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承了邪神的抚养权后》 第1页 [无cp向] 《继承了邪神的抚养权后》作者：陆三七【完结】 文案： 南城在一个月前陷入诡异圈子，在周围经常出现离奇事件后，人们终于承认这个世界变得不对劲了。 小儿啼哭，神像落泪…… 总有夜晚宁静无声，如同死窖。 白天，班主任拍拍桌子：「别看网上那些有的没的，还有三个月就高考了，大家收收心，争取答出一份满意答卷！」 班级订购的资料书如约而至，快递将今晚到达。 夜晚，颜久生的房门被敲响。纸箱子被放在门口，上面贴着便签纸。 「亲亲，这里装着邪神，麻烦快递小哥轻拿轻放哦~」 别名： 《当我成为邪神的爸爸》 《请问邪神把我五三弄脏了这个理由能七天无理由吗》 ps：努力培养新时代社会好邪神高中生爸爸x卖萌装傻白切黑小心机邪神崽崽 （亲情向剧情流！） 内容标籤： 灵异神怪 现代架空 成长 搜索关键字：主角：颜久生 ┃ 配角：鞋鞋（邪神）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成了万物之主 立意：不论出身，教育都能使人强大 第一章 是夜。 颜久生怀里揣着崽，书桌上放着没写完五三。 胖嘟嘟的糰子正安静地坐在怀里，小手上捏着白色的橡皮。 眼神却盯着滑动的笔尖。 算完一道题后，颜久生放下笔，拿起手边的水瓶喝了口水。 这才注意到糰子目不转睛地看着最后一道大题。 「如图，在y＞0的区域方向上存在方向沿y轴负方向的匀强电场……」 念到一半，颜久生摸摸糰子的头，认真道：「听说你是邪神，能力强大无所不能，那你这道物理题会不会做？」 糰子顿了会，眼巴巴看着他，似乎不理解其中的意思。 但颜久生知道他听得懂，于是举高高，轻快道：「你不是很厉害嘛，这么简单的题不在话下吧？」 糰子泪眼婆娑，仿佛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眨巴眨巴眼，豆大的眼泪准备往下流。 「呜——」 四周邪祟蠢蠢欲动，颜久生正襟危坐，从糰子手上拿下被捏成碎末的橡皮，「别急啊，和你们领导开玩笑呢。」 他捏过糰子手上的碎橡皮，几个举高高的动作行云流水，糰子不一会就喜笑颜开。 「呜哇，呜哇，爸爸～」 周围的冷意下去，颜久生嘆气。 我，颜久生，男性，十七岁，高三生，在今年的三月二日，成为了邪神的奶爸。 ……… 以上是半个月前的颜久生从未设想过的未来的道路。 要是知道事情是这样发展，他签字的手一定会慢一点。 学校要求购买的辅导资料今天到达了快递站，颜久生并不着急在预告下雨的今晚去取，但招架不住快递员依旧送货上门。 「非常感谢，难为你这么晚来跑一趟。」 颜久生一边走向门口一边吃着手上的面包，校服披在身上，内里是蓝格子睡衣。 他踩着拖鞋，忽视掉门外发呆的邪祟，视线从猫眼挪开。 签收单从门缝中推进屋内，他签下名字后又递了出去。 门那头的人似乎并不能看见脚边的邪祟，捡起签收单后，隔着门说道：「政策下来了，这也是最后一次上门送货，后面不能再这样了，以后只能自取。」 颜久生：「啊，好的。」 「颜久生……好了，你的包裹放门口了。」 派送员转身离去。 颜久生打开了门，目光浅浅，他看了一眼那坨黑乎乎的邪祟，见对方没什么动静，他也不再在意。 拿起包裹后，看了看上面的信息——是他的辅导书。长方体的纸盒不轻，足有一怀大，沉甸甸的，外表有些潮湿。 还体贴地写了「此面向上」。 他关上了门，同时将派送员的声音也关在外面。 「加急两千块的辅导资料，知识果然无法用钱衡量。」 派送员下了楼。 颜久生抱着包裹放在玄关处。 刚刚喝的牛奶还剩了半盒，他捞过来，喝完扔进了垃圾桶。 又看了快递箱一眼，道：「敬业。」晚上八点还来送快递。 抬起眼，对上玄关处的光。 灯光偏黄色，衬得青年那浅褐色的眼眸深了些。青年垂下头，盯着包裹，眉头微微蹙起，嘴唇紧抿着，眼神离开，若有所思。 然后又看了一眼包裹。 周围的空气渐渐冷了下来，客厅的灯并没有打开。 青年蹲下身，骨节分明的手抚摸在纸箱的两个角上。 气温更凉了。 青年拢了拢外套，道：「算了。」 暗处的风动了动。 「明天再来体验一下新题。」说完还怜爱地摸了摸箱子 。 毕竟里面装着的是五三。 号称近几年最难的模拟题都在上面！ 多么吸引人…… 但是拆开他就忍不住想去做，但但是今晚高良约了他一起打会游戏。 如果他做题爽约，高良又要叽叽歪歪。 颜大学霸忍住做题的欲望。 他桌上的化学卷子还没做完。 第2页 对，不能再开新题了。 颜久生嘆气，最终还是关掉了玄关处的灯，十分不忍心地转身进了卧室。按下计时器，重新开始做那套做了一半的试卷。 躁动的气氛重新恢復安静。 计时器滴滴答答，声音传到窗外。 窗外滴滴答答。 下雨了。 阳台与客厅衔接，风声从纱窗飘进屋内。南城的三月并不寒冷，但风吹过依旧捲起一丝凉意。 卧室里的颜久生将校服穿好，立了立衣领。尖瘦的下巴靠在尽头拉链头处，蹭了几下。 屋外的树叶摇晃，风声渐起，黑夜慢慢吞噬了整个居民楼。楼内灯光回应，一切静得可怕。 被放在玄关处的包裹正缓缓冒出黑气，缠绕在上面如同缚住动物的网。黑气越缠越紧，网却逐渐散开，入侵屋内每一寸领地。 插在牛奶盒上的吸管上有几滴雨余液，触碰黑气后却干燥如纸。 少年在卧室里的书桌上做的入神，丝毫没有察觉到客厅里的异样。 直到窗外的雨水落下，淅淅沥沥的，本就没有关闭的窗捲起更多的凉风吹在身上，刺骨如寒刃。 黑雾瀰漫，从客厅暗处入侵卧室。青年背对着门，只见那黑雾从椅子腿慢慢向上爬，离脖颈一步之遥。 「3.05g，所以这里是——」 落在客厅的手机响了。 盘旋在脖颈处的黑雾退了些。 颜久生停止计算，指尖敲了敲桌，将答案写上后，铃声已响起第二遍。 他站起身，去客厅拿了手机，接了电话。 「你有什么事？」 青年语气淡淡，电话那头笑着：「这不是好久没给你打电话了嘛，和你说说话。还有钱吗？给你打点钱出去吃东西。」 「有钱，挂了。」 「等等等等，你阿姨想和你说几句话，你弟弟也在——」 颜久生皱眉，刚想再说些什么，一声小孩的啼哭声传了出来。 他再也没了耐心：「我快高考了，没事不要打扰我。」 那头似乎也听见了，但不接话：「曼曼怎么了？我听见崽崽——」 颜久生挂了电话。 他眼神晦暗，大步走向冰箱，取出一瓶水后，喝了下去。 那位不负责任的爹，履行着演给外人看的戏份。 小孩的抽泣声犹在耳畔，颜久生双手张开，瘫在沙发上，脑海里的哭声依旧没有停止。 「呜呜……」 更烦躁了。 眼前一片黑暗，他伸手打开了客厅的灯。在光亮起的那一瞬间，颜久生突然看清了客厅的现状。 只见一坨具象化的黑雾正飘在他面前，犹如触手般的扭动着，下一秒变成了绳索的形状，挽住了他的手腕。 冰凉的触感如同毒舌的信子，颜久生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家里已经被入侵了。白天同学们讨论的话犹在耳畔。 「你们今天看了没？最近真的有点不太平，热搜上出现了好几个词条都被撤了。」 「你说的是最近那个很邪门的事情吗？」 「是啊是啊。真的在闹鬼！」 「你们在说什么？」 「就在离我们不远的那个街道巷子里面，最近总是出现血迹，晚上能听见婴儿的啼哭声！视频监控只能看见婴儿被拖行，拖行的人却看不见……」 「这么邪门？」 「我看到原视频了，就是那种黑黑的像幽灵一样的东西，拖着婴儿……」 「……」 颜久生沉默了，一时间他突然想不起当时听见这话的想法，而这时候他也只能得出一个结论。 确实是闹鬼了。 但， 「我也不是婴儿，你拖我做什么？」 颜久生顺势站起身，他本就心情烦躁，现在门外的邪祟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屋，还在这里和他拉拉扯扯。 「别扒拉我，你还没成型，怎么敢离我这么近的？」 黑雾却不依不饶，颜久生嘆气。 从他能看见邪祟的那天起，他第一次遇见这样虚弱却又想接近他的邪祟。 眼瞳中的金色流转，黑雾却没有攻击他，而是轻轻拉着他。 颜久生顺从往前走。 他突然有些好奇这未成形的邪祟想要带他去哪里。 直到他看见自己那早已被拆开的包裹。 一只糯米糰子坐在里面。 颜久生：「……？」 他蹲了下去，黑雾顺势徘徊在糰子身边，上下摆动着，看出了几分讨好的意思。 颜久生诧异，这是什么意思？ 他的五三成形了？ 看着糯米糰子身下已经被撕烂一半的物理题，颜久生这才打消了这个想法，逐渐变为痛心。 是他还素未谋面的题。 视线回到糯米糰子身上。糰子看起来很小，五六个月大，整个身子粉嘟嘟的，没有穿衣服，硬纸板堪堪能够遮在身上。 一阵风吹过，糰子打了个喷嚏。 「阿秋！」 口水波及到了青年，青年神色淡淡。 是真人。 心底拐卖儿童的新闻在心底重演，颜久生已经在思考最近的警察局有多远了。 糰子发现了青年，他睁开眼睛，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 突然，糰子甜甜的笑了。 奶声奶气的：「爸爸，抱抱！」 第3页 「……」 颜久生再次沉默。 「首先，你不要乱叫。」颜久生说，「其次，你怎么进来的？谁放你进来的？」 想起这黑乎乎的邪祟，颜久生心下不妙。 不会是这邪祟拐卖来的吧。 糰子才不管这些，他感觉到爸爸并不想抱他，嘴巴一嘟，弧度向下。 颜久生略感不妙。 果然，下一秒，糰子哇哇大哭。 在哭声响起的那一刻，四周的温度瞬间降低，以□□可以感知到的速度变得冰冷。 阳台的窗户瞬间炸开，碎片顺着风卷进屋内。窗外雷声滚滚，雨水斜着打进屋内。 原本绕在糰子身边的黑雾开始躁动，它绕着颜久生的腿，直到缚住后将其绊倒。 颜久生眼睁睁地看着刚刚虚弱化不成形的黑雾，吸收掉外界趁乱跑来的黑雾，逐渐笼罩在他的头上。 「……」 颜久生感觉自己应该是摊上事了。 黑雾渐渐覆盖整个天花板。 识时务者为俊杰。 颜久生：「你好，怎么称唿？」 只见黑雾说：「你的，颜久生。」 「？」 「吾神，你的，养起。」 「……」 这邪祟怎么一股大佐味。 黑雾似乎也词穷了，卡了一会，勉强组织好了语序，略威严道：「吾神的，抚养权，你，得到了。」 颜久生确认道：「……我养他？」 「你的，签约，吾，保护你。」 恍惚间反应过来，他转头看向包裹，在被打开的内页板上，正贴着便签纸。 【亲亲，这里装着邪神，麻烦快递小哥轻拿轻放哦～】 「……」 发出小草的声音。 谁会把注意事项写在包裹里面啊。 身旁的糰子见无人理他，眨巴眨巴眼睛，小手摸了摸屁股蛋下的五三。 「呜……爸爸……」 颜久生终于闻到了一丝异味。 等他看清一切后，地图已经印在被撕开封皮的辅导书上，一层一层的渗透下去。 更痛了。 第二章 夜色朦胧。 刚下过雨的路面有些湿滑。 颜久生正提着糰子走在街上。 糰子坐在垫着短袖的帆布包里，小手扒在帆布包两侧的提绳上。他的屁股正被稳稳地托在手上，脑袋被另一只手护着。 糰子咯咯笑，葡萄似的眼正盯着路过的树。 偶尔伸出手去空中挖呀挖。 一团黑雾也跟着，颜久生总感觉自己是太累了，看黑雾都能看出幼教老师的动作。 一孩一鬼都很开心。 唯有颜久生看着像个傻子。 是了。 他现在特像去田里偷完瓜，没地方藏得夹在胳膊底下，还得稳稳拖住的小贼。 糰子来的太突然，尿的也很突然，等颜久生抢救包裹时，他的物理题已经湿穿了几张，糰子整个人也变得臭烘烘。 轻微洁癖的他受不了。 而在他一个人住的屋子里，也不可能有尿不湿等等一系列的婴幼儿用品。 出于人道主义，糰子看着可怜巴巴的，颜久生给糰子简单擦拭以后，还是前往小区附近的便利店，先买了几包尿不湿和湿巾，奶粉奶瓶等等用品，在便利店阿姨的帮助下，先给糰子换上了尿不湿。 便利店的阿姨逗的糰子咯咯笑，她也笑：「呜哇，小宝宝～」 颜久生穿着校服，面无表情。 阿姨不忘夸赞他：「你这个哥哥当的真好，我家的老二和老大水火不容的。」 糰子：「是爸爸～」 阿姨：「呀，看着小小的，怎么就咬字这么清晰啦？」 颜久生给糰子扣好最后一颗扣子，在想要重新装进帆布包带走时得到了阻拦。 于是被阿姨教会了如何抱孩子。 黑雾也学的津津有味。 要是普通人看不见邪祟，恐怕也不能呈现出这样的诡异又和谐的画面。 颜久生沉吟了一会，道：「……谢谢您，再见。」 他所在的小区是新建不久的，附近店家很少，人流量也少。十来点的便利店已经几乎无人光顾。 要是在遇上一群人，颜久生真的已经想好要怎么体面的离开这个世界。 还好糰子不闹腾。 颜久生提着东西揣着娃正要离开，迎面撞上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颜久生近一米八的个子，硬是没躲开，小孩撞上了购物袋。 身边黑雾蠢蠢欲动。 小男孩先是抬头，对上视线后害怕的后退了几步，神色慌张。 颜久生蹙眉，小男孩立刻低下头。 「怎么回事派派，不是说让你去找爸爸和弟弟吗？怎么又回来了？」 派派不说话，避开颜久生就往便利店里跑，留下伞划过的一片水印。 阿姨一改之前温和模样，坐在收银处开始碎碎念。 颜久生瞥了一眼派派的背影，扶着糰子离开。 刚刚那小孩身上，有鬼气。 结合近期的传闻，颜久生抱住糰子的手紧了紧。 他回头看了看，顺道：「小黑，这小孩是不是你从哪里绑架过来的？」 被称为小黑的黑雾正转在身边，如同阿拉丁神灯里的黑鬼做着夸张的动作，逗着糰子笑。 第4页 听见这句话后，看似威武的身躯却抖了抖。 大不敬，大不敬啊！ 如果颜久生能听到小黑的内心独白，就能发现小黑已经诚惶诚恐地道着歉，眼神都不敢再往糰子身上放。 也不怪颜久生这样想。 毕竟。 他的手拂过长了不多柔软头髮的糰子。 这个糰子身上没有一丝鬼气。 十分干净。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小黑。 小黑：「？」 它它它它它怎么突然有点害怕这个人类？ 「吾，没有！」 语气微怒。 颜久生面无表情：「最好没有，回去再给我解释解释。」 小黑在空中打了个转。它百思不得其解，也不懂为什么老大要它把吾神带来这个人类身边，明明这个人类看上去十分弱鸡，身上一点鬼气都没有，和普通人一模一样。 它还要保护这个人类！ 要不是老大被拖住……目前生死未卜…… 颜久生感觉到了小黑的低气压，吞噬了伴随着暴雨到来的鬼气的它，整个鬼都变得强大了许多，以至于他的感知程度扩大了。 雨过的街道带着凉意，着急出门的颜久生也只是把校服穿好。刺骨的冷意一阵一阵吹来，怀里的糰子却没有反应。 还伸着手往空中抓着。 抓啊抓啊。 颜久生走着的步伐微微一顿，一直跟着的小黑也停了下来，莫名其妙似的围着颜久生转了个圈。 颜久生转眼看去。 只见回家的必经路上的巷子里，一个男人的身影摇摇晃晃，似乎正在啃咬着什么东西，骨头被咬碎的声音在黑夜里十分明显。 颜久生忽然想起了那张还没有做完的化学卷子。 以及与高良的约定。 他看清了男人周身的鬼气。 今晚怕是，安排好的事情一点也做不完了。 . 沉迷在鲜血中的男人嗅到了一丝芳香。 他正吞噬完最后一滴血液，如同饕餮般意犹未尽。正想着从哪里再得到一些「食物」，就与灯下的青年对上了视线。 青年身形瘦高，天蓝色的校服松垮的穿在身上，衬得他肤色白皙，黑髮柔软，看着十分乖巧的站在他前方。 这个人……为什么如此香甜？ 猩红的视线下移，沾着湿粘血迹的嘴角瞬间上扬，他丢掉手上的碎渣，贪婪的看向颜久生怀中的糰子。 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 男人擦擦嘴角，整理了一下衣摆，慢慢走出巷子。 十分拘谨的：「这是你的……你的孩子吗？」 糰子很开心，抱着颜久生的手阿巴阿巴。 颜久生：「……」 青年抬眸，浅褐色的眼扫过男人全身。带着黑框眼镜的男人十分扭捏地站在他面前，自认为衣冠楚楚的样子。 而在颜久生眼中的男人，满脸的血迹，嘴角挂着的粘稠血液还在肆意的往下流淌。 他目光后移，瞳色变浅，昏暗的灯光照在地上的洋娃娃身上。 以及，一地的破败。 男人又问：「这是你的孩子吗？他多大了，看着好乖。」 小黑正在糰子身侧徘徊，颜久生站着不动，轻声嗯了一下。 「好香……啊不对，好可爱的宝贝，请问可以和我家的孩子换一下吗？我还有一个儿子，比他大一些，如果可以的话，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和我换换？」 颜久生淡淡道：「不换。」 得到了意料之外的答案，男人睁大了眼：「为什么？为什么？你是不捨得吗……可是不这样的话，我真的好难受。」 「为什么呀为什么呀为什么呀——」 在手指碰到颜久生的前一秒，后者已经退后到了几步之外。这时，小黑慌忙地飞到糰子前。 「你好脏。」 颜久生说：「你已经不正常了。」 在他眼里的男人已被带着血色的黑雾环绕，刚刚的正常气味只是遮挡黑暗面的伪装。 看到血色的小黑瞬间扩散开，以一种吞噬之势想要去包裹男人。 「原来你是——叛徒！」 小黑嘶吼着，粗狂的声音伴随着张着的爪牙就要撕扯男人。 男人发出怪异的笑，瞳孔放大，黑色外套因为动作幅度太大而落了一半，原本应该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这时却能够调动身边的血色鬼气，化作利刃往小黑身上打。 小黑一开始还能够接住，后面就频频后退。 刚吃了生人的男人鬼气浓重，小黑一下子接不住招。直到身形不稳，一下子穿过了颜久生的身体。 看戏的颜久生：「？」 下一秒，小黑嘶吼出声。 「啊————」 肉眼可见的身形小了一圈。 小黑：「？？」 它刚刚那么多的鬼气呢！ 颜久生将糰子放进帆布包里，找了个安全角落放下，招唿小黑照看着，这才慢慢地再次抬起头。 恍惚间，浅褐色的眸子里转了几圈金色。 糰子的视线也望男人身上看去。 只见被血雾包裹的男人张牙舞爪似的扑向拦在糰子前的颜久生。嘴里念叨着：「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小黑转了个向，护着糰子，前后没什么不同的身子缩着。 第5页 「嘭——」 垃圾桶被打翻，重物落在地上。 然后是□□被揍的声音，骨骼开裂的声音。 小黑已经想到这人类的下场有多惨烈了，打斗声停止后，它缓缓回头。 「？」 颜久生淡淡道：「看什么，你过来。」 黑雾胡乱地飞了一圈，却没有离开糰子所在的范围，象徵性地分了一部分鬼气，来到颜久生的面前。 余光看了看地上已经昏过去的男人，和颜久生眼底没有消去的金色光芒。 突然意识到什么，它抖了个激灵，之前佯装的强大鬼气瞬间收敛，它结结巴巴的：「你，你，你有灵力，你是——？」 坐在一旁的糰子看了一眼这边，随即低下了头，温顺的样子。 青年关掉手机，将脸伸出去：「打我一下。」 小黑：「啊？」 远方响起警笛声，颜久生看了它一眼，下一秒，小黑被抓住，揉成一团后。 被十分利落地， 用来擦了擦脸。 当高山带着特别行动队赶到时，看见的就是被邪祟困住的青年，和青年怀里的孩童。 「陈田！」 一位身形魁梧的男人立刻跑了过去，他手心一转，邪祟低吼一声，转而消失。 高山带着人查看了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男人的情况，另一头，陈田蹲着身子询问颜初允有关情况。 「……刚刚那个人，像疯了一样，朝着我就跑过来了。但突然又像被魇住，一下子就倒下去了。」 颜久生抱着糰子，糰子神色茫然。 陈田先是看了一眼糰子，面色红润，不像是受过惊吓，所以青年大概确实是没有受到男人的袭击。 只是被分散的鬼气袭击了。 他前去与高山交流。高山看了颜久生一眼，鹰一般的眼扫了他几下，摆摆手。 在现场被围起来的时候，已经陆续有人被惊动，下来查看情况了。陈田维持着现场的秩序，疏散人群。 颜久生也被带离了现场，一位女性成员，将他送到了家门口。 「很巧，我也姓颜。」颜洛道，「小弟弟，你家长怎么不在家？一个人带着小孩。」 「在的，姐姐。」颜久生指了指卧室，颜洛查看了一下，确实正有一个成年男性正在熟睡，屋子里瀰漫着酒味。 因为事件的特殊性，颜洛并没有叫醒。她皱眉，在记事本上记了些什么，就离开了。 「今天好好休息，晚上不要一个人外出了哦。」 颜久生嗯了两声，关上了门。 转头，他转了几圈，去打开了阳台的门，小黑从外面飞了进来。它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看见颜久生进了卧室，顺手将被子里的布娃娃取了出来。 小黑：「！！！」 障眼法！ 「好了，」颜久生靠在墙边，手里抱着糰子。 糰子笑得开心，颜久生面无表情：「现在可以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第三章 怀里的糰子乖巧宁静，颜久生垂下眼睫，怎么看这糰子都不应该是正常人类。 对鬼气熟视无睹，对危险毫不自知。 邪祟所带来的阴冷气息是常人无法忍受的，更何况是几个月大的孩子。当鬼气扫过肌肤，甚至是触碰到肌肤时，那渗人的冷意几乎要把骨头碎掉。 小黑是正常的邪祟，围着糰子转，糰子却毫无感觉。 颜久生将糰子放进客卧，安抚一番后，拢了拢被子，退出了卧室。 这头，良久的沉默后，小黑开口了。 「我坦白。」 自认装不动的小黑缩成了巴掌大小，等凝聚成实体时，变成了一块切好的吐司片。 颜久生：「面包片……？」 小黑：「不是……！是吾神现在想的就是面包，我才变成这个样子的。我是吾神的守护者，是吾神座下的第一勐将！」 见颜久生探究的眼神，它接着说：「我的任务就是保护吾神，然后送到他的监护者身边，顺便保护一下他的监护者。」 虽然刚刚那情况保护谈不上。 颜久生面无表情：「你说话真流利。」 外强中干的小黑：「……」 那、那不是一开始想要先下马威，才装成那个样子的。 颜久生喝了一口水，说道：「继续说，为什么我是你口中邪神的监护者。」 说到这里，小黑软趴趴的靠在墙上：「因为前邪神失踪了，老大没有办法照顾吾神，他说他在人间找到了一个监护者，我找了过来，就是你。」 「我并没有同意。」 「但是契约已成。」 小黑用鬼气凝成了一张契约，颜久生竟也看明白了。 他继承了邪神的抚养权。 同生同死，直至契约结束。 这份双生契约绑定了两个人的命运，颜久生沉默的看着签名处。 他的字和他的外貌并不相符，字体苍劲有力，写名字主打一个飞凤舞。 简而言之，别人模仿不得。 「刚刚你喊那邪祟叛徒，它眼中也没有这——」 邪神喊不出来，颜久生顿了会：「这个糰子。」 说到这里，小黑立刻站起身，刚烤好的吐司片站立在地面上，竟看出几分庄重肃穆感。 颜久生从它支离破碎的表达以及乱用的词语中总结出来了缘由。 第6页 以反动派为首的一支不明势力逼走他们前任邪神，想要入侵人界，扩张领土。 而以小黑与糰子为首的和平派是依旧想要与人类和谐共处的。但鬼界已经拉起战旗，想要杀害糰子，以此获得正统的权利。 小黑和他口中的老大带着糰子来到人界，因通往人鬼交界处的门已开，追着他们的邪祟愈来愈多，老大断后，小黑便带着糰子找到了颜久生。 不知起因，不知缘由。 指名道姓地要找到他。 小黑讲的激情澎湃：「而且你还有灵力，我们这些鬼最怕灵力了！有你在，我打入内部通风报信，我们一定能够保护好吾神！」 「灵力？」 「对啊，你刚刚不就对我使用了灵力——对哦，我们现在是合作关系，你是吾神的监护人，我是吾神座下的第一勐将！所以你不能再这样对我了！」 颜久生沉吟片刻。 小黑见青年一直没有说话，默默道：「邪祟也有好邪祟，可不能一棒子打死呀……」 语罢，青年站起身。 小黑瞬间僵硬。 「我现在有些烦躁，」颜久生说，「你去陪着你的邪神，现在很晚了，明天再说事。」 转身进了卧室，关上了门。 小黑默默嘟囔道：「你烦，我还烦呢，哼！」 在小黑看不见的门后，颜久生继续做着他没有做完的题。 解完最后一个题后，他吸了一口气，又从试卷袋里拿出一张歷年高考数学真题，开始做。 直到解开最后一道大题，得出的结果与答案一致后。 他垂眸，动了动手指。 一开始的烦躁的情绪渐渐平復。 颜久生想起，从母亲突然离世的那天起，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有了变化。 一开始以为是幻觉，从见到母亲尸体后，他总能看见若有若无的黑雾。 它们飘在空中，绕在死状诡异的母亲旁。 直到那天晚上，他在离开火葬场时，遇见了一个提着自己脑袋的邪祟。 那邪祟满地找着脑袋，遇见颜久生还问：「你看见我的脑袋了吗？」 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的他有些僵硬，但依旧回覆：「在你手上。」 邪祟弯腰，半晌后直起。 它手上的脑袋錶情僵硬，眼睛直直的看着颜久生。 「你骗我，你们都骗我！」 等待颜久生的就是邪祟扔过来的脑袋，他堪堪躲过，却在第三次攻击时摔倒在地。 刚刚失去母亲的少年尚且沉浸在悲痛中，直到疼痛将他拉回现实。 不是幻觉。 是真的。 那人形的邪祟从地上将自己的脑袋捡起，咕噜咕噜地滚到他脚边。 「瞧，我的脑袋在你那里。」 恶魔正低语，周围寂静无声。 颜久生那时第一次感觉到了死亡的味道。 在提头人第四次发起攻击时，他依旧没有爬起，只是眼睛盯着邪祟，看着它一步一步地冲过来，直到—— 被一个人撂倒。 「小孩，别躺着啊。」那人穿着严实，唯独鬍子拉碴的脸漏了出来。 三十多岁的男人站在他面前，明明周身的气息与那邪祟没什么不同，却做着保护他的事。 「你这样可不行，看我的。」 他就这样看着男人一下一下地制裁着提头人，手间流动着的黑雾变成利刃，划过提头人的每一寸。 他甚至能一边挑衅着提头人：「避不开？杀了你哦。」 直到提头人没了反应，男人才转过身来，在与他对上视线后，吹了一声口哨。 他听见男人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颜久生。」他回。 「哪三个字？」 他在沙地上写了出来。 「颜久生。可以啊小子，能看见我，还能和我交流，通灵能力挺强的。」 说完还拉起他的手，更惊奇道：「原来如此，竟是这样。」 男人站起身，玩世不恭的站着，对他说了他们最后一句对话。 「下次看见这东西袭击你，你直接打回去，就像我刚刚做的那样。」 所以他今天晚上，就那样做了。 他凭藉着自己曾经练过的跆拳道去和男人纠缠，又靠着指尖的灵力，化作利刃，击晕了男人。 他承认是有赌的成分。 因为这是继那天后，他第二次遇上主动攻击他的邪祟。 之前像小黑一样的邪祟在碰到他以后，大多都尖叫离开。他摸清了缘由，只要他不愿意，动用了那股莫名的力量，就能够击退邪祟。 有人说这段时间世界开始不对劲了。 但在他眼里，世界早都开始不对劲了。 如果， 颜久生仰面躺在床上。 如果—— 所有事情都能够像题一样有解就好了。 翌日，颜久生吃完早饭，再给糰子沖好奶粉，将瓶子塞进了糰子怀里。 糰子咕咚咕咚喝着，打了个饱嗝。 「你陪他玩。」 颜久生对着奶瓶状的小黑说，听不出什么情绪，说完就进了卧室。 留下一团一鬼隔着门看着。 「吾神，吾神你看我～」 小黑察觉到糰子的情绪，在地上滚来滚去，一个奶瓶硬是看出了几分灵动。 第7页 糰子垂着头，眼神落寞。 小黑知道糰子在想什么，悄声安抚道：「吾神，不要难过，我们本就不是一类，要不是因为签了契约，说不定我们——」 「而且，如果你现在不是人类的灵魂，他要是不让你碰他，你只要凑过去了，都会觉得超级痛的。」 「就像我昨天损失了一大大大大大大半的鬼气！」 听着小黑可怜巴巴的语气，糰子抬了抬头，似懂非懂的回道：「是爸爸，讨厌邪邪？」 小黑点头：「正邪不两立，我们只要这段时间寄人篱下乖乖的就好了！」 糰子忽然眼神晦暗，他望向被关紧的门，嘴巴紧绷。 不可以，爸爸不可以讨厌自己。 糰子捏紧着手，小脸憋的通红。 「对，爸爸，要爸爸，喜欢邪邪！」 小黑：「？」 半晌，颜久生出了卧室。 一晚上加一早上的思考，他想通了。 他想要弄懂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以及他的母亲当年遭遇过什么。 说不定这是一个契机。 客厅的光有些暗，他又开了几个灯，一低头就看见糰子坐在木地板上，小黑变成了抱枕，在糰子怀里。 糰子看着特别开心，肉嘟嘟的脸上挂着笑容：「爸爸～爸爸～看！」 小手指向阳台的窗户方向。 啊对。 玻璃昨晚碎了一地，他只是拉上纱窗，再简单用木板靠着抵挡外界的风，还没来得及处理。 指着那里是提醒他去处理吗？ 颜久生顺着视线过去，刚一转头，就嗅到了鬼气。 「…………………」 颜久生愣在原地。 原本破碎的窗户被粘稠状的液体煳住，酷似史莱姆的黑色泥状物顺着窗户的形状流动着。 粘稠、噁心、爬行着。 颜久生僵在原地。 糰子却笑得开心，一旁的小黑瑟缩着。 糰子：「爸爸～爸爸～是邪邪做的！窗窗不漏风风啦～」 . 「所以你为什么前天晚上拒绝了与我甜蜜双排？到底是人性的泯灭还是道德的沦丧！」 自习课前，高良站在颜久生的课桌旁，声情并茂地讨伐着他口中的「渣男」。 高良长的高，又很结实，宽大的校服在他身上都变得紧巴起来，浑身上下还透露着痞子气质。 他一只脚踩在桌子的横槓上，几个女生的视线转过来，看着他们。 在高良的称托下，颜久生显得更加瘦弱。他抬眼，带着疏离感的眼被疲惫拉回现实。 「高良，」颜久生说，「你见过蠕动的黑色史莱姆吗？」 「……听着有点噁心，这东西怎么可能见过？」高良吐槽。 「我见过。」 颜久生生无可恋，用手比划了一下：「那么大，我亲手把它处理掉了。」 第四章 高良大惊：「你怎么了？不会学出毛病了吧？我说年级第一，不至于啊。」 见颜久生一脸emo，几个男男女女靠了过来。 「颜大学霸，你这很像中邪了啊，要不要一起讨论讨论？」 颜久生：谢邀，我确实中邪了。 为首的那位女生扎着马尾，眼睛圆圆的：「开玩笑啦哈哈哈，我们在说最近的灵异事件，想听听你是怎么想的。」 高良摊手：「问他没用，他只在乎学习，我来听听。」 何初梦环手：「你能和学霸的脑子比？」 高良佯怒：「爸爸再给你一次机会好好说。」 对某词ptsd的颜久生更加沉默了。 一群人站在他桌前对着各种小道消息开始讨论，有人说前天晚上在新区听见了嘈杂声，似乎与前段时间的消息能对上。 「颜学霸就住那啊，」高良转头问，「你那天听到没？」 当事人颜初允脸不红心不跳：「没有。」 高良还想问，这时，一个带着黑框眼镜的短髮男生站了出来，冷哼一声：「他只知道学习，哪里管得了世间纷扰。」 「陆雍天，你是不是找事！」 高良听不得这阴阳怪气的声音，陆雍天也不甘示弱：「你们别在这天天猜来猜去了，我告诉你们吧，我祖上是干天师的，最近的事情已经在找原因了，这两天我都在跟进。」 青年说的细緻，吸引了部分人发问。学生接受新事物的能力强，不久就认定了这世界确实存在着他们看不见的东西。 在一位同学提出想要学习预备以后帮忙的话后，陆雍天将他上下打量，冷哼一声。 「这和你们这些普通人没关系，你们就好好躲在后面就行。」 陆雍天的座位上陆续围着很多人，他在人群中间，高傲的像个孔雀。 一开始打开这个话题的何初梦远远的白了他一眼。 「显眼包，青春期的男生都这么喜欢装。」 转头却笑嘻嘻地看着颜初允：「颜哥，你刚刚问什么来着？」 颜久生再次问道：「特别行动队是什么？」 在陆雍天说话时，何初梦和颜初允说，她有个在特别行动队的舅舅，最近在处理一个案件，那案件匪夷所思，以孩童失踪为案件结局。 这已经不是用常理能解释的现象，却正好是颜久生前几天遇见的。 颜久生知道，失踪只是听起来正常的结果罢了。 第8页 何初梦顺势坐在颜久生前排的空位上，语气神秘。 「特别行动队是一群特殊人才组成的队伍，和普通组织不一样，他们拥有一些特质的『力量』，有点像显眼包嘴里他家里搞的那些。你别不信，真的有这些东西存在。我前两天还去试了试，我舅舅还说我有潜力哈哈哈哈哈。」 「不过他们不让我乱说，刚刚我也没和其他人讲，但是想知道一下学霸是怎么看待这件事的。」 颜久生回道：「存在即合理。」 或许真如小黑所说，这个世界的另一面产生了冲突，波及到了他们。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还以为得不到认同！」何初梦补充说：「不过最近确实不安全，尤其是家里有小孩的。颜哥你家里没小孩吧？」 本来没有的。 颜久生沉默许久，想再问些什么外界的消息。烫着卷的班主任拿着五三拍着教室门走了进来。 「你们一个一个的，心都收收，别讨论这些有的没的！没几天就考试了，你们看看世界末日先到还是考试先到！」 「都把五三拿出来，给你们布置的作业都做了吗，上自习前我检查检查。」 已经被撕加被尿被丢掉从而没有五三的颜久生勐地回过神来：「……」 请问邪神把我五三弄脏了这个理由能七天无理由吗？ 