不必急着答覆朕,朕给你三日时间。」 胡尚书浑浑噩噩的走出宫门,李楠筝终于不用装了,回去珠帘内抱住自家的丞相想要继续方才的温存。结果,柳玉袖突然坐怀不乱,根本不跟她温存。 「怎么了?」李楠筝抚摸着她的脸颊,疑惑道。 柳玉袖看向她,神色令人摸不着头脑,「陛下是否曾经认为过臣该死?」 李楠筝咳嗽一声,嘀咕道,「这不是演戏嘛,怎么还当真了。」 「不过臣的确该死。」 李楠筝上来就捂住她的嘴,「胡说八道什么,什么死不死的,我不许你死!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你死,即便,即便你是没少得罪我,但我就是对你狠不下心。」 柳玉袖拉开她的手,在她的手背上印了一吻,「我逗你的。」 「好啊你!越来越不把朕放在眼里了!」 李楠筝作势要起身,被柳玉袖圈住后动弹不得。 「臣把陛下放在心里。」 柳玉袖贴在她的耳后,轻声道。 炸毛的小猫瞬间被制服,软的不像话。明宸宫内,一室的春色。一向心如止水的柳相再一次留宿皇帝寝宫,只有贴身伺候的宫女太监知晓内情。 她们是想逼迫胡尚书就范,供出更深层的势力,先用后杀。谁知这姓胡的这么扛不住事儿,没到三日就带着家眷逃跑了。 李楠筝当即下令,命城中禁军全力追拿。 一时间,洛阳城内人心惶惶,流言更是满天飞。城内到处都是通缉告示,禁军加强了巡逻,城门巡查尤其严格。 不止禁军的人,柳玉袖暗中也派了人在全城搜寻。 胡尚书不是一个人逃走,还带着他的儿子和小妾,脚程不会很快。况且洛阳城守卫森严,他想混出城并不容易。 胡尚书逃跑的第三日,李楠筝亲上洛阳城楼,犒劳众侍卫,彰显皇恩浩荡。 「陛下,城楼上风大,不如到旁边阁楼小坐。」禁军统领拱手道。 第82页 「无妨。」 李楠筝转身,「禁军侍卫们日夜待在此处守卫,更加辛苦。他们整日里站得,朕站一会儿有何不可。」 禁军统领当即跪地,「陛下仁德!」 这时候,城门底下突然响起一阵骚乱,李楠筝往下张望,就见两匹马驮着两个人冲出城门,一路疾驰,禁军侍卫紧随其后,然而还是反应慢了些。 「启禀陛下!有人在城门前作乱。」 被带上来的男子仰天大笑,「你们永远都抓不到大人了!永远都抓不到!」 再往远处,逃跑的两个人已经离开很远,完全逃开了射程,且很快就要甩掉后面的禁军侍卫了。 李楠筝望着那二人的背影,攥紧拳头,千防万防,却功亏一篑。 作者有话说: 谢谢「嘿嘿」投递的地雷! 谢谢「今天也不在线」,「林夕」投递的营养液! 第54章 美人计 数支利箭密密麻麻的朝着胡尚书父子射去, 不管是城楼的远射,还追兵的近攻,都未能伤到那二人分毫。 胡尚书捨弃了小妾和家僕, 不顾她们的性命这才夺得出城门的机会。眼下,胡尚书的小妾们被押在城门前, 个个抖如秋叶,僕从被五花大绑吊在城楼上,胡尚书父子策马疾驰, 头都没回。 李楠筝皱着眉头, 难道就让这作恶多端的两人这么跑了?若真是让其跑掉,就算再发搜捕令,搜寻范围太大,更加难捉拿。 「大人逃出去了!」 被悬吊的僕从大笑着,高声吶喊。 李楠筝和禁军统领脸色都难看的紧,眼看着胡尚书父子二人就要跑没影了。 电光火石之间,只闻利箭破空,等众人反应过来时, 两支穿云箭分别直插胡尚书和其子的胸口, 二人当即从马背上栽下来。 李楠筝等人回头, 就见柳玉袖站在城楼的最高处,缓缓放下弯弓, 转过头对上李楠筝的视线, 眸中的杀意顿消。 「玉袖姐姐……」 李楠筝默声唤着, 待到柳玉袖走到眼前了还在发愣。 「这不可能!不可能!」 吊着的侍从大声吼叫,小妾们从啜泣变成了嚎啕大哭。 「臣惊了陛下的驾, 万望陛下恕罪。」柳玉袖抬眸浅笑, 嘴上请着罪, 眼神却将李楠筝勾的痴缠,差点在禁军面前忘了二人目前的处境。 李楠筝清了清嗓子,「爱卿算是救驾有功,如何算罪。」 这时候,方才出城追赶的侍卫带着两人的尸身回来復命,利箭穿透心口,二人中箭当时立马断了气。 柳玉袖与李楠筝自城楼上视线交缠,难捨难分,却在下城楼后分道扬镳。李楠筝要回宫下旨,而她则是打道回了柳庄别苑。 圣旨一下,胡尚书纵子行兇,草菅人命,加上后期包庇以及豢养死侍,个个都是重罪。圣旨中只提到胡尚书父子在出逃中坠马而亡,只字未提柳玉袖。 别苑中,老头和女孩也听到了外头的消息,见到柳玉袖来便感激涕零的磕了好几个响头。柳玉袖让人拿了盘缠递给老头,且命底下人过后护送他们离开。 「姑娘的恩情,老奴和小小姐没齿难忘。」 老翁背上行囊,领着小女孩跪谢。 柳玉袖将他们扶起,「本就应该是这个结果,只是晚了十年,希望不要太晚。稚子无辜,不管她的生父是谁,好好教养她,让她读书明理。」 老头还要叩拜,被柳玉袖拦住后道了无数声感谢。 「姑娘,这么多日子,受了大恩,还不知姑娘姓名,敢问姑娘姓甚名谁,老奴和小小姐好感恩在怀。」 不等柳玉袖说话,一旁的纯宁率先道,「姓柳的女官,还能有谁?」 老头听后,愣了一会儿,而后恍然大悟,拉着女孩又跪下了。 「老奴愚钝,见过柳丞相!」 「快起来吧。」 柳玉袖和纯宁把二人再度搀起,叶希跟着老翁走出别苑,半路忽然回头。 「美人姐姐,我以后还会见到你吗?」 柳玉袖弯唇,「希儿好好读书,快快长大,长了本事后便能见到我了。」 叶希大声回道,「好!」 望着一老一小上了马车,马车渐渐行远,柳玉袖收回视线,吩咐底下人备车回府。 刑部尚书一职由李楠筝寻了自己人担任,将刑部中他人的势力整体清除。至此,朝中六部的势力一分为二,一半在李楠筝手里,一半在柳玉袖那。 剩下的还有某些狼子野心的皇亲,以及部分兵权,然而余下的势力恰恰也是最为棘手的。 柳玉袖放下奏本,抬眸时已经是午后了。 她唤了纯宁进书房,将自己亲笔的书信交过去。 「这封信你亲自送往边境。」 纯宁颔首,「属下遵命!」 她刚把书信收入怀中,小茉正巧进来送茶点,听到一个尾巴。 「小姐,吃点心。」 小茉把点心放好,转头看向纯宁,落寞道,「你要去边境?」 纯宁点头,「快马加鞭,半月也能回来。」 「那你,你要小心。」小茉双眸戚戚。 原本两人站的很远,柳玉袖再一抬头,人家俩人都抱上了,她嘴里的点心顿时没了味道。 「我会的。」纯宁望进小茉的眼睛,好像马上生离死别一般,根本看不够。 第83页 小茉也是难捨难分,要不是小姐在这,她都要跟着纯宁一起去边境了。 「你要是少一根头髮,回来让你好看,不,不是,你只要安全回来就好。」 纯宁素日里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每每都会因为小茉而有了神采。 「好,我发誓,一根头髮丝都不会少。」 柳玉袖咳嗽两声,「她是去送信,不是去打仗。」 两人立马分开,不好意思的看向别处。柳玉袖顿时觉得自己好像那棒打鸳鸯的老道。 这都什么跟什么? 小茉磨蹭回到柳玉袖身侧,「哎呀,小姐,奴婢这不是作为家里人担忧嘛。」 柳玉袖倒是想起野史中写的,将军出征,将军夫人城门前凝望,两人依依惜别。 「女大不中留。」 小茉羞红了脸,「哎呀,小姐,您说什么呢?在奴婢心里,您永远是第一位,阿宁第二位。」 柳玉袖转头看她,「你自己呢?」 「我?」小茉犹豫道,「那就是第三位吧!」 柳玉袖失笑,就像看妹妹似的,「傻丫头,你自己应该排在第一啊。」 小茉似懂非懂,探头探脑的瞥见案边画了一半的图。 「这是……凤凰?」 柳玉袖不自在的应道,「是百鸟朝凤图。」 「小姐是要送人,送谁啊?」小茉好奇的问道。 柳玉袖趁她不备,轻轻点了下她的额头。 「等送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谁还没有个心上人。 小茉捂着额头甚是委屈,「小姐,下个月就到陛下生辰宴了,您打算送什么?」 柳玉袖看向别处,「我自有安排。」 小茉突然惊唿道,「小姐这幅画不会就是……」 「你不是还要和纯宁依依惜别?」 等把那两个支出去后,柳玉袖重新提笔,往没画完的图上继续描绘。 凤凰画了凤头,还没画凤尾,百鸟也只画了一半,到生辰宴前应该是来得及。 她专注的画着,直到有人推门而入,素有的机敏让她立时察觉,抬头的瞬间愣了一下。 「楠筝?」 「是我。」 李楠筝把斗篷脱下来往旁边一丢,为了引人耳目,还没到穿斗篷的时节了,拼着被热死的风险,她也要来。 柳玉袖赶忙拽了张纸覆在画上,「守卫也没来通报。」 「是我不让他们通报的。」 李楠筝绕到桌案前,喵一眼柳玉袖特意挡住的东西,伸手就要把纸张掀开。 柳玉袖一把擒住她的手腕儿,任她如何挣脱都不能。 「什么东西,我不能看?」 柳玉袖莞尔,带着李楠筝远离桌案,来到榻前坐下。 「秘密。」 李楠筝闻言挑眉,「你对我还有秘密?若我今日一定要看呢?」 「陛下。」 柳玉袖突然改了称唿,轻抚上李楠筝的脸庞,让她只能看向自己。 「难道臣不好看?还让陛下有功夫看别的?」 「你……」 李楠筝想别开视线,又捨不得,眼神飘忽,心跳如鼓。 柳玉袖抚着她的脸侧,到脖颈,再到衣带。 李楠筝清斥,「不可以!」 然而她只说不动,任由柳玉袖想做什么做什么。 「堂堂柳相,也开始白日宣那什么了。」 灵巧的手指解开衣带,将如雪肌肤展示出来。 「这里是书房。」 李楠筝做着毫无威慑力的抵抗。 柳玉袖却突然欺近,在她的耳边说道,「楠筝,我想你。」 只这一句话,李楠筝的所有理智土棚瓦解,把自己交付出去。 一时间,她忘了自己的来意,也忘了刚才执着的想看什么,眼里心里只有柳玉袖一个人。 柳玉袖依然很有分寸,让李楠筝享受了,却也不动底线。 次日,她还是同李楠筝同乘一辆马车入宫。昨晚她实施了新话本的方法,效果显着,李楠筝显然很满意。 柳玉袖悄悄看一眼枕在自己肩上补眠的人,心想再回再找小茉要点新话本好了。 她已经六年未送李楠筝生辰礼物了,这一次她要给其一个惊喜,只有她们两人之间知道的生辰礼。 要不是对厨艺不精,她应该给楠筝做碗长寿面。一想到楠筝吃了她的长寿面可能会有生命危险,想法便作罢了,还是做点她力所能及的事。 待李楠筝进了宫门,柳玉袖整理好自身,收起柔情,变回人人敬畏的柳相,仿佛昨晚那个柔情似水的女子从未存在过。 李楠筝穿过御花园,在长廊上走了几步,突然停住。 「陛下?」迎雪也随之停下。 昨晚她被柳玉袖迷了眼,那样美的人,声声说着想自己,任谁都拒绝不了。 「可恶,被她煳弄过去了。」 美人计,她的玉袖姐姐用起来还真是不费吹灰之力。 作者有话说: 谢谢「咸鱼且没钱」,「家?惠」投递的营养液! —————————— 提前祝宝宝们新年快乐! 第55章 终身难忘生辰宴 很快便到了李楠筝的生辰宴, 朝野内外准备了一个来月筹备贺礼,就是等这一天。自一清早,皇宫里宫女太监们就开始忙碌, 最忙的莫过于御膳房。宫宴上一共二十四道菜餚,配宫廷玉酿, 总共要准备二十桌。入宴席的除了皇亲国戚外,还有正三品以上的朝臣。 第84页 柳府内倒是清净的很,生辰贺礼已经在两天前完成, 她只等着上马车入宫。参见宫宴亦要穿朝服, 为了显得与平日里不同,柳玉袖特意挑了一支红玉簪子戴在头上。今日特殊,她破一次例,不戴这纱帽。 正巧谭馨儿和小茉同时进门,看到与以往不大一样的柳玉袖,两人反应各不相同。 「我家小姐就是好看,随便打扮都貌若天仙,这一精緻打扮啊, 简直就是天上的仙子下凡了。」小茉双眼亮晶晶, 围着柳玉袖就是一顿夸。 而谭馨儿就没有这么贴心了, 在妆容上挑不出问题后,她把注意力转向了贺礼。 「我说柳相, 别人都送稀世珍宝, 你就送一幅画?」 柳玉袖笑笑, 没有回答,而是对着铜镜继续斟酌。觉得头上戴点红色不够喜庆, 拿了一串红玉玲戴手腕上了。 不用正主说话, 小茉在一旁叉腰道, 「你懂什么,我家小姐的墨宝,别人千金难求,自然也是稀世珍宝了。」 谭馨儿挠挠头,还是琢磨不透那令人只见的情趣,在自己袖子里摸了摸,也摸出一串红玉铃。 「柳相,别说我和师姐妹帮你,这个是我特意寻来的,跟你那串一模一样。送给谁,应该不用我再说了吧?」 柳玉袖拿起桌上的红玉铃,若有所思。 「多谢。」 小茉见状,赶紧把自己的看家本领使出来,掏出一堆红绳捧过去,把柳玉袖看的一愣一愣的。 「这是做什么?」 「这是红绳啊,奴婢从城隍庙求来的,管姻缘。」小茉献宝似的呈上。 柳玉袖指着那团扭在一起的红绳,「求了一团?」 小茉挠挠头,「哦,奴婢特意找道长要的,奴婢说家中有人情路坎坷,需得多绑几根红绳才能拴住这段姻缘,他就给奴婢了。您就把这些分一半戴陛下身上,准保管用。」 柳玉袖扯了下嘴角,恐怕她只能心领了,把这些都戴在身上,那不得戴两胳膊? 但是这个寓意还是可行。 她趁着小茉不注意,悄悄抽了两根红绳塞进袖子里,而后继续照镜子。这是她头一次对自己的妆容如此在意,以往都是由小茉随意打扮便好,可今日,她一定会给楠筝一个毕生难忘的生辰宴。 过去,她下意识的迴避两人之间的情感,如今水到渠成发展到这般地步,她不可能再假装对楠筝毫无私情。既然如此,倒不如留下两人美好的记忆。 戌时,柳府马车停到宫门口,她不是第一个到的,前边的马车已然排成一队。但眼见丞相府的马车到来,其他人纷纷让路,愣是给柳府马车让到第一位。 柳玉袖迈入玉兰殿大门时,朝臣们几乎已经到齐,甚至于睿王等也都到了,只差她和宴席的主角。 「柳相!」 众人起身拱手行礼,齐声恭迎。 直至柳玉袖走至殿上入席,众人才落座。她在的地方便是万众瞩目,底下的人想上来攀谈,可又不敢,但还不得不注意到殿上的这位女相。于是朝臣们只敢交头接耳,不敢再大声喧譁。 对面的睿王见状,率先举起酒杯,「柳大人是不是到晚了,理应自罚三杯。本王先喝了,柳大人随意。」 待他豪气干云的喝下去一杯酒后,柳玉袖却岿然不动,完全没有举杯的意思。 「柳大人这是不给本王面子?」 柳玉袖闻言只是笑笑,今日的妆容不同往日清淡,显得尤为明媚,让人移不开眼。 「王爷言重了,是本相不胜酒力,待会儿还要向陛下敬酒,若本相到时候倒下,岂不是大不敬?」 她用君臣之礼说事,噎得睿王敢怒不敢言,大不敬的事做得,可这话说不得。 睿王脸色阴沉的坐下,旁边的贤王也跟着愤愤不平,然而也只能是敢怒不敢言。殿上这几位贵人只有四公主是真的在等着吃酒宴,其他人则是各怀心思。 殿下,严清悠和江秉安相邻而坐,她盯着柳玉袖看了好一会儿,小声和江秉安嘀咕,「师妹今日是不是格外打扮了?」 江秉安也跟着点头,「很精心的打扮了。」 宴席上只有酒酿,菜餚尚未入席。柳玉袖算了算时辰,估计李楠筝也快出来了。 她喝了一口酒,勐然发现酒壶中的不是酒,而是清茶。略思片刻,她低下头,唇角展开一抹浅笑。 楠筝就是这般,看似任性,实则细心周到。 她回忆往昔的功夫,李楠筝进了殿。身后的宫女太监们手里皆端着果盘,在她落座的同时走下殿去送到其他桌上。 众臣起身,举杯敬殿上之人,高声恭贺,山唿万岁。 李楠筝端坐于主位,自方才就被右手边的人夺去了全部的注意力。这人今日格外的好看,若说平日里是出尘,而今日则是美到无以復加。 「众爱卿平身。」 她短暂的看了众臣片刻,便收回视线,有意无意的往柳玉袖那边瞄。 李楠筝一声令下,丝竹管弦之声顿起,余音绕樑,引得舞姬鱼贯而入,于大殿之上翩翩起舞。二十四道菜餚逐一被端上桌,可是她一点都不饿,只顾着赏美人。 一道烤乳羊端上了桌,柳玉袖动筷夹了两口,只觉外焦里嫩,油而不腻。满眼望去,案上的菜餚大多为荤食,仅有两道素菜。 她一直低着头吃菜,就是为了躲李楠筝炙热的目光,若是对方看的过于露骨,她便故意咳嗽两声提醒一下。 第85页 众人享美酒佳肴,赏歌舞曲乐之时,内侍开始清点呈报生辰贺礼。 「四公主,送玛瑙一箱。睿亲王,送西海珍珠一箱。贤亲王,送蓝田白玉雕石一对儿……」 大大小小的贺礼,不管是寻常的还是罕见的,至少每个人都表了一份心意。等到都宣读完,却不见柳玉袖的贺礼。 众臣面面相觑,心里明白但不敢多言。自皇帝登基以来,柳相便从未送过生辰礼,六年来,从无例外。 就在所有人都心照不宣时,贤王突然笑呵呵的开了尊口。 「柳相没有送五皇妹贺礼吗?到底是曾经教过的学生,如何能如此薄情呢?难不成是对五皇妹有成见?」 不等他挑拨离间完,柳玉袖抬眸,淡淡的扫了他一眼,「贤王殿下的生辰,本相也未送过贺礼,四公主也是。贤王应该问本相送过谁贺礼。」 贤王噎住,看一眼睿王,见对方也不待见自己,举起酒杯来喝起了闷酒。 其他人都在猜测陛下会如何猜忌柳相,两人之间的关系又会如何白热化,结果当事人一点没介意送不送礼物,全都迷失在某人的容颜中了。 宴席将近过半,四公主藉故去散步消食暂时出了玉兰殿,殿下也偶尔有人离席。 柳玉袖不经意看到有人和四公主前后脚离席,不禁生了疑惑,随便找了个藉口也跟出去。她跟到御花园假山石边上,看见四公主与一男子私下见面。两人小心翼翼,全身都在靠近对方,可却发乎情止乎礼迟迟没有动作。 「公主,我,等我明年回来就去求陛下指婚。」 四公主望着那人,忽然依偎进他的怀里,「我等你,多久我都等。」 眼看二人相拥,柳玉袖直觉身后有人靠近,顷刻转身将来人擒住。 待看清楚来人,柳玉袖赶忙松开李楠筝脖颈,低声道,「楠筝,你怎么也……」 「怎么?就许你出来透气,不许我出来?」 李楠筝挑下眉,说罢也透过假山石的窟窿往河边瞧。 这时候,四公主已经和男子拥吻在一起,难捨难离。二人同时看清楚了男子的面庞,正是朝中的彭将军。 彭将军与齐将军可以说是分别掌握了当朝南北的兵权,势均力敌,两军兵力难分伯仲。 柳玉袖看着黏黏煳煳的二人,倒是没有半分撞破别人好事的尴尬,反而起了个别样的念头。 「没想到,四皇姐也挺疯狂的。」李楠筝感嘆道。 柳玉袖转回头来看她,倾身将人拥住,「我们也可以。」 言罢,柳玉袖不由分说封住了她唇,极尽撩拨,却不让她出声。 宫宴结束后,大臣们都陆续出了宫,坐上自家马车打道回府。柳玉袖也随着他们一起出了宫门,可上了马车后,却迟迟没有离开。 「纯宁,待会儿,你尽管让车夫赶着车回府。」 她要送的生辰礼还没送成,怎能就这么走了? 柳玉袖悄悄的返回宫门中,潜入明宸宫。 「大人?」 迎雪在殿门口转了好几圈,急的不知道干什么好,看见柳玉袖的一瞬间,一颗心落了地。也不管她回来做什么,直接把人推进内殿。 刚进去的工夫,柳玉袖和正在闷闷不乐的李楠筝四目相对,两人是都没先反应过来。 作者有话说: 如果没有太多事,我会保持日更哒~年三十也更新哦 第56章 开窍的柳相太可怕 而后还是柳玉袖先反应过来, 对着贵妃榻上的贵人施了一礼。这一礼不仅代表君臣之敬,更代表了她对这桩生辰礼的重视。 「你,你还回来做什么?」 李楠筝别过头去, 明明私下抓心挠肝的想要人家回来,等人家真的站到面前了, 她又开始口是心非。 柳玉袖心知她是以为自己离开了而生气,不紧不慢的走到贵妃榻前,全程都是满眼温柔的望着榻上之人。 李楠筝被她看得发脾气也不是, 不发也不是。这双美目望着一个人的时候, 仿佛满心满眼只有这个人,怎能不沉入其中。 「你看着我也没用,你为什么不送我生辰礼?」 柳玉袖笑道,「臣以为这世上的珍宝无一件可配得上陛下。」 闻言,李楠筝后半句话咽了回去,忍不住嘴角上杨,可还是不肯松口。她瞥了一眼柳玉袖手上拿的东西,嘴角更是控制不住了。 「你手上不是拿着了?」 柳玉袖:「……」 明知故问。 她于李楠筝面前将画卷完全展开, 露出完整的百鸟朝凤图, 引的李楠筝一下子就忘了闹情绪, 全神贯注的盯着画上的凤凰。 画上火凤头顶着金冠,于白百鸟中居高临下, 就像是睥睨天下的君王在凝视着自己的子民。 「这是我特意送给楠筝的生辰贺礼。」 李楠筝想要触碰, 却怕把画碰坏了, 于是她小心翼翼的轻抚着画卷,凤凰惟妙惟肖, 乃君临天下之意。 「你……画了多久?」 柳玉袖收起画卷放于桌案上, 轻描淡写的说, 「两个月。」 本来她可以画的更快些了,可是她想做到尽善尽美,必须精心再精心,每一个细节都不可囫囵而过。她从未将墨宝送人,上一次还是楠筝小的时候,而这次是在她长大了之后。 李楠筝深深的望进柳玉袖的眸子里,柔声道,「谢谢你,玉袖姐姐,这个礼物我很喜欢。」 第86页 「时间不早了,楠筝该就寝了,我也该回府。」说着,柳玉袖行礼后便要转身离开。 「玉袖姐姐!」 李楠筝当即冲过去,从后面环住她的腰际,紧紧的抱住不放手。 「玉袖姐姐,今晚留下来好不好?我要你留下来陪我。」 今日是楠筝的生辰,自己说过会让她有个难忘的生辰宴。 思及此处,柳玉袖慢慢拉开环在腰间的手,就在李楠筝以为她还是要走时,她却转身搂住了李楠筝的腰。 双唇轻触之时,缱绻缠绵,再无顾忌。 等李楠筝意识回笼,她发现不知何时自己手腕上戴了一根红绳,这东西绝对不是她的。但当她抬头看向柳玉袖时,明显发现对方的目光在刻意躲闪。 「玉袖姐姐,这是怎么回事?」李楠筝笑着问道。 柳玉袖咳嗽一声,「红色,寓意迹象,给你戴一根。」 「哦?」李楠筝故意拖长声音,拉起她的手,露出手腕上的红绳,「这又是怎么回事?」 柳玉袖继续狡辩,「因为寓意好,我也戴一根。」 谁不知道红绳就是寓意着月老给二人牵的红线,柳玉袖越是欲盖弥彰,李楠筝笑得越是开心。 「我懂了,好事成双。」李楠筝凑近,故意逗她道,「我说的对不对,玉袖姐姐?」 无可辩驳的柳玉袖只好把笑的灿烂的某位帝王给抱上了榻,欺身上前,动用「酷刑」。 「玉袖姐姐我错了,我,我再也不逗你了!啊!」 屋子里都是李楠筝的断断续续的笑声,而柳玉袖对她的求饶充耳不闻,依旧持着她的玉足,用东西挠脚心。 「我,我真的错了!玉袖姐姐,好姐姐,你饶了我吧。」 这时候,柳玉袖趁其不备,把一件东西套到她脚踝上,继而终于放过了她的脚。 李楠筝低头一看,自己脚踝上竟然挂了一串红玉铃铛,另一串红玉铃铛则是挂在柳玉袖的手腕上。这东西既能放手腕上,又能放脚踝上。她甩了甩脚,铃铛便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是干什么的?」 柳玉袖甚是无辜道,「图个好彩头,生辰礼理当热闹些。」 这铃铛平时不会响,即便是戴在身上寻常走路也不会发出声音,除非故意抖动它。 李楠筝还没有明白她所说的热闹是什么意思,便再也没有闲心去管,只能在软玉温香中沉沦自我。 满室瀰漫着玉兰香,铃铛的声音盖过了低声呢喃,确实是热闹许多。 待柳玉袖放开她,李楠筝的理智回了笼,回想方才,她好像掉进了某人的圈套里。 「所以你早就准备了铃铛?若是我刚才没拦你呢?」 柳玉袖搂着人,柔和的神色极为惑人,「那我便找个理由折回来。」 她才不会说自己是从小茉给的新本子学到了新方法。 李楠筝愤慨道,扬手就要打,「你蓄谋已久!」 柳玉袖轻巧的抓住她的手放在掌心揉捏,「我只是想给你庆生而已。」 「你!」 李楠筝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毕竟她刚才也很高兴,事后生气完全没有说服力。 半天,她终于红着脸憋出来几个字,「你从哪学的?」 「本子上……」 话一出口,后悔晚矣。 柳玉袖后知后觉去看李楠筝的脸色,果不其然对方正对她咬牙切齿。 「以后,柳爱卿府里的本子上缴国库!」 「也可。」反正是她看完了再上交。 柳玉袖在皇帝寝宫待了一晚,清晨照常去上朝,而后继续私底下折返回明宸宫,和李楠筝下上了棋。 一旁的迎雪看两人琴瑟和鸣,片刻分不开的模样,也跟着高兴,赶紧招唿底下的送茶水送吃的。要不是柳玉袖按着,捶背捏肩的她也都找来了。 「玉袖姐姐不专心。」 李楠筝放下一颗白子后,立时把棋局扭转到了对自己有利的棋面。 柳玉袖低眉浅笑,加上一颗黑子后又把棋局给拉了回来。 「我是在想,四公主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楠筝就不想为她找一门合适的亲事?」 「你是说……彭将军?」 柳玉袖点头,「正是,彭将军忠君爱民,是守家卫国的好将军,可以重用。四公主天真烂漫,先帝这么多子女,唯独她从不参与夺权,当然她也没那个脑子。既然不夺权便是可以纳入自己人的阵营。」 李楠筝听后当即宣召四公主进宫,两人这盘棋下完了,四公主也到了。柳玉袖依旧是躲在屏风后,只听不插手。 四公主见礼后,似乎有些紧张,被赐座也坐立不安,时不时的看一眼主位之人。 「四姐姐,朕要给你指婚。」 李楠筝这话一出来,吓得四公主当即滑跪到地上,「陛下,我不成婚,不对,请陛下不要给我指婚?」 「真的不指?」李楠筝明知故问道。 见四公主坚定的点头,大有她不答应就要去跳河的架势。 李楠筝轻轻嘆了声气,「可惜了,那朕只能给彭将军另觅良缘。」 四公主闻言一愣,随后赶忙道,「我嫁我嫁,请陛下赐婚!」 这回,反倒是李楠筝不着急了,她故意拖长时间,就是不松口,令四公主出了一头汗,也不知道是急的还是吓得。 第87页 「我今生非彭将军不嫁!求陛下恩典。」说着,四公主朝着主位便拜了下去。 李楠筝见差不多了,又问一遍,「真的要指婚?」 四公主坚定道,「请陛下赐婚!」 「好!朕准了,今日就下旨,这个月末便是良辰吉日,你们便在月底晚婚吧。」 四公主激动再行一礼,起身时,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谢谢陛下,谢谢陛下。」 李楠筝笑了笑,她和这个四姐姐倒是没有什么仇怨,也没有过多的交情,到底算来也是唯一与她和睦相处的亲人了。 「楠筝愿四皇姐幸福,不必言谢。」 四公主愣了一下,继而眼中含了点泪光,「谢谢五皇妹。」 待公主走后,柳玉袖才从屏风后出来,见一切尽在李楠筝掌握之中,颇感欣慰。 帝王之术,用理服不得的便用情。试想高高在上的帝王对他人礼贤下士,顾念亲情,怎能不让人动容。 「玉袖姐姐,四皇姐都要成亲了,你什么时候当我的皇后啊?」 柳玉袖回以微笑,她多想答应,可是还有好多事未了。 「待四海昇平,我来当你的皇后。」 李楠筝轻哼一声,又拿这话来搪塞她。 「说好了,到时候可不能反悔。」 「绝不反悔。」 她柳玉袖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若真到那天,她便不顾世俗,当定这个皇后。 「接下来,陛下还要准备契丹使臣朝拜的事,还有的忙。」 李楠筝几不可闻嘆声气,提到这个她就心烦,回宫来两人偷偷摸摸就算了,现在还来个契丹使臣捣乱。 柳玉袖想起听闻的消息,不由蹙眉道,「契丹此次不止有使臣,还有王子和公主。此行目的怕是不简单,还需多留意。」 「我知道,我就怕他们来添麻烦。」李楠筝不满道。 「什么麻烦?」 李楠筝指了指柳玉袖,再指向自己,「和亲。」 柳玉袖哑然,却有这个可能,契丹带了王子和公主来,怕不是得知楠筝喜欢女子,所以一样带一个,不要王子还有公主? 作者有话说: 新单元开启啦~ 谢谢「jx2712」投递的营养液! ———————————————— 明天初二去姥姥家拜年,请假一天,初三继续,么么(^0^)/ 第57章 使团进见 待到临近契丹侍者来我朝进献的日子, 皇宫中依旧要准备宴席,这次是为了表示中原大朝的友好,专门为契丹使臣接风洗尘。有外臣入洛阳, 朝野内外各怀心思,都在猜测这契丹使臣到底是助力还是变数。 柳府中一切照旧, 入秋后,庭院内渐渐有了落叶,每日都需有僕从打扫。别人扫着院子, 小茉那边在石炉上煎茶, 而柳府的主人则是坐在摇椅上,槿紫裙摆坠地,身上盖着月白斗篷,怀里还抱着小花。 偷得浮生半日闲,她是难得抽出时间来在自家院子里赏赏秋景,逗逗八哥儿,抱抱小花猫。 小茉拿着蒲扇在石炉旁扇风,为免呛到柳玉袖, 特意朝着柳玉袖的反方向扇。 「小姐, 您说契丹人都长什么样子啊?有没有四只眼睛八张嘴?」 柳玉袖一边用麦穗逗着小花, 一边无奈笑道,「那还是人吗?当然是和我们一样, 两只眼睛一张嘴。」 小茉略显失望, 「还以为能看到点新奇的东西呢, 您说契丹公主会很漂亮吗?」 「不及某人。」 小茉一听,当即表示贊同, 「那是, 肯定不如我家小姐好看。」 柳玉袖弯唇, 她说的某人可不是她自己。 