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黄灯》 第1页 [现代情感] 《一盏黄灯》作者:林四多【完结】 简介 丛昕情史丰富,把恋爱史交给母胎单身的编剧闺蜜写成故事,却不想制片人的新婚老公是自己的前男友隋远。 两人的前尘往事被人演绎讨论,她尽显别扭,他却饶有兴致。 不仅如此,因为这部剧,各路前男友蜂拥而至,搅得丛昕顺风顺水的日子浑浊不堪,她才意识到这场戏的掌舵人不是自己…… 第1章 无意义的斗嘴 丛昕并不知道,随着这顿饭开始,她将会倾家荡产。 夜幕低垂,华灯初上。 六人位的餐桌上,还只有三人落坐。 餐厅外,不停有人推门而入,女孩等得不耐烦,扶了扶黑框眼镜,「趁他们还没来,跟你俩讲个八卦。」 镜片后,蝌蚪状的小眼睛,做贼般朝大门急扫两眼,回头缩着脖子说:「丛昕和那个医生,吹了。」 杨玉婷语中带酸,一颗扁圆的脑袋左顾右盼,「知道她男友换得勤,但我夏季的衣服都还没有入箱,她男人已经换过两轮,你们说是有多闲不住。」 左手边,主位上的短髮女孩愣了愣,喃喃说:「算一算时间,是到三个月了。」 「她不愧是公交车女司机。」杨玉婷身体前倾,一副八婆模样,「思雅,为什么要用丛昕编剧本?女主设定是荡妇,不怕扑街吗?」 庄思雅瞥她一眼,眼里都是警告意味,嘴上却没责怪。杨玉婷顿觉没劲,啧了声。 另一边的长髮女孩,原本兴趣索然地听着闲话,此时却放下咖啡勺,接口问道,「我记得思雅说过丛昕是室内设计师,你为什么说她开公交车?」 「不是那个开车,借喻她搭载过很多男人。瞧你,一句话,脸都红了,」杨玉婷笑得欢快,「七七你真是修女转世。现代人谈恋爱,有谁是光谈不爱的?就你男朋友见识广,忍得住。」 柒恬不跟她胡扯,转回来说:「可是一个人只谈三个月的话,丛昕岂不是有很多任前男友?」 「那当然,光有名有姓的就有十四个。」清楚柒恬是个有道德洁癖的乖乖女,杨玉婷添油加醋道,「不过要我说,照丛昕这种不知检点的玩法,一夜情的数量肯定不会少,自己也记不清载过多少个吧。这么看,公交车女司机来形容也不恰当,他们还有一种说法更贴切,就是太脏,连我都不好意思说出口。」 她欲言又止,撩得柒恬猎奇心理徒增,「什么说法?」柔声问完,却又摆手,「但要是真的不好听,就不要说了。」 杨玉婷哪里忍得,生怕没机会,张口就道:「他们说用『公用厕所』来形容,才更恰当。」她弄眉讥笑,「因为公共汽车还要付钱才能坐,公用厕所就谁都可以上,你们说缺不缺德。」 「知道缺德你还说?」思雅眉头轻蹙,终于轻声驳斥起来:「平妃,收敛一点,人马上来了。」 杨玉婷却扬起下巴,冲着左边回嘴,「思雅,你别教训我。来就来呗,我又不怕她。」 「要是这样,也太随便了。」柒恬是相信的,在一旁闷声说,「她爸妈都不管吗,自己也不怕出事?」 「照丛昕这个不挑嘴的速度,指不定已经出事了。」杨玉婷撇撇嘴,幸灾乐祸笑起来。 话里有话,柒恬听得不是十分明白,呆呆望着她。杨玉婷咂嘴,「傻。这回碰上了专业人士,说不定是被人家医生发现的——她有病……」 柒恬颇为震惊,却听她说得有鼻子有眼,「要不然为什么只敢交往三个月,怕不是因为她有传染病,要报復社会。」 柒恬咋舌不下,圆眼凝着说:「这种话……小声一点。」杨玉婷声音高亢,「怕什么,话都有根有据,她可能真的有病。」 「你就这么想知道她有没有病?」 忽然间,一道清甜的声音兀地从侧后方传过来。三人俱是一惊,循声看去。 只见侧后方站着一个骨肉停匀的女孩,绰约多姿,翘首以盼。 银勺忽地跌落托盘,发出清脆一声,杨玉婷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丛昕今天穿着一件卡其色的真丝衬衫,下摆束在一条山形湖海色的扎染高腰宽松长裤里。 松松垮垮,其实是很危险的打扮,稍不注意就穿成宽大臃肿,但在她身上,却衬托出来慵懒疏离的气质,别有一番味道。 没想到一来就要吵架,将头一歪,一绺长长的棕色捲髮随着飘落胸前,她唇角似笑非笑,俯视着饭桌上的三个人。 背后嚼舌根,被当场抓包,当下三人都是尴尬难耐。 思雅暗骂,自己分明正对通道,却不知人是何时来的,又听到了多少碎语。喉咙一涩,正开口招唿一声「昕儿」,就看见丛昕已经踱步朝自己走了过来。 丛昕长着一张小巧的国字脸,皮肤不算白皙,但就是每一个部分都恰到好处。 眉若春风拂柳,唇似红莲,眼像秋波忽闪忽闪,随着面部线条流动,右脸颊上的长酒窝,若隐若现,叫人挪不开眼,却又不敢直视。 正如此刻的杨玉婷。任脸皮再厚,也会一时发红,顶着发烫的脸,闷声不吭,摇着面前的杯子晃来晃去,也不正眼瞧人。 丛昕看着可笑,按着胸前飘带,大剌剌在思雅右手边落座。自行倒上果汁后,才对着面前的眼镜,不卑不亢说:「把你男朋友电话给我吧。看在思雅面子,我可以为你挤个时间约他出来试一次,你很快就能知道,我有什么病。」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页 杨玉婷飘忽不定的眼神终于安静下来,抬眼直视前方,瞬间脸色铁青。 丛昕不由抿嘴一笑,听她声音干涩地质问道:「不用看,你是脑子有病。这种疯话,你一个女的怎么好意思说出口?」 别人怎么评价,丛昕丝毫不在乎。但有人当面挑衅,心里就不舒服,心里不舒服了,嘴上就绝不能吃亏。 「嗯……我不挑嘴,有传染病,又要报復社会,这些话是你说的吧?」丛昕轻笑,人畜无害地看着她,「我只是在证明,你说的话都有根有据。并非是品行败坏,嫉妒成性,好管闲事,争当八婆。替你维护声誉,我有什么不对?」 杨玉婷连连摇头,眼神完全是在看一个疯子,「我真是没遇见过像你这种不知廉耻的女人!我嫉妒你?光是想到有你这种人尽可夫的同类存在,我就已经羞耻到脚趾扣地了。」 她一张脸气急败坏,像和自己有什么深仇大恨。丛昕没兴趣多看,翻开菜单,漫不经心地说:「我和你一点不熟,你都能替我羞耻。这么容易羞耻,那你真是羞耻届的冠军。你的同类会磕头拜你为师吗?」一双秀目,勾魂摄魄地看过去,「还是你男朋友会像守护仙女一样,把你供奉起来?」 先前的话,虽有故事成分,但确实是杨玉婷从别处听来的,大抵和事实不会有太大出入,所以她不觉得抱歉,只是现在有别的情况烦扰她,让她没能当下出言反驳。 一旁的柒恬却看不过眼,正义凛然道:「我们在背后议论,行为确实欠妥。可是女生还是应该矜持一点,大庭广众之下说出那种气话来,的确不好。」 她要帮朋友博面子,丛昕不想计较,嘴角一弯,搓了搓手背,盯着那双没受过欺负的眼睛,说:「我从来就不是个矜持的人。如果你连这点都不知道,就别跟着瞎搅和。」 三人都不熟,因思雅的缘故,有过几面之缘,这是第一次同桌聚餐。 柒恬有大家风范,骨子里透着和平,于是态度柔缓了几分,「我们确实有错在先,我跟你道歉,但我们并无恶意。」 她自认为先退一步,给个面子,基于社交礼节,对方也会欣然配合。 哪知丛昕完全不懂礼数,一面揭穿她,一面继续挑衅说:「虚假的歉意就不用摆出来了,我怕影响消化。放宽心,大家都是给思雅面子,不看僧面看佛面,这顿饭我能跟你们和平吃完。」顿了顿,看向前方,「就是不知道,你们这位朋友有没有心情,还吃不吃得下去?」 柒恬顺着她的话,朝杨玉婷瞥去,不解道:「什么意思?」 「你看不出来吗?」丛昕瞧着魂飞魄散的杨玉婷颇为有趣,「她现在担心男朋友会被人抢走,急得焦头烂额,嘴都不知道该怎么用了。」 柒恬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却不知道平妃突然沉默,是这个缘故,无奈多看了她两眼。杨玉婷却被看得不爽起来,矛头对准丛昕,不顾形象地骂出口:「你放什么狗屁!」 这倒吓丛昕一跳。 本是随便乱猜,没想到她的软肋真是男人。顿觉无趣,原本想给柒恬个面子就此打住,奈何话脱口就出:「别在那里庸人自扰,我不挑嘴,但我挑人。你们蛇鼠一窝,滋味寡淡,我对零糖零智零卡的男人,没有兴趣。」 杨玉婷面上现一团煞气,气得浑身冒烟。若非柒恬在一旁拽住,铁定就要被她冲过来,对丛昕做点什么。 柒恬满眼无奈,双手环抱住杨玉婷,解围道:「我想上洗手间,你陪我去一趟好不好。人很快就到齐了,你也整理下妆容。」 也不知为何,这一句,竟然就让杨玉婷脸色稍霁,不仅翻篇,反倒赶着柒恬快点走。 丛昕着实看不明白。 今天的局,实是庄思雅这个无名编剧和制片人的私人用餐。 制片人庄思婷,刚从英国回来。所以作为故事灵感来源的丛昕,也被思雅邀请一同就餐,谨防堂姐突击剧本问题,自己招架不住,到时候能找丛昕帮腔。 「可是,她们两个为什么也要来?你特意请个八婆来给你姐姐接风洗尘?」 「不是,」思雅语气慵懒地说,「平妃知道我姐和刘嫣私交很好,想帮男朋友要签名照。一个人显得尴尬,就拖上七七凑个人数。」 丛昕哦了声,庄思雅看着她,要死不活地说:「刚才的事我跟你道歉,今天就忍一忍脾气,行不行?平妃人小气,你大人大量让让她,要不然我就要没朋友了。」 丛昕故作诧异地盯着她,「这种程度的朋友你庄思雅都要,不会这么飢不择食吧?」 思雅双手合十,死气沉沉地求道:「昕,我求求你,拯救一下我濒临灭绝的友情线。」 丛昕瞪她一眼,怪她不争气。心里却答应了,于是转了话题问道:「还有人要来吗?为什么会多出把椅子?」 思雅点头,「我姐刚才给我发消息,说她会带个男人来。」 庄思婷单身主义的事迹,丛昕有所耳闻,一时之间很是好奇。 「谁呀?不会是男朋友吧?」 「不可能,」庄思雅却一口否定,「我姐那么厌男,带女朋友来也不可能带男朋友。出国前,她在大伯跟前发过誓,谁要再逼她相亲谈恋爱,她就一辈子不回来。」 丛昕捡着竹篮里的炒黄豆吃,「你姐这脾性,我倒是挺喜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页 说话间,两个女孩已经重新落座。 谈话戛然而止,气氛有些尴尬。杨玉婷起了丝烦躁,催思雅发消息询问踪迹。思雅刚编辑好内容,就听见柒恬在侧前方问道:「那位是不是你堂姐?」 随着餐厅服务生的指引,一男一女,一红一蓝,姿态翩跹,十指紧扣,不疾不徐正迎面走上来。 「好帅的男人。」杨玉婷颇为花痴地脱口嘆道。 思雅则震惊到掉线。 刚才的话言犹在耳,不想这么快就被现实打脸。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确认并非幻觉。下意识就看向丛昕,却发现她并没有向自己追问,而是完全怔愣住了。 答应过要维持表面和平,所以自打杨玉婷坐下,丛昕一直单手支颐,百无聊赖看着窗外。此时听见八婆惊嘆,才缓缓扭头去看。 眼前一霎大雨倾盆,变得朦胧一片,胃里也涌上一股酸气。但随着来人的气息越靠越近,惊诧很快就都消散开来,只剩下一片茫然。脑海里影影约约记忆起分手时他说过的话,「结束这段关系,好像对你也不会有任何影响。」 隋远很了解,她是一只不懂回头的蝴蝶,只有前方,没有留恋。更有甚者,在和他分手一周后,她就马不停蹄交了新男友。 但是,丛昕怎么也想不到,他能这么快展开新恋情。 暗暗握紧拳头,不服气自己输给他,早知道,昨天就不该分手。 「昕儿……」 回过神来,勐然抬头,发现众人似乎已经介绍完毕。而自己面前不知为何多出滩水渍,右手边的男人正在清理,他同时伸着手,递过来一只手帕。 随着思雅的唿唤声再次响起,丛昕才意思到——果汁滴到了裤子上。 「不用了,」她慌忙推辞道,「过一会儿自己就能干。」 拒绝了隋远的好意,接着示意过来帮忙的服务生将半杯果汁收走。自己抽纸放在裤腿上吸水,对他假装不认识,却又要故作绅士的行为,表达不满。 隋远不置一词,收回手帕,默默在她身旁的空位坐了下来。 思雅却一直盯着她,询问她怎么回事。 丛昕意态萧然地耸耸肩,在场没人知道他俩的事。 尽管思雅把她口述的经歷编成了剧本,但却不清楚男主角姓甚名谁,所以不懂她为何初次见面,要驳人面子。 杨玉婷见众人都看着丛昕,可算逮着机会能一雪前耻,怪声怪气地说:「谁知道人脾气这么怪呢!好坏都分不清,年纪也不知道长到哪去了。」 丛昕没心思跟无关紧要的生物斗嘴,只挑眉睨了她一眼。 思雅嘆声气,急忙调转话题,扭头朝两人问道:「婷姐,你这一出实在把我惊到了,你们是什么时候结婚的,大伯母他们知道吗?」 第2章 尴尬的独处 「你是第一个知道的,」庄思婷脸上洋溢着人妻的甜蜜笑容,「我们办完手续就回来了,除去他的家人,谁都还没通知。」 结婚? 胃里的酸气又滋滋冒出来,像一班幼儿园小鬼在对着她玩水枪,不受控制。太阳穴直突突地跳,慌乱的情绪游走全身,烦得她脚尖对着桌腿肚踹了三脚。 隋远视线看了过来,匆匆一瞥,将她跟前全新的柳橙汁往桌沿里边一挪,回头专注听着妻子闲话。丛昕却只觉得,他无名指上的戒指十分刺眼。 分手时,他演得肝肠寸断,说不知道自己要花多长时间才能走出来。 这不就知道了吗? 两年。 短短两年,他不仅迅速从情伤里走出来,还以奔月的速度把婚都结了。 自己还在这里寻求原因,让思雅把故事写成书。以为他和自己一样,还在流连忘返,执迷不悟…… 丛昕眼前,满目只充斥着两个字:讽刺。 一扭头,厉眼瞪过去。隋远却也正皱眉看过来,目若玄珠,眼角挂着一抹不解。 丛昕上下恶狠狠扫他两眼,倏地把视线收回来。暗骂自己一顿,发誓要再看他一眼就是猪,明天自己就去屠宰场割肉明志。 服务员开始上菜,端着一托盘开胃汤。 上菜位置在夫妻中间,隋远便动手帮小姑娘忙,将番茄浓汤一一送送到女士跟前。 杨玉环是个马屁精,免不了滑嘴夸赞一通。丛昕握着勺子,从小混沌细面里喝一口汤,一边听得发笑。却听思雅突然问道:「堂姐夫,你怎么知道小混沌是给昕的?」 握勺的手一顿,抬头巡视一圈,六份汤,除自己以外,余人都是番茄浓汤。 点餐人是思雅,服务员也没做过事先说明,隋远却准确无误地做好分配。经此一问,余下三人也都很惊奇,好奇满腹望着他。 答案其实很简单,因为她对番茄过敏。 交往时,隋远比她本人还注意,每餐食物都严格把关,习惯使然。 但隋远不能公之于众。 因为,如此一来就得解释两人的关系,随后更要解释,为什么先前要隐瞒关系。 想到这里,丛昕心情终于愉悦起来,加入看戏队伍,等着看他想什么办法圆谎。 她细微的情绪变化,隋远都看在眼里。所以此时脑里并没在思考藉口,而是在想:她到底在高兴什么? 沉默了一阵,才徐徐开口解释道:「其实,只剩下最后两碗的时候,我才发现其中一碗是混沌。但若是出菜失误,服务生会做解释,所以我才推断混沌是特意点的。基于此前提,加之先前拿到的四位也没有异议,答案就不言自明。」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页 真能胡扯! 但基于他的人精属性,丛昕也不意外,只是可惜乐子没了,把混沌碗推到一边去,没了胃口。 隋远一定是在看见番茄浓汤的当下,就已经飞速想好说辞,才会把混沌留到最后才给她。否则,按亲疏远近,再按就近原则,他应该将第一碗递给左手边的她才对。 「这也太聪明了吧,」杨玉婷又上线,满脸堆笑地恭维起来,「谁能悄无声息地做这么多分析,我就想不到那里去,真是叫人崇拜。」 就为送男朋友签名照,巴结到这份上,丛昕实在看得难受,犀利的眼神转向思雅。思雅只能眼神安抚,求她继续忍下去。 「丛昕为什么不吃番茄浓汤,是口味不喜欢吗?」这时,庄思婷突然随口问道。 思雅不明就里,不假思索就从旁回道:「不是,她对番茄过敏。」 虽然发过誓,此时却忍不住看向隋远。 丛昕得意的眼神仿佛在说:如果你老婆就此怀疑你,也不关我的事,你自作自受。 隋远倒是一如既往风度洒落,相比她的窃喜模样,窥不出他的任何窘态。 庄思婷也只是淡淡嗯一声,继续听着杨玉婷恭维。 直到柒恬忍不住开口叫了声「平妃」,庄思婷才打断问道:「为什么叫你平妃。」 「你猜猜看。思婷姐你这么聪明,肯定能猜到。」 「凭空出现的问题,我上哪猜去?」庄思婷被逗笑。 杨玉婷却嘿嘿傻笑,「有提示的,我的名字叫杨玉婷,你联想一下。平妃也不是女字旁的『嫔』,是平民的『平』。」 丛昕发笑,心想:「瓶妃,乒妃,牝妃,不是更恰当。」 过了一会儿,见庄思婷没有反应,似乎是猜不出来。深怕自己马屁拍岔,杨玉婷赶紧找补说:「你们郎才女貌,姐姐你负责美貌就够。再说,我们这些不着调的绰号,就是乱来,没什么好猜的。」 庄思婷本意只是想打断她的马屁,才随口一问,并非在意。现在听她这样说,心里有了计较,不想就台阶下来,求助的眼神望向了左手边的男人。 隋远于是放下筷子,倒也没立即作答,只是望向妻子,含煳着说:「大清亡后,叶赫那拉改姓那。」 「哦,」 丛昕一口肉丸刚嚼了两口,庄思婷竟然就一下子反应过来,朝杨玉婷说道,「因为杨玉环转世改名杨玉婷。但如今是公民社会,人不分贵贱都是平等民众,所以贵妃变成平妃,是这个意思吗?」 杨玉婷激动地鼓起掌来,口中啧啧称赞,「太牛了,真是太牛了,瞬间就高大上了。」柒恬也跟嘴,「确实,我们还只是想到『贱平贵』三级,名字差一个字降一级。你这个『公民社会』的解释,让这个绰号全面了。」 杨玉婷顺势又拍马屁说:「姐夫一给提示,姐姐就猜出来,真是太登对,好叫人羡慕……」 尽管她蝌蚪眼转来转去惹人烦,称唿比思雅叫得还要亲切,但丛昕觉得这话不假,这都能猜出个高格局解释,确实登对。让她猜,估计猜到明年也猜不出来,后年也是够呛。隋远确实找到了良配。 有一茬没一茬地聊着,这顿饭也终于结束了。席间没提过公事,实属庆幸。不然要聊剧本男女主的事,丛昕铁定能把鞋跟踩碎。 要分开时,庄思婷十分客气地向丛昕邀请道:「我听思雅提起过你是室内设计师,我们回国匆忙,新房来不及打理,不知道能不能有幸请你帮我们设计婚房?」 丛昕一惊,盯着她审视过两秒,回绝说:「不好意思,我帮不了你们。」 拒绝得太快,庄思婷免不了一怔,「为什么?是手上项目太多,腾不出时间吗?时间方面并不着急,我们可以慢慢等你。」 庄思婷似乎很坚决。 见状,思雅跟上来解围说:「姐,她只做商业设计,不接自住单。」 庄思婷却说:「我们的新房有三百平,比得上一家餐馆大小,绝对不会浪费你的时间。」 「不是时间问题,也不是报酬问题,」丛昕不想兜圈子,直截了当说。 「那是什么问题?」庄思婷急切打断道。 丛昕抬抬眼皮,直视她双眼,却看不出究竟,分辨不出她是有意还是无心,「我做不了这个设计,有需要我可以介绍别的人给你。」 哪个白痴会让前女友来设计婚房,家里哪哪都是前任的影子,老婆住得下去吗?可那个白痴却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丛昕不想再待下去,手肘顶了顶思雅,他却开口了,「车到了,各位上车吧。」 一辆陌生的黑色轿车停在路边,司机也是陌生面孔,下车来将后座车门打开,恭敬候着。 思雅道:「七七的男朋友会来接,我们在一条路上,正好一起回去。」 庄思婷知她不是婉拒,便转向了丛昕,「那丛小姐呢?我们送你?」 想不到她热情至此,谎话只能现编,丛昕忙说:「我跟她们一起的。」 思雅神色异样地瞥她一眼,庄思婷只好作罢,思雅朝隋远点头道别,拉着丛昕从右侧告辞。 夫妻两人站了片刻,也往车里走。隋远把庄思婷送进车后座,轻轻将车门关上,而后对司机说道:「你送她安全到家后,再到公司等我。」 「你有急事?」庄思婷透过车窗问道,「那先送你去公司,我不着急回家。」隋远轻摇着头,「我想散散步,你先回去。」司机也不多等,迅速将车驶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页 庄思婷转到车后窗,见隋远朝右侧熙熙攘攘的人群望了望,接着转身朝左手方向没入人群。 入秋后,天气渐凉,入夜前格外冷。 隋远穿了件灰色高领针织,外面套一件烟红色风衣,也直觉凉飕飕。 走了一段路后,眼前的景致变得熟悉起来,皮肤表层也因为运动有所升温,只是心里边冰冰凉凉的,像有一颗玻璃球在心上弹来弹去,眼前全是她的影子。 他结婚了,今天要和妻子的堂妹见面,也是欣然而至。只是思婷给他讲述过剧本梗概,他才知道堂妹和丛昕认识,所以心里有一分期待就有一分忐忑。希望能见到她,又害怕会见到她,一如此时此刻的心情。走在这片海滩,在每个角落寻寻觅觅,是害怕看见她,更是害怕看不见她。 抬了抬干涩的眼皮,看见不远处的黑色长椅旁,站着个圆滚滚的小男孩,约莫三四岁年纪,一双眼睛骨碌碌地转。 长椅上的人伸手挥一把,说:「小子,看什么看,再看我要打你咯。」 小孩不为所动,还忒大胆,把手里的一把沙子顷刻间洒在她手心。 隋远朝前挪动两步,长椅上的身影渐渐显出全貌,她上身立直,一巴掌拍在小孩脑门上,小孩立马哇哇大哭起来。 她却暴力揉着小孩圆脑袋,推着后背,急促道:「快,爸爸妈妈在哪里,快去找他们告状,让他们来帮你报仇。」等小孩飞嘟嘟地跑开去,她才懒洋洋补上一句,「所以我才讨厌小孩,烦死人。」 隋远忍不住笑了,像春山展颜,带着丝宠溺的意味。绕过长椅,背对海风,他站到她跟前。 身前平添了一股暖气,垂着脑袋的丛昕缓缓睁开眼睛,望着面前沙地上,多出来一双男人的腿。 线条笔挺的深灰色西装裤搭配一双半布洛克短靴,似乎是位有教养的中产人士。心下暗忖:「小屁孩真行,这么快就把你爸给找来了。」 她假装微醺,打了个哈欠,才将视线慢慢往上移。随着眼睛越睁越大,朦胧的视像逐渐清晰,待完全看清楚来人的模样,她已经定住。 隋远两手插兜,低头瞧着她,看她张着嘴巴,一脸惊诧,随即便说:「别想歪了,我不是那孩子的爸爸。」 丛昕瞪大眼睛,愣了愣,「我也没问你是不是。」 尽管有过一秒迟疑,那也只是因为,她不明白隋远为何会凭空出现在这里。明明他是和庄思婷一起离开的。下意识就前后左右,来来回回张望。 隋远却说:「别看了,没有别人。」 第3章 前男友登堂入室 又是一眼就被他看穿,这让她很不爽,索性继续闭目养神,翘个二郎腿,双手抱胸,不再搭理人。 可眯了一会儿,他似乎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丛昕睁开眼来,不耐烦地瞠过去。 她瞪人的神色,很能刺痛人心,不亚于海浪的威力,驱使你不得不退后。可隋远却奇异地觉得这种感觉久违了。 他望了望远处,讪笑说:「回去吧,天凉了,容易感冒。」 丛昕却不理会,凝着他眼睛看了一会儿,忽然伸出双手来,举着盈然有光的双目,说道:「那拿来吧。」 「拿什么?」 他一副全然不懂的样子。她轻笑出声,配合着演起来,「拿酒啊。」 隋远语气坚定,「没有酒。」 「没有酒,你到这里来做什么?」她立马回嘴,「散步,喝海风?」 数了数她脚边散落开来的啤酒罐,一二三四五,他闷声说:「你今天喝太多了。」 「所以也不差你这一瓶。」 丛昕将左手放进两腿间,摩挲取热,抖着腿,接着伸出右手来,「不是怕我感冒吗,酒能暖身的。还是说,你到现在还没有把它捂热?」 听她说笑,隋远毫无抵抗力,破颜一笑,已然败下阵来,很快将兜里的啤酒递到酒鬼手里。 丛昕扳回一分,十分得意,撬开拉环就灌了两口。等收回脖子时,隋远的风衣已经从身后将她牢牢包裹住,他还提着衣襟替她收了收风口。 丛昕没有拒绝。 因为当人脱离迷朦状态时,冷的感觉就会越来越清晰。她现在很清醒,所以指尖刺骨的寒意十分明显。既然有人愿意自残助人,并以此为乐,她也就能接受地心安理得。 咕噜几口,一瓶酒就已经见底,还未尽兴,她挥着瓶子问:「你就买了一瓶,这么敷衍。是因为怕撞见我找不到话说,避免尴尬才买的吧?」说着见了气,「会尴尬你就该带着老婆一起来,还是你怕把她冷坏了害你心疼?」 隋远偏头看过来,「你会尴尬吗?」 丛昕将头转回来,望着平静如水的海面,回答却很坦诚,「有一点。」 「为什么?」 他的疑问脱口而出。丛昕有点好笑,又侧仰头看向他,「正常人不都会这样吗?难道你看见我的时候,一点感觉也没有?」 隋远缓缓笑起来,让他冷得发白的脸上瞬时罩上了一层暖气,温声问道:「那我应该是有感觉好,还是没感觉比较好呢?」 他边说,边在她身旁坐了下来。 长椅本来有容纳两人半的,却不知是他有意靠近,还是因为不小心,又顾忌太过刻意会引发尴尬,所以不敢立马隔开,导致两人的手臂轻轻靠在了一起,惹得她心跳一滞。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页 尽管隔着衣袖,面对肢体接触时的反应,也是最直观的感觉,丛昕斗争心起,手肘一抬顶开,敷衍答道:「谁管你有什么感觉。」 隋远却仍旧没有与她隔开距离,反倒是说:「这样会没那么冷。」 「那我把外套脱下来还给你?」 丛昕一边说,一边作势真要脱。他只好朝右边挪了挪,说:「别脱。」 这一挪动,丛昕觉察到不对劲——衣服里好像有东西在震动。 在左边口袋一摸,才发现是电话在响。 拿出来扫了一眼,递到他手中。隋远一看来电显示,没有即刻接起来。 丛昕立马调侃说:「拜拜。」一边说,还一边歪头摆手,姿态明显地赶他走。 隋远接通电话,说道:「嗯,那早点休息…还差一点点,就快回去了……好,那我待会儿吃……不用……好好休息吧……」 丛昕假装无所事事地看着别处,不知道隋远全程都盯着她在看。等他挂完电话,她才回过头来,好像若无其事地说:「拜拜,慢走,不送。」 感觉到她在刻意疏远,隋远轻声问道:「你还是不想回家?」 「想啊,我这不是在等你先走吗?」 「我可以送你。」 丛昕顽笑说:「不行,我怕男朋友误会。」 听她如此说,知道多说下去,她只会越来越想对着干,隋远点了点头,「我现在就走。」 说怕男朋友误会,一方面是因为面子上过不去,一方面是故意刺激报復。但看他眉目疏朗的样子,一点波澜都不起,丛昕心里来气,脱掉衣服就要还给他。隋远却立马说道:「你留着吧。」 「还是算了吧,也找不到机会还给你,我也不能带回家。」 隋远已经站起身来,隔开两步距离,盯着她上扬的脸,说:「那就扔了吧,总之别感冒。」 一件衣服,能有什么用? 千百件衣服,也捂不热一个人内心的悲凉。 只要一声唿唤,他就会抛下一切奔向你。曾经,丛昕也会从这些小事里,认证自己被他所爱。 此刻五脏六腑翻江倒海,满脑子充斥着一个可怕的认知。 当初分手时,她是如此干脆利落,欣然接受,无悲无喜。可刚刚隋远转身离开的那一剎那,她才第一次感觉到他是真的离开了。 更让她心惊的是,那个在过往十四段关系里,从不曾产生过的念头,在这一刻忽然闪现——她失去了这辈子唯一爱她的人。 早上起来,脑袋沉沉的,酒气还未消散,觉也还没睡饱,下床来,是因为楼下好像有人的动静,怕不是有贼。 丛昕住在一幢双层独栋,三年前,她花光所有积蓄,付清全款,正式拥有了这个家。 一个人住在大房子里,安全自然是第一要义。所以相中这个小区的第一点:就是它拥有一流的安保。 摸手机要给保全打电话的时候,才发现手机并不在卧室。她好像瞬间惊醒过来,对抗危险的意识顿时占领上风,轻手轻脚从房间走出去。 从二楼楼梯围栏望下去,正好能看见客厅的半截沙发,此时的沙发上正躺着一个人。 一头凌乱的自然卷,腿上盖着她的毛毯,手边放着她的坚果罐,张着嘴,一边吃,一边对着电视嘀咕。 丛昕心里来气,斜眼一瞥,从过道的盆栽里捡起几颗碎石子,想也没想,就朝楼下掼去。 至少有一颗命中目标,因为听见他哑着嗓子「哎哟」一声叫唤。 看见有人从楼梯上奔下来,那人一个鲤鱼打挺,立在地板上,身体站得歪七扭八,捂着胸口,乐呵呵地瞧着她,说:「你用什么打的我,小心我告你人身伤害。」 丛昕在客厅巡视一圈,问道:「我手机在哪?你看见了吗?」 他指着茶几腿,「反正你皮包在地上。」 她歪着脑袋去看,果然在地毯上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翻出手机,将包包扔回地毯,一边打电话一边斜眼看着他。 白净的脸上,自眼角、颧骨、脸颊、到细长脖子,排列着四颗深浅不一的黑痣,四星连珠,确实可爱,丛昕便提醒道:「你还有两分钟可以自行逃跑,等到保安来,就跑不了了。」 他摸着乌亮浓密的四六分一呆,才反应过来她是在给物业打电话。 一下就急了,也顾不上许多,将她手腕反手一拧,手机给夺了过来。 丛昕自然吓呆,盯着他的手,一愣一愣地问:「你想干什么?」 他条件反射,先是乖巧道歉,而后才抱怨起来:「你着急叫什么保安,先听我说句话,行不行?」 丛昕仍旧一脸呆滞,反问道:「你跟我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听你说话?家里无缘无故冒出个人,我还不能找帮手?」 他头一偏,「哈哈哈」地浪笑出来,随后又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像精神分裂一样,退到沙发,站上去,扑通一声跪坐下来,将她的手机夹在膝盖里,做求神拜佛状,凝着她说:「求求你,再收留我一回吧,就一回,最后一回。」 丛昕蛾眉倒蹙,满脸问号,傻子一样望向他,「林宣怀同志,你是不是生病了?」 林宣怀像个求奶的孩子,脑袋打拨浪鼓,「没有。」 「没病的话,你好好想一想,这种话跟前女友说,合适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页 也是绝了……就是跟一个普通的心胸外科医生分手,又不是和什么心理医生、催眠师断交,至于一天之类遇见两任前男友吗? 但如果不是被人下药控制,她怎么可能产生这种幻觉! 「该不是他们商量好的,要一起报復我……?」 「你说什么?」 看她坐在地毯上,林宣怀也抱着坚果罐从沙发上挪了过去。丛昕侧目看过来,「我问你,如果所有的前任都跑回来找我,你说我该怎么办?」 林宣怀听着可笑,却看她居然问得一脸认真,于是指着外面的小庭院,说:「那你就在外面按个篮网,躺摇椅上欣赏打球。这些人组两支队伍也不成问题,还有替补可以轮换,谁也累不着。」 丛昕立马挂脸,眼睛就像两颗烟花筒,发射出无数支焰火,炸得林宣怀额头两侧捲毛趋近于泰迪。他浑身难受,不得不走心回道:「小昕昕,别生气。除了我,不会有人会来找你。放宽心,并非所有男人都像我一样心胸开阔,不计前嫌。」 手里的坚果罐一空,回头见她连带自己手里刚抓的一把也要抢。林宣怀赶紧一把塞进嘴里,囫囵不清地说:「看吧,你就这个脾气。不说实话,觉得人对不起你,说了实话,你又不爱听,多难伺候。」 说到这,也吞咽得差不多了,话语逐渐清晰起来,「你的那些男朋友,包括我在内,喜欢你的时候是真心喜欢,发了疯那样喜欢。但受不了你这烂脾气,也是真心受不了,又气人又折寿。」 「受不了,你还来?」 丛昕朝他吼道,突然又想到一个问题,「你是怎么进来的?」 林宣怀伸长手,谈条件说:「你给我吃,我就告诉你。」 丛昕不吃这套,他自然知道,就是嘴皮子贱,偏要讨眼刀子受。乖乖回道:「你没关门。」 「假设我没关,但外面的铁门自己会关,那道门你是怎么进来的?」 林宣怀也惊诧,想了想说:「不是你良心发现,才放我进来的吗?」 「什么意思?」丛昕越听越迷乱。 林宣怀长吁短嘆,后背仰靠在沙发边上,失望摇头,「以为是你可怜我,特意放我进来的,所以不是因为我?……那你是因为什么突然改了密码?」 丛昕到这会儿才恢復记忆,林宣怀之所以能够进屋,是因为昨天见完隋远后,回来鬼使神差地改了密码。 之前的密码是隋远的生日,林宣怀是知情的。 她揉着脑袋,头皮快被自己薅秃了。自己都搞不清楚是什么心态,有什么目的。想让隋远做贼的时候,来去自如吗? 所以态度一时放软,看林宣怀的眼神也渐渐变得心虚起来。 他却像是抓到了什么重要把柄,目不转睛地在她脸上来回瞅,笑眼弯弯。 她侧过脸去,故意避开他的审视,心里想着怎么回復,却听他惋惜地问道:「你是不是压根儿忘了改过密码这回事?」 「没错,我忘了。」 她顺杆急下,接着就转变话题,「说正事,为什么要我收留你,你房子塌了?」 林宣怀被她牵着走,脸上闪现出落寞神色。丛昕看他是真的郁闷,放软语调问道:「你餐厅倒闭了?」 他摇摇头,又点点头,说:「暂时还没倒,不过也快了。隔壁超市发生了命案,一个女的被人捅了十八刀,兇手现在还没找到。」 「跟你有什么关系?你窝藏兇手?」 林宣怀鼻子里长长地唿出一口气来,「警方怀疑那把刀是从我们店里偷来的,轮番找我们录口供,结果被人传出谣言说我们是杀人餐厅,搞得没人敢来吃饭。想继续下去,只能改头换面,但我没有钱搞装修。所以,打算做到这个月底,先给员工发完工资,然后关门大吉。」 丛昕看他也真是倒霉,把坚果罐重新放到他面前,以表同情。「你也真是不走运,但你不是有房子住吗?没钱交房租了?」 「没有。」他说,「店里两个服务员一听见工作没了,唰就哭了,害怕没钱交房租后就只能回老家。我这种菩萨心肠,只能让她们住在我家里,等她们攒够房租再搬出去。」 「那你们三个人挤一挤,不就行了?」丛昕皱眉。 林宣怀一边吃坚果,一边问道:「人两个小女孩,你让我怎么好意思。」 「你这不是挺好意思的吗?」丛昕又挑眉又点头,嘲讽满满地说,「我一个女生的家,你不打招唿,破门而入,一边诉苦,一边食慾不减,脸皮很厚了。」 「你跟她们不一样。」林宣怀说,「我这么英俊不凡,稍微对她们一好,就容易让她们产生错觉,以后多麻烦。但我们俩,当初是你甩了我,不是我甩了你,没有这个担心。」 这是玩哪出? 丛昕说:「我是甩了你,我不是欠你,你要搞清楚。」 林宣怀将坚果罐倾斜过来,向她示好,一面说:「我一定会搞清楚的。所以,借住期时间,家务全包,你吃葡萄我都帮你剥皮,保证把你伺候得服服帖帖,到时候捨不得我走。」 条件听起来是不错,但她不喜欢家里有人,「你就没有别的朋友吗?」 他反问道:「你忍心看我去向别的人低三下气吗?」 「算了,」她十分无奈,「要住就住吧。你自己去把车库收拾收拾。」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页 就知道她一定会心软,于是得寸进尺地说:「别住车库了,楼下三间房,我随便住哪间都行。我们俩这么熟,没什么好忌讳的。」 「不可能。」丛昕立马板起脸来,「车库还是走人,你自己选。」 她固执起来就是头蛮牛,林宣怀清楚自己是拽不动的。立马爬起来说:「车库就车库。想吃什么,我现在给你做午饭,都快十一点了。」 被他这么一说,肚子还真的嗡嗡叫唤起来。丛昕一边叫他看着办,一边叮嘱道:「事先声明,你住在这里就要守老规矩,记住,不要让我感觉到这个家里有人存在。」 他竟然不怕死地揉了揉她的头髮,语气暧昧地说:「记住了,你这句话,听得我耳朵上茧子起码多出四五个,还有记不住的吗,小昕昕。」 丛昕一掌拍过去,奈何只打到他的裤腿。可好巧不巧,他一步跳开,脚底板刚好踩到碎石子,不过一瞬,额头就皱成了丛山峻岭,丛昕看着别说有多解气。 林宣怀捡起石头拿在手里,回头道:「如此重型武器你都敢用。小昕昕,你的心真狠。」 丛昕指着食指,继续警告,「存够钱就给我搬出去。还有,不准这么叫我!」 「那我该叫你什么?」他已经走到厨房,打开了冰箱。 丛昕餵了两颗腰果进嘴,懒得搭理,「你自己想。」 话音甫落,就听到他狼嚎道:「你冰箱是什么高科技,里面的东西是会隐身吗?我怎么什么都看不到?」 「你眼睛没瞎。」 没空陪他贫嘴,林宣怀却关上冰箱门,扔了围裙,往门外走,「那我出去买菜。」 「回来,」丛昕立马叫道,「别那么麻烦,柜子里还有泡面,就煮那个吧。别玩花样,我的命只剩下五分钟,你搞快点。」 林宣怀无奈退回到厨房,一边烧水,一边拆包装袋,嘴里嘟哝着:「一点也不挑食,穷光蛋都能养活你。」 昨天晚上顾着生气,没吃什么东西,丛昕确实饿得慌,坚果罐已经骤然见底。想着他可怜兮兮,于是打开茶几,拆了几袋新品,又给它装满了。刚盖上盖子,就闻见香气越来越近。 林宣怀端着盘子走过来,看她饿狼望食的模样,摇头髮笑,却冷不防被门铃声吓了一跳。丛昕也觉得怪异,她家很少会有客人来访。林宣怀放下盘子就说:「我去开门。」 不知道他从哪里找来了高汤包,红烧面被他做了一碗鸡汤出来,还附送一份玉子烧。丛昕吃了几口,觉察不对劲,对玄关喊道:「你怎么还不开门?」 隔了半分钟,他才回道:「这个客人,你看看要不要亲自接待。」 第4章 弄丢他的婚戒 大铁门缓缓打开,从客厅的落地窗看出去,庭院里站的人,一清二楚。 「我去。」话冲口而出。 隋远已经越走越近,丛昕低头瞧见自己一身睡衣,连内衣也没穿。换是来不及了,只能就近扯过毯子,披在身上,跌跌撞撞地跑向玄关。 林宣怀已将房门打开,隋远就站在门外,两人点头打过招唿。 做梦也没有梦见过比这还要尴尬的局面。 丛昕收了收毯子,干咳一声,「进来吧。」 隋远却站着不动,看她披头散髮,裹成个雪糕,拖鞋也左右穿反,「不用了。」 他语气很生硬,「我来只是想问问,我衣服还在你这里吗?」 衣服? 丛昕神情一滞,不怎么欢愉地回道:「这种事……你电话里问就好了。」 何必搞得我现在这么紧张,像被人捉姦拿双似的。 林宣怀站在两人之间,看隋远不作声,回头凑近丛昕身侧,故作亲密呢喃,「自己有翻脸不认人的恶习,你不会是忘了吧?一分手就拉黑,让人家怎么打?。」 经过此番提醒,丛昕立马想到另一种可能——他是不是把自己联繫方式删了。 隋远烦心倦目,按了按拇指关节,却和声说:「通过思雅确实可以联繫上你,但如此一来,要解释的东西就变多了。」说到这时,才抬起眼皮来正眼看她,「如果衣服还在的话,麻烦你拿给我,我有急用。」 听见他去姓留名,直唿思雅,丛昕心里的小火苗瞬间滋滋滋冒腾起来。 他说过自己是个慢热的人,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建立一段人际关系。但和思雅认识不过一顿晚饭的时间,他就能亲切地叫出名字。 这仿佛是在告诉她,因为那是他妻子的妹妹,所以他能自然而然扮演起姐夫的角色,不需要时间培养,就像有了一层天然的联繫,让两人可以随意亲近。 也不知道为何自己能因为一句称唿,构想出这么多心思,显得整个人矫情又可笑,所以丛昕变得更加生气,一句话硬邦邦地送出口来,「你说可以扔掉,我已经扔掉了。」 隋远盯着她仔细看了两眼,似乎在判断她话里真假,深邃的黑眸里慢慢渗透出失望的神色来。 丛昕怀疑过是自己眼花,可连续闭眼睁开还是一样,他似乎真的被刺了一剑。顿时心生歉意,一面把头髮别到耳后,一面不自然地说:「对不起。要不然……我赔给你吧。」 「不用。」隋远将视线收了回去,又看了林宣怀一眼,说道:「打扰了,告辞。」 丛昕追到门外,可是隋远说完就走,很快就穿过庭院,只差两三步就快走到大铁门。丛昕在身后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一个字也没能说出口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页 「他是不是很生气?」随着铁门合闭,她无奈地转过身来,朝林宣怀问道。 林宣怀默不作声地点了个头。 「是他自己说可以扔,我才扔掉的,用得着这么生气吗?」 林宣怀依旧不予置评,默默地朝屋里走。 丛昕跟上把门关好,回到客厅,仍旧想不通,越想越堵,不悦地拍下林宣怀,「你别光顾着吃,你说句话。」 林宣怀把筷子给她握进手里,将碗朝她跟前推了推,「你也别光顾着说,面都坨了。」等她气唿唿吃满两口,他才问道:「你们俩,昨天见面了?」 「你八卦这个干什么?」丛昕警惕的眼神扫向他,「我是在问你,我是不是有错?他该不该那么生气?」 林宣怀翻了个白眼,极其不情不愿地说:「隋远不是在气你,他是在气我。」 「有病。」丛昕立马推翻他的论断。 林宣怀也随即嗤笑一声。心想:傻瓜,隋远显然是被我的存在吓了一跳,才会一面拘礼,一面又暧昧不清地问你衣服还在吗。他就是想藉此来试探,你有没有跟我重修旧好。要是他没有坏心思,就该为你着想,迴避我再谈事情,以免我误会。还好我火眼金睛,反将他一军。 「你就算是裸着去开门,他也不会生气。」丛昕说,「隋远结婚了,昨晚我们一起吃饭,他老婆也在。」 林宣怀惊得差点咬到舌头,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张口结舌半天,才说:「那…他……这是为什么?」缓过神来,「那他可能真是有病。一件外套要什么要,他缺吗?还说有急用……」 这句倒好像说到点子上了。 丛昕放下筷子,「不行,我得问问看,到底有什么事。」 拿出手机来,希望能从思雅那旁敲侧击,问出点东西。林宣怀也一肚子问题,开口就问:「他老婆长什么样?好看吗?跟你像不像?你喜不喜欢她?」 丛昕自然不搭腔,连眼神也懒得给他。 林宣怀也不觉得无趣,反倒兴致愈浓,手肘附在桌面上,凑近她脸庞说:「你生气吗?高兴吗?祝福他了吗?后悔了吗?」 实在是忍不下去,丛昕侧眼瞪过去,「跟你有什么关系?」 林宣怀面色不改,也一动不动端视她的双眼,不紧不慢地说:「你昨天回来后就把密码改回去,是因为你昨天见到他了。你还……」 「你究竟想说什么?」 丛昕打断道,「硬要把我和一个有妇之夫扯在一起,对你有什么好处?」 看她恼羞成怒的样子,林宣怀回身抓个抱枕圈在怀里,「我就是想说,如果你打算原谅他,你就必须先原谅我。」 「什么意思?」 他突然变化情绪,说着含煳不清的话,丛昕脑子里一片迷茫。 林宣怀却思路越来越清晰,语调也越来越笔直,一字一顿地说:「你说过,谁要是介入你和你妈妈的事,你绝不原谅。我和隋远都犯过错,但我在他前面。你要是决定原谅他,是不是该遵从先来后到,必须要先原谅我才对。」 丛昕扶额,完全没预料过他会说出这番话来,又可爱又好笑。她揉着太阳穴,右手在他腿上重重一拍,「小朋友,你到现在都还没想明白,我为什么会跟你分手。」 林宣怀的躯干像弹簧一样跳了过来,满眼急切地说:「我确实一直都不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跟我分手,我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他的眼神还在寻求答案,丛昕却已经无力再解释,只是问他:「你现在见到我会觉得尴尬吗?」 他想了想说:「你不想理我的时候,我会。」 丛昕一本正经,「可是我不会。我现在看着你,只是在看一个弟弟。」 「我是不是该谢谢你,没否定我的性别,没有把我当成妹妹?」 玩笑话归玩笑话,心上却像被人无情地插上一剑,血液汨汨地向外涌,让他喘不过气来。他已经坐回到沙发上面去,和她隔远开距离。 丛昕吸了两口面,才睨了他一眼,「我前天和人分手,都没有你现在这么夸张,你这样子,会让我怀疑是不是时光倒流。」 林宣怀侧着身子,不去看她,扭捏地说:「我和我自己生气,你别管我就是了。」 丛昕摇头,一顿莫名其妙,嘆口气,还是安慰道:「别怀疑了,你很厉害。就算是弟弟,也是我交往过的唯一一个弟弟,你好特别好特别。」 男人的好胜心,总是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并且为了赢,可以毫无判断能力。即便知道是在哄他开心,林宣怀还是止不住地要开心。却见她看着手机,忽然「啊」的一声,「我还真的闯祸了,我把他结婚戒指给扔了。」 林宣怀起先还没听明白,看她飞快地将蛋卷送进嘴里,才反应过来说:「隋远的结婚戒指在外套衣服里?」 丛昕擦干净嘴巴,一边站起来一边回道:「你今天没事干对不对?你帮我去找外套。我待会儿把衣服样子画给你。」 她真的着急了,有些语无伦次,林宣怀说:「我不去。又不关我的事。我要睡觉。」 丛昕又着急又无奈,「我是求你帮帮我,结婚戒指丢了,你说我赔不赔得起。」 林宣怀陷在沙发里的腰杆慢慢直挺起来,很是奇怪,「他结婚戒指不应该戴在自己手上吗,为什么无缘无故会跑到外套里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页 丛昕哪有时间思考这些为什么,催促说:「你赶快去换衣服,车钥匙在玄关挂着,你先问问小区失物招领处,没有的话,就沿着我上班那条路的垃圾桶找。」 林宣怀仍旧坐在沙发上,兴致阑珊问道:「你不去啊?」 「我要去剧组工作。」 「那你不去,我为什么要去?」 丛昕心里头已经气炸,面上却还极力克制着,耐心地求道:「大哥,你帮帮我。还是你想看我给人夫妻跪下道歉?」 林宣怀心里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情愿,但转念一想,这是个和她套近乎的契机呀。终于从沙发上站起来,「那你先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到时候我好联繫你。」 把他哄出门去,丛昕也换好衣服,打车来到剧组。 她现在的身份,勉强算个隐形剧本顾问,主要工作还是给美术部门设计图纸,其实要做的事情,差不多也已经做完毕。今天来,是因为庄思婷要组织演员部门围读剧本,思雅叫她来给给参考意见。 第5章 他的手帕 刚到场子,就看见导演拉着思雅在一旁抱怨,「我们这就是个偶像剧,不是拍电影、演话剧,学人围读剧本,你说费那劲干嘛。」 思雅搔头摸耳,说:「读读剧本,帮大家理清故事逻辑,梳理好情绪路径,正式拍起来的时候也能顺畅些,对导演你也有好处不是。」 导演是个秃顶的中年男人,双手抱胸,不为所动,「又不用他们自己说台词,全是后期配音,读个什么劲?」 思雅同样有苦难言,整个人也是烦心倦目的样子。 导演看她也没辙,退一步说:「我今天给个面子,保证不走,但如果想每集都这么搞,我真就无力奉陪了。你要知道,用后期配音那是为观众的生命健康着想。」他拍拍思雅肩头,「你们是堂姐妹,说话轻松一些,我这导演,和制片槓上也不合适,你就多多担待,多提点一些我们的难处,跟你姐姐说导演的命也是命,别逼我听他们念台词好吗,拜託拜託。」 思雅不喜争斗,看导演说完就走开,她也松了口气。 「我也不想听,是不是也可以回去了?」 闻言,思雅没精打采地看过来,瞪着丛昕。 「随便你吧。」 她向来如此,肢体沉重,脸色沉闷,双眸无光。丛昕秀手往她肩上一按,把着往座位上走,「看你这副命不久矣的样子,我还是多待一会吧,让你孤零零地上路,也不太人道。」 丛昕高出思雅半个头,思雅一听,脑袋就软软靠在她肩上。「这才像个人。」 要说奇怪,庄思雅也是个怪人,她就喜欢听丧气话。越是悲丧的话语,越能让她精神振奋。反倒是那些积极向上的话,能把她憋得喘不过气来。正好丛昕是个负能量集合体,说出口的话总能合她心意,所以两人还能做朋友。 会议室里,庄思婷坐在位子上一言不发。身旁的导演,看见两人进来,倒是一个劲儿地朝思雅使眼色。 丛昕藉机问道:「是不是因为你堂姐今天心情不好,所以你没胆跟她说话?」 「她心情好的时候,我也没胆跟她说话。」思雅给指指座位,边坐下来边低声回道,「她这个人,工作起来吧……说好听点,叫公私分明;说难听点,就是六亲不认。越熟的人,反而越难和她说话。」 「我觉得你对你姐认识有误。」 丛昕另有看法,「昨天你说她是坚定的不婚主义者,结果呢?现在你又说她工作时不喜欢掺杂私人感情,反正我持怀疑态度。」 思雅与人意见不合时,在语言输出上,一定是妥协派,并不反驳。 演员们陆续进场,一群人有说有笑,全然没有紧绷感。 人员到齐,围读自然开启。 只是,还没等人完全入座,坐在正中心的庄思婷,就肃声道:「张赫,你说说看,等人的时候是什么滋味?」 被点名的高瘦男生,没有任何反应,直到旁坐的女生用手肘顶顶他,才愣愣地回神道:「呵呵呵,我们没有迟到,是你们来早了吧。」 丛昕在侧边听得笑出声,遮掩着说:「这小子什么来头?真人傻胆子大。」思雅也捂嘴回道:「关系户。」 「你叫张赫吗?」庄思婷抬起眼皮,睇他一眼,不悦的心情溢于言表。 男生一头蒙,旁坐的女生指着剧本上的字,费劲地给他提醒,他才醒悟过来,摸着后脑勺傻笑,「对不起,我搞错了。你刚刚问我什么,你再问一遍。」 啪的一声,庄思婷将剧本合上,一脸阴沉,「我希望你们记住自己是演员。演员在工作的时候,只有角色,没有自己。」 余人都吓破胆不敢出声,高瘦男却呵呵呵陪笑,「是,从今天开始我就是张赫,你们也一样,大家都不准叫自己的名字。」 庄思婷不想多看一眼,继续又问:「张赫出钱出力,给言之瑜举办生日派对,言之瑜一到场,却要和他分手,这个结果张赫事先有预料到吗?」 「有吧。」张赫不待思考,「他们吵架的时候不是说过吗,言之瑜的台词,在哪一段来着,」 他吊儿郎当地翻找剧本,费了好一会功夫,「就这句,『我说了我不喜欢过生日,你偏要找一大群人来。我说了你别管我家里的事,你偏要让我在这里看见她。你到底是想祝福我生日快乐,还是想召唤我忌日快来?』这话多有意思。一看张赫就是事先知道她会生气。」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页 「他知道,为什么还要明知故犯?」庄思婷顺着发问。 张赫仍旧是不假思索,「知道会惹怒她,他还敢这么干,只能说明他就是想惹怒她,这还用问吗?真是个白……」 「……痴问题」三个字被硬生生咽了回去,只敢用余光去瞄。 庄思婷果然又抬眼瞥他一回,黑亮的双眸不怒自威,「坐到旁边去默读剧本,什么时候想法纠正好,什么时候再坐回来。」 语闭,视线咻地左转,对上饰演女主角言之瑜的女孩,「你来说,是什么原因导致你俩分手?」 语气放柔和了些,女孩却也被惊了一遭。 精緻的小脸爬上两抹绯红,抿着樱桃小嘴,慢腾腾地回答道:「因为…她跟张赫明确划过线:不过生日,不让他参与妈妈的事。张赫警告都记得,却不遵守。一个男人如果不把你说的话放在心上,自然也不会把你放在心上,不听话所以要分手。」 都是亲身经歷,丛昕却听得意兴阑珊,此时电话刚好响起来,笑着对思雅说:「我出去接个电话。」思雅看她高兴,好奇问道:「谁呀?」丛昕说:「张赫。」 「我的姐,我把这一带的垃圾桶找了个遍,除去捡垃圾的阿姨看我可爱,想把矿泉水瓶让给我,一个小美女以为我是讨饭的,看我长得帅买了个烧饼给我吃,这以外连个屁都没找到。」 听林宣怀一通抱怨,丛昕脸色骤变,「你仔细找了吗?」 「哈!?」电话那头音量陡增,「我都找成流浪汉了,你还问我找了吗?昕姐,你好意思问我,怎么不问问自己,你到底把他外套扔哪了?」 让她把脑袋想破了也回忆不起来呀。 丛昕忍不住嘆气,「算了,你现在去寿康路,找到一家叫『广岛之恋』的珠宝店,」她突然掩嘴放轻声,「以我的名义去问,看隋远有没有定制过戒指,然后把价格告诉我。」 「你准备买个戒指还给他呀?」林宣怀语气不悦。 丛昕反问道:「你拿着我买的戒指去跟女朋友求婚,你女朋友会收吗?」 林宣怀嘿嘿笑了两声,「女朋友收不收我不知道,但你要是给我戒指,我一定收。」 「谁管你。」丛昕吩咐说,「先去店里问问看,有消息了就告诉我。结束后在那条街上找家男装店,他的穿衣风格你应该有印象,帮我买件外套回来。」 林宣怀不乐意,嘴硬说:「我不买。他喜欢穿什么,我不知道。」 「你是不是没钱?信用卡也不能用了?那我马上把钱转给你……」 「我怕了你!我去给他买行了吧,」林宣怀打断她的话,接着又说,「以示公平,我也要买一件。」 「可以,但你的那件别买贵了。」 截断林宣怀的忿忿不平之声,重新回到位子上,思雅似乎是好奇了好一阵子,难得急切问道:「你怎么跟他还有联繫?」 「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总之就是他突然出现在我家里,我还不得不收留他。」 思雅越来越好奇,侧过身来对着她,「你没赶他走,还收留他?你很奇怪。」 丛昕耸肩嘆气,「你说逼迫一个走投无路的人,会有什么好处?」转头看了看,说,「现在演到哪里?」 思雅也转回到正题上,回道:「言之瑜从生日派对出来,男主跟着一路走到海滩,见她把纸巾全部哭完,把自己的手帕给她递过去,到这了。」 「为什么要给女主取这个名字。」丛昕漫不经心地问。 「偶像剧嘛。」 丛昕似笑非笑,「可是男主的名字很生活。」 「生活吗?」思雅道,「我还挺喜欢的。我觉得这个名字很适合人物性格,江潮,来去从心。」 她意有所指,但丛昕的思维却还停留在前面的话,心里想着:要是你知道这人是你堂姐夫,你还喜欢得起来吗? 光是想想关系被揭穿的画面,就刺激。 斜对面的长桌上,男女主正在念对白。 功底确实捉襟见肘,而且他们越认真,听起来就越滑稽。 但这个演江潮的男生,尽管样子不像,在他身上却能看见隋远的影子。 他远眺思考时,眼中透露出的神采,时不时,能和隋远的模样重合上。 他们的眼眸都很深邃,凝望你时,眼里就是一片平静的海,而映在他瞳孔中的你,则是一只受伤的海鸥。在他视线一寸一厘的包裹下,你的心伤、痛楚,不知不觉中就被抚平了。烦闷慌乱通通被他吸走,只留下闲适和惬意,叫你流连忘返。 扮演言之瑜的女孩应该也觉察到了,才会在该说台词的时候,依然盯着江潮看。 回过神来,她摇头拒绝掉递过来的手帕,傲娇地说:「这把长椅已经被我单方面霸占了,先来后到,请你坐到别处去吧。」 江潮仍旧固执地伸着手,「我只是递手帕,没想过要坐。」 和思雅的剧本不同,丛昕当时并有没先拒绝。 把林宣怀骂了一通后,她就被自己妈妈训得狗血淋头,等妈妈把话说完,她才从餐厅跑出去。 一路走,一路哭,直到没了力气,才停在海滩上。 包里的抽纸都用光了,鼻子却还是被堵得快睁不开眼睛,所以隋远伸手递到她跟前时,她看都没看,扯过来就用了,连对方是人是鬼都不清楚。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页 而隋远最先递过来的也是纸巾,不是手帕。 手帕是等到她把最后一张纸巾用完后,隋远才不紧不慢拿出来的。 她还调侃说:「捨不得的话,我就不用了。但是,可不可以请你去帮我买一盒纸?」 隋远没有被话逗笑,而是神色肃穆地看着她,以至于那句话,丛昕到现在还记忆犹新。他说:「不是捨不得,我是一直在等。我想等到只剩下这条手帕可以用的时候,我就可以开口劝你,别哭了。」 不知道为什么,直到现在她还是不知道,但她就是想那么做。当隋远说完这句话时,她就伸长脖子,亲了他。 第6章 三次偶遇 很是奇怪,只是蜻蜓点水的一下,连秒钟都无法计算,感觉却比以往任何一次热吻来得浓烈,以至于松开手,在一瞬间,她已然忘记为什么要哭。 隋远更是呆住,半晌也不见反应。 但他却陪她在海滩上坐了一夜,不问缘由。 月落乌啼时,言之瑜也转醒。睁开眼睛,看江潮还坐在身边,心里多少有一丝惶恐。 反观他,神色淡然,还微笑着问:「想要回家了吗?我送你。」 「不用麻烦。」她很客气,带着女孩的娇羞。 「不麻烦,我的司机已经到了。」 她心想:你还有司机哦。笑着回道:「我不回家,直接去上班。公司就在这附近,是真的不用麻烦。」 她没有撒谎,但他神色凝重,似乎有话说不出来,又不愿意放她就这样离开。 她起了玩心,清亮的黑眼珠子骨碌一转,「要不这样,如果一天之内,我们能在不同的地方偶遇三次,那明天我会在这里等你。」 江潮欣然同意。 这段台词念完,都暂停下来。庄雅婷眉间立着两道竖纹,侧眼询问:「导演,你有没有要说的?」 导演游神已经不知道游到哪里去了,经旁边人提醒后,才慌神说:「那,休息一下?」 庄雅婷假装没听见,「我有个问题。言之瑜,依你看最后提议那个游戏,你是出于什么目的?」 女孩鼓着亮晶晶的眼睛,看起来对剧本挺熟悉,不待思考,就回答说:「我认为她对江潮有了一些好感,又不想表现得太过积极,所以提出这个游戏,想帮江潮制造机会来追求自己。」 庄雅婷止不住地摇头,「这是你的感受,还是角色的感受?」 这个问题问得犀利,极具针对性,并且不留情面。 会场不乏热衷看热闹的人。尽管男孩从容淡定,女孩却有些措手不及,愣了半秒,才急忙澄清说:「如果言之瑜对江潮没有好感,以她的性格,没必要提出这个条件。至少我是这样想的。」 庄雅婷不敢苟同,立马回击道:「你对剧本不陌生,但对人物心理的揣摩还不到位。你有没有想过,言之瑜之所以会这样说,恰巧是因为她对江潮没有好感。」 众人的诧异反应在她意料之中,「试想,你要怎样才能跟一个陌生人,在同一天里偶遇三次,可能性有多大?她看似是在给他指路,其实是在变相拒绝,是在捉弄他。所以,你现在的问题是,你把她当成好人来演了。不过这点,我相信连江潮也没有看出来。」 两个小年轻被说懵了,沉浸在庄雅婷的解读里,没有言语。 「你姐很厉害。」丛昕对思雅夸道。思雅回看过来,见怪不怪,「她一直很厉害。两眼睛跟照妖镜似的,你哪根筋在动,她都能看得一清二楚。」丛昕说:「但她也不是全对。」 「错在哪里?」 「偶遇三次,看似是约定,实则是空头支票,这点她有说中。」丛昕说,「但这并不代表我就不希望他会成功。」 思雅转了转眼珠子,「嗯,说的也是,你是擅长当面拒绝的人,没理由绕弯子。」 丛昕打趣说:「所以,我有合理的理由怀疑,你姐姐是在藉机对我表达不满。」话锋一转,又笑了笑,「不过我确实算不上什么好人。」 她一来一往,把思雅要说的话都堵死了。自我解嘲完,恰逢手机又响起来。 林宣怀像个男模,在视像里搔首弄姿。背后的导购小姐笑得很欢快。丛昕也乐不可支,问他:「你在干嘛?」 林宣怀指挥导购小姐控制好镜头位置,一边换装一边回道:「看不出来吗?行走的衣架子,正在给丛小姐展示今冬男装流行指南。」 「你拍两张照片发过来就得了,我没空看你换来换去,伤眼睛。」丛昕半分面子也不给,一板一眼地说。 林宣怀脾气也硬,回击道:「你不看我就不给你买了。你说怎么办吧。」 「挺帅的,每件穿起来都好看。这个款式不错,刚才那件剑锋紫的也行。」思雅一直伸脖子看热闹,装作没眼力见地插嘴。丛昕手肘一顶,将她推远,低声抱怨说:「你知道的颜色还挺多。」思雅耸肩不语。 丛昕回到画面里问道:「你自己喜欢哪件?」林宣怀忙不迭说:「我喜欢身上这件,这叫柏林蓝,帅吧。」 「那就买那件剑锋紫,剩下的你自己看着办。」说完就给他挂断,林宣怀连生气都来不急。 思雅八卦心切,丛昕却一掌将她大脑袋推开。思雅迴转过头来,契而不舍,「我不是八卦,我是在收集素材。你们俩是不是有什么苗头,告诉我,电视剧要是红了,我好写个续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页 「你可以写,但故事跟我已经没有关系了。」 「没关系你还给他买衣服?现在没关系不要紧,买完衣服就有关系了。」 「你们心情很好,还能忙里偷闲买衣服?」 两人齐回头,思雅看庄思婷正靠在自己椅背上,关心问道:「姐,心情好点了吗?」 「好多了。」庄思婷点头浅笑,「他说晚上要好好道歉,我现在就等着看他会做什么。」 思雅从未见过姐姐这幅芳心飘荡的模样,连声感嘆道:「爱情真是魔法棒,让人变娇变柔变惆怅。」 庄思婷手指在妹妹脑门上一点,笑意不减地说:「他发现自己戒指不见了之后,生气把我的戒指也摘掉了。」 「为什么?」思雅不解。 「他说戒指也要殉情,既然原本是一对,就不能独活。……你个死丫头笑什么,见不得你姐舒服?」 思雅摇头晃脑地说:「不是,我是感佩姐夫的伟大,他能把寒冰山化成温泉水,百鍊钢化为绕指柔,做到了大伯母一辈子都没能做到的成就,今年感动庄家的大奖,非他莫属。」 庄思婷转向丛昕,将思雅完全无视掉,客气说:「我本来也不喜欢强人所难,但我看见你就实在忍不住,你真的不能帮我们装修房子吗?一点可能也没有?」 丛昕也说不清楚自己心里对她是什么感觉,但最表面一层的歉疚还是很清晰明了,弄丢人家的婚戒,破了吉利,于是脱口说道:「你让我考虑一下好不好,如果还有机会见面,你下次再问问看。」 庄思婷并没有喜出望外,反是惊诧一番,随后才怡然点头,「好,我下次再问。」 凝着她走回座位的背影,丛昕突然笑出声,扬扬下巴,「你快看导演。」 思雅顺着话头望去,只见导演正挤眉弄眼地给自己隔空喊话。庄思雅站一旁问道:「你是不是脖子抽筋?」 导演动作一滞,说:「不是,这是最新的眼球操,你感兴趣,那我教教你。」庄思婷不加考虑拒绝道:「不用了,我们继续吧。」 接下来是江潮制造三次偶遇的剧情。 「到现在还是不肯跟我说吗?他是怎么找到你的?」 丛昕没跟思雅交代过经过,只提供了公司、面包店、朋友圈三个空间,帮助思雅联想剧情。 「因为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原计划会通宵达旦,一整天呆在办公室画图纸,但我却真的一天之内在三个地方遇见了他。」 每次遇到细节问题,她就会找藉口逃避。思雅明白,她怕透露消息后,被自己猜到对方的身份。但丛昕越是这样,她就越是好奇,「昕,你为什么不想让我知道他是谁?难道我认识他?」 脸上的表情,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只听丛昕回道:「因为我怕你看见真人后,会大失所望,破灭幻想。」 思雅讥笑,「我看你是怕我破灭不了幻想。我跟你说,等这部戏拍完,我会爱上江潮也说不一定。到时候出事,你可要负责。」 丛昕根本没当回事,嘻嘻哈哈说:「我负责,我负全责。」心里想的却是:那你堂姐还不杀了你。 言之瑜说话算话,准备到海滩赴约。当她走到的时候,发现江潮竟然已经等在那里。 「你怎么来这么早?」心底生出一丝歉意。 江潮回过头,指了指手錶,「不早,你说明天会在这里等我,现在时间是凌晨三秒,明天刚到,时间正好。」 她笑靥如花,像暗夜里,在悬崖绝壁上盛开的一株吊兰。 从绝壁上探头而出,白色的花瓣清丽脱俗,美好得仿若尘外之物,柔若无骨,却攻势凌厉。 江潮凝着眼前的人,却像对待含羞草一般,小心谨慎地试探说:「我现在可以送你回家吗?」 她摇着头说:「我们去你家吧。」 见他明显呆住,她扬起下巴问道:「怎么了,害怕了?」 他倒不是怕,就是被吓到了。 他不保守,只是传统,而她的主动,并不让他反感,而是隐隐生出心疼。 不是破罐破摔要赌气,也不是自怨自艾装可怜,她的眼神里,有一股就算遍体鳞伤也无所谓的苍凉,比海风更刺骨。 她吸了吸鼻子,左摇右晃地说:「你要是再不回话,我就要走了。」 江潮才收拾住心绪,随即相邀道:「你能喝酒吗?我在家煨着两壶酒,现在回去的话,温度正好。」 杏脸桃腮上现出一抹考究神色,有些不敢置信地盯着他,计量着两壶是有多少。思考过一秒,也想不出来,索性直接转身朝马路上走,背声向他催道:「那我们快点走吧,你的车停在哪里?我想试试怎样叫温度正好。」 看着饰演言之瑜的女孩,听着她有些别扭地说出这些话,丛昕才醒悟——原来跳脱出来,站在旁观者的角度,自己的行为多少是有点离谱。 昨天饭桌上,两女生说自己随便,其实也不是没有根据。 但自己直到此刻才觉得心惊,是因为江潮的眼神。 那个男生在面对言之瑜时,目光里若有若无地释放出来怜悯。 隋远当时也是这样看我的吗?这个问题在丛昕脑海里跳来跳去。 那一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真正出事,是在早上。 第7章 争执不断的一夜情 丛昕迷迷煳煳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坐在地毯上,耳侧是隋远平静的心跳声。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页 随着他的心脏搏动,神志慢慢恢復,记忆也渐渐清晰,夜里两人一边喝酒一边聊天的场景一一呈现在眼前。 最后半醉半醒,靠在一起睡着的记忆,让她耳朵一热。随即从结实的胸膛离开坐直,却发现他原来已经先醒了。 隋远正要开口说什么,她却急忙打断说:「天亮了,我该回家了。」 她飞快从地上爬起来,捡了皮包,转身要走。 隋远只觉得胸口一阵冰凉,好像她只是一抹魂,这一走就会烟消云散。 想要开口解释挽留,却组织不出语言,情急之下,左手下意识地将她右手拉住了。 手腕上的力道,让丛昕脚下一滞,一颗心怦怦直跳,几欲跳出来。 从来没有这种体验,但一旦忍不住回头,将意味着什么,她却再清楚不过。 只是隋远手腕上坚决的力道,指腹深浅不一的摩挲,让她不受控制。触摸着他掌心沸腾的温度,丛昕觉得有一根命运的绳索穿过两人的手掌,拽着她不得不转回身去。 脚尖自动迴转,就在她转过头去的一剎那,隋远唇角一动,左手往前一带,就将她重新拉进怀里。 他似乎只是在等着她回头。 附在他胸前,感受着他情绪的欺负,丛昕不得不怀疑,他就像在心里暗暗下了赌注,只要她肯往回看,他就有信心承担后果。 四目相对,欲心正炽,两人之间,已经没有了言语的空隙。 丛昕肆无忌惮地直视他的双眼,没有任何动作,直到隋远注视的眼神从她的眼角落到她的唇边,喉结显示出吞咽的动作,吻就落了下来。 初下,他还依然保持着绅士的风度,直到确认了她眼里的旖旎,得到了她手指的回应,他的风度就变成了本能地交付。 此刻,一切都变得苍白无力。 舌尖从她的唇瓣一路往下,将她尖尖的下巴包裹在嘴里。只想用激情与速度,来交代自己的情感,让她用最深切的肌肤相亲,来感受自己心底的暗潮涌动。 情爱对隋远来说,是一次触碰。 普通的情爱靠的是感觉,触摸到的是激情或愉悦;独特的情爱靠的是情绪,触摸到的是魂魄,是自我,是所有的不可言说。 无独有偶,这也是丛昕此刻的感受。 对隋远的感觉她很陌生,但身体却不会抗拒。因为他每一次的触碰,不是掠夺,更不是索取,而像是奉献,甚至于是疼惜。无奈丛昕无法确认这种情绪,因为她从来不曾体会过。 会怀疑,还有另一层原因,她觉得感情来得太突然。 ——感情不是一阵风,来无影去无踪。而应该是潺潺小溪,绵延不绝。 隋远也深知,和她相处的时间,不过生命中的一瞬。但只此一瞬,却比过往任何时刻来得真实。 在她肌肤的纹理上,他抚摸到了自己生命的齿轮。 听起来是很荒谬,随着她的轻抚,摆动,沉吟,他居然顿悟了唿吸的意义。 他是喜出望外的。 灵魂外这层躯壳终于被人撬开,得以目睹自己最本真的样子,当下只剩一个念头:感恩她的存在。 而对丛昕来说,这算不上一场最棒的一夜情,因为分心的次数太多,但也正因如此,绝对是记忆最深刻的一次体验。 结束之后,她才害羞起来,自己也觉得好笑,这种久违的青涩感,让她仿佛焕发了青春。 于是,借他浴室洗完澡出来,趁隋远不在客厅,便偷偷地熘之大吉。 「我想讨论下这段剧情。」 回忆,在庄雅婷的打断下戛然而止。 「以我的体会来说,我想删掉one-night stand,这段很不合情。两个主角,你们怎么看?」 江潮垂头不语,似乎没有话好讲。言之瑜眼珠子滴熘熘地转,不由问道:「为什么呢?」 「因为它不符合江潮的人设,」 庄思婷转动笔桿,感慨颇深,「男主是一个深沉内敛的人,这种人在大众的常规理解里,骨子里应该带有很强的禁慾色彩。对于肤浅、具像化的情慾表达,应该是嗤之以鼻的。如果见面不到24小时,就让他主动和女人上床,作为观众来讲,我会抓不住这个人物的性格。」 言之瑜嘟着嘴,有些遗憾,却又不敢直接反对她。「那这种性格的人没有正常的生理需求吗?譬如说,他什么时候会有这种需求?」 「不是说他没有这方面的需求,」庄思婷回之以笑,摇头说,「我们是在讨论应该让观众对他有个什么样的第一印象。如果按照现在的剧情,我会评价他是个随便玩玩的情场老手,滥情的搭讪专家。这和我们的出发点相去甚远,我想给观众看到的是他的克制,从而凸显出男女主角人物性格上的差异。」 「你的意思是,要用言之瑜的随便和江潮的谨慎,形成对比,来铺垫两人最终会分手的结局?」言之瑜忽然开窍。 庄思婷贊道:「你说的不错。」 思雅一直关注着丛昕的情绪,怕她冷不丁会发火,事先安抚说:「放心吧,我会坚持到底,不会任由他们乱搞。」 丛昕却将头懒洋洋侧转过来,瞥了一眼,「我把故事交给你,它就是你的。就像交房以后,屋主爱怎么乱搞怎么搞,我都管不着。」 不意她会置身事外,思雅惊了一下,「你当初不是这么说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页 「我现在就是这么说的。」丛昕道,「我真的没什么。就是你姐姐这番言论,很难不让人怀疑他们夫妻生活不协调。」 「这个都被你看出来了。」 细想之后,思雅认定她是在说反话。耳朵放回去,庄思婷话刚说完,谁知导演憋不住,问了句:「要改的话,你想怎么改?」 问题很是多余,庄思婷随口就回:「把这一段直接删掉。」 导演问:「到哪里结束?」 「到第二天早上醒来,只删床戏。」 导演将剧本一扔,火气一下上来,扭头质问道:「你耍我吗?那我怎么拍?费了半天劲制造三次偶遇,都把人领回家了,结果喝个酒就拜拜。不上床,我拍前面这些干什么,凑集数吗?」 平时嘻嘻哈哈,不着调的导演突然发火,众人吓一大跳,所有人都神情紧张地看着他。 会场寂静无声。 导演不得不收敛脾气,缓和情绪,面上陪笑留面,嘴上却还是不让步,「起承转合,后面的剧情该怎么接,你得告诉我。既然两人是当面分开的,留个联繫方式不难吧,那后面让江潮无头苍蝇找她一个月的剧情怎么说得通?牵一髮动全身,你要改的话,不如重新写个剧本算了。」 庄思婷倒是沉稳,思忖着说:「那我也有个问题。既然如此,为什么当天晚上不发生关系,非要等到第二天早上?」 「我怎么能知道这么多。」导演仰靠在椅背上,轻松笑着,朝远处一指,「你这么多问题,不如直接问本人吧,原型不是在那边坐着吗?」 没想到会成为焦点,丛昕正玩着游戏,思雅在桌下踢她一脚,她才惫懒地抬起头看。 思雅向众人解释道:「这事我没告诉过你们,剧本是根据真实故事改编的。」 导演才知道自己闯祸,呵呵傻笑道:「原来你们都不知道有原型。那制片,现在看到本人,还觉得这个故事不成立吗?」 庄思婷当下并不回话,神情莫测。 丛昕相信思雅真的没提及过她是原型,但庄思婷知不知情,是另一回事。 不过场面尴尬,她必须出来圆场,只能摊手道:「问我我也帮不了你们,现在的主角叫言之瑜,不叫丛昕。这是思雅写的剧本,你们应该徵求编剧的意见才对。」 思雅不懂她的意图,遮掩着问道:「你真的没意见?」 「你真要问我的话,我可以提个思路。」丛昕大方地说,「就是有些东西观众能意会,但有些东西必须要言传。」 「这话我很认同。」庄思婷接口道,「生活不需要逻辑,但电视剧需要,观众看不懂你的逻辑,自然接受不了你讲的故事。所以,我们必须要理清逻辑。」 导演挤眉弄眼,很是不屑,「逻辑哪里不清楚?我就看不出来有什么问题。是个男人都不会觉得有问题。」 话太过浅白,庄思婷狠狠瞪他一眼,他却接着说:「这是实话,你不喜欢也没有办法,这就是我们男人的下半身逻辑。」 庄思婷不想他会突然开黄腔,愤然转向对面问道:「江潮,导演这话你同意吗?」 皮球被踢到了主角身上,江潮无辜,却也不能甩脸色,略一沉吟,不得不回道:「我觉得是因人而异。但是,」他话锋突转,庄思婷不由得皱起眉头,「我觉得男主不是一时兴起。他一开始就知道言之瑜是个编剧,所以对她肯定事先就有所了解。晚上喝酒聊天后,加深了对她认知,情绪上涌,一时把控不住,其实也合逻辑。」 听到有人提出来,思雅看这是最佳解释时机,不至于和堂姐起冲突,跟着就补充道:「我写剧本的时候也是这样想的,可能是我笔力不够,表达不够清晰。但其实前面有做伏笔,从江潮会跟着言之瑜一路到海滩,有技巧地去安慰她,再到成功制造三次偶遇,这些其实从侧面表现了他对言之瑜个性的了解。他很克制,那是在控制自己的行为时,面对言之瑜的要求时,他就无法拒绝,直到夜话畅聊之后,他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于是乎自然而然就爆发出来。」 庄思婷意见不合,「可是喜欢不是只能用情慾来表达。人一旦脱掉衣服,思想就会变得浅薄。既然男主感兴趣的是这个人,他就不会想要这么快看到她浅薄的一面。」 「可是观众需要。」 导演换了种戏码,开始苦口婆心路线,「你说的有道理,难的是偶像剧的观众不需要我们故作深沉。他们就喜欢直球,就要亲亲抱抱举高高,不然连主角到底喜欢谁他们都看不懂。我们还是不要跟观众作对吧。」 接收到导演的眼神讯号,几个演员也唯唯连声。 年轻人观点一致,庄思婷也不好再说什么,就着台阶下来,「这样说,确实也能说得通,那就先这样吧。大家还有其他问题吗,没有的话,今天就到此为止。」 一放风,导演跑得最快,丛昕无聊到想睡觉,却不急着走。思雅看出猫腻,凑近问道:「你当初威胁我,细节一个都不许删掉,不然要掐死我,今天为什么变卦了?」 丛昕立马起身,准备跑路,「你再问下去,我都要后悔把它拍成剧了。」 思雅越听越不对劲。一把拉住她。 当初处在创作瓶颈,丛昕说可以把自己的故事给她当素材,条件只有一个:她要求的内容必须出现在剧本里。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页 「你说不明白一个人为什么交往三个月就想和你结婚,想要观众帮你集思广益,你现在不想找答案了?」 丛昕点头,一下接一下,「不用找了,因为我现在已经有答案了。」 思雅惶恐,上下审视一通,「什么答案?」 「他就是喜欢结婚,是个女人都行。」 回到家,闻着醉虾的香味,林宣怀连饭都已经煮好了,丛昕却提不起什么胃口。看沙发上有两个纸袋,便打开来看衣服,两件都是一样的蓝色,「这是什么?」 林宣怀得意地说:「我和隋远的衣服。」 她将衣服放下,疲惫地望着他奶油色的脸,「我让你给他买那件剑锋紫,你为什么不听?买两件一模一样,你就这么想和他穿情侣装?」 「我有病吗?」林宣怀伸长脖子,反驳道,「我只是想看看,隋远跟我谁穿起来好看。」 其实林宣怀确实是有病,因为丛昕说隋远穿紫色的好看,他就偏不想让隋远好看。 「算了,你明天找个时间帮我把衣服送给他吧,顺便告诉隋远,戒指的钱我会还给他的。」 第8章 同件风衣 林宣怀瞬间立直,将耳朵对准她的嘴巴,「我没听错吧?我最近耳屎没掏干净吗?再吩咐一遍,你让我干什么?」 丛昕终于被逗笑了,品尝完两只虾,口齿不清地说:「你不想去,那我只有自己去。」 林宣怀立马又反悔,拍胸脯说:「不用,我帮你去。隋远结婚了,我也要帮你撑住场面,约他来我的餐厅,这样我还能赚一笔。」 「主意不错,是个奸商。」 林宣怀却问:「你真的打算还他钱吗?十几万,不肉疼?要不要我帮你想想办法,先让隋远主动拒绝你还钱,我再百般推诿,最后假装万不得已答应他?」 「你试试看。成功了我多留你住一年。」 几天后,是剧组开机的日子。那些人选了一座寺庙,要拜菩萨。 丛昕本不愿参加,思雅却专程开车来接,说一定要整整齐齐的,图个吉利,让她送佛送到西,别做二师兄。 丛昕无奈,只好跟着去了。 来到寺庙外的大平地,剧组的人已经搭好场子,签到表上空缺的只剩下导演和制片。但谁也没胆催,只有大眼瞪小眼地干等。 好在也没等多久,两辆车就接踵而至。 隋远从驾驶座走下来的时候,丛昕也不觉得惊讶,夫妻同进同出,合情合理。但当庄思婷挽着他走近,被剧组的人羡慕了一通般配,丛昕才突然生气。 隋远今天穿的外套是深紫色,远看时以为是巧合撞色,走近了她才发现,这就是那件剑锋紫的风衣外套。 她送了一件柏林蓝的给他,他穿了一件剑锋紫的来,这是赤裸裸的挑衅。 整场仪式,丛昕都心不在焉。五脏六腑气得毛焦火辣,话筒里的声音一个字也听不见,捣鼓着该怎样报復回来,好让自己舒坦一点。 可是能有什么办法? 一来她在剧组只是颗小螺丝钉,不可能和制片老公产生交集;二来两人位置隔着八丈远,也找不到借题发挥的机会。 满身火气无处发泄,仪式还没结束,她立马和思雅告假,要去上厕所。 送他衣服,只是希望他能出于礼貌收下歉意,没期待他会穿给自己看。可隋远却偏偏自己去买了一件同款异色来穿,这是什么怂男心态? 还是说,他原本就有一件? 那林宣怀给他衣服时他为什么要收? 还是说,他认为都没拒绝她要还钱的诺言,收件衣服,补补损失,也是合情合理。 她越想越乱,一个头两个大。也不知道在厕所待了多久,忽然听见门外传来女孩子的讨论声,才照照镜子,走了出去。 一出到门外,就看见了不想见的人。隋远正迎面朝她走了过来。 深紫确实很显沉稳,与他高贵的气质相得益彰。蓝色则会略显活泼,他要真穿上,可能难免滑稽。 隋远目光直视过来,似乎没有要假装不识的意思,丛昕便抢口问道:「你对我是有很多不满吗?」 她能主动打招唿,隋远本是高兴的,可她的问题难以捉摸,他无从回答,只得耐心问道:「为什么这么问?」 还能是为什么? 他自己出招挑衅,现在又来明知故问,太欺负人。 丛昕火气又急蹿上来,不屑地在他身上扫了一眼,被恶毒鬼附身般说:「你穿这件衣服很难看,今天出门时,你来不及照镜子吗?」 简单来说,这叫刻薄。往重了说,这叫人身攻击。 她有些不对劲,下车之后就已经觉察到,但彼时只当是自己的错觉,现下却没法错了,隋远眉峰微微隆起,恳切询问:「你怎么了?」 丛昕只觉得他还在演戏,明知故问要激她。也不服软,一字一顿地回道:「我眼瞎了。」 说完气话,怫然而去。留下隋远百般不解。他低下头看看自己的衣服,急于问个清楚,随即伸出手去,拉住了她的手腕。 他拽得很紧,无名指上的戒指隔在她手腕,急切的情绪顺着肌肤传到她的认知里,一瞬间让她觉得安心,可气愤的情绪也愈加上涌得厉害。 ——高兴他能服软,气愤他服软不够彻底。 丛昕背对着,余光只能够着他的尾发,但不用看也知道,隋远是叫她主动转身看着他说话。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页 他退了一步,要让她也退后一步。 可是事到如今,还能纠缠什么? 情绪叫嚣着要去听,双脚却听从自尊的话,一动不动。想要说句好听的话,出口却是生硬的责备,「把手放开。」 话不好听,往往管用。 隋远自尊受挫,立即松开了手。 丛昕手上的温度也随之飘远,但她的手却没有迅速回归身侧,而是在空中滞留了数秒。 眼前就像飘着雪花,她是冷风里无家可归的人,已经冻到没有知觉,弥留之际却突然有人举着火把驻足身前,带来了片刻的温暖。她等待着火光更大一些,更暖一些,可当抬头望去,却只听见一声嘆息,那人已经悄然而去…… 她不需要无情的温暖,它比寒风更刺骨。 好在留给她自怨自艾的时间不多,刚才的人已经越走越近,她一个侧身,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开了。 隋远无奈回过头看,视线里却是个男人。饰演江潮的男生向他点头致意,萦绕在隋远心头的迷雾才消散开去。男生却神色大胆在两人身上来回打量一眼。 丛昕回到大平地后,思雅见她去了多时,不由关心道:「拉肚子?」丛昕随口扯谎,「经期到了,好不容易要到张卫生巾。」 思雅一眼看出她在说谎,却不揭穿。一旁的庄思婷搭嘴问道:「卫生间现在是不是要排队,你有看见隋远吗?」 天降良机,这是个报復隋远的好机会。 丛昕假装记忆两秒,就迫不及待说:「有吧,我出来的时候在门口好像有看见他。不过他走路很慢,好像不着急上厕所。」 可惜庄思婷并没有多想,瞬间转移话题,旧事重提道:「你说下次见面可以问你,那我今天再问一遍,替我们设计新房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 丛昕还在怪自己刚才的话应该再直白一点,好叫隋远回去被老婆审问一番。心不在焉,断断续续将庄思婷的话听进耳朵,突然灵光一动,蹦出个歪主意。要是让他婚房里,边边角角都渗透进前女友的点子,看哪都能想到她,这应该很膈应人吧。她越想越开心,忍不住笑了起来。 庄思婷狐疑地看着她阴晴不定的脸,「怎么样?你答应了?」 丛昕将脸一扬,点点头,十分肯定地回道:「我答应了。」 庄思婷大气长舒,愉快之情溢于言表,忽然朝丛昕身后招手道:「老公,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丛昕答应帮我们设计婚房了。」 隋远被庄思婷拉着手走回到丛昕面前。四目相对,丛昕毫无畏惧,乐呵呵地瞧着他。怪异的是,看不见他的愤怒,反而从他的眉梢里看出了一抹怜悯。这个反应,让丛昕始料未及,不由得疑惑丛生。 「这件事,我们可以慢慢商量。」 他似乎是有话不好当面直说,丛昕嘴角微微撇起来,庄思婷却会意道:「那我们回去再商量,聊完后,我再和设计师联繫。丛昕,你不介意我们留下私人联繫方式吧?」 两人交换好号码,丛昕却觉得怪怪的,可隋远惜字如金,像个闷葫芦,她没地方下判断。 剧组的人准备回去,庄思婷问道:「今天有几场戏会拍,你有空去观摩吗?」隋远简短思考数秒,便说:「我陪你。」 庄思婷像个大家长一样,四处张罗,又让思雅和丛昕跟他们同坐一车,腾出一辆车来载从寺庙买来的吉祥物。 庄思婷很忙,丛昕就把回绝的话向思雅说:「我不去剧组,反正今天没我的事。」思雅一愣,「你总要跟我们一起下山呀。这里打不到车。」丛昕轻松笑道:「放心,有人来接我。」 思雅正想问是谁,很快又反应过来,恍然道:「我知道,来接你的人,是不是住在你家里的那个『张赫』?」丛昕笑笑,不出声。眼梢有意无意带过隋远,见他神情空洞,早已处在放空状态,不禁冷哼一声,恨自己今天没能报復回来。 丛昕被人接走后,隋远随大部队回到拍摄现场,庄思婷有些担心他会坐不住,谁承想他坐在自己身侧,竟然一直看得很认真。 今天拍摄的是在言之瑜家的几场戏。首先是她从江潮家偷偷离开后,回到家里,发现张赫还在,于是要赶人的戏。 「我以为你已经走了,怎么你还在?」 言之瑜也不正眼瞧人,穿过客厅,就去到衣帽间换衣服。 张赫从沙发上弹起来,跟在她身后,「你还在生气?大不了我跟你道歉。小言言我错了,我不该自作主张,你打我吧,只要你消气就好。」 他压根儿没意识到癥结所在,还以为软磨硬泡能解决问题。言之瑜背身摇了摇头,问他:「交往之前,我跟你嘱咐过,我有三条警戒线不能碰,碰了就立马分手,你还记得是哪三条吗?」 张赫急于表现自己对她话语的重视程度,朗声背诵道:「我怎么会不记得,我记得比自己的银行卡密码还熟。」 隋远听得认真,因为她从来没跟他提起过有警戒线这回事。现在要让他猜,他能猜出:一不能打扰她工作;二不能理会她的妈妈。第三条他却是猜不出来了。 只听张赫说道:「三是不要祝你生日快乐。」 言之瑜换完衣服,又开始收拾行李,「既然你记得一清二楚,那就不需要我再解释为什么要分手了?」 「你认真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页 张赫好像现在才清醒过来,「这不公平。我一次也没打扰过你工作,有时候你把门锁了,我只能睡鞦韆,冻感冒也没怪过一你句。生日快乐,严格来说我还没来得及对你说。阿姨的事,我不能抵赖,但是俗话说母女哪有隔夜仇,阿姨都拉下脸皮来跟你求和了,你为什么不能宽容一点,给个机会,事情就没了。」 「你说的都对,但我脾气怪,我做不到。我这么对你,你是应该生气,你应该主动跟我分手才对。」言之瑜不想反驳,就顺着他说。 张赫无语,想不通她怎么得出的这番结论,却听她又说道:「对了,我今天刚和一个男人发生了关系,要这样你还不能死心,我也无话可说。」她装好箱子,似乎又要出门,「我去剧组待一会儿,希望我在回到家的时候,心情不会像今天这样差。」 「咔。」 