不管能不能无理由，颜久生现在都没有理由解释他没有五三。 于是被一视同仁的班主任请出了教室。而被众人围起来的陆雍天也被请了出来。 两人站在一起，陆雍天冷哼一声，随后转过头去。半晌，又慢悠悠转回来。 「我说，你还记得我们上次——」 于是看见颜久生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套卷子，蹲在地上做了起来。 「……」 陆雍天刚想说的话卡在了嗓子里。 花孔雀气红了脸，跺了跺脚，瞪了颜久生一眼。 听见声响转过头来的颜久生：「？」 「你最好忘了！」 「什么？」 陆雍天单方面结束话题。 见花孔雀不再说话，颜久生继续安心答题。 他俩怎么会有过共同经歷。 晚自习后，蹲在门口做了一晚上题的走读生颜久生到了家。 高三生没有双休，只有单休。上周忙碌的学习换来的周六单休被打乱，颜久生只想乘着这个周日的晚上好好休息。 连今晚的学习任务都在学校里做完了。 但越走到门口，他越犹豫起来。 总觉得今晚是个不眠夜。 用钥匙开了门，一眼就看见糰子坐在门口，奶声奶气的喊着：「爸爸~爸爸抱抱！」 肉嘟嘟的胳膊伸了出来，糰子坐在地上，屋里暖气开着，灯光微黄，一派祥和。 但。 颜久生提着路边买的晚饭，无法忽视糰子身后，那屋内的情形。 只见他的父亲此时正站在客厅中央，脚边坐着他同父异母的弟弟。 弟弟惊魂未定，眼里还带着泪水，而他的父亲此时正面容扭曲，张大着嘴，留着口水，被小黑束缚着。 而这边，糰子依旧伸着手，从他身上传出的鬼气正一步步地吞噬着颜久生的父亲，肉眼可见，颜爸逐渐失去了挣扎的力气。 这是什么作案现场。 颜久生放下晚饭，大步走了进来。 小黑见状立刻松开颜爸，后者没了精力，顺势倒在了颜久生的怀里。 飘到一旁的小黑感觉到青年身上的低气压，连忙补充道：「等等等等，是这个人先动手的！」 颜久生迅速翻了颜爸的眼皮，探了心跳脉搏。 他确认男人只是昏了过去。 然后他回头，走几步后将糰子单手拎起，柔软的触感和干净的气息无不表示着手中的糰子并没有威胁性。 但这一幕却又用尽全力告诉他，这糰子确实刚刚差点闹出事。 想起那晚被邪祟魇住的男人，吃着人骨的男人。 始作俑者是这邪神的同类。 或许他不应该如此放心的把他放在家里。 颜久生沉思许久，糰子似乎并不理解这样的情绪代表什么意思，他弱弱道：「爸爸……？」 颜久生将糰子放在沙发上，与弟弟隔着一段距离，但弟弟看见糰子的一瞬间，原本就坐在地上的他又连忙后退了一些距离。 他深吸了一口气。 整个现场只有小黑一个能完整的说出话，于是颜久生直截了当的问。 「发生什么事了？」 连称唿都免去了，感觉到青年愤怒的小黑结结巴巴，连忙道：「这个男的刚刚直接进来，他一看到吾神就直接扑上来，想要抓吾神，和中邪了一样！我……我就去把他绑住了，吾神想要帮我，就……」 ——就释放出鬼气了。 后半句话并没说出来，但颜久生已经瞭然。 他翻来覆去的看了看颜爸，并没有在他身上感觉到鬼气，和之前遇到的那个男人完全不同。 没有被魇住。 有些奇怪。 一旁的弟弟这时开始抽泣：「呜呜呜呜哇，爸爸发疯了，爸爸发疯了——」 颜久生这才将目光放在他这同父异母的便宜弟弟身上。 父亲是三年前就再婚了，第二个月就有了小孩，那这小孩，到现在至少也该两岁了。 第9页 简而言之，能说话了。 抱着再听听第二个人说法的想法，颜久生询问弟弟。 但不管颜久生怎么问，弟弟只是单纯的抽泣，甚至在看见父亲没有醒过来后转而变成哭，哭声越来越大。 颜久生并不懂哄孩子，哭声又越来越大。他心下默念了几道物理电磁学公式，在心中重新推导了一遍。 烦躁感下去了，他蹲下身子，和弟弟身高平齐。 「别哭了，说说怎么回事。」 弟弟摇头，依旧不正面回应。 这时，一直被忽视的糰子爬到弟弟身边，伸出莲藕般的胳膊，小手试图去碰弟弟擦拭着泪水的手。 但他的高度明显不够，伸了半天也没有碰到。 糰子「呀」了一声，圆圆的眼里满是疑惑。 弟弟此时却对上了他的视线，缓缓摇了摇头。 弟弟看向糰子，终于开口，却答非所问的：「……哥哥，这是谁？」 颜久生蹙眉，只听弟弟补充道：「他刚刚吓到了爸爸，爸爸才晕过去了。」 弟弟又问：「是你的孩子吗？」 颜久生：「不是。」 「但是他叫你爸爸。」 「……」 「你得，是他爸爸才对，怎么能不承认呢……不承认的话，不承认的话……」 糰子察觉异样，连忙爬到颜久生脚边。 它无声地做着口型，「爸爸？」 颜久生看了弟弟一眼，随后，他便将糰子抱起，站了起来。 他刚刚才发现。 对两岁的小孩来说，眼前这个「弟弟」的身高实在是太高了。 因为一直坐着，他一开始并没有反应过来。 眼前的弟弟缓缓站起身，依旧是稚气模样，却长着一张让人无法回想起来的脸。 在他站直那一刻，周边的气息忽然变得混沌起来。 沙发，茶几，饮水机……熟悉的物件慢慢褪色，直到消失。被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黑暗，以及熟悉的人声。 「好香啊，好香啊！」 颜久生瞳孔微缩。 原本躺着颜爸的地方，站起了那天晚上的男人。 是那天，他看见，被血色雾气包裹着的男人。 思维逐渐混乱，他甚至一时间想不到为什么明明有人去解决了，这个人还能够出现在他的家里。 他低下头，与糰子对视。 两天两夜的塑料关系，让他有底气确认怀中确实是真的糰子。 「不承认的话，我们怎么做交换？」 小孩的声音逐渐飘远，却又若有若无的在这漆黑的区域内碰撞，恍惚犹在耳畔。 这样空灵的感觉让人并不好受。 怀里的糰子正抓着他的外套，直直的看着远处的黑暗。 「快承认吧，快承认吧！」 「我们做交换！我们做交换！」 男人的嘶吼与稚儿的童声交织在一起，最终织成了诡异的声音。 「要吃饭！要吃饭！吃完饭后变饱饱，变饱饱了抱宝宝，小宝宝抱完抱大宝，大宝宝抱完吃小宝！」 不知名的歌谣让空荡的区域变得更暗，除过自身的触感其他已消失不见。 耳畔传来拖行的声音，颜久生后退一步，蹭过了柜子。 手边传来热意——是他买回来馄饨。 所以，他现在还在家里。 该怎么离开，是走到门口还是？ 这个想法在产生的一瞬间就宣告失败，原本手边的热意消失，颜久生在依靠柜子的瞬间，柜子失去实体。 他转了一圈，确定周边不再存在物件。 是随着时间消失的。 手上的利刃早已凝聚，敌人却消失不见，唯一能判断方向的脚步声却像是在迴廊里，经歷无数墙面碰撞，拐着弯来到他的身边。 利刃划破黑暗，换来些许光明，但敌人藏匿于黑暗，阴冷的气息来到了他的身边。 他的——身边。 怀里的糰子突然开口。 「爸爸！蹲！」 颜久生蹲了下去，顺着地面滚了一圈。 斧头砸穿了地面，落在刚刚他站着的地方。 「爸爸，邪邪这里！」 怀里的糰子正努力地伸长了小腿，颜久生顺着方向摸去，指尖指向左边。 颜久生向左边攻去，当灵力凝成的利刃划破空气，他看清了眼前的情况。 嘴角像自行割开到耳边，已经能够看见内里最后一颗牙的男人被掀翻在地上。 他似乎感觉不到疼痛，在手臂脱臼的情况下依旧试图支撑着自己站起来，而事与愿违，脱臼的手臂并没有足够的支撑力。 他又狠狠摔在了地上。 刚刚的攻击割破了黑暗，落在了男人的脚踝处，这才导致他失去重心，摔倒脱臼。 颜久生扫走重新瀰漫的黑雾，一个身影出现在面前。 褪下弟弟伪装的小孩跑了出来，蹲在了男人面前。他转过身，露出一张叫不出名字却熟悉的脸。 颜久生缓了会：「……派派？」 是便利店阿姨的儿子。 那个雨夜撞在他身上的小孩。 第五章 派派用手推着失去意识的男人，声音颤抖：「爸爸……爸爸……」 呜咽如小兽，颜久生看着他着急的样子，一时沉默。 颜久生的思维很好，做事更加偏逻辑，他在派派努力叫醒男人的同时，重新推理这件事发生的因果。 第10页 果，是派派和父亲来到了他家。 因，是派派的父亲「饿」了，想要吃东西，来到了他家。 对一个五岁多的小孩子来说，父亲的异常他早就看在眼里，如果经歷过这些，孩子还会拥有这样奇怪的想法吗？ ——以结果而言，有可能会的。 在曾经的语文学习中，曾学习到「性本善」与「性本恶」两个观点。在课堂上，老师曾以这两个观点作为辩论，用一节课的时间让全班同学参与进去。 「性本善」辩方的辩手，支持认为人生下来就是一张白纸，后期的色彩都是渲染上去的观点。 用在当下，指的是无论是对派派，还是对糰子，还是对千千万万的小孩子来说，后天的教育比先天重要，因为变坏是受环境的影响。 「性本恶」的辩手，认为如果没有法律约束，没有恶劣行为后续的惩罚，人们就会表现出骨子里「恶」的一面。 骨子里的「恶」，在当下可以代表成什么呢？ 是鬼气，是邪祟侵染后的灵魂，是欲望交换回的利益。 一切的推论后，颜久生更加相信当初小黑所说的话了。 ——有邪祟正入侵人类世界，并且想要杀害目前看似正方的糰子。 世人皆知操控思想的入侵是悄无声息的，想要不突然打破平衡的入侵方式，最佳的办法不就是放大人心里的恶，从而「自相残杀」。 那是如何「自相残杀」的？无差别选择攻击吗？ 颜久生并没有搞懂选择攻击对象的缘由，思维闭合时，他突然想起了之前听到的派派哼着的歌。 「我们来交换！我们来交换！」 「要吃饭！要吃饭！吃完饭后变饱饱，变饱饱了抱宝宝，小宝宝抱完抱大宝，大宝宝抱完吃小宝！」 「……」 一个可怕的猜想在颜久生脑海里形成，他抬眼，正对上地上男人睁开的眼睛。 那眼里早已非常人模样，混沌无光，透露出寂静的杀意。 派派看起来十分高兴，却又胆怯地退了一些，以一个礼貌的距离兴奋说话，像努力摇着尾巴的小狗。 「爸爸！爸爸你没事，果然……那个人没有骗我。」 那个人？ 颜久生刚刚捕捉到关键词，与与他人指使这个想法对应上后，他就看见男人的右手握着一把以鬼气凝成的刀，默不作声地往派派身上打去。 一切发生的太快，加上派派正挡在男人前方，夹在颜久生与男人中间。颜久生根本来不及反应，眼睁睁看着那刀即将插入派派胸口。 颜久生只感到怀里一空。 只见糰子瞬间以黑雾的形态窜到派派前方，在落地的一瞬间变回人形，小身板直挺挺的挡在派派面前，黄色婴儿服在狂风中摆动，脑袋后的帽子拍打在后背。 派派不可置信：「爸——」 鬼气凝成的刀冲着派派飞来，却一下打在了糰子身上。几秒的宽裕使颜久生击退了男人，鬼气消散，男人飞了出去，糰子落在了颜久生怀里。 颜久生立刻查看糰子情况，只见糰子转头，圆嘟嘟的脸上浮现出画本里天使的笑容。 颜久生听见糰子奶声奶气的，在小小的喘息过后，喊了一声： 「爸爸～！邪邪没事哦～」 颜久生默默转过头，轻咳一声。 虽然这想法来的不是时候，但他只觉得糰子现在的样子—— ……有点犯规。 糰子察觉到青年情绪的变化，心下一喜。 爸爸在乎他了！ 派派似乎并不能接受他的父亲袭击他，整个人瘫坐在地上。 颜久生确认男人已经死亡，他抱着糰子来到了派派面前。 眼前的男孩弱小稚嫩，满脸的泪痕。 「是谁指使的你？」 颜久生还是避开了更直接的说法，「协助杀人，在这个社会中是很重的罪行。」 男人已死，鬼气所凝成的领域却未消散，这只能代表着，拥有鬼气的人不是他。 颜久生深吸一口气，问出了原本他并不打算了解的问题。 「你是为了你口中的『那个人』的目的，专门来找我和他的吗？还是说只是偶然。」 糰子正听的入神，听到这里，忽然抬起头看着颜久生。 糰子发现自己是颜久生口中的那个「他」。 这么多天的第一次，糰子的存在被颜久生主动向他人提起。 糰子转头，看着派派的眼神有些变化。 这段时间颜久生一直避着这个话题不谈，并不怎么正视抚养权的问题，一方面是因为缺乏支撑数据，一方面是他个人性格原因。 颜久生从一开始打斗时，就开始从脑海里捕捉当初看到的非人类画面。他的记忆很好，很快就能够将一切拼接起来。 那晚他其实并没有看清所有的一切，只记得剩下的痕迹很少，几乎没有整个的。知道那大概是个孩子，还是与他人口中的消息结合起来得到的。 他很痛心，但等特别行动队的人到来后，常年遵纪守法信任官方的颜久生，几乎是立刻放下了对这件事的执念，瞬间抛到脑后。 ——不想被牵扯进去，于是他藉助小黑的存在，给自己打上了被害人的标籤。加上糰子一直熟睡，更是证明了他并没有参与打斗，只是单方面的被袭击。 第11页 毕竟没有小孩能够在打斗声里依旧安睡。 家里的障眼法也是为了不引火上身。他一时间无法解释他一个刚成年的人为何独居抚养一个孩子。 一直对人生定位十分明确的他并不认为自己能够给这件事提供任何帮助。颜久生一直认为通灵是侥倖，有给他带来辟邪的手段，也有给他带来邪祟的打扰。什么人得到什么失去什么是平等的，什么时候应该做什么事，是原本就规定好了的。 他现在能够做好的事情就是好好学习，上好大学，然后学成归来报效祖国。 但糰子的出现，让他不受控地被打乱了连着几天的计划。 加上今晚事情的发生，颜久生并不觉得这是偶然。为什么偏偏来到了他家里，为什么偏偏变成了他父亲和弟弟的样子。 现在回想不起来当时第一眼看见的弟弟的模样，也可能是因为他其实从来没有见过弟弟。 而一开始心下认为「父亲」身旁坐着的是「弟弟」的结果，是他初始察觉到异样的原因。 他没有见过「弟弟」，但他第一时间却认为这就是「弟弟」，无疑是被什么东西带偏了思想。 而那东西的目标是他和糰子。 他被选择继承抚养权，被选择为袭击对象，从一开始就应该认清楚现实。 他确实是被动地被拉进某件事里了。 也许是从第一次见到糰子开始，也许是他能够看见邪祟开始。 无法主动逃开。 既然这样，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一条绳上的蚂蚱要有自知之明。 颜久生用灵力将派派束缚住，被灵力触碰到的派派失去了反应，刚刚的情况对他打击很大，他也没有回覆颜久生的问题。 周围的环境开始恢復正常，颜久生逐渐看清了四周，看到了他晚上买回来的馄饨。 包裹着馄饨的紫菜汤已经变得浑浊起来，看起来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 门在周围恢復正常的一瞬间被敲响，门口传来熟悉的声音。 「特别行动队，颜久生先生，你此时是否安全。如果安全，请立刻打开房门。」 颜久生开了门。 门外，高山正抬着手腕看着时间，另一只手拿着对讲机。当看见颜久生安然无恙地站在屋内时，他放下了手腕。 「给了你家门一个机会，要是五秒内你没有开门，我们就暴力进入了。」 高山示意身后队员进入屋内，颜久生看见了熟悉的面孔，比如陈田，比如颜洛。 他在确认来人时便将束缚的灵力收回，派派早已失去了逃跑的想法，即使是没了束缚也傻坐在原地不动。 专业的人做着专业的事情，陈田正勘察现场，其他人协助观察，只留下高山一人看似闲着与颜久生说着话。 不是初次见面来的匆匆穿着便装的高山，而是穿着制服的高山。制服主色为黑色，边上缀着深蓝色的横条，直上直下的线条显得板正，对着坚毅的脸，颜久生读出了审视的味道。 「又见面了，颜同学。上次你简讯求助我们时，我还以为这是我们第一次和最后一次见面了。没想到案件还没解决，你的谈话还没有来得及谈，我们就见面了。」 高山直截了当：「其实当领域展开的气息被我们发现时，时间已经过去了几分钟。等我们到达后，发现无论我们做什么都进不去。一开始甚至以为你已经死在里面了。」 糰子听见「死」这个字，小手一紧，瞬间就撅起了嘴巴，看着并不开心。 讨厌的人类！ 颜久生并没有察觉到，客套似的回应道：「托您的福，还活着。」 「怎么学上的一套，开始恭维了。看起来今天你并不打算和我拿出学生的做派，和第一次见到的你有所不同。」 颜久生抬眸，对上高山的视线。 他心下瞭然，高山已经对他起了怀疑。 颜久生目光平静，语气却十分诚恳坚定。他说：「是的，我想要知道一些消息，同时，我也愿意交换我的消息。」 第六章 半小时后。 颜久生跟着高山来到特别行动队时，他的住处也被暂时封锁。颜洛为他安排了暂时的住处，并询问他需要带些什么过去。 「老大问起话来，可能你就没时间搬东西了，我们反正是要处理现场的，可以晚上给你带过来。」 颜洛说完，颜久生想了会，回答道：「那就麻烦您帮我带一些洗漱用品和换的衣服就可以了。」 颜洛点头，带着一行人原路返回。颜久生推着糰子跟着往住处走，同时观察着周围。 这是一栋看着毫不起眼的房，在南城里算不得特别的存在。房顶以伞形盖在主体上，藤蔓绕着房顶的尖处，燕子的窝坐在上面，倒像是个好住处。 走在里面，才发现别有洞天。与外部风格不同的装修风格，让这个房子立刻身价倍增。整个墙面是玻璃的，一切都无处遁形，连手上的动作都看得一清二楚。 颜久生与内部的人打了一个照面，发现他们看不见自己。 是单面镜。 转了几个圈到了住处，颜久生与糰子被要求在这里先等着。 他便坐在了床上，身下是软软的床垫，上面铺着蓝白条花纹床单，顺势闻了闻，上面有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第12页 应该这里曾经有人住过，然后那人离开后，整个屋子被消过毒。 一想到这里，颜久生突然有些不太适应。如果说他一开始没有这样的想法，说不定就能接受，但是一旦想到这个床曾经有人睡过，他的接受能力就大大下降了。 在糰子惊讶的目光里，他站了起来，原本还在玩乐的糰子立刻坐好，一种蓄势待发的感觉，以为颜久生要离开。 「你接着玩，」颜久生说，同时将手上的拨浪鼓递了过去，「今天谢谢你了。」 颜久生从来没有把糰子看做真正的孩子，他用着和成人间交流的方式，平等的说着每一句话。 「那个小男孩没事，如果没有你的话，他可能连医院都来不得进去。我们也会失去这唯一一条线索。」 颜久生理应讨论这件事，回想起半小时前的画面，他摸了摸糰子的头，表扬道： 「你人还怪好嘞。」 有人如糰子，生来邪神却心地善良，生来强大却怜惜他人。 糰子他做或不做对他其实都没有什么影响，但他还是毅然决然地冲出去了。 这也是他开始改观，选择将自己放在整个事件里的瞬间。 小孩子最容易有样学样，颜久生想，之前教导他的人，一定是一位很优秀的人。 想到这，颜久生想通了一件事。 如果这个社会变得混乱，其中的主要原因是邪祟造成的——现在邪神在他真善美的教育下长大，就算最后遇上最终boss，也不担心糰子胜利后捲土重来！ 对。 改变从娃娃抓起。 「成为邪神没出路，你这能力，如果能够从此为社会做贡献，以后一定是一个小英雄。」 颜久生一本正经，「要做对社会有贡献的人，一切要从娃娃抓起。」 糰子歪头，似乎一时间没有听懂这句话，脸上露出迷茫的表情。 但他明显听出了颜久生话中的表扬，一种语气上扬语速较快的说话方式。 此时糰子正坐在行动队给的婴儿车里，虽然不知道这地方为什么有这东西，但是给糰子用起来倒是方便很多。 还可以在高兴的时候，表现出两只脚脚翘翘，两只手手也飞飞的姿势。 颜久生勾起唇角，他看着糰子，突然有一种看好大儿的感觉。 等等—— 他掰正糰子，在糰子还没反应过来时，他将手指伸进嘴里。 几颗小乳牙正明晃晃的扎在肉里，看着可爱的紧。 但他记得，前几天的糰子，是没有长牙的，所以他一开始只买了奶粉，任何其他的婴幼儿食物都没有买。 他再将糰子举高高，确认着糰子的体重。 重了。 难道是刚刚那邪祟的气息，其实是被糰子吃掉了？ 颜久生回想，当初从他的视角来看，那些鬼气确实是被糰子挡住了。从字面意思来看，挡住和吸收差很多，但从结果来看，都是被糰子挡开了。 现在，颜久生更偏向于是被糰子吸收了。 被称为邪神的幼崽，有着吸食鬼气的力量……颜久生此时想起他当初一进门看见「父亲」被来自糰子身上的鬼气吞噬，是先入为主了。 他一开始自然认为糰子是攻击方，自然没注意到其实是那人身上瀰漫出来的鬼气正被吸收。 「是以吸食鬼气长大的吗？所以你现在看着像一个普通人类，是因为没有长大……」 正想着，门被敲响，这次是一个生面孔，穿着制服，一脸正气。 「颜久生您好，队长请您过去。」 临走前，颜久生不放心糰子一个人在屋子里，那人便提出帮忙照看：「您放心，队长已经说好让我帮您先照看着了。」 颜久生沉吟片刻，糰子伸着手，他牵了过去。 在两人手掌交合处，颜久生只觉得手心滚烫，他意识到什么，在糰子松开和他再见时，他捏紧了手掌。 在带领下，颜久生很快见到了高山，一同见到的还有陈田，和一位女士。 这是一间会议室，里面人不多，高山坐在主位，他的左手边坐着一位女士，右手边坐着陈田。 高山对左手边的女士解释：「这位就是颜久生。」 他向身边的女士介绍着，颜久生坐在三人对面，长桌子将两方隔开，谈判的氛围就此展开。 女士点点头，欣慰的看着颜久生。 女士穿着简单，仅仅穿着白衬衫和西装裤，但又穿着复杂，她手腕上带着玉镯，脖颈间却挂着红绳。 「你好，颜久生同学，我的名字叫做罗凡，是特别行动队的指挥官。你可以把我当做这里的领导。」 罗凡主动进行了自我介绍，颜久生点头，「您好，罗女士。」 罗凡温柔道：「在我们a队管理的片区内，已经发生了三例你所看见的事件，本来因为你是学生，本着大事化小的原则，我们没有第一时间继续联繫你，而是在你家周围做了监控。」 说到这里，她解释道：「自然不是为了监控你，只是你家周围是事故主要出现地。第一例事情发生在商场附近，第二例在天天便利店旁的街道里，第三例在你家。这三例事件以便利店为圆形，向外一公里扩开，你所住的地方在我们的监视范围内。」 所以也解释了为什么今晚他们到的那么快。 第13页 整个事件是在十分钟内发生到结束的，从颜久生进门，到特别行动队敲门，不过是馄饨冷却的时间。 见颜久生没有主动说话，罗凡便站起身，说道：「这些事已经不是常理可以解释的了，但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外界的人们并不知道这件事的发生。」 「但你们提前预料到了，甚至提前准备着，一有变化就立刻出动。」颜久生看着走向他的女人，接着说：「三起事件并不能让你们在第三次就快速找到了我。事情的演变往往在一定样本数量积累后才能得出结论与解决方法，而你们的行动却像是等待许久，坐等出击。」 高山此时开口：「不愧是好学生，脑子动的就是快。」 罗凡也笑了，她站在颜久生的面前，将一份文件放在桌上。 「确实不止三例，你可以先看看。」 颜久生翻开文件夹，映入眼帘的就是三个数字——001。 他接着翻阅文件上的内容。可以看出，封面上的数字是对这件事件所起的代称，他属于a队的001号事件。 受害者多为3个月至3岁孩童，性别多为男性，遇害方式非人道，留下的都是很少的痕迹。夹着的图片和颜久生记忆里的一样，现场血迹遍布，受害者唯一留下的就是血迹中能够被证明身份的dna。 更别说是其他的东西了。 「样本数……31。」 事件从一个月前开始，先是周边的小镇，再是现在的城区。样本数包括了南城的各个片区，逐渐往市中心靠近。 事件并没有聚集在某个地方，而是零零散散地遍布各地，看着毫无规律。半个月前，特别行动队成立，在每起事件的发生地驻扎，同时向外捂住消息，向内疏通消息。 颜久生接着看，几乎是每隔不久就会发生一例……不，是两例。 看出了他的想法，高山补充道：「这些事情并不是单次出现，而是成对出现，我们提取了案发现场的dna，总的对比下来，发现受害者a与施暴者a并无血缘关系，但与另外一位施暴者b有着血缘关系。同样，另一位受害者b则与施暴者a有血缘关系。」 「这是我们遇见的第一件离奇的事情，所以被命名为001号事件。」 他们语气中藏匿的现实，颜久生能够猜到。心下一阵恶寒后，他开始思考。 在如今，这件事是根本不会再发生，无论是人性层面，还是法律层面，恶念都会被束缚。 但事情发生了，恶念被放出，吞噬了这31个孩子。 没有任何正常的理由能解释这件事，罗凡看着他，说道：「来自异界的亡灵侵入了我们的领域，我们需要帮助。颜久生，你拥有灵力，我们真诚欢迎你加入我们。」 第七章 颜久生并没有直接回应，「我想知道，为什么是我？」 只见罗凡靠近，低下头与坐着的颜久生平视。对上视线后，颜久生看见罗凡的眼瞳变成了淡淡的金色。 「因为我们是一类人。」 这些人，还是调查了他。 颜久生看向陈田，陈田挥手示意，指尖的气息翻腾。 「一个月前，大概在001事件发生后，我们发现有部分人获得了对抗邪祟的能力，我们将其统称为灵力。」 罗凡接着说：「虽然你足够小心，但在我们现场勘察后，呈上来的报告表明28号成人身上有被灵力伤害的痕迹。」 颜久生觉得答案有些意外，毕竟28号今晚又袭击了他。他以为是派派说的——反推，派派的口供可能还没有得到。 既然已经被抓，为什么今晚还能出现？ 「你口中的28号也是今晚的施暴者，他怎么会再次出现？」 颜久生问了出来，这也是他来到这里想要询问的事情之一 但这次罗凡并没有主动回答，反而是回到了座位上，微笑看着他。 颜久生知道对方不会说了。 「我已经说了很久了，现在轮到你来说一说了。」 「之前你想要对高队说的消息，是什么？」 果然。 颜久生悄声嘆气，还是到他了。 他刚刚确实一直在输入信息，不曾主动输出过，还以为能再听听，没想到对方的态度确实变化的很快。 对方先是一股脑告诉他，他被捲入的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再表明身份诚挚邀请。得不到肯定答覆后，就拒绝交流了。 他摊开手掌，手心里赫然出现一个「x」，这是他刚刚与糰子交握后，糰子留下来的印记。 看见印记的第一时间，颜久生就明白了它的含义。 他能感受到糰子的存在，即使相隔开来，也依然清楚对方是否安全，对方的情绪。 糰子现在很安全。 那么—— 见颜久生没了回应，陈田站起身。 陈田的块头实在是不容忽视，颜久生疑惑：「？」 陈田：「我不介意使用暴力。」 「……」 这也太真实了吧，已经换上棍棒了！ 「倒也不用这样，」颜久生直接了当道：「我在第一次遇见28号的那晚，我先是遇见了今晚的小孩，他叫派派，是天天便利店里员工的孩子。天天便利店虽是便利店的招牌，但里面种类很全，看起来是私人营业的，那位员工年龄稍大，所以我推测，员工其实是店长，她经营着这家店。」 第14页 「当时我听见了她与派派的对话，说的是『不是说让你去找爸爸和弟弟吗？怎么又回来了』，派派的表现正常，回来时很莽撞，当时我察觉到他身上有着不一样的气息……」 避开一开始就知道的信息，颜久生接着说：「但并没有惊慌，也没有喊他的母亲。我们都知道，如果孩子遇见了危险，他处理不了的话，一般会喊大人。」 说到这里，屋内三人的脸色有了变化。 「除非一开始的始作俑者是他，」颜久生总结，「这样想的话，或许从一开始，你们的方向就错了。」 那文件里的信息更偏向于施暴者，也就是成人。对于受害者儿童的信息仅仅止步于姓名与年龄。 高山拿起手机，打了一段字发了出去。这头，他维持着打字的姿势，问道：「你怎么证明你说的话是正确的信息？」 颜久生：「回答我刚刚的问题。」 「……」高山沉默，「因为他跑了。」 「跑了？」 陈田补充道：「28号与其他施暴者不一样，他能够化成鬼气，逃脱束缚离开。我们并没能预防。」 颜久生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懂了，是失误。」 高山：「所以证据呢？」 颜久生回答：「我猜出来的。」他避开糰子，和自己的部分行动，将今晚的事情化成小打小闹，讲给了他们。 「这会是一个新的突破。我们陷入盲区了。」 罗凡看向颜久生的眼神依旧十分欣慰，颇有老母亲的做派。但这并不影响她看上去很年轻。 所以颜久生一开始以为高山是这里的老大。 罗凡再次发出邀约：「你非常优秀，我们很缺像你这样的人才，考虑加入我们？」 颜久生：「我还没上大学。」 罗凡：「？」 「没有本科学歷，如果事件过后，你们组织解散了，我就喜提失业，也很难找到工作。」 万万没想到理由会是这个，罗凡一时语塞：「……我们会给予你最好的待遇，同时不会影响你的学习。」 颜久生：「一心很难二用，谢邀。如果以后有什么事情，可以喊我，但是我不想被捆绑在这里，做一个随叫随到的人。」 他又幽幽道：「毕竟现在已经要接近十一点了，你们还没有下班，实在是太折磨人了。」 「……」 「……」 高山无语，他本以为颜久生是个成熟的人，没想到竟然会有如此幼稚的回覆。 见无人接话，颜久生提出离开：「那我先回去了。」 暂时留不住人，罗凡也没有强求，让人领着颜久生回去。 走了一路，等见到糰子时，发现他已经和那位留守在这里看他的人打成一片。 糰子第一个发现了他，伸出手等着抱抱。 那人见到颜久生回来，脸上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收回，略有尴尬的：「啊，颜久生先生，您回来了。」 一个先生一个您实在是太怪异了。 颜久生摇头：「就喊我名字好了，不用这样。」 那人说：「好的，还没有交换名字。你好，我叫冯仁季。」 缝纫机……？ 颜久生一时间并不想知道具体是哪三个字了。 但他们的制服上都挂着名牌，颜久生看了一眼，记下了对方的名字。 两人对话间，颜久生忽视了糰子的动作。糰子慢慢放下手，眼里湿润。 爸爸，不看他。 没有人注意，一抹鬼气飘出了房屋。 颜久生得知对方还投餵了糰子，糰子已经吃饱，在表达感谢后，冯仁季离开了。 离开前还恋恋不捨地和糰子挥手。 见冯仁季终于离开，糰子看着也很开心，奶声奶气的：「叔叔~拜拜！」 颜久生无奈，虽然不知道糰子真实的年龄，但与人类小孩相比，糰子的理解能力和思维能力都是偏同龄的人类小孩强的。 说不定，还是个忘年交。 「小黑呢？」颜久生问，「一晚上没看见他了。」 听见这话后，糰子显摆似的拍拍肚子，顺便还打了一个嗝。 「爸爸，小黑，在这里！」 「？」 颜久生不懂，但大为震惊。 邪神座下的第一勐将，原来是以储备粮准备着的吗。 糰子看似读懂了他的心思，只见糰子指了指肚子，组织了一会语言，想来想去，吐出了两个字。 「安全，在这里安全！」 安全？ 是因为一开始遇袭，小黑并不强悍，为了自保躲进了糰子身体里。又因为来到了这里，地方特殊，小黑不好出现，所以待在里面没有出来？ 似乎弄明白是为什么了，但颜久生却陷入了沉默。 糰子外表幼小，他总是忽略对方的身份，总感觉自己在和小孩子交流。 还交流的很顺，理解能力超级好的那种。 把一切归因于契约，颜久生哄了哄糰子，看着糰子在婴儿车上与小鲨鱼玩偶大战三百回合，他拿出手机搜索。 「小孩子多大会长牙？」 答曰：儿童一般大约六个月起，乳牙开始萌出。 回忆起糰子的乳牙，颜久生接着搜索：「小孩子多□□牙会长齐。」得到的答案是：最晚在两岁半出齐。 看似外表六个月大的糰子，现在已经出了一半多。这样的成长速度，颜久生开始思考以人类养崽方式养邪神的可行性。 第15页 但前几天以人类养崽方式养着的糰子喝奶喝的起劲，能吃能拉，每天都很开心，不吵不闹，无忧无虑的。 吸食了鬼气后也不挑食，奶粉照样喝，也没有什么异常反应。或许吸食鬼气只能算是——饭后吃零食？ 想到这里，颜久生又想起今天看到的文件。他其实在看到一半时，就觉得这个案件看似毫无逻辑，施暴者与受害者出现的地方无规律可言。 但他知道，这或许和糰子有关。 有人，在以这样的方法找糰子。 受害者的年龄都偏小，糰子恰好在这个区间里。加上事件发生的范围很广，数量却没有那么庞大，看似每个地方都进行了「踩点」，找人的意图遮拦不住。 这些猜测并不能直接告诉他们，糰子的命运已经和他连接在了一起，告知后的后果，他无法猜测。 颜久生靠在椅背上，思考着。是谁在找糰子呢。 临近十二点，颜洛将他的生活用品带来，甚至还帮他把所有的题本都带了回来。知道颜久生介意床单后，她拿来了一套新的床单。 「放心吧，这套没人睡过。」颜洛温柔道，「可能因为上一个在这里的死刑犯在晚上突然死亡，第二天才被发现，所以屋子里臭臭的，老大就命令他们处理干净，消毒水撒多了。」 「……」颜久生沉默。 谢谢，可以不用补充的。 一路走来没有人怀疑颜久生和糰子的关系，这其实早已让颜久生产生了疑惑。刚成年的高中生独身带着孩子，这放在哪里都是可以上新闻的程度。 于是他看似无意道：「谢谢，我和我弟弟都不太能习惯这个味道。」 「没事的，你是客人，」颜洛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你弟弟还小，身子弱，我也拿来了一套毯子，晚上可以给他单独盖着。」 糰子反应过来，有些生气的喊了一声：「是——爸爸！」 「好好好，」颜洛一脸笑意的回覆，转头却有些伤感的看着颜久生，「难为你了，你妈妈在天之灵，也会保护你们的。」 为什么会提到妈妈。颜久生忽然抓住了线索，他忍住情绪，略有失态的说。 「怎么提到……我妈妈。」 颜洛只当他是难过，安慰似的拍拍他的肩膀。 「你大概也知道我们调查过你。我知道你前段时间才成年，继承了母亲的遗产和这孩子的抚养权，本来就很难生活了，现在还遇上这些事。要是提早知道这些，我那天晚上高低会把你父亲从床上拉起来暴揍一顿。