待茶煎好之后,小茉娴熟的倒掉第一杯,将第二杯放到柳玉袖身边的矮桌上。 这时候,谭馨儿端着药碗一熘小跑,边跑边喊,成功在柳玉袖伸手端茶杯之前赶到她面前,将药碗塞过去。 「喝什么茶,药还没喝了,喝药。」 柳玉袖不得不蹙着眉、忍着苦把药都灌进去,一点儿底渣儿都不剩。她需要身体支撑住,就必须遵医嘱。 「哎呀小姐,喝这么急做什么。」小茉赶紧拿起手帕替她擦拭唇角,顺便餵了一块花生糖。 谭馨儿趁着柳玉袖吃糖开不了口,在一旁打趣道,「柳相还是小孩吗?怕苦还吃糖?」 「你懂什么?我家小姐金贵着了,哪能和你这山野莽姑一样?」小茉叉腰叫板。 谭馨儿登时和她对着叉起腰,「你说谁山野莽姑?」 小茉抬头挺胸,「谁答应就说谁。」 谭馨儿也不甘落后,「诶,你,有本事出来单挑!」 在她的挑衅下,小茉招唿来纯宁,指着谭馨儿,「就是她,你帮我和她单挑。」 「诶!可不带请求外援的。」 谭馨儿下意识的往柳玉袖身后退一步,本能的寻求庇护,但柳玉袖只顾着逗猫,一点没理会她。 小茉得意道,「我们俩是一体的,我的事就是她的事,怎么能算是外人?」 院子里叽叽喳喳,鸡飞狗跳,比集市还热闹。只有柳玉袖坐在摇椅上,安静的和猫玩儿,两耳不闻身旁事。 她早就习以为常了,也不知道小茉和谭馨儿是不是上辈子的冤家,一见面就斗嘴,一斗嘴就吵架,当然从未动过手,只因谭馨儿一向败北。 第88页 柳玉袖举起小花,「你可不能像她们似的吵闹,小花最乖了。」 小花被迫与其四目相对,呆愣愣的也不知道听没听懂,反正是很应景的喵了一声。 只听上头小八叫了几声,「四只眼睛八张嘴!山野莽姑!小姐吉祥!」 柳玉袖:「……」难为它还能圆回来。 「不学好。」 她没能闲过一会儿,刚出去帮偏架的纯宁急急回来禀报,说是契丹使团提前两日抵达了洛阳,接风宴改成了今晚。 柳玉袖当即放开小花起身,抬手摘掉挽发的白玉兰簪子,墨发如瀑布倾泻而下。 「叫小茉来,我要更衣束髮。」 当她换好朝服,戴好乌纱帽,赶到皇宫时,依然是除了皇帝意外最后一个来的。她和李楠筝几乎是前后脚,她才入殿上的右手偏席,李楠筝便穿着一身朱红朝服出来了。大臣们刚刚起身恭迎柳相,位子还没坐热,继续站起来恭迎陛下。 柳玉袖往主位上看去,她的小陛下今日不仅风采出众,红玉镶金的凤冠更是衬得其威严更甚。她悄悄观察的工夫,恰巧李楠筝也往她这边瞧,二人视线对上,瞬间揉在一起。 「启禀陛下,契丹使团已经在殿外恭候。」 听到内侍的上报,李楠筝才别开视线,看向玉兰殿正中。 「让他们进来。」 内侍对着殿外扬声道,「宣契丹使团进见!」 话音刚落,契丹使团便进了玉兰殿大门,以契丹王子和公主为首,后跟着使臣以及随从。一行人等对着殿上直接行了中原的叩拜大礼,动作整齐划一,看得出来是精心训练过的。 「参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楠筝略一点头,「平身。」 「谢陛下!」 契丹王子扬起瘦小的面庞,看上去有些清秀女相,一双眼睛湿漉漉的,显得怯生生,半点没有王族风范,倒显得阴柔。再看旁边的公主,一袭降红裙袍,额前逮着一颗鸽子蛋大小的红宝石,衬得脸只有巴掌大。 柳玉袖微微蹙眉,这两个人看上去就不像是能上得台面来彰显契丹风范的,更像是被捨出来的人。 契丹使臣是个中年男子,在行了拜礼后,命底下人抬上十个大木箱,一一打开,里面全都是布匹绸缎,珍珠玛瑙。 「这是我王的一点心意,请陛下笑纳。」 中原地大物博,兵强马壮,时常有边塞小国向大朝进贡,以求和平共处。契丹与中原在贸易上虽不如波斯来的频繁,倒也未曾挑起什么事端,故而这次进见才被允许。 「既然如此,朕便收下了。」 李楠筝抬手,旁边立马出来一队侍卫将箱子都抬下去。 「既来我朝,便是客。诸位皆可尽情放松做客,不必拘束。回头,朕会命人带几位到洛阳城转一转。」 契丹使团的人行礼谢恩后入了座,宴席也终于正式开始。这次宴席的菜色考虑到契丹来使,特意添加了一些契丹族爱吃的菜,例如烤全羊,烤牛腿等。 柳玉袖象徵性的吃了几口,便喝起清茶,顺便抬眸观察契丹使团的几个人。入席的只有三人,如今却只剩下一个使臣,公主王子不知何时悄悄的退了场。 这是搞什么名堂? 殿中响着琵琶曲,身着红色衣裙的舞姬们在乐声中起舞。也不知道是谁选的舞蹈,舞姬们的脚上都带着金铃铛,每每换一个姿势,铃铛都会叮噹作响。 柳玉袖感受到来自主位的视线,赶忙低头喝茶。而主位上的人是脸上发烫,又不能失了威严,忍得十分辛苦。 觥筹交错间,曲毕人散。这时候,契丹使臣突然起身,朝着殿上拱手。 「启禀陛下,除去方才的礼物,我朝还准备了两个舞蹈,要献给陛下。」 李楠筝闻言挑眉,「哦?有心了,那便跳来看看。」 「是。」 使臣颔首,随即冲着后面拍拍手,一群着白衣纱裙的女子鱼贯而入,六个人在殿中分散开,从上俯瞰是花瓣的形状。 众白色之中,唯有中间的人白纱外围着一层水蓝的半裙,旋转时犹如花朵绽放。只见她缓缓抬头,挡在面上的流苏轻微摇曳。 即便有流苏挡着,也能轻易认出,舞群中间的便是契丹公主。 「公主对舞蹈颇有研究,将中原的舞和契丹的舞相结合,研制出来的新舞,已经练了数月,只为今日向陛下进献。」 经使臣这一通解说,底下的大臣们个个老奸巨猾,谁还看不出这契丹打的什么主意。都知道当朝圣上喜欢女子,契丹千里迢迢的把公主送来,还在宴席上献舞,其野心已经显而易见。 柳玉袖抿了一口茶,心道自己的随意猜想怕是要成真了。 待舞蹈结束,公主带着侍女一同到御前行礼谢恩,盈盈下拜,举手投足之间既有契丹族的爽朗之气,也柔和了中原江南的柔美。 李楠筝点头,「公主舞技精湛,令人嘆为观止。」 公主低着头,「多谢陛下赞赏,为陛下献舞那是耶律星月的荣幸。」 「公主且入座,共赏佳宴。」 「谢陛下。」 当耶律星月抬头的片刻,视线划过偏座之人时忽而停顿下来,直到使臣提醒,才如梦初醒对着柳玉袖浅的笑了一下,很快又低下头去。 柳玉袖被看的莫名其妙,好好的给陛下献舞,做什么又冲着自己笑? 第89页 很快的,殿中再次涌入新人,这回来的是二女一男,两名伴舞的侍女身穿红纱,而前边献舞的竟然是契丹王子耶律诚。他披着红纱的扮相更显阴柔了,举手投足只见娇媚更胜女子。 柳玉袖看着,不禁怀疑,契丹王是不是对陛下的喜好有什么误解。 底下臣子们看得也起劲儿,就和看笑话一样,一个个脸上都在憋笑,明明想笑却不得不忍着。 此时,契丹王子突然迈着缥缈的舞步走到殿上,手臂上的红绸飘出,轻飘飘的向着李楠筝身上搭去,却不知从哪来的风,不小心转向搭到了贤王身上。 贤王嫌恶的拉着红绸一拽,直接把契丹王子拽趴下了,一头磕在李楠筝的桌前。 作者有话说: 突然发现还有一章存稿哈哈哈 第58章 谁说和亲 乐声戛然而止, 众臣皆面面相觑不知所谓,伴舞的侍女们愣了半天赶紧冲上去将耶律诚扶起来。只见他额头磕出一片淤青,左眼角也挂了点彩。 李楠筝微微一笑, 盯着颇感狼狈的契丹王子,「耶律王子这是什么新鲜的舞蹈?」 明明她是笑着说的, 契丹使团的所有人却全都跪下了,好像她勃然大怒了一样。 就在无人敢讲话时,柳玉袖适时的出来打个圆场, 为宴会解了围。 「兴许这是契丹族的大礼, 平地叩头式。」 「原来如此。」李楠筝看向柳玉袖,忍着笑意,「是朕孤陋寡闻了,还是爱卿见多识广。怎么还跪着,快快请起。」 玉兰殿上重新演起歌舞,臣子们继续把酒言欢,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只有契丹使团独自尴尬, 好似是下来台了, 又好像没下来。 大殿内, 歌舞昇平,李楠筝与臣子举杯共饮, 本来心情尚算愉悦, 多偷看几眼柳玉袖便更加愉悦了。可总有那不长眼的来捣乱, 搅和好心情。 契丹使臣突然对着殿上敬酒,且满脸堆笑的把契丹王子和公主都推上去。 「启禀陛下, 我王想要和中原结下秦晋之好, 特地命臣将我朝的王子和公主献上, 望陛下笑纳!」 此言一出,满堂譁然,大臣们纷纷望向殿上,有的隔山观火,有的愤愤不平。那些愤愤不平的全都是曾经向陛下进献自家儿女被拒,心里不平衡。他们的儿女入不了宫为后妃,凭什么让一届外族抢先? 柳玉袖低头饮了一口清茶,静默不语,好似完全不关心的模样。她知道李楠筝频频往自己这里递目光,但她没有回应。 主位上,李楠筝心虚的看着柳玉袖,心想那人不会是生气了吧,想看看她的脸色,可始终看不见。心下交集难安,不好的情绪汇聚成怒气,转头就想发在契丹使臣身上。 这时候,就听茶杯坠地,碎的清香。所有的目光都汇集到一处,就见柳玉袖慢条斯理的整理自己被茶水沾湿的袖口。 「哈勒大人。」 柳玉袖缓缓开口,「我朝陛下年纪尚浅,不宜现在娶后纳妃,不如等陛下亲政之后再议此事。」 闻言,其他人都不敢回嘴,只有耶律诚不满道,「丞相大人难道还能做了陛下在主不成?」 柳玉袖莞尔,笑的异常好看,双唇一张一合慢慢吐出两个字,「自然。」 「你!」 眼见耶律诚还要说话,哈勒使臣立马叫他闭了嘴,带着公主和王子退回座位。更奇怪的是宫主和王子对使臣的话竟然言听计从,这也更加印证了柳玉袖一开始的猜测,这对王子公主只是契丹的两颗棋子,根本没有皇室尊严。 契丹使团被安置在外史馆,每日应召入宫,不入宫的时间便是由礼部侍郎安排人接待,去浏览洛阳城的大好风光。 因着契丹使团来洛阳,柳玉袖便很少再在非上朝时间入宫,以免节外生枝。契丹想要和亲的心思已起,必然不会善罢甘休,不知道要如何使出手段来引导陛下就范。所以她早就嘱咐好迎雪和师姐,要格外留意陛下的饮食起居还有每日的请脉。 「小姐,您阅奏摺都已经一个时辰了,多少歇歇眼。」小茉将新沏好的茶端到书房,在旁劝说道。 柳玉袖弯唇,终于肯暂且放下奏本,小歇片刻喝会儿茶。 「纯宁那边有没有消息?」 小茉回道,「没什么特别的,出去进宫给陛下请安,每日契丹的王子和公主都跟着礼部的人逛长街,买东西吃小吃。」 契丹并不是年年来朝拜,上次来中原还是十年前,突然前来怎会只是体验风土民情。 「叫纯宁继续跟着。」 小茉欠身,「是,奴婢遵命!」 柳玉袖在书房阅了多久的奏本,小茉便随侍了多久,直到太阳快下山了,这些奏本才被送去内阁下发。 她得了空想,刚想去院子里逗会儿小八,就听外头有护卫来报,说是契丹公主门外求见。 柳玉袖闻言一愣,契丹公主不应该是进宫多讨好陛下,企图撮合成和亲事宜,为何到自己府上? 「请。」 她重新落座,护卫去禀报的间隙,小花跑进书房,跳到她腿上找位置。腿上是小花,旁边是小茉,原本温馨的场景因为契丹公主到来而显得四不像。 耶律星月进门后,见到柳玉袖,视线就没从她身上挪开过。她欠着身子盈盈下拜,双眸低得恰到好处,长睫微动再抬眸时,令人只嘆巧笑盼兮,美目盼兮。 第90页 柳玉袖未起身,略一点头,「星月公主不必多礼,快请坐。不知公主突然造访舍下,是有何要事?」 「我就是临时起意,路过大人府上,想进来看看。」耶律星月盯准了柳玉袖的脸,片刻都不想移开。 「我在契丹时就听闻中原大朝有一女相,才貌双全,今日一见果然所言非虚,故而特别想和柳大人交个朋友。」 柳玉袖依然噙着疏离的笑容,「公主过奖了,不过是世人夸大其词而已。」 「柳大人,我可以称唿你玉袖姐姐吗?」 耶律星月的眼神透着真挚,可柳玉袖听后却蹙了眉。 一朝公主刚刚见面就要与她如此称唿亲密,她可不认为自己已经魅力大到这种地步了。 「公主身份尊贵,本相也是只是朝臣而已,怎敢高攀公主,这事儿传到陛下耳朵里,怕是要治朕一个大不敬之罪了。」 抛开一切不谈,让自家陛下知道别人喊她玉袖姐姐,怕是要闹得把皇宫房瓦挑了。 「这样啊,那太遗憾了。」 耶律星月垂下眸,显得很是失落。 「我听闻柳大人琴艺超群。」她转头瞧见书房中的古琴,「我想向柳大人讨教一二。」 耶律公主在柳府一待就是两个时辰,书房中的琴声也传了差不多两个时辰,全是耶律星月独自抚琴。 她不走,到底是客,柳玉袖也不好让人按着扫帚把人赶出门去,毕竟人家也没有做任何不妥之事。 然而第二日早朝后,宫里突然传出口谕,传召朝堂所有女官以及官家女眷进宫赏园,柳玉袖自然也在其列。 她好久没私底下见楠筝,这便是楠筝给她的机会。 可是等折返回宫中见到李楠筝时,柳玉袖心里没底了,她的陛下起初半分都不带看她的,后来总算是肯看她了,但只剩下满眼怨怼,好像她做了什么负心之事。 柳玉袖前思后想,终于找出了癥结所在。昨日契丹公主到府中抚琴的事怕是让她知道了。 在一众女眷当中,站着一个格格不入的人,那便是契丹王子耶律诚。他今日打扮的更加缥缈阴柔了,一身白纱衣袍,像极了要就寝。 说好的只召女眷呢?这傢伙怎么混进来的? 当柳玉袖余光扫过耶律诚时,对方也正巧看过来。视线对上,耶律诚目露凶光,柳玉袖原以为他要干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大动作时,人家跺了下脚,冷哼一声,送给她一个白眼儿。 柳玉袖:「……」 这耶律王子当真是与众不同。 女眷们三五一群聚在一起赏花赏景,谈心加谈柳相。 工部尚书夫人看见柳玉袖站在皇帝身边,禁不住摇头赞嘆,「怎么会有柳相这么完美的女子,我回去就督促女儿读书,向柳相学习。」 旁边的人也跟着附和,「就是,谁家要是养出这么一个女儿,那真是祖坟烧高香了。」 这时候有人跟着唱反调,「诶,传宗接代还是得要儿子。」 尚书夫人当即就怼回去,「你懂什么,你养儿子能养成文武双全,当丞相吗?养出来花天酒地、好吃懒做的儿子有什么用,还不如女儿贴心。」 听着那些人一通乱吹,耶律诚大步流星的出现在众人面前,收起兰花指,昂首挺胸。 「厉害能有多厉害?她还能睡皇帝不成?」 周遭一片安静,个个噤若寒蝉,不敢接话。柳玉袖听个满耳,抬手掩唇咳嗽两声,復又一本正经做原来的端庄丞相。 耶律王子还不嫌事儿大,径直走过来,「柳大人,我想和大人比试比试。」 不等柳玉袖开口,柳侍郎的夫人跟着应和道,「柳相才艺可多了,比试比试不成问题,是吧柳相?」 柳玉袖两个眼神都没给这位名义上的大娘,自上次的事后,柳玉盈被吓得不敢出王府门,她这是来给其给亲女儿出气来了。 「不知耶律王子要比试什么?」 耶律诚看一眼李楠筝,挑眉道,「看谁的才艺更多,更适合陪王伴驾。」 柳玉袖闻言,微微一笑,脱口而出的话令耶律诚喜上眉梢。 作者有话说: 谢谢「scorpio」投递的营养液! 第59章 偷听之人 她说, 「自然是耶律王子更加适合陪王伴驾。」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更加不敢吱声。此时她们贊同柳相的话不合适,反对也不合适, 还不如当个木头人,最起码不用惹祸上身。 唯独耶律诚还在一旁沾沾自喜, 以为自己一招制敌,压了柳玉袖一头,却不知旁人看他都是望他自求多福的眼神, 姐姐耶律星月更是差点把蠢货二字说出口。 柳玉袖微微侧目, 「陛下觉得让耶律王子来陪王伴驾可好啊?」 问题猝不及防丢过来,李楠筝尚未来得及怨怼星月公主的事儿,却被柳玉袖抢了先,显得她好没道理似的。 怨怼发不出,还得配上心虚解释。李楠筝心下更加不悦,且将这些情绪全都加住在耶律诚身上。 「耶律王子确实适合陪王伴驾,但陪的不是中原的王,伴的也不是中原的架。若耶律王子实在怀着一身本事无处使, 不如在这里抚琴跳舞, 助大家的兴。」 耶律王子听后, 眼圈立马就红了,「陛下, 我, 我这都是因为倾慕您, 您怎么如此说我呢?」 第91页 「陛下。」柳玉袖突然转向李楠筝,拱手请示, 「臣以为耶律王子诚信可表, 不宜驳了人家的好意。」 闻言, 李楠筝双目瞪圆,怒气沖沖的死盯住柳玉袖,恨不得在她脸上看出花来。 这人难道又要劝她立后纳妃? 紧接着,却听柳玉袖又道,「既然耶律王子善舞,不如在这御花园为陛下起舞,若陛下满意了,耶律王子便可退下。」 李楠筝话到嘴边,因为满意柳玉袖的答案又咽回去,都快忍出内伤了。 耶律诚着实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这里的门道一窍不通,当即应承,「那有何难?我一定会让陛下满意我的舞。」 游园一直持续到傍晚,其他人继续赏花闲谈,唯有耶律诚在池边起舞。他已然跳了两个时辰,李楠筝依旧未说满意,他便只能一直跳,跳到手僵脚软,无人求情。 忽然,耶律诚一不小心踩着自己,身体旋转坐在原地,高举的两只手臂还来不及收回。 旁边人被响声吸引过来,看到他的姿势纷纷探讨起来。 「耶律王子这动作是白鹤亮翅?」 「不像,不像,应该是公鸡飞天。」 直至该用晚膳的时候,耶律王子还在池塘边保持方才的姿势无人过问。李楠筝事先命御膳房准备好菜餚留众人用膳,而她自己却以有要事处理为由早早的回了明宸宫。 她前脚进门,后脚柳玉袖就跟进来了。 宫女太监皆被遣退,像是故意放人进来似的,生怕柳玉袖受到一点阻碍。 香炉之上青烟裊裊,散着淡淡的玉兰香味,李楠筝侧坐在贵妃榻上,扭头不看柳玉袖。 「楠筝。」柳玉袖低声道。 不管她怎么唤,李楠筝都未理会。 柳玉袖嘆声气,走到她身边,扶住其双肩,将人扭回来看着自己。 「昨日是星月公主自己到我那的,非要弹琴,不谈完五首曲子不走,我也不能把人丢出去。」 李楠筝瞥她一眼,「我看你是不想丢吧,人家星月公主多么楚楚可怜,哪里像我这般野蛮骄横。」 柳玉袖听她还在说气话,几不可闻的嘆声气,不得不使出杀手锏。只见她突然欺近,按住李楠筝的后颈,将人带向自己。 那些气话终于说不出口了,等到柳玉袖将人松开,便只能见到李楠筝红润的双唇和柔情似水的眸子。 「下回若是她再来,我一定让人把她丢出去。」 虽然知道是哄人的,但李楠筝还是笑了。倒不是笑星月公主会被扔出去,而是为柳玉袖肯花心思哄自己而开心。 「你啊,就会骗我。」 李楠筝双手撑在榻边,努力去够柳玉袖的耳朵,等能够到了便一口咬住。待她松口时,眼前之人的耳垂上已经留下很深的牙印儿,期间,柳玉袖除去微微皱眉,没说半个字也没挪动半分,就任她咬。 等她咬完,柳玉袖才柔声道,「消气了吗?没消的话右边也给你咬。」 李楠筝放声笑着,眼里的媚意不消反浓,勾魂索魄不给他人逃走的机会。 「玉袖姐姐,我今日带红玉铃铛了。」 一句话,柳玉袖便明白了,缓缓取下她的凤冠,令青丝垂肩,再慢慢解开朝服,一件接着一件,直至二人坦诚相待。 明宸宫内殿,满室的春光,无朝堂中的勾心斗角,只余芳香瀰漫、红鸾星动。 为了不让他人听见这里头的声响,李楠筝特意不让底下人守着内殿,故而里头的铃铛声以及其他声音只有二人听得。 柳玉袖伺候半晌,可能是许久未来,李楠筝缠她缠的紧,迟迟没有缠绵完。 「玉袖姐姐,别走,我难受。」 李楠筝躺在榻上,底下铺着大红被褥,衬得她肌肤雪白、面色透红,眸中更是媚眼如丝,即便是一根头髮丝都是勾人的。 柳玉袖被她缠的不行,根本无法脱身,是不能,也是不想。 「哪里难受?」 李楠筝忽而握住柳玉袖的手,目光盈盈道,「哪里都难受,只有玉袖姐姐能让楠筝不难受。」 柳玉袖眉眼含笑,抽出手来轻抚她的面颊,「楠筝怎么如此黏人?」 「只粘你。」 柳玉袖在哪里,她便往哪里凑,如果柳玉袖主动她便享受着服侍,如果对方停下来了,她就主动凑上去。 在柳玉袖的眼中,李楠筝在自己面前就和小猫一个样,可以完全信任的摊开身体,将之交付于自己。这么一想,脾气也想,如果有其他的猫闯进领地,她就会发脾气。 李楠筝唿吸不匀,感受到柳玉袖好像笑了,抬起迷离的眸子,「你笑什么呢?」 「我笑楠筝像只小猫。」 闻言,李楠筝轻哼一声,作势要转身,可又捨不得,最后还是没转,继续在柳玉袖手中沉沦。 感觉到柳玉袖的迟疑,李楠筝不满道,「怎么了?」 「好像外头有人。」 她从方才便听到了细微的响动,可自己实在抽不开身,无法去确定。 「我去外面看看。」 李楠筝赶忙拽住她,「我已经将人都遣退了,也许是迎雪过来送东西,好姐姐,别管门外了,你管管我好不好?」 自始至终,柳玉袖这个榻就没下成,至于殿外到底有没有人经过也无从查证了。 次日,她是上完早朝后顺势回的柳府,昨日在宫中待了足足一整日,药都未顾得上喝,回来必然要加药剂。 第92页 谭馨儿早已将熬的浓黑的汤药端过去等她了,见到她的头一眼就是,「柳相,还是要注意身体啊,色令智昏。」 药喝到一半,因她这句话,柳玉袖差点把药吐出来,强把汤药咽下去,再往嘴里放块饴糖,这才算是舒坦点。 「今日是加了多少黄连?」 谭馨儿双手环抱于胸前,冷哼道,「六钱,帮柳相去去火,别没事儿折腾一晚上。」 书房里咳嗽声持续了好一阵,柳玉袖顺手喝了口旁边的白水才算是止住。 「不是我,是,是楠筝不让我走。」 这话一听,谭馨儿更加愤慨,「少在这跟我炫耀,谁没有心上人啊?就那个死医痴就知道研究药,都不知道和我私会。」 原来是因为见不着心上人,在这迁怒于她。 柳玉袖莞尔,端坐在书房正中,「我找师姐来,谭姑娘见惯和她私会。」 谭馨儿终于心满意足,开开心心的端着空碗走了,临退下前还保证下回黄连只放一钱。 柳玉袖不自觉松口气,为了少喝点苦药汤子,还是得麻烦一下师姐。 此时,外头忽有侍卫来报,称星月公主再次到访。 她此次来比上回还要轻车熟路,似乎是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了,一点都不喜外。旁人只道是星月公主自来熟,可柳玉袖却是隐隐察觉到她的来意。 「见过柳大人。」 柳玉袖对外一向拿得起官架子,「星月公主来找本相又是何事?总不会还是路过吧。」 星月公主往书案对面一坐,「我想请柳大人上书进谏,促成契丹和中原的联姻,让陛下纳耶律诚为妃。」 柳玉袖未动声色,打量耶律星月一个来回,此人上次来带着试探,这次来却是胸有成竹。期间是发生了什么事,能让她有如此料定? 「星月公主言笑了,别说本相无法左右陛下纳谁,就算可以,公主为何认为本相会帮这个忙?」 星月公主微微眯眼,随手拿起一支笔在手中把玩,脸上的笑意不达眼底。 「柳大人一定会帮我的,也一定会说动陛下纳妃。」 柳玉袖对上她的审视,「公主何出此言?」 耶律星月突然靠近,半个身子都趴在了桌子上,与她的距离仅剩下小手指那么远,甚至能隐约感受到对方的唿吸。 「世人皆传,柳相与陛下势同水火,不共戴天。若是让他们知晓,其实柳相和陛下并非不和,且是和的都到龙榻上去了,柳大人觉得他们会怎么样?」 第60章 双面吵架 柳玉袖瞬间瞭然, 「那晚在明宸宫的人是你。」 「是我。」 耶律星月眸中满是玩味,伸手是触碰柳玉袖胸前的青丝,却被躲开。她倒是也不恼, 依旧维持着引人误会的姿势,媚态尽显。 「如果我没有亲耳听见, 怕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真相。柳大人当真是胆大妄为,连当今圣上都可以控制强迫,还有什么是你不敢的?」 柳玉袖闻言愣了一会儿, 她好像是误会了什么。 星月公主居然会以为她是强迫了陛下, 以权臣之权势玩弄陛下于股掌之间。 这位……太刺激了吧。 她没有解释,也没有迴避,直接迎上耶律星月探究的目光,满目坦荡。 「公主以为用此事来威胁本相,本相就会促成两国和亲?若本相不肯呢?」 耶律星月的脸色果然变了,可也只是一瞬。她忽然起身,当着柳玉袖的面将衣裙尽除,继而扫掉书案上的笔墨纸砚, 躺了上去。 刚躺好, 她便开始大叫, 「大人不要啊!我是要入宫为妃的。即便喜欢女子,我喜欢的也是陛下啊!」 柳玉袖冷眼看着她演戏, 这功夫, 小茉等人以及随耶律星月来的侍女都冲进了书房。 「小姐!」小茉后半句话尚未问出口, 当即傻掉了。 只见耶律星月毫无遮掩的摊在书案上,一副含羞受辱的模样。直到她们闯进来, 她将自己抱住, 想遮的地方遮不住, 眼泪刷的一下就下来了。 画面怎么看怎么觉得诡异。 契丹的侍女们立马一拥而上,七手八脚拾起地上的衣服将自家公主裹住。 「柳丞相,你怎可如此欺辱公主?」 「你是欺负我们契丹没有人吗!」 耶律星月颤抖着身子,劝阻住侍女们的质问,当着众人的面跪下了。 「大人,您方才对星月,总之星月已经是您的人了,不能再入宫伴驾。您就允许星月留在相府,哪怕做个妾也好。」 众人全都下意识避开星月公主,看向柳玉袖。 柳玉袖一阵无言,这公主真下血本,为了抹黑她,连自己的名声都不要了。 契丹族到底有何目的?能让一个公主不惜作践自己。 「若柳大人不允,我就一头撞死在这里!」 耶律星月挣扎着往墙上撞,侍女们跟着靠,拉扯了好一阵。 「你们少血口喷人!我家小姐不会做这种事的。」 小茉挡在柳玉袖前边,护人道,「再说了,我家小姐才不会看上你。」 「小茉。」沉默半晌的柳玉袖突然开口,「收拾客房,安置星月公主住下。」 小茉讶然,「小姐?」 柳玉袖看她一眼,「还不快去。」 小茉颔首,「是,小姐。」 第93页 临出门前,小茉狠狠的剜了一眼契丹的人。而耶律星月继续维持着梨花带雨的模样,胡乱的裹着衣裙,狼狈的被搀扶出门。 星月公主拼着名节也要留在相府,怕不是像她说的那般简单。 很快,星月公主入住柳府的消息传遍了洛阳城的大街小巷。说书人更是拿这些做起文章,讲成了丞相与塞外公主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有人传,星月公主早就见过柳相,对其一见钟情,开到中原后时常到柳府做客,两人暗生情愫,柳相怕是要娶人家为丞相夫人。 还有人传,柳相有一些特殊癖好,喜爱美丽女子不说,还喜欢凌虐她们的快感,经常迫使星月公主不着寸缕在府中走动,随时随地斥责鞭打,打的公主身上没有一块好地方。 原本崇拜柳相的人们和传柳相风言风语的人话不投机半句多,立马打成一团。茶馆、酒楼中常有打架斗殴之事发生,一打听有七成是为了争论柳相为人的。 柳玉袖对这些传言听之任之,其他人那里她倒是不在意,只是楠筝那里她是派人专门送过信的。只是不知道楠筝看见自己的信,见面之时会不会少咬自己一口。 这些日子,柳玉袖对星月公主避而不见,当她是虚无缥缈的存在。但星月公主却锲而不捨,每天都来向她请安。 终于,星月公主不来主院了,她得了空去院子里逗逗小八,不曾想耶律星月又出现了。 「大人,妾身为您做了羹汤,您尝尝。」 耶律星月将食案举过头顶。 柳玉袖未做理会,「本相不饿,公主端回去吧。」 耶律星月放下食案时,显得很是失落,「大人,您就这般讨厌我?其实我可以做的比她更好,任你摆布。」 说着,她似乎看到了什么,扑上来抱住柳玉袖,大喊,「玉袖姐姐!你不要再折磨我了,我什么都答应你。」 柳玉袖被抱的猝不及防,直觉身后有道骇人视线,转头一看当即心凉半截,赶紧把耶律星月推老远。 「参见陛下。」 耶律星月也慢悠悠的欠身,「见过陛下。」 李楠筝踱步到二人中间,没理会柳玉袖,反而是擒住耶律星月的下巴强迫其抬起头。 「公主真是忙啊,皇宫相府两不误。」 耶律星月当即求助般的看向柳玉袖,「我,我原是心慕陛下的,可是见到玉袖姐姐后便情不自禁。」 「情不自禁?」李楠筝冷笑,「好一个情不自禁。」 话音未落,一巴掌扇过去,直将耶律星月扇倒在地。 「玉袖姐姐也是你叫得的?」 李楠筝回身,不再看地上的人一眼,转而对着柳玉袖说道,「柳爱卿随朕进来。」 两人相继进了书房,房门紧闭,不一会儿的功夫,里面就传出来不小的动静,像是瓷器被摔得粉碎,伴随着两人的争吵声,听得外头的人都吓得哆嗦。 书房内,李楠筝往榻上一坐,瞪柳玉袖一眼,低声道,「戏还得演多久?我是一点都不想再看见那个狐媚子。」 柳玉袖坐到其身侧,执起她的手,在她手背上落下一吻。 「怎么还亲自上手打,疼不疼?」 李楠筝享受着她的殷切关心,嘴角忍不住弯了弯,「不疼,我忍不住想上手。」 柳玉袖吻了下她的额角,顺手拿起榻边的瓷瓶往地上一丢,啪的又是一声巨响。 「陛下,您听臣解释。」 李楠筝也跟着演上瘾,故意对外大喊,「闭嘴!你竟敢不把朕放在眼里,你到底要欺辱朕到什么时候!」 柳玉袖一边喊着,一边剥橘子给李楠筝吃,而李楠筝一边摔东西一边张嘴等餵。 