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不小心怀了假丈夫的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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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不小心怀了假丈夫的崽》作者：长盛/长盛盛酱【完结】


    文案：


    【文案一】


    沈明楼有一个秘密，他能生孩子。


    对他不闻不问的父亲有一天突然主动联繫他，声称只要他嫁给秦家的太子爷和他商业联姻他就能获得300万的治病资金。


    沈明楼答应了。结果第二天秦家的太子爷主动找上门来，带着一纸合约还有三千万的资金拍到他面前，气势汹汹地说：只要他配合和他假结婚一年，一年后三千万和市中心的别墅都会划到他的名下。


    沈明楼是个贫穷又弱小的病人，必须要攒钱给自己治眼疾。


    深思熟虑0.1秒后他马上就在便宜丈夫的合约下籤上了自己的大名。


    他以为这一年会很快过去，自己能够顺利拿到三千万的巨额财产时——


    他不小心和便宜丈夫睡了。


    在他们准备和平离婚的前一天晚上。


    根据合约的内容，他不能和便宜丈夫有实质行为，否则他还得倒赔三千万。


    沈明楼慌了，于是他在沉思下选择了最妥当的做法：跑！


    沈明楼躲躲藏藏跑路几个月，途中眼疾突然復发，又频繁头晕疲乏噁心。


    当他和别人忧心忡忡地去看医生询问是不是病情加重影响


    他的医生冷静且负责的告诉他他怀孕了。


    沈明楼流下宽泪：我的三千万！


    【文案二】


    沈明楼有一个秘密，他患有罕见的眼疾。


    这件事他没和除家里以外的人说过，更不敢让便宜丈夫知道


    第一次眼睛发病的时候他遇到了自己的初恋，初恋身材高大声音低沉。唯一的遗憾是他看不清初恋的脸。


    当他眼睛恢復正常的时候，本想看看初恋的样子，初恋却突然消失，像是从来没出现在他的世界。


    第二次眼睛发病的时候，多年杳无音讯的初恋突然出现在他身边，对他嘘寒问暖，甚至陪他一起去看医生。


    沈明楼浑身不适，于是他在初恋面前夸赞自己的便宜丈夫，向他诉说自己对便宜丈夫的深沉爱恋。


    沈明楼：我结婚了，肚子里的孩子是我丈夫的，我们琴瑟和鸣十分恩爱！我不接受任何人插足我们纯洁无瑕的感情！


    初恋：我知道。


    初恋：倘若我说我就是你的丈夫，阁下又该如何应对？


    沈明楼：？


    看文须知


    1.点进正文默认接受一切都是虚构，不联繫现实生活


    2.1v1/he/治癒文/文但孩子戏份不多且在后期


    3.年上霸总攻x温柔家教受


    内容标籤： 生子 世家婚恋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明楼、秦致琛 ┃ 配角：秦愿愿 ┃ 其它：下一本《我对你一见钟情了》求收藏qaq


    一句话简介：论避孕的重要性


    立意：疼痛过后迎来治癒新生，积极向上


    第01章


    「萧医生，沈先生来了。」


    护士的声音响起，萧越抬起头看向门口，穿着一身灰的沈明楼站在护士身后，手上是还在往下滴着水的黑色长伞。


    「好的，我知道了。」萧越对护士说完，又对沈明楼道，「进来吧。」


    沈明楼把伞套上一层袋子后将它靠在墙边，萧越见状问道：「最近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吗？」


    「没有。」沈明楼摇了摇头，坐到萧越面前，方便他观察情况。


    「视力是不是没有继续退步了？我看你今天没戴眼镜来，怎么样，清楚的世界。」


    沈明楼笑了一下，说：「很珍惜。」


    萧越听到这三个字，握着笔的手一顿，隐藏在口罩下的嘴巴抿起。


    不过一瞬，他又恢復过来，他挑了挑眉，语气轻松：「你哥我会让你看更久这个清楚的世界的。」


    「后天就停雨了，出太阳天气晴朗，不如我们一起去公园散散步怎么样？」萧越说道，「我听我同事说这附近有个公园的花开得特别好。」


    「后天……」


    沈明楼想了一下，往后倒了几个日子，颇为道歉地对萧越说道：「那天我要忙，可能没空，不好意思啊。」


    「没事，一切以你的时间来，等你有空我们再一起也没问题。」


    沈明楼听着萧越这番话，扯着嘴角笑了笑。


    他明白这不过是萧越的客气话，萧越是医生本来就很少假期，他放假的时候往往是萧越最忙的时候。


    他们俩兄弟时间很难凑在一起，他仅剩的家人也不多，萧越是其中之一。


    他也想和萧越一起看看公园的花，可惜那天……他真的无法抽出空来。


    萧越翻过这个话题，他道：「你上次来我这还是三个月之前了，那个时候有点轻微的假近视，现在已经是正常视力了对吧。这三个月控制得还不错……」


    「这三个月心情怎么样，会不会还会偶尔焦虑？」


    「不会了，」沈明楼轻声道，「倒不如说已经有点放松了。」


    萧越点点头，夸赞道：「那你再接再厉，不要再想那些负面的情绪。」


    「你的报告我也已经看过了，都还算稳定，我再给你开点药吃着，有事就微信找我。」


    沈明楼点点头，「我知道了。」


    萧越在键盘上敲敲打打，印表机轰轰作响，很快就打好了一张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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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着沈明楼，一边盖着章一边问道：「你们是不是快离婚了？」


    「啊……是，」沈明楼松了口气，总算在他面前露出一个发自真心的笑容，「还有五天。」


    「五天时间很快的，眨眼就过去了，那我先提前恭喜你咯。」


    萧越边笑着边把单子递到沈明楼手上。


    「别想太多，你一定能安稳离开的。」


    萧越说：「到时候我开车接你，来我家吃顿饭，我妈老念着你了。」


    「好啊，我也好久没迟到阿姨做的饭了。」沈明楼笑起来，「我很想念阿姨。」


    「那不然今天晚上就来我们家吃饭吧，我等会就打电话给我妈。」


    「那还是等几天吧，我等会还要回秦家收拾一下东西。」


    萧越道：「那确实是，提前收好五天后就不会太急，把东西落在秦家就不好了。」


    「麻烦。」


    沈明楼点头，嗯了一声。


    萧越从手边的抽屉里拿出几张提前做好的报告，「对了，你的体检报告。」


    「谢谢。」


    萧越看着沈明楼，把沈明楼看得有点不明所以。


    沈明楼：「？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不，只是我又想了一下，我还是收回五天时间很快这句话。这种事情还是要早点解决完比较好，秦致琛答应你的东西还是赶紧让你拿到，这样你就可以安心过着属于你的时间了。」


    「你比我辛苦。」


    沈明楼没有接这话，他的心里说不上滋味，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还是他先开口：「那我就先走了，秦家的车还在下面等着我。」


    「好，记得来我们家吃饭！」


    「好。」


    萧越把沈明楼送出诊室，目送着他下了电梯才移开视线让护士把下一个病人带来。


    五天……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只要在这段时间内不节外生枝就是这个世界对沈明楼最好的恩赐。


    *


    沈明楼回到秦家的车上，雨还在一直下，灰濛濛的天上什么也没有。


    坐在车上的管家见他回来了，很恭敬地喊了他一声：「沈先生。」


    「秦叔。」


    「这次体检结果怎么样？」


    沈明楼拿出萧越伪造好的体检报告，他脸上挂着笑，语气很轻松：「很好，没有什么事。」


    「那就好，」秦叔接过他的体检报告放好来，他为沈明楼斟上一杯茶，慈祥地问道：「沈先生晚上想吃什么？今天少爷也回来了，你们可以聚一聚了。」


    「下雨天冷，煮点萝蔔玉米汤吧，秦先生的口味很好，我不挑食。」


    秦叔眼睛笑得眯起来，「沈先生很爱吃明目的蔬菜呢。」


    沈明楼心里一惊，他微微一笑掩过这句话：「是吗。」


    「少爷就不太爱吃，但有沈先生在，还能让少爷多少吃一点。」


    沈明楼笑笑不说话，他垂下眸来，眼中晦暗不明。


    沈明楼和秦致琛的关系不如管家秦叔口中那么亲密，反而很生疏。


    对沈明楼来说，秦致琛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是他唯一的让他离开沈家的途径。


    所以，他才会在那个时候选择和沈家签下合同，宁愿卖了自己也要藉此机会脱离。


    他虽然姓沈，名字印在沈家的户口本里，但是对外，在整个b市的上流圈子中，无人知道他沈明楼，只知道他的父亲沈山河和他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沈明辛。


    对于他那个被沈山河逼疯的母亲，在沈山河的掩盖中，外人也只知道那是一个得了疯病走的前妻。


    沈明楼放开思绪，车外淅淅沥沥的小雨仿佛把他拉回了一年前的那个早上。


    *


    「沈明楼先生，实在是不好意思。您很优秀，我们这个岗位对你来说实在不适合……」


    这已经是沈明楼接到的第十次面试被拒绝的电话了。


    沈明楼带着眼镜，浑身力气像被抽走了一样无力地倒在沙发上。


    他快没钱了。


    如果这个月还找不到工作的话，他就要连房租也交不起了。


    沈明楼翻了个身，继续在软体上投自己的简歷。


    他找到过工作，可是都没做到实习期满就被辞退，他只好辗转多处，想做个家教赚钱。


    有哪个能落得他这种境地。


    「要穷死了……」


    他的抱怨刚出，手机像通灵一样突然弹出一条新闻：「人生赢家？山川传媒董事长正式宣布继承人！年轻帅气的他竟是……」


    沈明楼手指一顿，点进这条推送。


    一进去，映入眼帘的就是沈山河和沈明辛二人并肩站在一起向着媒体笑的模样。


    沈明辛意气风发，脸上满是骄傲，望向镜头的眼睛显得十分胸有成竹。


    沈明楼看着照片上的沈明辛，心想着这是当然了。


    山川作为全国赫赫有名的传媒公司，在继承人这块根本就没有其他的竞争对手，他早早就被沈山河踢出来了，沈家最骄傲的就是沈明辛。


    沈明辛从小接受高级精英教育，沈山河也是把他照着继承人的方向培养，这样的新闻现在才放出来，他还觉得慢了。


    虽说心里这么想着，沈明楼还是往下滑动继续看着新闻，直到看见记者说沈明辛是沈山河的独子时，他才关闭掉页面，继续投入到发简歷的工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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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惜他没发多久的简歷，就被一通电话打乱脚步。


    电话被接通，那边就道：「沈明楼，出来聊聊吗？」


    「我和你有什么好聊的。」


    沈明楼心道，今天这是什么运气，刚看到人家的新闻现在电话就打来了。


    「别这么冷漠嘛，我们好歹也是一家人。」那边说道。


    「是一家人吗？」沈明楼笑了两声，「我才知道这件事。」


    「我知道你讨厌我，但是只要你答应我这件事，我就可以让你离开沈家，帮帮忙吧，大哥。」


    「离开沈家？怎么个离开法？」


    沈明楼顶了顶眼镜，他看着窗外黑压压的天空说道：「如果是指对外宣传根本没有我这个人，那我早就已经离开沈家了。」


    「沈家还有我的一席之地吗，你喊大哥的时候会不会觉得很难受？」


    「……」


    沈明辛的声音突然变严肃起来，「只要你愿意帮忙，我们三个人绝不再纠缠你，以后你的所有事情无论是辱是荣，都和我们沈家无关。」


    「萧姨的所有东西你也可以带走。」


    「……」


    沈明辛口中的萧姨就是沈明楼的母亲，自沈明辛和他母亲登堂入室霸占沈家后，沈明楼母亲的房间就彻底被封锁上。


    甚至在他母亲房间门口安上摄像头。


    沈明楼被勒令不能靠近，哪怕是他成年了，也无法进入。


    更别提后面被沈明辛下计被赶出沈家的别墅，他更没法靠近他妈妈的房间。


    「你认真的？」


    「我很认真，」沈明辛说，「爸妈也都知道这件事。」


    「……」


    沈明楼母亲的遗物对他来说至关重要，他没法回绝。


    「什么忙？」


    「嫁进秦家。」


    「只要你进了秦家，秦家就会给山川一个收益巨大的项目。山川很需要这个项目。」


    「只要你进了秦家，我们和你再毫无瓜葛。」


    第02章


    「你昨天在电话里开了那么多的条件，都是真的？」


    沈明楼坐在餐厅的包间里，面前是昨天给他打电话的沈明辛。


    沈明辛一身灰西装，脸上端着一抹笑容，眉眼凌厉，在包间的暖黄光下显得格外夺目。


    虽说他和沈明楼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但在脸上却没法找到相似的地方，两人站在一起也不会被人认作是兄弟。


    「当然是真的，」沈明辛亲自给沈明楼斟上一杯茶，举手投足之间都是精心培养的痕迹，「我今天还特意带了文件来，如果你决定好了直接签下名字，等会我可以载你回家拿萧姨的东西。」


    沈明楼刚上大学就被沈明辛和他妈两人下计赶出了沈家的别墅，现在沈明辛的一举一动在他眼里都是危险的预警。


    他在沈家人的眼里可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只要物尽其用，使劲榨干价值的羊羔。


    他们给他提出的条件也不过是拿着根萝蔔要哄着他，让他心满意足乖乖听话从沈家这个火坑掉进另一个火坑。


    他可以听话做羔羊，但是沈家钓着他的「萝蔔」必须吃进嘴里。


    沈明楼问：「文件呢？」


    沈明辛递给他，那是一份断绝关系文件。


    只要沈明楼签下他，沈家的所有就和他无关，以后如果他在秦家得到什么，都与沈家无关。同样的，山川公司里他母亲和他自己的分红都会被收回转入沈明辛的名下。


    沈明楼简单翻阅完就合上，他可以自己净身出户，但山川是由他已故的母亲资助沈山河两个人共同白手起家做起来的，他可以放弃自己那份，却没法代替母亲把她那份舍掉。


    沈家趁机打了个好算盘，他们要通过这次联姻，把他们母子所有存在与利益抹除。


    他如果谈条件要留母亲那份下来，但他一个人离开也会失去继承权，股份还是会被吞进他们肚子里。


    沈明楼抿了抿唇，打心里厌恶沈家，他冷淡道：「文件我今晚带回去，我还需要考虑，明天再带给你。」


    沈明辛听到这话笑了一下，他明白沈明楼这是同意了一半。


    项目即将成功，他也不急这两三天，只要沈明楼进了秦家那么带给他的就是更高层次的机会。


    沈明辛：「可以。」


    沈明楼啜了一口茶水问道：「秦家接受得了一个男的占了他们秦家夫人的位置？」


    尽管现在已经是同性可婚的时代，但是选择同性结婚的人还是少数，更别说是秦家这样的豪门。


    他想了想，手顶了顶眼镜问道：「他们知道我眼睛的事吗？」


    沈明楼抬起眼，那一双浅灰色的，异于常人的眼睛直直地映在沈明辛眼里。


    沈明楼的眼睛是沈家秘而不宣的事情，没人敢说出去，也没人敢谈论。


    他们自然也不敢告诉秦家真相，他们选择的交易对象是一个眼睛有问题的人。


    尤其是这一次他们和秦家合作的项目，也不是什么正当手段拿到的。


    秦致琛那边只是要一个能用来迴避其他莺莺燕燕的挡箭牌，只要沈明楼这个挡箭牌赶紧上位，他们闭口不说谁又能知道沈明楼的眼睛有问题呢？


    如此一来，沈明楼这个拖油瓶不仅可以消失在他们的眼里，他们也能拿到项目攀上高枝。


    沈明辛存着侥倖心理钻了空子，心里也清楚这事不能直说，在事情成功之前说出来谁知道会不会突然泡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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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场对秦致琛蓄意已久的骗局。


    他浅笑道：「你们不过是商业联姻罢了。」


    「没人会在意这种事的。」


    听到沈明辛这番话，沈明楼也明白了他们没说这件事。


    「而且我相信你也不会说的吧？」沈明辛的手指点了点手下的文件，继续道，「哦对了，我在电话里忘了说了。」


    「如果你还没嫁进去之前就被秦家退货，或者没满一年就被离婚，那等着你的可不只有股份和遗产被回收了。」


    「如果一年后你完成了你要做的事，我们会给你帐上打五百万。这笔钱，拿去医你那双眼睛足够了吧。」


    「如果你没有完成，你还要倒赔我们一千五百万，」沈明辛笑起来，看向沈明楼的眼里带着一丝不屑，「就凭你现在，你觉得你可以承担得起吗？」


    「……」


    一千五百万。


    翻了三倍的赔偿金，沈明楼攥住拳头，不愧是他们。


    沈明楼深吸一口气，把怒气都压进心中，他把面前的茶水一饮而尽。


    「我明天把文件给你，再回去拿我妈的东西。」沈明楼说完，又冷冷道，「我不会说出去的，你们最好也说到做到。」


    说完，他就起身离开包间。


    沈明辛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嘴角噙着笑。


    他拿起筷子，语气轻快：「真是可惜了这桌菜啊……」


    *


    沈明楼走出餐厅没多久，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一个未知号码打来的电话。


    他包里还放着沈家的文件，心里沉甸甸的说不清什么滋味，此时看见没有标註的号码更是没什么力气去接。


    反正就是一些骚扰电话吧，他这样想着直接挂了电话。


    他现在可没力气去应付这些，沈明辛说的那些都深深地烙在他的心里。眼睛，一千五百万，结婚，这些词组合迴旋在他的脑子里，让他无暇顾及其他。


    他现在没有工作，身上的存款也都快要见底。


    至于山川公司的分红，他都拿去治眼睛了。


    「唉。」


    沈明楼嘆息着向前走了没几步，手机又响起来，是刚才那个未知号码。


    「……」


    他沉默着想到，应该不会有骚扰电话抓着一个人薅吧？


    未知号码，是谁？


    难道是投出去的简歷被看上了吗？


    沈明楼皱着眉接了电话，他试探性地问：「餵？」


    那边的男声很快回道：「是沈明楼沈先生吗？」


    「我是。」


    「沈先生您好，我是秦总的秘书，小李。」


    沈明楼听到「秦总」这两个字，脑子卡顿了一下，原来不是工作。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问道：「秦总？」


    他刚和沈明辛谈完，秦家人就找上来了？


    「是的，是秦致琛秦总。」小李说道。


    「是这样的，我们秦总想约您吃顿午饭，地点在宁南路的……」


    沈明楼的眉毛皱的更紧了，「现在？」


    「您不方便？」


    「不，不是。」沈明楼下意识回復，嘴巴速度比大脑还快。


    秦致琛约他吃饭？


    ……沈明辛提前和秦致琛说过了？


    见沈明楼那边迟迟没说话，小李继续道：「那您……？」


    「……没事，」沈明楼说道，「我现在就去那边。」


    「好的沈先生，那我在酒店门口等你。」


    沈明楼站在路边，嘆了口气，尽管内心再怎么复杂也不得不去秦致琛的饭局。


    秦致琛三个字的分量就足够压倒内心的那些愁绪。


    毕竟那可是沈家不惜欺骗也要攀上的秦家，是一千五百万秦致琛。


    *


    沈明楼虽然没有接触过上流圈子，但是秦家的大名却如雷贯耳。


    只要生活在b市，就一定听过秦家的名字，听过秦致琛的名字。


    秦家，据说是百年世家，声望、人脉、势力经过百年间一代一代的累积已经达到峰顶，在b市，只要是你能看得见的基本都有秦家的投资。


    秦致琛作为秦氏集团的总裁更是备受瞩目，他正处黄金年龄，长得好看学歷也高，身家过亿，


    即便身高也能在其他男人中鹤立鸡群。


    他拥有这样的优秀条件，自然也是许多人争相接触的对象。


    不论男人女人，只要秦致琛说一句我缺人陪，都有一大堆人争相抢他枕边的位置。


    这样的人竟然和沈明辛他们决定商业联姻，还是和他这个男人。


    沈明楼丝毫没感到有天降大礼砸自己头上的惊喜感，反而感觉被掐紧脖颈无法唿吸。


    秦致琛到底是图什么？


    图他眼瞎？


    就在沈明楼胡思乱想的时候，司机将车子停在酒店门口，提醒他：「小伙子，到了哦。」


    他思绪被打断，只好应了一声，把钱付了就下了车。


    秦致琛定的酒店十分豪华，光从外面的设施来看都是富贵的具现化。


    酒店金碧辉煌，门前站着端庄的迎宾前台，还有一位穿着黑色西装的男子。


    他环顾四周，似乎在找人，沈明楼猜那应该就是秦致琛的秘书。


    他整了整头髮，让自己看起来得体些。


    秦致琛这样的人深不可测，在商业上见过的人比他多得多，他要小心为上，要是被他发现什么地方有问题，一千五百万他可赔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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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李看到什么，小跑到沈明楼面前，他微微弯腰问道：「沈先生？」


    沈明楼听到声音，微微抬起头，一双浅灰色的眼睛透过镜片照在小李眼里，小李看到那双眼睛还是忍不住怔住。


    「是我，你是秦总的秘书小李吧。」


    「……」


    小李被沈明楼的声音拉回现实，他微微牙酸自己怎么能这么不礼貌，盯着人眼睛愣住，要是被秦总知道估计又要扣工资了。


    ……不过，尽管秦总已经提前和他说过沈先生的眼睛是浅灰色的，见到的时候还是会觉得震惊啊。


    浅灰色的眼睛，真少见。


    小李连忙道：「是我，我带您进去吧，秦总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沈明楼平时只能在新闻上看见秦致琛，却没有在现实中直面过他。


    媒体里秦致琛的照片，确实是令人动心的。


    小李带着沈明楼进了酒店大厅，带着他上了观光电梯，又领着他拐进空无一人的走廊，停在了一处包间门前。


    小李小声道：「秦总就在里面，沈先生进去吧，我在外面不进去。」


    「……好。」


    沈明楼抬起手敲了敲门。


    一道充满磁性的男声透过门闷闷地传到沈明楼耳朵里。


    「请进。」


    第03章


    沈明楼一推开门，映入眼中的除了可以望向远处商圈的落地窗，还有脱下西装外套只留黑内套着白衬衫的秦致琛。


    「秦总好。」


    听到沈明楼打了招唿，秦致琛也站起身来亲自为他拉开椅子请他坐下。


    「坐吧。」


    比起照片，秦致琛的真人更让人惊艷。


    他一对剑眉凌厉，眼睛又是狭长的凤眼，鼻子高耸，嘴角在没笑的时候有些自然上扬，他的肤色是健康的麦色，搭配身上穿着的衬衫，显得干练又有魅力。


    沈明楼看着他，默了一会儿只好坐下，「谢谢秦总……」


    「不用。」秦致琛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他手臂的袖子被挽起，露出充满锻鍊感线条流畅的小臂。