还好鞋鞋很乖，没有添很多麻烦。」 其他的话语颜久生自动略过，甚至忽略了颜洛对糰子的称唿，耳畔只重复着颜洛所说的这句话。 「继承了母亲的遗产……和糰子的抚养权？」 第八章 转来转去，没想到最后竟然转到了母亲身上。糰子的来歷依旧是个谜，也是颜久生一直想知道的事情。 那天后他查询了物流信息，与一同下单购买的高良没什么区别，只是高良的自己去取了，而颜久生的是送货上门。 是和派送员有关？ 但那天他看见派送员了，与常人没什么两样，也没有发现任何奇怪的地方。 颜洛打了个哈欠，摆摆手道：「你也早点休息，明天周一，是要上课的吧。如果担心你弟弟，小冯可以帮忙照顾。」 颜久生点头，关上了门。 糰子已经躺在床上，身上盖着粉粉的毯子，似乎是等的久了，在他们谈话的时候，早已支撑不住缓缓睡去。 从颜久生的角度看去，糰子以一种没心没肺的姿势睡着，四仰八叉的，唿吸声渐起，肉嘟嘟的脸枕在枕头上，还给他留了一大半的位置。 颜久生侧躺上去，睁着眼睛盯着远处，而后沉沉睡去。 他得自己找到答案。 第二天，颜久生将糰子装进帆布包，带着小鲨鱼玩偶和奶瓶，一同打包好，带着糰子去了学校。 糰子有些疑惑，但依旧乖乖配合。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颜久生的心理路程是这样的。 没错。 颜久生不会将糰子一个人放在那里去上学。 身为保镖的小黑在特别行动队里无法现身陪伴，他将糰子放在那里，如果那些人有别的心思，等他得知危险后，半小时的路程也能让黄花菜都变凉。 而且加上昨天他还拒绝了加入……谁知道陈田又会威胁他什么！ 万一一时冲动呢！ 少比别人吃十来年的饭，就要多上几个心眼子！ 颜久生的步伐更加坚定了。 学校看似空旷，场地更大。但他在这一个月内一直在校，从未发现任何异样，加上离他很近，有危险可以第一时间到位，是个可行的去处。 带着糰子来学校听起来很冒险，但实际的操作很大。在从学校的后门进去后，颜久生直直地往教学楼走。因为他起的比较早，住校生的宿舍门禁时间刚刚开，一路上并不能遇见很多人。 于是他一路直前，来到了他班级所在教学楼的楼顶。楼顶与天台接壤，却没有直行的路，只有半个扶梯镶嵌在墙上。 颜久生常来这里背书，很久之前就已经将路摸清，爬了几次的梯子也不在话下。他看着距离他一臂远的梯子，考虑到还提着糰子，还是藉助灵力的反作用，平稳些的一跃而上。 第16页 天台上，他来到天台所修建的屋内，将书包里装着的垫子拿出来，将糰子就着帆布包放在上面，再将小鲨鱼玩偶塞进糰子怀里。 随后召唤：「小黑。」 小黑听话地从糰子身体里钻出，第一时间就与糰子打闹起来。 颜久生说：「你看好糰子，我去上课了。一会有机会来看你们，如果有事就来找我。」 小黑化成梯子的模样，钢铁般沉闷回答道：「没问题！」 没化形的小黑明显比之前小了不少，颜久生沉吟许久。 顿了会，他才幽幽道：「下次看着跑路，别再蒙头钻进糰子身体里了，小心哪天魂飞魄散。」不知不觉就被糰子消化了。 小黑不明所以：「？？」 看小黑不明白的样子，颜久生嘆气，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就转头拉着扶梯，从扶梯上跳下。 身后，小黑气急：「你……你说话别说一半啊！」 到达教室后，颜久生数着时间，最多两分钟他就可以到达天台，如果快一些，估计要不到一分半。 陆雍天是第一个到座位上的，见到他时，颜久生还有些惊讶，因为陆雍天并不是住校生，和他一样，是走读生。 为了避开大部队，颜久生早上五点半就出门，六点卡着点进了学校。此时陆雍天已经坐在这里，说明到校时间也差不多。 陆雍天就这样直直的看着颜久生，颜久生有些疑惑，但也习惯了来自他的敌意。 这位被同学们戏称为小陆公子的人，貌似一直对他有些敌意。 等颜久生拿出课本后，同学们陆陆续续进了教室。 早自习后，进行了每周一次的升旗仪式，校长在上面洋洋洒洒发着言，无非是鼓励他们好好学习，勇创佳绩。 这话说过很多遍，颜久生捏捏手心，摊开左手，当右手指拂过时，左手心的符号才会亮起，平时藏匿不见。 「x……邪邪，糰子的名字。」 昨天颜洛也叫的糰子xiexie，不知道是不是同样的字。 高三的课程多是讲题，大多数题目颜久生已经会做，略有难度的题老师也不会在课上讲解。 有了糰子后，他开始考虑申请不来学校。 一早上的课程过去，颜久生拿起饭卡，打算直奔食堂，打完饭后去天台找糰子。 「我说，」被无视了一早上的高良按住颜久生的肩膀，语气幽怨，「颜大学霸，还没富贵呢，这就相忘了？」 自知一早上心思都在糰子身上的颜久生哑口无言，高良见他知道错了的表情，才继续道：「想什么呢，我喊你半天你都不答应。」 两人这才继续往食堂走，边走边说话。 颜久生说：「啊，我刚刚在想，学校放人回家复习的可能性。」 高良无奈道：「别想了，之前有过前车之鑑，年纪前十纷纷回家复习后来却遭遇滑铁卢，原本能够到的成绩一个都没够到，气的糟老头子不再允许学生考前回家了。」 糟老头子是学生对校长的称唿。 高良接着说：「除非教学楼爆炸好嘛？没有了学校就不用来学校了。你有听过那首歌吗。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你为什么背着炸药包~」 「……」颜久生沉默，开始思考高良与糰子到底谁更幼稚。 两人到了食堂，见颜久生要了一次性饭盒，高良问：「怎么不在食堂吃？」 颜久生敷衍道：「最近学习压力太大了，想去外面吃。」 高良：「正好，我压力也大，我和你一起。」 「……」颜久生说，「你别这样，之前我们也没有天天一起吃饭吧。」 说到这里，高良就严肃起来了。在颜久生打完最后一个菜，拿了个空碗打算再去打个鸡蛋羹的时候，他挡在面前，义正言辞的。 「你今天一早上都没理我。都说好兄弟一起走，苟富贵勿相忘，现在你还没飞黄腾达呢，你就不理你的学渣好兄弟了。」 他还转头委屈总结：「是我不配了。」 颜久生沉默，高良的成绩称不上学渣，上一个好学校的没问题的，所以这只是单纯找事。 于是他只好转头在心里重新推导了一遍今天数学做的一道求导题，等结果重新推导出来后，嘆气。 再回过头的时候，颜久生已经手把手将高良拉上天台，后者与糰子面面相觑。 普通人看不见邪祟，高良自然忽略了小黑，捧着饭盒直奔糰子而去。但邪祟长时期的存在能够让普通人类陷入异常的敏感中，会让人产生恐惧的情绪。 颜久生摆摆手，示意小黑躲远些。 小黑识趣地趴在更高处，从上面看着他们。 「我去，」高良惊讶，「你小子未婚啦？」 「你再胡说我就把你丢下去。」颜久生冷漠道。 高良大笑：「哈哈哈哈哈哈我说你今天怎么不对劲，原来是有个小崽子在这里等着吃饭，不过他多大了，吃不了饭吧。啊对，爷爷这里有杯豆浆，给你喝。」 莫名其妙被占了辈分便宜的颜久生接过豆浆，确认温度合适后，这才转手递给了糰子。 还将打来的鸡蛋羹给了糰子。 糰子也是一直在等颜久生的动作，高良给他的时候并没有接，只是眼巴巴看着，等颜久生给他时，他才接过。 第17页 看着两人的动作，高良啧啧称奇：「你俩这小配合——不过怎么带来学校了，你那个便宜爹不帮忙看着？」 高良是颜久生从小到大的朋友，一路升学到高中，互相比较信任，大概是知道他家里的情况的。 颜久生结合颜洛的话，解释道：「是我妈那边的孩子，现在挂在我的户口本上……最近不是不太安宁么，我不放心他一个人在家。」 想法与其他人不同的高良在意料之中只关注到了最后面的内容：「嗯，嗯，有些事情还是要注意下的。」 于是高良就盘腿而坐和糰子有来有往地吃起了饭。 画面太过和谐，颜久生嘆气，自己去边上慢慢吃饭，并思索起最近发生的事情。 收到快递、继承抚养权、遇到邪祟、遇到特别行动队成员、得知抚养权来歷……颜洛没必要骗他，暂且认为最后得到的情报是对的。 一切的开端，是那个快递。 他好像，还没有问过糰子，怎么会在那个快递里。 见颜久生一脸严肃地面对着他们坐着，高良和糰子盯着他看了一会，再两两对视，眼底的情绪只有他们读得懂。 高良默默道：「你哥他总爱装深沉，我可讨厌他这样了。明明是同龄人，为何他这么秀。」 糰子奶声奶气的：「嗷！是爸爸~」 高良点头：「嗯嗯，知道你维护你哥。」 糰子小手挥舞着：「是——爸爸！」 「好了，」颜久生将垃圾收拾好，示意高良，「你下去吧，我带他在这里熘熘。」 高良不依：「和谁俩呢，我们一起熘。」 窝在高台的小黑无聊地打哈欠，它看着那位突然加入的青年抱着糰子，脸上的笑意和他刚来人世看到的名为哈士奇的狗一样。 小黑变成了饭盒，变成了豆浆杯，感到无趣后，它主动变了回来，原身在空中飘来飘去，眼神也多放在那青年身上。 嗯……这个人身上好奇怪。小黑的眼神落在高良身上，而后转到颜久生身上，最后再转回来。 没有他家饲养员（了解人类社会后小黑给颜久生的定位）看着好吃——当然它不会当着颜久生面说出来，除非它找死。但看着依旧是个美味的人类。 好久没有见过这么多干净的人类了，小黑躺平。 结合这段时间的人间经歷，心道，这就是男高中生的魅力吗？ 午自习过后，下午的第三节课是体育课，因为最近班级集体进度不错，没有任课老师要求体育老师生病，于是全班久违的上了一节体育课。 在简单的准备活动后，体育老师开始放养，让他们自由活动。颜久生看他睡眼朦胧的样子，应该也是不知道他还能有机会上到这节课。 看了眼时间，颜久生决定去天台看看。老远处就能看见小黑在天上飘来飘去，扎眼的很。 虽说普通人看不见邪祟，但这种举动确实是有些缺心眼了吧！ 高良见他想要离开，知道他要去做什么，兴致盎然的像要去春游：「上厕所啊，一起。」 今天不放心糰子于是在课中以上厕所为理由多次离开教室的颜久生：「……」 他总觉得今天别人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 学校操场在高三教学楼的后面，穿过一栋综合楼，再走出被围起来的操场，就能够顺着路往教学楼走。学校要求在校穿校服，春季校服对待这样的天气有些难顶，颜久生在热身后就将拉链拉好。 课中时间很有很多，两人并不着急，避开正在上课的班级往上走。直到转到一个拐角，颜久生看见一个身影迅速往楼上跑去，脚步声甚至吸引了正在上课的班级回头看。 「卧槽，」高良小声道，「陆雍天这小子比你还急啊。」 颜久生并未附和，突然想到什么：「糟糕！」 他长腿往上一伸，扶着扶梯，三个台阶三个台阶迅速往上跑去。 身后的高良一脸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他只好跟上去，看了一眼楼上，悄声道：「等等我啊……」 等不及了。 颜久生突然想起来，之前陆雍天和他一起被请出教室的那天的理由，是说他聚众闹事。 那天他闹了什么呢？ ——陆雍天说他家是干天师这一行的。 虽然对这个行业没什么太大的概念，但是知道钟馗捉鬼，钟馗的职业被定位为天师，这样就大概清楚了。 小黑在他看见的时候，就十分招摇地在天上飘来飘去，在陆雍天的眼里，仿佛就在说：「来抓我啊，快来抓我呀~」 颜久生：「这倒霉孩子！」 等颜久生追上陆雍天时，常年不运动的陆小少爷正气喘吁吁地够着扶梯，脸色通红。看见颜久生时，他上气不接下气的：「喂，你跟着我干什么——算了，你来把我拉上去。」 说完，陆雍天就挪在一边，示意颜久生先上去。 颜久生一声不吭，一跃而上，抓住扶梯。 「你确实是体力好点，不像头脑发达四肢简单的，来拉……」陆雍天夸奖的话还没说完，只见颜久生进了天台，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后，就关上了天台的门。 第九章 「我——」陆雍天反应过来，语气转了个弯，「卧槽，你干嘛呢颜久生，你耍小爷！」 落在后面的高良追了上来，没看见颜久生，只看见了一脸气急败坏的陆雍天。比了比陆雍天矮了他一个头的身高，暗搓搓的笑了。 第18页 高良和颜久生差不多高，都是一米八的大高个，站在陆雍天面前，硬是比他高了整整一个头。 一米七的陆雍天指控到：「颜久生这小子有病吧，他不拉我上去就算了，还把门给我关了！」 高良痛心：「来，我拉你上去。」 陆雍天缓缓，看了一眼高良的大块头，信任道：「行，不过门没开，你可能进不去……」 只见高良原地跳了几下，硬是攀不上扶梯。 尴尬的气氛蔓延开来，高良摸摸头：「那个，我打篮球确实盖帽挺难的。」 二人沉默。 陆雍天这时才冷静下来：「我给你说，颜久生此时可能会有危险，我不知道你们在干什么，但是上面有不干净的——」 天台门开了，一抹蓝色的身影闪过后，一股黑雾立刻沖了出来。 陆雍天瞳孔微缩，嘴里念着咒，立刻追了上去。 「别跑！」 高良一脸懵，他回头看向颜久生，疑惑道：「他中邪了？」 「谁知道呢。」颜久生挎着帆布包，糰子稳稳坐在里面。他藉助灵力稳稳下来，目光看向远处飞奔的小黑。 风萧萧兮易水寒……啊不对。 颜久生轻咳两声，摸了摸糰子的头，对着高良说：「第四节课是自习，我打算先跑路，晚自习和老师请假，暂时不来了。」 高良也摸摸糰子：「也是，这也不是个方法，你找个月嫂吧，没钱哥们给你出。」 颜久生默默道：「请了，不过跑了。」跑出去吸引陆雍天视线去了。 「那挺糟糕啊，这得投诉！」 两人顺着楼梯向下，整栋楼六层高，他们的教室在三楼，短暂沟通后打算先去教室待着。高良走在前面，手舞足蹈的给糰子做着各种动作。 他试图展示自己背部的肌肉：「小崽崽，以后你要像爷爷这样强壮，孔武有力，这才是新时代好男人的标准身材。」 糰子伸着手晃荡，刚刚颜久生告诫他让他不要出声，他就用着肢体语言表达着自己的情绪。 高良见糰子兴致盎然，自己的情绪也被点燃了。 于是他跑到下一层楼梯的拐角处，挥挥手，一边悄声对着糰子说：「乖孙！你爷爷我再给你表演几个大的。」 不知道从哪里吐槽的颜久生沉默了。 高良这一路的动静，是真不怕其他班的老师跑出来制裁他。 糰子的视线早已被高良吸引，颜久生稳稳地托住他后，才一节一节楼梯往下走。 余光无意扫到距离楼梯最近的教室，眼神微愣。 教室内的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就一直面向着他，连带着讲台上的老师也面对着他。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这些人的脸上没有五官，只能从头型判断是正面对着他。 教室里的人一声不吭，蓝色的校服穿在他们身上，每个人像粘贴复制的般的，诡异的气氛展开。 颜久生立刻反应过来，迅速跑下最后几节台阶，追赶着高良的身影。意料之中的，等他从拐角处转过来后，楼梯上早已没了人影。 空荡荡的楼梯间寂静无声，颜久生神情严肃，身体微微紧绷起来。当他托着糰子的手想要再向上抬一些时，凹陷的帆布袋昭示着袋中的糰子早已不见。 教室里的脸依旧面对着他。 这里，突然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 寂静的教学楼里迴荡着奔跑着的脚步声，原本教室里坐着的人此时正行尸走肉般缓缓走出，他们步伐很慢，却节奏相当，几人前胸贴后背的，像放慢了的早操动作。 他们从四楼缓缓向下走，脸却没有注意脚下，非人类般的角度倾斜，纷纷往同一方向「看」去。 在他们「看」着的方向，颜久生迅速跑到高三七班的门口，发现班级内并没有一个人在，而刚刚经过的八班，此时依旧有一群人虎视眈眈的看着他。 是因为他们班在操场上上课，所以教学楼里没人吗？ 那现在的情况是，但凡是教学楼里的人，都不知为何变成了这样的无脸人，还只是单纯的一个劲看他。 高三八班在三楼的最左边，颜久生站在七班门口，看向六班的人。后者的班级只是盯着他，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追着他。 是……他只要离开该班级的范围，班级里的人就会出来追着他吗？ 跑了两层楼的颜久生渐渐摸出这个规律，他往下看了一眼，一楼的情况被阳台挡住，看不全面，但没有听见像四楼这样的脚步声。 「哒、哒、哒。」 这栋楼只有高三的学生，班级分布只到四楼，五六楼是老师办公室，办公室里的老师多数在学生班上。 颜久生有些庆幸，他转头，看着八班的学生缓缓走出，以一步接着一步的缓慢速度出着教室门，而楼上的学生此时正转完了弯，走完最后一边台阶，就能够与八班的学生汇合。 人数逐渐扩大，颜久生开始回忆。 他一路走来确认了每个人的大致模样，高良与陆雍天并不在里面。糰子现在不知道去了哪里，但掌心的符号并没有异样。 人群逐渐向他靠近。 颜久生知道，现在危险的，可能只有他一个人。 颜久生抬起手，掌心的灵力开始汇聚。他并不确认眼前这些人是否是真的人类，但他并没有看见依附在他们身上的鬼气——除非在无法看见的内部。 第19页 他打算试探一下，眼神锁定一个人，看清他的外形后，大致判断这是一个常年运动的人。 打一下试试。 正当颜久生将灵力汇聚成一个圆形，捉摸着力道准备打出时，夹杂着沙哑与雄厚的诡异男声在楼道里响起。 颜久生收了手。 只听那声音先是桀桀笑，而后如同恶龙吐息般说道： 「人世的小小人类，欢迎来到我无脸鬼的领域。」 第十章 蒙在头顶的呢喃，捉弄般的笑声，暴露了无脸鬼的恶趣味。周遭一切变得安静，脚步声停止了，风飒飒而过，教学楼内如同死窖。 颜久生盯着面前不再移动的学生，五指收紧。 「我说，」白皙干净的脸庞上浮现出嘲讽的意味，青年双手环胸，盯着人群中的某一处，「大白天就这样大张旗鼓，不怕今天交代在这里吗。」 青年语气坚定，无脸鬼却哈哈大笑。 它声音愉悦地道：「你很狂妄，没见过危险的小羊羔都是这样，只有在屠宰场的刀落下来的瞬间，它才能感觉到危险。」 在无脸鬼说话时，人群维持着动作，原地不动，像训练有素的士兵被命令制止。 眼前并不能看见鬼气，颜久生面无表情，眼神从每个人身上转了一圈，而后收回。 颜久生平静地听完后，说道：「你的目的是什么？」 现在的情况绝对不适合蒙头打架，敌暗我明，加上看似被操纵的同学和老师，颜久生并不清楚现在的情况，如果伤害到了他们，等他们甦醒后，会不会留下后遗症。 以及，无脸鬼虽没有现身，但来自鬼气的阴冷恶寒依旧能够侵蚀着他的身体。 这是一场绑架了整个教学楼的局。 周遭宁静了几秒，而后无脸鬼突然笑了。它的笑声越来越大，逐渐疯狂，等它缓过神来时，轻嘆了一口气。 「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是你，但是你的反应很有趣，一直试图把自己从劣势拉回主导——这比我见过的许多人类有趣多了。」 无脸鬼嘶嘶地笑着：「长话短说，我是来拿回吾神的抚养权的。」 吾神？是来找糰子的吗。 颜久生思索着。 无脸鬼的声音再次响起时，仿佛换了个更舒适的动作，长嘆一声，声音变得嚮往：「本来在徵集令中，我是最有可能拿到抚养权的。」 话锋一转，他的声音变得阴森：「但是……总有骯脏的人类，打乱我的计划！」 一瞬间，颜久生感受到了，来自强大邪祟带来的恶意，铺天盖地地往他身上袭来。 阴冷入骨，吞噬灵魂。 颜久生皱眉，他很讨厌这样的感觉，一种被雨水淋湿后，衣服贴着身体，湿哒哒的，冷气逐渐侵蚀肉/体的感觉。 对方一直在恶意攻击，但没有对他下死手，反而像猫在逗弄着笼子里的老鼠一样，戏嚯地调戏着。 这样做的原因无非有两个。第一个，对方知道他与糰子有着契约，同生同死的契约不仅是限制着颜久生的生命，同时也限制着糰子的生命。 第二个……在对方看来，他实在是太弱太渺小了。 无脸鬼似乎找到了什么开口，无人宣洩的情绪一股脑的宣洩出来，它听着很生气，周遭的气氛也更加阴冷。 「愚蠢而又邪恶的人类，总是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颜久生垂眸，不再去听他的话，自行思索起来。 这里是颜久生熟悉的教学楼，他现在在三楼，高三七班的门口。颜久生的面前是高三八班，八班的同学已经从门内走出几人，如果根据刚刚的移动速度，不出十秒，最前方的人会到他的面前。 颜久生的后面是高三六班，此时教室坐满了人，意外的是此时后排站着许多同学。如果他往后面跑，依据之前的情况，六班的人也会走出，在他经过的瞬间，后排的同学能够看见他，并且在五秒内追出。 颜久生面前的楼梯口被楼上下来的同学堵住，身后的楼梯口在三班门口。高三七班、八班的对面是露台，而六班的对面是五班，旁边是四班，四班的对面是三班。 但凡他走进身后的走廊，两边班级的同学都会立刻涌出——如果说无脸鬼此时恶趣味的封锁了向下的楼梯，他将被吞噬在人群中。 畅聊了半天的无脸鬼没有得到回覆，它的唿吸重了些。 半晌，像是发现了颜久生的心思，讥笑着说：「别费脑子了，人类。我的建议是乖乖听话，交出抚养权后，你自然就出去了。」 「我要怎么才算是交出了？」 青年清冷的声音传出。 似乎是听到了意外的内容，无脸鬼愣了会，忽然感到无聊：「啊，这玩意和你的灵魂相绑，需要你心甘情愿的把灵魂交给我，我吃下去，就算是给我了。」 颜久生说：「你刚刚说的是，交出抚养权后，我就能出去。」 「当然，」无限的恶意扑面而来，只听见无脸鬼桀桀一笑，「你的身体自然是能出去了。」 果真如他所料。 真是恶意满满的答案。 见颜久生没有回覆，无脸鬼邪笑道：「嘻嘻，害怕了？怎么都不说话了。」 颜久生盯着空荡荡的空中，淡淡道：「我只是在想该怎么自救。」他缓缓将手抬起，放在露台边上。 第20页 「没有办法的，人类。」无脸鬼说，「来到无脸鬼的领域里，就要抱着必死的决心哦。」 无脸鬼慷慨道：「自然，我会给你留个全尸的。」 手上没有风，颜久生垂眸，他环视了一下四周，目光最终落在空中：「实话告诉你吧。」 「怎么？」 「我本来不在乎这个，」颜久生抬眸，眸中渐渐起了金色，「但我昨晚才说要教他做好人，怎么会现在给你？」 手心汇聚的力量往八班窗户上打出，玻璃瞬间变得粉碎，落在地上，使得围在窗户前的学生微微一怔。 下一秒，他们失去了束缚，朝着颜久生快步走来。 「原来是个灵师。呀，我一会更该把你吃掉了。」 竟从头都在说谎！ 颜久生身后的六班，此时学生鱼贯而出，两面开始夹击。 恶意的话语再次说出：「不愿意没关系，这些人类杀了你，我就能在你濒死之际抽出你的灵魂了。」 金光的锋芒转在空中，最终在颜久生手上汇成了一条绳索。那绳索通体金色，有生命般地流动着。 他甩了出去，绳索与地面碰撞出声音，前面的几人被吓到。见到声音确实能够影响这些学生，颜久生将绳索化为利刃，划过还完整的那块玻璃。 「滋——」 刺耳的声音让学生们终于有了动作，他们捂住耳朵，有的蹲下身子。落在颜久生身上的视线变少了些。 外界的天空开始汇聚霞光，晚霞追逐着太阳，逐渐笼罩在这栋楼上。无脸鬼无心在戏弄，它有些生气。 「别挣扎了！等我吃掉你的灵魂后，我会送小邪神和你见面。你们在我的肚中重逢，见证我一步一步登上伟业——」 「这是给你的荣幸！」无脸鬼喊道。 他看着青年一脚踢出露台，但在脚掌伸出露台的一瞬间，立刻无形封锁的露台反弹。无脸鬼刚想嘲笑他天真，怎么会把出口就放在他眼前时，只见青年顺着被反弹的力量，头直直地冲着对面的墙壁上撞去。 整个过程发生在十秒内。 「餵——」 无脸鬼的声音被抛在脑后，颜久生闭上眼睛，手心滚烫。 意料之内的没有撞上墙，他缓缓睁开眼睛，眼中的金色如同流沙般流淌着。 他看见了高一和高二部分学生所在的教学楼，这栋楼在高三楼对面，此时，正在里面上课的学生纷纷震惊的看着他。 他听见了高良的声音：「卧槽，颜久生——」 垂眸。 颜久生发现。 自己现在正在以自由落体的速度，从三楼往下坠去。 淦！ 近十米的距离，青年重重地坠了下来。 高良瞳孔地震，他连忙跑了过去，手忙脚乱地，却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兄弟，兄弟你还好吗？我今天偷偷带了手机，我要不要现在给你打120啊，挺新的我有点捨不得，你回个话——」 颜久生挣扎着从地面上撑起身子，双手着地。 他喘了口气：「高良，我真谢谢你……」 高良去摸手机的手立刻抽出，去扶颜久生。追着小黑离开的陆雍天在看了几眼三楼后，也跑到二人身边。 陆雍天语气焦灼：「你没事吧，你刚刚是不是撞鬼了？都怪我不该把你们甩在身后。」 「什么鬼啊鬼的，再不救他就真的下去见鬼了。」高良看着陆雍天，说，「你先去找老师！」 陆雍天看了二人一眼，转身离开。 「糰子呢？」颜久生立刻问，高良将他的校服打开，只见糰子稳稳噹噹地抱着他，眼里全是担心。 「卧槽你不知道刚刚你突然消失我乖孙直接从楼上滚下来了还好我跑的快把他接住了！」 高良一口气说完，颜久生伸手摸摸糰子的头。 糰子哭唧唧：「爸爸……邪邪找不到你了……」 不。颜久生在心底回復，你找到我了。 要是没有感应到墙内的糰子，没有发现墙才是出路，他可能真的要栽在里面了。 此时听见动静的学生们纷纷从另一栋楼里看他们，甚至有几人开始喊他们有没有出事。跑的快的老师此时已经在两栋楼的交界处。 颜久生莫名察觉到异样，他抬起头向上看，高三楼里没有任何同学探头向外望。刚刚的动静绝对很大，如果他没有立刻使用灵力保护着自己，凭藉着刚刚的撞击，他必定会死。 为什么……没有人…… 掌心的热意依旧还在，此时离着高三楼最近的颜久生和高良，已经怀中的糰子，被一股恶意盯住。 颜久生立刻抓起高良的胳膊，抱紧怀里的糰子。 脚下一蹬，三人飞了出去。下一秒，碎石与墙壁交杂着砸下，三秒后落在他们刚刚待着的地方。 十秒后，高楼崩塌，整栋教学楼瞬间瓦解。 第十一章 事故发生在十秒之间。 当墙体倾斜，推倒在平地上时，此起彼伏的尖叫声笼罩了整个，警报声、嘈杂声，交织在突遭横祸的校园里。 不知被谁拉起的颜久生怔怔地看着已经沦为废墟的教学楼。耳畔响起的声音无不告诉着他在现实，但眼前的一切又仿佛在告诉他这并不是现实。 没有血。 没有任何血迹。 第21页 刚刚他在无脸鬼的领域里看见的，是除了七班外，满满当当的人。 陆雍天扯着颜久生：「喂，你傻在这里干嘛。有能耐躲开就多跑几步！」 还没思考多久，那熟悉的阴冷潮湿的感觉便席捲而来，立刻吞噬了离着废墟最近的四人。 此起彼伏的声音消失了。 高良弱弱道：「我是最近太用功了吗，怎么感觉眼前出现了幻觉……」 一米八的大高个蹲在颜久生背后，颜久生扶着糰子，一言不发。 熟悉的声音响起，这次多了几分恼怒：「小小人类，你以为暂时破开了我的领域，就跑出去了吗？」 陆雍天脸色大变：「是邪祟——！」 原本蹲在暗处的邪祟显出本形，黑斗篷遮住头颅，露出骷髅般脸。薄如纸张的脸皮贴在上面，没有五官，只透出骨骼分明的脸。 它的身体巨大，斗篷下的身体如同触手缓缓摆动，占据了大片天空，飘在空中居高临下地看着四人。 无脸鬼没有表情，怒吼的声音凸显了他的情绪。 「我要你们，葬身与此！」 高良疯狂摇晃颜久生，嘴里念了一串名字。 「卧槽卧槽卧槽什么玩意颜儿乖孙孔雀你们看见了吗！！这是什么克鲁苏的玩意卧槽卧槽该不会只有我一个人看见了吧！！」 回復他的是陆雍天捏起一张黄符，嘴里念叨几句，然后飞身冲过去。 高良：「！！」卧槽。 只见三张黄符飞出，画在上方的朱红文字与复杂画像浮出，直直地朝着无脸鬼冲去。 符箓卷着的灵力与庞大的鬼气相比简直是以卵击石。符箓尚且没有贴近，就被阴冷的鬼气打散。 陆雍天瞳孔地震，额头上已经冒出细汗。他快速地看了身后的两大一小，从口袋里摸出一把短木剑，念咒后，木剑变大变长，落在手中大小正合适。 下一秒，他藉助符箓飞上天空，与无脸鬼撕斗着。 目睹了一切的高良看呆了，他结结巴巴地问着颜久生，脸上的表情丰富多彩。 「颜儿……花孔雀是不是飞起来了？你掐我一下，我感受一下是不是现实……」 颜久生打断：「手机拿出来。」 高良懵道，掏出了手机。解锁后打开，颜久生看着微弱的信号，按出一串数字，说道：「你给这个电话打电话，说南城市一中出现邪祟，请求帮忙。」 他凭藉着记忆按出文件上标註的特别行动处的电话。 说完便指着角落让他去打电话，高良也意识到了什么，一句话没说就去了。 电话打了几遍打通了，高良迅速说完后，信号中断。 这感觉真像热血动漫！！ 他回头正想要说明情况，打算贡献出自己的一臂之力。只见颜久生面无表情地站在他面前，后脖处一记手刃，便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好了，」颜久生说，「现在就是拖住时间，等救援。」 无脸鬼的实力他并不清楚，但绝对强大。它藏匿在人体中无法确认方位攻击，现在出来了，一定比之前更强。 他将糰子放在高良身边，用灵力圈了区域，将二人放在里面。 转头，陆雍天再一次被击飞，以卵击石的力量伤害不到更多。 无脸鬼甩开：「不自量力——！」 陆雍天睁大眼睛。 他今天和他哥生什么气啊！说了最近不安全还没带信号，几天真的是要在这里交代出半条命——！ 他重重落下，意料之外的疼痛没有袭来，颜久生垫着和他一起退后了十米。 巨大的鬼气冲着他来，陆雍天抓着颜久生，一模英雄就义的样子。 「你快跑！象牙塔里的学生在这里逞什么能！我都打不过你一个普通人——」 颜久生凝出灵力，陆雍天声音消失了，转头震惊地看向他。 「这句话送回给你。」颜久生说，「你人挺好，就是说话不中听。」 青年脚下一蹬，手下的灵力凝成利刃，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刺向无脸鬼。 等到了许久的猎物主动上门，无脸鬼桀桀一笑，「我要吃了你的灵魂！以此找到邪神——！」 颜久生愣了会，随后与之厮杀与空中。 无脸鬼的速度很快，躲避技能的动作很快。它明明有着实体，却在利刃碰见他的一瞬间恢復为虚体。 打不中的邪祟肆意地反击着，几个来回后，颜久生摸清的它的攻击路线。 无脸鬼的动态视力……很强。 他能够避开它的攻击，但仍然偶有几分鬼气撞在身上，力道却没有想像中的那么强。 这样的情形颜久生是第二次见——第一次见的是虚张声势外强中干的小黑。 难怪陆雍天能和它打半天，却没有危及性命。 之前在领域里有许多学生，他不敢贸然试探，现在试探出了却无法抓住对方。颜久生故意打歪了几次，引起了无脸鬼的注意。 「看起来你并不懂什么技巧，灵力亏空是很难受的事情。」 无脸鬼嗤笑一声，像在逗猫一样，陷入捉弄的快／感中，「本以为你是个被随意託付的人，现在发现你确实和那人有些相像——一种不知死活的愚蠢。明明结局已经註定，却非要自己尝试。」 「被关了太久，一出来就能遇见这么有趣的人类。」 第22页 狂妄的声音无处不透露出不屑，颜久生并没有说话，只是一直攻击着。无脸鬼饶有兴趣地躲避，同时加重鬼气的侵蚀。 无力与恐怖的感觉袭来，如同坠入深海的窒息感湿答答地攀上颜久生的身体，负面的情绪让他动作变慢，神色逐渐恍惚。 颜久生快速摆头，但攀上他的鬼气越来越多，逐渐吞噬了他的情绪。 他的五官开始消失，下方的陆雍天发现不对，身上的疼痛让他无法动弹。 这个邪祟，正在同化颜久生！ 陆雍天想大喊出来，却发现自己也被陷入恐惧的情绪中，他说不出话，整个人如同沉溺在海底。 忽然，陆雍天手中的剑抖动，从中飞出的强大灵力噼开了困住他的鬼气，同时也噼昏了他。 保护盾盖在陆雍天身上，保护着昏睡的主人。 无脸鬼看着他的作品，扭扭脖子，看不出情绪的脸上鬼气愈来愈重。 看着颜久生已经失去反抗的力量，攻击的力道越来越小，它轻啧一声，似乎有些不满意。 「你怎么这么弱，还以为能玩很久呢。」 无脸鬼有些无趣，伸出指尖，鬼气攀沿而出。 「那再见了。」 它兴趣缺缺，瞄准颜久生的命门攻击出去。意料之内的结果他并不在乎，余光瞟到地上昏睡的两个人类。 这两个人类都挺干净，无脸鬼有些饿了，发出渴求的声音。 一会一起吃掉好了，还有一个小孩—— 无脸鬼忽然瞳孔微缩。 看似六七个月大的小孩此时正乖乖地坐在高良旁边，目光却一直看着他。 糰子嘻嘻一笑，乖巧般的歪头。 似乎是在打招唿。 无脸鬼忽然反应过来，自己一直寻找的邪神竟然在这里，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它辗转多处才找到这个人类，还想着等吃了这个人类以后再凭藉灵魂的契约去找邪神，没想到就在这里。 人类必死无疑，那它现在—— 无脸鬼变得疯狂，转身扑向糰子。 扭曲疯狂的笑声密布整个领域，它飞的极快，几乎是要在下一秒就来到糰子面前。 忽然，利刃捅破了它的头骨。 无脸鬼错愕，骨骼以诡异的角度转过去，只见原本被束缚住的青年此时正拿着灵力化作的桃木剑冷漠的看着他。 手掌心的热意越来越重，颜久生手下的力道加重。青年眉眼干净，眼中没有一丝慌乱。 无脸鬼的视线从利刃上上挪开，狂喜地情绪还没有消失，才发现原本被束缚住的人类在它背后。 颜久生淡淡道：「再见了。」 无脸鬼骄傲自大，狂妄轻敌，一切的负面性格搭配上他并没有那么强大的实力。 