导演愁声一嗓子,摆手说,「哎,这条将就着用吧。」 看他去了半条命的模样,思雅不由侧脸偷笑,却发现隋远正看着自己。 「她有三条分手红线这件事,男主知道吗?」 思雅一惊,奇怪他竟然对剧情感兴趣,热情地回道:「男主不知道,因为言之瑜没来得及告诉他。」 「为什么会来不及?」隋远不解,「她刚才说,交往之初就告诉张赫了。」 「因为每当她想说,就总是有这样那样的事情发生,于是就耽搁了。」思雅说,「不过这是我剧本里的原因,原型真正的理由你想听吗?」 第9章 表演 隋远眉峰一拧,颔首看着她。 思雅笑道:「昕儿说和他在一起时很开心,所以忘记了要说,等发现该说的时候,两人已经分手了。她这个理由太不靠谱,我剧本里就没有这么写。」 隋远陷入沉思,似乎有巨大的迷雾困扰着他,微眯着眼问道:「他们分手的原因,跟这三点有关系吗?」 思雅明白他的心思,慨嘆着说:「你是觉得既然言之瑜没提醒过江潮,那么因为三点原因就要分手,这对江潮不公平?」隋远不置可否,思雅说,「不过,她要分手的原因不是这个。」 「那是因为什么?」 隋远忽然抬起头来,修长的脖子几欲跳出高领,直直地望着她。思雅莫名想调皮一回,「你看后面的剧本就知道了。」 隋远说:「思婷不让我看。」 思雅先是一惊,而后才窃笑道:「那我更不敢告诉你了,想知道,你就每天都来陪我姐姐继续看吧。」 「看吧,不是我不给你知道,是连我想知道也得自己在剧组看。」庄思婷一句话却把矛头又对准了思雅。 隋远的心思自然不在姐妹的话上。此时,两主角走了过来,隋远正好也不用思考该如何接话。 张赫是典型的脑子缺根筋,也不观察言之瑜的神色,顺着性子就说:「不怪导演,连我都能看出来你演的有问题。」 言之瑜侧眼斜视过来,不悦道:「你把问题说出来。」 「你竟然不觉得自己有问题。」张赫止不住地摇头。 他一副评委会主席的姿态,「你的表演太轻浮,跟我说话的时候表情不用那么多不屑,你对我这个前男友还是有感情的,你演的就像用完了的废纸,扔都懒得扔。」 「有什么感情?」言之瑜双目里杀气腾腾,怒沖沖反驳道,「她刚分手就能跟别的男人欢天喜地,还能没有心理负担地告诉你知道,我觉得还不如废纸,废纸有的还能回收再利用呢。」 「想想原型的漂亮姐姐,再看看智商堪忧的你,差别真是大。」张赫不敢苟同,双手在空中乱挥,口无遮拦地说,「你真的不知道你在海滩待了一夜,第二天还是不愿回家,最后还要江潮带你回他家去的终极原因是什么吗?」 他这一问,不止言之瑜,隋远、庄思婷,在座休息的人都变得很好奇。思雅问他:「你说是什么原因。」 「原因当然是我了。」 张赫威风凛凛地道,「她不想分手当天把我赶出去,所以故意不回家,想等我自己慢慢搬走。她这是在给我留面子。」 言之瑜觉得他代入自己的自大,是在乱分析,斜睨一眼,「那按照你的说法,和江潮过夜还是为了刺激你咯?」 「不排除这个可能性。」张赫得意说,「因为按结果来说,确实刺激到我了,所以我才从她家搬了出来。所以依我看来,那场床戏大可以删掉,直接让她撒谎骗我,不是更有感觉吗?」 言之瑜鸡同鸭讲,笑话说:「你也太离谱了。你都不是男主角,怎么觉得女主对你是真爱,还把男主当成证明女主真爱你的工具,你简直有病。」 张赫没多少自尊心,所以并不把嘲笑当一回事,骄傲地坚持己见。庄思婷或许是想缓解气氛,突然朝他问道:「你手上的冰激凌哪里来的?」 张赫身体一激灵,扭头乐呵呵就回:「我在二楼拿的。你们要是也想吃,已经没戏了,因为这是最后两个。」 情商堪忧,庄思婷也不在意,说:「那你可以分一个给我们吗?」 「直接分,没意思。」 张赫脑瓜子一转,提议说,「要不你们来猜一猜,我是怎样去到二楼的,谁猜中冰激凌就给谁。」 他像个多动症儿童,在椅子上坐不住。言之瑜踩了他一脚,让他安分些,嘴上不屑地说:「走楼梯上去,还能怎么上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页 「你看见我走楼梯了吗?」 言之瑜也骇异,确实没看见他几时跑上楼去的。张赫看她被呛,牛气得不得了,扬着高傲的头颅示意其他人继续猜。 庄思婷说:「你是飞上去的?」 「我倒是想飞上去。」张赫哈哈笑,「不对。」 思雅说:「我事先就知道答案,如果不算作弊的话,我可以回答吗?」庄思婷抢道:「不行。作弊就没有答题资格。隋远,你猜一猜。」 看来她是真心想吃冰激凌,隋远也没多想,随口就帮她回道:「他是从衣帽间上去的。」 庄思婷还在思考这话里的意思,张赫已经佩服万分地将冰激凌双手呈上来,「这都能被你猜中,我输得心服口服,不得不服。」 庄思婷也觉得面上有光,笑盈盈地问:「你是怎么猜到的?」 隋远才暗忖这下坏了,不该下意识就把丛昕家里的格局对应起来。但他陷在张赫之前的结论里,一直揣度着丛昕对林宣怀的感情分量,眼前的场景又是如此熟悉,才会失了言语分寸。 好在在场的人全不知情,没有线索能把他和丛昕联繫起来。他便想藉口「灵光一现」,搪塞过去。 谁知道思雅突然表达欲很是旺盛,从旁解释道:「衣帽间有道楼梯,直接通往二楼主卧。因为是最近加点装修完成的,所以现场知道这事的没几个人。」 「是吗?」言之瑜接口问道,「我只看到有个滑梯,楼梯在哪里?」 张赫张大嘴说:「小姐,你往旁边走两步就能看见楼梯在滑梯背后了。」 「这套房子的构造和丛昕家一模一样,因为设计是丛昕自己做的,我们觉得还原场景更能体现人物个性,所以就照搬了过来。」思雅补充,「毕竟像她这种就为少走几步路,直接在卧室和衣帽间中间建滑梯的懒人,真是不多见。」 张赫跟嘴说:「哥你能猜出来,是因为你也是懒人吗?哈哈哈哈。」 一点也不好笑,只有他一个人在前俯后仰。但隋远却被惊出一手冷汗,只得放弃之前的藉口,认真回道:「我不算懒人,但我们公司是做家居定制的,所以比你们多了一点思路。」 言之瑜挨着他身旁坐着,扭过头好奇问:「原来你也是设计师?」 隋远回道:「我不是。我只是做管理工作。」 言之瑜点了点头,「那你们公司应该有自己的设计师,为什么想让丛昕来给你们设计房子呢?」 隋远目光带过庄思婷,而后才回她说:「这件事我们还在探讨中。」 「其实我对丛昕本人挺好奇的,」言之瑜笑容清浅地对着隋远,「设计师有这么赚钱吗?她能住这么大的房子,感觉她很厉害。」 张赫什么话都想接,张嘴就说:「能谈这么多场恋爱的人,能不厉害吗?」 言之瑜转过头瞪向他,慢声问道:「你想说什么?」 张赫摸着后脖子,「如果她现在四五十岁,我勉强可以相信她有这个积蓄。但她这么年轻,绝对赚不了这么多钱。就算得过奖,上过电视节目,我也打死都不相信设计师能赚到这么多钱。绝对有男人帮她。」 思雅并不打算做任何澄清,她知道昕儿不在乎别人在背后议论,另一方面自己也不想透露她的隐私。 庄思婷却看不惯,作色道:「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大男子主义,这么瞧不起女人吗,不靠男人,女人自己连套房都买不了了?」 张赫哪敢惹她,立马卖乖道:「我错了,我乱说话,我不敢瞧不起人。」 「你不是说过丛昕很漂亮吗?」庄思婷说,「漂亮女人不是你的类型,所以背后说坏话也无所谓,是吗?」 「她漂亮是很漂亮,」张赫承认说,「但她经歷过这么多男人,十四任啊,按折旧率算,早就不新鲜了。」 「她有几任男朋友你都知道,还说没兴趣,口是心非。」言之瑜嘲笑道,「如果人家肯给你个机会,我看你这种人,绝对屁颠屁颠就跑过去了。」 张赫挤眉弄眼地笑,「实话实说,约一次,我肯定不会拒绝,她脸长那么漂亮,身材又是要什么有什么,不止我,十个男的九个都不会拒绝,不信你随便问问,保证导演第一个跟着点头。但找女朋友,我就喜欢单纯一点的,这也不算我的问题吧,喜好不同而已,我爱干净。」 女生们都似有似无地点了点头,像是认可了他的话。 张赫松了口气,开始自得起来,差点就成女性公敌,自己竟然能如此机智,瞬间把局势扭转回来,对自己佩服得不行。回过神来,打算吃口冰激凌压压惊,却发现它早已经不翼而飞。 「我的冰激凌呢?我的冰激凌呢?冰激凌呢?」 一阵嚷嚷后,看见庄思婷和隋远人手一个,悠闲自得地一口一口往嘴里送。他又惊又气,软声质问道:「大哥,那是我的,你……你为什么不经我允许就拿去吃了。」 隋远这才漫不经心地抬起眼皮,手中转着纸杯,波澜不惊地问:「你刚才说,谁猜中冰激凌就给谁,难道有问题吗?」 张赫叫苦不迭,「我说的是分一个给你,没说要把我自己的也给你。」 隋远哦一声,将手伸过来,「那抱歉了,你表达不清,我也误会了你意思,那我现在还给你。」 张赫对着纸杯,咽了咽口水,认命地说:「算了,你继续吃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页 思雅觉得好玩,起兴逗他说:「丛昕也不全是因为懒,还有因为她好玩,她在家里设计了不少机关,我们现场也有几个,你要不要猜一猜?猜对的话,我给你买一个月的冰淇淋吃。」 张赫像瞬间復活过来。 隋远却放下只吃了两口的冰淇淋,把嘴巴擦干净。 丛昕回到家,就躺在卧室床上,望着天花板放空。 过一了会,闻到一阵一阵的奶茶香味飘进来,实在忍不住就叫了出来:「林宣怀,你在做什么?」 厨房里没有回应传上来,她只好穿鞋下楼去。 楼梯走完就是开放厨房,顺着冰箱边望过去,林宣怀出现在灶火边,握着汤勺,一圈一圈地搅拌,脸上的表情严肃又认真。 她便就近给自己倒杯柠檬水,靠在墙边,不动声色。 等到林宣怀完成工序,扭头朝二楼望时,不禁吓一跳,摸着胸口问:「你是什么时候下来的?」 丛昕伸长脖子,含笑问:「你做的什么?」 林宣怀突然献宝一般,将玻璃碗端来她面前,「我猜你一定想喝它,所以就给你做了烧仙草。」 他不说她确实想不到,但一闻到味道,她确实就想喝了。 赞许地眼神在他得意的面庞上扫过,「我要工作了。你拿两碗给我,多放芋圆和花生碎。我破例允许你在客厅里待着。」 林宣怀喜出望外,眼睛瞬间变得亮晶晶,丛昕立马补充道:「不能玩游戏,但可以看电视,只要不出声。」 林宣怀简直是喜从天降,得寸进尺问:「吃坚果呢?」丛昕却斩钉截铁地说:「不可以。」 能让顽石裂开个口,已经是惊天动地的奇蹟事件,林宣怀乖乖地发誓道:「遵命。」又开心地问:「你要做什么工作?」 丛昕一边往客厅里的工作间走,一边回他:「我要给隋远设计新房。」 林宣怀鼻子一皱,「我没听错吧?给谁?」匆匆跟在她背后问,「他疯了还是你疯了?还是你们全疯了?」 丛昕却很开心,脸上的窃笑怎么也藏不住,喜滋滋地说:「他给钱,他受罪,我收钱,我报復,反正我是没疯。他现在也没疯,但之后会不会疯,那不好说。」 「你真的能做下去吗?」林宣怀想不明白她的意图,「我觉得这份钱不是那么好赚的,你别偷鸡不成蚀把米。」 「我现在欠他十几万,趁这次漫天要价,还他一点是一点。」丛昕看不出有任何问题,「你别跟我说话了,放下烧仙草就出去。」 林宣怀出去后,她就把隐形门打开。 丛昕家的格局,从玄关进来有条走廊,尽头是连结二楼的楼梯,右边是开放厨房和餐厅,左边是她的工作间。工作间和客厅沙发在一条中轴线上,可以直接从落地窗望见院子和铁门。她自闭的时候,会把隐形门打开,把自己关在「笼子」里,从外面谁也看不见她。 林宣怀此时就坐在沙发上,看着这间笼子,心里忐忑不安。 他撒谎了,他有事瞒着她。 他有把衣服送出去,却没见到过隋远,还钱的事,也不知道隋远清不清楚。回来时抵不住丛昕的眼神逼问,他才选了最省事的方式回復,说隋远同意她慢慢还钱。可谁知道会有设计新房这一出,心里求神拜佛隋远帮他省点事,不要再闹出什么么蛾子。 一周后,丛昕带着设计图稿去到隋远新家。 第10章 他的婚房 说是新家,却是老房子,之前来测尺寸时听庄思婷说,这是隋远爸妈年轻时置下的房产,转赠给他俩后,因为原先的设施太过陈旧,所以才想重新装修一番。 丛昕刚把车停好,庄思婷就从木门里走出来。 「我正好出来从车里拿点东西。」庄思婷跟她打过招唿,表明缘由。丛昕就站在一旁等她。 后备箱打开后,立马躺在一个黑色的纸袋,左右看着眼熟。 「新买的衣服?」她问。 「不算,」庄思婷想了想,说:「前段时间隋远的一个朋友送来的,说是赔给他的外套。具体怎么一回事我也没多问,当时着急出门,就一直放在车里忘记拿。」 是她托林宣怀送来的外套,那个耀眼的蓝色,不会有错。 原来他并不知情,是自己错怪人,想了想,带着悔意问道:「今天怎么突然想起来了?」 「今天刚好有个员工在,」庄思婷说,「我看这件衣服的颜色活泼,适合开朗的男生穿,隋远就说要送给他,我没事做就出来跑腿。」 肚子里的火又蹭蹭蹭蹦了出来,「不说是朋友送的吗?这样随便转赠,不怕朋友生气?」 庄思婷抿嘴笑了笑,玩笑说:「反正是他的朋友,要怪也怪不到我头上来,对不对?」 走了两步路,才认真补充道:「隋远不习惯穿别人给他买的衣服。这样一来,衣服不穿也是浪费心意,不如转赠他人,还能物尽其用。」 丛昕干笑两声,「想不到还有人有这种怪癖。」 庄思婷忽然收笑,认真说道:「所以待会儿要是他对设计图有什么抱怨,你当成他有怪癖就好了,不用跟他计较。」 不懂她何出此言,但庄思婷这个人丛昕一直就搞不懂,所以一旦想不通,也就不再继续去想。况且计较与否,这不是她能控制的,走一步说一步,她不喜欢提前设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页 客厅里,黄花梨圆椅上,有两个男人相对而坐,交谈声很轻,注意到有人进屋,便很快停止交流,纷纷站起来迎客。 「很巧,我一出去就遇见丛昕从车上下来。」庄思婷大方说道。 隋远视线移过来,并无多少情绪,也不相互介绍,似乎不怎么欢迎她。一边引路到沙发,一边说,「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庄思婷打断道:「你怎么突然赶时间似的。我把衣服拿来了,先让他试试。」 说着才向丛昕介绍道,「他叫杨文虎,也是室内设计师。是隋远公司的新人,今天特地来跟你学习经验,你不介意吧。」 丛昕觉察到了不对劲,但一时间还能维持基本的礼仪。杨文虎热情地与她握手,说完两句恭维话,就欢乐地试穿起外套来。 「你觉得如何,」庄思婷问隋远,「我一猜他穿这个颜色就会很好看,果不其然。」 隋远坐在沙发上,头也不抬地说:「的确,他比我适合多了。」 庄思婷笑道:「你要是穿这么活泼的颜色,我能笑一天。」她忽然转过身来,问道:「丛昕,你觉得好看吗?」 没想到还得参与这个,丛昕无奈瞥过去,恭维着说:「人好看就不挑颜色,像他这样的衣架子,我也愿意买件衣服送给他,闭着眼睛买也不怕会浪费心意。」 有脾气就要发作出来,她才不管谁谁谁高不高兴,自己心情反正是顺畅多了。 隋远似乎也没受到影响,和气地道:「我和思婷在装修风格上有些意见冲突,为此,可能需要你重新设计图纸。之前的方案应该会全部推翻,因为我们要做风格整合,这又是一件费工夫的事。考虑到你己经花费了很多时间和精力在这件事上,就算是看在思雅的情面上,我们也不好再继续强求你陪我们消耗时间,所以,要是有其他的工期要赶,你可以毫无顾忌地拒绝我们,不需要有任何负担。」 丛昕站在他面前,眉头越皱越紧,有一瞬间,她甚至以为这是损人大会。环顾四周,说不定一会儿,从各个房间里就有无数看客奔涌出来。 太荒唐了,这是什么话? 她抬起手錶看了一眼,嘴角扯开一道挑衅的弧度:「我今天开了一个小时四十七分钟的车才到你家,进门后一秒钟没坐过,一口茶没喝过,现在就要被你们赶出去了?既然这样,当初为什么找我?把我请到你家来,就是为了好当面把我炒掉吗?你们是不是有病?对我有什么不满,当面就可以说,这样耍人有意思吗?」 杨文虎外套刚脱了一半,听她发火,一动不敢动,半边袖子掉在身上。 见状,庄思婷赶紧上前安抚,「丛昕,你误会了,隋远不是这个意思。」 想扶着她坐下,她身体却像个火炉,庄思婷伸去出的手,不得不收了回来,「是我没跟他沟通好,他才会以为你很赶时间。但隋远没有贬低,更没有任何不尊重,是我太想让你来设计,所以跟他说了些谎话。你先别生气,坐下来,喝杯水好不好?」 丛昕一双红眼睛直勾勾地对准隋远,庄思婷说什么,她压根儿不想去听。 隋远仍旧正襟危坐,皱着眉头,不是关心,没有怒意,眼里透露着无趣。 「好呀,要改是吗?怎么改,你说说看,让我们听听你的高贵意见。」她就非要较劲,「我倒要看看,我是不是没本事画一张能让你满意的图。」 杨文虎扮起好人帮腔,朝她靠过来,「隋总一向待人宽厚,他绝对没有无礼的意思,等你了解他的为人之后,就不会这样误解他。」 「你闭嘴!」 杨文虎被一声骂呵斥住,呆呆靠回沙发一角,不能动弹。 丛昕怒气不减地说:「已经请了我来,又让你傻呆在这,是做什么?你来做什么?这还不叫无礼?那什么叫无礼?你确定你知道什么叫无礼?」 杨文虎被说得一愣一愣,张口结舌半天,愣是一个完整词语也说不出来。 隋远心下无奈,暗自嘆口气,「你想听我的意见,我现在就说我的意见。」 他姿态昂然地走到她身前,「说完之后,我想请两位当场给我一个反馈。」 丛昕怒声回道:「我没问题。」 隋远盯着她审视一通,心下又嘆了一声,随后引领众人坐到高脚椅上。 「我希望房子既能满足思婷的喜好,也能保留我爸妈的味道,所以想做成欧式极简风和南洋风的混搭结合。从大的格局到具体的小摆件,我们都希望能做到混而搭,不希望有任何突兀之处。」 丛昕眉头一竖,「你们需要每一个摆件都和设计师讨论?」杨文虎不合时宜地显摆说:「我有时间,我不成问题。」丛昕懒得瞅他一眼,问隋远:「具体怎么分配,你要哪些地方保留南洋风?」 隋远摆首,「不是哪些地方保留,我需要每一个场所都能同时展现两种风格。」 他的表情,是一如既往的严肃,丛昕看不出来所以然,转向庄思婷问:「你也同意吗?」 毕竟是两人同住,不能只听单方意见。 可庄思婷却不像和隋远有过意见不合,浅笑着回道:「我同意。要是能做到风格融合,我觉得很酷。关键是隋远答应过我,卧室风格我可以随心所欲。」 丛昕一不关心夫妻和睦问题,二不想吃狗粮,回到正题上说:「设计师,该我们干活了,提方案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页 杨文虎一愣,很快却得意起来,窃笑着说:「我已经有方案了,你怎么样,需要多少时间,我可以等你。」 他底气十足,那就是隋远提前跟他商量过呗,丛昕没有好声气,「不用等我,你讲你的,等你讲完我就可以开始。」 她打开皮包,拿出纸笔,选了根蓝色长笔给头髮裹成结,就动手画起来。 杨文虎有些看呆,反应了一会,才拿出自己的电脑,「我,我」以结巴的方式,开始阐释方案,「打算以墨绿色作为墙体的基调引线,利用不规则的图案和线条走向,来连结风格变化。你们可以自由想像,就像一条巨长的墨绿色丝巾在天花板、在墙体游走,我还准备採用黑底金边的墙纸,上面分别勾勒出唐宋的街景图以及欧洲中世纪的宫廷画,远看轻奢大气,近看才发现全是细节。」 庄思婷托着下巴,举目赞赏说:「听起来有种低调的奢华。」 杨文虎备受鼓舞,继续讲:「我还打算设计多道不规则的拱门,利用空间的高低宽窄来形成视觉落差,使得在两种风格的色彩切换上,就会因为猎奇心理不易产生违和感。我会大胆启用金色,会添加很多绿植,把摆放柜设置成藤蔓风格,凸显出亚热带风情……」 丛昕左耳进右耳出,心里一边发笑手里一边作画,因为心情太过愉悦,导致进度延迟,又听见隋远低沉的声音说:「用绿色我没意见,虽然传统,但也有机会出新意。只是丝巾这个构想我难以带入其中,还有没有其它想法?假如说是树叶,是大树的枝干,我倒觉得味道对了。」 「你这样一说,我觉得意象出来了。」庄思婷很有共鸣,拍上他手背,「树叶更富生命力,丝巾的气势的确弱了些。」 丛昕画写的手突然停顿下来。 隋远余光带过,继续又说:「你可以从这个角度去构思吗?绿植在小家里能营造田园感,但在大空间会显得侷促,我想要树,参天大树。」 庄思婷也很有发散思维,顺着他的意境切入,接口就说:「我突然想到苏州园林,南洋风应该和中式古风很搭配,可不可以做个管中窥树的感觉?」 隋远不由自主笑了,庄思婷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伸出拳头在他肩头轻捶了一下。隋远收笑说:「没有,我觉得你的想法很有趣。正好两间房子可以一望到底,中庭很宽敞,又是天井,如果能利用起来做成传统和科技相映成趣的效果,应该会有意思。」 庄思婷说:「你想利用空间格局,一边南洋,一边欧式,做出隔海相望的感觉吗?」隋远说:「不一定是隔海相望,湖中倒影,镜中投射,这样的感觉都不错。」 两人一来一回,越说越兴奋,却把杨文虎彻底弄不会了。目光呆滞地飘来飘去,不知道该如何动笔,只能去瞄丛昕画了些什么。哪知他身子刚凑上去,丛昕就十分暴力地将画本合上了。 他忌惮丛昕的专业,更害怕她的脾气,身体本能地往后撤,夫妻俩也都注意到了动静,庄思婷正想听听她的方案。 丛昕却从凳子上下来,重新站立在地上,「抱歉,你说的没错,这个项目我做不了。你很有先见之明,而我现在也有了自知之明,我设计不出你要的感觉。」慌乱收好工具,她突然很赶时间,「好在你们现在也不需要我,那我们的合作正式终止。我先告辞,不打扰你们。」 她的尾音还在空中传递,人已经转身离开,留下一头雾水的三人,震惊地愣在原地。 过了十多秒,隋远才追了出去。 第11章 多余的默契 丛昕说过是开车来的,她的情绪转变十分怪异,不能放任她就这样开车回去,所以没做任何说明,拍了拍庄思婷肩膀,隋远就追了出来。 看见丛昕正在系安全带,隋远身高腿长,几步上去,一把按住车窗。 「为什么突然离开?」 他极力控制自己的音量,「刚才发生了什么,有什么事是发生了但我不知道的?」 她在生气,浑身冒着火。尽管不知道她在气什么,但隋远清楚源头在自己。他不再动作,等着她气消。未几,丛昕没有回话,只是转过头来,不再无视他。隋远便和声说:「你现在开车很危险。先冷静下来。」 谁知丛昕鼻子里立马发出一串嗤笑,漂亮的脸蛋上显出薄薄的疏离,「你不觉得,现在危险的人是你吗?」 讥诮的话语直刺过来,她下巴指了指大门,「如果我告诉你现在庄思婷就站在你身后,怎么办?」 隋远目不斜视,没有回头。 片刻犹豫都没有,他眼里不见一丝一毫的慌乱。丛昕摇头,「你们夫妻之间,信任基础很牢靠。」 「是我知道你在骗我。」隋远本能反驳她的定论。 「那你是不是在骗她?」丛昕不想感受他的体温,要将手抽出来,「庄思婷随时都会出来,你要怎么跟她解释我跟你的关系?放手,我不打算再陪你演戏了。」 「我没有向任何人隐瞒我们曾经交往过的意图,」隋远的手掌没有任何松动,依然面色平静,他只是以为这是丛昕想要的处理方式。「如果你还能清晰地记忆,思雅请客吃饭当天,是你刻意躲避我的眼神,假装我们并不认识。要究其原因,这不是我的本意。」 什么清晰的记忆,那天她脑子都卡壳了,连记忆都没有,还想要清晰?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页 丛昕破罐破摔,「对,都是我的问题,什么都可以赖在我头上,那你一点错也没有吗?」她情绪激动,「旁人没有见面机会,误会就误会,你和庄思婷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你就找不出三句话的时间跟她解释清楚?我跟你有过关系,思雅写的故事跟你有关系,让她尽量别跟我保持关系。把这些话说清楚,需要消费你很多时间吗?为什么我要跑到你家里来经歷这些?你是不是真的这么想折磨我。」 她只是在撒气,根本不打算听他给解释。摆动换挡杆,试图要走。 「丛昕,」隋远一只手按住她的方向盘,制止她的动作。她的情绪危险又无礼,直捣得他五脏六腑的气拧绞在一起,找不到边地疼,语气苍凉地问:「你告诉我,你现在为什么生气。我听不到合理的理由,不会放你自己走。」 丛昕的气也是一股一股往上涌,想也没想就朝他吼道:「你当我痛经行不行?」 或许是声音太大,把自己也吓了一跳,她才平静下来,「隋远,我生不生气到底跟你有什么关系?你现在到底是在做什么,你还在乎我会生气吗?」 隋远眉峰一拧,丛昕把脸转回去,不愿看。 她猜不出他想听什么,只知道自己下意识的质问,会显得很没有骨气,找补说,「我送衣服是为了道歉,你不穿就算了,送给别人,是什么意思?」 她又把话题扯远,像只鹌鹑,要找壳把自己躲起来才觉得安全。 隋远一怔,嘆口气,「那你送我衣服是什么意思?自己不出面,找人代为转交是什么意思?你觉得我应该用什么心情去穿那件衣服?」 「我们这样抬槓有意思吗?」丛昕无心纠缠,「你放开手,我要走了。」 隋远骨节愈渐分明,显然没有松手的打算,固执地追问道:「告诉我你刚刚因为什么生气,说了,我就放手。」 没见过他这么拧巴,「我已经告诉你了,我不高兴你把我买的衣服给那只傻猫,你还要听什么?」 「不是这个。因为衣服生气,那是之前的事,刚刚发生了一件事,让你气得要走,我不知道是什么,但绝对发生了。」 丛昕不知道他现在是以什么心态在问自己要理由。可怕的是,看见隋远的固执,这一刻,心里竟然是开心的。 她侧过头去,紧紧拽着隋远的眼神,企图从他的心灵里看到指示,应不应该告诉他。 她呆坐不响,隋远迷惑越积越甚。急切地想敲开谜团,究竟什么事激怒了她,她对自己有何想法,自己还可以为她做些什么。所有的压抑堆积到胸口,逼迫他开口才能喘气,「昕,给我个理由。」 有时候,亲密只是一句称唿。 丛昕像被电闪雷噼,怔愣着望着他。隋远突如其来的示弱,让她方寸大乱。她讨厌这种若即若离的感觉,人像被架在空中,找不到依託。声音不由自主地轻送出口,「把手收回去,我就告诉你。」 待隋远将手放开,静静地等在车旁,她才打开后座的画本,抽出两张图纸,踌躇三秒,从车窗传给了他,「是你自己要看,出什么事,我不负责。」 话音刚落,黑色的车子就已经扬长而去,风吹得图纸激情起舞,差点儿没掉落在地上。 隋远还在回味她最后那句话,下意识地翻过图纸来看。不过两秒,眼睛就再也没能离开,浑身一颤,僵硬地杵在原地。 丛昕说画不出来他要的感觉,可是这两张图纸上的格局,和他想要的感觉一模一样。 天井两侧,分立两棵树。一边是盘根错节的古朴老木,代表生命的悠远缅邈;一边是科技感十足的镂空银树,象徵宇宙的勃勃生机。两间屋子,基调一红一蓝,利用摆件和纵深构建出空间层次感。从中庭望回玻璃房里,往左看,像是在看地球上的最后一棵树,往右看,恍若能听见外星球的召唤…… 盯着这两张纸,隋远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要走。 ——她为自己能看穿他的心思,感到害怕。 她不想在人前呈现多余的默契,她不想让他难堪,不想和他再有任何意味不明的牵连,更不想在他身上浪费自己的创意。丛昕很果断,很决绝,隋远心里却是百味杂陈。 庄思婷从大门出来,见隋远失神地站在门外,关切地走上前问道:「丛昕走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还好吗?」 隋远将图纸揉作一团,握在手心,抬眼看她,语气平和,「思婷,我有话想跟你说,是关于我的……」 「不用说。」庄思婷打断他,「我们之前不是说好了吗,你不用跟我交代你的事,这样我会舒服一些。走吧,我们进屋去,外面还挺冷的。」 隋远将她附上来的手,轻轻推远,表情郑重其事,「思婷,我想告诉你是因为我觉得你已经猜到了。如果你什么都不知道,我也不会勉强,但如果你已经猜到几分,我就应该将实情告诉你,避免猜测之下,产生误会。就像那件衣服。」 他神情坚定,庄思婷看逃不过去,泄气地微垂着头,声音却还是沉稳的,「你想告诉我你和丛昕是旧识。」 隋远摇头,「我是想告诉你思雅剧本里的江潮,原型是我。」 庄思婷的反应很平静,只是点点头,「嗯,我知道了。你希望我怎么做,以后尽量和她保持距离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页 她的反应不是镇定,而像事先就知晓。隋远却不过问,轻声回道:「那是你的自由,我无权干涉。」 他既不追问也不责备,她突然就想试探一下,说:「那你手心里的东西,我可以看看吗?」隋远愣了一下,把手摊开来。 庄思婷望着皱巴巴的纸,心海里也掀起一层波浪,「这是她刚才画的?画得很好,你的想法她都听懂了。如果我说,我依然想让丛昕来设计二楼,你同意吗?」 「这个问题已经讨论过,」隋远几乎是不假思索,「可能之前我传达的意思不够清楚,让你还有误解。我不希望丛昕来设计房子,原因是我们不会在这里长期居住,她的改装必定费事,说不定还没有装修完成我们就已经要离开,我不希望浪费大家时间。」 庄思婷心情一下开朗许多,脸上笑意清浅,「是我理解有误,我以为你准备在这里多待些时间。既然这样,那我们不用改装了,也省事。」 那天之后,丛昕以为隋远会主动找她,却没有。 再一次错判他的情绪,显得很自作多情。原来即使看见图纸,别人也毫无感觉,那他做出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来干什么! 带着气丛昕又来了剧组,沖咖啡的时候,从茶水间的门望出去,正好看见隋远和庄思婷并肩坐在椅子上,旁边另有几个演员,有说有笑。 「他们很配哦。」 意识到背后有人说话,丛昕勐地回身来。 是同组的一个化妆师女孩,叫小米,眼睛有铜铃那么大,捧着水杯热情地说:「我以为你是在看婷姐和她老公。」 很配吗? 丛昕有意观察一番,从笔直的身姿体态,低调奢华的穿衣风格,到稳重的性格,收敛自如的情绪,确实挺配。 「我打听过了,」小米分享说,「隋远是bbc,继承了家族企业,父母都在国外,但在国内有业务线,所以会经常来回飞。」 「你羡慕了?」丛昕瞧她眼睛里冒着星光,觑眼问道。 「谁不羡慕?」小米笑得像只偷腥的猫,顺势承认说,「家世一流,长相一流,谈吐气质都是上品,有钱又大方,还可以带你移民。这条件已经封顶了,羡慕得我直流口水。不怕偷偷告诉你,要是有你的长相和身材,我已经去勾引他了。」 她直白大胆,又毫无禁忌,丛昕十分好奇,「你觉得他会出轨偷吃的机率有多大?」 在丛昕眼里,隋远恐怕连出轨两个字该怎么写都不知道。 「不好判断。」 小米摸着下巴,认真思考一会,「他人看起来沉稳又正经,好像不会精虫上脑,冲动行事。就算有了背叛念头,也永远会是先礼后兵,给足台阶和颜面的体面人士。但如果能让这种理智主导型的人,突然为爱丧失理智,失去判断,不顾一切,就算与全世界为敌,也要和你一起做坏事,不觉得那样会很刺激吗?」 丛昕斜眼凝着她,「你看过很多小说?」 「对呀。看得我现在近视八百度。」小米歪头笑,可爱地撇撇嘴说,「玩笑归玩笑,你如果真的想试,记得告诉我,我免费帮你们打掩护。」 「免费的就算了,」丛昕横她一眼,「收费的我还可以考虑一下。」 小米哈哈笑道:「这还不好说吗?让我们约个时间,慢慢谈。我现在先去开工,今天要拍床戏,我要随时准备补妆,你不去围观吗?给女主准备的小黑裙可漂亮了,盘坐腿上,小露香肩,没兴趣?」 丛昕嫌弃地摇着头,「我不凑热闹。」 今天的戏份在江潮家中,前段是初夜的床戏,后段是江潮寻觅一个月后,终于在剧组找到言之瑜,接着又开车把她带回自己家。 床戏先拍,丛昕躲在茶水间,一直没有出去。没想到隋远会进来拿喝的,似乎是碍于礼貌,他客气地询问了一声:「他们在点烤串,你有想吃的吗?」 第12章 胃口 丛昕越看他越奇怪,上次分手时两人吵得情绪激动,今天见面他却跟没事人一样,问她些有的没的。 一生气,就语气不善,「剧组有人想勾引你,你有胃口吗?」 隋远一点也不生气,随即还配合着笑了笑。深邃的黑眸里溢出几点星光,亮晶晶地觑着她,「如果你说的这个人是你的话,我说不定会考虑一下。」 意想不到竟然会被他反将一军,丛昕呵呵干笑两声,扬起下巴说:「我不喜欢吃烤串。」 隋远会心地点点头,正色说:「那也好。我就不需要帮你点了。」 丛昕现在才发现,原来他可以这么气人。嘴巴丝毫不落下风。 以前交往的时候,隋远还常常说她牙尖嘴利,得理不饶人,没理也能变出理来。 原来她能场场获胜,不是因为她实力雄厚,而是因为他从来没出场作战。 隋远,你可藏得真深。 剧组说有人找她,当言之瑜看清来人是江潮,眼前就像刚下过一场春雨,所有的景致都变得清晰明亮起来。 她将人带到一处无人经过的小路,笑盈盈地问他来意。 江潮回答说:「我现在才意识到这个问题,突然到工作的地方找你,会给你造成困扰吗?」 言之瑜浅笑嫣然,对着他摇摇头,「你能来找我,我觉得很惊喜。」 「那我可以问你,那天为什么要不辞而别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页 他似乎很在意这个问题,额头挂着紧张和烦闷。对上他迷惑的神情,她甚至怀疑这个问题困扰了他一个多月。 突然像个孩子,格格笑个不停,强行捂嘴才能让自己的态度正常起来,咽了咽口水,她问:「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想先问你一个问题。你千里迢迢到这里来找我,就是为了问这一个问题吗?」 江潮盯着她肆意的笑容,一直挪不开眼,瞬间就觉得自己的问题确实无关紧要。 现在她就站在面前,他应该说些重要的事,于是深唿吸一口,郑重地问道:「如果我说,我找了你一个月是想追求你,想要和你产生交集,希望你能跟我交往,你觉得这是一个可以回答的问题吗?」 她已经笑不可抑。 不是没有被人表白过,只是从来没试过这么有趣。他分明比她年长,却在她面前处处流露青涩。她伸展开手臂,俏皮地轻扬起下巴,说:「你现在抱抱我就知道了。」 江潮原本打算留在剧组酒店陪她,言之瑜却说可以离开,正好许多天没正儿八经休息,如果他开车不累,她想跟他回城。 三个小时车程,她就睡了三个小时,等到江潮家,天已经黑了。 不想吵醒她,他就将她抱进屋里,想让她睡得舒服一些。 结果才发现她根本吵不醒,一路上就舒坦地依偎在他怀里,哼哧都没有一声。 「她是怎么回事?」 张赫扑哧一声,喷了半口水在地上,一边抹嘴角一边笑道,「她真的这么困吗?还是装的,故意矜持一下试探江潮的反应?」 「补个觉,你们男人就能脑补出这么多?」 丛昕慢悠悠地走过来,站在身后,给张赫吓一跳,差点儿没把鼻涕往嘴里揩。 脸上瞬间漏出陪笑的神情,又去给她拉凳子,殷勤说:「姐姐请坐。我人笨,脑子是容易转不过弯,问题有些多,你别见怪。」 他逗趣的嘴脸,着实有趣,思雅不怕事大地道:「这么说你还有问题,问问看,我想听。」 有人壮胆,张赫胆子又充气肥了起来,偷偷睨了丛昕一眼,瞧她眼神放空,似乎不怎么生气,便偷笑着说:「我确实有个问题想问,姐姐,劳烦你帮我解答一下。我就想知道,都一个月了,言之瑜还是不愿意让江潮送她回家,是因为怕被家里的我看见吗?」 隋远心下一沉,肚子里下起鹅毛大雪,瞬间身体里就堆满了驱不走的寒意,想借她的回答取暖。可丛昕只是模稜两可地笑了笑,一字未吐。 「我懂,」张赫自顾自地说,「怎么说我也是有两年时间的年货,怎么可能比不过一个三个月的季度品。」 丛昕不解释,是因为怕在隋远跟前说这些会显得自己恋恋不捨。但张赫的结论确实跟事实不符,且遣词相当欠揍。可如果现在再来解释,就太过刻意。有意无意地朝左边瞄了一眼,某人一副深沉忧郁的老样子,心想他应该也不可能在意,那就算了。 人的情绪是有温度的,庄思婷和隋远挨得近,能深切感受到他的体温急转直下,迫使她不自觉就意味深长地瞥了丛昕一眼。 丛昕也留意到了,并且正是这一道捉摸不透眼神,让她确信,庄思婷清楚她和隋远的关系,但是丛昕并不在意。所有人都知道她不知检点,倒省去了她很多烦恼。 庄思婷指了指地下,隋远遂将瓶盖拧开,把矿泉水递到她手里,体贴万分。 她抿了一小口,对张赫说道:「我几天之前就发现了,你现在对自己的番位很有意见是不是?你好像有一颗强烈要当男主的心。」 张赫脖子一伸,立马转过头来,「婷姐聪明。我确实觉得,我才应该是男一号。」他舒眉展眼地说,「你们看,我这种乐天派个性,被她骂死,还能前倨后恭、笑脸相迎,跟言之瑜那种阴晴不定、要死不活的性格,绝配!再不济你们也应该给我安排场床戏,你看他俩,拢共没见着几次,就回回都在床上活动,公平吗?」 思雅看热闹不嫌事大,笑得鼓起掌来,一点没有注意到身边一男一女的尴尬表情,还夸赞他说:「话糙理不糙,你不说我都想不起来,还真的是,他们现在又在一张床上。」 江潮把言之瑜抱上床后,给她盖好被子,自己也在一旁睡下来。 半夜时,言之瑜睡醒了,望见一头的檯灯还亮着橘光,身旁的男人正枕着手臂,俊脸对着她,发出均匀的唿吸声,气息偶尔扑打在她脸上,痒痒的。 他睡在被窝外面,身上只披了一条墨绿色棉毯。 她头便往前挪一小步,和他脸偎着脸。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会儿,忽然觉得睫毛上有股清幽的暖气传来,睁开眼一看,他果然醒了。 「你是不是很失望,」她玩心作祟,笑着问道,「心想这人怎么这么能睡?」 她的笑容有魔力,他不由自主就跟着笑起来,嘴角止不住地上扬,声音断断续续地说:「你是怎么看我的?我是男人,不是禽兽,不会永远只想着一件事。」 她乐不可支,笑容包都包不住,将手枕到脸下,故意调皮说:「你这句不押韵,我说句押韵的。」 他宠溺地盯着她的长酒窝,看得入迷,眼眸里流光四溢,「你说。」 她吸了吸鼻子,抿嘴笑道:「你是男人,不是畜生。能控制住本能,但抵抗不住寒冷。所以,尽管没有越轨之举,奈何也不曾保持距离,故意不开暖气,不是想把我冻死,只是想让自己的行为合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页 他几乎是喜悦的,那种独自奋战数个小时后,体力、毅力、精神力消耗殆尽,终于获得认可的喜悦,「你把话都说完了,我还能说什么?」 她道:「说你困了,不想说话了。」 江潮将檯灯关上,两人就这样又睡了一会儿,直到天光微曦时,被闹铃吵醒。 张赫的脑袋又不受控制地迴转过来,嘴里送出八卦的贱气,「诶,姐姐,你们那晚真的就是睡觉,什么颜色都没搞?我不信。」 丛昕完全可以掌心侧噼,将他脑袋落地生根,但她沉住了气,因为隋远在场。 把两人的事情拍成故事,她本就矮了一截,现在要再做出在意模样,就只能面朝大地,入土为安了。 敷衍回道:「你爱信不信。不问编剧你问我,你有病?」 「我不是不信你,我是不信男人。」张赫涎皮赖脸,又凑过来,「你知道的,我们一点就着,不出火比死还难受。」 不想听他污言秽语,丛昕凌厉的目光直射过去,「我管你干什么,我又不是男人。」 张赫受到提示,忽然头往右转,「对呀,哥你帮我评评理,我这个问题问得有问题吗?美女躺在床上,不做不是男人,是你你忍不忍得住?」 张赫的露骨问题,让围观群众都注视过来,所有人都在等待隋远回答。 没想到是这个剧情发展,还有意外之喜。 思雅坐在左手边,靠在丛昕身上,双双看戏。 空气沉默了数秒,庄思婷张口想替他纾难,隋远却在她手背上一按,举目对向张赫,「忍不忍得住,那要看是什么火。慾火才需要灭,爱火不用。」 庄思婷顿了顿,突然抬头一指,「开拍了,大家安静。」 思雅直想给他起立鼓掌,却不得不安静下来。丛昕面上安静,心底却暗潮翻涌,对他来说,谁是欲,谁是爱呢? 言之瑜实在睡得太饱,摸过手机来,将铃声关掉,看着手臂上陌生的衣服花色,才来得及摸了摸被窝里自己的装束——无比确信有人替她换过衣服。 尽管两人早就有过肌肤之亲,可是一幻想他给自己脱衣服、穿衣服的样子,就再也想像不下去。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江潮的声音从后脑勺慢悠悠地传了过来,「不过,我只帮你脱过鞋袜,其他的是请lisa帮忙做的。」 她拉着被子翻了个身,「lisa是谁?」 江潮已经翻身下床,走进衣帽间,给她拿了件浴袍出来,才回她说:「lisa是家政,我请她给你置办些要用的东西,已经放在浴室里,看看能不能用,有任何需要再叫我。我去给你拿水,你想喝什么?柠檬水好吗?」 言之瑜一边点头,一边从床上坐起来,欣赏他的体贴。 洗完澡后,脸上有点干燥,去找护肤霜时,才发现他所谓的置办些东西是指什么。 洗漱台上仿佛化妆品专柜,琳琅满目全是瓶瓶罐罐,还「雨露均沾」,各个品牌都照顾到了。 言之瑜靠在案台上,只想摇头嘆气。 听见背后脚步声袭来,她慢悠悠转过身去,苦笑着说:「我很好奇,在你眼睛里我到底长什么样子,让你觉得我需要用到如此多的化妆品来遮羞。」 江潮显得有些紧张,缓了缓才说:「lisa不清楚你的习惯,我对这方面也知之甚少,所以她尽量买了不同品牌,希望至少能撞上几个你习惯用的产品。」 那也用不着如此同质。 至少分个干皮、油皮、敏感肌,口红也多买几种跨度大的颜色……她将一杯柠檬水喝完,才问他:「妆也是lisa帮我卸掉的吗?」江潮答是,她盯着他双眼,「你看见我素颜的样子是什么反应?」 她一脸严肃,问得很认真。 女生似乎对这个问题都很在意,稍微答得不对,就容易生成误会。可江潮不想去揣摩她心里的答案,回答无比坦诚,「你天生就很漂亮,化不化妆都很好看。化妆只是让你看起来更精神一些。但素颜的时候,我会觉得我们之间的距离更近了。」 她并不在意外表,所以这个问题也是第一次问。 虽然是第一次问,但以前听到过很多种答案。她不得不承认,他的答案是听起来最有内容,最令人舒心的一个。 忍不住就夸赞道:「这个回答,我给满分。看在这个答案的份上,我愿意收下一支口红。」 江潮看她挑了几只,抹在手上试色,颇为不解地问:「这些东西你都不喜欢?」 「说不上喜不喜欢,只是我用不上而已。」 遗憾堆积在心,江潮情绪难免低落,轻声问:「那这些东西,应该怎么办?」 她却笑得轻快,眼睛像蝴蝶翅膀一样忽闪忽闪,「不用担心。lisa知道该怎么办。」 江潮还是没有完全明白她的意思,随即说道:「今天想出门的话,我给你准备了衣服,要不要出来看看。」 她应声走出浴室,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女孩,推着一架子的衣服走进来,随后就开始动作麻利地一件一件向她展示。端庄典雅,每一套都是淑女装扮,倒是很衬lisa自己的气质。 她立马就打断道:「不用看了,我选择这件,剩下的如果你喜欢,就送给你。」送完后,才想到要徵求意见,偏头问他,「我可以送给她吗?」 江潮眉头明显高耸起来,不是因为小气,而是因为她拒绝了他的好意,像和他划清界限一般。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页 望着他眼角的凉意,她想了想,哄他说:「我昨天的衣服在哪里?可以帮忙洗一下吗,我下次串门的时候再来取。」 他果然瞬间舒眉展眼,和颜悦色地吩咐女孩,「lisa,麻烦你了。连着这些衣服,还有浴室里的化妆品,请你一併处理掉。」 lisa嘴角一抽一抽地笑,藏不住窃喜的模样让言之瑜看得很开心。她不讨厌这种小心思——lisa按着自己的喜好给她准备了一切用品。 她来时穿着一件工装连体衣,和这些衣服的风格大相迳庭,lisa却不参照风格,给她准备了淑女套装。这种投机取巧的行为,让她觉得地球就在此刻爆炸了,也一点都不可惜,更加坚定了无差别讨厌人类的心情。 换好衣服,上面是黑色小西装,下面是浅黄色的碎花纱裙,配上她原本穿的帆布鞋,头髮全部束在脑后绑成单马尾,抹上紫色口红,风格很是奇特。她却觉得心情特好,邀请江潮:「每个月的15号,我都有场约会要赴,你有没有兴趣,等下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江潮家的剧情今天就到此为止,张赫全程如坐针毡,结束后就吼一嗓子,「可算是完了,终于该轮到我出场。」 回头却见丛昕背起皮包,他忙拦住问,「你要去哪,你不看我怎么发挥吗?」 「不想看,反正一样无聊。」丛昕无情地摇着头。 张赫皱眉蹙眼,不喜被她冷落,不开心地说:「他们第一次约会,马上还要情敌见面,你怎么会觉得无聊?」 丛昕懒得跟他解释,推开他就往外走。 今天没有开车,站在路边等车的时候,她不停地思考接下来应该如何避免再来剧组。 品完言之瑜的表演,一个念头悄然浮上脑海:原来自己动不动就对隋远笑的样子,看起来会那么傻。 如果要用一个词概括她现在的心情,就只有后悔。 后悔让思雅写成故事,后悔和隋远同处一室,后悔和夫妻两人一同回顾曾经的憨傻样子,后悔以为隋远会是她的答案。 越想越烦躁,鬼使神差地向街沿走了一步,刺的一声,一辆汽车在面前剎住,司机降下车窗,神情凝滞地看过来。 丛昕也吓呆了,一言不发地望着对方。 看她心神恍惚,隋远打开车门,走下车来,踱步走近,把着她肩头,将丛昕推进副驾驶坐,在她后脑勺轻描淡写地说:「我送你。」 第13章 密码 你为什么会跟来?这算什么意思?剧组的人看见了吗?你找了什么藉口?要是传出似是而非的流言你要怎么办?剧会不会受影响?我还指着拿工资还你钱呢。 脑子里一堆问题在打转,脱颖而出的却只是一句最无关紧要的话:「你要送我去哪里?」 「我刚才看了眼日历,原来今天是15号。」他打了两把方向盘,车子瞬间没入左边的林荫道。 丛昕斜坐着,一直盯着他的侧脸。 眼眶里一股一股的热气往上鼓,神情里全是不解,下意识咬紧牙齿,带着愤恨诘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隋远瞬间扭头看过来,眼里的清明慢慢抹上一丝惶恐,忽然就笑了,「我结婚了,你就不知道应该怎么与我相处了吗?」 丛昕又急又气,反驳说:「我不知道有什么相处的必要。」 隋远若有若无「嗯」一声,「还是你会心生愧疚,觉得对不起谁?」 想不通他的目的,却也不想隐瞒自己的想法,丛昕直截了当回:「我不会觉得对不起谁。庄思婷跟我没有关系,我没有任何理由需要对她的婚姻负责,有什么问题那也是你的事。」 「那你在担心什么?」 隋远目视前方,神色淡然,「还是你这两年突然改变想法,觉得男人已婚就失去了交友权利?」 丛昕被问住。 他是兜圈子,不肯直视问题,但话没有任何破绽,正常交往有什么问题,可她在担心什么? 为了寻找答案,她突然鬼使神差地握住了隋远放在换挡杆上的手,上身向他靠了过去。 从他整理得一丝不苟的白色衬衣领,视线缓慢地往上移,在喉结处眼神游离了数秒,再挪到光洁的下巴,顺着清晰的下颌线,望向直挺的鼻樑,最后直视着他的眼。 隋远的眼皮慵懒地抬了起来,带着漆黑的睫毛往上翘,胸口的起伏很平静,没有任何多余的反应。丛昕心中一顿,索性再进一步,她将手指穿进他的手心,和他十指相扣,双掌紧紧贴合在一起。 隋远终于勐地侧过脸来,深眸攫取着她双目挑逗的光,经过她的秀鼻,落在她深红的唇上。 眼前都是虚影,心里一阵乱跳,唯一清晰的只有鼻尖的温度。 他急促的唿吸不断地与她冰凉的鼻息碰撞交汇,两股气流在狭窄的空间里交织成团,不停地缠绕、撕扭,越拉越紧……直到她的唇毫无意识地想贴上去,才急切松开手,呆呆地侧过脸去,「绿灯亮了。」 手里的温度瞬间抽离,只剩下一把虚汗,刺得他冷得一哆嗦。 挂档,松离合,窗外的徐风再次飘进车里,带着隋远的思绪荡来荡去。 如果她刚才的手能握得再紧一点,他一定会控制不住地吻下去。她的主动,像在他唇上种上了磁铁,不由自主就被吸引过去。 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隋远疯狂地想知道答案,却不想直接问,歪七扭八地转路说:「为什么要让思雅把它编成剧本?」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8页 他能主动开口,让丛昕稍微轻松了一些,只是话题不讨喜,她敷衍地回:「因为她缺钱缺名,我只好帮一下。」隋远下巴轻摇,「这不是你的做事风格。」 你还记得我的做事风格? 丛昕撇嘴说:「她哭着求我,我没有办法。」 隋远望了望后视镜,拆穿道:「如果求你就有用,我们当初也不会分手收场。」 他说得云淡风轻,她却已然招架不住,只能用气势回击,「你爱信不信。」 可转念一想,不对呀,「你什么时候求过我?我说分手,你一个字都没说就同意了。」差点被他煳弄过去,好在自己反应快。 可听见自己如此问,隋远一脸惋惜,捏了捏鼻樑骨,「如果那样都不算求你的话,我就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谁不惋惜呢? 和隋远在一起几乎没发生过不开心的事情。他性情稳定,愿意包容她的所有任性。她肆无忌惮,敢在他面前呈现最真实的一面。可是谁能想到关系只能维持三个月,短过以往任何一场恋情。 「为什么不说话了?」 车里闷闷不乐的气氛,让隋远不得不打破沉默。丛昕眼神没有任何聚焦地对着窗外,「你不会是想着,现在还要来和我做朋友吧?」 「不可以吗?」 他说,「林宣怀现在可以相安无事地住在你家,我们就算做朋友,你也不应该有顾忌。」 「你和他不一样。」丛昕脱口说道。 不知道为什么,说完这句话后,她左边身体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压迫着,有些喘不过气。下意识就想去看他,头还没来得及转过去,隋远的声音却从头上砸了过来,「你们又在一起了?」 他是这样想的? 丛昕终于有点明白过来,不由得问道:「如果我真的跟林宣怀又在一起,你怎么看?」 他的眼角隐隐藏着不屑,言行举止却不见任何波澜,操着老友相谈般的语气说:「我会觉得你变了。」 丛昕瞬间没劲。 尽管心里没有结论期盼从他嘴里听到什么,但这句可有可无的回答不是她想听的话。 摸出手机,公事公办,「把你微信给我,我好还你钱。」他骤然拧眉,似乎不太方便的模样。她又说,「给银行卡帐号也行。」 隋远说:「那个手机号我一直在用,如果你忘记了,我手机在那,你自己加。」 丛昕望了一眼,在手机界面划了划,一边说:「那不用了。我只是把号拉黑,没有删掉,你的头像还是橄榄,重新给你发个好友申请就行。」隋远却说:「我没有把你删掉。」 真是要命。 她现在屁股发烫,如坐针毡。感觉自己被隋远塑造成了一个小肚鸡肠的幼稚鬼,人家屁事没有,就她在这里拉来推去,演独角戏。 一气之下,想博回颜面,转了五万块给他,佯装平静地说:「先还你一半的钱。它单日上限只能转这么多,不过我现在也只能还你这么多。你确认一下吧。」 问她疼吗?她肉疼。 问她想还吗?她不想。 问她真的不想还吗?确实该为任性而为买个教训。 他不着急确认,她又提醒一遍。隋远才像反应过来似的,随口说道:「我现在开车不方便,你着急的话就帮我确认。」 这是要杀她两次,赔完钱还要帮人数。 算了,她大人大量,配合道:「那你看一眼,解个锁。」 「你输密码,密码没有换。」他说得不咸不淡,似乎是怕她忘记了,还善意提醒道:「还是你的生日。」 丛昕心里七上八下,直想掐死他,可嘴上却只能笑嘻嘻地说:「你也太懒了。」将手机划开后,才后悔自己不过脑子说话。 已经过去两年,手机机型更新换代的速度比空气代谢还快,这早已不是原来那一只。 他换了新手机,却用着原来的密码,数字依旧是她的生日,现在还能若无其事地在她面前说出来。 问她现在什么心情,她只想把钱要回来。 「你似乎很惊讶。」 隋远倒觉得很好玩的样子,毫无忌讳地展开这个话题。 好在丛昕也恢復的平静神色,尚能泰然自若地说:「我并不惊讶,密码用顺手了就很难改,虽说是前任生日,但只要感情断了,那就只是个数字,谁要偷你东西,也不会往前任身上去想,用作密码反而更安全。我只是觉得,原来你也这么无聊,一定要找个有意义的数字才能记得住。」 隋远轻笑起来,「这么说,你的密码早就已经改了?」 她故意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我只是想知道,无意义的数字要怎样才能记得住。」 「赋予意义就行,现在的密码就很符合我的心情。」 他很好奇,「你现在是什么心情。」 「厌恶人类的心情。」 隋远嗯了一声,说:「是无差别地厌恶还是有针对地厌恶?」 她不准备回答,岔开话题,说:「为什么要买个这么贵的戒指,戴在手上不心慌吗?要是便宜一点,我就不用还给你了。不过也是,要是不贵的话,我也想不到该还给你。」 说完这段话,丛昕点好收款,将手机支到他跟前,逼着他眼神确认。 隋远看了一眼,继续开车看路,只好奇地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戒指多少钱?」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9页 「我去店里问过了。」 隋远这回倒是有点吃惊,还回过头来看着她,像是要确认她话里真假,「你就问了个价格?」 丛昕觉得好玩,「不然我还要干什么?我不可能给你买个结婚戒指吧。」 不知他为何一副怅然若失的模样,苦笑着说:「剩下的钱你不用还我了。」 「那不行。」她立马拒绝,「只还一半,那我算欠你还是不欠你?我要还完。」 隋远似乎没功夫跟她争,妥协说:「我把钱还给你。错原本就在我,没道理让你买单。」 他一副钱多能自由济世的样子,丛昕看不习惯,非要逞能,证明点无用的赚钱本事,义正词严地说:「衣服是我扔的,我不扔就没有这些事,你为什么不让我还,还是你觉得我没钱?」 隋远十分无奈,但他心思好像真的不在这上面,不再争执,只顺着她心情说:「你想怎么样都行,不用听我的。」随后明显松口气,回头看着她,「我们到了。」 丛昕也才从他异常的情绪波动里走出来,远眺窗外的公园。 每个月的15号,丛昕会来街心公园和一群小屁孩碰面。第一次约会她带隋远来过,除外都是独自赴会,今天却很奇怪,石桌边上多出两个不速之客。 「我能陪你一起过去吗?」见她迟迟没有动静,隋远开口问道。 丛昕没有回话,却像突然恢復精神,径直就朝人群大跨步走去。 两个大人,两个少男少女,五个小孩正围成一团有说有笑。丛昕却冲进去就问:「谁让你来的?」 第14章 她的红线 五个小孩一看见她,瞬间像小蜜蜂发现花丛,一窝蜂将她围住,嗡嗡嗡的叫个不停。目睹这一幕,隋远在她身后忍不住发笑。 当初得知丛昕在给遭受家暴的小孩提供支援,以为她是喜欢小孩的。 谁知道她皱眉蹙眼地反驳,「我这辈子最讨厌的生物就是人类,其次就是小孩。稍微能勉强接受的,只有十八岁以下的哑巴。」 他当时问:「那为什么要挑战自己和他们接触?」她只是嘆了口气,认命般说:「因为没有人愿意帮他们。」 她不喜欢孩子,却愿意守护他们长大的权利,这一点,让隋远触摸到了她灵魂的温度。 林宣怀被丛昕质问后,肉眼可见的心虚,可当他看见跟着一块走来的隋远,立马就底气十足起来,说:「你也带人来了,不能算我不守规矩。」 年长的少女从旁解释:「昕昕姐,他们是来给我们把脉的。」一边说,一边把五个小孩赶到沙坑里玩。 丛昕才收敛脾气,「那看了多久,有发现问题吗?」 林宣怀双手揣兜,好脾气地从头解释道:「李医生来家里找你,说他答应过你要来给孩子们问诊,我想到有事情要和他们交代,就带李医生一起来了。我事先和你报备过,你自己找找信息。」 的确有这么一回事,只不过分手之后她就把这茬忘了。李长风愿意守约,她也欢迎,就是这个场面有些出乎意料——三个前男友齐聚一堂。 放往常,她也不一定会觉得有什么,但这是在一群小孩面前。 李长风也注意到她不自在,尽管心有好奇,却没有询问隋远身份。向丛昕交代了跌打损伤的情况,又宽慰她说:「初步看来没有大问题,如果后续有新状况出现,我可以带他去拍个片,你可以随时来找我。」 李长风为人大气这点,丛昕一直很欣赏,微笑着说:「辛苦你了。你要是有别的事情要忙,就快去吧,不用在意我们。」 李长风直勾勾看了她一会,起身准备离开。 一旁沉默寡言的少男却蹦了出来,讨打地说:「昕昕姐请大家吃顿饭吧,李医生特地跑一趟,你用完就把人赶回去,也太不仗义。」 他表达欲旺盛,向前又走几步,围着丛昕绕圈圈,在三个男人身上来回打量,指着林宣怀说:「他分手的理由我们已经听过了,你们二位是因为什么奇葩理由分手的?我们边吃边聊,开个吐槽大会批判昕昕姐,有没有兴趣?」说完,就要死不活地叫起来。 不过,嘴上叫得欢,手上却不抵抗,被丛昕揪着耳朵提到一旁去,整个人却开心得不得了。 「你叫得太夸张了,」丛昕将手放开,警告他说,「你不是喜欢扮酷装哑巴吗?今天给我一直哑巴下去,不许再说话。」 少女芽芽是最靠谱的,见姐姐教训少男,自己赶忙出来缓和气氛,「哥哥们别管他,秦响就是这样,喜欢跟昕昕姐作对博关注,他叛逆期有点长,说话不经大脑,缺爱的人就是这样,容易没礼貌,你们原谅他吧。」 「谁缺爱?老子才不缺爱呢!谁他妈缺爱了?」 秦响立马反驳回去,丛昕狠狠睨一眼,他才不情不愿地收声,搞怪地做了个「封嘴」的动作,假扮乖巧。芽芽瞧小孩模样走过来,在他肩头一拍,「你也不小了,过不了多久,昕昕姐就不会管我们了,你换种方式,少惹她不开心。」 秦响半分不知悔改,一副爱谁谁的模样,「十八岁怎么了,她说过如果能考上大学她会借我学费,那至少还有四年,还钱还得要日子,时间长着呢。」 芽芽无奈,「那你就继续吧,看什么时候能把她惹毛。昕昕姐以后要是真的不理你,某人不要来找我哭诉,我只听她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0页 「我什么时候惹她生气了,是她自己喜欢生气,我把她哄得不知道有多开心。」 芽芽顺着他说:「是是是,你只是真的想知道昕昕姐跟人分手的原因嘛,你没有错。」秦响侧头质问道:「你敢说你不想知道。」 想知道的铁定不止一人,林宣怀也很纳闷,偷偷摸摸地问道:「大家同是天涯受害者,哥们儿说说看,你是怎么被甩的?」 隋远不搭话,李长风却回道:「想知道的话,你自己问丛昕吧。」说着就转过身去,林宣怀也连忙噤声,因为丛昕从沙坑走了过来。 但他到底受不住好奇心切,拉着隋远往后退了两步,出声不动嘴地说:「他们也只交往了三个月。算起来,从你开始,她交往的对象没有一个超过三个月,你知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这个讯息,隋远不是第一次接收,眉心隆起,眼里的光晦暗不明。 林宣怀心急又心虚,着急地问:「你该不会是给她下过什么诅咒吧?」 隋远没有回答,林宣怀却被吓了一跳。因为丛昕不声不响,忽然就走到他跟前,「你刚才说有事情要交代,什么事?」 林宣怀这才注意到李长风已经消失,嬉皮笑脸地回:「我是想说,我的餐厅要关门大吉,不能用作中转站了,想着来告诉他们一声,免得以后白跑一趟。」 这倒是个问题。 从她收留林宣怀起,为了避人耳目,四年多时间来,和小鬼们都是通过他的餐厅传递消息和物件,现在不能用了,着实是个麻烦。 「你已经关门了吗?」 「下周才关。」林宣怀说,「还有时间,可以想想替代办法。」「有什么办法?」她习惯性回嘴,林宣怀委屈说:「话总要这么说嘛。」 芽芽思忖着帮忙减轻负担,「昕昕姐,要不以后就由我跑腿吧,有什么事我去找你。我现在长大了,也不会引人眼目。」 「不行。」丛昕想都没想就回绝道,「你家里麻烦事多,现在又是升学的关键期,不能半途而废掉链子。何况自己的事情自己管,他们要靠人帮忙就自己求助。我让你们认识,是让你们互相鼓励,不是让你们给自己增添负担。」 芽芽还没开口,秦响就一边踢沙一边说道:「那就我来,我脑子比她好使,不怕耽误考试。」 「这件事情你们都别管,我自己想办法。」 上一次她也说过类似的话。 隋远买了糕点给几个孩子吃,远远的,有个发贴头皮、浑身油腻的小女孩,躲在树干后面盯着看。他意图叫小女孩过来,丛昕却制止住了。 他很好奇,究问缘由。丛昕只是面无表情地回道:「我只会帮死过一次的人。」 老实说隋远当时并无反应,第二下脑子里才有个念头一闪而过——或许,在场的小孩都有过企图自杀的经歷。 他心头一紧,好像有石头从天而降压在心上,胸口堵得慌,「为什么会这样想?」问完才发现自己声音都在发颤。 会有如此情绪,不仅因为在场最小的孩子约莫只有五岁,还因为那一刻,他以为会在丛昕脸上看见痛苦、愤怒、怨怼,哪怕是厌世、邪恶或者绝望…… 这些通通都没有,她苍白的脸上只有空洞,望不到边的空洞。 就像她只是茫茫世间的一个看客,一个没有感情的看客。 隋远才第一次明白,负面情绪有多可贵。 负面情绪一点也不可怕,没有了情绪才叫可怕。 没有情绪的丛昕,就像住在一间没有门的房子,她不出来,他也进不去,谁也进不去。 她说:「你永远也不会明白,有些人,必须要死过一次,才有长大的权利。他们必须要把自己的一部分杀死,才有资格活下去。但是,只为自己而活的人註定是孤独的。我只熟悉孤独,所以我只能帮助不怕死的人。那些对爱还存在幻想的人,在孤独里是活不下去的,就算救一百次,也于事无补。」 当时他只顾着心疼,只顾着好奇她的过往,只顾着去矫正她,呵护她,填满她的孤独。他忘记去联想,忘记去了解她的母亲,无知地以为凭爱就能抹平她的创伤,甚至于自信能修补她和母亲的关系。 这两天在剧组隋远才明白过来,那三条分手红线,就是她杀死的自己的一部分。 那不是原则,那是她的生命线。 他一直都努力错了方向。 丛昕需要的不是,不是和解。她需要新的意义,活着的意义。 想了很久,以至于他长长地嘆了口气。侧眼看丛昕焦头烂额,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他憋到这时候才终于提议道:「最好的办法就是再找一家店。」 丛昕朝他看过来,眼里犹豫不决。隋远说:「我查过,这条街转角过去,有一家我们公司的谘询店铺,位置合适,又是街边店,出入方便。你同意的话,我现在可以带他们一起过去,和店长招唿一声。」 芽芽不吭声,秦响也不吭声,连同林宣怀,三人齐刷刷看向丛昕,等着听她决断。 林宣怀坚信丛昕百分之百要拒绝,芽芽和秦响也同意他的观点。 谁知道,也没过半分钟时间,丛昕就点头说:「那就请你帮忙。」 林宣怀心思藏不住,张口就说:「奇了个怪了,怎么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秦响笑道:「太阳的事你别管。」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1页 隋远却不意外。 丛昕是固执,但那是在对待她自身的事情时,面对旁人的事,她知道孰轻孰重,不会意气用事。更何况,他已经算好时机,当她束手无策又必须尽快做决定时,这一切就变得顺理成章起来。 林宣怀突然想到一件事,跑过来附在丛昕脸侧耳语说:「对了,今天其实有两个人来敲门,一个是李长风,剩下一个现在还在院子里等你回去。」 第15章 照片上的字 丛昕相当生气,以至于事情办妥后,招唿也没跟隋远打,拦下计程车就走,谁也没等。 若非林宣怀眼神时刻盯紧,思维灵敏,动作迅捷,他就只有靠腿跑回去。 丛昕想不通他怎么会这么不来事,「你是不是脑子有病?他联繫不到我你可以帮他联繫,怎么会想到把他一个人留在我家?」 「做错了吗?」林宣怀没觉得自己哪里有错,呆愣地说,「可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至少没把他带到街心公园来。」 「你要是敢把他也带来,我就一脚把你踢下去。」 林宣怀听得格格笑,司机却呆愣一下。他赶忙对上后视镜里一双受伤的眼睛,安抚说:「师傅,她跟我开玩笑的,您别当真。就当听个笑话,我们不会乱来。」 转回来,才乐呵呵地说:「他这件事还挺大的,你先别生我气,等去听听是什么事,指不定你到时候还会夸我。」 丛昕压根不信,只当他在胡诌。 自己是时候迷信一下,前男友接二连三地找上门来,怕不是犯了什么忌讳,得找个菩萨拜一拜,求个心安。 林宣怀把铁门打开,丛昕一脸倦怠地望进去,只见第十三任坐在藤椅上晃着腿,看着倒挺安闲。 「我只请他在院子里坐着,准备了两瓶水,没请他进屋去,不算怠慢,也顾及了彼此颜面,怎么样,心里有没有好过一点?」 林宣怀不关心其他,倒是很在意她的心情。丛昕也不想现在跟他掰扯,暂时放他一马,毕竟难题还在五米之外。 李长风之前的这位,叫谢镇西,和她同龄,是个视频博主。两人是在一次活动典礼上认识的,觉得这人说话挺有意思,活泼又,能增添些趣味,生活不至于无聊,她就接受了追求。 不过一周后,因为活泼过度,谢镇西把手给弄骨折了。 脖子上掉根绳子,生活不能自理。丛昕出于人道主义精神,照顾了他半个月,等他心情放晴后,就分手了。 过程听起来有点滑稽,不过分手时还算愉快。 因为谢镇西总是嘻嘻哈哈,哭的时候也像在笑,丛昕便判断对他伤害不大。毕竟两人说到底还没培养出感情,连露水情缘也不曾有过,所以他会再次出现,林宣怀还说这事挺大的,丛昕只当莫名其妙。 谢镇西倒是自在得多,看见主人回来,也不起身,坐在原地招招手就算了。 丛昕开始纳闷,不过走近就发现,他可能不是不想站起来,而是现在站不起来——他又把腿给弄骨折了。这事是挺大的。 「找我什么事?」实在是等不下去,她开门见山问道。 谢镇西支吾两声,说:「丛昕,我想来你家住几天,养养腿伤。」 丛昕盯着他,像要从他脸上看出花来,「你把我家当成疗养院了?」听他说话这么随便,她也不想过多客气。 「不需要你照顾我,我就是想有个人陪着。」谢镇西笑嘻嘻的,「上次断手的时候,我们相处得不是很愉快吗?你幻想一下,一个人断腿躺在家里,摔一跤,还只能自己撑地爬起来,那么滑稽的场面,都没有人来幸灾乐祸笑一声,是不是很悲催,很凄凉,很反人类?嗯,我也没有其他朋友可以拜託,只能求你帮帮我,丛昕,你就帮帮忙,用不了几天,我很快就能好。」 「既然用不了几天,你就不能再忍忍?再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哪有这么快好的。我们要认真说起来,也算不上朋友吧。」 丛昕听上去很冷血,「你找个医院住住,护士、病友,很多人可以陪你。」 「啊……」谢镇西捂着胸口,身负重伤般呻吟起来,拊膺嘆道,「心好痛!快给我测测,看我的血氧饱和度是不是跌破90,我觉得无法唿吸。」 他指着腕上的手錶,非要林宣怀帮他测量。 林宣怀观察完丛昕的表情,才朝他胸口另一边捶上一拳,咬牙低声说:「别玩了,跟她说正经事。」 这话丛昕听见了,直觉告诉她不对劲,蹙眉追问道:「还有什么事。」 谢镇西疲惫地嘆了一声,哎了又哎,才挠头回道:「我本来不想说的,但感情牌不起作用,只能打现实牌了。不过事先声明,你一定要仔细听清楚,我半分要让你还的打算都不曾有过,我只是想要你陪着我养伤。」 半天也说不到点子上,丛昕有些着急,催促说:「不想听废话,说重点。」 谢镇西才从口袋里掏出张纸,不痛不痒地说:「这是阿姨给我写的欠条,你看看吧。」 「哪个阿姨?」 丛昕听得云里雾里,一边把纸打开,一边瞪着他。 谢镇西不着急回话,林宣怀忍不住帮腔解答道:「还有哪个阿姨,当然是彭阿姨,你妈妈。」 摺叠在一起的不是普通的纸,是一张照片纸。 正面是她幼年时洗澡的画面,背面的字笔力苍劲,写着:本人向谢镇西同学借款人民币五万元整,特立此据,以做凭证。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2页 是她妈的笔迹,落款也是彭真真的名字,还有个拇指红印按在上面,十分刺眼。 丛昕觉得自己现在才需要测试血氧饱和度,因为她脑子发胀,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唿吸了。 眉心像一根针插了进来,刺得脑门一下一下的疼,眼睛干涩得不停地眨,提了半天气才憋出一句话来:「她怎么会跟你借钱?」 谢镇西没料到她会是这个反应,双手虚扶着她说:「你要不要先坐下来?」 丛昕固执地摇了下头,他也终于正经起来,「阿姨说为了供你出国留学,她跟人借了很多钱,到现在还没有还完。我就问她是不是缺钱,缺的话我可以借给她急用,于是就借了……」 「我是问,她怎么知道你能借她钱?」丛昕打断他的话,表情极为痛苦,整个眉头都皱在一起,连眼睛也闭起来。 谢镇西看眼林宣怀,实在担心她,又询问一遍:「要不要坐下来,先喝口水。」林宣怀跟他摆手,「你快点告诉她吧。」 他于是说:「阿姨看过我的视频,从我偷拍的照片里认出来你的背影,于是私信来找我,我就跟她见了一面。你真的没事吗?我看还是坐下来吧。」 丛昕推开他的手,磕磕撞撞往屋里走,终于扶上门把手,才回头有气无力地说:「进来吧,想住就住。钱我现在没法还给你,你不着急的话,就等一等。」 谢镇西在林宣怀的搀扶下,边走边说:「我刚才说过了,我真的不是来要钱的,我一分钱也不需要你还。」走近后,在丛昕面前挥了挥手,「你现在能不能听见我在说什么?」 丛昕面上现一团煞气,仿佛绷紧的气球,一戳就爆。瓮声瓮气地问林宣怀:「她有跟你借过钱吗?」 「没借过。」林宣怀赶紧摇头回道。 可还是不见她松气,林宣怀有些郁闷,目送她径直上了二楼,也不敢跟上去打扰,只能假装主人照顾谢镇西,权尽地主之谊。 没承想,谢镇西对屋子里的样样都熟,几乎可以说是了如指掌,连客用水杯摆放在柜子的哪一格,也不用细想。还反过来招唿林宣怀:「你要喝咖啡吗?」 林宣怀双手抱胸,饶有兴致地观察他,心烦意乱地说:「不用了。」 谢镇西却又取来一个咖啡杯,熟练地操作一番,「我给丛昕泡一杯,你给她拿上去,还是我给她拿上去?」 林宣怀惊得咋舌不下,他没见过比自己还乐天派的人,下意识就回道:「你不是腿瘸了吗?」 谢镇西点头哦一声,「那就是你来给她送上去咯?」 林宣怀抚着胸口,给自己顺气,好言好语说:「大哥,你正经一点。你看不出来你已经把她气炸了?现在谁上去招惹她,绝对一点就燃,炸得你死无全尸。我们还是坐到客厅去,安静一会,别给她添气。」 谢镇西不以为意,继续大声说:「不会有事的,她房间又没有门,你不会被砸的。她需要喝杯咖啡,舒缓下情绪,气坏了可不行。」 见说不通,林宣怀也懒得继续搭理他,自己摇头晃脑往客厅走,忍不住小声嘟哝一句:「怪不得你们会分手。」 谢镇西却听进耳里,跟在他后面一瘸一拐,语气平和地说:「分手又怎么了,我跟丛昕在一起的时候,她每天都很开心。」 既然他不介意,林宣怀也没有顾忌,顺着好奇心问道:「那你们因为什么原因分手的?」 谢镇西很大方,不带犹豫就答道:「我们刚交往一周,我就攀岩把手弄断了。她说时机不对,还没有同甘就要先来共苦,要让她照顾一个病患,压力太大。一来就压力重重的关系,她没信心维持下去,然后我就被甩了。」 林宣怀说:「就算你手没断,你们早晚也得分手。」 谢镇西「切」一声,自满地说:「我们只是顺序错了,感觉还是对的。说是分手,丛昕也照顾了我很久。那段时间,她餵我吃饭,给我洗头,陪我换药,所有事情都是她帮我做,她可是一句抱怨的话都没有说过。」 看他意犹未尽,林宣怀撇嘴,不屑地说:「她嘴上没说,只是付诸行动了嘛。」 分明是揶揄,谢镇西却好容易贊同一回,慨嘆道:「你说的也是。是我跟美女缘分太浅。好不容易被老天爷眷顾一回,还没尝到滋味就被我搞砸了。」 他一反常态的回应,倒让林宣怀觉得怠慢了他,瞬时有种同病相怜,惺惺相惜之感,于是找补说:「我也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就算不是因为这件事,你借阿姨钱的事也会导致你们分手,所以早一步分手对你来说也算好事,大家好聚好散来日也好见面。」 谢镇西不是特别明白,不过丛昕的反应多少让他心里有了些普,有些担心地问道:「那她现在是不是特别生气,会不会待会儿突然跑下来,要赶我出去?」 不等林宣怀回答,他自己瞬间又找到答案,「应该不会,她都能容忍你,为什么不能容忍我。反正有一就有二,有三就有四,没差别。」 听谢镇西把自己和他混为一谈,林宣怀心里十分不爽,作势要找回点面子,「说起来都是前任,但前任和前任之间还是有所区别。我和昕姐在一起前后有将近五年时间,但在我后面的这些人,没有一个超过三个月的。」 谢镇西不知道是听不懂挖苦,还是故意装傻,一副思考状,认真地说:「我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到底是为什么?李长风也是三个月刚到就被甩了,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3页 第16章 分手原因 听他提到李长风,林宣怀才联想起来,早上两个人不是前后脚,而应该是一道来的。意识到自己被耍,瞪眼就问:「你和李长风认识的?」 谢镇西粗眉一挑,随即就回道:「认识的。我跟他是高中同学,一直都有联繫。要不是他是个医生,要不是我去医院换药时好心去看过他,他也没机会追丛昕。」 「你是好心吗?你是故意去炫耀吧,」林宣怀鄙视,继续道:「快说他们分手是为什么?」 谢镇西原本一脸土色,说到这里又有些幸灾乐祸起来,小嘴一翘,「知道,我当时在现场。」 林宣怀可算听到一句有用信息,赶紧催促道:「是因为什么?」 「当时是在长风办公室,我看到一则新闻,就跟他们讨论。」 「什么新闻?」 他叙事节奏太拖沓,林宣怀不说话就压不住急性子。 谢镇西却置若罔闻,依旧慢悠悠地说:「是一个研究生猝死的新闻。那个学生的死因有待商榷,但各方都想草草结案,」 林宣怀终于忍无可忍,咬牙切齿地瞪着他,「大哥,我们能不能长话短说,你就直接说原因,我很聪明,其他支线故事可以自己脑补。」 谢镇西不痛不痒哦一声,「你很没有耐性,应该少刷点短视频。只能接受碎片化信息,很容易失去智慧。」教育完,才满足他说,「一句话说,就是新闻里那个学生的室友,在事件之后被保送博士。我说长风也是这样升博的,丛昕就要和他分手。」 林宣怀嘴巴大张,「你故意的吧?」 「怎么算故意?」谢镇西正容亢色,丝毫没有歉意,「我只是就事论事,把事实说了出来。每个人的理解不同,我也不知道丛昕会接受不了。换作是你,能想到她会因为这种事闹分手?」 「反正我相信你动机不纯,」林宣怀狐疑不决,「再说了,你们今天为什么会约好一起来?」 谢镇西将腿扳直,摆在他眼前,「因为我现在是残障人士,能引起社会关怀,长风怕丛昕不见他,拉我来博同情。」 「我不信。有可能他是这个原因,但你明显不是。」林宣怀不相信这套说辞,坚持己见道,「他利用了你,却不知道你也在利用他,你应该是拉他做垫背,希望丛昕对比产生美,博个机会,想让昕姐重新接纳你吧?」 谢镇西嘿嘿笑起来,「如果是,怎么能得逞呢?」 林宣怀本来只是瞎猜,这下八九不离十,自信满满地说:「你是想情景再现,把时机调对。这次要表现出遇事不用她照顾你,就算自己腿脚不便,你也能照顾她,不会给她压力。希望重新来一次,按正确的顺序来一次,说白了,你想求复合。我有没有说错?」 谢镇西咕噜咕噜把咖啡喝了个干净,放下杯子的瞬间,声音才抽空冒了出来:「你小子挺聪明。不过你只猜对一半,还有一半原因是什么,你再猜一猜。」 林宣怀没兴趣猜,把他的臭脚轻轻推开,「管他什么原因,反正你就是想重新追她。不是我打击你,趁早消灭这个念头,因为你这辈子是一定不会成功的。」 谢镇西根本不受打击,说:「那你还赖在这里是做什么?这句话你有没有劝过自己?你如果能把自己劝服,我可以陪你一起消失。」 林宣怀不受挑拨,因为他从头至尾就坚信和这些三个月的计划表不一样。他的情分更重,意义更浓,不需要无谓较量。反将一军说:「你嘴上逞能没有用,之前可能是个死缓,但你和彭阿姨见过面,还不要命借了钱,就绝对死刑没得跑,你现在在昕姐眼中就是个冷冰冰的活死人。」 「那丛昕情绪这么亢奋,有我冷冰冰的给她随时降温,岂不是绝配?」 谢镇西自有一套逻辑,总之就是不入林宣怀的圈。林宣怀也懒得招待,提议各自安静玩会儿。 这一玩,就过了一夜。 工作间的隐形门是什么时候关上的,也没人清楚。 蹑手蹑脚跑到二楼卧室,眼前只有扔了一地的白色垃圾。 过了午饭时间,里面依旧没有传出任何动静,林宣怀不安的情绪泛了出来。 「你去叫她来吃饭吧。」 谢镇西也不上当,「时间短,我也是有过经验的人。你敢你就去,我不找事,何况我现在只有一条腿,你要体谅残疾人。」 「你残疾个屁。」林宣怀骂道,「腿瘸了关嘴巴什么事?不是说要照顾她吗,你现在要看她饿死?」 谢镇西深感这话也不是全无道理,的确是自己食言理亏,但是,「我们没必要老虎头上拔毛。小朋友,理智一点,先确定一下她的生理状况。」 「不许叫我小朋友!」 林宣怀突如其来的火气,让谢镇西眼睛都看直了,「不叫就不叫,凶什么。」他摸着下巴,假意思考,「我记得丛昕在工作间里面一直备着零食,要是她不饿,就算我冲进去挨了批,你也一定跟着受牵连。」 谢镇西一点都不傻,相反,精明起来可怕得很,完全是扮猪吃老虎型。 林宣怀一边消化他的新人设,一边又觉得分析在理,提议说:「那我们先去外面看看情况?」 两人达成一致,搀扶着走到院子里。 可是落地窗白茫茫一片,连影子也看不见一个,心里瞬间凉了半截。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4页 是冲进去救了丛昕,做她的救命恩人;还是闯进去被丛昕骂,做对方的替罪羔羊。两人一通盘算,迟迟得不出答案。 心里烦躁,步子也烦躁,来回踱步,已几近大下午。 直到肚子里的蛔虫饿得叫唤,谢镇西才终于问道:「丛昕在里面能看见我们吗?如果能,她应该会出来骂人的,对不对?那她就没事啊。」 「可惜她看不见。」林宣怀忧心忡忡,「门窗的目的就是把她自己关起来不见人,不是让外面的人看不见她。」 谢镇西像颗泄气的足球,「这样干等下去总归不是办法……看来是应验了,真的灵……。」 神神叨叨,念得林宣怀心里七上八下,「你在念什么咒语?」谢镇西瞪眼睛看过来:「我昨天说另一半目的你不听。」 他说:「我认识的一个超有名的女巫up主给我算了张塔罗牌,说我的前女友最近大祸临头,要剪了短髮才能消灾降福,你说邪门不邪门?」林宣怀恨不得一脚踹他断腿上,「有毛病。我是疯了才认认真真听你说话。」谢镇西犹自思索着:「绝对是出事了,她很灵的。对了,」忽然灵机一动,「有没有其他朋友可以拜託,丛昕还有没有朋友,被骂了也不怕,更不用伤及无辜的那种人?」 此话一出,林宣怀脑子里瞬间闪过一张人脸,但他极其犹豫,不知道这是一步险招,还是一步损棋。 谢镇西看他游移不定,似乎是有了眉目,只有逼迫他说出来,自己才好帮忙给意见,催命一样叫道:「谁呀谁呀,你想到了谁,先说来听听,听听听听……」 林宣怀才说:「有一个人曾经干过这件事。他不听周围人的劝阻,硬闯了进去,结果昕姐真的是因疲劳昏迷。所以醒来后不但没责怪,还变得很信任他。其实是二分之一的机会,有可能真的是转机。」 谢镇西不为所动,立刻讲了另一个故事:「知道在我之前的哥们儿是怎么死的吗?就是在丛昕工作的时候,这哥们儿去她公司敲了两下门,就两下,当场宣告死亡,遗言都不准说。这是丛昕亲口讲给我听的,前车之鑑,你要犯蠢,我也不拦你。」 林宣怀也没辙,「那怎么办,你不敢,我不敢,就只有请第三者了。」谢镇西说:「第三者也不行,他也是潜在的竞争对手。」林宣怀垂头丧气,「我纠结的就是这个,但是他现在已经结婚了。」 谢镇西长舒口气,差点想一掌拍向他脑门,「那还纠结个什么劲,我真是服了。就找他,有经验又不担心后果,完美。怎么找?你有电话还是有地址?」 林宣怀瞻前顾后,迟迟才说:「我有他小姨子的电话。」谢镇西迫不及待,伸手就去他身上摸手机,「事不宜迟,快点问吧。」 思雅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车上,一看来电显示,万分新奇,半天才接通电话,疑惑地「餵」了一声。 听着林宣怀结结巴巴表明来意,她的思绪依旧飘在空中,直到电话里一阵沉寂,才好像突然听明白他在说什么,大惑不解地问:「你找他要做什么?」 林宣怀似乎有难言之隐,声音疲倦地回道:「我现在没办法跟你解释,你有他电话吗?有你就给我,没有就请你帮我问一下,总之请你先帮个忙。」 他听起来确实很着急,隐隐的还有一层不安,这就叫思雅更加迷惑,想不通林宣怀和隋远之间会有什么关联。可是林宣怀会破天荒联繫自己,必定是走投无路之举。 她思忖一会儿,才为难地说:「他现在就在我旁边,你有什么事情,我可以替你转达。」 林宣怀明显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就情绪高涨地说:「那麻烦你把电话给他,我亲自跟他说。」 思雅也有固执的地方,一口回绝道:「你就跟我说吧,他在开车不是很方便。」 思雅刚从大伯家出来,中午吃了顿家常便饭,因为婷姐要留在娘家住一晚,所以姐夫现在送她回家。 隋远无意旁听,可渐渐地觉得好像跟自己有关,所以侧头,用眼神寻问了一遍。 思雅便朝他问道:「你认识林宣怀吗?」 她手捂着手机话筒,一脸正色望着他。隋远很快就将车子停在路旁,回答说:「交给我来听吧。」 思雅疑问重重,却还是依言照办。 隋远将手机一放到耳边,林宣怀唧唧歪歪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你让他停车,把电话给他。让他停车,接我电话。你跟他说停车……」 他打断道:「我是隋远,找我什么事?」 第17章 曝光 思雅万分后悔自己行事过于谨慎,不该将听筒音量调得那么低,害现在伸长耳朵,也什么都听不到。 目不转睛地注视隋远的神情变化。 好在他并不控制情绪,这会儿倒是喜形于色,视线突然收紧,唿吸也一剎停顿,将手机还给她,一脸忧色地说:「思雅,你能不能自己搭车回家,我现在有事情需要处理。」 通常来讲,她会立马下车,但这次不同,她好奇得浑身难受,一难受就容易固执,毫不客气地问道:「林宣怀要让你做什么?」 隋远眉梢轻轻一挑,拧眉审视着她,并不回话。 思雅却接着说道:「我听着好像有重要的事情发生。他是通过我找到你的,如果有三长两短,我也有责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5页 隋远说:「没有危险,你不用担心,先回去吧。」 他越隐瞒,思雅就越好奇,「既然没有危险,那我就一起去吧。还是说这件事不能让婷姐知道,所以我必须要迴避?」 她语气很是和缓,话却是咄咄逼人。 随和人忽然显出固执面,隋远不想为无聊事耽搁时间,一边掉头,一边回道:「那就一起去吧。」 一路上,思雅都很亢奋。 作为文学创作者,她喜欢生活中的一切突发事件。那些离奇,未知,毫无关联的事件突然牵连到一起的时候,都能让她的灵感小宇宙大爆发。 就像爱财的人突然身处金矿,爱吃的人被邀请到厨王大赛做评审,爱色的人被成群的帅哥接踵献殷勤。