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红豆祭》 第1页 [现代情感] 《雪中红豆祭 》作者:猫七七与薇薇安【完结】 简介 暴风雪下的小镇,暗藏着一个以人类心脏为食的「魔鬼」。被派遣前往小镇探查「食人魔」案件的女警却又为何屡次三番违抗上级指令?她究竟怀揣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才华横溢温柔娴熟的母亲莫名失踪,他慈祥和蔼受人爱戴的父亲惨遭「食人魔」杀害,他温柔美丽的妻子如同白雪中的一粒红豆,激发着他心里强烈的保护欲,但妻子为何对他愈发冷漠疏远?与她关系甚密的女警是否是他夫妻关系中的绊脚石? 第一章 黑狗 一个清澈透明的暮晚。 北方雪镇几百年里一个并不出挑的暮晚,却是苏黎极度倒霉的一个暮晚。今天是她来到雪镇的第一天。在赶往目的地报导的途中,她那辆脾气古怪的老爷车就在雪地里闹起别扭,好端端竟然抛锚了。眼看暮色四起,气温越来越低,苏黎只好拨通还未见过面的联络人的手机号码,等候他前来救援。 雪镇地处延春河上游南岸,是两座大山中间夹着的一个山谷小镇。古时候人们沿河两岸栖居,渐渐就形成了雪镇。小镇面积不大,属寒温带大陆性季风气候,偶尔能看到极光,冬季漫长且多雪,故名雪镇。 都说物似主人形,苏黎的老爷车大抵跟她一个德性。桀骜不驯,清冷古怪。动不动就看不惯这个,看不惯那个。她是个边界感极强的人,有着偏执的精神洁癖,交友极其谨慎,时刻保持社交圈子的纯净。在外人看来,苏黎是一个孤僻且古怪的大龄剩女,留着一头干净利落的中长发,从不化妆,也不穿裙子和高跟鞋。因为相貌清秀,不慕强又不虚荣,所以还挺受男性欢迎的,这么多年身边也不乏追求者,但她却总喜欢把「自己本是无情人,公子何须费心思」挂在嘴边。 孤僻古怪仅仅只是外壳,往往生长着外壳的动物,内里通常都是极度柔软的。苏黎亦是此类,她内里被包裹着的柔软唯有自己知道。夜深人静小酌几杯后,她会喃喃的对着星空说,我不是无情,只是怕太多情会将心底的热忱污染了。那语气像是对某个人轻浅而真挚的告白,又像是一个人无奈又酸楚的自语。 坐在老爷车里等待救援的时候,苏黎张开手掌将车窗玻璃上的雾气一点点擦掉。透过玻璃窗她看见车灯所照亮的皑皑白雪中,一个身穿藕紫色羽绒衣的女孩徐徐朝车边走来。虽然在车灯的微光中,她只能看见女孩棉帽里露出来的一小隅脸庞,但那清澈凛人的美,不禁令她心头一震。 六点整,街灯倏然亮了起来。姑娘脸上一瞬间燃起灯火,那火光与她深邃的眸子重叠,苏黎仿佛看见幽黑夜空中飘渺的极光,那是一种忧郁而梦幻的美丽。 尤栗穿着棕色雪地靴走在被压得结结实实的雪地上,脚下发出吱咯吱咯的清脆声响。雪镇的白昼总是很短,下班后暮色已至,在药店买好药后她便匆匆往母亲所开的小店里赶。母亲在河堤边那排商业街上开了一间饺子馆,店面虽然不大,但回头客倒是挺多,生意勉勉强强还算不错。 河边的风更加凛冽,吹在脸上跟刀子似的。尤栗冻得浑身缩成一团,嘴唇被唿啸的北风吹得哆哆嗦嗦。此刻她只想快点钻进带暖气的室内,便也没怎么留意路况,谁成想行至半路竟被一只狗咬了。 一只黑色的土狗,没有拴绳,没有项圈,瘦骨嶙峋,犬牙外露的狗。她猜想那一定是只落单的流浪狗。被咬之前她丝毫未留意前路有一只野狗正呲着獠牙死盯着她,只待她经过。 幸亏旁边停着一辆白色小汽车,在尤栗被黑狗撕咬的危急时刻,从车上蹿下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她飞快的从后备箱取出一根电棍,帮尤栗将那条发疯的黑狗驱离了。 「你没事吧?」苏黎手里紧攥着电棍,关切的询问。 「没事没事,我今天穿得多,真是,真是谢谢你……」尤栗盯着苏黎手中的电棍,那颗原本充满感激的心突然变得忐忑不安。 「呵呵,别怕,我不是坏人。」苏黎将电棍扔回车上,尴尬的笑道。 「我得先走了,谢谢你啊。」尤栗是个胆小且谨慎的人,母亲从小便教育她,不要随便跟陌生人搭讪。她从未在这片经常活动的区域里见过面前这个女人,甚至在路上都没有打过照面。瞄了一眼车牌后,尤栗心想,她果然不是本地人,于是果断选择离开。 穿着厚重的棉衣裤以近乎小跑的步伐到达母亲的「彩英饺子馆」门口时,尤栗有些气喘吁吁。推开玻璃大门后屋内那股强烈的暖流顷刻扑面而来。尤栗将手里的药和刚脱去的羽绒衣一併放在收银台上,而后弯腰将棉裤撸至膝盖,仔细查看起小腿上的伤口。所幸今天换了条厚实的棉裤,伤口并未被那只黑狗咬出血,只是遗留一排牙印,牙印四周还有些许淤青。 「小栗子啊,药呢?」今天的客人不是很多,可能因为雪后天气寒冷的缘故。母亲将一盘汩汩冒着热气的饺子从后厨端给一桌客人后,便走到收银台询问起来。 「哦,这儿呢,衣服压着了。这个是止咳的,一天三次,一次两片。这个大瓶的是消炎的,一天两次,一次一片。记得住吗?记不住我给你拿笔写上。」尤栗将塑胶袋里的药一瓶一瓶拿到母亲刘彩英面前,温柔且耐心的嘱咐起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页 「记得住记得住,就两种嘛,又没七老八十,咋记不住呢。看这小脸冻得通红,下次记得戴个口罩啊,不然这脸会冻坏的,那可就不漂亮了。哎,要不是这两天风湿犯了,我都不用你去给我买药。」刘彩英心疼的摩挲了两下尤栗冻得通红已经失去知觉的小脸蛋。 「妈,你别总这么说话,好像我是外人一样。」 「饿不饿,要不你就干脆在这儿吃点饺子再回家,给余安打包带点回去。」 「额……不用了,妈,我还不饿。余安……他也不爱吃饺子,他现在应该还等着我回去做饭呢。」面对母亲的盛情,尤栗显得有些难言且不安。 「余安……是不是心情还那样啊?哎……你说说,他们老余家的祖坟是不是有啥问题啊?好端端的余安他妈就失踪了,小余安的腿也瘸了。这眼看着你们结了婚,日子一点点好起来了,谁成想,老余又……哎,老余死的太惨了……老天爷可能啊就是嫉妒,嫉妒余家太圆满了,老余夫妇那是全镇出了名的恩爱夫妻,两个儿子长得又高又帅,老大虽说不如弟弟聪明,没上过大学,但人家好歹把自个儿的生意做的有声有色。你的余安就更不用说了,名牌大学毕业,还那么有本事,回来就开了个律所……哎,这老天爷啊,硬生生把人弄成瘸子……」 「妈……你可别当着余安的面一口一个瘸子的,他本来心情就不好。」 「我知道,看把你心疼的。我啊,就是心疼你,你说你……倔得跟头驴似的,非要嫁给他!」 「谈了那么多年了,怎么能在他受伤的时候抛弃他……更何况医生也没给他判死刑。」 「这周去看医生了吗?医生怎么说?有机会康復吗?」 「医生说有很大机会康復的,坚持每天做物理治疗,另外就是患者自己要有信心,不能放弃。妈,你放心吧,我会每天鼓励他的,我相信余安很快就能康復起来。」尤栗说这话的时候像个幸福的小女人,母亲刘彩英也就放心了。 尤栗与余安的小窝离饺子馆步行要半小时左右,是新建没多久的高档楼房。到家的时候,屋内没有开灯。尤栗看见余安坐在轮椅上,正隔着客厅落地玻璃窗安静的眺望十一楼外的夜色,右手一颗颗盘着那串沉香佛珠。 「回来了?」余安背对着尤栗低声说。 「哦,是啊,刚给我妈送完药就赶回来了,饿了吧,我这就去给你做饭。」尤栗按下客厅水晶灯的开关,脱下外套利落挂于门口,换好鞋子便准备赶去厨房张罗晚饭。 这时余安滚动着轮椅朝她滑来,拦住尤栗去路。 「怎么了?」尤栗吞了吞口水,显得有些不安。 「没怎么,心疼我的宝贝了。这么冷的天跑来跑去的,回来还要给我做饭。如果我不是个废人,你就不用这么辛苦了。」余安拉起尤栗冻得通红的小手反覆摩挲起来。 「说什么傻话呢……我不准你再这么说!我喜欢做饭,更喜欢给我爱的人做饭,那是件幸福的事情,怎么能说辛苦呢。等着哈,很快就做好!」尤栗说罢俯身在余安晦暗的脸颊上轻吻了一下,便转身朝厨房走去。 尤栗洗菜的时候,突然听见余安在客厅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你今天都见了什么人啊?」 「啊?就……幼儿园里的老师和同学啊,怎么了?然后,就是我妈……今天我去的时候饺子馆里就一桌客人,天气冷大伙儿都不愿意出门。」尤栗并未在意余安这莫名其妙的问话,自顾自的继续清洗着手里的白菜叶。 「你腿怎么了?」余安继续问。 「啊?……」水头哗啦哗啦的流水声将余安低哑的声音掩盖近半,尤栗完全没有听清他在问些什么。 「我说,我刚才看你走路的时候左腿有点不自然,是不是受伤了?」余安提高声音復问道。 「哦,被一只黑狗咬了,不过没什么事,没破皮也没流血,不用打针的。幸亏今天穿得多,不然还真不好说呢。」 「那就好。」余安彻底安静了,他坐着轮椅再次行至落地窗边,向着无边夜色投去深沉的目光。 第二天是周末,尤栗和余安都不用起早床上班。尤栗醒来的时候看了眼手机,刚好是九点三十分整。 洗漱完毕后,正准备给余安做早餐的时候,门铃突然响了。尤栗将满是水渍的双手在围裙上蹭了蹭,赶紧跑去开门。 「是……是你……」门打开的一瞬间,尤栗有些害怕。她下意识想将门关上,可却被那人伸手拦住。 「是你啊!……别紧张,别紧张,我叫苏黎,是警察。」苏黎掏出警官证递给尤栗,用和煦的微笑缓解着她不安的情绪。 「警察?」尤栗接过警官证认真核对起来,「市刑侦队二队队长苏黎……你还真是警察啊,不好意思啊,我还以为……」 「还以为我是跟踪狂?呵呵……我长得很猥琐吗?」苏黎收回证件,打趣的说。 「不是,呵呵,真不好意思。不过……苏警官,你怎么找到我家里来了?这是……」尤栗一脸疑惑的望向面前这个便衣女警。 「这是余安的家是吧?」苏黎朝屋内瞄了一眼,发现鞋柜边摆放着两双擦得锃亮的男人皮鞋。 「是的,你……是来找余安的吗?我是他妻子。」 「哦,原来你是余安的妻子,这么巧的。昨晚被咬得严不严重啊?」苏黎说着目光沿着尤栗的身体向下游移,最后落在她的小腿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页 「没什么事,不严重,谢谢关心。」尤栗的回答官方且疏离。 「那就好,如果咬破了是要打狂犬疫苗和血清的。对了,你老公余安在家吗?」 「在,他还没起床,你找他是……」 「是关于他父亲余从晚的案子,想找他了解些情况。」 「原来是这样……之前不是都问过了吗?怎么又要问啊?他还没起床呢……」尤栗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 正在这时,屋内传来一阵轮椅窸窸窣窣运行的声响,没一会儿余安从卧室出来了。 「这位警官,我是个律师,虽然现在双腿不能行走,但依然从事法律相关的工作。这镇上有头有脸的警察我基本都打过交道,可是从来没见过你啊,请问,你是谁?」也许是职业病犯了,抑或是起床气的缘故,又或失去行走能力令他暂时患上躁郁症,余安一开口语气便十分不友好。 「你就是余安吧,你好。我叫苏黎,这是我的警官证。」面对带着强烈敌意的余安,苏黎不卑不亢的将警官证再次掏出来递了过去,「我是市刑侦队特派过来专门负责调查你父亲那个案件的。」 「苏黎……」余安检查完警官证后直接丢回苏黎手中。「我该说的都说过了,你的同事之前已经反反覆覆做过非常详尽的笔录,你可以回去再认真查阅一下相关资料,不要动不动就来盘问。这么久了,我父亲和母亲的案子都毫无进展,你们倒是把我们家属磨得没了一丁点儿希望!……今天是难得的周末,我跟我太太要充分享受二人时光,不想被外人打扰。苏警官,你请回吧。还有,下次你们再需要询问什么相关信息,还请提前打个招唿,不要冒冒然堵到人家门口,周末大清早的就扰人清梦!」 「余律师,不好意思啊,因为我是新来的,有点心急了。我不是要盘问你,只是想更多的了解一点儿相关信息。你放心,你父母的案子我都会跟进,一定给你一个答覆。」苏黎客气的解释着。 「我的话你听不懂吗?」余安斜眼瞥向苏黎,语气十分不友好。 「好吧……对不起,那就,不打扰了,再见。」苏黎礼貌性的撤退,这次未经上头批准的初访算是吃了个丰盛的闭门羹。她昨晚就听说余安是个刺头,巧舌如簧,反应极快。康健之时便已怼便天下无敌手,瘫痪之后愈发难以应付。 碰了一鼻子灰的苏黎只得悻悻而归,当她开着那辆老爷车行驶在昨晚遇见尤栗的那条路上时,尹成打来电话。 「苏队啊,你现在人在哪儿呢?不是说好了今天先带你到处逛逛,熟悉一下镇子吗?」电话那边尹成声音极大,刺得苏黎鼓膜生疼,她只得将电话开启免提。 「哦,我刚……出去办了点事儿。现在我在……在……那个河边,叫什么春的什么河来的?延春河,对我在延春河边那条路上呢。」 原来这个尹成是县刑侦队队长,其实县刑侦队一共就三个人,一个正队长,一个副队长,外加一个队员。副队长还因为身体出现问题请了个长假。现在满满当当也就只有两个人在查案。 人手有限,能力也有限。兇杀案发生至今已有五个多月时间,但侦破工作依然毫无进展,所以市局才决定派遣优秀刑警前来雪镇牵头组织调查该案件。 「河边路那么长,具体哪个位置啊?」尹成问。 「喂喂喂,先不跟你说了,我有急事!」苏黎匆忙挂断尹成电话,只因她看见路边的雪地上躺着一具黑狗尸体,那黑狗的模样似乎与昨晚袭击尤栗那只极为相像。 一具狗的尸体,原本没那么大吸引力。可苏黎是谁,那可是市里出了名的「女神捕」,她一眼就看出那具狗尸非比寻常。于是将老爷车停靠在路边,熄火后从车里蹿跳下来凑近尸体一看究竟。 咔擦咔擦。 苏黎掏出手机将「命案」现场拍摄下来。那条黑狗被利刃从下巴一径开膛至腹腔,肠子和其它脏器被全部掏出,一条连着一条,一块挨着一块,密密麻麻整整齐齐排列在尸体旁的白色雪地上。 冻成冰块的黑狗尸体,凝结的红黑色血浆,挂满白霜的坚硬内脏。以洁白之雪为背景,宛如一幅抽象派油画,画风惨烈而诡异。 苏黎从各个角度拍摄着这幅惨烈的「油画」,突然发现,似乎缺失了什么。 是心脏,这只狗的心脏不见了。这作案手法竟与震惊小镇的余从晚兇杀案如此相像。 第二章 公子 今天是周日,原则上的休息日。尹成却被这位市里新调派来的女刑侦队长搅得无暇放松。他原本打算上午带苏黎到镇上逛一圈儿,初步熟悉一下这座小镇,下午再回家陪女儿。可万万没想到苏黎逮住他就不放手了,先是要求一同将那具冻成冰块的黑狗尸体送回警局,待法医明天上班后进行详细尸检,然后又假借请他吃中饭为名,展开一场漫长的「盘问」。 「你觉得这具黑狗的尸体像不像余从晚的?我是说,作案手法。你们看过现场的,说说。」没来得及吃早餐的苏黎此刻早已飢肠辘辘,大口大口往嘴巴里塞着刀削面,完全没有形象上的包袱。一边塞一边还不忘「盘问」,一不小心面渣子便从嘴里飞出,正噹噹喷溅在尹成那张黝黑的脸上。「不好意思啊尹队……」苏黎见状,连忙尴尬的笑着赔礼。通常情况下她道歉的时候并不会脸红,因为苏黎从不觉得愧疚是一种应该脸红的情绪,在她的认知里,这世间唯有心生欢喜才值得人们面红耳赤。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页 「没关系没关系……那手法确实很像,我们发现余从晚尸体的时候,是在那片深山老林里,还是警犬发现的。」尹成内心纵有万般嫌弃也不好在新来的领导面前表现出来,只能用袖子快速擦试掉脸上的污渍。「那里是第一案发现场,被害人的内脏全都被掏了出来,整整齐齐摆放在尸体旁边。兇手还在尸体旁用石头搭建了一个简易灶台,将被害人的心脏串在一根木棍上……烤了,我们推测那心脏应该是被兇手吃掉了。法医凭藉木棍上剩余的一小块残渣,鑑定出那是属于死者心脏的部分组织,但却没能在上面检验到兇手的dna。」 「你们凭什么推断出,那个心脏被兇手吃了啊?」尽管尹成的描述相当血腥,画面感极强,但也丝毫未能影响到苏黎的食慾。 「那明显是搭建的简易灶台啊,灶台不就是用来烹饪的嘛,烹饪不就是为了吃嘛!」尹成笃定的语气中还夹杂着一丝小骄傲。 「行啊,尹队!有点本事啊……」苏黎朝尹成竖起大拇指,「那片深山老林平时都什么人会去啊?」 「平时基本没什么人去的,也就是一些喜欢偷猎的人才会去。」 「这个黑狗的死法和余从晚的死法如出一辙,绝对不是巧合。」 「苏队,你的意思是……这兇手不杀人了,改杀狗了?」 「不排除这个可能性啊。不过,通常情况下变态杀人狂的心理发展都是由浅入深的,比如小时候杀鸡,在成长过程中当他发现杀鸡已经不能满足变态心理的时候,就会寻求更刺激的猎物,从而发展成杀害更强大的哺乳动物,比如猫啊狗啊什么的,最后进化成杀人。这个兇手先杀人后杀狗,这种退化的犯案心理……确实不常见。」苏黎边说边打了个饱嗝。 「那会不会是他觉得人不好下手,但是变态心理又犯了控制不了自己,所以就先找个相对简单的目标下手?」尹成抬头仰视着苏黎,目光中似乎多了一分崇拜。 「也不是没有可能。心理变态嘛,变量因素是存在的。但是,他一定遵循着某种固定的模式,这也是我们破案的关键。对了,你们都说余从晚为人特别和善,没有仇家,也没得罪过什么人,那他老婆呢?失踪的那个……陆咏琳,她……是个什么样的人?」苏黎问及陆咏琳的时候,停止了嘴巴里的咀嚼动作。 「陆老师啊,她很少出门。我跟她还真没打过什么交道,了解不是太多。」 「她可是立了案的失踪人口啊,你们这么敷衍的吗?」苏黎显然有些生气,将手里的筷子重重摔在桌面上。 「唉呀,你不了解情况。那个……陆老师,脑袋有点问题的。她没有朋友,不爱搭理人,古怪得很!经常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搞创作,还常常把自己幻想成她剧本里的人物。听她家里人说,她曾经还想去环游世界寻找梦想。我们估计她多半是实现梦想去了,因为她离家出走前取走了一笔钱,身份证也不见了……再说,这个食人魔的案子已经弄得我们焦头烂额了,还哪有功夫一直纠着失踪案不放啊。」 「夫妻俩,一个失踪,一个被杀,你们就没想过这之间有什么联繫吗?」 「当然想过,可没有证据表明这其中有任何关联啊。」尹成斩钉截铁的回答,然后马上又接着补充道,「余从晚和陆咏琳两夫妻的关系非常好,是公认的模范夫妻,要不是陆咏琳精神方面有问题,他们还真是令人艷羡的一对呢。」 「关系非常好?呵呵……好像你整天跟他们生活在一起一样。夫妻间的事儿外人怎么能完全看得清……」苏黎不屑的冷笑道。「那……余安,那个余安的妻子叫什么?」 「尤栗啊……你还知道她?」 「昨晚见过一面。」苏黎刻意隐瞒了今天上午自己陌拜的事。「她被那只黑狗咬了……」 「啊?苏队,你不是怀疑……尤栗吧?她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娘,怎么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啊,难道你认为变态杀人狂都是身材魁梧的男性吗?」苏黎捡起桌上筷子继续挑起碗中最后的几根面条快速送进嘴里。 「那倒不是,只是……我觉得不太可能。尤栗那个姑娘特别重情义,善良又温柔,怎么会是她呢!只是巧合吧,我的意思是,黑狗咬了她然后被兇手杀了的这个事,对于尤栗来说应该只是巧合。」 「你对她倒是很了解的啊。」 「尤栗是我女儿现在上的那家幼儿园的老师……我家宝贝女儿经常跟我说尤栗老师对她特别好,人长得漂亮,还很温柔……而且啊,尤栗在余安瘸了之后,还毅然决然的嫁给他。你说,这么重情义的好姑娘,怎么可能跟食人魔有关呢?」尹成尴尬的笑了起来,他明白自己的判断受到了主观因素的影响,他不够客观不够专业,所以才会感到有些难为情。但他依然坚信自己的判断,甚至冒着被人身攻击为「不专业刑警」的风险,继续替尤栗辩解。 「原来如此。你女儿上的哪家幼儿园啊?我是说,那个尤栗,现在还在那里当幼师吗?」苏黎将一整碗刀削面吃光后,满足的擦了擦嘴角。 「雪精灵幼儿园,镇上最好的幼儿园。」 「我吃饱了,你吃好没有啊?走啊,回局里再跟我讲讲案子。」苏黎说罢站起身来。 「苏队,不是你这……今天休息啊,我得回家陪我女儿,我都已经答应她了。」尹成黝黑的脸上露出慈父般的哀求。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页 「哈哈哈,你还真是个二十四孝老爸啊,得得得,你回家陪女儿吧,我自己逛逛。」苏黎爽朗的笑道,拿起车钥匙转身就往外走。可刚走到门口,她突然转过身朝尹成大声问道:「尹成,你们这儿什么时候可以看到极光啊?」 「苏队,没想到你还挺浪漫的啊。极光那玩意儿,九月到第二年四月之间都可以看到,要在晚上,天空晴朗的时候……再就是,要看缘份,缘份到了,就能看见了。」尹成以为极光这东西只有小女人才会感兴趣,所以言语中难免夹带着几分打趣。 「得了,知道了。明儿见。」苏黎说罢转身飒爽离去。 第二天下午,雪精灵幼儿园门口,苏黎挤在熙熙攘攘接孩子放学的一众家长之中,远远就看见校门口一队小朋友的领队老师尤栗。她身材高挑皮肤白皙,小脸冻得红扑扑,很像雪地里一颗娇艷的红豆,美得极为乍眼。 苏黎默默夹在人群中,细心观察着尤栗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不知不觉中她心里那种熟悉的感觉再次升腾起来。那个人,她无法彻底的忘记,也无从清晰的记起。 等人潮退去,尤栗送走最后一个小朋友后,才发现站在门口只穿着一件棕色短款皮衣的苏黎。她没戴手套,也没戴帽子,冻得直斯哈。 尤栗见状急忙从口袋里掏出一双手套递给苏黎:「给,先戴上吧。」 「不用,真不用,习惯了,我从来不戴这些累赘。」苏黎赤裸裸拒绝了尤栗的好意。 「苏警官,你怎么又来了?」尤栗诧异又烦恼,毕竟短短三天之内,她们已经见过三次面了。这样阴魂不散的纠缠,着实令这个敏感的姑娘倍感困扰。 「呵呵,怎么每次见到我,你都是这种表情?」苏黎来回搓着几尽冻僵的手,脸上露出春日般和煦的笑容。 「苏警官,你今天又有什么事吗?」听到苏黎不经意的调侃,尤栗害羞得垂下眼睑,本就冻得通红的脸蛋愈发红了。 「确实有点事儿,不过不严重,你别紧张。要不,咱们找个地方边吃边聊?」 「不用那么麻烦吧……到底什么事儿啊,就在这儿说吧。」不出苏黎所料,尤栗的警惕性非常高,一口就回绝了苏黎的邀请。 「好吧。前天咬你的那只黑狗死了。」苏黎单刀直入,她想试探一下尤栗的反应。 「啊?死了?」尤栗的反应有些吃惊,但成分并不多,红扑扑的小脸上没有任何惊恐或担忧的神色,反而在那不易察觉的微表情中,苏黎看到了一丝恼怒。那丝恼怒可能是对于苏黎小题大作所产生的不满情绪。 「是被人开膛破肚的。」苏黎继续试探。「心脏也不见了。」 「什么?!那不是……跟,跟我公公的案子……是那个兇手!一定是他!是他杀了那只狗……」苏黎的试探初步奏效,从尤栗自然的反应中她能断定,这个姑娘并非杀死黑狗的兇手,更加不可能是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食人魔。 苏黎是基于以下两点才下的初步结论。 首先,当她试探性告知尤栗黑狗死了的时候,尤栗并未表现出过多惊讶,她也未提及任何与黑狗死因相关的词彙。她不好奇,也不恐惧,甚至没有任何撇清关系的言辞和行为。 其次,当尤栗听到黑狗死因的时候,当即联想到余从晚的死因,在她身上苏黎没有察觉任何迴避性的微表情,她联想速度之快,情绪之自然,完全在合理反应范畴之内。 其实从主观情感出发,苏黎和尹成一样,都不相信尤栗与食人魔有关。虽然当尹成问起她的时候,她故意说一切皆有可能。可那只是带有官方性质的说辞而已,苏黎对这个雪镇土生土长的姑娘,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好感。 尤栗太像那个人了。 正当苏黎想回答尤栗提问之时,一个年轻男人从不远处朝她们走来。 那个男人很高,大约二十七八岁的模样。一双大长腿尤为吸睛,而且也没戴帽子,两只耳朵冻得通红。身穿一件深蓝色中长款羽绒衣,衣领是一圈长而密的棕褐色动物毛,究竟是人造毛还是野生动物毛髮,苏黎难以分辨,但那圈毛髮着实很厚实,看上去十分暖和。 「尤栗,下班了吗?」当年轻男人靠近后,苏黎才有机会看清他的长相。他的皮肤白皙透亮,十分光滑。一张长脸稜角分明,整体看上去亦正亦邪,充满男子张力。五官立体,眉毛浓密,大而宽的欧式双眼皮,眼窝深邃,卧蚕明显。睫毛细密纤长,从侧面看上去很像两把小刷子。嘴唇饱满红润,夕阳下看起来倒像是涂了一层晶亮的唇蜜。 面前这个男人,不禁让人联想起古风小说中所描述的绝世美男,一种「公子世无双」的即视感。而且这个男人的长相中带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亲和力,眼神总是含情脉脉,那眸眼里像漾着一汪春水。无须开口,仅一个眼神便可摄人魂魄于须臾。于普通人而言,在尚未与这个男人产生更深层的接触之前,通常只会做出这样的评判。但苏黎最擅长的就是洞察人心,她料定面前这个英俊男人的亲和力仅仅只是表象,他的内心恐怕无人可近。 「哥……你旅行这么快就回来了?」尤栗看见男人有些惊讶,不自觉的迴避了他那摄人魂魄的眼神。 「是啊,昨天半夜坐车回来的,我跟你说啊,海边可好玩了,有三十多度呢,特别暖和!下次,下次我带你……带你和余安一块儿去!……我给你们带了很多礼物,刚好顺路就带过来了,想着还可以顺便接你下班。」男人说话的时候明明没有刻意微笑,可眉眼间却总好似泛着丝丝笑意。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页 「还得去接余安呢……」面对男人的热情,尤栗显得有些过度冷漠。 「我刚给余安打过电话了,他说今天晚上要加班,律所还有点事情没处理完,晚一点他自己会打车回家。他还让我告诉你,晚上不要做饭了,他就在单位凑合吃一口。要不……咱们今晚在外面吃吧,我知道一家山西菜特别好吃,有糖醋丸子,醋椒黑木耳,你不是最喜欢吃酸的嘛……」男人这回是真的笑了,而且笑得非常之热烈,露出上下两排洁白而整齐的牙齿,他那腔盛情也全然都蕴含在那热烈而爽朗的笑意当中。 「我也喜欢吃酸的哎,要不,跟你们蹭个饭行吗?」这时站在一旁的苏黎突然厚着脸皮插话,她其实并不是没皮没脸的社牛性格,这只不过是她临时伪装出来用以探案的手段而已。 听闻苏黎开口插话,男人此时方才注意到身边还站着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脸孔,于是不免有些尴尬的问:「尤栗,这是……你们幼儿园新来的老师吗?以前没见过啊……」 「苏黎,新调来雪镇的刑警。」不等尤栗开口,苏黎就大方的做起自我介绍来,同时还不忘将那双冻得发僵的手伸向男人。 「苏警官,你好。」男人为表礼貌也将黑色皮手套脱下,与苏黎热情的握起手来。「我叫余生,是……尤栗老公的哥哥。」 「你就是余生啊!」苏黎喜出望外,原来昨天在与尹成分开后,她并没有闲着,而是根据获取到的信息找到余从晚大儿子余生的居所。本以为在余安那里碰了壁,可以从余生嘴里问到点儿什么有用信息,可余生家中连个人影都没有,又白白吃了个闭门羹。苏黎做梦也没想到今天竟得来全不费工夫,在这幼儿园门口也能遇见要找之人。 「苏警官,你认识我?」余生微微向苏黎侧转身体,略带诧异的问道。 「现在不就认识了,呵呵……我正想找你问点你父亲案子的事,要不,我跟你们蹭个饭?咱们边吃边聊呗!」苏黎是一点儿也不把自己当外人,势必将厚脸皮进行到底。 「苏警官,不好意思……还是改天吧,今天我不太舒服,想直接回家。」尤栗再次干脆而直接的拒绝苏黎。 「你不舒服啊?哪里不舒服啊?」余生脸上的笑意全然消散,紧皱着眉头望向尤栗,关切的问道。 「可能吃错了东西吧……哥,你直接送我回家吧。我肠胃不太舒服,今天晚上不想吃东西了。」 苏黎知道尤栗在说谎,但她并没有揭穿她。毕竟自己过度的骚扰,对于一个敏感脆弱的姑娘来说,确实是一种困扰。 「好吧,那苏警官……」余生的话虽未明说,但那为难的表情似乎在暗示苏黎知趣一点。 「没事,你先送尤栗回家吧,反正咱们现在都认识了。关于案子……明天我再找你。对了,余生,留个电话号码吧,方便联繫……」苏黎说着掏出手机准备记录余生的号码,也不问人家愿不愿意,总之是一副成竹在胸的霸道模样。 「行。那,改天见。」余生将自己的手机号码告诉苏黎后,便转身与尤栗朝不远处停着的黑色小车走去。 黑色小轿车就停放在幼儿园对面的马路边,离苏黎此刻所处的位置仅几步之遥。可就在这短短的几步路中,苏黎看见余生想张开手臂搀扶尤栗。而当他手臂打开的一瞬间,尤栗却下意识躲闪开来,并与之保持半臂的社交距离。 就是那看似不经意的动作,让苏黎觉得这二人之间必定存在着某种微妙的关系。 第三章 赤脚 余生与余安虽然是亲兄弟,长相都很俊美,但却隶属不同的容颜系。 哥哥余生长得像母亲陆咏琳,属于典型的英气派浓颜系长相。陆咏琳年轻的时候经常被误认为是新疆少数民族女子,她的眼窝非常深邃,长着一双令人艷羡的欧式宽大双眼皮,眼眸也不像其它汉族人那样幽黑,反而是浅淡的褐瞳。而弟弟余安则继承了父亲余从晚的优质基因,属于素净婉约的淡颜系长相。余生说话的时候,给人一种不知名的温暖感,眉眼间总氤氲着一股笑意。而余安不同,余安拥有一种充满忧郁的美貌,他的面色时常是颓唐而惫懒的,他时而轻蔑,时而哀怨,捉摸不定还叠映着某种无助的娇态。 如果说余生像浩渺夜空中的极光,绚烂中充满无限希冀;那余安就是荒茫雪原中的歌声,萧瑟中带着丝缕悽美。 从幼儿园离开后,苏黎在路边随便找了家小馆子将肚子填饱后,便驱车赶往黑狗死亡地点,准备碰碰运气,向附近居民探寻一些相关线索。在那一带转悠了将近一个小时,跟几名健谈的大爷大妈攀谈一番后,苏黎并未获取到任何有用的信息,于是便准备驱车离开。 其实也难怪她问不到线索,最近雪镇的天气实在太冷了,白天还有零下二三十度,大伙儿全都窝在家里享受暖气。别说年轻人了,就连平日里喜欢锻鍊身体的那些大爷大妈们也都鲜少出门。 苏黎驾驶着那辆老爷车徐缓行驶在河边路上,心中不免有些失落。此刻夜色已深,漆黑的天空开始飘起零星的雪花。那雪花很小很轻,在车灯的光束中仿佛一只只白色的小虫子,浑身上下闪着碎银般的光亮,微小而美好。 打开收音机按扭,常听的985音乐电台里播报完今晚的气温后,开始播放起一首老歌。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页 「零下三十二度……我的天,这雪镇是真冷啊!」苏黎自言自语的嘟囔了两句。 这时电台喇叭里播放的那首老歌迎来副歌部分,悲伤的旋律和文艺的歌词苏黎都很熟悉,她甚至还能简单的跟着哼唱几句,可就是一时间怎么都想不起来那歌曲的名字。正当她绞尽脑汁毫不服输的努力回想歌名之时,前方一个熟悉的身影闪入她的眼帘。 高挑纤瘦的身材,一袭藕紫色羽绒衣,缓慢的行走在马路边的雪地上,脚步踟蹰且忐忑。苏黎一眼就认出那个身影是尤栗。 车辆缓慢的跟在尤栗身后,一点点靠近那姑娘,苏黎没有按喇叭,她担心在这漆黑而诡谧的夜里,那突如其来的鸣笛声响会吓坏这个胆小的姑娘。苏黎本想在车辆经过尤栗身侧的时候,摇下车窗跟她打个招唿,再询问她要不要搭顺风车。可当老爷车车灯的光束从后方照耀在尤栗身上的时候,苏黎整个人都惊呆了。她看着行走在雪地里的姑娘,微张的嘴巴一时间竟无法闭合。 那傻姑娘竟然赤脚行走在雪地里! 怪不得那步伐远远看起来既踟蹰又忐忑,零下三十二度的雪夜,任谁光着脚行走在雪地里都会步履踟蹰啊。这姑娘到底在干什么?难道她不怕冷吗? 情急之下苏黎也顾不得多想,立刻将车子停靠在路旁,一个箭步蹿下车,慌忙从后备箱里翻找出一双棉拖鞋朝前方仍在赤脚行走的尤栗追去。 「尤栗!尤栗!」苏黎在尤栗身后一米远的距离就开始唿喊她的名字,那声音轻浅且温柔,这个贴心的刑警还是担心太过高亢的唿叫会惊吓到尤栗。 风雪中,尤栗隐约听见身后有女人唿喊她的声音,可她并未停下脚步,反而加快步伐疾速朝前走去,一副想要逃离的架势。 「尤栗!是我啊,苏黎!」苏黎见尤栗越叫越走,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无可奈何之下唯有拔腿去追,此时她已顾不得尤栗是否害怕了。 赤脚之人怎能比穿鞋之人走得快。别说那被压得异常紧实的冰雪寒冷刺骨,就是那为防止车辆打滑而铺洒在雪面上的焦炭也坑坑洼洼,凹凸不平,尖锐难挡,尤栗光着脚行走在上面,那断然也是万箭穿心之痛。 「尤栗,你怎么越说越跑啊?!」苏黎从尤栗身后一把扯住她的胳膊,强硬将其拽停。 尤栗低着头不肯就范,挣扎着想要逃脱束缚。那样子就像是猎物见了猎人,想要马上逃走一般。 「尤栗,怎么回事啊?!这大晚上的你一个人在外面瞎晃悠什么呢?为什么不穿鞋啊?你的鞋呢?」 车灯的白色光束远远打过来,浅淡的照射在她们身上,将二人的影子拉得纤细而狭长。瘦弱的幼师如何能从健硕的刑警手中逃脱?别看苏黎外型精瘦,可力气却大得出奇,那双手像铁钳一样坚硬有力。挣扎无果的尤栗最终从肢体上开始妥协,她不再反抗,但当老爷车那束光亮逼近自己脸颊之时,她拼命将那颗脑袋埋进藕紫色羽绒衣的领口之内,不想让苏黎看清她的脸。 「尤栗,你到底怎么了啊?发生了什么事吗?你是不是遇见坏人了?尤栗……」尤栗的反应让苏黎的情绪变得激动而紧张。从业以来她接触过太多太多的女性受害者,她们有的是被熟人侵犯,有的是被陌生人殴打,还有一些女学生是在纯净的里被同学霸凌……起因虽各不相同,但她们的反应却都如尤栗现在这般,本能的逃避,恨不得将自己埋进无边的黑暗之中。 「尤栗,别害怕啊,我在这儿呢……我是苏黎啊,你忘了我是个警察……我有枪的,你现在是绝对安全的,根本不用害怕哈……」苏黎伸手轻轻抚摸着尤栗的背,试图舒缓她紧张不安的情绪。 「尤栗,你怎么不抬头啊?抬头给我看看……」苏黎抚在尤栗背上的手感觉到那嵴背不再强烈起伏后,便慢慢将手伸向那颗深埋在衣领中的脑袋,轻轻托起那张不愿被看清的脸蛋。 苏黎早就预料到尤栗一直不肯抬头定有隐情,多半是哭花了脸或者面部有伤。可当她将那张美丽绝伦的脸庞抬起来的一刻,整颗心脏还是狠狠抽搐了一下。 那张脸已经不能用美来形容。因为此刻它已经不再美好。尤栗整张右脸完全被血迹煳住,右眼淤青发紫,肿胀得几乎睁不开。右侧眉骨上方有一道两厘米左右的伤口,伤口处皮肉外翻,可以清晰看到点点淡黄色的脂肪组织。伤口比较深,深到隐约可见皮肉之下的白骨。殷红的血液此刻仍顺着伤口汩汩滴下,将整个肿胀的右眼煳得严严实实。 「天吶……你这是……」当苏黎亲眼目睹这惨烈的一幕,鼻子倏然一阵酸涩,险些哭出来。可她强忍着并没让眼泪落下,这个外表洒脱坚毅的女刑警一直都在竭力克制着自己内心的悲伤。那种叫做悲伤的情绪于她而言就像是地狱里的恶魔,一旦释放出来便难以控制。苏黎曾因这种情绪犯下了无法弥补的过错。 苏黎迅速从皮衣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巾帮尤栗抵住伤口的血流,然后在她面前蹲了下来,准备将那双棉拖鞋套在尤栗裸露的脚上。 可就算她逃过了那张血肉模煳的脸,也终是躲不过那双伤痕累累的脚。当她俯下身子准备为尤栗穿鞋的时候,方才看清那双行走在雪地里的脚丫。 那是一双精緻的脚,和美人的脸一样,轮廓柔美,纤瘦而白嫩。五根脚指像尚未成熟的嫩藕芽一样。可此刻,这双漂亮的玉足早已僵硬。苏黎将尤栗的脚丫捧在掌心里的时候,感觉到它们已经没有知觉。因为当她触碰到脚底板上伤口的时候,尤栗一点疼痛的反应都没有。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页 苏黎打开手机电筒,俯身歪头检查着尤栗的脚底,只见那脚底板布满参差的伤口,伤口处血液已经凝固,呈紫黑色,里面还嵌插着大大小小的黑色煤渣。 「疼吗?」苏黎眼中饱含热泪,哽咽着将煤渣一颗颗从脚掌心拔出来,动作小心而忐忑,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会弄疼尤栗,可冻僵了的脚又岂能感知到疼痛。 尤栗没有说话,只是轻浅的摇了摇头,算作回应。 苏黎为尤栗把脚底板煤渣全部清理干净后,便将那僵硬的脚丫捧于掌心,试图用手掌的温度将它们捂热。操作了半晌之后,尤栗开始微微皱起眉头。 「感觉到疼了吗?」苏黎问。 「嗯。」尤栗轻声回復。 「还好还好,如果再晚一点儿发现,就真的会落下残疾了。来,把鞋穿上!以后可不能再光着脚在雪地上走路了。」苏黎说着迅速帮尤栗穿好鞋子,又趁其不注意的时候用袖子将眼角泪痕彻底擦试干净,方才长舒一口气站起身来。 「走,先送你去医院!」苏黎拉起尤栗就往车上拽。 「不,不去,不去……」尤栗惊恐的反抗着,嘴巴里一直重复着「不去」。 「尤栗,你伤得很严重你知不知道?你不疼吗?伤口还在流血呢,要缝针的!搞不好还要留疤!你看,我的天啊,我都看见骨头了!先去医院!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帮你的!走,跟我走!」面对尤栗的不配合,苏黎不禁有些恼火。 「不去,我不去……不去,不去……」尤栗拼命的摇着头,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肿胀得仅剩一条缝隙的右眼里挤出来,嘴巴不断重复着那句「不去」。 「尤栗!为什么不去医院?你到底在害怕什么啊?我说了我会帮你抓到坏人的!我是警察!我能保护你的!有警察在你还怕什么呢?!」苏黎终是抑制不住内心的愤怒,朝泪眼婆娑的尤栗大声咆哮起来。 此刻雪花忽然变大了,一片一片如洁白的蝶,姿意飘舞在漆黑的夜空里,偶有几片落在尤栗绽开的伤口上。可她似乎感觉不到疼痛,只是一味的啜泣着。 「走!去医院!」苏黎不由分说继续拉扯尤栗,就在她欲将尤栗强行拖拽上车之时,只听不远处传来一声男人震天动地的怒吼:「放开她!」 苏黎一回头,发现余安紧摇双臂,急促操作着轮椅朝这边驶来。 「苏黎,你放开她!」余安在一米之外再次向苏黎发出严厉警告。 当余安行至苏黎二人面前,近距离看清自己老婆脸上伤痕之时,整个人当即惊住,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几秒过后,便是不可遏制的愤怒。 「你打她?!」怒不可遏的余安大概是彻彻底底的误会了,他以为尤栗脸上的伤是苏黎造成的,于是不由分说操作着轮椅便撞向苏黎。 这也难怪余安会产生误会,时才苏黎的态度确实有点暴躁。 「你误会了!」面对突如其来的袭击,苏黎的反应相当敏捷,一个侧身便躲闪开来。 「你为什么要打我老婆?警察就可以随便打人了是吧?」余安发疯似的朝苏黎咆哮。 「余安!你能不能冷静一点!我没有袭击你老婆,打她的人不是我!……我只是恰巧遇见她了,你身为一个律师,能不能不要这么冲动啊!」面对失去理智的莽撞律师,苏黎是既生气又鄙弃。 「不是你?!那是谁?」 「我还想问你呢!你老婆大半夜一个人光着脚走在大街上,脑袋还流着血,你竟然毫不知情?你这个老公是怎么当的?」 「我……我不知道她出来了……」余安面露愧色,语气逐渐缓和下来。 「先送你老婆去医院啊!她的伤口现在还在流血呢!傻愣着干嘛?!」苏黎此刻完全占据上风,厉声朝余安怒斥道。 「老婆,老婆,走,我们去医院!」余安这才意识到苏黎所言却有道理,自己一时间竟被愤怒沖昏头脑,差点忘记尤栗眉间伤口此刻仍在滴血,于是连忙上前拉起妻子的手,准备到路边拦辆的士赶去医院。 「我送你们去吧,顺便等尤栗情绪稳定后,给她做个口供。」苏黎望向余安提议道。 苏黎热心的提议依然没有马上得到回应。余安听了她的话并未作出任何回答,而是将目光投向妻子。在余安清凛的目光下,尤栗忽然勐烈的摇起头来,再次拒绝了苏黎的好意。 「苏警官,看来我老婆对你并没有什么好感,你刚才那个样子肯定是吓到她了。我请你以后还是不要经常出现在她面前,免得再刺激到她。」愤怒刚刚消退的余安再一次怨气缠身,倏然化身那位冷漠高傲的余律师。「我们自己能打车去医院,至于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会跟我老婆好好谈谈的。如果真有需要报警,我也会亲自带她去警局报案,就不劳苏警官费心了!你如果真是闲得慌,还是劳烦尽快把我爸爸的案子查查清楚吧,不要整天管些闲事。」 余安刚说完,路边便驶来一辆的士。于是苏黎只能眼睁睁看着余安将尤栗带上车,消失在雪镇苍茫的夜色中。 第四章 风流 县局为苏黎临时安排的居所是一间现代化单身小公寓,离工作的地方不远,步行仅需十分钟左右。 苏黎回到寓所已将近半夜十一点。这个时间点对于小镇的居民而言,已属深夜。由于雪镇的冬季昼短夜长,天气又极为寒冷,所以小镇居民的作息时间都很规律,一般到了晚上八九点钟路上便鲜有行人了,偶然能见到几辆计程车在空荒的街道上闲游。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页 雪镇的生活节奏不比大城市,人们无须背负那么大的压力活着。通常在晚上十点前便安然就寝,大清早六点就能准时起床。当然,一些特殊人群除外,比如余生。 小镇的夜生活相对单调,没有大型娱乐场所,更没有通宵营业的餐馆,只有一间肯德基,也于晚间十点就打烊了。摆于沿河街边的夜宵摊子在冬天就更加难以见到踪影,那是专属于夏季的烟火气。短暂却极受欢迎。 此时飢饿再度袭来,苏黎也不清楚为何总觉飢饿,自身明明是个精瘦之人。那个女人的戏言或许是真的吧,她属于基础代谢过快的那类人,怎么吃都不会长胖,无须刻意减肥,便能轻松拥有令人艷羡的好身材。 窗外是雪花落下的簌簌声响,苏黎钻进被窝准备入睡之际,那股强烈飢饿感再度袭来。她本来就患有轻度失眠症,在飢饿状态下就更加难以入睡。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折腾近一小时,苏黎不但没有半分睡意,反而愈来愈清醒。脑海里全是尤栗眉骨间惨烈的伤口,还有那双冻得僵硬的脚丫。好不容易熬到有了些许睡意,可渐渐模煳的意识中那个女人的背影再次出现,高挑,纤瘦,弱不禁风的样子。 苏黎顷刻间从浅梦中惊醒,撩开窗前的棉布帘望了眼窗外,夜的底色已经被大雪染成一片素白。她索性从床上爬起来,伸手在床底下抽出一个纸箱子。纸箱中塞满密密麻麻的信封,一封紧挨着一封,中间没有一丝空隙。她从左到右轻轻抚过每一封信嵴,那动作宛如手指轻淌过一排黑白琴键,优雅而迷醉。 那些信件全部都是「老古董」,和她那辆老爷车一样,都是老傢伙。老则老矣,却是她的挚爱,是她生命中不可或缺的羁绊。 欣赏完那些「老古董」苏黎将箱子摆回原位,从小书桌的抽屉里掏出一本日记。日记本的封面是一片幽黑的静谧夜空,夜空中央流淌着几束斑斓的极光。苏黎轻轻将日记本翻开,扉页里夹着一张微微泛黄的旧照片。照片上是一个身穿紫色羽绒衣的女人背影,她身材高挑纤瘦,后脑勺松松垮垮挽着一个黑色髮髻,幽然的站在皑皑白雪中,身边是几棵不知名的枯木,树干亭亭而立,光秃秃的枝桠上生长着大簇大簇的红豆。 苏黎轻轻抚摸着照片中女人的背影,喃喃的说了句:「你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啊……」说罢长嘆一口气,提起笔便书写起来。 又下雪了,雪镇真的很爱下雪啊,这回我信了。 我现在改写日记了,反正寄出去的信都没有回应,倒不如写日记。 本打算见你的时候把这积攒的整整一本送给你,可没想到…… 对了,我还没有见到极光,你说过雪镇的极光特别美, 美得让人可以忘记所有的伤痛和烦恼。 还有一件事我得跟你汇报一下,我遇见一个姑娘, 她的背影和你很像,性格似乎也跟你很像。 她和你一样,像一个谜。 一直萦绕在我心底的谜。 一个我解不开的谜。 昨夜的雪确实下得很大。此刻天空已彻底放晴,清晨的第一缕微熹将这茫茫雪原彻底点亮。雪后的天空湛蓝而澄澈,没有一丝杂云,景色美不胜收。空气清新而干净,使劲嗅上一嗅,仿佛能闻到一股特别的气味,淡淡的,凉凉的,那也许就是雪的气味吧。 苏黎整晚都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浅梦中有个女人一直背对着她,身影很像日记本里夹着的相片中的那位,可她清楚之后仔细一想,却又好像是尤栗。一时间苏黎也分辨不清。 望着窗外皑皑白雪,苏黎不禁打了个呵欠。