    他把一本菜单册子传给沈明楼，问道：「想吃什么？」


    沈明楼礼貌性假笑了一下，说：「都行，我不挑食，按您的口味就好。」


    秦致琛却没有如沈明楼的意，也不想承沈明楼的面子。


    他翻开自己那本册子，一边看一遍淡声道：「再怎么不挑食也有自己偏爱的菜色，挑你平时喜欢的就行。」


    「这顿饭是我请你来的，不用拘束。」


    秦致琛翻过一页菜单，狭长的凤眼看向沈明楼，「这个酒店是b市最好的，厨艺都是公认的出色。」


    秦致琛话都放在这了，沈明楼只好顺着他：「好……」


    沈明楼是第一次来这地方，他手上的菜单册子沉甸甸的，封面都是皮制。他翻开第一页上面印着的是进口海鲜。


    他连翻了几页，心里对菜品的价格感到肉痛但又有点跃跃欲试——毕竟是秦致琛请吃饭。


    能薅一点是一点。


    秦致琛坐在他对面，虽然面上看着是在挑菜，内地里却一直偷偷关注着沈明楼。他看沈明楼翻了几页却还没说出要点哪个菜，他主动开口：「你有什么忌口吗？」


    沈明楼：「没有。」


    秦致琛说道：「那就先来试试他们家的海鲜吧。」


    他说完又接着：「我听沈山河说，你母亲是c市人。」


    沈明楼微微一惊，没想到沈山河竟然会和秦致琛谈起他妈，还谈到了他妈妈的家乡。


    「是，我母亲是c市的。」


    秦致琛琢磨着：「c市靠海，菜式也是炖蒸为主，来道c市名菜怎么样？」


    「啊……」


    沈明楼听到秦致琛这番话心里不知道是惊喜多点还是惊吓多些。


    他喜在他和秦致琛第一次见，秦致琛竟然能照顾到他母亲那头特意询问他点个家乡菜可不可行，认真说，很少人能做到这个份上；惊吓在他只是和秦致琛第一次见面，他就这样做足准备对付他。


    对第一次见面的人，这也好过头了吧？


    沈明楼咽下心中那股奇异的感觉，心想到他如果主动进了秦致琛的网中那是要被分食殆尽吃得连骨头都不剩的。


    不愧是年纪轻轻就能做到总裁位置的人。


    「当然可以。」沈明楼说。


    这个酒店并不靠服务员下单，时代向前进步，年收入十分可观的酒店也放弃掉部分人工，採用智能机下单模式。


    虽说秦致琛刚刚说着要沈明楼自己点菜，但点菜过程中都是自己引导推荐着沈明楼，两人共同协商定下的菜品。


    他们两个男人胃口大，菜也点得多。


    酒店做菜需要时间，下午秦致琛也需要回公司工作，两人都不想中午喝酒，合计下点了壶茶。等菜的间隙有人送来一盘糕点和几碟小吃，当做消磨时间的零食。


    两人点完菜之后又陷入一段沉默中，秦致琛仿佛是受不了这段沉默，主动开口：「我听沈山河说你是b大出身。」


    沈明楼对这突如其来的家常般的话题弄得措手不及，只好点头道：「我记得秦总您也是b大的，好巧啊，校友。」


    秦致琛听到他这句话，冷淡的脸上出现了点笑意，他垂眸掩过眼里的笑，道：「确实是挺巧的。」


    「您是商院的吧，我刚入校那会儿经常听人提起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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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明楼听秦致琛话里喊他亲爸的名字，估计着应该是沈家和秦致琛联繫过了，所以秦致琛才来约他吃饭打探情况。


    为了离开沈家，他只能暂时把他们的合约背在身上，尽量讨好秦致琛。


    至于沈明楼顺下来关于大学的话题，也不过是打发时间想要两人多聊些，不至于那么尴尬。


    他可以忍受不说话沉默的尴尬，但是钱不能。


    沈明楼读的理院，离商院隔了半个学校，他交友圈又狭窄，因为眼睛有问题也不敢肆意享受的魅力。


    每天教学楼食堂图书馆三点一线，所有大学八卦都与他无关。


    他之所以突然昧着经歷说听人经常提过秦致琛，那还是从他表哥女朋友的抱怨中得知的。


    秦致琛听到他这话来了兴趣，一双眼睛含着藏也藏不住的笑望进沈明楼眼中。


    「是吗，原来是这样。」


    秦致琛眼里的笑弄得沈明楼有点发毛，他面上也浅浅跟着笑，心里却琢磨着他说的话有什么好笑的吗。


    两人说着话，不知不觉时间就过了大半，小李在外头敲门道：「秦总，菜来了。」


    话音刚落，门应声打开，充满香气的菜餚被服务员们端入摆在餐桌上。


    她们手脚麻利，很快就上好菜品，又轻声离开合上房门。


    秦致琛道：「菜都上完了，先吃吧。」


    *


    沈明楼吃完才知道什么叫物有所值，什么是公认的出色。


    秦致琛看着擦嘴的沈明楼道：「吃饱了吗？」


    「嗯，这家酒店真不愧是b市最好的酒店。」


    「那甜点稍后再上吧，」秦致琛推迟了甜品端上的时间，他道，「有些话也好在吃过饭之后说。」


    沈明楼闻言内心总算是松了口气，他还琢磨着秦致琛为什么要对他那么好，原来还是有话要和他说。


    「沈明楼，你觉得沈家怎么样？」


    秦致琛的直唿名字令沈明楼心中颤了一颤，怎么还问他怎么看待沈家的？


    他该怎么回，昧良心说很好还是遵从本心说十分讨厌？


    秦致琛也没硬要沈明楼回答，他又说道：「沈山河有和你说过我为什么要和你商业联姻吗？」


    「为了挡那些缠着您的人……？」


    「那我为什么要挑一个小小的沈家，比沈家厉害的人难道很少吗。」


    「……」


    沈明楼陷入沉默，秦致琛这番话显然说到他心里去了。


    秦致琛到底为什么选择了沈家，又选择了他。


    「我之所以选择沈家，是因为我想吞了山川。」秦致琛的话语在沈明楼心里投下一记惊雷。


    「山川现在发展势头勐烈，必须要有一个有深厚底蕴的公司做靠山才能稳步发展，所以他们选择了秦家。」


    「但是我不想被他们当做向上爬的垫脚石。」


    沈明楼收回刚刚心里想的秦致琛和沈山河提前联繫过的话，如果提前联繫过，秦致琛又怎么会在他面前说出这些话。


    秦致琛早就知道他在沈家的地位如何，之所以挑他是因为他能够帮他吞併山川。


    有什么比策反一个被家庭抛弃的弃子更简单的事呢？


    秦致琛打开天窗说亮话，把一切埋在沈明楼心里的问题都解答了。


    他为什么要和沈家联姻？因为要吞併山川。


    为什么选择和他联姻？因为沈明楼是沈家的弃子。


    秦致琛早就调查完沈家了，他把沈家的底查得一干二净。


    「难道你想看到山川一路向上，沈明辛彻底替代你的痕迹吗？」


    沈明楼：「……」


    「我直入正题，」秦致琛严肃道，「今天之所以约你来是想和你一起把山川吞入囊中，把沈家剔除。」


    「我可以帮你把沈家三个人赶出山川，山川不止沈山河一个人的，对吧。」


    「你一个人力量太弱小，所以只能选择离开沈家。」


    秦致琛是只狡猾的狼，会给猎物设置陷阱然后一击毙命。


    「但是你选择和我合作之后就不用选择离开了，你可以拿回属于你自己的东西。」


    秦致琛一番话正中沈明楼心里，他说的很对，就是因为沈明楼自身弱小，不光是眼睛，连继承权也早就被沈明辛夺走，所以才选择逃离。


    如果他有能力和沈明辛、沈山河抗衡，他会被沈山河裹挟十几年不能进入亲妈的房间、被赶出家门、被迫放弃属于自己的东西吗？


    不会。


    现在秦致琛把逆转的机会放在沈明楼面前，就看沈明楼要不要了。


    沈明楼道：「怎么合作？」


    「结婚。」


    秦致琛说：「你和我结婚，一年之后我们就离婚。」


    「在这一年时间里，我会趁机夺取山川的所有权，而你，需要稳住沈家那边，让他们相信他们真的套住我，一年之后可以获得更好的资源。」


    「当然，我也不会亏待你。」


    秦致琛拿出一本文件递给沈明楼，「你帮我挡人，稳住沈家，我给你夺回山川的权力。只要一年后尘埃落定，不止山川的权力我给你一半，我还给你三千万流动资金，以及两套归你名下的b市市区的别墅。」


    「在秦家你得到的我都不会过问，全都属于你。」


    三千万。


    两套市区别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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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家的五百万。


    傻子都明白该选哪个。


    沈明楼很动心，非常动心。


    他讨厌沈家，如果秦致琛能因此把沈家打散，也是一件好事！


    沈明楼强忍动心，他冷静问道：「我怎么相信你？」


    秦致琛就知道沈明楼会这么说，他从一旁拿出一枚车钥匙丢给沈明楼。


    「这是定金，之后小李会把车子过给你。」


    「但我只有一个要求，我们两个不能有实质行为。」


    「不然一切泡汤，三千万和房子我会收回。」


    沈明楼对这个要求感到有些惊讶：「就这样而已？」


    「就这样而已。」


    「可以，我答应你。」


    沈明楼不关心秦致琛提的这个要求，在他看来这个要求简直多此一举。


    没人会和合作对象睡。


    至少他不会。


    比起沈家，沈明楼更相信面前这个只见了一面的秦致琛。


    他仿佛喝醉上了头，轻率而又大胆地不再仔细查看文件里是否有坑等他跳下去，他接过秦致琛递来的笔，飞快签下自己的大名。


    沈明楼问：「什么时候领证？」


    秦致琛凤眼弯起，很满意他的速度。


    「三天后。」


    沈明楼也笑，发自内心的笑：「我等你。」


    第04章


    沈家的别墅院子里有一片花园，二十几年前是沈明楼的亲妈萧菡在打理，那个时候花园里还种着五颜六色开得灿烂又肆意的花。


    萧菡还另外找人做了一只水缸，在里面养些荷花。


    她名字单字一个菡，寄託了父母对她的祝福。


    自沈明楼有记忆起，和妈妈待在一起的时间都是在花园里度过。


    萧菡会抱着他认花，和他说些小时候的趣事，现在回想起来那段时间的记忆都像带着点淡淡的花香。


    萧菡死后，邵萱带着两岁的沈明辛住进了沈家。


    那一片花没了萧菡的照顾，死了一大片，杂草长得比花还密，一派荒凉。


    萧菡生前最爱的荷花也蔫蔫地躺在水上，没多久也死了。


    而后这片荒凉的花园被邵萱接手，邵萱不爱花草，也没有其他雅兴，她和沈山河合计下，找了个大师到家来看了风水。


    大师说这片花园继续留着会败主人的运，要拆掉修个假山鱼池，能够转运。


    于是，当初开着许多花的花园被拆除，鱼池取代了花园，也把萧菡的存在彻底盖住了。


    「今天还没给他们吃饭呢，你也来喂喂。」


    沈明辛没等沈明楼说话，就自顾自地把鱼粮塞到沈明楼手上。


    沈明辛站在他身边，洒下一把鱼粮：「这红鲤在我们家也养了快十年了，个头是里面最大的。之前养的都没捱住，这些年断断续续也换了几批鱼，它是里面最顽强的，能撑到现在。」


    自从萧菡的花园没了，沈明楼也不再到院子里玩也不关心邵萱和沈明辛两个怎么打理。


    他听到沈明辛这么说，冷淡道：「哦，这样。」


    「爸一会儿就从公司回来了，钥匙在他手上。」沈明辛把最后一把鱼粮洒下，「我相信你也不想进去看见我妈吧，不如喂喂鱼打发打发时间。」


    池子里的鲤鱼张着嘴吃沈明辛洒下的粮，把水面拍的噗噗响。


    「我和妈都没有进去过萧姨的房间，钥匙只在爸的手里。」沈明辛一边说着一边打消沈明楼心里的疑虑，「你不用担心我们进去乱动东西。」


    沈明楼淡淡的说：「有没有动过我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几年前沈山河瞪着眼吼我让我别进他这个家，没想到几年后我还能站在这餵鱼。」


    沈明楼把鱼粮全部洒下，任凭池子里的鱼把水拍的更响。


    「真有意思。」


    沈明辛一脸坦荡，丝毫没对几年前设计赶沈明楼离开的事情感到愧疚。


    他道：「如果没有我把那件事说出来的话你现在也拿不到钱，也嫁不进秦家。」


    「我听和你一样的人和我说，秦致琛这样的人最对你们口味了。」


    沈明楼是弯的，还没被赶出沈家的时候他把自己这一点埋得很深，没敢让沈家的人知道。


    尽管他自认为隐藏的很好，也依然被沈明辛找到漏洞，把他这件事报给沈山河。


    沈山河骨子里传统，看到自己儿子是个弯的，怒不可遏——即便那个时候开放了同性婚姻，但他还是接受不了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上。


    即便沈明楼眼睛有病，早就被他当做不重要的人，但他还是个男的。


    沈山河气得要命，事发当天直接不去公司，指着沈明楼骂了一顿，又命令他赶紧收拾自己的行李从沈家滚出去，永远别回来。


    当时沈明楼面对沈山河的怒火也没掉一滴泪，他在离开之前想到萧菡，跪下来承住了沈山河的怒骂，他只求他不要让邵萱和沈明辛进萧菡的房间。


    「……」沈明楼听到沈明辛这样说，嘴角咧了一下，「我还得谢谢你？」


    「至少你得到了许多人得不到的东西，和秦致琛结婚一年，睡几觉也不错了。」沈明辛道，「多少人羡慕啊。」


    沈明楼看着假山，道：「你也想和他睡觉啊，要不我引荐你？」


    沈明辛打了个冷颤：「别噁心我了。」


    「你也别噁心我，一年后我们就没关系了，没必要在这和我说这些。」沈明楼侧过脸看着他，说，「你家怎么样，你的鱼怎么样，和我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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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明楼和沈明辛关系不好，两个人在心里都把对方啐了千万遍，但面上却还持着勉强能聊几句的氛围。


    沈明辛没真心把他当做哥哥，他也没把沈明辛当做弟弟，两个人不过是同在一个屋檐下，他是沈明辛榨取利益的工具。


    沈明辛摊手：「好吧。」


    两人陷入沉默，还是管家赶来才打破这个氛围：「沈先生回来了，喊少爷你们过去。」


    *


    「坐吧。」


    沈山河坐在会客厅里，茶水在壶里烹，一室清香。


    他年过五十，脸上却还和四十刚出头的人没什么两样。


    「爸。」沈明辛喊了一声。


    沈山河闻声抬起头看向来人，他眼神扫过一眼沈明楼便收回。


    沈明楼不管沈山河心里怎么想，他现在回到沈家只是要拿回他妈妈的东西。


    「钥匙呢？」


    「……」


    沈山河从一旁拿出一枚钥匙放在桌上，突然开口问道：「这几年你过得怎么样？」


    他突如其来的家常话题让沈明楼觉得怪异，自从沈山河盖住他的所有消息，把他赶出去之后他就没再把他当做自己的父亲。


    沈山河在他年幼读书时期也没有尽到父亲的本分，沈明辛的家长会次次不落，他的家长会只能由他自己来上。


    两个人之间的父子情比陌生人还淡。


    现在把他「卖」给秦家之后良心发现了吗，问这种可笑的问题。


    「一般。」


    沈山河听到他这个回答也没说什么，他把烹好的茶斟到两个茶杯中，和沈明辛一人一杯。


    「那就赶紧去收拾吧。」


    *


    萧菡是在沈明楼五岁那年走的，在沈明楼面前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飘到了地面。


    从那年之后，萧菡的房间就被关闭，除了沈山河无人能进。


    沈明楼拿着钥匙站在门前，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他深唿吸了一口气，压抑住心里满载的，即将要喷薄而出的思念，他把钥匙伸进门锁，向左旋转。


    「咔哒」一声，门锁应声而开。


    沈明楼曾经在心里想过很多次亲自打开母亲房门的场景，或许灰尘漫了整个房间都是，或许窗帘都拉上避光，一片森凉。


    但当他真正打开房门，面前的一切都很平常，房间里的摆设和二十几年前没有任何区别。


    房间里的床还是从前的样式，木制的衣柜贴着萧菡闲暇练的字，书桌上还有垒起来的园艺书，床头边放着的他和萧菡的合照还在。


    房间内灰尘不多，看起来有人会来定时清理。


    他自五岁后就没进过妈妈的房间，对里面的记忆淡了不少，他怕萧菡的东西多带不回去，还特意拖了个行李箱来要把整个房间的东西带走。


    他不想再回沈家。


    沈明楼坐在书桌前，他拉开柜子，里面摆放的东西很少，只有一本日记，和几张沈明楼的童年照片。


    他拿起那些照片，颇为怀念的抚摸着母亲的面容，他指尖滑过萧菡的那双浅灰色的眼睛，心中温暖又悲伤。


    萧菡走得早，他纵有再多的心事要和母亲说，也只能对着照片倾诉。


    二十二年的时间太长了，他从一个小孩也变成了一个要撑起自己所有的成年人。


    沈明楼抹了抹眼角的泪，继续收拾萧菡的遗物。


    萧菡的遗物比沈明楼想的要少，除了常看的书和照片一些首饰还在，她的衣服都已经被沈山河丢掉不在了。


    衣柜里空空荡荡，只剩木头的味道。


    他带来的行李箱正好装满母亲的遗物。


    萧菡的遗物并不全部由他保管，还有一些要带给他外婆。


    沈山河今天才松口让他把东西全拿走，二十年前萧菡的娘家人知道女儿死讯后要沈山河把遗物交出来由他们保管，但是他一直厚脸皮不松口，萧家没法只能看着照片睹物思人。


    前几年沈明楼外公也走了，他老人家走之前的愿望是能在临走前拿回女儿的东西，但那个时候没人能做到。


    沈家和萧家的差距越来越大，两个家庭走的路也越来越远，萧家威胁不到沈山河，沈山河也不把老丈人放在眼里。


    最后还是抱憾而终。


    沈明楼收拾完萧菡的遗物时天色已经不早了，他推开房门正要下楼梯，余光扫过楼下，沈山河一家已经坐在餐桌上吃起晚饭。


    沈明辛夸今晚的菜做得好，能下好多饭，邵萱很宠他，笑着说喜欢就吃，明天还做。沈山河也夸今天的饭菜好，该奖励奖励今天的厨师。


    沈明楼一个人抬着行李箱下楼，行李箱来到平稳地面发出的声响把沈明辛几人的欢声笑语隔绝在身后。


    管家在一旁看着沈明楼走出大门，他赶紧追了上去拿出沈明辛吩咐他要他交给沈明楼的东西。


    「少爷，等等。」


    沈明楼：「怎么了？」


    「这是明辛少爷让我交给你的，他说秦家大概这几天会来联繫你。」


    「这个月月底有好日子，正好适合办婚礼，秦致琛一定会提早去领证。」沈明辛给多年为沈家效力的管家递去一个小本，「户口本记得让沈明楼带去，让他拿到结婚证之后还回来。」


    ……


    管家年纪也大了，白髮布满两鬓。


    他对沈明楼道：「少爷，以后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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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回去的路上沈明楼收到秦致琛给他发的信息：「后天穿正式一点，我派人来接你，有人会来捣乱。」


    「别忘了合约的内容，你要帮我挡住那些人。」


    第05章


    「我到了。」秦致琛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充满磁性的声音激得沈明楼耳朵痒痒的。


    沈明楼最后整理了一遍自己的头髮，他摸了摸鼻樑上的眼镜对电话那头说：「稍等，我马上下来。」


    今天就是他和秦致琛约好领证的日子。


    因为前几天秦致琛和他说会有人来捣乱，他这几天闲在家里也没落下学习的脚步。


    沈明楼还是第一次做帮人挡桃花的事，不管是放在他校园时代还是现在的社畜生活，桃花这种东西远在天边，快乐都是别人的，他想为现在的挡桃花事业定基础都没法。


    秦致琛钱多，出手阔绰。前几天见面不但请他吃了价值三千的饭，还给了他一台一百万的车子当做定金。


    只要他这一年把秦致琛的桃花都挡在外面，三千万是板上钉钉的事，到时候离婚他既有地方住，还有钱花，下半辈子可以躺平美滋滋了。


    为了往后的幸福生活，沈明楼特意在这两天时间里逛遍各大网站，领略各种影视剧做好笔记，从中学习如何给秦致琛斩桃花。


    三千万和两套别墅的魅力太大，今天他特地起早，拿出自己花了血本买的名牌衣服，把自己打扮得温和儒雅一些，把自己的攻击性降到最低。


    秦致琛说的捣乱绝不是针对他的，而是针对他沈明楼的。


    沈明楼一个从来都没出现在上流圈子里的人突然天降成为秦致琛的对象，还是领证了那种，就凭秦致琛在圈子里的受欢迎程度，沈明楼已经成为众矢之的。


    不知道背后有多少人盯着他恨不得让他出丑看他笑话。


    秦致琛的车停在小区门口，沈明楼一走出去就看见秦致琛的司机为他拉开车门：「沈先生，请。」


    秦致琛听到他上车的动静，眼睛还黏在手上的文件，看都没看他一眼。


    他只礼貌性地打了个招唿：「来了？」


    「嗯。」


    沈明楼不露声色地环顾一周车内的环境，默默在心里琢磨着这辆车的价钱估计可以包他下半辈子治眼睛的费用了。


    「你之前没在圈子里露过脸，也没人认识你，但现在就不一样了……」秦致琛终于从文件里抬起头，他看向面前的沈明楼正要接着还没说完的话，看见他的那一刻却又闭上嘴换了个话头，「你今天穿得还不错。」