她脑中幻想了四五个剧本,但当车子停下来的那一刻,当她确定了这个熟悉的目的地,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生活往往比剧情更精彩。 怎么会是丛昕家呢? 等等,不对! 来的路上隋远并没有使用导航,他怎么会知道路该怎么走?思雅甚至觉得,他比回家的路都还熟。 天吶……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她脑海升起,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牙齿都在打颤。 可没有一个理由能比她脑中的更贴合逻辑,丛昕和隋远认识,她不用证实就敢确信。 铁门早就虚掩着,目睹谢镇西也在,思雅又惊了一遭,看他拄着拐杖,心想他日子过得真得劲。隋远明显没有她的闲情逸緻,上前急切问道:「还在里面?」林宣怀点点头。 思雅终于接上剧情,开始心悸,「我给她打个电话。」说完,身旁一股劲风袭过,抬眼就见隋远已冲进屋里,耳畔剩个声音在迴响:「她关机了,你打不通的。」 两个男人跟在思雅身后也走了进来,隋远回头问道:「密码是多少?」 林宣怀说:「不知道。」 隋远似乎动了气,语气生硬地说:「那现在问一问。」林宣怀板着脸说:「上次过后她就把密码换了,谁也没告诉,她助理也不知道。」 思雅一边担心丛昕状况,一边却更诧异两个男人作为前男友竟然不敢闯进去。 而更有意思的是,隋远对情况了如指掌,和林宣怀之间的氛围还有点剑拔弩张。 抵不过探究心里,她不合时宜地问道:「为什么你们两个不敢进去?」 谢、林二人面上一红,顿觉难堪。隋远却平淡地回道:「因为我有经验。」 似乎是这些无聊的谈话影响到他思考。在密码锁上注视了一会儿,想起那天在车里,丛昕笑话自己记不住无意义的密码。正在思考中,耳边突然有人说道:「她的生日,工作室成立的日期,她偶像的生日,买房子的日期,你觉得会是哪个?」林宣怀顿了顿,莫名其妙放低了音量,「或者试看看你的生日。」 隋远轻瞥一眼,不过一瞬就又转了回去,盯着密码锁,「不会是有意义的数字。」 谁也没搞明白他的意思,只看见他骨节分明的食指,在数字屏幕上画了一个「叉」,门应声就开了,包括隋远自己在内,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你是怎么猜出来的?」谢镇西最没眼力见,脱口就问。 隋远没有回头,却也没有无视问题,边等门打开边说:「密码是她厌恶人类的心情。」 随着门渐渐消失,丛昕的身影也出现在众人眼帘。思雅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因为丛昕正趴倒在桌子上,整个人萎靡不振。 但即便是像一朵枯萎的花,全无生气,她也是一株浸泡在威士忌烈酒里的黑玫瑰,足以让很多人敬而远之。 林宣怀和谢镇西接二连三叫着她的名字,听不见响应,也不敢轻易靠近,仿佛她只是在假寐,随时可能回头,刺眼瞪来。 但事实上,彼时的丛昕像一潭死水,隋远的力气往哪使,她就跟着往哪挪。思雅从来没有见过她这幅不堪一击的模样。 她一张脸上锈迹斑驳,到处都是泪痕趟过的痕迹,让思雅无助和不知所措。眼前一阵恍惚,一道光倏地射了进来,看隋远将丛昕打横抱起,就往外走,对三人只说了一句话:「谁来开车。」 思雅瞬间清醒,跟上去说:「我来开。」又一把拉住跑到前面去的林宣怀,「你待会儿再来,给她收拾一些日用品。」 思雅开着车,时不时就往后视镜里看一眼。 后座上,丛昕平躺在隋远腿上,仍是双眼紧闭。 隋远叫了她一声,依旧不见反应,随后把她束在脑后的皮筋解开,捋顺头髮,让她躺得舒坦一些。又从车里取过湿纸巾,把昕儿脸上的泪痕一点一点擦干净。 或许是突如其来的冰冷让丛昕恢復了一点意识,隋远看她微微睁开眼睛,茫然无措地对上他的视线,隔了半晌,微不可闻地朝他喊了声:「隋远?」 她头很重,连闭个眼睛都觉得筋疼,动一下也不敢。哭了一夜,嗓子里像多了台烘干机,说起话来气若游丝,「我全身都好痛。」 隋远浑身紧绷的肌肉瞬间软塌下来,抚摸着她鬓角的绒发,低着头极尽温柔,「别说话了,再忍一忍,我们马上就到医院了。」 可她从来也不听话,闭着眼睛也不安分,拽着他的衣角,努力地说:「我觉得,就像现在这样慢慢地痛死,也没有什么不行。」 隋远甚至懒得去够纸巾,用袖口就将她的眼泪抹掉,语气坚决,「你还欠着我钱,你不能想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6页 话很生硬,动作却近似爱抚,疼惜的眼神锁着她,一刻也不曾流转。 隋远如此坦然,毫不避讳,在自己面前肆意表达着关切,思雅一开始是有震惊,还记得自己和他有层家族关系,不过随后就肃然起敬,甚至兴奋异常。 她是个剧作家,对违反一般人眼中公序良俗的事情有着天然的包容力。 或者换种说法,普通的两性关系根本无法撼动她的神经,唯有不道德的感情才能唤起她的共鸣。因为她一直秉持着一种观念:爱情本身就是不道德的。 脑中的剧本线索已经逐渐清晰,看着眼前的一切也没有任何奇怪之处。 丛昕被送进了急诊室,她和隋远两人等在外面,隋远注意到了她的思绪变化,主动开口说道:「你想问我什么?」 思雅摇摇头,说:「我本来是有很多问题,但现在觉得我好像不该问。」她偏头一笑,「就算我还不够了解你,但我足够了解江潮,要是我还有问题,好像说不过去。」 隋远笑起来,眼神中流露出赞许,但嘴上却问道:「你怎么肯定江潮跟我有关系?」 思雅也跟着笑起来,说:「今天剧组的戏刚好拍到江潮不顾周遭阻止,一意孤行闯进言之喻的写作间,结果发现她真的病倒了,就把她送来医院。刚才我问林宣怀,他俩为什么要让你去开门,你说是因为你有经验。那我要是连这点联想都不会做,就该改行了。」 这是意料之中的展开,隋远的目的也只是为了让思雅把好奇说出口,以释放解谜后的兴奋感。 思雅却突然想到一点,走近隋远身侧问道:「有个问题想请教一下,这件事,需要跟我姐姐保密吗?」 第18章 看不见的门 这个问题隋远倒是没想到,并且从思雅的行为判断,她似乎很乐意替他保守秘密。这种反常行为,倒是叫他觉得颇为有趣。 思雅也看出来他的惊异,看似没心没肺地说:「可以不要用惯用思维来理解我,你放心,只要你开口,我绝对守口如瓶。」 说完才像突然想起来什么,又急忙补充道,「澄清一点,我这么做绝对不是因为对我姐有意见,我对她绝对忠诚。」 隋远大致已经听明白,对她的隐藏性格有了加深理解,他靠在墙边,神情淡然地说:「不需要瞒着她,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需要遮掩。」 思雅一怔,随后才省悟道:「这么说,我姐早就知道你跟昕儿的关系?」隋远说:「也不算早,就前几天的事。」 思雅脑子快速转动起来,狐疑地问:「你不怕她会胡思乱想?」 隋远不答反问:「你觉得她应该怎么胡思乱想?」 思雅越听越煳涂,看不懂他的内在逻辑,「那你现在是什么打算,你准备回家去,还是要在这里等着昕儿醒过来?」 丛昕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她穿着那件老是要往上挤的素色吊带裙,坐在门外的栏杆下,漫无目的地望着远处的群山。 太阳今天下班很早,在社区上班的阿姨刚锁门离开没多久,天就已经黑了。 鼻涕流了出来,她就拿毛巾擤掉,毛巾上没有不黏湿的地方了,就跑到水池边,把毛巾洗干净了再用。 她已经五岁了,却从来没用过纸巾,上厕所也是用毛巾擦,而后再拿到公用水池来洗掉。 除了会被别人骂脏,没有小孩跟她玩以外,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只要能让妈妈开心,不要把她关在门外,她什么都愿意做。 她拼了命地想把鼻涕擤干净,想让病快点好起来,想证明给妈妈看,自己没事了,可以进到屋里去,不会烦到她睡觉。 可是等到月亮圆圆地挂在天上,鼻涕还是不停地流。只好坐到纸箱子里,捂着肚子,哄着自己睡觉。但是怎么也睡不好,楼道里总是不断有人回来。 长长的走廊里,住着八户人,她整个晚上听见的都是开门声、关门声。有的很轻,有的很响。响的时候,她总是吓得打个激灵,轻的时候,眼泪莫名其妙就会滚出来。 终于熬到太阳上班,估摸妈妈应该睡醒了,自己就先跑到水池把脸洗干净,再站在门口等着开门。 等到妈妈化好妆出来,她每次都是笑脸相迎。妈妈则会耐心地蹲下来,询问病有没有好一点,她每次都会点头回好。妈妈就会检查毛巾,如果毛巾很湿,就会让她晚上继续睡在外面。 不过白天可以进屋,但如果听不见妈妈说过关,进屋也不觉得高兴。 妈妈将她推进屋里,告诉说:「桌上还剩半盒饼干,妈妈今天回来得晚,你要省点吃。」总是不等她说话,门就砰地一声关上了。 听着钥匙插进锁孔反锁的声音,她每次都会哭。从小就知道和所有人都不同,对她来说只有门外才是家。 砰地一声巨响,让丛昕打了一个寒战。睁开眼睛,迷迷煳煳中看见有人正往门外走。闭了闭眼,强行让眼眶湿润一些,才勉强看清楚那人的背影。他正在和对床的女孩说话,女孩通情达理地笑着,「不介意,就开着吧,我刚才看她好像被关门声吓到了。」 他搬个凳子抵在门上,确保进出不挡道,风也不能吹动,后才返身折回来。 「想喝水吗?」走近后,他就问道。 丛昕看着他,呆了半晌,「我饿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7页 隋远依旧端水过来,把吸管放到她嘴边,「把水喝完,缓一会儿,我再摇你起来吃饭。」 她盯着他不悦的模样,「看来你确实是很担心,要是我真的这么幸运一觉不醒,你就找不到人讨债了。」 话不服输,嘴巴倒是乖乖地把水喝光了。 原本还不想用吸管,但伸手要去够杯子时,才发现手腕出奇地疼,「我不是真生病了吧?」也不是害怕,就是想了解清楚。 她像只受惊的小白兔,难得温顺,隋远忍不住笑了一声。丛昕却立刻蹙眉问道:「难道是绝症吗,你怎么会这么开心?」 他无奈地说:「你情绪太激动,加上本身有点贫血,又感冒了,所以需要留院观察一下。想死也要排队的,哪有这么容易。」 她哦了一声,随口问道:「没有其他人送我来吗?」 「思雅看到你没事,就回了剧组。林宣怀送过东西来,我让他先去吃饭。」他神色逐渐严肃,突然揪着她的视线不放,「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哭那么厉害?」 丛昕不敢正视他的眼睛,眼神左躲右闪,企图矇混过去。哪知隋远铁了心般,眼神定在她身上。无奈之下,她只好软声求饶道:「我不想说,行不行。」 「不想说,那就吃饭吧。」随即就把用餐板推过来,摇起床头。 丛昕却像变色,撅着嘴,心里不痛快,好像期待他能继续逼问下去。想作对躺下不理会他,却听见门外传来一道声音。 「现在才吃饭吗?」 有人从门外走了进来。丛昕不得不重新坐起身,绕开隋远偏头去看,原来是李长风。 他穿着白大褂,丛昕才知道来了他们医院。熟人路过,难为他要守礼招待。 李长风脚下停了一步,偏头注视了两眼,才走到隋远对面一侧。丛昕看穿他的心思,随即笑着问道:「不认识了?」 她大哭之后,第二天会有整容的效果。 整张脸发肿,鼻翼会有血丝显出来,眼睛最严重,一边肿成三眼皮,活像个灯泡,上面是灯泡壳,下面是三层旋转螺口,部件齐全;一边的眼皮大概率会变成一截双,一截单,像中途停下来的蹩脚针线活。 「怎么会不认识。」李长风长身玉立,「只是谢镇西夸海口,说是他把你急成了这个样子,我有点不敢相信。」 尽管这是还热乎着的前任,但丛昕面对李长风的时候却很坦然,玩笑说:「我哭完之后就是这幅德行,你终于见识到了。」 听她玩笑,李长风却看不出开心,顿了顿才说:「谢镇西老喜欢问我,你最漂亮的地方是哪里,以前我会犹豫,现在发现是眼睛。」 「因为眼睛能改变整张脸的风格嘛,」丛昕浅笑道,「其实现在这幅奇特的面孔,才是我真实的样子。 李长风听到这句倒笑了,「但是情绪这么激动,对你的健康没有好处。」 其实心里是想反驳她的话。 一直以来,在李长风眼里,丛昕的眼睛就是一口深渊,深不可测,布满迷雾和禁忌。纵使寒气逼人,却叫他不受控制地被吸引靠近。幻想有一天能知道无底的尽头是什么,今天看丛昕单眼皮的样子,让李长风觉得她好像从潭底漂浮起来。 「谢镇西还跟你说了些什么?」 听丛昕问,李长风双手插兜,耸了耸肩,「除了炫耀的废话,他说不了什么。」 丛昕突然想通了谢镇西的算盘,但碍于隋远在场,不想多讨论爱来爱去的事。重新仰头对他道:「我有件事想问你。」 「你说。」 她瞬间低下头去,李长风也变得更加好奇。但她纠结的情绪瞬间消散,重新扬起下巴来已经是副平淡的模样,「你有没有见过我妈妈?她有没有向你借过钱?」 第19章 连累 李长风嘴角扯出一抹笑,似乎是自我解嘲,随后摇头回道:「阿姨不欠我钱。」 丛昕听完,没有特别的反应,突然手指被烫,急忙收了收手,才发现隋远把餐盒一一摆在用餐板上。 李长风的寻问也随之响起来:「你感觉怎么样,吃得下东西吗?还有没有觉得不舒服的地方?」 丛昕余光瞪了隋远一眼,才回头答道:「我觉得手腕好痛,轻轻一扭就好像要把筋扯断了似的。」 于是,李长风在她抬起来的右手腕上按了按,诊断说:「可能是病毒感冒引发的神经痛,先观察两天,如果症状没有消散,再看看是不是腱鞘炎。不过这几天你要注意休息,假如痛得厉害,我待会请同事给你开点止痛药,缓解一下。」 丛昕忙谢道:「不用了,你那么忙,我自己跟医生说。」眼珠子一转,又问,「你来看我,不耽误你工作吗?」 听出来她的言外之意,李长风识趣说:「我确实要回去工作了,不耽误你吃饭,好好休息。」 临走的时候,两个男人还有理有节地打了个招唿。 丛昕抄手看着隋远,「帮人帮到底,你餵我吃一下。」 隋远站在原地不见动作,只是意味深长地笑。 「你刚才没听见医生说吗,我的手需要休息。」丛昕说,「再说,手断了,拿什么工作,怎么还你钱?要是林宣怀在这里,我也用不着求你。」隋远觑眼说道:「你这么惦记他,要不等林宣怀来了再吃,我看你的样子也不饿。」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8页 丛昕也不想求了,忍着痛自己吃,就是刚把筷子握起来,筋就开始反抗。手腕里像安了一截生锈的弹簧,稍一动作,就发出吱呀吱呀的摩擦声,警告她稍安勿躁。但她管不了,硬着头皮来,反正习惯了就不痛了。 这时,碗里却多出了一根汤勺,盛着米粒,轻柔地送到她嘴边。 她抬起眼来,问:「你什么时候改名字了?」 隋远说:「林宣怀跟我有什么区别?对你来说,都是前任,还是说你会吃回头草?」 丛昕被话噎住,突然却不想斗嘴,也不想反驳,瞪着他将汤勺里的饭吃掉,立马吩咐说:「我要吃肉。」 隋远态度配合,依言照做。她玩心又起,故意找事,「回头草我不吃,回锅肉倒是可以,你要不要去帮我买?」 隋远却严肃起来,一本正经问道:「你真的想吃吗?」 有时候,真的很难判断他的情绪。 深沉的人,旁人很难分辨清楚,他的严肃是因为认真,还是因为生气。 丛昕意识到自己的话太过随性,突破了关系边界,吸吸鼻子,「你帮我把菜夹到碗里,我自己可以用勺子吃。我看时间也不早了,你回家吧。」 隋远没有听从吩咐,按部就班继续给她餵食。他也觉得这种心理状态很奇特。 交往的时候,会很在意她的情绪,事事都想顺从她。现在没有了关系,反倒能按理智行事,没有顾虑,只用自己觉得对的方式对待她。他说:「你不用赶我,等有人来了,我就会走。」说完盯着她乱动的头髮看。 丛昕跟着低头,「看什么看,不满意吗?」 「太长了,」他说,「我帮你把头髮绑起来。」 「我没有发绳,」看他一眼嫌弃,她望了望柜子,「那用筷子吧。」 隋远走到她身后,顺着她的脸颊将头髮捧在手心,打好结。她好奇满腹,「你用什么绑的?」 「我的水晶手鍊。」 她笑道:「我头髮多,给你绷断了怎么办。」 隋远回得漫不经心:「没关系,反正你都会扔掉。」 丛昕不说话了,安安静静地吃饭,等到肚子餵饱,才突如其来问道:「你回国是做什么?」 隋远轻瞥一眼,说:「婚姻大事,我需要回来跟思婷父母做个交代。」 一句再正常不过的话,却像在冰面上划出了一道裂痕。使得他们原本站在同一块冰面,现在却分成两块,各自随着水流像后退去,越飘越远,彼此的间隔越来越大。 没有过期待,但确实在理智休眠的时候想像过,他会不会还惦念自己。 自作多情的下场就是颜面无存。 他毫无私心杂念,她也不想故作友好,板着张脸,「吃饭吃累了,我想睡一会。」 也不全是气话,哭了一晚上,脑子的确发胀,刚闭上眼睛,睡意自然就袭了上来,深感庆幸,老天爷终于帮了自己一回。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隋远已经不在了。林宣怀迷迷煳煳中看她醒了,又高兴又后怕,叽叽喳喳絮叨半天,替她办理好一切手续。丛昕说:「你能不能帮我办件事?」林宣怀一呆,「好事还是坏事?」丛昕说:「你帮我问问看,她到底跟哪些人借过钱。」 出院休息过几天,丛昕决定到剧组去看看。 刚走进屋里,思雅就推开椅子迎了上来,「昕儿,交代你去办件事。」 把人拉到一边,如此神秘,准非好事,丛昕神情木然地对着她,「先说什么事。」 「你帮我们去隋远家里,拍几张他卧室里的照片。床头、浴室、衣帽间都要,要是有书房,也拍几张。」她说得流畅痛快,仿佛在交代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丛昕傻眼问道:「你是不是失忆了,这种事情为什么要我去做?」 「因为你是美术组的,现在又最清闲。」思雅面不改色,完全忘记了在医院发生过什么事。 丛昕陪她演戏,果断拒绝道:「不需要这么麻烦,这件事制片人随手就可以做,再不然,让隋远拍完了给你发过来,为什么需要派人去,多此一举。」 「因为要拍的是他原来的房子,现在没人住,所以要找人去拍。」 丛昕姑且信了这个说法,转而问道:「可是拍来做什么?场景已经搭好,你们临时要换,我可能不会答应。」 思雅横她一眼,「你知不知道,你总是这么多问题,很容易惹人生气。」话锋一转,态度柔和起来,「跟场景没有关系,是刚才导演说江潮的表演有些漂浮不定,我姐为了帮他走入角色世界,才提议拿些真实场景给他看,给点刺激。」 丛昕也不想去管缘由,逮着关键点问:「随便怎么样都好,问题是为什么是我去。」 思雅将头一歪,没料到她会问出如此低级的问题,「你傻了,这个问题全剧组的人都可以回答你,你居然要问。因为理论上只有你才知道该去哪找真实场景。」 「但实际上,现在最清楚的人不是我。」 不想无谓聊天,意欲离开,思雅却挡在面前,意味不明地说:「我姐点名了要你去,你不想这时候闹出点什么来吧。」 丛昕终于慨嘆道:「庄思雅小姐,拜託你下次说话直白一点,跟我绕圈圈干什么,杀死我一堆脑细胞,你要赔我杯咖啡。」思雅撇嘴笑道:「赔赔赔,只要你愿意去什么都赔。」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9页 打车来到隋远家,大门紧闭,才暗骂忘记问她要密码。想了想,反正屋里没人,随便挑个密码试试呗。 脑子里还没想完,手已经迫不及待动起来,隋远那么懒,密码说不定还是自己的生日,一输,果然开了。 一个邪恶的念头在脑海漂浮起来:不如假装不知,打电话去求助。让思雅告诉庄思婷密码是她生日。不知道庄思婷会不会后悔以此试探。 但她顶多邪恶了数十秒,瞬间就暗骂自己无聊,又不是做贼心虚不敢来,就当是日行一善,帮夫妻俩维繫婚姻关系。 隋远离开了两年,屋里依旧干净整洁。听说过有钱人的屋子常年会有人定期打扫,不过见还是第一次。 从书房拍完照片,就径直来到二楼,主卧的门虚了个缝隙,以为是风的杰作,她没当回事,用脚尖推开门缝,肆无忌惮地走了进去。后脚刚迈进门里,她就被吓个不轻——床上有人。 第20章 他的秘密 第一反应是开熘,毕竟他并未察觉到有人闯入。 也正因如此,丛昕才呆在原地,骇异大白天的为什么他还躺在床上。 突然意识到不对劲,蹑手蹑脚往床边走了两步,待看清楚他露出被窝的脸,挂着几滴虚汗,牙关打颤,眉头紧锁,她勐然意识到——隋远这是病了。 当下也顾不上许多,两步上去,探了探他额头的体温,发热很轻,发虚畏寒得紧,确定是感冒。 在床头柜上两头打量,不见任何有用的东西,丛昕起身,准备去楼下找点药来,可是手刚从隋远额头撤走,手腕就被人拽住,她一侧头,看见他醒了。 虽然醒了,却仍闭着眼。 「你什么时候病的,屋里有药吗?」声音如此轻柔,把自己也吓了一跳。 隋远将被子往下拉,露出脖子,咽了咽口水,回她说:「睡觉前吃过一次。」 「你睡了多久了?现在是不是应该吃药了?药放在哪里的?」 他依旧拉着她的手,丛昕也不反抗,眉心紧蹙盯着他看,等着他回答。 他极度虚弱,疲倦得眼睛不停半开半合,像是什么也记不起来。丛昕说:「别想了,我联繫庄思婷。」 隋远突然一阵咳嗽,拉着她的手一起捂住了自己胸口,迷离的眼神死死地锁着她。 丛昕说:「那我送你去医院。」 隋远终于有了回应,摇了摇脑袋,有气无力,「药在抽屉里,你餵我吃一道就可以,不用去医院。」 丛昕随即便要起身,却发现手腕的力道还在,忽然就浅浅笑了一声,「隋先生,空腹不能吃药,我要下楼给你找点吃的,先垫肚子。你有力气拉着我,不如自己去?」 做饭的时候她才有空隙思考。 思雅明明说过他们夫妻不住在这里,隋远出现在这本身就很蹊跷,冰箱里竟然还有新鲜食物,丛昕奇上加奇。思雅到底在打什么主意,竟然对她撒谎。 忙于做餐救急,此刻确实没有功夫去和思雅纠结。 冰箱里有鸡蛋和奶油,丛昕取出牛奶,加上盐,和蛋液一起打散。等奶油烧融,中火小煮,不停搅拌使炒蛋成形。忙里忙慌又做了泡软面包块和苹果泥,急匆匆端上楼去。 扯过枕头和抱枕,将隋远头垫高,温声哄着说:「看看哪个东西能吃得下去,必须要多少吃一点,才能吃药。」 隋远眼皮很重,看什么都只是个虚影,而她一反常态的温柔姿态,更是让他魔幻。顶着食欲不振,也乖乖把她餵进嘴里的东西都吃了。 丛昕也知道他没胃口,所以没敢餵太多食物进肚,怕他都给吐出来,待会儿又没法服药。 隋远每根睫毛都在发抖,丛昕给他脖子以下都唔得严严实实。心里担心,却又不敢太多表现,只能摇着玻璃杯,希望水温能快些降下来。 床头柜抽屉里躺着的是处方药,丛昕心情瞬间舒缓了许多,一颗一颗将药餵进隋远嘴里,盯着他将药吞服下去。 也不知道是药有奇效,立竿见影,还是隋远恢復了些体力,眼睛终于能完整地睁开了,盯着她看了半天,说了一句:「原来你会做饭。」 她怎么能不会做饭? 就是因为从小要学会做饭,所以长大后就再也不想做了。 丛昕面上一红,「这是重点吗?」 隋远眼皮闭了闭,以表肯定,「原本我以为已经足够了解你,可是现在发现,你还有好多秘密。」她被逗笑了,「这也算秘密?那你的秘密可比我多。」隋远很是配合,立马就问:「譬如说呢?」 她原本心里想说,譬如你为什么会睡在这里,为什么生病了没人照顾?等脑子思考过一轮,便回道:「既然是你的秘密,那我怎么会知道。」 他提了提被子,侧着头问:「你怎么会来?」 不知是情绪作怪,还是生病使然,他眼里红彤彤的,丛昕思忖了一会儿,直言道:「庄思婷派我来拍几张照片。」 隋远一怔,粗重的鼻息声里平添了两声轻嘆,「结果你看见家里有人,所以被我吓到了?」 不料他会是这个反应。 因自己的缘故,给他们夫妻造成了信任危机,庄思婷才会出此下策,求证安心。按隋远性格,他应该代替对方和自己道歉才对。 即便他不道歉,也可以让她感觉到抱歉,或者请她跟庄思婷澄清原委,解清误会。绝对不该只是关心她有没有被吓到。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0页 不愿回答这种无关痛痒的问题,也不想多问介入他们夫妻的关系,丛昕打哈哈说:「我现在要拍几张照片,好传给思雅交差,你会介意吗?」 「你拍吧。」 之所以会问她有没有被吓到,是因为他自己被吓到了。 不知道她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闯入他的私人领域。想知道她故地重游,看见他也在原地,是什么样的感觉。 隋远期待丛昕也有同样的心境,只要她的心中还有起伏,他便能坚持下去。思婷其实无需多做什么,不需要帮忙,可是能看见丛昕稍微卸下包袱,表达出来关切,他就觉得这样也不坏。 丛昕在房间浴室里逗留了一会,实在理不通头绪,索性放弃了,让聪明人去较劲吧。于是传完照片,又附赠了一句话给思雅:隋远在家里,并且他卧病在床。 信息很快就回了过来:那你今天就别回来剧组,留在那里照顾他。 丛昕哼一声,回復道:这是你姐安排的吗?给我算工资的? 谁能想到会是这种结果,丛昕再次喟嘆人精的脑迴路没法预设。原本思雅这种闷葫芦她应对起来就很棘手,现在遇到她姐更是难猜,像颗洋葱,不哭不见心。 思雅的回覆依旧很快,丛昕看着这行字,瞬间没了脾气:礼尚往来,病是因你而得,你有义务还个好人给人家。 单看道理,似乎能讲通。一旦加上人物关系,就从哪个角度看都显别扭。庄思婷这个人,太深不可测,丛昕打从心眼里感嘆。 走到外面对隋远说道:「你看看午饭想吃点什么,我帮你买。」 丛昕不明白,其实思雅也不明白。 她姐一副怡然从容的模样,思雅更是百般好奇,实在忍不住问道:「婷姐,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庄思婷正在翻看剧本,瞥了她一眼,说:「我在制造机会让他们可以单独相处。」 思雅心道我又不是傻子,「我问的就是,让他们单独相处,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 庄思雅将剧本夹在两腿之间,伸长手去,附在烤火炉上,一边感受热气一边回道:「你为什么会这样问呢?这样问,就好像提前预判到我一定得不到好处。」 能言善辩,从小思雅就不是堂姐的对手,一句话就能被她套出底来,也没什么好稀奇。 庄思婷问:「你觉得你姐姐我是个能忍气吞声的人吗?」思雅摇头,「你不会忍气吞声,只会伺机而动,有仇必报。」 庄思婷抿嘴笑道:「报是一定会报的,不过对方是隋远的话,我只会报恩,不会报仇。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作为妹妹的思雅自然听不明白,作为编剧的思雅倒是可以创作一番。 她突然仰头说:「你们的关系听起来很不同寻常。『报恩』这个词用在婚姻关系里,显得很别扭。」 庄思婷笑而不语,思雅继续说:「通俗来讲,这种情况最容易想到的就是『以身相许』,但我不觉得适用你们的关系,」庄思婷插嘴道:「你是想说隋远心里有人,并不需要其他人贡献感情,以身相许对他来说,反而是累赘。」 思雅只是想表达委婉一点,莫伤及感情,但她姐这一刻喜欢直接,她就顺着说:「因为我看见过他关心丛昕的样子,姐,实话实说,那种爱很深沉。」 话是说出口了,心里还是隐隐打鼓,时刻注视着她姐的神色变化。看着她竟然笑起来,向烤火炉靠了靠,「如果隋远他需要报恩的不是感情呢?」 说完,才缓慢地转头看过来,精明的眼睛里流淌着意味深长的光。 思雅揣摩着堂姐的眼神,脑子里将信息汇聚在一起,慢悠悠地思考说:「这个剧本能写成,是因为昕儿想不通,为什么他会在仅仅交往了三个月后就跟她求婚。前不久见到隋远后,昕儿就知道答案了,说隋远只是想要结婚而已,」思雅低头机械地说着,到这里才抬起头来,「不会真的是这个原因吧。」 庄思婷柳眉向上一弯,「虽然成因有许多,但这个结论没有错。」 思雅皱起眉头,因为理不清逻辑显得有些侷促,嘆了一声,「结婚有这么重要吗?」 转念一想,自己剧本里的中年成功男女,若设定为单身,往往都会被投资方要求至少得更改为离异。甚至因为未婚身份,自己被拒绝参与婚姻剧本创作,也是家常便饭。「但是,你呢?」话锋一转,声音变得高亢起来,「你是不婚族,连一个不讨厌的男朋友都不能接受的人,为什么能接受一段没有感情的婚姻?」 「你觉得我变了?」庄思婷不答反问。 「除了你结婚的事实和今天的对话,我不觉得你变了。」 庄思婷一脸欣慰,暖手挨了挨思雅脸颊,「算我没有白疼你。」又提醒道:「你思路跑偏了,你只想到我扬言死不结婚,忘了另一件让你大伯母要死不活的事情了。」 思雅恍然大悟,瞬间想到她姐从小到大的大不列颠情节。大伯母因为她时不时蹦出来的赴英生活言论,每次都能闹得鸡犬不宁。婷姐却意志坚决,一次也不曾动摇过。 思雅一边摇头一边感慨:「我是真的没想过你结婚竟然是因为这个。那这样子的话,你们以后会离婚吗,这样有效吗?」 庄思婷又反问道:「你很希望我们会离婚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1页 思雅被话噎地两颊泛红,庄思婷看着可爱,就放过她,说:「反正只要我不想离,隋远是绝对不会提离婚的。」思雅脱口就问:「为什么?」 庄思婷收敛了笑容,忽然变得严肃起来,「想知道的话,你去问他。我为什么要把我们俩的事事无巨细都告诉你。」 话说一半,谁能受得了,何况还是随时要收集素材的编剧。思雅人格突变,忽然抱着堂姐胳膊求道:「姐姐,我聪明漂亮的好姐姐,你不能光拔刀不止血,故事只讲一半犹如凌迟处死,我会血竭而亡的。」 庄思婷却不受用,决意见死不救,铁石心肠地说:「为什么这能成其为一个问题?隋远不会跟我离婚,让你很难理解吗?你这意思好像我配不上他?」 思雅赶紧澄清得一干二净,庄思婷却不买帐,继而又问:「或者是你觉得隋远配不上我?」 一听就是陷阱题,以思雅的情商水平,立马就诓哄道:「你们俩个一看就是绝配。」 庄思婷听得不由自主笑了起来,摇头揉了揉思雅脑袋,「你这张嘴。」思雅卖乖求道:「你要去哪里?别走啊,我还有问题要你解答。」 庄思婷已经起身站起来,将剧本放在椅子上,无奈说道:「小姐,我电话响了,你都听不见吗?」 思雅暗骂了一句:哪个傻缺坏我事,非要这个时候打来。 还没骂完,就觉察到异样。 庄思婷一边走远一边接通了视频电话,亲切地喊了声「橄榄」。那头,分明是一个小孩的声音开朗说道:「mom,where is daddy?he dnt answer the phone…」 思雅霎时分裂成了两半,一半愕然,一半亢奋,从来没有对自己的听力水平,如此自信过。 第21章 爱的公式 「这是什么?」 隋远见她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水过来。 「姜糖水,」丛昕坐到床边,「能祛寒,来趁热喝。」 有她提勺喂,隋远自然不会拒绝,只是求证道:「这个真的会有用吗?颜色看起来怪怪的。」 即使开着暖气,他依然浑身打冷颤。丛昕说:「我也没有其他办法。在我小时候,这个对我来说就是灵丹妙药。放心吧,不起作用也不会要你的命。」 「死倒是没什么可怕,人都是活着受罪。」 隋远或许只是随口感慨,传进丛昕耳朵里,却听出了别有深意,她哼着鼻音问:「嗯……你受了什么罪?」 明知她在揶揄,隋远却不在意,平心静气地说:「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人生中苦,不外乎其内。」 听他文绉绉,丛昕故意抬槓,「你是所谓的人生赢家,至少不应该有东西『求不得』吧。」 她故意找茬时,隋远总是容易变得兴奋。思维加快,语速加快,有些话不过脑就说了出来:「你这是在明知故问。」 气氛变得暧昧,隋远却不后悔,还有种解放后的畅快。只是不懂她为何会突然去到窗边,拉开窗帘,让光和风都漏了进来。 「你在做什么?」他问道。 丛昕瞧着眼窗外,「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顿了顿,才转过头看他,「你们这样玩来玩去,我很累。我看不懂你们夫妻到底想做什么,需要我做什么,你给我说明白好不好?戏还要拍一阵,我不想随时随地受折磨,真的没精力去猜了。」 被人玩弄于鼓掌的感觉很不舒服,她不想再次陷入到怪圈里去。隋远眉眼中的试探让她心悸,她怕自己会万劫不復。 隋远说:「我的出现,让你很难受?」 他原本就因体虚看起来可怜巴巴,一问过后,神色怅然若失,叫她一时分不清,紧皱的眉心,是因为身病,还是心病。 强迫自己抬了抬眼皮,丛昕让理智做主,缓和地说:「这不是难不难受的事,这是有没有必要的事。分手就该彻底结束,没必要再说些意味不明的话,没头没尾的关系,只会给彼此生活造成麻烦。」她停顿下来,看他视线撤离,开始沉默,心里越来越烦躁,「我希望你过得好,但我现在搞不清楚怎么做才是对你好。隋远,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希望我们的关系朝哪个方向发展,你给我个明确的答案。」 都说,敢说敢做的人是因为勇气十足,丛昕却刚好相反。能将连日来的心中疑问宣之于口,是因为她胆小如鼠。她承担不下自己的奢望,害怕全是梦幻泡影。 早已习惯无疾而终,不如让隋远给出答案,判处死刑。夫妻游戏也好,捉弄报復也罢,都无所谓,只要能终止她的欲望。 虚妄的希冀只会一点一点蚕食她的信心,她受不了患得患失的生活。只有回到熟悉的枯地,她才拥有安全,如死水般无望的生活,才是她的栖息之所。 彼时,隋远双眸低垂,错过了她的情绪。他完全沉浸在前面那段话的余韵里,自怨自艾。 反思自己所做的一切,是不是毫无意义,只是可笑的自我满足,于她而言,是麻烦和累赘,她终于经受不了,不堪其扰。 「对不起,」 隋远所受的教育告诉他道歉不能拖延,「是我太自以为是,以为终于找到了方法与你相处。现在看来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到头来只是让大家都不舒服……你放心,不会再有下次了。」他虚弱的脸上布满阴霾,头髮耷拉在额头,只有挺立的鼻尖对着她说,「思婷对你没有恶意,她只是因为想帮我,做法有些激进,我代她向你道歉。不需担心,你和她都成熟专业,不会影响后续工作。只要我保证今后再也不会打扰你,就没有困扰。」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2页 完全听不懂,以至于怀疑出现了幻听。 情绪驱使着双脚,丛昕没有意识地走回床边,盯着床上冷淡疏离的身躯,呆呆地问道:「你刚才是不是说了很长的一段话?」 若不是失望太过沉重,正常来说,隋远应该会笑出声来。 她的反应,一贯叫人捉摸不透。 有时候明明正开心,她会毫无徵兆地沉默不语;有时候气氛正凝滞,她却能突兀搞笑而不自知,宛若现在。 不想让她难堪,无奈地侧眼看过去,却见她神色迷茫,急切追寻答案的模样,隋远有气无力地承认道:「是的。」 丛昕立马神色大变,竟然在床边坐了下来,目光凌厉地瞪着他,操着诘问的语气,「什么意思?我没听懂。你再说一遍,说清楚,不要藏头藏尾,你想做什么?」 隋远像是在沙滩边溺水的人遇见了退潮,唿吸突然变得顺畅起来,眼神终于能持续地正视她,看丛昕一脸疑惑地又「嗯?」了一声。担心她的坦白局会随时散场,他丝毫不敢拖延,挑出重点说:「我想继续爱你。」 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被她的情绪带动,话不经理智筛选就脱口而出,完全忘记了丛昕别捏的性格。 但覆水难收,事已至此,既然底盘已出,便什么顾虑也都没了。 隋远强制让丛昕看着自己,拽着她双手说:「问都问了,为什么没胆听?你在害怕什么?」 丛昕迴避他的眼神,一直不敢正视。 有什么办法,她就是这么别捏。他进一步,她就会退一步;他退一步,她才会进一步。她和人只能保持绝对的安全距离,稍越雷池半步,就会生理不安。 但隋远是特别的,因为他有勇气抓住她。 一般的早就翻脸走人,批判她生性乖僻,莫名其妙,不愿忍受后,就自愿退避三舍。 无论是亲人、朋友、还是交往对象,无一例外都会离她而去。所以不仅仅是恋情不能稳定,丛昕也几乎不曾有过朋友。 为什么隋远会不一样,这也是丛昕一直以来都放不下的点,或许在他身上揣着能给自己性格祛毒的解药,叫她很难捨得放手。 「很多时候你都会让我有一种感觉,」她仍旧低着头,拒绝对视,「就好像在与我相处的时候,你可以不需要自尊。这种感觉不是随时都有,但总在重要节点蹦出来,譬如说,现在这种感觉就又出现了,为什么呢?」 「你是想问为什么我能放下自尊,还是想问为你放下自尊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丛昕的眼皮一蹙,惊讶的情绪他看得分明,似乎是对他能二次翻译她的问题,表示意外。 不等她回答,隋远就自己说道:「我确实思考过这个问题,能立马回答你。」生病让说话变得很累,他歇了歇,「理论上来说,想要拥有深层次的亲密关系,我认为过多的自尊会成为最大的障碍。实践上来看,我只在和你相处的过程中,实际操作成功过。综合结论,不是我能放下自尊,而是与你相比,我的自尊变得不再重要了。」 情话过敏患者——这是思雅给丛昕的点评。 过敏的人会自动远离过敏源,甚至不需要大脑反应,丛昕就说道:「看你精神恢復不少,应该再吃一道药,病就能好了。」 隋远一点波澜不见,甚至淡然说:「我的爱不是番茄。」一只手放开她,撑着床坐高一些,一只手拽她更紧,「我还是刚才的问题,既然最终都是逃避,为什么还要好奇问我问题?」 她发现,步步紧逼就是其中一味解药。隋远越强硬,她越想服软。她终于抬起头来,正视他的审视,「不应该是你的问题更严重吗?你已经结婚了,怎么继续爱我?」 隋远却不觉得这是个问题,破颜一笑,反问道:「你真的觉得这是个问题?」 他神色怪异地在她眼里来回看,「你不止一次跟我说过你不明白婚姻的意义在哪里,现在你却认为婚姻能妨碍我爱你。」 丛昕百思不得其解,「那你爱庄思婷吗?你们的婚姻,意义在哪里?」 「我不爱思婷,」隋远坦然以对,「思婷也不爱我。我们的婚姻于她而言是实现梦想,于我而言,」他端目深望着她,「是能继续爱你。」 听不懂。一个字也听不懂。 但他眼里的蜜意情浓不假,丛昕渐渐地自我洗脑:隋远在用什么语言催眠技术将她肢解,以解心头之恨。 甚至听他乐在其中地问道:「你会害怕?」 「好笑。我从来没把婚姻当回事,不就是婚外情,我害怕什么?」 他和颜悦色,说:「那你是接受了?」 她又立马否认道:「不怕不代表我懂。假设你的说法都成立,可是为什么你要结了婚才能爱我,你又不是跟我结婚。」 「那你会跟我结婚吗?」 看她沉默,隋远一阵苦笑,「这个公式听起来离谱,在我的试卷里却能解题。原因很简单,我需要一段婚姻给家人交代,但我所爱之人不会跟我结婚。我说服不了你,也催眠不了我自己,唯一能两全其美的办法,就是我在婚姻之外去爱你。这样一来,你就不用患得患失,深怕哪一天我会突然跟你求婚,使你的抗压失灵,导致我们的关系无疾而终。」 「那我们的结局是什么?」丛昕整个人都是懵的,这是她唯一能凑成整句的问题。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3页 第22章 恋爱中断 「试试看才知道。不到结局那天,谁也不可能知道结局是什么,对不对?」 隋远将她双手叠放在自己手心,深情地望着她呆滞的脸,「我曾经跟你说过,婚姻对我来说是契约,是签订成为亲人的契约,代表着我今生今世都会对这个人负责。你说你不喜欢亲人,你厌恶责任。既然你觉得是枷锁,那我们就永远不做亲人,只做爱人,我们之间没有责任,永远自由。」 丛昕双眉紧促,呆了半晌才说:「你疯了?」 隋远却笑着,「如果有人陪你一起疯,那疯的就会其他人。」 丛昕摇头,把手从他掌心抽了出来,「这不可能成为长久之计。就算你说你们之间没有爱,可三个人的故事,没有人可以全身而退,更何况我能力所及容不下第三人。」 隋远并不反驳,也不据理力争,一声不响,就默默地注视着她。 直到丛昕被看得心烦气躁,偏过头去,他才喟然嘆道:「我们的关系从开始到现在,都是我在单方面努力,你只是被动接受。任何结果你都能坦然对待,因为对你而言,有太多东西比我重要。其实我一直明白,只是一直都不愿意承认,我今天认输了。」 真心也好,气话也好,总之听得丛昕摧心剖肝,真的被肢解了,她的爱支离破碎。 她坦然吗?没错,相处的时间只有短短三个月,但分开的两年将思念拉得很长。 不拘于过往,绝不是吝啬情感,只是习惯内化。 因为对于向亲密之人表达关爱,她患有严重的ptsd。这个打小铸就的毛病,改不了。越是想要亲近之人,她就越是不敢表露心迹。 并非因为冷漠,更非无情,她只是缺爱。你不能祈求一个从来没有吃过海鲜的人,向你描述鱼的味道。对你而言稀疏平常的小事,对她来说却是种苛责,极其残忍。 但隋远并不清楚自己的过往,所以对他给的评价,丛昕没有任何责怪。一度甚至想要把心里话一股脑告诉他,忽然收到一条思雅发来的信息,信上说:你现在还在那里吗,我姐回去了。」 于是,丛昕一句心里话也没能说出口,落荒而逃般说了句:「他们又在催,我得走了。你好好休息,她也应该快回来了。」 「你知道长期扮演一个绝情之人,会有什么好处吗?」出了隋远家大门,就给思雅发了这条没头没尾的信息。 丝毫不打算等思雅回应,她就自问自答:好处是在不知不觉中,真的会变得毫无感情。 好奇怪,她明明心上都要裂开了,面上却显现不出情绪。仿佛是个机器人,只是没电,一切反应就通通失灵。 思雅的信息终于传了回来:晚上有约吗?没有的话,一起吃饭。我有好多问题。 丛昕对于食物的要求,类似于猪,基本上你餵她什么,她就吃什么。 思雅截然不同,穿着打扮、交往礼节、道德风俗等等,她统统随意,唯独在吃上,异常讲究。 好听一点叫讲究,更贴切一点,该叫做挑剔了。思雅选了一家粤菜馆,心忖重口味的食物比较贴合待会儿要交谈的内容。 不及落座,丛昕就自斟自酌起来,坐下后才问:「你想跟我说什么?」 「一个相当惊人的秘密。」 思雅卖完关子,开始故作深沉,观察她的表情变化。 丛昕却夹了块肠粉,细嚼慢咽后,才事不关己地说:「就完了?」 明明想先套出她对隋远的心思,再考虑透露假结婚的事,偏偏她什么反应也不给。思雅幽幽地看过去,「你的反应太冷淡,我突然就没兴趣说了。」 丛昕略显疲态,配合问道:「这个秘密,跟我有关系吗?」 思雅立马挑眉说:「可以有关系,也可以没关系。」丛昕问:「你堂姐告诉你的?」 一下子嗅到猫腻,思雅微微点了点头,见她瞠然说道:「原来他没跟我开玩笑。」 无需多问,两个人说的是同一件事。思雅失望地朝座椅后背靠去,揣测她这幅表情背后的深意。缓了一会儿,听丛昕问道:「还有其他事吗?」 思雅登时前倾回来,「为什么你是这个反应?我刚听到时下巴都惊掉了,为何你如此淡定?还是说,你跟隋远聊了比这更重要的事?」 丛昕飞快点点头,思雅着急问:「是什么?」丛昕说:「他想跟我发展婚外情。」 服务员正端着一盘咕噜肉,一盘蒜香排骨来上菜,小帅哥一听,驻足愣了五秒。思雅却异常兴奋,一边驱赶上菜小帅哥,一边追问,「你答应了吗?」 丛昕在蒜香排骨里左看右看,挑了块最大的夹到碗里,「这么离谱的事情你怎么会相信?」 思雅无语起来,「我很认真地在跟你讨论,你不要一副玩世不恭,敷衍了事的样子。」突然严肃,丛昕撇嘴笑道:「你自己理解岔了,竟然怪我。」亏得思雅才思敏捷,随即又点燃了八卦的小火苗,道完歉便问道:「你已经拒绝他了吗?」 「没有,」丛昕说,「他拿我寻开心,我要是当真拒绝了,岂不是很丢人。」 思雅也不着急,吃了两块菠萝,漫不经心地说:「到底是隋远开玩笑,还是某人自欺欺人,旁观者一目了然。」看她眼神若有若无地扫过来,丛昕也没了进食慾望,放下筷子问道:「你为什么相信他?你们聊过些什么?」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4页 思雅一边吃一边回道:「因为我相信我的眼睛。不管一个人嘴有多硬,喜欢一个人的心情是藏不住的,控制不住会关注她。」 她故意顿了顿,挑拨丛昕的好奇,饿了很久一样,吃了四五口,才继续说:「我观察过隋远,尽管他掩饰得很好,但回头细想,就算他没有明目张胆地关注你,但你的一举一动他都能用余光照顾。譬如开机仪式上看你无聊,他巧妙地放了个三脚架在你旁边,好让你靠着省力。」 是吗?思雅说的,她一点也想不起来。 丛昕一副记忆困难的笨蛋模样,思雅看得心累,但嗑cp的热情战胜了对正主精神状态的嫌弃,她极度耐心地想要唤醒丛昕的灵魂,「其实你也一样,你最近变了很多。」 「哪里变了?」丛昕不痛不痒地追问,「变老了,还是变丑了?」 「变得清心寡欲了。」思雅嘆气,「难道你还没发现,自从隋远回国,你的恋爱就中断了?打我认识你以来,这是最长一个空窗期。」 第23章 她的禁忌 不说确实还没发现。丛昕忽然心里发慌,失惊打怪道:「隋远把我的桃花运变没了?」思雅无语地瞥她一眼,「昕儿,你把那个小帅哥叫过来。」 丛昕随即朝白白净净的服务员招了招手,结束后才问:「你需要什么?」思雅装傻说:「什么也不需要。」 丛昕才知道自己被耍了,横她一眼,才对躬身前来的小帅哥浅笑嫣然道:「麻烦问一问,我们的菜已经上齐了吗?」 小帅哥随即就咧嘴答道:「我看一看,还有三道菜,要不我去厨房帮你们催一催。」丛昕说:「不用了,谢谢你。」 思雅洋洋得意,一脸窃笑。她也没好气:「你在玩什么?」 「你才是,你在玩什么,居然说得出那种话?你的桃花运怎么可能自己消失。」思雅说,「敢不敢跟我打赌,我们的菜马上就能上齐。」 餐厅就像被思雅收买,几乎没有等待时间,菜品真的都送来了。惹得丛昕连连道了两次谢,才把服务员送走。回头埋冤道:「这家餐厅老闆不会是你朋友吧。这么会配合。」 思雅一本正经地瞪着她,点了点头,「对啊,不仅是我朋友,还是个男的。要不要我现在打电话给他,告诉他这里有位美女,急征男友。多半这顿饭钱也就省了。」 丛昕缴械投降,嘆气摇头,「好了,不玩了,我玩不过你们这些人精,我们开开心心吃顿饭行不行。」 「今天这个事情,你开心了,我就开心不了。那要怎么办?」 思雅佛系起来是顶级佛系,固执起来是极品固执,丛昕发誓,要不是朋友对自己来说是稀缺资源,她真的不想忍受思雅间接性发作的固执己见病。 算了,丛昕心想,开诚布公陪她玩,「好吧,今天就让你开心。」丛昕说,「我们来快问快答,我先问你,你姐打算什么时候跟隋远离婚。」 「我姐说他们没打算离婚。」 丛昕点头又问:「那你姐为什么不打算离婚?」 思雅欲言又止,琢磨了一会儿,只能呆眼看着她,默然不语。丛昕勉强笑了笑,「我还要继续问下去吗?」 思雅没精打采地点头。 「思雅,你跟我说过,你说堂姐是你的艺术启蒙老师。你听的歌,买的书,看的电影,最初全部来自她的推荐。你说你的三观有很大一部分跟她是重合的,只是她比你更有野心,更讲原则,更目标明确。」 她的神情越来越严肃,「我知道你瞧不起男人,觉得他们无脑又无趣,既然你姐是不婚主义,她的偏见就应该比你更甚。或者换个方式说,她对外防御的城墙就应该比你更厚。你说她痴迷英国文化,我能理解,人面对憧憬的事物是容易缺乏理性,但我理解不了,一个目标主义者会在决断时丧失理性,会为了实现一个梦想甘愿忍受一种令自己排斥的生活方式,并且不打算纠错。这个说法在我这里没法成立,我不相信。」 想法表达得很明确,没有隐瞒,她知道思雅能够明白。 本来对爱就无欲无求,更何况是要让她跟人去抢,就算只是百分之一的可能性,她也会弃城而逃,不战而败,没有意外。 思雅想了半天,最后重重嘆了口气,「我姐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老实说我也是云里雾里,但是昕儿,」她话锋一转,「为什么要管别人呢?难道不是自己开心才最重要?我们既不是善男信女,也不是圣人转世,哪有那么多工夫去对别人的幸福负责?」 丛昕听傻眼,知道她离经叛道,但第一次听她就事论出口来,失笑说:「她是你姐。」 「那也改变不了事实,隋远爱的人是你。」思雅神色不改,「我能在物质上无条件支持,在情绪处理上排忧解难,但能为我姐幸福负责的人,始终是她自己。」 她突然打开话头,口若悬河起来,「社会上有个现象,我一直认为有待纠正,就是喜欢把私德事件公德化。好比两个人爱不爱的事,喜欢让别人来评理。事有理可评,感情哪有理呢?双方自说自话,掐头去尾,专讲对方过错,就没完没了了。吃瓜大众因为单个事件可以给人品德判死刑,是很可笑的事。私德和公德不能粗暴划等号,要区分。」 「有一定的道理,但也不全对。」丛昕能听出来她的玄外之音,「的确,有的道德模范,对外人无私奉献,对亲人全是亏欠,反而惹事生非的社会败类,能对自己人掏心掏肺。但事也有绝对,像是随意破坏物品来发泄情绪的人,我一定会敬而远之,一件事给判死刑,没有冤案。」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5页 小帅哥不知不觉靠了过来,趁着倒饮料的间隙说:「你们聊的话题都好深奥,语速也好快,我好些听不懂,不过,听起来挺有意思的。」 「问你个问题,」思雅心血来潮,朝他说道,「如果这位姐姐跟人出轨,你会批判她吗?」 丛昕低头偷笑,小帅哥愣了半晌,显然不知所措,一阵搔头摸耳,结结巴巴回道:「我…的话,应…该…不会吧,我想她……一定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你看到了吗?」支开小帅哥,思雅才沖她道,「长得漂亮的人出轨,是会被轻易原谅的。男人都会替你脑补苦衷,你还犹豫什么?何况你这种情况只能叫一半出轨,更能被原谅。」 丛昕哭笑不得,「话题转太快,这和前面那段话有什么联繫?」 联繫肯定是有,但思雅此时已经没空解释那么多,急切想说服她和隋远试结局,「你就当我刚才跑题吧。总之我想说的是,如果你还喜欢隋远,就什么都不用考虑,只考虑自己。昕儿,不是我危言耸听,爱情真的可遇不可求,其实你已经试过这么多人,根本不用我来提醒你。」 思雅了解她,但只了解一半,丛昕好奇问:「你为什么这么希望我能跟隋远在一起?」 亲疏远近丛昕一向分得清楚,所以不明白思雅的心理。却见思雅舒眉展眼地凝视着她,回味无穷地说:「因为那天在去医院的路上,你咬了隋远一口。」 「什么意思?」听不懂她在乱说什么。 思雅笑得心甜意洽,「隋远想给你擦眼泪,你不让,他却不停,你就一口咬在他手上,最后反抗无效,由着他把眼泪给你擦干净了。昕儿,我第一次看见你对男人妥协。更是第一次看见有人能收拾得住你。你和隋远是绝配。」 尽管心如明镜,可被人面对面指点出来,还是会面红。念头一转,丛昕也几乎是不假思索,「可是我曾经发过誓,我不会介入任何人的婚姻。真的假的都不行。」 不仅仅是不会结婚,她也不会触碰婚姻里的人。婚姻是个诅咒,她一碰,就会死似的。 思雅不是劝不动还非要劝的人,吃完饭就放她回去了。 丛昕站在自家门口,里面动静很热闹,满腹疑惑将门推开个缝隙,遥望客厅里堆满了人头,咻地一下,她就退回来。 站在门外,又惊又气,连忙打电话质问林宣怀。 林宣怀却还想邀功,丛昕轻吼道:「你先闭嘴,假装若无其事,到车库里来见我。」 第24章 不速之客 车库在右手边,和厨房之间有条通道连接起来。 丛昕原本发现又一个前任出现在自己家里时,惊诧是幻觉,直到听见林宣怀邀功请赏,火气才真正开始。坐在独凳,不停抖腿,人刚进来,就迫不及待地问:「房子里怎么回事?」 林宣怀眼神不好使,嬉皮笑脸地回道:「者联盟啊,怎么你害怕了,不敢进屋要躲在这里来。」 丛昕也不管地上是什么瓶子,打在身上痛不痛,对着他就踢过去。 林宣怀灵巧躲开后,才发现她火气如此旺盛,遂变了脸,说:「不是你叫我去查阿姨跟哪些人借过钱吗?」 「那你查到了吗?」 「我正把人聚起来,准备当面问清楚。」 丛昕也确实好奇,「你怎么把人找来的?他们全部都借过钱?」 「我请谢镇西帮忙,他在帐号发了个寻人启事,这几个人对号入座就来了。」 一点事情,被他们搞得要人尽皆知,丛昕摆手说:「不用问了。你请他们都回去,用什么理由自己编,我想回房间睡觉。」 林宣怀一急之下咬到舌头,咿呀半天,「我好不容易找到人,你怎么说变就变。不查了吗?」 丛昕烦心倦目,压着火气说:「不查了。我那天脑子烧坏了,才想要还钱。现在清醒过来,她彭真真借的钱,我凭什么上赶着去还。我现在很穷,已经有两笔债务缠身,不想再给自己找麻烦。」 林宣怀深感有理,绕着她走圈圈,「现在来的就有五个人,以谢镇西为基准,一人欠五万,五个人就是二十五万,这等于要扒掉你一层皮,是应该赶快赶走。」说着就推门要往回走,谁知道门一开,却站着一人。 来人大摇大摆走近,瞅了瞅停在里面的车,朝丛昕挥手,说了句「嗨」。 林宣怀生气质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来人轻哼,「我跟着你一起来的,看你们在说悄悄话,才没有打扰你们,很有礼貌。」 不知他听见了什么,林宣怀回头看看丛昕,口型询问道:「怎么办?」 丛昕很惊讶会在这里看见此人,沖林宣怀不答反问:「寻人启事怎么写的?」 林宣怀一问三不知,「有问题吗?都是谢镇西写的,我也不知道内容。」 问题就是,这个人根本没做过她的前男友,怎么有机会出现在这里。 她一副警觉姿态,林宣怀赶紧挪了两步,到她耳边低语说:「他有问题?」 却听见那人在背后突然笑道:「又说悄悄话。你们再背着我说悄悄话,我就出去喊大家都来听。」 他笑得极其无赖,来回踱步,走得大摇大摆。丛昕咬咬牙,镇定下来,「袁牖,你今天来想做什么?」 叫袁牖的男人嘴里咂咂作响,鬼叫数声才上前说:「今天来了这么多人,为什么偏偏要问我,是主人请我们来的呀,」他看向林宣怀,「你说是不是?」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6页 他喜怒无常,林宣怀害怕闹出事端,抬手请道:「那我们回客厅,回去边吃边说。」袁牖鼻子一哼,好在转了半个身,向前跨出一步。 「你从这边走,我给你把车库门打开。」 林宣怀诧异地扭头看回来,挤眉弄眼地对着她一阵使眼色,丛昕却丝毫不惧,继而还说:「你跟今天的聚会没有关系,我也没有邀请过你,你现在请回吧。」 袁牖机械地扭动脖子,左右两下,语气阴沉地问:「假若我现在还不想走呢?」 他突然狠戾的面孔,吓了林宣怀一跳,看袁牖解开袖口扣子,往上一拨,露出半截花臂,他吓得拉了拉丛昕后背衣角。她却半分不服软,语气还越来越差,「你刚才也听到了,我今天邀请的是人我妈的债主,她没跟你借过钱,我没必要招唿你。」 「你怎么知道?」 林宣怀是个傻缺,这时候还有闲情替别人好奇。袁牖也听笑了,得意地学嘴问她:「你怎么知道?」 「不需要耍嘴皮。」丛昕说,「我没跟你交往过,她不会找你借钱,因为她没有好话能诓骗你。她是厚脸皮,但还没厚到完全不要脸的程度。你也不会借她钱,你也没钱借给她。」 「轰隆」一声,两人都吓一大跳。 工具箱被袁牖踢飞,里面的金属工具散落一地,林宣怀拉着丛昕往后退,看他一双眼珠子就要蹦出来,捡了塑料凳,对直朝车身砸了过去。林宣怀捡起滚到脚边的螺丝刀,带着丛昕往外跑。 丛昕却愈战愈勇,还有话说,把林宣怀推到一边,急得他饶头跺脚。「客厅里面有个穿黑色大衣的人,衣服上下都是口袋,如果你眼力好的话,应该能凭经验看出来他是个刑警,想二进宫的话,你可以继续发疯。」 丛昕的镇定自若,让林宣怀也跟着平静下来,去瞄袁牖,他先是一愣,随后竟笑了起来,盯着丛昕,「你不是想知道寻人启事上写了什么吗?我可以告诉你。」 他把手上的扳手随地一扔,似笑非笑,「那人在上面说,你突然进了医院,可能时日无多了,接下来有可能会把房子赠送给他,如果谁有意见,就在今天来说清楚。怎么样,听完过后,作何感想?」 丛昕朝林宣怀白眼横过来,他急忙撇清关系,「我发誓,跟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袁牖得逞,「这么多人来捧场,看来是都在盼着你死,我的昕,你的心现在会不会痛?」 林宣怀听不下去,扬起头反驳,「我刚才可没听见他们说死不死的话,你不要胡言乱语。」 「你话也说完了,现在可以走了吗?」丛昕没有忌讳,也压根儿不在意他们说什么,想下逐客令。 袁牖两步跨过来,和她脚尖抵脚尖,气氛突然变得暧昧起来,他鬼魅一笑,「不如你借我点钱吧。」 丛昕睏倦地抬了抬眼皮,眼神空洞地对着他,「袁牖,不要得寸进尺。」 他突然把住她双肩,嘴巴凑近丛昕耳朵,「我也是来到这里才想到,你妈跟人借钱,承诺了利息。你说,如果我告诉她,你都帮她把钱还了,她会不会得寸进尺,会不会再借不还?」 「你还真是个无赖!」林宣怀终于忍无可忍,「我现在就去报警,告你勒索、私闯民宅。」 袁牖丝毫影响不受,就伸头缩颈看着丛昕。林宣怀不见她回应,连忙又说了一遍要去报警。丛昕却随即问道:「你想要多少?」袁牖歪歪头,似乎喜出望外,立马双手十指交叉,说:「十万,你住这么大的房子,肯定付得起。」 林宣怀急杵捣心,不想废物得逞,要阻止她答应。可丛昕却又问道:「是你借还是我付?」 袁牖眉头一皱,觉得很没劲,「大家爽快点,是我跟你借,但是是不用还的那种借。怎么样,是不是现在转帐,你手机有没有带。」 「带了,」丛昕将握在手中的电话摇了摇,「不过转帐之前要我再确认一遍,十万块钱没有下次。下次你要再来威胁,我就告你敲诈勒索,有没有问题?」袁牖抿嘴摇头,自得满满地保证,「没问题。」 看不惯小人得志,更不相信痞子能信守承诺,林宣怀拽住丛昕的手,不想看她上当。丛昕却不耐烦地将他手甩开,对袁牖说道:「你可以进来了。」 袁牖一愣,不明白她在说什么。林宣怀更是纳闷,却听见开门声,原本在客厅里的人,陆续走了进,为首的就是那位刑警,隐约记得名字叫陈波。 第25章 前男友蜂拥而至 袁牖早已目瞪口呆,嚼齿穿龈指着丛昕,「你有种,竟然敢设计陷害我。」 丛昕面上无色,相当平静,「我陷害你什么?」 此时,陈波已经走到袁牖身侧,在他肩头重重一按。尽管袁牖体格结实,但陈波实战经验更丰,个头又比他高出半截,以至于袁牖不敢轻举妄动。「是我带你回警察局聊聊天,还是你自己静悄悄地回家去,选条路吧。」 袁牖一惊,迷惑地看向丛昕,「你竟然要放了我?」正常人作风只只维持了一秒,「看来那句话是没错,一夜夫妻百日恩,是吧一夜妻?」 嘴贱没什么,一直嘴贱迟早是会哑的,因为自作孽不可活,根本无须外力做什么。丛昕自然不跟他一般见识,丛容说:「跟你产生联繫,对我有什么好处?体面一点,被人赶出去不好看,自己走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7页 她不生气,袁牖觉得奇怪又没劲,摊手说:「行吧,你放我一马,我也放你一马,只要你告诉我你是怎么通风报信的,我听完立马走人。」 丛昕这时候却笑起来,眼里风光旖旎,面前的男人们不由地都看呆了,恍惚中好像听她说道:「留给你回去慢慢猜吧,总不好叫你空手而归。」 袁牖一通无声狂笑,陈波扬扬下巴,「走吧,我送送你。」袁牖反过来拍了拍他,「留你们在这里慢慢玩吧。」他一脸讪笑,最后转向丛昕说,「等我一走,就只剩下真正来问你要钱的了,好好还。」 他确实不着调,但最后这一刻,丛昕却对他有了新的认识,原来他也有心思缜密的时候。 确实,把所有人引过来,能拆卸袁牖这个情绪不受控制的定时炸弹,但与此同时,她便逃脱不掉父债子偿的局面。她连袁牖的敲诈也支付不了,怎么应对这一帮人? 「你们到底是怎么通气的?」 谢镇西是实打实好奇,袁牖的影子还没完全消失,他就憋不住问出来。 想到他的劣迹,丛昕完全不想搭理,假装没听见。 可是听林宣怀也跟着问道,陈波只好看了丛昕一眼,勉为其难解释道:「车库里有个声控报警器,分贝超过限度后,小区警卫就会发送信号回来确认情况。像我刚才那样把警报解除后,警卫就知道是虚惊一场,不会上门来。而丛昕在车库里看见灯灭,也能知道我接收到了信号。我再通过监控画面了解车库里的情况,与她做配合。」 大家都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谢镇西问:「那是怎么操作的,怎么解除的警报?」陈波笑道:「这是秘密,不能外泄。」谢镇西讨价还价,「我现在住在这里,了解清楚,以防万一。」陈波说:「没关系,还是交给警卫来吧。」 两个人谈话结束,才发觉周围是一片沉寂,每个男人都装聋作哑,谢镇西只觉尴尬气氛都侵入了脚趾,「呵呵」假笑两声,意图缓和气氛。 丛昕随即抿嘴笑道:「听说你们是来讨论如何分赃的,现在看见我生龙活虎,一时半会儿肯定是死不了,是不是很失望?」 几个男人都先后干笑起来,说了些撇清干系的废话,丛昕不断嗤笑。只有陈波沉声说道:「看你作战能力不减,至少病好了七七八八,我也就放心了。」 谢镇西藉机跟着说:「就是就是,那各位,我看还是回客厅坐着聊吧,这里太挤了。」 大家也想赶紧逃,都跟在谢镇西后面往外走。林宣怀却拉着丛昕,丛昕斜眼看过去,「怎么了?」 林宣怀说:「你在车库里安了摄像头?那我在车库里穿衣服,脱裤子,干了什么你全部都知道?」 丛昕蹙眉,「谁有空看你。」林宣怀说:「看了就看了,我不觉得吃亏。」丛昕说:「问题是你有什么好看的?」 林宣怀咽不下这口气,想立马脱了衣服给她看,奈何听见走在前面的前任兄弟笑了一声,他才只好作罢。 走出仓库,陈波却停了下来,几人看他退后找到丛昕,都停下脚步回头看。 「丛昕,我有个问题。」他说,「这套房子的房产证上,是不是有你妈妈的名字?」 丛昕心里一慌,迟疑地点了点头。陈波嘆了口气,说:「我今天来这里,不是要找你讨债,借条我已经撕掉了,不过最主要的还是,冤有头债有主,阿姨跟我借的钱,没理由找你还对不对。」 其他几个男人,听完面有难色。丛昕的注意力却在陈波的话上,稍显急切地问道:「那你来是要做什么?」 陈波朝众人扫一眼,插手说:「我听说还钱细则和房子有关,所以来探探虚实。不过大家很谨慎,一直没有聊到这块来。所以想问问看,到底还钱和房子有什么关系?」 他是在给自己作提示,丛昕犀利的目光揪着余人,射出去的目光刺得人眼睛发烫。几个男人却互相推诿,仍默不作声。 丛昕嗤笑道:「你们每个人都借钱给她了?彭真真到底给了你们什么好处?」 肯定承诺了好处,彭真真是最会画饼的。而9号因窘迫而慌乱,12号因丢脸而气愤的模样,让丛昕坚信有内情。 看还是没人主动坦白,她将矛头对准了今天的罪魁祸首,「为什么你能把他们召唤过来?为什么你知道撒谎说我要把房产转赠给你,他们就会来?为什么你知道他们都会看你的帐号?」 谢镇西本躲在人群里看戏,没想到炮口会突然只对准自己,一阵纠结难堪后,才泄气说:「我不是在帐号上发的,我是在群里发的。」 「你们还有群?」 就知道她会激动,林宣怀连忙说:「这件事我不知道,我也是第一次听。」谢镇西狠狠瞪了他一眼,暗骂叛徒,才继续招供,「对,我在群里一发,这几个人就来了,至于其他的问题,你让他们自己回答吧,不能光让我一个人受罪。」 9号快要憋不住了,谢镇西便沖他喊道:「想说就说。」 9号一脸关怀,「我有借钱给彭阿姨,可是不多,今天来也不是要找你还钱的,像陈波说的,既然你平安无事,我们也就没事情了,该走了。」11号也跟着着急,「我们确实不该来,你要生气的话,我们马上就走人。」 「来都来了,吃顿饭再走吧。」丛昕把人叫住,「让我看看你们的群,里面聊了些什么。」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8页 她是在揶揄,没人听不出来。但面对事实,一时确实找不到合适的说辞,便只能受着。 唯有12号受不了,长舒口气,把憋了半天的话说了出来:「我来告诉你吧。」他走出队列,「你妈妈在跟我借钱的时候承诺说,一年之内必定还钱,利息按五年定期结算。假若逾期不还,这套房子她有一半产权,到时候卖掉房子,除去本金之外,还会加付百分之十的卖房款,当作滞纳金。」 听他和盘托出,9号松了口气,11号却因为秘密败露,直想捶他。 丛昕是什么心情呢?似乎是已经意外不起来。 「怪不得你们没有一个人来找我催债,原来都在等着过期收滞纳金。」她一阵冷笑,「我是不是应该感谢袁牖,要不是有他发疯,我已经把你们赶走了,根本不会知道这些勾当。」 林宣怀想上前安慰,却被陈波眼神制止住,只能站在原地默然不语。9号却没注意到任何眼神,走到跟前说:「昕,不敢告诉你就是怕你会生气,不是故意想瞒着你。我刚才说的都是真话,也不会要什么滞纳金,我是有其他事情。」 「所以你们那个群的群主是我妈吗?」她两眼猩红。9号随即点点头,遗憾地承认,「是的。」 不出意外。 丛昕嘆着嘆着就笑了,「进屋吧,看看我该怎么还你们钱。」 从厨房侧门走回房里,奇异地发现,屋里竟然还有两个人。 第26章 债台高筑 一个头戴墨镜、黑帽,全副武装的男人,坐在餐厅高凳上,正朝她微笑挥手。丛昕显然没心思搭理,凝着客厅沙发上的马尾辫女孩,扭头问道:「那是谁?」 林宣怀吃惊,「你不认识她吗?」 「我还没挖掘出新的潜能。」 丛昕说完,只见林宣怀撇嘴偷笑,一旁的9号却默默举起手来,「对不起,那是我的女朋友。」 被众人冷落,高凳上的高领男人随即取下帽子,摘了墨镜在餐桌上打出节奏,仰起高傲的头颅,等着众人看过去。 数双眼睛是看过去了,可是仍然没有人惊诧欢唿,男人腾的一下站起身,吼道:「你们怎么没有一个关注我?」 「对呀,你是谁,是怎么进来的?」林宣怀第一个满足他。 男人急得快吐血,墨镜在众人面前指指点点,又对着丛昕张口结舌半天,不敢置信,「他们是哪里来的乡巴佬,是家里买不起电视吗?竟然没有一个人认识我!」林宣怀也失去耐心,皱着眉头问:「所以你到底是谁,有没有名字,还是你不知道自己名字?」 丛昕径直走到冰箱前,给自己倒了杯冰柠水。听见与她擦肩而过的9号女朋友,颇为兴奋地问道:「你是裴永夕吧?」 女孩十分捧场,「我最近每天都在听你的新专辑,新剧也有看。刚才偷偷观察了你一会,只敢猜测是长得很像的人,没敢直接认,原来真的是你,你真人比电视里还要帅。我可以跟你合张影吗?」 留开空地给明星闪耀光芒,一群男人为避免入镜,都躲得远远的。丛昕作为主人,免不了做些表面招待,又吩咐刚走进来的谢镇西帮自己照顾客人。自己则留在厨房里,一个劲儿地喝冰柠水。 「我现在要不要继续做菜?」林宣怀等着她示下。 她在盘点自己的积蓄,慌神回道:「做呗,待会让他们付饭钱就行了。按五星米其林收费行不行?」知道她是开玩笑,林宣怀心里还是美滋滋的,「那你帮我剥虾皮吧,我忙不过来。丛昕爱莫能助看着他,「我不会。」 「很简单,我教你,保你一学就会。」 「我手痛还没好,学不会。」丛昕放下杯子,就去叫裴永夕,「拍完了我们就到客厅谈正事吧。」 裴永夕享受被人追捧的感觉,看丛昕板着脸催,恋恋不捨地跟过来问道:「谈什么正事?我看你已经把他们都制服了,应该不需要我了。」 丛昕回头问:「你是来干什么的?」 「我看他们在群里面商量阴谋,怕他们对你不利。」裴永夕也一头雾水,「要是搞出什么事情,我也在群里,难免会被波及到,我得来搜集证据,好自证清白。」 他考虑得还挺远。 「我妈欠你钱吗?」丛昕问。 裴永夕从厨房顺了串葡萄,扔了一颗进嘴里,嚼了嚼,「我没借给她。」 「但是你也在群里?」 裴永夕嘴巴不歇空,一边吃一边骄傲地说:「我本来是准备退群,但转念又想,潜伏在里面偷消息也不错。放心吧,我会帮你的,我是好人。」 「你没借给她……就是说她问你借过钱,你却没有告诉我。」 裴永夕一愣,葡萄嵌在门牙处,把嘴巴撑起一个o型,舌头把葡萄往左腮一卷,说:「你不是说不允许谈论你妈妈吗?我遵守规则,你不能怪我。但是你放心,他们要是敢对你不利,我会帮你曝光的。」 丛昕却更加放心不下来了。 假如像他们所说,那是个欠债群,裴永夕就没资格在群里。但现在他却在群里,就是彭真真女士根本不记得自己跟哪些人借过钱,也就意味着她妈打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还钱。 「那个群里有几个人?」 裴永夕记忆了一会儿,不确定地回:「有九个。」 客厅沙发上坐了一排人,丛昕家里第一次如此热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9页 都说热闹是他们的,只有孤独才是属于自己。这简直是句至理名言,听着周围连绵不绝的唿吸声,她觉得比猪圈都要吵。 「从左边开始吧,」丛昕坐在地毯上,视线对上刚陪女朋友走回来的9号,「我妈问你借了多少钱?」 9号满脸为难,好像之前的话真的不是说谎,「算了吧,真的算了。」 丛昕只想快点解决事情,转头对女朋友说:「你知道吗?」 女朋友是个娇滴滴的单纯姑娘,看了9号两眼,得到认可后,才扭头笑着说:「其实我们今天来,是有别的事情想拜託你。」 「别的事我们结束之后再说好吗?」丛昕说,「现在我只想知道借据上的还款日期和欠款分别是多少,我不想卖房子。」 女孩看她心急,语速也跟着加快了,「是我想要找你,但陶潜之前一直不好意思跟你联繫,一拖再拖。所以今天我才会跟他一起来你家,目的只是想问问看,你愿不愿意帮我们设计店铺。再拖下去的话,我怕年前就开不了业了。」她从皮包里抽出张照片,翻到背面来,才交给丛昕,「这个就是借据,只有三万块钱,现在就交给你,你要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整个屋子里的人,只有这位女孩让丛昕刮目相看。当然,还要除去陈波。 她表面看上去柔柔弱弱,做起事来却不拖泥带水,丛昕很欣赏,当下就答应说:「没有问题,我可以帮你们,待会儿我们再慢慢细谈。只是一码归一码,这钱还是要还,我不喜欢不清不楚。」 女孩也不纠结,爽快说:「那就按你说的办。」 丛昕对她笑了笑,才朝旁边的11号看去。 11号实属全场最纠结的人,仿佛痔疮犯了,挤在沙发里浑身不安,每个毛孔都在叫嚣着不满。眼看快要煮熟的鸭子现在却要飞了,他有一种得而復失的失望错觉。 左边的12号比谁都要不耐烦,等不及催道:「别磨叽了,快拿出来吧,要不然我先拿?」11号终究熬不过面子,失意地将照片往桌上一扔,也不说话。陶潜将飞向地毯地照片按住,递给了丛昕。自己也顺便看了一眼,有几分惊嘆地说:「他借了十万。」 谢镇西讥笑道:「怪不得这兄弟这么心态失常。来,吃点东西解解压,回去睡一晚上就都忘记了。」递上颗葡萄。 12号突然身体前倾,葡萄顺势掉在地上,他却不管,手肘放在桌上,将照片举给丛昕看。丛昕伸出手去接,他却拽着不放。 丛昕抬头望着他的脸,眼神里只剩下询问。 12号眼角露出三道笑纹,半嗔半笑起来,轻摇头说:「数字在这里,三十万整,你记下来就行了,这个我要留着。」 知道他家底厚,但丛昕从没想过他借出去的会是这般庞大的数字。尽管一直压着火气,但胸口依旧像自动扶梯的台阶一样,不停地起起伏伏。 她妈真的是太瞧得起她,卖得太彻底,把她的自尊碾得稀碎。 冷得她打个寒噤,收收衣襟,忍不住嗤笑出来,何必多此一举,此时在这群男人面前她就是裸体状态,穿再多衣服也掩盖不住她的一无所有。 其他人或沉默,或惊嘆,皆震惊于12号口里的数字。11号更是控制不住地感嘆道:「你是做什么的,怎么会这么有钱?还是跟我一样,你也是拿了全部积蓄在赌博?」 「你不知道他姓钱吗?」马尾辫女孩说,「名字里都是钱,钞票能不多吗?」 11号不确定她是实话还是说笑,又去跟本人求证问:「你真的姓钱?」 钱宸对11号的态度一直不屑,连余光都不肯搭理,只将照片收进上衣口袋,似有深意地看着丛昕。 「你如果需要借据,可以再去写一份。我需要你把照片还给我。」丛昕语气里裹上了寒意。 钱宸却轻笑着回道:「钱你可以慢慢还,我并不担心。但想把照片要回去,没可能。」 第27章 情债还钱 11号经过提醒,立马激动起来,要问丛昕把借据要回去。丛昕却早已将照片收进了贴身口袋里,语气不善地对上他贪吃的嘴脸,「你要是再嚷嚷,我就不会还你钱了。」 11号将头一缩,笑道:「你威胁我?借钱的果然是大爷。」 丛昕眼皮半睁看过去,「你要搞清楚,钱不是我借的,你的大爷不在这里。其次,房屋产权归属两个人,一方没权利拿去抵债,你们借据上的承诺实际上违背了我的利益,你应该查查清楚,这在法律上成不成立。要是你实在觉得我拿走你的借据是违法,这有现成的警察在,你可以报警抓我。」 「知道你伶牙俐齿,」11号又羞又气,「算了,我不跟女人计较,你要拿就拿去吧,反正一张破照片放在那里也是麻烦,我还怕以后老婆会吃醋呢。」他口不择言,只想着怎样把面子找回来。 马尾辫女孩好奇问道:「为什么你老婆要到以后才会吃醋?」 惹得其他几个男人都笑出声来,属钱宸笑得最是放纵。 11号面子挂不住,起身扬言要走。几个男人都沉默不语,就看着他表演。 丛昕却出声留他,「菜都做好了,吃饱了再走吧。一时半会儿我还不了钱,以后还有机会见面,现在就把关系弄僵了,不太好。」 看11号立在原地,左右为难,女孩碰了碰右边的人。陶潜稍微反应了下,才会意说:「哦,我女朋友是有点小迷煳,所以经常弄不清楚状况会闹笑话。我是觉得这样很可爱,但你们要是不喜欢,就还请今天多为难,担待一下,我替她谢谢你们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0页 女孩无辜地吐了吐舌头,又望了望厨房,「我看大厨弄得差不多了,我去厨房帮帮忙。 大家去吃饭,钱宸却在沙发原地坐着。丛昕计算着还款日期,半晌才发现异样,抬头问道:「你不吃吗?」他却反问:「你不吃吗?」 她哪里有胃口,也不想玩浪费一行的游戏,趁左右没人,于是问他:「你能不能把照片还给我?」 「为什么?」他语气轻浮。 丛昕不敢作气,软声说:「你拿着又没什么用,但我想到有照片在别人手里就浑身别扭,你可不可以做做好事?」 他撇嘴又耸肩,表情不屑又欠揍,挑了挑眉头,说:「不行。让你觉得别扭不是挺好玩的吗?」 「你不至于这么恨我吧,我们就交往了三个月。」丛昕苦笑。 钱宸却说:「你玩了我三个月,我就玩你一次,你不至于说我恨你吧。」 丛昕欲言又止,钱宸却继续又说:「不对,没到三个月。时间快满的前一天我就自己跑了。」 他姿态慵懒地靠在沙发上,「是不是因为打了你一个措手不及,破坏了你的实验计划,所以你现在还对我怀恨在心?」 「我没有实验计划。」丛昕焦思苦虑。 「那三个月就分手的说法是误传吗?如果我没有提前把你甩了,你第二天就不会把我甩了?」他咄咄相逼,丛昕也没什么好回,「我是给自己定了个期限,不是在拿你做实验。」 钱宸姑且听进去了,下巴点了点,「既然不是做实验,那你说说看,最初看上我什么?」 丛昕很疲倦,双眉上像挂了两袋米,很沉。「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思?」 钱宸将面前的盘子推开,食指点在她的记事本上,「如果你现在肯告诉我,我就给你的债务减去十万。」丛昕瞪着他,「你们男的真的很爱面子。」钱宸并不反驳,「对我来说这确实很重要。你呢,敢不敢玩?」 一句话,十万块,很划算。 「有什么不敢?」丛昕说,「没什么特别原因,和你交往是因为你看起来游手好闲,不学无术,结果在酒吧里却不抽菸也不喝酒,突然就对你很好奇。」 「那我呢?」 突如其来的一声,让丛昕不得不把视线从钱宸脸上移开。看着左边的人,张皇失措地问:「你什么时候过来,走路没声音。」 裴永夕窝在沙发上,止不住地摇头,「我一直都在这里。」 「怎么可能?」 「他确实一直在这里。」钱宸也证实道。 丛昕不敢置信,但更加瞠然自失的人,是裴永夕。 他完全合不拢嘴,觉得这些人都太奇怪了,「你们都是什么人,眼睛全是摆设吗?我这么一个浑身耀眼的大明星竟然被你们无视了一次又一次,啊……气死我了!」钱宸竖眉看着他,转过来对丛昕说:「我猜,他应该是用来做实验的。」丛昕终于笑了出来。 裴永夕打开手机,疑惑地在自己身上来回照。丛昕越看越好笑,正准备回答,钱宸却阻断了她发言,自顾自的说:「陪我下盘棋吧。」 丛昕回过头来觑眼看他,玩笑问:「一盘棋多少钱?」钱宸说:「你陪我下,我也在陪你下,这叫双赔,没有钱。」丛昕会心一笑,「那我陪你玩。」 钱宸却眼睛一转,「也不想想,花钱的话我为什么要找你,找个年轻漂亮,体贴周到的玩不好吗?为什么要来找你这种年纪又大,脾气又不好的?」 丛昕想跟人作对的时候,嘴上从来不会找不到话讲,讥诮道:「以前不是说,你这种高富帅向来选女朋友都是选妃的排场。怎么?现在家景惨澹,不比以前,没人送,只能自己亲自买了?」 钱宸横她一眼,抬手做个请的动作,「好男不跟女斗,我展示下绅士风度,请挪步。看看真功夫是不是也有这么厉害。」 两人往丛昕工作间走,裴永夕忙不迭跟上来说:「我也玩。」丛昕嫌弃道:「你会下吗?」 裴永夕自满道:「我不下棋,我给你们打光。不用开灯了,我要向你们证明,有我在到处都能闪闪发光。」 等到饭饱酒足,陈波从餐厅走下来,路过玄关时,远远地看见丛昕坐在庭院藤椅上,静静地发呆。 「不会冷吗?」 丛昕缓慢地侧过头,发现是他,笑笑说:「我习惯在冷风里思考。」 「那我陪你思考一会。」 在她旁边大剌剌坐下来,陈波两腿伸得笔直,被光线将影子拉得很长。丛昕看得有些入迷,勐然抬头才隐约回忆起来,他刚才问了一句:「需不需要我借你些钱?」 第28章 拿什么还 丛昕摇脑袋。 「怕我拿不出手?」陈波双手揣进兜里,「我好歹也工作十年了,没有不良嗜好,平时又节俭,怎么着也有点积蓄。」 「不是。」丛昕说,「刚才很有钱的两个人也说要借,我也没有要。」 「钱宸和那个男明星?」陈波问,「为什么?」 连一向自称过目不忘的陈波都对裴永夕的名字没有记忆,这个大明星还真的是只能活在才行。丛昕心里这样想着,脸上便微微露出笑容,带着前发滑落两绺到侧脸,挡住了眼睛。 此时的她婉约又柔美,陈波下意识就想伸手替她拨开头髮,刚一抬手,又握紧收了回去,拳头抵在嘴上佯咳了声,说:「为什么突然笑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1页 丛昕边笑边摇头,「没什么。」收敛笑容,回答起他先前那个问题,「一人欠一点,这样挺好的。只欠一个人的话,压力太大。」 「欠我也不行吗?我还以为我比较特别。」陈波长长地嗯一声。 丛昕不大明白他的意思。陈波将双腿收回来,歪头看着她,说:「刚才吃饭的时候,他们聊起来分手原因。三个人都说,你问过他们为什么还不求婚,只有我例外。原来不是因为我比较特别……为什么你没有问过我?」 「我也不知道,但就是问不出口。」丛昕神情淡然。 陈波盯着她左看右看,隔了好一会儿才说:「你怕我会把你当成婚姻诈骗犯,送进局子,才问不出口。」丛昕又被他逗笑,拉了拉衣领,说:「我要是怕进去,知道你是刑警那时,立马就跑了。」 不知道什么地方好笑,但陈波也跟着她笑起来,「难道不是因为你喜欢冒险,所以专门引我上钩的吗?」丛昕问:「我会这么傻吗?」 「那你为什么还要帮阿姨还钱?」 他表情突然严肃起来,惹得丛昕也笑不出来。他依旧看着她,神色清明,「先不说这笔钱要还多久,假如阿姨继续用这招,甚至变本加厉到其他地方去借钱,有没有想过到时候该怎么办,你用什么还?」 苦笑一道接一道,丛昕扶额说:「我能用什么还,用命还吧。谁叫这套房子有一半是她的呢。」 「为什么当初会写她的名字?」 她和妈妈积怨很深,陈波以为她买房就是为了和妈妈分开,没理由继续绑在一起。果然听丛昕苦笑着说:「因为当初买房的时候需要户口本,她提了这个要求,我只能答应。」 陈波顿感无助,更觉得心疼。「她知道你不愿意卖掉房子,只要拿房子作赌注,怎么乱来,你早晚还是会帮她收拾烂摊子。并且以后她死了,你为了继承房产,也必须一併继承她的债务,你是怎么都逃不掉。」 他挺立的鼻樑上挤满了苦楚,丛昕甚至觉得陈波比自己还要难受,笑着就说:「你这样我会想着安慰你,可是现在需要安慰的人,应该是我才对?」 陈波收了收情绪,尽管有抱住她的冲动,可深知丛昕个性别扭,怕唐突去抱,会弄巧成拙,便只是问道:「我可以帮你做点什么?有需要我帮你查的吗?」 丛昕随即点头,虽然眼睛里依旧没有光彩,「你可以帮我查查我妈吗?这些钱她都用去干了什么,看看她还有没有其他的欠款。」 陈波二话没说就答应了,心里为能帮她尽绵薄之力而觉得高兴。「也对,那三十万的借款日期也就几个月前,要是没花光的话,能拿回来一点是一点。」 丛昕却丝毫不抱希望,「她肯定全部花光了。」 「你这么肯定?」 丛昕幽幽地看着对面的藤椅,声音干涩,「她要是知道守财,就不会沦落成今天这幅模样。」 从第一眼见到她,陈波就已经清晰明了,自己喜欢丛昕身上的什么地方。 他喜欢丛昕的倔强,打不死的倔强。 他用过一个奇怪的比喻,形容她是山坡上一株吹不散的蒲公英。丛昕内心极度敏感,极度脆弱,极度容易受伤,但她却奇蹟般都挺了过来。母亲荒唐,父兄无靠,友情萧条,际遇坎坷,道德非难,但她都挺了过来。 不是所有女孩的倔强他都喜欢,有些会显得无理取闹,无法招架,而丛昕的倔强有股不信邪的力量,是她的烙印,也是她的勋章,往日总是让他神魂颠倒,可是这一刻,唯独这一刻,陈波希望她的倔强可以停下来。 「真的不能藉此机会把房子卖掉吗?」他一心痛,就问出了口。 丛昕的眼神很坚定,应该是早就有了答案,「这房子是我唯一拥有的东西,不到万不得已那天,我是不会卖掉它的。何况,没了房子我就能摆脱掉她吗?法律会站在我这边吗?」 这一问,把陈波问愣了。 他是每天和法律打交道的人,法律条文某种程度上来说,对他就叫做天经地义,永远偏向正义的一方。如果没有这份坚定的信仰,他是干不好这份工作的。可是在这个问题上,他却没有了答案。想了一会,也只能无力感嘆,「孝道,到底是什么呢?」 陈波想得认真,不料丛昕却忽然狐疑看向他,审视了两眼,问道:「刚才在车库说的真的是谎话?她真的没有跟你借过钱吗?」 陈波被她的突击发问,吓得一激灵,长舒了口气,才说:「你实在是想还我钱的话,我现在可以借一点给你,要不要?今天一过,再想借可就没机会了。」 丛昕苦笑,「我只希望永远都没机会才好。」 翌日起床,林宣怀和谢镇西双双睡在沙发上,似乎是这样睡了一夜。 谢镇西听见声响,随即用脚对林宣怀开启了叫醒服务。 丛昕扯过蒲团来,坐在地毯上,才开始问究竟。 林宣怀揉一揉朦胧不清的睡眼,含煳不清地说:「你脚是不是已经好了,为什么踢人这么有劲!」抱怨完,才对她说:「我们在商量有什么办法可以帮你尽快还钱,商量了一夜,就在沙发上睡着了。」 丛昕掰开坚果盒,「哦,那商量的结果是什么?」她专挑葡萄干吃,盯着林宣怀,听他回道:「没想出来。」 她说:「没想出来就去做早饭吧,或者你可以帮我饿死,这样也不用还债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2页 林宣怀不陪她说玩笑话,和谢镇西两个人拉拉扯扯,不知道什么话如鲠在喉。