她本以为今天会等到尤栗前来报案,可尤栗没等到却等来了关于自己的投诉。 老局长把苏黎叫到办公室关起房门,脸上流露出一副不太好意思的尴尬表情。半晌他终于开口对苏黎说:「小苏啊,刚到我们这儿还习惯吗?」 「还行……」突然被局长叫到办公室,还关上了房门,苏黎着实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早就听陈局说你是个急性子,办事效率特别高,可没想到这么急,呵呵。」老局长脸上挂着复杂的笑容,话中却极具深意。 「张局……你这是在夸我,还是骂我啊?我怎么听不明白了啊……怎么了?我是犯了什么错吗?」苏黎先发制人,直接而干脆的问向老局长。 「哪能是骂你呢,就是……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刚才余安律师过来投诉了,他说你经常骚扰他和他家人……小苏啊,我知道你破案心切,但一切还是要按规矩办事,那个余安是出了名难缠的律师,你下次要是还想打听什么消息,找尹成,他跟余安一家人都挺熟的,要他带着你去准能事半功倍。」这分明是安插了一个「眼线」在苏黎身边,可话又让他说得既委婉又贴心,令人无法拒绝。不过老局长该照顾到的面子还是照顾到了,而且相当体面。 「我知道了,张局。」苏黎毕恭毕敬的回答道,表面佯装着笑意,心里早已阴云密布。 从局长办公室出来,苏黎的脸拉得幽长,嘴里还忍不住骂了两句粗话。那骂声虽小,但却足见其愤怒程度。 苏黎很少说脏话,有时候她甚至觉得骂人也是一种天赋,无论后天如何耳濡目染,有些人终究无法完美获得那项技能。从小到大她骂来骂去,也就那两句国粹。再多,她就记不住了。就算勉强记住,也终是无法流畅的脱口而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页 遇事不公,要么靠法律,要么靠武力。这是苏黎一直信奉的真谛。 没当警察以前,遭遇不公之事,苏黎通常都是依靠拳头解决的。她把人打得最惨的那次,是上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同班一个男生诬陷她偷窃,他课间的时候跑去班主任的办公室对老师说,亲眼看见苏黎在课间操的时候偷了同桌一块草霉味的橡皮。 那个男生当时在班级里担任学习委员,而苏黎却是个成绩不太理想的「差生」。除了个子长得高,其它一无是处。所以不用猜都能知道结果,那个男生凭藉职位和成绩优势,成功获取了老师的信任,苏黎就这样被正式冠以「小偷」之称。 苏黎得知告密者是谁后怒火中烧,于某日放学后,将那个男生堵在一条死胡同里。读小学那会儿,女生一般都比同龄男生高,所以苏黎揍起人来格外得心应手。她把男生堵在胡同,二话不说骑在地上就是一顿狂殴,打得那个男生连连求饶,她却仍不肯停手,直至将男生的一颗门牙打掉方才罢休。 苏黎这辈子最痛恨的就是那些表里不一的伪君子。人前光鲜谦恭,背地阴暗龌龊。余安这次的投诉行为,让苏黎不禁想起那个诬陷她的男生,于是便正式将其纳入她的伪君子黑名单中。不过苏黎很快整理好情绪,将那一腔不耻与气愤自我消化后,径直走向办公室,遵从局长的命令带着尹成一併赶往余生住所。 「苏队,你没事吧?」坐在副驾位上的尹成怯生生的问,看来他也已然知晓苏黎被余安投诉的事情。 「看来你什么都知道了啊……这个余安还真是个小人!还搞起投诉这一套来!他为什么针对我啊?我不就是在没打招唿的情况下去了他家一趟吗?至于吗?」苏黎扶着方向盘愤然的说。 「你还去过他家啊?什么时候去的啊?怎么不叫上我啊?你还敢一个人去他家啊,怪不得他投诉你呢,呵呵……」听了苏黎的话尹成深表同情的笑了起来。 「就那天,唉,你别问了,烦死了……我不是想着尽快了解一些情况嘛。」 「余安不是针对你,他谁都针对,呵呵,律师嘛,仗着自己的法律知识和三寸不烂之舌,谁都不放在眼里的。你这才哪到哪儿啊,你没瞧见他之前怎么挤兑我们的。」 「啊?挤兑你们?」 「是啊,还不就因为他爸妈的案子一直没破,觉得我们无能呗。那傢伙脾气古怪得很,也不知道是不是遗传了陆老师的怪基因。你呀,尽量少去招惹余安吧,省得他三天两头来投诉你。」尹成由衷的劝慰道。 「哎,行吧。这回我知道了,宁得罪真小人,也别惹伪君子,算我倒霉……」苏黎不屑的摇了摇头。 两人说话的功夫转眼间老爷车就开至余生家楼下。 余生居住的地方是一个老小区,没有围栏也没设大门,只是区域性规化而成的片区。小区里全是些五六层的红砖旧楼,余安家位于四楼,这间房子还是余从晚工作的时候单位给分配的。 由于余生尚未结婚,所以一直跟随父母居住。余家遭遇变故后,余生并没有搬走,仍然守在这间老房子里。他没有选择购置新房,并不是因为手头紧。以他的存款别说买新房子了,就是买下一间别墅也绰绰有余。余生之所以选择继续居住在这间老房子里,是不想哪天母亲突然回来发现家中无人,从而心生感伤。 苏黎在余生家门口按了很久门铃都无人前来开门,正当她以为又扑了个空的时候,门却吱嘎一声打开了条缝隙。 从那条窄仄的缝隙中,苏黎隐约看见一片白花花的胸肌和一隅蓝色三角裤。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可是要长针眼的,她慌忙扭过头去,脸上无暇绯红。 原来刚才苏黎按门铃的时候余生正在卧室里做爱。 赤裸着肉身的男女像两条蟒蛇般紧紧纠缠在一起,相互拥抚着在床沿边尽情的蠕动,印有绿底红花的被面连同性感的女性内衣裤,一同被激烈奋战的男女于不经意间踢落在地上。 女人丰腴而性感,叫声野性且狂放,红色指甲深深抠进余生裸露着嵴背里。余生骑在女人身上,裸露的臀部肌肉线条看起来坚实而流畅,在淡蓝色窗帘过滤后的柔和光线里,形同完美。 他们的叫声在胶着的肉慾里此消彼长,最后达到合而为一的境界。就在那一刻女人伸出舌头想亲吻余生的嘴巴,却被余生无情的推开。 余生此刻已是大汗淋漓,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从女人身上爬将起来,在床头的烟盒里摸索出一支香菸,徐缓点上。 与他做爱的女人数不胜数,但他从不允许她们亲吻他的嘴。余生的嘴巴是一处禁地,如同未谙世事的女人的处女膜,他格外珍惜。这辈子他的嘴只被一个女人亲吻过,自那以后,他便再不准其它女人亲吻那里。 在余生的世界里,爱和欲是割裂的。做爱于他而言,仅仅只是生理上的满足,与爱无关,有时候甚至跟喜欢都扯不上半点关系。他不知道自己从何时开始便滋生了这样的认知,也许是在某一个失去的瞬间,抑或是某一场盛大的仪式之后。 他从不觉得纵慾羞耻,反而觉得那是件悲伤的事。在反反覆覆的肉慾中,他尽情的释放着身体里的原始力量,他从不同女人的喘息中逐渐燃烧,又在她们激烈的尖叫中倏然冷却。可他想忘却的却越加深刻,他想填补的总愈加空虚。他陷入了无尽的恶性循环中,无法自救。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页 他期待有朝一日会有一人出现,将他彻底。 烟支刚刚点上,余生还来不及抽第一口,门铃响了。那响声急促而尖锐,令余安心烦意乱。 他将手中香菸塞进同样浑身香汗淋漓的女人嘴里,在地上没头没脑找寻起属于自己的衣物。可找了半天也没瞧见外套在哪儿,于是只好将内裤套上,胡乱在地上捡起一件女人棉外套披上身,便匆忙跑去开门。 尴尬至极。 余生没想到突然到访的人会是个女人,还是个警察。未免春光乍泄得更多,他慌忙将那条缝隙掩住,然后扯着脖子朝门外喊道:「苏警官,你等会儿啊……」说罢便沖向卧室将窗帘径直扯开,在充足光线的照耀下,他才发现自己的衣物竟然都藏于床下。可能是刚才战况太过激烈,一时间竟忘乎所以,将衣裤悉数踢到床下还浑然不知。 「啊……余生,你干嘛呀!人家还没穿衣服呢!」床上赤裸的女人被余生拉窗帘的动作冒犯,娇嗔的埋怨起来。 「赶紧把衣服穿上,快点快点,有客人来了。赶紧穿,穿完赶紧走!快点儿,别磨蹭!」余生将散落一地的女人衣物快速拣拾起来,径直扔在她赤裸的胴体上,冰冷无情的催促道。 「就结束了啊……可真没劲。」女人显然还未尽兴,一边抱怨着,一边不情不愿的穿起内衣。 大门再次开启,这回从里面走出来的是一位浑身香水味的妖艷女人。 女人斜挎一个lv皮包,身披浅灰色水貂毛大衣,下身是黑色包臀窄皮裙,脚上穿着一双黑色长筒靴。女人经过苏黎身边的时候,斜瞥了她一眼,不屑的丢了句:「就这种货色啊,切……」然后便扭着屁股扬长而去。 苏黎苦笑了一声,没与理会。这时穿戴整齐的余生将门彻底打开,清了清嗓子对苏黎说:「苏警官,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这……够忙的啊。呵呵……」苏黎揶揄着说,「能进去吗?现在方便了吗?里面没人了吧?」 「嘿嘿,能,方便,方便……哟,尹队,你也来了啊,我都没注意,快请进……」余生的脸颊依然泛着红润,也不知道是因为羞涩,还是时才战况太过激烈,余韵尚存。 房间里充斥各色香水味,远不止一种。在浓烈的香水味中苏黎还隐约闻到一缕男欢女爱后淫邪的酸味。可想而知,这个房间的主人该有多么风流。 「不好意思,今天又来打扰你了。那天太匆忙都没来得及详细介绍。是这样的,我是市里新调过来专门负责你父亲这个案子的,相关资料我已经全部仔细认真的看过好几遍了,这点你可以放心。并不是你弟弟所想的那样,我一个愣头青什么都不了解,就冒冒然来打扰你们家属。」 「苏警官,你别见怪,我弟弟那个人从小就那样,说话可能不太好听。」余生不好意思的替余安解释着。 「理解理解,毕竟家里出了事,我们的工作也没什么进展,有些情绪是正常的。今天我过来是想亲自向你再了解一下相关情况,如果方便的话,顺便看看你父母亲的房间……方便吗?」苏黎说着充满期待的望向余生。 「额……」余生迟疑了几秒,然后復又说道,「方便……」 「那我先看看吧,哪一间啊?」作为一名出色的刑警,耍些小心机总是在所难免。苏黎还不等主人同意,目光就已然开始逐个房间排查起来。 这要是弟弟余安,免不了又是一顿投诉。但一奶同胞的哥哥余生却与弟弟截然相反,情商颇高,善于隐忍。反正局面已经骑虎难下,不如客客气气顺了苏黎的意。 「就是这间。」余生将苏黎引领至最里间卧室,将房门轻轻推开。 踏入这间卧室的时候,苏黎的表情是庄重且严肃的,仿佛她进入的是一片圣洁的土地。对于苏黎情绪上的迅速转变,尹成觉得那是出于对死者的尊重,是警察专业性的体现。 卧室窗户朝南,面积不大,但干净整洁,所有物品的摆放都井然有序,苏黎还在空气中隐约闻到一股艾叶的清香。窗子前面摆放着一张书桌,桌面上整齐的陈列着一排书籍,全都与戏剧相关。床的正对面贴墙摆放着一面书柜,里面也塞满各色书籍,从上到下按歷史、哲学、文学、戏剧,依次分类摆放,同样的,整齐而有规则。 书柜正中央那一横格整整齐齐摆放着一排相框,全部都是余从晚和陆咏琳的合影,未见两个儿子的相片。 苏黎似乎对这夫妻二人的合影非常感兴趣,她呆立在书架前,长时间凝望照片里的男女,从青年时代看到中年时代,又从中年时代看到暮年时代,极度认真的追寻着相中人的生活轨迹。 他们去过北戴河,还去过首都北京,从相片上苏黎看见天安门和万里长城。每张相片里夫妻二人的动作都近乎相同,丈夫余从晚搂着妻子陆咏琳的肩膀,陆咏琳的头微微靠向余从晚,嘴角洋溢着一抹恬淡的浅笑。 他们或许真如旁人所言,是非常恩爱的一对吧。 想到这里,苏黎庄严的表情倏然变得晦暗起来。 第五章 梦游 也许是太久不曾开窗通风,房间中氧气稀薄的原因,抑或是艾草的气味她不适应,又或者是没来得及吃早餐的缘故,望着书架中间那整齐排列着的一行相框,苏黎开始感觉大脑供血不足,有种类似麻醉般的轻微眩晕。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页 排列在最后面那张相框,照片背景是一座寺庙。画面光线昏黄,拍摄时间应该是傍晚时分。照片里余从晚和陆咏琳依然摆着招牌性的姿势,唯一不同的是女方脸上没有任何笑意,神情中流露出看破红尘的释然,那眼神仿若一潭死水。 或许因为背后就是寺庙的缘故吧,苏黎猜想。人类在神圣肃穆之物面前总显得释然而超脱。 「这是哪里啊?」苏黎指着那张照片问向余生。 「这是我们镇上唯一的一座寺庙,永安寺。镇上信佛的人每逢初一十五都会去那里上香的。」余生指着照片上方仅露出三分之一的匾额,耐心对苏黎解释道。 「你妈妈信佛吗?」苏黎微诧的提出质疑,似乎心中早已知晓不同答案。 「我妈……是个无神论者,但是我爸信佛,所以有时候她会陪我爸一块儿去上香。有一阵子我妈的睡眠不是很好,经常做噩梦,我爸就带着她去永安寺拜了拜,这照片就是那个时候拍的。」 「这是什么?」苏黎一旦全情投入便总不自觉犯起老毛病,未经主人同意就将相框拿到跟前仔细端详起来。当她观察完毕准备将相框摆放回原位的时候,不经意间发现相框后面夹着一张黄色符咒之类的纸片。 「这……」余生见状急忙从苏黎手中抢过相框,毕恭毕敬放回原处,原本和气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悦。「这是那次我爸爸从寺庙里求回来的镇宅符,最好不要轻易触碰。」 「额,实在不好意思啊……」苏黎根本不了解这些禁忌,于是连忙向主人家道歉。 唐突归唐突,要办的事要问的话可一刻不能耽搁。不过这回苏黎总算变聪明了,为避免一切不必要的冲突,她事先将丑话说在前面。「余生,如果接下来我的提问会让你不高兴的话,请不要介意哈。」 「额,你请说。」余生似乎对自己刚才过于激动的态度感到尴尬,此刻的语气愈发客气起来。 「听说……你妈妈陆咏琳精神方面有些问题,是吗?」苏黎的语气有些纠结,好像并不情愿提及这类话题。 「确实有点吧,可能跟她的职业有关。我妈还没退休的时候是个语文老师,那时候她就非常热爱戏剧,尤其痴迷莎士比亚,空闲的时候还会自己进行一些戏剧创作。我妈一直有个理想,就是自己的剧本能被选中,登上舞台。退休之后,闲暇的时间多了,她就开始全身心投入创作,为了寻找灵感,偶尔会出去旅行。你看到的这些照片,就是我爸陪她出去旅行的时候拍的。可是一直沉浸在剧本里,人就开始有点不接地气。渐渐的,我妈开始与剧本里的人物共情,他们悲伤她也悲伤,他们死去,她的心也好像跟着死了一样。然后,她就开始彻夜失眠,即使睡着了,也会不停的做噩梦。」说到这里的时候,余生长嘆了一口气,深邃的眸眼中氤氲起一层悲伤的雾气。 「那……你们家里人没带她去医院看过吗?」苏黎似乎被余安的情绪传染,脸上也漾起一丝悲戚。 「去医院看了的,医生给开了一些助眠的药。但是那种药吃了之后人的反应会变得迟钝,一天到晚都晕晕沉沉的,严重影响了我妈的创作。所以后来她干脆就不吃药了,情愿被失眠折磨,也不愿意变成一个整日浑浑噩噩的废人。」 「你爸爸应该很爱你妈妈吧?……我听尹队说,他们感情很好,是公认的模范夫妻。从这些照片看来,好像真的是这样啊……」苏黎向家属求证一段证据确凿的爱情,看起来有些多此一举。 「他们……我爸确实很爱我妈,爱到无法想像。有时候我甚至觉得余安我们两个都是多余的。那句话怎么说得来的?父母是真爱,孩子是意外。呵呵……我爸就像……就像是寄生在我妈妈灵魂里的生物,没有宿主,他就无法生存一样。只可惜,我妈已经沉浸在自己的剧本里,早就忽略了现实里的爱……」余生望向那一排相片,深情的诉说着老夫妻间的深挚情意。 「连你也认为你妈妈的失踪是……是去环游世界寻找灵感了吗?」苏黎干脆而直接的问道。 「可能是吧……不然为什么她取走一笔钱,还把身份证也带走了?……也许她已经不需要我们了,已经完全脱离现实了……还有,你看这个!」余生说着从书桌抽屉里翻出一张a4纸递给苏黎。 苏黎接过纸张捧于掌心,当那熟悉的字迹再度跃入眼帘那一刻,她只觉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她瞬间收起情绪,没被任何人觉察出异样。 人的一生会带着很多难以启齿的秘密死去。远游和漂泊,使我觉得自由。我宁可独自带着秘密死于远方,也不愿囚于一处苟且至终。 「这是我妈妈最后的笔迹。也许她不会回来了……可我依然抱着希望。」看着母亲的绝笔,余生黯然神伤。 「她应该不是这么不负责任的人吧?」苏黎盯着那几行字看了好几遍,忽然极为主观的阐述起自己的观点,那语气听起来像是比余生更了解陆咏琳的为人一样。但她马上意识自己的措辞很不恰当,于是急忙改口解释:「我的意思是,身为母亲肯定是捨不得家庭的,大概率不会不辞而别。」 「苏队,苏队……」一旁毫无存在感的尹成忽然扯了扯苏黎的衣角,凑近她耳边轻声提醒,「先调查食人魔的案子,失踪案放一放,放一放……」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页 「苏警官似乎对我妈的案子更感兴趣一些,呵呵。」尽管尹成已经努力压低自己的声音,可他那天生的大嗓门,即便将音量调至最低,也很难不被人听见。余生显然已将他嘴里的「悄悄话」尽收耳里,所以才会如是打趣苏黎。 「额,我只是……不想错漏任何细节。」苏黎连忙义正言辞的解释道。「那咱们聊聊你父亲吧。外人的评价我基本都了解了,余老先生生前人缘特别好,大家都说他为人和善,热心肠,很少与人红脸,是个公认的老好人……那他在你眼里呢?是个什么样的爸爸?」 「他……是个慈爱的……严父。」余生缓缓转过身,将目光锁定在照片里的余从晚身上。 长子对于父亲的评价来得有些迟缓,似乎在余生的脑海中,那些有关父亲的记忆是呈碎片形态的,杂乱且无序,需要依靠努力回忆才能拼凑完整。「我爸其实对我和余安的要求特别高,成绩啊,品行啊……方方面面的要求都很严格。可是我不争气,没能考上大学。」 「他打过你们吗?」 「啊?!」面对苏黎跳跃性的提问,余生显得诧异且不自在。「你可能误会了,我爸的严厉是那种,那种精神上的,不是行为上的暴力。他为人相当温和,这点大家都知道。」 「呵呵,我还以为如果你们不听话,他会动手教训你们呢,毕竟很多家长生气的时候都会揍孩子的……」苏黎的解释稍显心虚。「那……你爸爸以前去过那片老林吗?」 听闻「老林」二字余生俊美的脸上立刻升腾起一团浓重的阴霾。那两个字似乎是他的禁忌,是他心底不敢轻易触碰的伤痛。 「我想抽支烟……苏队,要不我们出去坐着说吧。」 余生的提议苏黎欣然接受。 菸头的火光随着余生的吮吸忽明忽灭,犹如深山老林里那团乍明乍灭的火光。在一团团灰白色烟圈中,余生回想起年少时与余从晚一起进入山林的经歷。 那是他记忆里父亲唯一一次涉足那片林海雪原。 那片深山老林雪量大、雪质粘、雪期长,每年十月开始降雪直至次年四月,雪期长达七个月。林子里手机根本没有信号,因为气温过低,手机瞬间会被冻到没电。 用「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来形容这片老林一点也不为过。老林里只要能挂住冰雪的地方,都会被大雪捂得严严实实。林子边缘的积雪刚刚没过膝盖,但愈向深行,积雪的厚度愈让人难以想像。 大雪、冰凌、树挂,是这林海雪原里唯一的美景。老林中几乎没有植物生存的气息,偶现一些生机,也是昙花一现,树上那些娇艷的野果很快会因为枝藤干枯而死掉。 这片林子面积不小,但也不是特别大,因此并没有设护林员。林子里除了飞禽走兽和盗猎者的足迹,几乎没有其它痕迹。尤其是政府颁布禁猎令后,进林的人就更加少了。 余从晚带余生进林子的初衷是想磨练他的意志。 他一直觉得余生虽然阳光开朗,但性格太过优柔寡断,缺乏男子应有的果决。于是在一翻精心筹划后便带着大儿子信心满满的进入了那片荒芜可怖的林海雪原。那时余安年纪尚小,否则余从晚定会带着他一同前往。 进入林子里之后,余从晚方才幡然醒悟,人类在大自然面前原是如此渺小不堪。可彼时暴雪越下越大,天也越来越黑,他和儿子深陷丛林,彻底失去方向。 就那样父子俩被困在深山老林里整整两天两夜,最后在救援人员的搜寻下,才在林子深处找到他们,父子俩总算拣回了两条命。 自此后,那片老林便成了余生的童年阴影。只要提起那两个字他就会感觉唿吸困难。而造化弄人,偏偏父亲就于那片林中被残忍杀害。 余生在讲述这段经歷的时候,整整抽掉五根烟。 「知道你父亲这段经歷的人多吗?」苏黎问。 「多,几乎……人尽皆知。那时候镇上派了很多人进林子找我们,还有一些志愿者自发组织起来帮忙搜救,当时那个事情轰动了全镇,知道的人真的太多了……」余生将第六根烟捻灭在银灰色不锈钢菸灰缸中徐徐回答道。 正当苏黎还想继续问下去的时候,余生的手机突然响了。 「行,那今天就到这儿吧。余生,非常感谢你的配合,我们就先不打扰了。回头如果我再想到什么的话,咱们再联繫!你父母亲的案子我们一定尽快侦破,请放心。」苏黎说罢与尹成起身告辞,余生也未做挽留,接起电话后颔首微笑着目送二人离去。 归途中苏黎愁眉不展,显得心事重重。 「苏队,怎么感觉你特别关心陆咏琳的失踪案啊?」坐在副驾位上的尹成舒展双腿,忍不住问向苏黎。 「我不是解释过了嘛,凡事之间都存在一定联繫的,问清楚点儿比较好,万一错漏了一些关键信息怎么办?」苏黎一本正紧的回答道。 「还是你心思缜密,我呀还得多向市里的领导学习才行!」 「少贫了你!对了……尹队,你相信因果吗?」苏黎突然问及玄学上的问题。 「这可不在警察的专业范围内啊,苏队,题目超纲了哈!」尹成打趣着说。 「呵呵,不用回答,我就随便问问。对了,我先把你送回局里,然后我还得出去办点儿事,要是万一局长问起来,你就说……说我办手机卡去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页 「不是,我说苏队,你是不是又起什么么蛾子了?你又想干嘛去啊?我跟你说,你可别再去招惹那个余安了!」尹成扭过身子面向苏黎,语重心长的嘱咐道。 「放心放心,我绝对不会单独找他,就算要找,也会带上你的!局长都发话了,我哪儿敢不听啊。」 「那你要去哪儿啊?」 「我要去医院做妇科检查,你是不是也要跟着啊?我说老尹,你是我的搭档,不是安插在我身边的间谍,用不着一天二十四小时都跟着我吧!」苏黎这一番犀利的言论直接把憨厚老实的尹成怼上南墙,一时间他竟无言以对,再难深问,更无法阻拦,只得眼巴巴看着苏黎将自己送回局里,而后驱车扬长离去。 其实苏黎并未完全说谎,她确确实实是来医院了。但并不是来做什么妇科检查,而是径直找向急诊外科。 急诊外科的护士起初还不太配合,当苏黎亮出警官证后,那个小护士当即换了一副脸孔,满面笑容的招唿起来:「警花姐姐,你想了解点啥情况啊?尽管问,我必须把知道的都告诉你,一个字不带差的。」 「别别别,别叫我警花,我可受不了!叫我苏警官就行了。昨天晚上你们这儿接过一个眉头有伤的女性患者吗?」 「昨天晚上啊……昨天晚上不是我值班,要不我给你查查?」小护士积极的回应。 「那谢谢了哈。」苏黎看着眼前这个前后判若两人的小姑娘,不禁笑出了声。 小护士目不转睛的盯着面前的电脑屏幕仔细查询起来,黑色滑鼠在她胖乎乎的小手里发出「啪嗒啪嗒」的清脆声响。 半晌,小护士脸上露出兴奋的神情,马上抬头向苏黎汇报导:「苏警官,查到了!有的有的,昨天晚上有个眉骨处遭受撞击的女患者,叫……尤栗,对,尤栗,女,二十六岁,她是半夜十一点二十分左右前来就诊的,伤口处缝了三针。」 「撞伤?」苏黎有些质疑。 「电子病歷上是这么写的,你看。」小护士说着直接将电脑屏幕转至苏黎面前。 苏黎抬眼朝电脑屏幕望去,果然,正如小护士所讲,电子病歷上赫然写着:患者眉骨处遭受撞击导致皮肤开放性外伤,建议清创后缝合,口服消炎药物。外伤导致眼周部分皮肤组织水肿,建议二十四小时内冷敷,二十四小时后热敷,并配合口服消炎药物,注意眼部卫生,不适随诊。 「点开这个以往病歷这栏给我看看。」苏黎继续向小护士发号施令。其实这早已不属于她负责侦察的范围,但此刻苏黎早已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最终还是越界了。 小护士按照苏黎的指示迅速打开尤栗的以往病歷,里面齐刷刷显示着一排精神科就诊记录。病因诊断结果全部都是梦游症与失眠症。 精神科。失眠症。梦游症。 这组词语让苏黎感到不安。 难道尤栗的精神也有问题?难不成昨晚她是因为半夜梦游症发作,才会光着脚走在大街上?她脸上的伤是梦游的过程中不小心撞到的? 只有这个解释看上去合情合理。也许余安是在保护自己的妻子,不想让外人知道尤栗罹患精神疾病,从而倍受非议,甚至失业。这也就不难解释,为何余安的牴触情绪那么强烈,执意拒绝苏黎的帮助,还迟迟未去警局报案。 如果真是如苏黎猜测那样,那黑狗之死会不会与尤栗的梦游症有关?尽管法医并未给出有用的破案信息,但苏黎坚信杀害黑狗的兇手与杀害余从晚的兇手是同一个人,一定是那个心理病态的食人魔。 第六章 镇魂 寺庙不大,潜藏于雪镇北山半山腰一片苍劲的松柏林中。山风浩荡,松柏婆娑。古树根系盘曲虬结。松针在山风下瑟瑟作响,为庄严肃穆的永安寺凭添了几许忧凉与沧桑。 苏黎从前是不信这些的,受父亲影响她从小便是个无神论者。不过在亲眼目睹一些罪案后,她倏然发现,人性缺陷的背后,其实是对生命没有了敬畏之心,而这正是由于信仰的缺失。 心怀信仰,人便有了敬畏。法律是用来约束行为的,而信仰则是用来洗涤心灵的。苏黎并没有固定的信仰,对于每个神她都心怀敬畏。她认为神是心怀悲悯的,不暴戾不小气的。神会渡这世间的一切,无论你是有罪的,还是无罪的。 苏黎此番前来永安寺,并非替自身求神拜佛,而是想打探一些关于余从晚与陆咏琳的事。寺庙的住持听闻市里面调派过来的刑警队长到访,连忙亲自出来迎接。 殿内空气寒冷,香火缭绕。正中央一尊佛像庄严肃穆。除了没有凛冽的山风外,大殿内的气温基本与殿外无异。住持个子不高,大约一米七左右,圆脸,浓眉。穿着一件棕褐色旧棉袍,体格清瘦,面相和善。左右两只阔耳的耳垂部位都生了红色冻疮。 「住持,打扰了。我是市里调派来专门负责余从晚谋杀案的刑警,我叫苏黎。」苏黎双手合十,颔首谦恭的对住持自我介绍道。 「道常刚跟我说了,苏队长,你好你好。你今天此番来访是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吗?尽管问,我一定知无不言。」住持双手合十回了个礼,微笑起来的样子却与弥勒佛有几分神似,大抵是超脱凡尘,一心向佛的缘故吧。 「是这样的,余从晚您认识吗?听说他经常来永安寺上香。」面对这种得道高僧,苏黎的态度显得格外尊敬且谦恭。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页 「唉,余施主啊,哪能不认识呢……因果始然,他今世的尘缘已经了了……老衲前几日日日都在帮他超度,愿他早升极乐……阿弥陀佛……」老住持说罢双手再次合十,嘴里诵念起佛经。待短暂诵念完毕后,他继续说道,「余施主跟他儿子都很虔诚,经常会来上香……你看,偏殿里边那两个大的香灯,就是余施主和他儿子供的。」老住持说罢引领苏黎行至偏殿。 进入偏殿后,苏黎根据老住持手指所指方向果然瞧见两盏香灯。她凑近之后瞧见两盏香灯之下均压着一张红色福纸,左边那盏福纸上用黑色毛笔规整的书写着: 祝吾妻陆咏琳身体康健,岁岁平安。 落款正是余从晚。 而另外一盏香灯的福纸上也同样用黑色毛笔书写着: 祝挚爱尤栗快乐幸福,平安顺遂。 落款只有一个余字,后半边的名字被香油一整个煳住,完全看不清。 「这个定是余安点的香灯,没想到这个傢伙这么爱老婆的。」苏黎心中不禁暗暗感嘆,虽然余安对外像只刺猬,难以相处,但对妻子却如此情深义重。 「住持,我想了解一下,余从晚有没有跟您倾诉过一些不方便对其它人讲的事,或者……有没有向佛祖求过什么?」 「这个嘛……跟我倾诉事情到是没有,他那个人凡事喜欢埋在心里,不轻易向外人坦露的。不过前段时间他到是求过一张符。」住持思索半晌后微皱眉头说。 「是不是一张镇宅符?」苏黎想起在余从晚和陆咏琳相框后看见的那张黄色符咒。 「镇宅符?不不,不是镇宅符,是……是镇魂符。」住持严肃纠正道,但语气又稍显忐忑。 「镇……镇魂符?」住持此语一出,苏黎大惊失色,手掌发麻,浑身汗毛顷刻间全都竖了起来。 余从晚求镇魂符干什么?他究竟要镇谁的魂? 「对,是镇魂符。那个东西我跟余施主讲过,不能轻易用的,很容易被反噬。唉,他不听我的,果然还是遭反噬了……」出家人本该六根清净,不掺合这世界的杂事,可住持竟然答应了余从晚这种诡异的请求,苏黎难以理解。 后来苏黎从侧面了解到,原来那道镇魂符住持向余从晚收取了整整两万块的香油钱。怪不得他会心生忐忑,面露愧色。都说出家人六根清净,无欲无求,看来,不尽然啊。 「余从晚有说过用镇魂符干什么吗?」苏黎急切追问。 「那他到是没有说……苏队长,余施主真的没跟我说过这个符的用途……出家人不打诳语的。」住持极力强调。 「呵呵,您别紧张……住持,时间也不早了,我就先不打扰您了,之后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再找您。」苏黎再次双手合十,恭敬行礼后,满怀心事的踏上归程。 北方室内外气温反差鲜明。室外寒意肆虐,屋内却暖如阳春。这里的窗户都是双层玻璃,外面一层里面一层,窗户与窗框之间由厚实的胶垫密封起来,冷空气完全隔绝在外界。办公室的暖气片烧得烫手,苏黎有些微微出汗。 看着手中的黑狗与余从晚的尸检报告,苏黎心中滋生一种莫名的恐惧。那是来自童年时代的阴影。她不敢更为深入的思考下去,却又情不自禁的一次次陷入沉思。 就这样抽离,深陷,再抽离,再深陷。她反反覆覆的折磨着身体里那个隐藏着的少年。 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尹成风风火火走了进来。他髭间青黑色鬍鬚上挂着一层白霜,冻得直搓手。 「你怎么还回来了?不是请了一下午的假去参加你女儿幼儿园举办的什么亲子活动嘛?」苏黎暂时放下手中的资料,不解的问向尹成。 尹成顾不得回话,径直走向那一排暖气片,将两只冻得通红的大手搭在上面取暖,手心手背正反两面不停翻动着,如同摊煎饼一样力求受热均匀。 「你这手怎么了?参加个幼儿园的活动,还能把手整残了啊?」苏黎注意到尹成手背上有一道轻度划伤,不禁打趣的问道。 「别提了,参加个运动会还顺便执行了个公务,呵呵,运动会开到一半,我抓了个人回来……本来我是真不打算回局里的,好不容易请半天假!谁知道中间出了岔子,活动提前结束了。这大冷的天,幼儿园也是的,搞什么户外亲子活动……还说什么小岛子国的青少年冬天都穿短裤在雪地里锻鍊的。这把我给冻得,都快成冰棍了!」 「呵呵,你这二十四孝老爸还真不好当啊,当警察都没这么辛苦吧?……抓了什么人啊?谁在幼儿园犯事啊?」苏黎打趣笑道。 「谁说不是!不过苏队,我跟你说啊,下午在幼儿园发生的事老劲爆了!你做梦都想不到!」尹成将手捂暖后,搬了条椅子凑到苏黎身边,那模样像极了村口说三道四的老娘们。 「什么事儿啊?看把你兴奋的,你是抓了个跨国通缉犯还是怎么的?」 「狗血啊!太狗血了!」尹成兴奋得两只眼睛泛起光亮,嘴里唾沫星子横飞。 「你可别卖关子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啊?」 「幼儿园大班今天不是组织户外冬季运动会嘛,小朋友的爸爸妈妈都要参加。然后我女儿她们班郑思奇的爸爸好像是临时有事来不了,他妈妈就临时找了个外援来帮忙,你知道那外援是谁不?」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页 「谁啊?我认识?」 「余生!余生那小子……啧啧……」尹成说着说着不禁连连咋起舌来,脸上流露出十分复杂的神情。苏黎分析那神情应该属于敬佩中夹带着几分鄙夷,不屑中又掺杂着几分羡慕。「他应该是跟郑思奇妈妈有一腿,游戏进行到两人三足的环节,人家爸爸来了,手里还拎着一桶不明液体,那男的冲进来之后,二话没说,照着余生就泼了过去……」 袭击余生的那个男人名叫郑金鑫,是一名小区保安。正与妻子李颖处于分居状态。 李颖嫌弃郑金鑫没出息,一早就打算跟他离婚,可郑金鑫一直不肯答应,于是她便向法院单方面提出分居申请,暂时带着儿子搬出去住。李颖和儿子现在居住的两室一厅还是余生帮她租的。 原来这个李颖在余生开的那家商贸公司上班,还是个老员工,入职已有三年。工作一向勤勤恳恳,帮了余生不少忙。余生待她素来不错,加之他这个人为人仗义,见李颖生活上有困难,于是没有多想便豪爽相助。 至于他跟李颖有没有发生什么不正当的男女关系,外人不得而知。毕竟余生风流成性,私生活这块的口碑实在不敢恭维。 这天李颖开口请余生帮忙,他原以为是金钱方面的小要求,于是没假思索便应允下来。可谁知道李颖竟然告诉他,是邀请其临时充当郑思奇「父亲」一角,与她母子二人凑成一家三口,参加雪精灵幼儿园大班组织的冬季校园运动会。 听闻此语,余生简直哭笑不得。他从来不喜欢小孩这个物种,更别说充当「父亲」一角了。怪只怪自己没问清楚就放话出来,既然已经应允,也只好硬着头皮跟随李颖母子一同前去。 余生没料到这次热心帮忙竟引发一场意外。 在其它人眼里,这是一场飞来的横祸,是一场无妄之灾。可在余生眼里这次意外却让他因祸得福。 这次的意外事件,让余生误以为将那根早已飞远的风筝线重新握回了自己手中。 在听到裁判清脆的鸣哨声后,余生与李颖捆绑在一起的左右腿便同时发力,朝终点前的郑思奇奋力奔去。放在平时,余生是断不可能参与这种幼稚至极的游戏的,可今天他整个人都与以往不近相同。 今天的余生宛若一个童心未泯的大男孩,从踏入幼儿园那一刻直到现在,他整张脸上始终洋溢着激动且兴奋的笑容,还乐此不疲的参与到游戏当中。 无法想像一个风流成性的花花公子,一个极度恐惧小孩这个物种的男人,竟会拥有如此澄澈天真的笑容。余生的判若两人,并非受到现场天真烂漫的童稚气氛感染,而是因为旁边欢唿加油的那个人。 两人三足比的不是体力,而是默契。可此刻余生的思绪游离了,心思完全不在比赛上,他的耳里只能听见场外那个人的欢唿助威声。 那清脆婉转的声音强烈刺激着他的感官,令他充满男性力量。眼看第二赛道的选手已经率先冲破终点来到孩子身边,可余生和李颖仍在半程处跌跌撞撞,艰难前行。 「余生哥,加油啊!」这一声清甜的吶喊,余生彻底沦陷。往日情景浮于眼前,原来曾经的一切都深埋于他心底,从未曾有过片刻淡忘。 余生扭过头望向场边摇旗吶喊的尤栗,身体里顿时蓄满能量,只见他忽然扶住李颖的肩膀,拔腿便朝终点奔去。就在这时,谁也没想到,郑金鑫拎着一桶汽油冲进赛场。 一整桶汽油,在众目睽睽之下径直泼向疯魔男人口中的「狗男女」。余生与李颖当时正全身心投入在比赛当中,周围尽是嘈杂混乱的声响,所以二人根本没留意到任何危险,谁也不曾想过在这样美好的「童话世界」里会有暴力狂徒出现。 在兇徒冲上来作案的前几秒,一旁摇旗吶喊的尤栗瞥见危机。千钧一髮之际,她来不及思虑太多,下意识就沖了上去,将整个身体挡在余生面前。 那股浓烈的汽油味迅速在人群中弥散开来,有人尖叫,有人闪躲,亦有人冲上前来制止兇徒,那带头冲上来将郑金鑫按在地上摩擦的便是刑警尹成。 郑金鑫被尹成铐上手铐的时候,嘴里仍在不停辱骂余生和李颖,言语极其粗俗污秽。 「狗男女!真他妈的不要逼脸!余生,你个狗娘养的,想当我儿子后爹,你做梦吧!李颖,你这个贱货,我就知道你在外面有人了,所以才逼着我离婚,我偏不离!你休想跟这个淫棍在一块儿!我就是死,也不会跟你离婚!我就是死,也先弄死你们这对狗男女!你们俩给我等着!」 机警的尹成将郑金鑫管控住之后,当即对其进行搜身,但搜遍全身之后并未发现任何纵火工具,看来他只是想吓唬吓唬余生和李颖。可即便如此,郑金鑫还是被尹成扭送至局里,多半也会落下个不小的罪名。 那一桶汽油几乎全部淋在尤栗身上,从上到下,连眉间包扎着的伤口也未能倖免。看着那一头漆黑如海藻般的长髮油乎乎湿漉漉的贴在尤栗白皙的小脸上,余生好生心疼。 他暴力拆解开束缚住腿脚的绑带,拉起尤栗的手径直朝校门外停着的黑色小车走去,全然不顾同样楚楚可怜的李颖。 第七章 初恋 在余生住所里清洗过身体后,尤栗裹上一条白色浴巾,久久站在浴室斑驳的玻璃镜前,陷入旧日的思绪里。她看见镜子里那双陌生的眼神,忽然变得恬淡又忧郁。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页 那好像是一场前世的梦,五颜六色,光怪陆离,惘然而虚幻。它很遥远,遥远得仿佛自己不曾拥有过一般。 她最先倾慕的那个男子,是她此生姻缘中的惊鸿一瞥。她们之间的缘份短暂而浅薄,她们之间的爱情註定是一场难以成形的水月镜花。 那一年,她不过十六岁。 尤栗与余安是中学的同班同学,那时的余安很是自负,总觉高人一等。其实也难怪他会产生强烈的自负心理。那时余安不仅在成绩上是年级中的领跑者,还拥有一张清冷而俊美的脸,体态颀长纤瘦,时常挂在脸上的病态白皙也深受女孩青睐。那时候校园里正流行一种颓败之美,因此余安便成了学校里知名的「忧郁王子」,自然而然成为许多女生的对象,书桌里经常会出现各种各样的告白信件,请求与之交往的女生不胜枚举。 但那些女生余安一个都看不上,他喜欢的是同班的文艺委员,尤栗。那个拥有着一双清澈而愚蠢眼神的胆小女生。 尤栗很美,但那美与其它女生不同。她的美不闪亮,不明艷,不妖娆,也不具备侵略性。她身上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素净感,就像是极地冰川底下静静流淌的河水,澄澈,静谧,难以触及。又宛若喜马拉雅山巅默默晕染的月色,纯净,皎洁,不染纤尘。 她不爱打扮,一年四季只梳一种髮型,说话轻声细语,总像没吃饱饭一样。可就是这个看似纤弱的姑娘,在音乐课上唱起歌来,肺活量大到惊人,嗓音极具穿透力,宛如清晨林中的百灵鸟。 对余安来说,尤栗的歌声和她的美貌一样,都赋有魔力。每次尤栗婉转的歌声传入他耳际的时候,他都仿佛置身于一片热带雨林当中。那歌声宛若穿透层层叠叠枝叶的金色阳光,斑驳细碎的洒在他苍白的脸上,瞬间将一切治癒。 于是高傲的余安开始寻找各种机会亲近尤栗。尽管那些招术看起来极其幼稚且隐晦,很难让人明白他的心意,可他依然乐此不疲。他会主动教她做功课,放学后会跟在她身后,和她走同一条路回家。 渐渐的,余安和尤栗熟稔起来。余安的追求也就愈发激进。其中最明显的一次,他竟鼓起勇气邀请尤栗前往高中部与他一起观看哥哥余生的田径比赛。 有时候命运总是喜欢捉弄人。明明是弟弟煞费苦心的安排,冥冥中却促成了哥哥的姻缘。 看着赛场上身穿姜黄色背心,天蓝色运动短裤,奋力奔跑在赛场上的余生,尤栗脸颊绯红。那晒得黝黑的肤色,那美好的肌肉线条,和奔跑起来上下跳动着的饱满臀部,每一个健硕的男性特徵都让她面红耳赤。 「余生哥,加油!」在自己清亮的助威声中,尤栗感觉到胸腔里那颗小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脸蛋如火烧一般,一径烧向耳根。 余生与余安在人生的每个阶段里,都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那时候也是如此。余安是清冷高傲的学霸,是所有女生心目中的理想型「忧郁男神」。而余生则是四肢发达的学渣,是大部分女生避之不及的「油腻渣男」。 余生读书的时候品行方面的口碑就差强人意,他喜欢到处撩骚漂亮女生,无论是刚升上来的低年级学妹,还是即将毕业的高三学姐,他都撩得起劲。而且这个傢伙好像也没有什么偏好,只要不是长相特别清奇的,在他眼里燕瘦环肥皆可撩骚。 这些渣男的不良嗜好,在余生见到尤栗的第一眼,便全然萎缩了。那个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在初次见面的女孩面前,竟莫名羞涩起来。 余生双手叉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从砖红色田径跑道上朝场边的余安走来。 「哥,第几啊?」余安激动的余温尚在,兴奋的问向余生。 「第二,耿凡先沖的线,差一点儿……唉……」余生额头脖子挂着细密汗珠,鬓角和髮际湿漉漉,脸颊红润,从背心里裸露出的半块胸肌仍在剧烈的上下起伏。 当余生的眼神从弟弟身上移至一旁的尤栗身上时,他黝黑的脸颊愈发红润了,连打招唿都不禁有些结巴。「这……这是……」 尤栗近距离看清这个运动健将,手肘处三厘米往上的肤色与其下截然不同,那上面是相当白皙的肤色,而那之下是健康的黝黑之色。如此泾渭分明的黑白肌肉,生长在同一具身体上,显得愈发性感。 「我同学,尤栗。她说来见识一下。」余安简短的回答。 哥哥反常的不自然表现,像藤蔓一般缠绕住了余安敏感的神经。他是个情感细腻的人,能够轻易洞悉人心,第六感超强。他非常清楚,哥哥对于他暗恋的这个女孩,定然是一见倾心了。 「尤栗……我叫余生,余安的哥哥。余生,尤栗,余生有你,呵呵,真巧啊……」余生不知道自己戏嚯之话会如利斧击中余安的心。 在两性关系这个领域,余安才是学渣。自己笨拙,矜持,压抑,羞涩。而哥哥面对女孩总是游刃有余,热烈激进,时刻都是一个喷薄着激情的青年。有时候甚至只需只言片语,便能惹得女孩面红耳赤,心花怒放。他妒忌,甚至愤恨。同时又颓唐,不安。 于是在那之后,余安谨慎起来,再未给余生和尤栗创造机会见面。可这个单纯的学霸还不甚了解情窦初开这档子事。那炽烈躁动的初恋情感就像夏雨后汹涌奔腾的延春河,哪里抵挡得住。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页 那时的余生还未察觉弟弟暗恋尤栗,因为余安自那天之后,再未于自己面前提及尤栗半点。于是他在暗地里联繫上了尤栗,并将她的一切信息通过自己的手段摸了个清清楚楚,透透彻彻。包括但不限于她喜欢的颜色,痴迷的明星,热爱的兴趣……而这一切余安都还蒙在鼓里。 无论多大年纪,男人只要真爱一个女人,便愿意为其吃苦。余生自然也不例外。他会把父母给的零花钱全部积攒下来,找藉口为尤栗购买各种当下女孩间流行的小玩意儿,还会找机会请尤栗吃路边的小吃。 日渐熟稔后的一个夏日,余生约尤栗去镇上的水库玩耍。 夏天的午后,阳光充足。天空中飘浮着几朵大而白的云,余生和尤栗静静坐在一处有树荫遮挡的水坝边沿,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尤栗浅蓝色碎花百褶裙在微风中轻轻拂动,白嫩纤细的小腿时隐时现。眼眸里蕴藏着澄澈而细碎的温柔,如同脚下水面上的粼粼波光。 尤栗觉得身边这个大男生她琢磨不透,有时他会滔滔不绝的说很多话,有时又什么都不说。有时她会觉得她无限接近他,有时候她又觉得离他很远。但无论是哪一种他,只要在他身边,她都可以褪落成最自然本真的自我。无需遮掩,无需伪装。 余生身上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安全感。在尤栗眼中,余生是集阳光、真实、热烈、勇敢、性感于一体的完美男子,是她想要厮守终生的人。 「余生哥……」尤栗刚想说话,余生却竖起手指堵在她柔软的嘴唇上,示意她保持安静。尤栗不解,但却乖巧顺从的停止说话,屏住唿吸安静的凝望着余生。 忽然余生站起身来,背对尤栗,开始一件件脱去上衣、短裤、鞋子,全身上下只留一条黑色底裤,将健硕的肩背、腰肢、翘臀、手臂,全然暴露在尤栗面前。 尤栗涨红了脸,一时间心如撞鹿,扭过头去不敢再直视那具壮美的男性肉体。这时,余生一个勐子扎进水坝之下的水流中。扑的一声,水面分裂,水花四溅。 没错,这个大男孩是个运动健将,田径,篮球,足球,游泳……学校里开展的运动项目,几乎没有余生不会的。 黝黑的身体在空旷的水面上畅快的遨游着,仿佛一条自由的锦鲤,强而有力的臂膀不时激起层层洁白的浪花。尤栗不会游泳,只能站在坝沿上远远的看着,投去含情脉脉的目光。 忽然,她好像看不见余生了。余生在某一瞬间扎进水里后便再没上来。尤栗吓坏了,她焦急的在坝沿上踱来踱去,朝水下大声唿喊着余生的名字。 「余生哥,余生哥!你在哪儿啊?余生哥……你别吓我啊!余生哥……」尤栗扯着嗓子朝水里唿喊了好一阵,声音都嘶哑起来,却仍不见余生身影。 她哭了。 