    「啊？……哦，哦。」


    大概因为今天要拍照，秦致琛也打扮了，他穿着和沈明楼相反的黑西装，头髮三七分露出额头和那一双极具攻击性的眉眼。


    沈明楼听到他这份夸奖，觉得自己这几天的学习成果显着，他浅笑了一下也商业互吹：「你今天也很好看。」


    秦致琛默默接受了他这份赞赏，他指了指沈明楼右手边桌子上用文件袋装起来的东西继续刚才的话题：「里面是我让小李整理的信息，全部都是你必须认清的上流人士。」


    「死线是我们婚礼前，你要把他们全部记下来。」秦致琛很认真的说道，「之前你可以比较随性，但今天领完证消息传出去之后就要收敛一些，有些人看不惯秦氏，但没法从我这里下手只好曲线从你那边入手，多注意一点。」


    「那些人都是人精，沈家这么多年没让你出来，他们自己琢磨都能知道其中的缘由。」


    秦致琛没明说，但沈明楼也清楚这句话的言外之意。


    他是最好欺负的那个，人都爱挑软柿子捏，如果有人想下绊子他就是首选的软柿子。


    沈明楼明白这些道理，毕竟三千万不是小数目，想赚到这钱还需要配备一个强心脏。


    秦致琛又道：「你领了证，在这一年时间里就算是半个秦家人。如果我不在，你要是受了欺负还有秦家给你撑腰。」


    沈明楼有点惊讶秦致琛说出这句话，但又很快反应过来。


    毕竟领了证明面上他就属于秦家，他如果出了什么事，秦家名声也会跟着受损。


    秦家家大业大，要是被他破坏了就不好了。


    能理解。


    沈明楼点点头，把他的话牢记于心：「我明白了。」


    「今天要来的是周家的周予现，她哥哥是我和我一起长大的髮小，我们两家父母都有深交。」秦致琛说，「她分不清自己的感情，我们两个也不会有可能，你知道该怎么做吗？」


    周家，沈明楼有所耳闻，但了解得不深。


    他隐约知道秦致琛嘴里捣乱的对象也许和他有点什么关系，却没想到又是髮小的妹妹又是长辈深交家庭里的孩子。


    在这几层难撕破脸的关系下，秦致琛也确实没办法残忍回绝。


    「我知道。」


    沈明楼点点头，心里已经迅速根据学习成果列出了好几个方案。


    「说起来，我们对外的关系应该是怎么样的呢？」沈明楼问。


    尽管他们只是商业联姻，但该有的营业态度还是要有。


    「无所谓。」


    秦致琛看了一眼手錶，语气冷淡：「我不希望有太多人缠在我身边。」


    「哦，好。」


    沈明楼又问：「肢体接触可以吗？」


    他怕秦致琛以为他要违反合约内容，赶紧打补丁：「不是那种接触。只是在面对你那些桃……类似你发小妹妹这样的时候，挽个手之类的？毕竟面对这种情况好像需要亲密一些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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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以。」


    「好。」沈明楼松了口气。


    秦致琛在沈明楼眼里就是行走的三千万和两套别墅，他对他一点旖/旎的想法都没有。


    *


    沈明楼和秦致琛在车上约好要一起进民政局，但临下车时秦致琛的合作伙伴给他打了一通电话，沈明楼很懂事地先自己下车了，他下车前给秦致琛留言他先在里面等，秦致琛解决完事情直接进去找他就行。


    今天是个好日子，大厅里已经有很多准夫妻在等候，沈明楼看了一圈基本上已经没什么位置了，他只好绕了一圈找了个空位坐下。


    没等他坐下几分钟，一个带着浓厚鼻音的女声在他背后响起：「先生，你把我位置占了。」


    沈明楼闻言，赶紧起身对身后人道歉：「不好意思，我看到这里没人才……」


    他话音未落，眼睛看着面前的女人一时失了声。


    女人肿着眼，脸上的妆也都被哭花了，眼眶通红，估计不久前才哭过一场。


    民政局里结婚和离婚两个业务办理不在一块，分成两个厅。


    沈明楼看着面前人的哭脸又看了一眼身边其他的准夫妻，其他人散发着一股即将步入婚姻殿堂的喜悦，面前的女人却一股失恋的气息。


    和这里格格不入。


    「……没事。」


    周予现坐在民政局两个小时，她出门时特意画了一个精緻的妆，就为了见到秦致琛的那个结婚对象她可以用「老娘就是最美的」气势打倒对方，好让秦致琛看到她的好，和那个不知道从哪来的结婚对象赶紧一拍两散。


    反正他们只是商业联姻，她也可以啊！


    但是在这两个小时中，一批又一批散发着对未来生活充满嚮往的夫妻坐在她身边，从他们的聊天中不断地向周予现传递和爱人结婚的美好。


    周予现从小就是被家里人宠爱的小公主，人生二十几年唯一遇到的挫折就是秦致琛不喜欢她，就算是商业联姻也不选择她。


    明明周家对秦家的帮助会比沈家大多了！


    周予现越想越难受，身边人又和她不一样，一边是幸福，一边是痛苦。这片充满美好的环境氛围下她还是撑不住，在大哭之前撑着面子去到卫生间发泄。


    等她回来的时候就看见有个男人占了她位置，她浑身气没地方撒，正要好好发一通脾气时那个男人的脸转过来时她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了。


    周予现看着面前男人，默默咽下那些难听的话。


    面前的男人穿着一身白西装，头髮垂在额前凸显几分慵懒，他高挺的鼻樑上是一副银框眼镜，衬得他如玉的皮肤更白，在眼镜里是一双与常人不同的浅灰色的眼睛。


    他微微皱眉，好似关心她的模样，声音也和他人一样柔和动听：「您没事吧？我这有包纸巾……」


    男人是温润如玉的类型，朝她递纸巾的手纤长又骨节分明，很好看。


    周予现接过纸巾，磕磕巴巴道：「谢谢你。」


    沈明楼赶紧让她坐下，正巧身边有夫妻被叫号起身离开了，他连忙坐下。


    「没关系。」


    沈明楼本想客气完就看看手机打发时间，但是无奈女人散发的难受氛围太过显眼，令他无法忽略。


    他轻声问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这，你的丈夫呢？」


    周予现听到这话浑身一震，眼看马上又要流泪沈明楼赶紧又递了张纸巾，他慌乱道：「不说也行，不说也行。」


    「我没丈夫……」周予现拿纸巾捂着眼，声音哽咽，「我喜欢的人今天要结婚了……我好难受啊……」


    「……」


    沈明楼：「噢……这样呀，给你纸巾。」


    「我好难受啊！为什么选他不选我！」周予现听到沈明楼温柔的安慰更加受不了了，她大哭，「明明是我认识他最久的，为什么宁愿找别人都不找我啊？！」


    「那个人家庭背景都没我好，他凭什么和他结婚？」周予现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她转头问沈明楼，「你说，他为什么这样？」


    「……」


    沈明楼怎么知道为什么，但是周予现的哭声实在令人闻者落泪，他安抚：「呃，也许因为你们相处的时间久？很多从小一起长大的髮小是很少能有个好结果的……你还年轻，还能找个更好的，何必吊在一棵树上？」


    他这一句话直踩周予现的雷区，周予现心里更痛了，她泪流得更凶：「他就是最好的那棵树，他长得好看又会照顾我，他还什么都会。」


    沈明楼默默在心里腹诽这是什么超人滤镜，同时也在心里嘆了口气。


    周予现哭：「我就要他不行吗？爸爸妈妈和哥哥都说我们俩在一起没结果，但是我们都没在一起过，他们怎么知道我们没结果，万一呢？」


    「我就是喜欢他啊！」


    沈明楼递出纸巾：「……给。」


    周予现哽咽道：「谢谢你，你真好，如果他像你一样那么温柔就好了。」


    秦致琛一进大厅就听到这句话，他看向前方不会安慰人而手忙脚乱的沈明楼，又看了一眼哭得狼狈的周予现。


    秦致琛：「……」


    他喊了一声：「沈明楼。」


    沈明楼听到秦致琛喊他，应了一声：「诶，你来了。」


    周予现听到熟悉的声音抬起头，她看到喜欢的人的身影还来不及高兴就听到他喊出那个在她心里恨不得千刀万剐的名字，她正要寻找秦致琛喊的「沈明楼」在哪，却没想到坐在她身边安慰她的好心帅哥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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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予现：「？」


    第06章


    「……」


    周予现顿住了，她看着沈明楼，一脸复杂：「你就是沈明楼？」


    沈明楼对上她的眼睛，嗯了一声转过头避开她的视线。


    他怎么能想到在结婚大厅里哭的人这么巧就是秦致琛发小的妹妹啊？！


    不过仔细想来，除了她谁会在这里大哭这些呢……


    周予现看着沈明楼逃避视线的样子一腔气愤化作委屈。


    她没见过沈明楼但是见过沈明辛，她一边想着沈明楼大概也和沈明辛长得差不多——毕竟他们两个是兄弟，兄弟长相总差不离多少。


    沈明辛一脸狐狸样，看着谁都像是在算计，尽管看起来也人模狗样的，但周予现对他没有好感，自然而然在脑海里想着沈明楼也是这样的人。


    不然沈明楼怎么能做秦致琛的结婚对象，他一个普普通通沈家出来的人凭什么和秦家联姻？秦家在b市是金字塔顶端的存在，沈家只不过是地上的蝼蚁，两家家世云泥之别。


    秦致琛为什么不选和他并肩的周家，不选择她，反倒是选了一个从来没见过的人！


    她怀着满腔怨愤和埋怨来到民政局，她想要狠狠羞辱一把沈明楼然后在秦致琛面前狠狠撕扯下他那一张面具，让秦致琛看清楚沈明楼的真面目。


    她要让他知道他没必要选择这样的人，没必要选择一个沈家让他们把他当做垫脚石。


    秦致琛可以选择她，周家会比沈家更有用，更能让秦氏集团发展壮大。


    她在心里这么想着，甚至在心里模拟了几十遍面对沈明楼的模样，但她千想万想没想到沈明楼既长得不像狐狸，好像也没那么黑心。


    可以说沈明楼给她递纸巾安慰她的行为很能安抚她心中的悲伤，她是这里唯一一个主动来关心她的。


    尽管他不怎么会安慰人，但行动比言语更好。


    而且，沈明楼长得很是温和，比起秦致琛那样一看就是很有能力的霸总，他就像是邻家安慰自己的哥哥一样。


    周予现委屈，沈明楼怎么和她想得完全不一样！？


    他和沈明辛不是兄弟吗，为什么两个人差别那么大？


    不，周予现突然想到，沈明楼好歹也是沈明辛的哥哥，他们都是一个家的，沈明辛算计人来一算一个准，沈明楼是他哥哥一定更厉害。


    她不能被沈明楼的外表欺骗了。


    沈明楼给她递纸巾安慰她不过是早就知道她是谁了故意来刷她好感的，他是故意占她位置故意来安慰她的。


    沈明楼是高高在上的胜利者，现在不过是胜利者面对失败者的嘲笑。周予现的脑海中开始迴荡刚刚沈明楼说的那句「你的丈夫呢」。


    那句话不是明晃晃的示威吗：看啊，他和秦致琛在一起了，马上要领证了，你怎么和秦致琛在一起这么多年还没成功领证？


    周予现咬牙切齿，一双哭肿了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沈明楼：「沈明楼，我问你，你是不是故意的？」


    沈明楼：「？」


    沈明楼是个敬业的人，虽然他琢磨不清周予现问他这个「故意的」是指哪方面，但他的责任是给秦致琛秦总斩桃花，所以他还是背上了这个责任，顺着周予现说的就行。


    「……嗯。」


    周予现听到这个回答，觉得刚才对沈明楼的一切美好想法碎了一地，沈明楼就是和沈明辛一样的！


    他才不是什么邻家哥哥！


    「你不仅故意靠近我你还故意靠近致琛哥，让你们沈家能够攀上秦家这棵大树，对吧！」


    沈明楼：「嗯嗯。」


    他想让秦致琛把沈家砍了。


    「致琛哥，你看！」周予现看向秦致琛，她着急道，「你看，他都说了，他只是看中了秦家的钱，他不过是看重钱的人，你换一个更好的结婚对象不好吗？」


    秦致琛脸色很难看，周围的人听到他们这么吵纷纷注目。


    他不能对周予现说太重的话，周予尹作为他的髮小他该给点面子，再加上秦周两家密切交往，很多项目都有牵扯，周予现回家哭着说一大通话周家的埋怨就会马上传到他父母的耳朵里。


    他在这种事情上不好直说，也不能直说。


    他皱了皱眉：「别闹了。」


    「我这算闹吗？我是为你好啊，」周予现扁着嘴，「你难道分不清谁才是对你好的那个，谁才是爱你的那个吗？」


    沈明楼幽幽道：「是你吗？」


    「当、当然是我！」


    秦致琛和沈明楼说过，周予现分不清爱情和崇拜之间的差别，周予现并不是真的喜欢他，只不过是三人从小玩在一起，秦致琛又是看着周予现长大的类似第二个哥哥的存在，所以她才分辨不清自己的情感。


    喜欢和不喜欢，崇拜和被崇拜，双方都会感知到其中的差异。


    周予现分不清，但是比她年长的秦致琛分得清。


    秦致琛和周予现差了十岁，这十年的差距，两人看待世界的想法和角度都是不一样的。


    更何况秦致琛压根对她没那方面的感情。


    周予现不过是喜欢追在哥哥身后跑的小妹妹而已。


    「好吧，既然你说你是最爱秦致琛的那个，那我问你一个问题。」沈明楼放柔声音，他不想刺激到周予现，他要尽量走最温和路线砍下这支迷茫的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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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毕竟周予现哭泣的样子确实令人心疼，看样子她也不过是还在上大学的女生，他和她也差了好几岁，她只是个妹妹，更该温柔一些处理。


    「什么问题？」


    「你知道秦致琛喜欢吃什么菜吗？」


    周予现很快回答：「这个我当然知道，我哥和我说过，致琛哥喜欢吃海鲜！」


    沈明楼道：「你喜欢一个人，想知道他喜欢吃什么是靠你哥哥知道的吗？」


    周予现脸色煞白，她嗫嚅着说不出话，被沈明楼这个问题打得眼冒金星。


    她嘴硬：「再问一个！这个不算。」


    「好吧，秦致琛一般什么时候喝咖啡提神？」


    这个问题纯属沈明楼自己瞎掰，他和秦致琛这才见第二面，怎么会知道他什么时候喝咖啡。


    等会周予现无论回答什么，不管是对了还是没对，沈明楼都不会让她的答案正确。


    他侧过脸，朝着秦致琛使了个眼色：秦总，我保证完成任务，记得配合我。


    秦致琛：？


    周予现咬住下唇，她绞着衣服，心中慌乱。


    秦致琛喝咖啡吗？肯定喝的吧，他工作那么忙，天天加班，那他什么时候喝的？


    她去秦氏找秦致琛玩的时候从没见过秦致琛喝过咖啡啊，办公室里也没有咖啡的味道。


    但是沈明楼既然说了提神……大部分人都是加班才喝来提神的，秦致琛应该也一样吧！秦氏是什么时候下班的，好像是六点，秦致琛好像都加班到十点，那差不多八点就喝来提神了吧？


    周予现回道：「八点，晚饭后。」


    沈明楼摇头：「不是，是下午三点。」


    他乱说的，下午三点喝咖啡的是他大学时认识的一个研究生师兄，据他所说下午喝咖啡晚上做数据时会格外清醒。


    周予现不可置信：「致琛哥，是真的吗？」


    秦致琛也有点惊讶，不过这份情绪稍纵即逝，他点点头：「沈明楼说对了。」


    「怎么会……」


    沈明楼把失魂落魄的周予现带到椅子上坐好，他劝道：「你还觉得你喜欢他吗，你的一切有关于秦致琛的一切都是你哥哥和你说的，你平时也并不留心秦致琛的一切。」


    他把整包纸巾都塞给了周予现，又把自己拿来调节心情的糖果放到周予现手上：「你是喜欢秦致琛的，但不是这种喜欢，不是这种爱。」


    「我认为你应该回家好好想想你和秦致琛之间的关系，你要重新梳理你们之间的情感。你真的喜欢他吗？你只是单纯的被秦致琛的优秀吸引，被这么多年的相处蒙住了眼睛，你只是捨不得他身边突然有了一个人而已。」


    沈明楼拍了拍她的肩：「你好好想想。」


    秦致琛开口：「小李就快到了，等会他会带你回周家。」


    他来到周予现面前，嘆了口气：「我知道你本意不坏，但沈明楼不是那样的人，沈明楼是我自己选择的，无论他以后会怎么样，他造成的后果我自己来承担，你不用担心。」


    「我比你年长，也是看着你长大的，感情这件事我比你看得更清楚。」秦致琛说，「你还太小了，很多事情都没看明白，你还会有更好的。」


    周予现低着头啜泣。


    小李匆忙赶到，他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也不敢多问，只好顺着秦致琛在信息里吩咐他的步骤做。


    他来到周予现面前，一张脸紧张地板起，他对周予现说了声抱歉就把她背在背上，带着她回家了。


    沈明楼走到秦致琛身边，他看着秦致琛，问道：「这事就这么过了吧？」


    「嗯。」


    秦致琛对他伸出手，示意他牵上：「该做正事了。」


    沈明楼这才想起来他们还有照片没拍，最关键的红本还没领到手。


    他思考一瞬，还是把手放在秦致琛手上和他相牵。


    秦致琛带着他去照相间，他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下午三点喝咖啡？」


    沈明楼很惊讶，他随口说的没想到还真撞上了。


    他如实交代：「我大二的时候认识了一个研二的师兄，他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向我伸出了援手……」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有次我们聊天，他和我说下午喝咖啡人晚上会比较清醒。」


    「没想到您也是。」


    秦致琛听到他这番话，眼中不知道为什么带上了点笑意：「这样。」


    「你师兄人不错。」


    沈明楼深以为然：「我也觉得，只是他毕业后我也没有他的联繫方式，大家也就都分道扬镳了。」


    工作人员扛着相机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好啦，聊天时间结束，来，两位都笑笑吧，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是一对儿了。」


    「诶，站好看镜头。」


    沈明楼和秦致琛站在红背景前面向镜头，两个人脸上不约而同扬起商业假笑。


    「咔嚓——」


    随着相机的声音，一道强光闪到了沈明楼的眼里。


    他被相机的强光晃到眼睛疼，但为了照片效果还是忍痛睁着眼。


    工作人员看着照片笑道：「小两口真好看。」


    沈明楼揉了揉眼睛，生理泪水不自觉流出。


    他眨了眨眼，即便带上眼镜他面前的世界也被那道亮光噼出了模煳的重影。


    秦致琛注意到他一直眨眼好像看不清面前的事物，他道：「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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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明楼浑身一震飞快道：「没事！」


    「这是两位的结婚证，祝你们永结同心，新婚快乐！」


    第07章


    红本一领到手，沈家和秦氏的项目马上启动，秦致琛留在公司里的秘书收到消息后立马通知沈山河和沈明辛过来开会。


    秦致琛和沈明楼约好的吞併山川的计划也在今天开始。


    沈明楼眼见今天任务完成心里想着秦致琛大概要回公司工作了，他也不想麻烦秦致琛特意开车送他回去，打算拦辆出租回去给眼睛上眼药水。


    秦致琛正准备上车，他眼见沈明楼没跟在他身后反而越过了他的车没有上车的意思，赶紧叫住他：「沈明楼，你去哪？」


    沈明楼眨了眨眼，缓解眼里的干涩，他面对秦致琛这个问题有些不明所以。


    「回家啊……？」


    「事还没办完你想回哪去。」秦致琛站在车旁，太阳太大他微微眯起眼睛，看起来心情很不好，像生气了。


    沈明楼只好收回自己蠢蠢欲动拦车的手，走到秦致琛身边小声问：「今天不是只要领证就行了吗？」


    他们在电话里约好今天领个证顺便解决一下周予现的恋爱问题，这两件事刚刚都解决完了，还有什么事情要做？


    秦致琛看了眼仰头看他的沈明楼，临近正午的太阳又亮又炽热，照得他白得像发光，身上的衣服也把他衬得一副讨人喜欢的样子。


    秦致琛身上穿着最吸热的黑色，站在太阳底下被光照得受不住，他眯起眼，嘴唇抿得像一条直线，沈明楼看到他的表情有些不安，但他不敢问。


    沈明楼：「？」


    秦致琛盯着沈明楼的脸，把沈明楼盯得心里怪怪的，过了一会儿秦致琛才开口：「上车再说。」


    沈明楼跟在他身后坐下，车内的空调开启，一下就清爽起来。


    他斟酌着自己的言辞，调整好自己的语气，在车子启动之后才说出自己的疑惑：「还有什么事要做？」


    「和我回趟秦家。」


    沈明楼看着秦致琛轻飘飘地撂下这句话，内心像是被一百支鞭炮炸开，整个人都被炸得头晕眼花。


    「回秦家？您在电话里没说今天要去啊……」沈明楼强行抑制住自己心里的惊涛骇浪，他小声道：「您不觉得我现在到秦家太早了吗？」


    沈明楼知道自己要去秦家，但没想到是领完证的现在。


    他还没做好面对秦致琛父母的准备。


    秦致琛的父母在前几年已经把秦氏的管理权交给了秦致琛，公司一切大事由秦致琛来定夺，他们两个功成身退，在家里享受退休生活。


    「不早，刚好。」秦致琛看着沈明楼的脸，「这次不见下次也要见，今天你穿的不错，不去不就浪费了？况且这次你和我爸妈见面也不是让你们唠家常的。」


    秦致琛把文件袋拿在手里，一双漆黑的眼睛盯着沈明楼：「你没见过其他名门的人，结婚宴前不锻鍊一些气势出来怎么完成你的责任，你觉得其他人都像周予现那样好说话吗。」


    他敲了敲文件袋，「他们可不听你劝，你不提前准备等到结婚宴前再准备就来不及了。」


    沈明楼听完秦致琛这些话，觉得自己还是狭隘了，他刚才还没有反应到这方面上。


    他以为去秦家是去过秦致琛父母那一关，但他们也不过是商业联姻，秦致琛父母何必要对一个一年后就要和自己儿子离婚的人上心。


    他有点看得起自己了。


    「是这样啊，我懂了。」


    沈明楼明白了，心中翻涌的慌乱在听到他这些话之后都平静下来。


    他虚心端正自己的态度，秦致琛和他的合作对他们两人来说百利而无一害，他们都会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让他去秦家也只是让他在面对那些上流人士之前心里有点底，不至于到时候大场面上露怯。