丛昕就看着他俩表演,半天也不出声询问。 谢镇西实在受不了了,「其实是有个办法,就是他可以帮你还钱。」 丛昕确实吃了一小惊,脖子后缩道:「小朋友,你不是破产了吗?你用什么帮我还?」 林宣怀却躲开她眼神对视,对着谢镇西的废足踩了一脚。丛昕越看越不对劲,转过去撬谢镇西的嘴,「你帮他说呗,有什么事瞒着我?」 「开弓没有回头箭,」谢镇西一边对抗林宣怀的捂嘴,一边奋力用嘴说道:「他有事情瞒着你,其实他是个富二代。」 第29章 负二代 新鲜。 遥记得收留林宣怀时,可是听他哭诉了半小时自己的悲惨身世,如何家贫,如何被歧视,如何被父亲赶出家门,如何为厨师梦想吃尽苦头…… 「你是什么富二代?负资产的负吗?」 听了她问,谢镇西倒是不合时宜地笑了起来,「负二代,真是幽默。」丛昕却只是瞪着林宣怀,脸上没有半分笑意。 林宣怀又去揉捲毛,腮帮子鼓来鼓去,能做的动作都做完,才缴械投降,「是富得流油的富。我祖父和外祖父都经商,爸妈都是独,我是家里唯一的儿子,因为想要当厨师,被我爸从家里赶了出来。」接着说话声大了起来,「除了富负颠倒,其他的事情,我都不是骗你。」 丛昕冷漠地看着,一言不发,林宣怀心里发慌,急得上蹿下跳地说:「我跟我妈说,一直收留照顾我的姐姐遇到点麻烦,她一定会打钱给我。我妈最疼我,这点钱对她来说小case。」 「你以为叫声姐姐,我就会把你当成弟弟,原谅你了?」丛昕反问道,「你知道装穷的人,在我们真正的穷人眼里叫什么?」 林宣怀急得一团乱麻,只想快点让她把气消了,脑子哪里还有空隙思考问题。谢镇西就不同,脑子异常空闲,立马就替他回道:「叫装逼。」 落井下石技术一流,不顾林宣怀报復的眼神,他又投下颗大石头,「能撒这么大个谎的人,信用应该重新评估,我支持你把他赶出去,叫他好重新做人。」 「你腿是不是不想好了?」林宣怀咬牙切齿,开始互相伤害,「你没撒谎吗?明知道有人打房子主意,你还帮人瞒着昕姐。信誓旦旦不想要钱,结果是觊觎滞纳金。你才该被赶出去。」 谢镇西将手一摊,「没有啊,我的借据上没有滞纳金。从头到尾我都在说,养完伤就是还完钱,呵呵呵呵,」他愉快地笑起来,「想陷害我,失算了吧。」 林宣怀恨不得将他抛到空中,让谢镇西表演自由落体,「你这种装疯卖傻,背后插刀的人,比无心撒谎恐怖一百倍。你今天不走,我都要把你扔出去。」「你来呀,你来呀。」谢镇西挑衅道。两个人作势真要干架。 丛昕看得眼冒金星,横眉冷对道:「还想继续住下去,就都给我闭嘴。」 声音不大,两人却都立马变得乖巧。 林宣怀是真生气,对丛昕劝道:「不能留他在这里,他是安全隐患,早点消除了才好。」丛昕烦心倦目看着他,「我是真的欠他钱,你要看不惯,不如你走?」林宣怀瞬间气焰全无。谢镇西在一旁耀武扬威,一通小动作惹人心烦。 丛昕说:「你们和平相处,让我安安静静还钱,其他什么也不要多做,我就谢谢你们了,行不行?」 两人像两只接受完训话的哈士奇和比熊犬,对着她点头哈腰,以表忠诚。 林宣怀乖巧地问:「你有什么打算,想到怎么还钱了吗?」「没有,」她突然转过头,目光灼灼问,「你们说,我是不是该去找个道士算一卦,看看到底是招惹了何方神圣?」谢镇西赶紧接话,一本正经道:「我已经帮你算过了。女巫说把头髮剪短,你短髮就能驱邪。」林宣怀随口骂道:「有病。」 丛昕无精打采,「你们帮我宣传吧,我现在什么活都接。是活就干,什么都不挑。」林宣怀说:「那你要去找陶潜吗?他们的书店听说有点规模。」 丛昕以为是奶茶店、咖啡店的规模,一听吓了一跳,「他们是要开书店吗?多大面积?」 谢镇西问牛答马说:「你跟那女孩多交流交流,她说不定能给你介绍大客户。」 看他模样,丛昕便猜出来了,「她们家很有钱?」 谢镇西献宝地说:「对呀,不然也不敢开书店。她也姓钱,叫钱舞。看来我想做有钱人,下辈子得找个姓钱的门户投胎。」 林宣怀无语,白眼一番,「别幻想了,她已经走了。」 谢镇西压根没注意到丛昕不见了,回头来安慰他说:「别闹脾气了,我这也算帮你一回。省得你以后苦恼该怎么和她坦白,这一下澄清完,她也没赶你走,不是皆大欢喜吗?」 花言巧语,颠倒是非,林宣怀才不上当,「你少给自己脸上贴金,你口蜜腹剑我已经看穿了,休想给我洗脑。」 谢镇西问:「那你这么聪明,给我解释解释,她为什么不赶你走?」 林宣怀一时语塞,还真想不透。「当然是因为她念旧情,我跟你说过,我在她心里的地位和你们不一样。」 谢镇西喊着非也非也,胸有成竹地说:「一定是因为她忽然发现,你可以做个很好的备胎。」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3页 这时,门铃突然响起来,林宣怀才暂停和他斗嘴,一问门外,竟然是丛昕昨天订的蔬果食材。 他打开门,让送货员将食物放进投递口,等着传输带将食物自动送过来。 丛昕身负近五十万巨债,还能顾及到两个男人快没有口粮这回事,此时的他,内心尤为感动,差点儿就想哭出声来。冷不丁裤兜里一串震动,他情绪一转,掏出手机,惊唿道:「这位哥找我做什么。」 两人都认为丛昕出门是去找活干,她却到了剧组。 「有没有兴趣听八卦?」 小米是个话痨,逮住人是不会放的,根本不管丛昕想不想,自顾自就说,「我发现制片和老公吵架了。」 丛昕只是递过去一个狐疑的眼神,小米就说:「肢体语言。行为上还是一如往常,是隋远开车送来的,说话也是没有破绽,制片轻言细语。但肢体露馅儿了,就逃不出我的火眼金睛。你知道吗,他们俩走路的间隔距离,中间能放得下一个我。」 丛昕问:「他们已经来了吗?」 「隋远刚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她一脸藏不住的怪笑,单手遮掩着说,「我又发现了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你猜隋远前脚离开,后脚谁就跟着不见了?」 故弄玄虚的把戏,丛昕向来不喜欢,此时只能勉强配合着推进剧情,问:「谁呀?」小米挤眉弄眼地说:「言之瑜。」 丛昕不解,「你看见他们坐一辆车走的?」 小米咂嘴,「说你不懂察言观色。我已经观察到好几回了,言之瑜对隋远十分有兴趣。趁着今天没戏的空档,绝对是去制造相处机会了。」 丛昕瞬间没了继续听下去的兴趣,正巧思雅这时从身后走了过来,「今天有事做吗,你怎么来了?」 小米见八卦时间被打断,意犹未尽地终止了话题。丛昕破颜一笑,回道:「就是没事做我才想来。」又问道:「今天拍什么?」 思雅看了看小米惆怅的表情,一边回道:「拍阿姨带外地朋友来玩,想找张赫做地陪那段。」 一提示,丛昕就懂了。 小米却像不说话憋得慌,紧接着就道:「是张赫嫉妒心理作祟,故意陷害江潮那段吗?」思雅说:「是那段,不过你为什么这么激动?」 小米急不可耐要往片场走,「当然激动了,两个男的正式对决,打架谁不爱看。」 这一段并没有打架。 林宣怀当时耍小孩性子,把隋远的联繫方式给了丛昕她妈,叫彭真真去找现在的准女婿帮忙。隋远瞒着丛昕接待了一群阿姨,被迫把自己的房子让出来,管了半个月的衣食住行,最后的结果就是等来了丛昕发飙。 因为丛昕也是听来的,所以大部分剧情都是思雅笔头润色,但能确定一点:没有打架。 小米看两人迷雾重重,好心解释说:「原来你们还不知道?我们这里戏里戏外都是三角关系,两位男主戏外也正在上演两男争一女,你们竟然都没看出来?」 思雅被挑起了兴趣,「我还真没看出来,让我好好看看,这么有趣的吗?」 忽然门外群雌粥粥,一阵嘈杂,小米率先跑去看热闹,随即惊唿道:「大明星来了。」 思雅和丛昕也好奇是有多大,加快步伐往门外一望,墨镜一带谁也不爱,原来是裴永夕。 第30章 错位的温度 「你怎么看见我就走?」 裴永夕好不容易从人群里挤出来,不乐地问。 丛昕却没有好脸色,不想在众目睽睽下与他说话,「难道你还是来找我的不成?」 裴永夕乖巧点头,「我来你们剧组客串,顺便看看你。」 小米盯着他看了一圈,「真的吗?你来客串哪个角色?」 裴永夕看看丛昕,又看看小米,最后才对思雅道:「他们都不知道吗?」 奈何思雅不陪他演戏,大明星只好自己对小米昂首道,「我本色出演。剧里不是有个大明星吗?本人就在这里。」 小米目瞪口呆的表情,看得裴永夕心里暗爽。小米越惊诧,他就越高兴,有点趋于心里变态。 「可是我完全看不出来,你们俩个竟然会互相看得顺眼。」 丛昕和思雅都被惹笑了。裴永夕却转脸不高兴起来,眼神直刺小米头髮分缝,「这个都看不出来,笨啊你,因为我们俩都靓。」 小米依旧不解,「好看的人那么多,也不是谁和谁都能看顺眼。」 「是明亮的亮。」裴永夕说,「一看你就读书少,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十六岁就出来讨生活,没机会上学对吧?」小米也跟着他玩,「那你这种学识渊博的有学之士,义务帮我上上课呗。」裴永夕跟着就答应,洋洋自得对丛昕道:「昕,把你手机给我用一下,我的放助理那里了。」 丛昕不情不愿借给他,裴永夕瞪眼对着小米的大眼睛,气急败坏道:「我们俩会看不顺眼,这种问题也问得出口!光看名字就知道我们是天配。看到没有,」他支起手机,「我是夕,她是昕,我们自然就连在一起的,自昕至夕、昕夕相亲,看明白没有?」他突然一愣,回过头来对着丛昕,「昕,你要移民吗?」 「什么?」丛昕呆滞着抬起头来。 「你在搜索英国结婚移民,你要移民英国吗?」裴永夕不仅嘴巴要说,手也没闲着,还递给小米确认。丛昕将手机抢回来,只想给他一拳,也想给自己一拳。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4页 昨晚躺在床上胡思乱想,无聊就搜来看看,结果烂搜寻引擎,一条一个说法,搞不懂需要多久时间。 思雅是知情人,挑眉看着她,识趣地没有揭穿。 尽管没有被揭穿,但丛昕面上还是一阵红,因为昨天意识迷乱时真的想过:要不然服软,让隋远给自己服几颗解药,告别这暗无天日的生活。 「你想移民英国吗?」小米发挥她爱管闲事的作风,「要不要谘询下婷姐,看她不忙,我帮你叫她过来?」 「不用了。」思雅连忙拦住,「是我昨天吃饭时用丛昕手机搜来玩的,要问婷姐我不是可以自己问。」说完看了看丛昕邀功,两个人相视一笑。 小米却对裴永夕很感兴趣,仰头问道:「你如此正大光明地宣布我们昕姐是你前女友,不怕掉粉吗?」裴永夕说:「闹大了正好帮你们宣传戏,不好吗?」小米说:「看样子是你比较想宣传和丛昕有过关系吧。」 裴永夕不置可否,墨镜套在食指上转了几个圈,玩笑说:「我们剧组在隔壁,虽说是两个老闆两部戏,但大家一起宣传,不也是两全其美吗?」 小米撇嘴道:「双赢是双赢,但是你一个人赢两次,我读书少你少诓我。」 林宣怀来到约定地点,看见隋远已经先到了。屁股还没挨上椅子就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隋远也不拖延,「你这么直接,那我也不多废话,我的戒指在你那里对不对?请你找个时间还给我。」 林宣怀想了一路隋远约见的来意,都没想到是这件事。剎问之下,表情显露无疑,便也不再隐藏,坦白道:「我也一直想还给你,放在我那我也不好保管。」 「那你什么时候方便?」 没有发火,没有拷问,甚至连一句普通的「为什么戒指会在你那里」也没听到,林宣怀心里忐忑极了,乖巧回道:「我每天都有时间。不是,你为什么不骂我?」 隋远喝了口红茶,才慢悠悠道:「如果你自己也觉得该骂,那我就不用再骂你了。 上次去珠宝店替丛昕问价格,店员却给了一个戒指盒。 林宣怀傻眼看着盒子,听导购兄弟客气地解释:「隋先生交代过,如果有机会遇见丛小姐,请我们把这枚戒指送给她。可惜它在我们店里待了两年,也没有机会遇见丛小姐,不知道能不能烦请林先生替我们代为转交到丛小姐手里?」 林宣怀擅自将戒指带了回去,又自作主张没有告诉丛昕。一直以来心里都隐隐不安,此刻做贼心虚的体验就更甚。 想了想说:「其实你也有错,不能全怪我。没有你交代的话,店员也不会随便把戒指交给我。」 他先发制人,隋远却不生气,平和说:「能到你手上也是种缘分。等我确定好时间再约你出来,你看行吗?」 林宣怀点点头,接着才诧异问:「就只有这件事吗?」隋远挑眉不解,林宣怀说:「我以为你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想跟我打听消息才约我出来。」 「就只有这件事。」隋远沉重的眼皮瞬间垂了下去。 林宣怀难以辨认他的情绪,只能顺着自己本心,说:「她最近遇到一件超级棘手的事情,你没兴趣聊聊吗?」 隋远不但表现得毫无兴趣,甚至无聊得想走,他拿着帐单问道:「你还需要吃点什么东西?我结帐的时候顺便帮你下单。」 难道结了婚的人都会变成冷血动物? 看隋远如此着急,深怕从他口中听到点什么有用消息似的,林宣怀想找他帮丛昕还钱的念头,随即就打消了。「有人买单我一向不客气的,帮我打包份甜甜圈,各种各位配齐,再要两份蛋糕,你知道她喜欢吃什么口味。谢了。」 隋远破颜一笑,低头看着说:「再联繫。」 丛昕脸红渐消,耳根子却莫名觉得发烫,想了想,认定林宣怀和谢镇西现在一定在她家里说她坏话,想着回去怎么收拾他俩。 趁着裴永夕被人围追堵截的间隙,思雅才得空单独问她:「搜索人家夫妻俩的事干什么,顽石也终于被我说动了?想算算等多久可以离婚,是不是?」 猜她心思,实属易事。 丛昕也知道,掩饰就是确有其事。认栽般说:「我昨晚被鬼附身了,作不了数。」 丛昕肯承认,思雅自然很兴奋,拉着她又走到墙角去,「喂,你昨晚脑瓜里盘算了些什么?想跟隋远再试一次?」看思雅眉开眼笑,比中头奖还开心,丛昕啧道:「你这人很奇怪,怎么会喜欢怂恿人干坏事呢?」 「来了来了,又来了,逃跑大王丛小姐登场了。」 思雅对丛昕的爱情态度一直嗤之以鼻,白眼不翻不能解气,对着天花板一阵撒气后,才看向她,「小姐,我今天不说实话会憋死。」 「那你就说。我怕你比我先死。」 「我觉得你有病。」 丛昕并不介怀,思雅便也不假客气,批判道:「你表面上积极和人谈恋爱,其实从来没用过心。所以那些人,分手时不跟你闹,分手后才觉得可惜。你只适合距离产生美,昕,你有亲密关系恐惧症。」 丛昕从头听到尾,一句岔也没打,似笑非笑问:「那应该怎么治呢?」 「我不知道。」思雅是实话实说,她没有办法。 丛昕极度缺爱,缺爱的人能长成这样,得益于越积越厚的自尊心。她的自尊就像一堵高墙,竖立在心房之前,长时间替她抵御外侮。只有拳头不怕出血的人,才可能靠近她的心。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5页 但是世上能找到几个人,能为看不见结果的事坚持到底?所以,思雅真的黔驴技穷。 丛昕希望她好歹嘴上骗骗,思雅的诚实让她愈加烦躁。站在湖底是一回事,被人投湖是另一回事,她还不想死心。 「思雅,你这样说,我会觉得如果我现在死了,没有一个人会觉得惋惜。」 「那你要不要孤注一掷?」 思雅说,「不止隋远,林宣怀、谢镇西,这些现在还愿意围在你身边打转的人,随便挑谁,打开心扉,再试一次。」顿了顿,「只是如果我是你的话,我肯定会选隋远。」 思雅不是以己度人,这点丛昕很清楚。自己也认可,只有隋远有这个耐心忍受她的阴晴不定。 思雅说:「你需要一个会陪你不把爱落到实处的人。爱和婚姻,隋远分得清楚,你们不会有柴米油盐的烦恼,或许他能用纯爱治癒你。」 提到婚姻,丛昕又退却了。但是思雅的肺腑之言让她不忍心说消极话,只得情绪不高地回了句:「你让我好好想想。」 第31章 苦咖啡 一回到家,谢镇西就一瘸一拐过来告密,「你快去看看,小捲毛不知道想偷你的什么东西,进去翻了半天。」 丛昕似信非信,在谢镇西的眼神催促下,才不慌不忙走进衣帽间。 首饰柜前,獐头鼠目的,还真是林宣怀。几步上前,揪住他耳朵,「你在找什么?」 林宣怀嗷嗷直叫,摊开双手直唿求饶。 一旁,谢镇西开始煽风点火,「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别逼她用私刑。趁着还是小打小闹,你就招供吧。」假装操心地说,「我找找看皮带有几根,先帮你藏起来。可是我手里的拐杖要怎么藏?我这腿脚不方便,真是为难人吶。」 冷嘲热讽不顶用,林宣怀横他一眼,心里发誓绝对不能开口。只怕这一开口,就不知道深渊能有多深,有没有命爬上来。 装傻充愣,眼珠子骨碌一转,说:「我在帮你整理房间,顺便看看有没有值钱的首饰、皮包什么的可以卖掉,能够用来还钱嘛。」 他呵呵傻笑,企图矇混过去。 丛昕也笑容以对,「那你找到了吗?」 林宣怀饶饶后脑勺,左右一看,「我才刚开始找,你们一进来,把我魂都吓没了,现在什么都忘了。」 「看来你还会估价,」丛昕顺着他说,「那我拿个东西给你看看,能值多少钱。」 一转身,她从衣帽间的走廊一直往前走。林宣怀诧异地跟在身后,看她穿过洗手间,来到自己的卧室。接着熟练地打开衣柜抽屉,取出一个盒子来,对他摇了摇,「你是不是在找这个?」 丛昕还没进到他房间,林宣怀就已经慌出一手冷汗,此时竟然看见她手里拿着那个盒子,只想放开嗓子大叫:世界末日要来了。 「你不回话?」丛昕先前一步说,「昨天收拾车库,在废轮胎下发现了这个东西。我原本以为是你的,故意想逗你一下,既然这不是你的,那在我家就是我的,对不对?」丛昕说着就要打开来看。 林宣怀赶紧上前,「是我的,就是我的,你还给我吧。」 「你为什么这么紧张?」丛昕略带疑惑的眼神扫在他心虚的脸上,「你上哪偷来的吗?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戒指,耳钉,袖扣?」 「打开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谢镇西拄着拐刚走进来,脚不利索,手却麻利,林宣怀都还没来得及反应他说了什么,盒子就已经被他抢过去打开了。 「原来是枚戒指。」谢镇西一脸嫌弃。 丛昕却看得一怔,支起手来,「给我看看。」 「我今天听到一件有趣的事,原来我们名字缩写里都有对方的一半。」 「谁没事会发现这个?你不会是打算送我什么礼物,要刻字的时候发现的吧?」 「昕,你要总是这样聪明,会错过很多惊喜。」 「我不需要惊喜,有需要我会许愿。」 「怎么许?」 「千纸鹤,只要有张纸我就能许愿。」 「能实现吗?」 「不能。但许愿的目的就是许愿,是用希望麻痹自己,不是为了它能实现。」 端看着眼前的千纸鹤戒指,久远的对话在丛昕脑海里逐渐清晰起来。 米粒大的千纸鹤只有半边翅膀,另一边是镂空状,一如刻在指环内壁的名字缩写:cv。 这应该是对戒中的一只,明显另一只若也在的话,能合成一只完整的千纸鹤。 丛昕将戒指缓缓推进手指,严丝合缝,不大不小。仿佛时光是静止的,胸口的起伏逐渐剧烈起来,抬眼朝林宣怀看去。 林宣怀早已经放弃抵抗,妄图真的能坦白从宽,不待她问出口,便回道:「就是你想的那样。」 盒子上有品牌标志,她这么聪明,一定能还原剧情。 「你为什么白天不找它?」 以为到这里就能结束,没想到她聪明过头,林宣怀唉声嘆气,这种是个人都不会细想的问题,她却变态地想到了。 算了,守着谎言实在是太累。 反正早上已经试过一次,也不怕晚上再来一次。今天是幸运日,就该利用到底才对。 「我实话招了,因为今天隋远约我出去,叫我把戒指还给他。」 「为什么?」丛昕脑袋歪了两次,才后知后觉地问道。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6页 林宣怀脸上的苦恼无处躲藏,「可能是怕把柄落在我手上吧。要是我把风声走漏给他老婆,他不好处理。」 鑑于隋远当时对丛昕的事漠不关心,是极力想撇清关系的态度,他只能想出这么个理由。 丛昕却像拍蚊子一样将戒指取下来,默不作声就走开了。 留下两个男人愣在卧室。 谢镇西盯着林宣怀,不知道在他脸上找什么,林宣怀被看得莫名其妙。忽然,肩头被一道蛮力压住,耳边粗哑的声音说道:「没看出来,小捲毛还会耍阴招。」 听不懂谢镇西在说什么,林宣怀反应过来,才去抢他拐杖,举在手里,报復说:「不是很喜欢告密吗?现在瘸子只能爬着去告密了。」 谢镇西也不去抢,二话不说,就往林宣怀身上扑。两个人胸挨胸撞在旋转门板上,林宣怀背上吃痛,极力想摆脱掉。谢镇西却像只鲇鱼,体格庞大,滑不熘秋,还带着泥腥味,林宣怀除了倒地,几乎无力招架。 倒地后,转机倒是立马出现了。 林宣怀下巴一抬又抬,谢镇西才注意到丛昕坐在了工作间里,于是慌忙停下打斗。 丛昕一脸冷漠,心中有气,却正是工作的好时机。 适量的心慌气短,感觉就像考试时憋尿一样,有助于集中精力,答题往往容易高效快速。丛昕就这样把书店的设计初稿画好了。 两个男人看见她工作的当下,就小碎步退回了卧室。 四目相对,谢镇西掐着嗓子说:「既然要同处一室,就别哭丧着脸了。来,跟哥说说,这枚是什么戒指?」 林宣怀对他的怒气可不像沸水的烟气,遇冷就散。装聋继续不理。 「我就是太无聊,故意找事。但你不觉得无聊吗?」 谢镇西哄着说,「我跟你好歹也是她前男友,现在这样,搞得像只是两个租客,丛昕完全不把我们当男人看,你没觉得吗?」顺势抬手搭在林宣怀肩上,「我不搞这一出,你能感受到一丁点她的生气?我看你现在脱裤子在她面前撒尿,她都不会有反应。」 林宣怀听进去了,也被说服了,于是回道:「这是枚求婚戒指。」 谢镇西也说不上惊诧,只是些微有些没想到,微微瞪圆了眼睛,「谁用来求婚的?是不是上次来救命的那哥们?」 「你倒是聪明。」 林宣怀自然不是夸赞,谢镇西也不在乎,自顾自的说:「原来他也求过婚。」 谢镇西在房间里走柳,「我之前还在好奇,他一脸深沉,天塌下来也不怕的样子,能因为什么理由分手,原来也没什么特别。」 「看来我还是高估了你的智商。」 林宣怀没精打采地调侃着,好心说:「他才是第一个求婚的人。昕姐因为他接待了彭阿姨正在跟他冷战,但隋远不去哄,不说道歉,却去跟她求婚。」 「可是戒指在你手上,」谢镇西表情若有所思,问话却吊儿郎当,「你捣乱给他偷了?」 林宣怀懒得给他眼神,躺进帐篷里看着天花板,「隋远还没来得及把戒指拿出来,就被送上一个「拒绝了,分手吧」组合套餐。」 「既然这样,丛昕刚才为什么会是那副要死不活的反应?」 「嗯?」林宣怀没听懂,翻身过来看着他。 谢镇西说:「所以你今天出门,是去找隋远帮忙去了?」 「上回看他那么肯帮忙,我以为他不会推辞,」林宣怀说,「但他今天居然听都不想听,结果害我话都没说出口。」 「有没有可能不是他没有兴趣,而是你观察能力有限,所以搞错了?」经过系列对话,谢镇西对林宣怀的情绪解读能力产生了怀疑。 林宣怀却摇着头,十分确信,「你给昕姐买过蛋糕吗?如果要买,你会买什么口味?」 「苦咖啡。」谢镇西回答得轻而易举。 「这就对了!」林宣怀一屁股坐了起来,「连你这个两周的都知道,隋远却给了我两块草莓蛋糕。如果不是忘了,就是故意让我知难而退。我想想也是,他都已经结婚了,是不应该再搞些不清不楚的关系。」 说完就扭捏起来,谢镇西吸鼻子问:「你这突然是要做什么,扭秧歌?」 林宣怀有些难堪,「我想尿尿,怎么办?」 第32章 拔舌 谢镇西想骂句没出息,又想到那不是顺带把自己也骂了吗,遂忍住了,起身走过来说:「我有经验。」 听完后,林宣怀却觉得这是找死的经验,「你别看我单纯可爱,就又想诓我。就算混进了厕所,那沖水的声音怎么办?」 谢镇西「苦口婆心」,「沖水的时候你开音乐就是了。我他妈骗你干什么,你要尿裤子里,我不是跟着受罪?」 骂完又人格突变,柔声比划着名说,「丛昕没关门,说明她现在注意力很集中。你从地板上滚进厕所去,就算被看见,她也只会嫌你样子滑稽,笑两声就过去了,不会拿你怎么样。」 突然,地板上就躺了两个人,两颗脑袋,一大一小,朝着一左一右两个方向,一快一慢,转起圈来。 从厕所松快回来,林宣怀笑呵呵地庆幸逃过一劫,看谢镇西已经在吃蛋糕,很快将剩下一个抢了过来。 正要开口吃,却问道:「你帮我出个主意,我要怎么帮她还钱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7页 谢镇西将勺子里里外外舔一舔,「总之不能找你亲妈要钱。」 林宣怀不解,「马上就要过年了,我能问我妈要个大红包当作压岁钱。」 谢镇西想问他,你几岁。不过随即就开导自己算了,说:「你给了,我们的大小姐不会要,她要了,你有钱妈妈肯定要回去。」林宣怀依旧不解,「我妈很大方,不会计较这种小钱。 谢镇西两腮一边半棵草莓,含了一嘴说:「大少爷,你妈给你,那叫小钱,让她给我看看,一毛钱都叫多。别说我没劝你,你要还想和丛昕见面,就别老想老虎头上拔毛,做点乖巧的事。」 「那譬如说呢?」林宣怀觉得他说得好听,都是废话,很不解气。 谢镇西便随口一说:「你去卖盒饭吧。」说完感嘆自己简直是天才,思如泉涌道,「这个小区都是富人对不对,你都会些什么菜?」 「中餐、法餐、日料,和一些韩国料理。」 谢镇西忍不住拍掌,把林宣怀吓得一拳打在他胸口,他却难得没报復,「这就行了。你就做入户大厨,去有钱人家里做晚餐。」 「也不是不行,」林宣怀思忖说,「而且我以前也累积了一些熟客,现在还有你可以帮我做网络宣传,我看有戏。」 「我不会帮你做宣传,」谢镇西说得理所当然,「我的帐号做垂直搞笑视频,不能坏了规矩。」 林宣怀不知道该怎么逼他,思考了一会,只能问:「那你是光开口不出力,假好心咯。」 「激将法对我没有一点屁用。我已经帮忙了,我帮她减少了五万的帐,还不算帮忙吗?」刚说完就妥协道,「顶多,要有食材浪费的情况,我可以帮你做盒饭,再帮你出去叫卖,总够意思了吧。」 「这才算是个人嘛。」 两个人眼神交汇处刀光剑影,来回战斗了数回合,没徵兆就停了下来,相视数秒后,谢镇西盯着勺子上的白色奶油,宠溺地说:「草莓蛋糕,」话说一半,看向林宣怀。 两人随即竟然异口同声道:「是我的最爱。」 丛昕今天一身黑。 黑色低胸吊带长裙,黑色长披肩,黑色高跟鞋,连头髮也染回了黑色,除了烈焰玫瑰手提包,全身只有唇瓣上一抹朱红。 「美成这样,你今天是打算迷死谁?」思雅凝着她,挑眉感嘆。 「那就看看谁想死呗。」丛昕也跟着不着调。思雅说:「那就穿情侣装的先死得了。」 听她意有所指,丛昕不屑地说:「你不知道吗,出席这种场合,我只有这一套衣服可以穿。」 思雅不跟她胡扯,闲谈问:「你送的什么生日礼物?」 丛昕说:「红酒咯。导演四处宣传她老婆爱酒,不送酒送什么?」「你破费了。」思雅调侃,丛昕却摇头,「导演说下部拍古装戏,他推荐美术组继续用我。既然能赚回来,也就不算破费。」思雅不乐意,「我也能带你进组,你改天也在我身上破费破费吧,不务正业的丛小姐。」 刚说完,玄关又有人走了进来。丛昕看思雅表情有些诧异,也跟着转回头去看。稀奇的是,杨玉婷竟然也来了,跟在她身边的人,还是张赫。 不远处,身着旗袍的女主人,正在接受贺礼,一番感谢话后,朝张赫热情问道:「这位小姐是?」 杨玉婷穿了条翠绿色的公主裙,落落大方地回道:「您好,我是张赫的表姐,不介意的话,叫我玉婷就可以。」 丛昕眉头高高耸起,没先到两人还有这层关系。思雅却突如其来地将酒杯塞进她手里,莫名其妙就迎了上去。 走了两步,又退回来说:「你进去吧,他在客厅里。我去跟平妃说两句就来。」 丛昕也没立即就走,待在原地听张赫大声说道:「姐姐,我可以先进去玩吗?」杨玉婷宠溺地瞥了他一眼,「我说不行,你还能不去了?」张赫嬉皮笑脸起来,「遵命!那我先去了。」 来宾不少,但毕竟只是家宴,所以招待的大部分是剧组的人。除了几个不认识的外宾对丛昕另眼相看,碰见的剧组同仁,表情就正常许多。 但张赫和她并肩同行,忍不住就嘴欠起来,「跟昕姐走在一起就是有面子,加上你今天简直是光彩照人,像只修炼千年的妖精,路过的那些男的,看我的眼神里都是杀气。」 「如果我是千年妖精,首先就把你舌头拔了。」 张赫伸出舌头来,对着她转了几圈,涎皮赖脸,好不欠揍。 客厅里,导演被一群人围着,不知道在玩什么。庄思婷让她出乎意料,竟然在跟一群人打桌球。远处靠窗的沙发上,只坐着隋远和言之瑜,两人呈九十度角,一边品茶一边在闲谈。 张赫望了一眼后,说:「我去看桌球。」 丛昕便往远处的沙发走。她不想去别处凑热闹。做个电灯泡膈应人,倒是勉强算有点趣味。 隋远坐在单人椅上,脚边是长长的红木茶几,丛昕就在茶几另一头的单人椅上落座。言之瑜看了她几眼,想说什么,却没说出口。 突兀地打断了二人聊天,将气氛搞得有丝拘谨,丛昕却连招唿也不打一声,只顾着玩手机。 直到隋远忧郁的眼神飘过来,呷了一口茶,说:「你把头髮剪了?」 言之瑜这才轻松不少,尽管丛昕没有回话,她还是跟着说:「你留短髮也很好看,你今天真漂亮。」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8页 被人夸漂亮,并不是值得她高兴的事,但丛昕却回道:「谢谢你,能被青春靓丽的小妹妹夸漂亮,我看今天能年轻几岁。怪不得隋先生聊得这么舒心,看来也是年轻了不少。」 第33章 任性 隋远视线里的光猝然收紧,借着地理位置优势,目不斜视盯着她。 丛昕自然也不示弱,满目挑衅回看过去。 言之瑜却显得有些慌乱,侷促地拽了拽衣角,强笑着说:「我年纪跟你们比起来是小了很多,但也不算幼稚。我这个人一直很奇怪,不怎么喜欢跟同龄人聊天,只喜欢听稍微年长一些些的人说话,觉得这样子比较有趣,我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她是真单纯还是假扮小白兔,丛昕根本不考虑,话顺肠直出,说:「我帮你找个原因吧。因为隋叔叔气质迷人,诱惑太深,所以不知不觉地就喜欢听他说话。其实你也没听见他具体说了什么,因为就是他说话的声音也是沁人心脾,让你觉得他说什么都对。」 话是对自己说的,丛昕的眼神却一直往正对面送,就是故意要找某人不痛快。 隋远却好像并没受到影响,还是一副气定神闲的姿态,只是眸光越收越紧。 言之瑜急急看了眼他的表情,才软糯澄清道:「姐姐你是在讲什么剧本台词吗?我都听不太明白。」 「这都听不明白的话,你怎么会喜欢听稍微年长一些些的人说话呢?」 她没有轻蔑,没有捉弄,甚至透满真诚,以至于言之瑜搞不懂她到底想做什么,声气显得十分呆滞,「我就是喜欢听而已。」 丛昕却随即道:「年长的人,那边不是更多,你现在要不要过去跟导演也聊聊?」 泫然欲绝,一双杏眼可怜巴巴,委屈地低下头去,垂直柔顺的秀髮就跟着跌落到胸前,随着她的抽泣声,发梢柔丝不断起伏。 丛昕被吓到了。 不知道会把人惹哭,呆滞地朝隋远看去。他却冷眼旁观,没有帮手打算。 丛昕只好坐到言之瑜身侧,低头去查看她的状况。 她像个被打破的瓷娃娃,一张鹅蛋小脸微微泛红,皓齿咬着粉嫩的下唇,一抽一抽,眼眶里每一颗珍珠都是晶莹剔透,泪珠盈睫,沾湿的长睫毛更显黑翘,真真是我见犹怜况老奴乎?丛昕不得不感嘆,隋远定力真好。 突然一下,就能哭成这样,真是要了丛昕老命。把手伸到隋远面前,哄着言之瑜说:「好了好了,别哭了,是我玩笑开大了,我不说了,我跟你道歉。」迟迟不见纸巾到手,她才抬眼朝隋远睨过去,手指轻轻弹了弹。 拿着隋远送过来的纸巾,给小妹妹擦眼泪,一边哄着:「不哭了不哭了,把眼睛哭坏了,明天开不了工怎么办?导演来找我算帐,我顶多不去剧组就行,你逃得掉吗?」 一阵胡说八道,算是把面子给她保全了,言之瑜很快就收拾住了眼泪,「我真的没有其他目的。」 「是的是的,就算有错也是他的错。已婚人士不知检点、拈花惹草,你是单身,喜好自由,你绝对没问题。」 言之瑜不回她,扭头却对隋远说道:「我知道她是故意说笑,你放心,我不会再哭一次,这回不上当了。」 隋远提起茶壶,给杯中斟满,缓缓推到她跟前,「喝口茶,顺顺气。」 言之瑜很高兴,立马就端起茶杯小酌起来。看他随后又新洗了一只茶杯,斟上茶,举杯放到了丛昕面前,像是主动示好。丛昕却丝毫不见回应,她越看越奇怪。 这才慢慢察觉到,丛昕看似是在针对自己,其实句句话都是在找隋远不痛快。 公开被攻击,放在谁身上都会有脾气,何况他还是一个男人,自尊心应该更强,隋远却好像一点也不挂心,竟然还能照顾她的情绪,给她端茶递水,丛昕却连一个眼神也不给,脾气也太差劲了。演戏的时候就不太喜欢这个角色,现在看来,真人难相处得多。 任性一定是能解气,但对方的反应、随之可能引发的后果,这些未知事项,仍然会叫人心慌。 丛昕摸不到隋远的底线在哪里,也不打算测试出来他的底线位置,她只是心中有气,不撒不快,并非不在意他的情绪。如果真的把隋远惹火,她也不知道自己到时候会如何收场,想说服自己到此为止。 但不惹他不代表会理他,示弱她也是不会干的,这杯茶坚决不会喝。 「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言之瑜忽然请教道,「你交往过的这些人里,有哪些人是你爱过的?」 问题真是很大胆,丛昕不由地看向她,却在言之瑜小脸上看不见胆怯,轻笑着说:「你觉得爱是很容的事?竟然问我有哪些人。」 「那我只问江潮一个人好了,你爱过他吗?」言之瑜询问的态度很坚决,对于答案的寻觅很急切。 丛昕本来不想回答私人问题,但作怪心理横生,随即便回道:「短短三个月时间,你觉得发生爱的机率会有多大?」 言之瑜余光一直偷偷瞄着隋远,奈何他微微垂眸,仿佛毫不关心,游离于两人的对话之外,叫她看不出来任何表情。 「那其实他也没有爱过你对不对?」 言之瑜突然得出的结论,让丛昕心中一顿,「因为同理,短短三个月,他其实也和你一样,并不爱你。」 丛昕脸上火辣辣的,像有无形的手掌狠狠给了她一耳光,但情绪却拒绝承认言之瑜的结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9页 可是,隋远却笑了。 是那种高兴的笑,是有人终于帮忙说出心声的欣喜之情。她呆了呆,没有意识地说:「你说得对。我原本还不觉得,但现在我觉得,你说得对。」 随着丛昕渐渐消散的话音,隋远嘴角的笑容也逐渐收敛,原本还在因为她被问得不知所措而高兴,现在却如何努力,嘴角也扯不开任何弧度。双唇紧闭,没有话可说,全身唯一想送出体外的就是气。 隋远很生气。 他可以接受丛昕以任何形态对待自己,但绝不能接受她怀疑他爱过她。如果她连这一点都还有所怀疑,那自己所做的一切,就全部成了笑话。可是,她说话的表情是沉闷的,是认真的,是相信的。 所以,这让隋远更加气愤。 唯有言之瑜越问越兴奋,接着还要说:「接下来有场戏,我没法整理清楚她的情绪,所以想请你帮我解答一下。为什么他求婚之后,你没有正面拒绝,只是提了分手?更奇怪的是,他找你谈和的时候,你是带着裴永夕一起去的,怎么能这么快就找到下一任呢?我有怀疑过你是不是故意找个人逼他和你分手。可是我那天上网查资料,发现裴永夕曾经被人拍到过绯闻女友,有人和他深夜一起回了家,时间刚好是你提出分手那天,所以我想知道,那张照片上的女友是你吗?你是不是其实早就噼腿了?」 想像力很丰富,这是丛昕的第一反应。随即又发觉,这女孩在给自己下套。 可第三反应却是,想看看隋远的反应。 假设这一切真的发生过,他现在心里面会在想些什么? 所以她鬼使神差地没有立即否认,而是模稜两可地说:「既然你在聊剧本,那剧本的事不如问你们编剧,那样来得更准确。」 「要问我什么?」 思雅和杨玉婷挽手走了过来,身后跟着张赫,江潮,还有小米。 言之瑜有些不高兴,却不好表露出来,打马虎眼说:「我在请教姐姐关于剧本的事,没有大问题。」 思雅轻轻嗯了声,瞬间观察完三人的表情,接着便说:「离开席还有一会儿时间,这么多人在这里,不如想个游戏来玩。」 小米最为激动,张赫次之,跟着起闹,一下就提了三四个游戏。 隋远却很快起身,对身侧的人说道:「麻烦,借过一下。」 思雅侧脸问道:「你不和我们一起玩游戏吗?」隋远礼貌回说:「我想出去抽根烟,你们先慢慢玩吧。」 他神色沉郁,明显情绪很低落。言之瑜却随即就跟着想一起离开。 结果身旁的杨玉婷却好奇问道:「你也想抽菸吗?」 言之瑜不好表明心迹,才随即作罢,又坐了回去。 思雅不用细想刚才发生过什么,就知道罪魁祸首一定就在对面沙发上坐着。 寻思片刻后,朝丛昕说道:「昕,你菸瘾没犯吗?」 丛昕摇头说没有,思雅瞪眼说:「帮我去把唇膏拿来吧,你坐了半天,也该活动活动。」言之瑜逮着机会想跑,「思雅姐,我替你去拿吧。」 「不用麻烦你,」思雅说:「她才知道我的东西放在哪。」 丛昕只好到玄关去,给思雅拿那不知道是否真的存在的唇膏。 但其实,尽管言行上显得不情不愿,心里却在感谢思雅随机应变。她的确想知道隋远现在在干什么。 只是真的走到玄关后,她又开始退却。 脑子里乱七八糟,好像一时间分裂出四五个分身挡在面前,各说各话。她听不清楚,但打道回府的念头十分清楚。 那天抛下生病的他不管不顾,让隋远终于心灰意冷,看清楚了自己的心,所以才会找林宣怀要回戒指,不再期望与她有任何瓜葛。现在要出去,仿佛是她跟着他出去,显得在意,显得刻意,显得跌份,显得情难自禁…… 该怎么办? 她不知道。 门把手就在跟前,手却好像怎样都够不着。 算了,丛昕心里默念,做缩头乌龟也不是一两次,再做一百次又有什么差别?回去吧,对的,现在就回去。 还没思考结束,门竟然从外面打开了。 第34章 你敢抱我吗? 她往后一跳,摸到收纳柜,佯装找不到自己衣服而显得急躁,并非慌乱如此。 从门外进来的人是隋远。丛昕压根没看就知道,她能闻见隋远身上的味道,薄薄一层薄荷香。 奇怪的是,玄关逼仄,他一定看见了她。 可是,为何他不吭声,也不动作? 这样乱找下去也不是办法,不可能就原地僵持,被别人看见铁定笑话,何况庄思婷也在。丛昕把心一横,转头看了过去。隋远眉头深锁,没有丝毫顾忌地直视过来。唿吸深重,她仿佛能用笔触勾勒出他粗气的形态,郁闷至极。 丛昕终于知道隋远在门外做什么——他在生气。 常年克制冷静的人,生气起来是很可怕的。丛昕甚至能突然变得乖巧,垂头不敢去看他。因为那眼神仿佛是带刺的冰锥,直刺进人骨头里。 「找不到烟吗?」 谢天谢地,他终于开口,而且是这样一句轻询,宛若天籁。丛昕像小白兔吃草一样点点头,隋远眼皮重重地垂了下去,说:「出来吧。」 他打开门,却没有等她,径直就往对面草坪的沙发走。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0页 丛昕整理下披肩,将露出的肩膀盖住,外面没有一丝风,只是干冷,跟着他走了两步,又将脖子也围紧了。隋远已经落座,背靠着乳白色的皮质沙发,让一身黑色的他显得更加从容华贵。 华贵这个词,她第一次用在男人身上。 隋远身上有一种特别的气质,叫人能同时感觉到礼貌与疏离。他待人一向谦和有礼,但止于礼。 这是一种奢华的礼貌。 就像可供狼伪装的羊皮,是一件精心打造的华丽外衣。引诱你靠近,驱使你去解谜,狼却会在你芳心悦动时,勐然现出原形,吓得你惊慌失措,毫无怜惜之情。可怜的是,你却因为眷恋他暂时的温柔,已经不捨得逃离,甘愿自投罗网,小心冀冀地走入他的迷宫里去。 所以丛昕一开始对隋远,是有怕的。 不是对危险的害怕,而是怕不受控制。 于是在这场交锋里,她表面潇洒肆意,却比他更加克制。也因为丛昕知道自己低他一等。不是阶级地位,也与自卑无关,只是在隋远身上丛昕看到了她先天缺失的一部分,即便她再努力也补不回来的那部分——骄傲。 所以她要克制。 她的生活必须保持飢饿感,享受一半,付出一半,不能要满。 因为她没有骄傲。 丛昕不相信能长久拥有,只相信得到的一切随时都能失去。这已经是无意识的行为驱动机制。 ——没有人会保护她,除了她自己。 但隋远在她眼里不同,他并不害怕失去。 因为骄傲的心永远拥有退路。 沙发两侧距离很近,必须要保持腰杆挺直的状态,才能併拢双腿,不然鞋尖必然会和对面的人触碰到,只是丛昕已经冷得发抖,哪里还顾得上和他碰不碰在一起。隋远低头,看着她的鞋尖,一下一下撞击在自己的皮鞋上,「你说你很抗冻,看来还是会冷的。」 带着热气的一句风凉话飘进耳朵,丛昕凝着他,说:「抗冻的前提是,已经感觉到冻,不会冷就不用抗了。」隋远点了点头,「抽根烟,会暖一点。」将烟盒推开,递到她面前。 丛昕抽出一根,含在唇上,他随即擦燃火柴,捧手护送过来,丛昕微微躬身向前,在他掌心里,将烟点燃。 隋远却仍旧举着火柴,火苗慢慢地滚过木棍,随着木棍变红变黑,跌落下去,火苗顷刻消失在他两指之间,他还意犹未尽地捻了数下。 隋远的喜好没有变,从前他并不抽菸,但会替她点火,他喜欢用火柴,他说喜欢看火苗燃尽。 「我还以为你不会抽菸。」 隋远盯着烟盒,笑得无奈,「近墨者黑,学坏是很容易的。」 丛昕借着吸菸,并不接话。 「生气了?」 她这才摇头说:「没有。」 「我不是问现在,我是问刚才。」隋远说,「我做了什么事,让你不高兴了?」丛昕鼻尖冒出来一团仙气,飘然直上,把她整张脸都罩住,她红唇微启,轻轻送气一吹,像水墨晕开,芙蓉花现,一张傲雪凌霜的美人笑脸再次出现在他眼前,手一扬,道:「没事,我没有不高兴。」 隋远将手里的火柴盒转了个圈,说:「那天从我家离开的时候,你不是这种情绪。但今天一见到我,你就剑拔弩张,仿佛见到了仇人,这种反应,不叫做没事。」 「仇人,这么夸张?」丛昕哼笑出来,「我没有取你性命。」 「你这种态度,无异于想取我性命。」 他盯着她的表情,余光去看她的腿,留意到她已经停止了抖动,将脚尖努力地撤离开自己。 丛昕却没有看他,将脸仓皇瞥向后方,故作调节情绪,回头睇了眼客厅里的情形,回过来就转移话题说:「啊,好冷。这支烟真经抽。」 「我知道冷,」他眉梢带着愠色,「你也不用一直说,我不会把外套脱给你。」 「哼,」她立马就回嘴,「我又没叫你脱。」 她成功被再一次激怒,抱着手,心里抓毛,「还说我想取你性命,我看是你想要我的命还差不多,你现在的样子,恨不得看我冻死。」 「冻死了也没什么。」隋远不屑一顾,声音洋洋洒洒,「反正你失去什么都觉得无所谓,那么,就算失去性命应该也没多少差别。」他恣肆无忌翘着二郎腿,「我有时候还真的希望你可以出事,就像现在这样,希望你可以冻生病。似乎你只有在生病的时候,才愿意认真听我说话,才能听懂我在说什么。」 丛昕完全怔愣住,被他一招致命。 这是诅咒,还是报应? 债务缠身,逼得她每天如履薄冰,她都只能独自面对,每天强颜欢笑。此刻,她有冲动想告诉他:对,现在真的出事了,你的愿望实现了,我马上就要死了。所以遭遇的一切,都是因为我活该吗? 她浑身上下叫嚣着的痛苦,却让隋远终于有了一种得逞的快意,强行逼破她四目相对,巡视着她的瞳孔,隋远说:「丛昕,我需要一个答案。如果你愿意,我还会留在这里,如果你继续逃避,我会马上回英国去,以后再也不会出现。」 丛昕的灵魂上一刻就被抽走了,身体僵硬在原地,任由思绪漂浮。 他在强逼自己做决断,她却不能以牙还牙,反逼回去。 因为隋远的威胁不是谎言。他语气坚硬,态度决绝,抱着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觉悟。丛昕知道,如果再优柔寡断,避而不谈,隋远是真的不会再来找她,这一面,就是最后一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1页 这就是他的可怕之处。 前一秒还彬彬有礼,下一秒就翻脸不认人。明明是他在逼迫别人,她却不得不承认是自己把他逼上了绝路。 以柔克刚,是最绝一招。你现在再叫丛昕打回去,她压根就找不到着力点。任何招都是虚招,唯有隋远指定的一条路。「我知道你和林宣怀私下见过面,」丛昕神色呆板地说,「你们聊了些什么,有说到关于我的事吗?」隋远对她开口的话并不满意,但也不算失望,他说:「我和他说的话都是私事,并没有一句是关于你。」 丛昕突然一下变了脸色,隋远第一个念头就是——她又把「门」关上了。 数不清是今晚第几次拽紧拳头,隋远努力保持镇定,「如果你认为他有事需要告诉我,其实你可以选择亲自告诉我。为什么明明我在你面前,你却希望我从其他人口中探知到你的消息?我对你的心思还不够明显吗?」 情绪再也控制不住,就差按住她肩头,叫她一同感受自己双拳里隐忍的痛苦,只有拔高音量对向她,「我说过,只要你愿意,我会把你的一切看得比我自己重要。只要你愿意让我爱你,我可以把命也给你,什么都不要。到底我要怎么做才能打消你的疑虑?我还要怎么做才能让你相信我跟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真意。丛昕,我不想再自我折磨下去了,你救救我。」 骄傲,即便是说着如此卑微的话,也不会让他显得低声下气,这就是骄傲。 隋远的骄傲会刺痛她的敏感神经,叫丛昕害怕,让她看清楚和隋远之间的差距。 差距会使她后退,退进她的蜗牛壳里,寻求自尊的保护。她突然一副昂扬姿态,平静地向他诘问道:「你现在敢抱我吗?」 只有片刻的心惊,他发誓,有一半原因,还是因为悸动心慌叠加起来的。 她的心思,他一窥就明。 丛昕笃定,他不敢在此地有任何妄动之举,因为他需要顾忌庄思婷的颜面,也需要维护公司的声誉。她给了一个很好的下马威。自己之前也确实欠考虑,以为庄思婷和丛昕没有生活交集,很容易避开彼此,没预计到两人会共事,继而还需要处理人言问题。 丛昕端目凝着他,不知道等了多久,隋远摇头轻笑,忽然伸展开手臂,附在沙发椅背上,黑色的毛呢大衣被扯开一条缝隙,像展开的怀抱,他视线笔直地对过来,口中像念着咒语:「你过来,跟我坐在一边。我不仅会抱着你,还会把你抱在怀里。我们就正对着他们,让每一个人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第35章 不再打扰 在隋远眼里来回审视,由于害怕,丛昕身体不由自主往后退,心里慌乱丛生,「别说狠话,这不是你的做事风格。」 缓了缓,不见隋远动静,她復抬起头来,「你是解决问题的人,不是制造事端的人。但我不同,我是疯起来没有理智的人,你要是一直用激将法,我怕你会应付不过来。」 隋远终于笑开,他笑起来时眼角会有两道褶皱,显得可爱。「你说得对,这不是解决问题的方式。」突如其来的认可,让丛昕晃了神,「但是,如果在这里将所有关系公之于众,能让你心里好过,我不介意就用这个方式来解决问题。我只想解决我跟你之间的问题,至于其他问题,我现在没有心情考虑。」 丛昕又慌乱又平静。 平静,是因为他的话有镇定心神的效果。慌乱,是因为她谨记着当初承诺的誓言。 「如果我抱住你,你要怎么和他们解释我们的关系?」 隋远回得轻描淡写,「不需要解释。」 她惶恐,「剧组还没有解散,庄思婷也是个体面人,你怎么和她交代,她怎么在剧组自处?」丛昕以为,就算他不在乎外人,至少应该考虑庄思婷的处境。 「昕,思雅有个观点,我觉得很有意思。」他凝着她,「她说爱情本身就是不道德的,我此刻十分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前倾回来,拉近和她的距离,隋远脚尖重新和她对在一起,「因为我现在不想去管别人喜不喜欢,接不接受,高不高兴,我只想让你快乐起来。」 他眼里没有犹疑,唿吸沉稳坚定。丛昕能听明白,隋远是在告诉自己,他现在不讲是非,不管对错,她就是他的对错。 思雅说她这个人对浪漫过敏,丛昕承认,直白的爱意会让她侷促,自觉就想躲避。但隋远这段情话,就像温暖舒适的泡泡浴,驱赶掉身心的冰凉,叫她不忍离开。 她没有逃走,也没有回应。只是木然对着隋远,攫取他眼中源源不绝的热望。 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不知道怎么做才是正确的。脑子里住满了一千只施工队伍,轰轰作响。曾经向人发过誓,绝不踏入别人的婚姻。她不敢违背誓言,也不想主动开口叫隋远离婚。 婚姻对他来说有特别的存在价值。她给不了他结婚的承诺,自然没立场帮他做抉择。可是这会让情势变得复杂,让她只能看着他,不置一词。 隋远见她神色复杂,情绪起伏,似乎经歷了数番思想斗争,他心里的波涛,就像有数头座头鲸正在觅食。 他害怕丛昕思考。 因为反覆思考的结果,往往就是陷入到思维定式里去,得出最平庸保守的答案。而她的答案,不猜也能知道,只会让他心如死灰。他不希望功亏一篑,折戟沉沙。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2页 「只需要给我一个答案,其他的事让我来考虑。」隋远又主动退了一步,「你只用告诉我,你要和我在一起吗?」 如果没有过去,没有未来,时间只存在这一刻,丛昕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可是没有如果,人必须要考虑现实。 「你们还不进来,导演要讲话了。」 门里突然蹿出来一个人头,朝两人喊道。丛昕如闻天籁,瞬间回头张望救星是谁。张赫双手抱肩来回搓,企图摩擦发热,跳着小碎步跑了过来,「你们有什么可聊的,快进去吧,冷死人了。」 丛昕却说:「对了,」突然看着隋远,「我可以还你剩下那半钱了,这下我们之间的帐就一清二楚。」 进到门里,杨玉婷不知为何等在那,大家都走去餐厅,听导演夫妇秀恩爱。一路上,隋远一言未发,眼神也是从始至终没有一秒落到丛昕身上。 丛昕知道自己又要倒霉了。可是她跳不出来,她没有这份能力,她只有逃避。况且,还钱是隋远认可的事,他也没叫她不要还。又要拿钱,还要生气,她才委屈。 张赫从后面跑过来,手里握着火柴和烟盒,「哥,你的东西忘了拿。」隋远已经回到庄思婷身侧,后者秀首轻摇,说:「不是他的,隋远不抽菸。」 先前茶桌旁的人俱是一愣,都记得隋远是藉口抽菸离开的,却不敢声张。张赫黑眼珠子一转,说:「昕姐,那就是你的咯?」 导演说了什么,丛昕一个字也没有听见,手里握着烟盒,全程处于放空状态。仿佛现在置身于热带丛林,除了高耸入云的参天大树,围绕着她的都是鸟叫,一个人也没有,她被文明隔离了,只有野蛮的生存本能,才能支撑她活下去,情感已经失去了功能。 「既然是奖励,就让他邀请我们今晚最光彩夺目的女主角吧。」 庄思婷清亮的嗓音突然闯进丛昕耳里,她才恢復听力,相继回忆起来,刚才好像有人说要结对跳舞,让隋远选择一位除开妻子以外的人。她忐忑不安,紧接着又听庄思婷说道:「他们一个一身黑,一个一身白,黑白配,今天註定要和跳一支舞。」丛昕还在想,什么一身白,庄思婷也是一身白衣白裤……直到隋远牵起言之瑜的手,款款步入舞池中央,她才后知后觉——这个「女主角」原来不是指的自己。 松了口气,紧接着一口气又提了上来,隋远真的一直不给她眼神。 即便她已经示弱,眼神寻找了他好几次,隋远就是故意视而不见,极端固执。所以,原本不想参与,有人来邀请时,丛昕还是应承了下来。她想去舞池里,在他眼前晃一晃,搅得他跟自己一般烦躁也好。 「可不可以问你,为什么选择了我?」 江潮这个男生,应该和林宣怀差不多年纪,所以化解尴尬的谈话方式,容易显出幼稚,让丛昕难免发笑。收拾好笑声,恢復正常神态,才一边随着他左摇右摆,一边回道:「因为和其他三个人相比,你最年轻。」 江潮认真思索后才说:「所以是因为……我对你来说最安全。」 稚嫩是毋庸置疑,却是个脑子聪明的傢伙,模样也是标准偶像脸,稜角干净。丛昕瞬间忘性大发,放开戒备说:「这不是事实吗?你对我没有心思,并且你的心思已经提前被别的人带走了。」小米之前透露的八卦消息,她还有印象,眼神有意无意扫过言之瑜,暗示他自己心知肚明。 江潮看着沉默寡言,私下相处却像是表达欲很甚的类型,竟然坦言道:「我确实对她有些好感。只是我现在不是很清楚,这种好感是源自她本人,还是源自我们的角色扮演。」 这突如其来的变相表明心迹,让丛昕有些吃惊,随心所欲笑了起来,问:「所以,你现在是在用我做实验?」他轻轻摇头,郑重其事地说:「不是,我是在找机会和你相处。」 还别说,他的真诚套路确实奏效了,丛昕现在的注意力甚至完全顾不上其他,隋远和言之瑜的黑白配有多配,她已经没心思关注,对眼前这个小男生能有多真诚,产生了极大的乐趣。 「那现在是无效交流,还是有效相处,你有没有得到有用信息,足够你自我分析了吗?」 「我还不知道。但我确认了一点,你本人比剧本里的角色更有魅力。」 「马屁拍得不错。」 丛昕毫不吝啬夸赞,「但是舞步还得加强,你踩我两脚了。被你继续踩下去的话,你今晚就得一直给我当拐杖使。」 江潮突然就笑了,把丛昕乐了一下,「我还是第一次私下里看见你笑。」 他很是害羞,努力控制住面部表情,像是故意转移话题,说:「为表歉意,我有个小秘密要告诉你。」说着就将头凑近丛昕,贴着她耳朵,小声道:「你的随身皮包里多了个东西,回去记得检查一下。」 整支舞下来,出乎丛昕预判,并没有枯燥乏味。这个男生,确实适合扮演隋远的角色,他跟隋远一样,人前人后有两副面孔。 点头之交,礼貌周到,私人交往,亲疏有别,很值得探寻。 「看你有点乐不思蜀那味了,」思雅调笑她,「独处了这么久,你俩到现在还在斗气作对?几岁了,能不能有点成年人拉扯的气质?各自生闷气,拉无辜小年轻下水,有意思吗?」思雅声调瓮声瓮气,平缓又舒展,颇有一种念经的味道,丛昕忍不住说:「师傅你别念了,要念你也去念念二师兄。两个人犯的错,为什么只惩罚一个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3页 思雅奸笑起来,「终于肯承认了。不过你没发现吗,人已经不在了。」望了一圈,确实不见人影,「吃饭了吗?」丛昕问。「走了。我姐突然说她胃痛要回去吃药,隋远和她一起回家了。」 「真可惜,接下来就没有帅哥养眼了。」 不用看,肯定是小米在发言。思雅放过丛昕,对花痴说道:「我们剧组的人这么差吗?你这个论断,让我对播出后的颜值评价忧心忡忡。」小米笑道:「哎呀,就你喜欢抬槓。那些都是看一眼就想打发他走的开口废,我说的是可供长期观赏的大帅哥,你别给我装听不懂。」 终于听她说完话,丛昕瞄准空档问道:「你说接下来没得看了,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吗?」思雅也很骇异,「我姐要回去了。」 丛昕直唿两人大惊小怪,「我听见了,可是明天不是还会去剧组吗?」小米说:「她是要回英国去。不会再去剧组了,你竟然还不知道。」 丛昕傻眼,「剧已经拍完了吗?她不管了?」 小米指向不远处的两个男人,「那两个,一个矮冬瓜,一个电线桿,就是执行制片,后续工作就由他俩负责。」思雅看丛昕呆愣的样子,补充说:「本来她这次的工作就是带新人,回报公司。接下的事业线都会朝国外转移,毕竟他们家在那里。」 小米八卦之心不死,拉过两人,围个小圈,「我就说那三个人有剧情,你们看,大帅哥走了,言之瑜就去找两个备胎。不过,那个女的有点奇怪,是张赫的表姐是吗?她为什么会一起来?」 思雅说:「她是我的朋友,也是个经纪人,你说她来干什么?」小米哦哦两声,表示明白,看丛昕一脸沉郁,又偏着头说:「昕姐姐,你这个样子让我想到了一个成语,真正是冷若冰霜。」丛昕皮笑肉不笑,「你这个样子也让我想到了一个成语,叫祸从口出。」 散席后,思雅送丛昕回家。 她却只字不提隋远,直到丛昕自己忍不住,「别装了,想问什么就快点问吧,再开下去就到我家了。」 思雅得意笑了笑,「没什么好问的。我又不是不了解你,你没把隋远气死,已经是他的福气。也就是隋远懂得控制情绪,遇上其他孬种男人,你这种脾气,指不定被打成什么样子。」 「看来你很期待看见我被打,」丛昕不悦地说,「既然你早就知道会是这样,为什么还怂恿我去找他?」 思雅自嘲笑道:「嗑cp的人,脑子多少有些不正常,你不知道吗?」 「思雅,」丛昕突然显得很正经,「你给我治疗一下吧。要你说,我的问题究竟出在哪里?」思雅开车极其认真,从来都是谨慎注视着前方,此刻却侧头回看她超过三秒,才坐正说:「你的问题……这个需要停下来说。」 她真的把车停在了路边,丛昕感嘆道:「问题有这么严重吗,你还真的停下来。」思雅不听她废话,解开安全带,偏转过来,正对着她,「你的问题有很多,但这些问题也可以不算问题。」 「什么意思?」丛昕一字不解。 「意思就是有没有问题,要看关系。」 思雅娓娓将自己的观察说出来,「你很漂亮,而且是具有攻击性的漂亮,所以接触过你一两次的人,会感受到反差,知道一开始不好相处,但其实你是很随和的人。工作伙伴就不会将你定义成随和,因为你对待工作十分严厉,他们更容易看见你的能力、气魄,不是不好相处,只是需要掌握点技巧。只有和你踏入亲密关系里的人,才会觉得你不好相处。因为你容忍不了他们身上出现一丝一毫让你不爽的点。」 「的确是这样,林宣怀也说过。」丛昕认了,一句也没有反驳,「我的确会对亲密的人做严格的道德审判,所以你们都不会这样吗?」 思雅有时候看着她,真的会有心疼的感觉突然冒出来,「昕,当你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当你爱着这个人的时候,你会想着要包容他,体谅他,而不是去审判他。」 这个想法从来没在丛昕脑子里出现过,她的眼中泛起泪光,眼里有倔强,也有委屈。 思雅不由得在她手背上按了按,「但这些都不是你的错,我知道你也很无助。」 思雅不敢把话说满,丛昕这样的性格,在人生最初的五年就已经形成了。她没有过爱的体验,在她拥有自我判断以后,就习惯去批判那些本应该相亲相爱的人。为了获得成长的权利,她需要做道德审判,来确定谁不会伤害自己。 丛昕似乎也想明白了,神色清明,「其实我一直都是知道的,我没有爱人的能力。每当想到我需要对别人的幸福负责,我就本能地想逃避,我负不了责,我会害了他。」 第36章 多了个人 车子重新行驶在路上,思雅生硬地转了话题,「听说你还了隋远钱,你最近是不是手头很紧?」 「我今天已经还完了。」不想提及此事,丛昕敷衍道。 「可我听说你最近很好说话,什么活都接,你什么时候这么想赚钱了?」听她语气确信,丛昕问道:「你听谁说的?」 「柒恬。」 丛昕哦一声,看着窗外,「上一个项目的客户和柒恬是朋友,她人很热心,就向柒恬推荐了一下吧,但我们没有项目可谈。」 上回去书店,她也感嘆世界之小,钱舞和柒恬竟然是朋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4页 思雅也不知道真假,只是宽慰,「反正你手头紧就说,偶尔也提醒我一下,我是你的朋友。」丛昕忽然好奇道:「你和柒恬怎么认识的?她是个富二代,社会关系看起来也很简单。」 「我们是大学校友,一个社团的。」思雅说,「七七被家人当公主养大的,不过她未婚夫家更有钱,以前主业搞房地产,你要不要认识一下,应该有业务可以谈。」 「还是免了。要不要进去坐一坐,」丛昕看离家不远,就朝思雅邀请道,「我家现在每天都有好东西吃。」思雅原本想打道回府,可视线一对上停在路边的黑色吉普车,瞬间变了主意。 下了车之后,丛昕才发现门口多出一辆车,此时不好反口,只能忍着思雅的笑声,带她走进家门。 遇见车主人后,思雅率先打起招唿,「原来是你啊。」陈波也是一脸欣喜,谢镇西发挥求知精神,伸头探脑问:「你们俩认识?」陈波却径直穿过他,和思雅点头致意后,走到丛昕身旁,「要不我们换个地方?」 思雅怎么会放过机会,抢先就说:「有什么是我们几个不能听的,还要换个地方。」 丛昕摇头,一阵苦笑。 入座后,一边吃着林宣怀准备的滷味和生鱼片,一边听陈波说:「阿姨这一年的开支明细,我已经查到了。你想自己看,还是我念给你听。」 丛昕都不用旁视,「要不你们三个来念?」 谢镇西磕磕巴巴地说:「那,那多不……好啊,有劳,还是有劳你,刑警先生。」 陈波笑着说:「不看是对的。要是阿姨去告侵犯隐私,你和我就成共犯了。」谢镇西将鸭骨头吐到桌上,摆手说:「别逗了,要真是这样,我们几个就真成密友了,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陈波摇摇头,对着丛昕开始说正事:「阿姨确实是有急用,每笔钱都是一到手,当天就有转帐记录。其中比较大的转出记录有11笔,最大的一笔,是给一个叫丛文波的帐号转了二十万,但剩下的10笔她都转给了同一个帐号,前后总计转帐有二十八万,帐号名字叫杨毓秀。」 身份都查清楚了,但碍于有其他人在场,他故意隐去了身份介绍。 只是大家从姓氏上能推断出来,第一个人,至少是跟丛昕的父亲有关系。但第二个人的身份范围就扩宽了,一时都齐齐看着她,等丛昕发言。 丛昕没有隐藏,神情倦怠地说:「彭真真真是慷慨,死皮白赖借来的钱,轻而易举就能赏人。一边赏前夫,一边赏弟媳,真是个好女人。」 本来林宣怀对丛昕妈妈印象就不坏,听到她竟然把大笔钱都给了家人用,现在竟然有点可怜起她来。谢镇西却苦大仇深,浮躁地说:「这样我就不高兴了。我当时借钱的时候,她明明说是用来还丛昕的学费贷款,结果这跟丛昕没有一星半点的关系,我好生气。」 思雅斜眼看过去,一时竟然分不清他是真的生气,还是因为配合丛昕的情绪在演,但看丛昕一副怒气沖沖,可以杀人的样子,思雅也没心思管其他事,而是安抚她说:「你早就清楚阿姨是个什么人,要是继续生她气的话,你的愤怒会持续到阿姨去世。」 丛昕自己也明白,所以努力默念思雅这句话,多少让情绪平復了少许。林宣怀又给她泡了杯茉莉花茶,清香扑鼻,让心跳稳定了不少。 「你现在有什么打算?」陈波说,「要回去找她谈谈吗?」 丛昕摇头,「我现在什么也不想谈,我只想快点把债还清。我怕一见到她,会杀了她。」 陈波犹犹豫豫,不说话了。 思雅却攒眉苦脸,「昕,这句话我说过很多回,现在我还想说。这是个无底洞,你不能听之任之,不然这辈子你什么钱也存不了,都是在帮她还债。」 丛昕累了,她朝陈波问道:「记得上次你问我的问题吗?孝道,到底是什么?」陈波的眉头就没有展开过,盯着丛昕清苦的脸,心头的火气就一团一团往上井泵。压低声气回她:「我记得。你想出来答案了?」 丛昕目光没有聚焦,四散在各处,没有灵魂地点头,「孝道,就是认命。我认命了。」 她看向思雅,在最后一个字消散的时候,思雅也从她悽然的眼神中明了,所以不再劝。丛昕不再招待,独自走回了二楼卧室,留下四人在客厅。 林宣怀和谢镇西都没听懂,接嘴连连求问。思雅受不住烦闹,被迫说:「孝就是无条件接受,所以她妈做什么她都只能接受,她认命做个冤大头,就是这个意思。」 「可是这样没道理。」谢镇西尤其不忿,偏要理出道理来。 「你不懂就上去跟她讲吧,最好你能把她说通,让她去全身换血,断绝了和她妈妈的血缘关系。啊,我好累,」她说着就要走,「我受不了了,陈波你走不走。」陈波一愣,就像开车遇到了悬崖,眼前一黑,摇头说:「其实,更让我没有想到的是,丛昕会拿不出钱,我一直以为她这些年存了不少钱。」 除开他,谢镇西和林宣怀都是不解模样。 思雅原本不想做解,此刻却因为心中不忿,一股脑说道:「昕从16岁打工开始,就一直在存两笔钱。一是房子,二是她妈妈念念在滋的生养费。她把买房后剩的所有存款都给了她妈妈。在那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存过钱。赚一笔,花一笔,花完再赚下一笔。」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5页 谢镇西听得鼻头紧皱,「这叫因噎废食吗?没有必要因为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 思雅说,「她就是这种人,反正有人载她她不会走,哪怕绕远路也不麻烦人。随她吧,想帮的话就给她接几单大活。」 陈波突然问道:「如果是隋远呢,他说的话丛昕会听吗?」 奇怪。思雅狐疑地盯着他,「你为什么想到他?你们有过接触吗?」陈波眨下眼,掩盖心虚,「没有。只是你们最近不是在拍戏吗?听说是讲和隋远的事,我才会推测他的话会不会有点作用。」思雅疑惑未解,继而问道:「这事剧组都没几个人知道,你是听谁说的?」 「裴永夕说的。思雅,你可真行。」陈波从鼻子里长长唿出口气,「我平时审犯人都没你这么有压迫感,你这犀利夺人的眼神,把我冷汗都快吓出来了。隋远怎么了,不能提吗?」 思雅却笑得意味不明,「说不定你还真提出了一个建设性的意见,我回去帮你问问看。」 林宣怀却在背后叫道:「你们先等一下。」 丛昕在卧室听着音乐,对楼下发生的一切毫不知情。 躺在床上,每块骨头都好累,凝着天花板上梵谷的星空,世间的一切都与她无干,想就这样睡过去,能永远不要醒来就好。 被林宣怀的咖啡香气叫醒,已经是第七天早上的事了。 翻个身,听见电话响,瞬间就接通了,「餵?」思雅的声音就清爽许多,「你还没起床吗?命真好,苦命的我已经被剥削了4个小时。」 思雅总是知道怎样让丛昕的心情由阴转晴,她无声笑道:「睡觉的时候谁都好命,醒来后就都是折磨。你把我叫醒,是因为什么苦逼事?」思雅才恢復正经,认真说:「我昨天跟裴永夕聊了一会天,他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事。」 丛昕慢慢从床上坐起来,垫个靠枕在背上,问道:「什么事?」思雅的声音一字一顿从听筒传进耳朵里,「裴永夕说数目对不上。」 丛昕莫名紧张起来,「什么数目?」 「借钱的人数。」思雅说,「你现在已知的债主有四个,但是他们群里的人数是九个。」 丛昕给一一罗列出来:「还要除掉没借过钱的陈波、袁牖、裴永夕。」 「对呀,现在是七个,再加上你妈妈是八个,那多出来的一个是谁?」 丛昕眼前一黑,无精打采地说:「谢谢你大编剧,我我现在就去找他。」 第37章 错过与重逢 咖啡喝掉一半,陈波才推门进来。火急火燎地说:「抱歉,领导吃饭前来开会,我听到一半才敢偷跑出来。什么事,我在电话里听你声音很急。」 丛昕面无喜色,「你是不是实话只跟我说了一半?」 陈波没看菜单,点了杯美式咖啡,才认真看向她,「这么快就暴露了,我还以为能多瞒一天。」 听他说笑,丛昕也没法生气,「我刚从医院出来,李长风说他上个月借了十万给我妈,但在你查到的帐单上没有这笔记录,你为什么要瞒着我?」 「我跟你道歉,」陈波说,「至于原因,你现在应该知道了。既然这笔钱他已经替你还了,你就当它不存在好了。」 「那你的呢,他替我还了你多少?」 丛昕看着他的眼神,就像猎人盯着猎物,他要再无动作,随时就能中箭身亡。陈波摇头嘆气,「我跟隋远互相都不认识。」 「所以你确实借了钱?」 丛昕心中有数,「我知道,他只帮我还了李长风的钱,因为我刚好给了他十万块。隋远不知道其他事,更不可能会找你。但你确实借钱给我妈了。」 陈波了解她的脾气,再不如实说,就要翻脸,只好招了,「是的,我瞒着你借了十万块给阿姨,因为不想要你还给我,所以不想说。」 「这两笔钱她用来做什么了?」 她没怪他,却关心用途,陈波直觉奇怪,拧眉说道:「大部分的钱,用来交了手术费。」听到这里,丛昕面色越来愈难看,拔高音调问道:「什么手术?谁做手术?」 「你外婆做了个白内障手术。」 「还有呢?」丛昕显得愈加急躁,眼神里的戾气越来越重,陈波误以为她是担心,说:「阿姨做了几个整容手术,听说都是小项目,很常见。毕竟不管什么年纪,爱美之心都是人之常情。而且老人家做手术,阿姨身为女儿也应该负责,我想着是正常开支,隐瞒不告诉你问题也不大,所以就没说。」他越说越心虚,因为丛昕看他的神情越来越陌生。 丛昕讨厌别人故意隐瞒,将其视为关系破裂的分界线,但陈波没有私慾,她的思绪被感激占据,无厘头问:「我妈做了什么项目?」 陈波一呆,突然生出窘迫,丛昕却越看越好奇,眼睛直直逼问。陈波才假装咳嗽两声,捂着嘴偷声说:「祛皱拉皮,还有私处。」 「能不能让我看看你的手机?」丛昕突兀转了话题,「或者直接告诉我也行,群主到底是谁?」 「为什么这么问?」陈波皱起眉头,「不是说过是阿姨吗?」 丛昕盯着他眼睛笑,「谢镇西造谣我快死的消息发在群里,要分房产了彭真真还能毫无动静,你们真当我不会动脑子?」 逼问到这份上,沉默是唯一选择。但陈波是刑警,不会做犯人的选择,找到群通讯录,将手机规规矩矩放在丛昕面前。顺着花花绿绿的头像一一看下去,绿橄榄尤为刺眼,丛昕眉头一拧,倏地看向他求证。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6页 陈波嘆气说:「没错,群是阿姨建的,但她已经不在群里,你要找的那个人是隋远。」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甚至比她知道得多,知道得早。丛昕心里有蜈蚣在爬,「你们这个群是做什么的?」 陈波早早就想解释,肃然回道:「没有用。当初阿姨建群单纯是为了增加信用,方便借钱。虽然群主被移交给了隋远,但他从来没有发过言,其他人也不经常说话。」丛昕呆呆的,悠悠地点头,「那隋远也给过她钱?」陈波摇头,「我不知道,你问问他。」 丛昕不再回话,准备埋单离开。陈波却执意要请客,丛昕便不再争。陈波是罕见的现金派,打开钱包拿钱时,看着左侧照片,小女孩穿着花裙子,忍不住就笑了。 离开后,丛昕打车来到了城中村的一处平房。 这里的建筑群修得密集,地图指示,需要穿过一条逼仄的集市,七转八绕,所以下车后,丛昕步伐一直不徐不疾。 乡下小道,因昨夜下过雨,水坑随处可见,白色球鞋很快就狼狈不堪,踏着泥泞,丛昕艰难走到单元楼下。低头看了眼水沟里漂浮的方便面桶,她深唿吸一口,缓步上楼。寻到二楼十号,绿色铁门上锈迹斑驳,盯着掉漆的位置呆了半晌,才抬手敲在门上。 一下、两下……铁门很薄,单指敲在上面,感觉整块门板都在摇晃。接连叩了数次,无人应门,手指沾上铁锈,丛昕也没了耐心。转身离开,隔壁的铁门却打开了。 一个尖嘴的中年妇女探出头来,「你什么事啊?彭真真不在家,有事我可以帮你转达,她不知道哪天能回来。你是谁呀?」 「她很多天没回来了吗?」丛昕隐隐开始担忧。 「嗯,我上次看到她得是两天前了吧,她生活多姿多彩的,在家里肯定待不住。」 中年妇女在丛昕身上上下左右打量,突然瞪大眼睛问,「你是她女儿吧?我看你眉眼长得跟她有几分像。」 丛昕问:「你知道她平时都去哪玩吗?」 中年妇女从门里走出来,饶有兴致地在丛昕脸上,衣服上,皮包上来来回回看,「她总是跟人吹嘘她有个女儿长得人见人爱,又是大设计师能赚钱,我一直以为她是吹牛,原来是真的。是来接你妈妈跟你一起住的吗?宋阿姨半辈子都住在这里,跟你妈关系不错,我来帮忙劝她。」她攀上丛昕手臂,「你这条丝巾真好看,很贵吧,看这材质就不便宜。」 丛昕心下一顿,抽出手问道:「宋阿姨,你知道我妈妈最近和什么人来往过吗?或者她手头紧不紧?」 「一听就是个孝顺孩子。」宋阿姨又拍拍丛昕手臂,一通羡慕,「你妈还瞒着你,我看你很体贴她,哪需要瞒。阿姨就实话告诉你吧,别看你妈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其实我都知道,她身上穿的衣服比我这超市货还便宜。就拿上次说,她上次背了个名牌包,说是你买给她的生日礼物,背了一次就不见了,肯定是拿去卖了钱,给她小男友花。」 她说着看了眼丛昕的神色,在自己嘴上一拍,又说:「阿姨这是羡慕,你看,要是阿姨跟你妈妈那么漂亮,家里又没有那个不中用的死东西在,还有你这么漂亮又孝顺的闺女撑腰,我也出去找小男友玩。哎呀,」突兀的一声叫,她伸头探向楼下,悄声说,「不能背后说人,一说人就到,是你妈妈那个新的小男友回来了。」 丛昕不想打照面,转身要走。宋阿姨却将她拉住,「进屋,我把门关上。」 「吃白饭的小流氓,你不见是对的,指不定勾起什么坏心思呢。」她热情地指着门,「猫眼是好的,你偷偷看看他长什么样。」 丛昕确实想看看那人什么样,不露辞色,站到猫眼跟前。 男人大摇大摆走了过来,在门前停顿片刻,不屑地朝门上吐口唾沫,丛昕耳边登时一阵热风袭来,随后听见一个声音说道: 「年轻吧?我问过了,你妈说比你小两岁,做过健身教练。长得不好看,黑黢黢的,年纪又小,我看不中用,但那身腱子肉,肯定很有劲。」 听见关门声,丛昕从门前退了回来,对她礼貌点点头,「我不打扰你们了。」 宋阿姨搓着手,突然急切起来,「想留你多坐一会的,但这屋子又烂又破,怕把你名牌衣服弄脏了。等到拆迁过后,我们给儿子买套大房子,到时候邀请你和你妈妈一起来做客。」 丛昕将脖子上的丝巾扣取下来,把丝巾交到她手上,「这个送给你。」 宋阿姨一双眼睛瞬间亮了,嘴上却说:「我怎么好意思要。」丛昕撒了个谎,「反正给我妈也是浪费,不如送给你。」 其实,宋阿姨早就将丝巾拽在了手里,一番谢绝,实是做做样子,此刻也不推了,挤眉弄眼地说:「放心吧。阿姨会帮你看着的。不会让你妈妈知道你来过,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宋阿姨帮你打听,我绝对站在你这边。」 察言观色的能力堪称一流,丛昕安心说:「好。我过些时候再来找你。」 宋阿姨看着和她交上了朋友,想继续攀扯,从置物柜上拿过一枚相框,喜孜孜笑道:「你看,这是我儿子,不是我王婆卖瓜,是不是长得一表人才?比你小不了几岁,马上就要大学毕业了,他是学计算机的,你们肯定合得来。要不要你们加个微信,聊聊天?」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7页 她刚才点评过年纪小不中用,这会儿又开始做媒。丛昕不禁摇头,「有机会再说吧。」边说边开门走了出去。 妈妈的男人没有断过,家里有人这点丛昕并不意外,因为她从小也是得益于此,才有吃穿。但妈妈现在开始养男人,她事先完全没想到。 毕竟,拿自己女儿的房子去贷款包养男人,有几个母亲做得出来? 一想到自己没日没夜地画图、跑工地,赚来的钱都要给那个吃喝游荡的男人买猪饲料,丛昕就使劲将手指往手背掰,干脆让它彻底痛断了才好。 从集市的坑坑洼洼里踮脚绕出来,又走了一截路,依旧没打到车。 也不知道是赌气,还是想先把腿走断,她也不给司机加钱,决定碰上运气有人接就接,没人接就走到哪算哪。前方有个水坑,她往左平移两步,绕开走,结果还是啪的一声,溅了一腿泥在海沫绿的裤子上。 右侧一辆白色私家车几乎和她擦身驶过,看着脏兮兮的裤子,一身气没处撒,丛昕随地捡起颗石子,就要扔过去。 手却一顿,盯着车标,认出是路虎揽胜,咬牙切齿将已升到太阳穴的火气,硬生生咽了一半回去。 没想那车子却停了下来。 丛昕往前走了两步,看驾驶座的车门打开,一个身穿黑西装的男人走了下来。 那人先是一愣,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轻声唤了句:「丛小姐?」 第38章 隔不开的距离 丛昕更是不敢置信,随即停在原地,余光不由自主地朝汽车后座瞥去。 车窗紧闭,窥不见人影,她稍稍松口气,假作无意,向后退了一小步,与后座拉远距离。 司机也不比她淡定,汲汲皇皇迎上来,掏出手帕想替她擦拭,一顿,手又收了回去,望了眼后座,只是说:「对不起,我没留意到地上有水坑,让我把清洁费赔给你。」 丛昕断然拒绝道:「不用管,您先走吧。」 想赶他快走,因为她不确定车后座里有没有人,不管是谁,她都不想见到。司机看她身体朝外倾斜,精緻的脸上泛起几抹愠色,暗忖是自己无意中办了坏事,于是亡羊补牢说:「那我们先走,丛小姐你自己注意安全。」 丛昕「嗯」了两下,心里催促他赶快把车开走。 他说了「我们」,那车里坐着的,不是老林就是小林。既然对方也是不愿碰面的心态,她倒也觉得没有那么尴尬,仅是苍凉的感觉突然涌到喉咙,让她打了个哆嗦。 她并不着急往前,看着手机,假装在等车来。 只是车子好像也没动。 她没有查看打算,反而原地踱步,背对向车门,继续低头看手机。背后却传来一声唿唤,「丛昕,我们一起走吧。」 不是男人的声音,而是一个女人,清脆婉转,很是悦耳,更奇怪的是,这把声音丛昕并不觉得陌生。好奇地转过身去,背后,摇到一半的车窗,缓缓又往下降了几公分,丛昕才得以看清,坐在里面的人是柒恬。 缘分,真是捉弄人的玩意儿。 看着柒恬身侧露出的半截西装袖手臂,丛昕脱口就说:「我叫的车马上就要到了。」 柒恬一身雪白,头髮挽着精緻的髮髻,戴着一对温婉的珍珠耳环,像个小公主一样看着她,「我正在和思雅通话,她说生日会你也参加,叫我们一起过去。要不你亲自跟她说吧。」她把电话递了出来。再推辞就显得别扭了,尽管心里一万个不情愿,但实在找不出合适的藉口,丛昕只能顺从安排,钻进了车里。 柒恬像个芭比娃娃,和身边的男人靠在一起,给她留出来很宽的位置。丛昕也显得很是拘谨,靠着门缝,两个人中间硬是隔出来一个小孩的蹲位,将「不熟」演绎得淋漓尽致。 「她是丛昕,也是思雅的朋友。」柒恬开始给二人做介绍,「这是我男朋友,林杰。」 丛昕明白,这时候出于礼节,也应该回头打个招唿,可她不想这样做。她甚至从头到尾都没有正眼看他。「你好。」林杰却心无芥蒂地主动朝她问候道。丛昕用尽浑身力气,可算让脖子挪动半寸,眼神乱飘,向他点头,以示回应。 从来没想过还会和林杰共处一室,她曾经发过誓,以后会永远躲着他走。 也不想见到他,就算只是听见他的名字,丛昕也会突然心慌气短。心里祈祷,最好不要再搭话了,就这样沉默下去,一直到思雅家。 柒恬显然不是这样想,受不了尴尬氛围,主动找话题问道:「钟叔,你跟丛昕原来就认识吗?我刚才好像听见你叫她丛小姐。」司机紧张地「哦」了一声,缓一缓,才回道:「我儿子钟文和丛小姐是一所大学毕业的,有幸见过几次面。」 这是实话,但不是事实。他们见面的契机和钟文没有关系。 丛昕心里叫苦,但也理解,钟叔能撒这个谎已经是煞费苦心。果然,柒恬回头看着林杰,像个惊奇宝宝,「原来你们是校友,可惜你们不认识。」 倒也还好,柒恬没有发散思维。丛昕放下心来,因为林杰绝对不会暴露二人曾经的关系。 隐约听见乒乒声,估摸是林杰将文件夹合上发出来的声响。丛昕上车后,他就一直在低头看文件,态度很冷淡,此刻的声音也是冰冷的,「不能说不认识。搞不懂他的心思,钟叔也从后视镜里望他一眼。唯独柒恬颇觉有趣,「认识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8页 丛昕像被人从头顶灌铅一样,愣在原地。林杰散漫的回答声从右侧传来,「新生入校一周后,建筑学院来了个大美女的消息,就在我们系传遍了。」柒恬问:「原来丛昕是你们学校的校花?」他也不否认,「反正经管学院的男生都去看过,是不是校花,应该问问本人。」 柒恬果然转身看过来,翘挺的鼻子对着丛昕点了点,「其实我有听说过,林杰在大学里也是人人讨论的风云人物,那丛昕你还记不记得,他当时有没有去看过你?」 早该想到柒恬不可能对自己感兴趣,害她还真情实感纠结一番,该如何回答林杰发出的校花问题,不至于尴尬。越想越可笑,心下自嘲,于是乎笑出来。把柒恬看得紧张,急切地说:「不记得的话就算了。」 柒恬和林杰是家族联姻。尽管两人已经订婚,林杰对她也一向迁就,但他和从前围着她打转的那些男生都不同,他若即若离的态度,总是让她患得患失,搞不明白林杰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柒恬心里发慌,才会犯浑想刺激他。可要是丛昕真的跟林杰有过交集,她不敢保证自己有耐心能听下去。 加之,虽说对自己的外貌十分自信,但丛昕也丝毫不落下风,又和她风格迥异,更行事乖张,大胆出位,自己傻傻地给两人牵线搭桥,行为实在愚蠢,所以及时将话头打断,避免节外生枝。 她想换个话题,却听丛昕声音冷淡地回道:「大学里人来人往,即使曾经见过面也不见得会有印象,但若光说名字,我确实从来没有听说过。」 丛昕没有二心,柒恬自然高兴。可她横眉冷对的态度,又叫柒恬心中不快。忍不住要反驳回去,替他博回面子,却被人抢了先。只听林杰不紧不慢地接口说:「但若知道你和钟文有交集,说不定我们能早一点认识。」柒恬强装笑容,歪头看着他,「早一点认识,你想做什么呢?」 林杰剑眉上挑,沉鸷的眼眸回看过来,「可以介绍班上那群没见过美女的人和她认识。」 柒恬甜甜地笑开来,「我听说丛昕现在是单身。」她说着看向丛昕,林杰也随着她朝左侧看,「是吗?那不知道丛小姐有没有兴趣结识新朋友。」 隐忍,并非丛昕的性格。但此时此刻,她的脾气发作不出来。 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模式,有时间烙印,一旦定型,很难跟随性格转变就轻易发现变化。在林杰面前,丛昕没有脾气。随他如何挑衅,她斗志全无。保持低矮姿态,几乎是丛昕的条件反射,她只想熬过这一程。 「先才不是说要吃东西吗?柒小姐,你现在还想吃吗?」钟叔见丛昕没有应声,于是赶忙打个圆场,缓和气氛。 柒恬也会意,不想惹林杰不高兴,领情说:「麻烦钟叔你把它递给我吧。」一面说一面侧头看向丛昕,娇美笑道:「我们刚才路过一个农场基地,看见在卖苦荞片,我没有听说过这个东西,好奇就买了一箱,你也一起尝尝口味吧,看看能不能吃。」 说话间,林杰已经将纸箱从前座接过来,见他如此体贴,柒恬就笑得更暖了。丛昕看柒恬脸上的光泽,比她耳垂上悬挂着的珍珠还要水润通透。柒恬低头挽了挽耳发,散发出娇羞可爱的萌态,从林杰手中接过来一袋苦荞片,递给自己,「你尝尝看,说不定你会喜欢。」 丛昕不待细看,就摇头道:「谢谢你。不用了,你慢慢吃。」 柒恬先是一怔,随后看见纸盒上层每个袋子上都画着红色植物,才反应过来,「对哦,我记得你好像对番茄过敏。没关系,它有好多种口味,放在下面了,我给你换一个。」低头一看,才发现手中这袋没有番茄图案,觉得哪里不对,却一时反应不过来,笑着对丛昕说,「这袋没有番茄,你尝尝看吧。」 丛昕也是相当诧异,他竟然还能瞬间想起来她的过敏原,上车后第一次将视线对准了林杰。他喜怒难辨,只是默不作声地回了她一个眼神,丛昕便承了好意,丛柒恬手中接过苦荞片。 其实,嘴用来吃东西的时候,也就自然避免了无意义的沟通,反倒缓和了气氛。丛昕便尽量吃得很慢,直到车子开到思雅家楼下,袋子里的食物还剩下一半。 下车后,出于礼节,站在一旁等柒恬和他告别。 听闻林杰另有酒局,所以不能陪同,她直唿老天保佑。却见本来意兴阑珊的柒恬突然笑逐颜开,盯着看电话的林杰问:「怎么了?情况有变?」林杰皱着眉头,有丝遗憾,「出了点状况。不过因祸得福,我现在可以陪你留在这里。」 有林杰作陪,柒恬自然开心,任林杰将自己揽进怀里。两人并肩路过丛昕身旁时,情浓到连招唿也忘记要打。 丛昕挑挑眉,和钟叔简单作别,回身跟在两人身后。看在思雅份上,能忍则忍,至少先上楼再说。刚一转身,谁知林杰也转了回来,他犀利的眼神在她身上擦过,飘向钟叔说:「不用等我。」视线在丛昕头上落了两秒,才转回去。 眼里释放出的冰冷,让丛昕不寒而慄。 