化成桃木剑形的灵力握在手中，毫不犹豫地击穿了无脸鬼的头骨。 「下次再找事之前，先摆正自己的态度。」 颜久生加重了力道，无脸鬼的头骨破碎，灵力侵蚀掉的范围越来越大。 惊讶的语气还未吐出，束缚在颜久生身上的鬼气逐渐对内消化。无脸鬼只觉得自己的力量正在消失，并开始以极快的速度往青年身上转移。 震惊又羞耻，它忽然反应过来，在最后一刻反应过来。 这个人类的灵力，几乎无穷无尽。 它轻敌了—— 在消失的最后一瞬间，它听见耳畔青年的声音。 「人类有一句话说的很好，很适合形容你现在的状态，你要不要听听是什么？」 第十二章 骄兵必败。 无脸鬼输在它轻敌。 颜久生其实并没有能够杀死它的把握，但期待中的助力一直没有出现，或许和上次一样，邪祟展开领域后，外界的人并不能进入。 颜久生不得不思考摆脱它的方法。 虽没多少实战经验，但颜久生知道，面对这样的敌人，放大对方的弱点，让对方处于一种被人为构建出的绝对强大中，只需要在它露出破绽时，打出致命一击即可。 本来他打算示敌以弱，从而找机会攻击，但没想到无脸鬼主动露出了弱点。 无脸鬼一开始并没有发现糰子。 想到这里，颜久生抱起糰子，坐在高良旁边。 颜久生伸出手，糰子乖巧地贴上去。 糰子眼巴巴看着他，脸上全是涉世未深的模样。他似乎想要读懂颜久生的神色，但在对方的手指扶上他的额头时，他看见了一抹血色。 ——爸爸受伤了！ 糰子伸出小手，嘴里发出呜咽声。 被无脸鬼攻击到的地方开始渗血，颜久生并没有任何除了疼痛外的任何不适，就连被束缚住的时候也只是感觉到紧绷罢了。鬼气并不能够侵入他的灵魂。 颜久生抬起手腕，看着一脸干净的高良，他有些犹豫，但还是在对方身上擦了几下。 弄完一切后，在领域即将消散时，他听见了外界的声音。糰子正坐在怀里，颜久生开始思考糰子出现在这里的合理性。 下一秒，流着血的手腕被贴住。 「！」 颜久生的话还没说出口，只见原本实体的糰子渐渐消散，黑色的雾气绕着他的手腕凝成一个环。那环通体纯黑，类似于衔尾蛇的样式，绕了两圈后落在他的手腕上，而后在左手腕上安了家。 第23页 脑海中浮现糰子的声音：「爸爸！贴贴~」 颜久生沉默了。 他之前用书包装，用帆布包提糰子的行为，现在看来简直像是一个智障。 手腕上的环逐渐变成一个黑色素圈，软软的，摸起来像皮筋。 原本不能化形的糰子忽然能够化形，或许与这次的领域有关。 先是快速成长，后是化形。糰子能够区别于常人的特徵逐渐显示出来，颜久生摸摸手腕，心下有了思路。 外界传出陈田的声音：「屏障已碎，准备救人。」 颜久生闭上了眼。 。 一抹残破的鬼气飘进大厅，卧在门口的猫咪慵懒地伸腰，利爪一把抓住那抹残魂。 残魂抖了几下，猫咪好以整暇地看着它，似乎没认出来是谁，还凑近闻了闻。 「唔……噁心的海水味。」猫咪说着嫌弃的话，爪子却没有松开。 它通体纯黑，唯有耳朵尖上的毛色是白色，眼睛是深沉的血色。它踱步于宫殿门口，悠闲地开口道。 「无脸鬼对吧，去投靠你弱小的神去了？大王刚刚赦免了你，你却做出这种事……还被打了回来，可真可笑。」 残魂无法说话，得不到回復的猫咪有些无聊，捏紧爪子，残酷的力道裹挟着鬼气，传入残魂。 「——该死的黑猫！」 无脸鬼破口大骂，丝毫不惧怕落在猫咪的手中。但狂妄的话还没有放完，猫咪捏紧爪子，像抓住一只老鼠那样简单。 灭顶的恐惧侵蚀了无脸鬼，它终于发现了差距。 这只该死的黑猫，竟然已经强大到了这种地步！ 「『这只该死的黑猫，竟然已经强大到了这种地步。』」猫咪复述完，将无脸鬼按进爪底。无脸鬼如同破布一般被蹂/躏，单方面的碾压让它再次在心中默念道。 「『我可是曾经追随邪神攻打领域的将士，你脚下的土地是我厮杀回来的——』」 猫咪复述完，嗤笑道，「你这么伟大，干嘛不和邪神一起去死？我看看，呦，你去抓小崽子了？它可是继承了邪神王位的继承者，你嘴上的道义又去哪里了？」 「吃掉小崽子，然后自己称王。继承的烙印已经刻在他的灵魂上了，这确实是名正言顺获得王位的办法。」 猫咪缓缓道：「但是，你连我都打不过，还想让我俯首称臣。」 无脸鬼这才明白，曾经在垃圾桶里跑出来的黑猫，不仅获得了强大的力量，甚至获得了读心的能力。 之前它为了提升实力，在鬼界画了一个炼狱，偶尔路过的邪祟若无注意就会迷失其中，在恐惧中变它的粮食。 误入的黑猫活到了最后，它记得当时黑猫脏兮兮的样子，不甚在意地将后者一脚踢进了垃圾桶里。 从来不担心未来会威胁到自己。 ——都怪邪神无用的仁慈，不肯入侵人界，让它捕猎只能啃食同类，让这黑猫记恨住它！ 如果能够重新拥有力量…… 无脸鬼在猫咪爪下滚了几圈，被搓成一团后，已经失去了所有力气。从人世跑回来已经耗费了它最后的力气，更别说是反抗了。 「我有事要报告大王！」 无脸鬼挣扎着说出，换来的是被踩碎的躯体。 曾经叱咤的邪祟从此消失，猫咪走着优雅的步伐，一步步走入宫殿内部。 高位下，一位身形修长的人跪在地上，他英俊帅气，面容白皙，骨节分明的手正按在心脏的位置。 高位上，一名女子惬意地靠在贵妃椅上。她的目光从跪着的男人身上转移在猫咪，微笑欢迎着。 「我的宝贝，发生什么事了？」 猫咪鄙夷地看了一眼跪着的男人，转头乖巧地靠在女人落地的裙摆上。它舔舔爪子，温顺的抬起脑袋。 「吾王，反叛的深海鱼回来了，但它并没有支撑到见您，我特意来转告您消息。」 女人伸出手，涂着豆蔻的指甲浅浅刮过猫咪的头颅。她微笑道：「我也很讨厌它身上的腥臭味。是什么消息？」 猫咪发出甜腻的声音，道：「小崽子找到了，在人类世界。他和一位叫做颜久生的人类绑定了双生契约。」 听见了人类的名字，女人抚摸着的手指顿了顿。 半晌，她拍拍猫咪。 「去，抓住那个人类和小崽崽，让他们活着回来见我。」 「我的荣幸。」猫咪心情愉悦，在女人手掌心撒娇。 「安德烈，还有多少邪祟没有归顺。」 跪着的男人抬头，缓缓道：「吾王，地头蛇与鹰犬认定顺位继承人，不曾归顺。其余的弱小邪祟，已逃往人间。」 女人站起，裙边的猫咪掉下。 「那就用武力劝说吧，等处理完内忧，我们就入侵人间。」 她将手放入男人手中，男人虔诚地亲吻后，回復道：「好的，我的主人。」 南城市医院。 陆雍天醒来后头痛欲裂，被鬼气侵蚀后的后遗症让他被梦惊醒。梦里的他在他哥的教导下痛不欲生，回头就看见一个邪祟从天台飞出。 他追了一路，没带灵器的他拿符箓甩不中狡猾的邪祟。 直到跑到一楼，吸引了许多目光的陆雍天终于气急败坏了——那邪祟和玩弄他一样，转身又飞上教学楼。 他甚至仿佛听见那邪祟说：「愚蠢的人类哈哈哈，再见喽。」 第24页 职业生涯被侮辱的陆雍天垂死病中惊坐起，睁开眼的第一句话就是：「妖怪，哪里跑！」 震惊了一病房的人。 颜洛记着笔录的手停了，抬头望向高山。后者看着陆雍天，一时也没说出话。 几秒后，高山对着坐在一旁病床上的颜久生说道：「你的叙述与高良差不多，感谢你的证词。」 颜久生微笑道：「不客气。不过我想问问您，陆同学这次英勇救人，我想给他写一份感谢信，不知道特别行动队这边能不能提供一个公开的平台？」 「目前学校放假，消息走露很快，我们会尽量避免公开场合发言。」 「哦，」颜久生嘆气，遗憾道，「那真是太可惜了，毕竟陆同学救了我和我好朋友一条命，我真想好好感谢他。」 刚醒来的陆雍天：「？」 颜久生转头，脸上挂着和善的微笑：「真是谢谢你救我们，陆同学。」 陆雍天忽然混乱：「等下，我怎么记得是……」 「没错，你与那邪祟缠斗，即使是最后一刻被击落，你依旧握着你的剑捅穿了它的头骨，像每一个英雄一样。」 颜久生的语气里充满着敬畏与崇拜，说完了还双手捂住心脏，嘆出一股劫后余生般的感觉。 在噩梦里死亡逃生的陆雍天一时半会分不清楚现状，但他依旧相信自己模煳的记忆。 明明是他颜久生，和邪祟大战了八百回合里的四百回合吧！ 自己最后都晕过去了！ 还能怎么战！！ 陆雍天正想反驳，却正好与转回头的颜久生对上视线。 颜久生微微一笑，陆雍天皱眉，他快速地看了一眼颜洛，又看了一眼高山。从小的教育让他快速分辨出两人的身份。 陆雍天沉住气没出声，他是天师后代，会点东西解释的清，但颜久生这个普通人会点东西很难解释。或许颜久生不想张扬，不想被别人知道他有灵力呢？ 想到上次开完家长会，颜久生全校第一的成绩被他哥念了很多遍，让他好好向颜久生学习后，他就非常非常非常讨厌这个人了。 但是颜久生今天不计前嫌，拼着被暴露的风险出手救他。 陆雍天自我攻略完成，看向颜久生的眼神中充满着坚毅。 他这么做，一定是有自己的苦衷吧？ 颜久生微愣，似乎没想到他会有这样的反应。 接到了电话，高山对陆雍天说：「晚一点再来找你。」 语罢，二人离开。陆雍天看着颜久生低下头，摸着自己受伤的手腕，他深吸一口气，终于打算与颜久生冰释前嫌，共同维护住同一个秘密。 他就勉为其难地和颜久生交个朋友好了。 陆雍天清清嗓子，打算说话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 ——我怎么哑巴了？ 坐在一旁的颜久生似乎这才反应过来。他温和笑笑，仿佛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抱歉，忘记把禁言给你解开了。」 第十三章 陆雍天：「……颜久生！」 禁言解开后，他奋力批判了颜久生十分钟，直到医生护士被惊动，以为他们出了什么矛盾，从中调和才恢復安静。 半晌，陆雍天双手环胸，一本正经地问：「技不如人我认了，你就说说什么原因吧。」 「象牙塔里的学生？」颜久生看着他。 「好吧好吧，就当我一时心急怕你上去送。」陆雍天别过头，冷哼了一声。「小爷我看人挺准，确实是讨厌过你，但是比起别人还是更会相信你一些。」 一番话说的别扭又直白。 经过这次事件，颜久生也算是弄明白了这位花孔雀的性格。如果说高良是一个没什么心眼子的人，那陆雍天就是有点心眼，但不多。 面对强大的邪祟会第一个冲上去，会惦记同伴，唯二的缺点之一是有时说话不中听。 之二就是—— 摸了摸手腕上的黑色素圈，颜久生看着陆雍天。后者此时正盘腿坐在他对面的床上，发色微黄，丹凤眼上挑着，眼神中透露出着急。 颜久生知道，他或许需要一个伙伴，但不是像陆雍天这种，天生就代表一种势力的伙伴。 不加入特别行动队的原因之一也是这样。 于是颜久生简单说道：「一个月前，南城发生001号事件，姑且先这样简称。和你之前说你家里跟着的事情，我猜应该是同一件。发生这样的事件后，南城有极少部分人拥有了灵力，拥有能够与邪祟抗衡的力量，特别行动队就是这些人组成的。」 「因为之前我也遇见过这样的事情，和他们打过一些照面。听说他们最近在招收拥有灵力的人加入组织，我不想加入，所以就用了你的名义。」 和陆雍天之前的猜测大差不差，他点点头。 颜久生道歉很干脆：「对不起。」 陆雍天大吃一惊，连忙摆手道：「没事啊这有啥，又不是什么坏事情，本来我也出力了的，你别这样。」 顿了顿，他补充道：「……怪渗人的。」 颜久生靠上了枕头。 真正的原因其实大同小异，颜久生能够击败邪祟，和之前表现出来的，在巷子里被邪祟按住脖颈的形象有出入。颜久生很担心特别行动队的心思以后还会放在他身上，导致自己的行踪成为别人监控的日常。 第25页 糰子的归路还没摸清，颜久生并不想自己时时刻刻活在别人的监控中。 同时，他对陆雍天依旧有些戒备。 这位背后有着强大家族势力的小少爷，代表的势力以及所处于的阵营并不清晰。但惩恶扬善，扫除邪祟是天师的使命。在颜久生让小黑引走陆雍天时，当颜久生看见陆雍天毫不犹豫地抽出符箓追赶时，有些答案已经瞭然于心。 双生契约，抚养权，联繫上的是颜久生。其中的缘由颜久生可以自行去找，但看似代表着正方的特别行动队与天师家族，可能并不会给他这个时间。 或许以后能成为彼此的助力，但现在他被拉入糰子的命运里，以及算得上是半个「同流合污」的人了。 挂着的点滴滴完了，按响床铃，医生开门走进来，给颜久生换了一瓶药水。 颜久生看了一眼，道：「谢谢。」 像是见颜久生打破了平静，陆雍天犹豫了半天，他看了颜久生很多次，等医生走出门后，才下定决心道。 「你说的事情我哥也给我说过，那个什么001事件应该是一件事，我们已经查到原因的，但是是不可能和你分享的！另外一件获得灵力的事情……」 陆雍天接着说：「我们家族都是灵力继承，长大后突然拥有是不可能的，小时候没有觉醒那就不可能有了，你能走多远的路，从小就可以看出来。我哥也发现了这个忽然拥有灵力的现象，这非常不符合正常的继承式，所以他们把这件事称为『天选』，将忽然拥有灵力的人称为『天选之子』。」 颜久生没纠结于001事件，询问道：「天选？」 「本来这些事不能和你说的，但是看你这次救了我的份上，再给你讲讲。」陆雍天说起这件事，认真的不像一个人，「半个月前，我哥也找到几个『天选之子』，发现他们的灵力像盆里的水一样，挥霍完就没有了，压根不是永久的，像给了一张体验卡一样。」 说到这里，陆雍天看着颜久生的眼里都有些怪异，他说：「我问我哥，既然会消失，那为什么还要给体验卡，我哥当时的回覆是：『因为地球的另一面发生了变故，世界在努力让人类拥有与之抗衡的力量，所以给了人类力量』。」 听到这里，颜久生心下一怔。 陆雍天并没有察觉到，说着说着更起劲了：「但是体验卡终归是体验卡，事情发生没多久，那位体验卡到期的人类也没发现有什么异样，但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普通人有了力量也无法改变现状，还要面对未知的代价，真是不公平。」 所以才有他之前在班上说的话，「这和你们这些普通人没关系，你们就好好躲在后面就行。」 应该是那时候，陆家已经有了这样的数据支撑了。 听起来，陆雍天并不支持忽然拥有灵力的普通人去与邪祟对抗，怕是已经将特别行动队这样的组织拉入保护名单了。 说完，陆雍天还有意无意地看了颜久生几眼，颜久生知道原因，他肯定道：「自然，经歷过这次事情，我也不会再随意使用了。」 陆雍天欣慰点头：「嗯嗯，所以那个什么队你也别加入了，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得不偿失。」 说完，他不知从哪里摸出几张符箓，隔着床位递给颜久生。 「之前没用上，」陆雍天别扭道，「——反正今天就该用完的，给你了，见到邪祟甩上去就行。」 符箓黄底朱纹，颜久生接过。 手腕上的素圈微微发烫，颜久生微笑道：「谢谢。」 窗外徐徐微风，阳光照在树叶上暖洋洋的，一只猫在窗头晒着太阳，一片树叶落在它身上，它抖了抖身子，便从窗头跳下。 南城市一中被封校，众人被余下的鬼气侵蚀到后，即使看不见邪祟但能感知到，内心扬起的恐惧让人们对看不见的威胁害怕。 颜久生曾经看到的教学楼倒塌是虚假的，一切都是领域里的幻象。在大多数人眼里，只能够看见颜久生从三楼摔下，在其余两人去扶他后，三人忽然消失，周围开始扬起恐惧的味道。 因涉及人员较多，学校依旧存在未消散的鬼气，于是学校区域被封禁，高三学生全员返回家中复习，其余年级上网课。 在南城市医院待了一晚上后，颜久生离开医院，收拾行李暂住在高良家，没有再回特别行动队。 高良的家是一栋复式小别墅，此时两人在二楼卧室，高良的父母出差未回来，家中只有他们两个人。 高良虽然也是从领域出来的，但他并未受到伤害，脸上也只是挂着血迹，被判断是偶然波及到但幸运存活未受伤的受害者。 但，颜久生说：「你说你看得到当时那个邪祟？」 「对啊，我还和美女小姐姐形容了几次呢。」高良兴奋道，「现在想想也是刺激，花孔雀直接起飞冲上去，可惜后面我没看见，直接晕了，最后就看见你——」 「我被击飞，貌似是撞到你了。」颜久生胡乱补充。 像是得到了台阶，高良顺势而下：「对，估计是这样，我直接晕过去了。太可惜了，此等场面怎么能见到第二次，可惜了我的vvip座位。」 听完高良的话，颜久生沉默了。 难怪那些人只问了他一些不痛不痒的话，没有涉及到那个邪祟，感情是已经摸清了。 第26页 不过，颜久生想起陆雍天的话，有些在意。 「你能看见那东西，有没有感觉自己充满了力量？」颜久生怕高良没明白，将陆雍天所说的「天选」简单叙述了一下，再次说明一般人看不见邪祟。 高良憋了一口气，半晌，灰头土脸道：「没什么变化。」 「不过也是神奇，我不是伤的很轻嘛，就在门诊打了几瓶点滴嘛，那个特别行动队的成员，就是叫做陈田那人，当时还坐我旁边，还邀请我加入他们。」 高良接着说：「他还说我们学校有几个人都加入他们了，说的有理有据的，有几个还是高一的，僱佣童工犯法的吧？真的是太奇怪了。」 颜久生没有接话，之前的高良看不见小黑，却在遇见无脸鬼后能看见无脸鬼。 人类，还在进步。 是什么推着人类进步呢…… 南城市一中这次发生的事情，炸出了一群「天选之人」。勘察现场的陈田充分做好了分内之事，不仅完整的将现场复述完毕，还带着五名学生来到了特别行动队。 会议室里，罗凡坐在高位，她温柔大方，长发盘成丸子，精緻的妆容和日常的穿搭让她看起来更加平易近人。 原本被陈田魁梧身材吓到的学生，这时见到罗凡，竟微微放松下来。 罗凡简单介绍了自己，微笑看着五位学生。 学生依次排开，三男两女，最大的是高三生，最小的只有高一，年龄在十八岁至十五岁之间。 陈田道：「他们是这次事件的见证者，能够看见邪祟展开的领域，感受到邪祟的存在，并且拥有一定灵力。」 听见最小的那位高一女生郑歆怡的灵力分化出的特殊能力能够治疗被邪祟侵蚀过的伤口，罗凡大喜，脸上的笑意藏不住。 「我们的灵力大多为攻击性的，即使受伤也只能去医院处理，但治标不治本，根本清理不掉体内的鬼气。如果她以后变得强大，那一定是最好的后勤队员。」 郑歆怡有些胆小，罗凡牵起她的手，看着其他四位年轻面容，发自内心的说：「感谢你们能够来到这里，现在，我们已经成了队友，有些事情可以与你们说明了。」 会议结束，五位学生各自去了安排的去处。罗凡翻着资料，发现这五位学生大多是留守儿童，父母并不在家，甚至并不关心他们的去向。 「难怪，我还说你给他们安排了住处，不担心对方家长深夜打扰吗。」 陈田淡淡道：「他们都是这段时间以来拥有灵力的人，虽能力不稳，但锻鍊后可以助力。」 「颜久生呢？」罗凡问。 「他走了。」陈田答。 听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但罗凡并没有太顺意。她思考片刻，看着手上的人员资料，以及得到的信息。 半晌，她说：「现在拥有灵力的人逐渐变多，颜久生也没有那么必须了。他很聪明，如果加入不了我们，那就做些干扰。」 陈田会意，道：「张一涵后天从b片区归来，我会将任务分配给他。」 张一涵的特殊能力是消除记忆。 罗凡点头：「让他忘记和我们谈判过就好，之前放过太多信息给他，以为能套得住，没想到还是义无反顾离开了。知道太多，终究是不好的。」 陈田没有反驳，在记事本上记上一笔后，抬头道。 「我们现在可以去看看32号了。」 标记为32号受害者的派派，今晚醒来了。 两人立刻出发，罗凡走在前面，边走边说：「对了，张一涵回来以后，让他及时和高队报到。」 语罢，对上门外高山的眼。 高大的男人穿着制服，手上拿着文件夹，看上去是专门来说事情的，不知道在门外听了多久。 高山直接说道：「——来消除我的记忆吗？」 罗凡皱眉，她有些生气：「高山，你在胡说些什么？」 高山看了一眼陈田，他嗤笑一声，将文件夹随意拿在腿边。 「吸纳新成员不告诉我，决定事情不告诉我，看受害者也不告诉我，」高山听着像是在自嘲，「我没有灵力，看不见邪祟，也没有能够与之抗衡的力量，你这句高队，我有些担当不起了。」 「你知道的，」罗凡打断道，「a队成立后，你是我推荐的队长。虽然没有灵力，但你是最强的存在，在一个月前，你是南城最优秀的成员！」 高山没有回话，将文件夹递给陈田后，转身离去。 「他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 罗凡问着陈田，陈田沉默了会，回復道。 「可能很久了吧，我们实力有限，两次受害者在领域内都无法进入，只能等领域消散。一切信息都只能从受害者口中得出，真假都无法得知，高队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我感觉他有在怀疑，可是我们没有证据。」 「高队以前，是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真实，而不是别人口中的『真实』。最近发生的事情，可能是让他觉得，他的存在失去了价值。」 写写字得出的笔录，谁都能做。 罗凡沉默，她怎么会不知道这些，所以能够从领域中全身而退的颜久生，成了她想要吸纳的新成员。 她翻着高山带回来的笔录，看着上面叙述的事件。陆雍天救了困在领域里的颜久生与高良，两人口供一致，无异样。 第27页 字是颜洛写的，但在受害者名单上，颜久生的名字下，黑色的笔迹汇成了一个问号。 「……张一涵回来后，直接带去见高队吧。」 罗凡淡淡道：「颜久生那边，再做做功课。他能够两次从领域中存活下来，即使有运气的存在，也要再试试。」 「如果还不答应，」罗凡说，「弄清他不答应的真正原因，有问题的话，我们私下处理。」 第十四章 充满消毒水味的医院里，脚步声打破寂静。 白色的墙壁隔开一间间病房，病房门框边上贴着病患的姓名。墙壁上画着伸着脖子的小鹿，垂耳的兔子和喷水的大象。 派派住在最边上的病房里，罗凡在医生的带领下走进了病房，主治医生主动和派派打招唿。 「小派派，有阿姨来看你了。」 医生温润的声音并没有引起派派的反应，五岁的孩子此时依旧瑟缩在被子里，蒙着头一言不发。 医生确认他醒着，但没有反应。他看着罗凡，道：「情况就是这样，病人生命体徵正常，但拒绝沟通。今天太晚了，预约了明天的心理医生过来看看。」 罗凡点头：「谢谢石医生。」 石尧微笑离开，给二人留下了空间。 这里是南城市医院，在半个月前，在异样出现后，c座住院部被徵收为接受特殊病人区，即在灵异现象中存活下来的普通人。受影响较大的病人住在三楼以上的位置，派派作为001号事件目前找到的目击者，被安排在五楼最里面的病房。 陈田先是再次确认对方情况，发现派派身上并没有灵力，也没有鬼气时，有些惊讶。 「送来时他的身上还有残存的鬼气，现在已经一干二净，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了。」 罗凡拉起被褥，小孩的手却一直按着，并不愿意露出脸庞。 在今天白天，他们先是前去天天便利店找颜久生口中的那位阿姨，但便利店并没有开门，他们从警察局找到了上报着人口失踪的阿姨，警察局的人发现是他们来了，原本有条不紊的步骤暂停，神色变得沉重。 特别行动处是地方警局分划出来的特殊战队，私下的情况或许没有得知的十分详细，但也一知半解。每当有特殊情况报警时，出发的人员都会被换成特别行动处的人，在保护普通人的同时，拥有一定的能力去面对邪祟。 上报的信息已经填好，警员在安慰阿姨情绪的同时，与他们通了消息。 罗凡见状，还是暂时选择了隐瞒。丈夫死亡，大儿子涉嫌同伙作案，小儿子虽下落不明，但最大的可能性是已经遇害了。这并不是一位母亲能够承受的住的。 他们现在能做的就是找出真兇，为其他的家庭换回一个公平。同时，安排了部分的警员与特别行动队的人去寻找阿姨的小儿子，争取最后一点希望。 罗凡坐在床边，灵力渐起，金色的瞳孔隔着被褥看向派派。 「派派。」 罗凡的声音变得悠远空灵，被褥下的小孩动了动，缓缓露出双眼。当视线交汇时，罗凡接着说。 语调变得更加温柔，像夜晚的呢喃，母亲的嗓音。 他们需要弄清楚一个立场。 「能和我讲讲，最近发生了什么事吗？」 只见小孩缓缓爬起，眼底尽是血丝，望向罗凡时，却显得格外宁静。他看着罗凡的眼神渐渐平和下来，慢慢靠在罗凡的肩旁，就像每个深夜，靠进母亲的怀抱一样。 靠进母亲的怀抱…… 陈田看着罗凡，女人的特殊能力是亲和力。这样的能力看似鸡肋，但在面对陌生的人时，在亲和的基础上，有百分之五十的概率会让对方放下戒心，更容易相信她所说的话。 面对这样的受害者，母亲般的柔情能够让他们放松警惕。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两人都屏住唿吸，等待着小孩的反应。病房里的钟表声滴答滴答，回应着病房内的唿吸频率。 见派派的情绪被稳定下来，罗凡接着引导：「告诉妈妈，好不好？是爸爸带着你去找其他小朋友的，还是你自己想要去呢？」 陈田沉默，罗凡还是相信了颜久生的话。 他守在门边，环视四周，这样的夜晚太过安静，给他一种不真切的安全感。 「妈妈……」 派派出声，抓着罗凡的胳膊，低低说着什么。罗凡没听清，凑近听着。 小孩的嗓音稚嫩又柔软，仿佛羽毛划过心间，在听清楚他所说的内容后，罗凡睁大了眼。 「最讨厌妈妈了，最讨厌妈妈了……」派派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逐渐失去变得嘶哑，失去控制。 「最讨厌妈妈了！！！」 他试图挣脱开罗凡的束缚，但孩童的力量并不能反抗过成人。渐渐的，他的力量越来越小，身体越来越笨重，如同老人一般微弱的喘息，髮丝间冒出白髮。 迴光返照一般，小孩再次情绪高涨。 「你根本不爱我！你只爱弟弟！所有的事情都要顺着弟弟！所有的事情都要顺着弟弟！！你根本在乎不到我的感受——」 陈田想要阻拦小孩发疯，但罗凡摇头，即使被指甲挖破了脸颊，她也没有松开抱着派派的手。 「爸爸知道，但爸爸软弱……他也不管我，他也不管我……他明明爱着我，我也爱着他……」 第28页 情绪渐渐回稳，派派睁着眼，眼神空洞：「毕竟他把弟弟换出去了，没有把我换出去。他知道对我亏欠，知道对我不公平……我愿意帮助爸爸去找吃的，爸爸给我做饭，我给爸爸找吃的……」 「可是——」 似乎是回忆起了痛苦的事情，派派绷紧身子，直直地盯着天花板：「你打了我，明明说好的，和我说好的，爸爸不会伤害我——」 「你们都是坏人！！」 陈田眼疾手快，一个手刃下去，情绪即将失控的派派仰面昏了过去。他抽出床边的纸巾，递给罗凡。 此时罗凡脸上的伤口已有两三条，最严重的一处已经开始渗血。 罗凡接过纸巾，回头看了一眼派派后，按着伤口起身离开。 门外，石尧正准备敲门。门打开了，他看着受伤的罗凡，惊讶道：「罗队，需要去处理一下吗？」 罗凡摇头，脸色有些差，却依旧扬起微笑回应：「谢谢。刚刚病人有些发狂，麻烦您这边接手的时候注意一些。」 两人离开。陈田跟在罗凡身后，看了一眼石尧，男人站姿端正，听说是从战场上下来的医生。 收回视线后，等两人走远，罗凡吩咐道：「去和你们高队说，查一查之前那些受害者与施暴者的家庭情况，第一查是否家庭不和睦，是否存在养育失职的情况。」 陈田点头。 另一边，石尧将镇定剂缓缓推入派派的身体。他调整好点滴的流速，金边眼镜与桌上的花瓶交换了光线，借着月光微微晃了眼。 一只黑猫出现在窗台上，它舔舔爪子，喵呜了一声后，轻盈地离开了窗台。 微风飘过，石尧关上了床。回头，给派派盖好被子后，男人细心地擦去小孩眼角的眼泪，将纸巾装入口袋里。 他看着派派，手拂过柔软的脸庞。 「晚安，宝贝。」 颜久生有些睡不着，在客房里，他盘腿坐起，扶上手腕上的素圈。 白天高良问他糰子去哪里了，他藉口说是因为住院，在住院后就先託管在育儿嫂那里了，高良并没有起疑心，还问他有没有钱。 「把钱给够了，帮你照看孩子的那阿姨就不会随便跑了。」高良说。 颜久生点头，看着一直藏在屋外的小黑，道：「回来了，用习惯了，再给一次机会。」 但他自己知道糰子一直在这个苏圈里没有动静。之所以说是没有动静，是因为糰子自从变成素圈后，他怎么叫糰子都没有回音，像是断开了联繫。 但他能感觉到，糰子确实是在这里的。 小黑此时围了上来，担心道：「吾神是不是遇见什么麻烦了呀？按理说这都是基本的化形，怎么会这么久没有反应。」 找到机会和小黑商量的颜久生将之前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它，小黑分析了半天总结出来：「是不是因为力量耗尽了，变过去，变不回来了？」 看见颜久生的神情，小黑吞吞吐吐的：「啊，我是说，小孩不是都容易累嘛。」 颜久生一开始就觉得糰子的身体与其他邪祟不同，干净的一点鬼气都没有，更别说是力量了。所以在糰子今天化形时，颜久生在好奇的同时，更多的是惊讶。 之前猜测糰子吃到鬼气后会长大，但一直没发现糰子有什么特殊的能力，不然身边也不会安排一个战斗力渣的小黑保护他。 能保护它主人的邪祟，一定比主人更加强大，但糰子终究是邪神，按话本里的说法怎么样也是个战斗力爆表的存在，即使是幼儿时期，也不应该出现化形成物品后化不回去的情况吧。 颜久生开始担心自己是不是被哄骗了。 他抬头望着努力缩小存在感的小黑，问道：「给我说说，你们是怎么藏进我的快递箱里的？」 小黑理直气壮的：「当然是嗖的一下就过来，然后啪呲的一下就进去了呀。」 「……」颜久生表情复杂，他没回復，接着问：「谁让你们过来找我的？」 「当然是老大，我之前不是跟你说了。」 颜久生继续问：「你之前跟我说的，你们那边出现叛徒的事，再说一遍。」 小黑莫名其妙，他非常不理解这个人类的记忆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差，说过的事情还要再讲。但它还是照模照样说了一遍，甚至越说越生气，越来越斗志昂扬。 「——所以我带着吾神来到了这里，就是为了重新启航，打倒叛徒！」 和之前说的没什么差别。颜久生心道，小黑思维比较直线，说谎很容易被看出来，能两次口供一致，可信度就变得比之前高了一些。 「那你说他变过去，变不回来的原因是什么，有办法帮忙吗？」 颜久生口中的「他」自然是糰子，小黑担忧地看了素圈一眼。黑色素圈围在青年手腕上对比强烈，却又不太扎眼。 它先是抬头看了一眼颜久生，然后气馁道：「关键时刻是一点帮不上忙，还得勐将出手。」 一丝一缕的鬼气，爬着手腕来到苏圈旁边，轻微试探然尝试接近。 「啊，」鬼气被弹开，小黑吃痛道，「吾神不愿意让我碰他，现在是处于自我封闭状态，情况有些严重了！」 颜久生目睹了全过程，右手手指扶在手腕上：「我试试。」 「你别！虽然契约在手，但是吾神可是很汹涌的，你还输入的是灵力，小心反口咬了——」 第29页 在小黑震惊的目光下，颜久生成功的将灵力输了进去。 「……你。」 小黑沉默，注视着颜久生的一举一动，和素圈的变化。等素圈不再吞噬灵力后，颜久生停了下来。 「好像吃了，但没用。」颜久生说，「没有任何变化。」 小黑也纳闷，「既然接受了，那就说明对吾神有用。有用的话，为什么吃饱了还是没有反应呢？」 第十五章 中央空调正在运行，微微的风声替代了窗外的杂音。颜久生开始回忆糰子变成黑色素圈前的每一个反应。 打斗结束后，为了防止高良全身太过白净，因为没有被攻击到，从而引起怀疑，他将血迹抹在高良脸上，弄脏衣服后，等着救援。 此时糰子围上来，他正想着怎么解释糰子的存在时——毕竟三次现场，糰子都像个没事人一样，那多疑的高山队长一定会进行询问。 ——要不拍屁股先打哭？ 颜久生开始思考这样做的合理性，没一会儿就说服了自己，甚至给糰子立好了一个粘人人设，离开他就要嗷嗷哭的那种。 但却在给反应前，他先被糰子出击到了，糰子目标明确，舔到了他的伤口。 正在流血的伤口。 这样的话。 颜久生从桌上拿过水果刀，朝自己指尖扎了下去。半晌，血液流了出来，滴在素圈上。 「呀，你灵魂干净，灵力充沛，这样的话，很容易伤到吾神！」 小黑连忙拉住：「尝试的话，一滴就够了！」 「有用。」颜久生抬起手腕。 只见那手腕上类似于纤尾蛇样式的黑色素圈缓缓流动着，顺着首尾的方向彼此追逐。几秒后，黑色素圈逐渐脱离手腕，落在了床上。 糰子回来了。 小小的孩童正仰面躺在床上，小脸圆圆的，还微微带着粉色。两只眼睛闭得紧紧的，长长的睫毛，此时贴合在一起，眼角还有浸湿的水珠。 雪白的小胳膊此时搭在床边，整个糰子看起来十分安逸。 小黑嘆了口气，怜爱地凑上来：「原来是睡着了。」 见糰子气色红润，没有什么异样，颜久生也放心了。 他将糰子放好，觉得口渴起身去小冰箱里拿了一瓶水，回头转身去床上时，却看到小黑变成了他的模样，此时用着他的双手蹂躏糰子。 「好可爱好可爱好可爱的吾神么么么么么呀，这是谁家的小孩这么可爱，哇原来是吾神是我的全部么么么么么！」 颜久生沉默了。 颜久生：「你能变成我的样子。」 青年的注视下，小黑紧张地收回了作案的手。它解释道：「是吾神的想法，我没那么大能力变成人的，但是吾神只要想到了，我就可以有这个能力。」 似乎有甩锅的嫌疑，小黑继续补充：「不过我是吾神座下的第一勐将，即使有点这个能力，也不过分吧……」 颜久生缓缓道：「不过分，但有点膈应，你有能力换成另外一个人吗。」 