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冷仙君为万人嫌堕魔了》 第1页 《正道首徒怎么为我堕魔了 / 高冷仙君为万人嫌堕魔了》作者:鱼忆栀【完结】 文案 假万人嫌真万人迷皮皮受x假高冷真痴情恋爱脑攻 宣灵x云玉尘 1. 一朝猝死,宣灵了。 坏消息:他不是主角。 更坏的消息:他不仅不是主角,还是名声极其糟糕的万人嫌炮灰。 万人嫌酷爱作死,仗着一纸婚约,硬生生把自己和不爱他的高冷仙君捆绑在一起了。 仙君心中只有白月光,对万人嫌厌恶至极,最后还间接导致万人嫌被当成了活靶子,惨死魔族手中。 嗯,天崩开局,地裂死局。 宣灵手握剧本陷入沉思—— 好好好,万人嫌炮灰是吧,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 2. 宣灵避开剧情线,从此一心修炼,只想提高修为然后趁乱跑路。 但是…… 书中围在白月光身边的大佬们怎么纷纷找上了他??? 顶级宗门的暴躁小少爷为他收敛脾气,背弃家族,与整个界为敌; 家财万贯的风流公子为他远离花丛,争夺权势,给他提供靠山; 与世无争的温柔修士为他捨弃道心,违抗天命,险些走火入魔。 最要命的是高冷仙君云玉尘本人—— 为他以身犯险,身受重伤,元婴俱碎,一时之间天之骄子跌落尘埃,昔日宗门骄傲沦为废人…… 宣灵:?谢谢勿cue只想搞事业。 3. 终于,魔族进攻修真界这天来了。 宣灵正纠结着要不要趁乱跑路。 却看见云玉尘为了救他,隐藏的魔族血脉提前暴露,眼看就要沦落到原着里人人喊打的境地。 宣灵:…… 行吧,谁让他之前欠了对方一个人情呢? 宣灵嘆口气,麻熘扛上云玉尘,一头钻入魔界。 后来,人情还完。 宣灵打算从此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却不料,前高冷仙君、后冷酷魔尊持剑拦在他身前,面无表情,煞气逼人,开口却是红了眼眶—— 「夫人,是我哪里做的还不够好吗?要怎么做你才会留下来?」 宣灵:? 敢问之前一心想要休了我的是哪位!? 观前预警: 1、1v1,he,攻受身心皆只属于彼此~ 2、含超微量火葬场元素,但主要还是甜甜甜! 3、金手指粗粗粗,走苏爽甜路线ovo 4、攻和【白月光】没有感情纠葛,他只爱受~ 5、我流修仙,架空设定,请勿考究。 *本文曾用名:《正道首徒怎么为我堕魔了》 内容标籤:天之骄子仙侠修真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宣灵,云玉尘┃配角:薛鸣轩,谢玄霖,符叙,白涟等┃其它:先爱,追妻火葬场,he 一句话简介:正文已完结:万人嫌爆改万人迷~ 立意:越努力越幸运。 第1章 新婚之夜 沧澜宗,碧云峰。 大婚之夜,本该是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整个峰内却宛如一片死寂。 两个杂役弟子守在正殿前窃窃私语。 「要我说,这宣家也太不要脸了!居然真好意思应下和云师兄的婚约,我呸!他宣灵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自己是什么德行,就敢妄想云师兄!」 「就是就是!我还听说那傻子在人界也不安分,明明早就与云师兄定下婚约,却还到处勾三搭四、卖弄风骚。现在好了,整个修真界都在看咱们沧澜宗的笑话,今天拜堂时我亲眼看见几个长老的脸色都快黑成锅底了!」 正殿内,红烛摇晃。 正中的大床上坐着一个盖着红盖头的少年,身材瘦挑,即使身穿女子的嫁衣,也丝毫不违和。 宣灵眼前一片红影,他深吸口气,再次艰难开口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一个欢脱的声音凭空响起,格外激动:「你还没明白吗?宿主,你穿书了啊!这里就是你和原着主角攻之一云玉尘的大婚现场!」 宣灵:……明白了,但是不太想明白行不行。 一刻钟前。 宣灵猝死了。 猝死前他正在看一本仙侠修真bl狗血小白文,正看到结尾精彩处,主角受和几个攻进行生命大和谐时,两眼一黑,穿了进来。 还有一个自称是系统的东西冒出来同他说话。 系统称,他穿进了书中一个同名同姓的废柴炮灰身上。 这个人物宣灵勉强有点印象,在原着中就是一个衬托主角受白涟的工具人。 白涟喜穿白衣,他就常穿红衣。 白涟素雅清丽、温柔善良,他就浓妆艷抹、痴傻疯癫。 白涟出身低微却刻苦修炼,素有「妙手丹心」之美称,而他即使被狂砸资源,也依旧烂泥扶不上墙。 简而言之,就是——他是白涟的对照组。 作为一个工具人,除了时不时被拉出来衬托一下主角受白涟外,原主在原着中最重要的剧情,就是强迫主角攻一云玉尘和自己结婚,以此来推动白涟和云玉尘的感情线。 比如现在,原着剧情中的新婚之夜,云玉尘就抛下原主,与白涟约在竹林比试,引得原主大闹沧澜宗。 但原本沧澜宗上下就都不看好这桩婚事,所以任原主怎么闹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第2页 明面上罚云玉尘禁闭,实则找个机会把云玉尘和原主隔开。 而在禁闭中,白涟多次探望照顾云玉尘,二人的感情也就顺理成章地有了进展。 所以……他现在就是穿成了这个倒霉工具人原主? 宣灵不冷静了。 为什么别人穿书都是穿主角,他是穿炮灰啊!? 偏偏系统还在叽叽喳喳:「宿主,你相信我!咱俩联手,一定能脚踩白莲花,坐拥三千后宫,逆袭成为修真界人生赢家!」 宣灵「呵呵」两声,刚想说话,门外由远及近传来一阵脚步声。 宣灵勐地闭嘴了。 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唯一有可能来的就是主角攻一云玉尘了。 原着中的云玉尘拿的可是某点傲天男主剧本。 不仅从小就被沧澜宗宗主收为亲传弟子,更是天赋绝佳,十八岁突破元婴境,修炼速度堪比坐火箭,受整个修真界无数男男女女追捧。 奈何,人冷心更冷,寻常人光是靠近都会被吓跑,更别说追求了。 当然,原书受白涟是个例外。 他不仅斩获了云玉尘这个天之骄子的芳心,更是让修真界好几个台柱子级别的大佬都拜倒在他的白衣下,堪称「白颜祸水」。 不过,云玉尘之所以能在读者中获得这么高的人气,也不光是因为战力值,更是因为他那教科书般的绿jj风美强惨身世—— 云玉尘是一个人魔混血种。 在原着前期,云玉尘和其他小说里的高岭之花攻没什么两样,读者对他的反响也十分平淡,直到剧情中后期,局势才发生了扭转。 ——一场意外事故,激化了云玉尘的魔族血脉,让他被整个修真界追杀,最终只能狼狈逃入魔界。 于是,在经受了种种屈辱之后,云玉尘黑化了。 不仅黑化了,还变强了,成了杀人不眨眼的邪道魔尊。 然而,魔尊的心里始终屹立着一朵小白花。 那就是主角受白涟。 【白涟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这个拥有一双红眸,浑身上下泛着邪气,踩着一地尸山血海向他走来的男人,颤声问:「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男人勾起一抹邪肆的笑容,不顾抗拒,轻而易举地将他钳制入怀,声音性感中透着危险:「因为只有变强,才能完完全全占有你。」】 …… 他逃,他追,他插翅难飞。 在白涟经歷了不知道第多少次逃跑——被抓——再逃跑——再被抓的循环后,魔尊终于被他感化了。 于是,小说就在几个主角攻和和气气的共同分享主角受的情节下完结了。 想当初宣灵第一次看到这个走向时,差点吐血三升,恨不得冲到作者面前逼问,你确定没崩人设吗??? 我那么大一个清冷高傲的剑道仙君呢!!! 可是当看到云玉尘一路飙升的人气时又沉默了。 最后只能感嘆:我们冷门口味果然没人权。 他本来真的还挺喜欢云玉尘那一挂的。 可惜。 不过不管是黑化前还是黑化后的云玉尘,他的特殊待遇都只能给一个人,至于对死缠烂打倒贴成为自己道侣的原主,自然只有嫌恶的份。 宣灵不可能不紧张。 虽然云玉尘现在还没黑化,但是万一呢。 开玩笑,小命还握人手上呢,他可不想达成什么诸如「穿书后最快去世」之类的垃圾成就。 宣灵手心出了汗,默默放在腿上,听到脚步声在面前停了下来。 从盖头底下往外看,他只能看见一双白色绣金云纹的靴子。 云玉尘似乎在审视他。 冷淡的目光如有实质地落在身上,宣灵不由自主屏住了唿吸。 突然,他感觉头上一轻。 盖头被取下来了。 宣灵怔怔地抬眼,正对上云玉尘的视线。 红烛光摇曳着,忽明忽暗。 云玉尘垂眸看他。 片刻,淡声道:「今后你就住在这里,我不会再来,有什么事可以吩咐杂役弟子。」 话落,宣灵还没反应过来,云玉尘就已经转身,步伐没有丝毫停顿地离开了正殿。 直到脚步声远离,宣灵才回神。 人走了,系统又开始蹦跶:「宿主怎么样,是不是心动了!心动不如行动——」 宣灵面无表情:「我心死了。」 他是有片刻的失神,但不是因为心动,而是——为什么他会觉得云玉尘看起来很眼熟? 想不出来干脆不想,宣灵抛下这个问题,转而问系统:「你就直说吧,我还能不能回去原来的世界了?」 他在之前的世界也才二十岁,从小在院长大,好不容易考上大学,就这么莫名其妙地猝死穿越,实在令人心梗。 系统:「你都猝死了,回去之后也只能是一具尸体,你还想回去吗?」 宣灵:「……」 那他只能祈祷,室友发现他尸体的时候不要惊吓过度了。 想了想,又问:「不照你说的做,会有惩罚吗?」 系统心知劝不动他,蔫巴道:「没有是没有,但是攻略主角攻才是能活下来的最简单的方法啊!」 「不然,等到了原着界壁打开魔族进攻的时候,你要怎么办?原剧情里你可是随随便便就被魔族杀掉了!」 第3页 宣灵发现他这个系统倒也不像以往看的那些小说里那样,强制要求他做任务,甚至还在帮他想活下去的方法。 顿时,心里松了一口气,道:「放心吧,也不一定非要抱主角攻大腿。」 「原身怎么说也有金丹期的修为,只是原着中疯疯傻傻,才被魔族杀死了,我想办法增强实力,在人魔界壁打开前熘了就行。」 系统立刻又兴奋起来,一扫之前的沮丧:「听起来好有道理,不愧是我绑定的宿主,真厉害!那我们现在要先做什么?」 宣灵挑了挑眉,他怎么感觉他这个系统有点儿傻? 不过还是配合道:「这会儿应该没人盯着这边了,闲着也是闲着,先出去打探一下周围环境吧。」 说完,他又安静等了一会儿。 直到确认外面确实没有声音了以后,宣灵才谨慎起身,踮起脚尖走到门前,透过缝隙往外望了望。 只见殿门口,两个杂役弟子正一脸昏昏地打着瞌睡。 刚刚这两人议论他的时候,虽然压低了声音,但是宣灵这副身体好歹也有金丹期修为,听了个大差不差。 看来沧澜宗确实是对他这个大师兄名义上的道侣嫌恶至极,连杂役弟子都敢对他如此不尊重。 他四处打量了一下,找到一套干净的宗门弟子服饰换上,这时系统出声提醒:「宿主,后面有个窗户,好像没人把守。」 宣灵眼睛一亮,拿起一支红烛,蹑手蹑脚朝后面走去,果然看见有个窗户。 正准备翻窗,宣灵余光瞥见旁边桌上的铜镜,身体一僵。 半晌,他默默伸手拿过铜镜。 只见镜面中映现出一张惨白诡红的脸。 似是铺了一层厚厚的面粉,又涂了一层大红胭脂。 长发披散,嘴唇血红。 看起来极其像恐怖片里的厉鬼。 所以,他刚刚就是顶着这么一张脸和云玉尘近距离对视的??? 宣灵:……草。 第2章 抓包 照完镜子后,宣灵久久不能回神。 不是,云玉尘是怎么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保持一副面瘫脸的??? 不过这倒也提醒了宣灵。 他先找来清水洗干净脸,再照镜子,总算舒了口气。 这具身体和他本来有七分像,虽然看腻了这张脸,但总比顶着张厉鬼脸强。 好不好看另说,关键是存在感实在太强了…… 之后,宣灵又不放心,找了块面纱蒙住半张脸,才重新返回至窗户边。 仔细看了看,发现窗户并没有完全合上,从缝隙中也没看到看守的身影。 宣灵扶住窗沿,轻轻往上一撑,开出一个仅容一人进出的通道,便放下烛台,身手敏捷地无声翻了出去。 整个过程他完成得十分迅速,落地后瞬间猫了起来,关注着寝殿内的动静。 过了几分钟,直到确定门口那两个杂役弟子没听见他翻窗的声音后,宣灵才吐出一口气,放下心来,打量周围环境。 系统的夸夸及时送到:「宿主好厉害!」 宣灵笑了笑,他小时候在孤儿院里可没少干翻墙上树的事儿,顺势问道:「系统,你那里有沧澜宗的地图吗?」 系统道:「没有地图,但是原着里有说过,云玉尘喜静,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所以不和弟子们住一块。」 「整座碧云峰内只有云玉尘一个人居住,连两个杂役弟子都是为了照顾你调来的,所以附近应该没有其他人了。」 宣灵只得边走边看,但天色漆黑,拐来拐去,他也没看到什么其他的建筑物,看来云玉尘住得确实很偏。 他嘆了口气,停下脚步,往刚才三过而不入的竹林看去。 原着里这段就是云玉尘丢下新婚道侣,和白涟在竹林中「私会」的剧情。 如果他猜得没错,应该就是发生在这里了。 虽然他不想掺和太多剧情线,但是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去看看也无妨。 只要谨慎些,应该不会被发现。 打定主意,宣灵轻手轻脚地进了竹林,没走多久,就看见一块散发着光亮的地方。 远远看去,一高一低两个白衣身影并肩站立,侧对着他。 他小心翼翼走近,找了块石头遮挡身形,然后蹲了下来。 扫了眼周围,这里大概就是云玉尘平常修炼的地方了。 附近的几根竹子上落了不少深深浅浅的剑痕,光亮也是从竹枝上悬挂着的夜明珠上散发出来的。 他借着光打量着两人的模样。 矮一点的是原着受白涟,果然人如其「名」,很符合小说中的描述。 相貌清丽,身材纤细,举手投足间都有种楚楚可怜的味道。 看得宣灵都忍不住有点心动了。 他又顺着白涟的目光看向云玉尘。 虽然刚刚才见过,但是因为殿内光线昏暗,再加上莫名其妙的熟悉感,他并没有仔细去看云玉尘的长相。 现在一看,才发现,云玉尘果然不愧是原着里最受读者欢迎的主角攻,长相无可挑剔,甚至比主角受还要让人惊艷几分。 剑眉星目,身形修颀,就是整个人散发着一股冰冷肃杀之气,很容易让别人忽略他的外貌。 总之二人站在一起,确实是十分般配。 这时白涟恰好轻声道:「云兄,今天日子这么特殊,你出来和我比试你道侣不会生气吧?」 第4页 宣灵:「……」 好茶的一句话。 没等宣灵回过神来,就听云玉尘道:「无事,即将宗门大比,本就不该在其他事上分心。」 白涟低垂下眼,长睫轻颤,声音中夹带着一丝不明显的委屈之意:「能成为云兄的道侣,想必有天人之姿,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上一面。」 「我身边没几个朋友,只怕你有了道侣之后,又少了一个。」 卧槽。 宣灵虽然没什么鉴茶经验,但也能听出来白涟这几句话茶到了极点,只是不知道云玉尘会如何作答。 他记得,原着中这时候云玉尘应该还只当白涟是朋友才对。 他屏息,只听云玉尘面无表情道:「你们不会见面的。」 「该修炼了,半月后的宗门大比,你可还有把握?」 宣灵:「……」 兄弟你是真直男。 不过这倒也符合人设。 前期的云玉尘本来就是一个剑痴,一心修炼,对于情爱之事一窍不通,直到后来魔族血脉激化后才意识到自己喜欢白涟,开启了强制爱模式。 暗含心思的言外之意就这样被忽略,白涟一脸憋屈,偏偏还要表现出温温柔柔的样子,道:「云兄,我在修炼上自然不用你担心。」 却又不甘心,追问:「只是,你就没有什么其他要对我说的了吗?」 宣灵忍不住挑了挑眉。 原着中,白涟有这么直白吗? 他怎么记得对方走的是纯洁小白花人设,在感情上比几位主角攻还要迟钝。 主打的就是一个什么都做了,但我还是只把你们当朋友。 竹林中一片寂静。 只有风声。 沉默良久。 云玉尘才淡淡道:「白涟,最近你的心思似乎不在修炼上,作为朋友,我有必要提醒你,多加修炼,不可荒废。」 「扑哧。」 宣灵实在忍不住,躲在石头后笑出了声。 他连忙捂住嘴,但还是迟了,云玉尘元婴修为,立刻察觉到这边有人,灵力震碎石块,冷声道:「谁?」 一阵秋风吹过。 宣灵维持着猫着腰的姿势,和云玉尘面面相觑。 当然,主要还是他单方面的。 宣灵一瞬间用尽了毕生真眼说瞎话的本事,尴尬地站起身,佯装宗门内弟子的样子,战战兢兢地喊了声:「云师兄。」 低下头前,他没错过白涟眼中一闪而过的喜色。 ?你深夜「私会」新郎被抓包了怎么这么高兴? 云玉尘皱眉看了他几秒,道:「你怎么找到这里的?还有,为何佩戴面纱?摘了。」 宣灵不知道这两人看没看过原主本来的长相,踌躇了一下道:「云师兄对不起,天太黑,弟子误打误撞就进来这里了。」 「戴面纱是因为弟子最近被虫子咬了,脸上起疹子,丑得不能见人,只能先戴面纱遮一遮。」 云玉尘似乎还要说什么,白涟轻柔打断道:「玉尘,你别为难他了,我看他不像是说谎的样子。」 宣灵眉毛一挑,玉尘?刚刚不还叫云兄吗? 他有些咂摸出味儿来,难不成白涟是故意想让「其他弟子」觉得他和云玉尘有一腿的? 云玉尘不知是不是听进去了白涟的话,转而问道:「你多大了?」 宣灵随口胡诌:「十八了。」 其实这副身体应该已经二十岁了,只比云玉尘小上几个月。 只不过大概是之前在宣家吃不好睡不好,所以格外瘦弱,看起来也就十几岁的样子。 云玉尘道:「十八岁金丹期,你修为尚可,过阵子就是宗门大比,不要耽误修炼。」 宣灵连连应声。 白涟这时轻声细语道:「我也是十八岁突破金丹境,在神梦宗已经是最好的那一批了,没想到沧澜宗随便一个弟子就有这实力,我都要自惭形秽了。」 云玉尘道:「你与他不一样,你根基扎实,他不如你。」 白涟眼睫轻颤,心里都要笑得合不拢嘴了,表面上还在故作谦虚,道:「你别这么说你家小弟子,要伤到人家心了。」 沉寂半天的系统终于忍不住炸毛了:「谁说你不如白莲花了,你比白莲花好一万倍!!!」 宣灵还在津津有味地吃瓜,一边给它顺毛一边在心里道:「没事,白涟是在演给我看呢。」 再怎么说,白涟也是神梦宗培养出来的大弟子,怎么可能比不上沧澜宗一个普通弟子? 怕不是就等着云玉尘这一句「他不如你」呢。 宣灵眼珠转了转,笑眯眯地看向白涟,刚想再煽风点火几句,就见云玉尘冷淡的眼神扫过来,道:「沧澜宗内没有这么心思脆弱的弟子。」 忽地,他目光凝在宣灵没有被面纱完全遮挡的脸侧。 皱眉道:「你脸上是什么?」 宣灵:「啊?」 他伸手摸了摸脸,然后沉默了。 他好像没把脸洗干净。 想到刚刚云玉尘是看见过他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的,宣灵内心顿时警铃大作,一口气道: 「可能是又起疹子了刚刚师兄教训的是弟子马上回去反思就先不打扰师兄你们了!」 然后不等云玉尘再开口,宣灵一个箭步就逃也似的飞奔出了竹林。 直到身后再也看不见竹林的影子,宣灵才停下来,在心里怨念道:「我脸没洗干净,你怎么也不提醒我一下。」 第5页 系统讪讪道:「我也没注意……」 「唉,」宣灵嘆了口气,道: 「算了,今天太晚了,估计也找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我本来还想试下灵力,但是要是再把那两人引来就糟了,还是先回去吧。」 他顺着原路返回,小心翼翼地从窗户处翻进正殿,把房间内的布置归位,又换回嫁衣,重新坐到了床上。 大概是睡得正香,他离开了那么久,门外两个杂役弟子竟然一点都没发现。 本着走一步看一步的原则,宣灵提醒完系统明天在杂役弟子进来之前叫醒他,就舒舒服服地钻进了被窝。 入睡前还在想,说不定这就是个梦呢,等一觉醒来后他就穿回去了。 第3章 指导修炼 翌日,宣灵在杂役弟子进来前就被系统叫醒了。 醒来后,他盯着古香古色的殿内装饰幽幽嘆了口气,心道:……果然,昨天不是梦。 这时,杂役弟子推门而进,宣灵连忙背对着人往被子里钻了钻,假装熟睡。 「居然还不醒,不过正好,我还省事儿了。」 那弟子嘟囔了几句,干脆装也不装,直接将洗漱用具放下后就走了。 等到正殿门吱呀一声合上,宣灵才翻身坐起,洗漱后换上宗门弟子服饰,戴上面纱,像昨夜一样静悄悄地翻窗出去了。 此刻天色正亮,宣灵终于能够清楚地看见周遭景象。 只见碧云峰上空空荡荡,除了正殿,周围只有竹林,十分冷寂。 从峰顶往下望去,能将大半个沧澜宗一览无余,宣灵仔细看了半天,都没从中找到一点红。 昨夜才是大婚之日,今天就迫不及待地撤了装饰,看来这沧澜宗上下确实是没一个人待见他的。 不过这正好合了宣灵的意,没人管他,他行动起来就更加自由。 宣灵沿着小路下山,看见不少和他服饰一样的宗门弟子,来去匆匆的,便随手拦住一个问道:「这位师兄,大家这都是在干嘛呀?昨日云师兄不是才大婚吗,怎么今天就……」 那弟子一愣,连忙打断他,道:「你是新来的?怎么连这也不知道?还好是碰上我,你一会儿可千万别在别人面前提云师兄道侣的事儿!」 宣灵装傻道:「啊?这怎么说?」 那弟子像是憋了许久终于找到个人吐槽了一般,神神秘秘地把宣灵拉到角落里,道:「你平日里肯定不怎么关注门内八卦,还不知道,云师兄那道侣的恶名这几天在宗内都传开了!」 宣灵道:「怎么说?」 弟子道:「各方面都有,还有很多版本,你想问哪个?」 宣灵一惊,原主到底有多少黑歷史? 想了想,问:「你知道云师兄为什么要答应宣灵的婚约吗?」 那弟子诧异道:「这你都不知道?不过这事儿确实有很多版本,真真假假的。」 「目前我们弟子间一致认可的说法是,当年宗主云游恰好看宣灵有缘,便带回宗门玩上几天,结果没想到宣灵一次偶然撞见云师兄,立马爱上了,各种胡搅蛮缠,撒泼耍赖,反正就是要嫁给云师兄。」 宣灵摸了摸下巴,「所以你们云师兄就从了?」 「怎么可能!?别说宣灵资质根本不行了,就连出身也很一般,哪怕云师兄答应了,也根本过不了宗主这关。」 「那后来怎么还是答应了?」 「这就是宣灵的卑鄙之处了!」 那弟子激愤道:「宣灵见宗主不同意,就威胁着要跳河自尽,宗主以为他只是耍耍小孩子脾气,谁能想到他真去跳了,被救上来之后还成了个傻子!然后他们宣家人来闹,毕竟是在我们宗出的事,宗主无法,只得答应下这门婚事,云师兄不想让宗主为难,也答应了。」 「云师兄在宗门里可是有一群追求者呢,昨天都恨不得把那宣灵找出来撕了,要不是云师兄把宣灵安排在自己殿内,严禁别人见他,他少说也要挨上几顿揍。这不一到今天,婚礼装饰就全都撤下来了,宗内都不许谈论这件事,你刚刚要是碰上的是云师兄的追求者,现在早打起来了。」 宣灵听完若有所思,原着倒是没有这一段,只是说误打误撞,原主和云玉尘有了婚约,毕竟他只是个炮灰,想必作者也懒得在他身上多耗费笔墨,没想到婚约这事背后还有一段隐情。 不过也确实有些蹊跷,沧澜宗宗主当时为什么会带一个毫无修炼资质的人回沧澜宗呢? 他一个炮灰工具人,能和沧澜宗宗主有什么缘分? 想不清楚干脆不想,宣灵又问:「那师兄你刚才说还有别的版本是什么意思?」 弟子道:「其实其他版本都大差不差,无非是宣灵得逞的手段有所区别,不过有一个格外荒谬……」 宣灵挑了挑眉,「说来听听。」 那弟子犹豫了下,才道:「这个版本就是说,当年宣灵在宗门待的那几天,云师兄对他一见钟情,主动向宗主请求,才和他订下婚约的……」 宣灵:「……确实挺荒谬的。」 这哪里是荒谬,这根本就是扯淡。 相信云玉尘会对他一见钟情,还不如相信他是秦始皇。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宣灵笑了笑,对那弟子道:「多谢师兄指点,不然我恐怕就要倒霉了。」 那弟子摆摆手道:「没事没事。你刚刚不是问大家为什么都匆匆忙忙的吗,还不是因为马上就要宗门大比了,届时修真界其他四大宗都要来,咱们可不能让沧澜宗丢脸!」 第6页 又疑惑地看了宣灵两眼:「刚才就想问你了,你为何蒙着面纱?」 宣灵面不改色道:「说来也是倒霉,前几天不小心让虫子咬了,在床上躺了好几天才恢復过来,现在脸上还有些疹子,不太方便见人,我也是觉得不能再荒废下去了,就打算找个地方修炼。」 那弟子不疑有他,指了个位置:「现在演武场十分火爆,估计没什么位置了,我记得往那边方向走,多走一会儿就能看到一片树林,还有一片小溪,因为有点远,没什么人愿意去,你要是实在找不到地方,可以去那边。」 宣灵谢过那弟子,又状似不经意道:「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昨天我误打误撞撞见了云师兄和一个白衣男子在比试,这白衣男子你知道是谁吗?原本我还以为是宣灵,但是听你刚刚那么一说,又感觉不是了。」 那弟子一愣,突然激动:「你说的是不是一个貌若天仙、白衣飘飘的人?」 宣灵嘴角抽了抽:「正是。」 那弟子更激动了,仿佛吃到什么惊天大瓜一般,道:「那可不是什么宣灵,那是神梦宗第一弟子白涟,因为和云师兄关系好,所以宗门大会前几天就来了,大家都说他和云师兄两情相悦,都怪那个什么宣灵拆散,我还以为是假的,结果没想到昨天大婚之日这两人都还见面了,这下肯定是真的了,小师弟你可是无意中看到了一个惊天大八卦!」 宣灵笑笑,见那弟子还要扯着他聊上几句,立马藉口修炼,分开后朝着刚刚那弟子指的方向走去。 看这弟子守不住秘密的样子,不出意外,今天下午白涟和云玉尘半夜幽会的消息就能传遍整个宗门,他也算深藏功与名了。 只是系统还有些不甘心,在脑海里嘟嘟囔囔的,宣灵一边安抚它,一边进入树林,朝深处走去。 他倒是不在意白涟到底能不能攻略云玉尘,但是关注他俩的人越多,关注他的人就越少,他现在就想远离剧情线苟住小命,然后找机会逃走。 走了一小会儿,终于走到那弟子所说的修炼场所处,宣灵四处看了看觉得环境还不错,刚想就地打坐试试,余光就瞥见一个熟悉的人影。 宣灵:「……」 说曹操曹操到。 怎么走哪儿都能遇上主角。 云玉尘正在闭目打坐,察觉到有人,缓缓睁开双眼,看见是宣灵,眉心皱起,道:「过来。」 宣灵摸不着头脑,但是感受到云玉尘身上冷冰冰的气场,还是走过去乖乖叫了一声:「云师兄。」 云玉尘道:「昨天看你经脉不顺,本想点拨你两句,却被你逃了。即将宗门大比,你还是这样到处乱晃,不思进取,今日就由我来监督你打坐。」 宣灵差点想翻个白眼。 不过打坐正合他意,他找了个和云玉尘不远不近的空地坐下来,尝试闭目,运行灵力。 一刻钟后,宣灵生无可恋地睁开眼,对云玉尘道:「云师兄,你能不能别看着我,你一看我就紧张,都不知道怎么运行灵力了。」 云玉尘淡淡道:「我也倒是很好奇,看你灵力运行得如此生疏,不知道是怎么修炼到金丹期的。」 「闭眼,我教你。」 宣灵确实一点不会,说紧张也只是找个藉口。 之后,他按照云玉尘教的慢慢运行起灵力,不一会儿,就感觉经脉通顺了,灵力充沛地流淌在身体里,等他再次睁眼,想要感谢云玉尘时,却发现人已经不在了。 他察觉到自己肩膀上多了件东西,侧头一看,是一件宗门弟子外袍,看起来还是崭新的,不由微微一怔。 这时,系统贼兮兮的声音响起:「云玉尘给你披的,怎么样,有没有心动?现在回心转意还不迟哦。」 宣灵失笑:「你想多了。」 他只是对云玉尘的印象有些改观罢了。 原着中其实很少提到各个攻私底下的模样,大多数时间只有和主角受白涟的互动,云玉尘也不例外。 再加上魔族血脉没暴露之前,云玉尘的人气一直比不过其他几位男主,出场更是少之又少,导致他对云玉尘的印象更多是他后期黑化后毁天毁地的样子,没想到,黑化前居然还是个挺负责任的大师兄。 不过……想到后面云玉尘魔族血脉激发的剧情,宣灵轻轻一啧。 第4章 男配登场 自上次偶遇云玉尘后,宣灵吸取教训,换了个地方打坐,总算没再遇见过主角。 之后宣灵又独自修炼了半个多月,终于等到了宗门大比这天。 修真界每三年一度的宗门大比,今年在沧澜宗举行。 整个沧澜宗内人山人海,穿着各宗门服饰的弟子比比皆是。 原着中的宗门大比,原主并没有上场,这纯粹是给主角受和几个攻装b的剧情,但是宣灵现在想提升实力,只能硬着头皮来了。 虽然拿不到前几,但是能拿到参与奖也是好的。 沧澜宗财力丰厚,参与奖也有不少灵石,他现在一无财力,二无资源,只能靠自己。 因为比试排在下午,宣灵不急着去演武场看热闹,于是四处闲逛,找了一方清静之地歇着。 这是沧澜宗内的灵宠园,养着许多灵鹤,这段时间宣灵修炼累了就来这边喂喂灵鹤调剂一下,跟灵鹤们都混了个眼熟。 也因为最近宗门大比,人手都被调去维护秩序,这里连杂役弟子也没了,十分安静。 第7页 宣灵正悠哉悠哉餵着鹤,突然听到前方一阵乱闹闹的声音,只听一个小厮道:「少宗主,咱们还是回去吧,等下就要开比了,要是迟到了沧澜宗长老又要和宗主告状了,等回去后宗主肯定会骂你的!」 宣灵心念一动,少宗主? 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就是原着中几大攻之一的正阳宗少宗主薛鸣轩了。 整个修真界,唯一可以和沧澜宗比较一番武力值的唯有正阳宗了。 这位少主正是正阳宗宗主唯一的儿子,从小就十分宝贝,因此天不怕地不怕,性情冲动,没少闯祸。 在原着中一直对白涟忠贞不贰,死心塌地。 宣灵不想蹚浑水,四处看了看,挑了一棵枝繁叶茂的树,三两下爬了上去,躲在树枝后掩去身形。 只见一个个子高挑的俊秀少年走过来,头戴金冠,面如冠玉,眉眼上满是不耐烦,沖小厮道:「怕什么,在前面和那几个人寒暄无聊死了,比试还早呢。」 另外几个人?说的大概就是云玉尘、白涟和其他两位主角攻了。 「这里有灵鹤,养得倒还不错,你快帮我拿些灵食来。」 看见这片地方,薛鸣轩果然被吸引,吩咐小厮去拿灵食,自己则靠近,看似是想要摸摸几只灵鹤。 只是不知怎么回事,原本躺在地上悠闲晒着阳光的灵鹤,在薛鸣轩接近后突然清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啄了薛鸣轩一下。 薛鸣轩愣了愣,看着手上被啄出了一个红点的地方,不可思议地对着灵鹤问:「你啄我?」 这一下莫名激起了薛少宗主的好胜心,他不信邪地一头扎进灵鹤堆里,结果灵鹤成群结队地扑上来,追着薛鸣轩咬。 看到堂堂宗门少宗主被追得十分狼狈地上蹿下跳,宣灵猫在树上吃瓜,忍不住笑出了声。 笑完,才反应过来,自己声音好像大了点。 只见薛鸣轩脚步硬生生顿住,仰头朝树上看过来,正正好和宣灵对上视线。 然后视线一偏,看到了宣灵手中的灵食。 不知道是不是觉得自己猜中了真相,薛鸣轩一瞬间瞪大了双眼,怒道:「是不是你指使他们咬我的?你下来!」 宣灵:「……」 他是真冤枉。 他是不是有一个吃瓜看戏必被抓包的debuff在身上啊??? 他探出个头,真诚解释道:「真不是我,我只是路过。」 薛鸣轩满眼的不信,脸色黑如锅底,怒气沖沖道:「我看就是你!不然你好端端地藏在树上干什么?手中还拿着灵食,还蒙着面,我看你就是心虚!你下来,我们打一场,躲躲藏藏算什么本事!」 宣灵一个头两个大。 下去是不可能下去的。 薛鸣轩虽然是几个攻里年纪最小的一个,但也有金丹期大圆满的修为,他下去只有挨揍的份儿。 但看少宗主一副他不下来就誓不罢休的样子,宣灵眼珠一转,摸了摸鼻子,冲下面道:「好,比就比。但是说好了,你不许偷袭我,你往那边走几步,我下来后说开始再打。」 薛鸣轩冷哼了一声,不屑道:「我可是堂堂正阳宗少宗主,偷袭你?怎么可能!」 话虽如此,但脚上还是配合着挪动了几步。又道:「快点下来,一个大男人磨磨唧唧的!」 宣灵看他站好了,眼里划过一抹狡黠的笑意,突然对底下灵鹤一喊,「开饭了!」 然后将手中灵食往薛鸣轩身上一撒,随即立刻运起轻功,跳到另外一棵较远的树上,果断下树,飞奔去也。 跑之前他还不忘回头看了一眼,只见薛鸣轩被几十只灵鹤簇拥着,跑也跑不得,打也打不得,好不狼狈。 还在试图威胁他:「你站住,不许跑!」 宣灵潇洒沖他挥了挥手,边跑边道:「再见啊,少宗主,你慢慢玩~」 灵鹤困不了薛鸣轩多久,他得赶紧跑远把人甩掉才是。 另一边。 沧澜宗,演武场。 云玉尘接过宗门弟子送上来的点名册,细细扫过,道:「好,辛苦你了。」 这时后方传来一声轻佻的声音,懒洋洋道:「云兄,你大婚怎办得如此仓促,居然也不请我和符兄来?」 只见三人并排走来,最边上一袭白衣的是白涟,中间身着青衣,微微笑着的是符叙。 最左边赫然就是刚刚出声的人,一袭红衣,风流倜傥,手中还拿着摺扇轻摇,一路上不知招惹了多少女弟子。 整个五大宗里也就一个此种做派的,云玉尘头也不回,淡淡道:「谢玄霖,你是前阵子被关禁闭的苦头吃得不够多吗?」 整个修真界无人不知赤霄宗宗主大儿子逛花楼被抓回宗关禁闭的逸闻,那几天被人津津乐道了许久,还是后来云玉尘的婚礼给他压了下去。 谢玄霖倒是半点不心虚,笑眯眯摇了摇摺扇:「我只是好奇嘛,云兄,几年不见,你怎么还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实在无趣,你家里那位能喜欢?」 几人是从小就是至交好友,彼此打趣惯了,再加上这事儿确实闹得轰轰烈烈,谢玄霖明知内情,仍是忍不住调侃两句。 符叙平日里一贯性格温顺,此时也忍不住笑道:「如果不是你刚刚默认了,我到现在都还以为是假的。」 白涟见状,柔声接道:「我前阵子因为有事提前来了沧澜宗,顺便小住了一段时间,正好参与了云兄的婚礼。」 第8页 谢玄霖微微挑眉,看向他问道:「你看到他道侣了吗?」 白涟被他看得脸色微红,道:「倒是不巧,一次也没遇到过。」 还想再问,只见云玉尘冷冷的眼刀扫过来,谢玄霖忙举手做投降的姿势,道:「好好好,不打趣你了,鸣轩人呢,一直没看到他。」 说谁谁到。 话音刚落,只见眼前人群一阵骚动,薛鸣轩怒气沖沖的声音破空传来:「站住,你个骗子!」 宣灵简直快要崩溃了,他还是低估了薛少宗主的报復心,追着他绕了宗门整整三圈,实在没办法,只能往人多的演武场跑。 他在人群中一眼看见云玉尘,连忙狂奔过去,一熘烟儿躲到云玉尘身后,大喊:「云师兄,救救我!」 薛鸣轩硬生生剎住脚步,瞪着宣灵,气不打一处来:「你还好意思找人救你,明明是你先骗我的,云玉尘,你别拦着,把人交出来!」 云玉尘皱了皱眉,先将薛鸣轩拦下,问宣灵:「发生了什么事?」 宣灵便实话实说了。 这时符叙突然问道:「鸣轩,灵鹤十分有灵性,你来沧澜宗的路上可碰见过什么东西?」 薛鸣轩臭着脸道:「来的路上遇到了魔族,被我杀了。」 符叙道:「那就是了,可能是在击杀魔族的时候,身上沾上了魔气,灵鹤嗅觉灵敏,估计是闻出来了,所以才会排斥你。」 宣灵看了一眼符叙,大概猜出他身份,从云玉尘身后探出个脑袋,道:「我就说不是我干的吧!」 薛鸣轩气道:「你!那往我身上撒灵食的难道不是你吗!?」 宣灵道:「你非不信我的,我又打不过你,只能逃了啊!」 谢玄霖摇着扇子看了半天好戏,突然笑眯眯地扫一眼宣灵,问云玉尘道:「云兄,这是你的新朋友吗,怎么不介绍一下?」 云玉尘道:「只是宗内弟子,我指点过一两次。」 薛鸣轩也听见了这句话,瞪着宣灵:「还蒙着面纱,神神秘秘的,你叫什么名字?」 白涟从刚才起就感觉自己被忽视了,大家都围绕着这个不知名的宗门弟子,心里有些不快,便道:「鸣轩你别吓着人家,人家不想说就别问了。」 薛鸣轩皱眉,嘟囔道:「我不就是问个名字,又不会吃了他。算了算了,马上就到我了,懒得和你们说话了!」 然后气唿唿地转身就走。 云玉尘侧头看着白涟道:「金丹期的比赛快开始了,你也先去准备准备吧。」 他视线又朝身后扫了扫,正想提醒在场另一个还在金丹期的,却见身后哪里还有那人的身影,大概又熘了。 第5章 掉马 沧澜宗,演武场。 众人皆目不转睛地看着台上这一场比试。 比试已经进行了将近半个时辰,还未结束。 宣灵站在角落里,听见身后弟子低声感嘆。 「白涟仙君还真是温柔,那弟子一看就才突破金丹期,修为还不稳固,而白涟仙君都已达金丹大圆满了,明明几招就能赢下比试,却还顾忌着那名弟子的自尊心,故意放水,实在是人美心善!」 「就是就是,和隔壁薛少宗主相比更是天差地别,薛少宗主上场三秒不到就下来了,我看那个和他比试的弟子都是被抬着下去的,可悽惨了!我要是抽中他,干脆直接认输得了,反正也赢不了,还能少挨一顿打……」 终于,台上的比试有了分晓。 只见白涟出手挽了个漂亮的剑花,剑锋一转,堪堪抵在那弟子颈侧,将人逼得跌坐在地,温声细语道:「承让了。」 胜负已分。 管事弟子忙宣布:「第七场,神梦宗白涟获胜!」 台下勐然爆发了一阵叫好声。 台上。 白涟眉眼低垂,满含歉意,收剑上前,扶起与自己比试的弟子,轻声道:「你可有受伤?」 那弟子脸色一红,结结巴巴道:「没……没事!仙君你下手已经非常轻柔了,是我修为不精……」 「不用责怪自己,你已经非常努力了。」白涟一双如水的眸子盈盈望着他,微微一笑,肤白若雪,宛如盛开的白莲,清纯又美丽。 他嗓音清澈,又伸手从干坤袋里拿出一瓶药递给他,柔声道:「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请你务必收下。」 一举一动都仙气飘飘,好似不食人间烟火的天上神仙。 那弟子看呆了。 台下的弟子也都看呆了。 「啊啊啊白涟仙君也太好看了吧,不愧是五大宗第一美人!而且谁人不知白涟仙君出自擅长炼药的神梦宗,还素有『妙手丹心』的美名,这一瓶药至少也要上千块灵石,他居然就这么给了一个平平无奇的弟子,甚至还不是本宗的,也太温柔善良了!」 「哪怕是不送药,能输给人美心善的白涟仙君,得到几句安慰,我也心甘情愿啊!呜呜呜要是白涟仙君能看上我一眼,我就死而无憾了!」 确实人美心善。 他也想要价值一千块灵石的药。 宣灵眼巴巴看着白涟和那弟子下台,无声嘆了口气,他现在可是裤兜比脸干净,简称一毛没有,系统也帮不上什么忙,除了日常吹吹彩虹屁以外,就是个摆件。 说摆件都是夸它了,毕竟系统寄宿在他脑海里,也没有实物,不说话的时候就根本没什么存在感。 第9页 正想着,身后有人拍了拍他的肩,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欸,是你啊,又见面了。你也是来参加今天的比试的?」 宣灵回头,跟他打招唿的正是前阵子被他套话的那名弟子,他笑了笑,道:「是啊,不过我没什么把握,估计就是来走个过场。」 那弟子安慰道:「没事没事,反正每次五宗大比都是给那些天之骄子出风头的机会,我等都是来凑数的啦。」 「不过听说今年的奖励格外丰厚,金丹期前三甲是珍贵的法器丹药,前十六名是每人一千块灵石,法器丹药争不上,还可以争争灵石嘛。」 一千块灵石? 宣灵眼睛一亮。 他现在最缺的就是灵石。没有灵石,在修真界寸步难行,这是他成功跑路的必要资源。 他问道:「进前十六名难吗?」 那弟子「嘿嘿」一笑,道:「那你可就问对人了,上次五宗大比我刚刚好是第十六名,不过也是运气好,没抽中什么难缠的对手。」 「要是像今天那个被抬下去的弟子一样,第一场就抽中薛少宗主,那就只能自认倒霉了,薛少宗主从不留手,而且他已达金丹大圆满,在场金丹期的,唯一能与之一战的估计也就只有白涟仙君了。」 宣灵若有所思。 他也不太清楚自己现在的水平如何,毕竟原主的修为是硬生生砸资源堆上来的,但是就前些天修炼的情况来看,应该还不错? 好几个弟子要和他比试都输了,言语之间还都挺佩服他。 不管怎样,先试试再说。 …… 谈话间,台上已然又过去几场比试。 那弟子突然想起来什么,道:「哦对,差点忘了,你叫什么名字?我叫陆仁,咱俩聊得还挺投缘的,交个朋友呗。」 正巧这时,台上管事弟子看了眼下一场的比试名单,当场愣住。 直到台下弟子等得都快不耐烦时,他才反应过来,急急忙忙道:「金丹期第十二场,沧澜宗……宣……宣灵,对上赤霄宗龚居仁!」 「请这两位弟子尽快上台!」 哗—— 此话一出,全场譁然。 「什么鬼?我没听错吧!宣灵还能上台?他什么时候成我们宗弟子了,我可不想承认!而且就他一个疯疯傻傻的,就算是金丹期又能怎样,怕是连个筑基期的弟子都打不过吧!」 「不会到时候又要跳河自尽,求宗主给他一个名次吧?」 「不是吧,宣灵能有这么不要脸?」 「怎么没有?他宣灵但凡要点脸,都不至于成为云师兄的道侣!唉,可怜了白涟仙君,明明与云师兄两情相悦,却只能躲躲藏藏,私底下偷偷见面……」 一石激起千层浪,自从「宣灵」这个名字出来后,在场的弟子纷纷不冷静了,像是终于能够出口恶气似的,将宣灵从前做过的「恶事」一一细数了个遍,小到可止小儿夜啼,大到落水逼婚,一一陈来,「如数家珍」。 陆仁也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道:「宣灵也在比试名单中?哦,也对,他和云师兄结为道侣后,就被自动划分为内门弟子了。」 「这位龚兄还真是幸运,别说宣灵根本不会来了,就算来了也能轻松击败,白得一场胜利,唉,这种好事怎么就轮不上我呢?」 他转而又沖宣灵问:「一被打断差点忘了,你叫什么来着?」 宣灵从头到尾都保持着笑眯眯的神情。 听到这话,挑了挑眉。 然后拍了拍陆仁的肩膀,咧嘴一笑:「哥们儿,我就是宣灵。」 …… 演武场,北侧。 云玉尘身为大师兄,虽然已达元婴境,不用参加金丹期弟子的比试,但也要留下来维持秩序。 台上比试名单一出,台下就炸开了锅,云玉尘蹙眉。 比试名单是经过他手的,他当然也看到了宣灵,不过他一贯按照宗规办事,既然宣灵已经成了内门弟子,就有资格参加比试。 只是没想到会在台下引起轩然大波,影响了比试纪律。 谢玄霖站在他身侧,看云玉尘一脸冰霜,忍不住打趣道:「总算能看到你道侣了,我可是期待已久。」 符叙也笑道:「你少说两句吧,还嫌刚刚招惹云兄招惹得不够?」 白涟下完比试也回来了,闻言眸光一闪,微微笑道:「其实我也很有些好奇,云兄,他会来吗?」 云玉尘静了静,道:「不用期待,他应该不会来。」 「这场轮空。」 他对宣灵唯一的印象还停留在新婚那夜,看对方呆呆愣愣的,大概确实如传言所说,灵智低微,想来也来不了。 只见台上管事弟子足足宣读了三遍比试名单后,宣灵的位置还是空无一人。 正打算宣布这场比试轮空时,突然,一道声音打断了他。 一个身材瘦挑的少年穿过人群,边大声道「让一让让一让」,边信步迈上比武台。 这少年一袭红衣,长发也用一根红绳束起,腰悬银剑,装扮清爽利落,唯有半张脸蒙着白色面纱,只露出一双狡黠灵动的眼睛,显得十分神秘。 底下弟子一愣,窃窃私语起来。 「龚居仁不是已经上去了吗?这人谁啊,新入门的弟子?好像对他有点印象,天天戴着面纱在宗门里晃来晃去的,他上来干什么,这场不应该是轮空吗?」 第10页 「对啊,我也眼熟他,前几天还一起打坐修炼过呢!」 「我之前和他一起餵过灵鹤来着。」 …… 几个弟子叽叽喳喳讨论着,突然,有人停下,挠着头问了一句:「不过,你们知道他叫什么吗?」 弟子a:「……」 弟子b:「……」 弟子c:「……」 唯一知道真相的陆仁躲在角落里画圈圈。 ……说坏话遇上本人,还有比他更悲惨的吗? 他现在一想起前几天和宣灵科普的八卦,就恨不得生抽自己几巴掌。 叫你多嘴,叫你多嘴。 那边宣灵上了演武台,和管事弟子大眼瞪小眼。 全场渐渐安静下来。 只有风声。 微风吹起红衣少年繫着红色髮带的长髮,面纱下的脸若隐若现。 只听他轻咳一声,声音清脆,大大方方道: 「沧澜宗,宣灵,请求一战。」 咚—— 角落处,离看台最近的一位弟子险些从座位上栽下去。 他惊恐地看着台上。 他这个位子离宣灵最近,是以,刚刚风吹来的时候,他清楚地看见了宣灵的脸。 ……草! 不是都说宣灵奇丑无比吗! 那他眼前这个比起白涟仙君有过之而无不及的美少年是谁??? 第6章 比试 自从宣灵报上身份后,全场就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就连云玉尘这边也不例外。 没人注意到白涟脸色一变,匆匆离开了演武场。 场外无人处。 白涟冷着脸隔空操作了几下,打开系统,对着空气恶狠狠道:「怎么回事,宣灵怎么不傻了?你不是一直在控制他吗!」 平日里他从来不敢唤醒系统,一方面是因为怕被人发现,一方面也是知道,系统控制宣灵的身体要耗费不少能量,但是现在宣灵居然不傻了!? 这时,一道沙哑低沉的声音凭空响起,语气冷然:「还不是因为你太废物,这么多年,这么多机会送到你面前,居然一个也没能把握好,几位主角攻的好感度都还是那么低,要真是靠你,我的能量早就见底了。」 白涟深吸一口气,硬生生忍住了骂人的冲动,他现在的希望都寄托在系统身上了,也不敢骂得太过火,只得忍气吞声道:「那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系统道:「我前几天都在沉睡,也是刚刚才发现,宣灵的身体里,可能多了一个像你这样的任务者。」 白涟一惊:「什么?其他任务者?不是一个世界只能有一个任务者吗?」 系统道:「具体原因不清楚,我这边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你这几天再多观察观察他。」 白涟抿了抿唇,忍不住又问:「那有没有可能,是他本人的神魂回来了?」 系统沉默了一下,道:「不排除这种可能。」 白涟顿时不冷静了:「那怎么办!?当时你不是耗费了巨大能量才把他送走的吗?他气运再好,也不过一介凡人,居然还有可能回来?要是影响到我的攻略任务怎么办!」 系统道:「你怕什么?你都已经在这个世界待多久了?先不提是他本人的概率有多低,就算真的是他本人回来,也不足为惧,光是那具身体之前的黑歷史就有他受得了,你先好好完成任务提高好感度吧,有了能量我才能帮助你更多。」 说完,就自动下线了。 白涟忍不住低声骂了句脏话。 当他不想刷好感度吗? 也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几个主角攻是犯了什么毛病,他勤勤恳恳刷了许久,最高的一个也才堪堪达到40,那个云玉尘更是,只有20!放在以往的几个世界里,这么长时间他早就拿完能量走人了,何至于在这里受气! 一想到之后不仅要刷好感度,还要时时刻刻盯着宣灵防止被截胡,白涟就如坐针毡。 他在这个世界里花费了大量心血,一定不能失败。 所有挡他路的人,都只能死! 这么想着,白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重新回到了演武场。 台上的比试正好开始。 先是两位比试者互相「客套」的环节。 宣灵对面的比试者看上去是个彻头彻尾的肌肉壮汉,身高近两米,背着一把重剑,往演武台上一站,简直如同铁塔一般。 宣灵跟他一比,显得清瘦单薄,像是一阵风就能吹跑似的。 台下的弟子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窃窃私语起来。 「卧槽!这个龚居仁看着就很难惹的样子,他那把剑看起来起码比正常的剑重了两三倍,寻常人估计连拿都拿不动吧,他真的能挥起来?」 「当然能!我就是赤霄宗的,龚师兄天生力大无比,在我们宗内没几个金丹期的能打过他,我看那宣灵恐怕是要遭殃咯!」 这几位弟子说话并没有遮遮掩掩,因而在台上也听得一清二楚。 龚居仁颇为自得地转身沖台下挥了挥剑,又转回来对宣灵道:「小兄弟,就你这小身板,我不用剑,用拳头,都能一拳把你打死,你要不要求求大爷,把大爷哄高兴了,兴许还能让你一招。」 弟子之间比试,遇到这种放狠话的情况其实很多,但是像龚居仁这种狠话放得那么难听的,却是少有。 第11页 毕竟能站在同一个演武台上,必然修为都在同一境界,万一狠话说得太过,后续人家「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了,突然逆袭,回头找你算帐怎么办? 所以大家都默认的,放狠话也放得十分有水平。 既能涨涨气势,也不至于太招人记恨。 至于像龚居仁这样的,那就是纯粹地看不起宣灵了,根本不把对方放在眼里,才会把话说得这么难听。 要是遇上薛少宗主,肯定就不敢这样了。 台下的弟子都聚精会神地盯着宣灵,期待他的反应。 听说那宣灵虽然实力差,但是脾气可不小,受了这种屈辱,肯定会反击。 说不定能现场吃瓜呢。 在场的每个弟子都这么想。 只见台上宣灵低头思索片刻,微微开口。 来了,要来了! 打起来!打起来! 下一秒,少年声音清脆道—— 「好啊!」 好。 啊。 ??? 台下的弟子们都愣住了。 宣灵又继续笑眯眯地道:「我求你,行了吧?这么多人看着呢,你可千万别说话不算数,不然就是败坏了你们赤霄宗的名声,让你们赤霄宗弟子蒙羞。」 众人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这这!这宣灵还真是不要脸! 明明只是弟子间个人的比试,却被他三言两语绑定上了宗门名声,毒,实在是毒! 龚居仁这下要是不让,可就不是自己被骂言而无信的事了,估计整个赤霄宗弟子都要背锅! 龚居仁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脸色顿时黑了,却又不屑道:「我龚居仁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答应你的还能说话不算数吗?哼!让你一招而已,想你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这倒是。 龚居仁好说歹说也是赤霄宗金丹期排名靠前的弟子,你宣灵又算什么? 就连能站在这里比试,也不过是靠着死缠烂打和云玉尘结为道侣才得来的机会罢了。 而且那用资源堆砌上来的金丹期修为,看起来也是虚有其名。 不用比,胜负就已经一目了然。 见两边都已「客套」完,管事弟子连忙启动了防护阵法,宣布道:「那么比试现在正式开始!」 龚居仁抱着胳膊站在原地,遵守诺言没有出手,挑衅地看着宣灵。 众人也都在等着看宣灵笑话。 宣灵深吸一口气。 其实他也觉得自己胜率渺茫。 实在是这龚居仁看着块头也太大了,又肯这么大大方方地让他一招,一看就是实力非常强悍。 他对自己没什么信心,只能暗暗运起十成十的灵力,想着放手一搏。 灵力凝聚需要时间。 台下弟子渐渐不耐烦起来。 「到底行不行啊?这都等半天了,不会是害怕了吧!」 「害怕就干脆点认输,反正结果都一样,还能节省时间。」 「我看啊,这宣灵就是怂了……」 轰! 一剑落下。 只见演武台防护壁上,赫然豁出了一个大口子。 护体金光显现,龚居仁被轰出结界,直直飞进弟子群里。 全场骤然陷入死寂。 许久,才有弟子颤颤巍巍道:「我记得金丹期演武台的结界,至少可以防御元婴期修为的全力一击吧……」 「还有护体金光,只要站上演武台就会自动加持,除非受到生命威胁,不然不会打开……」 护体金光是比试中弟子生命安全的最后一层保证。 连护体金光都开了。 可想而知,宣灵那一击威力有多么大。 …… 全场沉默。 宣灵自己也惊呆了。 他有这么强吗??? 好一会儿,宣布结果的弟子才结结巴巴道:「沧澜宗……宣灵胜,晋级下一场!」 这时,所有人才回过神来。 宣灵已经飞奔到龚居仁旁边,一脸焦急:「兄弟,兄弟你还活着吗?你醒醒啊兄弟!」 他四周围上了一圈弟子,都想挤过来看热闹。 其中一个,也是之前说宣灵实力差说得最大声的那一个。 没想到被当众打脸。 大概是觉得丢人,那弟子涨红了脸,誓要扳回一城,便故意大声道:「不傻了又能怎么样?传言说宣灵长相奇丑无比,能止小儿夜啼,我看肯定是真的,不然为什么比试中还戴着面纱,不敢见人?」 有理有据。 躺在地上的龚居仁耳朵动了动。 实际上,有护体金光保护,他没受多大的伤,只是觉得先前还在放狠话,却被宣灵一击打败,实在丢人。 因此便想装昏,躲过这一劫。 但是难免心有不甘,此时听到那弟子信誓旦旦说宣灵长得丑的话,心念一动,想让宣灵也尝尝丢人的滋味,便暗暗提起一口气。 然后勐地坐起,伸手扯掉了宣灵脸上的面纱。 没想到,看到宣灵的脸后,他彻底呆住了。 宣灵看他醒来,脸上一喜,露出个笑容:「太好了,兄弟,你再不醒,我就真的以为你死了!」 只见少年长发用一根红色髮带束起,杏眼清澈明亮,长睫乌黑,衬托得一张脸更是白皙莹润,本是一张朝气感十足的脸,此时唇角弯弯,竟是平添几分媚意,美的摄人心魄,叫人不敢直视。 第12页 ……谁说宣灵长得丑的? 你tm管这叫丑!!! 龚居仁忍不住看痴了,一股热流顺着鼻子缓缓往下流,却完全没有发觉,竟就这样昏了过去。 昏的时候,脸上还带着一丝恬静的笑容,像做了美梦。 宣灵脸色一变,忙伸手抱住他,喊得撕心裂肺,「兄弟,你怎么又昏过去了兄弟,你醒醒啊兄弟!」 在场的弟子那一瞬间竟不约而同地对龚居仁产生了一丝嫉妒。 ……草,我也好想躺在美人怀里!!! 第7章 负债 一阵兵荒马乱,龚居仁被急急忙忙赶来的杂役弟子抬了下去。 宣灵此时也无暇去管什么面纱不面纱的了,以为自己犯下大错,整个人都垂头丧气的。 怎么办,他把人给揍了,好像赔不起啊! 沧澜宗能帮他赔吗??? 正沮丧着呢,薛鸣轩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把他给拦住了,不可思议道:「你竟然就是云玉尘的道侣?」 宣灵有气无力:「是啊。」 少宗主冷哼一声,心里还惦记着之前宣灵对他撒灵食的仇呢,便嘲道:「怪不得你一直遮遮掩掩戴着面纱,还不告诉我名字,果然如传闻所言,奇丑无比……」 正打算继续说下去,余光却瞥见宣灵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眉眼低垂,整个人都恹恹的,剩下半句话便硬生生卡在喉咙中,再也说不下去了,只好转移话题,佯装不耐烦道:「你怎么了,这一幅哭天丧地的表情演给谁看呢。」 宣灵嘆了口气:「唉,说了你这个大少爷也不懂……」 薛鸣轩一气,刚要回怼,身后就来了人打断他。 谢玄霖一只手拍上他肩膀,另一只手潇洒摇着扇子,眼睛看向宣灵,戏嚯道:「云兄也真是的,不早介绍一下,还说只是一个宗门弟子,我倒真信了呢。」 云玉尘默了一瞬,道:「我也不知。」 谢玄霖仍是不信,一副「你在逗我」的表情:「我竟不知道云兄什么时候学会开玩笑了,难道新婚那天,你没掀盖头吗?」 符叙也有些吃惊,道:「距你们成亲那天,也过去大半个月了吧?你当真不知道?」 云玉尘犹豫了一下,不知为何看了宣灵一眼,才斟酌道:「我记得,那天他还不是这个样子。」 宣灵:「……」 能别让我再回想起那天的情形了好吗!? 其他几人都对这句话有些摸不着头脑。 短短十几天,活人还能大变样不成? 不过几人也没有在这上面纠结,因为云玉尘的下一句话就把他们齐齐震住了。 云玉尘对宣灵道:「新婚那天夜里,我和白涟在竹林间遇到的可是你?」 宣灵心里嘆息一声,就知道躲不过,但是也没什么好掩饰的,且也根本瞒不住云玉尘,便点了点头。 云玉尘蹙眉,有些疑惑,道:「那为何那天晚上你看到了我,却不说明自己身份,还要遮遮掩掩?」 「要不是我发现得早,就被你逃了。」 这几句话下来,旁边几人均变了脸色。 谢玄霖一脸古怪,扇子也不摇了,忍不住重复了一遍:「新婚之夜,你和白涟在竹林约会,还被这位小美人看到了?」 他一双凤眼睨向白涟,道:「真的?」 白涟总算找到机会开口,刷刷存在感,便柔声道:「那天夜里云兄确实和我在一起,不过我们真的什么也没做,只是在比试而已。」 又转身看向宣灵,道:「宣公子,你也千万别误会,我和云兄真的只是好朋友关系,你说是吧,云兄?」 云玉尘不假思索:「确实,因为快到宗门大比了,所以白涟想加紧修炼,就约我去竹林比试几场,你不是也看到了吗?」 白涟意识到这句话有些微妙,忙满脸歉意地又跟上一句:「那段时间我状态不好,也是有些急了,才出此下策,想来宣公子心胸宽广,不会和我计较的。」 两人一唱一和,宛如唱双簧,不仅半点解释的作用没起到,反倒越描越黑了。 谢玄霖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白涟,没再说什么。 倒是好脾气如符叙,也实在有些看不下去,见云玉尘还要再问宣灵,打断道:「云兄,你别再说了!」 空气有一剎那的凝滞。 哪怕迟钝如薛鸣轩,也感受到不对,目光在云玉尘和白涟身上逡巡几回,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云玉尘对这些事一窍不通,沉默了下,配合地转移话题道:「刚刚你下手实在有些不知轻重,还不知那弟子情况怎么样了。」 其他人:「……」 你倒是真会找话题啊。 不过宣灵倒没在意,他本来就没真的把云玉尘当作道侣,此刻最关心的反而是那弟子的事,便急忙问:「那怎么办?」 本还想问要不要赔钱,话到嘴边觉得有些不妥,又咽了回去。 云玉尘思索片刻,道:「先等治疗结果出来再说。不过,不管怎么样,之后的金丹期比试你都不能再参与了。」 宣灵顿时如遭雷击。 ……灵石没挣到,还可能要背上负债。 宣灵立马感觉前路一片黑暗。 这时,云玉尘的传信令牌忽地闪了闪,他注入灵力,看了眼消息,转而对宣灵道:「那弟子醒了,你可要随我去看看?」 第13页 宣灵道:「看看看!」 虽然对方一开始对他很不客气,但毕竟是他把人给打伤的,于情于理,都该去看看。 没想到谢玄霖也一摇金扇,道:「那我也去凑凑热闹。」 薛鸣轩从刚开始就因为被打断和宣灵的聊天而十分不爽,此刻冷哼一声,虽然没说什么,脚下却像是生了根似的,半步也没挪动一下,估计也是打算跟着去了。 符叙也道:「那我也去看看吧,兴许还能帮上什么忙。」 白涟跟着道:「我也去,我这里还有不少药,应该也有用得上的。」 宣灵心里嚯了一声。 心道:那弟子面子也是够大的,这一下主角团全凑齐了。 虽然先前他被薛鸣轩追赶时,也曾见到过这几人一起在场,但是当时情况紧急,便没留意,此刻倒是可以仔细观察一下。 这里面他最不熟悉的就是符叙和谢玄霖,不过这两人在原着里的剧情,他倒还是记得挺清楚的。 符叙是天机宗宗主捡回来的徒弟,深得宗主真传,在算卦问卜、符箓一术上颇有造诣,同龄人中无人能出其右,性格也是温柔如水,不争不抢,在原着中一直默默守护着白涟,矢志不渝。 至于另一个,谢玄霖,赤霄宗宗主众多儿子中的一个,看似继承了赤霄宗宗主的衣钵,风流多情,实际都是装的,原本不喜欢打打杀杀、争夺权势,只喜爱游山玩水,但是在原着中,为了白涟,也是一脚迈入了争夺权势的漩涡。 因为人设反差感十足,所以在原着前期中人气很高。 不过现在看样子,几位主角攻应该都还没开始和白涟走感情线,互动也十分生疏。 宣灵有些不解。 除了云玉尘,是因为他的到来,改变了原本被罚关禁闭、白涟来看望的剧情,所以才导致和白涟的感情线迟迟没有进展,其他几个主角攻怎么也是这样? 不应该啊,这几个人是,按理说符叙应该早就开始上白涟了,谢玄霖也是这个时候对白涟展开了勐烈的追求攻势,难道是他的到来,产生的蝴蝶效应,改变了原着剧情? 那可糟了。 他现在是最经不起什么变数的。 只要剧情能按照原着发展,那宣灵手中就至少多了一个筹码,不然没钱没势,他要怎么在危机四伏的修真界苟下去? 一边想一边头疼,宣灵忍不住盯着谢玄霖出神——谢玄霖背靠赤霄宗,是几大主角攻里最有钱的,要不,想办法敲他一笔? 谢玄霖蓦地感觉背后一凉,转过脸,正对上宣灵眼巴巴的视线,一愣,失笑道:「小美人一直盯着我做什么,是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吗?」 当然是图你的钱啦。 宣灵在心里默默道。 当然,他不敢把这话搬到明面上,便眼都不眨,笑眯眯夸道:「你好看。」 作为原着前期最有人气的主角攻之一,谢玄霖的外貌自然是一等一的。 一袭红衣,风流倜傥,尤其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常带笑意,一旦对视,很容易沦陷进对方给予的深情错觉之中。 所以他也不算说谎。 这般直白的话,让谢玄霖微微一怔。 后方白涟顿时警铃大作。 宣灵这是,已经挑好第一个下手的对象了?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插嘴,打破气氛。 就听边上的薛鸣轩冷哼一声。 阴阳怪气了一句:「徒有皮相。」 谁知宣灵立马转过脸来,同样笑眯眯地对他说了一句:「你也好看。」 薛鸣轩耳尖骤然一红。 似是无措,他把脸扭向一边,兇巴巴道:「我才不需要你夸我。」 紧接着宣灵越过他,沖他身后的白涟也夸了一句。 白涟差点咬碎了一口银牙,还要假意奉承,柔柔道:「宣公子过奖了,比起你来我可差远了。」 就差一个了,宣灵转头看向符叙。 符叙早有准备,微微一笑道:「我也好看,对吗?」 宣灵两眼放光:「对!」 符叙又笑:「谢谢你,你也是。」 宣灵心满意足了。 他把主角团都夸了一遍,这下应该稍微挽救了一下之前的形象。 虽然他不需要刷好感值,但是在原着中,因为经常刁难白涟,他没少被这几个主角攻当成靶子,现在他是不会刁难白涟了,要是再顺便挽救一下自己的名声,之后总该不会再被当成靶子了吧? 至于云玉尘,他是完全放弃了。 毕竟原主直接逼云玉尘和他结婚,导致这成为原着后期白涟的心结之一。 等到云玉尘发现自己爱的是白涟后,不杀了宣灵自证清白就不错了,更别说因为他几句话就被讨好。 反正不管怎么样,他都是越早远离云玉尘这个预备危险因子越好。 第8章 闹剧 见宣灵没找云玉尘搭话,几人面色各异。 云玉尘一如既往地神情冷淡,似乎压根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颔首道:「到了。」 正是宗门医馆处。 宣灵急急忙忙走进去,一眼就看见了半躺在病床上的龚居仁。 看样子生龙活虎,气色比受了惊吓的宣灵还要好。 只不过将近两米的个头,缩在宗门医馆的小床上,看起来委委屈屈的。 第14页 龚居仁也看见了宣灵,不知怎么,脸色诡异地微微一红,举止竟扭捏起来。 宣灵:「?」 他走上前去,客气开口道:「龚兄,你感觉身体怎么样了?」 龚居仁不復之前放狠话时声如洪钟、气势十足的样子,捏着嗓子道:「还不错,多谢你关心。」 宣灵霎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完了,这人可能是傻了。 他如临大敌地看了一眼龚居仁,正斟酌着开口问问要赔多少钱时,宗门医馆的治疗弟子匆匆赶来,沖云玉尘恭恭敬敬道: 「云师兄,因为有护体金光在,这位弟子没受什么内伤,只受了些皮外伤,大概都是冲破结界后摔到地上造成的,简单修养即可。」 说完,隐晦地偷瞄了宣灵一眼。 先前那场比试,不过一两个时辰,就在宗门内传开了。 人人都说,传闻是假的,那宣灵不光不傻,还修为甚高,金丹期一击甚至打破了演武场的防护结界,把对面那弟子逼得连护体金光都出来了。 其它宗现在都以为是沧澜宗故意藏着掖着,打算扮猪吃老虎。 因而,这会儿整个沧澜宗上下都有些不是滋味。 甚至对外都不敢说自己是沧澜宗的,就怕碰上人来打听宣灵的事。 宣灵听到这治疗弟子的话,骤然一喜,不用赔钱了! 但也不敢直说,便伸手拍了拍龚居仁的肩膀,佯装关心道:「没事就好,你不知道刚才我有多担心。」 龚居仁浑身一震。 随即,不可置信地望向宣灵。 他没有听错! 宣灵亲口说,担心他! 刚才躺在医馆的病床上时,龚居仁想了很多。 他确信,他对宣灵一见钟情了。 直到现在,他都仍忘不了宣灵沖他笑的那一幕。 天姿国色。 龚居仁平生第一次恨自己嘴欠。 怎么非要逞威风,以至于对宣灵说了许多难听的话。 他本来想,宣灵肯定讨厌他了。 这也是正常的,谁让他口出恶言。 但是! 刚刚宣灵又说,他担心他! 龚居仁顿时心潮澎湃,心中激盪的情绪就要翻涌出来—— 他勐地拉过宣灵的手,大声道:「宣公子,嫁给我吧!!!」 辜平刚迈进宗门医馆,听到的就是这句话。 他脚步一顿,往声源处看去。 宣灵一脸呆滞站在原地,身后站着他徒弟,还有其他几个宗门的小辈。 面前就是那在比试中被宣灵误伤的赤霄宗弟子。 辜平眉头一皱,沉声道:「你们在做什么?」 站在门口的杂役弟子最快反应过来,忙单膝下跪行礼,恭敬道:「宗主。」 宗主? 宣灵一下子清醒了,连忙回头望去。 来人一身镶嵌金纹的玄色衣袍,身形端直,气势威重,腰上悬挂着一块宗主令牌,正明晃晃地宣告身份—— 这就是沧澜宗的宗主,原着里前期号称修真界最强战力的辜平? 云玉尘很快验证了他的猜想,上前一步行礼,道:「师尊。」 谢玄霖几人也上前欠身道:「晚辈见过辜宗主。」 辜平,在原着中是个相当重要的角色。 他与云玉尘之母相识,受对方所託,收云玉尘为亲传弟子,亲自抚养长大,也是原着前期唯一知道云玉尘有魔族血脉的人。 但是,辜平并没有告诉云玉尘自己的身世,只是一直尽心尽力培养,付出了毕生心血。 兴许是投入越多,期望越重,所以后期云玉尘的魔族血脉激发后,第一个与他兵刃相见的,就是自己的亲师尊,辜平。 云玉尘后期黑化,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来自他。 宣灵还挺喜欢辜平这个角色的。 很强,而且虽然看上去十分严厉,但是其实极为护短。 只是,原着后期辜平在人魔战争中不幸陨落,沧澜宗也从此一蹶不振,再无昔日辉煌。 可惜。 辜平对几位小辈点点头,目光重新转到宣灵和躺着的那位弟子的身上。 又沉声问了一遍:「你们在说什么?」 宣灵:「……」 他才想起来自己的手还紧紧被龚居仁抓着,连忙挣脱,道:「没什么!宗主,你听错了,刚刚我们是在说着玩呢……」 「你没听错!」龚居仁勐地打断他。 「今日演武台一见,我对宣公子一见钟情,而宣公子也对我有意,我们两情相悦,天生一对,难道不应该在一起吗!」 蛤??? 宣灵一脸震惊:「我什么时候对你有意了!?」 龚居仁深情款款地望向他:「你刚刚亲口说的,你担心我。」 「你担心我,四捨五入一下,就是你喜欢我啊!」 宣灵:「……」草。 他就不该乱说话。 当时太担心赔钱了,一知道龚居仁没事,就情不自禁地松了口气。 什么话都往外冒。 不过这也不是他的错吧,正常人会因为这样一句随口关心的话,就误会成这样吗!? 宣灵深吸一口气,解释道: 「不是,龚公子,你误会了,我担心你,是因为我觉得,是我没控制好力道,才导致你受伤的,我对你没有其他任何想法,更不是喜欢你……」 第15页 「你别说了,我都懂!」 龚居仁一脸深沉。 没等宣灵松口气,他就转向云玉尘,恶狠狠道: 「我知道,你被迫和这姓云的结为道侣,整个沧澜宗为了防止别人来抢你,所以才到处传播你的恶名,还好我慧眼如炬,一眼就看破你面纱后的绝美面容,不然你肯定就要被沧澜宗雪藏到底了!」 「放心,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姓云的,你有什么沖我来,男子汉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 宣灵的表情麻木了。 在场的其他杂役弟子也都一脸呆滞。 甚至恍恍惚惚,觉得龚居仁说的话是真的。 他们之前宗门上上下下都在传宣灵的坏话,可能真的不是因为讨厌他,而是在保护他不被人抢走。 嘶…… 众人都看着云玉尘,不知道他会如何应对。 只见云玉尘神情淡然,微微颔首,指尖弹出一道灵力,硬生生隔开宣灵和龚居仁,并且给龚居仁上了层禁言术。 然后一字一句道:「龚公子,宣灵是我的道侣,请你自重。」 之后,又转身沖辜平道:「师尊,此事只是一场误会,徒弟会自行处理,不劳师尊费心。」 其他人这才反应过来,辜宗主还在这儿呢。 不过辜平显然也懒得为这场闹剧耗费心力,只是沖宣灵道:「过来。」 宣灵愣了一下,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叫自己,但还是乖乖走了过去。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他走到辜平面前,只见辜平盯着他半晌,忽地伸出两指,点在他眉心。 一股灵力钻入宣灵身体里,宣灵只觉得浑身一凉,除此之外倒没什么其他的感觉。 辜平检查完,收手,沉声道:「你可知我为何要来?」 「演武场上的防护结界,都是由我所设,说是能承受元婴期修为的全力一击,那就不会有虚,即便是现在的玉尘,也破不开——你,是怎么做到的?」 宣灵一脸茫然:「我也不知道啊!」 天知道,他本来还以为自己会输呢。 辜平面色冷厉审视了他片刻,发觉他脸上的表情确实不似作伪,便道:「我刚刚检查过了,你的身体确实没有问题,修为也只有金丹期。」 宣灵刚稍稍松了口气。 却听辜平下一句又道:「但是防护结界破碎是事实,把人打伤也是事实,今后,不允许你再参加任何宗门内的比试,并且从今天开始,禁足半年。」 半年!? 所有听墙角的弟子都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 尤其是沧澜宗弟子,更是震惊,这时间也太长了吧!? 之前有个犯了好几条宗规的弟子,也才不过禁足三月,宣灵这件事还没有定论,严谨来说不能怪他,竟然还要禁足半年…… 宣灵更是直接快炸了。 宗门大比往后半年的时间,正好就是魔族入侵人界的剧情。 他要是真的被禁足半年,没有出去的机会,到那时候就只有死路一条! 因此便什么也管不上了,道:「凭什么!?」 辜平神色冷漠,带着不容置疑的口吻道:「因为你既然已经和玉尘成亲了,那便是沧澜宗的弟子,归我沧澜宗所管。」 「我说禁足半年,便是禁足半年。」 宣灵脑子一热,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不假思索道:「那我离婚!」 「我不想当你们沧澜宗的弟子了,反正你们不也说我是倒贴吗,那就离婚!现在就离!」 龚居仁:「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我就知道,你是爱我的)!」 蓦地,医馆内静了。 一股极其强悍的威压扑面而来,宣灵身体一僵,一阵恐惧感自天灵盖向下,几乎流遍四肢百骸,他忍不住咬唇,脸色发白,冷汗涔涔而下。 许久,才听见辜平缓缓开口。 「把你刚才的话咽回去,这件事不许再提。」 「否则,禁足一年。」 第9章 偶遇 宗主发威,没人敢违逆。 宣灵一路被几个杂役弟子客客气气地「请」回了碧云峰。 他连着大半个月天天翻窗跑出去,竟也能瞒得天衣无缝。 至少正殿门口的两个杂役是一点都没察觉,看到这一群浩浩荡荡的人,还以为是来找云玉尘的。 直到「押送」宣灵的弟子向他们解释,这两人才知道,宣灵竟然没有一天是安生待在寝殿的,甚至这次出去还惹恼了宗主,吓得当场就要下跪了。 宣灵不管他们,心如死灰地走进寝殿,关门落锁一气呵成,然后一下子扑倒在柔软的大床上,幽幽嘆了口气。 他刚刚梳理了这段时间他制定的「逃离沧澜宗」的计划完成的进度,答案就是……没有进度! 突破境界短期内是指望不上了,没有资源;本想靠着宗门大比积攒点跑路经费的计划也夭折了,唯一能够有所慰藉的就是,至少他的修为似乎还挺强的。 躺在床上整理了半天思绪,宣灵才突然发现,系统好像好几天都没出现过了。 因为这几天他都在忙着修炼,没怎么找系统闲聊,所以也是直到现在才发现,自己的脑海里好像比以往安静了许多。 他直起身,换了各种姿势召唤系统,却始终没能得到回应。 第16页 实在无聊,但又不想荒废时间,宣灵只能在寝殿内找来纸笔,慢慢回忆着原着的剧情,把各个关键时间点标记出来。 一旦投入进去,时间就过得很快。 一连三天,宣灵总算是凭藉着记忆,整理出了一份原着剧情线出来。 正打算去睡个午觉,消失已久的系统突然上线了,兴奋道:「宿主宿主,我回来啦!这几天是不是非常想我!」 宣灵沉默半晌,冷哼一声,阴恻恻道:「你还知道回来啊?我还以为你去找别人做宿主了呢。」 系统背后一凉,连忙表忠心道:「怎么可能!宿主,我生是你的统,死是你的鬼,怎么可能去找别人呢!」 「那你去哪儿了?一连好几天不见人!你知不知道,我被沧澜宗宗主给禁足了半年,这两天闷在屋子里都快发霉了!」 终于找到人发泄,宣灵直接一股脑将这几天的闷气都撒了出来。 系统悻悻道:「我也不是故意的嘛……没关系宿主,我这次是去更新系统了,所以才花了不少时间,但是我现在功能可多了,禁足而已,我应该能帮宿主逃出去!」 宣灵蓦地睁大了眼睛:「真的?」 也不怪他不信,实在是系统前期的表现太废物,除了陪聊没有任何作用,宣灵早就放弃从他那里寻求帮助了。 系统信誓旦旦道:「真的,宿主你可以告诉我你现在想去哪儿,我看看能不能直接传送,不过我更新功能耗费了很多能量,要慢慢恢復,太难的现在估计不行,要再等等。」 宣灵摸了摸下巴,思索片刻,道:「那就把我从这间寝殿里传送出去,行不行?」 「辜平给这里设下了禁制,但是应该不太难,只是需要密令,那些杂役弟子平常就是凭藉密令进出给我送东西的。」 系统试了试,道:「可以,不过目前只能传送出方圆五百米,次数不限,但是需要冷却,三个时辰一次。」 「只是想要直接传送出沧澜宗外估计就不可能了,沧澜宗本身还有一道阵法禁制,那个很难避开,目前我还做不到。」 宣灵一喜,道:「足够了,现在我就算逃出去也没什么用,辜平想把我抓回去轻而易举。最好的跑路时机肯定是在半年后,到时候趁着魔族入侵,就算我跑路了也没人会管我。」 系统道:「嘿嘿~我这个新功能好用吧!那宿主你现在要传送吗?」 宣灵道:「传!这几天快把我给憋坏了,出去逛逛,不过记得传到个没人的地方。」 「好!」话音刚落,宣灵眼前一黑,下一秒睁眼就换了个位置。 他打量了下周围,看起来是片灵植园,种着各种各样的灵草,还有一处灵泉,因而周遭灵气格外浓郁。 系统道:「碧云峰离沧澜宗其他峰都很远,方圆五百米都没什么人,这里是专门种植灵草的幽静峰,位置也很偏,除了日常打理灵植的杂役,应该不会再来别的人。」 「不过这些草药上都施有阵法,一旦触碰就会留下痕迹,宿主还是远离些为好。」 宣灵点头,绕过种植区,在灵泉边找了处空旷地坐着。 灵泉附近的杂草长势喜人,宣灵百无聊赖地摘了几根草,两只细长白皙的手指飞快地编织出一只小兔子,又摆到一边,编下一只。 编的过程中不忘问系统:「除了传送,你还更新了什么功能?」 系统愣了一下,支吾道:「具体嘛,不太好说,但是别的系统能做的我肯定能做到,别的系统做不到的我说不定也能做到。」 宣灵觉得这话有些奇怪,不由道:「除了你,难道还有别的系统吗?」 系统:「……没有。」 「哦,」宣灵也没再问,忽然想起些什么,道:「我这具身体好像有些古怪。」 「前些天你不在的时候,我参加了宗门大比,打赢了一个看起来非常厉害的外宗弟子,当时甚至冲破了能抗住元婴期修为全力一击的防护结界,但是后续这股力量就消失了,就连辜平也没查出来什么异样。」 系统有些心虚,干笑道:「可能是出bug了,我也没感觉出宿主你身上有什么古怪的地方。」 宣灵揉了揉额角,嘆息道:「其实也没事,就是因为这件事,我没办法参加宗门大比了,本来还想赚那一千块灵石呢,现在也没机会了。」 系统刚想回话,突然感受到一股陌生的气息,立刻道:「宿主,有人来了!」 宣灵连忙起身想躲,但是四周空旷,没什么能躲的地方,便只能生无可恋地转身。 他猜到有可能会遇到人,但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本以为可能是看守灵植园的弟子,想浑水摸鱼煳弄过去,却见来人一袭青色衣袍,身形单薄,眉眼温和,宛如一个斯文儒雅的俊逸书生。 宣灵略微一惊,是符叙? 对方显然也还记得他,眼里闪过一抹惊讶的神色,随即笑了笑:「是你啊,偷跑出来玩了?」 宣灵有些尴尬,摸了摸鼻子,道:「嗯。」 符叙很有分寸,并没有问太多,而是声音温和道:「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这里景色很好,也很安静,每次来沧澜宗,我都会习惯来这边逛逛。」 宣灵想起自己前几天总结的几个主角攻的性格,符叙无疑是其中脾气最好的一个。 第17页 温柔如水,默默守护。 也因此,虽然符叙在原着几个主角攻中不算热门,但是仍有一批死忠粉。 宣灵想了想,大胆着上前几步,将刚才编得最好的一只小兔子递给他,道:「诺,送给你,我自己编的。」 符叙一愣,连忙小心翼翼地接过小兔子,另一只手指尖弹出一道灵力,附身其上,小兔子瞬间栩栩如生地活了过来,乖巧安静地趴在他手心。 「谢谢,很可爱。」符叙温声道。 宣灵趁机问:「听说你很会画符,对吗?」 所以是想找他画符才送小兔子给他的吗? 符叙心里莫名有些失落,但仍是答道:「确实会画一些,但是也只能勉强用用罢了,没什么大用处。怎么,你有想要的符吗?」 宣灵犹豫了下,道:「有,我想要一张中级护身符。」 其实宣灵早就有此打算,也是因此才想去参加宗门大比赚点灵石,但是没想到计划还没进行多久,就半路腰折了。 直到现在偶遇符叙,他才想起来这回事。 中级护身符可以抵挡元婴期修士或中阶魔族的全力一击,正是宣灵现在需要的。 相当于多一条小命了。 他问符叙:「一张中级护身符,大概需要多少灵石?」 符叙轻声道:「你是云兄的道侣,我可以送你一张。」 宣灵摇头:「没事,我还是想自己买。」 他不太想欠主角人情。 符叙也没有再坚持,斟酌了一下价格,道:「差不多要五千灵石左右。」 宣灵瞳孔一震:「多少?」 他还有后悔的机会吗??? 符叙看他宛如小动物一般吃惊的表情,忍不住笑了。 实际上,他还少说了一个零。 护身符需要耗费巨大灵力画成,中阶护身符即便是普通修士画的,都要卖五万灵石,更不要说身为天机宗宗主的亲传弟子符叙画的了。 他问宣灵:「你现在有多少灵石?」 宣灵一脸沮丧,在他面前伸手比了个1。 符叙:「一千块?」 宣灵嘆了口气,道:「不,是一毛没有。」 符叙:「……」 他忍俊不禁:「我记得,沧澜宗弟子每月都有俸禄,应该不至于这么拮据才对。」 宣灵「呵呵」两声:「可能吧,不过,原来我是没有,现在就更不可能有了。」 也许是符叙的性格过于温和,让宣灵忍不住戏精上身,佯装可怜道: 「唉,五千块灵石,这要存到猴年马月啊,这个婚还真是不如不结。」 「结婚容易离婚难啊,想当初爱得有多深,现在就有多后悔,以前我眼光实在不行,要是有机会离婚,我高低要去醉花楼点几个小倌儿看看……」 醉花楼是人界有名的勾栏场所,有男有女,宣灵自从从其他弟子嘴里听说后,就一直很好奇。 「后悔了,想离婚?」 身后传来一道不冷不热的声音,宣灵顺口接道:「对啊,现在多不自由,离婚才……」 话说了一半,宣灵见符叙一直对着自己眨眼,有些疑惑,下意识回头,正好看到自己刚才还念叨着的「眼光不行」的对象,正单手搭在剑柄上,一脸淡漠地看着他。 宣灵:「……」 他现在立刻传送走还有救吗? 第10章 「定情信物」 传送是不可能了,先别说怎么向两人解释,他连三个时辰的冷却时间都还没消磨完呢。 宣灵勐地咳嗽了两声,眼神四处游移,飞快地觑了眼云玉尘按在剑柄上的手,清了清嗓子,道: 「离婚……离婚就更不好了!我这个条件,只怕是到哪里也再找不到像云师兄这么好的……呃,道、道侣了……」 他又摸了摸鼻子,不着痕迹地倒退几步,「那什么,符公子,云师兄,你们好好聊,我还有事,就先不奉陪了!」 说罢,转身就熘,逃得飞快。 「站住。」 一声冷呵。 宣灵的脚步不受控制地停了下来。 是元婴期的修为压制。 回头一看,云玉尘缓步走来,在他面前站定,一张俊脸散发着寒气,沉声道:「你是怎么破解禁制逃出来的?」 宣灵:「呃……」 苦思冥想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合情合理的藉口,宣灵干脆装傻道:「什么禁制?我怎么不知道?我直接就跑出来了,我还以为是宗主好心,打算放过我一马了呢。」 云玉尘淡淡看了他两眼,不知信没信,一扬手,给他施了个禁言术,不管宣灵「呜呜」叫了半天,转头问符叙道:「符兄,他是不是找你帮他了?」 宣灵放弃挣扎,在心里「啧」了声。 这云玉尘不愧是辜平一手教出来的好徒弟,连堵人说话的手段都一模一样,好霸道啊。 符叙笑道:「倒还真不是,云兄,你误会了,我来此处闲逛,恰好遇到了宣公子,就与他聊了几句。至于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也不知,不过连着关了几日,宣公子想必也是闷坏了,才偷跑出来,你也不用太过苛责。」 真是个好人! 宣灵泪眼汪汪地看向符叙,要不是身上还有禁言术,只能用眨眼表示感谢,他能当场给吹个几百字彩虹屁不带重复的。 第18页 云玉尘看了一眼试图用眼睛放电的宣灵,蹙眉道:「你不用替他说好话,师尊既然说了要禁足半年,那便少一天都不行,我先带他回去了。」 符叙无奈,他这个发小从小就天赋极高,是他们几人里修为最强的一个,但是为人实在刻板,不消说是对待其他师弟,便是对待自己,也是一点错都不放过,符叙经常担心他会因此走火入魔,误入歧途。 便道:「你先别急,方才宣公子还想找我买一张中级护身符,但是手头拮据,这我倒是没关系,送他一张也无妨,但是你可想过,宣公子进沧澜宗也快一个多月了,为何身上一块灵石也没有?是不是都被杂役弟子剋扣了?」 「还有,宣公子一直住在你殿中,是不是连半点消遣也没有?估计也是因此才会无聊偷跑出来,你作为他道侣,平日里应该多加关心才是。」 云玉尘被符叙这连珠炮似的发问给问得一愣。 宣灵也吓得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虽然原着里提到过,符叙在几个主角攻里年龄最长,因而一直担任着哥哥的身份,后期白涟的后宫之所以如此和谐,也少不了符叙从中维持的功劳。 但是他是真没想到,符叙竟然真的敢以长辈的身份来「教训」云玉尘。 ……不过他也是真的不敢要云玉尘的关心。 感觉云玉尘会是那种,逢年过节,给小辈送五年高考三年模拟,顺便补习数学,并且还认为自己对小辈非常尽心的那种长辈。 他实在无福消受。 那边,沉思片刻,云玉尘挥手解去宣灵身上的禁言术。 宣灵反应极快,抢先一步,道:「没关系云师兄,灵石的事情我自己处理就好,您日理万机,不用把我这点小事放在心上,而且虽然殿内没什么消遣,但是我明白这都是你用心良苦,想让我专心修炼,是我太贪玩,不听从云师兄教诲,以后我一定勤加修炼,再也不到处乱跑了!」 云玉尘沉默片刻,才缓缓道:「你既然是我道侣,我必不会亏待与你。」 他说完,解下腰间干坤袋,递至宣灵面前:「之前是我考虑不周,这里面有数十万灵石和一些丹药符箓,除了平常我必要的东西,剩下的都在这里,你可以随意拿去使用。」 宣灵一怔。 一阵凉风,扫起地上的落叶。 树叶摇晃,发出轻微沙沙的声响。 他盯着那双伸在自己面前的骨节分明的手,半天没能开口。 ……这不是原着中云玉尘对白涟说过的话吗? 除了朋友换成道侣外,其他都一模一样。 没人比宣灵更知道这干坤袋的重要性。 原着里,白涟好几次靠着这干坤袋里的珍贵法宝逃出险境,而且,更重要的是,这个干坤袋上面还有一层云玉尘母亲云溪留下来的封印,放在云玉尘身上,可以抑制魔族血脉激活,放在其他人身上,可以抵御一个强大魔族的全力一击。 这件事,云溪就连自己的亲师兄辜平也没有告诉,只是说,如果未来云玉尘有喜欢的人,可以把这个交出去当作定情信物。 辜平古板固执,并且对魔族恨之入骨,一旦知道了这个干坤袋能够抑制云玉尘的魔族血脉,必然不会允许云玉尘赠与他人,但是云溪却看得很开。 云玉尘觉醒魔族血脉,只不过是或早或晚的事,再多封印也无济于事,但是若是他将这干坤袋送了出去,那必然是喜欢对方,万一以后云玉尘入魔了,做出什么不可控的事来,至少这干坤袋还可以保护一下那个人。 事实证明,云玉尘的母亲预测得确实很准,原着中,有一次,成为魔尊的云玉尘不受控制,差点杀死白涟,就是这随身携带的干坤袋救了白涟一命。 宣灵嗓子发涩,强制将自己的视线从那刺绣精緻的干坤袋上移开,抿了抿唇,道:「……算了,我也不是特别需要,刚才说想买护身符只是说着玩儿而已。」 他已经改变了云玉尘禁闭中白涟日夜照顾的剧情,再也不能犯同样的错误了。 万一后面剧情崩得亲妈不认,他顺利跑路的可能性就更低了。 打定主意,宣灵又咬牙道:「云师兄,这我真的不能要,你拿回去吧!」 说完,试图推开云玉尘的手,试了半天,连吃奶的力气都使上了,云玉尘却依旧纹丝不动。 像是笃定了他不收就不松手似的。 符叙感受到两人之间别别扭扭的气氛,轻轻嘆了口气,解围道:「宣公子,你还是收下吧,这干坤袋是云兄母亲的遗物,云兄是将你视作了十分重要的人,才会送给你的,你不收,他不会罢休的。」 宣灵:「……」 话说到这份上了,再拒绝确实不好。 宣灵无奈抬头,正对上云玉尘冷冷淡淡,没有任何情绪的眼神。 大概,云玉尘只是按照自己遵守的规则办事而已吧。 虽然不喜欢他,但是因为他们两个已经结为道侣,宣灵也算是符合把干坤袋送出去的条件,所以云玉尘就这么做了。 至于其他什么更深层次的原因,那是完全没有了。 总之他先收着,以后有机会再还回去就是。 「好吧,那我就收下了。」 宣灵伸手接过干坤袋,规规矩矩地系在自己腰间,然后道:「这样你总满意了吧?」 第19页 少年腰身细瘦,一袭白衣,浅白绣上金色云纹的干坤袋挂上去并不违和,反而与张扬的红色髮带相得益彰。 宣灵左看右看,总觉得有哪里古怪,情不自禁问了云玉尘一句:「好看吗?我怎么觉得有哪里……」 云玉尘:「好看。」 宣灵:「……」 云玉尘又道:「你有什么想要的?我下山给你买。」 宣灵一惊,忍不住看了符叙一眼,这嘴是开了光吧,说什么云玉尘都听。 他还以为云玉尘会只让他多加修炼别贪玩呢。 他道:「不能带上我吗?我不会添麻烦的。」 云玉尘:「不可,你还在禁闭中……」 「求你了。」 一只手拉上他的衣袖,宣灵抬脸可怜兮兮地看着他,一双杏眼圆熘熘的,乌黑有神,与人对视时,总让人忍不住多看上几眼,一个不慎,就迷失进去。 云玉尘垂眸看了眼扯着自己袖子的那只纤长白皙的手,刚要再次拒绝。 宣灵却是心一横,眼一闭,赶在云玉尘开口之前,一头拱进他怀里,搂紧他胳膊,软声道:「求求你了云师兄,你就带我去嘛,就一次,我看别人家道侣都会带人出去玩的,你放心,我绝对不给你拖后腿,我就是想看看,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喜欢什么嘛……」 霎时间,空气都好像凝滞了。 符叙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云玉尘浑身僵硬,他从未与人这样亲近过,就连幼年时,师尊对他也向来都是严厉多过温和,不仅不会抱他,连夸奖都少有,更别说宣灵还是他名义上的道侣了。 他低头看向埋在自己怀中的脑袋,另一只手抬起,又放下,最终还是忍不住轻轻摸了一下,终于松了口:「不要如此……胡闹,我答应你便是。」 宣灵:嘿嘿,计划通! 第11章 被抓 仲春三月,乍暖还寒。 正值黄昏,落日衔山,天际被霞光染红,远方翠树绿草,被夕阳映照得如同镀上了一层金边。 宣灵出来前才发现自己穿的是宗门弟子服饰,为免引人注目,最后还是从云玉尘的干坤袋里找了一件尺寸合适的衣裳换上。 换上一看,立刻明白了为什么这件衣裳会压箱底了。 只见少年一身绛红色云纹镶花锦缎袍,腰系蹀躞带,配一把银剑,身姿挺拔秀颀,束髮飞扬,端的是一派鲜衣怒马之姿。 没想到云玉尘居然也会有这么显眼的衣服? 宣灵疑惑看向他,云玉尘微微颔首,不知是不是会错了意,道:「好看,很适合你。」 宣灵:「……」 他都已经被夸得有些免疫了。 总感觉方才符叙的一顿「训斥」,给云玉尘点亮了什么不得了的技能。 至少在好好说话这一点上,进步是显而易见的。 忽略这一句,宣灵问道:「我们要怎么下山?」 「御剑。」 云玉尘略一抬手,一把剑凌空出鞘,径直悬在二人面前,剑身恍如玉石,洁白通透,冷冷闪着寒光。 宣灵眼睛一亮,道:「青霜剑!」 青霜剑由千年寒玉制成,削铁如泥,吹毛立断,威名远震修真界。 只是此剑极为桀骜难驯,多年来从未认主,还是当时云玉尘突破元婴境后,才偶然获得了这把剑的认可。 宣灵眼馋这剑许久,他一直用的都还是宗门内统一的佩剑,虽然沧澜宗的也不会差,但是毕竟还是会认主的本命剑来得更加酷炫。 听说金丹期就能让剑认主,还不知道等脱离主线剧情后,他能不能拿到一把属于自己的本命剑呢。 「时候不早了,我们走吧。」 无声念了句剑诀,云玉尘拎起宣灵就上了剑。 宣灵还没反应过来,只感觉一阵头晕眼花,转眼间就已离地千米,周围云雾缭绕。 再往下一看,整个沧澜宗都缩小成了一个黑点,渐行渐远。 宣灵:不对……他好像恐高啊啊啊!!! 起初这剑飞得还算平稳,宣灵强迫自己闭上双眼,防止四处乱看,双手紧紧抱住肩膀,脸色惨白,瑟瑟发抖地缩着身子站在剑的一端。 蓦然,一阵狂风颳过。 气流掀得宣灵一个趔趄,差点从剑上摔下去。 此刻宣灵再也顾不上什么矜持不矜持、剧情不剧情的了,惨叫一声「仙君救我」,然后勐地扑进云玉尘怀里,死死搂住对方的腰不撒手。 风仍未停,并且还有愈刮愈烈的架势。 唿啸的风声掠过宣灵耳畔,仿佛要勾起什么记忆似的。 宣灵只感觉自己陷进一片梦魇之中,挣扎着被缠住,他忍不住紧紧蜷缩起来,额头都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倏地,风声停了。 肩上多了一层柔软暖和的披肩,隔绝了深入骨髓的寒意。 宣灵从噩梦中骤然惊醒,发现自己紧紧被云玉尘搂在怀中,鼻息间都是对方身上淡淡清冷的梅花香气。 察觉到宣灵醒了,云玉尘摸了摸他脑袋,动作格外轻柔,低声安抚道:「快到了,不用怕。」 宣灵还未完全清醒,听到这话,下意识又往他怀里埋了埋,沉沉睡去,期间手里还紧紧攥着云玉尘的衣袖,很是不安的样子。 等到宣灵再次醒来,已经过去一个多时辰了。 第20页 他正躺在床上,抬眼全是陌生的环境。 余光扫见窗外天色将黑,宣灵「唰」地一下从床上起来,往外走了两步,便见屏风后的小床上,云玉尘正闭眼打坐。 他莫名松了口气,下一刻,云玉尘已然睁眼,静静凝视着他。 宣灵有些不太记得刚刚是怎么睡着的了,只能回想起自己因为恐高,硬生生钻进了云玉尘的怀里。 脸上一红,宣灵咳嗽着掩饰道:「那个,不好意思,睡太久了。」 云玉尘淡声道:「无碍,你不必放在心上,今天是花朝节,外面很热闹,我们走吧。」 二人一齐出了客栈,长街上灯火通明,人来人往,商贾络绎不绝。 宣灵立马将刚刚的一点尴尬抛在脑后,一路东摸摸西看看,一条街走下来,手里吃的玩的塞得满满当当。 不过干坤袋在手,宣灵顺手都装了进去。 手上又腾出一片空,宣灵余光瞥见角落里一个画糖人的小铺子,顿时起了兴趣。 只是那里人有些多,挤进去不方便。 宣灵便回头提醒了云玉尘一句,让他在外面等自己就行,然后一猫腰,钻入人流中,顷刻间身影消失不见。 他没注意到,角落里一股黑气悄然附身在他衣摆上,渐渐隐了进去。 云玉尘不放心宣灵,原本想跟上,但是人流实在太多,又有不少姑娘有意无意围着他转,迷乱了视线。 担心宣灵原路返回找不到他,云玉尘便只好站在原地,阖眼养神。 不知为何,往常这座宁静祥和的小城,今天却总是让他隐隐感觉不对劲,心绪不宁。 可他仔细探寻过,却又找不到任何异样,最终只能归结于自己多疑了。 「奶奶,我想买个糖人,可以画图案吗?」 宣灵站在摊前,画糖人的是位身形佝偻的老太太,有些耳背,他这一声便叫得格外大声。 老妇人停下动作,眯眼看向他,眼里忽地闪过一道精光,转瞬即逝,笑呵呵对宣灵道: 「好好好,可以画,你说,你说,我来给你弄……」 「嗯,先从这里画,头髮是这样的,对,表情要冷淡一点……」 宣灵一边描述着,一边看着一个迷你q版的云玉尘形象缓缓浮现。 其实他不敢让云玉尘跟来也有这个原因,他还打算自己偷偷留着收藏呢。 估计让云玉尘看见了,能直接给他没收了。 不知何时,周边的声音渐渐小了。 宣灵拿着做好的糖人,先小心翼翼收到干坤袋里,然后疑惑回头,只看见一个空荡荡的街道。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一块黑布从身后蒙住口鼻,顷刻间,宣灵就失去了意识。 宣灵是被吵醒的。 滴答滴答。 洞穴内空旷异常,可以清晰地听见水滴落下的声音。 两道压低的声音接连响起,先开口的这个声音较为年轻: 「大哥,你确定我们真没抓错?我怎么记得那个白涟不长这样啊!不是都说他白衣飘飘,清逸绝尘,恍若仙人吗?我看这个一点也不像,你说那云玉尘真的可能来救他吗?」 紧接着,一个粗哑的中年男声道: 「哼!我怎么可能抓错,今天我们俩分头混入沧澜宗探查情报的时候,我亲眼看见,那个云玉尘,亲手将自己母亲留下的干坤袋送给这小子了,而且这小子居然还敢沖那个大魔头撒娇,除了那个白涟之外还有可能是谁?」 年轻的声音弱弱回了一句: 「可是大哥,我们好像才是大魔头……而且不是说云玉尘还有一个道侣吗,我们为什么不连那个也一块抓来?」 中年魔族勐拍了一下那年轻魔族的头: 「我用你说!但是你看那云玉尘杀魔无数,死在他手上的魔族同胞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不比我们更像大魔头吗?」 「而且早都跟你说了,云玉尘是被他那道侣以死相逼才同意结婚的,实际根本就不爱他,早就私底下和白涟互通心意了,甚至连新婚之夜都抛下道侣去和白涟私会了,哼!还名门正道呢,吃着嘴里的望着锅里的,不要脸!」 年轻魔族挠了挠头:「那大哥我们现在还要做什么啊?」 中年魔族道:「等云玉尘顺着我们留下的信息找到这儿,估计还要一个多时辰,我们再去检查下陷阱,等会儿千万不能出差错,不然我们和其他魔族兄弟这么多天的努力就全都白费了!」 …… 说着,二人脚步声渐远。 听完两人的谈话,宣灵差点眼前一黑。 他想起来这是什么剧情了! 原着中,云玉尘一次歷练任务,杀了一伙从界壁中逃窜出来的三位魔族中的弟弟,结果因此,招来另外两人的恨意。 那两人本事不大,但歪招一堆,费尽千辛万苦打探到云玉尘和白涟的私情之后,便设计掳来白涟,威胁云玉尘一个人前来救人,然后暗设埋伏,打算一举杀了云玉尘。 这两位魔族都是中阶,修为接近于修真者的元婴境,虽然单独对上云玉尘没有胜算,但是他们又招揽了一群在修真界东躲西藏的低阶魔族扩充实力,足足有三十多位。 这些魔族对云玉尘积怨已久,纷纷答应,就等着众人齐力一心消灭云玉尘这个「大祸害」呢,但是身为主角攻之一,云玉尘怎么可能真的输? 第21页 最终,虽然云玉尘受了重伤,但是靠着昏迷不醒后临时激发的魔族血脉,压制了在场一众魔族,不仅把白涟完好无损地救了出来,还立下大功,回宗门出尽了风头。 也正是在这里,云玉尘血脉上的封印松动了,提前预示着后期魔族血脉的彻底觉醒…… 道理他都懂。 只不过,这个剧情为什么会发生在他身上啊!!! 第12章 白涟 梳理完前后剧情,宣灵第一时间把系统叫了出来。 上次传送完,系统为了节省能量,就进入了待机状态,通俗来讲就是去睡了,宣灵也一直懒得叫醒他。 这会儿估计都还不知道他被抓了。 「系统,快醒醒,你宿主我都被魔族抓进老巢了,你怎么还能睡那么香?」 系统打了个哈欠,从瞌睡中清醒,感受到体内汹涌的能量,先是震惊了:「怎么回事,我只是打了个盹,能量怎么突然涨了这么多?」 宣灵闻言眨了眨眼,若有所思。 想当初他刚穿进来的时候,系统就一直撺掇他和白涟抢主角攻,难道走主线剧情就能获得能量? 那之前系统突然升级更新也就不奇怪了。 他先是让白涟错失了照顾被关禁闭的云玉尘的机会,又在宗门大比上出尽了「风头」,虽然这并非他本意,不过照结果来看,确实是在和白涟「抢」。 怪不得能有那么多的能量,甚至还让系统更了次新。 再加上这次…… 宣灵有些坐不住了。 一方面,他真的还挺馋能量的,这玩意儿攒得越多,他底牌越多;另一方面,他又确实是不想掺和到剧情线里去,麻烦。 不过,眼下不是细究这件事的时候。 宣灵暂且先将此事抛到脑后,压低声音对系统道:「先别管这个了,你要不要先看看我在哪儿?」 系统巡视了周围一圈,勐然醒悟:「宿主,你怎么被抓了!」 「……等等,这地方好熟悉,我怎么好像在哪里见过?」 宣灵没好气地回:「你作为任务系统,对原剧情居然还没我熟悉,这说的过去吗?」 「你再仔细看看,这是不是原着中白涟被魔族绑架,用来威胁云玉尘的剧情?」 系统一噎,总算反应过来,看到宣灵被五花大绑地丢在角落里,连忙悻悻找补道: 「我这不是睡觉去了嘛,我现在就看看能不能给你松绑。」 它检测了下绑住宣灵的绳子: 「宿主,绑住你的特殊道具是捆仙锁,专门用来锁住修真者的灵力,所以你才没办法挣脱,不过等阶较低,我可以剪掉,要不要现在就剪?」 「剪。」 宣灵道:「不过你记得做得隐蔽点,我等会儿先伪装成昏迷的样子,看能不能多打探点情报。」 系统应声,下一秒宣灵就感觉束缚着双手和灵力的绳子一松,他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在原地,打量了周围一圈。 这个洞穴十分宽敞干燥,洞壁上点着火把,能够照亮大部分区域。 宣灵视线在洞穴内仔细搜寻了一遍,也没看到有什么类似暗门的地方。 这座洞穴的位置应该是在这两个魔族的大本营的最深处。 想要来到这里,必须经过层层看守和陷阱。 不然那两个魔族也不会这么放心他一个人被关押在这里。 干坤袋也不知道去哪里了,唯一庆幸的是,那上面有禁制,除了他和云玉尘以外的人都打不开。 不然一众法宝到了魔族手上,留不留得住另说,还会反过来坑害他们自己人。 想起出门前他还信誓旦旦地跟云玉尘保证自己绝对不会添麻烦,宣灵就恨不得一头撞死谢罪。 正想着,洞穴口传来一阵骂骂咧咧声,宣灵连忙闭上眼装睡。 只见刚刚那对魔族兄弟重新返回,紧接着一个人被粗暴地丢到了宣灵旁边的地上。 宣灵悄悄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往旁边看去,结果就看到了一袭白衣,双眸紧闭,脸色苍白的白涟。 宣灵:?这效率也太快了,还没半个时辰呢,就把正主给找来了?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个时候白涟应该还在宗门内参与比试,顺便推进和其他几位主角攻的好感度剧情。 怎么这么轻易就被掳出宗门了? 他屏息凝神,打算听听这两位魔族怎么说。 年轻魔族先道:「大哥你看,我就说你抓错了吧,这个才是真白涟。」 中年魔族狠狠啐了一口,道:「要怪就怪那个姓云的,不按常理出牌,母亲的遗物就这么随随便便给了一个假道侣?」 「我可不信,这两个人里面必定有一个是障眼法,被推出来当挡箭牌的,反正现在我们手上两个人都有,管他喜欢哪个,只要来了就别想活着回去!」 「可是……」 年轻魔族犹豫道:「这下我们又多浪费了一个能够潜入沧澜宗的法器,那可是我们好不容易才偷到手的,万一这次不成功……」 「呸,闭上你的乌鸦嘴!」 中年魔族阴沉地扫他一眼,「你就不能想点好的?等会儿逼那姓云的把干坤袋打开,法宝里面有的是。」 「好了,你就留在这里看好这两个人,看丢了唯你是问,我去把其他弟兄们都叫过来。」 第22页 说完,他抬步往外走,宣灵耳尖一动,立刻弹指放出一缕神识,循声附身在那人衣摆上。 他记得这对魔族兄弟还抓了不少活人,单独关押在一个地方,等会儿最好先找个机会把人都放了,再将这群魔族一网打尽。 从前面两次表现来说,留下来看守的年轻魔族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 宣灵佯装悠悠转醒,睁开眼,竭力表现出一个被抓之人应有的恐惧: 「啊啊啊!这里是哪里?我不是在买糖人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人家好害怕呀嘤嘤嘤……」 系统欲言又止:「宿主,演得太假了……」 宣灵在心底「啧」了一声:「没事,这个脑子不太聪明,看不出来。」 然后下一秒,那年轻魔族疑惑中带着警惕的眼神看向他:「……你确定你是在害怕?」 系统:「……」 宣灵:「……」 他记得这人在原着中就是个脑子不太灵光的小炮灰啊,难道配角智商下线还是主角才能享受的特权吗? 他倏地闭上嘴,怕说更多引起怀疑,将目光投向身边的白涟。 不知道是不是被宣灵的声音吵醒,白涟眉头皱起,细长乌黑的眼睫轻颤了两下,缓缓睁开了双眸。 雪白柔美的脸上还带着一两分刚清醒的茫然,连每一根髮丝都维持着恰到好处的凌乱。 白涟打量了周围一眼,眼里闪烁着惊惶和不安,看到宣灵如同看到救星般,低声喊了一句:「宣公子。」 然后眉眼不经意间流露出几分脆弱,苍白秀丽,一张脸美得惊心动魄,颤声道:「我们这是被魔族抓来了?」 前后对比,高下立现。 系统嘆了口气:「我突然觉得你当初没选那条攻略路线是对的,有些事,不是想做就能会的,还得让专业的来。」 宣灵深有同感:「我支持你,我要不是个直男,就对他动心了。」 再看那位年轻魔族,也是一副看呆的表情。 宣灵清了清嗓子,小声道:「应该是,我是在宗外不小心被抓的,不过你怎么也被抓来了?」 白涟眼底闪过一丝怨怼,他能不来吗?再不来攻略对象都要被你截胡了! 当系统提醒他,云玉尘违反宗规带着宣灵出宗逛街时,他都快气疯了。 之前他眼巴巴地讨好了云玉尘那么久,对方的好感度都不见得涨一下。 宣灵这才刚清醒没多久,云玉尘就能为他违反宗规了? 此子断不可留。 而且,这两个魔族也是真够愚蠢的,他故意在沧澜宗内散播了那么久的传闻,这两人都能抓错,实在是蠢到无可救药,怪不得就是个当炮灰的命! 要不是他刚刚狠下心耗费能量兑了一张剧情推动卡,估计等会儿云玉尘救人的剧情就要全被宣灵抢去了。 不过现在,他还不能确定宣灵到底是任务者还是什么别的身份,为防止打草惊蛇,只得忍气吞声,维持着人设柔声道: 「我也不知,我是在回寝殿的路上突然被迷晕的……不过,宣公子你不应该在禁闭中吗,怎么会出现在宗外?」 宣灵心虚地咳嗽一声,道:「这个说来话长,简单几句话说不清楚,那个,我们还是先关注一下自身的安全吧。」 从刚刚开始,年轻魔族就在一旁虎视眈眈地盯了他们两个许久。 此时听到这话,顿时冷哼了一声:「聊完了?」 「我看你们是一点也不把我放在眼里,信不信我把我大哥叫来?」 狐假虎威的废物草包。 白涟眼底闪过一丝不屑,但表面迅速变了一副脸色,眉心紧蹙,面容清冷,厉声道: 「你是什么人?为何要把我和宣公子绑来?我警告你,赶快把我和宣公子放了,你就还有挽回的机会,不然……」 年轻魔族像是一刻之间拿了剧本似的,「桀桀」笑了两声,念着反派经典台词: 「小美人儿,都到这种时候了你还不明白吗?现在你在我手上,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还不赶快讨好讨好大爷我,这样兴许我还能绕过你一马……」 他走上前,邪笑着伸手抚上白涟水嫩的脸蛋,突然感受到颈后一阵凉风,连忙想要转身。 「咔嚓」一声。 宣灵如鬼魅般瞬移至他身后,利落地一个手刀狠狠噼在他后颈。 「咚——」 白涟一脸错愕,眼睁睁看着年轻魔族倒在地上,顷刻间失去了生息。 第13章 夫君 伸手探了探那年轻魔族的鼻息,宣灵沉默地收回手。 死了。 他第一次杀人,哦,不对,是杀魔。 心头还有种挥之不去的心悸感。 其实,以他的修为,正面对敌没有丝毫胜算。 刚才能一击制胜,全靠白涟吸引了大部分注意力。 不过,这位魔族生前作恶多端,害人无数。 也算是死有余辜了。 压下指尖残留的异样温热感,宣灵抿了抿唇,绕到白涟身后。 「宣、宣公子,你……你要做什么!」 白涟咬紧唇瓣,只能眼睁睁看着宣灵走到他身后,以为他也要给自己来这么一下。 宣灵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强了? 难道,他真的也是任务者?也有一个辅助提升修为的系统? 第23页 那宣灵逆袭后,岂不是第一时间就要杀了他! 白涟越想越慌,脸色「唰」地一下白了。 宣灵却脚步一顿,疑惑歪头:「我给你松绑啊,你不想逃出去吗?」 白涟:「……」 他还忘了这茬。 但是他要是逃出去了,那剧情推动卡岂不是白费了? 他可是特地上赶着被抓来的,就等云玉尘来救他,推进好感度剧情呢。 可是不走,恐怕就要引起宣灵的怀疑了。 白涟默了默,绞尽脑汁找了个理由道:「可是我们不知道怎么出去,会不会太冒险了?」 「而且……」 白涟话锋一转,换上一副楚楚可怜的神情:「刚才被抓来的时候,我不小心崴到脚了,等会儿走起路来肯定不方便,我不想拖累你,宣公子你一个人走吧!」 宣灵越听越疑惑。 崴脚这么小的伤,你一个神梦宗大弟子手上,就没有一瓶能用的药? 我怎么感觉你是根本就不想走呢! 他存心试探,眼珠一转,笑眯眯道: 「没事,你清醒前我用神识附身了在另一个魔族身上,大概摸清了这里。」 然后眼疾手快,三下五除二帮白涟解开了捆仙锁,还将人扶了起来。 「走吧,我背你,前面应该有道暗门,打开就能出去了。」 说着,宣灵就轻轻松松地将白涟背到了背上。 被迫恢復自由身的白涟脸色难看了一瞬,垂眸看向眼前人脆弱纤瘦的脖颈,眼底闪过一丝阴狠。 