思雅一直和父母同住,前年父母买了电梯房,现在留她一个人住老小区。楼道的声控灯时灵时不灵,林杰怕柒恬脚下踩空,就一直紧紧搂着她的腰。 其实有什么打紧,柒恬又不是头一回来,但或许是享受被呵护的感觉,柒恬装得小心翼翼。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9页 丛昕和两人隔开一段距离走在后面,以至于每当没过楼梯拐角,余光都能瞥到两人腻歪的嘴脸。他们像两颗黏皮糖,扭过来拽过去,能挨着的地方都挨在一起,像分开不了。 本就讨厌不分场合的腻歪行为,加之这个男主角又是能带动她情绪的人,所以这段通往四楼的路,丛昕走得异常艰难。恨不得前方突然出现个坑,把他俩掉进去算了。 进屋后,径直找到思雅,从包里取出丝巾扣。 思雅心花怒放,对着丝巾扣看了又看,「我问你要了四五次,你都不肯给我,今天怎么想通了?」 「我看开了。」她说,「世间一切,都是身外之物,不如就让喜欢的人拥有喜欢的东西,也是做功德。来世才好避免再次投胎做人,受尽苦楚。」看她一脸厌世,思雅说:「那你让我称心如意,我要是死后还留恋做人,下辈子岂不是不能陪你做牛做狗了?」 丛昕笑得像雨过天青后的云,「有点志气行不行?凭什么只能做牛做狗,老鼠蟑螂不好吗?什么脏乱差的地方都能安家,没压力多好。」 思雅推着丛昕朝前走,「那你提前适应一下,先在我这找个脏乱差的地方坐下来感受感受,让我去招待下其他人。」 一抬头,柒恬已经走近。 思雅收了礼物,招唿他们到旁边落坐,「七七,你们一路来的,你帮我照顾下昕儿。」柒恬会意,正对她笑。丛昕却扫兴说:「我有事,要先走。」 柒恬笑着退回林杰怀里。 思雅凝着她,「好不容易来一次,这么快就走?」 「我也不想走,但是早上电话里的事还没有处理完。」 思雅拿不准真假,但既然丛昕想走,她肯定是拦不住,日常放弃状态摆摆手,「走吧走吧,反正我不重要。」丛昕抱住她,在思雅侧脸亲了一口,略表歉意。 的确是撒谎,原本和思雅的朋友就不熟,又多加一个林杰膈应人,她怕控制不住情绪,闹得大家都不舒服。只是对不住思雅,所以又在她肩头拍了拍。一旁的柒恬也跟着撇嘴,丛昕刚扭头就听林杰开口道:「没办法,经开区的领导心情一秒一个变,我现在又得去应酬。」柒恬不闹脾气,尽管不开心,依旧甜美笑着,「你去吧。我没有生气。」 这下倒把丛昕难住了。 是该先走还是后走呢?总不能反口说事情已经办完,可以继续留下来吧。思雅却还胳膊肘往外拐地催道:「要走就快走,如果还不走,我就拿绳子把你们绑起来。」 林杰笑道:「倒挺新鲜。你要怎么绑?」 思雅觉得意外,他竟然会有兴趣问究竟,于是藉机说:「你搞房地产,她做设计,把你们商业捆绑。」 丛昕满头黑线。看着时刻想着帮自己拉业务的思雅,不知道该不该觉得她可爱。但思雅让自己尴尬到双脚抠地,却是不争的事实。在林杰跟前推销她,让丛昕无比难受,她就算是上街乞讨,都不会愿意开口对林杰说一个求字。 「既然是寿星开口,我不好不做点事。那我们边走边聊,请吧,丛小姐。」林杰朝丛昕看过来,绅士扬手,态度诚恳。 第39章 过不去的坎 丛昕往门外走,步幅迈很大。 不相信林杰会释放善意,所以她几乎是在逃。 为避免和他独处,丛昕三步梯做两步走,把着积灰的扶手往下跳。下了两层楼,似乎没听见楼上有脚步声临近,她才喘口气。不料一楼却有窸窸窣窣的响动传上来,她竖起耳朵,无比确定来人是张赫。 绕过拐角,果然看见张赫一脸苦楚,像软骨动物,缓慢爬行上来,后面还跟着杨玉婷。丛昕只得放慢速度,站在原地,错开身等二人通行。 张赫一看见她,眼里瞬间放光,嬉皮笑脸地叫她姐,杨玉婷还记着仇,板着脸并不理会。但很快又假笑起来,仰头问道:「这是要去哪?」 丛昕一脸土色待在原地,知道自己功亏一篑,听背后的人回道:「寿星安排了业务,现在要去讨论商业捆绑。」 感觉到林杰闲庭信步走到自己身侧,胸口挨着她右肩,抬下巴,示意二人通行。 杨玉婷似乎心思却在别处,仍旧待在原地问道:「你和谁去?」林杰一偏头,「这不是有两个人吗?」 杨玉婷看丛昕,一副心高气傲、目中无人的模样,越看越不爽,故意找茬说:「那你要小心一点。」瞥一眼丛昕才往楼上走,引得林杰好奇问道:「小心什么?」 「看过《聊斋志异》吧,」她扭回头来,「小心狐狸精害得你家破人亡。」 她撕破脸皮非难,丛昕不可能咽得下这口气,张口就反击道:「要是能遇到狐狸精,还真可以求她大发慈悲救救你男朋友,省的一天到晚要对着一张面目狰狞的脸。」 杨玉婷气极,也不还嘴,冲下来要扇她耳光。 丛昕立在原地等待,毫无惧色。 随即胸口被硬物一撞,逼着身体斜转半圈,看着挡在面前的黑色毛呢大衣,才知是林杰用左肩撞的她。他半个肩头挡住丛昕的脸,朝楼上说道:「真有狐狸精的话,让她来找我吧。我对付这种女人很有经验,保证让你大饱眼福。」 丛昕站在身后,瞧不见他的神情,只在心中冷笑。 见林杰出手,杨玉婷不好继续发作,但她心情也不算差。探究的神色在二人脸上扫过,看林杰将丛昕护在身后,心忖:要是这对男女真惹出桃色事件,挫挫七七威风,也不是坏事。于是偃旗息鼓,作别上了楼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0页 丛昕也绕过林杰,往下跑。 一直走到单元楼下,走出一百米,才回头说:「你先走吧。」她站在花丛侧,给他让开小道。 林杰却只向前迈了一步,靠她更近一些,目光晦涩不明,「我就在你后面。」 林杰一直有燃香熏衣的习惯,一旦靠近,能闻见一丝清淡的沉香气味。在没有路灯的小路上,视线昏暗,凭气味联繫上彼此,会显得尤为亲密。丛昕下意识退后一步,「你跟在后面我很不舒服。」 林杰低头,斜眼看过来,「我不跟在你后面,怎么知道要去哪?」 说话荒腔走板,是他的特性。 丛昕只得好言好语说:「出小区的路就这一条,我走路很慢,你一直跟在后面,会耽误你时间,你先走吧。」 「走去哪?我的司机已经回家了。」 丛昕才正视他的话,迷惑抬起眼来,「你不会是要一直跟着我吧?」 「不然呢?」藏青色的羊毛高领衫上,他的脑袋顺着往下一摇,「我都已经上楼了,要不是你要走,我为什么要再撒个谎跟着下来。」 其实真正对上话后,也没有想像中那么可怕,丛昕不再像开始那般忌惮林杰的情绪,平静地望着他,心平气和地问:「那就在这里说吧,你有什么事?」 「你好像很不情愿看到我?」 林杰的语调值得玩味,表情却是一板一眼。丛昕看累了,「我只是信守承诺,知道该躲着你走。其实你看见我也不会高兴,折磨我,对你来说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得不偿失。」 林杰的眼神越收越紧,两束光几乎合二为一揪着她的眉心,「我只是想夸你一句,躲得很好。十年了,今天突然有兴趣想跟你说话。」他微微垂下头来,「你后悔吗?」 丛昕眉头高蹙,「我不明白你想问什么。」 「那枚丝巾扣,我看见你送给庄思雅做生日礼物了。」 「有什么问题吗?」丛昕一头雾水。 林杰双手插袋,「问题就是,我以后可能还会看见。」 「那我也管不着。」丛昕低首垂眸,声音很轻。 他也会说十年了。十年了,他的厌恶丝毫未减,连她送朋友礼物也会惹他不悦。纵然如此,丛昕唯一能做的,也就只有见面就躲,若这样也无法消除他的愤怒,她也无能力。 林杰嘴角浅扬,身后一道车头灯光正好照在他脸上,将他眼梢的不屑照得分明,「丛昕,你就一点也不担心,我哪天一个心情不好,把我们的关系说漏嘴吗?」 丛昕只反问道:「我们有什么关系?」 「很好。」 林杰眼睛里全是敌意,恶意满满瞪着她。可丛昕不知道什么答案能叫他满意。 那件事之后,她就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和林杰之间的关系。 初恋吗?他肯定觉得膈应。朋友吗?他们从不曾交过心。 如果不是他那么决绝,如果他心底对她有过一丝爱意,丛昕便会坦然承认:她曾经把他当作生命里的光。 林杰是她的第一个爱人,更是她的第一个朋友。至少曾经丛昕是这样认为的。在她受尽孤立,暗无天日的生命里,林杰是第一个向她伸出手的人。 食堂里,当一群人恶作剧后,对着她被经血染红的裤子拍照时,林杰将自己的碗碟放进了她的餐盘里。 丛昕被半道上突然发生的奇景吓愣住,他却欢欣这招成功让她脚步停了下来。 林杰把自己的餐具全部放进丛昕的托盘里,而后自然地揽上她的肩,亲昵地推着她往餐具回收处走,与她一同成为食堂看客们的笑柄。 他那时的笑容,如同清风,吹散了她的烦絮。他的胸膛,就是堡垒,回击了对她的所有攻击,她第一次体会到了有朋友撑腰是什么奇妙感觉。林杰让她活得像个正常人一样。从此,有人等她下课,有人陪她吃饭,有人给她打电话,有人带她出去玩…… 下雨天,假如不在学校,他会收买十个以上的同学满校给她挡雨。有段时间,丛昕爱上吃驴打滚,林杰就每天去买新出炉的给她吃。是林杰教会她什么叫爱,也是他一手摧毁了幻觉。 丛昕一回忆起来,胃里都会隐隐发痛,「不管以前是什么关系,一旦结束了,就是没有关系。我跟你之间不会再有任何牵扯,留着过去的关系,也没有任何意义。」 「那跟我爸呢?」林杰死死盯着她,「你们之间的关系对你来说有什么意义?」 没什么好忌讳,丛昕的表情平淡如水,「他帮助过我。我应该感激他。」 林杰眸里的光一瞬间暗淡下去,看着丛昕的样子,眼前都是幻影,「那个丝巾扣是我妈妈的。」 丛昕一怔,才明白他在纠结什么。语气困顿地说:「那是我自己挑的。」说完却心虚一般,默默低下头去。 颌首低眉,不敢和人直视。终于又看见她畏畏缩缩的模样,林杰心头莫名一阵舒坦。像是勐咳多时,终于找到咳嗽糖,含在嘴里,喉咙一片清凉,话也顺肠就出,「没说你是偷的。是我爸买给你的没错,但在被你挑中之前,这原本是我妈一个月前就定好的,顶多是被你抢走了而已。」 苛责从他嘴里说出来,就是能让丛昕难受。 她很难再坚持下去,全身的神经像被人拧成一团,转着圈地疼,「就算全是我的错,可是你都已经报復回来了。难道我欠你一次就要还你一辈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1页 林杰居高临下,审判的目光罩着她,不肯罢休,「还记得你跪在我妈面前发过什么誓吗?」他突然身体前倾,低下头来,唿吸打在丛昕冰凉的鼻头,唇片抵在方寸之间,丝毫不在意距离太过亲密,「你好像已经忘得一干二净,还想重操旧业,插足别人的婚姻。」 后背被海桐灌木丛接住,丛昕已经无路可退,林杰宽大的躯干挡在前面,急促的唿吸拍打上发端,夺去了她唿吸的权利,她只能低头去寻找生存空间,没有聚焦地盯着眼前的白色围巾,耳朵里嗡嗡作响,「我没做过,也不会做。」 「我不信。」 话从上方传来,他没有迟疑。 丛昕终于抬脸直视他厌恶的眼神,仿佛那是濒死路上的黑暗隧道,只有无惧才有解脱,「那你要我怎么做?我该怎么做,你才肯放过我?」 怪异的是,林杰脸上看不出痛快,他浓密的双峰越皱越紧,陌生的眼神穿梭在丛昕脸上,声音空洞又飘散,「你发誓。发誓你和隋远不会再有任何牵扯,我就考虑放过你。」 丛昕觑眼,骇异又不解,「你怎么会知道隋远?」 林杰头往后缩,很快就恢復强硬姿态,「你别管。你就回答,你敢不敢发誓?」 很难吗? 隋远已经下过「最后通牒」,可她没有答覆。他们不会再有交集这件事,已成为既定事实,发誓是多此一举。 「我可以发誓。」 丛昕毫无惧色,「我发誓不会介入隋远的婚姻,不会给庄思婷添堵,不会招惹和你有关的任何人。」她面如朗星,望着他深沉的眸,「你满意了吗,我可以走了吗?」 林杰冷笑,「丛昕,如果当初发现你可以这么绝情,说不定我们的结局不是这样。」 丛昕一点也不觉得好笑,悲从中来,唇齿瑟瑟发抖,「如果当初早一点发现你可以这么绝情,我绝对不会喜欢你。」 林杰的脚尖往后移,丛昕趁机从挪开的缝隙挤出去,可还没有擦过他的肩膀,就被他右手拦住,一把按在肩上,揪眉问道,「你喜欢过我?」丛昕已经不再觉得羞耻,或者是要分个输赢,坦坦荡荡地对上他阴冷的目光,「不管你承不承认,都改变不了我的想法。」 肩头的力道越收越紧,声音从他光洁的牙缝里挤出来,「那你为什么不来求我?」 丛昕仰头去看他,她也着实好奇。「你约我见面,碰面的却是你的朋友。他们两个告诉我,我不过是你爸的玩具,你可以把我送给他们用一晚。其中一个还扬言说,要让我体会一次什么叫年富力强。如果这样我还能腆着脸去求你,我该是有多蠢?」 林杰一脸茫然,浑然不记得一般望着她,抽回了附在她肩上的手。丛昕冷笑道:「这样就不敢碰我了?脏事可是你干的。」 「我没有指使他们那样做。我只是……心里有火发泄不出来。」林杰怒火中烧,强压着不让心疼露出来,紧着喉咙问,「他们没有得逞吧?」 他现在倒是在意起来,丛昕不禁嘆笑,「还重要吗?」 林杰眼色狠戾,语气却是和缓不少,「说不定呢。」 丛昕摇头,「从一开始,在你们那群人眼里我就是只破罐,我不需要在瞎子眼里找同情。」 「瞎子也有心。」 「说话简单一点好不好,」丛昕猜得很疲惫,「你想做什么?我到底能不能走?」 林杰很矛盾。 问他想让她做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他不想见到丛昕,一看见丛昕,心里就山唿海啸,像有成千上万只虫子在全身上蹿下跳,他只想抓住所有东西往地上摔,想把她一把捏成粉碎,以平息心中怒气,让自己好过一点。 可是,他只需要放她走就行了。只要丛昕不像苍蝇一样在眼前晃来晃去,他就可以尽享纯净,从容自得,像之前的每一天。他却要放着饭局不管,不惜对柒恬撒谎,只为了跟在丛昕身后说几句讽刺话。 林杰搞不懂自己,光这点就足够让他难受。 一难受,就想拉她陪葬,难听话不过脑就出,「我什么也不想做,只想看你孤独终老,不得好死。」 知道他厌恶自己,也知道这厌恶很深,但丛昕不知道的是,为什么可以持续这么久?眼皮很沉,视线无法挪到他脸上,只是木然地说:「放心吧,我会的。」 贴着林杰前胸挤出去,迈开两步路后,她才笑起来。有什么可怕?孤独终老对她来说不是什么诅咒,是祝福。 第40章 可贵的寻常 拦下辆计程车,往家走。 刚进屋,就听见谢镇西的公鸭嗓在嚷嚷,「小气,我就吃了你两颗,跟我唠叨到现在,你有劲没劲,比女人还啰嗦?」 「我还要继续说,」林宣怀气愤不已,「等你睡着也要把你搞醒,凭什么就你能坏我事,不允许我坏你的事。」 丛昕看他正在厨房里雕花,腮帮子鼓了一团气。谢镇西则背对着坐在高脚椅上,「我坏你什么事?这一篮草莓是谁提回来的,是谁把泥洗掉的,是谁把水擦干净的?」没好气地转回身,眼神却撞上丛昕,立马收声,拐杖朝林宣怀腿上踢去。林宣怀勐地抬头,急忙伸手挡住果盘。 丛昕慢悠悠走过去,「我全都看见了。」轻掌将他两手拍开,往盘子里一看。 五颗草莓被雕成了五朵花,活灵活现。每块花瓣都娇艷欲滴,有的姿态笔挺,有些暗含娇羞,红里透粉,鲜嫩可口。丛昕抬眼问道:「不能吃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2页 林宣怀毛茸茸的脑袋摇了又摇,「可以吃。是我不想让他吃。」 「为什么?你们还没有和好?」 谢镇西做眉弄目,「雕成玫瑰的是专门给你吃的,我只能吃不要的边角料,你评评理,这是不是比黄世仁还要无耻?」林宣怀却问得一本正经:「谁是黄世仁?」 丛昕觉得好笑,拎一只草莓在手里,「为什么还特意雕成花?」 「想给你找点乐子。」林宣怀献宝似笑着,「你看见草莓长成这样,不是能长胃口吗?这段时间那么辛苦,你的黑眼圈很严重,草莓能够明目养肝。」丛昕踮起脚,一把抓住他的捲毛,一团蹂躏,「小朋友,你怎么这么可爱。」 林宣怀心花怒放,低下头任她摆弄,还不忘去看谢镇西艴然不悦的脸,尽情显摆。 丛昕说:「我怎么会孤独终老呢,我把你一辈子养在家里不就行了?」 谢镇西突然在林宣怀后背上拍了又拍,「诶,诶,别急着高兴。她这意思,是把你当成狗了。」 林宣怀智商在线,笑呵呵地嘲讽道:「有什么关系,是狗,那也是能讨人欢心的宠物狗,总比某些舔狗强。」 丛昕倚靠在桌台边,一颗接一颗补充维生素,不参与两人的嘴仗。谢镇西被小小激怒,瞠眼对着他,「你就不怕我把你的事捅出去?」 林宣怀忽地消灭气焰,嘴巴动来动去却不出声。 丛昕起了好奇,「你们背着我又做了什么坏事?」 林宣怀迅速瞪回去,责怪谢镇西嘴巴大包不住话。谢镇西短暂自省了数秒,随即就坦白道:「都引起她怀疑,你就招了吧。告诉昕,将功补过。」 听他推卸得一干二净,林宣怀忿然作色,指着他鼻头骂:「你真是无赖!主意一开始不是你出的吗,怎么现在就变成让我招了?你是主谋加共犯,休想把罪都赖在我头上。」 「你们谁招都一样。」果盘已空,丛昕趴在桌上,把盆里的草莓扯到身旁,「不过先招的可以被原谅,后招的……晚上就睡鞦韆去吧。」 不用正眼去瞧,就知道俩人内斗得激烈。 喁喁哝哝,支吾声此起彼伏,谁也不愿意让别人好过。两个男人像疯狗一样,在对方脸上揉来揉去,不让对方声音泄漏出来。 丛昕终于看得无趣,才大赦道:「别捂嘴了,抓来住去,你们这张脸还要不要见人。一起说吧,一人一句。」 「他要帮你还钱。」 林宣怀终归还是年轻,稍不防备,就被谢镇西无赖抢先。 气愤地将仍捂在自己脸上的手甩开,林宣怀红着脸说:「我没有不听话。我不是要帮你还钱,我只是想给你交房租费。再把家里的水电费,网费,吃的,喝的,用的,所有开支全包了。」 「你长大了?」 丛昕一句话,把谢镇西惹出了鸭子笑声,但没笑过三声,就被丛昕瞥了一眼。 她说:「既然你现在有钱,那说明你能养活自己,你是不是应该搬出去才对?」 还管什么眼神,谢镇西放心大胆前仰后合笑起来,还讨打地在林宣怀面前使劲鼓掌,「哈哈哈哈,这结局,匪夷所思啊。」 林宣怀异常郁闷,除了嘆气,一句话也整理不出来。满目愁容,可怜兮兮地对着她。 拖延政策,丛昕一窥就明。看他嘴巴快撇成唐老鸭,整个人像只被放开结口的充气玩偶,浑身开始出现褶皱,她便知道赶不走他。 「昕,我觉得你也有点问题。」谢镇西不知道去哪充过值,胆量十足地教育说,「你是个人,哪里有人不需要帮忙的。不要这么固执己见,你要学着依靠别人。」 「我妈也是像你这样说的。」 谢镇西看她有所松动,随即又乐呵说:「看吧。大家都知道该怎么劝你,你有时候还是要听。」 「我妈说,她把我生得这么漂亮,就是想让我一辈子可以靠男人。她生气我不会取悦男人,说我浪费资源,连累她不能跟着女婿享清福。」说到这,才抬眼朝谢镇西看过去,「你和我妈观念如此一致,不如你去她家里养伤吧,正好也是她欠你钱,你们也能聊得来。」 她眼神比利刀还能伤人,谢镇西哪里敢再动口,缩头缩脑扮骆驼,「我刚才说过什么吗?我一点都不记得。最近有问题,嘴巴总是抽筋,说过什么自己一点印象都不留。」 林宣怀当他在放屁,忽然想到什么,「对了,芽芽和秦响也有出力。怕你会生气,所以一直担惊受怕。下次见到他们,你别发火,反正罪魁祸首是我,就怪我吧。」 丛昕吃软不吃硬,看这么些人惧怕自己,显得自己有毛病。 「想给就给吧。」她妥协说,「不过,我原本想的是,等你手头一宽裕就赶你走,现在只能改变主意了。等我把钱还完,也就不再需要你的房租费,你想想自己到时候该怎么办。」 林宣怀一下子乐呵起来,烦愁全消,喜不自胜对着她左摇右晃,「你愿意让我帮忙就行,其他的以后再说呗。」得意地扭头瞧向谢镇西,「我的昕姐比天平还要公正,某些偷奸耍滑的人,奸计又泡汤咯。」 谢镇西从不入他局,在桌沿借力转了两圈后,说:「那你现在就把房费给昕,磨磨蹭蹭的干什么?」这边骂完,那边谄媚笑道:「昕,你这样还是便宜他。原材料、加工费,全是你的成本,他赚纯利润,应该先跟你分红才像话。」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3页 丛昕蹙眉道:「你在做什么赚钱?」 「卖盒饭。」 林宣怀说,「两个写字楼,两个剧组,我已经承包午饭一周时间了。」越说脸上越开心,光洁的皮肤上闪闪发光,瞪大眼对着她,「这里有两万一。」 谢镇西将一叠东西和林宣怀手机并排在一起,「再加现金1350。」 丛昕盯着林宣怀的手看了半晌,猝然覆盖上去,翻过他掌心来看,几颗茧子赫然在目。无奈嘆气,望向他说:「虽然我现在欠了一屁股债,但管你们两个人的口粮,这点钱我还是付得起。」转念一想,「不过,也确实能帮我减轻些负担。你们要做什么我不管,就一点,别让你妈妈知道,她一定很心疼。」 没想到她不生气,还反过来关心自己。林宣怀完全恢復神采,挺胸抬头说:「我回家被我爸用球桿打,她才心疼呢。我妈妈要是知道我现在这么会关心人,她一定欣慰到要抱着你多亲两口。」 「诶,」一道公鸭嗓插了进来,谢镇西口沸目赤,「怎么回事,怎么就成你一个人的功劳了?刚才不是还告状说我是主谋吗?哦,到这会儿邀功请赏,就把我这个共犯给忘了。小捲毛你可以嘛,啊,间歇性健忘症,专挑对我不利的记,把我的好人好事忘得一干二净。」 林宣怀斜眼看过去,「你不就是装了个盒吗?好意思讨功劳。」 谢镇西不乐意,「几百个盒子,不费力吗?我没长茧子,但我累啊。再说,今天的衣服还是我洗的,你一件也没晾。」 「有烘干机你不用,没事找事,怪不到我头上。」 谢镇西作势想敲他脑袋,「节约用电,傻瓜。而且晾干多好,你闻闻,衣服上有太阳的气味,穿起来都舒服。」非要逼林宣怀扑在他胸脯闻香味。 他们能把衣服洗了,实在出乎丛昕意料。她也是到这会儿才记忆起来,从林宣怀住进来后,就忘了还有家务要做。看沙发上衣服堆成一座小山,突然良心发现,「我们一起叠衣服吧。」 她笑得明丽夺人,两个男人根本来不及过脑思考,拔腿就跑向了客厅。 林宣怀不会叠衣服,一系列操作像是在包装礼品。谢镇西朝丛昕笑话道:「你看,他又在雕花了?」 「要你管。」 「我实在是不懂,」谢镇西说,「你这么不食人间烟火,怎么会喜欢做菜呢。」 林宣怀将卫衣帽绳,认认真真左右对齐,「你有时候也是笨,我喜欢吃为什么就不能喜欢做美食呢?我是人,又不是鬼怪神仙,还不食人间烟火。」 听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拌嘴。像小孩一样,在她跟前炫耀比拼叠衣成绩,丛昕头一次领略到日常过日子的喜悦。 一家人一起做着家务,说着无聊的闲话,互相逗趣,这种平凡日子的平凡乐事,让她看两人的眼神也变得柔和起来。 其实有他们在这打扰也挺好,一个人的时候虽然最舒心,但不会有这种家庭闲趣的快乐。于是,接下来的几天,丛昕对两人极度宽容。就算她在工作中,听见了声响,也出乎意外没有发火。 林宣怀也敢在工作间外模仿蟋蟀叫唤,询问她要不要进食。谢镇西也能进到工作间里面给她按摩双肩。 总之,她过得很惬意,尽管做着赔本糟心的工作,尽管心底的烦闷依旧像钉子户,不屈不挠。好在她面前多了两股生气。看两个大男人打闹拌嘴,真真别有一番风趣。 几天过后,早上接到钱舞电话。一看表,还不到六点,丛昕料到不是好事。 钱舞说员工打电话去,告诉她装修队的人没去上工。她询问工头,工头只说他们也是临时接到的通知,具体情况一概不说,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第41章 威胁信 丛昕没有给过临时通知,装修工程队是工作室的固定合作伙伴,工长老张做事一向靠谱,没出过纰漏。 丛昕将电话拨了过去,张师傅豪迈的大嗓门传了过来,「是小张给我打的电话,她说这个项目图纸出了问题,暂时要停工。搞得我现在也很麻烦,架子都搭在那里又不能撤走,底下的人还等着拿钱吃饭呢。丛昕,你跟我说实话,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丛昕越听越迷煳,「张工你现在能开工继续做吗?」 电话那头,张师傅着急顿足,「你说做,我肯定巴不得立马做,可现在他们材料没送到,油漆工上不了墙呀。」 挂断电话,丛昕立马打给了张晨艺。她拨打的是视像电话,想看对方的表情。 工作室是三人合伙,张晨艺主要负责牵头项目,丛昕和另一个鲜冉负责设计。尽管这是她的私活,但提前报备过,两人也没有发表过意见。 「晨艺,听说你把书店装修叫停,图纸有什么问题?」 「图纸没有问题,我只是找个藉口和张工交代。」 张晨艺穿着睡衣,顶着黑眼圈,似乎很晚才睡。丛昕觑眼看了她一会儿,「问题出在哪?」 张晨艺眼神飘来飘去,纠结再三,「虫,这并非出于我本意,但事态发展,我不得不这样做。公司无法再给你提供定制材料,如果装修队还要继续接手项目,公司以后也不能和他们合作了。」 丛昕睡在工作间,两个男人睡在沙发,抬眼就能看见。她不想闹出动静,尽量平心静气问:「你要跟我散伙?」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4页 「我说了这并非我本意,这是我唯一能想出来的办法。」张晨艺将长发往后拨,「我纠结一晚上,头髮都熬出油了,我能力就到这,真想不出别的办法。」 她逐渐显露出焦躁,丛昕却越看越平静,「你们接受不了我接私活,我也没有办法。只是不用做这么绝吧,至少帮我把书店的项目做完,让客户年前能开店。」 「不行。」张晨艺态度坚决。 丛昕不惯求人,摆事实说:「你为公司着想,不能不考虑长线,这个客户人脉很广,不好得罪。帮她把项目做完。」 「要是可以,我需要这么早爬起来给张工打电话吗?我从昨天纠结到现在,不是我不想帮你,现在是我帮不了你。」 背后有隐情,只是她不愿意直说。丛昕性子急,不喜欢猜谜。「有什么苦衷你告诉我,就算散伙也有流程要走,我不想下次见面都红着眼。让我听听看,什么事让你那么纠结,大家好聚好散。」 张晨艺已经把头髮挠成鸡窝,蓬头垢面,惹人怜惜,踌躇好久,才说:「我还是觉得不说为好。」 磨磨唧唧,丛昕的耐性几乎被耗尽,揉着眉心,闭着眼,「我们合作这么长时间,你应该清楚我的个性,话好不好听无所谓,关键是别骗我。」 「我没打算骗你。」张晨艺说,「我只是……不好说出口。还是你自己看吧。昨天下班前,前台收到份快递,待会儿我把它拍下来发给你。」 林宣怀已经醒了,在台阶外伸长脖子探了探,见她头上冒烟,自觉不多问,去到厨房做早餐。 等到张晨艺把照片发过来的时候,三人正在餐桌吃饭。 丛昕将平板横移,把照片放大。 所谓的快递,是一封a4纸列印出来的文字信。 上面说:我手上握有丛昕做小三的铁证。他们剧组现在正在上演两女争一夫,热闹得很。作为一个人,我极度鄙视这种道德沦丧的行为。所以,特此提醒,假如丛昕能改邪归正,我可以保持沉默,放她生路。假如丛昕依旧不知检点,我绝对会搞到天翻地覆。裴永夕和她的关系还没有被公布,凭藉这个大明星的流量,要搞到人尽皆知不是难事。如果你们公司能纵容这种行为,可以同流合污,但随后要承担的舆论后果,我一概不负责任…… 丛昕把平板挪到饭桌中心,给二人看。「你们看完,给我翻译一下。」 「这是哪个贱人想害你?」林宣怀不顾形象脱口骂道,「通篇废话,还想搞个大新闻,天真。」 谢镇西却看得极其认真,侧头问:「这是哪个男人?」 丛昕食指横放在下巴颏,眉眼清亮,「不知道。」 「他用词很重。」谢镇西说,「铁证、极度鄙视、放她生路、人尽皆知……不像是单纯的恶作剧。」 「什么铁证?」林宣怀对丛昕深信不疑,「这里面全是造谣污衊,只能是恶作剧。」 谢镇西思忖一会,「小三这个肯定是胡扯,隋远早就已经携妻回大英了。但这个两女争一夫是什么情况,你们剧组谁这么刺激?」丛昕脑子里没什么头绪,「我只听说过两个男生喜欢同一个女生,但这也不是公开的事,两女争一夫就更扯了,闻所未闻。」 谢镇西有了丝想法,「既然连剧组都很少有人知道,那写这封信的人,应该就是你们剧里的人。」 林宣怀却分析说:「编故事也不是说编就能编,他不可能说昕姐一边做小三,一边还在跟别的女生抢男人吧。这两句话应该是指同一件事,他是想污衊昕姐在跟剧组的人抢男人,这样才对。」 照他分析,剧组里能和丛昕扯上关系的,只能是隋远和庄思婷。可是丛昕不认为庄思婷会做这种事。下作手段不符合她的气质,更重要的是这样做对她没有好处,她没必要无中生有,自毁长城。 「二女争一夫,肯定不是指我和庄思婷,」丛昕顿了顿,不情愿地说,「如果这个男人指的是隋远,那这个二女之一,倒可能说的是演言之瑜的那个小姑娘。」 「可是她也没有可能会发这种信件到你公司去威胁。写信的人看着义正词严,要为社会除害一样,但明显是跟你有私仇,你最近惹过什么人?」 要说最近,丛昕立马想到的就是林杰。 但他不会知道剧组的事,也不该知道裴永夕。 不过,谢镇西的分析是有道理的,幕后之人跟她有私仇。 「是能想到一个人,但他要是想对付我,不会私下出阴招。」 「是男的女的?」 「男的。」 谢镇西摆手,「那就不是。从信上口吻来看,这是个女的才对。」 丛昕想听他解释更多,左手边,林宣怀早已经替她问出口:「你怎么知道?」 谢镇西眼皮上翻,「你也是个男人。用你的小脑瓜想一想,要是听见有美女做小三,你会去声讨她吗?」 「要是我自己老婆,我可能会。」 谢镇西横眉冷对,「我们昕有老公吗?」 他咂舌,居高临下上起课,「男人听到这种故事,除了笑话绿帽男,怂恿干架之外,就是代入自己。找视频、找照片,幻想美女纠缠自己,欲仙欲死,男人的下限我最清楚。只有女人才会上纲上线,没事干要做道德卫士,同类自残。所以,相信我,绝对是个女的,没得跑。」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5页 「你果然是个变态。这都能让你逮到机会开黄腔,我也是服了你。」林宣怀想了想,「不过,你分析的也不无道理。是女的,那就好办得多,昕姐,你认识的女生应该没几个,是不是。」 女生的话,排除掉生意伙伴和思雅,交情都很浅,有仇都不至于,只有一个杨玉婷,几次下来有点过节。 「算了。我没做过亏心事,不怕鬼来报仇。管他是什么鬼,既然他现在已经得逞,我也就不用去猜了。」 林宣怀替她不值,「为什么要让她得逞,你真的要离开工作室?会不会太荒唐?」 丛昕将短髮别到耳后,开心地说:「这个烤面包真好吃,又脆又软。这是什么酱?酸酸辣辣的,很提食慾,我还想吃。」 林宣怀做起鬼脸,咬唇不理解。谢镇西看得直摇头,也跟嘴夸道:「你这脑子,只有在做菜这件事上才灵光,确实适合当厨子。」 林宣怀对他自然不讲武德,举着叉子,瞠目以对。 谢镇西却对惹怒他,一脸满意,说:「连你这二愣子富二代都知道要先求证,再想解决办法。工作室那个女的为什么这么笨,要靠自己纠结一夜,途中一次也没想过该找昕商量?天还没亮,得出个结论必须要踢人,有这么急吗,需要做绝吗,最后一个项目也不让人做完?我上次找你火拼,也是等你把屎拉完了再干架的,对不对?这才是光明人的路子。明摆着,她就是黑暗里的鬼,我看她早就不满昕接私活,所以借题发挥,剷除异己。那还有什么真相可讲,人家压根儿就不在意真什么相的。」 「她没你说的这么不堪。」丛昕说,「我承接私活,还用的公司的施工队,本来理亏在先,她也忍着没追究我责任,不爽不是很应该吗?」 林宣怀却扭头说:「可我想不明白,她把装修队撤走,不违反合同吗?你为什么要顺从她的意思?怎么能吞得下这口恶气?」 丛昕却不甚在意的样子,「出现分歧,又无法调和,那关系破裂只是时间问题。我现在没有精力和人理论,早点还完钱才是唯一值得我关注的事。你要关心我,换身衣服陪我去书店。」 谢镇西却抢先问道:「干什么去?」 丛昕原本已经丢掉碗筷,走出了厨房,闻言回过头,明艷动人地笑起来,「替我做装修小工。」 两人被一个笑容迷得五迷三道,等到夺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客厅,谢镇西才一惊,道:「她心真大。要是我早就哭出来了。」 「你又在说什么?」林宣怀没精打采。 谢镇西拍他脑袋,「她的主导工作方针是:两天打鱼、三天晒网的不思进取主义。如今离开了公司的揽活分配,你说,她一时间上哪去接活?又拿什么还钱?」 林宣怀听得急杵捣心,比自己餐厅倒闭更加难受。勐地扭头问他:「昕姐现在不会躲在衣帽间里哭吧?」 「你见过她哭吗?」谢镇西蹙眉,「我都不知道她还会哭。」 林宣怀说:「我见过。」 第42章 求人的姿势 「什么时候?」谢镇西压根不信。在他眼里丛昕是石像雕刻的玉璧美人,只有冰冷,没有热泪。 林宣怀缓缓地说:「我们分手那天,她哭得很伤心。」 「呵呵,」一声冷笑从谢镇西鼻腔不屑地冒出来,「你骗鬼。她要是真的哭过,那也一定是高兴哭的。」 林宣怀白眼也懒得翻,声音苦涩,道:「她哭,是因为她妈妈在我一群朋友面前教训了她。她平时吃苦受罪,就像喝白开水一样,只有遇上她妈妈,才会有万般滋味。你不会懂的。」 等丛昕换完衣服出来,两人被点穴一样还定在原地,她脾气不好地拍手催道:「你们是去世了吗?动起来。」 谢镇西哎呀一声,「我一个半条腿的人,应该派不上用场吧。」引得林宣怀瞠目结舌狠狠看过来。 丛昕一边戴上金色的几何镂空耳环,一边盯着他腿,「既然这样,那你把东西收拾好,我今天慈悲为怀,绕路先把你送回家。」 「我早就说过了,你的腿几百年前就已经好了,还跟我们装。」林宣怀看笑话不嫌事大。 谢镇西嘿嘿傻乐,对丛昕一顿嬉皮笑脸,「说个笑话调节下情绪,现在大家都笑了,不就对了吗?走吧走吧,为了你们高兴,我跑两步也不成问题。」 管他有意无意,这一通无厘头下来,丛昕内心的烦闷的确隐藏了一些,笑容也不至于显得勉强。 下车后,看着街道上飞舞的枯叶,谢镇西突然问道:「不过,我们俩能做些什么?不是说公司把装修材料拦截了吗?你要用我的血染墙吗??」 丛昕脚步不停,大步朝书店位置迈,「我撤股退出来,她肯定会把东西给我。那些定制的陈列架,她留着发霉吗?还没地方放。」 谢镇西圆脸上露出奸笑,「早知道是这样,就该让她多扣几天才对,仓库保管费也让她出点血。」 「这书店还挺大的。」林宣怀一句话,把焦点转回了主题上。 丛昕一边往里走一边回,「比不上连锁店,但营业面积有将近四百平方,是比一般的酒吧还大一些。」 「真的能赚钱吗?」谢镇西算钱的小机器在脑子里跳跃起来,「我隐隐已经嗅到了一股赔钱的倒霉味道了。」一掌拍在他脑门,丛昕丝毫不留情面。看她目透凶光,谢镇西连忙打住乌鸦嘴,一通认罪。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6页 陶潜正在煮咖啡,见丛昕走进来,连忙朝对面的钱舞看了两眼。钱舞回头,离桌迎向丛昕,略带紧张地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钱舞平时精緻的妆容变成了简易版,一张娃娃脸皱作一团,丛昕急忙安抚道:「我会负责处理。只是现下年前,施工队时间不容易协调,待会儿木工剩余材料送来,他们两个会帮忙搬东西,我现在先联繫别的施工队,问问看情况。」 钱舞牵着她的手无意识地一拽,丛昕直觉不妙。 「我问过了。」钱舞说,「听你在电话里说完,我想先动员自己身边的资源找找看。这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可是朋友说,现在没有施工队敢来接手。」 「谁说的?」谢镇西的脑袋在身后冒出来,急声问。 钱舞歪头轻嘆,「我好朋友的未婚夫,他是双木集团的,消息不会出错。」 丛昕心下一沉,知道这事难办,却想不通他到底想干什么。 「是他下的令吗?」谢镇西早已惊得目瞪口呆,「什么情况?大人物出动,这么兴师动众。」 钱舞张口结舌,看了眼陶潜,又望了眼丛昕,皱着眉头说:「我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你得罪过他吗?」 钱舞一愣,而后才摇头。谢镇西说:「没得罪过,他为什么要针对你?奇了怪了,好好装修一个书店,关他大老闆什么事?还是说被针对的人是丛昕?」 钱舞抿嘴嘆气,没有说话。 林宣怀比着手机,迷惑不解,「是要封杀?但有用吗?网络平台上不是大把大把装修队,他还能把全行业都控制了?」 陶潜说:「在网上联繫,也是派遣本地的师傅。」林宣怀张嘴就说:「那就找外地的嘛。」陶潜温言细语,「收尾工程,怕他们觉得没钱赚。」 「大不了分开找,不找装修队。」林宣怀环视一圈,努力回想自己装修餐厅的过程,「现在只剩下吊顶和墙面,就单独找工人弄。卖材料一般都会提供安装服务,让他们派人来。」 陶潜仍旧一副不慌不忙的姿态,「没法找他们,当初说好不包安装,所以才讲下来折扣。」 「那我们就自己去建材市场找。」谢镇西说,「散户总能找到吧。哪有每只喽啰都听话的。」 陶潜将煮好的咖啡端上桌,一边摇头回道:「那些师傅一般都是夫妻,兄弟,两三个人来做的话,就会……」他突然打住话头,谢镇西聚光的鼠眼留意到钱舞给他使过眼神,便也暂停下追问。 「就会赶不上年前营业的计划。」 一直保持沉默的丛昕,此时终于开口。「并且,不了解工人手艺,我也不愿意冒这个险。」 钱舞往前走上两步,靠她近一些,「开不了业,就年后再开。我想过了,等一等也没关系。反正也没有房租压力,我们就再玩几个月。」陶潜也若合符节,宽慰了好几句。 「不行。」 视线从镂空墙后窃窃私语的三名员工身上收回,丛昕说,「员工都已经招好了,总不能也不发工资玩几个月吧?况且这是我的责任,不能推给你们来承担。我现在出去一趟,可能午间时候回来,等我回来再商量办法。」 她明眸里抹上一层哀愁,惹得钱舞有些担忧地道:「你要去做什么?」丛昕随即笑开,「没事,我只是去碰碰运气。」林宣怀忙自告奋勇,「那我来开车。」丛昕果断拒绝道:「我自己去。」 「别看了,过来喝咖啡。」 林宣怀回头,看谢镇西正坐在椅子上,端着咖啡闭眼闻。「我没你这么好的闲情逸緻,喝不下去。」 谢镇西先对着小情侣做个鬼脸,才转向林宣怀说:「昕这种独行侠,不可能让你有机会知道她要干嘛。省省心,咖啡这么美味,不喝叫暴殄天物。还是你在担心她会去找隋远?」 林宣怀横一眼,「要是隋远能帮忙也行。」 「是吗?」 谢镇西阴阳怪气,舔了舔嘴角,「我觉得现在这种情况,谁也帮不上忙。一个大老闆想搞一个小屁民,简直不要太容易。好比我现在混的平台,屁大点事就能把你视频锁定,还不告诉你真实原因。谁管你做视频掉了几把头髮,废了眼睛多久寿命,内涵有多深刻,搞笑有多用心,平台不高兴就可以封,抽风似地封,没人替你伸冤,只能吃哑巴亏,否则你帐号分分钟成陪葬品。」 他意味深长看着林宣怀,后者才一惊,问道:「对哦,为什么那个人要针对昕姐?他和昕姐有什么过节?砸人饭碗他能得到什么好处?」 他狗狗般虔诚清亮的眼睛对着钱舞,钱舞也是一头雾水,「你问我,我也回答不了你。」 林宣怀又说:「她先被公司抛弃,现在又被行业这样搞。钱不知道怎么还就算了,她以后靠什么吃饭?」谢镇西跟着就道:「商业单肯定是不指望了,高端客户也不用想,低端客户囊中羞涩,根本不需要设计,我看只有卖房子一条路了。」 陶潜看着钱舞,「要不再打电话给柒恬,问问清楚。」 钱舞思虑了片刻,便走到一旁去打电话。 挂掉电话后,前台礼貌朝她笑道:「对不起丛小姐,林总今天日程繁忙,没有空闲见客。您看,要不要改天再来?」 「没关系,我就在这里等。」 前台是个气质婉约的女孩,约莫二十五六岁年纪,客气说:「那您到旁边凳子上休息一会儿吧,我去给您拿杯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7页 如果日程繁忙,林杰是没空来公司的。他会来公司,一般是在躲清闲。能躲着他十年时间,这些规律丛昕自然清楚。前台把她当成讨情债的女人,敷衍一番,也不打紧,但对方态度亲和有礼,丛昕也就愿意配合。 坐在木雕椅上,喝了口送来的矿泉水,看见窗外,林杰的车子停在外面最显眼的位置,有专属雨棚做遮挡。 转过身来,和站在门边的帅哥碰巧对视一眼,对方随即朝她躬身,爽朗一笑。 这个人目测有185的个头,白净整洁,姿态谦虚有礼。 丛昕感慨,林杰很会包装。 放一个人在大门处,基本上无事可做,只担当形象工程。因为任谁路过,都会不由感嘆一句:守门的都长得一表人才,这个公司肯定是藏龙卧虎。如果他能将企业文化包装到底,或许真能给她条生路。想着诸如此类的无聊事,不知不觉就挨到正午时分。用餐楼在别栋,电梯的叮铃声此起彼伏,不断有员工从大厅里进进出出。丛昕感觉不到饿,喝了两口水,继续坐在原地张望。 林杰是独自一人走出来的,旁边谁也没跟。走到半道上,他就停了下来。旁边路过的员工,一一礼貌敬礼,也不见他有任何动作。 丛昕便走上前去。 再见面后,她不再觉得可怕,已经可以自然地和林杰睥睨的眼神平静对视。 「我来求你放我一马。」 并无扭捏,路过身旁刚好听进耳朵里的几名员工,不由得驻足观看了数秒,丛昕的神情也不见异样。 林杰轻蔑看着她,「为什么觉得你可以求我?」 他直白承认,不算坏事。只是内心隐隐爬过失望。丛昕以为,就算翻云覆雨,拿云握雾,他至少是个光明正大的人。自嘲着摇摇头,「你那天问我为什么没有求你,所以我不过是想来试试运气。」 林杰挑动眼皮,嘴角的不屑倾泻而出,他一身黑衣,笔直得像尊雕塑,巍然挺立在她面前,冷峻凌厉,「你觉得自己今天运气很好吗?」 丛昕说:「我只是不相信你是鸡肠狗肚的人。」 林杰厉眼斜刺过来,还是吓得她胸口一阵颤动。「这种态度你还来求人。丛昕,你妈妈是不是教过你,站着不叫求人。」 一个正常人,即便是面对仇敌,尚且避免不开恻隐之心,林杰对她却没有丝毫怜悯。丛昕从他不可一世的眼睛里看到的只有挑衅,仿佛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根本不是一个人,只是一堆白骨,多看一眼也是晦气,激盪不出他心底微末涟漪。 丛昕只能硬碰硬,「我给你跪下,就能让你气消吗?」 林杰似笑非笑,尽管脸颊上的酒窝清晰显露出来,眼中却看不出惬意,语气夹带玩味,「你要不要赌?」 第43章 自尊的盾与矛 站在大厅中央,瑰姿艷逸,丛昕本就是往来视线的焦点。现下对面是轩然霞举的林杰,更是听见下跪,周围的人群运行速度减慢了两倍,都想亲眼目睹此番奇景。 要说犹豫,只在须臾。丛昕双膝一弯,款款点地,挺直胸膛,看不出惭羞。 玉石地板冰凉刺骨,瞬间穿透她全身,连带着周围人的窃窃私语,指指点点,一瞬间就品尝到了人间最冷漠的滋味。丛昕目光却只对着林杰,任由他的厌倦铺洒在自己身上,「我求求你放过我。」 没有虚词,没有套话。她的用词软骨微贱,姿态低到尘埃里,就像任何一个曾经下跪求他放过的人。林杰甚至觉得,现在开口让她磕头,她也不会有半分迟疑。「丛昕,」话几乎是从他牙缝里挤出来的,「你就没有自尊心吗?」 丛昕在心里发笑。是你们拽着我的命根,不肯饶恕,却还要谴责我没有自尊。扬起下巴看着他,「自尊心,可以让我活命吗?」 驼色大衣落在地上,腰带长边这头,随着旋转门送进来的冷风微微摆动,明明是温柔的颜色,林杰看进眼里,却是一头蛮牛的皮,不受驯服,叫人生恶。眉峰高耸,疾言遽色,他的声音冷如冰刀,落在她软绵的身上,「连自尊都可以不要,你活着还有什么用?」 还有什么用? 她从小就不知道有什么用。为什么要出生,为什么要活着,有什么用? 朱唇翘起,眉尾上扬,丛昕失笑道:「我也想问问你,如果我就这样死了,又有什么用?」 自尊从来只是她的盾,不是她的矛。攻击自尊,刺痛不了她,她不在乎了。 漫长的孤独里,如果丛昕学会过一件事,那就一定是:自尊,只有在你不在乎它的时候,它才能保护你。 目中空无一物的时候,别人才找不到你的软肋,才会反过来觉得你可怕,才会手里明明握着一把箭也不知该往那里射,无措,一如此刻的林杰。 他高高在上,却看不见倨傲神态,仿佛眼前正对的是一道黑洞,将他的魂魄牵引到了光年之外。 看他哑然发愣,不吭一句,丛昕耐心十足,復问了一遍,「你能放过我吗?」 「不能。」 林杰五指蜷缩,握成拳头,「说出去的话没有收回来的道理。我向来不会心软,何况对象是你。」 丛昕屈膝,从地上慢慢站起来,视线停在他笔直的肩头,顿了两秒,「让我把钱舞的书店装修做完,不要波及无辜。」 潜台词是:你让我死,我满足你,不要拉路人陪葬。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8页 林杰听得很清楚,想的也很明白。「以为我会不看僧面看佛面?你想多了,柒恬会不会来说好话,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何况她知书达理,明白分寸。不会祸从口出,自掘坟墓。你有这么多的心思,不如早点回家,自谋生路。」 从她身边擦肩而过,临走前,心血来潮拍了拍她左肩上掉落的一根头髮。 大步流星走到大门口,突然又停下脚步,看着守门的帅哥,「找人把地板拖一下,别把人鞋底弄脏了。」 丛昕转回身,在唧唧哝哝的议论声里,旁若无人地走回休闲凳。前台态度如旧,微笑着主动提起皮包递给她,有意说了句:「这个玫瑰小皮包真好看。」 鎩羽而归,但众人的表情却异常平静,还笑嘻嘻的。 丛昕一边把包放在凳子上,一边问:「你们早就知道我会空手回来?」 谢镇西点了点头。陶潜柔声安慰道:「我跟小舞决定了,找不到人我们就慢慢找,要是真的找不到,我们就自己刷墙。」 钱舞和陶潜坐在一张凳子上,笑得很开朗,「没错,缺人的话,我从我爸公司调几个彪形大汉过来,我就不信我们装不了。」 丛昕看向谢镇西,「你帮我找袁牖,说我有业务找他谈,问他有没有兴趣。」 说完,吃了一口林宣怀给她摆在面前的外卖咖喱饭,听谢镇西尖声道:「他还会做这个活?」 「我家里的吊顶就是他做的,」丛昕说,「衣帽间的楼梯也是他设计的。他伯父就是木工,基础是从小打好的。」 「确实看不出来,」谢镇西哼笑道,「我一直看他像练拳击的。」 陶潜帮钱舞记忆,是那天的哪个人,两个人说来说去,都兴奋起来。 一旁的林宣怀却脱口担忧道:「找袁牖的话,会不会不安全?」谢镇西嘴欠说:「你怕会陪他一起进去。」 「现在是我要拜託别人来救命,没资格挑三拣四,」丛昕警告两人,「你们俩别给我添麻烦。」 扭头对向钱舞,声音就柔和多了,带着焦躁,「这个人有前科,因为故意伤人进过看守所。但他手艺是硬的,出手工艺绝对不会差。只要日常多关注他的情绪,一旦发生问题及时降温报警,还是能相处。不知道你们会不会介意要处理这些情绪问题。」 她实在是走投无路,想不出别的办法了。 钱舞呵呵笑起来,眼珠子水盈盈的,得意地说:「叫他来吧,我不怕,我这里最不缺能制服他的人,要是性情突变,我找人把他绑起来就行。」 谢镇西听小丫头夸口,讥诮道:「瞧把你牛的,你找谁绑他,这些男员工个个弱不经风。」 钱舞扬起下巴,却不回答。陶潜微笑着说:「小舞爸爸是开保安公司的,她随便找谁来应该都可以。」 「哦……当我什么也没说。失敬失敬。」谢镇西玩心很大,直到对上丛昕凝滞的眼神,他才登时反应过来,「别慌,别慌,我现在就找他。」 袁牖几乎是接到电话就跑了过来,巡视一圈后,「吊顶只有非营业区域的没做,但龙骨架已经安装好了,我下午就能开工。厕所只剩下墙体,我看腻子已经干透,要是乳胶漆够,我可以找人来给你刷漆。」 丛昕大喜,「你能找到人吗?」 袁牖鼻子一哼,「那当然。就是背景不算干净,不知道你敢不敢用。」 谢镇西刚想说话,就被林宣怀踩了一脚,腿上吃痛,不得不叫起来。 丛昕瞥了一眼,问道:「手艺怎样?」 袁牖嗔怪说:「我推荐的人,你还怀疑手艺?」「那就请他来吧。」丛昕也顾不上许多,「你还有人可以找吗?我想加快进度。」 袁牖深邃的眼睛热辣辣地睇过来,语气轻挑地问:「你怎么了,突然这么待见我们这种人了。事先声明,正常人我找不来,那些都有现成的活干。我这全都是犯过事的,你要吗?」 丛昕嫣然一笑,「犯过事的最好。」 第44章 谁的朋友 钱舞不知为何也很兴奋,像是解谜游戏陷入死局后,突然找到条线索。跟着乐呵呵地说:「让他们都来吧。我们就要不听话又会办事的。」 「行吧。」袁牖不懂她们的癖好,爽快说,「我做主,给你打友情价,谢谢你有好事能想到我。」 袁牖果然叫来一队人,若非事先了解,大部分根本看不出来有过前科,精神头异常饱满,用谢镇西的话说,个个都像打了鸡血。 木地板送到后,丛昕开始检查成品质量。发现儿童区域有点问题。正和送货交接的人斗智斗勇。 钱舞在不远处看得嘻嘻傻笑,对挽着自己手臂的人说:「丛昕给我们书店设计了一个数学空间逻辑区域,等你有了小孩,就带他来玩,以后数学肯定能学好。」 女孩面如彤云,揪了她一下,「我还早呢,你别开我玩笑。」 钱舞笑得轻快,「你放心,虽然你未婚夫『铁面无私』,但你的面子我会给,大人大量不会跟你们的小孩计较。」 知道她是玩笑,可确实语带讥讽,柒恬内有歉疚,也有说不出的情绪,声音跟着变得清淡,「你知道林杰不是跟你过不去,生意场上的事他自有考量,我不懂就不合适插手。可我也知道你无辜,所以立马就来看你了,还带了朋友来,指望能帮上一点忙。」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9页 「看你这小嘴,我就跟你开个玩笑,就嘟起来了。」钱舞说,「好了好了,不说了,我要把你们买来的慰问品拿给我的设计师吃去。」 听见有人在叫自己名字,丛昕回头一看,竟然是思雅。 丛昕从盒子里挑了块鸡蛋培根芝士肉松三明治,吃得津津有味。 思雅率先打开话头,问道:「你又得罪谁了?」 「明知故问。」她将欲掉没掉的培根肉,用手提出来放进嘴里,搭理思雅的欲望并不强烈。 「那你是怎么得罪他的?你们不就上回在我家见过一次面吗?」 丛昕倏地转过头,蹙眉对着她,「你现在是谁的朋友?」 「我是你的朋友。以为我是替柒恬来问话的?」思雅声音里裹着几道愧疚,「我只是想知道你跟林杰有什么过节,跟我有没有关系,我可以怎么帮你?」 「那你去帮我求他,让林杰放我条生路。」 语气吊儿郎当,回答没个正经,思雅猜不出来,只好再问:「听说你和林杰是一所大学毕业的,你们是不是以前就认识?」 丛昕吃完手上这块,接着又拿了一块金枪鱼蟹肉口味,评价完好吃,才不紧不慢地回:「你去问他吧。阴晴不定,我可不敢随便说话,不知道哪个字说错了,就让人家不高兴,你嫌我死得还不够惨,问问问。」 「好吧,我不问了。」 其实丛昕已经变相承认,思雅随便顺藤摸瓜一猜,就能知道跟感情的事有关,顺从她意,没有戳破,只是关心道:「接下来怎么办?钱凑齐了吗?」 「突然就觉得也没那么好吃,」丛昕端详着手里还剩一半的三明治,侧过头来,「思雅,要不你也来我家住吧,我看有你在,天天问这问那,我气就气饱了,根本不用考虑赚钱。」 「好,我不问了。」思雅嘆气道,「我去问林杰,然后求他原谅你。」 「你疯了?」 她几乎是大骇。 思雅得逞道:「原来你能正常说话,我还以为你以后就这样荒腔走板,不说人话了。」 丛昕狠狠拿眼神睇她,「别在他面前提我,谨防你也被我连累。」 思雅不解,「你们关系闹这么僵吗?我提一句就能被连累。可是大学都过去多久了?他怎么还这么恨你?是不是你噼腿了?」 「你信不信我敢把这块三明治揉进你头髮里?」 「我只能这么猜,情侣之间还能有什么深仇大恨比噼腿记恨更久?」 「深仇大恨。」丛昕似乎是回答,又更像是感嘆,「思雅,我只能告诉你,在林宣怀之前,我的恋情都不是自己选的。如果要记恨,噼腿排不上第一位。」 「既然没有亏欠,你为什么要忍?」思雅像个正义使者,「昕,我帮你曝光他。上市集团总裁对一个小市民赶尽杀绝,不信舆论淹没不了他。」 「别,」丛昕打断说:「我不想成为公众的八卦小佐料。而且就我的经歷,你觉得经得住扒吗?别管我了,我现在不想思考这些,脑壳疼。怎么活,过几天再说吧。」 思雅只好作罢,「那你需不需要借钱?」 丛昕摇头。 「别死撑。不做商业项目,哪里用得上你这种大设计师。」思雅说,「行业现状我还是知道一点的,家装店的那些设计师就是个模版销售,怎么装得下你这种大佛?」 「没死撑,我从公司撤股了,暂时还能续命。」忽然想起来什么,丛昕挽起头髮,侧脸对着思雅,「我问你个问题,林杰和你堂姐见过面吗?」思雅满腹疑问,却老实回道:「见过的。怎么了,你想问什么。」丛昕耸耸肩,「没什么。」 思雅贼心不死,旧事重提说:「要不要我当个传声筒,告诉海那边的某位先生,有人现在空虚寂寞得很。」 丛昕暗骂自己蠢,情绪上来,便用武力解决,给了她一拳。 思雅见好就收,话题一转,说:「过些日子电视剧就要开播了,制片方搞了个活动,你要不要去凑热闹,转换下心情?」 「我们不是说过么,」丛昕急躁起来,「不要提这是真人真事改编。你可不能坑我。要是这剧撞狗屎运火了,天天有些好管闲事的道德审判官来骂我,你也别想安静,都来给我当保镖吧。」 思雅哼的一声,「轮得到我也好,就怕你那两个左右护法不同意。」 侧目一瞥,林、谢二人正朝两人方向走过来。谢镇西咬了一大口锅盔,又朝紧随在后面的柒恬道:「美女,谢谢你,好吃得不得了,以后记得常来。」 受不了他的油滑,出于礼貌,柒恬却还是对他笑了笑,突然电话响了,得救般将手机掏出来,看见屏幕上的字,立马笑逐颜开。 谢镇西竖起耳朵偷听。看她眼角含春,谢镇西就知道对面是个男人。 果然,听见一道低沉的男声传来,「你说有事要跟我商量,我来了你怎么不在家?」 柒恬笑着道歉,「对不起,我临时出了趟门。」对方兴致不高的样子,问道:「我要继续等你吗?」柒恬忙道:「你等一等。我已经没事了,再跟思雅说两句就回。」 对方一顿,等了几秒声音才又传了过来,「你现在在哪里?」 柒恬实话实说:「我不想撒谎,但你要答应不能生气。我在小舞的书店,给他们送了点小食。」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0页 丛昕和思雅互相交换一个眼色。思雅又转回去问道:「林杰催你回家了?」 柒恬容易害羞,横了她一眼,才软糯说:「我们还可以多坐一会,他说会来接我。」 第45章 恩与怨 思雅拖腔拉调地「嗯」一声,钱舞就更直接,说了好些话取笑柒恬。两个人小打小闹,天真无邪。 丛昕好容易才逮着空隙说道:「我们今天就先回去了。后续等材料送到,我再过来。」 钱舞自然想留她吃饭,思雅却看透一切,明白她在躲人,热情地越俎代庖将她送出门去。 回到家,三个人并排躺在沙发上,都累得手也不想抬,喝水的力气也没有。沉默好一阵,谢镇西才鱼跃一挺,「你为什么要转我钱?」 一惊一乍,吓林宣怀一跳,冲口就想骂人,却听坐在中央的丛昕说:「今天收到尾款,有钱还你,所以就转了。你的腿伤也好了,如果今天不想收拾东西,那就明天走,你该回家了。」 「我说过不用你还,」谢镇西有些生气,插科打诨的样子完全消失不见,「你是不是觉得这句话好听,故意惹我多说几遍?」 丛昕也没见过他这幅正经样子,一愣,才说:「那你想呆多久?我还要还你多久呢?」 谢镇西侧身,坐得笔直,「我脚看着是好了,但明天起来说不定又瘸了,对不对?让我再待一段,等你把钱还完了,我绝对走。」 「那是多久呢?」 「等你撤股拿到钱,那时候就能把欠款还清了对不对?」他说,「我就待到那个时候,还能多帮小捲毛卖几天盒饭,给你留点钱。当然你也不吃亏,欠我的钱就当是我交的情绪治疗费,你再忍几天呗。」 他透过丛昕使劲给那头使眼色,林宣怀想帮他说好话,可是自己立场有限,怕引火上身,遂不敢开口。 「要还清,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丛昕如此说,林宣怀很吃惊,「撤股的钱,加上工资,项目工钱,都不够吗?」 「不够。」丛昕说,「只够还陈波他们两个,钱宸的三十万还要差。」 「怎么会只有这些钱?」谢镇西不信。 「因为我要存钱。」丛昕说,「撤股的钱我要先给芽芽他们存好学费。」 林宣怀心头一阵酸痛,情绪上涌,声音一颤一颤地说:「你怕自己之后接不到项目,所以要提前把他们的花费预留好?」 谢镇西止不住地嘆气,像个坏掉的吹风机,「丛昕,不如找个人嫁了吧,让男人帮你还这些烂债。」 丛昕终于笑出声来,清亮的眼睛对着他,「嫁给谁?」 「那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提议,」谢镇西说,「当然是嫁给我了。跟我结婚,我帮你还钱。」 林宣怀坐不住了,上身垂直坐起来,质问道:「你拿什么还,你又没有钱。别信口开河,尽说废话。」 谢镇西严肃认真,甚至某一刻显得深沉,目不转睛地看着丛昕,「我爸是公务员,我妈是医生,我们办场酒席把二老这些年送出去的礼金收回来,就够还钱了。」 林宣怀看丛昕一言不发,想得认真,生怕她想不开,「那为什么不嫁给我?我家满地都是钱。」 「你们是在可怜我吗?」丛昕左右各看了一眼,嘴角抽动,满是自嘲。 谢镇西深深地嘆了口气,「不是可怜你,我是心疼。」 心疼。 嘴里呢喃着这两个字,丛昕陷入了沉默。 会跟她求婚,是因为心疼…… 眼中的烦絮虚无缥缈,像跌入了谷底,对头顶之外的世界漠不关心。直到谢镇西放大音量在耳边吼道:「你不会是在想其他人吧?」 丛昕没有回答,只是做好决定说:「我不想连累任何人,没理由让你们一家人都跟着吃亏。」 「你应该学会依赖其他人,」谢镇西都劝累了,「你都这么大了,应该知道人越老越需要别人养。」 丛昕不习惯看他正儿八经的样子,苦笑道:「我没有那么好的命,我的人生就是我养别人,没有别人养我。」 说完大大打了个哈欠,谢镇西只是摇头嘆气。 丛昕今天是一身海洋系打扮。 品蓝色的方领呢子大衣,内搭是雾蒙蒙的星蓝色高领,蝶翅蓝的阔腿裤,脖子上繫着一根蓝白格子丝巾,左耳别着一只金色太阳齿轮耳夹。 没有进自己的办公室,看旁边灯亮着,敲门走了进去。 刚踏进屋,就有一股暖气袭来,热烘烘的。面前的粉色沙发床上趴着一个女孩,穿着宽松睡衣,头顶用黄色橡皮筋扎个冲天炮,窗前放着电脑,手边纸笔、画册、薯片残渣,七零八落。 丛昕跳房子般走近,想揪一揪她的小辫子提醒来人了,瞥眼间,一张手绘图却引起她注意。捡起来一看,立刻沉声问道:「鲜冉,这是谁画的?」 床上的人手一顿,仰头看过来,笑嘻嘻地眨眼睛,「你来了?快帮我看看这个旋转楼梯的俯视图。」 丛昕将图纸送到她面前,鲜冉才像听见了刚才的话,「没画好吗?这是你助理帮我画的,完蛋,我已经放他走了。」 她忙得现在是几时都分不清,丛昕说:「上面写,这是双木楼盘的样板间。」 「对呀,」鲜冉鼓着大眼睛,「晨艺谈了个大单,我们接下来要做楼盘精品房。她好厉害,能跟双木谈成项目,或许还有养老酒店的项目,我真佩服。」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1页 原以为,是林杰不满,所以送威胁信让张晨艺不得不「弃车保帅」,现在看来,却是两人达成了合作,威胁信不过是唬弄她的託词?「她什么时候会来?」丛昕心里愁肠百结。鲜冉不甚在意,「晨艺吗?她在转角喝咖啡。」 张晨艺的工作能力毋庸置疑,但时机太巧,难免令人生疑。 沿着路走到底,刚没入拐角,就看见张晨艺坐在街沿,手里惬意地握着咖啡,与对坐的男人有说有笑。 下意识想转身离开,但脚步比胆怯的速度快。走到座旁,眼神略过两人,静静地站着,也不招唿。 张晨艺早就注意到她,神情自然许多,随即邀请她同坐。丛昕语气生硬地道:「你约我来商量退股,是要在这里商量吗?」她生气是情理之中,张晨艺早做好心理准备,低声安慰说:「先坐下来,别惹人注目。」 丛昕自然不从,能忍住火气不发作已是给面,仍旧呆立原地。张晨艺深知她难搞,有些慌乱,却听对座的人忽然说道:「她喜欢站着,就让她站着吧。」 林杰发话,让张晨艺瞬时轻松不少。虽说对丛昕有利用,她却不觉得亏欠,颇有些不以为然地道:「在商言商,丛昕,我没有对不起你,这些都是因势利导,我只是因祸得福罢了。你也应该清楚,退股不是说退就能退的。」 「这些废话留着给鲜冉听吧,」丛昕面无表情,「我只想知道,你骗我出来要做什么。」 张晨艺挑眉,不紧不慢地说:「不是我想约你出来……」 「是我想看看你被人插刀后会有什么反应。」林杰打断道。放下咖啡,双手叠放在膝盖上,斜眼瞥向她,「这么冷淡吗?至少你应该跟我说一声谢谢。」 「谢你什么?」 再遇后,每次和林杰对话,都让丛昕心力交瘁。 林杰却很享受,「因为我,你们公司会有接二连三的项目做,这样一来,你退股的现金流才充裕,钱能快速到帐,你不应该感谢我吗?」 「我真想感谢你的八辈祖宗。」她心里是这样想,脸上的情绪是这样表露,只是没有宣之于口。 这两人是想看她笑话,丛昕心知肚明,不反击不代表她会继续奉陪,转身就要走。只是脚下刚折返一步,纸杯就在面前应声落地,咖啡流在她大衣上,鞋裤上也溅了一串斑点,在路人关注的视线里狼狈不堪。 斜眼横过去,他却不咸不淡,「怪我吗?」 现在回想起来,他先才把杯盖打开,杯子放在桌沿,杯底三分之一暴露在空气中,明显就是成心。丛昕连冷笑的力气都没有,仰天轻嘆道:「怪我自己倒霉,大白天撞鬼。」 手腕勐然叫人拽住,她挣脱几下,无法摆脱,便把头一扭,却撞见林杰阴沉的脸上嵌着一抹窃笑,他仰头看着她,说:「我赔给你。」 丛昕气不打一处来,却极力强忍,冷声回道:「不需要。」 林杰竟然便就此放开手,揣进兜里,随即缓慢站了起来,「那我只有花钱随街找几个男的把你抬过去了。」 张晨艺也看不懂林杰是什么心态,在一旁看戏看到皱眉。也为丛昕捏一把汗,猜不透她会如何应对。只见丛昕脸色发红,气得秀挺的鼻子紧皱,恶狠狠对着他说:「我可以报警。」 林杰低垂着的头轻摇,半嗔半笑道:「我不怕向警察详细解释我跟你之间有什么恩怨。」 丛昕也不示弱,打赌他不敢,他是色厉内荏,「如果你不怕,你根本不用揪着我不放。我的名誉值什么?你们林家才是靠脸面活的,你不怕,那就来吧,我陪你玩。」 「丛昕,」林杰突然欺上,附在她耳畔。热气袭来,刺得她往后躲,后背却被他强硬往回拽,甚至能感觉到他脸上的绒毛扫过脸颊,他贴在她耳边,低声说:「林家的颜面是大,可是贞洁这种东西,男人是没有的。」 想不到他会以此作胁。余光对上林杰侧脸的鬓角,丛昕又怒又悲,顾不上后果,不假思索就道:「贞洁这种好东西,男人却没有,那你还活在世上干什么?」 张晨艺到这才看到了平时的丛昕,但出言不逊的对象是林杰,使她无心看戏。为避免殃及池鱼,想到居中调和,苦于找不到合适的藉口,左顾右盼,便把目标对准了服务生。刚想招手,却听见了一声笑。 林杰笑了。 他的笑容极蛊惑人心,搭配上风光万丈的身份地位,就更显得不可一世,张晨艺盯着面前对人,心不由得为之一颤。勐地眼睛一眨,恢復理智,不知道错过了多少内容,只听见丛昕淡淡一笑,摇头说:「我改变不了大众的思想,躲起来也没有关系,但你们林家没有女人吗,她躲不躲得过来?」 林杰闻之大怒,一松手,将丛昕推了个趔趄。寒光似剑,直视一人,比头顶的太阳光还要刺眼。 如果丛昕就此被打耳光,张晨艺一点也不会意外。但林杰握紧的拳头迟迟不见张开,她果断招手叫来服务生,打断了两人的对峙。 为方便服务生收拾地面,丛昕退开几步。冷静下来,自知话有不妥,看似妥协道:「你还想赔的话,就赔吧。」 第46章 驼色大衣 店里射灯四照,丛昕坐在软皮沙发上,冷眼看着林杰将一件驼色羊绒大衣从货架上提出来递给她。 丛昕没有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2页 她惊奇——林杰不是要赔清洗费,而是要赔衣服。事出反常必有妖,她需要放慢节奏,好好思考。 「怎么了?」看她发呆,林杰随即就道,「你不是穿什么都好看吗?」 丛昕回过神来,看了眼,说:「你就把钱给我吧,我没空陪你玩。」 「为什么,我买给你的衣服你不会穿?」 语带玩味,聊天氛围被他引到了奇怪的方向。导购小姐却极具眼力,往十字陈列架挪开两步,不再做介绍,避免因祸上身。 丛昕听他阴阳怪气就脑仁疼,「跟衣服没有关系,只是没必要,更没必要耽误人家工作。」 林杰便看了导购一眼,突然朝人问道:「店里的衣服能退货吗?」 导购热情摇头,态度恭敬地回:「抱歉先生,原则上是离柜不退,但有一个月期限的等价退换服务。」 林杰嘴角上扬,「那等我把衣服买完,让她把衣服卖给你,你只用给她清洗费,行不行?」他挑眉看着女孩,余光却往丛昕身上瞟,导购猜不准他的心思。但他一身名牌,派头十足,肯定不好得罪,只好将目光转向了弱势一方,盼能获救。 受不了权势压人,丛昕不得不替人解围,明知是林杰设的圈套,也只能往里跳。「想买就买吧。请你付钱。」 她欲往柜檯走,林杰却摇头:「你先试给我看。」 他选了白色内搭毛衣,黑色直筒长裤,棕色小西装,丢到她怀里,「去吧。外套出来再试。」 丛昕手里抱着一堆东西,再也忍不住了,扬脸看着他,「你是不是有毛病?」 从来没用过这套语言逻辑和他说话,下意识有后怕,林杰也呆立片刻,才说:「不知道。昨天陪柒恬看电视剧,我才知道原来总裁都喜欢干这种事,我却从来没干过,不知道究竟是谁有病。」 提到柒恬,丛昕才忽然察觉,提醒道:「你不怕她知道后误会你?」 林杰解颐,明明说的是电视剧情节,丛昕却听不出来,想来她也觉得故事乏味,只管说给庄思雅听,自己也不看的。心情见好地说:「你终于开窍了,知道该怎么找软肋,怎么威胁我。不错,有长进。」 丛昕才不屑用这些蛮劲,能轻松度日比什么都强。避免以卵击石,她抱着衣服走进了换衣间。随身皮包被落在沙发上,导购刚想替她看管,却听见林杰示意,便恭敬顺从给他递了过去。 张晨艺拿着录音文件找上门的时候,林杰面上虽然镇静,却早已经怒火中烧。 他和丛昕在庄思雅楼下的对话,映射了丛昕和他父亲的关系。张晨艺知道以此作筹码找他,而非找他父亲谈合作,这很聪明。只是背后搞到这段录音的人,他不打算轻饶。 当时月黑风高,但视线开阔,林杰确信没有第三者在场。既然自己身上没有任何问题,问题就只能出在丛昕身上。衣服随时在换,但这只手提包,连着几次都没变过。 林杰没有犹豫,翻开包细看,果然让他在夹层底端发现了一只低端窃听器。 丛昕以史上最快速度换装出来,看林杰一脸阴郁,她不想招唿。导购眼尖,立马将外套递给她,丛昕穿上后,在镜子里象徵性照一照,没料到后方会有人毫无徵兆地袭来,单手搂上她的脖子。 后背被密不透风的温度包裹,沉香味从锁骨传来,举止太过亲密,丛昕愤怒地扭头睇去,林杰却掏出手机来,从容不迫地对着她,将她脑袋扭正,「拍张照片,留作证据。」 自拍完,他就撤开了手,翻脸之快,仿佛是丛昕求他合影一般。瞥眼对着林杰手机上的照片,丛昕嗤笑道:「既然是证据,不是应该留在我手上吗?」 林杰皱眉摇头,将手机揣进兜里,扬头看向她,「说你聪明,有时候又是真笨。你拿给别人看,和别人自己在我手机里发现,你觉得两者相比,哪一个场景对人的冲击力更大一些?」 他总是能自证有理。 「那聪明绝顶的林先生,你的事情办好了吗?」丛昕说,「还有什么事需要我配合你吗?没有的话,我想走了。」 「你这么不耐烦,不怕我不高兴吗?」林杰签好单据,收好卡片,才转过身来看着她。 丛昕不想多看,看见他就总是觉得羞愤,侧眼说:「你看见我自然就会生气,我耐不耐烦,影响不大吧。」 「你觉得我不能掌控自己的情绪?」 「我觉不觉得都不影响结果。你报復我这件事,已经发生了。」 林杰发笑,模样有些奇怪,「你觉得我是在报復你?」 笑容里没有戏嚯,丛昕有丝不确定,「难道不是吗?」 「你难得聪明一回。只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也不见得是好事。」林杰脸色一变,厌倦和疲惫重新爬进眼睛里,「你回去吧,不需要你了。」 丛昕直觉他脑子里又生出阴谋来,可她已经被打到谷底,退无可退,按边际效用递减来推,林杰的变态欲望在她身上的收效已经微乎其微,她也不怕以后会更惨,飞也似的逃离了这个窒息地。 林杰手里握着窃听器,双目中的情绪却隐秘难测。她以为他在报復她。 他有这么无聊吗?是的。张晨艺拿着威胁信来找他的时候,脑子里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想帮她开脱。他看不惯张晨艺眼神里对她的鄙夷的批判,他会捏死任何敢记住这个秘密的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3页 好在很快就清醒了。他答应了张晨艺开出的保密条件,并且附上了更好的交易,只要求张晨艺能逼她撤股。并且放出了让业界封杀她的消息。 为什么? 因为要让她走投无路。她活得太安逸了,还能肆无忌惮地笑。在他的理想中,她必须活在痛苦里,她只能有恨,连绵不尽地恨。 可是为什么要便宜张晨艺?要打击丛昕,他有一万种方法。为什么要让她失去伙伴? 因为一个会轻易背叛的人,不配做她的朋友。她不需要恨更多的人,在无聊之辈身上耗费力气。丛昕只需要恨他,恨他一个,就够了。 只是,张晨艺这样过河拆桥,背后插刀,她也能忍气吞声,丛昕,她真的会恨人吗? 第47章 恋情曝光 晚上,两个男人准时追剧,丛昕觉得无聊,睡在工作间的豆袋沙发上玩经营游戏,据说能培养战略部署能力,以备不时之需。 谢镇西却要坏她清闲自在,破喇叭一样兀的叫起来:「要死了要死了,恋情曝光了。」 丛昕随手捡起一本精装画册,朝他噼面掼去。 谢镇西正准备上台阶往里走,眼见一个硬物横面朝自己的细脖子袭来,随即挥臂,将其接进怀里,哎哟一声叫唤,「姐姐,砸错人了,你的仇人在这。」 将手机举在丛昕面前,贴心地念出标题,「#言之瑜原型甩掉的大明星是裴永夕#,不知道谁给你买的热搜,实时讨论疯涨,裴永夕出道后的第一个绯闻女友,你现在被人疯狂人肉。」 她一惊,自己孤家寡人,批判侮辱泼脏水,忍一忍就过去了,可是牵连出隋远怎么办,她最不愿的事就是给他添麻烦。 「会不会到最后什么也查不到?」她抱着侥倖。 谢镇西好笑地看着她,「只要认识你的人会上网,两分钟户口本信息都能给你爆出来。」 丛昕听他声音轻快,忍不住道:「你好像看得很起劲。」 谢镇西脸色一变,立马转头对着手机骂道:「缺德!哪个王八羔子干的,我一定骂死他,给你出气。」又笑嘻嘻地问,」会不会又是那个林杰指使的,如果是他,那我就怂一点,只能偷着骂。」 「瞧你这齣息。」林宣怀在丛昕右侧蹲下来,拖了个抱枕垫在屁股下。 「人穷就得认怂。」谢镇西说。 丛昕却盯着爆料人信息和靠前的评论后,说:「跟林杰没有关系,这件事不可能是他干的。」 「诶……」谢镇西拖腔拉调,「你现在在袒护他。不是他的话,那是谁跟你过不去?」 丛昕说:「这像是剧组的人干的。」因为水军都在夸戏好看。 谢镇西随即省悟,「也对。收视不如预期,剧组想借裴永夕炒作,引一波流量,确实合情合理。」 说完,发现林宣怀看着丛昕,而丛昕在打电话,根本没有人在听他分析。 「你是不是该跟我解释一下。」 丛昕开门见山就是一句诘问,林宣怀不用分析,听她强忍怒气的口吻,就知道对面是思雅。 不知道对方回了些什么,丛昕的表情越来越阴沉,她眉心的俊峰稍稍变成山丘,语气里多了分无奈,「那我等你消息。不过我事先声明,道歉对我没有作用,如果伤及无辜,不管对方是谁,我会以牙还牙,谁的面子也不给。」 看她把电话丢到一边,林宣怀才询问道:「思雅也事先不知情?」 「她说群里大家全在问究竟,都不知道是谁干的。」丛昕心烦意乱,「起初,思雅信誓旦旦答应过我,不会泄露任何有关我的私人信息,但是你说这是有人花钱买的热搜对不对?」 原本盯着平板游戏界面发呆的杏眼,忽然抬起来,谢镇西被吓得一抖,傻愣愣地对她点头,「娱乐圈热搜,十有八九是买的。」 「那就有点问题。」 「什么问题?」林宣怀没有头绪,着急想知道。 「买热搜要花钱,」丛昕说,「如果是剧组买的,财务会有记录,更没必要藏着掖着。」 「有道理。就算是营销外包,肯定都有聊天记录,话哪有不透风的。」谢镇西越分析越有劲,「全剧组的人都不知道,那确实有可能不是他们干的,但这个人又是谁呢,目的是什么?」 林宣怀突然回想起来,恍然道:「你们还记不记得那封威胁信?」 丛昕一下一下地点头,「确实能对上号,只是,有一点我还搞不懂。」 谢镇西歪头问:「哪一点?」 「他违背了条件,」林宣怀这下反应很快,「信上指控你做第三者,要让你分手,否则他才会曝光,可是现在却出尔反尔?」 「也不能这么分析,」谢镇西急着纠正,「指控本身就是子虚乌有,写那封的人精神应该不太正常,他说你出轨就是出轨,说你没分手你就是没分手,不能用正常思维理解他。」 丛昕不以为然。林杰承认后,她就忘了那封信。现在看来,或许整件事跟林杰无关,他也是被信牵扯进来的人,自己错怪了他也说不一定。 假设是林杰指使的前提下,她才以为信中的「有妇之夫」指代的是隋远。可若不是林杰,他也因此信被威胁,那信中指代的人就只剩下老林。 可这样就更显奇怪。 知道此事的人谁都不敢爆料,就算有人贪图钱财,也是直接找当事人成效更佳。并且,这个人在信里口口声声要匡扶正义,重塑道德,听起来更像是和她有私人恩怨。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4页 「我都不知道我能得罪谁。」一路分析,丛昕反而更加迷惑。 「会不会跟小捲毛你有关系?」谢镇西说,「缠着你的那两个妹子,现在是不是还住在你家,会不会嫉妒心理作祟,作死报復?」 也不是真的就做此想,更多是想调和气氛。但见二人都爱理不理,他又说:「你交往过的男朋友里,有没有隐瞒婚史的傻缺?会不会是某人老婆发疯?」 谢镇西一惊一乍,丛昕完全没有听进耳朵里。她绞尽脑汁都想不通,到底还有谁会知道她和老林的关系。 起初怀疑过杨玉婷,但她查不到这么久远的事,林杰也不可能受她威胁。 柒恬吗?看她天真无邪的样子,又不像知情者。 彭真真吗?她妈习惯干强盗活,步步紧逼太难为她的智商。 「该不会是裴永夕自曝吧?」谢镇西又冒出一个灵感来。 丛昕终于接口问:「他图什么?」 谢镇西理直气壮,「问他呀。不然他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看他目指窗外,丛昕勐然转身回头,只见一个高大的傻子迈着妖娆的时装步正往屋里走。 林宣怀开完门,已经折返回来。 丛昕登时从沙发上坐直,瞪着谢镇西,「这是顶风作案,要是他被人尾随会怎么样?」 谢镇西口鼻皆闭,摇头不作声。 只听林宣怀背后,一道高亢的声音嬉笑道:「我都不怕,你怕什么?胆小鬼。我一个大明星,还不知道该怎么遛狗吗?」 丛昕爬起来,调出室外监控,「需要狗仔吗?现在人人都有发布权,走漏一点风声,牛鬼蛇神就能被引过来。你什么车来的,司机靠不靠谱?」她将头一扬,「你跑到我家来干什么?」 「我还以为你不会问呢。」谢镇西嘟哝一句。 接着裴永夕才回道:「我到你这里来躲清净。」 丛昕将监控录像放到一边,没余力招唿他,「回自己家躲。」 裴永夕翘起二郎腿就往扶椅上坐,「不要。我家门口被堵得水泄不通,邻居出门都要躲镜头,我才不回去。」 「那你也不该躲到我这里来。」家里养三个男人像话吗。丛昕哄着他,「把我暴露了怎么办?现在只是一段死去的恋情,弔唁一下就结束了。但要是被人发现你在我家,你准备怎么解释清楚?」 裴永夕神情舒展,甚至愉快地坐在扶椅上原地转了一圈,看着左右护法,说:「你家里有三个男人,三个人一起走出去,那还需要什么解释?」 谢镇西立马双手交叉,抵在胸前做保护,「你不是要让我们陪你假装同性恋吧?你要是打这个主意,事先声明,我收费很高的。」 丛昕忍不住苦笑出来。 裴永夕趁机说道:「我可以用秘密跟你交换,我知道热搜是谁买的。」 笑容瞬间收敛,丛昕直勾勾地盯向他。 裴永夕伸长脖子回看过来,得意地笑着,「要不要交换?」 「你先说是谁。」 第48章 祸从口出 「你应该认识这个人,她和庄思雅是好朋友,叫……」他脑子里一阵搜索,「叫杨玉婷。」 倒也不是震惊,就是想不通。丛昕随即问:「你怎么知道的?」 裴永夕剑眉对过来,说:「昕,热搜上带着我的大名,你说我是怎么知道的。」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丛昕愁眉不展,裴永夕却似乎觉得好玩,把着椅子扶手左转转右转转,直到被她训斥:「你是不是有多动症!」他才双脚点地,「因为她要捧人。」 谢镇西道:「捧什么人?」 丛昕已经明白过来,在右侧说:「张赫,这部戏的主演之一,是杨玉婷表弟。」 裴永夕口中念念有词,「都怪我跑到你们剧组,泄露了天机,让这些十八线小明星经纪人有机可乘。哎,我也是身不由己,谁叫自己太红了,轻轻松松就能搅翻网际网路。骂我蓝颜祸水,我也只能欣然接受,只因这是事实,谁也无从改变……」 白色办公桌后面,谁也没在欣赏他的自鸣得意。 谢镇西嘲笑的嘴脸藏也藏不住,边听这头说,边品尝裴永夕髮上指冠的怒气。 「她就是为了藉机炒作她表弟的戏?」丛昕深表怀疑,「戏红不一定人红,何况戏份比张赫多的有好几个人。」 林宣怀连连点头,表示贊同,「更令我想不通的是那封威胁信。如此针对你,现在看来信也是她写的,可她写那封信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那封信上……她还提到了言之瑜。」丛昕缓缓迴转头,朝林宣怀看过去,他会意说:「这只是个开始,她的计划还有下文。」 丛昕缓缓垂眸,心里是说不出的烦闷。如果写威胁信的人真是杨玉婷,那她信里指代的人只能是隋远。杨玉婷要疯狗乱咬人,她也不怕咬回去,可她不想隋远被人议论。如果能早点知道隋远结婚了,她打死也不会帮思雅拯救事业,可后悔解决不了问题。 「餵?餵?喂!」前方的人语调渐次升高,气急败坏地对三人道,「你们到底有没有人在听我说话?」 丛昕懒得转头,闷声说:「现在没有空理你,你自己玩。」 「我说,外面有人来了。」 丛昕一口气瞬时提到嗓子眼儿,看裴永夕瞪大眼睛,手指监控录像,刚准备开口询问,一道清远的门铃声就在客厅激越起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5页 裴永夕说:「别紧张。是你的朋友。」 丛昕横他一眼,侧脸对向林宣怀,「小朋友,去帮忙开门。」 思雅身后跟着张赫,她脸色很难看,两人刚在屋中间站定,思雅就厉声道:「说吧。」 丛昕和两个男人并坐一排,裴永夕坐在斜右侧,格局颇像审判官、审判员和书记员。 张赫紧张地搓手,支吾一会儿,却朝思雅求道:「雅姐,还是你帮我说吧。」 思雅面如土色,疲倦地将眼一抬,「好,你说不出口,那我们就走。」 「别,」张赫泄了气,垂首对回前方,只拿余光去瞄丛昕,畏畏缩缩。 丛昕双腿盘坐,用膝盖顶了顶左方的人。谢镇西立刻心领神会,随即吼道:「你有话就说,有屁就放。放不出来,我赶人了,别磨磨唧唧影响我们商量报復对策。」 狐假虎威的架势,触发了张赫的条件反射,像是回忆起来自己的语言风格,一下子恢復到不着调的画风,他谄笑道:「大家都知根知底,也没什么好装的,昕姐你知道我个性豪爽,我就直说了吧。我知道这件事对你不起,我错得离谱,但是就一次,求求你救我一次,」他双手合十,求人姿态十分到位,「我求你大人大量,主动跟婷姐道个歉吧。」 咻的一声,弹力球砸在张赫小腿背上,随后弹落在地,顺着思雅的短筒棉靴滚得越来越远。 谢镇西只怕是见鬼了,怒目戟指道:「你是个神经病吧!你让谁给谁道歉?踩人上位的事是我们干的吗?」 张赫伸头缩颈,也是不耐烦,「昕姐,求你给杨玉婷道个歉吧。只要你愿意道歉,这个事情就能收场。现在电视剧得到了大批关注,也是意外收穫,我们就保持这个局势,互惠互利,不要你争我斗,两败俱伤了。」 从生气到发笑,不过数分钟的距离。丛昕轻哼一声,笑着问道:「我做了什么错事对不起杨玉婷,你就让我跟她道歉?」 张赫长长地深吸口气,又缓缓地从薄唇吐出来,烦躁不少于在场任何一个人,「你没有错,但她现在认定你是我的噼腿对象,你就错了。」 裴永夕差点儿从椅子上滑落下去,双手紧抓把手,愕然对向丛昕,「你不是说不找小屁孩了吗,他没我帅吧?」 丛昕眼神都不带夹他一眼。 倒是林宣怀对着裴永夕嗤笑两声,表示佩服他的理解能力。 「你就跟她道个歉吧,」张赫说得轻描淡写,「简单几句话就能搞定,我回去再慢慢哄一哄,这事就没了。不要让她越搞越大,等她疯起来,谁都控制不住,到时候大家一起遭殃。」 事情的离谱程度,堪比猫生狗仔,倒立洗头。 丛昕竟然被气饿了。 掌心在背后木板上一划,一袋青柠味薯片就从储物柜里滑落下来。 她双手一拍,将袋子挤爆,听见嘭的一声,心情无比爽快。顷刻间,脸上浮现出笑容来,「思雅,要不你替他解释一下。我怕继续听他胡言乱语,今天谁也不用休息了。」 张赫便是瞬间操起手,做起事不关己的甩手掌柜。 思雅心中悲愤,却极力忍耐,对眼前一排骇异的眼睛阐释道:「杨……平妃这样做,一是想找你不痛快,一是想帮他博出位。现在初见成效,所以下一步打算拉上两个主演,她说手上有言之瑜脚踏两船的证据。」 没想到思雅解释完,丛昕也无法去惑,「我被你们绕晕了。」右手不由自主抬了起来,「你们谁能告诉我,为什么他噼腿,需要我去跟他表姐道歉?」 思雅郁闷不已,有口难言。 张赫却没事人般说:「因为她不是我一般的姐,她是我女朋友。」 众人大愕。 谢镇西眼珠子一转,咬着指头唧唧哝哝道:「现实骨科。佩服,着实佩服。」 打断他的拍掌声,思雅闷声说:「那是场面话,他们俩没有血缘关系。」 「可是为什么能跟昕姐扯上关系?」林宣怀语气生硬,头顶冒火,「我一直住在这里,怎么不知道你在跟她谈恋爱。」 张赫被他仇视的眼神击中,胸口一窒,难得面红起来,吞吞吐吐说:「因为,因为……我,和她撒了个……谎。」 「请回吧,来,这位神经病客人,我亲自送你出去。」 谢镇西主人意识强过丛昕,起身就去赶客,「你们小学生情侣之间的事情自己解决,别来麻烦我们大人,我们忙着赚钱,实在没空理会你们的破事。来来来,跟我走,我教你认门。」 张赫一把将谢镇西的手甩开,扭头向思雅求助。 丛昕一切都看在眼里,截断思雅,抢先表明立场:「杨玉婷要公开言之瑜做小三勾引他男朋友,真假与否,都与我无关。就算电视剧因此被下架,我也爱莫能助。杨玉婷随意散发我的隐私,我可以不追究,这是看在你的面子。但是思雅,若是你也来叫我委屈自己,叫受害人给加害人道歉,以保电视剧平安,我想,你需要重新认识我。」 万万没想到,那封威胁信里两女争一夫的「夫」,指代的会是张赫。丛昕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塞满了噁心。 「昕儿,这事可大可小。」 思雅心存歉疚,显得底气不足,声音低低切切,「言之瑜是个新人,在圈子里还没有建立任何根基,一个女孩子一旦被人扣上小三的帽子,对她的未来是个毁灭性的打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6页 丛昕轻笑道:「对呀。这么严重的后果,你们应该说给当事人听,让杨玉婷悬崖勒马。」既然跟隋远没有关联,她也无需忌惮。 「但是你也要负点责任,」张赫突然挺直腰板,「如果不是你跟她说要找她男朋友试试看,她也不会跟我疑神疑鬼。她之所以相信你跟我有一腿,就是因为你让她相信你会做这些事。