床头灯灭了，黑暗重新笼罩了整个房间，化成高良模样的小黑正盯着躺在床边的糰子，暗喜，在发现自己即将发出声前，闭上了嘴。 吾神好可爱么么么么么！ 床的另一边，颜久生侧躺着，背对着两位。小黑身上的气息并不会影响到颜久生，想到陆雍天之前说过的话，颜久生伸出手，看着他的手心。 掌心纹路清晰，代表着生命线的那根线直抵手腕。颜久生从末尾摸上去，慢慢的，手中的灵力凭藉着他的意念出现。 三年前母亲去世，所以他拥有这样的力量已经有三年时间了，除了那位提头人主动攻击他后，他才发现自己变得特别起来。 在被那男人指点后，他模仿着样子，击出了自己的第一刃。 灵力可以打在任何事物上，比如大树，比如硬币。化成利刃的灵力能够在上面留下几点痕迹。 唯独打在邪祟上，能够使对方痛苦不堪，如同烙印落在皮肉上，嘶吼声格外恐怖。 比如有时候，他一个人走在黑夜里，会有一两个小鬼扑上来，却在碰到他以后，叽哇叽哇地跑开。 他用了一点点驱赶的力气。除此以外，实际并没有用得上灵力的地方。 颜久生能看见的邪祟大多数是孤独的，它们往往有着自己的生活圈，有着自己的步调，与人类互不干扰。 他也不会莫名其妙地去和邪祟打架，大家互不干扰，各过各的。 这也导致颜久生并不清楚自己的能力上限在哪里。听到陆雍天的话后，颜久生是相信的，因为能和特别行动处说的事对的上。 但放在他自己的身上，又不对了起来。 一个月前，世界的另一端发生异变，极少数的人获得了灵力，拥有与之对抗的暂时性的力量。 与之同理，三年前，他突然拥有的力量，是与什么事挂起了钩？ 几乎是一瞬间，颜久生直觉道，这会不会和他母亲的死有关。 他母亲的死—— 女人倒在寺庙里，一圈佛像围着她，石头刻出来的神色看着慈悲威严。寺庙的钟声响起，唤来了扫地的僧人。 血漫过最神圣的地方，落在僧人脚下。恍惚间，血迹涂满了神像的眼睛，如同神像落下了血色的泪。 而那个女人，他的母亲，睁大着眼躺在地上，胸口空荡。 第30页 那些人说，他的母亲辱了神。父亲顶不住压力逃离，只留下了他一个人面对一切的流言蜚语。 明明是一条人命，却不知缘由。离奇的死亡与现象后，寺庙强制关闭。 三年前的异象后诞生了他，一个月前的异象诞生了特别行动队以及有灵力的其他人。 与他们不同的是，他的灵力仿佛不会枯竭。 颜久生再次回忆陆雍天的话。 「醒醒！醒醒！」 小黑一巴掌拍亮了壁灯，颜久生睁着的眼立刻闭上。 缓了会，等回过神来，颜久生已经抱着糰子离开了高良的家，走在路上。 糰子发起了烧，小脸通红，整个人都开始散发起热气，烧的颜久生怀里暖烘烘的。 等颜久生去找高良的时候，才发现整栋楼原来只有他一个人待着，高良早已不知道去哪里玩了。 于是在凌晨三点，颜久生再次奔波在路上。离这里最近的是南城市医院，但是—— 高良家外，没有任何的交通工具，加上时间很微妙，几乎不可能打到车前往二十公里外的医院。 这样走根本不是办法。 他的灵力并不能维持长时间的移动，等走了几分钟后，颜久生看着飘着的小黑。 小黑此时着急：「你干嘛停下来，快走快走！！」 颜久生指着路边的车：「你能变成这样吗？」 下一秒，青年面无表情地坐上了幽灵飞车，他不用任何操作，只单手抱着糰子。 手机里的女声播报着：「两百米后，前方路口左——」 「五百米后，路口直行，请注意来往车——」 「两百米后，靠右前方行驶——」 见车速并没有减缓，导航卡了会，终于怒了： 「您已超速！请按道路规则行驶。您已超速！请按道路规则行驶——」 某个路口处，吃完夜宵的男人们醉醺醺的走在路上，其中一人拉着另一人的胳膊，说：「老刘，不能喝别逞强，你看你现在。」 老刘连忙摆手，艰难睁开眼，反驳道：「哎呀！我没喝多，还能喝！」 忽然一阵风吹过，他视线恍惚，似乎看见一个人坐在空中，极速向前。 几乎是酒醒了一半，「刚刚，是不是有个人飞过去了……？」 友人嘲笑：「我都说你喝多了哈哈哈，哪有什么人！」 早已将二人抛在身后的颜久生终于落在了地上。 仅仅五分钟，小黑将颜久生与糰子带到了医院。 颜久生有些眩晕，他循着地标走进医院。凌晨的医院只有急诊室是开着的，他便跟着指示，往里面走。 刚刚的车速实在是太快，颜久生摇摇头，捏了一下手中的玩偶。 「你开车实在是太要命了。」 小黑变成的玩偶委屈，护主心切，护主心切呀！ 颜久生忽然觉得脑袋有些沉重，他伸手摸了摸糰子的额头，发现烧的似乎更严重了，不知道是不是契约的影响，他现在也感觉有些力不从心。 在脚步倒退的一瞬间，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稳稳扶住了他。 颜久生瞥见了名牌。 石尧。 「小心，」石尧问道，「你没事吧？」 第十六章 颜久生默不作声地抽出手，道：「没事，谢谢。」 怀里的糰子正上气不接下气的喘息，微弱的气息引起了石尧的注意。他伸出手微探糰子的额头，似乎是太烫了，石尧打算接过糰子。 颜久生并没有松手，石尧才发现自己有些着急。失笑道：「抱歉，请跟着我来。」 两人沿着路往医院内部走，进入了a栋一楼。颜久生克服着头晕的感觉。他跟着石尧来到急诊处，在护士的帮助下挂了号。 「患者姓名？」护士柔声问道。 颜久生顿了片刻道：「鞋鞋……颜鞋鞋，鞋子的鞋。」 护士将列印好的票据给他，指着石尧站着的地方：「很巧，这位石医生是今晚的值班医生，你就跟着他去就好。」 值班医生办公室内，石尧将水银温度计夹进糰子的腋下，这才抬头和颜久生对视：「我正好出门接水，就遇见了你们。」 颜久生并没有忘记相遇时男人手上并没有杯子，他没有说出口，但男人似乎察觉到他的疑惑，端起手边的保温杯，彬彬有礼的。 「刚刚忘记拿杯子了，还得去一次。需要测量五分钟，您稍等。」 单向的对话结束，颜久生调整了一下抱糰子的姿势，他环视四周，伸着脖子的小鹿，垂耳的兔子和喷水的大象，森林里的动物以q版可爱的形象出现在墙壁上。在医生简介那里，石尧的名字旁註写着主治医师，类属于儿科。 照片上的石尧坐姿端着，嘴角微微勾起，看着十分面善。 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颜久生第一次凌晨来医院，宁静的氛围和偶尔路过的医生护士看似正常，但他心底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说不上来这种感觉，眩晕的感觉又涌上心头，颜久生能感觉自己的体温也变得不对劲起来，额头处微微涌出细汗。 他天生体温偏低，从记事起就没有发过烧，但现在因为契约的关系，颜久生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与糰子的现状无限靠近。 颜久生收回视线，石尧端着保温杯回来了，抽出温度计，查看了体温后，有些惊讶。 第31页 「温度正常，并不属于发烧的范围。」 石尧站在颜久生旁边，藉助颜久生的支撑检查着糰子的情况。他检查完毕后，喊来护士，在开完单子后，对颜久生说：「需要先去做个血常规，检查是否病毒性感染。」 颜久生点头，拿着单子去了二楼抽血处。 除了零星的几个值班护士外，这层楼并没有其他人。值班护士收过票据，付钱后，很快就抽完了血。 似乎是察觉到颜久生有些不舒服，护士给糰子按压抽血处时，顺口问了他一句：「小帅哥，你没事吧？是不是有些不舒服，有没有大人能喊来帮忙的。」 瘦弱的青年微微摇头，勾起了护士心底的怜悯。 她递给颜久生几块兜里装着的巧克力，随后让他就在这里等。不一会，结果就拿出来了。 护士似乎很担心颜久生的情况，她的视线先落在颜久生身上，而后落在糰子上，再转回来。不合规矩的说了句：「正常这呢，哥哥别太担心，石医生对小孩很负责，你要先照顾好自己。」 颜久生点头，微笑道：「谢谢。」 他抱着糰子下一楼，怀里的小黑也忍不住道：「你没事吧，我感觉你走路都飘乎乎的，实在不行，我变成你抱着吾神好了，你休息！」 颜久生嘆气：「你是不是真的傻，别人看不见你，到时候只能看见鞋鞋在空中缓慢前行。」 「对哦，」小黑像是突然顿悟，「那你慢点，实在不行休息会。」 一楼急诊处，石尧拿着结果，微微蹙眉。 缓了会，他抬头，认真地问着颜久生：「你是孩子的什么人，最近是否一直和孩子在一起？」 颜久生回答道：「监护人，是。」 石尧有些惊讶，用了几秒去缕清二人的关系。他没有疑问，颜久生知道，在见多识广的医生眼里，他怕是已经成了单亲爸爸。 但这些已经不重要了。石尧没有再说话，这代表着糰子的情况有些不同。 有句话说的好，不怕医生说的多，就怕医生不说话。 颜久生看着石尧简单的开了一些物理降温的东西，然后打出一张单子。颜久生习惯性去接，但单子并没有落在他的手上。 颜久生讶然：「医生？」 只见这位年轻的主治医师推了推自己的眼镜，突然来了一句：「你们最近有没有遇见奇怪的事情？」 颜久生顿了会，突然有些无语。 敢情又是个天选之人？他运气这么好吗，随便遇上一个都是天选之人。 见颜久生以异样的眼光看着他，石尧解释道：「啊，别误会，是因为最近科室里接到了很多奇怪的病人，颜鞋鞋的症状与他们有些相同。检查没有任何的病症，但本体表现出来的异样都能够察觉到。鞋鞋这样，很像是撞上邪祟了。」 接着，男人推出一张证件，颜久生觉得眼熟，只听男人道：「南城市医院在半个月前与特别行动处结盟，专门空出一栋楼来救治这样情况的病人。」 说到这里，颜久生沉默了。 知晓自己刚刚离开特别行动处，接着又主动走进了这个圈子的颜久生，一时间心情有些复杂。但糰子一直没醒，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情，他认命道。 「前天，南城市一中，那个新闻你看到了吧，我是昨天处于现场的学生，受到侵扰后，我当天进了医院，应该能查到我的住院记录。昨天出院，与孩子接触后，孩子半夜发烧。」 虽时间线被改动了，但结果不变。颜久生道：「所以，这能算是奇怪的事吗？」 得知这个情况的石尧在电脑上查阅一番，在给糰子挂号时，同样记录了颜久生的名字。 他确认后，立刻明白了：「颜同学，请和我来。」 石尧取了降温的物品后，带着颜久生来到了c栋一楼，这里的过道两旁全是房间。石尧确认门牌号后，带着颜久生进入。 「我现在更倾向于鞋鞋收到了邪祟的侵扰，寻常的医疗手段无法治疗，我们目前也没有速效的方法。但物理降温是必要的，我需要再采一次鞋鞋的血，进行更精密的分析。」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满眼都是治病救人，颜久生点头。石尧便蹲在床边，温柔地哄着昏睡中的糰子。 「鞋鞋，不要怕，叔叔很快就抽完了。」 一管血抽完后，石尧十分细心地教着颜久生如何进行物理降温。颜久生学的很快，接过后道：「谢谢。」 石尧点头，望了一眼糰子后，准备离开。 「对了，」石尧从兜里拿出一根手机充电器，递给颜久生，「看你出来匆忙，是不是什么东西都没带？如果暂时联繫不上人送，把我的充电器先给你。这栋楼暂时还没有共享充电宝，你先拿我的充电器过夜吧。」 惊讶于男人的细心，颜久生莫名对这个细心的医生有了好感。感谢后，两人双手相碰间，石尧讶然：「你体温很高，是不是发烧了？」 颜久生微微一愣，刚刚获得的好感立刻烟消云散。 他终于知道一见到石尧察觉到的异样是来自于哪里了。 这个石尧，眼神一直是落在糰子身上的，纵使是关心病人的医生，也不可能从头到尾都没分给监护人一点视线。 护士的关心，小黑的询问——这两人都关心着昏睡的糰子，后者更甚。但他们都有意无意的发现了颜久生的异样，察觉到颜久生身体也不太舒服。 第32页 而这位医生，从头到尾都忽视了颜久生。即使是颜久生和他说话，他的视线也总是落在糰子的身上。 「没事，谢谢你的充电器，我明天白天还给你。」颜久生接过，微笑道。 石尧点头，金边眼镜下的视线再次落在颜久生身后的糰子身上：「没事就好，如果哪里不舒服，按响床头的按键，我立刻会过来。」 「今晚我值班，不怕麻烦的。」 颜久生乖巧点头，目送石尧离开病房。半晌后，他对小黑说：「去，跟着他，有异样回来告诉我。」 从头到尾都没被发现的，即使变成玩偶也散发着鬼气的小黑，让颜久生知道，这位医生，似乎并不能看见邪祟。 与颜久生相处久了，小黑也明白了颜久生的意思。它恢復成原型，立正道：「保证完成任务！」 「小心点。」颜久生说。 夜色朦胧，小黑潜入无尽的黑暗中。颜久生坐回床边，手机上的时间已经到了凌晨四点半，几乎的通宵和身体上的不适让他有些反胃。 给手机充上电后，颜久生趴在床边，半个身子坐在凳子上。 脑海中依旧没有糰子的声音，挣扎着定了闹铃后，颜久生慢慢睡去。 走廊上，拿着装着血液试管的男人缓缓走向五楼，他目标明确，一直走到最里面的病房。 楼道的灯随着男人的脚步声开启，又随着脚步声的离开关闭，石尧环视一周后，推开了病房门。 走廊上，鬼鬼祟祟的小黑探出了头，见男人关上门后，立刻飞到病房门口，从中间的玻璃往里望。 病床上，一个小孩躺在上面。石尧先是将窗帘打开，月光晒到床上，照在小孩的眼上。 小孩茫然地醒来，无神地看着石尧。石尧扭开试管，蹲下身子后，将试管挪到小孩鼻子边。 小黑扭着脖子看了半天，都无法看清小孩的长相，分辨清石尧的动作。它心里骂了几句，正打算悄悄潜入病房时，病床上的小孩仰面起身，几乎是贪婪地去抓石尧手中的试管。 「给我！给我！」 小黑愕然，它见过的人类其实不多，但正巧，床上这个它见过。在颜久生和糰子被拉进领域后，小黑被排斥在外，无聊飘在空中的它等领域解开后，先是骂了一句那群叛徒，而后感慨自己确实力量太弱，以后要好好锻鍊后，瞥了一眼屋内的小孩。 是当初领域里的那个小孩！ 小黑思绪混乱，它要立刻回去告诉颜久生这个情况。但想想又好像与被要求监视的石尧没关系，它忍了会，接着盯着。 只见石尧背着月光，神色不清。但似乎能听见屋内的挣扎声，以及男人的一丝轻笑。 正当小黑打算突破鬼生极限，将视线扭曲时，石尧站起身，微微右侧，举起试管在月光下照了照。 床上的小孩已经摔在床下，小黑看不见人，只能看见小孩伸长的手臂。石尧并没有将小孩抱回床上，而是摇晃了一下试管。 下一秒，一饮而尽。 「我@%……！」知晓瓶内是糰子血液的小黑心里一万个草泥马飞过，下意识地噁心起来。 它震怒，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类在干嘛啊啊啊！！！ 真是噁心死鬼了！ 一坨难以名状的黑雾，在病房外扭曲地变来变去。病房内，石尧喝完后，月光照在他的脸上，扭曲而满足的表情出现在他的脸上。 小黑强忍着恶意，它要立刻回去告诉颜久生这件事。再次恶狠狠看向石尧后，后者竟正好与它对上视线。 迷离的眼神下，石尧说着：「啊，这就是邪神的味道吗？」 第十七章 对上视线的一刻，小黑能够清晰地看见男人身上满是鬼气，眼里布满了血色。 同类的气息传来，小黑惊讶于对方先前的伪装，然后便连忙转头往回飞。 男人一步一步跟来，距离越来越远，但落在身上的视线丝毫未减。 即使是小黑，那一瞬间的想法都是，先甩掉对方。 它一路跟过来，从未暴露位置。 下楼拐角处，小黑一股脑地冲进了三楼，甚至没往二楼停留，男人却熟视无睹，直直地朝着楼下走去，径直走到一楼。 到一楼拐角处，石尧回头望了一眼，不知道在看谁，但脸上的招牌式微笑一直挂着，在黑夜里显得有些恐怖。 嘴边留着一丝血迹。 小黑悄悄地看上一眼，默默道：「你倒是把嘴擦干净啊！」 石尧像没事人一样，往目的地前进。在小黑的视线中，他观察了每个房间的情况，却只打开了一扇门进入。 小黑震怒，那是吾神的房间！！ 黑笔白牌的113挂在门框上，石尧礼貌敲门后进入，无人应答。 石尧抬脚进入，小黑在门关上的一瞬间跻身而入，大喊道：「变态！！哪里跑！」 关门而和小黑打了个照面的石尧讶然：「原来不是眼花，真是邪祟啊。」 小黑哪管那么多，既然敌人已经攻入堡垒，它再装就是没眼力见了。于是扭头往病床上看：「这人是个变态，我断后，快跑！」 哪想之前还醒着的青年，此时已经额头抵着床铺，昏睡了过去。 颜久生已经失去了意识，整个人趴在床上，小黑在空中飘了几个来回，颜久生并没有任何反应，它挡在对方面前，只见石尧大步走到颜久生身边，只手将人抬起，挤在床上，检查了几番。 第33页 「发烧了。」 石尧进进出出，几个来回后就将点滴扎进了青年手背。他十分认真地查看了青年的情况，确保对方的唿吸稳定下来，嘆了一口气。 专业的样子让小黑一时分不清这人的情况，它一直盯着，也担心颜久生的状态。 「喂，你在干嘛！」 「喂，这个是什么东西？」 「你别搞小动作！」 石尧瞥过来，淡淡道：「我是医生，医德这些东西还是会有的，你不要吵闹。」 小黑终究是邪祟，它哪里懂什么医德。但它有着自己的判断力，看见颜久生的情况逐渐稳定下来，它也松了口气。 关键时刻还是得靠它！ 小黑深吸一口气，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大。它围住糰子和颜久生，将石尧排斥在外。 石尧再次讶然：「捷足先登？」 小黑的成语储备量几乎为零，它只当是对面已经将他们化为一个团体了。 小黑兇狠狠地：「你最好识相点，我刚刚还没注意到你的气息，你竟然是个邪祟，藏的太深了！」 「嗯哼，」石尧理所当然，「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们是老乡，算得上是同类。」 小黑：「谁和你是同类！」 鬼界来的小黑，几乎是同伴捨弃了生命才将他送来了人界，从鬼界来的大部分邪祟都是敌人，更何况是这样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大战一触即发，小黑从黑雾中伸出触手似的黑雾，浓厚的气息笼罩住石尧。石尧几个躲避，站定后，手指推了推歪了的眼镜：「你这是做什么？我可没想要和你打架。」 「你打不过我，知道就滚！」 石尧：「我知道，所以我们商量一下，那个人类归你，他体质很特殊呀，你要是吃掉他，实力会大大提升的。小的归我，从大小上，能看出我已经在讨好你了吧？」 小黑震怒，几条黑雾沖向石尧：「你明明知道他是谁！」他指的是糰子。 石尧躲开，微笑道：「你说什么呢，我只是偏爱小孩子罢了。」 两人在狭小的房间内打斗起来，却都注意避开了病床上的两人。小黑从来都算不上是一个弱者，它束缚住石尧的时候，只用上了八成的实力。 石尧在缠绕中摔碎了眼镜，他虚晃着眼睛，有些看不清。 小黑：「你是不是姬子派来的？」 黑雾越裹越紧，石尧有些喘不上气，但他依旧十分冷静，微笑道：「我不认识哦，三十年来，我一直在这个世界上。」 信你个鬼！ 小黑尝试绞杀石尧，在重重的鬼气下，它嗅到了石尧原本的味道，似乎是为了配合它，石尧甚至没有挣扎。 是人类。前邪神颁布的命令小黑并没有忘记，它将男人身上瀰漫出来的鬼气吞噬后，整个鬼都有些懵了。 不能杀人类。 小黑犹豫了，它看向床上的糰子，还是打算将石尧绑架出去，然后再回来把两人带走。 石尧突然开口道：「小邪祟，你好善良哦。」 一抹白光照过，等小黑察觉到被暗算后，它在呜咽中被吸进石尧手中的物件里。四周变得安静起来，窗帘缓缓落下，逐渐稳定下来。 石尧敲了敲手中的镜子，微微一笑。 镜子里，小黑在里面飞来飞去，但石尧看见的却是一片清明。 他嘆气：「果然只能支撑一会吗。」 捡起地上的眼镜，收集好大片的碎片后，石尧缓步走到床边，看着床上的两人，他的视线转到了窗边。 窗边，一只黑猫正卧在上面，背部微微弯起，有些生气的样子。 石尧伸出食指，嘘了一声。他摊开手心，手心里赫然出现了一个「x」字。 黑猫微怒，喵了一声后，跳进了草丛中。 等颜久生睁开眼后，他的手背被人抬起，温柔的护士姐姐替他拔了针。 「呀，你醒了。」 护士道：「昨晚你发烧了，还好石医生发现了，不然你真的晕在病房都没人能看见的，好好注意自己的身体呀。」 颜久生意识回笼，看见自己手上的胶布后，勐地回头去看糰子。 糰子正安稳的躺在床上，睡得安稳。 护士见他依旧挂心与孩子，捂嘴笑后，夸赞道：「你这个哥哥很称职呀，鞋鞋早上醒来过一次，一直在等你醒来，不过刚刚又等不住睡着了，放心吧，都没事了。」 颜久生点头，在对方退出病房后，他立刻尝试唤醒糰子：「鞋鞋，鞋鞋，醒醒。」 糰子几个呜咽后，缓缓睁开了眼睛。在对上视线后，糰子高兴道：「爸爸！你醒啦～」 糰子的咬字变的更加清晰。颜久生察觉到异样，他掰开嘴巴看糰子的牙，只见糰子的牙齿已经长全了，再翻看对方的身长时，糰子懂了他的意思，竟然爬着爬着站了起来。 「爸爸！鞋鞋长大啦～」 颜久生惊愕，他问道：「你怎么突然就长这么大了？」 糰子似乎在组织语言，他回想了一会，奶声奶气的：「因为鞋鞋吃饱饱了，那个鬼鬼好多的食物都被鞋鞋吃掉啦，吃撑了之后，就受不住睡觉啦。」 一连吐出一长串话，颜久生先是惊讶于糰子的学习能力，这口气和语速，和小黑很像。 看起来糰子确实是吃掉别人的鬼气后，能够促进自己的成长。 第34页 对了。 颜久生道：「小黑呢？」 糰子摇头：「鞋鞋醒来后没有看见，黑黑不见了。」 昨晚的情形逐渐想起，颜久生皱眉，他拿出之前给糰子买好的衣服，幸好是粘连的，即使糰子变大了些也能套上。 将换下病服放在床边，颜久生问：「你能变成之前的样子吗？」 糰子憋了口气，他点点头，竖起一个大拇指。颜久生说：「好，一会有危险你就变成圈子，现在我们先去办理出院，然后我们一起去找小黑。」 他抱起糰子，心下已经有了计量。 昨晚让小黑去跟着石尧，但直到现在，小黑都没有回来。颜久生看着手上的充电器，沉默了一会，扭开了房门。 门外，几个小孩坐在父母的臂弯中，随着父母的动作走来走去。几个家长看见了颜久生，目光落在糰子身上。 有位妈妈说道：「呀，好可爱的小朋友。」 看上去十分健康的几个小孩在楼道里玩着电动车车，车子顺着手掌心的按压后，直直地冲出去。 糰子眼巴巴看着，十分有兴趣的样子。 颜久生环视一圈，找到一位抱着孩子的家长后，询问道：「您好。我想问问石医生的办公室在哪里？」 家长貌似也不清楚：「抱歉啊，我们也是才进来的，不太清楚医生的办公室在哪，你可以去前台问一下护士。」 颜久生感谢，转身就看见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朝他走来。 石尧微笑道：「颜同学，你在找我？」 石尧今天没有戴眼镜，看着有些不顺眼。颜久生递出手上的充电器，「谢谢你的充电器。」 石尧收好，目光落在糰子身上：「鞋鞋今天状态很棒哦，怎么，出来晒晒太阳？」 过道里怎么能晒到太阳。颜久生观察石尧一圈，淡淡道：「非常感谢您，鞋鞋现在没事了，我们打算出院。」 石尧讶然：「怎么才住了一晚上就出院？病情还不稳定，我们还需要再观察一下，这个出院单子我可不能随便给你签。」 没在男人身上看出什么破绽，气息也是正常的。今天石尧的视线，也没有一直看向糰子。 颜久生想，小黑没有回来，那一定是存在着问题。 怀里的糰子抓着颜久生卫衣上的领带，同样一脸严肃的望着石尧，但望着望着，他的眼神变得奇怪。 这头，颜久生说：「我还在上学，没有钱，没有经济来源，麻烦石医生帮帮忙。」 青年请求的话说的毫无起伏，石尧挑眉了，他想抬抬眼镜，当手指没有触碰到东西时，才想起今天换成了隐形眼镜。 糰子看着石尧，看着颜久生。他瘪瘪嘴，拉着的力道变重了些。 「爸爸。」糰子在脑海里说。 颜久生微愣，在脑海里应答。这边，石尧从兜里翻找着什么，拿出来给他看。 这是一面常见的化妆镜，颜久生在同班女生的手上见到过。他望镜面上看，竟看见了被关注的小黑。 小黑张牙舞爪的，却被关在里面，一点也跑不出来。 脑海里，糰子接着说：「这个人身上，有和我契约的味道哎。」 颜久生还没细问，什么叫契约的味道。糰子恍然大悟般的想起，在脑海里补充道：「他是不是，喝了鞋鞋的血呀？」 恶意袭来，颜久生想起昨晚抽的血，他是怎么想也不会想到这位医生竟然会做出这种事。 石尧继续微笑看他，略有威胁道：「看来是认识的，我以为昨晚保护了你们，没想到是把朋友关在外面了。」 糰子继续说：「好奇怪，他没有爸爸的味道，也没有鬼鬼的味道。」 「他应该有，我的力量才对。」 石尧见颜久生没有反应，还以为自己猜错了，他举着镜子继续说：「别急着走，我们谈谈？」 颜久生在脑海里问糰子：「什么叫做有你的力量才对？」 「因为他和鞋鞋签了临时契约呀，和爸爸一样，但是又不一样～」 糰子补充道，语气里藏着幸灾乐祸：「鞋鞋是主动和爸爸签约的，他是主动和鞋鞋签约的，这个人好奇怪哦。」 喘了一大口气后，糰子直接对着石尧说：「小小人类，把你手上的东西给鞋鞋！」 「？」 石尧眼睁睁地看见自己将手上的镜子交了出去。颜久生收到手里，失笑道：「谢谢。」 他好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糰子在脑海里补充：「看，他可听话了。爸爸也可以命令他哦。」 见状，颜久生与石尧对视，后者刚刚察觉到异常，就听见青年说：「向后转。」 石尧听话的向后转。 「现在，告诉我你的目的。」 第十八章 以血为盟是最简单的契约方式。 石尧吃掉糰子的血，从而间接拥有了糰子的力量，结成了主僕契约。而一切都是等价的，在得到力量的同时，也要遵循主人的命令。 因为糰子主动与颜久生结约，按照食物链的解释来说，即糰子→颜久生。 而石尧主动与糰子结约，即石尧→糰子。 二者结合后就形成了完整的食物链：石尧→糰子→颜久生。 石尧成了食物链最底端的存在。 「我想加入你们，不过现在的结果是我一开始没想到的。」 第35页 石尧也明白了其中的缘由，他再次扶上眼镜，手指并没有碰到任何事物。 石尧轻笑一声：「原以为我们都是一样的奴隶，没想到我的小主人这样维护你，这可不行。」 刚刚问的是目的，因果律关系，石尧第一句话说的就是目的。 颜久生并不想听太多其他的话，他们所在的角落外来来往往走着人，待太久更多的眼光会落在他们身上。 「你想加入我们？」 这句话听起来很怪，颜久生说：「我们昨晚是第一次见面，你要做出这些事，很靠偶然的运气。」 石尧眨眨眼：「是的，我遇见了代表着幸运的黑猫，它告诉我会遇见你们。」 颜久生没有接话，潜意识告诉他这里面有其他的信息。 镜子里的小黑依旧在胡乱的飞，糰子捏着镜子，好奇地看向镜子中的小黑。 第二个路过的护士想要和石尧说话被打断，疑惑的看了一眼颜久生后，默默走开。 「听说病人要提前出院？」 「是的吧，石医生不让，现在对峙上了。」 「难为石医生了，已经背过去站着了，拒绝的意味这么明显，这个孩子还在追问。」 追问的孩子·颜久生直接道：「……怎么放它出来？」 石尧：「我不知道，代表幸运的黑猫把这个交给我，说能够帮我逃命，昨晚这邪祟袭击我，我只能把它关进去。要是早知道它和我们是一起的，我怎么样也不会把它关进去呀。」 说的那是一个无辜。 颜久生并不想继续纠缠下去，石尧油盐不进，说话奇奇怪怪，在所有的话术面前，一切都变成了掩饰的样子。 不知道办法并不代表无法找到办法。石尧依旧整个人笔挺的站在他面前，他看不见对方的表情，但能想像到，应该是微笑着的。 颜久生突然想起一句话：死猪不怕开水烫。 于是，他道：「石医生，请带我们回病房。」 石尧的脚步顿了一下，便抬脚缓缓走向113，开门，再走进，再等待颜久生进来，关门。 金色的绳索瞬间捆住了男人。 颜久生面无表情，手上的力道拉紧：「说吧，带给你幸运的猫咪在哪里，我有这个荣幸见见它，问问它该怎么解开这个镜子吗？」 石尧坐在地上，答非所问：「哇，这就是鬼气的力量吗！」 「……」 发现石尧不是装的看不见灵力，而是真的看不见灵力，颜久生默默蹲下，怀里的糰子双脚触地，直愣愣的站着。 颜久生：「你真是个普通人？」 石尧再次答非所问：「你原来真的这么厉害？没想到，我以为你也是个和我一样的人类，原来，得到力量后真能这么强大。」 绳索收紧，窒息感传来，石尧摆摆手：「好，我承认……我是鬼迷心窍了。你也知道我们医院和特别行动队达成协议了吧，我很好奇邪祟是什么样子，但我看不见，我就打算藉助鞋鞋的力量让我看看这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 「就这样？」 「就这样。」石尧说，同时也回答了颜久生之前的问题，「黑猫就是黑猫，很普通的那种，那天它突然对我说话了，给我了这个镜子。我知道怎么解开。」 男人依旧是温文尔雅的样子，他见颜久生依旧防备，就主动道：「让鞋鞋拿着，递在我面前就可以。我和鞋鞋也暂时有了契约，不用担心我暗算你们。」 糰子先是看了一眼颜久生，而后看了一眼石尧。颜久生点头，糰子递了上去。 镜子的镜面对着石尧，小黑也直直对着他，镜面里的小黑肆意敲打着镜面，却无法出来。 颜久生看着小黑，小黑也看着他。镜面是黄色的，镜面上带着微微扭曲的角度，让内里的东西变得不那么真实。 要不是他能够透过镜子嗅到小黑的气息，颜久生根本不想与这样未知底细的人处在一起。 更何况，石尧这人，句句都是漏洞。 石尧会主动吃掉糰子的血，说明他知道糰子身份；会缔结契约，说明知道他与糰子契约的存在；一直在提黑猫，说明他有后路。 这样一个看似普通人类的人，怎么能够知道这么多，并且拥有其他力量的帮助。特别行动队属于人类阵营，石尧满嘴都提鬼气，能看出他更倾向于邪祟阵营，而这样的人所在的医院，竟与特别行动队有联繫。 真是太奇怪了。 预备好一切的退路，颜久生看着石尧在镜面上滑动，念了一句什么后，镜面抖动，在糰子惊讶的动作中，小黑勐地钻出。 「饲养员——这个人是个坏蛋，他还欺负那天的小孩！」 颜久生抱着糰子立刻退到门口，他拉开门，小黑先窜了出去，回头恶狠狠的看了一眼石尧。 石尧被捆在地上，微笑的看着他们。 「别走呀，我们一起玩个游戏。」 不祥的预感升起，颜久生一边思索一边无语，不会吧。 怀里的糰子忽然叫了一声，手中的镜子勐地拍向地面。 在颜久生的惊愕中，石尧也挑起了眉，他勾起唇角，意味深长的看着糰子。 糰子慌乱道：「掉下去了……」 「喵呜。」 一只黑猫落在窗边，懒洋洋地伸了一下腰，雪白的鬍鬚在脸上抖动了几下。 第36页 颜久生晕了过去。 再醒来后，颜久生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貌似有了什么改变。 他试图坐起，望向周围。周围的视野变低，他恍惚了几下，等站起来后，才发现自己穿着小蜜蜂的童衣。 反应了半天，颜久生沉默了。 这小手小脚。 他变成糰子了？ 屋内，颜久生看见他自己的身体依旧躺在地面上，这里还是病房内部，一切的物品都没有变化。 石尧躺在地上，身上不再有东西束缚。 颜久生走了几步，这才发现这里的不对劲。屋内物品没变，但方向变了，整个屋子都镜像了。 这里是领域。 石尧依旧昏迷着，另一旁，他自己的身体有了动作。 颜久生看着他自己缓缓站起，走到他身边，又慢慢蹲下。 心下有个想法，颜久生正想确认这是不是糰子，就看见他自己表情痴迷，甜腻的说道： 「乖宝宝，我是你爸爸呀，来，让爸爸抱抱。」 第十九章 （三合一） 这个腔调, 听起来是石尧。 颜久生往后退了几步，却因为没适应身体，勐地坐了下去。 「……」摔了个屁股蹲。 面前的「颜久生」轻笑了一声, 语气里带着一丝透露出来的愉悦。他扭了扭脖子, 似乎还不适应这样的身体，但颜久生在他面前，他先是看了一眼地上还躺着的石尧, 然后又转头过来。 「这句话是怎么说的？好孩子，乖乖和我走~」 黑夜里，猫咪的叫声尤为刺耳, 颜久生定定地看着眼前的「自己」，他想说的话半天都没能说出来。 他, 他自己做这个表情也太油腻了吧。 想到刚刚甜腻的强调，颜久生面无表情：「虽然我不确定你是谁, 但是请你别用这张脸做这个表情。」 「啊, 那我就知道你是谁了。」 「颜久生」坐在颜久生对面, 他看着并不着急，而是摊开自己的掌心。掌心里的「x」因为指尖的触摸而出现，他有些遗憾道：「明明是一样的，为什么又不一样呢。」 话语中带着遗憾，颜久生默默往后退了几下, 而后缓缓站起。 是石尧，颜久生想着。但石尧似乎并不想针对他做些什么，他的目标应该是糰子。 既然这里是石尧，那—— 不知什么时候醒来的「石尧」正看着他, 似乎是已经摸清了现在的情况，对着他喊了一声： 「爸爸！」 淦。 颜久生感觉更不好了。 这个领域是专门用来噁心他的吧。 披着颜久生皮囊的石尧挑眉看他, 竟也恶趣味说了一句：「乖宝，让爸爸抱抱。」 「……」 披着石尧皮囊的糰子挡在颜久生面前，似乎还很新奇这样的高度。他用石尧那温柔的嗓音轻轻道：「我保护你，爸爸！」 颜久生强忍着不适感，他这下是真的确定石尧对他们并没有太大的杀意了，至少和之前遇见的无脸鬼不是一路人。 石尧只是单纯的想噁心他们罢了。 得出这样的结论，颜久生的神色有些奇怪，他看着石尧，一个新奇的想法出现在脑海里。 