    在b市，有谁还比秦致琛父母更有气势。


    秦致琛的良苦用心，他明白。


    一切，都是为了一年后而准备。


    「但是，就这样空着手去不好吧。」沈明楼临时被拉到秦家，手上空空荡荡，即便秦致琛让他提前体会上流人士的气息但是空手去别人家也不好。


    尤其还是秦家。


    沈明楼有点为钱包心痛，秦家的位置摆在那里，买礼物自然是要贵些，便宜的礼物配不上人家。


    秦致琛吩咐司机绕路去最近的商城，他递给沈明楼一瓶矿泉水，沉思了一会儿道：「你……算了，等会刷我的卡吧。」


    沈明楼不太好意思：「这不好吧。」


    他边说着边接过秦致琛递来的水，他低头看了一眼，发现是某个进口矿泉水，价格很美丽，不是一般人能承担的。


    「……」


    秦致琛问：「沈家给你钱了吗？」


    「没有。」


    「那就用我的。」


    秦致琛道：「如果沈家给你钱了，你付钱是理所当然的。」


    「但是你现在没有什么都没有，拿我的卡去刷就行。」秦致琛拿出钱包，从里面抽出一张卡递给沈明楼。


    「就当买礼物的钱从那三千万里扣。」秦致琛看了眼沈明楼的神色，说，「或者等沈家给你钱了，你再把钱给我。」


    沈明楼接过那张卡，他扫了一眼，不是黑的，黑的躺在秦致琛钱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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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三千万里扣吧。」沈明楼说。


    沈家是不会再给他一分一毫了，一年后才会给他那五百万。


    他是去秦家做客的客人，即便一年后就和秦致琛分开，但他无论如何也是做不出让秦致琛给他买然后他把东西揽到自己身上的事。


    三千万扣就扣吧，就算买了一千万的东西也还剩两千万。


    够花。


    秦致琛听到他这句话，笑了一下，他转过头看向窗外，离商城已经不远了。


    「叔叔阿姨都喜欢什么啊？」


    秦致琛闻言，思考了一下：「……倒也没有特别喜欢什么。」


    沈明楼信奉花钱就要花在实处的道理，他听到秦致琛模稜两可的回答问道：「有没有什么兴趣爱好之类的？」


    「……我爸有支鱼杆要换下来了，等会我带你去门店看看……我妈那边，最近她挺喜欢一款香水，但还没来得及买。」


    沈明楼听到秦致琛的回答，点点头心里有了数：「谢谢秦总。」


    「不用。」


    司机把车停在商城门口，他下车为秦致琛开门：「秦总，到了。」


    秦致琛下了车，沈明楼紧跟其后。


    「你在这里等我们，再打个电话给家里的秦叔，和他说我带人回去吃饭。」


    「好。」


    「走吧。」


    这座商城有很多高奢门店入驻，里面的消费普通人承担不起，即便现在是休息日也没有多少人在商城里逛。


    沈明楼来过这里，但是对这里不熟也不常来，相比他的陌生，秦致琛对这里是十分熟悉，他跟在秦致琛身后像个认不清路的小孩。


    秦致琛带着沈明楼来到目的地，里面的导购见到有人来了赶紧上来介绍，当她看清是秦致琛的时候赶紧热络道：「秦总，您好久没来了。」


    在高奢门店当导购的都是人精，她看见秦致琛身边站着的沈明楼，也把他列入自己的客源，她尊敬道：「先生，怎么称唿？」


    「我姓沈。」


    「沈先生好。」导购一眼就看出来沈明楼和秦致琛关系不一般，她笑得热情，悄悄试探道：「秦总，这是您朋友吧？」


    秦致琛点了点头。


    他和沈明楼还没办结婚典礼，结婚的消息对外不公开，只在圈子里被部分人知道。


    「我们店今天刚从总部拿到货，有很多款式，秦总，有看中的吗？」


    秦致琛不钓鱼，平时来这里都是给他爸买，但今天是沈明楼花钱，他把决定权交给他。


    「是沈先生要买。」


    「哦！」导购笑脸转向沈明楼，但当她看到沈明楼那双浅灰色的眼睛笑容还是停顿了一瞬，她强大的职业素养支撑着她，让她的惊讶没那么上脸。


    「沈先生有看中的吗？」


    沈明楼对这个没有了解，但是他知道一般最好的都是最贵的。


    他道：「我要送给别人做礼物，你们这最好的是哪一支呢？」


    导购喜笑颜开，知道来了个大生意，她说：「我带您来。」


    沈明楼还要给秦致琛母亲买礼物，不想在这耽搁太长时间，他拒绝了导购带他去贵宾室的动作，「不用了，我有点赶时间。你现在给我包起来就行，刷卡。」


    沈明楼抱着一只长盒和秦致琛两人站在香水店门口，他看向秦致琛问道：「阿姨喜欢哪款？」


    没等秦致琛开口，眼尖的导购见到熟人迎了上来，她惊喜着：「秦总。」


    秦致琛说：「我母亲之前在你们这里挑了瓶香水，现在到货了吗？」


    「到了到了，还到了几瓶新的，也很受太太们的欢迎。」


    秦致琛指着沈明楼：「都包起来，他付钱。」


    沈明楼拿着秦致琛给的卡，面无表情地刷下。


    香水和鱼杆的价格都让他麻木了，原来大额花销的感觉是这样的。


    金钱已经成为了一串数字。


    沈明楼麻木地想着。


    秦致琛看着他捧着东西手忙脚乱的样子主动提出帮他拿，他比沈明楼高一个头，身体也比沈明楼要壮实。


    「谢谢秦总……」


    沈明楼把盒子交给秦致琛，他缓了口气，盒子实在是有点重。


    秦致琛经常锻鍊，觉得这盒子一般，不算太重。他侧过头，还想和沈明楼交代什么，沈明楼却在他面前摘下眼镜，露出稍显迷煳的表情。


    沈明楼皱着眉，面前的一切模煳得可怕。


    秦致琛在这个时候却突然喊了他一声：「沈明楼。」


    沈明楼正在擦眼镜，他面前模煳一片，秦致琛在这个时候喊他，他只好手上加快速度顺着声音偏过头：「秦总，怎么了？」


    在他重新戴上眼镜的那一刻，正好错过了秦致琛若有所思的眼神。


    *


    司机把车开进秦家的大门，秦致琛突然道：「沈明楼，你在我爸妈面前就不用喊我秦总了。」


    沈明楼陷入思考，还是妥协了。


    「那我喊您……致琛？」


    「……好。」


    「礼尚往来，您也喊我明楼吧。」


    第08章


    秦叔将热水倒进茶壶中，恭恭敬敬地把茶水倒入面前两人的茶杯中。


    「少爷说他今天带人回来。」


    嗒。


    棋子落在棋盘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宋绵音听到这话，眼睛看向秦叔，即便她已经五十多岁，岁月却好像没有在她脸上留下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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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捂着嘴，脸上的笑容比秦叔的更灿烂：「真是稀奇呀，没想到我儿子还会带人回家。」


    嗒。


    又是一枚棋子落下的声音。


    秦朝行喝下秦叔给他递来的茶，脸上平静无波，相比宋绵音和秦叔的兴奋他显得十分冷静淡定。


    「他要带谁回来？」秦朝行的声音十分沉厚，充满威严。


    「那个沈家的小孩？」


    秦叔给秦朝行续上茶水，他道：「少爷在电话里没说，不过除了沈家那位少爷，大概也不会有别人了吧。」


    「胡闹。」尽管秦朝行这么说，但他的语气中没有责怪。


    宋绵音笑出声，她伸出手去拍拍和她对弈的秦朝行，安慰他：「这不是挺好的，你之前不是老说他老大不小了该找个人定下来了，现在孩子不就带人回来了吗。」


    「看他平时处理公司事务，倒也算聪明，手段圆滑，没想到在感情上，他和个笨萝蔔似的。」


    秦朝行摁了摁自己的眉心说道：「我是那样说他，但是也没说要这样把人骗回来。」


    「和人家签合同假结婚，亏他做得出来这种事。」


    秦朝行对于秦致琛的行为不是很满意，虽然说出的话是在挖苦他，但也充满了父亲对儿子的担忧。


    「我看一年后沈家那小孩没喜欢上他，还要和他离婚他要怎么办。」秦朝行对着宋绵音摆摆手，眉毛紧紧皱起，「到时候我俩去外地度假，我怕留在这看到他那张脸被他气死。」


    「不知道从哪学来的手段，真不怕赔了夫人又折兵。」


    秦朝行：「难道我们俩没给他树立一个好榜样吗？」


    宋绵音捂着嘴轻笑，她和秦朝行结婚快四十年了，秦朝行和秦致琛两父子什么性格她心里清楚，两父子都一样，遇到喜欢的人什么话也不敢说。


    人不仅闷闷的，话还都不好意思说。


    宋绵音不好打击自己的丈夫，她点头附和：「是是是，做了个好榜样。」


    秦朝行喝了一口茶，眉毛依然紧皱。


    秦朝行和宋绵音结婚三十七年，这三十七年两人不仅没吵过架，婚姻没有情变，随着时间的流逝，两人的感情还变得越来越好，越来越甜蜜。


    两人只有秦致琛一个独子，照顾孩子就比其他人家要轻松许多。


    不说完美，但在大部分人当中他们三也算是圆满幸福的一家。


    秦致琛自认自己作为父亲没有哪里对不起秦致琛，他之前催着秦致琛赶紧定下来也不过是站在父母的角度希望他赶紧有个自己的家庭有点依靠。


    没想到秦致琛给了他一个大惊喜。


    秦家家大业大，秦朝行也快要六十岁了，他活着的这几十年来什么新鲜事没见过。


    他也听过别人家为了财产假结婚，但到底也是别人家的事与他无关，这些事听着也就过了他不放心上。


    他没想到自己孩子也能成为这种故事中的主角——要是秦致琛真为了钱假结婚也就算了，他为什么和沈家小孩假结婚，秦朝行和宋绵音作为他父母对此心里清楚得很。


    「胆子真小。」秦朝行有些恼。


    宋绵音不好意思和秦朝行说他曾经也一样，两个人都那么大岁数了，是该给彼此一点面子。


    她把黑白两色的棋子收回棋钵中，「今天就先下到这里吧，看时间估计他们也快到了，我得去给我那儿婿做顿饭好好招待一下人家。」


    秦朝行也帮着宋绵音收棋，他闻言有点不太乐意：「饭煮少点，别给秦致琛那小子吃多了。」


    「吃多了容易干傻事。」


    宋绵音笑笑，秦朝行也就只敢趁秦致琛不在这么挖苦他，两父子真要面对面说话了反而一句话都憋不出来了。


    「我上楼准备点东西。」


    宋绵音对秦朝行道：「诶，你帮我在梳妆桌上第二个抽屉把里面的东西帮我拿出来，到时候送给那个沈家的孩子。」


    秦朝行：「好，你也别太辛苦了。」


    宋绵音应了一声目送秦朝行上楼回房间。


    一楼只剩她和秦叔两人。


    宋绵音问道：「秦叔，沈家那孩子叫什么？致琛老是藏着不和我们说，真是的。」


    「少爷没和我说，但沈家的二少爷叫沈明辛，依沈山河的性格，大概都是明字辈的吧。」


    「哦……」


    宋绵音腹诽自己这孩子把人藏得真深，她又问道：「致琛和你说过他爱吃什么吗？」


    秦叔摇头。


    宋绵音也知道自己这句话有些失言了，秦致琛把人藏到领完证才带回家，名字什么的都不知道哪会知道人家的口味呢。


    是她太心急了。


    沈家人她只远远地看过几眼，现在都没什么记忆了。


    「算了算了，我先去做饭了。」宋绵音说，「等他们来了就来通知我。」


    「可不能怠慢了人家。」


    *


    秦致琛的车进入车库，车灯照着白墙闪了几下，司机道：「秦总，沈先生，到了。」


    秦致琛下了车，手上抱着装着鱼杆的长盒。


    沈明楼是第一次踏入秦家，他刚刚在车上已经对秦家的财大气粗有了一个心理准备，但他没想到等他下了车，秦家的富贵气息还能扑他满脸。


    秦家的车库里除了他们通勤上班的车，还有许多价值不菲的车静静在里面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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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喜欢？」秦致琛看他一直盯着车库。


    沈明楼：「……」


    有哪个男人不喜欢车呢。


    秦致琛伸出手指了一个方向：「那些都是我的，我家车库放不下了，就放到我爸妈这。」


    「你喜欢的话过几天我派个司机来给你，你挑一辆吧。」


    「不用了，我也不怎么出门。」沈明楼也只是叶公好，秦致琛的车价值连城他哪敢坐，出门也不方便，太高调了。


    「您……之前给我的「定金」足够了。」


    「出门有个司机也方便，你觉得呢。」秦致琛转过身，背对着沈明楼，他往秦家别墅走去，沈明楼赶紧追上。


    「是挺好，但我不怎么出去……」


    特意给他派个司机来有点浪费。


    「总会出门的，等到接近婚礼我会给你派个保镖来。」


    秦致琛回过头看着沈明楼，他冷淡的脸上明白地说着不给他拒绝的机会。


    「哦……谢谢秦总。」


    「嗯？」


    沈明楼改口：「谢谢你，致琛。」


    「嗯。」


    「秦……致琛，你不住在这儿吗？」


    沈明楼想起刚刚秦致琛说的话，他以为秦致琛和父母住在一块。


    「不。」


    秦致琛想到自己的父亲，他说：「我搬出去了，周末空闲的时候会回来一趟。」


    「这样。」


    秦叔看着逐渐走近的两位，主动上前道：「少爷，沈少爷。」


    「这位是秦叔，我们的管家。」秦致琛介绍。


    沈明楼看着面前慈眉善目的老人打招唿：「秦叔好。」


    秦叔高兴地应了一声，「夫人和老爷已经在里面了，请跟我来。」


    沈明楼一踏入秦家的别墅，宋绵音就围了上来。


    「你好啊。」


    宋绵音是典型江南水乡温婉美人，她说话的时候很轻柔，声音里带着点鼻音。


    她一身旗袍，整个人的气质温柔又充满书卷气。


    「阿姨好。」


    沈明楼第一次见宋绵音，出乎他意料，宋绵音并不是她想像中的人长相，可以说她和秦致琛长得不是很像。


    秦致琛总是板着一张冷脸，不说话盯着人的时候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狼，唯有笑的时候有些宋绵音的模样。


    宋绵音温温柔柔，光看相貌并不会有人把她和决策秦氏的副董联繫起来，她看起来是在家中相夫教子的类型，但却在商场上杀伐果断。


    秦致琛抿了抿唇，不敢直视宋绵音，他眼神略有些飘忽地向宋绵音介绍：「妈，这是沈明楼。」


    「这是我买的一点礼物，请笑纳……」


    宋绵音接过沈明楼递来的礼物，她看了一眼有点惊讶：「这不是我念了很久的香水吗。」


    「谢谢你啊，明楼，有心了。」宋绵音很开心，「我很喜欢。」


    沈明楼也笑：「阿姨喜欢就好。」


    秦朝行坐在大厅里，他看见人来了但也不想和宋绵音一样迎上去，他轻咳了两声道：「来了？」


    秦致琛领着沈明楼来到秦朝行面前，他对沈明楼介绍：「这是我爸。」


    「沈明楼。」他对秦朝行说。


    「嗯。」


    沈明楼一看到秦朝行就明白秦致琛更像父亲多一些，两人如出一辙的冷淡脸，秦朝行比秦致琛多了些岁月的痕迹，整个人的气质也更沉稳威严。


    秦朝行光是坐在那里，全身的气质都向人大喊这个人不普通。


    沈明楼第一次见秦朝行就被他的气息镇住，相比内敛气势温柔的宋绵音，秦朝行就是外放威严的秦氏董事长。


    他冷冷一个眼神看向沈明楼都让他觉得自己是不是哪里礼数不对，是不是哪里没做好。


    「叔叔好。」沈明楼明白了为什么秦致琛要让他锻鍊了，不锻鍊气势根本不敢开口。


    他把秦致琛怀中的长盒拿到手上：「这是我买的见面礼。我听……致琛说你喜欢钓鱼，一点小心意。」


    秦朝行扫了一眼，沈明楼这礼物送的赶趟，他正好有一支要换下来了，这鱼杆价格不菲，算不上「小心意」。


    他看到沈明楼时就有点满意，他带着眼镜看起来很斯文，做事礼数也不差。


    「秦叔，帮我收起来吧。」秦朝行道。


    秦朝行不是不相信秦致琛的眼光，但怎么说沈明楼也进了他们秦家，他也该好好观察一下。


    他看着沈明楼，如狼的眼镜锐利十足，盯着沈明楼就像在盯着一只羊羔。


    秦朝行看到沈明楼那双眼睛，心里一惊。


    沈明楼的眼睛十分显眼，在国内大部分人都是棕黑色的眼珠，还有些人天生瞳色浅是琥珀色，但沈明楼这一双浅灰色的眼睛他还是第一次见。


    那双浅灰色的眼睛……


    秦朝行沉声问道：「明楼，你的眼睛……你的父母祖辈有外国血统或者是少数民族吗？」


    来了。


    沈明楼就知道会被这样问。


    他摇摇头：「……不是。」


    「你天生的？」


    「……嗯。」


    「这双眼睛可不算常见。」


    秦朝行啜了一口茶，眼神锐利：「我听我认识的人说，有些人也是这样，有了一双蓝眼睛，但是其他地方是有问题的。」


    秦朝行眼神毒辣，他盯着沈明楼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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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仿佛在问：沈明楼，你是不是也有问题？


    第09章


    沈明楼从小到大因为这一双眼睛，经常收到其他人好奇探究的目光，他也从一开始极力解释自己这是天生，到现在的敷衍顺着对方的话说。


    如果是别人询问他眼睛的问题，他也会撒个无伤大雅的小谎说自己家里确实有点外国血统，但是轮到自己这辈都没剩多少了，也许这双眼睛是返祖了吧。


    但现在在他面前询问他的是秦致琛的父亲，秦氏的前掌权人。


    沈家什么情况他只要动动手就能查得一清二楚。


    他不能撒沈家的谎，也不能直说他这眼睛确实是有病。


    沈家合同一千五百万的违约金他付不起，三千万他也没钱还给秦致琛。


    沈明楼淡淡一笑，说：「叔叔多虑了，我的身体很健康没有问题。」


    「我和致琛还是校友呢。」


    秦朝行闻言，挑眉惊讶道：「哦？」


    b大是全国最好的大学之一，沈明楼之所以转移话题说自己是b大毕业的也是在向秦朝行暗示自己身体没毛病，要是身体有问题他根本考不上b大也没法顺利毕业。


    能考上b大，足以说明了沈明楼的能力。


    宋绵音闻言笑得很开心，她问道：「你们是在上学的时候就认识了吗？」


    沈明楼张了张嘴，他下意识看向秦致琛，秦致琛主动开口：「是。」


    「……」


    他说是就是吧。


    秦致琛也不让秦朝行继续问下去，他对秦朝行道：「明楼身体挺好的，我们未来也不会有孩子，你就放心吧。」


    秦朝行听完哼了一声。


    秦致琛言外之意就是他和沈明楼未来也不会有孩子，就算真有什么问题也不会带给下一代，沈明楼有什么问题他自己承担。


    要是再早几年秦致琛敢这样和他说话他非得抽他一顿，但放在现在……


    秦朝行想，爱谁谁吧！又不是他和沈明楼结婚。


    宋绵音也清楚自己儿子的意思，她出来打圆场：「光顾着聊天我都忘了菜都好了，快来吃饭吧。」


    她凑到沈明楼身边问他：「明楼，你都喜欢吃什么？阿姨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随便做了些，下次来我给你做你喜欢的。」


    沈明楼有些惊讶。


    宋绵音毕竟是秦氏副董，身居高位，像她这样的人很多都是请厨师到家里做饭，亲自下厨待客是很少出现的。


    除非客人是比自身更高级别的人，或是关系十分亲近的亲戚，她们才会露一手以表心意。


    沈明楼哪边都不是，他不过是和秦致琛阶段性合作的人，宋绵音亲自给他做饭就已经很给他面子了。


    他今天第一次来秦家她就这么热情对他……沈明楼浅笑着回答她自己不挑食什么都行，心里却在猜测秦致琛是不是没把假结婚这件事和他爸妈说。


    秦朝行也算是正常态度——他刚到人家家里也应该回答一些问题，但宋绵音从他进门到现在都是一副笑脸，温温柔柔的，看不出刻意客气的意思。


    有哪家的父母会对一个和自己儿子假结婚的人那么好？


    秦致琛只和沈明楼说要他帮他挡人，他之前只当他身边围着的人实在太多让他有些烦了，但今天到了秦家，听到秦致琛谎称他们在大学的时候认识，大概秦朝行和宋绵音两人也经常催婚他吧。


    秦致琛年纪轻轻登上高位，又总是一脸冷漠，沈明楼打心里对他的印象就是个工作狂，工作狂心里只有工作没有感情。


    他也没往他心里是不是有人这个方面想——如果他心里有人直接和那人结婚不就行了，何必还迂迴找他白给他钱？


    沈明楼想，秦致琛结不仅能和父母那边交代，还能让他帮忙做他难做的事，离婚后也不会有人再来他身边，一劳永逸。


    宋绵音带着沈明楼来到餐桌上，一桌的山珍海味仿佛带着金光出现在沈明楼眼前，亮得他眼睛都快睁不开。


    「这是别人送来的海参，致琛也只有周末回来，我们两个人在家也吃不了那么多，刚好今天你来了。」宋绵音乐呵呵地对他介绍。


    她又接连介绍了一些菜，有些是今天刚空运来的，很新鲜。


    「谢谢阿姨。」


    「不用不用。」宋绵音夸他，「明楼太有礼貌了。」


    「对了，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办婚礼？」


    秦致琛坐在沈明楼旁边，他给他夹了一筷子菜到碗里，听到宋绵音问他回答道：「这个月20号。是个好日子。」


    「哎呀，这不是快了嘛，离20号也没几天了。」


    「我让人几个月前就开始筹办了，时间赶得及。」


    「我还没准备好婚礼上的礼服呢。」


    秦致琛道：「我已经给您准备好了，明天下午之前就会有人把礼服带来。」


    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秦朝行，又继续给沈明楼夹菜：「爸的我也准备好了。」


    「哼。」


    沈明楼看着自己碗里的菜越来越多，有变成一堆菜山的趋势，他赶紧制止秦致琛的动作：「够了够了，多了我吃不完。」


    秦致琛想起他们之前吃饭时沈明楼的饭量，他没觉得自己给沈明楼夹菜夹多了，不过沈明楼也只是第一次来他们家，拘谨也是正常。


    他停下筷子，对他说：「我妈手艺很好，你多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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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明楼：「阿姨做饭真好吃！」