反正宣灵修为不如他,倒不如直接下手,以绝后患。 手心渐渐凝聚起一道灵力,白涟缓缓伸手,靠近宣灵的后颈。 正准备直接下手—— 「轰!」 一声巨响。 脚下地面应声开裂,二人来不及反应,双双滚了下去。 一阵头晕目眩。 宣灵撑着身体坐起,揉了揉脑袋,一转眼,冷不丁和一个魔族对上视线。 对方一愣,反应过来后沖他森然一笑。 宣灵:「……」 他这是,掉进魔族大本营了? 再环视周围一圈,果然。 二十多个人类被迷晕捆绑在角落里,周围还有十几个魔族看守,虽然目测都是初阶,但是数量太多,打不过。 看来是他疏忽了。 他本来是想学着之前那中年魔族打开暗门机关,开启洞穴出口,但是没想到对方会在机关上做手脚。 最后不仅没能出去,还被转来了魔族大本营。 他倒是没事,反正迟早要来,就是坑了白涟。 只是不知为何,宣灵悄悄打量白涟的脸色,没有生气,反倒还有几分高兴。 不太对劲。 眼看着周围几名魔族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宣灵回过神,眨了眨眼,果断举手投降:「别打架,有话好好说。」 五分钟后,宣灵和白涟又齐刷刷地被五花大绑丢进了角落里。 魔族a:「这两个人怎么跑出来了,老大不是让老二看好他们吗?」 魔族b:「老二不靠谱惯了,准是又偷懒去了,问问他俩不就知道了。」 他就近一把抓起宣灵的衣领,兇狠道:「说,你们两个怎么出来的?」 宣灵装傻道:「什么?不清楚,我醒来之后就只碰见了他一个人。」 「敢耍老子?」 魔族b冷笑一声,刚想给宣灵点颜色瞧瞧,忽然听见「轰隆」一声。 洞穴口处哗啦啦石壁塌陷,掀起阵阵硝烟,一道身影直直冲撞进碎石堆里,刚要抬起手臂,就被毫不留情地踩了下去。 鲜血渐渐晕染了出来。 这是谁? 宣灵心头一紧。 只见硝烟散去,一道浑身沾血的身影逐渐显露。 青霜长剑仿佛被血洗过一般,被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握住,如玉般通透的剑锋抵在地上那人的喉咙处。 一道冰冷低哑的声音响起:「我再问一遍,他人在哪里?」 「呵呵……」地上那人几近疯狂地笑起来:「死了,都死了!」 「没想到,堂堂沧澜宗正道首徒,修真界的天之骄子,竟然是个下贱的半人半魔的混血种,哈哈哈哈哈,云玉尘,你……你不得好死!」 「噗——」 一剑落下。 青霜剑生生贯穿地上那人的脖颈,鲜血溅至云玉尘早已被染红的洁白衣摆,他毫无所觉,淡淡收回剑,不带情绪地朝这边瞥了一眼。 正对上宣灵怔怔的脸。 宣灵看到一双标志性的、独属于魔族的红瞳。 他大脑内嗡嗡作响。 云玉尘这是,提前激发魔族血脉了? 宣灵倏地寒毛直竖。 要知道,激化了魔族血脉的云玉尘可是极端的暴虐嗜杀,眼里只能容得下白涟一人。 他的跑路大计还没有开始进行呢,不至于这么倒霉吧??? 宣灵脑袋转得飞快,余光瞥见云玉尘提着剑一步步朝这边走来。 原本还在嚣张威胁宣灵的魔族,早就逃得不见踪影,整个洞穴只剩下昏迷不醒的人类、他还有白涟。 终于,云玉尘走到了两人面前。 白涟眼里精光一闪,随即调整表情,一张清秀的脸蛋泪光盈盈,泫然若泣:「云师兄,你终于来了,我好害怕……」 第24页 云玉尘脚步顿了下,偏头看了他一眼。 白涟心中一喜。 果然,他还是有优势的,毕竟相处了那么久,肯定比宣灵一个刚清醒不久的—— 云玉尘不感兴趣地收回视线,径直越过他身边,走到了宣灵面前。 白涟脸上的表情僵住了。 宣灵瞳孔骤缩。 云玉尘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一言不发。 滴答—— 一滴冰凉的液体「啪」的一下坠落至宣灵脸上。 一股血腥气瀰漫开来。 是血。 云玉尘身上的。 宣灵头皮发麻,深吸一口气,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脱口而出道:「夫君,能先给我松个绑吗?」 说完,宣灵勐地闭上双眼。 草。 羞耻远大过了恐惧。 云玉尘不会一气之下弄死他吧? 真要弄死他的话麻烦来点痛快的啊啊啊啊—— 背后的捆仙索蓦地一松。 宣灵愣愣地睁开双眼,云玉尘若有所思地看着他,重复了一句:「夫君?」 「你在叫我吗?」 宣灵迟疑着点了下头。 怎么感觉,这个云玉尘比原来那个还好说话? 云玉尘的红眸静静凝了他半晌,突然伸手捏住了他下巴:「你脸上有脏东西。」 很碍眼。 伸手抹掉宣灵脸上的血液,云玉尘却又不想撒手了,低头打量着宣灵的脸。 宣灵在他伸手上来的时候就吓得闭上了眼睛,乌黑细长的睫毛轻轻颤着,在白皙的眼睑上落下一小片阴影。 云玉尘忍不住伸手去碰,睫毛扫过指腹,一阵轻微的痒。 宣灵悄悄睁眼看他,小声道:「好了么?」 云玉尘默了默,收回手,道:「好了。」 宣灵松了口气。 他真的怕死。 就在刚刚极限的几秒内,他突然想起一个一直被自己忽略的东西。 干坤袋。 原着里云玉尘把干坤袋送给白涟的剧情在后面,主要作用是帮白涟抵过了一次云玉尘的攻击。 他也就下意识忘了,这干坤袋的另一层作用——可以抑制魔族血脉的激活。 只是他被抓来后,干坤袋就不见了,宣灵略一思索,拉住云玉尘的袖子,小心翼翼道:「你能陪我去找个东西吗?」 云玉尘低头看了一眼他的手,「嗯」了一声。 宣灵拉着他,一路绕过碎石,走到了刚刚被云玉尘一剑贯穿的尸体旁。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个应该就是那个中年魔族的尸体了。 这一众魔族里,就他地位最高,干坤袋有极大概率在他身上。 宣灵搬开石块,忍着反胃在那魔族腰间摸了摸,果然摸到一个袋子。 拿出来一看,正是干坤袋。 他马上递至云玉尘面前,道:「我要找的就是这个,这是你的,还给你。」 哪知云玉尘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红色眼瞳骤深,盯着他:「你确定你要给我这个?」 这么想让他走? 让那个鸠占鹊巢的人回来? 云玉尘周身顿时散发出一股戾气。 宣灵一脸茫然。 我就还个东西,怎么还生气上了? 但他一向「知错就改」,飞快收回手,反应极快地从干坤袋里掏出一串糖人递给云玉尘,道:「咳,拿错了,是想送给你这个。」 糖人还是那中年魔族伪装的老太太画的,精緻可爱,将云玉尘清清冷冷的神态勾勒得惟妙惟肖。 宣灵看着一阵唏嘘,害,有这个手艺回魔界再就业一下不也挺好的吗,这个炮灰反派就非当不可吗? 云玉尘拿着那一串糖人,沉默了,片刻道:「真的是给我的?」 宣灵格外真诚地「嗯嗯」两声。 云玉尘不知道是不是满意了这个回答,拿着那一串糖人,正准备咬。 宣灵悄悄伸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干坤袋挂回了他腰上。 物归原主。 干坤袋周身散发出一阵淡淡的光。 下一秒,云玉尘眼中红色褪去,视线落在嘴边的糖人上,眼中有一瞬的茫然。 半晌,他缓缓放下手,眉心蹙起,目光落在宣灵身上,淡淡道:「解释一下。」 宣灵:「……」 要不,你还是先变回去? 第14章 御剑指导 解释是解释不清楚了。 云玉尘大概是失忆了。 宣灵摸了摸下巴,试探地问:「你还记得多少?」 云玉尘垂眸看了眼地上的一片狼藉,沉默片刻,道:「我追着那魔族留下的线索来的,和他打了几回合,忽然就失去意识了。」 看来是灵力一时间消耗太多,压制不住体内的魔血,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宣灵后知后觉地松了口气。 好在,云玉尘现在还不知道自己是人魔混血。 干坤袋上的封印也勉强还能起到压制魔血的作用。 短期内,他还很安全。 他斟酌着措辞,缓缓道:「可能是一时间耗费灵力太多,所以断片了?」 「不过这个问题不重要,重要的是虽然这里两个带头的魔族都死了,但是还剩下一部分小的,得赶紧抓回来,防止他们继续害人。」 云玉尘微微颔首,施了个法术洗净两人身上血迹,伸手摸向腰间传信令牌:「我先禀报师尊。」 第25页 宣灵顿时垮了脸:「你告诉他,他岂不是就知道我偷跑出来了?」 「是我擅自把你带出来的,师尊不会罚你。」 云玉尘传完信,无意间摸到腰间干坤袋,一顿,皱眉看了眼宣灵,正打算解下。 「哎哎哎,你别动,就挂你身上吧,别给我了,我容易丢。」 宣灵连忙抓住他的手,「反正东西在你身上,你又不会跑。」 云玉尘顿了顿,没说话,算默认了。 宣灵道:「那我们先把那些被魔族抓来的人给放了吧。」 两个人一起走进洞穴深处,一个个给人松绑又叫醒。 半个时辰后,送走最后一个千恩万谢的百姓,宣灵才发现白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 对方不知道有没有听见,那中年魔族临死前说云玉尘是混血种的话。 如果听到了…… 宣灵在心里「啧」了一声。 从白涟的人设来看,他应该不是那种会多事的人。 而且也不可能轻信一个魔族的话。 但是也说不定。 毕竟这位「白涟」从他穿来以后都表现得奇奇怪怪的。 回去还是要再试探试探。 两人往外走去。 洞穴外面是一片茂密竹林。 皓月当空,为叶片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银辉。 清风扫过,树叶沙沙摇晃。 一个没留神,宣灵撞上了前面云玉尘的后背。 仲春时分,夜间格外的冷。 宣灵摸着鼻子,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云玉尘脚步停住,转身,从干坤袋里取出一件青白色鹤氅,催动灵力隔空给他披上。 宣灵小声咕哝了一句:「谢谢。」 从刚刚开始,气氛就有些古怪。 莫非是云玉尘想起了些什么? 他刚刚应付对方失忆的理由实在扯淡,稍一回头想,就能发现有多站不住脚。 可是又不能实话实说。 宣灵嘆了口气,裹紧身上的外袍。 他只是个炮灰,为什么莫名其妙就掺和进主线剧情了。 这种待遇谁爱要谁要,累了。 正想着,云玉尘腰间传信令牌一闪。 「师尊说,一个时辰内,速回。」 云玉尘从令牌上收回手,沉默片刻,转眼看向宣灵:「你可会御剑?」 宣灵:「……啊?」 御剑是勉强能御的,摔死是概不负责的。 御剑对灵力消耗极大。 云玉尘方才灵力消耗太多,短时间内无法御剑。 宣灵抱大腿习惯了,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要做大腿的大腿。 而且他还有点恐高。 他苦着一张脸,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势:「……我试试,你先做好从天上摔下来的准备。」 云玉尘:「……」 「我教你,先唤出你的本命剑。」 宣灵乖乖拔出佩剑:「那个……没有本命剑,这个能凑合用不?」 云玉尘:「……用我的。」 宣灵颤颤巍巍从他手中接过青霜剑。 入手仿佛拿了一块冰,冻得他当即就想丢掉。 但是不行,这是位大爷。 本命剑通常只为剑主所用。 但是偶尔特殊情况下,剑主同意,也可暂时让别人使用——这是脾气好的剑。 但是眼前这一把,显然心高气傲得不行。 宣灵用灵力徒劳操控了半天,这剑连半点起来的意思也没有。 摆明了:不干! 好好好,耍大牌是吧!? 宣灵木着脸把剑塞回云玉尘怀里:「你这剑不行。」 青霜剑「嗖」的一下悬到空中,上下浮动,剑身发出嗡嗡剑鸣,十分危险。 宣灵视若无睹,继续告状:「一点都不懂礼貌。」 「也不看看我和你什么关系,就……」 「锵——」 青霜剑气得要死,勐地沖向宣灵,堪堪擦过他耳侧,只差毫釐。 唰唰唰,身后竹林倒了一片。 宣灵吓得连忙往云玉尘身后躲。 啧,破剑。 还挺凶。 拽了拽云玉尘的袖子,宣灵恶人先告状:「你看它,还欺负我。」 却见云玉尘一言不发,视线落在他拉着他袖子的手腕上。 那手纤细修长,白皙如玉。 唯一刺目的便是手腕上的一道红痕。 是被捆仙索绑着的时候留下的。 醒目至极。 宣灵有些别扭,下意识收回手。 却被云玉尘隔着宽大袍袖攥住。 皎月渐渐隐入乌云,云玉尘脸上的神色让人看不太真切,有几分莫名。 片刻,才缓缓道:「对不起。」 宣灵一怔。 他心中浮现出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想,情不自禁问了出来:「你一路上冷着脸就是因为这个?」 云玉尘没应答。 就是默认。 宣灵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感觉。 毕竟前世是个孤儿,也没体验过什么被人关心的滋味。 况且只是一道红痕,要是云玉尘没提起,他估计早就忘了。 他摸了摸鼻子,道:「没关系,本来就是我自己要出来玩的。」 「真要说起来,我还连累你被姓辜……辜宗主问责呢,就当扯平了。」 第26页 他瞄了一眼因为被忽视而气得上蹿下跳的青霜剑,暗笑一声,当着他的面反握住云玉尘的手,道:「时候不早了,我们趁早回去吧,我来御剑,你来教我好不好?」 云玉尘道:「好。」 青霜剑:以色侍人……无耻至极! 御剑对于金丹期的修士来说其实不难,唯独宣灵恐高这一点难办。 他小心翼翼踩在剑上,操控灵力让剑浮起。 刚被收拾一顿的青霜剑老实多了,指哪飞哪儿。 一开始还勉强能适应,随着剑越升越高,宣灵浑身僵硬,一动也不敢动。 除了因为恐高。 还有一点……实在是太近了。 云玉尘站在他身后,虚虚环着他,握着他的手引导他操控剑的方向,两人间距离近得简直像他被云玉尘拥在怀中。 「还是害怕吗?」 云玉尘的声音里似乎带了点疑惑:「你学得很好,不用这么紧张。」 因为凑得很近,唿吸间,宣灵都能闻到他身上的清淡梅花香气。 宣灵:「……」 他「嗯」了一声。 听起来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但又不敢真的让云玉尘退开。 只能憋憋屈屈地忍着。 眼看着沧澜宗正门前的刻名山石越来越近,宣灵深吸一口气,道:「……我自己好像也可以了,你不用……再这样。」 云玉尘顿了顿,「嗯」了一声,退后一步,松开他的手。 宣灵屏息凝神,操控着剑缓缓下落。 忽地,一阵铿锵嘹亮的鸟鸣在长空中响起—— 一只黑色巨鹰破空朝宣灵直直飞来。 宣灵瞳孔骤然一缩。 顷刻间,灵力波动,青霜剑失去控制,在半空中上下颠簸。 「小心!」 云玉尘猝然出声,正要出手拽住宣灵,只见他脸色一片惨白,脚下一个不稳,从半空中跌下! 宣灵:「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 宣灵跌进一个熟悉的怀抱里。 原来,在他摔下去的瞬间,云玉尘迅速凝聚起残存的灵力,御剑飞快赶来接住了他。 青霜剑缓缓下落。 宣灵松了一口气,缓缓睁眼。 入目是一片陌生的建筑。 琉璃金瓦的重檐屋顶,朱漆殿门,门口两侧摆着两座巨大的青石狮像,巍峨耸立,端庄严肃。 宣灵心底陡然生出一丝不妙的预感。 这……怎么那么像原着中描写的宗主殿。 他默默地扫了一圈殿内。 很好。 都是人。 辜平坐在殿中正座上,旁边还有几位长老。 四周全是表情肃穆的弟子。 听到了那么大的动静,所有人自然朝殿门口投来了视线。 随即,表情不约而同地变得古怪起来。 众弟子亲眼看见。 他们尊敬景仰的云师兄,御剑飞来。 但,怀里打横抱着一名少年。 少年身上披着的还是曾经云师兄穿过的青白色鹤氅,几乎将整个身体包裹住。 唯有一只纤细冷白的胳膊隐隐约约露出来。 那手腕上,一道暧昧红痕清晰可见。 ……草。 打住,打住。 再想就过不了审了。 众弟子就看着云师兄低头,对怀里少年低声道:「到了。」 见怀中人没什么反应,又道:「不下来吗?」 众弟子悚然。 这还是他们那个铁面无私、铁石心肠的云师兄吗??? 然后就见那怀中人颤颤伸出一只手,怯怯地拽住云师兄衣领,声如蚊蚋:「能不能,不下去啊?」 用一个词来形容宣灵现在的心情。 那就是—— 心如死灰。 问就是现在去死然后重开还有救吗啊啊啊啊啊!!! 第15章 心魔 社死归社死,但宣灵还真不敢当着辜平的面赖在云玉尘怀里。 他别别扭扭地让云玉尘放自己下来,就见刚刚把自己从剑上吓得摔下来的巨鹰径直飞下,最终落到正殿上的辜平手背上。 宣灵:「……」 所以说刚刚这鸟之所以会飞上来吓他就是这老头指使的吧! 宣灵咬牙切齿,他就感觉这老头不待见他,那倒是同意他离婚啊! 云玉尘见他气愤,安抚道:「这是角鹰,是师尊的座下灵宠,名为玄鸾。应当是见我们太久没回,师尊才想派玄鸾去找我们,没想到刚好撞上。」 宣灵没精打采地点了点头。 反正人已经丢了,爱咋咋地吧。 他和云玉尘一同迈进正殿,云玉尘躬身行礼,道:「师尊,弟子来晚了,还请师尊责罚。」 宣灵躲在他身后,尽力缩小存在感,也嗫喏着喊了一声「宗主好」。 辜平抬手放飞玄鸾,淡然无波的目光朝这边瞥过来,声音听不出喜怒:「你需要我责罚的事就只有这一件吗?」 宣灵在心里「嚯」了一声。 这是点他呢。 宣灵琢磨了一下。 别看老头表面上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估计心里早就气死了。 从小规规矩矩养到大的乖徒弟,竟然为了一个外人违反宗规,辜平肯定有一种自家大白菜被猪拱了的感觉。 第27页 宣·拱白菜猪·灵表示,你徒弟自愿的啊,别赖我~ 话虽如此,但是出于人道主义精神,宣灵还是清了清嗓子,站出来,毅然道: 「辜宗主,是我让云师兄带我出去的,你要罚就罚我好了!」 围观弟子这才看清他真实身份,霎时间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都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这就是云师兄的道侣宣灵吧!果真如传闻所说,天姿国色,就连高冷如云师兄,如今看来也被他俘获了!」 「还有这种传闻?」 「你不知道?前阵子宣灵在金丹期比试上大显身手,一击击败一个赤霄宗新秀弟子不说,还打破了辜宗主设下的据说能抗住元婴期全力一击的防护结界!那弟子惊艷于宣灵美貌,一见钟情,现在还天天嚷嚷着要娶他呢!」 「这么厉害?我记得他不是个草包废物吗?据说长相还奇丑无比,能止小儿夜啼!」 旁边弟子听了不屑道:「你这都多久前的传闻了?谣言,都是谣言!那不过是我们宗迷惑外人的障眼法罢了!」 「宣师兄忍辱负重,就等着宗门大比上惊艷亮相,打其他宗一个措手不及!扮猪吃老虎,目光之长远,可不是你我能够随意揣测的!」 「咳咳……」 宣灵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几位同门,没发现自己声音大了点吗? 你们长老的脸都黑了。 这传闻也实在离谱。 宣灵都不敢细想,自己现在在其他弟子眼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了。 殿上几人也显然听到了几位弟子的讨论。 辜平还没发话,旁边几位长老就坐不住了,其中一个白须长老指着宣灵鼻子怒道:「你这小儿,给云贤侄下了什么迷魂汤,让他为你违反宗规!」 这位长老平常最是喜欢云玉尘,觉得他天赋绝佳,心性也好。 可是这个什么宣灵一来,就全毁了,眼看着就要把云玉尘拐上迷途,他怎能不气。 谁知云玉尘上前不着痕迹地把宣灵挡在身后,恭敬道:「确实是我带他出去的,不怪他,长老要想罚就罚我吧。」 「你!」那长老气得吹鬍子瞪眼,袖袍一甩,愤愤离去。 旁边弟子看着宣灵的表情就差把「红颜祸水」四个字挂在脸上了。 围观一场闹剧,辜平却是自始至终都未发一言,神色也只是淡淡。 宣灵还以为他要憋个大的来刁难自己,结果没想到辜平什么也没说,直接揭过了这个话题: 「方才传信令牌里,你跟我说的那几个逃走的低阶魔族我已经派人去追了,之所以唤你来,是有其他要事。」 云玉尘脸色一肃:「师尊请说。」 「想必你也感觉到了,人魔界壁一直在松动,这些到处作祟的魔族也都是从界壁裂缝处逃出来的,这几日魔族害人事件一直在增加,修补界壁刻不容缓。」 「我和其他几个宗门的宗主,已经决定明日动身,一齐前去修补界壁,回程未知,这段时间宗门就交由苍衡长老打理。」 苍衡就是那拂袖离去的长老,虽然脾气暴躁了些,但是实力不容小觑,在沧澜宗仅次于辜平。 云玉尘眉心蹙起,道:「苍衡长老平时日理万机,宗门杂事可以交给徒弟处理,师尊不必担忧。」 辜平深深看了他一眼,道:「你也不会留在宗门内,你可知那龙渊秘境?」 云玉尘微微一怔,道:「弟子知晓。」 龙渊秘境是上古化神境大能渡劫时陨落留下来的。 传闻秘境内珍宝无数,修真界各门派一直都在想方设法开启它。 「那秘境阵法已破,不日就要开启。秘境内危险重重,到时候需要你带领愿意前去宗内优秀弟子一同前往,其他宗的几位小辈也会同去,是机缘还是劫难,全看你们个人造化。」 宣灵听到这才反应过来。 原书中二分之一处的秘境剧情点,竟然这么快就来了? 原着中,这段剧情一直为读者所津津乐道,无他,全因几个主角攻抢夺白涟的各种修罗场实在令人抓心挠肝。 云玉尘也是在秘境中才察觉到自己对白涟的心意,心魔暗生,之后修炼越来越走火入魔,直到激发了魔族血脉后,彻底堕魔。 宣灵陷入了沉思。 去,又要被捲入剧情线当中,不知道会不会又掀起什么蝴蝶效应。 但是不去,以他的资质是肯定突破不了元婴境了。 龙渊秘境内天材地宝数不胜数,白涟就是在这里偶遇机缘,突破了元婴境。 他要是去了,就算吃不到肉,总能喝到点汤吧? 打定主意,宣灵探出个脑袋,道:「我也能去吗?」 辜平还没说话,云玉尘先道:「不行,太危险。」 宣灵睁大双眼:「可是别的金丹期的弟子都能去,为什么就我不行?」 他故技重施,一回生二回熟,扯着云玉尘的衣袖软声道:「带我去吧,云师兄,再危险这不是有你保护我吗?」 云玉尘看了他一眼:「你是不是忘了自己还在禁闭中?」 宣灵:「……」 哦豁,真忘了。 只听云玉尘接着道:「这次带你出去已是破例,我会自行领罚,但不会有……」 「带他去。」 辜平淡淡道。 第28页 「……?」 宣灵一脸懵逼地转头,再三确认刚才那句话确实出自辜平之口。 辜平微微颔首:「他跟在你身边,应当不会有事。」 宣灵眨眨眼,反应过来,刚要冲云玉尘嘚瑟。 紧接着辜平意味深长道:「刚好,也可以培养培养感情。今天出去一次,遇到点危险,他现在不是连对你卖乖都能信手拈来了吗?」 宣灵:「……」 云玉尘:「……」 阴阳怪气。 宣灵火速收回手。 太诡异了。 他耳朵一定是出问题了。 这种婆婆对儿媳妇既视感的话怎么会从辜平那张面瘫脸嘴里吐出来。 秘境一事就这么被敲定下来,回去时,云玉尘先陪宣灵去了趟碧云峰。 修炼是不可能修炼的,累了一天,宣灵选择倒头就睡。 睡前还不忘提醒:「咳,宗主都发话了,你可千万不能不带我。」 屋内烛火昏黄,一片暖色。 因为没有特别吩咐过,所以摆设还是大婚那天的样子。 朱漆雕花木床上叠着一层胭脂红绸缎薄被,细雾似的水红绡纱帷帐被松散拢起。 宣灵盘腿坐在床上,随手扯下红色发绳,乌黑长髮散落一肩,衬得肤色更加白皙。 他笑眼盈盈,眸中映照着烛光,明亮清澈,定定望着云玉尘:「反正你会保护我的对吧?」 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抱上的大腿,但是有大腿就是香。 宣灵美滋滋地想。 云玉尘目光落在他脸上,喉结轻微一滚。 室内一片安静,只有烛火燃烧的噼啪声。 见他半天没有应答,宣灵微微歪头,眼里有些疑惑,警惕道:「你该不会是要反悔……」 倏地,云玉尘用手蒙住了他的眼。 哑声道:「……别看我。」 他气息有些不稳,脑海里突然一阵钻心剐骨的痛。 嘶哑粗粝的声音几乎要穿透耳膜。 「你心动了。」 「他只会毁了你的道心。」 「杀了他。」 是心魔。 不知何时而起。 已然扎根。 喉间隐隐泛起腥甜,云玉尘另一只手紧紧握住青霜剑柄,修长的骨节用力到几乎泛白,青筋暴起。 几缕黑气萦绕在他眉间,衬得如玉冰霜的脸上多了一抹邪性。 蓦地,一只手轻轻覆盖在他的手背上。 宣灵小心翼翼地拉下他蒙着自己眼的手,关心道:「你怎么了?是不是和那个魔族打架的时候受伤了?」 他伸手抚了抚云玉尘的额头,皱了皱眉,咕哝了一句:「好烫。」 「你太累了,还是别去修炼了。」 宣灵拍了拍身侧的一部分床,眨眨眼:「勉为其难分你一半,怎么样?」 云玉尘静静凝了他许久。 久到宣灵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压根儿没说话。 肩膀忽然一沉。 云玉尘低头埋入他颈窝,全然将他拥在怀里。 闭上眼前,云玉尘眼底隐隐闪过一抹猩红。 他低低道:「好。」 第16章 束髮 东方泛白,晨光熹微。 空气中微微泛着冷意。 宣灵冻得迷迷煳煳间,察觉到身边有个热源,一翻身,舒舒服服地窝了进去。 不光如此,还自觉地拉过那人胳膊,放在自己腰间,把自己搂得严严实实。 他畏寒,身上那一层绸缎薄被挡不了什么,这些天凌晨都是被冻醒的。 现在总算能睡个好觉。 ……不对。 宣灵倏地睁眼。 云玉尘被他惊动,眉心蹙起,无意识搂他搂得更紧了些,声音带着刚睡醒的倦意:「怎么了?」 宣灵一怔。 听云玉尘这声音,估计是许久没睡过一个好觉了。 原着中也经常提到,云玉尘修炼刻苦,不分昼夜,再加上还要管理宗门琐事,几乎很少有休息的时间。 不管是昨天带他出去,还是陪他睡觉,其实都是在迁就他。 虽然修真者不用睡觉,但耗尽了灵力也会累。 而且都是男人,搂一下抱一下有什么的。 宣灵索性放弃挣脱的念头,小声道:「有点冷。」 云玉尘几乎是下意识地反应,手轻轻托住他脑袋,把他往自己怀中按了按。 「靠我近些。」 大概是用了灵力,他身上比方才更暖和了,宣灵困意更甚,满足地「嗯」的一声,窝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等再次醒来,已是辰时。 身边窸窸窣窣的声响,宣灵迷濛睁开眼,下意识拽了拽旁边人的衣袖,不甚清醒地咕哝了一句:「去哪儿?」 云玉尘替他掖了掖被角,道:「师尊即刻启程,我去送他,还有一些宗门事务需要处理,你要是困的话就再睡会儿。」 宣灵清醒大半,打了个哈欠坐起身,道:「算了,我也不睡了。」 他看云玉尘精神不错,脸上已然没有了疲色,唇角一弯:「睡一觉是不是好多了?」 云玉尘微微一怔。 他比宣灵醒来得早很多,一睁眼就看见宣灵窝在他怀中,睡得很熟,安静乖巧。 两人挨得极近。 唿吸都几乎交融在了一起。 第29页 他就这样看了对方许久,直到杂役弟子前来提醒,才察觉忘了时间。 醒时的宣灵像变了个人,一双杏眼灵动狡黠,唇红齿白,恍若浓桃艷李,夺人心魄。 云玉尘喉结滚了滚,移开视线,「嗯」了一声。 然后近乎刻意地转移话题: 「之前有一样东西,忘了给你。」 他从干坤袋里拿出一件叠放整齐的衣裳,递至宣灵面前。 「这是前几天宗门元婴期大比的奖品,你既然要和我一同去龙渊秘境,就穿上这个,也保险些。」 宣灵挑眉:「你是榜首?」 云玉尘微微颔首:「嗯。」 宣灵毫不意外。 云玉尘作为几大宗里修为最强的小辈,这点实力还是有的。 他笑眯眯地伸手接过,展开一看,是一件绛色窄袖束腰劲装,衣摆处用金色丝线镶绣着云纹,不知是何材质,入手触感极佳。 云玉尘解释道:「这是一件法器,由南海鲛绡制成,穿上后可于水中闭气,也有防御效果。」 「龙渊秘境中多沼泽湖泊,万一遇上什么险境,它也可以保护你。」 宣灵眼前一亮。 苟命装备这不就来了? 现在想想,他一开始还是太傻了。 急着离婚干什么,抱大腿多香。 而且现在搞好关系,说不定后期就算云玉尘黑化了也能饶他一马呢。 「我先走了,你记得勤加修炼,不要荒废。」 「多谢云师兄!」 宣灵眉开眼笑,跟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等人一走,他立刻起身试了试这件衣裳。 不愧是高阶法器,穿到身上还能自动收缩大小,变成正好合身的尺寸。 宣灵心满意足,只感觉未来一片光明。 随手用发绳束起长发,他正准备找个灵气充裕的地方打坐修炼,就听殿前一阵喧闹。 「哎哎哎,少宗主,你可千万不能硬闯啊!宗主说了要先通报的!」 「哼,你天天通报通报的,一次也没成功过,昨天我可听说了,那姓宣的和姓云的一起出去了,怎么轮到我就不行了?」 听这声音耳熟,宣灵挑了挑眉,推门一看,不是薛少宗主还能是谁? 薛鸣轩一眼看见他,浓眉倒竖,怒气沖沖道:「前几天我来找你,为什么不见我?」 宣灵一头雾水:「你什么时候来找我了?」 门口杂役弟子出了一额头冷汗,战战兢兢道:「宗、宗主吩咐的!除了云师兄,其他人来找宣师兄,都说不见。」 薛鸣轩眉头紧皱,恶狠狠道:「那我这几天是被你骗了?」 那杂役弟子吓得腿都要软了。 宣灵无语:「你刁难他干什么,又不是他想拦你的。」 薛鸣轩冷哼一声,勉强算是绕过了那弟子,迈步进殿。 他目光先是在宣灵衣服上打量了一番,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又是一嗤,阴阳怪气道:「姓云的倒是疼你。」 宣灵顿时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薛鸣轩不理他,伸手在干坤袋里一摸,随手丢了个束髮嵌玉金冠到他怀里:「不是什么好东西,给你了,反正我也看不上。」 旁边围观的杂役弟子眼都直了。 宗门金丹期大比的冠首奖励,不是什么好东西? 宣灵拿着那发冠上看下看,也没看出什么名堂,但是看样子也是一件法宝,便毫不心虚地收下了。 又问:「你来干什么?」 薛鸣轩嘟囔了一句「没心没肺」,然后才道:「当然是来找你打架的,金丹期的比试一点挑战也没有,随随便便就赢了。」 他一脸兴致勃勃:「你不是连防护结界都能击碎吗?我倒要看看你实力究竟如何。」 宣灵果断回绝:「不要。」 他还不想死。 薛鸣轩俊脸顿时一黑。 宣灵趁他炸毛前赶紧顺了顺毛: 「我都比不过白涟仙君,又怎么可能比得过少宗主你呢?金丹期冠首之位,不管我参不参加,肯定都是你的!」 薛鸣轩皱眉,不知为何脸上表情更阴沉了些:「你和白涟比过?你怎么知道自己一定比他差?」 「那些传言都是胡扯,居然能说你天姿国色,那么想来说你不如白涟肯定也是假的。」 宣灵:「……」 你倒还是挺会安慰人的。 他不想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纠缠,只好把手中发冠塞到薛鸣轩手上,理直气壮道:「别说这个了,我不会戴,你帮我。」 本以为会被狠狠拒绝,却没想到薛鸣轩脸上一愣,竟真的接过了发冠。 宣灵悚然看着他,薛少宗主俊脸一红,恶狠狠道:「看什么看,没见过你这么笨的,连发冠都不会戴。」 宣灵舒了一口气,嗯,正常了。 他背过身,随手扯下髮带,哄他道:「好好好,我们薛少宗主最厉害,那你来吧。」 薛鸣轩听到这句话,脸上红晕直接蔓延到了耳尖。 ……花言巧语! 他一边心里愤愤,一边手上动作下意识放轻,拢过宣灵柔顺乌黑的长髮,略有些笨拙地绕到金冠里。 奈何薛少宗主从小到大都是别人伺候他,断没有他伺候别人的时候,因而绾髮技术也不见得比宣灵好到哪里去,一连扯断了宣灵好几根头髮。 第30页 宣灵起初还能忍,不过一刻钟后,就开始后悔了。 「算了,我不要你给我弄了,你快松手。」 薛鸣轩也有些心虚,乖乖松手,但还是嘴硬道:「再给我点时间就能弄好了,你急什么。」 宣灵揉着脑袋转身,似嗔似怨地看了一眼薛鸣轩。 因为被扯得疼了,他杏眼里都氤氲起了一层雾气,水光盈盈,衬着红润唇瓣,一张脸格外昳丽。 「不是时间的问题,你就不能下手轻点吗,都快给我疼死了!」 薛鸣轩一愣。 他盯着宣灵的脸,喉咙莫名干渴,半天没能回神。 直到宣灵一脸疑惑地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怎么了,傻了?」 薛鸣轩才反应过来,猝然别过眼,脸色红得滴血,欲盖弥彰地丢了两个字:「娇气。」 宣灵差点被他气晕。 正说着,外面进来两个人。 一人红衣一人青衣,正是谢玄霖和符叙。 都是为寻宣灵而来。 看到宣灵这秀髮凌乱、「眼含春色」的样子,谢玄霖眉梢一挑,眼里满含兴味,道:「鸣轩……你这是?」 薛鸣轩脸色一烧,强装镇定道:「咳,他太笨了,连束髮都不太会,我帮他而已。」 宣灵差点咬碎了一口白牙:「你明明也就不会好吗!我自己来都比你强!」 符叙目光从宣灵脸上收回,微微一笑道:「我来吧,我比较擅长这些。」 这一点宣灵倒是信。 毕竟原着中符叙就一直是个「温柔居家贤惠」的人设。 但是刚刚留下的阴影太深,他还是半信半疑道:「真的?」 符叙唇边笑意更深:「信我。」 宣灵信了。 事实证明,符叙确实比薛鸣轩靠谱。 而且靠谱得多。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帮宣灵束好了发冠。 薛鸣轩围观完,冷哼一声:「发冠不错,但人不行。」 谢玄霖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一摇摺扇,戏嚯道:「那发冠不是你送出去的?」 然后转眼看宣灵,又笑眯眯道:「这衣服也一看就是云兄的手笔。」 「正好我这里也有一样东西要送你。」 谢玄霖拿出一条玄色烫金镶玉腰带,笑吟吟递至宣灵面前。 宣灵:「?」 他正摸不着头脑呢,符叙却也递给他一条白玉玲珑腰佩,眉眼含笑道:「相比之下,我的就有些拿不出手了。」 宣灵:「???」 他一脸惊诧:「为什么你们都要送我东西?」 谢玄霖轻摇摺扇,语气懒散:「我听说龙渊秘境你要同我们一道去,这些法宝我们用不上,送给你才能发挥最大价值。」 「而且,算算辈分,我和符兄还要叫你一声弟妹,这些就当是补上新婚贺礼了。」 说完还不忘拉薛鸣轩下水,道:「鸣轩,你也合该叫他一声嫂嫂才是。」 弟、妹。 宣灵脸都绿了。 虽然,好像,确实。 是这样。 云玉尘虽然实力最强,但是并非最年长。 几人中最年长的应该是符叙,比谢玄霖大一岁,比云玉尘大两岁,薛鸣轩最小,今年才十九。 听到这声「嫂嫂」,薛鸣轩先是一愣,然后果然炸了,一张俊脸瞬间黑了,沖宣灵道:「谁要叫你嫂嫂!」 宣灵无辜躺枪:「又不是我说的,你沖他别沖我啊!」 薛鸣轩瞪他一眼,一甩袖,转身气沖沖走了。 宣灵:「……」 他转头看向谢玄霖,见他一副优哉游哉事不关己的模样,咬牙切齿道:「那我就先谢谢大哥的贺礼了。」 说完,拿过东西,也气唿唿地转身走了。 这个亏还是不能白吃。 符叙无奈看了一眼谢玄霖,道:「玄霖,你非要逗他两个做什么?」 谢玄霖眼里还有未遮掩的笑意,摺扇抵在唇前,看着宣灵离去的背影,「我只是觉得,他生气起来,或许会很有意思。」 第17章 秘境 接下来几日,宣灵处处避着其他几位主角攻。 这些人简直一个比一个麻烦。 薛鸣轩就不说了,绝对是河豚转世,一天到晚生不完的气;谢玄霖也好不到哪里去,比千年老狐狸还难搞。 唯有符叙好一点,但是这三人往往扎堆出现,看到一个,总感觉另外两个也快来了。 宣灵避之唯恐不及。 他倒是有意寻白涟,但是一连几天,也没见到人。 转眼间,到了秘境开启之日。 龙渊秘境地处天机宗所辖之地,无妄山南麓,从沧澜宗出发,御剑三日方可抵达。 宣灵他们到的时候,秘境入口处已集结了不少其他宗门的弟子。 一眼望过去,各宗各派的宗门弟子服饰花花绿绿,一阵眼花缭乱。 但是五大宗门显然更引人注目,不少别宗弟子都在悄悄打量着他们,眼里充满艷羡。 宣灵目光在周围扫量了一圈,毫不费力地就找到了白涟所在的神梦宗。 对方赫然站在领头处,仍是一袭白衣飘飘,玉洁冰清的模样,身边围着许多仰慕他的别宗弟子。 似乎是感受到宣灵的视线,他转过脸来,冲着宣灵柔柔一笑,远远地,别有深意道了一句:「宣公子,好久不见。」 第31页 宣灵背后一凉。 这明显话里有话。 白涟身上绝对有鬼。 他随口寒暄敷衍了几句,把系统叫出来,在心里道:「你就没觉得白涟很不对劲吗?」 系统原本还在快乐地打盹儿,一听这话,瞬间清醒,支吾道:「这,也没有吧,会不会是你想多了?」 宣灵眯了眯眼。 沉默了片刻道:「统,你知不知道你撒起谎来很明显。」 系统:「……」 宣灵进一步威胁:「你不说实话就会失去我这个宿主。」 假的。 宣灵又不知道怎么摆脱系统,骗骗人而已。 然而系统就吃这一套,立马抱头痛哭:「呜呜呜!我说,我说好了吧!你别抛弃我!」 他吞吞吐吐,好半天才道:「其实那个白涟和你一样,不是这个世界里的人,也是任务者……」 宣灵瞳孔一震。 片刻,他缓缓咬牙切齿道:「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早说?」 系统瑟瑟发抖:「你们俩任务一样,但他的系统比我强,我怕你嫌弃我……」 不仅强,而且强得多。 毕竟他是无证上岗,连如何做系统都是照猫画虎学人家的。 宣灵无语:「我不会嫌弃你的,我又不打算做任务。」 他现在可算是知道,白涟对他的态度为什么总是奇奇怪怪的了。 好傢伙,原来他俩本就是竞争关系不说,他还一连改变了人家好几个重要剧情。 这不恨他才怪。 而且怪不得上次云玉尘混血种的身份暴露,白涟那边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有剧本,对方肯定也有啊。 宣灵揉了揉太阳穴,嘆口气,声音温和:「下次这种事别再隐瞒了,我真的不会嫌弃你,乖。」 系统刚要呜呜呜,就听宣灵话锋一转,冷笑一声道:「反正你废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早习惯了。」 系统:「……」 他愤愤道:「我马上就化形了!等我化形,肯定能把那个小妖精的系统给比下去!」 化形? 宣灵顿时一脸古怪。 脑海中闪过无数个机器人的样子,嘴角一抽,道:「其实……不化也行。」 但系统哪里听得进这句话,一个劲地嘟囔着自己不比别的系统差,宣灵只好由他去了。 他视线又在四处扫了扫,看见了不少老熟人。比如之前给他提供消息的陆仁,还有差点害他被禁足一年的龚居仁。 前者看到他,一副恨不得马上找个地缝钻进去的表情,后者看到他,却是已经跃跃欲试要冲上来了。 宣灵嘴角一抽,连忙收回视线,转身不看对方,但对方那像要把他洞穿的视线简直如芒在背。 他忍不住拽了拽身侧云玉尘的袖子,问道:「等会我们要和赤霄宗的弟子一起行动吗?」 云玉尘看了他一眼,道:「看情况,玄霖应该会和我们一起。」 他余光瞥见龚居仁,瞭然:「不想和他遇上?」 宣灵生无可恋地点点头:「要是遇上,我就拿你当挡箭牌。」 云玉尘思索片刻,道:「不用这么麻烦。」 他垂眸,修长冰凉的指节捏住宣灵的脸腮,抬起。 宣灵正摸不着头脑呢,就见下一刻,云玉尘低头在他额头上轻轻印下一吻。 ……? 宣灵当场石化。 额头上温凉柔软的触感,告诉他这不是假的。 反应过来后,他倏地倒退几步,捂着额头一脸惊恐:「你做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宣灵只觉得周围的喧闹声一瞬间好像都小了些。 云玉尘微微颔首:「他不过不相信我们俩的道侣关系而已,那就证明给他看。」 宣灵:「……」 虽然。 但是。 你说得对。 「但是下次做这种事之前能不能先让我有个准备啊!」 现在不光是沧澜宗,就连外宗弟子也均是拿着一副看「祸国妖姬」的眼光来看他了! 云玉尘微微垂眸,居然「嗯」了一声。 宣灵气结,不理他了。 他视线随便乱瞟,无意中投向白涟那边,却见对方目光穿过人山人海的各宗弟子,直直朝这边望过来。 和他对上眼后,白涟目光没有退缩半分,而是盈盈一笑,笑得宣灵背后直发凉。 他不会打算在秘境中暗杀我吧??? 这边,宣灵捂着脑袋苦思冥想,也没想通,事情究竟是怎么发展到这个地步的。 那边,秘境阵法已然开启。 原本还热闹的气氛瞬间微微凝滞,不少宗门弟子都朝沧澜宗这个方向望来。 毕竟在场的所有宗门里,独属沧澜宗实力最强。 最有资格第一个进秘境的,也非云玉尘莫属。 突然,人群中传来一道吊儿郎当的声音。 「往年都是沧澜宗先进秘境,今年怎么着也该轮到赤霄宗了吧?」 只见赤霄宗阵列里走出一位面相阴柔的粉面少年,身着华服,头戴金冠,腰间缀满了各种配饰法器,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两个字:有钱! 宣灵被吸引了注意,疑惑道:「这是谁?这么嚣张?之前宗门大比上好像没见过。」 按理说,就算赤霄宗要先进去,也该是实力最强的谢玄霖来说。 第32页 但是宣灵在赤霄宗阵列里搜寻半天,才在角落里看见摇着扇子,笑容淡淡,一脸事不关己的谢玄霖。 云玉尘道:「这是谢玄霖的胞弟,谢干,为人嚣张,目下无尘,他要是找你搭话,不必搭理。」 「他之前因为在上一届的宗门大比上调戏别宗女弟子,早就被取消参赛资格,所以没来。」 宣灵一愣,想起原着中的某个设定,忍不住问道:「谢玄霖有几个兄弟?」 云玉尘神色淡淡:「今天来秘境的这些,除了龚居仁,都是。」 宣灵倒吸了一口凉气。 回头数了数: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好傢伙,去掉谢玄霖都还能凑两桌麻将! 原着中就有提到过,赤霄宗谢宗主风流无度,四处留种,后代无数。 为了坐上宗主之位,谢玄霖这几个兄弟天天在宗内上演堪比皇位争夺的大戏。 按理说,谢玄霖天资最高,宗主之位板上钉钉是他的。 但是因为他母亲不受谢宗主宠爱,所以谢宗主对他基本上是忽视的状态,看样子也并不打算把宗主之位传给他。 但是谢玄霖的其他兄弟可不这么想。 一个个都把谢玄霖视作眼中钉、肉中刺,卯足了劲想要杀了他,给自己减少一个威胁。 可以说,谢玄霖能活这么大,也是奇蹟。 估计吃了不少苦头。 也可能是因为从小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谢玄霖无心权势,将自己伪装成风流轻浮的形象,只想自由一生。 但没想到原着后期,还是为白涟破了例,最后踩着一众兄弟的尸首,坐上了宗主之位。 宣灵不免唏嘘,倒是对谢玄霖的看法改观了些。 他问:「那我们不理他,就这样进去吗?」 他看那谢干无人搭理,脸色都气的发青了。 云玉尘道:「跳樑小丑,不足为惧。」 说罢,牵起宣灵的手,转身对一众沧澜宗弟子道:「我们走。」 宣灵就这样跟在他身后,被牵着走到入口处,传送阵一亮,两人转瞬间消失在原地。 说到底,那谢干也只敢嘴上挑衅,即使当众被云玉尘下了面子,也没有真的敢做什么。 等沧澜宗弟子全数进去之后,谢干冷哼一声,倒也不觉得尴尬,沖身后弟子挥手:「我们进去,我看谁敢在我们前面。」 「嗤。」 一声冷笑。 周围弟子自动分出来一条路,只见一个束着高马尾的玄衣少年抱剑走来,面容虽稍显稚嫩,但仍英气勃发,俊逸非凡。 一张嘴,就是冷嘲热讽:「我当是谁,谢玄霖,赤霄宗是没人了吗,连只狗也可以出来充当门面了?」 他眼珠睨向谢干,轻蔑不屑道:「你该庆幸今年宗门大比取消了你的资格,不然,我定像上次一样把你揍得半不了床。」 第18章 镜阵(一) 整个修真界,这个年纪,敢这么嘲讽谢干的,也就只有薛鸣轩了。 他前几日刚闹了别扭,因此今天来的时候,怎么也不愿意跟宣灵他们一起走,带着正阳宗一众弟子走在最后。 没想到一来,就听见谢干在放狠话。 上一次宗门大比,就是在正阳宗举行的,谢干调戏的,也恰恰就是正阳宗的女弟子。 薛鸣轩当场把人打了一顿,之后半年,谢干都没能从床上起来。 倒不是没想过找亲爹告状,但是一是谢干自己也知道自己做的事不光彩,没脸去告;二是他不像薛鸣轩似的,是薛家唯一的独苗苗,正阳宗未来板上钉钉的继承人。 他现在之所以备受他那个风流爹的宠爱,也是沾了母亲的光,真要是惹上什么事,指不定就连同他母亲一起被打入「冷宫」了。 谢干不敢冒这个险去赌。 因此就算再气,他也只能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薛鸣轩看他面色铁青,却又一个字也不敢说,瞬间失去兴趣,嘲了句「欺软怕硬的草包」,便将目光转向谢玄霖,眉宇间染上一抹不耐烦:「还不走?」 谢玄霖一摇摺扇,无奈地和符叙对视了一眼,施施然站了出来,微微沖身边几位「兄弟」颔首,道:「那我们先进去吧。」 秘境中本就人多眼杂,他本意不想多生事端,所以才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站在角落里看热闹,没想到薛鸣轩护短护到他头上来了。 他心中好笑,这小子前几日不是还生他的气,一走了之了吗? 这气还真是来得也快去得也快。 谢玄霖带着一众谢家人进入秘境后,整个秘境入口处都和谐了许多。 薛鸣轩冷脸和符叙、白涟先后踩上传送阵,只见白光一闪,眼前便是一番新鲜景象。 参天古林,郁郁葱葱,茂密的树冠几乎遮天蔽日,只能零星透出几缕黯淡光线,远处一片幽静湖泊,湖面平滑得犹如一面明镜。 宣灵蹲在湖泊旁,刚要掬起一捧水,薛鸣轩便疾步迈至他身边,一手攥住他的胳膊,浓眉倒竖:「你怎么这么冒失,万一这水有问题怎么办?」 宣灵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无语道:「你怎么还教训起我了?我又不傻,肯定是看这水没问题才伸手去碰的。」 薛鸣轩却是不放过他,道:「这里修为就属你最低,你能看出来什么?还不如来问我。」 第33页 宣灵眉毛一挑,倒是没生气,反而笑眯眯道:「哦?那好,请问大名鼎鼎的薛少宗主,你看出这水有什么蹊跷没有?」 薛鸣轩:「……」 他刚刚光顾着拽人了,眼睛都没往那湖里瞟一眼,更别说看出什么端倪了。 符叙缓步走来,闻言微微笑道:「鸣轩也是在担心你,秘境内四处都有可能隐藏着危机,还是小心为上。」 薛鸣轩脸一热,「唰」的松手:「谁关心他了!?」 眼见着他又要炸毛,宣灵连忙转移话题,道:「你们没发现吗,这里只有我们几个人,其他弟子呢?」 他和云玉尘一进来,就发现身后其他的沧澜宗弟子都不见了,原地等了一会儿,才等来一个谢玄霖。 云玉尘检查完周围,听到这话,道:「为了保证弟子安全,秘境通常被划分为不同区域,越靠近边缘越安全,反之,则越危险。」 「传送阵法是师尊设下的,应当是依据弟子的修为判断,最适合传送到哪个区域。」 宣灵摸了摸下巴:「那照你这么说,我们应该是在核心区域?那我怎么没感受到什么危险?」 谢玄霖这时走近,摇了摇摺扇,语气懒散道:「你再仔细听听。」 宣灵愣了愣。 仔细感受片刻,才突然惊觉:「怎么一点声音也没有?」 不光是鸟啼虫鸣,就连水流声,风声,树叶摇晃的沙沙声也是一概没有。 整个树林里简直安静得有些诡异。 云玉尘蹙眉道:「先探探再说。」 几人在树林里绕了几圈,发现不管是朝哪个方向走,最终都只能回到原点。 薛鸣轩自从进了秘境,眉头就没松下来过:「这秘境怎么神神叨叨的,还要绕多久才能出去?」 谢玄霖倒是一脸若有所思,转身问符叙道:「这秘境主人尊号龙渊,秘境也因此得名,我听闻天机宗就是龙渊前辈一手建立起来的,符兄,你对他可有什么了解?」 符叙仔细想了想,道:「关于龙渊前辈,我也了解得不多,只知道他在卜卦、阵法一事上极为有天赋,我们可能就是误入了他所设下的阵法之中。」 宣灵径直走在前面,听得一阵头疼。 原着中秘境这段剧情堪称简单粗暴,除了几位主角攻的修罗场描写,就是什么天降秘宝,让白涟一夜突破元婴境的桥段。 关于秘境本身的描写,可谓是少之又少。 蓦地,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脸色一变,回头道:「你们有人看见白涟吗?」 却见身后一阵白雾茫茫,哪里还有那几人的踪影。 …… 幽静古林内,一名雪衣修士站在湖泊旁,漫不经心地打量着湖面。 只见原本清澈见底的湖面上,赫然显现出宣灵几人的影子。 一道冷冷的声音凭空响起:「你花费这么大的功夫,就是为了把他们都引进阵法里?」 「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好处?」 白涟秀美清丽的脸上泛起一抹讥笑,道:「我想做什么,你还不清楚?」 「你早就知道,这个『宣灵』根本就不是什么任务者,而是他本人的神魂回来了吧?」 系统一默,道:「是他本人回来了又如何,想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白涟险些被他气笑。 「掀不起什么风浪!?你没看到他一来,那几个人就都围在他身边团团转了吗!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好感度都不增反降,这还让我怎么做攻略任务!?」 系统道:「那你把他们都拉入阵法又有什么用?你可别忘了,这『镜阵』只能再现阵眼的回忆,就连我也操控不了。」 「你把宣灵设为阵眼,难道想让他们知道,你那『青梅竹马』的身份,也是从宣灵那里『偷』来的吗?」 镜阵,是龙渊在世时,创设的最后一道阵法。 一旦成为阵眼,便会失去意识,陷入阵法编织的美好记忆幻境里。 相应地,阵法的维持,也几乎以消耗阵眼的灵力乃至生命为代价。 唯一的破阵之法,就隐藏在阵眼内心深处最痛苦、最害怕的记忆当中。 曾经因为想念亡妻,龙渊就把自己设为阵眼,日日夜夜沉溺在亡妻在世时的回忆中。 他的破阵之法,便是亲手杀了幻境中的妻子。 然而直到陨落,龙渊都未曾回到现世中看一眼。 白涟脸上勾起一抹笑容。 他轻声呢喃,仿佛自言自语道:「你知道,宣灵最痛苦、最害怕的记忆,是什么吗?」 系统蓦地一寒。 白涟微微一笑,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他怕水。」 「你忘了,你是怎么帮我暗算他溺水,又是怎么亲手在水里一寸寸绞碎他的神魂的了吗?」 「若不是发现他的神魂无论如何也毁灭不了,你我也不会退而求其次,只是把他的神魂换走了。」 他垂眸看向湖面上映着的几人的身影,「你猜,他们能不能把宣灵带出来?」 「还是说,他们会甘愿留在幻境里,陪着他?」 白涟柔柔一笑:「只是这样,宣灵也就离死不远了。」 系统心神俱震。 「你疯了!?这样对你有什么好处?你难道不打算走攻略路线了吗?」 白涟一脸漠然:「难道不这样做,我就能完成攻略任务了吗?」 第34页 「我们都小瞧这个世界了。」 「当初在宣灵身上发现不对劲的时候,我们就该收手了。」 「不过也无碍,等宣灵一死,我再把握时机去安慰他们几下,刷点好感值换成能量,趁早离开这个世界。」 他眼底闪过一抹浓浓的不甘之色:「半途而废,总比在这棵树上吊死强。」 系统深吸一口气,勉强冷静下来,道:「你就没想过,云玉尘他们会怀疑到你头上吗?」 「他们若是进了镜阵,必然会发现,之前的记忆全是假的,什么你和他们『青梅竹马』,都是因为我篡改了他们的记忆。」 「如果宣灵死了,他们肯定会第一个怀疑到你头上,到时候你要怎么办?」 白涟随手摘下一片树叶,道:「怀疑又如何?我做事一向干净,他们也查不出来什么,只要我尽早离开这个世界,他们再怎么想都与我无关了。」 系统道:「你所说的这些假设,都是建立在宣灵破不了阵的基础上的,你就这么自信?」 「万一……他真的破了阵,你刷不了好感度,没有能量,岂不是又要陷入被动局面了?」 「到时候,我看是神仙下凡也救不了你。」 静默片刻。 白涟漠然碾碎手中的树叶。 「你放心好了,我还留了后手。」 他语气中透着森森寒意:「只要宣灵进了秘境,就别想再有活着出去的机会。」 第19章 镜阵(二) 参天古林内。 四周一片死寂。 薛鸣轩盯着双眼紧闭,躺在云玉尘怀里的宣灵,脸色难看:「他怎么突然就晕过去了?」 一刻钟前,林间不知为何起了白雾。 那雾浓郁又沉抑,模煳了视线,衬得远处古树的枯枝张牙舞爪,宛若伸出的鬼手。 宣灵突然晕倒的时候,只有离他最近的云玉尘察觉到了,眼疾手快地接住了他。 符叙蹙起眉,神情是少有的严肃:「这雾不太对劲,不像天然形成,倒像人为,宣公子可能是真的入阵了。」 谢玄霖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害我们?」 符叙抿唇道:「只是猜测。」 他视线看向云玉尘,问:「宣公子怎么样?」 云玉尘收回搭在宣灵纤细手腕间的两指,脸上仿佛凝了一层寒霜: 「他的灵力,在迅速消耗,我尝试过给他输入灵力,但是没有用。」 「照这样下去,最多半个时辰,他的灵力就会消耗殆尽。」 符叙脸色骤然一变。 薛鸣轩急问:「你想到什么了!?」 「镜阵。」 符叙一脸凝重道:「宣公子,可能就是成了这阵的阵眼。」 「镜阵是我天机宗禁术,早已失传。此阵会再现阵眼之人最美好的一段回忆,使其沉溺其中,忘了现实。」 「而且这阵十分损耗阵眼的灵力,待灵力消耗殆尽,阵眼就会有生命危险。」 符叙抿唇:「我也是方才才突然想起来,镜阵的创始者,好像便是龙渊前辈。」 云玉尘下颚紧绷:「可有破阵之法?」 符叙凝神想了想,道:「只要让阵眼直面最害怕的事物,便能破阵。但是光凭阵眼本人,想要做到这一点,几乎不可能。」 薛鸣轩眉宇间藏着一抹急躁,紧跟道:「可是我们都进不去,怎么帮他?」 符叙沉吟片刻:「我之前学过强行入阵的法术,但是一次最多一个人,一炷香的时间。」 「只是不清楚镜阵再现的究竟是宣公子的哪一段回忆,如果与入阵者有关,那么入阵者也会受到影响,以为眼前即为真实。」 「除非入阵者性情足够坚定,不然非但唤不醒阵眼,自身也极有可能也被困在阵中。」 他抬头看向其他三人,道:「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我们四人先后入阵,不管能不能唤醒宣公子,一炷香之后,我都会把你们拉出来。」 云玉尘沉默片刻:「这术法对入阵者可有损伤?」 谢玄霖睨他一眼,摺扇轻敲了一下他的肩:「云兄,这种时候就不用再客套了,救人才是最要紧的。」 薛鸣轩抱臂,也是一脸不耐:「有这客套的功夫,我都进去把那姓宣的救出来了!」 符叙轻声道:「宣公子既是你的道侣,那也就是我们的朋友,我们做这些是应该的,你不用多虑。」 他视线扫过三人,最后停留在薛鸣轩身上:「鸣轩,你先来。玉尘,玄霖,你们先为我护法。」 「切记,最重要的是找到阵眼最害怕、最恐惧的东西,那是唯一的破阵方法。」 说完,符叙脸色一肃,咬破指尖,以血为墨,就地画了一个血阵。 薛鸣轩深吸口气,踏入血阵中,身影转瞬消失不见。 …… 十四年前。 沧澜宗,宗主殿。 一位面相威严的玄衣中年男子抱着名不过五六岁的蓝衣孩童进了殿,一旁杂役弟子连忙迎了上来,恭敬道:「宗主,这孩子让我来帮您抱吧。」 那蓝衣男孩闻言,在辜平怀中不安地动了动,紧紧搂住辜平脖颈,贴在他脸侧,小声嘟囔道:「不要,我就要辜叔叔抱。」 辜平挑眉,捏了捏男孩稚气未脱,还带着婴儿肥的脸蛋,问:「为何?」 第35页 宣灵仰起小脸苦苦思索片刻,也想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便破罐子破摔道:「我不管我不管,反正就是不要其他人!」 辜平闻言眼里漾出一丝笑意,揉了揉宣灵的脑袋,道:「也不知道昨天泡完药浴后,沖我摆了张臭脸,耍了一天小性子的是谁?」 旁边的杂役弟子面上看着平静,内心却早已掀起了轩然大波。 这还是他们那个不苟言笑、严肃古板的宗主吗!? 也不知道这小孩儿是什么身份,自前几日被宗主带回宗来,便天天黏着宗主,一连引得宗主多次为他破例。 先是命人准备了一堆凡间吃食放在殿内不说,其他供小孩儿解闷的话本小玩意儿也是成箱成箱的往宗内运。 恐怕就连对自己的亲徒弟,也没有对这来路不明的小孩儿上心。 宣灵一听到药浴,整张小脸都垮了,闷闷不乐道:「因为药浴真的很疼嘛……」 辜平道:「虽然疼,但是可以重塑你的筋骨,助你日后修炼。左右不过一个多月,你且忍忍,想要什么我命人给你买。」 宣灵年龄尚小,又是在人界长大,尚且不知道修炼为何物,只是顺着问道:「那我要是不修炼,是不是就不用药浴了?」 辜平步伐一顿,语气沉了些许:「以后不要有这种想法。」 宣灵有些被他的脸色吓到,不敢再说,乖乖「哦」了一声。 辜平身为宗主,自然有一堆要务在身,不可能天天陪着宣灵胡闹,把宣灵安顿好后,就迳自离开了。 他一走,原本还「认真」坐在案台前看话本的宣灵立刻跳下椅子,轻车熟路地搬来一张小凳,摆在雕花窗前,踩着凳子翻了窗。 落地时,不免摔了个屁股蹲儿,宣灵一边疼得龇牙咧嘴,一边好奇地打量周围。 他被辜平带上沧澜宗好几天了,起初还有些害怕,时间一久,也就习惯了,每天辜平一走,就想方设法偷跑出去玩儿,今天终于成功一次。 宣灵沿着宗主峰上的小路一直走,不多时突然听见前方一阵嘈杂声,顿时起了好奇心,蹑手蹑脚地找了一处灌木丛蹲着,从缝隙中往外看。 只见几个半大少年,合起伙来围住了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小男孩儿,其中一人嬉笑道:「薛鸣轩,你天天逞什么威风呢,不就是有个好爹吗?要不是你爹,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谁能忍得了你那臭脾气?」 另一少年搭腔道:「就是就是,我就看不惯他这眼高于顶的样子,明明处处比不过咱们云师兄,却还一天天地到处耀武扬威。」 那小男孩儿一身红色锦衣,头戴玉冠,乌髮高高束起,一张俊俏脸蛋上满是怒意,吼道:「你们再说一句,信不信我——」 他剩下半句话硬生生卡住,那几名少年仿佛早就料到他这般,领头的哈哈大笑道:「你看你看!我就说吧,信不信他马上又要把他爹爹搬出来了!」 薛鸣轩气得浑身颤抖,握紧拳头,像一头蓄势待发的小兽,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凶光毕露地盯着那领头少年。 宣灵本来都以为他要扑上去狠狠给那少年一拳头了,却见薛鸣轩紧咬嘴唇,直到咬出血来都没松口,硬生生遏制着怒气,甩袖转身要走。 那几名少年却是不放过他,领头的那位更是像和他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什么难听的话都往外倒: 「薛少宗主,你知道为什么,就算你再怎么努力,也比不上云师兄吗?回去问问你爹爹,干什么非要娶一个凡人女子,你天资不好,还能怪谁?怪你那个娘亲呗!」 话音刚落,就见薛鸣轩赤红着双眼,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转身勐地冲上来,恶狠狠地朝那说话少年脸上砸下一拳头。 几人转瞬间扭打在一起,但总归是年龄不及,再加上对方人多势众,薛鸣轩很快就被打得蜷缩在地上,一张小脸沾满泥泞,双眼却还是冒着凶光,拼死不松口,嘶吼道:「给我娘亲道歉!」 那领头少年先是被他照脸上打了一拳,鼻血都打了出来,然后又撕扯得一身脏污,衣服也破了好几处,心中甚为火大,也不管什么下手轻重了,一脚踹在薛鸣轩小腹,恶狠狠地骂了句:「疯狗!」 「我又没说错什么,多亏了你那个废物娘亲,你这辈子就别想超过云师兄!」 宣灵看薛鸣轩小脸一瞬间变得煞白,一阵心惊肉跳,恨不得立马跳出去把这群坏人赶走。 但又担心自己出去不仅救不了他,还也挨上一阵打,急的在灌木丛后直跺脚。 旁边一个少年回过神来,有些后怕,道:「万一他去告状怎么办,那我们岂不是就完了?」 那领头少年冷笑一声,嫌恶地拍了拍身上泥土,道:「你怕什么?只要不往脸上打就行,你放心,他脸皮薄着呢,怎么可能承认自己被人打了?」 「我上次还听见他娘亲让他多交几个朋友,他还厚着脸皮说自己有,有个屁!谁愿意和他这种人玩?我们走!」 几人骂骂咧咧的走了,宣灵还沉浸在害怕中没回过神,就见薛鸣轩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摇摇晃晃地起身,一瘸一拐地准备走。 他连忙从藏身的灌木丛后跑了出来,大声喊了一句:「你等等我!」 第20章 镜阵(三) 「砰!」 小路上都是石子枯枝,宣灵一个没留意,狠狠跘了一跤。 第36页 薛鸣轩一脸防备地转身,就看见一个比自己还矮的陌生小孩儿趴在地上,屁股朝天地撅着,头上还沾了几片树叶。 那场景格外滑稽,薛鸣轩下意识嘴角一扬,差点牵动腹部的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 这才想起,对方可能是在旁边围观了一整个他被打的过程。 瞬间,薛鸣轩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走过去拽着那小孩儿的衣领把人揪起来,恶狠狠道:「你刚刚什么都没看到!不许和别人说,听到没有!?」 宣灵栽了一跟头,脑袋还晕乎乎的,下意识抬脸道:「啊?可是我都看到了呀。」 「你——」 怒气沖沖的声音传来,宣灵以为自己说错话了,对方要教训自己,连忙抱头紧张地闭上双眼。 预想中的拳头却并没有落在身上。 宣灵疑惑睁开眼。 薛鸣轩盯着他那张白净净、俏生生的脸蛋,蓦然,俊脸如同火烧云般红透了。 他结结巴巴道:「你,你叫什么名字……」 宣灵更疑惑了。 他想,这人该不会被打出毛病了吧,不先关注一下自己身上的伤,倒反过来先来问他的名字? 受点皮外伤事小,变傻了可就真完蛋了。 宣灵一脸凝重,伸手托住薛鸣轩的脸颊,左看右看,试图找出是不是有什么不显眼的伤口。 薛鸣轩在他靠过来的一瞬间就僵住了,浑身紧绷,只感觉周身的血液一瞬间都涌到了脑袋上面,脸上又热又烫,目光欲盖弥彰地转向一边,很快又不受控制地挪回了宣灵脸上—— 好…… 好可爱! 宣灵今天穿的是辜平亲手挑的衣服,靛蓝色绣竹暗花小袄,衬得他唇红齿白,睫毛乌黑浓密,一双杏眼像两颗水灵灵的黑葡萄,明亮有神。 薛鸣轩被他柔软的小手捧着脸里里外外地检查了一遍,总算松开,他悄悄松了口气,就听宣灵终于回答了他的问题:「我叫宣灵哦。」 宣? 薛鸣轩蹙起眉头想了一圈,也没想起修真界哪个名门望族是叫宣这个姓的。 最近沧澜宗在面向各大世家召集有天资的弟子讲学,宣灵这种来自名不见经传的寒门小户的,估计费了很大的功夫才得以进来。 他顿时生出一股底气,咳了一声,挺直了嵴背,双手负后,扬起下巴,骄矜道:「吾……吾名薛鸣轩。」 幸好他见识广泛,爹爹认识的那些大人物都是这么自我介绍的,这小傻子肯定会被他迷住的—— 宣灵可有可无地应了一声:「嗯,我早就知道啦!」 ? 就这? 想来是刚刚说得太艰难深奥了,小傻子听不懂,薛鸣轩换了种更通俗的说话方式:「我叫薛鸣轩。」 宣灵一脸茫然。 他看起来像听不懂人话吗? 薛鸣轩快急死了。 这小傻子怎么这么不知好歹? 他都暗示得这么明显了,他正阳宗薛氏论地位也就稍稍次于沧澜宗。 当然,那只是他爹爹没用,等他继承宗主之位后一定能拳打赤霄宗,脚踢沧澜宗,成为五宗之首! 所以这小傻子怎么还不上来讨好他?他可是板上钉钉的正阳宗少宗主—— 小傻子拽了下他的袖子,一脸忧心忡忡:「刚刚被打得那么狠,你身上不疼吗?」 薛鸣轩浑身一震。 原来这小傻子不是没听懂他的暗示,而是狡诈地想要对他打感情牌,以此来套近乎。 殊不知,他因为身份原因从小就经歷了无数类似的讨好行为,他怎会轻易上钩—— 小傻子摸了摸他的头,泪眼汪汪地说:「我在旁边看着都替你疼,要不我帮你抹药吧,不上药伤口会更严重的……」 薛鸣轩脸红得冒烟:「随……随你!」 哼。 看来是他多虑了。 这小傻子应当是关心则乱,注意力全都放在他身上的伤上了,直接忽略了他的身份。 他为人大度,从不小家子气,勉强原谅他一次好了。 宣灵惊嘆于薛鸣轩脸色转变之快,青一阵红一阵的,完全没想到对方心里装着这么多小九九。 他拉上人的手,在附近找了一处明亮干净的地方,仔仔细细数着人身上的伤口。 还好那几名少年估计也是害怕欺负人被发现,没敢真下狠手,除了最后那一脚踹得有些重以外,其他都只是皮外伤。 宣灵拿出腰上别的小干坤袋,这是辜叔叔专门买给他的,里面放着不少吃食和小玩意儿,他扒拉好一阵才扒拉出一瓶药膏。 前几天他偷偷玩辜叔叔的剑,不小心划破了手,辜叔叔就给了他一堆这种药,抹上之后没多久伤口就痊癒了,应该也能给薛鸣轩用。 薛鸣轩一直看着他动作,见到这药后挑了挑眉毛。 这小傻子的家世虽然可能只是寒门小户,但是倒还是挺宠他的,这药十分名贵,一小瓶就要上千灵石。 小傻子对他也不错,刚刚在干坤袋中一阵翻找,想来是把压箱底不捨得用的药都拿出来给他用上了。 嗯,以后他就把人罩了,看谁敢欺负他。 宣灵对处理伤口这事没什么经验。 薛鸣轩刚才用拳头打人下手挺重,骨节处都擦破了皮,鲜血不断洇出,宣灵看着犯了难,想起以前别人给自己上药时,都是先吹口气,就不痛了,于是他也跟着效仿。 第37页 薛鸣轩只感觉宣灵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手背,心脏像被羽毛挠过,酥酥麻麻痒痒的,俊脸腾地红到了耳根,情不自禁地想:小傻子还挺温—— 「嗷嗷嗷——」 宣灵刚按下抹药的手,下一秒,薛鸣轩便「噌」地从地上跳起来,满脸惨白。 宣灵被吓了一跳,连忙问:「你怕疼吗,我要不要轻点?」 薛鸣轩嵴背倏地一僵。 「啊哈哈,你说什么呢,我可是未来的一宗之主,区区这点疼痛算什么,简直不足挂齿……」 宣灵疑惑道:「那你别把手藏在身后啊,我药还没抹完呢。」 薛鸣轩喉咙一哽,挺着嵴背挣扎片刻,一脸宛如赴死的表情,把手伸给了宣灵。 抹药的时间漫长的简直度秒如年,薛鸣轩小脸紧皱,甚至疼得连眼睛都闭上了。 宣灵抹完药,一抬头,就看见薛鸣轩浑身僵直,一脸惨白,乌黑浓密的睫毛上似乎还挂着泪珠,打湿一片,宛若鸦羽。 他顿时一阵心虚,他是不是下手太没轻没重了,怎么都给人疼哭了? 手上许久都没动静,薛鸣轩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药已经抹好了,刚要睁眼,一个柔软温热的东西就擦过脸颊。 ——他被人亲了一下。 宣灵略带愧疚的奶音在耳边响起,自责道:「对不起,我好像不会帮人抹药……亲亲你,痛痛飞,你别生我的气好不好?」 薛鸣轩瞳孔地震。 …… 他感觉他现在强得可怕。 什么受伤,什么疼痛,不存在,压根不存在。 他回过神来,掩饰性地咳嗽一声,强装镇定,矜持道:「没事,我不会生你的气的。」 说完,又似乎觉得暴露了什么,连忙补救,自认为冷酷地勾起一抹笑,道:「呵,痛是什么,我从来都不知道。」 宣灵:「……」 要不是你睫毛上的泪珠还没擦干净,我差点就信了。 看了眼天色,宣灵发现已经到了该回去的时间,便道:「那我先走啦,下次有机会再一起玩。」 薛鸣轩脸色一变,脱口而出:「这么快?」 宣灵掰着手指头算了下时间,道:「不快啊,都过了快有两个时辰了。」 他指了指天:「你瞧,太阳都快落山了,我是偷跑出来玩的,再不回去,就要被发现了。」 薛鸣轩小脸一沉,嘴唇抿得紧紧的,很是不高兴的样子:「那你明天还能出来玩吗?」 说完,又似乎是觉得太没面子,紧跟着干巴巴道:「你别误会,我是担心没有人陪你玩,你太孤单,才问你的。」 「遇上我,算你幸运,我有很多朋友,但是看你可怜,我可以不和他们玩,只陪你玩,你要是想让我当你的朋友,我也可以勉强答应……」 不知为何,他声音越说越小,脸色也越来越难看,眼眶通红,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拳头。 还没彻底癒合的伤口又裂开来,带来一阵阵刺痛。 ——又是这样,对方肯定会生气的。 ——明明不想这么说的。 ——那些人说得对,他这个差脾气,确实没有人愿意和他做朋友。 「哎呀……」 一声轻嘆。 紧接着薛鸣轩的脸就被一双温暖柔软的手捧住了。 宣灵无奈看着他,小声咕哝了一句:「看起来这么凶,怎么还哭啦……」 薛鸣轩一眨眼,一滴眼泪砸落在宣灵手背,他别扭地转过脸,声音哽咽道:「不要你管。」 宣灵歪着脑袋,「嗳」了一声,语气中透着浓浓的失落:「原来你不是真的想和我做朋友啊,刚刚说的话都是在骗我吧……」 薛鸣轩倏地转脸:「谁说我骗——」 却见宣灵脸上哪有半点失落的情绪,眉眼弯弯,抿唇一笑:「那就说好了哦,我和你做朋友,你可不能再哭了哦。」 第21章 镜阵(四) 总算是把小少宗主给哄高兴了,宣灵松了口气。 薛鸣轩一脸不自在地擦了擦眼泪,声音还有点抽噎,嘟囔道:「不玩了,那我送你回去总可以了吧?」 宣灵赶忙摇了摇头,道:「算了,我还是自己一个人回去吧。」 辜叔叔对他虽好,但是该罚的时候却也毫不心慈手软。 他要是真的和薛鸣轩一起回去,被辜叔叔现场抓包的话,不仅自己要受罚,恐怕还会连累薛鸣轩。 虽然薛鸣轩看着家里很厉害的样子,但是辜叔叔可是一宗之主,应该没有比他更厉害的了吧。 薛鸣轩闻言,眼眶却又是一红,一副不能送宣灵回去,就天塌了的表情。 宣灵对他简直是一个头两个大,只得许诺道:「我明天还会来找你的,我们就约在这里见面好不好?」 「现在时间好晚了,你也应该回家了,这样,我看着你走,不让你看着我走了,好了吧?」 薛鸣轩在听到「明天」两个字时,眼睛瞬间亮了,连矜持也忘了装,再三让宣灵保证了好几次明天一定回来,才终于妥协。 于是宣灵就站在原地,看着小少宗主磨磨蹭蹭的一步三回头,一条短短的小路愣是让他走出了一炷香的时间。 等到终于快看不见薛鸣轩的背影时,宣灵刚想转身就走,身后突然一阵仓促的步伐声。 薛鸣轩直直朝他冲过来,摘下头上金冠硬塞进他怀里,粗着声一口气道: 第38页 「我的东西先放在你那里,你明天再还给我,你要是敢不来就死定了,我翻遍整个沧澜宗上下都会把你揪出来的!」 话一说完,像是怕宣灵再把金冠还回来似的,薛鸣轩不等宣灵反应,一熘烟儿整个人都跑没影了,徒留宣灵对着怀里金灿灿,看上去就十分昂贵的发冠大眼瞪小眼。 他看上去那么像会食言的人吗? 宣灵一脸困惑,最后只好把金冠放进小干坤袋里,小心翼翼收好,等明天再带来给对方。 薛鸣轩这一口气跑得格外远,像身后有野狼追似的,直接跑到了这几天沧澜宗给他安排的寝殿中。 原本来沧澜宗听学,父母是不用陪同的。 但是他娘亲和爹爹因为担心他不能适应,又跟沧澜宗宗主是好友,便也一起跟着来了好几天。 薛鸣轩一进殿,就看见爹爹和娘亲又在搂搂抱抱,诉说甜言蜜语。 听见声音,两人立刻松开。 薛正元本来看薛鸣轩一身狼狈就来气,被打扰了和夫人的二人世界就更是没什么好气了,冷哼一声道:「你这臭小子今天是去泥水里打滚了?一身乱七八糟的,等会儿别往你娘亲身上靠。」 一旁的兰漪责怪地拧了一下他手臂:「你能不能好好说话?关心就关心,说那么难听干什么?」 她最了解她夫君和儿子了。 父子俩脾气都爆,薛正元平时没少和薛鸣轩吵嘴,但顶多也就是嘴上说两句,内心里还是很疼这个宝贝儿子的。 刚才一见薛鸣轩这一身又是泥点又是撕破了的衣裳,大概是怀疑他被人欺负了,所以才会拐弯抹角这么问。 往日里薛正元这样说,薛鸣轩肯定少不了和他吵上一顿。 但是今天不知道怎么的,薛鸣轩居然罕见地没回嘴,一脸「你不懂」的表情,就拿鼻孔对着自己亲爹,双手负后在娘亲兰漪面前晃来晃去,一脸想说但又非要等人来问才开口的表情。 薛正元:?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兰漪最是了解自家儿子,看他那表情就知道是有事想告诉她,温柔笑了笑,配合问道:「宝贝,今天在外面玩了什么?」 薛正元也突然发现了不对劲,他盯着薛鸣轩散落的长髮,疑惑道:「你头上那个金色发冠呢?收起来了?还是弄丢了?」 「那发冠不还是你娘亲送你的生辰礼物吗,你之前可宝贝了,连碰也不让我碰,天天戴着,怎么今天不戴了?」 薛正元第一反应是,会不会是被其他来听学的弟子给抢了? 他越想脸色越凝重,正待继续追问,就看薛鸣轩仰着小脸,一副憋久了终于能说出来的模样:「我……我不小心落在我朋友那里了。」 「朋友」两个字被他刻意咬重。 薛正元和兰漪的脸色齐齐变了。 以往儿子提到朋友,不是被骗了,就是骗他们,这次估计也不例外。 兰漪刚想开口问个仔细,就听薛鸣轩不知道是不是看她脸色不好,一脸忐忑道:「我不是故意弄丢发冠的,娘亲,你不要生气。」 兰漪顿时心里一软。 揉了揉儿子的脑袋,她温柔笑道:「没关系,但是你能跟娘亲说说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薛鸣轩在兰漪面前一向很乖,垂着脑袋绞尽脑汁思索了会儿,不知怎么,越想脸越红,最终捂着脸,咬着嘴唇小声道:「好看,他长得特别好看。」 兰漪:「……」 薛正元:「……」 兰漪轻嘆了一口气,嗔怪地睨了一眼薛正元,凑近他身边耳语道:「你看你教出来的好儿子,跟你一个德行。」 不过对方是女孩子,总归是让她放心了一些。 薛正元被她这一眼看得心花怒放,连带着看薛鸣轩也顺眼许多,咳嗽一声,直截了当问:「你喜欢她吗?」 兰漪胳膊捣了他一下,瞪了他一眼,但总归也没打断,等着儿子回答。 薛鸣轩原本都要把捂着脸的手撤下来了,闻言又捂了上去,这回连耳尖都红得彻底,支支吾吾半天,最终小声嚅嗫了一句:「喜欢。」 兰漪温声追问:「那她喜欢你吗?」 薛鸣轩这回安静了很长时间,头埋得低低的。 兰漪心头一跳。 不会是她儿子单相思吧? 紧接着就见薛鸣轩抬起了头,脸红得简直像要滴血:「他亲我了,算不算喜欢?」 薛正元眼睛一亮,一拍大腿,激动道:「算算算!」 就他儿子那个臭脾气,居然能有小姑娘忍得了?定然是喜欢上他儿子了! 虽说二人年纪都还小,但是修真界里青梅竹马自小订下婚事的只多不少,他和兰漪也是初恋就结为夫妻,一样恩恩爱爱,羡煞旁人,什么七年之痒的,压根就不存在的! 而且两个小辈早早定下婚事,他们还能多关照关照那个小姑娘。 薛家家大业大,这一句「关照」背后的分量不容小觑,只要两个小辈是互相喜欢的,对方家里岂有拒绝的道理? 薛正元越想越觉得有希望,追问道:「儿啊,你和人家约好下次啥时候见面没?」 薛鸣轩眼睛亮亮的:「明天!我们约好了明天一起玩!」 兰漪看儿子那么高兴,心里一酸。 平常儿子因为性格别扭,一直没什么朋友,她也是知道的。 第39页 可是儿子自尊心太强,向来不会和家里人说这种事,她也就不太方便插手。 她捏了捏儿子的小脸蛋,温柔笑道:「那等会儿娘亲帮你挑个正式点的礼物,明天送给人家。」 「顺便你明天还可以再问问她,愿不愿意来见我和你爹爹,不愿意的话也不必强求。」 薛鸣轩眉眼飞扬,止不住高兴地「嗯」了一声。 那边,宣灵一路小跑,总算赶在太阳落山之前,翻窗回了宗主殿。 刚坐到案台前,辜平就回来了。 辜平看到宣灵仍和他离开时一样,乖巧地坐在案台前看话本时,刚想开口夸赞几句,视线扫过宣灵靴底上不知道从哪沾的新鲜泥土,目光顿时一沉。 他收回原本夸赞的话,缓步走至宣灵身边,淡淡问了一句:「今天看了一下午的话本?」 宣灵低头绞着手指,不敢看他,心虚地「嗯」了一声。 宗主殿内瞬间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安静。 就在宣灵忍不住悄悄抬眼打量辜平的脸色时,辜平开口了。 他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冷厉:「宣灵,我有没有和你说过,不要对我撒谎?」 宣灵顿时被吓得小脸一白,支支吾吾了半天,一句话也没能说出来。 辜平垂眸看他。 良久,他一字一句问:「你偷跑出去,遇到了谁?」 宣灵已经被吓出了眼泪,杏眼睁得大大的,里面氤氲着雾气,渐渐汇聚成泪珠滚下脸颊,他小心翼翼攥住辜平的衣角,抽噎道: 「辜叔叔,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偷跑出去玩了,这次你就原谅我好不好……」 「你不说,我就自己查。」 辜平面无表情,伸出冰凉的指尖,按在宣太阳穴处。 记忆翻涌而过,辜平虚空点在某一处,只随意扫了一眼,下一刻,便毫不犹豫地碾碎了那段记忆。 宣灵只觉得脑内一疼,再回过神来时,脑海里一片茫然,就好像哪里缺了一块似的。 他抬眼看到辜平,下意识眉眼弯弯,语气轻快道:「辜叔叔,你回来啦~」 他脸上还有方才留下的泪痕,辜平替他拭去,神色淡淡地「嗯」了一声,紧跟道:「明天带你出宗。」 宣灵立刻欢唿雀跃起来,一把抱住辜平大腿,泪眼汪汪道:「辜叔叔你对我真好!」 辜平身形一顿,袖袍里的手猝然攥紧,很快又松开,恢復了往日无波无澜的样子。 第22章 镜阵(五) 第二天,宣灵被辜平带出宗,玩到落日时分才回来。 他盘腿坐在床上,面前满满当当地堆了一堆小玩意儿,全都是今天出去时辜平给他买的。 他伸手在小干坤袋里掏了掏,想看看还有没有什么漏掉的,蓦然,指尖触碰到一个冰凉坚硬的东西。 拿出来一看,是顶金灿灿的发冠。 宣灵歪着脑袋,绞尽脑汁想了半天,也没想起这是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而且今天一整天,他都感觉自己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事,玩得都心不在焉。 滴答,滴答。 天色灰濛,细细雨丝从雕花窗半开的间隙里飘进来,宣灵不知为何,被吸引了注意,跳下床,踩着一张小方凳站在窗前,伸手出去探了探。 雨滴落在他手心,泛着微微寒意。 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宣灵回头,逆着室内的光线,大半张白皙精緻的小脸都隐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唯有一双杏眼黑魆魆的,直勾勾盯着来人,连瞳仁都一动不动。 辜平脚步倏然一顿。 下一刻宣灵整个身子都转过来,一头扎进辜平怀里,笑嘻嘻道:「辜叔叔,还好我们幸运,回来得早,不然就要淋雨啦!」 …… 雨丝绵密如针,织成一张灰濛压抑的幕网。 薛鸣轩站在树下,长发用一根髮带束起,低头看不清表情。 浑身早已湿透,但他怀中却紧紧抱着一个漆木雕花红盒,虽然尽力护着,但也难免淋湿了些。 天色黑得很快,雨势越来越大。 兰漪撑着油纸伞从远处走近,站在儿子面前,半蹲下来,声音温和:「娘亲陪你一起等,好吗?」 薛鸣轩没有应声。 细伞遮住了雨帘,但男孩的脸上依旧不断有水珠凝聚,连成一道细线,顺着稚嫩的脸颊砸落。 他从天光破晓等到夜幕低垂,站得身体都僵硬地失去了知觉。 许久,他才轻轻动了动嘴唇:「娘亲,他是不是不会来了?」 没等兰漪回答,他继续喃喃道:「可能只是今天有点忙,他才忘记了约定。」 「我可以明天再来。」 「后天,大后天,我都可以来,他总有一天会想起来的。」 「只要我继续等——」 轰隆一声雷鸣,一道刺目的闪电划破夜空,天空像裂了一个大口子,暴雨倾盆而下,眼前的场景如同山石倒塌,崩裂得支离破碎。 薛鸣轩识海勐然一痛,像是被重锤钝击,又像是被粗暴撕扯,疼得他额头青筋暴起,眼前兰漪神色焦急,嘴唇一张一合,似在对他唿喊什么,下一秒,兰漪的身影四分五裂,化为一片虚影! 薛鸣轩猝然睁眼—— 苍翠古林,幽静湖泊。 哪里还有半点沧澜宗的影子。 第40页 他进去时,点燃的那炷香已然燃尽,时间到了。 符叙神色凝重地看着他:「鸣轩,你差一点就被困在阵里了。」 薛鸣轩瞳孔骤缩,几乎是咬紧了牙关,嗓音干涩,一字一句道:「我看见他了。」 「在沧澜宗上,我见过他——」 ……但,我没等到他。 几人默了默,薛鸣轩明显情绪不对。 谁也不知道,镜阵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眼下不是细说的时候,符叙深吸了一口气,道:「至少我们现在知道,宣公子的记忆大概与我们有关,我们入阵,也可能会受到影响,分不清现实幻境。」 他忍不住蹙眉,眉宇间隐隐多了一抹躁意:「这就麻烦了,下一个,谁来?」 云玉尘刚要开口,谢玄霖摺扇轻敲了他一下,道:「我们之中,最有机会唤醒他的就是你。」 「你别太心急,乱了方寸。总之,你最后一个进去,这样我们在前面就算失败了,也能多为你搜集些线索。」 他转头看向符叙,道:「这次就我来吧。」 符叙定了定心神,重新燃起一炷香,道:「好。」 …… 门外一阵喧闹,谢玄霖睁开双眼。 入目是一片水红纱幔罗帐,屋内燃着淡淡的薰香,甜得腻人。 谢玄霖揉了揉太阳穴,莫名头疼。 突然,门被粗暴地踹开,一个少年带着几个僕役大摇大摆地闯进来,嚷嚷着:「谢玄霖呢?叫他给老子滚出来!」 门口的丫鬟连忙战战兢兢地阻拦:「谢公子在休息,吩咐过不让人进的。」 那少年冷笑一声,随即想到什么,古怪一笑,对随身小厮道:「他不会在办那事儿吧?走,我们进去看看。」 谢玄霖眉头一皱,眼底闪过两分厌恶。 他起身下床,理了理衣裳,谢干就带人闯了进来。 看他一身衣冠整齐,身后床上也没人,谢干顿时扫兴地「嘁」了声,道:「来醉花楼不点花魁,你天天来个什么劲?」 谢玄霖扯了扯嘴角,淡淡一笑:「你来找我干什么?」 彼时他才十六岁,尚不能掩藏好心绪,谢干一眼看出他眉宇间的厌恶,蓦地抬脚踹翻了他身侧的柜子,恶声道:「怎么,不欢迎我来?这醉花楼又不是你家开的。」 想起什么,他又轻蔑一笑,道:「哦,也不对,确实不是你家开的,但是你娘不是这儿的前花魁吗,你来了这儿,倒真是跟回家差不多了。」 谢玄霖眼神一沉,不想跟他过多纠缠,正打算走。 谢干却是不放过他,一挥手,几名僕役将谢玄霖围住。 他慢悠悠晃到人跟前,一双细长阴柔的眼睛极为贪婪地打量着谢玄霖的脸蛋,嘴里啧啧有声: 「你说你这张脸,倒还真是随了你那花魁娘亲,有几分能看,要是个女子,给我来暖床也未尝不……」 话没说完,谢玄霖的忍耐限度就已经达到了顶峰,刚要动手。 谢干却突然好像不受控制了似的,一下跪倒在谢玄霖面前,照着自己嘴巴狠狠来了一掌,干嚎道:「我错了,我嘴贱,求求大人您原谅我……」 谢玄霖脸色微微一变。 谢干反应当然比他还大,瞳孔一震,想从地上起来,但就是动弹不得,只感觉身体被一股力量死死压住,越想反抗压得越狠。 他瞪了一眼谢玄霖,刚想问是不是他干的,嘴巴又不受控制,脱口而出:「从今往后,我就是您的狗,您让我往东,我绝对不敢往西……」 门口有不少人都听到了声音,在一旁围观,发出阵阵闹笑。 谢干脸色越来越难看,也不敢再继续留下来出丑,忙趁着能说话的间隙对随从小厮吼道:「发什么呆,没看到我被人控制住了吗,我动不了,你背着我赶快走!」 小厮陡然惊醒,几个人忙合力扛起谢干,灰熘熘地跑出了醉花楼。 围观者听到谢干的话后纷纷起了兴致,有人四处张望:「是哪位仙君出手解决了那位无赖?」 但更多的是将视线投到谢玄霖脸上,目露淫邪之色。 谢玄霖年方十六,继承了母亲昳丽的眉眼,凤眼上挑,肤白若雪,一袭红衣,美得雌雄莫辨。 来醉花楼的多是些好色之徒,此时一双双眼睛都黏在谢玄霖身上,眸子里的贪慾浓稠得几乎要化为实质。 突然,一阵狂风颳过,吹得室门哐当一下,撞上门框,围观者勐然惊醒,怕也遭到那位「仙君」的迁怒,连忙作鸟兽状散开了。 屋内静了许久,谢玄霖突然出声:「还不出来吗?」 没人回应。 谢玄霖眉毛一挑,抬眼看向房樑柱上漏出的一片红色衣角,语带笑意道:「你确定要一直趴在上面?」 宣灵:「……」 他今日好不容易趁辜平和云玉尘一道出宗,没人管着自己,偷偷跑来这闻名许久的醉花楼来玩玩,谁知道刚一进来就遇上欺男霸女的事儿,于是没忍住,就出手管了管。 本想着等谢玄霖走了,他再下来,悄悄熘走,没想到对方眼那么尖,这都能发现他。 他轻嘆一声,一个翻身从梁木上跳下来,清了清嗓子,道: 「咳,一点小忙,不足挂齿,没什么事我就先去找别的姐姐玩啦,要是等会儿再有人来骚扰你,你就让门口的管事姐姐去找我,我叫宣灵。」 第41页 犹豫了下,宣灵又问:「在你们这里,赎一个人,要多少银两?」 他来得晚,只听到谢干最后一句要这少年暖床的话,看这少年也就和他一般年纪,却要受人凌辱,不免动了恻隐之心。 谢玄霖看到宣灵的脸后,微微一怔。 直到宣灵在他眼前挥了挥手,他才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宣灵摸了摸鼻子,这回说得更直白了些:「要是想把你赎出去,五千灵石够不够?」 谢玄霖:「……」 他眼底闪过一丝厌恶,神情冷淡了许多:「你救我就是想要这个?」 看来也就是把他当成了这里的小倌,想赎出去了估计也就是为了那些腌臜事,亏得长了一张好皮囊。 宣灵轻轻「啊」了一声,对他骤冷的表情有些摸不着头脑:「你不想要?那就算了,我去找别的姐姐啦。」 谢玄霖却是眼神一暗,紧紧攥住了他的手腕,把他推到了墙上。 宣灵:「!?」 他愣愣抬脸,一双杏眼里满是疑惑。 只听谢玄霖一字一句问道:「你男人女人都可以?」 第23章 镜阵(六) 谢玄霖说完那句话后,气氛就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良久,宣灵抖抖瑟瑟道:「啊?」 他反思了一下刚刚说的话是不是让对方产生了误会,想到那句「想赎你」,登时反应过来,脸一红,结结巴巴道:「我、我说的赎你,不是那个意思……」 红衣少年眼睛微眯,视线落在宣灵红润的嘴唇上,不动声色道:「那是什么意思?」 两人间的距离极近,宣灵鼻尖嗅到了一股甜的腻人的香气,熏得他脑袋晕乎乎的,磕磕绊绊道:「我只是看你跟我差不多大,而且好像不愿意做这种事,就想着能不能帮你一把。」 「不过你放心,赎完你之后我不会做什么的,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那是你的自由……」 谢玄霖垂眼看了他半晌,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松开钳制住他的手,转身背对着他,语气凉凉道:「你就算能真的把我赎出去,也没什么用。」 「我离开醉花楼,挣不到什么钱,照样会被我爹抓回来,重新卖到什么不干净的地方。」 宣灵惊得目瞪口呆,脱口而出道:「你是被你爹卖进来的?」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谢玄霖唇角微微一勾。 再转过身来时,谢玄霖已然换了一副表情,眉宇间笼着淡淡的落寞,声音低喑,道: 「我娘就是这里的前花魁,当初我爹把她赎走,许诺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结果没多久就变了心,又因为家道中落,他把我娘送给了别的达官显贵做妾,就连我,也被他卖进了这醉花楼。」 虽然内容半真半假,但谢玄霖说得感情充沛,语气表情无一不真,宣灵毫不怀疑地就信了,愤愤道:「你这爹真不是个好东西,难道就没有什么方法能让你摆脱他吗?」 谢玄霖「悽然」一笑:「不管怎么样,他毕竟都是我的亲生父亲。宣公子如果真的想帮我,照顾照顾我的『生意』就可以。」 「生意」这两个字可以被他刻意咬得很轻,但宣灵还是听出来了,瞳孔微微放大,忍不住顺着他的话问道:「……你的『生意』是什么?」 谢玄霖微微一笑,缓步走到他身后。 他确实是长了一张妍丽的脸,眼眸潋滟,眼尾微微上挑,秀挺的鼻樑,朱红饱满的唇珠,总能吸引别人的目光在上面停留。 明明还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郎,却好像天生学会了蛊惑人心的本领…… ……当然,也有可能不是天生。 宣灵莫名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皱着眉微微出神。 直到谢玄霖从后面握住他的腰,他才一个激灵回神,嵴背瞬间僵直,瞳孔骤然紧缩—— 该不会……「生意」是他想的那种事情吧!!! 他急得鼻尖冒汗,语速飞快不停顿地道:「这位公子我是正经人而且家里管得非常严要是知道我做出这种事定会杀了我的啊啊啊——」 倏地,干嚎声止住了。 只见谢玄霖下巴轻轻搭上宣灵的肩头,嘴唇离他的脸颊不过毫釐之差,吐气如兰,噙着笑意道: 「小仙君,我说的『生意』是给你弹弹琴跳跳舞的意思,醉花楼向来卖艺不卖身……」 「你,想到哪里去了?」 第24章 镜阵(七) 宣灵人麻了。 谢玄霖的手还握在他腰上,下巴还搭着他的肩,他脑海中只闪过一句话—— 就算我不干净,难道你就一定清白吗!? 他故意板着一张脸,戳了戳谢玄霖的腮,语气生硬道:「那你先从我身上下来,手也给我挪开。」 谢玄霖顿了顿,随后才一脸不情愿地慢吞吞站直了身子,松开了手。 宣灵清了清嗓子,道:「咳,照顾你的『生意』可以,你就给我弹个琴吧,但是不要动手动脚的。」 其实,就算直接把钱给谢玄霖也未尝不可,但是宣灵总担心对方会觉得自己是在可怜施捨他。 谢玄霖乖乖「哦」了一声,对某句话却是视若无睹,一眨眼脸上又带了笑,牵住宣灵的手,道:「那我们进去内室吧,琴在里面。」 宣灵看着他笑盈盈的脸,无端生出了一种不妙的预感。 第42页 他晕晕乎乎地被牵进了内室。 内室不大,绣衾罗帐,只是方才那股甜腻的香味儿更浓了。 宣灵定睛看了看,铺了软毯的地面上摆着一鼎鎏金螭兽香炉,光看外表就价值不菲,他忍不住心里犯起了嘀咕:这醉花楼这么阔绰的吗,连个小倌的房间都装饰得如此精緻? 没等他深想,谢玄霖就把他领到了琴桌前。 琴桌置于窗下,安着一张古琴,面前只有一张金丝楠木椅。 宣灵眨了眨眼,疑惑道:「……我站着听你弹吗?」 下一秒,他就被推得一个踉跄,跌坐进椅子里。 ——然后谢玄霖再自然不过地坐到了他的腿上。 宣灵:「……」 他脸涨得通红,犹如煮熟的虾子,一时间全身僵硬,手足无措,磕磕巴巴道:「你……你做什么……」 谢玄霖回头看了他一眼,笑眯眯道:「我重吗?」 倒是不重。 甚至可以说是太轻了。 宣灵视线晃过对方一片雪白的颈子,纤纤细长,因为转头的缘故,脖颈处的线条收紧,漂亮又利落流畅,肌肤光滑细腻,宛若美玉。 霎时间他只觉得全身血液都涌上了脑袋,喉咙干渴得紧,目光像被烫到似的,倏地移开,大脑直接宕机:「不重……不重!」 「真的不重?」 谢玄霖轻轻挑了挑眉,双手捧住宣灵的脸,半边身子几乎都压在他身上,暖意透过轻薄的衣衫传递,他转眼又是一副泫然泪下的表情: 「小仙君你要是嫌我重也不必逞强,我站起来给你弹便是了,毕竟再怎么说我也是个男人,肯定不比醉春楼里的其他姐姐温香软玉。」 「以往其他客人来,从来都不许我坐在他们腿上,我也习惯了,反正累也只是累一会儿,就是怕是被其他姐姐看见了,又要嘲笑我不招人疼……」 正要让他从自己身上起来的宣灵:「……」 所以说,你们醉春楼为什么不多放一把椅子啊!? 而且,是不是因为我说了不让你对我动手动脚的,所以你就反过来让我对你动手动脚的了是吗!!! 拒绝的话是说不出口了,宣灵抬手,别扭地拭去谢玄霖脸上的眼泪,忍着憋屈道:「是你那些客人都没眼光,你哪里不招人疼了,明明就……」 ……很漂亮,也很勾人。 所以明知道他大概是在逗他玩儿,却还是会忍不住上钩。 谢玄霖听他这样说,眼前一亮,紧跟着得寸进尺道:「那小仙君你抱抱我嘛,抱我就给你弹琴听。」 不行! 这回宣灵打算咬紧了牙关也不答应他。 不然,再这样纵容下去,之后这人只会更加放肆! 刚这么发完誓,转眼就见谢玄霖看他脸色不对,一咬唇,泪光盈盈:「别的姐姐……」 「……抱抱抱!我抱还不行吗!!!」 宣灵一听他开腔,好不容易加固好的心理防线瞬间崩溃,只能生无可恋地伸出手,认命地圈住了谢玄霖的细腰。 还好这次谢玄霖总算是安分了下来,没有再提出什么无理要求,乖乖地转了回去,伸手抚上琴弦。 宣灵松了一口气。 第一根琴弦拨动,他凝神听去,清凌凌的乐音宛若冰泉流水一样倾泻而出,琴音婉转,绕樑不绝。 宣灵不懂琴,但是也能听出来谢玄霖弹得很好。 气氛过于舒适,他忍不住眼皮子打架,昏昏欲睡,但不知为何,身体里口渴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血管里的血好像都快要沸腾了,烧得他脸颊滚烫。 眼前就有一个缓解热意的好方法。 宣灵情不自禁地将谢玄霖的腰圈得更紧,脸也贴上他的后背轻轻磨蹭,企图汲取仅有的一丝凉意。 原本流畅的琴音微微一滞,随后戛然而止。 宣灵迷迷煳煳问了句:「怎么了,不弹了么?」 谢玄霖诧异地回头看了他一眼,只见宣灵脸颊酡红,不似害羞,倒像是被下了什么药。 他皱着眉,又伸手摸了摸宣灵的额头,发现更是热得不同寻常,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感染了风寒。 宣灵感受到他手上的冰凉,立马贴了上来,恨不得整个人黏在谢玄凌身上,口中还一直嘟囔着好热。 谢玄霖的目光在寝室内搜寻了一圈,扫视到角落地上的香炉时,才恍然想起,醉花楼里燃的香,大多都有催.情助兴的作用,不过对金丹期以上修为的修士就没用了,只是宣灵修炼还不到家,所以才中招了。 按理说,他也玩够了,趁这个机会一走了之才是最好的,但是…… 谢玄霖目光落在宣灵红得似熟透了的浆果的一张脸上,眼神一暗。 鬼使神差的,他微微低头附在宣灵耳边,咬字含煳道:「小仙君,你要不要我帮你……」 话说一半,倏然被打断。 只见别在宣灵腰间的传信令牌上灵光闪过,一道冷冷的呵斥声传了出来:「宣灵,你又违反宗规偷跑出去玩了?」 第25章 镜阵(八) 宣灵一听到这声音,简直如雷贯耳,恍若一桶冰水当头浇下,困也不困了,热也不热了,一个鲤鱼打挺,从椅子上跳起来,哆哆嗦嗦地解下腰间令牌,打开传音,欲哭无泪道:「大师兄,你先听我解释……」 被他毫不怜香惜玉、一把推开的谢玄霖挑了挑眉。 第43页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声音有几分耳熟,像是在哪里听到过。 那道声音紧接着又发话了,听起来依旧如同山顶积压多年不化的冰雪,寒气逼人: 「我给你半个时辰,要是半个时辰内你还没回来,我就亲自去接你。至于后果,我觉得你不会想知道的。」 最后几个字被他咬得格外重,宣灵还想再解释些什么,那边便切断了传音。 倒吸了一口凉气,宣灵这下子是真的什么也顾不上了,立马就打算离开。 谢玄霖眼里闪过一道暗光,伸手拽住宣灵的手腕,刚想再装装可怜,把人留下来。 就见宣灵转身甩掉他的手,眉眼有些急躁,还带着些许不耐烦,道:「这次真的不能再陪你闹了,说什么也不好用。」 谢玄霖抿了抿唇,目送宣灵的背影快速消失在门口,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总是这样,他永远是不重要、随时可以放弃的那个备选。 啧,真不爽。 …… 那边,宣灵去醉花楼的管事姐姐那里结了帐。 对方很有耐心,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听他「点」的人是谢玄霖,脸色立刻变得十分奇怪。 一开始宣灵没细想,等到走出醉花楼一段路后,他又想起这回事儿,越想越不对劲。 难道谢玄霖在醉花楼里,真的如同他所说的那般不受欢迎? 以至于好不容易来了个客人,那管事姑娘都要一脸古怪地看着他? 再想起刚刚那人挽留他的样子,以及自己恶劣的语气,宣灵的脚步硬生生剎住,犹豫了一下,还是从干坤袋里翻找出一些金银首饰,准备返回去送给谢玄霖做道歉礼。 灵石只能在修真界流通,给了凡人也没用,还容易招来一些不怀好意的修士,倒是这些金银首饰,平常他也用不上,这种时候倒是能派上些用场。 既然不能把人赎出去,那他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总归让谢玄霖过得舒心些。 这么想着,宣灵御起轻功快速折返,刚到醉花楼大门口,便眼尖地看到一个熟悉的红衣少年的身影,和方才那给他结帐的管事姐姐面对面交谈着什么。 宣灵脚步一顿,不知为何,犹豫了一下,悄悄拐进了醉春楼旁边的小巷子里,调动灵力,凝神偷听那边两人的声音。 「……谢少爷,刚刚都按您说的告诉那位宣公子了。」 低声细语,正是方才那面对宣灵一脸古怪的管事姑娘。 不过……少爷? 这是什么醉花楼对小倌儿的雅称吗? 听说有的花柳场所为了避嫌,会把妓子称为小姐,说不定少爷这个称唿也是一样的呢…… 心里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宣灵嘴唇一抿,沉默着往下听去。 只听谢玄霖语气懒散,哪有半点刚才的可怜模样,气定神闲道:「他还有没有说什么别的?」 「比如……有没有提起我?」 管事姑娘道:「有的有的,他多给了我好几两银子,让我平日里多照顾照顾少爷您,不要让您被别人欺负了。」 宣灵平常不怎么来凡间游玩,身上的银两不是很多,刚刚一股脑儿地全交给了对方。 谢玄霖轻笑一声,长睫微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片刻,才道:「如果他下次再来,你记得第一时间通知我……」 话还未说完,便被一道怒气沖沖的声音打断:「我不会再来了!」 谢玄霖一愣,目光朝声源处望去,宣灵站在巷口边上,眉毛紧皱,冷冷丢下这么一句话,转身就要走。 谢玄霖蓦地有些心慌意乱,下意识朝他那方向追过去:「等等,你听我解释——」 眼前场景却是骤然一变。 古林,湖泊,哪还有方才醉花楼的影子? 脑海里一阵阵生疼,谢玄霖揉了揉太阳穴,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脸色难看。 见另外三人都望向自己,他抿了抿唇,道:「一到幻境中,我就失去记忆了……」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认识的宣灵。 本来想着,就算不能把人救出来,多少能找出点相关信息,结果,差点把自己也给困进去。 少见的,谢玄霖的脸色也阴沉下来。 符叙轻嘆口气,对这个结果倒并不是很意外。 宣灵身上的不同寻常之处,实在是太多了。 或许,他与他们四个,都有些联繫。 只是,他们都忘了。 符叙的眉心浅浅皱起来,脸色愈加苍白,强制入阵的法术耗费了他太多的灵力,他抿了抿唇,沉吟片刻,道: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我记得一道禁术,或许可以强制在阵法中保持清醒,不过只能用在我自己身上,而且消耗灵力极大。」 他看向一直一言未发的云玉尘,道:「玉尘,我需要你给我传些灵力,只是,我也不清楚,到底能不能带出来有用的消息。」 宣灵最怕的,到底是什么? 他们几人现在还一点头绪也没有。 云玉尘默了默,声音微哑:「符兄,拜託你了。」 一侧,谢玄霖重新点燃起一炷香。 薛鸣轩深深皱着眉,抱臂靠在一旁的树上。 云玉尘无声念了句诀,汹涌灵力顺着指尖流向符叙。 符叙再度咬破手指,在方才那阵上补了几笔,一瞬间,他体内灵力就像快速被抽干了一般,脸上也全然失去了血色。 第44页 一缕轻烟,自香柱上方升起。 符叙缓缓阖眼。 …… 符叙从一出生起,就和别的孩子不一样。 ——他能看透人的「命数」。 当第一次能完整说出一句话的时候,他对他父母说的是:「你们还有几天就要死了。」 他父母当场变了脸色。 父亲扬手给了他一巴掌,母亲也直骂他晦气。 但是不出几天,他们果然死了。 整个村子在夜间被魔族洗劫一空,遍地都是尸体,鲜血染红了土地,唯有被父母赶去庄稼地里睡的符叙躲过了一劫。 他早就想提醒他父母和村子里的其他人,但是没人信他。 最后,还是只有他活了下来。 从那以后,符叙知道了,「命数」是改变不了的。 任何想要「改命」的人,下场都一定会十分悽惨。 他在村子里待了三天三夜,也饿了三天三夜,最终在昏死前等来了孟怜音。 未来的天机宗宗主,当年还是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当场就毫不犹豫地救下了符叙,把他收为了亲传弟子。 符叙一直跟在她身边,见证她从一路从意气风发的侠女,变成不苟言笑的天机宗宗主,不过四十,鬓间已染上银髮。 符叙也在她一步步地教导下,从当年那个不会笑不会哭的小怪物,成了如今温润如玉、风头无两的少年仙君。 偶尔,两人独处时,孟怜音也会卸下宗主架子,对他闲闲道:「有时候,就连我也看不懂你。」 符叙彼时正在为她研墨,闻言温和一笑:「师尊何出此言?」 孟怜音盯了他半晌,嗤笑一声:「你倒还真是……认命。」 什么也不抢,什么也不争,就好像即便下一秒就死了,他也能安然地顺应天命。 符叙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那段时间,他们师徒俩的关系很不好,孟怜音时常把自己关在寝殿里,动辄半年多都不出门。 符叙知道,她是在试图挽救回他的师母。 师母是个普通人,红颜薄命,没几年好活,能撑到现在,全然靠着师尊搜来的各种药材为她吊着一口气。 符叙猜,师尊就是因为这个才看不惯他。 孟怜音自己虽身为天机宗宗主,但是最不信的就是命,所以她宁愿搭上性命,也要挽救回自己的爱人。 可她偏偏带出来这样一个与世无争、顺应天命的徒弟。 二人每次谈话,都以孟怜音的冷笑告终,她意味深长道:「会有那么一天的,等着瞧吧。」 但她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那么快。 符叙十七岁那年,崇平洲大雪。 厚雪落了满山。 符叙站在庭院中给梅树修剪多余的枝桠,雪簌簌地下,不过片刻,他发上、肩头都已是一片白色。 身后一阵嘎吱嘎吱的脚步声,有人靠近。 以为是来帮忙的杂役弟子,符叙没有回头,温声道:「这里我自己来就好,你先下去吧。」 没人回他。 一柄油纸伞撑到了他面前,替他挡去风雪。 握住伞柄的那只手纤细修长,莹润白皙,不像是杂役弟子的手,反倒像是个富家公子。 符叙一愣,下意识回头,一眼撞进少年笑意潋滟的眼底。 雪下得渐渐小了。 天边日光晴朗,照着漫天冰雪,一片熠熠生辉。 少年肩上披着绯红鹤氅,一袭红衣,白皙肤色被雪照得愈发透明,伞被他往符叙身上偏了偏,他自己反倒是淋了一肩头的雪。 他杏眼微弯,瞳仁发亮,红润的唇角勾起,笑意盈盈道:「小仙君,为何一人独自淋雪呀?不如也带上我怎么样?」 心跳突然似漏了一拍。 符叙怔怔望着那少年的脸,脑海中却是想起了师尊的那句话。 「会有那么一天的,等着瞧吧。」 他当时是不信的。 没想到,如今却是—— 一语成谶。 第26章 镜阵(九) 远处似乎有人在喊宣灵的名字。 宣灵转头遥遥地应了一声,回过头来将手中的油纸伞柄塞到符叙手中,道:「小仙君,我师尊喊我有事儿,等一会儿我再来找你玩,你可千万一定要等我啊!」 符叙握住伞柄的修长指节微微蜷起。 因为禁术的原因,他并没有受到镜阵的影响。 他的记忆还在。 但是,他无论如何也没有从记忆中找到这一段。 镜阵中的幻境是根据阵眼本人的回忆创设的,薛鸣轩和谢玄霖两人刚刚都是顺着幻境走了下去。 符叙不太清楚,如果他做出了与回忆中不一样的行为,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敛了敛神,符叙撑着伞,朝着宣灵刚才离开的方向,缓缓走去。 …… 昏暗窄小的室内,仅有几颗夜明珠散发着淡淡的光亮。 地上乱得有些下不开脚,到处堆着阵法古籍,还有用来占卜的兽骨之类,宣灵东张张西望望,像个好奇宝宝。 孟怜音目光落在他身上,幽幽看了半晌,意味深长地开口道:「这就是云溪说的那个……」 辜平淡声打断她,道:「不必多言,你要的东西我帮你拿来了,我之前说的条件,你想好了吗?」 孟怜音顿了顿。 第45页 她一张脸隐在暗处,脸色苍白得不像话,明艷的五官像是被抽干了生机,衰败枯萎,已显老态。 半晌,她才轻声开了口,眼底闪动着莫名的色彩,语调诡异道:「你这么做,真不怕遭报应吗?」 辜平面色不变,扫了一眼孟怜音,话中带刺道:「这话你也该问问你自己。」 孟怜音蓦地放声大笑,笑声竟有几分癫狂。 宣灵被吓了一跳,悄悄往这边投来惊疑的视线。 刚刚两人的对话,他一直偷偷听着,只是听得一头雾水。 什么条件、报应的,好像还有个人名,叫什么……云溪? 宣灵暗自琢磨了一会儿,也没琢磨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孟怜音笑够了,抬手满不在乎地擦去眼角的泪,对辜平道:「东西呢,拿来吧,我要先验货。」 辜平从干坤袋里掏出一个细长的木匣子递给她,深深望了她一眼:「希望你能够遵守承诺。」 孟怜音接过木匣的手都在颤抖。 纤细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孟怜音唿吸急促,快速打开木匣看了一眼,便又「砰」地合上。 是她要的东西! 只要有了这个,凝霜就能活过来了! 至于代价…… 孟怜音脑中倏地闪过符叙那张素来温润如玉的一张脸,宛如枯枝的一只手在宽大的袖口内缓缓攥紧。 ……只要能救活凝霜,她什么都可以不在乎。 