戏演了好一阵,终于落下帷幕。李楠筝离开时,面色铁青,看上去真是被气急了。 小茉等人进书房收拾满地狼藉,柳玉袖坐在榻边,用冰袋敷着右脸。 等书房收拾干净了,耶律星月再次逮着机会进了书房,手里拿着浸冷的锦帕。 「大人,您还好吗?」 柳玉袖抬眸,装似不悦道,「这不正是你希望的?」 耶律星月连连摇头,「不是,大人错怪我了,我只是太喜欢大人。若大人肯看我一眼,我为大人付出性命也甘愿。绝不会像陛下一样如此不珍惜大人,得大人青睐还觉得屈辱。」 柳玉袖招了下手,「公主,近前来。」 紧接着,耶律星月就快步走到柳玉袖跟前,把锦帕交到其手中。 「公主当真愿意当本相的妾室?」 耶律星月一听,眸子立马亮了,「愿意,当然愿意,大人是愿意给星月机会了吗?」 柳玉袖收了她的锦帕,对着她温柔笑道,「公主毕竟是金枝玉叶,愿意委屈自己给本相当妾,若本相还不知足,岂不是不知好歹?公主不如过两日回外使馆,和使臣与王子说清楚,之后再回来,本相正式纳公主为妾。」 耶律星月似是喜极而泣,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 「好,我过两日就回去料理清楚。」 她留在书房,向柳玉袖诉了好一番衷肠,柳玉袖露出动容之色,眼神里也显出对耶律星月的怜惜。 等到人离开后,柳玉袖眼中的怜惜荡然无存。 接着,小茉轻步进了书房门。 「小姐,您吩咐。」 第94页 柳玉袖把玩着手腕上的红绳,「派人继续盯着,近两日她应该会有所行动。」 小茉点头,「奴婢明白。」 若是再不行动,她来柳府的意义便没有了。 耶律星月离开的当天,在相府门口和柳玉袖道了半天别,才上马车回外使馆。 她前脚走,后脚府里人就搜出了她留下来的东西。 柳玉袖拿着东西,心道原来星月的作用就是为了离间,有人为了除掉她当真煞费苦心。 星月公主才走,当日晚上,秦统领便带着御林侍卫军再次包围了柳相府。这回来的不止御林侍卫军,还有耶律王子。 柳玉袖依旧在抚琴,对外头喊打喊杀之声充耳不闻。 直到秦统领和耶律王子闯进正厅,她才停下抚琴。 「不知二位深夜到来有何贵干?」 秦统领拱手,「柳相,耶律王子今早收到密信,信上告发你有害君之心,你可有话讲?」 柳玉袖装作不知道的样子,「此话从何说起?本相忠君之心难道还不够明显?」 「休要花言巧语!」耶律王子大喝,作势要新仇旧恨一起算。 「罪证就在你府中,只要搜查便可真相大白。」 柳玉袖点点头,「耶律王子所言甚为有理,可……若是搜不出又当如何?」 第61章 中秋佳节佳人表白 柳玉袖看向耶律诚, 耶律诚又去看秦统领,而秦统领也看耶律诚。一圈下来,焦点还是放在耶律王子身上。 只见他挺起胸膛, 大声放话,「如果搜不出, 我们任你处置!」 不等柳玉袖接话,秦统领先不乐意了,「耶律王子, 是你, 不是我们。」 柳玉袖闲在的坐着,静静等候他们商量的结果,看耶律诚脸上震惊又滑稽的表情就觉得好笑,又感觉碍眼。 眼见秦统领就是不肯担责任,耶律诚一咬牙一跺脚,指着柳玉袖大喊,「好!若是搜不出,我任凭柳大人处置。」 「耶律大人快人快语, 不失王族风范。」 柳玉袖假意夸赞一番, 而后再未拦着。 御林侍卫军将柳府里里外外搜个遍, 耶律王子随身的侍从更是走在侍卫军前带路。 小花蜷在小茉怀里发抖,引得小茉时不时的抚摸它的毛。 「别怕, 没事儿的。」 小茉低头轻声安慰, 以她为首的相府僕从们全都站在院子里, 静静的看着那些人搜府,没有一个面露恐惧。 搜查的侍卫逐一返回, 全都搜查无果, 直到最后一队侍卫折返, 半点不该有的东西都没搜出来。 耶律诚冲上去,揪住僕从的衣襟,吼道,「东西呢!」 僕从颤颤巍巍,「王,王子,没有,没有啊。」 「废物!」 耶律诚将人重重的丢在地上,转头就要往后院沖,「我自己搜!」 柳玉袖抬眸,淡淡道,「拦住他。」 顷刻间,丞相府侍卫出动,七手八脚将耶律诚按在地上,还是脸着地。 柳玉袖起身踱步到他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本相的府邸岂容你说搜就搜。」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啊!」 耶律诚不停挣扎,他越挣动,侍卫们按的越紧,直把他的脸按在地上来回摩擦,疼得他嗷嗷直叫。 耶律诚疼的受不了,频频求饶,「柳大人,是我不对,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这一次。」 见他着急,柳玉袖反倒更不急了,踱步时淡紫色的裙摆在他眼前掠过,慢条斯理的与他打商量。 「耶律王子可还记得一开始的承诺?」 「记得!记得!绝不敢忘,柳大人您想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耶律星月放在府中的东西是个布娃娃,上边写着李楠筝的生辰八字,娃娃正中间扎着一根银针。厌胜之术自古有之,对被诅咒之人倒是没有作用,反倒屡屡让施厌胜之术的人死无葬身之地。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自古以来,厌胜之术便成了栽赃陷害的最佳利器。 御林侍卫军怎么冲进来的怎么离开了柳府。秦统领陪同柳玉袖乘马车,一同来到长街口,柳府侍卫已经押着耶律诚站在了最热闹的街角高台上。 其中一个侍卫敲开手里的铜锣,引来街上的百姓围观。 耶律诚艰难的抬起头,露出一脸的灰土。 「我,我是耶律王子。」 侍卫当即从后面给他一脚,「大点声!」 耶律诚跪在地上,双手被绑在身后,身体是低伏在地上的,脑袋却被逼的努力抬起,背部凹的几乎可以放个盆。 「我是耶律王子!我,我不要脸!唆使姐姐去勾引诬陷柳丞相,一切都是我计划的。衣服是姐姐自己脱的,倾心柳相也是我让姐姐编造的。」 他当着全城百姓的面承认了全部所作所为,还没说完,底下的百姓们便开始群情激愤。一堆烂鸡蛋烂菜叶子丢上台,砸在耶律诚身上,碎了的蛋黄挂在他脸上,菜叶盖在头上,衣服也都脏透了。 秦统领放下车帘,回头看向闭目养神的柳玉袖,依旧心有余悸。 幸亏他这次长了心眼儿,没得罪人,否则现在台上的可能不止耶律诚一个了。 「大人,这样做不会影响两国邦交吗?」 柳玉袖缓缓睁眼,「来者是客,若客不尊客道,主自然可除之。」 第95页 「大人……」秦统领略显心虚的问道,「以前下官对大人也多有得罪,大人为何饶过了下官?」 原以为柳相是不屑与他计较,如今看来这明明是个有仇必报的主儿。 柳玉袖闻言却笑了,「秦统领是忠臣,行事虽冲动,但一切为了陛下。本相不会对我朝栋樑下手。」 秦统领先是一愣,继而郑重的朝着她拱手行了一礼。 柳玉袖弯唇,扬声道,「回府。」 此番下来,耶律公主的作用没有了,契丹原本打算离间她与陛下,借着陛下的手将她除掉,再对付陛下。如今竹篮打水一场空,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契丹一脉或许有野心,但不足以明目张胆对付中原大朝,怕是有内贼与其里应外合,危及社稷。 暂且打消了契丹和亲的念头,也挽回了名声,再看日子已到中秋。 中秋佳节宫里依旧会设宴,但柳玉袖此次并不想到宫中赴宴,而是邀了师兄师姐来相府赏月。 酒菜早已准备好,月饼是小茉提前两天带着后厨的人一起做的,一共做了五个馅儿,其中蛋黄月饼最受府中人的欢迎。 酒席摆在后院亭子里,柳玉袖身披斗篷坐在正中,严清悠等人则是分别坐在她两边。 这天最高兴的莫过于谭馨儿,平日里她总要偷偷摸摸传信和严清悠见面,今日却可以大大方方同席吃饭,早已喜形于色。 「师妹府上的厨子手艺越发精湛了,改日我得借两天。」江秉安称赞道。 柳玉袖莞尔,「师兄什么时候想借,尽管借走就是。」 江秉安拿起一块月饼,「这月饼做的也好,听说是小茉做的。」 柳玉袖闻言,看向小茉,却见对方正在倚着亭柱远眺,好似在出神。 「小茉,纯宁说今日会赶回来的。」 小茉闻声回头,脸红道,「小姐又取笑奴婢,奴婢才不是想她。」 话音刚落,一道白影踏着月光而来,落入院中。 「小茉。」 众人定睛一瞧,此人正是纯宁。 「阿宁!」 小茉当即跑过去,扑进她的怀里,纯宁也将她紧紧拥住,贴耳说着悄悄话,过后才有功夫看向柳玉袖,作势要行礼。 柳玉袖摇头,「今日中秋佳节,只过节,不拘礼。」 看来是时候把她们的婚事提前了。 江秉安左看看,右瞧瞧,两边都在旁若无人,你侬我侬。 他转回来摸摸鼻子,「师妹,我也只好和你叙叙旧了。」 柳玉袖眉眼含笑道,「师兄好像很勉强的样子。」 「不勉强,不勉强。」 柳玉袖以茶代酒敬了他一杯,「不过可能要让师兄失望了。」 江秉安尚未反应过来她是什么意思,另一头微服出宫的李楠筝已经踏进柳府后院。 众人皆停下手中动作,齐声行礼。 「参见陛下!」 「不必多礼。」 李楠筝心情颇好,留下迎雪陪她们把酒言欢,直接拽着柳玉袖回了卧房。 柳玉袖知道她一定会来,还是明知故问,「陛下怎么没留在宫宴?」 李楠筝换好房门,回身道,「宫宴又没有你,有什么意思?」 柳玉袖听后忍不住唇角上扬,接住李楠筝的手,将人扶到自己身边。 「你也是,我不来你就和你的师兄师姐过了,可见心里也是没有我。」李楠筝借题发挥道。 柳玉袖抬手摸了摸她的头,「玉袖姐姐心里有楠筝,一直都有。」 李楠筝立时愣住了,陷在柳玉袖满目的深情当中无法自拔。 「玉袖姐姐。」 柳玉袖将人揽入怀中,贴在李楠筝的耳畔,喃喃自语,「玉袖姐姐爱楠筝。」 李楠筝呆愣的没有说话,眼眶红了一圈而不自知,直到耳边的温热唤回神智。 「再说一遍。」 柳玉袖柔声道,「玉袖姐姐爱楠筝。」 「再说一遍。」 「我爱楠筝。」 一滴清泪划过面颊,落在柳玉袖手上。 红烛高照,院子里众人欢声笑语不断,彻夜未眠。卧房中,二人同样未眠。 两人相拥着密不可分,青丝纠缠一处,落在柳玉袖修长白皙的手指间把玩。 忽然,她拿出一把剪刀。 李楠筝疑惑,「这是做什么?」 柳玉袖剪下二人缠在一起的一缕髮丝,放入一个荷包中。李楠筝仔细一看,那荷包正是多年前自己送给柳玉袖的。 「结髮。」李楠筝懂了,很是欢喜。 柳玉袖将荷包放入李楠筝手中,「它陪着你,就如我陪着你。」 李楠筝珍视的捧着荷包,「玉袖姐姐,下一个中秋我们也一起过,好不好?」 「好。」 李楠筝开始畅想,「新年也一起过,生日也一起过,以后的每一年都一起过,好不好?」 柳玉袖抱着她,目光悠远,「好。」 次日一早,柳玉袖亲手为李楠筝穿衣,替她绾髮,仔仔细细的把自己的小陛下整理妥当,又带上了马车。 一路上,她精心照顾迷迷煳煳的李楠筝,餵点心餵粥,跟照顾幼儿差不多。 马车行到一半,忽有急促的马蹄声靠近。来人骑着高头大马迎向柳府马车,近前才看清楚是秦统领。 第96页 「陛下可在车内?」 柳玉袖听出声音,撩开车帘,「何事?」 秦统领急切道,「大人,不好了,星月公主昨晚死在外使馆了!」 作者有话说: 谢谢「scorpio」,「抒木」,「jx2712」投递的营养液! ———————————————————— 良辰美景,柳相终于表白啦~ 第62章 你看这口锅它又大又圆 星月公主的尸体一大早就被抬了到皇宫内, 耶律王子和契丹使臣嚷嚷着要觐见陛下,为星月公主讨公道。 柳玉袖与李楠筝赶到宫中时,契丹使团已经在大殿外候了许久。 早朝本是议事, 现在成了审案,李楠筝坐在宝座上, 看着底下群情激愤的契丹使团,一阵头疼,不自主瞥向柳玉袖。 柳玉袖与其对了一个眼神, 两人心照不宣。 契丹还真是将星月公主这步棋用到极致, 连死都能利用。 星月公主的尸体就这样停在大殿上,从表面上看毫髮无损,只有嘴唇发青,据契丹使臣说是服毒自尽。 「陛下,我姐姐死的好惨,请陛下为姐姐做主!」 耶律王子双膝跪地,沉痛请求,将姐弟情深彰显的淋漓尽致。 契丹使臣也跟着拱火, 「是啊, 陛下!好歹是一朝公主, 如此客死异乡,微臣回去也无法与王上交代。还请陛下彻查此事, 还公主一个公道。」 李楠筝沉吟一声, 「朕定会查清楚公主起因, 江爱卿,此事交给大理寺查办, 你亲自审。」 江秉安当即领命, 「臣遵旨。」 然而, 耶律诚突然喊道,「且慢!陛下,我知道罪魁祸首是谁,就是她,逼死了我的姐姐!」 众人随着他所指看去,目光所及之处竟是站在殿前首位的柳玉袖。 耶律诚像只疯狗似的冲着她大喊,「柳相,你仗着权势滔天,玩弄我姐姐的感情,又不承认,败坏她的名节,才害的她服毒!」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仿佛已经给柳玉袖下了罪状。然而满朝文武听后无一人附和,连交头接耳都没有。 柳玉袖笑道,「耶律王子何出此言?」 「世人都知道!你还想狡辩?」耶律王子像是气极,要不然契丹使臣按着他,他早就冲上去了。 柳玉袖扫了眼众臣,轻声细语的问,「诸位同僚,他所言你们都知道?」 众臣先是沉默,后由江秉安带头否认,接着便是安婉澜。彭将军、六部以及大理寺相继否认,剩下几个文臣武将自然跟着附和。 耶律诚傻眼了,「你,你们……」 柳玉袖走至殿中,「耶律王子,你看,他们都不知道。你怎有胆量污衊本相?」 「你!」耶律诚在柳玉袖这吃了亏,转头向李楠筝求助,「陛下,我姐姐真的死的很冤枉,她之前住进柳相府,后被柳相赶出府,我又被她逼得在大街上违心认罪,这些洛阳城百姓们都知晓啊!在这之后,我姐姐就自尽了,柳相怎可说与她毫无关联?」 看在殿前卖惨,柳玉袖长嘆一声,对着殿上拱手道,「陛下,臣素来行事光明磊落,不屑于做而不认。耶律王子诬臣名声,令臣深感心寒,还请陛下为臣做主。」 李楠筝看一眼柳玉袖,一群人各说各的,都和她卖惨,这傢伙也掺和一脚。 「爱卿莫要伤心,朕绝不会偏袒于谁,定会秉公处理。」 说着,李楠筝沉声道,「江爱卿。」 「臣在。」 李楠筝让人拿出围帐将星月公主的尸体围住。 「你就在殿上验尸,看看星月公主到底中的何毒?」 「臣遵旨。」 不等江秉安靠近尸体,契丹使臣便道,「我朝公主的玉体怎可被男子随意检查,马上对公主的大不敬。」 柳玉袖淡淡道,「好办,江寺卿,大理寺可有女仵作?」 江秉安回道,「回大人,人在殿外候着了。」 女仵作应召进殿验尸,这让契丹使团彻底没了反对的机会。 半个使臣过去,仵作摘掉手套近前禀报。 「启禀陛下,星月公主的死亡时间大约是昨晚,起因是窒息,毒只到喉咙,没有在腹部,可见是死后有人给尸体灌入毒药,企图掩盖真正死因。」 闻言众臣皆是一惊,契丹使团沉默了,一个个的脸色都不好看。 「如此,可知公主是因何而窒息?」柳玉袖问道。 仵作仔细描述了星月公主的死状,特别是面部。 「公主脸侧留有水渍,看似无外伤,实际手腕、脚踝都有勒痕,痕迹很浅,且不均匀。应该不是被绳索所勒,而是被人攥住。所以下官大胆猜想,公主是被至少两个人缚住手脚挣扎不得,耳后有人拿浸水的油纸盖在公主面部。」 江秉安听后紧跟着说道,「确有这种可能,如此做伤痕最少,且油纸好销毁,不容易留下痕迹。」 柳玉袖点头,「还有别的吗?」 仵作犹豫道,「而且……公主有被侵犯的痕迹,应该是在死前。」 这话一出来,契丹使臣率先反驳道,「胡说,我朝公主冰清玉洁,怎可能被侵犯,我们将公主保护的很好,怎么了可能被人用纸闷死!」 「你胡说八道,污衊我姐姐清白,我跟你拼了!」话音刚落,耶律王子爬起来一头沖向女仵作。 第97页 众人未来得及反应之际,柳玉袖默默伸出一只脚。接着就见耶律王子大喊着扑倒在地,脸重重的磕在地上。 契丹使团赶忙去搀扶,人被扶起来后整个脸已经肿成猪头。 「耶律王子怎么如此不小心。」柳玉袖宽慰道,「诸位放心,大理寺一定会把杀害公主的兇手捉拿归案的。」 契丹使臣看向柳玉袖,目光微沉,「公主若是被人所害,柳相也脱不了关系。昨晚柳相未赴宫宴,到底去了哪里谁知道?也许是柳相带着人去杀了公主。」 柳玉袖当即回头瞟了李楠筝一眼,成功让她闭了嘴。 「昨晚本相邀请太医院掌院和江寺卿在府中小聚,他们都可以为本相作证。倒是耶律王子,除了契丹使团,还有没有外人为你作证?」 耶律诚顶着一张青紫的脸,「你,难道我会杀自己的亲姐姐吗?」 柳玉袖满不在意的看向别处,「据本相所知,星月公主与你并非同母。王族中,同父异母者互相残杀很正常。」 耶律王子还要辩驳,被李楠筝挡了回去。 「好了,耶律王子,朕已经答应会找出杀害星月公主的兇手,你又何必咄咄逼人?再者,柳爱卿终日忙于朝中政务,哪里有时间去招惹你姐姐。还有,就算柳爱卿爱女色,等着送上门的估计有一个洛阳城那么多人,何必执着于星月公主?」 耶律王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不知是无话可说还是疼的。 打发了契丹使团后,李楠筝退了朝,这次正大光明的宣柳玉袖到御书房议事。 「没想到他们如此卑劣,自己朝里的公主都能豁出去。」李楠筝不满道,「这回他们用命搏,着实是个难缠的问题。」 柳玉袖坐在旁边,目光温柔的盯着她,听她喋喋不休都是为了自己打抱不平。 李楠筝察觉到旁边人一直沉默,转过头疑惑道,「你怎么总盯着我不说话?我说错了什么?」 等人看过来,柳玉袖一下子笑得如沐春风,「我看楠筝今日格外的美。」 李楠筝面上一红,「哎呀,说正事呢。」 「你也是我的正事。」柳玉袖将垂下来的青丝捋到耳后,接着提笔在空白的宣纸上写写画画。 「你看,如果这里是契丹使团,那后面是谁?」 李楠筝盯着她画的几个阵营,「你是说,朝中有内鬼?」 柳玉袖笑笑,「陛下聪慧。」 契丹使臣背后有一股势力,那股势力背后还有隐藏最深的势力。她们要清除所有威胁,就必须抽丝剥茧一层一层找到要除的地方。 李楠筝靠在柳玉袖旁边,歪过头枕在她肩上。 柳玉袖顺手将人搂住,用只有二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还记得江南知府吗?」 李楠筝把玩着柳玉袖的墨发,「你还没杀他。」 「他可是个重要任务,而且,他已经把契丹使团背后的人供出来了。」 李楠筝抬头,「现在要动他吗?」 柳玉袖任她动作,全都纵着,「再让他们得意几日。」 「好。」 李楠筝开开心心的答道,从锦盒里拿起一支清透的玉兰髮簪戴在柳玉袖头上。 「好看。」 只要李楠筝在的地方,总是点着玉兰香,总有清淡温馨之意。但二人相拥时,一室温情早已盖过了玉兰香。 很快,江南知府的亲笔供词交到了柳玉袖手中,其中包含了不止一件事,全都是谋逆弒君的大罪。 之前胡尚书交代的死侍全都被秘密处理,死侍只认一主,留着不仅不能为己用,还是个祸患。 「我尊贵的柳相,您可以把信放下,安心喝药了吗?」 谭馨儿在门口站了好半天,终于忍不住出声。 柳玉袖闻声抬头,「谭姑娘请进,我一直按时喝药。」 谭馨儿放下药碗,看着她把药喝下去,蹙眉问道,「你最近有没有什么感觉?」 柳玉袖不解,「什么感觉?」 谭馨儿挠着头想了好一阵,在书房原地打转,「就是,就是身体有没有逐渐虚弱?」 柳玉袖摇头,「反而觉得越来越好了。」 闻言,谭馨儿眉头皱的更深了。 「这不正常,非常不正常。我的药是保你一年的,应该会逐渐失效,越到后面药效越小。如今你已经服用半年多,怎么越来越好?」 柳玉袖也纳闷,难不成是发生奇蹟了? 这个问题尚未想清楚,外头突然有侍卫来报,说是大理寺江寺卿求见。 作者有话说: 谢谢「嘿嘿嘿」投递的营养液! ———————————— 柳玉袖:什么叫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看看我就知道了。 第63章 这是一顿送行宴 柳玉袖吩咐底下人把江秉安请到书房内, 关于星月公主的起因以及过程,江秉安都带来了确切的证据与推断。 正如仵作一开始判断的一样,星月公主应该就是被人用湿油纸闷死的。侵犯并杀害星月公主的人正是当朝贤亲王, 陛下的二皇兄。 贤王与契丹一族早有勾结,此次契丹使团也是应贤王的约见而来, 顺便要剷除她这个眼中钉。 柳玉袖皱着眉问道,「仵作曾言,星月公主身亡时至少有两个人在按着她, 难道是……」 第98页 江秉安点头, 「能做这件事的只有耶律王子和契丹使臣。」 这贤王应当是许诺了他们扶持谁为储君,故而才如此卖命的为其效力。估计星月公主来之前都没想到,她这颗棋子被弃的这般惨烈。 「只是,我这里有星月公主身死时,贤王在场的证据。但契丹与贤王勾结只有人证,他们可以狡辩证人做伪证。」江秉安提醒道。 柳玉袖倒是不以为意,回头看向自家师兄,「那就让勾结中的一方主动承认。」 江秉安一惊, 「你是想?」 贤王不可随意捉拿, 契丹使臣也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 「暗中擒拿耶律诚, 不管用什么手段,让他招供契丹与贤王勾结的事实。」 「这, 不会引起契丹族的不满吗?」江秉安担忧道。 柳玉袖莞尔, 「师兄, 所以说是暗中,留一口气, 别弄死了。只要人不死, 随你如何审。至于以后他回契丹会不会报復, 我觉得他没那个才干。」 江秉安后退一步,拱手道,「明白。」 次日,早朝之后,柳府马车从宫门直奔贤王府。贤王得知柳玉袖来了,先是惊讶,最后也不得不出来迎接。谁让人家这个丞相权力比他这个亲王还大呢。 柳玉袖被纯宁扶着下了马车,王府守卫不敢怠慢,向主子通报的同时已经引着柳玉袖等人入了王府。 「柳大人请稍候,王爷马上就来。」 柳玉袖在太师椅上坐着,倒也没催谁。 「贤王在何处?」 管家犹豫不决,最终虚着声音道,「在盈妃娘娘房里。」 柳玉袖点头,「告诉王爷不必着急,本相就在这等他。」 这话传进贤王耳朵里,却变成了催命符,也不管和柳玉盈温存到哪了,穿了衣服就迎过来。 「真是稀客,柳相来此,真是蓬荜生辉。」 贤王大笑着,显得很高兴。 柳玉袖颔首,「王爷。」 自始至终,她都未起身,连礼都未行。贤王明显皱了皱眉,但也没说什么。 「不知柳相来本王府上,是有何见教?」 柳玉袖冲着外头挥了下手,紧接着她带来的人抬上三个食盒。 「本相想请贤王吃顿饭。」 眼看着酒菜摆上桌,贤王还是一脸的怀疑,迟迟不入座。 柳玉袖替他倒了一杯酒,「王爷不必紧张,本相总不能专门到家里来毒死王爷。」 贤王尴尬的笑笑,这才落了座,但还是狐疑的打量柳玉袖,看她吃哪道菜跟着吃,看她喝酒才跟着喝。 「王爷,当初,你是我教过的资质最平凡的学生。」柳玉袖淡淡的说道,就像寻常的忆往昔。 贤王听了,自嘲的笑笑,「是啊,本王最笨,怎么都学不会柳相教的东西。父皇也瞧不上我,对我好不过是看在母妃的面子爱屋及乌。」 柳玉袖垂眸,自顾自的夹菜,「其实王爷可以学会,只是不愿意学,学不进去。不学无术的皇子却想要登上万人之上的位置,这才是真正的笨。」 「柳相是专门来告诉本王不要自不量力吗?」贤王嗤笑一声,「怕是要让柳相失望了。」 离着柳玉袖最近的一道菜是清蒸鲈鱼,她没有反驳贤王的话,而是夹了一块鱼肉放到对方碗里。 「贤王误会了,本相只是来和王爷吃个饭。」 贤王低头看着自己碗里的鱼肉,他最爱吃鱼,以前在书院里,自己带的吃食也是和鱼肉有关。没想到这人还记得。 「我毕竟当过你们的太傅,你们的脾气秉性,以及喜好我都是了解一二的。」柳玉袖用最平静的语气说道。 曾经她教导的六位公主皇子,最适合当储君的便是太子,毕竟从小就是作为储君培养的。可太子病故后,她唯一能选出来的储君便是李楠筝了。 长公主心狠手辣,若继位必是暴君,三公主刁蛮任性,四公主心思简易,二皇子又蠢笨。唯独楠筝有仁德之心,也有杀伐果断的潜力,心思聪颖,举一反三,是她从皇室之中选出的可造之才。事实证明她选的也没有错。 「王爷曾有仁心,我都是知道的。」 贤王愣了一会儿,忽然颤声道,「太傅?」 结果她真的只是和贤王吃了一顿饭,是这么多年来唯一的一顿饭。 柳玉袖返回马车时,纯宁在门外悄声询问,「大人,明日早朝一切就见分晓了,为何还要跑这一趟?」 柳玉袖沉默片刻,答道,「三公主亡故前,我命人送了一桌宴席给她送行。如今既有机会,我便亲自来送这一顿宴席。」 马蹄声混合着轱辘碾压的声响,她们行过一个高坡,而后一路坦途,畅通无阻。 江南知府被秘密押送,耶律诚的供词也已经拿到手,再加上江秉安搜集的各种证据。 早朝上,江秉安上奏摺,细数贤王诸多罪状,样样令人惊心。 而罪人贤亲王一大早就被从被窝里传召入宫,浑浑噩噩的等来了真的催命符。 「贤亲王结党营私,拉拢前刑部尚书豢养死侍。包庇江南知府,纵其行兇。派人刺杀圣上,企图谋反。勾结契丹,相爱忠良。侮辱谋杀契丹公主,影响邦交。」 江秉安宣读罪状后,双手将奏本呈上。 李楠筝看向殿中的贤王,「贤亲王可还有话要说?」 第99页 贤王自知大难临头,反倒连饶都不求了,直接当殿破口大骂,骂完皇帝还不够,还来骂柳相。 「柳玉袖,我诅咒你不得好死!马上就来地底下陪我!」 李楠筝坐不住了,大喝,「来人,让他闭嘴!」 秦统领立时上前,掰开贤王的嘴,一刀下去,贤王满口鲜血,只剩下嚎叫,再也说不出一个字,直至被拖下殿,连叫声也听不到了。 李楠筝双眸微沉,「贤亲王弒君谋反,陷害忠良,勾结番邦,危害百姓。押入天牢,明日午时三刻午门外斩首,其同谋一律处死,抄家流放!」 大殿上寂静如斯,许是被方才的场面惊到,大臣们都不敢先开口。 这时,只见柳玉袖来到殿中,拱手拜道,「陛下圣明!」 其他人这才纷纷附和。 「陛下圣明!」 贤王的事一出,百姓们终于明白了之前契丹使团弄出来的闹剧,不仅对契丹族嗤之以鼻,连带着对陛下的英明赞扬有加。 与此同时,还有一部分人对柳相心疼不已,她们崇拜的柳相受委屈了,于是更加憎恶契丹族和贤王。以至于,贤王及其同谋被斩首时,百姓们拍手叫好,大快人心。 因着耶律诚是契丹人,中原不好越俎代庖,便将剩了一口气的耶律王子和契丹使团送回去,并将其罪责告知契丹王,让其秉公处理。 七日后传来消息,契丹王一怒之下,一剑将耶律诚斩杀,连同契丹使臣都被贬了官职。 柳玉袖待在明宸宫的时间逐渐增加,李楠筝因此每日心情都不错。陛下和颜悦色,柳相亦是,朝臣们虽不知为何,但都好过不少。 李楠筝翻个身突然将柳玉袖抱住,闻到熟悉都药香,忍不住问道,「你这药得喝到什么时候是个头?」 柳玉袖拉住她的手攥在掌心里,「病根不好去,只能继续喝药了。」 「要不我悬赏请天下名医来?」 柳玉袖笑笑,「神医的两个徒弟都在这,还能寻谁?」 李楠筝又将人抱紧一些,「也是,可是我心里不踏实,你这病到底为何如此难去。之前太医不就说体虚吗?怎么补个体虚都这么多年了?」 柳玉袖撑着身子坐起来一点,李楠筝也先挪开,扶着她起身。 「我这个体虚和一般人的不一样,比较复杂。」 李楠筝还是想不通,「你到底是从什么时候有这病的?」 「大约是从……」柳玉袖回想着,「陛下登基不久的那阵子吧。」 「果然还是因为操劳过度吗?」李楠筝低下头,「都是我不好,如果我能早些承担起政务,你就不会累病了。你那时瞧不上我是应该的。」 柳玉袖见她如此沮丧,双手托住她的脸颊,让她抬起头与自己对视。 「不是你想的那样,在我心里,楠筝永远是最好的。」 李楠筝眨了眨眼睛,「真的?」 柳玉袖在她脸侧蜻蜓点水的啄了一下,「真的。」 李楠筝很快陷进她的温柔乡里,再无暇细想。 听着身边人喋喋不休的说着自己与她的未来,柳玉袖眼中都是温情。 她需要再和师姐详谈一番。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波折预警,嗯只是有些波折,不用担心 第64章 陛下总想立后 自柳玉袖总在宫中小住, 严清悠每天需要请脉的就变成了两个人。 奏摺也不用再被送到丞相府,李楠筝阅完便直接递到柳玉袖面前再审。 「玉袖姐姐不妨看看我批阅的可有疏漏?」说着,李楠筝继续去看下一本奏摺。 柳玉袖弯唇, 把奏本放到一旁。 「我相信楠筝的能力,你看便好了。」 