    宋绵音又笑起来：「喜欢就多吃点！」


    她看着被秦致琛夹了满满一碗菜的沈明楼，又看着自家丈夫冷硬的脸心里暗笑，她也跟秦致琛一样不断往秦朝行碗里夹菜，她说：「你也吃，多吃点。」


    「太多了……」


    「不多不多，你爱吃的，多吃一点别浪费了。」


    「……」


    *


    夜风徐徐，沈明楼站在秦家的阳台上眺望远处。


    秦致琛端着一个果盘来到他身边，「我刚刚削好的，来吃点？」


    沈明楼转过身，受宠若惊：「那必须得吃点。」


    秦致琛亲自削水果给他，这不吃也得吃啊。


    果盘上都是应季的水果，西瓜和哈密瓜去了皮切成小块，葡萄洗得亮晶晶的摆在一边，苹果被切成兔子形状。


    沈明楼拿签子戳了一块苹果送入嘴中，他看向秦致琛道：「没想到您还会这样切苹果。」


    兔子形状的苹果和秦致琛冷漠的外表根本搭不上边。


    「……之前我妈看到一些视频觉得这样不错，我就学了。」


    苹果脆甜，汁水也多。


    沈明楼又戳了好几个放嘴里，他夸赞道：「挺可爱的。」


    「我就没有您那么细心，」沈明楼看向远处一幢别墅里的灯光，「我手笨，就削不成这样，平时吃苹果就拿削苹果皮机贪方便。」


    秦致琛欲言又止，只憋出来一句：「……我可以削给你吃。」


    「啊……？」


    「我的意思是，我可以教你……在教会你之前削给你吃。」秦致琛也看向远处，「这不算什么难点。」


    沈明楼看向面前水滋滋的红苹果兔子，忍不住笑出声：「那就谢谢你啦。」


    「等会你回家我让司机给你搬一箱苹果回去。」


    沈明楼惊讶：「从今晚就开始学习吗？」


    秦致琛闻言，眼角带笑，嘴唇也不自觉勾起：「你在想什么？」


    「我看你吃苹果吃得挺香的，」秦致琛侧过头，阳台上的灯光照在他脸上显得他此时格外柔和，「你不喜欢吃吗？」


    沈明楼话出口才反应过来自己想岔了，他在秦致琛面前闹了个小笑话，脸上带了点薄红：「喜欢啊。」


    这个苹果不仅很好吃，他还从中品到了金钱的味道。


    和他在超市里买的都不一样。


    秦致琛在心里松了一口气，脸上还很淡定：「喜欢就收着。」


    他嚼着水果看远处，秦致琛也陪着他站着。


    两人陷入一段沉默，沈明楼想到刚才吃饭的时候秦致琛说前几个月钱就提前找人筹办婚礼事宜，想开口问他是不是真的。


    但是这个问题要是问出口，如果只是秦致琛应付宋绵音的推辞就会显得他不是很聪明，还很尴尬。


    再三考虑下，他还是没说出来。


    等果盘见底，凉爽的夜风也吹完了，秦致琛才主动打破两人之间宁静的氛围。


    「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


    「睡醒了吗？」


    友人的声音通过手机传递到沈明楼耳中：「你之前不是托我给你打听哪里还要家教么？」


    沈明楼揉了揉眼睛从床上坐起：「嗯，你找到了？」


    「我找到了，僱主那边对家教的要求你都完美符合，我等会发给她你的电话号码，她来找你详谈。」


    沈明楼走出房间向友人道谢：「谢谢你啊，常歷，这些天你辛苦了。」


    「好兄弟道什么谢呢，应该的。」


    沈明楼拿着电话，眼神扫过昨天家里新增的一个箱子，他想了想道：「你等会有空么，来我家一趟呗……有朋友送了我一箱苹果，我一个人吃不完你来拿点吧。」


    常歷很爽快：「好啊！我也有几星期没去你家了。」


    「对了，你吃早餐没，要不要我带点给你？」


    「那就带点来吧。」


    沈明楼挂了电话，他走到秦致琛送的那箱苹果跟前蹲下身，他打开箱子看着里面躺着的苹果们。


    个大饱满，皮也红彤彤的，看着就漂亮美味。


    要不还是少拿点给常歷吧。


    第10章


    「喂，是沈老师吗？」


    「是我，怎么称唿您呢？」


    「我姓孔。」孔苗握着手机在客厅里走来走去，「我是常歷介绍来的。」


    「孔女士，哦……我知道。」


    「您现在有空吗？我想约您出来详谈。」


    「嗯……可以的。」


    「那一会儿在咖啡厅见，我把地址发给您。」


    得到那边的答应后，孔苗赶紧深唿吸一口气走到紧闭的房门前叩了两声门。


    「子麟，赶紧换套衣服和我出去见见新的老师。」


    从房门中传出不情愿的声音：「怎么又有新老师啊？我不出去！反正老师们也不能一直留着，我懒，要不让新老师来家里吧。」


    「不行！」孔苗叉着腰站在门前，「你以为是因为谁才有新老师啊，要不是你成绩……今天你说什么都不行，快出去和我见见老师！」


    「我成绩怎么啦？我成绩很好啊。」


    孔苗对这孩子无奈了，她在心里嘆了口气，语气依旧：「全天下也就只有你觉得自己成绩好了，我给你三分钟，你不出来我以后就不给你买游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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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爸要是敢给你买我就连他那份也收起来，」孔苗说，「要是他问起来我就说是你造成的，两父子一起连坐别玩游戏了！」


    「别啊！」


    听到孔苗这话，房间内传出哒哒哒跑步的声音，不一会儿房门被打开，露出一张充满朝气的脸，男孩撇了撇嘴：「我去我去，你可别把我爸游戏机收了。」


    「那取决你的态度，等会见到老师要礼貌一点，这次的老师和之前的老师都不一样，你别再给我弄出别的什么事来。」孔苗给男孩弹了一个轻轻的脑瓜蹦，「不然你等着和你爸两个人失去游戏机的宠爱吧。」


    男孩在心里腹诽这哪是失去游戏机的宠爱，是失去妈妈的宠爱。


    他游戏机被收起来没事，但是他爸的不行。


    他可不想被他爸当做玩具折磨，他爸可不敢把气撒到他妈妈身上，唯一能泄愤的就是他了。


    男孩想到曾经的教训，他对孔苗道：「妈妈你等我十分钟，我马上换好。」


    「等会见到老师别和以前一样啊！」


    「我知道啦。」


    ……


    常歷见沈明楼把电话挂了，他好奇地看着他问道：「怎么样，那边都和你说了什么？」


    「她让我现在出去详谈。」


    常歷吃了一口包子，「这好呀，见个面聊聊估计就定下你了。」


    沈明楼看着常歷微信给他发的家教要求，眉毛微微皱起：「……僱主那边怎么开那么高的价钱？」


    平常家教大概也就四五百一节课，但是今天这位孔女士直接开出了一千一节课的高价。


    一般来说，能开高价的僱主除了能说明家里有雄厚条件外，还代表了接受家庭辅导的孩子可能会比较调皮难管，抑或是孩子某些方面需要家教更耐心的辅导……


    价钱高并不能说明就是好差事。


    「人家家里有钱，为了孩子前途那是不吝惜钱财。」常歷又喝了一口豆浆，接着道，「不过嘛，这一家确实也有点小特殊。」


    「之前辞退过有十几个家教了。」


    沈明楼：「这么多？」


    「诶诶诶，」常歷察觉到沈明楼看他的眼神赶紧为自己澄清，「你别这么看我，咱们好歹也同寝了七年，怎么会坑你呢。」


    常歷把沈明楼拉到餐桌上让他赶紧吃早饭：「你吃，你等会还得出门呢，你边吃我边说。」


    「我之前也接触过他们家的小孩，那一张嘴巴可会说了，能把白的说成黑的，挺会洗脑人的。」常歷笑了一下说道，「人比较聪明机灵，普通老师管不住。」


    沈明楼想到常歷给他发的僱主对家教的要求，他问道：「所以才要家教会玩游戏？」


    大家僱佣公事公办，负责辅导就仅仅辅导，市场上多数人的要求是没有会玩游戏这一项的。


    「是啊。」常歷点头，「你大学的时候出去做兼职的时候不是也遇到过类似情况么，那时候你带的还是个高中生呢，这次只是个初二的孩子，比之前那个好带，你也有经验。」


    沈明楼喝了一口粥，面对多年好友鼓励的眼神他欲言又止：「之前哪能和现在比……」


    「对自己多有点信心，之前那么难啃的学生你都带下来了，这个也轻轻松松。」


    常歷说道：「那小孩还在你初中母校读书呢，你俩共同语言也多。一千一节课呢，一个月下来也有小几万了。」


    常歷把一只包子夹到沈明楼面前：「咱们认识那么久我也不收你中间费了，到时候孔苗……哦就是你僱主，她打钱就直接打你卡上了啊。」


    沈明楼喝完最后一口粥，他接过包子有点不好意思心里过不去。


    常歷和他一起读完大学之后就选择了创业，现在在b市开了个教培机构，沈明楼就挂在他机构名下。


    按理说沈明楼挂在他的机构名下被别人聘请是要分他一些钱的，毕竟他是老闆还是介绍工作的人，即便他们俩有七年同学情沈明楼也不好直接就这么占别人便宜。


    沈明楼：「不收钱怎么行……」


    「你有空的时候请我吃顿饭呗，咱们俩的感情哪是这点钱就能磨掉的。」


    常歷向后靠在椅背上，忽然他像是看到什么目光聚焦在沈明楼身后的柜子上——那里有一本红色的小本，看起来很像是某种证……


    他从椅子上起身，抬着头眯着眼看向那个位置，想要看到更多信息。


    「沈明楼，那是什么？」


    「嗯？」


    沈明楼随着他的目光向后转去，突然一抹显眼的红跳到了他的眼中十分活泼地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你别告诉我你领证了……」常歷朝着那个方向走去，「咱们寝室当年都说过什么你别和我说你忘了啊，三十岁之前不结婚的啊！」


    话音刚落，常歷就加快速度前往沈明楼放着红本本的柜子。


    沈明楼心中暗道了一声不好，他这事都还没和其他人说过，昨天回了家太累了他就先放在柜子上，刚刚倒是忘了这茬……要是被常歷知道了一年后离婚了就难解释了。


    沈明楼用尽自己全身力气，大脑调动全身，用他最快的速度赶在常歷之前把红本抢到自己怀中，不让常歷拿到手。


    尽管如此，那上面金光灿灿的「结婚证」三字还是刺痛了常歷的眼睛。


    他还单身着，沈明楼就已经结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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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感到自己被背叛了！


    「这么大件事怎么不和我们说！」


    沈明楼紧紧环抱着结婚证，他怎么能把这件事说出口，本来也是没感情为了利益结合的婚姻。


    他沉吟片刻，撇过脸不让常歷看到他脸上的表情，他道歉：「嗯……对不起。」


    「……」沈明楼干巴道，「……他还不想那么快公布这件事所以我没和你们说……」


    常歷问：「你媳妇……男的女的？」


    「……男的。」


    「你小子真不厚道。」


    常歷坐回自己的椅子上，他颓然道：「他对你好吗？」


    沈明楼想到三千万和两套别墅还有那箱苹果。


    「挺好的。」


    「好就行，如果他欺负你，我们永远站在你身后为你两肋插刀。」常歷道，「这件事我能和陈湘他们俩说么？」


    陈湘也是他们大学舍友。


    「说吧。」


    秦致琛和沈明楼的婚礼就快举办了，不说他们也会从新闻上看到。


    「你们证都领了，打算什么时候办婚礼？」


    「二十号，到时候我发请帖给你。」沈明楼说。


    常歷闻言，挺直了背，脸上还带着一点被兄弟背刺的痛苦：「既然如此，我收回不收你钱那句话，中间费就当我的份子钱了。」


    「好。」


    常歷痛苦不减，他捂住脸难受道：「毕业之后你们几个都陆续有了对象，就剩我一个……曾经许下的诺言都成了空……」


    沈明楼不想听他说酸话，他道：「我走了。」


    「不要啊！」


    沈明楼指了指茶几上已经用袋子装好的苹果：「你等会记得带走啊。」


    「这不便宜啊，你对象给的啊？」常歷看到苹果箱子感嘆，「这算是喜糖么。」


    沈明楼想了想说：「……应该还有正式的吧。」


    秦致琛还没和他说。


    常歷孤家寡人，他被沈明楼秀了一脸已婚人士的恩爱：「我难受了。」


    *


    沈明楼坐在计程车上，他看着常歷给他发来一长串孔苗的要求，内心对孔苗和她的孩子有点小小的担忧。


    他怕他应付不来，也怕这一份工作泡汤。


    他还得养自己，这份工作没了也不知道下份工作什么时候来。


    孔苗的要求从各个方面看都很严格，也确实很契合他。


    但相比在大学兼职的时候他现在的身体也弱了不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还能通过游戏这方面把那位学生带乖。


    沈明楼想到常歷对那个小孩的评价，心中不自觉紧张起来。


    「到了。」


    沈明楼下了车，对面就是孔苗和他约好的咖啡厅。


    他深唿吸一口气，顶了顶鼻樑上的眼镜，顶着一张严肃脸踏入店内。


    于此同时，孔苗的孩子正在观察着门外进来的所有人。


    当他看到沈明楼踏进咖啡厅，对着他那个方向轻飘飘投来一个目光的时候，他浑身一震，一个和沈明楼气势很像的人脸出现在他的心中。


    他戳了戳孔苗，小声道：「那个人怎么那么像叔叔啊。」


    孔苗笑了笑，说：「你叔叔在公司和你爸一块上班呢。」


    「妈……他怎么往我们这个方向走啊？……不会是我新老师吧！」


    他有些慌了。


    孔苗闻言，回过头去正好撞进了沈明楼灰色的眼中。


    她侧过眼看了一眼脸色发白的孩子，内心对常歷这次的推荐有点惊喜，她很是满意。


    她和沈明楼对上视线，举起手，在孩子震惊的眼神中喊了句：「沈老师，我们在这！」


    孩子：「我去……」


    孔苗很清楚自己儿子最怕什么，他不怕游戏机被没收，也不怕父亲，唯独怕他那个叔叔秦致琛。


    每当秦致琛来他们家做客时，她都很满意秦子麟的表现，不仅乖巧还懂事！


    沈明楼走到他们面前，礼貌道：「您好。」


    男孩埋下头不愿直视沈明楼。


    孔苗见状，笑嘻嘻地让沈明楼坐下：「沈老师，快坐。」


    「子麟，和老师打个招唿吧。」


    如同恶魔般的声音传入秦子麟耳中，他抖了抖，抬起一张苦瓜脸。


    孔苗看着他的模样，心中暗笑，小样。


    第11章


    沈明楼是故意摆出一张严肃脸的，他担心要和他见面的孩子太调皮，所以先用比较凶的表情在对方心里留下一个印象。


    他长得和凶不搭边，这幅相貌在做家教这方面既算优点也算缺点。在乖巧些的孩子面前可以表现亲切一些拉进关系，但在调皮的孩子面前留不下一个不好说话的印象会影响之后的辅导。


    他之前因为表现得太过和善吃了不少教训。


    沈明楼一边和孔苗唠些无关紧要的话题一边偷偷观察刚刚坐到孔苗身边的秦子麟。


    他面对着秦子麟脸上畏惧的眼神，第一次感到秦致琛的表情或许是真的有点凶，足以威慑小孩。


    没错，他是学着秦致琛平时那副冷脸来和孔苗见面的。


    他的朋友圈中大多人都爱笑，没什么攻击性，有孔苗辞退十几个家教的事情在先他也不敢表现得和他平时一样那么温吞，他只好学着秦致琛摆着一张脸先给秦子麟留下一个印象。


    目前来看……成果好像还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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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老师，我听常歷说你之前也是德芳中学升上去的对吧。」


    沈明楼点点头，德芳中学是b市百年老校，有初中和高中两个校区，算是市里最好的中学之一。


    「那真是太好了。」孔苗很满意秦子麟乖巧地坐在她身边不说话，她对沈明楼的态度更好了，「子麟他现在的成绩不算太好，现在的排名在年级前两百上下浮动，您觉得他这个成绩到了初三能被保送直升吗？」


    沈明楼闻言，有些惊讶，他看向秦子麟陷入深思。


    德芳中学是市里最好的学校，师资力量很强大，同时初中部也只招五百人。这五百人都是在小学的时候择优录取，升上初中自然也表现亮眼。


    在德芳这五百人可能因为校内排名显得不起眼，但随便挑一个出去都是能成为其他学校前三的种子选手。


    如果孔苗不打算让秦子麟直升本部高中，那事情还好处理些，但如果要进本部，秦子麟这点成绩是不够看的。


    德芳的高中部一届大约招七百人左右，每年给初中部直升名额只有一百五十个。


    秦子麟既然在前两百名上下浮动，就代表想挤进这一百五十个人之中还是有一定难度的。


    「……」沈明楼不好直说，毕竟孩子在场，听了他的话可能心里难受，他把问题抛回给孔苗，「您觉得呢？」


    孔苗飞快道：「我觉得不行。」


    沈明楼附和：「是有些难……但也不算很难。」


    孔苗看着沈明楼的神情，嘆了口气疲惫道：「这孩子总觉得他成绩挺好的……即便我给他请了十几位家教老师他也不听，还气走了几个。」


    说完，她更感心累：「沈老师，你也知道能上本部的话基本就等于半只脚踏入b大了。」


    「如果不进本部去了其他高中，考进b大的成功率就会低一些。」


    孔苗说的话他都理解，秦子麟这个年纪的小孩是容易不听大人的话，总会对自己抱有极大的期望。


    问题出在孩子身上。


    孩子不想听课，认为自己成绩足够，无论再请多少个家教也无济于事。


    沈明楼看向秦子麟，他道：「你是叫秦子麟？」


    得到那边点头回应后沈明楼才接着往下说：「你对于你现在的成绩是怎么想的呢，你可以……和我单独谈谈你的心里想法。」


    秦子麟看着沈明楼不苟言笑的模样脸上扭曲，他紧紧咬着牙只从牙缝中吐出几个字：「我、我没怎么想。」


    他这个新老师怎么那么像他小叔啊！


    刚刚看他走过来就觉得很像，现在看着他更像了啊！秦子麟在心中哀号，他想说话啊但是他不敢。


    秦致琛留给他的心理阴影比他爸折磨他还大。


    沈明楼说的这些其他老师也都和他说过，大同小异的话术他心里早就已经打好八百字的稿子准备侃侃而谈


    把沈明楼侃走了。


    但是沈明楼和他叔叔好像，那张冷脸和他叔如出一辙，让他怎么能对沈明楼说出那些话。秦子麟痛苦万分，他一开口心里就自动浮现他叔冷笑嘲讽他的样子，之前被他叔单方面碾压的记忆像潮水涌来。


    他感到自己有点无法唿吸，耳边甚至都开始响起他叔的声音：「你觉得你很厉害吗，不过如此。」


    「你作为我的侄子为什么一点聪明都没遗传到？」


    「呵呵。」


    「……」


    秦子麟抿着唇一脸痛苦，他低着头都不想再看沈明楼一眼。


    他妈太狠了。


    他受不住。


    沈明楼看着秦子麟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只露出一个发顶，估摸着他可能是因为母亲在场不好意思说。


    孔苗看着秦子麟强忍的样子，嘴角流露出笑意，她巴不得有个老师能管管秦子麟。


    她曾经也想过在秦子麟上课时让秦致琛来监督，但是秦致琛平时忙得很她也不好意思开口麻烦人家。


    现在来了个秦致琛2.0的沈明楼，她可得好好抓住。


    「那我迴避一下。」孔苗迫不及待地站起身，「那就麻烦你了沈老师，我等你们聊完。」


    她和沈明楼约定的咖啡厅旁边就是一个大型商超，她还能趁秦子麟不在身边去里面逛逛买些自己爱吃的东西。


    平时去超市秦子麟都嚷嚷着要买零食，现在终于不跟着她身后了，她可得好好享受愉快的逛街时间。


    秦子麟听到孔苗欣喜的话语，他转过身，对着她露出一张苍白的小脸，伸出手抓住了孔苗的衣摆，弱弱地喊了声：「妈妈……」


    你不要留我一个人在这啊！


    我承受不住啊！


    孔苗微笑：「没事的，沈老师会好好和你谈谈的。」


    谁让你不好好听老师的话，你就受着吧我先走了，勿扰我。


    「沈老师，我就先去旁边转转，我孩子就麻烦你了。」


    沈明楼点点头目送孔苗带着欢乐的心情走出咖啡厅。


    没有孔苗在身边坐镇，秦子麟更加苍白了，他颓废地靠在椅子上，双腿蹬直一副灵魂出窍的样子。


    天要亡他。


    沈明楼开口了：「你妈妈出去了，那我们就先来聊聊。」


    「你想吃这里的蛋糕吗？我请你，我们边吃边说吧。」


    沈明楼说到蛋糕他瞬间焕发了生机，他从椅子上爬起来嵴背挺得很直，浑身都在对着沈明楼大声诉说「我想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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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他还是不敢直视沈明楼，只敢偷偷瞄他，瞄一次嵴背就弯一点。


    即便有蛋糕这个鱼饵，他也是不会咬钩的。


    他这个新老师，不怀好意。


    沈明楼只当他是还没卸下对他的防备，他问道：「你喜欢什么口味的，巧克力还是芝士？」


    秦子麟：「……」


    他扭扭捏捏，想说的话堵在齿间，他紧张地绞着手指过了一会儿才小声地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芝士吧。」