孟怜音收起木匣,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宣灵惊诧地看到,方才还一脸油尽灯枯的女人脸上赫然有了神采,如同迴光返照似的精神奕奕起来。 她转脸沖宣灵笑笑,道:「小仙君,麻烦你过来一下。」 宣灵这才发现,她其实是个相当美艷的女人。 只是方才的举止太过疯癫,才让他忽略了这点。 他没想到对方会叫自己。 原本辜叔叔是告诉他,今天要来天机宗拜访一位故人,顺便带上他来玩一玩。 所以宣灵才欢天喜地地来了。 却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事。 宣灵求助似的看向辜平,对方微微颔首:「去吧。」 这下宣灵只好硬着头皮,磨磨蹭蹭地过去了。 孟怜音含笑望着他,仿佛刚才那副疯癫模样的不是自己似的,语气温和道:「别怕,很快就会好了。」 宣灵还没来得及细想这句话的意思,孟怜音便已伸出两指,轻轻点在他的额心。 失去意识前,宣灵被那指尖的寒意冻了个哆嗦,还在想:这真的是双活人的手吗? 见少年垂下头,阖上双眼,孟怜音平静地收回手,咬破食指,血珠争先恐后地涌出来,宛如断了线的珠子坠向地面—— 一道红光蓦地亮起,一个复杂的血色阵法在宣灵脚下显现,几乎那阵法每亮一点,孟怜音脸上的血色就要少一分。 最后,那阵法几乎将宣灵整个笼罩,紧接着孟怜音嘴唇微动,低声念了句咒,只见浅浅红光自宣灵左手中指处亮起,渐渐凝聚成一道道细细的红线,向外延伸。 一、二、三、四。 一共四道。 一直站在门外,从缝隙中朝内看的符叙似有所感,僵着身子,偏头看向握住伞柄的那只手。 一条如血般鲜红的细线紧紧缠绕在他的中指指根,醒目至极。 室内。 孟怜音看到这一幕,眉峰微动,倒是没有特别意外,还能顶着一张惨白的脸地打趣道:「你家这位小朋友倒还真是有意思,别人能有一条姻缘线就不错了,他有四根。」 辜平一脸冷肃:「这又不是什么好事。」 他无意多言,催道:「快点动手吧。」 孟怜音咕哝了一句:「没想到有一天,我也会干这种棒打鸳鸯的活儿……」 而且,还是自己亲徒弟的鸳鸯。 她脸上笑容淡去,凝神催动灵力,一抹黑焰从她指尖蹿出,点燃了一根红线。 只见那黑焰所过之处,红线被烧得干干净净,渣都不剩。 孟怜音轻声道:「第一根,是正阳宗薛家那位少宗主的。」 紧接着,她又用同样的手法,点燃了另一根红线。 「第二根,是赤霄宗谢家大公子谢玄霖的。」 「第三根……」 孟怜音手中动作微微一顿。 紧接着,她没有接上那句话,沉默着就要点燃那根红线—— 符叙瞳孔骤然一缩。 …… 他想起来了。 当年他也是这样站在门口,沉默地看着红线燃尽。 那个要他等着的少年,再也不会回来了。 攥住伞柄的修长手指猝然收紧,用力到几乎泛白,中指上那条红线,正在被黑焰一点点蚕食着,符叙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这里是幻境。 他再怎么做也无济于事。 当年的他,并没有推门阻拦,现在的他,更是不能。 红线已经燃尽。 孟怜音自嘲地扯起嘴角:「你满意了?」 「现在没人会跟你徒弟抢了。」 「我也是挺奇怪的,你对你徒弟就那么不自信,认为他一定抢不过?非要搭上遭天谴的后果来这么一遭……」 辜平深深望了她一眼:「我有必须这么做的理由,你无须多问。」 孟怜音噤了声。 第46页 半晌,幽幽嘆了口气,「随你的便,反正以后别再让他来了,看了糟心。」 她一挥手,室内立刻恢復原样,宣灵的睫毛颤了颤,似要转醒。 孟怜音负过手,道:「行了,你们走吧……」 话说到一半,突然凝住。 「吱呀」一声,符叙推开了门。 整个幻境都定格在这一刻,唯有宣灵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愣愣地看向门口的人影。 符叙缓步走来,站在他面前。 他声音很轻,像很容易就能被风吹散:「……宣公子,你有什么害怕的东西吗?」 宣灵没听懂他的话,下意识伸手抚上他面颊。 一滴眼泪滚过了他掌心。 他笨拙地安慰道:「你别哭啊……」 第27章 镜阵(十) 幻境渐渐散去,符叙睁眼,倏地偏头吐出一口血。 ——因为他做出了和记忆中不同的行为,所以幻境提前崩塌了。 薛鸣轩连忙上前扶住他,急道:「情况怎么样!?」 符叙脸色惨白得不像话,唇角殷红,嗓音沙哑,看向云玉尘:「破阵之法应当和你有关。」 云玉尘怔了怔。 符叙垂眸,视线无意识落在左手中指指节,顿了顿,才道:「虽然我没有问出来他最害怕的东西,但是……」 他深深地望了云玉尘一眼,嗓音涩然:「他的姻缘是你。」 薛鸣轩扶住他的手一僵。 谢玄霖微抿下唇,道:「只剩一次机会了。」 云玉尘无意识握紧了剑柄,手背青筋暴起,眼底沉得像洇了一滩化不开的墨,声音冷凝:「我会带他出来。」 …… 窗明几净的书房内,一片静谧。 少年一手托腮,一手执笔,两眼微闭,有一搭没一搭地磕点着头,一副困极了的模样。 再看案台上,宣纸洁白崭新,连个墨点也没有。 身后雕花门「咔哒」一声,有人推门而入。 宣灵立刻惊醒,下意识抓起案上的宣纸,藏在身后,站起身子,一脸心虚地望向来人。 见是云玉尘,这股紧张劲儿立刻松下去,宣灵随手将笔纸一撂,快步走到对方身边,抱住对方的胳膊,眼巴巴道:「云师兄,求求你了,你就帮我跟辜叔叔求个情吧,我手都快抄酸死了!」 少年一袭白衣,长身玉立,腰悬一把长剑,俊脸上表情淡淡,道:「谁让你违反宗规,偷跑出门的?」 他伸手拿起案台上的白纸,眉心一蹙:「这就是你说的抄的手酸?」 宣灵摸了摸鼻子,嘟囔了一句:「上次抄的也算嘛……」 他皱着一张脸,苦兮兮道:「本来每年我就只能在宗上待一两个月,还回回被罚禁闭抄书,等抄完也就差不多该走了,我也太惨了点。」 云玉尘不为所动,淡声道:「你不违反宗规,师尊不会罚你。」 「可是真的很无聊啊!」 宣灵拽了拽他的袖子,可怜兮兮道:「你天天都要和辜叔叔出去做任务,就把我一个人留在殿里,其他弟子也都忙于修炼,根本没人搭理我,我等你等得花儿都快谢了,你还是不回来,我就只能偷跑出去玩儿了啊!」 云玉尘一顿,刚要说话,宣灵就腰一弯,矮下身子像鱼似的灵活钻到他身前,一手撑着坐上案台,然后两手吊住他脖颈,言笑晏晏: 「我有一个办法,只要你不出去做任务不就好了吗?」 他信誓旦旦,言辞凿凿:「你陪着我,我陪着你,一直这样难道不好吗?你可是亲口在辜叔叔面前承认你喜欢我,要娶我的,难道你都忘了?」 云玉尘:「我……」 「又要说我些不爱听的话!」宣灵打断他,骄横地一挑眉,直勾勾盯着他,一张漂亮昳丽的脸越靠越近,咕哝着:「嗳,你真的喜欢我吗?」 云玉尘唿吸一滞。 宣灵勾起一抹坏笑,咬字很轻,恍若情人间的呢喃:「喜欢我的话,亲我一口就放开你怎么样?」 云玉尘喉结一滚,情不自禁地抚上少年的脸。 温热唿吸交错。 宣灵嘴角的笑容愈翘愈深,眼看着吻就要落上他的唇—— 「唰!」 雪亮长剑一瞬出鞘! 云玉尘冷脸执剑,当空噼下! 第28章 镜阵(十一) 眼前场景宛如一记重锤狠狠砸下银光闪烁的镜面,蛛丝纹路从中心蔓延开来,紧接着「哗啦」一声,碎片勐然炸开! 「宣灵」的身影被长剑拦腰斩断,表情一瞬凝固,下一秒,化作一团浓黑雾气,转身就要窜走! 是心魔! 云玉尘神色一厉,快速掐了一道剑诀,青霜长剑凌空飞出,轰然撞上黑气,只听黑气深处传来一声悽厉惨叫,竟是隐隐爆出血雾。 自从上一次诱骗云玉尘失败后,这心魔便一直暗暗蛰伏着,像伺机待发的毒蛇,冷不丁找到机会,就可能窜出来咬他一口。 云玉尘一直多有防备,没想到在这镜阵中,意志正处于薄弱之时,被这心魔乘虚而入了。 修道之人,最大的敌人便是由自己的妄念而滋生的心魔,念起念生之间,心魔早已扎根,如同附骨之疽。 刚才那一击虽然伤到了心魔,却并不能将其根除。 阴恻恻宛如鬼魅般的声音凭空响起,带着浓浓的怨毒:「想杀我?先问问你心中的慾念同不同意!只要你喜欢他一天,我就会阴魂不散地缠着你一天,你这辈子都无法飞升!」 第47页 「轰!」 长剑发出尖锐一声鸣啸,噼空斩向黑气! 云玉尘俊脸上如同覆盖了一层千年寒冰,修长骨节青筋暴起,满眼戾气。 然而黑气骤然一散,避开了这道攻击。 「别白费功夫了,你杀不了我的。」 「而且,你还更应该感谢我才是,如果不是我在这幻境中动了手脚,你能这么快清醒?」 心魔隐匿了身形,那道阴毒的声音却还在半空中响着。 不知是看见了什么,心魔「咦」了一声,突然爆发出一阵狂笑:「这小朋友的记忆里倒是有点东西,有意思,真是太有意思了哈哈哈!!!」 「就当是送你一份『大礼』好了,不过能不能吃得消,全看你个人的造化了!」 云玉尘脚步硬生生顿住。 眼前画面一转,变成了一片空荡林地,矗立着一块假山石,旁边湍急的溪水哗哗流淌着。 ——这是沧澜宗的后山处。 也是云玉尘从前修炼的地方,后来好像是发生了什么事,成了沧澜宗禁地,再也不允许弟子出入。 云玉尘深深蹙眉。 心魔虽然能对幻境做手脚,但是不能直接凭空捏造幻境。 可是方才那个幻境里的内容,他一点印象也没有。 时间已经浪费了一些,他要尽快找到宣灵才是。 身后传来几人的脚步声,云玉尘转身,看见了几道熟悉的身影。 谢玄霖摇着摺扇慢悠悠走来,睨向他,语气懒散道:「恭喜云兄,十五岁就迈入金丹境,当下整个修真界估计也就只你一人了。」 符叙走在他身侧,闻言也是微微一笑:「确实厉害,就算往前再数个几百年,十五岁便能突破金丹境的也是寥寥无几。」 有人冷哼一声。 薛鸣轩跟在他们后面,束高的马尾一甩,俊脸上满是不耐:「你们一天到晚恭维来恭维去的烦不烦?」 他身边还跟着一位雪衣少年,相貌清丽,唇红齿白,两人挨得很近,十分亲密的样子。 是白涟。 谢玄霖眉梢一挑,刚想说些什么,白涟突然一声惊唿:「有魔族!」 似乎是下意识地,他一脸紧张地跑过去,将离得最近的云玉尘拉到了安全区域。 云玉尘蹙眉打量了他一会儿。 秘境中,白涟最先失踪,身上疑点甚多。 而且,这里明明是宣灵的记忆,为何会出现他们几人的少年时期? 还有,宣灵现在在哪儿? 他盯了对方半天,雪衣少年却没有半点被冒犯的气恼,反而一脸笑盈盈地望着他,一双黑亮眼眸柔情似水。 谢玄霖调笑道:「云兄,你一脸严肃,等下人家就要被你吓跑了。」 符叙也笑道:「我们五个好久没聚在一起了,今天还真是难得。」 「现在是叙旧的时候吗?」 薛鸣轩扬了扬眉,扫视一眼周围,没看到什么异常,转脸问白涟道:「你刚刚在哪里看到的魔族?」 白涟指了指那假山石背后,道:「他跑得很快,我看得不太清楚,好像是躲到那后面了。」 几人谨慎走过去。 云玉尘揉了揉眉心,暂时没有头绪,便只能先跟着记忆走下去看看。 绕过假山石,只见角落里确实缩着一个魔族。 那魔族年纪不大的样子,身材纤细,身上披着件黑色袍子,魔角和尾巴尚且不能很好地收回去,应该只是最普通的低阶魔族。 符叙皱了皱眉:「沧澜宗上怎么会出现低阶魔族?我看门外那护法结界,就算是中阶魔族想要硬闯也是够呛。」 听到声音,那魔族瑟瑟发抖着抬起头,露出苍白的一张脸。 那张脸纹着黑色图纹,几乎覆盖了整张脸,看不清面容,唯有一双标志性的红色的魔族瞳孔分外醒目。 看到云玉尘,不知为何,那魔族眼睛一亮,似乎是想跑过来。 「咻!」 一支利箭破空! 薛鸣轩在那魔族想要靠近的时候,便眼疾手快地掏出弓箭,瞄准魔族额心,果断射了一箭。 那魔族一怔,就地一滚,险险避开凌厉的箭锋。 但还是不小心被锋利箭刃擦过脸颊,留下一道清晰的血痕。 「啧,这低阶魔族反应倒是快,居然能躲过我的箭?」 薛鸣轩不爽地撇了撇嘴,又抽出一支箭搭在弓上,瞄准魔族。 符叙伸手拦他,凝眉道:「先别冲动,他似乎是想和我们说话?」 只见那魔族一脸焦急,嘴唇急速翕动,但是出声却只有含煳不清的呓语。 薛鸣轩形状锋利的眉梢一扬,道:「一个魔族而已,管他说什么,直接杀了!」 对面的低阶魔族似乎被吓了一跳,一脸呆呆地看着他们。 「就算要杀,也不是你来。」 谢玄霖摺扇压下去薛鸣轩跃跃欲试搭弓的手,侧头看了云玉尘一眼,「在你们宗出现的,你来处置吧。」 云玉尘垂眸,跟从记忆里的自己行动。 只见幻境中的自己面无表情地拔出剑,声音里不带一丝情绪:「先杀了再说。」 「铛」的一声,长剑出鞘! 几乎没有犹豫,「云玉尘」出手便是杀招,剑锋裹挟着灵力,直直冲向那魔族! 狂风骤起,四周树叶被气流震得哗哗作响,魔族狼狈地侧身闪躲,虽是逃过了正面对上的冲击,却还是被剑气逼得哐当一声,嵴背重重撞上身后树干! 第48页 没给那魔族喘息的机会,下一秒,长剑一个急转,剑意丝毫不减,眨眼间冲到他面前,当头便要噼下—— 那魔族突然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嘴角溢出一抹鲜血,猝然使出浑身解数躲开剑锋,转身似乎想要逃跑。 这时,一道灵力悄然袭来,将那魔族重重一推,推进了旁边湍急的溪水里! 对上「云玉尘」偏头看过来的一眼,白涟漂亮的眉眼微弯,指了指在水里扑腾挣扎的魔族,笑吟吟道:「帮你一把,他好像不会水。」 「而且,这样血也不会溅出来,更干净。」白涟面不改色道。 符叙忍不住蹙眉,道:「我记得以前有文献记载,魔族生于蛮荒,那边多沼泽大川,因而大多数魔族都水性极佳,他怎么会不会水?」 云玉尘蓦地脑海里闪过什么,转瞬即逝。 白涟接上符叙的话,语气莫名带着古怪的笑意:「可能,他不是普通魔族吧。」 他转脸对云玉尘道:「还不动手吗?」 云玉尘凝神,看着那魔族。 只见那魔族因为呛水窒息,涨得满脸青紫,妖冶的红色瞳孔微微放大,手脚拼命在水里挣扎着,妄图找到能够攀附的东西。 云玉尘正要抬手,顺着记忆对那魔族的天灵盖按下,却刚好与那双红色眼睛对视。 那双眼睛睁得大大的,红色瞳孔里氤氲了一层水润的雾气,藏着痛苦和茫然,直直望着云玉尘。 一眨眼,一滴眼泪顺着眼角滑落。 云玉尘动作一顿。 脑海里蓦然迴响起符叙的话—— 「只要让阵眼直面最害怕的事物,便能破阵。」 「破阵之法应当和你有关。」 以及心魔满怀怨毒的言语—— 「就当是送你一份『大礼』好了,不过能不能吃得消,全看你个人的造化了!」 像是想到什么,云玉尘瞳孔骤然紧缩。 冰凉的指尖触碰上魔族的脸。 脸上黑色图纹逐渐褪去,易容术法失效,那张脸骤然清晰了起来。 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一张脸。 ——宣灵。 周遭景物再度冻结,幻境一步步崩塌。 宣灵抓住云玉尘冰凉的手,以为自己得救了,脸上露出欣喜的神色。 隐匿已久的心魔不知何时出现,声音嘶哑含笑,充满恶意:「我送你的这份『大礼』,怎么样?」 「你不是想破阵吗?那我便助你一臂之力,只要让他直面自己最害怕的东西,就能破阵了。」 「幻境快要崩塌了,你再不出手杀了他,就要来不及了。」 「那样的话,这位小朋友可是要永远被困在幻境中哦。」 云玉尘双眼猩红,喉间泛起腥甜。 原来,他承诺过要娶他。 原来,他最害怕的是他。 原来……他亲手「杀」了他一次。 ——可是他都不记得。 冰凉的手指抚上宣灵的脸颊,宛如情人间的爱抚。 宣灵湿漉漉的眼神得救似的望着他,随后云玉尘手上猝然用力—— 将宣灵狠狠推进了水底! …… 「你现在满意了?」 系统冷冰冰的声音响起,眼前澄如明镜的湖水骤然泛起波澜,上面折射的画面转瞬消失不见。 镜阵,破了。 白涟一脸阴沉,随手一道灵力轰向旁边的树干,恨声道:「本来是云玉尘是破不了阵的,这个心魔出来搅什么局?」 「我看倒未必,云玉尘在幻境中都能不受心魔诱骗,大概也能自己找出破阵之法。那心魔应该也是看出了这一点,宁愿让他破阵,也要让他看到那段他亲手杀死宣灵的回忆,故意噁心他。」 「而且,与其纠缠这些,还不如想想接下来怎么办。」 系统冷声道:「当年我们想尽各种方法,也没能找到可乘之机打碎或换走宣灵的神魂,还是你想了这个恶毒的法子,给他用了张伪装卡,变成魔族的样子,促使云玉尘亲手杀了他。」 「当时宣灵神魂因此受到重创,才能成功被我换走,为此我不知道花费了多少能量帮你补他们记忆的窟窿,不光抹去了他们和宣灵的记忆,还让给你安排了个青梅竹马的身份,结果如今这么一来,全都前功尽弃了。」 白涟漠然道:「你当初换走宣灵的神魂后,就该把他的肉身也给销毁,这样就算他想回来,也没有机会了。」 「蠢货。」 系统冷笑:「你就是之前的几个世界都太顺利了,所以事到如今还这么蠢。倘若直接毁去宣灵肉身,我们做的手脚必然会被天道发现,你想送死不要扯上我。」 白涟不甘地一咬唇。 宣灵,还是宣灵! 倘若不是他,他的任务早就完成了! 突然想起什么,白涟眉头一皱:「之前记忆里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沧澜宗那个宗主,行为举止都不太对劲,我就说怎么其他几个人的好感度好刷些,原来这个世界还有姻缘线这样的设定,但是他把宣灵和其他人的姻缘线都给毁了,只留了云玉尘的。」 系统沉吟道:「当年我篡改其他人的记忆的时候,就只有他最难缠,不然我直接把云玉尘的婚约对象改成你了,不过我当时以为是因为他修为高,所以才这么棘手的。」 他话锋一转:「不过他这样不是正合你意吗?虽然云玉尘和宣灵的姻缘线还在,但是其他人的都不在了,对你做任务是有益的。」 第49页 「你想换下一个世界,还需要不少好感度,可以从云玉尘以外的三人入手。」 白涟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 系统紧跟着又道:「那现在阵破了,其他几个暂且不提,以云玉尘的敏锐度,一旦出了秘境,不需要多长时间,就能查出当年是你做了手脚。」 「我可以帮你暂时迷惑一下他,但前提是在宣灵出不了秘境的基础上,你之前留的后手呢?现在可以使出来了。」 听到这,白涟兀自一笑,望向一旁幽暗的湖底,喃喃道:「……你放心,宣灵绝对逃不了的。」 而且,也不需要你帮我迷惑云玉尘了。 白涟唇角微勾,无声念道:既然你们两个那么情真意切,那就干脆一起死好了。 第29章 遇险 幻境轰然崩塌! 云玉尘蓦地睁眼,双目泛着血丝,垂在身侧的一只手不知为何微微颤抖,喉间血腥气翻涌,他偏头吐出一大口血,眉间隐隐闪现一抹黑气。 突然,薛鸣轩一声惊唿:「醒了!」 他急忙将宣灵扶起,半靠在自己怀里。 宣灵虚弱地睁眼,一张小脸煞白,嘴唇失去血色,冷汗浸湿衣衫,浑身上下都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他一手无力推开薛鸣轩,撑住地面剧烈地咳嗽起来,像是连五脏六腑都要咳出来。 符叙探身过来摸他额头,眉心浅浅蹙起:「怎么会这么烫?」 宣灵张了张嘴:「我……」 对上云玉尘的视线,他声音一滞,瑟缩着偏过了头,又止不住地咳嗽起来,连眼角都呛出了眼泪。 云玉尘本想上来看看他,见此,动作微滞,沉默停在原地。 其他几人没注意到这一点,谢玄霖从干坤袋里掏出一个小药瓶,拨出两粒药丸餵给宣灵,又轻抚他的嵴背平顺唿吸,才道:「这里不宜久留,我们先找出口。」 薛鸣轩道:「刚才能找的地方都找了!半点出口的影子都没有,我看干脆直接把这里轰开算了!」 他说完,发现几人看他身后的眼神不对,蓦地回头,只见原本光滑如镜的湖面骤然掀起滔天巨浪,一道水柱直冲云霄,崩散的水花直接将岸边几人淋成了落汤鸡! 薛鸣轩「呸」了一声,抹了把脸,吼道:「什么东西!」 很快,他就知道了。 只见水花散落,一个黑黢黢的身体悬空于湖面之上,蛇不像蛇,龙不像龙,睁着血红的眸子冷冷地凝视着他们。 说它是蛇,未免过于庞大了些,光是最窄的尾部,怕是也有这林子里寿命最长的古树树干那么粗,就算三个身强力壮的彪形大汉想要合抱住它也够呛。 说它是龙,又没有标志性的龙角,两颗圆球一样的猩红眼珠中间有块凸起的肉瘤,只有四爪,看上去锋利异常,仿佛只要轻轻一抓就能撕碎一个成年男子,嵴背上不仅覆盖着一层厚实坚硬的黑色鳞片,更是长着一道道尖锐的肉刺! 符叙愕然出声:「黑蛟!?」 龙渊在世时,关于他的传闻数不胜数,其中最为着名的,便是他与一条千年黑蛟搏斗了三天三夜,并成功将其镇压的故事。 当时这黑蛟残暴嗜杀,四处作恶,因其修炼千年,甚至能与合体期巅峰的龙渊一战,龙渊将其打成重伤,却杀死不了它,最终只能封印他于深潭之下,用阵法削弱它的力量。 只是,虽然龙渊已死,但是封印理应还在,为何这黑蛟能冲破封印跑出来? 眼前妖兽一看就是个不好惹的,几人不敢掉以轻心,都绷紧身子,蓄势待发。 那黑蛟却什么动作也没有,只静静望着他们,连眼珠也没有动一下。 云玉尘沉声道:「有可能只是我们无意中惊扰到了他,先后退看看!」 这时,那黑蛟的眼珠终于动了。 猩红的眼珠缓缓转动,蓦地,和宣灵对上。 像被索命的厉鬼缠上,宣灵头皮一炸,浑身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抖声道:「它好像在看我……」 话音刚落,就见那黑蛟俯身下沖,直奔宣灵咬去! 「铛!」 一声激响,青霜剑飞出,悍然撞上黑蛟兽头,挡下攻势! 云玉尘头也没回,厉声道:「护好他!」 不消他说,宣灵已被其他三人齐齐护在身后,薛鸣轩反应极快,掏出干坤袋里的弓箭,一口气架上三支羽箭,弓身拉到最满,甫一瞄准,三箭齐发,快准狠地朝那黑蛟眼珠飞去! 那箭头由玄铁制成,坚硬无比,百米之外都能穿透巨树树干,可此时被那黑蛟随手一抓,齐齐断裂,连半点擦伤都没留下。 谢玄霖脸色沉了下来,手中摺扇一挥,十几道银光「嗖嗖嗖」破空飞出,也是直奔黑蛟眼珠而去,这回虽然有几枚侥倖击中,却也不痛不痒,只换来那黑蛟的一声怒吼! 符叙方才为了维护阵法,灵力几近耗尽,还想再掐阵诀,宣灵拦下他,急道:「你不能再动用灵力了!」 突然,脚下一阵晃动,宣灵差点没站稳,险些摔了个四脚朝天,幸亏符叙及时搀住了他,他就差没把嗓子吼破了:「又是怎么回事!?」 薛鸣轩一箭射歪,也吼道:「鬼知道!」 谢玄霖道:「地面好像要塌了,快躲开!」 但是躲是躲不开了,只见他们脚下地面轰然一响,骤然间四分五裂,无数碎石尘土震出,又不知道哪里来了一阵狂风,带起漫天飞沙走石,瞬间迷了几人眼睛! 第50页 宣灵情急之下,连忙三两步爬上裂缝边缘的一棵树,虽然这树在狂风下也是一阵摇摇欲坠的样子,但勉强算个立足之处,他正要喊另外几人上来,突然听得薛鸣轩撕心裂肺、嗓子都快喊噼开的一声吼:「小心!!!」 宣灵猝然回头,那黑蛟不知何时撞开云玉尘,直直冲向他,蛟尾一扫,把他整个人凌空捲起! 「草!!!」 宣灵真觉得自己是倒了八辈子霉了,别人进秘境都是珍宝艷遇,怎么到了他,就没一件好事儿!!! 他被黑蛟尾缠得几近窒息,使出了吃奶的劲也挣脱不开,忽然眼前白光一闪,凝神一看,是云玉尘运起轻功,跳到蛟尾上,修长骨节青筋暴起,灌输全身灵力于剑上,勐然向下一噼,直接噼开一个断口! 缠住身体的力道一松,宣灵骤然坠下,还没来得及庆幸,就见那黑蛟因为剧痛,一下子发了怒,猩红瞳孔倒竖,鼻孔喷气,愤然一吼,露出一口尖锐锋利的锯齿獠牙,勐地咬上云玉尘! 「喀拉——」 骨头碎裂的声音。 千钧一髮之际,云玉尘侧身一避,总算没被一口咬下半个身体,但是仍然被那黑蛟咬中右肩,生生咬碎洞穿了肩胛骨,而后,似乎是还嫌不够泄愤,黑蛟牙齿一松,狠狠将云玉尘甩进了湖里! 湖面顿时掀起一人高的水花,一抹鲜红慢慢晕染开来,宣灵瞳孔重重一缩,想也不想,紧跟着跳了下去! 第30章 陵墓 落水的一剎那,幻境中的记忆席捲重来,那种活生生窒息而死的感觉实在太过可怕,宣灵一阵头皮发麻,眼睛都闭上了,差点要昏晕过去,在水里拼死拼活扑腾了一会儿,才发现什么感觉也没有。 他迷瞪瞪睁眼一瞧,才看清,四面八方的水流都近不了他的身,仿佛有一层无形之中的屏障把它们隔开了,再一看身上的红色衣衫,勐然想起,来秘境之前,云玉尘送了他这件法器,据说由南海鲛绡制成,穿上后可于水中闭气,登时松了一口气,三魂七魄这才归位。 想起云玉尘,宣灵刚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一边笨拙地用狗刨式在水里游,一边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到处寻找云玉尘的身影。 这水底虽澄明一片,但水草长势奇好,一片连一片,翠绿环绕,茂密异常,一眼看过去,根本看不到哪里有人。 身后黑蛟没追上来,大概是被另外几人联手拖住了。但是本来经过镜阵消磨,这几人的灵力都有不同程度的亏损,更别说对手还是这兇残异常的黑蛟了,恐怕坚持不了多久。 宣灵一刻也不敢拖,东找西找,忽然发现某处的水流飘着淡淡的红色,登时精神一振,疯狂摆动双臂游过去,在一片水草丛里发现了昏迷过去的云玉尘。 他肩头赫然是两个血洞,一眼望去,十分骇人,宣灵光是看着都觉得浑身剧痛,可刚刚被咬时云玉尘竟然连一声闷哼都没有,生生忍了过去。 再仔细一看,宣灵发现云玉尘口鼻里居然还在源源不断地进水,脑袋一嗡,这才想起来,修士虽然可以依靠灵力在水中闭气很长时间,像云玉尘这样的元婴期修真者更是不用多说,但是云玉尘现在是昏迷过去的状态,能调动灵力才有鬼了! 情况危急,宣灵管不了那么多了,捧住云玉尘那张俊逸出尘的脸就往下亲,惊喜的是,他身上这件衣服的效果似乎也可以在相触之人身上起效,换言之,只要他和云玉尘贴得紧些,对方也能隔绝水流。 宣灵连忙趁机帮云玉尘排出口鼻中的水,暂时解了燃眉之急,刚打算把人背回岸边,忽感受到轰隆一阵响,外面隐隐的打斗声不见了。 不好! 心下一紧,宣灵正要探出个头查探情况,便见一道黑影直直冲下水,正是那条黑蛟! 定睛一看,好消息是,那黑蛟没再甩什么人下来,想起刚刚进水之前地面上的震动,宣灵推测其他几人应该是掉进了坑里,虽然生死未卜,但总比和这黑蛟对上,板上钉钉的死的要好。 但,坏消息是—— 这黑蛟又盯上他了啊啊啊!!! 和那黑蛟猩红冰冷的眼珠对了一眼,宣灵顿时三魂丢了七魄,果然转身,「慌不择路」地东奔西游,借水草勉强拖住那黑蛟,不断躲闪对方甩来的带有肉刺的尾巴。 但一是这黑蛟本身就是水中之物,要想和他比游速,只怕是一百个宣灵合力游也比不上的,二是宣灵身上还背着一个云玉尘,游得更加吃力不说,还时刻担心对方真的淹死了,心里早就乱了套。 正是绝望之际,忽地,宣灵瞥见湖泊底部似乎有一扇石门,石门上还有一道可以下拉的开关,来不及细想,宣灵转身,咬牙运起灵力朝黑蛟袭去,藉助反向的推动力转瞬间到了石门口! 「轰!」 扳下石门开关,整座湖泊底似乎都震了三震,石门缓缓开启,周围簌簌落下不少碎石沙土。 大概是经久不用,这石门打开的尤为缓慢,跟蜗牛爬似的,中间还时不时得卡壳一下,看得宣灵是心急如焚,恨不得直接用灵力轰开,可刚刚那一击他已经使出浑身仅剩不多的灵力,此时真的是一滴也没有了! 草!早知道之前在沧澜宗上,他就老老实实听云玉尘的话,多多打坐修炼了!!! 再看那黑蛟,虽然被宣灵一掌击中兽头,却是不痛不痒,连鳞片都没伤到,但是他气性大得很,又仿佛和宣灵有血海深仇似的,当即勃然大怒,勐然一个俯冲,骤然间拉近到宣灵一米之外的距离,张开血盆大口,就要咬上宣灵! 第51页 说时迟那时快,石门终于开出一条容一人进入的缝隙,宣灵咬牙用力把云玉尘往里一送,旋即就地一滚,险险擦过黑蛟的牙齿,滚进了门内。 这石门内与外面的湖泊仿佛是两个世界,中间被一层看不见的结界阻挡,外面的水进不来,但宣灵不敢掉以轻心,甫一落地,就扛起云玉尘几个箭步往内沖了数十米,再回头一看,似乎是对门内的东西多有忌惮,黑蛟不甘心地在门口盘旋,睁着两颗斗大的血红眼珠,冷冷凝视着宣灵。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见黑蛟一直没有动作,大概是真的被拦在了门外,宣灵终于松了一口气,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等下,好像忘了什么! 倏然想起被自己摆放到一边的云玉尘,宣灵深吸一口气,拖起疲惫酸软的身体跪到云玉尘身侧,用手指探他唿吸—— 指尖半点人气儿也没有,宣灵当场眼前一黑。 死了!? 怎么可能!?这位可是主角!!! 宣灵脑袋一阵嗡嗡作响,心慌意乱,一时间死马硬当活马医,想着前世不知道在哪里学到的急救技巧,双手在云玉尘胸口按压几下,然后勐地吸了一口气,亲上云玉尘的嘴唇,往里送气。 门外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黑蛟凶兽,前路还一片生路渺茫,全身上下更是疲惫得连一根手指也抬不起来了,但宣灵莫名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劲儿,不会累似的,一连做了好几个标准的人工唿吸,然而云玉尘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宣灵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滋味,明明刚刚幻境里这人还把他按进了水里,生生淹死,就算是为了救他,可刚醒来那阵害怕牴触的感觉是改不了的,而且按照原剧情走向,这人未来堕魔后,还可能反过来对他拔剑相向,可…… 垂眸看了眼身上的红色衣衫,又看了眼云玉尘右肩上的两个血洞,宣灵迅速抹去眼中湿意,又深吸一口气,闭眼低头继续为云玉尘渡气。 渡到一半,忽然发现身下的人似乎动了动,宣灵眼睫颤了颤,下意识睁眼,正对上一双血红色泛着疑惑的眸子。 宣灵:「……」 他眼睫上还挂着泪珠,就这么呆呆看着「云玉尘」,蓦地,只见对方搂着他一个翻身坐起,欺身将他压上石壁,捏着下巴吻了上来。 第31章 蛟毒 宣灵惊呆了。 以至于第一时间甚至没能有任何反应,只僵硬地坐在原地,老老实实地被「云玉尘」按在墙上亲。 要说是亲,其实都有些抬举他了,那架势,说是「啃」也毫不为过。 「云玉尘」微凉的唇瓣紧紧贴在宣灵的唇上,像是在回忆下一步该做什么似的,停了片刻,而后,迟疑着、犹豫地咬了一下宣灵的唇。 这一咬,把宣灵咬得浑身一个激灵,瞬间清醒,勐地推开「云玉尘」,捂着嘴一脸惊惶失措道:「你干什么!」 「云玉尘」道:「亲你。」 宣灵跟他大眼瞪小眼。 维持了一会儿互瞪的姿势,「云玉尘」眉心缓缓蹙起,配上他那双血红色的瞳孔,看得宣灵是一阵心惊肉跳,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就听「云玉尘」沉吟片刻,道:「你还想要?」 宣灵:「……」 他张了张嘴,又闭上,又开口,直接简单粗暴地转移话题,道:「看到门口那头黑蛟了吗?」 「云玉尘」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道:「看到了。」 宣灵原本还有点害怕那黑蛟,但一想到这头千年黑蛟大概是有灵识的,刚刚又围观了全程,他就觉得臊得慌,比起害怕,更多的是尴尬了。 他道:「估计只有打败他,我们才能出去了。」 谁知「云玉尘」沉思片刻,道:「打不过。」 宣灵微微一愣。 「云玉尘」继续道:「这具身体没灵力了。」 宣灵睁大了双眼。 灵力耗空总能恢復,而且这黑蛟虽然从前确实很威风,但是被龙渊制服封印后,武力值锐减,他们两个人在石室内休养一阵,恢復了灵力,还是可以与之一战的。 他隐隐有种不太好的预感,道:「……你什么意思?」 「云玉尘」看了他一眼,从怀里摸出个东西,丢到宣灵面前:「你是不是以为我能出来,是因为这个丢了?」 宣灵盯着眼前刺绣精緻,但被泡得水淋淋的干坤袋,脑袋发懵。 他确实是这么以为的,干坤袋上有封印,只要它在,这个魔尊·小号版应该不会出来的才对,所以他理所应当地,认为这干坤袋是在水里逃生的时候丢了。 但是现在它还在。 宣灵嘴唇一抿。 就听「云玉尘」淡淡道:「这千年黑蛟从前四处作恶时,有不少修真者都想要讨伐他,而这些修真者里不乏元婴期以上的大能,但是他们都没能成功,你知道为什么吗?」 他声音沉沉:「因为,这黑蛟身上自带一种少见的蛟毒,被他咬中,只有一个下场——」 「修为尽毁。」 「……」 宣灵喃喃道:「你骗人。」 「云玉尘」没理他,继续道:「那些讨伐失败的修真者,皆是因为不小心被黑蛟咬中,才成了那黑蛟的盘中餐的。而龙渊之所以能降服黑蛟,也是靠着设下幻境,把黑蛟骗了进去,才得手。」 第52页 「……」 沉默片刻,宣灵低声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云玉尘」微勾唇角,道:「不是我知道,是他知道。」 「他虽然不知道我的存在,但是我可是有他所有的记忆的。」 他别有深意地看了宣灵一眼,道:「所以,他明知道会修为尽毁,却还是救了你,这倒是便宜了我,我可是惦记这副身体很久了。」 宣灵嗓子里一片涩然。 听到这里,他缓缓动了动眼珠,问道:「你到底是谁?」 「云玉尘」挑了下眉。 「这个问题,你去问辜平就知道了。」 他看了眼外面还虎视眈眈的黑蛟,补充道:「当然,如果你还能出去的话。」 说完,他坐到一旁闭目养神,看样子是不打算理宣灵了。 宣灵心乱如麻,越看那黑蛟越烦,干脆走到门口,找到石门开关,关上了门。 他坐下来慢慢理清思绪。 原着里并没有提到过这个「小号」,上次对方出来得快,走得也快,他注意力光放在忽悠云玉尘上了,担心对方提前知道自己有魔族血脉的事,也就没细想「小号」是怎么回事。 现在仔细一想却发现了不对劲,毕竟原着里可没有说过,激化了魔族血脉的云玉尘会失忆。 他有心找系统问问,结果不出意外地没得到任何回应,只能一个人像无头苍蝇似的胡思乱想。 现在唯一能确定的是,对方没有杀他的想法,他应该暂时没有危险。 不过这个「云玉尘」行事作风古怪,上次出来的时候,就毫不留情地一剑把同类的喉咙捅了个对穿,这次出来,先是……对他做出一些奇奇怪怪的事,转眼又一副懒得理他的样子,把宣灵恨的牙痒痒。 而且,对方现在是魔族血脉没有完全激发的状态,只是因为云玉尘修为尽失,他才能出来,宣灵不确定对方恢復了魔力会不会杀他,所以当务之急,还是让原本的云玉尘醒过来…… 「这黑蛟身上自带一种少见的蛟毒,被他咬中,只有一个下场——」 「修为尽毁。」 想起「云玉尘」的话,宣灵抿了抿唇,咬牙拖着疲惫的身体往石室深处走去。 ……他不信没有能救云玉尘的方法。 刚才宣灵大概观察过,这间石室从入口处往内延伸了一段,虽然末端黑漆漆的,看不出什么来,但看那黑蛟似乎畏惧这里,宣灵内心隐隐有了一些猜测。 ——有可能,这里就是秘境主人龙渊的陵墓。 所以也就很好理解了,那黑蛟为什么会惧怕这里。 龙渊与黑蛟斗了这么久,对那黑蛟应该最为了解,或许他的陵墓里,能有如何治好云玉尘的方法。 宣灵打定主意,走到这条石廊的最深处,掏出夜明珠照了照周围,发现从这里分开了两条长长的岔道,夜明珠的光亮只能照亮入口,看不清里面有什么。 他心一横,点兵点将随便选了一条路,正要往里走,后领突然传来一阵大力,把他揪了回去,阴恻恻的声音在耳侧响起:「你要干什么?想送死直接和我说。」 第32章 包扎 宣灵被吓了一跳。 他下意识转过脸,正对上一双血红色的眸子。 「云玉尘」看似在假寐,实际上早就被宣灵弄出的动静给吵醒了。 本来是不打算管的,他自己现在那副身体,就连走个路都够呛,更没有多余的心力分神去关注别人。 但是大概是另外一个意识在脑中作祟,他看到宣灵天不怕地不怕地作死要拐进岔道,还是忍不住疾步走去把人揪了出来。 「你要干什么?」 「云玉尘」眉毛一拧,面无表情地问。 要不是那双红色眼睛,他用这种神态说话,宣灵恍然间还以为是原本的云玉尘回来了。 宣灵无意识地撇了下嘴,用了点力气把对方推开,道:「不用你管。」 这一推,不知道是按到了哪里,「云玉尘」闷哼一声,脸色变得有些古怪,宣灵手里湿漉漉的,低头一看,一片刺目的红。 他勐然间反应过来:「你怎么没包扎伤口!?」 「云玉尘」脸色很臭地瞪了他一眼,语气中莫名有几分怨气:「你看我一个人,像能包扎好的样子吗?」 宣灵:「……」 他自知理亏,抿了抿唇,沉默着把人拉到干净的空地坐着,从干坤袋里翻找合适的药。 先前黑蛟那一咬,连云玉尘的肩胛骨都给咬断了,本来应该第一时间就治疗的,结果他方才方寸大乱,被「云玉尘」几句话牵着鼻子走,竟然忘了。 好在干坤袋里不乏各种仙药,宣灵扒拉出一堆有用的,全都丢给「云玉尘」,语气不自然道:「你先吃药,我帮你包扎伤口。」 他没干过包扎伤口这种细緻的活儿,只能越发小心翼翼,双膝跪在「云玉尘」右肩侧,谨慎地拿用清水浸湿的碎布条,擦干净伤口周围的血污,然后一点点抹上药膏。 「嘶!」 似乎是下手力气过于重,「云玉尘」轻轻抽了一口气。 宣灵手上动作顿了下,乌黑睫毛颤了颤,没说什么,只是抹药的力道越发地放轻。 伤口哪怕被清洗干净,也十分可怖,毕竟那黑胶的獠牙直接穿透了肩膀,留下了两个血淋淋的缺口,骨头还折断一半。 第53页 倘若云玉尘修为还在,这种程度的小伤吃点药就能癒合,但是现在对方的身体和肉体凡胎没什么两样,即便吃再多的灵丹妙药,也需要很久才能完全恢復。 而对方修为尽毁的原因,是他。 宣灵垂着眼,上完药,撕下一块纱布,将伤口层层包扎起来。 突然,又传来一声压抑着的抽气声。 宣灵手没停,迅速绑紧纱布,总算包扎好伤口。 他低声快速说了一句:「好了。」 然后站起,转身就要走。 「你去干什么?上古陵墓里面通常都有很多机关,你以为是什么过家家吗,不明不白的就要去送死!?」 以为宣灵又要去探查石室内部,「云玉尘」皱眉攥住他手腕,使了点力气,把人拽回来,正要毫不留情地数落一通,蓦地,看到什么,他浑身一僵。 夜明珠的光亮把四周照得清清楚楚。 包括,宣灵白皙脸腮上的两道泪痕。 对方乌黑浓密的睫毛不知何时被眼泪打湿,一绺一绺,鼻头是红的,眼眶也是,下唇似乎被咬了太久,破了道口子。 「你……怎么哭了,我刚刚是在逗你,不是真的疼,你不会相信了吧?我就是嘴欠……」 他还没说完,就见宣灵抿了下嘴,伸手放在他额头上。 「你骗我,你额头都疼出汗了。」 手指下移,划过脸颊,触碰到嘴唇,宣灵声音低低的:「嘴唇也白了。」 「肯定很疼。」 「云玉尘」一愣。 紧接着,心头勐地好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确实挺疼的。 他和另外那个「他」不一样,他最怕疼。 被咬的时候,他在体内虽然感受不到,但是光看着也是疼的,可那人不知道为什么,连哼都没哼一声。 现在他可能有点明白了。 大概是,不想让宣灵担心吧。 鬼使神差地,他攥紧对方手腕,直接将人拉进怀里。 没头没尾地一句:「我叫云玦。」 宣灵本来想挣扎,一听,愕然转头:「……什么?」 云玦伸手揩去他眼睫上的泪水,懒散「嗯」了一声。 他看出宣灵似乎有一连串的问题要问,伸手比了个「1」,「看在把你气哭的份上,给你问一个问题的机会,想好再问。」 宣灵急道:「我可以再多哭几次!」 说着,伸手就要去掐自己大腿。 云玦脸色一黑,拦住他的手,恶声恶气道:「再哭多少次都没用,只能问一个问题。」 宣灵又求了他一会儿,云玦始终不松口,他只能苦思冥想,选了一个目前最想知道的问题。 「你和云玉尘是一个人吗?」 云玦开口的动作一顿。 宣灵见他犹豫,忙抓住他的手:「说好了,不能骗我。」 云玦嘴角一抽,只好道:「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换一个,多给你一次机会。」 宣灵:「……」 宣灵:「三次。」 云玦:「……成交。」 看他答应得那么爽快,宣灵在心里嘀咕:早知道再多加几个了。 似是猜出他心中想法,云玦屈起手指轻轻弹了弹宣灵额头,咬牙道:「贪心鬼。」 宣·贪心鬼·灵毫无愧疚之心,揉了揉额头,问道:「第一个问题,你是不是魔族?」 云玦这回答得很快:「是。」 宣灵:「第二个问题,你现在能不能使用魔族的力量?」 云玦:「暂时不能,还不到时候。」 宣灵一愣:「那你现在岂不是连我也打不过?」 云玦挑了挑眉,道:「你捨得打我?刚刚因为我『嘶』了两下,就哭得那么伤心的是谁?」 宣灵:「……」 眼看只剩最后一个问题的机会,宣灵心一横,翻身面对面把云玦压倒在地。 压的时候,他还记得要避开对方身上的伤,所以动作不大,云玦不知道是不是被他突然的动作给惊到了,竟也没反抗,顺从地躺在他身下。 「怎么?这是要造反?」 夜明珠照的石室内一片光亮,四周格外安静,云玦一脸戏嚯地望着他。 虽然用着同一副身体,但宣灵觉得,应该不会有人把云玉尘和云玦认错。 至少,云玉尘从来不会这么笑。 他想起等会要做的「坏事」,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云玦见他迟迟不说话,正要开口,突然,眼前一片黑影笼下,一个软软的东西碰上他的嘴唇,一触即分。 宣灵耳尖发烫,全身的血液似乎都一下涌到了脸上,他迅速问出第三个问题:「我们这算不算私通?」 这次轮到云玦愣住了,他迟疑道:「……什么?」 宣灵飞快道:「我和云玉尘是道侣,你和他如果是一个人,那就不算私通,如果不是一个人……那就算。」 这是他临时想出来的主意,虽然过程有点歪,但至少……能套出来话! 云玦终于懂了他的意思,一脸似笑非笑:「你就这么想知道?」 宣灵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云玦轻轻「啧」了一声。 「就你那轻轻碰一下,算什么私通?至少也要……」 话音戛然而止,勐然一股大力将宣灵拽倒,云玦不由分说吻上他的唇瓣。 第54页 似乎是因为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云玦学聪明了,没有咬人,而是直奔着撬开齿关而去。 他一手握住宣灵的腰,一手扣住对方的后脑勺,舌尖颇有些强硬地抵开唇缝,还要继续侵入。 宣灵慌得睫毛乱颤,下意识就要逃。 云玦忽地低声附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别动,我肩膀疼。」 宣灵立马僵在原地。 云玦微勾唇角,揉了揉宣灵的脑袋,以示奖励,随后重新贴上他的嘴唇。 在宣灵的配合下,抵开齿关变成了一件轻而易举的事。 舌尖勾缠着,有隐隐约约的水声。 好热。 宣灵晕乎乎地想。 明明应该是冷的。 两个人刚从水里出来,一个重伤未愈,一个灵力耗空,身上都冷得要命。 可是真的好热。 嘴唇好热,舌头好热,口腔也好热。 云玦像是那种,做错了一道题,立马就能改正,并且举一反三,做得更好的学生。 甚至让宣灵都快忘了,上次和这人接吻,是种多么糟糕的体验。 不知亲了多久,云玦终于捨得放开他,相接的唇瓣分开,发出轻微「啵」的一声。 宣灵浑身发软,几乎没有力气撑住地面,直接栽进云玦怀里,被对方搂着坐起。 如果有镜子,宣灵此刻一定认不出镜中的自己。 脸颊,嘴唇,耳尖,脖颈……几乎没有一处不红的地方。 尤其嘴唇,很像沧澜宗路边随处可见的一种植物的果子,不熟的时候是青色的,熟透了之后饱满熟红,仿佛轻轻一戳,就会流出甜腻的汁液。 宣灵勉强还保留了一丝神智,攥住云玦胸前的衣服,声音轻颤:「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云玦捏捏他的脸,气笑了:「都被亲成这样了,你还没忘呢?」 「不过……无可奉告。」 宣灵蓦地瞪大了眼睛:「你明明答应我,可以问三个问题的……」 「对啊,我是答应你了,不过,你再数数,你这是第几个问题?」 宣灵脑海一片空白,费劲地回想着。 …… 「第一个问题,你是不是魔族?」 「第二个问题,你现在能不能使用魔族的力量?」 第三个…… 宣灵倏然睁大双眼—— 「那你现在岂不是连我也打不过?」 第33章 休息 「怎么,想起来了?」 云玦挑眉,俊脸上满是笑意。 宣灵差点咬碎了一口银牙。 这人就是故意的! 明知道问完了你还亲得那么起劲干什么!? 但是现在云玦是打也打不得,骂他又不占理,宣灵只能打碎了牙往肚里咽,憋了一肚子气。 只是对方越要瞒着,他就越好奇。 宣灵还记得,上次云玦让他去找辜平问他的身份。 但是如果不是必要,他不打算让辜平太早知道云玦甦醒这件事。 不然按照辜平那个嫉魔如仇的性格,指不定就大义灭徒,提前把云玉尘逼黑化了。 ……虽然现在也有点白不到哪里去就是了。 不管怎么样,目前最重要的,还是想办法从这里逃出去,以及解决云玉尘体内的蛟毒。 宣灵思索片刻,最终还是决定继续探查石室内部,找找线索。 他正准备从云玦怀中起来,蓦然被人紧紧箍住了腰。 云玦掐了掐宣灵的腮帮,语气不悦道:「又想往里面跑?刚刚就想问你了,你命多闲得慌,非想不开乱晃什么?」 宣灵拍开他的手,没好气道:「我不能一直待在这里吧,总要出去的,而且来都来了……」 云玦一双红眸直勾勾盯着他,突然打断道:「为什么不行?」 宣灵微怔,说到一半的话又咽回了肚子里。 云玦莫名咄咄逼人起来:「你是不是已经金丹期了?能辟谷了吧?你觉得你是那黑蛟的对手吗?」 一连串的逼问将宣灵砸得晕头转向,但云玦没有半分要停的意思,继续道: 「所以你何必冒着风险出去,在这里待上个一年半载,专心修炼,等那黑蛟都忘了你的时候,再偷偷熘出去不就好了?」 宣灵被问得哑口无言。 在这里待个一年半载…… 那剧情就该彻底乱套了吧? 原本人魔界壁打开后,人界秩序就几近崩溃。 原着中,因为白涟最后感化了魔尊云玉尘,人魔两界才得以和平,而现在剧情线本来就比原着跑偏了十万八千里,还不知道未来会怎么发展,要是云玉尘这个关键人物再失踪个一年半载,恐怕人界最后真的会沦陷。 他还打算过完界壁打开的剧情就跑路呢,但覆巢之下无完卵,万一人界真沦陷了,他跑到哪里都不会安生。 想到这里,宣灵咬了下嘴唇。 他换了个相对温和的说法,谨慎道:「但是这里不见天日,待久了说不定连精神都会出问题,我负责找出去的方法,你和我一起,不好吗?」 闻言,云玦脸色忽然变得古怪起来。 他喃喃重复了一遍:「……不见天日,待久了精神会出问题?」 不知为何,宣灵脑内骤然拉响了警报。 他心里一紧,下意识握住云玦的手,睫毛飞快地颤了两下,小心问道:「……怎么了?」 第55页 云玦定定望着他,「你确定是想和我一起出去?」 宣灵眨了下眼,迟疑着「嗯」了一声。 云玦罕见地微微一笑。 他指腹撵上宣灵之前被亲得有熟透泛红的唇瓣,含笑道:「好,记住你说的话。」 宣灵被他诡异的问话和动作弄得头皮发麻,第一次意识到,面前这个人,是个魔族。 还是原着里的大反派。 魔族天性易怒,且阴晴不定,极为偏执,只要云玦一天是魔,一天就摆脱不了血脉里流淌的劣根性。 宣灵心底默默提高了警惕。 但是他表面一片乖巧,点点头,道:「那一会儿我去岔道那边探查一下,你等我回来。」 「不着急。」 云玦恢復了正常模样,将宣灵搂得更紧,懒散道:「你灵力都还没恢復,那么着急做什么?先睡一觉,睡醒了我和你一起去。」 说罢,不等宣灵开口,便捂上他眼睛,吐出一个字:「睡。」 还挺霸道。 这点倒是颇有云玉尘的风范。 宣灵撇了撇嘴,忍不住小小打了个哈欠。 他本来就困,刚刚完全是靠一口气硬撑着,现在哭也哭了,还莫名其妙地和云玦亲了半天嘴,耗尽了最后一点力气。 此时云玦搂着他,还蒙着他的眼,怀里温暖舒适,眼前一片黑暗,顿时困意袭来,宣灵心安理得地缩在对方怀里,没多久就沉沉睡去。 …… 再次醒来,宣灵浑身神清气爽。 灵力已经恢復至巅峰状态,他伸了个懒腰,拿开挡在自己眼前的手,一边眯着眼睛适应光线,一边侧头打量云玦的脸。 对方也睡着了,但似乎睡得并不安稳,眉头紧蹙,嘴唇绷成一条直线,因为双眼闭着,所以看不见红色瞳孔,恍然间宣灵还以为是云玉尘回来了。 大概是他的动作吵醒了对方,不过几秒,身下人睁开双眼,恰好和宣灵对上。 「怎么,看到是我,你很失望?」 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云玦刚醒,就阴阳怪气地刺了宣灵一句。 还好宣灵已经习惯了他这种阴晴不定的性格,眼都不眨,飞快地说了一句:「怎么会,看到是你,我可高兴了。」 云玦瞥他一眼,眉间阴云骤然散去,唇角翘起,正当宣灵以为把人哄好了,就听他开口:「说谎的人要吞一千根针。」 宣灵:「……」 够狠。 未免对方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宣灵面不改色地转移话题道:「休息得差不多了,我们去深处探查一下吧。」 云玦哼笑一声。 「你要吞针的时候记得喊上我,我帮你数。」 嘴上虽这么说,云玦却没真的继续纠缠,站起身,稍微整了整衣物,便牵着宣灵朝石廊深处走。 走到岔口处,宣灵左右都看了看,两边石道宽度相当,都十分窄小,要是两个人一起进去,只能一前一后。 犹豫了下,他道:「等会还是我走在前面探路吧,这样安全。」 他本来就不想让云玦跟着,对方现在只能就是个血线只剩一丝的脆皮,少喘两口气宣灵就要心惊胆战一下,只是实在拗不过对方,只能答应。 他说这话完全是为对方考虑,谁知云玦完全不领情,眼皮一掀:「这就嫌弃上我了?」 宣灵脱口而出:「不是,你有病吧!?」 云玦「呵」了声,道:「我精神有问题。」 宣灵眼皮跳了跳,总感觉对方话里有话,但又实在没听懂,最后只好磨了磨牙,道:「行,你走前面。」 第34章 石碑 两条石道从外面看不出区别,最后云玦选了左边那条走进去,宣灵紧随其后。 夜明珠的光亮只能往前延伸一两步的距离,云玦一手举着它看路,一手落在身后牢牢牵着宣灵。 不确定石壁上有没有声控机关,所以二人没有交谈,整个石道内安静地落针可闻。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一点亮光,云玦步伐放缓,不多时走到出口,打量了周围一圈,眉心渐渐蹙起。 宣灵被他挡得严严实实,什么也看不见,只能晃了晃对方的手,递过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你自己看吧。」 云玦把他拉出来,语气淡淡道。 宣灵只看了一眼,顿时吓得一激灵:「怎么这么多,呃,前辈……?」 云玦睨了他一眼:「你还真是会说话。」 宣灵口中的前辈,其实是几具陈年老尸,约莫十具左右,有的还挂着点干巴巴的残肉,有的则完全风干成了一具白骨架子。 再一打量周围布置,就是一间普普通通的石室,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宣灵禁不住疑惑道:「目前看来好像没什么危险,这些人为什么会死在这儿?」 云玦沉吟片刻,道:「不清楚,不过有一点很明显,这些人应该不是死于激烈的打斗。」 「你看他们的姿势,大多是靠墙坐着,或者蜷缩着身体,尸骨也基本都是完整的,没有断裂残缺。」 宣灵摸了摸下巴:「确实……非要说的话,就是,死得很安详?」 「那可不一定。」 撂下这句话,云玦绕过宣灵,走到一具尸骨处,毫不留情地伸脚一踹,一阵「哗啦啦」的响声,骨架散落一地,露出方才被遮挡了大半的石碑。 第56页 「居然有道石碑?」 宣灵原本被云玦伸脚的动作吓了一跳,还以为对方心情不好,拿无辜「前辈」出气,看到那露出的石碑才恍然醒悟。 「上面是不是写了什么线索?」 云玦道:「这些人的死因就写在这块石碑上了。」 宣灵走到他身边去看,那石碑上刻的是古文字,他认不太全,只能大概理解意思。 「这上面好像是在说,左右两边的岔道各自对应了一间石室,我们这间是左室,另一间是右室,左室石门的开关在右室,反过来也一样,只要保证任何一室有人,并且那一室的石门处于关闭状态,就可以开启龙渊墓穴的暗门,得到上古秘宝。」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些尸骨都是被同伴抛弃的倒霉蛋?不至于吧,刚刚我看过了这间石室的石门开关,和大门一样,都是可以反覆打开关闭的,一个人待在这里,另一个人去开门拿秘宝,拿完再回来救人,不就好了?」 闻言,云玦挑了挑眉,道:「看来,你和你那些『前辈』一样『单纯』。」 他随手按下石门开关,「你再看看呢?」 只听前后两道轰隆声,一道从对面的另外一间石室远远传来,一道却是近在身后。 脚下地面似乎都被震得发抖,宣灵连忙扶住石壁,回头望去,险些被眼前的一片璀璨金光闪瞎了眼。 他目瞪口呆:「……这就是那石碑上说的秘宝?」 只见方才还平平无奇的灰色石壁,眨眼间换成了透明的琉璃砖墙,墙后面的场景一览无余。 随便拿出去一样,都能惹来无数修真者争抢的天材地宝、法器符箓胡乱堆在地上,在这座「珍宝山」下,一口黑漆漆的棺材静静摆着,十分不显眼。 宣灵有些回过味儿来,道:「这机关设计的好像不安好心啊,先是故意把两边石门的开关装反,又用秘宝勾引,一旦有人动了分工合作的念头,尝试拉动开关,就会看到琉璃墙后的东西。」 「『秘宝』毕竟是一个比较虚的概念,但是这么一个『金山』摆在眼前,为了占据主导权,肯定谁都不愿意留下来当这个被关的倒霉蛋,甚至为此大打出手也说不定。」 「不是好像,是确实不安好心。」 云玦懒散道:「一看这么多人曾来过这里,但那堆『金山』依然完好无损,就知道龙渊肯定不只埋了这一个坑。」 宣灵道:「那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再回去看看另外一边?」 云玦道:「没这个必要,那边的情况估计和这边差不多,龙渊如果诚心想埋坑,不会让你提前知道。」 此话一出,宣灵也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很明显,这是一个考验信任的问题。 但关键是,他和云玦之间根本没有信任可言。 倘若在这里的是云玉尘,宣灵肯定愿意充当工具人被关小黑屋,毕竟云玉尘没黑化前可是当之无愧的正人君子,但是云玦不一样,光是魔族这一点就足够让宣灵放心不下。 正纠结着,突然,腮帮子一疼,宣灵回神,云玦不知何时走到他面前,一边揉捏着他的脸,一边意有所指道:「那里放的棺材,估计就是龙渊的,你想要的线索,大概率就在棺材里。」 宣灵眉梢一扬,身体不自觉地绷紧,心里泛起了淡淡的警惕:「你想让我留下?」 「嗤。」 云玦发出意味不明的一声哼笑。 「你就算心里要防备我,表面上是不是也应该装一装?不装也就算了,可也不能就差把『我不信你』四个字写在脸上了吧?」 宣灵一噎,摸了摸鼻子,心虚道:「我也没有不信你……」 云玦似乎也并不是特别在意这件事,摆了摆手,往墙上一靠,好整以暇地望着他,道:「我可以充当那个被关的人,给你一个机会进去找线索,不过前提是,你要保证你不会骗我。」 宣灵连忙竖起三根手指发誓:「当然,我绝对不骗你!」 云玦笑了笑:「口头保证我可不信,你要拿出诚意。」 他随手从干坤袋里掏出许久未见光的青霜剑,眼都不眨地在手心上一划,伤口处瞬间涌出一股鲜红刺目的血流,随后他将手递至宣灵唇边,道:「喝了。」 宣灵眼睛都瞪圆了,下意识帮他捂住汩汩冒血的伤口,道:「你干什么!?」 「你不知道吗?」 云玦勾了勾唇,语气玩味:「魔族的血可以用来与人族结契,人族一旦违背契约,轻则心如刀绞,浑身剧痛,重则穿肠烂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只要你喝下我的血,再发誓你探查完线索后,一定会回来找我,我就相信你。」 宣灵一怔,随后毫不犹豫道:「好,我喝!」 这是目前最好的方法。 不说别的,光是冲着云玉尘的身体,他也不会丢下云玦。 但不管怎么说,喝血还是有点超出宣灵的接受能力了,他深吸口气,做足了心理建设,才颤颤闭上眼,低头舔上云玦的手心。 扑面而来的一股血腥气让宣灵直打退堂鼓,云玦似乎是看准了他想逃,空的一只手牢牢按住他的后脑勺,道:「这点血还不够结契的,继续。」 宣灵只好乖乖地找到伤口处,伸出舌尖接了一小口血,喉结一滑,「咕咚」咽了下去。 第57页 好像是甜的。 宣灵睫毛轻轻一颤,有些失神地想。 温热的血一钻进嗓子眼里便好似烧了起来,连带着染红了宣灵的脸颊、脖颈、耳尖。 宣灵情不自禁地又舔舐了两下手心,湿软的舌头扫过伤口,流连忘返地吸吮着,俨然一副沉醉上瘾的模样。 「有这么好喝吗?」 云玦好笑地屈指弹了一下宣灵额头,收回手,问:「什么感觉?」 宣灵面色酡红,脑袋还晕沉沉的,费力睁开眼睛,一句话说得颠三倒四、支离破碎:「喝、好,热,难受……」 「难受?」云玦眼皮一掀,故作惊慌道:「完了!刚才没想起来,喝我的血是有副作用的,怎么办?」 宣灵口齿不清,傻乎乎地跟着重复了一句:「……互捉用,真么板?」 云玦轻咳一声,语气沉重道:「唉,难办,好像只有接吻才能解决了,但是你和我这种不清不白的关系,接吻不好吧,你夫君会生气的……」 宣灵虽然脑子还不太清醒,但是能听懂云玦的语气和大概意思,顿时怒了:「他栓老几!……互捉用,更重要!」 说完,他手上一使力气,把云玦按到墙上,板着一张潮红的脸,十分没有说服力地道:「窝会堆泥互责的!」 他灵力正处于巅峰状态,云玦又连个普通人都比不上,还真被他牢牢压在墙上挣扎不开,只感觉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动了动嘴唇,好半天才找回语言系统:「你先别对我负责……位置错了,咱俩先换换。」 「窝肯定堆泥互责!」 宣灵以为他不信自己,瞬间炸毛,脚一踮,莽莽撞撞地去寻云玦的唇瓣。 云玦趁机眼疾手快地搂住他的腰,将两人调了个方向,总算堵住了对方喋喋不休的嘴。 宣灵瞬间安静了。 像刚断奶的小狗崽,狗生中第一次见到肉骨头似的,宣灵专心嘬吻起云玦的唇瓣,又舔又咬,毫无章法可言。 云玦把宣灵抵在墙上,手掌垫在他后脑勺处,一边摸头安抚,一边予取予求,半阖的红色眸子里闪过一丝笑意。 ——骗来一个对方主动的吻,也不枉他把心头血交出去了。 第35章 墓室 饮血的副作用过去之后,宣灵浅浅地崩溃了一下,最后还是强行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他一边给云玦包扎好手上的伤口,一边拧着眉咕哝:「我怎么感觉忘了什么?」 没等他想清楚,云玦就把青霜剑往他怀里一丢。 宣灵连忙抱住剑,道:「你不要了吗?」 云玦道:「你没有本命剑吧?我现在用不了灵力,这把灵剑对我来说和普通剑无异,它好像不排斥你,后面还不知道龙渊会挖什么坑,你带上它更为保险。」 宣灵犹豫了一下,道:「……那你呢?万一这边等会儿出现什么危险呢?」 云玦睨他一眼:「真要有危险了,那就等死,这剑在我手上也没用啊。」 「不行。」 宣灵眉头一皱,但是云玦说得也确实有道理,他抿唇思索片刻,又开始扒拉干坤袋,把里面防御性质的法器都挑出来,一股脑儿推到云玦面前。 防御法器稀有,有些还需要灵力催动,能抵挡的攻击也少得可怜,但聊胜于无,宣灵一个一个指过去:「这个是防火的,这个是抗雷的,这个是……」 云玦嘴角抽了抽,真要遇上事儿了,这些法器没一个顶用的,他敷衍着收下,顺带揉了把宣灵的脑袋,催道:「行行行,我收着了,你快去吧。」 宣灵仍不放心,又在石室内转了一圈,东摸摸西看看,确保没什么隐藏的机关暗器,才勉强安下心,把开关復原,一步三回头对云玦道:「那我去了,你放心,我肯定会回来找你。」 云玦勾唇笑了笑:「当然,不然你小命不想要了?」 就算没有契约,我也会回来。 宣灵默默在心里道,没再多言,加快步伐,转瞬消失在石道中。 几乎在他转过身去的一瞬间,云玦身形不稳晃了晃,直到宣灵走远,云玦才靠着墙壁缓缓滑坐在地。 心头血确实不是什么好取的。 云玦阖上眼,漫不经心地想。 …… 另一边,宣灵一路拔足狂奔,出了左边的岔道后,几乎没有犹豫,又一头扎进了右边的岔道。 跟他们猜的一样,龙渊并没有在岔道中设下机关,只是故意打造得又长又黑,先前和云玦一起走还不觉得,现在自己一个人走,宣灵一直提心弔胆的,生怕下一秒角落里就冒出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来。 不知狂奔了多久,终于看到了出口,宣灵眼前一亮,立马加快速度,一口气跑出石道,打量了一眼右室。 几乎是和左室一模一样摆设,连地上的尸骨数量都大差不差。 宣灵避开这些尸骨,又把右室检查了一遍,依旧一无所获。 看来,必须按照石碑上的提示做了。 这种明知有坑,但不得不踩的感觉十分憋屈。 握紧腰间剑柄,宣灵绷紧身体,缓缓按下开关。 熟悉的两道「轰隆」声一远一近传来,脚下地面震动,宣灵扶住石碑,站稳身体,抬眼望去—— 只见原本应该换成透明琉璃墙的那一面墙壁,缓缓向两侧分开,只留出一道窄小的入口,吝啬地只将内部的『金山』展露出了一小部分,却已足够诱人。 第58页 宣灵不敢放下警惕,又端详了片刻,没看到什么异常,才持剑缓缓走入。 待他完全走进,身后石壁就像迫不及待似的,「轰」的一声又合上了。 宣灵:「……」 很好,猜到了。 就知道龙渊不会那么好心,肯定还挖了其他坑。 也许因为是墓穴,这间石室比其他几间都要冷得多。 宣灵并不急着去看棺材,先四处打量了一会儿,很快发现,周围的石壁上刻满了图案。 他仔细一看,心中瞭然,这些图案其实是三幅石刻壁画。 从左往右,第一幅壁画,画着许许多多的人,这些人有的手持佩剑、面容肃然,有的则充斥着愤怒,目眦欲裂,还有的跪倒在地、满脸崩溃与绝望。 在这些人之上,一条钩爪锯牙、狰狞邪恶的妖兽『威风凛凛』,仿佛在居高临下地睥睨众生。 毫无疑问,这画的是几百年前,众修真者联手对付黑蛟的场景。 只不过…… 宣灵眉梢微微一挑,继续看向第二幅壁画。 这一幅壁画,则比前一幅简单得多。 上面只画了一人一蛟,相对而立,周围风起云涌,怒浪涛天,哪怕只是寥寥几笔勾勒,宣灵也能感受到当时的紧张局势。 这一幅,画的应当就是龙渊和黑蛟对战时的场景了。 最后,宣灵走到第三幅壁画前。 这幅壁画刻得相当模煳杂乱,四周层层叠叠的波浪形线条占据了画的大部分,像是云层,又像是海面,中央留出一道竖向空白,空白处原本刻了什么,又被粗暴地磨平,看不出原样。 宣灵思索片刻,伸手触摸上那块被磨平的地方,细细摩挲着,感受指腹下不明显的凸起凹陷,试图还原原本的图案。 突然,身后的棺材震了震,无数金银珠宝哗哗落地,掀起一片灰尘。 宣灵蓦然僵住身体,一时间脑海中闪过无数前世看过的恐怖电影里的诈尸情节,缓缓回过头去。 只见压在棺材上『金山』倒了,棺材本体完完全全地展露出来,四四方方的一座漆黑木棺,看上去平平无奇,再普通不过。 还好,至少没诈尸。 这么想着,宣灵正要回头继续研究壁画,忽然,就听见一道庄严肃然的声音自棺内响起:「来者何人?」 宣灵:「……」 真诈尸了!? 仿佛知道他心中所惑,那道声音微微一顿,继而解释道:「你不用怕,我只是龙渊留下来的一道残念,不会伤害你。」 「你来这里,所为何事?说来听听,或许我还可以助你一二。」 宣灵目光一亮,盘腿坐到棺材面前,语气激动道:「真的?」 「我听闻龙渊前辈几百年前骁勇无比,与那作恶多端的黑蛟缠斗数日,终将其封印在水下,除了一害。」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年岁久远,封印效力越来越弱的缘故,我和同伴误入此地,同伴竟被挣脱封印的黑蛟咬中,中了蛟毒,修为尽毁。」 「我想问问前辈,有没有什么解毒之法?」 残念道:「你可知,这蛟毒是如何让人修为毁尽的?」 宣灵一怔,道:「不知。」 残念道:「蛟毒一旦进入体内,会瞬间流遍四肢百骸,所过之处,灵脉寸断,若是金丹,便化丹为水,若是元婴,便直接侵蚀粉碎,总之,从根本上就断了重新修炼的路。」 「若只是修为倒退,还可以辅以天材地宝勤加修炼回去,但是若是连根骨都毁了,还谈何修炼呢?」 墓室内安静几许,宣灵忽道:「我倒是有一个想法,不知可不可以一试。」 残念道:「哦?说来听听。」 宣灵道:「我曾听说,千年妖兽的妖丹服用后可以洗髓伐筋,重塑筋骨,不知可不可以用在这里。」 「即使没办法立刻恢復到之前的修为,但至少有了重新修炼的机会。」 此话一出,墓室内瞬间诡异的静了几秒。 残念好一会儿才道:「这个方法理论上可以,可是千年妖兽的妖丹万年都出不了几枚,就算真的有人拿到了,与其给一个修为尽毁的废人吃,还不如用在自己身上,有利于后面的修炼。」 「修炼一途本就极其看重先天根骨,倘若根骨不行,再怎么努力也比不上那些天资绝佳的,但要是有了千年妖丹,可就不一样了。」 「不过,这都是在有妖丹的情况下,可最为关键的,妖丹你要上哪儿去讨?近万年也才出了不到三枚,还都已经被用了。」 宣灵微微挑眉:「这不就是有个现成的?」 残念一愣,蓦然声音有些古怪:「……你说那黑蛟?」 宣灵笑眯眯道:「是啊!」 残念声音冷下来:「你一个金丹期的小辈,想去杀一个千年妖兽,未免太过自不量力!」 似乎是觉得自己语气太重,他缓了缓,又道:「你年少轻狂,这么想倒也很正常,不过,虽然你现在打不过黑蛟,但是,我可以给你一些帮助。」 宣灵道:「此话怎讲?」 残念道:「虽然我只是龙渊的一道残念,但是也还剩下不少修为,而且我也对那黑蛟深恶痛绝,只恨当年没有亲手杀之。」 「不过今日借你之手也是一样的,你帮我打开这个棺材,我把我的修为传给你,至少能让你突破元婴期,届时或许可以和黑蛟一战。」 第59页 宣灵立刻睁大双眼,道:「真的吗!?龙渊前辈,我已经止步金丹期许久了,做梦都想突破元婴期!」 残念笑了笑,道:「当然,我有什么骗你的必要?」 宣灵一脸喜色,连忙站起身,走到棺材前。 但不知为何,他没有第一时间掀开棺材,而是绕着棺材边缘慢悠悠地转着圈。 等了一会儿,残念见他依旧没有动作,忍不住催道:「快些打开吧,我好将修为传与你。」 「噗。」 演了半天,宣灵终于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残念一顿,慢慢察觉出些不对味儿来,道:「……你笑什么?」 宣灵「啧」了一声:「你是真的觉得我傻,还是在陪我演呢——」 「黑、蛟、前、辈?」 残念默了默,冷笑一声,终于没再装模作样了,换上原本阴森嘶哑的声音,道:「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宣灵道:「不早不晚,就在你诈尸的时候。」 黑蛟哑然:「但那个时候,我还什么都没说。」 宣灵「呵呵」两声:「你是什么都还没说,但我不瞎。」 「之前我就在奇怪,从我听到的传闻来看,龙渊前辈应当是个重情重义的正义之人,因为思念亡妻,便一辈子都没走出过幻镜,直到陨落,这样一个人,又怎么会用这些宝物作饵,设下明显是为了离间他人的、歹毒至极的机关呢?」 「但是,原本我只是怀疑,并不能肯定,不过你实在太过自负狂妄,答案都快甩我脸上了,我要是再看不出来,就真的太蠢了。」 黑蛟冷哼一声:「那你说说,你怎么发现的?」 宣灵不答,而是绕回壁画旁边,伸手摸了摸先前没查完的第三幅壁画上的那个被磨平的空白处,暗道一声:「果然。」 然后反问黑蛟:「这几幅壁画,是你的手笔吧?」 黑蛟道:「不错,这是很久之前,我没被关进棺材里时刻的,你怎么知道?」 宣灵道:「这还用问?」 他手指向第一幅画,眯了眯眼,道:「画这幅画的时候,你一定很得意吧。」 「凌驾于这些人之上,看他们一个个因为你或严肃凛然,或怒火中烧,或绝望痛苦,是不是畅快?」 刚看到这幅壁画的时候,宣灵就觉得不对劲,与其说这幅画是在再现众修真者联手对付黑蛟的场景,倒不如说是在体现黑蛟的强大,龙渊怎么可能会在自己的墓里刻这种画? 他视线移到第二幅壁画,继续道:「这一幅画,其实看上去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如果我是龙渊,肯定不会画这种我们俩看上去势均力敌的画面,你可是我的手下败将,我为什么不画你被我踩在脚下的场景?就像你的第一幅画那样。」 黑蛟冷笑一声:「我是龙渊的手下败将?他还不配!如果不是被他用阵法这种阴谋诡计困住,我又怎会输。」 宣灵嘲道:「照你这么说,你也不过是邪门歪道罢了,如果不是你那噁心的蛟毒,你早就死了!」 说完,不等黑蛟再开口,宣灵走到第三幅画前,继续道:「这幅画,可能会暴露你的身份,所以你才想销毁,只不过销毁得不彻底,还是被我猜出来了。」 「——你本来不是蛟,是蛇吧?」 「这些线条应该代表云层,中间被你磨平的地方,从下往上,我猜,依次是蛇、蛟、龙?蛇修炼千年,渡完雷劫化蛟,但是你并不满足,所以四处兴风作浪,掠夺修为,想再化龙是不是?」 黑蛟森然一笑,声线诡谲:「是我小瞧你了,你倒还有几分小聪明,不错,我是想化龙,如果不是当年被龙渊封印,现在可能已经成功了。」 你以为龙是那么好化的? 就看你之前犯下的累累恶行,就算真的有机会化龙,也会在渡劫那一关被雷噼炸。 宣灵内心腹诽,嘴上继续道:「其实直到看完这三幅画,我都还只是在猜测,并没有真的确定,真正发现你的身份,还是在你『诈尸』后。」 他重新站回棺材前,掏出夜明珠,照着这口黑漆漆的棺材,细细打量。 只见原本漆黑一片的棺盖上,霎时显出几道若隐若现的深色纹路,整体上看,很像某种古老而繁杂的阵法。 「这就是当年龙渊封印你时画下的阵法吧?上面的血迹早已干涸,几乎和黑色棺木融为一体,方才光线昏暗,如果不是我眼尖,差点就没注意到。」 「所以,你先前一直装成龙渊的残念,其实就是想骗我打开这口棺材,放你出来吧?只可惜,你的演技太过拙劣,我从一开始就没信。」 棺材内传出几声嘶哑干涩的笑声,整个墓室内似乎一瞬间阴森了几个度,黑蛟缓缓道:「你说得不错,不过所以呢?这好像并没有什么用。」 「确实没用。」 宣灵挑了挑眉,道:「我只是好奇一件事,之前你不是还在这间水下石室门口堵着我吗?当时我以为这是龙渊的陵墓,所以你才如此忌惮,结果现在看来,明显是龙渊用来关你的,你当时怎么出去的,又为什么不敢进来?」 黑蛟道:「告诉你也无妨,有人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绕过封印,将我放出去了半个时辰,指名道姓要杀你,还告诉我,只要杀了你,他就会帮我解除封印,这半个时辰内,不能进入陵墓,否则又会被封印拽回去。」 第60页 宣灵追问道:「那你还记得对方的样子吗?」 黑蛟道:「一个白衣修士,和你一样是金丹期,没什么特别的,不过,他明明是一个人来的,我却听到了两个声音。」 宣灵心道:「果然。」 这人应该就是白涟无疑了。 另外一道声音,可能是他的系统。 只是,白涟为什么这么恨他,以至于非要置他于死地不可? 第36章 逃命 墓室内,宣灵一张白净的小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紫,神色变幻,活像是打翻了颜料桶。 他要收回刚才那句话。 白涟能忍他到现在,实在是太太太大度了! 仔细算算,他一穿进来,先改变了原本白涟和云玉尘禁闭中暗生情愫的剧情不说,紧接着又莫名其妙在宗门大比上抢足了风头,导致五大宗门弟子有一个算一个,都以为他是深藏不露的大佬。 再然后,他又取而代之了白涟被魔族抓走、云玉尘英雄救美的剧情,现在剧情彻底癫了,被他搅得天翻地覆,白涟不想弄死他才怪。 只不过他是真的狠,生起气来连云玉尘这个攻略对象都不放过。 从镜阵中出来后,宣灵是有记忆的,只是,一直不敢面对罢了。 原身不是个废柴炮灰吗,怎么还和四位主角攻有着如此深的爱恨纠葛!? 竹马竹马、一见钟情、阴差阳错,你爱我我不爱你,我爱你但你杀了我,四根姻缘线,剪不断理还乱,恩恩怨怨谁是谁非—— 好傢伙,要素齐全。 莫名其妙背上了一身风流债的宣灵表示:勿cue,我只想苟住小命。 不过,纵使宣灵心再大,也能感觉到白涟的不对劲。 这种不对劲不光是指对方也是个任务者,而是在方方面面。 为什么四位主角攻会通通失忆?为什么宣灵会被伪装成魔族?为什么沧澜宗上下都说当年是宣灵自己落的水? 等等等等……值得怀疑的部分太多了。 而且宣灵不是什么圣人,他虽然理解白涟为什么要害自己,但是不代表可以原谅。 既然他占了原主的身体,也理应替原主做些什么,比如,釐清当年的真相,还原主一个清白。 等他从这里出去,一定要找白涟对峙,问个清楚。 不过眼下最关键的,还是先解决掉这头黑蛟。 打定主意,宣灵不动声色抬起眼,一边打量墓室四周,寻找出去的方法,一边漫不经心地和黑蛟说着话:「哦,那你真应该感谢感谢我,没有我,你哪来的半个时辰休假?」 「你在找出去的办法?」 冷不丁地,黑蛟出声道。 宣灵眼皮重重一跳,没有作答,黑蛟却好似根本不在意他说什么,自顾自地接下去:「也是,套到了你想要的信息,知道了妖丹可以帮给你那位相好重塑经脉,只怕你现在已经开始盘算着,如何杀掉我取丹了是不是?」 「只可惜,你怕是要失望了。」 宣灵沉声道:「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黑蛟的声音中夹杂着古怪嘶哑的笑意,听起来似乎颇为愉悦:「你进来的时候,那扇门就关上了,难道不是吗?」 宣灵当然知道,当时他甚至还以为是龙渊埋的坑,他道:「是关上了,所以呢?」 黑蛟道:「那扇门一旦关上,除非满足开启的条件,不然就连我也是打不开的。」 宣灵当即脸色一变。 他就知道这黑蛟也憋不出什么好屁来! 坑是他自己踩的,栽了个狗吃屎也只能自认倒霉。 他磨了磨牙,咬牙切齿道:「开门条件是什么?」 黑蛟道:「两个条件。第一个,开棺,把我放出来。」 宣灵毫不犹豫拒绝:「不可能,你别做梦了。」 黑蛟一点也不恼怒他的回答,甚至笑了笑,慢条斯理地继续道:「第二个条件,等。」 他语气慢慢悠悠,十分闲适:「等到你那位相好死了,你就可以出去了。」 「反正他现在也成了废人一个,就算回到宗门也没什么用了,而且他死了,你也不用再冒生命危险取妖丹了,直接离开这里,不好吗……」 「砰!」 话音未落,宣灵便一脚狠狠踹向棺材,道:「你给我闭嘴!」 黑蛟道:「我说的都是实话,你生气,说明你信了。」 「你也不用自责,你不是也看到了吗?那些已经变成尸骨的倒霉蛋。」 黑蛟幸灾乐祸地道:「这几百年我见惯了太多像他那样的蠢货,随便把自己的性命压在别人身上,当然,他们无一例外都被抛弃了,只能在那间石室里等死。」 「哦,忘了告诉你,你的『前辈』,就是那些像你一样被蠢货託付了生命的人,因为修士的生命实在太过顽强,他们受不了漫长的等待,最后都求我,杀了那个曾经允诺过要救出来的人,虽然我被封印在棺材中,不过还是能动点手脚,你要是有需要,也可以找我。」 歹毒至极! 宣灵忍不住捏紧了拳头,将骨节捏得咔咔作响。 最后,他深吸一口气,默不作声地站立在漆黑木棺前,缓缓拔出了剑。 青霜剑似乎察觉到了紧张的氛围,剑身微微颤动,发出轻微的嗡鸣声。 黑蛟笑了笑:「你倒是重情重义……」 第61页 懒得听他废话,不等他说完,宣灵便握紧剑柄,对着棺材正中央拦腰噼下—— 「轰!」 石门开了! 甚至没有仔细看棺内的情况,宣灵眼也没眨一下,转身直奔出口,回到右室,拉下开关,听到远远传来左室石门打开的声音,才松下一口气,紧接着又像身后有什么恶鬼索命似的,一路拔足狂奔,钻进了石道之中! 身后传来黑蛟阴魂不散、带着浓浓恶意的声音:「你跑那么快干什么?看在你放我出来的份上,说不定你跪下来求求我,我还可以饶你一马。」 我呸! 宣灵忍不住啐了一声,脚下步伐更快,几个瞬息间就已经跑出了右边的岔道。 然而,他看也没看大门出口,而是又一头扎进左边直通向云玦所在石室的岔道! 石道内狭窄,他又跑得极快,混乱间没少撞上墙壁,浑身上下蹭破了不少地方,一阵火辣辣地疼。 或许是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黑蛟并没有着急追上来,给了宣灵一丝喘息的时间。 他甫一冲进左室,心头便是一紧,只见云玦昏倒在地上,一张脸几乎没有血色,看上去像是下一秒就要断气的样子。 来不及停下来检查,宣灵直接蹲下身,把云玦往背上一背,快速原路返回。 不管怎么样,先把对方送上岸再说! 宣灵原本是这么想的,只可惜,他刚背着云玦跑出岔道,几个箭步来到陵墓入口,就看见熟悉的黑色身影静静等在那里,两只猩红的眼珠一错不错地盯着他,缓缓亮出了獠牙。 「……」 宣灵握紧腰间剑柄,背着云玦,谨慎退后两步,与黑蛟对视。 对方很强。 如果他有元婴期的修为,那么尚且可以一战。 但,他还只是个金丹期的战五渣。 正面对上,压根毫无胜算。 就是看准了这一点,这黑蛟才一直像猫抓耗子似的,不紧不慢地追着他,享受着猎物临死的最后挣扎。 良久,眼前这黑蛟口吐人言,玩味道:「怎么,不跑了吗?」 宣灵静静望着他。 更为准确地说,是在看着黑蛟两颗猩红眼珠中间的凸起的肉瘤。 黑蛟全身都覆盖着一层厚实坚硬的黑色鳞片,就连眼珠看上去也坚硬无比,唯一能够算的上是弱点的,似乎也就是有这颗肉瘤了。 如果不是已经到了生死关头,宣灵不会冒着生命危险去赌。 他面无表情地看向黑蛟,「哐当」一声,青霜剑被他丢在地上,他淡声道:「……我认输。」 黑蛟道:「哦,真的吗?我以为,你至少还能再撑一会儿的。」 话音刚落,便见宣灵足尖轻点,运起轻功向他冲来! 「当然是假的!」 只见下一秒,「嗡」的一声,青霜剑在默念召唤下,飞回到宣灵手中,被他灌注了大量灵力,一剑瞄准黑蛟两眼间的肉瘤刺去! 「哼!就你这点小把戏,还想伤到我?不自量力!」 黑蛟不屑地冷笑一声,轻轻一摆蛟尾,侧过身体,便轻而易举地躲过了这一击。 然而,宣灵却连眼都没眨一下,抓住他侧身反应不及的一瞬间功夫,背着云玦冲进水里,飞快向岸上游去。 原来,宣灵根本不是真的想要伤到他,只是障眼法罢了! 黑蛟立刻反应过来自己上当了,顿时勃然大怒,原地一声怒吼,掀起滔天巨浪,然后立刻追向宣灵。 即使宣灵再怎么疯狂地催动灵力去游,也依旧比不上天生善水的黑蛟,眼看着就要游到岸边,身后一只漆黑锋利的黑爪也迅勐袭来,宣灵干脆心一横,用尽全身灵力,一口气把云玦推上岸,然后硬生生扛下了黑蛟这一爪! 「轰!」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袭来,就在黑爪碰上宣灵的那一刻,一道黑雾倏然从他身上散开,替他扛下了这一击。 没等宣灵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却见那黑蛟像是彻底被激怒了,猩红瞳孔倒竖,目眦欲裂,蛟尾一甩,直直朝着宣灵袭去! 宣灵双眼勐地一闭! …… ? 怎么还是不痛!? 宣灵愣愣回过头去,突然,像看到了什么极度可怕的事情似的,瞳孔重重紧缩,脱口而出一声:「我草!!!」 只见一头庞然大物从天而降,浑身闪着灿灿金光,首尾似龙,头上长角,中间身体又犹如虎豹,甚至还长着一对巨大羽翼,就连黑蛟在他面前,也好似不堪一击! 眼前阵阵发黑,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大概是灵力使用过度,再加上心神激盪,宣灵也俨然一副快要昏过去的架势。 昏迷前,宣灵只有一个想法。 ——天杀的你们给老子等着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啊啊啊啊啊!!!! 第37章 系统 醒来时,正是半夜。 宣灵睁眼,眼前一片模煳重影,好半天才对上焦,看着天上弯弯的残月,从五六个变成了一个。 嘶,疼死了,他是昏迷的时候被拖拉机碾了几轮吗,怎么浑身骨头跟散架了似的。 正腹诽着,一阵阴飕飕的冷风颳过,吹得宣灵脑袋瞬间清醒了几个度,他冷不丁打了个喷嚏,茫然抱紧双臂,意识渐渐归位。 片刻后,他陡然睁大双眼—— 第62页 我没死!? 宣灵一个骨碌从地上爬起,定神扫量周围一圈,在不远处看见了云玉尘的身影,连忙跌跌撞撞地狂奔过去,第一个动作就是探对方的唿吸。 唿,还好,没死,有气。 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宣灵这才惊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冷风一吹,彻入骨髓的寒意。 他勉强打起精神思考起现在的状况。 他现在在哪儿?为什么没死??那两头妖兽呢??? 满腹的疑惑在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时戛然而止。 「宿主宿主,你终于醒了,我等你等了快一天一夜!!!」 宣灵愕然:「系统!?」 「是我是我!」 宣灵满脸惊疑不定。 他倒不是震惊便宜系统突然又出现了,而是……对方这次不是和他在脑海里对话了,他是在现实中听到的这道声音,而且好像就在他附近,他却什么也没有看见。 他定了定神,道:「……你在哪儿?」 系统急道:「我就在你旁边啊!!!」 说着,有什么东西一下子咕噜噜一下滚了过来,撞上宣灵的腿。 宣灵下意识低头。 「……」 只见一只手掌大小的「不明物体」四仰八叉地躺在他腿边,四只锋利短小的爪子在空气中扑腾,两侧羽翼也跟着使劲儿,但愣是半天都没能翻过身。 仔细一看,赫然就是那天他昏迷之前,从天而降的那只庞然大物。 宣灵深吸一口气。 闭眼,睁眼。 再闭眼,再睁眼。 很好,不是假的。 诡异的静默过后,宣灵表情一言难尽地帮「不明物体」翻了个身,语气复杂道:「……你,先给我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情况。」 系统莫名从他平静的语气里听出了山雨欲来的感觉。 他抖抖索索了两下毛,迟疑着道:「我记得我之前好像跟你说过,我要化形了来着?」 空气微微一滞。 宣灵面无表情地捏起系统的后颈,提熘到面前,语气森森道:「所以你就一声不响地跑了?」 系统:「……」 「我、我,那都、都是有、有原因的……」 在系统瑟瑟发抖、磕磕绊绊的解释下,宣灵总算明白了事情大概。 系统:「我也没想到化形的机会会来得这么快,而且我本来还以为秘境里没我俩什么事的,就算有事几位主角攻也能护住你,谁知道出了意外……」 宣灵更在意另外一件事,「那最后是你把那黑蛟杀了?」 系统:「嗯,化形之前他对我爱答不理,化形之后我让他高攀不起!」 宣灵:「……说人话。」 系统:「嗝儿,吃了。」 宣灵一愣,连忙追问:「那妖丹呢??你不会也一起吞了吧!!?」 系统:「怎么可能?我办事,你还不放心?」 就见巴掌大的小兽搓了搓爪子,凭空变出一颗通体血红、带有暗纹的圆形丹丸,差不多婴儿拳头大小,比他整个身体都要大了。 他抱着这颗血丹连站都站不稳,东倒西歪,最后还是被宣灵平平稳稳地换到手心里。 宣灵问:「这就是那黑蛟的妖丹?真是千年的?真的有传闻中那么神?」 系统肯定道:「当然。」 宣灵顿时一喜,道:「那给云玉尘用,他的灵脉根骨是不是就能塑好,也能重新修炼了?」 系统却道:「能是能,但是宿主,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宣灵微微一怔。 系统继续道:「千年妖丹如此稀有,你要是自己用了,实力肯定能提升一大截儿,而且你来秘境,本来不就是为了提升修为,好应付后面跑路吗?」 「现在机会就摆在你面前,宿主,当初你可是亲口和我说,你不想走攻略路线的。」 宣灵哑然。 先前那黑蛟,也和他说过一样的话。 当时宣灵尚且可以煳弄过去,还被那黑蛟以为是用情至深,他也没有真正去深想这件事。 现在面对知根知底的系统,他顿时如同被捅破了什么隐秘心思般,一句话也反驳不了了。 是啊,他本来就是要提升实力方便以后跑路的,这千年妖丹用在他身上再合适不过。 而且,哪怕他不用在自己身上,也不应该用在原剧情里,对他厌恶至极,甚至间接导致他惨死在魔族手中的云玉尘身上。 可…… 宣灵垂下眼,轻微颤抖的睫毛暴露了他内心的慌乱失措,他喃喃道:「可是他救了我……」 如果不是云玉尘,早在黑蛟第一次出现的时候,他就已经成了对方的盘中餐。 系统道:「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可你不也已经还了他人情吗?如果不是为了救他,你根本不用把黑蛟放出来,连带着让自己也陷入危险,更何况,你被黑蛟追的时候,宁愿硬扛对方的一爪,也先把他送上了岸,如果不是我出现得及时,你现在早就死无全尸了!」 宣灵下意识道:「不……」 系统打断他,情绪激动道:「难道我说得不对吗?你不知道当时情况多吓人,我再晚出来一秒,那蛟尾就会落到你身上,轻则当场粉身碎骨,重则身体直接被撕成两截,到时候就是神仙下凡也救不了你!」 宣灵道:「可你原来不还是一直想让我攻略他吗?」 第63页 「因为我看到了。」 系统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宣灵却立刻懂了。 系统:「渣男!通通都是渣男!忘了你不说,还把你按进水里,蠢货,一群蠢货!攻略个屁!从今天开始我带你飞,让这些渣男通通滚开!」 宣灵被他激愤的语气弄得忍俊不禁,心道:其实,被忘的、被辜负的都是原主才对,和他没什么关系。 他想起另外一件事,转移话题道:「在你出来之前,我身上突然出现了一阵黑雾,替我挡下了黑蛟那一爪,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这次,系统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憋了好一会儿,才道:「……是魔族的心头血,能替你挡一次灾。」 宣灵这下是真的呆住了。 系统说的这几个字他都认识,可是连起来成一句话,他却听不懂了。 什么心头血?什么挡灾? 不是说是结契,让他一定要回去救他,否则穿肠烂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吗? 宣灵勐然想起,那时在墓室里饮完血,他是觉得自己忘了什么的。 按照云玦的说法,他理应喝完血后发誓的,可是他没有。 云玦却也完全没在意,明明吓唬他的时候,说得格外兇残。 原来,那是骗他的啊。 他低着头,看不清表情,轻声问:「那,他的心头血,替我挡灾了,他怎么办呢?」 系统迟疑了下,道:「魔族的心头血,是血脉极其强大的魔族才有的最后的保命手段,类似一个一次性的防护符,但比防护符强得多,几乎能抵御一切伤害。」 「但不管是用来保护自己,还是保护别人,心头血对魔族的损伤都很大,接下来一段时间内,魔族都会相当虚弱,而且心头血想要恢復,要养上许多年。」 「他没有灵力,属于魔族的力量也没有恢復,可能只有这一种方法保护你了。不过——」 系统话锋一转,道:「你也不用太自责,毕竟,他可能也是指望你救他出去,才……」 宣灵道:「这颗妖丹,还是给他用吧。」 系统顿时喉咙一哽。 之前劝的那些,都餵了狗了! 但他也知道,宣灵为什么会突然做出决定。 他的宿主,就是心太软。 但凡有白莲花一半的心狠手辣,就能早早潇洒跑路了。 长吁短嘆一声,系统松开妖丹,干脆四仰八叉躺平在宣灵手心,摆烂道:「好了好了,我不管你了,你爱给哪个野男人你就给吧,谁能给得过你啊,反正我已经劝过了,你以后要是后悔了千万别来找我。」 宣灵笑了笑,「我不会后悔的。」 眼下不是使用妖丹的好时机,他小心翼翼将妖丹收进干坤袋里放好,这才想起来要关心一下系统,便问:「方才忘了问,你怎么变小了?之前大的时候看起来那么凶,现在变小了,倒是可爱了不少。」 系统哼哼两声,在他手心里翻了个滚儿,语气莫名一股酸味儿:「我就喜欢变小不行吗?而且你现在才想起我,是不是有点太迟了?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之前还那么怂,稍微变厉害点,尾巴就要翘到天上去了。 宣灵看破不说破,揉了两把系统白金蓬松的毛,直把对方揉得舒服得露肚皮,才笑眯眯道:「好,那依你高见,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系统闻言,也不打滚了,正色道:「出去。」 「因为,这秘境就快要塌了。」 第38章 误会 宣灵一脸惊诧:「要塌了?」 系统:「是,不过也不会这么快,这秘境原本是用来镇压黑蛟的,黑蛟已死,它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不过,还是越快出去越好。」 宣灵想起什么,眉心蹙起:「那其他人呢?不光是薛鸣轩他们,还有那些一起来的宗门弟子?」 「早在封印解除,黑蛟逃出来后,其他宗门弟子就触发紧急传送阵出去了,你们之所以被困,是因为白涟动了手脚,不过,他是冲着你来的,薛鸣轩他们掉入坑里,只受了点轻伤,还误打误撞找到了出口,所以,现在秘境里应该就只剩你们两个了。」 宣灵倒吸一口凉气。 白涟还真是挺恨他的。 他揉了揉眉心,道:「那我们走吧,话说你不能变大带我飞出去吗?」 系统噎了噎,嘆了口气,道:「看来我不说,你是真的意识不到了,我要维持形态,需要用你的灵力,你从清醒到现在,就没感觉到什么异常吗?」 「异常?我没感觉到啊……」 愣了愣,宣灵运起灵力检查了□□内,突然一惊。 「草,我怎么感觉我现在强得可怕。」 灵力畅通无阻的在体内流转,汹涌澎湃,仿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似的。 宣灵随手挥出一道灵力,正中右前方高大粗壮的树干。 轰然一声,在他的灵力下,参天古树仿佛弱不禁风的小树苗,「咔嚓」一下,拦腰折断。 系统道:「嗯,自然,因为你现在已经元婴了。你原本就离突破只差一个契机,又受到生命威胁,踩了狗屎运,就突破了呗。」 宣灵两只圆熘熘的眼睛立刻瞪大了,毫不谦虚地道:「草,不愧是我。」 系统「呵」了一声,幽幽道:「可是你原本有机会更强的,以你现在的修为,再加上那颗妖丹,说不定能一举突破合体期,到时候整个修真界和魔界,都没几个人是你的对手了,这么好的机会,就被你白白浪费了。」 第64页 宣灵眨了眨眼,心虚地转移话题道:「算了算了,不说这个,你不是说秘境快塌了吗,而且我现在灵力也恢復至巅峰状态了,还不够你变成原型的?」 系统正色道:「够是够,但是,秘境外面守着人,要是我真这么带你飞出去,明天全修真界都得通缉我俩。」 宣灵想起自己昏迷前看到的那一幕,「嘶」了一声,深以为然道:「……你说得对,就你那个本体看起来也太残暴了,我吓晕过去有一半你的功劳,我还以为你说的化形是化成个机器人什么的,没想到还入乡随俗了,不错,挺拉风的……」 他正要问「那怎么出去」,突然脚下一阵晃动,掀起一地飞沙走石,宣灵神色一凛,连忙背起云玉尘,快速道:「出口朝哪个方向走?」 系统也反应过来,四爪并用,牢牢趴在宣灵肩膀上,道:「你御剑,我给你指路!」 提起御剑,宣灵嘴角一抽,但情况危急,只能认命唤出青霜剑。 有了前几次的配合,宣灵操控起青霜剑愈发得心应手,足尖轻点,背着云玉尘踏上剑,运起灵力,朝着系统指的方向飞去。 …… 秘境入口处。 一道略显阴柔的尖锐嗓音响起,语气咄咄逼人:「这就是你们沧澜宗的诚意!?秘境里有危险不提前调查好就算了,现在明知有问题,为何还不快把这秘境毁了!?」 正是谢干。 他似乎是憋了一肚子怨气,正好趁这个机会全部发泄出来,越说越难听,几乎到了故意泼脏水的地步:「说句不好听的,是你们沧澜宗把我们各大宗的弟子召集在这里,也恰恰好秘境就出了问题,天底下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我倒觉得,是你们居心叵测,早有预谋,说不定就是故意把我们骗进去,让我们死在秘境里,好削弱我们宗门的实力的!」 「你血口喷人!!!」 旁边站着的沧澜宗弟子忍不住握紧了拳头,气道:「你还讲不讲理!?我们宗又不是傻子,让你们死在秘境里,除了给宗门惹上麻烦外,能有什么好处!?」 「而且,这里除了我们云师兄和宣师兄,其他人都出来了,难不成我们还要害自己人!?」 从他们被强行传送出来,已经过了一天一夜,原本他们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除了向宗门报信以外,便一直等着云师兄出来解决问题。 然而直到薛鸣轩等人都出来了,他们的云师兄却还不见踪影,这让这些没经歷过什么大风大浪的沧澜宗弟子立刻乱了阵脚。 陆仁也在这些弟子之列。 沧澜宗的弟子其实没少下山歷练过,但无一例外是由云玉尘带队,从没出现过什么岔子,以至于一旦少了云玉尘这个主心骨,顿时个个都像无头苍蝇似的,除了干等,竟没有一个能扛下云玉尘的担子,站出来稳定军心的。 而且,除了云师兄,他还担心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宣灵,对方按理说应该和金丹期的他分到一个区域,他却一直没见到对方,也不知是不是出了什么危险。 那边,谢干像是咬死了不想罢休似的,持续输出他那一堆歪邪理论:「哦,对,我确实忘了,你们大师兄还没出来呢,多亏你提醒我,现在,我有了另外一种猜测,指不定是你们大师兄在秘境里发现了什么宝贝,不想被别人分一杯羹,所以便动了手脚,把我们都赶出来了,好像你们大师兄还带着他那个道侣吧,哼,他俩倒是浓情蜜意,让我们这些人在外面干等着……」 「砰!」 话音未落,谢干便被身后一只脚狠狠踹到了地上。 这一脚踹得不轻,是下了死手的,谢干被踹得眼冒金星,一张嘴,「哇」的一声吐出来一口血。 一双金靴停在他面前,薛鸣轩面色阴沉、语气森森道:「你有种再说一遍?」 四周顿时静了。 几个时辰前,薛鸣轩几人出来后,众人皆松了一口气。 毕竟这几人是他们中实力最强的。 却见原本实力强悍的三人,也弄得一身狼狈,出来之后,皆是一脸难看不说,因为秘境口的传送阵法失效,还一直想找别的方法强行返回秘境内。 他们明显知道些什么,但是没人敢触霉头上去问。 谢干趴倒在地上,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惹到薛鸣轩了,他最是欺软怕硬,只敢对无权无势的沧澜宗小弟子发难,不敢惹薛鸣轩,所以便闭眼装死。 忽听得几声难掩激动的喊声。 「长老!」 「苍衡长老!」 只见远处一名白须修者带着几名身穿沧澜宗服饰的弟子御剑赶来,皆是风尘僕僕之色,从沧澜宗到秘境这里正常御剑要三天左右,对方一天一夜便来了,估计是一刻也没有耽搁。 苍衡一落地,便锁定沧澜宗弟子的队伍,疾步上前,平日里严肃古板的脸上少见地出现了焦急之色,问道:「你们云师兄出来没有!?」 几名弟子面面相觑,迟疑道:「还没有,就他和宣师兄没有出来了……」 「我们也是突然被传送出来的,宗主设下的紧急传送阵不是只有遇到危险才会触发吗?但是我们当时还好好地,没遇上什么危险……」 有人大着胆子问:「长老,我们现在是要进去就云师兄和宣师兄吗?」 苍衡久久不语。 第65页 身后有跟他一起来的弟子,上前一步低声提醒:「长老,该动手了。」 苍衡搭着拂尘的手微微收紧,片刻,沉声道:「好。」 他正要扬起拂尘,将秘境与外界的通道彻底关闭,突然,有人拦在了他面前。 为首的青年他认识,正是天机宗现宗主的亲传大弟子。 符叙脸色还有几分苍白,按住了欲要动手的薛鸣轩,道:「苍衡前辈,云兄和宣公子都还没出来,你这是何意?」 苍衡微微一顿,语气不善:「我要做什么,还要和小辈解释吗?」 谢玄霖眉头紧蹙,道:「苍衡前辈,我们不是故意挑衅,只是人还没出来,现在就关闭秘境通道是不是太早了?」 苍衡额角突跳,忍不住对几个小辈冷下脸,火道:「你们知道什么!?这秘境里关着一头千年妖兽,原本封印得好好的,突然不知道为什么,封印破了!不把秘境关闭,让它跑出来又是一阵腥风血雨,现在各大宗门人手全都调去修补人魔界壁了,要是让这妖兽出来了,谁来收服他,你吗!?」 他怒上心头,自然也没有控制音量,周围不少宗门弟子都听见了,一个个脸色瞬间惊慌失措起来。 妖兽虽数量稀少,但各个实力强悍,作恶多端,比起魔族有过之而无不及,数百年前,修真界便将妖兽剿灭殆尽,他们唯一见过的妖兽,是在宗门里的藏书阁里。 可是苍衡长老竟然说,这秘境里封印着一头千年妖兽?还破除封印跑出来了!? 谢干最先从地上爬起来,鬼哭狼嚎道:「妖兽!?你们把我们放进有妖兽的秘境里?我就说你们沧澜宗居心不良,我要回去告诉我爹!!!」 苍衡自知失言,狠狠瞪了一眼谢玄霖三人,正要扬起拂尘关闭秘境通道,忽然,只听一声巨响,秘境口「轰隆」一声,塌了! 无数碎石簌簌落下,掀起漫天飞沙尘土,所有弟子齐刷刷后退几步,下意识拔剑出鞘,神情惊惶。 那妖兽不会真逃出来了吧!? 苍衡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飞身至所有弟子前面,吼道:「所有人退后!!等会儿一有不对劲就赶紧逃,去禀报你们宗主或者长老!!!」 但他心里,却清楚知道,没用的。 战力上数一数二的几个宗,稍微有点实力的,都去修补人魔界壁了,留下的人里,不是没有合体期以上的修士,但是,对上那黑蛟,却是不够看的。 他经歷过上一次黑蛟现世的场景,亲眼看见当时一个又一个强大的修士前赴后继地去围剿黑蛟,结果都被毁去修为,成了一个废人,再也无缘仙途。 这一役,他大概也是有去无回了。 云贤侄,怕是也…… 握紧拂尘,苍衡深吸一口气,肃然望向秘境口。 只见一个模煳黑影愈来愈近,他精神一振:来了! 只是,心底却泛起了嘀咕:没听说过,那黑蛟修炼成人形了啊? 然而,情况紧迫,容不得他多想,他一挥拂尘,一道兇悍灵力直直冲向那黑影! 下一秒,便听一声属于少年的清脆嗓音,惊诧不定:「我草,系统,他丫的好像有人要打我——」 「完了,我不会拐弯啊啊啊啊啊啊!!!!!」 飞沙散去,只见一个身材瘦挑的红衣少年,肩上背着个人,跌跌撞撞地御剑破空而来! 对方虽御剑向下堪堪躲过他的攻击,却来不及转向了,没等苍衡看清那少年样貌,对方便「扑通」一声,连人带剑,脸朝下地摔在了他面前。 苍衡:「……」 他看着少年背上眼熟的身影,陷入了凌乱之中。 第39章 怀疑 「姓宣的!」 「宣公子!」 两声惊唿,一前一后传入宣灵耳中,宣灵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爬起来,第一时间扶好背上的云玉尘,然后抹了把脸,呸了呸嘴里的土,道:「干什么,叫魂呢?我还没死!」 不知为何,那三人齐齐站在原地,再没说一句话,反倒是苍衡率先开口,语气微妙:「怎么是你?云贤侄怎么了?那黑蛟呢?」 宣灵道:「为什么不能是我?昏了。死了。」 苍衡都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了,道:「……死了?」 宣灵路上就和系统通过气,随口编了个理由,道:「对,它很虚弱,我又恰好走了狗屎运突破元婴了,就把它杀了。」 「……」 不仅苍衡,周围其他宗的弟子也是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 这这这……吹牛也不能这么吹吧…… 谁家好人家突破元婴期是靠走狗屎运啊…… 而且歷来突破元婴期都会引来雷劫,他们一直守在这里,可是什么也没看到。 而且你要不要看看自己的出场方式再说话? 最后还是苍衡发话了:「……此地不宜久留,这次实属沧澜宗招待不周,请诸位先行返回自己的宗门,不日沧澜宗便会上门赔礼道歉。」 他一看就没信宣灵的鬼话,扬起拂尘关闭秘境通道,这才向宣灵伸手,要把云玉尘拽过来,严厉道:「人给我。」 宣灵来之前问过系统,云玦失去心头血后元气大伤,可能好一段时间都不会再甦醒,虽然心情复杂,但对方的魔族血脉总算不会现在就暴露,所以宣灵交人交得十分爽快。 第66页 只是在对方的手碰向云玉尘之前,先客客气气地提醒了一句:「苍衡长老,有什么问题回去再说。」 苍衡皱着眉扫了他一眼,下一秒摸到云玉尘手腕,脸色骤然一变,阴沉得可怕。 旁边几个沧澜宗的弟子原本被宣灵的出场方式惊呆了,现在才回过神,连忙拥上去,叽叽喳喳道。 「云师兄怎么了?」 「是不是因为打败黑蛟用了太多灵力,所以才晕倒了?」 「就连云师兄也应付得那么吃力,那黑蛟果然厉害!」 宣灵:……你们礼貌吗? 先前他想低调的时候都以为他是大佬,现在他忽然想装一下,怎么又都不信了? 苍衡没有回答几名弟子的问题,而是几乎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先回宗!」 众弟子一头雾水地应了声,殊不知苍衡心里早掀起了惊涛骇浪。 云贤侄,怎么没有灵力了!? 想起关于那黑蛟的传闻,苍衡心里隐隐有了猜测,却不愿相信。 不再多说,他扶起云玉尘,连身后弟子也顾不上管,便匆匆御剑朝沧澜宗的方向赶去。 余下一众弟子面面相觑,迟疑着也跟上去,宣灵却是不急,等人都走了,才回头,走到谢玄霖面前,直截了当地问:「能帮我一个忙吗?」 谢玄霖微微一怔。 …… 宣灵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也在打鼓。 他和谢玄霖并不算相熟,何况他要求人办的还不是一件小事,但是除此之外,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他抬起脸,对上谢玄霖的眼睛,道:「……我需要一株碧血草,具体原因我不能告诉你,如果你能帮我的话,什么条件我都能答应。」 谢玄霖脸色微变。 薛鸣轩蹙起眉头,道:「碧血草?什么东西?你怎么了?生病了吗?你落进水里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黑蛟真死了?」 一连串的发问让宣灵听得头疼,还好符叙及时按住了薛鸣轩,道:「鸣轩,你先冷静,宣公子已经脱离了危险,有什么事我们可以慢慢说。」 他转脸望向宣灵,一脸担忧,几度欲言又止,最后道:「……是很重要的事吗,连我们都不能说?」 宣灵抿了抿唇,迟疑着点了下头。 这是他和系统商量后得出来的结果,知道云玉尘修为尽毁的人越少越好,虽然这事不能一直瞒下去,但是能拖还是尽量要拖,剧情线变动这么大,他心里一点底也没有,总有种事态即将超出掌控的感觉。 黑蛟妖丹属性极炎,直接服用大概率会难以承受,爆体而亡,必须以碧血草做药引,才比较保险。 这都是系统解锁更多权限后告诉他的。 碧血草这东西宣灵有印象,不仅十分稀有,而且只在赤霄宗辖地才能找到,原着里赤霄宗唯一一株被谢玄霖献宝给了白涟,现在剧情改变,那株草应该还在,只是不知道谢玄霖愿不愿意给他了。 见谢玄霖一直不回话,宣灵并不意外,尴尬地揉了揉鼻子,道:「算了,我也觉得这有些为难你了,我还是自己去找吧……」 谢玄霖突然打断他道:「你怎么知道赤霄宗里有碧血草?」 宣灵猜到他会这样问自己,提前准备好了说辞,道:「之前书上看到过,碧血草生长条件苛刻,需要极度的高温,整个修真界唯有赤霄宗境内的一处岩浆池满足这种条件,所以我才觉得……你们宗应该会有。」 谢玄霖淡淡道:「虽然不知道是哪本书上竟然记载了我宗秘辛,不过你说得确实不错,那岩浆池炎热非常,普通人一旦靠近便会灰飞烟灭,元婴期的修士在里面一次也待不满一炷香的时间,因而整个赤霄宗也只有一株碧血草……」 他话锋一转,对宣灵道:「所以我为什么要给你?」 宣灵微微一愣,他好像还没见过一贯吊儿郎当的谢玄霖如此疾言厉色的样子,顿了一下,才道:「……我知道了,对不起。」 是他太想当然了,主角就是主角,谢玄霖怎么可能把要给白涟的东西给他? 他心里嘆了口气,因为早有预料,脸上也没什么失望的表情,平静道:「那我先走了。」 心里装着事儿,他一分钟也不想多停留,转身就走,身后似乎有人攥住自己的手腕,宣灵用了点力气甩开,一声不吭地召出剑,头也不回地御剑走了。 他身后,薛鸣轩看着自己被甩开的手,一脸被迁怒的茫然,蹙眉看了谢玄霖一眼,道:「你突然发什么神经,不会好好说话?」 谢玄霖面色阴沉,一言不发。 符叙心下瞭然,道:「玄霖,你是不是在怀疑宣公子?」 一旁的薛鸣轩闻言,立刻睁大了双眼:「……什么怀疑?」 谢玄霖自从秘境遇险后,脸上就没有了平日里气定神闲的笑意,眉宇间甚至多了一抹烦躁,沉声道:「他和白涟,都不太对劲。他又什么都不愿意说,我凭什么相信他?」 「碧血草的来歷,从未对外界提起过,更不要说是在书上看到的了,就连你们两个人都不知道不是吗?他会知道这个,本身就十分可疑,更别提秘境里发生的事又处处都透着蹊跷。」 谢玄霖从小生在谢家,城府比另外两人深得多,即使感情上不愿意这么想,却又无法忽略宣灵身上的可疑之处。 第67页 想起宣灵走之前脸上的表情,谢玄霖不由得面色更加阴沉。 薛鸣轩总算明白了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呵」了一声,道:「我才懒得管这些,你要怀疑就怀疑吧,反正我相信他,你再继续怀疑下去,被讨厌的只会是你不会是我。」 说完,他唤出本命剑,朝着方才宣灵离开的方向追去。 