就在尤栗以为余生淹死了的时候,一个湿漉漉的「水怪」突然从她身后紧紧搂住她纤细的腰肢。 「我在这儿呢!嘿嘿,吓到你了吧,傻瓜!」是余生的声音。 尤栗愤然转过身,余生瞧见她盈盈眸眼中蓄着一汪清澈的泪,在转身的一瞬间,倏然滚落。沿着她光滑洁净的脸颊,一径滑落至尖尖的下巴。红润的嘴唇微微颤抖,凸起的唇珠上还挂着一颗晶亮的汗珠。 「你干嘛啊?你干嘛啊?!」尤栗的情绪倏然崩溃,举起手臂朝余生赤裸的胸肌捶去。 「小栗子,对不起啊……」余生将尤栗搂进怀里,方才感觉到她浑身都在不停颤慄,完全不受控制。余生心疼了,他平生第一次感觉心疼与懊悔。他痛恨自己的幼稚,痛恨自己耍的那些小心机,他不该这般恶作剧,让一个关心他的女孩担惊受怕。 「小栗子……」余生用湿漉漉的手轻轻托起女孩满是泪水的脸蛋,长时间凝望着她被泪水打湿粘成一簇簇的长睫毛,凝望着她鼻樑上一颗颗如繁星般的浅褐色小雀斑,缓慢的伸出手指,一颗颗抚摸而过。如同探索一处未知的浩渺,充满好奇与悸动。 尤栗抬头仰望着余生,与他亮晶晶的眸眼对视,不再颤慄,不觉羞怯。她听见自己喉咙里的唿吸声急促而微小,血管里的血流声铿锵有力。 余生把额头贴近尤栗的额头,轻轻吻过她的眉毛和眼角,最后两片柔软的唇融合在一起。 女孩轻轻闭上眼睑,娇嫩的脸上晕染开点点红润,皮肤上的纤细汗毛被探入口中的柔软舌头激起。 余生用他那上下色差泾渭分明的坚实臂膀托住尤栗的嵴背,将她柔软的胸脯贴在自己健硕的胸肌上,在少女青涩的口腔中攫取属于初恋的甜蜜。 那一刻,他便于心中暗暗起誓,此生只会与她一人亲吻。 余生的敲门声将尤栗从那一片青葱的岁月中疾速抽离。她反覆看着镜中的自己,早已不是那个穿浅蓝色碎花百褶裙,扎低马尾的青涩女孩,而今的她是一位成熟的人妻。 「你洗完了吗?怎么这么久啊?那汽油洗不掉吗?」浴室门外传来余生轻浅的询问声。 「额,洗完了……」尤栗急忙穿好那件余生事先为她准备好的白色男性衬衫,拿起挂在墙上的毛巾包裹住一头湿漉漉的长髮,推门走出浴室。 尤栗推开门后站在浴室门口那一隅橘黄色的光束里,穿着自己那件宽大的白色衬衫,衬衫领口微敞,露出纤细而清晰的锁骨,远远望去仿佛一对天使的翅膀。衬衫遮住大腿根部,根部以下被她用浴巾紧实的遮掩着,只露出一双白嫩脚丫套在自己那双大大的深蓝色人字拖里。那头漆黑浓密的长髮在湿润状态下微微捲曲,发稍零星的滴着水珠。她侧歪着头,正用属于余生的白色毛巾擦拭着那头湿发。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页 「我给你找条裤子吧,秋裤行吗?」余生不自觉吞咽了一下口水,刻意侧过身子将视线从纯洁的白天鹅身上移开。 没错,尤栗在余生心中就像一只白天鹅。他始终忘不了她穿着白色蕾丝芭蕾舞裙,站在校庆舞台上翩然起舞的样子,那分明就是一只幽然浮于山巅天池中的白天鹅。就是那一刻,向来自信的余生突然萌生一种强烈的自卑感。他觉得自己就像一只林间沼泽地里的癞蛤蟆,满身污泥臭气熏天,只能躲在暗处垂涎天鹅的一切,就连池水中她那清浅的倒影他都不配拥有。 尤栗确实值得更好的男人,成绩优异,品格高端,拥有无限美好未来的男人。比如弟弟余安。 下身包裹着浴巾着实不便于行动,于是尤栗听取余生的建议,轻声回应了句「行。」然后迅速垂下眼睑,不敢与之对视。尽管沉下头去,但那抹绯红仍旧瞬间染上女孩的双颊,尤栗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后,再次与他独处,那种初恋的感觉依然清晰。在他面前她竟然还会面红耳赤,心跳加速。 然而面红耳赤心如撞鹿的却不仅仅是尤栗一人,素日里游荡于万花丛中的余生此刻竟也方寸大乱。只见他匆忙小跑至卧室,一头扎进衣柜里慌乱翻找起来,脑袋里尽是尤栗那一头湿漉漉的头髮,和她如天使之翼般的清晰锁骨。 半晌。余生落寞的从卧室里走出来,两手空空的站在尤栗跟前。 「怎么了?裤子呢?」尤栗歪着头轻轻擦拭着髮丝上的水渍,费解的问向余生。 「我没有……没有合适你的秋裤,那些全都……前面全都带洞的……不合适吧……」余生眉头微蹙,面露羞赧,表情中尽是尴尬之色。 余生此刻的言辞和表情,竟与尤栗幼儿园大班里的男孩如出一辙。看着他天真又可爱的模样,尤栗不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尤栗的笑声像一道暖流,瞬间融化了两人之间冰封已久的关系。 「要不我拿我妈的裤子给你穿?你介意吗?」余生殷勤且细心的询问尤栗。 「不用不用,那不太好。我的裤子洗好了放在暖气片上,很快就能干。」尤栗连忙开口拒绝余生的提议。她十分清楚未经物主同意,擅自动用别人的衣物,是件很不礼貌的事。更何况她十分了解婆婆陆咏琳的性格,如果此刻陆咏琳在场,也断然不会将自己的衣物借与她。因为婆婆有着深度洁癖,很不喜欢别人触碰自己的衣物。 「那……行吧。小栗子,你脸上那伤是怎么回事啊?还缝针了?这么严重啊……」余生刚踏进幼儿园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尤栗额头用纱布包扎的伤口,可苦于尤栗拒人千里的冷漠态度,他一直没敢开口询问。现在那块包裹着伤口的纱布已然因为浸染汽油而被丢弃,尤栗眉骨之上那条「小蜈蚣」清晰的呈现在余生视野里,不由引得他一阵心疼。 「额……我不小心撞伤的。」尤栗下意识用手指轻抚了一下伤口周围的皮肤,但眼神始终未敢与余生产生任何交集。 「怎么那么不小心,撞得这么严重……还跟以前一样,是个小脑不太发达的小笨蛋。」余生的语气中充满了暧昧与宠溺,他似乎全然忘记自己的身份,也忘记了面前的女孩早已不是他的初恋,而是他人之妻。 「余生哥,今天的事千万别让余安知道……行吗?」余生情不自禁的暧昧刺激着尤栗敏感的神经,令她感到忐忑不安,这种异常的氛围分明不该存在于兄长与弟媳之间。于是尤栗故意提及余安的名字,想让身为余安兄弟的余生自觉清醒,知难而退。 但余生心底积蓄已久的那池春水此刻已然泄闸,又怎能轻易停止。 「小栗子,你知道我有多么难受吗?跟你分开后的每一个日夜,对我来说都是折磨。我经常感觉你的身体还在我怀里,轻薄的像羽毛一样。你的唿吸你的一颦一笑,我根本没有办法忘记……」 「可你每天抱着的……都是不同的女人啊。」尤栗明明打算结束这场暧昧至极的对话,可不知为何却脱口而出这句醋意十足的谴责。 「我……那你想要我怎么办?守身如玉吗?」余生反问尤栗,语气愤怒至极。 「余生哥,别再说了,我们……不应该这样。你我现在都有各自的生活,我们无权干涉对方。」尤栗瞬间清醒。 「小栗子,你告诉我,你是不是还是喜欢我的?是不是?……不然你怎么会奋不顾身帮我挡住那桶汽油?……小栗子,你告诉我!」余生压迫性的逼近尤栗,一径将她逼至墙角,无路可退。 尤栗向后撤退的时候,那条包裹在腿上的白色浴巾随即掉落,险些将她绊倒,余生急忙伸出那双坚实的手臂,从尤栗身后环抱住她纤细而柔软的腰肢,将其整个身体托进怀里。 橘黄色光线下,尤栗白皙光滑的修长双腿完全暴露在余生的视野里,连同白色衬衫下若隐若现的饱满胸脯。 第八章 救赎 苏黎再次深陷失眠的困扰。因为她的月经来潮了。 每次月经造访的时候,苏黎体内的激素水平就会极不正常。大部分女性都会经歷经期抑郁、产后抑郁、更年期抑郁。有些人挺得过去,但有些人却难以忍受。 苏黎在这个时候会感觉抑郁,焦躁,失眠,甚至难以唿吸。每个月的那几天,她的眼泪异样丰沛且完全不受控制,整颗心脏变得柔软而脆弱,看不得听不得一丁点儿人间悲喜。可于人前她又总是一副过度阳光的样子,所以旁人很难觉察到她有经期抑郁的癥结。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页 不过也只有在那时,她的情感才是最真实的。她会褪去那层坚硬的外壳,裸出一隅内里的柔软,无所畏惧的面对外界的疾风骤雨。 那时她的思念亦是最旺盛的。那些埋藏于潜意识中的记忆会倏然清晰起来。那是她哀痛的禁忌,也是她灵魂的解药。 她像一个同时被光亮和黑暗包裹着的孩子。恐惧却也渴望,痛苦却又期待。如每次刮痧一样,只不过刮痧是为了彻底治癒内疾,而这个疾症她似乎永远无法治癒。 苏黎从小就经常做梦。梦多半都是彩色的。她从来都没跟别人探讨过有关梦的话题,所以一直以来她以为所有人都与她一样,整晚整晚的做梦,一个接着一个,之间没有间隙。月经期间她的梦尤其多,有些梦光怪陆离,有些则阴森可怖。可她梦得最多的还是那个女人的背影。 在梦里,苏黎从未看见过她的脸。 癥结愈发严重,为免影响工作,苏黎终于鼓起勇气,打算向那位雪镇知名的心理谘询师求助。 那位知名的心理专家,名叫吕美玲,曾受邀上过县电视台的心理健康栏目。由她设立的那家「心灵美」心理谘询室在雪镇也是赫赫有名,很多家长都慕名带着叛逆期的孩子前去向她求助。这个吕美玲在专业领域确实有两把刷子,不论是成年人还是青少年,经她疏导后在短期内情绪和性格方面都会得到明显改善。 但苏黎此行的目的并非单纯为了向专业人士寻求帮助,她还带着某个不为人知的心思。 心灵美心理谘询室开设在雪镇中心繁华地段的一幢写字楼顶楼。室内装修以奶油黄为主,简洁而。谘询接待室的角落里摆放着几盆高大的绿植,沙发左手边墙上配有一个小巧的开放式书架,苏黎在等待吕美玲的过程中粗略的翻阅了那些书籍,书架上的书多半都与心理学相关,其中有一本《竟然想通了》她很早之前就已阅读过。 谘询接待室墙上张贴着当下最流行的多巴胺色系海报,有心理谘询室制度、心理谘询守则以及阳光心健心理挂图等,看起来既专业又规范,不禁令苏黎又多添了几分信任感。 在谘询室浅坐了大约十分钟之后,苏黎在一名年轻女性工作人员的引领下,穿过一条细窄走廊,途径两侧的沙盘室、发泄室、催眠室等功能性房间后,最终进入到一间私密性更好的房间里。 心灵美创始人吕美玲当时正端坐在房间东南角的沙发里,左右腿错落搭叠在一起,坐姿斯文且优雅,脸上还挂着一抹温暖和煦的微笑。 吕美玲面容清秀,皮肤微微泛黄,戴着一副窄边近视眼镜。她的长相虽难以与美丽挂钩,但却是极具亲和力的。吕美玲深知过于美丽的脸庞会让人产生疏离与压迫感,所以做心理谘询这一行,美貌其实是大忌。 「你好,苏小姐。」苏黎刻意隐瞒了自己职业,所以吕美玲全然不知她的警察身份。当苏黎伸出右手与吕美玲礼貌性握手的时候,她注意到心理谘询师的那双手。那是一双清瘦嶙峋,略显沧桑的手,手背上凸起浑圆的青色筋脉,皮肤之上还长着些许黑褐色的斑斑点点。 「你好,吕老师。」苏黎缓慢在吕美玲对面落座,眼神有些闪躲。面对即将吐露心声的对象,这位勇敢的女刑警不免心生怯意。 「不用紧张的,苏小姐。」吕美玲看出端倪,缓慢而轻柔的安抚着苏黎不安的情绪。「你今天来是想着重疏解哪方面的困扰呢?我看你的资料上写着失眠,抑郁……」 「我不知道要从何说起……吕老师,我能先问你一个问题吗?」苏黎忽然打断吕美玲的话。 「当然可以啊,在这六十分钟的时间里,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需要有任何顾虑。」吕美玲的笑容好似春日里的阳光,和煦且温暖。 「你结婚了吗?」苏黎望着吕美玲轻薄的眼皮问道。 「结了呀,我结婚都已经五年了,还生了一对双胞胎,今年四岁了。」 「你丈夫对你好吗?」 「呵呵,我先生对我挺好的。怎么……你有婚姻方面的困扰吗?我看你资料上写的是未婚呀……」吕美玲说话的时候有种刻意装嗲的嫌疑,腔调里隐约夹杂着林志玲讲话时的甜嗲味道,或许她觉得那种绵细柔软的声线更能令人放松。 「那你认为婚姻是什么?是爱情升华后的产物,还是商业化的盟约?婚姻究竟带给女人什么?」苏黎看起来并不像一位身患经期抑郁症的病人,倒更像是一位寻找真理的学者。可吕美玲心里清楚,这只不过是她缓慢揭开内心伤疤的序言。 「我觉得……婚姻呢,是一种生活态度,它与爱情有关,但并不需要与爱情强行捆绑,更加不是衡量一个人幸福与否的标准,你能理解我的意思吗?」 听了吕美玲的话,苏黎摇了摇头,眼里闪现过一片迷惘。 「婚姻是人类社会发展的必然结果,是人类为了生存和繁衍的附带工具,并不是天然存在的。但人性,人的喜怒哀乐,却是与生俱来的。你不需要因为结不结婚这个事情受到困扰,从而令你怀疑自己,怀疑人生。如果你觉得自己活得很好很快乐,你可以选择不结婚,甚至不谈恋爱。又或者你可以在你自由的生命里,选择爱天爱海,爱动物爱花草,爱任何你想要去爱的东西,值得你爱的东西,不一定非得是男人,不一定非得结婚。你是因为一直没结婚,所以倍受困扰吗?」吕美玲高谈阔论的时候会情不自禁的手舞足蹈,那模样让苏黎联想到邱吉尔,一个擅长煽动他人情绪的演说家。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页 「不,吕老师,你误会了。是我父母……我父母之间的婚姻关系并不美好。但是我今天还不想讲这些,我好像……好像还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第一次来……我想先感受一下。毕竟大家在今天之前,还是陌生人。」苏黎想要倾诉,可刚一开口却又觉得难以启齿,心门不觉间倏然关闭。 「不想说就不说,没关系的。其实一般的心理问题都不是一次两次谘询就可以解决的,如果你真的想彻底治癒,至少需要一个疗程。我们今天主要是断症,以便后续的持续治疗。」 「谢谢你的理解……吕老师,我心里还有另外一件事。」 「哦?什么事?」 「前几年,我认识一个女人,她是除了我妈妈以外,让我感觉最亲切的女人。可是前不久我发现那个女人好像一直都在对我说谎,我甚至不知道,她对我是否说过一句真话。」苏黎话锋一转,抛出心底另一个疑问。「她跟我说她的婚姻非常不幸……她说那话的时候,我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我觉得她特别像我妈妈,那语气那措词,简直跟我妈妈一模一样,可她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呢?其它人,所有的人,都说她的婚姻很幸福啊!」 「爱说谎也是一种心理问题。可能是出于某种自卑的心理,也可能是一种自我保护。前者比较普遍。人们通常会因为自身的缺陷或不足,感到自己的形象不够完美,这个时候就会通过谎言来掩盖这些缺陷,从而达到面子和自尊心上的满足。」 「可她对我说的那些话,那些细节,真的一点儿都不像在说谎,我全都深信不疑……」 「你内心仍在纠结她是否对你撒了谎。其实,关于这件事,你尚未作出定论。……那个女人跟你是什么关系啊?」 「只是……朋友。」苏黎迟疑半晌方才回答。 「应该是一个对你来说非常重要的朋友吧?如果你信任我的话,不妨敞开心扉,跟我聊聊这个女人。」 「我今天来,其实……不仅仅是为了我自己的情绪问题,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 「哦?」 「她以前跟我说过,曾经来找过你做心理谘询。」 「是吗?是谁啊?」 「你还记得她吗?她叫陆咏琳。」 「额,没什么特别的印象。你知道我这里每天来谘询的人特别多,很难记得每个病人的名字。」当陆咏琳三个字传入吕美玲耳里的时候,她那张蜡黄的脸忽然间变得煞白,近视镜下的眼眸倏然瞪大,两片轻薄的嘴唇微微张开,整个神情极为不自然。 「就是那个轰动雪镇,被食人魔残忍杀害的死者……余从晚的妻子,失踪了的陆咏琳……」身为刑警的苏黎必然察觉到吕美玲在撒谎,于是提高音量加强措词,刻意渲染诡异氛围,用以试探这位善解人意的「天使」的反应。 可还未等到吕美玲作出任何有效反应,苏黎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吵闹声。 这场吵闹给了吕美玲合理的逃离机会,出于警察的职业习惯,苏黎也紧随其后赶至前台一看究竟。 当苏黎与吕美玲赶到前台的时候,只见一个面容憔悴披头散髮的女人正对着前台小妹号啕大哭,苍白的脸上挂满泪痕,乌青的嘴唇不受控制的颤抖着,一副精神几近崩溃的状态。 「心灵美心理谘询?你们怎么配叫心灵美的?!你们的眼里只有钱!我女儿把你们的心理谘询师当成救命稻草,那么信任你们,可你们呢……明明接到了她的求助,可就因为她付不起那几百块谘询费,就完全置之不理了……心灵美?呵呵,我看你们是黑心才对!你们根本毫无人性,眼睛里就只有钱!」女人死拽着前台小妹的衣袖,将衣领扯到变形,露出内里一条裸色内衣肩带,边撕扯边止不住哭喊,声音高亢且嘶哑。 「这位女士,我们每天都会接到很多谘询价格的电话,不能每个人都免费进行心理疏导吧?我们这里是正规的心理谘询机构,是商业性质的,不是公益组织。就算是大医院,你不交钱也不可能给你免费治病吧?!我们这里也是有正规营业执照的工作室,请你不要在这里大吵大闹!」没想到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前台小妹,回怼起人来义正言辞面不改色。可经由她嘴里说出的那些「大道理」,苏黎怎么听都觉得刺耳。 「可是……可是我女儿她的情况明明已经很严重了。她说,她说你们还问过她有没有躯体化症状,有没有想过具体的方式……具体伤害自己的方式……她说她想过,想过很多种方法,可是她害怕,她不敢……然后你们就给她推荐老师,推荐课程,说她这种情况至少需要一整个疗程,还要最好的心理谘询师才行,吕美玲……对,就是吕美玲,一节课六十分钟,要五百块……你们说吕美玲老师疏导之后,效果特别显着。可是我女儿她没有五百块钱,她还是个学生!她在学校里被同学霸凌,回家不敢跟我们说,在学校也不敢跟老师说,你们是她最后的希望,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啊……可是你们……你们知道她没有钱后,竟然不闻不问了!就算你们把她的情况告诉我一声也好啊……哪怕只是告诉我一句,我女儿想自杀,她现在也不会躺在病床上生不如死了!她喝了整整一瓶农药,一瓶啊!食道,肠子全都烂了,她才十六岁!十六岁啊!」女人浑身颤慄,歇斯底里的哀号着。眼白高度充血,颈部动脉凸起,嘴巴张到最大,鼻涕眼泪一股脑儿淌进嘴巴里,口腔中的粘液在上下唇之间拉起一条长长的细丝。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页 「这位女士,你女儿的事跟我们完全没有关系,多在自己身上找找原因吧……请你不要再闹了!如果你继续这样的话,我就要报警了!」前台小妹用力甩开女人拉扯的手,瞪起一双杏眼厉声威胁道。 「我就是警察!」冷眼旁观着一切的苏黎突然发话,听着那些官方且冰冷无情的词语,一个个从心理谘询室看似温暖和煦的工作人员嘴巴里蹦出来,她才恍然意识到,自己来错地方了。 在这里,她永远都找不到答案。无论是五百块一小时,还是三千块一疗程,她都无法治癒,更得不到救赎。 天使应该是神,而不是商人。她错误的把商人当成了天使。在商人那里如何得到救赎? 以金钱做为交换条件的救赎,本就是错谬的。如果真是那样,那么整个人世间,便仅适合有钱人存活,穷人甚至连生存下去的资格都没有。如果真是那样,那他们的喜怒哀乐就不配被关注,他们的疾病疼痛也不配被治癒,他们的灵魂更不配得到救赎。因为他们辛苦赚取到的金钱,仅仅只够维持生存而已。 这就是深埋在苏黎心底的秘密,那个她不愿轻易向吕美玲说出口的原生疼痛。 苏黎对自己六岁以前的记忆感到模煳。她甚至不记得那时的生活到底有多窘迫,家庭条件差到何种程度。她唯一记得的是,那时一家三口挤在一间连厕所都没有的狭小屋子里。那屋子大概几个平方,又或者十几平方,她对数字没有概念,只知道那房间真的很小,小到仅能容下一张双人小床。 晚上她们一家三口挤在那张双人床上睡觉,翻身的时候整张床会随之震颤。无数个夜里她都梦见整间屋子在暴风雨中摇摇欲坠,可睡来时却发现,不过是爸爸或妈妈不经意间翻了个身而已。 这种艰难的状况一直持续到苏黎六岁。自那之后,那张狭窄的床便不再拥挤。因为妈妈走了。 妈妈的离开,苏黎一直归咎于爸爸的野蛮暴戾。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里,她对爸爸的态度都非常恶劣。她认为如果爸爸不那么粗暴的骂妈妈,打妈妈,也许妈妈就不会离家出走,更不会丢下自己不管。 苏黎的爸爸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年轻时候和其它热血青年一样,怀揣着无限憧憬带着老婆孩子来到城里打工。可一没文化基础二没人脉三没存款的农民,想要在城市里打拼出个名堂,却比登天还难。除了出卖廉价的劳动力,便再无其它出路。 当时外卖行业尚未兴起,唯一快速赚钱的路子便是去工地当苦力。于是苏黎爸爸仗着自己体格强健,便找到一处建筑工地谋了个体力活干。短暂的吃苦,苏黎妈妈还能忍受。可时间一长,女人便开始有了怨言。夫妻二人动不动就会吵架,有时甚至大打出手。那时候苏黎妈妈的脸上总是青一块紫一块的,她不想丢脸,所以外出时便时常戴起口罩遮掩。 后来的某一天里,苏黎的妈妈终于离家出走了。她忍受不了的不是贫穷,也不是来自丈夫的暴力,而是当三个人挤在床上时,稍不注意抬起头就能看见终点的那种恐惧。 和苏黎一样,挤在那张床上,她无法获得沉实安稳的睡眠,每天晚上都会在摇摇欲坠的噩梦中惊醒。有时候梦见地震,有时候梦见雪崩,有时候梦见坠崖。在梦中她看见自己或女儿被压在庞大的重物之下,满脸粘染着鲜红的血液,朝每一个衣着光鲜的路人发出痛苦的哀求,可无论她如何吶喊,如何哀号,如何痛哭,如何乞求他们施以援手,那些人却好像根本看不到她们一样,全都面无表情。 一年后,苏黎妈妈回来了,与一年前判若两人。她身穿一件黑色圆领毛呢大衣,脚上踩着一双大红色高跟鞋。捲曲的长髮散落在肩膀,嘴巴上涂着颜色艷丽的口红,还戴了一副玫粉色边框的太阳镜。 苏黎远远就闻见妈妈身上浓重的香水味,她兴奋的沖向妈妈,两只小手紧紧抱住她的腰不肯松开。她以为妈妈回来了,回归到她和爸爸的生活中来了。 那仅是一个七岁小女孩的期许,一个美丽的误会。妈妈只是短暂的归来,而那短暂的归来原是为了更长久、更彻底的离开。 苏黎的爸爸妈妈在她七岁那年彻底办理了离婚手续。妈妈临走前亲吻了苏黎的额头,并信誓旦旦的对她说,一定会回来接她。可是一年,两年,直到今天,苏黎也没等来那个女人。女人多半都是喜欢撒谎的吧。妈妈如此,陆咏琳亦如此。 也就是在父母离婚的那一年,苏黎变成了一个暴戾的人。她喜欢通过武力解决问题,和她爸爸如出一辙。每当年纪相仿的小孩嘲笑苏黎是农村上来的土包子,连妈妈都不要她的时候,不论男女她都会上去跟人干上一架,直到彻底将挑事者打服,才会善罢甘休。 她终是变成了她最讨厌的那种人。如果不是陆咏琳的出现,也许她到现在还是那么野蛮且暴戾,动不动就依靠武力解决一切。 第九章 安眠 当苏黎掌控住局面以后,回头再想找吕美玲作进一步矛盾调节之时,方才发现那个女人早已逃之夭夭。原来正义天使也有临阵退缩的时候。 在警察的劝说与安抚下,前来谘询室闹事的女人渐渐平復了情绪,没多久便黯然离去。温馨的工作室此时只剩苏黎与前台小妹两个人。 「既然聆听心事的老师都潜逃了,我这个病患自然没有继续留下的道理。不过今天这诊费我就不用出了吧?吕老师跟我聊了还不到半小时啊,毕竟六百块钱,是我十天的生活费呢。再说,我这还义务帮你们调节了纠分呢。走咯……」苏黎的表情似笑非笑,腔调阴阳怪气。不等小妹回话便挥起手臂作了个「再见」的手势,然后扬长而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页 如若自己不是名警察,今天这三百块钱肯定免不了,毕竟商人从不做亏本的生意。苏黎从心理工作室那幢大楼走出来的时候,心中不禁暗想。正当感嘆之时,一抬头瞧见尤栗迎面走来。 尤栗全副武装,头上戴一顶厚重的灰色兔毛醒狮帽,帽沿压得很低,几乎看不清眼眸。脖颈处系一条同色系狐狸毛围脖,毛量丰沛,将整个天鹅颈遮挡得密密实实。手上戴着白色针织手套。 说实话如果不是对一个人极为在意,稍微粗心点的人还真难以一眼就认出那是尤栗。可苏黎偏偏就是那极为在意,又极为细心的人。她通过那件藕紫色羽绒衣和走路的体态一眼就认出此人正是尤栗。 尤栗步履急促且匆忙,似一阵疾风般从苏黎身畔经过,丝毫未留意到熟人。苏黎叫了两声尤栗的名字,但她好像并未听见一样,伸手掀开大厅门樑上悬挂着的军绿色棉布帘,嗖的一下钻进大楼。 「您好,请问心灵美心理谘询室在几楼啊?」尤栗半低着头问向笔挺站于厅内的保安。 「您好女士,心灵美工作室在顶楼九楼,搭乘那边的单层电梯就可以上去。」保安面带微笑耐心有礼的回答着尤栗的疑问。 「谢谢。」尤栗客气谢过保安后,转身朝电梯匆忙走去。 「尤栗!」苏黎见尤栗也打算前往心灵美工作室,不禁急得直跺脚,慌忙扯着嗓子从身后朝那傻姑娘高声唿喊起来,妄图制止一场商业化的交易。她已然对心灵美工作室没了好感,对吕美玲那个心理专家失去信任。 一阵急促的高唿过后,尤栗却并未停住,脚下步子的频率反而愈加紧促。 尤栗分明听见自己的唿喊,苏黎万般笃定。因为她看见尤栗纤瘦的肩膀产生了轻微而短促的震颤。可她为什么明明听见了,却还要故意装作没听见?她又为什么要去心灵美工作室?难道也是去做心理谘询吗? 「尤栗,你怎么越叫越走呢?!」来不及思虑太多,苏黎径直追赶上去。 「啊……」当苏黎触碰到尤栗右臂的瞬间,她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悽厉刺耳的尖叫,并触电般将手臂撤回,疾速藏于身后,身体也随之躲闪开来,与苏黎刻意保持一定距离。 「尤栗,你的手怎么了?受伤了吗?」苏黎无法看清她的表情,因为尤栗始终紧低着头。但经验丰富的刑警,通过尤栗过激的反应,便轻松猜出她的右臂多半有伤。 「没,没有。」尤栗分明是在撒谎,因为她回答苏黎的时候,语气飘忽且犹豫,还下意识将那条右臂隐藏得更深。 「给我看看!」苏黎一个箭步冲到尤栗跟前,不由分说攥住傻姑娘纤细的手腕,拉起那条藏于身后的右臂,一把将衣袖撸至手肘位置。 「这……这怎么弄的?」苏黎死死盯着尤栗手臂上的伤,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击中,苍白的脸上霎时间血色褪尽。她已然分不清裸露在她视野里究竟是人类的手臂还是焯过开水的鸡脚,那是一块成年男性巴掌大小的烫伤,自手肘往下一路延伸至手腕处。整块皮肤被一层皱巴巴的类似胎衣的薄膜覆盖着,薄膜之下充盈着一汪浅黄色组织液,组织液里还混杂着丝丝斑驳的红色血液。 「烫了这么大一个水泡!你不去医院跑来这里干什么?」尤栗迷惑的行为彻底将苏黎激怒,她不明白为何一个女人会痴傻到这种境地,身体受伤竟然不去医院,反而跑来心理谘询。 「我不去……你不要管我行不行?!」尤栗奋力挣扎着,欲从苏黎手中逃离。 「尤栗,到底发生了什么啊?」苏黎紧攥着尤栗的手腕不敢有半点松懈,她怕一不留神就让这个傻姑娘从自己手中逃脱。 「没有,没有……你放开我!」尤栗苦苦哀求着苏黎,眸眼里顷刻间蓄起一湾盈盈热泪,那楚楚可怜的模样险些让苏黎放松警惕。 「这……这什么?」在彼此反反覆覆的语言纠缠与肢体对抗中,苏黎隐约瞥见尤栗脖颈间露出的一道血痕。于是她再次不由分说,霸道的扯下傻姑娘脖颈间那条灰色狐狸毛围脖。 一圈鲜红的齿印赫然暴露在苏黎眼前。 那圈齿痕正噹噹咬在尤栗颈部大动脉上,苏黎的内心不禁再次震颤。 啃咬她的是吸血鬼德古拉吗?如果不是的话,为何在咬得时候那么用力?尤栗脖颈处那块被咬伤的皮肤肿胀泛紫,在白像一小颗埋在白皙皮肤之下的奈李。齿印处血肉模煳,留下两排半弧状排列的整齐小坑,坑里已如口腔溃疡般开始发白腐烂。 趁苏黎恍神之际,尤栗疾速夺过她手中的围脖,慌乱的缠在自己受伤的脖颈上,撒腿朝大厅门口跑去。原来的计划被倏然打乱,此刻她只想尽快逃离此处,可苏黎怎会让她不明不白的从自己手上逃脱。 「尤栗,你站住!尤栗,站住!」苏黎像捕捉罪犯一般在其身后高声大喊,一个箭步冲上去将准备逃跑的尤栗拉扯住。 「苏警官,你到底想干什么啊?!」尤栗宛若一只深陷捕猎夹无法逃脱的野兔。此刻除了哭泣与哀求,再无它计可施。 苏黎并不是想要捕杀她的猎人,更没有把她当作猎物,她仅仅只是想要拯救她。 那烫伤咬伤是真实存在的,她不能视而不见。不仅仅因为她是一名身载正义使命的警察,必须在人民生命财产受到侵害时挺身而出。更因为她想弥补,弥补曾经的缺憾,曾经的过失。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页 「我想帮你!尤栗,你告诉我,你身上的伤哪来的?你可别再告诉我说,这是你梦游的时候不小心撞伤的!……这,这烫伤,难不成是你梦游的时候自己烧了一壶开水,直接淋在自己手上了?还有……这脖子上的咬伤,你别跟我说这是你作梦的时候自己把自己咬成这样的!」苏黎死死按住尤栗的肩膀,防止她再次逃脱,眼神牢牢锁定动脉处的伤口。 身为警察苏黎不明白这个受害者为何不懂求助,不懂自救。同为女性,苏黎更加不理解这个傻姑娘为何自我捆绑,活得如此窝囊。她是那么年轻而富有活力,在她面前明明有很多条路可以走,可她为何偏偏执着于一条死胡同? 对于尤栗,苏黎有一种哀其不幸又怒其不争的无奈感。此刻,她似乎开始慢慢理解母亲的选择。 「是我不小心……」尤栗泪眼婆娑的凝望着苏黎,好似在乞求她放过自己。她心里那道防线分明早已崩溃,嘴上却依然执拗的撒着谁都不会轻信的浅薄谎言。 「行,不说……那就不说!走,去医院!看看你的手,你的脖子!都快烂了!」苏黎说着双臂一挥,将哭成泪人的倔强姑娘凌空抱起,动作利落且霸道,没有半分迟疑。 苏黎虽然精瘦,但却属于力量超群的那种女性。她抱着尤栗穿过漫长的斑马线,像抱着一床温暖的羽绒被。 苏黎将尤栗抱上老爷车,轻放在后座上,脸低俯向她,感受到她胸腔里发出阵阵轻浅的抽噎。苏黎伸出一只冻得冰凉的手,轻轻为尤栗抚去脸颊的泪痕,内心痛楚又心酸,仅剩的那点理性荡然无存。 「尤栗,你怎么那么傻?为什么受到伤害还要隐忍?你说实话,是不是余安他打你?」苏黎终于将卡在喉咙里的疑问说了出来,这是她一直想问又不敢问的话。她刻意迴避着,如同迴避爸爸殴打妈妈的事实一般。 尤栗拼命摇晃着脑瓜,眼眶里全是无知无觉的泪水。晃着晃着,眼皮倏然打起架来,瞳孔也渐渐的扩大弥散。「苏黎,我困了……」尤栗的脑袋不再晃动,仿佛失去颈椎的支撑般向后耷靠在座椅背上。 「尤栗,尤栗,别吓我啊,你怎么了?」苏黎将尤栗失去力量支撑的脑袋托进臂弯,声音焦切且哑涩。 「我没事,出门前吃了两片安眠药……现在有点困了,苏黎……我能在你车上睡一会儿吗?就睡一会儿……」尤栗强撑着快要闭合的眼睑,声音轻浅得像漂浮在空气中的羽毛。 「只吃了两片吗?真的吗?」苏黎轻轻抚摸着尤栗的脸颊,看着她轻薄眼皮上那两条绵细如髮丝般的紫色血管,闻嗅着皮肤上散发出来的浅淡香味。 「真的……我本来想去心理谘询室安稳的睡一会儿……可是,你,你……苏黎,我太疼了,我身上太疼了,手上疼,脖子也疼……疼得我睡不着,好难受……」尤栗轻浅的诉说着疼痛,声音飘渺而空灵。她将身体缩成小小的一团,自然的蜷缩于苏黎身边,没多久便缓缓合上眼睑。 尤栗在她怀里沉沉睡去,如同一只脆弱的幼兽。既便睡着了,她依然能听到她低浅的呜咽,那紧闭的眼角仍然有泪滴落,盈盈的一滴,沿着雪白面颊滑落,最后滴在苏黎冰凉的手背上。 苏黎感到痛,那痛困于心中,吞吐不出。她轻触到她温热而湿润的鼻息,倏然落下泪来。她再不能像往常一样飒然,也再不能像往常那般刚强。 那不是经期抑郁症带来的痛楚,而是眼前姑娘的遭遇使其心脏碎裂。她不明白为何如此美好的事物,也有人会恣意毁坏。那个人在下手的时候,难道不会心生不舍吗?那个人在下手之后,难道不会心生懊悔吗?她更加不明白,如此美好的事物,为何会到达这种卑微悽惨的境地。 「睡吧,在这里你很安全……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尤栗,你先睡吧。」苏黎疼惜的抚摸着怀中睡美人如海藻般浓密的长髮,声音艰涩而低哑。 这一刻,苏黎那张坚硬的壳被彻底剥离,在受伤的睡美人身边,她裸露出内里最柔软的部分。 尤栗一觉睡到黄昏时分。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苏黎公寓那张单人床上,伤口已经被人细心的包扎妥当。夕阳的胭粉色云霞透过双层玻璃窗均匀洒在她素白的脸上,是那般岁月静好。 「你醒了啊?感觉怎么样?我帮你把伤口处理好了,现在没那么疼了吧?」默默守在床边的苏黎听见尤栗身体发出细微响动,轻薄的眼睑随即张开,那颗悬着的心总算落定。 尤栗此刻只觉头很沉重,身体轻飘,手肘以下直到指尖的部位全都是麻木的。半晌,她才从惺忪的状态中彻底清醒过来,朝四周环视了一圈后,轻声问道:「苏警官,这……是你家吗?」处于清醒状态的尤栗再次变得疏离起来,她不再直唿苏黎的名字,而是改口称唿「苏警官」。 「对啊,是局里给我安排的小公寓。放心吧,这里只有我一个人住。……对了,你肚子饿不饿?我煮了白粥,要不要吃一点?……我这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电磁炉,你要是不想吃的话,我点外卖。」苏黎轻轻托住尤栗的嵴背,将她扶靠在床头的抱枕上。 「我刚睡醒,还不饿……」尤栗身体异常柔软,仿佛无骨的八爪鱼,任由苏黎摆布。声音也还是那般轻浅飘渺,看来安眠药的药性还未完全消退。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页 「尤栗,你老实回答我,是不是余安把你打成这样的?」苏黎切入正题的瞬间,眼神倏然变得犀利起来,她还未放弃探查真相。 尤栗依然摇头否认,依然不敢直视女警。 「呵呵,你还要撒谎?!」苏黎苦笑着,内心却无比刺痛。 「我没有撒谎,苏警官,我真的没有撒谎,余安没有打我,真的……」 「当事人都不肯说真话,我这个警察又能怎么样呢?行吧,你好自为之……」苏黎显然生气了,她眼睁睁看着那幼小的背影一点点走向黑暗,却又无可奈何,唯有选择成为一个耳聋眼瞎的罪人。 这时,床头手机铃声响起。是尤栗的手机。 手机铃声响起的瞬间,尤栗条件反射的打了个冷颤,然后迅速按下通话键,将话筒紧紧贴于耳际。 第十章 家暴 苏黎虽从未自诩是光明磊落之人,但从头到尾她也并未打算偷听尤栗讲电话。无奈电话里那个男人的声音实在太大,手机听筒都为之震颤,外音更是漏得严重,因此苏黎还是将谈话内容一字不差尽收耳里。 从电话里男人的嗓音判断,那人应该就是余安。 「大周末的,我在律所加班你就出去浪是吗?说,你去哪儿了?」电话那头余安愤怒的咆哮着。 「我……我在我妈这儿,她有点不舒服,我来看看……」尤栗再次撒谎,语气忐忑且不安。苏黎注意到她每次说谎的时候,漆黑的眼珠都会不自觉乌熘熘乱转。 「在你妈那儿?!我刚给她打过电话了,她说你根本没去过!尤栗,你不要挑战我的底线!你到底在哪儿?是不是去他那儿了?回答我!」 「我没有……我在,我在外面办事……」尤栗惨白的嘴唇不受控制的哆嗦起来,一副马上要哭出来的模样。 「她在我这里!余安,你他妈的凶什么啊?!」苏黎实在无法继续忍受下去,一把抢过电话,朝听筒那边凶神恶煞的男人厉声叫嚣起来,那样子一点儿都不像警察,到像是一个准备约架的混混。 「你……你谁啊?」电话那头的余安显然被突然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女人弄到一愣。 「我是苏黎,怎么了?也想骂我吗?你骂一个试试!」苏黎内心的愤怒根本难以压制,语气愈发嚣张起来。 「苏黎?又是你!你为什么跟我老婆在一起?你赶紧放她回家!」 「余律师,你老婆是个自由的成年人,她喜欢去哪儿就去哪儿,喜欢跟谁在一起就跟谁在一起,你无权干涉!」 「苏黎!你不要以为自己是个警察,我就怕了你!」 「怎么?余大律师又打算去投诉我吗?尽管去啊!这次你又要投诉我什么?投诉我拐带你老婆,还是投诉我骂你?那你的动作可要快点了,不然被我抢在前头带着你老婆去警局报案,告你暴力殴打他人,恐怕你就没机会当小人投诉我了!」在互怼的过程中,电话这头的苏黎占尽上风。 「苏警官,我听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我没有暴力殴打过任何人,我非常爱我老婆,不信你尽可以问她,她此刻不就在你身边吗?」苏黎原以为余安会被她犀利的言辞激怒,可万万没想到,那个男人心理素质极强,他的语气沉着而镇定,不惊慌亦不愤怒,非常符合律师的身份设定。他那歇斯底里的情绪或许只有在单独面对尤栗的时候才会显现。 正当二人针锋相对,吵得不可开交之时,尤栗从苏黎手中抢过手机,贴近耳畔怯懦的说道:「老公,我现在就回家……」 「马上回来!十分钟,十分钟之内我必须要见到你!差一秒,你知道后果的!」余安毫无顾忌的威胁摆明是向苏黎赤裸的挑衅。 「好好好,我马上回来,马上回来。先挂了哈。」尤栗说罢诚惶诚恐的从床上弹跳下来,匆忙穿上鞋子,连个招唿都来不及打便欲夺门而去。 「我送你!」苏黎拉扯住尤栗另外那只健全的胳膊,语气柔软下来。 「不用了,苏警官,真的不用了!」尤栗说着拿起挂在门口墙上的狐狸毛围脖,随意缠绕在脖颈上,便打开门小跑着离去。 十分钟。 十分钟可以手沖一杯美式,可以吃完两个大肉包子,还可以洗一个不带搓泥的澡。但十分钟从苏黎所住的公寓赶至尤栗家的小区,就算将车开到一百七十码,也不见得能准时到达。更何况站在冰天雪地里的尤栗,此刻尚未拦到的士。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眼看离余安设定的时间期限仅剩下七分钟。 苏黎手握车钥匙,再度霸道的将尤栗拖拽上自己停靠在路边的那辆老爷车。 「苏警官,你放手啊……苏警官……苏黎!你放手!」尤栗坐在副驾室位上无助的抠着被锁死的门把手,没想到她第二次直唿苏黎大名竟然是在这种迫于无奈的境况之下。 「别喊,我送你回去。」苏黎起动车辆,根本无视尤栗的反抗与叫喊,「再磨蹭一会儿,二十分钟也到不了!」 苏黎的话顷刻间点醒了尤栗,她盯着手机屏幕上不断跳动的数字,最终顺从的系好安全带。 「苏警官……」尤栗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苏黎霸道打断。 「叫我苏黎!」苏黎目视前方路况,双手扶动方向盘,动作娴熟而飒爽。此刻目之所及的远山之上,天空仅存最后一抹浅淡的余晖。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页 「苏……黎,等会儿你把车开到楼下,能不能……不跟着我上去啊?」尤栗自知此番言论无情又无礼,于是话说到一半便不由得沉下头去,苍白的脸蛋上浮起愧疚之色。 即将消逝的黄昏景色在老爷车后视镜中缓缓流淌,此刻世间万物仿佛黑白默片一般透明而虚幻,不带任何色彩,两个女人踌躇而纠结的心事则似这无色无声世界里朦胧流动的暮霭。 「恩。」苏黎简洁而仓促的答应,脸色与这初起的暮色极为相像,落寞,黯然。 她能体谅尤栗渗入骨髓的恐惧,亦能理解她不愿再生事端的初衷。可苏黎心里却始终不放心让这个傻姑娘独自一人回去面对余安。毕竟以现在的时速,十分钟限时之内必然难以赶到。未按余安指令准时归家,难保那个暴力狂不会对她拳脚相向,更何况尤栗身上还带着伤。 显然这简短的回应只不过是表面上的敷衍,是善意的阳奉阴违。这个机智的女警压根儿就没打算放任尤栗一人归家,独面勐兽。 车辆到达尤栗家楼下的时候,天色尽黑。尤栗谢过苏黎之后便仓惶奔向楼内,可她前脚刚钻进电梯,苏黎后脚就跟了进来。 「苏警……苏黎,你怎么……你快回家吧,别跟着我啊!」尤栗急得满头大汗,欲将苏黎遣返,可此刻电梯门已然关闭。 「我不放心。」苏黎全然不顾尤栗强烈的反对,固执的表达着自己的想法。 电梯停靠在十一层。当电梯门打开的一剎那,尤栗却迟疑了,她徘徊着久久不肯走出电梯。 「走啊……」苏黎牵起尤栗冰凉的小手,将她强行拉出电梯间,像拉扯一只不肯回家的小狗。「哪个门?」 「1102……」尤栗此时已不再挣扎,她知道该面对的始终无法逃避,如果真的无法逃避,那就硬着头皮面对这场疾风骤雨吧。想到这里她用牙齿咬住下嘴唇鼓起勇气按下1102室的门铃。 在尤栗手指按下门铃的瞬间,那扇棕红色的大门就从里面打开了。随之而来是一阵属于男主人歇斯底里的谩骂:「我要你十分钟之内回来,现在超出几分钟了?!啊?!我说话你听不懂是不是?!」 坐在轮椅上低人一头的余安,还未将门口所站之人悉数看清,便噼头盖脸朝门外大骂起来。 当他抬起头瞧见尤栗身后还站着苏黎的时候,叫骂声戛然而止,随之而来的是一阵诡异且轻蔑的笑声。「哟,苏警官也来了啊……你可真是热心啊,哪里都能看见你!」 「是啊,我不放心,毕竟尤栗身上全是伤。烫伤,咬伤……还有什么梦游造成的撞伤,哼!」苏黎笔挺的站在尤栗身后与余安对峙着,言语犀利且凛然,话音刚落她便将一只手搭上尤栗瘦弱的肩膀。 「你还真爱多管闲事,我父亲的案子怎么不见你这么上心!」余安死死盯着苏黎搭于尤栗肩头的那只手,像看着一根扎在肉里的芒刺。 尤栗迫于余安的目光压力,惊惶的从苏黎那只手中逃离,将身体向左移了一小步。 「什么案子我都会查,什么样的伤害我都要管!无论是兇杀还是家暴!」苏黎不卑不亢的回答。 「家暴?苏警官,是有人跟你报案吗?受害人在哪儿?在哪儿啊?如果有的话,可别忘了把我这个金牌大律师介绍给她啊。是吧,老婆?不过,老婆,你能听懂苏警官在说什么吗?」余安用他惯用的卑鄙伎俩刺激着苏黎,恫吓着尤栗。可当他将狡黠且诡异的目光锁定在尤栗脸上的时候,那姑娘顿时吓到面若死灰。 尤栗的喉咙紧张的吞咽了一下,垂下头去没有作声。 「没有受害者啊,苏警官!我看你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还有啊,虽然你是警察,但我还是想跟你重申一下,家暴这种事情是要先经过调节的,如果当事人不追究,你们警察最好不要多管闲事!」余安嘴角挂起一抹嚣张的笑意。「苏警官,天都黑了,你还不打算回家吗?哦哦哦,差点忘了,你是单身!还没结婚呢!所以你是因为一个人孤独,才这么爱管闲事的吗?!如果那样的话,改天我介绍几个不错的男性给你,都是我的客户。你看你是喜欢办公室白领呢,还是喜欢多金的老闆啊?……呵呵呵,不过今天我没心情招待你,我跟我老婆要做点夫妻间的事了,苏警官,你还赖着不走,难不成还打算看着我们做?……尤栗,进来!」说罢余安变脸般从嚣张讥讽的表情倏然变成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伸手抓起尤栗那只受伤的胳膊,粗暴将她拉扯进门。 「啊……」苏黎用心包扎的伤口就这样被余安毫不留情的粗暴蹂躏,她再也按奈不住内心的怒火。 只见苏黎眼中冷光一闪,以电光火石之势勐的制住余安左手,一个巧力便将他和轮椅一同掀翻在地。如同擒拿罪犯一般,用手肘抵住男人嵴背,顷刻间余安那张俊美的脸就被怼在地上狠狠摩擦。 余安全身受制,被按压在地面瓷砖上的半边脸呈现出恼怒神色。 苏黎盯着她身下屈服的男性身体,脸上浮现出畅爽而得意的神情,她用健全的体魄蹂躏着余安残缺的灵魂,即便他再巧舌如簧,伶牙俐齿,在此刻女警野蛮的武力压制之下,他也无法再像之前那般气势如虹的叫嚣。 苏黎朝膝盖之下的余安冷嘲道:「你不是很厉害吗?你不是爱打人吗?起来打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页 「放开我!」余安被压在地上的五官严重扭曲,声音很艰难才经由嘴巴挤出,他抽出压在身下的右手奋力砸在地面浅灰色大理石瓷砖上。 这时苏黎方才注意到余安右手手腕处戴着一串紫檀佛珠,酱紫色珠体与坚硬的瓷砖碰撞,发出叮叮噹噹的清脆声响。苏黎脑海里不禁浮现出那日在永安寺里所见到的情形,裊裊香火下压着的通红的许愿纸,许愿纸上书写的尽是令人感动的肺腑之言。如今回想起来,竟是那般讽刺。 「佛口蛇心的傢伙……就算天天戴着佛珠,佛祖也不会度你!