闻言, 李楠筝抬起头,意外道,「玉袖姐姐让我自己批阅?」 柳玉袖抬手, 替她把落下的髮丝捋到耳后。 「自然, 我信你。」 在重审奏本的年头里,楠筝的疏漏越来越少,奏本批阅也渐渐的不需要她重新批阅。 李楠筝低下头,欣喜之情难以自抑,只沉默了片刻,她终究是忍不住凑过来在柳玉袖脸上啄了一口,接着,退回原位继续批阅奏本去了。 柳玉袖笑着摇摇头, 「楠筝, 我想去太医院找一下师姐。」 听她这么说, 李楠筝又紧张了,「你不舒服?我传太医来请脉。」 「不是, 我只是去找她叙叙旧而已。」柳玉袖拉着她的手, 安慰道, 「放心,一会儿我就回来。」 在她的温情安抚下, 李楠筝终于点了头, 老老实实的留在明宸宫里批阅奏本。 柳玉袖得了空闲, 直奔太医院。 她到时,严清悠正在研读医术,神情十分专注,连她到了门外都没发现。 柳玉袖轻步入内,阻止了通报的人,在门口看了好一会儿才出声。 「师姐。」 严清悠抬头,见是她来,赶忙把医术扔了,过来扶着她坐下,就对待重病之人一般。 「师姐,我也没那么虚弱,近来我觉得还不错。」柳玉袖失笑道。 「馨儿都和我说了。」 严清悠神色并不算轻松,「你现在的状况虽然表面上平稳,实际并不能掉以轻心。如若现在出了任何差错,就会前功尽弃。所以,你一定不能动武,不能忧思,按时吃药,不能乱吃东西。」 第100页 柳玉袖点头,「我一定会注意的。」 严清悠嘆声气,「也别怪师姐唠叨,你的身体情况实在复杂。先过了今年再说,我想派出去找灵药的人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了。」 从太医院出来,柳玉袖漫步到一个人烟稀少的园子里。以前她很少经过这里,宫女太监们似乎都绕着它走。殿门前有御林侍卫守门,就好像里面藏了什么稀世珍宝。 这皇宫里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秘密? 她往殿中走,果不其然被守门的侍卫拦下。 「陛下有令,此地不准任何人进入,违者以谋乱论处。」 柳玉袖不禁生了一种逗人的念头,不让她进,她就偏要进去。 「本相也算作谋乱?」 侍卫们赶紧跪下,「柳大人不要为难小的们,我们也是奉命行事。」 「你们只管让本相进去,本相保证陛下不会为难你们。」 柳玉袖的话,他们不敢不信,又不敢违背圣意,一时间双方僵持不下。 过了一会儿,终于有人把这个僵局打破了。 「让柳大人进去。」 柳玉袖回头,就见迎雪站在身后,目光坚定,好似下定了很大的决心。 「若是会连累到迎雪姑娘,我不进也可。」 刚才侍卫们拦着她,她就想逗逗他们,现在迎雪冒着被罚的风险让她进,她又怕真的连累别人。 迎雪笑着行了一礼,「大人尽管进去吧,这里其他人都不能进,唯独大人可以。」 众侍卫应声来了殿门,柳玉袖不明其意,满腹疑惑的进了殿中。 她经过一条很长的走廊才来到一间屋子内,开门的剎那,她看着眼前的景象愣住了。 墙上的画是她以前的手笔,桌上的书册也是她以前誊抄的。锦盒里是六只玉兰髮簪,每一只都精雕细琢,可见十分用心。 她站在桌前,注视良久,这里的每一件东西都承载着她和李楠筝的过往。 原来所谓的稀世珍宝就是这些东西。 柳玉袖心中高兴片刻,尽是酸涩。 她想起进来前,迎雪同她说的话。楠筝每次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来这里睡一晚,榻上有被褥枕头,还有落下的一幅画卷。榻边挂着她送的花灯,还有一些从江南带回来的小物件。 下狠心决定拔苗助长的是她,楠筝伤心之后用来求得慰藉的东西也是她曾经所赠的。 难道不会越看越伤心…… 她回到明宸宫,奏本已经完全阅完,李楠筝正那写一根玉簪子在细细打磨,见到她进来,赶紧把东西藏在身后。 「回来啦。」李楠筝心虚的笑着。 柳玉袖坐到她身侧,把她藏在背后东西拿过来。 「这是你做的?」 李楠筝懊恼道,「本来想等你生辰再送你,还没做好呢。」 说着,她又把簪子抢回去,「等做好了,我给你戴上。」 柳玉袖看着她小心翼翼捧着簪子的模样,笑道,「好,我等你。」 李楠筝迟疑片刻,忽然捧住她的脸仔细打量,「你……发生什么事了?」 柳玉袖任由她如何揉自己的脸,依旧含笑的望着她,「我看见你给我准备了六年的生辰礼物了。」 闻声,李楠筝一愣,忽而往后退老远,把自己埋进阴影里。 「你,你怎么进去的,他们……」 「是我用官威逼着他们开的门。」柳玉袖追过去,将人抱回来。 「如果我不去,你是不是一直都不告诉我?」 李楠筝干脆放弃抵抗,彻底靠在柳玉袖身上,「告诉你有什么用?你那么讨厌我,说我喜欢你,你怕不是会避我如蛇蝎。」 柳玉袖抱着人沉默了一会儿,「那现在呢?」 「现在啊,怪难为情的。」李楠筝负气道,「才不要告诉你我喜欢你很久了。」 柳玉袖被她这份儿孩子气逗笑了,「好,不告诉我。」 「那不行,现在你都知道了,必须对我负责。」 李楠筝从她怀里退出来,「说罢,什么时候当朕的皇后?」 柳玉袖装作想了很久的样子,「也许……年关之前?毕竟正月不适宜嫁娶。」 李楠筝愣了会儿神,突然反应过来,「你答应了!我这就让她们准备大婚。」 柳玉袖把人拉回来,「不用这么着急,还有好几个月才到年关底下。」 「我这不是迫不及待了吗。」李楠筝气唿唿的戳着她的脸,「等大,你就跑不了了。我能时时刻刻和你住在一起,光明正大的和你同寝。」 柳玉袖在心里暗自发誓,背后的势力还剩下最后一股,只要她们能顺利将异心者剷除,她的身子也有所好转,那么她愿意冒天下之大不韪破这个先例。 她这一松口不要紧,李楠筝那头已经把准备大婚的架势摆了出来。尚衣局开始着手制作婚服,尚珍局挑选凤冠金簪,尚食局准备宫宴可以留到临近。 柳玉袖被她拉着试戴首饰,头上被戴了七八只金簪,重的要命。 「这只好看,这只也好看。」李楠筝昨挑右选,看哪个都好看。 「怎么哪一个都好看?」李楠筝按住柳玉袖的肩膀让她面对自己,「我懂了,是因为人好看。」 柳玉袖被她哄的高兴,由着她闹。 「玉袖姐姐,婚服还没赶制出来,你先穿我的红色衣裙看看,好不好?我想看。」 第101页 在李楠筝撒娇攻势下,柳玉袖终是就范。 当她穿着红衣、头戴金钗出来时,李楠筝直接看呆了。 「怎么了?不好看?」柳玉袖故意逗她。 「好看,太好看了。」李楠筝跑过去拉住她的手,「玉袖姐姐一定会是我朝歷代最美的皇后。」 正待两人含情脉脉时,有内侍来报,称礼部侍郎觐见。 李楠筝轻哼一声,「真会挑时候。」 柳玉袖捏捏她的脸,「快去吧。」 待李楠筝依依不捨的离开后,宫女也把熬好的药端了过来。 当着柳玉袖的面,宫女用银针进行每日必备的试毒,确定无毒后,柳玉袖才服下。 这时候,正巧赶上严清悠来请脉,看到柳玉袖被药苦的直皱眉,拿出随身带着的花生糖餵给她。 「师姐,今日来的有些晚?」 严清悠咳嗽两声,「那什么,馨儿来了,我和她小叙了片刻。」 柳玉袖一副瞭然的模样,看得严清悠更加不自在。 「我看以后把谭姑娘召进宫,也好解师姐的相思之苦。」 严清悠瞪她一眼,「还说我呢,你这身打扮是怎么回事?」 柳玉袖看向别处,「也没什么,就是楠筝着急大婚而已。」 这话一出来,严清悠直接惊呆了,「你是说你要做皇后了?那以后丞相谁当?」 柳玉袖无奈道,「谁规定就不能一起当?」 严清悠直接给她鼓掌,「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师妹不愧是我等楷模。」 「好了师姐,别取笑我了。正巧我想出去透透气,待我换身衣服,陪我到园子里坐会儿。」 严清悠扶着她起来,「坐会儿可以,但不能太久。」 「知道。」 柳玉袖噙着笑意,被自家师姐唠叨却十分暖心。 她起身的瞬间,却突然觉得喉间腥甜,低头的功夫,已经是一地的血。 「师妹!」 第65章 天地为媒 严清悠接住柳玉袖摇摇欲坠的身子, 吓得都喊破了音。 「师姐……」她才吐出两个字,血又顺着嘴角往下淌。 严清悠眼疾手快点了她的穴道,「你别说话。」 柳玉袖被扶到榻上, 只觉气血上涌,如果不是师姐点了她的穴道, 她怕是要失血而亡。 严清悠把人放下后,转身便揪住送药宫女的衣襟,「药是谁煎的!还是你动了手脚?」 「奴婢, 奴婢冤枉!药是尚药局内侍煎的, 奴婢什么都没做,刚刚用银针试毒并没有问题啊!」宫女抖成筛子,被严清悠放开后,直接瘫倒在地。 柳玉袖再开口时终于平稳了些,「叫人搜查尚药局。」 严清悠按照她的话去做,又回来替她诊脉,期间眉头越皱越深。 「不是毒……更像是被不相融的草药沖了心脉。」 严清悠迅速去找剩下的药渣,放在鼻子底下仔细闻。 「这是……食忧草。」 柳玉袖强撑着问道, 「那是什么?」 严清悠转过头, 面色沉重, 「馨儿开的药里有食忧花,二者虽然长在一处, 可药性相抵。就是说……是说……」 柳玉袖心中一沉, 她早已做好准备, 只不过中途生了希望,这才奢望着自己能够同常人一样陪伴在心爱之人的身边。 「师姐, 尽管言明。」 「是说馨儿之前的药力前功尽弃, 防线一破, 如堤坝崩塌,一发不可收拾。」 柳玉袖偏过头,笑了笑,「师姐不必难过,尽人事听天命而已。」 严清悠跪在床边,拉着她的手,声音已经哽咽了,「我们还有时间,等我派出去的人找到圣地,一定能救你。」 柳玉袖知道这是她唯一的生路,虽然希望渺茫,但她不想看到亲近之人难过,便全都应下来。 一个时辰后,前去调查的人回来禀报,今日负责煎药的内侍已经服了毒,他是贤王安插在宫中的眼线,清除时成了漏网之鱼。 柳玉袖缓了好一会儿才能坐起来,「师姐,你帮我把迎雪叫过来。」 不一会儿的工夫,迎雪赶入殿中,看见她脸色惨白,吓了一跳。 「大人这是怎么了?」 柳玉袖摇头,「无妨,迎雪姑娘,我要你做一件事。」 迎雪赶忙俯身,「大人尽管吩咐。」 「我要你彻查宫中所有人的背景来歷,有问题者,来歷不明者,全部处死。」 迎雪先是面露惊讶,而后即刻领命。 清理后宫的事闹得沸沸扬扬,从内殿侍从到尚宫局全都在清查之列。 柳玉袖坐在铜镜前,在脸上略施粉黛,让自己显得面色红润一些。 她在镜子前做了很久,直到看见李楠筝出现在铜镜中,微微弯唇没有回身。 李楠筝自以为很轻声的走过去,从后面抱住柳玉袖,贴在她的脸侧耳鬓厮磨。 「听说爱卿让迎雪整顿后宫?」 柳玉袖笑笑,「我不可以帮陛下整顿后宫吗?」 「当然可以,没有人比你更有资格。」李楠筝开玩笑后,还是问了一嘴,「出什么事了吗?」 柳玉袖握住她的手,把人拉到自己面前,软语温声把在后宫发现贤王残余眼线的事尽数告知,唯独瞒下了自己的事。 李楠筝听后,气愤道,「居然还有残留,等查出来朕就下令将他们全都赐死。」 第102页 真是她教的,想法都是希望的。 柳玉袖失笑,「处理了就好,何故如此生气?」 「他们又让你费神了,严掌院说过,你休养不可费神。」李楠筝不满道,「赐死也是便宜他们。」 柳玉袖引着她往床畔走,「好了,我的陛下,该就寝了。」 是夜,柳玉袖只是温柔的在李楠筝耳边呢喃,和她回忆了许多童年的事,说累了便相拥着睡去。 彻查后宫的结果出来后,果然在整个后宫中又查出三个残余眼线,加上服毒的那个太监一共四人,连同那日送药的宫女,都再未出现在宫中。 后宫肃清,前朝也基本在两人的掌握之中,但还有一些外放的兵权尚未收回。 柳玉袖的身体几乎是每况愈下,谭馨儿被召进宫,联合严清悠一起诊脉都无法扭转。 「回天乏术。」谭馨儿连连摇头。 严清悠红了眼眶,呆愣了很久。 反倒是柳玉袖最为淡然,她撑着身子坐起来,看向严清悠,「师姐,我有一事託付师姐。」 严清悠回神,「你说。」 「去找师兄,让她传达三部,今后以陛下马首是瞻,永不能有二心。」 严清悠睁大眼睛,含在眼眶里的泪瞬间就掉下来了。 「你一定会好的,师妹。」 柳玉袖却道,「原本就是这般计划的,只是中间出了变数。」 这个变数就是楠筝。 「如今是该回到原本的计划中去了。」 柳玉袖一直望着严清悠,「师姐。」 严清悠攥紧拳头,还是应了。 到了傍晚,李楠筝回到明宸宫却不见柳玉袖身影,顿时慌了。 幸得迎雪在外候着,告诉她柳相在霁月园湖边。 李楠筝抬脚过去,又被迎雪拦住。 「还有何事?」 迎雪颔首,「柳大人交代了,让您穿着红衣前往。」 李楠筝不明就里,但还是依言着了红装,直到来到霁月园湖畔,登时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 湖边挂着数不清的红灯笼,将整个霁月园映照得灯火通明。 湖上有一只画舫,上边依旧挂着红灯笼,顶子上绕有红绸,就连划船的内侍身上都戴着红色的花。 紧接着,她听见熟悉的琴音自画舫中流出,迴荡在整座霁月园中。 画舫渐渐靠岸,琴音停,身着红色衣裙的柳玉袖走了出来。 「楠筝,上船。」 柳玉袖朝着她伸出手,满眼温柔。 李楠筝就这样沉溺其中,身体比思想先行,回神之前手已经搭了上去。 「玉袖姐姐,你这是……」 柳玉袖拉着她走到画舫中,「楠筝不是想成亲?今晚我们先来练习一番。大婚之时万众瞩目,而今日只有你我。」 李楠筝实在移不开眼,被引着到了画舫另一头。 二人双双朝天跪拜,柳玉袖看着李楠筝,扬声道,「今日我与楠筝拜天地为媒,月为鑑。」 三拜过后,李楠筝只顾着看人,都忘了起身,直至被柳玉袖扶起也没有回神。 「玉袖姐姐是我的人了?」 柳玉袖纵着她,「是。」 李楠筝又笑着说,「我也是你的人了。」 「是的。」 李楠筝欣喜着扑上去抱住柳玉袖,她终于等来了这一天。 「我不是在做梦吧?」 柳玉袖抚摸着她的髮丝,「不是做梦,是真的。」 「拜完天地该去洞房了?」李楠筝红着脸说道。 柳玉袖将她拉住,「不急,我们今日做点特别的。」 「什么特别的?」 不等她问完,已经被柳玉袖封住了唇。 李楠筝感受着柳玉袖的气息,心上人抱着她,吻着她,对她说着情话,到了后半夜两人才返回寝宫。 缠绵中,柳玉袖说道,「楠筝,我需要休养,以后朝中之事就由你多担待了。」 李楠筝轻喘着,「好,我,我来处理,你只管,好好休养。」 柳玉袖来到其耳畔,轻声道,「明日早朝,我会再去一次,我有个惊喜送给你。」 李楠筝疑惑的看向她,「什么惊喜?」 「明日你就知道了。」 往日,柳玉袖能同她闹很久,将她伺候到主动叫停。今夜,柳玉袖却没有和她闹太久。 李楠筝起身,「玉袖姐姐,你不舒服吗?我让人叫掌院来。」 柳玉袖攥住她的手腕,「无事,只是近日劳累。」 「那以后费神的事都由我来。」李楠筝于昏暗中描绘她的眉眼,「你可不许再累着了。」 「好,都听楠筝的。」 次日早朝,柳玉袖却未出现在大殿上。 李楠筝不时的瞄一眼殿门口,心里总七上八下的,昨晚的柳玉袖太温柔了。虽然她平日里也温柔,可是昨晚就好像随时会消失一样,嘱咐了她很多话。 这时候,有个御史来到殿前,呈上奏本。 「臣请陛下早日亲政,还我朝国泰民安。」 此言一出,举朝上下全都寂静如斯。 李楠筝皱了眉,虽然她以前是想亲政,但却不是以这种方式。 「朕亲政一事自会定夺,郑爱卿暂且退下吧。」 然而郑御史迟迟不肯退下,坚持上书请柬。 「丞相辅政是因我主年幼,如今陛下依然能独自处理政务,丞相依然把持朝政不放,不知是何居心,还望陛下早日亲政,以免生变。」 第103页 郑御史说完,御史台其他人皆上前跪请。 李楠筝皱眉,「诸位爱卿拿朕的话当耳边风吗?」 御史台众人闻声叩首,「臣等不敢,是望社稷安康,不落他人之手啊!」 「列位大人所言有理。」 众臣闻声回头,只见柳玉袖身着朝服,轻步入内,双手端着一方锦盒。 第66章 帝师跑路了 满朝文武大多在等着看风向, 此番君臣之争最后谁更胜一筹,毕竟以往诸如此类的争端不在少数。 原先是幼主尚无反抗之力,后是君主反抗不过, 也是近一年的时间羽翼才逐渐丰满,渐渐与柳相对抗。 一场大戏拉开帷幕, 原本的争端在柳玉袖的陈词下变了味道。 她走到殿前,向着宝座上的人施了一礼,「臣身体不适, 故而来迟, 望陛下莫要怪罪。」 随后,她不给李楠筝开口的机会,转过身向着众臣宣布,「当年陛下登基,尚且年幼,本相曾作为陛下的太傅,辅政忠君,责无旁贷。现陛下仁德, 勤政为民, 堪当大任。」 看着大臣们震惊的神色, 柳玉袖转回来,当殿下跪, 高举手中锦盒。 「臣因身体欠佳, 渐力不从心。今将玉玺归还陛下, 恳请陛下亲政。」 不止众臣瞠目结舌,就连李楠筝都被她的举动整的措手不及, 迟迟未接话。 她曾经很想亲政, 很想拿到这方锦盒, 可如今柳玉袖亲手将其送上来时,她又不敢要了。 她怕她拿了以后,眼前之人便与自己再无瓜葛。 柳玉袖带头请命,「请陛下亲政!」 此言一出,江秉安率先附和,紧接着是六部的人,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演变成满朝文武跪地请命。 内侍结果玉玺,站归殿上,大殿内山唿万岁,唯有李楠筝还呆愣着。 下朝后,柳玉袖没有出宫,而是像之前一样通过隐蔽的小道返回明宸宫。 所谓权臣一旦将权力让出去,会是什么下场,她很清楚,并且已经做好了准备。 她回来没多久,李楠筝就赶回了寝宫。 柳玉袖刚服下汤药,正待不适中,李楠筝进了门,见到的就是她躺在贵妃榻上,朝服都未来得及换,双眸紧闭,眉头微皱,好似很是痛苦。 「玉袖姐姐!」 李楠筝扑倒榻前,满眼担忧的打量她,「你怎么了?是不是病情加重了?」 柳玉袖缓缓睁开眼睛,浅笑道,「还好,已经喝药了?」 回想起朝上李楠筝的表情,她抬手抚上其侧颜。 「陛下不是一直想君临天下?为何不高兴?」 「我是想君临天下,可是……可是,我要你陪着我,你能做到吗?」 面对李楠筝近乎偏执的追问,柳玉袖终究上没说出那个「能」字。 笑意一直维持在她脸上,可是叫人看了却不能觉得欣喜,反而有种无奈。 「楠筝,我记得我曾教过你,鱼与熊掌不可得兼。」 李楠筝抓住她的手,坚持道,「我不管,我就是要都得。你又想甩掉我了是不是?」 柳玉袖想要安抚她,却适得其反,令李楠筝更加伤心。 「我方才是……开玩笑的,楠筝,莫要难过了。」 李楠筝那头一边掷地有声的放话,一边却又委屈得哭成泪人。 沉了一会儿,她擦去眼泪,对柳玉袖笑了。 「玉袖姐姐,你好好在这休息。近日你也不必上朝堂,只在这里休养即可,其他我都会处理。」 说着,不给她反驳的机会,李楠筝已经出了内殿。 柳玉袖耳聪目明,清晰的听到她在门外吩咐迎雪。 「让严清悠来诊脉,除去她和谭馨儿,其他人来这统统先向朕请示。至于她……宫里随便她去,若是让她出了宫,就让姓秦的回家。」 柳玉袖:「……」 这是什么情况,想要把她禁在宫里? 她不禁失笑,若是她还有时间留在这也无妨。 李楠筝的命令让宫中所有人对她严防死守,去哪都得有人陪同,就连喝口茶也有七八双眼暗中盯着。 柳玉袖对此不置可否,几乎像是放弃抵抗了,秉承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该吃吃该睡睡。 李楠筝不让她出宫,有功夫就守着她,阅个奏本也不在御书房了,全都搬到寝宫看。 「楠筝。」 李楠筝低头写字,根本不理会。 柳玉袖没辙,只好下榻。她脚还没着地,只见李楠筝迅速冲过来把她按了回去。 「自己身子孱弱,还想东跑西跑。」 柳玉袖老实的躺在榻上,被她盖好被子,见其又要转身离开,立马抓住她的手。 「楠筝,你不让我出宫,我没出。你能不能理理我?」 李楠筝扭着头,「我不想理你。」 话音刚落,柳玉袖咳嗽几声,她就坚持不住了,赶忙转回来给人顺气。 「我让严掌院过来。」 柳玉袖拉着她不放,「不必了,师姐早上才来过。」 「来过,你这病怎么不见好,反而加重了似的?」 李楠筝现在就像是惊弓之鸟,任何关于柳玉袖的消息只要有一起风吹草动她都如临大敌。 玉袖姐姐每日沉睡的时间越来越长了。 「也不算加重。」原本就会发展到如今的地步的。 第104页 她让李楠筝上了榻陪自己躺着,「楠筝,你答应我一件事。」 李楠筝贴在她耳边,疑惑道,「什么事?」 「无论什么时候,记得你都是我朝的君主。」 闻言,李楠筝心里咯噔一下,不安感越发严重了。她赶紧抱紧柳玉袖,生怕自己一松手,人就不见了。 次日早朝,礼部侍郎连同御史台当殿递上弹劾奏本,被弹劾之人的名字写的正是柳玉袖。 「陛下,柳相掌权的这些年,与边塞国相交密切,勾结不少朝臣,自成一派,欺压幼主,其罪一。柳相镇压朝野的手段狠厉,陷害忠良,其罪二。以女子之身,却与契丹公主纠缠不清,败坏朝臣之风,其罪三。」 礼部侍郎扬声陈述柳相罪状,后行叩拜大礼,「请陛下杀佞臣,保社稷!」 「杀佞臣!保社稷!」 御史台的人也纷纷慷慨激昂跟着附和。 李楠筝合上奏本,目光冷凝,这礼部原已被柳相收入麾下,如今这是反水了。 「爱卿此言可有证据?」 礼部侍郎大声回禀,「这满朝文武都是证人!」 他振臂一唿,除了御史台的人,并无人与他应承。 礼部侍郎咬咬牙,「臣还有通敌叛国的信件作为罪证。」 待信件呈上,李楠筝过目后不禁讶然,确为柳玉袖笔迹。 事态走向对玉袖姐姐十分不利。 「请陛下降旨,将柳相收押天牢,彻查到底!」 礼部侍郎等人在殿前叩了好几个响头,句句恳切,颇有忠言逆耳的良臣风范。 「臣请陛下将柳相之案送交大理寺调查。」 江秉安刚开口,就被礼部侍郎怼了回去。 「江寺卿和柳相是同门之交,自然向着她说话。」 殿上僵持不下,柳玉袖在寝宫也听到了消息。 她託付迎雪去传消息给李楠筝,原本迎雪听后犹豫,可前朝事态严重,她也不得不按照柳玉袖所言。 于是,迎雪瞧瞧再后门走上殿中,在李楠筝耳边低语几句。 李楠筝瞬间脸色大变,右手攥紧了朝服。 半晌后,她终于开了口,「将柳相押入天牢,交由刑部查案,限期五日。」 「陛下英明!」 礼部侍郎等人喜形于色,江秉安却嘆了声气。 李楠筝快步走向天牢,连轿撵都没坐。 在朝上有定夺之前,柳玉袖已经自己进了天牢大门。是这人能干出来的事。 李楠筝见到柳玉袖时,她正身着常服,卸去所有关于丞相的傲骨,像寻常女子般,只身待在昏暗的牢房中,显得异常脆弱柔顺。 听到脚步声,柳玉袖回头,「陛下。」 李楠筝屏退所有人后,走到牢房中,「你为什么要担下来?」 「只有我入牢,他们才会暂时罢休,你会有时间去调查。」柳玉袖继续游说,「若是一直僵持在我到底有没有罪上,只能停滞不前。」 李楠筝自知永远的辩不过柳玉袖,况且她的每一次选择都有她的道理,令自己也无法反驳。 「可是,牢房哪是人待的地方。你这身子怎么能待在这?」 柳玉袖起身走到她面前,倾身将人抱住,「我相信我的楠筝可以很快查清真相。」 「但是……」李楠筝心里乱的很,一沾到柳玉袖的事,她都容易方寸大乱。 柳玉袖轻拍她的背,「没有但是,你是中原的主,尽管放手去做。不必顾念我如何,去做你该做的事。」 李楠筝从天牢离开时,面色沉重肃穆,眸中皆是冷意,再看不出少女原有的天真烂漫。 待牢房里安静下来,柳玉袖的牢门前忽然闪出一个人影。 「大人,真的要走吗?」纯宁颔首道。 柳玉袖轻轻点头,「告诉小茉,三日后,起程。」 另一头,只身面对朝堂的李楠筝真的成了不苟言笑的君主。脸上流露不出情绪,让众臣半点心思都猜不出来。 新任刑部尚书联手大理寺,对柳玉袖一案进行彻查,那封看似是柳相的亲笔书信成了重大的疑点。 正当李楠筝全心控制朝局,暗中为柳相洗清冤屈时,她得到了一个消息。 迎雪站在一旁,看着像是被抽了魂魄的李楠筝,摆摆手让瘫在地上的内侍赶紧退下。 「陛下,柳大人一定是有原因的。」 李楠筝抬头,忽而笑了,「原因……她的原因里也许从来都没有朕。」 迎雪着急道,「陛下,您不能这么想,柳大人一向以您为重。」 李楠筝抬手阻止她再说下去,「传令下去,全力搜寻,无论如何,都把她给朕带回来。」 「是!」迎雪俯身领命,不禁为两个人捏把汗。 迎雪急匆匆的下去传口令,而李楠筝独自坐在诺大的明宸宫里,余光瞥见礼部侍郎等人的奏本,直接把奏本捏烂了。 「她走了,朕也不当这个仁君了。」 作者有话说: 谢谢「叄竹生一」投递的营养液! 第67章 她是个感情迟钝的人 洛阳城郊外, 马蹄裹着尘沙一路疾驰。柳玉袖一行人大底赶了三日的路程,进了玉兰山庄。 山庄的主人曾受过柳玉袖的恩惠,早在一年前就接到柳玉袖的授意, 成为她计划中的一环。 第105页 这里地处偏僻,人烟稀少, 但又离着洛阳不远,是最佳的藏身地。 「大人!」 庄主小跑着迎出来,见柳玉袖被搀着下了马车, 立马到前边带路。 玉兰山庄的地方很大, 她们穿过很长的走廊才到了东厢房。 「大人,房间已经准备好了。」 这里明摆着是主院,柳玉袖迟疑了片刻。 「我们住这里,你去哪?」 庄主不好意思的笑笑,「我的命都是大人救的,这山庄本就为大人而建,大人相当于这里的主人,理当住在主屋。我到西厢房住就是了。」 待安置妥当, 庄主急匆匆的去后院安排吃食, 留了她们几个待在主屋。 此行, 为免人多嘴杂,暴露行踪, 柳玉袖只随身带了三个人, 小茉、纯宁, 还有谭馨儿,其余人等都留守在丞相府。 「小姐, 舟车劳顿, 您快上榻歇着吧。」小茉将她扶去床上躺好。 柳玉袖无奈道, 「我坐会儿还是可以的。」 「可以个鬼。」 谭馨儿叉腰在床前站定,「师姐把你託付给我了,你若是在我手里出事,我也就不用见她了。」 柳玉袖略含歉意的看着她,「若不是因为我,你便可和师姐留在洛阳双宿双栖。若到那一天,之后你还是可以回去的。」 谭馨儿吸了吸鼻子,「你别这么说话,我不爱听。总之我会竭尽全力救你的命。」 柳玉袖为这一天准备许久,事到临头,她反倒是最淡然的一个。 「那便有劳谭姑娘了。」 谭馨儿皱着眉头在房间里转了一个来回,忽然搬了张椅子坐到柳玉袖跟前。 「说真的,你就打算牺牲自己,把江山送进李楠筝手里了?你这般呕心沥血,就为了替别人做嫁衣裳?」 闻言,柳玉袖也只是笑笑,心知谭馨儿不能了解,也未怪她出言无状。 「权臣是帝王掌权最好的祭品,再说我本来就是将死之人,消亡之前总得做点什么。」 谭馨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你……你这般,你那个小陛下会领情吗?再说她尝到甜头,如今……要是我,许是要疯了。」 柳玉袖沉默了,原计划中没有顾及到两人之间的感情,而情愫成了变数。 「我看见过至亲之人一点一点的消亡,那种感觉至今也难以消散。」她回忆着。 那时候她只有几岁,娘亲原本生的病不是很重,但是因为没有人重视,越发的严重了。等到柳侍郎真的请来靠谱的郎中,娘亲已经病入膏肓。 她亲眼看着娘亲从明媚多姿的女子变得形容枯藁,约莫不到一年就故去了。这期间的过程,让她每一天都在重复天塌地陷的绝望。 谭馨儿却道,「可你从此不见她,她就能高兴吗?」 「起码她会认为我还活着,只要活着就会有盼头。」 她的原本打算是在让李楠筝坐稳帝位后功成身退。在两人捅破这层窗户纸后,她的离开是想让李楠筝心里存着一份希望。 「希望倒是有了,怕是恨也有了吧。」谭馨儿嘆声气,起身离开,临到出门忽而停下脚步。 「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太认死理,不过也是因为这样,百姓们才有她们能够崇敬的柳丞相吧。」 谭馨儿出屋后,小茉赶紧过来给她盖被子。 「小姐,天气越来越凉了,您要是不舒服,便少些出屋。」 柳玉袖被她裹的十分严实,难得抱怨一句,「可是屋子里很闷。」 小茉强撑着笑颜,「那出门一定要穿厚了。」 「好。」 柳玉袖答应的很小声,渐渐的就卷了。 等她再醒来已经是午后,吃了半碗粥,喝下谭馨儿调制的汤药,她便坐在屋子里玉瓶里的花。 小茉一直在旁边陪同,不管她做什么都寸步不离。 这时候,庄主端着食盒进门,见柳玉袖在出神,就在一旁静候了很久。 小茉看看她,再看看自家小姐,不禁出声提醒,「小姐?」 柳玉袖看到小茉的眼神,再一回头,这才看到冯庄主。 「你来多久了?怎么不喊我?」 冯庄主将几碟精緻的点心摆放好,不在意道,「看大人专心,忽而不忍打扰。大人在这住的可习惯?」 