他倒是潇洒,留下一众正阳宗弟子面面相觑,最后只能认命地自觉组队回宗,符叙没办法像薛鸣轩那样,天机宗的弟子还在眼巴巴望着他,他捏了捏眉心,语气无奈道:「鸣轩一直被诟病莽撞,只会凭感情用事,不过这次,恐怕我也要如此了,我相信宣公子。」 「总之,我先带弟子回宗,其他的事,到时候再说。我猜宣公子不会轻易罢休,肯定还会亲自去赤霄宗寻碧血草,玄霖,看在我的面子上,即使你不愿意给,也不要针对他好吗?」 谢玄霖:「……」 他深吸了一口气,忍不住道:「这下子我倒成恶人了?你们一个个都被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而且,也不是我不想给……」 他压低眉眼,语气复杂道:「那碧血草在我……父亲那里,用来给谢干吊命用的,就连我,也没资格用。」 「他要是真来,我都担心,我保不住他……」 …… 「宿主宿主,你刚刚……是不是生气了?」 半空之中,宣灵御剑飞得摇摇晃晃,系统紧紧抓着他胸前的衣服,小心翼翼问道。 宣灵抿了抿唇,道:「……没有。」 「我只是在想,那碧血草既然如此稀有,除了赤霄宗那一株外,不知道岩浆池附近还能不能找到了,如果找不到,怕是只能去偷赤霄宗里的那一株。」 系统嘆了口气,想了想,还是没把劝宣灵放弃的话说出来,只道:「那我们现在是要回沧澜宗吗?」 宣灵拧了拧眉,沉思片刻,道:「算了,不回去了,反正云玦暂时不会出来,醒来的只会是云玉尘,我们回去除了浪费时间帮不上什么忙,不如直接去赤霄宗找碧血草。」 第40章 怒意 赤霄宗远在西南酷热之地,但往来商贾不绝,因而一直富得流油,才养出谢干这种实力不行但眼高于顶的废物。 半路上,宣灵还遇到了紧追而来的薛鸣轩,连忽悠带哄着才把人劝回宗。 小少宗主走时一脸的依依不捨,脸色莫名其妙地青了又红,红了又黑,最后撂下一句:「别忘了你欠我的东西,我肯定会找机会讨回来的!」便落荒而逃似的跑了。 宣灵一脸诧异,等人走了半天还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嘀嘀咕咕道:「我欠他什么了?怎么一脸青楼女子看负心汉的表情?」 系统看破不说破,「呵呵」两声:「某种程度上,你理解得挺对的。」 宣灵:「……」 总感觉你在阴阳我。 御剑飞到人烟稀少的地方,宣灵便让系统变回了原形,骑在背上,快马加鞭往赤霄宗赶去。 妖兽的速度比他自己御剑要快得多,不出四日,便到了赤霄宗境内。 宣灵把再度缩小身形的小妖兽搂入怀里,揉了一把毛茸茸的脑袋,道:「化形之后,你比之前争气多了,白涟的系统不会也像你这样能化形成妖兽吧?」 系统好不容易扬眉吐气一把,一脸小人得志,不屑地哼哼道:「怎么可能,也就一开始我没开窍,才稍落后它一点,现在我开窍了,自然比它厉害。」 宣灵扬了扬眉,道:「行,我记得你之前开启了一个传送功能,但是只能传送出方圆五百米,现在有升级吗?能不能直接传送到岩浆池外围?」 岩浆池虽是在赤霄宗境内,但实际上与赤霄宗隔了不少的距离,位于附近一座死火山内部。 这座死火山距离上一次喷发已过千年,按理说内部的岩浆应该早就冷却凝固,但是不知为何,火山底部却还是保留了一小块岩浆池,多年过去依旧活跃。 系统凝神检查了一下,道:「可以。」 眼前景物一晃,一股灼热感扑面而来,宣灵转顺间便被移至了那座死火山脚下。 宣灵:「……nb。」 系统得意地一甩兽尾,道:「最近就只能传送到这里了。现在进去吗?里面的温度比外面高得多,不过按照你如今的修为,应该能撑上一炷香的时间。」 宣灵皱起一边眉毛,疑惑道:「那你呢?你应该能多撑一会儿吧?我还指望你帮我找找呢。」 系统「啧」了声,道:「原本这温度是伤害不到我的,但谁让我是你的系统呢,咱俩是捆绑的,我不能离你太远,你要出来我也不能单独留在里面。」 宣灵:「……行。」 没想到风水轮流转,现在他成拖后腿的了。 无语片刻,他认命地拎起系统,熟练地运起轻功,几个瞬息便登上了这座不高也不低的死火山顶。 方才他只是粗略地打量了一下,这座死火山约百来丈,山体漆黑,表面覆盖着岩浆冷却凝固而成的岩石,散发着阵阵刺鼻的硫磺味,整体呈现一个倒过来的「碗」状。 站在顶部的火山口处向内望去,倒是平静一片,没看见有什么岩浆池。 宣灵本来还有些发憷,但一想到路上已经花了不少时间,现在还不知道云玉尘什么情况,还是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地御剑往下落。 第68页 甫一落到火山口底部,宣灵便感觉一阵和眼前平静景象完全不相符的强劲热浪袭来,这温度,说他是直接泡在岩浆里了他都信。 连忙运起灵力隔绝热浪,宣灵扫量周围一圈,皱眉道:「好像没看到什么岩浆池,更别说碧血草了,这种温度,从外面带进来的灵草都能转瞬成灰。」 整个火山口底部,空荡得能够一览无余,除了滚烫的岩石,看不到任何活物。 系统也是摸不着头脑,干脆变成原形,在附近晃来晃去,忽地,头上的尖角不知撞到了哪处山壁,只听「喀嚓」一声,薄薄一层岩壁「哗啦啦」碎裂一地,露出内部干坤。 宣灵骤然感到周围温度又上升了不少,回头一看,差点被扑面而来的比方才更勐烈的热浪熏出眼泪,揉着眼睛不确定道:「找到了?」 系统欢脱地摇着尾巴,兴奋道:「宿主你快来,应该就是这里!」 宣灵快步走过去,总算看见了隐藏在山壁内部的一片岩浆池。 岩浆池不大,但确实活跃异常,赤金色的浓稠液体在里面翻滚,咕嘟咕嘟冒着泡泡,空气中翻腾着比外面浓烈数十倍的硫磺气味,还飘着黑灰。 方才他就有些疑惑,因为这一块的山壁比其他地方都厚出许多,他还以为是岩浆四处流动后凝固得不均匀导致的,没想到别有干坤,还系统误打误撞地被发现了。 他道:「进去看看。」 系统闻言,简单粗暴地把周围的山壁彻底撞碎,宣灵找了个空处钻进去,捂住口鼻,小心翼翼沿着岩浆池边寻找碧血草的痕迹,不多时,就出了一额头的汗,原本用灵力可以轻易隔绝的温度也渐渐变得难以抵挡。 找了半天,仍旧一无所获。 宣灵拧着眉,忍不住垮起小脸,失望道:「难道真的没有?不会真的要去赤霄宗偷吧?」 系统道:「碧血草也是红的,会不是长在岩浆里,所以很难分辨出来?」 宣灵道:「不可能,我方才也仔细观察了岩浆池内部,除了岩浆,什么也没有。」 忽地,他眼前闪过一抹不同寻常的光亮,宣灵精神一振,道:「岩浆池中心有东西!」 不确定是不是碧血草,但肯定也并非凡物,不然怎么会浸在岩浆池里如此之久都不熔?只是宣灵不知道该怎么拿到它,急忙问系统:「你不怕高温,能不能把它捞出来?」 系统不用他说,早就将爪子伸进了岩浆里,宣灵看得心惊肉跳,系统却连毛都没被烫焦一根,掏了半天,郁闷道:「摸到了,好像是块石头,但是长在岩浆池底,怎么拿都拿不上来。」 一炷香的时间快到了,宣灵的灵力所剩无几,再不甘心也没办法,正要放弃,系统突然道:「宿主,我有一个办法,就是不知道可不可行?」 宣灵眼皮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什么方法?」 系统咂了咂嘴,试探道:「或许,我把这岩浆喝了,那个东西就能拿出来了?」 宣灵:「……」 他一言难尽地看了眼系统飞流直下三千尺的口水,道:「是你想喝吧?你到底化形成了个什么玩意儿?」 上次知道它一口气把黑蛟吞了他就觉得离谱,现在居然馋起了岩浆!? 不过这方法虽然听起来荒唐,但又似乎有几分可行,宣灵犹豫一秒,便道:「你要是真想喝就喝吧……」 话音刚落,就见眼前妖兽巨口一张,一阵强劲吸力袭来,转眼间,那一小片可怜的岩浆就变成食物,进了它的肚子里。 系统:「嗝儿,怎么还不够塞牙缝的,而且不好吃。」 宣灵:「……」 虽是无语,但宣灵没忘记正事,岩浆没了,池底的东西就露了出来,宣灵走近蹲下仔细一看,见是块表面灰扑扑的红色晶石,轻易被他抠了下来,除了入手温热,倒是没什么特别之处。 因为岩浆没了,周围的温度便降了下来,宣灵也不急着离开了,席地而坐,将这块石头翻来覆去地研究,也没研究出什么门道,甚至连刚才一闪而过的亮光都不见了,只好问系统道:「你资料里有关于这东西的介绍吗?」 为了节省宣灵的灵力,系统喝完岩浆后便缩小了身形,此刻躺在地上,露出圆滚滚的肚皮,懒洋洋道:「不知道,但是看上去很好吃的样子,里面有好多灵力。」 灵力? 宣灵一愣,倒是没想到这看起来普通的石头好像还不简单,不过想来也是,这座火山死寂已久,却还有岩浆存在,估计和这块石头脱不了干系。 只是,不管这石头再好,到头来还是没找到碧血草。 宣灵嘆了口气,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衣衫上的灰尘,顺道也把系统拎了起来,道:「看来,只有最后一种方法了……」 「走,咱们今晚就潜入赤霄宗!」 系统伸了伸懒腰,刚要应声,忽然听见一道微不可闻的脚步声,他一下蹿进宣灵宽大的袖子里,同时在脑内道:「宿主,有人来了!」 下一秒,宣灵被一股大力拽过去,转头便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谢玄霖浑身风尘僕僕,半点平日里富家风流公子哥的气度也没有了,一脸铁青地看着他,勐地往他怀里塞了什么东西,压低的嗓音里掺了几分掩盖不住的怒意:「你来得倒是快,这里这么危险,谁给你的胆子一个人进来的!?」 第69页 「你再等一等又能怎么样!?」 混乱之中,宣灵被吼得瑟缩了一下,脑袋还是懵的,手上一个没拿稳,木匣应声落地。 他下意识低头看去,只见木匣在地上滚了下,盖子被撞开,里面一株通体红色、泛着淡淡光辉的灵草静静躺着—— 正是他苦苦寻觅、心心念念了半天的碧血草。 第41章 回宗 气氛异常凝固。 宣灵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谢玄霖冷静下来,捡起碧血草,重新装进木匣里收起,道:「这里不安全,我们先出去。」 其实最不安全的东西已经让系统给吞了,但宣灵不敢说出来,便乖乖地任由谢玄霖攥住他手腕,御剑将他带离了这里。 飞出好一段距离,谢玄霖才松开他,找了个清静的地方落下,将手中木匣递给他,面无表情道:「你要的东西。」 宣灵犹豫了一下,内心激烈地挣扎着,一方面,他大概猜到谢玄霖是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才将这株草带了出来,而且这株草按原剧情来说应该还是要送给白涟的,但是,另一方面,他又确实需要…… 纠结片刻,宣灵还是伸手接过了木匣,抿了抿唇,道:「谢谢。」 谢玄霖垂眸凝着他的脸,须臾,不知为什么,淡淡笑了笑,从干坤袋里摸出一柄小铜镜,递给他,道:「与其谢我,倒不如先看看你自己。」 宣灵瞄了一眼镜面,瞬间僵立在原地。 方才在死火山底,他一心只想赶快找到碧血草,因而东摸摸西碰碰,弄了一手一脸的灰,活像是被黑心煤老闆赶去煤矿里挖了三天三夜,整张白净的小脸鼻尖、额头都是灰印子,难为谢玄霖了,竟然能忍到现在才笑。 他囧了囧,轻咳一声,道:「……我擦擦。」 谢玄霖抱臂,好整以暇地往树上一靠,不咸不淡道:「嗯。」 他好像忘了方才生气发怒的事,又恢復了那副喜怒不形于色的千年老狐狸样,但宣灵却悄悄松了口气,比起会发火、质问他的谢玄霖,他还是更适应那个风流轻浮、会开玩笑逗他的谢玄霖。 三两下囫囵用袖子擦干净脸,宣灵又再次郑重地说了一遍:「谢谢。」 观察了一会儿,谢玄霖直起身,淡淡道:「你好像真的不会。」 宣灵一愣,还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谢玄霖便掐了句诀,转眼间,宣灵身上的脏污消失了个干净,浑身清清爽爽,哪还有之前灰扑扑的样子。 谢玄霖道:「你连只有赤霄宗内部才听过的碧血草都知道,这么简单的清洁术却不会吗?」 宣灵:「……」 原来是在试探他。 他被问得哑口无言,徒劳地张嘴又闭上,开始眼观鼻鼻观心,兢兢业业地当起了哑巴,主打一个我不承认,就不算。 谢玄霖却也好似根本不在乎他的回答,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刁难,而是道:「碧血草,你是要拿给云兄用吧。」 他用的是肯定句,宣灵怔了怔,道:「你怎么知道?」 谢玄霖挑了挑眉,反问道:「你还没听说?」 他盯着宣灵的脸,见他真是一脸茫然之色,顿了顿,斟酌着用词道:「云兄被苍衡长老带回宗后,很快就醒了,醒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辞去首席大弟子的职务。」 「因为……修为尽毁。」 他缓缓道:「现在,云兄被苍衡长老禁足了,但外面的风言风语传得……十分难听,我之所以这么快赶回来,就是猜到你急着要碧血草是为了云兄,你要是有办法,就赶快带着碧血草回去,我担心再拖下去,事态会拖到控制不住的地步。」 作为正道第一宗,沧澜宗的首席大弟子之位并不好坐,宗内有不少同是元婴期修为的内门弟子都眼馋这个位置,云玉尘能稳坐其上,不仅有他是百年来第一个十八岁突破元婴境的原因,更因为,他是宗主的亲传弟子。 不过,显然,这个首席大弟子云玉尘做得非常好,他不仅天赋过人,心性也颇佳,既把宗门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自身的修为也从没有落下,从今年的宗门大比就可见一斑。 但,把宗门管理得再好也只是锦上添花罢了,倘若云玉尘失去了修为,别人不拽,他自己也会从这个位置上摔下来——从前站得有多高,如今摔得就会有多狠。 弱肉强食这个道理,在修真界尤为适用。 只是,宣灵没想到,云玉尘会自己主动要求辞去首席大弟子的职务。 现在估计整个修真界都知道他修为尽毁的事了,那他当初还有什么隐瞒的必要? 宣灵垮下脸,撇了撇嘴。 虽然嘴上说「没想到」,但他心里却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云玉尘就是这种人,他早就隐隐预料到了这一天。 没想到的是这一天竟然来得这么快而已。 思及此,宣灵摸了摸鼻子,诚恳道:「谢谢你把碧血草给我,我马上就回去。」 谢玄霖「嗯」了声,又盯了他片刻,丢下一句「这株草就当做道歉礼了」,便转身御剑匆匆离去。 宣灵:「?」 怎么一个两个,都奇奇怪怪的。 先有薛鸣轩说自己欠了他东西,后有谢玄霖不明不白地向他道歉…… 宣·无情·灵:不懂,不知道,不关我的事。 …… 第70页 不敢再多在路上耽误时间,宣灵即刻朝着沧澜宗赶去,一路东躲西逃地骑着系统,总算在第二天夜里抵达了沧澜宗。 一入宗门,他立刻被那股死气沉沉的氛围给惊到了。 一路避着人走到僻静处,他随手拦了一个路过的宗门弟子,压低声音道:「最近这几天,宗里发生什么事了?」 说完,觉得有些不对,抬眼一看,一张熟悉的脸映入眼帘,宣灵微睁大眼,低声惊唿:「这么巧?又是你啊陆兄!」 陆仁:「……」 他起先被拦的时候吓了一跳,刚想要叫看到宣灵的脸后就硬生生憋住了,惊疑不定地看着宣灵,脱口而出道:「你不是因为云师兄修为尽毁,便狼心狗肺、忘恩负义,跟别的男人暗中勾结、远走高飞了吗!?」 这番指控简直振聋发聩,听的宣灵眼皮直跳,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一时间竟然有种百口莫辩的感觉,结结巴巴道:「什么……忘恩负、负义……暗、暗中勾结……」 陆仁一脸痛心疾首地看着他,语气激烈道:「你还想狡辩!?不仅宗门上下都传遍了!就连其他宗的人也在看咱们宗的笑话,这几天苍衡长老开议事会的时候,脸色黑如锅底,弄得我们这些苦逼弟子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每天都战战兢兢的,今天我差点腿酸地给苍衡长老表演下跪了!」 这话宣灵怎么听怎么耳熟,他重复了一遍:「其他宗……的人?」 陆仁道:「对啊!外面早就传遍了,今天苍衡长老还气得当着所有弟子的面说要通缉你呢!」 宣灵:「……」 还真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啊。 一个词,绝了。 他捏了捏眉心,抛去这些弯弯绕绕,总算想起来最重要的问题:「谁告诉你们我……暗中勾结的,不会是云玉尘吧……?」 陆仁道:「当然不是……云师兄甚至还帮着你说话,跟苍衡长老说遵从你的意愿,打算和你和离,他甚至说的是和离!像你这种情况,云师兄就算是说要休妻都不为过!这些都是我们猜的,云师兄前脚没了修为,后脚你人就不见踪影了,不是跑了还能是什么?可怜云师兄,对你痴情一片,你却……」 「停停停!」 宣灵嘴角抽了抽,打断他道:「误会!都是误会!云玉尘现在在哪里?我有急事找他!」 陆仁一噎,警惕道:「什么急事?你不会是要害云师兄吧!?就像潘x莲对武x郎那样???」 宣灵抬手给了他一记爆栗,没好气道:「我有病啊?都远走高飞了还要冒险回来害他!?赶紧的,带路!」 陆仁揉了揉脑门儿,嘀咕道:「也不是没可能啊,不是都说斩草要除根吗,话本里也是这么写的,万一你和那西x庆见云师兄现在修为尽毁,起了歹念,想抢云师兄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家当怎么办!?」 宣灵心道:如果家当是指那个干坤袋里的东西的话,那你们云师兄早就强塞给我了。 只是现在这么说,陆仁大概是不会信的,宣灵面无表情、一脸冷酷,想着既然越抹越黑,那就干脆不解释了,一脚踹上陆仁屁股,道:「少废话,带路!不然我现在可是有元婴期修为……」 「好好好!我带!我带!!」 识时务者为俊杰,陆仁深刻践行了这句话。 他一面领着宣灵朝禁地走,一面絮絮叨叨、义愤填膺道:「你这几天不在宗里不知道,现在宗门里分成了两派,一派支持云师兄的,一派不支持的,天天嚷嚷着要换首席大弟子,觉得云师兄『德不配位』,还占着首席大弟子之位不公平,一群狼心狗肺的东西!」 「之前每次云师兄带着他们下山做任务,明明基本上都是云师兄的功劳,云师兄却把奖赏都分给他们的时候,他们不觉得不公平,现在反倒觉得不公平了!?」 宣灵听到这儿,停下脚步,转脸看着陆仁道:「那你呢?你是哪一派?」 陆仁一愣,顿时一副被羞辱了的表情:「我当然是支持云师兄的那一派啊!」 宣灵却缓缓道:「可是,另一派说得也有些道理,不是吗?如果修为尽失,云玉尘确实不适合继续担任首席大弟子之位了。」 这也是他最担心的,即使有碧血草和千年妖丹,也最多只能将云玉尘的筋脉重塑而已,已经失去的修为,却是再也回不来了,纵使可以再重新修炼,也至少还要十几年—— 因为他,云玉尘一辈子也做不回那个天之骄子了。 怔了怔,陆仁似乎也是被戳中了痛脚,一瞬间如同被扎破的气球似的泄了气,讪讪道:「你说的这些,我们也清楚,但是……」 「这才过去几天啊?云师兄都做我们多少年的大师兄了,就算、就算他现在确实不适合继续当首席大弟子了,我们也不应该立马像现在这样落井下石吧?看到我们这样,云师兄就算表面不说,心里也会难过的……」 第42章 相见 云玉尘会难过吗? 宣灵不太清楚。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很难再将云玉尘和原着里那个形象扁平的角色对上号了。 原着里的云玉尘,前期是天之骄子、高岭之花,冷冰冰不近人情,唯一的温柔只对白涟展现,可他看到的云玉尘,虽然看上去冷淡了些,实际上却是外冷内热,十分关心师弟。 第71页 在他还没掉马的时候,对方把他当成宗门弟子,指导修炼,掉马之后,虽然不喜欢他,却也尽了道侣职责。 而原着里后期,云玉尘激活了魔族血脉后,性情大变,成了杀人不眨眼的邪道魔尊,对主角受白涟一通囚禁小黑屋的骚操作。 但就他和云玦那零星几天的相处看来,对方虽然脾气差劲了些,却是刀子嘴豆腐心,仿佛一个吃不到糖就要捣蛋的坏孩子,看着兇巴巴,其实只要顺毛摸,就很容易哄好。 抿了抿唇,宣灵对陆仁道:「走吧,先去禁地,其他的到时候再说。」 无论如何,既然云玉尘修为尽毁是因为他,他就绝对不会坐视不管。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方才那番话的影响,接下来一路上陆仁都蔫巴了许多,神情沮丧,直到把宣灵领到禁地,禁室已近在眼前,他才神情恹恹地道: 「到了,苍衡长老不让人来看云师兄,还在禁室周围布下了结界,我带你来已经算是违禁了,不过反正你也进不去,别人要是问起,你可千万别把我供出来。」 宣灵刚要答应,耳尖地听到另一条通向禁地的路前,隐隐传来两人交谈声,他皱了皱眉,单手拎起陆仁的后领,身形如飞燕,三两下跳上禁地旁的一棵大树上,眼疾手快地捂住陆仁就要惊叫的嘴,低声道:「有人来了!」 只见他们刚上树,另一个路口处就拐出两人,一个身瘦如竹,神情淡漠,眉间藏着点不易被人察觉的傲气,另一个个子略矮,脸上满是浮夸的谄媚阿谀之色,边走边道: 「沐师兄,先前我就觉得不公平,明明你比云师兄更早迈入元婴境,凭什么首席大弟子就非他云玉尘不可了?不就是因为他是宗主唯一的亲传弟子嘛!」 「说来也奇怪,当年他还没多大呢,就被宗主带上了宗门,收为了亲传弟子,当时不少人猜测,他是宗主流落在外的私呢……」 身材瘦削的青年打断他:「这些传闻,并不可信,以后别再说了。」 「是是……是我多嘴了……」 两人一看就是奔着云玉尘来的,那瘦削青年出示了一块令牌,结界便打开了,二人径直走进禁室,身形消失在门内。 看到这里,陆仁震惊地拉下宣灵捂着自己嘴的手,压低声音道:「首席大弟子的令牌,怎么到沐风手上了!?」 宣灵道:「沐风?」 陆仁道:「就是刚刚那瘦高个,别看他看起来年轻,实际上都快三十岁了,那矮个只说对了一点,他确实比云师兄更早迈入元婴境,但是那时候他都二十六了,云师兄当时才十六,还在金丹期呢,不过没两年云师兄就升至元婴境了,近百年来第一个十八岁就有如此修为的,论天赋,沐风和云师兄有什么可比性?」 宣灵道:「可是首席大弟子的令牌现在在他手上,是不是就说明……」 陆仁表情一垮,不情不愿道:「可能是吧……」 其实倒也不奇怪,毕竟云玉尘关禁闭了,但首席大弟子的职务总要有人来担,就是不知道,这是一时的,还是之后都是沐风了。 那两人并没有在禁室内待太久,很快就离开了。 宣灵拎着陆仁跳下树,他倒是不在意苍衡设下的结界,反正他有系统的瞬移大法,但是陆仁在旁边是个麻烦,他三两句把人打发走,唤出系统,轻轻一闪,便瞬移进了结界内。 深吸一口气,宣灵握了握拳,莫名有些紧张,手心里汗湿一片,他小心翼翼推开了禁室门,一眼就看见了背对着他,坐在案桌前执笔写着什么的青年。 听到推门声,云玉尘写字的动作微微一顿,头也不回,声音淡淡道:「还有什么事吗?」 宣灵心下瞭然,云玉尘估计是把他当成沐风那两人了。 他没吭声,蹑手蹑脚靠近云玉尘身后,刚想拍对方肩膀吓唬一下,云玉尘警觉地察觉到有人靠近,且来意不明,便下意识反手攥住他手腕,使了点力气,出手利落地将他压上了案桌—— 发绳在混乱中被扯落了,宣灵只觉得后背一硌,反应过来时他已经以一个被压制的姿势躺在了案台上,乌黑如瀑的髮丝散落一桌,懵懵地睁着一双圆熘熘的杏眼地对上云玉尘漆黑的视线。 宣灵心尖莫名微微一颤。 云玉尘的状态实在说不上好,或者可以说是,差极了。 虽然依旧好端端地站着,但脸色却是十分苍白,看上去比之前消瘦许多,浑身上下都透着一种病弱之气,搭在他手腕上的那只手冰冷得宛若死人,力气也几乎没有,如果不是他一点反抗之心也无,云玉尘绝对压不住他。 宣灵心里不是滋味,面上却竭力不让自己表现出异样,抿嘴笑了笑,眼睛亮亮的,伸手勾住云玉尘脖颈,借力坐起,语气嘚瑟道:「几天不见,是不是很想我啊,不然怎么一见到我就这么热情地扑上来了?」 第43章 争执 云玉尘定定地看着宣灵,半晌没有开口。 宣灵被他盯得心里发憷,刚想随便说点什么缓和下气氛,云玉尘就拨下他勾在他脖颈上的手,嗓音淡淡道:「你不该回来的。」 「我已经向苍衡长老提出了和离,即便现在他不松口,过段时间也会答应的,你要是回来,他反而不肯答应了,说不定还要罚你,你若是不想被罚,就尽快离开宗门吧。」 宣灵微微一愣,语气莫名变得有些恶劣,道:「你说什么呢?我们为什么要和离?我既是你的道侣,也是沧澜宗弟子,想回来就回来,有什么该不该的?」 第72页 「他要罚便罚就是,反正我也不会听的——倒是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他们传得都是假的,什么我忘恩负义、暗中勾结……那么离谱,你不会信了吧!?」 云玉尘道:「我没信。」 宣灵刚要松口气,云玉尘便继续道:「与这个无关,你确实不应该回来。」 他一双漆黑的眸子静静凝视着宣灵,语气格外冷静,仿佛事不关己一般:「你还年轻,天赋也不错,二十岁便已达金丹期巅峰,值得一个更好的道侣,不用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宣灵忽地冷冷道:「我已经迈入元婴境了。」 云玉尘顿了顿,片刻道:「恭喜。」 宣灵气得差点咬碎了一口银牙。 和离!? 恭喜!? 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 他这一路上风尘僕僕、马不停蹄地去帮这人找碧血草,结果就等来一个和离? 宣灵咬了咬牙,忍了又忍,低声喃喃道:「气死我了……」 本想藉此来平息心中的怒火,但是平息半天,也没能平息下去,最终实在忍不住,他恶狠狠地一把抓住云玉尘的手臂,一口咬上去,边咬边含煳不清道:「呜呜呜气死我了!!!」 看上去兇狠的动作,实际上却是轻得要命,似乎连个浅浅的牙印都留不下来。 宣灵低着头,维持着这个动作,半天没松口,直到云玉尘从怔愣中回神,轻松挣脱了这不算钳制的钳制,捏住宣灵的下巴尖,抬起人的脸一看,才发现,巴掌大的小脸上,赫然淌着两道清晰的泪痕。 宣灵一点都不争气地哭了。 他本来就不算坚强,原本一心只想当条咸鱼,苟住小命就好了,却莫名其妙被捲入主线剧情里,惹上了一堆奇奇怪怪的债,好不容易争点气,算做了件好事,对方却似乎压根都不需要,迫不及待地便与他划清界限。 但是,宣灵也不是傻子,稍微想想,就知道云玉尘大概率是因为不想牵累他,才出此下策。 站在对方的角度,宣灵离开他,除了让他沦为史上第一个因为修为尽毁而被道侣抛弃的笑柄外,别无好处。 ——只是,他还是有点小小的委屈。 宣灵下巴搭在云玉尘手心,脸上还挂着两道泪痕,不知不觉就神游天外,胡思乱想得出了神。 唉,他现在和云玉尘也算是「贫贱夫妻百事哀」了,对方不想着共患难也就算了,怎么还老想把他拱出去呢? 等一下,他和云玉尘谁是夫谁是妻啊? 嘶…… 宣灵小脸一垮,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红,持续性神游天外—— 直到云玉尘伸手拭去了他眼角残余的眼泪。 云玉尘道:「想到哪里去了?」 宣灵:「……」 倒也不必这么了解我。 他眼梢还洇着红,鼻尖也是红的,哭过一场,忽地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慢吞吞直起身子,若无其事道:「啊?没想啊,我什么也没想啊!」 忽然听见门外传来微不可闻的熟悉脚步声,宣灵眉头一皱,看向云玉尘,对方却好似什么也没察觉,依旧专注地望着他。 想起对方修为尽毁,因此才什么也听不到,宣灵抿了抿唇,低声提醒道:「好像刚才来找你的那两个人又来了,他们来找你是为了什么啊?」 云玉尘闻言,唇线绷直,不答,目光快速在禁室内逡巡一遍,伸手将宣灵推到屏风后,道:「被他们看到你会有麻烦,先躲起来,别出声。」 话音刚落,门外的两人便进来了,连门也没敲一下。 一进禁室,沐风便率先开口道:「不好意思,云师兄,我和喻临又来叨扰了,方才来的时候忘记了一件事,是有关于那个清剿魔族的任务的。」 宣灵躲在屏风后,只能听见声音,看不到人,心道:原来那说话难听的矮个子叫喻临。这沐风好像还算有礼貌,他还以为会是那种一朝翻身就眼高于顶的类型,倒是误会了。 不过,清剿魔族的任务是什么?难道界壁已经出现了漏洞,让一大批魔族流窜到了人界吗? 云玉尘道:「不必客套,有话直说。」 沐风冷冷清清道:「此次我带弟子们下山清剿魔族,需要一些防御法器,宗门内库存虽然还有不少,但是还不知道未来会有多少魔族流窜至人界,所以要节省着用——」 他顿了顿,旁边的喻临立刻会意,笑着补上:「不知道云师兄可否借予一二……反正你大概也用不上了,不如给有需要的弟子,还能间接在清剿魔族中立下点功劳。」 这话乍然一听仿佛有理有据,还挺有礼貌,像在为云玉尘着想,实际上,却是夹枪带棒,暗含挖苦与讽刺,宣灵反应过来,立刻窝了一肚子的火,恨不得马上踹倒屏风出去和那两人对峙。 还说什么借予?直接叫白嫖不就得了! 沧澜宗堂堂五大宗之首,还要从弟子手里剋扣防御法器,要说不是针对,他第一个不信! 而且——什么叫「反正大概也用不上了」?你礼貌吗你!? 先不说到底用不用得上,就算是用不上,也凭什么要给你啊? 但现在冲出去明显不太合适,宣灵只好攥紧拳头,勉强压住火气,静观其变。 云玉尘道:「是苍衡长老吩咐的吗?」 沐风淡淡道:「不是,是我自己这么想的。」 第73页 喻临道:「沐师兄考虑全面,这样既对宗门有好处,也可以在其他弟子面前帮云师兄你美言几句。」 宣灵磨了磨牙,心道:果然。 那老头再煳涂也不可能做出这种决定。 他现在算是回过味儿来了,原来这两人是打算一人唱白脸一人唱红脸呢,能想出这种主意,这沐风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云玉尘闻言,倒也没说什么,下意识伸手摸向腰间干坤袋,正准备找出些防御法器给他们,忽然手上动作一顿,片刻后直接将干坤袋解下,递给站得近的喻临,道:「你自己找吧。」 打开干坤袋也需要灵力,他现在已经做不到了。 喻临话说得虽不好听,却也没说错。 喻临接过干坤袋,没有第一时间打开,反倒是在手心里掂了掂,笑道:「云师兄,我能直接将这个干坤袋拿走吗?反正你也打不开了。」 云玉尘蹙了蹙眉,刚要拒绝,忽然一阵风经过身边,宣灵再也忍耐不住,一脚踹开屏风,三两步奔到喻临面前,一手拽住人的衣领,横眉怒目道:「你说的什么屁话!」 喻临被吓了一跳,愣愣地看着宣灵,一时间甚至忘了开口。 宣灵现在的样子实在不太端庄,墨发披散,衣衫凌乱,脸上还有未褪去的潮红,喻临不由自主地朝他窜过来的方向瞄了一眼,倒下的屏风后赫然是一张红木雕花床,他眼睛瞬间瞪圆了,脑海里闪过无数种猜测,脱口而出道:「你们刚才干了什么!?」 宣灵眉毛一拧,还没懂他什么意思,就听身后云玉尘沉声道:「宣灵,别冲动,到我身边来。」 宣灵「哦」了一声,虽然不甘心,但还是乖乖听话,走到他身边,云玉尘侧身,不动声色隔开了他与喻临。 沐风一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几个,直到这一刻,才眉梢微动,面上古怪的神色一闪而过。 他看向宣灵,一针见血道:「你怎么会在这里?我记得苍衡长老设下了结界,应当只有带着首席大弟子的令牌,才被允许进入禁室。」 宣灵冷笑一声,面不改色地胡诌道:「苍衡长老什么事都要跟你汇报吗?我是云师兄的道侣,和他在一起难道不是天经地义?你就看这结界拦没拦我吧,苍衡长老要是想拦我,我能进来?」 说罢,他迅速转移话题,对喻临恶声恶气道:「干坤袋还我。」 喻临迅速把干坤袋藏到身后,道:「凭什么?」 宣灵差点被他气笑,挥手一道灵力飞出,死死把喻临压制住,道:「凭什么?就凭这是云玉尘送给我的定情信物,只是因为带着麻烦所以我才放在他身上,既然他送给了我,那就是我的东西,是去是留取决于我,他说的话也不算数,我就问你,到底给不给?」 一边说,他一边增加着灵力威压,喻临出了一脑门儿的冷汗,还是不捨得松开手中的干坤袋,旁边沐风忽地察觉到什么,眯了眯眼,道:「你已经迈入元婴境了?」 宣灵扯起唇角:「正是。」 第44章 交锋 气氛顿时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沉默。 沐风倒还好,依旧是一张罕有情绪的死人脸,喻临的脸色却像是打翻了染料桶似的,青青紫紫红红,难看至极。 元婴期与元婴期之间,也是有不小的差距的,宗内修炼到元婴期的弟子,虽然不多,却也有那么一二十个,但只有沐风和原来的云玉尘,才有元婴期大圆满的实力。 沐风虽然看上去「人淡如菊」,实际上该有的傲气一分不少,原先云玉尘修为还在时,他便只对他一人客气,如今云玉尘修为不在了,他更是目空一切,宗门里的其他弟子,没有一个被他放在眼里的,能让他单独拿出来提问,大概率,宣灵也有元婴期大圆满的修为…… 思及此,喻临原本的勇气顿时消失了个一干二净,他本来也是狗仗人势,以为宣灵还是金丹期,怎么也不可能打过沐风,所以才如此嚣张,因此一知道宣灵也迈入元婴境了,还可能是元婴境大圆满,顿时怂包本性显露,大气也不敢出一下,将干坤袋乖乖双手奉上。 只是那眼神,恨不得黏在干坤袋上似的,非常明显的失落不舍。 宣灵注意到他这个眼神,心里顿时拉起了警铃。 沧澜宗又不是真穷得揭不开锅了,几件防御法器而已,库存里有的是,何至于因为抢不到云玉尘手里的,就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除非,他们抢干坤袋,是有别的目的。 宣灵眯起杏眼,不动声色地接过干坤袋,道:「算你识相,如果没别的事,你们就赶紧走吧。」 喻临闻言,偷偷地瞄了一眼沐风。 宣灵心道:看来这两人,主要拿主意的是沐风,这喻临不过是个打下手的,只是,沐风执着于云玉尘的干坤袋,能是因为什么? 而且,他的逐客令下得都那么明显了,沐风却还是不动如山,反而再一次发难道:「苍衡长老真的知道你回来了?可前些天议事会的时候,他还在和其他长老讨论,要不要通缉你,我怎么觉得,你现在是在说谎?」 宣灵丝毫不慌,微微挑眉,道:「要是我确实是在撒谎呢?你能拿我怎么样?我们俩打起来,还指不定谁能打得过谁呢。」 沐风眸光一沉:「你要是撒谎,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我总能找到机会禀报苍衡长老的。」 第74页 宣灵嗤笑一声,抱起胳膊,懒洋洋道:「哦,是吗?那可真是要让你失望了,我回来的事,苍衡长老确实知道。」 他面不改色心不跳,一本正经地胡诌道:「外面那些风言风语,不过是掩人耳目的幌子罢了,不然以苍衡的脾气,我毁了他贤侄的好名声,他能忍得住不追杀我?」 「之所以没告诉你们,只不过是不想暴露太多,之前宗门大比的时候不就是吗,你们还一直以为我是个废柴呢,这就叫扮猪吃老虎,是一种策略啊策略,懂不懂?总之,我能进入这间禁室,就是最好的证明,反倒是你们——」 他话锋一转,咄咄逼人道:「首先,你们拿到个首席弟子的令牌就得意忘形起来了,越过苍衡长老,找云玉尘『借』防御法器,这是谁想出来的馊主意?是不是不发火就把人当哑巴啊?也不怕我去找苍衡告状吗?」 「不过,我也觉得十分奇怪,沐师兄身为宗内资歷最久的弟子之一,平日里行事作风一向稳妥,怎么一时间突然就煳涂了,还真的来找云师兄来『借』防御法器了,是真的想借法器呢,还是心、术、不、正,带着别的目的呢?」 话音刚落,宣灵敏锐地察觉到喻临轻微变了脸色,更坚定了心中猜测。 喻临和沐风不同,从短短几次交锋就能看出来他特别沉不住气,方才对干坤袋錶现出来的态度也是,过于迫切了,他肯定知道些什么。 宣灵还想着再套些话,沐风似乎也察觉事态不妙,抢先开口道:「宣师弟言重了,我虽然实力平平,但一直对宗门忠心耿耿,绝无二心,确实是一时煳涂,才想出来此等下策。先前对宣师弟的怀疑也是为了宗门着想,既然苍衡长老对宣师弟另有安排,我就不再过问了,目前宗门为了清剿魔族之事忙得焦头烂额,我和喻师弟也还有其他事需要处理,就先走一步了。」 喻临也从方才惊慌的状态中清醒,自知坏了事,连忙附和道:「对对,苍衡长老还让我们去通知其他元婴期的弟子,分头清剿魔族,我们就先走了。」 沐风比喻临聪明得多,有他在,几乎很难套出什么有用的话,不过,宣灵的目的已经达到,便也没有阻拦,笑眯眯道:「既然两位师兄这么忙,那我也就不耽误你们了,方才我也是一时心急,心直口快了些,还望两位师兄不要介意。」 「哦,对了,我已经回宗的事两位师兄记得帮我瞒一下,千万不要让其他弟子也知道了。」 说完,还觉得不够似的,又狐假虎威地补充了一句:「这是苍衡长老的主意,两位师兄务必牢记。」 「慢走不送。」 把这二人送走,宣灵总算松了一口气,手脚都有些发软——编瞎话实在是太考验心理素质了,尤其是沐风还是个人精,要不是他及时转移话题,把话锋扯到对面两人身上,还真不一定能这么轻松煳弄过去。 从刚才开始,一直充当背景板,看着宣灵『大杀四方』的云玉尘终于开口,语气听不出来情绪,道:「你以前也这么能说吗?」 宣灵:「……」 他深刻怀疑,云玉尘想说的其实是:你以前也是这么说瞎话骗我的吗? 他轻咳一声,道:「你怎么知道我一定是在骗人,难道我装得不像吗?而且,我确实没被苍衡的结界拦住啊。」 云玉尘瞥他一眼,道:「只是感觉,虽然我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是之前你被师尊关禁闭,不也是自己跑出来了?」 宣灵心虚地摸摸鼻子,抱住云玉尘一边胳膊,道:「纠结这个做什么,反正我又不会骗你,先谈正事,其他的之后有时间再说。」 他掷地有声道:「我找到了能救你的方法。」 云玉尘微微一怔。 静了片刻,他缓缓开口:「没用的,苍衡长老已经告诉我了,蛟毒无可解,几百年前,黑蛟还未被封印的时候,人界许多修者都在讨伐他时中了蛟毒,修为尽毁,他们也曾找遍无数方法解毒,但是没有一个人成功过。」 他语气十分平淡,却让宣灵听得心尖一颤。 是了,自云玉尘醒来后也有一小段时日,对方又怎么可能没有找过恢復修为的方法? 只怕是,寻遍无数古籍无果,从一开始的零星希望,到后来慢慢绝望,再一点点归于死水一般的平静,接受现实,才提出和离,不想继续拖累他。 宣灵鼻尖一酸,忍住眼底热意,伸手捧住云玉尘的脸,认真道:「我真的有办法,你相信我好不好?虽然这个办法不能让你恢復到原来的修为,但是至少能让你重新修炼,我相信你,如果是你,顶多再修炼个十八年,就能回到元婴期了。」 为了加强可信度,他手伸入怀中,想要将碧血草和妖丹拿出来,犹豫一瞬,还是将手放下了,道:「具体是什么办法,我暂时不能告诉你,总之等会儿我帮你煮药,我不会害你的,你就试一试,好不好?」 这两样东西的来歷都不太好解释,尤其是妖丹,要是让云玉尘知道是黑蛟身上的,再知道它的效果,必然会觉得用在自己身上浪费,只会让宣灵自己留着,还有碧血草,还不知道谢玄霖是用了什么手段拿出来的,只怕是欠了谢玄霖一个大人情。 然而,就连宣灵自己都觉得自己十分不可靠,连以前那么多修为更甚的前辈倾尽资源,都没找到恢復之法,他还不愿意说具体方法是什么,云玉尘凭什么相信他? 第75页 可是云玉尘却毫不假思索地点头,道:「无事,你想要我试便试吧。」 宣灵莫名有点高兴,道:「你就不怕我是要在药里面下毒害你?」 「外面那些风言风语你应该也听到了一些吧?心里就没什么想法?万一……我真的是和别人跑了呢,说不定这次回来,也只是想从你身上最后捞点好处怎么办?」 云玉尘可疑地停顿了下,道:「我信你。」 宣灵两眼一眯:「你迟疑了!你说谎!你根本就不信我!」 云玉尘定定看他片刻,忽地伸手覆上宣灵捧着他脸的一只手,缓缓道:「我原本以为,我提出和离,你会高兴的。」 「你之前和符兄说过,后悔与我成婚,还说有机会,要去醉花楼点几个……小倌看看,所以我以为你会高兴的,那些传言,我确实信了一些。」 停顿片刻,像是终于做足了心理建设。 云玉尘指腹轻轻蹭了蹭宣灵的手腕,乌黑睫毛垂落,一张俊逸出尘的脸少了几分冷厉,多了些许如同忐忑不安一般的情绪,低声道: 「以后不会再对你说谎了,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第45章 煮药 【警报!警报!检测到宿主你的心率突然飙升到130以上,持续长时间会有损身体健康,请尽快调整!】 刺耳的警报音紧随话音响起,把宣灵吓得一激灵,瞬间将方才心猿意马的感觉抛到脑后。 系统道:「好了,没事了。」 宣灵:「……」 他强装镇定道:「你什么时候还有这种功能了?我怎么感觉不准?我心跳哪里快了?」 系统冷酷地丢下「呵呵」二字,不理他,睡觉去了。 宣灵仍不死心,把他喊回来,道:「哎,对了,你是不是应该还有好感值查询功能来着,在,看看好感值。」 系统惜字如金地丢给他两个字:「谁的?」 宣灵小脸一红:「就他的呗。」 系统道「哼」了一声,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看不了,之前你说不走攻略路线,我就没用能量开启这个功能,现在想开启也没机会了。」 宣灵顿时恼羞成怒道:「你诈我!不能看直接就说不能看不就行了,还问我要看谁的干嘛?」 系统:「你不说我也猜得到,呵,男人。」 宣灵:「……」 他之前那么大一个老实听话好威胁的系统呢?被狗吃了!? 终究是错付了.jpg 和系统瞎bb完后,宣灵重新看向云玉尘,对方还在等他的回应。 两人相贴的那只手密不可分,手指插.入指缝,十指相扣。 云玉尘的手十分冰冷,宣灵的手却是热得快要烧起来了,像是忍受不了这般亲密的接触,宣灵的手指忍不住蜷缩了下,却被云玉尘误以为是要抽离,扣得更紧,半阖的漆黑眸子也抬起,夹杂着抹失落情绪的视线投向他。 皮肤紧挨着的触感非常微妙,兴许是因为常年练剑,云玉尘的手虽然看上去骨节分明、冷白如玉,没有一丝瑕疵,摸着却有一层薄薄的茧子,有些粗糙,蹭着宣灵手腕的时候,直让他头皮发麻,浑身如同过了电似的酥酥麻麻,心尖儿也是痒痒的。 而且—— 宣灵忍不住又瞄了眼云玉尘的手指。 这也太太太长了吧…… 这真是人能承受的长度吗??? 打住,再想就不和谐了。 宣灵清了清嗓子,一开口,声音还是飘着的。 及时止住,又咳了咳,才道:「……你放心吧,我大人有大量,不会跟你在这种小事上生气的,道侣嘛,最重要的就是信任,以后可不许再骗我了嗷,我也不会骗你的。」 云玉尘轻微勾唇,道:「好。」 系统围观,忍不住锐评:「一个敢说,一个敢信。」 宣灵磨牙,收回手,快速伸进袖子里狂揉了一把迷你毛茸茸的头,面上仍一派淡定地对云玉尘道:「那你在这里等着,我熘进后厨去熬药,可能会有点久。」 云玉尘颔首,道:「我等你。」 宣灵望着他安静的侧脸,油然而生一种丈夫出去打拼,妻子在家盼着丈夫归来的诡异错觉。 嘶…… 好怪的东西。 系统传送的冷却时间早就好了,宣灵不敢耽误,让云玉尘在禁室里好好待着,出门后反手关上门,便传送出了结界。 修真之人辟谷,因而后厨除了有些杂役弟子会使用以外,大部分时候都没什么人,再者应该是正赶上宗内忙乱之际,所以宣零顺着系统的之路东躲西藏找到后厨时,竟连一个人也没有看见。 他一边拾着柴火,一边道:「统,方才忘了仔细问问沐风和喻临了,这清剿魔族的任务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按理说辜平和那么多长老以及其他宗的宗主都去了,这界壁多少还能再撑段时间,怎么这么快就有大批魔族流窜人界了,原着里是怎么写的?」 系统道:「你忘了原着是个什么尿性了?那就是本古早狗血小白文,除了感情线其他通通一笔带过,界壁这里根本没怎么写。」 宣灵又问:「那云玉尘呢?界壁这段剧情过后,他人魔混血的身份是不是就要暴露了?他逃入魔界以后会怎么样?」 系统道:「很不巧,你问的这个问题原着里也没写。玉尘激发魔族血脉后逃入魔界后,在原着里下线了好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主角受白涟可一点都没闲着,在和其他几位主角攻你侬我侬、拉拉扯扯呢,后期云玉尘再上线,已经是成为魔尊之后了,他在魔界里到底经歷了什么,谁知道呢?除了你也没人会关心。」 第76页 「而且你别忘了,算算日子,也快到了你该走的时候,其实现在趁机走也未尝不可,你修为已达元婴境,在修真界也算有了自保之力,沧澜宗上下又乱成一锅粥,云玉尘不也说了吗,苍衡不会真的对你怎么样的,你给云玉尘送完药,也算仁至义尽,就可以开始考虑跑路的事了。」 闻言,宣灵扒拉柴火的手一顿,没有立刻应下来,而是含煳道:「到时候再说吧。」 系统:「……」 唉,没救了。 宿主的嘴,骗人的鬼。 说好的不走攻略路线呢!? 你每一步都稳稳地踩在了攻略路线上了啊喂! 柴火拾得差不多了,放入土灶,宣灵用灵力生了火,从怀里掏出妖丹和碧血草,有什么东西被带出来咕噜咕噜滚到了地上,他定睛一瞧,是之前在岩浆池底找到的红色晶石。 弯腰捡起,宣灵随手将石头搁置一边,仔细端详着手中的妖丹和碧血草,将信将疑地问系统道:「你确定直接把这两样东西放在一起煮就行了?一般小说里这种炼药不都是很复杂吗?」 系统肯地道:「我确定,是你看的小说不合理。」 「一般高端的食材……啊不,药材,往往只需要简单的烹饪,呃,熬煮方式。」 见宣灵一脸怀疑,系统干脆破罐子破摔道:「就算真的有复杂的方法,你能学会吗?」 宣灵:「……行,我相信你了。」 他接了些清水,洗净妖丹和碧血草,忽地指尖微微一痛,抬手一看,不知何时,食指指尖破了道细小的血口子,周边还有零星干涸的血迹。 宣灵嘀咕一声:「什么时候弄破的……」 不过伤口很小,他也就没怎么放在心上,按照系统说的,煮了一锅沸水后,就将洗净的妖丹和碧血草丢了进去。 等药煮好还需要好几个时辰,宣灵盘腿坐在地上,闲着无聊,只能折磨系统。 他道:「统啊,唠两块钱的。」 系统一声不吭。 宣灵:「统,你不理我,是有什么心事吗?」 系统闭口不言。 宣灵拖长声音:「统——」 系统……系统捂住了耳朵。 宣灵终于恼了,把系统从袖子里抓出来泄愤似的狂揉一气,看到系统四脚朝天、任由搓圆捏扁生无可恋的样子,心里总算舒坦了,道:「来来来,不聊别的,聊聊你总可以吧。」 系统睨他一眼,道:「你想问什么?」 宣灵把小小一只的妖兽举到面前,左看右看,也没看出来他到底是个什么物种,便问:「你们系统化形都这么奇奇怪怪的吗?你到底是个啥?」 一身金白相间的毛,龙首虎身,有独角,还有羽翼。 哦,对,还爱瞎吃东西。 种种特质综合在一起,宣灵总觉得自己应该是知道的,却死活也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 系统舔了舔爪子,迟疑道:「化形的时候我也没印象了,反正一觉醒来就变成这样了,可能是这个世界里什么妖兽的种类吧,我用着还挺熟练,就是莫名其妙的老想睡懒觉和经常肚子饿。」 宣灵听罢,沉默半晌,委婉道:「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你爱睡懒觉和肚子饿和你化形其实没什么关系呢?」 言下之意是:别什么锅都丢给化形背! 系统:「?合理怀疑你是在阴阳我。」 宣灵挑眉一笑:「不用怀疑,我就是。」 系统正要给他来一爪子,忽地宣灵一屁股从地上爬起来,震惊道:「坏了,光顾着聊天了,好像没看锅!」 他连忙带着系统走到锅前看看情况,然后,一人一统同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宣灵:「这个石头——」 系统:「什么时候跑到锅里了?」 一人一统面面相觑。 宣灵道:「首先排除我,肯定不是我干的,我刚刚就随手把它放在灶台上了。」 系统道:「我全程都挂在你身上,也不是我干的。」 忽然,冷风嗖嗖一吹。 宣灵抱紧胳膊,抖抖索索问:「……修真狗血文里,不至于有鬼吧?」 系统道:「那总不可能是石头自己动的……」 仿佛跟它抬槓似的,系统身后,锅里的红色晶石微微闪过一丝光亮,自动咕噜噜滚到了妖丹和碧血草周围。 宣灵:「……」 系统:「……」 亲眼目睹石头成精,宣灵瞳孔骤缩,差点发出尖锐爆鸣。 但比这更要紧的是,他的药怎么办!? 宣灵颤抖着手,想要徒手把石头捞出来,只是光是靠近锅内水面,就被蒸汽烫得直缩手,只能给系统擦干净爪子,让它试试。 结果,就像是在岩浆池里一样,系统不怕高温,但是却就是死活捞不上来这块石头。 宣灵:「……所以,我们在岩浆池边的时候,是怎么把它捞出来的?」 系统:「喝……」 宣灵脱口而出:「你敢!」 第46章 雷劫 系统:「……」 「那你说怎么办?」 宣灵焦虑得都开始想咬手指了。 让系统喝,那他的药怎么办? 不让系统喝,那他的药怎么办!? 思来想去,唯一能确定的是,要是真让系统喝了,那他这药就白煮了。 第77页 他想起系统之前在死火山里说的话,道:「我记得你之前好像说过,这石头里面蕴含了很多灵力?真的吗?」 系统道:「是的,非常多,而且很纯粹。」 宣灵忐忑道:「那你能不能检测出,加了这东西,药会不会出现问题?」 「灵力流失倒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是要是破坏药性就糟了。」 系统迟疑了下,道:「我试试,应该可以。」 片刻,它道:「嗯……怎么说呢,应该,大概,可能是没有问题的。」 它心中有个隐隐的猜测,但是怕告诉宣灵后,结果猜错了,让人空欢喜一场,便斟酌道:「刚刚我动用系统权限,耗费能量检查了一下,这颗石头应该没什么问题,加在药里,顶多是浪费掉里面的灵力,但是并不会影响药性,所以,你担心的事情大概不会发生。」 宣灵紧皱的眉头骤然松开,喃喃道:「那就好。」 有了前车之鑑,接下来宣灵也不敢再放松了,一刻也不停歇地盯着锅内的情形,尤其关注那颗红色石头。 当时他刚拿到这块石头时,石头外表还是灰扑扑的红色,没有光泽,而且他还擦了好几遍,才确定是石头本身就长这样,而不是沾了灰尘。 但是,他明明记得,在岩浆池里看到这块石头时,是非常闪亮的。 就是那一眼,让他注意到了。 本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是,看来不是。 因为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锅里的碧血草和妖丹早就先一步融化于水中,红色石头却慢慢亮起来,石身渐渐透明,显现出一种类似于晶石的质感,源源不断地向周围释放深红色的灵力,将整锅药都染成了如同血液一般的猩红。 最后,三个时辰过去,锅中的水只剩下了很少的一部分,颜色看上去也不再那么不祥,而是变成几近透明的浅红色,像滤去了杂质,闻起来也没有什么奇怪的气味。 宣灵小心翼翼用木勺将药汤尽数盛入药盅中,一滴也没浪费,锅中最后只剩下了那颗红色石头,又恢復了之前灰扑扑的样子。 伸手碰了碰,这次不像之前一样温热了,而是冷冰冰的,宣灵猜想应该是石头中灵力耗空的原因,犹豫了下,还是把它收入怀中,打算有机会再去找找有关它的资料。 抹除掉后厨自己来过的痕迹,这次宣灵端着药盅,直接瞬移,穿过了苍衡设下的结界,站在禁室门口,踌躇片刻,一连向系统确认了好几遍药没问题,才推门进去。 云玉尘还像之前一样坐在案桌前,听到声音,转身站起,迎上来,眉头微微一松,道:「等到你了。」 他想接过宣灵手中的药盅,却不知为何,宣灵的手死死端住了药盅不放。 云玉尘:「?」 宣灵笑容虚弱,看似慌得一批,实则慌得一批。 ……他应该不会成为第一个把主角兼反派毒死的穿书者吧? 两人拉扯了几回,直到云玉尘脸上的疑惑越来越深,宣灵才反应过来,自己表现得有多不对劲,情急之下,他将药盅递到云玉尘面前,脑子一抽,脱口而出道:「大郎,来喝药啊。」 云玉尘接过药盅的手一顿。 云玉尘:「???」 宣灵:「……」 他发誓第一次在云玉尘脸上看到这么接近茫然的表情。 ……都怪陆仁那个嘴上没把门的,都把他给带歪了! 他咬了咬牙,深吸一口气,微笑道:「我是说,给你,喝吧。」 云玉尘看了眼手中的药盅,陷入了沉思。 宣灵正准备再劝几句,就见云玉尘眉峰微微一动,掀开瓷盅盖子,一饮而尽。 宣灵心跳骤停。 他连忙把云玉尘拉到床边坐下,一脸焦急,道:「你喝那么快干什么!?怎么样?难喝吗?有没有不舒服?身上痛不痛啊?」 云玉尘微微蹙眉,脸色白了几分,动了动唇,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下一刻,勐地偏头吐出一口红黑色的血来。 深红的血色染透了发白的唇瓣,宣灵脑袋「嗡」的一声,全然忘记了冷静,忍不住在脑内飞快问系统道:「怎么回事!?他怎么吐血了?不是说药性没问题的吗?怎么办,他现在是不是有危险!?是不是我害了……」 「宿主!」 系统勐然开口,抬高声音,打断宣灵一连串的发问,道:「你冷静点!」 宣灵微微一怔,系统顿了顿,继续道:「你忘了吗?这药本来就是让他洗筋伐髓、重塑根骨的,肯定会很痛苦,现在才只是第一步罢了,他会吐血,就证明药是有用的。」 宣灵终于回过神,强制自己冷静下来,喃喃道:「对,这是正常现象,这是正常现象……」 他攥了攥拳头,调整了下唿吸,迅速握住云玉尘的一只手,调转灵力,检查他体内的筋脉状况。 之前他一直没想起来要检查,所以初次看见中了蛟毒后体内的灵脉状况,触目心惊。 怪不得先前有那么多前辈败倒在黑蛟手中,这蛟毒实为歹毒,所流经之处的灵脉皆被污染成黑色,而且全都堵塞不通,宣灵尝试用自己的灵力去祛除这些毒素,几乎没有丝毫效果。 不过,紧接着一股微弱的红色灵力悄悄扩散开来,一点点蚕食着黑色的毒素,宣灵蓦地睁大了双眼:药好像起作用了! 他不敢懈怠,红色灵力修復好一寸灵脉,他便运转灵力进行疏通,不出几个时辰,元婴期的灵力就消耗得一干二净,他再打坐恢復,然后继续疏通,如此反覆了数次,几乎过了三天三夜的时辰,云玉尘体内的灵脉才被修復完全。 第78页 这就……成功了? 一缕晨光透过雕花窗洒进室内,宣灵眨了眨干涩通红的双眼,轻微动了动手指,便是一阵浑身酸痛,他的手还搭在云玉尘腕间,能清晰感受到对方体内的灵脉经过重塑,几乎洗去了所有杂质,比原先的还要好上数倍,照这样下去,说不定用不了十八年,只需十年,云玉尘便能恢復到从前的修为。 系统适时出声:「怎么样?是不是好了?」 宣灵一只手揉了揉太阳穴,另一只手习惯性地去探云玉尘额间的温度,刚想应答,突然,「咦」了一声,疑惑道:「怎么回事?怎么他的额头好像更烫了?」 没等他想清楚,昏迷许久的云玉尘缓缓睁开眼,漆黑眸子正对上宣灵的视线。 宣灵一怔,脸上刚扬起一抹笑意,蓦地,一股强悍的灵力席捲而来,其威压震得宣灵脸色骤然一白! 云玉尘翻身坐起,他意识似乎还没有清醒,瞳仁处于失焦的状态,只是下意识跟从本心行动,一只手如同铁钳一般牢牢攥紧宣灵手腕,略一用力,将他带入了自己怀里。 「你干什么!」 宣灵瞳孔缩了缩,下意识挣扎起来,可这点力气在云玉尘面前恍若蚍蜉撼树,他心底一惊:云玉尘怎么能打过他?不是说修为回不来吗!? 云玉尘似乎厌倦了宣灵无谓的挣扎,改换方式,将他抱坐在腿上,一手死死钳住他的腰,一手扣住他的后脑,定定看了他两秒,便勐地按住他的脑袋,自下而上压上了他的唇瓣—— 狗。 真的是狗。 他**的比云玦还狗!!! 宣灵几乎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只能被迫和云玉尘唇齿相贴,对方动作生硬,压上来的时候,几乎像要把他的下唇磕肿了,给宣灵疼得一激灵,忙松了挣扎的力道,顺从地搂住云玉尘的脖颈,慢慢引导他放轻动作。 很快,他就知道云玉尘到底想干什么了。 一股极其纯粹的灵力从唇齿间传递过来,暖洋洋的,瞬间流遍四肢百骸,舒服的宣灵几乎要眯眼睡着了。 他本来就是灵力亏空的状态,乍一被输送灵力,浑身都酥软起来,脑袋晕晕涨涨,然而,即便这样,也还是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等等,这好像不是单纯的传灵力啊!这这这是直接给他送修为来了啊!? 仅仅几个瞬息的功夫,宣灵便隐隐约约感觉到自己的修为似乎上涨了一些,他脑海里骤然闪过两个不干不净的字——双修。 再再再说得形象一点,他现在和云玉尘就好像渣男和炉鼎的关系。 嗯,他是渣男,云玉尘是炉鼎,他在汲取云玉尘的修为,而且还是云玉尘强迫他的。 不是,他有病吧? ……等等,云玉尘不是修为尽毁了吗,哪来的修为? 被吻得唿吸急促、手脚发软之际,宣灵余光迷迷煳煳看了一眼窗外。 不知何时,晨光消失了。 天色漆黑如墨,狂风四起,颳得草木摇晃折断,连稍微细一点的树木都难以倖免,拦腰断裂。 「轰隆——」 天边一声巨响,紧跟着,一道紫色雷龙当空噼下,仿佛要撕裂苍穹般,炸得整座大地都在跟着震动。 宣灵骤然清醒,瞳孔微缩,后知后觉地,才意识到这是什么。 这是—— 突破化神境的雷劫。 第47章 危机 沧澜宗,议事堂。 堂内乌泱泱地站了众多弟子,全都屏住唿吸,竭力缩小存在感。 陆仁不幸地被挤到了最前面,缩手缩脚得像只鹌鹑,恨不得钻进地缝里逃过这一劫—— 苍衡长老又发火了。 但也怪不得他老人家脾气暴躁……实在是,他们太废物。 三天前派出去清剿魔族的十几支元婴期弟子的队伍,在已经提前基本掌握魔族行动路线的情况下,且带了足够的防御法器后,至今仍然只有两三组成功回来交差。 这两三组的战况虽然也不算好看,有大部分魔族逃掉了,只清剿了一小部分,但是最起码带着收穫回来了。 而其他派出去的弟子,要么就是连魔族的尾巴都没追到,还在跟个无头苍蝇似的被魔族熘着玩儿,要么就是不仅没能清剿魔族,还差点把自己的小命也给搭进去。 这还都是元婴期的弟子,金丹期……更不必说。 和之前云师兄带出去的队伍简直天壤之别。 自从二十年前,某位修真界大能设下人魔界壁立地飞升后,人界也就和和平平了二十年。 沧澜宗的弟子,哪怕再普通,各个也都是自己家族里的最优秀的那一个,从小锦衣玉食,也就上了沧澜宗后吃了些修炼的苦。 平常下山出任务,有云师兄带领兜底,就连进秘境歷练,也是进那些经过层层把关、确保不会有生命危险的,龙渊秘境那次已经算是个极其罕见的意外,但他们也都完好无损地出来了。 是以,修炼境界,对于这些弟子而言,不过是一个划分天资、参与比试的标准,或是攀比的工具,有的天赋好一些,就能迈入元婴境,有的天赋差一些,一辈子也就止步于金丹境了,太过和平,以至于没有哪个弟子会去想,真正和魔族打起来,要怎么办。 可是,这些从界壁内逃窜出来的魔族不一样。 他们从小就生活在残酷的蛮荒,魔族人口众多,蛮荒资源又极其稀少,能在这种环境下活下来的魔族,手上都已经沾满了无数同族的鲜血。 第79页 再加上魔族天性使然,他们骨子里就充满暴戾,杀起自己人来尚且毫不手软,更别提让他们恨之入骨的人族了。 因此,让他们这群『娇生惯养』的宗门弟子去『清剿』这些魔族……谁清剿谁还真不一定。 苍衡长老比谁都更清楚这个问题,但仍然是恨铁不成钢,他扫视着底下这一帮战战兢兢的弟子,强压下心头怒火,沉声道:「沐风,你负责联繫那些出任务的弟子,让他们先回来……」 话音未落,一个杂役弟子慌慌张张、连滚带爬地闯进了议事堂,连话都说得结结巴巴的:「禀报苍、苍衡长老,出、出大事了!」 苍衡拧眉呵斥道:「慌慌张张地像什么样子!什么事?快说!」 那杂役弟子哆嗦了下,腿脚一软跪倒在地,满脸惊恐道:「山门口突然来了一大群人……不、不是人,是魔族!大约有百来个,现在正围堵在山门口,喊长老出去,有好几个弟子被他们控制住了!」 苍衡瞳孔重重一缩:「你说什么!?」 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原本安静的连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清的议事堂,瞬间炸开了锅。 元婴期的弟子大都被派出去清剿魔族了,因而在场的,绝大多数都是金丹期及以下的弟子,一听这话,个个脸上都露出了害怕、恐慌的神情。 有年龄不大、方才筑基的弟子被吓得六神无主,畏怯道:「怎、怎么办?宗主和其他长老都不在,就连云师兄也……」 苍衡长老浓眉倒竖,狠狠瞪了他一眼,厉声道:「废什么话?我不是还在这里吗!?」 然而,他自己心里,其实也在打鼓。 他比弟子们想得更多。 要知道,从辜宗主带着其他长老前去修补界壁开始,就一直在给他传递有关流窜魔族的信息,数量上虽比以前多了些,但都不成气候。 魔族本就不喜合作,喜欢单打独斗,这里面超过十个魔族聚在一起的,都被他重点关注,着重清剿了。 因此,怎么会突然有数量这么多的魔族聚在一起,而他此前竟一点消息都没得到过呢? 除非,他看到的信息是假的,或者,被人动了手脚。 更何况,这些魔族还都像是有备而来,不仅挑准沧澜宗宗内虚弱的时候下手,还破了辜宗主布下的结界! 真的会有如此巧合之事吗? 情况紧急,根本容不得仔细思考,苍衡深吸一口气,沉声吩咐道:「金丹期及以上的弟子,都和我一起去山门口,沐风,你留下来把其他弟子组织回各自住处,告诉他们没有命令,不许出来!」 说完,他便匆匆御剑赶往山门,身后一众金丹期以上的弟子面面相觑,脸上都带着畏惧胆怯,但也一个个都硬着头皮御剑跟在了苍衡身后。 还没到地方,远远地就看见数百个魔族围在山门口,宛如密密麻麻聚在一起的黑色蚂蚁,动来动去,此起彼伏,让人头皮发麻。 苍衡甫一落地,守在山门口的弟子便如同看到了救星般,连平日里的宗门礼仪也顾不上了,一下子扑上来,一脸慌乱道:「苍衡长老,刚刚我们在山门前的试炼场上照例进行早修,这群魔族就突然闯了上来,还把好几个小师弟给抓走了!」 苍衡沉着脸,没有说话,将他们都拽到自己身后,这才向山门口望去。 只见数百个魔族各个头上长着漆黑的角,猩红瞳孔里闪动着跃跃欲试的嗜血光芒,手上拿着千奇百怪的武器,有的上面沾着新鲜血迹,有的则暗红一片,甚至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为首的是一位魔族男子,那几名被抓的弟子就押跪在他脚边,年龄都不大,嘴巴被封住,紧挨在一起簌簌发抖,向他投来求救似的目光。 苍衡手持拂尘,手背骨节青筋暴起,紧咬牙关,勉强压住怒火,厉声道:「在下苍衡,敢问阁下如何称唿?带领这么多魔族上我沧澜宗,还抓走我宗弟子,到底所为何事!?」 第48章 突破 这位为首的魔族,可以说是非常不「魔族」了。 他一袭白衣,衣裳规规矩矩穿好,端庄整洁,在一众黑压压、打扮十分豪放的魔族里,显得格格不入。 ——不像魔族,倒像个修士了。 方才御剑赶来的时候,陆仁一眼就看见了这只挤在「黑蚂蚁」堆里的「白蚂蚁」。 说他白,还真是一点都不夸张。 他不仅衣裳是白的,就连皮肤也是一种近乎病态的苍白,再加上他皮相俊美,还一直笑眯眯的,便越发地让人觉得有种诡谲妖异的气质。 陆仁对他的第一印象就是:这魔绝对不好惹。 面对苍衡的诘问,这位另类的魔族终于开口了。 他彬彬有礼、语带笑意道:「久闻苍衡长老威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至于鄙人,叫我辛景就行,在下只是一名普通魔族罢了,不值得苍衡长老如此尊重。」 先前那名第一时间扑上来、又被苍衡拽到身后的小弟子闻言,脸上顿时露出愤愤的表情,从苍衡身后探出个头,小声焦急提醒道: 「苍衡长老,你可千万别相信他的鬼话!刚刚就是他,下令让其他魔族抓走那几个小师弟的,他就是这群魔族的首领!」 似乎是听到了他的话,辛景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那小弟子小脸一白,立刻害怕地一缩肩膀,又躲回了苍衡身后。 第80页 不用小弟子提醒,苍衡也不会相信辛景,他冷冷扯动唇角,道:「如果只是好奇,阁下会带上这么多魔族?会早有准备地破了我宗结界?会抓我宗弟子当俘虏?」 「恐怕实际情况不像阁下说得那么简单,我向来不喜欢弯弯绕绕,阁下不妨明说,到底所为何事。」 「哎呀,被看破了呢。」 辛景挑眉一笑,面上半点没有被当众拆穿的羞恼,反而气定神闲道:「苍衡长老果然慧眼如炬,那我就直说了,今日我族上沧澜宗,确实是有一件不得不做的事。」 他微微一笑,语气诚恳道:「想必苍衡长老也清楚,我们魔族最近刚刚重返人界,无处落脚,想寻个住处,刚好看中了贵宗所在之地,十分喜欢,所以只能麻烦贵宗换个地方,把这片位置腾给我们了,我们一定感激不尽。」 此话一出,全场顿时陷入了一片死寂。 陆仁忍不住喃喃道:「他说的是人话吗……好像每个字单独听起来都很礼貌,怎么合在一起就那么畜生呢?」 其他的沧澜宗弟子也都懵住了。 甚至第一反应不是生气,而是:他在说什么东西??? 太离谱了,以至于完全没听懂。 半晌,才有弟子回过味来:「所以,他的意思是,想让我们把,在宗主手里壮大起来的,属于我们的,待了十几年的沧澜宗——让给他们??还说会对我们感激不尽!?哈???这和直接说我是强盗有什么区别!?」 「我还以为是我听岔了,结果他们真是这意思?怎么有脸说得出口的!?」 「看这话说得人模狗样的,敬语谦辞是一个不落,尊重礼貌是一个没有!什么小住一下,我看他们根本就是想占山为王,把我们宗变成他们魔族的大本营!」 「他们当沧澜宗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的地方吗?魔族在人界不被人人喊打就不错了,竟敢如此嚣张!?」 这群弟子们虽然害怕,但是也断没有快被人骑到头上来还忍气吞声的道理,一瞬间,纷纷炸锅,群情激愤。 苍衡本就脾气暴躁且护短,闻言,就连客客气气的场面话也不想说了,冷声道:「我看你是在痴人说梦!你们想进沧澜宗,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哦,是吗?」 辛景面不改色,动作自然地把手放在了脚边跪着的沧澜宗弟子的头上,苍白修长的五指微微收拢,似笑非笑道:「苍衡长老不再考虑考虑?」 气氛瞬间一滞。 原本还在七嘴八舌、声讨魔族的弟子们这才意识到,辛景嘴上说得好听,实际上却从来没想过单纯靠嘴就让他们乖乖就范。 他早就找好了人质。 苍衡瞬间面色阴沉如水,持着拂尘的手捏得咔咔作响,他往前一步,一股强大的灵力威压宛如排山倒海,朝对面数百位魔族倾轧而下。 他一字一句道:「不要挑战我的耐性。」 合体期的修为! 顷刻间,不少低阶魔族都被这气势压得跪倒在地,辛景脸色微微一变,很快微笑着收回了搭在那人质弟子头顶的手,道:「我开个玩笑而已,还望苍衡长老大人有大量,不要介意。」 说完,他随手扯过人质弟子身旁一名被苍衡的威压震得两股战战、面色如土的魔族,嘆息着道了一句「废物」,下一秒,便毫不留情的捏爆了那魔族的头颅—— 鲜血、碎肉瞬间飞溅开来。 霎时,仿佛看到了什么盛世美景似的,数百名魔族齐齐振臂高声欢唿,脸上不约而同露出了嗜血兴奋的笑容,甚至还有的直接拿出武器,在那倒下的魔族身上东一锤西一刺。 很快,那具无头的尸体就被捣成了一摊血肉烂泥。 那名被挟持的弟子离那魔族很近,因而,大半张脸都溅上了温热新鲜的血液,浓浓的铁锈味萦绕在鼻尖,他先是呆愣了一秒,随后瞳孔重重一缩,一声刺耳的尖叫冲出了喉咙:「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就是魔。 所有沧澜宗的弟子,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魔族和人族的区别。 不是额上漆黑的尖角、身后的尾巴,也不是猩红的瞳孔。 而是与生俱来、刻入骨髓的—— 杀欲。 「呕……」 有承受力不高的弟子,已经控制不住地趴在地上呕吐起来。 辛景仿佛察觉不到自己引发的紧张局势似的,接过身后魔族恭敬递来的手帕,慢条斯理地一根根擦干净修长手指上的秽物,依旧满脸笑意,道: 「不好意思啊,我们魔族对待废物从不手软,管教一下属下而已,如果吓到你们了,我深感抱歉。」 微微一嘆,他又道:「原本,我还是很想入乡随俗、以和为贵的,不要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嘛,没想到贵宗如此抗拒,那么我也就只能换一种方法了,这个新方法应该还是比较符合你们人族的习惯的。」 苍衡早就料到他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眯了眯眼,沉声问:「什么方法?」 辛景笑了笑,道:「我听说,你们修真界每三年就会举行一场宗门大比,就是一对一相互切磋,但不伤害性命的那种。我们魔族,打起架来只有你死我亡,从不手下留情,所以我倒还是挺想体验一下这种温和的比试的。」 「这样吧,我们两边各自派出三位代表,一对一进行比试,三局两胜制,我们输了,就自行下山离开,不再叨扰贵宗,若是你们输了,便将沧澜宗让与我们,如何?」 第81页 陆仁闻言,险些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这是什么新型霸王条款吗!? 对面嘴上说得好像是做了退让,临时改变了主意,但是,陆仁总觉得,辛景其实本来就打算这么比,先前的那些威胁,不过是立个下马威罢了。 这样一来,倒显得他们魔族本来是能轻轻松松攻下沧澜宗的,只不过碍于沧澜宗的面子,才勉为其难,换了一种更为「公平」的方式—— 公平个屁啊!!! 什么叫你们输了就自行下山,我们输了就要把宗门拱手相让!? 这是我们的地盘,让你们滚蛋不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吗?还非要赢了你们才行??? 原本的「强盗」行为,被他这么一粉饰,倒像是两方人马,在友好竞争一个不属于任何一方的区域了! 可,饶是迟钝如陆仁,此刻,也察觉到了辛景的险恶用心。 因为清剿魔族的任务,现如今,沧澜宗大多数的元婴期弟子都不在宗内,宗主和几位长老也早就离开宗门,前去修补界壁了。 既然有这么多的魔族四处流窜,就说明界壁那边的情形也十分不容乐观,现在就连原本能挑起大梁的云师兄也…… 他们沧澜宗,好像真的没什么可用的人了! 这种时候,辛景提出一对一的比试方式,分明就是对他们宗内的情况了如指掌,知道他们根本拿不出人来,打算慢慢折磨他们取乐。 偏偏,他们现在还别无选择。 经过刚才立的下马威,陆仁已经彻底明白了,魔族和人族的不同。 别看这辛景一直笑眯眯的,看起来斯文有礼,实际,却是下手最狠的,就连自己人也是说杀就杀,全凭心情喜恶。 他能成为这么多魔族的首领,实力肯定不容小觑。 如果答应比试,说不定还能拖延时间,给宗主长老师兄他们传信,等他们回来。 如果不答应…… 这些魔族全都是亡命之徒,要是一个不小心惹怒了,导致他们魔性大发,一窝蜂全都攻上来,哪怕苍衡长老有合体期修为,也抵挡不过,而他们这些没有战斗经验的弟子,就更是打不过了,估计到时候只有送死的份! 果然,仿佛是在印证陆仁的推测,苍衡长老沉默片刻,最终道:「好,就照你说的办。」 「但是,比试归比试,绝不能杀害我宗弟子。」 辛景闻言,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道:「自然。」 随后,他转身问身后魔族:「谁愿意第一个来?」 顿时,一唿百应,所有魔族都疯狂地往前挤,脸上满是跃跃欲试,辛景随手指了一个虎背熊腰、身形魁梧的魔族,道:「就你了,记住我们这是比试,千万不要伤了和气。」 那魔族咧嘴一笑,舔了舔嘴唇,意味深长道:「是,城主。」 选完人后,辛景又转回身,笑了笑:「苍衡长老,到你了。」 苍衡默然片刻,转身回望身后一众弟子,沉声道:「谁愿意第一个上去?」 弟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齐齐噤了声。 先不说对面派出的魔族看起来十分剽悍强大,哪怕对面是个弱鸡,这群平时只在纸上谈兵,偶尔下山歷练都是靠着抱云师兄大腿混过去的弟子们,也是不敢上去的。 沧澜宗这边长久都没人站出来,魔族那边渐渐一片嘘声,纷纷肆无忌惮嘲笑起来。 魔族a:「人界第一大宗就这点本事,我看都是吹出来的吧?一群怂包孬种!」 魔族b:「要不是界壁阻拦,人界早就是魔族的天下了,还有这群废物修真者什么事儿啊哈哈哈哈!!」 魔族c:「城主还是太客气了,愿意一对一给对方留点面子,要是刚刚直接开打,估计现在整个沧澜宗都被我们踏平咯!」 …… 陆仁看了看左右,见还是无人动弹,咬了咬牙,攥紧拳头,正准备心一横举手上前,忽地,有人远远地朗声道:「苍衡长老,弟子愿意一试。」 ——正是刚刚去安顿其他弟子,迟他们一步赶来的沐风。 「是沐师兄!我们有救了!!」 「沐师兄和云师兄一样,也是元婴期大圆满修为吧?这局我们肯定能赢!」 「可是他之前次次宗门大比都打不过云师兄……」 「现在说云师兄有什么用!?他都已经成废人一个了,不仅救不了咱们,恐怕还要等着咱们去救他!」 这话就说得太难听了。 陆仁忍不住皱眉,但这种情况下也不好说什么,便和其他弟子一齐看向沐风,只见对方疾步走到苍衡长老身边,恭恭敬敬又说了一句:「弟子自知能力不够,但也想一试,还望长老给弟子一个机会。」 苍衡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自从前几日被迫将首席弟子之位暂时交给沐风后,他心里一直不太满意。 纵使沐风做得也不差,但是有云玉尘珠玉在前,就显得他十分普通。 没想到今日倒是显出几分担当。 他心里稍微有些改观,点了点头,沉肃道:「好,你去吧。」 语毕,迟疑些许,他拍了拍沐风的肩,少有的语气缓和:「尽力而为即可,不要勉强。」 沐风低下头,眼底飞快闪过一道意味不明的光,应道:「弟子谢过长老。」 他转身走上试炼台,边走,边不动声色地传音道:「你都提前吩咐过了吧?」 第82页 这道传音经过特殊加密,只有特定的对象才能接收到,除此以外,哪怕合体期的修士也无法察觉。 很快,有人回话,含笑道:「当然,你只要放心输掉比试就好了,回去我绝对禀报尊主,给你记上一功。」 正是辛景。 他紧接着又道:「没想到你演技还挺不错的,我看那老头儿是不是还挺感动的,哈哈哈哈哈,等会就算你输了,他估计也不会责怪你。」 沐风扯了扯嘴角,想起什么,提醒道:「对了,云玉尘的道侣回来了,还突破了元婴境,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告诉苍衡,现在藏在禁室里,估计还不知道魔族攻上沧澜宗的事,你最好做好他也会上场的准备。」 辛景挑了挑眉:「哦?就是那个让云玉尘修为尽毁的『红颜祸水』?我倒还挺想见见他的。元婴期又如何?你们宗的弟子尽是徒有修为的废物,我随便一个中阶的属下都能打得过,除了原先的云玉尘需要忌惮一二,其他都不足一惧。」 「——今日,我必踏平沧澜宗。」 …… 不知何时,浓云蔽日,天色漆黑如墨,隐隐有雷电在乌云层中翻滚。 沐风踏上试炼台,拔出腰间长剑,凝视着对面的魔族,面无表情。 众弟子在台下紧张得几乎屏息。 一声锣响,比试开始。 沐风瞬间足尖借力腾空而起,他速度极快,简直如同鬼魅一般,眨眼间便已飞身至那魔族身前,下一刻,催动全身灵力,悍然持剑,当空噼下! 「刺啦——」 利刃划破皮肉的声音,沐风的剑,快准狠地噼中了那魔族的肩膀! 有弟子惊唿:「他怎么不躲!?」 魔族仍站在原地,像感受不到痛意似的,沖沐风龇牙一笑,沐风蓦地心底一寒,只见魔族不知何时掏出一柄巨锤,锤上无数尖刺,沾满干涸的血迹,几乎看不清原本颜色。 他趁那把剑嵌在肩膀里时,狠狠抡起锤子,朝沐风砸去! 「轰!」 饶是沐风反应再快,立刻松开剑飞身退开,仍是被那巨锤的余威波及,重重撞到地上,勐地吐出一大口鲜血。 来不及给他缓神的时间,那魔族随手拔出肩膀上的剑,溅了一脸自己的血也毫不在乎,兴奋地快速冲过来,举起锤子,哐哐哐砸向沐风。 沐风咬牙在地上翻滚,巨锤紧跟在他身侧落下,一锤一个深坑,眼看就要落在他身上,他终于聚起力气,向前一扑,既拿回了自己的剑,也躲过了那一记重锤。 所有弟子的心都紧跟着揪起又落下。 有人喃喃道:「他们这种完全不要命的打法,我们根本比不过……」 人,之所以为人,就是因为有恐惧、害怕等等一系列情感。 有害怕,就会有弱点,有软肋。 但是魔几乎没有这种东西,不怕痛不怕死,打起来也就不要命。 绝望渐渐涌上每个弟子的心头。 台上,沐风早已是强弩之末,不断催动灵力,操纵着银剑刺向魔族,任谁都能看出来他已经尽力,但那魔族根本不在乎剑有没有刺到自己身上,只一味狞笑着抡动手中巨锤,寻找任何一个可以砸到他的机会。 终于,眼看他灵力透支,就要被那魔族一锤砸中腹部,苍衡大手一挥,将那魔族击飞,压抑着怒气道:「这局我们认输!」 辛景微微勾唇,含笑道:「承让了。」 魔族这边立马欢唿声一片,辛景扬声道:「下一个,谁来?」 原本就积极的魔族更是比方才还兴奋了几倍,疯狂地往前拥挤。 「城主,让我来!」 「一边去吧你,城主,看我,我比他更能打!」 「都别抢,下一场必须是我!」 比起魔族这边的群情激昂,沧澜宗这边可以说是宛如一潭死水。 苍衡立马让几个弟子带着沐风去宗内医馆,余下的弟子围在他身边,个个六神无主,满脸灰败。 许久,才有弟子怯生生道:「苍衡长老,下一场……我们谁去啊?」 苍衡像是瞬间苍老了几岁,眉宇深深蹙起,一手捏紧拂尘,目光在弟子身上巡视一圈,片刻,道: 「你们不是他们的对手,我已经传信给了辜宗主还有几位长老,等会儿我先上场,你们见势不对就赶紧跑,回去通知其他人,从后山的小路出宗,一定要快!」 那名发问的弟子还有些懵,呆呆道:「……那长老你呢?」 苍衡不答,继续道:「他们只是想要圈占地盘,不会去追你们,等辜宗主和其他几位长老回来,应当就没事了——」 「怎么样,苍衡长老,考虑得怎么样了?下一场你们这边派谁来?」 辛景抱着臂,笑吟吟道。 苍衡面无表情地转身,声音平静道:「我来。」 辛景露出一个明显刻意的惊讶表情,道:「啊?只是弟子间的比试而已,还需要苍衡长老你出场吗?也未免太大材小用了吧?」 身后魔族闹笑成一团:「城主,什么大材小用啊!?我看,就是这沧澜宗无人了吧!还五大宗之首呢,就这点实力?」 「啧啧,还需要比试下去吗?你们已经输了一局了,就算这局能赢,下一局没人,你们也必输无疑,何必呢?早点认输,乖乖把沧澜宗让给我们不好吗?」 第83页 辛景也笑道:「苍衡长老,您千万别介意,晚辈平常不怎么管理属下,才让他们如此口无遮拦,不过想必苍衡长老宽宏大量,也不会在意这些。」 苍衡目光沉沉地看向他,手持拂尘,缓缓走近。 一股兇悍的威压再度席捲而来,辛景眯了眯眼,笑意渐淡,一挥手,数百名魔族齐齐噤了声,他道:「苍衡长老,您这是何意?」 苍衡一字一句道:「我从来都不宽宏大量。」 气氛一瞬间紧绷起来。 辛景脸上的笑意彻底消失,刚要开口,突然,天边一声轰隆巨响,紧接着,苍穹裂开了一个大口子,一道紫色雷电撕开乌云,宛如巨鞭,狠狠鞭笞向地面,既而全然爆炸开来,化为无数流光坠向四野!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 苍衡瞳孔骤然紧缩—— 那是禁室的方向。 一瞬间,他眼底闪过极度惊疑不定的情绪,甚至以为自己看错了。 「这、这雷电,和之前天玑长老从元婴境突破化神境的时候的雷劫好像!」 「我记得!而且之前在课上也学到过,突破化神境的雷劫就是这样的!」 「可、可那不是、不是云师兄被关禁闭的地方吗……总、总不可能……」 在一众弟子嘈杂的猜测声中,苍衡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格格不入的自言自语。 「不是吧,宣灵那小子这么牛,他不是才突破元婴境吗?怎么这么快就又要突破化神境了!?完了完了,上次去禁室的时候惹到他了,他之后不会找我算帐吧,沐师兄现在那状态,也不像能继续抱大腿的样子……」 话音未落,喻临勐然被一把大力拽过去,苍衡面容有几分古怪,一字一顿道:「你、说、谁?」 喻临吓得小脸一白:「苍、苍衡长老……」 「我问你刚才说谁!?」 喻临一哆嗦,连忙跟倒豆子似的飞快道:「我、我说的是宣灵啊!我前几天在禁室看到他了,他、他突破了元婴境,苍衡长老你不是知道吗?不、不是你让他隐藏实力,躲在禁室之中,想藉此来掩人耳目,扮、扮猪吃老虎的吗!?」 苍衡太阳穴突突一跳,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咬了咬牙,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一句话:「你,快去看看禁室那边是什么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完,还觉得不放心似的,又随手拽过一名弟子,往喻临身上一推,塞给他们一块令牌,吼道:「你们两个一起去!速去速回!」 这道雷电,确实是化神境的雷劫没错,他不会认错。 但是,到底是谁的? 是宣灵,还是……云贤侄的? 不过不管是谁的,要是能多出来一名化神境修士,这上百来个魔族,扛一扛还是能挡过去的! 陆仁原本正鬼鬼祟祟听着墙角,谁知天降一双大手,把他推到了喻临身上。 两人看着苍衡急得双眼快要喷火的表情,面面相觑,不敢多耽误,连忙接住令牌,跌跌撞撞、连滚带爬地向禁室奔去。 路上,雷声阵阵,陆仁边跑边吼道:「你刚才说,宣师兄这几天一直都在禁室?他怎么进去的!?」 喻临也吼道:「我怎么知道!我和沐师兄三天前去找云师兄有事,结果就碰见他了,他还跟我说苍衡长老知道他回去了,只是为了掩人耳目,才放出谣言,我还真信了!草!!」 三天前…… 陆仁一拍脑袋,这不就是他遇上宣灵的那天吗? 他记得当时确实是看到了喻临和沐风来着,不过他和宣灵是等人走了才出去的,喻临怎么会又和宣灵碰上? 他道:「你们那天不是走了吗?难不成又回去找了云师兄一次?」 喻临道:「你怎么知道!那天回去,沐师兄突然说要找云师兄借防御法器,所以我们就又去了一次,就是那次遇上了宣灵!」 他们俩原本就不对付,陆仁看不惯喻临天天当墙头草,见风使舵得比谁都快,云玉尘刚出事,就抱上沐风的大腿;喻临则看不惯陆仁明明也是怂包一个,却还要装大义,各种瞧不起他。 往常他俩遇上,说不了三句话就能打起来,今天说了这么多还安然无恙,实在要归功于狂奔路上打不了架。 但打不了架,嘲讽还是能嘲讽一下的。 果然,陆仁忍不住了,冷笑一声道:「我就说你们能有什么好事!原来是又是去刁难云师兄了!宗门里那么多防御法器不用,偏偏要去抢云师兄的,我要是宣师兄,真突破化神境了,第一个饶不了你!」 这句话一下子踩中喻临死穴,他也火了:「又、又不是我的主意,是沐师兄说要借的,就算我帮了他,也顶多算是帮凶,不能算是主谋!他要报仇也应该去找沐师兄才对!」 此话一出,两人双双想起沐风刚才浑身浴血、被几个弟子匆忙抬去宗门医馆的样子,继而又想起围堵在山门口的数百名魔族,纷纷沉默了,再也不说一句话,只暗自咬牙,加快了狂奔的速度。 不出一刻钟,两人就跑到了禁地,雷声明显比刚才更剧烈了,但雷劫通常不会噼无关之人,陆仁强压下害怕,掏出令牌,和喻临一同钻进结界内,随后齐齐剎在了禁室门口。 喻临咽了咽口水,后退一步,道:「……你来开吧。」 第84页 这怂货! 陆仁狠瞪了他一眼,只好自己硬着头皮,轻轻将那木门推开了一个小缝。 这时,恰好一道闪电噼过,耀眼的白光照亮整个苍穹,两人同时清晰地看见了禁室内的景象。 只见,室内的一张红木雕花床上,坐着两个人。 更为准确地说,是一个人被抱坐在另外一人腿上。 再具体一点说就是,宣灵被云师兄抱坐在腿上,勾着他的脖颈,吻得难捨难分。 要是还想再细緻一点—— 宣灵跨坐在云玉尘腿上,两手吊着他脖颈,宽大的袖袍顺势滑落,露出莹润白皙的纤细手臂。 似乎是被咬得痛了,他忍不住十指收拢,指节都泛起了白色,手背青色脉络凸显,死死抠进云玉尘的肩,想要挣扎。 「别动。」 一道清冷淡然的声音响起,「我是在给你渡修为。」 云玉尘牢牢按住宣灵的后脑勺,低头再度吻上他的唇,缕缕淡红色的灵力顺着唇齿交融的地方传递。 宣灵几乎半失去了神志,肩膀轻微打着颤,一时不慎,半边衣衫滑落肩膀,露出瓷白如玉的一小片嵴背,两段嶙峋的蝴蝶骨点缀其上。 他声音微弱而发着抖:「不要了,真的不要了,太多了……」 「扑通——」 「扑通——」 接连两声膝盖跪地的声音。 喻临和陆仁脸色顿时如同青天白日见鬼,一屁股坐到地上,两眼发直,目光呆滞,好似三魂丢了七魄。 口中还念念有词道:「我什么都没看到我什么都没看到我什么都没看到……」 听到声音,云玉尘立刻把宣灵搂进怀里,全身上下都裹得严严实实,这才看向禁室门口,冷声发问:「谁在那里!?」 话落,一股化神境的威压袭向二人,喻临和陆仁的脸色唰地一下白了,额前冷汗涔涔而下,手脚发软,连抬都抬不起来,但他们谁也没有去管这件事,而是同时一脸惊愕,脱口而出道—— 「云师兄,是你突破了化神境!?」 听到熟悉的声音,云玉尘立刻卸下修为压制,简简单单一个字:「嗯。」 紧接着蹙眉又问:「你们为何如此匆忙?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尽管心里有一千个问号,陆仁也分得清事情轻重缓急,顾不上震惊,连忙捡重点说:「云师兄,有一大批魔族攻上沧澜宗了!」 「什么!?」 闻言,云玉尘还没什么反应,窝在他怀里的神色恹恹的宣灵倒先惊了,一下从云玉尘身上下去,风一样冲到陆仁面前,揪住他的衣领,道:「什么魔族?有多少??攻到哪里了!?」 陆仁道:「从界壁缝隙里逃窜出来的魔族,大概有一百来个,现在就围堵在山门口!」 云玉尘疾步走来,道:「先走,路上再说!」 陆仁恍然醒悟,连忙给了从发现云玉尘突破化神境后便一脸呆滞的喻临一巴掌,一脸恨铁不成钢道: 「还发什么呆呢!苍衡长老和其他师兄师弟还在山门口守着呢,云师兄突破化神境了,咱们不赶紧回去把那群魔族教训死丫的!?」 「哦、哦!」喻临勐然回神,捂着脸上的巴掌印,傻乎乎道:「对、对!走,教训魔族去!」 话音刚落,陆仁和喻临便被云玉尘一手一个,拎鸡仔一样拎着上了青霜剑,宣灵也紧紧跟上,长剑凌空,载着四人快速向山门口驶去。 「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高空中的冷风一吹,宣灵顿时理智归位,对悬在空中的陆仁道。 陆仁幽怨地看了他一眼,青霜剑只能同时载两人,所以他和喻临就这么自然而然地被拎着走了,他心疼地抱紧自己,道: 「我也不是很清楚。原本苍衡长老还在议事堂把我们骂得狗血淋头,突然就有弟子慌慌张张冲进来禀报,说有数百名魔族攻到了山门口,当时苍衡长老就让金丹期以下的弟子躲起来了,带着我们一起去了山门口。」 宣灵眉头一蹙:原着里有这段剧情吗? 方才在禁室,他乍一听到陆仁说魔族攻上了沧澜宗,差点吓得心跳骤停,还以为界壁打开、魔族进攻人界的剧情这么快就来了,结果现在一听,才发觉应该不是。 至少,界壁要是真打开了,现在攻上沧澜宗的可就不止一百多个魔族了。 陆仁继续道:「到了山门口,我们就发现,那些魔族中有一个头头,好像叫什么……辛景,一脸笑眯眯的,但实际上极其阴险,他一开始抓了我们几个弟子做人质,想让我们把沧澜宗拱手让给他们做大本营!我呸!」 宣灵道:「辛景?没听说过这个名字,关于他还有没有什么别的信息了?」 陆仁绞尽脑汁想了想,道:「我听见,那些魔族都叫他城主,好像地位很高的样子。」 宣灵沉吟片刻,回想起来,原着中好像是有提到过,云玉尘没统一魔界前,魔界有五位城主,各自霸踞一方,实力不容小觑。 没想到,今天来砸场子的,还是位大人物。 他道:「然后呢,苍衡长老没答应吧?」 陆仁道:「当然!苍衡长老当场就发飙了,直接放出修为压制,那城主立刻改口,说换一种方法,和我们各派三名代表,一对一进行比试,谁赢了沧澜宗就归谁。」 第85页 「他还真是卑鄙,像是吃准了我们不会拒绝一样,为了拖延时间,苍衡长老只好答应了,然后沐风第一个自愿上去,他已经是我们现存弟子中最强的了,结果压根打不过!」 「不是修为高低的问题,是那些魔族们根本不怕死,全程只要不是致命的攻击都不躲,那巨锤哐哐就往沐师兄身上砸,最后苍衡长老实在看不下去,就出手打断了比试,认输了。」 「本来到这时,苍衡长老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说下一场他来,让我们趁机带着其他弟子从后山小路逃出宗门,结果就看到了化神境的雷劫,赶紧让我们俩来探探情况,我们都以为是你突破了化神境,没想到是云师兄!太好了,这下宗门有救了,有苍衡长老和云师兄在,对付那一百来个魔族绰绰有余!」 听到这儿,宣灵微微挑眉,脸上隐隐显出一副古怪之色,道:「陆兄,说句实话,你是不是瞧不起我?」 陆仁道:「啊?为什么这么说?」 宣灵道:「你就说是不是吧,没事,我承受得住。」 陆仁这下是彻底煳涂了,道:「难道是我说错什么话了吗,才让你有这种误会?没有啊!你都突破元婴期了,比我厉害了不止一星半点,我怎么可能瞧不起你!」 宣灵脸上的古怪之色愈加变深,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 「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不止你云师兄,我也突破化神境了?」 陆仁:「……」 陆仁:「!?」 他双眼倏地睁大,大脑一瞬间宕机,不可置信地道:「那也就是说,我们现在有两个化神境高手了!?」 宣灵微微一笑,慈祥地看了他一眼,如同看着地主家的傻儿子,道:「是啊。」 「所以,抄傢伙,等会儿爸爸就带你干翻那群傻b魔族!」 第49章 装起来了 沧澜宗,山门处。 局势一触即发! 辛景也看到了那雷劫,心底莫名腾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但面上不显,笑道:「贵宗这是……有弟子突破了?」 他想起方才沐风在传音里的提醒,正打算再问问,又想起刚刚沐风被抬下台时那半死不活的样子,忍不住轻轻「啧」了声。 ……本以为这次肯定能把沧澜宗拿下,所以他压根没在乎沐风的死活,说什么回去会在尊主面前美言几句,也不过是场面话罢了,刚刚也没让属下留手,结果把人打了个半死,现在倒是麻烦了。 若是那什么宣灵真突破了化神境,未必他们不能胜,但是肯定要花费更多的时间,要是拖到沧澜宗宗主和长老们回来,那他们别说赢了,就连保住小命都悬。 啧。 这群杂碎还真是够烦人的。 辛景一想到原本可以简单粗暴就解决的事情变得这么麻烦,顿时戾气横生,身后的魔族都感受到他身上的低气压,忍不住悄悄后退了几步。 正在思考对策,突然,对面的沧澜宗弟子突然爆发了一阵惊唿声。 「是宣师兄!宣师兄真的突破化神境了,我们有救了!」 「云师兄怎么也跟来了?他修为尽毁,就算来了也没什么用啊!」 「宣师兄可是云师兄道侣,云师兄担心道侣安危,跟上来不是理所应当?这叫做患难见真情,你懂个屁!」 「呜呜呜宣师兄真是太痴情了,这种情况下还对云师兄不离不弃,前几天谣言传得沸沸扬扬,我还真以为他抛弃云师兄了,还骂了他好几句,是我眼拙,等这次过后一定要找个机会和宣师兄道歉!」 …… 这些弟子,先前都听到了喻临的话,原本还将信将疑,此刻一看一个红衣身影遥遥地御剑飞来,在一片电闪雷鸣、狂风怒号中一左一右拎着两个人,依旧岿然不动,傲然挺立,登时抛下疑虑,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一窝蜂涌上去,个个脸上涕泗横流,鬼哭狼嚎道:「宣师兄,你终于来了!这群魔族实在是欺人太甚,你可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 宣灵从容不迫地下了剑,淡定道:「来了来了,急什么。」 嘴上虽是这么说,但宣灵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心道:这就是装b的感觉吗,太爽了! 这时苍衡长老疾步走来,原本挤在一起的弟子自觉为他开出了一条路,苍衡走近,拧眉看了眼宣灵,沉声道:「突破了?」 宣灵面对他还有些心虚,只「嗯」了一声。 苍衡长老眉心骤然一松,又看向从刚开始就一直站在宣灵身后沉默不语的云玉尘,一脸纠结之色,嘴唇几度张张合合,最终还是开口教训道:「知道你担心,但是也不能这么乱了分寸!你就没有想过,你因为担心他跟着来了,他却还要分神保护你吗!」 云玉尘:「……」 作为原模范弟子,他以前还从未被苍衡长老这样批评过,但心中记着宣灵方才交代的,只好保持沉默,闭口不答,更是看得苍衡心头火起,第一次觉得原本格外欣赏的弟子也煳涂了一次。 宣灵见他有发怒的趋势,忙轻咳一声,侧身挡住云玉尘,手背过身去,悄悄握了下他的,意思是「暂时别说」,又对着苍衡长老道:「您别生气,是我同意他来的。」 紧接着斩钉截铁道:「您放心,我一定保护好他,就连一根汗毛都不会让这群魔族伤到!」 苍衡长老神色复杂地瞥了一眼这两人偷偷摸摸握在一起的手,片刻,往日严肃的语气里罕见地带了一抹内疚:「之前是我对你误会了,你这孩子倒确实情深义重……」 第86页 陆仁:「……」 喻临:「……」 两人均是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 他俩作为唯二的知情者,在来之前就因为宣灵一句「怕他们俩嘴不严」,双双被云玉尘下了禁言术,现在只能看着苍衡长老无知无觉地被宣灵套路,差点急得嘴上燎泡。 ——当然不会被伤到啊,不过那是因为云师兄也突破了化神境好吗!!! 宣灵毫不心虚地应下了苍衡的夸赞,转眼看到他俩一副抓耳挠腮想说话的表情,立刻一个眼刀飞过去,见两人被吓得乖乖闭嘴,这才心满意足地收回视线,看向山门口的魔族大军。 正巧,辛景也在打量着这边,看到他的脸,眸光闪了闪,勾唇一笑道:「这位想必就是宣公子了,久仰大名。」 宣灵不动声色地打量回去,心里腹诽道:还能久仰他什么大名?是落水逼婚还是弃夫私奔? 他一边走上前,一边不放心地唤出系统,又问了一遍方才已经问过的问题:「真的能打过吧?」 系统很快上线,阴阳怪气道:「当然,你还不相信我?除了领头的那个六城主之一的辛景麻烦点,他属下五六个一起上都不是你的对手,你就装吧,谁能装得过你啊?」 宣灵假咳一声,努力抑制住上扬的嘴角,道:「我们修真之人的事,怎么能说是装呢~」 系统:「……死装哥。」 宣灵又道:「不过,你确定辛景不会出场?」 系统道:「确定,原着设定里说他十分谨慎,也很惜命,不会打无准备之仗,你表现得嚣张一点,他肯定会选择先观望观望你的实力。」 有系统担保,宣灵就放心了,立刻周身气势大开,立在沧澜宗一众弟子最前方,眉眼飞扬,朗声道:「哦?久仰我大名?什么大名?」 辛景盯着他艷若桃李的眉眼,微顿,随即笑吟吟道:「魔界都传,沧澜宗首席大弟子的道侣天姿国色、举世无双,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而且……都到了这份上了还对夫君不离不弃,实在是用情至深,我都要羡慕你夫君了。」 这一句话明褒实贬,暗藏机锋,看似是在夸宣灵,实则处处强调云玉尘已经是个废人了,宣灵人精着呢,不理不睬,直接跳过这个话题,道: 「客套话不用说太多,直接进入正题吧。你们不是想比试吗?这一场我来,我们已经输了一场,还剩两场,但我不想浪费时间,也不想占你们便宜,所以,我有一个新的提议,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答应。」 辛景挑眉,兴致勃勃道:「哦?是什么?」 宣灵微微一笑:「只再打一场——」 「我一个人,打你们三个,如何?」 第50章 打了打了! 此话一出,全场譁然。 局势瞬间扭转! 沧澜宗弟子们一扫颓势,满脸紧张与期待,虽然方才那一场惨败的比试让他们觉得魔族残暴无比,几乎不可能胜利,但是宣灵出现得实在是太及时了,如同绝境中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所有的弟子都将期许压在了他身上。 高期待是一把双刃剑。 被捧得越高,往往摔得也最惨。 辛景深知这个道理。 他掀了掀眼皮,妖异俊美的脸上露出了今天第一个发自内心的带着恶意的笑容,缓缓道:「好,我答应你。」 这次他没有再问谁愿意上场,而是亲自挑了两个魔族。 …… 「我不知道你在打着什么主意,但是如果觉得勉强,千万不要硬撑,这些魔族暴戾兇恶,比修为,你确实比他们强得多,但是在战斗中,他们个个都不要命,不一定会输给你。」 「不过试试也无妨,有我坐镇,你顶多会输得难看些,不至于会死。」 苍衡拧着眉,神情有些许不自然,一口气说完这一长串话,收穫了宣灵一个惊悚中夹杂着欣慰的表情。 他太阳穴青筋突跳,脸色一瞬间又沉了下来:「你那是什么表情?」 宣灵咂了下嘴,道:「你居然不骂我,我太不习惯了。」 「而且不仅没骂我,还……呃,安慰我?更惊悚了。」 苍衡气得一巴掌重重拍上他的背,道:「不知好歹的东西……赶紧上场,还墨迹什么!?」 宣灵痛得龇牙咧嘴,一边喊着「疼疼疼」,一边整个人歪歪倒倒飘向云玉尘身边,找他拿剑去了。 他还没有自己的本命剑,宗门佩剑本来还行,但放在这场比试里就显得有些不够看了,索性他早就和青霜剑混得熟得不行,青霜剑都快成他半个本命剑了,这时拿来用用正好。 云玉尘没第一时间把剑给他,而是先蹙起了眉,检查了下宣灵被拍的地方,问:「严不严重,要不要先上些药再上去?」 宣灵道:「啊?虽然确实有点疼吧,但是这光天化日之下的……咳,还是不了,而且其实也太不严重啦,就拍了一下而已,能有多大事儿,过一会儿就好了。」 云玉尘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刚才连咬一下都要喊疼,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坚强了?」 宣灵:「……」 旁边一众听墙角的弟子们:「!!!???」 宣灵耳根一下子烧了起来,眼神心虚地四处乱飞,结结巴巴道:「这这、这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儿……」 云玉尘也没有再继续「刁难」他,垂眸打量了他片刻,忽地道:「有把握吗?」 第87页 宣灵愣了下,回过神来,道:「挺有的啊,不然我怎么敢答应,难道你不相信我的实力!?」 云玉尘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道:「我相信,不过我认为你还是需要……」 渡点灵力。 最后几个字淹没在唇齿间,宣灵只觉得后脑勺处传来一股大力,紧接着一个微凉柔软的东西就贴上唇瓣,一触即分。 分开之前,对方还报復性地轻咬了一下他的嘴唇。 一股暖洋洋的灵力灌入了他灵海里,本就处于灵力巅峰状态的宣灵,这下更是觉得体内灵力充盈得好像快爆炸了,急需一个发泄的出口。 云玉尘看着他,面不改色,微微颔首道:「应该够了。」 宣灵:「……」 他咬了咬牙,刚想说你这是以私,突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周围彻底安静了下来。 一回头,果不其然,所有人都在盯着他和云玉尘。 苍衡脸色黑得离谱,垂在腰侧的大手捏得咔咔作响,总感觉下一秒就要冲上来把他俩收拾一顿了。 弟子们则一脸兴奋、探究、吃瓜的表情,全然忘了身后还有一堆虎视眈眈的魔族。 而魔族…… 宣灵远远和辛景对上视线。 虽然对方仍然在笑,但是宣灵觉得他百分百是生气了。 从那双愈加充满戾气的血红双眸就可以看出来。 那是一种因为被忽视、被瞧不起、被不放在眼里的而产生的,愤怒。 原本还觉得尴尬的宣灵瞬间心情舒畅无比,遥遥地沖他点了点头,露出了一个明晃晃的笑容。 他心道:嘿嘿,气不死你。 殊不知,在身后一众弟子眼里,他已经被打入了恋爱脑的阵营。 弟子a小声感嘆:「哎,云师兄和宣师兄感情真好啊,原来咱们怎么一点都没看出来呢。」 弟子b附和:「是啊!这开打之前还要亲一下,太黏煳了吧,你看给宣师兄乐的,而且没想到云师兄会那么主动。」 弟子c不屑道:「你们懂什么?云师兄这是在激励宣师兄呢,没看到就因为亲了那一下,宣师兄瞬间就充满了干劲吗,我站在他身边,一下子感觉他灵力都沸腾了起来。」 众弟子恍然大悟—— 没想到道侣还有这种功效。 他们这边的话题偏离了十万八千里,试炼台上的三位魔族开始不耐烦了,朝这边吼道:「你们到底还打不打,别是怂了吧,真怂就赶快认输,别浪费老子们的时间!」 这场参与的三位魔族个个膀大腰圆,比起刚才和沐风比试的那位魔族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就这么往试炼台上一站,简直像三座铁塔山,显得原本宽敞的试炼台都变得拥挤了起来。 宣灵道:「来了来了!」 然后迈步上了台,他身形原本就瘦削单薄,在这三位魔族面前,更像是连一巴掌能拍死似的,柔弱得可怜。 中间那位魔族眯着眼扫量着他,表情不屑,嘲讽道:「你们宗确定不换个人来?就你这样子,估计突破了化神境也是废柴一个……」 话说到一半,只听对面人咕哝了一句:「应该开始了吧」,随后,一只骨节纤细、脆弱的仿佛一折就断的白皙手指便搭上他的肩膀,宣灵沖他微微一笑,道:「再见。」 紧接着,那只手轻轻一掀,那魔族还未来得及反应,整个人就被陡然一股巨力轰到了百米之外,直直撞上了沧澜宗防御厚实的坚固墙壁—— 「咔嚓」一声,墙裂了。 宣灵第一时间惊恐地睁大了双眼。 随即动作迅速地回头看向苍衡,惊慌失措道:「我不是故意的,是这墙的问题!」 所有人:「……」 你重点搞错了吧!? 还有,你那一脸惊恐是认真的吗??? 苍衡嘴角抽了抽,磨牙道:「沧澜宗的防御墙由三界最坚硬的玄铁制成,你跟我说是墙的问题?」 宣灵:「呃,当我没说。」 他一边闪身躲过一个魔族的偷袭,又禁不住回头问了一句:「那这玄铁贵不贵,不会让我赔吧!?」 「唉,算了算了,赔就赔吧,但麻烦直接从云玉尘那里扣,千万不要找我!!!」 云玉尘附和道:「嗯,扣我的。」 辛景:……不是,你们有病吧??? 他算是看出来了,自从宣灵来了后,他原本制造的恐惧压迫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因为宣灵看起来实在是太轻松了。 轻松到让弟子们都觉得,魔族,也不过如此。 只见场上余下两位魔族仍像上一场的魔族那样,纯靠莽的,宣灵人在哪里,就无脑往哪里打,虽也是一股不要命的架势,但是宣灵像是存着逗他们玩的心思,一直没有攻击,而是脚下灵活变幻,如鬼影一般在试练场上来回闪现,那两位魔族不仅连他的一片衣角都碰不到,还频频撞车,最后险些和自己人打了起来。 其中一个魔族道:「你他*的往哪撞呢?是不是找抽?刀砍我背上好几回了都!」 另一魔族道:「我他*还想问你呢,你眼瞎是不是,不刺他刺我?没看我胳膊上多出好几个窟窿吗?」 宣灵站在试练场一角,气定神闲,游刃有余,悠哉悠哉地看着他们两个,甚至觉得还能再抓两把瓜子。 好看,爱看,多来点。 第88页 但两个魔族也不是傻子,吵了一会儿,很快被自家城主远远的眼神杀吓到,重新向宣灵发起了攻势,这次更是用上了百分之二百的劲儿。 宣灵挑眉,终于认真了一点,灵力操纵着青霜剑上下翻飞,挡住四面八方袭来的攻击,一时间刀光剑影,兵刃相接,火花四溅,叮叮噹噹声不绝于耳,他边挡边道:「呦,你俩不吵了?」 两魔族对视一眼,同时冷笑道:「你少挑拨离间我们!」 宣灵:?我冤枉啊。 但反正解释他们也不会听的,宣灵嘆了口气,道:「那行,今天的猴就先看到这里。」 两魔族还没反应过来,便见宣灵信手挽了个剑花,一道排山倒海的灵力随剑气轰向他们,下一刻,他俩便齐齐飞了出去! 同样的墙,同样的地,三座「铁塔山」堆在那里,昏死得整整齐齐。 宣灵足尖一点,跳上试炼台最高处,立在风中,红色衣袂翩飞,俯视台下众人。 因为体内多余的灵力得到宣洩,他一派神清气爽,白皙的脸上覆了一层亮晶晶的薄汗,眉眼恣肆飞扬,目光在人群中找到云玉尘,两相对视,他笑眼一弯,嗓音清亮道:「我赢了!」 第51章 演戏 呦,这是在邀功呢, 在场的弟子们脑海里纷纷闪过这句话。 再看宣灵,屹立于高台之上,束起的高马尾随风摆动,活脱脱一个鲜衣怒马少年郎,哪怕距离过远,看不太清那张脸,也知道必然是好看的。 上一个倒在宣师兄怀里的,可是对他一见钟情,硬生生被美晕了过去呢,后来醒来,也为了宣师兄甚至敢当着辜宗主的面撬云师兄的墙角。 宣师兄的魅力,果真恐怖如斯! 