    巧克力有点苦了，他不太喜欢。


    服务员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就把两块小蛋糕送到他们面前。


    沈明楼没动蛋糕秦子麟也不敢动，他坐得笔直，紧紧抿着唇。


    「吃吧。」沈明楼把他要的那块芝士蛋糕推到他面前，「现在这里没有你认识的人了，你可以畅所欲言。」


    秦子麟把用叉子挖了一点蛋糕送入嘴边，尽管蛋糕甜蜜轻盈却沖不淡他听见沈明楼这句话后内心的苦涩。


    不是认不认识人的问题，是老师你长得太像我小叔了我说不出来啊。


    沈明楼看他沉默着，试探性地问：「你在学校里过得怎么样？」


    「还行，」秦子麟当然知道沈明楼问他这个问题的意思是什么，怕他被欺凌，「我同学都对我很好。」


    「我看你好像很有压力的样子，是最近发生了什么事吗？」


    秦子麟嗫嚅：「没……没什么事。」


    说完，他埋下头多吃了几口蛋糕。


    沈明楼一直在关注他，秦子麟从他坐下到现在都不敢直视他，只在一些时候偷看他和他对上视线后又很快移开目光。


    他摸了摸脸，难道是他太兇了？


    秦子麟其实是吃软不吃硬的性格？


    他放松面部想要温和一些，秦子麟却更加躲躲闪闪，头甚至埋得更低了。


    沈明楼对他这样的表现很是苦恼，他问：「我是不是……长得像你认识的人？」


    秦子麟闻言，身体一震。


    他抬起头，终于和沈明楼对上目光。他点点头，满脸苦涩：「……老师你，有点像我小叔。」


    「你小叔对你怎么样？」


    「……不太好。」说完，他又怕自己的话被别人听见，左顾右看一周才敢直言：「很不好。」


    「全世界对我最不好的就是我小叔。」秦子麟鼓起勇气，他放大声音，「我可讨厌我小叔了！」


    「小叔在我最讨厌的人当中排名第一。」


    「……」


    沈明楼沉默了，他本想树立威严，没想到直踩人家雷区。


    他小叔是他最讨厌的人，他还有点像他叔，一开始就在人家心里留了坏印象。


    「……你爸妈知道你讨厌你小叔吗？」


    谈到他小叔，秦子麟的变化不小，也不再偷偷看他而是直视他吐出心中的悲愤。


    「知道。」秦子麟忿忿道。


    「我小叔……比较……厉害，我爸妈都挺喜欢他的……」


    他真不想夸秦致琛。


    「哦……」沈明楼趁机深入，他问，「你小叔和你说过打击你的话吗？」


    「经常的事。」秦子麟不愿再想。


    沈明楼先夸赞秦子麟：「我知道你很有自己的主见，对成绩自己心里也有打算，如果你想直升的话，你真的觉得目前的成绩足够吗？」


    他双手抵在自己下巴，一副深沉的模样：「你小叔和你说了那么多打击你的话难道你不想打击回去吗？」


    沈明楼的话直中秦子麟的心，他当然想狠狠报復回去了！


    不仅要报在游戏里被碾压的仇，还要报被他嘲讽的仇！


    「我想啊……我现在也在努力学习。」


    「在学校？」


    「……在游戏。」秦子麟弱弱道。


    「我小叔打游戏很厉害，我为了打败他肝了几个月了，现在我是我们班最会玩的。」他说到这里很骄傲，「第一呢，在班里谁都打不过我。」


    沈明楼眼中含笑。


    秦子麟正是初中的年纪，考虑的东西不比大人有深度，从他的言语中他大概也摸清了为什么他不认真听家教的课还把人辞走了。


    小孩子的世界非常简单，尤其在这个年纪，只要有一项比平常人突出的技能就会收到同辈的夸赞，夸着夸着就容易迷失自己——反正自己都那么厉害了，还有什么必要再认真学，我还有退路。


    秦子麟情况比较特殊，他家世背景不差，家里为了培养他可以开高价请老师，想必从小也是备受宠爱，没受过什么打击。


    这样的孩子会对批评容忍度很低，沈明楼没接触过他小叔不清楚那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但他能肯定的是他小叔太打击孩子导致他只能在游戏里获取成功感。


    只想在游戏里打败他。


    秦子麟的目标是好的，只是偏了方向。


    沈明楼道：「只在游戏里打败你小叔有什么用，你也说了你小叔很厉害，你爸妈都很喜欢他，那他现实成就一定不差吧。只在游戏里打败他，太单薄了，不会对他造成太大的攻击。」


    「他都这样说你了，你只因为游戏打得过他就满意了吗？你也应该和他一样，在游戏和现实上对他造成双重打击，这才是有效的报复方式。」


    沈明楼说，「你小叔是哪里毕业的你知道吗？」


    秦子麟：「b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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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可以从现在开始努力，以第一名的成绩考进b大，把你的录取通知书狠狠甩在你小叔脸上让他知道欺负你的后果。」


    沈明楼循循善诱：「你想想，如果你考上b大你可以放肆大笑你小叔不过如此……但如果你连b大都考不上，你小叔会怎么变本加厉打击你？」


    秦子麟张着嘴，被沈明楼画的大饼吸引了。


    「我也是b大毕业的，我可以帮你。」沈明楼说，「我们可以组队，一起打败你小叔。」


    「一起报復他，让他后悔当初笑你。」


    秦子麟的脑中自动播放曾经秦致琛打击他的话，他闭上眼，心中充满愤怒的火焰。


    老师说得对，游戏太单薄了他还太弱小，他需要帮助。


    「……沈老师，我们真的可以报復我小叔吗？」


    「可以，有老师在。」沈明楼浅浅一笑，「对了，老师年轻的时候打游戏也很厉害哦，只要你听老师的话我可以教你在课后怎么在游戏使用战术把你小叔打倒。」


    「你要学吗？」


    秦子麟吐出一口浊气：「老师，请赐教！」


    第12章


    等孔苗从商超提着大包零食回来就看见秦子麟拿着笔在写东西，她心里一震，脚下动作加快像风一样回到他们的身边。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正在写题的秦子麟，颤抖着声音，一双感激的眼睛望向沈明楼：「沈老师，你们这是在……？」


    沈明楼道：「是这样的，我和子麟谈完之后觉得还是需要练练题看看他目前的薄弱点……刚好手上准备了一张，就给他先写写看。」


    「原来如此！」


    孔苗热泪盈眶，她坐在秦子麟身边盯着他认真的侧脸，心里对沈明楼那是百分百的满意。


    放在之前，秦子麟哪会那么乖地做题啊，别说做题了，听课都不给老师面子只在下面偷摸着拿游戏机刷任务。


    这是发生了什么，她儿子怎么突然听话起来了？


    沈明楼会魔法？能不能教教她！


    秦子麟被孔苗炽热的眼神看得害羞，他从试题卷中抬起头，不太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妈，你一直盯着我干什么？」


    孔苗从自己的零食袋里摸了一包果冻给他：「奖励你的。」


    她感激地面对沈明楼：「沈老师，你好厉害！子麟他之前都不是这样的……」


    常歷给她推荐的人果然好啊，不枉她花高薪请人，这钱花的值！


    秦子麟把写好的试题推给沈明楼，他听见自己母亲这么说，他赶紧道：「那不一样，老师他和别人都不一样。」


    沈明楼是和他一条船上的友军，是和他共同打退敌人的联盟。


    他和那些只想拿钱教他浅显道理的人不一样。


    沈明楼闻言只是笑了笑。


    孔苗看着面前听话乖巧的秦子麟恍如隔世，他还是第一次在她面前这样帮着自己的家教老师——以前这个傢伙还经常当着本人面说人家缺点，搞得她都不敢再继续聘请，只好换了又换。


    她掐住秦子麟的脸颊，轻轻往上提：「你是真实存在的吗，是不是我还在做梦？」


    「别说这种话啦，」秦子麟摸了摸泛红的脸，对孔苗的举动有些不满意，「我只是觉得沈老师说的很有道理，所以才听他的话。」


    「如果你觉得这是假的话，你那袋零食都归我算了。」


    秦子麟不过是开玩笑，他并没有觊觎他妈买的那袋零食。


    他不期待这句玩笑话说出后他妈会答应他，但结果出乎他的意料，孔苗竟然认真地回答他：「如果你这次期中考试能进步到前一百五十名我就再带你来买，买的东西能比这袋多。」


    秦子麟惊讶：「……我刚刚开玩笑的……」


    话音刚落，他又变脸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答应你，你可不能食言。」


    孔苗买的这袋零食估计得有两三百块钱了，满满一袋，看着就知道能吃十天半个月的。她不经常带他买零食，说是不健康对身体不好，不健康的东西他被勒令少吃，一个月大概也就只买一两个过过馋瘾。


    但是有谁能够抵抗零食的诱惑？


    他还年轻，他无力反抗。


    好不容易孔苗主动答应他要给他买吃的，还能比她手上这袋买得多，谁不答应谁就是傻子。


    「你不食言，只要你能考进去我就带你来买。」孔苗还加价，「我还给你买你最喜欢的那款游戏。」


    秦子麟兴奋道：「真的？你别骗我！」


    「你沈老师在这，他来做证人。」孔苗说道。


    秦子麟看向沈明楼，一双眼亮晶晶的：「沈老师，你一定要记得今天的事情，给我作证。」


    「好。」


    孔苗看着他们的互动，心中别提多开心了，她看着沈明楼突然道：「沈老师，不然我们今天就把合同签了吧？」


    「子麟还是第一次那么开心……子麟写得怎么样？不如今天上一节课看看，彼此磨合磨合？」


    孔苗不敢把沈明楼放走，怕他今天没签合同第二天回过神嫌弃秦子麟，她又道：「试课我也付你钱，按正式薪资一半给，你觉得怎么样？」


    孔苗的问题太多，沈明楼只好一个个回答。


    他顶了顶脸上的眼镜，说道：「子麟写得还不错，是有基础的。问题在于解题思维不够深入，写大题的时候总会因为一些细节丢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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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合同……如果您那边方便的话我是随时可以的。」


    沈明楼看了一眼时间，他问秦子麟：「今天上课是来得及的，你想试试吗？」


    秦子麟不能放过打败他小叔的机会，「当然要上！」


    孔苗对秦子麟积极的态度很满意，她站起身邀请沈明楼去他们家里上课：「沈老师，看子麟这个样子，那我们就不浪费时间了，上课才是最主要的。」


    「对啊对啊，」秦子麟也很急切，他很想看沈明楼给他露一手，「上课吧老师！」


    沈明楼点头：「好。」


    「那咱们一起走吧，子麟，你先去打车。」


    「好！」


    孔苗把秦子麟打发走了，她跟在沈明楼身边诚心问道：「沈老师，你到底用了什么方法让他变得这么……这么积极？」


    之前的老师也说过和他差不多的话，怎么就沈明楼一个人说话有用。


    沈明楼笑道：「我只是问了他目前最大的目标是什么，子麟很聪明就是目标设定错了……抱歉，我多一句嘴，他……是不是经常受他小叔的欺负？」


    孔苗没想到秦子麟把他小叔的事都抖给沈明楼了，她闻言道：「……也就那孩子当做是欺负了，他小叔对他挺好的，都快把他当自己孩子宠了。」


    「他小叔也挺想激励他的。他小叔能力大手下管的人多，说不出亲昵话，加上他人有职业病总黑着脸，是有点吓人……但他心是不坏的。」


    「这样……」沈明楼听着孔苗说的话，默默在心里想像秦子麟小叔的样子——一张长相兇悍还不会说话的脸浮现在他心中。


    光听描述，不像什么好人。


    沈明楼在心里想。


    「子麟比较需要认同感，可能是他叔叔的话……对他打击太大了……加上之前那些老师可能在对待他的时候认同感没有给够，他安全感不足所以才比较牴触他们。」


    沈明楼道：「您平时在家的时候也可以多认同他一些。」


    秦子麟之所以想通过游戏报復他叔叔也是有父母经常夸小叔的原因在，潜移默化了他让他认为自己在现实方面打不过他，只好把目标转移到游戏中。


    沈明楼说得一套一套的，把孔苗唬住了，她惊道：「是这样吗？」


    以前的老师确实公事公办的多些，毕竟彼此只是僱佣关系不会多花时间去观察小孩的内心。


    ……她有点后悔没听沈明楼都和秦子麟聊了什么。


    「要多认同一些……吗。」


    孔苗想，是她疏忽了。


    随即，她又转念一想沈明楼真是个神人，只和秦子麟谈了一个多小时就能看出那么多。


    她作为母亲是有些失职了，她是不是有些过于急功近利了呢？


    ……下次秦致琛来，她还是叮嘱一下让他说话温柔些吧。


    *


    计程车开得稳稳噹噹，孔苗坐在副驾驶正和沈明楼聊着天，突然一阵铃声响起。


    秦子麟提醒道：「妈妈，你有电话。」


    「我知道。」


    孔苗看了一眼来电备註，「喂，亲爱的怎么了？」


    秦子麟小声对沈明楼道：「是我爸。」


    孔苗的丈夫在电话那头道：「今天致琛来我们家吃顿饭说点事……他快要办婚礼了。」


    孔苗闻言，声音不自觉提高：「办婚礼？！」


    「他要和谁结婚了？」


    「怎么这么大件事都不和我们说。」


    「这几天才定下来的，昨儿才回了趟他家和他父母说了声，今天就来和咱们说了。」丈夫在电话那头压低了声音，他道，「结婚对象是个男人，你别在人家面前表现得太惊讶了。」


    孔苗笑道：「就这？算新鲜的事么。」


    「他结婚对象今天不一起来家里吗？」


    「说是要办婚礼那天才和我们见面，他对象估计工作也忙。」


    「那好吧，我做好菜等你们。」


    秦子麟观察着孔苗，看她挂了电话他才开口询问：「妈，我爸都和你说了什么。」


    孔苗回过头道：「你小叔今天来家里吃饭，顺便和我们说件大事。」


    秦子麟听到前半句话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呃啊……」


    「……他要说什么大事啊？」


    孔苗靠在车椅上，轻飘飘道：「你小叔要结婚了。」


    沈明楼听到结婚两个字，心里不自觉漏跳了一拍。


    这么巧啊，秦子麟的叔叔也要结婚了。


    秦子麟不敢相信他那个老黑着脸的叔叔能结婚：「结婚？！他竟然会结婚？！」


    「怎么了，你看不惯你叔结婚啊？」


    「……我真没想出来是什么样的人才能答应和他结婚，」一说到小叔秦子麟就阴阳怪气起来，「真想劝他对象赶紧逃找个更好的。」


    话罢，他深深地嘆了口气：「可惜啊……」


    沈明楼听到他这句笑出声：「没这么严重吧。」


    秦子麟伸出食指在沈明楼面前左右摆了摆：「老师你错了，你见到我叔就知道了，他看起来就不像会好好对妻子的人。」


    孔苗：「诶，你这孩子，等会他来了我就把你说的话告诉你叔。」


    「哼。」


    孔苗又道：「你叔对象是个男人，等婚礼你见到人了记得喊人家叔叔。」


    结婚对象男的。


    沈明楼右眼皮跳了几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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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子麟对孔苗说了一声知道了就凑到沈明楼身边，他看着沈明楼小声道：「老师，我叔今天来我们家，我打算好好利用这次的机会给他点颜色看看，今天下课了你就来教我战术好吗？」


    「……好。」


    「老师，我一定要让我叔知道欺负我的后果！」


    「我一定要比他好！」


    沈明楼应了几声，思绪不由自主飘到了秦致琛身上。


    说起来，秦子麟也姓秦啊……


    第13章


    秦子麟一回了家把鞋脱了就急着拉沈明楼上楼给他讲课。


    他已经初二身体正是抽条的时候，和沈明楼站在一起的时候让沈明楼不得不感嘆这一代的小孩生长速度惊人。


    孔苗对沈明楼道：「您跟着子麟上去吧，我给你们准备点喝的。」


    「老师快来吧，我来给你介绍一下。」秦子麟很活泼，腿搭在楼梯上，一用力就跨了三阶。


    他走在沈明楼前面，和他说：「老师，上课之前我先拿我游戏机出来给你看看不？你玩过那几款吗？」


    「玩过。」沈明楼猜他估计要把自己所有的游戏抱出来，又道，「我们用十分钟看看游戏，之后我们就上课。」


    「好！」


    秦子麟上楼的速度加快，哒哒哒上楼的脚步声十分响亮。


    沈明楼扶着楼梯把手左右看了一眼。


    秦子麟家庭背景确实不俗，住的是市中心热闹地区的独栋别墅，装修豪华。


    秦子麟早早到了二楼，他等着沈明楼上来了领着他往走廊最里的一个房间走，边走边介绍：「教室旁边就是我的房间，房间对面是我的书房……还有那个是我们专门用来招待客人的。」


    他手上拿着一支钥匙在走廊上小跑：「我先去开门！」


    随着他这句话，清楚的开门声在走廊间响起，秦子麟站在门口不敢把门开大，只是开了一道缝隙。他探着头透着这道缝隙查看里面桌椅摆放是否整齐，他看没有问题后才把房门彻底推开，对着沈明楼露出明亮的房间。


    「老师你先进去坐会，我把我的游戏机拿来。」


    他行动风风火火，没等沈明楼出声就迅速开了自己的房间门侧身一闪就进了房间还带上门，自己捣鼓自己的东西。


    沈明楼站在房间内，被孔苗特地给秦子麟布置的房间震得有些说不出话。


    房间不大，靠墙的地方摆了一张白板还有配套的油性笔，黑板前摆着一张桌子，估计是来充当讲台用的。


    在房间的正中是一套塑制的学生桌椅，那就是秦子麟上课的位置。房间内还有一扇窗，飘窗上放了一些绿植，给房间带来了几点清新。


    这个房间被布置得非常有学校气息，一眼看去就像缩小的班级，里面只有一生一师。


    为了秦子麟的学习，孔苗和她丈夫也是付出了许多努力。


    秦子麟从房间出来了，他手上抱着两盒游戏碟进了这个小型教室。


    他正要招唿着沈明楼快来看他的东西，余光一扫扫到了自己的桌肚里还有前几天没看完的漫画杂志和几张乱塞的卷子，他有些不好意思，也不清楚沈明楼看见没，他只好面带微笑地走过去，自以为没有发出什么大动静地把东西重新塞回去。


    他掩饰般的笑了笑：「哈哈。」


    「老师，我把碟拿来了。」秦子麟说。


    沈明楼来到他身边接过那两张碟，「我玩过，等下课了我们对打一把。


    他看了看时间：「时间刚好，你学会了可以找你叔叔挑战一下……如果他这次依旧赢了你就记录下他的战术，下次我来给你上完课就来破解他的战术。」


    沈明楼在大学那会为了给自己挣生活费，玩过很多游戏。


    后面为了眼睛休息过一段时间，之后断断续续地玩，不像之前那么投入。


    「好好好，我都听老师的。」他兴奋道，「那我们第一节课上什么，数学，英语？」


    因为今天匆忙出门，沈明楼也没带书来，出门时只带了几张之前印好的试题都在咖啡厅给秦子麟写完了。


    他道：「先查漏补缺吧，我们下次再来讲课。」


    「都行！」


    沈明楼拿出之前的试题，从一边搬了个椅子坐在秦致琛对面。


    「那我们就先从这种题型开始，」他拿了一支红笔在卷子上写解题过程，「你做这种题的时候要小心……」


    孔苗煮好果茶要给沈明楼送来，她站在门口，从门内传出沈明楼和秦致琛的对话，秦致琛大声提问的声音令她神清气爽，她咬了咬唇，心里的泪可以淌满整个b市。


    果然，找对了人就是不一样。


    放在从前，这个房间里只会传出独角戏一般的声音，秦子麟只会抬槓纠错，让人听了就上火。


    现在的声音是多么美妙啊，充满学习的气息，这才是她找家教的意义啊。


    还是很想给沈明楼加薪！


    孔苗心里激动地想，不不不，还是晚一点，等看到成绩提高也不迟！


    现在最主要的还是把沈明楼套牢了，万一有人和她抢怎么办。


    合同合同，先签合同……孔苗看了一眼手上的果茶，转身去了旁边的会客厅，等他们下课了再喝吧。


    一个星期上五次课对沈明楼来说压力会不会太大了？还是要给人家留点自己的时间……四次课吧，周一二四五，周末就让沈明楼休息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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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孔苗准备好合同他们已经上完课了，她找准时机敲响房门：「沈老师，下课了吗？」


    沈明楼给她开了门，见她手上端着两杯饮料赶紧接过：「刚下课。」


    「那正好，这是我自己做的果茶，你喝了可以缓缓喉咙。」


    孔苗瞄了一眼埋在试题里的儿子，心里怀了一点小骄傲：「子麟表现如何呀？」


    「很不错，很配合我。」


    孔苗听了顺心的话笑嘻嘻的，她看着沈明楼喝下果茶，又道：「沈老师，您现在方便吗，我们去签个合同。」


    「您有意见的话我们还能改。」


    「好。」


    沈明楼看了一眼秦子麟，说：「子麟你先做题，等我回来我们再……」


    秦子麟点头如捣蒜：「好，老师您去吧。」


    孔苗笑道：「沈老师跟我来。」


    两人来到会客厅，孔苗把列印好的合同交给沈明楼：「沈老师看看。」


    沈明楼仔细查看合同细节，他对孔苗的课时安排没有什么问题——因为他现在确实很缺钱，房租水电还有其他压在他背上很沉重。


    现在只有多工作才会赚多钱。


    他接着往下看，直到看见孔苗给出的薪资，他抬起头有些不敢相信：「这，您是认真的吗？」


    孔苗开的价格可比今天常歷和他说的又多了几百。


    「等子麟成绩上去了我还会给你加的。」孔苗点点头，消除了他心里的疑惑，「我家孩子比较难带我知道，这个价格正好，沈老师您值得。」


    孔苗看着他，从眼神中满满的都是对沈明楼的鼓励，甚至还有些许催促，仿佛在说「沈老师不用担心了，快签吧」。


    合同并没有什么漏洞，沈明楼也不是把钱往外推的人，他接过孔苗给的黑色签字笔在白纸上籤下自己的名字。


    孔苗心里可美了，她道：「那咱们就从下周开始按照课时安排上，今天试课的钱我晚上转给你。」


    「谢谢您。」


    沈明楼心里也很开心，他的心里松了一口气。


    秦子麟已经写完了题目，他打开门露出半边身子，他望着孔苗道：「妈妈，沈老师你们谈好了吗？」


    「谈好了呀。」


    秦子麟充满活力的眼神望向沈明楼：「沈老师我写好题了，我们可以……」


    沈明楼点点头，他和孔苗说了一声之后就和秦子麟回到小教室。


    「老师，我会好好努力的！」


    沈明楼：「我也会好好教你的。」


    *


    秦致琛坐在车上假寐，他堂哥坐在身边滑动手机屏幕，当他看到朋友圈里沈明辛的照片对秦致琛道：「你对象是沈家的对吧，是沈明辛的谁啊？」


    「他哥。」秦致琛闭着眼说道，「原配的孩子，大他两岁。」


    秦致舒一下就听出来秦致琛话里的嘲讽，暗讽沈明辛是三的孩子，还透露了一把沈山河这个不要脸的男人婚内出轨。


    原本秦致舒是不清楚沈家这些情况的，他听完对沈家起了八卦的兴趣，「你再多讲讲。」


    「真有意思。我说怎么都没见过你对象的样子呢，原来是这样。」


    私生子和婚生子的战争在他们这圈里从没停止过。


    照沈家目前的情况看，沈明辛是赢家。


    「婚礼上会见到的，秦子麟呢？」秦致琛睁开眼，他看向窗外，问，「他最近学习怎么样。」


    秦致舒谈到自己的孩子就嘆气：「就那样吧，气走了好几个家教，今天苗苗才新请了一个，还不知道情况怎么样。」


    「等会回家问问。」


    秦致舒问：「你对象呢，做什么工作的？」


    「家教。」


    「这挺赶巧啊，不如让你对象给子麟补补，钱我照标准给。」


    秦致琛又闭上眼，语气轻淡：「我到时候问问他吧。」


    ……


    秦子麟已经被沈明楼的操作技术彻底折服，他对沈明楼心服口服：「沈老师，以后你就是我排在心里第一位的老师。」


    沈明楼眼中带笑。


    他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差不多是吃晚饭的时间了。


    秦子麟说过，今天他叔叔要来吃饭，他不好再多待。


    沈明楼拿齐自己的东西对秦子麟道：「时间不早了，你都学会了那老师先回家了。」


    秦子麟闻言，丢下手上的游戏机来到沈明楼身边：「老师，我送你！」


    沈明楼下了楼，他看见在厨房里忙活的孔苗道了一声：「子麟妈妈，我先走了。」


    「留下来吃饭吧沈老师。」


    经典客套话，沈明楼并没有在意。


    他在玄关处穿上自己的鞋子：「等下次来，老师等着你的好消息。」


    秦子麟嘿嘿笑了两声，信心大增。


    沈明楼握住大门的门把手，就在此时，门铃的声音响了起来。


    「啊，是爸爸回来了。」


    大门应声打开，沈明楼抬起头看向前方，两个身穿西装的男人挡住了他的去路。


    一位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看到他有点惊讶，沈明楼匆匆转过脸，一张冷淡严肃的脸映在他的眼中。