还假惺惺在寺庙里为尤栗点个灯,写什么祝挚爱尤栗快乐幸福,平安顺遂。你也好意思?!快别玷污那盏香灯了。」苏黎再度嘲讽起来。 「灯?」这次余安嘴巴里只蹦出简单的一个字。 「自己点的灯怕是都忘了吧?呵呵,那也难怪,表面功夫当时演演就罢了,哪能记得那么清楚……余安,你这种人最会做表面功夫了,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人前人模狗样,背地里畜牲都不如!我警告你,如果你以后再打尤栗的话,别怪我不客气!」苏黎松开牵掣住余安的手,从地上站将起来,拍了拍左侧膝盖间的尘土,厉声威胁道。 「灯……呵呵,我当然没忘,我怎么会忘呢!」不受压制的余安依旧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残疾的双腿令他无法从地上有尊严的爬起来,挣扎只会让他愈发颜面无存。 「余安……」这时被吓傻呆立在一旁的尤栗方才反应过来,急忙冲上去扶正轮椅,而后将摊趴在地上的余安艰难的搀扶到轮椅之上安然落座。方才转回头对苏黎下达逐客令:「苏警官,我跟你说过了,余安从来没有伤害过我,请你不要再打扰我们了行吗?时间不早了,你请回吧!」 尤栗的翻脸无情和执迷不悟,彻底伤害了苏黎。她咬紧牙关朝尤栗笑着点了点头,转身倏然离去。 从小区出来,苏黎扬起头,凝眸望去,只见那轮皎洁的月刚好躲进阴沉而厚实的云层之中,迟迟不肯出来。冻僵的苍穹,寂寥晦暗。没有月光的人间,总难免步履踟蹰。 艰难行走在结冰的路面之上,苏黎一不留神倏然滑倒在地。剧烈的痛楚瞬间从尾椎骨传递至心脏,她「哇」的失声痛哭,在这晦暗的夜里。她想起母亲离开的那个夜晚,她也曾这般痛哭。尽管那记忆一步步的远离她,但那深入骨髓的疼痛却依然埋藏在盘曲蜿蜒的大脑皮层中,一刻都不曾消散。 时隔多年,原来她仍是那个无能为力的孩子,只能眼睁睁看着在意的人渐行渐远。那种无力感让她悲哀得难以自禁。 第十一章 灭灯 送走苏黎后,尤栗轻声将门带上,万分谨慎的行至客厅中央,不敢坐也不敢动。她深知接下来这场狂风骤雨逃脱不了,唯有不动声色默默祈求。 歷经屈辱的余安此刻身上还残留轻浅的尘渍,他并未发难,而是操作轮椅缓缓行至餐桌旁,从一个手提编织袋里掏出一袋颜色艷丽的伦晚橙。一番左挑右选后从袋子里拿出一颗最大最漂亮的捧在手心里,轻车熟路三两下就把橙子的表皮剥开。略带苦涩的水果清香顷刻间瀰漫在整个客厅里。 「小栗子,这是我今天特意去水果店给你买的。你不是最喜欢街口那家水果店里的伦晚橙吗?你说只有他们家的伦晚橙水份多,酸酸甜甜的,一口咬下去像喝果汁一样。不像其它家的橙子小又涩,一点酸味儿都没有,甜得发假。他们家呀一直没货,我每天经过的时候都会去问,今天终于让我买到了。」余安说着将手中整颗饱满的果肉递到尤栗眼前,让她近距离欣赏这汁水丰富色泽诱人的果实。 「小栗子,对不起,我不该动手的……原谅我吧,那天我只是一时冲动。我听说你被淋了汽油,一下子懵了。你怎么那么傻,万一那个疯子真的点了火怎么办?我当时真的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真的,你相信我。我不是故意要动手的,我真的,真的不是故意的……小栗子,我只是太爱你了,我很怕失去你……」余安继续诉说着,像是彻底的悔悟,又像是真挚的倾诉。 「老公,我知道……你的腿受伤以后,心情一直都不好,不过医生说你的腿会康復的!……那个香灯,你为我点的那盏香灯,真的谢谢你……」尤栗屈膝半蹲在轮椅旁,将纤柔的手搭在余安瘫痪的大腿上,眼里闪过斑驳泪光。 「谢什么啊,小栗子,你可是我一生的挚爱啊……我爱你……」余安轻轻抚过尤栗倾泻而下的爽适长发,一径抚上她圆圆软软的耳垂,最后抚上她尖巧的下巴。 「挚爱」二字,寓意颇深。 时才苏黎提及余安在永安寺为自己点了一盏香灯。那书写着「祝挚爱尤栗快乐幸福,平安顺遂。」的许愿纸,是丈夫对自己最深重且最真挚的爱意,尤栗不禁心头一颤,感动之情难以言表。 「老公……」因为感动的缘故,尤栗的声音开始哽咽起来。 「宝贝,去厨房把水果刀拿来,我切橙子给你吃。」 「嗯。」尤栗温驯的点了点头,脱下羽绒外套丢在沙发上,转身走进厨房拿回一把水果刀递至余安手中。 余安接过水果刀,将橙黄色果皮中央那颗圆润饱满的果肉小心翼翼切成六瓣,然后从中挑出相对比较大的一瓣递至尤栗嘴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8页 尤栗再次屈膝半蹲在余安腿边,双唇微微开启,迎接来自丈夫的甜蜜恩赐。 「甜吗?」余安微笑着问。 「嗯,好甜。」尤栗咀嚼着回答,淡黄色汁水顺着嘴角流淌而下,不经意间滴在余安毫无知觉的大腿上。 汁水滴落的瞬间,尤栗吓得一激灵,将还未来得及完全嚼烂的橙肉整块吞进胃里。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小心……」尤栗仓惶起身,准备去餐桌拿抽纸为余安擦拭。可她身体刚刚站直的霎那,余安突然拿起水果刀勐然刺入自己大腿,然后又干净利落的将刀拔出。 哐啷……染血的尖刀掉在地上,发出清脆刺耳的金属声响。整个过程极为仓促且毫无徵兆,而余安那张麻木的脸上竟然没有任何表情。 当尤栗反应过来之时,殷红的鲜血已沿伤口处汩汩流出,瞬间将余安灰色的西装裤染红。远远望去像一朵诡异的大丽花,盛开在大腿根部。 「余安,你干什么啊?」尤栗吓得惊声尖叫,急忙冲进卧室,从床头柜里翻出医药箱,失魂落魄的返回客厅准备为余安抱扎伤口。 受惊的尤栗颤抖着将医药箱拿到余安跟前,哭着跪在地上正准备为余安包扎伤口的时候,那个男人再次发狂,他一把抢过医药箱,歇斯底里的摔在地上。 「你哭什么?反正我的腿是瘸的,早就没有知觉了!」此刻的余安就像一只魔鬼,专门以尤栗的痛苦和恐惧为食。他伸出右手中指和食指,勐的抬起尤栗的下巴,像欣赏猎物一般欣赏着她脸上的泪光,嘴角渐渐升腾起一丝阴森的笑意。「小栗子,我的腿是为了你才瘸的,为了你,我变成了一个废人!可是你呢,你居然带着那个叫苏黎的混帐警察来羞辱我!……尤栗,那个女警察把我打趴在地的时候,你心里是不是特别高兴啊?你觉得终于报仇了,是不是啊?」 「老公,不是的,我从来没那么想过!我没有,我真的没有……你的伤口还在流血,让我先帮你包扎一下行吗?老公,我求求你了,不要这样好吗?」尤栗抽噎着,眼泪无知无觉的顺着仰起四十五度角的侧脸流淌下来。 「你不是说你喜欢吃酸橙吗?为什么刚才我问你甜不甜的时候,你说好甜?尤栗,你到底喜欢甜的还是酸的啊?你到底喜欢什么啊?啊?!……你跟我在一起,是因为同情我,感激我,你根本就不爱我,是不是啊?……如果当初不是余生抛弃了你,你压根儿就不会选择我,对不对?」余安收回抬着尤栗下巴的手指,双手转而紧攥住她窄薄的肩膀,发疯似的勐烈摇晃起来。 尤栗的脑袋如同一颗拨浪鼓,在外力粗暴而勐烈的高频摇晃下,于纤细的脖颈上滚来滚去,眼看就要断落下来。 「说话啊,你怎么不说话,刚刚我说我爱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回应我?!为什么不说我也爱你?!说啊!说啊!说话啊!」余安嘶吼着逼问尤栗,眼白充满血丝,修长挺拔的眉毛扭曲成两条带刺的毛毛虫。 余安从不曾被这般暴力对待过,他并不了解,在这种高频晃动下,尤栗根本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甚至连眼泪都无法正常掉落。她刚想开口,上下牙齿便剧烈碰撞在一起,将发声所需用到的柔软舌头险些咬断。 摇着摇着,余安发现尤栗惨白的嘴角渗出一丝鲜红血迹,这才停止手上的动作紧张的问向尤栗:「你怎么了?嘴巴怎么出血了?」 勐烈摇晃倏然终止,尤栗只觉颅内一阵眩晕,瞳孔一时间无法聚焦,身体仿佛漂浮在太空中完全失去重心,于是整个人瞬间软绵绵瘫倒在余安脚下。 「老婆,老婆……你怎么了?老婆……你别吓我啊,老婆……」余安焦急的朝脚下几乎晕厥过去的尤栗奋力疾唿,他心中的魔鬼似乎已经走远,那个正常的丈夫重新夺回肉身。 「没,没事……」尤栗缓过一口气,舌伤的痛楚让她说起话来含煳不清。她从地上艰难的爬将起来,匍匐着将散落一地的瓶装酒精、碘伏、过氧化氢及绷带一个个拾起,重新装回医药箱内摆放整齐。復又返回余安身边,不计前嫌的为他包扎起伤口。 「老婆,对不起……我爱你……」余安看着伏于自己腿边小心翼翼为他处理伤口的尤栗,竟还能似羔羊般温驯,不禁心头一紧,眼泪簌簌从眼眶滚落。 「我爱你。」尤栗疾速的回应丈夫,这次不敢有半分迟疑。 「乖。」当沾着碘伏的棉签触碰到腿部伤口的时候,余安眉头微蹙,脸上却露出满意且欣慰的笑容。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一大清早阳光就非常刺眼,气温也比平时高出许多。 到了中午的时候,阳光所照之处的积雪便相继融化,惟阴影处还残存着零星的雪块。小鸟成群结队的飞来,落在电线上,又一忽儿飞去。 尽管昨天屋内雨骤风疾,但今天户外的晴好却令夫妻二人短暂忘却了那些不美好的记忆。尤栗梳妆打扮后如往常一样步行前往幼儿园上班,余安在洗漱完毕后由专职司机接送至律所。 周一总是格外繁忙,各项会议络绎不绝。按照以往惯例,每逢周一余安会安排一整天会议,可今天他却将全部会议压缩在上午。匆忙处理完律所相关工作,已近中午十二点半,余安趁大伙忙着吃午饭的时候,瞒着所有人自行打车径直去了永安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9页 昨晚余安彻夜未眠,脑海中一直重复闪现那盏祈愿香灯和那句「祝挚爱尤栗快乐幸福,平安顺遂。」 他迫不急待想要看看那灯现在究竟是何模样。 看着大殿正中央端坐着的那尊肃穆佛像,余安下意识摸了摸手腕上的紫檀佛珠,但他并未跪拜,也未行礼,径直操控轮椅行至偏殿。 「这位是……余安施主?」余安的身影被恰巧经过的老住持捕获,他笑眯眯的走上前双手合十打起招唿。 这寺庙前来朝拜的香客颇多,但坐轮椅的信徒却不常见。若行动不便还依然坚持前来诵经拜佛,那必是万分笃定与虔诚,于是老住持不禁凭空生出几分敬佩。 「您好。」余安简洁回应,颜面之上没有一丝多余表情。 「稀客啊,经常见你父亲和兄长前来上香,你本人到是见得少。我们之间好像仅有过一面之缘,老衲这记性可还行?」老住持的热情并未得到余安的回应,场面一度显得极为尴尬。见此情形老住持急忙转移话题,自我解嘲的问道:「老衲话多了,不好意思啊余施主……你今天是来上香祈福的吗?」 「我来看看我们家供的香灯,在哪里啊?」对于老住持过度的热情,余安好像并未介怀,但也没有一丝示好的意味,仍板着一张臭脸继续问向住持。 「哦哦,就在那里,余施主敬请安心……这香灯啊我每天都有查看,一切安好,一切安好。你看,那香火旺得很吶!」老住持以为余安是来突击检查的,于是连忙笑着向他解释。 余安确实是来突击检查的,但并不是检查香油是否充沛,香火燃得是否旺盛。 他操控轮椅沿老住持所指方向驶去,在那属于余家的两盏香灯下缓缓抽出红色福纸仔细查看起来。 他率先抽出的是左边那张红色福纸,只见纸上用黑色毛笔规整的书写着: 祝吾妻陆咏琳身体康健,岁岁平安。 落款正是父亲余从晚。他检查完毕之后,恭敬的将福纸放回原位。然后挪动轮椅凑至另一盏香灯前,利落的抽出压在下面的福纸查阅起来,只见上面所书之字竟如苏黎所言一字不差,正是: 祝挚爱尤栗快乐幸福,平安顺遂。 可落款仅能看清一个余字,后半边的名字被香油一整个煳住,完全看不清。余安伸出食指,用指甲轻轻刮去名字上覆着的香油,动作相当谨慎且极赋耐心。 覆盖之物被去除殆尽,掩埋之下的真相当即浮出水面。 余安隐约看见纸张上显现出一个与「生」字十分相像的汉字。 「呵呵……」余安笑了,不动生色的笑。 半晌,他将那纸许愿纸徐缓放于闪烁的火焰之上,直至纸张燃烧殆尽,方才松手。 「余施主,你这是……」住持不解,但又不敢多问。他在余安身上分明看见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 「这盏灯以后都不需要点了!我余安从来就不信这些神啊鬼啊的!老和尚,让我来告诉你……命运都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想拥有什么物件,想得到什么人,需要靠自己去争取!要靠脑子里的智慧!求神拜佛,点灯许愿,呵呵,可笑至极……只有弱者,才会寄希望于满天神佛,我余安从来都不是弱者。」余安说罢,操控着轮椅漠然驶离,留下双手合十,眉头紧皱,闭目向佛祖诚挚忏悔的老住持。 沿蜿蜒崎岖的窄仄公路行至山脚下,余安停下轮椅,掏出手机拨通哥哥余生的电话号码。 「余安,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电话那头传来余生粗重的喘息声,看来余安又于不经意间打扰了一场欢畅的男女之事。 「哥,我接了个比较麻烦的案子,当事人现在人在外地。这几天我恐怕要去外地出差……能不能麻烦你帮我照顾一下尤栗……最近她梦游症越来越严重了,我怕晚上我不在家的时候她一个人会有危险……哥,你能不能这几晚去我家帮我看着她啊?」余安抚摸着手腕上那串佛珠,于这片岑寂的山林中侧耳倾听微风拂过松针的细微声响,凝视着山脚下荒芜原野里闪着的斑驳微光,看着眼前光秃秃的杨树枝。 它们如同神明的武器,令人生畏,同时也令人兴奋。 第十二章 陷阱 尤栗洗完澡后,一边擦拭着湿漉漉的头髮,一边拨通余安的视频电话。 良久,视频电话接通,余安整张脸怼在手机屏幕上,完全看不到身后任何背景。 「老公,那边情况怎么样啊?还顺利吗?住的地方还方便吗?」不等余安开口说话,尤栗便滔滔不绝发出一连串提问。 「我挺好的,你呢?……一个人吗?」余安漫不经心询问着,眼里却闪过一丝诡谲的笑意。 「啊?……」尤栗被问得一愣,虽然她并未听出余安话中之意,但心头还是不由得一紧,这是惯性恐惧所产生的条件反射。「是……是一个人啊。」 原来余安并未告知尤栗自己拜託余生的事。 「我随口问问而已……小栗子,我还有个视频会议要开,就先不跟你说了,你没事的话早点睡吧,别刷手机刷得太晚。」余安叮嘱一番后,不等尤栗回话,便利落的将视频挂断。 尤栗没太在意,放下手机进入浴室,拿起吹风机将满头髮丝吹干后,便回到卧室准备上床睡觉。 叮咚,叮咚。 正当尤栗打算熄灯睡觉的时候,客厅门铃忽然响起。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0页 余安个性孤僻,自己也几乎没什么好友,所以他们家平日里几乎鲜有访客。这么深的夜里,又有谁会按门铃呢? 尤栗不禁有些害怕,长期遭受暴力的女人对任何外界因素都感到不安。她索性用被子将整个身体捂得严严实实,连头部也没放过,紧闭双眼蜷缩成一团,全然当作没听见那铃声。 门铃持续了大概三四分钟,最后终于停止。 尤栗感觉到门铃的响声消失后,方才长舒一口气,急忙从闷热的棉被里钻出来,大口大口唿吸起新鲜空气。正当她以为门外之人已然离开可以放松警惕之时,置于床头的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 诡异暗夜中的铃声尖锐且刺耳,再度将尤栗吓出一身冷汗。待她恍过神来,拿起手机一看,屏幕上竟赫然显示着余生的名字。 「哥……你这么晚,你怎么这么晚打电话啊?有什么事吗?」尤栗迟疑良久,最终还是按下通话键。 「开门,小栗子,快开门……」电话那头传来余生酒醉后慵懒而磁性的声音。 「你又喝多了啊?」尤栗再次长舒了一口气,悬着的半颗心也总算落回肚里。 「我没喝多,给我开门啊,外面冷死了……嗝……」余生说着说着打了个长长的饱嗝。 「开什么门啊?你说什么胡话呢?」尤栗以为这又是余生喝醉之后打电话过来胡闹而已,便没太在意,毕竟这也不是他第一次醉酒后打电话过来了。 「我在你家门外站着呢!小栗子,你能不能给我开开门啊?走廊里那个小风,嗖嗖的啊……你是一点儿都不心疼我啊……」余生说罢,「咚咚咚」狠命敲了几下门板。 「啊……」尤栗听见话筒和客厅大门几乎同步传出的敲门声,方才恍然大悟,原来此刻余生那傢伙真的就在自家门外。「你等会儿啊……」 尤栗洗过澡之后就没再穿内衣,从床上弹跳下来之时,那藏于浅紫色真丝睡衣里的两颗饱满胸脯不禁晃来晃去,显得极为乍眼。为免尴尬她慌忙从衣柜里胡乱掏出一件长款毛衣外套裹在身上,将腰间带子随手打了个结,便急忙跑出去为余生开门。 「小栗子,你就是……就是……小脑不发达,动作怎么这么慢啊?我在门外都要冻死了……」房门打开之际,走廊那阵凌风迎面送进来一股浓重的酒精气味,而那个喝得酩酊大醉的余生,晃晃悠悠蹒跚着跌进门槛。 「哥,哥!……」尤栗刚欲上前搀扶,而余生早已冲进客厅,一屁股栽倒在沙发里,那动作娴熟且自然,仿佛是在自己家中一样。 看着浅灰色大理石磁砖上那一排零乱的鞋印,尤栗连连摇起头来。余生自中学起就迷恋酒精,没想到这个坏习惯竟一直持续到现在。 尤栗没有开口责备,悄然移动脚步走向浴室,拿出一块抹布匍匐在客厅地面上,逐个鞋印擦拭干净,然后将抹布清洗干净挂回原位。所有事情做完之后她方才凑近余生跟前,近距离看清这个醉鬼。 其实她本应该先靠近余生,帮他脱去脚上的鞋,防止酒醉之人乱动再次弄脏地面,然后再去擦拭地面上的污渍。可她故意将这顺序颠倒了,因为一时间她竟不知该如何面对余生,他的冒然出现总是让她怦然心动。她只有缓慢的拖延,将心底的火焰一点点熄灭,才敢直面这个男人。 余生斜卧在沙发里,脑袋搭在沙发一端的扶手上。两只脚耷拉在座沿上,所幸未将沙发套弄脏。尤栗半蹲在余生身边,小心翼翼为其脱去穿在脚上那双沾染着雪水的黑色皮鞋,悄然摆放于门口的鞋架上,復又转身取回一条热毛巾徐缓走向余生身畔。 余生双眸微微闭合。尤栗看见他长而捲曲的睫毛上还沾着几颗晶莹的水珠,在客厅昏黄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那应该是嘴巴里唿出来的水蒸气在冰天雪地里凝结而成的冰晶,在这温暖的室内又融化成了水珠。白皙的脸颊冻得通红,丰润饱满的嘴唇微微龟裂,泛起几片干燥的死皮。下颌线稜角分明,如同一把骨雕的利剑,充满男性力量。细长颈部的喉节微微隆起,在灯光下宛若一座轮廓优美的山峦,散发着一种沉静而迷人的魅力。 尽管余生闭着眼睛,看不见他那深邃的眸眼,但那张脸依然俊朗不凡。 就是这张脸,无数个夜里令她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的脸。无数个梦里令她痛彻心扉,肝肠寸断的脸。 她曾是那么想念他。如同一双大手在胸窝里无从捉摸地揉搓,从上而下,从左至右,从内到外。心脏被紧抓被蹂躏,引发阵阵剧痛。 她想干脆的淡漠,利落的遗忘。可越是那样想,就愈加与之形影不离。那腔思念像春天里唿啸汹涌的延春河,承载着远山之巅被暖阳融化的冰雪,于她窄仄的心间奔流不息,与之唿吸存亡,与之起早落夜。 热毛巾一寸一寸抚过曾经年少恋人的额头,鼻尖,脸颊,下颌,直至喉节。当那温热触碰到余生喉节的时候,尤栗看见那隆起的小山丘不自觉涌动了两下。 那样子和往昔并没有不同。以前他每次比完赛后,都会从田径场朝她飞奔而来,然后喘着粗气接过她递来的矿泉水,仰起脖颈一饮而尽,那小巧的喉节就像现在这样,欢快的上下起伏。只是那时候,他浑身上下都被热汗打湿了,在阳光下闪着灿灿的光芒,像一位身披黄金铠甲的圣斗士,散发着强烈的男性魅力。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1页 余生热爱酒精与做爱。 这种热爱诞生在他与尤栗分手后。 中学的时候他一个人就能喝掉一整箱啤酒。酒精令他快慰,体内的痛楚被推远从而变得迟钝。 在性事上面,他也毫无节制。不过未与尤栗分手之前,他还只是个偶尔在女朋友面前开开黄腔的处男,但那之后,一次酒醉后他就跟其它女人发生了肉体上的关系。 在余生的世界里,肉慾和食慾其实一样。 当他飢肠辘辘的时候,往往飢不择食。可当他用并不钟情的食物填满肠胃之后,却觉得那用以果腹的食物,实在令人作呕,于是便心生厌弃。而对于那些令他心心念念的,他却捨不得饕餮,会先装进贵重的餐具里,再燃起烛光,将仪式感拉满后,小口小口的送进嘴里。那是珍贵之物,需要徐缓的品尝,反覆的回味。 那些日常与余生缠绵做爱的女人,便是他用以果腹的食物,事后常常令他感到不适。他也曾想过停止这无休止的恶性循环,可他似乎中毒了,根本停不下来。一旦停止酒精和做爱,他心里的缺口就会无声分裂,整个人就如同坠入地狱般,体内产生一种粉身碎骨的痛感。 余生和尤栗秘恋了整整一年。那一年是他们彼此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那段时光里的人和事,自此之后再也无可替代。 直到有一天,余生被弟弟神秘的叫到房间里,一切才发生了不可逆转的变化。 余安和余生都拥有各自独立的房间。余生房间的墙壁上到处张贴着比基尼辣妹海报,而弟弟余安的房间里除了一张世界地图外,什么乱七八糟的海报都没有,整个房间看起来既干净又整洁,非常符合他学霸的人设。 可那天余安完全不一样,他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失去素日里那种镇静和冷傲。 那是夏日里的一个傍晚,余生刚跟田径队里的同学打完篮球回家,一身的臭汗还未消退,就被弟弟余安神神秘秘叫进房间。 「什么事儿啊?我得先去洗个澡,热死了。」余安一屁股坐到弟弟整洁的床上,怀里还捧着那个脏兮兮的篮球。 「哥,这次你得帮我……」余安没有落座,皱着眉头在地上来回来去踱着步子,急得好似热锅上的蚂蚁。 「怎么啦?你闯祸了?」余生不解的问向弟弟。在他的印象里,弟弟好像并没犯过什么大错。平常惹事闯祸后挨打挨骂的都是他,父亲很少向余安问责。余安是老师和家长眼中的天之骄子,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这种优等生即使犯错,也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所以余生觉得此刻弟弟煞有介事的请求,似乎太小题大做了。 「哥,怎么办啊,怎么办啊?我这次完了,真的完了!要是让爸知道,肯定会打死我的!哥,你无论如何都得帮我啊,一定得帮我啊!」余安走到哥哥面前拉扯住余生的胳膊苦苦哀求起来,如同小时候寻求哥哥帮助那般。 「你到底干什么了啊?」余生愈发不解,他从未见过弟弟如此焦虑与惊恐。 「我……我跟一个女孩儿……睡了……」余安的表情纠结而忐忑,好不容易从嘴巴里把完整的话挤出来。 「啊?!」余生失声叫了出来,他着实被弟弟所述之事震惊到。因为在他心里余安根本就不是那种人,更加不会做出那种出格的事来。他可是全家人引以为傲的乖乖仔。「余安,你……你,没跟我开玩笑吧?真的假的啊?」余生还是不相信,遂再三向弟弟确认真伪。 「哥,我没开玩笑……我和那个女孩儿是真心相爱的。她说她也爱我,所以我们就……就做了……」 「唉呀我的天吶,你……戴了吗?」余生问及这话的时候,脸颊不禁闪过一抹绯红。尽管房间墙上挂满了性感美女海报,可他却从未想过会在中学时代与女生发生性行为。那种成人的事对于他来说,还是有些遥远和羞耻的。所以在与弟弟谈及此事之时,难免有些羞赧。 「没有。」余安低声回答,一脸怯懦。 「那……那不会怀孕吧?你带她去医院检查一下啊!」高中时代的余生还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学渣,不但数学语文外语成绩不理想,就连基本的生物学常识都浑然不知。他竟然以为男女做爱之后,女方第二天就会怀上小孩。 「没那么快吧,怎么也得一两个月吧……」到底还是学霸弟弟懂得多些,他半蹲在地上抬头望向哥哥,復又哀求道:「哥,怎么办啊?万一过几个月,她真的怀孕了,这事情不会东窗事发吧?那……我会不会被学校退学啊?哥,救救我啊,我不能被退学啊!」 「那女孩是谁啊?她什么态度啊?」余生皱着眉头问向弟弟。 「能不说吗?」余安露出为难之色。 「都什么时候了?!还遮遮掩掩的?!你不跟我说,我怎么帮你啊?」余生急得直跺脚。 「那我说了你可千万别告诉任何人啊!是……就是……其实你也认识的……」余安吞吞吐吐,似乎还是不肯透露女孩姓名。 「唉呀,你快说啊,急死人了,墨墨迹迹的!」余生急躁的催促道。 「是……我们班的文艺委员……尤栗。」半晌余安终于说出女孩的名字。 当余生听见「尤栗」两个字的时候,怀里那颗脏兮兮的篮球倏然掉落,咕噜咕噜一径滚向门口,撞击在房门上又滚回他脚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2页 余生就那样呆滞的凝望着那个篮球的运动轨迹,目光追随着它来回游移,大脑里一片空白。 良久,他才继续开口说话。「尤栗?是吗?」 「嗯。」余安回答。 「她……自愿的?」余生咬紧牙关,强忍着内心的愤怒与疼痛再次向余安确认。 「嗯,她说……她喜欢我。一直都喜欢我。」余安回答。 「在哪儿?……我是说,你们在哪儿发生的……发生的关系?」余生感觉自己的情绪马上就要绷不住了,发达的肱二头肌开始不受控制的痉挛起来。 「在……学校后面的树林里……哥,她的胸好软啊,胸口还有一颗赤红的痣。我一进去……她下面就流血了,当时可把我吓坏了……哥,她爸妈不会知道吧?这件事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家长和老师知道啊,不然我这辈子就完了。」 「她那么喜欢你,那么爱你,又怎么会告诉别人呢。放心吧……」余生终于忍耐不住,紧绷的牙齿将下唇内里咬出血来。他以为尤栗胸口那颗红痣是仅他一人才知的秘密,他曾经亲手抚摸过那片雪白的肌肤,而今余安竟然像讲艷情故事一样骄傲的讲述出来,他不能忍受这种屈辱。那个在她面前娇羞矜持的女生,那个不肯将他们关系公之于众的女生,那个看起来封建保守的女生,原来背地里竟是这种淫娃荡妇。 「哥,你嘴出血了!」余安起身从书桌上抽出两张纸巾为哥哥轻轻拭去嘴角的血迹。 「没事,是牙龈出血了,我可能是上火了……」余生从弟弟手里抢过纸巾,胡乱在嘴边抹了两把,然后将沾染着自己鲜血的纸巾搓成一团狠狠扔在地上。 「哥,你一定要帮我保密啊!千万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余安復又向哥哥乞求道,声音略带哭腔。 「放心吧,我一定守口如瓶。」余生内里早已分崩离析,此刻除了嘴巴里苦涩的血腥味,他什么都感觉不到。 「那……哥,我什么时候带她去医院检查啊?接下来我要怎么办啊?」 「接下来……就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啊。你们继续上学放学,以后尽量不要……不要再做了。不过……如果,如果实在忍不住,记得一定要戴套,别伤害了女孩的身体。检查的事,我也不太懂,等我找人问问再告诉你吧。……我先去洗个澡哈,一身的汗,难受死了。」 余生说罢,紧含住嘴里那口血,从地上拣起篮球,黯然走出弟弟的卧室。 第十三章 乌龙 那些不堪的记忆,再度袭来。 酒精麻痹理性的同时,也刺激着积蓄已久的爱恨。原本设定好的一切开始不受控制的违背初衷,脱离初始轨道。那个奉命前来照顾尤栗的男人,反而化身为伤害她的人。 当温热的毛巾擦拭上余生肌肤的那刻,他近距离闻嗅到尤栗身上的熟悉气味,那是一种萦绕在他心底,百转千回沁人心脾的香味。余生倏然睁开眼睑,紧紧攥住尤栗拿着毛巾的那只手腕,眼神充满怨恨。 「哥……你醒了?」尤栗被余生突如其来的苍劲动作吓到,表情略显惊悚。她试探性的微微转动着手腕,欲从余生的控制中脱离出来。 尤栗以为那是酒鬼大脑短路后短暂令人费解的行为而已。可余生并没有松手,反而愈加用力将她整个身体一把拉扯过来。两张脸颊就那样猝然贴在一起,紧密且毫无徵兆。 尤栗涨红了脸,挣扎着想要与之分开。余生却顺势将手绕到其脖颈之后,用宽大的手掌使劲托起她的后脑勺,趁机将自己轻微龟裂的唇整个覆了上去。 顷刻间,尤栗整个嘴巴被浓烈的酒精气味填满。余生那条温软而灵动的舌头像只小蛇般,在她温热的口腔中来回涌动,与她那条绵软的舌头碰撞、交织、缠绕。 尤栗使出浑身力气才从酩酊大醉的酒鬼口中逃脱,强大的后作力令她狠狠跌坐在地上,屁股摔得生疼。 「余生,你干嘛?!」尤栗泪眼婆娑的望向余生,言语充满委屈与愤怒。 「你装什么啊?呵呵……快少在我面前装纯情了,你就是个淫娃荡妇!」余生说着晃晃悠悠从沙发上坐起来,慵懒的褪去深蓝色羽绒外套,露出内里浅蓝色条纹衬衫。 从田径场退役后,余生依然保持着规律的健身习惯,每周都会抽出时间去健身房锻鍊。与少年时相比,他如今的身材有过之而无不及,整个身体看上去愈发成熟健硕,那灯光下坚实饱满的胸肌几乎将内里衬衫撑破。 「你逃什么啊?应该感到荣幸才对……我不像你,我说过这辈子只会亲你一个女人的嘴,我就真的不会再亲其它女人的嘴巴了,不管你信不信……」余生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拭了拭嘴角残留的清甜口水,眼眸里滋生出一抹清冷的笑。 「余生,你马上从我家离开!你走!你走啊……」尤栗从地上爬起来,用手指反覆抹擦着眼角不争气的泪,痛哭着指向门口,喝令余生离开。 「呵呵,急了?我说错了吗?尤栗,你不是淫娃荡妇是什么?!当初是谁一面跟我谈恋爱,一面又跟我弟弟上了床?!」余生愤怒的咆哮着,修长的手指径直戳向尤栗眉心,惺忪的眼里布满血丝。 「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尤栗抽噎着站在客厅中央,瘦弱的肩膀发出轻微抖动,她实在无法理解这个醉鬼口中不知所谓的混帐言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3页 「还装啊?装了这么多年你不累吗?我跟你谈了一年,整整一年!一年里你的裙子我都没掀过,你呢……你跟我这儿当面装纯情,背地里跟我弟弟余安滚小树林!」 「余生!你滚!给我滚出去!我家不欢迎你!」尤栗被这个醉鬼彻底激怒,她杏眼圆睁,用手指着余生的鼻尖愤然大骂起来。尤栗从来没试过这么生气,气到天灵盖发麻,嘴里忍不住暴出粗言秽语。 「让我滚我就得滚?我算什么?尤栗,凭什么啊……凭什么你可以这么快乐的生活,我却要每天沉浸在你带给我的痛苦和折磨之中!还给我!尤栗,你把欠我的都还给我!」在这暗黑的夜里余生彻底疯魔,他心中那股积郁已久的仇恨在酒精作用下迅速升腾起来,将他头脑中仅存的理智轻松夺去。 「你要干什么?」余生黑化的眼神让尤栗感到陌生且恐惧,她从未在这张脸上看过类似这种阴森可怖的表情。 余生从沙发上站起身子,单手将衬衫领口的纽扣解开,将那一隅白皙而坚实的胸肌裸露在尤栗眼前,然后徐缓的扭动步子朝她逼近。 一步,两步……余生凑近尤栗全然不顾她的反抗一把将其凌空抱起,而后朝着没有开灯的漆黑卧室走去。 他像一个刚从风雪中狩猎归来的猎人,怀抱中是余温尚存的新鲜猎物。余生将尤栗扔在柔软的床上后,不给她任何逃离的机会,马上将整个身体沉实的倾压上去。两条麒麟臂顺势死死按压住猎物纤弱的手腕,将其牢牢锁死在自己躯体之下。 窗外皎皎月色映着雪光照进屋内,尤栗如白瓷般纤细的手臂,紧闭的轻薄眼睑,倔强咬紧的嘴唇,在浅薄的淡然光影下,如同摇盪在夜色海面上的一湾静谧。 「手上还有伤?那我就轻点……」余生云淡风轻的调侃着,心里却不由掠过一阵心疼。他腾出一只手,避开尤栗手臂的纱布位置,将那双玉臂轻松攥握在自己另一只手掌里,牢牢按压在她头顶上方的枕头上。随即将那只空闲的大手摸索进猎物的衣衫内,感受掌心那醉人的丰满渐渐灼热的颤抖。 「余生,不要啊,余生,你放开我!求求你,放开我!」尤栗费尽全力的反抗与挣扎对于体格健硕的余生来讲,完全不值一提。任由身下纤弱的女人奋力挣扎,他依然倾压在她身体之上,纹丝未动。 余生缓缓俯下脸,将嘴巴再次吻上尤栗的唇,然后一路游移而下,亲吻上她柔嫩光滑的脖颈。当他的嘴唇在黑暗里触及到左侧脖颈那块包扎着伤口的纱布时,突然的异物感令他暂时停止嘴上的动作,伸手摸索起床头的檯灯。 咔擦。 檯灯亮起,一束浅淡的昏黄光线打在尤栗白皙光洁的皮肤上。余生看见浅淡光线下尤栗一缕碎发粘在被泪水打湿的脸蛋上,眼角还在不断向外一颗颗滴落着清亮的泪珠。原本已经开始心疼的他,不知为何却再次愤怒起来。 原来他看见尤栗脖颈处包扎着的纱布,半醉半醒的男人一把将那块纱布扯下,顿时一圈牙印赫然呈现在他视野之中。 「呵呵,你们夫妻挺会玩啊,玩得这么刺激的吗?……我就说了,少在我面前装纯情了!」余安说罢脸上闪过一丝邪恶的冷笑。 突然,他松开紧攥尤栗的手,将那大手游移至尤栗腰部。嗖的一下,毫不留情的将系在尤栗腰部的毛衣带子扯了出来,三两下缠绕在自己虎口之上,像握住一条鞭子般紧紧握在掌心。 「余生,你要干什么?」尤栗漆黑的眼眸噙着盈盈泪水,心里升腾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你不是喜欢刺激的吗?那我们玩点刺激的啊!」余生说罢骑在尤栗身上,嘴角扬起一抹邪魅的笑,用那双解放了的大手将猎物身上的毛衣外套轻轻剥落,恣意扔在地上。 进而将尤栗那两条纤细的手腕粗暴攥住,然后拿起刚刚抽出的毛衣带子,将其两条手腕死死捆绑在一起,越过头顶将另一端牢牢繫于床头。 「余生,余生,你疯了吗?我是你弟弟的妻子,余生!我是余安的老婆啊……」尤栗尖叫着,恐惧和眼泪一齐汹涌而出。 在尤栗奋力挣扎与无助哭喊中,余生一件件脱去自己的衣物。檯灯昏黄的光束中,余生的好身材显露无遗。他健硕的胸肌饱满得可以夹起铅笔,腹肌稜角分明犹如刀刻,人鱼线性感立体,麒麟臂坚实,嵴背宽阔,腰肢有力,臀部浑圆挺翘。 「余生,不要啊……」尤栗苦苦的哀求在余生眼里只不过是虚伪的表演。他不会停止,更不会盲目怜惜。 余生不由分说直接将尤栗内里那件淡紫色丝绸睡裙扯开,将她饱满圆润的胸脯毫无遮掩的坦露在自己眼前。 「你欠我的,尤栗。」看着尤栗胸口那颗令他心碎的红痣,余生嘴里迸出一声冰冷的笑。 他俯下身子,亲吻那颗红痣,亲吻她每一寸本应属于他的柔嫩肌肤,嘴里发出类似田径赛跑后的疲累喘息。 尤栗紧紧咬住嘴唇,脸上是受辱的不甘心,被捆绑在头顶的双手还在不死心的挣扎。他抽出一只手抚上她嘴唇,再次冷笑出声。当他将手伸向她下身的时候,尤栗发出最后一声卑微的哀求:「余生哥,不要……」 「啊,痛……」突然尤栗绷直了身体,失声惨叫。那阵钻心剧痛来得毫无防备。 尤栗惨叫的同时,余生只觉下体被一阵温热的液体团团包裹住。那一刻,他的酒意彻底甦醒。他倏然将身体抽出,跳下床将卧室的吸顶灯打开。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4页 吸顶灯将室内照得明如白昼,更将尤栗身下床单上的血渍照得格外刺眼。那浅黄色的床单之上,赫然绽放着一朵鲜红的牡丹,那血如果不是属于女性的经血,就是…… 从尤栗紧仄的程度和疼痛的反应来看,那绝不是经血。 余生不敢再往下想。他整个人像被闪电击中一般,无法唿吸,心脏止不住的抽搐。这么多年,他被弟弟欺骗了这么多年,他心里认定的那个背叛自己的淫娃荡妇,原来一直是块洁白无睱的完璧。 「小栗子,对不起,对不起……」余生只觉鼻子一酸,大颗眼泪便倏然翻出眼睑。他顾不得多想,慌忙用被子包裹住尤栗赤裸的身体,然后颤抖着将捆绑住她手腕的毛衣带子解开。 解除捆绑的尤栗瞬间钻进被子里,赤裸的身体蜷缩成小小一团,在漆黑无氧的里泣不成声。 余生赤裸着呆然立于原地,不敢向前触碰,也不敢离开。 他不明白为什么尤栗至今仍是处女。 踌躇良久,余生轻轻抚摸着那床柔软的棉被,抚摸着淡黄色锦缎之上凸起的刺绣花纹,和那花纹包裹下蜷缩成一团,仍在强烈颤抖的身体。 尤栗躲在被子里,像一头孤伫无依的幼兽。那呜咽声断续而空洞,仿佛是来自地狱的悲泣。那个她心底最深爱的人却以最缺乏温情的方式蹂躏了她。 她羞耻至极。 「小栗子,我混帐!我不是故意要伤害你的……」余生哽咽着,心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揉搓成一团。 「你走……我再也不想看见你……」棉被之下传来尤栗抽噎的驱逐,那声音绵弱无力,却笃定愤恨。 她一定是恨极了自己。 「好,我走,我走……但是小栗子,我余生今天发誓,我会用余生的时间去弥补你,无论你恨我还是讨厌我,我都不会再离开你一分一毫。我余生,一定要娶你为妻。我们已经错过太多的时间了……为什么……为什么要闹这么大的乌龙?佛祖啊,你是在考验我的真心吗?呵呵……」余生仰天长笑,苦涩的泪水顺着深邃的眼眸倾泻下来,滴落在他裸露的坚实胸肌上,一阵彻骨的凉。「小栗子,我发誓,从今天起我不会再碰任何女人,除你之外的任何女人。我会对你负责任,直到我死的那天。」 说罢他俯身隔着厚实棉被轻轻亲吻了尤栗凸起的脑瓜,匆忙穿好衣物,又将尤栗每件衣物悉数摺叠整齐,置于床头,方才离去。 听见清脆的关门声响起,尤栗从棉被中探出头来,在婆娑泪光中朝四下打量了一圈,确定余生已然离开,方才强忍下身痛楚从棉被中爬将出来。 看着摆放于床头那叠得整齐的衣物,刚刚止住的泪不禁再度翻涌出来。 「余生哥……」尤栗再次失声痛哭,凝望着那叠整齐的衣物,嘴里低哑的轻唤起余生的名字。 尤栗再度哭泣并不是因为身体受到凌辱而悲戚,而是因为那错综复杂难以割捨的爱恨。她憎恨当年的他,当年的余生始乱终弃,荒淫滥情,与她分手时干净利落,不留余地。她更加憎恨现在的他,现在的余生粗暴可怖,不仅欺辱她的身体,还要侮辱她的人格。他倒打一耙,将自己污衊成背叛二人感情的罪魁祸首。明明是他余生四处滥交,每天流连于不同女人双腿之间,却辱骂自己是那个不守妇道的淫娃荡妇。 她痛哭,哭的是自己所爱之悲哀。哭的是余生的残忍,自己的不争气。 她从未想过那个朝思暮想,爱而不得的男人,有朝一日不仅蹂躏她的情感,还要践踏她的灵魂。在余生粗暴进入她身体的那一刻,她仿佛清晰听见代表爱情的肋骨被当众折断,碎裂之后发出刺耳的声响。 她恨极了他吗? 在余生发誓之前,尤栗的确哀莫大于心死。 可当她隔着厚重的棉被听见余生起誓,听见那般清晰而动听,铿锵且笃定的誓言,她的内心倏然间变得愈加复杂起来。有那么一蹴,她似乎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怦然心动。如那年夏日,他发誓时她怦然心动的心情一般。 两人之间仿佛带着不可言说的神秘而绵长的宿世纠葛。经歷重重流转,始终不能摆脱彼此。棉被之外的海誓山盟那样熟悉,在男女青葱岁月的某个晴朗天气里,少年也曾对女孩许过类似的誓言。他发誓再也不会亲吻除她之外的女人。 余生是个爱给承诺,爱许誓言的男人,但又似乎每个誓言他都在谨慎恪守。 轻轻关上1102室的门,余生心中尽是不舍与悔恨,牵挂与懊恼。这时,走廊上迎面吹来一阵凛冽的邪风。这阵风吹醒了他的酒意,也吹醒了他的怨恨。 余生紧攥双拳,恨不得马上杀了余安那个骗子。 余生知道弟弟自小就聪慧过人,但却从未想过他会这般攻于心计,小小年纪就陷害自己的亲哥哥。 夺妻之恨,如何咽得下? 余生忍不了,也咽不下。他掏出手机在走廊上那阵凛冽的邪风中拨通了余安的电话。 叮铃铃…… 就在余生拨通电话的一瞬间,走廊尽头安全通道那扇黄色木门后响起一阵熟悉的手机铃声。 是余安的手机铃声。他认得。 第十四章 反目 空寂的走廊上阴风阵阵。 吱嘎一声,黄色防火门被拉开。余安驾驶着轮椅从那扇门后面倏然现身,在走廊尽头朝哥哥余生闲适驶来。那张熟悉的脸从晦暗中徐缓行来,在余生满布血丝的眼眸里一点点清晰起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5页 霎那间,余生仿佛从不曾认识过这个人,流淌着相同血液的一奶同胞此刻让他觉得异常陌生。 在这漫长的二十七年里,哥哥一直都像弟弟的影子般存活着。家里所有人都把最深厚的宠爱和最崇高的礼遇给予了余安,他像太阳般,绚烂耀眼,光辉夺目。而余生就像太阳光芒下的斑驳阴影,除了一身腱子肉和几枚田径奖盃,再无任何存在感。 空有坚硬外表,内里太过优柔,妇人之仁。这是父亲余从晚对余生的评价。父亲不喜欢性格不似他的大儿子,他更加欣赏小儿子。 外表斯文谦逊,内里坚毅果决,将来必定大有可为。这是父亲余从晚对弟弟余安的评价。余生并不介意活在弟弟的阴影之下,因为在他内心深处真的认为余安比自己优秀。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余安会将那一腔聪慧用在自己身上,硬生生拆散他与尤栗,无情摧毁他的整个青春,乃至整个人生。 看着逐步向自己逼近的弟弟,余生从外套口袋里摸出烟和打火机,将烟支叼在尚存尤栗清甜余味的嘴巴里,用左手挡住经身后吹来的阵阵阴风,镇定自若的点起火来。猩红的火焰时不时的蹿出虎口,一缕清烟随即从余生的嘴巴里飘荡出来。 余安在距离余生一米远的地方停下。 两兄弟就那样在原地僵持良久,均缄口不语。 余安虽然低人一头,需要仰视哥哥才能与之对话,但此刻他脸上却凭空生出一种俯视的意味。那个冷傲不逊,藐视万物的余安又回来了。 「哥,我要你照顾我老婆,你都干了些什么啊?」余安平静和缓的对余生说,语气中未夹带任何情绪,看不出恼怒也看不出诡诈。可他那话中之意,明明在暗示余生自己早已知晓一切。 「呵呵……」余生未语先笑,随即狠嘬了一口烟,将一团浓重的灰白色烟雾从肺腑之中奋力喷出,像吞吐一簇熊熊燃烧着的烈焰,那娴熟而不羁的动作瞬间生出强大气场。 「哥啊,你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一样的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余安嘴角浮现一丝轻蔑的冷笑,他的目的似乎仅是想激怒这个他眼里「四肢发达」的哥哥。 「余安,我知道你向来看不起我。对,我确实不如你聪明,不如你攻于心计,不如你会耍手段。」余生不甘示弱的瞪向弟弟,漆黑眸眼里压着浓重的戾气。面对余安的挑衅与讥讽,他暂且不予理会,此刻他一心只想向余安问个清楚。「余安,我就问你一句,当初你到底为什么要骗我说你跟尤栗睡了?为什么要拆散我们?她明明……」余生的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却被余安迅速接了过去。 「明明还是个处女?哥啊,你这算不算是认罪了啊?」余安冷笑道,「为什么?!哥,我都说了你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为什么,呵呵呵……因为尤栗从一开始就是我的!是我先喜欢她的!……余生,你横刀夺我所爱,还要问我为什么,呵呵,真是可笑啊!……怪我拆散你们,我不过就是略施小计。我不过就是偷听到女生聊天,说尤栗胸怀大痣,胸口长着一颗红色的痣,所以就跟你编了个故事……谁让你信了啊?谁让你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啊!」余安终于撕破脸,露出光鲜表皮下丑恶的真面目。 「我……我当时并不知道你喜欢她啊。余安,我也不是什么头脑简单,我是因为太相信你了,我从来也没想过,我弟弟我亲弟弟会这么害我!」余生恍然大悟,眼里氤氲出一团酸涩的雾气。 「无所谓,反正她是我的了。属于我的东西,任何人都别想从我身边把它抢走!……哥啊,你为什么偏偏不死心呢!如果你本本分分的当你的哥哥,不觊觎弟弟的妻子,不去那个破庙里供什么香灯,我不会这么对你的!」余安盯着余生发出一声冰冷嗤笑,那股狂劲忽然又上来了。 「你……知道了?」听到香灯二字,余生脸上不禁露出惭愧之色。 「祝挚爱尤栗快乐幸福,平安顺遂。挚爱……她是你的挚爱吗?她是我的挚爱才对吧?哥,你是不是昏了头了?!