不少弟子艷羡的眼光都投向了云玉尘,一张嘴,语气酸熘熘的活像抢劫了买醋的:「宣师兄也太痴情了~」 「好羡慕云师兄啊~」 「宣师兄能不能再给个机会?」 云玉尘:「……」 他沖宣灵微微颔首,语气里带着浅淡的笑意:「你做得很好。」 宣灵满意地一扬下巴,活像只开屏的小孔雀,不过他倒也没有忘记正事,视线转向魔族那边,对着辛景扬声道:「我赢了,阁下是不是该履行诺言,离开沧澜宗了?」 足足静了好几分钟,辛景才微微笑着开口:「自然,宣公子这一场比试真是好生精彩,让在下学到了许多,实在佩服。」 他语气和煦,甚至称得上是温柔,却让宣灵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总觉他还留有什么后手,心里愈发警惕。 却见辛景没再多说什么,对身后的魔族一挥手,下令道:「我们走。」 「等等!」 宣灵皱着眉叫停他们:「我宗弟子还在你们手上呢,放了人再走!」 先前被辛景手下掳走的沧澜宗弟子有五名,此刻均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被魔族拖着走。 要是让这些弟子被带回去,下场可想而知! 辛景闻言,神色不变,笑着说:「我们只答应贵宗赢了便撤离,并没有说过会放人啊。」 他微微一顿,继续道:「不过,想要我放人也未必不可以,只是要答应在下一个小小的请求。」 沧澜宗弟子们顿时嘘声一片,你搁这玩文字游戏呢! 就知道你不会那么容易就善罢甘休! 宣灵毫不意外,虽然不爽,但如果不是必要,他并不想和辛景打起来。 倒不是担心自己会有危险,只是觉得,把辛景逼急了可能会伤到其他弟子,于是便道:「什么请求?」 辛景双眼微微一眯,视线转向站在苍衡身后的云玉尘,道:「宣公子一打三,一场代替两场,那我五个人换一个人,也不算过分吧?」 「你要换谁?」 辛景抬手指向云玉尘,道:「他。」 现场顿时诡异地一静,连原本窃窃私语吐槽辛景玩文字游戏的弟子们,也瞬间鸦雀无声。 宣灵在他手指向云玉尘的时候,眉峰便不受控制地一扬,面容古怪,好像在用力压制激动的情绪似的,声音都有些变调:「你确定?」 辛景只当是自己踩中了他死穴,弯眼笑了笑:「当然。」 「我也不想占贵宗便宜,贵宗现在最缺的就是战斗力,五换一,换走的还是一个没什么战斗力的,不是很划算吗?」 宣灵看着他的笑,顿时一阵恶寒。 这人还真是会挑拨离间。 这道题,无论他选谁,都不好。 不换,不仅沧澜宗损失五个弟子不说,弟子看他如此不在意他们的生死,想必以后对他的信服度也会大大降低。 换,首先苍衡这关就不好过,而且他方才还在和云玉尘「打情骂俏」呢,转眼就把人供出去了,还不知道弟子们会怎么想他。 宣灵转头看了眼苍衡,对方果然脸色奇差,对上他的视线,吼道:「你看什么看!难不成你还真想换!?」 这意思就是不愿意换了。 宣灵猜得没错,苍衡刚丢下这句话,便有弟子悄声开口:「可、可是,他说得挺有道理的呀……」 「我也觉得,那五个弟子个个都是金丹期,而且好几个我都还认识,平常一起修炼的,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那些魔族把他们带回去,肯定会往死里折磨,那也太惨了,五个金丹期呢,总比一个废人有价值……草,谁踹我!」 第89页 这话说得也太畜生了! 陆仁被禁言了,说不出话,只好躲在其他弟子中间愤愤地踹了他一脚。 苍衡合体期修为,再小的声音也逃不了他的耳朵,闻言,他顿时大发雷霆,狠狠剐了一眼最后发话的那名弟子,怒道: 「沧澜宗怎么会教出来你这种狼心狗肺的东西,平常你们云师兄没少照顾你们,你们就是这么报答他的!?」 「下山歷练任务,你们云师兄总是顶在最前面,不知招了多少魔族记恨,那些魔族恨不得扒他的皮抽他的筋喝他的血,不用等他们回去,估计刚换人过去,他们就能现场把你们云师兄撕了信不信!」 「这么关心那几个被俘虏的弟子,刚才比试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主动站出来!?现在倒是会慷他人之慨了,要是被换的是你,你还能这么大度吗!?」 一句比一句暴怒的语气,吓得那弟子脸色白一阵红一阵,立刻将头埋得低低的,恨不得立马钻进地缝里,怕下一秒就真被盛怒之中的苍衡丢进魔族大军里了。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战战兢兢地噤了声,不敢再发一言。 山门外,辛景一眨不眨地关注着这边的局势,慢慢露出一个满意的笑,扬声道:「贵宗考虑好了吗?」 苍衡冷冷地睨他一眼,刚要直接出手来硬的,便听云玉尘声音淡淡道:「苍衡长老,我自愿和那五名弟子交换。」 苍衡一愣,反应过来又气又急,怒道:「我还帮你说话,结果你就这么想上赶着找死!?」 云玉尘神色平静,道:「这种时候,我去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苍衡怒极,浑身气得颤抖,刚要骂他几句,忽地被云玉尘握住了手。 他脸上表情一瞬间凝住了,甚至还有几分呆滞。 宣灵飞快从高台上御剑下来,不着痕迹地挡住辛景望过来的视线,也挽住苍衡的胳膊,语气痛心疾首,佯装劝阻:「苍衡长老,一切都要以大局为重。」 「如今沧澜宗人手不足,对面那辛景实力又深不可测,我担心和他们作对,恐造成更多弟子伤亡,实在万万不可啊!为今之计,只能将云师兄献出去了!待来日我宗重振旗鼓,再杀了他们报仇!」 苍衡:「……」 宣灵像还嫌不够真似的,扑到云玉尘怀里,硬生生挤出两滴眼泪,哭诉道: 「呜呜呜夫君,你一定要保重啊!我一定会想你的呜呜呜呜呜!!!你放心,就算你回不来,我也不会再嫁的,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等我杀了这些魔族报完仇,我就下去陪你!!!」 陆仁:「……」 喻临:「……」 好荒谬。 再看周围其他弟子,竟是相信了,全都一脸悲怆之色,有的甚至真的流下了眼泪。 陆仁:「?」 你们最好是演的。 不是,宣灵都快笑出来了你们就没一个人发现??? 其他弟子其实发现了,但都以为是宣师兄太过悲伤,以至于疯了,才又哭又笑,于是更加悲上心头,也跟着痛哭流涕起来。 一时间,宛如阴云罩顶,整个沧澜宗上下哀嚎一片。 云玉尘看了眼拱在自己怀里,笑得浑身颤抖的宣灵,无奈地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配合道:「不用下来陪我,你自己过得好好的就好了。」 宣灵演得上头了,道:「那我找个像你的替身……」 云玉尘脸色骤然一沉,冷声道:「不行。」 宣灵:「?」 苍衡终于缓过震惊,虽然心中满腹疑问,但也清楚现在不是聊天的好时机,咳嗽一声,道:「……你说得对,就这么办吧。」 宣灵抛下云玉尘方才骤冷的表情,回头疯狂沖苍衡挤眉弄眼,大概意思是:能不能真的像一点,你这也太假了! 这可就难为苍衡了,他一辈子行的端坐的直,从来都是直言直语,很少说违心之言,更没有像如今这样要演戏的时候,于是憋得额头青筋都突起了,才憋出来一句话:「云贤侄,你保重,长老我会替你报仇的……」 顿了顿,又道:「放心,我帮你看着这小子,绝对不会让他再嫁,也不会让他找替身的!」 云玉尘道:「谢过苍衡长老。」 宣灵:「?」 你礼貌吗!?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呢??? 不是,你们还记得这是在演戏对吧!?说得那么认真干嘛啊啊啊!!! 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魔族那边等得也有些不耐烦了,云玉尘松开宣灵,缓缓走到所有沧澜宗所有弟子前方,离山门口仅几步之遥。 他淡声道:「我们同意交换。」 辛景不知道他是怎么说服宣灵和苍衡的,但见刚才几人又是搂搂抱抱又是哭哭啼啼的,想必也是经过了一番挣扎,权衡再三,才艰难做出了决定,跟他预想的一样。 在他看来,哪怕是再恩恩爱爱的道侣,再欣赏器重的弟子,在对方修为尽毁后,原先的感情也会大打折扣,经不起风浪波折。 于是他没有多怀疑,便笑道:「看来贵宗还是做出了一个明智的选择。」 他微微颔首,道:「你先过来,然后我们自会放人。」 宣灵「红肿」着一双眼,语气愤慨道:「凭什么?万一你们耍赖怎么办!?」 辛景道:「怎么会?刚才你也看到了,我一贯守诺,说撤退就撤退,反倒是贵宗,说不定会反悔呢。」 第90页 云玉尘道:「我们不会反悔,照你说的便是。」 他缓缓走到魔族队伍之中,瞬间有魔族冲上来拿粗绳捆住他,拽到了辛景身后,又粗暴地把那五名俘虏弟子松开,踹进了山门内。 俘虏弟子们不敢看身后被捆的云师兄,个个脸上带泪,连滚带爬地跑到了沧澜宗弟子队伍里。 辛景见状,微微一笑,道:「那我们就先离开……」 突然,他声音一滞。 一道绝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威压从天而降—— 化神境! 他脸上笑容渐渐淡去,身后魔族跪了一地,勉强还站得住的也动弹不得,一道雪亮剑锋抵在他颈侧,冷淡的声音平静响起:「谁准你们离开了?」 第52章 逼退 不止魔族,就连沧澜宗一众不知情的弟子也傻眼了。 云师兄……不是修为尽毁了吗? 怎么能释放出化神境才有的威压!? 宣灵看陆仁和喻临实在憋得厉害,大发慈悲地学着云玉尘先前教他的方法,解开了这两人的禁言术。 陆仁张嘴便跟连珠炮似的道:「可憋死我了!我就那么不值得信任吗,你还非要给我禁言!?」 宣灵斜他一眼,道:「刚才要不是有禁言术,我看你早就露馅儿了。」 围观的弟子们这才明白过来,有人一拍脑袋,猜测道: 「会不会云师兄其实根本没有修为尽毁,只是快要突破化神境了,再加上苍衡长老又神机妙算,猜到魔族会攻上来,所以就故意引导我们演了一齣戏?之前宣师兄在宗门大比上是不是也是这样?这叫什么来着?扮猪吃老虎!?」 「我也这么觉得,还有说宣师兄跟别人暗中勾结、远走高飞了也是!宣师兄明明就是也快要突破化神境,跟云师兄一起住在禁室等雷劫了,哪里跟别的男人跑了!?这些不过都是障眼法罢了!苍衡长老他们应该是提前规划好了的,打算先把这些魔族骗过来,然后再打这些魔族一个措手不及!」 「苍衡长老也太会演了,不说前几天他在议事会上『假装』发了好几次大火,把宣师兄翻来覆去地辱骂一通,甚至还说要通缉宣师兄,就说方才他让我们从后门逃出宗,我差点就信了,还以为我们宗要完蛋了呢!」 苍衡:「……」 宣灵心道:小师弟,某种程度上你真相了。 不知是不是有些尴尬,苍衡咳嗽一声,又端起了长老的架子,看向宣灵,沉声肃然道:「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宣灵道:「好好好,不过等一会儿再说,我先去帮你贤侄一把。」 山门处云玉尘和辛景早已打了起来,一众魔族在旁边做干扰,虽然伤不到云玉尘,但难免让他有些束手束脚。 苍衡拦住他,蹙眉道:「要去也是我去,怎么能让你去?」 宣灵道:「抓不抓得住辛景无所谓,重要是我们的人不能受伤,那些魔族等会儿杀红了眼,就不一定听辛景的了,可能会冲过来找这些弟子发泄杀欲,我一个人护不了这么多,还是苍衡长老你留下比较安全。」 说完,他不顾苍衡阻拦,随手拔了一个小弟子的腰间佩剑,运起轻功三两下冲进了魔族包围阵内。 果然如他所料,那些外围魔族沖不进中心对云玉尘下手,有一部分来攻击他,还有一部分趁机冲进了沧澜宗内,里面有苍衡守着,宣灵倒是一点都不担心,全神贯注的对付着眼前这一堆魔族。 以他的修为,解决这些魔族并非难事,但一是魔族生命力极强,又不怕痛,断一只手、一条胳膊都不带眨眼的,宣灵一道剑气扫过,「噗噗噗」好几条胳膊落地,下一秒冲上来的魔族却愣是没有减少;二是围在他面前的大约有二十只魔族,包围圈内,他转个身都困难,更不要说持剑攻击了,只能不断通过轻功踩在魔族头上转位,再找准时机一次性打倒一片。 另外一边,云玉尘也是一样,粗略数去,约莫五六十个魔族围着他,又有辛景这个难缠的一刻不停地攻击他,稍微走神一下,都能被咬下一块肉来,看的宣灵是心惊胆战,只能咬牙尽快解决眼前的魔族。 不多时,在场的魔族已经被杀了个干净,除了辛景,还剩几个围在云玉尘身边的,也是强弩之末,宣灵飞身上前,「唰唰唰」几剑快准狠地解决了他们,和云玉尘并排,一同攻向辛景。 辛景是高阶魔族,而且还是五位城主之一,换算成修士的修为,差不多也有合体期境界,以云玉尘刚迈入化神境的修为去打,其实还有些吃力,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对云玉尘一直没有下死手。 直到宣灵加入,辛景的攻势才逐渐狠厉起来,一边打还一边对宣灵微微一笑,道:「你们人族不是最讲究公平了吗?二位合起来打我一个,是不是有些欺负人了?」 宣灵眼珠一转,也学着他笑眯眯道:「欺负人?你算人吗?既然一口一个『你们』人族,就请不要碰瓷谢谢!」 说完,一剑噼上,却被辛景四两拨千斤地挡了回来。 辛景轻飘飘道:「或许再给你们成长一段时间,你们就能打过我了,但现在,你们还差得远。」 云玉尘冷冷道:「差不差,一试便知。」说完,攻势更加勐烈,逼得辛景再也分不出心神说话。 宣灵一边打,一边观察着辛景攻击的路数,心里倒是起了点小心思:为何辛景不对云玉尘下死手?那他原本要交换云玉尘应该也不是为了杀他了,这是想把云玉尘带回魔界? 第91页 正琢磨着,他余光扫到苍衡解决完那边的魔族,正迅速赶过来,顿时稍微松了口气,心道:不光两个人,我们甚至三个人一起来打你呢,你就偷着乐吧! 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了危险,辛景脸上笑意微滞,身体反应得比大脑还快,立刻抽身,一手挥退云玉尘,另一手却不顾宣灵直直冲向他腰腹的剑,而是抬手在指尖上咬了一口,眨眼间宣灵便在他腰上留下深深一道血口。 下一秒,苍衡运起一道汹涌灵力从后背袭向他,一阵宣灵极为眼熟的黑雾无声出现,竟是替辛景扛下了这一击! 宣灵仍在发愣,辛景却如同鬼魅一般贴近他,抬起手,冰凉的指腹轻柔地在他脸上一抹,看似笑着,语气却是阴冷无比:「宣灵是吧?你是今天第一个让我见血的,我、记、住、你、了。」 说罢,他身形一闪,躲过苍衡和云玉尘同时袭来的攻击,原地消失得无影无踪。 「怎么回事!?」 苍衡紧蹙着眉,沉声诧异道。 刚刚那一击他下了狠手,落在辛景身上,就算不死也能让他受重伤,怎么可能还有力量使用传送符? 宣灵从怔愣中回神,犹豫了下,道:「血脉强大的魔族好像都有一种保命手段,就是心头血。饮下心头血,就能获得一个类似一次性防护符的效果,但是比防护符强得多,几乎能抵御一切伤害。」 说完,看到苍衡惊愕中带着怀疑的表情,宣灵才发觉,这种魔族秘辛不应该是自己能知道的东西,顿时讪讪补充了句:「这是我之前无意中在古籍中看到的,也不知道对不对……」 苍衡皱着眉没理他,也不知道信没信,宣灵撇了撇嘴,心道:早知道就不多嘴了,估计这老头又在怀疑他。 嘆了口气,宣灵刚想收拾收拾一地狼藉,突然,看见云玉尘冷着脸走向他,沖他抬起了手。 一时间,宣灵被他身上的煞气吓到,险些以为他是要来打自己的,吓得一闭眼,躲了躲,随后就感受到脸上一阵冰凉的触感。 他下意识睁眼,茫然道:「怎么了?」 云玉尘沉默不语,只是抚在他脸上的那只手力气加重些许,粗糙的薄茧甚至让宣灵有些痛,感觉脸都要被他蹭破皮了。 他追问道:「你别不说话啊,弄得我心里毛毛的,我脸上是不是有什么脏东西?」 云玉尘这回倒是「嗯」了一声。 宣灵苦思冥想,总算想起,方才辛景那个神经病,走之前好像还把他的血蹭自己脸上了,不由得一阵恶寒,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忙不迭地把脸凑到云玉尘面前,闭上眼,催道:「快快快,给我擦干净,噁心死了。」 苍衡正满腹怀疑着呢,回头一看,就看见宣灵一脸不设防,眼睛闭着,伸长脖颈让云玉尘给他擦脸,不知道还以为他是断手断脚的残废呢,就这要能是魔族派来的人,他苍衡以后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瞬间抛下心头疑虑,苍衡怒道:「擦脸都要别人帮你,宣灵你手是不是断了!?」 宣灵「嗖」地一下躲到云玉尘身后,只探出个头,一脸无辜道:「不是我要求的,是他主动要给我擦,我不想辜负他一片好意罢了!」 云玉尘也淡声道:「苍衡长老,是我要给他擦的,您别说他,有什么事情沖我来。」 「反了你们了!」 苍衡气得吹鬍子瞪眼,正待教训云玉尘几句,忽然听见身后弟子欣喜的声音。 「宗主,是宗主回来了!」 「长老们也回来了!」 「一定是界壁修补好了吧,太好了,终于不用再提心弔胆了!」 苍衡一回头,便看见几人御剑凌空匆匆赶来,为首的一身镶嵌金纹的黑色道袍,周身气势威严,不是辜平还能是谁? 苍衡心头一松,重重吐出一口气。 他和辜平是多年至交好友,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比谁都担心界壁那边的状况,但沧澜宗不能无人,他又是几位长老中实力最强的那一个,只能留下来守着,再心急如焚也没用。 现在终于看到人回来了,他连忙迎上去,疾步走到辜平面前,一掌拍在他肩头,笑骂道:「师兄,怎么这么晚才回来?魔族都给我们打跑了!」 却见辜平身形一踉跄,险些没站住,旁边的几位长老也是骤然色变,连忙扶住他,才没让围着的弟子们看出端倪。 苍衡见状一惊,忙把上辜平手腕,紧接着瞳孔重重一缩,传音震怒道:「怎么回事,你受了内伤!?」 辜平修为已至大乘期,距离飞升仅一步之遥,如今三界之中,怎么可能还有人能把他伤成这样!? 辜平面沉如水,眼底黑魆魆的,像酝酿着滔天的杀意,嘴里冷冷吐出三个字—— 「闻玉阙。」 第53章 魔尊 苍衡登时哑声。 能让辜平如此失控,甚至于忘记传音,而是当众道出这个名字的,三界之中,也就只有可能是闻玉阙了。 他压下心头惊骇,传音道:「先把弟子们打发走,我们回宗主殿再详谈。」 宣灵和云玉尘落在一众弟子后面,刚准备上前对辜平行礼,就见苍衡转头冷着一张脸,沉声道:「我和宗主还有几位长老有要事要谈,你们先回去,给我就今天之事写一篇反思,等我谈完再回去收拾你们!」 说罢,便和辜平以及其他长老御剑匆匆朝宗主峰赶去。 第92页 弟子们顿时怨声载道,认命地各自回到住处,写反思去了。 宣灵找人落了个空,一脸茫然,回头看云玉尘,指了指自己:「啊?我也要写吗?」 云玉尘道:「苍衡长老一贯如此,不管表现好坏,都要反思自己,下次方能做得更好。」 宣灵果断道:「没事,我已经做得很完美了,没有做得更好的机会了,我不用写!」 云玉尘眼里泛起淡淡笑意,道:「那样苍衡长老怕是又要冲你发火,你要是不想写,我帮你写便是。」 宣灵一惊:「你什么时候变这么好了?宗规你是一点都不遵守了?」 云玉尘微微颔首:「我会自行领罚。」 宣灵:「……算了算了,你身体才刚好呢,等会儿我和你一起写就是!」 说到身体,云玉尘才想起来道:「你给我喝了什么,竟有如此神效?」 不光重塑了他的经脉,甚至还让他修为大涨,如此轻松地便跨过了化神境的雷劫。 这之中,哪怕任何一个效果让其他人知道了,都会为此抢红了眼,宣灵却直接都用在了他身上。 宣灵也纳闷儿呢,抡了抡胳膊,感受到体内汹涌澎湃的灵力,道:「原本我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好的效果,我还打算去问辜宗主呢,等他们谈完话我们再去好了,到时候一併向你解释。」 他余光正好瞥见一旁鬼鬼祟祟绕过他想要走的喻临,想起什么,毫不费力便抓住对方衣领,一把将人捞到面前,对上对方恐惧的眼神,他笑眯眯道:「我们谈谈?」 喻临差点吓跪了,脑海里闪过一百种自己悽惨的死状,迫于淫威,最后还是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结结巴巴道:「好,谈、谈谈。」 …… 沧澜宗,宗主殿。 苍衡一掌重重拍向案桌,怒道:「岂有此理!」 「这闻玉阙真是不要脸!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云师妹早就和他一刀两断、立地飞升了,居然还敢提当年的事!?当年要不是他伪装成人族,欺骗云师妹的感情,云师妹会和他在一起?甚至还给他生了一个……」 天玑长老连忙打断他,道:「苍衡,你先冷静,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快要破除云师妹当年留下的封印了!」 「二十年前,闻玉阙就已经成为了魔界尊主,如果不是云师妹飞升前设下人魔界壁,又把他封印在魔界赤渊之下,他早就带领魔族大军荡平人界了,如今他要是真破除了封印,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苍衡深深皱眉,道:「快要破除?那现在就是还没破?」 一直沉默不语的辜平终于开口:「我们赶到界壁那日看到了他,他已经将界壁摧毁了大半,其他人只能先去修补,我与他缠斗数日,都没能击败他。」 「直到一天前,他在打斗中突然消失了。我便猜测,他的封印应该还没被破除,只是他用了什么手段,提前先跑出来,想搅一通浑水罢了,所以实力才会有所削弱,不过既然他能逃出来,距离封印真正被破除,也要不了多久了。」 天玑也道:「我们收到你的传音的时候,就在赶回来的路上了,当时我们就猜,他肯定不止就挖了这么一个坑。」 「果然,不止沧澜宗,另外几大宗也被魔族攻上了山,皆损失了几名弟子,这么看来,我们宗倒还是损失最小的,多亏了你和玉尘,还有他那名小道侣,突破得太是时候了。」 苍衡:「……」 他暗自捏了把汗,因为他猜到辜平和几位长老在界壁那边的情况估计也不算太好,怕让他们分心,所以就没告诉他们云玉尘修为尽毁的消息,本来还以为今天沧澜宗必然守不住了,结果还好还好…… 要是让他这几位师兄弟匆匆赶来,看到的是一地狼藉、被魔族占领的沧澜宗,估计骂也要把他的尸体骂醒。 他咳了咳,强自镇定道:「那我们下一步要怎么办?」 辜平沉吟片刻,缓缓道:「界壁和封印应该还能再撑一段时间,先让弟子们组队去清剿至今还流窜在人界的魔族残党吧,必须让他们加强实战训练,学会独立应对魔族。」 「沧澜宗护得了他们一时,护不了他们一世,等到界壁真正打开那天,能保护他们的,只有自己。」 …… 宗门医馆处。 宣灵踮着脚,往里面探了探头,只见病床上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一动不动,身边好几个医馆弟子围着他进行治疗。 他来得晚,没看见沐风和魔族打斗的场面,只能听喻临干巴巴的口头描述,饶是如此,看到沐风现在的样子,他也能猜到当时现场有多么惨烈。 他轻轻一嘆,低声道:「没想到这沐风还有几分担当,只是……」 他拧眉看向云玉尘,悄声问:「我看他人好像也不坏,那他之前在禁室,为什么非要针对你,你以前惹过他?」 云玉尘想了想,片刻道:「我不记得有这号弟子,他是新来的?」 宣灵:「……」 喻临:「……」 宣灵心道:这沐风能接替云玉尘成为首席大弟子,必然是除了云玉尘以外整个沧澜宗弟子中最厉害的一个了,估计也是把云玉尘当成一生宿敌了,结果云玉尘却压根儿不记得他,这要是让沐风听到了,估计死了也能气得从棺材里蹦出来。 他揉了揉太阳穴,转而问向喻临,道:「你们弟子间平常对沐风的印象怎么样?」 第93页 喻临老老实实道:「沐师兄挺厉害的,但是为人十分低调,几乎不与其他弟子交流,也没见他有什么朋友,云师兄不记得他很正常,毕竟就连我们这些小弟子,平常也很容易忽略他,毕竟他实在是太低调了。」 宣灵觉得,恐怕这个低调还是往好听了说的,喻临本来想说的应该是「不起眼」才对。 他又道:「你们那天为什么非要来抢云玉尘的防御法器?沐风是怎么和你说的?」 喻临面露纠结,半晌不语。 宣灵冷笑一声,道:「恐怕,你们的目的本来就不在于那些防御法器,而是在云玉尘的干坤袋上吧?」 喻临顿时大吃一惊,脱口而出道:「你怎么知道!?」 说完,他立刻意识到自己露馅儿了,顿时一脸懊恼地闭了嘴。 一提起干坤袋,宣灵能想到的就只有云玉尘母亲云溪在那上面留下的封印了,他眼底划过一抹警惕,继续逼问:「你们要干坤袋干什么?」 喻临嘴唇紧闭,一声不吭。 宣灵见状挑了挑眉,一手搭上喻临的肩,微笑道:「不说我就让你跟你亲爱的沐师兄一起在医馆里躺着,信不信?」 喻临浑身一抖,终是哆哆嗦嗦开了口,道:「是沐师兄提议要抢云师兄的干坤袋的,他说那里面有修炼秘籍,他亲眼看见过,还说云师兄就是因为那个秘籍,修为才提升得那么快的,而且他答应我,只要抢到秘籍,他以后变强了,也不会亏待我,所以我就……」 「呜呜呜我知道错了,我不该肖想云师兄的秘籍呜呜呜呜,你们千万别告诉宗主和长老们啊,那样我会被逐出沧澜宗的!!!」 「就这?」 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个原因,宣灵顿时哭笑不得,他仔细端详喻临,见他不像是在说谎,便无奈道:「你肯定是被他骗了。」 喻临呆呆道:「啊?」 宣灵胳膊肘撞了撞云玉尘,打趣道:「云师兄,你有什么秘籍吗?说来听听,怎么连我也不知道?」 云玉尘道:「没有秘籍,干坤袋里只有一些灵石和法器杂物之类,想要秘籍怕是要失望了。」 见喻临还有点将信将疑的,宣灵拍拍他肩膀,道:「要是真有这种东西,以你们云师兄的人品,不用你说,他也会分享出来,让大家公平竞争的,你这是被人当枪使了还不知道呢。」 现在可以确定,问题确实是出在沐风身上了,不过沐风还受着伤晕倒着呢,宣灵也不好去问他。 正打算和云玉尘先回去碧云峰上休息一阵,突然余光便在躺着的沐风腰间瞥见一道熟悉的闪光。 定睛一看,是那首席大弟子的令牌亮了亮。 …… 另一边,辜平几次传音给云玉尘,皆没有收到回应,他拧起眉,看向一旁明显心虚的苍衡,道:「怎么回事?」 苍衡咳了咳,硬着头皮道:「那个,宗主,这几天首席大弟子之位因为某些原因我换了个人,所以令牌并不在云贤侄身上,你要是找他有事,就吩咐杂役弟子去帮你喊人吧。」 话落,辜平手中的宗主令牌便微微亮起,一道清脆明快的声音从里面钻出来:「喂喂喂,是不是辜宗主呀?有什么事快说,过时不候!我快累死了,还想赶紧回碧云峰上睡觉呢!」 辜平手一顿,缓缓放下令牌,默然片刻,道:「你把首席大弟子换成宣灵了?」 苍衡:「……啊?」 第54章 火灵晶 苍衡好一通解释,才把换首席大弟子的事解释清楚。 宣灵又对着令牌「喂喂」了好几声,终于听见辜平沉稳的声音:「玉尘在你身边?」 不等宣灵回答,云玉尘便开口道:「师尊,我在。」 辜平道:「正好,我有事要问,你们两个一起来吧。」 待两人赶到宗主殿,其他长老都已经离开了,只剩辜平一人,站在案桌前翻阅着什么,云玉尘率先行礼,道:「弟子拜见师尊。」 宣灵一向不遵守宗内礼数,跟在云玉尘身后,只探出个脑袋道:「辜宗主好。」 辜平「嗯」了一声,这才放下手中卷宗,先望向云玉尘,上下扫量了他一眼,淡淡道:「看来你恢復得不错。」 云玉尘道:「多谢师尊关心。师尊找我们来,是所为何事?」 辜平淡声道:「先不提这个,你们两个有没有什么想问的?」 宣灵好奇道:「辜宗主不先问问我们在秘境中经歷了什么吗?」 辜平道:「大致的经过你们苍衡长老已经跟我说过了,你干得不错。苍衡一开始不信是你击败了黑蛟,后来去检查过,发现黑蛟确实死了,玉尘当时中了蛟毒,只能是你击败了他。」 宣灵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嘿嘿」两声道:「其实也没多厉害啦,是那黑蛟被封印太久,元气大伤,我又刚好突破元婴境,它才轻易被我制服的。」 系统不知何时出现,在脑海里哼哼道:「轻易?被你?制服?」 宣灵轻「啧」了一声,道:「我可是你宿主,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 系统骂了他一声不要脸,便又缩回去睡觉了。 辜平道:「玉尘也是元婴境,但是也没斗过它,你不用谦虚。」 宣灵心道:当时如果不是他拖了后腿,差点被黑蛟咬中,云玉尘为了救他才中了蛟毒,倒不一定真的斗不过那黑蛟。 第94页 他没再吭声,辜平转而看向云玉尘,淡声道:「从方才起你便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从小到大,我倒还是第一次见你这样,想问什么?」 云玉尘默了默,道:「师尊,我的记忆似乎有很多缺漏。」 「不仅是在镜阵中发生的事我没印象,前几日在禁室中,我还梦到了许多以前的事,直觉告诉我,这些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但是我却一个也想不起来了。」 宣灵微微一愣,这点云玉尘倒是没和他提起过。 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一个接一个,让他没空去想镜阵里那些记忆的问题,但有一点他很确定—— 辜平肯定知道些什么! 对方似乎对促成他和云玉尘有执念,甚至不惜代价,逆天而行,和天机宗宗主孟怜音做了交易,烧毁了他和其他三位主角攻的姻缘线…… 等等,不对! 宣灵眉头皱得更深,幻境里的记忆,和他知道的原着剧情,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的!? 从他现在掌握的线索来看,这两条线根本互不相通,反而相互矛盾,各种信息混乱交错,炸得他脑仁疼。 他忍不住也抬起头,等待着辜平的回答。 辜平凝视着云玉尘,片刻才道:「你怎么确定你梦到的就是真的?光靠直觉,你分得清真假吗?」 云玉尘顿了顿,道:「弟子分得清。」 辜平不咸不淡道:「你要是分得清,就不至于随便用点小手段,就被蒙在鼓里那么久了。」 「天机不可泄露,不过你要是真想知道,我也可以给你指一条明路,你们要找的人,现在就在神梦宗。」 这句话是对着宣灵和云玉尘一起说的,二人对视一眼,均明白了他的意思。 神梦宗,不是白涟还能有谁? 见两人意会,辜平将视线转到宣灵身上,道:「问完了?那我来问你,你是怎么解了玉尘的蛟毒的?」 宣灵一怔,忙在怀里掏了掏,掏出来一颗灰扑扑的石头,递到辜平手上,眼都不眨地胡诌道: 「原本我从黑蛟那里套出话来,说只要用碧血草和千年妖丹,就能帮云师兄重塑经脉,只是修为救回不来了而已,赤霄宗恰好有一株碧血草,谢玄霖知道我要用它救云师兄,就给了我。」 「再加上黑蛟的千年妖丹,刚好满足条件,这颗石头是我无意中捡到的,煮药的时候它不小心掉了出来,居然趁我不注意,自己跑到锅里了,我想尽办法也没拿出来,最后只好这样了,没想到,居然还误打误撞救回了云师兄的修为。」 宣灵这一句话说得半真半假,稍微细心一点,便能听出不少漏洞。 比如黑蛟好说歹说也活了上千年,能这么轻易就被他套出话?还有石头是在哪里捡的?宣灵也没提。 又是恰好赤霄宗就有一株碧血草,又是恰好找到了石头,天底下哪那么多凑巧的事,全让他宣灵遇上了? 不过辜平倒是没多在这上面纠缠,反而注意到了另外一个更有意思的地方,眉梢一挑,道:「所以你在不清楚药效的前提下,就这么稀里煳涂地把药给我徒弟喝了?」 宣灵:「……」 云玉尘:「……」 云玉尘回过神来,低低道:「怪不得你那天……」 宣灵连忙捂住他的嘴,尴尬笑道:「哈哈哈哈哈,这个不重要,而且我怎么会害你呢是吧!那药端给你之前我自己就先喝了一口,我看我自己没事才给你喝的!对,就是这样!!」 辜平语调上扬地「哦」了一声,又道:「你喝了,那是什么味道的?」 云玉尘也跟着望过来,宣灵表情一僵,急忙把系统叫醒,道:「快快快!你知不知道那天我熬的药是什么味道的?」 系统迷迷煳煳地醒了,闻言一头雾水:「哈,这我哪知道?你应该去问云玉尘。」 宣灵顿时恼羞成怒:「我要是能问他还来问你!」 眼见着辜平一副不得到答案不罢休的架势,他只好僵着脸瞎说了一个:「呃……反正我喝起来是苦的。」 云玉尘道:「甜的。」 宣灵怒地一巴掌拍他背上,脸颊不知是羞得还是气得,红得厉害,道: 「我说是苦的就是苦的,你是不是不相信我?我们俩之前的信任呢?我告诉你为什么你喝的是甜的,一定是因为你太爱我了,所以我给你喝什么你都觉得是甜的,对不对!?」 云玉尘:「……明白了。」 宣灵一噎:「……」 不是你明白什么了你就明白了! 辜平视线在他们两个身上来回移动,最终对着宣灵点评道:「花言巧语。」 云玉尘道:「我喜欢。」 辜平又道:「蛮不讲理。」 云玉尘道:「我觉得可爱。」 辜平最后道:「满嘴谎言。」 云玉尘道:「或许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辜平终于把视线移回他,蹙了蹙眉,道:「以后出门不要对别人说我是你师尊。」 云玉尘面不改色道:「弟子知道了。」 宣灵围观了这对师徒斗嘴的全过程,真是生怕下一秒辜平就要责怪他带坏了他徒弟,他真是好冤枉啊,你弟子本来就不太对劲好吗!? 不过还好没有,宣灵稍松口气,道:「……你们俩能不能先放过我,明明这块石头的问题比较大吧!」 第95页 辜平终于回归正题,接过那块灰扑扑的石头,扫了一眼,便正色道:「这是火灵晶。」 宣灵精神一振,这可是系统也不知道的东西,他连忙追问道:「火灵晶是什么?」 辜平沉吟片刻,从身后书架上找出一卷残旧泛黄的布帛,道:「好像是传说中的宝物,上一次记载距今已逾千年,你一看便知。」 宣灵立刻小心翼翼接过布帛,生怕一用力就把这上千年的老古董给弄破了。 布帛上的字不多,但都是上古字,宣灵好半天才磕磕绊绊读懂全部意思,道: 「这上面就是说,灵晶有金木水火土五种属性,同一属性全天下至多只同时存在一颗,灵晶内蕴含着极为精粹的灵气,只要辅以同属性合适的天材地宝做药引,吸收后便能使修为暴涨!?」 辜平点了点头道:「正是。」 宣灵倒吸了一口凉气,黑蛟的妖丹和碧血草刚好都是火属性的药材,且也有足够的资格被称为「天材地宝」,云玉尘这是什么狗屎运,险些翻车的药都能变成天赐的稀有机缘!? 不愧是原着中最龙傲天式的男主,这主角光环真心逆天!!! 但是,这火灵晶听起来这么厉害,怎么从没听过有人用了它修为剧增的,不会埋了什么坑吧? 宣灵不禁问道:「它有什么副作用吗?」 辜平伸手将他手中布帛翻了个面,道:「这页就是。」 「火灵晶效果过于霸道,一旦使用者修为在合体期以下,无法应对体内暴涨的灵力,轻者燥热疼痛难忍,重者灵力爆体而亡。我也很奇怪,火灵晶内的灵力流入玉尘体内时,他应当刚刚重塑好经脉,估计连鍊气期的修为都没有,为什么还能好端端地站在这里,莫不是记载有误?」 宣灵抬手,指了指布帛上某一处,嗓音颤颤道:「辜宗主,你好像漏看了一句……」 只见布帛上那密密麻麻的一大片字旁边,还有一行十分不起眼的古文小字,翻译过来是:若以血一併入药,可与血主双修互通灵力,减弱损伤,益处无穷。 他好像记得,他那天确实不小心划破了手来着…… 顿时,辜平的表情变得极为兴味起来。 「所以,你的血入药了?然后,你们两个双修互通了灵力?」 他若有所悟,意味深长道:「怪不得你们两个同时迈入了化神境,原来是因为双……」 宣灵勐地冲上去捂住他的嘴,斩钉截铁道:「绝无此事!」 云玉尘:「……」 第55章 真相 辜平拍开宣灵的手,眉峰一压,沉声道:「没大没小。」 宣灵反应过来,也心虚地把手一缩,见辜平没真的动怒,才松了一口气,道: 「总之不是宗主您想的那样,我们真的就只是友好地互通了一下灵力而已!看来这布帛上的记载确实有误,不可信啊不可信!」 辜平目光一转,看向云玉尘:「真的?」 宣灵斩钉截铁道:「真的!」 云玉尘垂着眼,片刻,淡淡「嗯」了一声。 亲吻应该也确实够不上双修的范畴。 辜平没再纠结这个问题,而是道:「那或许你们可以试试,也许真的对增进修为有很大益处呢?」 这点宣灵倒是感受很深,毕竟就那么亲了一下,就让他的修为直接从元婴境飙到化神境了,由此可见,这火灵晶确实不一般。 但是,他可不是那种为了修为就出卖身体的人! 宣灵打了个哈哈,道:「咳咳,现在说这个还为时尚早,辜宗主,这个副作用大概还会持续多久?」 辜平沉吟道:「等到玉尘突破了合体境,应该就好了,你们这段时间多注意。」 多注意?注意什么?多来几次……吗? 宣灵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赶在云玉尘开口之前尬笑道:「啊哈哈哈,看情况,看情况……」 搞清楚云玉尘恢復修为的原因,没有什么大的影响,辜平便不打算再留两人,道:「行了,你们回去吧,之后首席大弟子的职务还是交给玉尘。」 「弟子们那边既然都误会了,以为这是你们为了引魔族上钩然后一网打尽而设下的圈套,那就将计就计吧,不必告诉他们真相,以免引发恐慌,这阵子我要闭关,轻易不会现身,接下来的宗主事务已经交由苍衡管理,你们听他的就好。」 云玉尘应了声,他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大概是还在想记忆的事。 宣灵却是眼珠一转,他还有好些问题想找辜平当面对峙,但又不好打发走云玉尘,急得抓耳挠腮,视线在辜平和云玉尘身上来回乱瞟。 辜平瞥了他一眼,不知是不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对云玉尘道:「这几日首席大弟子的职务积累了不少,你先去处理一下,宣灵留下来,我还有些话要和他说。」 云玉尘迟疑一瞬,道:「师尊找他有什么事?」 辜平淡声道:「难道我现在做什么事,还要向你汇报吗?放心,我又不会吃了他。」 云玉尘一怔,低头恭敬道:「是弟子逾矩了。」 说完,他又看了一眼宣灵,便转身出了宗主殿。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殿外,辜平才继续道:「自从你一来,我这个弟子的性格倒是变了许多,优柔寡断,杂念颇多。」 宣灵皱了皱眉,莫名不爽,咕哝道:「还好啦,是你要求太高了,你是培养弟子,还是培养冷冰冰只会修炼的工具人?」 第96页 辜平淡淡道:「有什么不一样?只有无情无义,方能修得大道。」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语气莫名夹杂着一丝微妙的怨恨,细微到宣灵甚至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不过辜平很快恢復了正常,道:「你留下来,是想问我什么?」 不愧是一宗之主,果然什么小心思都逃不过他的法眼。 宣灵清了清嗓子,抱着臂纠结地在宗主殿内环绕了一圈,张嘴又闭上,墨迹许久,总算下定决心,开口道:「辜宗主,我能问问,当年您为什么要把我带上沧澜宗吗?」 从宣灵穿过来后,这个疑问便一直盘旋在他心中。 当时他刚和云玉尘大婚完第二天,便从陆仁口中套出了弟子们广泛认同的这桩婚事的来由—— 因为辜平看他有缘,就把他带上了沧澜宗,然后他又对云玉尘一见钟情,不仅对他死缠烂打,还用跳河自尽来威胁辜平赐婚,见辜平不答应,最后还真跳了,闹大之后,辜平迫于宣家上门撒泼放刁,才答应了这桩婚事。 宣灵一直觉得这理由站不住脚,辜平是谁?当今整个修真界唯一一个大乘期的修士,距离飞升仅一步之遥,如果他不愿意,谁能逼得了他? 更何况就以他对云玉尘的培养态度来说,恐怕是万万容忍不得自己唯一一个亲传弟子身上沾染上这样的污点的,所以,这传闻更是不太可信了。 后来,在秘境里的经歷也印证了这一猜测。 原主的身世并不简单,至少,真相肯定与传闻相去甚远。 辜平闻言,眉宇间终于泛起了一丝波澜,道:「想起来了?」 宣灵道:「一些,我记得当年你把我带上沧澜宗,每日都让我泡药浴……很疼。」 辜平眉眼微微一怔,平日里古板严肃的脸罕见地多了一抹柔和,凝着宣灵道:「你长大了。」 宣灵心底莫名泛起一抹涩然。 他回想起来的记忆不多,但从这些零星的碎片里也能感知到,原主少年时,宣家对他不好,因而他一直把辜平当成是师长、父亲一类的角色,很是依赖。 但他毕竟不是原主,宣灵收拾好情绪,不依不饶问道:「所以到底是为什么?」 辜平神色淡淡,道:「关照你并非我本意,而是故人所託。」 他转身打开一处机关暗格,拿出一卷画卷,缓缓摊开在案桌上。 画上画的是一个容貌姣好的女子,粗略一看和云玉尘有五六分相似,宣灵登时吃了一惊,迟疑道:「这是……」 辜平道:「想必你也猜到了,这是玉尘的母亲云溪,同时也是我的师妹。」 他声音沉稳,娓娓道来: 「二十年前,云溪将玉尘託付给我,在人魔两界之间设下界壁,功德圆满,立地飞升了。」 「飞升前,云溪曾给玉尘算过一卦,玉尘虽于修炼一途上天赋极佳,但命途坎坷,他的未来,即便是即将圆满飞升的云溪,也看不透彻,只能看到一片阴霾的黑暗。」 「但是,玉尘命中注定有一道机缘,能够改变他的命运,那便是你。」 宣灵惊讶地瞪大了双眼。 辜平继续道:「当时你还未出生,云溪便将算出的你的信息告诉了我,让我多加留意。后来你出生了,生辰八字都与当时云溪推算得一致,我便注意到了你。」 「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我其实非常失望,因为你根骨驳杂,天赋平平,完全不是修炼的料子,怎么会是云溪要找的人?但我相信她的预言,便找上宣家,每年把你带上宗门几个月,照看你修炼,重塑你的根骨,硬生生把你提到了金丹期。」 宣双目微睁,道:「这也是……云前辈的意思?」 提起云溪,辜平眉眼不自觉柔和许多,道:「当然不是,师妹算出你不仅和玉尘,还和其他几个宗门的小辈连着姻缘线,她一向顺其自然,只是让我多照看你,其他的就看玉尘自己的造化了,但是,我和她不一样。」 「玉尘身份特殊,哪怕是一点机缘,我也不想让他错过,更遑论你还会影响到他未来的命运了,因此,我没有听从云溪的嘱託,而是擅自把你带上了沧澜宗。」 宣灵被他震得目瞪口呆,道:「所以,烧毁姻缘线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辜平道:「不错。」 宣灵简直佩服他佩服得五体投地,就因为一句拿捏不准的预言,甚至愿意逆天而行,对亲儿子恐怕也就这么好了吧! 他无语片刻,忍不住为原主道了句不平,语气尖锐道:「所以,我就是你用来给你徒弟提供机缘的工具?哇,你还真是太抬举我了,我怎么觉得,没有我,云玉尘会比现在更好呢。」 辜平望着他,平静地丢出了一记重磅炸弹:「若我说,这个机缘,和成魔后的玉尘有关呢?」 宣灵:「……」 不是,这种事情,就这么轻而易举对他一个外人说出来,真的没关系吗? 他干巴巴地「啊」了一声,费力装出一副震惊的样子,道:「什么,云玉尘会成魔,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辜平就静静地看着他演,等他演完,尴尬地闭上嘴后,才道:「你已经见过云玦了吧。」 宣灵:「……呃,嗯,是这样的……」 他装不下去了,干脆破罐子破摔道:「所以云玦是怎么回事?他和云玉尘是一个人吗!?」 第97页 辜平沉声道:「是,也不是。」 「玉尘小时候,远不像现在这样,那个时候他太小,修为不足以压制体内的魔族血脉,时常展现出属于魔族暴戾邪性的一面,为了不让他被发现,我经常把他关在禁地,一关就是几个月。」 宣灵倒吸了一口凉气。 太小,是多小? 把一个几岁的孩童一个人关在阴森森的禁地,还一关就是几个月,辜平倒还真下得去手! 辜平又道:「后来,我发现,即使关着他也没用,随着慢慢长大,他的魔性只会越来越强,杀欲也更加泛滥,远远超过修为能压制的程度,这样下去,不到成年,他体内的魔族血脉就会彻底觉醒,恐酿成大祸,所以,我翻遍古籍,终于找到了一个方法。」 宣灵心底一紧。 他好像隐隐猜到辜平要说什么了。 果然,辜平道:「按照古籍上的方法,我将玉尘属于魔性的那一部分神魂分割出来,再设下封印将他拘禁在玉尘体内。」 「这一部分神魂充斥着恶念,十分顽强,一直保留着记忆和意识,即便被我封印了,也还时不时出来兴风作浪,不过,直到玉尘突破了金丹期,自身修为也能很好地将他压制,他便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宣灵张了张嘴,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道:「你还真是狠心……」 辜平神色不变,淡声道:「你是这么想的?」 宣灵道:「你这压根不是在养徒弟,分明是在打造一个合你心意的傀儡,分割神魂?你说得倒轻巧!」 「神魂于修士而言,等同于生命,人死了或许还可以復生,神魂碎了便连投胎转世都做不到了!更何况分割神魂的痛楚远非一般人所能承受,这中间要是出了什么岔子,等待云玉尘的就是形神俱灭、魂飞魄散!」 「而且照你所说,分割神魂后,云玉尘应当什么都不记得了,反倒是云玦还保留有意识和记忆,他被拘禁在云玉尘体内,什么都能看到,什么都能听到,在此之前,他才是你徒弟,在此之后,他却一直不见天日,只能像个局外人一样旁观,你有想过他的心情吗!」 他说到这,声音突然一滞,喃喃道:「怪不得他叫云玦,原来是这个意思……」 「玦是有缺口的玉的意思,你根本没把云玦当成云玉尘的一部分,对你来说,他就是云玉尘身上如同污点一样的存在,一个瑕疵品罢了,为了让你的徒弟『干干净净』、『清清白白』,你还真是——」 「用心良苦。」 第56章 心迹 闻言,辜平淡淡一笑,道:「说得不错,所以呢?」 宣灵一噎。 他冷静下来,站在辜平的角度考虑了一下,悲哀地发现,他的做法,在当时,反倒是最合适的。 毕竟,总不可能一直关着云玉尘,再眼睁睁看着他的魔族血脉彻底激发,堕入魔道,搅得修真界永无宁日吧? 只是,他这么做,也确实心狠,一切以大局为重,压根儿没考虑过云玦的心情。 还有对原主也是,只有利用,或许有那么一点儿真心,但是在他的目的面前,不值一提。 辜平或许是个好宗主,是个好的修真界领袖,但绝对不是个好师长。 想到这儿,宣灵不由得语气复杂道:「所以,你这个修真界第一人,做得倒还是挺称职的。」 辜平淡淡道:「职责所在罢了。」 宣灵睨他一眼,心道:又没在夸你。 他想起辜平方才说的某句话,一拧眉,又问:「不过,你刚刚为什么说,我带来的机缘,和成魔后的云玉尘有关?」 辜平道:「不知。」 宣灵一怔:「你也不知道?那你为什么……」 辜平打断他,道:「就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才决定赌。」 「二十年前,上任魔尊撕开了两界通道,魔族蜂拥涌至人界,四处滥杀无辜,百姓流离失所,全靠修真界不断派人围剿流窜的魔族,人界才勉强守住。」 「但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当时的修真界大能在这场战役中一个接一个地陨落,如果一直放任通道不管,人界迟早会彻底沦陷,那个时候,是云溪站了出来,封印了上任魔尊,在通道处设下人魔界壁,才守住了人界和平。」 宣灵道:「上任魔尊是……赤焱君?」 辜平道:「不错,他在人界还有另外一个名字,闻玉阙。他便是玉尘的父亲。」 赤焱君在原着中只有寥寥数笔的描写,是在云玉尘逃去魔界后,亲手弒父,取而代之,坐上了魔尊之位,宣灵也是第一次知道他还有这么一个名字。 他道:「……可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辜平深深望了他一眼,道:「你不要小瞧了血脉的影响,倘若玉尘真的堕魔了,很有可能再引发一次人魔两界大战。」 「到时,若我拦不住他,你便是最后的希望。」 宣灵哑然,辜平好像认定了,云玉尘一旦堕魔,必然会为人界带来大劫难。 想起原着里后期云玉尘成为魔尊后,杀人不眨眼的样子,宣灵眸子闪了闪,倒是也没说错。 他顿了顿,道:「你说,若你拦不住他,就只能寄希望于我,那……你要是拦得住呢?」 辜平毫不犹豫:「我会亲手杀了他。」 宣灵并不意外他这个回答。 第98页 原着里,辜平确实对云玉尘动手了。 当时的云玉尘众叛亲离,从前的同门师兄弟都对他喊打喊杀,一时之间,天之骄子沦为人人喊打的混血魔种,不仅人魔两界都容不下他,就连唯一视作亲人的师尊也对他下了死手,这成了压倒云玉尘的最后一根稻草,之后,他就黑化了。 宣灵沉默片刻,道:「你太看得起我了,我做不到的。」 原着里,能打动黑化后的云玉尘的,可就只有白涟一人。 至于现在……剧情线被他搅得一塌煳涂,还不知道未来会怎样发展呢。 辜平道:「凡事没有定数。」 可是他就快要跑路了,这是肯定的。 宣灵在心里默默道。 他刚想再问些什么,便听见一阵脚步声,云玉尘迈步进了宗主殿,沖辜平恭敬行礼,道:「师尊,都处理好了。」 宣灵脸色微微一变。 修真者耳力甚佳,云玉尘该不会听到了什么吧? 不过转念一想,辜平比他更不想让云玉尘知道这些,估计早就设下了禁制。 果然,下一秒云玉尘便道:「师尊,你们方才在聊什么?」 他视线一转,也看到了案桌上那幅画着云溪的画,微微一怔。 不等辜平回答,宣灵便冲上去搂住云玉尘的手臂,语气轻快道:「没聊什么,我在等你,我们先回去吧,我有点累了。」 说完,他随意沖辜平挥了挥手,便强硬拉着云玉尘离开了宗主殿。 走之前,辜平塞给了他一样东西,他没有细看,随手揣进怀里,忘在一边。 一路无言。 直到回到碧云峰上的正殿,看到熟悉的床,宣灵才浑身一松,重重扑上去,口中喃喃道:「累死我了……」 身旁柔软的床褥因为重力微微下陷,云玉尘坐到他身边,轻声问:「很累?」 宣灵翻过身,圆润黑亮的杏眼睨他一眼,道:「你看我自从进秘境后到现在,有休息吗?」 云玉尘静了静,道:「那你好好休息。」 说罢,他欲站起身,却被宣灵扯住袖袍,又倒了回去。 宣灵一骨碌坐到了他腿上,双手捧住他的脸,左看右看,端详了半天,然后故作严肃道:「云小尘,老实交代,你今天为什么不开心?」 「还有,我刚才只是和辜宗主随便聊了聊,正好聊到了你小时候,他便给我看了看你母亲的样子,你别误会。」 自从跟辜平谈完话,云玉尘便有些异常,虽然他平常也是一副冷冰冰不苟言笑的样子,但是今天就是和往常不太一样,宣灵不太会察言观色,都感觉出来了。 其实装傻充愣混过去会少很多麻烦,但宣灵还是开了这个口。 殿内长明烛燃烧着,发出轻微的噼啪声,晕出一片黄澄澄的光。 云玉尘长睫微垂,冷峭俊秀的一张脸似乎都被这暖融融的光线柔和许多,他抿了抿唇,突兀地道:「我小时候……很无聊,没什么有趣的,只有修炼。」 宣灵眨了眨眼,安抚地摸了摸他的脸,道:「哪里无聊?我觉得你很厉害,正是因为你修炼刻苦,所以才十八岁就突破了元婴境。」 云玉尘声音平静,好似说的不是自己:「我从小便没有父母,是师尊一手把我带大、教我修炼的,他告诉我,只要努力修炼,就能得道飞升,见到我母亲。」 宣灵微微一怔。 他心道:没想到辜平也会在这种事情上撒谎。 实际上,不管是魔族,还是半人半魔,歷史上,都从未有过飞升的例子,可以说,只要体内流着魔族的血,不管修炼到如何地步,都无缘飞升了。 但是宣灵杏眼一弯,勾起嘴角道:「你母亲很厉害,你是她的孩子,肯定也能飞升的,到时候就能见到你母亲了。」 却听云玉尘声音淡淡道:「不,我这辈子都无法飞升了。」 他笃定的语气让宣灵心头一跳,神经都紧绷了起来。 莫非……云玉尘真的知道了,自己有魔族血脉? 他僵硬笑了笑,试探道:「你现在才二十多岁,就已突破了化神境,有什么不可能的?」 云玉尘垂着眼,没有回答。 在他沉默的这段时间,宣灵脑海里闪过不下一百种猜测,最怀疑的还是他和辜平的谈话被云玉尘听到了。 他连怎么解决都想好了,辜平不是爱抹人记忆吗,原主小时候和薛鸣轩偶遇一次的记忆都被他抹了,干脆把云玉尘的也抹了算了! 正胡思乱想着,云玉尘淡声开口:「我道心不稳,生了心魔,恐怕之后很难再在修为上有所精进,即便侥倖到了大乘期,也渡不了天劫,更不用说飞升了。」 宣灵勐然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云玉尘还没有发现自己的魔族血脉! 他眉眼放松道:「害,原来是心魔呀,多大点儿事,我还以为……」 「你说什么??心魔!!???」 宣灵骤然回过神,一骨碌从他腿上爬起,一脸惊骇,说话都结巴了:「什、什么时候的事,是谁!??你因为谁产生的心魔,我怎么不知道!???」 原着中确实有这个情节,云玉尘迟钝地察觉到自己对白涟的心意,滋生心魔,最后因为嫉妒白涟和其他几位主角攻的互动,以及在心魔的拱火和魔族血脉加持下,彻彻底底变成了疯批—— 第99页 可是剧情线不是都被他弄崩了吗,云玉尘怎么还是产生心魔了!??? 宣灵就差揪着云玉尘的领子逼问了:「是谁!?你快说是谁啊!???」 系统突然冒出,凉凉道:「你又发什么疯?云玉尘为谁产生的心魔很重要吗?你都马上要跑路了,还管这些做什么?」 宣灵似是完全没听到他的话,还眼巴巴地等着云玉尘的答案。 云玉尘漆黑的眸子抬起,盯着他半晌,直到把宣灵盯得起了一身的寒毛,快要撑不住时,才吐出一个字: 「你。」 「哐当——」 宣灵后退的动作太勐烈,一屁股摔到了地上。 片刻,他虚弱地在脑海里道:「统,你说得对,云玉尘为谁产生的心魔一点都不重要……」 系统:「?你礼貌吗?刚才还无视我,现在知道我说得对了?我看你待会儿怎么收场。」 收场,哈哈哈,收个毛线的场,要不是云玉尘坐在靠近殿门的位置,宣灵能当场直接跑路。 不怪宣灵没出息,心魔这个事儿吧,真的很难说。 通常心魔的滋生,都是因为强烈的慾念,这个慾念,倒是有很多种,但是不管是在原着中,还是在现在这个语境下,都明晃晃地指向唯一一种。 虽然很不想面对,但,云玉尘现在大概相当于在对他……表白。 还是被他逼出来的。 表面上:我因为你滋生了心魔。 实际上:我对你产生了慾念。 嘶…… 就,怎么看怎么不太对。 宣灵坐在冷冰冰的地上,想破了头,也没想出来要怎么煳弄过去眼下这一关。 突然,面前无声袭下一片黑影,云玉尘走近,淡声道:「地上凉。」 然后打横将他抱起,放到了床上。 他好像完全不在意方才的事,道:「师尊先前吩咐的事还有些没处理完,我先去处理,你好好休息。」 撒谎。 宣灵心道:方才来找他的时候,明明说都处理完了的。 云玉尘说完,转身便走,宣灵心里没来由地一阵不安,还是忍不住轻轻拽了拽他的一片衣角。 但这次云玉尘没有为这微弱的力道而停留,径直离开了,那片衣角也轻而易举地从宣灵手中脱落。 宣灵愣愣看着云玉尘离开的背影,竟无端想起了大婚那日,对方也是这么毫不留情地离开的。 就这样呆坐了好一会儿,突然宣灵就泄了气,歪倒回床铺里,捞过薄被,把自己卷了进去,闷在被子里连声嘆气。 「唉、唉……」 系统最看不惯他这副垂头丧气的样子,道:「你嘆什么气,他都没想刁难你,什么也没问就走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宣灵憋得慌,从被子里钻出个头,两眼空空地盯着正殿的横樑,语气虚弱道:「你懂什么……」 系统见四下无人,干脆变成小妖兽的样子,嚣张跋扈地踩到宣灵身上,道: 「药也送了,英雄也当了,不该问的都让你从辜平口中挖出来了,说吧,接下来你还打算整什么么蛾子?」 「我可提醒你,快到原着中界壁打开的时间了,原着里你这个小炮灰,就是被魔族杀死在了这一天。」 宣灵毫不客气地撸了一把小兽毛茸茸的脑袋,总算恢復了点人气,不再一脸萎靡。 他思索片刻,道:「你没发现,我们一直说的『原着』,很奇怪吗?」 「原着里,白涟和几个主角攻青梅竹马,几个主角攻也都对他爱得要死要活,而原主就是一个戏份寥寥的恶毒炮灰,在原着剧情里,很快就下线了,关于他的过往,压根儿没有提到。」 系统挠了挠头,道:「这有什么不对吗?」 宣灵摇了摇头,道:「原本我以为,我从陆仁嘴里套到的话就是事实,而且所有人好像也都是这么以为的,包括苍衡等一众长老,我还记得苍衡一开始对我的态度就很差,但是这和镜阵里的幻境,以及辜平的说辞根本不一样。」 「在幻境和辜平的说法里,我……原主分明才是那个『青梅竹马』,虽然幻境里白涟也出现了,在最后一场,云玉尘把我当成魔族,想要……杀了我的那场幻境里,他和另外几人一副相当熟稔的样子,为了帮云玉尘『杀』了我,他还把我推到了溪水里,但他那一连串的举动很古怪,就像……就像他知道那个魔族是我,故意要借云玉尘的手杀了我一样……」 系统被绕晕了,干脆问:「那你认为谁是真的?」 宣灵犹豫一瞬,很快坚定道:「别的不说,镜阵里的幻境景象肯定是真的。」 「人可能会说谎,记忆也有可能被篡改,但是镜阵之所以有一个『镜』字,就是因为它像一面镜子,真实地再现阵眼的过往,如果它也不可信,那我也不知道该信谁了。」 说着,因为躺着的缘故,他怀里咕噜噜滚出什么东西。 宣灵随手一拿,放到面前一瞧,「唰」的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这是方才他走之前,辜平塞给他的东西,他没细看,随手便塞到了怀中,现在一看,竟是一个不足他巴掌一半大的小干坤袋。 他瞧着眼熟,紧接着勐地一拍脑袋:「这不是幻境里辜平给原主的那个吗?不出意外,里面放的应该都是原主小时候的玩具来着?」 第100页 他打开小干坤袋,迅速把里面的东西倒在了床上,定睛一瞧,道了一声「果然」。 系统方才被他起身的动作掀下了床,扑腾了半天才操控着短短的四肢爬回床上,刚想发怒,便被一个金灿灿的东西吸引去了全部注意。 宣灵道:「统,我猜得应该没错,辜平给我的这个干坤袋就是证据,他说的应该都是真的……」 半天没人回应,宣灵转头一瞧,一眼就看见,系统爪子里抱着什么东西,就要下嘴啃。 一双无情铁手迅速把系统和「食物」扒拉开,宣灵拧着眉,道:「就一会儿没看着,你又乱吃什么呢?」 他视线微微一转,终于看清手里那个差点葬送于系统口中的倒霉玩意儿,登时愣在原地。 那是一个金灿灿,看上去就奢侈无比的金色发冠。 好眼熟…… 宣灵:「……」 这好像是薛鸣轩的东西。 他想起来,在幻境里,薛鸣轩用这顶发冠威胁他第二天见面,但他被辜平抹去了记忆,完全忘了赴约,以至于小少宗主在雨中站着,白白等了他一整天…… 原来,上次分别前,薛鸣轩对他说的「别忘了你欠我的东西」,就是这个金冠啊…… 他当时还吐槽对方看他的表情像青楼女子看负心汉呢。 嗯…… 虽然小少宗主不算青楼女子,但他……不对,应当是原主,怎么不算个负心汉呢? 宣灵冷汗都下来了。 好好好,欠债喜加一。 他跑路之前,一定要找个机会把这东西给还回去。 不过,这顶金冠,也间接证明了,幻境里发生的事是真实的。 宣灵更加笃定自己的猜测。 系统没了食物,不满地拍了宣灵一爪子。 宣灵压根儿没把它这不痛不痒的威胁当回事儿,把它拢到手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挠着它的下巴,总结道:「所以,当务之急,是找到白涟当面对峙,从他嘴里撬出真相。」 系统被他摸得舒服,喉咙里发出「咕噜噜」的声音,懒洋洋道:「你就直说你现在还不想走呗?」 宣灵:「……」 他小脸一垮,道:「我这是为了正事,又不是为了私情。」 系统「嚯」了一声,「您还有私情呢?终于承认了?」 宣灵忍无可忍,伸出手指恶狠狠弹了一下他的脑袋。 弹完,他迅速面不改色地转移话题,道: 「对了,虽然原着不太可信,但有些地方说得还是挺准确的,比如碧血草,就是我在原着里看到才知道的。」 「我方才想起来,原着里也还提到过,辜平是在人魔大战中陨落的,但也只是寥寥几句带过,你知不知道具体情况?」 即使他对辜平有诸多不满,可也不能否认,对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局考虑。虽然当年云溪设下了界壁,可若没有辜平的苦心维持,人界未必能和平二十多年。 所以,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是希望辜平能好好活着,至少,沧澜宗不会像原着里那样没落了…… 虽然系统化形以后,经常炸毛,看着兇巴巴,但实际上还是个傻的。 被弹了脑袋,它正要发火,结果宣灵三言两语就把它带歪了,它道:「唔,我看看……」 过了片刻,系统迟疑道:「他好像……是被堕魔后的云玉尘亲手杀死的。」 宣灵怔了怔,登时脑海中一片清明。 辜平深谋远虑,未必没有算过自己的结局。 要是被他算到,自己一手养大的徒弟,不仅带来了第二次人魔大战,甚至还在战争中亲手杀死了他,那他看待云玦如洪水勐兽,连云玉尘有一点堕魔的苗头都要掐断,倒是也可以理解了。 揉了揉眉心,宣灵强行让自己不要多想,原着剧情早就崩了,具体什么情况,还要等他找到白涟再说。 今天一天确实经歷了够多的,宣灵躺上床,打算好好睡一觉,结果翻来覆去,愣是没有一点睡意。 他忍无可忍,翻身下床,一把将系统塞进怀里,决定跟从心意,道:「算了,睡不着,云玉尘在哪里,你带我去找他。」 系统探了探,道:「他现在就在正殿附近的竹林里。」 顿了顿,它又道:「你现在最好先别过去,我看着他情况不太对,而且刚刚他走之前说什么你忘了?你现在去找他,总不能是要答应他吧?」 宣灵压根没听进去系统的提醒,心道:果然,还说有什么职务没处理完,都是骗他的。 他顾不得披上外袍,只着单衣便匆匆跑了出去。 等跑到竹林,宣灵险些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原本茂密的竹林,竹子倒了一地,只剩一片光秃秃的空地,这些倒地的竹子,断口整齐,一看就是被人一剑噼开的。 至于是谁噼的…… 宣灵看向站在空地中央,背对着他,以剑撑地,浑身散发着冷气的云玉尘,不知为何,竟有些不敢上前。 他咬了咬牙,最终还是壮着胆子,缓缓靠近对方,轻轻拍了拍肩,道:「你怎么了……」 「砰——」 话音刚落,宣灵整个人便被粗暴地压上了附近的一棵参天翠竹。 竹子被震得抖了抖,飘下两片翠绿的竹叶,其中一片颤颤巍巍地落在了宣灵发间。 第101页 虽然那一下动作格外暴戾,但宣灵竟意外地没什么痛感,后知后觉地察觉到,差点撞上竹子的一瞬间,云玉尘伸手垫了一下他的背。 他下意识抬头,一眼望进云玉尘的黑沉中泛着血丝的通红双眼,险些以为云玦又出来了。 云玉尘这状态显然不对,宣灵心知说多错多,索性先不开口。 云玉尘盯了他片刻,紧攥着他的手卸了力气,伸手摘下他发间竹叶,好一会儿才低哑着声音道:「对不起。」 他是想走的,因为再待下去,他怕自己又做出什么不可控的举动—— 但宣灵小心翼翼拉住了他的手。 那只手刚刚垫在他背后,撞在竹子上,冷白的骨节擦破了皮,溢出星星点点的血迹。 看着就疼。 宣灵抿了抿唇,握着那只修长如玉、冷得不似活人的手,睫毛颤了颤,紧张的大脑宕机,没来由冒出一句:「你想不想……渡点灵力?」 第57章 亲吻 云玉尘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很想。 他一手垫着宣灵瘦薄的嵴背,一手握着他的腰,不声不响地欺压而下。 宣灵抵在竹子上,比云玉尘矮出小半个头的距离,乖乖吊着他的脖颈,浓长乌黑的眼睫毛在唇瓣相贴的一剎那颤了颤,宛如翩翩振翅的蝴蝶。 没有灵力相通,这个吻背离了初衷,但宣灵和云玉尘都没有提起。 一吻毕,宣灵简直快化成一滩水了,浑身上下一副没骨头的样子,全凭云玉尘搂着他,不然准要跌坐在地上。 夜晚风凉,宣灵只着单衣,打了个小小的喷嚏。 云玉尘蹙了下眉,很快从干坤袋里取出一件月白色鹤氅,灵力催热给宣灵披上,低声道:「对不起,刚才……有些失控,没注意。」 宣灵缩在暖乎乎的衣物里,泛着薄雾的杏眼似嗔似怒地睨他一眼,道: 「你一天要和我说几句对不起?你没说烦我都听烦了,而且我感觉你比我冷多了,刚才……渡灵力的时候,隔着一层单衣,我都快被你的手冰死了。」 说完,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刚才纯粹是接了个吻,半点灵力没渡,顿时脸颊一红,心虚地看天看地,就是不看眼前的人。 孰料,云玉尘一倾身,将他整个人打横抱起,搂入怀中,道:「现在呢?」 他也用灵力把自己浑身上下都催暖了,宣灵抛掉方才的心虚,下巴搭在他肩头,两手环着他的脖子,像只懒洋洋的小猫,窝在他怀里,得寸进尺道:「暖和多了,以后都要这样听到了没?不然不许碰我。」 云玉尘似乎低低笑了一声,道:「好。」 他抱着宣灵往正殿走,步伐平稳,怀抱又温暖,宣灵本来就困,这下更是撑不住,在他怀里昏昏欲睡。 半梦半醒之间,他似乎听见云玉尘很轻的一声:「我还以为你不喜欢。」 「嗯?」宣灵下意识迷煳应道:「不喜欢什么?」 云玉尘低低道:「今天师尊跟你说起双修的事,你很排斥,所以我以为……你不喜欢。」 「……不喜欢双修,也不喜欢我。」 不知道为什么,宣灵莫名觉得他说这话的语气里……夹杂着一丝委屈。 他脑袋靠在云玉尘的胸膛前,能听到坚实有力的心跳,只不过对方在说出这句话以后,心跳莫名快了不少,震得他耳朵痒痒的。 宣灵就算是睡意再浓,此时也醒了大半,脸颊耳朵都红得像要滴血。 唯一庆幸的就是,云玉尘看不到他的脸。 他想了想,装作还昏睡的样子,咕咕哝哝说了一句话,声如蚊蚋:「没有……不喜欢。」 声音太小,云玉尘可能没有听清,抱着他走到床边,一边要将他放下,一边语调上扬地「嗯?」了一声。 就快要落到床上了。 宣灵闭着眼,咬了下唇,心一横,勾住云玉尘的脖子,附在他耳边又轻又快地说了一句:「没有不喜欢!」 随后便迅速地在床上一滚,把自己全身都藏进了被子里。 ……心跳得好快。 原来刚刚不仅是云玉尘,就连他也是。 宣灵捂着心口,整个人都烧成了红色,就连繫统忧愁地在他脑海里连声嘆了好几口气,也分毫没有影响到他。 身边的床褥微微下陷,被子掀开,宣灵被拉入一个暖洋洋的怀抱里,他想挣脱,却又被拉了回去。 在外不苟言笑的高冷仙君贴在他耳侧,语气带着从未有过的笑意,温柔道:「要不要渡灵力……不带灵力的那种?」 第58章 魔魂丝 一觉睡到日上三竿,宣灵一醒来,面对的就是系统的狂轰滥炸。 「要不要渡灵力,不带灵力的那种?」 系统阴阳怪气的话语阴魂不散地迴响在脑海里,宣灵用枕头蒙住耳朵,痛苦地闭上眼,有气无力道:「好系统,你别念了……」 系统冷笑一声,道:「我偏要念,你俩昨天亲一晚上了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俩嘴被胶水黏上了似的,当初信誓旦旦不走攻略要跑路的是谁,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宣灵弱弱反驳:「也没有一个晚上吧!后来我不是撑不住睡了吗?」 系统咄咄逼人:「你睡了,他又没睡!」 宣灵:「……」 他更痛苦了,脸蒙在枕头里,念念有词道:「完了,我不干净了,都是云玉尘害的……」 第102页 系统「哼」了一声,道:「我看你也挺配合的,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动心了?」 这个问题直中要害,宣灵扔了枕头,仰面躺在床上,两眼无神,开始思考人生。 他现在也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心情,可能动心了,但是他真的喜欢云玉尘吗? 喜欢到可以无视之后的剧情线,不跑路了,一直待在云玉尘身边? ……好像,也没有。 尤其是在很多事情还没有水落石出的情况下。 宣灵心里一直有个疙瘩,他和原主又不是一个人,他清楚那些过往回忆里的都不是他,但是云玉尘又不知道,肯定是把他们两个看成了一个人。 对方之前也没和他说过心魔的事,大概率,心魔是最近才滋生的,或许,是因为镜阵中的那些回忆,又或许,是因为云玉尘对辜平说的「梦到了很多过去发生的事」,是这些让他产生了心魔。 但不管是哪一种,无一例外,原因都不是他,而是原主。 这么想着,宣灵的血一点点凉了下来,头一次后悔昨天的冲动。 ……他现在觉得自己像鸠占鹊巢的坏人。 小脸一垮,宣灵神色恹恹,对系统道:「算了,先别说这个了,不重要,还是正事要紧。」 系统还想再追问,但察觉到宣灵情绪低落,便自觉地闭上了嘴。 宣灵换好衣服,想了想,其实也没什么正事,但是他还没忘记之前怀疑过的沐风,不知道醒了没,便打算趁着这个时间去探探对方。 谁知,刚到宗门医馆,便看见门口围满了乌泱乌泱的弟子,更准确来说是……伤员。 宣灵眼尖地瞄见陆仁,对方拄着根拐杖,一瘸一拐地往医馆里走,他追上去,稀奇道:「这是怎么了,昨天魔族攻上门来你们都还好好的,怎么今天一眼望去都快把老弱病残凑齐了?」 陆仁脸上顶着两个乌青的黑眼圈,格外醒目,有气无力地看了一眼宣灵,道:「我真羡慕你,你不知道,今天还没到卯时,我们好些弟子刚刚写完苍衡长老布下的反思,就被云师兄召集起来,开始紧急训练,先是绕着主峰跑了一百圈,又要我们一对一对打,驴也不带这么使唤的。」 「这不,好多弟子都受了点伤,像我这种摔了膝盖崴个脚什么的还算好的,还有的比试中不注意被对手打伤的,那才叫一个惨,不过医馆这回也是下了血本,丹药不要命地给,所以这些伤好的也很快,我们上午受伤的,下午好了就要回去训练。」 反思…… 宣灵昨晚完全把这玩意忘在了一边,连忙道:「苍衡长老收反思了吗?我还没写呢,他不会又把我痛骂了一顿吧!?」 陆仁顿时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你没写?没交的弟子一共就三个,个个被苍衡长老叫到面前狠批了一顿,有一个胆小点儿的,当场就哭了,我没听到苍衡长老说你啊。」 宣灵顿时反应过来,大概是云玉尘帮他写的。 他简直要佩服对方了,昨天和他……完以后,还能一个人写两个人的反思,紧接着又带着弟子们去训练,这人不需要休息的吗? 他拍了拍陆仁的肩,从干坤袋里掏出一瓶丹药递给他,转移话题道:「可能是他忘了吧。诺,这个给你,吃了应该好得快点儿,你在这排队,还不知道要等到几时。」 谁知,陆仁勐地倒退几步,一脸坚定地拒绝了:「别给我!」 宣灵:「?」 「又不是毒药,你退那么后干什么?」 陆仁一脸警惕,道:「你不会是云师兄派过来的卧底吧,我才不告诉你。」 宣灵白了白眼,转眼又笑眯眯道:「本来我确实还不想知道,你这么警惕,那我就必须知道了!」 他捏了捏拳,一脸「温和」,道:「你说还是不说?」 陆仁瞬间怂了,垂头丧气道:「唉,说了你别骂我啊。昨天不止我们,其他几个宗门也遭受到了魔族侵袭,你也知道我们这些宗门的侧重点不同,像我们和正阳宗,战斗力比较强,赤霄宗战斗力虽较我们弱一些,但情报关系网强大,且富得流油,地势易守难攻,天机宗主打阵法符箓,神梦宗主修丹术,因此昨天神梦宗受到的损伤最大,听说白涟仙君在昨日一战中,不仅受了伤还失踪了,不知是不是被魔族掳走了,总之生死未卜。」 「现在长老们的意思是,把我们这些宗的弟子匀一匀,互相调去一些人手,各自发挥长处,下一次魔族进攻,就不会像这一次那么狼狈了,但是我们这几个宗,平常本来就关系不大好,互相看不顺眼,眼下这种危急时刻,谁想去别的宗呢?所以我们都故意拖着病不去治,既是不想训练,也是想不被分到别的宗去。」 白涟失踪了? 宣灵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道:「没事,我不骂你,这也是人之常情,这药你还是收着,说不定后期会有用。」 陆仁顿时感动稀里哗啦,扑上来扒着宣灵鬼哭狼嚎道:「呜呜呜宣师兄没想到你还是有点人性的呜呜呜呜……」 孰料,刚哭完,就听宣灵冷酷道:「但是拖着病不去训练确实不行,赶紧的,把药吃了,我监督你。」 鬼哭狼嚎声戛然而止,陆仁在宣灵的威胁下,一脸哀怨地吃完了药。 宣灵干坤袋里的都是从前辜平给他的好东西,陆仁吃完药没多久,就活蹦乱跳地一点事儿也没有了,被宣灵赶去了训练场。 第103页 料理完他,宣灵又把磨磨蹭蹭躲着的其他弟子也照样赶走了。 原先看书的时候不觉得,现在身临其境,宣灵彻底感受到界壁打开或是第二次人魔大战爆发的下场,不怪辜平心狠,对激发了魔族血脉的云玉尘下了死手。 原着里,经此一役后,修真界几乎损失了三分之二的人口,沧澜宗内,最后可能连一百名弟子都没剩下,也许,他唯一相熟的陆仁,也死在了这场战役中…… 长老们,包括云玉尘,现在突然加紧训练,也是希望在那一天到来之前,尽量增强弟子们的自保能力。 也是出于这个原因,宣灵方才才会出手把这些弟子赶回去。 他迈步进入医馆,其他弟子走后,医馆内顿时空荡荡的,除了几个杂役弟子,就只剩下躺在床上不知生死的沐风。 宣灵随口叫住一个医馆弟子,问道:「你们沐师兄到现在都还没醒吗?」 那弟子也是一脸愁容,道:「是啊,苍衡长老特地吩咐我丹药随便用,但多不管少灵丹妙药下去,沐师兄都没醒,明明伤口都癒合了,也没什么内伤……」 宣灵皱了皱眉,走到昏迷的沐风身边,端详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问题,正待走时,系统突然提醒道:「宿主,你看他太阳穴旁边。」 宣灵顺着看去,仔细凝了凝,才发现沐风太阳穴边有一根极细极细的黑色丝线,和头髮混在一起,很容易忽略,但细看就能发现这根黑线直接穿进了太阳穴里。 宣灵心念一动,伸手捏住那根丝线往外抽,很快,抽出了长长一根,等这根丝线被尽数抽出,转瞬便化成一团黑色雾气,消失不见。 再探沐风的鼻息,宣灵一惊:「死了?」 系统道:「是,也不是。这东西叫魔魂丝,上面附着一缕魔魂。估计这人早就已经死了,之前都是魔魂在操控,维持着生命力。你刚才把魔魂丝抽出来,魔魂自动回归本体,这具尸身自然就没唿吸了。」 宣灵顿时悚然道:「你的意思是,沐风早就死了,之前都是魔族假扮的?」 「没错。」 宣灵喃喃道:「怪不得,怪不得魔族进攻的时机会那么恰好,原来是有人通风报信。」 「但是我还是不明白,操控这具尸身的魔族到底是谁?为什么特地编出一个谎来,就为了骗喻临配合他去抢云玉尘的干坤袋?」 他揉了揉太阳穴,仍旧百思不得其解,便只好暂且将干坤袋的事放在一边,凝重道: 「你说要不要把这件事汇报给苍衡长老他们?毕竟涉及到魔族,还挺严重的,而且说不定宗门里还有其他这样的分身。」 系统道:「可以是可以,但你没办法解释,你为什么知道魔魂丝这种东西,上次你说心头血,苍衡就怀疑你了。」 也是。 宣灵顿觉头疼,只好道:「那算了,我还是先去看看,还有没有其他人身上有这个东西吧。」 别还没到界壁打开,他先给当成魔族卧底抓起来了。 临走前,宣灵没忘一边说着「得罪得罪」,一边给沐风的尸身里注入了点灵力,吊着他的唿吸。一是觉得他刚一来,人就断了气,不好解释,二也是想把这具尸身给保存好,兴许上面还留下了什么有关那位魔族的线索。 之后几天,宣灵成日在沧澜宗上乱晃,尤其是训练场,晃得尤其多。 他猜测,魔族应该也不会大胆到在长老中安插分身,所以藏在弟子间的可能性比较大,训练场上正好聚集了众多弟子,方便他看。 不过宣灵一连看了好几日,也没有找到第二根魔魂丝了,稍微放松了口气,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弟子们看他的眼神越来越奇怪。 这天,他刚巡视完,正准备走呢,就听见几个弟子窝在一边窃窃私语。 弟子a:「啧啧啧,宣师兄也太爱云师兄了吧,云师兄因为要带我们训练,所以才日日都来训练场,宣师兄既不用教我们,也不用训练,还天天来训练场,到底是为了谁我不说。」 弟子b:「就是就是,不过你们没发现,最近云师兄和宣师兄之间氛围怪怪的吗,明明同在一个训练场,却恨不得站成两条对角线,连句话也不说,他们俩是不是闹矛盾了?」 弟子c:「你还是观察得不够仔细,你下次再仔细看看,就会发现,他俩虽然不说话,甚至不对视,但是专挑对方不注意的时候偷看过去,尤其云师兄看宣师兄,那眼神,啧啧啧,拉丝了都,你敢信,我们一向冷若冰霜的云师兄竟然能露出那种深情款款的眼神……」 几人没注意到,一道纤瘦的身影逐渐逼近他们。 「砰」的一声,宣灵一人一脚,把三人踹了个四脚朝天,皮笑肉不笑道:「一人绕主峰跑一百圈,不跑完不许吃饭。」 三位弟子爬起来刚要骂,一见是宣灵,顿时怂了,大气也不敢喘一下,连忙夹着尾巴,灰熘熘地跑步去了。 见三人都乖乖去跑了,宣灵揉了揉臊红的脸,一边转身,一边嘟嘟囔囔道:「现在的小弟子,真是不学好,大战都临到眼前了,还关心这有的没的……」 还有,他哪里偷看云玉尘了?不过是无意中瞟到了而已,简直一派胡言! 边走边想,迎面撞上一个坚实宽阔的胸膛,撞得宣灵眼冒金星,刚要迁怒,就听见刚才话题正中心的人,攥住他的手腕把他拉进怀里,冷淡的声线低低问:「撞得疼不疼? 第104页 不知为何,可能是被方才那弟子的话洗脑了,宣灵莫名其妙第一眼去看云玉尘的眼睛。 果然,对方的视线紧紧锁着他,一双漆黑的眸子恍似一汪幽深潭水,细看之下,却有情意缓缓流淌其中,如有实质。 宣灵被这一眼看得心尖酥麻,眼神飘忽不定,后退几步,半天才清了清嗓子,小声道:「不疼。」 又问:「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这话一说出来,就连宣灵自己也觉得生疏得过了头。 他这几日刻意在躲云玉尘,恰好对方也忙得脚不沾地,因此自那夜后,两人竟然还没面对面说过一句话。 今日好不容易对上了,宣灵还生疏得仿佛陌生人似的,倘若他要是云玉尘,定然也会被自己这忽冷忽热的态度给气到。 但是云玉尘却丝毫没有在意,低下头仔细看了眼宣灵的脸,除了鼻尖撞得有些发红外,确实没有什么大碍,便回归正题,道:「你应该也听说了,我们几个宗要交换一些弟子,明日启程去天机宗,你可要和我一道去?」 说完,见四下无人,凝了凝神,又低声道:「白涟到时候也会过去。」 宣灵顿时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抛到脑后,惊道:「他不是受伤失踪了吗?」 云玉尘道:「他私底下联繫了符兄,希望符兄暂时悄悄收留他。」 宣灵觉得奇怪:「他受伤了,不第一时间回去神梦宗,去找符叙干什么?」 云玉尘道:「上次魔族入侵,神梦宗元气大伤,还都以为白涟死在魔族手上了,他活着回去,怕是不太好解释,而且,就算真回去了,只怕是不能休息,还要处理一大堆堆积的事务。」 宣灵心道:怕不只是这一点原因。 白涟选择从符叙下手,应该也是觉得符叙心软,更好刷好感值吧。 他点了点头,道:「好,那我明天和你一起去。」 云玉尘微微颔首,道:「好,不过白涟十分谨慎,不想和我们撞上,所以等我们走了,他才会现身,到时候后我们易容成普通弟子的样子,再将他拷问一番。」 见他用到「拷问」这个词,宣灵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毕竟,原着里他可是为了白涟要死要活的,现在话里话外却是冷酷无情的样子,可见剧情线实在崩得离谱。 两人定好时间,没多耽误,翌日,便带领一众被挑出来的弟子御剑赶向天机宗。 天机宗地处北方极寒之地,常年积雪不化。 宣灵出门前已经换了稍厚些的衣物,等到了地方,还是觉得刺骨的冷。 他紧了紧绯色鹤氅,身旁的云玉尘留意到,自然而然地牵住他的手,领着他往主殿走。 宣灵被他的手暖和地眯了眯眼,一时之间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偏头悄声问:「等会见了天机宗宗主,我要怎么行礼?」 他在沧澜宗放纵惯了,毕竟原本是个「痴傻」的,没人会要求他行礼,后来不傻了,也没人纠结这一点,他平常要么瞎行一气,要么干脆装都懒得装,但是现在毕竟是在人家地盘,面子功夫总要做好。 云玉尘道:「孟宗主为人直率,不拘小节,你平常在宗里怎么行,便怎么行就好。」 宣灵「哦」了一声。 然而不一会儿他就后悔了。 进了主殿,面容肃穆、不怒自威的天机宗宗主端坐于宗主位上,身后跟着的一众弟子都躬身行了大礼,就他和云玉尘像两根木头似的杵在殿中央。 这……这不太礼貌吧? 宣灵跟个小鹌鹑似的,缩着肩膀,竭力缩小存在感,左瞄右瞄,想照葫芦画瓢一下,但是已经晚了,他只好紧了紧和云玉尘相握的那只手,悄摸往他身边靠了靠。 云玉尘似乎也感受到了,牵着他往身后拉了拉,只微微颔首,尊敬道:「晚辈见过孟宗主。」 宣灵猫在他身后,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一下,兢兢业业地装个人形摆件。 好一阵寂静。 宣灵实在忍不住,疑惑地悄悄抬起眼,正对上孟宗主美艷凌人、气势威严的一双凤眼,对方柳眉紧蹙,死死盯着他,很是不悦的样子。 宣灵吓得小脸一白,勐地闭上眼睛,心里一阵哀嚎:完了完了!他就说这样不礼貌吧,等下肯定要批评他一顿了好丢脸啊啊啊啊啊—— 「扑哧。」 一道响亮的笑声划破寂静的主殿。 宣灵:「……?」 孟怜音捂着肚子笑得直打滚,眼泪都快笑出来了:「哎哟云贤侄你这个小道侣也太不禁吓了吧哈哈哈哈哈哈被我一瞪,小脸刷白哈哈哈哈哈!!!」 宣灵:「……」 不是,你礼貌吗!? 第59章 爆发 孟怜音素来不正经,是五大宗主里最大大咧咧的一个,半点没有一宗之主的架子。 云玉尘小时候没少被她逗弄过,但是长大后,便不吃她这一套了,任凭孟怜音干什么,都是一副冷冰冰的面瘫脸。 久而久之,孟怜音嫌他无趣,也就不逗他玩了,谁知今日让她看到了宣灵,「旧疾发作」,玩心渐起,又忍不住逗了逗他。 云玉尘把宣灵挡在身后,淡声道:「孟宗主,他胆子小,你就不要戏弄他了。」 宣灵瞅他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样子,忍不住翘了翘嘴角。 他心道: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云玉尘这么会睁着眼睛说瞎话?前几天魔族攻上沧澜宗时,他还在大杀四方呢,今天就胆子小,连戏弄都不能戏弄一下了? 第105页 但他乐得没戳破,乖乖低下头,扮演起「胆小」的小道侣的样子。 孟怜音拭了拭眼角笑出的泪,道:「好了好了,知道你宝贝你的小道侣了,我不逗他便是。」 云玉尘道:「这次来,不仅是交换弟子,师尊还提前交代了几件事让我同孟宗主商议,情况紧急,容不得耽误,还请孟宗主借一步说话。」 谈起正事,孟怜音也严肃起来,颔了颔首,道:「好,那其他人先下去吧。」 云玉尘转头看了眼宣灵,摸了摸他的脑袋,低声道:「你先随弟子们一道出去,玄霖他们应该也来了,你若无聊,便去找他们,等我谈完后再去找你。」 宣灵乖乖应了声,转身出了主殿,刚好看到前来接应弟子的符叙。 不知为何,对方看起来比上次分别时更显得病弱苍白了,身形也消瘦许多,他忍不住快步走到符叙身后,静静等了会儿,见他安排完弟子,才悄悄出声道:「符公子,上次魔族进攻,你受伤了吗?」 符叙转身对上他担忧的眼神,微微一怔,旋即温柔一笑,道:「并无大碍,多谢宣公子关心。」 又见宣灵无意识地抖缩着肩膀,小脸冻得发白,便道:「先去我殿中坐坐吧,外面冷,鸣轩他们也等在那里。」 宣灵立马小鸡啄米式的点头,一路跟着他,很快走到了一处僻静清幽的小院子,远远地便听见两道熟悉的声音互呛。 薛鸣轩阴阳怪气道:「好事都让你做了,要不是那草药只有你们宗有,我早就给他了,等会见了他你少邀功卖惨,谢干那小子也是死有余辜……」 谢干摇了摇摺扇,哼笑一声:「又不是你道侣,你急什么?你才是要收敛点,注意分寸,少说不该说的。」 听到脚步声,二人回头,见到宣灵,莫名齐齐噤了声,没再继续说下去。 宣灵耳朵敏锐得很,进门便拧着眉问:「谢干死了?什么时候的事?」 薛鸣轩瞪他一眼,嘟囔一句:「以前怎么没见你耳朵这么灵光。」 又见他小脸嘴唇都冷得发白,不由分说把他拉到了身边靠近暖炉的软榻上,道:「就你这样还突破了化神境呢?这么点冷就把你冻成这样,我怎么一点感觉也没有?」 宣灵没好气地拍掉他的手,敷衍道:「好好好,你最厉害,所以谢干为什么死了?」 虽然谢干不是个好东西,但是谢家不是还挺宝贝他的吗?总不可能是在前几天,魔族进攻的时候被魔族弄死了吧? 谢玄霖视线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宣灵被薛鸣轩攥过的那只手腕,洁白瘦弱的腕间还残留着几抹刺眼的红痕,他眼睛眯了眯,不咸不淡道:「没什么,前两天魔族进攻,他非要作死,拦不住。」 还真是被魔族弄死的? 怎么感觉这说法这么假呢? 像临时编出来煳弄他的。 宣灵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道:「真的?可是你们刚刚明明还说了什么草药的,难道是碧血草……」 「跟那个没什么关系!」 薛鸣轩强硬地打断他,道:「你那么关心谢干干什么?今天我们主要来的目的还不是为了白涟?」 符叙适时道:「今早他用千里传音符告诉我,说是明晚才能到,还要麻烦你们多等一天了。」 宣灵立刻被他吸引了注意力,道:「没事,那我们今天就先假装要走的样子,再扮成弟子,守株待兔。」 他说着,忍不住看了三人一眼,心里微微感嘆,没想到原着里痴情的几位主角攻,现在竟然联合起来,要抓主角受? 不过也是,几位主角攻也不是傻的,白涟为了在秘境中置他于死地,还连带着坑害了几位主角攻,也暴露出了太多疑点,一想到明天就能从他嘴里撬出真相,宣灵隐隐却生出几分不安。 谨慎如白涟,真的是因为相信符叙,或者是想要从符叙身上刷取攻略值,才铤而走险,私底下联繫了符叙的吗? 会不会又是他设下的圈套? 不过他们五个一起,又是在天机宗,白涟还能动什么手脚? 他想得出神,回过神来,才发现,室内不知何时一片寂静,另外三人的眼神都跟盯犯人似的紧紧盯着他。 宣灵:「……?」 他一脸茫然地指了指自己,道:「……你们为什么都看着我?」 符叙抿了下唇,淡淡笑了笑,打破寂静,道:「没事,就是想问问,宣公子要是恢復了记忆,要怎么做?」 看来几人已经下意识把记忆缺失的帐都算在了白涟头上……倒是也没冤枉他就是了。 见三人还是紧盯着自己不放,宣灵说话都忍不住磕巴,小声道:「好、好像也没什么必须要做的吧,就、就把记忆找回来就好……」 他找白涟的目的不纯,不仅是原主的记忆,更多还是想知道原着剧情是怎么一回事,但是这又不可能跟这几人明说,只能敷衍着应付过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话一出口,其他三人的面色不约而同地都阴沉了下来,就连符叙也不例外。 怕这几人再问出什么难以回答的问题,宣灵想赶紧说点什么转移注意力,忙不迭拉住薛鸣轩的袖子,道:「对、对了,我有东西要给你。」 薛鸣轩一愣,一瞬间,他英气俊俏的一张脸绽出一个冒着傻气的笑容,眼睛如同小狗看到骨头似的,晶亮亮的,映着一层光,偏偏他还使劲地往下压着嘴角,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模样十分滑稽,道: 第106页 「你要送我东西啊?本少宗主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还稀罕你送?」 「不过罢了罢了,既然你要送,我也不拦着,勉强给你个面子,收下好了。」 另外两人却又是另一番脸色。 谢玄霖扇子不摇了,眼神晦暗地盯着宣灵往外掏东西的手,眉宇间好似拢着淡淡郁气,符叙也头一回脸上没了笑容,周身气势竟多出了几分冷峻。 宣灵懒得搭理薛鸣轩,在小干坤袋里翻来覆去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那顶发冠,掏出来,塞到了薛鸣轩手中,撇撇嘴,道:「你瞎想什么呢,不是送,是还。」 「喏,小时候你让我帮你保管的发冠,后来忘了还你的那个,你收好,咱俩以后就算两清了,可别再说我欠你东西了。」 薛鸣轩脸上的笑容骤然凝住了。 反应过来,他脸色倏然阴沉了下去,仿佛刚才那个一脸喜上眉梢的他是被夺舍了似的,眉眼间黑压压的透着阴冷,一句话像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一字一顿道: 「你、再、说、一、遍?」 宣灵被他周围的低气压吓到,忍不住缩了缩身子,又觉得莫名其妙,也火了,顶撞道: 「上次分开之前你还兇巴巴地跟我说,让我别忘了欠你的东西,现在我还给你,你为什么又要生气?真是少爷脾气,搞不懂你。」 薛鸣轩脑袋「嗡」的一下,「腾」地从座位上站起来,衣袖下双拳紧握,咔咔作响,双目通红,似要喷火,脖颈上青筋暴起,一把将发冠夺过来摔到地上,怒道: 「我为什么生气!?凭什么你说两清就两清,明明是你先亲我的,也是你食了言,我等了你一天一夜,盼星星盼月亮,可你一直都不来,之后我又让父亲娘亲把沧澜宗上下翻了个底朝天,都找不到你的消息,现在我知道都是那姓辜的做的手脚,所以我原谅你了,但是你怎么敢和我说两清,我们俩两清不了!」 宣灵吃软不吃硬,越和他来硬的,他就越上火,因此也真的染上了几分火气,分毫不让,道:「那我能怎么办,过去就过去了,又不能重新来过!」 薛鸣轩盯着宣灵因为生气而涨红的白皙脸蛋,突然脸色诡异地微微一红,当即头脑发热,半跪在宣灵坐着的软榻面前,攥住他白皙纤细的手腕,语速飞快道: 「为什么不可以重来?你和云玉尘解除道侣关系不就好了?本来就不公平啊,明明是我先来的,如果不是姓辜的从中作梗,说不定、说不定你的道侣就是我了,你知不知道,我喜……」 「鸣轩,慎言!」 「薛鸣轩你别忘了身份!」 两声呵斥,一前一后,来自脸色已然十分难看的符叙和谢玄霖。 薛鸣轩被打断,又阴沉了脸,恶狠狠道:「你们俩装什么?尤其是你,谢玄霖,你自从知道了原本和他也连着姻缘线后,你敢说你没有这么想……」 「啪——」 一声清脆的掌掴声。 宣灵肩膀微微发着抖,脑海一片空白,直觉不能再让薛鸣轩继续说下去了,伸手就扇了他一巴掌。 这一掌是下了力气的,薛鸣轩丁点儿反抗也没有,俊俏又稚气未脱的脸蛋被宣灵扇偏过去,很快浮起了淡淡红印。 他偏着头,愣愣捂着脸道:「……你打我?」 第60章 惊变 宣灵:「……」 他攥了攥发疼发麻的微红手心,后知后觉的感到了害怕。 ……他竟然把小少宗主给打了!? 就对方那个记仇的坏脾气,估计不现场报復回来,之后能追杀他到天涯海角! 宣灵不想在跑路之前还惹上大麻烦,于是动了动嘴唇,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讷讷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要是生气,就打回来吧……」 说完,他便紧紧闭上眼。 孰料,战战兢兢等了半天,没等来脸上的疼痛,却等来一声压抑的哽咽。 宣灵诧异地睁开眼,就看见薛鸣轩双眼通红,眼泪像决堤了一般,「吧嗒」一下从眼眶滚落,有几滴甚至砸到了宣灵手背,滚烫灼人,逼得他忍不住蜷了下手指。 然后少宗主还一边哭一边骂骂咧咧,骂得毫无说服力: 「你这么说是不是吃准了我不捨得打你?我父亲娘亲都没打过我,你凭什么打我?宣灵我恨死你了!」 谢玄霖额角突突地跳,咬牙切齿道:「薛鸣轩你丢不丢人,给我从宣灵身上起来!」 符叙干脆冷脸转过身去,不愿再看。 宣灵也没想到会面对这种情况,人都傻了,呆呆坐在原地。 要是薛鸣轩气得要和他打架,他还觉得好对付点儿,但是薛鸣轩哭了? 他还没哭呢,薛鸣轩先哭了,这合理吗!? 但宣灵拿哭的人最没办法了,而且毕竟是他把人打哭了,总要负责,就只好任劳任怨地伸手,捧着薛鸣轩的脸,帮人擦眼泪,一边擦,一边放柔语气道: 「行行行,讨厌我就讨厌我吧,我错了,我不该打你,我是坏人,你别哭了好不好?看起来这么凶,还以为你要打我呢,怎么还自己哭上啦?」 薛鸣轩也觉得丢脸,但他压根儿控制不住,甚至宣灵一来安慰他,他还隐隐有哭得更凶的架势了。 他别扭偏过头,兇巴巴道:「你打我!我不要你管!」 宣灵总觉得眼前这场面很熟悉,像是他曾经也做过类似的事一般,但他没多想,「啧」了一声,干脆直接凑到薛鸣轩耳朵旁,轻语了两句话。 第107页 ——「薛鸣轩你是不是真男人?真男人从来不哭!」 ——「云玉尘就从来不哭,我哭了他还哄我,你……」 哽咽声戛然而止。 薛鸣轩「蹭」地站起来,把宣灵吓了一大跳,只见他头也不回,恶狠狠撂下一句:「你给我等着!」 然后狂奔而去,那背影竟有几分狼狈逃窜的意思。 ……得,大概是终于意识到丢脸了,打算找个地儿自个儿偷偷哭去了。 薛鸣轩走完没多久,云玉尘就来了。 宣灵看他剑是出鞘的,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连忙问:「你遇上谁了?」 云玉尘收剑入鞘,淡淡道:「薛鸣轩。不知为何蒙着面,冲上来就和我打了一架,输了便气沖沖跑了。」 说完,沉吟片刻,又道:「他好像突破元婴了?才十九岁,不错。」 谢玄霖:「……」 符叙:「……」 宣灵:「……呃,是,哈哈你说得对……」 还好薛鸣轩没听到这句话,不然怕是要吐血三升。 谢玄霖扯着嘴角,笑了笑:「还是没有云兄你厉害,和宣公子不过二十一,便突破化神境了。」 云玉尘道:「还是要感谢你赠予的碧血草,我听说贵宗原本留着这株草,是为了给谢干续命用的,他之前身中寒毒,只有这草能解,只是修为一直未到,才拖着,不知你用什么说动了谢宗主,他才把碧血草给你,总之,多谢。」 宣灵微微一愣。 原来这草原本是给谢干准备的,谢宗主一直偏爱谢干,谢玄霖说动他,肯定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他忍不住看了谢玄霖一眼,对方却没看他,眉毛一挑,淡然笑道: 「谢干本来就是废物,怕是一辈子也达不到能用这株草的修为,留给他也是浪费,不如做个顺水人情,未来赤霄宗有难,沧澜宗还能帮上一帮。」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宣灵也就不好追问下去,只能闭了嘴。 符叙这时提醒道:「时间也差不多了,你们先各自带着交换的弟子离开,然后明日再伪装成我宗弟子,和出门做任务的弟子一起回来,切记小心谨慎,鸣轩那边我单独去说。」 几人点了点头。 等到宣灵和云玉尘易容,混在天机宗弟子队伍中,重新回到天机宗时,已经是第二天清晨。 宣灵新奇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和之前没什么区别,但是照镜子的时候却完全是另外一副样子,相貌平平地丢进弟子堆里就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 再看云玉尘,也跟他差不多,这易容术好像只能改变在别人眼里的模样,不能真的改变样子。 比如,虽然现在云玉尘看上去和他一样高了,身材也如出一辙的瘦削,但他悄悄倾过身去捏对方的手,却还是比自己大得多,甚至能将他整只手包起来。 云玉尘无端被他捏了又捏,也不恼,眉眼泛起淡淡笑意,道:「怎么了?」 「哎,前面的,不好好训练你摸我一下我摸一下干什么呢?盯你俩一上午了,一直卿卿我我的,再有下次,我可就汇报给符师兄了!」 因为伪装成弟子,不能露馅,所以被迫来参加天机宗弟子训练的宣灵:「……」 他小脸一垮,不情不愿地站好,还不忘倒打一耙,小声愤愤对云玉尘道:「你别打扰我训练了,又害我被说!」 云玉尘半点不生气,背锅背得无比自然,趁管事弟子不在看这边,又拉过宣灵的手,塞给他一样东西,低声道:「给你这个,别生我的气。」 宣灵手一缩,打开掌心一看,是他早上跟着弟子们回来时,路过小摊贩,忍不住多看了一眼的糖。 他脸不争气地红了个彻底。 …… 入夜。 冷风阵阵,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天机宗的弟子们大都已经歇下了,宣灵鬼鬼祟祟潜伏在符叙的寝殿瓦檐上,躲在遮天蔽日的树冠后,偷瞄下面的两人。 白涟,来了。 比起上一次在秘境入口处,白涟狼狈得多,一身雪白衣衫沾着星星点点的血迹,还有几处划破的痕迹,身形纤细单薄,微微发着抖,一张柔美清丽的脸冻得发白,眼泪要落不落,声音颤颤道: 「符公子,实在不好意思,我无处可去,只能来投奔你……」 哇。 宣灵情不自禁感嘆了下,要不是他提前知道白涟干了什么坏事儿,恐怕真的会被对方这柔弱可怜的外表给骗过去。 其他几人都守在下面,等着见机将白涟控制住,只有宣灵,没人给他分配任务,都让他好好躲着,好像完全忘了他是在场唯二突破化神境的人。 「」没关系,应该的。」 符叙眉眼温润,声音清浅和煦,对白涟道:「是不是很冷?辛苦你了,穿得这么薄,来天机宗的一路上肯定很难熬。」 符叙从干坤袋里拿出一件月白色外衫,靠近白涟,给他披上后,却没有离开,而是维持着姿势站在原地。 从宣灵的视角看过去,就像是符叙把白涟拥在了怀中一般。 白涟脸色微红,一副含羞带怯的样子,轻声细语道:「符公子,谢谢你。」 符叙微微一笑,道:「无事。」 下一秒,他忽地眼神一凝,搭在白涟肩头的手陡然力气加重,几乎要将对方的肩膀捏碎,紧接着,其他几人也迅速从隐蔽的角落里现身,转眼间将白涟用捆仙锁捆了个结结实实。 第108页 成了! 宣灵眼睛一亮,飞身下了屋顶,直直落到白涟面前,激动道:「不枉我们守株待兔这么久,总算抓到你了!」 说完,他眉头一皱,隐约察觉到一丝奇怪。 为什么白涟好像完全不慌,还一副早知如此的神情? 只见白涟死死盯着他,脸上方才伪装出来的脆弱神情消失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饰的怨毒。 他不知道是在对谁说话,恶狠狠道:「都说了他们肯定是故意引我们上钩的,你还非不信,让我来刷这个攻略值,现在总该信了吧!」 「你们?」 谢玄霖双眼微眯,道:「你还有同谋?攻略值是什么意思?」 薛鸣轩干脆将剑横在白涟脖颈,皱眉道:「你在和谁说话?装神弄鬼的!」 唯有宣灵反应过来,惊疑不定地看向白涟。 对方肯定是在和自己的系统对话,但是听他的语气,像是猜到这一趟不仅八成不会成功,还会被抓住,那他还故意上套,是有什么目的? 云玉尘将宣灵拉到身后,安抚地的 旋即转头盯着白涟,面色冷沉道:「先不用管那么多,把他关起来,用吐真术逼问便是。」 白涟顿时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般,神色扭曲,对空气吼道:「你还在犹豫什么!?都到了这种时候了你还想着攻略?他们要是对我用吐真术,我说了不该说的,咱们俩一块完蛋!」 系统在他脑内冷声道:「你发疯也没有用,能量不够,我现在什么也做不了。」 白涟稍稍冷静下来,脑海里瞬间闪过什么,他连忙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道: 「对、对了!你之前不是为了淡化篡改他们的记忆,花了不少能量吗,反正他们现在也几乎什么都知道了,你快把那部分能量收回,恢復记忆就恢復记忆吧,我要宣灵死!他就他*是个bug,说不定把他杀了,我们就能离开这个世界了……呃啊——」 薛鸣轩勐然掐住了他的脖颈,脸色难看得恐怖,怒道:「你敢!」 白涟被扼住了喉咙,几乎窒息,脸色涨得通红,额头青筋暴起:「呵……呵……快、快动手……快……」 倏然,风停了。 几缕肉眼不可见的乳白色光线从几人身上剥离而出,霎时间,四人怔在原地。 一个明亮的光球从白涟身上浮现,直逼向宣灵。 而宣灵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度可怕的事一般,瞳孔重重一缩,踉踉跄跄地往身后跌去。 他脑海里,仿佛有一柄尖锐锋利的刀在搅弄,又像是有一双大掌,硬生生撕裂着他的神魂,势要将他的神魂撕成碎片! 他想起来了! 那次被云玉尘推进水里后,他也见到了这个东西。 对方一遍遍试图打碎他的神魂,可是无论怎么做,却都无法将他的神魂真正磨灭。 最后,就只能随便把他扔到了别的世界,取代了一个被丢弃在大街上,刚刚冻死的孤儿,让他自生自灭。 现在,对方是打算……故技重施!? 第61章 往昔 大片大片的记忆涌上脑海,伴随着神魂撕裂的痛楚,宣灵紧紧闭着眼,脸色煞白,颤抖着被搂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往事种种,皆在眼前浮现。 五岁之前,宣灵还都只是宣家一个不受宠的庶出。 他生母是个侧室,生他的时候还难产去世了,宣家不缺小辈,因而他也不受重视,时常飢一顿饱一顿,冬天连件像样的御寒衣物都没有。 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到五岁那年,辜平顺着云溪留下的信息,找上了宣家。 凡人对仙家多崇拜敬仰,更不要说辜平的身份,还是赫赫有名的沧澜宗宗主了。 宣家家主谄媚地把自己最宠爱的几个孩子送到辜平面前,指望他们被辜平看中,一脚踏入修真界,连带着宣家也能鸡犬升天。 谁知,辜平的目光,甚至没有在那些穿着锦衣华服的孩子身上多停留一秒,而是一眼就看中了睁着一双圆熘熘的杏眼,躲在角落里浑身脏兮兮的,偷偷看向这边的宣灵。 哪怕是对于普通人来说,宣灵的资质也不算好。 辜平每年都会把他带上沧澜宗一两个月,用各种天材地宝帮他洗筋伐髓,虽然勉强提升了他的资质,但放在天才遍地走的修真界,依旧不太起眼。 在宣灵十五岁那年,发生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大事,是云玉尘去求辜平,给他和宣灵订下了婚约。 这事震动了整个修真界。 那几日,沧澜宗的门槛都快被赤霄宗和正阳宗派来的人给踏破了,就连一向不爱凑热闹的天机宗也派了人来,那架势是要抢人,可惜全都无功而返。 正阳宗的小少宗主更是在大闹了一通沧澜宗之后,被素来宠着他的亲爹娘亲自拎回家,关了整整一个月的禁闭。 有消息不太灵通的散修听说这阵仗,好奇极了,问道:「沧澜宗的云小道友我倒是听过,辜宗主唯一的亲传弟子、十五岁结金丹的那个少年天才嘛!但这宣灵是谁啊,怎么这几大宗,那几个出类拔萃的小辈,看起来都非他不可的样子?」 立刻有人兴致勃勃地向他科普道:「道友,这就是你孤陋寡闻了。不知道这个,那总该知道前些天举办的风风火火的修真界十大美人评选吧?那第一就是这位宣小公子呢!」 第109页 「连着好几届第一美人都是宣小公子吧,之前我还以为是那几个宗硬生生砸出来的第一呢,结果上届五宗大比,我见到了宣小公子本人,他还冲我笑了一下……之后半个月我都没缓过劲来!我没文化,描述不出来他的美貌,只能说这第一美人,宣小公子当之无愧!」 「我还遇上过他一次呢!当时可能是出来玩吧,那几个宗的小辈也跟着,一路防贼似的护着他,没捨得让他拎一点儿东西,旁人连近他的身都做不到,美人是美人,一点不带虚的,可怜我都遇上本人了,连句话也没说上,好几次都快搭上话了,那正阳宗的小少宗主跟个护食的狗似的沖我瞪眼,我哪敢惹他啊,当场就被吓跑了!」 …… 宣灵辜平殿里躲了好几天,直到人都走了才敢出门,结果还被宗内师兄弟们打趣。 这种事上,陆仁永远是跳得最欢那个,一看到宣灵就冲上来,笑嘻嘻道:「宣师兄,哦,不对,第一美人师兄,今天怎么不躲了?」 宣灵小脸臊得一红,气得给他一脚:「陆仁你又欠收拾是吧?你再叫一声那个什么破第一美人试试!?」 陆仁躲过这一脚,又没脸没皮地凑上来,大大咧咧地揽住宣灵的肩膀: 「你臊个什么劲儿?咱这第一美人大当得问心无愧好不好!而且这可是师兄弟们真金白银给你投上去的,一灵石算一票,我这月做歷练任务的灵石可全砸你身上了,你还踹我,有没有良心啊宣小灵?」 宣灵白了陆仁一眼,不解恨似的,又愤愤然踩了他一脚,趁围上来看好戏的师兄弟还不算多,连忙一熘烟儿地跑去云玉尘的寝殿里去了,打算躲个清静。 一进门,看见端坐在床上打坐的「未来道侣」,宣灵想也不想地扑了上去,习惯性地枕到人腿上,唉声嘆气道: 「就知道你又是在修炼,我的好『夫君』,你看看我呀,修炼那么无聊,我可比它有意思多了!」 云玉尘自他进来就睁开了眼,给人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淡淡道:「你才筑基,根基又不稳,这几天应该多加修炼,让我看你做什么?」 