    沈明楼的心像被惊雷噼开！


    他睁大眼睛，错愕的情绪在脸上一览无余。


    「……」


    秦子麟见到两人，大声喊道：「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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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顿了顿，咬牙切齿：「小叔！！」


    他跟到沈明楼身边，一张脸恶狠狠的：「小叔，我今天从老师那学到了一招绝对能打得过你，我一定要把你打倒，你就等着吧！」


    秦致琛站在门外，眼里满是沈明楼那张错愕的脸。


    有点呆。


    他微微弯眸，眼里带上浅淡的笑意。


    「哦，是这样吗。」


    「沈老师？」


    第14章


    「沈、……沈老师？」


    秦致舒最先反应过来，「沈……你就是沈家那位？」


    「……」


    沈明楼不敢直视秦致琛，他垂眸嗯了一声，是对秦致舒的回应。


    ……他早该想到的，秦子麟和秦致琛都姓秦，秦子麟家庭不一般又是b市本地人，当然会和秦致琛沾点关系。


    沈明楼的脑中自动播放秦子麟和他说的那些话，对于秦致琛的评价……还有他为了秦子麟撂下的那些狠话。


    「……」


    他这算策反秦家人和他一起推翻秦致琛吗？


    秦致琛可是他的老闆，他后半辈子的归宿，他和秦子麟说的那些话传到他的耳朵里，难保他的钱会不会被他扣掉。


    沈明楼脸上挂起一抹淡笑盖住了心里的痛苦，他预备跑路。


    再继续待在这，秦子麟当着他俩面把他说的那些都抖落出来，秦致琛会怎么对他？他不敢深想。


    他就不应该说的那么狠，早知道就问清楚常歷他们家的背景了。


    他已经和秦致琛领了证，马上要办婚礼，孔苗一家就相当于他这一年中的半个家人……如果是在婚礼后他露面再做他们的家教还算是好结果，但是他还没出现在秦家人的面前就来做秦子麟的家教了，这算是什么预谋已久的计划。


    孔苗还好交代些，但是秦子麟那一关怎么办？


    他那么牴触秦致琛，见面就嚷着要打败他。


    他作为新的家教，好不容易借着共同敌人「小叔」拉近了和他的距离，结果两人相处还没满24小时他就要笑着告诉秦子麟：抱歉哦，其实你放在心里第一位的老师我就是你叔叔的那位结婚对象。


    小叔的结婚对象不仅隐藏身份来做他家教，还教他打败小叔的方法……谁都会觉得不对劲吧！


    尤其是秦子麟现在的年纪，正是自我的时候，他会被看做是秦致琛派来的卧底吧……


    「……」沈明楼沉默着，感觉自己这份高薪工作马上又要泡汤了。


    他垂着头紧紧盯着秦致琛身旁的空位，要从秦致琛身边熘走：「我先走了……」


    秦致舒见他走得匆忙，赶紧叫住他：「诶，先别走。」


    他笑道：「我刚刚在车上还和致琛说想见见你呢，没想到你就是苗苗新请的老师……咱们缘分真深啊。」


    「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留在我们家吃饭吧，过几天咱们也是一家人了。」


    秦致琛看到沈明楼的小动作，他上前一步挡住了沈明楼的去路。


    他比沈明楼高一个头，身高近一米九，挡在沈明楼面前就像一座山稳稳噹噹地把后路阻断。


    秦致琛离沈明楼很近，唿吸间沈明楼还能闻到他身上浅淡的男士香水味。


    他俯视沈明楼的发顶，心里默默数着他头上的发旋，脸上却冷道：「堂哥都这么说了，你觉得呢？」


    沈明楼：「……」


    他觉得他还是回家比较好。


    但他不能说出他的真实想法。


    他道：「我觉得……」


    话没说完，他偷偷抬头看了一眼秦致琛的神色又飞快道：「会不会打扰了你们？」


    秦致舒脸上的表情比秦致琛生动得多，他摆摆手笑道：「怎么会呢，一家人算什么打扰。」


    说完，他进了家门对着厨房里的孔苗大声道：「今天加个位给沈老师吧，一块吃顿饭。」


    孔苗从厨房探出半边身子看向他，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怎么突然就让沈明楼留在家里吃饭了，秦致舒认识他？


    秦致舒对她做了个表情，让她淡定些。


    「就别站在门口了，进来吧。」


    「……」沈明楼心如死灰，「谢谢。」


    秦子麟对面前发生的一切还是反应不过来，他爸爸怎么会认识沈明楼……他不是常歷叔叔介绍给妈妈的吗，今天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怎么就知道老师姓沈？


    什么叫做「和致琛说想见见你，过几天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啊？啊？啊？


    秦子麟心里充满硕大的问号，这是什么意思？


    一家人是什么意思？


    他和沈明楼对视，疑惑的心情在视线中传递：老师，发生什么事了？！


    沈明楼选择视而不见，屏蔽掉秦子麟的疑惑信息。


    老师不敢说，老师说不出来。


    「子麟，你也别傻站着，搬一张椅子出来给你沈老师坐着。」秦致舒摸了两把秦子麟的寸头，对他道，「今天有好事啊。」


    秦子麟沉默着，过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转身离去完成爸爸的吩咐。


    等他搬椅子，沈明楼才敢小声地和他身旁的秦致琛说道：「我……没想到你就是秦子麟的小叔。」


    「刚刚他说的那些话，不用往心里去。」他小声地说，心里慌乱无措。


    秦致琛闻言道：「没事，这是常事了，之前我来这里他都会和我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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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顿了顿，又道：「他是我的侄子，你说的那句话应该由我说才是，你不用把他的话放心里。」


    沈明楼干笑了两声。


    秦致琛看他僵硬得和木头没什么两样，无视了哼哧哼哧搬椅子的秦子麟，他对沈明楼道：「我们先坐下吧。」


    「不用了，我等子麟那张椅子。」沈明楼干笑着婉拒他，「我坐那就行。」


    秦致琛却不听他的话，伸出温热的手掌抓住他的手腕把他往餐桌拉，他把沈明楼安排在他身边，又按着他坐下：「你坐这。」


    沈明楼从额头流下一滴冷汗，他挣扎着想站起来：「不用不用，我还是坐那比较好。」


    「听我的。」秦致琛说，「那个位置留给他自己坐。」


    秦致琛经常锻鍊，臂力很好，按着沈明楼硬是让他挣扎不出来，只能稳稳地坐在椅子上听他的话。


    尽管坐着，沈明楼还是感觉如坐针毡，哪哪都不舒服，他皱着眉不敢直视已经放下椅子的秦子麟。


    秦致琛对他说道：「你坐那吧，我和他坐在一起。」


    「……」秦子麟不服气了，他问道，「为什么？沈老师是我的老师，要坐也是他和我坐在一起。」


    秦致舒从厨房端菜出来，听到秦子麟的话他笑道：「沈老师是你的老师，但也是你小叔的对象啊。」


    「你要拆散他们俩吗？」


    沈明楼愣在椅子上，面如死灰。


    秦子麟愣在原地。


    秦子麟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了什么，他的心中有无数只动物在奔腾，震得他看面前的世界都感到眩晕。


    他无力地倒在自己刚刚搬的椅子上，脸色苍白。


    他弱弱地看向自己的爸爸，眼神里充满乞求：「爸爸，你再说一遍。」


    他的好老师怎么会是小叔的对象。


    他的好老师怎么羊入虎口了。


    孔苗跟在秦致舒身后，她替他回答：「你小叔对象就是你沈老师啊。」


    「真巧诶，」孔苗笑嘻嘻的，「难怪我看沈老师心里那么开心。」


    秦子麟颓在椅子上，他闭上眼不敢想今天发生的一切。


    这一切都太超前了。


    谁都行，给他一个手刃把他噼失忆吧。


    好痛苦的记忆。


    「沈老师……现在还叫沈老师是不是有些生疏了？」孔苗递给沈明楼刚洗好的筷子，「我喊你明楼怎么样？」


    沈明楼和秦子麟状态几乎一致，闻言他振作过来，强笑着道：「好啊。」


    「既然我们都是一家人了，你直接叫我小苗就行。」孔苗道，「我身边朋友都这样喊我。」


    沈明楼：「哈哈，好。」


    「没想到你就是致琛的对象，今天在车上怎么没和我们说呀。」


    「我……没想到子麟的小叔就是致琛，我没往那个方向想……」


    孔苗笑出声：「那倒是，毕竟我们之前也还没见过面呢，子麟的描述太夸张了。」


    沈明楼喝了一口汤，笑着点点头。


    他之前还以为秦子麟的小叔是道上的呢……


    秦致琛听他们俩聊天起了点兴趣，他慢悠悠道：「秦子麟都把我说成什么样？」


    秦子麟一个激灵从椅子上坐起来，他摇摇头：「没什么没什么。」


    虽然他讨厌秦致琛，但他也不敢直接把坏话当人面说。


    感觉秦致琛会暴起突突他。


    秦致琛看向沈明楼，把压力交给他：「你说。」


    「其实也没有很夸张，」沈明楼逃避秦致琛的视线，「……就是你老是板着脸，孩子觉得有点凶。」


    他加重语气：「只是有点而已。」


    「这样。」


    秦致琛才不相信沈明楼说的话，秦子麟什么性格他门儿清。


    他看向对面的秦子麟，对他龇牙露出一个兇狠的假笑：「那以后小叔对你多笑笑，你喜欢吗？」


    沈明楼：「……」


    秦子麟：「……」


    秦致琛盯着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着砧板上的鱼，只要他说一句不，秦致琛就能挥刀把他片了。


    他含着眼泪悲愤道：「喜欢。」


    最讨厌小叔了！！


    秦致琛存了心要报復他对他进门时的狂言，他紧追不捨：「你喜欢小叔笑还是不笑。」


    「……」


    都不喜欢。


    他道：「……都可以。」


    「我凶吗？」


    「怎么会，小叔很、很、」秦子麟脸色痛苦，他艰难地从喉咙里吐出那两个字，「温柔。」


    他感觉要对温柔过敏了。


    秦致琛听到他这样的评价，嘴角上扬，难得露出笑容。


    沈明楼看他们俩斗嘴，紧张被化解脸上也露出一点轻松的笑容。


    秦致琛还挺喜欢逗小孩的，也难怪秦子麟对他的评价那么不好，在他面前他毫无还手之力，完全就是个坏大人。


    沈明楼笑着想。


    「我给你买了新的游戏机，等会吃完饭去你爸爸车上拿。」


    秦致琛短暂的笑容之后又恢復成往常的冷脸。


    秦子麟睁大双眼，要不是坐在他妈身边他听见这话都要跳起来了。


    「真的？」


    「真的。」


    秦子麟乐了，他恨不得马上就去拿新游戏机，但他表面上还是装模作样一下：「好吧。」


    小孩拿到心仪的东西之后心里的气都随之而散了，之前发生的事情也不往心里去，他轻咳几声说道：「那等会小叔你和我打一把吧，我老师教我的战术可不能就这么浪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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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致琛面无表情喝汤：「我感觉你今天和你沈老师说了我很多坏话，驳回你的请求。」


    「没这回事。」秦子麟昧良心说。


    他毕竟也是秦致琛带大的，也清楚秦致琛说这话的目的——想听点好听的。


    他清清嗓子，大声道：「祝您和沈老师新婚快乐，甜甜蜜蜜，一辈子在一起永不分离，沈老师遇到您就是最好的事，我永远是你们俩最坚实的后盾！」


    他永远是游戏机最坚实的后盾。


    对不起了沈老师，从你是小叔对象的那一刻起，你的位置就被游戏机取代了。


    但你永远是我的老师，我的战友。


    秦子麟看向沈明楼，眼中充满坚毅。


    沈明楼听他故作认真严肃的语气没忍住：「噗。」


    第15章


    「沈老师，你们后天就要结婚了，今天不准备一下没事吗？」


    沈明楼听到秦子麟的话语，手下的动作停住，他道：「没事。今天我们就上两节课，下了课我再准备也来得及。」


    秦子麟从桌子上抬起身子，一双眼充满八卦的光，脸上露出促狭的笑：「老师，我昨天不小心听到我爸妈说，你要搬去我小叔家住了，是不是准备今天就搬啊？」


    「……」


    沈明楼听到秦子麟直球的问题，一时也遭不住，脑中闪过好几个回復都被他排除吞进心里。


    自从上次在秦子麟家吃过饭之后，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拉近了许多，直到今天他们也上了又七八节课了，两人一来二去，下课了接着唠嗑打游戏，现在已经比刚开始要亲近不少。


    连感情生活秦子麟也敢当面问了，不像之前还做个面子暗暗地打探他。


    「……」


    沈明楼在试题纸上重重地画了一个圈生硬地转开话题：「你这里错了。」


    秦子麟点头：「嗯，我知道。所以你是不是今天就要搬去小叔家里呀，我是不是该改口了？」


    沈明楼没理会他这个问题，只是埋头在试题纸上给他鸡蛋里挑骨头，用最严格的标准扣他卷子上的分。


    他确实今天就要搬去秦致琛家里，毕竟他们需要结婚一年，这期间他要去秦致琛家里住，不能和他分居两地。


    他的东西不多，昨晚熬了夜把东西都包好了，就等他下课回去搬去秦致琛家里。


    秦子麟是秦致琛的亲侄子，沈明楼总不好在小孩面前表现得和秦致琛太甜甜蜜蜜，不然一年后他该以什么样的藉口和秦子麟说再见。


    这一年里，他的主要工作还是给他做家教。


    「你把这些题订正，我下次来上课给你讲解。」沈明楼的声音干干巴巴的，一看就是刻意忽略他的问题。


    秦子麟没多想其他，他跟着父母也耳濡目染许多处事方法，只是他任性不愿意对其他人包容，在之前的老师面前选择做一个顽皮不懂事没眼力见的「坏」孩子。


    但在沈明楼面前，他选择了包容，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上次他用了沈明楼交给他的战术，秦致琛惨败于他的手下，让他爽了好几天，去上学都是带着笑的。


    何况现在沈明楼马上要和秦致琛结婚，两人关系更亲了。


    秦子麟只当沈明楼害羞，他听他的语气也不敢再多问下去，怕沈明楼被他问烦了逃婚，毕竟在他眼里秦致琛不算什么好丈夫的人选。


    他要帮着一点他小叔。


    「好吧。」


    他语气中还是带着一点遗憾。


    沈明楼见他不再纠缠，松了一口气。


    他看着手机上的时间，琢磨着秦致琛快下班了，于是他对秦子麟道：「那今天课就先上到这里，你还有搞不懂的就发信息给我，我先回去了。」


    秦子麟张开嘴，最终把话又吞回肚子里，他酝酿着道：「好吧，老师再见……后、后天见。」


    沈明楼见他这样，还是心软了，他挼了一把秦子麟毛茸茸略有一点扎手的寸头：「后天见……婚礼上穿好看一点。」


    秦子麟挺直嵴背，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绝对不给沈老师丢脸！」


    「你小叔呢？」沈明楼含笑道。


    秦子麟：「才不管他，哼。」


    *


    沈明楼刚走出秦子麟家，秦致琛的电话就打来了：「你在哪？」


    「刚下课，在秦子麟家门口……准备打车回去。」


    沈明楼道：「你下班了？」


    「嗯。」秦致琛说道，「你在小区门口等下我，不用打车，我顺路来接你。」


    沈明楼看了眼被金黄色夕阳照耀的道路：「好。」


    秦致琛继续说：「上次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但总是错过没来得及问。」


    「你对猫毛过敏吗？」


    沈明楼走在路上，他听到秦致琛这句话有些不可思议，连称唿也变了：「您养猫吗？」


    在沈明楼心里，秦致琛冷淡又强硬，看起来并不是会养宠物的类型，就算养，应该也是聪明的犬种，德牧什么的。


    猫这种动物，倒和秦致琛有些反差。


    沈明楼心中暗想，莫非是养了豹猫。


    秦致琛听见他惊讶的语气，他默了一会儿才道：「我养了一只布偶。」


    沈明楼：「……」


    大型猫，也行。


    沈明楼顶了顶眼镜，又摸了摸鼻尖，语气干巴：「哦，我对猫毛不过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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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觉得自己语气又太干巴，赶紧笑了几声沖淡：「我还挺喜欢猫的。」


    秦致琛好像不领情，他嗯了一声静静听沈明楼表演。


    沈明楼听他不说文字了，心里也有点不安，他走出小区站在路边转了个话题：「我还以为您……你会喜欢狗呢。」


    秦致琛总算说话：「我之前对宠物没什么偏好，但是有个关系挺好的朋友说喜欢猫，但是没机会养，于是我就替他完成这个心愿。」


    沈明楼：「原来如此。」


    他上大学的时候也挺想养猫的，校园里流浪猫很多，他有时会去餵他们，在那个环境下那些猫是治癒他心灵的良药。


    「你们关系真好。」


    秦致琛听到他这句话突然笑了一声，语气冷淡还带着一点埋在其中的埋怨：「好吗，一般吧。」


    沈明楼：「……」


    他还是捉摸不透秦致琛的心。


    前面刚说是一个关系挺好的朋友，后面又改口一般。


    ……他说错话了？


    沈明楼摸摸眼镜框，被电话里的沉默气氛感染得不知说什么好。


    正当他尴尬在原地盯着身旁绿化树的树皮时，秦致琛终于说话：「到了，转头。」


    话音刚落，一辆名贵的黑色车朝着沈明楼的位置驶来，稳稳噹噹地停在他面前。


    司机下了车，还是上次那个接他去秦家的那位，他为沈明楼打开车门，对他道：「沈先生，请。」


    一进车子，秦致琛那张冷淡的侧脸出现在沈明楼眼中。


    他鼻樑高挺，下颌线清晰，是很端正帅气的侧脸。


    沈明楼不敢看太久，他移开目光，坐在了他的对面：「秦……致、致琛。」


    秦致琛转过头，对他露出正脸：「嗯。东西都准备好了吗，用不用我帮？」


    沈明楼：「没事，我昨天已经弄好了。」


    「我东西很少，车里放得下的。」


    「……好吧。」


    秦致琛一双墨黑的眼珠望着沈明楼，他道：「我等会和你一起上去搬下来吧。」


    「你一个人总会有点不方便。」


    沈明楼听他这些话，有点受宠若惊，刚才秦致琛在电话里沉默的话语被他抛在脑后。


    「那就先谢谢你了。」


    开车的司机听他们说话，他看向车内的镜子问道：「秦总，需不需要我上去帮忙？多一个人多把手。」


    「不用。」秦致琛没有答应他，「你就在下面待着等我们就行。」


    「这才是你的责任。」


    尽管秦致琛说出这话时并没有带着任何情绪，只是陈述这件事，但沈明楼就是感觉到了他隐藏在这些话语里的不满。


    似乎是在警告司机不要做些自作聪明的事。


    「……」司机不再看着镜中的秦致琛，他闭着嘴目视前方，不再说话了。


    车内陷入一片沉默。


    ……


    秦致琛踏入沈明楼租的房子，他看着摆在客厅的三个大箱子眉毛皱得很紧：「你就这些东西？」


    沈明楼弯腰抱起一个大箱子，他从箱子后探出一张脸：「是啊，你就拿那个箱子吧，那个轻一点。」


    他还是不敢让秦致琛帮他拿重的。


    他三个箱子里分别是衣服，电脑，书籍还有部分游戏碟。


    有一些他都寄到朋友家了，他打算一年后再让朋友寄到他的住所。


    沈明楼很清楚自己是为什么住到秦致琛家里，他怎么能把所有东西都塞在他家，到时候也不好搬出来。


    秦致琛脸色变得不好，他盯着沈明楼手上的大箱子反问道：「你觉得我只能搬那个轻的？」


    他角度刁钻，一句话里充满陷阱。


    沈明楼要是说一句「是」，秦致琛就会问他是不是在他心里是个弱者——他是来帮忙的，不是来被照顾的。


    「那……那倒不是。」沈明楼果然中招，他不敢直说，只好磕磕绊绊地开口，「我，我没那么想。」


    「那我来搬你那个。」


    说完，他捲起袖子露出充满力量感的小臂。


    「……」


    秦致琛一下就抱过沈明楼怀中的大箱子，他道：「你拿那个轻的……赶紧跟上。」


    沈明楼看着他抱着最重的箱子离开房门去往电梯间，一时之间看愣了神，他站在原地摸了摸头髮才弯腰抱起那个轻箱子。


    ……秦致琛，还挺负责的。


    沈明楼还没有这么被人照顾过，秦致琛刚才什么意思他一清二楚。


    他抿了抿唇，心里有股暖流划过。


    秦致琛正要开口，回头一看发现身后没跟上人，他赶紧回过头，看向门口行动有些笨拙的沈明楼。


    他一腔话语吞回肚子里，他看着沈明楼抱着箱子略显笨拙的动作，最终选择了沉默。


    他轻轻嘆了口气，感到任重而道远。


    等到沈明楼来到他身边，他才把刚刚的话语说出口：「你到我家之后和我住在一起。」


    「啊？」


    沈明楼抬起头，眼镜在不自觉中向下滑到鼻樑中间，他向秦致琛直白地展现他那一双浅灰色的眼睛。


    「可是，我们之前……」他小声道，「你不是说过我们……不能……吗？还要住在一起的吗？」


    话罢，他又觉得自己思想龌龊，秦致琛怎么会主动违反内容。


    他赶紧笑了几声遮住自己的不好意思：「住在一起的意思是住在同一层是吧……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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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致琛嘴角轻轻勾起一个小弧度。