还是你根本就没长脑子?!」余安说着轻抚上右手手腕处那串紫檀佛珠,突然,他毫无徵兆的将绳链硬生生扯断,佛珠随即掉落一地,宛若悲伤的音符般在走廊冰凉的瓷砖上跳动弹跃,发出诗词里「大珠小珠落玉盘」的清脆声响。「你送我这串破东西干什么啊?你以为我和你一样?要靠满天神佛来化解内心的罪孽?呵呵,哥,我不需要!我从来都是靠自己的!」 「我……」余生自觉理亏,半天说不出话来。 「哥,对不住了。这一切都是你逼我的……你好好的当你的海王不行吗?有那么多女人倾慕你的金钱,痴缠你的肉体,你为什么偏偏要惦记我的老婆呢?……你知道吗?余生,你就像个让人噁心的苍蝇,每时每刻在我耳边嗡嗡个不停。当我得知你供了那香灯的时候,我才彻底醒悟,只要你存在于我的生活里,尤栗就没办法好好爱我,所以我只能出此下策……」 「你什么意思?余安你,你是故意骗我说去外地出差,让我来照顾尤栗……难道,难道你又要耍什么诡计?」余生此刻方才幡然醒悟,自己原来一直都在弟弟的算计当中。 「傻子终究是傻子!呵呵……」余安一番冷嘲后,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手机,一键拨通尤栗号码。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6页 嘟,嘟……电话铃声刚刚响起的第二下就被接通了。原来余安与尤栗之间早有约定,但凡是他打来的电话,尤栗必须在铃声响起的三声内接听,否则后果自负。 「尤栗,穿好衣服,马上给我出来!我在门外走廊上!」余安沖电话里的尤栗兇狠下达指令。 「你要干什么?你叫她出来干嘛?!」余生不知弟弟意欲何为,脸上不免露出几分怯色。如果仅是自己一人与余安对峙,他丝毫不会胆怯。但余安将尤栗牵扯进来,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余生难免投鼠忌器,毕竟自己刚刚才伤害过尤栗,他不想所爱之人再度陷入危机之中。 余生话音刚落,1102室的房门便吱咯一声打开。尤栗拖拉着一双毛拖鞋,披着时才余生叠好放于床头的那件毛衣外套仓惶而至。 「老公……你怎么……你不是出差了吗?」刚刚被余生侵犯的尤栗见到余安此刻归来,整张脸吓到没有一丝血色,她颤慄着行至余安身畔,将头压低轻声问道。 「老婆,你怎么了啊?怎么看起来这么害怕啊?你是不想我回来吗?!是怕我打扰了你们的好事吗?」余安脸上流露出诡异的笑容,伸手虚揽着尤栗的腰肢。 「你到底想干什么?」余生将手中早已燃烧殆尽的菸头愤然扔在地上。 「跪下!」余安未曾理会余生,转而朝尤栗大声咆哮起来。他两只眼睛瞪得滚圆,像欲将尤栗生吞活剥一般。 「余安!你他妈要干什么?你别太过份啊!」不等尤栗反应过来,余生早已冲上前去一把揪起余安的衣领。 「尤栗,我要你跪下,听见没有?!你是不是想我在这里把你们刚才的视频录像播放出来?!」面对余生的武力威胁,余安没有丝毫畏惧,因为他手上早就掌握了哥哥的罪证,所以才会如此肆无忌惮。「没想到吧,呵呵,余生,如果你不做,我也不会拍到,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不要……我跪我跪!」只听扑通一声,尤栗脆生生跪倒在余安脚边,眼泪也在跪倒那一刻不争气的涌出眼睑。 「余安!」随着一声怒吼,余生终于按奈不住,将心底积蓄已久的愤恨全然发泄出来。一记重拳狠狠捶在余安脸上,将他整个人打翻在地,从轮椅上飞出好远。然后伸手欲将跪在地上的尤栗拉扯起来,可他万万没想到尤栗竟然不敢挪动丝毫。 「哈哈哈,你看她多听话,温顺的跟只小猫似的。哥,你知道为什么尤栗这么听话吗?因为我经常教训她。就像训练猫狗那样!……她脖子上的伤,可不是你想的那样,是我们夫妻间玩得刺激,那是我教训她留下的!还有她额头上的撞伤,她手臂上的烫伤,都是因为她不听话,所以挨的教训!……哥,你瞪着我干嘛啊?你心疼啦?你心疼别人的老婆啊?」余安倒在地上被摔得眼冒金星,却仍讥笑着挑衅哥哥,他唯一的目的就是彻底激怒余生。 「你他妈的不是个人!」余生被弟弟的言辞彻底激怒,最终还是落入他的圈套。 余生胸口重重的喘着粗气,用脚踩住余安胸膛,大骂道:「你个畜牲,你根本不配拥有小栗子!」说着,一拳朝弟弟的鼻子打去,顿时一股浓稠的鲜血就从余安的鼻腔汹涌喷出。 余安将双手摊在地上,完全放弃反抗,嘴里大叫着:「打得好!继续打啊!」 「我打死你!为什么你跟他一样?为什么啊?!」余生说罢照准余安眼上又是一拳,打得余安眼圈乌青。 「我跟他不一样,我是律师,律师有律师的方式!哥,你打得还不够狠,比我打尤栗时候差远了!我用开水烫她的时候,她叫得跟杀猪一样……」 这次余生没有叫骂,直接一记重拳打在余安嘴上,将他下排两颗牙齿直接打掉,瞬间飞出口腔蹦向地上。 汩汩血水顺着余安嘴角流淌而下,一滴滴滴落在地面上,晕出一滩血圈儿。尤栗一直在余生身边哭嚎拉扯,可打红眼的男人却无动于衷。 此时十一层的住户被噪杂的打架声惊醒,全都披着衣裳站在门口看热闹。没一会儿的功夫,整栋楼的住户基本都围上来看热闹。 余安被余生揪住领口勒得喘不过气,挣扎着朝地上吐了一口血唾沫。他见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徐缓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呲着满口被血水染红的牙齿朝大伙高喊起来:「这个人是我哥,他刚才在我家里,在我的床上强姦了我老婆!现在还殴打我!我这里有证据……大家看啊看啊!帮我报警!帮我打110……」说着余安按下视频播放键,里面传出尤栗「余生哥,不要……」的悲惨叫声。 余安如此费劲心机搜集证据,寻求证人,看来是下定狠心要将亲哥送进监狱。 「你他妈……」余生一把夺过余安手里的手机,顺着走廊上的小窗口就扔了出去,继而朝着余安的侧脸又是一记飞拳。 如果不是尤栗情绪崩溃差点从十一楼跳下去,余生可能真的会把余安打死。但没有什么比所爱之人的安危更重要,余生无暇顾及余安,一把从身后抱住哭着朝窗口奔去的尤栗,将她生拖硬拽扯回了1102。 「小栗子,千万别干傻事啊!我们已经错过太多时间了,你不能再丢下我一个人……小栗子,刚才是我不好,我……我太粗暴了。我保证以后都不会了,真的……我会保护你,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你身上不会再有伤疤了……小栗子,你记得以前吗?我们在那个水库玩,然后我从大坝上跳下去,你以为我淹死了的那次……你当时是不是很害怕,如果我死了你会是什么心情?那如果你现在想不开,丢下我一个人,我也会跟那时候的你一样,我会死的……」余生说着一滴炽烈的泪从眼睑滚落,不偏不倚正噹噹掉在尤栗冻得冰凉的挺翘鼻尖上。他小心捧起尤栗被泪水打湿的脸蛋,俯下脸去轻轻将她眼角微咸的热泪吮吸干净。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7页 那股温热似乎瞬间将尤栗点燃,她紧绷的身体倏然舒缓下来,喃喃的对余生说道:「余生哥,我不死,我不能没有你……」说罢轻轻扳正余生优美的下颌,将两人的唇摆至同一水平线,然后肆无忌惮的热烈亲吻上去。 余安机关算尽,却终是百密一疏。他高估了自己在尤栗心中的威慑力,也低估了余生在尤栗心中的地位。从尤栗重新穿上余生叠放于床头的浅灰色毛衣时,她便已经原谅他了。她还是恨不起他来。余安的阴谋,阴差阳错成为这对有情人旧情復炽的催化剂。 可就在有情人即将终成眷属的时候,接到报案的警察倏然而至,身后还跟着鼻青脸肿咬牙切齿的余安。 余安做梦也没想到,这对狗男女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这般不知廉耻的勾当。 第十五章 猫尸 夜半。 窗外乍起狂风,吹得窗棂啪啪作响。风过之后是一阵慑耳的惊雷。今天正值二十四节气中的立春,依老一辈的说法,立春惊雷响,惊蛰雨不歇,六畜不安,十栏九空。天象极为不妙。 本来连续几日的晴好天气,苏黎已经基本完成自我情绪修復,稳定的投入到了正常的工作和生活中。可谁知今夜刚刚进入浅梦,却又被尹成突然打来的电话惊醒。 幽谧夜里传来的电话声,对于一个无法进入深度睡眠的人来说,无疑就像一把尖刀刮过金属物体,那声音尖锐且刺耳,令人心如蚁噬,情绪瞬间炸裂。 「大哥,你大半夜打什么电话啊?!有事儿明天说不行吗?」苏黎从床上半坐起来,一只手拿起电话放在耳边,另一只手插进乱蓬蓬头髮里,胡乱的一顿抓挠,气急败坏的朝电话那头的尹成吼了起来。 「你快到局里去一趟吧!」电话那头尹成的语气颇显焦急。 「什么事儿啊?这大半夜的……说清楚点儿!」 「尤栗,尤栗你也认识的吧……她被强姦了!」 「什么?!」苏黎听闻此言,腾的一下从床上弹跳下来,身体微微颤了颤,睡意顿时烟消云散。 「唉呀,苏队,这回真得麻烦你去一趟了。我刚接到值班室的电话,说有人被强姦了,受害人的老公还被施暴者殴打得遍体鳞伤。反正乱七八糟的,电话里也说不清楚,具体什么情况我也没弄明白,就知道被强姦的女孩是尤栗。本来是该我去的,不过我女儿今天晚上一直发烧,我现在人还在医院里呢,实在是走不开。小何已经赶去所里了,苏队,麻烦你帮我走一趟行不?万分感谢,万分……」 「行行行,知道了!我马上过去!」本来这种案子不归苏黎管,她是市局派下来专门负责侦破食人魔案件的。可当她听闻受害者是尤栗的时候,不禁焦躁万分,一时间方寸大乱,也顾不得其他。不等尹成把客套话说完,苏黎便匆忙挂掉电话,穿上衣服火急火燎的赶赴公安局。 平时没事的话苏黎都将那辆老爷车停放在公安局大楼前的停车坪里,很少开回家。一来她所居住的公寓离局里并不远,走大路也就十来分钟,抄近路那就更快了。二来公寓未设停车场,泊车相对比较麻烦。 出门的时候,天空飘起零星雪花。焦急万分的苏黎没有选择在暗夜里走大路,而是抄了那条幽暗窄仄的近路。那是一条深巷,巷子两旁是漆黑的高墙,墙嵴上积了一层薄薄的雪。 按理说雪花初降之时,气温并不算太低。在北方生活过的人都知道,融雪之际才最为寒冷。可此刻疾步行走在巷中的苏黎早已冻到瑟瑟发抖。那身体里所生出的强烈寒意,或许不能归咎于气温,而应是关心则乱所导致的,抑或是担惊受怕产生的气血郁结。 所幸到达值班室的时候,苏黎瞧见尤栗安然无恙的坐在椅子上,从表面上看似乎并未受到严重的损伤。她这才长舒了一口气,搓了几下冻僵的手,四下环顾了一圈儿,发现除了值班室的年轻男警员和坐在椅子上的尤栗,房间内并无其他人员。 见苏黎雷厉而至,值班警员急忙凑上前来打起招唿:「苏队,您可来了!」 「怎么回事儿?大半夜的,闹什么呢?」苏黎未来得及与尤栗打招唿,就被值班警员拉到一旁。 「乱了套了……刚才那两兄弟差点在值班室里打起来!」值班警员把嘴巴凑到苏黎耳畔小声交代起来。小伙子眉飞色舞的表情看起来根本不像是在汇报工作,倒像在跟好友畅聊八卦,兴奋之情难以掩盖。 「两兄弟?!」苏黎眉头微微皱起,似乎猜到了小警员口中那两兄弟所指,但又不敢完全确定。 「可不是嘛,亲兄弟!哥俩儿!就是那个余家两兄弟,来投诉过你那个律师余安和他哥余生。弟弟余安说哥哥余生把他老婆强姦了,还把自己给暴揍了一顿,说全楼层的人都能作证。还有他哥强姦他老婆的视频他已经上传到云端了,随时可以作为呈堂证供,看那样子是铁了心要把他哥送进大牢!这……真是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拍。两兄弟,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吶,啧啧……」小警员说罢不禁连连咂起舌来。 「那两兄弟人呢?」苏黎忧心忡忡的瞅了一眼安静坐于一旁的尤栗,她似乎已将小警员的低语尽收耳里,但情绪却未现任何波动,苏黎那颗悬起的心方又落回腹中。 「何正义把他们单独关进两个审讯室了,这不关起来是真不行啊,那两兄弟只要遇到一块儿,就又骂又打啊,闹得不行……」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8页 「行,我知道了。那个……你先忙吧,我先带受害人去我办公室问下情况。」苏黎说罢走到尤栗跟前,小心翼翼的说道:「尤栗,先跟我去我办公室里喝杯热咖啡吧?」 「嗯。」尤栗温柔的应了一声,随即徐缓站起身,神情平静而安稳,不见半点儿被伤害的模样。 过了大约半小时的样子,苏黎从办公室出来,转身径直走向二号审讯室。那里面暂时管制着情绪失控的原告人余安。 当审讯室的门被推开,苏黎徐缓走进来的那刻,余安如油画般肿胀的脸上立刻呈现出极为不悦的神色,但他没有进一步将不满的情绪表现出来,而是极力压制着。 「怎么是你?尹队呢?」尽管牙齿缺失,说话有些漏风,但余安仍旧摆出一副目中无人的讨厌模样。 「是我怎么了?看见我不爽吗?对我有意见啊?呵呵……有意见你就忍着吧,今晚还就是我负责你们这个事儿!」苏黎一屁股坐到余安对面,声音凛冽,态度嚣张,颇有些小人得志的样子。 「我是来报案的,你们把我关在这里是什么意思?」余安愤然向苏黎发难。 「怎么着?余律师又打算投诉谁啊?我可是听我们同事说,你和你哥哥在值班室里闹得不可开交,这才暂时将你们分开安置。我们这也没给你戴手铐啊,那……你能投诉我们什么呢?」苏黎说着翘起二郞腿,勉强憋住的奸笑眼看就要从酸僵的腮帮子显现出来。 「我没空跟你这逗嘴,余生强姦我妻子,还殴打我,证据确凿,你们赶紧把他拘留起来,然后移交司法程序。」余安横着眉毛,一副督导组指挥工作的架势。 「余律师,你是在教我做事吗?」苏黎忽然沉下脸,漆黑的眸子里笼起一滩黑气。 「苏黎,你别公报私仇!我可真会投诉你!」余安着实没想到原本占据优势的他,此刻竟然四面楚歌,腹背受敌。 「我可没有公报私仇,再说了,咱们之间有什么仇什么怨呢?什么都没有吧……你说你哥余生强姦你老婆,可是那话是怎么说的来的?就是上次在你家,你跟我说的那些……我记得当时你是这么对我说的:受害人在哪儿?在哪儿啊?没有受害人啊,那怎么立案啊!余大律师!」苏黎两只手撑在桌面上,嘴角向上挑起,惟妙惟肖的模仿起那日余安嚣张的模样,讽刺意味明显。 「受害人是我妻子,尤栗!苏黎,你故意整我是吧?!」余安被眼前这个女警气到半死,他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一巴掌狠狠拍在桌面上,近乎歇斯底里的朝苏黎大吼起来。折腾了一晚上的残障人士,此刻已然精疲力尽,情绪也逐渐暴躁起来,再不似平日里那般镇定老练。 「这个……是尤栗刚才在我办公室亲手写的证明书,证明她和余生之间的事完全出于自愿,没有被强迫,也没有被威逼!」苏黎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成四折的信纸,漫不经心的丢在余安手边。然后将手肘撑在大腿上,沖余安轻蔑的挑了挑眉。 余安来不及与之争执,匆忙拣起信纸打开,然后以一目十行的速度疾速阅读起来。一口气将尤栗亲手写的证明书看完后,余安不禁气到浑身发抖,身下的轮椅发出吱吱咯咯的震颤声响,面部肌肉也不自觉抽搐起来。 「这……这不能证明!我有视频证据,视频里面尤栗在拼命反抗!」余安气得额头青筋暴起。 「那说不定是人家的情趣呢。余律师,你难道不懂这些吗?噢,我差点忘了,你下半身没有知觉,不能尽男女之事。对不起,实在对不起……」 「尤栗呢……她在哪儿?我要见她!」余安操控着轮椅欲冲出门去寻找尤栗问个明白。 「余律师,先别走,尤栗今晚恐怕不能跟你回家了。你把那栋楼闹得沸沸扬扬的,她还怎么回去啊?今晚她就暂时住在我那儿了。至于你哥,你还告不告他殴打了?告的话我们就暂时把他拘留,你可以利用你的卑鄙手段……哦,不对,是你的律师手段捍卫自己的合法权益。不过,我奉劝你还是别把事情闹大,别把你老婆对你仅存的那点感情都耗没了,也别逼你亲哥把你那些丑事公之于众。这事情再闹起来,恐怕连你的律师事业都要受到不可逆转的影响啊……有句老话怎么说的来的?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余生就算再心慈,也总有不手软的一天!……还有,你那偷拍的所谓证据,我也奉劝你赶紧删了,你是个律师,知道偷拍上传这些是违法的,别偷鸡不成蚀把米,把自己送进去!」 苏黎话音刚落,一颗惊雷从天而降,犹如噼在余安头顶一般,吓得他不禁打了个冷颤。苏黎的目光似一把寒风中的刀子,割得余安脸颊生疼。他像吞了哑药般不再多言,心中却暗暗酝酿起新的计谋。余安从不恋战,他是个深谙迂迴之术的狡诈小人。 苏黎起身飒爽的出了门,在门口悄声叮嘱了几句刑侦队的何正义后,便得意的走进办公室,向焦急等在那儿的尤栗汇报成果。 原来与余安交锋前,于午夜刑侦办公室的灯光下,在汩汩升腾着的咖啡香气中,苏黎已然成为一位耐心的听众。尤栗向她娓娓道来一个爱情故事。故事的男主角是那个「被告」,而女主角就是这个「受害人」。那故事青葱而美好,短暂又热烈,不可思议却顺理成章。听得苏黎一时间心潮澎湃,热泪盈眶。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9页 刑侦办公室屋顶那束灯光正噹噹打在尤栗身上,橘黄色暖光下这个姑娘显得愈发静美。乌黑的眸子,娇嫩的红唇,纤长的天鹅颈,浓密捲曲的睫毛。在讲述故事整个过程里,她脸上始终挂着甜甜的笑,讲到动情处还会不自觉微微的歪头,那双澄澈的眸眼灵动的转来转去,仿佛在一泓清澈的泉水里寻觅稍纵即逝的小鱼的行踪,自然而美好。 那故事离苏黎很遥远,是她不曾触及的爱情领域。而越遥不可及的东西往往越令人心生羡慕。那一刻,苏黎似乎第一次真切明白了那种叫做爱情的东西。也是在那一刻,她对于「爱情会让人变漂亮」这句话开始深信不疑。 双商高于普通人的余安,定是不会硬吃眼前亏,他忍下一时怒气,办理销案手续后,驾驶着轮椅灰熘熘离开。竟如同夕阳下的阴影一般,很快消融在冥冥夜色之中。 苏黎处事谨慎,她拦下即将动身离开的余生和尤栗,热心叮嘱他二人尽量不要跟在余安身后。她担心余生还会做出什么过激举动,毕竟今晚所发生的事情,已然「超模」,非常人可以接受。而将这如梦魇般的遭遇彻底消化,不知究竟需要多少时间,恐怕有人这一生都无法释然吧。 「真没想到,你们俩……」三人面对面坐在刑侦队办公室里,苏黎脸上微露尴尬之色。她不知道为何会感到不自然,自己分明是个局外人。「额,余生,你喝咖啡吗?尤栗,你那杯冷了吧,我帮你换一杯?」 「不用了,苏队,大半夜的再喝咖啡,就真的没法睡了。」余生轻挑了一下眉梢,微笑着连连摆手,肢体松弛语气和缓,俨然打了胜仗的状态。 「苏黎,那天……实在不好意思……」尤栗惭愧的望向苏黎,喃喃的道歉。 「嗨,我早就忘了。你也别放在心上。不过,现在事情发展成这样了,你们打算……怎么办啊?」苏黎试探性的问向面前这对看起来十分般配的璧人。 「我不会再让尤栗跟余安那个混蛋在一起了!」余生收敛笑容,伸出一条臂膀搂过身侧女孩的肩膀,扭头望向尤栗,目光饱含深情。 尤栗也朝余生转过脸,随之甜甜一笑。她微微歪着头,像个小女孩一般定定的看着他的双眼,稚嫩的脸蛋上装满澄澈的笑意。 「离婚?……尤栗可以抓住余安家暴这点……」苏黎的话尚未说完,就被尤栗打断。 「那样不行的……那样会伤害到余安,我不想伤害他……」尤栗倏然转过头面向苏黎,干脆而直接的拒绝了她的提议。 「他都这样对你了,偷拍你,设计你,用开水烫你……你忘了啊?!你还顾虑他干什么呢?」苏黎挺直嵴背,拉高声线,将身体微微倾向尤栗,脸上是一副怒其不争的生气模样。 「苏黎,有些事情你不了解……余安他……他是为了救我下半身才瘫痪的,那场车祸……他奋不顾身的救了我,我不能这么对他……」提及那场车祸,尤栗明亮的眼眸倏然变得暗沉,白皙的脸上缓缓升腾起一阵强烈的愧疚。 苏黎这才明白,正是这个姑娘的愧疚将她一步步带入深渊,也正是她的愧疚,一点点磨砺了余安手中那把杀人剑。 善良的人最易愧疚。可这类人有时候会被善良所损耗。他们不懂干脆的拒绝,干脆的淡漠,干脆的无视。而是将自己束缚在廉价不值并且卑微的善良牢笼之中。 尤栗便是这种善良且脆弱的人,心理学上典型的讨好型人格。 苏黎正欲驳斥她这种不正确的论点时,忽听门外走廊上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男人哀号。 「何正义?」苏黎听出是小何的声音,匆忙起身赶去一看究竟。 被折腾一晚上的尤栗早已是惊弓之鸟,外界任何不正常的声音都不免令她心惊肉跳。余生注意到尤栗的身躯微微颤抖了一下,连忙伸出坚实的臂弯将她搂进怀里,温柔的安抚道:「别怕,有我呢。」 刑侦队外走廊上的灯光乍明乍灭,应该是线路接触不良所致。苏黎远远瞧见何正义单膝跪在地上,怀里似乎捧着一只什么动物一样,嘴里不时发出类似勐兽的低吼和哀泣。 「小何,怎么了?」苏黎走向何正义,一脸严峻的问。 「大黄被轧死了……」何正义抽噎着回答,目光始终未离开怀中捧着的动物。 说话间苏黎已然到达何正义跟前,她凑近一看,不由得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何正义怀中捧着的却是一具鲜血淋漓的猫尸。 第十六章 白头 大黄紧闭双眼,橘黄色毛髮已然被鲜血染成红色。小脑瓜再不似往日那般灵动,垂直向下耷拉着,嘴角犹有未干的血,骨骼似被碾压碎裂,整个身躯变得狭长,如同它每天伸懒腰时的身形一般。内脏受到巨大外力挤压大串大串悬于肛门之外,仍在不住向下淌着血浆,很快便将何正义腿上的棉裤晕湿了一大滩。 何正义双手染满鲜血,脸上也有几道用手擦拭眼泪时不小心留下的血印。一个大男人因为一只小动物的死亡,哭得如此悽惨悲切,也许很多人并不理解,但苏黎却能与之共情。 那只橘猫名叫大黄,是局里的「老熟人」了。经常出现在食堂附近和刑侦办公室窗根儿底下。因为何正义是个猫奴,在那位置给大黄安排了两个猫碗,时不时就往里面投放些猫罐头猫粮什么的。虽然只是只流浪猫,但大黄的性格非常温顺,跟经常投餵它的好心人何正义十分亲近,何正义也对它倾注了很多情感。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0页 何正义家里养了两只猫,一只布偶,一只银渐层。原本也打算把大黄带回去收养的,可碍于流浪猫无法适应新生活,应激反应强烈,兽医建议最好不要强行家养,那样只会造成猫咪的身体负担,所以何正义才不得已又将它送了回来。 宠物对于主人来说,真的就如家人一般,可想而知何正义此刻的悲痛心情。 「小何,大黄怎么……」苏黎欲言又止,不知该如何组织语言询问「案发经过」,更不知要怎么安慰「受害者」家属。 「我刚准备回家,才走到大门口,就看见大黄倒在血泊里,整个身体……一整个都被压烂了……它身边还有自行车轮胎碾压的血印子……是谁?!是哪个王八犊子把大黄活活碾死了?!真他妈的不是人啊……」涕泪交加的何正义骂到情动之处一把将大黄捧进脖颈里,用下巴反覆摩擦起它染血的毛髮,全然不顾血迹粘上自己的身体。 「监控肯定拍到了的,明天等监控室开门了我陪你去查查。不过……就算查到是谁干的,我们也不能拿他怎么样,顶多教育一顿,唉……没有哪项法律可以惩罚虐杀小动物的人。小何,别哭了……先找个地方把大黄安葬了吧。」苏黎长嘆一口气,眼里尽是无奈。 「自行车轮……」这时苏黎听见身后传来尤栗说话的声音,原来尤栗在余生的陪同下也跟出来了。 「怎么了?」苏黎转过身面向尤栗不解的问。 「没,没什么……」尤栗剎车般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脸上却露出惊慌的神色。 「到底怎么了?自行车轮有什么问题吗?难道?!……」尤栗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的话瞬间点醒苏黎,她恍然大悟般使劲拍了下大腿,「不是自行车轮,是轮椅!是余安!」 「不一定是他……不一定吧……」尤栗自知说错话,无心之举竟将矛头再度指向余安,不禁急得眉头紧锁。 「这么晚了,根本就没有骑自行车的人经过,除了余安还会有谁?反正明天查下监控,就真相大白了。」苏黎气得翻起三白眼。 「余安……」何正义咬着槽牙从嘴巴里挤出余安的名字,腥红的眼眸里满是杀气。「我去把他抓回来!」说着捧起大黄血淋淋的尸体站将起来,就欲冲进夜色中抓捕嫌犯。 「小何!你给我站住!抓?!以什么名义抓?他犯了什么法?」尽管是深夜,但苏黎依然保持着清醒的头脑。她一把拉住何正义的胳膊,冷静而理智的问道。 「那……难道大黄就这么被他虐杀了啊?!」何正义在头脑中搜索了一遍,也没想到任何一条可以名正言顺拘捕余安的法律条款。 「你别忘了,余安是个律师,他自然知道虐杀流浪猫不会触犯任何法律,小何……你别因为这个有什么过激的举动,到时候被余安抓住把柄又要投诉你了。……先找个地方把大黄安葬了吧,然后回家洗洗,这一身的血再把你女朋友吓着……」苏黎轻浅的拍了拍何正义的肩膀,语气温柔而和煦,像位知心大姐姐。 「嗯。」听到「安葬」两个字,何正义忍不住再度痛哭起来,五官皱作一团,一个高大魁梧的成年男人哭成那副模样着实令人心碎。他边哭边颤抖着拉开棉衣拉链将大黄塞进胸口,然后又轻轻将拉链拉起,动作轻柔而小心,仿佛生怕弄疼了大黄一样。随即抹了抹脸上的泪,抽噎着走向无边夜色。 凝望着何正义的背影,苏黎长嘆一口气,用力吸了吸鼻腔里的酸楚。 「苏警官,对不起啊……我弟弟他……他从小就对小动物没什么好感。」余生替弟弟虔诚的道着歉。 「你犯不着因为他跟我们道歉,你是你,他是他。再说,你刚才不也被他害了嘛。唉,真不知道余安是个什么怪胎。」苏黎呆望着残留一地的血渍,愤然从胸腔内吐纳出一口浊气。 「他的性格应该是遗传了我爸吧……我爸从小就教我们杀鸡宰鹅,我特别害怕那种事,所以他才会带我进那片老林里打猎,打算磨练磨练我。可是余安跟我不一样,他从小胆子就大,宰杀鸡鸭这种事,信手拈来,从来都不害怕。」余生神色平淡的讲述着父亲与弟弟的往昔,犹如讲述外人的故事一般。 余生的话再次点醒苏黎,她头脑中不由得浮现出那条被开膛破肚的黑狗。 「苏警官,时候不早了,我跟尤栗就先撤了哈。今天……真是要谢谢你。你哪天有空,我请你吃顿大餐,以表谢意。」余生说着凑近尤栗,面对面帮她紧了紧羽绒衣领口,然后自己才将外套拉链拉到顶端,严严实实遮住冷峻的下颌。 「行,到时候提前联繫吧,反正我有你的电话。折腾了一宿,确实该休息了。不过……你们最好先别回你那个老房子,我怕余安他又找你们麻烦。」女警思虑得甚是周全,各种细节都替这对有情人想好了。 「还是你想得周到,我知道了。放心吧,苏警官,十分感谢。那我们就先走了。」余生再次诚恳的感谢,说罢拖起尤栗的手向苏黎客套的道别,两个人十指紧紧相扣在一起,那画面相当甜蜜。 「苏黎……谢谢你。」尤栗凝望着苏黎,眼里掩饰不住幸福的笑意。 「回吧。好好的……」苏黎轻轻拍了拍尤栗的胳膊,微微点了点头,简短的言语中坦露着深切的祝福。 看着一对璧人的身影行走在空寂的雪夜里,苏黎眼底不禁起了一层细微波澜。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1页 「咏琳,你究竟在哪里啊?你最放心不下的儿子,终于找到自己的幸福了。如果你能亲眼看到的话,一定会很开心吧。真希望他们一直这样走下去,走着走着就走到白头了。」苏黎说罢,一颗清亮的泪倏然从眼里滑落。 雪渐渐大了。地上积雪也慢慢厚了起来,明亮处闪着细碎的微光,皮鞋踩在上面发出吱咯吱咯的声响。 余生和尤栗都没戴帽子,刚走了一会儿,两人头顶就都覆上了薄薄一层白雪。一阵凛冽的北风吹过,尤栗不自觉打了个寒噤,下意识偎依在余生的胳膊上。余生将十指紧扣的两只手插进自己外衣口袋里,痴笑着说:「幸好我们的衣服都没有帽子。」 「嗯?」尤栗抬起头眨巴着乌熘熘的眼眸疑惑的望向余安,一片雪花正巧落在她长而捲曲的睫毛上。 余生把唇凑近她眉眼,为她轻轻吹去长睫上那片洁白的雪花,笑吟吟的回答:「要是戴了帽子,我们还怎么走到白头啊。」 「余生哥,你还是这么喜欢说土味情话。」尤栗贴紧余生的手臂,咯咯笑了起来。 在这寒冷的雪夜,她开始需索他的体温,开始依赖他身上独有的安全感。她的眼睛似乎比以前更加明亮,可以看清黑暗中矗立在远处的那座熠熠发光的灯塔。 「我们不能回老房子,那……我们能去哪儿啊?」尤栗问向余生,言语中流露出几许忧虑。 「先去我公司停车场拿车。」余生干脆的回答,那语气似乎早已规划好了一切。 「啊?开车要去哪里啊?」尤栗忽闪忽烁的大眸子在这幽暗的夜里泛着令人心醉的光芒。 「去一个暂时没人能找到我们的地方,隐居几天。就当……度蜜月了。」余生忍不住贴近尤栗的脸,故作神秘的对她说。 「你又乱说……」尤栗小脸涨得通红,羞涩的避开余安炽烈的眼神。 「我没乱说啊,我说真的呢。我知道一个算是世外桃源的地方吧,我们先去那儿呆几天。」 「可是……我衣服什么的都还在家里,身份证也没有……」 「去那里用不到身份证的。我有些衣物和生活用品放在公司里,等会儿拿着就行了。你的嘛,你就先穿我那些前面带洞的吧。」余生用手指勾了勾尤栗冻得冰凉的鼻樑,狡黠的大笑起来。 他又变回那个不羁的少年,以戏弄心上人为乐。 余安喜欢尤栗脸红,害羞,尴尬,着急的模样,他觉得小栗子被调戏时表现出来的样子特别可爱,弄得他心里一阵痒又一阵甜。 「余生哥!你真的好讨厌啊……」尤栗羞红了脸,嘴里轻浅的抱怨着余生。 「我跟你开玩笑呢,那是我一个远房亲戚家,她们家里肯定有女性用品的。……小栗子,到我公司还得走二十分钟呢,来,我背你。」余生说着停下脚步,从外衣口袋里将紧扣的手掌掏出,随即屈膝蹲了下来。 「我不累,可以自己走的。」尤栗捨不得余生太过疲累,毕竟自己也有九十多斤,于是连忙开口拒绝。 「快上来呀!怎么……觉得我不行啊?今天就让我的小栗子见识一下,你的余生哥有多强壮!……我的公主陛下,您的座驾已准备就绪,请上马!」余生说着伸出手掌在自己结实的屁股上使劲拍了几下。 在这万籁俱寂的夜里,这几下啪啪声显得格外清脆响亮,尤栗不禁再次涨红了脸。 「上来呀,快快!我腿都蹲酸啦……」余生笑眯眯催促着。 尤栗总是拿余生没有办法,每次遇到这种情况她都只能乖乖就范,这次也不例外。尤栗轻咬住下嘴唇,两条手臂勾住余生的脖颈,羞涩的爬上他宽阔的嵴背。 「余生哥,累吗?要是累的话你就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能走的。」尤栗从后面环抱住余生的脖颈,轻声对他说。 「怎么可能累呢?别再这么说我了哈,你余生哥强壮的很!」余生用力向上提了提背上的公主,傲娇的朝前方迈起大步,那步伐像打了鸡血一般苍劲有力。 在吱咯吱咯的优美声响中,尤栗心里的不自在逐渐消褪,慢慢适应了这种来自爱人的宠溺。她把冰凉的脸蛋埋进余生温暖的颈窝里,浅嗅他身上独特的油脂味。柔软的胸脯紧紧贴上她宽阔的嵴背,隔着厚实的棉衣感受来自这个男人有节律的心跳,内心升腾起从未有过的安全感。 「还疼吗?」走着走着余生忽然微侧过脸颊,一本正经的问向藏在他脖颈间的小脑袋。 「啊?」尤栗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余生所指何事。 「我说……我今晚弄疼你了……现在还疼吗?」余生再次向尤栗发问,语气惭愧且疼惜,声音愈发轻柔起来。 「还有点……只一点点……」尤栗将小脸埋得更深了,环抱着余生的手臂不自觉向内缩紧。回想起此前发生的事,她仍心有余悸。 余生感觉到伏在背上的身体轻微震颤了一下,那是回想起惊恐之事才会产生的条件反射。看来自己今晚对尤栗的暴力侵犯真的给她造成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余生想到这里,心头不免酿出一阵酸楚。他知道尤栗故意敷衍他说仅有轻微痛楚,不过是不想他过于自责。那个傻丫头总是这样替别人着想。 而尤栗说话的时候,从嘴巴里唿出来的水蒸气弄的余生脖颈痒痒的,那痒由脖颈一径传递到心脏,弄的他心里又痛又痒。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2页 「小栗子,你是我的了。余生哥发誓,从今以后再也不会让你疼,让你受伤害。今晚的事,你就忘了吧。」余生凝望着眼前纷飞飘舞的雪花,再次诚恳的向背上的公主起誓。 他们身后的雪地里一排深深浅浅的脚印,和雪花一起见证着骑士诚挚的誓言。 第二天,大雪停了。昨日漫天的阴霾全然不见,今天整个天空显得格外澄净透亮,散发着一种沁人心脾的蓝。 虽然昨晚折腾到后半夜,但今天苏黎依然准时来到办公室。她心里惦记着好几个事,早上六点多就醒了,之后便再也无法安然睡去。 今天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带着何正义一起查看监控。尽管看似毫无意义,无论虐杀大黄的兇手是谁,都不能令其入罪,但苏黎与何正义还是想确认行兇者。这不仅在心理上可以给大黄一个交待,还有可能让陷入探案僵局的苏黎打开新的思路。 幸好案发位置亮着灯,透过监视器画面可以清晰看到,当时余安操控着轮椅驶出公安局大门口时,忽然停下数秒,然后朝着前方继续行驶,直接辗压到了躺在门口的流浪猫大黄。大黄当时似乎不太舒服,并没有逃跑,余安从大黄身上碾压过去之后随即倒车,再次从大黄受伤的身体上二度碾压过去,如此重复了五次方才操控轮椅离开。 「毫无人性!」何正义朝着视频里行兇的余安愤然大骂起来,眼里布满血丝,看样子昨晚应该彻夜未眠。 「他这是把满肚子的怒火都发泄在大黄身上了……」苏黎拍了拍何正义的肩膀,示意他节哀顺便,「尹队女儿病了,昨天在医院守了一宿,今天上午请假,小何,你得跟我一起出去办点事。」 「啥事?」听见苏黎安排工作任务,何正义马上从悲愤中抽离出来。 「去一趟心灵美工作室。」苏黎把手搭上何正义肩膀,像兄弟般勾肩搭背的朝门外走去。 第十七章 超人 苏黎的突然到访,着实杀了心灵美谘询室工作人员一个措手不及。从前台小妹的反应看来,她似乎并不怎么欢迎这位不速之客。无关苏黎今天是何身份,送钱来的上帝,抑或执行公务的警察。 见苏黎利落推开工作室玻璃门径直朝前台走来,身后还跟着一名不苟言笑的帅哥,前台小妹招牌式的假笑瞬间僵在脸上,两只眼睛咕噜噜左右乱蹿。面部表情与肢体语言似乎都传达着「这里并不欢迎你」的强烈意味。 「苏警官,您好。您怎么又来了?是……要作谘询吗?那要先预约的……」尽管不情不愿,前台小妹还是客套的朝这位不明觉厉的女警打起招唿。 「别误会,我今天不是来谘询的,是有点公事上的专业问题想向吕老师请教。放心,很快的,耽误不了她赚钱。吕老师现在在吗?」苏黎双手伏在前台大理石台沿上,向前倾着身子,视线与前台小妹保持在同一水平线上。语气严肃而干练,弦外之音颇具嘲讽意味。 「吕老师她……」苏黎过于威严且凌厉的眼神让前台小妹略感惶恐,她不自觉吞咽了一下口水。一时半刻竟不知如何回答,那些老闆反覆交待的应对话述,此刻全然抛于九霄云外。 见前台小妹面露难色,说话犹豫且迟疑,苏黎不禁暗暗犯起嘀咕。 难不成自己已经被吕美玲拉进黑名单了?她不会还特意训嘱过前台工作人员,但凡自己前来一律不问因果直接赏个「闭门羹套餐」吧。 「你可别跟我说她不在,耽误警察办案,可是要被请去局子里喝茶的哦。」苏黎双眉微挑,右手握起空拳在大理石檯面上反覆敲击了几下。她算是吃怕了这「闭门羹套餐」,于是急忙赶在前台小妹撒谎之前撂下狠话。 「啊?!……」前台小妹年纪尚浅,哪受得了警察这般恫吓。苏黎那清脆的空拳扣击声,犹如电影里罪犯被枪决时子弹蹿出枪管时发出的声响,砰砰砰,直击心门。前台小妹不觉吓得一激灵,瞬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弃暗投明,把衣食父母吕老闆卖了个干干净净。「在,在,吕老师在办公室呢,这边走,左手边第三间……我就不带你进去了哈。」 「不用带路,我自己进去找她。那个,小何,你就别跟着我进去了,你……就在这儿等我吧。」苏黎说罢背过身去避开前台小妹的视线,朝何正义狡诈的眨巴了下左眼,随即转身朝吕美玲办公室走去。 正所谓,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哪家更胜一筹,马上立见分晓。 原来在时才赶来的途中,苏黎早就给何正义布置了一道难题,今天务必在「心灵美」耍一套高超的「美男计」。 「苏队,我说你今天怎么死气白咧非要带我来呢,原来打的这个馊主意。苏队,不是我不服从上级命令,是真不行啊……那个吕美玲比我大了十几二十岁呢,我真演不了……」何正义眯起眼睛,鼻子向上耸起,鼻樑上当即显现出几条细小的褶皱,看起来像只可爱的小仓鼠。 何正义今年刚满二十五,调来刑侦队不到半年。在局里是出了名的美男子,外型酷似明星陈晓。他招牌式的眨眼宛若会放电一般,能于须臾间轻松掳获少女芳心。他那个身高一米七二的模特女朋友就是被他这双电眼迷倒的。 「啧啧,谁要你去电吕美玲了?人家那可是专业的心理专家,你在她面前演戏,还不一眼就被拆穿啊。」苏黎双手握着方向盘,脸上似笑非笑。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3页 「啊……那你要我去电谁啊?」何正义抓挠着头皮疑惑的问。 「前台小妹。小何,我跟你说啊,那个前台小妹长得超级可爱,一点儿不比你女朋友差,就是个子矮了点儿。」 「我又不是找对象,高矮胖瘦的……有什么关系啊。」 「你也知道啊!那你还嫌弃人家吕老师年纪大!跟你说正经的啊,我要你找那个前台小妹打探清楚,陆咏琳之前是否来过心灵美找吕美玲谘询。」 「陆咏琳……不就是余从晚的老婆?直接问她们不就行了嘛,还犯得上用美男计啊。」 「你小子,屁话真多啊。能直接问我还不会问嘛,肯定是问不出来嘛!我总感觉吕美玲刻意隐瞒着什么。」苏黎凝望着坑坑洼洼的前路,眉头微微皱起。 「行,只要不是让我电吕美玲就行。」何正义搔着后脑勺憨笑起来。 「我跟你说,小何。今天你要是问不出来,我可把你勾搭小妹子的事告诉你女朋友哈。」苏黎故意逗起这个傻小子。 「苏队,别,别……我女朋友是个醋罈子,千万别!我保证完成任务。」何正义说罢扭动身体,朝苏黎不苟严笑的敬了个礼。 办公室门口传来几声轻浅的敲门声,吕美玲还以为是前台小妹有事找她,便问也没问直接应了句:「进来吧。」可当房门徐缓打开,苏黎赫然出现在门口的一剎那,吕美玲脸上倏然升腾起一种极为复杂的表情,那是错愕,忐忑,故作镇定,错综融杂在一起的表情。 「吕老师,您好。不好意思啊,又来打扰您了。」苏黎不等吕美玲开口,便主动走进办公室,她素来喜欢先发制人。 「苏……警官,请坐请坐……我等下马上有个谘询,你这是要……」吕美玲极不自然的推了推鼻樑上的窄框眼镜,言下之意是要打发苏黎离开。 「吕老师,我今天来不是找您做谘询的,就是简单请教几个问题,耽误不了多长时间。」苏黎说着一屁股陷进柔软的沙发里。 这般社牛的操作,吕美玲着实不知该如何礼貌的将其驱逐。她极力掩饰着内心的情绪,谨慎的控制住一切有可能暴露情绪的微表情和肢体语言。 「快别说请教了,不敢当不敢当。你们警察肯定也学过心理学的,我们顶多算是学术交流,共同探讨一下而已。」吕美玲谨慎而谦恭的对苏黎说道。 「我学的那点皮毛,在您面前那不是班门弄斧嘛。」只要不触动内里真情,正常情绪下的苏黎无论是说话还是办事,向来都是游刃有余。 「苏警官,到底是什么事啊?」吕美玲的语气虽然客套有礼,但肢体语言却无时不刻不在催促着苏黎。她先是抬起手腕浅瞄了一眼腕上的珠光白手錶,然后又故意抬头朝门外轻瞟了一眼。这些小动作看似毫不经意,实则招招落在实处。 苏黎看在眼里,笑在心头。她微扬着嘴角,装作视而不见。然后愈发放慢了语速,悠然说道:「有一种疾病,叫什么超雄的,您了解吗?」 「你说的是超雄性综合徵吗?」 「对,就是这个医学名词。」苏黎眼里泛起光亮。 「超雄性综合徵又称xyy综合徵,是一种人类男性的性染色体疾病。正常男性性染色体是xy,而xyy患者会多出一条y染色体,所以又称「超雄综合徵」,医学英文名词叫super-man syndrome。」在讲解专业知识的时候,吕美玲将身体缓慢靠向椅背,暂时放下对苏黎的警惕。 「super-man?超人啊?」苏黎露出不屑的讥笑。 「这个翻译过来还真不是超人,不过很接近了。医学上称这类人为「超男」或「超雄」。这种超能力,其实是一种暴力。这种病在各种性染色体疾病中还是比较常见的,在男性新生婴儿中的发病率是1/500到1/1000。」吕美玲继续科普道。「这类病人的身材一般都很高大,多在一米八以上,少部分患者性功能也有一定障碍,比如睪丸发育不良、尿道下裂等等。」 「就是说……他们极有可能……不能行男女之事?」苏黎似乎想到了什么,深陷在沙发里的身体倏然坐得笔直。 「是的,但这只是一少部分患者的症状。」 「除了这些身体上的缺陷,超雄综合徵患者还有哪些心理上的问题吗?」苏黎继续追问。 「xyy综合症多是遗传性的,这类患者人格发育多自童年开始就偏离正常轨道,他们的情绪通常极不稳定,易于暴发。个性非常残暴,遇事缺乏耐心,经受不住挫折,易激动,还有强烈的攻击性,也可能比较孤僻,当处境不利时还易于发生社会适应不良或精神障碍。他们心中是没有爱的,更无法像正常人一样理解亲情和爱情。但是这种病在每个患者身上的表现不尽相同,不能一概而论。」 「难道……怪不得……」苏黎话到嘴边又急忙咽了回去,转而继续问道:「我记得之前看过相关报导,这类超雄病患一开始多半都会被家人误认作心理有问题,所以最先求助的也是心理医生。吕老师,那你接待过类似的病人吗?」 「额……这只是我在学术上对该疾病的浅薄了解,现实中还真没接触过这类病人。」吕美玲迟疑一秒,而后果断回答了苏黎的提问。「苏警官是在办案过程中遇到了这类病人吗?怎么想到来找我谘询这个呢?」 「额……我是替市里的同事问的,他们这不是听说我跟知名心理专家吕老师您认识嘛,所以特意拜託我前来求教的。」苏黎也如吕美玲般迟疑了一秒,随即巧妙的抛出一顶高帽子给她戴在头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4页 二人就这样你来我往,均对彼此有所隐瞒,同时又都心知肚明。难不成这就是高手间过招的方式,蜻蜓点水,点到即止? 谢过吕美玲后,苏黎从办公室辞别,步履如风,直奔前台。 此时何正义还靠在前台大理石台沿上与前台小妹侃侃而谈,逗得小妹子时不时发出娇嗔的脆笑,看起来工作进展得相当不错。 「搞定没有?走啦走啦!」苏黎拍了拍何正义的肩膀,凌厉的催促道。 「搞定!……苏队,你这么快就结束了啊?」何正义对自己这边的即兴表演似乎意犹未尽,他朝前台小妹递了个电眼,而后恋恋不捨的说道:「咱们晚点微信上聊哈,我先走了。」 「拜拜正义哥,有空找我玩哟。」前台小妹笑得花枝乱颤,不停朝何正义的背影挥着手。 「你小子……可以啊,假公济私的泡妞是吧?当心我告诉你女朋友!」搭电梯的时候苏黎打趣的说。 「哪有啊,苏队,我百分百仅仅只是执行公务,你可别冤枉我!」何正义一本正经的解释着。 「执行公务?执行公务还加上微信啦?我让你加微信了吗?」 「你不是觉得那个吕美玲有问题嘛,我这是给你发展了个眼线啊。」何正义凑到苏黎耳边煞有介事的说。 「你小子,还挺伶牙俐齿的……说吧,你都问到了些什么啊?」 「苏队,果然什么都逃不出你的法眼,那个吕美玲确实有点问题。我听刘淼说,陆咏琳以前确实来过几次,但是她失踪之后,吕美玲吩咐她把所有与陆咏琳相关的档案资料都烧了,还再三叮嘱她们不准对任何人提起。你说,她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啊?难道她跟陆咏琳失踪案有关?可咱们调查的不是食人魔的案子吗?你怎么一直揪着陆咏琳的失踪案不放啊?这要是被局长知道,肯定又要说你了。」 「你不去告状,局长怎么会知道?难道我的行踪是你小子告的密?我跟你说啊,你要是敢去局长那儿打我的小报告,我就把你假公济私泡妞的事告诉你女朋友,我可是听尹成说你女朋友外号叫核武器。」