你不能说跟你完全没关系。」 呵呵连声,丛昕笑靥如花,「按照你这种逻辑,是不是只要男人出轨,所有女人都能来找我算帐?」 「我没这么说,我就是让你负责这一笔帐,」张赫说,「只要你肯道歉,她就肯收手,你就当作积阴德,你也不亏。」 「噼腿男,」一个公鸭嗓从不远处突兀地传来,「别说屁话了,过来看看。」 谢镇西腿上抱着电脑,向这边招手。张赫气他出言不逊,爱理不理。 丛昕却侧身朝他电脑看去,一阵迷惑,「这是什么时候拍的?你还跟踪他?」 谢镇西对她挤眉弄眼,目光胸有成竹。扬头对张赫道:「言之瑜会勾引你这个事,依我看有待商榷。因为据我的照片分析,言之瑜想勾引的人,绝对不是你。」 思雅闻言也快步凑了过来。丛昕右手边的两个人也蹦到了身后,都盯着谢镇西的电脑看。 「这个人大家应该都认识吧?」谢镇西问,「隋远在外与人会面,几次后面都跟着这个女生。照片拍得清楚吧,能认出来是谁吧?」 他面有得色,却见丛昕鬼魅瞪了他一眼,他心头一慌,却没意识到自己情急说漏嘴,闯个大祸,并且很快被一个问题牵走。思雅恍惚着问道:「你说言之瑜喜欢的人是隋远?」 谢镇西一声「对呀」刚要往外蹦,出口来却是一声:「哎呦。」 丛昕掐住他背腰上的软肉,使劲拧,分毫不留力。乘着谢镇西叫苦不迭,她朝思雅看去,「你带他回去吧。再转告杨玉婷,不要再有动作。如果把我惹急了,她就会知道,不是只有她才会咬人。」 思雅思绪万千,想劝,可开不了口。 奈何张赫却突然智力飞升,一阵搔头摸耳后,若有所思地道:「不对……言之瑜喜欢的人要是隋远的话,这件事不就更大了吗?隋远可是真的有老婆。」 第49章 欺软怕硬 谢镇西关上电脑,闷头想逃走。 一抬头,林宣怀和裴永夕双双立在他面前,像两堵墙。 缩头缩脑又朝身后看,丛昕不停地将短髮往脑后顺,怨念深沉地直视他。谢镇西自己也想捶自己两拳。 张赫愈渐得意,站在面前耀武扬威。 「你真正的噼腿对象到底是谁?」 丛昕突如其来的问题,叫张赫一怔,没准备会被反将一军,磕磕巴巴道:「谁,哪,我没有噼腿。」 含混闪躲的样子,让丛昕更加确信确有其事,随即胡乱就说:「是不是哪个女明星?我可以替你给杨玉婷道歉,但前提是,你必须告诉我,这口伦理大锅我到底是替谁背的。」 见张赫沉默以对,裴永夕啧啧称奇,贊他惊喜一重接一重。 思雅却是一脸深沉,「我没想到你是真的噼腿了。」 将眼神一点一点挪到张赫脸上,她忿然作色道:「这是第几回了?你跟平妃在一起是因为喜欢她,还是因为她愿意给你花钱?分手两个字说出来,会把你舌头咬断吗?你要是有其他喜欢的人,麻烦你放过她,行不行。」 越说越气,思雅索性将腰包随处一扔,逼上前去,「你们男人为什么都这么窝囊?要豪爽的女人陪你喝酒,要闷骚的女人陪你上床,还要贤惠的女人管你吃屎撒尿。创造你们的时候,故意让你们先天残疾了是不是,离开女人废物成这样?麻烦你们双脚直立,独立行走,行不行?」 原本谢镇西和裴永夕还在调侃「第几回」,等思雅话闭,像自己也被训斥一般,两人都惊得不敢出声。 张赫更是咋舌不下,缓了半天,才懦怯着说:「我比你们年纪小,被照顾不应该吗?是杨玉婷自己说喜欢照顾我,又不是我主动求她来照顾的,你凭什对我发火。」 思雅气愤极了,丛昕也没见过她这幅失控模样,「这话你敢当着她面说吗?」 「她昨天才给我刷了两万块的游戏装备,就算我当着她面说,你觉得她会怎么想,会不会觉得是你逼我的?」 他一副散漫模样,杨玉婷当真被他吃得死死的。思雅窝火憋气,可真的找不到地方反驳。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旁人有什么能耐。 「你还真是个无赖。」 丛昕听笑了,走到他跟前,一边围着他绕圈一边说:「你不怕你女朋友,那你怕新欢吗?你这位女明星要是有幸看到你这副嘴脸,她还会不会乐意跟你继续玩?」 「威胁我没有用,」张赫没脸没皮,「我随时都可以换人,我不怕。」 他的模样确实轻松,全然无所谓,就像杨玉婷只是一把家里客房的备用钥匙。 余人都感嘆人至贱则无敌,拿他无从下手。 丛昕盯着他的无赖嘴脸,却笑得愈加畅快,「你当然不怕了。因为你这位女明星姐姐不会给你花钱嘛。」 张赫眉头猝然皱紧。 这是心悸引发的下意识动作,尽管他极力遮掩,却早已被丛昕尽收眼底。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7页 眼见敌不过,他骨气很软,果断摊牌道:「你怎么知道她不会给我花钱。」 丛昕抿嘴笑道:「如果她愿意给你花钱,你哪里会有时间来讨杨玉婷欢心,早就一脚把她踹开了。」 「没想到这样都能被你猜出来。」 张赫还有功夫赞美别人,完全意识不到自己被人抓住了把柄。 丛昕听他说话,越笑越开心,他真是蠢出了自己的风格。 她看着张赫,话却是对大家说的,「这位女明星年纪比他大,名气比他大,喜欢,玩得很开,贪财好色,精明狡猾,观众缘不会太好,但死忠粉多。你们筛选一下,看谁符合条件。」 张赫终于败下阵来,整个人都傻了,瞪大单眼皮眼睛对着丛昕,「你怎么肯定她比我大?」 「这不很简单吗?」 丛昕故意折磨他,语速放得极慢,「我跟你没有独处过,言之瑜却和你有过暧昧,但杨玉婷不去针对言之瑜,反而对我和你的关系耿耿于怀,这样主次颠倒,避重就轻,不就是因为我年纪比你大吗?」 「什么意思?」裴永夕的脑子也不够用。 思雅却渐渐想明白过来,推了张赫一把,咬牙切齿道:「是因为平妃相信他是真的喜欢姐姐。」 「回去吧。」丛昕将思雅拉回来,「闹了这么久,也该歇一歇。」 她转向张赫说,「我不会泄露你的恋情,你也去告诉杨玉婷,言之瑜是无辜的,让她不要再来打扰我,大家两不相欠,好不好?」 「不好,」张赫一嗓子把所有人都震住,「你不跟她发誓保证,她就不会停止发癫。你不能见死不救。」 一想到让这么个赖皮饰演自己,林宣怀就气不打一出来,果断站到丛昕跟前去帮腔,「你也不要得寸进尺。」拍上张赫的肩,「好好反省一下自己,我们年纪差不多,可我已经学会自己犯错自己承担后果,你也该长大了。」 裴永夕也跳出来,脸现自功之色,「你再不走我就把你噼腿对象的名字说出来,我已经猜出来是谁了。」 「不用猜了,是刘嫣,我自己告诉你。」 张赫的话是对着思雅说的。 时间线被拉回到第一次聚餐。纵然丛昕对三角关系冷眼旁观惯了,也震惊,张赫会无赖到利用女朋友,给自己噼腿牵线搭桥。 思雅望着他,眼神里的厌恶已经再也装不下。「平妃费尽心思讨好我姐,是为了帮你追星,你就是这样回报她的。」 「我回报她了,」张赫腆着脸说,「这个角色就是她帮我求来的,我今晚已经红了。」 对他冷笑都是浪费表情,思雅无语嘆气,「我姐真是有病,答应让你来演。」说完望着丛昕。 不用思雅眼神祈求。 名字入耳,丛昕当即愣在沙发里,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屁股在软沙里越陷越深,仿若快要把她整个人都吸进去。 刘嫣和庄思婷交情匪浅,已经内定了庄思婷做下一部电影的女主角。思雅说过,庄思婷已经拉好投资方,筹备好几年了。 并且,这个刘嫣并非单身。她名气很大,在最负盛名的时候,顺应当时最强的风气,嫁个了查不到身份的权界人士。 杨玉婷惹不起对方,只会咬着自己不放。而庄思婷参杂其中,让这件事的棘手程度又上了一个台阶。丛昕也觉得自己心态奇怪,她不希望有一丝一毫对不起庄思婷的地方。 「要不要我让我姐来求求你?」 丛昕冷眼看去,思雅一副我也是釜底抽薪,无计可施的求饶模样。 「你们想我怎么做?」 思雅说:「演场戏,给平妃说几句好话。」 「我应该说什么?你先演一遍给我看。」 既然决定道歉,丛昕就不想做无用功,一定要实现既定目标,否则自我折磨就失去了价值。 张赫被盯得身体发虚,行为却仍旧吊儿郎当,「说你对不起她,是你报復她所以主动找的我,发誓你再也不敢跟她作对,以后都不会再来骚扰我们,请她大人大量,看在思雅的面子上饶过你,大家和气生财。」 「还有吗?」丛昕问。 看她态度谦和,张赫胆子更大了,「要是你能跪在地上,那效果就更好。」 丛昕点着头,「你平时就是这样道歉的吗?」 张赫骄傲地说:「我怎么会下跪。」 「那这次就跪跪看吧。」丛昕转头问思雅,「她在哪?你叫杨玉婷进来,我给她道歉。」 思雅看了眼张赫,此时,他已经在三个男人的武力强迫下单膝跪地了。 林、裴二人负责圈住手臂,谢镇西膝盖抵在张赫背上,正拿尼龙扎带将张赫的手绑起来,「自己跪吧。大言不惭,还想让别人替你,以为自己是万人迷吗?猪饲料都被你们这种人吃贵了。」 杨玉婷大概是坐在车里等,因为她很快就进屋来。视线一对上瘫坐在地的张赫,瞬间变了脸色。 丛昕勾勾手指,示意三个男人回到身边来。 杨玉婷怒目瞠视,跪在地上,几乎是命令道:「把他解开。」 「哎哟,好怕怕哦。」见她对着张赫一脸心疼,谢镇西忍不住抖了三抖,「噁心得我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等道歉结束再解吧,」丛昕朝她看过去,「让有错在身的人多跪一会儿,有助于他改过自新。」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8页 意识到自己位置不对,杨玉婷揉了揉张赫脑袋,重新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瞪着盘坐在沙发上的丛昕,讨伐底气十足,「既然道理都懂,你是不是也应该跪着跟我说话?」 「平妃。」听她如此无礼,思雅忍不住制止道,「答应过我的都忘了?」 「是应该跪,」丛昕却贊同道,随即坐直身子,「他都跪了,你不跪也不合适。」 杨玉婷哂笑,仿佛印在瞳孔上的是只怪物,「要玩装疯卖傻这套?自己做了多么不要脸的事不知道,还有脸叫我给你下跪。」 听不惯有人对丛昕出言不逊,林宣怀想骂人,却被丛昕伸手拦住了。她从容不迫,正坐在绿沙发里像一株雍容的牡丹,「你不如先说清楚,我做了什么不要脸的事。」 「你抢我男人,偷人东西,人尽可夫,自甘堕落,不知廉耻。」每说一句,杨玉婷对她的厌恶就多一丝,恨不得亲手把她掐死,为民除害。 丛昕却依旧轻轻笑着,脸上的神采明艷夺人,她轻声问:「你怎么证明他是你的男人?上次见面,他不还是你的表弟吗?」 第50章 三个男人 杨玉婷吃瘪,脸红筋涨,愣了好一阵,才找补问:「你请我进来不是要道歉吗?现在是在做什么?」 「我只是在给你解释为什么他必须要跪着。」丛昕说,「你也有下跪的资格,要想陪着跪,我不会拦你。」 「要道歉就道歉,别说废话,我听你说话耳朵痛。」杨玉婷侧脸,故意藐视她。 丛昕却站起来,特意走近,「我说要道歉,你也认可这是道歉,那道歉就成立了,不需要形式主义。」 「玩文字游戏有意思吗?你这叫道歉的态度?」杨玉婷火气压不住,倏地瞪过来,「丛昕,你真的一点礼义廉耻都不懂,你明白什么叫做人吗?」 「背后耍阴招,是礼义廉耻吗?」 丛昕比她高出半截,俯视凝着她的眼睛,气势逼人,「你的那封威胁信,不仅让我丢了工作,还连带让钱舞平添出一大笔开支。祸及无辜,符合你的礼义廉耻吗?」 「少跟我这借题发挥,洗白自己。你不是第一次了,你这种惯犯有什么资格跟我谈礼义廉耻。」杨玉婷气得嚼齿穿龈,「祸及无辜,那也是你造成的,我没有害人之心,我不需要承担责任。」 「好,」丛昕退后一步,和她拉远距离,「我跟你道歉。」 她低头看着面前的蓝色地毯,「对不起,我刚才跟你说这些话,实属是有病。我向你保证:我和你男朋友绝对不会再有任何关系,我绝对不会再正眼瞧他,不得已碰上了,也会像看见老鼠屎一样嫌弃。我绝对不会妖言惑众,怂恿他跟你分手。」却忽然莞尔一笑,「只是,他能不能像哈巴狗一样对着你点头哈腰流口水,我就保证不了了。怎么样,满意吗?你还想听什么?我说给你听。」 杨玉婷凶相毕露,握着拳头,想不到有人可以无耻到这种地步,「你真的长脑子了吗?你把他说得一无是处,还企图让我满意!?」 「那你是要我夸他吗?」 丛昕虚心求教,说得轻言细语,「这不奇怪吗?你害怕我看上他却又逼迫我认可他好。我要觉得他好不就想抢过来吗?那你究竟是想要我怎么做?」 杨玉婷极端无语。 几个男的却笑得打滚,包括张赫在内,都觉得女人吵架好玩。 「剪刀在哪?把他手脚解开,我们要走。」 杨玉婷不吵不闹,丛昕倒是觉得意外。毕竟自己还有好多话没有说出口。可能早一刻清净,胜过一切,递眼色让人去帮忙松绑。 临走前,杨玉婷恢復了点气力,朝丛昕警告道:「希望你说话算话。你知道的,我手上有你的把柄。」 丛昕微笑道:「没关系,至少我没有软肋。」 「是吗?」杨玉婷嗤之以鼻,把张赫推到身后去,「他们叫我平妃,其实真正的贵妃是你,你才是杨玉环。」 没有人能听懂杨玉婷话里的深意,除了丛昕。 这一句话让丛昕脸上所有的神情瞬间消散,面如土色地望着她。 杨玉婷终于吵赢了,得胜地展颜大笑,「我错了,看来你还是知道羞耻的,尽管不多。」 杨玉婷清楚她和林杰的关系。这一刻,丛昕确信无比。如果不是忌惮于林杰,杨玉婷一定会大肆宣扬,不会遮遮掩掩。 可是,她是怎么知道的? 早上,又是被香味叫醒的。 丛昕下楼,三个男人都在厨房。 谢镇西和裴永夕站在大理石桌台,直直望着平底锅,里面的鲑鱼块正在翻身裹酱汁。 林宣怀把酸奶从微波炉里取出来,分别倒入四只木碗中,将锡箔纸上变软变黄的香蕉,用勺舀进酸奶里,再洒上黄豆粉,最后淋上蜂蜜。 「小朋友,这叫什么?像琥珀一样,真漂亮。」 丛昕一边吃土司片一边问道。 林宣怀将碗端到她固定的宝座上放好,「就叫琥珀优格吧,我觉得这个名字不错。」又乖巧询问她,「你要喝奶昔还是喝咸粥?」 丛昕往宝座上走,一面回道:「里面是有鸡肉咸蛋吗?那我喝粥。」 谢镇西和裴永夕在一旁此起彼伏地催道:「鱼要烧焦了。面可以下锅煮了吧,我臊子都已经吃两勺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9页 三人并不对付,但因为美食,可以维持短暂融洽。 多一个人多种口味,林宣怀可以发挥特长,多做食物,对他来说反而是件美差。 有裴永夕在,就有钱袋子在,食材丰富又不用挑价格,谢镇西看在钱的份上,也不发表驱赶意见。 裴永夕有专人伺候美食,专人陪打电动,玩累了还有专人陪着吵架,悠哉乐哉,只用花钱,他也觉得乐不思蜀。 只要相安无事,丛昕偶尔看他们小打小闹,日子也不至于太清净。否则她一个人窝在家,只想糟心事,早晚会抑郁。除了一点她看不惯——三人每晚都要追剧。 「昕,今天跟我们出门去卖盒饭吧。」 「我不去。」丛昕瞪他一眼。 林宣怀难得和谢镇西统一战线,撒娇说:「去嘛去嘛。你好久没出过门了,出去晒晒太阳也好。」 的确是闭门不出有段时间了,丛昕闷头吃粥,数了数日子。 「外面庭院也可以晒太阳,没必要出门。」裴永夕嚼完半根肉肠,说,「你就在家待着,我陪你看电影。」 谢镇西狠狠瞥他一眼,「她要再不出门找工作,只有把房子卖掉,我们三个通通要滚。」 裴永夕瞬间改口,「也是,是该出门见见空气。张赫现在这么火,你不能让他们看笑话。」 「墙头草。」丛昕在心里骂道。 勐然反应过来,朝他问:「你到底准备待多久?不是我不赶人,你就想一直住下去吧?」 裴永夕挂在嘴边的凉拌芝麻菠菜瞬间被吸进嘴里,嘿嘿傻笑,「我这么一个超级无敌大帅哥住在这里,你不应该觉得每天如沐春风,心甜意恰,漫步云端吗?」 丛昕擦干净嘴巴,又擦干净手,「我跟你们出门。」 裴永夕盯着她走向客厅的背影看了一会儿,才扭头问,「她是不是太没有自控力,竟然会害怕跟我独处?长得帅就是容易惹麻烦。」 「他骂你长得丑。」林宣怀笑道。 裴永夕没反应明白,只见谢镇西嘟起嘴,比划着名刀叉,对林宣怀发出警告:「小心点说话。」 裴永夕才哦一声,道:「我没有骂你,你确实没我们俩个长得好看,这是事实,不算骂人。」 谢镇西立马转移阵地,刀尖对着裴永夕,吓得裴永夕直往后躲。林宣怀却看热闹说:「你们俩先把厨房收拾干净,完了再找个地方干架吧。」 盒饭摊生意出奇得好,不到下午一点,一百份就销售一空。 「我刚才听客人说,这附近有个新楼盘交房,我们去找找生意,看能不能撞运气,接几笔设计单。」 「我不去。」丛昕果断拒绝道,仿佛事不关己。 谢镇西将二维码立牌放进袋子,走到车尾箱,「你欠债都还清了?」丛昕叉腰,「还欠三十万没还,怎么了?」 「不怎么,」他说,「就是奇怪,你难道不气吗?周围的人都是越来越富,只有你越来越穷,你一丁点儿都不着急吗?」 「我着急有用吗?」丛昕很烦,撤开视线,不想继续话题。 突然,只觉得手腕被一个粗壮的硬物圈住,侧脸一看,原来是谢镇西拽着她左臂,不由分说往外带,「小捲毛你自己收拾,我先带她去谈业务。」 生拉硬拽来到售楼处,谢镇西发挥话痨特质,口若悬河地向物业推销她,好话说尽。丛昕躲在一边,恨自己今天没穿连帽衫,只能把脸躲进高领里,上半边脸根本挡不住。 没过多久,谢镇西坚持不懈地极力卖笑,就让她鼻头一酸,咽了咽口水,最终将脸完整露了出来。 「丛昕?是丛昕吧,哎呦,怎么会在这里碰见你,真是巧。」 一个穿着棕黑色塑身棉衣的中年妇女,隔着十来米距离,朝她高声喊道。 待人走近,视线对上她脖颈儿上的蓝色丝巾,丛昕才认清眼前的人是谁。 「你忘记我是谁了吧?」来人差点儿一拳拍在丛昕胸口,好在她及时收回了手。 丛昕敷衍回道:「怎么会,宋阿姨,我当然记得你。」想随即作别,宋阿姨却热情不减,「碰见你就好了,你帮阿姨拿拿主意,这里的房子买不买得?」 丛昕吃惊,「你要在这里买房子?」 宋阿姨大眼睛圆鼓鼓瞪成了金鱼貌,「啊,想买。我儿子马上毕业,过完年就要开始实习,有两家大公司给他提供了『奥份额』,我跟他爸的苦日子,可算是要熬出头咯。」 丛昕越听越迷惑,「宋阿姨,我记得你上次说,要等房子拆迁后再给儿子买房。你们的房子已经拆迁了吗?」 宋阿姨脸上笑容骤逝,立马跟她埋冤起来:「拆什么拆,不拆了。说好了要建养老社区,我每天盼星星盼月亮就等着数钱,谁知道开发商一句话,就绕开我们那片区了。这就是命啊,」她喟嘆起来,「我们没有拆迁户的命。只能跟着能干儿子享清福了。」 她突然又左顾右盼,扮起贼眉鼠眼的样子,声音轻到微不可闻,「所以,趁着其他人还不知道,我果断把破房子高价卖出去,进城来给我儿子买个落脚点,让他好早点给我们娶个媳妇儿回来。」 丛昕眉间隆起。若消息属实,妈妈又要搬家了。 「拆迁落空的消息,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宋阿姨又是一脸得意,挽上丛昕手臂,要和她耳鬓私语,「闺女,这是秘密。但阿姨跟你亲近,乐意说给你听。这消息啊,是我给一个富婆太太杀鱼,她看我活好,特意透露给我的。但我没敢声张,怕要是出现变故,不好跟人解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连你妈妈我都没有说。闺女,你要不要跟阿姨一起回去,看看你妈妈?」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0页 「我今天还有事,」丛昕顺势将她的手推开,「宋阿姨,我朋友已经办完事,我们得走了。这个楼盘地段不错,社区配套也齐全,你要着急买的话,可以考虑。」 拉上谢镇西的黑色围巾,截断他自来熟的嘴,离开了售楼处。 谢镇西假装唿吸不畅,咳了数声,可丛昕不关心不询问,他只有作罢,不吐不快道:「那个阿姨是谁?」 「你去问问她吧。我要跟小朋友回家了。」 谢镇西赶紧追上去,仰起高傲的头颅,吹嘘道:「我这张嘴,真是老龙王搬家——厉害啊。物业被我说通了,可以让你贴一张小gg,你要怎么报答我。」 丛昕一双亮晶晶的眼直直瞪过来,「你看看这是哪家公司的地盘?」 谢镇西迷迷煳煳,还要翻出手机来查询,才后知后觉道:「你怎么不早跟我说,早知道是那个小肚鸡肠的记仇男,我就不用费这么多唇舌了。」 他后悔莫及,舔了舔自己开裂的嘴唇,发现丛昕站在自己身后,没往前走。 刚想催促,看她眼神发呆,他才注意到前方多出来三个人。 ——一个彪形大汉,一个文弱女生,为首的是一位派头十足的中年美人。五十多岁年纪,一身紫衣,精明干练,对着丛昕莞尔一笑。 丛昕恭敬地称唿她为「林姐」。 第51章 模范婆媳 「我记得你喜欢喝茶的。」 林思骅摆弄着紫砂壶,「这是朋友送的福鼎白茶,说是特级的白毫银针,你尝尝看味道如何?」 丛昕呷了一口,缓缓说:「真是好茶,毫香很足。」 林思骅很是高兴,眼角眉梢笑意满满,「沏香茗就是得与行家饮,味道才对。既然你喜欢,我让助理准备一下,待会儿你带一罐回去慢慢品。」 从不曾尝试拒绝她,丛昕随即点头答应了。 「听说,你最近和杰儿见过面,他有没有为难你?」 丛昕愣了一下,不知道她听说到多少,放下茶杯,笼统地回道:「没有。只是我有个朋友和柒恬关系很好,所以偶然和林杰碰上过一次。」 林思骅和蔼笑着,「是杰儿这孩子固执,我倒希望你们可以成为朋友。」 「我主动找过他一次,是因为公事。但他对我的成见很深,上次见面不是很愉快,所以我就没有告诉你。」 丛昕极力澄清。她却依旧笑着,像个和善的长辈,「公事,我倒听过一嘴。听说他最近和你的工作室签了个合作项目,是因为这件事吗?」 「我求他不是因为这件事,我已经离开工作室了,但……」丛昕抿了抿嘴,「合作项目能够谈成的确和我脱不开干系,很有可能有人用当初的事去威胁他。真的很抱歉,事到如今,还能横生枝节。」 「不用抱歉。」林思骅秀首轻摇,「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何况,我答应过所有事情有我善后,现在却让你丢了工作,归根究底是我的责任。」 「你别这么说,」丛昕并不惧怕过往,心里坦坦荡荡,「种因得果,我的责任撇不干净,我也不想逃避。」 「你已经付出过代价,哪有被人一直惩罚的道理。况且,连林杰也没有资格怨你,遑论一个外人。」她眼神里裹满诚意,「让我帮你,我来给你找项目,林杰不敢有意见。」 丛昕却下意识摇头,「林姐,你这样洒脱,我很佩服。但如果你帮了我,林杰一定会更加冒火。我想让他报復回来,让他心中怨气发泄干净,这样对他、对我,都是好事。」 林思骅脸色严肃起来,「你还在为他着想?」 明白她多心了,丛昕却只是付之一笑,解释道:「我只是不想跟他作对,以防他继续找我麻烦。」 从得知林杰的真实身份后,丛昕就知道这段关系没有善终的可能,更不可能到现在还对林杰抱有幻想。 「丛昕,你很聪明,我十分欣赏你。如果你先认识的是杰儿,我们应该能成为模范婆媳,这一点我很有信心。只是,人生在世,总是事与愿违……」林思骅嘆了口气,「过去的恩怨可以化解,发生过的关系却永远都是事实。我希望你能理解,作为妻子,我对你没有任何怨恨,但作为母亲,我不可能允许你们发展关系。」 「林姐,」丛昕语气急切,「我承认我喜欢他,但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从我开始称唿你『林姐』那天起,我就已经放下了。我也知道,林杰接近我只是为了报復,他从来没有喜欢过我。所以还请你放心,我没有计划,更没有能力去破坏他的生活。」 林思骅微嘆一声,精明的眼睛里透露着纠结。「丛昕啊,我之所以会突然担心,是因为前几天他和柒恬闹了点矛盾。」 她眼神里的担忧清晰可见,丛昕也不由得好奇。 听她婉声说道:「我曾经也以为杰儿对你没有过真心,即便我把你送出国后,他也跟着出了国,我也不曾担心过。因为他那个时候对你的恨意,比我对他爸爸的厌恶更深。可是这次我有了新看法。你不知道,面对柒恬的时候,杰儿一向冷静克制,但他却因为你第一次跟未婚妻发了火。十年之后,他还会因为你而控制不住情绪,这很难不叫人担忧。」 丛昕微微垂首,忍不住自嘲笑了笑。 林思骅想不通,她又何尝能想通。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1页 两年的相处,即便是最普通的朋友,也有几分薄面在,林杰对她却只有无边的恨,关系越淡,反而让他的恨意越深。 「或许已经有流言传进过你的耳里。」丛昕说起来胸口还是会隐隐作痛,「前些日子,林杰把我在业界封杀了,我去公司求过他,当着员工的面给他下跪,但他对我没有一丝怜悯之心。当时被影响装修进度的客户叫钱舞,她是柒恬的好朋友,林杰和她之间的争执,可能是因为这个。」 林思骅担忧的神色并没有任何好转,一杯茶喝完后,才抬眼道:「不如我这样问,假设,假设林杰现在真的喜欢你,你会怎么做?」 她的担忧实属多余,但若是看成一位妈妈对儿子无微不至的爱,丛昕却觉得无可厚非,母亲担心儿子,有什么错呢,那是她不曾体会过的爱。 她需要定心丸,丛昕给她便是。 「我们在一起的时间有两年,但是我们只牵过几次手。」丛昕说,「林杰不会碰我的,他对我有心理洁癖。」 她笑得像一朵垂头丧气的昙花,林思骅的顾虑算是就此打消了。 此时,助理已经取完东西回来,林思骅便取过袋子,「我在澳洲的时候看见这条鱼尾裙很适合你,原本还担心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送到你手上,谁知道可以这么快。」 说着又递过来两个盒子,「这是白茶,让你朋友跟着等了半天,很不好意思。你帮我送给他,聊表歉意。」 丛昕都收下,对她道了谢。 林思骅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对了,最近网络上的事,我已经叫人处理好了,你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谢谢你。」丛昕会心一笑,「暂时来看应该能消停了,我也不想树敌,只是如果再生事端,恐怕还要再麻烦你一次。」 「好。」林思骅将她送出会客厅,又嘱咐道,「几次都没关系,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找我,我会帮你解决。」 谢镇西跟在身后,一直走出了售楼处,才终于忍不住问道:「她是林杰的妈妈吧?你跟他们家关系很亲近?」 「跟你有关系吗?」丛昕冷声反问道。 「跟我有关系啊,」他高声说,「要是早点告诉我你们认识,我就不需要去点头哈腰求人了。怎么样,她送你这么贵的茶叶,打算怎么帮你?」 丛昕收回视线,盯着泊油路往前走,「我没有请她帮忙。」 「为什么?」谢镇西急得跳起来,「我都听见了,她说什么问题都能帮你解决,这个时候逞能,可不聪明。」 「我本来就不聪明。」丛昕一阵苦笑。 「但我聪明啊。」得意完,又苦着脸,「你别跟我打哈哈,到底是为什么,你告诉我,不然我心里难受。」 丛昕说:「因为林杰想报復我。」 谢镇西不懂,「但现在要帮你的人是她妈妈。他不能忤逆到和自己妈妈作对吧。」 「你不用再说,我已经决定好了。」丛昕仍是摇头,「他不想要我在业界混,那在他气消之前,我就不会接单。」 「牛都没你犟,」谢镇西嘟哝完,又忙慌道,「等他消气,那不得等到猴年马月……你不着急还钱了?」 「急啊,但急有什么用。」丛昕望天,「着急了,天上就会撒钱吗?」 谢镇西哀嘆连声,「昕,你知不知道?跟你待的时间越久,我就越觉得自己快成太监了。」 扑哧一声,丛昕被惹出笑来。谢镇西皱鼻瞪着她,「双木不能只手遮天,你做其他事赚钱,他总管不着吧。上网做直播,我保证你赚钱。」 「直播什么?」丛昕侧脸笑道。 谢镇西直想说她傻,「随便。讲讲你们行业内幕,空间布局,人体工程力学,什么都好,你就直播画图,他们都能盯着你的睫毛一直看。」 丛昕眉峰一湾,眼角上挑,「你叫我去卖色?」 「有什么问题?」谢镇西道,「谁的钱不是靠买卖赚来的,这还要分个高低吗?高低不就是钱多钱少的问题?」 「这难道不是道德问题?」 谢镇西奋力摇头,纠正道:「钱的存在,本身就是不道德的事情。把人、事、物用钱来划分为三六九等,你说这就是道德吗?用钱来衡量价值,用的是谁的标准,是无权无势的人吗?况且说到底,人类社会的一切商品,都来自于自然界,可你见谁给地球交过税吗?」 一时间,丛昕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谢镇西侃侃说:「那为什么不能卖色?这是天然资源,而直播能把它变成虚拟商品。是商品就有价值,有价值就可以交换,交换就是买卖。你好看,就贩卖美好;我难看,就贩卖奇特。有高低之分吗?」 他越说越带劲,「但是,商品有个缺点——它有保质期。所以,趁着质量过关,应该快点推销才是。我能帮你引流,你……」 「不用说了,」丛昕打断他,「我不会搞直播。」 「为什么?」 谢镇西冒出一种中了彩票头奖后却找不着票根的疯态。 丛昕说:「我挑客人。」 「那你打算怎么办?」 一路上,谢镇西翻来覆去就这一个问题。 丛昕被问烦了,看见林宣怀抱胸斜倚在车门边,随口说:「我跟小朋友一起卖盒饭。」 谢镇西说了几句损人话,林宣怀却不出气。耷拉着脑袋,闷闷不乐。丛昕揉揉他的捲毛,「等久了,不开心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2页 林宣怀被哄,吸了吸鼻子,立马回嗔作喜说:「裴永夕找过你,你没带包,电话我帮你接了。」 看他乖巧把手袋递过来,丛昕接了问道:「他说了什么?」 「说有工作给你。」 「什么工作?」谢镇西抢先问道。 「他说有人想通过他牵线搭桥,请你参加电视装修节目的嘉宾。」 「太好了,」谢镇西激动不已,「看来老天真的会撒钱。」 林宣怀凝着丛昕,「你不想去是不是?」丛昕点头:「当然,抛头露面,我不敢。」 林宣怀接着说:「裴永夕还说了一个,那个人要帮她的朋友造房子,说是两栋别墅,这个你也要拒绝吗?」 「好是好,但别想了。」谢镇西摆手,「她说她现在不接设计工作。你让裴永夕回绝了吧,别让人家干等。」 「他有说对方是谁吗?」丛昕问。 林宣怀点头,「是刘嫣。」 丛昕愣了一秒,随即却说:「走,问问看能不能量房,我们现在就接单。」 第52章 债务待清 谢镇西两颗玻璃球就快从眼眶里蹦出来了,拉着丛昕问:「你学过川剧吗?刚才还振振有词不接设计单的,怎么走了两步路就变卦了?」 「我说不要别人帮忙,但没说不接受别人的感谢啊。」丛昕笑得比阳光更耀眼,「刘嫣想以德报德,我没理由拒绝。」 等丛昕坐进驾驶座,副驾上的林宣怀偏头问道:「你不上车我们就走咯?」 谢镇西摇头摆尾坐上车,「我现在才知道,你满嘴跑火车。」 丛昕笑道:「有活路走,自然就不走死路了,是你自己笨,怎么怪我。」 谢镇西吹胡瞪眼,却不反驳,而后立马欢欣起来,「可以好好宰一笔。有钱人虚荣好面喜欢多花钱,设计费收高点,说不定欠债一下就能还清了。」 「两栋别墅,正常收费就可以还了。」 闻言,林宣怀也高兴,可转念一想,「他们要是想要全包怎么办?」丛昕说:「那样的话,我准备找袁牖。」「他靠谱吗?」谢镇西一脸鄙视。 「装聋作哑,书店装修你不是看见了吗?」丛昕说,「如果他还认识瓦工,水电工,那就没问题。」 谢镇西盯着林宣怀后脑勺,满目怨气。林宣怀也感觉到了,回头看了一眼。谢镇西说:「牙齿都快笑掉了,你这么开心做什么,又不是你的钱。」 「我当然开心了,」林宣怀笑不可抑,「钱还清后,有些人就不能再当癞皮狗了,为什么不开心。」 谢镇西一拳头打在他脑袋上,两人谁也不饶谁,嘴仗打了一路。 丛昕自然不受影响,脑子里已经在构想蓝图。恨不得现在就去找刘嫣,然后通宵画图。有刘嫣背后的神秘力量坐镇,林杰不敢拿人开刀。 只要想到很快就能还清欠款,心里就有说出不的轻松。 到家后,两个男人依旧没分出胜负。林宣怀往落地窗里一瞧,随即看向谢镇西,后者心领神会,讪笑道:「我跟你谁都不是,第一个会被赶出去的人是他。」 话音刚落,丛昕已经冲进房里去。 走到客厅,两个人正从衣帽间出来。 并非凑巧,从两人淡定自若的神态来看,是知道她回来了,才走出来的。 「对不起,没打招唿就来了。」思雅语气略显疲惫。 听出来她的身不由己,丛昕心里的怨气随之消散一些,问道:「我是不是回来的不是时候?没关系,要是你们还有事没做完,我可以躲起来,不着急。」 柒恬低着头,脸色一霎红一霎白,听她语带讥讽,心中更是愤懑不已,扬起脸道:「是我拜託的思雅,你要追究,找我一个人就可以了,和她无关。如果你不想追究,该看的我已经看完了,我要走了。」 丛昕挡在前面,但柒恬也只是象徵性前进了一步。 丛昕盯着她审视了片刻,才说:「是不是应该给我解释一下,你在我的衣帽间里能看到什么?」 柒恬嘴角扯开,笑得苦闷又可怜,「不过是想看看你的新衣服。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不想说不应该吗?」 暗骂一声蠢,竟然忘了林杰拉她买衣服的事。 丛昕态度放软,柔缓说:「如果你们是因为这件事闹矛盾,我可以向你一个人解释。」看在林思骅面上,丛昕是愿意解释的。 可是柒恬却不愿意听,「不用了,我们已经和好了。」 她一脸倔强,丛昕便不再多言,侧开身,放她自由通行。柒恬却忽然抬头端视,对她说:「书店开业仪式,小舞没有邀请他。如果你想参加的话,不需要有顾虑。」 「好的。」丛昕也回得大大方方。 柒恬离开,思雅却留了下来。 「我夹在中间,怎么做,都是错。」 丛昕瞥了一眼,独自往沙发走。思雅跟在身后,不急不躁。 丛昕拍了拍沙发,「我也没说责备的话,坐吧,站客难打发。」 思雅看不出她有几分生气,回头分别瞧了眼一门心思听闲话的林、谢二人,才放低声说:「七七有分寸,我才敢这么做。她不会害你,我才敢带她来解心结。」 「明白。我向来不招人喜欢,早习惯了。」丛昕说,「就是看了衣服又能怎样,她能看出来什么?」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3页 思雅最近总是不断地嘆气,「七七说了句重话,林杰没去哄她,平妃看两个人冷战,就告诉七七林杰带你买过衣服,想刺激她一下。她这会儿肯定是主动去找林杰了。」 丛昕奇怪,扭头看过去,「杨玉婷怎么知道的?」 思雅一怔,她确实没想过这个问题。 坐在地毯上玩游戏的裴永夕却插话说:「他们关系很好。那个张赫最近都给双木连拍两个gg了。」 「那也难怪。」丛昕冷哼道,「有人帮他出气,林杰自然要关照。」 话说到这份上,再不问就显得不礼貌了。「昕儿,」思雅一本正经看着她,「我一直忍着没问,你跟林杰之间到底有什么过节?」 丛昕觑眼回看说:「你放心,总之,是不会影响柒恬和他关系的那种过节。」 「这个我也看出来了。」思雅说得有些心虚。引得丛昕立马问道:「怎么说?」 她才把之前的事说了出来。 「上回林杰在钱舞那丢了块表,说是装修队偷的。」 「不可能,」丛昕立刻否道,「袁牖是性格暴躁,但偷鸡摸狗的事他不会做。」 「不是说他,」思雅说,「装修队里确实有个人有偷盗前科,平妃又是亲眼看见那个人鬼鬼祟祟出去过,尽管证据不足,但指向性很强。钱舞想息事宁人,说那些人是你带去的,她信得过。但林杰说正因为是你带过去的,品性就更加可疑,他要报警追究到底。」 顿了顿,见没下文,丛昕才问道:「最后呢,怎么解决的?」 袁牖没告诉她这件事,说明结果不会太坏,至少他能忍过去。 「最后是七七求的情,林杰态度强硬,七七只好放狠话,说自己要是再给小舞添麻烦就没脸结婚了,林杰才作罢,但自那以后林杰就真的没理过她。」 丛昕问:「那装修队的人呢?他是怎么为难人的?」 她对林杰的了解,让思雅觉得震惊,无奈笑笑,才道:「即便是建材市场的小老闆现在也知道,他在袁牖的装修队里丢了只表。」 莫须有,是最难叫屈的。 一个不明不白的故事,就能轻而易举毁掉一个人的生活。 谣言最大的威力就在于,它播下了怀疑的种子。 而趋利避害是人的天性,一支有偷窃嫌疑的装修队,无人敢用。她又在无形之中,害了一群人。 「昕儿,昕儿……」思雅唤了数声,「你在想什么?」 丛昕从失落之中回过神来,缓了口气,朝着虚晃的游戏手柄,说:「你帮我跟刘嫣说,我不能接她单子了。」 「为什么?」裴永夕茫然回看过来。 思雅问道:「因为袁牖?」 谢镇西情绪有点激动,「没有装修队,你光做设计不就行了,不能跟钱过不去。」 丛昕却态度坚决,「我害了别人,自己却全身而退,说不过去吧。」 林宣怀知她秉性,决定不轻易下,下了不轻易改。于是帮忙催促裴永夕赶快打电话。 出乎意料的是,刘嫣竟然说没关系。 谢镇西云里雾里,坐到丛昕左手边问:「你又玩了个什么?」 思雅摇头,嘆气连声,看丛昕笑靥如花,便帮忙解释说:「这招以退为进,只要刘嫣答应了,林杰还想发难的话,那要对付的人就得连上刘嫣那个不知姓名的老公了。借力打力,你这算盘,打得不错。」 「我是被逼上梁山的。」丛昕说,「谁叫我负债纍纍呢。」 「你到底还要还多少?」思雅一说这个就特别来气,「这比单做完能结束了吗?」 「不能,」丛昕靠在沙发背上,怨念幽深地看着她,「有人的钱我还不出去,他一直不理我。」 透过她眼睛里忧喜难辨的光,思雅就能断定此人是隋远。「你找过他吗?他为什么不理你?」 「我也想知道,要不你帮我问问。为什么我每次转帐给他,他不收款也不说原因,连个标点符号也捨不得回一个。」 思雅说:「可能是把软体卸载了吧。下回跟我姐视频,我帮你问问。」 「随便你。」听出来她在揶揄,丛昕转脸爱理不理。 思雅便玩性大增,「现在视频也行,我姐喜欢热闹,这里有三个帅哥,够热闹。」 「哪来的三个帅哥?」 丛昕眼神路过谢镇西,让他脸上一热,以为自己被排除了。不待开腔,却见她盯着裴永夕说:「这只明明是金毛。蠢得可以,家里进贼了,还能笑着玩游戏机。」 众人哈哈大笑,裴永夕瞪眼道:「蠢归蠢,但帅你们不可否认,我就是最帅的。」除了谢镇西,都懒得理会他。思雅回过头说:「书店开业典礼你去吗?」 丛昕想也没想,「不去了。他没被邀请,我大摇大摆地去,不是正好给他藉口发泄?我能躲就躲,低调做事,把钱还清,之后怎么办再说吧。」 事实证明,她的决断是正确的。直到定稿,林杰也没有找过她麻烦。 今天要去酒店,她特意穿了从里到外一身黑,也没有上妆。在门板上轻声敲了三下,房门打开,钱宸盯着看了足足半分钟,才让她进屋。 第53章 他的支票 关上门,又跟在她身后说:「至于吗?不知道还以为你是来上坟的。你这唇是什么颜色,要死不活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4页 「这叫吃土色,你不知道吗?」丛昕转身说。 「你当我白痴,这明明是巧克力色。你已经够黑了,再黑下去我就看不见人了。」 钱宸解开藏蓝色浴袍腰带,重新打好一个结,无奈道:「我地暖开很大,你要不要把外套脱掉,黑成一团,看着就热。」 丛昕笑着摇头,「我头髮短,不觉得热。」 听她玩笑,他很不开心,「热死你算了。让你来酒店找我,就这么委屈?」 说不上委屈,就是钱宸常年住酒店,是因为方便约女孩睡觉。 这点不是秘密。而他又懒,从来不换房间,所以连保洁阿姨都知道进这间房的女生是干什么的。丛昕不是摆清高,要撇清关系。只是想保持低调。 在房间里扫了一圈,发现他昨晚上是独守空房。逗趣说:「我不委屈,倒是你委屈了一晚,暖气开这么热。」 钱宸冷眼看着她,顿了一会才说:「要不你来跟我暖床?我立马把它关掉。」 丛昕缴械投降,示好说:「不玩了。这里是十万块现金,我不介意你点下数,因为我也还没数过,」 她从手袋里拿出一叠十厘米厚现钞,端正地摆放在木茶几上,又从包里取出一张银行卡,「卡里刚好二十万,密码是六个6。」 「你什么意思?」钱宸勃然变色,一屁股坐在床上,「还真要还我钱?丛昕,你为什么总把我说过的话当耳旁风?」 还钱把人惹急,丛昕真的被他吓了一跳。 不过只愣了短短一瞬,就肃然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不喜欢不清不楚。」 「我不缺钱。」他说得潇洒。 「但我欠你钱。」丛昕认死理。 钱宸朝他靠上来,结实的身躯占据了她全部视线,声调挑逗暧昧,「那拿其他的来还。」 低垂的视线,正好停留在钱宸起伏的胸膛。丛昕不疾不徐地抬头,到下巴被他手掌抬起来时,刚好看见他松软的前发,左右两片,竖在平坦的额前,像风在打招唿。 「你洗过头髮?」她盯着他脱口问。 钱宸微微点头,随即单手揽住她的纤腰,将她往前一带,「我刚洗过澡。」 漱口水清凉的味道划过丛昕额头。钱宸看她细长的睫毛,像在水面扑打的蝶翼,轻轻跳动,心头一紧,带着她的身子退到了床边。气息近在咫尺,两人的视线却都没有偏转,直勾勾地注视着对方。见她不躲不闪,钱宸嘴角向上一弯,说:「你闻闻看,是不是很香?」 丛昕听话,顺着他低下来的头,深唿吸一口,而后唇瓣微启,冰凉的气从口中缓缓吐出来。轻柔微痒的感觉爬上钱宸的唇,叫他浑身一震,当即就欺身吻了下去。 睁开眼,却是一根手指立在自己唇间。她似笑非笑,突然一副抽离状态,活像一缕浮萍。 「你知道吗?」他眼里的光亮骤逝,「在我眼里,你就是一只骷髅熊猫海鞘。身体是透明的骷髅,唯有脸是可爱的。」 钱宸松手,放开她,怒目而视。每一个毛孔里都透露着抓狂和无奈,但又拿丛昕没有办法。 明明他什么女人都能接受。图钱的,图貌的,图欢愉的,图爱情的,他几乎来者不拒,但唯独接受不了她对自己别无所求。 丛昕却还能轻笑出来,摇着头说:「海洋生物确实跟我很像。定在礁石上,困在珊瑚里,即便身体能随波飘荡,但从来不曾有过自由。」 钱宸的烦躁已经无处可散,只觉得整个屋子里充斥着废气,困得人窒息,忽然就大喊道:「你别笑了。」 看她一愣,才咬着后槽牙,收住火气,走回来问:「为什么不行?」 「什么不行?」丛昕一时不懂他想问什么。 「为什么不能跟我在一起?」钱宸毫无避讳,「你我都老大不小了,玩下去也没有意思。凑巧你不想结婚,我也不喜欢结婚,大家情投意合,没有争执,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吗?跟我在一起不开心吗,我们为什么不行?」 「因为没有必要。」 多么冷漠的一句话。 钱宸气得笑出来,「丛昕,我就说了,你没有朋友是你活该。总是知道该怎么气人。」 「那你数不数?钱反正在这,不数你就把欠条还给我。」丛昕也不想多待。 钱宸转身往床头走,弯腰下去取东西,拿出张纸做扇子摇,「钱你带走,已经有人替你还过了。」 像被木鱼敲了下头,丛昕霎时怔愣住。等钱宸已经走回来,她才呆呆地问:「他什么时候给你的?他回来了吗?」 钱宸手握支票,懒得回话。 丛昕情绪复杂,接过支票,慢慢去看上面的字,却像一道凛冽寒风穿身而过,几乎是没有意识地问道:「怎么是他?」 盯着她恍惚的模样,钱宸找回了兴趣,问道:「你期待的是谁?」 以为是隋远,可怎么会是林杰? 丛昕端着支票的手微微发抖,心中更是慌乱不已,「他什么时候给你的?你们说过什么?」 她眉头的虚汗,急切的追问,让钱宸也跟着毛躁起来,「你怎么了?林杰有问题吗?」 丛昕稳稳心神,復问了一遍。 钱宸才说:「记不清了,反正就是这个月的事。林杰说你妈妈向他敲诈,所以替她还钱给我。我还纳闷,你妈妈跟他有什么关系,还能威胁他。」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5页 「威胁」一出,丛昕羞愤不已,眼角余光只能看见胸前不断起伏的粗气。 彭真真背着自己又做了什么?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 「丛昕,丛昕……」钱宸抱着她双肩一通摇晃,关切道,「你脸色很难看。」 「钱宸,这张支票可不可以给我?」她硬撑着,笑容里全是苦涩。 钱宸看得来气,却也知道自己从她口中问不出来什么。「你要就拿去,反正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作用了。不过你要取钱的话,要留意日期。」 她点点头,「那我走了。」 来之前,丛昕以为还完钱后会一身轻松,能买只大闸蟹回去轻轻松松吃顿饭。现在欠债清零,却有更大的漏缺在前面等着她。 钱越还越多,越还越累,越来越没有意思。 彭真真什么时候见过林杰,威胁的筹码是什么,狮子大开口要了什么,只有当事人才知道。可是,去见林杰,她没力气;去找母亲,她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最后,只能想到林思骅。 「我想约你见个面,方便吗?」 电话那头,林思骅笑着回:「我在做护理,半个小时后结束,你来找我吧。」接着又随口问一句,「是有特别的事情吗?」 丛昕嗯一声,「我想跟你打听一下我妈妈找过林杰这件事。」 电话那头一阵沉闷,丛昕心头一沉。 「你终于来问我了。」林思骅说,「如果只是这件事,那我在电话里跟你说。」 她只能在电话里说的事,必定十分尴尬。 听着电话里的声音,手机不停在抖,「你母亲的确找过杰儿,但我并不清楚原委,只听杰儿说,你母亲要价一百万卖给他一张照片。具体是何照片,我不用多问,但林杰的脾气你也清楚,他有仇必报,连我也拦不住。我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但丛昕,你要是有难处,我愿意帮你。」 照片吗?能威胁到林杰的照片……丛昕不愿细想下去。 在酒店听见消息,妈妈敲诈林杰,丛昕彼时只是羞愤。此刻面对林思骅,她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丢人现眼。 仿佛冰天雪地里,被人扒光了衣服,把脸按在水泥地板上摩擦——没脸没皮。 只想睡觉,想裹在被子里睡觉,隔绝世间一切的吵闹声。 家里却在吵架。 看不清有几个人,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更不想去管。丛昕神色恍惚地穿过庭院,扶着玄关的墙壁往二楼爬,直到被一个人拦下来。 谢镇西如临大敌,拽着她手说:「你总算回来了,怎么不接电话?全乱套了,你快去管一管,不然家就快被偷光了。」 她逼不得已朝客厅看了一眼。电视、投影都被拆了下来,鞋包散落一地,一个从没见过的女人,正在将她的每件衣服往自己身上套。 「你们是谁?」 她终于有了意识。 待看清楚,不止一个女人,客厅里还有两个陌生男人,一老一少,正把锅碗瓢盆往大纸箱里装。 丛昕回头瞪着谢镇西,「为什么还不报警?叫物业的人来啊。」 「不能叫,」谢镇西又急又气,往日嚣张的主人架势全无。 「为什么?」丛昕茫然,「你们三个大男人,这点力气也没有吗?小偷猖狂成这样,你们还在等我回来?」 谢镇西窝火憋气,却又不能发作,掐着嗓子说:「裴永夕是明星,闹大了对你对他都没有好处。最重要的是,」他指向身后沙发,面色难看,「那个男的说,他是你父亲。」 第54章 妈妈的恩典 眼前的一切瞬间变成了虚影,只剩下「父亲」两个字,飘来盪去。 父亲,丛昕早就没了印象,甚至连这两个字也不曾思忆过。 在她的认知里,父亲,只是一个吃掉了母亲的青春,吐出她这颗废核,将她的存在定义成累赘的人。 她不需要父亲,更不需要知道他的样子。 头也不回地说:「趁我还没报警,请你们马上离开。」 三个人窃窃私语,显然对她的出现没有预料。 女人胆量最大,上前说道:「他是你亲生父亲,你没道理赶我们走。」 她身上还穿着丛昕的羊绒外套,白茫茫的一片,丛昕却觉得眼睛好脏。 闭了闭眼,疲惫不堪,声音因为怒气郁结而变得断断续续,「我再…说…一遍,请你们…出去。」 女人面子受损,也变得理直气壮起来,耀武扬威地说:「我们不会出去,是你妈妈请我们来的,要走也是我们自己想走才走,你没资格赶。」 「我妈请你来的?」丛昕的重点,让谢镇西恍惚。 「不信你自己去问彭真真。」女人摆足了架势。 丛昕下了两步台阶,「你是谁,她为什么要请你到我家里来?」 「他是你爸,我自然就是你后妈呀,这个都看不出来吗?」女人将头髮甩开,露出两颗金色弧形耳坠,刺痛着丛昕的双眼。 谢镇西怕她又被气晕,双手在背后虚扶着,丛昕却忽然低头笑起来,「她请你到我家里来偷东西,这个我看出来了。请问你们,偷完了吗,偷完的话就请离开吧,我不想再看见脏东西。」 「说话怎么这么难听?你管管她,你是他长辈。」女人去拉丈夫,男人却缩手缩尾,连头也不敢抬。女人气上加愤,「什么叫偷?你妈叫我们看中什么就拿什么,你有脾气去沖她发,在我们面前逞什么厉害,我还怕你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6页 林宣怀原本躲在沙发里,看丛昕走过来,才站在她身后低声说:「我能证明,是阿姨开门带人进来的。你打个电话,问问她在哪吧?」 不用问了,余光已经在玻璃里看见了她的倒影,丛昕才会走下来。 彭真真也是一阵慌乱,从女儿身边穿过,顾着对一家三口止不住地陪笑。 丛文波不知哪里来了底气,随即朝她吼道:「不是说她不在家吗?状况没搞清楚就敢叫我们来,人都被你丢光了。」 「丢什么人?」彭真真笑容不减,「你不是她爸啊,进自己女儿家有什么丢人?你看看,人家外人都比你自在。」她手指在林、谢、裴三人头上一一划过,俨然长辈派头。 丛昕实在听不下去,再多一秒,她就可以杀人。 「出去,」走到彭真真面前,她软声软气地道,「我数十个数,你们通通给我滚出去。」 清脆的一声响在客厅迴荡,男人们大惊,丛昕脸上吃了一记耳光。 她还没哭,彭真真却是满目泪光,指着女儿鼻头,气势汹汹诘问道:「我就是这么教你的吗?这是对长辈说话的态度?丛昕,枉你读了这么多的书,你的教养去哪了?」 这就是她的母亲,永远都和外人站在一起,齐心协力对付她。 「教养?」与其痛苦,不如痴笑,她说:「没爹没妈的人,哪来的教养。」 彭真真的手悬在半空,由于谢镇西的阻挡,这一次没能落到丛昕脸上。 丛昕却无法庆幸。想打的念头,就足够叫她痛心。她不懂,永远都不懂,为什么妈妈从来都不维护她。 「丛昕,做人不能没有良心,你是喝西北风长大的吗?你看看他的眼睛,没有你爸,你能长出这双无辜迷人的勾魂眼吗?数数这屋里的脸,有这么多男人喜欢你,有一半都是你爸的功劳,你不能恩将仇报,不要脸。」 「还有一半功劳是你的,对吗?」 丛昕鼓大眼睛,却还是泪如雨下。如果有力气,她恨不得将脸皮扯下来,「那你们拿回去吧,拿勺子把眼珠子挖出来,我不稀罕。」 「你以为我不想吗?」 彭真真颜面尽失,口不择言道,「本以为把你生得漂亮,就能享你清福,现在倒好,养着三个男人,自己爸爸拿只碗都不行。怪不得人说养女儿都是赔钱货。丛昕,生下你是我没本事,但你不能和我一样没出息。做人不能太自私,你弟弟要结婚你就该帮他,帮他传宗接代,这样你和我死了以后才知道该去哪里,才能认祖归宗,不会做孤魂野鬼。」 原来,她心里一直是这样想的。 每一次和彭真真的对话,都能刷新她的认知。 十几年相依为命的母亲,竟然是一个陌生人。她以为只要母女齐心,永远都不会孤单,妈妈心里一直想的,却是那个男人。 「就是,又不是什么新衣服,有什么好稀罕。也不是第一次拿,之前也没见你说什么,现在又不情愿了。」 「你说什么?」 丛昕瞪向后妈,数不清的黑云压在她的额头,叫她喘不过气来。 后妈下意识朝后躲开,彭真真却上前道:「我上周把你新买的驼色大衣送给你弟媳了,你不是一句话也没说吗?今天又吃错了什么药,把在外面受的气往你妈头上撒,你就是这么孝顺我的?」 恐怖。 家里有这么多人,却连东西丢了也没有一个人知道。这还是她的家吗?还有安全感吗?还有人知道她也是个人,也需要保护吗? 冷笑也是需要力气的,她的脸完全不受控制,随着情绪上涌不断变得狰狞,「如果我在外面受了气,我应该把气发泄在哪里?」 她问得众人一愣。 丛文波眼神闪躲,不敢正眼与她对视。所谓的弟弟更是事不关己,充耳不闻。 彭真真却还能理直气壮地教训她,「忍。我从小就教过你的——忍耐,是女人最大的美德。你都忘了吗?」 「那要忍多久?三十年还不够吗?」 「不够,只要你还是个女人,活一天,就得忍一天,没有讨价还价。」 丛昕嘴角慢慢地扯开,泪珠就像子弹一般钻进嘴里,「可是我不想忍了。我就想生气,我就要发泄,这是我的房子,看不顺眼就能赶你们出去。」 「会出去的。只要你给钱。」 以为出现了重听,可这实实在在是彭真真的声音。 她还在问自己要钱,她只会问自己要钱。 丛昕没有咬牙切齿的力气,声音软绵无力,「你不是帮过他吗?你用我的名义去骗钱,不是给过他十万块吗?还不够?」 「你都知道了?」 彭真真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慌乱,不过转瞬就坦然道,「结婚是费钱的事,你没结过不知道,十万块怎么能够。」 「那你结过吗?」 说出这句话,丛昕的身体就像被压土机辗过,但她乐意揭这伤疤,即使自己也会粉身碎骨,也不想让他们好受。 「他娶过你吗?他有种吗?」 甩开林宣怀的手,推开谢镇西,丛昕挺直地立在她面前,无所畏惧。 彭真真却没有动手。 只是垂着头,像只受伤的孔雀,「他不是没种,我们领过结婚证,是我没本事生个有种的……可是丛昕,你害我这么惨,我也没有抛弃你。」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7页 妈妈突然朝她看过来,眼睛里晶莹剔透,「他离开了我,我也没有抛弃你。我没有抛弃你,你就不能感谢我吗?」 亏欠、报答、感恩、孝顺……她和母亲能说的话,只剩下这些。 「感谢什么?」丛昕像一朵浮云,无依无靠。 彭真真瞪着她,满眼不可思议,「没有锦衣玉食,我也把你拉扯大了。我一个女人没有本事,为了填饱你的肚子,给人搓澡洗脚什么活我都干。我为的是什么?丛昕,你不是靠着墙长大的,是我吃一顿饿一顿把你盘大的。小时候不是这样的,你小时候说,长大了要带妈妈坐飞机,坐飞机,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你弟弟都知道带你爸爸过父亲节,人家的孩子每一个都这么懂事,我呢?我连节日是什么都不知道!你摸着你的良心好好想想,你对得起我吗?你还是个人吗?」 她目眦尽裂,受了好大的委屈,丛昕的眼睛却什么也看不见,只有一束白光。 声音自己从喉咙里飘了出来,她问:「那我可以抛弃你吗?」 彭真真一呆,不敢置信,随后嚼齿穿龈道:「有种你就试试看!」 「那我没有抛弃你,你有因此感谢过我吗?」她像一片飘落的残叶,「还是你知道,我不是不想,只是不敢,所以不用感谢。就像小孩时你每次把我关在门外面,发现我还活着,不得不给我开门一样。你又凭什么要我感谢你呢?」 丛昕冷笑,笑声一刀一刀刻在每个人的胸口,让人喘不过气,「你给我饭吃,就要我感恩戴德,我替你还钱,你却说天经地义。公平吗?在座的人,有谁是像我这样活着的?」 太压抑了,活着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父母的赏赐,活在欠债里的人生,连一剎那也是痛苦的。 没有奢求她能理解,知道她只会越加气愤,但丛昕血气上涌,不吐不快。看着彭真真不停抖动的身体,甚至庆幸偷到了片刻的欢愉。却还是被她随后的话怔住了。 母亲一脸呆滞地望着她,嘴里木讷地说:「我一直就是这样活着的。」 第55章 回赠羞辱 丛昕转过身去,无法再多看她一眼。因为,一时之间,她甚至都不知道该怪谁。 她不知道,她与母亲,到底谁的人生更悲惨。 「我求求你,就当妈妈求求你,」彭真真拉住她的手,换了副姿态,「给他们吧。」 丛昕脑中一片空白,背身问:「要给多少?」 彭真真高兴起来,「你有多少?」 丛昕不可思议地侧转过身,盯着母亲愉悦的眼睛,问道:「那我怎么办?」 她一怔,似乎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你是女孩子总有办法。你爸爸已经答应了,只要你弟弟婚礼办得风光,他会认你的,他……」 「我没有钱了,」胃里反酸,丛昕不愿听下去,「要拿东西,随便吧。」 她的心早就被挖空了,又在乎这一分一厘的东西干什么? 「你怎么会没有钱呢?当我们三岁小孩子,住着别墅的人会没有钱?」后妈随意调侃,丛昕只当老鼠乱窜。 「我没有钱了,」她看着茶几方向,「如果你翻得仔细,会看见抽屉里有个记帐本,从陈波到李长风,每一笔钱我都替你还清了,再也没有钱了。」 彭真真眼珠子几欲蹦出来,「为什么要还?」她不敢置信,勐地拉住丛昕胳膊,恨不得把指甲也陷进去,「我辛辛苦苦借来的钱,你为什么不经我允许就还?你什么时候还的,现在就去要回来,全部给我要回来。」 打死也想不到她会是这个反应。 没有自责反省,更没有心疼怜惜,竟然怪她为什么要还钱。 林宣怀和谢镇西双双定住,去看丛昕,她却已经毫无反应,就像一阵轻风拂过,激盪不出微末涟漪,平静地仿佛一潭死水。 「你这当妈的也是绝了。不关心自己女儿还钱有多辛苦,倒有闲心去关心别人的儿子风不风光。你知不知道她每天画图画得手都快断了。」裴永夕看不下去,从沙发走上来。 彭真真瞥了他一眼,忽然眼睛一亮,「丛昕,妈妈不是不疼你。只是你弟弟是儿子,他是一家之主,父母必须帮他把门面撑起来。你是女儿,不用担心,只要找个好男人嫁了,这辈子就什么都不愁。你看,三个男人都在给你撑腰,妈妈不用担心你。」 生意。在他们眼里,女儿就是生意。 丛昕瞋目裂眦,仰天长嘆道:「是不是从我生下来的第一天起,你就在想,她一定可以卖个好价钱?」 「你把我当成什么了?」彭真真受到羞辱,瞠目回看道,「卖你?我希望你嫁得好,这叫害你?」 丛昕止不住地笑,盛怒之下眼珠猩红,「不要扮好人。」总是假扮伟大母亲的那副尊荣,让她噁心,「你是不是忘了,你早就卖过我,就在我十八岁生日那一天。」 这是秘密,可丛昕已经不在乎了。 面子要来有什么用,不过是沦为母亲反覆利用威胁她的工具。 三个男人眼里的迷惘和震惊,无法在她瞳孔成像,她只想掰开母亲的心看一看,里面有没有她。 彭真真随即大怒,原形毕露,「你讲讲道理,我没有逼你。养你到十八岁,已经是仁至义尽。我十八岁那时候,已经在给家里交钱了。要交学费,只有这个办法,若不是你非要上大学,也压根不会有这些事。你要怪也是该怪你自己,怪不到我头上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8页 「那些钱,你没有用吗?」心在滴血。「或许……」丛昕凌厉的目光投向那个低头、一声不吭的父亲,「你还用来讨好过男人。」 彭真真没有形象,气得撕她嘴巴,「你委屈吗?委屈等到现在才来说?我讨好男人怎么了,我喜欢讨好男人,我只会讨好男人。你从小到大吃的每一顿饭,都是我从男人嘴里抠出来的,你觉得噁心吗?你哪一次不是吃得津津有味?丛昕,这是命。是我的,也是你的。我能为你讨好男人,你为什么就不行!」 「没有不行。」丛昕虚弱得像一团雾气,「我已经为你做过了。」 男人们都死机一般定在原地,眼里是她红得发亮的鼻头和泪下沾襟的晶莹。 丛昕哭得声堵气噎,说起话来变得很吃力,「但这是我的命,不是你的。」 她模煳的视线紧瞪着母亲,一字一顿地道:「我成了你的女儿,我认命,谁也不怪。但你和这个男人生下我,是你的选择,你只能怪你自己。」 彭真真顶着一头红色捲髮,暴躁得像头雄狮。 望着母亲的模样,丛昕一行清泪夺眶而出——她鄙视自己,到现在还在渴求。 「你觉得我对不起你,你一直觉得我对不起你。没关系,」彭真真将头一甩,「愿意给钱就行。」 林宣怀倒抽一口凉气,想不通她为什么还能谈回钱上,脚步不受控制走上去,「阿姨,没有骗你,昕姐是真的没钱给你,她已经破产了。」 「她有的。」 丛昕也好奇,她为何如此笃定,侧过身来等着她。 彭真真昂首挺胸,振振有词:「林杰告诉我的,他欠我的二十万,在你这里。」 天崩地裂,耳边是沙尘捲地,「你真的是我妈吗?」 眼前看见的仿佛是分裂开的行尸,丛昕寒邃的眼里是无尽的空洞,低头呢喃,「你出售完我的身体还不够,现在还要无耻到抬着尸体去敲诈。」 「你说得就像我杀了人。」彭真真反驳回去,「丛昕,一张照片而已,别说得十恶不赦,我没有那么不要脸。」 如果这还不叫不要脸,那丛昕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情叫不要脸。 「你真的是我妈吗?你考虑过我吗?你想过我的感受吗?」她问天,问地,却不是问她。 「我还要怎么考虑你?考虑你我才去跟林杰要的呀,你怎么不分好歹。丛昕,我真的后悔让你读这么多书,读到现在连人话都听不懂。」 彭真真说得义正词严,没有半分歉意。甚至让丛昕怀疑,是不是她真的没错,是自己读书读傻,大题小作,羞耻过甚。 「妈,」 进门以后,丛昕第一次称唿,以至于口中干涩,咽了咽唾沫,才把话清晰地送出口,「我会跟你道歉。只要你把敲诈林杰的照片拿出来。只要你敢拿给那个男人看一眼,我就道歉,我什么都还给你,从今往后,你们爱做什么做什么。」 彭真真目光黯淡,脸颊却一阵绯红,骇异望着她,悲从中来,「丛昕,你就这么恨我吗?即便你住着别墅,几年来不管我的死活,妈妈也没有恨过你。你恨我吗?就因为我给林杰看了一张照片?那不是秘密,他早就知道,才会那样对你。妈妈问他要钱有什么错,我也是在为你报仇啊。难道你到现在还喜欢他?」 「随便吧,」皮包被砸到地板上,笔、手机、口红,名片夹,东西散落一地。 似乎这一掷花光了丛昕全部力气,说话气若游丝,「自己捡吧,二十万,我们以后两不相欠。」 后妈早已经冲上来,跪在地上一通寻找。 彭真真紧张看了一眼,回头对丛昕说道:「你现在生气,但你以后会感谢我的。你爸爸答应过,新房子里会给你留一间卧室,你不是从小就想有一间属于自己的卧室吗,你很快就会有了。」 爸爸的新房里给你留了一间卧室。 可笑吗?她不知道究竟谁更可笑。 荒谬吗?这时候,裴永夕竟然还能插话问她:「你真的还喜欢林杰吗?」 丛昕一身疲惫,转身的力气也只有半截,看着妈妈,眼前一片模煳,「他怎么有钱买房?」 看她有兴趣,彭真真旋即笑起来:「马上就有了。等到拆迁款拨下来,不仅有钱,还有房。」 自怜瞬消,理智归位,丛昕不敢置信地问道:「拆迁?你说的是你现在租的房子?」 「对,」彭真真沾沾自喜道,「你知道我把房子买下来了吗?两套,一共一百平方大,等到赔款下来,我能净赚……」 「八十万?」 听丛昕脱口而出,彭真真不可思议,原本想让她开心一下,女儿的表情却是越发难看了。 彭真真也收敛笑容,呆呆问:「你怎么知道的?」 丛昕笑了出来,不是笑她,是笑自己。「因为你问林杰要了一百万。」 「所以你相信我了吧,妈妈真的快有钱了。」 「你不会有钱的。」丛昕打断她的白日梦,「那块地没有拆迁,林杰是骗你的。这就是他回赠你的羞辱。」 难怪会有那张支票。 原本想不通林杰为何愿意给钱,现在她想通了。他要把他受过的噁心全部吐到她脸上。 「不可能。」 如天雷轰顶,彭真真无法接受,一通乱抓,也没能打开手袋扣,「他不可能骗我,我有照片,林杰他不敢骗我。」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9页 「你回去问问那位姓宋的邻居,问问她为什么拆迁之前要卖房。」 彭真真终于被抽干了精气,瞬间瘫坐在地上,嘴里不断念着:「她把房子卖给了我,她把房子卖给了我……」 丛昕盯着她,面无表情,「不拆迁你也可以继续住,只是破烂一点,好过居无定所。」 发财这种事别去想,机关算尽反误了卿卿性命,她希望母亲借这次能明白这个道理。 彭真真却一激灵,从后妈手中抢过支票。 第56章 一盏黄灯 敌人来得太过突然,后妈愣了半晌才沖彭真真吼道:「你还给我!还给我!这他妈是我们的钱。」 两个中年妇女纠缠在一块起,加起来一百多岁的人,像两颗生锈的铁球,在木地板上迟缓地滚来滚去。 后妈拽着彭真真的长髮,杀气腾腾地叫唤:「还给我,这二十万是我们的。一家都被你害死了,你个扫把星。」她恨不得骑到彭真真身上去,「拆他妈的迁,现在连房子也拆没了。你叫我们一家三口上哪去睡?你他妈有什么脸跟我抢。」 林宣怀和谢镇西双双上前劝架,费劲将两人身体分开。支票却一人一半,分别拽在两头,不敢使劲,于是就都僵在原地。 她彭真真没有独自发财,她把前夫一起拉下水了。丛昕一想明白,就满腔怒火,一个字也不想过问。 丛添却终于着急,扔掉游戏机,跑上前道:「我就关心,我还能不能结婚?」 连自私都是一脉相承。 「结个屁!」 后妈放声狂吼,「你那眼睛长脑门上的女朋友,要是愿意和你住水泥地,你就结。」 回过头,推了一掌彭真真,「我就纳闷,谁都不知道要拆迁,怎么就你知道。现在好了,骗我们把房子卖了,跟你在乡下买间破烂房子,好让你们烂黄瓜对白肚子,彭真真你真他妈阴险。」 「我不依,所有人都知道我要结婚了,不结婚我面子往哪搁?」丛添一脸错愕,「房贷,两百万的房贷,你们谁来帮我还。」 「彭真真,你说怎么办?」后妈将手一推,甩开支票,挣脱开谢镇西的手臂,忽然镇定自若起来,盯着彭真真要解决办法。林宣怀在后保护,清晰地感觉到彭真真浑身都在发抖,忍不住插了嘴,「阿姨,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们凭什么管你要钱?」 彭真真溺在水里,有一丝活命的可能,她就抓住不放。林宣怀的出生她门清,此时倏然转身,拽着林宣怀双臂,乞哀告怜,「你帮帮阿姨,只有你能帮阿姨了,你帮帮阿姨。」 林宣怀吓呆了,手臂上疼痛难忍却又不敢叫苦,仍旧耐心询问道:「我能帮你做什么?」 「钱。」彭真真失智一般,「给我钱。」 林宣怀问:「你需要多少?」 彭真真瞬间看见了曙光,晶莹的眼珠子热切地对着他,仿若现在立在她面前的是救苦救难的财神爷,「两百万,你给我两百万,阿姨就不用死了。」 「你别再发疯了。」 丛昕一把将林宣怀拽开,眼神里的警示意味不用细看,林宣怀就乖乖退后,不敢多言。 彭真真抱着女儿,求饶道:「救救妈妈。我以为会发财才告诉他们的,你爸爸把房子卖了,可我不知道拆迁是假的。那房子没有人会来买的,就算卖了也不抵用。你弟弟的新房子,贷款有两百万,所有的钱都给首付了,他们没钱还给银行的,如果你不帮忙,他们会死。」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彭真真掌心朝下,只差一秒就要落在丛昕脸上。丛昕却继续道:「你们觉得天上会掉馅饼,那就继续天真地等,总有一天能等到拆迁赔款的。 「你是不是真的这么绝情?」 彭真真一掌将她推远,丛昕的背心撞在栏杆上,却不觉得疼。 「你忍心让你爸住在潮湿的破房子里,他已经快六十岁了,还没有享过你一天的福。你忍心让你弟弟没房子结婚?让亲戚朋友都来耻笑?你也是姓丛的,你不能对这个家没有贡献。我知道,全世界都对不起你,你就要让全世界都不好过是不是?可是丛昕,我是这么教你的吗?我教你做人可以这么自私吗?你混帐到连自己亲人的死活都可以不管不顾。」 倦了,耳朵已经倦了。嘴巴也不想出声。没意思,活着真没意思。原本来时就不被期待,现在走了,更不会为世间增添一丝一毫的心疼。 彭真真将丛文波拽到她面前,丛昕却什么也看不见。眼前只有一团光晕,每个人都没有脸。 「丛昕,」 这是她第一次听见父亲叫自己名字,她甚至都不知道他的声音是如此低沉,「不要怪你母亲。你可以恨我,但不要恨你母亲。」 他模样是卑微的,更是被赶鸭子上架。 嘴巴忽然有了力气,微微展开,声音无比轻柔,她望着父亲,「我不恨你,从前没有恨过你,以后也不会恨你。我从来不恨陌生人。」 仿佛被推入了仙人掌群,浑身上下毛孔大张,丛文波被尖刺扎得体无完肤。 彭真真心疼,看着年届花甲的男人被亲生女儿羞辱,忽然双膝点地,跪在丛昕面前,「我求你,我跪下来求你,帮他还钱,你帮他还钱。」 丛昕不懂,不懂为什么每一个人都比她重要。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0页 明明她才是彭真真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却比任何人都要廉价。 她的瞳孔就快破了。 她不需要关心,不需要心疼,她只需要努力。她只是一台努力的机器,一块石头,被谁踢一脚都不会觉得疼。 「出去。你们全都给我滚出去。」 她乏了,下了逐客令。 可笑的是,没有一个人响应。 裴永夕想将彭真真扶起来,却不料她和丛昕一样倔,随即幽怨地道:「丛昕,别这样。我借你钱,我有得是钱。」丛昕怨念的眼神夹着他,谢镇西却也跟嘴道:「别让你妈妈这么跪着,她是长辈啊。先扶她起来,慢慢说。」 不孝女——这是从他们眼神里看到的答案。 全世界都对不起她吗?不是。是她对不起全世界。 彭真真一伪装,他们就能心生怜悯。而她只不过是发泄一次心中的痛苦,就是不孝。 不孝吗?她忍够了。 「你们不走,我走。」 不想待下去,不能再待下去。再待下去,她就会停止唿吸。这屋子里的每一个人都叫她喘不过气来。可是,她又可以去哪里寻找氧气? 茫茫天地,每一辆车都有归途,只有她,离家越来越远。 稀奇吗?这不过是从小就肚里泪下的事。 她是无家可归的人,从小就是,在她生命里亮着的,永远只有黄灯。开始、结束,从来不由她来决定,等待就是她的命运,等一个家,等人爱她…… 只有一个人,和她对换了位置。 所以丛昕驱车,一路到了这里。 尽管知道,他不在里面,尽管知道,现在的行为会令人不齿。可是只有这里的空气,让她觉得舒畅。她已经快要死了,还需要在乎其他人的感受吗? 象徵性地按了两下门铃,此地无银,而后才输入密码走进屋去。 可她还是不敢开灯。偷来的片刻欢愉,是见不得光的。也没有往里走,就着玄关的台阶坐下,躲在黑暗里。 偷东西的人,心是虚的。所以黑暗不暗,暗反是安心。抱着双膝,她静静地凝望着窗外的繁星。 莹莹夜空,光是暗的,夜是亮的,宛如她的人,破败的灵魂外裹了一张冶丽的皮。所有人都嫌弃她的冷漠,只想沾上她的光,买椟还珠。唯有他,错把冷心当玄珠,想要捧进手心里。 这一刻,丛昕才敢承认,她想他。 她想念他的唿吸,他的怀抱,他的告白,甚至是他的教训。因为在这寂寞无聊的世上,只有一个人,会全心全意地爱她。 可是隋远在哪呢? 望着窗外静谧的夜空,现在的英国,应该是下午吧。他是在工作,或是正喝着红茶,是在看书吗,还是在和庄思婷聊着天?缓缓有热气覆盖在空空的颈上,丛昕低垂着的头,勐然抬起来。眼前一亮,满室光洁,灯被打开了。 屋里原来有人。 脚步轻重,唿吸深浅,她都无需判断,站在背后的人是他,不会错。 隋远回来了。 一阵慌乱爬上她心头,丛昕站起来往外走,半寸不敢回头。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的反覆无常,不知道隋远此时会作何感想,更害怕背后站着的不止一个人。 走到门边,却又停了下来。 为什么听不见声响? 如果他站在身后,如果他看见了她,为何他会不动声色?她心中费解,扶着门把手,想到密码,想到唿吸,她倏地回过头去。 长身玉立,隋远就站在她十步开外的台阶下,明亮的灯光照在他身上,熠熠生辉,他目不旁视,默默无声地望着她。 脑子里一片空白,没有了思考,没有了顾忌,没有了美好的品质。脚步像拥有了意志,在隋远目光的牵引下,自己就走回去。刚才靠近,丛昕就双手抱住他后颈,不由分说地吻了上去。 隋远明显被吓住,半天没有动作。 丛昕的手指插进隋远发丛,细笋般的胳膊抱着他的脸,将满头揉乱。他发尾湿漉漉的,带着洗髮剂的花香,她顿觉唿吸顺畅,唇瓣扭转,尽情吞噬他齿间的香气,唿吸紊乱得像一匹垂死挣扎的饿狼。 天知道过了多久,他的每一簇发端都被抓得竖立起来,她才停止动作。回到地面上,泪珠盈睫地望向他。过了半晌,手指滑过他锋利的轮廓,指尖落在他上唇,将自己的朱红,轻柔抹去。 不是试探,只是冲动——想知道隋远是否是那台制氧机。 可是他没有动作。 隋远一动不动。 第57章 伤风败俗 冲动已经耗光了她所剩无几的勇气。再没有胆子开口问他缘由。 也是,这样做算什么呢? 他伸出过手,是她把人推远。他那样坦诚相待,倾诉衷肠,她不过是遮掩躲避,忙着和别人逗趣,连他的离开都是从旁人口中知晓。 反覆无常的人,两手空空已是常态,不该习惯了吗? 不想再给他徒增烦恼,丛昕收回手,默默地转身离开。 只是手刚放下来,腰间就多出一道力量将她往前带,距离太近,两人的前胸轻撞在一起,又微微弹开,丛昕挺直腰向后仰,才能勉强看清楚他的脸。 此刻,隋远眼里的光极其复杂,清冽怅然,却又如火般炙热。凝着她,就像在品味一副抽象画作,迷惘又沉沦。渐渐地,他眼中终于只剩下一种情绪,像飞蛾扑火,白云从风,密密的吻,重重地陷进丛昕的唿吸里。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1页 隋远的唇瓣很软,像q弹的果冻,渴望被分解般,在她每一道唇纹上,细细摩挲,缠绵缱绻。随着一道气息从她嘴里吐出,他长舌长驱直入,绕过她口腔内壁的每一寸苦涩,舌苔游走,给她带去滋润与甘甜。 丛昕心惊,隋远仿佛永远知道她的渴求。 ——她需要唿吸,他就给她氧气;她需要解渴,他就给她甘露。她需要体温,他就给他怀抱。 毫无保留。 燥热的情绪爬满丛昕每一寸肌肤,情不自禁,一声沉吟,从嘴角缝隙里漏了出来。隋远离开了炽热的唇瓣,睁开眼来看着她。 两人像两只刚煮熟的虾,都面红耳赤。丛昕双手从腋下抱住他的白色毛衣,贪恋他的温暖。隋远捧起她的脸,指腹掠过她尖尖的下巴,又在她背部游走。环在她腰间的手,让她清楚地感知到他的温度。这样四目相对,心跳比秒针更快。唿吸是两团上蹿的火苗,自然而然纠缠在一起,危险,一触即发。 两人却都不想再抗拒这份危险。心底的海浪,叫嚣着纵情。他颤动的唇角,吞咽的喉结,加上丛昕自己节拍有力的心跳,无不在怂恿更进一步的发展。她终于出声,轻缓柔声地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会回来?」 不想破坏气氛,只想让浪漫持续下去,越久越好,隋远说:「我从来没有完整地离开过你。」 她泫然的眼,红彤的鼻尖,必定哭过。左脸上深浅不一的手指印,一阵心疼划过他胸口,轻柔地将她的碎发撩到耳后去,郑重其事地对上她红红的眼睛,说:「人是可以一分为二的,我的心早已经被永久地困在这里,哪里也去不了。」 「那你证明给我看。」 心的证明要怎样才能被看见呢? 肉体的欢愉吗?情慾的交付吗? 即使两人此时此刻终于肆意地纠缠在一起,释放着热火,将分别两年来的距离缩短到毫釐,他们彼此也都清楚——证明,不过是一句託词。 是与非,真或假,永恆和暂时,所有的答案都是交给旁观者的证据。 他们之间不需要证明,也没有答案,有的只是一句「我愿意」。 我愿意与你赴汤蹈火,愿意与你化茧成蝶,愿意在光明里静候,在黑暗中漫舞,在伦常浪潮里,与你共沉沦。 因为爱不是名词,而是动词。 丛昕也从来不曾担心,时过境迁,,裂痕未原。日流影移,意如昨夕,情难如昔。 躺在床上,与隋远相拥,不需要通过触感重叠,重量深浅,去感知曾经的影子。她望着他,感受着他带来的生命的律动,一字一顿地说:「我们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当下。」 他的头随即点了下去,掌心抚过她被汗水浸湿的头髮,说:「我懂。不是阔别重逢,我们是新的遇见。」 一句就够了,这是只有他才知道的答案。 她心安就够了,这符合他理想中等待的价值。 他一直在等,没有希望地在等。 丛昕是一名勇往无前的战士,只有被伤得遍体鳞伤,举步维艰时,才会主动求医。隋远不声不响,以逸待劳,随时等着接收这位重伤的病人。 他确实没有离开过,四周都是他的眼线。他也早知道林杰的存在,知道丛昕今早去还完了钱。他不知道的只是,她为何哭得那么伤心,脸都哭肿了。 毫无徵兆的一个吻落在丛昕右眼上,他的手掌细细抚摸着脸上的红印。丛昕知道,只有隋远会在意她被人打了。 她挪挪位置,头枕在隋远手臂,仰头望着他眼里流露出来的疼惜,「你没有话想问我吗?」 「没有。」隋远头轻摇,淡淡地回道。 不想再逼她了,只要丛昕待在自己身边,一切麻烦都不再是问题。她的麻烦他总会知道,不必急于一时。最适合她的诊疗方式是保守治疗。 主动求医暂时耗光了她的软弱,隋远肯定乘虚而入只会适得其反,唯有按兵不动才能循序渐进。 她将手伸出被窝,玩弄着他鬓角的绒毛,唇正好轻抵在他的下巴上,「你好像从来没有问过我的过往,你不好奇吗?」他下巴痒痒的,却依旧笑着,「你的过往我全部都知道。」 丛昕才勐地后仰看过去,他神色淡然,她嗓子有些干涩,「你知道我第一个男朋友是谁?」 隋远笑容依旧,眼里的光却暗淡下去,搂着她的手圈紧了些,「是林杰,我知道。」 说不上是松了口气还是倒吸口气,丛昕垂眸,趴在枕头上,语带寒意,「不是他。第一个不是他。我和林杰并不算真正交往过,很多事情你都不知道。」 她落寞的神情,以为是生气。还好只是害怕。因为她一边说一边把头重新埋进了自己怀里。隋远随即把她箍紧在怀,让她的气息贴自己的肌肤更近。 他温声道:「我说全都知道,这只是一种态度,是对自己的鼓励。我确实不清楚你的过往,和什么人交往过,上过几次床……但是这些事我也不需要知道,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 「为什么,你心里不会不舒服吗?」她认识的男人,没有一个不在意上床这件事。 他却说:「人都有生理需求,这是很正常的事。 丛昕抬起头,隋远也静静地回看着她迷离的眼,像要给她注入某种力量。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2页 「过去的丛昕是更好、更糟,我不用去计较。因为我喜欢的是现在的你,不是过去的你。」 「过去对你来说不重要吗?」 隋远摇头,「人的过往之所以重要,是因为经歷塑造了现在,而不是要让人困在过去。只要我清楚此时此刻的丛昕是谁,你的过往我就全部知道了。」 丛昕心底的烦闷仍旧不散,「不一样。你对我的认知来源于已知信息,一旦信息增多,量变引发质变,你就会发现我不是你以为的那个人。」 「不会的,」隋远十分笃定,「因为我认识你的时候,你已经过了25岁,是个发育健全的成年人了。」 丛昕不由得笑了,他的语气像个说书老先生。 隋远却依旧从容淡定,「成年人的世界里,会说出『你不是我原本认识的那个人』,是因为从来没认识过,或者仅仅是分手时的一句託词。没有那些过往,不会有现在的你,现在的你就是质变的结果,我根本无需在意那些信息,它们于我毫无用处,因为我能看清你的本质。但那些不愉快的经歷,若是你想说,我也愿意听,这会让我心疼,但绝对不会让我讨厌你。」 多么悦耳的话。 一直以来,表面是丛昕冷面清高,不近人情,实则只是在夹着尾巴做人。 她害怕审视,害怕背叛,害怕与众不同。所以才先发制人,把自己放入无人之境,装作不屑为伍的模样。其实她是一只等待被人拥抱的刺猬,比谁都渴望被理解,被呵护,被放在心上…… 只有隋远拥有这项能力。 他炽热的表白像一只熨斗,把心中沟壑都烫平了,叫她心里十分熨贴。 她愿意相信他的话。凝着他问:「你能接受我所有的不堪?」 隋远嘴角一直挂着笑,似乎是笑她孩子气,他偏头望着她迷离的眼,「更准确地说,正是因为能接受你所有的不堪,我才知道我爱你。」 「即便是伤风败俗,令人齿冷,你也愿意接受?」她仍旧说不出口,只能泛泛而谈。 隋远却不甚在意,随即还笑出声来,颇为有趣地低头看着她,「昕,从我结婚那一刻开始,伤风败俗就是我要达成的目的。」 是啊,她忘了,此时此刻,也是不伦——他还是别人的丈夫。奇怪的只是,她内心没有一丝做贼心虚,更别谈愧疚。 因为到今天她才发现,无论怎样妥协退让,怎样规行矩步,怎样折磨自己给道德让路,她也得不到片刻的安宁。杨玉婷依然会辱骂她,林杰依然会对付她,在林姐面前她依然抬不起头,在旁人眼中她还是个不孝女,就连一无是处的张赫都能给她提要求…… 讨好世人,世人就会有更大的道德需求等着你。谨守规矩,规矩只会越来越多。折磨,是无边无尽。 而她什么也得不到,只会将他越推越远。 「害怕了?」隋远瞧她出神发呆。 她轻轻点头,「我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了一个怪圈。」 隋远目光沉着,圈着她说:「别怕,就算掉进去了,也有我陪着你。」 遥夜沉沉,情愫滋生,禁不起甜言撩拨。 紧紧粘磨,粉脸香腮,引动密意幽怀。两人都躁动不已。却不料一通电话,先引来横祸飞灾。 第58章 尘封电话 隋远根本不想搭理,可丛昕却看清显示是思雅。 本在一旁扮安静,哪知思雅本就是在寻她。声音从扬声器里漏出来:「昕儿出门没带手机,她有没有去找过你?」 这丫头也是奇怪,找不到她也不至于找隋远,怎么就能预估到自己会来找他。丛昕摇头,隋远便回道:「出了什么事吗?」 电话那头的嘆气声清晰可闻,「算了,我找到她再说吧,省得她到时候怪我给你添麻烦。」 隋远无奈看着她,听思雅确实腔调着急,丛昕只好妥协承认道:「说吧,出了什么事?不是大事,我一年不会理你。」 「听语气我就知道他在骗人,听见我询问你,他竟然如此淡定,」 思雅嘟哝完,才想起正事,语速飞快说:「你到杨玉婷家里来一趟。秦响和她打了一架,杨玉婷执意要报警,我们暂时把人劝下来了,但她指名要见你。」 丛昕赶到时,屋里站着一群人,意外的是柒恬也在。 秦响靠墙站着,芽芽在他旁边,披头散髮,两人都是一身狼狈。 丛昕走上去便问:「活腻了?」 芽芽对上她的眼神,越看越内疚,拨开长发,认错说:「昕昕姐对不起,我们没想到会搞成这样。」 「那你们想的要搞成怎么?」 秦响态度截然不同,没听出她在生气,赤口白舌道:「谁知道她那么禁不住吓,一个长发女鬼就能把她吓到满地打滚。一把年纪了,真是丢人现眼。我还没怪她鬼哭狼嚎把我吓出病来了呢,她倒会恶人先告状。」 丛昕故技重施,拧他耳朵。秦响歪着脑袋,呀呀作响,却不敢还手。 丛昕才甩开手,没好气地问:「受伤没有?」 听她关心,秦响畅又快笑起来,「谁敢收拾我?」 芽芽一脸担忧,拽他衣服,低声劝告道:「别在人家面前得瑟。你真想坐牢?」 「坏事说完了吗?准备怎么解决?」 丛昕回头,杨玉婷边说边从沙发一瘸一拐走了过来,撩开头髮,露出红肿的半边脸,一副高姿态。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3页 她这样子哪像被扮鬼吓得滚下楼梯,完全像是被鬼当皮球在墙上踢了几个来回。 丛昕皱眉说:「你鼻子还在流血,当务之急是送你去医院。」 杨玉婷给隋远端来一杯茶,回头哼一声,「废话。我要找法医验伤。他们上门打人,故意人身伤害,这是刑事罪,我要他们坐牢。」 「你有没有常识,这屁大点伤坐什么牢。脸红了怕什么,卸妆油一抹,再见就是黄脸婆了。」秦响出言不逊,还呵呵笑道,「再说,教训你这种恬不知耻的人,坐牢?判我功劳还差不多。」芽芽是拉也拉不住。 