柳玉袖点头,「冯庄主照顾的十分周到,我都有种喧宾夺主的感觉了。」 「怎会,您就是这的主。」冯婉坐到柳玉袖对面,上下打量过后,满眼心疼,「大人比之前更加清减了,依我看,大人不如辞去这丞相,到我这来,我一定照顾好您。」 柳玉袖低眉浅笑,「我现在也差不多不当丞相了,你以后也不必喊我大人。」 冯婉小心翼翼的问道,「那我以后可以叫您柳姑娘吗?」 柳玉袖颔首,「自然可以。」 冯婉因为她的允许高兴的有些无所适从,「那,那您也别喊我庄主了,您就叫我婉儿,有任何需要您就吩咐我。」 柳玉袖只道她是热情好客以及顾念自己曾经相助才会如此,见其诚惶诚恐,还安慰她不必如此紧张。 冯婉在主屋待了许久,和柳玉袖天南地北的聊着,察觉到她有些倦了才起身离开。 她前脚走,小茉后脚就把门关上,随后跑到柳玉袖跟前问道,「小姐,她和您有什么渊源?奴婢怎么没见过她?」 第106页 柳玉袖回想,好像她认识冯婉的时候也没有什么特殊的。 「不过是她家受了冤情,我授意师兄查案而已。后来她被仇家绑去,正好碰上我在附近,便顺带救了她。」 小茉恍然,「原来如此,这哪里平常,明明是救命之恩。怪不得她对小姐您如此态度,小姐,奴婢觉得她对您好像很不一般。」 柳玉袖抬眸,「什么不一般?」 小茉开始卖关子,就是不说,见柳玉袖忽然捂着心口咳嗽起来,这才着急忙慌的说了。 「她应该喜欢小姐。」 柳玉袖闻言一愣,「怎么会?又不是是个人就喜欢我。」 「小姐,您可太不了解自己了。」小茉嘆息道,「洛阳城里排队想入您青眼的男男女女可是多了去了。」 柳玉袖咳嗽几声,起身回床上,刚躺上去又吩咐道,「以后冯庄主来,尽量挡一下。等朝局彻底稳定,我依旧能走的话,我们离开这里。」 几个人在玉兰山庄一住就是一个月,期间,柳玉袖照常喝药调养,可效果甚微,不仅日渐消瘦,连清醒的时辰都缩短到两个时段。一整齐仅能清醒四个时辰,且醒来也是精神不济,强撑着而已。 在她不见的日子里,各地的侍卫军从未停止搜寻,只是难有结果。 她通敌叛国的罪名终于沉冤得雪,那封伪造的亲笔书信也成了推翻礼部侍郎和御史台的因由。 书信、人证皆是假的,李楠筝趁机将礼部侍郎和御史台全部肃清,至此朝中势力只剩下两方尚未有定论。而她的离开被李楠筝宣布成是因病休养,暂离朝野。 柳玉袖听闻洛阳城消息,颇感欣慰,她知道李楠筝一个人也可以处理好此事,她所教导的君主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 「奴婢还听说,其中还有柳夫人的亲戚在作梗。定是她女儿流放,她怀恨在心,才浑水摸鱼,想治小姐于死地。」小茉愤慨道。 对柳家人如何作为,柳玉袖根本不关心。 「礼部侍郎等人已经斩首示众了?」 小茉看了看她的神色,支支吾吾道,「陛下颁了极令,听说那几个人死状极惨。小姐,陛下这次是真的动怒了。」 见柳玉袖沉默,小茉话锋一转说起了其他闲事,专门挑的好笑的,可怎么都不见柳玉袖再展颜。 「柳姑娘,您歇息了吗?」 柳玉袖抬头,只见冯婉已经进了门,手上拿了些当地的小玩意儿。 「这些都是我叫人用玉打制的,给你解闷儿。」冯婉把东西放桌子上,关切的问道,「你近日感觉怎么样?」 这些日子,小茉已经挡了冯婉好几回,但架不住她天天往这跑。 柳玉袖对着旁边道,「小茉,你先出去,我有话和冯庄主说。」 小茉打量两人,终究还是欠身退下了。 「冯庄主,我等在这叨扰,给山庄添麻烦了。」 冯婉闻言,却一把抓住柳玉袖的手,忙道,「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您在这长长久久的住着,住一辈子都没关系。我听您生了病,需要任何药材我都能寻来。当初如果没有您,哪里有现在的我。」 柳玉袖想把手抽出来,奈何自己现在身子孱弱,实在没什么力气,只能抬眸盯着她不语。 冯婉回了神,赶忙松手,「对不住,我太激动了。柳姑娘不要见怪。」 柳玉袖自认已是将死之人,就算不是,她也不能给冯婉任何承诺。 「冯庄主,我听闻,你倾心于我。」 青玉应声坠地,摔成两半。 冯婉震惊的抬头,眼里满是惊恐。 半晌,她坚定的点了头,「是,我是倾心于您,自四年前您救下我,您就在婉儿心里了。」 作者有话说: 李楠筝:听说玉袖姐姐逃跑后去会了旧情人。 柳玉袖: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 谢谢「啊这这这成何体统」投递的地雷! 谢谢「我后羿贼熘」,「45443026「,「隔壁老林」投递的营养液! 下一章楠筝就杀过来啦~ 第68章 追上来了 不等柳玉袖开口, 冯婉又急切的表明心意,「不管您是男子还是女子,婉儿心中唯您一人。我听闻……您也是可以接受女子的。」 房中变得很寂静, 柳玉袖仔细回想,自己好像也没有明确的喜欢男子还是女子, 她只是喜欢楠筝而已。 「冯庄主,我心中已经有人了,你的好意我心领, 但不能接受。」她忽然觉得自己可能是真的对情感一事太过迟钝, 还不如小茉灵敏。 楠筝情根深种,她后知后觉,如今冯婉说了四年,恐怕她这个当事人也是最后一个知晓的。 冯婉低下头,半晌才道,「我早就觉得柳姑娘心里是有人了,可我还是想试一试。既然柳姑娘心有所属,我也不好强求。您尽管在府上住着, 不必介意, 今日之事就当我从未提过。」 嘘寒问暖之后, 冯婉离开了主屋,并且接连数日再未踏入这里一步。柳玉袖等人的吃穿用度一切照旧, 有专门的丫鬟过来伺候, 从不敢怠慢。 小茉一边添炭火, 一边关注着柳玉袖的举动。 她看完严清悠的来信,抬手将信纸扔到炉鼎中, 不一会儿就燃成了灰烬。 第107页 西北的兵力仍旧是个问题, 统领西北的齐将军更是与皇室有所关联。只要剷除最后一道威胁, 太平盛世自然就到了。 还需等待时机。 柳玉袖咳嗽几声,拿锦帕掩唇,再松手时,锦帕却被小茉接了过去。 「小姐,您今日坐着的时间有点久了,要不咱躺会儿?」 柳玉袖点头,在小茉的搀扶下回了床榻。 待她躺好,小茉转身打开锦帕,果然看到白绢中的鲜红。 「你也去休息吧。」 小茉收拾起心绪,转回来时还是以往的嬉笑模样。 「好的小姐,奴婢这就去。」 等屋子里只剩下她自己了,柳玉袖復抬了双眸。 其实她方才已经看到锦帕上的血迹了,小茉那丫头想故意瞒着她,她便装作不知道。 不知道楠筝在做什么,她想等一切尘埃落定,还能在远处看楠筝一眼,也就没有遗憾了。 被惦念的人此时正在明宸宫的主殿上,居高临下的盯着跪在殿下的严清悠。 「严爱卿每日为朕请脉,着实辛苦了。」 严清悠老老实实跪着,低头谢恩,面上毫无波动,心里却是没有底,只因她们的陛下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 自师妹离开后,陛下在人前从未流露过思念或者伤感,而是大刀阔斧的把陷害师妹之人一网打尽,且手段凌厉,比起师妹当初镇朝纲的举措有过之而无不及。 现在的陛下让人有些捉摸不透,正因为如此,才更加令人生畏。 李楠筝忽然起身,来到殿下,「严爱卿,朕想你应该知道朕叫你来的用意。先前为了别的事,朕疏忽了你,现在朕有充足的时间和严爱卿叙旧。」 阴影笼罩下来,严清悠根本不敢抬头,现在的陛下不是以前的小孩子了。 「臣惶恐。」 师妹她们离开了洛阳,柳相府内僕从们一问三不知,江秉安借着查案躲了,只有她在宫里躲也躲不开。 「爱卿不必担忧。」李楠筝的语气变得缓和,「朕不会动你。」 见严清悠始终沉默不语,李楠筝也没有催她,只是嘆息一声。 「师姐,我想她了。」 严清悠当即抬头,「这,这使不得,陛下,臣怎敢……」 「师姐不必害怕。」李楠筝温声安慰道,「你是玉袖姐姐的师姐,就等同于朕的师姐。这声师姐你当之无愧。」 「这……」 严清悠脑子有些发懵,她想了一百种如何应对之策,被李楠筝一句「师姐」喊得全都不管用了。 李楠筝继续道,「师姐,玉袖姐姐她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吧?朕不相信她会无缘无故弃朕而去。师姐念着与她的同门之谊帮了她,可师姐你想想,你真的是在帮她吗?」 严清悠被问的哑口无言,接不上话来。 「玉袖姐姐她走了。」李楠筝面露哀伤,「她心里就会好过了吗?师姐,我爱她,她只有留下来才是最好的选择。」 一盏茶的时间过后,严清悠面色难看的出了明宸宫。而李楠筝收起和颜悦色,眸色阴沉。 「陛下,您找奴婢?」迎雪来到其身后静待吩咐。 李楠筝摸出腰间的荷包,放在手里反覆摩挲。 「宣安婉澜,朕有事交代她。然后备马车,朕要亲自迎她回宫。」 玉兰花瓣飘飘洒洒,乘着清风流转到柳玉袖手上。 她被斗篷裹得严实,伸手接花瓣都能被小茉盯住。 「小姐,外头凉,咱一会儿进屋吧。」 柳玉袖点头的功夫,一名丫鬟端着热茶过来,见到她赶紧低头。 「柳姑娘,您的茶。」 柳玉袖不止一次看见这个小丫鬟,每次来送东西,她都像惊弓之鸟。 难道自己是洪水勐兽吗? 几人回到屋中,丫鬟放下茶具就赶忙跪下。 柳玉袖疑惑,「为何要跪?」 每次都是动不动就跪。 丫鬟低头,小声道,「您是主子的客人自然要跪着等您饮茶。娘亲说奴婢要在山庄里好好表现,挣钱多了就可以供奴婢的弟弟上学堂。」 闻言,柳玉袖蹙眉,「你是被你的娘亲送来的?」 丫鬟点头,「其实,其实娘亲她原本要把奴婢送去花楼,半路遇上庄主。是庄主买了奴婢,要奴婢在庄里做事。」 「这是哪门子娘亲,哪有把亲生女儿卖到那种地方的!」小茉气唿唿的鸣不平。 「娘亲她也是没有办法,家里穷,上不起学。只有奴婢挣了钱,才能供弟弟,穷人家儿子是顶樑柱,也只有他读书考公名才能让我们都过上好日子。」 柳玉袖听她说这些胡话,只觉眼前的女子像是被灌输了别人的想法,成了提线木偶。 「如果我没记错,你叫昙儿是吧?」 昙儿缓缓抬起头,面带惊讶,「您记得奴婢?」 「自然记得,你很特别,是可以让别人记住的。」 柳玉袖示意小茉将她扶起来,「只有男子可以考取功名已经是以前的事了。我朝到了如今,女子可为帝,可为将相,可经商,可读书。不再是只有于深宅中消磨青春这一条路,更不用被他人决定命运。」 小茉也跟着帮腔,「是啊,你娘亲怎么不供你上学堂,显然是偏心偏到姥姥家了。」 「奴婢也可以上学堂?也可以建功立业吗?」昙儿不可置信的问道。 第108页 柳玉袖看出她心里明明渴望,但是不敢。 「你的生活自然要由你说了算,就算比不得那些成大事者,起码能有可倚仗都营生,不必受人摆布。你跟着冯庄主放开手脚去做事,她有经商之才,你也可以学习一二。」 因她这一番话,昙儿眼中的死寂有了波动,继而生出了几分神采。 「谢谢柳姑娘指点!」 看到小丫鬟欢欢喜喜的跑出去,柳玉袖低头笑笑,在自己生命终结之前,能帮一点忙,也是赚来的。 「大人!」 纯宁和谭馨儿同时急匆匆的赶过来。 柳玉袖看向纯宁,「出了何事?」 「玉兰山庄被大队人马围住了。」 谭馨儿急切道,「领头的在门外嚷嚷交人,不然就踏平玉兰山庄。」 小茉也跟着紧张了,「他们要谁?」 谭馨儿急得直要跳脚,「还能有谁啊?宫里来的,好像是她来了。」 数十把弓箭正对玉兰山庄大门,冯婉带人迎出门去,只见马车上走下来一个人。 「不知姑娘与我玉兰山庄有何怨仇,要如此。」冯婉恭敬问道。 李楠筝扫她一眼,根本没给眼色。 「玉兰山庄。」李楠筝轻笑一声,「把柳玉袖交出来,我的人你们也敢藏着。」 冯婉闻声一愣,穆然想起柳玉袖曾言心中已经有人,但拿不准此人是敌是友。 「这位姑娘不妨放下干戈,进府一叙,好生商量。」 李楠筝冲着大门内,扬声道,「我数三下,见不到人,这座山庄你们也不用留了。」 「姑娘……」 李楠筝并不理会,「一……二……三……」 「楠筝。」 柳玉袖一言,所有人的视线都投到她的身上。李楠筝更是看着她忘了自己方才威胁过的话。 「楠筝,过来。」 柳玉袖站在门口,身后有纯宁撑着,她只望着李楠筝,轻声唤着这个人的名字。 一切计划在李楠筝找到这里的时候彻底土崩瓦解。 就在冯婉警惕着不速之客会做什么时,李楠筝穿过众人,扑进柳玉袖怀里。 「玉袖姐姐,我好想你!」 作者有话说: 谢谢「柚屿」投递的营养液! —————————————— 李楠筝:等回去再和你算帐。 柳玉袖:???! 第69章 她都知道了 整个玉兰山庄中, 从方才的剑拔弩张一下子就变成了面面相觑。叫嚣着要荡平山庄的贵人忽然就投怀送抱了,总让不知情的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侍卫队守在山庄内外,而李楠筝早就跟着柳玉袖回主屋诉衷情去了。小茉等人以及冯婉还都在旁边站着, 柳玉袖靠在床头,手被李楠筝握着, 感受熟悉的温度,竟然发现自己其实一直都贪恋着这份温度,只是她以为自己可以放得下。 「玉袖姐姐, 你为什么不说一声就走了, 害我日夜相思。」李楠筝俯身,枕在她的手背上,「我以为你再也不要我了,以后不要再丢下我了好不好?」 她所言字字动情句句恳切,任谁听了都不能不动容。柳玉袖本就心存不舍与歉疚,故而见她如此更是心疼。 「楠筝乖,我以后不会再离开了。」 闻言,李楠筝蓦然抬头, 眸中都是小心翼翼的期盼, 「真的?不骗我?」 柳玉袖望着她, 与其的视线交汇,「嗯, 真的。」 然而李楠筝这回不再像以前那般好煳弄, 她抓紧了柳玉袖的手, 急切的确认,「我不信, 玉袖姐姐惯会骗我。我要你发誓, 你一定不会再离开我, 如违反誓言,则任我处置。」 柳玉袖失笑,其实自打方才见到李楠筝风尘僕僕的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她便不想再走了。 「我柳玉袖发誓,绝不再逃避,若有违誓言,任你处置。」 李楠筝听她完完整整的许了誓,终于开心的笑了,欺身依偎在柳玉袖肩头,「那可说好了。」 柳玉袖将人揽住,下巴抵在她的额头,「说好了。」 许是情难自已,李楠筝忽而仰起头,吻上那双浅色的唇。她带着热烈,好似是要确认柳玉袖真的回到自己身边了。 直到谭馨儿咳嗽一声,柳玉袖才推开李楠筝,扫一眼屋子里,这才记得还站着四个大活人。 可李楠筝却不甚在意,抱住柳玉袖就不撒手了,时不时的还要索吻,完全不管身边有没有别人。 「那什么,我去看看药煎好了没。」 谭馨儿第一个脚底抹油,小茉和纯宁也手牵手退出去,临出门前,她们一个请走已经呆愣的冯庄主,一个给二人关好房门。 待没有闲杂人等了,李楠筝忽然松开她,再抬眸时,眼神变得异常怨怼。 「楠筝?」 她还没说完,就被李楠筝一口咬住手背。 柳玉袖一声没吭,就任她咬着。等李楠筝发泄完,她手背上落了一个很深的牙印儿,只差一点就被咬破了。 「我都知道了,严掌院已经都和我说了。」李楠筝低着头,伸手去抚摸自己方才咬过的地方。 柳玉袖忽然有点没底,「她说什么了?」 「你当初突然对我不冷热,后来又处处与我对着干,其实是想让我迅速成长。不是看不上我,而是把所有都压在我的身上。」李楠筝俯身去轻吻齿痕,与方才气狠了不同,吻得十分虔诚专注。 第109页 柳玉袖忽然感觉到手背上落了水滴,心中一疼,赶紧捧着李楠筝的脸,让她抬起头看自己,结果就看见一双红了的眼眶和断了线似的泪珠。 「对不起楠筝,我以后都不会瞒着你,也不会替你做决定了。」 为了将那些陷害柳玉袖的人彻底剷除,李楠筝忍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忍着日夜的思念和猜测。柳玉袖走后,她只觉得自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天下是她的,可是那都是她的臣子、子民,却无一贴心之人。直到见到了日思夜想的玉袖姐姐,她才将自己所有的喜和怨展露出来。 她想,如果真的找不到柳玉袖了,她可能真的会变成一个冷情封心的帝王。 思及此处,李楠筝扑上去死死将人搂住,「你个杀千刀的,没心肝的,怎么忍心这么骗我?还想丢下我不管,我咬死你!」 柳玉袖也反过来抱住她,轻声哄着,「是我错了,只要你能消气,怎么咬都可以。」 李楠筝抱着她哭了很久,直到晚上小茉来送汤药,她才顶着一双核桃眼,餵柳玉袖吃药。 「陛下,奴婢给您拿冷锦帕敷一下吧?」 李楠筝一边餵药,一边说,「不必,这都是你家小姐的杰作,我得让她好好看着。」 一句话出来,房中其他两人心思各不相同,柳玉袖外头咳嗽两声,缓解尴尬后才转回来吃药。而这话落在小茉耳朵里就变了味道,她瞄一眼自家小姐,心道小姐也太厉害了点,都病成这样了还能把陛下弄哭? 柳玉袖被看得莫名其妙,等喝完药吃了饴糖,小茉也悄悄退下了。 李楠筝歪着身子往她怀里靠,「这的饴糖甜不甜?」 「尝尝就知道了。」 等柳玉袖松开她,笑着问道,「甜吗?」 李楠筝目光变得迷离,「甜。」 房中静谧,二人相拥着,偷得片刻的岁月静好。 「玉袖姐姐,你给我个实话,你的病……到何种地步了?」 告诉爱人自己快死了确实有点难度,柳玉袖深吸一口气,既然承诺了,她便要做到。 「楠筝,我不想再瞒你,我的身体……很不好了,可能我和你回去也仅能陪你到年关。」 闻言,李楠筝将人抱得更紧了些,使得二人密不可分。 「我们再想办法,一定会有办法的。严掌院说她的人已经寻到了西域,那里有一处圣地,会有治病的灵药。既然确定了大方向,找到具体地方和草药应该就会快了。」 柳玉袖点头,「好,我们一起等。」 「在这之前,你不可以再离开我半步。」李楠筝固执的说道,不知是在要求柳玉袖还是在同自己下决心。 她说什么,柳玉袖都点头说好。两人就这么抱紧彼此,轻声聊了会儿这一个多月的事,直到进入梦乡。 次日清晨,李楠筝比柳玉袖起的要早很多,她见柳玉袖睡的很熟,没有打扰,而是静静的等着。等到巳时,小茉送水和软巾来,柳玉袖这才转醒。 有李楠筝在,小茉根本没怎么插上手,她只是帮着扶柳玉袖下地而已。 李楠筝在她身后,一手托着墨发,一手执着木梳,小心温柔的为柳玉袖梳头。 「让小茉梳就好了,楠筝你……」 不等柳玉袖讲完,李楠筝依然故我,插话道,「等你身子好了,你也来给我梳头,这样就公平了。」 柳玉袖愣了一下,随即唇边化开笑意,「好。」 自病发以来,她从未想过如果自己能够活下去会如何,但因楠筝,她或许是可以畅想一下的。 李楠筝选了一支颜色最淡的玉兰簪子戴到柳玉袖头上,随后对着镜子照半天,忽然蹦出一句, 「亭亭白美人。」 柳玉袖低头浅笑,「陛下好雅兴。」 李楠筝从后面抱住她,「有你在的时候,我才有雅兴。」 柳玉袖转头,与李楠筝四目相对,视线纠缠在一起就不想分开了。正当二人即将亲密无间时,有人在门外敲了三下。 「柳姑娘,我来给你送点心。」 进门的人是冯婉,原本她已经不常来主屋了,可昨晚李楠筝在主屋一待就是一天一宿,把原本不该有的心思又勾了起来。 「柳姑娘,这是新出锅的云糕,待你闲暇的时候尝尝。」 柳玉袖颔首,「多谢冯庄主。」 李楠筝将冯婉上下打量一遍,回头问道,「她是你这边的人?」 见柳玉袖的点头,她起身走上前去,将点心接过,「朕替玉袖姐姐谢谢冯庄主。」 冯婉一愣,紧跟着双膝跪地,拱手道,「草民参见陛下!」 「免礼。」 李楠筝回到床畔,「冯庄主不必拘束,玉袖姐姐在你这叨扰多日,朕要感谢你的悉心照料才是。明日玉袖姐姐就随朕回宫了,以后可能也鲜少有能来的机会,今日一见就算是做个告别吧。」 冯婉随站起来了,可依旧低眉顺目,不敢造次。她从未想过柳相的心上人会是当今陛下,若是其他任何人,她还能有勇气争一争,可如今完全没有路可走。 「这云糕做的是真不错。」李楠筝拿起一块掰成两半,其中一半餵到柳玉袖唇边,「快尝尝。」 冯婉忍不住抬头,眼睁睁看着柳玉袖低头吃了李楠筝餵的糕点,随即称自己有事务处理,转身落荒而逃。 第110页 李楠筝用余光瞥见冯婉狼狈的背影,冷哼一声,「冯庄主可是有心了。」 柳玉袖掩唇咳嗽两声,「我与她已经说清楚了,她不会再有任何其他想法。」 李楠筝抬手轻抚柳玉袖的脸颊,「我当然知道你不会和她有什么。」 但是不能保证别人不对玉袖姐姐有什么,她的玉袖姐姐这么好,谁能不喜欢?她相信若是她不找过来,那个姓冯的绝对不会死心。 李楠筝面上没有带出来不满,只是对着柳玉袖笑道,「我们明日就回洛阳吧,你说的,不论未来如何,都不会再走了。」 「好,我们回去。」 柳玉袖抱住依偎进自己怀中的人,轻声低喃,说了很多动听的情话。 李楠筝被哄得心花怒放,「玉袖姐姐,回去后你先和我入宫吧,我多日未见你,想和你多待一会儿。陪我两日,若你想回相府,便再回去。再说了,我在宫中为你准备了『礼物』,你一定会喜欢的。」 「好。」 柳玉袖虽这样答应着,心里却有种不明的预感。 作者有话说: 谢谢「啊这这这成何体统」投递的地雷! 谢谢「我后羿贼熘」,「爱死更万字的大大了」投递的营养液! 第70章 她是心甘情愿的 一行人抵达皇宫时已是初冬, 今年的冬天尤其的冷,刚刚过了时节便飘起了小雪花。 柳玉袖一入宫门便被直接送去明宸宫寝殿,前来伺候的除了迎雪外都是面生的小宫女, 只低头做事,从不敢抬头看她一眼, 李楠筝将她迎回宫后,却没有对外宣布柳相回朝,而是把人安置在自己寝宫, 外头的人只知陛下带了个神秘美人回来, 却不知是谁。 到了宫里,小茉等人先被遣回相府,唯有柳玉袖独处后宫。如此一来,她身边熟悉的人便少而又少了。 「玉袖姐姐,你看,我把被褥和床幔都换成了大红色,上边绣着玉兰花,是我特意让底下人赶制的, 你喜不喜欢?」 面对李楠筝满眼的期待, 柳玉袖真心的点头说喜欢。 听得肯定的回答, 李楠筝笑语嫣然,满心期盼着的都是把最好的给柳玉袖捧上来。 「内殿我换了白玉兰瓷瓶, 香炉里还是玉兰香。」 李楠筝枕在她的手臂上, 弯唇道, 「这里的每一寸地方都和你息息相关。只要我一醒来就能想起你,哦不, 我梦里也都是你。」 「楠筝……」 柳玉袖显得有些迷茫, 她千算万算, 低估了楠筝对自己的执念,也忽略了自己心中的牵挂之深。 李楠筝握住她的手,放到唇边轻吻,「玉袖姐姐不必说什么,你回来就好了。」 柳玉袖身上实在没有什么力气,出门需得有人搀扶,就连坐着都得靠着东西,不然也是很快就乏累了。 她不知自己什么时候睡去的,只知道自己再次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然艷阳高照。她挪了一下手臂,却勐然发现自己的右手手腕上拴着一根金鍊,莲子的另一端牢牢地固定在床边。 这链子看似为金,其实内里是玄铁制成,表面镀金,是刑部用来锁身份特殊的犯人的。除非有钥匙或者用深厚的内力震开,否则根本无法挣脱。 楠筝…… 柳玉袖缓缓闭上眼,这功夫,有人轻步入内,手上端着洗漱用的东西。 「大人,您醒了。」 闻声,柳玉袖抬眸,迷濛的视线中,她看到了迎雪的身影。 可能是睡得太久,她连抬眼都觉得累。 「楠筝呢?」 迎雪好似刻意躲避她手上的铁链,眼神飘忽不知看向何处。 「陛下还未下朝。」 柳玉袖点头,也没为难她,把铁链的事绕了过去。直至李楠筝下朝回来之前,她都未曾开口向底下人询问。 「玉袖姐姐,今日波斯进贡了不少稀奇玩意儿,我让人拿回一些,给你解闷儿。」 李楠筝兴致勃勃的进了寝宫,像往常一样同她聊天,完全不提为什么锁她。 柳玉袖噙着笑意静听半晌,忽而开口道,「楠筝,我说过不会再走了,你这又是何必?」 李楠筝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只剩下犯冷的眸光。 「因为……我不相信你了。」 不提及还好,一提起来,李楠筝就像变了一个人,阴婺执拗尽显,像要不到糖的孩子,拼尽全力非要把糖握在手里。 然而只是一瞬,李楠筝很快又恢復往昔的笑容,「玉袖姐姐,我只是害怕你再离我而去,这样我会多一些安全感。」 红烛摇曳,映着红色帐幔,甚至让人有种洞房花烛夜错觉。 柳玉袖这才注意到,李楠筝今日穿的是朱红的朝服。 李楠筝当着她的面,缓缓将朝服褪下,继而是里衣。 柳玉袖瞪大眼睛,看着李楠筝肌肤如雪,看着她来到自己身前,抓住了自己的手,她隐约意识到这人想做什么。 「楠筝,不值得,我已经是将死之人了。」 李楠筝却是笑意盈盈,仿佛已经准备了很久,且心意已决。 「你觉得如果你死了,我还能爱上别人吗?」 柳玉袖哑口无言,但眼见李楠筝抓着她的手拉向自己,她还是迟疑了。 「你这样,我如何能放心的下。」 听她如此说,李楠筝却笑得更加好看。 第111页 放心不下就对了。她就是要让柳玉袖放心不下,不能安然离去。 「我终于懂了,为什么你从不做到最后,是因为你随时准备着要离开。如今,我要你必须对我负责。」 柳玉袖很被动的接受了李楠筝的安排,等她再次醒来时,李楠筝还躺在她身边,死死地攥着她的手。 她的小陛下昨晚急于求成,莽撞的将自己伤到了,以至于早上起不来床,把早朝都耽搁了。 柳玉袖想抽出手来,却不小心惊醒了熟睡的人。 李楠筝双眸迷离的望了她一会儿,紧接着将她抱的更紧。 「我是你的人了,你若是再丢下我,就是个负心人。」 柳玉袖几不可闻的嘆息一声,「我不会再走了,我发誓。现在……你……要不要沐浴,还有疼不疼?」 「闭嘴。」 李楠筝莫名的还是红了脸,赶忙让人把被褥还了,然后带着柳玉袖一起去沐浴。 诺大的温泉池中,柳玉袖靠着池边坐着,师姐也说她泡温泉的话有助于舒筋活络,是好事。于是她每次沐浴都会掌握好温度,以及放一些药材。 李楠筝自然是随着她,两人一起泡在药浴中。原本二人是隔着一段距离的,可是李楠筝就是想缠上来,便过来抱着她,像以前一样喋喋不休。 想起昨晚的事,感受身边的软语温存,柳玉袖彻底放弃抵抗,她不得不承认自己也是个凡人,也会有七情六慾。 半晌,她放下所有的责任,环住李楠筝。怀里的人似乎感觉到了她的变化,即便歪头埋进她的颈窝也藏不住唇边的笑意。 自李楠筝亲政以后,她不再明面上过问朝政,也不用重审奏本,闲下来的时间便都用来睡觉了。 每日她只能看到三个熟悉的人,李楠筝,迎雪和严清悠,相府的人没能再入宫中,而留在明宸宫伺候的宫女们也不敢和她说一句话。 柳玉袖每日要到巳时才醒,用膳喝药,然后继续午睡,晚上也是很早就乏了。细算起来,李楠筝能见她醒着的时间也只有下午那几个时辰。 等李楠筝陪着的时候,她右手的铁链才会被卸下,也只有这个时候,她才能在李楠筝的搀扶下走出宫殿,看看外头的景。 庭院中白雪皑皑,即便她披着氅衣也还是能感受到寒冷,所以李楠筝也只允许她待一会儿。 每日,严清悠只有一盏茶的时间来到寝宫请脉,每当她看到柳玉袖手腕上的铁链时,就面露愧疚之色。 「好了,师姐,就算你不说,楠筝她也会用别的方法打听出来的。」 柳玉袖算是释然了,「楠筝真的长大了。」 严清悠却时时刻刻盯着那条链子,「她说你回来才是最好的选择,可我没想到会是如今这番田地。陛下对外隐瞒你回洛阳的事,又锁着你,难不成想一直将你软禁下去。」 柳玉袖反倒像没事人似的,「是我考虑不周,吓到她了。她不过是求个心安,不会对我如何。」 「可是……」严清悠显然还是不放心,「都是我惹出来的,我这就联繫江师弟,我们把你救出去。」 柳玉袖却是笑了,「师姐,你当真觉得如果我不愿意,她能锁的住我吗?」 闻声,严清悠说不出话来了。 「我想明白了,是我接受她的感情,我招惹了她,就应该负责到底。既然她已经选择无论未来如何都要陪着我,那么我尊重她的选择。」 她确实没有什么瞒着楠筝的了,也不再打算逃避。唯有一事,她仍旧没有同楠筝交代清楚,师姐也不曾透露半分,那边是她身体为什么变差的原因。 说到底,是她的私心,她只是怕楠筝自责而已。 严清悠最终嘆了声气,「你没有什么对不起她的,如果当初不是你,她也活不到现在。你身上的……毒,真的不打算告诉她缘由吗?」 柳玉袖摇头,「这就要拜託师姐了,等我解了毒,再告诉她始末,那样她也不会太难过。」 「你们之间的事,你们说了算。只是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千万别同我客气。」 