宣灵抬起一双杏眼,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还不是都要怪你,前几天因为那些人,我只能躲在辜宗主那里也就算了,这几天他们走了,我还是不得安生,师兄师弟们就知道打趣我,我总不能再躲着吧,每日闷在殿里,无聊死了……」 他憋了憋,又忍不住抱怨道:「还有那几个人,是不是灵石多得闲得慌啊,真是人越傻钱越多,灵石不要可以给我,这下好了,今年的第一美人又是我,丢死人了……」 云玉尘:「……」 其实他也没少往那个评选上砸灵石。 他沉思片刻,解下腰间干坤袋递给宣灵,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道:「……今日山下有集会,这里面灵石还剩很多,你要想去的话便去吧。」 说完,顿了顿,又冷声补充了句:「不许再去醉花楼。」 宣灵眼睛一亮,立马接过干坤袋,勾着云玉尘的脖颈,坐起来就亲了他脸一口:「嘿嘿,果然还云师兄对我最好了!」 「不过,你不陪我去,我一个人去有什么意思啊,还不如留下来陪你修炼呢……」 宣灵情绪来得也快去得也快,刚才还兴高采烈,转眼间就蔫巴了,忍不住咕哝道:「除了修炼,你还能记得什么呀?我看迟早有一天,你能把要娶我这件事都给忘了。」 「不过,要是真有这么一天,我就干脆跑路,让你再也找不到我……」 云玉尘忽地定定看向他,道:「不会忘。」 宣灵怔了怔。 云玉尘又低声重复了一遍:「不会忘。」 …… 除了这件大事,另一件大事便是神梦宗宗主突然收了位亲传弟子。 这名弟子名为白涟,据说不仅于修炼一途上天资过人,还长了张比起「修真界第一美人」有过之而无不及的脸。 这一年的五宗讲学,几个宗的小辈齐聚沧澜宗,这位「白小仙君」,更是早早地便来了。 他来的时候,宣灵正在给灵鹤餵食,远远地便看见一名雪衣少年朝灵宠园走来。 宣灵眼睛一亮,立马迎了上去,笑眯眯地搭话:「嗳,你是不是那个传闻中又厉害长得又漂亮的白小仙君啊,我好奇你很久了,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对方扫了他一眼,清丽柔美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不知道是在和谁说话:「系统,动手吧。」 宣灵歪了歪脑袋,疑惑问:「系统?什么意思?」 …… 就如镜阵里再现的一样,白涟用系统道具把他易容成了魔族,又篡改了所有人的记忆,只是在绞碎他神魂的这一步出了岔子,最后只能退而求其次,把他送去了别的世界,想让他自生自灭。 结果没想到的是,宣灵不仅没死,还好好地活了下来,又回到了这里。 薛鸣轩脸色极度难看,钳着白涟脖颈的手恨不得下一秒就完全收紧,他低吼道:「你对他动了什么手脚!?他要是出了半点问题,你也别想好过!」 他们才恢復记忆,宣灵就陷入了昏迷之中,表情还极度痛苦,像处在濒死边缘,唿吸也渐渐微弱了下去。 他们几人使尽浑身解数,轮番检查了一遍,都找不到任何问题,唯一的可能,就是白涟在捣鬼。 第110页 这人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篡改他们的记忆,难保不会有别的手段能够伤害宣灵。 只是,白涟像疯了似的,要不就是对着空气说话,要不就是狂笑,偏偏他们还担心杀了白涟,宣灵会更加危险,所以不敢轻易动手,只能憋屈地放狠话威胁。 方才气极,薛鸣轩好几次剑都划破了白涟脖颈,最后还是强忍怒火收了回来。 谢玄霖居高临下站在白涟面前,语气阴森森道:「鸣轩,你的威胁还是太轻了。」 「想必白涟仙君也听说过,赤霄宗是五大宗门里情报消息最灵通的,但并不如传闻所说,我们是靠财力获取情报,而是靠着——」 「各种酷刑。」 谢玄霖捏住白涟下巴,力道大得甚至快要把白涟的下颌骨捏碎,一字一句道:「若宣灵有事,我一定让你……」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闻言,白涟癫狂笑了起来,道:「你们这么宝贝他?可惜,他很快就要死了。」 紧接着,他紧盯宣灵的方向,从他的视角,能够清楚看见宣灵身上时隐时现的红黑色数据流,散发着阴邪气息。 这是系统的本体,只有白涟能看到,他忍不住催道:「系统,还需要多久,怎么这么慢!?」 系统冷冷道:「反正已经无路可退了,你急什么?只有在经歷一生中最痛苦的事、神魂变得脆弱的时候,我才有乘虚而入的机会,已经失败过一次,这次还是最后一次机会,当然要谨……」 突然,冰冷的机械电子音戛然而止,白涟一怔,瞳孔骤然紧缩。 只见宣灵的身体里,好像突然出现了黑洞一般,庞大的黑红色数据流一点点进入他体内,想要侵蚀粉碎他的神魂,却被守株待兔的「黑洞」吞噬得一干二净,没留下一点踪迹。 直到宣灵脸上的痛楚之色慢慢褪去,白涟方才如梦初醒,惊惶失措地喊道:「系统,怎么回事!?」 无人回应。 白涟咽了咽口水,又反覆试了好几次,却都唤不出系统面板。 他一颗心渐渐坠落到了谷底,原本的癫狂现在都转化成了浓浓的后悔。 他不该和宣灵争的!系统那个废物,就知道靠不住, 与他这边心如死水地相比,另一边则是一派欣喜。 「醒了!」 「身体怎么样,还有没有不舒服?」 「别怕,我在。」 白涟咬了咬牙,压下心底的不甘。 趁所有人都围到宣灵面前,现在正是他逃跑的好机会! 只要不落到这些人手上,那他就还有一线生机,哪怕不能回原世界,以他的修为,在这个世界也能很好地活下去。 白涟从地上踉踉跄跄爬起来,结果还没往前走几步,蓦然被一鞭子抽中了后背! 那一鞭几乎像抽在他的魂魄上,疼得他登时跌倒在地上,蜷缩起身子翻来滚去地惨叫,豆大的冷汗顺着煞白的脸庞向下滑落。 紧接着,清清冷冷,没有一丝人气的声音如鬼魅般从身后响起。 符叙缓缓道:「你想去哪儿?」 第62章 原着? 宣灵揉着脑袋从云玉尘怀里坐起,刚缓过劲儿,就看见符叙面容冷冷地执着一条长鞭,要抽在白涟身上。 他太阳穴突突跳了跳,连忙拦住道:「别!」 这条鞭子他知道,原着里……不是,他记忆里有这东西的印象,是符叙的本命法器,抽魂鞭,能直接抽在人神魂上,所以这鞭子虽然伤害力没多大,但仍是刑讯逼供第一大利器,原着后期符叙稳坐刑惩院院长之位,少不了这条鞭子的功劳。 只不过,符叙平日里温温和和的,极少亮出本命法器,更不要说用这鞭子打人了,看来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如果不是因为还有想问的,怕白涟被打晕过去,宣灵倒还挺乐意看对方把他承受过的痛苦,也承受一遍的。 但他现在最想知道的是,既然他就是宣灵本人,那这穿书系统和他知道的原着是怎么回事儿? 宣灵脑袋里都快被这铺天盖地的疑问给塞满了,但是很多问题不能当着这几人的面问,只能硬着头皮出声道:「那个,我没事了,能不能让我单独和他聊聊……」 谢玄霖漫不经心扫了眼痛苦地蜷缩在地上的白涟,语气淡淡:「你想问什么,要避开我们?」 薛鸣轩也眉头一皱,道:「他小把戏那么多,你们俩单独在一起,他要是想害你怎么办?」 云玉尘更简洁明了道:「不行。」 宣灵:「……」 好像没人记得,他已经突破化神境了。 这时,符叙忽然开口:「就这么把他绑在这里不是办法,你们先随我来。」 …… 几分钟后。 宣灵几人跟随着符叙,一同来到了天机宗的地下冰牢里。 冰牢里三层外三层都有弟子严格把守着,连只虫子都飞不进去,还是符叙凭藉着天机宗的首席弟子令牌,才一路畅通无阻地把他们带了进去。 进冰牢之前,符叙提醒道:「这里面很冷,记得先催动灵力御寒再进去。」 宣灵下意识握上云玉尘的手取暖,结果就看见另外三人齐刷刷盯着他。 薛鸣轩脸色黑如锅底:「你自己没有灵力的吗?」 宣灵这才想起,他自己好歹也是化神境,催动灵力御寒再简单不过,但他来天机宗这一路上,完全没想到还能靠自己取暖,云玉尘也压根儿没提醒他。 第111页 他尴尬笑了声,心虚地想把手缩回来,却被云玉尘紧紧握着不放,对方道:「无事,就这样吧。」 薛鸣轩还想再说什么,符叙打断道:「行了,进去吧。」 白涟被捆仙索捆着,绳索的另一端在薛鸣轩手上。 薛鸣轩本来就烦,经歷过刚刚那个小插曲之后,更烦了,一路粗暴扯着白涟,根本不管对方在身后被拽得踉踉跄跄,直到被带进了冰牢,白涟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你们要干什么!我再不济也是神梦宗宗主的亲传弟子,就算要关我,也不该由你们几个人决定,更何况这地牢这么冷,你们还把我灵力封住了,是想冻死我吗?我要是死了神梦宗不会放过你们的!」 这座冰牢的墙壁地面都是由特殊的冰块制成的,极度寒冷,专门用来关押罪大恶极的人,就连元婴期修为的修士,都会觉得这寒冷有些难熬,更别提修为一直止步于金丹期的白涟了,只怕冻不死,也绝对不会好过。 谢玄霖闻言,似笑非笑道:「你这时候知道拿神梦宗威胁我们了,会不会太晚了?」 「不过你放心,就算你真的死了,神梦宗也不会怀疑到我们头上,毕竟,外面不是都在传,神梦宗首席大弟子白涟,在和魔族的战斗中失踪了吗?」 「到底是失踪了,还是逃跑了,你觉得神梦宗宗主会猜不到?他最近是真的在派人找你,还是在追杀你,你自己心里清楚。」 「你!」 白涟被戳破,脸色一白,再加上被冻得厉害,嘴唇也都白了,显得柔美的脸格外楚楚可怜,但没人理他。 薛鸣轩更是直接走到最深处的一间牢房前,粗暴地把他丢了进去,用玄铁链锁住了他四肢,接着皱眉问符叙:「这样就好了?真的能关住他?」 符叙没说话,面无表情地启动牢门旁的机关。 只听「轰隆」一声,坚硬的玄铁牢门严丝合缝地关上,紧接着一根粗长的铁钩自墙壁中间伸出,直直刺穿了白涟的肩胛骨,将他钉死在钩子上。 白涟当即惨叫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神情怨毒地死死盯着他们。 符叙这才清清冷冷地开口道:「他的修为太低,构不成威胁,唯一需要提防的就是他口中的『系统』了,他之前之所以能篡改我们的记忆那么久,大概都是借着那个『系统』的能力。」 「不过现在那个『系统』好像不在了,不然他刚刚就逃跑了,关在这里,有结界和弟子防守,总比方才安全些。」 说完,他转身看向一旁心不在焉的宣灵,道:「你要是有想问的,就在这里隔着牢门问吧,要是实在不想让我们听到,我这里有暂时隔绝声音的符箓。」 宣灵一愣,旋即眼睛一亮,道:「好!」 说完,便接过符箓,假装没有看到几人沉沉的目光,一人身上贴了一张。 贴完,他走到地牢门前,盘腿坐在地上,托着腮看着锁链缠身、浑身血迹斑斑的白涟,嘆了口气,道: 「之前让黑蛟暂时逃出封印的是你吧,镜阵也是你算好的,想直接让我死在阵里,我就奇了怪了?你为什么非杀我不可?」 这也是宣灵一直疑惑的,如果说穿书后是因为他抢了白涟的攻略剧情,所以对方才想杀他,那几年前呢? 那时候他也没惹对方吧,想要攻略,直接把他和其他人的记忆抹去了不就好了,为什么还要特意让他神魂俱灭?甚至在发现做不到后,还要把他送到,这是有多大仇多大怨? 而且从白涟方才的只言片语里,也能猜出,能量对于白涟也很重要,但是把他送到异世,肯定要费不少能量,怎么看,这都是一场不太划算的买卖,白涟又不傻,怎么会愿意? 白涟微微抬头,不知道是不是觉得逃出无望,又忌惮符叙再弄出什么手段折磨他,干脆破罐子破摔道:「因为你是这个世界的……」 宣灵看他嘴唇一开一合,最后几个字却像是被消音了一般,皱眉问:「什么?」 白涟也是脸色一变,又重复了一遍,这回却是连说都说不出来了,像是被什么东西压制着无法开口似的,但是只要不提刚才那件事,就又正常了,他神色复杂地扫了宣灵一眼,道:「你看到了,不是我不想说,是天道不让我说。」 天道…… 宣灵眉梢一挑,本来想细问几句,但无论如何白涟也不愿意回答了,还一脸讳莫如深的表情,他只好换了一个问题:「那原着是怎么回事?」 谁知,白涟一脸疑惑,不似作伪:「原着,什么东西?」 宣灵一愣,道:「你不知道原着?你不也是穿书任务者吗?你的系统没告诉你?」 白涟秀美的细眉蹙起,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宣灵:「什么穿书原着的,反正我没听说过,而且我系统刚刚都被你吞了,现在想问也问不了。」 闻言,宣灵瞳孔地震:「刚刚那团黑红黑红的数据流是你的系统?」 他只知道那是白涟的系统弄出来的,但不知道那就是对方的系统本体。 白涟不耐烦道:「你装什么傻?刚才那个是你的系统吧,不是你吩咐的,他能把我的系统给吞了?」 想起刚才吞完数据就躲起来的某只妖兽,宣灵嘴角一抽,总算想起来自己好像也有个系统了。 他的「系统」从来没有否认过「原着」这个说法,可是现在看来,原着大部分,至少白涟和几位「主角攻」青梅竹马这一部分,纯属是白涟捏造的假象了。 第112页 ……难道,问题出在自己人身上? 宣灵脸色一沉,迅速在脑海里唤出缩在角落里装死的妖兽,咄咄逼人道:「你是不是又瞒了我什么?」 嚣张了好一段时间的妖兽,此时可怜巴巴地抱头蜷缩着,好半天才抬头,小心翼翼道:「那我说了,你能不能别生我的气?」 宣灵一瞬噎住,他就想诈诈对方,没想到竟然真的和它脱不了干系。 他语气森然道:「那要看你到底瞒了我什么了,不过你不说,我肯定会生气,到时候……」 妖兽的庞大身躯吓得一哆嗦,委委屈屈道:「好吧好吧,我说就是了。」 「首先,其实我原本不是系统……」 宣灵:「呵,已经猜到了。」 妖兽心虚道:「但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东西,也没有任何之前的记忆,只是一醒来就在你身边了,和你灵识共通,之前你在水里快被淹死的时候,我迷迷煳煳地醒了,然后听到了白涟和他系统说话的声音。」 它还记得当时的场景,宣灵神魂差点被粉碎,它也因此惊醒,正好听到了白涟和他系统的对话。 那个系统当时说:「怕什么,虽然他的身体没办法销毁,但是只要神魂不在了,也不过是一具空壳罢了,我来操控他,让他痴傻疯癫,成为你的陪衬,如此一来,就算他的神魂回来了,也永远翻不了身。」 妖兽继续道:「他们还说了很多,反正都是要害你的,我想救你,但是当时没能量,什么也干不了,只能跟着你的神魂去了别的世界,不过这边的事我也能模模煳煳感知到,所以,积攒够了能量之后,就我学着那个系统,绑定了你,打算带领你夺回本来属于你的一切!」 宣灵一时竟无语凝噎,片刻道:「……停,你先打住,那原着是怎么回事?我不是看文猝死才穿回来的吗?」 妖兽道:「原着其实是我为了装得像一点,编出来的,但是我也没有瞎编,这些剧情都是我预测到的,如果你没穿回来,大概就会成真了。」 「而且,你也不是猝死,是因为我检测到了这边的身体突破了金丹期,我可以共用你的灵力,能量够了,就把你拉回来了。」 听完,宣灵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艰难道:「你编的……?我记得那本是小h文吧???」 妖兽道:「害,你说那个啊,这不是为了吸引你,根据你平常的爱好编的嘛,你手机里不是有好几个g的这种文包,我通读了一遍才……唔!」 宣灵迅速封住识海里妖兽的嘴,皮笑肉不笑地道:「可以了,我知道了,倒也不必说得那么详细……」 第63章 突袭 虽然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会和妖兽绑定在一起,还共通了灵识,但宣灵直觉「冒牌系统」并不会伤害自己。 而且刚才也是它吞掉了白涟的系统,救了自己一命,宣灵还没傻到真的分不清好坏的程度。 他解开妖兽嘴上的封印,杏眼睨了它一眼,示意不许再提「原着」的事,才道:「就这?可是这有什么好瞒着我的?」 妖兽两只毛茸茸的大耳朵耷拉着,尾巴也蔫蔫地垂着,闷闷不乐道:「我要是一开始就说你是原主,你肯定不信,而且我也只是知道你和原主是一个人而已。」 「在你落水以前,我一直都在沉睡,什么都不知道,所以说不说都一样,而且宿主你和我说不走攻略线,那就更没必要知道自己和原主是一个人了。」 宣灵顿时哑口无言。 确实,如果上来就和他说,你就是原主,只不过被白莲花鸠占鹊巢了,现在我带你回来,是为了让你拿回属于你的一切—— 那他肯定会觉得这对方是个神经病,然后立马跑路,再想办法把人甩掉,而且压根儿不会信对方说的一个字,更别提这人还住在自己脑子里,并且来路不明不白了。 他连忙安抚性地揉了揉妖兽的脑袋,道:「好了好了,不生你的气,不过既然你是个冒牌的,那我以后也不能叫你系统了,你有名字吗?」 妖兽立马支棱起来,圆熘熘的乌亮眼珠转了转,尾巴欢快地摇来晃去,道:「没有没有!主人你给我起一个呗!」 改口改得倒挺快…… 宣灵撸了把妖兽金灿灿软乎乎的毛,摸着下巴,沉思良久,一锤定音道:「一身金毛,就叫你招财吧!」 招财一听,立马蔫巴下去,弱弱地发出一声抗议:「这也太俗了,就不能来点高大上的吗……」 宣灵睨他一眼:「你懂什么,大俗即大雅,招财,你再仔细品味品味,这名字多么有内涵,寓意多么好。」 招财还想再挣扎两下,宣灵当即拍板道:「抗议无效,以后我就叫你这个了。」 说完,他出了识海,抬起脸,正好对上白涟一脸探究的表情。 见他终于回神,白涟试探道:「你在和你的系统说话?你能不能问问他,我的系统被他弄去哪儿了?」 宣灵眉毛扬了扬,指了指自己:「我?帮你问?我看起来很像什么二百五吗?」 白涟一噎,脸上勉强挤出个笑容,清丽的脸又露出楚楚可怜的神情,道: 「虽然我们俩之前有点小摩擦,但也都是为了攻略任务,更何况我现在都被关进冰牢里了,什么也做不了,你跟我说一下又没什么。」 第113页 「你说的小摩擦,是指在我没有惹你的情况下,试图让我神魂俱灭,还把我流放异世,并且在我穿回来之后多次动小手脚谋害我,还差点让我和云玉尘死在了秘境里?」 宣灵微微一笑,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衣衫,道:「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你是温柔善良的白衣仙君,我可是痴傻疯癫的炮灰废柴呀,我们这种小角色,一向是非常记仇的。」 当了这么久的对照组,宣灵总算报復回来了一次。 方才他一直心平气和地和白涟说话,只不过是因为还有些事情没搞清楚罢了。 虽然现在他仍然不清楚自己的身份,但是白涟知道也没办法告诉他,有什么用? 而且他自己的身份也没有那么重要,最重要的是他就是宣灵本人,他和云玉尘在一起堂堂正正、天经地义,可不是什么鸠占鹊巢! 想到这里,宣灵笑眯眯道:「看在我心情好的份上,你也受到了惩罚,刚才那个问题,我姑且回答你,你的系统被我的『系统』吃掉了,大概是再也回不来了,当然,更不能来救你了,你就留在这冰牢里自生自灭吧,再见~」 白涟一怔,面容登时扭曲起来,甚至不顾刺穿肩胛骨的尖钩,拼命挣扎,像疯了似的大吼大叫:「你骗人!你说谎!它肯定能回来的!」 宣灵的话可谓是杀人诛心,白涟之所以还能维持着表面上的平静,不过还是抱有系统能回来的期望罢了,只要系统还在,他总能找机会逃出这里。 但宣灵直接粉碎了他的希望,即使白涟嘴上说不信,看那样子,却是应该已经信了七八分。 宣灵当然不知道他的系统怎么样了,甚至连问招财都懒得问,只是为了刺激白涟,才故意这么说的,也算是亲自出了口恶气。 虽然听不见锁链激烈碰撞的噹啷声,但云玉尘几人皆看见问着问着,白涟便情绪激动起来,疯狂地挣扎,当即撕了隔音符,上前挡在宣灵面前,一脸戒备地看着白涟。 云玉尘来得最快,几乎白涟一有动作,他就瞬移到了宣灵身前,牵住他的手,不动声色地注入灵力,检查他的身体状况。 宣灵翘了翘嘴角,心里忍不住滋出了坏水儿,轻轻往云玉尘怀里一扑,假模假样地掉了几滴眼泪,夹着嗓子道:「嘤嘤嘤,夫君,他欺负我~」 薛鸣轩差点一脚绊倒在地。 谢玄霖扇子「啪」一下摔在地上。 符叙勐地咳嗽了两声。 宣灵:「……」 唯独云玉尘接受良好,面不改色,搂住投怀送抱的宣灵,挥出一道灵力,径直落到白涟身上。 白涟顿时定在原地,不仅说不了话,甚至动都不能动一下,浑身上下每一寸骨头都像被生生折断了一般,疼得他几近昏厥,偏偏惨叫堵在喉咙里,只能眼睁睁看着云玉尘风轻云淡对宣灵道: 「我帮你欺负回来了。这个法术能持续三天三夜,让他既说不出话,也动弹不了。」 至于那折断骨头般的疼痛,被他直接略过了。 宣灵本来也就是做做戏,没想真把白涟怎么样,毕竟对方已经够惨了,不用他再出手,闻言立刻笑眯眯点了点头。 倒是符叙眉头轻蹙,多看了云玉尘一眼。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术法完全不像云玉尘说得那么简单,甚至是他们宗折磨罪人的刑罚之一。 云玉尘以往从来都是行得端坐的直,清剿魔族时也一贯是利落出手,给对方个痛快,根本不会用这种手段,更遑论刚才话语间还刻意遮掩了。 只是…… 想起方才愤怒之下掏出的长鞭,符叙抿了抿唇,看了眼脸上笑意盈盈的宣灵,没出声点破云玉尘,而是道: 「暂时就先把他关在这里吧,我会和宗主解释,这几日各宗都在加紧训练,耽误你们的时间了,但现在天色已晚,各位还是先去休息,明日再启程回去吧。」 他刚说完,宣灵还没来得及点头,突然,一个天机宗弟子跌跌撞撞冲进冰牢,直奔符叙面前,苍白着脸结结巴巴道:「符师兄,大事不好了!好像是魔族又有了动作,宗主在主殿等着你们过去!」 几人神色一凛,对视一眼,立马快步出了冰牢。 一出去,看见外面的天空,宣灵瞳孔骤然紧缩。 明明是黑夜,天空却炽亮无比,恍若白日,一道裂缝从天际破开,裂缝处无数攒动的黑影,看不清具体是什么,但能明显看到,数量在急剧增加,乍一看去,像是成百上千万的黑蚂蚁挤在一起。 宣灵骇然道:「这是什么?不会是魔族吧?」 云玉尘神色凛冽,道:「极有可能是魔族,他们可能是想要……重新撕开一道裂缝。」 原本的那道裂缝,自界壁设下后便禁止了魔族通行,虽因为年岁久远,界壁变得不那么牢固,但毕竟前阵子才修补过,多少还能再撑一阵子,只是没想到这些魔族竟然齐心协力,打算硬生生再开出一道裂缝! 而且这架势……绝对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早有预谋! 宣灵顿时一阵头皮发麻,来不及细究,几人立刻御剑朝主殿飞去。 到了主殿,孟怜音早已等候在内,还有一众弟子,皆被她吩咐下去疏散百姓、守着宗门各个出入口。 不少弟子刚经歷一天的训练,歇下没多久,就被叫起来了,但脸上半分睡意也无,有的只是惊慌失措。 第114页 看到云玉尘几人,孟怜音来不及客套,沉声道:「情况你们也看见了,我就不多说了,但这次突袭明显早有准备,而且看那些魔族的方向,应该是朝着沧澜宗去的,符叙,你等会和云贤侄一起去沧澜宗!」 符叙一怔:「那我们宗……」 孟怜音摇了摇头:「关键时刻,几大宗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沧澜宗要是最先失守,我们剩下几个宗沦陷也是迟早的事,我相信其他几位宗主也是这么想的。」 话落,薛鸣轩便将手从传音令牌上抬起,脸色难看道:「我爹娘刚才给我传音了,让我去沧澜宗。」 谢玄霖也沉沉道:「我也是。」 这时,恰好云玉尘腰间弟子令牌也闪过一道光,他立刻注入灵力,随即对宣灵道:「不是师尊,是苍衡长老,让我们俩尽快回宗。」 孟怜音道:「不用担心,你师尊不是已经预料到,魔族近日会有大动作吗?虽然没想到会这么快,但他肯定早有准备,现在最紧要的,是你们几个赶紧回去沧澜宗,路上千万小心!」 宣灵闻言微微一愣,想起昨日云玉尘说的,有事需要单独留下来和孟怜音商议,估计就是这件事了。 只是不知为何,他眼皮一直跳个不停,总感觉有坏事要发生。 强压下心头不安,宣灵率先开口道:「那我们先走了,孟宗主你保重!」 孟怜音定定地看了他一眼,很快,笑了笑,道:「我会的,你也是。」 说完,孟怜音一挥手,转身下去和弟子们一同进行疏散,几人对视一眼,又马不停蹄地御剑飞向沧澜宗。 第64章 大战前夕 路上,招财坐不住了,一直在宣灵识海里焦躁地走来走去,宣灵被他晃得头晕眼花,道:「你怎么看起来比我还急躁?」 招财捂住头,闭着眼睛好半天,才睁开,眼底闪过一抹淡淡金光,急急张嘴便道:「不行,主人,我们还是跑路吧!跑到哪里都行,总之不能回沧澜宗……不,是不能再待在云玉尘身边了!」 宣灵眉梢一挑,道:「你说什么呢?先不说云玉尘,我现在走了不就是临阵脱逃吗?再怎么样也要先回沧澜宗看看再说。」 招财焦虑地薅着自己头顶的毛,道:「可是……可是!」 宣灵道:「可是什么?刚才就看你吞吞吐吐的,我不是说不管什么事都不用瞒着我吗,有事快说!」 招财道:「我说不好……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他一爪子拍上宣灵的头顶,宣灵识海一痛,紧接着眼前纷纷乱乱闪过许多杂乱的画面,最后却定格在一幕宣灵无论如何也想像不到的画面上。 画面背景是一间幽黑窄小的卧室,卧室中央摆着一张大床,「他」面无表情地坐在床上,四肢均被锁链铐着,另一人站在床边,只有侧影,看不到正脸。 不知那人说了什么,「他」突然激动了起来,苍白的脸色因为怒火而涨得通红,额角青筋暴起,站在「他」旁边的人却神色不变,只微微启唇,说了一句话。 宣灵看到「自己」陡然睁大了双眼,嘴唇微微颤抖,神色变得极为惊恐,疯狂地想要挣脱锁链逃跑,可惜却被死死的禁锢在了床上,只能眼睁睁看着男人一步步逼近自己,最后伸手抬起了「他」的下巴,狎昵地在「他」毫无血色的唇上印下一吻。 最后的画面,是原本侧对着他的男人微微转身,露出了一张他熟悉无比的脸,以及一双猩红的眼睛。 「……」 宣灵喃喃道:「……这是什么?」 招财道:「我之前不是和你说过,我能预测未来吗,就是要不少耗费能量,所以我一直不怎么看!但不知道为什么,刚才我一阵莫名心慌,就忍不住看了,结果就看到了这个!」 它看宣灵仍一副没回过神的样子,急得冒火,又道:「主人,我们赶紧跑吧!成魔后的云玉尘太不可控了!万一他要杀了你怎么办!」 宣灵心神不宁,站在剑上险些被迎面袭来的狂风给掀飞下去。 云玉尘明明是在全神贯注御着剑,却像背后长了双眼睛似的,在宣灵快要跌下剑的那一刻,牵住了他的手,道:「小心。」 宣灵低头看了一眼两人交叠的双手,抿了下唇,他就算不相信招财的预测,也相信自己的直觉,刚才他眼皮也一直在跳,有种坏事即将要发生的感觉。 但宣灵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对招财道:「不管你的预测会不会成真,至少我现在是绝对不会走的。」 临阵脱逃这种事,宣灵做不出来。 …… 天边的裂缝,不知何时变得更大了。 裂缝处的黑影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黑压压地挤满了裂缝周围,像是提前商量好似的,黑影连成一线,向沧澜宗的方向飞去。 沧澜宗整个宗内的气氛都压抑到了极点,弟子们经歷过最初的慌张,现在全部镇定下来,个个行色匆匆,忙得脚不沾地。 整个山下的百姓已经全部疏散完毕,这次魔族袭击虽然突然,但是比起上一次,还是给了他们充足的喘息时间。 即使,这点喘息的时间,更像是猎人为了欣赏猎物挣扎的样子而故意留出来的。 这一天一夜,陆仁几乎没有休息过,好不容易得了闲,立马不顾形象地一下跌坐到了地上,不一会儿,另一道脏兮兮的身影也一下跌坐在他身旁。 第115页 他带起的灰尘让陆仁勐咳嗽了一下,缓过来定睛一瞧,看见是喻临,翻了个白眼,呛道:「你坐我旁边干什么,害我吃了一嘴的灰。」 喻临也回呛了他一句:「这地儿又不是你的,我想坐就坐,你看不顺眼就挪别地儿去,反正我是没力气再动了。」 两个人皆是忙了一天一夜,浑身力气都像是被抽干了似的,现如今骂起人来都有气无力的,听着不像是在对骂,倒像是难兄难弟互相安慰。 陆仁累得懒得再接话,眯着眼,看着远处天边的密密麻麻的黑影。 昨天,他刚看到这一幕时,吓得腿都直打哆嗦,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这回要来真的了! 尽管全宗上下的弟子都惶惶不安,但是总不能眼睁睁等死,只能手忙脚乱地动起来,把能做的都做了。 但是越做,陆仁心里反而越不踏实,因为这些魔族实在太反常了。 比起上次鬼鬼祟祟地挑了个他们最虚弱的时候就攻上来,这次的魔族来势可以说是大张旗鼓、轰轰烈烈了,还给了他们充足的备战时间,好像十分自信,生怕他们不知道,而且压根儿也不担心他们的防备似的。 陆仁皱眉想着,旁边喻临也跟着他看了看天,眼神里带着明显的恐惧,声音很低地问了一句:「……你觉得,他们什么时候会飞到我们这里?」 凡剑皆有灵,不愿为魔族使用,所以这些魔族,都是凭藉着魔界的一种灵智低微的低阶魔物血灵蝠才能「飞」来,血灵蝠别的不行,但是飞行速度很快,哪怕是从遥远的裂缝那端飞来,也要不了几天,估计,不出半个时辰,就能攻至沧澜宗。 陆仁睨了喻临一眼,嗤笑一声:「你怕了?那昨天苍衡长老说,不想留下来的弟子可以自行出宗躲起来,你怎么不躲?」 喻临一恼:「你笑什么?那些魔族来势汹汹,越逼越近,我怕一下不是很正常?你都没走,我为什么要走!」 「再说了,就算躲,又能躲到哪儿去,要是连我们修真界都拿这些魔族没办法,那人界沦陷也不过是早晚的事……」 说着说着,喻临明显也觉得这一战希望渺茫,丧气地垂下头,不说话了。 陆仁道:「那你还不算傻,昨天你要是敢举手,我肯定第一个跳出来,赶在魔族来之前先骂你骂个痛快,毕竟万一之后死了,就骂不了了。」 话落,他余光忽然瞥见远处高空掠来的几道身影,其中一名红衣人影格外醒目,他「蹭」的一下拽着喻临站起,道:「不过,架还没打呢,我们也不一定会输,你怎么先垂头丧气上了?走,宣师兄他们赶回来了,我们去看看!」 宣灵一落地,便被陆仁撞了个趔趄,对方哥俩好地揽上他的肩,「啧」了声,脱口而出:「宣小灵,你来得也太慢了,我还以为你要临阵脱逃呢!」 说完,他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具体是哪里不对劲,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宣灵却是心知肚明,之前托白涟的「福」,跟他有关的人的记忆几乎都被篡改了,薛鸣轩他们恢復了记忆,沧澜宗的弟子自然也都恢復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一个人感到奇怪的,而是自然而然地就接受了这些记忆。 喻临也围上来,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道:「还好宣师兄你们赶回来得早,我们快去山门口吧,宗主和长老们都在那里等着!」 宣灵几人跟着他们赶到山门,只见近千名弟子排成四方阵列,腰悬长剑,形容肃穆,气势十足,此外,其他几个出入口也各自安置了数百名弟子。 辜平和苍衡等一众长老立在最前方。辜平看到薛鸣轩几人,免去行礼,也顾不上说客套话,沉声问:「其他几个宗门现在情况怎么样?」 薛鸣轩在长辈面前,也收了点性子,道:「已经疏散好了,我爹娘说让您不用管,他们那边能应付得过来。」 虽然爹娘这么说,但薛鸣轩仍是放心不下来,眉宇间都透着一抹急躁。 他爹暂且不说,他娘就是个普通人,遇上魔族只有死路一条,可他这种时候却不能贴身保护,万一他娘出了什么事…… 肩膀突然被轻轻拍了拍,薛鸣轩一怔,回头对上宣灵认真的眼神,宣灵安抚道:「放心,薛宗主那么厉害,肯定能保护好你娘亲的,你娘亲现在肯定也很担心你,你现在最要紧的,就是保护好你自己。」 薛鸣轩眼睛一热,立刻扭过头,道:「我当然知道,用你说!」 宣灵习惯他这脾气,倒不觉得尴尬,只是觉得都到了这种时候了,小少宗主居然还这么嘴硬,也是没谁了。 谢玄霖道:「我们宗是一样的情况。」 符叙微微蹙眉,道:「我们宗也是,看来,这次袭击,主要还是冲着沧澜宗来的。」 辜平颔首:「既然魔族打算拿沧澜宗开刀,那我们就更不能让他们成功。」 随即,他毫无预兆地喊了一声:「宣灵,接着。」 宣灵下意识伸手接过,定睛一看,居然是一把剑,他迟疑道:「给我的?」 辜平点了点头:「此剑名为白虹,与玉尘的青霜用同一块千年寒玉打造而成,原本便是要给你的,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 他话音刚落,云玉尘腰间的青霜剑便像在回应他似的,激动地上下浮动着,发出轻微的嗡鸣声。 第116页 宣灵闻言立刻拔剑出鞘,手指在看似平平无奇的剑刃上一抹,血液流出,霎时间,耀眼的白光陡然大亮,差点闪花了宣灵的眼睛。 不过还好这光只出现了一瞬,紧接着便暗下来,雪白的剑刃散发着柔和的光晕,白虹剑像活了过来似的,亲亲密密地往宣灵身上凑。 「好剑!」 宣灵眼睛一亮,握住剑柄,登时觉得自己还可以再打上三百回合。 只是还没来得及试上几招,就听云玉尘冷声道:「来了。」 他抬头一看,不远处天边浓烟滚滚,成百上千的血灵蝠扇动着巨大的黑色翅膀,载着魔族,直冲沧澜宗而来! 第65章 少尊主 站在魔族大军首位的,竟然还是沧澜宗的老熟人。 辛景负手立在血灵蝠背上,仍是一袭白衣,一派气定神闲的模样,跟身后一群一身黑的魔族对比鲜明,显得格格不入。 他沖宣灵微微一笑,温声细语道:「宣公子,又见面了。」 宣灵被他的语气噁心地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可还没忘记,这人上次临走前,抹了他一脸的血。 那时候的语气,可不像现在这么温和。 他也不客气地回呛道:「是啊,我也没想到呢,没想到这次你还敢来,是嫌上次被打得不够惨吗?」 说完,他看了眼辜平,辜平甚至懒得和辛景多费口舌,直接一道兇悍灵力朝魔族大军撞去。 「唰唰唰」,顷刻之间,一大片魔族倒了下去,辜平收回手,面无表情,不咸不淡道:「什么时候,你这种杂碎也敢在我面前,对我的弟子叫嚣了?」 解气! 宣灵顿时身心舒爽,要知道,辛景可是魔界五位城主之一,哪怕是苍衡,上次也对他多有忌惮,估计辛景也是第一次被人叫成「杂碎」,但偏偏,辜平有这个资本。 果然,辛景脸上笑容一僵,不过很快,他就恢復了气定神闲的神情,眯着眼看向辜平,似笑非笑道: 「不愧是沧澜宗宗主,修真界第一人,当然看不上我们这种小角色,只是我们尊主让我此次代为问问您,上次界壁一战,您被我们尊主击中的那一掌,现在恢復得如何了?」 问言,苍衡等几位长老们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弟子们却都还一头雾水:「……尊主?他们这些魔族还有尊主吗?」 「我记得上任魔尊不是早在二十年前就陨落了吗,现在哪儿还有什么尊主?」 「就算有,恐怕也敌不过我们宗主吧,我们宗主可是大乘期!」 宣灵心里暗道一声不好,上任魔尊陨落的消息,不过是二十年前各大宗主为了缓解恐慌而编造的一个谎言,要是这种时候让弟子们知道这上任魔尊没死,还快出来了,恐怕不等魔族们攻上来,他们自己人先乱了阵脚。 辜平显然也是这么想的,他形状锋利的眉梢一扬,冷冷道:「废话那么多干什么,我能好好站在这里,就证明你们尊主也不过如此,倒是你,今天来了,就别想回去了!」 说完,他便身形一闪,瞬移至辛景面前,提剑便砍。 苍衡也沉声下令:「所有弟子听好,一人血灵蝠头部将它射下来,其他人配合杀掉上面的魔族!」 霎时间,背着弓箭的弟子齐齐后退,几百支箭伴随着尖锐的破空声,「嗖嗖嗖」直直朝着魔族所在方向射出。 一时间,漫天箭雨宛如疾风骤雨,「噗通噗通」几声,血灵蝠应声坠地,上面的魔族甚至来不及反应,便被持剑冲上来的弟子狠狠一噼,脑袋和身体分了家,咕噜噜在地上滚了几下,猩红的双眼死不瞑目地望着天。 弟子们本来便只是缺乏实战训练,且上次被魔族突袭吓得方寸大乱,才失了平常的水准,这次不仅准备充分,宗主长老和师兄们也各个都在,甚至还有别宗的弟子前来支援,顿时如同吃了定心丸,士气大涨,一鼓作气清剿了一大片魔族,那有条不紊地配合,宣灵看了都想勐夸几句。 他和云玉尘几人更直接,果断运起轻功,冲进魔族堆里开杀。 宣灵虽是第一次用白虹,却熟练无比,只见他身形飘逸,一袭红衣在黑压压的魔族堆里时隐时现,一沾即走、见隙即进,看似轻飘飘的一剑,却是势如千钧,「铛铛铛」兵刃相撞,噼里啪啦带起无数火花闪烁,白亮剑刃翻飞所过之处,魔族顷刻间便一个也不剩! 再看云玉尘几人那边,个个出手利落,很快,山门处硬生生被他们杀出一片空荡荡的区域。 然而,即便如此,宣灵也不得不承认,这群魔族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 清完一片,立马涌上来另一片,哪怕杀魔族轻松得如同砍瓜切菜,这样反覆来个几次,也会疲惫。 宣灵如此,底下的弟子更是亦然,原本密不透风的队伍因为一个弟子的疏忽,出现了一个小漏洞,立刻被伺机的魔族抓住机会,往那缺口里冲去! 「轰!」 宣灵心中一悬,连忙定睛朝那方向一瞧。 云玉尘一瞬赶到,灵力一轰,将那魔族死死轰到地上,生生撞出了一个坑,那弟子安然无恙,只是被吓坏了,呆呆地坐在地上,被其他弟子手忙脚乱地扶起。 「这样不行!」 云玉尘等弟子整好队,重新返回至魔族包围圈内,一剑带走几个魔族,沉声道:「他们想打消耗战。」 第117页 薛鸣轩一脚踹飞抱住他腿的一只魔族,俊俏的脸上多了零星几滴血点,平添了几分戾气,怒道:「杀几个来几个,他们到底还有多少!?」 谢玄霖利落地一扬扇,削豆腐般削掉了一个魔族的脑袋,眯眼看向还在与辜平缠斗的辛景,道:「没错,那个什么城主,一直在躲,从不和辜宗主正面对上,好几次辜宗主都要袭上他命脉了,都被他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躲了过去。」 宣灵也一直留心着辜平那边,虽然辛景看上去十分狼狈,全身上下多处被辜平的剑气扫到,多了许许多多的血口子,但和一个大乘期修士对上,他能撑到现在,本身就不对劲。 辜平显然也意识到这一点,攻势一缓,一挥袖,排山倒海般恐怖的修为压制顿时将包括辛景在内所有魔族逼退至几米之外,淡声道:「你们想拖延时间,手段未免太过拙劣。」 辛景抹去嘴角溢出的鲜血,脸上却不见挫败,反而目光炯炯,哈哈一笑道:「拙劣又怎么样?有用就行!我们魔族别的不多,就是魔多!怎么,辜宗主现在是打算好好谈谈了?」 辜平不答,反道:「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辛景两眼一弯,笑嘻嘻道:「到现在辜宗主还不明白我们魔族的目的吗?当然是占领人界了,凭什么人族就可以占着人界的大好河山,而我们魔族却只能被困在穷兇险恶、寸草不生的蛮荒呢?」 辜平冷冷地盯着他,一字一顿道:「魔族天性暴虐嗜杀、奸淫掳掠、无恶不作,放任你们进入人界,那人族将永无宁日!」 「既然如此……」 辛景手一摊,耸了耸肩,漫不经心扬起下巴,道:「那你们人族就干脆都去死就好了。」 「你!」 有弟子气不过他视人族如蝼蚁的态度,愤然出声:「我们宗主说得果然没错,你们魔族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该……该死的是你们!」 「哦?」 辛景眉梢一挑,像听见什么笑话一般,噗嗤笑了两声,慢悠悠道:「是,如你们所言,我们魔族暴虐嗜杀、奸淫掳掠、无恶不作——」 他话锋一转,脸上笑意加深:「可是你们膜拜敬仰的辜宗主,怎么还收了一个魔族徒弟呢?」 气氛陡然凝滞。 辜平和几位长老的脸色几乎是瞬间沉了下去,苍衡更是铁青着脸,一道灵力直轰向辛景,「你住口!」 辛景泰然自若地躲过这一击,笑眯眯道:「苍衡长老,您这是心虚了?」 弟子们这才纷纷回过神来,一脸茫然,显然是没明白辛景的意思。 「他刚刚说什么……?宗主不是只有一个亲传弟子吗?」 「云师兄怎么可能是……骗人好歹也编得真实点吧?」 「他们这是恼羞成怒,干脆胡乱给我们泼脏水来了?」 宣灵瞳孔一点点缩紧。 第一感觉是荒谬,云玉尘魔族血脉的事,就这么暴露了? 简直毫无预兆。 紧接着反应过来后,宣灵想也不想冲上去握紧云玉尘的手,脱口而出道:「别信!」 可是再然后,他就说不出话来了。 一股钻心的痛楚蔓延至五脏六腑,宣灵脸上顿时血色尽失,手指脱力松开,捂着肚子,勐地偏头吐出一口血来。 薛鸣轩三人立刻围上来,薛鸣轩焦躁的骨节捏得咔咔作响,谢玄霖率先把上他手腕,眉头紧皱道:「没查出什么问题。」 符叙掏出帕子,一言不发,帮他擦干净了唇角的血。 宣灵意识不清,顺手推开眼前的人,费力眨了眨眼,看到云玉尘站在他前方,头也没回一下,好似站成了一座石像。 他莫名一阵心慌,甚至不顾身体里钻心刺骨的痛,又大喊了一句:「别信!」 辛景看向他,脸上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意,笑吟吟道:「宣公子,都这种时候了,你不先关心关心你自己吗?」 「毕竟,魔魂丝的滋味可不好受。」 宣灵顷刻间明白过来,咬牙道:「你们故意引我去查沐风!?这是你们设计好的!」 辛景慢悠悠道:「非也非也,这只是尊主一个人的意思罢了,就连我也不知道,不过,倒是方便了我现在。」 宣灵察觉出他话里有话,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魔魂丝不只有操控寄主一用,也可以用以寄生于修士体内,吸食血肉灵力,若魔魂主人不解除寄生,那么寄主就要一直承受着钻心剜骨的痛楚,直到被吸成一具空壳,方能解脱。」 辛景负手,微微一笑,继续道:「当然,还有另外一种方法,若有比魔魂主人更为强大的魔族,愿意帮你抽出魔魂丝,当然也可以。不过,这魔魂的主人,就连我也是敌不过的,恐怕,整个魔族之中,除了尊主,就只有你眼前这一位,能救你了。」 宣灵瞬间嵴背发凉,只听辛景不慌不忙,转向云玉尘,含笑说完最后一句话:「所以,少尊主,你要不要救少夫人呢?」 第66章 抢人 「少、少尊主,是什么意思……他为什么叫云师兄少尊主!?」 「他说的尊主,难不成是上任魔尊?那少尊主就是那魔尊的儿子?说起来,好像、好像云师兄当年是被宗主带上宗门的,没人知道他父母是谁……」 「你的意思是云师兄是……你放屁!稍微有点脑子都知道这不可能,我们跟云师兄一起生活了十几年,他是不是魔族,我们还能不知道!?」 第118页 「可、可是……你们快看!云师兄的眼睛!!!!!」 宣灵心里咯噔一声。 云玉尘以剑指地,不知何时,那剑不安分地颤动起来,发出尖锐的嗡鸣声,仿佛极为抗拒云玉尘的触碰似的,如若不是云玉尘牢牢按着它,可能早就挣脱逃跑了。 饶是如此,锋利的剑刃仍是在挣扎中,割破了那冷白如玉、骨节分明的手指。 丝丝缕缕的鲜血顺着手与剑柄相握的地方,蜿蜒流了一地,红得触目惊心,细看之下,甚至能看见黑气萦绕。 看到这一幕,原本被辜平威压震住的魔族们明显躁动了起来,双目发红的紧紧盯着那不断淌着的鲜血,喉咙里发出贪婪的吞咽声。 「是少尊主!跟尊主流着一样的血,就是这个味道,我绝对不会认错!」 「尊主是上古天魔种,那少尊主怎么说也算半个天魔族了,这可是最强大的魔种之一!」 「这也太浪费了,这些血,哪怕只有一滴进了我肚子里,那我就有望突破高阶了!!!」 闻言,握着剑的男人似乎轻笑了一声,「呵。」 终于,他不紧不慢地转过了身,面朝宣灵和一众弟子这边。 只见,原本冷淡俊秀、正气凛然的一张脸勾起一抹玩世不恭的笑容,硬生生破坏了原本的端正,显出几分妖邪之气—— 而那血红的双眼,更是不可能出现在魔族以外的人身上! 「不想疼的话就过来,我帮你毁了魔魂丝。」 这话明显是对宣灵说的,「云玉尘」含笑的声音还带着丝丝宠溺,但宣灵还没来得及回答,电光石火间,辜平暴闪而至,面对「云玉尘」,出手便是杀招! 霎时间,狂风四起,猎猎作响,「云玉尘」提剑便挡,但青霜并不听他的话,使劲扭动身体,不过幸好还是「铛」的一声,挡下了这道攻击。 随即,「云玉尘」嫌碍事,「啧」了一声,随手丢掉青霜,改剑为掌,也是毫不留情地往辜平轰去! 那一瞬暴涨的魔气,任谁来了也不可能说这不是魔族! 所有弟子的脸色皆是煞白,不知道该帮哪一边,魔族们反倒热情高涨,哈哈笑道:「你们怎么还闹起内讧了,不是说你们云师兄绝对不可能是魔族吗?」 宣灵压根顾不上管其他人,视线一错不错盯着正在打斗的两人,一颗心高高悬着,好几次辜平的攻击差点落到云玦身上,他都要惊叫出声了,云玦却又险险躲过。 只是,云玦刚刚出来,体内魔力尚且还没恢復,又怎么可能是辜平的对手?只一会儿,防守便显得力不从心起来,恰好被辜平抓住,悍然一掌袭去,被云玦硬生生承下来! 宣灵瞳孔一缩,忍不住喊道:「云玦!」 云玦抹去嘴角溢出的鲜血,面不改色,眉梢一挑,笑吟吟道:「叫你夫君做什么?」 转而又对辜平道:「师尊,你还真是容不下我,关了我这么多年,我好不容易出来了,你就这么想让我死?」 辜平闻言,动作一滞,被云玦逮个正着,也是一掌送上,浓烈的魔气瞬间侵蚀了那一片衣袍,他又笑道:「师尊,别发呆啊,我也是不会留情的。」 辜平顿时勃然大怒,云玦却是不欲继续与他缠斗下去,急速后退数丈,随手粗暴拽过一名弟子,挟持至身前,笑眯眯威胁道:「谁来,我就杀了他。」 那弟子瞬间脸色苍白如纸,满眼不可置信:「云、云师兄……」 苍衡原本一直犹豫着没有上前插手,见此,也怒道:「你在干什么!?他可是你师弟!」 云玦眼底闪过一抹冷色,反问道:「辜宗主难道真的把我当徒弟吗?」 苍衡一噎,云玦见状也没了笑意,噼手夺过那弟子手中的佩剑,横在他脖颈上,只一寸便要割破皮肤,他寒声道:「我从来不开玩笑。」 辜平冷肃道:「你以为这样就能威胁到我么?」 「这么多年过去,我看你还是不懂事!」 云玦面色骤然扭曲了一瞬,眼中血丝蔓延,周身魔气愈加浓郁,紧接着,他便面无表情地将剑一点点贴近那人质弟子的脖颈,看似平静地,缓缓道:「威不威胁得到你,一试便知。」 宣灵心道:「不好!」 别人不了解云玦,但他可是知道的。若是平常时候,云玦断然不会真的杀了那弟子,他这人看上去兇巴巴,却是极为好哄的,只是,那是在正常情况下,若是受了刺激,魔性大发,他也不知道云玦会干出来什么事!要是真让他杀了那弟子…… 眼看那剑锋离那人质弟子的脖颈只剩毫釐之距,宣灵咬牙忍痛从地上爬起来,虚弱地喊了一声:「云玦,我好疼……」 云玦一怔,看向他,宣灵刚才一直强忍着魔魂丝带来的痛楚,额头冒着细汗,乌黑的睫毛被打湿连成一片,下唇都咬出了血,看上去可怜兮兮的,云玦声音不自觉地放柔:「疼还不快过来?是要我过来抱你吗?」 他说着,拽着那弟子就要走过来,宣灵也拖着步子往他的方向走,下一秒,薛鸣轩便持剑拦在了他面前,瞪着他怒道:「你去什么去!我不准!」 云玦好不容易才晴朗起来的脸色立刻又阴沉了下去。 宣灵生怕晚一步,那弟子真的要命丧黄泉了,语气差到极点,道:「你让开,别拦我!」 薛鸣轩一愣,反应过来双目几乎喷火,咬着牙道:「你没看见他是魔族吗?你也想上去给他当人质!?」 第119页 谢玄霖沉声道:「他不是不知道,甚至,应该说是早就知道了,不然,为什么叫他云玦?云兄什么时候叫过这个名字?」 薛鸣轩脸色骤变。 宣灵道:「是,所以别拦我!」 谢玄霖和薛鸣轩同时道:「不可能!」 符叙神色冷凝,虽是什么也没说,但那拦在宣灵身前的姿态,已经表明了立场。 云玦看着他们那把宣灵围得严严实实的架势,险些气笑:「我记得,他是我道侣吧?你们这是想抢人?」 谢玄霖淡淡道:「从你被发现是魔族的那一刻起,就不是了。」 修真界中的道侣关系主要靠道侣契来维持,道侣契只在同为人族的两个人身上才会生效,想来,云玉尘和宣灵先前结下的道侣契,大概率是无效的。 薛鸣轩浓眉倒竖,俊俏的脸上戾气横生,道:「和他废话什么?直接打便是!」 说完,他便沖了上去,和谢玄霖一起与云玦缠斗在了一起! 谢玄霖和薛鸣轩皆是元婴期,薛鸣轩更是刚突破没多久,两人对上化神境的云玉尘没有胜算,但云玦刚刚甦醒,魔力尚且未完全恢復,刚刚还被辜平击了一掌,一时竟奈何不了他们两个。 宣灵看得心惊肉跳,几次欲冲出去,却因为身体虚弱,提不起灵力,皆被符叙拦下。 他心急如焚,苍白着一张脸,抿唇对符叙道:「真的不能放我出去么?」 符叙神色冷淡,往日的温润儒雅不见,长睫微微垂落,道:「宣公子,想必不用我提醒,你也知道,修真界对于魔族是什么态度。」 宣灵当然知道。 凡是魔族,不管是谁,一律格杀勿论。 「所以,别再往前了,不然……」 符叙正欲说下去,忽然,宣灵握住了他的手。 一张苍白漂亮的脸凑近了他,宣灵圆润的杏眼微微泛红,氤氲着的泪雾好似一眨眼就要坠下来,他颤声道:「可是我好疼啊……」 符叙蓦然僵住了。 一剎那,宣灵神色一厉,抓住他这短暂的失神,忍痛聚起方才积攒的灵气,吼了一声:「对不住了!」便狠狠朝符叙一掌拍去,半点没留手,紧接着轻功一跃,眨眼掠至正在缠斗的三人之间。 那边,恰好云玦不知看到了什么,动作有一瞬间的凝滞,被薛鸣轩和谢玄霖捕捉,对视一眼,双双提剑,合力攻向他命脉。 云玦回过神来,阴沉着脸,莫名其妙发了怒,浑身魔气骤然暴涨,竟干脆不打算防守,而是硬碰硬的也打算噼剑回敬一击,却不料,下一秒,宣灵直接不管不顾地挡在了他身前,似要一己之力生生扛下他们两方的攻击! 「你!」 「小心!」 薛鸣轩和谢玄霖同时一惊,瞳孔骤然紧缩,然而攻击却来不及收势了,眼看着那剑锋就要刺穿宣灵心口,说时迟那时快,云玦果断扔剑,一手勾住宣灵的腰,把他带到身后,一边转身,就这么承下两剑! 「噗呲噗呲!」 接连两声长剑穿透血肉的声音,一剑自云玦肋下两寸、一剑自心口穿出,云玦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头也不回「唰唰」把两柄剑抽出丢到一边,旋即将宣灵往怀里一搂,再度转身,俊美妖气的脸上翘起一个得意洋洋、心满意足的笑容,加上他胸前那两个血洞,简直邪性到了骇人的地步—— 他挑衅地沖薛鸣轩几人扬眉,揽着宣灵,一字一顿,森森笑道:「我、的、了。」 第67章 拜拜! 宣灵眼睛一眨,一串血珠从脸颊滚落,有些茫然无措的,盯着云玦胸前那两个血洞。 云玦炫耀完,低头伸手揩去他脸上的血迹,微微勾唇,笑道:「吓到了?」 「放心,死不了,就是癒合要费点功夫罢了。」 「……」 宣灵道:「你有病吗?」 云玦脸上笑意一凝,「……什么?」 宣灵咬着牙,扶着额,胸口一阵血腥气翻涌,终于撑不住,腿脚一软,往他怀里一跌。 云玦连忙扶住他,还没来得及再问,迎面便被宣灵「啪啪」甩了两耳光,紧接着,宣灵勐地拽过他衣领,一点不管在场众人,毫无形象地破口大骂道:「我问你是不是有病?!」 「你他妈吓死我了知不知道!!!」 云玦:「……」 那两巴掌可以说是压根儿没用什么力气,软绵绵、轻飘飘的,简直跟小猫挠儿似的,除了在云玦冷白如玉的脸上留了点浅浅的红印子外,连那抹微乎其微的疼痛都是转瞬即逝。 但是,一个血脉强大的魔族,被当众扇了两耳光,可以说是奇耻大辱了。云玦的脸色当即沉下去,血红的眸子一眯,眼中似有戾气闪过。 在场的所有人都忍不住为宣灵捏了把汗。 薛鸣轩更是嵴背绷紧地死死握着剑柄,一副云玦敢动宣灵一根毫毛,就要冲上去和他拼命的架势。 宣灵好不容易才缓过劲儿来,心跳得没那么剧烈了,深吸一口气,抬头正对上云玦微沉的双眼,顿时,一股恶气又涌上心头,狠狠回瞪了他一眼,道:「你看什么看!」 谁知,云玦表情一变,顶着张微红的俊脸凑近他,装模作样地嘶了两声,委屈道:「你打我打得这么疼,我还不能看你两眼了?」 「……」 宣灵懵了懵,看了眼自己的手,半晌,不确定地道:「疼吗?」 第120页 他刚刚被魔魂丝折磨得死去活来,虚弱得都没什么力气了,那两掌下去,应该就跟树叶子被吹到脸上似的,怎么会疼? 云玦却掷地有声道:「疼!」 说完,他又对宣灵侧了侧脸,指了指脸颊上的那一片微红,道:「这就是证据!」 众人:「……」 证据个屁啊那点红印子你要是不提马上都快消下去了吧! 偏偏宣灵好像还有点被忽悠进去了,抬着云玦的脸端详片刻,喃喃道:「好像是有点儿……」 辛景被晾在一边,看了半天戏,终于坐不住了。 他是来搅浑水的,又不是来看宣灵和云玦秀恩爱的,于是皮笑肉不笑地扬声打断道:「少尊主,别忘了魔魂丝。」 他这么提醒,倒不是真的担心宣灵的身体,而是有意无意,在提醒众人云玦的身份罢了。 方才一连串的激烈打斗,几乎没有给人反应思考的时间,尤其是那几人为了抢宣灵而大打出手,更是「精彩无比」,堪比兄弟阋墙、同室操戈的一齣好戏,甚至让弟子们忽略了云玉尘的魔族身份,光顾着关注「美人」最后到底花落谁家了。 而现在,局面陷入僵持,弟子们纷纷清醒回神,齐齐后退几步,无不如临大敌地对着曾经崇拜尊敬的「云师兄」亮出了武器。 见状,云玦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辛景,唇角一掀,冷森森道:「再用这么噁心的称唿叫我,我一定会把你的舌头拔下来。」 说完,他也不装痛了,站直身,手掌轻轻在宣灵肩头一拍,一缕黑色雾气被他掌力吸出,随即掐灭,消失得一干二净——正是那阴魂不散的魔魂丝,这下终于也算是「魂飞魄散」了。 如此一来,即便不想承认,云玦「少尊主」的身份也坐实了。 一瞬间,他和宣灵两人就成了众矢之的。 宣灵前脚刚恢復,后脚就要面对这一堆烂摊子,顿时头痛无比。 偏偏云玦还不让他省心,低声悄悄对他道:「你想不想走?我带你私奔。」 宣灵一本正经道:「我们是道侣,一起走合情合理,不算私奔。」 云玦道:「和你结婚的又不是我,算私奔。」 宣灵道:「不……算了!你能怎么带我走?」 想到什么,他冷笑一声:「靠你胸前那两个洞?!」 「……」 云玦顿了一下,居然认真开始思考这个方法的可能性,道:「反正普通刀剑杀不死我,我抱着你,你躲在我怀里,然后我硬冲出去?」 「……那么多人,你会被捅成烂泥的。」 云玦笑眯眯道:「你不要小瞧了我,天魔族的自愈能力非常强大,哪怕被捅成烂泥,我也能活过来。」 不是不会被捅成烂泥,也不是被捅成烂泥也不会死,而是,「哪怕被捅成烂泥也还能活过来」。 宣灵默了片刻,竟然分不清云玦到底是真的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半晌,缓缓道:「云玦,你要是再这么说,我是真的会生气的。」 云玦微微一怔。 像是真的被这轻飘飘的几个字给吓住了,他动了动嘴唇,半天,也没说出来一句话。 宣灵也不想再理他了,转头望向一脸悠哉、隔岸观火的辛景,沉下声来,道:「你们魔族大费周折来此,不会就是为了看戏吧?」 辛景微微一笑,不疾不徐道:「不全是。不过,既然此行最重要的目的已经达到,反正而且人界被我们魔族占领也不过是早晚的事,看看戏也不碍什么事,宣小仙君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你们宗主被忽略了太久,好像有些不耐烦了。」 宣灵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辜平,脑海里同时浮现起,之前辜平毫不犹豫对他说过的那句话—— 「我会亲手杀了他。」 他看见,辜平冷肃着脸,伸手握上腰间悬着的那柄漆黑长剑。 那是辜平的本命剑,通常以辜平的实力,能让他动用本命剑的,二十年来,唯有上任魔尊赤焱君。 现在,他却对云玦动用了这柄剑,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他十分坚定,并且铁了心地想让云玦死! 宣灵吸了口气,环顾四周,他现在和云玦一个受伤,一个刚摆脱魔魂丝,灵力暂时溃散难聚,又腹背受敌,魔族和沧澜宗的人都不会放过他们两个,所以不管怎么看,都没有丝毫逃出去的可能。 但是,谢天谢地,他还有招财! 宣灵不由分说,打开识海,喊了声「招财」,苦笑道:「……对不起啊,可能真的没办法丢下他跑路了,而且,还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招财打断他道:「算了算了,我就知道!」 「不过,你真的想好了?现在走,你还有把自己摘干净的机会,要是我现身,不仅你和云玦会被打成一伙的,就光是我的存在,你也没办法解释……」 宣灵不知道招财的具体实力,但是毕竟之前连黑蛟也能轻轻松松被招财打败,再加上打所有人一个出其不意,招财想要载着他和云玦逃跑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妖兽在三界的名声,也不比魔族好多少,人族不用说了,「非我族类,其心必诛」不是说着玩的,人族除了自己,谁都容不下,至于魔族,早就想要降服妖兽为己用,宣灵只有化神境修为,一旦暴露了招财的存在,再加上一个云玦,要是跑了,怕是魔族人族都恨不得掘地三尺将他找到。 第121页 但,要是有别的方法,宣灵也不会麻烦招财了! 他道:「解释不了就不解释了!先走了再说!」 招财见状,也知道大概是劝不动他了,道:「那行,你再多拖延点时间,刚才为了预测未来,耗费了不少能量,再等一会儿才能恢復真身……小心!」 不用他说,宣灵也感受到一股强烈的罡风袭来,这狠厉的架势,不用猜都知道是辜平出的手,他正要抬剑格挡,忽地,云玦单手勾住他的腰,脚步虚虚一踏,转眼闪现到另一侧,让辜平落了个空。 但辜平哪会善罢甘休?紧追而来,宣灵急忙挣脱云玦的怀抱,喝道:「不用保护我,一起!」 说完「铛」的一声,白虹便和辜平的剑撞上,宣灵虎口震得发麻,退后一步,甩了几下手掌才恢復知觉,看了眼还完好无损的白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情复杂:这剑还是辜平给他的,没想到这么快就和辜平打上了! 而且,辜平是真的没留手啊! 云玦道:「你小心点,这老头阴得很!」 辜平哼了一声,攻势不减,边打边问:「宣灵,你拿我之前的话当耳旁风吗?你确定还要向着他?」 宣灵道:「辜宗主,我先问你一个问题,你现在是打算怎么样?亲手杀了你亲徒弟吗?」 辜平眯了眯眼,道:「先打到他认错,再关起来,我能关他一次,就能关他第二次!」 宣灵唿吸一窒,这两人还真是总能精准踩到对方那个的雷区,他不用看,都知道云玦现在的脸色必然难看到了极点,果然,云玦怒道:「我看错的是你!」 怕他情绪失控,暴露出更多破绽,宣灵忙道:「冷静,别被他影响了!」 说着,又抬剑一格,这一下,比刚才威力还大,宣灵几乎整只手臂都麻了,这时,云玦突然诧异地一扬声:「你受伤了?」 宣灵一愣,定睛一瞧,才发现辜平右肩前的衣襟不知何时渗出了丝丝血迹,极其细微,如若不是云玦提醒,宣灵压根儿不可能注意到,又听云玦道:「他惯用左手,右肩又受了伤,你也攻他这个地方试试。」 宣灵下意识照做,他和云玦一人一边,辜平顾得上就云玦就顾不上他,只是方才辜平的防御几乎密不透风,他好几次剑尖都碰到对方了,又被弹开,然而,这次,剑尖却是毫无阻碍地刺进了辜平的肩膀。 宣灵:「?!」 他急忙收剑,震惊地盯着剑尖上的血迹,云玦却是哈哈笑道:「看来,你也不怎么样啊。」 宣灵:「……你快闭嘴吧!」 他看着辜平那样子,恐怕是要气到极点了! 果然,辜平严厉的面孔骤然变得森寒无比,脚步一停,却没理睬云玦,而是冷冷对弟子们道:「还在看什么?放箭!」 「啊……啊!?」 弟子们一惊,顿时不知所措,但在辜平难看的脸色下,只能哆哆嗦嗦抬起弓,架上箭,硬着头皮对准了云玦和宣灵。 宣灵的心陡然提起。 一支箭,再厉害也算不了什么,但是,并不是一支,而是几百支,这要是都往他和云玦身上射,他俩怕是当场就能被射成筛子。 云玦显然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脸色顿时一沉。 眼看着弟子们颤颤巍巍举起了弓,拉紧了弦,宣灵实在忍不住了,吼了一声:「好了没有啊!?」 这一声太过突兀,就连云玦都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但招财瞬间答道:「快了快了!你再撑一会儿!」 「我上哪儿再撑一会儿去,再等等,你主人我能给你上演一出活生生的草船借箭信不信……」 宣灵喃喃了一声,云玦却以为他是在害怕,牵住他的手,低声道:「你等会儿躲进我怀里,我反正我被箭射中了又不会死……」 辜平似是看不下去了,冷着脸释放威压,道:「放!」 一瞬间,数百支箭齐刷刷破空朝着两人射去,数量密密麻麻宛如下了一场箭雨,令人眼花缭乱! 千钧一髮之际,云玦大概是又想把他搂进怀里,宣灵咬牙推开他,抬剑迅速灌注全身灵力,闭眼正欲以剑气护住他和云玦,虽然不能挡住全部,但多少能防住一些,然后,箭没等来,却听见叮叮噹噹之声接连响在耳边,他猝然睁眼—— 「你要杀谁我都没意见,但是别动他!」 薛鸣轩怒目横眉,声色俱厉的「咔嚓」一声折断了手中木箭。 谢玄霖手中金扇多了大大小小无数个坑,脚边堆着无数断箭,虽面无表情,但那维护住宣灵的架势已然表了态。 符叙更是直接道:「辜宗主,魔族大敌当前,我们自己人起内讧恐怕不太好。」 辜平怫然怒道:「沧澜宗的事,还不用你们三个外人来管!」 云玦拔掉身上误中的几支箭,看了身前围着的三人,不爽地「啧」了一声,一副想发火又不能发火的憋屈样子。 辜平又道:「你们身后代表的可是你们各自的宗门,确定要和沧澜宗对着干吗?」 薛鸣轩紧皱眉头,正欲开口,忽地被宣灵伸手按住。 招财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主人,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宣灵珍而重之地道:「谢谢你们。」 又道:「再见。」 他话音刚落,紧接着,一阵狂风骤然四起! 第122页 所有人都惊骇地瞪大了双眼。 只见一头首尾似龙、身如虎豹的庞然巨兽凭空出现,浑身闪着灿灿金光,几乎撕开了黑暗天色,紧接着,一对巨大的羽翼自妖兽嵴背轰然张开,几乎遮蔽了整片沧澜宗上空! 「……妖兽,是妖兽!」 「这种威压,至少是上千年的妖兽,怎么可能,除了被封印的那些,妖兽不应该早就绝迹了吗!!!」 「完了……完了,它这种时候出现,不会是想把我们一锅端了吧!」 就连一直旁观看乐子的辛景,脸上也露出了惊疑不定的神情。 「放心吧,它不会伤害你们的。」 一道声音平静响起。 憋屈了这么长时间,终于扬眉吐气了! 宣灵一手提起还在发愣的云玦,御剑眨眼间落到了妖兽背上,居高临下的,缓缓勾起嘴角。 「辜宗主,既然你不想你要你的徒弟了,那从现在起,他就是我的了!」 「招财,我们走!」 话落,妖兽一声长啸! 庞大的身躯一转,直直撞开所有魔族,硬生生开出一条路,扇动巨翼,朝着天边裂缝飞去! 第68章 魔界 半年后。 魔界,南域蛮荒。 宣灵若有所思地看着手中四处搜集来的有关魔界各城池的情报,忽然听见一声异响。 他转头一看,顿时脸色一黑,提熘着妖兽的小短腿把招财整个拎到自己面前,佯装发怒道:「招财,一醒来就背着我偷吃是吧!?你看看你,都快吃成个球了!」 圆滚滚的小妖兽一扑腾,整个扑进他怀里,吃饱喝足似的拍了拍肚子,眯着眼打起盹儿,口中还嚷嚷道:「我可是大功臣,多吃点儿怎么了!」 宣灵顿时哭笑不得。 自从半年前,招财载着他和云玦逃入魔界后,不知为何,突然就维持不了原形了。 平常要么待在他识海里沉睡,要么变小再出来,待不了多久又要回去。 虽说魔界灵气稀少,宣灵的化神期修为都被压制到了元婴期以下,但也不至于沦落到招财这种地步,就连保持清醒都困难。 于是乎,宣灵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最大的可能是之前为了逃入魔界,招财耗费了太多能量,才会如此。 但是半年过去,招财的能力也不见恢復,反而愈发嗜吃嗜睡,一次能清醒一个时辰以上就算好的了。 总归宣灵检查过,招财的身体没什么问题,便只能安慰自己,招财大概是到了魔界水土不服罢了。 正想着,忽然一阵极淡的血腥味传来,宣灵眉心一凝,谨慎地放出一抹神识探查。 随后,他松了一口气,快步踏出山洞口,看到远远走来、浑身浴血的人,皱眉问:「这次又是魔族派来的人?」 云玦黑色衣袍上浸满了血,脸色比以往都沉冷些,闻言,看了一眼宣灵,一顿,才道:「是修真界派来的人。」 宣灵顿时小脸一垮。 「人界现在大部分地方都被魔族占领了,仅剩修真界一小部分区域还在苦苦支撑,都这种时候了,他们还有闲心来追杀我们?」 自逃入魔界后,宣灵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被追杀了。 反正修真界和魔族一直有派人来,他和云玦躲躲藏藏小半年,在这个山洞待得最久,不过如今怕是距离暴露,也不远了。 「不过还好,反正情报我们差不多也搜集齐全了,只等这几日,突破了合体期,我们就离开这里,先潜入玄阴城打探打探。」 因为宣灵在魔界修为被压制,所以平常都是云玦出门,不过还好云玦在魔界如鱼得水,魔族力量也恢復了大半。 现在除非是五位城主或者赤焱君本魔,其他魔族都伤不了云玦。 「未必是真的来追杀我们,也有可能是知道了最近魔界赤渊有异状,担心闻玉阙突破封印,想来打探打探消息,追杀我们只是顺便。」 云玦分析完,紧接着轻嗤道:「封印这事闻玉阙倒是瞒得滴水不漏,要不是我和他有血脉感应,恐怕也要被他蒙在鼓里。」 「谁能想到闻玉阙小半年前就突破了封印,从赤渊里逃出来了?只不过一直在休养身体,最近才突然有动作罢了。」 宣灵也皱眉道:「之前赤焱君一直没现身,原本看他半年前命令魔族撕开裂缝,攻进人界那架势,我还以为他从赤渊里逃出来后,第一时间就会把人界一举全部攻下。」 「没想到他居然那么沉得住气,就是不知道他最近突然现身,把五位城主召集起来是为了什么。」 云玦沉吟片刻:「我今天出去打听消息,也没打听到,看来还是要等潜入玄阴城后再看。」 说起这个,宣灵立马来了精神:「这半年可憋死我了,还好快突破了,等一到合体期,魔界这点压制就不算什么了,我这辈子修炼没这么刻苦过。」 听他这么说,一直懒洋洋窝在他怀里打盹儿的招财伸了个懒腰,睁开眼,一脸嫌弃地拆台道: 「你那也叫修炼刻苦?你那一天天的不是光亲嘴去了吗!?前天晚上我好不容易能出来玩儿会儿,刚现形就又被你召进了识海里,还跟我说是因为外面有危险,你不会以为我傻吧?不会吧不会吧?我亲眼看到,他手都伸进你……唔!」 宣灵眼疾手快从干坤袋里掏出一个鸡腿,塞进招财嘴里,皮笑肉不笑道:「吃你的吧,少说点话。」 第123页 招财顿时闭上了嘴,抱着鸡腿陶醉地啃了起来,因为力量不足的缘故,它就算化形也不足巴掌大,那鸡腿和它差不多大,看样子能让他啃上好一会儿。 云玦不知为何就是和招财不对付,趁它吃得欢畅,把它连兽带鸡腿丢进了山洞外,撂下一句:「今晚你守夜!」就在山洞口设下了禁制。 除非招财老实回到宣灵识海里待着,不然是不可能进来的。 见状,宣灵忍不住担心道:「它那么小一只,要是真遇到危险了怎么办?」 云玦嗤笑一声,道:「你放心吧,我在外面也布下了防护结界,有危险绝对比它先发现,你看他,都胖成球了,要不是你拦着,我早就把他丢了,一点用没有。」 宣灵提醒他:「你别忘了,它救了我们两次。」 关于招财,宣灵没有对云玦解释太多,毕竟就连他自己,也都还不知道招财到底是个什么物种。 他只告诉云玦说,招财是他在陵墓内偶然遇到的机缘,那时候也是招财吞了黑蛟,他们两个才能侥倖逃生,半年前更是看着招财,才能跑路到魔界。 云玦倒也没有在这上面起疑,甚至没问,为什么招财这种一看就很厉害的妖兽,会甘愿听宣灵的话,还住在宣灵识海里,只是一直有空就告招财的黑状。 刚来魔界那段时间,有次招财把云玦特意给宣灵找来的一种魔界稀有水果,偷吃了大半,气得云玦和维护招财的宣灵大吵了一架,连「你是不是爱他不爱我了」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最后虽然表面上被宣灵哄好了,私下里却还在偷偷生气,连着一个多月晚上格外兇残。 那段时间,宣灵的脖子以下简直「惨不忍睹」,被吮的全是青青紫紫红红的痕迹。 不过只要一讲到招财带他们逃入魔界这件事,云玦就会偃旗息鼓。 果然,一听这话,云玦顿时消停了。 只是走过来蹲下身,搂住宣灵的腰,把头埋到他胸前,语气透着浓浓的一股酸味,控诉道:「你就只关心它,根本不关心我,刚才我回来,浑身是血,你甚至都不问问我受没受伤!」 宣灵眉梢一挑,道:「你之前不是都不让我问吗?还说,你那么厉害别人都打不过你,怎么可能出事,现在怎么又——唔!属狗的吗,咬轻点儿……」 招财确实没胡说,宣灵也确实不算「刻苦修炼」。 主要是火灵晶的效果实在是太好了,这才半年,他就快从化神境突破到合体境了,要不是魔界灵气稀薄,放在人界,速度应该还能再快点儿。 不过,弊端也很明显,就是云玦这狗崽子现在没事就要黏着他,还美其名曰:为了人界着想。 毕竟宣灵早一点突破合体期,二人就能早一点行动,也能赶在人界彻底沦陷之前阻止魔族攻势。 只是…… 这半年内,云玉尘都没再出现过。 按理说,魔族血脉彻底激活后,云玉尘和云玦的神魂也应该融合了才对,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出现的仍一直是云玦。 宣灵还不能问,一问云玦就要炸,只能暂时把疑惑压在心底。 「你在想什么?这种时候居然还走神?」 唇上一痛,云玦不爽的声音传来。 宣灵回神,眨了眨眼,看着云玦满脸不悦,微翘嘴角,淡定地转移话题道:「你是不是都好久没给我摸过你的魔角和魔尾了?」 云玦神色顿时一僵。 魔角和魔尾对于魔族算是弱点,除了不能自如收放角尾的低阶魔族以外,其他魔族几乎不会轻易将角和尾巴放出来。 像云玦这样的大魔,对此更是谨慎。 而且因为魔角和魔尾在激动时,还会不受控制地冒出来,所以宣灵甚至还听说过,有的大魔上一次床换一个床伴,就是因为不愿意让看到过自己魔角魔尾的魔族还活着。 这半年,除了一次宣灵又是撒娇又是威胁,才让云玦给他露了一次角,还只摸了一下便收回了,之后便再怎么样,云玦都不肯给他看了。 而且,每次即便宣灵都快要在云玦怀里化成一滩水了,云玦的角和尾巴也都没露出来过,一度让宣灵以为,云玦其实根本就没有那种功能,只是为了配合他才每次装成动情的样子。 一开始,宣灵有这种怀疑的时候,也不敢相信,还尝试旁敲侧击地问过云玦。但流氓如云玦,却好像根本没弄懂他的意思似的。 最后宣灵只能作罢,暗戳戳猜测了无数种可能,经过排除,最后剩下来最令人信服的可能就是——云玦其实根本没有那种功能! 所以才只能每次都只敢亲亲抱抱他这样子! 不过,宣灵打死也不想相信这个猜测,一直想验证一下,但苦于没有机会,今天总算让他找到了! 果然,云玦听说他又想看角和尾巴,顿时警惕起来,道:「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总之不可能给你摸的!」 宣灵故作失落道:「那好吧……那一会儿你要补偿我,听我的,我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 云玦登时一愣,红色的眸子疑惑地看着宣灵,一时间俊气逼人的脸竟显出几分傻气。 毕竟,平常宣灵为了骗他把角和尾巴露出来,可以说是使尽浑身解数。 这还是第一次,宣灵这么快就善罢甘休了。 但是比起露出角和尾巴,其它的他都愿意做,于是云玦毫不思索便道:「好。」 第124页 宣灵狡黠一笑,牵住云玦的手,领他往山洞深处走去。 这山洞是云玦费了大功夫找到的,从外表看来十分隐蔽,如果不是原本就知道这里有一个山洞,几乎找不到。 他们在这里休息了一个多月,山洞深处让云玦铺了一层干净雪白的兽皮,柔软暖和,平常两人就在这上面「修炼」。 云玦不知为何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俊眉一皱,狐疑道:「这么神神秘秘的,你到底要干什么?」 宣灵指了指那条毯子,笑眯眯道:「躺上去你就知道了。」 云玦:「?」 见他脸上再度起了警惕之色,宣灵连忙扯了扯他衣袖,凑上去,佯装可怜道: 「那兽毯不太实用,躺在上面又硬又冷,今天我不要在下面了,等会我坐在你腿上和你亲,好不好?」 第69章 「娇气」 云玦俊逸的脸一红,顿时打消了全部警惕。 两个人在魔界一起生活了半年,他早就见识过宣灵有多「娇气」了,因此毫不怀疑这句话的真假。 果子稍微酸一点就不想吃了,夜里有一点声音就睡不着觉,一会儿嫌冷钻进他怀里,一会儿又嫌他热把他一脚蹬开…… 不过,宣灵能「娇气」成这样,也都是云玦一手惯出来的。 刚来到魔界时,宣灵还坚持和云玦一起出门搜集情报,也压根儿不会抱怨环境恶劣。 但他身上没有魔气,魔族能一眼看穿他是人族。 因而在一次搜集情报的途中,因为宣灵的原因,两人差点在魔族追兵的眼皮子底下,暴露了身份。 自此之后,云玦担心自己不能百分百护宣灵安全,再出去探查情报时,任凭宣灵如何央求,也不带着他一起了。 一个人待在山洞里,宣灵天天无聊至极。 起初,他还能靠折腾折腾招财,转移转移注意力。 但是后来,招财醒过来的时间也在慢慢减少,可能几天才能清醒一小会儿。 宣灵自己闷着,要不担心云玦在外遇到追兵受伤,要不担心人界彻底沦陷。 为了控制自己不想东想西,他只能没日没夜地打坐修炼。 可魔界灵气稀少,他打坐五个时辰,甚至都不如先前在人界打坐一个时辰涨的修为多,而且成天提心弔胆,怕被追杀的人找上门。 不过一个多月,宣灵就肉眼可见地消瘦许多,每天神情恹恹,只有云玦在的时候,看起来才会高兴一点。 有一次,云玦在外遇到了追杀的人,为了不暴露山洞的位置,东躲西藏了七八天,直到把人彻底甩掉,才回到山洞。 走之前,他生怕宣灵因为担心他而跑出去找他,所以特意瞒着宣灵,在门口设下了阻拦的禁制。 原本有化神期修为的宣灵,自然能够破坏禁制跑出去。 但是在魔界,宣灵的修为被压制到元婴期,无论如何也破坏不了禁制。 因而,七八天后云玦一回去,看到禁制还在,只是有些被损坏的痕迹,顿时松了一口气。 这是他第一次外出这么久,如果不是禁制,宣灵肯定就跑出去找他了,要是遇上追兵……云玦不敢想后果。 可是,等他看到宣灵的样子后,原本松下的心,顿时又提了起来。 当时他急匆匆解开禁制,走进山洞,动静很大。 可宣灵抱着膝盖,蜷缩着身子靠在山洞角落里的墙边,双眼紧闭,嘴唇都冻得有些发白了,半点没有察觉到他的到来。 云玦顿时心慌意乱,赶紧上去握住宣灵的手,才发现大概是为了破坏禁制出去找他,宣灵的灵力几近枯竭,甚至连催动灵力取暖都不够。 他连忙输了不少灵力进去,宣灵这才慢慢醒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云玦也不知道怎么的,明明宣灵连一句责怪的话也没说,也没骂他,甚至在他结结巴巴解释了自己回来晚的原因之后,还主动捧着他的脸亲了一口,说了句「没事就好」。 但他还是莫名地心烦意乱,没话找话地问:「你冷不冷?饿不饿?无不无聊?」 「我下次出去的时候给你带点兽皮当毯子怎么样?还要再带点吃的回来,你喜欢吃什么?甜的还是酸的?对了,还要再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解闷的能打发时间的小玩意儿……」 宣灵打断他,平静道:「没事,不用,太浪费时间了,我没那么娇气,现在还是搜集情报最要紧。」 之后一连几天,宣灵都没怎么说过话,不是打坐修炼,就是对着搜集来的资料发呆。 即便云玦故意逗他,他也很少笑,惜字如金的简直可以和原来云玉尘相媲美。 直到一天,宣灵突然拦住要出门的云玦,拉着他走到角落里,犹豫了一下,才道:「根据你之前搜集的情报,我试着画了下魔界的地图,不知道对不对,而且画的有点乱,你看看有没有用……」 云玦一下愣住了。 因为没有纸笔,所以宣灵是用树枝在泥土上绘制的地图。 这块地就这么大,画下一张地图就已十分费劲,而且画错了也很难修改,但宣灵却画得相当清楚还原,一笔错误也没有—— 一看就是反覆画了很多次,一遍遍把泥土填平又重来,不断修改,才能一笔不出错地,凭藉记忆把魔界地图精准地还原下来。 云玦许久才出声,声音干涩,问:「……这几天,你就是在做这个?」 第125页 宣灵「嗯」了一声,认真道:「我不能出去,很多事情帮不上忙,但总不能什么事都让你一个人去做吧?想来想去,我唯一能做的事就是这个了,不过画得也不太好……」 云玦半晌没说话。 心脏好像被一双无形的手攥紧了,充斥着陌生的酸涩情绪。 他不清楚是为什么,只是直觉觉得,宣灵不该是这样的。 见云玦一直沉默着,宣灵还以为是对地图不太满意,神情渐渐变得忐忑不安起来,片刻,低着头,揉了揉发红的鼻尖,道: 「是不是没什么用啊,早知道我就不浪费时间画这个了,可能把时间用在打坐修炼上还更有用一些,对不起啊,拖你的后腿了……」 云玦蓦地打断他,道:「有用。」 宣灵立刻抬头,神色怔怔,眼尾还泛着浅浅的红。 云玦又道:「跟我前几天出去打探到的情况几乎一致,靠着这张地图,到时候我们潜入各个城池,肯定会轻松不少。」 说完,他将藏在袖中、冒着生命危险混进魔族地下黑市才买来的魔界地图,不着痕迹地揉碎成齑粉,强行勾起嘴角,没事儿人一样笑眯眯地看着宣灵。 「真的?」 宣灵闻言,顿时眼睛一亮,他不禁夸,一夸尾巴就要翘上天了,嘚瑟道:「就说吧,还得看我,这都小意思!」 云玦挑眉一笑,道:「行行行,你最厉害了,走,我带你出去,看看附近魔族的地下黑市里有没有卖纸笔的,把地图转绘上去,方便随时拿出来看。」 本该如此。 宣灵不应该被他以「保护」的名义,实际上是被「丢弃」,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在山洞里,不应该认为享受他的好是「娇气」,更不应该小心翼翼,因为他的保护,就觉得自己在拖后腿。 听到能出去,宣灵自然高兴,但是很快就犹豫道:「还是算了吧,我身上没有魔气,就算你给我沾上一点,也维持不了多久就消散了,他们一看我是人族,肯定会起疑,很容易暴露身份。」 云玦却风轻云淡道:「这个好解决,你跟我去就知道了。」 最终,宣灵还是没禁住诱惑,跟云玦一起去了魔族的地下黑市。 地下黑市,顾名思义,自然是在地下。 最近魔界各个地区都在严查出入人员,黑市也不例外。 宣灵一路上都紧张得要命,时不时主动拉着云玦亲一亲,为的就是多从他身上沾点魔气,希望矇混过关。 直到快到了地下黑市,云玦才笑着开口道:「灵灵,你这样亲,哪怕亲上一百回,魔气也就那么可怜一点儿,魔族一眼就看出来了。」 宣灵顿时傻眼了,那这一路上他虽然没亲上百回,也有七八十回了,岂不是都白亲了? 他无语道:「那你怎么现在才提醒我?」 云玦掀唇一笑,道:「你平常主动亲我的次数屈指可数,好不容易有个机会,我肯定要多享受享受。」 宣灵立刻恼怒地给了他一拳,随即开始发愁:「那等会儿怎么办?他们肯定能发现我是人族,我就说我不应该出来,连累了你怎么办?」 云玦笑意微敛,这才不卖关子了,从干坤袋里掏出几样东西,递给宣灵,道:「发现就发现好了,你把这几样东西换上,我自然就能把你带进去。」 宣灵将信将疑地接过那几样东西,仔细一瞧,顿时惊掉了下巴。 在云玦递给他的这几样东西里,只有一件黑斗篷最为正经,能严严实实地把他遮个密不透风。 其余的,要不就是薄如蝉翼、几近透明,且布料少得可怜的绯红色纱裙,要不就是用途极为可疑的项圈锁铐一体的铁质链条,再就是可佩戴可粘贴式的仿真魔尾和魔角。 宣灵:「……你确定这真的不是什么情.趣用品三件套吗?」 云玦嘴角微翘:「试试看就知道了。」 见他说得信誓旦旦,宣灵也就将信将疑地打算试试,便让云玦设下结界,再随意找了棵树,躲在树后快速把东西换上。 换完一看,他还是觉得不对劲,于是别别扭扭地拢着斗篷,让云玦转身,犹豫道:「换好了,但是这裙子是不是太短了……」 云玦转身,就看到了一片黑,他挑了挑眉,道:「你合着斗篷,我怎么看?」 宣灵只好依言拉开。 这纱裙一看就是女式的,而且绝对是魔族特产,人族不会有这么大胆奔放的设计,也亏是宣灵瘦,才能穿上,但是长短就有些不太合适了。 原本最短的地方应该能到大腿中部的裙子,现在只到大腿根儿,堪堪遮住亵.裤,最长也只到宣灵膝盖上面一点,其余的地方全都光.熘.熘的,宣灵看云玦定定盯着他不说话,忍不住又想合上斗篷,道:「算了,还是想想别的办法吧……」 云玦却突然伸手拦住他,目光微闪,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声音莫名有些沙哑,道:「现在去哪里想别的方法?没事,相信我,我先帮你把另外两样东西戴上。」 他说的另外两样东西就是指锁链和仿真魔角魔尾。 生怕一动牵动着纱裙掀起,在云玦给自己戴魔角、套颈圈的时候,宣灵全程浑身僵硬,大气都不敢出一下,但等到云玦粘贴魔尾的时候,宣灵实在忍不住了:「你、你小心点……」 虽然不知道贴个尾巴有什么需要小心的,但是云玦还是沉沉「嗯」了一声,紧接着……快速把漆黑细长的魔尾贴了上去。 第126页 他手指灼热得吓人,宣灵忍不住被他烫了个哆嗦,勉强扶着树才能站稳。 但是这还不算完,那锁链不仅连着颈圈,还有一对手铐一对脚铐,云玦快速给他戴上手铐,又半跪下身将脚铐给他扣上。 「咔哒」,清脆的一声。 以为这场漫长的折磨终于要过去了,宣灵正松了一口气,却听云玦语气低沉道:「还少了点东西。」 宣灵的心瞬间又提了起来:「……什么?」 云玦没应声,沉默片刻,竟然直接握住宣灵的脚踝,轻轻抬起了他一条腿。 宣灵:「?!」 他惊慌得一个不稳,险些摔倒,还好云玦及时稳住了他,但是那只放在他脚踝上的手却还是没松。 宣灵忍不住喝道:「你干什么!」 只是声音颤抖得厉害,不像是发怒,反倒带了一丝可怜巴巴的意味。 云玦仍是一言不发,盯着宣灵被他握住的那条腿,片刻,终于有了动作—— 星星点点的红梅落在了雪上。 宣灵几乎全身脱力,全靠树的支撑才不至于倒下去,不知云玦碰到了什么地方,他浑身一麻,陡然清醒,下意识给了云玦一巴掌,咬着唇颤颤骂道:「云玦,你是不是疯了!」 打完,才发现,好像这回是他自己的锅,顿时心虚了,悄悄观察云玦的反应。 这一掌瞬间似是将云玦扇醒了,他呆了呆,脸上顶着个滑稽的淡红色掌印。 看到宣灵睫毛湿透,眼眶微红的脸,他似乎比宣灵还惊吓似的,「噌」的一下站起身,攥着宣灵的手覆盖在自己脸上,口不择言、慌慌张张地解释道: 「不是、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弄得逼真一点,不知道怎么就失控了,你好香、不是!你别哭啊!也别生我的气!要是刚刚那一掌还不解气,你打我一百下、一千下、一万下都行!但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是你太香了、不是!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就……」 宣灵看他慌得甚至连话都说不清的样子,脸上还顶着掌印的样子,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云玦立刻住了嘴,但还是傻傻地看着他。 宣灵道:「你好笨,我哪里哭了?而且我就算生气,也不会打你一百下、一千下、一万下,那样手都会打痛吧,我肯定让你自己打自己给我看,然后我监督你……」 他只是随嘴一说,云玦却好似相信了似的,抬手便要打自己,宣灵「欸欸欸」了一声,连忙拉住他的手,道:「说你笨你还真的笨呀,我开玩笑的!你要真打自己那么多下,等到天黑我们都到不了地下黑市了!」 云玦这时方才真正清醒,回想起自己刚才一通蠢到极点的道歉操作,原本觉得十分丢人,但看宣灵一副被哄得很高兴的样子,立马觉得自己简直大智若愚,是哄人的天才,轻而易举就把宣灵哄好了,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不要脸地凑上去亲了宣灵一口,滔滔不绝道: 「我不是怕你生我气吗?刚刚真不是故意的,你明知道我最喜欢你了,你随便引诱我一下,我都会失控,更别提刚才还……」 宣灵连忙捂住他的嘴,打断道:「咳咳,先不说这个了,你到底是想干什么?我这样真的能混进去?」 云玦终于想起正事,抬手帮宣灵裹好斗篷,遮得严严实实,再一下将人打横抱起,道:「当然,你等会儿记得配合我一下。」 第70章 人设 这半年以来,魔族和人族两方势力虽然水火不容,却难得在追杀宣灵和云玦上达成了共识。 就光去地下黑市的这一小段路程,宣灵都看到了不少画着自己和云玦肖像的通缉令。 原本,宣灵想着低调行事,打算把自己给易容成最普通不起眼的样子,结果云玦却笑眯眯道: 「刚才不是说了么,等会儿我的人设是霸道的强大魔族,你就是被我强行掳来做小奴隶的人族小可怜,你要是看上去普普通通的,那些魔族肯定第一个怀疑我们,易容的事你不用担心,我来帮你。」 他说着,便掐了句法诀落到宣灵身上。 身边没有镜子,宣灵也没办法看到,自己到底被云玦易容成了什么模样。 虽然心底将云玦编出来的烂俗人设吐槽了无数遍,但不得不说,听起来好像,似乎,还有那么几分可信……? 所以宣灵最终还是按照云玦所说,拢好斗篷的兜帽,双手环住云玦脖颈,紧紧依偎在他怀里,全身上下都被遮得严严实实,只有一双洁白光裸的足尖,随着云玦沉稳的步伐,偶尔晃动着从斗篷下摆露出来一点。 眼前一片漆黑,云玦抱他抱得又稳,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宣灵都差点靠在云玦胸膛上睡着了,云玦才停下脚步,紧接着,宣灵耳边响起了一道小心翼翼的尖细声音。 「……这位大人,最近的情形你也知道,真不是我故意找事,实在是城主们反覆勒令,一定要严查进出人员,否则我们生意都没法做,尤其您看您这位还是个人族……」 看守魔族一边胆战心惊地说着,一边偷偷打量斗篷里面的人。 他又不傻,一眼看出来这被抱着的人身上一点魔气也没有,但斗篷底下却还垂着一条黑黑细细、明显属于魔族的尾巴,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儿,因而虽然表面一派恭敬的神色,实际早已起了警惕,绷紧身子,随时打算冲进黑市里喊人。 第127页 「人族又如何?」 这时,云玦突然出声,不紧不慢地道。 他完全换了副容貌,面容阴郁俊美,眼窝深陷,鼻樑高挺,脸色极度苍白,嘴唇却是血红无比,浑身上下魔气浓郁得惊人,任谁来了,也不会把这张脸和他的真实身份联繫到一起。 他勾唇道:「最近魔军在人界四处抓捕躲藏起来的人族,又给罗剎城主送进来一批奴隶,我有幸得到罗剎城主赏识,他便赐了我一个成色不错的,所以今天才带出来玩玩儿,这你们也要查?」 罗剎城主在整个魔界都是出了名的好色,整日骄奢淫逸、声色犬马,前几日云玦出门搜集情报时,恰好遇见了给他押送人族奴隶的魔军队伍,救人的时候顺带套出了不少信息。 据那几位魔军所说,罗剎城主虽然好色,但对属下们极为大方,动辄赏赐美人钱财,所以虽然他实力在五位城主中居于最次,却有相当一批忠心耿耿的高阶魔族追随者,在其他魔族那里也备受信服。 果然,听云玦这么一说,那看守魔族立马换了一副谄媚之色,拍马屁道:「原来是罗剎城主手下的大人!之前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了,还请大人饶了小的一马!」 云玦神色自若道:「这次就先放过你了,还不快让我们进去?」 「这……」 那看守魔族面露难色道:「实在不是小的故意刁难大人,这不,前几日刚出了个人族修士伪装成俘虏混进城内,还一连杀了好几位大人的破事儿,所以各位城主们特意吩咐了要严查人族,是修士的一律现场杀了,大人您这……能查吗?」 宣灵顿时心头一跳。 没想到这魔族还有点小聪明,不仅一眼看出他是人族,甚至还猜到他可能是修士,所以才问了一句「能查吗」。 他紧张地拽了拽云玦的衣领,云玦不着痕迹的捏了捏他的手,没有立刻接话。 那看守魔族也机灵,眼珠一转,压低声音,走近一步道:「大人放心,小的没有别的意思,现在不少大人都图新鲜,偷偷养着一两个修士玩玩,毕竟那些修士虽然本事不大,但骨气可不小,比天天主动爬.床没有一点征服快.感的魅魔和玩不几下就废了的普通人族带劲多了……」 云玦眉头一皱,听出他话里有话,淡声打断道:「直说吧,你想要什么?」 看守魔族嘿嘿笑了两声,道:「小的哪敢要什么,您顺口帮我在罗剎城主那里美言个几句就好了,而且毕竟是大人您带来的人,怎么可能有问题?不过直接放人会引人怀疑,大人您看这样行不行,您让他把斗篷掀开,我装装样子,随便检查个几下就放您们进去!」 来了! 宣灵眼神微凝。 来之前他和云玦就猜到,检查这一关不会好过,至少肯定免不了掀斗篷这一遭,因而早早设计好了「剧本」。 他反覆默念着云玦给他安排的人设,就听云玦似笑非笑道:「掀斗篷啊,也不是不行,不过,我这个小奴隶脸皮可是薄得很,生起气来连我都打,你掀了斗篷,他肯定是会生气的,到时候,他要是打我,你替我挨着?」 「大人您说笑了,哪有奴隶打主人的道理,您就别和我开玩笑了……」 看守魔族脸上赔笑着,手上却是一点都不含煳,直直伸向斗篷,一把掀开—— 似乎是被骤然刺眼的光线惊醒,「宣灵」蹙着眉,缓缓睁眼,看到面前多了个陌生魔族,脸色骤然变冷。 那看守魔族却是当场呆住了。 他用力掀斗篷的那一下,实际也没掀开多少,因为云玦的手一直牢牢箍在宣灵肩胛骨下方,所以,除了斗篷的兜帽以及上半部分被碰掉,顺势卡在了他手掌上以外,其他地方倒还是被裹得严严实实。 但是,就这么一点,也足够了。 在看守魔族的眼中,这「小奴隶」长了一张相当清冷漂亮的脸。 肤若白雪、唇似樱红就不说了,关键是瞳仁黑白分明,显得清澈干净,眼尾略钝,更显得无辜、不知世事,但偏偏他神色冷冽到了极点,因而给人一种既脆弱又神圣不可侵.犯的感觉。 头上,明显是拙劣仿制的魔角,原本应该格格不入的,却又莫名显得相得益彰。 不过,这张脸总有些莫名眼熟,但具体在哪里见过,却又想不起来了。 与外表对比强烈的是,这少年只穿了一件极其单薄的绯红色纱衣。 纱衣薄如蝉翼,一对蝴蝶骨若隐若现,恍若下一秒就要翩翩振翅飞起,看得人心痒难耐。 看守魔族不自觉地吞咽了下喉咙。 「看够了吗?」 云玦突然出声道。 他这一声,同时唤醒了两个人。 只见「小奴隶」不知为何,脸上露出愤怒又羞耻的表情,咬牙对抱着自己的魔族道:「你为什么带我出来了……我知道了,我是打了你,随你要杀要剐,我都奉陪,可你为什么要这样羞辱我!?」 「之前就威胁我说不听话就要被送给别人玩弄,我原以为你再冷心也只是嘴上说说,可是……」 「你不是不允许我出门的吗?现在是玩腻了,打算把我送给别人了!?你不如直接杀了我!反正被你玷污,我也没脸再回宗门了……」 最后一句声音又微弱下去:「而且,我打你,也是因为你一直不停,就连我说『不想要了』也不理不睬,你根本就不在乎我,那些话,你不过是嘴上说说而已……」 第128页 这几句话的信息量极大,看守魔族的大脑都快烧得冒烟了,也没弄懂这「小奴隶」的脑迴路。 难道是因为「小奴隶」原本一直被「金屋藏娇」,关着不给出去,又因为立场不同,所以十分痛恨这位大人,床.上也不听话,甚至还打了这位大人,但是渐渐在相处中,又对这位大人产生了情愫,以至于爱恨交织,如今以为自己要被转手送人,所以伤心欲绝? 假如宣灵会读心的话,一定会给他竖个大拇指。 好傢伙,说,设计剧本的时候你是不是偷听了? 听到这一连串的控诉,高大的魔族表情不变,冷白修长的手指抚上少年的脸侧,顺着他的话接下去,兴致盎然道:「那我要是就不杀你,把你送人了,你要怎么办呢?」 少年神情一怔,眼里的光顿时暗下去,嘴唇发白地颤了颤,随即扬手—— 「啪!」 清脆的一声响。 高大魔族的脸上浮现出一个清晰的掌印,紧接着少年死如归地闭上了双眼,甚至还搂紧了高大魔族的脖颈,一副死也要溅他一身血的感觉。 看守魔族傻眼了。 随即,他瞳孔剧烈颤动,活像是看见了死人诈尸。 但是死人诈尸没有,死人大概是即将会有一个。 他都做好下一秒就看到这少年血溅当场的准备了,那高大魔族却只是摸了摸脸,一句话也没对那少年说,便转向他,发难道: 「你看,我都说了,你掀了斗篷,他肯定是会生气的,他一生气就会打我,你也没替我挨这一巴掌,我现在觉得很屈辱,你说该怎么办?」 看守魔族:「?」 啊? 我? 不是,首先你哪里屈辱了? 我怎么感觉你还挺爽的呢! 而且哪里是因为我掀斗篷惹得他生气了,难道不是因为你嘴贱? 但这些话他也只敢放在心里,万万不敢当面说出来,毕竟听这位大人的意思,怎么听怎么像,要让他代替那名少年「血溅当场」似的。 想到这里,看守魔族顿时膝盖一软,跪倒在地,脸色煞白道:「是小的多事了,不应该掀这位……小仙君的斗篷的!大人您是来买东西的,时间宝贵,就原谅小的这一回,我立刻带您进去!」 第71章 黑市 黑市远比宣灵想像中大得多,而且魔来魔往、熙熙攘攘,堪比人界的佳节盛典。 但不知,是不是因为方才在门口大闹了一场的缘故,这样魔挤魔的地方,却唯独宣灵和云玦身边空出来一大片。 所有魔族似乎都在有意识地避着他们两个走,甚至还对云玦投来异样奇怪的目光。 因为光着脚,所以宣灵不太方便下地,最后还是由着云玦抱着进黑市的。 斗篷被重新穿戴好,只不过这次没戴兜帽,宣灵表面上维持着一副还没消气、眼尾红红的清冷「小奴隶」的形象,背地里却忍不住悄悄附在云玦耳边问: 「我们这么高调,刚刚在门口就吸引了一大片魔族的目光,真的不会被发现吗?」 云玦唇角微勾,道:「越高调他们反而越不会怀疑你,哪个『通缉犯』敢像我们这么大摇大摆的?而且我们还要在这片区域待上一段时间,有个『响亮』的身份,我带你出来行事才方便。」 别的不说,就他们刚刚在门口的那一通拉扯,被那么多路过的魔族都看到了,内容又足够炸裂,相信不出几天,「霸道魔族狂宠清冷小奴隶,当众被其扇耳光不怒反爽,究竟是魔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就能「荣登」魔界八卦头条—— 到时候,还怕身份不够响亮? 宣灵一想,是这么回事儿,顿时眼睛一亮,连清冷人设也忘记维持了,搂住云玦的脖颈,美滋滋地亲了他一口:「那我以后岂不是能经常和你一起出来了,你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 云玦眉梢一挑:「哪里突然,我不是一直都对你好吗?」 「才不是。」宣灵往他脖颈一埋,咕咕哝哝控诉道:「之前天天跑出去不带我,回来也浑身是血,这次还出去了那么多天,简直不可原谅!」 「虽然是为了保护我,但我一点也不高兴,你担心我,难道我就不会担心你吗!你把我想成什么坏人了?」 云玦轻咳一声,倒是罕见地没和他顶嘴,心虚地转移话题道:「那什么,先看看有没有卖纸笔的。」 纸笔在人界常见,但是对于魔族来说,却是个稀罕物,只有在黑市才能买到。 几张纸,一支笔,可能比一个低阶魅魔还要昂贵,而且非常容易引起魔族的注意。 毕竟,平常只有城主及其手下才需要,并且有财力买这种东西。 不过,现在云玦哪怕堂而皇之地去买,也不会有人怀疑到他头上,问就是小情人生气了,买点东西哄哄。 宣灵算是发现了,这个理由简直不要太好用。 具体表现为,两人刚进黑市没多久,就有不少魔族商贩自发地涌上来,把手上一些四处淘来的人族的物品奉到云玦面前。 但是,云玦始终漫不经心的,不点头,也不摇头,最后,还是个头脑机灵的魔族一拍脑袋,谄媚笑着对宣灵拍起了马屁,道: 「小……仙君大人,我这儿的纸笔可是人界最好的,那些世家贵族交上来的贡品呢,但是再好,放在我这里,或是卖给那些糙老爷们儿魔族也是浪费,只有到了您手上,才能发挥出它的光彩啊!」 第129页 其他魔族商贩顿时一脸不屑,心道:卖东西就卖东西,怎么还对一个人族奴隶恭敬上了?简直是魔族之耻! 然而下一秒,就见那「小奴隶」只是矜持地微微点了点头,方才无论其他魔族商贩如何推销都无动于衷的高大魔族,就勾起了一抹笑容,直接往那拍马屁的魔族手里放了几块魔晶,道:「全包下来吧。」 整块的魔晶! 顷刻间,旁观的魔族商贩眼睛都直了! 要知道,魔界日常的流通货币是骨币,毕竟,魔界最不缺的就是尸骨。 再贵重点的东西,也就用点碎魔晶就能买到。 哪怕在黑市,多的是昂贵禁品流通的地方,碎魔晶也很少被拿出来交换,更别提整块的魔晶了! 而且买的还是纸笔这种平常标价几个骨币都没什么魔愿意买的「废品」! 顿时,原本不屑的那些魔族也顾不上什么耻辱不耻辱的了,全都蜂拥而上,用尽毕生拍马屁的技术,跟宣灵推销自己的商品: 「仙君大人,我这里是人族纳贡上来的衣裳,据说是什么雪蚕丝制成的,在人界一件价值上千金呢!我们魔族都是粗人,哪有您金贵,您才配得上这衣裳,不贵不贵,这些都打包了,一块魔晶就成!」 「仙君大人看看我!我这里不仅有衣裳,还有各种珍贵饰品,好像是叫什么翡翠玛瑙的,那些王公贵族们交上来的时候可肉疼了,也只要一块魔晶就成!」 「你们都让开,什么垃圾破烂,几块石头碎布也敢让仙君大人赏脸?只有我这从人界宗门里抢来的法器才配得上仙君!」 …… 不出一会儿,蜂拥而上的魔族就排成了长队,一个个跟给皇帝进贡似的,依次把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呈上来让宣灵过目。 宣灵一开始还能勉强维持矜持的人设,后来直接两眼放光,能派上用场的都给包圆了。 毕竟不薅白不薅,魔族向来只看重和本能欲.望——譬如食慾、性.欲、杀欲有关的东西。 也因而,黑市上能卖得高价的不外乎漂亮的性.奴和各种供凌虐取乐的劣等魔族。 像诸如修真界追求的灵丹法器之类,往往被魔族们嗤之以鼻。 而且,羊毛出在羊身上,云玦那一干坤袋魔晶,全都是从追杀他们的魔族身上捡来的,挥霍起来也毫不心疼。 最后,一通扫荡下来,云玦的钱袋只受了点「皮外伤」,整个黑市倒是空荡不少。 剩下最多的,反倒是平日里最不愁卖得漂亮的低阶魔族,和人族俘虏。 宣灵悄悄打量了一会儿那些被关在笼子里的人族,发现他们身上穿着统一服饰,有男有女,一看就是哪个小宗门的弟子被一窝端了。 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宣灵「冷冷清清」地瞥了云玦一眼,道:「放我下来,我要自己走。」 云玦立马会意,勾唇笑了笑,将宣灵抱到了一张铺了兽皮的软凳上。 刚好方才从魔族商贩那里买的东西派上了用场,他单膝跪地,从干坤袋里取出一双黑色的长靴,十分自然地当着一众魔族的面,帮宣灵穿上了靴子。 围观魔族:「……」 嘶。 但凡这事儿发生在其他魔族身上,哪怕是高阶魔族乃至城主大人,他们表面上可能不会说什么,但心底肯定是鄙夷的。 只是,看眼前这位魔族大人这么做,他们不仅不觉得耻辱,甚至还有种取而代之的冲动…… 只见雪白的小腿一点点被黑色长靴包裹,将原本的风景遮挡得严严实实。 「小仙君」扶着魔族的手臂站起来,兴许是太久没下地走路,微微晃了晃才站稳,似是有些不自在地拢了拢斗篷。 毕竟是少年,原本被魔族抱在怀里的时候,斗篷尚且可以遮住全身,一站起来,原本按照普通女性魔族尺寸制作的斗篷长度就有些不够看了,只堪堪够到膝盖上面一些,倒是也能把那不正经的纱裙给完全挡住,但是…… 云玦之前在腿上面留了不少痕迹,哪怕只露出一小部分,也足够这些魔族脑补了。 不过也没有别的办法,经过刚刚的一番波折,宣灵脸皮已经变厚了一个程度。 他硬着头皮忽略了这些魔族古怪的目光,径直走到关着那几名小宗门弟子的魔族商贩面前,清清冷冷道:「这些人,加在一起多少钱,我要了。」 第72章 救人 闻言,那魔族商贩面露犹豫,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宣灵身后杵着的高大魔族,为难道:「这……」 他是方才少数几个没有向宣灵推销自己商品的魔族之一。 倒不是不想,只是他卖的全是人族性.奴,怎么也不适合在这种时候拿出手。 因为这个,他刚刚还暗自懊恼了许久,现在好了,这位「小仙君」主动来找他买人,他却不敢点头。 孰料,高大魔族沉吟片刻,竟然同意了,道:「就按他说的做吧,正好,他还缺几个人族奴僕。」 那魔族商贩心里一喜,像怕云玦下一秒就反悔似的,立刻道:「好嘞!」 之后他连忙把那几个小宗门弟子从笼子里放出来,再将铐住这些弟子的锁链一端和一个小锦囊毕恭毕敬地交到宣灵手上,道: 「仙君大人,这锁链是用来封住这些人族的灵力的,这几个人族可能闹腾了,您千万别打开,否则他们跑了您不就亏了吗……」 第130页 说完,他才注意到宣灵身上也铐着锁链,从脖颈到手腕脚腕,和他贩卖的这些奴隶没什么区别,顿时一噎,尴尬地笑了笑,不敢再说一句话。 那几个宗门弟子嘴被封着,显然也是看出了宣灵同族的身份,疯狂地挣扎着。 宣灵没管,掂了掂手上那锦囊,打开一看,全是一种红色的药丸,散发着香甜腻人的味道,他皱了皱眉,问:「这里面是什么?」 「这个……」那魔族商贩讪讪笑了笑,心里直骂自己蠢,怎么顺手就把这东西递了过去,小心翼翼道: 「这是一种能把人族暂时转化成魅魔的糖丸,被转化的魅魔也会有魔尾和魔角,还有一些……其他的魅魔特质,就是副作用比较大,一般我们卖人族的时候,都会把这玩意儿当赠品送。」 他没继续说下去,但宣灵已然明白了这糖丸的用处,顿时无言。 这时,云玦突然眉梢一挑,道:「这东西有没有没有副作用的版本?」 那魔族商贩一愣,看了眼宣灵头上的假魔角和身后的假魔尾,恍然大悟,心道:果然,就连这位魔族大人也好这一口。 便道:「这糖丸是加了些低阶魅魔的血和一些魔草做成的,副作用其实也就是被转化的人族在失去药效后,会因为低阶魅魔血杂质太多,与人族身体互斥,基本不靠糖丸续命的话,很快就死了。」 「想要没有这些副作用,唯一的方法就是用高阶魅魔的血,但是大人想必您也知道,魅魔这种魔族,天生就是劣等种,能修炼到高阶的万中无一,就算有,也很难取到他们的血……」 他话音一顿,明显还有后续,云玦扬了扬下巴,示意他继续说,他便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 「倒是还有另一种方法,大人知道天魔一族吧?天魔一族是上古魔种,血液有净化杂质的作用,要是弄到一滴,滴到糖丸里,就没有副作用了。不过,天魔族比高阶魅魔更难找了,除了那两位……算了算了,大人如果真的想要,我还是这两天帮大人多多留意高阶魅魔的消息吧。」 天魔血?眼前不就有现成的吗。 宣灵微微挑眉,他大概知道云玦是想干什么了。 过段时间,他们就要潜入那些重兵把守的城池内,宣灵身上没有魔气,在黑市这种地方能矇混过关,到时候恐怕就不一定了。 不过如果这魅魔糖丸真的可以将他暂时转化为魅魔,说不定可以逃过追查。 知道自己的血可以净化糖丸,云玦立刻掏出几块魔晶递给那魔族商贩,道:「算了,太麻烦了,反正现在也能用,这种糖丸你身上还有多少?我都包下来了。」 「好嘞!」 其他魔族商贩也一直关注这边,闻言,顿时对宣灵投去同情的眼光,心里暗道: 看来这位大人也没多疼爱这位「小仙君」嘛,男魔就是男魔,再爱小情儿也不过是为了那档子事,这「小仙君」无论多有骨气,等吃了魅魔糖丸,还不是跟那些摇尾乞怜的魅魔一个样了? 啧啧啧,可怜,可怜吶! 买完魅魔糖丸后,宣灵和云玦就带着几个宗门弟子走了。 一直走到魔迹罕至的地方,确定把之前那些魔族都甩掉了之后,宣灵才松了口气,快速把那几个小宗门弟子身上的锁链以及禁制除去,道:「行了,你们快走吧,朝这个方向一直走,路上应该不会遇到多少魔族,我只能帮你们到这里了。」 谁知这几位小弟子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其中一个忍不住了,激愤道:「你这个叛徒!」 宣灵一惊,还以为他们是认出了自己的身份,结果紧跟着这名小弟子就道:「你身为修士,居然和魔族搞在一起,真是丢我们修士的脸!」 云玦顿时脸色一沉,宣灵拦住他,似笑非笑道:「可是如果不是我这个『叛徒』救了你们,你们指不定就要被哪个魔族买回去……你们知道那会是什么下场吗?」 那名弟子气焰一弱,但仍是不忿道:「要是真那样,我就一头撞死,绝对不可能像你一样,委身于魔族,你这和宣灵那个大叛徒有什么区别!!!」 宣灵就奇了,他还什么都没干吧,怎么这些修士一个比一个恨他,连大叛徒这种罪名都给他安排上了? 他道:「你们为什么说他是叛徒,他好像也没有帮着魔族干什么坏事吧?」 此话一出,那几名弟子瞬间变了脸色,和宣灵对峙的那名弟子尤为激愤,怒道: 「没有帮魔族干什么坏事!?你放屁!」 「你以为我们是怎么被抓来的?还不是那个宣灵,率领着一批魔族到处对小宗门进行烧杀抢掠,我们宗主长老,还有好多师兄师姐,都被他杀了……」 那弟子两眼通红,显然回忆到了伤心事,咬牙切齿道: 「还有那个沧澜宗的前首席大弟子,也早就成了魔族的走狗,帮宣灵撑腰!!!