苏黎大步流星的走出电梯,一脸坏笑的威胁起何正义。 「别别别,苏队,我可从来不干那种打小报告的事!你看我这一脸正气,怎么可能是余安那样的小人!」何正义小跑着跟在苏黎身后,拼命为自己澄清。 「余安,余安……」苏黎一边捣着步子,嘴里一边不住碎碎念起余安的名字。忽然她停下脚步,朝紧跟在身后的何正义说:「小何啊,你先别回局里,去趟医院先……」 「啊?去医院干啥?」何正义没料到苏黎会突然急剎,紧跟其后的他一不小心险些撞在苏黎身上。 「去精神科查下余安和余从晚有没有去看过超雄综合徵的记录。」 「超什么玩意儿?」 「超雄综合徵,简称xyy综合徵!」苏黎放慢语速,重新向何正义复述了一遍。 「这啥病啊,头一回听说。」 「可能是跟陆咏琳失踪,余从晚被杀有关的病。快去!」苏黎说罢脚下生风般匆忙离去,扔下一脸懵逼的何正义留在原地。 第十八章 野人 天刚蒙蒙亮,在公司楼下停放的黑色小轿车里浅睡了几个小时的余生倏然醒来,鏖战一整夜所产生的疲惫此刻得到短暂缓解。他无声的伸展了一下腰身,并未打算叫醒副驾上陷入酣睡的尤栗,迳自启动车辆踏上了前往「世外桃源」的旅程。 这是余生梦寐以求的旅行。是无数个睡梦里才会发生的场景。曾是那么虚幻,那么不切实际。可此刻这一切居然真实的发生了。 当美梦真真切切呈现在自己眼前的时候,余生竟然有些恍惚,有些不敢相信。他凝望着天边青色的山嵴线,抬起手臂照着脸颊就是两巴掌。 「哟……」感受到真实疼痛的余生反而憨笑起来。 清脆的巴掌声不小心把尤栗吵醒,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微侧过身体慵懒的说起梦语:「余生哥,过年了,放鞭炮了呢……」 「哈哈,醒了呀,果然是个小傻瓜,就想着过年。」余生腾出一只手,哂笑着抚摸起她如绢丝般的黑髮。 「额?上高速了呀?」尤栗看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指示牌,这回总算彻底清醒了。 「小栗子,你掐我一下。」清晨的人间没有颜色,万物如同笼着一层灰色的轻纱。余生目视着前方一马平川皆是坦途的柏油公路,嘴角不自觉微微向上扬起,难以掩饰内心的兴奋与喜悦。 「为什么呀?」尤栗侧过脸凝望着认真驾驶车辆的余生,暖风下熏得通红的小脸上氤氲起一抹不解的困惑。 这时,东方天际浮起一片鱼肚白,大地也渐渐地光亮了起来。 「我觉得好不真实啊,像做着一场美梦一样……小栗子,你真是我的了吗?你是真实的吗?我不是在做梦吧?」余生又一次从方向盘上腾出一只手,快速在脸颊下狠拍了两巴掌,再度确定神经痛感的真实性后,方又得意的大笑起来。 「原来刚才你在打自己耳光啊……余生哥,你的样子好傻呀,还和以前一样,你才是个大傻瓜呢。」望着眼前这个作出如此幼稚举动的大男人,尤栗不禁也跟着咯咯笑出了声。 渐渐的,天边泛起一抹浅淡的胭粉色光亮,光色羸弱,但却无比的美,宛如少女脸颊上的一抹绯红。没一会儿,一轮红日从山嵴线上露出脸来,将整个天空彻底点亮。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5页 余生将车子停靠在公路一侧设置的休息港湾处,解开束缚在身上的安全带,摇下一侧车窗徐缓点燃一支烟。尤栗在余光中瞥见打火机喷射出的猩红火苗,在余生厚实的手掌间乍明乍灭,宛若变魔术般。她本不喜欢男人抽菸,但不知为何,却对余生点菸的动作有种莫名的怦然心动。 「我抽根烟,醒一下瞌睡哈。」余生点燃香菸后迅速将头探出车窗,他害怕含有尼古丁的浓烈烟雾会呛到副驾上的尤栗。 大脑皮层在窗外寒冷空气和菸草刺激下倏然清醒,余生接连狠嘬了几口后,从肺腑中吞吐出一大团灰白色烟雾,然后随手将菸蒂扔在车窗下,快速缩回脑袋,随即摇上玻璃窗。 「没烟味儿吧?」余生侧过身子望向尤栗,表情略显紧张。 「还好。」在清晨没有温度的日光中,尤栗整张小脸显得愈发白皙透亮。 忽然,一抹胭粉色晨曦透过前方挡风玻璃,正噹噹打在尤栗白皙透亮的苹果肌上,把眼前这个女孩映照得娇憨且可爱。 余生直愣愣看着尤栗的眼睛,尤栗也看着他的眼睛。忽然余生向前扭动了一下身体,紧紧搂过她的肩,轻轻吻住她的嘴。尤栗只是肩头稍微抖动了一下,旋即软绵绵的闭上眼睛。约有五六秒,他们悄无声息的覆着彼此嘴唇。 这时,万籁惧寂的人间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鸟叫声。初升的阳光把尤栗捲曲的长睫毛映在脸颊上,看上去微微发颤。 那是一个温柔而安稳的吻。良久,轻浅,他并没有伸出舌头。 他松开她的唇,看着她红唇上自己留下的口水在阳光中熠熠发光,整个身体随之灼热起来。 他们就那样沐浴在清亮但没有温度的晨曦中,久久的凝望着对方,仿佛彼此的模样一辈子都看不腻一样。两颗心也在这隅明媚中,逐渐变得温馨,变得亲密。 车辆继续行驶在高速公路上,道路两旁是光秃秃的白杨,再远一点儿可以看见阳光下一簇簇亮闪闪的乡村房嵴,和烟囱里汩汩向上升腾着的裊裊炊烟。 副驾上的尤栗此刻又有些睏倦,脸半陷在阴影里,随着车子的行驶,阳光在她脸上忽闪忽烁。余生时不时便会侧眸浅瞟她一眼。 他想起那个炎炎夏日,自己还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那会儿,比完赛后傲娇的从田径场上跑下来。大汗淋漓,喘着粗气。于场下不经意的惊鸿一瞥。那个女孩的身影,便让他整个青春乃至整个人生都沦陷了。 爱情,有时候确实是两种dna间的强烈吸引,说不清,道不明。它不讲求先来后到,更没有逻辑可言。那个人可能并不完美,可能相貌平平,可能头脑简单,可能不思进取,可能心宽体胖……可你就是爱她/他,爱到深入骨髓,爱到无法割捨。 就这样持续行驶了大约两个小时的时间,余生才在一处收费站驶离高速。 此时尤栗醒来,她轻轻摇下车窗,用力将外界清新的空气吸纳进肺腑。忽有微风从半边车窗吹进来,于不经意间吹起她脸颊边的碎发,如此美好。 「这是临阴县啊?」经过收费站的时候,尤栗将站牌上的地名牢牢记在心里。 临阴县是雪镇隔壁的一个小县城,地理位置比雪镇更加偏僻,森林覆盖面积高达百分之六十。因而经济更不发达,交通也极不便利,常驻人口稀少,确实算得上是一处「世外桃源」。 「对呀,就是临阴,你没来过吧?」余安并未将车辆驶进城区,而是顺着一条崎岖的小路径直开往山上。 尤栗感觉车辆一直处于向上攀爬的状态,两侧是密实且丰盈的松柏林,未见其它树木,偶尔能看到一两只小松鼠在枝干上来回跳跃,抬着细小的爪子偷食着硕大的浅褐色松塔。小小身影所过之处,便会震下一层覆盖于枝头的残雪。 盘山路上很安静,空气显得更好。除了松鼠,再看不到任何生命的迹象。满眼望不到边界的空幽和苍寂,都隐在了静秘的山色之中。 车辆行至半山腰,尤栗看见一处空旷的平地。余生将车子泊在那片空地上,然后熄了火。 「下车吧。」余生利落的解开束缚在身体上的安全带,然后俯下身子迅速帮尤栗解开。 「到了吗?这里……什么都没有啊……」尤栗朝四下放眼望去,除了松林和白雪,并无旁物。 「车开不上去了,前面是条上山的小路,只能靠步行啦。下车吧,我的公主殿下,余生哥背你上去。」余生说罢起身从座位上跳了出去,然后绕过车头,走到另一侧将车门打开,绅士的迎接尤栗下车。 「别背了,余生哥……我坐得腿都麻了,让我自己走吧,活动活动腿脚也好呀。」尤栗从副驾驶上下来,张开两条手臂,从头顶向下用力舒展着僵硬的筋骨,微笑着婉拒了余生的好意。 「好吧,那你可要在我身后跟紧了,千万别走丢了啊。这山上有野人的!等下被野人抓去当老婆,我可救不回你。」余生煞有介事的吓唬着尤栗,两只手举在胸前做出大猩猩捶胸顿足的怪异动作。 「哼,少骗我了,哪里来的野人?这山上除了你,就再没有别的野人啦!」尤栗眯着眼睛吐出一截粉嫩的小舌头,鼻头微微向上缩紧,朝余生做了个鬼脸。挺翘鼻樑上显露出的几道细小褶皱,让她看起来既可爱又俏皮,完全不似人妻模样,倒像是个灵动活泼的少女。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6页 越向上行,风越凛冽。寒风打在脸上,如同利刃一般直削骨肉。尤栗紧跟在余生身后,用小手紧紧拉扯着他深蓝色羽绒外套后襟。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行走在蜿蜒窄仄的山间小路上。左转右拐大概步行了半个小时的样子,在前路尽头尤栗终于看见一扇简陋的木质窄门。 「哇,余生哥,终于到了吧!」尤栗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伸手指着前方木门,娇憨的高声惊唿起来。在余安的淫威之下,她是一个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的人妻。可在余生面前,她仿佛又变回那个天真骄横的少女,她可以肆意表达自己的情绪,可以干脆的拒绝,坦然的接纳,可以想叫就叫,想喊就喊。 「到了到了,终于到啦!」余生说罢拽起尤栗的手奋力朝木门狂奔而去,两人四足,在厚厚的积雪上留下一串大小不一脚印,那脚印的形状正是他们欢快与幸福心情的真实写照。 穿过那道木质窄门,是一片被皑皑白雪覆盖着的宽敞院落。整个院落用一排篱笆墙围起来,院落东边是一排三间的土筑平房,在白雪包裹下显得安静且肃穆。每间屋顶上都竖着一根小小的烟囱,中间那根烟囱此刻正向外飘着缕缕青烟。 一阵冷风吹过,浮于积雪表层的雪花如沙尘般被吹起,盘旋着扑粘到尤栗几乎冻僵的小脸上。突然的凉意让她不禁缩了缩脖。余生见状连忙帮她紧了紧领口,然后拉起她的小手朝那排平房走去。 「木婶儿,木婶儿……咦,人呢?」中间那道木门没有上锁,门框上还挂着一道厚实的棉布门帘,余生轻而易举便将其推开。他一面唿喊着屋主的名字,一面掀开棉布帘拉着尤栗朝屋内走去。 刚踏进门一股暖流便迎面扑来,尤栗冻僵的小脸瞬间被温暖。屋子由内外两个房间组成,外间搭着一个老式灶台,一头连着里间的土炕。余安拉着他走进里间,尤栗看见大炕上平整的铺着一张蓝色花纹的革质炕席,两床红绿大花被整齐的堆叠在炕头。 一时间尤栗仿佛回到了儿时。这里过于朴实和落后的布置,让她不禁想起四五岁时在乡下跟奶奶生活过的那段日子。 「这炕还挺热乎的,人跑哪儿去了啊?……可能去后山拾剁柴火去了。小栗子,你在炕上暖和暖和,我出去找找木婶,马上回来。别乱跑哈!」余生说罢伸手将尤栗抱到炕上,然后掀开里屋棉布帘转身欲出门寻找木婶。 「余生哥……」尤栗突然一把抓住余生的手,脸上露出几分怯色,「我……我一个人……有点害怕……要不我跟你一块儿去吧?」 「呵呵……」余生看着炕上端坐的小傻瓜一副怯懦的模样,不禁宠溺的笑出了声。他伸出手指轻浅勾了一下她的鼻樑,反覆摩挲着手掌里那只冰冷的小手,宽慰的说道:「用不着害怕的,放心吧,这里除了木婶再没有其他人了,很安全的。你就别跟着我去了,看这小手都冻僵了,快到炕上捂捂。」 「那……野人呢?」尤栗嘟着红润的小嘴,抬眼委屈巴巴望向余生,幽黑的眸子里泛起一湾楚楚的涟漪。 「刚才谁说这里只有我一个野人的?现在知道害怕了啊!哈哈……傻瓜,我逗你玩的,哪来的野人,我就那么随口一说,你还真信了啊。哎呦,这个小笨蛋啊,乖乖在这里等我。暖和暖和身子,我马上就回来。但是记住,千万别开手机,我不知道余安那小子有没有在你手机里安装什么窃听软体。」余生说着轻轻褪开尤栗紧攥的手,将唇贴上她绢丝般的黑髮,而后用手掌在她滚圆的小脑袋上宠溺的摩挲了几下后,方才转身离开。 将余生温柔的眉眼刻在脑海里,把他悦耳的嗓音挂于耳畔边,尤栗便不觉怎么害怕了,不安的心绪在这朴实且温暖的室内渐渐平缓下来。 这火炕烧得着实够劲,尤栗在上头坐了一阵后,便觉屁股灼烫。于是她从炕上跳了下来,开始踱着步子在屋内四下转悠。这里间布置得也相当简陋,除一张粗糙的桃木矮桌外,便再无其它家具,甚至连一条椅子都没见到。 矮桌上摆放着一个铁瓷茶盘,红边白底,中间是一只斑斓的孔雀图案。茶盘中央立着一个老式保温瓶,红色瓶身上印着牡丹花图案,顶上的铝制瓶盖磕碰得坑坑洼洼,看来是个有点年头的旧物了。保温瓶旁边倒扣着两个玻璃杯,同样是小时候奶奶家用的那种,普普通通并没有什么特别。 尤栗对着空寂的屋子长吁了一口气,欲回到炕上坐着时,谁料一转身竟不小心蹭到那只保温瓶。 就在瓶身即将跌落的一瞬,尤栗头一回展露出难得的眼疾手快本领,迅速将瓶身扶住。 「啊……幸好幸好……」尤栗将保温瓶摆回原位,长舒了一口气。 正当她为自己敏捷的身手感到庆幸之时,忽然发现茶盘下露出照片一角。出于对主人的礼貌和尊重,她想将一切恢復成原本的样子。于是小心翼翼将茶盘连同上面的物件一同移至旁边,将压在茶盘之下的照片抽出,准备重新摆放回原来的位置。 摆放回去的时候,尤栗不经意间瞄了一眼照片上的人。那是一个男孩背影。身材不高,身形纤瘦,一头利落的短髮。卡其色上衣,蓝色牛仔裤。他逆光站着,身后留下一道颀长的影子。 这应该是那个木婶的儿子吧。尤栗心中一边猜想着,一边将照片摆了回去,重新将一切恢復原样。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7页 就在尤栗沾沾自喜于自己的成果之时,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恐怖的叫声,那声音就像野兽在深夜里发出的悽惨哀号。 野人! 尤栗第一反应便觉那是野人。她瞬间吓到头皮发麻,浑身起了一层虚汗,四肢僵在原地不敢动弹。 那「野人」挪着步子绕到尤栗身前,她这才看清了「它」的全貌。 那并不是什么野人,野人不会像现代人一样穿戴得这般整齐。这个怪异的人从头到脚都包裹得严严实实,头上缠绕着一块芋紫色头巾,面部用淡蓝色医用口罩遮掩着,手上也戴着一副黑色皮质手套,全身上下仅裸露着一对黑漆漆的大眼睛。 不难看出,这是一位女性。 尽管包裹得非常严实,仅留下眼睛用以识物。但尤栗还是可以清晰看见她眼部四周的伤痕。那应该是被大火灼烧或滚水烫过的伤痕。整个眼睑连同鼻樑处那一隅裸露的皮肤竟没有一处完好,皆被粗糙皱巴的粉白色伤痕所覆盖,看起来却有几分可怖。 而当这个包裹得如阿拉伯妇女一般的女人彻底将尤栗那张脸看清楚之后,她突然间愣住了。 第十九章 洞房 照现场情形看来,两个女人均被彼此吓了一跳,所幸余生及时赶到。 「呀!木婶儿,原来你在屋里啊!我还特意跑到后山找了你一大圈儿。这山上的风可比山下大多了,唿唿的,冷死啦……」余生刻意的寒暄倒像是在争取时间,只见他一个箭步走上前,如同一道分水岭岿然立于中央,将两个女人规矩的分隔开来。 「呜……啊……」那个被余生唤作木婶的女人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珠光紫智慧型手机,将食指顶上的黑色皮手套套尖掰下,随之在屏幕上敲下几个字,递至余生眼皮底下,动作轻快且娴熟。看来他们之间平时应该就是通过这种方式进行交流的。 难不成这个木婶是个哑巴?那她脸上的伤又是怎么弄的呢?住在这杳无人烟的偏僻之地,她为何要将自己包成个棕子模样? 正当尤栗陷入纷繁的猜想之时,余生轻柔的托住她的手,向她解释起木婶手机上写下的字:「木婶儿说她刚才在屋东头噼柴,可能声音太大,没听见我喊她……还问我们饿不饿呢。」 「木婶儿,我这次来的匆忙,没给你带什么生活用品,等下次我再来的时候再给你带哈……对了,这位是尤栗。我跟你提过的,我那个可爱又漂亮的初恋。她……现在是我的女朋友了。」余生将十指紧扣的两只手托至胸前,脸上洋溢起傲娇且幸福的笑意。继而又侧过脸对尤栗介绍道:「小栗子,这个就是木婶儿,我妈的一个远房表姐。木婶她人可好了,咱们可以安心的在这里住几天。」 「木婶儿,您好。」尤栗身体微微前倾,将另一只空闲的手伸到木婶儿跟前,恭敬的向长辈问好。 但尤栗的示好并未得到木婶儿的回应,她反而将头沉下继续在手机上飞快的敲起字来。尤栗那只僵在半空中的手,此刻别提有多尴尬了。 「额,木婶儿很少见外人,可能……有点儿不太习惯。没关系的,小栗子,慢慢熟悉了就好了。」余生接过尤栗悬于半空中的手反覆摩挲起来,巧妙而自然的替爱人缓解尴尬。 「没事。」尤栗抬头朝余生会心一笑,另一只与其十指紧扣的手攥得愈发紧密了。 「啊啊……呜……」木婶从喉咙里发出的怪异低吼,硬生生将两人间的甜蜜打断。她朝余生递了个隐秘的眼色,再次将手机递至他眼皮底下。 余生会意,微侧过屏幕,避免尤栗看见。可当他看过手机上那一行文字后,洋溢在脸上的傲娇与幸福倏然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层忧郁的阴霾。这次他没有向尤栗转述那些文字的内容,而是一脸严肃的对木婶儿说道:「这是我的事。」语气低沉但倔强。 木婶接过手机黯然放回口袋,眸里也笼起一层阴霾。看样子她并不喜欢尤栗这个客人,似乎对两人之间的爱情也持否定态度。尤栗这般敏感的人,又怎会看不出其中之意。她轻轻咬住下唇,窘迫的看着余生与远亲之间的隐秘交流,整个人显得非常不自在。 余生察觉到尤栗的窘迫,于是松开十指紧扣的手,转而揽上她的肩,故意开起玩笑缓解她的不适:「公主殿下,你想吃点什么?清炒松树塔,还是凉拌松树枝?」 余式冷幽默没把尤栗逗笑,倒把一旁脸色晦暗的木婶逗得咯咯直笑。她伸手在余生脸颊上狠掐了一把,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 「嘿嘿,木婶儿,我和小栗子要在这儿住几天,你能把西屋的炕烧烧吗?我们住在西屋就行了,还有……我想吃你做的二米饭了,你做的二米饭最香了……」余生见自己的冷笑话奏效,屋内紧张的气氛得以暂时舒缓,他的语气也随之变得柔软起来。 面对人高马大的壮实小伙撒娇式的请求,木婶最终还是妥协了。她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嘆息,眸里晕起一泓宠溺而无奈的笑意。再次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疾速写下几个字递向余生。 「谢谢木婶儿,我就知道木婶儿最疼我啦!」看过那一行字后余生咧开嘴憨笑起来,挪动步子凑至木婶儿脸颊,在她戴着的浅蓝色医用口罩上狠狠亲了一口,然后转向尤栗眉飞色舞的解释:「木婶儿说让我们俩住在这屋,她睡西屋。这边宽敞一些,西屋有点挤巴。小栗子,这可是上宾的待遇哦。」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8页 「谢谢木婶儿。」尤栗听闻余生的解释,那颗紧张且忐忑的心方才安稳,她扬起嘴角诚挚的向木婶道谢。 此时木婶的眼神已不似刚才那般凌厉疏远,望向尤栗的目光忽而变得慈爱和蔼起来。她沖尤栗微微点了点头,转身撩起棉布帘径直走了出去。 木婶的步子很轻,一点儿声音都没有。走路的姿势也十分优雅,根本不像久居深山的村妇。 窗外是醉人的夜色,唿啸的北风。 这是尤栗第一次和余生这样近距离睡在一起。 临近山巅的风更疾更凶,吹得窗棂啪啪作响,似要把整扇窗户连同屋顶一齐掀翻。 他们穿着朴实的素色秋衣秋裤,盖同一床棉被。棉被之下两个身体皆因过度拘谨而变得异常僵硬。 窗帘是极为轻薄的材质,皎皎月光可以轻松透射进来。他们就这样笔挺躺在烧得炽热的火炕上,中间隔着一臂距离。 两人一直在交谈,细细碎碎,无至无尽,从年少说到成年,从田径场说到水库大坝,藉以缓解初次睡在一处的慌张与羞涩。一直说到喉咙开始干涩,声音有些许沙哑。 「那个木婶……她是不是脸上有伤啊?」话题说着说着说到了木婶身上,尤栗盯着淡蓝色窗帘上的姜黄色星状图案忽而问向余生。 「额……」余生迟疑了半晌,方才回答,「她家之前起了一场大火,一家人只有她活了下来。但是木婶全身都被烧伤了,她不想自己的样子吓到别人,所以才穿戴得那么严实。」 「她不能说话了……也是因为那场大火吗?」 「嗯,浓烟呛的。」 「你经常来看她吗?」 「额……」余生再度迟疑,「也没有……偶尔过来一趟。」 「她没有其它的亲人了吗?怎么都没听……余安……提起过……」说到余安名字的时候,尤栗下意识降低了音量,仿佛那是不允许被提及的禁字。 「余安……他太孤僻了,心里装不下任何亲戚朋友。」 「余生哥,你说,木婶一个人住在这么偏僻的地方,有必要包得那么严实吗?」尤栗侧过身子,眨巴着疑惑的大眼睛望向余生。 「你这个小栗子,脑子里装的是十万个为什么吗?这么多问题的……」余生感觉到尤栗将身体转向他,苦于不敢轻举妄动的男人终于逮到机会将身体侧转过来。 「我觉得奇怪嘛,而且……我觉得她的眼睛好熟悉啊,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尤栗直直盯着余生,一副欲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别研究木婶儿了……你不累呀,坐了几个小时的车,又爬了半截的山……」余生不想继续回答尤栗的提问,连忙转移话题。 「累,累死啦……从来都没这么辛苦过。」尤栗从胸腔重重吐纳出一口气,欲将身体转回去,继续躺平,却被余生那条健硕的臂膀拦了下来。 余生一把将尤栗扳进怀里,宽厚的手掌顺势轻抚上她头顶的髮丝。他听到尤栗竭力屏住唿吸,胸口发出的气息如同潮水起伏搏动。 尤栗的额头紧紧贴在他温热的脖颈上,感受到他凸起的喉节在她额头上来回涌动。他胸膛像隐匿着一片汪洋,内里的潮水声息紧紧包裹着她,使她安宁。 在这片深沉的安全感中,她缓缓闭上眼睛,逐渐坠入幽暗的睡眠洞穴。 在即将失去意识之前,她感觉到他的唇吻上她的额头,那只大手反覆抚摸着她单薄的嵴背,像哄幼儿入睡一般,轻柔且小心翼翼。 尤栗的睡眠深沉且绵长。中途断续醒来过几次。每一次,她都从窗帘透进来的微弱月光中和恍惚中意识到余生结实有力的手臂。那粗壮的手臂紧紧缠拥着她,未曾离开一丝一毫。长期处于不安全状态中的尤栗,睡觉的姿势像一只警惕的野兽,蜷缩成一团,一动不动,整个身体没法完全放松,那样子让余生十分心疼。 余生似乎整夜未睡,可能出于兴奋,抑或深陷某种纠结。一次中途醒来时,尤栗于恍惚中似乎听见他嘴里发出轻浅的嘆息,但那嘆息稍纵即逝。他见她扭动了一下身体,喉咙里发出低浅的呻吟,于是从背后更紧密的环抱住她,双臂缠绕,下巴贴在她的头顶。 后来尤栗作了一个怪异的梦。她梦见茶盘下压着的那张照片里的男孩。 她们站在同一片日光下,日光很强烈,刺得她眼珠生疼。那个男孩朝她徐缓的转过身来。露出一张极为恐怖的脸。脸上生满水泡,水泡里充盈着淡黄色半透明液体,形状与自己手臂上被开水烫过的那个水泡十分相似。男孩挂着一脸的水泡朝她咧嘴笑了起来,她看见他下排牙齿缺了两颗,口腔被鲜红的血液浸透。 「啊……余生哥!」尤栗从噩梦中惊醒,高声唿喊着余生的名字,身上的秋衣几乎被冷汗打湿。此时房间被发蓝的雪光照耀,窗外还未破晓,她身畔的位置空空荡荡,未见余生的身影。 还未完全清醒的尤栗从炕上爬将起来,以为白日里发生的那些美好全部都是梦境。她懵然望着一屋子空寂的月色,只觉胸口被一块大石死死压住,压得她透不过气来。她奋力从胸腔里抽出几口气,当那气体冲上鼻腔之时,她忽觉鼻子一阵酸涩,眼泪随之簌簌滚了下来。 这时尤栗耳里忽然传来吱嘎一声尖锐的开门声,随即棉布帘被掀开,一个黑影倏然而至。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9页 「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余安,别打我,别打我,我再也不敢了……」尤栗吓得一激灵,条件反射般迅速跪于炕上,朝黑影拼命磕起头来。 邦邦邦…… 坚硬的头骨与结实的土炕碰撞出令人揪心的清脆声响。 「小栗子,是我,是我啊!我是余生!清醒一下!」尤栗被那团黑影紧紧搂进怀里,身体仍不受控制的剧烈颤抖着。 半晌,尤栗渐渐缓过神来。当感知到抱着她的男人不是余安而是余生的时候,她突然「哇」的失声痛哭。 「余生哥,余生哥……你去哪儿了啊?我醒来……没看见你……我以为,我以为自己在做梦,我以为我们在一起都是在做梦……都是假的……」尤栗把头埋进余生的怀里,抽噎着哭诉。 「傻瓜,怎么会是假的呢?我不是在这儿吗?……我刚出去尿尿了……小傻瓜,别哭了呀。」余生轻轻抚摸着尤栗如绢丝般的黑髮,将唇深深吻上她的头顶,声音逐渐哽咽起来。随即伸出修长的手指,借着浅淡月光,轻柔的抚过她的额际,小心查看着她时才的磕伤,「额头疼不疼?看,都有点儿肿了。」 余生知道余安性情古怪,偶有暴力倾向,但他实在没想到他的暴力倾向居然这么严重。究竟要遭受多少个日日夜夜的反覆虐待与折磨,尤栗才会将这恐惧深深刻进骨髓之中?使她在潜意识条件反射下做出如此屈辱的跪求行为。 待怀中颤抖的身体逐渐平缓下来,抽噎也开始减轻,余生终于严正的向尤栗发起命令:「尤栗,你必须离开余安。不管你是否选择跟我在一起,你都必须跟他离婚。不仅要离婚,还要远离他,彻底从他的世界里消失。」 「我怕……」尤栗泪眼婆娑的望向余生,声音还有些微颤。如水月色下,她那双泛着泪光的眸子愈发惹人怜爱。 「怕什么,有我呢。我不会让他伤害你的。你不能像她一样……绝对不能!我不能让自己再后悔了。」余生深吸了一下鼻子,将鼻腔中刚刚酝酿出的泪意收了回去。 尤栗似懂非懂的望着余生,眼角一滴清亮的泪无知无觉的滑落下来。 余生俯下脸去,将温热的唇吮吸上她湿润的眼角,将那颗冰凉的眼泪全部吞进肚里。 在超近距离的肌肤接触中,尤栗感觉到余生温热的鼻息轻扑在她脸颊的绒毛上,顿时整张脸都痒痒的。 「我愿意。」尤栗止住哭泣,嘴唇轻轻颤抖着,眼眸定定凝望着余生,突然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声音十分低微。 「啊?」余生被尤栗突然的一句「我愿意」弄得一愣,嘴巴里不自觉蹦出一声轻浅的疑问。「小傻瓜,是不是又说什么梦话呢?」 「余生哥,我很清醒。我说……我愿意……」尤栗看出了余生的疑惑,伸出小手轻轻托住他稜角分明的下颌,倏然吻了上去,动作有些迫不急待。 余生感觉到尤栗那条柔软的小舌头在他口腔里灵活的蠕动着,所到之处还留下阵阵清甜。 如此主动的亲昵,让余生猝不及防,他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纵是在万花丛中游歷过,他却仍是不敢亵渎自己的挚爱。更何况昨夜他还暴力侵犯过尤栗,他很害怕自己太过唐突会给她造成更深的心理阴影。 而余生心中所有纷杂的忧虑,都在尤栗主动将胸口秋衣纽扣解开的那刻戛然而止。 她毫不迟疑的将用以蔽体的衣衫从肩头扯下,余生这才缓过神来,整个身体随之灼热起来。 窗外透进来的月光,淡而柔,如流水一般,静静泻在尤栗身上。将她胸前那两颗裸露的饱满胸脯点缀得斑驳陆离。那胸脯宛如两朵含苞待放的荷花,荡漾在一片静谧的湖水中,身子一动,便激起一层微颤的醉人涟漪。 「小栗子……」余生吞了吞口水,羞得脸颊通红,连眼皮都红了。他像个洞房花烛夜的小娘子般轻声问道,「你……还疼吗?」 尤栗怔怔盯着余生的眼眸,在皎皎月色下微微笑着,兀自摇了摇头。 月光皎洁起来,从窗帘透进来的蓝色微光把他们交叠的身影拉得很长。他轻柔的进入她的身体,像进入一片洁白无睱的雪地。他聆听着从她喉咙里发出的轻浅喘息,最后在那片洁白里触发湿润的颤慄。 那感觉太奇妙了,是与其他女人做爱时全然不同的感觉。 第二十章 厌胜 傍晚时分,刑侦队双层玻璃窗漏进一抹斜阳。 苏黎凝望着桌面上那抹橘红色的晚霞,思绪陷入一片混杂。小何询遍了整间医院,都未查到任何与「超雄综合徵」这种疾病相关的讯息,而自己也白白折腾了大半天时间。 苏黎原本打算找余生和尤栗打听点相关信息,可她把老房子、幼儿园、商贸公司,所有能想到的地方都寻了一遍,也没寻着二人踪迹。余生和尤栗的手机也都处于关机状态,这一男一女竟像凭空消失了一般,无际可寻。 正当苏黎一筹莫展,开始对自己的办案方向产生质疑时,尹成风尘僕僕走进办公室。 尹成走进来后,没脱外套,也没落座,一径朝苏黎办公桌走去。不等苏黎开口,尹成噼头盖脸就喊了起来:「苏队,有消息!咱俩得去西边走一趟。」 大嗓门尹成微喘着粗气,髭间青黑色鬍鬚上还沾着几颗细碎水珠。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0页 「啥事儿?咋不带上我?」一旁竖着耳朵专注倾听的小何凑了过来,嬉皮笑脸的问。 「哪儿都有你!……我听苏队说你昨晚折腾了一宿,拉倒吧!你就别去了,回家好好休息休息,省得你家核武器爆炸。」何正义女朋友戴晓晓的威力,整个刑侦队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索腿天后」美丽外表下蕴藏的巨大威力也成为大家时常打趣的内容。 虽然尹成明面上看起来像是在嘲讽何正义,其实暗地里却是实打实的心疼这个小伙子。他一早听说何正义因为大黄的惨死悲恸万分,彻夜未眠,实在不忍心再让他跟着加班。 「什么消息啊?」这时苏黎站起身,挥着胳膊干净利落的将挡在二人之间的障碍物推开,嘴里还不忘碎碎念道:「小何,你站一边儿去,别挡着我!」 「你让我查的那个镇魂的事儿,有消息了。有村民报案说她家地里的一口枯井让人给封印了,说什么上头贴了一张黄不拉叽的,好像你说过的那个镇魂符一样的东西。还说什么厌胜之术什么烂七八糟的,走,咱俩过去看看到底咋回事。」尹成搓着冻僵的双手,绘声绘色描述着所收消息的原委。 「镇魂井?!」何正义復又凑过来,两只眼眸泛起古灵精怪的光亮,饶有兴致的准备继续追问下去,却再次被苏黎苍劲的臂膀推至一边。 「尹队,走走走!唉呀,小何,你别挡道啊,赶紧回家安抚你的核武器去!」苏黎似笑非笑的嫌弃了何正义一番,然后拉扯着尹成大步流星走出办公室。 乘坐苏黎开的快车,就如同乘坐游乐场里的过山车一般。每次跟女儿体验那个项目,尹成都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惊悚之感。不得不承认,对于某些刺激的运动项目,女人有时比男人更为热衷且更加勇敢。 今天亦如此。苏黎的车技让尹成像乘坐过山车般心惊胆战,头晕目眩。他感觉自己整副老身子骨全程都在车厢里上蹿下跳,左旋右转。当苏黎将那辆老爷车熄火的瞬间,他差点没呕吐在副驾位上。 所幸路程并不遥远,否则尹成这条老命怕是要早早归西了。 到达尹成所述的目的地时,天色还早。太阳虽已沉下山嵴线,但余晕尚存。整个天际仍亮堂堂的,尚能看清世间万物。 这是一处空旷的荒野。举目看去,整片土地都被一望无垠的枯草覆盖。枯草约有半人来高,寒风拂过,发出阵阵窸窸窣窣的诡异声响。穿行其中,稍显艰难。 苏黎的视线越过绵延的枯草丛,远远瞧见两个身影来回窜动。待她和尹成走近,方才看清楚,原来是一对母子绕着一口枯井来回打着转,边转悠还边使劲的在冻得邦硬的土地上反覆跺着脚,看起来着实冻得够呛。 「哟,是尹警官吗?你可算来了!我都快冻成冰棍了!」这位母亲看起来约莫五十来岁,穿着棕色貂皮大衣,矮而胖,一张富态的圆脸涂抹得油光锃亮。她见尹成和苏黎朝这边徐徐靠近,大老远就高喊起来。 「李大婶儿吗?是你报的案吗?」尹成迈着大步艰难的走在前头,为苏黎开闢道路。 「可不咋滴!也不知道哪个挨千刀的,在我家地里整这事儿!真是缺了大德了!」李大婶一边气愤的咒骂着,一边伸手指向身旁那口被黄色符咒封印的枯井。「尹警官,我跟你说,肯定是齐大刚那个老登,除了他没别人!抓他,准保是他!让他进去吃几年牢饭,看他还使不使坏了!」 「齐大刚?」尹成皱着眉头望向李大婶。 「嗯,我们一个村的,住的可近了。那老小子一直看我们家不顺眼,肯定是他嫉妒我们家大秋赚了钱,所以使的坏。这老王八犊子,竟然在我家地里这口老井上整起厌胜术来了。」老嫂子说到动情处,眼珠子叽里咕噜飞转起来,嘴里唾沫星子横飞,差点喷到尹成冻得通红的脸上。好在他有前车之鑑,一个闪避疾速躲了过去。 「对呀,尹警官,我妈说得没错,就是齐大刚干的!我听村里人说,他家还供着一只黄大仙儿。那老东西为了发财,啥歪门邪道都往家里整。」此时站在一旁的李婶儿子也开口跟着附和起来。尽管他描述得有声有色,但所言真假还有待进一步考究,尹成与苏黎断不会轻信他的片面之词。 「齐大刚就是眼红我们家发达了,想用这种歪门邪道的招术压住我们家龙脉,好让我们家翻不了身,发不了财……两位警官,你们瞧瞧,齐大刚这个老登还在井上贴了这个镇魂符,真真儿是狠毒啊!这远近谁不知道这口井是我们家的龙脉啊!自从我们家包下这块地,有了这口古井,那日子过得……叫啥……怎么说的来的?如日中天,对,如日中天!后来我们家发达了,就没再农耕了,这块地也就荒废了挺多年。这不,今年我们家大秋的生意有点不顺,这才想着来看看这龙脉,没成想还真出事了!那老小子把我们家龙脉给封了,我们大秋的生意能好嘛?你说他缺不缺德?……二位警官,必须得抓他!」李大婶眼睛瞪得熘圆,狠咬着后槽牙,脸上的皱纹缩成一团,仿佛一只发怒的母豹。 李大婶神神叨叨的言论,为这口古井笼起一层神秘而诡异的色彩。苏黎绕井转悠了一圈,将其外观及周遭环镜打量了个仔仔细细。 这口荒废已久的古井看起来却是有些年头。井盖由一块粗糙的大石雕琢而成,上面布满灰尘及枯枝落叶,手指可以清晰触摸到表面之上的坑坑洼洼。井身周围还有一些印迹,因久远而过于模煳,已分辨不出是何印迹。井盖朝西一侧贴着一张春联大小的黄底红字符咒,符咒之上的图形与苏黎在余生家相框背面所见的那张极为相似。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1页 竟有如此巧合之事?难不成这镇上镇魂之术盛行? 苏黎心中不免燃起纷繁猜想。 这时不知从何处飞来两只乌鸦,蹲在不远处的电线桿顶,俯视着地面上的光景,嘴里不时发出「哌——哌——」的粗劣嘶哑叫声。 乌鸦的叫声让现场变得更加空荒且诡异,刚才还侃侃而谈的母子此刻惊恐的抱作一团,浑身不住的打着寒颤。 「尹队,你过来下,咱俩把这井盖打开,我下去看看是什么情况。」苏黎说着干脆利落的撸起袖子,似模似样的扎起马步,欲将眼前这个庞然大石移开。 「别别别!女警官,千万别动!这可万万动不得啊!」李大婶将肥硕的身体挡在苏黎面前,一本正经的阻拦道:「你不知道这厌胜之术……厌胜厌胜,就是压制邪魔,不让它们为非作歹。这里头不知道压着些啥子妖魔鬼怪呢!」 「这……不是你家龙脉吗?怎么又成了邪魔了?」苏黎一脸懵逼。 「这确实是我们家龙脉所在,但是齐大刚那老小子为了破坏龙脉,肯定会在里头放些个妖魔鬼怪来克制。这镇魂符啊,是专门镇妖魔封鬼怪的,龙脉他镇不住!齐大刚种了些妖魔进去,又怕这些妖魔不能安心在里头呆着,所以才用这镇魂符镇着它们。这种厌胜之术,我们这边的男女老少全都知道。我说女警官啊,这镇魂符真不能摘,这井盖也万万不能开啊!」 「那……照你这么说,这井就动不了了?你家这龙脉就这么被封印了?」苏黎素来只崇尚信仰,李大婶嘴里说的这些妖魔鬼怪,龙脉厌胜的无稽之谈,她是半点都不相信。 「那到也不是,就是得找个得道高僧才行。永安寺的老住持,法念大师……把他请来作个法,这镇魂符只有他才能取!」李大婶说着脸上不自觉浮现出敬慕之情。 「呵呵……得道高僧……」苏黎噗嗤一声笑出了猪叫,「得道高僧」这四个光鲜的大字令她觉得可笑。「李大婶,你俩退后!尹队,来,搭把手啊,愣着干嘛?你别跟我说你也信这些!」 「我……哪儿能啊!来了来了!」沉浸于神秘诡谲故事中的尹成听见苏黎高亢的吆喝后,方才回过神来。急忙跟着撸起袖管,与跃跃欲试的苏黎各抬一边,将那块沉重的石盖一鼓作气掀翻在地。 井盖掀翻的瞬间,苏黎忽觉一阵阴风从井底盘旋而上,正噹噹打在她脸上。如果是尹成,肯定会被吓到惊声尖叫。可苏黎偏不信邪,她竟将整颗头径直探进井里,这时井底仿佛隐约传出一阵女人轻声呜咽的声音。 「妈耶!里面有女鬼在哭!」李大婶惨叫一声,与儿子连滚带爬向后退出几米远。 「风声而已,什么女鬼……」苏黎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然后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照明灯,朝里面扫了过去。 井内漆黑一片,深不见底。偶有幽风从井底吹来,风起之后,便会传出类似女人呜咽的声响。 「尹队,帮我开一下计时器。」苏黎回头瞧见一脸愕然呆愣着的尹成,不免有些恼火。「尹成!我跟你说话呢!傻愣着干什么啊?我让你帮我计时!」 「哦,哦……好,好。」尹成回过神来,慌忙打开手机。 「等会儿我朝井里喊你名字的时候,你就按计时器,一秒误差都不能有啊。」苏黎还在为尹成的表现耿耿于怀,语气依然严厉且愤怒。 「不是,苏队,你喊我名字干啥啊?……你别喊我名字啊,多晦气啊!」尹成激烈的向苏黎发出抗议,谁也没想到这个人高马大的刑警此刻竟被这些封建糟粕给震慑住。尹成向上皱着眉头,光熘熘的大脑门上清晰的显现出几道幽深的抬头纹。 「你还真是……行行行,不喊你名字,我喊我自己的名字总行了吧?那你得给我计清楚啊!我让你停你立马就得停。」苏黎说着将头再度探进幽黑的井口,深吸一口气后,朝井里脆声喊了起来:「苏黎——」 须臾间,她就听见井里传出一阵空幽的回声,然后马上沖尹成大喊道:「停!」 「几秒?」苏黎走到尹成身边,凑近手机屏幕一看,三秒。「有误差没有?」 「误……误差?我也不知道啊……要不,咱再多试几次?」尹成灰熘熘望着苏黎,大气不敢出一下,俨然一个跟班的小弟。 「行吧行吧。」苏黎咋着舌,復又趴回井边。 如此重复实验了五次后,结果最终锁定在二点八秒至三秒之间。 「三秒啊……这井够深的啊,五百米……」苏黎小声嘟囔的同时,大脑也高速运转起来。 「你咋知道这井五百米啊?」尹成呆望着手机屏幕上的数字,不解的问。 「声音在空气中的传播速度是340米/秒,声音传播的距离是井深的2倍,从井口向内大叫一声,听到回声的时间是3秒,所以井的深度为340米/秒乘以3秒再除以2,你自己算算等于多少?」 「340乘以3再除以2……」尹成嘴里翻来覆去叨咕着这几个数字,半天也没算出来,于是不得不藉助手机上的计算器帮起忙来。 「510!这井有510米啊,是够深的!苏队,没想到你还真厉害啊!给你点个赞!」半晌,尹成咧开嘴憨笑着朝苏黎竖起大拇指。 「小学数学你都不会啊?这不行啊尹队,你这样以后怎么辅导女儿啊……」苏黎半开玩笑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2页 「有她妈呢……」尹成搔着后脑勺的样子看起来憨态可掬,苏黎心里那股怒气也渐渐消退下去。「这井太深了,苏队,你还是别下去了,太危险了。咱还是回去找专业人士明天再下吧。」 「也行。那……先拉上警戒线吧。你带了吧?」 「带了。」 「行,拉完咱俩就先回局里。」 「两位警官,你们不去抓那个齐大刚了啊?」这时惊魂未定的李大婶颤巍巍凑了过来。 「有需要了解的我们明天会去了解清楚的,警察也不是听上几句就要上门抓人啊……再说了,李大婶啊,别一口一个龙脉龙脉的,祖上是什么人物啊?爱新觉罗啊?还龙脉,啥人家……还攀上龙脉了……别整天把封建迷信这套挂嘴边啊!赶紧回家吧,天都要黑了,你不冷啊?」苏黎教育起人来头头是道,俨然一副严师模样。 「准保是他,准保是齐大刚那小子!警官,你们一定得查他,必须查个彻底!」简单的说教对于李大婶这种农村妇女来说,根本不起作用。她执拗的拉扯着苏黎的胳膊,嘴里不停的唠叨着。 「有需要我们会查的!赶快回家!再不回去先把你们抓起来!」尹成见苏黎难以应对,急忙凑过来喝止村妇。他这一声清亮的大嗓门不仅把李大婶吓得一激灵,也把停在电线桿顶的两只乌鸦吓得四下飞蹿,一晃儿便没了踪影,再难寻觅。 「走走,儿子,回家回家。」再难缠的滚刀肉遇到尹成这种面相的警察,也只能灰熘熘逃走,李大婶也不例外。她不敢再作纠缠,携带着儿子一径朝夜色深处走去。 第二天上午,苏黎和尹成带着何正义,一併驱车前往那口古井,等候专业人员下井勘察。 大约耗费近一个小时的时间,井下工作人员才在一根绳索牵引下,于井口徐徐露出脑袋,手里还提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蛇皮袋。 「这井底下还真有东西啊?不会是什么妖怪吧?」何正义目不转睛的盯着缓缓从井口升上来的工作人员,嘴里碎碎念道。 「少传播封建糟粕哈!」苏黎侧过身轻抽了一下何正义的屁股,随即马上行至勘察人员身边,指着蛇皮袋发问:「还顺利吗?这里面装的是下面的东西吗?」 「对,我把下面那些……那些东西全都装在这个蛇皮袋里了。苏队,尹队,你们自己看看吧。」工作人员说着将蛇皮袋丢在地上,像躲避瘟神一般连连向后退了几步,方才开始解除身上捆绑的绳索。 对于工作人员刻意迴避的行为,苏黎难免有些好奇。她蹲下身子径直拉开蛇皮袋拉链,没有半分迟疑。 蛇皮袋打开的一霎那,现场所有人都退避三舍。连尹成和何正义也掩住口鼻,不自觉向后小退了几步。 第二十一章 鞋底 当蛇皮袋内里之物跃然眼前,苏黎只觉一颗惊雷蓦然落于头顶,身子失控的颤了颤。 尹成与何正义以为苏黎和他们一样,只是见到恐怖的玩意儿秒怂了而已。可他们不知道的是,在苏黎的字典里压根儿就没有「怕」这个字。无论是蛇虫鼠蚁,还是残肢断臂,但凡她碰见,眼都不会眨一下。 蛇皮袋所装的那些「玩意儿」虽噁心可怖,但却不足以令苏黎失魂落魄。使她深陷惊恐的并不是那些被开膛破肚的动物尸体,而是夹在那些冻尸中间的大红色女式内衣裤和一张属于陆咏琳的单人照。 苏黎将陆咏琳的照片轻轻拿捏在指间,隔着薄如蝉翼的白手套,她仿佛触碰到陆咏琳早已失温的冰冷尸骸。她眼眸僵硬,有十几秒甚至好像失去了唿吸。她有气无力的从齿间发出一声低吟,然后抬起头呆滞的望向远方的天空,便不再开口了。 「咋?苏队,害怕了啊?你不是不怕的嘛?」神经大条的何正义此刻还未察觉苏黎的异样,仍兀自拿她开着玩笑。 「小何,快闭嘴吧你……」细心的尹成却看出端倪,急忙凑了上去,半蹲下来与苏黎一块儿查看起蛇皮袋里那些腌臜之物。 一眼扫视过去,蛇皮袋里大约装了十几只小型动物尸体。动物种类各不相同,有野鸡、犬只、猫咪,甚至还真有两只黄鼠狼,也就是李大婶口中神神叨叨所讲述的「黄大仙」。黄鼠狼这种动物在北方迷信界可谓是大哥级别的存在,提及这位「神仙」人们大多心怀敬畏。 这些动物都清一色被开膛破肚,内脏全部丢失,仅剩一副空皮囊。单从外观来看,很难分辨出它们的尸骸在井下存放了多长时间。 在零下三十几度的严冬里这些动物的尸体全都冻得邦硬,经过一番仔细观察后苏黎发现,这些「」表面还存在不同程度的腐烂情况,看来它们是被人陆续扔进井里的。 「这……这不是陆咏琳嘛……」尹成也轻松认出照片里的人,毕竟他也为陆咏琳失踪案奔波了好一阵子。乍眼的红色女式内衣裤和诡异的照片让尹成头皮发麻,他难以压抑自己清亮的大嗓门,倏然吼了出来。 「陆咏琳?」何正义闻声也匆忙凑了上来,三个人就这样围蹲在蛇皮袋旁,面面相觑。 「这内衣裤,也是陆咏琳的?」尹成从地上随意拣起半截树枝,用尖锐的一端将夹于动物尸体间的大红内衣轻挑于眼前,仔细观察起来。 这是一件正红色厚垫聚拢型内衣,罩杯上方镶嵌着半圈蕾丝花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3页 「陆咏琳的胸是什么尺码啊?这么大,是她的吗?」小何宅歪着脑袋,盯着树枝尖上挑着的红色内衣叨咕着。 「是她的,肯定是她的……」苏黎恍惚却又笃定的确认道。 「如果真是陆咏琳的,那……她死了呀?不然那人为什么要把她的照片和内衣裤连同这些动物尸体,一起镇在这井下?」何正义侧过脸望向苏黎,想得到来自女神捕的肯定。 「我不知道,别问我!」苏黎回答得异常生硬,她随手将照片丢进蛇皮袋,倏然站直身体,两只手插进鬓间,眸里亮闪闪的,似要哭出来。 「苏队,你怎么了?」尹成将蛇皮袋的拉链拉好后,疾速站起身来,关切的拍了拍状态不太对劲的搭档肩膀。 「没事……尹队,麻烦通知法医过来吧。」