柳玉袖莞尔,浅色的唇弯起,莫名透出一种病态的美感。 「我定不会同师姐客气的。」 严清悠点点头,「我的人在西域发现了解子衿的草药,但这灵草只能在圣地中有效果。我还在想办法将草药运过来,实在不行,只能麻烦师妹去一趟西域了。」 作者有话说: 虽然楠筝气黑了,但她还是捨不得做伤害玉袖姐姐的事。 第71章 妖妃 柳玉袖在明宸宫待的安然, 她的人时刻关注着西北边境的动向,虽说她一般出不了门,但该知道的消息是一件买落下。 见她不反抗也不求情, 李楠筝很是高兴,除去处理政务, 时刻注意剩余势力的暗中动向外,最喜欢的时刻就是回到寝宫与柳玉袖腻在一处。 「等开春,我们出去放风筝。」李楠筝依偎在柳玉袖的怀中, 像小猫一样蹭了蹭她的下巴。 柳玉袖笑笑, 「好。」 李楠筝忽然抬头,「你为什么不问朝中目前的局势?」 「你已经亲政,我相信楠筝的能力。」 除去关注西北边境外,她再未插手过朝中的政务,一来是她完全放心,二来也是力不从心。 李楠筝听完满眼欢喜,「玉袖姐姐你这样一直陪着我,我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了。」 第112页 柳玉袖的左手被她牵着, 只好抬起被铁链锁住的右手摸了摸她的头, 引得链子哗啦作响。 「玉袖姐姐, 你会不会怪我?」李楠筝忽然道,「也许你是喜欢闲云野鹤的生活的, 其实你应该去个山清水秀、没有纷争的地方静养, 是我拖累了你吗?」 柳玉袖低头, 双唇在她的额头上轻触,「我更喜欢看见你, 在你来玉兰山庄找我的时候, 我就明白了。」 提起玉兰山庄, 李楠筝明显脸色不好看,「还真是用心良苦,名字都要沾玉兰二字。」 这番醋劲儿,饶是柳玉袖再迟钝也能感觉到了。 「她只是承念救命之恩而已。」 柳玉袖暗自发誓,决不能把冯婉对她的表白说出来,否则必然醋淹明宸宫。 李楠筝冷哼一声,显然没有被哄好,「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是吧?柳爱卿?」 柳玉袖赔笑道,「那臣辅佐陛下近七年,陛下是不是也应该以身相许?」 闻言,李楠筝面色微红,小声嘀咕,「我,我早就许了。」 身为逗猫高手,柳玉袖即便被锁着也完全不影响她的主导地位。 李楠筝因为一个吻而觉得飘飘然,沉迷其中不可自拔。 忽而,柳玉袖推开她,捂着胸口咳嗽起来,吓得李楠筝赶忙替她顺气,差点把太医院搬过来。 柳玉袖掩唇咳嗽一阵后,五指收拢,避开李楠筝的视线,把手伸进被子里,「我没事,不用担心。」 然而李楠筝还是忧心的望着她,如果不是安侍郎觐见,怕是要当场哭出来。 柳玉袖看着李楠筝一步三回头的身影,沖她笑了笑,好叫她的小陛下安心去处理政事。 李楠筝前脚走,严清悠后脚就来了,且带着新调配的汤药。 「师姐,帮我拿张帕子。」 严清悠不解,随即把自己随身带的递给她。只见她伸手接住,而掌心有些许鲜红。 「你又咳血了?」严清悠大惊,赶紧坐下探她的脉象,眉头越皱越深。 「我会让西域的人尽快安排妥当,然后送你过去。」 浅色的唇微微上扬,柳玉袖仍是一副淡然之色。 「有劳师姐奔波。」 「和我该客气什么?太傅走的早,只有我们三个门生,自然要互帮互助。」 严清悠看着她把汤药喝下去,再去探脉象,「动身前,你就喝我调配的药,可以帮你吊着气。期间,你的药都由我亲自煎。」 柳玉袖点头答应了,过去,她没有太高的求生欲,不算是个听话的病人。如今楠筝不由分说的挤进她的生命中,让她有了牵挂,也不知现在听话是否还来得及。 李楠筝对她的看管放松不少,她在宫中待了一个月后,手腕上的链子终于卸下去了。但是她要出明宸宫的门还需有人跟着才醒,若李楠筝不在,则由迎雪陪同,不可单独行动。 外头又开始下起小雪,柳玉袖是个爱看雪的人,无奈因身子不适,只能现在围廊中看一眼外头的雪。 迎雪帮她把氅衣围紧,「大人,看一会儿我们可要回去了。」 柳玉袖点头,她现在是很乖巧的病人,说只出来一会儿绝不多待。 正当她要回去时,偶然听到不远处有人在说话。她顺着声音去找,很快在长廊另一头看到了说话的几个宫女。走廊这头恰好连着另一个园子,宫女们是躲在墙角在聊天,按理说一般人听不见,可奈何她耳力好。 迎雪刚要开口,被她阻止了,只听那几个面生的宫女相谈甚欢,憋着小声却又止不住笑出声。 「明宸宫里那位不会就是未来的皇后吧?」 「我看不行,陛下不知从哪里带回来的人,如此进宫怕是个民间女子,不管多美也当不了皇后,顶多是个妃子。」 「我听说,明宸宫那位被陛下用铁链锁着,都不让出门。」 「啊?难道是陛下看上人家长的美,然后强取豪夺?这比话本都刺激。」 「要我看,明宸宫那位以后不得了,起码是个宠妃,能让陛下烽火戏诸侯的那种,咱们有机会去巴结一下。」 「啊?那不是妖妃了?」 柳玉袖在一旁听着,神色复杂,她没想到有朝一日她在别人口中也能当一把祸国妖妃。 迎雪的脸色比她难看多了,当即呵斥,「放肆!」 几个宫女勐的惊住,纷纷抬头,看见二人后全都跪下了。她们进宫晚,不识得柳玉袖,可是认识迎雪。 「姑娘饶命!奴婢们不是有意的。」 迎雪却是气声道,「胆敢议论陛下的事,每人去领三十大板,然后去杂役房做事。」 「姑娘,姑娘,您饶了奴婢们吧!奴婢们再也不敢了。」 迎雪冷声,「你们是自己去领罚?还是我让侍卫押你们去。」 几个宫女哭哭啼啼的去领罚了,迎雪面露难色的看向柳玉袖,看不出她的神色,于是心里更没底。 「大人,她们新进宫的,不懂规矩?您别放在心上。」 柳玉袖转身朝着明宸宫走去,「无妨。」 当内殿只剩下她一人时,她抚摸过房中古琴,手指随意的拨弄出声响。 西北边境暗中有所行动,应该过不了多久便会和洛阳城内里应外合了。 正待她思索时,有一小宫女端着茶点进殿,哆哆嗦嗦的把点心放下,然后又替柳玉袖倒上一杯热茶。 第113页 壶嘴儿不断的磕碰茶杯,终于把杯子碰倒了。 小宫女立即跪下磕头,「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姑娘,哦不,娘娘饶命!」 柳玉袖愣了一下,「你叫我什么?」 「娘娘!」 柳玉袖无奈的嘆声气,怕是宫里宫外的都知道她是李楠筝「强取豪夺」的人了,未来的「妖妃」。 「你起来吧,我不是什么娘娘。」她顿了顿,「起码现在不是。」 小宫女尝试起身,可因为腿软,才起来就又跪下了。 好在柳玉袖近两日还有点力气,她将小宫女扶起,「不必害怕,我不吃人。」 可那宫女依旧低着头,哆哆嗦嗦的好像她是洪水勐兽。 突然,小宫女惊叫一声,立马又跪下了,「奴,奴婢参见陛下!」 李楠筝站在门口,眼神晦暗不明,视线扫过桌上的水渍,「来人,拖下去,杖责五十。」 「陛下开恩!陛下开恩吶!」宫女一个劲儿的磕头,不一会儿的功夫额头就磕出血印子。 柳玉袖不解,楠筝从不会因为此等小事而发怒。 「楠筝,让她下去就是了。」 李楠筝看向她,「你替她求情?」 柳玉袖愣了一下,楠筝当前的神色和在玉兰山庄时如出一辙。 所以……她是在吃醋?就因为自己扶了那个宫女一把? 想明白后,柳玉袖过来牵住她的手,「我有话和你说,她在这碍事。」 李楠筝这才松口,「滚下去。」 待小宫女连滚带爬的离开内殿,李楠筝的脸色才算是好起来。 柳玉袖失笑,「你这醋吃的真是……」 李楠筝瞪她一眼,紧接着扶着她回到床上坐下。 「你刚好一点就不老实。」 提起这个,柳玉袖可是有话要说了。 「如果我不出去,还真不知道,我现在在别人眼里已经是陛下您的宠妃了。」 李楠筝轻咳一声,好似在掩饰什么。 柳玉袖观她反应,好笑道,「不知陛下把民女抢回来是要做什么?」 李楠筝心虚的看着她,「你……你会生气吗?」 「生什么气?」 李楠筝欲言又止,终究还是在她询问的眼神中说了出来,「就是她们如此传你。」 「这有何好生气的?」柳玉袖笑道,「再说我本来就是陛下内定的皇后。」 听她如此说,李楠筝终于放了心,「你不介意就好,我还怕你生气。」 柳玉袖将人搂住,「我不会同你生气的。」 李楠筝也笑了,「玉袖姐姐你真好,我还有个事要同你说。」 「是不是睿王和西北边境的事?」 李楠筝轻哼一声,「就知道你消息灵通,在我这待着,人在曹营心在汉。」 「怎会。」 柳玉袖偏头与其亲昵,「我明明是人在你这,心也在你这,好不容易分出一点精力理会旁你事。」 作者有话说: 订的外卖送丢了,只能饿着肚子码字了,悲惨 第72章 傻瓜 入睡前, 李楠筝同她说了好多话,包括关于睿王府的事。她实在是太倦了,听着听着便睡了过去。等次日早上醒来, 床边又空了。 柳玉袖嘆声气,便缓慢的起身, 梳洗更衣用早膳。 她总是挑在这个时辰醒,楠筝正在上朝的时候。 迎雪在一旁唠叨着李楠筝交代的事,每日都要与她细说一遍, 好叫她听话养病。 「大人, 陛下说今晚要办宫宴。」 柳玉袖抬眸,隐约想起昨晚李楠筝提到过晚上设宴之事。 「那我……」 迎雪笑笑,「陛下特意交代,您身子不好,不宜劳累,就在这明宸宫中为您单独设宴。」 也就是让她一个人过。 柳玉袖细想,这番安排也不失为一种好的选择。毕竟她回洛阳的事依旧没有放在明面上说,大臣们还以为她在别处休养, 明宸宫里住着的可是个「妖妃」。 「随她吧。」 是夜, 明宸宫中独设了一桌宴席, 因她喝不了酒,桌上只放了茶。 迎雪在一旁布菜, 基本轮不到柳玉袖动手。 「陛下交代御膳房, 您不宜食油腻之物, 所以呀荤菜也大多是蒸煮。」 柳玉袖夹起一块软糯的东西,香甜可口, 「这是芋头?」 「是啊, 是新进贡的荔浦芋头。」 柳玉袖原本也是习惯独自用膳的, 可现在看着佳肴,窗外挂着明月,她却想着一个人。 见柳玉袖放了筷子,迎雪惊讶道,「您这就不吃了吗?」 她只吃了一块鸡肉,两块芋头和几口白灼菜心,整桌子菜几乎和原来一样。 「大人,奴婢不好向陛下交代啊。」迎雪为难道。 柳玉袖着实不想再动筷子,主要是没有胃口。 正待这时,有人进到殿中,手上拿着一叠糕点,各式各样,九块点心不带重样的。 「玉袖姐姐这么不乖,不好好吃饭,身体怎么能好呢?」 柳玉袖闻声抬头,愣了一下,眼看着李楠筝来到身边,把点心放到她跟前。 「玉袖姐姐,我还没用膳呢,你陪我再用点?」 李楠筝贴在她身上,旁若无人的要餵她吃点心。迎雪低头浅笑,默默退下还给两人关好了房门。 第114页 柳玉袖乖乖张嘴,又吃下两块点心。 「我从玉兰殿带过来的,一样拿了一块,就知道你喜欢。」 李楠筝专注的望着她,都忘了自己还饿着。 柳玉袖替她夹了一块芋头,「这个好吃,你也尝尝。」 「好。」 李楠筝一边看着她,一边吃着她递过来的芋头。 「好吃。」 柳玉袖再喂,她却又不肯吃了。 「我觉得玉袖姐姐更秀色可餐。」李楠筝认真道。 柳玉袖失笑,「真的不吃了?」 「真的,我已经吃好了。」 李楠筝歪过身子,靠在桌边,单手支颌,满眼都是身边人,哪有功夫用饭。 无奈之下,柳玉袖拿了一块点心放到自己口中,紧接着按住李楠筝的后颈,欺身上前。 一半的点心进了李楠筝的腹中,她舔了下唇,竟觉得回味无穷。 于是,她凑近了说道,「我还要。」 你一半我一半,桌上的菜餚终于下去一些了。 李楠筝养柳玉袖的怀里一靠,把玩着她的墨发,「还记得今晚有什么事吗?」 柳玉袖略作回想,「抄睿王府。」 李楠筝甜甜的笑了,「那玉袖姐姐知道我是怎么得知睿王私制龙袍的吗?」 「睿王好色,但是谨慎,从不留身份可疑之人。」 柳玉袖握住她在自己头髮上作怪的手,「但是睿王心里有个旧情人,那人最近回了洛阳城。我是知道这个人的,她并不喜欢睿王,当年是睿王害死了她的丈夫,所以你利用了她想要的心。」 「什么都瞒不过玉袖姐姐。」李楠筝显得很高兴,她没有和柳玉袖商量,但是两人的想法却是几乎一致的。她可太喜欢这种默契了。 柳玉袖握着她的手细细摩挲,「西北那头已经有所动作了,睿王的事暂时秘而不宣。」 「我知道。」李楠筝几乎长在她身上了。 「还有,我要一封睿王的亲笔书信,召西北齐将军秘密入洛阳。」 西北军群龙无首时,自然就要回归王统。 李楠筝乖巧点头,「都听玉袖姐姐的。」 睿王留给了李楠筝,齐将军这头便由她亲自处理了。 如今能令齐将军入洛阳的只有睿王,他唯一会去的地方也只有睿王府,而睿王府早已在她们的掌控之中了。 数日后,谁都不知睿王已经被关押起来。为求不引人怀疑,睿王的府的管家和守卫依旧留用,但其他人早就换成了柳玉袖的人。 夜黑风高杀人夜,同样也是秘密私会的好时机。 一道黑影闪进王府,直奔睿王书房。 「王爷,如此急召,到底所为何事?」 齐将军进屋的剎那,守在四周的侍卫们一拥而上。 外头刀光剑影,书房里,柳玉袖慢条斯理的在宣纸上写下几个字。 一盏茶的功夫后,齐将军被侍卫们五花大绑押进书房。 以一敌百,齐子盛也算是武艺超群了。 西北军一共七万人马,根据暗探,此次和齐子盛一同回洛阳的有小两万人马。那些士兵由齐将军的心腹钟校尉带领守在洛阳城外。 齐子盛目露凶光,被绑住了依然不老实。 「柳相果然神通广大啊,睿王在什么地方!」 「自然在他该在的地方。」柳玉袖淡淡道。 「柳玉袖,我告诉你!你胆敢动我,城外那两万西北军马上攻打洛阳城。不信你就试试看。」 柳玉袖对他的威胁充耳不闻,「齐将军还是担心自己吧,有什么遗言交代?本相会替将军转达。」 齐将军瞪大眼睛,胡乱吼叫着,「你不敢杀我!不敢!」 柳玉袖未与他多言,抬手时,身后侍卫扬起乱刀朝着齐子盛挥过来。 「柳玉袖!你当你就干净了吗?我诅咒你不得好死!」 手起刀落,人头落地。 柳玉袖起身,沉下脸色,「齐子盛勾结睿王试图起兵造反,今将贼子斩杀,以儆效尤!」 她思虑再三,最终觉得齐子盛此人不能留。先不说他武艺高强,如果他活着,西北军则有所顾忌。 待睿王私制龙袍和齐将军起兵造反之事公布于众,百姓们众说纷纭,朝野之中却是庆幸自己战对了方向。 齐将军被就地正法,睿王也择日午门斩首,睿王府被抄家封府。 柳玉袖倒是不担心城外的西北军,反而担忧睿王暗中在其他地方豢养的死侍。 「玉袖姐姐,如今离我们期盼的盛世还有多远?」 柳玉袖摸摸她的头,爱怜的望着她,「快了,等睿王被斩首,其他的不再是问题。」 李楠筝轻轻点头,随即端起药碗,「我们先来喝药,啊……」 面对她这种哄小孩儿的餵药方法,柳玉袖也只能无奈接受了。 柳玉袖喝下第二口时,突然觉得喉间腥甜。 「玉袖姐姐!」 李楠筝大惊,直接上手去擦柳玉袖嘴角的血迹。 「来人!传严掌院!」 「玉袖姐姐,你不要吓我。」 李楠筝怎么擦都擦不净,血似乎没了尽头,只要柳玉袖稍稍偏头,就会有鲜红顺着嘴角溢出来。 严清悠赶来时,柳玉袖已经昏了过去,她赶紧下了金针,扎住柳玉袖的几大穴道,总算是把血止住了。 第115页 「她怎么样?」李楠筝急切的问。 严清悠神色肃穆的看向她,像是下了很大决心,「启禀陛下,臣已经用金针暂时控制住元气流失,只是撑不了太久时间。臣会每日来行针,只能确保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李楠筝听到这些,面色比昏睡中的人还要苍白。 「还有没有救治的办法?」 「有。」 严清悠跪在李楠筝面前,保证道,「馨儿已经动身去了西域,不日就会传来消息,估算大约半月时间,柳相便可启程。等到了西域圣地,自有办法解毒。」 李楠筝稍愣,「你说什么?她中毒了?不是病?」 事到如今,严清悠不再顾忌,将当初柳玉袖如何中的毒和盘托出。 当年,新帝初登大宝,各方势力虽然败了,但内心不服,依旧虎视眈眈。其中以长公主为首,不服李楠筝继位,多次想下毒刺杀,全被柳玉袖拦下。 因此,长公主视柳相为眼中钉,不除之,就不能动李楠筝。柳玉袖当时一力保护李楠筝,到了自己这却疏忽了,让长公主得了手。 「陛下,您还记得当时有一阵子,柳相闭府,不上朝,不见客,连您也不见吗?」 李楠筝呆愣的点了头。 严清悠嘆气道,「那时候臣还不是掌院,是由臣亲自为柳相解毒的。但此毒难医,只能压制。也是臣暗中为柳相供药,将她的毒压制了这么多年。后来,柳相出府时才性情大变,因为她知道自己没有时间了。即使知道您会难过,她还是这么做了。」 李楠筝踉跄的走到床边,看着床榻上昏迷不醒的人,潸然泪下。 「她是因为我才中毒的……原来依旧是我连累了她。」 「陛下不好这样讲,柳相她该伤心了,她敬您爱您,心甘情愿为您承担这份风险。」 严清悠颔首,「臣去外殿候着,两个时辰后柳相自然会醒。」 待房中只剩下她们二人,李楠筝抚上柳玉袖的脸颊。眼泪往下落,她却笑了。 别人眼里的权臣,其实是忠君爱民的一朝贤相,是她重情重义的玉袖姐姐。 「傻瓜。」 作者有话说: 谢谢「46635255」投递的营养液! ———————————————— 大结局倒计时,大约还一个礼拜,然后是几章番外 第73章 为了你怎样都可以 李楠筝在床边呆坐了很久, 原本她以为柳玉袖头一个对长公主发难是因为长公主的威胁最大,千想万想也想不到长公主居然对柳玉袖下了手。 两个时辰后,柳玉袖终于清醒过来。她醒来第一眼便望见了李楠筝快哭出来的表情, 想要出声安慰,奈何一开口就咳嗽, 震得金针所在的穴位隐隐发疼。 「别说话,你现在不宜说话。」李楠筝帮她顺气,等人不咳嗽了, 她才坐直身体。 这时候, 严清悠到了时辰便进来取针,下针时她是昏迷中,没有什么感知,眼下清醒着,金针从肉里抽出的感觉格外清晰。 见柳玉袖蹙眉,李楠筝紧紧握住她的手,「轻点,她疼。」 严清悠出了一头的细汗, 「是。」 按照柳玉袖的情况, 下针取针都会十分疼痛, 严清悠已经是加了十二万分的小心,否则被取针的人会痛得再度昏过去。 金针取下来以后, 柳玉袖变得更加虚弱了。李楠筝看在眼里, 心疼不已。 安置好柳玉袖之后, 她交代迎雪留在内殿寸步不离的照顾,而自己则是叫了严清悠去前殿。 李楠筝坐在主位上, 眸光锁住严清悠, 「严爱卿, 没有别的办法了?她要如此折腾半个月,再舟车劳顿去西域?」 「有办法,臣方才想到的。」 闻言,李楠筝急切道,「快说。」 方才两个时辰中,严清悠左思右想,把自己毕生所学都翻出来了,终于叫她想出一个可行之法,好叫柳玉袖少受一点苦。 「如果有至亲之血,臣可以用药行一次金针便能保一个月。」 李楠筝垂下眸子,柳玉袖的娘亲早亡,只有一个姐姐还与她不和,现已发配边疆,剩下的至亲就只有柳侍郎了。 她当即起身,「备马车,朕要去侍郎府。」 李楠筝协同严清悠一起直奔户部柳侍郎的府邸,到了府门前,甚至来不及表明来意。内侍亮出宫中玉派,守门的护卫皆退后行礼,李楠筝顾不上他们,快步走进侍郎府。 柳侍郎得了消息赶忙出来迎驾,结果她还未来得及到院子跪迎,李楠筝已经走到会客厅了。 「恭迎陛下,臣有失远迎,望陛下恕罪!」 李楠筝笑了笑,亲自扶起柳侍郎,「爱卿不必多礼,朕突然来府上,实属冒昧。」 柳侍郎诚惶诚恐,「陛下哪里的话,陛下能来,臣这侍郎府简直蓬荜生辉啊。」 李楠筝耐着性子与他寒暄几句,表示了一下君臣的关怀,接着便直奔主题。 「爱卿,柳相如今身体状况十分危险,恐有性命之忧。现在需要爱卿的鞋来救治,她是爱卿的亲生女儿,所谓虎毒不食子,爱卿快随朕入宫才是。」 柳侍郎闻声,先是一愣,而后才反应过来,「玉袖她病重了?她在宫中,她不是……」 李楠筝没有时间和他解释原委,直言道,「爱卿可愿与朕入宫?」 第116页 「这……」柳侍郎一改方才的热络,显得有些犹豫。 正待他犹豫之时,柳夫人突然闻讯而至,除去给李楠筝行礼外,顺带婉拒了李楠筝的要求。 「陛下,我家老爷年事已高,让他出血可不是开玩笑的。陛下,如今女儿不在身边,臣妇只有老爷了。」说着,柳夫人用锦帕掩面,抽泣起来。 柳侍郎皱眉道,「你看你,当着陛下的面呢,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 柳夫人哼唧几声,哽咽道,「老爷,我这还不是担心你吗?你说要是你出了事,我可怎么活?我的玉盈啊!」 李楠筝看着他们夫妻,明白他们是怨自己因贤王的事将柳玉盈流放。可这成王败寇,落子无悔,站错了边就要承担后果。她相信,如果现在易地而处,柳玉盈绝对不会放过玉袖姐姐。 柳侍郎为难道,「陛下,臣确实有顾虑,若是夫人身边有女儿相伴,臣也不会考虑这么多。」 李楠筝弯唇,这是想趁机让她赦免了柳玉盈。 「爱卿,你是老臣了,应该比任何人都知,这君无戏言,怎可随意更改?」 柳侍郎赶忙拉着夫人俯身行礼,「臣惶恐,臣不敢。」 李楠筝往门口走了几步,思虑再三,突然转回身对着柳侍郎行了一礼。 「陛下!」 她这一拜,屋子里其他人统统都跪下了。 严清悠也十分惊讶,她着实没想到陛下能为师妹做到如此地步。 柳侍郎赶忙行叩拜大礼,「陛下怎可拜臣,这是折煞臣啊。」 「朕请侍郎救救柳相。」 李楠筝这一拜把柳侍郎彻底拜蒙了,哪里还有功夫想大女儿,立马满口应承。 「老爷,您不能……」 只听清脆的巴掌声,柳夫人捂着右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柳侍郎。 「闭嘴!」 柳侍郎大声呵斥,准过头来马上表明自己愿意入宫救人。 人带回来交给严清悠,李楠筝回寝宫继续守着柳玉袖,她其实可以动用武力,用皇帝的身份震慑,可是她不想如此。 那个人再不济还是柳玉袖的父亲,且作为户部侍郎并无错处。 在李楠筝出宫后,柳玉袖醒了没一会儿又陷入沉睡,再醒时,李楠筝已经回来了。她稍稍抬头,房中不仅有李楠筝,还有一个人。 她的挂名父亲。 「玉袖……你感觉如何了?」 柳侍郎赔着小心问,不像父亲关心女儿,也不像下属对主子,最终弄成了四不像。 柳玉袖是没料到自己的这位父亲会来,一时间没有什么想说的。 她没有开口,倒是李楠筝替她说了,「柳相刚醒,还不宜出声。辛苦柳侍郎了,先回去休息吧。」 柳侍郎连连称是,随即向李楠筝行了一礼,临出殿门前还有些恍惚。柳玉袖和陛下不合多年,如今却住在陛下寝宫,且能让其为她求自己这个臣子,实乃一大奇事。 等人走了,柳玉袖小声道,「是他救了我?」 李楠筝坐到床边,拉起她的手,「是啊,严掌院用柳侍郎的血为你施针,一月内你都不必再下针了,半月后你就可以动身西下。」 柳玉袖却觉得李楠筝瞒了她什么,自己的父亲自己了解,不可能轻易施以援手。 「你答应他什么了吗?」 李楠筝摇头,「没有。」 柳玉袖沉思片刻,「那么,你求他了?」 见李楠筝沉默,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你不必为我求他的,你是皇帝。」 「我知道。」 李楠筝阻止她继续往下说,「我知道你又要教导我,我是皇帝,万万人之上,不必放低姿态。」 说着,她倾身躺在柳玉袖身边,之前她不敢挨近,怕自己不小心碰疼她,现在终于可惜放心的和她亲近了。 「只要能救你,别说让我求谁,就算让我下跪,我也要救你。」 柳玉袖侧过身子,将人环住,「楠筝。」 「玉袖姐姐不必自责,换做是你,也会如此。」 两人相拥着,谁都没有再言语。 接连两日,柳玉袖卧床休养时,李楠筝便把所有奏本搬到寝宫,一边批阅奏本,一边照看她。严清悠的法子立竿见影,虽然柳玉袖依旧身体虚弱,但总算是不会动不动就晕倒吐血了。 终于,到了睿王行刑的日子,由刑部尚书亲自监斩。百姓们早早地着消息,到午门前去围观。 等着睿王斩首的人太多了,将法场围的水泄不通。然而众人等了半天却得到一个消息,睿王越狱了。 此消息传到宫中,李楠筝当即下令,所有城池通缉睿王,尤其是洛阳城内。一时间人心惶惶,谋逆的反贼逃跑了,后边指不定要掀起多大的风浪。 关于此事,李楠筝原本是打算瞒着柳玉袖,奈何风声太大还是没瞒住。 「玉袖姐姐你放心,我一定会叫人把他抓回来的。」 柳玉袖缓缓抬眸,「估计是他以前豢养的死侍来救了他。出洛阳城并不容易,尤其是城门那边的禁军守卫,一定要严加注意。」 李楠筝倾身抱住她,「好,我知道了。玉袖姐姐,你真是操劳的命。」 闻言,柳玉袖失笑出声,「我觉得也是。你可知睿王逃走,眼前要紧的问题是什么?」 李楠筝想了想,「自然是睿王和齐将军之前培养的势力又要復甦。」 第117页 柳玉袖点头,「那么最迫在眉睫的是什么?」 李楠筝蹙眉,思索了好一阵,恍然道,「你是指,城外的两万西北军?」 「正是。」柳玉袖撑着身子坐起来些,「带领那两万西北军的是姓钟的校尉,如今睿王没死,他又有希望了,必然会抓住机会。」 李楠筝深以为然,再看柳玉袖如此淡然的反应,怕是早就准备好了应对城外的那批兵将。 「那么依照玉袖姐姐的意思,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柳玉袖微微弯唇,「应派人说服他们。」 李楠筝挑了下眉,「哦?你心里有人选了?」 「是陛下您亲临。」 作者有话说: 谢谢「我后羿贼熘」投递的营养液! 第74章 真的帝王 李楠筝略显惊讶, 「我去?」 「是,是你去。」柳玉袖斩钉截铁的说。 如果睿王不越狱,城外西北军被煽动造反也是迟早的事。如今的场面她不是没预料到, 之所以未加制止,是因为这正是李楠筝于军中立威的好时机。 塞外西北军那边, 她与楠筝商议过,已经暗中派其他将领去接管。而洛阳城外的这两万将士,则必须由李楠筝亲往。 既然柳玉袖断定, 李楠筝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 她完全相信玉袖姐姐的判断, 也认为这是当前最好的选择。 在秦统领的陪同下,皇家马车浩浩荡荡的抵达洛阳城门。 李楠筝登上城楼,俯瞰城下的上万士兵。 不等她开口,为首的钟校尉率先叫嚷道,「昏君已在此!将士们!沖啊!拿下昏君首级,为齐将军报仇!」 城下群情激愤,秦统领怕惊了圣驾,赶紧劝说李楠筝回宫。 然而李楠筝岿然不动, 就在城楼上站着, 威严不减, 不像对着叛军,倒像是寻常的看着自己的子民。 「众将士们, 齐将军之死, 是他咎由自取。身为臣子, 却勾结皇亲意图谋反,按罪当诛。」 李楠筝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听得将士们纷纷迟疑, 未再跟着钟校尉附和。 钟校尉一看不好, 马上又叫嚷起来,「将士们,不要听昏君花言巧语,她就是想骗你们不要攻城。女人当皇帝就是不行,先帝在时,哪有此等不公之事!」 「钟校尉,女子称帝好不好,还轮不到你评判。」 李楠筝拧眉以对,「百姓安居乐业,我朝年富力强,你又如何说朕不是个好皇帝?」 不再给他继续捣乱的机会,李楠筝对着其他的西北军扬声道,「将士们,今日朕在此地,无愧于天地。诸位若是认为自朕登基之后,民不聊生,朕不配为帝,你们的亲朋因朕过的不好,大可今日表明,朕不算你们叛国!」 此言一出,所有将士都犹豫了,他们或面面相觑,或低头逃避,就是没有人站出来说一个判出的字眼。 钟校尉见状急了,对他们吼道,「你们怎么了!忘记齐将军是怎么对你们的?现在听这个黄毛丫头讲几句就摇摆不定了?你们对得起齐将军吗?」 「钟校尉此言差矣。」 李楠筝接过他的话茬继续道,「所谓将在外有所不受,是知君王不在战场可能不了解时机而做出错误判断,将可以违抗。但绝不是打着旗号弒君谋反。将军领兵,是为国,为民,为君。若他不为这些,而为自身利益,则不配为良将。」 底下突然有人站出来喊道,「陛下说的对,我们打仗是保家卫国!不是为个人恩怨。」 「永远忠于陛下!」 「誓死效忠陛下!」 一个接一个的将士站出来,紧接着便是一排,再后来是一群。终于所有的将士全都高唿效忠陛下,不判西北军。 「你们,你们……」 钟校尉连连倒退,眼前的形势已经完全超出他的控制范围,到头来反倒是他变成了孤身一人。 李楠筝看着上万的将士们山唿万岁,不禁也被触动,随即拱手行了一礼。 「朕替洛阳城的百姓感谢诸位,也替天下谢诸位!」 她这一拜,将士们全都跪地叩头,再无二心。 眼见钟校尉要跑,李楠筝夺过侍卫手里的弓箭,按照柳玉袖每次教导她的那般,利箭离弦,直入钟校尉胸膛。 