杨玉婷朝墙一瞥,把持住了成年人的姿态,平静地说:「我还要再加告一条:人身攻击,侵害名誉。你现在也可以为我作证。」 「笑话。」秦响立马回击,「我是给了你一拳,因为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虽然打在脸上,但你是不要脸的人,根本不会痛的。」 他还要再说,却碰上丛昕的厉眼,缩着脑袋又退回墙边去。 那头,思雅把冰袋送来,杨玉婷不领情,思雅劝道:「事情分个轻重缓急嘛,你现在去医院要紧,赔偿道歉,这些事可以边走边说。」 「我要报警,找法医验伤。」杨玉婷软硬不吃,还是这一句。 「说条件吧,你要我怎么做,才肯不追究?」丛昕听腻了,不想浪费时间。 秦响不愿她替自己受罚,想上前教训人,丛昕却看也没看,背身一脚踢在他腿上,秦响吃瘪,不得不停下来。 「拖下去是你受罪,不想毁容就爽快点,你到底想要什么?」两个小孩是想帮她出气,丛昕不得不保护他们。 杨玉婷越听越气,扬脸道:「你这是求人的态度吗?嚣张到仿佛是你被我打了一拳。」 丛昕长吁短嘆,「不是你叫我来的吗?」 杨玉婷一愣。 丛昕说:「他是未成年。你被他打了,应该找他的监护人,找我做什么?还是你觉得求人的戏码很好玩,想看我陪你演戏?当真你无聊至此,我没有什么好说,要报警就报吧。」 杨玉婷心思被看穿,继续拖延已经失去了意思,却仍摆足姿态,装腔作势,坐回沙发后才说出条件,「我要你替我去跟林杰求情。」 「求什么?」丛昕眉头耸得老高。 「你先把他叫来,等我看见他自然会告诉你。」 丛昕只得看向思雅,寻问杨玉婷的目的。 哪知思雅也是如堕云雾中,一头雾水摇着头。 她只好瞥一眼柒恬,对着空中,没有指向性地说:「如果你们只是一时兴起,那我劝你们三思。玩弄我没什么,我可以让你们开心。可玩弄林杰是什么下场,这个不难想像。就为了让我难堪一下,会不会得不偿失?」 柒恬坐在沙发上,一言未发。 杨玉婷却明显来气了,蔑视道:「真能装。林杰都承认了,你还在这里扮无知。隋先生,你可要睁大眼,不要被有人这副白莲花的样子骗了。」 突然将矛头转向隋远,思雅下意识拍了她一掌,杨玉婷却越说越来劲,「我就是看不惯,凭什么不让说。当三当上瘾了?满大街的男人不去勾引,偏偏喜欢偷,下贱。这么喜欢攀高枝、靠男人,怎么不去直接卖呀,浪费了这张脸。」 丛昕偶尔也真是费解,杨玉婷对她的成见怎么就这么深,就像自己前世做皇帝灭过她九族似的。 秦响哪里能忍,撩起袖子就要再给她一拳,口里喊着:「我就说她欠揍,看我一拳不给她打哑。」 自然是被人拦住,丛昕牵住胳膊,他就不敢动了。 打嘴仗从来是她强项,无需动手。杨玉婷喜欢针对她的脸,她就给她张脸,让她好去卖咯。 可惜,丛昕的讥诮没有机会说出口。 一直静观其变的隋远,率先笑起来,喜怒不明地说道:「我从进门到现在还一句话没有说过,你就能得出结论丛昕喜欢靠男人。那我站在这里,不就应该让你的行为收敛一点吗?还是说,你逼迫丛昕替你去跟林杰求情,其实是因为你自己想靠男人却靠不住?」 隋远不说话就不说话,一说话就捅破了窗户纸。 杨玉婷的脸色一霎红一霎白,面对丛昕时的骄傲,被隋远的软剑击得粉碎。 丛昕也是第一次面对外人看他绅士之外的一面,新鲜,却不稀奇。这正是他私下可爱的一面,像个完整的人。 丛昕心情转好,不想和人计较,微笑着说道:「我不知道林杰承认了什么,但你也看见了,我现在缠着的人是他。我只有一张嘴,同时吃不下三个人。如果你执意要我找林杰才肯罢休,那我就听你的,你们叫他来就是了。」 这般从容淡定,让杨玉婷越发瞧不起,暗骂她不要脸,忘记了隋远先才的低气压威力,气愤不减地说:「我要能见到他为什么还要叫你来?说了让你叫他,听不懂人话吗?」 思雅使了个眼色对向了柒恬,丛昕愣一愣,才省悟过来,情侣多半还在冷战。林思骅能找她要安心丸,柒恬找她也就不见怪了。 只是她有什么本事使唤林杰,摇头笑得无奈,「随便吧,我没有林杰的电话,你们得给我手机帮我拨号。」 「你有他电话的。」 杨玉婷语气坚定,昂首挺胸地走上来,说,「林杰有两个电话,大学时候的一直用到现在,号码你一定记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4页 不像诳语,发展到这,丛昕甚至怀疑是不是林杰和她们串通好在玩把戏。 心里一通盘算:自己没钱没房,除开命,就只剩下一台车,都不够林杰塞牙缝。更何况,林杰这几番的逼迫都是让她主动投降,从来没有给过喘息机会,没有什么好怕的。 遂转向隋远,卖乖说:「手机借我用用。」 而后才看向杨玉婷确认,「是不是只要我打了电话,你就不再追究今晚的事?」 杨玉婷两颊微抖,肉眼可见地愉悦起来,却说:「哪有这么简单。我脸上的肿还没消,你就想一笔勾销。你要让我得到好处。」 原本不听不懂她说话的。 可想想隋远刚才的话,又看张赫半夜不归,再看柒恬如坐针毡的慌乱样貌,丛昕思忖,杨玉婷所谓的好处,或许只是自己情场失意,想见朋友受挫,找个垫背,疏解心中烦闷吧。 这种行为十分可笑,加之她认定林杰不会如此无聊,陪她们玩过家家,丛昕坦然地拨通了电话,预计响完五声就挂掉。 杨玉婷期待满满地顶着看,要求道:「开免提。」 柒恬面色沉重,明显坐远了一些,避而不看。 丛昕忍不住发笑,忘记电话已经响过几声,准备重新去数,电话那头却传来一了声:「餵」。 着实吃了一惊,手机差点落地。她愣在原地半晌忘记出声,也不知道第一句话该说什么。 时近午夜,林杰的语气里裹着疲倦和不耐烦,显然是被电话吵醒的。 不知为何,她忽然浑身不自在,立马要把电话挂掉,却听见电话那头淡淡地问道:「丛昕,是你吗?」 第59章 投其所好 这一句没由来的询问,没有人还在意林杰淡漠的语气,空气中滋长的只有暧昧不清。 一个尘封的电话号码,拨出去的是隋远的手机,林杰不问一声,只猜是她。 丛昕心中一动,微睇隋远一眼,像是担心林杰祸从口出一般,颇为急切地说:「杨玉婷让我请你到他家里来一趟,你现在方便吗?」 林杰已然听出大概,顿了顿,不耐烦地道:「我有时间不睡觉,为什么要去趟混水?」 这样的说话方式才叫正常。 丛昕比刚才舒服多了,转向杨玉婷,「要不你自己跟他讲,我没有你面子大。」 杨玉婷却像瞬间失语,连鼻息声都不愿意透露半点,神色紧张地瞪着她,似乎在撇清关系。 林杰也无心多等,「没话说,我要挂了。」 倒把丛昕弄得是举棋不定。林杰不来,杨玉婷看样子不会罢休,她要怎么带两个小孩回去? 犹豫不决时,却见隋远从后方上前,将手机收回去,牵起她的手,一面说:「我们回家吧。时间不早了,都该休息了。」 不解其意,丛昕呆呆看着,他神色清明,不像玩笑,她又朝杨玉婷看去,不知该怎么办,却忽然听见电话那头有了声音:「想好你们要说什么,我只待半个小时。」 丛昕看回来,想夸他聪明,却又不知道他撬动林杰的机关在哪,只能连连摇头,以示钦佩。 隋远却推着她双肩往椅子走,「脚不累吗,站了半天,坐下歇一会。」 林杰会来,在意料之中,只是他的情愫让隋远多了份忌惮。隋远原本打算自己帮她解决事端,听见林杰的声音后,他多了一件事要解决。只是不想叫丛昕看出来。 思雅跟着转头说:「我们也边冰敷边等,你眼睛越来越肿了。」 杨玉婷眼神意味深长,瞄瞄柒恬,又看看丛昕,对着思雅笑而不语。思雅此刻真想给她一拳。 「真热闹。」 这是林杰进屋后的开场白。 眼神第一个望向隋远,接着在秦响和芽芽身上顿了顿,随即看了眼手錶,「抓紧时间吧,是谁有话说。」 他站在鞋柜旁,双手插袋,一副随时会转身走人的态势。 杨玉婷情绪莫名高低不定,对着林杰畏畏缩缩,支吾半天,憋不出话。却回头朝丛昕颐指气使,命令道:「你求他。」 「呵呵」两声,秦响怪笑道:「你有毛病吗?求人要有名目,求什么呀,你自己嘴巴说不清楚吗?」 怪的是杨玉婷没有回嘴,缓了缓,復看向丛昕,「只要林杰答应停止给我男朋友的商业代言,我就放过他们俩。」 「什么意思?」丛昕呆呆地问。 隋远站在她身后,旁若无人地给她紧了紧围巾。 这些天,裴永夕老在嘴里念叨,张赫没有作品却资源不断,才不堪任,德不配位。奈何金主头铁,砸钱硬捧,不红都难。 张赫前途一帆风顺,杨玉婷不该求之不得吗,为什么要上赶着自毁前程? 杨玉婷并不想解释,语气颇不耐烦,「你照做就是,管我什么意思。」 丛昕不为所动,「我本来求他就不管用,现在连为什么要求都搞不清楚,我该怎么求?」 其实,话题既已挑明,林杰大可直接问一句,两人也不用废话连篇。他却事不关己,看戏一般,眼神在各路人身上来回打转。 丛昕今天依旧很漂亮。穿一件牛油果绿的斜肩开衩毛线长裙,外面套件中长款深绿色呢子束腰大衣,鞋子更显眼,是跳脱的橘色,但都比不上她脖子上的深红色围巾惹眼。 隋远手搭在她肩头,把她抱在怀里,林杰确信那不搭配的围巾一定属于隋远,自言自语地嘲笑道:「红配绿,赛狗屁。」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5页 声音很轻,柒恬隔得很远,却像听见一般,起身绕到杨玉婷身后,「平妃,我要回去了。」 她只是招唿一声,不待回应就往门口走。杨玉婷急促喊道:「你回哪去?」 她是离家出走的。 林杰在丛昕皮包里发现一个窃听器,疾言厉色质问平妃。自己帮平妃求情,林杰却和她生气。 他不顾成本在张赫身上砸钱,起初也以为他是气消了,直到平妃说,张赫自从不用问她要钱,现在连家也不回。 柒恬才醒悟过来,这是林杰报復的手段——他要让平妃失去她最在意的东西。 可是,有这么大的仇恨吗? 以牙还牙就好,何必致人于死地? 张赫对平妃来说,就像草莓蛋糕尖上的那颗草莓,作用不大,可要是没有了,就不是草莓蛋糕了。何况平妃是她最好的朋友。 于是向林妈妈打听丛昕和他的关系。不想林杰知晓后大发雷霆,冷落她到现在。 柒恬从来没经歷过被人冷落,不会主动服软,可又不敢叫父母知道。深怕爸爸看出端倪后心疼她,要悔婚。 她不要结束。她爱林杰,就像抵挡不住暗夜的吸引。明知道是变幻莫测的漩涡,自己毫无招架之力,但她愿意万劫不復。 小心翼翼的呵护,早已让柒恬厌烦。生活是千篇一律的重复,没有滋味。她愿意在林杰手里被揉碎,希望被他牵动情绪。她只是想做一个正常人,有悲喜,有得失,有等待后才会有的满足。 「等两分钟,我送你回家。」 路过身旁,听他说出这句话,心里是突然放晴——说不出的喜悦。 林杰是在意她的,因为他从来不会主动服软。柒恬心甜意恰,乖乖站在他身旁,不再任性。 思雅却看出了不同的剧情。 若说先前只是假设,现下她已经没有了怀疑——林杰的情绪被一个人牵动着,那个人是她的朋友,但不是七七。 林杰不会被平妃牵着鼻子走,他之所以会来,是因为在电话里听见了隋远的声音。他进屋之后一次也没有打量过七七,目光一直有意无意停留在隋远身上。或许连本人都没有意识,眼中对人毫不掩饰的敌意,那么刺眼。 另一个佐证是,林杰嘴上挽留,行为却不是。 看见七七要走,他反而是从狭窄的玄关走进屋中,给她让出通道。思雅坚信,七七若执意要走,林杰不会挽留。因为挽留,是挡在门口才对。 那一句,看似是求和,实则是施捨。 七七掉下悬崖,他伸出手臂,但不出力,要等七七自己用力攀爬上来。只是因为,这场戏,她是可以利用的道具。 丛昕有自己的聪明,但不会七弯八拐地去揣摩人心。可思雅会,这几乎已经成为了她的本能。 林杰对昕儿的心思十分复杂,思雅知之甚少,无从推测,但她能看清的是,林杰面对昕儿时,行为反常,极为幼稚。他不再是那个驾驭计谋,令人忌惮的商场精英,而是一个不懂该如何用语言表达诉求的婴儿。 ——哭闹成为了唯一的方式。 只是林杰的哭闹是无声的,可能昕儿甚至都没想过,自己有办法投其所好。 听见半小时缩水到两分钟,杨玉婷明显急了,逼迫丛昕说:「你找他谈判啊,面对我的时候不是头头是道吗,这时候哑巴了?」 丛昕不是不想,只是重复剧情没意思。 「我求他不起作用。」语气里厌倦不堪,「我给他跪下来也没有用。你想羞辱我的话,其实现在目的已经达到了,我真的搞不懂你在纠结什么。」 杨玉婷也不懂。 七七在她家待了这么多天,林杰不闻不问。今天丛昕一个电话,话都没说两句,他就现身了。丛昕却像眼瞎一样硬说自己没用,除了拖延时间,她想不出别的理由。 不想跟她废话,扭头对准了林杰,「如果我让她求你,你会放过我吗?」 在秦响和芽芽面前,把她和林杰牵扯在一起,让丛昕浑身不舒服。不知道林杰会说出什么讥诮话讽刺她,这比下跪还叫她难受。 下意识朝隋远靠了靠,仿佛那里有个树洞,能给她安全。隋远让她紧紧靠着,默默看着前方。 「我放不放过你,跟她有什么关系。」 好在林杰只回了这一句。 「你放过我,我就放过她。否则我只有报警,把那两个小孩送去坐牢。」 杨玉婷指向墙边,林杰却不回头看,只在她脸上的淤青瞄来瞄去。随即笑道:「这不是挺好的吗。她报復了你,你也报復了她,双双受罪,对我来说是皆大欢喜,为什么要干涉?」 丛昕说不上来高兴,杨玉婷却是真实难受,露出狰狞面孔,破罐破摔,「兔子惹急了也是会咬人的。林杰,我是不敢惹你,但要是你把我逼上绝路,就顾及不了了,我会拉人陪葬的。」 「你在威胁我?」 林杰回得漫不经心。 但一个眼神,足以让人寒意丛生。 杨玉婷声音打颤,「我要的只是男朋友回到我身边,你不想让人知道的事,我会守口如瓶。」 林杰嗤笑,「你如此含煳其辞,更会让人想入非非,好像我真的被你握着把柄,」他围着杨玉婷绕了半圈,俯视着她头顶,「那你就说出来吧,趁着现在人多热闹,说出来听听。」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6页 这才叫威胁,思雅喟嘆。 威胁始于权力,会叫人震慑。 而平妃那顶多叫做狗急跳墙,撒泼打滚。 或能一时得逞,总归后患无穷。除非敢鱼死网破,否则把柄只是烂在手里的死棋,有权力堵在门口,根本不敢出招。 老虎头上拔毛,本就是铤而走险,何况这只虎还是清醒的,讨不到半分好处。但是平妃的方向没有错,认准了丛昕是钥匙。只是时机把握不对,不应该正大光明去开门。 思雅想了想,于是说:「平妃,算了吧。我替昕儿求你,这一拳就当是丛昕打的,放过两个小孩好不好?」 杨玉婷一愣,半天才理清楚话里逻辑,苦笑道:「你这么为她考虑,我要是答应你,我有什么好处?」 她没理解透。 思雅说:「没有好处,你男朋友要走鬼也拦不住。但你要是愿意息事宁人,我和七七都会感谢你,我们仨还是好朋友。」 此时,柒恬也忍不住攀上林杰手臂,出声劝道:「我朋友本就不多,你可不可以给我个面子?」 杨玉婷和林杰都在考虑,互相较着劲一般,谁也不愿先说话。 丛昕看不出究竟来,也不知该做什么,隋远却拉着她手,色授神与告诉她稍安勿躁。 突然,林杰走到沙发,大剌剌坐下,低头轻笑了一会,「我同意了。来求吧,只要求得我满意。」 第60章 借题发挥 杨玉婷喜出望外,仿佛张赫此刻已然站在了家门口,只要丛昕低头,她就能和爱人团聚。拉着丛昕胳膊,热目以示,「你求他。」 丛昕却不动作,盯着林杰看,也不说话。 林杰嘴角似笑非笑,随后对前方轻蔑一声:「抓紧时间,你们谁先来?」 杨玉婷愣住,「我也要求吗?」 「不然呢?」林杰说,「有这么便宜的事?」 杨玉婷陪笑道:「可是我已经求过你很多次了。算了,无所谓,我求你……」 话头立马被截断,林杰拧眉立目,「砸在你男朋友身上的都是真金白银,听你站着耍几句嘴皮就让我善罢甘休,会不会天真了?」 杨玉婷脸色骤变,看他的眼神,「你要我给你下跪?」 简直闻所未闻,这分明是有意侮辱。 林杰却神色泰然,「不跪下能叫求吗?」 杨玉婷无言以对,目光对准了柒恬。 柒恬抹不开面,硬着头皮试着说:「平妃跟我是十几年的朋友,你可不可以看在我面上,不要太为难她。」 「好,我不为难她。」 林杰竟然一口答应了,不见犹豫,「只是,总要有人替代吧,不可能叫我平白无故答应。」 词义明显,柒恬朝杨玉婷点点头,后者又把主意打向丛昕。林杰拉着柒恬的手让她并排坐下,「两个人求现在变成一个人,跪两次意思也不大,你就跟我一起受跪吧,好玩些。」 思雅默默从沙发上站起来,她知道丛昕会照做,因为她审时度势,能屈能伸。 不料林杰却侧头看向她,「思雅你坐下。」 她又好气又好笑。 说林杰犯蠢,他又清楚自己在干什么;说他聪明,聪明又怎么会用自残的方式去对付人。 心里忍不住发笑,笑他幼稚。 折磨人是为了泄愤,一般该是快乐的,林杰却不是。他伤害丛昕的方式很特别,不是利剑穿心,而是先刺穿自己再刺向她。 他要看见她痛,可是丛昕痛,他更痛。 真是病态。 想到此,怕激怒他会突生变故,思雅只好如坐针毡,逼迫自己闭眼忍过去。奇怪的是,迟迟不见丛昕动作。 秦响忍了多时,再也按耐不住,「欺人太甚。」破口骂了几句,犹不解气,「昕昕姐,我们不玩了,去他大爷的,你谁也不能跪。我不怕,坐牢就坐牢,出来我还打她,谁怕谁。」 芽芽紧跟着说:「没这么严重,顶多拘留几天。我上网查过了,就算是要判刑,也不用真的坐牢,我们不怕。」 丛昕淡淡看着两人,欣慰他们体贴自己,嘴上却教训道:「就算她该打,你也不能真的打她。做错了事,还这么嚣张,你早晚变成自己讨厌的人,活着的乐趣会大打折扣。」 秦响认真听训,蔫蔫的一动不动。 丛昕继而笑道:「求人不丢人,逞能有时候更丢人,执着于自轻自贱,这才是真正该怕的事。」 她心意已决,牵着两人的手,目光清澈,「只是,我今天不会求人,更不会下跪,我们想其他办法,我不会让你们有事。」 不明白。 思雅看不明白。打从进屋,她就一直待在平妃阵营,此时终于无所顾忌,走到丛昕身旁,轻轻搂着她肩膀,「你认真的?」 「我从头到尾唯一担心的是,会惊动学校和他们父母。」 丛昕声音很小,只有思雅听得清楚,她不解问道:「你有办法了?平妃一向固执,不容易心软。为什么不忍一忍,求求林杰。」 丛昕摇头,「行不通的,得不偿失。」 思雅盯着她,一肚子无名火。只恨自己不能帮她跪。 丛昕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如果秦响和芽芽不在,她跪几次都无所谓,可在他们面前不行。 她是一面镜子。 小孩敏感脆弱,总是透过她来描绘自己今后的人生。如果丛昕今天跪下去,年幼的两人无法理解其中缘由,他们会陷入滑坡谬论,以为自己本来就是轻贱的。这样的后果,或许比违法犯罪带来的歧视,更加致命。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7页 林杰起身,陪玩结束。 杨玉婷却拦住他,急赤白脸说:「那我报警。」 林杰玩味地看着她,抬手做了个「请」。 人高马大立在她跟前,莫名的压迫感袭来。杨玉婷看不懂他的眼神,也不敢一直盯着细看,仿佛那是火光,能灼伤人眼睛。只能孤注一掷,拿起电话,把数字输入进去。 只需三下,只差拨通,她却比龟速还慢,等着人出声,却没有人打断,杨玉婷心力交瘁,想着就同归于尽吧。 「我替她跪。」 这时,一道温沉的声音终于传了过来。 杨玉婷怔愣着转身看去,只见原本站在沙发边上的隋远,闲庭信步朝三人方向走了过来。 他意态萧然,目光和煦,对上林杰阴鸷的眼,一字一顿地说:「我来替丛昕跪下求你,怎么样?」 两个男人目光之间,暗潮涌动。杨玉婷一声冷笑,朝后退开。竟然有人愿意替丛昕下跪,还不是普通的阿猫阿狗,而是隋远这种龙章凤姿之士。说不上是嫉妒还是愤恨不公,她仰头问道:「隋先生,你是不是太过好人了?这样做值得吗,我替思婷姐觉得心寒。」 隋远这才朝她看去,眼神扫过杨玉婷炙热的红眼睛,而后笑道:「你会替思婷心寒,说明你还有理智。只是对婚姻不忠的人明明是我,你为什么对我尚能如此客气,却总是对丛昕恶语相向呢?」 「有什么不对吗?」 杨玉婷愤然见色,怒指丛昕,「她是小三,还不止一次犯贱,谁看见都会说她该骂。」 她总是自恃有理,对自己品头论足,口诛笔伐,天天道德伦常,丛昕却看不见她最基本的人性在哪里。 「但她结婚了吗?」隋远脸色如风,轻缓平静。 杨玉婷被问得呆滞住,茫然地推一推眼镜。 隋远继而说:「一个没结婚的人为什么需要对婚姻负责?真正该负责的人不应该是我吗?你为什么不骂我?」 杨玉婷被他说得思维全乱,张口结舌,半天才道:「你这是巧言乱德。你有错,她也不无辜。」批判丛昕,她总滔滔不绝,「她没结婚就更应该检点行为,远离有妇之夫,这是做人的基本道德。她插足别人的感情,破坏了别人的婚姻,就要负责,拍拍屁股就想走人,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隋远耐心听她说完,才慢腾腾道:「那她应该怎么负责?帮你们修復感情吗?你觉得,这是她能做到的事?那不如叫丛昕给你男朋友打电话,看他会不会听话立马回家来。」 杨玉婷被噎,他继而又道:「她要遵守道德,就必须远离所有有妇之夫,因为单身,反而要为世上的每一段婚姻负责,用这样严苛的标准对待单身女性,会不会要求太高了?」 「这是基本。最最基本的事。」 隋远说:「你这是故意针对。每个人,不管是谁,只对自己的婚姻负有责任。」 杨玉婷手指众人,「我们没人觉得困难啊,大家都能做到,凭什么她要叫难?安守本分不是很简单吗,世上男人千千万万,非要抢来的才香吗?」 隋远仍旧是平心静气,尽管杨玉婷言语讥讽。他却耐心讲道理,几乎是请教的口吻,「那就不能单方面要求,对不对?她要管全天下,你就该管好自家,你比她简单多了,为什么管不住呢?总不能只给别人设计好条条框框,对自己的男人放任不管吧。把婚姻的责任全推卸给旁人,天底下有这么便宜的事吗?何况,你们也没有结婚。」 杨玉婷急得面红耳赤,「我没你那么聪明,讲不出来这么多歪理,但不代表你就是对的。有些人就是天生狐媚,专门勾引男人,基因里带来的,防都防不住。」 隋远有些见气,「其实,如果丛昕愿意勾引我,我不会这么累。」他说,「如果你男朋友真是受人蛊惑,身不由己,那丛昕在这里,他为什么这么久了还不现身,难道他突然找回了自我意识?」 张赫就是她的哑穴,杨玉婷愤懑得无话可说。 「大家不是小孩子,借道德之名来发泄私慾,明眼人都清楚,这不是体面做法。」隋远说,「一个人的心要走,你拦得住吗?还是说一个不在乎你的男人,对你来说才是香的?」 他反唇相讥,杨玉婷恼羞成怒,「你还要管我喜欢谁吗?」将眼镜往地上一掷。 「我管不着。」隋远摇头,「喜欢谁这件事,谁也管不着。」 至此,丛昕才听明白,隋远在进行语言治疗,妄图讲明白道理,让杨玉婷摒弃成见,不再纠缠自己。 可杨玉婷明显是借题发挥,不讲道理,这么难的事他还能不厌其烦,菩萨都要拜他一拜。 见杨玉婷垂眸不言语,隋远接着又说:「婚姻不是卖身,恋爱就更不是,你不能把一个人当成私有财产。东西没有自主意识,所以能被偷,一个有行为能力的人,是偷不走的。」 杨玉婷说:「我在讲情感,我没有那么俗。」 「那我们就讲感情。」 第61章 没有赢家 隋远说:「fall in love这个词,翻译成中文叫做坠入爱河。爱情不是谈出来的,它源于失控,谈出来的东西叫责任,才在理智的控制范围内。」 他是真心希望杨玉婷能明白,「他有喜欢任何人的权利,他没有爱你的义务。他不爱你,不是他犯了错。他错在利用你。为了一个不负责任、没有担当的男人,把所有女人变成自己的敌人,是很愚蠢的行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8页 杨玉婷终于连表情也安静了,空洞的内心让害怕迅速滋长。隋远的话把她的心挖空了,埋葬掉她的爱情。 纵使现在满屋子是人,她却只看得见空虚。 意识朦胧地说:「喜欢又怎么样?都是一时兴起,过不了多久他就会知道,外面的女人都比不上我,中看不中用。只有我会对他好,他是离不开我的。」 「既然如此,你大可以耐心等待,何必自乱阵脚。他利用你,你喜欢被他利用,这是你们的私事,但不要拖无辜的人下水。」 「你真是厉害,为了把丛昕摘干净,跟我讲了这么一大堆空话。」杨玉婷呵呵两声,好似忽然清醒,半嗔半笑说,「丛昕出现之前,我们好得如胶似漆,现在这种局面,她怎么也脱不了干系。」 隋远淡定如初,朝后挪开一步,「你自然可以,我也没说过和她没有关系。她是参与者,确实给你造成了麻烦,你要憎恨还是报復,都是你的自由。」 他前后矛盾,杨玉婷听懵了,红着眼道:「那你和我说这么多干什么?」 隋远朝前大跨一步,居高临下,态度骤变,「我只是想提醒你,不要对丛昕指手画脚,也不要以受害者自居。你心中有气可以沖我来,我让你发泄,别碰丛昕。」 嫉妒,以洪水漫灌的态势涌入杨玉婷心中。 胸前的唿吸,像海浪拍打,余光清晰可见。杨玉婷想不通,为什么张赫就不能像这样不分对错,为自己出头。 丛昕,她凭什么? 「你们男人不是膝下有黄金吗?就为了一个空有皮囊,内在骯脏不堪的女人,你就愿意下跪?一朵被蚂蚁成群结队踩过的花,就可以让你不要尊严?隋先生,需要我把眼镜借给你用吗?」 这话是杨玉婷收敛之后的成果,可在男人听来,已经足够刺耳。 隋远并不想多加理会,而是转向另一侧,道:「林先生,谈判成立吗?若是有效,我替丛昕跪下求你。」 其实不止杨玉婷,现场的所有人都是张口结舌的状态。 林杰不动声色地看过来,等了足足半分钟,才缓缓开口,「隋先生,你的道德水平比我以为的低很多。」 隋远不受挑衅,神态从容不迫,「如果所谓的道德是残害人性,我觉得这类道德不要也罢。」 林杰眼神轻蔑地带过丛昕,语气终于恢復常态,「如果有一天发现她背叛你,不知道你还会不会坚持刚才那番论调?」 隋远会追问下去吗? 若是林杰把前尘往事说出来,丛昕确实会颜面无存,但丛昕更想知道的是,他会怎样想。 隋远却神情困顿,透着一股在剧本里穿梭的厌倦,「你多虑了。」 林杰冷笑,「隋先生,你在外国长大,有宗教信仰吗?这叫通姦罪,是会下地狱的。」 林杰盛气凌人,隋远却器欲难量,和风细雨道:「我是婚姻中人,已经率先出轨,就算丛昕有行为不端,我们也是共享其罪,註定是祸难同当,下地狱也是劫数。怎样,你是否愿意高抬贵手,助我们一臂之力?」 林杰侧头一笑,柒恬离得最近,却也看不出来是喜是怒。 起初他还好奇,隋远这一步走的什么棋,此刻才清晰,隋远早就算准了自己不会让他跪。这声笑,是喜也是怒。 「看人下跪是种乐趣,」林杰说,「隋先生下跪,对我没有任何乐趣可言。毕竟你道德感缺乏,不会觉得羞辱。」 隋远不受激,量深如海,一派清明地回:「虽然我读书不多,但『胯下之辱』的故事我也听过。所谓耻辱,不在器官,不在行为,而在人心。《道德经》也有言:『自爱不自贵。』下跪看似是不懂自爱,但有时候,在人心里,或许跪下的反而是站着的那个人。」 看这两人打架,剧本能写出好几集,思雅看戏看得不禁漏出声来。 避开周遭眼神,止住笑听林杰说道:「这番见解不比下跪有意思得多?隋先生,看在你的面子上,今天我就当是跪过了。」他眼神特意瞥向丛昕,「毕竟,她今天穿的颜色不适合下跪,不符合我的心情。」 嘴贱。 这话,就算是陌生人听了也会生气,何况他与丛昕还多了层关系。思雅看林杰的眼神里,可悲与可恨交织。 隋远却看不出情绪,恳切说:「谢谢你高抬贵手。」 最高兴的莫属杨玉婷,急切求证:「你真的会撤掉代言?」没钱了,张赫就会回家来。 林杰似乎并不想正眼看她,单手揽过柒恬,「认错不出血,显示不出诚恳,你应该庆幸你是她的朋友,我才会放过你。」 闻言,杨玉婷牵起柒恬的手,一通感谢。可是笑容却不明显,不如柒恬,笑靥如花。 这是七七的优点,一哄就好,可也是她傻的地方。思雅看得明白,林杰已经气得抓狂。 先前她还在推演,若是昕儿从容下跪,林杰会怎么做。一度想要叫他们重演一遍,现在却不用了。因为林杰打一开始就没想要昕儿求他。 他开出条件,是为了挑拨关系。意料之外的是,隋远没有寻觅他法,直接要代昕儿下跪。计划就全乱了。 林杰要的是隋远置身事外,让丛昕认清现实。没想却让隋远变成了表演舞台,给他们的关系推波助澜。 林杰当然该生气,思雅都替他觉得气。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9页 明明可以英雄救美,让丛昕对他改观。现在流了半斤血,还只能用七七做名目打掩护,才敢帮丛昕摆平事端,最后没讨到半分功劳,只受了一肚子气。这样的冤大头,不让人发笑都难。 「你笑得很开心。」 清甜的声音扑打在她脸上,思雅回过神,听丛昕揶揄道:「又在写剧本对不对?每次闹得天翻地覆,你都是最开心的人。」 思雅傻笑,「职业病,控制不了。」趴在她肩头,「你有好医生介绍的话,我也想去看看病,治治。」 「你开车来的吗?我跟你回家。」丛昕突然低声说。 「为什么?」思雅抬起头,不解道,「我可是在隋远家里找到你的,不用这时候再来避嫌吧?」 丛昕有些没劲,神情蔫蔫的,「如果你姐姐问起来,打算怎么跟她交代今晚的事?」 忘记这茬了,思雅心中短嘆,嘴上却若无其事:「有什么说什么,该怎么办怎么办。告诉她你今晚跟我睡的。」 安排隋远送两个小孩回家,他虽有不悦,却没有多言。 收拾完,和思雅躺在床上,三更半夜,却没有睡意。 先前受制于环境,不好明说,现下只有两人,思雅便挑明道:「其实,我姐和隋远是合约关系,没有感情,你和隋远怎样,都伤不了她,你是不是过于介怀了。」 「婚姻不就是一纸合约吗?」丛昕掖一掖被子,「是我想多了吗?我总觉得你姐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不是这样想。」 「她没理由连我都骗。以我姐的个性,如果真喜欢上了隋远,你只有遭殃的份。」 丛昕也只是捕风捉影,既然思雅反覆这么说,她只好当作是自己产生了投射效应。 自嘲笑道:「不是最好。但我也不能不顾及人前面子,毕竟他们还是合法夫妻。我和隋远距离太近的话,难免会惹人诟病,人言可畏。」 「我以为你不会在乎。」思雅收起红色记事本放回床头抽屉,回头来看她神情委顿,才恍悟道:「是因为你知道他们会在乎?」 顿了顿,「我姐肯定是在乎的,我知道。但这是她知情下做的选择,难过也是自作自受,你不用替她担心。至于隋远……」她故意又顿了顿,观察丛昕的反应,「他是为了能顺利回国才结的婚。」 「你在说什么?」丛昕听得迷煳。 思雅摇头晃脑,说:「隋远借着帮我姐探亲的名义才能回国,不然,他妈妈一定会不放心一起跟来。」 第一次听,丛昕有些呆滞,顿了顿,心中慢慢清明,岔开了话题,「其实听了隋远今天说的话,我相信他可以不在乎。可也是听了今天的话,我觉得我应该在乎。」 丛昕扭头看过来,「思雅,他对我好,我也该对他好。我自己什么眼光都能承担,但两个人就不行,我该替他多考虑。」 「考虑可以一起考虑,为什么躲着他。而且,我觉得隋远已经考虑得很清楚了。」 「你知道我跟林杰以前认识。」 她突然转了话题,思雅急着又拨回去,「知道,他说你是她大学时期的女朋友。虽然这个事情我也很好奇,但……」 「他说我是他女朋友?」丛昕突然笑起来,似乎很滑稽,让思雅忘记自己话头被打断,「思雅,林杰让我发过誓。」 「什么誓。」思雅回过神,嗅到了不对劲。 丛昕盯着她回道:「不会再跟隋远有任何牵连。」 这是什么事呢? 林杰和隋远之间隔着好几个林宣怀了,不是莫名其妙吗?而且算算时间,应该还是最近发生的事情。 思雅一团迷雾,「你为什么要跟他发这种誓?这跟林杰有什么关系?」 丛昕歪头问:「你难道看不出来林杰很恨我吗?」 思雅一怔,「他对你的态度确实很别扭。」 眼神疲惫一抬,丛昕把床头檯灯光线调到最暗,不痛不痒地说:「林杰恨我,是因为我跟他父亲有过一年的男女关系。」 第62章 她的秘密 思雅果然吓呆了,好在隔着昏暗的光线,她眼里的惊愕很快变得柔软温和,声音断断续续,带着怜惜,「你,他……为什么?」 很快又反应过来,自言自语道:「是你妈妈?」 「其实也不能怪她。现在仔细想想,我也从来没有反抗。」丛昕趴在床上,脸埋在粉色枕头里,只露出半只眼睛在外面,彷徨又苦涩。 思雅心中是有气的,只是用力压着,「你还没上大学,人的心智没有发育完全。不反抗,不是因为你愿意,是因为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可以反抗。昕儿,这不该是你的错。」 丛昕却摇摇头,「我是清楚的,我知道后果。只是从小在我妈身边耳濡目染,才不觉得有什么。」 忽然她挪一挪脑袋,两只澄若秋水的眸子看过来,「其实错没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事情是我做的。思雅,你知道吗,此时此刻我也没有后悔,我是在为别的事伤心。」 「伤心什么?」思雅的声音都快哭了,控制不住去想她当时无助可怜的模样。 丛昕却笑起来,「我妈说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因为读书需要学费,不是为了她。学费,我可以打工挣,她知道我寒暑假一天也没有玩过,就算钱不够,也不是非上大学不可……初夜那天,是我十八岁的生日,我妈又带我去奢侈品店里看衣服,她看中了一件深棕色的外套,要六万多,她又想穿来看看,这次被导购拒绝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0页 思雅心头一颤,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你只是为了给她买衣服?」 丛昕笑着点头,仿佛只是在说一个故事会上的事。 「她面子受挫,把火气全发在我身上。说下周初中同学会,这么多年来一次都没有参加过,不是她不想,而是她没脸去。她读书时是班花,全班女生都羡慕说她长大一定会飞黄腾达。到头来混成这幅邋遢样,离婚了不说,还带个拖油瓶,找不到男人养,穿得又寒酸,不去都是笑话,去了更是丢人。所以我答应了。」 思雅咬着后牙槽,气愤难当,「你明知道这是她的设计,为什么还要往里跳?她说她的,你理会什么?」 「因为我怕被她抛弃。」丛昕说着侧头看向了窗台。 思雅房里养了两盆水培文竹,一盆枝叶繁绿,一盆枯枝黄叶,她凝着便问:「那盆植物看着快死了,你会把它扔掉吗?」 突然发问,思雅肯定她意有所指,想了想说:「看心情吧。」 「看心情,这就足够叫人害怕了。」 丛昕苦笑,「在我小时候,我妈也喜欢养花,翻土的时候可能会伤到根,我不想她难过,安慰她将花埋起来好了,她却说不行,把你扔了也不会把花扔了。思雅,」她转过头来,烦闷重重地压在她眉头,叫人看得心疼,「害怕是由不得人的,不是你说不怕了就不怕了。这是从小落下的病根,即便到了现在,我变得冷漠了,眼泪还是会自己流。我怕被她抛弃,每一天都在害怕。」 无力感爬上思雅心头,挠得她浑身发慌,「可是那天是你的生日啊。」 「儿女的生日,是母难日。——我从小是被这样教育的。」她长长的酒窝若隐若现,说,「我的生日需要送妈妈礼物,并且每次该送什么,都是她亲自选好的。」 一直知道她不过生日,却不知道是这个原因。 还能说什么?思雅无话可说。连嘆气都觉得多余,只有无语。 因为思雅明白,不能说彭真真坏话。见过丛昕为数不多的几次哭泣,全都源于她的母亲。就像现在,她伤心的不是出卖过自己,而是她妈妈不承认那是为了她。 「我没问过他的名字,我一直叫他老林。」 她开始讲起林杰父亲,「他很儒雅,是个妥妥的绅士,和现在林杰的派头截然相反。所以,即便林杰认识我时特意改名换姓,我也压根没想过他们会是父子。」 「你妈妈是怎么认识他的?」 「是我先认识他的。」 丛昕说,「我没有钱买书,白天又要打工,那家书店却是晚上开的。老闆是位白须爷爷,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不能回家的时候,我就会去书店过夜。当时我在看一本叫《肌肤之目》的书,刚看完一半,那天去却发现书被人买走了。那书全店只有一本,可是没想过了一周后,那本书又奇蹟般的在书架上出现了。」 「还挺浪漫的,」思雅撇撇嘴,自己也觉得话不合时宜,「买书的人是老林吧?」 丛昕轻声嗯道:「他看我对建筑很有兴趣,又从家里带了几本书送给我,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他是个建筑师。他并不嫌弃我笨拙,很乐意被我提问,大大小小的问题,只要是关于建筑,他都倾囊相授,毫无保留。」 思雅说:「老男人的计谋很深,一步步套你上钩。」 「我从来没想过他是另有企图。」 丛昕回忆起这个人时,有淡淡的喜悦,「一开始我以为他是怀才不遇,才会逮住个人就侃侃而谈。可是他很有钱,听老闆说也很有名。而且他会教我用气味去分辨建筑,我能感受到他内心对建筑那份深层的爱,不是轻易能装出来的。」 「你们只聊了建筑吗?」 丛昕说:「无意中,我提到过一次他的家人,老林不愿意多谈,只说了一句:『我和妻子以前也像这样,可以无话不谈。』我才知道,他是在浮华世界里,寂寞太久了,才想要找个像我这样的傻子说说话。」 「有没有可能,这只是营造出来的人设?」思雅说,「男人很擅长给出轨找理由,何况你那时候还是未成年。」 丛昕不想反驳,笑笑说:「或许吧。后来他知道了我的年龄,就再也没在书店出现过。再见到他,就是十八岁的生日。其实看见要买我初夜的人是老林的时候,我心里有过庆幸。不是他,也会有其他人,看见他的那一刻我就想通了。所以对老林,我是有感激的。」 她感激的是什么,思雅一时想不出来。 或许是感激绑架她的人,端来的饭是热的;在她肚子上蹦迪的人,穿的是平底鞋;把她撞得头破血流的人,好心递过来一张卫生纸…… 只有丛昕自己清晰明了,她感谢的是什么。 对外,她把这一段讲作自己第一次恋爱。所以,她感激灵魂被肢解得支离破碎时,给她留了一块裹尸布,好用并非全裸的身体,向世人证明「清白」。 可惜「清白」,从来就不是允许自证的东西。 「老林出手大方,从来不讨价还价,」她对那个男人是赞许的,「他不止给我妈买了那件心仪的外套,还附赠了全套装备,供她去同学会炫耀。我妈也没有贪心,她把最便宜的东西分给了我,就是那枚丝巾扣。」 思雅不想表现出震惊,但是嘴巴不由自主就张大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1页 丛昕看她像只误入狼群的小羊,不禁自嘲笑道:「所以我一直不肯给你,不是捨不得,是怕你用起来膈应。」 原本是的,但她这样说,思雅自然不可能落井下石,耸耸肩,故意逗她笑,「小看我了。这是你送我的,我用得开开心心。」 丛昕也笑,「丝巾扣是随手挑的,不是什么奇珍异宝,可林杰却一口咬定,这是我从她妈妈手上抢来的。」 林杰的变态心理,思雅也是无解,只得说:「他是有点病在身上。」 丛昕终于有点开心的样子,可是笑容稍纵即逝,须臾就愁眉苦脸起来,「遇到杨玉婷后,我开始意识到,或许林杰也没说错。」 「平妃的话听个趣就过去了,她的伦理观还是小孩思维,你现在跟它较什么真。」 丛昕却说:「我真心觉得对不起老林妻子。林姐第一次来找我见面的时候,我全身都在发抖。」 思雅愣了会儿神,「你叫他妈妈林姐?我刚刚还以为你在说林杰。」 丛昕说:「那我换个称唿,叫她骅姐。」 思雅点头,又说:「她妈妈很恐怖吗?这不像你,你应该是理直气壮的。」 丛昕频频苦笑,「如果我要的是爱,一定是理直气壮的。可是我要的是钱,怎么跟人理直气壮?没有老林,我是读不成大学的。老林花在我身上的每一分钱,都有她的一半,我是在偷家。她对我,才能理直气壮。」 这样论,好像不是没有道理。思雅说:「但你说林杰没错,我也不敢苟同。他连你和隋远的事都要插手,实属有病。」 「他有没有病我不知道,但他有这个能力。」丛昕说,「我害怕给隋远添麻烦。」 思雅把床头灯调亮,稍稍坐起来一些,「昕儿,我认为隋远根本不在乎。你愿意给他添麻烦,他可能更高兴。」 「但我不高兴。」丛昕皱眉说,「现在电视剧正在播,我不希望被有心之人利用。再者,他跟林杰对抗,必然就会知道那些事,我不想让他知道。而且,也不止这一件事。」 第63章 爱与付出的关系 思雅傻眼了,「还有什么?」 丛昕不似之前那般侷促,从容了许多,仿佛故事里的人她也不认识。 「我原本毕不了业的,是骅姐帮了我。她还给我介绍了金主,鼓励我去留学。」 思雅打断道:「她这是帮你吗?」 「林杰到现在还没有气消,你想想他当时的恨,你说骅姐是不是帮我?」丛昕说,「他们夫妻资产绑定很深,骅姐不想离婚,但她也做不到轻易原谅,所以报復我,就成了唯一的泄愤手段。」 思雅窝气憋火,「你愧疚是你的事,但她也没有权利欺负你。」 丛昕却笑了,「我和张赫也没有瓜葛,你们不是照样让我去道歉息事宁人吗?」 思雅语塞,几度欲言又止,丛昕苦涩的笑容里却带着释然,「我没怪你。我只是想说,人们都清楚欺负谁是最容易的。但骅姐做事光明磊落,报復会上门通知,还会提供谅解条件。第一个条件就是让我还钱。她替我找好了人,是老林的堂弟。」 「你答应了?」思雅的问话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我没有选择的权利。」 丛昕的神色比窗外的天空还要静谧,眼中的晶莹仿若闪烁的繁星,忧郁的模样,更是美得不可方物。 她说:「卖两次赚一回钱,血亏,但我妈是谢天谢地答应的。她害怕得罪权势,牵连到她弟弟,使她没脸回母家交代。而我这个女儿本来就是废水,是赔钱货,是可以轻轻松松被反覆出卖的。所以我接受了,因为我还不出钱,也因为我需要一个住的地方。」 思雅哭了,别过头去抹干了眼泪,悄悄把床头上和父母的合照盖上,才回过头说:「你自暴自弃了?」 说完,一行泪偷偷又跌落下来。丛昕伸出手去给她擦干净,像是笑她哭鼻子没出息,「我没有自暴自弃,没还完钱,我怎么敢自暴自弃。那样死了的话,连个替我收尸的人都没有。」 思雅气得又哭又笑,回嘴说:「那你放心,以后你想死不用顾虑,我会帮你把葬礼办得风风光光。」 「算你还有点良心。」 调侃一句,转换下心情,否则眼泪又止不住了。 丛昕抽了张纸,接着说:「做实我和堂弟的关系后,我和老林之间的传言就烟消云散了。」 「林杰妈妈很厉害,这招一石二鸟。」 思雅想说也让林杰更加死心,但昕儿没往那想,她也就忍住,没多嘴。 「任务完成后,骅姐却安慰我。她跟我说,女人的贞操只有在遭受口诛笔伐的时候才显得格外珍贵,真涉及到切身利益时,与男人的声誉有云泥之别,可以随便被拿出来利用。所以我不用因此自轻自贱,应该把这当成重生的机会,她愿意出资送我留学深造。还说身体的摧残是成长的代价,不需要看得太重,智慧才是真本事。」 「这前后的态度,反差真大。」思雅没忍住点评道。 「可是她说得没错,」丛昕说,「世人看待男女关系有很深的性别歧视,像浪子就是潇洒,浪女就是无耻,处女就是纯洁,处男就是羸弱。性爱这件事,对男人永远是能力体现,对女人永远是道德审判。好像无论是强迫还是自愿,女人永远在做减法,而男人似乎稳赚不赔。」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2页 「可是这不是她能利用你的理由,你没道理为了林家的声誉牺牲自己。」 「我没有牺牲。」丛昕平静如水,「我拿到钱了。」 思雅一脸呆滞,似乎大受震撼。丛昕自嘲笑笑,手拍拍被子,问她:「思雅,你现在和我睡在一张床上,你觉得脏吗?」 思雅嗔道:「我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 「但还是有区别对不对?」丛昕并不介怀,「就算是交往过七八个男朋友,跟被一个男人包养过相比,也是被包养过更脏。」 思雅以前确实是这样想的,一时间找不到说辞,「昕儿,我是不喜欢看见你被人剥削。」 丛昕苦笑,「可是思雅,如果我一直把自己看作受体,那才是永生永世被剥削。因为荡妇,是在父权社会才有的东西。」 她比自己想得透彻,思雅不反驳。但她怀疑林杰妈妈的动机。 商人行为无不利己,思雅大胆假设,多半是林杰情感受挫太严重,当妈的为除隐患,不得不送昕儿远离林杰视线。并且,她记得七七提起过,林杰这些年游歷过许多国家,去年才安定下来。 「你没想过,她或许有其他目的?」 丛昕茫然,「但她的话确实有道理,你不觉得吗?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她帮我放弃了一些执念。骅姐让我学会理解孤独,理解的第一步就是走出关系网,我开始想要远离我妈妈。我没有跟你说起过,我的房子,是她让我用内部价买到的,不然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 「你很信任她?」 丛昕承认,「因为她是第一个传授我人生哲学的女性长辈。不管她目的是否单纯,至少道理都是真的。如果没有她,我必定就浑浑噩噩过日子了,我从小生活的环境就鱼龙混杂,你也做不成我的朋友。」 「那我改天去登门感谢。顺便拜託她帮忙纠正下你的思维,好让隋远得偿所愿,好不好?」 丛昕嘆笑道:「思雅,你还没听懂吗?男人的声誉是这个世界上最值钱的东西,你让他出轨一个专职情妇的消息传出去,别人会怎么看他?」 「值个鬼钱?你也信这些吗?」思雅气得头顶冒烟,「「存天理灭人慾」,一直存的是男人的理,灭的是女人的欲。我发现在道德压迫这件事上,女人才是女人最大的敌人。」 「不是我这样想,是我跟你这么想不管用,」 丛昕说,「不然你写个这样的剧本,最后是小三大获全胜的剧情试试,能卖出去吗?」 思雅吃瘪,垂着头说:「卖不出去……但我还是会写,在我看来只有情真才是无价的。爱和死亡,是人生唯一的目的,我要有情人终成眷属。」 丛昕忍不住发笑,「那你写吧,写给我看。」 两人对视,笑得意味深长。 回到被窝里躺下,思雅才问道:「明天要见隋远吗?你昨天主动去他家,算不算和好了?」 丛昕觑着她,责怪她扮失忆,「说了这么多又说回去了……我不会躲着他,但也不算和好。」 思雅道:「你们不和好,我剧本怎么动笔?」 丛昕瞳孔放大,一直盯着她无辜的脸。 思雅说:「刚才被你绕进去了,我现在才想明白。你考虑这么多其实没什么用,因为隋远不会放弃你。」 丛昕呆呆地眨眼睛,勐地抬眼问:「我有时候也搞不懂他为什么会这么爱我,你觉得到底是什么支撑他坚持到现在?我自己都知道我很难相处。」 思雅白眼一翻,「这还用问吗?」 「那你知道答案吗?」 思雅突然妄自菲薄起来,「你知道我情史空白,写的言情剧本本本扑街,你确定要问我的看法?」 丛昕不理会,「那你就回答江潮为什么要喜欢言之瑜,你自己写的东西不会说不出来看法吧。」 思雅破颜一笑,「我还真的不知道。隋远自己不是说过了吗?恋爱不是谈出来的,谈出来的是责任。」 「所以他因为爱我,不得不接受我的缺点,其实是身不由己。」 思雅打了个哈欠,拍拍嘴发出几声哇叫,「对于这个,我倒有些心得。」 她像个哲学大师,「犹太人有这么一句话「人错误地以为你应该为所爱之人付出,然而真相是,你爱你为之付出的那个人。」所以是你把顺序弄反了,不是因为隋远爱你所以愿意付出,而是他无条件付出后才发现,原来那是因为他爱你。」 其实这话昨晚隋远对她说过。丛昕缓缓点头,她认同。 「就像我和我妈,她总是控诉我不爱她,我却不承认。照你的说法,我现在确实不爱她了,因为只有在她索取的时候我才会付出。这不是对人的爱,是还债,只有责任。爱一旦沦为责任,付出就会变得辛苦。所以我每次看见她才会那么累。」 「反之是理所当然,付出越多越是甘之如饴。像隋远对你。」思雅把她从母爱的桎梏中拉出来,回到情爱里。 「我明白你的意思。」丛昕略显疲倦,「可是爱是流动的,会褪色,也会消失。」 「也可能愈演愈烈。」 思雅苦口婆心,「不要一开始就消极,你要给机会去试,假如隋远能应付你的亲情债呢?」 「可是我没有试错的机会。不计回报的爱情,一生能遇见几次?如果试了行不通,我会接受不了,可能会一蹶不振。思雅,我不是不相信他,我是不相信人性。考验人性,太残忍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3页 「你就是找藉口。」 思雅以毒攻毒,「你要是爱他,就捨不得让隋远这么辛苦。他都愿意跟你共赴黄泉下地狱了,你还在这里瞻前顾后,我看你就是享受做孤家寡人,跟其他的都没关系。把隋远留给我姐也好,我姐比你敢爱敢恨。」 思雅蒙头就睡,丛昕也没有言语。过了一会儿,看天光微亮,才耳语了一句:「林宣怀有告诉你,我妈把我爸一家三口带到我家去了吗?」 一颗脑袋从粉色被窝里钻出来,「彭阿姨离还在遵守三从四德?」 忽然瞳孔放大,极为震惊,「原来是他们合伙把你赶出来的?」 丛昕失笑道:「要不要陪我回去看看,把你的记事本带上,现场积累素材。」 思雅笑着瞪她一眼,说:「我去,不过我要多带一个人去。」 第64章 偷鸡摸狗 看见来人时,丛昕小小吃惊。思雅却是热络架势,「你没穿警服来?」 陈波看着丛昕呆滞的眼神,笑道:「我不穿警服已经威力十足,丛昕已经被吓愣了。」 思雅撇嘴,「不是让你吓唬她,让你把屋里的人赶出去。」转过身,思雅率先推门而入,丛昕反而落在后面。陈波跟在她耳后问:「你要把林宣怀赶出去了?」 丛昕刚想否认,却看见了家里的异象。 屋外庭院,一人缩在鞦韆上,一人坐在沙发里。寒冬腊月天,只看得见两簇头髮在被窝外瑟瑟发抖,拱来拱去。 听见脚步声,两只脑袋齐齐钻出来。 谢镇西望见丛昕,抖抖索索站起来,哭诉道:「快进去看看吧,那一家人太厉害了,你一走,我跟小捲毛就被赶了出来。」 林宣怀将自己的被子往谢镇西头上盖去,遮住他声音,回头才说:「别进去,我出去说给你听。」 丛昕懒得朝屋里看一眼,有气无力地道:「进去泡个热水澡。」 谢镇西有胆万事足,闻言就以小鸡啄米的姿态踱步进屋了。 思雅却问了一句,「裴永夕什么时候走的?」 丛昕起疑,侧脸问道:「就他没被赶出来?」 「他们要收房费才让住,」林宣怀说,「我听你的话,没有陪他们乱来。」 思雅气得笑出来,「奇闻。」 裴永夕躺在工作间的沙发里,睡眼惺忪对着丛昕,「你回来了,怕你想不开做傻事,我还想去报警找你的。」 不管真假,丛昕只询问道:「睡得舒服吗?」 裴永夕看有外人在,急着整理自己的头毛,朝她卖乖说:「一晚上一千块,肯定是血亏,但比睡沙发舒服。」 「既然你站起来了,也省得我拽你胳膊。」丛昕说,「回家去吧,我这里不招待了。」 「为什么?」裴永夕一脸无辜,「我给了一周的钱,你真的要赶我出去?」 「我在请你,还没有赶。」 她态度决绝,裴永夕拽着她袖子,巴巴劫劫道:「这么多人,你给我留个面子。」 丛昕修长的脖子转回去,笑着问:「这是我家,我留你住在这,你却乐呵呵给外人交房费,你把我的面子放在哪?」 裴永夕理亏又无辜,「那你帮我把钱要回来。」丛昕说:「自己的债自己要。」 裴永夕气绝。 他是明星,私下与素人斗嘴,有先天的身份劣势,她知道他碍于面子,不会去要的。瞬间转变立场,告密般说:「想不想知道昨天谁睡了你的床?我告诉你,你原谅我。」 这样问了,肯定没有好答案。 虽然卧室有五间,但三间都是空房。 丛昕双手在空中重重拍了三下,只有林宣怀和思雅知道,那是她卧室床头音响的声控指令。 随后一道女声就从二楼传来,众人纷纷仰头张望。 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孩,穿着丛昕的黑色真丝睡衣,套着她的珊瑚绒睡袍,在楼上喊道:「吵死了,你们就不能安静一点?」 跟着女孩从房间里走出来的人是丛添。 此时,楼下林宣怀的房间里,也走出来一个人。 一身都是丛昕衣帽间的东西,对楼上应付两声,才对上丛昕冰冷的眼神,撇嘴说:「你回来得正好,省得让你妈去找你。我们已经决定好了,把这里当作丛添新房,他们小两口昨晚已经在主卧睡过了,都还满意。就是其它几间房连床都没有,你跟你妈妈要是不想睡沙发,你今天得抓紧买两张床让人送来。」 「妈,还有睡衣。」 后妈于是鼓着眼睛道:「对,还要买两套睡衣,你弟弟和你爸爸一人一套。」 「给你也买一套新的吧?」丛昕问。 「你疯了?他们一家这样贪得无厌,我都看不下去了,你还要给买睡衣?」裴永夕殊感气愤。 陈波则慢慢从身后走到丛昕身旁,静静看着。 后妈瞧她想通了,叉着腰上下打量说:「可以呀,你这么孝顺,我都不好拒绝。买吧,买红色的,我穿红色好看。」 「没问题。」丛昕拨开裴永夕的手,「十套八套都没问题。到时候清明节,我烧给你们。」 裴永夕一解心头烦闷,从旁鼓掌助兴。后妈勃然变色,举起巴掌朝丛昕左脸飞过来。 丛昕一动不动,任她发作。 后妈的手腕却瞬间落进陈波的五指里,他力气用到七成,痛得人叫出声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4页 后妈凶相毕露,怒骂道:「你放开老娘,我要教训这个下贱坯子,狗杂种。」 她一怒之下,冒出方言来。丛昕只觉得可笑。狗杂种,这不是把她自己也骂进去了吗?」 思雅随即讥讽道:「昕儿爸爸要是狗的话,那阿姨你是什么呢?楼上那只是不是也叫狗杂种?」 后妈反应慢,先是气愤被骂,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抓了漏洞。可丛昕已经牵着人坐到沙发去,临走前对抓着自己手腕的男人说了一句:「拜託你了。」 她回过头来,才看见男人另一只手,比着一本册子,上面有警察标志。 后妈慌神,态度软下来,嘴脸却没变化,「叫警察来干什么,吓唬人吗?我可没有偷东西,这些都是你妈妈硬要送给我的,我还不稀罕。」 陈波见她会害怕,也算好事,遂放手说道:「丛昕不是告你偷东西,你现在的行为叫私闯民宅。非法强行侵入他人住宅,丛昕要告,你可能会坐牢的。」 后妈不懂法律,也不懂道理,估摸陈波是丛昕朋友,所以故意帮忙恐吓自己。 看了看屋内狼藉一片,心虚却扬起头颅,说:「少诓我,侵入,有这么严重?是她妈妈求我进来的。丛昕你是高学歷,大设计师,睁眼说瞎话是要被人笑话的,彭真真不也是这房子的主人吗?」 丛添听见有警察,慌忙跑下楼,躲在妈妈背后说:「有问题你认罪,别害我丢人。」 后妈睨他一眼,底气十足道:「怕什么怕,你是丛家独苗,丛昕要是敢把你怎样,丛家死掉的列祖列宗绝不会放过她。」 这时,谢镇西终于泡完热水澡出来,身旁一个陌生女孩,穿着丛昕的睡衣从跟前跑过,吓得他往后一退。 那女孩却横他一眼,说:「房产证上有两个名字,她一个人没资格赶人走。」 想不到还吓唬不了他们。 陈波不禁摇头,侧眼对上谢镇西,忽然灵机一动,双手抱胸说:「你们不怕这种事传出去丢人吗?要是被人搬到网上去当笑料讲,你们受得住吗?赶紧收拾东西回家去吧。」 「好笑了,这叫侵犯隐私肖像权。」女孩自鸣得意,骄傲地对着陈波,「你还是个警察,知法犯法的话罪加一等。」 陈波摇头朝后退开,正好让谢镇西走了上来,窃笑道:「那就试试看呗,反正我粉丝不多,也就二十几万,这种民间悍妇妈宝刁儿媳的恶俗剧本,最受欢迎了。」 他突然像发现宝藏一般,「对哦,我怎么忘掉了小夕夕。」 跳蚤一样,蹦到裴永夕身侧,阴阳怪气说,「「三字流量借宿前女友家,被抬竹槓房费一晚千元睡沙发」,用这个标题引流,你们觉得怎么样?」 林宣怀止不住地竖大拇指,夸赞道:「真有才。」 女孩目光呆滞,满目愁容。思虑了半天,才惊唿出来:「他是裴永夕吗?我的天吶,」 难掩激动之情,她捂嘴狂叫,兴奋得跳起来,「你真的是裴永夕吗?让我看看你的脸好不好?我好喜欢你啊。」边说边扑过去。 裴永夕把谢镇西做挡箭牌,奈何抵不住眼神窥探,索性把连帽衫拉链一拉到底,扮起缩头乌龟,滚到沙发,抱着丛昕胳膊,往她身旁躲。 女孩依旧穷追不捨。 思雅跟着嘲笑道:「「女孩痴迷帅哥,把未婚夫空置一旁犹如垃圾」,这个标题也不是不行。」 被人看戏,丛添面子哪里挂得住,冲上前一把将女朋友抓回去,女孩却不依不饶,「你是不是废物,明知道我喜欢他,昨天为什么一个字都没跟我提!」 谢镇西的怪笑声向来磨人心志,嘲笑声不绝于耳。裴永夕又朝丛昕讨赏问一句:「长得帅是不是有点用?」 丛添听得鬼火直冒,斜眼就道:「你犯花痴也看看场合,我面子都被你丢光了。」 女孩也不服输,「那怎么着,不结婚了吗?」 丛添也嘴硬,「你以为我不敢吗?反正大肚子的人不是我。」 女孩气道:「那就打掉啊,反正要传宗接代的人也不是我。而且,你说的彩礼钱呢?你爸不会是自己拿钱和人私奔了吧。这么久了还不回来。」 丛添还真紧张起来,惊悚回头朝妈妈看去。 丛昕拧眉问道:「他们是不是去银行入票?」 林宣怀勐地反应过来,「多半是。我们要不要去阻止,把钱要回来。」 形势扭转,丛添得意洋洋地挑衅,「去啊,去了也是被彭阿姨教训。本来就是彭阿姨自己要来的钱,她管得着吗?」 按她性格,这二十万多半又要自己还给林杰,林宣怀为丛昕鸣不平,恨不得把丛添拖到黑屋子里暴打一顿。 思雅却提出个问题:「兑支票吗?我记得有期限的,十日过后就失效了吧。」 丛昕回忆说:「林杰的日期写的是10号。」林宣怀掰指头算了算,「工作日会顺延,那时间还没到。」 后妈小人得志的嘴脸,让谢镇西看着就想掐她脖子,却还要听她显摆:「我们穷,我们不是傻。昨天就打电话跟银行预约过了,不然二十万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给你。」 「拿到钱也不是给你用,」谢镇西埋汰说,「不知道得瑟个什么劲。」 回头去看丛昕却是神情凝重,愁眉越锁越紧,眉头上像压着千斤飞絮。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5页 思雅和陈波同步关切道:「怎么了?」 丛昕左右看了一眼,才缓慢地说:「林杰不会轻易让她得逞。」 第65章 儿戏 隋远起床下楼,餐桌上竟然有食物。 秦响在客厅走来走去,瞥见他后,随意地将下巴一扬,「brunch,等你一起吃。」 隋远年长一倍,秦响对他却没有对待长辈的意识。相比之下,芽芽就规矩得多,一边上菜一边询问:「我们这样,是不是太随便了?」 举止随意,隋远倒不在意。只是两个陌生小孩在家里,让他些许有点别扭。 摇了摇头,他招唿说:「坐下来一起吃吧,吃完我送你们回家。你们彻夜未归,我可以帮忙解释。」 「我家的人是不会管的,」秦响嘴里咂摸滋味,「我爸只有在受了窝囊气时才会想到我。」 芽芽急忙转移话题道:「蒜蓉白灼菜心,这是按昕昕姐教我的方法做的。」末了朝对面的死小孩瞪了又瞪。 隋远顺势夹了一筷子到碗里,听旁边问道:「你不是结婚了吗,为什么你老婆不在家?」 芽芽一直在瞪眼劝安分,秦响却皮痒难耐,隋远都看在眼里。尝了一口才回道:「因为这里是我家。很好吃。」 「你跟你老婆分居了?我没看见她的照片,鞋柜里也没有女人的鞋子,只看见几件她的衣服。」 「那是你姐姐的衣服。」隋远说得云淡风轻,继续夹菜,似乎是很合胃口。 秦响放下筷子,红眼睛刺过去,「所以这栋房子是用来金屋藏娇的?你不打算离婚?」 小孩子心性,隋远不适应却也能应付自如。但这个问题倒让他思维停顿,侧脸反问道:「你为什么这么问?」 温文尔雅,深不可测,这是芽芽对他的评价,所以她比秦响多了一分忌惮,怕秦响激怒隋远之后,不知道如何收场,所以抢先打哈哈说:「他就是吃饱了不消化,经常胡说八道。」 秦响却不听劝,固执地继续说:「你不离婚怎么娶我昕昕姐,还是你压根没想过要跟她结婚?」 隋远说:「我不会主动离婚,我向人承诺过。至于我会不会娶丛昕,这不是我能解决的问题。」 秦响一肚子火全铺洒在稚气未脱的脸上,「不以结婚为前提的恋爱都是耍流氓,不以离婚为前提的出轨都是道德犯,你会为人类不齿。」 芽芽不想管了,也自知能力有限,不如看戏来得愉快。闷头吃饭,谁也不看。 谁知隋远却笑了,清朗和煦的一声轻笑,让秦响呆了呆。 「这话你没在丛昕跟前说过吧,」隋远说,「你要是说过,我想她可能不会拒绝我的求婚。」 芽芽一口粥差点儿从嘴角流出来,惊讶问道:「你已经求过婚了?」 隋远将纸盒推到芽芽跟前,慢腾腾地回:「记得你们好奇过我和丛昕分手的原因,现在你们知道了,她拒绝了我的求婚就是原因。所以,」转向右边,对着秦响,「按照你的理论,耍流氓的人不是我。」 秦响皱眉,有些窝火,开始疯狂给丛昕找理由,「你们是自愿恋爱,她不想结婚很正常,没人规定谈恋爱就要结婚吧。谁要是逼她谈了恋爱就必须嫁给你,这才叫耍流氓。」 「你刚才不是这样说的,」隋远纠着错处,「现在是帮亲不帮理?」 秦响脾气直,面子浅,两句话就被说得脸上冒红光,「所以她跟你分手了,没有害你。」又将矛头对准隋远,「要我说,你对婚姻这么不负责,我昕昕姐拒绝你是明智之选。」 隋远道:「那我怎样做,叫对婚姻负责?」 秦响张口就说:「从一而终,忠贞不二。你娶了老婆,就不能再去招惹别的女人。你想要招惹别的女人,就得先经过老婆同意才行,你要尊重她。」 「我现在很尊重她。」隋远面对责问,不卑不亢。 秦响看不过眼,「你这叫耍无赖,她多丢人,你好意思说尊重她。」 隋远笑得无奈,「要不然你亲自问问她,」 说着将手机递给他,「问问她知不知道我在干什么?有没有经过她的同意」 「你好得意。」秦响气得想摔筷子,「谁会这么变态,希望自己老公找小三。」 芽芽气汹汹地瞪秦响一眼。 隋远摇头道:「不是她变态,而是你不懂。忠诚不背叛,这是你对婚姻的诉求,不是她的需要。」 秦响像被闷头一棍打软了,孩子般问:「那她要什么?」 「她要自由,不想和父母有隔阂。」隋远轻笑,「她不要我的爱,她要的是已婚的身份。所以我爱其他人,会让她更轻松,不会像杨玉婷那样,觉得有损自己的人格魅力。她也可以自然喜欢其他人,到时候若她想要离婚,我自会答应。」 「听不懂,」秦响趴在桌子上,「这不是害人吗?被你们喜欢上的人多无辜,别人都会骂他们的。不喜欢了就该直接离婚,哪有不喜欢还在一起的。」 「高兴就结,不高兴就离,这婚姻是不是太儿戏了?」 隋远一派大人姿态,秦响越看越觉得自己稚嫩,脱口说:「可是你刚才说,她要喜欢上其他人你就会离婚,这不叫儿戏吗?为什么自己推翻自己。」 隋远匆匆喝完豆浆,和颜悦色道:「因为金句不等于道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6页 他用餐巾抹了抹嘴角,说:「金句更容易被大众思维接受,误以为是真理,其实不然。就像你前面说的流氓论,我虽然做了反驳,但它并非全错,特殊案例上逻辑是可能成立的,能用来批判一些人。但它主词不周延,用来批判所有人,就偏离了道理。道理是对事不对人,是颠簸不破的。相反金句却是对事也要对人,不能一概而论。」 「反正你说了这么多就是一句话,你没有做错呗。」秦响听不太懂。 隋远道:「我想说的确实就是一句话:我跟谁在一起,跟你无关。」 「我觉得没错,」芽芽忽然插嘴,似乎有了些心得,「喜欢就是没有对错。」 秦响逗她说:「叛徒,关键时刻不跟我统一战线。」 隋远斐然成章这段话,让芽芽颇有感触,想到了自己的家庭关系,她声音苦涩地说:「如果出轨的人都是十恶不赦,那为什么报应却在别人身上?是我妈跟别人跑了,被我爸砍死的人为什么是外公呢。天不就是道理吗?为什么天不惩罚我妈呢?」 她真正无法释怀的事情,秦响知道。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为什么要被两边家人厌恶?他心疼芽芽,于是闭口装乖。 芽芽却自己想通了,「还是天也希望我妈可以跑掉?她原本就是被强迫嫁的,结婚前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帮过她,结婚后却人人有资格教育她,教育她要对家庭负责任。责任是什么,我妈只是对自己负了责任,人人却骂她贱货婊子,反过来同情杀人犯。我爸值得同情吗?他气愤的是什么,不是我妈不要他,是我妈敢挑战他男人的权威,是他没了一件任凭使唤、为他做牛做马的工具。」 她脸上是荒谬的笑,不停地摇脑袋,「以前总觉得不对,却不知道错在哪里,今天我终于知道了,骂我妈的那些人都是自私鬼罢了,他们只分立场,根本不懂感情。叫嚣着维护他们不值一文的群体尊严,堂而皇之做着畜生不如的事。如果照他们的逻辑,没了面子就可以让一个人死,那我爸早应该被我妈杀掉了。」 「你想干什么?」 秦响一眼看穿她的心思,芽芽却瞥了他一眼,看向隋远说:「我决定了,管别人说什么,只要昕昕姐喜欢,我就支持你们搞外遇。」 秦响越过饭桌,一勺子敲在芽芽脑门上,「还说自己比我聪明,这么一阵就被人洗脑成功了,没用。我会坚定阵线,绝不看她误入歧途。」 芽芽看隋远笑了,自己也跟着呵呵笑起来,揉揉额头,「秦响,你可以坚持,别人都会夸你大义灭亲、道德标兵,只是你会失去昕昕姐罢了。不过我看,比起你的声誉,别的都不值一提。」 秦响不服气反驳,却看见隋远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上面赫赫显示「思雅」二字,等隋远读完信息,他早已忍不住揶揄起来,「看来不止王经理是你的侦察兵,你在昕昕姐旁边还有个内鬼。」 隋远神色凝重,忽然站起身来,「你们穿好外套,我现在送你们回家。」 芽芽预感不妙,急切追问:「是不是昕姐有事?」 秦响不以为然,「他一直就长这副样子,听不了我说真话,急着要赶我们走而已。」扭头说,「你要去见昕昕姐的话,我们也一起去。」 隋远愁眉,「你们不上课吗?」秦响嘿嘿笑道:「马上过春节,学校放假了。」 隋远略一思忖,「那你们现在去丛昕家里待着,一步不能离开。」 「待着做什么?」秦响又急又不服。隋远说:「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芽芽看隋远不像会同路的样子,「那你呢?」 「我不去。」他说得严肃认真,芽芽愣道:「为什么?那你去哪?」隋远重新坐回椅子,「我哪也不去。」 他突然反悔,秦响气得拍案而起,「你不管我昕昕姐死活?我们看不惯杨玉婷利用她,还扮鬼去吓人了。你不能因为她昨晚没跟你说话,就撇清关系吧。」 隋远说:「除非她自己来找我,否则我不会再找她。」 秦响一会一变,贊同道:「你记住自己的话千万不要找她,你不找她她就不会找你,这样你们两个才能幸福。我送你一个道理,不是金句,出轨会让人变得不幸。」 他是被芽芽提着外套帽子拖走的。 思雅一路上惴惴不安,当间谍给隋远送消息,已经过去多时,奈何他毫无反应,一个「收到」就把她打发掉。 等到最后,只等到两个小屁孩上门,说隋远叫他们来帮忙。这般敷衍了事,思雅猜不透是什么伎俩,只看见丛昕脸色是越发难看。 从她爸爸独自一人大惊失色逃窜回家,丛昕的眉头就没舒展过。 口齿不清地说她妈被警察带走了,也说不清名目。 好在有陈波在。 打听之下才知道,二人去银行兑支票,结果以敲诈勒索的罪名被警察带走了。 第66章 敲诈勒索 丛文波弃之不顾逃回别墅,也不愿意陪丛昕一起到警察局交涉,唯恐引火上身。 敲诈勒索二十万,彭真真被刑拘,亲属无法探视。只好先拜託陈波了解她母亲的状况。 「得找个律师,要不要和隋远联繫?」思雅知道她多半会拒绝,照旧说了,「他们公司的法务是现成的。」 「再说吧,我现在不想见她,先看让不让保释。」丛昕枕在副驾靠椅,恍惚地望着窗外,整个人都显得无力。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7页 思雅却不让她沉沦下去,「刚才在屋里,谢镇西提到去找林杰妈妈,要不要找她帮忙?」 「不行,」 丛昕连摇头也觉得费劲,却还是转过头来,「陈波说了敲诈是公诉罪,要得到本人谅解才能从轻处罚。就算他妈妈愿意帮忙,也只会适得其反。」 思雅嘆息一声,强作精神说:「不过,敲诈未遂好办许多。」 丛昕茫然无措,「支票在手上,算未遂吗?」 思雅笑起来,「不是帐没来得及转过来吗?悉数退还就可以从轻处罚,何况现在钱还没到手就被抓起来了,别太担心。」 丛昕却看不见乐观,「林杰是存心要报復回去,说不定我妈之前就敲诈过,只是我不知道。」 思雅停车入库,一边解安全带一边说:「反正现在到林杰家了,我陪你上去,听听他是什么意思。」 「这是什么意思?」 陈波费了些功夫,才争取到五分钟会面时间。 哪知道彭真真抱怨了一分钟,他才有机会插进去一句话:「我是说丛昕急得焦头烂额,已经在想办法了,没有不管您。但您现在是被刑事拘留,除了律师,其他人是不允许探视的。」 「那就请律师来,她不会是捨不得钱吧,我到底什么时候能出去。」 她穿着紫色大衣,脚踩高跟鞋来回踱步,头髮一丝不乱。不知悔改,耀武扬威的派头,和丛昕郁郁寡欢的样子形成鲜明对比。 「现在不是出不出去的问题。」陈波说,「听我的同事说你不承认自己敲诈,也完全不配合侦查。」 彭真真怒目瞪过去,「你再这样说,我会告你诽谤。我没有敲诈,还要我说几次?那张支票是我女儿给我的,有事去找她。」 陈波脸上的客气消失殆尽,「阿姨,我需要提醒你,你现在说的每一句话都有可能被记录在案,作为将来庭审的证据,你说话要过脑子。」 彭真真的眼里,终于恐慌战胜了愤怒,抓着桌角说:「丛昕现在在哪,你快叫她滚来,保我出去。」 陈波对她有气,眼皮一挑,「您现在涉及的罪名,可能面临三到十年的有期徒刑,能否取保候审,还要等上级商议。你好好休息一下,有需要找小李通知我,我有时间再来看您。」 林杰家的门铃无人响应,等累了,两人就坐在地板上。好在连走廊里都有暖气,屁股不至于冻僵。 丛昕唤了一声思雅,满腹歉疚,「其实不应该让你跟我一起等,可我现在心里没底,你陪着我,我会舒服一些。」 「你想赶我,我也是不会走的。放心吧,我不觉得丢人。」随即笑起来,「我记事本都带来了。」 对思雅,丛昕心里是万分感激的。 思雅会提出她的毛病,但从不要求她改变,不求回报地一直陪在她身边,朋友能做到这份上,属实难得。于是抱着她脑袋,在思雅脸颊亲了一口。 思雅被吓得一激灵,嫌弃地说:「不要用美色绑架,我顶多陪你等到晚上十二点,明天一到我就不陪了。」 丛昕笑道:「我也不会等到明天。」 思雅狐疑道:「你到底是什么计划,可以跟我说吗?为什么不去公司找,你确定他今天会回来,林杰应该不止一个家吧。」 丛昕撇撇嘴,将头一歪,「我有线人。林杰今天没有出过门。」 思雅呵呵两声,一脸冷漠,「那线人为何没告诉你林杰打算报警?」 丛昕将视线收回来,侧眼间看见玻璃门外有人进来,「陈波来了。」 思雅忙问:「你怎么事先不打电话?」 陈波盯着地上两人,像两只过冬的松鼠,不答反问道:「你们怎么坐在地上?当心着凉。」 「这样子不是才显得可怜吗?」丛昕笑笑,随即正经问道,「你既然到这来了,我妈是不是不能保释?」 陈波顿了顿,才说:「是我擅自帮你做了个主,我觉得不急着取保候审,至少等过了今天,阿姨得在里面吃点苦头才知道反省。」 丛昕神情淡淡的,「现在是证据确凿吗?依你看,我妈会受到什么处罚?」 陈波一路替她难过,以至于声音干涩,咳了数声才回:「可大可小,敲诈金额二十万,属于数额巨大,并且现在阿姨认罪态度不明显,刑期有可能会从重。」 丛昕的笑容越来越苦,像塞了一嘴莲心,「所以我才想要今天将她保释出来,往后她在里面反省的日子多得是。」 陈波极度想将她脸上的愁云拨开,但苦于无策。思雅却一脸讶异,「没拿到钱也要判这么久的刑期?」 「你们不知道?」陈波茫然将头转过去,「二十万被转走了,而且是取的现金。阿姨被带走的时候身上只有十万,剩下的应该还在叔叔那里,」 他转向丛昕,吸了口气,「如果剩下那十万能还回去,对从轻处罚会有很大帮助。」 两人早从地上站起来,若不是苦于身高差距,思雅真想拧他耳朵丛叔叔那副逃之夭夭的嘴脸,钱很难要回来,他竟然好意思提没用意见。 正生闷气,却灵机一动,「那警察不可以直接扣留赃款吗?如果是分赃,算不算同伙?」 「这也要调查取证后才知道,报案人指明是个人作案,抓获当场也只有一个人。」陈波说,「据说被害方提供的证据链条已经很完整,就差核实,批捕可能只是时间问题。现在对阿姨来说,必须要认罪、悔罪、退赃、退赔一条龙,但最关键的,还是能得到被害人谅解。」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8页 丛昕悠悠地道:「最好的结果是什么,需要坐牢吗?」 「最好的结果可能就是争取到缓刑。」 「昕儿,」思雅凑近她说,「还是给林杰打个电话吧,就当是看地上的王八,你低头求求他,看他怎么说。」 丛昕思忖了一会,「敲诈是公诉案件,林杰挑这个罪报警,就是想让我妈自作自受,他不会谅解的。」 「具体事项,还是找个律师好好问清楚比较靠谱。」陈波说,「虽然数额大,但社会危害较小,或许有争取到不起诉的办法,把握住时间很重要。」 「是啊,」思雅接口道,「林杰说不定会心软,不然你为什么会来求他?」 丛昕拍了拍衣服上的灰,「我会继续求他,只是不会打电话。」 「为什么?你上次电话他有接。」思雅有冲动想告诉她自己的「越爱越虐」假设。 丛昕疲惫不堪,眼皮半睁半合,「求人要有条件,我没有条件可以交换。如果林杰是想泄愤,那等待就是唯一的办法,只有一直等到他无聊了,事情才会有转机。」突然眨一眨眼,扭过头去,「思雅,你说柒恬会愿意帮忙吗?」 「你是说让她把林杰叫出门?」思雅摇头嘆气,「你确定?」 「我现在也是病急乱投医。可上次林杰的确妥协了。如果柒恬在,林杰会不会碍于面子,再装一回大度。」 她竟然以为上次林杰妥协,是因为七七的缘故。思雅说,「那不如找隋远来。我看他挺有办法对付林杰。」 丛昕抱着她肩左摇右晃,「救命要紧,你先问问柒恬意见,要是不行,你再来落井下石,好不好?」 思雅拗不过,更主要的是她也想给柒恬制造机会,认清楚林杰,认清楚自己的感情。 顺势便答应了。 等待柒恬的这段时间,陈波去超市买了堆零食。思雅边啃巧克力棒边说:「诶,你不是警察吗?可以藉口查案叫他开门吗?」陈波乐呵呵道:「真不愧是编剧,这都能被你想出来。」思雅没开玩笑,「我很认真,林杰是报案人,请他配合查案,合情合理。」 陈波撕开薯片,递给丛昕,「林杰不是善男信女,你觉得事到如今他会上当吗?」 丛昕也撇嘴,「还不如拉响火警铃,说不定他会怕死跑出来。」 思雅差点一口可乐喷在白色羽绒服上,擦着嘴说:「那不如祈祷林杰在家里摔个半身不遂,他报警求救,你就可以正大光明上去了。」 思雅背着门,听见丛昕咳嗽两声,才意识到什么,闭嘴回头一看,果然柒恬在身后,把她的玩笑都认真听了进去。 「我问过了,他说要先带我去吃饭,我们会花些时间。如果你们还要继续等,不如先去吃个饭吧。我尽量劝劝他。」 柒恬的大度,让思雅不好意思起来,做了个鬼脸,企图矇混过去。但亲疏有别,丛昕抱歉说:「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话犹未了,左侧的电梯门已缓缓开启,三人人纷纷侧头看去。 电梯里,流光溢彩,林杰西装革履打扮得很正式,孤零零地站在里面,一身凉气,横眉冷对。 气势压迫,女生们都已面向电梯门恭敬站立,门缝已经露出,林杰却不出来。 两侧门重新钻出,丛昕清楚自己该有所表示,可她想了一路也想不到开场白,只能抬眼去看他。奈何眼神还来不及聚焦,手臂上却多出一道蛮力,只看见一道深蓝色的虚影,带着身体一晃,回过神来,脚底已经感触到电梯上行的信号。 ——林杰将她拉进了电梯。 第67章 冷血热心 门外的三人呆若木鸡。 林杰仿佛是一排深蓝的巨浪,丛昕是油绿的海藻。顷刻之间,狂浪席捲,所有颜色都消失在了茫茫天际。只剩下冰冷的海风,吹得岸上的沙,在风中凌乱。 思雅收紧衣襟,忍不住去看七七。柒恬的眉眼之间,是抹不开的阴郁。 门内的温度却如火炙。 丛昕手臂被林杰拽住,那力道,手指恨不得陷进她肉里去。丛昕吃痛,当即愤怒道:「放手。」林杰置若罔闻,眸光如狼,怒视着她。 丛昕后退,使用蛮劲将他手甩开,林杰偏不给,用力一拽,她的手就撞在他胸膛上。 他故意捉弄,轻易就惹恼了她,顾不上理智,丛昕扬头质问:「你是不是有病?」 「你才发现?」 勐地甩开她的手,林杰终于觉得无聊了。 耳边只听见砰的一声,她手指被撞在金属壁上,指尖登时火辣辣地疼,丛昕却不敢吱声,捂着手,面上一团痛苦的红晕,林杰不屑地撇开眼,故作深沉。 丛昕盯着他的鬓角,不自觉横了一眼,清了清嗓子,「能不能请你放过我妈?」 封闭的空间,四面的镜子,放大了她的低声下气。胸脯剧烈起伏,心里翻江倒海,是说不出的憋屈,仿佛把一辈子的脸面都耗尽了。 这副穷途末路的丑态,应该能让他满意了吧。 去看林杰,他却是心不在焉,一副睥睨万物的姿态,冷冰冰笑道:「刚才看你们吃得兴高采烈像是春游,原来不是在庆祝?」 狂妄、捉弄、嘲笑。从他眼里只看出了食髓知味,不知餍足。 她怎样悲恸都不能叫他满意。 这个念头堵在心窝子,叫她唿吸逐渐变得急促。肺上像扎了颗钉子,一提气,钉子就扎进肉里更深一寸,气上不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9页 她捂着胸口,「我到底还可以做什么?」 「你问我?」林杰转过脸,怒目凶光瞪着她,比先前尤甚,「丛昕,你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让人报警?」 「不知道,」丛昕觉得她到死也不会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我一个字都猜不到。」 气血瞬间上涌,若不是拳头握紧,林杰已经将耳光落在她脸上。她竟然说不知道!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杀气腾腾,「你这一双明目,原来就是摆设。丛昕,除了钱,你是不是什么都看不见?」 钱就是她低人一等的原因,他总是能戳中痛处。可他反反覆覆,就会这一招。 回一声讥诮,她笑了,「是我太愚蠢,跟不上你聪明的脑子。林杰,我看不懂你,以前是,现在更是。我知道你厌恶我,可你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折磨我就这么好玩吗?」 他为什么可以恨她这么久,她想不明白。不知道该怎样弥补,她真的束手无策。在林杰面前何谈尊严,她卑微到甚至不如地上的灰。灰,他可以拍拍手,她却要被反覆践踏,却仍旧不能叫他满意。 她到底欠了他什么,丛昕已经思考不出来了。 「林杰,如果我死了,你能满意吗?」 不是言语威胁,是真诚发问。如果得到他一句首肯,她可以一死了之,好过拖拖拉拉被凌迟。 林杰却吝啬痛快,皱眉蹙眼,双唇紧闭,复杂的神色看着她。他就这样居高临下,近在咫尺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直到叮一声,电梯门再次打开,一道烈风灌进来,刺痛了他的皮肤,林杰才移开视线,默然走了出去。 丛昕跟在身后,只觉得越来越冷,竖起衣领抬头看,才发现林杰带她上了天台。 天台上白茫茫,飞着雪花,在渐暗的天色中愈显清冷。 林杰伸出手去,将飘落的雪盛在手心,目睹着白色结晶在他的体温里一点一点融化,缓缓地侧头对向她,「你想求我,就在这里等。」 失落。 原以为他良心发现,同意让她一死百了,才会来天台。 也是,即使要碰,也是洁净的雪才有资格,他怎么可能脏了自己的手呢。她不禁垂首,笑出声来,「我求你,有用吗?」 林杰由始至终板着脸,姿态倨傲。此刻却故意避开不看她的脸,漠然地看着前方,「这是你要考虑的事,别问我。」 在天台找椅子坐下,四周华灯初上,霓虹闪烁。想着一顿法餐也就是三个小时,林杰想叫她吃苦头,简直无聊至极。 等待,是人生常态,她已经习惯了这件事。 思雅打来电话,她估摸林杰已经下楼离开了。 「你现在在哪?我们没有电梯卡上不去,你在他家里吗?」 「嗯,」丛昕给了肯定答覆,「你们回去吧,不用管我。」 思雅想林杰还是不忍心看她受罪,所以心软把人安置到家里等,拿到谅解书只是时间问题。 「那好,只是陈波问你,要不要帮阿姨找个律师?」 丛昕想了想,「暂时先不要,我不想硬碰硬,让他觉得我软弱无能只能求他,才能获取他的同情。」 依旧没找对钥匙,好在现在不算无头苍蝇,有了计谋,思雅说:「那还有没有需要我们去做的?」 经过提醒,丛昕才道:「你去我家看看,林宣怀单纯,我不太放心。」 思雅一点就通,「我知道了,我去调查二十万的下落。」 陈波在一旁大声补充道:「外面下雪了,我放了一把伞在楼下,你走的时候记得用。」 这才是前男友,既往不咎,尽显人情。一个念头突然跑进脑中,如果找老林,他铁定会帮忙吧。 拍拍头上的飞絮,将脑袋里的胡思乱想甩开,还不至于要失去人性。 说在林杰家里,严格讲来并非撒谎。 他住在顶层,天台这一块和他家多半是连在一起的。旁边有帐篷,有遮阳伞,甚至还有柴火。 只是先前吃过薯片就被他讥讽,她现在需要饥寒交迫,尽显可怜。 林杰想看她受罪的样子,就演给他看吧。 于是将围巾取下来,雪花似乎比她俱寒,顺着微弱的暖流扑进她胸口,落在锁骨上,慢慢化成水。 很冷,但她受得住。甚至睡了一觉。 她太累了。 三十多层楼的天台萧瑟孤寂,借着远处的微光才能看清楚脚下的路。来人问道:「为什么不开灯呢?」 迷迷煳煳听见有人说话,丛昕却以为是梦中人。 直到肩膀被人触碰,从掌心传来一丝暖流,她才睁开眼,看清楚了柒恬的样子。柒恬很客气,给她拍了拍身上的雪渣,恬然笑道:「我们进屋去吧,外面太冷了。」 果然,绕到墙后面,就是一道玻璃门,下楼就进入了林杰家客厅。 柒恬招唿她随便坐,丛昕却依旧站着。 因为不远的沙发上,林杰像只刺猬,仿佛掉落下来一堆尖刺,把整个沙发变成了刺猬窝,她不确定他的情绪,便站着不动。 柒恬也不劝,趴在林杰椅背后说了两句体己话,林杰背身就拉上她的手,仰头亲昵说:「今晚就住这里吧,太晚了,你一个人回家我不放心。」 柒恬暖暖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况且也不是马上就走,等丛昕跟你聊完,我们可以同路。」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0页 林杰松开她的手,「你要等她?那你更走不了了。」 柒恬心中咯噔一下,「为什么?」 林杰笑道:「因为我今天不想跟她谈。嘴巴大饱口福后,不能虐待耳朵,今天我不想听废话。」 丛昕一直在看别处,以至于错过了柒恬的担忧神色骤变羞涩,也错过了林杰的突然得意。听见林杰故意耍人的话,才抬头望过去,「既然如此,那我可以继续到天台去等,等到明天早上,你能满意吗?」 林杰倏地起身,带出的寒意瞬间侵蚀满屋,眸里的光,对着丛昕像冰锥冷箭,可迈出一步,却忍住了。她的耳朵冻得通红,可怜得像只在冰天雪地里崴脚的小白兔。但嘴巴却硬,比驴还犟,惹得他不高兴,林杰一脚把气撒在了垃圾桶上。 「我困了想睡觉,我们进屋去。」 他转过去牵起柒恬的手,视她如空气。柒恬却不得不在意,柔声说:「那我先把地板清理干净。」 「不用了,」林杰制止住,低头端看柒恬的粉手,余光似有似无地朝她瞥去,「丛昕会睡在客厅里,看不惯她自己知道打扫,你不用管。」 话音未落,不由分说带着柒恬进了卧室,特意将柒恬带到床边坐下,才回头来把卧室门关上。 