苏黎勉强整理好情绪,撅起下嘴唇向上吹了一口长气,将额前的碎发轻轻吹起。 「已经通知了,沈意马上就过来。苏队,你真没事儿啊?」尹成再次向苏黎确认。 「真没事儿。我就是……被这封建糟粕吓傻了。」苏黎自嘲般的搪塞尹成根本不信,她说谎的样子太假了,很容易就被识穿,就连平日里神经大条的何正义都一眼看出她没说实话。 加之苏黎一到刑侦队就格外关注陆咏琳的失踪案,如今见到陆咏琳的物品被人恶意施法,更是失魂落魄,悲恸难忍。她反常的状态不免令人心生狐疑,尹何二人都各自于心中开始揣测起苏黎与陆咏琳之间的关系。 揣测是揣测,没有实足证据,他们是不敢轻易向苏黎开口询问的。毕竟苏黎是市里调派下来的领导,脾气又阴晴不定,随便招惹她准没好果子吃。 「走,小何干点体力活,你拎着蛇皮袋,等会儿直接拿去法医部。咱们先回局里,中午吃饱饭下午去找余安。」苏黎自我调节的速度快到惊人,瞬间就好像充满电一般,斗志昂扬起来。 「得咧!」何正义干脆的吆喝了一声后,立即拎起蛇皮袋,大步流星朝前路走去,边走还边向苏黎叨念着心底的疑问:「苏队,你是不是觉得余安可疑?这些厌胜术,这些开膛的动物……不会连余从晚都是余安杀的吧?!我的天啊,我觉得他很可疑,那么残忍的虐杀大黄,心理肯定有问题。还有,你让我查的那个什么xyy综合徵……你是不是怀疑余安有那个病?……我看他就是有那个病!……可是他是个瘸子啊,要宰杀这么多动物,又抛尸又封盖子的,也不太可能啊……杀人就更加不可能了……还有他为什么把他妈的照片什么的放在里面啊?……啧啧,想不通啊……难道他妈也被他杀了?那尸体在哪儿啊?……完全想不通。」 「你怎么跟唐僧似的啊,念的我头疼,吃了饭再说。别碎碎念了……」苏黎皱着眉头,一脸嫌弃。 辽阔无垠的枯草地上,三个人静默且有秩序的并列走着。远远望去,很像取经三人组,意境中有一种空荒寂寥的美。 而苏黎,她的心现在仿佛是一艘行驶在深海里的帆船,形单影只。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落寞与孤寂。曾经如火如荼的航行气力,现在消失殆尽。此刻她却没有方向,眼前黑暗茫茫。 她终于变回一个人了。没有陆咏琳的世界,她失去了唯一的精神支撑。她拥有健全的身体,却没有完整的灵魂。她寄託的,相信的,全都来自一个如妻如母的女人,而现在那个女人大概率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消亡了。那个女人弥补了母亲猝然而别之后她的情感空缺,隐匿了她对母亲抛妻弃女行为的怨恨。 她们在彼此人生的至暗时刻里,相互温暖,相互依靠,相互支撑。 她们以最原始的方式联络。写信。对,就是写信。用一支笔一张纸,书写自己的心情,和对彼此的思念。然后把它装进信封,投递在墨绿色的邮箱里。 她们向彼此承诺不会要求对方告知任何除寄信地址外的信息。这,是一个合格笔友的最基本素养。 这是陆咏琳提出的要求。她说,在她年轻的时候,流行交笔友。在当时,那是一件时髦且浪漫的事。 尽管苏黎与陆咏琳失联已久,也从未于现实里见过面。但苏黎只需要知道她存在,不论她存在于何处,以何种身份,何种姿态存在,仅仅只要知道她存在就好。那样,苏黎的灵魂就有了精彩下去的动力。 如今,苏黎万念俱灰,只剩一具躯壳行走在淤泥之中。但她仍然要坚持下去,她誓要找出兇手,将他绳之以法,以祭陆咏琳在天之灵。 匆匆吃过午饭后,刑侦队全员均未午休,齐聚于办公室静候苏黎差遣。可正当苏黎准备安排工作的时候,忽听走廊传来一阵嘈杂的吵闹声。 「苏黎!你把我老婆和她姦夫藏哪儿去了?!」从那阴阳怪气的腔调和古怪特别的声线,苏黎轻易辨认出门外之人的身份。 除了余安,不会再有别人。只有他才敢仗着残障人士和律师的双重特殊身份前来警局闹事。 果不其然,那阴阳怪气的喊声刚落,刑侦队办公室的大门就被暴力推开。余安操控着轮椅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身后还跟着将手置于腰间配枪上的值班警员。 「尹队,我以为你们认识,所以……没拦……」值班警员面露怯色,生怕领导责骂。 「你先回去吧,下次注意!」尹成朝值班警员递了个眼色,示意他大可不必动用配枪。那倒也是,屋里这几个人,哪个腰里还没别着一把枪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4页 「苏黎,你把我老婆和她姦夫藏哪儿去了?!」余安满脸怒气,眼睛浮出血丝,操控轮椅的手轻微颤抖着。 「余安,你有什么意见可以继续去投诉,别在这里大吼大叫的,等下真把你当成兇徒,误伤了胳膊腿的,那就不太好了。」尹成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两条剑眉斜入鬓角,怒瞪着余安威严厉喝道。「胆肥了,还敢来警察局闹事?!」 「我没闹事,我是来维权的!真正的兇徒是你们的苏队,那天晚上苏黎说要我老婆去她家里住,那之后我就跟我老婆失联了!她的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班也没去上,整个人就像失踪了一样!……苏黎,你到底把我老婆藏在哪儿了?还是你协助她和那个姦夫私奔了?」余安激烈的措辞让本就陷入失爱阴霾的苏黎大为恼怒。 「我正要找你!你到自己送上门来了!」极致的愤怒令一个人的力气大到惊人。苏黎沖向余安,不由分说俯下身子一把揪起他浅灰色棉衣衣领,险些将其从轮椅上直接拎起。 「那个不是姦夫!那个人是你哥哥!尤栗把一切都告诉我了,她和余生本来就是的恋人。如果不是你从中作梗,耍些卑鄙手段,他们根本不会分开。你还好意思说别人是姦夫?!你才是姦夫吧!余安,你才是那个第三者!你处心积虑把尤栗据为己有,然后呢?你为了什么?就为了殴打她?虐待他?……你根本就不配跟尤栗在一起,她失联比在你身边安全多了。」尤栗怒视着余安的眼睛,滔滔不绝谴责着面前这个阴险小人,字字铿锵,句句锥心,不留情面。 「你他妈放屁!」在外人眼里向来斯文儒雅的余安被彻底激怒,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暴出粗口,着实令人唏嘘。「尤栗是我的!一开始她就是我的!从头到尾都是我的!是我先认识她的,是余生横刀夺爱!尤栗在哪儿,你告诉我,她到底在哪儿?」 「我说过,尤栗是个独立的个体,她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跟谁去哪儿就跟谁去哪儿,她不是你牢笼中的囚鸟,也不是你豢养的奴隶!你没有权利虐待她,家暴她!……你没权利这么对尤栗,余从晚也没权利那么对你妈妈!……余安,说!你爸爸余从晚是不是虐待过你妈妈,是不是像你殴打尤栗一样,家暴她?!」 两个人似乎都杀红了眼,尹成仿佛能看见他俩头顶上唿唿向上蹿腾的火焰。 「放开我!」余安大手一挥,将苏黎揪着的手甩开。苏黎失去重心,趔趄着向后退了几步。「提那个女人干什么?她早就跟野男人私奔了……」 「你胡说!咏琳不是那种人,她不可能跟人私奔!余安,那是你妈妈,你怎么能这么诋毁她?!」苏黎瞪大了双眼,胸腔剧烈的上下起伏着。她不相信余安的话,压根儿一点都不相信,那肯定是余安狗急跳墙的诟陷。 「咏琳?呵呵,看来你和我妈是熟人啊,怪不得,放着我爸的案子不查,整天纠结我妈的失踪。别浪费警力查了,她就是跟野男人私奔了!我本来不想把这种丑事说出来的,苏黎,你为什么一直要纠着我妈的事不放呢?她跟尤栗一样,都是不要脸的东西。」余安冷笑着,言语里除了嘲讽和侮辱,感受不到任何儿子对母亲的爱。 「莫须有……」 「莫须有?她和那个野男人一直互通信件,为了怕我爸查到,她看过信之后就全都烧了。但是她私藏了一张那个野男人的照片……没想到居然是个小鲜肉,看背影确实挺帅的,也难怪那个女人会见异思迁!可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她的丑事败露之后,我爸就教训了她一顿。」 「余从晚真的打过她!她没有撒谎,原来……她没有撒谎……」苏黎的声音开始发颤。 「我爸教训她一下怎么了?女人不守妇道难道不应该被教训吗?她们报警了吗?寻求帮助了吗?她们没有啊,因为她们觉得理亏!觉得愧疚!不要脸……」余安说着从鼻孔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嘲。 「就凭一张背影照,你们就认为那是……她的野男人?」苏黎幽黑的眸眼里升腾起一丝难言的愧色。 「她把那照片当成宝贝一样,不是野男人是什么?我说苏警官,你和我妈到底什么关系啊?对她的事怎么这么上心?别人的家事,我劝你还是少管。掺和完这个掺和那个,现在还要掺合我和尤栗是吗?我劝你快点把尤栗的行踪告诉我,否则我让你当不了警察!」余安两只手交叉于腿前,态度极为嚣张。 「你他妈还要去投诉是吗?」不等苏黎反击,站在一旁狠嘬香菸,虎视眈眈的何正义突然沖了过来。 他一把揪起余安的衣领把他从轮椅上暴力拉扯下来,脆生生摔趴在地,然后攥住他的手腕向后扣,随之腾出另一只手直接把他双手扣住,用力地往后掰扯。整套擒拿动作干净利落,配合上嘴里叼着的半截烟,简直帅到极致。 从余安进门的那刻,何正义就恨得牙痒痒。这回总算找到机会替大黄出了一口恶气。 「警察打人啦!警察打人啦!」余安气急败坏,一股怒气蹿升,像个泼妇般在刑侦队办公室里大喊大叫。他悽厉的哀号将整条走廊的同僚都引了过来,大伙儿一个个好奇的扒在门口瞧着屋内的情形。 「执行公务,执行公务,他袭警,袭警……都回去工作吧……哎呦,老张,别看了!没事哈,出不了大事。」尹成走到门口淡定的朝前来看热闹的同僚解释起来,待人群散去后疾速将房门关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5页 「余安,你是不是患有超雄综合徵?你爸爸是不是也有?你爸爸……是不是请了镇魂符来镇你妈妈的魂魄?」苏黎猫下腰,蹲在余安面前,侧着头望向他被怼在地上的脸问道。 这是余安第三次被人干翻在地,一次又一次的屈辱令他几近发狂。他朝苏黎脸上狠狠啐了一口唾沫,骂道:「废物警察!只会欺负残障人士吗?我和爸爸正常的很,少他妈在这里胡说八道!」 「好好配合!」何正义趁机用膝盖在余安屁股上狠怼了一下。 在办公室明朗的光线下,苏黎恍惚看见余安瘫痪的双腿微动了一下。她不敢确定,因为那动作太过短促,也太过细微。但警觉而敏锐的女警绝不会放任不确定的细节不管。 「小何……别太过了……」苏黎抚上小何顶在余安腰嵴上的膝盖,假借劝诫之名,将手顺势摸上余安的大腿。 瘫痪的双腿在长期缺乏运动的情况下,应该日甚一日的麻木,肌肉也会无可遏止的萎缩。即便经常做復健,肌肉也不会如此坚实健硕。 苏黎将手抽离,站起身绕至余安脚底位置。果然不出所料,余安脚上穿着的那双黑色皮鞋鞋底竟然沾满黄褐色泥渍。 试问,一个双腿瘫痪的人,又如何能令鞋底沾满泥渍? 第二十二章 梦魇 面前这个极大概率携带着「恶魔基因」的男人,让苏黎不敢轻敌。 无论是他高超的演技还是诡诈的谋略,无论是他缜密的心思还是过人的隐忍,都让苏黎嵴背发凉。 在屡次三番的凌辱下,在余生的暴力殴打下,在身体受到重创,人格受到侮辱的情况下,余安居然还能隐忍到不露一丝破绽。 这个人太可怕了。 苏黎看穿了余安的破绽,食人魔案件也随之迎来重大突破。如果余安真的一直在装瘸,那么他完全有作案的可能,但为免打草惊蛇,苏黎还是装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 「小何,别这么粗鲁,快把余律师扶起来。」苏黎轻轻扯了扯小何的胳膊,朝他递了个意味深长的眼色。 余安被搀扶回轮椅坐正后,胸腔仍在剧烈的上下起伏,看起来着实气得够呛。正当他赌咒发誓,一定要去投诉苏黎与何正义之时,手机突然传来一声微信声响。 余安喘着粗气从口袋里愤愤掏出手机,可就在他阅读完那条飞来之信后,整张脸倏然变了。他不再愤怒,起伏的胸膛也渐渐平息,嘴角甚至还微微向上扬起。 那是得意之色。 「算你们运气好,今天我还有事,就先不去投诉了。但是我告诉你们俩,我肯定会去找局长投诉的!你们别想好过!」余安放下狠话后,恶狠狠瞪了苏黎一眼,继而操控着轮椅仓促驶离。 山顶午后的阳光干净且炽烈。虽然山风还是很大,但却吹不走任何一缕暖阳。透过玻璃窗,尤栗看见篱笆墙的影子变得矮而短,宛如一道墨色笔触印在背阴的积雪堆上。 幸福的时间总是很瘦,不经意就在指间偷偷熘走了。如果一辈子都能跟余生在这深山里度过,该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啊。 余生尤栗。余生有你。 自己的余生,不知是否会如两人名字谐音的寓意那般美好。尤栗不敢想。 午饭前木婶从后山风尘僕僕的回来,怀里抱着一大捆松柏的枯枝。她走进西屋外间,在灶坑里塞入一把干树枝,然后从那捆柴火里掏出一把松针点起火焰,待松针充分被点燃后,熟练的将蹿着火苗的松针迅速塞进灶炕中的柏枝之下。眨眼功夫,灶炕里便燃起熊熊火焰,整个房间随之充满柏枝燃烧后辛辣而清新的芳香。 「木婶儿,你跟我婆婆好像啊……眼睛像,走路的姿势也特别像。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亲姐妹呢……我昨天就发现了,一直没得空跟你说。」守在一旁静默观察农村生火过程的尤栗突然开口朝木婶说道。 木婶一怔,下意识将眼神躲闪开来。半晌她拍了拍黑色手套上的灰尘,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疾速于屏幕上敲下一行字,随即递给尤栗。 「栗,我要炒菜了,怕热油烫着你,先进去等着吧。」 「好的,好的。」尤栗温驯恭敬的点头答应,撩起门帘转身进了屋。 尤栗回到里屋后呆然坐于炕沿上,一言不发,眉头微微皱巴起来。她在思量木婶屏幕上那串文字里对自己的称唿。从来没人这么称唿过她,除了她婆婆。身边跟她熟识的人都亲昵的称唿她为「小栗子」,不熟的朋友一般都直唿其大名,惟有陆咏琳,惟有她才会简单干练的称唿她名字中的单字。 「不可能……」尤栗边嘆气边摇了摇头,嘴里小声否定着脑子里不切实际的猜想。「也许木婶只是图省事,所以才只打了一个栗字。」这样想似乎更加符合逻辑。 大约过了一个钟头,木婶正式将午饭做好。她在火炕上支起一个矮方桌,最先从外间端进来一盆热气腾腾的咸腊肉炖土豆。尤栗想打下手帮忙端菜,却被木婶「啊啊呜呜」的拒绝了。 「木婶不喜欢别人打扰她这套做饭上桌的流程,咱们就安心在炕上等着吧。」余生笑着将尤栗抱上炕,半蹲在地上为她脱去脚上的鞋子。 尤栗顺势将两只手搭在余生宽阔的肩膀上,朝他甜甜一笑,继而目不转睛的迎面凝视着他的眼眸。随后俯下脸,轻轻的把脸颊贴在他的脸颊上。一瞬间,余生觉得有股暖流穿过全身,心脏都好像停止了跳动。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6页 「咳,咳……」两人间的甜蜜被倏然进屋的木婶打断。木婶似乎是故意的,她清嗓子的声音太过刻意,羞得尤栗「嗖」的一下蹿到炕上,半晌都不敢再抬头看余生。 尤栗和余生相互挨靠着盘腿坐在矮桌旁,看着木婶进进出出乐此不疲的忙活着。她先是端进来一盆二米饭,紧接着从外间拿进来三个宽口大瓷碗,工工整整的摆在每个人面前,然后脚下生风般又跑去东屋,取回来一瓶用小罈子盛装的烧酒,均匀的倒进三只碗里。 慵懒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尤栗身上,让她由里至外感受到一阵通透的温暖。黄澄澄一大盆二米饭,在这净朗的日光中不断向上冒着汩汩白气。 今天中午的菜色虽然简单,但三口人盘腿围坐于矮桌旁其乐融融的气氛,却是尤栗梦寐以求的。他们就像真实的一家三口般,亲切而自然。 「木婶儿,今天怎么这么有兴致啊?把珍藏的小酒都拿出来了?你平时不是捨不得吗?嘿嘿,是不是见我带着老婆回来了,所以高兴啊?」余生看着面前那一大碗清亮的烧酒,笑吟吟问向对面盘膝而坐,腰板挺得笔直的木婶。 木婶没有说话,眸里泛起复杂的笑意。 「那……咱们先干一杯!这杯就……就先感谢木婶儿对我们夫妻二人的盛情款待。」余生说罢伸手欲端起面前的大碗。 「啊啊,呜……」木婶探过身子,伸出一只手脆生生将余生的动作打断。随即掏出手机,用指尖在屏幕上轻轻敲击了几下,好像在示意他什么。 「哦哦,对对,你喝酒要放音乐的……这该死的仪式感,我怎么给忘了。」在木婶的提示下,余生方才恍然大悟。 随着木婶指尖的滑动,一缕乐声从手机飘溢而出。 那是一曲外国歌剧,尤栗似乎听过。但这类艺术她涉猎甚少,根本记不起歌曲名字。那歌剧的旋律空幽而朦胧,有一种戴着面纱的神秘之美,就如同眼前的木婶一般。尽管她毁了容,但从那双明艷的眼眸里,不难看出她之前肯定是位绝色。 「干杯!」余生激奋的情绪溢于言表。 于悠扬的异国曲调里,在明媚的冬日暖阳下,三口大碗碰撞出清脆悦耳的声响,碗中透明的液体随之泛起粼粼的涟漪。 木婶背过身,取下口罩吞下一大口酒精后,復又将口罩戴好,方才转过身来。 「咦,这酒怎么有点不对味儿啊?是不是放太久了……」余生咂巴着舌头,皱着眉头问向木婶。 木婶瞪了他一眼,拿出手机在上面敲下: 「就你事儿多,不喝拉倒!」 「嘿嘿嘿,喝,喝……小栗子,你喝过酒没有啊?在我的印象里,你好像没喝过吧。」余生继续咂巴着舌尖上烧酒的辛辣,转头问向尤栗。 「确实没有,不过,这酒挺好喝的呀。」讨好型人格的尤栗怕木婶因为余生的话而不高兴,所以刻意强调着酒好喝。一边说一边还端起大碗,将碗中透明的液体倒进嘴里一些,缓缓咽下。 一种温煦的感觉从喉咙往胃里慢慢下移,继而从胃向身体的各个角落扩散开去,渐渐温暖了尤栗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 窗外的风声混杂着歌剧的声音,在尤栗耳边唿啸而过。不知不觉中,她喝了大半碗烧酒,小脸醉得通红,连眼皮和耳根都红了,仿佛涂了一层薄薄的胭脂。鼻尖和额头也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在阳光下亮晶晶的,宛如满天繁星。 微醺的感觉令尤栗心神荡漾,她恍惚觉得自己整个身体都要被这唿啸的北风卷上天空似的。 「小栗子,你是不是喝多了?」酒鬼余生还处在浅尝状态,一转身发现身旁的尤栗竟然满脸通红,一副飘飘欲仙的模样。 「我没有,我没醉……我还能再喝一大碗!」尤栗用手挡住额头,轻轻发笑。 「只有喝醉了的人才会说自己没醉,你呀,肯定是醉了。小栗子,你呆会儿不会耍酒疯吧?」余生伸出手指轻轻颳了一下尤栗的鼻樑。 尤栗换了个姿势,喉咙里发出哼哼唧唧类似小女孩撒娇的声音。她半靠在余生身上,脸朝向窗外。静静看着干净的日光穿透老旧的窗户,在玻璃斑驳的痕渍上晕开一团七彩光圈。 「早上的时候,你们在吵什么呢?」尤栗用酒醉的慵懒口吻问向余生,眼神飘忽而迷离。 「什么啊?我们没有吵啊,你是做梦听错了吧,小傻瓜……」余生伸出白皙而修长的手指,为依靠在自己臂膀上的爱人轻轻拭去鼻尖上的汗珠。 「我听见了,我没做梦……就是听见了,真的听见了……」尤栗嘟起小嘴反覆强调。 「真的没有,你喝多了,我的公主殿下。」余生温柔的抚摸着尤栗的头顶,语气极尽宠溺。 「我没喝多,我真的没喝多……这首歌,我想起来了!这首歌,就是这首歌,这是我婆婆最喜欢的歌……余生哥,我知道了,木婶就是我婆婆,呵呵……我忘了,是你妈妈,木婶是你妈妈,是吗?余生哥……我猜对了吗?」尤栗说完一头栽倒在余生盘屈的大腿上,嘴角微微向上扬起,红扑扑的小脸上氤氲着温柔的笑意,葱削般的手指还指着木婶的方向。 「别喝了,你醉了。」余生端起尤栗面前的酒碗,仰脖将碗底剩余的烧酒一饮而尽,然后转向木婶一脸严肃的说,「木婶儿,把音乐关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7页 木婶按照余生的嘱意将音乐关闭,眸里闪现出一道清凛的光。 余生站起身,从叠得整齐的被剁里抽出一床花褥子,平整铺于炕稍。 「小栗子,来,咱们躺下休息一会儿……你个小笨蛋,才喝了多少啊,就开始胡说八道了。」余生说着将尤栗凌空抱起,将醉酒后绵软的身体轻轻舒展在那张花褥子上。 酒精逐渐麻痹她的意识,眼前的光景慢慢在尤栗眼中晕染成一幅五颜六色的流动的油彩。不知什么时候,矮桌被撤掉,午餐也结束了。 尤栗在恍惚迷离之中,隐约听见外间传来争执声。那声音时高时低,措辞非常激烈,态度却很克制。余生似乎在责备。又似乎在被责备,尤栗难以分辨,酒精的作用太过强力,她很快便陷入沉实的睡眠。 尤栗再次醒来的时候,眼前漆黑一片,身畔空无一人。四周的寂静使她的恐惧无限扩张。没有什么比醒来后发现爱人不在身边更让人恐慌的了。 她感觉头痛欲裂,意识尚未完全清醒。可即便还有些恍惚晕眩,尤栗仍察觉出哪里不太对劲。 是身下的触觉! 此刻她身下睡着硬炕似乎变得异常柔软,嵴背宛若躺在自己家的那张席梦思床上。 她微侧过头,瞥见窗前站着一个黝黑的身影。那个身影逆着月光笔直的站着,正噹噹将投射进来的月色挡住,使她无法看清他的脸。 「余生哥……」尤栗在黑暗里试探性的轻唿起余生的名字,可回应她的却不是余生极尽温柔的声音。 「醒了?……刚醒就叫错名字,这……不太好吧……而且大半夜当着自己老公的面唿唤另一个男人的名字,多少……有点淫荡吧。」默然立于窗口的黝黑身影终于开口说话,那声音尤栗再熟悉不过,那是来自地狱深处的恶魔之音。 尤栗呆了。 她好像做了一个梦中梦,又似乎是梦中梦中的梦。如电影《盗梦空间》里演的一般,一层梦境交叠于另一层梦境之上,层层叠叠,无法准确分辨自己究竟是醒着还是仍在梦里。 余生是一个美梦,余安是一个噩梦。 此刻,她坠入了梦魇的黑洞,无法逃脱。 「余安?!」尤栗的脑袋里仿佛被一汪冰冷的水激醒,她吓到浑身颤慄,试图从床上爬起来逃离。可刚一抬手,就觉手腕处被冰冷的重物死死束缚住,她一动那重物便发出一阵清亮的金属声响。 哐啷啷…… 脚腕处亦如此。 「还想跑啊?想跑到哪儿去啊?跑进梦里吗?」那团黑影移动脚步,徐缓靠近尤栗,将那一窗如水月色完整释放进来。 「余安……你,你能走了?」尤栗瞪着惊恐的眸子,疑惑的望向面前这位居高临下,虎视眈眈俯瞰她的丈夫。 「我一直都能走啊……小栗子,是你太蠢了,你比余生还要蠢,我演什么都信。」 咔擦…… 余安按下床头柜上的檯灯按扭,昏暗灯光下尤栗看见自己的手腕脚腕全都被小臂粗的铁链牢牢锁死在床角。 「余安,你……你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此刻的尤栗,如同一只等待宰杀的羔羊。她不知道等待她的将是什么刑罚。尤栗吓到四肢冰凉,全身僵在床上,不敢动弹。 「我不装瘸,你会跟我结婚吗?」余安半坐上床沿,俯视着尤栗的眼眸,得意的说:「你跟我从中学谈到大学毕业,眼看到了结婚的年纪,却说我们不合适,跟我闹分手……你怎么那么狠心啊尤栗,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你说分就分啊?我们哪里不合适啊?还是……你想着我哥,想跟我分手,去找他复合?」 「我没那么想过……那时候我只是,只是觉得……我们的性格真的不合适……」尤栗颤巍巍的解释着。 「哼……处了那么多年,到了结婚的年纪你才觉得不合适吗?」余安说着狠狠掐住尤栗的脖子。他太过用力,有十几秒她觉得好像失去了唿吸。 「咳咳……不,不是……」尤栗想要解释,但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她想说她曾经无数次想过与之分手,可每次当她浅提之后,他就会用自残来威胁她。 此刻尤栗深知,与恶魔解释,多此一举。搞不好哪句话说错了,还要被他暴力殴打。于是她选择缄默。 「尤栗,别狡辩了。你只能是我的,知道吗?你看看,这是我专门为你定制的,多漂亮啊。」余安说着伸出手指,一寸一寸抚过那捆绑在尤栗腕处的铁链。尤栗在余安邪恶的眸眼里看见铁链泛出细微的银灰色光泽。「我本来不想这么对你的,可是你……你为什么要跟余生跑呢?」 「余生哥……余生哥在哪儿?我明明……明明跟余生哥在一起的……」尤栗脑海里浮现出最后与余生在一起的场景。她靠在他坚实的胳膊上,侧脸能清晰感受到他肱二头肌的完美线条。他们不是跟木婶一块儿在山顶的土屋里喝酒吗?为什么睁开眼却回到自己家中了? 「还余生哥余生哥的呢?你可真不要脸!你的余生哥趁你喝醉的时候把你还给我啦!」余安咬呀切齿的说。 「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尤栗发疯似的扭动着身体,在铁链的捆绑下奋力挣扎,丰沛的泪从眼眶里飞溅出来。她想要对抗的不仅仅是余安对她肉体上的束缚,更是他脱口而出欲毁灭她灵魂所寄的粗糙谎言。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8页 「不会?!你就那么信任我哥啊?看来,你还真的挺爱他的嘛……否则,怎么会在被她强姦后的第二天就跟着他跑了?真他妈的不要脸!……但是我告诉你尤栗,余生的女人多到十个指头都数不过来!你?……呵呵……」余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哥他不过就是玩玩你而已,你和那些外头的女人一样,他玩过了,尝到鲜了,对你就没有兴趣了。……小栗子,只有我,只有我余安才是真心爱你的,别傻了!」 余安将一只手肘支在枕头边,将脸贴近尤栗。伸出另一只手为她轻轻拂去挡在脸上的乱发,动作像拂去生在死尸表面的蜘蛛网一般,阴森诡异。 尤栗执拗的将脸扭向另一侧,连余光都不想留给余安。 「你为什么对他还不死心啊?有什么不信的?这次我真的没有骗你,你要还不相信的话,我就让你亲眼看看……」余安说着拿出手机,迅速将信息调取出来之后,一把掐住尤栗的下巴,将她的头硬生生掰扯过来,然后把手机上的信息径直怼在她眼前。 「余安,今天下午五点,来定位这个地方的山脚下接尤栗。我把她还给你了。」 是余生的微信发过来的,没错。她死都不会忘记那个微信头像和微信暱称。 「是你,是你假扮的,你伪造了他的微信……我不信……」尤栗兀自摇着头,但语气已然没有之前那么肯定。 「我们之间的聊天记录我总不能伪造吧,看!这是上周的,这是大上周的,还有这是去年的……看!是我假扮的吗?!看啊!」余安快速向上翻着与余生微信对话框里的聊天记录,一条又一条,像滚动的刀子,一刀又一刀割在尤栗的心脏上。 尤栗眸眼里慢慢蓄满一汪清泪,牙齿在嘴唇上咬出几个深深的血印子。 他抛弃了她,再一次,无情的,抛弃了她。 第二十三章 宽恕 余安用老虎钳般的手掌掐住默泣女人纤薄的下颌骨,把她的嘴巴掐到凸起变形,五官扭曲在一起。 「你哭什么?是觉得难过啊?难过自己变成了弃妇?呵呵,那感觉是不是跟当初余生抛弃你的时候一模一样?……尤栗啊,你到底是有多不要脸?一次又一次贴上去,又一次又一次被甩,真是活该啊……你知不知道,你的行为叫出轨,婚内出轨!你这种贱货放在古代是要浸猪笼的!」无法想像堂堂一个大律师,竟然脱口而出「浸猪笼」这样野蛮落后的词彙。所幸他还知道那种惨无人道的刑罚仅仅发生在古代,而非当今这个文明社会。 余安就像一个披着现代华服的原始人。尽管外表光鲜亮丽,内里却永远摆脱不了来自落后社会的野蛮与暴力。他茹毛饮血,靠暴力征服弱者。他把妻子当成私有财产,当成豢养的宠物,肆意蹂躏,随心糟蹋。他心里根本没有爱,只有强烈的占有欲和操控欲。 余安将那张狰狞可怖的脸缓慢凑近尤栗的脸,他的眼睛犹如熊熊燃烧着的烈焰,似要将尤栗焚烧成灰。 可这一次,奴隶的恐惧没有如期而至。面对余安扭曲变形的面孔,尤栗突然变得非常冷静。她神色平淡,仿佛什么都不害怕一样,只是默默看着他,眼神不再闪躲,身体也不再颤抖。她的目光仿佛穿透了他的血肉之躯,直接落在头顶那片寂寥的苍穹上。 余安被尤栗无所畏惧的坦然激怒。他像恶魔伊芙琳一样,享受来自弱者的恐惧,他们的恐惧和痛苦使他兴奋,令他拥有强大的成就感。如今这份恐惧消失殆尽,他开始觉得难以接受。 余安将手死死掐上尤栗的脖颈,虎口间隐约发出骨头断裂的细微声响。过了一会儿,尤栗的眼球变得白多黑少,进而显现出无数细小的红色血管,如儿时溪水里的红色线虫般,在眼白处聚集蜿蜒。脸上的皮肤开始变青,嘴唇也变得乌青。 余安以为来自死亡的恐惧会令尤栗发起本能反抗,可一切都出乎他的意料。尤栗没有动弹,只是无言的忍受着,默默忍耐这也许会陷入死亡的窒息。 她看起来对死亡并没产生任何恐惧。 有人说,人类是应该被谅解的,因为他们具备多重性格。人应该学会宽恕,宽恕自己和他人。这样才会更有力量。 这一刻,尤栗决定选择谅解与宽恕。 谅解来自余安多年来的家暴,也宽恕余生一次又一次的背弃。 在濒死的那一刻,尤栗终于明白,余生美妙动听的爱,其实是在哄骗自己。他在她面前所表现出来的疼爱与挚诚,比余安干脆直接的暴力来得更加兇残。余安杀死了她的身体,但余生枪毙了她的灵魂。 这样决定后,她仿佛真的拥有了力量,决然赴死的力量。她缓缓合上眼睑,等待自己弱小的生命溺毙在兄弟二人的股掌之中。 尤栗感觉唿吸仿佛停止了,只能听见心跳的声音。砰,砰,砰……比以往跳得更加急促。这时她脑海里倏然闪过与余生在一起的点滴片段,他们曾温存相拥,曾片刻与共。他的誓言一遍遍迴荡在她耳畔,宛如皑皑山巅唿啸而过的凛风,清晰而真切。 尤栗脸上无情而冷漠的表情击溃了余安。他放松手,抱住脑袋。瞪着一双死鱼眼,歇斯底里的怒吼:「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不求我?怎么不哭了?」 余安的嚎叫犹如暴风雨般将室内的空气生硬撕裂。尤栗喉咙受伤,此刻产生剧烈疼痛,但她依然没有任何反应,两只眼眸一动不动盯着天花板。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9页 天花板上的墙纸花纹此刻仿佛幻化成一只又一只飞鸟的尸骸,它们死了却仍在猩红色的苍穹里惊声尖叫着,血滴无休无止的坠落,掉在她空洞的眸眼里,变成一颗颗殷红的血泪。 「小栗子,对不起,我错了……没事吧,我看看……」余安突然换了一副脸孔,他跪在床头,仔细检查着尤栗脖颈上的伤痕,眼神充满怜惜。「是因为你太不听话,我才生气的。你别这样,你跟我说句话……」 无论余安换上哪副面孔,心如死灰的尤栗都毫无反应。 见尤栗依旧不搭理自己,余安忽从床上跳下,于床底掏出一个白底红花的老式搪瓷痰盂。 「小栗子,你要是想上厕所的话就告诉我,我都准备好了……我用这个给你接。」余安将痰盂凑近尤栗眼前得意的说,「你看那些老头老太太,晚年的时候一个瘫痪在床,另一个就会给他端屎端尿,一点儿都不嫌弃,多幸福啊……这才是真正的爱情。真正的爱情就是不离不弃,一辈子相濡以沫。……你和余生那只是情慾,是肉体带来的快感,不是真正的爱情,你懂不懂啊,小栗子?」 余安苦口婆心的洗脑,却没换来他想要的结果。尤栗依旧盯着天花板,面无表情,目光呆滞。尤栗的反应刺激着余安心里的恶,他只觉沉重的黑块缓缓从胸口向上爬,一度爬上脑子。 「你不懂吗?……我知道了,你就是沉迷于情慾,你就是喜欢做爱,是吗?因为我不能满足你,所以你跟余生私奔,因为他下面很强,是吗?!你喜欢跟他做爱,是不是?!……尤栗,你太让我失望了。你和我妈一样,自私,淫荡!好,好,好……我满足你,等着!」余安说罢转身激动的冲出卧室。 很快,他拿着一节拖把杆和一条湿毛巾缓缓返回床边。 「我是不行,中学那会儿我就知道自己有病。我有心无力,根本没办法跟你做爱。我以为那都不重要,只要两个人真心相爱,那种事完全不会影响我们的关系。两个人在一起过日子,靠的是心啊,是感情啊……可是我真没想到,你在乎的就是那种事。那天晚上,余生让你爽了是吗?……今天我也让你爽个够!」余安说罢一把将尤栗下身的外裤和底裤全部褪至小腿肚,然后用湿毛巾一点一点仔细的擦去拖把杆上自己的指纹。 「你要干嘛?」莫大的屈辱让尤栗清醒过来。 「干嘛?呵呵,你不是喜欢爽吗?我来满足你啊……」檯灯橘黄色的光从一侧投映过来,余安的脸陷在光影里,看上去半明半暗。他阴险诡谲的笑着,边笑边用湿毛巾将自己的右手严严实实的包裹起来。 「余安,你可以直接杀了我,反正我也不想活了。但是你不要再折磨我了,不要再折磨我了。念在我们夫妻一场,我伺候了你这么久的份上,你给我个痛快的死法吧……」尤栗的唇微微颤抖着,在她眼中,死神远没有余安可怕。 「杀了你?我怎么捨得呢……你可是我的心肝宝贝,我此生的挚爱,在你身上我投入太多太多了……没有你,这漫漫长夜我该怎么度过啊……」余安说罢用包裹着湿毛巾的手握住那截拖把杆,纵身跳到床上,利用男性两只膝盖的强大力量将尤栗纤弱的双腿粗暴分开。 尤栗的私处就这样赤裸裸呈现在恶魔眼前。余安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抚过那一片花丛,嘴里丢出一句不屑的比喻:「堕落的沼泽。」随后「噗呲」一声,将拖把杆径直插入尤栗下体。 鲜红的血液顺着拖把杆喷涌而出,在浅黄色床单上晕出一大朵血色彼岸花。尤栗的身体突然间绷直,喉咙深处发出阵阵悽厉的惨叫。 「你不就喜欢这样吗?不就喜欢余生插进你身体里吗?他让你爽,所以你要跟他私奔。叫啊……使劲叫啊……爽不爽?舒不舒服?……贱货!」余安的脸开始扭曲,他挥动着拖把杆在尤栗的下体里恣意翻搅,喉咙里发出野兽猎杀时的激奋喘息。 尤栗紧皱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剧烈的痛楚令她很快失去意识。绷紧的身体倏然松弛下来,继而发生一阵勐烈的痉挛,同时一大股白色粘液从没了血色的唇角流淌下来。 余安闻到一股刺鼻的恶臭,原来尤栗失禁了。 见尤栗失禁余安方才停止恶行,他将拖把杆从她下体抽出,然后谨慎的放置在浴室地上,随之取下包于手掌上的湿毛巾。 余安再次返回卧室,将手指探向尤栗的鼻息,又摸了摸她脖颈间的大动脉,确定她还活着后,徐缓为其解开拴于手腕与脚腕处的铁链,然后拿出手机拨通了120电话。 「喂,120吗?快来救救我老婆!她洗澡的时候不小心滑倒了,拖把杆插进下体了。流了很多血,快来,快点来……」 午夜梦醒。余生好像听到尤栗的惨叫声。他将手探向枕边,却什么都没触摸到。 「小栗子!」余生惊觉尤栗不在,勐然从硬梆梆的火炕上跳将起来,揉着胀痛的太阳穴,借着浅淡月光于屋内四下寻视了一圈,依然未见尤栗身影。「小栗子,小栗子……怎么,天这么快就黑了?」 余生不禁有些困惑,自己昏睡那会儿才刚过中午,怎么这一觉醒来天都黑了。那会儿尤栗就躺在自己身侧,怎么现在身侧空空如也。尤栗向来胆小,不可能一个人到处乱跑,就算起夜也会叫醒他,撒娇的央求自己陪着她一块儿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0页 越想越不对劲的余生,顶着酒碎后胀痛的脑袋,匆忙披了件外套就开始四下找寻起来。可屋内屋外,房前房后找了个遍,也没见着尤栗的踪迹。他想起拨打尤栗的手机,可那手机依然处于关机状态。怪只怪自己千叮万嘱过那傻丫头,万万不能开机。此刻,余生不免对自己的决策后悔起来。 一阵冷风倏然从背后吹过,呆立于院落中央的余生,突然感到一阵莫名恐慌。那恐慌来自于木婶非比寻常的沉默。 面对静谧暗夜里如此频繁且洪亮的喊叫声,木婶却好像完全没听到一样,依旧默然安睡于东屋。除了装聋作哑,余生再想不出任何理由。 于是他径直走向东屋,粗暴的锤敲起那扇单薄的木门。 半晌,门向内打开。 「怎么了?」没戴头巾亦没戴口罩的木婶突然开口说话,那满是伤疤的脸赫然坦裸于皎皎月色之下,乍眼望去却如外星怪物般瘆人,但余生却一点儿也不害怕。 「妈,尤栗呢?你看见尤栗了吗?」余生急促的喘着粗气,额角冷汗直流。 果不其然,木婶的身份被尤栗猜中了,她正是失踪已久的陆咏琳。 「她,走了……」陆咏琳淡然的回答,脸上有极力克制的哀痛痕迹。她长嘆一口气,转身欲逃向屋里。 「走?!她醉成那个熊样儿,怎么走?走去哪儿?」余生拦在陆咏琳面前,将一条坚实的臂膀撑在门上,似一道铜墙铁壁挡住母亲去路。「妈,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做了手脚?我一开始就觉着那个酒的味儿不太对劲……妈,你是不是把我给你开的安眠药下在里头了?平时我喝这么点儿酒,绝对不会醉成这样的。妈,你到底把尤栗弄到哪里去了?」余生撑在木门上的臂膀剧烈颤抖着,似要哭出来一样。 「生,妈是为你好。那是你弟弟的老婆啊!」陆咏琳如月球表面般的脸部皮肤微微抽动着,她挣脱余生的束缚,妄图以母亲的姿态喝止住他。「她已经被余安接走了,我用你手机给余安发的微信。」 「什么?!」余生的表情如定格般呆住了,陆咏琳的话像一颗惊雷,震碎了他的心脏。几秒之后他缓过神来,疾速打开手机微信,发疯似的翻找起余安的头像。 当余生看到陆咏琳借自己名义发出的那条信息时,他只觉头皮一阵发麻,随之是一阵尖锐的耳鸣,全身止不住的冒起冷汗。他攥起拳头勐然砸向敞着的木门,全然不顾指骨的疼痛。「妈!你这样会害死尤栗的!」 「没那么严重……」陆咏琳垂下眼睑,避开余生的目光。 「你知道余安是个什么东西的!他跟爸一样,尤栗跟他在一起。早晚会落得跟你一样的下场!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啊?!」余生强忍着持续加重的头痛,愤然指责着母亲。 「余安不是你爸,他……他跟你爸不一样!生,你听妈的话,别跟尤栗在一起了。」 「不一样?我以前也以为他们不一样……妈,到底要怎么样你才觉得他们一样?是不是等到哪天余安像我爸一样,因为一张照片就把整瓶硫酸泼在尤栗脸上,那才能证明他们一样?是不是一定要造成无法挽回的伤害,才能证明他们的本质是一样的?!」余生的眼眸在月色中渐渐升腾起一团黑雾。 「你为什么一定要拿余安跟你爸比呢?!我从小看着他长大的,他……怎么会跟你爸一样呢?!」 「妈,你怎么这么……这么顽固!你自己已经受过家暴的苦了,为什么还要让尤栗再尝一遍?余安,他只会比爸更兇残。他让尤栗光着脚在雪地里走了几个小时,还用开水烫她,对外人还说尤栗有梦游症……我不知道那小子是遗传了爸的暴力基因,还是从小耳濡目染,看到爸经常虐待你,所以才变成这样的……还有,我和尤栗分开,也都是因为他啊!要不是他耍手段拆散我们,我和尤栗早就结婚了……」余生狠咬着后槽牙,腮骨赫然凸起。 「那……那只是小孩子闹着玩的,那时候他还小……」陆咏琳再次沉下眼睑,不敢与儿子正面对视。 「呵呵……」余生摇了两三下头,像是在哭又像在笑。「妈……为什么从小到大你都袒护他?就因为他比我读书成绩好?为什么我做什么都是错的?他做什么都是对的?他耍诈拆散我和尤栗,你找藉口说他年纪小不懂事闹着玩,他差点毁了尤栗一生,你知不知道?你现在……你现在是不是还要把尤栗后半生也毁了?你非要让她步你的后尘你才开心吗?你到底是什么心理?」 啪。 一记重重的耳光落在余生脸上。 陆咏琳早已干涸的眼眸里终是酿出一汪热泪,她从没想过最爱的儿子会这么猜测她,定义她。 「生……尤栗认出我了,你们不能在一起……」陆咏琳哽咽着说,垂下的双手不自觉颤抖起来。 「所以你故意让我们喝酒,然后在酒里下药,还故意放那首歌……为的就是让我无路可退?妈,你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啊?你真是要活生生把我给气死啊……」 「她太敏锐了,即便我不开口说话,单凭眼神她就认出我了。生,算了吧,你们註定有缘无份,就让她回到余安身边,你断了这个念想吧。」陆咏琳托起余生的手,在他冰凉的手背上轻轻摩挲了两下。 「送她回余安身边,就等同于让她去死!」余生迅速将手抽回,语气严肃且生硬。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1页 「我是在保护你。」陆咏琳语重心长的诉说着自己的初衷。 「妈,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凭什么保护我?」余生的眼神冰冷且淡然。 儿子犀利的言语让陆咏琳一时间寻找不到合适的措辞,她所有的情绪都哽在胸口,无法诉说。 「妈,我这辈子就是要跟尤栗在一起。我对她发过誓的……生,我要和她一块儿生。死,我也要和她死在一处。余生尤栗,余生有你。少了谁,我们都活不下去。……妈,如果我以后不能再来看你,你……自己保重。」余生说罢,弯腰朝陆咏琳深鞠了一躬,而后在母亲极力克制的哀伤中默默转过身,决然的走向幽深的黑夜里。 第二十四章 短髮 从天而降的微信信息,终结了刑侦队办公室里一触即发的战争。硝烟瀰漫的战场,在余安跋扈的叫嚣声中逐渐冷却。 余安堂而皇之的到来,又堂而皇之的离开,根本没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他的精神状态似乎已经失常了。 所有人站在原地眼巴巴看着余安操控着轮椅渐行渐远。直至再也无法在走廊上听见任何轮椅与地面摩擦所发出的声响,苏黎方才松开紧拉着何正义的手。 「苏队,这小子这么嚣张,敢来咱们这儿闹事,就这么放他走了?我还没帮大黄出气呢!」何正义趴在窗户上,目光锁定停车坪里由司机伺候着准备进入私家车的余安。 「小何,苏队自有安排。」尹成哂笑着轻拍了一下何正义的肩膀。到底是实打实搭档了一阵子的拍档,尹成与苏黎之间似乎已然滋生出心有灵犀的默契。 「小何,等会你跟着余安,看他究竟要干什么,刚才他看完微信那表情很不对劲,一定要跟紧了哈!我没说收队,你就一直跟着。」苏黎严肃的向何正义下达命令。 「一个瘸子,有啥跟不住的……」收到指令的何正义马上穿起外套。 「他不是瘸子……」苏黎猝然揭晓的谜底,令尹成与何正义瞬间一愣。尹成端着保温杯的手僵在半空,何正义嘴巴半张成一个扁o形状,也是一脸的惊讶。 「余安是装的,我看了他鞋底,是脏的。还特意摸了他的腿,那大腿上的肌肉比你的还结实。」苏黎警惕的望向窗外继续解释道,说到关键处还不忘在小何大腿上狠狠拍了一巴掌。「你这该锻鍊了哈,别整天沉迷女色。我看你那朋友圈,天天跟核武器喝奶茶,肌肉还没一个残障人士的结实。……行了,余安的车起动了。小何赶紧去吧,记住啊,千万给我跟住了,有任何风吹草动及时向我汇报!」 「得咧!」何正义脆生生应了一句,而后雷厉风行的推门而去。 「那我呢?」尹成有些迫不急待。 「尹队,你得先去一趟镇西村,挨家挨户问问,看看有没有目击证人看到是谁,把那些动物尸体和陆咏琳的物品封印在那口老井里的。然后还得麻烦你再去医院一趟,找一下专门为余安治疗腿疾的主治医生,确定一下余安是否真的在装瘸。」 「你怀疑这一切都是余安做的?」尹成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穿在身上,微皱着眉向苏黎发问。 「如果余安真的患有xyy综合徵,那他极有可能具有反社会倾向。我听余生说,他弟弟从小就喜欢虐待小动物。余安这个人极为聪明,又懂法,利用装瘸这一点来掩饰他作案的可能性……说得通。」 「行,我这就去。那你呢?你要偷懒啊?」尹成穿好外套准备出门之际,还不忘回头嬉皮笑脸的拿苏黎打趣一番。 「你还怕我没事干啊?啧啧……刚沈意叫人来通知我了,说在蛇皮袋那堆东西里有重大发现。我现在得去一趟法医部。」苏黎说罢抿起嘴照着尹成的后背就是一巴掌,这是二人间独特的相处方式,你揶揄我,我攻击你。「赶紧去!少在这儿浪费时间!」 「行,终于有眉目了。还得是苏队领导有方。」尹成一面故意提高声线恭维苏黎,一面随手将围巾搭于颈间,哂笑着就出了办公室的门。 安排好尹成与何正义的工作,苏黎便抽身前往法医部。法医沈意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矮个子,戴副眼镜,长着一颗与身体极不相称的大脑袋,脑瓜顶秃得精光,特别像电影里的怪异博士。 