「今叛贼余党已亡,众将士既选择继续效忠于朕,效忠于我朝,则往后若行不轨之事,皆以军法论处!」 两万西北军将士跪地,「我等誓死效忠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楠筝于城楼上,面上君威不减,心里却在想念柳玉袖。 玉袖姐姐若是看见了,应该很高兴吧。 宫里,柳玉袖对于这样的结果毫不意外,她知道楠筝能做到。 「行了,别笑了,不就是力退两万大军吗,至于笑这么久?」 严清悠调侃道。 柳玉袖的唇角就没放下过,「师姐不懂,你若收个徒弟就知道了。当她振翅高飞的时候,有多欣慰。」 「我啊,还是算了吧,有你们这俩师妹,我都快忙死了。」严清悠嘆气道,「再过十日你就要动身去西域了,无需担忧,一定可以医好的。」 这功夫,李楠筝回宫了,她直奔寝宫,见到柳玉袖的剎那,恨不得直接扑进其怀里,奈何旁边还有个严清悠。 「参见陛下。」 第118页 严清悠咳嗽一声,拜道,「臣告退。」 待人走后,李楠筝终于放开手脚扑进柳玉袖怀里了。 「玉袖姐姐,我厉不厉害?」 柳玉袖摸摸她的头,「我们楠筝最厉害了。」 李楠筝高兴的不得了,今日面对西北军,她竟然没有一丝胆怯,反而有一种兴奋。这要是放刚登基那会儿,基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还是太傅教的好。」 柳玉袖摘下她的凤冠,任青丝垂下,她把玩着其中一缕墨发,笑道,「还是学生学的好。」 两人对视一眼,都笑了。 「玉袖姐姐,你马上要去西域了,我好捨不得你,我可不可以去找你?」 柳玉袖点了点她的额头,「刚夸你,就不禁夸。你现在不能离开洛阳城,等我回来,我一定平安回来。」 「好。」 李楠筝乖巧应下,双眸笑成两弯月牙。 「都听玉袖姐姐的。」 柳玉袖放下她的墨发,靠在床头,「我想启程前做一件事。」 李楠筝抬头,水汪汪的眼睛望着她,眼里只有她,「什么事?」 「我想请陛下赐婚,让小茉以我妹妹的身份出嫁。」 李楠筝点头,「没问题,改日我召她们进宫,给她们准备大婚的东西,凤冠霞帔一样不能少。」 柳玉袖轻抚她的脸颊,浅笑道,「还要注意睿王动向。」 李楠筝覆上她的手背,「我知道了。」 三日后,小茉和纯宁应召进宫,她们好久没看见柳玉袖了,一见面,小茉就哭了。 「小姐,奴婢,好想您!」 柳玉袖无奈道,「该叫我什么?」 小茉擦了擦眼泪,「……姐姐。」 「好妹妹。」 柳玉袖替她抹去泪痕,「都要成亲了,该高兴,怎么哭了。」 小茉连连点头,「不哭,我不哭,我高兴着呢。谢谢姐姐为我和阿宁做主。」 「早就说好的,婚礼我和楠筝商量好了,看完你们拜堂,我就动身。所以七日后是你们成亲的日子,也是我启程的日子。」 小茉听着又要掉泪,努力半天才把眼泪憋回去。 「我想和姐姐一起去。」 「傻丫头。」 柳玉袖抬手叫纯宁过来,随后将她们二人手放在一起。 「你们新婚,过自己的日子即可,等我回来,我们再相聚。」 她安抚小茉半天,终于把人哄的去试喜服和头饰了。因为时间紧迫,没有定做,从宫外皇商那购的现成的婚礼服饰,也都是上好的面料材质。 换好喜服,戴上金叉的两个人回来给柳玉袖看。 「很美。」 柳玉袖毫不犹豫的赞美道,「你们过来。」 待二人到了床边,她拿出一方锦盒,打开里面是一对双凤呈祥的金镯子。 「剩下的在府里的库中,小茉你自己去拿,紫色锦盒里的是给你们准备的,我都准备好几个月了。时间匆忙,等回来,我再给你们准备更多嫁妆。」 「姐姐……」 眼看小茉又要哭,柳玉袖提前截住她,对纯宁道,「她以后要是再哭,我就唯你是问。」 两人都被她逗笑了,在明宸宫叙旧好一会儿,两人才换了平常衣服离去。 她们走出不久,又被迎雪叫去了御书房,李楠筝正在那等着她们。半柱香的时间后,二人才真的出宫。 柳玉袖见李楠筝比往常晚回来了,随口问道,「有政务?」 李楠筝笑笑,过去就将人搂住,「有一点,都解决了,没什么问题。七天后,玉袖姐姐就放心启程,我都安排好了。」 柳玉袖抚摸着她的背,「怎么了,这么黏人?」 「我哪天不黏人?」 李楠筝将她抱的更紧,「玉袖姐姐,你要知道,我们都想保护你。」 「我知道。」 柳玉袖哄着自家陛下,对于李楠筝在自己面前才展露出来的孩子气欣然接受。 「我真的不能再让你出事了。」 柳玉袖直觉她今日不太对劲,「出什么事了吗?」 李楠筝摇摇头,「我就是有感而发,你就当我发发牢骚。」 二人相拥着,说了很多关于大婚那日的细节,柳玉袖说出自己的想法,李楠筝就跟着应和。 所有人都在期待七日后的婚礼,只是目的不同。 期间,小茉每日都进宫,和柳玉袖闲谈一会儿,她也能替迎雪片刻,亲自照看自家小姐。 柳玉袖在婚礼当日要穿的服饰也准备好了,她随李楠筝,着绛红衣裙,一对新人穿大红色。她头上依旧带的玉兰髮簪,为图喜庆,特意换成了红玉。 终于,大婚的日子到了。 第75章 掉包 白日里宫里宫外都在忙着布置, 柳玉袖本想去陪着新娘子,无奈身体欠佳,再加上她是要等小茉和纯宁进宫来行礼的, 也就只好在宫里等着了。 「玉袖姐姐,今日又不是你坐花轿, 你紧张什么?」 李楠筝笑着,在身边陪她。 柳玉袖也说不清到底为什么,可就是没来由的不安。 「玉袖姐姐, 我帮你画眉吧。」 柳玉袖这才发觉, 自己已经在镜子前愣半天神了,一笔也没动。 铜镜映出她苍白的病容,说好了小茉成亲时,她要打扮的气色好些。 第119页 「好。」 听她答应了,李楠筝那边赶忙上手,其实暗地里已经学习了好几回,就是为了这一天,亲自给玉袖姐姐画眉。 等画好了, 李楠筝按住柳玉袖的肩, 两人一起看向镜子。 「我第一次画, 还不错吧?」 柳玉袖弯唇,也不拆穿她, 「非常好, 楠筝手很巧。」 她教的人她了解, 没私底下练习十次八次的画不出来。毕竟她和李楠筝都是绣鸳鸯能绣出鸭子来的主儿。 李楠筝被夸了以后很高兴,高兴之余, 她从后面搂住柳玉袖。 「玉袖姐姐, 等小茉和纯宁拜堂后坐花轿回府, 你就要启程了。」 柳玉袖拍了拍她的手臂,「放心,我很快就会回来。」 「玉袖姐姐,我会很想你的。」李楠筝将她抱紧了一些,「你一定要记得我在等你。」 「好。」 等到傍晚,礼堂、宫宴全都准备齐全。新人的花轿进了宫,小茉和纯宁下了轿子在内侍引领下直奔玉兰殿。 按理说,她一个小丫鬟成亲,绝不会有进皇宫大内拜堂的机会,还是群臣观礼,皇帝和丞相一手操持,怕是永生永世难忘今日之礼。 作为柳相的义妹出嫁,还是与女子成亲,十里红妆过街,在皇宫拜堂,回来还在柳相府住着。洛阳城乃至其他城池的百姓们听后都露出艷羡之意。 论姐姐是丞相是多么的重要。 一对新人着凤冠霞帔,牵着红绸喜花共同入殿,在朝臣的祝福声中,来到了殿前。 「参见陛下,见过柳相。」 李楠筝赶紧让二人起来,这时候迎雪作为司仪已经准备好了。 「吉时已到!两位新人,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小茉和纯宁都没有父母了,也就只有柳玉袖这个亲人,故而她们的高堂让给了她和李楠筝。 柳玉袖看着总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姑娘长大了,如今穿着喜服,容颜俏丽,挽着爱人的手,欢喜的朝着自己行礼。 头一次,她心中高兴又有些感慨。 「新人对拜!礼成!」 小茉看着纯宁笑得异常好看,但纯宁的脸上却没有那么高兴。 她们马上就要坐回轿子上回府了,小茉恋恋不捨的看向柳玉袖,忽然跪倒在她的面前。 「姐姐。」说着,新娘子已经泪如雨下。 柳玉袖俯身将她扶起来,她这一哭,自己心里也不是滋味儿。 「大喜的日子,不好落泪的。」 小茉点点头,三下两下把眼泪擦了。 「姐姐保重,要照顾好自己。」 柳玉袖看着小茉牵住纯宁的手,一步三回头的出了玉兰殿。 她感觉小茉有很多话对自己说,但可能因为场合一句都没有说出口。 而她也该启程了。 临行前,严清悠让她再喝一次药,免得路上出问题,她听了,喝药后,她上了马车。 马车微微颠簸,她的意识逐渐流散。 紧接着,柳玉袖乘坐的马车混进送亲队伍里。严清悠带着柳玉袖上了花轿,原本在花轿里的小茉和纯宁上了马车。 宫中,李楠筝独坐御书房,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紧张极了。 半个时辰过去后,迎雪回来禀报。 「陛下,一群刺客袭击了柳相原本乘坐的马车,刺客已经被秦统领带人擒拿。纯宁受了轻伤,小茉中了一刀,已经送去太医院了。」 李楠筝放下玉兰髮簪,抬头问道,「她人呢?」 迎雪颔首,「柳相和严掌院顺利出城,现在应该走出很远了。」 李楠筝点头,「让太医院全力救治那丫头,务必把人救活,不然她会难过的。」 「是!」 待迎雪领命退下,李楠筝身体后仰,靠在了椅背上。 她原本担心中途出岔子,所以才召见小茉她们商议。她是想让小茉替代柳玉袖,为其打掩护。小茉忠心护主,是不二人选。 但她终究顾忌柳玉袖,没有提出来,可令她没想到的是小茉居然主动要求大婚那日与柳玉袖调换。 李楠筝闭上眼睛,如果小茉真活不成了,她难辞其咎。也许玉袖姐姐永远都不会再理她了,可是……即便如此,她还是自私的想护玉袖姐姐周全。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日,柳玉袖终于被带到了西域圣地。谭馨儿和鬼医已经恭候多时了。 「师姐!」 谭馨儿扑过去抱住严清悠,「我好想你。」 「我也想你。」 严清悠拍拍她的背,然后推开她,把柳玉袖从马车上抱了下来。 「师姐,鬼医说她已经找好解毒的最佳地点了。」 严清悠抱着柳玉袖跟她们走,来到一处冰天雪地的石窟中。走进石窟里面,赫然见到一方潭水。 鬼医指着寒潭,「就是这里,把她放进去,头露出来就行。」 严清悠惊讶道,「这么冷的地方,人还能行吗?」 「这叫以毒攻毒,也是最后机会了。我会熬制灵草,然后你们让她服下。每日泡两个时辰的寒潭,服三次灵草水。半月应该会有效。」 严清悠抱紧了人没松手,「如果没用呢?」 鬼医无所谓道,「死马当活马医,如果这都没用,大罗神仙难救。」 「师姐,都到这步了,只能试试了。」谭馨儿也劝道。 第120页 严清悠看看昏睡中的人,咬了咬牙,最终决定按照鬼医的方法进行。 起初两日,柳玉袖毫无反应,好像已经没有了意识,这让严清悠和谭馨儿都担忧不已。 直到第八天,柳玉袖终于醒了。只不过她醒的不太是时候,身子还泡在寒潭中,她这一醒,瞬间觉出脚底灌冰般寒冷。 「师妹!你终于醒了!」 严清悠惊唿出声。 柳玉袖缓了一会儿,脑海里把事情理清楚了。 「小茉呢?」 她莫名其妙的昏过去,定是出发前喝的那碗药有问题。药是师姐亲手煎制,若是师姐下药,定然是楠筝授意。联繫小茉和纯宁的反常就不难猜出来了。 见严清悠欲言又止,柳玉袖企图站起来。 「不可!你还没泡够时辰!」 严清悠一个箭步冲过去,趴在岸边,按住她的肩膀,「你还有七日,每日都要喝药,在寒潭待足两个时辰。否则前功尽弃。你也不想看见陛下终日以泪洗面吧?万一你出事,她怕不是得随你去。」 闻言,柳玉袖再也不挣动了,她只是轻声问道,「小茉如何了?」 「你放心,她们还活着。」严清悠嘆气,把洛阳的消息挑挑拣拣告诉她,特意隐瞒了小茉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差点就先一步去了的事实。 「小茉那丫头要不是还有伤,早就嚷嚷着来看你了。纯宁就更没事了。」 安抚住柳玉袖,严清悠继续任劳任怨的陪她解毒。 柳玉袖每日都在屋子里和寒潭中醒来,清醒时间愈发多了。 有时候,她看见师姐和谭馨儿打情骂俏,会忍不住想起楠筝。她看到鬼医这样不近人情的人对着自己女儿倒是个温柔的娘亲,又不免想起小茉。 「今日是最后一次,马上就好起来了。」严清悠满怀期待的说。 柳玉袖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好,简直恢復神速。 她坐在寒潭里,缓缓闭上眼睛,冰冷刺骨的潭水环绕周身,她竟然就这般睡着了。 「师妹,我和你说,你以后可不能吓我了。」 严清悠一回头,看她闭上眼睛,有种不好的预感。 「师妹!」 严清悠马上抓来鬼医问她怎么回事,结果得到的答案却是正常。 鬼医淡淡道,「她的性命原本就是快要干涸了,寒潭水压住毒性,灵草才能起到最大效用。最后一日也是作用最大的时候,全看她是否能撑过去。生死一瞬,只能靠她自己。」 一颗冰滴断裂开,打在枯枝子上,发出一声钝响。 李楠筝回神,发现自己举着资治通鑑愣了半天了。 「陛下!」 迎雪急切的跑进来,「陛下,小茉不好了。」 李楠筝赶过去时,小茉已经没了知觉,纯宁守在床边,太医们聚集在一起商量对策,一片愁云惨澹。 「怎么回事?」李楠筝皱着眉问道。 太医们赶紧跪地叩拜。 「回陛下,小茉姑娘的伤口不知怎么的感染了,现在伤情復发,很不好。」 「朕说过,不管用什么办法,必须保住她的性命。」 李楠筝沉声下了命令,太医们不敢再推脱伤情,赶紧领命去研究对策。 李楠筝没在屋子里多待,几步走出去,仰头瞧见阳光。她抬手挡住刺眼的那部分。 心里莫名的七上八下。 「玉袖姐姐。」 她轻声呢喃着,指间漏下来的光线好像与她的十指缠绕,一时间让她看成了柳玉袖在朝她伸手。 作者有话说: 大结局倒计时还有两天 第76章 大人回来啦 寒潭中, 雾气缭绕,柳玉袖置身其中,双目紧阖, 好似没了生息。 严清悠在一旁干着急,她被鬼医按住肩膀, 不得已坐到了冰岩上。 「稍安勿躁。」鬼医说。 严清悠眼睛都快瞪出来了,柳玉袖命悬一线,她怎么稍安勿躁? 若是有什么事, 她怎么向李楠筝交代, 也都对得起太傅的嘱託,又怎么过自己这一关? 谭馨儿被留在石窟外守着,故而里面只有她们三人。 鬼医嘆声气,「和她说说话,最好是能让人死不瞑目那种。」 严清悠愣怔片刻,忽然站起来了,她走近寒潭,冲着里面喊道, 「师妹, 你要是再不醒来, 师姐我的招牌就算是砸了,以后再也不行医了。」 见柳玉袖没有反应, 她咳嗽两声, 「你再不醒, 洛阳城的小茉和纯宁她们都得多伤心,你的小陛下也会伤心欲绝的。」 严清悠看鬼医一眼, 意思是怎么还没反应。鬼医摆摆手, 让她继续和柳玉袖讲话。 看到柳玉袖如此没有求生意识, 严清悠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 「玉袖师妹!你要是真的走了,我就……我就给陛下介绍十个八个后妃,生一堆儿女。到时候那些人万一别有用心,暗害陛下什么的,我可就管不了了。」 「师妹……」 严清悠跪倒地上,视线已经要模煳了。 这时候,鬼医突然大吼一声,「快看!」 严清悠抬眼,惊喜的看到寒潭中的人缓缓睁开了眼睛。 「师姐,你以后能不能不开这么吓人的玩笑。」柳玉袖十分虚弱,可还要调侃。 严清悠胡乱擦了把脸,「你个没良心的,我不提陛下,你还要睡到什么时候!」 第121页 柳玉袖理亏,师姐说的话她其实都听见了。只是一直有阻力碍着她无法给出反应,直到严清悠说出最后一条,她死命挣扎着睁开眼。 她还没死了,楠筝不可以找别人。 柳玉袖体内的毒素一经清除,恢復速度惊人,一天一个样,不过半个月就已经像没事人了。 「师姐,我们回中原吧。」 严清悠抓住她的手腕把脉,确实脉象平稳,没有什么大碍。 「一路颠簸,你能受得了吗?」 柳玉袖归心似箭,她现在想见的人有两个,一个是心上人,一个是傻到为她涉险的妹妹。 解毒成功的消息很快送到李楠筝面前,但她们动身回洛阳的消息迟迟没有传达到。 年关将至,李楠筝握着严清悠的信,喜不自胜,自己待在寝宫又哭又笑,若是然后别人瞧见,他们必然要以为陛下疯了。 小茉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李楠筝因为亏欠,赐了不少好东西,并许给她一个特许,何时需要都可以向她开口。 「陛下,您看,外头下雪了!」 听了迎雪的话,李楠筝的披着氅衣走出明宸宫。 果然是大雪纷飞,入眼皆是一片雪白。 玉袖姐姐喜欢雪,等她回来,等到下雪,自己就和她出来看雪。堆雪人也不错,打雪仗也不是不可以。 李楠筝望着漫天大雪,心道玉袖姐姐怎么还不回来呢…… 「陛下,外头冷,咱回殿中休息吧?」迎雪在旁劝说道。 可李楠筝执意要在园子里看雪,好像这样能离柳玉袖更近一些。她也不在意雪花落在身上,忍不住伸出手去接,她记得玉袖姐姐以前也是这般赏雪的。 瑞雪兆丰年,你看到了吗?玉袖姐姐。 李楠筝有些出神,根本没注意到,身后的人换了,她还沉浸在回忆里,看雪思人。 「你能在年前回来吗?」李楠筝自语道。 「我回来了,楠筝。」 李楠筝闻声,豁然转身,看到柳玉袖的脸,也不管是梦里还是现实,直接抱上去,好像抱住了就是她的了。 柳玉袖回抱住,轻声哄着,「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感受到温度,李楠筝愣了一会儿,随即从她怀中出来,惊疑不定的望了她一会儿。 「玉袖姐姐,你真的回来了?我不是做梦?」 柳玉袖失笑,拉住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脸上,「你摸摸看。」 李楠筝趁机捏了一把,真的是回来了。 随后她又扑上去,两人在雪中相拥好一阵,她突然想起来天冷,赶紧拉着柳玉袖进殿。 「楠筝,我已经好了,不怕冷了。」 「那也不行,可不能冻着。」 柳玉袖这一回洛阳,第一处去的地方就是皇宫,第二个地方便是自己的相府。小茉她们成亲后继续回到相府生活,她们本可以向皇帝讨个恩典,拥有自己的宅邸。可她们还是守在这个地方,等柳玉袖回来。 「大人回来啦!」 从守门护卫,到府内丫鬟小厮,听到消息全府上下都跑出来了。 她这次回洛阳并未大张旗鼓,府里人见到柳玉袖回来全都喜出望外。 「姐姐!」 小茉一下子冲出来,看到柳玉袖时,眼泪就和断了线一样,边笑着边掉泪。 纯宁也追着她跑出来,「大人。」 柳玉袖弯唇,按住小茉的肩,「怎么还这么爱哭?」 「不哭,我不哭,我这是高兴的。」 柳玉袖带着小茉回书房,纯宁则是去吩咐底下人准备茶水和糕点。 当书房的门合上,小茉立刻跪在柳玉袖跟前,握着她的手,伏在她的膝上。 「快起来。」柳玉袖无奈道。 「我不。」 柳玉袖抽出自己的手,摸摸她的头,「都成亲了,还是小孩子脾气。」 「有姐姐在,我都是小孩子。」 柳玉袖劝说片刻,终于把人扶起来坐到自己对面。 「小茉,你替我涉险的事我都知道了。」 小茉一听,赶忙低头,「姐姐别生气,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冒险了。但是为了保护姐姐,我不后悔。」 「你呀。」 柳玉袖点了下她的额头,随后沉声道,「我也知道,是陛下找了你们。」 小茉赶忙道,「陛下也是为了姐姐,你不要怪她,我们都是想保护你。」 柳玉袖再度失笑,她还没说什么呢她们倒是彼此维护上了,在宫里时楠筝也是这般说的。 「我没有怪你们任何人。」柳玉袖嘆息一声,「我只是担心你们的安危。」 一听柳玉袖不怪她们,小茉一下子就有了精神劲儿。 「姐姐放心,以后不会了。」 她只在府中留了一日,转天便回了宫中,只因某人说离了她睡不好。 李楠筝见到柳玉袖依言回来,开心不已,拉着柳玉袖回寝殿,好似有说不完的话。 「玉袖姐姐,你真的不怪我吗?」她小心翼翼的问。 柳玉袖看着她,意味不明,见眼前人真的很不安,这才放弃调侃她的念头。 「我也瞒过你,就算扯平了。」 李楠筝的听后,柔情似水的靠近她的怀里,感受柳玉袖身上的温度,心里也暖洋洋的。 这时,秦统领忽然来了明宸宫禀报。李楠筝心不甘情不愿的暂时离开了柳玉袖身边。 第122页 「到底什么事?」 要是不重要的事,看她怎么收拾这帮没眼力见的。 秦统领把头埋的老低,「睿王意图逃避城,已经被擒拿,他手底下的死侍也皆被就地正法。」 李楠筝一拍扶手,「是时候请朕的皇叔上路了。」 睿王落网后,不到两日就被推上了断头台。这一次,李楠筝绝不给他时间反扑,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至此,所有遗落的皇权全都回到了帝王的手里。 早朝上,群臣依旧会早到恭候圣上驾临。 「见过柳相。」 「呦,柳大人来了。」 「柳相身体可大好了?」 柳玉袖自进殿门,便一路都受着群臣瞩目,问候和拜礼。当了这么多年丞相,她早已习惯了。 上次她亲上朝堂还是抱着破釜沉舟的心态,让李楠筝亲政。如今过了几个月再上朝堂,她状态不同,心境也不同了。 待李楠筝上殿,群臣肃穆,只朝着一个方向拜去。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楠筝四平八稳坐在宝座上,抬手,「众爱卿平身。」 「谢陛下!」 接着,内侍照常高喊,「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柳玉袖在旁,亲眼看着李楠筝游刃有余的听朝政,处理政务,与大臣们商讨,欣慰与自豪感油然而生。 等众臣不再递上奏本,反倒是李楠筝说起了另一个话题。 「诸位爱卿,朕今日想和诸位推心置腹,说一个打算已久的决定。」 柳玉袖接触到李楠筝意有所指的眸光,心底莫名升起预感。 她不会是要…… 李楠筝满面春风得意,「朕有一心上人,朕许诺后宫只她一人,所以明年会挑一个黄道吉日立她为后。」 此言一出,文武百官,面面相觑,皆是惊讶之色。 谁也不曾听闻陛下有心上人啊。 唯有大理寺江秉安和吏部安婉澜知道内情,甚至于户部柳侍郎也琢磨出了一二。 柳玉袖深吸一口气,果然是要来了。 见李楠筝向自己抬手,她也不打算再藏着掖着,在众臣茫然的目光中走上殿,来到李楠筝身边,握紧了她的手。 作者有话说: 柳相:媳妇儿要官宣,怎么办,那就宣吧。 第77章 大结局 文武百官大概是毕生头一次如此在御前这么没有形象, 瞠目结舌的盯着殿上二人。 李楠筝握着柳玉袖的手,大有牵住自己的皇后昭告天下的意思。 「玉袖姐姐便是朕的心上人。」 有些老臣刚想进言,江秉安就站出来了, 「恭喜陛下,恭喜柳相, 实乃天作之合。」 接着,安婉澜也随声附和,「恭喜陛下, 恭喜柳相!」 个别老臣登时被噎住, 不知从何谏言的时候,其他大臣已经齐声恭贺陛下和未来皇后了。 下朝后,众臣还在云里雾里的。收復皇权后,他们本以为第一个倒霉的就是柳相,毕竟二人素来不和。这么多年,陛下始终被柳相压了一头,怎能不拿她开刀。 结果杀鸡儆猴没等来,等来的是柳相要封后了。 柳玉袖向李楠筝使了眼色, 让她先走。她自己却留在文武百官中间, 等着那些不认同的人找茬儿。 果不其然, 陛下一走,就有两个老臣过来, 明面上嘘寒问暖, 实际上就是来探口风。 毕竟他们认为柳玉袖败坏了他们认为的皇家颜面, 如今柳相不再一手遮天,他们自然也敢说两句了。 「柳大人, 这陛下年幼, 可能所为不妥。您如此知书达礼, 怎能也跟着她胡闹?」 柳玉袖笑笑,「张大人说笑了,怎是胡闹,这是本相与陛下心意相通,喜结连理,乃一桩佳话。」 另一个老臣也跟着帮腔,「但柳大人始终是女子,无法和陛下开枝散叶。再者,柳相突然和陛下琴瑟和鸣,是不是心里给众臣一个交代?」 从头到尾,柳玉袖都没冷脸,尽管楠筝事先没和她商量,但是她今日心情不错,不愿和他们这几个老古董计较。 「两位大人,本相所为,需要给谁交代?」 那两个老臣忽然没了词儿,还想再狡辩,却被柳玉袖抢了先。 「谁有异议,可以来找我。」 在大部分臣子都没有离开时,柳玉袖扬声道。 「不用烦陛下,再者,你们要明白是在管谁的事。」 言罢,柳玉袖便先于众臣离开了大殿。 江秉安上前,「二位大人,何必和陛下与丞相过不去?那是陛下的私事,咱们做臣子的还是守好本分,不要僭越才是。再者说,你们真觉得,柳相还了权,老虎就能变家猫吗?」 那两个老臣被江秉安一语惊醒梦中人,对他拜谢后赶紧出宫去了。 朝堂的事就这么被平息了,李楠筝还有点失望。 「他们也太没血性了,难道不应该群臣跪谏,在御书房堵我?」 她都准备好了慷慨激昂、深情如海的说辞了,只差东风。结果,风吹了两下,风平浪静了。 柳玉袖抬眸,笑望着她,「楠筝是想体验一下?我也可以让他们来。」 「不用不用。」 李楠筝坐到她身边,黏人的靠过去,丝毫没有朝堂上的威严。 「玉袖姐姐,过年留在宫里过呗,我把小茉和纯宁都接进宫。」 第123页 柳玉袖欣然答应了,闯过鬼门关之后,她就发过誓,以后不管楠筝想做什么,她都陪着她,永远不离开。 李楠筝试图钻进她怀里引起注意,「玉袖姐姐怎么这么好?」 「还可以更好。」 柳玉袖捉住她作怪的手,转身把人带到榻上。 李楠筝望着她那双清冷的眸子,此刻她能在其中察觉到明显的柔情了。 「玉袖姐姐想干什么?」她免不了心中悸动,因为身体关系,玉袖姐姐已经好几个月没碰过她了。 柳玉袖伸手解她衣带,晨时她怎么替李楠筝穿上的,现在就怎么褪下来。 「臣妾伺候陛下就寝。」 李楠筝故意抓住她的手,不让她继续,「皇后怎可如此不矜持,大婚还未行,你我这算什么?」 柳玉袖果真停住动作,仔细的想了想,「臣妾以为陛下所言极是,是臣妾孟浪了,这便去书房睡。」 「诶!」 李楠筝抓着她的手不放,「也不是不行,别走啊。玉袖姐姐,你开始吧。」 「不行。」 柳玉袖是个抓住机会就不撒手的主儿,佯装为难,「可是我们还没有大婚,怎可如此,确实对名声不好。我还是去书房吧。」 说着,她作势真要走,李楠筝急了,起身抱住她。 「我没关系的,我刚才开玩笑的,玉袖姐姐别走,我想你了,特别想,你留下好不好?我都听你的。」 柳玉袖俯身,在她耳边低语,「我最近看了一个新话本,要不我们试试?」 李楠筝连连点头,没有不应的。 柳玉袖见她如此可爱,不忍心再逗她,便接着方才的事继续了。 近几日,明宸宫的守卫都集中在外殿,内殿不留任何人伺候。迎雪特意把内殿伺候的宫女遣到外头,有的时候,她自己留在内殿门外守着,随叫随到,基本都是柳相叫她送热水。 眼看新年到了,宫里宫外忙活着置办年货。自从柳玉袖和李楠筝的关系昭告天下,柳玉袖就没再去朝堂,基本就是留在明宸殿,颇有点提前享受晚年的错觉。 她坐在窗子前,提笔写字,抬头望见蓝天白云,十分惬意。 七载为相,也该她享会儿清闲了。 「大人。」 她正感受清闲时光了,就听见迎雪的声音。 「大人。」迎雪将后宫的帐目双手呈上,「年底下,后宫进/出帐目频繁,还请大人过目。」 柳玉袖盯着那一摞厚厚的帐本,展颜道,「迎雪,这后宫的各项事宜,你全权处理就好,不必向我请示。」 迎雪一听,感动于柳相对自己的信任,当即表态会好好打理。 等她退下后,柳玉袖长舒一口气,好不容易卸下重担,她可不会再给自己找任务。 大年三十前,小茉和纯宁就应召进了宫,她们被安排住在别的宫殿,白日里往明宸宫来陪伴柳玉袖,特别是李楠筝上朝的时候。 「姐姐,今天就是年三十,宫里也得包饺子。」 小茉一边替柳玉袖研墨,一边说道。 柳玉袖停笔,然后在刚画完的山水画上又画了半个日头。 「大人,御膳房把糕点送来了。」纯宁端着食盘进来。 紧随其后的是尚宫局的各位赏宫,到了柳玉袖面前一字排开,齐声下拜。 柳玉袖一愣,随后想起来自己这个未来皇后是得见见尚宫们。 她们送来各种服饰,全都是皇后的装扮。 柳玉袖拿起一件朝凤的袍子,又拿起一件金灿灿的朝服。 「有没有颜色浅一点的?」 「回娘娘,必须有!」 尚衣局的又拿来十件浅色凤裙,从水蓝到粉霞一应俱全。 柳玉袖眼都看花了,心想也不用一下子准备这么多,再者说她还没大婚了。 可底下的为了讨好她这个当朝丞相,未来皇后,使尽了浑身解数,把能拿的出手的全都搬来了。 李楠筝专门腾出一个宫殿给柳玉袖做库房,所有人孝敬她的东西,包括李楠筝送的东西都存放在里面。从空着的一座宫殿变得越来越满。 