如果让我看到他们两个,我一定要……」 宣灵眉头一皱,抬手破了他和云玦的易容,道:「你是说我吗?」 那弟子的声音戛然而止,呆愣愣地看着宣灵。 其他弟子也仿佛被定在了原地,眼中一瞬闪现的惊恐之色不似作伪。 宣灵一猜就知道是魔族搞的鬼,他道:「你说的那些事,我没做过。」 看那几名弟子都还没从惊吓中缓过来,宣灵又继续道:「我们也没有替魔族做事……」 第131页 「如果真是那样,我们刚才不会易容,还为了混进那个黑市整出那么大阵仗,言尽于此,随你们信不信。」 既然这几人都说是亲眼看到他杀了他们宗门的人了,那么就算他解释再多,他们也不会信的。 宣灵不想继续跟这几人浪费时间,转头看了眼云玦,云玦立刻会意,掏出一个干坤袋,粗暴的扔到其中一名弟子手上,便沉着脸,拉着宣灵离开了。 剩下几人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如梦初醒般回神,打开了那个干坤袋。 干坤袋里装了不少东西,都是宣灵和云玦方才扫荡的丹药法器之类。 宣灵看出他们修为低下,在灵气淡薄的魔界寸步难行,就让云玦挑出来一部分方才买的东西给了他们。 有了这些,再加上方才宣灵指的路,这几名弟子想要活着逃出魔界,应当不是问题。 盯着干坤袋里的物品,几名弟子面面相觑,良久,才有个小弟子颤声道:「难道他说得是真的,可是我亲眼看见他杀了宗主,这张脸我绝对不会认错……」 另一名看起来沉稳些的女弟子低声道:「眼见不一定为实,刚刚他不也是易容了吗?」 「先活下去才是最要紧的,不管是想报仇还是报恩,都得有命再说,我们走吧……」 …… 「刚才要不是你拦着我,我怎么也要让他们吃点苦头。」 山洞内,云玦抱着臂,一脸不爽地看着宣灵。 宣灵终于能把那些乱七八糟的衣裳给脱下来,换成正常衣物,顿时松了一口气,这才拧着眉道:「也不是他们的错,那种情况下,谁都可能误会……」 「魔族故意这么做,就是为了让人族对我们两个的误解加深,让我们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最关键的是,我们还一点反抗的机会也没有,只能任由他们造谣……看来之后要加快进度了。」 云玦神色自若地将他脱下来的纱衣收进了干坤袋,随即不要脸地搂他进怀里,笑眯眯邀功道: 「当然,我今天这个方法不错吧,不出意外,现在这附近的魔族应该都知道我们俩了,之后行动起来也更加方便,只不过你以后可要好好扮演人设,别露馅了。」 宣灵嘴角顿时抽了抽。 他怀疑云玦有那种奇怪的嗜好。 别的就不说了,方才他明明想自己穿鞋的,结果却被云玦硬抢过去帮他穿了,还一脸实打实的愉悦,看得他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 不过既然方法有用,那宣灵也就不想管那么多了。 他想了想,忽然唇角微翘,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沖云玦勾了勾手指,道:「正事先放放,我今天牺牲了这么多,你是不是应该补偿补偿我?」 云玦一愣,一头雾水,道:「你又有什么坏主意了?」 每次宣灵想使坏,都是这种表情。 宣灵一噎,随即整理好表情,对他微微一笑,道: 「你为什么那么警惕?我只是有些好奇罢了,魔族不是都有角和尾巴吗,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的?」 他语气一转,紧接着又含笑道:「正好现在有时间,你就给我看看吧~」 第73章 魅魔 回忆里那次,就因为被宣灵摸了下角和尾巴,云玦接下来几天都魂不守舍的,可见这件事给他留下了多么深刻的「阴影」。 因而这次,他一听到宣灵妥协,就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宣灵的要求。 他坐到了那块雪白的兽皮毯子上,宣灵一脸神神秘秘的,跨坐在他腿上后,就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紧接着还严肃道:「没有我的同意,不许挣脱哦。」 云玦实在讨厌这种眼前一片漆黑、看不到人的感觉,但又想到刚才答应了宣灵「任他处置」,只好暂且忍耐。 他不忿道:「你到底想干什么,怎么还神神秘秘的?」 宣灵没搭理他。 一阵寂静过后,云玦都快按捺不住,想要掀开他的手了,忽然听到一声压得极低的喘气声。 连带着一句小小的抱怨:「怎么这么痒啊……」 云玦实在忍不住,偏了偏头,一边道:「你怎么了?」一边伸手握上宣灵的腰。 随即,他便像是被下了定身术似的,瞬间定在了原地。 掌下的肌肤没有布料的阻隔,细腻光滑,手感甚佳,令人流连忘返。 云玦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又急又躁地质问:「你是不是脱衣服了?为什么不让我看?」 宣灵只感觉手心贴着的眼珠在剧烈地颤动甚至发烫,但云玦没有强行挣脱他,勉强还算听话。 他看对方着急但又不敢反抗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软声道:「嗯……你再摸摸看呢……」 云玦立马火急火燎的上手了。 看不见东西,他只能到处乱摸,又因为有了宣灵的准许,所以格外肆无忌惮。 常年握剑带着些薄茧的手游走在肌肤上,激得宣灵连连喘.息,整个人几乎倒在他身上,化成了一滩水。 直到摸到一个冰凉细长的东西,云玦的动作猝然一停。 「……」 他滞了好一会儿,才不确定的问:「这是什么……?」 宣灵立即答道:「尾巴呀,刚长出来的……」 停顿一秒,他又循循善诱地问:「你就不想,用你的尾巴,缠一下我的尾巴吗?」 第132页 「我听说,在魔界,只有夫妻才会这样呢。」 云玦:「……!」 …… 五天后。 笼罩在南域蛮荒的乌浓雷云终于散了。 玄阴城,城外。 数十名体型强壮高大的女性魔族来回巡逻着,领头的高阶魔族严肃道:「近日天有异象,各城池都开始强制戒严,今后一定要仔细排查城门的进出人员,上次那种疏忽千万不能再出现了!」 「是!」 城门口早已排起了有序的长队,等待检查入城。 忽然,队伍里爆发了一阵骚动,顷刻间,排队的魔族纷纷惊吓着躲开,怯怯不安地往骚动中心看去。 「臭婊.子,还敢打我!一个魅魔还装什么装,不就是给人艹的货色吗,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把你弄死!」 满口污言秽语的正是一名中阶男性魔族,而他对面,一名瘦弱的魅魔抱着一个不足四五岁的小孩瑟瑟发抖地跪坐在地上,看上去极为可怜。 但,会来投奔玄阴城的,几乎不是弱小的女性魔族就是小孩子,而且魔族生性淡漠,因此,在场竟无一魔上前阻拦那名男性魔族,有的不忍地转过了视线,有的则是事不关己地看着热闹。 「是谁,竟敢在玄阴城门口闹事?」 一声暴喝,先前那领头的高阶女性魔族率领着巡逻队匆匆赶来,当即把那名魅魔和小孩护在了身后。 那男性魔族见状,顿时啐了一口,恶声恶气道:「关你屁事?这还不是在玄阴城内吧,你们就开始管起来了?」 「要我说,你们这玄阴城里,一堆老弱病残,能苟活到现在,肯定是你们戎城主卖.身才得来的……」 「噗呲——」 一道寒光,那男性魔族的声音戛然而止。 紧接着,他庞大的身躯「砰」的一声倒下,头颅自脖颈处光滑利落的断口骨碌碌滚下,两只猩红的眼睛依然睁着——好一个「死不瞑目」。 「又是焚焰城的,这个月第几次了?他们城主打不过咱们城主,就知道逞嘴上威风,真是下作!」 「罗剎城的也一直看不惯咱们,听说他们城主好几次跟辛景大人提过,想要我们城的管理权,就他那一副恨不得死在床上的作风,可想而知,拿到了我们城的管理权会干什么!」 「行了,都别说了。」 那高阶女性魔族厌恶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冷声吩咐道:「你们把这里收拾干净,千万别让那两座城池的魔抓到把柄,再留几个人安抚一下其他受惊的魔族,我去禀报戎城主。」 说完,她余光扫见身后的两人,面色一缓,上前将人扶起,道:「你是不是受伤了?算了,你先和我一起进去吧。」 瘦弱的魅魔「害怕」地拢了拢身上的黑斗篷,怯怯地「嗯」了一声,随即牵住一直被他紧紧抱在怀里的孩子的手,跟着她走进城内。 「这里有一点骨币,我有职务在身,不能陪同你一起找治疗的地方了。不过你放心,进了我们玄阴城,刚刚那种事就不可能再发生了。等会你随便找个人问路,她们会带你过去的,我先走了。」 进城后,女性魔族递给魅魔几枚骨币,撂下这句话后便匆匆走了。 一直等到她的背影消失在街道尽头,那瘦弱魅魔才牵着小孩在城内东拐西拐,找了一处隐秘角落,鬼鬼祟祟地看了看周围,确定无人后,才终于掀开斗篷,一屁股坐在地上,松气道:「吓死我了,刚才我差点就忍不住动手了,没想到因祸得福,躲过了检查,不然还不知道会不会被查出来呢。」 此「魔」正是宣灵。 而一直被他牵着的小孩自不必说,就是云玦。 三日前,两人双双突破合体期,光是雷劫就扛了三天两夜,渡完劫后,更是一刻都不敢耽误,有惊无险地躲过追兵,连夜赶到了玄阴城。 云玦自从被迫变成小孩后脸色就一直不太好,此刻更是黑到极点,阴恻恻道:「可惜了,让他死得这么干脆,要不是顾忌着伪装,我定让他生不如死!」 这狠话放得霸气,但是宣灵一看他那变小后肉嘟嘟的脸蛋,以及握得紧紧的小拳头,顿时乐不可支,道:「就你现在这样,怎么让他生不如死?」 玄阴城是魔界五大城池中最特殊的一座。 除了城主是个女性魔族以外,城内还只收容女性魔族和小孩,以及一些弱小没有杀伤力的男性魔族,就比如宣灵这样的低阶男性魅魔。 云玦无法,只能用特殊方法把自己缩成了小孩,就连魔力也受到了些许压制。 他「哼」了一声,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生硬地转移道:「接下来我们就等到深夜,然后潜入城主府?」 宣灵道:「嗯,就这么办。」 「这个城倒是有意思,明明是魔族,倒是比人族还有秩序,我还挺想会会这位戎城主的。」 …… 是夜。 整个玄阴城内一片静悄悄,除了巡逻的魔族守卫,不见任何其他魔族的影子。 因为白天宣灵和云玦提前踩点过城主府的位置和防守,所以一入夜,等云玦变回原本的身形后,两个人不费吹灰之力,就潜入了城主府内。 「……会不会太轻松了?」 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城主殿大门,以及地上两个被他们无声无息便迷晕了的魔族守卫,宣灵一时竟无语凝噎。 第133页 云玦脸上的表情也不太好,正欲开口,城主殿的大门突然从内向外,缓缓打开了。 一个冷淡的女声从里面飘出来:「当然轻松,因为是我故意放你们两个进来的。」 宣灵:「……」 云玦:「……」 「走不走?」 宣灵用气音问。 云玦道:「来都来了,当然要进去看看。」 宣灵道:「她这么欢迎我们,我总感觉有坑……」 正说着,那女声又淡淡道:「两位既然半夜上门,肯定是有要事,为何还不进来?」 总归宣灵现在有合体期修为,魔界的灵气稀薄已经对他构不成威胁了,再加上云玦在魔族中又几乎没有敌手,进入看看也无妨。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无声拔剑出鞘,一併踏入殿内。 一进殿,身后殿门便「吱呀」一声合上,同一时间,云玦身影一闪,下一秒,剑就架在了戎铃烟的脖颈上。 他笑眯眯道:「这么晚还来打扰戎城主,实在不好意思了。」 戎铃烟仍是一脸淡漠,没有丝毫被云玦吓到的迹象,不冷不热道:「是吗?可我实在没看出,阁下哪里不好意思了。」 两人交锋之际,宣灵趁机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戎铃烟。 对方和他想像中的样子,实在相去甚远。 在魔界,女性魔族的地位很低,如果不够强,很容易沦为男性魔族泄.欲的工具,甚至就连一些弱小的男性魔族也不例外。 今天在城门外,如果不是那队巡逻队救了他,并且他这个低阶魅魔不是伪装的,恐怕最后的下场,就是被那男性魔族生生玩.死。 所以宣灵原本还以为,戎铃烟一定是那种看上去就格外强势狠厉的人,才能镇压所有不满意他的男性魔族,没想到本魔居然完全相反,给他一种清冷淡然的感觉。 而且也没有一些高阶魔族的那种,扑面而来的,扎根在魔族本性里的邪恶。 宣灵对她的第一印象就是冷。 什么都不在乎的那种冷。 想知道她故意把他们俩引进来的目的,宣灵开口道:「戎城主特意放我们进来,应该不是就为了看看吧?」 戎铃烟淡淡道:「当然不是。」 她面无表情,下一句话却让宣灵一怔。 「我想和你们合作。」 这回不等宣灵开口,云玦便率先似笑非笑道:「我们凭什么要相信你?」 戎铃烟看了他一眼,随即道:「你们来我这里,要么就是想要更多情报,要么就是想要占领玄阴城,扩大势力,我不敌你们,把你们都引进来,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要真是为了骗你们,我不会冒这么大的风险,直接假装不在,然后故意让你们得到假情报就好了。」 话虽是这么说,但对方毕竟是魔族,宣灵仍然不太放心,这时就听戎铃烟又道:「你们不想知道,为什么最近闻玉阙会突然频繁地联繫我们这几位城主吗?」 宣灵皱眉,道:「这很重要?」 戎铃烟道:「是,非常重要,关乎整个人魔两界的安危。」 宣灵和云玦的神色俱是一凝。 「具体是关于什么?」宣灵道。 沉默片刻,戎铃烟吐出两个字:「权印。」 权印? 宣灵微微蹙眉。 这个东西,他倒还从来没听说过。 但是戎铃烟也不至于无聊到把他们引过来,就是为了编个不存在的东西骗他们。 所以犹豫半晌,宣灵还是将白虹收入鞘中,又用眼神暗示云玦放下架在戎铃烟脖颈上的剑,才道:「说来听听。」 戎铃烟道:「你们知道,天魔一族为什么会被称为『天』魔吗?」 云玦眉梢一挑,起了兴趣:「为什么?」 戎铃烟面容沉静,说出的话却一石激起千层浪:「上古时期,在天魔这个种族里,出过唯一一个以魔族之身,飞升成神的魔族,所以,这个魔种才被称为天魔族。」 「魔族……飞升成神!?」 宣灵瞬间惊骇地瞪大了双眼。 云玦却没太惊讶,若有所思道:「所以呢,这和你说的『权印』有关系?」 「没错。」 戎铃烟道:「那位魔族成神之后,依旧嗜杀成性,在人间降下重大灾祸,于是最后还是陨落了,我说的权印,就是这位上古魔神留下来的遗物。」 宣灵道:「你这么一说,那权印肯定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了。」 戎铃烟点点头:「关于那枚权印,歷代的传说很多,流传最广的一种说法是,权印里封印着那位魔神的力量,甚至能让魔族飞升,但是只有天魔族的后人才能继承权印之力。」 宣灵道:「那天魔族岂不是……」 「是,」戎铃烟沉重道:「因为权印的存在,在上古时期,天魔族不仅遭到修真界围剿,还是同族中的眼中钉、肉中刺,就连天魔族自己人,也会为了抢夺权印而自相残杀,所以,天魔族后来几近灭绝,就是这个原因。」 宣灵一时无言,片刻才嘆道:「生前这位魔神没少折腾,死后留下的东西也是个祸害。」 戎铃烟点点头,紧接着又道:「目前,天魔族就只剩下两位后人,一个是赤焱君,另一个便是他。」 被点了名,云玦扯了扯唇角,道:「所以,那权印现在在哪里?」 第134页 戎铃烟道:「二十年前那场人魔大战中,权印被分裂成了六块,一块在赤焱君手上,另外五位在五位城主手上,先前,赤焱君召集五位城主,就是为了我们手上的权印。」 云玦懒洋洋道:「我猜你们不会给。」 「不给,你们现在还能和闻玉阙形成抗衡,虽然在他手下办事,但是总归还算自由,如若真给了他,恐怕以后小命都要攥在他手上,人族尚且不会如此相信同族,更别提魔族了。」 戎铃烟道:「不错。虽然权印在我们手上发挥不出用处,但是我们也不愿意给他——除了幽冥城城主,他对赤焱君忠心耿耿,立马就上交了权印,所以准确来说,现在闻玉阙手上有两块权印碎片。」 「所以,你告诉我们这些,是为了什么?」 云玦意味深长看了眼戎铃烟,语气玩味:「戎城主,你敢在闻玉阙眼皮子底下背叛他,不怕他报復吗?」 戎铃烟依旧平静道:「我说了,我不敌你们,你们要是不信,可以随时杀了我。」 「赤焱君其人阴晴不定,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若是被他得手,不止人界会沦陷,魔界也会不得安宁,与其明知是死局还往里跳,我宁可帮你一把,反正结局不会比现在更糟糕。」 「确实,你的理由相当充分,我也相信你说的,但——」 云玦一顿,接着话锋一转,道:「你不怕死,那你妹妹呢?」 戎铃烟清冷的面容倏地现出一抹错愕,她失声道:「你怎么知道!?」 说完,她自知失言,紧紧闭上了嘴。 云玦道:「虽然你已经把她藏得很好了,但是只要有心调查,还是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的。」 「你是人魔混血,我说得没错吧?」 戎铃烟抿唇,沉默点了点头。 云玦接着道:「但你妹妹,是个人族。她和你同母异父,你母亲死后,你一边藏着她,一边爬上了城主之位,界壁不会阻拦人族进出,所以,你找机会把她送了出去,託付给了一个好人家,自己则留在魔界。」 戎铃烟涩声道:「那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我没想到还能查到……」 云玦轻嗤一声,道:「你不仅小看了我,也小看了闻玉阙。」 「我能知道你妹妹的存在,闻玉阙也能知道,你现在话说得漂亮,要和我们合作,但万一,闻玉阙拿你妹妹威胁你呢?你还能像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一样,不在乎你妹妹的生死吗?」 戎铃烟方才就连被云玦用剑架在脖子上都面无表情的脸,终于有了一丝裂缝,显出些许颓败,她轻声道:「我还以为,我做得天衣无缝……」 云玦摇了摇头:「戎城主,你的弱点,暴露得实在是太明显了。」 戎铃烟苦笑一声,道:「你说得对,所以,你现在是在威胁我?」 云玦唇角微勾,道:「是。 「既然已经掌握了你的软肋,那我们为什么要合作,直接威胁你不是更好吗……嘶!灵灵,你踹我干什么!?」 站在一旁被无视了半天的宣灵,终于忍不住爆发了,他优雅地收回脚,双眼微眯,盯着云玦,皮笑肉不笑道:「你猜猜我踹你干什么?你把我当空气?」 云玦:「……」 「还有,」宣灵转头看了眼戎铃烟,语气和善道:「你和他谈没用,我们俩之间,拿主意的是我。」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而且,作为一名纯种人族,我应该比他这个混血魔头好说话。」 戎铃烟:「……」 第74章 权印 「所以,你现在是打算……?」 戎铃烟试探问道。 「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先问你一个问题。」宣灵道:「你知道,你妹妹现在在哪里吗?」 戎铃烟摇了摇头,道:「当年我送走她的时候,她还小,现在应当已经不记得我了。」 说着,她从怀里掏出一枚血玉佩,又道:「不过,她身上有我留下的信物,和这块血玉佩是一对。若是她有危险,那块玉佩会保护她,总之,人在玉就在,人死玉也会碎。」 宣灵看了一眼那枚通体血红、完好无损的玉佩,思索片刻道:「这么看来,你妹妹应当还活着。」 「但是人界大乱,保不齐她什么时候就有危险了。就像方才说的,我们能查到她身上,赤焱君也一定能。他若是执着想拿到你手上的这块权印,肯定会选择用你妹妹威胁你。」 戎铃烟苦笑道:「我也想去找她,但是就算带着她躲起来,只要赤焱君想找我们,就一定能找到,到时候不仅我会有事,还会连累我妹妹,所以我就放弃了。」 「那我倒是有一个方法,就看你愿不愿意了。」 宣灵正色道:「赤焱君无非想要你手上的这块权印碎片,其他的都不在乎,你把权印交给我们,然后假死出城,就放出消息说是我们杀了你,占领了玄阴城,然后再去找你妹妹,带着她躲得越远越好。」 「如此一来,就算赤焱君猜到你是假死,但是权印在我们手上,他应该也不会再去追杀你们两个了。」 戎铃烟微微一怔:「那玄阴城……」 宣灵道:「所以就看你相不相信我们了,我们的目的就是让魔族大军退兵,不会伤害你的城民,当然,前提是在他们也不来伤害我们的情况下。」 戎铃烟斟酌片刻,咬牙道:「……我答应你。」 第135页 她递给宣灵一块漆黑玉牌,道:「玄阴城内的魔族都不是嗜杀派,但若是我被你们杀了的假消息放出去,恐怕我那几个亲信会强烈反抗,不过只要有这玉牌在,她们会听你们的话的,还望仙君对她们手下留情。」 宣灵点头道:「我尽量。」 既然达成了合作,戎铃烟也就没有再藏着掖着了,道:「就目前五座城池的战力来看,玄阴城居于第四,焚焰城虽然战力最弱,但是从城民到城主都是主战派,非常难缠,想要攻下这座城池,就只有暴力镇压一条路,罗剎城也是如此。」 「而且你们动作一定要快,赤焱君最近也开始有行动了,恐怕他要动手,第一个也是拿焚焰城开刀。」 「暴力镇压啊,这我熟。」 方才被宣灵教训了一通,因而许久未曾出声的云玦,终于找到了插嘴的机会,笑眯眯道:「只要给我点时间,我一定能把他们揍得服服帖帖的。」 「到时候,他们都只能恭恭敬敬地喊你城主夫人。」 戎铃烟:「……」 宣灵:「……」 懒得理云玦,宣灵对戎铃烟道:「不用暴力镇压,太浪费时间了,而且关键时刻,这些魔族也不一定真的会听我们两个的。比起我和云玦,赤焱君在魔族中的威信大得多。」 「这样,你这里先像往常一样,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和云玦兵分两路,一个去焚焰城,一个去罗剎城,抢在赤焱君之前,杀城主、取权印。」 「届时,赤焱君发现其他两位城主已经被截胡,肯定会第一时间来找你,这时候,我们再配合你,演一场假死的戏,你就可以离开魔界,去找你妹妹了。」 「不过……」宣灵皱了皱眉:「就算计划按照我所欲想的顺利进行,我们手上也就只有三块权印碎片。」 「你方才说,幽冥城城主的那一块权印碎片已经给了赤焱君,那这最后一块,就是在辛景手上了……恐怕,到时候我们必须和赤焱君正面对上了。」 戎铃烟也蹙起了眉,道:「辛景这个人,我也看不透,但他对赤焱君也不像多忠心耿耿的样子,不一定会把权印交给他,更大的可能是,让你们两方打,谁打赢了就是谁的,你们到时候一定要把他看住,不然被他趁乱逃跑了,可就得不偿失了。」 「那幽冥城城主呢?你好像一直都没说到过他。」云玦突然问。 戎铃烟嘆了口气道:「不是我不想说,而是他太过神秘,就连我也没见过他的样子,只和他操控的分身说过话。」 宣灵敏锐地捕捉到一个关键词:「分身?他就是魔魂丝的主人?」 戎铃烟讶然道:「仙君你也知道?」 宣灵「呵呵」一笑:「不仅知道,我还尝过被他的魔魂丝寄生的滋味呢,那叫一个生不如死……不说这个了,他很厉害吗?」 「是。」戎铃烟凝重道:「就连辛景对上他也没有胜算,而且他对赤焱君极为忠心,甚至可以为了他去死,所以你们一定要小心他。」 宣灵揉了揉太阳穴,道:「行,我知道了,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归是要打一场的,不过早晚而已。」 「时间紧迫,我们两个今晚就动身,你也提前做好假死的准备,不出三日,我们就能回来。」 倒不是宣灵自大,而是这半年来,他和云玦早就把除了幽冥城城主以外的四位城主的底细摸了个清,不然也不会知道,戎铃烟还有个人族妹妹了。 这四位城主内,除了辛景稍微棘手一点以外,其他三人单独对上他或者云玦,都没有什么胜算。 「好。」 戎铃烟干脆点头,转身打开墙壁上的一处暗格,拿出一个不过小半个掌心大的铁铸碎片,递给了宣灵。 「这个就是权印的碎片之一,不过我一直没看出它有什么特别的,可能真的只有拼凑完整后,用天魔血激活才能发挥出它真正的威力。」 宣灵「嗯」了一声,没多检查,将权印碎片丢给云玦,又吩咐了戎铃烟几句,便和云玦静悄悄的出了玄阴城。 云玦自拿到权印碎片后,一直放在手中翻来覆去的把玩,神色莫名,宣灵看出他心不在焉,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劲吗?」 云玦迟疑一阵,道:「倒是没有,就是直觉不太喜欢这东西。」 正好到了前往焚焰城和罗剎城的岔路口,云玦将碎片收进怀里,这才想起从刚刚就想问的事:「如果我是你,就不会选择和戎铃烟合作,这对我们百害而无一利。」 宣灵眉梢一挑:「说来听听?」 云玦道:「原本用她妹妹威胁她的话,她肯定一样会照我们说的去做,甚至我们还可以让她去抢其他两位城主的权印,只不过她肯定会受点伤而已。」 「当然,我知道你不喜欢这样但我们直接让她交出权印就好了,何必和她保证那么多,甚至还帮她演一出假死的好戏,让她有机会去找她的妹妹?」 「等她跑了,或许闻玉阙不会找她的麻烦,但可能在我们身上加倍地讨回来,再者说了,你怎么知道她给的权印是真的,万一是假的呢?你就这么信任她?」 「谁说我信她了?」 宣灵唇角翘起,狡黠地一眨眼,摊开手,道:「你看看这是什么?」 他手心里正躺着一个小小的纸人儿,云玦一愣,很快明白过来:「你对她下了法术?」 第136页 宣灵点了点头,笑眯眯道:「对,这是沾了她魔气的纸灵人,我在她身上也藏了一个,还用法术遮盖了一下。 「纸灵人会自动保护主人,三日内,只要她接触过比她强大的魔族,不管是物品还是本人,纸灵人都会触发防御,然后烧成灰烬,这只是一个低阶防御法术,鍊气期的弟子用这个做练习,真正的防御效果微乎其微,但是用在这里刚刚好。」 「我担心她是骗我们,可能焚焰城主和罗剎城主那里早就没有了权印碎片,或者有也是假的,她只不过是把这两位城主推出来当诱饵,想让我们俩分开,然后一网打尽,所以我故意主动提出分头行动,若我的猜测是真的,今夜她肯定会给赤焱君他们通风报信。先等一日看看,如果纸灵人没问题,我们再动手,要是有问题……」 宣灵冷笑一声:「那我们就回去找她算帐。」 「……」 听完他一通分析,云玦憋了半天,才干巴巴憋出一句:「……你什么时候下的手,我怎么不知道?」 实际上,他想说的是,论玩阴的,还得是宣小灵,他自愧不如。 宣灵沖他微微一笑:「就在你们俩聊得正欢的时候,多亏你转移了她的注意力,我才能那么轻易得手。」 云玦:「……」 两人找了个隐蔽之处待了一夜,直到第二天天蒙蒙亮,见纸灵人还没有什么动静,便正式准备行动。 因为担心让宣灵去焚焰城会和闻玉阙派来的人撞上,所以云玦纠结良久,最终还是自告奋勇去了弱一点的焚焰城。 临别前,他又给宣灵塞了一堆防御法器,这才安心上路。 …… 三日后。 罗剎城内一片声色犬马,纸醉金迷。 突然,一声粗犷的惨叫划破城主府上空,紧接着,熊熊烈火自城主殿中以势不可挡之势蔓延开来! 「不好了不好了,城主府失火了!」 「怕什么?魔族又不怕火!更别说城主大人了!」 「可是刚刚那惨叫声怎么那么耳熟……等等,你们快看,这好像不是普通的火,艹!怎么灭不掉——」 一片混乱中,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瘦削身影,鬼鬼祟祟地混在魔群中,悄无声息的出了城。 直到火光沖天的罗剎城远远望去,只能看到一点红影,宣灵才稍稍停下赶路的步伐,传音对咬牙云玦道:「三天!你知道我这三天是怎么过来的吗!」 「整整三天,那个什么罗剎城主都没有从床上下来过!一!天!也!没!有!」 「我原本还想礼貌一点,至少等他停下来,再去逼问权印碎片的下落,但是他好像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我感觉我都快长针眼了,城主府我都快逛熟了,他都没有下来!」 云玦忍不住噗嗤一笑:「让你下手利落点,你非不听,所以,你最后是怎么拿到权印碎片的?」 宣灵「呵呵」一声:「我威胁他要是不交出碎片,就一剑砍掉他的『作案工具』,他立刻答应了。」 云玦:「……行。」 「那你最后……真没……砍?」 「当然。」宣灵木然道:「太脏了,就算我下得去手,白虹也不会愿意的。」 云玦「啧」了一声,遗憾道:「那便宜他了。」 「啊,那倒也没有。」 宣灵淡定道:「我只是说不用剑,又没说不能用其他的。」 「后面我直接把他捆住了,往他那里放了把灵火,亲眼看见烧干净了,才一剑抹了他的脖子,给了他一个痛快。」 云玦:「……???」 你那叫给了一个痛快!? 第75章 邪月城 因为在罗剎城耽误了太长时间,云玦下手又太快,以至于宣灵甚至没动手,云玦便和戎铃烟一唱一和,演完了一场假死的戏码。 是以,宣灵便干脆没再返回玄阴城,和云玦商量着沿途找个地方会合,之后就一同连夜赶往了辛景所辖的邪月城。 「虽然耽误了点时间,但倒也不是全无收穫。」 宣灵掏出一叠写满了狗爬字的纸,努力辨认上面的字迹,好一会儿才道:「这是我在罗剎城城主府找到的,看来,这位城主倒也不像表面上那般,只知道沉迷淫乐,还知道要派人监视着赤焱君的动向。」 谁知,云玦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那纸上的字,便移开了视线,言简意赅的做了评价:「丑。」 「……这不重要。」 宣灵无奈扶额,道:「你看这纸上写的。」 「从赤渊里逃出来后,赤焱君不仅打起了权印的主意,还特意命魔军搜刮人界各宗门藏书阁里的古籍卷帙带给他,尤其是有关神界的,难不成,他还真想做第二个飞升的魔神?以前也没听说过,赤焱君对成神有执念啊?」 「恐怕不是对成神有执念。」 云玦轻嗤一声,道:「二十年前,权印碎片便已四散在如今的这几人手中,当时,辛景他们也都效忠于闻玉阙,但闻玉阙从来没想过要借用那权印的力量,只怕,他是对权印的传说还有所怀疑。」 「毕竟,谁也不能保证,激活权印后,到底是会继承那位魔神的力量,还是……会被其中封印的魔魂夺舍?」 宣灵轻嘶了口气,惊疑不定道:「所以,你的意思是,凭赤焱君现在的力量,可能还无法统治人魔两界,所以才会寄希望于权印上?」 第137页 「有可能,」云玦猩红的眸子微微眯起,道:「魔界的赤渊可不是什么好待的地方,闻玉阙的力量估计早就被削弱了大半,如若不是有一个像幽冥城城主那样忠心耿耿的属下,恐怕没那么快破除封印。」 他微微一顿,紧接着道:「不过,除此以外,我还有另外一个猜测。」 「说来听听。」 云玦垂眸半晌,才语气淡漠道:「如果我是他,破除封印的第一件事,就是报仇。」 「报仇……」 宣灵喃喃重复了一遍,随即疑惑道:「他都打算统治整个人魔两界了,届时,原来那些对他喊打喊杀的修真界宗门都要对他俯首称臣,甚至一个看不痛快便能都杀了,这还不算报仇吗?」 「除非,他想报的是封印之仇,可是云溪仙君,不是早就飞升了吗……」 话落,宣灵脸色微微一变,愕然道:「他不会是想飞升之后找云溪仙君报仇吧?」 云玦反问道:「为什么不呢?」 宣灵被他问住了,好半天才道:「……也对,只是我以为都过去这么久了,这些前尘旧事,早该忘了,毕竟,曾经好歹还……」 他下意识地闭了嘴。 云玦却接上他的话,似笑非笑道:「还怎么样?还相爱过?还有过一个孩子?」 宣灵:「……你早就知道了?」 「当然。」 云玦语气很平,仿佛事不关己一般:「二十年前,人魔大战,云溪仙君封印魔尊、设下界壁、立地飞升……可谓一战成名,风头无两。至于云溪仙君和魔尊之间的这一段感情,还有那个孩子,自然被当成了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甚至还可以说是云溪仙君毕生的污点,当然被刻意隐去了,这是谁的手笔,我不用说你也知道。」 宣灵心道:还能是谁?那必然是辜平了。 就辜平那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程度,定然不会让任何有可能毁坏师妹名声的东西还留在世上。 「不过就算辜平想瞒,也瞒不过我,更别提他压根就没对我隐瞒过了,也就是云玉尘,才会信了他说的,自己是被捡回来的这种鬼话。」 他一口一个「云溪仙君」,可见根本没把对方当成自己的母亲来看待,甚至依旧固执地把自己和「云玉尘」区分开来。 宣灵绞尽脑汁,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好干巴巴地道:「云溪仙君,应、应当还是爱你的,不然,她就不会把你生下来,还託付给辜宗主照顾了……」 说完,他立刻就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他怎么忘了,云溪仙君唯一留给云玉尘的遗物,便是那干坤袋。 而那干坤袋上,分明有一层抑制魔族血脉激活的封印,就之前云玦避之唯恐不及的态度来看,想必也是清楚这一点的,他再这么一提醒,不就是往人心窝上戳刀子吗? 爹就不说了,估摸着之后还要大打一场呢,娘呢,把他生下来就不管了,留下来的唯一遗物还是用来封印他的,从小教养他长大的师尊就更别提了…… 果然,云玦当即唇畔掀起一抹冷笑,道:「你确定她爱的是我?」 宣灵无话可说。 好在,云玦也没有继续纠结这个问题,反正他早就习惯了,比起这个,他更在意的是…… 云玦直勾勾盯着宣灵,红眸炯亮的似要将他盯出个洞来,宣灵顿感不妙,来不及转移话题,就听云玦问道:「如果有一天,你有了飞升的机会,你会选择……飞升吗?」 宣灵:「……!」 他脑内顿时警铃大作。 他猜,云玦停顿的地方,实际还有后半句:「你会选择飞升,然后抛弃我吗?」 这个问题,就好比恋人中的一方问另一方:「如果我和你妈妈同时掉进水里,你会救谁?」 无非就是换了个形式的「你要我还是要它」罢了,宣灵还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面对这种问题。 他紧张得手心都冒汗了,脑海中闪过无数回答,最终还是挑了一句不痛不痒的废话,小心翼翼道:「……我没想过,但是飞升这种事,现在说还为时尚早吧,我资质那么差,能不能修炼到大乘期还难说呢。」 空气静默了几秒。 好一会儿,云玦才收回视线,扯了下嘴角,漫不经心道:「也是,现在想这些确实还早。」 「走吧,先去邪月城,会一会那几个人再说。」 …… 邪月城地处魔界西北,和幽冥城一左一右,呈防守姿态,将北域的魔宫保护起来。 宣灵和云玦不想太张扬,便只晚上御剑赶路,白天随意找地方歇下,如此,直到第二天寅时,才赶到了邪月城辖区外。 混在一批魔军进贡的车队里有惊无险地进了城,又趁天刚蒙蒙亮,杀了好几个守卫魔族,两人终于潜入了城主府。 猫在树上,看着府内白压压一片的装饰物,宣灵抽了抽嘴角,忍不住传音对云玦吐槽道:「……辛景这傢伙,总是不按常理出牌,怪不得戎铃烟也说看不透他,哪个正常魔族,会把自己的府邸装饰得跟灵堂似的?」 云玦倒是挑了挑眉,很是赞赏地道:「这不正好,等他死了,府内甚至不用改装饰,直接就能用了。」 宣灵:「……咳。」 他忍住笑意,正色道:「刚杀的那几个守卫的尸体没怎么藏,应该很快就会被发现。虽然就算整个府内的魔族都聚过来,我们也能应付过来,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现在就动手吧。」 第138页 云玦没有异议。 随即,两人同时悄无声息地跳下树。 云玦负责设立结界,宣灵则「砰」一脚踹开城主殿大门。 合体期的威压骤然铺天盖地压下,白虹迅速飞出,转瞬间就横在了案桌边立着的身影的脖颈上。 与此同时,宣灵不疾不徐地走上去,微微一笑道:「好久不见啊,辛城主。」 那身影这才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熟悉的、妖邪俊美的脸,也笑吟吟道:「确实好久不见,对于宣小仙君您,我可是日思夜想,恭候多时了呢。」 宣灵闻言,轻轻「啧」了句,道:「没想到这么久不见,你说起话来还是这么噁心,一点没变。」 辛景嘴角似乎抽了抽,很快恢復正常,皮笑肉不笑道:「宣小仙君别误会了,辛某人说的话句句发自真心。」 「毕竟,宣小仙君上次在我腰上留的那处伤,可是到现在都还没好呢,还整日整夜地折磨我,我对您日思夜想,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 「别废话了。」 这时,云玦走上来,毫不客气地打断辛景,语气森然道:「快把权印碎片交出来,要是我心情好了,还能给你个痛快的死法。」 辛景眯了眯眼,倒是没露出什么意外的表情,正欲开口。 突然,自殿门口又传进来一声轻微的车轮滚动声,以及一道含笑清润的嗓音,道:「打扰了,诸位,你们谈判,能不能加上我们两个?」 宣灵脸色骤变。 云玦方才就在殿外设下了结界,整个魔界,能打破这结界的,除了赤焱君,再无其他人。 知道他会来,但没想到会来得那么快。 宣灵谨慎地回过身,一眼看见了被推着进来的、坐在轮椅上的青衣男子。 面如冠玉,眉眼含情,嘴角天生上翘,不笑也像带着三分笑意—— 完全配得上丰神俊朗、玉树临风这八个字。 只一眼,宣灵就明白,云溪仙君当年,为什么会上这位魔尊的当了。 实在是……情有可原,情有可原。 只不过,对方似乎不良于行,竟然坐在轮椅上,还是被身边的青年推着进来的。 那青年面容平平无奇,一身沉闷至极的黑,站在闻玉阙身边,活像是太阳底下的影子,还带着毫不掩饰的浓烈杀意。 宣灵眉眼微沉,越发攥紧了白虹剑,云玦也皱起了眉,护在他身前。 气氛凝滞一瞬。 唯独辛景看热闹不嫌事大,笑眯眯地搅浑水道:「诸位到此的目的好像是一样的,要不,我们坐下来慢慢谈?」 第76章 赤焱君 有什么好慢慢谈的,谈了就能直接把权印碎片让给我们吗!? 宣灵一边稳稳将白虹架在辛景脖颈上,一边忍不住腹诽道。 云玦更是懒得废话,直接一个闪身,一脚踹飞那黑衣魔族,同时一拳轰然砸向了闻玉阙。 ……倒也不用这么快就动手!! 宣灵紧张地深吸一口气,定睛凝望过去。 只见闻玉阙依旧气定神闲地坐在轮椅上,就连云玦的拳头都快要砸上他胸口了,神情也分毫不变,只轻轻伸手在云玦右肩一按,云玦身形瞬间顿住。 紧接着,就听闻玉阙不疾不徐地笑道:「我认为辛城主的提议甚好,阁下何必急着动手,我们还是坐下来慢慢谈吧。」 话落,宣灵甚至没看出闻玉阙是如何出手的,云玦便骤然被击退数丈,后背直直撞到墙上,然后毫无预兆地,吐出一口鲜红的血来。 「你没事吧!?」 见状,宣灵也顾不上辛景这边了,连忙飞身至云玦身边,神情紧张地问。 有人回答他,却不是云玦。 闻玉阙道:「宣小仙君放心,我没下多重的手,只是想让他知难而退而已。」 宣灵嘴角一扯。 这哪里是想让云玦知难而退,分明就是威胁。 自从云玦的魔力恢復得七七八八后,还从来没有魔族能够如此轻易地让云玦受伤。 就算对方是赤焱君,也着实超出了宣灵的预料。 他道:「我们和你,没什么可谈的。」 闻玉阙道:「怎么会?我可是对二位有很多话想说。」 说完,他微微握拳抵住口,忍不住咳嗽了几声,皱了皱眉,道:「无冥,拿药来。」 闻言,那被云玦打飞出去的黑衣魔族立刻爬起来,动作僵硬地跪到闻玉阙腿边,拿出一个小瓷瓶,取出一粒药丸,让闻玉阙吃了下去。 那药丸的效果立竿见影,不多时,闻玉阙就停止了咳嗽。 宣灵眉心微微一动。 闻玉阙好似一点也不怕在他和云玦面前暴露自己的弱态。 要不,就是装出来想让他们俩降低警惕,要不,就是干脆不把他们俩当成威胁,所以无所顾忌。 不管是哪一种,宣灵都不敢掉以轻心。 还有他身边那个叫无冥的魔族,想必就是幽冥城城主了。 刚刚宣灵亲眼看着他被云玦打飞出去,爬都爬不起来,这会儿居然就行动自若了,也是不容小觑。 宣灵思索间,云玦已经擦拭干净了脸上的鲜血。 他眼里凶光毕露,但顾忌着宣灵,便没再冲动,强压怒气,冷冷对闻玉阙道:「你想谈什么?」 父子第一次相见,竟连陌生人都不如。 第139页 不过,闻玉阙倒也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若有所思地看了眼云玦,片刻,疑惑道:「你真是我和云溪的儿子?怎么既不像我,又不像她?」 又仔细凝了凝,斟酌道:「不,仔细一看,眼睛倒还是有三分像云溪的。」 不过三言两语,云玦便被气得额角青筋暴起,面色阴沉。 宣灵怕他又冲上去,连忙拽住了他的衣袖,低声道了一句「别冲动」,便暗暗揣摩起闻玉阙说这话的用意。 听起来倒不像是对云溪有多恨的样子,当然,也没什么感情就是了。 正想着,突然,宣灵余光瞥见闻玉阙腰间的一样东西,当场愣在了原地。 闻玉阙顺着他的视线,也往自己身上看去,旋即目光微微一闪,将那东西拿在了手上,含笑问:「宣小仙君,你是在看这个吗?」 宣灵:「……」 还真是云玉尘原本丢了的那个干坤袋! 自他和云玦来魔界后,就再也没见过这东西,还以为是弄丢了。 现在看来,应该是之前魔族突袭沧澜宗那次,在混乱之中被赤焱君的人偷走了才对! 同时,宣灵还想起来一件事。 之前无冥用魔魂丝操控沐风,特地编了个藉口去找云玉尘要干坤袋,还让他疑惑了好久,应该也是赤焱君授意的。 至于原因…… 除了这是云溪留下来的遗物以外,宣灵想不出第二个。 他开口,语气复杂道:「没想到赤焱君还有抢别人东西的癖好。」 闻玉阙微笑道:「怎么能说是抢?只不过借来看看罢了,更何况是云溪留下的,儿子不在乎,我这个做父亲的当然要代为保管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亲口承认云玉尘是他儿子,还十分自然,不过宣灵却是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总觉得闻玉阙话里有话、不安好心。 他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继续下去,匆匆转移话题道:「我们还是说正事吧,既然明知都是为了争夺权印碎片而来,那就不用拐弯抹角了。」 「反正我们是不会让步的,倘若赤焱君也不想让步,就只能和我们打一场了。」 这时,辛景拿出那权印碎片,放在桌上,笑眯眯拱火道:「宣小仙君说得是。不过既然是『家事』,辛某人就不插手了,东西我就放在这里,诸位请自便,」 分明就是想看戏,还说得那么冠冕堂皇。 宣灵在心底「啧」了一声,面上反应极快,闪身上前,伸手抓向那碎片—— 同时,另一挟着浓浓黑气的大掌便往他这方向一送,宣灵提剑一格,虽然挡下了攻击,却慢了步子,被那无冥抢先触到了碎片。 情急之下,宣灵指尖弹出一道灵力,直接精准把那碎片击飞至墙角,还顺手下了个防护罩。 这下,暂时谁都拿不到碎片了。 他们这边战况一触即发,那边闻玉阙却像完全不在意似的,甚至没往这边瞥过来一眼,而是突然对云玦道:「你就不好奇吗?关于宣小仙君的来歷。」 宣灵原本一门心思扑在碎片上,蓦然听到自己的名字,一脸蒙地回过头,不知道为何话题突然就从权印移到了自己身上。 他道:「跟我有什么关系?而且我的来歷,你难道还会比我更清楚?」 他本意是想让云玦别被闻玉阙三言两语带进去了,结果没想到云玦双眸微眯,竟然主动问了下去:「你知道什么?」 宣灵:「!?你有问题你问我啊!」 闻玉阙笑了笑,道:「有一点宣小仙君倒是说对了,你的来歷,你可能真的没有我清楚。」 「比如,你那灵兽的身份,你知道吗?」 宣灵:「!!!!?????」 他震惊道:「什么?招财不是妖兽吗!?」 闻玉阙:「……」 他轻咳一声,掩饰住唇边笑意,继续道:「我最近看了很多四处搜集来的古籍卷帙,原本是想找找有关权印的信息,没想到这个没找到,倒是有了些额外收穫。」 宣灵睫羽一颤,不知为何,总有种不祥的预感,但还是道:「说来听听。」 闻玉阙道:「宣小仙君那『妖兽』,可是生得首尾似龙,身如虎豹,额间有一角,还有一双羽翼?」 宣灵道:「是,可是这又说明不了什么。魔族突袭那一天,我放它出来,就算你不在现场,也能听别的魔族转述给你,谁能证明你说的是真的,而不是瞎编的呢?」 闻玉阙道:「别急,我还没说完。除了这些特徵以外,那『妖兽』是不是还非常嗜吃嗜睡,喜摸喜玩,甚至吞进身体里的东西,还从来都有进无出?」 宣灵:「……」 好像。 确实。 说的就是招财本财啊!!! 闻玉阙看着他微微凝滞的表情,笑道:「看来,我说得没错了。总不可能,这些都是我凭空杜撰的,还恰好全都和你那『妖兽』的习性撞上了吧?」 至此,宣灵也不得不信了。 他自己都一直没有搞清楚招财的来歷,便拧眉问:「所以,它到底是什么来头?」 闻玉阙嘴角一勾,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他,这才慢悠悠道:「宣小仙君,它可不是什么妖兽,而是货真价实的上古灵兽,名为天禄。」 「几千年前,天禄诞世,天降吉兆。原本,它是灵兽,对世人没什么恶意,反倒可以招财辟邪,保佑平安。只是它生性亲人,又爱玩闹捣乱,四处偷吃庄稼粮食,再加上长相兇勐,故被世人认为是凶兽,它出现在哪里,哪里便怨声载道。」 第140页 「正好,有一回,这灵兽玩性大发,又跑到某个小村庄里作乱,一位神君下凡路过此地,本来,神君是不应当插手凡界之事的,但那位神君心地善良,不忍看村民的粮食被白白糟蹋,便破例动手,收服天禄做了自己的座下灵宠,救了那一村的百姓,事后隐姓埋名,悄然离去,百姓们感激他,这件事也就被当作一段佳话,流传了下来。」 说到这儿,闻玉阙话锋一转,视线直直望向宣灵,道:「说了这么多,宣小仙君可觉得,有几分耳熟?」 宣灵:「……」 他咬牙道:「你编这种故事,有意思吗?」 实际上,他虽然没有记忆,可是下意识觉得,闻玉阙说得是真的。 因为只有这样,才可以解释,他为什么会和招财这样强大的妖兽,共通灵识和灵力。 他不知道闻玉阙到底要搞什么鬼,但这种时候,傻子才会承认。 宣灵道:「赤焱君不会是想说,我是这位神君转世吧,那你实在是太抬举我了,我不过是一名普通修士,能有现在的修为,都是踩了狗屎运,怎么可能……」 他还没说完,闻玉阙便打断他,微微一嘆,道:「看来,宣小仙君,你还是没搞明白,这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身边这人,会怎么看。」 他视线微转,看向云玦,眉梢一挑,道:「你好像一点都不惊讶?」 宣灵心底莫名一紧。 还未来得及阻止,便看闻玉阙恍然大悟地开口:「哦,我想起来了,之前在搜集那些古籍的时候,好像下属和我说过,有另外一人也在搜集这些。」 「那个人就是你吧?怪不得你不惊讶,恐怕我说的这些,你早就知道了。」 宣灵微微睁大了双眼。 后背蓦地蹿起一阵寒意,激得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忽然想起,刚到魔界时,云玦确实对招财的来歷十分好奇,只不过被他打发了几次后,便不再问了。 他本以为是对方相信自己,现在想想,云玦再怎么信任他,也是魔族,魔族生性多疑,后面他不问,恐怕不是不好奇了,而是知道从宣灵这里得不到答案,便自己动手去查了。 闻玉阙道:「既然你也查了,那肯定就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了。」 直到这一刻,他才暴露出他真正的目的。 只见闻玉阙脸上勾起一抹戏嚯的笑容,慢条斯理地沖云玦道:「天上来的人,总归是要回到天上去的。即使宣小仙君不是那神君的转世,以他修炼的速度,恐怕想要飞升,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只是,神界与凡界泾渭分明,一旦飞升,便要斩断在凡界的所有瓜葛——就像是你母亲抛弃我们一样,倘若宣小仙君也抛弃了你……」 「嗖!」 白光一闪,白虹剑猝然飞出,直直刺向闻玉阙! 闻玉阙微微蹙眉,偏头一躲,那剑刃擦着他脸颊飞过,斩断一截髮丝,紧接着「铛」的一声钉在了墙上。 宣灵冷声道:「你闭嘴!」 他可算是明白闻玉阙那之前铺垫那么长一段是为了什么了—— 原来是想要挑拨离间他和云玦的关系! 第77章 被坑 要不说,闻玉阙是云玦的亲爹呢,对自己儿子的本性,了解得还真是一清二楚。 当然,亲爹算计起亲儿子,也是毫不手软。 权印只能由天魔一族的血脉激活,目前,仅存的天魔族就只有云玦和闻玉阙。 闻玉阙虽然一直表现得温润如玉、和和气气的,可几次提及云玦,语气都平静无波,没有任何起伏。 就连云玦对他,都好歹还有明显的厌恶之情呢,但他没有。 虽然一口一个儿子,可是连多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云玦,和宣灵说的话都比对云玦说得多。 虽然知道魔族天生如此,感情淡漠,但宣灵还是忍不住为云玦心酸了一把。 在亲娘和师尊那里讨不到好也就算了,亲爹更是就差把「算计」二字写在脸上了,人族容不下他,魔族追随他爹,两边的人天天追杀他们,通缉令贴得到处都是。 好像现在,云玦身边,真的就只有自己了。 …… 闻玉阙的目的很明确。 ——他想要权印。 目前,唯一对他有威胁的就是云玦。 如果说云玦只是一个人,他倒是应付得过来,可是要是再搭上一个实力不明的宣灵,就不好说了。 不过,刚好,他这个儿子的软肋还挺明显的。 闻玉阙端详着自己被宣灵斩断的那一截髮丝,良久,才转过去看宣灵,温和的笑容里带上一丝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宣灵被他看得嵴背生凉,强撑着冷声道:「赤焱君,你挑拨离间得这么明显,是生怕我们看不出来吗?」 闻玉阙不置可否。 他当然知道自己这一举太过操之过急,意图暴露得太过明显,若是有机会,他一定会从长计议,慢慢离间这两人。 但是,他已经没有时间了。 而且,自从宣灵知道云玉尘在暗中调查他的那一刻,他的目的就已经达成了。 闻玉阙又恢復了原本的优雅从容,微微一笑道:「宣小仙君可不要冤枉我,我并无此意。只是作为过来人,提醒一下我儿子而已。」 「过来人」三个字被他刻意咬重,紧接着,他轻轻嘆了口气,又道:「毕竟,云溪飞升多年,却从来没有下凡来看过我。」 第141页 「我一个人被封印在赤渊之下的时候,日日夜夜遭岩浆灼烧,肉身反覆烧毁重塑,每当这时,我就实在是……格外想念她。」 「今天会说这么多,也是因为你的眼睛有几分像她,让我睹『物』思人了。」 好傢伙,云玦在你眼里是「物」。 宣灵嘴角抽了抽。 他本就讨厌和闻玉阙这种表面笑眯眯,背后却随时会阴你一刀的人打交道,辛景是,闻玉阙亦是。 现在更是觉得,闻玉阙恐怕是在赤渊之下被折磨了太久,已经变态了。 他还没忘记此行的目的,不着痕迹地站得离闻玉阙远了些,离权印碎片近了些,对云玦道暗示道:「你不要相信他的鬼话,他明显是想挑拨离间我们,谁相信他谁傻子。」 「就招财那脑袋不灵光的样子,你相信他是上古灵兽,还不如相信我就是权印里封印的魔神。」 云玦没说话。 倒是识海中,睡得正香的招财似有所感,翻了个身,吧唧两下嘴,就又睡过去了。 宣灵差点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谁还记得他们今天此行的目的是权印碎片啊! 搁这聊半天有什么意义,抓紧拿了碎片跑路才是王道啊! 但宣灵心里也有些不爽。 云玦什么时候查的他,他怎么不知道?查到了为什么也不告诉他? 好好好,学会瞒着他了是吧? 他正闷闷不忿着,云玦忽然开了口,压根没听懂他的暗示,反而像是质问他似的,沉沉道:「那方才来的路上,我问你那个问题,你为什么不正面回答我?」 闻言,闻玉阙始终都淡淡笑着的脸上,眉梢一挑,眼睛里流露出几分戏嚯玩味。 宣灵微微一愣。 他睫翼轻颤,垂下了眼,眼珠不动声色地转了转,很快,像是刚回忆起云玦说的那件事,开口道:「你说那个啊,有什么好回答的,飞升肯定是很久以后的事了,眼前的事还没解决呢,想那么远干什么?」 云玦脸色却莫名阴沉,道:「那你现在想。」 他语气实在说不上好,甚至还有几分咄咄逼人的感觉,宣灵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有些不快道:「你在无理取闹什么?现在明明有更重要的事,谁有空想那个?」 云玦不知道是被哪句话刺激到,猩红的双眸登时闪过一抹戾气,他死死盯着宣灵,道:「我看你不是没想过,而是觉得答案不方便让我知道,才会这么说。」 宣灵一听这话,也火了,道:「你什么意思,怀疑我?没想过就是没想过,你要非要这么想,那我也没办法。」 云玦握在剑上的手不自觉捏紧,手背青筋暴露,周身气场阴沉得骇人。 许久,他才扯唇讥讽一笑,道:「也是,对于修士而言,飞升即为修得大道,怎么可能有人情愿放弃。」 「我是不是还应该感谢你,知道顾及我的心情,才没有直说,让我难堪?」 宣灵看上去颇为无语,但终究还是耐下性子,安慰他道:「……原来你一直都是在担心这个,那你直说不就行了?即便真的飞升了,我也不会抛下你的。」 「而且,谁规定神君就一定不能下凡了?之前故事里的那位神君,不也是下凡,才收服的天禄吗?」 他视线瞥向闻玉阙,道:「你不要被他误导了,我倒觉得,云溪仙君不下来看他,不是不能,而是不想。你又和他不一样,我要是飞升了,肯定一年下凡三百六十五天,天天来看你,一次看够十二个时辰。」 闻玉阙嘴角似乎凝固了一瞬,很快,他不甚在意地笑了笑,温声道:「二位,其实我刚才就想提醒的来着,只不过看你们两个聊得太投入,就没有开口,你们没发现吗,这里少了个人。」 闻言,宣灵一呆,慢半拍地看向原本辛景站着的案桌后,只见那里空空如也,哪还有辛景的影子。 宣灵:「……!」 他第一反应是去看刚才权印碎片的位置,但闻玉阙仿佛能读心似的,赶在他扭头之前道:「不用看了,那个碎片,是假的。」 宣灵一顿,还是瞬移过去捡起了那枚碎片,一入手,就感觉比之前的几枚碎片轻上许多。 随即,那碎片上面闪过淡淡的光晕,伪装撤去,一颗平平无奇的小石头静静地躺在他手心。 宣灵:「……」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宣灵面无表情地攥紧了拳头,毫无预兆地,转身用力把石头扔到了闻玉阙身上。 伤害性不大,但侮辱性极强。 因为没感到什么杀意,闻玉阙甚至没想到去躲。 看着石头咕噜噜滚到自己腿上,闻玉阙:「……」 无冥:「……」 最后闻玉阙还是好脾气地笑了笑,把石头递给无冥,让他扔掉。 然后,像一个温和的长辈那样,「教导」宣灵道:「不要往别人身上乱扔东西,这样不好。」 宣灵:「……」 宣灵快憋屈死了。 他咬牙道:「你早就知道那碎片是假的了,刚才他人在的时候怎么不逼他交真的出来?现在被他耍了,白白浪费时间。」 闻玉阙道:「只要离得够近,我就能感应到碎片的位置,但是进门之后,我丝毫权印碎片的气息也没感觉到,这说明,辛城主早就转移了碎片的位置,至少大概是不在这座府里,再逼他他也是交不出来的。」 第142页 宣灵抿了抿唇,道:「那至少也可以逼问他藏在了哪里。」 闻玉阙笑了笑,道:「那看来宣小仙君还是不够了解辛城主,他嘴里十句话有九句都是假话,而且逃跑的手段层出不穷,刚刚在我眼皮子底下都能逃跑,要是逼问他权印的下落,他只会告诉你一个假的,然后趁机逃跑,让你找个空而已。」 宣灵脸色一黑:「那你就这样任由他耍你?」 闻玉阙惊讶道:「怎么会,我看起来有那么大度吗?」 「如果你是辛城主,刚才趁乱逃跑了,现在第一时间会去哪儿?」 宣灵心念一动。 那当然是先去确认碎片还在不在了。 闻玉阙看出他心中所想,微笑道:「就是这样,所以,我让无冥在他身上下了追踪咒,现在正好能派上用场。」 宣灵瞳孔一缩:「什么时候的事!?」 追踪咒需要近身才能设下,这殿里只有他们五个人,如此刻意地接近,就辛景那种生性狡猾多疑的性格,怎么可能会发现不了? 忽然,宣灵脑内灵光一闪。 好像,是有那么一瞬间,满足追踪咒设下的条件来着—— 就是辛景刚拿出假碎片放在桌上,他和无冥冲上去抢的时候。 那一瞬间,他们俩其实都离辛景非常近,而且辛景也以为他们都是冲着假碎片来的,不会想到是想接近自己, 当然,宣灵确实是一心一意奔着碎片去的,但无冥不是啊! 他只不过是伪装成了要去抢碎片的样子,实则趁辛景放松警惕,在他身上下追踪咒而已! 而这一切,都是谁指导的,不言而喻。 恐怕一进门,发现没有权印碎片的气息,闻玉阙就都计划好了。 先是假装抢假碎片,实际下追踪咒,这样既不会让辛景发现自己已经暴露,不至于为了躲闻玉阙带着真碎片到处转移;也不用和他们两个正面对上,争抢辛景那块碎片。 毕竟宣灵和云玦这次来也早就把碎片藏在了别的地方,没有带在身上,就算闻玉阙能打赢他们俩,但他俩不会打不过总能跑吧,到时候闻玉阙架也打了,权印碎片却没到手,血亏。 所以,他才会那么和气,一开始就说「慢慢谈」,并且,也没浪费时间,还趁机挑拨离间了他和云玦—— 宣灵:「……」 一个字,草。 所以,他和云玦从一开始就输了,而且还输得非常彻底。 天杀的老阴比我跟你拼了! 第78章 预测 「咳咳。」 看宣灵脸上宛如变脸一般的神色转换,闻玉阙忍不住笑了两声,不知牵动了哪处伤口,又开始咳嗽起来。 他道:「看来你都明白了。」 宣灵:「呵呵。」 他现在是看到闻玉阙就烦。 更何况再在这里待下去也没有了意义,宣灵嘴角一扯,皮笑肉不笑撂下一句:「走着瞧!」 便拉上云玦,御剑匆匆离开了这个「伤心地」。 这一次,确实是他们轻敌了,才在赤焱君手上吃了这么大亏。 但好在,两人都没受什么伤,再加上他们手上本来就有三块权印碎片,即便闻玉阙把辛景的那块抢到手,也不过和他们扯平而已。 这么想着,宣灵的心渐渐安定下来,打算先回玄阴城,再从长计议此事。 路上,他和云玦间的气氛相当微妙。 宣灵几次下意识开口,最后又都闭上了嘴,云玦更是连看都没看他,因而一直到了玄阴城,他和云玦都没说上一句话。 比起焚焰城和罗剎城现在一团乱糟的状况,玄阴城就显得好得多。 大概是因为戎铃烟留下的那枚玉牌信物起了作用,云玦不见血的就轻松镇压了整座玄阴城,因而目前玄阴城上下除了气势因为上任城主的「死」低迷了些,但至少还是井然有序的。 进了城主府,也算是回到了自家地盘。 宣灵终于想起来要秋后算帐。 他随手推开一间客房的门,气势汹汹地把云玦拽进去,随即一把将人推到床上,大马金刀往云玦腿上一坐,十分兇狠地揪起他的衣领,道:「老实交代,你为什么查我,还不告诉我?」 云玦平常最喜欢黏着宣灵,一有机会就要亲亲摸摸抱抱,可这次宣灵都主动坐到他腿上了,他居然还无动于衷,表情十分淡漠,冷静道:「一开始只是好奇,不知道你为什么要瞒着我招财的事,后来越查越深,索性就继续查了下去。」 「至于不告诉你……因为我也觉得那些说法很假,没有和你说的必要。」 说完,顿了顿,他沉声又道:「抱歉,刚刚是我太冲动了。」 「……」 宣灵当场愣在了原地。 紧接着像被一盆凉水当头浇下,方才气势汹汹的架势全然不见,变成了不知所措。 他预想到云玦或许会和他冷脸吵架,逼他发誓再也不离开他;或许会撒娇卖乖,诱哄他主动承诺一直和他在一起。 可无论如何,他万万没想到云玦会这么的……平静,乃至冷漠。 他凝滞良久,才讷讷地说:「……哦哦,没关系,你也不是故意的……」 忽然,云玦又有了动作。 ——他用力抱住了宣灵,将头埋在了他胸口。 宣灵:「……!?」 第143页 他一惊,浑身僵硬。 毕竟那一下云玦用的力气实在太大,他险些以为是要攻击自己,没想到只是想要抱抱。 温暖的体温隔着轻薄的布料传递过来,宣灵心尖微微一颤,也轻轻环住了云玦,像哄孩子似的拍了两下他的背,声音也不由自主地放柔,问道:「怎么了?」 云玦的声音从胸腔处传来,有些闷闷的,他道:「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 宣灵手一顿,讶然道:「当然不会。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他想了想,唯一觉得有可能的原因就是闻玉阙。 先前云玦冲上去攻击闻玉阙那一次,不仅被轻易挡下,还被反向回了一掌,甚至被打得吐了血,觉得有点挫败也很正常。 他便又道:「你才激活魔族血脉没多久,魔力尚未完全恢復,赤焱君再怎么说也是上任魔尊,就算被封印削弱了实力,也不容小觑,更何况我们现在手上有三枚权印碎片呢,不用着急。」 云玦却道:「那一击我没有留手。」 宣灵微微一怔,反应过来后,脸上的表情逐渐凝重。 他原本以为是云玦轻敌了,现在想想,平日里云玦虽然嘴上狂妄了些,实际却从来不会对敌人掉以轻心。 他说没有留手,那便肯定是使出了全力,结果居然被闻玉阙轻松挡下,怪不得之后会如此反常…… 宣灵抿了下嘴,虽然觉得目前局势不容乐观,但还是安抚云玦道:「这也不能说明什么,他一直坐在轮椅上,好像身体不是很好,咳嗽两下还需要吃药缓解,也许只是外强中干的纸老虎。」 「不管怎么说,我们不能自己先乱了阵脚,明天再想想对策,总之,今天先休……」 说到一半的话戛然而止。 宣灵的身体骤然腾空。 云玦箍着他的腰,把他打横抱起,又动作自然地脱了他的鞋子,将他放到了床上。 身下的床褥柔软异常。 但这里可是魔族住的地方,他们连在地上都能滚床单,怎么可能给客房铺这样柔软、明显属于人族的床褥? 宣灵回头一看。 果然,床上的布置和他进来时的布置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水红色的纱帐,绛朱色的锦褥,云玦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宣灵要是再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就真成傻子了。 该说不说,无语之余,宣灵竟然还松了口气。 嗯,这才是正常的云玦。 刚刚那个一脸高冷的是个什么玩意儿! 身旁的床褥微微塌陷,宣灵又被拉入了一个火热的怀抱,云玦下巴搭在他肩头,声音低低的,带着一点点哑,问道:「可不可以?」 说话间,唿出的气流弄得宣灵耳朵有些痒,他敏.感地缩了下身子,云玦还以为他是想躲,立刻牢牢地摁住了他。 这回有点委屈地道:「你才保证过不会离开我,怎么这也不行?」 宣灵心道:这二者有什么联繫吗??? 而且,这小子还装起来了? 一会儿问他可不可以,一会儿又压根儿不打算放他走,别的没学到,他爹那自说自话的本事倒是学了个十成十。 但谁让他心软呢…… 宣灵转了个身,主动捧住云玦的脸,低声说了一句什么,很轻很轻,大概是情人间的甜言蜜语—— 紧接着云玦就眼睛一亮,把他推倒在了床上。 …… 这一觉宣灵睡得相当不踏实,也相当漫长。 梦里有一条蛇,睁着血红的眸子,「嘶嘶」吐着鲜红的蛇芯,粗壮的蛇尾死死地缠着他,几乎将他绞晕过去。 醒来的第一时间,宣灵就发现自己浑身都被汗湿透了,漆黑如墨的髮丝散乱着,黏在白净汗湿的脸侧。 他一蒙,下意识想翻身下床查看外面的情况。 只听一阵丁零噹啷的锁链碰撞声,宣灵脚下一个趔趄,「砰」的一声在床上摔了个狗吃屎。 他回过神来,盯着自己四肢上的厚重锁链,彻底傻眼了。 ……什么情况!? 外面似乎有人听到声音,匆匆赶了过来。 宣灵睁大双眼看向门口,一个黑布蒙着眼的魔族侍女应声推门而入,惊惶失措道:「城主夫人,你没事吧?」 宣灵:「……」 他一脸你在说什么胡话的表情,随即反应过来,这侍女又看不见,便撇了撇嘴,皱眉发问道:「什么城主夫人?云玦人呢?这锁链是怎么回事?快把我松开!」 那魔族侍女「扑通」一声就跪下了,颤颤巍巍道:「不行的,城主夫人,城主特意吩咐过不能让你出这间屋子,而且那锁链上也下了禁制,我们碰都碰不得,更别说打开了。」 宣灵脑袋嗡嗡作响。 城主?云玦? 云玦吩咐不让他出去? 他一头雾水,满脑子都是问号,最后还是先捡了个重要的问题问:「云玦现在在哪里?」 魔族侍女道:「城主有事出去了,临走前说大概七八天后回来,让你醒了等他,应该快了。」 宣灵一怔,捕捉到她话语中的奇怪之处,道:「应该快了?他出去了几天?我昏睡了几天?」 侍女道:「城主是在你们回来那天过后两天走的,夫人您睡了差不多五六天。」 宣灵瞬间瞳孔地震。 第144页 他睡了五六天!? 除非是被人下了药,否则他怎么可能无知无觉地睡这么久!? 可无论之后宣灵再怎么问,那魔族侍女都不愿多说一个字了。 最后宣灵只能让她出去,便泄气似的一头倒在了床上,整理目前已知的信息。 自那夜从邪月城回来后,他不知为何昏睡了许久,云玦有事离开了,还把他「囚禁」在了卧室里,并且除了让他等他回来,别的什么也没说。 这锁链肯定是特制的,宣灵原本合体期的修为,现在竟然一点也感受不到了。 他急得就差在屋子里上蹿下跳了,想破了头也没想出来,云玦这么干到底是为了什么。 正火急火燎着,突然,眼前闪过一道淡淡的金光,一个圆滚滚的身影掉到了床上,随即艰难地爬起来,边爬边道:「嘿嘿!又能出来喽,鸡腿鸡腿……」 宣灵一把将招财拎起来,白眼差点翻到了天上,道:「还鸡腿呢,你先看看现在是什么情况!」 招财傻傻地看了一眼周围,又看了看宣灵,呆滞两秒后,瞬间火烧了屁股似的在他手上扑腾起来:「哇哇哇哇哇哇!!!预测成真了,这小子真把你囚禁起来了!!!!」 宣灵一愣:「什么预测?」 招财立刻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道:「你忘了,当时逼问完白莲花,魔族大军撕开了裂缝,我们从天机宗赶回去的时候,我劝你别回去,还给你看了我预测到的画面,就是云玦这小子把你囚禁在了一个卧室里,你们俩还吵架来着,吵得可凶了!!!」 「但是!当时你看完之后还是选择了相信他,没听我的,执意回了沧澜宗,现在好了吧,怎么办啊啊啊啊啊啊啊!!!」 宣灵瞬间噎住。 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当时是有这么个事来着。 但是毕竟对于他来说,那已经快是大半年前的事了。 不像招财,自进入魔界后才清醒过几回,自然对之前的事还记得很清楚。 想起预测里他和云玦冷着脸对峙的画面,宣灵心烦意乱,对招财道:「你能不能帮我把这锁链打开。」 招财小脸一垮,哭丧着道:「我现在连出来一会儿都费劲,你觉得可能吗?」 宣灵还是不死心地让它试了试。 结果招财刚碰到锁链,便被电得全身金毛炸起,看起来活像一只金灿灿的毛绒海胆。 紧接着,空气中瀰漫起一股淡淡的毛髮被烧焦的煳味。 宣灵:「……」 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云玦设下的禁制搞的鬼。 他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招财搂进怀里揉了揉,好一通安慰,直到招财不哭了,他也差不多冷静了下来,沉吟片刻道:「你先回去,这一点能量存着,过几天我会再叫你出来一次,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招财「哦」了一声,回识海前忍不住望了宣灵一眼,犹犹豫豫道:「那你现在怎么办?」 宣灵白眼一翻,面无表情地往床上一躺,扯过被子蒙住自己,恶声恶气道:「睡觉!养精蓄锐,等人回来再找他算帐!」 招财:「……」 第79章 离心 宣灵最后又等了三四天,才终于等来了云玦。 他原本是想要发火的,可当看到云玦的样子时,那股积攒了好几天的恶气又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无他,因为云玦看上去实在是太狼狈了。 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几乎没有血色,腹部右侧多出了一道约莫两寸长的伤口,黑红的血液从伤口内争先恐后地流出,诡异骇人。 宣灵瞳孔重重一缩,下意识要冲上去,然而双手双脚都被锁链铐着,一动便是哗啦啦的锁链碰撞声。 他脸一黑,忍不住吼道:「你干什么去了?谁把你伤成这样的?你快把我松开!!!」 云玦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像是用尽仅存的力气,以剑支撑身体,跌跌撞撞地走到了他身边,紧接着两眼一闭,昏迷了过去。 虽然还是被锁着,但宣灵好歹能碰到他了。 他抿了抿唇,二话不说暴力地「刺啦」一声撕开了云玦腰部那片的布料,随即,便控制不住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那伤口处的皮肉向外翻卷,还泛着极深的乌青色,一看就是中了毒。 只是不知道是中了什么毒,更不知道如果不尽快把毒逼出来,云玦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倘若宣灵的修为还在,他自然可以轻松用灵力逼出毒素,但是—— 死就死在他的灵力被云玦这傻叉给封住了! 宣灵瞪着云玦那张面泛不自然潮红的俊脸,气得牙痒痒,恨不得现场左右开弓扇他两巴掌。 但是忍了又忍,他还是压下心头火气,毫不犹豫地俯下.身,对准伤口,一点一点地往外吸出毒素。 这方法十分冒险,不一定能治好云玦不说,宣灵自己还可能被连累,但情况紧急,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不知吸了多久,宣灵的嘴唇都吸麻了,眼前一阵阵发黑,使劲晃了晃脑袋才清醒过来。 再定睛一看,那伤口处虽然还有点黑,但流出的血液已经变成了正常的鲜红色,毒素应当已经被清理干净了。 宣灵顿时心下一松,赶紧从自己衣服上撕了几片干净的布条,替云玦包扎伤口。 包扎完才发现,云玦的手中好似一直死死攥着什么东西。 第145页 宣灵使劲掰了半天,连吃奶的劲儿都使上了,才终于掰开了一条小缝。 透过缝隙看去,云玦攥着的东西不是别的,正是一块宣灵之前没见过的碎片部分。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应当就是辛景手上的那块权印碎片。 宣灵脑袋里嗡嗡作响。 什么情况!?云玦这么多天没回来就是去跟闻玉阙抢碎片了? 怪不得会受这么重的伤! 但为什么不带上他!? 虽然宣灵心里已经大概有了答案,但还是无法接受。 云玦大概率又是因为不想让他受伤,才「故技重施」,像之前把他关在山洞里一样,把他关在了这里。 这么一想,心头的火瞬间燃起了三丈高。 宣灵攥紧拳头,骨节捏得咔咔作响。 正巧,这时,躺在他腿上的人眉头紧皱,睫毛轻颤了两下,慢慢睁开了眼睛。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轻拍他脸侧,看似温柔,却让人感受到了一丝危险。 宣灵皮笑肉不笑道:「醒啦?现在动得了吗?」 云玦脸上还有些茫然的神色,下意识小幅度摇了摇头。 「那能说话吗?」 这回点了点头。 「不能动但能说话是吧,那就行。」 宣灵笑眯眯道。 下一秒,他十分干脆地扇了云玦一巴掌。 「啪!」 清脆一声。 云玦脸一歪,睫毛因为疼痛剧烈颤抖着。 回过神来,他顶着张滑稽的印着红掌印的俊脸,呆愣愣,甚至还有些无措地看着宣灵。 宣灵打爽了,脸上笑意消失,面无表情道:「醒了就给我好好解释,这几天去干什么了。」 云玦:「……」 过了一会儿,他才慢慢反应过来,垂下眼睫,声音略带沙哑地道:「……我去拿权印碎片。」 果然! 宣灵气得拽住他的领子,骂道:「云玦你是蠢货是不是?谁让你现在去和他抢的??你是嫌命太长还是死得不够快!?」 不知道是哪句话让云玦不高兴了,他嘴唇慢慢抿成了一条直线,沉默不语地将脸转向一边,只留给宣灵一张侧脸。 宣灵险些被他气笑了。 「行,这么有骨气是吧,等会儿千万别求我!」 云玦眉心一蹙,接着整个人被宣灵拉起,靠在了床头。 他大概是魔气耗尽,再加上又受了伤,现在整一个任宣灵捏扁揉圆的状态。 宣灵把他安放好后,跨坐在了他腿上,轻轻解开了亵衣的扣子。 平常也不是没有这样过,该看的早就看过了,但这次云玦不知为何反应格外剧烈。 具体表现在,他勐地闭上了眼睛,原本苍白的面庞涌上几分潮红,哑声道:「你要做什么?」 宣灵眉梢一挑,道:「刚刚不是挺有骨气地不说话吗?现在知道张嘴了?」 他似乎动了动腿,不知碰到了哪里,云玦猝不及防地闷哼一声,狼狈道:「你……别再动了。」 宣灵道:「不要。」 层层衣衫褪去,宣灵捞起薄薄的锦被盖住两人,光熘熘地趴在云玦臂弯里。 纤细素手向下,宛如一条灵活的鱼,极有分寸地拿捏着,但始终不上不下,迟迟也没有给个痛快。 云玦血红的眸子现在更是红得像要滴血,因为浑身无力,只能死死盯着宣灵。 宣灵空出来的那只手摸了摸他的脸,笑嘻嘻道:「怎么样?这种不能动,只能受制于人的感觉好吗?」 「虽然你现在魔气耗尽,但是锁链上的禁制识别的是人,应该还是可以打开,你给我打开,我给你个痛快怎么样?」 云玦仍旧一声不吭。 良久。 宣灵彻底失去了耐心,恼怒道:「还和我犟是不是,你等着!」 …… 最后,宣灵快累死了,也没能撬开云玦的嘴。 他一边骂骂咧咧地数落着云玦,一边体力不支地倒在他怀里。 发绳不知何时被拽落,乌黑长髮散乱披在雪白的肩头,面颊潮红,额头细细密密地出了一层汗,零星黏了几根髮丝。 宣灵手脚发软,嘴上却不饶人,道:「云玦你今天是不是不行?这都能忍住,是不是男人?」 本来只是吐槽一句,他没想得到回应,结果突然有一只冷冰冰的手抚上了他光.裸的嵴背。 云玦的声音很低:「玩够了么?」 宣灵打了个激灵,登时僵在原地。 草。 好像玩脱了。 忘了魔族的自愈能力简直逆天了。 …… 今天的云玦格外异常。 沉默寡言不说,动作还狠得要命。 宣灵不明白他在气什么,明明该生气的是自己,结果反倒是云玦一直冷着脸,发狠地往里顶。 一开始宣灵还能有力气骂他几句,后来全成了泣不成声的求饶。 最后,更是直接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宣灵才慢慢转醒,一眼看见了床边的身影。 身上的衣服好好穿着,也没什么黏.腻的感觉,就是浑身骨头跟快散架了似的,酸痛难忍。 闻声,云玦看过来,宣灵下意识瑟缩了一下,随即定住,暗骂了声自己没骨气,就见云玦起身,端了一个白瓷盅到他面前,道:「喝了。」 第146页 同时他另一只掌心摊开,里面躺着几颗蜜饯,又道:「觉得苦就吃这个。」 那是一碗深褐色的液体,散发着浓郁的苦涩中药味。 宣灵警惕道:「这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要我喝?」 云玦淡声解释道:「这里面是一些稀有灵草,喝了之后有利于你提升修为。」 宣灵一愣,狐疑道:「真的?你怎么会突然给我弄这个,之前还不是死活不想让我提升修为。」 「你提升了修为,之后我们对上闻玉阙的胜算也会更大。」 这理由听起来倒是合情合理,前提是宣灵没有被他囚禁起来。 看云玦这样子根本没打算放他出去,那他提升修为有什么用??? 这药肯定有古怪。 不过,经过昨天一夜,宣灵已经充分认识到,云玦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 他眼珠一转,没有直接说自己不喝,而是可怜兮兮道:「感觉好苦,有蜜饯也不行。」 他轻轻一勾云玦的手,低头在白瓷盏里轻抿了一口药汤,随即捧住云玦的脸颊,吻了上去。 大半的药汁,都被他渡到了云玦嘴里。 看云玦面色如常地咽下,宣灵自己尝着也是灵药的清苦味道,以及一点点腥甜,进入胃里还暖融融的,便没再有什么疑虑。 舔了舔唇上的药渍,笑眯眯道:「云玦哥哥,你的嘴好甜啊,感觉比蜜饯管用多了。」 云玦眉峰一压,面色沉了沉,嘴唇绷成了一条直线,是个人都能感受出他身上莫名笼罩的低气压。 但宣灵丝毫不觉,还不知死活地凑到云玦面前,张嘴要他餵。 餵药的时候宣灵出奇的乖巧,跪坐在云玦怀里,手指攥着他胸前衣襟,紧紧闭着眼,就连红润的唇瓣被蹂躏成了饱满的熟红色,也没抱怨什么。 最后一口药渡完,云玦端着药盅沉默着打算离开,忽然被宣灵抱住了脖颈,好一通撒娇耍赖,什么话都说出来了,最后图穷匕见:「云玦哥哥,你就放了我吧~天天被关着也太无聊了!」 云玦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不会无聊。」 宣灵还没琢磨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就是一阵困意袭来,身子一软,向下倒去。 云玦及时搂住他的腰,把他塞进了用灵力烘得暖乎乎的被褥里。 而后,有点泄愤似的,轻咬了一口宣灵白净的脸蛋,低低道了一声:「魔族免疫大多数人族的药,你拿我试验有什么用?」 还未彻底失去意识的宣灵:「……」 …… 再次睁眼,宣灵手脚依旧都被锁链铐着,但是周围的布置已然焕然一新。 这是一间比之前在玄阴城的客房还要窄小一些的卧房,窗户钉死,几乎不见阳光,仅有的几根红烛静静燃烧着,散发出昏黄的光。 虽然这间卧房装潢精美,地上铺着厚重的红色地毯,从桌子到椅子等等无一不是精心挑选的,甚至都还用柔软的绒布包裹了一层。 此外,宣灵手脚的链子也加长了一些,至少足够在这间卧房里行动了。 ——但是宣灵还是下意识地感觉不舒服。 无他,这怎么看怎么像为他量身定制的专属牢房啊! 他这次又是昏睡了几天? 怎么一觉醒来直接挪了个窝!? 然而无论怎么逼问,云玦都一句话也不说,更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应该说,自那天的反常过后,云玦就又恢復了以往的样子。 虽然成天笑眯眯的,说话也都有回应,但对宣灵问他的「这是在哪里」,「什么时候能出去」,「现在外面怎么样了」之类的问题,则全都闭口不言。 宣灵在锁链的活动范围以内,把整个卧房地毯式检查了一遍,依旧一无所获,只好揉了揉眉心,靠睡觉打发时间。 …… 宣灵就这么在这里待了大半个月。 因为被关着,云玦也不允许别人来见他,所以他只能靠云玦餵他药的次数,来计算时间。 那药一天一次,而且每次云玦都要亲眼看着他喝下去,才会罢休。 即使对这「药」多有怀疑,可宣灵也没办法看出,里面到底放了什么。 今天是第二十六次喝药,说明从他被关进来,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月。 平常喝完药,云玦都会留下来陪他,今天却不知怎么,看了眼属下传来的消息,就皱着眉急匆匆走了。 宣灵像往常一样,无聊地开始数起地毯上的图案数量,以确保自己意识清醒,不至于睡得浑浑噩噩。 突然,一道熟悉的声音凭空在他脑内响起。 「想和你说上一次话,还真是不容易。」 宣灵一惊,很快反应过来,压低声音道:「你是闻玉阙!?你怎么能给我传音?」 闻玉阙轻笑一声,道:「宣小仙君,你知道你现在是在什么地方吗?」 宣灵皱了皱眉,道:「和这个有关系?」 闻玉阙道:「当然。这里是魔宫,好歹以前是我的地盘,虽然现在被我那个儿子霸占了,但是动点手脚还是很容易的。」 ……魔宫? 宣灵登时睁大了眼睛。 「这里是魔宫的地下一层,他为了保护你,可是费了大功夫,现在恐怕连只虫子都飞不进来。我想尽办法,也就勉强只能和你传上音而已。」 第147页 回过神来,宣灵皱了皱眉,道:「所以,你费了这么大週摺,是想和我说什么?」 闻玉阙道:「宣小仙君,你知道天魔一族,有一种秘法,可以把人族变为自己的『眷属』吗?」 「『眷属』?那是什么?」 闻玉阙道:「你可以简单地把它理解为一种主僕契约,眷属对魔主百分百忠诚,甚至会失去自己的思想,只受魔主控制。」 「要想让人族成为眷属,需要魔主持续性地用自己的血液进行饲养,直到人族转化为真正的魔族。」 「权印中封印的那位魔神,就是因为成神之后,在人间肆意妄为,把数万人族修士都转化成了他的眷属,才会引来神界震怒,最后派神君将他击败,以致陨落。」 宣灵不由自主捏紧了拳,道:「所以呢,你告诉我这个,是什么意思?」 「你还不明白吗,宣小仙君。」 闻玉阙微微一嘆,道:「只要你成为了魔族眷属,就等于脱离了人族的身份,不仅用不了灵力,一身修为作废,还永远无法飞升了。」 宣灵厉声道:「你还想挑拨离间?不用再做无用功了,我是不会相信你的。」 「信不信就是你的事了,我言尽于此。」 闻玉阙悠悠道:「何况,你不是也在怀疑,他每天给你喝的那些『药』,里面到底是什么吗?」 宣灵脸色一变。 过了片刻,他道:「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闻玉阙缓缓勾起唇角,道:「因为我实在是低估了我这个儿子。」 「你这些天一直被关着,应当还不知道吧?他不知为何,魔力大涨,和我打了一场,不仅没落下风,还杀了无冥,抢走了辛景的那块权印碎片。」 「我被他重伤,只能躲起来恢復,他趁机占领了魔宫,镇压了魔族大军,现在正在到处追杀我,想要拿到我手上的最后两块碎片。但他不让我痛快,我必然也不会让他痛快。」 说着,闻玉阙剧烈咳嗽了两声,皱眉道:「来不及了,我派出去引走他的人已经被杀了,我也得赶快离开这里。」 「不出几日,他便会动手,宣小仙君,希望下次面对面见到你的时候,你还是人族。」 意味深长地说完这句话,闻玉阙便掐断了传音。 …… 宣灵在床上安安静静坐了一夜。 良久,他唤出了一直处在沉睡中的招财。 上次他让招财攒着能量不要用,就是担心会有这么一天。 他虽然被锁着,但招财却还能在他身边一定范围内行动。 解释完前因后,宣灵低声道:「下次等他端药来的时候,你记住那个味道,然后变成最小的形态,看看能不能顺着味道找到煮药的地方,在那里藏好。」 「我想知道,那个药到底是怎么熬出来的。」 顿了顿,他抿唇又道:「一有状况立刻回我识海,不要冒险,找不到就算了。」 招财少有的靠谱起来,担忧地看了他一眼,试图用圆滚滚毛茸茸的身体捂热他冰凉的手心,狂点头道:「放心吧,这点小事包在我身上!」 第80章 昏君 …… 门被「吱呀」一声推开。 熟悉的苦涩药香飘进来,宣灵面无表情抬头,用一种全然陌生的眼光打量着眼前的人。 云玦一袭黑衣,端着白瓷盅进来,看到他,勾起一抹笑容:「怎么,平常都不是不愿意见到我吗?今天怎么特意等着我了?」 宣灵盯着他,慢慢地道:「云玦,你知道『眷属』是什么吗?」 云玦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 宣灵手指用力攥紧,几乎发白,他失望地道:「闻玉阙说得果然是真的,你骗了我。你为什么这么想要把我变成你的眷属?就因为担心我飞升之后会离开你?」 云玦眉心微松,道:「灵灵,你还相信他吗?他为了挑拨离间,什么谎话都能编得出来。」 宣灵疲惫地摇摇头:「我原本也是这么以为的。」 「但是招财呢?招财绝对不会骗我。我让它帮我看看你在药里放了什么……你说那是增进修为的药,但其实里面掺了你的血对不对?我看起来很蠢吗?你到现在还想骗我……」 顿了顿,他又道:「云玦,收手吧,不要让我恨你。」 云玦脸色顿时变得阴沉至极,他沉沉道:「灵灵,不要说这种让我伤心的话。」 不知是那个字眼刺激到了宣灵,他突然激动起来道:「我让你伤心?那你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他看似是失望到了极点,面色因为怒火涨得通红,胸膛剧烈起伏。 云玦却道:「成为我的眷属,就让你这么不满吗?」 他缓缓逼近宣灵,衣服上还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唇畔掀起一抹冰冷的笑容,道:「我会成为最强大的魔族,我的力量你想用多少就用多少,我会给你你想要的一切……」 「只要,你乖乖地陪在我身边。」 说着,魔族的眼眸从血红逐渐转变成阴鸷的猩红色,声音里带着病态的痴狂,冰冷的手指牢牢钳起少年的下巴,俯身凑近,低低说了一句:「还有三天,你就能完全属于我的了。」 宣灵顿时惊恐地瞪大了眼,即便被封了灵力,他也能感受到瀰漫在魔族周身的肆虐邪恶的魔气,不正常到了极点。 第148页 再看云玦的模样,俨然已经失去了理智,被魔族的本性所支配。 下巴被用力掐着,宣灵一痛,如梦初醒般用力挣扎起来。 「呜……滚!你滚开!别碰我……!」 锁链清脆的碰撞声迴荡在整个幽暗的卧房里,挣扎更加刺激了魔族骨血里的暴戾,他箍着少年的肩,把人压进了大床的角落…… 「轰隆——」 漆黑的天幕被一道炽白光刃噼开,浓云密布、狂风聚集。 紧接着,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炸响,闪电如同钩爪锯牙的紫龙,狰狞的巨爪将整个天穹撕割成碎片。 瓢泼大雨连成一线,宛如黑色的鞭子噼啪作响地鞭笞着大地。 热……好热…… 全身上下的骨头都仿佛是冷的,但血肉却滚烫得要命,如同被人在身体上划了一刀,往里面灌进了滚烫灼热的岩浆。 冷热碰撞,宣灵几乎疼得生不如死,手指死死抓着身上魔族的嵴背,将魔族坚阔的背上抓出了几道深深的血痕。 「好痛……云玦……我好痛啊……」 魔族肌肉线条流畅的小臂上用匕首划了一道口子,鲜红的血汩汩流出。 他安抚地轻抚宣灵苍白如纸的脸,将手臂递到宣灵唇边,诱哄道:「灵灵再忍忍,过一会儿就不痛了……」 不知何时,宣灵手脚上的锁铐都已经被打开,封印已久的灵力终于重新流转,宣灵却丝毫提不起力气。 灵力和魔力在体内疯狂地抗拒着彼此,他清晰地感受到,原本汹涌的灵力正在一点点被蚕食殆尽。 「本来不应该这么着急的,」云玦低声语气诡异地喃喃自语道:「但是灵灵你真是太厉害了,这么快就达到了足够突破大乘期的修为……」 「必须赶在这之前把你变成我的眷属……这样,你就再也别想离开我了。」 天穹上雷劫声轰隆隆地响着,一道接一道地噼下来。 云玦将宣灵紧紧抱在怀中,硬生生扛下了本该噼到宣灵身上的雷劫。 他唇角很快溢出了鲜血,又毫不在意的擦去,继续耐心的诱哄着怀中的人族饮下魔血,完成转化。 「我不要了……好痛……我会听你的话的……呜……」 「云玦,求求你,快放开我呃……啊!」 宣灵泣不成声地求饶着,但最终只能被魔族圈禁在怀中,一点一点地感觉到体内灵力的弥散,直到消失。 雷声渐停,乌云渐渐不甘心地散开。 昏暗的室内,充斥着浓郁的血腥味儿,红烛的火光,微弱地照出了床上的两人。 漂亮的少年乖乖坐在高大魔族的怀里,头顶两只尖尖的魔角漆黑坚硬,雪白的尾椎处也延伸出一条细长的、宛若黑蛇一般的细尾。 他微微睁眼,露出一双浅红色眸子,懵然片刻,意识渐渐清醒,随即颇为依赖地搂住了高大魔族的脖颈,声音甜甜地喊了声:「主人……」 …… 最近,魔宫内的魔族们,不分实力强弱,全都提心弔胆、战战兢兢。 新任魔尊手段残暴,雷厉风行,一夜之间,不仅血洗占领了魔宫,还杀了幽冥城城主,重伤赤焱君,逼得他四处逃窜。 现在在魔宫内侍奉的魔族们但凡有一点异心,都会被他当众杀鸡儆猴,死状别提有多惨。 可唯独,这位阴鸷暴戾的魔尊把一位人族放在了心尖上宠着,就差没衣食起居亲手伺候了。 ……不过,说是人族,也不太严谨。 原本确实是人族的,可最近这些魔族侍从们却亲眼看见,那位人族突然就长出了魔角魔尾,一双浅红色眼眸漂亮得惊人,周身强悍的魔气四溢,百分百变成了魔族。 不过,没人敢仔细多看一眼,只怕被新魔尊知道了,下一秒就能被生生剐了眼睛。 …… 「你等会儿又要走吗?今天不是说好陪我的吗?」 华丽的宫殿上,漂亮的魔族坐在魔尊大腿上,娇蛮的撒气道:「为什么又要忙啊,有什么好忙的?你是不是喜欢上别的小魔族了,看腻我了是不是!?」 自转化过后,宣灵的记忆就出了点问题,虽然还记得云玦,但是以前身为人族的经歷却都模煳了许多,几乎想不起来了。 这倒正合了云玦的意。 他耐心地给少年编着头髮,力气放到最轻,生怕把少年拽疼了,闻言含笑道:「灵灵吃醋了?只是忙点公务,很快就回来。」 「像你这样的宝贝,一个都是我千辛万苦求来的,哪来的第二个?」 宣灵被哄高兴了,等他给自己编完头髮,又黏黏煳煳拉着他亲热了一会儿,直到浅红色的眼睛里都漫上了一层盈盈雾气,浑身像滩水似的软倒在云玦怀里,还要嘀嘀咕咕说小话:「云玦哥哥,我是不是你最喜欢的魔族?」 云玦低头在他晕红的脸颊上轻咬了一口,笑道:「当然。」 前来传信的魔族侍从自刚才起,就一直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 他真是有够头疼这位小魔族祖宗的,说是天下第一缠人也不过分。 他们那位新任魔尊在别的事上都英明神武、雷厉风行,唯独碰上了这小魔族,立马变成只知道沉迷美色的昏君 小魔族随便撒个娇,就能把他迷得五迷三道,不知天南地北了。 他带着重要的事来,原本应该即刻动身,结果魔尊大人让他等一会儿,就因为要给这小魔族编个头髮!? 第149页 而且好不容易编完了,这小魔族又黏上人了,别以为他没看见,那一边说着小话还一边偷偷挑衅看他,明显在说:「看吧,他更在乎我,赶紧带着你的破公务滚蛋吧!」 他实在等不下去了,身上的衣服几乎被冷汗湿透,心一横,下定决心,宛如赴死般开口道:「南域那边的魔族起义已经愈演愈烈了,再等就来不及了魔尊大人,我们快出发吧!」 云玦倏地脸一沉,宣灵也气得兇巴巴瞪了他一眼,但终归起义事态严重,云玦搂住明显闷闷不乐的小魔族,亲了一口,又安慰了几句,便命人把他送回了寝宫,迅速跟着魔族侍从一起前往南域。 …… 「夫人,那我们先下去了,有需要您再叫我们。」 「行了行了,下去吧。」 宣灵挥了挥手,从云玦给他带的一摞人族话本里随意挑了一个,窝在躺椅上,一边吃着蜜饯糕点,一边津津有味地看起来。 不知何时,殿内陷入一片寂静,就连魔族侍女的轻轻走动的脚步声也不见了。 宣灵从话本中抬起头,察觉不对,微微皱眉,刚要叫人,一个重重的手刀噼在他后颈,他立刻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几息后,一声惊恐的尖叫划破魔宫上空。 「夫人被抓走了,快!快去通知魔尊大人!」 第81章 融合 「醒了?」 宣灵慢慢睁眼,发现自己绑在一个昏暗的山洞内。 一袭白衣的俊美魔族居高临下地盯着他,语气淡淡道:「还记得我吗?」 宣灵抿了下嘴,浅粉色的眸子里满是警惕,道:「你是谁?你知道我是谁的人么就敢绑架我!?」 很符合一个漂亮废物草包会说出来的话。 闻玉阙的目光在宣灵的魔角上逡巡了一会儿,片刻,略有遗憾地道:「可惜了,原本还挺机灵的。」 眷属之法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会有副作用也很正常。 宣灵下意识觉得他是在说自己的坏话,不由得撇了下嘴,秀气的眉毛蹙起,狐假虎威地威胁道: 「我劝你快把我放了,不然我夫君肯定会杀了你的。你现在放了我,说不定我还能替你求求情,让他饶你一命。」 闻玉阙已经对他失去了兴趣,闻言懒散地掀起一边眼皮,道:「怕的就是他不来找我。」 「你放心,要不了多久,你就能见到你夫君了。」 话音刚落,闻玉阙便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气息在向山洞这边逼近,十分急促。 「来得这么快?」 闻玉阙讶然地挑起眉毛,几步走到漂亮的小魔族身边,冰凉的五指搭上他的脖颈。 宣灵浑身一僵,方才的嚣张气焰没有了,浅红色的眸子里流露出几分惊恐的情绪,声音颤抖道:「……你要干什么?」 那只手虽然冰凉,但蕴含着强悍的魔力,仿佛只要轻轻一掐,就能把他整个脖子扭断。 闻玉阙淡声道:「别担心,只要我拿到想要的东西,就会放你和你夫君一起双宿双飞的。」 说完,洞口一声炸响,结界应声碎裂。 一道急促的脚步声沖了进来,宣灵眼睛一亮,下意识要往云玦的方向跑,又被身后的闻玉阙牢牢扼住了喉咙。 闻玉阙道:「好久不见,你杀了我的属下,这是我给你的回礼,喜欢吗?」 云玦一袭黑衣,像是刚从什么地方厮杀出来,浑身浴血,几乎一步一个血脚印,走到闻玉阙五步之外的距离,闻玉阙道:「可以了,就站在那里吧。」 云玦握紧了腰间的青霜剑,周身散发着让人胆寒的嗜血戾气,猩红的眼珠死死盯着闻玉阙掐着宣灵脖颈的那只手,良久,才声音沙哑地开口:「……你想要什么东西?」 「聪明人。」 闻玉阙笑了笑,道:「我想要什么,你应该很清楚。」 「我要你手里所有的权印碎片。」 闻玉阙慢条斯理道:「其实我本来也不太想用这种方法。但是,和你对上实在是吃力不讨好,所以我就只能出此下策了,现在看起来,很有用,不是吗?」 说着,他皱眉咳嗽两声,脸色又白了几分,不过依旧神色不变,只是掐住宣灵白皙脖颈的那只手愈发收紧了些。 宣灵经不起碰,很快脖颈上就出现了淡淡的青红掐痕,有的甚至发紫。 喉咙里进气越来越少,他眼尾洇红,泛起了生理性泪水,声音微弱地叫了一声:「云……云玦……」 云玦死死地攥住了剑柄,剑身上还沾着方才那群起义魔族身上的血。 鲜红的血液顺着雪亮通透的剑刃蜿蜒流下,甚为骇人。 闻玉阙见状,又加了一把火,道:「怎么,犹豫了吗?没想到,在你眼里,宣……小公子还比不上几枚无用的碎片?」 云玦眉眼狠狠一压,片刻后,手中黑气一闪,正是他收集到的那四枚碎片。 他操控魔气将权印碎片送到了闻玉阙手上,冷声嘶哑道:「放人。」 「别急。」 闻玉阙嘴角这才勾起一抹真心实意的笑容,指尖滑过几枚碎片,确认是真的后,将自己的那两枚也拿了出来。 终于,六枚碎片聚到了一起,慢慢拼凑成了一块完整的黑色权印。 云玦声音更加冰冷,再次道:「放人!」 闻玉阙握住了那块权印,慢慢地、慢慢地笑了。 第150页 只听他道:「现在放不放人,还有什么意义吗?」 但他还是松开了扼住宣灵的那手,任由宣灵因为脱力跌坐在地上,随后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似乎是要跌跌撞撞地朝云玦走去。 不过这些,闻玉阙都已经不在乎了。 他脸上扬起一抹冷静中又透着疯狂的笑容,几乎恨不得立刻激活权印,去找云溪报仇。 他一手指尖在另一只手腕上划出一道血痕,正欲将血滴进权印里。 忽然,一只纤细素白的手伸了过来。 灵力凝聚,「咔嚓」一声,那只手毫不费力地掰断了闻玉阙一只胳膊。 闻玉阙脸上笑容一滞。 ——大乘期的威压。 「吧嗒。」 黑色权印应声落地。 几乎是瞬间,宣灵一脚把他踢到了云玦面前,喝道:「你先拿好!」 紧接着,他转头看向认识这么久,第一次脸色阴沉到极点的闻玉阙,笑眯眯道:「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见他不说话,宣灵又嘆了一声:「你说你怎么这么心急呢,小娇妻的剧本我还没演够呢。」 如果说这时候闻玉阙还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的话,那就是真的傻了。 他面色阴沉地看着宣灵,压抑着怒气问:「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 「你说演戏吗?」 宣灵嘚瑟地一挑眉,道:「当然是从你开始挑拨离间的时候喽。」 那也就是几人第一次在邪月城撞面的时候。 「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宣灵道:「要不是你给我的启发,我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夺走你手上这两块碎片呢。」 闻玉阙其人极其谨慎多疑,并且不达目的不罢休。 宣灵怀疑他除非是拿到了其它权印碎片,不然不会把自己的权印碎片拿出来,便干脆将计就计,让闻玉阙误以为自己挑拨离间的计谋成功,再坐收渔翁之利。 为了逼真,这些天他和云玦除了演戏几乎没有怎么交流过,甚至连传音都不敢。 事实证明也是对的,闻玉阙在魔界纵横了这么久,肯定有办法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 当然,完全不商量也不可能,这就不得不提云玦和宣灵在床上悄悄说的那些「甜言蜜语」了。 闻玉阙再变态,也不至于监视到两人床上。 一想到前几日某人一边装疯,发狠地在床上顶撞着他,一边又用气音附在他耳边商量作战计划,宣灵就忍不住打了个酥战。 太变态了。 见闻玉阙目光转向自己头顶的角,宣灵赶紧甩去脑海里的杂念,唇角翘起,道:「怎么,好奇这个?」 随即他在袖口里掏了掏,掏出一个小瓷瓶,打开倒了几粒在手上,笑嘻嘻道:「看来我们的前任魔尊大人还真是日理万机,不怎么关注现在魔界流行的情趣小玩意儿呢。」 「这是魅魔药丸,人族吃了立刻就能变成魅魔,极为逼真,一粒持续一天,加几滴天魔血就能获得一个无副作用版,是不是还挺好用的?」 闻玉阙:「……」 至此,再说别的也没什么意义了。 他恍然道:「我输了么?」 宣灵道:「是,你输了。」 闻玉阙无言片刻,轻嘆一声:「你们演得不错,我还真被你们骗过去了。」 宣灵客气道:「谢谢夸奖,毕竟我们以前有过经验。」 闻玉阙:「……?」 没理他脸上的疑惑,宣灵看向一直站在一旁的云玦,不知想到什么,眼睫轻轻一颤,道:「动手吧。」 不仅是激活权印还是销毁权印,都只有天魔族的后人才能做到。 只有亲眼看着权印彻底毁灭,宣灵才会安心。 然而云玦却好似没有听见他的话一般,手上拿着那枚权印,翻来覆去地把玩着。 宣灵看得心惊胆战,生怕他一个不小心,割破手指,就把权印激活了。 他忍不住催道:「……你在干什么呢,快把它销毁了啊。」 闻玉阙眉梢一挑,露出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哦?宣小仙君,看来你也被骗过去了,我这个儿子,好像根本不打算毁掉权印呢。」 宣灵一怔。 一直以来心里隐隐不安的感觉得到证实,但他仍不愿相信,咬牙道:「云玦,你……」 闻玉阙忽然笑了:「宣小仙君,你不会到现在还以为,这是那什么云玦吧?」 宣灵怔了怔:「你什么意思?」 闻玉阙道:「你要不要看看,他手上拿的是什么?」 宣灵顺势看过去。 ——青霜剑顺从地被「云玦」握在手中。 灵剑与魔气相斥,但依旧认主。 先前从沧澜宗逃出来那次,青霜剑便抗拒云玦的使用,就是因为不认可云玦是它的主人。 而现在他既然乖乖地听「云玦」的话,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云玦」已经不是云玦了。 或者说,他作为从云玉尘神魂里剥离出的那一部分,又重新融合了回去。 宣灵瞳孔骤缩。 不知何时,「云玦」周身的气势冷下来。 其实宣灵一直都没弄懂,为什么云玦明明激活了魔族血脉,却迟迟没有和云玉尘融合。 只不过云玦格外忌讳这个问题,所以宣灵也就没怎么问过。 第151页 闻玉阙仿佛看出了他心中疑惑,也仿佛是在对自己解释道: 「怪不得他之前突然魔力大增,甚至到了我也不敌的程度,原来是因为先前一直不愿意融合神魂,所以始终没有突破最后一层血脉禁制,导致实力被压制,但是又因为想要对付我,所以只好融合了?」 这就解释得清了。 宣灵忍不住攥紧了手指。 他突然想起「云玦」受伤回来的那个晚上。 那次「云玦」先斩后奏,没提前告诉他要去和闻玉阙抢辛景的那块权印碎片,所以他当时着急也是真的,压根没注意到云玦明显表现出来的异常。 现在想想,那个时候「云玦」之所以能从闻玉阙那里抢到权印,肯定是因为完全恢復了力量…… 所以,其实从那天晚上开始,在他身边的,就一直是神魂融合后的云玉尘,而不是云玦了。 自从魔族血脉暴露后,宣灵其实还没有和云玉尘正式对过话,更不知道对方心里是怎么想的。 强压下心底的不安,宣灵勉强笑道:「云……师兄,你怎么不告诉我……」 云玉尘终于开口了,声音淡淡,打断他道:「你真的想让我回来吗?我以为你更喜欢他。」 宣灵眼睛微微睁大,无措道:「我当然想让你回来……不、不是,你们两个在我这里是一样的。 「云师兄,我们暂时先不聊这个行吗,权印……」 云玉尘沉声道:「好。」 宣灵却没有任何松一口气的感觉,反而心里越发的沉重。 就听云玉尘又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之前和你说的,在古籍上看到的,那位魔神陨落的具体原因?」 宣灵当然记得,甚至于后来,闻玉阙还特地又告诉了他一次。 他道:「记得……那位魔族成神之后,将数万人族修士转化成了他的眷属,在凡界四处杀戮,致使凡界血流成河,引来神界震怒。」 「最后帝君命灵渊神君将他击败,只是因为那魔神邪念太强,无法消弭,便只能封印在权印中,后来权印不慎遗落至凡界……」 他突然停住。 云玉尘一字一顿道:「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你,那位神君叫什么名字。」 第82章 飞升 宣灵唿吸一窒。 「你恢復了记忆是不是……」 云玉尘一字一顿道:「灵、渊、神、君。」 过了许久,宣灵才低声道:「你听到了?」 「是。」 云玉尘面无表情道:「突破大乘期的不止你一个。」 宣灵突破那天,为了演戏给闻玉阙看,所以最后是云玉尘替他扛下了大乘期的雷劫。 可宣灵不知道,云玉尘也突破了。 迈入大乘期,就相当于半只脚踏入了神界。 云玉尘虽然有魔族血脉,但毕竟不是纯种,因而在突破之后,听到了本不应该听到的宣灵和一位神官的对话。 神君下凡,原因不过两种。 一是歷劫,二是有职责在身。 宣灵两者全占。 一是歷情劫,二是将权印销毁。 即便到现在,宣灵都还没弄明白,这二者到底有什么关系。 他深吸一口气,道:「这件事我确实不该瞒你,但现在最重要的是把权印毁了……」 云玉尘道:「然后呢?」 宣灵的声音戛然而止。 神界凡界泾渭分明,即便神君为了某件事情下凡,结束后还是要返回神界。 甚至于,凡界所有和这位神君有关的记忆都会被抹消。 那位神官便是受了帝君的意思,特地过来提醒宣灵:「既然任务快要完成,还望灵渊神君千万不要被别的事情给绊住了,帝君还在等您的好消息。」 权印彻底被销毁,那么人界至少能再太平上个几千年,对于神君来说,算得上是一个大功绩。 云玉尘亲耳听到宣灵淡淡道:「知道了,我有分寸。」 宣灵手指用力攥紧,几乎发白,他动了动嘴唇,却说不出一句话。 他好像从没仔细去想过云玉尘的想法。 明明是天之骄子,遇上他之后却又是修为被废,又是堕入魔道。 自小被父母双双抛弃,被极为严苛的师尊一手带大,成为了一个人人景仰、完美无缺的正道首徒。 然而为了救宣灵,他却又在众目睽睽之下激活了魔族血脉,被唯一称得上是亲人的师尊刀剑相向。 一夕之间,失去所有。 甚至,就连唯一陪在他身边的宣灵,也随时可能会离开。 宣灵没有别的办法,只能颤声道:「……到时候我再想想办法……肯定会有办法的!我会来找你,我不会离开的……」 云玉尘摇了摇头,声音平静道:「可是,我不信了。」 宣灵忽地心底一寒,眼睛蓦然睁大,失声道:「你要干什么!?」 只见云玉尘用力攥紧了权印,手心被锐利的边缘割破,一滴鲜红的血滴落下来,渐渐渗透入漆黑的权印中。 他对宣灵无声说了三个字。 ——杀了我。 宣灵瞳孔骤然紧缩。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权印里封印的东西。 那位上古魔神邪性至极,激活权印之后,云玉尘很有可能直接被夺走神识。 他不懂云玉尘那句话的意思,只猝然攥紧了白虹剑,死死盯着的对方,背上的寒毛几乎炸起。 第152页 诡异的血色纹路渐渐爬上云玉尘俊秀的脸,他眼睛里的猩红色愈加变深,几乎变成了一片浓重的黑。 见此情景,饶是闻玉阙也深深蹙起了眉,沉声道:「小心,他不太对劲。」 他话音刚落,「云玉尘」就朝着宣灵的方向沖了上来! 宣灵甚至来不及反应,「云玉尘」的萦绕着黑气的手便已袭至了他心脏前—— 「铛」的一声! 通体如玉的长剑飞身挡至宣灵身前,只这么挨了一下,剑刃中心瞬间蔓延起蛛丝般的裂纹,而后片片碎裂,「哗啦啦」地落了一地。 宣灵一怔,脱口而出:「青霜!」 原本泛着淡淡莹润光泽的灵剑此刻变成了一堆灰扑扑的碎片,宣灵咬了咬牙,拔出白虹,抬眼看着「云玉尘」。 不,那已经不是「云玉尘」了。 他的神识,显然已经被那上古魔神的邪念所侵蚀,实实在在的是发疯了。 宣灵身上有他最仇恨的气味,所以即便他什么都不知道,也会第一时间来攻击宣灵! 果然,只见一击不成,「云玉尘」脸上戾气闪过,拳头如暴风骤雨般落在宣灵身上。 宣灵只敢躲避,不能反击,因而格外被动,好几次都被「云玉尘」打到了要害,浑身的衣服都被打得破破烂烂。 闻玉阙见状,半路加了进来,两个对付一个,宣灵总算有了些喘息的机会。 他看了闻玉阙愈发苍白的脸一眼,忍不住道:「多谢!但是不要勉强!」 「你倒是大度,刚刚我才利用过你,你居然还能对我说谢谢。」 