单从沈意的髮型就不难看出此人必定学富五车,聪明绝顶。事实亦如此,沈意不仅聪明,还极赋耐心。只是这位法医从来都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仿佛面部肌肉并没有进化出微笑这项技能。 「发现什么了,沈博士?」苏黎学着尹成的样子,直唿沈意的「外号」。 「照片、内衣裤,还有动物尸体上都没检测到人类指纹,把这些东西放进去的人应该全程都戴着手套。」沈意不习惯那套冗繁的寒暄,直截了当向苏黎汇报起工作,当然还是如往常一样不苟言笑。 「谨慎……符合他的性格。」苏黎笃定那人必是余安。 「但是他百密一疏啊。我在其中一只猫的毛髮里发现了一根属于人类的头髮,1.5厘米长。」沈意用手指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镜,面无表情的陈述道。 「短髮……男性的?嗨,刚才没从余安脑袋上扯一根头髮下来的,失策失策……」苏黎后悔得直跺脚。 「余安?」沈意不解的望向苏黎。 「对,余安是我心里的头号嫌疑人。」苏黎解释道。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2页 「这头髮不是他的。」沈意迅速否定了苏黎。 「啊?不是他的?你没验怎么知道不是他的?」 「因为我做了dna比对,这根短髮是属于食人案受害者余从晚的。」 「余……余从晚?」 「对,我百分百肯定,这根头髮就是余从晚的。这是我刚出的报告,看,这是dna比对结果……」沈意说着从办公桌上拿起一个蓝色文件夹递至苏黎手中。 看过dna比对报告的苏黎略显沮丧,她长嘆一口气,碎碎念道:「唉,看来是我把事情想复杂了……余从晚上山求的镇魂符,为的就是镇住陆咏琳的魂魄。难道……陆咏琳早就被他杀害了?」虽然陆咏琳大概率已经不在人世,但当苏黎直面这个事实的时候,心脏仍像被针扎了般,一剜一剜的疼。 「还没找到尸体,别这么草率。」沈意似乎看出了苏黎的哀痛,以极为隐晦的方式安慰着她。 「嗯,我知道,我只是说,万一,万一陆咏琳是余从晚杀害的,那……余从晚又是谁杀的呢?」 「探案这方面我就帮不到你了,不过从遗传学的角度来讲,xyy综合徵是一种高概率遗传性疾病,一般父亲患有这类疾病,儿子也大概率会患上。」 「沈博士,你怎么知道xyy综合徵的?」 「听小何提了一嘴,正好我也了解过一点儿皮毛。」 「你的意思是……余安和他爸爸同时患有xyy综合徵,是余安杀了余从晚?」 「我没说啊,我只是给你简单科普一些遗传学方面的知识。」 「那余安又为什么要杀死自己的父亲?还用那么残忍的手法?……我知道了!一定是他知道了余从晚杀害陆咏琳的事,然后受了刺激,所以把余从晚杀了!……谢谢你啊,沈博士!」苏黎豁然开朗,激动得拉起沈意的手不停摇晃起来。 「办案还是要讲证据的啊。」沈意迅速将手从苏黎的摇晃中抽离,脸上泛起一抹少女般的娇羞。 「我现在就去找证据!沈博士,再次感谢!」苏黎笑着谢过沈意,一路小跑着离开了法医室。 刚出法医室,苏黎的手机就响起来了。她停下小跑着的脚步,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一看,原来是何正义打来的。 「小何,发现什么了吗?」苏黎按下接听键,将手机怼向耳边。 「余安把车开出雪镇了,现在在高速上,正往隔避临阴县的方向开呢。我就跟在后头,苏队,放心哈!」不等小何把话说完,苏黎就听见电话那头传来女人撒娇式的抱怨声音。「何正义,你怎么总是不理我啊,我让你看看我新做的美甲好不好看,你倒是看一眼啊……」 「何正义!你身边怎么还有个女人啊?」苏黎一听何正义身边还坐着个女人,不由火冒三丈,扯着嗓子就朝电话那头大吼起来。 「苏队苏队,你听我说。我家晓晓……刚才正好来局里找我,我这也来不及送她回去,所以……就带着她一起出来了。没事的,你放心,什么都不耽误。」电话那头传出何正义支支吾吾的解释。 「我跟你说,何正义,你要是把正事给我耽误了,可别怪我不客气!」苏黎显然被何正义不专业的行为惹恼。 「放心吧,苏队。对了,我还有件事要跟你汇报。那个……刘淼,心灵美那个……记得吧?」何正义说着将声线压到最低,好像生怕副驾上的女朋友听见一样。 「那个前台小妹,我记得,怎么了?」 「我才看到她给我发的信息……她说今天上午看见余安来心灵美了,是吕美玲亲自接待的,两个人在办公室里密谈了好久。后来中午那阵儿,刘淼趁吕美玲出去吃饭的功夫,偷偷潜进了她的办公室,在她办公桌上发现了一张纸。那张纸上写着『xyy综合徵』这几个字,对了,旁边还写了个20w。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就拍下来发给我了,我刚已经转发给你了。刘淼还说,余安以前都是送尤栗来谘询的,自己并没有什么心理问题,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单独来了……」 「刘淼是谁?」何正义话音刚落,电话那头就传来他女朋友戴晓晓的严厉逼问声。 「没,一个……线人。」何正义放下话筒,吞吞吐吐向核武器女友解释起来。 「什么线人,神神秘秘的?你肯定在撒谎?拿出来给我看看!」戴晓晓话音刚落,苏黎就听见话筒里传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刺耳声响,电话随即被挂断。 「小何……」苏黎还想继续追问,可再打过去的时候,电话就被无情拒接了。再打过去,又被拒接。如此反覆拨了五次,全部都被拒接后,苏黎彻底放弃了。 看来电话那头,此刻正在上演一场核爆戏码。 苏黎此刻除了向何正义的微信发送一条威胁信息,便也再无他法,只能暗暗祈祷这小子千万别出岔子。整理好情绪后,苏黎再度踏上「拜访」吕美玲的路。 第二十五章 翻车 与前两次相比,苏黎这次造访心灵美,前台小妹的态度明显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的身影刚刚出现在玻璃门外的时候,前台小妹就大老远朝她挥手打起招唿。 「苏警官,您来了呀!快请进,快请进!」前台小妹一张圆脸笑得花枝乱颤,热情的将苏黎迎进门后,连忙为其端来一杯热气腾腾的玫瑰花茶。 「苏警官,您是来找吕老师的吧,她现在正在做谘询呢。大概……还有十几分钟,对,十几分钟就结束了。」前台小妹刘淼瞥了眼挂在墙上的时钟,笃定的对苏黎说。「您要不就先在这儿坐着等一会儿,很快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3页 苏黎没有说话,莞尔一笑,对着前台小妹竖起大拇指。 苏黎有些搞怪的肢体称赞,引得前台小妹一阵偷笑,她用手半掩着红扑扑的脸,略带羞赧的说:「应该的,应该的……苏队,正义哥咋没跟你一块儿来啊?」 「何正义啊……他估计这会儿正被核武器轰炸呢。」苏式幽默再次将前台小妹逗笑,她似懂非懂的望向苏黎,准备再次发问时,却被女警无情打断。「行了,小刘,你先去忙吧,我就坐在这儿等吕老师。」 大约过了十五分钟的样子,一个纤瘦高挑,音容憔悴的中年女人从谘询室走出来,吕美玲紧随其后。 「苏警官?」再次见到不速之客,吕美玲挂在唇边的假笑倏然消散,显然她与上次一样,并不欢迎苏黎。 「没事,吕老师,您先送客,我到办公室去等您。」苏黎用最客套的言辞表达着最直接的意图,她懒得再跟吕美玲对戏,今日之行正义力量势必将心灵导师的虚伪面皮撕个稀碎。 「喂,别别,谘询已经结束了。小刘,你送送付女士。」吕美玲一听苏黎扬言要直接进入她的办公室,吓得急忙拉扯住她。转而吩咐刘淼替自己送客,然后顺势挽上苏黎的胳膊,将阻拦的拉扯巧妙变成热情的缠挽。同时迅速将面部紧张的微表情藏起,与苏黎并肩而行,走进办公室。 与上次到访时一样,苏黎依旧落坐沙发里,吕美玲还是坐在自己那张办公桌前。尽管位置与上次相同,但苏黎的气场明显发生了变化。这一次吕美玲那套虚伪的客套,在苏黎面前显得颇为尴尬。 「苏警官,你今天来又是为了什么事啊?不会又是请教一些学术方面的东西吧。再这样,我可要收费了哟。」吕美玲以一个别有用意的玩笑开场,目的在于迅速缓解自己内里突然产生的紧张情绪。 「吕老师,你的笑话一点儿也不好笑,反而让我觉得有点尬。」这次苏黎没有陷进柔软的沙发里,而是挺直了腰板,微微前倾着上半身,双手交叉于两条微微分开的大腿中间。一双漆黑眸眼如鹰般散发出犀利的光彩,紧盯着眼前这个狡猾的猎物。 苏黎强大的气场让吕美玲感到不安,脸上不禁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侷促表情。不过她马上调整好情绪,以同样不友好的姿态向对面的女警发起进攻:「苏警官,看来你这次冒然造访,是要来砸我的场子啊。请问一句,我是哪里得罪了你吗?」 「吕老师怎么能不问缘由就往警察头上扣『砸场子』这样的高帽子呢?」苏黎微微向上扬起下巴,摆出一副胜利者的姿态。「还是你早就已经习惯……给人乱扣帽子了?」 「苏黎,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给谁乱扣帽子了?」吕美玲望着眼前这个满脸嚣张气焰的女警,似乎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这正是苏黎想看到的,她的方法看来已经开始奏效。 「尤栗经常来找你谘询吧?你给她扣的什么帽子?抑郁症?还是躁狂症?」苏黎斜起眼珠,露出大片眼白,样子看起来十分兇狠。 「尤栗她……她本来就是抑郁症啊,医院也开了证明了!怎么就成了我乱扣帽子了?」吕美玲朝苏黎翻了个白眼,然后将办公桌下错搭在一起的腿快速交换了位置。 「是吗?怎么我觉得她正常的很,不像有心理疾病的样子啊……真正有病的,应该是她老公余安吧?」 「苏警官,余安有没有病医生才知道,我又不是医生,我只是个心理谘询老师。你跑到我的工作室里,对我噼头盖脸一顿莫名其妙的指责,不觉得太过份了吗?」吕美玲用手指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镜,开始向苏黎发起勐烈攻势。 「呵呵。」苏黎从鼻孔发出一声鄙夷的冷笑,随即从沙发里站起身,慢悠悠走到吕美玲办公桌前,将刘淼偷拍的那张照片从手机里翻出来,径直扔在她面前。 当照片赫然呈现在吕美玲眼皮底下的时候,她彻底傻了眼。这个高高在上自以为是的心灵导师万万没想到竟然被自己人出卖了。 「还有什么话说?吕——老——师——」苏黎微侧身子,一屁股坐上吕美玲的办公桌,还故意把对吕美玲的称唿拉得绵长,她想以这种戏嚯的方式彻底击溃吕美玲的心理防线。 做贼心虚的吕美玲一时间哑口无言。她怕说多错多,于是选择缄口不语。 「说吧……这20w是什么意思?你不要跟我说,你猜到余安患有xyy综合徵,然后今天把他叫过来,是打算让他回去之后给你买个20瓦的大灯泡。」苏黎将那双鹰眼眯起,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这……我就是,想帮帮他。那天你来问我有关xyy的事情,我就想起了余安……」在这简短的几句话里,吕美玲连续用手指在鼻樑处向上推了三次眼镜,苏黎在心里一直默默替她数着。不出意外的话,此刻吕美玲已然方寸大乱。 「我从来没跟你提过余安的名字,你为什么觉得他患有xyy综合徵?你和他之间到底有什么勾当?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余安家暴尤栗?老实交待!」苏黎重重的一掌直噼在吕美玲面前的桌子上,吓得她一激灵。 「苏警官,我真没干什么……都是余安,余安之前把尤栗带过来,然后私下跟我说尤栗有严重的抑郁症,还有自虐自杀倾向,让我劝劝她……还有……」说到这里,吕美玲吞咽了一下口水,再次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镜,「他让我对尤栗进行心理暗示,暗示……余安爱她,一切都是为了她好,她应该感恩……做个……贤惠的妻子,不要整天胡思乱想……」或许连吕美玲自己都觉得这龌龊的行为难以启齿,所以一段简单的话才被她叙述得如此结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4页 「还心灵美,我呸!」苏黎气得从桌子上蹦下来,两只眼睛直勾勾盯视着不敢抬头的吕美玲。「当初陆咏琳来找你谘询的时候,你是不是也这么干的?!说!」 「嗯。」吕美玲用几乎难以听见的声音回答苏黎的质问,继而将头压向更低处。 「你……还心灵导师!你就是个人渣!」苏黎气得在空地上直打转。 「余从晚找到我,一定要我帮他……说不想离婚,他还是很爱陆咏琳的,所以我就动了恻隐之心。老话不是说,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嘛……」 「哈哈哈,恻隐之心……」苏黎突然仰天大笑,那笑声里尽是苦涩气息。「几个w?你收了余从晚几个w?10个,还是20个?你到底收了多少,才干出这么丧良心的事?」 「没那么多,就3个……苏警官,我只是劝她不要离婚而已,这不犯法吧?」吕美玲抬起头可怜巴巴的望向苏黎,仿佛自己才是那个受害者。 「不犯法?干你们这行,金钱是决定你们服务的标准,法律是衡量你们行为的底线吗?心灵美,心灵啊……你们是拯救他人灵魂的人,他们尊称你们一声老师,他们在人生最绝望的时候找到你们,把你们当成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你们呢?你们把他们当成商品,在利益的驱使下,昧着良心把他们推向更深的深渊!」 「没……没那么严重……」吕美玲仍在无耻的为自己的恶行开脱。 「没那么严重?!陆咏琳可能已经死了……如果她真的死了,你就等同于杀人兇手!」苏黎咬得后槽牙咯咯作响。 「啊?!陆咏琳不是出去旅行了吗?怎么……会死了啊……」在吕美玲脸上,苏黎看出了许多种情绪,有疑惑不解,有震惊诧异,还有惶惶不安,但唯独未见任何愧疚之色。 「继续交待,你又找余安要20个w干什么?你是不是打算利用xyy综合徵这个事情勒索他?」 「没有,没有,我真没有!」吕美玲急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是余安说,尤栗不见了,想让我帮他打个电话,发个信息,他说尤栗最……最信任我了。我顺便跟他提的这个病的事,那天你跟我说完xyy这个病,我立马就想到了余从晚和余安两父子。苏警官,我真的是顺便跟余安提起来的,没有预谋,真的只是顺便……20万我也是跟他商量,不是勒索,绝对不是勒索,犯法的事我是不会干的,何况余安还是律师,我没那么愚蠢……」 听罢吕美玲这一番「肺腑之言」后,苏黎再也讥笑不出来。她的胸口像压了一块大石,沉重之感令她无法唿吸。 叮铃铃…… 这时,何正义一通电话倏然而至。 「吕美玲,你最好说的都是真的。」苏黎朝吕美玲冰冷的抛下一句狠话后便匆忙转身离去。直到走出办公室的大门,她方才按下接听键。 「何正义,你执行任务的时候还他妈拒接啊?我打了你五六个电话。」苏黎拿起电话朝何正义噼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 「苏队,我……我跟丢了……」电话那头传来何正义怯生生的声音。 「什么?!」苏黎只觉天灵盖一阵麻,一时间竟不知该骂他些什么才能解恨。 「戴晓晓看见我和刘淼的聊天记录了,然后就跟发了疯一样打我,我俩连人带车都翻进沟里了……现在正在路边等救援呢。不过你放心,我俩人没事,就是有点小擦伤……」 「何正义啊,何正义,我……你给我等着!万一出了什么事,我打不死你!」苏黎气得两眼直冒金星,她直接把电话挂掉,不想再听见来自何正义的任何声音。 助力美丽心灵,打造美好生活。 苏黎挂掉何正义的电话,抬起头正好瞥见心灵美工作室招牌下的那行小字。 她朝标语的方向轻吐了一口唾沫后,转身愤然离开。 第二十六章 香消 蝴蝶振翅,引发了千里之外的风暴。他们都曾在时空中的某一处坐标点交汇缠绕。宿命般,无法躲避,亦无可跳脱。 戴晓晓没想到自己醋性大发后对男友的扰动,会引发车辆侧翻,险些累及二人性命。何正义也没想到,在警局门口顺便捎上女朋友的行为,会耽误跟踪任务。陆咏琳不曾想过,她保护儿子的单纯动机,会改变两个深爱之人的命运。苏黎更不曾想过,今天所发生的一切,皆因当年于笔端对陆咏琳的错误劝慰。 这时空里发生在每个人身上的事,从来都不是什么巧合。不过是一个又一个蝴蝶效应。 他们轻轻的振翅,就改变了一个女孩的生命线。 晚间,苏黎接到尹成电话。这是迄今为止她收到的第二个坏消息。 尤栗受伤入院了。具体是什么伤,怎么受的伤,尹成在电话那头并没有表述得十分清楚。苏黎只知道尤栗的伤势极为严重,人已经送进手术室抢救近一个小时了。 时才在何正义告知她将余安跟丢了的时候,苏黎心底就隐约升腾起一阵不安。挂断电话前她威胁何正义的话,没想到竟一语成谶。 苏黎失魂落魄赶到医院,像个没头苍蝇般穿过一段又一段昏暗狭长的走廊,好不容易才找到抢救室。 尹成守在门外尚未离开,他看见匆匆而至的苏黎脸色惨白,浑身持续颤慄,急忙扶住她的肩膀,低声宽慰:「还在抢救,别着急。还没敢通知她妈,老太太身体不太好,怕吓着她。」这是尹成有史以来第一次这么小声说话。他清楚苏黎与尤栗之间关系匪浅,尤栗遭受如此大难,苏黎一时间必定难以接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5页 苏黎看着手术室门上持续亮着的红色灯光,倒吸了一口凉气朝尹成点了点头。稍微稳定情绪后苏黎转身瞧见余安正停靠在走廊边的角落里,半个身子陷在阴影里,手掌和衣襟皆染满鲜红的血,如同一只躲在暗夜里的嗜血幽灵。 「尤栗到底怎么受得伤?」苏黎不由分说,径直冲向余安,朝着轮椅就是狠狠一脚,险些将其踢个人仰椅翻。「怎么伤得这么重?是不是你干的?!是不是你干的?!你又对她干了什么?!」 尹成见苏黎已然失控,急忙冲过来从背后将她搂住,及时阻止了那双欲再度踹向轮椅的脚。 「苏队,苏队,这是医院,你冷静点……别打扰医生抢救,尤栗还在里面呢!」尹成费了好大力气才把苏黎从余安面前拉开。 尹成的话虽是劝解,但不无道理。苏黎暂停攻击,喘着粗气坐在走廊的铁椅上,一双鹰眼犀利盯向角落里的余安。 「苏警官,我刚才已经跟尹队说过了。尤栗是洗澡的时候不小心滑倒,拖把杆正好插进下体。我比你更着急,更难受。那是我老婆啊……」余安陷在阴影里的脸,半明半暗。光照到的那半边脸,显现出极度痛苦的神色。背着光亮的那半边脸,透露着阴暗的诡谲。 「你他妈简直是放屁!有那么巧?」苏黎忍不住骂出国粹,她腾的从椅子上跳起脚来,挥起拳头欲再次冲过去袭击余安。 这时,手术室门上那盏红色的灯倏然熄灭。那扇隔绝生死的自动铁门徐缓开启,妇科与肛肠科两位主刀医生一前一后从手术室走了出来。 「医生,尤栗怎么样了?」苏黎第一时间沖了上去,拦在走在前头的男医生面前急切的询问起来。 「暂时拣回一条命吧,但是还没有脱离生命危险,你们家属还是要做好心理准备。伤者的子宫和直肠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严重损伤,失血过多。我们对她的直肠做了部分切除,接下来很可能会引发细菌性腹膜炎,造成感染性休克,进而各脏器衰竭……那,就真的没有办法了。伤者还需要在icu住几天,脱离生命危险之后才能转出来。还有一点我也要提前跟你们家属说清楚,就算她以后康復了,也要终生挂大便造瘘袋,就是我们俗称的屎袋。」男医生交待完毕后,摘下口罩,用衣袖拭了拭额间的汗,提脚准备撤离现场。 「医生,你等等……」苏黎从恍惚中醒来,再次拦住医生。「之后,我需要你出具一份严谨的手术报告。」 男医生皱了皱眉头,疑惑的望向苏黎,颇为不悦的回覆道:「手术报告我们都会出具的,每一份都很严谨!」 「别误会,我不是质疑您的专业性。我也不是家属,我是刑侦队的警察苏黎。我怀疑这是一起蓄意伤人案,所以需要您协助出具一份更为详尽的报告。」 「哦,原来是警官啊。明白明白……放心,今天太晚了,明天我一定把报告交到你手上。」男医生听闻苏黎是警察,还牵扯到刑事案件,便不敢有半分怠慢,连忙满脸堆笑积极作出回应。 苏黎目送两位医生走远后,转身沉静的走向余安。 余安此时正守在icu玻璃窗外,隔着那扇宽敞的透明玻璃窗目不转睛的盯向里面。他看见两个武装得严严实实的护士将躺在手术床上一动不动的尤栗小心翼翼推进旁边的icu室,然后忙碌着往她身体各处安插仪器导线。 「余安,你一定会受到应有的惩罚,我会亲手把你送进监狱!」苏黎将额头顶在icu外的玻璃上,看着里面安然睡在病床上的尤栗,对身边的余安说道。苏黎似乎很害怕酣睡中的尤栗会被她太过激动的声音吵醒,所以语气超乎寻常的平静。 「苏警官,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是不是有妄想症啊?你要是想公报私仇,那就赶紧去找证据。在没有找到证据之前,请别打扰我跟我老婆独处。」余安回怼的语气不只平静,还字字嚣张。 「放心。」苏黎说罢意味深长的拍了拍余安的大腿,转身带着尹成匆匆而去。 从医院出来,苏黎那辆老爷车又闹起脾气,一直无法正常启动,发动机传出阵阵轰隆异响。在连续几次启动失败后,苏黎的情绪彻底崩溃。她挥起拳头雨点般砸向面前的方向盘,引起一连串刺耳的鸣笛。手掌麻木后,她将整个上半身的力量全然压在方向盘上,随即号啕大哭。 副驾位上的尹成不知该如何安慰苏黎,在听完主刀医生那番陈述后,他自己那颗钢铁般的心都有种翻搅碎裂的痛感。女儿经常跟他提起尤栗,多么善良美好的一个姑娘,如今竟然变成这副模样。 苏黎的哭声太大,几乎将手机铃声淹没,幸好尹成还算清醒,他隐约听见铃声从苏黎外套口袋里传出,于是轻轻拍了拍剧烈颤抖的嵴背,提醒说:「苏队,你电话响了……」 苏黎从方向盘上爬起来,用袖子抹了一把鼻涕,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一看,竟是余生。她使劲清了清嗓子,方才按下接通键。 「余生……」苏黎刚刚收起的泪意,在喊出余生名字的瞬间,再次捲土重来。 「苏警官,尤栗找你了吗?……你,怎么了?」余生听出苏黎浓重鼻音中夹杂的哭腔。 「尤栗……她出事了……」苏黎终是没能忍住心中的悲恸,「哇」的一声再次嚎啕大哭。 「出什么事了?!」余生的声音几乎将话筒震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6页 「她……受……受了伤……」苏黎抽噎得太过厉害,几乎无法进行流畅的沟通。尹成见状急忙抢过电话,替苏黎完成对话:「尤栗刚做完手术,现在正在医院icu住着。医生说,暂时还没脱离生命危险。」 「为什么会这样?发生了什么?」电话那头依然是心急如焚的喊叫。 「你弟弟余安说,尤栗是洗澡的时候不小心滑倒的,正好那个……拖把杆插入下体了。反正伤得挺重的,子宫和肠子……都烂了……喂,餵……这,怎么还挂断了?」尹成话还没说完,电话那头便匆匆挂断。他把手机归还给苏黎后,轻声安慰道:「苏队,别哭了。我们打车回去吧,我送你回去。养足精神,明天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你呢。」 尹成的话总能轻易击中苏黎内心。他虽不如苏黎聪明,但是却比她更加成熟冷静,更加清楚临危不乱的重要性。 苏黎泪眼婆娑的望向尹成,会心的点了点头。 过了两个小时,余生终于赶来,剧烈的喘息间还能闻到酒精气味。 他不知道这一路自己是怎么来的,到底经过了多么曲折的山路,又穿过了多么漆黑的公路,摔趴了多少跤,又歷经了多少坎坷沟壑,才奔赴到爱人身边。 他没有等电梯,电梯还停在十楼,他根本等不急。沿着老旧楼梯一层层跑上八楼后,余生的步伐猝然慢了下来,这是他平生第一次觉得死亡如此可怕。 幽长窄仄的走廊上,空无一人。日光灯惨白清冷,空气浑浊得让人窒息。余生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胸口因紧张和疲累剧烈的上下起伏。耳朵像浸泡在淡蓝色的海水里,间歇性的失去听觉,只能听到唿唿的模煳声响。那一刻他好像与这世界隔绝开了。 他一步步向icu走去,步步惊心。 忐忑的凑近icu的玻璃,他将两只掌心紧紧贴在上面,似要抚摸爱人沉睡的脸庞。处于昏迷状态的尤栗似乎感受到余生的到来,手指倏然动弹了两下。 余生兴奋的叫来值班护士,央求她放自己进去。护士在余生的百般纠缠下,向值班医生汇报了情况,得到批准后又再次对他的身份进行核实。之后又要求余生签署了一份书面文件,这才同意他进入,但探视时间仅有十分钟。 余生用消毒剂将双手清洗干净,而后穿上护士发给他的一次性隔离衣,鞋套,以及帽子口罩后,方才正式进入icu。 尤栗安静的躺在床上,如往日酣睡一般,并无两样。只是身体周围布满了仪器,还插着氧气管。余生小心翼翼走过去,步履轻盈且缓慢,生怕惊扰到她。 徐缓靠近后,余生方才看清尤栗的小脸,那张无数次在他面前笑靥生花的面庞,如今没有一丝血色。那根细长的氧气管子粘贴在她的人中位置,浅插进两道鼻孔里,他能清晰听见她喉咙里发出的粗重唿吸。本就瘦弱的身体在这短暂分开的几个小时里仿佛明显缩小了一圈儿。她整个人似乎被抽空了所有的津液和意志,只剩下一具无知无觉的空壳。 尤栗似乎感觉到余生的到来,眼睑微微开启,手指再次抖动了两下。余生极力克制着悲恸,也极力克制着激动,不敢轻易表达太过激烈的情绪,生怕影响到她的伤势。但尤栗的余光似乎瞟到了爱人,惨白的嘴唇翕动了两下,喉咙里努力发出低浅的呻吟。 她的声音很快消散在空气中,余生无法听清她说些什么。他在她枕头边蹲下,伸手握住她冰凉僵硬的手指,把她的小手贴在自己脸上轻轻摩挲着。 这一刻,她仿佛真的宽恕他了。 毫无血色的脸上焕发出一道释然且清亮的光泽。她还是爱他,哪怕此刻千疮百孔,命在旦夕。这也许就是宿命,当他出现在她面前,她心底的爱恋就开始潺潺涌动,无法掩饰。 他把脸贴近她苍凉的掌心,轻轻诉说:「小栗子,是一场误会。我没有抛弃你,那信息不是我发的,余生哥怎么捨得抛弃小栗子呢?……小栗子,你还相信我吗?」 她无法出声,只能用食指在他贴过来的脸上轻轻触击了两下。 「小栗子,让我们重新开始吧。再给我一次机会,最后一次机会……我一定不会再像马大哈一样粗心,一定不会再把你弄丢了。」余生亲吻着她的掌心,把眼泪滴在床单上。 她再次听见他的誓言,可此时却已无法回应他。她没有力气说出只字片语,甚至连手指都无法再动弹一下。她再也无法向他表明自己的态度,拒绝或同意。 她嘴唇微微颤动,半开的眼睛终于支撑不住闭合起来。只有胸腔还在轻轻起伏,发出羸弱的唿吸,但那起伏越来越不明显,仿佛即将退潮的海水,渐渐失去澎湃的动力。 余生眼看着潮水一点点退却,缓慢,减弱,最后彻底平息。他看见她脸上露出一种松弛的表情,没有光泽,没有温度,唯眼角噙着一颗清亮的泪,久久不肯落下。 那是她对余生割捨不下的爱恋。 icu值班的护士收到仪器警报,匆促且慌张的围过来。值班医生也马上赶来,伏在床上翻看她的眼睑,用电筒照射她的瞳仁。他们给她拉出一张心电图后,冷静的拔掉围绕着她身体的全部仪器电线,并开始脱去她身上的病号服。 余生惶然的站在旁边,没有哭,也没有喊。他只听见脑袋里发出一阵尖锐的蜂鸣,然后时光倒流,整个身体坠入大坝水底。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7页 透过粼粼的水面,他看见她翩然站在大坝上。微微的歪头,甜甜的朝水底的他浅笑,然后轻轻的启齿,一遍又一遍唿唤着他的名字。 余生哥,余生哥…… 第二十七章 余安刚将染血的床单扔进洗衣机,就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 他被告知妻子离世消息之时,仍在不紧不慢拆卸着床上的锁链。 「我知道了,马上来。」余安简短回復医院工作人员,然后挂断电话继续拆卸最后一根锁链。 这最后一根锁链似乎天生逆骨,拆了半天依然纹丝未动。余安狠狠将扳手投掷在地板上,半躬着身子,两只手撑在微屈的膝盖上方,就这样保持了近十分钟。当所有情绪从身体逐渐抽离后,他用尽全力深吸了一口凉气,方才舒直身体。 「尤栗,你到底是被余生给害死了。」余安喃喃自语。而后弯腰拾起地上的扳手,继续未完成的拆卸。 这一次,他轻而易举就将那根天生逆骨的链子拆除。当沉甸甸的金属物尽握于股掌之中的时候,余安脸上终于露出满意的微笑。 过了大约十分钟,门铃响起。 余安将全部锁链谨慎的隐藏于衣柜之中,方才转身坐上轮椅赶去开门。 「是你……」门开后,余安看见余生笔挺的站在面前,稍显吃惊。他知道自己与哥哥之间的恩怨迟早要肃清,可没想到这场世纪大战竟然来得这样快。尤栗前脚刚咽气,余生后脚就登门了。 哥哥脸上的表情与以往任何时候都不相同。那是一种疏离且陌生的表情。在那张脸上,他看不出任何悲伤,也看不出任何怨愤。他猜测哥哥应该尚未听闻尤栗的死讯。 「看见我很吃惊吗?」余生背上背着一个黑色帆布双肩包,没换鞋子径直走进客厅。余生来到沙发边,将双肩包从背上卸下,轻放于茶几上。然后一屁股栽进沙发里,敲起二郎腿,将修长的双臂舒然张开,搭靠在沙发靠背上。 余安将门轻轻带上,操控着轮椅行至余安面前,淡淡的告知:「她死了。」 余生缓缓抬起垂着的眼睑,黑色瞳仁几乎全部埋进上眼皮,眼眶中露出大片眼白。 他就这样死死盯视着半米之外的弟弟,持续盯视了两三分钟,没眨过眼。半晌之后,他收起眼神,冰冷的警告弟弟:「别拿这种事开玩笑。」 「我没开玩笑。」余安双手交叉于腿间,坦然的回应。 「怎么回事?」余生将搭在沙发背上的右手收回,顺势伸进蓝色羽绒外套的口袋里,攥成一个实心的铁拳。半晌,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和一个打火机,在余安面前徐缓点燃。猩红的火焰从他的虎口时不时蹿出,将那漆黑如夜的瞳仁倏然照亮。 「她是洗澡的时候不小心滑倒了,拖把杆儿……插进下体了。……都是你害的。」余安没来由的向正在大口嘬烟的余生发起控诉,态度如童年时栽赃嫁祸哥哥时一样蛮横。 「我?又关我什么事?我都已经把她还给你了,你又往我身上扯什么?什么叫我害的?余安,你别什么都往我身上赖……怎么?死了老婆,还想坑我一笔钱?赔偿你什么啊?精神损失费?」余生说罢狠狠嘬了两口烟,随即以一种极为不羁的姿态将烟圈从口腔里吐了出来。 「余生,没想到你真跟我想像的一样啊,一样的无情,自私,冷漠。你不是说你爱她吗?怎么听到她死了,你一点儿都不伤心?你在庙里点的那灯,难道是做戏吗?」余生渣男式的反应让余安有些懊恼,他亲手摧毁的珍宝,在哥哥心里原来一文不值。那他为何还要摧毁她?他突然觉得自己所作的一切都毫无意义。 「弟弟,我睡过的女人不计其数,从来没有对任何人动过真情。我是在庙里点过灯,那是因为我想感动尤栗。男人嘛,没尝过的,总会惦记。但是尝过之后,也不过就是那样。她和我睡过的那些女人没什么区别,甚至还不如她们带劲呢。」余生说罢哂笑了两声,继续嘬起烟来。 「别装了余生,别装了!你在说谎,我知道你很伤心,很难过!你是爱她的,你说你是爱她的!说啊!」余安像被按下开关般,突然从轮椅上站立起来,眼神似要生吞了余生一般。 「你的腿好了?」余生大吃一惊,两指间不经意的抖动,震断了悬于菸蒂之上的半截菸灰。 「我的腿一直都是好的,不然尤栗怎么会嫁给我。我就是想让她内疚,用道德绑她一辈子。可是她不听话啊……呵呵,不过无所谓了,现在……尤栗彻彻底底是我的了,你再也没法跟我抢了。」余安诡笑着一步步逼近哥哥。 「我从来都没想过跟你抢,我余生的女人真的多的是。弟弟,你想太多了。现在她出意外死了,那也是你痛失至亲,真的别扯上我。我还有大把好日子要过。不过,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反正我无所谓。」 「呵呵,无所谓?」余安说着转身走向浴室,愤然将那把兇器提到余生面前。「就是这个……还有,你等着……」他将拖把杆扔进余生怀里,转身疾速冲进卧室,从衣柜中将早已藏好的铁链悉数取了出来,哗啦啦……赫然扔在余生脚边。 金属的刺耳声响,刺激着余生鼓膜的同时,也毫不留情的刺穿了他的心脏。他感觉自己早已停滞的心房被活生生穿出了一个黑洞。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8页 余安骄傲又愤怒的神情让他觉得可怕,他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从而前功尽弃。 「这是什么?」余生强行咽下一口气,将空闲的手伸进另一侧的外套口袋,轻轻摸索起来。 「看见了吧,那不是意外,那是被活生生捅进下体的……用的就是这个!」余安从哥哥怀里拣起拖把杆,一脸傲娇。「还有这些锁链,是用来捆住她手脚的,防止她挣扎逃跑。哥,你真的一点儿也不生气,一点也不心疼吗?她当时就被捆在卧室那张床上,我用这个刺穿了她,看着那喷出来的血,我好兴奋,好开心,她的惨叫,真的特别动听,那样子,就像在叫床一样,那些血就像高潮时喷出来的水,好美……可惜只有一次,如果多来几次该多好啊……」余安握着那根拖把杆的手,在余生面前来回重复着抽插的动作,脸上绽放出地狱般的邪恶笑容。 「余安,你是在编故事吧。为了刺激我,所以把恐怖电影里的剧情搬出来了?」余生不屑的嘲笑着面露狰狞的弟弟。 「我没有编故事!这是真的!你不知道她被我捅的时候有多痛苦,大小便都失禁了,拉在了床上。」余安像个被误解的孩童,极力从脑海里抽取出更为形象的词语描述过程。 「她?谁啊?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余生表现得像个极不耐烦的听众。 「尤栗!我说尤栗!」余安眼球气得向外凸起,眼白布满血丝。 「好。」余生说罢将菸头迅速捻灭在掌心。而后再次将手伸进外套口袋,很快復又抽了出来。 「什么好?!好什么?!你怎么还是一点儿都不伤心?你不是个人吗?」余安在余生身上看到了尤栗死前的倔强,那种他完全左右不了的倔强。 余安没有理会余生,自顾自的拎起放于茶几上的背包。 「我问你话呢!你拿它干什么?」余安一把夺过背包,狠狠扔在脚下。 哐啷啷…… 背包与地面撞击的瞬间,传出一阵清脆的金属声响。尖锐的空虚和喷薄的愤怒向余生交替袭来。再次盯视弟弟嘴脸的一剎那,他觉得心中的憎恶就要爆发了,这很可怕,也很兴奋。 「这里面装的什么?!」余安蹲下身子将背包拉链打开,然后把背包倒置,将内里之物一股脑儿倒在地上。 「这……这……」背包所装之物掉落出来的瞬间,余安变得结巴起来。 余生从沙发上起身,蹲在这一片狼藉前,极赋耐心的将散落一地的器械一个个拣起。边拾拣还不忘向余安解释:「这把是临床上常用的手术刀,用来开膛破肚的,当然也可以用来割破喉咙。这个呢,是手术剪,用来剪断血管和一些难弄下来的器官。当然,它同样也可以用来刺破颈部大动脉。这个呢,是手术镊,用来夹出一些细小的器官或者组织。爸从小就教过我解剖动物尸体……他没教过你吗?」 「你……是你……食人魔是你!是你杀了爸……」在余生愈发诡异的医学讲解中,余安恍然大悟。他吓到脸色苍白,连连向后退了几大步。 「弟弟,我听苏黎说你有xyy综合徵,得了那种病的人具有反社会人格,暴力,孤僻,残忍。而且,我还听说,那种病是遗传的。爸把那种病遗传给你了吧……不然你为什么会像畜生一样对待尤栗!不过,苏黎只猜对了一半,把爸那种基因遗传得最彻底的不是你,而是我!……弟弟,你刚给我讲了一个恐怖故事,那我也给你讲一个吧,你可要认真听啊……」余生说罢从地上拣起一根铁链,朝余安的嘴巴就抡了过去。余安躲闪不急,四颗大门牙被猝然飞来的手臂粗细的铁链硬生生抡掉。 「啊……」余安捂着受伤的嘴,失声惨叫。鲜红的血液从指缝汩汩流淌出来。他欲转身逃走,却被余生抡起来的铁链再次抽在腿上。 「当爸把硫酸泼在妈脸上的那一刻,我就决定要杀了他。就像我看到尤栗死在我面前的时候,决心定要杀了你一样。」余生用最平静的语气诉说着最沉重的仇恨。 腿部的剧烈疼痛让余安跌趴在地。余生顺势骑在余安身上,用铁链锁住他的喉咙,待他被勒到四肢疲软,神经麻痹,方才松手。 余生将绵软的身体从身下翻转过来,像欣赏猎物一般静静凝视着弟弟微微翕动的嘴唇和半开半闭的眼睑,如同当初欣赏父亲那般。 突然余安脸扭曲了,他猝然毫无徵兆的睁开眼睛,照着余生的脸颊就是一拳。剎那间余生只觉脸上一震,一个踉跄,向后跌落在地上,嵴背磕在茶几角上,一阵剧烈的痛。 余安从地上迅速爬起身,拔腿朝门口逃去。余生怎会让到手的猎物逃脱,他毫不犹豫的操起铁链,使尽全身力气朝他的后脑勺抡去。 「啊……」一声悽厉的惨叫之后,余安面朝下应声倒地,脑后随即晕出一大滩殷红的血。两双隐藏了许多年的健全双腿在地上抽动了几下,便没了动静。 余生再次将绵软的身体翻了个,确定弟弟是真的晕厥而不是伪装后,方才扔掉手中的铁链,将其拖至卧室的床上,以其捆绑尤栗的方式将余安牢牢索了起来。 余安静静躺在床上,气息羸弱,胸口不规律的上下起伏着,那状态与尤栗死前极为相似。想到这里,余生的心狠狠抽动了一下。那永失吾爱的悲恸是他血腥復仇的源动力,终是促使他拿起了那把手术刀。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9页 「我把爸骗到当初他给我启蒙的那片老林,在那里,我像现在这样……一刀一刀,切开了他的肚子……」犀利的刀锋在昏黄灯光下泛起刺眼的银色寒光,令人不寒而慄。余安手握刀柄自上而下丝滑的游走在余安白皙的腹部,发出呲呲声响,像农民犁地翻开土壤般,皮肉翻向两边,瞬间血如泉涌。渗着血液的黄白肌肉组织之下隐约可见白色肋骨。 余安紧闭双眼,痛苦的皱紧眉头,全身开始痉挛,但脑干损伤的他,已无法作出有效挣扎。 余生像解剖鲜嫩的竹笋一样,一点点剥离余安身体上的血肉组织。然后从坦露的腹腔中,将仍在微微蠕动着的温热肠子掏出,用手术剪一截一截剪断,整齐的摆放在猎物身畔。动作不疾不徐,脸上沉静默然。 最后,他从余安的胸腔中将仍在剧烈跳动着的鲜红心脏整颗掏出,然后捧在掌心里,像欣赏一个鲜活的生命般激奋。 他一口一口撕啃着弟弟的心脏,血浆从缓慢咀嚼的口腔溢出,滴在他深蓝色外套上,将整片前襟染得血红。 他就这样一边品尝一边盯视着床上濒死的弟弟,直至将整颗心脏完全吞噬,直至床上的弟弟没了唿吸。 「弟弟,我信佛不是因为我愚蠢,寄希望于满天神佛。我信佛,是想洗去这一身的罪孽。弟弟,罪孽越深重的人,越信佛。你难道不知道吗?……好了,恐怖故事讲完了,你睡吧。没了心,就不能遁入轮迴道,你再也无法伤害她了。……我也该去兑现誓言了。那头的路太黑,她肯定会害怕,我得快点儿,不然就追不上她了。」 余生说罢,从外套口袋里掏出手机,删除锁定密码后,将界面停留在录音片段那一页上,然后才将手机工工整整摆放在那一排粘乎乎的血肠边。 生前,他虽未能护全她的性命,死后,他仍希望能还她一个清白。 那团乍明乍灭的火光于深夜出现在雪林,远远看上去特别像一团鬼火。这是余生第一次跟父亲涉足这片林海雪原。 这片深山老林雪量大、雪质粘、雪期长,每年十月开始降雪直至次年四月,雪期长达七个月。余生刚踏进林子边缘的时候,积雪才刚没过他的膝盖,但愈向深行,积雪的厚度愈让他难以想像。他艰难的跟在父亲身后,两只脚逐渐失去知觉。 雪越下雪大,天色渐渐变黑,气温也越来越低。父子二人的手机都被冻到没电,与外界彻底失去联繫。而更糟糕的是,他们迷路了。 老林中除了大雪、冰凌、树挂,几乎没有植物生存的气息,偶现一些生机,也是昙花一现,树上那些娇艷的野果很快会因为枝藤干枯而死掉。林子里除了飞禽走兽的足迹,几乎没有其它痕迹。想找人求救,简直比登天还难。 余从晚本想带儿子进林子磨练他的意志,没成想竟要命丧于此。他不甘心,于是带着儿子四处寻找可以果腹之物。他知道想在极寒中存活,必须依靠食物的热量来维繫生命。 也许上天还不打算收他们,余从晚竟然在林子深处发现了一只身形肥硕的小白兔。他轻松将那只小白兔捕获,然后用随身携带的手术刀将小白兔的肚子活生生割开。 「爸,太残忍了……」冻得一直打颤的余生吓到脸色发青,整个身体颤慄得愈发厉害。 「吃!」余从晚一把将小白兔的心脏直接撕掏出来,怒吼着递向余生。 余生看着父亲掌心里仍在跳动的心脏,一屁股栽进雪地里。 余从晚不由分说,将冒着热气的心脏暴力塞进儿子嘴里,强迫他咀嚼,吞噬。看着鲜红的血浆混杂着不争气的眼泪同时从稚嫩的嘴角淌下,余从晚满意的笑了。他伸出一根手指将儿子嘴角的血迹抹拭干净,然后掏出小白兔的肝脏和肾脏大快朵颐起来。 余从晚没有继续啃食小白兔的肉,生食脏器已经让他产生了足够多的多巴胺,那痛苦的挣扎和濒死的绝望就是他赖以存活的食粮。他将小白兔其余的脏器全都掏了出来,整整齐齐摆放于尸体旁边。他就那样,于那团乍明乍灭的火光中,一直静静欣赏着自己的作品,直到救援队找到他们。 那片老林是余生的童年阴影,是他一辈子都不愿再踏足的禁忌之地。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再次来到这片老林,竟是为了吃掉自己的父亲。 余生从没想过,自己会携带恶魔基因。更加没想过,自己会变成一个食人魔。 一个清澈透明的暮晚。 北方雪镇几百年里一个并不出挑的暮晚,与她初来雪镇那天一样稀松平常。只不过今天是她辞别雪镇凯旋而归的暮晚。 今天没有下雪,洁净的夜空中繁星点点。苏黎手上的案件终于告破,可那颗心却如这晦暗的夜一般,空荒,冷寂。她拒绝了所有人的欢送,因为向来不喜欢分别的气氛。那些隆重而热烈的欢送外衣改变不了酸楚且凄凉的分别内核。 行至临阴与雪镇交界地段的时候,苏黎那辆老爷车又闹起脾气。她只能拨通救援电话,与来时一般开始漫长的等待。 她张开手掌将车窗玻璃上的雾气一点点擦掉。透过玻璃窗她恍惚看见一个身穿藕紫色羽绒衣的女人徐徐朝车边走来。在车灯的微光中,她只能看见女人棉帽里露出来的一张被口罩遮挡得严严实实的脸。她像只幽灵般于夜晚空荒的马路上茫然的走着,步履中透露着不易察觉的落寞和悲恸。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0页 车灯的光亮与女人深邃的眸子重叠,苏黎仿佛看见幽黑夜空中飘渺的极光,那是一种忧郁而空寂的美丽。 她凝望着女人到来,经过,离开。忽然,她疾速摇下车窗,朝女人的背影唿唤:「咏琳?」 那女人停驻脚步,徐缓回过身。 「你是咏琳吗?我是苏黎,你的笔友,小黎啊……」苏黎确定是她,她认得她的背影,认得那件衣服。 这时夜空一束巨大的极光,从女人裸露的眼眸里流淌而去。她被缠裹着的面容犹如一具古老的面具,在斑斓的极光中乍隐乍现。 一切是那么不可思议。 从女人与她对视的眼眸里,苏黎看见了哀恸过后的麻木。她陌然望向苏黎,像是在想什么,一直缄口不语,仿佛苏黎认错了人一样。半晌,女人转过身悄然向前移动脚步,一点点消失在苏黎的视线里。 那些她们之间曾经的往事仿佛已被抽去了当初的情绪,只剩下无知无觉的外壳。在这美轮美奂的极光中,苏黎感到一阵彻骨的冷寂。她像只游魂般徐缓走向后备箱,从里面将塞满信件的那个纸箱取出。借着车灯的光,从左到右轻轻抚过每一封信嵴。随后又将那本日记从箱子里抽出,把夹在最末页的那张照片取了出来。 那是她大学时候拍摄的照片。身形纤瘦,一头利落的短髮。卡其色上衣,蓝色牛仔裤。苏黎逆光站着,身前留下一道颀长的影子。她还拍摄了一张同款背影照寄给了陆咏琳。这张正面照她本想与陆咏琳相见时亲手赠予她。 苏黎从车上拿出一枚打火机,在路边找了一处空地,于这美轮美奂的极光中,将信件日记连同相片一把火烧了个精光。 她生命中不可或缺的羁绊,如今竟然悉数化为灰烬。 /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