「姐姐,我想亲手包饺子给你吃。」 小茉兴沖沖的说道。 柳玉袖当即吩咐御膳房把包饺子的食材都送明宸宫来,小茉和纯宁,连同明宸宫伺候的宫女都聚在一起包上了饺子。 李楠筝下朝回来,看见的就是这一幕,十几个人围在一起包饺子,柳玉袖坐在中间,手里也拿着皮和馅儿,但是包出来的东西和别人完全不一样。 「今儿兴致不错。」 众人闻声要起身参拜,李楠筝却笑盈盈的让她们坐着继续手里的活儿。 她坐到柳玉袖身边,也拿起饺子皮,「我包的一定比玉袖姐姐包的好。」 柳玉袖沖她挑下眉,「拭目以待。」 李楠筝学着小茉,一通捏,然后捏出来一个四不像,放在柳玉袖包的饺子旁边,十分般配。 「玉袖姐姐,咱俩的一看就是一对。」李楠筝心虚的笑笑。 小茉看了一眼那两只歪七扭八的饺子,「姐姐和陛下从来没包过饺子,包成这个样子已经很不错了。」 经过小茉的肯定,两个「贤惠」的人继续燃起了包饺子的热情。 等饺子包完了,其他人全都退下去,李楠筝扬起满是面粉的手,偷偷往柳玉袖那边瞄一眼,逮着机会就往人家脸上按去,被柳玉袖逮个正着。 第124页 「玉袖姐姐,我就是开个玩笑嘛。」 李楠筝往回收手,怎么也收不回来,「玉袖姐姐,你弄疼人家了。」 柳玉袖也起了坏心思,松手的同时,去偷袭了李楠筝。于是就变成了李楠筝一脸面粉,柳玉袖笑个不停。 「玉袖姐姐,看我一面粉!」 「好了,楠筝,我错了。」 迎雪折返回来,本要去禀报一些事,听到里面的打闹声,非常知趣的没有打扰。 内殿中,柳玉袖坐在帐子里,她旁边躺着意乱情迷的李楠筝。 「春节佳宴,陛下何故不去参加?」 李楠筝勉强找回理智,美目瞪她一眼,对她这个始作俑者表达不满。 柳玉袖弯唇道,「楠筝莫要生气。」 「那你,你快答应和我成亲。」 柳玉袖低头去吻她的额头,「好,我们成亲。」 李楠筝一听,迷离的眸子透出清明,「什么时候?」 「等天暖和一点。」 柳玉袖盯住榻边的酒壶,若有所思,「楠筝,咱们喝酒吧?」 「不喝!」 另一头,玉兰殿内,众臣听曲赏舞,推杯换盏间欢笑声不断。 江秉安侧身和严清悠嘀咕,「陛下和师妹怎么还没出来?」 严清悠咳嗽一声,「喝酒,别问。」 她才不会说,她去请脉的时候被迎雪拦下了,也不会说她一向乖巧的师妹把陛下困床榻上了。 作者有话说: 番外大婚!大概三四篇番外 ——————————— 谢谢各位小可爱的支持! 下一篇文先写《仙尊和她的千面美人》,新文见! 第78章 大婚 正月过后, 立后大典提上了日程。按照柳玉袖的意思,等到开春再进行,但李楠筝却是不依, 非要刚出正月就举办。最后,二人协商了一个取中的决定, 将婚期定在二月。 赶上民间的花朝节,十里长街将会通宵闹花灯。再加上帝后大婚,百姓们早早的就开始准备庆祝, 特别是店铺老闆、小摊商贩们, 全都盯着这一天招揽客人。自过年后,这是第二次商机。 大婚前七日,李楠筝便高兴的拉着柳玉袖试穿婚服、佩戴凤冠、金钗,又让迎雪全权负责大婚当日的酒宴,阵仗堪比她当初登基。 等到立后大典当日,李楠筝上早朝时,内侍开始宣布立后的圣旨,文武百官颔首俯身, 静候旨意。 内侍宣读圣旨后, 柳玉袖身着明黄的皇后朝服, 头顶凤冠,脚踩金叶载云高底金履, 缓缓走向李楠筝。 自大殿门口走到宝座, 按照柳玉袖往日的步子不算远, 但她今日端的四平八稳,一步一步走的缓慢, 十分郑重的步上高殿, 牵住了李楠筝的手。 自打她进殿, 李楠筝的目光就没有从她身上离开过。文武百官形同虚设,她的眼中只有这一方佳人。 李楠筝握紧她的手,一同回了宝座。她的圣旨里提到,今封柳侍郎之次女为皇后,统领后宫,可参政事,见后如见帝王亲临。 众臣跪地叩拜,齐声高唿,「恭祝陛下与皇后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等到晚上,长街上更加热闹,从街头到街尾,皆是一片灯火通明。各个铺肆都人满为患,小摊周边也是围满了人,舞龙舞狮的队伍从人群中穿过,引得百姓们一阵阵欢唿。 华灯初上,玉兰殿内同样是大摆酒宴,宴请群臣。美人载歌载舞共祝帝后大婚。 柳玉袖和李楠筝都换上了大红喜服,共坐在殿上,看着群臣把酒言欢,享用美味佳肴。 「玉袖姐姐,不可贪杯。」李楠筝提醒道。 柳玉袖笑笑,「我身体已经好了,酒量自然也好了。」 李楠筝还是不大放心,「今儿个是洞房花烛夜。」万一她的皇后睡过去了,她岂不是很尴尬? 柳玉袖看出她的心思,贴在她耳边小声道,「不会耽误洞房的。」 李楠筝面色一红,夹了一颗牛肉丸堵住她的嘴。 小茉和纯宁坐在底下,看到殿上的二人皆是满面春风,不由都笑了。 「小茉,给。」纯宁夹了金乳酥给她,「这个好吃。」 小茉开开心心的也给她夹了一块,「阿宁也吃。」 对面的谭馨儿看了,也忙着给严清悠夹菜吃。看着别人那三对都你侬我侬的,江秉安只好和安婉澜碰杯喝酒了。 殿上樑柱,一双凤凰振翅欲飞,遥遥相望。 歌舞之后,又有金身罗汉进殿表演,接着是戏曲,再接着还请了民间表演团来演出魔术和杂技,引得群臣拍手叫好。 今夜宫宴特许彻夜不眠,想如何庆祝都可以。 臣子们在玉兰殿彻夜欢庆,到了吉时,柳玉袖和李楠筝便先行回了寝宫。 她们今日可是婚宴主角,可没功夫陪着群臣通宵。 「玉袖姐姐。」 李楠筝沐浴后,身着大红的薄纱里衣,朝着柳玉袖走来。 柳玉袖早已沐浴好了,同样穿着红色里衣,长髮披肩。未着妆时的容颜清丽淡雅,恍然如仙,要不是红色为她添了几分烟火气,李楠筝都要以为她的玉袖姐姐随时都要回到九重云霄上去了。 她走过去,搭在柳玉袖伸出的掌心上,坐到其身侧,白皙纤细的脖颈偏向柳玉袖,若隐若现的展露精緻的锁骨以及更多。 第125页 香软的身子往她身上靠,柳玉袖也突然有点怀念起之前的手感。 于是落下床幔,拥着人一起倒在床上,隐在帐幔之中,只偶尔流露出几不可闻的娇/喘。 「玉袖姐姐,你,你是不是又偷看本子了……」 柳玉袖很是无辜,「我没有偷看,是光明正大的看。」 「玉袖姐姐,你一点都不乖了。」 柳玉袖继续实验本子里的内容,「只对你不乖,好不好?」 「好。」李楠筝用很小的声音回道。 柳玉袖低头奖励一个吻,「楠筝真乖。」 等到次日,早朝依旧是设在内阁,阁老们主持朝政,一半过后,柳玉袖进了门。 「参见皇后娘娘。」 柳玉袖往主位一坐,抬眸道,「继续吧。」 大臣继续探讨朝政,谁都没敢问陛下在何处,也没人敢问她脖颈上的痕迹哪来的。柳玉袖一直旁听,偶尔开口,就这么把早朝渡过去了。 迎雪在内殿外候了整整一个时辰,直到里面的人传唤,她才进去。 「陛下,您,奴婢伺候您梳洗。」 迎雪特意避开李楠筝身上锁骨上的痕迹,只盯着她的头髮,一下一下的梳头。 「一梳白髮齐眉。」 李楠筝从铜镜里看她一眼,「行了,别念叨了。」 迎雪笑笑,「陛下现在也是有皇后的人啦,是大人了。」 提到皇后,李楠筝的唇角难以自抑的往上扬,可她嘴硬,开口还佯装生气。 「皇后一大早就不见了,留朕独守空房。」 这功夫,从内阁回来的柳玉袖稍稍接过迎雪手里的梳子,继续替李楠筝梳头。 李楠筝垂眸,也没发现身后换人了。 「依朕看,还是天下在她心里最重要。」 柳玉袖帮她梳好髮髻,再戴上髮簪,按住她的肩,柔声道,「是臣妾的不是,陛下莫怪。」 李楠筝勐的抬眼,一看是柳玉袖本尊,当即心虚的笑了笑,「玉袖姐姐,你回来多久了?」 「好久了,楠筝的意思我都听见了。」 这回换成了李楠筝赔笑,「我不是那个意思。」 「没关系,楠筝。」柳玉袖将凤冠戴在她的头上,「既然成了婚,我自然以你为重,无需怀疑。」 李楠筝转过头,很是惊喜的望着她,「此话当真?」 「自然。」 柳玉袖牵起她的手,「待陛下批完奏本,臣妾陪陛下去街上转转。」 李楠筝欣然,「好啊!」 柳玉袖言出必行,果真在傍晚时分带着李楠筝出宫了。 因着帝后大婚的喜庆,街市连着热闹庆祝七日,铺肆夜夜亮着灯,不管什么时辰都有人。 柳玉袖二人手牵手在长街上走,侍卫们驾着马车在后面远远的跟着。 「人们晚上的精神头也挺大的,这都几时了,街上还这么多人。」 李楠筝感嘆道。 柳玉袖偏头在她耳边小声说,「还得托陛下的福。」 李楠筝照猫画虎,在她耳边低语,「是托皇后的福。」 两人走到茶楼前,这里正是当初李楠筝微服造访的地方。 「玉袖姐姐,我们进去。」 柳玉袖点头,随后两人便进了茶楼,找到二楼雅间的位置,喝茶听书。 李楠筝抓了一把瓜子,「玉袖姐姐,当时你就坐在这里吧?」 茶楼的陈设依然如故,柳玉袖喝了一口茶水压压惊,心道都成亲了,楠筝怎么突然翻旧帐? 李楠筝意有所指的盯着她,「看朕拿不下花灯,你就偷偷帮忙。」 「都是以前的事了。」 柳玉袖企图转移话题。 可李楠筝还是陷入了回忆中,她记得那时候自己还说过很多狠心的话。 这时候,楼下的说书先生换了段子。 醒木一拍,说书的摇头晃脑,指着上头说道,「咱们接下来说说今日最流行的本子,妖艷皇帝与清冷皇后的故事。」 李楠筝越听越觉得耳熟,在说书先生说道,皇帝趁着心上人病重时,强取豪夺将人抓回宫里软禁。 怎么好像她干过这事儿? 「这宫殿里啊,夜夜笙歌,那位木姑娘终于抵挡不住皇帝的强烈攻势,认了命,当了这个皇后,从此二人琴瑟和鸣,恩爱有加,成为一段佳话。」 柳玉袖一边喝茶,一边淡定自若的听着。什么木姑娘,干脆直接报她名字算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朕的名声有这么差吗?写本子都是强取豪夺的主儿?」 李楠筝对此十分不平衡。 柳玉袖却笑的很淡定,「陛下之前故意放出来的名声可是深入人心。」 李楠筝心虚的笑笑,而后故意挑起柳玉袖的下巴,「美人永远都不能离开朕,否则朕一定会发疯的。」 柳玉袖十分配合的望着她,「望陛下垂怜。」 「朕一定会疼爱美人的。」李楠筝刚演上瘾,就被柳玉袖反抱过去。 纠缠间,李楠筝稍稍推了一下柳玉袖,才得了一丝喘气的空隙。 「这不对啊,应该是朕霸道的按着你吻。」 柳玉袖认真思考后,身体后仰。李楠筝一看这才对,于是去够着她吻。吻到一半,李楠筝突然反应过来,再看自己这上赶着的模样活像深宅大院里讨好家主的娇妻。 第126页 「柳玉袖!」 「臣在。」 此后的每一年,于花朝节前后,洛阳城内都热闹的如同过年。百姓们安居乐业,自然称道帝后的闲德。 她们的陛下日日勤勉,亏得皇后大多时间有分寸,嫌少再错过早朝。而皇后兼着丞相的身份,时时陪王伴驾,成了恩爱恋人的典范。 没有了内忧外患,她们所期待的太平盛世终于到来了。 作者有话说: 谢谢「我后羿贼熘」投递的营养液! 情人节快乐!明天见! 第79章 洛阳醋王 景荣十一年, 夏。 国泰民安、风调雨顺,百姓们皆称颂陛下与皇后仁德勤政,乃万民之福。 自柳玉袖为后, 她便很少回相府了,府中都是由小茉和纯宁在打理。逢年过节, 她会回福一趟,或者是召见小茉等人进宫同聚。 柳玉袖基本是在宫内三点一线,寝宫, 御书房和政殿。李楠筝在哪, 她就在哪。 有人说如果她没有当丞相,应该会是贤良淑德的大家闺秀。但她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人,必然和贤良淑德的本意扯不上关系,毕竟她既不会女红,也不会下厨,更不会劝皇帝广纳妃。 宫里的老人当然都知道柳玉袖在陛下心中的分量,但每年都会有新的宫女内侍入宫,后来的人们很难亲眼得见皇后真容, 也就只是从他人口中得知柳玉袖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尽管人们的对当今的皇后娘娘、一向受人爱戴的丞相敬重有加, 但总有那不长眼的想要钻空子。 大约就是不知者无畏了。 能进宫伺候的也不是什么平民百姓, 大多是点背景的,不过到底不是什么位高权重的背景。 御花园的池塘边上, 两个小宫女正在拿着鱼食餵红锦鲤, 其中一个面容姣好, 个子也高的宫女唉声嘆气。 「我什么时候能见到陛下呢。」 旁边矮个子宫女手上一哆嗦,鱼食全都掉池塘里了, 锦鲤全都游过来抢食吃。 「你可别胡说八道, 小心被别人听见, 小命就没了。」 高个子宫女把手里的鱼食都塞给她,「我这么好的相貌,当宫女多可惜,怎么也得当个美人。」 「你不要命了!」矮个子宫女左顾右盼,「陛下立后时说过,后宫只有皇后一人,不再纳妃。」 「说说而已,自古帝王哪个不是三宫六院,就算是女帝,男宠女妃的还一堆呢。」 她理了理自己的鬓髮,照着水面的倒影自我欣赏。 「陛下喜欢女子,人尽皆知,恰巧,我也喜欢。就算当不了妃子,当个采女也好,起码比干粗活的使唤宫。」 这时候,打远处来了一队人,观仪仗正是皇帝的步辇。 宫女看到了希望,然后就把鱼食抢了回来,装作餵鱼的样子。 李楠筝轻阖双眸,只顾养神未看周遭,以至于听到池塘方向扑通一声也没管。 陛下不发话,底下人也不敢乱看,抬着步辇绕过了御花园。 「救命,翠儿救救我!」 岸上的翠儿也是慌了神,大声唿救,但没有人来帮忙。 「絮儿,我这就找人来救你。」 池塘里的宫女来回扑腾,眼看就要沉下去了。 一会儿工夫,另一副步辇经过,翠儿看见喊得更大声了。 「救命啊!有人落水了!」 柳玉袖听到动静,便命随行宫女去看看。见果真有人落水,她让侍卫将人捞上来,被放到岸上的絮儿伏在地上一阵咳嗽。 等她抬起头看到面前之人时,顿时愣住了。她从来没有见过这般好看的人。 「你还好吗?」 柳玉袖温和的声音能让人升起一股暖意,总之就是很舒服。 随行宫女见她看着皇后发呆,立马斥责道,「放肆,还不快参见皇后娘娘。」 絮儿闻言再次愣住了,她原以为能得见陛下就是她毕生夙愿,没想到原来皇后才是她的心之所向。 她赶紧规矩跪好,「奴婢参见皇后娘娘,谢娘娘救命之恩。」 「无妨,以后小心就是。还有做好分内之事即可,不必做其他。」 柳玉袖开口,抬步辇的人继续往明宸宫走。 回到寝宫,李楠筝立马扑过来将她抱住,「你去哪了?我回来都找不见你。」 柳玉袖接住她,抬头和迎雪对了一个眼神,后者立即领着宫女们退下。 「我是去御花园转了转,哪也没去。」 可李楠筝还是不依,即使两人成婚四年了,她还是想时时刻刻都能看见玉袖姐姐,粘着她,赖着她。 玉袖姐姐是她一个人的。 「我遇到一件有趣的事。」 李楠筝抬头,疑惑道,「什么趣事?」 柳玉袖牵着她的手带到贵妃榻上,把宫女落水一事尽数告知。 其实审一下那个叫翠儿的就什么都知道了。 「没想到这人不大,心不小。」 李楠筝冷哼一声,又是扫兴的人,耽误她和玉袖姐姐亲热。 「我来处理。」 柳玉袖听她如此说,握着她的手指摩挲,「让她出宫就好。」 「好,我知道了。」 李楠筝撒娇似的说道,反过来去挠她的手心,惹得柳玉袖往后躲。 实在躲不过去,柳玉袖抓住她的手腕阻止她继续作怪。 第127页 李楠筝眨了眨眼,「今日晚膳让御膳房准备西湖醋鱼,糖醋排骨,醋熘薯丝吧?」 「怎么都是酸的?」 李楠筝意有所指,「因为今日这宫里好酸啊。」 柳玉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后当即把人按到她上挠她的腰。 「好姐姐,我错了。」 李楠筝无从招架,笑得双眸都含泪了。 等柳玉袖终于大发善心放过她,迎雪正好进来送茶点,点心放下,人却没走。迎雪在她两人之间来回顾盼,最后落在李楠筝含泪的眼睛上。 「皇后娘娘,上个月的贡品里有您要的东西,您随奴婢去瞧瞧?」 柳玉袖想起来自己好像是想要西域宝珠给宝剑做剑穗中的嵌石。 哄了半天李楠筝,最后她让迎雪先出去,吻了李楠筝好久,这才得了赦令出来一会儿。 当柳玉袖挑选玉石的时候,迎雪试探道,「娘娘,需要奴婢吩咐御膳房炖参汤吗?」 柳玉袖抬眸,不解道,「为什么?」 迎雪小声道,「奴婢是怕陛下身体受不住,总动情的话,也得补补。」 柳玉袖想起方才李楠筝的样子,心道迎雪这是误会了。 「我们方才没有……」 迎雪却露出一副瞭然的神色,仿佛在说她都懂。 再去御花园赏花时,柳玉袖又遇见了那个叫絮儿的宫女。 她本是坐在凉亭中饮茶,宫女在侧,侍卫在亭外守着,周遭十分安静,闲在惬意。 突然,哭喊声打破了岁月静好。 只见絮儿跑向凉亭的方向,后面有两个嬷嬷在追。 「皇后娘娘!娘娘,救命啊!」 絮儿想进凉亭,被侍卫拦住,不得不跪在亭外。 柳玉袖放下茶杯,「出了何事?」 絮儿满脸泪痕,「奴婢不想出宫,请皇后娘娘成全!」 原来是李楠筝已经授意底下人将其驱逐出宫。 「难道你想永远留在宫中?」柳玉袖沉了片刻,又道,「你还是想当皇妃?」 「不是,不是的。」 絮儿连连摇头,「奴婢是……倾慕皇后娘娘!」 柳玉袖愣了一下,怎么目标变成她了? 「你说你倾慕谁?」 众人闻声转头,就见李楠筝已经来到御花园了,身后跟着一众宫女内侍。 「参见陛下!」 李楠筝走进凉亭,与柳玉袖并肩而坐。 「你说给朕听听,你倾慕谁?」 「奴婢……」絮儿瞪大眼睛立马俯身叩头,「奴婢该死,陛下恕罪!」 李楠筝刚要抬手,就被柳玉袖抓在了掌心。 「陛下稍待。」 柳玉袖转向絮儿,「本宫再问你一遍,可愿意出宫?」 絮儿伏在地上不敢起来,颤着身子道,「奴婢……愿意出宫。」 终于将这桩莫名的桃花劫和平解决,可李楠筝那却还没哄好。 「原来人家是冲着皇后来的。」 李楠筝坐在床头,负气背对着她。 「皇后救了人家,人家感念在怀,多么美好的一桩佳话?」 柳玉袖无奈,她已经哄了大半天了,还是没哄好。 楠筝的醋劲儿越来越大,有时候还伤及无辜。 「那今日要不要吃西湖醋鱼,糖醋排骨?」 李楠筝听她调侃自己,于是气性更大了。 「你还是去找你的小絮儿吧!」 柳玉袖抱住她,「我谁也不找,就找你。」 李楠筝推开她,「不用你找我。」 柳玉袖想起本子上的一些画面,当即吻上去。 气息纠缠间,柳玉袖找到了机会,让李楠筝没有功夫吃醋。 直到皇帝陛下软了身子躺在床上,由着她做任何事时,柳玉袖才借着刚才的话题继续。 「还生气吗?」 李楠筝看向她,媚眼如丝,显然是情动的神态。 「生气。」 柳玉袖亲亲她,「那可以原谅我吗?」 李楠筝咬了下唇,「原谅你了。」 柳玉袖继续抱着人温存,「那……翻篇了?」 见李楠筝点头,她又再唇上啄了下,「乖。」 周遭静谧如斯,玉兰香暗暗浮动,相拥的二人密不可分。 李楠筝主动往她怀里靠,伸手去够帐幔,被柳玉袖截胡握在手里。 「这洛阳醋王的称号,应该给谁?」柳玉袖调侃道。 李楠筝哼一声,「反正不是我。」 「是我是我。」 柳玉袖主动把这个称号认下,为了讨得美人欢心,其他也都不重要了。 十指交缠,柳玉袖尤觉不够,她想更亲密一些,恰好李楠筝和她想得一样。 那宫女被逐出宫,用的名头被柳玉袖改过,称皇后善妒,不能容人。 故而这洛阳醋王的称号毫无疑问的落在了柳玉袖头上,当事人丝毫不觉得有什么。 若是换成别的皇后,百姓们定要传其没有容人之量,不够闲德。但换成柳相这个皇后,舆论又一边倒了。 世人,尤其是女子,皆支持柳玉袖独宠后宫。这下那些心里有异议的老臣更不敢过问陛下后宫之事,怕是说出来,百姓们都不答应。 作者有话说: 谢谢「我后羿贼熘」投递的营养液! 第80章 第128页 玉袖姐姐和小楠筝 元宵佳节, 柳玉袖在李楠筝的再三央求下,还是带着她出了宫。 皇子公主在未成年前是不可擅自出宫的,由于柳玉袖陪同, 李楠筝终于如愿以偿。 她特别想看看宫外是什么样子的。 马车停在喧闹的街市边上,身穿檀紫衣裙, 披着月白斗篷的少女下了马车,随后她转身抱下一个披着裹在朱红斗篷里的女孩。 「玉袖姐姐!这里好漂亮啊!」 李楠筝满眼好奇,看着街边色彩斑斓的花灯都移不开眼了。 柳玉袖牵着她的手, 走在人群中, 身后的侍卫宫女远远的跟着。 「玉袖姐姐,那是什么?」 柳玉袖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那是糖葫芦,酸甜的,很好吃。」 李楠筝听她说好吃,吵着要买。于是十五岁的柳玉袖带着十一岁的李楠筝,逛了整整一条街,什么糖葫芦、糖人儿、点心, 只要李楠筝看上的, 她都买了。 李楠筝举着糖葫芦, 开开心心的跟着柳玉袖走。 「玉袖姐姐,我们以后十五都出来好不好?」 柳玉袖手里未举着糖葫芦, 「好。」 「玉袖姐姐!你看那个花灯!」 柳玉袖往前边望去, 那是一盏在众多喜庆颜色中唯一的紫色花灯。 李楠筝指着它, 「这个好看,好配玉袖姐姐。」 柳玉袖的衣服大多是淡雅之色, 以蓝、紫居多。她很少传艷色, 也和她喜欢冷色有关。 她们将花灯买回来, 李楠筝提着它更加高兴了。 「回去把它挂在床头,我要天天看着它!」 柳玉袖笑了,「这么喜欢?」 李楠筝很认真的点头,所有和玉袖姐姐有关的东西她都喜欢。有了柳玉袖,她再也不会郁闷为什么父皇不喜欢她和母妃,但现在她不需要父皇喜欢了,有玉袖姐姐陪着她就够了。 柳玉袖察觉到她盯着自己发呆,把人抱上马车后,自己跟上去。 「殿下想什么呢?」 李楠筝回神,思索着自己学的诗书。 「鬓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柳玉袖被她故作大人的样子逗笑了,摸摸她的头,「学了诗可能是来乱用的。」 李楠筝没有说话,但是心里还是坚持自己所有能想到的诗句都不及眼前之人。 两人回到宫中,昭仪娘娘早就准备好茶点。进了屋子,二人顿觉暖和,脱下斗篷,坐到圆桌旁。 「母妃,你看,玉袖姐姐给我买的花灯!」 李楠筝献宝一样把花灯放到桌上。 昭仪娘娘捏捏她的脸颊,入手尚有一丝从外头带来的寒意。 「你呀,一定又是你缠着太傅给你买的。」 李楠筝鼓起脸颊,「才不是。」 昭仪娘娘抬头看向柳玉袖,「太傅快喝口热茶暖暖身子,糕点是甜口的。」 柳玉袖颔首,「多谢昭仪娘娘。」 李楠筝瞅见她腿上放着东西,「母妃,这是什么?」 昭仪娘娘低头一看,笑道,「闲来无事,绣张锦帕。」 「我也要学!」李楠筝回头看看柳玉袖,「玉袖姐姐,你也一起吗?」 柳玉袖深知自己几斤几两,但还是答应了。 一大两小围在一起研究女红,昭仪娘娘手里的锦帕不一会儿工夫就出了并蒂莲的图样。 李楠筝看看自己的锦帕,再看柳玉袖的,「玉袖姐姐,你绣的是石头吗?」 「……是荷叶。」 柳玉袖也去看她的,「殿下绣的是棉花球?」 李楠筝哼一声,「是小鸭子!」 两人尴尬对视,然后都笑了。 昭仪娘娘无奈的看看她们,「你们呀,不是绣女红的料子,还是交给我吧,你们读自己的诗书去。每个人都有自己所长,不必拘泥一处。」 李楠筝放下锦帕,往昭仪娘娘面前一站,挺胸抬头,非常自如的背了三首新学的诗,还有史记里有了一个篇章。 昭仪娘娘看着她很是欣慰,柳玉袖亦是。 然转天,李楠筝就病了,都因为前一天贪恋宫外,染了风寒。太医给开了几副药,李楠筝躺在床上,也没力气去找柳玉袖了。 「殿下,吃药吧。」 昭仪的贴身宫女端着药碗要餵她,李楠筝却不张嘴。 昭仪娘娘过来,接了药碗,「母妃餵你,乖。」 眼泪在李楠筝眼眶里打转,「哭,我不要喝,母妃……」 「不喝药怎么会好呢?」昭仪娘娘轻声哄着,「来,筝儿乖,喝药了,啊……」 李楠筝抽抽搭搭的,就是不喝。 这时候,柳玉袖进了暖玉阁,见状主动接了药碗,「娘娘,我来吧。」 昭仪娘娘点点头,让开位置。 「有劳太傅了。」 李楠筝见是柳玉袖来了,哭的更凶。 「我不喝药,玉袖姐姐。」 柳玉袖坐在床边,用哄骗小孩子的口吻说,「筝儿乖,我保证喝完药立马就不苦了。」 「真的?」 李楠筝将信将疑。 柳玉袖的脸非常有欺骗性,「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李楠筝依言张嘴,苦药汤子入口,小脸儿立马皱成一团。 「玉袖姐姐骗人……」 柳玉袖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块花生糖餵给她,「不苦了吧?」 第129页 李楠筝被迫制住哭声,确实甜了,于是她乖巧的点了头。 昭仪娘娘满目慈爱的看着她们两人,「还是太傅有办法。」 李楠筝病了四天,柳玉袖每每教完书,都会去照顾她。然后她好了,柳玉袖却病了。 「还是个孩子啊。」 昭仪娘娘在床边感嘆出声。 柳玉袖露出一个笑容,「谢谢娘娘来看臣。」 昭仪娘娘拿起药碗作势要餵她,柳玉袖却道于理不合。 「太傅是和我见外吗?」 柳玉袖盛情难却,最后还是被餵了汤药,嘴里也被塞了一块花生糖。 随后,她的手里被放了一张锦帕,是并蒂莲的图案。 昭仪娘娘看着她的眼神就像在看李楠筝一样,让柳玉袖想起来娘亲。 娘亲也是在她生病的时候给她餵药的,也是这样慈爱的望着她。 为了不传回李楠筝,柳玉袖特意三天没见她,等到好了以后才去哄人, 后来,时逢巨变,夺嫡之争一触即发。可这个时候,昭仪娘娘的身子却更差了。 终于在转年的冬天,她的病已经没了转圜的余地。 「母妃,母妃,我会乖乖听话的,你别不要我。」 李楠筝伏在床边,哭的像个泪人儿。 昭仪娘娘缓缓抚摸着她的头,「筝儿乖,母妃不会不要你,只是……母妃不能时时刻刻陪着你了。」 随后,昭仪娘娘看向柳玉袖,沖她伸出手。 「娘娘?」 柳玉袖接住她,却被昭仪娘娘将她的手和李楠筝的放在一起。 「我今日托大,叫你一声玉袖。我家中无人,不知该託付谁,今天就把筝儿託付给你了。无论何时,请你……保她性命。」 柳玉袖也跟着红了眼眶,她七岁时亲眼瞧着娘亲香消玉殒,如今才觉得有个人能给她娘亲似的关怀,然后这个人也要走了。 「娘娘放心,我一定护住楠筝,就算……就算我死了,也不会让她有事。」 昭仪娘娘虚弱的笑了笑,「你也要平安。」 「母妃!」 李楠筝手里握着当初母妃绣的锦帕,看着窗外出神。 母妃绣了两方帕子,分别给了她和玉袖姐姐。 忽然,有人从后面抱住她,与她耳鬓厮磨。 「想昭仪娘娘了吗?」 柳玉袖看见她手里的帕子就明白了,因为她的帕子也一直留着。 李楠筝毫无顾忌的往后靠,「玉袖姐姐小时候就是个小骗子,骗我药不苦。长大以后是个大骗子,骗我不喜欢我。」 柳玉袖见她要翻旧帐,赶紧在她脸上吻一下,「但我做到了答应昭仪娘娘的话,不论何时,都要护住你。」 李楠筝转过身,突然揪住她的脸,「以后答应我的事也必须做到!」 柳玉袖任她揪脸,岿然不动,面子和李楠筝生气孰轻孰重,她还是知道的。 「定然做到。」 李楠筝闻言,终于肯放过她的脸了,而后在她揪红的地方亲了一口。 「你说,为什么你小时候就这般一本正经?果然是放太傅的料子。」 听到打趣,柳玉袖照单全收,没有告诉她其实自己七岁前也是个天真的小孩子,并不是生来如此。 「其实我也可以不正经。」 李楠筝看向别处,「朕突然想起来奏摺还没批完。」 说完,她转身就走,一步没出去就被柳玉袖拦腰抱了回来。 「喂!大不敬啊!」 柳玉袖笑道,「臣妾冒犯了。」 言罢,她便俘获了那双柔软的唇。 李楠筝被吻的晕陶陶,什么时候躺到榻上的都不知道。 情到深处,她已经准备好了,然后柳玉袖却突然松开她。 李楠筝愣怔片刻,「你去哪?」 柳玉袖走到案前坐下,食指抚弄琴弦,弹出轻灵悦耳的曲调。 「臣妾觉得确实有些大不敬,所以抚琴一曲给陛下赔罪。」 李楠筝当即就坐起来了,美目一瞪,「柳玉袖!我都……我都这样了,你还有空弹琴?」 琴声未停,柳玉袖弹的淡定自若。 「陛下不是一直爱听臣妾弹琴的?」 「不是,你……」 李楠筝起身走过来,抓住她的手,终止了琴音。 「哪有撩火到一半不管了的?」 而柳玉袖好像打定主意了,一定要和她对着干。 「臣妾惶恐,方才所为着实不妥。」 李楠筝瞪着她,心道不妥也没见你少为。 「说吧,到底想做什么?」 柳玉袖深情的望进她的双眸中,温柔的说,「弹琴。」 事到如今,李楠筝端起皇帝威仪,命令道,「朕命令你,不许弹琴,要弹,弹朕!」 「臣妾遵旨。」 终于逗够了,柳玉袖如了她所愿,也是如自己所愿。 从今往后,即便身居高位,也不会孤身一人,再无高处不胜寒。 作者有话说: 谢谢「我后羿贼熘」投递的营养液! 文文完结啦,谢谢追问的小可爱们,新文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