这时，黑猫的叫声再次出现，颜久生环顾四周，在打开的门外，由远及近的出现脚步声。 那脚步声很轻，却能够传进耳朵里。那脚步声很远，却能够清晰的听见来时的方向。 「在头顶。」 颜久生试着用糰子的身体运用灵力，做着最坏的心理准备，渐起的鬼气渐渐盘踞在手心。 见状，石尧也试了试，手心却没有任何反应。 糰子这时也尝试失败：「爸爸，这副身体不能用。」 后面的话没说完，但能够猜到是什么。 糰子与石尧无法使用能力的情况很容易就能够猜出来，对比能够使用能力的颜久生，便知道颜久生与糰子本事各自都拥有灵力或鬼气，在糰子身体里的颜久生，同时满足了身体与灵魂都拥有力量的条件，故能够使用糰子身体里的能力。 二者缺一不可。 不过之前，糰子并没有显露出自己的能力，只是吞噬过别的邪祟的力量，或许是因为这次长大了许多，能力也逐渐提上来了。 颜久生想，发烧或许是个契机。 有人在头顶走来走去，脚步声忽远忽近，甚至能够听见类似于下楼梯的声音。 因为行动不便，颜久生让糰子先将自己抱起，适应了奇怪的高度和感觉后，颜久生看着石尧。 不管怎么说，镜子是糰子打碎的，石尧也是被拉进来的，自己的身体也在对方的手里，这个时候，如果把石尧落下，万一出什么事情，倒是无法预料的后果。 颜久生在心里与糰子沟通，连上了在石尧体内的糰子。 是灵魂上的连接。 摸清楚大概的情况，颜久生在心里指挥着糰子前进，转头，对石尧说：「先一起出去吧。」 石尧摆摆手，又伸手推了推虚无的眼镜。反应到这是颜久生的身体后，他微笑点头。 「有些不习惯呢。」 糰子抱着颜久生走在前面，石尧走在两人身后。门外的小黑再次失去踪迹，不知道是被领域排开，还是其他原因。 如果是被领域排开，这镜子拉人进入的范围估计只在一米左右，或者就是无法拉门外的人进入领域。 第37页 糰子似乎有些不适应用脚走路，走起来步伐较慢，有时候还扭扭捏捏，差点抱着颜久生一起摔倒。这时石尧就会伸出手，扶糰子一把。 石尧主动提出：「要不我来抱吧，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我不会做什么事的，还要靠你们出去呢。」 看着男人伸出的手，和「颜久生」的面容，糰子竟然根本没有理会，甚至严声拒绝道：「不要，走开。」 石尧摊开手，摆出投降的动作。 颜久生看不见的角度，糰子正看着石尧，后者微笑着，不再说话。颜久生观察着c栋的大门，试着用手推了一下，推不开。 「鞋鞋，你试试。」 糰子将颜久生放到左臂弯里，确保放稳后，才伸出右手去推。 意料之中的打不开。 「那么，或许这栋楼都是领域的范围。」 颜久生说着，同时他观察着四周，这里可能只有他一个人能看见邪祟，他观察的时间比别人多了许多。 他们进来的时候，外界是白天，与之相同的，领域里也是白天。不过这个白天的光源并不明显，外界的天空像是蒙上了一层白色的幕布，让他们能够以白天的视野看见周围的环境，但感觉不到光线的变化。 颜久生问着石尧：「这栋楼里有多少病人？」 石尧配合的回答：「一层楼二十个病房，都是单人间。一楼住满共二十个病人，二楼十五个，三四楼无，五楼三个病人。自然，他们有的有家长的陪护，人数一至四人不等，无法估计。」 糰子带着颜久生走到112的门口，颜久生尝试开门，锁被扣上了，无法打开。透着玻璃往里看，似乎也没有人。 刚刚他们出来的时候，许多家长选择带着孩子出来熘达，这些人也不见了。 综合之前的情况，颜久生说：「或许我们见到的下一个人，就是领域的主人。」 楼顶上的脚步声依旧有节奏的传来，石尧指指头顶：「你说的是这个人？」 颜久生点头，他想起刚刚石尧说的楼层人数，回忆了各楼层的人数，问道：「你带我来这里之前说过，这栋楼是与特别行动队合作专门空出的，目的为救治被鬼气侵蚀过的人？」 石尧没有否认，微笑看着颜久生。 「我今天的见到的都是小孩子，或者是家长带着的小孩。并且我上次住院时，并没有踏入c栋。」 颜久生缓缓道：「我当时身体不舒服，竟然一点疑惑都没有，就跟着你过来了，现在回想起，当初鞋鞋发烧，我第一时间想到要带他来南城市医院，从这里开始，我的思路就有些奇怪了。」 糰子不管如何，他都是邪祟，纵使有着人类的躯壳，他内里的灵魂是不同于人类的。当糰子发烧后，他想过糰子是否能够依靠自己自愈，但不确定糰子如今的身体到底是怎么形成的，为什么看起来像是人类，看不出来一点鬼气。 在糰子进入石尧的身体里后，他能够从接触中感觉到这具身体的不对劲之处。之前无脸鬼的领域里，颜久生并不能看见无脸鬼，却能够感知到它的存在，他本想尝试攻击某个人，看看对方身体里是否存在鬼气，是否是真正的人类，但还是因为犹豫而错过了检验的机会。 后续结果证明了，一切都是幻境，无论是那些老师同学，还是倒塌的大楼，都是无脸鬼捏造出来的假象。 或许当时他触碰了那些人里的某一个，他就能够知道这些人的身体里都是鬼气，和现在的糰子一样。 这也证实了颜久生之前想带着糰子来医院时的想法——是糰子应有的人类身体发烧了。 不过即使是这样，两人来医院遇见石尧值班的可能性很小，甚至打碎镜子，进入领域的可能性也很小。 「太巧了，」颜久生说，「我只是有了这样一个想法，没有思考就付诸于行动。」 「就连你忽然接纳我，让我加入你们的队伍，一起离开病房时，你也是这样吗？」 石尧笑道：「颜同学，你能察觉到确实是我想不到的。这又不得不提起一句话，『如果有两种或以上选择，其中一种将导致灾难，则必定有人会作出这种选择』。」 墨菲定律。 「我只是框定了一个概论，即使那个概论多小，我都能够让你做出这样的选择。无论是是否来医院，还是是否跟着我来这里，不都是两个概论的选择吗？」 「这和你提到的那只幸运的黑猫有关系。」颜久生打断道。 黑猫从一开始就不代表幸运，无论是在常人的眼里，还是世俗的故事里。 听着颜久生肯定的语气，石尧嗯哼了一声，他好以整暇地靠着墙面，似乎在等颜久生继续问下去。 耳畔的脚步声依旧没停。 颜久生却没有再问，糰子带着他慢慢走向楼梯口。见青年并没有说话，石尧讶然，站直了身子：「你怎么不再问问黑猫的事情？」 「你会说吗？」颜久生反问道。 「不会。」石尧微笑。 颜久生别回眼：「那为什么还要问，如果和我们有关，那只猫迟早会出现在我的眼前，何必在这里等着你说出可能是虚假的答案。」 如果黑猫带来的概率能够影响到他的选择，说明对方是一个很强大的存在，或许一开始就来到了他的生活中，他竟从来没有察觉到。 第38页 不过，颜久生默默道：「我不清楚你和那猫有没有联繫，但是你现在应该能够感觉到，那只猫目前不在这里吧。」 石尧脸色变了，颜久生别回脸，知道自己猜对了。 「你是黑猫的帮手，却没有任何力量，甚至还需要从鞋鞋这里得到力量，说明你只是个工具人。而且你似乎和那只猫闹矛盾了，之前我听到的猫叫声，都挺哀怨的。」 「对方告诉了你，鞋鞋是邪神，或许开出了什么条件。但不巧的是，你自己原本就有计划，当黑猫找上你时，你更倾向于完成自己的计划。」 石尧的眼神更惊讶了，他似乎不理解颜久生为何能想到这里。 这时，一行人已经来到了二楼，正巧与对面楼道尽头的小孩对上了视线。 颜久生忽然道：「因为我实在想不出为什么你的举动这样奇怪，最后只能说服自己，你确实是个神经病。神经病的思维是与别人不一样的。」 他的目光放在远处的小孩身上，小孩穿着病号服，距离太远，看不清神色。 「你现在应该找不到黑猫了吧，」颜久生说，「一个邪祟的领域会把其他邪祟隔开，当然，这是我猜的。」 小黑几次的错过，颜久生暂时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石尧不语，颜久生说出最终的目的：「你说的对，我们确实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们的事，出去再说。」 阴冷的气息传来，整个楼道变得诡异起来。 过了一会，石尧像是弃权一样，语气淡淡道： 「行吧，你说得对。我想交你这个朋友了，等出去后，我告诉你我的计划，或许你也愿意加入呢？」 对面的小孩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定定的面朝着这边，如果不是刚刚上来时看见他在动，同时脚步声响起，颜久生不能一下子就确认这位是领域的主人。 颜久生对石尧的计划并不感兴趣，他对糰子说：「放我下来，你和他待在一起，看好他。」 糰子十分听话，在放下来的时候，颜久生感觉到自己的脸被摸了一把，抬头看向糰子，糰子还是之前乖巧的样子，脸上挂着熟悉的笑容。 硬是让石尧的脸看上去可爱了许多。 颜久生只当自己感觉出错，他先是走了几步适应身体，为待在原地的二人分别贴上一张符箓，将他们保护在里面。 符箓是陆雍天之前给的，他之前给糰子的小蜜蜂口袋里放了一些，现在也派上了用场。 做完这些，颜久生朝着小孩的方向走去。等走的距离够进，视线够清晰后，小孩的面容露了出来。 心里还有无脸人阴影的颜久生松了一口气，「派派。」 派派正站在他的对面，同样也认出了他。派派神色落寞，却在看颜久生时有了点情绪。 「你也是被关进来的吗？你认得我，我也应该认得你。」 派派看着糰子模样的颜久生，像是找到了同类一般靠近。颜久生不动，他看着派派将自己的手牵起来，而后道：「你要来看看我的人生吗？」 暂时没有别的选择，颜久生点头，派派牵着他缓缓踏上去三楼的楼梯。 不远处，两位身形相似的男人站在一起，其中，顶着颜久生皮囊的石尧靠在墙面上，好奇的看着旁边的「自己」。 「我的脸可不适合做这种表情。」 糰子看了过来，石尧笑道：「光听黑猫说你是个邪神，目前还只是个小孩子，没什么威慑力，连自己的力量都用不了。」 对面「自己」的脸色有多差，石尧是看得出来的，所以他很惊讶：「没想到你扮猪吃虎呀，自己摔了镜子，让我们来到这里，颜同学离你太近看不清你这个人，我可是看的一清二楚。」 「想要骗的人类的信任，不容易吧邪神？」 糰子抬眸，看着石尧。 「先是示敌以弱，然后在将对方带到你所认定的路上。你要成长就得吞噬邪祟，但是对方似乎做的太慢了？」 所以你不得不去营造困境，让更多的邪祟能够盯上你们。 后面的话石尧没有说出口，因为糰子已经从虚空中摸出一把利刃来。那利刃如同匕首长短，稳稳地落在石尧的皮囊上。 石尧并没有告诉颜久生，他可以藉助颜久生的身体，看见周围的鬼气，以及藏匿着的黑雾。 糰子也没有告诉颜久生，他的成长换来的是灵魂上的力量，邪祟本无具体，藉助皮囊也可以释放鬼气。 石尧啧啧道：「真可怜呢颜同学，被我骗就算了，还被你骗。」 「你遇见的黑猫是我讨厌的人的下属，」糰子说，「我不相信你，但是爸爸的□□在你这里，我会保护你。」 孩童般的话配上成人的阴霾，让眼前这个人变得不太和谐。石尧知道自己并不是对方的对手，知道对方生气的原因是因为他将一切挑明。 还是小孩心性。 于是石尧做了一个闭嘴的动作，带着笑站在一边。 糰子收回鬼气，沉默地看向另一边。那头，派派牵着颜久生的手一步一步往台阶上走，在派派没站稳时，颜久生甚至还伸手去扶了他。 糰子瘪瘪嘴。 他不喜欢爸爸和别的小孩子在一起。 他只有一个爸爸，为什么爸爸却能去牵别的小孩子。 领域的气息影响着领域内人的情绪，糰子压制住自己的负面情绪，他发烧之后想起很多事情，知道自己要赶紧长大回到鬼界，去救叔父。 第39页 叔父是小黑口中的老大，也是他的老师。他被姬子一巴掌打回幼儿形态后，一度忘记了所有的事情，但在见到爸爸时，他就想起来了。 这个人，和他有着必然的缘分。 他必须，抓紧时间成长起来。 破开石尧的保护盾，糰子想要威胁石尧，想到了叔父曾经的一句口头禅。 于是回头恶狠狠道：「跟上，不然杀了你哦。」 石尧：「……」 有点怪是怎么回事。 另一边，派派带着颜久生踏上了三楼，后者正观察着四周，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三楼与一楼情况一样，目光所能看见的房门紧闭着。派派并没有在三楼停留，和他下来时走过三楼的举动不同，他直直地走上了四楼。 与三楼情况一样，派派并未停留，在四楼楼梯拐角处直上五楼。 派派之前在楼上走着的行为，应该是在找人。很大的机率，他找的就是糰子。 颜久生这样想着，但他还是想不通为什么一个人类的小孩到现在还能使用鬼气凝结成领域。如果还能使用，特别行动队怎么敢把派派送到普通人常住的医院里。 即使这栋楼与其他楼不一样，但楼下仅仅是曾经受到过鬼气侵蚀的人类，如果派派再做出什么事，后果不堪设想。 颜久生看着派派散发出来的鬼气，忽然联想到什么。 「应该是石尧干的，他估计和派派分享了你的血液。」颜久生在心里对糰子说。 对面沉默了很久，颜久生还以为出了什么意外，想要再多说几句时，糰子回復了。 「估计是，爸爸。石尧就是个神经病。」 颜久生默了，这小孩怎么听到他怎么骂石尧，就学着怎么骂了呢。 教育失败的第一步。 「爸爸，我们跟着你的，不要害怕。」 两人距离他太远反而不利于会和，想了想，颜久生回復道：「那你慢点，小心点石尧。」 糰子嗯了一声，转头看着被自己束缚住只能走路的石尧，后者摆头，表示配合。 糰子道：「好的爸爸。」 颜久生任由派派牵着，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觉得糰子长大一圈后，说话时有时过分严肃了，像个小大人。 不过对方高低是个邪神，他一开始就没把对方当小孩看，估计越长越大心智成熟了吧。 颜久生没太在意，两个小小的身影到了五楼。 五楼的情况与其他楼层不一样，颜久生从一楼上来到达二楼，途中经过三四楼，虽然没有走通过一次，但他也是能看到楼道的对面是有另一个楼梯的。 但通向五楼的楼梯，只有他们现在踩着的这一个。 回想起石尧之前的话，五楼只有三个病人，以及他观察到一楼的情况。 这栋楼是以被侵蚀的严重程度分的，被侵蚀的越厉害，楼层越高，被侵蚀的越弱，楼层越低。 从领域里出来的领域主人派派，被安排到五楼，也证明了这个猜想。 想到这里，颜久生看向比他目前高一头的派派，这个年级的小孩估计还在上幼儿园吧，怎么就陷入这样的诡异中。 之前陆雍天说他家已经查出原因了，但是没有告诉颜久生，颜久生也开始想，到底是什么样的原因才合理。 恶意往往藏在人最深处的心里，当规则与法律层层约束时，人们并不能将恶意释放开。而邪祟的出现，不仅释放出了恶意，甚至还递来了一把能够杀人的刀。 之前派派对他父亲的态度，以及001号事件的特殊性。颜久生最大的猜想，还是放在了家庭关系上面。 交换孩子吃掉……颜久生忽然想到，派派有个弟弟，而他父亲吃掉了别的小孩，而不是派派，那—— 派派一路无言，同样也丝毫没有察觉到，被他拉在身后的小孩脸色变得古怪。 他带着颜久生来到五楼最尽头的病房，随后推开房门，里面的装饰一览无余。 一副画，一面镜子，以及一张床。 还有一些医疗设备。 画放在床上，画的是一家四口，父母和较大的孩子站在一排，较小的孩子被母亲抱在怀里。 派派松开了颜久生的手，径直走向那幅画。 他说：「我找你来，是想听听你的想法。」 颜久生不说话，站在门框处，并没有踏进去。 派派摸着画，神情淡漠，思绪飘向远方。 「我是爸爸妈妈最爱的孩子，这是我从小就认定的事实。小时候，我想要玩车车，爸爸就会给我买，我想要吃什么，妈妈都会给我做。」 「直到有一天，爸爸妈妈突然拉着我到一边，妈妈指着她的肚子，说，派派，你要有一个弟弟妹妹了。从那天以后，我没有了新车车，也吃不到五花肉。家里的饭围绕着出生的弟弟转，弟弟晚上哭，爸爸妈妈哄他，而我哭，爸爸妈妈只会说我不懂事。」 听到这里，颜久生打断了脑海里的对话，沉默片刻后，才回覆：「你们先离远一些，在楼梯口等着就行。」 窗外的光没有真实的形态，白布反射出来的光线是冷白色的，照在派派的脸上显得更加可怖。 眼前的小孩就像坐在高台上的玩偶，透露出诡异的感觉。 派派接着说：「我家里和小明的家里不一样，小明的爸爸开亮晶晶的车车，我爸爸开三轮车。妈妈很在意这件事，她见到小明爸爸来接小明开着的车后，晚上都在说这件事。被我听见后，妈妈生气对我说：要是只有一个孩子就好了。」 第40页 「我就在想，妈妈是在说谁呢？他们这么疼爱弟弟，那是不是在说我？」 周围的鬼气随着派派心情的变化越来越重，颜久生所能看见的黑雾也愈来愈多，更多的黑雾笼罩在派派的脸上，即将将他吞噬。 颜久生打断道：「你想多了，他们是随口说了句气话，没有父母不爱自己的小孩。」 说到这里，颜久生忽然想起自己的父母。 「……他们因为你不了解的事情做出一些行为，你没有必须去理解他们的必要，但不要伤害你自己。」 颜久生补充道：「那个人又是谁？」 他还记得之前见到派派时，派派提到过的「那个人」，这样看来，「那个人」或许是鬼界投放恶意的始作俑者。 派派顿了一会，抬眼看了颜久生一眼，随即又若无其事般的低下了头。 「是吗，但是那个人他救了我。」 雨夜，天天便利店门口，派派被一股力量推出大门，摔倒在门口的泥泞处，雨水弄湿了他整个衣服。 推他的那个人似乎才发现门没关，本来吼人的气息弱了点，但还是骂道：「谁偷东西了，啊，你个小孩子乱说什么！」 小孩的哭声渐起，小混混慌了，过了几秒见便利店内部没有人出来，就夹紧了腋下的膨化食品，顺手从收银处摸出一条烟来。 「小孩，正大光明这叫抢，走开！」 小混混环顾四周没人，往地上吐了一口后，拿起门口不属于自己的伞就慌忙离开。 派派被要求看门，五岁的孩子第一次遇见这阵仗，即使他比同龄人懂事的多，一时之间还没有从恐惧中恢復过来。 直到弟弟滑着代步车，蹒跚地走向他，嘴里喊着「哥哥」，却一不留神挂在门槛上，直直地摔下去后，派派才回过神来。 去进货的父母骑着三轮车回来了，雨衣摩擦的声音在雨夜里显得格外匆忙。哭闹的弟弟被两双手扶起，而他此时只能定定的坐在原地，听着父母的责骂声。 「怎么回事啊，弟弟摔地上都不扶一下，干嘛呢这。」 「哎呀，这摔的。」 看似更加弱小的孩子被保护了，而看似大一些的孩子在雨夜中坐在雨坑中无人扶起。 那一瞬间，弟弟出生后的所有不公的事情都出现在派派的脑海里，所有曾经受到的不公平的事情全部浮现，占据了他的大脑。 谁能拉拉他。 坐着的泥土坑已经陷了进去，这里是新开发的区域，地面并没有过水泥，只有泥土卧在地面上，被雨水泡过、重力撞击后，堪堪陷阱一个坑。 深度并不算太深，但派派此时只觉得自己被深深地往里陷进去，根本出不来！ 谁能救救他。 他的爸爸妈妈，眼里只有哭闹的弟弟，他就像个旁观者，看着自己的爸爸妈妈，变成了别人的爸爸妈妈。 谁能救救他—— 一双手握住了他，派派抬眸看去，雨中什么也没有。但手里的力道是真实的，他开始哭泣。 「别怕，孩子，我来帮你了。」 那人握着他，似乎替他挡去了雨水，温柔的语气与掌心落在他的头顶，拂去了冷意。 「都是弟弟不好，都怪他好了，你才是爸爸妈妈最爱的小孩。」 派派反驳道：「我不是，他们根本不在乎我……」 「你是哦，」那声音安慰着，「其实你爸爸想让你帮他一个忙，你做了之后，爸爸就知道你的好了。」 「是，什么忙？」 无尽的鬼气顺着派派长着的嘴巴往里侵蚀着，几秒后，似乎是一切准备完毕，那声音笑道：「小忙哦，今晚，你去问问爸爸。」 颜久生道：「那个人骗了你，他在诱惑你做坏事。」 门外，石尧轻笑：「颜同学真直男哎，这都不哄人的。」 糰子一个反手，束缚更紧了些。他们没有单单在楼梯口等待，而是保持着合适的距离，正好能够听清屋内的话。 糰子是担心爸爸，石尧是被绑来的。 石尧：「我闭嘴。」 屋内，派派闭口不言。如果是在父亲死之前，有人这么和他说，他是不信的。但父亲在死之前都要杀了他，他开始信了。 那人说，他是爸爸妈妈最爱的小孩。 可是，爸爸都要杀了他，怎么能算是最爱的呢？ 派派开始语无伦次：「但是是这样的，弟弟的出现改变了一些。我没有变，是他们变了，我只是想要一些爱，我只是想要爸爸妈妈。」 不合时宜的，颜久生想起了之前派派母亲的话。 「你这个哥哥当的真好，我家的老二和老大水火不容的。」 一句对小孩的埋怨，从此成了解不开的结。 黑雾渐渐包裹住了小孩，颜久生走近，顶着黑雾伸出手一抓。惊奇的是，黑雾顺着他的掌心往体内流动，他能够感觉到，身体的力量在变强。 「我不劝你，父母的偏袒与忽视是不可饶恕的东西。」 颜久生说：「但是，你的生命才刚刚开始。你还没有见过更大的世界，没有读过书，没有去参加中考、高考，你的人生欠缺了一大半。」 「别放弃自己，派派。别让有心之人利用你。」 手指终于触碰到小孩的手臂，颜久生用力往后拉，才察觉到自己身体上的缺陷。 第41页 这具身体，力气实在是太小了。 颜久生在脑海里喊着：「鞋鞋！」 忽然，两只手从背后伸了出来，他看见「他自己」正帮着他拉着派派，让派派不再被卷进去。另一只手则是环住他，在他的背后拉着派派。 石尧一边拉着一边说：「我只是把试管丢在了他的病房里罢了，没想到这么严重。」 颜久生想吐槽的话说不出口，他喊道：「我数三声，一，二，三——！」 被吞噬的派派被拉了出来，此时已经昏迷不醒。周围的环境开始破碎，恍惚中能够听见一声猫叫。 颜久生道：「不出意外，这个领域还是派派的领域。现在他晕过去了，领域开始不安全了。」 但意料中的领域破碎并没有出现，和之前领域的主动破碎不一样，这一次，领域里的一切都在崩坏，但并没有一处能够出去的路。 门外，楼梯开始消失，代替光明的白布正在变暗。 「所以我们进来的原因是什么，听他讲过去的故事？」颜久生自言自语，正在思考着什么。 石尧又看了他一眼：「你高考志愿报医学院吧，挺适合的。」 「镜子，镜子——」 颜久生抬头，他的目光落在了床边挂着的镜子上。高度不够，他连忙让糰子把他抱起来。 等手触摸到镜面时，没有任何异常。 颜久生狠狠将头撞过去，糰子连忙拦住：「不是这样的。」 颜久生反问：「那是怎样？」 糰子顿了会，说：「刚刚镜子碎了我们才进来……或许是需要镜子碎掉。」 颜久生反手将在墙上挂着的镜子晃下来，镜子框斜着重重落地，镜面掉了出来，碎成了大小不一的碎片。 世界开始颠倒，颜久生挣扎着睁开眼，看见派派也在消失后，视线回在镜面上。 颜久生睁大了眼。 早上九点，南城市医院，c栋楼113房间，房门重重的摔上，重物落地的声音惊吓住了周围的人。 门外的人立刻将房门打开，看见病床翻倒，仪器落在地上。医生与一名青年此时正痛苦地坐在地上，旁边还有两个小孩。 人们立刻喊来护士，等一切安定好后，颜久生再次坐在病床上，旁边暂时支起来的床上坐着糰子。 这次没有特别行动队的人，鬼气的影响并没有瀰漫出去，甚至连屋外的人都没有惊动。 那头，石尧接过好心护士递来的冰袋，敷在了额头上，还听着护士说着颜久生的坏话。 「哎呀，小丽都让我们去帮忙了，没想到你们还……现在的学生怎么没大没小的。」 石尧微笑道：「没有的事，颜同学是因为摔了一跤，连带着把病床也掀翻了，我为了救仪器，没想到没救成，还成这样了。」 故事太离奇，护士更加气愤了。 「谁摔跤能把床也掀翻了呀，石医生你就是好心，这必须往上报……」 这头，小黑钻进转入215病房，愤怒的对颜久生说：「饲养员，那变态在外面说你坏话呢！太过分了，在那里装好人！」 颜久生不理他，小黑就转到一边去，和糰子说话。 「吾神，吾神你没事吧，哪里痛不痛？」 糰子也不说话。 一种诡异的气氛在二人之间传开，小黑茫然：「你们怎么了？」 颜久生在想事情。 他想到高良能够从看不见邪祟变成看见邪祟，说明人类在进化，并不单单是一个月前的那些拥有灵力的人拥有了能力，更多的人也开始拥有了能力。 人类的进化反映着世界的变化，世界在进步，人类也在进步。 天选之人的出现，代表着地球的另一面出现了异常。 身边出现的诡异事情，已经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发生在他身边，那其他人呢，其他的人类有没有遇见这些事？ 目前得到的答案是没有，因为他只发现了现在自己这一种倒霉蛋，连着几天遇见几个邪祟，针对性极强。 「爸爸~」 糰子先开口了，他还是和往常一样坐在床上，软软乎乎的样子，看着十分讨喜。 「爸爸，鞋鞋饿了，」见青年的头转了过来，糰子扬起微笑，补充道：「想吃饭~」 颜久生没有立刻答应，而是沉吟片刻，走下了床。 落地，小黑已经在问着糰子想要吃什么了，见糰子不理它，它又察觉到两人之间的低气压，悻悻地退到旁边。 仿佛是回到了初见那天，糰子坐在包裹里，就这样抬头看着他，脸上挂着乖巧的笑容，看起来非常懂事乖巧。 但颜久生此时有了别的想法。 临时架起的床很矮，颜久生站着看着糰子就是小小的一坨。他还是蹲了下来，因为高度的原因，目光还是没有办法保证平齐。 颜久生知道，他面前的小孩，是邪神。 纵使有千万种想法，到了这一刻，颜久生也只是开口道。 「鞋鞋，你怎么知道，镜子摔碎了，就能够出来了？」 第二十章 糰子默了, 慢慢把头转过去。 颜久生扭回来：「我又不吃人，你怕什么？」 内心挣扎着，糰子看着颜久生, 正松了一口气时, 门被敲响。透过窗户，颜久生与来人对视，是陈田。 特别行动队还是找上来了。 第42页 估计是石尧联繫的, 不知道这位石医生说了多少，颜久生自然地挡住鞋鞋，小黑立刻藏进鞋鞋身体里。 「你好, 陈先生。」 陈田环视四周，没有异样后将门开大。身后, 罗凡和一个扎着双麻花辫的女孩进来了。 「我们见面的频率已经很高了，颜同学, 真的不考虑加入我们？」 罗凡是笑着说的, 颜久生摇头：「谢谢您, 我的答案和之前一样。」 罗凡也没在意，她将身边的女孩推前一步，介绍道：「这是新成员，她还是你的学妹。」 颜久生与女孩对视，后者眼神飘忽, 害羞地低下了头。 「小孩有些怕人，我今天是带着她来对你和鞋鞋进行治疗的。也麻烦你们配合一下新成员，她现在也在熟悉自己的异能。」 知道女孩的灵力可以治疗被鬼气侵蚀的人类后，颜久生有些惊讶, 但没说些什么。 鬼气影响不到颜久生，自然也影响不到糰子。颜久生也不知道女孩是怎么治疗的, 给他治疗时，他只看见了女孩的名牌，和流转的灵力。 郑歆怡。 颜久生念了一遍后，大脑里没有任何印象，随之抛在脑后。 等转到糰子时，郑歆怡竟直接回到罗凡身边。 这个举动，颜久生立刻知道，那位石尧医生，没有全盘托出。 接下来是熟悉的「答辩」环节，颜久生主要的话术围绕着派派。最终，这件事被定为「派派不知道为何忽然再次拥有力量，在展开领域后将c栋里唯三见过的人拉入领域，遂再次昏迷」，说完这些话后，罗凡有意无意看着颜久生。 颜久生：「？」 罗凡：「我们现在已经知道这件事原因了，正在前往第一例案例发生地点进行感染源判断。」 颜久生听出这句话背后的意思，那就是：你想知道原因吗？想的话加入我们，我就告诉你。 颜久生的回覆当然是：「恭喜，可以暂时休息了。」 罗凡依旧微笑，却和之前的感觉不再一样。她温柔拍拍女孩的嵴背，对着陈田说：「走了。」 陈田回头望的一眼有些冷漠。 颜久生礼貌送人，目送他们离开后，随后关上门。 这些人，不太对劲。 颜久生嘆气，或许他之后会摊上一些事情，对方的态度已经变得官方起来，如果对方是「得不到就毁掉」的组织，他后面就要远离这些人。 回头，糰子还乖乖坐在床上，见颜久生望向他了，主动提起之前的话题。 「鞋鞋……其实以前见过那个镜子。」 糰子从来没想过要欺骗颜久生，但是他会害怕。从恢復了一些记忆后，糰子再一次知道，人类和邪祟之间，是有着墙壁般的隔阂。 对着外人的强势，在爸爸面前是一点也拿不出来。 「不是在石尧面前很强势吗？怎么现在吞吞吐吐的。」 糰子睁大眼，有种内心被看穿的惊讶。 小孩坐在床上，软乎乎看着自己，颜久生想到了小时候家里养过的小狗，湿漉漉的眼神叫人直喊可爱。 颜久生解释道：「我又不是聋子，门口石尧的话我听见了，他似乎在有意暴露你们的位置，而且你们来的那么快，肯定不是在楼梯口等着的吧。」 「通过你们的相处状态，我大概也看出了一点。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有些怕你。」 石尧能够跑到他面前来帮他，这不太符合石尧的性格。这位看似做事没有逻辑的医生，其实一直都在自己的逻辑里走着，他跑那么快，离鬼气中心比颜久生还近，和急促的脚步，看着就像逃过来的。 而且，石尧那种喜欢接人话茬的毛病，也没体现在糰子身上——糰子说摔碎镜子时，石尧也没反驳几句。 最后，「怎么想他气到你的原因，都应该和我有关吧，」颜久生说，「目前与你有联繫的人类就是我，而他认得的与你有联繫的人类也是我，六人定律在你和他身上并不能得到运用。他是挑拨离间了？」 怕糰子不懂「挑拨离间」的意思，颜久生还解释了一下。 糰子眼神都变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撑起的坚强外壳粉碎了，和当初小黑初见颜久生后丢盔弃甲的行为一致。 糰子说出了缘由。 「鞋鞋想变强，打碎镜子可以吸收里面的鬼气。但鞋鞋不敢说，很危险，而且，怕爸爸不信……毕竟他是同类。」 颜久生自动补全：怕他不信，毕竟石尧是同类，石尧说的话颜久生估计会听进去；糰子是异类，自然处在另一方，可信度较低。 糰子继续说：「但鞋鞋要回去，醒过来后，鞋鞋记起来了一些事。那些坏人在破坏鞋鞋的家，有人保护鞋鞋，可是他们很多人都死了……鞋鞋没有力量，不能回去。」 「鞋鞋要变强。」糰子抬头，眼里满是委屈，「对不起，其实鞋鞋之前故意吸引了很多坏邪祟，想吃掉它们变强，因为不敢主动去找他们，鞋鞋也是吸收了一些鬼气后，才成现在这样的，鞋鞋之前，其实已经过了一百岁生日了。」 颜久生忽然默了，糰子继续说：「没想到直接回到刚刚开蒙的阶段，还尿床呜呜呜呜呜。」 一百岁。 颜久生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看着糰子哭唧唧的模样，还是伸手摸摸头，「我们现在是战友，是比同类更厉害的关系。」 第43页 糰子：「呜……」 「要是没来医院，在家里直接这么和我说，我也会陪你去的。」 颜久生心道，签下契约的人也是拿捏了他吃软不吃硬的性格，虽然他并没有那么排斥这件事，但是但凡知道是谁做的，他也要出一口气。 糰子擦擦脸，眼睫垂下，接着说：「镜子，鞋鞋在讨厌的那个人那里见过。当时她和鞋鞋玩游戏，鞋鞋发现出不来，就把里面的东西都破坏了，包括镜子。镜子碎掉后，鞋鞋就出来了。」 是邪神看着称唿应有的处事风格。 颜久生咳了一声，没有忘记监护人的职责。 「做得好……但以后要冷静，没有那么多事情仅仅用暴力就可以解决——就像数学题，你一点也不思考，就算把卷子撕烂了，题也是解不出来的。」 糰子抬眸点头，像个认真的小听众，虽然他不知道数学题是什么，但不妨碍他理解这句话。 爸爸！在认可他！ 第一次认真教育糰子，颜久生有些干巴，说完后感觉说教的感觉有些重，但没想到糰子看上去竟然轻松了不少。 颜久生再次揉揉脑袋。 氛围轻松后，话题回到之前。 颜久生开口问：「是一个女人吗？」 都知道在问什么，糰子还没回答，小黑就开口道：「是的！！那个坏女人，就是她，害得我们只能跑出来，以为到这里就不追了，没想到她还想要入侵人界！」 「她的眼角下有个痣，」颜久生缓缓道，「长的很漂亮，识别度很高。或许，还有一只眼睛看不见。」 小黑讶然：「你怎么知道！」 因为在离开时，那碎在地面上的镜子碎片，每块碎片里都倒映着一个女人的样子。 红色长捲髮，眼角痣以及一只打量的眼，和另一只不动的眼球。 颜久生将领域里的事情告诉了一崽一鬼，小黑立刻乱飞着：「糟了糟了，那女人追来了！她杀了前邪神，还过来追现任邪神，真的是想将鬼界据为己有！」 糰子反应不大，但看上去也不太开心。颜久生心道，前邪神应该是邪祟真正的「父亲」或者「母亲」吧，隔着这样的仇怨，到底也是深刻的。 其实。 颜久生抿唇。 那个女人，除过发色，和他妈妈很像。 但刚刚在领域里，颜久生只是看上一眼，就知道那个人不是他妈妈，只是长得像罢了。 「我们能做什么吗？」 颜久生说：「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如果鞋鞋不变强，我不变强，或许下一次遇到主动攻击的邪祟，根本没有反抗的力量。」 是的，这几次的情况都化解的十分巧合，如果下次遇上强大的邪祟，二人几乎没有任何同伴，甚至背后还有潜在的敌人。 颜久生只知道莽撞使用灵力，不知上限，不知下限，同样的，使用的方式或许还不对。 他们都需要改变。 没有人能靠得住，除了自己。 「我有一些事也想知道答案，」颜久生主动伸出手，「我们正式合作吧。」 糰子睁开眼，忽闪忽闪的睫毛扫过所有阴霾。 「好的爸爸~！」 高山带着颜洛，以及几位新成员，来到了天天便利店内。 看着店的阿姨立刻问：「怎么样？找到他们了吗？」 高山没有接话，几秒后，他明显发现，阿姨眼里的光暗了下去。 