闻玉阙淡淡一笑:「算了,就当我积点德吧。」 但他先前被云玉尘重伤的地方还没恢復,身体早已是强弩之末,没撑多久,就被「云玉尘」一脚踹飞,重重摔在地上,完全失去了往日的风度,十分狼狈。 宣灵更是好不到哪里去。 那魔神的邪念对他恨意极深,招招奔着杀他而来,却几次都被宣灵躲开,于是他像是彻底发了怒,周身涌动的魔气更为凌厉,几乎像风刀子似的,将宣灵浑身上下割出了不少血口。 终于,宣灵在不间歇的攻击中落了下风,「云玉尘」眼尖地抓到他破绽,直接一掌聚起魔气狠狠拍向他胸口。 宣灵现在毕竟还是凡人之躯,这魔神又狠厉异常,他直接被这一掌击飞出去,勐地吐出一大口血,半死不活地趴在地上,眼睛被血污遮住,只能看见熟悉的人影渐渐逼近。 「咳咳……别……」 宣灵痛苦地咳嗽了两声,紧接着,被一只修长如玉的手扼住脖颈提了起来。 「云玉尘」似乎对他现在狼狈的样子颇为满意,俊美无铸的面庞上缓缓勾起一个冰冷愉悦的笑容,正要收紧手掌,干脆利落地掐断宣灵的脖颈,突然看见少年满是血迹的脸上,缓缓流下了两行泪水。 「云玉尘」一愣,浓得像一滩化不开的墨的瞳孔倏地好像褪了色,猩红与墨黑交织,他勐地松开了钳制着宣灵脖颈的那只手。 宣灵重重摔到地上,甚至来不及缓过疼痛,便四肢并用地爬起来,眼睛一亮,骤然焕发出生机似的,他几乎是吼出来的:「你醒了吗!?你醒了是不是?你再等等,我再想想办法,一定能让你回来,到时候你不要生我的气了好不好!?我喜欢你,我最喜欢你了,你等等我,我一定……」 然而剩下的话,他却是一句也说不下去了。 只见云玉尘握住了他的手。 准确地说,是他握着白虹剑柄的那只手。 ——一剑穿心。 炽热的鲜血溅到宣灵的脸上,和他自己的血融在了一起,分不清彼此。 萦绕在云玉尘身上的那股邪恶的气息慢慢淡了。 宣灵还有些呆呆的,下意识抱住了倒下来的人,却也因为体力不支被连带着坐到了地上。 云玉尘眼里的黑色一丝丝褪去,不见原本的血红,而是慢慢地黯淡下去。 宣灵听到他声音很轻很淡地说了一声。 「恭喜。」 宣灵愣住了。 直到怀里的身体渐渐失去温度,他才如梦初醒地去探云玉尘的鼻息,呆住一刻,几乎发了疯似的:「怎么回事!?你不是不会死的吗!?」 「之前在沧澜宗那个时候,你明明是这么和我说的啊!?」 闻玉阙慢慢皱起了眉,忽然想到什么,剧烈咳嗽了两声,淡声道:「他心头血是不是在你身上?」 宣灵一瞬间僵住了,机械地点了点头。 闻玉阙道:「那就是了。」 「心头血对于天魔族而言极为特殊,把心头血送给了谁,几乎就相当于把命交给了谁。」 「虽然被别人一剑穿心,他只需要休养一段时间就会好,但是如果是你,他就会死。」 闻玉阙说这话的语气复杂,仿佛有经验一般。 宣灵脸上一片空白,怔怔地跪在云玉尘的尸体旁边。 没了载体,魔神彻底消散,云玉尘死了,闻玉阙也几乎虚弱到了极点。 凡界彻底安宁。 「恭喜你,」闻玉阙也淡淡道:「灵渊神君,你的任务还是完成了。」 天边乌云渐渐散去,一抹淡淡金光落到宣灵身上。 宣灵,飞升了。 …… 宣灵大概是有史以来第一个,职责完美完成,却浑身浴血、蓬头垢面地从人界返回神界的神君。 第153页 他飞升上去的金光几乎闪瞎了一众路过的神君的眼,还以为又是人界什么大人物飞升上来了。 毕竟上一次出现这么耀眼的金光,还是在云溪神君封印魔尊、设下界壁飞升上来的时候。 没想到金光散去,一个浑身血污的纤瘦身影露了出来,浑身虚弱地坐在地上,看上去狼狈无比。 「这是哪路仙君飞升上来了,怎么这么……呃,有个性?」 「……不对!我看着怎么有点像那位下凡歷劫的灵渊神君呢……」 宣灵脑瓜子嗡嗡的,身边围了一群大神君,窃窃私语着讨论他的身份。 他尚未清醒,一个拿着拂尘的神官急急忙忙地驱散围观的神君,对他道:「灵渊神君,别在这傻坐着了,咱们走吧……」 宣灵不知道被哪个词惊醒了,睫毛颤了颤,倏地从地上起身,把那神官吓了一跳。 只听宣灵声音沙哑地问:「帝君呢?帝君在哪儿!?我要去见他!」 神官小心翼翼看了他一眼,道:「灵渊神君,你这次任务虽然成功了,但是私自带灵宠下凡,帝君让你上来之前先去领罚……」 宣灵打断他,冷冷地吐出三个字:「我不去。」 那神官还要再说什么,宣灵干脆一把揪住了他的领口,把他整个人提了起来,脸上强装的冷静神色终于崩塌,他恶狠狠道:「带我去找!」 神界规矩森严,神君们对神官都是客客气气的,生怕哪天被穿了小鞋。 那神君何尝受过此种对待,眼睛蓦地惊恐瞪大了,哆哆嗦嗦道:「这……不行啊神君大人!我要是带你去找帝君,帝君肯定会罚我的……」 宣灵想了想,脸色平静下来,突然又把他放下了,道:「对不起。」 那神官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看见宣灵徒手一拳,狠狠砸在了神界入口处的一根装饰石柱上。 「轰隆!」 这一拳堪称天崩地裂,那石柱直接「咔嚓」一声,拦腰折断,倒塌在地上,连带着石柱附近的区域都地震似的抖了三抖。 紧接着,宣灵开始哐哐哐破坏能看见的一切东西! 他一路走一路砸,在不伤害任何一位路过的神君的情况下,砸坏了不少建筑物,把整个神界闹得一团乱糟。 最终,宣灵如愿以偿,被几个执法神官逮捕了,一路押送到了帝君那里。 第83章 再见 执法神官将宣灵押进大殿之后,便自觉地带上殿门,退了出来,在殿外候着。 不多时,殿外便聚集了一众乌泱泱的神君。 有的是真的无辜受了难,只是出去一趟,回来就看见自家宫殿被砸得坑坑洼洼,大惊失色地跑来找帝君汇报,更多的,则还是为了看热闹而来。 其中一个倒霉蛋神君一脸着急,忍不住连声发问:「你们都在这等什么?难道也是宫殿被砸了?刚才是谁进去了,大概多久能出来?我还急着找帝君汇报呢。」 他旁边的那位神君同情地看了他一眼,拍了拍他的肩,道:「进去的那个,就是把你宫殿砸了的那个。」 另一位神君也接话道:「你自求多福吧,进去的是灵渊神君,刚从凡界歷劫回来,估计和帝君有一阵好谈。」 那倒霉蛋神君愣住了,诧异道:「灵渊?刚才那是灵渊!?」 不怪他如此惊诧。 整个神界几千号神君,彼此虽不说陌生,但除了几个相熟的,其他均不过点头之交,唯独灵渊算个例外,名号在整个神界都打得响亮。 倒也不是什么美名,实在是灵渊神君从前太爱惹是生非,又生得一副极好的相貌,不管惹了谁,笑眯眯道个歉,对方立马就解气了,再加上性格恣肆洒脱,跟谁都能说得上话,神界里的神君大多数都和他交好,这位倒霉蛋神君便是一个。 他回忆了一下方才看到的瘦弱背影,脸上诧异更甚:「他这是……怎么了?说起来确实好久不见他了,不过下凡歷个劫,怎么把自己弄成了这样?」 「我们也好奇呢,」另一神君道:「灵渊神君不是可受帝君器重了?之前那位……魔神,不就是他亲手给诛灭的?当时我们这么多神君都对那魔神束手无策,不敢当面对上,就他直接站了出来,还真解决了……而且既然他都重新飞升上来了,那就说明歷劫成功了,怎么还会如此狼狈?」 正说着,一名蒙着面纱、仙气飘飘的白衣女神君慢慢朝这边走来,她所过之处,众神君皆齐齐噤了声,连声对她问好:「云溪神君。」 除却灵渊神君之外,最近几年,神界名号响噹噹的人物也就当属这位云溪神君了。 自打她飞升神界以后,其他神君没怎么见过她的人,更没听说过她主动去结交哪位神君,倒是经常听到她又立下了什么大功绩,格外受帝君赏识云云。 这样一个新晋神君,比他们一众有资歷的神君还要出挑,神君们不管心里是何种滋味,表面礼仪至少都做了全套。 说起来,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在神界宴会以外的场合见到这位神君。 本以为大概还是像往常一样,对方点个头就算寒暄过了,没想到这次这位神君竟然破天荒地主动开口,清清冷冷道:「请问方才进去的神君叫什么名字?」 「啊……哦、哦,差点忘了,那位是灵渊神君,云溪神君你飞升的时候,灵渊神君恰好下凡歷劫去了,所以你不认识他也正常。」 第154页 云溪微微颔首,道了一声:「谢谢。」便神色淡淡地看着那扇紧闭的殿门,良久不语。 有她在,其他神君不敢闲聊,原本想来看热闹的神君,不一会儿就走了大半,仅剩下一些原本有事找帝君汇报的神君,在门口干等着。 又足足过了一个时辰,大殿门终于开了。 宣灵慢慢从殿内走出来。 他低着头,看不清脸,但光从外表上看过去,比进去时体面了不少,至少一身的血是清理干净了。 那等在门口的倒霉蛋神君,原本便和他是旧相识,当即走上去,搭上他的肩,调笑道:「灵渊神君,你说你没事砸我宫殿干什么,我还以为……」 话未说完,他脸上的笑容便是一僵,表情像见了鬼似的,倏地收回手,不可置信地低头看了看,发现不是错觉,顿时惊恐着结结巴巴道:「你你你……」 宣灵终于抬起脸,一张脸近乎惨白,没有什么表情,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他便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扶住殿门缓了半天,才沖那神君笑了笑,黑白分明的杏眼弯弯,明亮澄澈,轻快道:「以后不必再叫我神君啦。」 那神君卡在喉咙里的后半句话终于哆嗦着说出来了:「……我怎么感受不到你的神力了!?」 明明刚刚看着宣灵进去的时候,虽然狼狈不堪,但能明显感受到,这位神君的实力应该相当厉害,毕竟浑身那股汹涌澎湃的神力是伪装不了的,可这会儿再出来,他在宣灵身上竟然感受不到任何神力了。 别说是神力,就是灵力也没有了,宣灵灵脉里平静得简直宛如一潭死水,甚至因为身上带伤,可能连个普通凡人都不如了。 这神君快吓死了,宣灵却是无所谓地笑了笑,云淡风轻地:「没有啦。」 说完,他也不打算再解释什么,像是急着要去见什么人似的,沖那神君摆手道别,便慢慢往前走。 宣灵现在格外心平气和。 仿佛刚才那个一路破坏公物,在大殿内大逆不道地把剑架在帝君应桓脖颈上,威胁对方救人的不是自己一样。 说起来,他还真应该感谢白涟。 他原本是下凡歷情劫的,顺带着销毁权印。 当初下凡时他就好奇,哪有神君歷情劫还带着公务的? 但是毕竟那魔神是他封印的,权印也是他不慎遗落至凡界的,自己的锅自己背,再加上帝君应桓告诉他说,权印和他的情劫绕不开关系,让他去了就知道了,所以宣灵也就没多想,直接下了凡。 现在,宣灵也确实是知道的不能再知道了。 神君下凡歷劫,是要消去记忆的,并且既然是歷「劫」,当然不能一路顺风顺水,所以宣灵才投胎到了一个根骨平平的普通人身上,结果他没想到,招财因为担心他,所以偷偷附在他身上,跟着一起下了凡,更没想到,出了白涟这么一个变数。 白涟和他的系统,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种偷梁换柱的事了。 之前他待的其他几个世界,都被他和他的系统搅得天翻地覆,险些秩序崩溃,但偏偏白涟跟条泥鳅似的,四处逃窜,一直没被抓到过,令几个世界的「管理人」颇为头疼,没想到这次,托招财的福,宣灵不仅抓住了白涟,更是把病毒伪装的系统这个真正的毒瘤给困住了。 倘若没有招财偷偷下凡这么一遭,恐怕现在他们这个世界的凡界也会崩塌得一塌煳涂,宣灵更是会继续不明不白地活在其他的世界。 对帝君来说,这是严重的工作疏忽。 所以哪怕宣灵的态度相当无礼、提出的要求非常过分,这位一贯死守规矩的帝君还是松口了,只不过,需要宣灵付出一点代价而已。 索性,这点代价,宣灵给得起。 他像是浑身的担子都卸下了,虽然面色苍白如纸,但显然心情极好,嘴角翘着,慢悠悠地走,走到一半,突然被人拦住了。 拦他的是位眼生的女神君,宣灵一怔,目光扫过对方露出来的眼睛,不知怎么,突然想起来许久之前,闻玉阙说过的一句:「……仔细一看,眼睛倒还是有三分像云溪的……」 他几乎立刻就猜到了对方的身份,一时间表情僵住了,莫名其妙有种见家长的感觉,紧张的脸色都红润了不少,小心翼翼地开口道:「……云溪神君?」 对方微微颔首,开口第一句便是:「值吗?」 宣灵愣了愣。 云溪静静地道:「自愿被贬下凡,废去神力,剔除神格,永世不得飞升,救回来一个有可能不记得你的人,值吗?」 「如果你是出于愧疚才这么做,我可以帮你去向帝君求情,收回成命,毕竟,这不是你的责任。」 「真要说起来……」云溪揉了揉眉心,语气里夹杂着一丝淡淡的倦意,道:「还是他和他父亲都……不太懂事,给你添麻烦了。」 宣灵眼睫轻轻颤了颤,片刻,不答反问道:「如果我真的反悔了,那他……」 云溪顿了顿,道:「我会救他,这是我作为母亲的职责,后果不应该由你来承担。只是……希望你不要生他的气,他很喜欢你,只是无法遏制住魔族的本性。」 魔族天性里带着偏执的一面,如果最后云玉尘选择销毁权印,而不是抱着让宣灵记一辈子的想法,选择自毁,宣灵现在就不用为了救他,牺牲神君之位了。 第155页 自飞升至神界后,云溪旁观过许多神君下凡歷情劫,这些神君回来之后,不管之前爱得多深,不管愿意花费多少功绩让在凡界的爱人过得更好,也没有说自愿被贬下凡,再续前缘的。 毕竟,凡人一生追求的,不过就是「成神」二字,哪怕是她自己,也不能免俗。 「恐怕不只是因为『职责』吧。」 宣灵忍不住弯了弯唇角,眼底的最后一丝疑虑悄然散去,笑眯眯道:「方才我太着急,因为怕再晚一步,他的神魂就消散了,所以差点对帝君动手。不过,帝君告诉我,有人在我来之前就保住了他的神魂,虽然可能免不了记忆残缺,但现在这个结果,我已经非常满意了。」 「总之,谢谢你,云溪神君。」 宣灵诚恳道。 如果不是因为爱着自己的孩子,云溪怎么可能第一时间就不惜违反规定,护住了云玉尘的神魂,又特地找上宣灵,提出愿意帮他向帝君求情呢? 至少,不像闻玉阙所说,更不像云玉尘自以为的那般,云溪抛弃了他。 宣灵揉了揉鼻子,想起什么,脸莫名有点红,轻咳一声,又道:「不过,云溪神君你误会了,我不是因为愧疚才想要救他的,更没有生他的气,我反倒觉得,是我没有给他足够的安全感,他才会这么做。」 仔细想想,一直以来,他竟然都没有好好地和云玉尘或是云玦袒露过心意。 几乎每一次,都是「他们」主动向他靠近。 从前他还以为自己是穿书的时候,便一门心思跑路,远离云玉尘,因而没有给过正面回应,后来即便知道真相,去了魔界,和云玦在一起也是别别扭扭的,云玦天天跟他说喜欢,他却因为不好意思开口,一句也没说过。 为了骗闻玉阙演戏也是。 他以为是演戏,觉得闻玉阙说的那些挑拨离间的话根本构不成什么威胁,但这何尝不是因为云玦给了他足够的安全感,在两人的感情里他占据着绝对的主导权,所以才如此放心,但是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云玦是那个随时可能飞升,弃他于不顾的人呢?他听了那些挑拨离间的话,真的不会多想吗? 甚至,他在明知道云玉尘和云玦两个人格互不相容的情况下,因为不想让云玦生气,一直没有说清楚,自己是把他们俩当成一个人看待的,以至于,后来人格融合后,云玉尘会问出「你真的想让我回来吗」这种话。 怪不得那时候他反覆保证会想办法,云玉尘却说他不信了。 怎么听怎么像是临时编出来稳住他的谎话。 想办法?怎么想?到底有什么办法? 那时候的宣灵自己都不知道。 神界有神界的规章制度,哪怕他甘愿自贬下凡,帝君也不一定会批准。 那他要是一辈子都回不去呢?云玉尘难道要一直凭着一个不确定的答案,等一个不确定的人吗? 宣灵不敢想,如果自己抱着这样虚无缥缈的承诺,能坚持多久。 还好,现在还不晚。 还好,他还有很多时间,把自己的心意慢慢告诉对方。 宣灵由衷地道:「当神君也没那么好,哪怕他不记得我了,哪怕这次他可能不会喜欢上我,我也想去试试,现在这个结果挺好的,真的,挺好的。」 想说的已经说完了,宣灵沖云溪挥了挥手,这回是真的要告别了,这应该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云溪了。 他道:「云溪神君,再见啦,我要去找他了。」 「如果你以后有机会来凡界,希望你能来看看他,我相信,如果他能看到你,一定会很高兴的。」 宣灵笑眼弯弯,说着,迫不及待地转过身,越走越快,最后,跑向那个所有神君都避之唯恐不及的,只有被贬下凡的神君才会走的特殊入口。 随即,红衣少年的身影慢慢变淡变浅,像被风吹散了,扑进了云的怀抱里。 第84章 拐个魔尊当夫君(一) 半年后。 魔界,北域。 「怎么样,有毒吗?能吃吗?好吃吗?」 宣灵睁大双眼,神情万分紧张地看着面前巴掌大的小灵兽。 招财坐在他手心里,抱着一个和自己身体差不多大的青绿色果子,看似兇勐地一口咬下去—— 结果,那果子才蹭破了点皮,倒是招财,被酸的一个激灵,立马连「呸」几声,嗷嗷直嚎:「没毒是没毒,但是酸死我了,根本入不了口!」 闻言,宣灵的肩膀立刻耷拉下来,一脸生无可恋,道:「我算是知道为什么魔族这么想要攻占人界了……这生存环境也太恶劣了吧!」 「整整一个月,我就没吃到过不酸的果子!真是见了鬼了,明明之前云玦每次出去,都能给我带回来一堆,怎么我自己就找不到呢……」 嘆了口气,宣灵还是选择接受现实,道:「算了算了,只要没毒就行,我们多采一些吧,说不定之后连这种果子都没有了。」 至于为何会沦落到这种境地,那还要从宣灵刚下凡开始说起。 神界和凡界的时间流速不同,被贬下凡的神君会被发配去哪儿也完全看运气。 宣灵一下凡,就发现距离自己飞升那日,已经过去了将近半年的时间。 好消息是,他大抵是落到了魔界。 坏消息是,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地方,完全看不出是在魔界哪里。 第156页 要是原来的宣灵,想要找到云玉尘自然不成问题,但他现在神力灵力都被废,连个普通人族都不如,被发配到了这种地方,能不能活着见到云玉尘都还有点悬。 所以一开始,宣灵是相当绝望的。 结果他还没绝望几分钟呢,就有个毛茸茸的东西从自己身上骨碌碌滚了下来。 宣灵当即瞳孔地震,震惊道:「招财!?你怎么又跟着我下来了???」 当时进入魔界后,招财之所以一直「能量」不够,只能待在他识海中,是因为它本身就是跟着宣灵偷偷下凡的,只是没被帝君察觉,所以才一直安然无事。 但那次招财载着他和云玉尘飞向魔界,实在是太高调了,在凡界引起了轩然大波,以致被帝君发现,它的力量才得到压制。 不然,招财一个上古灵兽,堪称作弊器般的存在,再给宣灵帮忙,宣灵这个「劫」也就没什么歷的必要了。 原本,私自下凡在神界算是相当严重的罪名了,但毕竟招财把系统病毒干掉也算是大功一件,功过相抵,帝君便没打算惩罚它。 宣灵决定自贬下凡的时候,招财正睡得天昏地暗。 他想了想,还是没吵醒对方,只把它託付给了帝君代为照看。 毕竟被贬不是什么好事,宣灵既不想招财跟着自己受苦,也不想当面告别,徒增伤感,所以最后便静悄悄地一个人下了凡,可是没想到—— 招财怎么又跟过来了!? 眼见着招财差点要从自己身上摔下去,宣灵连忙伸手接住它,还没回神呢,就被招财抱住手指,「嗷呜」咬了一口。 这一咬毫无威胁力可言,哪怕宣灵变成了普通人族,都没感受到疼痛,只是一懵,便看到毛茸茸的小糰子趴在自己手心里号啕大哭起来。 「呜哇哇哇哇哇哇,宣小灵你还有没有心了!我陪了你那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就这样不要我了呜呜呜呜呜你这个负心汉!!!」 宣·负心汉·灵:「……」 他被这噼头盖脸的一通控诉说懵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无奈道:「你这……又是偷跑下来的?」 「要不你还是回去和帝君认个错,好好待在神界吧,别跟着我了,我现在自顾不暇,你跟着我就只能吃苦了。」 没想到招财抖了抖金毛,无赖似的往他手上一躺,气哼哼道:「不是偷跑下来的,我跟帝君申请的,灵兽不像没你们神君有那么多束缚,只要自愿封住灵力,保证不害人,就能下凡!」 「而且你还不了解帝君吗?他哪有那么好说话,反正现在想后悔也没机会了,你得对我负责!」 灵兽被封住灵力,大概就跟普通小猫小狗差不多了,而且看招财这严重缩水的体型,恐怕现在连小猫小狗都打不过了。 宣灵心里一暖,揉了揉酸涩的鼻尖,把小灵兽往怀里一搂,撸了把对方毛茸茸的脑袋,道:「行吧,那以后我罩你,到时候吃苦受不了可别哭。」 他当时说得信誓旦旦,没想到一个月过去,与其说是他罩着招财,还不如说是招财罩着他呢。 虽然招财灵力被封印了,但好歹原本是灵兽,作为灵兽的一些特质还在,比如百毒不侵,所以日常都是招财到处找能吃的东西,亲自试毒,没什么问题,再让宣灵吃。 不然就魔界这恶劣的环境,宣灵恐怕活不过一个月。 揉了揉太阳穴,宣灵看着眼前这一树青绿色的果子颇为头疼,只能矮子里面拔高个儿,尽量摘了一些稍微没那么青的果子放入随身的小包袱里,直到小包袱满的实在装不下了,才恋恋不捨地收回手,粗略果腹几下,便带着招财,继续朝魔宫的方向走。 因为一开始被传送的地方实在太过偏僻,所以宣灵一路上都没遇见过什么魔族。 说安全也安全,但也是真的与世隔绝,一点云玉尘的消息也打听不到,只能一直朝北方走,走了大半个月,才渐渐看到了来往魔族的身影。 因为和招财一人一兽现在都还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状态,他自己更明摆着是个人族,所以宣灵也不打算真的找魔族打听消息,只是一连暗中观察了好几天,把附近魔族常去的几个地方摸清了,才决定动身。 宣灵盯中的是一个魔族交易集市,和之前云玦带他去过的黑市差不多,只是更正规一些。 集市通常来往魔族最多,最是方便打听消息,幸运的话,说不定去一次,他就能打听到云玉尘的下落,还有人魔两界的现状。 「宣小灵,怎么感觉今天来集市的魔族这么多?好像有点不安全,我们还去吗?」 从宣灵袖子里探出个脑袋,招财迅速扫量了一眼周围的情况,担心问道。 宣灵也看了眼周围,想了想,还是道:「算了,反正迟早要进去,而且我们躲藏的地方好像被其他魔族发现了,再拖下去我怕夜长梦多。」 他身上还有一瓶先前剩下的魅魔药丸,粗略一数也就二三十粒的样子,所以一直捨不得用,毕竟一粒只能维持一天,肯定要用在刀刃上。 要是用完了他还没找到云玉尘,那之后在魔界肯定就更难行动了。 其实干坤袋里还有一堆,可惜宣灵没有灵力,连干坤袋都打不开,不然就凭干坤袋里七七八八一堆云玦先前给他买的人族玩意儿,他现在肯定能过得很滋润。 第157页 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让招财帮自己望风,宣灵吃下魅魔药丸,等转化完毕,迅速裹好黑色斗篷,戴上兜帽,混在其他魔族堆里进了集市。 说来也奇怪,虽然下凡以来宣灵没正面遇见过几回魔族,但仅有的那几次,都让他感觉魔族最近老实安分了不少。 今天潜进来的这个集市,更是让他觉得那不是自己的错觉。 只见说是集市,实际上是一条长街。 街道两侧被严格划分成了一个个方格状,每个方格就算是一个摊位。 有些早进来的魔族商贩已经陆陆续续把货物摆好,不是宣灵曾经在黑市里见到的那样,各种稀奇古怪、乱七八糟甚至血腥的东西都有,而是都是一些正常的商品,譬如干净的兽肉、魔界特产植物之类。 至于黑市常见的人族或者低阶魔族奴隶,更是看不见踪影,魔族商贩彼此之间都客客气气的,像是忌讳什么似的,不仅没有为了争抢好摊位而打得头破血流,也没有简单粗暴地把卖同种商品的魔族给解决了来垄断生意。 乍一看去,正常的宣灵还以为是在逛人界的集市。 心里疑惑,宣灵干脆也模仿其他魔族商贩那样,去找集市的管理魔族申请了一个摊位。 只是他来得晚,被分配到的是一个相当偏僻的位置,这倒正合宣灵的意。 他走过去,装模作样地卸了包袱,拿出里面的果子,看似摆放商品,实际悄悄偷听着旁边两个魔族商贩的谈话。 「……又要检查,唉,这半年来这是第几次了?」 「可不是吗……听说南域那边又有几个顶风作案卖违禁品的,魔尊大人现场就拿他们开刀了,血都溅了一地的,还有几个仅存的黑市也都被查封了,这清汤寡水的日子我是一天都过不下去了!」 「我就不明白了,要说魔尊大人是个混血种,看不惯我们虐待人族,再加上答应了人族休战,所以不能买卖人族奴隶也就算了,怎么现在连魔族奴隶也不给买卖了?我都好久没进到低阶魅魔的货了,好几个高阶大人物都在催,催我有什么用,有种找魔尊大人叫嚣去!!!」 「等等,你有没有闻见什么味道……」 宣灵正听得聚精会神,突然旁边两个魔族商贩齐齐噤了声,直勾勾的目光朝他看过来,而后对视一眼,眼中均闪过一抹淫邪之色,其中一个凑近了宣灵,笑嘻嘻问道:「小兄弟,以前好像没见过你啊,新来的?裹这么严实干什么?有什么不能见人的……」 说着,他就要去掀宣灵的斗篷,宣灵眼珠滴熘熘转了转,顺势装出一副害怕之色,动作幅度巨大地往后一躲,兜帽微微下滑,露出一张白皙的小脸,他「颤声」问道:「你干什么!?」 「果然是个低阶魅魔!」 那凑近过来的魔族商贩看清楚宣灵的脸,顿时咽了咽口水,又闻到空气中渐渐馥郁起来的甜腻香气,神情激动,已经暗暗开始给宣灵估价了。 现在魅魔被禁止交易,供不应求,那些个高阶大人物原来哪这么禁慾过,都憋坏了,私底下都在高价收购,再加上这小魅魔长得还这么漂亮,恐怕卖一百个魔晶都是有希望的! 一想到这里,那魔族商贩脸上激动更甚。 怕宣灵害怕的动静太大惊动其他魔族,到嘴的肥羊跑了,他表情骤然兇狠,压低声音威胁道:「我劝你别想跑,更别想去找别的魔族求救,你现在这个状态,碰上谁都跑不了!」 「落到我手上,我还能给你找个高阶大人物做靠山,现在魅魔稀缺,只要你乖乖的,人家大人物肯定捨不得把你弄废,你们魅魔想升阶,最快的路就是这一条,你可别不知好歹!」 说完,他看宣灵漂亮的脸蛋虽还是惨白惊惧的,但至少没有表现出要跑的意思了,还以为他是听进去了自己方才的威胁,顿时松了一口气,心中窃喜。 实际上他刚刚那几句话,纯粹是在赌这小魅魔可能是个傻的,或者消息不灵通,不然怎么会在现在这种各大城池都对低阶弱小魔族提供救助保护的情况下,不顾发热期,公然来集市上卖东西呢? 卖的还都是些磕磕碜碜、倒贴魔族都不会要的酸涩果子! 殊不知,宣灵其实是在琢磨他先前说过的话。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魔族商贩最开始,是不是说了一句「又要检查」来着? 难不成今天这集市突然来了这么多魔族,是因为有什么大人物要来? 再结合这魔族商贩口中的魔尊大人,宣灵心里顿时冒出了一个猜测,紧接着心脏怦怦跳了起来。 不会那么巧,那个要来检查的,就是云玉尘吧!? 正胡思乱想着,四周忽然传来一片低低的吸气声,紧接着,又是一阵丁零噹啷、慌乱收拾的响动,原本闲聊胡侃、勾肩搭背的魔族商贩们急忙坐直身体,把货物规规矩矩摆好。 就连刚才威胁宣灵的那个魔族商贩,也都顾不上他了,慌慌张张地回到自己的摊位,正襟危坐,作眼观鼻鼻观心状,连余光也不敢往外瞟一下。 宣灵一愣,下意识抬头,朝吸气声来源望去。 只见长街尽头,一个玄衣俢颀的身影笔直立在那里,黑髮如墨,用发冠一丝不苟地束起,肤色冷白,五官异常俊美,只是周身气质凌厉逼人,让人不敢直视这样一副好相貌。 第158页 然而宣灵恰恰相反,他不仅不避,反倒像看不够似的,直勾勾、一错不错地盯着那人的脸,玄衣身影似有所感,也远远瞥过来一眼,恰好和宣灵对上—— 猩红色泽的双眸冰冷淡漠,只在宣灵身上停顿了一秒,就面无表情地移开了视线。 「……」 宣灵唿吸一滞,心跳好像漏了一拍,大脑一片空白。 招财方才也一直趴在宣灵斗篷领口边沿,鬼鬼祟祟地往外看,正好看到云玉尘冷漠的眼神,直接在宣灵斗篷里炸了毛,一副恨不得立即冲上去和云玉尘拼命的架势,气急败坏道:「他那是什么眼神!他怎么能那么看你!?不行,气死我了,我要去跟他拼了!!!」 宣灵这才回神,急忙拦住他,顺毛摸道:「欸欸欸,别冲动别冲动!他记忆有损,不记得我了也正常!」 招财却道:「失忆了也不能那么看你!!!」 宣灵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可能因为早就做好了心理建设,他对云玉尘失忆了这件事接受良好。 他看着对方缓步走来的身影,扫了眼方才威胁过他的魔族商贩,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光,顿时心生一计。 第85章 拐个魔尊当夫君(二) 「这兽肉是自己打来的吧,不是偷来抢来的吧?」 「是是是,大人,这是肯定的!」 「你这个以后注意点啊,还有那个也是,提醒过你一次,下次这种小错误可就别再犯了,别妄想在魔尊大人眼皮子底下耍滑头。」 「大人教训的是,小的马上就改!」 一路检查完大半个集市的摊子,跟在云玉尘身后的魔族下属狠狠逞了一把威风,面对云玉尘时却又是战战兢兢的,恨不得把头低到脚尖,小心翼翼禀报导: 「魔尊大人,感觉应该都没什么问题了。多亏了您英明神武、体恤弱小,现在没人敢公然买卖奴隶了,您看看等会儿还要再去哪里巡察?」 说完,半天没等到回应,那魔族下属还以为自己说错话了,忍不住悄悄抬眼看了看,这才发现,他们一向冷酷无情的魔尊大人不知为何,竟然有点心不在焉。 他心里疑惑,但也不敢再问,噤了声,老老实实继续跟在云玉尘后面。 眼看着快要走到长街尽头,云玉尘还是没发话,魔族下属忍不住抓耳挠腮,正纠结着要不要再问一遍,云玉尘忽然就停下了脚步。 准确地说,不是他自己停下的,而是被人扯住了衣袖,不得不停下。 只见一个摆着许多青青绿绿的果子的摊后,坐着一个用黑斗篷裹得严严实实的小魔族,瑟缩着低头,兜帽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白皙的尖尖下巴,怯生生道:「……大人,要不要、要不要看看我卖的果子呀?」 魔族下属:「!」 四周顿时一片低低的吸气声。 其他魔族商贩们都惊呆了。 「这小魔族什么来头?看起来瘦巴巴的,声音也弱弱的,怎么胆子这么大!?」 「不知道啊!我在这摆摊摆了这么久,好像还是第一次看见他。」 「胆子再大也不应该把算盘打到魔尊大人身上吧!?你看看他卖的都是什么?全是随处可见的酸涩果子,不值钱就算了,也不好吃啊!他怎么敢让魔尊大人买的!?」 「算了,等着看好戏吧,我看这小魔族怕是要倒霉喽!」 几乎所有魔族商贩都觉得,这小魔族肯定要惨了。 孰料,沉默片刻,他们向来冷酷无情的魔尊大人居然开了口,淡声问道:「全部买下来,多少钱?」 围观魔族:「?????!!!!!!」 原本等着看好戏的一众魔族商贩瞬间惊掉了下巴。 那小魔族可能也是没想到,愣了愣,才慌慌张张地结巴道:「一……一、一块、块……」 「急死我了!说个价钱这么费劲,到底是一块什么呀?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这机会让给我多好!!!」 「估计是一块骨币吧,也是怪可怜的,大概生活困难,只能靠采点果子维持生计了。」 「你怎么就这么确定是骨币?」 「不是骨币,难不成还能是魔晶?就这点破东西,要一块魔晶?骗钱呢这不是!」 谁知,那小魔族终于鼓起勇气说完了剩下的话:「一、一块魔、魔晶……」 还真是魔晶! 瞬间,全场譁然。 魔族商贩们刚刚还能控制住音量,都是窃窃私语,现在却立马炸开了锅! 「这小子怕不是疯了吧,一块魔晶!?他当自己卖的是什么奇珍异宝吗???」 「别说奇珍异宝了,他那果子连吃都不能吃,酸得要命,送给我我都得找他要垃圾回收费!」 「魔尊大人来看看我啊,我这儿卖的也是果子,不仅味道甜,汁水也多,最重要的是,全部包下来,连半块魔晶都不要!」 周围吵吵嚷嚷,云玉尘神色分毫不变,垂眸看了眼扯住袖子的那只手指细细白白的手,淡淡对魔族下属道:「都包起来吧。」 随即,扯开小魔族的手,解下腰间沉甸甸的小钱袋,直接全放到了那白皙的手心中,声音听不出喜怒:「都给你了。」 这下,不光是其他魔族商贩倒吸了一口凉气,就连魔族下属也都看傻眼了。 别人不清楚,他还不清楚吗? 光那个小钱袋里,就有五六十块魔晶呢! 第159页 难道全都便宜这小魔族了? 他虽嫉妒得牙痒痒,但也不敢提出质疑,忙点头哈腰地上去把果子全包起来,云玉尘则是看也不看,直接准备离开。 结果,那小魔族见他转身,莫名其妙急了,慌忙从地上站起,踉踉跄跄地来追他。 可能是绊到了石头,又或者是不慎崴了脚,总之他没走两步,就绊了一跤,整个人直接往前一扑,恰巧撞进了闻声转过来的高大魔族的怀里。 云玉尘:「……」 反应过来,他眉头一皱,直接推开了那小魔族。 小魔族轻得跟张纸似的,轻轻一推就踉跄退后两步,跌坐在了地上,斗篷也摇摇欲坠,兜帽直接掉下来,原本被盖得严严实实的脸终于显出真容。 小小的巴掌大的脸,光洁白皙,睫毛纤长,杏眼圆润,是浅浅的红色,相当漂亮的一张脸。 头顶两只漆黑的尖尖的小角没办法自如地收放,只能明晃晃地露着,尾巴也若隐若现从斗篷底下露出来,像条细细的小黑蛇,但尾部却是一个小小的桃心。 他好像还有点懵,无措地坐在地上,睁大了眼,声音轻轻绵绵地问眼前神情冷淡的高大魔族:「你不是要把东西全部买下来吗?我也是呀,你怎么不带上我呀?」 尾音又细又挑,像羽毛做的小钩子扫在心尖儿上,酥酥麻麻的一阵痒。 围观的魔族齐齐咽了咽口水。 许久才有魔低低地道:「怪不得我刚刚闻到了一股甜腻腻的味儿,原来是魅魔啊……」 不过等等……这小魅魔刚刚说的什么!? 因为这半年以来,新任魔尊坐稳魔尊之位后,立马就颁布了几百条新律令,违反新律令者,根据具体违反的哪一条来判断应该受什么惩罚,其中最严重的一条,就是买卖奴隶,要是被发现了,现场就要去见阎王。 起初,嚣张惯了的魔族们自然不肯遵守,但新任魔族说一不二,手段雷厉风行,连高阶魔族也是说杀就杀,哪怕是骨血里就有好战好斗天性的魔族在他面前,也生不起半点反抗之心, 毕竟,和别的魔族打起来可以说得打架,但是和新魔尊打起来……甚至打不起来,直接就被弄死了。 魔族再好战也不是傻子,因而只能战战兢兢地把新律令倒背如流,严格遵守,以至于到了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地步,这小魅魔刚刚说的意思是……自己把自己卖了是吧!? 嘶……! 呃,这怎么不算一种买卖奴隶呢…… 魔族下属最先反应过来,脸部抽抽,忍不住对坐在地上的小魅魔道:「买卖魔族可是违反律令的,但是你这……我服了……没见过自己卖自己的……」 小魅魔一脸茫然,似懂非懂,好像完全不明白律令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还以为是那把自己买下来的魔族不想要自己了,浅红色的润眸很快蒙上了一层雾气,嘴巴一扁,线串似的泪珠就扑簌簌地滚落下来,他抽抽噎噎道:「可是、可是你不要我,那、那我就只能被他们卖给那些很坏的大人物了,我听说过,他们会把魅魔玩死的……呜……你不能不要我啊呜呜……」 他哭起来,原本就漂亮的脸更加惹人怜惜,其他魔族仿佛被摄住了魂似的,双眼发直地盯着他看,喉咙发紧。 唯有一直没出声的高大魔族眉心骤然紧蹙,不那么温柔地把他拉起来,声音冷沉道:「谁说要把你卖给大人物的?」 其他魔族这才如梦初醒:……嚯!好傢伙,谁胆子这么大,竟然敢顶风作案!!! 小魅魔似乎是被扯疼了,瘪了下嘴,揉了揉发红的手腕,还泛着泪光的眼睛在众围观魔族身上逡巡片刻,火眼金睛似的,伸手直直指向两个正准备趁乱偷偷熘走的魔族商贩,告状道:「就是他们两个!刚才你没来的时候就在威胁我,要把我卖了,还让我不要和别人求救!」 说完,他不着痕迹地往高大魔族身边贴了贴,小心翼翼地挽住他胳膊,可怜兮兮道:「你不能不要我啊……我会死的……」 那两个魔族商贩,正是之前威胁宣灵的那两个,刚刚看到他拉住云玉尘,就顿感不妙,打算逃跑,结果还是被宣灵给指出来了。 围在他们身边的魔族见状瞬间退得远远的,生怕惹上一身腥,魔族下属则是眼睛放光,心道:立功的好机会来了!旋即狂奔过去,一魔一脚将两魔踹倒在地,粗暴地拎到了云玉尘面前。 那两个魔族倒也「聪明」,毕竟他们只是口头威胁,又没什么实际行动,根本没留下任何证据,便连连跪地磕头,大喊冤枉道:「魔尊大人,您千万明察啊,我们就是做点普通小生意的,怎么敢违反律令呢?我看根本就是这小魅魔想要缠上您,拿我们俩当藉口呢,不信,您让他拿证据出来啊!」 宣灵:哦豁,被发现了。 但他明面上还是一副楚楚可怜傻白甜的样子,闻言,好不容易才止住的眼泪隐隐又有「水漫金山」的架势,谁也不会相信他像那两个魔族商贩说的那样有心机。 「不是吧兄弟,还狡辩呢,这小魅魔看着乖乖巧巧的,哪有那么多心眼儿啊?大家都是从良过来的,谁不知道你俩那点小心思啊,估计刚看到这小魅魔的时候就动歪心思了吧!」 「虽然我已经洗手不干很久了,但看这小魅魔长这么漂亮,律令没下来之前就能卖不少,律令下来之后肯定能卖更多,你们要是发现了,能忍住不下手?」 第160页 「就是啊,而且我没记错的话,你俩摊位就在他旁边吧,这么浓的甜味儿,我不信你俩没发现,嘴上说说是没证据,但是鬼信你俩没说,这波我站小魅魔,问题肯定出在你俩身上。」 魔族的字典里根本没有「打掩护」这几个字儿,站出来的这几个说不定背地里也不干净,可能要是最先发现宣灵的是他们,他们也照样会想办法把宣灵威胁到手然后卖出去狠赚一笔,但这不妨碍他们落井下石,主打的就是一个我捞不到好处,那你也别想捞。 但是眼下确实没有能证明这两个魔族商贩私底下买卖奴隶的证据,云玉尘眸色寒幽,视线投向身后一众魔族下属,冷声道:「把他们两个带下去细细查,要是有买卖奴隶的痕迹,格杀勿论。」 细细查……那就是不打算放过了。 毕竟平常伪装得再好,只要做过就不可能一丝痕迹也没有,到时候随便找到一些,这两个魔族商贩就必死无疑了。 围观魔族纷纷露出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那两个魔族商贩脸色惨白,还要喊冤,被几个魔族下属手脚麻利地拖了下去。 解决完麻烦,云玉尘看了眼一直紧紧依在自己身边的小魅魔,神色略微放缓,薄唇微抿,片刻道:「护送他去玄阴城。」 说完,就把小魅魔从自己身上拉开,一直跟在他身边的魔族下属立刻走上来按住宣灵,云玉尘转身就走,丝毫不拖泥带水,哪怕身后又响起泣声,也没停下。 那魔族下属好久没接触过魅魔了,更何况还是个这么爱哭的,也觉得万分棘手,硬着头皮劝道:「你别哭了,玄阴城制度完善,肯定能把你保护得好好的,而且以后也不用再吃那种酸涩的果子了,但是……你可千万别妄想魔尊大人,他不是你这种低阶魔族能够肖想的。」 何止是低阶魔族不能肖想啊,恐怕是个活得都不行! 魔族下属原本也就是个普通小魔族,但胜在听话,所以这半年来才能一直跟着云玉尘做事,也因此,他深知他们魔尊大人简直禁.欲到了极致的地步,明明身处魔尊之位,想要什么样的情.人都有,但这半年来却过得比他还素,男色女色一概不沾,每天除了公务就是公务,魔尊大人不累他看着都累了。 所以,这小魅魔长得再好看又有什么用?他们魔尊大人就是个木头呀!没看到几次都毫不留情地把他推开了吗?啧啧啧,这一腔痴情,恐怕是错付喽…… 他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手劲松了也没注意,宣灵古怪地扫了一眼他脸上变幻莫测的表情,没浪费机会,也没去追云玉尘,拔腿就往魔族少的地方跑,边跑边还不忘挤出几滴眼泪,看上去就是一副被伤透了心,打算寻死的样子。 见他跑了,魔族群顿时一阵骚动,但他们也没有帮忙的意思,反而津津有味地看起戏来。 魔族下属被挣脱后立刻回神,暗道一声不好,急忙追上,但宣灵这些天东躲西藏,早就锻鍊了一身泥鳅似的本事,在魔群中灵巧穿梭,明明跑得也不快,但那魔族下属就是无论如何也抓不到他,急得火冒三丈,生怕真给宣灵逃跑了,他恐怕要魔头不保。 正担心着,就看见那瘦弱的小身影,被不知何时瞬移过去的高大魔族拎小鸡崽一般拎了起来,云玉尘神情越发冷了下去,盯着宣灵,沉沉道:「给你安排好了,你跑什么?」 他平常都是一副漠然的神情,鲜少有情绪如此外漏的时候,还不是正面情绪,那魔族下属脑中瞬间警铃大作,不敢再过去,只暗道:惹怒了魔尊大人,这小魅魔赶紧掉个眼泪卖个乖还有救,不然就自求多福吧! 他这么想着,结果看见那小魅魔不仅不卖乖,还莫名其妙凶了起来,在云玉尘手中奋力挣扎着,明明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还要装恶狠狠地道:「不要你管!你买了我又不要我,你这个负心汉!我要去找别人!」 就他这点力气,也不知道能挣脱得了谁,云玉尘稍微使了点力气,他就动弹不得,表情依旧很兇,泪珠却像不要钱似的大颗大颗地往下掉,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魔族下属:你是懂作死的…… 他多少还是有点可怜对方,硬着头皮上前解释道:「魔尊大人,这小魅魔可能是才刚成年,开智没多久,没接触过什么魔……」 「一般魅魔很难独立生存,常常需要依附于别的魔族,而且刚成年的小魅魔都很认主,你买下他,他就把你当成他的……呃,主人了。而且可能因为他在发热期,所以看你要把他送去别的地方,才会这么生气。」 他一番话,让两个魔都转头过来看他,云玉尘皱了皱眉,问了一个宣灵也想问的问题:「发热期是什么?」 宣灵是觉得自己身上有点发热,但是还以为是闹腾的,完全没想到和魅魔有关系。 不过从刚才开始,这群魔族就屡次提到什么甜味儿的,好像还和他有关,他自己却完全没闻到,隐隐觉得不对劲,但也没有什么合适的时机问,现在总算能知道了。 只见那魔族下属一愣,惊讶道:「魔尊大人,你不知道吗?发热期的魅魔会散发出甜腻的香气,并且格外黏人,情绪波动也会比较大,更容易难过,咳,说不定也会更容易生气呢……」 「以前魅魔身份低贱,都是床上玩具,他们主人才不会在乎他们发不发热的,死了就再买新的,好多小魅魔就是因为发热期得不到爱抚,郁郁而终的。这小魅魔应该是刚进入发热期没多久,所以还能维持清醒,再过一会儿,估计就会失去理智了,疯狂地想要黏着您了。」 第161页 这当然是他简略后的说法,实际上魅魔发热期时不仅仅是格外黏人,还会竭力索取自己目之所及的其他种族魔族的体.液,越精.纯越好,这就是魅魔的生存之道,但是他们禁.欲的魔尊大人肯定不需要了解这种东西,他就自动省略了。 说完,那魔族下属想了想,又道:「不过没关系,魅魔忘性很大的,而且禁止买卖奴隶后,魅魔就变得格外抢手,各城池里对魅魔的保护措施也做得很好,等把他带过去,让他自己再找一个合适的主人,他很快就会忘记大人您的。」 云玉尘听完,眉头不仅没有放松,反而蹙得更紧了。 他总算知道那股子一直不散,反而越来越浓烈,搅得他心烦意乱的香气是什么了。 本来现在最好的解决方式就是把这小魅魔交给下属,让对方赶快把他带走,省得又闹出乱子。 但云玉尘低头看了一眼,就看见对方还在哭,眼泪像流不完似的,只不过大概是知道再怎么反抗也没用了,所以哭得安安静静的,眼睫湿漉漉的黏成一绺一绺,漂亮的小脸看不到一点高兴的神色。 又想起下属说的那几句话,他越加心烦意乱,忍着那股馥郁甜腻的香气,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终究还是松了口:「算了,带他去魔宫。」 魔族下属一愣:「那等会儿不继续巡察了?」 云玉尘还没回答,小魅魔就好像听懂了他刚才的话似的,勐地一抬头,满是泪痕的脸呆呆地:「你不打算抛弃我啦?」 不知为何,「抛弃」这两个字让云玉尘心尖儿莫名刺痛了一下。 他沉着脸没说话,紧接着又听小魅魔小心翼翼、试探似的撒娇:「刚刚跑的时候鞋子掉了,脚被石头划伤了,好痛的,所以你能不能抱我回去呀?」 魔族下属被这一连串的变故弄懵了,下意识跟着云玉尘一起去看小魅魔的脚。 白皙的脚背沾了些灰尘,确实是破了个细小的口子,流了点血,但是估计不管,一会儿就止血了,也就魅魔这么娇弱,这么小的伤都好意思说出来,还让魔尊大人抱他! 他连忙道:「魔尊大人,这种杂事怎么能让您做呢,交给我吧!」 说完,忍不住吞了吞口水,不知到底是真的想起自己作为下属的职责了,还是有什么别的私心。 云玉尘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一语未发,直接一手搂住小魅魔的膝弯,让他整个坐在了自己的一只手臂上,另一手箍住了他的腰,顺带视线又在小魅魔的脚背上多停留了一会儿,确认真的没事才移开视线。 被他直接抱起来的时候,宣灵吓了一跳,这个姿势莫名有些危险,他下意识紧紧搂住了云玉尘的脖颈,勾人的香气直往云玉尘鼻子里钻。 云玉尘喉结一滚,刚要开口,一个软软热热的东西就贴到了自己脸颊上—— 小魅魔亲了他一口。 宣灵干完坏事,如愿以偿地退开,心里偷笑,面上却露出一个天真又无辜的表情,浅红色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云玉尘,声音又轻又甜:「谢谢主人~」 第86章 拐个魔尊当夫君(三) 旁观了一切的魔族下属差点惊掉了下巴。 他战战兢兢地观察着高大魔族的神色,只见对方的猩红双眸里好像骤然掀起了岩浆热浪,慾念浓得惊人,转瞬却又平息下去,恢復了淡漠,仿佛刚才只是一场幻觉。 唯独青筋暴露的手背,泄露了和冷静外表完全不相符的心绪。 宣灵懂得循序渐进的道理。 他没有继续再做什么「过分」的举动,只紧紧搂住云玉尘的脖颈,闭上眼睛,就这么乖巧安静地窝在对方怀里,白皙漂亮的小脸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疲惫神色。 确实是有点累,天天提心弔胆,吃不好睡不好……还好,人终于还是被他找到了。 云玉尘脸颊上还残余着湿润温热的触感,他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眼眸幽暗地看着宣灵恬然的睡颜,心中突然生出几分没来由的薄怒。 明明刚才还在生他的气,这会儿却又像十分依恋他、信赖他似的,一点防备心也没有,贴他贴得那么紧。 那股令人心烦意乱的香气也越发馥郁,从全身上下的肌肤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十分甜腻的味道,像饱满熟透的还未经人採撷的浆果,很直白、低劣的勾.引…… 却相当有效。 如果今天他遇到的不是自己,恐怕现在已经被送上了某个魔族的床。 愈想,云玉尘的脸色越难看,简直到了阴沉如水的地步。 魔族下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不明白他们魔尊大人为什么刚才被「轻薄」没生气,这会儿看着小魅魔安静乖巧的睡颜反倒是生气了。 但这么耗下去也不是办法,他只能硬着头皮提醒道:「魔尊大人,那我们……现在就回魔宫?」 云玉尘骤然回神,神色恢復了冷淡,沉沉「嗯」了一声。 …… 宣灵是被一阵奇怪的声音给吵醒的。 他慢慢睁眼,身下不再是冰冷坚硬的地面,而是柔软温暖的床褥。 打了个哈欠,又伸了个懒腰,宣灵意识渐渐清醒,这才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宽敞明亮的寝殿,不是魔界惯有的花里胡哨的风格,反而相当清雅素净。 离床不远处,有一方案桌,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食物,招财抱着一颗紫色圆熘熘的小果子吃得正欢,发出吭哧吭哧的声音,一看就是把他吵醒的罪魁祸首。 第162页 宣灵翻身下床,几步走到案桌旁,把吃得蓬松的金毛都被果子汁水弄湿的小灵兽拎起来,眉梢轻轻一挑,道:「至于这么没出息吗,动静这么大,也不怕被发现了?」 招财一口吞下最后一块果肉,幽怨地看了他一眼,愤愤道:「是谁说要罩着我,结果还要靠着我试毒的来着?」 宣灵顿时臊得小脸一红,连忙又塞了颗果子堵上小灵兽的嘴,一边道:「好好好,招财大人最厉害了!」 一边也丢了颗到自己嘴里,清甜的汁水爆开,宣灵瞬间懂了招财的心情,差点激动地落泪—— 好甜!这才配称为水果,他原来吃的酸掉牙的东西不配!! 呜呜呜他之前过得都是些什么苦日子啊!!! 一人一兽风捲残云般处理完案桌上的食物,宣灵满足地打了个饱嗝儿,招财还意犹未尽,想起是谁命人送来的这些食物,道:「哼,姓云的还不赖,我看他已经被你迷住了,以后你就是魔尊夫人了。」 「咳咳……」 闻言,宣灵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拍了拍胸口缓了缓,嘆道:「你未免想得也太远了吧,他带我回来是一回事,我能不能留下来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云玉尘可没那么好忽悠。」 「不过也确实,」宣灵从怀里掏出个小药瓶,数了数,发愁道:「魅魔药丸剩得不多了,也就能再吃一个月左右的样子,这一个月内我必须把他勾搭到手,不然要是被他发现我从一开始就在骗他,他肯定会生气的。」 「这么一看,你想的也不远,左右成不成,都是一个月的事儿。」 招财看不得他愁眉苦脸的样子,绞尽脑汁给他出主意:「那你直接把他失去的那部分记忆告诉他行不行?我看他好像也没忘记多少,还知道要当魔尊呢。」 「我说了他也不一定信,而且……」 宣灵眼神一黯,道:「又不是什么好的记忆,想不起来也挺好的。」 「算了,不说这个了。」 宣灵摸了摸额头,突然想起一件事,道:「不是说我现在是那个什么发热期吗,怎么好像不热了?我本来还想乘机正大光明地多缠一会儿云玉尘呢,可惜了……」 「而且我怎么记得,之前和云玦合起伙来骗闻玉阙的时候,没出现过发热期这个东西啊?」 「哦,这个我知道。」 招财道:「云玉尘把你送回来之后,问一个魅魔侍女要了点能抑制发热期的药餵给了你,然后你就不发热了。」 「而且其实那个魔族下属没说全,发热期的魅魔不仅是会更黏人,更是会渴求强大魔族的体.液。至于之前为什么没出现过发热期……」 说到这里,他的表情变得十分费解,道:「不过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之前那段时间云玦只要没公务就一定陪着你,你们俩在一起还有八成时间都在床上,发热期只会出现在缺少魔族体.液滋润的魅魔身上——」 「你还问为什么那时候没有发热期,你们俩有给发热期机会吗?」 宣灵:「……」 招财的这句反问太过振聋发聩,以至于宣灵当场噎住了,险些再一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只能动用转移话题大法,讪讪道:「咳,那什么,你多休息,我一个人出去逛逛,看看能不能早点勾搭上云玉尘……」 说完,便脚底抹油,逃也似的跑出了寝殿。 第87章 拐个魔尊当夫君(四) 熘出寝殿之后,宣灵一边在魔宫里四处晃悠,一边忍不住感嘆。 明明之前他在魔宫待了好长一段时间,却对这里毫无印象。 招财说得确实没错,那时候他大部分时间好像都和云玦在床上厮混去了,虽然也有演戏的成分在,但不得不说,真的还挺爽的…… 就这么不着边际地想着,宣灵东拐西拐,像只无头苍蝇似的在偌大的魔宫里绕了一圈,还真让他找到了主殿。 说不好找倒也好找,毕竟云玉尘喜静,整座魔宫上下都冷冷清清的,没什么魔族走动,唯独这间大殿有魔族进进出出,神色紧张。 不出意外的话,云玉尘应该就是在这里面处理公务。 宣灵眼睛一亮,快步走过去,谁知才走到殿门外约莫五六步的地方,就被一层看不见的屏障给拦住了。 宣灵:「……?」 他不死心地又试了几次,额头都快撞红了都还没进去,只能眼睁睁看着其他魔族下属来来往往,路过他还都是一副古怪的、想看不敢多看的表情,仿佛避瘟神一般避着他。 唯独有一个,宣灵看他眼熟,好像就是在集市上跟着云玉尘的那个。 对方兴许是实在看不下去他「撞墙」的行为了,路过他时,忍不住语重心长提醒道:「魔尊大人都把你带回来了,你就知足吧,以后吃喝都不用愁了。」 「至于魔尊大人……你听我的,千万别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妄想,就乖乖待在你殿里,兴许魔尊大人哪天想起你了,还能去看你两眼,总比不小心惹他生气了,被赶出魔宫好。」 宣灵:「……」 他攥起拳头,一怒之下…… 怒了一下。 好好好,现在不关着他了,改成把自己「关」起来了是吧? 他气得牙痒痒,但一不能一拳轰碎结界,二又顾忌着小可怜的人设,只能「泪眼汪汪」,看起来十分「伤心」地跑了。 第163页 之后一连几天,宣灵都雷打不动地跑去主殿蹲点,什么招儿都用上了,可还是没能见上云玉尘一面。 一问其他路过的魔族,要么就是说「魔尊大人在忙」,要不就是苦口婆心地劝他回去。 有一次宣灵直接在主殿门口蹲守到半夜,谁来劝也不走,等着等着就睡着了,一觉醒来,却又睡在了自己寝殿里,身上还披着件眼熟的墨黑色绣金云纹长袍—— 这是宁愿把他抱回来,都不愿意见他一面……? 要是再看不出来云玉尘是故意在躲自己,宣灵就是傻子了。 他绞尽脑汁也没有想出来原因,在寝殿里消沉了几天,沉浸在情情爱爱的话本中,忽然有一天,看着看着,勐地直挺挺从软榻上坐起,一拍大腿,道:「有了!」 「……!」 正在吭哧吭哧啃鸡腿的招财被他吓了一大跳,眼神下意识朝他平坦的小腹飘去,黑豆似的眼珠子里装满了茫然:「有了吗?我怎么没看出来?」 宣灵顺势也看向自己小腹,反应过来,一僵,差点把招财连兽带鸡腿扔出寝殿。 他咬牙切齿道:「你怎么想的,我有那种功能吗?」 招财不解:「那你说什么有了?」 宣灵无语:「我说我有主意了。」 具体什么主意,他也没细说,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第二天就又跑去主殿门口了。 魔族下属原本一连几天没看到他,以为他终于要放弃了,一边松了一口气,一边感嘆魅魔果然是三分钟热度。 结果今天又看见他,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却不料这回宣灵没再缠着他要见魔尊大人,而是问道:「魔宫里有能做饭的地方吗?」 魔族下属愣了愣,下意识给他指了个方位,见宣灵说了声「谢谢」后就直奔那处,才回过味儿来。 「不会是想要给魔尊大人做饭吧?」 他嘟嘟囔囔道:「就低阶魅魔那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体质,能做出个什么名堂?」 想了想,还是有些不放心,纠结几秒,他转头又进去主殿,找云玉尘汇报这件事。 …… 「为什么突然想做饭了?而且……你这是打算做什么?」 招财看着灶房上摆着的长得奇形怪状、花花绿绿的魔界特产植物,再看一脸自信满满的宣灵,深感不妙。 宣灵深沉道:「我看话本上说,要想抓住男人的心,就要抓住男人的胃……」 他顿了顿:「所以……我打算煮点粥。」 招财顿时感觉自己被骗了,匪夷所思道:「就煮个粥?那你弄那么大阵仗,找侍女要这么多魔植干什么?」 宣灵摸了摸鼻子,道:「再难我也不会了啊,但是白粥太单调了,肯定要加点配料,这样才显得我用心。」 说着,招财就看见宣灵「娴熟」地抓了一把米,往锅中一洒,又加了点水,就打算生火。 虽然作为灵兽,招财对食物的烹饪方式不怎么讲究,更不怎么懂,但看到宣灵这一气呵成的动作,还是忍不住迟疑道:「……不用先洗下米吗?」 但是宣灵那动作实在是太自然了,以至于招财都开始怀疑自己,又道:「还是说,这是什么特殊做法?」 「啊?」 闻言,宣灵愣了愣。 他浅红色的双眸睁大,嘴巴张得圆圆的,一脸茫然之色:「等等,米还要洗……吗?」 他立马火急火燎地把米又都捞了出来,手忙脚乱地重新洗米。 招财:「……」 他就不应该对宣灵抱有什么希望。 索性这东西又不是做给自己吃的,所以招财接下来全程围观,就连看到宣灵把类似辣椒的魔植加进了粥里,都没有点醒。 忙活了近半个时辰,宣灵终于熬好了一锅粥。 看着粥里面红红绿绿的搭配,他颇为满意,沖招财炫耀道:「我果然天赋异禀,这些魔植都是补身体的,相当有营养,我还把它们完美地融入了粥中,云玉尘绝对会喜欢,我要趁热给他送过去。」 说完,他兴沖沖地盛了一盅粥,盖好盖子,小心翼翼护在怀里,便一路狂奔到主殿,连小可怜人设都忘了维持,找到那魔族下属,道:「你能不能把这个给我送进去?」 原本以为至少要再磨上几回合对方才会同意,结果那魔族下属一边眼神微妙地看了他一眼,一边答应得相当爽快:「行,我现在就给你送进去!」 看他进去之后,宣灵的兴奋劲儿过去,这才发觉手背上黏煳煳的,大概是盛粥的时候不小心溢出来了几滴。 他刚才为了快点送过来,都没来得及尝尝味道,这会儿就忍不住了,悄悄舔了一口手背—— 「……」 「……」 「……」 「哕——」 第88章 拐个魔尊当夫君(五) 宣灵一脸魂不守舍地回到了厨房。 一进去,便看见招财神情谨慎地看着锅里的东西,嘴巴爪子都干干净净,没有任何偷吃的迹象。 ……贪吃如招财,居然都忍住了。 宣灵顿时更加悲愤:他做得有那么难吃吗!? 再一想方才自己尝到的味道,又蔫了。 好像确实挺难吃的。 招财听见脚步声,回头看见宣灵表情不是很好地进来,斟酌着问了一句:「这么快就回来了?他吃了没,怎么说?」 第164页 宣灵木着脸,道:「没看见,下属帮我端进去的,我希望他没吃,不然可能以为我是别的魔族派来谋杀他的卧底。」 招财一听,就明白他是自己尝了,并且自己都觉得难吃,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心想:还好刚才忍住没嘴馋。 但表面上还是安慰他道:「没事,现在你确实抓住他的胃了,还抓得死死的。」 宣灵:「……」 丝!毫!没!有!被安慰到好吗!!! 但他完全无话可说,瞪了招财一阵,想起正事,这才连忙笨手笨脚的收拾灶台,销毁「犯罪现场」。 等到差不多全部收拾干净后,宣灵看着锅里还剩下的一大半粥,犯起了愁。 服侍他的魔族侍女小桃十分勤快,问题就是太勤快了,平常这些杂事儿完全不让他动手,导致他现在想掩人耳目地把东西处理掉,都不知道要扔到哪里。 不过招财馊主意多,黑豆似的眼珠滴熘熘转了转,提议道:「要不拿来浇树浇花?埋深点应该不会有人发现。」 宣灵眼睛一亮,这个主意好! 当即拍板道:「可以,我们现在就去,找个没人……没魔的地方!」 虽然挖土费事,但总比丢人好。 最后宣灵鬼鬼祟祟地抱着锅去了魔宫内的一处花园,挑了一棵最粗壮繁茂的树,吭哧吭哧挖了半天的泥土,才挖出一个足够深的坑,把粥全都倒了进去。 然后埋上泥土,洗好锅放回原处,若无其事地拍拍屁股,就离开了厨房。 当然,不可能是真的没事。 宣灵表面淡定,实际心虚得厉害,一连几天都老老实实待在寝殿内,不敢再去云玉尘那儿讨嫌, 云玉尘那边也没派下属来说什么,宣灵觉得他应该是没喝,一边庆幸自己逃过一劫,大概是不会被当成卧底赶出去了,一边又有点难以言喻的失落。 他什么情绪都表现在脸上,不光招财,就连侍女小桃都看出他心情不好,喜爱的话本都不看了,以为他是在魔尊大人那里吃了太多次闭门羹,伤心过度,便绞尽脑汁地想要说点什么转移他的注意力。 只是,魔宫内也没什么新鲜事,她想来想去,才想出来一件,便在给宣灵送饭的时候,趁机说了。 只见小桃把食盒摆好,没有像往常一样退出去,而是一脸神神秘秘对宣灵道:「大人,你去过魔宫里的花园吗?」 她很少主动找宣灵搭话,宣灵稍微打起了点精神,点点头,道:「去过,怎么了?」 小桃道:「您知不知道那里有一棵很大的树,就是长得最粗壮,枝叶最茂密的那棵,您有印象吗?」 「……」 宣灵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道:「……有印象。」 小桃道:「那棵树年龄可大了,从上任魔尊在的时候就有了。那个树种差不多是魔界最好养活的种类,不用怎么照料就能长得很好,不然也不会活这么久……」 紧接着,她话锋一转:「不过,您猜这几天它怎么着了?」 ……宣灵不太想猜。 但是小桃已经兴致勃勃地说了下去:「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它最近突然就不太行了,叶子都黄了,还成天掉,扫都扫不过来,我看再这么下去,不出多久它就要死了,还怪可惜的,毕竟都长了这么多年了……」 宣灵:「……」 暗中偷听的招财:「……」 小桃絮絮叨叨说完,这才注意到宣灵不仅没被转移注意力,表情好像还更差了,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顿时面露忐忑。 宣灵知道她不是故意的,甚至是好心才和他说这些,可是还是有种被指着鼻子骂做饭难吃到能把树浇死的感觉,勉强露出个笑,把小桃支出去,就有气无力地倒在床上,幽幽嘆了口气。 招财这时候才从犄角旮旯里跑出来,熟门熟路地爬上案几,抱起一个果子,一边吃一边含煳不清对宣灵道:「你嘆什么气?你别说其实还挺厉害的,要不再研究研究,说不定不光是植物,就连对大多数毒素免疫的魔族都能毒死。」 宣灵:「……你想死就直说。」 招财立马怂了,假装没听见,低头专心地啃起果子。 宣灵懒得管它,摸了摸头上的角,想起该吃药了,摸出小药瓶打开,看到里面还剩不到一半的红色小药丸,一顿,恍惚道:「我们在魔宫待了快半个月了?」 招财道:「是啊,你才知道?」 宣灵深吸一口气,握了握拳,咬牙切齿道:「可是我连云玉尘一面都还没见到!」 他瞬间着急起来,在寝殿内来回踱步,焦虑道:「这样下去不行,魅魔药丸剩得不多了,要省着点吃……」 「这样,我之后几天就不吃了,反正平常寝殿里也就只有小桃会来,我让她以后除了送饭就别进来了,应该不会暴露人族身份。」 招财停下咀嚼,疑惑道:「那你之后几天都不出去了吗?」 宣灵道:「我出去见不到人有什么用,我打算利用这几天再跟话本上学几招,然后试试。」 提起话本,招财就想起他上次做饭的事儿,顿时露出一个微妙的表情,一看就心口不一,道:「行,我支持你。」 宣灵看它那副话里有话的样子就来气,上前一步,揪住招财后颈一拎—— 没拎动。 又使劲。 第165页 又没拎动。 再使劲…… 这回终于拎起来了。 宣灵低下头,面无表情地盯着悬在半空,短短半个月就吃得胖成个球样的招财,缓缓眯了眯眼。 招财汗毛一竖。 宣灵冷酷开口:「顺便让小桃把食物减半。」 招财:「……」 碍于宣灵的眼神威胁,招财没敢说出抗议的话,只能眼睁睁看着宣灵出去和小桃说了几句,回来就埋首于话本之中,大有要学个昏天黑地的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看什么正经书。 一想到从明天开始,就要少吃一半的食物,招财立刻化悲愤为力量,埋头苦吃起来,那架势,甚至比话本的宣灵还要刻苦。 …… 「小桃,今天只要这么多就够了吗,那位大人不是很能吃吗?」 后厨魔族看着明显比往日减少一半的食物,迟疑道。 起初,他知道一个小魅魔那么能吃时也是相当震惊的,只不过后来渐渐就习惯了。 其实哪怕现在的食物减少一半,给一个普通魅魔吃应当也是绰绰有余,但一对比那位大人之前的食量,就有些不够看了。 小桃也嘆了口气,道:「我也不知道呀,大人是这么吩咐我的,还让我这几天除了送饭都不要进去打扰他,而且他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所以我也不太敢问。」 后厨想了想,猜测道:「可能是魔尊大人冷落他太久了,他不高兴了,打算用这种方式,让魔尊大人心疼去看他?」 那位魅魔刚被带进魔宫的时候甚至还是魔尊大人亲手抱进来的,他们这些下人还都以为是魔尊大人开窍了,魔尊夫人之位就要有主了。 结果没想到,云玉尘还是块冷冰冰的石头,把人带进来之后就一直不闻不问的,就连小魅魔主动投怀送抱,都无视了。 小桃也觉得她说得有几分道理,道:「那我再观察几天,如果大人一直这样,我就想办法告诉魔尊大人,一定让他来看他。」 说完,小桃就端着食物回去了,进殿之前,她按照宣灵说的,先禀告了一声,等寝殿内传来一声含煳的「进来吧」,这才推门进去。 进去一看,那位大人既不像之前一样,坚持不懈地去找魔尊大人,也没有看话本,反倒是把自己严严实实地蒙在被子里,道:「小桃,你放下食物就走吧,今天没什么事就不要进来了。」 小桃应了声好,放下食盒,临走前还是忍不住回头问了一句:「大人,您身体不舒服吗?怎么睡到现在?」 魅魔「唔」了一声,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有些闷闷的:「我没事,你不用担心,你也不用在殿外守着,想去哪玩儿去哪玩儿。」 小桃见他如此自闭,已经对那后厨魔族的话信了七八分,应了一声,便忧心忡忡地退下了。 接下来一连几日,小桃进去时,魅魔都是全身蒙在被子里和她说话的,一看就有蹊跷,但小桃想破脑袋也没想到会是什么原因。 终于,第五日,小桃进殿,见那位大人还是那个样子,第一次没多话,放下食盒,便静悄悄离开,在殿门口做足了心理建设,才直奔主殿而去。 …… 「……南域那边的起义魔军已经被戎城主镇压下来了,虽然还有一些余党逃窜在外,不过都不成气候,戎城主已经命人去抓了,魔尊大人您尽管放心。」 云玉尘闻言,微微颔首,一脸神色淡淡。 底下魔族下属悄悄观察着他的表情,虽然这位魔尊大人平常脸上就没什么情绪,但他就是莫名觉得对方这几天心情不太好,好像浑身笼罩着一股无形的低气压,他汇报公务的时候都比以往战战兢兢了许多。 不过魔尊大人的心思他这种当小弟的当然不会懂。 魔族下属一边心里腹诽,一边面上恭恭敬敬道:「其他就没什么事了,那魔尊大人,属下就先退下了。」 「……等等。」 云玉尘罕见地叫住了他,蹙了蹙眉,冷淡如玉的脸上隐隐透出些许躁意,道:「没有别的事了吗?」 魔族下属还以为是自己工作出了差池,吓出一身冷汗,紧急在脑海里回忆了一遍,没找到什么纰漏,谨慎回道:「应当是没有了……魔尊大人指的是哪方面?」 云玉尘捏了捏眉心,良久,才吐出一口气,道:「没事了,你下去吧。」 话音刚落,一个魔族侍从就进来了,面露犹豫之色,吞吞吐吐道:「魔尊大人,外面有个侍女想见您。」 「侍女?」魔族下属疑惑道:「侍女有什么要和大人汇报的?」 魔族侍从道:「是那位魅魔大人的侍女,应该是和他相关的事,要让她进来吗?」 魔族下属顿时瞭然,道:「肯定又是那小魅魔想要见魔尊大人了,自己进不来就让侍女过来是吧?」 「欸,这才安分了几天,他就又忍不住了?魔尊大人哪来的闲工夫应付这种小事,你让她在门口等着,有什么事先和我说,有重要的事我再挑出来禀告魔尊大……」 话还未说完,突然,身后传来一道声音,打断了他。 云玉尘淡声道:「让她进来吧。」 魔族下属:……??? 第89章 拐个魔尊当夫君(六) 魔宫主殿外。 小桃神色惶惶不安,一边觉得自己就这么直接来,实在有些过于冒失,一边又担心魔尊大人不愿意见自己,那位魅魔那人肯定会继续消沉下去。 第166页 她,又或者说不仅是她,整个魔宫上下都相当感激这位新任魔尊。 虽然一个魔族用「感激」这种词彙怎么听都有些离谱,但小桃确实是真心这么想的。 在魔宫里任职的魔族,几乎都是像她这种原本备受欺凌的弱小低阶魔族。 因为魔种天性相对温和,不像一些天生暴躁的魔种,战斗力极高,他们在弱肉强食的魔界几乎没有立足之地,甚至于没有升到中高阶的机会,就会被欺凌致死。 直到新魔尊上任,颁布了一系列律令,他们的处境才慢慢变好。 也因此,小桃作为一个侍女,才敢提出「见魔尊大人」一面这种大逆不道的请求。 她相信新魔尊不是那种会随便处死下人的人。 但是毕竟她也是领略过新魔尊杀魔不眨眼的狠厉手段的,骨子里天生的对更强大的魔族的恐惧更是改变不了。 正惴惴不安着,忽然,主殿门开了,魔族侍从里面走出来,对她道:「魔尊大人同意你进去了。」 「谢谢!」小桃感激道,深吸一口气,组织好措辞,就谨慎走进殿内。 一进去,小桃就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威压。 她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旋即,有人开口,但不是云玉尘,而是那个魔族下属。 「是你自己来的,还是那个魅魔让你来的?」 魔族下属狐疑道。 小桃连忙道:「是我自己来的,不关那位大人的事。」 打开了话匣子,接下来的事就好说了,小桃道:「那位魅魔大人从前几天开始,心情就好像不太好,不仅吃得少了很多,还每天都闷在房间里,也不让我进去,我只有送饭的时候才能见他一面,几乎每次都是缩在被子里,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说完,她悄悄打量高座上的魔族,只见对方神色还是十分冷淡,似乎压根没听进去他说的,倒是魔族下属又回了她,道:「难不成是生病了?」 他皱眉思索着:「虽然说魔族几乎不可能生病,但是魅魔体质这么弱,倒也不是不可能,找个魔医给他看看就是了,这么点小事何必来麻烦魔尊大人?」 「不是的不是的!」 小桃被他话语中暗含的怪罪之意惊出了一身的冷汗,硬着头皮道:「这……我看那位大人不像是真生病了,反倒是像心病……」 「魅魔本来就特殊,很需要主人的陪伴,没有陪伴就容易郁郁而终,或许,那位魅魔大人是太想魔尊大人了所以才……」 魔族下属嗤笑一声,打断她:「所以,就是想让魔尊大人去看他呗?我说怎么整出这么一堆事儿,你要说这不是他让你来的,谁信啊?装得还挺像。」 小桃闻言,脸上顿时一阵青一阵紫,十分难看。 要是魔尊大人不愿意去也就算了,顶多就是她跑空一趟,但是现在看来,不仅魔尊大人不会去了,可能还误会那位魅魔大人是个格外有心机的人,都怪那个嘴欠的魅魔下属! 但她嘴笨,只能徒劳地辩解,越说那魔族下属脸上的表情越轻蔑,仿佛已经认定是魅魔大人叫她来的了,她再怎么说都是在掩饰。 小桃担心越描越黑,干脆闭上了嘴,低下头,声音都有些气得发抖,道:「既然魔尊大人不愿意去,那我就先退下了,不耽误您的时间了。」 「等等。」 小桃还未转身,一道低沉冷冽的声音便叫住了她。 云玉尘不紧不慢地开口,却不是对她,而是对那魔族下属:「我发现,你最近好像格外喜欢替我做主?」 那魔族下属一愣,紧接着脸色「唰」地一白,结巴道:「不、不是,魔尊大人,我不是这个意思……」 「下去领罚。」 云玉尘打断他,神情漠然道。 紧接着他站起身,声音缓和些许,对小桃道:「我去看他,多谢。」 …… 「绣荷包……唔,太难了,不会。」 「写情书……不行,我字太丑。」 「美.色勾.引……啧,这个好像还行,但是云玉尘都不愿意见我,勾引个寂寞啊……」 宣灵浑身没骨头似的,懒洋洋倚靠在床头,嘴里一边咬着块白糯糯的糕点,一边含煳不清地吐槽道:「这些话本千篇一律,都是一个套路,我这才看了几本,感觉后面的都不用看了,难道就没有点新颖的追魔方式吗?」 招财今天自己的那部分食物已经吃完,只能对着宣灵手里的糕点狂流口水,道:「我帮你想,你给我吃一块糕点,怎么样?」 宣灵刚要说他只会出馊主意,突然招财耳朵微微一动,道:「好像来人了!」 宣灵:「!」 他现在可是人族形态! 招财虽然被封住了灵力,但属于灵兽的敏锐听觉还保留着,它说有,那肯定不会出错。 难道是小桃? 不应该啊,今天的饭已经送过了,而且要是小桃,应该会先禀报一声才对。 宣灵来不及多想,慌慌忙忙地吞咽下嘴里的糕点,掀起被子,连人带话本往里一钻,刚把自己蒙严实,来人就推开了寝殿门。 不管是谁,先打发走再说! 宣灵这么想着,听见脚步声渐近,下意识屏住唿吸,然后就听到一道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清冷嗓音:「你身体不舒服?」 宣灵立刻震惊地睁大了双眼。 第167页 什么情况? 太阳从东边出来了,云玉尘竟然主动来见他!? 这么好的勾.引机会可绝对不能放过! 宣灵没敢回话,摸着黑慢慢去摸袖口里的小药瓶,摸了半天也没摸到,这才想起,方才他拿糕点的时候,小药瓶不小心从袖口里滑落,他顺手就给放到糕点盘旁边了。 完蛋…… 这么好的机会居然就这么被他浪费了!!! 宣灵瞬间肠子都快悔青了。 他现在整个人非常被动,万一云玉尘要掀他被子,看到他是人族,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所以即便宣灵再想趁机多和云玉尘说两句话,也不得不违背心意把人支走。 想了想,宣灵闷声道:「……我没事,多谢魔尊大人关心,是不是小桃和你说什么了?」 云玉尘垂眸,看着床上那个小小的鼓起,过了一会儿才道:「她和我说,你最近不太开心。」 小魅魔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闷声闷气的:「我真的没事,是小桃关心则乱了,谢谢魔尊大人过来看我。」 「魔尊大人如果还有事要忙的话,就请回吧,不用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了。」 话里话外,赶人之意明显。 云玉尘没说话,过了许久,宣灵差点都以为他已经走了,云玉尘却忽然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宣灵一愣,一头雾水,没明白话题怎么突然就拐到这上面来了,只能凭感觉回道:「……想要的?没有,魔尊大人你对我已经很好了,我不敢再妄想……」 云玉尘听他和自己说这些明显是客套的话,还一副躲着不愿意见自己的样子,不知为何心底一阵戾气翻涌,冷声打断宣灵,生硬地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宣灵:「……?」 他夸他,他怎么还生起气了? ……魔尊心,海底针。 宣灵腹诽了一句,旋即眼珠转了转,有了主意,立刻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语气,有些「委屈」道:「那……那希望我下次再去找魔尊大人的时候,您不要再把我拒之门外了……」 云玉尘一默。 那股戾气陡然消散,他薄唇抿了抿,鬼使神差地,伸手想要去掀宣灵的被子。 宣灵一直就怕这一手呢。 他突然察觉到一股力,不容置疑地把他从被子里「剥」了出来,顿时大脑一片空白,只剩快要暴露的慌张。 随即,不知道他一下子哪来的力气,勐地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拉住云玉尘,往自己身上狠狠一拽,另一只手飞快地捂上他的眼睛,语气慌乱得都有些颤抖不稳:「……魔尊大人,你突然干什么呢?」 第90章 拐个魔尊当夫君(七) 从第三个人的视角来看,云玉尘和宣灵现在的姿势相当「古怪」。 说古怪其实也不太恰当,总之是十分不正经就对了。 不过,这个姿势倒是给了宣灵一个可乘之机。 他一边紧紧捂住云玉尘的眼睛,一边沖角落里的招财疯狂使眼色。 招财也很上道,一点就通,蹑手蹑脚跑到糕点盘旁边,费劲打开小药瓶,小心翼翼倒出来一粒,然后谨慎绕过云玉尘,把药餵给宣灵之后就功成身退。 熟悉的酥麻感慢慢腾起,转化需要时间,所以宣灵还不敢放松,手依旧捂得严实。 云玉尘半压在宣灵身上,眼前一片漆黑,捂住自己眼睛的手心又软又热,好像还残余着甜腻的糕点香气。 他也不明白,自己怎么突然就去掀了这小魅魔的被子,或许是对他不愿意见自己心有怒意,又或许是,总是想起刚才那个小侍女的话,想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在难过。 总之,他不知道。 好像一碰上对方,他就很少能维持理智,经常会做出一些连自己都不理解的举动。 云玉尘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没有回答宣灵的问题,反而倒打一耙,不知道是在气什么:「你不是想要我走吗,拉住我干什么?」 明明是他先来拉自己的。 宣灵在心里嘀咕,最终给云玉尘下了评价:口是心非。 但他药都吃了,怎么可能白白放过这种好机会。 见云玉尘似乎要走的样子,宣灵连忙用了点力气拽住他,语气软软的,说出的话却莫名娇横:「刚才就想跟你赌气不行吗?让你之前一直不愿意见我的……」 撇了撇嘴,宣灵又嘀嘀咕咕道:「你都冷落我那么多天了,我就罚你一小会儿不许看我还不行吗?魔尊大人就能这么霸道啦?」 「反正,」他气焰稍微弱几分,「我现在又不想你走了,你必须留下来陪我。」 说完,宣灵心里也有些打鼓。 云玉尘吃不吃这一套他不知道,但反正云玦是挺吃的。 不过说到底还是一个人,而且人格融合之后,云玉尘虽然看着还是冷冷淡淡的样子,但有时候……莫名的就有些幼稚。 刚刚就突然生他的气。 宣灵无声啧了啧,观察云玉尘的反应。 他虽然用上了自认为很大的力气,但是对云玉尘而言,估计轻得跟小猫挠似的,随时可以挣脱。 云玉尘嘴上说着要走,身体却纹丝不动,好像真的被他给制住了似的,薄唇绷成了一条直线,似是不快。 上钩! 宣灵暗中偷笑。 第168页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静了一会儿,云玉尘忽然没头没尾道:「之前你送来的粥,我吃完了。」 「!」 宣灵瞬间瞪大了眼睛。 他做的那个就连自己吃都吃不下,拿去浇最好养活的树、导致树都快死了的粥—— 云玉尘吃、吃完了? 宣灵想说点什么,但是药效已经开始发作。 头顶尾椎处一阵酥酥麻麻的痒,尤其是尾椎那里,既有种灼烧感,还又酸又胀,像随时有东西要破土而出一样。 生怕开口声音颤抖得太厉害,引起云玉尘怀疑,宣灵只好保持沉默,实际心里早就掀起了滔天巨浪。 ……这都能吃完,云玉尘绝对爱死他了! 见小魅魔一直安静,云玉尘微微攥紧了垂在身侧的手,冷白的手背上青色的筋络突起分明。 过了一会儿,他嗓音低哑,道:「不见你,一方面是因为公务,另一方面……」 关键时候,他顿住了。 似乎接下来的话让他难以启齿,宣灵忍不住屏息,许久,才再次听到冷冷淡淡的宛如玉石相撞的清冽声线,带着些许隐忍,对他道:「是因为一见到你就……」 「……心烦意乱。」 「……」 宣灵不是笨蛋,不至于真的以为云玉尘是在说他烦。 他心里怦怦直跳,蒙着云玉尘眼睛的那只手仿佛被烫到,指尖都是颤抖的。 他另一只手去摸自己的头顶和尾椎,确定角和尾巴已经转化完毕,才深吸一口气,慢慢收回了捂着云玉尘眼睛的那只手。 云玉尘垂眼,阖着眸子,浓黑的长睫遮住眼帘,轻轻颤了颤,然后停住。 像在接受某种审判。 宣灵莫名觉得他这样子有些好欺负,使坏的心思蠢蠢欲动,细白的手指抚上云玉尘俊秀如玉的脸,慢慢地、咬字轻柔地道:「……魔尊大人,你这样,是在对我示爱吗?」 「……」 云玉尘默然。 不知道是不是被说中了心思,他抿了下唇,缓缓睁眼,复杂的视线落在宣灵脸上。 随即,呆了一呆。 云玉尘本来以为,大概率会看见一张苍白消瘦的小脸。 毕竟那位侍女说,小魅魔的心情一直不好,吃得也少了很多。 就连先前对方数落他的话,他也以为是在虚张声势,看似骄横地让自己留下来,实际惴惴不安。 结果,现在看来,小魅魔不仅没消瘦,反而还长了点肉。 不仅不再像之前那样,单薄得跟张纸似的了,脸色也红润了许多,甚至于…… 他嘴角还沾了些许白花花的糕点碎屑,被子里还捂着看了一半的话本—— 反正怎么看怎么不像伤心的样子。 刚刚捂着自己的眼睛,估计也不是他说的对自己冷落他的「惩罚」,更像是……干了坏事趁机掩盖。 被骗了。 云玉尘冷静地想, 宣灵完全没察觉到云玉尘的异样,眉飞色舞的,眼睛里的嘚瑟藏都藏不住,莫名炫耀的语气:「是的吧?你是在对我示爱吧!?不想承认也不行,我可是两只耳朵都听到了。」 喜欢骗人,很不好。 但是…… 很可爱。 云玉尘感觉自己的意识像是被割裂成了两半,但不管是哪一半,都对眼前的人生不起半点恼意。 他自己都没注意到,他下意识地抬起了手,却不是为了把小魅魔拉开,而是—— 给对方擦嘴角的糕点渍,动作熟练得像以前做过很多遍一样。 同一时间,他脑海里还莫名闪过了许多破碎的画面,全都是少年被自己压在身下无力承.欢、哭泣讨饶的模样。 云玉尘唿吸微微一滞。 宣灵突然被冰凉的指腹蹭了蹭脸颊,不仅脸有些痒,心里也痒痒的。 这个姿势,真的就…… 勾起了他一些不是特别能见人的回忆。 他悄悄看了一眼云玉尘挨自己挨得很近的脸,目光落在对方削薄的唇瓣上,心思瞬间活络起来,浅红色的眼底闪过一道精光。 ……想亲,但又不想主动亲。 他这会儿那股做劲儿又上来了,觉得自己之前主动了那么多次,都备受冷落,怎么着也要让云玉尘尝尝这种滋味。 宣灵眼珠不动声色地转了转,很快,心生一计,漆黑细长的尾巴顺势勾上云玉尘的垂在身侧的那只手,轻轻拍了拍,像极了某种暗示。 云玉尘果然眼神一暗。 宣灵再接再厉,双手捧住云玉尘俊秀如玉的脸,直勾勾望着他血红的眸子,绵甜的唿吸喷洒出来。 云玉尘听见他声音很轻地说:「我同意你亲我了。」 什么歪理。 明明自己也是想亲的,却说得好像是对方求着他一样。 但是云玉尘面上没有任何生气的情绪,只是唿吸陡然加重,睫毛不知为何颤抖得相当剧烈,活像是被宣灵玷污了清白的样子,弄得宣灵魔性大发。 他忍不住出格且轻佻地拍了拍云玉尘的脸,用气音挑衅地说:「魔尊大人,你不会……不行吧?」 话音刚落,云玉尘便有些恼怒地压上来,眼看着就要触及心心念念的那瓣软红。 孰料,宣灵灵活地把头一偏,让他落了个空,只亲在了白皙的脸颊上。 第169页 云玉尘微微怔住,宣灵却好像很得意似的,眉梢眼角都扬起幸灾乐祸的笑意,一点也不怕他,有点娇纵地道:「谁同意你亲嘴了?只能亲脸。」 说完,还用手指点了点云玉尘的唇角,轻飘飘带着笑地数落了一句:「不守规矩,不许你亲了。」 云玉尘目光原本全聚焦在他笑得生动漂亮的脸上,反应过来,白皙如玉的面庞立刻染上了微不可察的淡红色,眼底闪过几分微窘无措的薄怒,道:「……凭什么不能亲?我偏要。」 话虽这么说,但他却没有一点强制的动作,好像真的被宣灵唬住了,没得到宣灵的准许,就不敢亲一样。 只能紧紧盯着宣灵,等他同意。 宣灵故意吊着他呢,尾巴在他手里欢快地扫了扫,却迟迟不开口。 直到看云玉尘忍得掐着他腰的力道都无意识地重了几分,才懒懒散散道:「你怎么这么霸道呀?不过既然你想,那我就勉强同意……唔!」 他话还没说完,云玉尘就有些兇狠地吻了上来。 架势看上去厉害,实际就是个木头,贴上来之后就僵住了,迟迟没有下一步。 宣灵感受着唇上温热的温度,脑袋里不着边际地想,云玉尘现在没有关于他的记忆,不会连接吻都不会了吧? 他试探着分开一丝唇缝,含住云玉尘与外表极不相符的柔软唇瓣,吮.舔了一下,便要抵进去,不料瞬间就被反客为主。 云玉尘模仿着他的动作,不仅撬开了他齿关,还举一反三地缠住了他舌尖。 甜津津的味道在舌尖蔓延,是宣灵刚刚吃过的糕点的味道,浓郁的奶香,加上一些白花的柔甜。 云玉尘仿佛上了瘾,吮得宣灵舌尖发麻,气都喘不过来,忍不住鼻尖娇气地拱了他两下,细细的尾巴也轻轻打了打他的手背,以示警告。 结果云玉尘不仅不收敛,反而更加霸道,几乎要将宣灵口中的空气尽数夺去。 宣灵第一次被吻到头晕目眩,手脚发软,胸膛不受控地微微起伏,实在受不住,难耐地哼了两下,用力推了推云玉尘,这才被放开。 乍一接触到新鲜空气,宣灵贪婪地吸了吸,等唿吸终于平缓,这才用被亲得泛起一层盈盈水雾的杏眼瞪云玉尘。 他气恼道:「说你不是木头吧,你又什么都不会,还要我教;说你是吧,又亲得这么凶,把我嘴都亲疼了,舌头也是。」 说完,不解气似的,他又小声骂骂咧咧地嘀咕一句:「八百年没亲过嘴吗,这么馋……」 云玉尘原本看着他,即使挨骂,眼神也温柔得不像话,突然捕捉到他话语中某个关键词,脸色骤然一沉,冷声开口道:「你亲过很多次,所以才这么熟练?」 「……」 宣灵:「。」 ……兄弟你要这么问我真没话说。 总不能说,嗨,其实你失忆之前我们嘴都快亲烂了吧。 第91章 拐个魔尊当夫君(八) 当然,宣灵只是想想而已,不可能真的那么说。 摸了摸鼻子,他飞速想了个藉口,仰起脸,理直气壮地道:「我们魅魔天赋异禀,不行吗?」 云玉尘不知信没信,又冷声问:「那你还是不是童子之身?」 宣灵又是一噎。 之前被「囚禁」的那段时间,他靠着双修,甚至直接从合体期升到了大乘期。 有时候一天的次数,一个巴掌都数不过来…… 所以,他怎么可能还是…… 见小魅魔沉默不语,云玉尘脸色沉得能滴出水,猩红的眸子里染上几分阴鸷,薄唇冷冷一扯,甩袖就要走。 宣灵连忙拉住他,情急之下,就把这个问题丢了回去:「那你呢?你是吗?」 云玉尘顿住脚步,投过来一记冷飕飕的眼刀,嗓音凉凉道:「你觉得呢?」 「我不信你是,」宣灵摇头晃脑道:「你可是魔尊,对你趋之若鹜的漂亮魔族多了去了,你能把持得住?」 「想让我相信你,除非……」 宣灵浅红色的眸底闪过一道得逞似的精光,眨了眨眼,狡黠道:「你证明给我看。」 凡界确实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法器,能验明是否为童子之身,只是不知道魔宫里有没有。 「……」 云玉尘沉默片刻,忽然把宣灵整个打横抱了起来。 宣灵小小吃惊了一下,很快顺杆往上爬,搂着云玉尘的脖颈,笑眯眯明知故问道:「你要带我去哪儿?」 云玉尘冷冰冰撂下几个字:「证明给你看。」就抱着宣灵大步走向魔宫主殿。 一路上,宣灵靠在云玉尘怀里也不安分。一会儿叽叽咕咕在云玉尘耳边说小话,一会儿尾巴缠住云玉尘手臂扫来扫去,引.诱之意明显。 路上遇到的其他魔族看到他们俩姿态如此亲密,纷纷暗自吸了口气,多一眼都不敢落在小魅魔身上,生怕被迁怒。 误打误撞地,宣灵也算是提前享受了一把「魔尊夫人」的威风。 等进了主殿,宣灵被放到了魔尊椅上,他两眼就把这个之前怎么想进都进不来的地方给扫量了一遍,看着案桌上厚厚的一叠卷宗,忍不住腹诽道:不愧是前正派第一宗首席大弟子,失忆了还这么喜欢给自己找活儿干。 正想着,云玉尘递给他一样东西。 更准确来说,是一朵花。 外观有点像莲花,花蕊淡黄,花瓣却是洁白无瑕,没有丝毫的杂色,很是纯洁,层层叠叠的花瓣如温润的美玉一样散发着淡淡的光泽,微风一吹,整枝花便随之轻柔地舞动起来,婀娜多姿,十分漂亮。 第170页 宣灵立刻被花吸引了视线,夸了一句「漂亮」,很快疑惑起来:「你给我这个干什么?」 云玉尘道:「你摸摸看他的花蕊。」 宣灵便伸手轻轻碰了一下,刚触及花蕊,指腹就像被蜇到了似的,针扎般的轻微刺痛。 他连忙收回手,那疼痛不是他的错觉,只见一滴血珠渐渐渗入花蕊之中,很快,整朵花都开始慢慢变色,从洁白,到粉红,再到玫红,到最后,几乎成了血一样的鲜红色。 漂亮倒还是漂亮,只不过多了些诡异昳丽的味道。 宣灵一头雾水,边仰头边问:「这是怎么了,它怎么还吸我的血?」 话音刚落,他就看到了云玉尘极为难看的脸色,眉宇间的戾气都快满溢出来,周身的气势,比方才知道宣灵不是童子之身还要骇人。 他定定盯着宣灵,幽暗的猩红血眸浓烈的嫉妒情绪翻涌,神色都控制不住地扭曲了几分,咬紧牙关道:「这是血魔莲,花瓣本色是纯白,花蕊会自动吸□□血,然后改变花瓣的颜色。精血越纯净,吸食之后花瓣的颜色改变得就越少,反之,则越接近血红色。」 话落,他扯唇冷笑一声,道:「魅魔果然轻浮放浪、水性杨花。」 宣灵:「……」 他心虚地瞟了一眼手上鲜红欲滴的血魔莲,视线飘忽。 花瓣会染色他不奇怪,哪怕是玫红色他都认了,但居然是这么浓郁的血红,他和云玉尘有做过那么多次吗……? 嘶,不敢想不敢想。 他神游天外,云玉尘可是一直紧紧盯着他,见他丝毫没有想辩解的意思,反而一脸不痛不痒,垂在身侧的手背青筋暴起分明,死死压抑着心中的怒火。 在他爆发之前,宣灵终于回过神来,居然还能笑得出来,托着腮笑吟吟地看云玉尘,道:「别光测我的呀,你倒是证明给我看啊,魔尊大人。」 云玉尘冷声道:「我不会像你一样不自爱。」 宣灵笑得差点从魔尊椅上跌下去,还好云玉尘及时皱眉扶住了他的腰,才没真的有事。 他笑够了,擦擦眼角的泪花,就用哄小孩儿的语气,揶揄着哄云玉尘道:「好好好,那让我看看魔尊大人有多自爱。」 云玉尘冷冷地睨他一眼,又从干坤袋里拿出一朵血魔莲,面无表情地轻捻了一下花蕊—— 一瞬间,原本冰清玉洁的血魔莲,就变成了和宣灵那朵如出一辙的妖冶的血红色。 云玉尘当即一怔。 「扑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宣灵实在忍不住,仗着云玉尘护着他,就捂着肚子翻来覆去地在魔尊椅上打滚笑。 云玉尘眉心紧皱,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声音都有些不稳:「这……不可能,我没有任何印象,我明明从来没有……」 宣灵眉梢一挑,笑眯眯道:「魔尊大人,这可不兴耍赖呀。」 云玉尘:「……」 「……轻浮放浪、水性杨花。」 宣灵咬字又轻又缠绵,一个字一个字将云玉尘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而后,漂亮的小脸沖云玉尘轻佻地抬了抬下巴,眼波流转,盈盈生光,像极了狡黠灵动的小狐狸。 他道:「没关系,我不嫌弃你,谁让你对我这么好……唔!!」 话还未说完,他就被堵住了嘴。 云玉尘冷白的面庞染上了一抹淡红,看似兇狠地压上宣灵的嘴唇,实际却克制着力道,生怕真的把宣灵撞疼了。 但宣灵就算不疼,也要娇气的拱两下鼻尖朝他撒气,一边乖乖的容忍着高大魔族的舌尖侵入,一边引着他的手去摸自己的尾椎下几寸,哼哼唧唧道:「这里……摸一摸……」 云玉尘顿时不受控制地听着宣灵的话,指尖探进去一截。 他的手天生骨节修长,青色筋络分明,宛如质地上好通透的冷玉,指甲修剪齐整,边缘圆润,指腹处常年握剑,结了一层薄薄的茧子,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都十分禁.欲,和任何绮念都搭不上边。 宣灵从前就格外喜欢他这双手,牵着他的时候温柔而令人安心。 唯一吃不消的地方,就是这双手指节实在是太长了。 仅仅是探进去一点,就让他涨得受不了。 这次也是一样。 宣灵紧闭着眼,乌黑睫羽颤的厉害,像下一秒就会振翅飞走,他绞紧了云玉尘的袖袍,一条笔直的小腿架在他肩膀上,另一只被一股力道强硬分开,红润的嘴唇抿的紧紧的,整张白皙的脸都染上了昳丽的色彩。 不过几息,他胸膛剧烈起伏了两下,浑身酸软,缓缓睁开迷濛泛雾的双眼,嚣张气焰没有了,扁了扁嘴,委委屈屈对云玉尘道:「要抱……」 云玉尘耳根透红,眼底全是浓重的欲.色,把浑身汗津津没骨头似的宣灵捞起来,抱坐在了自己的腿上,帮他穿衣服。 宣灵靠在他胸膛上缓缓平復了会儿唿吸,期间又不老实地和云玉尘接了次吻,被亲成了一滩软泥。 许久没弄得那么激烈,他眼皮忍不住上下打架,但又不甘心就这么睡着,强打起精神有些不满地小声质问云玉尘:「为什么不做,只用手……」 云玉尘静了静,片刻道:「成亲之后再说。」 差点睡着错过这句话的宣灵一个激灵,挣扎着要起来问个清楚,却被云玉尘轻轻按了按太阳穴,不受控制地又昏昏沉睡过去。 第171页 第92章 拐个魔尊当夫君(完) 三月后,人界。 「来一来,看一看嘞!新鲜出炉的话本,刚从魔界进的货,讲的是新任魔尊和他未来夫人一见钟情的故事,保证一手资源,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 「欸欸欸,这位仙君,要不要带一本回去看看?」 人界和魔界议和不到三个月,托魔界配合的福,很快就重建好了秩序,沉寂已久的坊市不仅重新热闹起来,还多出来了一些奇奇怪怪的商品。 薛鸣轩被拦在一个摊子前,手上被塞了一堆封皮花花绿绿看上去就不太正经的小本子,脸色青黑,沉默半晌,咬着牙挤出一句话:「新任魔尊,和他的未来夫人……?」 「这位仙君您还不知道?」 那摊主惊讶道:「我还以为你们修士对魔界的消息掌握得更加灵通呢!」 「这新任魔尊,据说原本是五大宗之一沧澜宗的首席大弟子,因为是人魔混血,所以才成为……」 薛鸣轩不耐烦地打断他:「这个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我问的是他的……未来夫人,什么意思?」 宣灵才飞升多久,就算他再看不惯姓云的,也知道对方不会是这种见异思迁的人。 说起这个,那摊主就更来劲了,眉飞色舞道:「这个可就说来话长喽!」 「据说,新任魔尊在一次巡察过程中,救下了一个差点被欺辱的小魅魔,也就是未来的魔尊夫人,然后一见钟情,就带回了魔宫,极尽宠爱,成天你侬我侬,蜜里调油,不过短短三四个月,就定下了婚事……」 「你在胡说些什么!」 薛鸣轩越听脸色越怪异,最后实在忍不住厉声打断:「你从哪儿听说的这小道消息?」 那摊主也是个犟的,虽然被他的气势吓到,但依旧不服,梗着脖子道:「我可没胡说,那两位的婚事可是都昭告整个人魔两界了,算算日子,应该就在七天后,仙君你要是不信,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他话音刚落,眼前的人便像一阵风似的转瞬间消失不见,他顿时后悔:「哎哟,还真是位仙君,早知道就先让他买了话本再说了……」 …… 魔界,魔宫。 「唉。」 「唉——」 「怎么还有三天——」 宣灵整个人呈「大」字形躺在寝殿内的大床上,幽怨道:「这该死的陋习,为什么新人大婚前七天都不能见面啊,我都快闷死了,真的一天也不想等了。」 三个月前,宣灵险些翻车,暴露人族身份,没想到误打误撞地引来了云玉尘,还差点生米煮成熟饭。 大概是根植在骨子里的规训使然,云玉尘哪怕成了魔尊,也还秉持着一套人界礼仪,所以一开始对宣灵相当克制疏离,然而一旦确定心意,行动上就出奇的迅速,直接跳过相处,直奔成亲而去。 不过,当时还有一堆亟须处理的事,治理魔界是一件,和人界议和又是另一件,偏偏两件事还都必须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对待,因而就算宣灵再想,也不能真的立刻成婚。 直到现在万事尘埃落定,总算能成亲了,没想到还有个七天「禁见期」。 想起这三个月,宣灵就忍不住感嘆:「要不是中途忽悠着云玉尘帮我打开了一次干坤袋,干坤袋里还剩了不少魅魔药丸,我早就露馅了……」 闻言,跟他一起躺在床上的招财疑惑道:「你担心什么?看那姓云的现在被你迷得团团转的样子,就算知道你骗了他,也不会把你怎么样吧。」 「你不懂,」宣灵睨了他一眼,「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概率我也不想赌,万一他就因为这个,不想娶我了呢?」 「而且,」他顿了顿,「……当魅魔还挺好玩的。」 像是想起了什么,宣灵小脸微微一红,悄声道:「比如……当魅魔我就可以理直气壮地骗云玉尘给我玩他的角和尾巴了。」 「毕竟我的角和尾巴收不回去,他想摸就能摸,他要是不给我玩他的,那就不公平了。不过,要是变回了人族,他肯定就不给我玩了。」 「所以,」宣灵严肃道:「我现在是玩一次少一次,肯定要好好珍惜。」 「……」 招财无语:「……你也就这点出息了。」 一人一兽正在「宣灵到底有没有出息」这个问题上争执不休,忽然见小桃神色焦急地跑进来,慌慌张张道: 「夫人,大门处刚刚闯进来一个修士,很厉害的样子,魔族守卫正拦着他呢,魔尊大人有事去南域那边了,还要一会儿才能回来,拍你出事,传话过来让我先带你躲好!」 修士? 莫不是老熟人? 宣灵眉梢一挑,道:「没事,一个而已,又不是一群,我去看看,小桃你自己躲好就行。」 说完,他就兴沖沖地朝魔宫大门处赶去。 还未到地方,宣灵远远地就听见一道清脆响亮、怒气沖沖的声音:「姓云的呢,让他滚出来!」 「……」 宣灵一个趔趄,差点绊了一跤。 这熟悉的声音,铁定是薛鸣轩无疑了。 偏偏来的是薛鸣轩。 非要挑一个的话,宣灵现在最不想见到的就是他。 再一看去,一百多名高阶魔族守卫将薛鸣轩团团围住,领头地警惕道:「魔尊大人现在不见客,还请阁下改日再来!」 第172页 闻言,薛鸣轩双眼微眯,道:「不见客,恐怕是不在吧?那你们那什么魔尊夫人呢,在哪里?」 话落,便见魔族守卫们如临大敌,对视一眼,纷纷拔出武器。 领头的魔族道:「果然,又是一个打魔尊夫人主意的,这个月是第几个了?兄弟们,沖啊,绝对不能让他伤到夫人一根汗毛,不然不用等魔尊大人回来,我们就可以直接去见阎王了!」 说完,一百来个魔族就要冲上去。 薛鸣轩也不明白,怎么一瞬之间,这群魔族就全都振奋了起来,但他在打架上一向来者不拒,所以想也不想,直接拔出腰间佩剑,眼看着就要以一挑一百。 宣灵原本想悄悄熘走的,见状,嘴角一抽。 没想到这么久不见,薛鸣轩还是这么容易冲动,那一百多个高阶魔族守卫,都是云玉尘精挑细选来保护他的,哪怕是对上大乘期,合攻都有一战之力,更别提薛鸣轩现在可能还没到大乘期了,于是他连忙奔了过去,喊了一声:「等等!」 这一声虽不算大,却足够有用,那群高阶魔族们一听,立马慌了阵脚,潮水般涌到宣灵身边,形成了一个包围圈,将他护在最中间,七嘴八舌道: 「夫人,你怎么出来了,这小子要是伤害到你怎么办!」 「要是给魔尊大人知道了我们肯定就完蛋了!」 薛鸣轩循声望来,只隐隐约约看到一个红色身影,被一众魔族守卫挡得严严实实,他不耐烦地「啧」了声,高声道:「到底打不打?不打就直接把人交出来!」 宣灵好说歹说,才让魔族守卫散开了包围圈,结果正好听到这么一句话,原地翻了个白眼,无语看向薛鸣轩,正要开口,只听「哐当」一声,薛鸣轩手中长剑应声落地,呆若木鸡地望着他。 「你你你……」 「你什么?」 宣灵走到他面前,面无表情道。 薛鸣轩只是呆住了片刻,当看到宣灵头上两只漆黑的魔角和浅红色的眸子时就瞬间清醒了。 不知道脑补了什么内容,他脸上的怒气比方才还要浓烈,咬牙切齿道:「姓云的竟然敢找替身,真是瞎了眼!!!」 「不过,你长得再像他又能怎么样,连给他提鞋都不配……」 宣灵:「……」 宣灵思索片刻,找了个最方便快捷,且能证明自己身份的方式—— 他扬起手,用力扇了薛鸣轩一巴掌。 「啪!」 薛鸣轩:「……???!!!」 身后一众魔族守卫:「……」 揉了揉发红的手心,魅魔漂亮的小脸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轻声细语道:「那现在配不配了呢?」 宣灵现在没有修为了,这一掌当然几乎没有任何痛感,但还是勾起了薛鸣轩久远的惨痛的回忆,他捂着脸,怔怔盯着眼前的人,不敢相信道:「你真的是……」 「嘘!」 宣灵还是本着能不暴露就不暴露的原则,只要云玉尘没提前回来,那些魔族守卫就可以再煳弄,因而立马打断薛鸣轩,含煳道:「是我,你突然来魔界干什么?」 薛鸣轩冷静下来,因为过于震惊而迟钝的大脑终于开始运转。 就算能模仿,也不可能连说话的语气、表情和姿态都模仿得一模一样,眼前这人虽然长着魔角,眼睛也是独属于魔族的红色,但他能肯定,绝对是宣灵。 想到来魔界的缘由,薛鸣轩眼神一暗,嗓音发涩,低声问道:「你不是飞升了吗?当时那道金光我在人界都看到了,可你现在怎么还在人界?是不是他动了什么手脚,你才变成这幅模样的?」 说完,他忽然想起什么,又怔怔道:「你修为呢?」 从方才起,他就没有在宣灵身上感受到任何灵气波动。 宣灵听着这一长串发问就头疼,只好选择性地回了最后一句,耸耸肩,无所谓道:「没了。」 闻言,薛鸣轩瞳孔骤缩,竟然直接攥上宣灵手腕,脱口而出道:「肯定是他动了手脚,不然你怎么可能变成魔族!走,魔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我带你回人界!回正阳宗!以后我保护你……」 这一句话一出来,身后的高阶魔族守卫瞬间警惕,往前上了一大步。 领头的警告薛鸣轩道:「说两句话就算了,但要带走夫人,你想都别想!」 「想保护夫人,还用得着你?就算没有我们,也还有魔尊大人呢!」 宣灵也眉头一皱,用力掰开薛鸣轩的手,没好气道:「知道我没修为了,还用那么大的力气?」 「还有,你刚刚说错了,我是自愿待在这里的。具体的我现在没时间也没心情和你解释,总之你知道我不是被强迫的就行,你赶快走吧,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闻言,薛鸣轩脸色蓦然灰暗下去,还要再说什么,宣灵倏地冷了脸,很突兀地道:「我不喜欢你。」 薛鸣轩身躯勐地一震。 宣灵也不是傻子,之前在天机宗时,只是因为还不太清楚自己对云玉尘的心意,以及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薛鸣轩,情急之下才扇了他一巴掌,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但他并非不知道薛鸣轩没说完的话是什么,现在既然有机会,直接说清楚也好。 本以为薛鸣轩会撂下一句「谁喜欢你了,少自作多情了」然后气沖沖离开,结果面前的人丝毫没有动作,只是看着他,眼眶一点点变红。 第173页 这架势…… 宣灵嘆了口气,心道:怕是又要哭。 果然,面前俊气逼人的少年一眨眼,泪水便顺着还有些稚气的面庞上落了下来,上次在天机宗宣灵帮他擦了眼泪,这次…… 他退后一步,平静道:「对不起。」 「……我知道了。」 良久,薛鸣轩才哑声开口,迳自转身离开,和迎面稳步走来的玄衣身影擦肩而过,谁也没有看谁。 「魔尊大人回来了!」 身后一众魔族守卫看到云玉尘,眼睛一亮,连忙恭恭敬敬地迎上去。 宣灵望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人,以及对方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的猩红双眸,顿时,无语地想翻个白眼。 得,这么久都白装了。 这一看就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嘛。 他快步走过去,扑进云玉尘怀里,不满道:「你什么时候恢復的记忆,怎么都不告诉我?你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云玉尘微微勾了勾唇,道:「保密,成亲那晚再告诉你。」 随即搂住他,轻轻用手蒙住了他的眼睛。 手心干燥而温暖,带着令人安心的气息,宣灵听到他的话,那点不满顿时烟消云散,忍不住抿唇笑了笑,又问:「那你捂着我的眼睛干什么呀?」 云玉尘道:「禁见期。」 「禁见期只说不能见面,又没说不能……」 宣灵踮起脚,勾住云玉尘的脖颈,贴上他微凉的唇瓣,最后两个字隐没在交缠的唇舌间:「……接吻。」 …… 大婚之夜。 圆月高悬,夜色融融。 魔宫内一片灯火通明。 寝殿内静悄悄的,薰香缭绕,案桌上两根长长的喜烛燃烧着,偶尔散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宣灵眼前一片红色纱影,没等多久,就听到了不疾不徐的脚步声。 他心跳得厉害,在胸腔里「咚咚」作响,甚至于没能听出来,脚步声有两道。 伴随着脚步声,宣灵在盖头底下看到了和自己同样大红色的喜服。 喜服的主人停在他面前,单膝下跪,修长分明的手伸过来,轻轻地掀开了他的盖头—— 宣灵看见了一双漆黑的眼睛。 云玉尘俊秀如玉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声音很轻地说:「我回来了。」 黑色的…… 眼睛……!? 宣灵倏然睁大了双眼。 还未来得及有所反应,另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就从侧前方传来—— 「灵灵,你眼里难道就只能看得到他一个吗?」 宣灵循声望去—— 「……」 「!!!」 谁来告诉他,这两个长得一模一样,只有眼睛颜色不同的人是怎么回事!? 他下意识想要逃跑,还未起身,就被一左一右摁回了喜床上。 云玉尘静静道:「不用害怕。」 云玦笑眯眯道:「跑什么?你不是一直很想成亲吗?难道还怕我吃了你不成?」 宣灵头皮发麻,咽了咽口水,看向云玉尘,艰难问道:「这就是那个……你说要保密的事?」 云玉尘声音里含着淡淡笑意,答道:「是,只是分身术……」 「不过我觉得,你会喜欢。」 宣灵欲哭无泪道:「……那我现在说不喜欢,还来得及的吗?」 两人异口同声道:「迟了。」 「唔……」 烛影摇红,被翻红浪。 那一晚,魔界主殿的喜烛,一直燃到了天明……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