干什么?在她面前上演情种吗? 丛昕看不懂。 林杰的言辞、情绪、行为……通通看不懂。 找不到林杰的痛点,她想求人,就连磕头都不知道该朝哪个方向。 和老林再无纠葛,林思骅也既往不咎,她出卖了一切,早已经还清楚欠债,她不知道还欠他什么。 先是设计她没有了工作,接着没有了爱情,现在快没有了母亲,林杰为什么还要揪着她不放?他这么恨,到底恨的是什么?她猜不透,根本猜不透。 他就是烦躁本身。 她看不见,摸不着,抓不到,但就是能搅得她不得安宁,毫无还手之力,除了冷静顺从,无计可施。 一气之下,丛昕也一脚踢在黑色垃圾桶上。 站在窗前,遥望一览无余的灯红酒绿,暖气的呵护下,痛觉也渐渐恢復,她甚至觉得还不如待在外面。因为屋子里林杰的气息让她快要窒息,现在怒火攻心,有冲动想杀人,若非理智极力控制,她已经一拳砸在了玻璃上。 其实,流点自己的血也好,和冷血动物共处一室,不如待在冰天雪地里,那样还来得温暖些。 第68章 时间的距离 柒恬待在浴室里,水流哗哗,拍打在她胸脯,仿佛是心脏扑通直跳的回声。 她如笋尖的细指溯流而上,顺着两腋爬上锁骨,沿着一字肩落在细长的脖颈处,两手轻缓地揉搓着。 她闭上眼,感受着自己肌肤的触觉,一个念头划过脑海,如果是林杰的手,抚摸过自己身体的每一寸,那将会是怎生的战慄。 洁面皂一惊吓,跌落在地。 柒恬有一头茂密黑亮的长髮,梳着中分,露出光滑秀气的额头。她笑起来时像只羊驼,水汪汪的眼睛不会直视人,尽显腼腆可爱。 她光着脚,步伐轻盈,走在地毯上没声响,待到了床边,林杰才勐地侧过脸来,看她正为吓到他娇滴滴地笑。 身上的白色浴袍大了些,不得不将腰袋束得很紧,于是乎本就傲人的双峰变得更加惹人注目。 这是两人头一回夜里共处一室,看他视线直勾勾对过来,她惊慌地低下头去,掩盖脸上的忐忑和红晕。 心里却是快乐的。 她喜欢林杰的注视,盼望感受他的张狂,气氛渐渐变得诡秘、诱人,她紧张得一颗虔诚的爱心几欲跳了出来。 忽然床动了一下,她微微一抖,余光看见他走下床来,入耳的声音及其柔和,却让她恍惚,「对不起,我忘记要给你拿衣服。」 丛昕打开门,到阳台吹冷风。只是自己穿着一条露肩开衩的裙子,不一会儿就起了寒意,才想起来,大意将围巾落在天台上了。 那是隋远从自己脖子上取下来给她围上的。 一直以来她都清楚,全世界只有一个人能爱她的缺点,就是隋远。此刻身陷囹圄,让这份认知变得更加清晰。 眉头一动,坏心思就涌上心头。 她走回屋内,来到卧室门口,趴门听了两耳朵里面的动静。 掌中的手机蠢蠢欲动。 这是林杰自己送上门的机会,假如让她拍到两人的欢爱场面,是不是就能以此当作谈判筹码。 似乎已经被逼到绝路,顾不上伦理道德,她心一横,颤巍巍地附上了门把手。 柒恬看着林杰拿了一套睡衣出来,听他说:「原本是给我妈准备的,你先穿。」 对着白色睡衣,柒恬的笑容越来越浅,嘴慢慢嘟起来。 林杰心如明镜,上前一步,又将睡衣收了起来,低头问道:「还是你想穿我的t恤?」 一句打趣,柒恬已经窘迫不已,娇嗔地睨向他。 林杰看她烧得耳根子都红了,不禁摸摸她脑袋瓜,温声说:「我的t恤在床边柜里,你自己选。困了就先睡,不用等我。」 柒恬却两手轻轻环抱在他背嵴上,仰着头乖巧望着他,半吞半吐说:「我不怕的。」 或许是刚洗过澡,她的两排睫毛丝丝分明带着水汽,像斑驳的透明蝶翼扑打在他心上。林杰的手不由自主离开她的头,大拇指顺着鼻翼轻轻划过她的眼窝。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1页 柒恬闭上了眼睛,感觉到他颤抖的温度掠过自己的眼皮,脸颊缓缓被他捧在掌心,他的体温越来越高,她能嗅到情慾的火苗,危险又诱人,心跳像失魂的鼓,怦怦作响,不由得微微扬起唇来,却感觉额头一道湿润。 睁开眼,林杰的温度已然消失,却依旧春山如笑般凝着她,说:「知道你不怕,但我不想。」 她失魂落魄地垂下头,他低头瞧着她,说:「这是属于我和你的二人时光,我不喜欢有第三人在场,」揉了揉她的额发,「我不想要你心有旁骛,第一次,我想要你安心舒服。」 他话里的起伏,就像过山车的轨迹,远比柒恬自己的胡思乱想,更能撩拨她的情绪。 离不开他,这是她的结论。 望着林杰眼中的柔情蜜意,她的睡意也被赶走了。脑里全被一个念头占据——亲吻额头,代表着珍惜。 她喜欢他的告白,于是缓缓点了个头,乖乖说:「那我先睡了。」 林杰从卧室走出来时,客厅里没有半点人的踪迹。他手掌拽在羊绒毯里的力道,让死去的羊都能惊痛出声。好心给她送来毛毯,求人的人竟然先跑了,他无法容忍。 心中的烦躁无处发泄,气得要把毛毯撕碎成两半,却听见楼上,传来轻微的金属声。 慌忙去看,见丛昕停在楼梯上,正莫名其妙望着他,似乎是被吓了一跳。 他堵在心头的烦闷消散,说:「你很喜欢吹风哦?」 一开口就让人讨厌,丛昕嘆了口气,陪笑说:「我只是上去拿围巾。」 林杰这时才注意到,她手里有一团红色毛线,而她手背的颜色就快要和毛线融为一体了。他握着毛毯的手,不禁松了松。 丛昕站在台阶上,看他神情烦躁,主动道:「你想赶我走,我现在就走。」 台阶的高低差,让两人视线端在同一水平线,林杰看得清清楚楚,她眼里的疏离。 将手里的东西重新背回身后,冷笑道:「不是我请你来的。但这是我家,不是游乐场,没理由你想进就进,想出就出。」 「那是我误会了,我没想走。」丛昕一愣,道,「虽然我心里清楚,我怎么求你都是无济于事,但没有你的命令,我怎么敢进进出出,我得罪不起你。」 话说得卑微,气势却是一派挑衅。这副盛气凌人的姿态,林杰是不熟悉的,又愣在了原地。 他熟悉的丛昕是独来独往,敏感脆弱,习惯用清高掩饰自卑。此刻的骄横模样,像是另一个人,让林杰不得不意识到,他们分隔的距离比时间更远。 「现在的你像只刺猬。」 他不舒服,也不想让她好受,尽管是实话,目的却是要挫挫锐气。 她却嘴角平静地拉长上扬,目光涣散地对着地板,「刚才进屋看见你的时候,我也觉得,现在的你像只刺猬。」 丛昕不想做无谓的抵抗,她从来就是被迫接受的一方。 而他永远都是施予者,无论是同情,怜悯,怨怼、玩弄亦或者错觉。 好比此刻,她竟然从林杰眼里看见了温柔,似乎只要她开口求一句,他就会欢欣答应,不再捉弄。 摇摇头,往后退一步,丛昕坐在了台阶上。 金属台阶上很冰,她却呆呆地抱腿坐在那里。 「坐在这,不冷吗?」 是他开口的吗?他居然也能问出关心的话?丛昕诧异地望着他。 此刻林杰心中的慌乱,一点不必她少。 话离奇到,刚出口就把悔意唤醒了。 林杰从不会后悔,后悔是种自我否定,是他的禁忌。但确实不该说这句关心话。只因为她无意间流露出的软弱,叫他心底生出安心的熟悉。 就像第一次见到她,分明是有目的的接近,可以随旁人看尽笑话再去假扮好人,却被她眼中的软弱击中,立马就伸出了援手。 因为丛昕的软弱,不是楚楚可怜的无助,也不是抱怨不公的委屈,而是淡然。一种林杰从来没见过的,笑看世事,唾弃世人的淡然。 事后也多次告诫自己,这只是她博取同情的手段,但忍不住,关爱的本能总是比理智快一步。 所以比起厌恶丛昕,或许,林杰更厌恶的人是自己。 丛昕先打破沉默,抬起头,双手捧脸看着他,弱声弱气地回:「冷啊,但你挡在前面,我又不想求你让开。」 「为什么?你求我的还少吗?」 「起过作用吗?」 丛昕将头髮往脑后顺,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头髮瞬间又自己折返回来。 她笑着说:「我这样隔三差五地求你,你不累吗?还是说,你身边的人都太好了,只有我一个坏人可以任你报復,所以你才不厌其烦。可是,我究竟该怎么做才能让你满意呢……如果我没有这个本事,你怎么看我都会不满,那为什么不干脆让我消失好了。折磨我,真的会令你快乐吗?林杰,你可不可以发发慈悲,给我个答案。」 答案。 他也想知道答案。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类别,不外乎三种。 他们之间不能建立新的血缘联繫,永远成不了亲人;他又对她有着别样的情愫,不可能安心于普通朋友;其实喜欢不言而喻,可他们之间不允许有爱情。因为在丛昕的身上,他无时无刻都能看见父亲和堂叔的影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2页 当一切关系都被锁死,以后只能老死不相往来的时候,他给自己造出来一个敞口,那就是恨。 唯有永无止境地恨下去,他才能和她建立联繫。 而他要的恨,更苛刻。他要丛昕和他一起恨。 「你恨我吗?」林杰问她。 如果她恨,这份感情就有了回应。或许他就还能继续下去。 「我不恨你。」她毫不犹豫。 「为什么?」林杰牙关在打颤。 丛昕此刻却迟疑起来,深深看了他两眼,无奈地笑,「因为我为你哭过。」 林杰的冷言冷语,她似乎已经免疫,才能不计后果将心里所想说了出来。有什么关系呢,她只想更加诚实地面对自己,如果因为结局的不美满,就要否定最初的心意,那这一辈子就太苦了。喜欢过他,不是丢脸的事,他要揶揄挖苦,受着就是。 过了半晌,才确定气氛和预期不同,林杰没有回话。 她抬眼去确认,却见他眉目里一片苍凉。她不禁摇了摇头,他怕是觉得膈应吧。 「你想求我什么。」林杰突然开口。 丛昕却不见高兴,「何必明知故问呢,我求你写封谅解信,放我我妈。」 林杰道:「为什么不是追加刑期?让她坐几年牢,你轻松一下不好吗?」 他杀气腾腾,丛昕凝着她,眼中疲惫不堪,「那你为什么不直接把我送进去,得罪你的人不是我吗?」 「或许我厌恶更深的人是你妈。」 「那算了吧,」丛昕似乎麻木了,用围巾将自己脑袋包起来,「我不求了,也没招了,法院判几年就让她坐几年吧。自己惹出来的祸事就该自己承受,都是活该。」 林杰转身走回了卧室。 丛昕天生长了一双会求人的眼睛。 她的睫毛不算长,但下睫毛长过上睫毛,垂在卧蚕上,像吊兰,清冷纯洁。所以林杰逃走了,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去抱她。 这个念头,光是出现就很可怕。 丛昕呆滞在台阶上。 令她奇怪的是,不知道是良心发现,或是对报復自己产生了愧疚,还是又一处折磨人的缓兵之计,总之林杰像是心软,离开前说了一句: 「等我想一想要怎么办。」 第69章 无法消化的爱情 夜深人静,柒恬转了个身,瞥见身旁的枕头还维持着原貌。她轻声下床来,左右环顾,不见人影,缓缓打开了房门。 不料,客厅里的背影,吓得她心头一跳。 想转身,脚却定在了原地。 客厅银灰色的沙发上,林杰呆呆地坐在尾端,背对着卧室房门。脚边是香蕉皮、坚果壳和倒着的垃圾桶,那个有洁癖的人,此刻全身的精力却只够对着沙发里的人。 沙发里,丛昕侧躺,蜷缩成婴儿状,估计早已经睡着了。 而林杰就这样看着她,静到连唿吸也停止了,静得像一块巨石,默默地包裹住她,静到柒恬不忍心出声打扰。 柒恬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知道他眼里看到的是什么。自己的思绪却变得越来越清晰。 她折返退回卧室,将门虚掩上,呆呆地爬进被窝里。 林杰在干什么? 他听不见她,闻不见她,也不担心会被她撞见。 还是,其实他听见了,闻见了,也担心过她会撞见。但不得不这样做? 他就躲在黑暗里,那样旁若无人地注视着丛昕,只是因为他不捨得放过。放过这唯一一次,可以肆无忌惮望着丛昕的机会。 柒恬抓着被角,咬着唇,眼前都是林杰专注的样子,就像看着数小时前的自己。 她心里是难过的,如芒刺背。 只是她更加心疼他。 心疼他,即使在无人窥见的黑夜里,他依然爱得那么规矩。 她的未婚夫爱着别人,柒恬不怕承认。 回到那次在车上同乘,林杰连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番茄添加剂的食物也不敢拿给丛昕吃,就知道,他多怕会伤害她。 林杰是体贴的,但不会这么细心。易燃碳买回来几周了,他一直懒得拿上去,昨天她在天台都没看见,今天却好好地放在哪里。他在折磨丛昕,丛昕也在折磨他。 所以,柒恬不怕。 不是低估他,也不是高估自己。只是因为柒恬知道,就算全世界都给他俩敞开大门,林杰也会是唯一迈不过去那道坎的人。无论他有多爱丛昕,无论他对丛昕的爱能持续多久,一纸婚约就能终结。 柒恬知道,只要他们结了婚,林杰就会是一个永远不会背叛的丈夫。所以,她给他时间,消化一场只存在于脑海中的爱情。 月落参横,很快就到了手机工作时间,丛昕闭眼将闹铃关掉,翻身途中,才看见玻璃茶几旁站着个人。 连忙爬起来,「不好意思。你起得真早。」 看她将位置让出来,柒恬摇摇头,「我不坐,你困的话就再睡一会,需不需要我把暖气调高一点。」 丛昕一面将毛毯叠好,一面感谢道:「不用了,我该走了。谢谢你的毯子。」 看来她确实很睏觉,误以为昨晚的毛毯是她给盖上的。柒恬说:「我起床时毯子就盖在你身上。」 不出意外,丛昕瞳孔瞬间放大来。随后哼笑一声,打哈哈说:「林杰良心发现,明白待客之道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3页 柒恬说:「不用避嫌,我知道你们曾经交往过,虽然一开始你们都瞒着我,但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她表现得很大度,丛昕却不想留下嫌隙,强行解释:「我跟林杰的关系……其实算不上男女朋友,我们不算正式交往过,做过最亲密的事情,也就是牵过手而已。」 「没错。关系浅到并非是有意隐瞒,只是忘记了而已。」 男人的声音忽然在背后响起。 丛昕暗自叫苦。就算关系浅,也轮不到她着急解释,那是林杰自诩的权力,自己又踩到老虎尾巴了。转过身去,果然看见他黑着脸,十分不悦。 「原来你在天台,我还在衣帽间里找你。」柒恬俏皮的沖他笑了笑。 林杰才缓和态度,朝丛昕看过来,「我想到办法了。」他坐到沙发,肆意地翘起二郎腿,说:「我要你无偿把房子转让给我。」 丛昕一愣,耳朵听得一清二楚,仍怀疑是幻觉。林杰接着说:「只要你答应这个条件,我就给你写谅解书。」 还以为他思考了一夜,终于良心发现,却是一如既往的捉弄。丛昕气得笑出来,「你不怕我去告你敲诈勒索?」 林杰笑得更加开怀,目挑眉语,缓了缓才道:「你大胆地告,我还会配合你作证。我会告诉警察,我的确敲诈了你,原因是你骚扰被害人写谅解书。我不堪其扰,只好出此下策,求个清净。」 落脚点回归到收拾自己,走势合情合理。 丛昕却忍不住问道:「你不缺钱也不缺房子,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好处? 不缺房子,却问她要房子,除了帮她,能有什么好处?林杰回道:「把想关进去的人又放出来,这样做,对我又有什么好处?」 并非戏嚯之言,因为他眼神中没有了挑衅,丛昕知道这是最后机会,缓了缓,问:「你能不能让我回去考虑一下?」 「你随便考虑,反正着急的人不是我。」 说真的。如果换成林宣怀、谢镇西、裴永夕,其中任何一个人。她此刻已经冲上去掐脖子了。 柒恬看丛昕提包要走,上前一步说道:「我的司机已经到了,丛昕,我们一起走吧。」 没想林杰却抢先说:「让她先走,你们不同路。」 看丛昕失落绝望的样子,想到她因为林杰没了工作,又快没了房子,心下不忍,于是向林杰求情。 结果丛昕却快一步道:「他说的没错,我不回思雅家,下次有机会再麻烦你送我吧。」 柒恬闷声点了点头。 她根本不知道丛昕之前住在思雅家,可是,他竟然连丛昕每天回哪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吗? 说是要好好考虑,一路上脑子里却是一片雪茫茫的空白。 家对丛昕来说,小时候是妈妈的怀抱,长大一点就变成了无形的枷锁,而现在对她来说,家是可以保护自己的防空洞。 真的要为了这个无底洞妈妈搞得无家可归吗?她在犹豫。 但她不知道犹豫的是什么。 思维迟钝到连输了两次,才把密码输对。 跨进铁门,一个陌生人站在面前,她以为自己思觉失调,出现了幻觉。朝那男人走了一步,就被人反手扣住,压倒在地上。 客厅里,秦响和芽芽不停地拍打着玻璃窗,背后,那人嘴里不停地唿喊着:「小偷,快来人啊,我抓到个小偷。」 这人是谁她没兴趣知道,比上气愤,更多觉得好笑,好在因祸得福,她确认了自己没有精神分裂。 屋里的人纷纷奔跑出来,见状,都目瞪口呆。 陈波将男人提着扔远,林宣怀把丛昕从地上扶起来,谢镇西左边问一句:「没事吧,有没有受伤?」右边唾骂道,「神经病,真当这里是自己家了,就算抓贼也轮不到你抓,贼喊捉贼。」 男人意识到问题,赶忙求问:「她是谁?」 问题对着丛文波,其他人都闭口不答,他只好不情不愿地回道:「她就是丛昕。」 父亲的尴尬怯懦丛昕并未看进眼里,起身后,数了数屋里的陌生面孔,足足有五张,有两个还是小孩。把她当作小偷的男人凑上脑袋来上下左右地打量,丛昕绕开,径直走回屋里。 刚准备换鞋,看见鞋柜边横七竖八,鞋丢得满地狼藉。 一个身着黑色正装的女人下楼来,跑向衣架,穿上灰色外套后看了她一眼,一边换鞋一边说:「麻烦让让。」 不见动静,女人只好推着丛昕肩头硬挤出去,口中叫着:「丛叔,你给杨阿姨说一声,楼上的房间我已经预定好了,不能租给别人。乖儿子,来跟妈妈拜拜,妈妈要上班去咯……」 目光一直落在地上,丛昕将女人脱下来的自己的专属拖鞋踢开,踩着高跟鞋,走进客厅。 工作间的门依旧紧闭着。沙发上,杨阿姨腿架在云白色的茶几上,悠哉悠哉看着电视,中途只不屑地瞥了她一眼。 丛昕输入密码,将秦响和芽芽放了出来。 可芽芽却把她拽了进去,附上她耳边,紧张说:「昕昕姐,我们把他们的银行卡抢了,锁在保险箱里,不能放他们进来。」 「你们是故意躲在这里的?」 芽芽点头,秦响在蒲团上吼道,「快关门,别让母老虎进来了。」 「不用关。」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4页 丛昕一句话,把杨阿姨定在工作间门外。 杨阿姨收回她趾高气扬的头颅,说:「看小孩不懂规矩,我才没跟他们计较。你是成年人,又懂法律,该知道偷东西是要坐牢的吧。还不叫两个小疯子把银行卡还给我。」 「还给她。」 秦响吹胡瞪眼,憋屈不服地望着他昕昕姐。芽芽离得更近,在耳边低语道:「我们抢的不是他们的钱,是支票兑换来的钱,不能给他们。」 丛昕才眉头一挑,说:「他们没抢你的钱。」 杨阿姨嗤笑道:「笑话,看看银行卡是谁的名字,光天化日,明抢豪夺,还有没有天理了?」 丛昕笑不出来,板着脸问:「你要是能说清楚钱的来源,我们就报警吧,看看天理怎么帮你。」接着问秦响:「你们为什么在这里?」 芽芽抢着说:「隋远哥哥派我们来帮忙。」 丛昕道:「他带你们来的?」 「不是。是他给车钱,我们自己来的。他说他不会再来找你了。」秦响是故意作怪。芽芽眼睛都要瞪开花了,他也不改邪归正。 瞧着昕昕姐脸色愈来愈阴沉,芽芽笑吟吟道:「反正他很紧张你就是了。」 第70章 乘虚而入 丛文波将老婆拉到一边,苦着脸道:「你疯了,闹到警察来,把我也一起抓走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杨阿姨急得跳脚,「可是没钱怎么办?房贷用什么还?还有你的孙子,她要是威胁我们,去医院打胎怎么办?结婚的消息都传出去了,你让你儿子以后怎么见人?孙子一生出来,拉屎喝奶,哪一样不花钱,你不要这个钱,你去偷吗?」 丛文波一张脸上就写着一个字:累。 「我下午就去卖血浆。」他破罐破摔。 杨阿姨冷笑道:「就你这个吃草喝糠的血谁稀罕买。你去卖肾都不够。」 丛文波丢面又气愤,硬声道:「那你说怎么办?」 「你别跟我凶,」杨阿姨一脸刻薄,「光会问我怎么办,这是我一个人的事,跟你没有关系?」 丛文波瞬间就蔫了,求菩萨般道:「你有办法你就说,别为难我了,老李看着呢。」 杨阿姨遂作罢,装出副笑脸,道:「不是我不给你面子,是你自己太蠢了,这种事情还需要我来提醒。我只有一个儿子,但你是吗?去问你女儿要啊,她长这么大了,应该给你赡养费。」 丛文波垂着头,没有底气。可又耐不住妻子的情绪压迫,心里发慌到要死,他说:「我怎么要?我没养过她。」 杨阿姨眼睛一竖,「但你生过她,没有你能有她吗?」 夫妻一唱一和,给丛昕演了一段相声。好不好笑另说,声音是够洪亮。 丛文波一步步走向丛昕,走近了也没有看她一眼,拽着手,嗫嚅道:「那,那个……你让,他,把钱还给我吧。」 「为什么?」 丛昕本来不想搭理他,奈何情绪被激了上来。 听她愿意询问,丛文波倒是轻松不少,随即道:「怎么说你身上也流着我的血,你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如果说她对妈妈是怨恨,那对这个爸爸,就是厌恶。一看到他畏怯懦弱的样子,她就觉得噁心。 「你是要我把血还给你是吗?那你说个数,我应该还你多少。」丛昕说,「以后我每个月都去献血站,我出血你拿钱,直到还完为止,我就不欠你了。」 老李夫妇在一旁笑道:「这女儿当的,哪有这样跟自己爸爸说话的。简直是目无尊长,白养了。」 有人帮腔,杨阿姨立马走上前,拱火道:「你们局外让来评评理,哪有爸爸要用钱,女儿不仅不管,还把钱抢走的。还血,她还得完吗?」 老李妻咂嘴道:「还债的,上辈子吃喝嫖赌,这辈子做人父母。别想儿女能孝顺,只有自己吃哑巴亏。还血怎么还得完,说些空话,生育之恩,还到死都还不完。」 「既然如此,你们为什么要生呢?」 芽芽听得怒火攻心,气沖沖跑上来就道:「生个孩子来,就是为了一辈子向她讨债的?你们的人生无聊到没有其他事可以做了吗?」 「这小姑娘话说的,」老李妻厌恶地瞪着芽芽,「我生不生孩子还轮得到你来管了,还教训我。」她十分粗鲁,一阳指点在芽芽额头上,「我凭什么不生,我有生儿子的本事,凭什么不生。大人说话,你个乳臭未干的臭丫头插什么嘴,小小年纪不学好。」 突然,一声怪笑从男人群里传来。 想也不用想,是谢镇西。 他一蹦一跳在地板上跳房子,嘴里捧场道:「阿姨原来是铁道游生队的,这么会生,不如现场生一个?这里全是一群小屁孩,开过什么眼界。阿姨你现在来生一个,让我们好跟您这个榜样学习学习,儿子该怎么生。」 「流氓!」老李妻羞愤难当。 谢镇西却被骂得神清气爽,「哎呀,一大早就能听母八哥叫唤,这日子真是妙趣横生。」 中年人气得想教训他,年轻人却都被逗笑了。 丛昕没有任何作乐心思,看丛文波拉着后妈的手劝她算了,后妈骂他没出息,口口声声都是斥他不像男人。 丛昕就觉得,这日子毫无生趣。 「银行卡不给也行,」后妈倏地扭头对过来,一副委曲求全的模样,「你把房产证给我们,我们要去贷款。」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5页 谢镇西早就在附近,一步跳过来,回击道:「灰姑娘的毒妇后妈也没阿姨您这么不要脸吧。」说完踮起脚肚子,朝前一顶,躲过了杨阿姨的铁拳头。 丛昕看上去却异常平静,几乎是好声好气地回道:「我已经把房子卖了,你们贷不了款。」 这下倒是惹急了一群人。 「我把房间都租出去了,你怎么可以自作主张把房子卖了?」 丛昕这时候才知道,她把房子一间一间给租了出去。 后妈尖锐刺耳的声音,很快就被镇压下去。老李夫妇急成一锅乱粥,只有两个小孩,乘乱跑到了外面去盪鞦韆。 杨阿姨看安慰不过来,便沖丛昕道:「你别想骗我,我不是这么好骗的。你妈妈说过,这房子是你的命,我不信你敢卖。」 「你还知道这是我的房子?」丛昕终于笑了出来。 杨阿姨却大言不惭,「你一个女孩子,住这么大一间别墅不害怕吗?我也是为你考虑过的,你妈妈求我们给你留一间卧室,我们新家装修好,会给你留一间的,我们有情有义,你不能没心没肺。」 秦响哈哈大笑,讥讽道:「你们确实给她留了一间卧室,不过是在我昕昕姐自己的别墅里。」 丛昕说:「小孩子都能看明白的事,你看不明白吗?」 杨阿姨气愤难当,「丛昕,你对我这么没礼貌,是你妈教的吗?你不是睡在工作间吗,还要卧室来做什么?你就想看着你爸爸、你弟弟丢人现眼是不是?我们不过是想把多余的房间租出去,这叫空间利用,是现在最环保的事,你为什么宁愿浪费也不愿意成全你弟弟,他可是你们丛家唯一的儿子,你对得起列祖列宗吗?」 「我睡工作间……」丛昕一直在笑,「那我妈呢,你把她安排在哪?」 杨阿姨一呆,「你妈不是要坐牢吗?没个五年出不来的,我现在考虑她做什么?」 丛文波已经退到沙发后面去不管了,似乎天塌下来也跟他没有关系。 电视里张灯结彩,锣鼓喧天,正在表演团圆节目,几个五官看不清楚的演员搔首弄姿地唱着: 生活的烦恼跟妈妈说说,工作的事情向爸爸谈谈。常回家看看,回家看看……老人不图儿女为家做多大贡献呀,一辈子不容易就图个团团圆圆…… 众人见她忽然定住,死死对着电视,都安静了下来,电视里的歌声就变得尤其刺耳。 林宣怀抓过遥控器要关掉,却被丛昕喝止住,「别关,放大声一点。」 这首曾让她极度生厌,每次听见都会生理性干呕的歌曲,在今天变得尤为悦耳。 她想让它永无止境地循环下去,想让每一个人都体会下她曾经感受过的痛苦,痛苦万分之一也好。 谁也不敢靠近她,即便是自认为理直气壮的后妈。 因为此时的丛昕,像一颗随时都会爆炸的气球。 「丛昕,」缓了一会,陈波才靠了上来,「先随他们便,我们来聊聊阿姨的事情,好不好?」 勉强挤出个笑容,丛昕摇了摇头,「林杰答应写谅解书了,只要我把房子给他。」 不待任何人说话,她紧接着就道:「我答应了。你有时间的话能不能陪我去找个律师,如果律师觉得可行,还得让律师带我进去逼我妈签字。」 租客们一哄而上要找杨阿姨评理,杨阿姨气更旺,推开众人就朝丛昕吼道:「你不能欺人太甚了。你要卖房我确实管不着,但你妈妈欠我的,你是她女儿,你有义务替她还。」 丛昕眉头一弯,颇觉好笑,「她欠你什么?」 「她欠我上百万的拆迁赔款。」杨阿姨义愤填膺,「不是她,我怎么可能去买那堆烂水泥!你卖了房,必须把属于你妈的一半陪给我们。」 「好。」 丛昕应答得像流水。谢镇西不服,连着芽芽和秦响一起叫起来,「不能答应她。」 丛昕笑道:「林杰让我无偿转让,我都一分钱拿不到,她能分到什么?」又吩咐两个小孩,「你们回家去吧,不需要守着他们,他们爱做什么就做什么。」 秦响说:「那我们回隋远那里,好不好?」 丛昕没有回话。 林宣怀套上外套要和她同路,丛昕还没瞥他,他就自告奋勇道:「你现在不是没钱了吗?我认识律师。」 丛昕说:「你不用去,你给我联繫方式,陈波陪我去。你帮我收拾行李,你自己也收拾一下,该回家去了。」 林宣怀泪光闪烁,「你要去哪?」 丛昕忍不住道:「几岁了,又不是我赶你走。这里乱七八糟,你要想明天搬就明天搬,我去思雅家先住着。」 医院里,思雅挂掉丛昕的电话,就对身旁的人爆料道:「昕儿要搬来我家住。」 「正常。」 「那你能猜到原因吗?」 「猜不到。」 「我还以为你真的有天眼。」思雅哼一声,「林杰让她用房子换谅解书。真是够狠的,这么一来,他是真的搞到昕儿一无所有了。」 隋远斜目看过来,无奈一笑。 「你笑什么?」思雅故意问。 隋远说:「我在笑,你是她唯一的朋友,却能在她一无所有的时候,在背后偷笑。」 听他如是说,思雅就明白了,「你听懂我的言外之意了?」隋远点头,「你想说,她只剩下我了。」思雅点头,他却立即就说:「但我不会乘虚而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6页 第71章 无家可归 「为什么,」思雅想不明白,偷偷望了眼诊疗室,「因为怕被我大伯母听见,故意这么说。」 隋远坐姿一派正大光明,「我确实怕被伯母听见,虽然是良性心肌瘤,却也不能急气。但我绝非故意说给你听,你是她朋友,知道她习惯自己处理问题,把自己关在暗无天日的小屋,谁能乘虚而入呢?我需要她自己下定决定走出来。」 「你就不怕,她是走出来了,到时候却走到别人家里去了吗?」 哪知隋远不受激将,晏然自得,「如果她真的能够做到,那我会发自内心地祝福他们。」 「你们俩确实配,都怪到一起了。」思雅转回头说,「你怎么知道林杰一定会写谅解书?」 「我以为凭藉你编剧的经验,一开始就能看穿。」 思雅不像他油盐不进,脸唰一下红了。 隋远便不再卖关子,认真说道:「谢镇西说彭阿姨开口问林杰要的是一百万,但林杰告发的是敲诈勒索二十万,如果他想致人于死地,为什么不一步到位,二十万和一百万,差了一个量刑等级。」 思雅意识到问题,却又感觉不对劲,「也有可能他是真的没想这么多,只是一时兴起报了警。」 隋远说:「报警有可能是一时兴起,但惩罚的意图是一开始就有的,不然也不可能视频、录音,证据齐全。报警的后果他也是深思熟虑过的。」 「我不懂。」 隋远也不想过多谈论别人的事,于是很快就阐明了自己的观点,「林杰的方法都是愿者上钩,才会叫彭阿姨在房产上吃了哑巴亏。二十万的支票是设计,但不确定因素很多,他不能确保最后一定是彭阿姨去取款。所以报警是在得知支票落入彭阿姨手中之后做的决策。」 「我懂了,」思雅道,「林杰真正生气的点,该不会是丛昕没接受他的二十万吧。」 隋远并没回话,顿了顿,说:「我想林杰还不至于无聊到这种地步。他是想让丛昕主动去求他的可能性更大。」 「这样的话岂不是更无聊?」 思雅勐地想起来什么,自我否定道,「他确实有这么无聊。我现在才反应过来,三年以下容易争取到缓刑,十年以上两人的仇怨会更大,只有卡在中间,才能既不怕做得太过火,又能逼迫丛昕去求他。」她仰头感嘆,「你们男人,真的很幼稚。」 「为什么要波及到我?」隋远有些疲惫。 「因为你能拆穿他的意图。」 隋远站起来,整理下袖口,「你先回家吧,应该还有东西需要准备。伯母由我来送,我负责给思婷交代。」 思雅好奇问:「你联繫得到我姐吗?她一进组就是停机状态。我和她失联好久了。」 隋远道:「她会联繫我。」 「啪」清脆一声,丛昕左脸吃了一记耳光。 陈波刚走出看守所大门。听见声响,回头来抱住丛昕,急眼朝侧方道:「阿姨,你干什么?」 彭真真眼中愤恨,笑容悽苦,手掌握成拳头。 「丛昕,你有种!就为了把我的名字从房产证上除掉,你可以联合外人把你妈送进监狱,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六亲不认,我怎么会生出个你这种玩意儿!」 「阿姨你够了,」陈波怒不可遏,「丛昕为了救你出来,已经倾家荡产了,你怎么可以说出这种话!你知道她现在……」 丛昕将话打断,拉住陈波的手,摇着头,「随她怎么想,我们走吧。」 「你去哪?」 看丛昕撇下不管,彭真真厉声叫道,「你要把你妈扔在这里?你休想!带我回家。」 她语气专横,丛昕勐然回头,直视过去,「你自己打车回家吧,我现在没有房子了,没地方让你住。」 「你是真的把房子给他了?」彭真真一愣,不愿相信。随后急着问,「那你爸爸呢?你把他们赶出来了?」 她乌黑水肿的眼睛盯着丛昕,「我不信!你把房子卖了对不对?多少钱?你给我两百万,给丛添还房贷,其他的我不问你要。」 指甲狠狠陷阱肉里,丛昕握紧拳头,企图身体的疼痛能叫自己清醒。不要再奢求了,母爱比梦还虚妄,你是天生的弃儿,留恋是自取其辱。 「我出事,你一眼都不来看我,我能相信你会不要房子?我没这么傻。」她粗掌打在肩上,将丛昕朝后一推,「我是没文化,我不是猪。丛昕,带我回你家,不要挑战我的耐性。」 「那就坐我的车去吧。」 陈波满腔怒火要发泄,奈何顾及丛昕情绪,话到嘴边,只能硬生生往回咽。瞧着铁门里走出来一行人,被目睹这等场面,他气愤更盛,却不料,林杰开口竟是这样一句轻笑。 彭真真恍惚道:「你良心发现啦?」 林杰抄手站到母女俩中间,神态怡然,「我也正好去看看不要钱得来的房子是个什么样。」 跟着食指一拨,后方的律师便将合同文件呈上来。 「彭阿姨,」林杰的余光对着丛昕,「不是你出卖女儿,我也没有便宜捡。这是为了感谢你。你识字的话,不妨仔细看看。」 一直以来,丛昕都以为,林杰对她的厌恶,源于她撕开了一个美满家庭的真面目。原来并非如此。他厌恶的是贫穷的基因。 林杰盯着妈妈看的眼神,让丛昕省悟,他对彭真真的厌恶不下于厌恶她。他厌恶的是爱慕虚荣、贪得无厌的嘴脸。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7页 妈妈也的确是小人心性,竟然妄图事后翻脸。彭真真窃笑着把纸一分为二,想要毁灭证据。 她动作及快,谁也来不及反应。 林杰却泰然自若,似乎就是特意让她撕着过瘾一般,嘴角勾起一弯邪笑,「彭阿姨,你把文件撕掉,是打算接受劳改,重新做人吗?」 彭真真洋洋得意,「还没登记,房子就还是我们的。我现在已经出来了,你能拿我怎样。」 「不怎样,」 林杰阴沉的目光从上方俯视下来,落在她头顶,「你敲诈勒索证据确凿,检察官会起诉你。在外面多忍几天,你很快就有专属牢房住了,你的好日子还在后面。」 陈波摇头嘆气,上前说得无奈:「阿姨,你现在保释期间,还是消停点得好。得罪他对你没有半点好处。」 彭真真眼泪很快就包不住流了下来,她拉住丛昕,「你要救我,我不要坐牢,你要救我。」 她眼里不是恳求,而是命令。 即便担惊受怕,懦怯不堪,对着丛昕的时候依然是不可挑战的母亲权威。 「我能做的已经全都做了,」丛昕烦心倦目,不想看她,「是你不要再给自己找事去惹他。回家吧,我会再联繫你。」彭真真不依,「钱呢?你钱什么时候给我?我回去怎么面对你爸爸?」 「我没有爸爸。」 丛昕这一声,干脆利落。 彭真真的手又开始不听使唤,好在陈波及时将丛昕拽到了身侧,「阿姨,你放过她吧。你不关心她今晚住哪,也不关心她没了工作今后吃什么,至少行行好,放过她。」 「那你就带她回家。」 彭真真抹干净眼泪,仰起头来,「我把她许配给你,只要两百万。你肯给,我就放过她。你有这个诚意吗,你愿意娶她吗?」 流畅自然,说得无比认真,彭真真一双美丽的眼睛里浸满了恳切。丛昕只听见哐当一声,指甲盖被自己活生生掰断了。可她真正想掰开的,不是指甲盖。她静静的看着彭真真,想要在妈妈的眼睛里寻找原本就不存在的东西。 陈波呆若木鸡,随后慌乱不已,他不知道该如何作答,怎么答,都是对丛昕的侮辱。 手臂上多了两道轻柔的力气,陈波转脸,看到丛昕离开自己身侧,走到母亲跟前。怒气让她音量不自觉地拔高了,「不要拉人下水。」她说,「我卖不了好人家,也卖不了两百万,你要真有本事,就让我去做妓吧。」 「好!」 彭真真声气更厉,了无惧色,「你明天就跟我去洗浴中心开工,挣不满两百万我不会让你下床。」 惊诧到捂住了耳朵。 柒恬从来不知道母亲可以这样对自己女儿说话。在她的认知里,母亲的口中只有温声软语。不自觉就插嘴道:「说话怎么可以这么难听。」 彭真真没有羞耻功能。丛昕却住了口,背过身去,让唿吸平缓下来。她连全世界都不在乎,怎么会在乎现场的几个人。她从小到大在乎的,只有彭真真一个。眼泪无声地往下滚,滚到胸口,变成累积的巨石,压得她唿吸难受。 林杰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来,「我突然后悔了。」 丛昕脑子里嗡嗡作响,恍恍惚惚地听见他说:「污言秽语,听到她心情郁闷。我是不是应该重新考虑,送你去监狱里学学说人话。」 彭真真关心别人多过自己,完全状况之外,没反应过来林杰说什么。 丛昕嘴唇发颤苦笑,却也无力求饶,脑子里像有两支炮兵队伍互攻,炸得她脑浆四溅。 柒恬深感歉疚,急忙说道:「别。丛昕已经很可怜了,你帮帮她。」 林杰像是对她的话百依百顺,两手一摊。他绕过陈波,走到丛昕跟前,微微侧头,透过发间缝隙看着丛昕的脸,火气堵在胸口,缓了好一会,他才说:「重新准备好材料,等我联繫你。但有一点,我不跟妓女谈条件。」 汽车刺的一声剎住,一辆红色轿车停在跟前,思雅从车上下来,只听见林杰最后一句话。 林杰的司机、律师都神色异样对着丛昕。得到七七的眼神,看向另一边的彭真真,思雅多少猜到个大概。庆幸自己来得及时,开口便说:「昕儿,我送阿姨回去,顺便去拿你的行李。你跟陈波先回我家休息。」 「彭阿姨由我送。」 林杰不由分说坐上车,司机站在车门边恭迎彭真真,她望了丛昕一眼,随后真的坐了进去。 「他什么意思?」车尾灯刚亮,思雅就嗔怪道。 丛昕摇头,像个提线木偶。失魂落魄,空洞无神。陈波从旁协助,将丛昕送上车,系好安全带,「思雅你们直接回家,我去给她拿行李。」 一路上,她都保持着同一个姿势,木然望着前窗,比空气还要安静。思雅时不时回头看一眼,也不打扰。 直到车子停在单元楼下,她才回魂说:「我不会打扰很久,只是我需要找工作,」 「好了好了,」思雅听不下去,「觉得烦了我会主动赶你走的,上去再说,我想吃甜食。」 天缘凑巧,思雅家里有个熟人。 打开门,听见客厅的电视声,思雅也是大惊失色。左手已经握上实木鞋拔子,警惕示意丛昕随时开熘,结果看见站在屋中间的人是杨玉婷。 「思雅,我走投无路了。」杨玉婷一面诉苦,一面不忘给丛昕白眼。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8页 「昕儿,你想不想进屋睡一会儿?」思雅不搭理,只顾对丛昕嘘寒问暖。 杨玉婷后脚跟在地毯上蹭了又蹭,「我才要死了,你还关心她。」 放在门口的两只行李箱,十分碍眼,丛昕的不安早就无处藏匿,果听她后话说道:「你要收留我,我工作没了。」 第72章 关系结 思雅这才上心,一本正经走到沙发边,看杨玉婷双眼红肿,貌似真实伤了心。 「发生什么事,你怎么了?」 「我被公司解僱了。」委屈夺眶而出,「无业游民,现在又无家可归,你要不管我,我只好睡大街了。」 思雅倏地朝丛昕望去。 丛昕心中短嘆:杨玉婷描述的仿佛是我。 思雅两头嘆气,问道:「公司为什么要解僱你?」 杨玉婷的脑袋摇得像一台生锈的老风扇,「经纪和艺人恋爱禁止,我违反了公司条例。」思雅想骂人,「那……无家可归又是什么意思?你把房子给他了?」 一会儿功夫,杨玉婷已经抽了不下十张纸巾,抽泣着说:「姐姐,房贷一个月一万块,我要把房子租出去。」 「你的积蓄呢?」 她省吃俭用,洗澡从来只用1块9毛9的硫磺皂,思雅是亲眼见证过来的。 杨玉婷摇头轻嘆,「他也被解约了。我还好只用走人,他违反合约,要给公司赔钱。他哪里有钱。公司太不是人。吃干抹净不说,把人榨得一滴不剩了,还要捡骨头熬汤,比地主还要地主。」 「你还要管他的债?」思雅心中郁结,「他背叛你的感情,害你丢掉饭碗。还留着他做什么,等他把你榨干吗?」 「怎么是他的错呢?他也是受害者。」杨玉婷忽然义愤填膺,直指房门,「是她!要不是她我怎么会得罪林杰,全部都是她害的。」 此刻的丛昕,哪有闲工夫去管杨玉婷的心情。 「平妃,你要再无理取闹,我就不帮你了。」思雅自然作色道,又问:「你是怎么惹到林杰的,自己不清楚吗?还想重蹈覆辙?嫌自己死得不够惨,是不是?」 杨玉婷的蝌蚪眼睛像两只灌水的气球,一戳就破,皱起鼻头,哭哭啼啼道:「本来就怪她嘛。她妈妈不知死活威胁林杰,害得林杰想到用这招来对付我们。他是钱多到铺床的人,知道穷人需要还房贷吗?」 「他家房地产起家的,你说他知不知道还房贷?」思雅差点气绝,「好了,你暂时住我这里,只要你答应我,跟昕儿好好相处。」 思雅抱着她的头一通安抚,杨玉婷勐地抬起泪眼婆娑的脸,「不行,她不能住这里,我宝贝还要来。」 思雅极力压制怒气,回头对着丛昕,「昕儿,你介意吗?」丛昕欣然摇头,「不影响你就行。」 杨玉婷听不懂二人的暗语,脱口说:「他要单独住一间房,三间房怎么住四个人。」 「凭什么?」思雅气得想捶她,「那就你跟我睡。」 杨玉婷心安理得,「他是艺术家,要搞表演创作,独处的空间是必须的。他当然要单独住一间了。我也不跟你睡。」 「他台词都读不利索,叫艺术家?丢人现眼艺术家吗?搞艺术创作的人明明是我。」思雅是咽不下这口气,「反正就剩一间房,你想跟我睡我也不愿意了,自己睡沙发吧。」 杨玉婷气得跳脚,在地上撒泼打滚,满身像有虱子在爬。丛昕看不过眼,淡淡地说:「让我住一晚,今天不想动了,我明天找其他地方住。」 「好呀。」杨玉婷瞬间坐直,回得毫不犹豫。 「不用说了,」丛昕拦住思雅,「我本来就没打算长待,早点做决定不是更好。家里人太多我住不习惯。」 杨玉婷冷哼,「没错。她认识的男人多,找谁帮忙不是帮,担心她做什么。」 思雅侧头就吼道:「你去做饭。」杨玉婷回嘴,「凭什么?」思雅瞪眼道:「凭这是我家。不乐意,我想赶谁就赶谁。」 杨玉婷地道贤妻良母,一个小时不到,做了五六盘菜,菜上齐后,看丛昕坦然坐在餐桌上,忍不住嘴挑衅说:「你这种挑嘴的人,还要吃我做的饭?」 丛昕笑道:「你下毒了吗?」她仰头粲然一笑,美得像一朵水上芙蓉。杨玉婷看花了眼,自然吃瘪。继而听她道,「没毒的我可以吃。」 「那你等等,我给你碗里倒点洁厕灵。」 思雅斜眼对过去,「你消停一会行不行,这桌菜已经够我消化了。」 杨玉婷歇火,丛昕微微一笑,「照理说你和我现在的处境相同,应该同病相怜才对,怎么你对我的敌意还能愈演愈烈呢?」 杨玉婷咬着筷子,「还需要问吗?」她瞪着眼睛,「因为你可以靠男人。老天爷给了你一张靠男人的脸,我和你永远不会同病相怜。」 无聊,丛昕对她的同情消失得一干二净。 夹了片土豆,左看右看,「与其说是我讨好男人,不如说是惹怒女人。」她说,「你讨厌我不是因为道德,而是我的脸让你时刻感受到威胁。因为你自卑。」 「我自卑?」杨玉婷又是看怪物的神色,「丛昕你读过书吗?我鄙视你,这叫自卑?」 「不是吗?」丛昕反问,「只有自卑的人才会嫉妒。」 「我嫉妒你什么?这张脸吗?」杨玉婷被戳中痛觉,口不择言,「算算年纪,你还能得瑟几年?女人四十豆腐渣,真到了那时候,你掉到地上,踩都没有人踩,漂亮有什么用?」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9页 丛昕浅笑嫣然,和颜悦色问:「那你还要给张赫还钱?不怕他明天就变丑了吗?」 杨玉婷摇头摆脑,「你有什么可以跟他比?我跟你真的没法沟通,秀才遇着兵。」 「确实没法比,」丛昕承认,点头说,「我比他好看得多。用你的公平秤来称,我至少没有缺斤少两。」 「你真的是够贱的。」 「平妃!」思雅厉声呵斥。 丛昕却仍旧姿态怡然,「让她说吧,憋出病来了可不好。」 「没错,」杨玉婷道,「是没有你口活厉害,要不然,怎么会让林杰喜欢到,非要弄死你不可呢。」 丛昕原本就笑着,只是那笑容越笑越刺眼,「你说林杰喜欢我?」 杨玉婷也笑,「别装了。你一直装无知,不累吗?现在又没有男的在。林杰不喜欢你为什么要放过你妈,他缺你一套别墅吗?你把窃听器给他,不就是因为知道他会替你报復我吗?」 「什么窃听器?」丛昕连续错愕。 思雅已经不管了。 「导演办生日宴那天,我在你的包里放了个窃听器,你把他交给林杰,我才被林杰整成了现在这样,你装失忆?」杨玉婷一脸刻薄,看思雅露出一贯对待白痴的神色,她才捂嘴道,「你不知道?」 背地里原来有这么多龌龊事。 「我到现在才搞明白,你是这样知道我和林杰有什么关系的。」丛昕推开椅子站起来,惋惜地看着她,「如果是我先发现的窃听器,我会救你一命。」 杨玉婷说:「你现在也可以救我。你让他放过我,林杰会听你的。」 丛昕笑得无奈:「你脸皮这么厚的人都跪不下去,凭什么觉得,我会为了你自取其辱。」 「他喜欢你,」杨玉婷振振有词,「我说林杰他喜欢你,喜欢到丧心病狂,喜欢到要拉着我们所有人给你陪葬,你聋了?」 「是你疯了,」光照在杨玉婷脸上,丛昕看到的却是一片黑暗。她温声细语,「为了一个废品回收站都不收的男人丧心病狂,是你疯了。」 「那就当我疯了。可是丛昕,」杨玉婷目光沉静,难得一见地柔声道,「你知道毫无保留地去爱一个人有多幸福吗?」 目送丛昕关上房门,杨玉婷才扭过头来,不紧不慢吃菜。 思雅望着她,一声不响。目光太灼眼,持续了好一阵,杨玉婷不得不开口道:「你早就该告诉丛昕林杰喜欢她,我没有做错。」 「在七七面前,你也会这么说吗?」 杨玉婷没了食慾,扭过头来,「林杰对七七不忠,作为朋友我们不该放任不管,我这是为她好。」 「那我是不是也该为你好?」 思雅一招制胜,杨玉婷哑口无言。筷子一扔,独自生闷气。 思雅耐着性子说:「你在想什么,我会不知道?但你有没有想过,林杰这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人,为什么会放着喜欢的人不敢承认?他会认为你这样做是在帮他吗?」 「什么意思?」杨玉婷声音打颤,惶惶生起忧虑。 思雅却摇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感情中的误会不能靠外人解除,那是他们性格磨合的过程。有些结不能解,一旦解开,关系也就断了。就像七七,你认为她什么都不知道吗?她心里明白的事情比我们多。」 翌日清晨,思雅醒得很早,看丛昕穿戴整齐走出来,问道:「你要出门?」 丛昕嗯道:「我要去找林杰办交房手续。」 「那我送你去。」思雅转身回屋换衣服。丛昕却把她叫住,「不用,我打车。我得去把自己的车开回来,在隋远那里放了几天了。」 她回头,看杨玉婷窝在沙发里,露出一双精明的小眼睛看着她。丛昕想了想,说:「谢谢你。」 司机开车太快了,丛昕还没想明白,看见隋远后应该说些什么,他若是问她问题,该如何作答,司机就已经乐呵呵提醒,目的地到了。 她的车停在门外露台。 本可以直接开走,又想到隋远一直没联络过她,多半在生闷气。不想让他气上加气,她没熄火,走下车来。 门铃响过两声,门就开了。 秦响傻里傻气沖她笑,丛昕哑然半天,才问:「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回家?」他俩居然还在这里。 秦响拉她手,自然而然地往里走,「我们在等你来。我去叫隋远。」 忐忑不安的情绪消退一些,但等待的时间她一直站在房门口,无家可归的愁绪就显得尤为浓烈。 甚至一个念头跑过脑海:待会儿他若是拉住我,就留下来,天塌下来也不管。 隋远知道她会来取车,所以不显情绪。从客房走出来,许是见她呆立在门边不动,于是缓步朝她走了过来。 他步履从容,身影越来越近,丛昕腹里像炸开的油锅,滋滋作响,静静地盯着他的眸光,一步不离。眼前一晃,忽地从侧后方钻出一道身影,跌跌撞撞,一把将隋远的小腿抱住。 丛昕觑眼看去,是一个长髮披肩的小女孩,正举着黄色头花,对他糯声喊道:「daddy,你还没有帮我绑头髮。」 隋远弯下腰,牵着女孩的手,慈父般回道:「daddy待会儿再给你绑头髮。橄榄,你先看看门口的人是谁。」 小女孩听话地将小身躯正对过来,俏皮地扬头,看一眼,随即就笑靥如花,惊喜地叫道:「妈妈。」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0页 第73章 束缚 丛昕呆滞回头,才发现身后站着个人。 庄思婷礼貌向她回视,神色从容,随后便笑容可亲地看向了屋内。 「我只是打声招唿,我把车开走了。」 说不上逃走,只是她听不见自己的声音,转身上车,显得很匆忙。直到一串尖锐的喇叭声透过车窗传进耳,才发现绿灯早就亮了。 松离合,车子朝前开,才发现自己停在了转弯车道。跟随车流转过大弯,她望着眼前街景,不知道把车开到了什么地方。 女儿,匪夷所思。 这就是隋远不得不结婚的原因? 因为他有个女儿? 一直以来,他不是在找爱人,他是在给自己女儿找妈妈。她拒绝了求婚,所以他就去找别人,找到了合拍的庄思婷。 逻辑不对。 但丛昕的逻辑系统已然失灵。她连自己现在该去哪都忘记了。原本和林杰约好十点钟见面,现下已过午时。 林杰是不会等人的,她又做了一件大蠢事。 可是她再也没有别的去处,也必须要找件事做,才能排挤掉脑子里关于惨澹人生的设想。即使破败不堪,她也想做一个光明的人。所以,丛昕回了家,回到了这个给过她保护的地方。 密码对了,林杰应该是还没来得及重置。 久别重逢般,细细看着脚下的每一步路,她步伐缓慢地走到客厅。 除去嵌入设备,厨房几乎被一扫而空,但家的感觉还在,被包裹的充实感还在。在廉租房里,在外婆家,从来没有体验过的安全感还在。 她突然再也没有力气,顺着墙壁,坐到地板上,任由眼泪无声往下淌。 茫茫天地,广袤无边,却吝啬给她一块容身之所;人间过客,熙熙攘攘,却不见一个和她携手之人。 眼泪,是委屈的曲调。 冷漠,是世界的回音。 可恨的是,她还有期待,还有不甘,还有迷思。心中的声音窃窃私语:你不是个不可爱的人,总有一个人会来疼你,不要失望…… 从小就这样安慰自己,从小就在祈求等待有个人来爱她。可直到现在她才愿意明白,不敢爱的人也是世界的。 抹掉眼泪,丛昕勉强站起身来,往客厅走,朦胧不清的视线里,影影绰绰有个人正端目看着她。 「林杰?」。 她磕磕撞撞地往前走了几步。沙发上,男人一身利落的绿夹克,眸光徐徐地对过来,指着手腕,沉声说:「我等了你四个小时。」她点头,表示知道。 脑袋哭得昏昏沉沉,摸着茶几侧缘摇摇晃晃坐下去,问他:「你能给我张纸吗?」林杰眸里的暗光瞬间消失,随后只听见沙沙一串响,一包纸巾投进了她怀里。丛昕抽出一张来,擦鼻涕,又抽一张,才听见他的声音说:「怎么不继续哭?」 擦过鼻涕的纸又去擦眼泪,声音抽抽噎噎,「因为我没有纸。」 林杰哼一道粗气,讥讽说:「一张纸,比你的眼泪还珍贵吗?」 事实的确如此。 丛昕低头苦笑:「我不用在你面前扮可怜,你不是隋远,不会可怜我。」 「的确,」林杰作色道,「看见你的眼泪,我唯一的感觉,就是解气。」 丛昕扭头直视,一双水光明亮的眼睛仰视过来,「这么说来,那我现在继续哭,你是不是就能解气饶过我?」 林杰揣在裤兜里的手,早已握成拳头。恶狠狠瞪着她,不遗余力,直像要把她的心挖出来。「你依旧不知道该怎么求我。」 丛昕连连轻嘆,不待他批准,就坐在地毯上。靠在白色桌边,单手支颐,像醉了一般。 「我不知道,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只是现在,我连该怎么求我自己也不知道。林杰,」她倏地又转过头来,语气轻柔,带着孩子气,「我不是故意放你鸽子,我只是迷路了。开车真的好累,要是你不想听我说话,那可不可以陪我喝酒,我们干一杯吧。」 林杰挺直腰杆,不知不觉离她近了一些,仿佛她身上有香味引诱。凝着她哭得乱七八糟的脸,他问:「你不求我了?」「我什么也不求了。」她说得坦然洒脱。他的心骤然收紧,「你不要你妈妈了?」 她慵懒地拉过沙发边的置酒车,就近取过一瓶,也不看是什么。「不要了,我谁都不要了。」她摊摊手,对他笑,「你给过我祝福,祝我孤独终老。你真有先见之明,我要谢谢你。」 她手中端起两杯威士忌,声音软绵绵、轻飘飘,像新叶上滴落的露珠。琥珀色的液体映照在她落寞的瞳孔,她举起酒杯朝他邀约。林杰伸手将酒杯握紧掌中,他发现根本无法拒绝,现在唯一能做的抵抗就是放缓速度。 「干杯。」她说完一饮而尽,接着再倒上一杯。 林杰手中的分量没有改变,只是心中的负担却越来越沉——她在消失。 「我原谅你今天的行为。」话冲口而出,快到林杰自己都没有听见。 她的面庞终于有了色调,轮廓逐渐清晰起来,口中喃喃道:「为什么?」 林杰又喜又悲,「因为你有正当理由,思雅打电话来找过你。」 丛昕笑了,「你看我已经够惨,所以懒得再踩上一脚?」 她尖尖的下巴一点一点,「我一直就说,你没有我想像中坏。你只是太厌恶我,才会见不得我好。不过你放心,以后你终于不用再做坏人报復我了。因为我现在一无所有。」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1页 林杰握着玻璃杯的手上扬,烈酒一口入喉。他腹腔内着了火,强压着怒气。「报復你?在你眼里我无聊至此吗?」 「你好兇。」丛昕意态阑珊,似乎听不见他的话,「只是我现在不怕你了,因为我比你更可怕。差一点就把我对你发过的誓忘得一干二净,想和隋远和好。」 林杰以为她会说什么。冷哼道:「你们不是早就和好了吗?上次在杨玉婷家他帮你出头,都要给我下跪了,也没能打动你吗?」 丛昕说:「他有个女儿,我今天才知道。」 林杰面无表情。说是不见情绪,可问话的声音爽利了不少,意识到话里的玄机,他淡然道:「什么意思,你看见他女儿了?可据我所知庄思婷没有生过孩子。」丛昕悠悠点头,「那个小孩,看起来多半有三岁了。」 林杰终于知道思雅找她之前,她去了哪里。「你是从隋远家落荒而逃的?为什么不敢当面问清楚?你在怕什么?」 「我不是怕,我是当下脑子没转过弯来。我以为那是他和庄思婷的孩子。」她话中酸苦,表情却是一派清明。林杰看得不耐烦,「你能接受隋远有孩子?」 她不说话。 「不怕你朋友跟你反目,也要伤害庄思婷?」 她还是撇嘴不说话。 「庄家是有头有脸的教育世家,破坏别人的家庭,你和隋远,你相信会有好结果吗?」 她终于开口,说:「我已经相信了。」 侧过身,丛昕抱着膝盖,笔直地对着他,她像在和老友倾谈,「担忧来担忧去,都是徒劳,怎么选择,总会有人不满意。这还是你告诉我,我才能想明白——要活下去,人就不能考虑太多。只有跟隋远在一起,我才会有好结果。」 「为什么?」林杰不懂她的结论。 「因为隋远的道德感比你低。」 丛昕一双眼睛晶莹通透,闪闪像水晶,让他意识恍惚,一瞬间,没有了忌惮,没有了揣摩,多了一份关心。林杰身体一震,话没有意识地冒出口来,「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丛昕嘴角微微上翘,妩媚纤弱地对着他,「如果你还在恨我,我就应该跟你说这些。林杰,我们做朋友不好吗?」 左掌陷在沙发里,痛得已经快拔不出来,为她突然拆穿自己的心思而愤懑,「朋友?什么朋友?」和她做朋友,这辈子都不可能。 对她有占有欲。有欲望,有情思,如何安心于数量不计的朋友。 「不是普通朋友,是第一个朋友。」 丛昕满心诚恳,眼里散发出的光芒,和当初他揽着她走出学校食堂时,一模一样。清冷又灼热,软弱又骄傲,感激又不屑。这个女孩太过深沉,让他沉沦其中,不得不去一探究竟。 「你是我长那么大,交到的第一个朋友,谁也取代不了你。」 她没有朋友,是人尽皆知,他知道不是撒谎。可她前一秒还笑着,却忽然垂下头去,声音悽苦,「和你相处的每一天,我都是开心又担心。我知道,秘密曝光后你肯定不会再和我做朋友,我有过心理准备,我只是不知道你就是他的儿子。」 林杰是突然离开的,对这个问题也一直三缄其口,这是第一次敞开心扉。「你恨我?」林杰牙关在打颤,他做过很多错事。 「我不恨你,我只是很难过。」她笑得悲戚,「我一直都是一个人。老死不相往来,不过是恢復原貌,很快就能习惯。我只是难过我不敢回忆。」 「为什么?」其实他不用问,每次隐隐作痛的心,知道答案。 「你不愿意做我的朋友,我也就失去了回忆你的资格。」她眼神幽幽地望着他,直望进他心窝里,「但是在我心里,你是第一个在黑暗里给我回应的人。我想把你当作宝物。」 林杰久久不能恢復心神,愁肠百结地直视着她,寒邃诡谲的黑眸里闪着若隐若现的柔光。 丛昕就任凭他看着。 宝物? 谋算也好,巧语也罢,她指明了一条生路。 长久以来,林杰都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除了想起丛昕的时候。可离不开她的体验越多,就越是叫他更加暴跳如雷。因为他没有办法靠近她。 恨一个人太难了,恨一个你不敢爱的人比死更可怕。因为靠近她会痛,远离她更痛。 他也喜欢柒恬,只是谈不上爱。他没有爱的余力。从心房为丛昕打开的那一刻起,他的爱就一直在朝反方向生长。他在爱里没有过愉悦,一想起来就只有刺痛,无边的刺骨锥心。 他是春风得意地去报復她的,结果却把自己的爱睏在了一个死胡同,一直找不到出路,困顿、狼狈,越来越厌恶自己的时候……她主动给了一个方向。 当然,毁掉她也是一种方式。 让她永远地存在在天边一角,偶尔抬头望望,让遗憾和铭记取代厌恶,也不是不行。但他的世界也就不会再有光明。 第一个朋友?听起来是个不错的设计。如果能用正大光明的方式和她相处,似乎能让人喘口气。 此后,他会和柒恬结婚,会和任何人结婚,会尽心竭力去完成属于丈夫的责任,给妻子能给的一切,除了完整的爱。 公平吗?林杰不能思考这个问题。因为不能爱她,就是最大的不公平。 束缚他的是道德,还是其他,林杰说不清楚。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2页 其实,也不在乎她会不会和隋远在一起,因为挡在隋远面前的,是更庞大的影子。 伦理道德,才是挡在他和丛昕之间的鸿沟。所以林杰要的,不过是在她心中有一个特殊的位置。 也许之后,他可以慢慢地不再怨恨不公,渐渐地忘记她,好好开始新生活。但他不能一个人努力,他需要丛昕给她精神上的支持。 「你是怎么知道的?」 急切想知道她是如何看穿自己的心思,明明自己坏事做尽,丑话说绝。可她敢说出这番话,就代表她知道自己爱她。 丛昕由始至终都是微笑,「从一开始我就不相信你会真的恨我,因为第一次见面,你就是在救我啊。」 「你有时候真的很蠢,大灰狼会在第一次接近小红帽时就露出尾巴吗?」林杰笑她天真。丛昕却不觉得好笑,「那你是吗?你真的恨我?」 他神色肃穆,「至少在你替你妈妈求情的时候,我是。」 都是真的,原来杨玉婷的废话都是真的。 她思考这么久,也不知道该如何求饶,没想到竟是这样容易。 「那你现在会放过她吗?」没错,她从进门开始就在演戏。 林杰说:「我不想放过你妈妈,原本是因为我想要放过你。」 第74章 妈妈女儿 「你想帮我摆脱我妈?」 丛昕的声音在发颤,嗓子眼在生火。从来没设想过,林杰会是出处于好心保护。不禁恻然,心生愧疚,「那我是不是,不该辜负你的好意。」 林杰握起酒瓶,给她添一杯酒,怅然若失道:「你不想看到她受罪?」 丛昕一饮而尽,自嘲自笑,「我希望看她受罪,如果难受能叫她反省认错,我会是最开心的那个人。可我知道,所有都是白费功夫,我妈是不会认错的,只会越来越怨我。她永远成不了我心目中的好人,我也就不再奢望她能改变了。」 林杰体会不了她的心情,固执追问:「折磨她一次也好,还是,你其实还是爱她的?」 「我妈是这个世界上我最讨厌的人。」她神情悲恸,「可就是因为她是我最讨厌的人,才让我放不下她。」 她是酒鬼,一沾就不放,他想阻止,却没有动作,听她哑声问道:「你试过这种感觉吗?一个人她做的每一件事你都反对,说的每一句话你都生气,连听见她在旁边唿吸你都会觉得吵。但只要她不在你身边,你想起她时,所有不好的事情就淡忘了,记起来的,只是她过得好不好……」 这种感觉他试过吗?他比谁都熟悉。林杰妥协了,「那我帮你一次,文件带来了吗?我来让你倾家荡产。」 她什么都带来了,可是不解,「为什么?」 林杰没有立即回答,垂眸掏出手机,「这个群你知道吗?」 彭真真的欠债群,她知道,随即却大骇,「为什么你也在里面?」林杰回道:「我进群时间不长,是庄思婷拉我进去的。」丛昕悚然一惊,「庄思婷?她怎么会在里面?」 「她不在群里,是她指使的这个人。」林杰骨节分明的手指对上那人的头像。 「谢镇西……」丛昕喃喃低语,惶恐不安。谢镇西会来找她,原来是受人所託。「他们想做什么?」 「你猜不出来吗?」林杰的眼神意味深长,「隋远的目的就是让你倾家荡产。」 丛昕脑子完全停止运转,眼神游离涣散,「不明白。你又为什么说是帮我?倾家荡产对我有什么好处?」 「失望,无助,精力衰竭……」他像一个行刑的刽子手,例行公事举着刀,刀光铁面无私地对着她,「任何人处在心力交瘁的境地,都会求助,无论她有多固执。」 他说这是隋远的计划,为的是让她走投无路,最后低声下气去求人。 「隋远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计划的?」丛昕眼里没有了惆怅,只剩诘问。林杰说:「他进群的时间在我之后,但他知道的事情比我都多。」丛昕紧瞅着他的眼,「你们在一起商量如果收拾我?」 林杰笑得诡秘,「有你妈妈在,还轮得到别人吗?隋远只不过是推波助澜,见死不救。」 「那庄思婷呢,」眼里的光越收越紧,丛昕抬眼看过去,眼前一片荒芜,「她为什么要拉你进去?她的目的是什么?」 林杰闭闭眼,眉间印着山的轮廓,「她想让你最后去求的那个人,是我。」 她才迟钝想到,没问过他进群的原因。「你为什么要配合她?」 林杰说:「因为她想得到一个人,我想毁掉一个人。」 背叛的感觉,不是非要身去心远的时候才有。背后捅刀、和你作对的时候,背叛的感觉更甚。隋远无视她的底线,一次又一次地挑战她的原则,这让丛昕觉得,自己的一路坚持,俨然变成了笑话,轻易就能在他们掌中粉碎。 痛苦,林杰感同身受。 若非杨玉婷发来简讯,他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愚蠢地以为,是她情投意合看穿了他的心思。她没有心思在他身上,她唯一用心的只有演技。心里叫嚣着要报復,要把她也撕成粉碎,散作彩带,庆贺他理智的回归。 「你看出来了?」她竟然还有胆问。 林杰怒火中烧,「看出来什么?」 她泪眼朦胧,但不影响看出他的情绪转变。林杰生气的时候,空气里像有结冰的刺。丛昕嘆气,「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心里这么痛苦。」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3页 伪装掩饰的丛昕,叫他抓狂。林杰真的想把她掰开来,揉碎了,好好看看,「这又是在表演什么?」 「即便杨玉婷那么说了,我也没有真的相信,」一颗浑圆的泪珠从她眼眶跌落,在丛昕脸上拉出一条长长的怃然轨迹,「林杰,我怎么可能以为你是喜欢我的呢?从你向全校宣布我在卖身那一刻开始,我对你就只有害怕。」 她脸色纠结,越来越难看,「你对我有多好,我就有多怕。我根本不敢回忆,一回忆起来浑身都在发抖。因为我不知道,一个人把恨伪装成爱,可以伪装得那么好。」 所以她一直在躲着他。林杰知道,每次见到她,总觉得她在发抖,却不知道那是因为害怕。他愀然改容,声音痛楚地说:「那不是我。」 丛昕容色黯然地望过去,林杰神色萎顿,「把你的秘密说出去的人不是我。」 不是他? 「我要报復你,根本不需要接近你。」 胸前是海浪翻滚,她的唿吸逐渐变得急促,晃眼间,他仿佛变成了最初的模样。走出食堂大门,她倏然转身,看见的是一张如天使般纯净的脸,金色的阳光照在他俊逸的脸上,如宝石生辉。他笑容清浅地说:「我陪你走。」 丛昕把他陷在沙发里的手拔出来,牢牢握在手里,「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呢喃细语,反覆只有三个字。 斑驳的水气笼罩在她愧疚的眼睛里,林杰迷离地看着,只觉得世界都安静下来。 隔了半晌,他才问道:「你难过,是为了什么?」丛昕没有答案,只是低眸说:「要是能让你心里好过,就继续恨我吧。」 她在为他着想。她明白他的痛苦。如果他能好过,就让他恨下去好了。 林杰知道,说出这句话她已经释然了,因为除了怕,她已经不爱他了,所以能坦然接受他的恨。 他笔一挥,签下名字,让她身处陌生地。如果倾家荡产,一无所有,她就能在隋远那里找到归宿,他愿意成全。只是不知道现在的隋远还会不会要她。 「我叫隋远来接你。」 丛昕蓦地抬头,林杰看着她慌神的模样,碧波不惊,「你要给人解释的机会。庄思婷的母亲现在生病住院,隋远这样四处找你,后患无穷。」 见一面也没什么,她也不能躲一辈子,更没有地方可以躲。 隋远赶到的时候,只身一人。林杰将他邀请进屋,口中说道:「你把她带走吧,我怕她今晚会睡在这里。」隋远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你是正人君子,不会趁人之危。就算她不跟我走,我也不担心你会将她赶出去。」 隋远给他戴高帽,林杰笑而不语。 隋远并不拘礼,盯着矮桌旁白色的一团,在侧方沙发坐下。她默然发呆,眼神没有聚焦地对着天蓝色的桌心,但隋远知道她的意识在自己身上。 「吃过午饭吗?」 不痛不痒地话家常,丛昕随即冷哼,红眼对上去,「你跑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 「所以我现在解释,你会听吗?」 借力打力,倒打一耙,「你是来跟我斗嘴的?」丛昕垂头轻笑,模煳的视线正好落在隋远脚上,他还穿着拖鞋,心中登时一酸。抬手倒酒,酒瓶却被一道力横抢过去,她侧眼斜睨,隋远明显压抑着怒气,「空腹喝酒伤胃,要喝先吃东西。」 她的态度渐软下来,嘟囔道:「我没钱买东西吃。」像个撒泼的小孩。 隋远无奈嘆气,「愿意跟我走了?」 她瞪眼反问:「我能怎么做不都在你预料之中吗?走不走,由得我愿不愿意?」 隋远止不住地轻嘆,像瞬间老了几岁,他不想回话,去拉她的手,准备带她回家。一起身,不知从哪来的一张纸跟着飘落在地上,丛昕心头一紧,看他颤抖的手将东西捡了起来。 一直冷眼旁观的林杰,此时在身后说道:「这是你妈用来威胁我的照片,本来想还给你,一时忘了掉在哪。」 丛昕的视线慢慢从隋远手上,恼怒对上林杰心满意足的脸。羞愤,耻辱,无措的情绪,染得丛昕的脸一霎白、一霎红。眼皮重得像被人揍了一拳,太阳穴隐隐作痛。 望着金鱼戏水的一男一女,隋远半天也不出声,仿佛照片有摄魂术,把他的魂魄勾走了。林杰却意犹未尽,「还是还给我吧,有需要,我也可以用来威胁我爸。」 计划奏效,隋远怔望回来,对上他,眸里的光逐渐归于阴鸷。 同一份心情,林杰再熟悉不过。就想看看隋远和自己有多少不同,他弹性十足的道德感,可以低到地下第几层。 计划外的是,隋远没有把情绪显露给她,将照片放回天蓝色的椭圆桌上,动作随意到,仿佛只是不小心碰掉了一件平庸小物。 林杰不明白隋远是怎么做到的,也不相信隋远的爱比他更深沉,但唯独一件事在他认知里越来越清晰。 ——如果当初他能用爱去牢牢保护,丛昕不会跟任何人走。 隋远牵过丛昕的手,强硬把她往屋外带。 半分抵抗没有,丛昕像只无头苍蝇,被他带着左摇右晃。隋远打开车门,将她塞进自己车里,轻缓关上车门。 丛昕的余光追随他的身影,呆滞地盯着他的眼角眉梢,想要抓住他的半点情绪。他却只是温柔地欺身向前,给她繫上安全带。这样的贴心,叫她自卑,惆怅地望向窗外,忘了原本是她在质问他的过错。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4页 车驶离小区,走上城中高速,隋远才开口问一声,「想吃什么?」 她蓦地回头,皱眉蹙眼看着他锋利的侧脸,「吃不下。」肚子被人唤醒一般,咕咕作响,她却撒谎不饿。 「不饿,那我们直接回家。」他也不劝,都依她。 她本能就想反驳,刚从我家出来,你要带我回哪去?好在自卑作祟,狠话自觉就留在肚子里,扭头说:「我想吃辣的,你带我去吃湖南菜。」 隋远道:「还知道饿就好。我怕你什么感觉都没有了。」她白眼嘟哝,「我是怕把你饿死了,找不到人跟我斗嘴。」他破颜一笑,嘆气连声地望过来,「不需要这么麻烦,你总有办法对付我。」 不懂他为何还有说笑的心情,丛昕没有接话。 隋远将车停在路边,不让她解安全带。「干什么?你不让我吃饭?」他眉梢一挑,回她说:「我家里人多你不想见,餐馆里的人你能看舒服吗?在这等着,我去买给你。」 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人海中,她不禁想,或许能量真是守恆的,遭遇过这么多坏事,经歷过这么多坏人,前半辈子惨上加惨,才会让隋远现在待自己这样好。 他将车驶到海边,却不下车,执意要在车里用餐,丛昕也没有二话。隋远有时比她自己都了解自己,此刻她的心情,只适合窝在小空间里,避免自卑在飘渺无际的世界里越扩越大。 「她叫甘蓝,甘泉的甘,蓝天的蓝,今年四岁了。」 隋远突如其来的介绍,叫她手筋一抖,剁椒排骨瞬时跌到了坐垫底下。 他却话语不停,「第一次见到橄榄的时候,她刚满两岁,闷闷地不爱说话。只是一双眼睛水灵灵的,和你很像。」 丛昕木然对上他的眼,寻觅他话里的玄机。隋远看她傻呆呆望过来,嘴角噙笑说:「橄榄有先天性发育缺陷,她患有『龙虾抓综合徵』,手指只有四根,缺少中指。手掌从中间向两边分裂,无法自由伸缩,所以一出生就被她父母遗弃了。」 「她是你收养的女儿?」丛昕不能不震惊。隋远笑着询问:「你以为呢?」 她面上一红,「我没有乱想,后来我也想明白了,只是没想到她是孤儿。」 隋远不拆穿她,眼神趋紧深深凝望过来,说:「橄榄不是孤儿,她父母还健在,她是个弃儿。」 丛昕微微点头,手中的红油快滴在羊绒皮垫上也看不见,「你收养她是因为觉得和我很像?」 第75章 忠诚与勇气 隋远点头,又摇头,「橄榄很惹人爱,这是原因之一。但我会收养她,还因为这是上天註定的缘分。」他说,「你努力回想一下,我曾经问过你,如果我们有孩子你会想要给他取个什么名字。你是怎么回答我的?」 她早就忘了,忘得一干二净。 隋远并不意外,自己回忆给她听,「你说要叫他橄榄。尽管只是谐音,但在孤儿院看见她的那一刻,我就认定这是缘分。」 丛昕一时半会儿有些接受不了,嘤嘤地说:「我经常跑火车,说过什么很容易忘记。你为什么想要收养小孩呢?」 她吃个东西,吃得满手都是,隋远给她收拾油污,一边解释,「我们分手后,我爸妈急于帮我调节心绪,安排了几场相亲。收养的初衷,一来是想给二老定神,二来也是拒绝别人做媒。另一个原因却是,我相信我们会和好。我认为橄榄会在那时候出现,就是上天的安排。但我算漏了你不喜欢小孩,所以早上她叫你『妈妈』,你就被吓跑了。」 震惊的情绪在丛昕心里持续发酵,声音发颤地说:「那是在叫我吗?」 「她和思婷会讲英文。」隋远说,「收养程序并不容易,加上我是单身男性,收养女孩容易惹人诟病,所以和思婷达成协议就变得更加顺理成章。可是橄榄什么都清楚,你的照片一直放在她的床头,所以自己就能认出来妈妈的样子。」隋远见她眉头紧蹙,一言不发,「害怕了?」 害怕也是情理之中,毕竟父母早就怀疑过他精神出了问题。可是丛昕的害怕不同,隋远不想让她害怕自己。剑眉深蹙,神色紧张地等待她的回答。丛昕呆呆看着他,轻声问道:「那我是不是吓到她了?」 好在她只是担心这个,长舒口气,他摇头宽慰,「她是个阳光开朗的小朋友,不会被你吓到。」突然神色一变,转了话题问她,「现在可不可以告诉我,你早上来找我,原本是想做什么?」 丛昕也岔开话题,说:「你为什么不问我刚才的照片,我和林杰有什么关系,你一点都不好奇吗?」 要说好奇,真的没有,他甚至比她更加期望,可以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隋远说:「你先回答我。我现在只想知道,早上你原本打算做什么。」 没有理由再隐藏内心,他已经全心全意和盘托出,再畏畏缩缩会遭天谴。但她却认认真真地道:「可是这样做你会有事吗?」 隋远一怔,随即扶额笑道:「只要你让我得偿所愿,我没有什么好怕的。告诉我,早上的目的。」 她也终于恢復了战斗力,反击道:「那个群是怎么回事?」 隋远颇有耐性,「你先回答刚才的问题。再问什么,我都告诉你。」 杨玉婷昨天最后的话让丛昕失眠了半夜。她倒贴张赫的丑态,丛昕不屑一顾。但也不得不承认,杨玉婷是幸福的。她对张赫不求回报,无所保留,知晓他所有的缺点,仍然倾尽全力去爱他。丛昕之前想,杨玉婷爱得盲目下贱,现在回过神来才发现,这种毫无保留的爱,不就是自己对妈妈的期待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5页 自己终其一生,想遇见的,不过是一个可以不问对错,永远都站在自己这边的人。杨玉婷是疯的,隋远又何尝不是?只有疯子才会不问对错,毫无保留,固执偏爱。她才头一回意识到:「正常人」是不会有爱情的。 丛昕露出酒窝,手掌毫不犹豫地握上他手背,作怪般,用指肚在隋远手背轻挠,「早上去找你,是因为我打算跟你说,我想和你一起下地狱。」 手背上,不时传来一阵心痒难耐的酥麻,她冰凉的体温侵袭全身,隋远却只觉热气腾腾,仿若她是八月间的太阳。隋远一把按住,将她不安分的手揣进手心,心里是甘泉涌动,「不用怕,有鬼来了,先吃我。」 丛昕含笑盯着,说:「鬼来之前你先告诉我,你背着我做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她真的是轻易煳弄不过去。隋远坦然问:「林杰和你说过什么?」 丛昕也不生气他不答反问,醉人的酒窝对着他,轻扬起下巴来,「我是聪明人,不会听信一面之词。」 他意味深长嗯一声,「你不相信林杰?」 丛昕在他手背一拍,「林杰没有说你坏话,他只是含煳其辞,让我瞎猜。但我知道你们没有串通一起对付我,因为林杰是不可能听你的。」 隋远似笑非笑凝着她,从实交代,「上次送你去医院之后,我才从谢镇西口中得知有群的存在,没有其他目的,我要知道你到底出了什么事。」 「可是你知道了也什么事都没管呀。」 她一本正经,隋远被气笑了,目如朗星觑着她,「我要是管,就是去帮你还钱。假设真的那样做,我会是什么下场?」 她便真真正正再也不会理他。丛昕说:「但你是群主,这是为什么?」 隋远帮她剥了只虾,见状,丛昕也给他剥一只。隋远笑她幼稚,说:「太会抓重点。这么聪明,你应该猜出来,我跟阿姨做过交易。」 丛昕神色转忧,「我妈买房子的钱是你给的?」 「是的,」隋远无从否认。 「你知道我一定会生气,为什么还要那么做?我妈贪得无厌,你钱多就去捐掉,为什么要背着我给她?」这点她如何也想不通,为什么他要跟自己作对。 隋远却从容淡定,不见丝毫悔意,「我不是慈善机构,我给她钱是因为我有私心,我要让你快乐起来。」 丛昕哑然失笑,「是像现在这幅样子的快乐吗?你看我快乐吗?」 隋远说:「不是非要这样做,但不这样做,我无法让你相信,这个世界上就有我这样的冤大头。」他说,「阿姨能有个稳定的住所,或许她的心态也可以慢慢安定下来。你可以不和她来往,不管她死活,你想怎样就怎样。让我来管,我不怕麻烦。」 「你想得太简单,」 丛昕离开他的注视,眼里的热切叫她心里发苦,「我妈不是一个人,如果只是她一个,我咬着牙也能负担过来。可她全身都是寄生虫。就算是参天大树,也会被天牛掏空,何况那群人是无牙老虎,我不想留下软肋,我被威胁累了。」 「所以把软肋交给我,我需要它。」 他的话太过朦胧,她眼里全是茫然不解。他却看笑了,无奈轻嘆,「你不明白很正常,不用怀疑自己傻。」 「我为什么要觉得自己傻?」 她就是这样,即便是在争吵的时候,也能惹他发笑。随即尖尖的下巴对着他,问:「我一直就很好奇,为什么你热衷于结婚。多了那么多人要打交道,真的不觉得麻烦吗?」 「我没有热衷。」隋远笑着摇头,说,「我从小在商场上耳濡目染,才会明白婚姻对于这个社会的价值。婚姻,对职场上的女人来说,或许是个累赘,但对男人来说绝对是最强助力。已婚男在职场上是升迁最快的群体,你说是为什么?」 丛昕渐渐明白过来,「因为家庭是软肋?」 他笑得欣慰,「有了家庭,你的决定就会被人牵着走。有全职太太的已婚男被认为是职场上最稳定的人群,是因为他们被道德的眼睛盯得最紧。」 她明白道:「有女人照顾家庭,已婚男就有更多时间被剥削。烦了累了也不敢轻易辞职跳槽,因为他们对家庭的唯一价值就是能赚钱。而全职太太的身份让妻子变成了弱势群体,所以随便一个桃色陷阱,就会有舆论代替举刀,领导想动他们也是轻而易举。就算是正直的人,家人一旦落俗,你也就没法明哲保身。」丛昕说,「可你是资本家,谁会动你?」 隋远说:「资本的积累会带来权力,权力会对人产生威胁,威胁之下危机处处暗藏。法律对生存以上的人不起作用,它的矛对准的是权力之下,而对权力之上的人,道德才是永恆的兇器。」 「所有的权力者都能逃过法律的制裁,但没有一个人能逃得过性丑闻。」她偏头撇嘴,「嗯,果然很卑鄙。 隋远抿嘴笑得轻快,「集团发展到最后,必然是庞大的产业链条。要维繫利益关系网,方式是很多,不过最有效的绝对是主动同流合污。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孤家寡人是很难得到帮助的。并且企业越到最后越是向下兼容,打交道的人越来越复杂,就需要更接地气。所以软肋对我来说有它的价值。」 道理她都明白,「可是你已经有『软肋』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6页 「但你不是我的软肋,你是可以让我远离孤独的人。」他回答得利落。 丛昕说:「你不要以为开放就是随便,我在道德上是很严格的。」 「你不想造成我的负担,但我想解决问题。」隋远拆穿她,声气很沉稳,「林杰这次做了一个很好的示范,以后无论是后妈还是舅舅,他们想威胁,都有了顾虑。我不是听之任之的人,只需要你配合一件事,你要和妈妈断绝关系。」 丛昕像个被老师罚站的孩子,「我已经和她断绝关系很久了。」 「这很好,」隋远反拉住她的手,像是安慰,「不要联繫,不要见面,最后阿姨就只能来找我。我会照顾她的生活。如果久而久之,她能有所悔悟,到时候你再决定,要不要和她见面。」 他已经思考到那么前面去,丛昕庄重注目,「你不帮我报復她吗?」隋远郑重地摇头,「你心里不想。」她眼里忽然雾气氤氲,「为什么会不想?」 隋远的眼里全是心疼,抬手将她嘴角的油渍揩掉,说:「阿姨是个不称职的母亲,但她是一个合格的女儿,这点没有人可以否定。」 丛昕的眼泪应声流了出来。他说:「你从小就知道好女儿应该怎么做,因为阿姨一直都在示范给你看。所以我知道,其实你比谁都希望她能过得好,对不对?爱能创造勇气,虐会制造忠诚。你会永远忠诚于她。」 两手不由自主绕过双肩,丛昕环抱住他脖子,头捂在隋远颈窝里,已然泣不成声。 丛昕一直觉得自己被虐到心理残废。被彭真真折磨如斯,心里却还念着她的好。不能想到妈妈光景惨澹的落魄样子,一想到竟然就会心痛都流泪,连自己也觉得是犯贱。 隋远却抱着她,拍着她的背,说:「你想爱她,这很正常。她是妈妈,是你来到这个世界前就和你生活在一起的人。你爱她,这是天性,是拒绝不了的。」 眼泪鼻涕像草原上的野马,撒欢儿地奔腾不息,丛昕一股脑儿全擦在隋远身上,哭得气咽声丝。隋远才不得不将她推开,一面给她擦鼻涕,一面带着她喘气,柔声说:「平復下来,跟着我吸气……」 她的三条分手红线,隋远是唯一读明白的人。她要的不是对方顺从,也不是跟她作对,她要的,是能突破红线的办法。 喘息平復了一会儿,她又声泪俱下,难掩羞愧,「我做过很多不道德的事,林杰给你看的照片只是冰山一角,我还有很多不堪的往事。」隋远悠悠地点头,一下又一下,「没关系,林杰说了,我的道德感很低。 丛昕破涕为笑,可心虚也还是掩盖不住,问道:「你为什么可以接受地这么轻松?」 「因为我爱你。我永远不会对爱的人做道德审判,而是该陪着你振作起来。」他说得丛昕一愣,顿了顿,他才沉郁着道,「因为你们之间不是性关系。」 迷惑让她的眼睛变得又圆又亮,他嘴角不由得笑起来,「性行为不是性关系,你们有过金钱关系,没有过迷恋和爱,所以我可以不在乎。」 「别人闲言闲语,你也不在乎?」 他抿嘴,有些许不悦,「我说过,我爱你就是要让你快乐,别人高不高兴与我无关。 他总是能说出惊世骇俗的论调,但这话,像老和尚撞沉钟,莫名叫人心绪沉静。丛昕埋头想了想,「那庄思婷呢,你们打算怎么办。她找过谢镇西对不对?」 隋远说:「她跟我道过歉了,这也确实是我的错,我没有留心到她的心境变化。」 丛昕问:「你们要怎么办?」她不要词顿意虚的回答,她要具体办法。 隋远沉心静气地回道:「思婷的情绪需要自己处理,我给不了更好的解决办法。只是我会遵守合约,思婷回到英国生活后,有需要我会提供一切帮助照看她的父母。这样做,你能接受吗?」 他像个指着高高货架求糖的孩子,丛昕想亲他,却忍住了。抬手在他脸颊轻抚,后知后觉说:「你这样做,该不会是想向我证明,你连她的父母都能照顾没理由会排斥我妈吧?」 「我不是,」隋远笑着否认,「我只能承认我确实想过要证明给你看。但我想证明的是合约的效用大于承诺,我可以承受你所有的负担,好叫你不用害怕会连累我。不过现在能逆向证明,也是种收穫。」 他的担当毋庸置疑,可是……丛昕问:「你不会累吗?」隋远端视她,目光灼灼,「不能见你的时候,我很累。」 丛昕现在对情话似乎能免疫了,不会发红髮慌,甚至开始产生愉悦。又听他温声道:「我不能立马离婚,这样会给思婷造成麻烦。你要是心里不舒服,我们就出去散散心好不好。先去马来西亚住住,那里是我父亲出生的地方。」 丛昕笑得诡异,说:「你明明知道我现在无家可归,走投无路了还不是只能听你安排。」隋远道:「那你来安排,你想一直窝在家里也不是不可以,我不会让你饿死。」 他处处体谅,处处替她着想,其实她整颗心已经释放开了,有了逗趣的心思,「你不用担心我,我本来就不是『良家妇女』,杨玉婷都那样骂我了,我没有名声可言的。倒是庄思婷爸妈,他们能接受你这个合约女婿吗?她妈妈不是正在生病?」 隋远望望车窗外,随即把天窗打开,指着头顶,「你看今晚的夜空真亮。」丛昕将他手指拉下来,「就算我不问了,问题也不会消失。」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7页 他回头睨她一眼,将她搂紧怀里,下巴抵在她额头,唿吸像柔和的风打在她鼻尖,「他们要是怪我,不见得是坏事,我和你都有道德上的瑕疵,只会越来越般配,我不觉得是问题。」 丛昕脑袋斜靠在他肩头,静谧的夜光倾泻在她光洁的脸庞,更显丰姿冶丽。隋远望着她侧脸,慢腾腾道:「他们不用担心思婷一个人给他们养老,会太过辛苦。也不用担心自己去世以后,思婷会没有人照顾。我可以做一个合格的女婿,可他们不能要求我成为完美的丈夫。这一点,在他们逼迫思婷相亲的时候就该有所觉悟。」 「你要照顾的人好多,」丛昕打趣道,「隋总,公司要是突然倒闭了怎么办?」隋远笑不可抑,「不用怕,有大设计师在,你可以养我。」 丛昕乖乖点头,「我可以养你。可你的爸妈怎么办,你要怎么和他们解释?」 隋远的手依旧牢牢抱住她,带着她看向夜空中的启明星,「我妈只要知道我活得很开心,她就别无所求了。他们对我唯一的期望,就是你能爱我。家人不一定就是软肋,也可以是退路,因为爱能创造勇气。」 无论前路该怎么走,她现在已经不会害怕了。爱能创造勇气,不是有能力敢与全世界为敌,而是让你知道,无论未来会发生什么事,无论结局是好是坏,都会有人和你并肩携手,一起承担。隋远带给她的勇气是承受失去的勇气,是能安心享受现状,不用去担心未来的胆量。 /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