事件即将解决，郑歆怡也已经洗去了派派身上的所有被侵蚀的痕迹，但孩子依旧昏迷。 考虑到四口之家丈夫死亡，小儿子失踪，大儿子生死未卜，他们还是告知了阿姨具体情况， 高山看着痛哭流涕的阿姨，道：「节哀顺变，这件事发生的很突然，我们发现尸体时，您丈夫已经失去生命迹象了。」 「抱歉，很遗憾告诉您这样的消息。您的大儿子目前在南城市医院住院，具体病房我记在这里了。您的丈夫……目前在南城市殡仪馆，美容师已经处理好了，您随时可以过去。」 递给阿姨一张信签纸后，颜洛安慰着阿姨的情绪。当屋内的哭声愈来愈大时，高山朝颜洛摆摆手，带队鞠躬后，默默离开。 店内只剩下阿姨一人。 队里，新人赵文锦已经红了眼眶，他不理解这样直接离开的行为，他拦住高山。 「队长，这样走合适吗？阿姨万一想不开怎么办。」 四口之家被邪祟打散，他们甚至不能告知真正原因，只能以其他原因代替。 高山道：「她不会。」 赵文锦依旧红着眼看着高山，高山说道：「她还有一个孩子活着，她不会轻易放弃生命。并且，另一个孩子是失踪，不是死亡。」 只要没有最后的噩耗，一切都是好消息。 一切都有可能。 赵文锦不说话了，他挡着的手放下，他的同班同学白轩来到身边，安慰道。 「我们能做的，就是尽快成长，找回失踪的孩子，让邪祟滚出我们生活的地方。」 高山没有接话，他看向地面。 其实有队友留在附近，时刻关注着阿姨的情况。但这些话并不用告诉这些新人，他们要学的是坚韧，不是同情心。 南城春夏季多雨，雨开始下了。众人打开伞，赵文锦主动为高山打伞，他们站在一起。 第44页 「对不起，队长。」赵文锦说，「我冲动了，我以后不会这样，您看起来也很难过。」 高山看了赵文锦一眼，没头没尾的说了句：「以后就靠你们了。」 走过几步水泥路，转口，泥泞的小路呈现在众人眼前。队里一人说道：「这修路怎么只修到便利店门口，刚刚走过来没发现是泥路。走这边大家的鞋子都会脏的，我们转另一边吧。」 不知道想起什么，众人忽然沉默了。为了尽快熟悉工作，他们这里的所有人都看过今天得到的笔录。 雨越下越大，击在伞面上的声音格外清脆。 半晌，高山道：「转回去吧，别打湿了鞋子。」 第二十一章 （大修） 一周后, 颜久生带着糰子和小黑转到闹市区的红灯区，在路边当红女星gg牌的遮掩下，他们踏上了进入负楼层的电梯。 电梯已经停止运行, 小黑第一个飘下去, 而后环顾四周：「一切正常！」 小黑看向扶梯上的颜久生与糰子，前者穿着黑色的夹克，内搭白色t恤, 后者穿着黑色的连帽衫，都配上黑色裤子，与背后的黑暗融为一体。 糰子的身高已经能够超过颜久生的膝盖, 他斗志昂扬，主动拉着颜久生的手, 带着颜久生往电梯下走。 一行人来到今晚发现的领域——这是一只小狗的领域，小狗的死亡时间已经超过36h, 死后留下的鬼气织成了半径两米的一个圆形领域。 小黑在今天外出查探时, 确认这里只留下了鬼气。在确保安全后主动踏入, 内里除鬼气外只有一张名牌。 和小黑调查的情况相同，颜久生捡起名牌。 「爱伦。」颜久生念道，糰子问：「这是小狗的名字吗？」 颜久生：「估计是的，这个牌子通常被挂在项圈上。」 没有人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颜久生带着糰子来到鬼气较深的地方。因为这个领域刚刚结成, 领域的主人也不在其中，鬼气较为稀薄。 糰子松开手：「爸爸，我去吧。」 颜久生点头：「嗯。」 经过这段时间的练习，糰子已经可以灵活地跑起步来。 只是会有点……颜久生别过脸去, 哑然失笑。 小孩没有腰，走起路来一扭一扭的, 煞是可爱。 糰子吞噬完毕后，转过头笑：「爸爸！」 小黑见两人已经出来，说明了下一个地点：「走吧，这附近还有一个领域，我们今晚可以先收掉这两个领域，然后前往下一个片区。」 颜久生与糰子没有异议，一行人往第二个领域的方向走去。 是的，在过去的一周里，这样的行动占着他们绝大多数的上半夜时间。白天，小黑外出寻找领域；夜晚，确认领域较为安全后，颜久生与糰子主动踏入。 在这些领域中，多半是较弱邪祟留下来的痕迹，他们只遇上了一次异变的人类。而那次处理好领域的鬼气后（指糰子吸收完毕），颜久生找了路人，向特别行动处报了警。 那个人类得到妥善的安排，估计是又牵扯到另一件事情，但颜久生他们并没有过问。 随着时间的流逝，南城里邪祟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在领域越变越多时，他们有着更重要的任务。 颜久生提升自身实力，糰子吞噬其余鬼气，助力成长。 在这段时间的配合下，两人的实力都有所变化。颜久生已经熟练掌握灵力的使用方法，同时再次确认自己的灵力不会枯竭，暂时没有发现灵力消耗的上限；糰子恢復了部分的能力，现在已经可以使用鬼气进行一些简单的攻击操作。 他们都在为了返回鬼界而提升着自己。 吞噬完第二个领域里的鬼气后，颜久生将领域里刚刚昏过去不久的人类拖到一边。 在拖动时，男人的夹克衫里掉出一张卡牌。 「预言家」 「预言家？」糰子疑惑出声。 颜久生将卡牌翻回另一边，背面是狼人的图画，狼人眼里冒着红光，将卡牌背面划分成上下两个部分。上部分是无尽的黑夜，下部分是光明的村落。 「这应该是一款桌游的身份牌，对抗类游戏，有狼人、村民和神职，狼人是独立阵营，村民和神职是一个阵营，玩家靠发言找狼人，在白天公投时将狼人投出，狼人全灭或神职全灭游戏结束。」 这个版本是颜久生在学校里和同学们一起玩过的版本，讲完其中一些细节后，他将卡牌递给了糰子。 糰子好奇地翻弄了几下，「这个游戏听上去很有意思。」 随即将卡牌又夹回男人的夹克衫里。 这里是一个剧本杀的门店，门口装修很简单，仅仅一张黑色的布遮住屋内的一切，布上写着「剧本杀」三个字，从中间一分为二。小店的门口为了映衬氛围，左右摆着一只黑无常，一只白无常——这样的判断是从两只与糰子等高陶瓷玩偶头上带着的帽子判断的。 颜久生看着糰子好奇地靠近。 嗯，比糰子高一些。 颜久生将那人平躺放好，确认其唿吸平稳，只是单纯昏迷后，准备给特别行动队发送匿名简讯。 这时，糰子转头问：「爸爸，这是什么？」 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称唿，颜久生微微一笑，道：「这是黑白无常，是民间文化中有名的两位鬼差。传闻这两位带着脚链手铐，专门来捉世间的孤魂野鬼。」 第45页 小黑闻言耸肩：「呀，你们人界怎么总喜欢搞这些，我们鬼界都没有专门捉人的人差！」 颜久生与糰子对视一眼，不禁流露出一丝笑意。 正当此时，颜久生眼里的笑意消失。他反手将糰子抱起，眼里的金光扫过剧本杀门店内，他手上握着灵力化成的剑，剑尖指向门店。 「小黑，先躲进去。」颜久生抱着糰子，一步一步往后退。经过这段时间外出的配合，小黑也反应过来这里有了问题，嗖地一下飞进糰子身体里。 在糰子能从外界吞噬更多的鬼气后，小黑待在糰子身体里不再被无差别吞噬。 颜久生盯着门店，再退一步后，靠上了一层无形的墙。 「鞋鞋，能变成手环吗。」 糰子摇头：「好像……不可以，我用不了能力。好像体内的鬼气，全部消失了。」 糰子继续补充：「但是鞋鞋能感受到黑黑的存在，只是无法使用，无法感觉到自己的力量。」 颜久生看向手里的剑，依旧存在着，体内的灵力也可以调动，只能说明这里无法用鬼气。 颜久生的手心里飞出四把灵力凝成的小刀，小刀飞向前左右上四个方向，无一例外被粉碎弹回。 ——他们遇上未知的强大敌人了。 未知是最恐怖的事情，无论是颜久生还是糰子，他们所能做的就是站在这个被封闭的空间内。不知道会面对什么的他们，在这个时候，听到了诡异的童谣。 「叮噹当，叮噹当；」 「好朋友，手拉手，我们彼此不松手；」 「敬个礼，握握手，你是我的好朋友；」 「但是呀，在那天，我们遇上了麻烦；」 「咦？我的朋友呀，你那天到底去了哪；」 「咦？我的朋友呀，你怎么长成这个样；」 「咦？我的朋友呀，为什么和我不一样；」 「咦？我的朋友呀，我怎么突然死掉啦？」 「叮噹当，叮噹当……」 就在二人注视着的方向，剧本杀门口挂着的黑布被风吹开，两天铁链分别朝着颜久生与糰子的方向袭来。 颜久生立刻一跃而起，他藉助着灵力绕着屏障跑了几圈，手心中的利刃飞出，尽可能地将攻击落在一条铁链上。 然而，全部的灵力攻击并不能减缓一条铁链的速度，更别说拥有这样速度的铁链，此时正有两根。 那铁链环环相扣，一环犹如成年人手臂粗细，一条铁链至少有着一二十环。铁链飞的时候看似灵活柔软，一环在转向时甚至能够柔软地扭曲，但撞在屏障上时发出的铮铮声，无不让人知晓着这一铁链撞在肉身上，能有多么的疼。 颜久生并不想被撞一下，也不想尝试被抓住的感觉。他甚至没有时间将反手抱着的糰子正过来。 这样却方便糰子看着身后：「爸爸，要追上来了！」 两条铁链追着，诡异的童谣重复着。在重复的童谣下，屏障的范围逐渐变小，当颜久生一步就能够跨向对面的屏障上时，心道糟糕。 白色的铁链很快将颜久生抓住，没有挣扎的余地，瞬间被拖到门后。 身后，糰子被黑色的铁链抓住，两人一前一后被迫进入了剧本杀的屋内。 在重新见到光明时，颜久生发现自己此时正坐在一张圆桌上。 他立刻环视四周，在左手边发现了糰子，警惕的心松下来许多。随后，他发现这间屋里里不止是有他们两个人，还有其他六个人。 他们八个人围着圆桌坐着，彼此的脸毫无遮挡的出现在所有人的视野中，在颜久生首先确认糰子存在的同时，其余六个人一直在看着他们二人。 颜久生察觉到了这些人的目光，他们里面情绪最不稳定的人是一位中年男性，在看见颜久生与糰子坐在桌子上后，嘴里开始喃喃道：「要开始了，要开始了，要开始了——」 一位看似是大学生的女生拉着旁边男生的手，两人战战兢兢。 颜久生收回视线，落在了他的右手边，他的右手边坐着一位黑髮青年，黑髮青年的隔壁是黄髮青年——这人他认识，是花孔雀。 陆雍天看见颜久生的时候也很惊讶，但这时，他却没有主动与颜久生打招唿，甚至避开了对视的视线。 陆雍天避开视线，颜久生也没有主动搭话。这些人看起来已经在这里待的有一段时间了，因为那中年男性看样子已经受过长时间的折磨，已经处于精神恍惚的阶段。 「这里，是要做些什么。」颜久生问着。 原以为这样的氛围没人回復，耳畔却响起了男声：「这里是一个领域，产生原因我不再解释。你们只需要知道，我们需要在这个桌子上玩一场游戏，胜利后就能离开这个领域。」 玩游戏？ 颜久生垂眸沉思，这是没有见过的领域。 一周以来，颜久生与糰子经歷过的大多领域都是暴力拆解，只要武力值对过对方，那么就可以强力破开。 连像上次镜子那样的领域都没有遇见第二个。 众所周知，暴力拆解是最无脑的解决方法，也是最便捷的方法。领域内的邪祟大多智商较低，他们不可能布置一个新的领域与体系，大多是藉助现实的场景，或者只是一片黑暗。 现在，他被告知，在这样一个领域内，只有玩游戏才能离开。 第46页 难道，邪祟正在变强？ 而且，颜久生看向黑髮青年，回味着对方口中的那个「你们」，甚至直接包含了糰子，这时他才发现，这里所有的人，都是两两成对的。 座位从颜久生的右边至左边，依次排开是：黑髮青年，陆雍天，年轻女人，中年男人，一对长相相似的男性双胞胎，女大学生，男大学生，和糰子。 双胞胎……？ 颜久生瞳孔微缩，他刚刚，有看见这对双胞胎吗。 这对双胞胎髮色是一黑一白的，此时正手拉着手，笑嘻嘻地看着颜久生，露出的牙齿是细长的。 他们看上去五六岁的样子，但颜久生从那毫不遮掩溢出的鬼气中，看出了两人真实的身份。 黑髮青年没等到颜久生的疑问，他挑眉，对身边的青年产生了兴趣。而坐在他旁边的青年，从这位青年出现后，神色总是有意避开。 看起来，是认识的。 黑髮青年道：「你们来了，游戏又能继续了，等那对双胞胎到了，你们就知道游戏规则了。」 颜久生缓缓道：「是那一对双胞胎吗。」 黑髮青年顺着视线过去，眼中露出惊讶：「呀，什么时候坐在那里的？刚刚明明还不在。」 一语惊醒梦中人，尤其是坐在白髮双胞胎旁边的中年男人，此时更是惊恐的失禁了。 第二十二章 「鬼啊啊啊啊——」 如同砧板上待栽的鱼, 中年男人在座位上疯狂扑腾着，臀部却一点也离不开座位。 见状，中年男人只能在原地疯狂摆动, 一旁的年轻女人够着手去拉他：「宝贝, 宝贝你冷静点——」 「走开啊啊啊！！」 陆雍天在听见年轻女人的称唿后不禁恶寒，女人浓妆艷抹，即使是落进领域里, 浓郁的鬼气也不能免去她的香水味。 此时她正皱着眉头，忍着厌恶哄着男人。 但中年男人却根本听不进去，他惊恐地看着身边的白髮小孩, 明明想收回视线，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将视线挪开, 于是眼睁睁的看着白髮小孩张开嘴，笑嘻嘻地露出细长的牙。 「叔叔, 做什么呀？」 白髮小孩几乎要贴上男人的眼球, 「我不可爱吗？怎么看见我就和看见鬼一样。再这样, 就杀了你哦。」 先进来的人们都知道这位白髮小孩的恐怖，无一人出声。 中年男人被吓到失语，尿骚味愈来愈浓烈。 白髮小孩厌恶道：「真噁心，要不你还是去死好了。」 此时年轻女人撕开乖顺的外表，原本的劝阻全部化成厌恶。 座位的束缚让年轻女人也无法完全控制住黄成, 她只能用手腕堪堪拉着黄成，直到这时，她忽然怒了。 「妈的！黄成你是要拉着我一起死吗！！老娘不想死！！和你一起进来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女人此时已经陷入疯狂中，竟然直视着白髮小孩, 甚至出声道：「凭什么一起进来就要捆绑在一起，我不想和他一队了, 让他去死吧，换一个队友给我好不好？刚刚不是进来了一个小哥哥，把他换给我好不好？」 小哥哥颜久生无声的看着这场闹剧。 女大学生紧紧地拉着身边男大学生的手，她侧着头，闭着眼，瑟瑟发抖却依旧保持安静，不往乱处看。 两人的关系也昭然若揭。 白髮小孩脸上露出了嘲讽的神情。 「不可以哦，队友绑定后不能进行更换。如果你这么不喜欢他，我杀了他，你和他一起死，分别把你们扔出去，是不是也能算是一种解绑啦？」 女人闭嘴，她眼圈红着看着白髮少年。 黄成一听女人的话，竟收住了挣扎的力道。他恶狠狠地看着她，浑身颤抖着，却一言不发。 一旁的黑髮青年很善意地对颜久生解释：「我旁边这位青年是第一位进入领域的人，当他消失后我察觉异常，下一秒也被卷进来。后来，是这对年轻的男女朋友，以及这对男女朋友和已经出局的玩家。」 黑髮青年的视线按顺序落在陆雍天、男女大学生、年轻女人与黄成身上。 「这位女士是和这位男士——暂时称为男士a吧，以及另一位男士b进入的领域，她貌似是在和金主a逛街的时候遇见了男友b。在游戏开始前，他们三人还进行了对峙，因为这个游戏需要两两配对，领域优先选择了一起进入的女士与a组队，后面追入的b变成了单独的人。」 「而一直没有新的人加入与b组队，所以游戏开始了。因为这里的游戏没有第一夜的首刀，第一名出局的玩家需要在白天投出去。于是b在第一轮发言时自爆自己与那位女人和a是狼人，自己把自己投了出去。」 察觉要素，颜久生道：「玩的是狼人杀？」 「哎，我刚刚没说吗？」黑髮青年温柔笑了，「抱歉，一直自顾自说着，毕竟你们来的晚，缺失信息，想多告诉你一些。」 颜久生抬眼对视，听不出情绪：「谢谢，你人挺好的。」 黑髮青年道：「不用，毕竟有条件的。你有灵力对吧？」 颜久生转眼看向黑髮青年，黑髮青年笑了笑，却没有继续说话。只有两人听得清的对话就此结束。 颜久生收回视线，默默将目光继续放在对面。 那头，黄成已经稳稳地坐在凳子上，他眼中仇恨与恐惧交织，眼神已经只是死死盯着女人了。 第47页 「这样就对了嘛，我们是组队对抗游戏，队友之间是合作的而非竞争的。」 白髮小孩开心极了，小手在空中转了几圈，对着中年男人行了个礼。 「那么，新加入的两位，」白髮小孩的视线先是转在颜久生身上，而后转在糰子上，「我们来讲讲游戏规则吧。」 白髮小孩无疑是邪祟，他的视线里满是玩味。看得出来，他很喜欢这样支配别人的感觉。 颜久生从始至终都在观察白髮小孩对糰子的态度。 刚刚进来前，糰子说自己失去了力量，原本他鬼气便不会外露，失去力量更不会被察觉是邪祟了。 但颜久生依旧在心里想着，要是糰子身份暴露，对方立场不同，那他能有几成把握离开。身下的座位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将他束缚，如果使尽全力或许能有一线生机。而且陆雍天也在这里，或许会多一分助力。 但是，这里有许多普通人类。 他能够察觉到的是，除了陆雍天与这位黑髮青年，其他的人类并没有自保的能力。 所幸，白髮小孩并没有对糰子产生其他情绪。糰子还对其笑了，一脸乖巧的样子。 白髮小孩说：「我们来到人界后发现了这个有趣的游戏，是你们人类用来自相残杀的游戏。但用三天时间观察这个游戏后，怎么说呢？没看见我想看见的东西。」 「无聊的交流，无聊的逻辑，什么都没意思，这些人为了证明这是有趣的游戏，最终全部死亡——所以我打算重新找一些人进来玩。」 从没说过话的黑髮小孩打断道：「是三天让他们不眠不休地玩游戏，输掉一局要交出身体的一部分，最后没法坐在椅子上，哥哥你说他们实在是不禁玩，才把他们杀掉的。」 白髮小孩：「干嘛呢安斯，哥哥我要不要形象啦？」 安斯说：「斯安，你是最虚伪的哥哥。」 「……」 斯安讶然：「怎么回事，我讲得不好笑吗？他们怎么不笑？」 安斯说：「没人觉得好笑，哥哥。我也是。」 颜久生沉吟许久，只看了陆雍天一样。后者一板一眼地坐在座位上，没有任何举动，这与他印象中的花孔雀不同。 斯安见真没有人笑，摆摆手道：「好吧，具体的游戏规则我也告诉你们了，因为新成员的加入，我们这次就多了一个角色，为了保持游戏的好玩性，游戏继续，身份不变哦。」 在讲到「具体的游戏规则我也告诉你们了」时，颜久生的脑海里突然出现「狼人杀」的游戏规则。 十人组成三名狼人、四名村民、一位预言家、一位女巫、一位守卫。其中，狼人为狼人阵营，村民、预言家、女巫、守卫为好人阵营。 狼人阵营的获胜条件是：所有神出局或所有村民出局，即为屠边局。好人阵营的获胜条件是：所有狼人出局。 这是较为传统的十人局玩法，也是线下简单局首选的玩法。预言家的能力是每晚能够查一名玩家的身份，女巫拥有一瓶解药以及毒药，分别能够救狼刀后的玩家或毒死一位玩家，守卫的能力是能够守住一位玩家当晚不受到狼人袭击，但连续两晚不能守护同一个人。 而这局游戏多了一个规则：每两位玩家由进入游戏的顺序确认组队，若队内其中一名玩家死亡或被放逐，则另一名会得到相同的下场。 这也是年轻女人口中的「捆绑」。 斯安说：「给新来的两位玩家发牌，你们好好看清自己的身份，不要透露给其他玩家哦。透露身份的玩家，会死哦。」 眼熟的卡牌从空中出现，落在颜久生与糰子的面前。 糰子翻开牌，微微惊讶，「呀。」 斯安说：「小朋友，不要大惊小怪的，捂好身份。」 糰子乖乖点头，不言不语的，只是默默看了颜久生一眼。 颜久生收回视线，落在自己的卡牌上。 「村民」，无特殊能力。 如果说他们在外面看见的那位就是黑髮青年口中的b——当然，大概率是的。加上刚刚斯安口中的身份牌不变。 颜久生莫名松了口气，看来糰子拿到的是「预言家」牌。 这两张牌属于好人阵营，他们在一个阵营。 万幸。 这头，斯安说：「因为『白天』刚刚过去，那么现在，我们将要迎来夜晚。」 「那么，天黑——」 「等等，」黑髮青年突然出声，「之前我就想问了，你作为游戏里法官的存在，怎么能够拥有身份牌？这是不合规矩的。」 斯安忽然顿住，圆桌上的人也醒悟过来。 颜久生皱眉。确实，在斯安说出「法官」该说出的话后，他也察觉了不对。 「法官」是不能有身份的，因为「法官」等同于上帝，是无法插手游戏的，更别说参与游戏了。 安斯冷笑：「哥哥，都说了迟早会被发现的。」 男大学生说：「那上一把——」就是不公平的。 斯安打断：「那好，我毁掉我的身份牌就好啦。」 「……」 颜久生沉默了。 因为，他，刚刚手上亲眼看见的「村民」牌，在斯安毁掉自己手上的身份牌后，缓缓变成了「狼人」牌。 「狼人」，每晚能够杀死一位玩家。 颜久生：「……」 第48页 黑髮青年勾着唇坐好，像扫平了一个障碍一样功成身退，而他身边的颜久生，正哀怨地看着他。 黑髮青年：「？」 颜久生：呵呵。 这下糟糕了。 游戏继续，斯安疯狂又兴奋喊道：「天黑请闭眼！」 整个屋子变得更暗了，颜久生闭上了眼。 「守卫请睁眼，今晚你要守护谁。守卫请闭眼。」 「狼人请睁眼，请确认队友身份。」 颜久生睁开了眼，与同伴对上视线。 是那位年轻女人，以及……身旁的黑髮青年。颜久生睁眼时黑髮青年的视线正落在糰子身上，见睁眼的是他，倒也不太意外。 斯安笑嘻嘻：「狼人获得三分钟讨论时间，讨论结束后，请选择今晚的袭击对象。」 话音刚落，血红的数字浮现在三人眼前，精确到秒的倒计时如同挂在脖子上的刀时刻在提醒着他们。 「你好，虽然不太好，但还是将你拉进来了。」 黑髮青年笑道：「你可以叫天恩。」 颜久生沉默，他环顾四周，天恩解释：「其他人听不见我们说话，可以说很安全。」 颜久生也察觉到无法在脑海里与糰子对话了。 这样的情况出现过很多次，几乎是到了较为危险的局面，联繫就会断开。 「所以之前这位斯安是狼人，」颜久生说，「他看起来很危险，不是好的队友，所以你才指出问题，把我换了进来？」 「九人场和十人场的狼人杀差别只在一位村民，『昨晚』睁眼时，我发现斯安是狼人，在你们进来继续游戏时，我就想你们两位应该都是好人阵营的，因为之前那位的b是胡说的，他并不是狼人。」 「虽然第一晚不能杀人，但我们依旧确认了身份。」天恩说，「我还在想是这个孩子怎么办，我会很愧疚的。」 颜久生冷笑：「你和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 天恩微笑：「是吗？」 女人终于出声：「喂，两位。现在不是聊天的时候，请你们注意时间，今晚要选择『杀人』了。首先，我不会选择黄成，你们大概率不会选择你们的队友，那么，这位女生和这位男生，我们随便选一个吧。」 天恩继续微笑看着女人，女人皱眉：「干什么？」 天恩道：「我们都是人类，为什么要在邪祟的面前自相残杀？」 天恩口中的邪祟斯安提醒道：「人类，狼人不能空刀哦，否则直接出局，你们就都死啦。」 女人连忙道：「乐山大佛的位置你去坐！我不想死，随便你怎么说，黄成不能动，其他随你们。」 颜久生沉默，天恩继续说：「这个领域里有很多生魂，看来有许多人都栽在了这里。我没有发现成功离开领域的玩家，游戏并获胜不是真正的出路。」 「夜晚我们能够交流，其他人听不见。我们也各自有同伴，等于有六位玩家的几乎成了第三个阵营。十个人里有一多半的人属于第三阵营，加上原本我们各自属于的第四阵营，这个游戏看似狼人与好人之间两两对抗，实则不是。」 天恩说：「我敢肯定，我们的队友里即有神职又有村民，因为这样邪祟能够淘汰更多的人类。无论是屠神还是屠民，因为连带作用，至少会有一名狼人因为第四阵营的出现而出局。」 时间要到了，女人才不管那么多：「你说那么多有什么用？时间要到了！」 血红的数字已经开始最后一分钟的倒计时，等到59秒开始时，女人指着男大学生：「我选择一号！」 糰子是十号，颜久生是九号，自称天恩的人是八号，陆雍天七号，年轻女人六号，中年男人黄成五号，四号的斯安退出游戏，而后依次安斯三号，女大学生二号，男大学生一号。 斯安道：「狼人是否确认完毕？」 颜久生道：「否。我选三号。」斯安的弟弟安斯。 似乎是才察觉到这里还有一位邪祟，女人的脸上微变，她看了一眼似笑非笑的斯安，她有些犹豫。 毕竟是邪祟，女人并没有改变想法。 斯安冷笑：「有人选择我的弟弟，看来是对我们有很大的意见。」 「法官，别忘记你的身份，」颜久生说，「玩人类的游戏，就要守人类创下的游戏的规矩。法官没有玩游戏的弟弟。」 说完这话，天恩也笑了。 颜久生在试探斯安对游戏规则的容忍程度。 果然，斯安想了想，「说得对，我不干涉你们的决定。现在平票了……」 天恩：「我选三号。」 斯安闭嘴，眼神晦暗。 颜久生手里的灵力蓄势待发，斯安道：「好的，狼人选择完毕。」 「狼人请闭眼。」 颜久生闭上了眼。 「女巫请睁眼，昨天晚上他死了，你有一瓶解药你要用吗……你有一瓶毒药你要用吗？」 刚刚询问斯安的话，无疑有两个目的。 第一，试探斯安对游戏规则的遵守程度。如果它遵守规则，说明游戏至少在规则上是十分公平的，他们下手的地方只有身份牌。这一点在颜久生身份牌发生变化时能够体现。 相反，如果它不遵守规则，那么说明这只是披上游戏外貌的屠杀现场，玩游戏一定不是出路，因为它可以随时更改规则，没人知道最终的获胜条件是什么。 第49页 「女巫请闭眼，预言家请睁眼。」 第二，在第一的基础上，查看被狼刀后，玩家的状态。如果被狼刀代表着死亡，那么在第二天白天就能够看见什么是狼刀制造的「死亡」。 「今晚你要查验谁？好的，他的身份是……」 颜久生没有告诉其他人，他在外面看见了b，b虽然昏迷不醒，但唿吸平稳，面色微红，是他能够看出来的较为安全的状态。 如果被放逐是昏迷着出去，那么唯一不知道的下场，就是狼刀的结局。他作为狼人无法选择空刀，狼刀能够带来什么下场，也是后面他选择人员的参考。 现在第一已经确认，只要到白天确认第二条—— 「天亮了，」斯安高兴道，「昨晚是平安夜！」 颜久生勐然睁眼，他先在女人的眼里看到一丝错愕。后者察觉到情绪的不对，连忙收敛情绪。 斯安的恶意开始溢出：「那么请大家按照顺序，由九号位逆序发言。」 颜久生沉默。 安斯正规规矩矩坐在座位上，像每一位玩家一样。 三号安斯没有出局。 理由只有三种，前两种几乎立不住脚。第一种是守卫守护了它，第二种是女巫救了它。 无疑，只要人类玩家是守卫或者女巫，就不会使用能力去守护一个邪祟或者救一个邪祟。 那就是第三种…… 安斯是神职，是守卫或者女巫。第一晚自守或者自救。 血红的数字在倒数，众人看着颜久生的表情开始不对劲。尤其是男大学生，他看着颜久生的眼神奇怪起来。 沉默，代表着信息量。平安夜的制造，只有神职与狼知道原因。所以，在别人眼里，颜久生已经有一半的机率是狼了。 斯安开口道：「九号玩家，每个人只有三分钟发言时间，已经过去了十秒钟，请你注意发言时间。」 颜久生淡淡道：「我是预言家。」 桌面上安静如鸡。 肤色白皙的青年坐姿端正，外套的款式和简单的髮型能够猜出他的学生身份。青年眼睫微微垂下，像是刚环视完全场，才开口道。 「昨晚查验的三号是狼人，这是我的查验结果。作为首位发言的预言家，我得不到其他有效信息，原本打算再藏一局，但我们面临着现实的放逐投票，所以我犹豫了一会，还是报出了我的查验。今天放逐三号，不投三号的人我打为狼，女巫可以看投票撒毒了。」 「以上是我的全部发言。」等了将近三十秒后，颜久生才道，「过。」 一分半结束髮言，颜久生靠在凳子上，眼神平静。 斯安笑道：「那么，请八号玩家发言。」 天恩道：「我的身份民及民以上，屠边局不报具体身份。既然预言家出来了，那如果后面没有其他预言家的话，我就跟着这位预言家走了。毕竟有查杀走查杀，这可比金水有力度多了。过。」 陆雍天自觉发言：「闭眼玩家，前面发言听了，挺好的，听听后面说法。有查杀走查杀也对，对方身份也摆在那。过。」 几乎是要暗示先把这场上唯一的邪祟搞出去。 发言都简短而快，所有人都知道，把这个邪祟投出去是最好的结局，如果不是怕不发言划水惹起嫌疑，颜久生感觉陆雍天几乎就只想说一个「过」字了。 他语速快得就像在说：快把这邪祟投出去投出去还说些什么啊！ 斯安的脸色微变，它冷笑着看着这群人类。 直到年轻女人，她一张口就反驳：「他才不是预言家，我才是预言家。」 颜久生双手环胸，抬眼看她。 年轻女人的表情很到位，拿捏在被悍跳和恐惧中间。所有人都以为局势即将变化，陆雍天的脸色也有了变化，忽的看了颜久生一眼。 但见颜久生气定神闲的样子，陆雍天又抿唇不语。 没到自己的发言时间不能发言，这是规矩。 但……这人一点都不慌。 陆雍天想，说不定对面才是悍跳狼，毕竟…… 陆雍天看向旁边的天恩，天恩此时正挂着看不出情绪的微笑，在看年轻女人时，和他对上了眼。 陆雍天收回视线，默默坐的更加端正。 这边，年轻女人接着说：「但三号确实是查杀，别说我和九号验人一样，我自然想弄清这位的具体身份。我提议，我和九号的事情下局再说，但三号，这局……投出去。」 即使是犹豫害怕了，但她依旧说出了放逐三号的话。 原本等着两个预言家对打的其他玩家有些诧异，但年轻女人依旧过了发言，黄成只能连忙接着：「我也觉得。当然我是好人，所有人，先把这个——投出去。」 避开了号码，黄成依旧还在恐惧，他甚至在看见斯安的眼神时，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轮到被围攻的三号安斯发言。 安斯脸上的表情始终没有变过，他只是淡淡看着斯安，说着：「看吧哥哥，人类是不欢迎我们的，何必要这样对他们，直接杀掉不就好了？」 黄成第一个抱起头，他刚刚不敢直接说放逐三号的原因，也是怕这些邪祟翻脸！ 妈的！但是刚刚发言的人一个个都要把这邪祟投出去，他哪里敢不跟票。都知道按游戏规则这邪祟必定第一个被围攻出去，要是他不跟票，说不定下一个被放逐的就是他！ 第50页 而且……黄成余光看着身边的女人，脸上露出一丝厌恶。 这个女人，绝对不是预言家！ 相处了近两年的情人能看不出对方眼里的情绪？他是一个合格的金主，除了金钱也会给情人感情，所以，他非常了解蓉蓉。 蓉蓉只有在说谎的时候，才会不自觉地跷二郎腿！ 刚刚蓉蓉的发言，他特意观察了对方的动作，察觉到对方说谎后，他也认清了现状。 蓉蓉，和他不是一个阵营。 黄成眼里闪过一丝狠毒，那，他们怎么能够在一个阵营里获胜呢？ 听见直接杀掉的女大学生红着眼，她无助地看着旁边的男友，此时两人依旧没有放手，包括晚上的时候。斯安并没有出声阻止，所以二人从始至终都牵着手。 这个连接很微妙，在面杀时，是能够通过其中察觉到对方的动作情绪的。 但斯安只是说：「我们有约定，弟弟。」 安斯哼了一声：「过。」 过得太突然，女大学生还没准备好发言，此时整个人的声音都是颤抖的：「我……我是好人，那个，那个，那就听预言家的！过。」 男大学生也很慌张，他试图变得冷静：「我是好人，同意放逐三号。过。」 最终，轮到一号糰子。颜久生看着糰子，糰子也看了他一眼，没有变音的小孩依旧奶声奶气，在这里倒能够带来几分安心。 糰子道：「我不是预言家，我也太懂游戏规则，但是狼人杀，有狼人是不是就要出狼人？那就是投三号出局。」 斯安看着糰子，糰子也看着他，两人对视间，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糰子才恍然大悟似的：「啊，忘记了，过。」 九个人发言结束，斯安冷冷道：「那么，开始投票，五、四、三、二、一。」 三号安斯出局。 颜久生想看见的画面没有看见，安斯出局后，只是他座位上的数字灯灭了，并没有退出领域，反而是平稳地坐在座位上。 安斯道：「啊，我出局了，现在你们没有集火的对象了，我看你们怎么办——哥哥，我真讨厌人类。」 斯安附和：「是的弟弟，人类真是比下水道里的老鼠都噁心，比布莱德的心都要脏。」 听到「布莱德」三个字，糰子默默瘪嘴。 这边，颜久生听着两人对话，在心里推算了游戏的可能性。 好人阵营有投票与女巫的毒药能够淘汰玩家，狼人有不能空的狼刀淘汰玩家，不出三局，他们这里的人就会陷入死局。 最可能的胜利是最终剩下四名玩家，因为投票的平均，投不出去，而狼人在场，最终狼人所在的队伍会更容易胜利。 因为狼人可以夜晚杀人，而好人不行。 这是轮次问题。 刚刚年轻女人说自己是预言家，多半是因为害怕后面真没有预言家出来，从而颜久生身份坐实，万一下一个白天指认她们是狼人，村民很大机率会顺着颜久生说的话，将她们推出去。 而颜久生是知道的，糰子才是预言家，这里刚刚糰子第一句的发言也给了他信息。所以年轻女人的害怕确实成立，如果他和糰子联手，是能够达成最终两人队伍存活的结局。 但这不是颜久生要的结局。 耳畔响起斯安的话：「天黑请闭眼——」 颜久生闭上了眼，开始想着游戏其他的可能性。今晚失去了明晃晃的目标，他们必须选择一个玩家进行袭击。 怎么样才有解？ 第二十三章 这时颜久生想起了之前在外面看见过的男人, 通过天恩的解释，颜久生已经清楚那男人大概率会是一开始被放逐出局的男士b。 那人心跳平稳，唿吸正常, 像是昏睡了过去。不过这一猜想还需要证实, 身体内部的问题不是他肉眼就可以看出来的。 但现在已经失去了证实的机会。 耳边，斯安阴冷地说道：「守卫请睁眼，请问今晚你要守护谁？好的, 守卫请闭眼。」 「那么……狼人请睁眼，请确认队友身份。」 颜久生睁开了眼，他先对上的是年轻女人的眼。对方也正在看他, 眼底神色晦暗不明。 无形的壁垒封起，声音被隔绝在三狼人一上帝的范围之内。 斯安这次的语气不太友好, 说出的话踩着许多重音：「狼人获得三分钟讨论时间，讨论结束后, 请选择今晚的袭击对象！」 血红的数字再次浮现在三人眼前, 颜久生看向坐在他旁边的天恩, 正打算开口时。 「我自刀。」 天恩说这句话时的语气平淡，嘴角带着笑意，像是说出了「今天天气真好」一样的话语。 颜久生的话哽在喉咙，年轻女人不可置信：「你……你怎么会选择自刀？」 天恩微笑：「那你准备刀谁？」 提到这里，年轻女人忽然抿紧了嘴。她的眼神在颜久生与天恩之间扫了一圈后, 落在了男大学生的身上。 虽然一句话没有说，但信息表达的却很完整。 「是吗？」天恩没有反对，反而是问了斯安，「在你的游戏规则里, 狼人是可以自刀的吧？」 「那当然，」上帝视角的斯安拍手叫好后, 话锋一转道：「不对不对，什么叫做我的游戏规则？这是你们人类的游戏呀，我哪里有什么规则？ 第51页 「不过，你是打算自刀骗药吗？你可要想好哦，昨晚是平安夜。」 天恩没有再说，他理了理自己的衬衣领口，然后又像是准备赴死一样、非常有仪式感地、收拾着自己的衣摆。 「那现在其他两位狼人的选择呢？」 年轻女人顺水推舟：「那，既然他都这么说了，我也贊成。」 斯安高兴地笑了：「这就是狼队友之间的情谊吗？我第一次玩这种局，竟然真的有人知道被刀会死之后选择自刀。啊，真是太美妙了。」 「我很喜欢你，年轻人。」斯安看着天恩，眼底是藏不住的赞赏，嘴里却说着恐怖的话，「我会好好的对待你的尸体的。」 天恩却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颜久生，颜久生此时正抬眼看向他，眼里平静无纹。 颜久生说道：「我放弃投票。」 他看向斯安，「这是合我们人类游戏的规则的吧？」 一听见「放弃投票」四个字，年轻女人的眼忽然睁大。她像是忽然明白了其中的缘由一样，脸色黑得难看。 斯安道出她的心里话：「你不愿意做这个恶人，却要享受同样的结果。人类，真是噁心。」 颜久生并未应答，单抬眼对上天恩的视线。他看着面容平静的天恩，加上陆雍天的身份，大概已经明白天恩是个天师。 也知道天恩为什么要这么做。 但，颜久生道：「你怎么能够保证？」 年轻女人如同惊弓之鸟：「保证什么？」 四周除了他们之外，其他的一切都在视线之外。而天恩此时却像是看穿迷雾，抬眼望着他的另一边。 那是陆雍天的方向—— 难道？ 颜久生无奈，他竟然真的以为天恩与陆雍天并不相识，看起来，这两位不仅相识，恐怕天恩也是一位天师。 「我乱说的。」颜久生对着斯安说，「可以进行下一环节了。」 狼人提前完成选择，四周再次陷入黑暗，耳畔响起斯安那诡异的声线：「好的，狼人选择完毕。狼人请闭眼。」 颜久生闭上了眼。 「女巫请睁眼，昨天晚上他死了，你有一瓶解药你要用吗……你有一瓶毒药你要用吗？」 作为上帝，斯安在进行流程时，所说话时的语气并没有什么差别，也没有可以钻的漏洞。 出局的安斯身份并不明朗，加上天恩放心自刀，那么陆雍天是女巫或者守卫的可能性极大。 第一夜是平安夜，已知场上的人类去救邪祟的可能性很小，加上上帝斯安较为尊重游戏规则，不会使出小手段，那么安斯也有可能是女巫或者守卫。 「女巫请闭眼，预言家请睁眼。今晚你要查验谁？好的，他的身份是……」 不过，颜久生想。不管他们谁是女巫，谁是守卫，今天这个游戏，很难打出所有人都活下来的局。 今晚天恩自刀，这个看似并不简单的人物，不会打没有准备的仗。女巫的解药只有一瓶，手上还有一瓶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洒出的毒药，他必须早点离开这个游戏。 天亮了。 在斯安再次报出是平安夜时，颜久生并没太大的情绪波动，他第一时间看了一眼陆雍天，发现对方还是处于刚刚开局时较为紧绷的状态，心下有些疑惑——这两人不是在打配合吗。 这次，是六号年轻女人逆序发言。在斯安刚刚说完「请开始你的发言」时，年轻女人第一时间说道：「十号查杀！我现在清楚九号为什么和我对跳预言家了，原来是因为他的队友是狼人！他们两个都是狼人！」 此话一出，颜久生只觉得落在他身上的视线变得复杂起来，连陆雍天的表情也有些不可置信。 看来，在陆雍天心里，他理应是预言家。 说不定对方到现在也不知道天恩也是狼人。 不过同样不可置信的人也有他，颜久生也是没有想到，在这一局里，他的狼队友会选择给糰子发查杀，给他扣上悍跳狼的身份。 别说是狼踩狼的，这是一定要他出局。 蓉蓉大喘着气，眼睛里满是血丝：「我现在已经找出两只狼了，加上这个游戏另外的规则，我们只要把十号或者九号其中一人投出去就可以将两只狼投出去，这是我们好人阵营的好局面啊。大家如果还怀疑我预言家的可能性的话，不妨这局把九号投出去，如果下局没人投，那就投我出局！」 可恶，昨晚这位九号让她一个人在那里做恶人，今天还再次出现了平安夜的局面……她真是更加无法在狼队里生存下去了，与其让他们两人今晚将她刀出去，不如今天白天送走一个！ 「我以我的性命担保，九号绝对是狼人，他一开始犹豫的发言也是在给自己找身份穿。可惜我的发言位置靠后，大家会更相信第一位预言家说的话。但是这局！请大家相信我，我们一起把九号票出去！」 蓉蓉起的情绪很高，面上的表情也格外真实。一旁的女大学生已经同感到眼泪下流，男大学生也咬牙劫持起来。 糰子担忧的看过来，颜久生摇摇头。 这个举动，让他看起来更像是狼人在被爆身份后，自暴自弃的样子了。 轮到五号黄成发言，这次他的语气平缓了很多。只见他深深地看了女人一眼，而后道：「我同意，票九号出局。」 第52页 四号、三号已经不在局中。上局被票出的安斯此时脸色并不太好看，只是死死地盯着颜久生。 二号女大学生与一号男大学生，都划水式地发言，最终得出的结论都是：「既然一次性发现两个狼，那就投九号。」 这次轮到十号糰子。糰子一直是规规矩矩坐在椅子上，他的腿长并不能让脚放在地面上，于是只能摇摇晃晃。 在听到自己被查杀为狼时，他的表情只是带着丝丝的担忧。 年轻女人蓉蓉此时正盯着糰子。 说实话，她现在有些担心这个小孩的发言。 蓉蓉环视四周，这里除了黄成和她绑票以外，两个涉世未深的大学生，很有可能因为对方是小孩子，以及小孩子不会说谎的经验认可这个小孩的身份。 加上她的另一个狼队友以及那位看着也是学生的七号，她能把颜久生投出去的可能性很小。 真的是，如果他们真的倒戈要来投她，那真是对不起她主动去当这个恶人了！ 在所有人的视线中，坐在十号位的小孩此时正满脸慌张，一副被揭穿的真实身份的模样。 糰子有些紧张，连发言都颤颤巍巍，甚至还一边害怕地看着颜久生：「我，我是好人，我才不是什么狼，你们要相信我！」 蓉蓉松了一口气。她看向旁边的大学生，对方二人眼中的怀疑已经深深地落入她的眼中。 真好。 小孩已经被吓到了，此时估计对自己的身份都存疑了吧。 现在轮到九号颜久生发言了，这位，她的狼队友，昨晚不肯当恶人的人。在她的猜测里，颜久生大概率会说她是狼人，以此来获取存活的可能性。 但是，可惜了，他的队友实在太小，不能很好的控制情绪。她已经获得了四票，最差打成平局，加上那位会选择自刀的狼队友，昨晚颜久生都弃票了，他怎么可能不会回报一次弃票呢？ 怎么算，颜久生必会出局！ 发言的机会落在了颜久生所坐的位置上。这一次，安静许久的斯安终于多说了一句：「你可是被众人选择放逐了，我大人有大量，多给你一分钟发言时间，怎么样？」 蓉蓉惊讶，死死地看着斯安。 颜久生摇摇头，轻描淡写道：「谢谢你的好意，不过不用了。我确实是狼人。」 他现在，已经知道该怎么出去了。 第二十四章 不过。颜久生想, 明明他也没有告诉天恩任何信息，他怎么能够确认向死才会生？ 他越来越确认天恩的真实身份了。 天恩是天师——恐怕与陆雍天是同一家的，而且还在陆雍天的修为之上。既然主动出现了这样一号人物, 恐怕对方早已掌握了关于这个领域的事情。 加上糰子还在这里, 为了不引起一些没必要的反应，颜久生觉得，他得尽快离开这里了。 …… 已知他自己, 天恩，年轻女人是狼，属于狼人阵营。 糰子是预言家——身份牌的顶替这个猜测已经在他自己身上证实。加上他猜测陆雍天是女巫或者守卫, 以及安斯这个神职，神职阵营已经塞不下人了。 加上他们本身拥有的组队这个第四阵营, 除了那两位大学生以外，其他人都有着与游戏胜利条件相悖的身份关系。 接着打下去, 没有人能够离开这个游戏。 但是, 明面上已经摆着一个离开的方式了。 那就是被票出局。 「不过我依旧要报一下我的金水, 」颜久生最后微笑道，「七号是我查验出来的好人，狼人给大家卖出来的视角，就看你们信不信了。」 语罢，众人的表情变得十分奇怪, 尤其是陆雍天。陆雍天的表情扭曲极了，他此时正下意识地看向天恩。 颜久生收回视线，依旧礼貌微笑。 轮到天恩发言，他还是之前的表情, 看着悠哉的样子，话却只是对着颜久生说的。 「我同意大家的归票, 但是我个人建议九号不要自投，毕竟在这样一个游戏里，要是连你自己都放弃了自己——又该怎么活下去呢？」 说完这话，天恩还主动与糰子搭话：「当然，这位小朋友。我知道你与这位九号关系匪浅，如果你非常害怕的话，就来投我吧。」 轮到陆雍天时，他看了一眼颜久生，又看了一眼天恩。脸上瞒不住事情的青年此时深吸一口气，最终道了句。 「投票吧。」 发言结束，斯安此时落在颜久生背后，他的表情看着有些遗憾，不过眼里还是残虐。 「本轮发言结束，现在开始投票。五、四、三、二、一。」 男大学生、女大学生、黄成、蓉蓉投给了颜久生，糰子投给了天恩，而天恩，投给了糰子。 颜久生的票却挂在了陆雍天头上。 陆雍天的票，出乎意料地挂在了蓉蓉的头上。 颜久生挑眉，看向陆雍天的表情略有怪异。 看见颜久生投给了自己，陆雍天的脸色也非常怪异。如果说之前陆雍天看着颜久生的眼神还有些愧疚与歉意，那么现在—— 陆雍天有一种莫名的杀气，但看着颜久生座位上的数字灭了后，他还是按住了内心的情绪。 颜久生出局。 同一时间，糰子面前的灯也灭了，两人同时被从地下伸出的荆棘抓住四肢，最后，勐地被拉入地下。 第53页 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惊了，尤其是那两位大学生，此时已经瑟瑟发抖，泪流满面。 天恩眼神示意陆雍天，后者收住了手心里的灵力。 等一切归于宁静，斯安诡异的声音再次响起。 「那么，剩下的玩家们。」 「天黑请闭眼。」 …… 颜久生几乎要被荆棘刺穿四肢。 两三个唿吸间，颜久生立刻凝聚灵力，将糰子身上的荆棘撕开，而后藉助糰子的力量，处理好自己身上的荆棘。 一切发生在十秒以内。颜久生相信，如果他是普通人，那么在离开圆桌后，剩下的必然是被刺穿灵魂。之所以有这样的猜测，是因为那荆棘的游走方向，看似扎破皮肉，实则痛击灵魂。 颜久生此时也明白了，之前他们遇见的那个男人之所以呈现那样的状态，是因为灵魂受损。 看来他之前的猜测是有部分正确，离开游戏的唯一方法便是出局，但出局后，游戏带来的惩罚也会随之到来。狼人杀桌游所说的「放逐」，字面意思可以理解为「被放逐于村庄以外」。 既然已经离开表面和平的村庄，那么村庄外的丛林中自然是会发生一些「剥夺生命权」的一些事情。他一开始便做好了相应的准备，在被荆棘拉入地下时，他都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还好，当他与糰子同时离开圆桌后，当荆棘刺穿手腕时，他第一时间便发现自己的力量回来了。 刚刚将荆棘撕扯开的颜久生，此时抱着糰子，蒙着头往最深处跳下。荆棘在身后追着，直到出口处，一抹金光闪过—— 一大一小摔在地面上，颜久生的模样非常狼狈，身上的衣服也凌乱不堪。 「有人出来了！」 耳畔响起其他人的声音，颜久生拉紧糰子，血迹往后者身上沾了些。糰子憋着嘴，眼圈红红：「爸爸，你的手！」 高山拉过颜久生的胳膊，他摆着看了几眼，最终蹙眉道：「医生，先来给他看看，再不接上，恐怕以后手也废了。」 郑歆怡立刻在颜久生身边蹲下，女孩的视线只盯着伤口，嘴巴微张道。 「……鬼气很重，我可能没有办法全部清除。」 语罢，绿色的微光从掌心涌出，颜久生有些惊讶，眼前这位女孩竟然拥有的是治癒性的异能。 怎么来形容被治癒的感觉？ 颜久生只觉得体内的某种能量似乎在慢慢地抽离，被割裂后的皮肤渐渐癒合，那是一种肉眼可见的变化。 「——有些新奇。」 在郑歆怡确认自己已经无法再进一步进行治癒后，她立刻离开了颜久生的身边。 女孩微微垂头，在开始说完那句话后，再也没接过话了。 「很高兴再次见到你，颜久生同学。」 高山单刀直入：「讲讲你的遭遇吧。」 颜久生拉着糰子，余光没有看见之前的那个男人，收回视线后，高山主动说道：「那位已经拉去救治了，他的状况很严重，没有任何反应，像是植物人一样。」 「相比他来说，你和你的这位——」 他显然听见了糰子喊颜久生「爸爸」，于是话在嘴边转了个方向，「孩子，倒是全须全尾的回来了。」 颜久生道：「我可以告诉你们一些消息，但是我现在需要先去医院处理好伤口。」 手臂上的伤痕依旧存在，郑歆怡的治疗针对的是内里的鬼气，皮囊的融合倒逊色了些，此时的伤痕看着依旧血淋淋的。 高山也没有不近人情，他叫来一旁等着的医护人员，「那我们就在医院做笔录吧。」 「还有一件事，先生。」 颜久生接着说：「里面有两个天师，或许您可以留几个人等等他们，他们可能能够带给你们更有价值的线索。」 「不错。」高山随意指了两个人，「你们留在这。」 一行人到了医院，颜久生的伤口得到了妥善的处理。糰子一直忧心忡忡的样子，他虽然没有受到多少伤害，但依旧需要消毒处理。 这时，糰子表现出了符合年龄段的行为。 他拉着颜久生的手，根本不愿意离开。护士没有办法，只能等颜久生这边做好处理后，才转到另一处对糰子进行处理。 一切结束后，颜久生说道：「麻烦你了。」 「你们哥俩感情可真好。」 护士笑着离开了病房——这是为了做好笔录特意腾出的单人套房，高山此时拿着笔录，摆摆手道：「可以了吧？」 此时房间内只剩下他们三个人。 颜久生点头：「谢谢您愿意听从我的建议，让其他人暂时迴避了。」 高山坐在病床上，眉眼少了许多戾气。 他打开录音笔，敲敲笔头，示意道：「不客气，你愿意配合才是最好的。现在可以开始你的陈述了。」 「领域里的事情，等那两位出来后，他们所能给到的东西比我全面。所以我现在要说的不是领域里的事情，是另一件事。」 高山附和道：「哦？说来听听。」 颜久生抱着糰子，微笑道：「虽然有些唐突，但我想告诉你们，这是邪神。」 「……」 「……」高山道，「虽然我没有所谓的灵力，但我依旧有自己的判断力。」 「我自然理解你的说法，说实话，我到现在也没有那么相信。」对上糰子幽怨的眼神，颜久生笑笑，摸摸头后接着说，「我只希望这份录音可以被你带回，你们可以自行去查验真伪，不过在这段时间里，我需要你们的保护。」 第54页 「那两位天师里的其中一人，我有些担心，他会对糰子做一些不好的事情。虽然糰子是邪祟，但他身上有我想要解开的秘密，我需要保护他的安全。」 高山看着糰子，目光深邃：「所以，你又如何确定我们不会对这位小朋友做些什么呢？」 「立场不同。你们需要解决的是人类面临的危机，『敌人的敌人是朋友』这句话，可以运用到我们身上。」 颜久生将糰子的来歷与他们的目的全盘托出，等录音笔被关闭，高山让门外的人取走录音笔后，高山最终答应下来。 「在这等着回復，我们很快就会查证后回来。希望你也摆正自己的位置，明白自己的身份。当然，在这期间，你口中的天师朋友，他们有他们自己的去处。」 颜久生温和点头，「自然，高队长办事我很放心。」 病房归于宁静，糰子坐在颜久生怀里，最终还是憋不住道： 「爸爸，他们真的会找到吗？」 「大概率会吧。」 颜久生微笑道，「我们已经做了足够的准备，希望等他们回来时，能够带来一个好消息。」 第二十五章 二十多天的邪祟入侵, 足以让人类遭受足够大的打击。 在这期间，越来越多的灵力者出现，越来越广的土地被覆盖, 当始作俑者似乎已经达到入侵的目的, 它慷慨地打开了基地的大门。 对糰子而言，回家的路口是在一个月后被找到的。 在颜久生静躺的某一天，高山推门而入。他的目光环视一圈后, 左右将腋下夹着的文件递给了颜久生。 「你们要找的地方出现了。」 颜久生接过，上面的位置竟就在他家附近。 「你家周围，他们已经排查过很多遍, 之前没有发现一点异常。」 高山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手指点着扶手处：「不过就在刚刚, 据郑歆怡说，一团很大的黑色雾气掉在了地上, 一个巨大的结界形成了。」 高山的语气像是在讲故事, 颜久生点头：「谢谢。」 「我看不见那些东西, 」讲故事的人说话了，「收到信息后，我直接就过来了，你们还是自己去看看。」 颜久生抬眸，对面这个队长并未觉醒任何能力, 但他依旧还在这个岗位上。 「谢谢你，」再次表达感谢后，颜久生多说了一句，「高队你身上有黑雾。」 高山愣住, 颜久生道：「去找一下你们队里的郑歆怡吧，别再出去了, 身边至少要跟着一个人。」 高山不再说话，他深深地看了颜久生一眼，便转身离去。 颜久生与糰子会面后，二人前往他家。 一个月的时间过去，糰子已经变成青年模样，年纪看上去与他相差无几。 在颜久生养伤的这段时间，糰子几乎每天都和小黑出去抹杀邪祟。在这期间，陆雍天也知晓了他的身份，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后，糰子竟顺利加入天师队伍。 听说是那位天恩亲口应允的，颜久生倒觉得不稀奇。 在狼人杀游戏结束后，天恩估计早就摸清了糰子的身份，毕竟颜久生早已告诉了高山，无论真伪，这位天师领头人绝对会去验证一二。 颜久生踩在地面上，抬头看了看灰濛濛的天空，又侧头看了一眼糰子。 糰子有些懵：「怎么了？哥哥。」 在前段时间，糰子突然又长大一些后，颜久生不再允许对方喊自己「爸爸」。 毕竟看着一个同龄人这样喊自己，颜久生心里并没有少年人的辈分感，反而觉得十分难受。 颜久生说道：「你没有和那些天师说吗？」 糰子自然知道他说的是结界的事情，于是便摇头：「没有，我一回来就跟着哥哥出来了，连小黑都不知道。」 「我以为你们会有什么联繫的工具。」 这段时间信号紊乱，手机早已无法联繫他人，不过天师之间会以符箓传递消息。 糰子道：「没有的。」 反驳后，糰子忽然察觉到一些气氛，他扭头笑道：「哥哥，是不是我每天都和他们混迹在一起，你以为我不想再和你一起进入结界了？」 颜久生扯了一下嘴角：「毕竟人多力量大，我最近都在休息，有他们在，至少成功的概率大一些。」 说到这，二人早已来到颜久生家附近。 邪祟入侵下的街道早已空无一人，倖存者被收容，偶尔会有几个灵力者出来勘察，但越靠近黑雾附近，人却越来越少。 最后，只有他们二人站在这里。 颜久生环视四周：「我现在相信，高队是在自己过来勘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后，就来通知我们了。」 高山身上的黑雾不轻，不像是在安全区域蹭到的。 颜久生喃喃道：「希望他不要再以身涉险了，把他一直放在那样位置上的人，真不知道是图什么。」 「哥哥，那里就是入口。」 糰子的神情变得严肃，他语速变得很快：「我得赶紧进去，一会如果人变多了，可能会伤及无辜。」 「伤及无辜」四个字出现，颜久生道：「跟在那种文化人身边，果然能学到东西啊。」 糰子：「……」 早已是青年模样的糰子此时嘆了一口气，他认真地转过身，与颜久生对视。 第55页 知道对方意思的颜久生随即开口：「我会跟着你进去的。」 糰子皱眉，他张张口，还想再说些什么。 颜久生却早已拉着他，走进结界。 颜久生：「我也想知道，在我身上，发生过什么事情。」 结界吞噬二人，同样也掩藏住了他心底的话。 ——还有为什么，在糰子还是襁褓中的婴儿时，对方选中的抚养人是他。 这註定他不能独善其身。 踏入异世后，颜久生凭空生出了熟悉的感觉。 糰子擦肩走在他前方，伸出手道：「哥哥，拉着我吧。这里很容易迷路，如果我们走散了，可能会很难找到对方。」 颜久生也没矫情，抬手便握住了对方。二人顺着眼前的路向前走去，颜久生并不知道目的地在何方，但拉着他的人是这里的邪神。 颜久生突然想，糰子现在心情应该很糟糕吧。 他在后方看不清前人的情绪，不过怎么想都能知道，被驱逐出家门，甚至被追杀的孩子，心里肯定是一万个伤心难过。 异世的空气稀薄，颜久生只觉得自己多喘一口气，就会尝到窒息的感觉。眼前的路笔直，两侧满是迷雾，路的尽头有着一所藏在黑暗里的宫殿，宫殿外边挂着一盏红灯笼，似乎是给归家的孩子留的灯。 察觉到颜久生看着迷雾，糰子开口道：「那里面都是邪祟。只有拥有继承权的邪祟才能看清这条路，从而不落入迷雾。」 「如果落进去了会怎么样？」 糰子道：「会经歷万鬼厮杀——这是我们使自己强大的方式。」 颜久生道：「我们？」 糰子沉默了会，颜久生觉得糰子的手似乎握紧了些，他看着前方的青年，听见对方说：「我也掉进去过，所以失去了记忆。」 难怪。 力量逐渐回来后，糰子便慢慢恢復了记忆。与此同时回来的，还有自身原本的样貌。 原来是因为经歷过万鬼厮杀，被迫逃入人世间。 「那小黑？」颜久生说，「它也是这么跟着你出来的吗？」 眼前的路很长，两人的话也一直没停。 说到这，糰子转头道：「哥哥，小黑其实不叫小黑，他叫鹰犬，很帅气的名字吧？」 语罢，糰子苦笑道：「当初鹰犬不肯归顺，得我父亲的命令后，带着我奔向人世。但途中万鬼撕咬，我被拉入其中，虽然我拥有强大鬼气，但依旧抵不过一波又一波的攻击。」 「最终，我失去力量，变成婴孩。是鹰犬咬着我的衣领，将我拉出深渊。但是作为代价，它丧失了灵智。」 第一次听到这些，颜久生问道：「灵智？」 「邪祟有两种来源，一种为对世间尚且有留念的故去的人类，一种为拥有灵智的生物。鹰犬是后者，它在拥有强大鬼气后，主动生出灵智。灵智需要鬼气滋养，如果鬼气被消耗后，灵智便会因为得不到滋养而丧失。」 糰子说：「所以它忘记了自己是谁，也可能永远都想不起来，自己曾经的名字。」 颜久生道：「至少你记得。」 糰子顿住脚步，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低着头。颜久生反拉住对方，拍拍肩膀。 「现在我也知道了，我也会记得。我们要安全回去，这样世界上就还有记得小黑叫鹰犬这件事的人了。」 一板一眼的话后，颜久生笑出声：「第一次听我说这种话吧？」 糰子也笑了，眼圈红红的：「对，不像是哥哥会说的。」 二人最终走到道路尽头。不远处，一名看似骑士的人正站在门边，向他们看来。 「安德烈。」 安德烈俯身行礼：「殿下。」 颜久生讶然，他没想到眼前这位看起来就是卡关boss的小兵的人竟然会主动向糰子行礼，难道里面早已发生了什么局势变化的事情了？ 然而事实是他多虑了，那位安德烈在站直身子的同时，拔出了腰间的佩剑，直直地刺向糰子。 糰子手一挥，颜久生便到了安全的区域里。 不远处，糰子避开了安德烈的攻击，在下个瞬间，安德烈摔在了地上。 依旧是单膝跪地的模样，安德烈脸上却溢出鲜血。糰子站在对方面前，神色冷淡，语气很重。 「谁让你来的？」 哇哦。 颜久生双手环胸，竟平白生出了「吾家有儿初长成」的心理。 此时局势已经颠倒，安德烈跪在地上：「安德烈奉吾王命令，刺杀殿下。」 颜久生看了几眼，倒觉得对方说的话是可信的。他正准备抬脚上前，不远处，一只黑猫卧在他一步之遥的地方。 「喵呜~」 颜久生没收脚，一脚踩了上去。 忽的一下，那猫惨叫一声后吸引了不远处二人的注意。此时，糰子眼眸睁大，他喊道：「哥哥！」 颜久生被黑雾缠住，那猫原本卧着的地方，此时变成一处黑洞。 颜久生有些无语。 他知道这猫不是个什么真猫，但他也没想到，对方的目的竟然不是要将他引去何处，而是直接顺势利用重力，将他直直吸入黑洞中。 这下看来，对方的真正目标是他。 第二十六章 一个身影从天花板处掉了下来。 层层灰尘下, 颜久生咳嗽几声，确认自己并未受伤后，这才抬眼看向四周。 第56页 这里是混沌的黑, 与外界不同的是, 这里的黑更加纯粹。在颜久生视线所及之处，只能看见偌大的空地以及高位上的王座。 为何称之为王座？ 因为实在是太明显了。 那座位镶着红色珠宝，即使在这暗无天日的宫殿里也依旧熠熠生辉。四周是通体的黑, 却格外有质感。座位上镶着象徵意义的图腾，那图腾似蛇非蛇，盘踞在座位靠背上, 两只眼正看向他的方向。 颜久生不合时宜的笑了，他竟然想不出糰子坐在上面是什么样子。 「看起来你很开心。」 魅惑的女声从不知名处响起, 黑雾散去，只见那王座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上了人, 那人柔弱无骨, 懒洋洋地斜靠在王座上。 红宝石折射着不知何处的光, 径直地打向了女人的眼睛。 看见熟悉的眼眸，颜久生沉默了。 对方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表情变化，手上抱着什么，而后慢慢站起。细长的高跟踏在地面上，直到他的面前。 怀里的黑猫慵懒地打了个哈欠, 而后舔舔爪子，竖起的眼看向他。 女人先开口了：「看见你真高兴。」 「请允许我这样称唿你——我的儿子。」 颜久生不语。女人绕着他转了一圈，像是打量物品一般，将他从头到脚查看了一圈, 这样的目光像毒舌一般，让人直生恐惧。 「这么几年, 你已经长得这么高了，灵力也很充沛——真是不错。」 而后，染着鲜红颜色的指甲隔空抬着他下巴。 「长得也这样像——」 女人站定，再次停在颜久生的面前。她唿出一口气，那气息如同鬼魅，直直地扑向他的鼻前。 颜久生侧了侧头，面无表情道：「是你把糰子送来我身边的吧。」 女人像听见什么笑话一样大笑几声，空旷的环境将笑声扭曲变成诡异。她将猫放下，而后抬头欺近。 「真聪明啊，你怎么猜到的？」 「你的目标是我，从三年前开始。」 颜久生说：「或许更久，你的目的是什么？」 女人莞尔：「希望你能替代我的位置。」 直白的话语，几乎将一切都呈现在颜久生的面前。颜久生紧绷着脸：「我不愿意。」 血脉的正统，是这个异域最为重视的东西，这也是为何糰子会被追杀。准继承人从世界上消失，后来的上位者才可撰写新的虚假歷史。 虽然事实已经摆在面前，但颜久生依旧不愿说出最终的猜测。他的目光打量着四周，心底与糰子联络着。 「如果你愿意上位，我会为你杀掉那个杂——」 一股灵力直直地穿透女人的胸膛，话语被卡在嘴边，在女人不可置信的眼神中，颜久生开口了。 「你的目的是我的身体吧。」 颜久生看向黑猫，那猫此时正炸毛一般，背部拱起。他又看向对面的女人，看着那被穿透却正快速修復的皮肉，以及那看似以及支离破碎的心脏。 「把我先引进来，是因为你偷来的心脏以及不足以维持你进行下面的计划吧？你并不是想要我上位，而是你想要替换成我的心脏，因为这样成功率最高。」 颜久生说：「我依旧相信我是母亲的孩子，是人类。你的这些话术打动不了我，我也不会如你所愿。」 「——真不错呢，看起来那愚蠢的王还算找到了一个优秀的监护人。我还以为你看见我会痛哭流涕，然后自愿献上你的心脏。」 「毕竟，我可是你的母亲。」 女人话音刚落，四周的黑暗变得蠢蠢欲动。她轻轻抬手，脸上挂着优雅的笑。 「怪我最近无聊，喜欢玩点乐子。」 女人再次坐上高位，细长的手臂挥动，像碾死蚂蚁一样简单的：「那就强取吧。别给我把他弄碎了，抓住他就好了。」 先是一声猫叫，颜久生立刻朝着身后跑去。周围的黑暗渐渐拥有形状，颜久生深知自己绝对不是这群邪祟的对手，他的目标从来都是等糰子来。 几乎是瞬间的躲避，颜久生错开身形，避开那攻向他心脏的那道利刃。回到王座上的女人啧了一声，「都说了，别给我弄碎了。」 化成利刃的邪祟立刻爆发出最后一声悲鸣。 颜久生躲避着，邪祟化成的长条从他身后席捲而来。他用灵力砍断部分后，又看着四周的布局。 实在是太黑了。 唯独只有那王座上的红宝石有着照亮的用处。颜久生心念一动，不再向后跑去。 此时，暗处传出一声熟悉的声音。 「哥哥！」 女人微愣，随即轻笑出声：「啊？我们的殿下来了。」 攻击立刻转变方向，冷意与杀意穿透灵魂。 「先好好招待你们的殿下吧。」 杀意调转方向，早已摸清楚这里最强的并不是眼前这位人类，而是他们未来的王。 糰子肆意攻击着，颜久生直直地朝着王座上冲去。 「你不会杀我的。」一片混乱中，女人爱怜地目光落在颜久生眼中，熟悉的气息及回忆席捲而来。 「你真以为你那『弟弟』目的单纯？他早都知道你也是继承者，但他从来没和你说过吧？呵呵。」 颜久生说：「我不在乎。」 宝石被他所化出的利刃割落一地，被重创的女人依旧靠在王座上，眼里却毫无恐惧。 第57页 角落处的黑猫扑来，颜久生挥手，手臂被化出长长的口子。 他甩手，黑猫化成黑雾绑住他的手臂。 颜久生眯眼，从内里释放出灵力，另一只手，硬生生地将黑雾从手臂上撕下。 一同撕下的还有最外层的皮肉，鲜血滴落在地。 糰子惊唿：「哥哥！」 外面，结界处开始震动，是来人的徵兆。一片符箓飘到他们视野中，最终被黑雾吞噬。 「人类上来了。」 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颜久生立刻与糰子一起，刺向王座上的人。而女人柔弱无骨，灵力与鬼气竟未能伤她分毫。 黑猫再次席捲而来，吸食了颜久生血液的他，竟然变得更加强壮。 而此刻，已是完全体的糰子，一掌便彻底让其灰飞烟灭。 看到这一景象，女人终于开口：「人类会导致两界不稳定，最终的模样并不是你们愿意看到的——」 颜久生说：「那你就离开。」 听到这句话，糰子微微一愣。 哥哥用的，是「离开」这个词。 女人最终深深看了他一眼，眼底竟生出几分疯狂。她大笑着，凌厉的声音穿破一切。 而后突然抬头，一头撞进颜久生的胸膛。 如同中弹一般，颜久生被弹出好远。糰子反应极快，立刻将他拉回。 「哥哥！怎么样哥哥？」 女人消失了，黑猫也没了。除了外界还有的打斗声，一切都安静下来。 颜久生抬起手，他摸着胸膛。 心脏正在跳动，鬼使神差的，他抬起手腕，看见上面落着一条黑线。 黑线并不长，仅仅围着手腕转了一圈。 但看着十分渗人，像是手腕被分割一样。 颜久生说：「没事。」 在人类大军攻进来之前，糰子顺利拿回权利。他带着麾下的邪祟，主动将人类往结界处带。 最终，邪祟死伤惨重，人类大军在结界消失前，被动盪的鬼界一齐赶了出去。 虽然在人类的眼中，是他们的胜利，导致鬼界结界不堪受重，最终关闭，再也无法影响人界。 高处，颜久生看着一切。他的眼底没什么色彩，直到糰子被鹰带回，带来了结束的消息。 「我现在需要彻底剷除叛党，哥哥要留下来吗？」 糰子终究变成了至强者，他的身形在此次的大乱中，已比颜久生还高了。 颜久生摇头：「我回家，我快高考了。」 糰子笑道：「哥哥，藉口不是这样找的。况且邪祟还在你的体内，留在这里，对你也有好处。」 颜久生还是摇头，他看着对方眼底有些猜不透的情绪，最终还是想着自己的处境，再次拒绝了。 他也有继承权，他的母亲，或许真的是邪祟。 而他的父亲—— 结局已经书写在这里，他倒也不想因为这件原本就不被在意的事情，导致二人的关系不再稳定。 颜久生看着糰子：「结界关了，或许你知道该怎么送我回去？」 见颜久生不愿留下，糰子嘆气，想到这边也并不稳定，他也不再强留。 「好吧好吧，我让小黑送你回去。」 二人的相遇如同戏剧一般，故事结束了，便要离开。 颜久生被送回家，这里早已面目全非，但他还是要求小黑将他送在这里。 小黑依依不捨地挥挥手，带着哭腔般：「我会常常回来看你的！」 颜久生淡淡道：「为了两界稳定，你还是别来了。」 小黑还是不舍，但糰子那边依旧很乱，它需要回去帮忙了。 「我们肯定还会再见的！王也会来找你！」 颜久生挥挥手，目送小黑离开。 为了未来可能的相遇，糰子在他家附近留下一个锚点。锚点如同入口一般，平时藏于暗处，只有他们需要时，才会展开为深渊。 从而允许他们互相走动。 此时，颜久生将家里简单收拾出一片空地，在上面铺上他竟还存活着的辅导教材，而后坐了上去。 他的手掌贴近心脏。 颜久生道：「我说了，我不愿意。」 心脏咚咚跳着，四周空无一人，颜久生垂着眼，眼底却是一片暗色。 「如果再试图引乱我的情绪，我不介意杀掉我自己。」 心悸终于过去，颜久生仰头，往锚点处看了一眼。 他或许，需要换个地方住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