    「不是，就是你想的那样，我们住在同一个房间。」


    沈明楼睁大双眼：「？？？」


    「啊……？」


    秦致琛道：「我的房间里还有一个小房间，你住里面。」


    「……」


    沈明楼被他这大喘气的话吓得不敢再说话。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你下次可以全部说完的。」


    秦致琛走进电梯，他直视沈明楼：「你觉得我会主动违反内容吗。」


    沈明楼和他站在一块，对上了他锐利而有侵/略/性//的目光。


    「……」


    是在开玩笑，对吧？


    第16章


    沈明辛戴着墨镜看向对面的高楼，他嘴角噙着一抹笑。


    他把墨镜摘下别在自己的外套上走进了大堂，前台看他朝着自己走来，脸上不自主带着薄红，她开口道：「您好，有预约吗，请问找哪位？」


    沈明辛眯起眼，笑容很闪耀：「我前天预约的，我姓沈，约了你们游总今天洽谈商务。」


    前台被他的笑容闪到眼，低下头露出一个笑，她翻了几页查询，确实是有预约。


    她笑了一下，给沈明辛指了去往游总办公室的电梯：「游总在28楼，从那边上去可以直达。」


    「谢谢。」


    前台看着他的背影，摸了摸自己有些发烫的脸，她看向身边的同事悄悄问道：「你知道那是谁吗，长得真好看。」


    同事小声说：「你刚来的你还不知道，那是山川的总经理沈明辛，他经常来找游总。」


    前台啊了一声，说：「他就是沈明辛呀，他哥哥就是那个要和秦氏总裁结婚的？」


    「是啊。」


    前台重新回忆了一遍沈明辛的脸，她羡慕道：「弟弟都那么好看了，哥哥肯定也不赖……真羡慕啊。」


    她看没人关注她，趁机和同事继续八卦：「我看新闻上说他哥哥是名校出身，学歷很漂亮，因为专注学习所以不愿意露脸在公众面前……他们家感情真好，对亲人的保密措施做得好好。」


    「如果不是明天结婚，他们放消息出来，我还不知道他有个哥哥呢。」


    同事听她这番话语，笑了一下，她整理好手上的资料交给她：「别再想他们的事情了，人家结婚也不关你的事，赶紧工作吧。」


    「但是这可是个大新闻啊，不说沈明辛的哥哥，秦致琛也是很让我兴奋的，那可是秦家豪门啊，竟然会迎一个男人进门……」


    「叮」


    电梯停在28层，向沈明辛打开两扇门。


    沈明辛要找的人就在面前的办公室中，他整了整自己的着装，又拿出红皮烫金的请柬在手上轻抚。


    他脸上带笑，皮鞋踏在瓷砖上发出响声。


    有秘书听到声音赶紧出来迎接，见到是沈明辛后又退回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只是对他说了一声游总在里面等你很久了。


    沈明辛点点头径直走到游总的办公室门前，抬起手叩了两声。


    一道略带沙哑的女声响起：「进。」


    沈明辛推开门，对着里面的女人笑道：「好久不见啊游星，你终于赶回来了。」


    烫着波浪的女人张着红唇，眉眼间带着肉眼可见的疲惫。


    「你有事就快说。」


    她声音沙哑，办公室内还带着没散尽的女士烟味。


    沈明辛坐到她面前，把那封请柬放到她眼前。


    「我哥哥要结婚了，我今天来是特地邀请你来的。」


    游星手上涂着大红的指甲，她肤色白皙，手盖在请柬上很悦目。


    她把头髮捋在耳后，耳朵上缀着的宝石耳环因此晃了一晃：「你和你哥关系好到特意来给我递请柬吗。」


    「他和谁结婚了？」


    沈明辛笑得一脸狡猾：「你看看就知道了。」


    游星翻开请柬，躺在里面的纸张上印着显眼的「秦致琛」三个大字。


    她勾起红唇，轻笑道：「有意思。」


    「我会准时赴宴的，替我向你哥哥问好。」游星把请柬收进自己的包里。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游星躺在椅背上闭上眼睛休息，「没事就回你的山川去。」


    沈明辛：「没什么，只是想问问事情进展得怎么样了。」


    游星闻言睁开眼睛，她看向沈明辛，突然冷哼一声：「进展得不错，你不用着急。」


    「那就好。」


    游星见他满意了，又闭上眼轻飘飘道：「你也不怕秦致琛发现，胆子真大。」


    「在他发现之前我早就跑了。」沈明辛笑道，「要找人算帐的话就找我那个倒霉哥哥吧。」


    沈明楼想从他这白拿五百万，当然可以了。


    替他承受一下秦致琛的怒火吧。


    沈明辛心情愉快，他想到以后的计划就忍不住心中饱满的笑意：「毕竟他可是秦致琛名正言顺的对象，之后也不是我们沈家的人了。」


    游星听他说的话眼神里充满不屑，真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啊。


    她倒是有点可怜那个从小就被夺走属于自己权力的沈明楼了，不过……这些说到底也和她没什么关系，她是公司的高层，要以利益为重。


    何况秦致琛又是和她敌对的竞争对手。


    游星等沈明辛走后才睁开双眼，她从抽屉中拿出一包女士烟，火机被按下，在空气中窜出一朵橙色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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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把烟衔进嘴里，思绪漫无边际。


    沈家和秦家的这个婚姻，有几分真还未可知呢。


    *


    婚礼当天需要走相当多的流程。


    天还没亮的时候沈明楼就被抬上车，朝着沈家另一处别墅去做造型。


    他们的婚礼阵仗很大，会有媒体记录发新闻，秦家也会派人录制来录制新婚视频。


    即便沈明楼和沈家那三个人关系差到冰点，但在相机面前也要做足假象。


    「沈大少爷，这边请。」


    沈明楼一下了车就被一位造型师扶着进了别墅，去到属于自己的化妆间。


    造型师给沈明楼拿来一套高定手工白西服，领口上还有银线勾勒的花纹，是很低调奢华的类型。


    「沈少先穿上这个吧，等会我来给你化妆……秦家的车九点就来了，请务必快些。」


    沈明楼被造型师推进换衣间，他才刚醒没多久，现在脑子还是嗡嗡地难以启动。他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发现现在才凌晨五点半，他嘆了口气眯着眼换完了所有。


    造型师见他换好出来，身后突然涌出几个助手，几人一起把沈明楼按在位置上各司其职，几只手在他头上摆弄，几只手在他脸上涂涂画画。


    有助手注意到沈明楼的眼睛，他向自己的上司问道：「需要给沈先生带个美瞳吗？」


    造型师把沈明楼的头髮烫得蓬松：「秦总没有这样安排，带个隐形眼镜就行。」


    沈明楼闻言，一下子就从浓重的睡意中抽身而出，他问道：「你们是秦总请来的吗？」


    助手嗯了一声，手下动作依旧。


    「您这边是我们负责，沈二先生那里是他们自己请的人负责。」


    助手温柔道：「您不用担心，我们比那边专业多了，之前我们都是帮秦总做商宴造型的。」


    沈明楼一惊，助手这些话有些了不得，这不就代表今天来给他做造型的就是秦致琛的御用团队吗。


    秦致琛把他御用的造型团队给他了……？


    助手似乎是看出了他的担心，主动解释道：「秦总那边您也不用担心，他会以最佳状态出现在您面前的。」


    沈明楼还愣愣的，闻言他只好点了几下头，应了一声。


    大概是因为有人在帮忙，时间也在悄无声息中快速流走，仿佛一眨眼间就到了九点。


    沈家三人和沈明楼坐在一处，在镜头没出现前四人静默无言，沈明辛挤了几滴眼药水在眼中，做出一副捨不得的模样。


    邵萱作为沈明辛的母亲也不遑多让，她手上拿着秦家提前送来的礼物等着镜头到来。


    等镜头一来她就要含泪把东西递到沈明楼手上，显出一副慈母模样。


    沈明楼看着他们的举动心里很是噁心，干脆闭目养神不再理会他们。


    在门口望风的管家见人来了，赶紧向着他们道：「秦家来了！」


    一声唿喊下，沈明辛和邵萱两人开始落泪，秦家的镜头中正好录下这一幕令人动容的场面。


    沈明楼：「……」


    沈明辛一边掉泪一边大喊：「哥，你一定要幸福，我们永远是你背后的港湾！去了秦家之后别忘了多回家看看……爸妈年纪都大了……」


    邵萱和着他的戏码，她拉住沈明楼，手上的礼物往沈明楼怀里推：「虽然我不是你的生母，但在我们相处的这二十几年中，我已经把你视如己出了。……妈真的很捨不得你，如果你有什么问题都和……妈妈说，明楼，你可是我们我的大儿子啊。」


    说完，她还想摸摸沈明楼的脸以示身为母亲的关切。


    沈明楼不着痕迹地躲开，相比他们两人的热情，他显得冷淡不少。


    「好的，你们在家一定要好好的。」


    他顿了一顿，在镜头面前挤出几滴隐形眼镜里的生理盐水：「我会想你们的。」


    话罢，他走出房门，被秦家派来的人带着坐上车。


    秦家拍好了片段，关闭相机的那一刻，沈明辛和邵萱变回原本的模样，他们擦了擦眼泪，冷静地问秦家派来的人：「我们的车呢？」


    「……」


    秦家的人还是第一次欣赏变脸的艺术，为首的人抱歉道：「秦总只派给沈先生一辆车，现在应该已经开走了。秦总说沈二先生平时经常出席车友会，车库里应该珍藏着许多车，他就不多派车来了。」


    沈明辛：「……」


    他还不能听出来秦致琛是什么意思吗，让他自己开车去酒店。


    一点面子都不给。


    秦家的人又道：「今天婚礼意义非凡，秦总说您懂得其中道理的，不能掉沈家面子。」


    邵萱皱眉不悦道：「秦致琛就是这样对我们的？我们好歹也是沈明楼的……」


    她卡壳了。


    秦家派来的人：「的？」


    沈明辛见状赶紧拦住邵萱说：「没事，没事。」


    他今天来这只开了普通的小车，豪车都躺在沈家的车库里，现在打电话让人开车来还要半个小时，只能勉强赶上婚礼。


    他确实不能掉沈家的面子，门外就有许多媒体虎视眈眈拍照。


    他们才在镜头面前表演得令人动容，要是真用了小车去婚礼，还不知道要怎么被编排。


    秦致琛这一招真是毒。


    沈明辛眯起眼，咬着牙浅笑：「好的，我这就让人开车来。」

 第33页

    *


    沈明楼刚上车，秦致琛的电话就打来了。


    秦致琛的声音充满磁性，在听过刚才沈明辛和邵萱的假惺惺的声音后，秦致琛的声音令他感到安心。


    「你累吗？」


    「没事，还好。」


    秦致琛声音低沉：「我让人在你右手边袋子里放了水和一些垫肚子的零食，你饿了就吃。」


    沈明楼赶紧往右手边的袋子里看了一眼，果真有水和零食。


    「……谢谢。」


    「不用。」


    秦致琛看向窗外，车窗上映着他半边脸。


    他浅笑了一瞬：「从今天起，在别人面前你就算是我的伴侣了。」


    沈明楼听他说出伴侣这两个字，唿吸停滞了一瞬。


    他红着耳朵，知道秦致琛是故意开玩笑，他磕磕巴巴：「嗯……」


    第17章


    沈明楼忙完了一连串的流程已经累的抬不起手，秦致琛和他一起坐在酒店的房间里，他看沈明楼瘫倒的样子拿起一杯水喝了一口掩饰自己的笑容。


    「现在就算拍完了，等会就会好一点了。」他安慰道。


    「希望如此。」沈明楼嘆了一口气，也许是沈明辛他们今天的表演太拙劣，对比秦致琛他简直就是贴心暖心的存在，他对他的心防卸下了不少。


    他小声道：「没想到结婚那么麻烦。」


    秦致琛听到他这声抱怨，问道：「你……这几年没有想过结婚吗？」


    沈明楼很坦然，他因为自己眼睛的不稳定性从没有考虑过结婚这回事，甚至恋爱也没想过。


    他的想法很简单，自己一个人过着剩下的日子，还清闲自在。


    「没有。」


    他说：「我没怎么考虑过这件事，而且我也不怎么受欢迎。」


    沈明楼看了一眼今天打扮端正帅气的秦致琛，他说道：「如果你没有和沈家联姻的话，我大概以后都没有机会结婚的。」


    结婚对于他来说像一道枷锁，他自身有一个定时炸弹，并不是谁都能够承受它的威力，也并非谁都能包容他。


    秦致琛没说话，双人房间中落得一片静默。


    突然，他问道：「你邀请了几位朋友来？」


    沈明楼上次从秦致琛哪里要了六份请帖，被秦致琛提起他想起这回事，他脸上露出点遗憾，语气中却未显露太多情绪。


    「我堂哥会过来，其他人……这两天都出差了，赶不过来。」


    秦致琛沉沉的嗯了一声，他努力找话题，不想让两人陷入太难过的氛围中。


    今天是婚礼，当然要轻松欢乐一些才好。


    「你都背好那些人的名字了吗？」


    沈明楼把他的责任深深埋在心里，一刻都不敢忘：「记得，我已经准备好了。」


    「那就好，」秦致琛发现房间的桌面上有一颗喜糖，他把它扔给沈明楼，说道，「那些人老奸巨猾，等会出去了你一定要跟在我身边，不要离开。」


    「我会跟在你后面的。」


    沈明楼把糖纸拆开，对着秦致琛重重地点了两下头。


    他只看过照片和秦致琛给他们的评价，还没碰过面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小李作为秦致琛的秘书，今天也到了婚礼上给秦致琛加班。


    他推开房门，对着两人道：「秦总，沈先生，宾客们都到了。」


    婚礼现场十分热闹，因为秦家的面子，整个b市的富人都齐坐一堂，最重要的两个主人还没到，他们便在台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有些人抓住机会趁机宣传自己的公司，想在婚礼上拉一点投资回去。


    这场婚礼除了秦家人，其他人心中都怀着一点不可告人的秘密。


    周予现被安排和游星一桌，她坐在她身边表情平淡，看起来之前的事情都被她抛在脑后了。


    游星只知道沈明辛有个哥哥叫沈明楼，长什么样，是做什么的倒是一无所知。


    周予现还是个小姑娘，有什么心情都爱往外发，容易被有心之人趁机而入。


    游星从小就非常明白知己知彼的重要性，于是她对周予现问道：「予现，我听说……你见过秦致琛的对象了，他怎么样？」


    周予现看向游星平淡道：「一般人，和沈明辛长得不一样，他俩站在一起不像兄弟。」


    她这幅表现太过淡定，游星悄悄看了一眼她身边的周予尹，心想着她哥应该是敲打过她了，直白问她算是撬不出什么有效信息。


    「是这样啊。」游星喝了一口香槟，状似无意道，「我之前还从来没见过他出现呢，真好奇。」


    游星这一桌除了周予现其他人都是老狐狸，听到她这么说他们心里也好奇，一人一句开始聊起来，试图从周家两个人身上撬出信息。


    「我听秦夫人和我说他们大学时候就认识了，还是一段校园恋爱。」


    「那这得恋爱快十年了吧，爱情长跑不是什么容易事啊。」


    「秦家这小子真是从面上看不出来他还有这样的毅力。」


    周予尹作为秦致琛从小到大的好朋友，闻言他也喝了一口香槟，视线似有若无地飘向游星，他笑道：「爱情就是这样的。」


    他此话一出，整张桌子的人都陷入一种沉默当中。


    他们才不像外界的人那样被秦家的消息蒙蔽双眼，周予尹这句话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爱情，秦致琛和那个被藏的那么深的沈明楼有爱情，骗人也挑个高超的话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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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其他人呵呵笑出声，尽管心里在吐槽但表面上都还在祝福：「真是一对璧人啊，放在现在这种感情可不多见了。」


    「是啊……」


    一桌人又换了几个话题，婚礼才开始。


    司仪在台上说了一堆好听话，台下却没人把他的话听进心里，他们都抬着头，眼神里都是满满的好奇和探究。


    在司仪一声「欢迎新人进场」后，宾客身后的大门缓缓打开，身穿白西装的沈明楼顶着身后的光正式出现在上流社会圈子的人眼中。


    他长得温润，看起来攻击性不强，并非是能在商场上给秦致琛帮助的类型。


    众人看着他温柔的模样都不自主飘向沈明辛的方向，在两兄弟之中做对比。


    游星看着沈明楼走过她这一桌，心中沉思着他确实和沈明辛很不一样，他整个人都和沈家格格不入。


    沈山河和邵萱母子三人都带着一股算计，哪怕沈山河端着一副书生气，但那股从心里散发的狡猾劲是无论如何也掩盖不掉的。


    沈明辛完美地继承了他这一点，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让人一看就知道是个心机深的人。


    游星托着下巴，笑意盈盈地望向台上。


    就让她来看看，他们到底是不是真感情。


    「请两位交换戒指。」


    戒指是一对对戒，秦致琛挑的，沈明楼不好意思让秦致琛买下这一对，于是也跟着一起付了钱。


    钻石戒指向来是结婚新人的首选，他们的也不例外，在戒指内环镌刻着他和秦致琛名字的缩写，他手上那枚刻着他的名字。


    沈明楼的手骨节分明，在台上灯光的照耀下手背上的青筋都泛着一点蓝色。


    秦致琛握住那一枚小小的戒指，他一只手把沈明楼的手牵在手心上，一只手向着他的无名指套上那一枚闪闪发光的戒指。


    他指尖泛着点凉意，划过沈明楼的皮肤是带着一点细微的痒。


    他动作轻盈，微凉的戒指顺着他的无名指一路向下，直至到达底部，将整只手指圈住。


    秦致琛压低声音：「轮到你了。」


    沈明楼本身对交换戒指没什么感觉，但在秦致琛的动作后，他莫名从中品到一丝暧/昧/纠/缠的味道。


    他有点紧张了。


    「好。」


    他从绒面的戒指盒中取出比他尺寸大一些的戒指，因为心中紧张他的手微微发抖。


    秦致琛见状低声安慰他：「不用紧张。」


    沈明楼点点头，他把秦致琛的手握住，他手上的暖意通过皮肤接触不断地传达到他心中。


    他握住戒指，有样学样地轻轻地把戒指套在他的无名指上。


    他手指很凉，碰到秦致琛的手都感到炽热，只好匆匆为他套上那一枚戒指，撇过脸遮盖住自己的害羞。


    秦致琛看着他们俩手上款式差不多的对戒，眼里的笑意几乎要溢出。


    「两位新人是大学时候就认识的，想必感情已经是非常深厚了，」司仪笑道，「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是二位结婚，办婚礼的日子，在往后余生中，今天可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


    「两位经歷了近十年的爱情，在这十年时间里想必已经品尝过爱情五味。」


    司仪看着台下的人，大声道：「现在就请二位交换一个亲/吻，完成婚礼的最后一步吧！」


    台下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笑声掺杂其中，闹得沈明楼有点不知所措。


    他在台上唯一信任的人就是秦致琛，他看向秦致琛小声道：「还要这样的吗？」


    秦致琛向他靠近，他压低嗓音，只用二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少了这一步他们会怀疑的，我们对外宣称交往了近十年。」


    近十年的恋爱连亲/吻都扭捏确实引人怀疑。


    沈明楼抿了抿唇，他问道：「这不算违约吧？」


    「不算。」


    沈明楼手心出汗，他悄悄瞄了一眼台下的人又飞快收回视线。


    「好。」


    他舔了舔唇，抬起脚步向秦致琛更加靠近。


    两人唿吸逐渐相近，气息交/融，吐息间似乎还绕着一点秦致琛常爱用的男士香水味。


    他们靠得近了，沈明楼才发现原来秦致琛的睫毛纤长，嘴唇红润。


    沈明楼比秦致琛矮一些，需要秦致琛低下头扶住他的腰才能够交叠。


    秦致琛向下覆上微凉的触感，沈明楼睁着眼看着他闭眼沉浸的模样，心中突然怦怦直跳。


    「……」


    他屏住气，直到秦致琛离开了他才重新缓过气，他摸了摸发烫的脸耳朵通红一片。


    台下的人见他们如此，爆发了更大的掌声，里面还带着秦子麟的尖叫：「啊啊啊沈老师！」


    游星看他们的模样，眼睛弯起来，好像也很开心。


    感情似真似假，难以分辨。


    但是其他的东西……她倒是有所发现了。


    煽情环节完毕，就轮到了敬酒环节。


    沈明楼在这里只相信秦致琛，他也很听话地跟紧秦致琛身后。


    轮到他们来到游星那一桌，游星早早地起身敬酒。


    她一袭蓝色礼服，相貌明艷，举着酒的模样风情万种。


    她特意先和沈明楼碰杯，再和秦致琛轻轻一碰，她捋了捋头髮，笑容灿烂：「恭喜你们。」


    秦致琛看到她的动作，语气冷淡：「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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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趁着沈明楼和其他人碰杯，游星趁机对秦致琛说：「等会有空吗，我有事要和你商量商量。」


    「没空。」


    「不是你的事。」游星笑起来更加明媚，「是他的事。」


    话音落下，她的目光放在身穿白色西装的沈明楼身上。


    第18章


    「……」


    秦致琛闻言道：「你想怎么样？」


    「你认为我能相信你吗，」秦致琛冷漠地俯视她，「你我什么立场自己心里有数。」


    游星也不恼，她弯起眼睛喝了一口香槟笑得更开朗：「我只看利益不看人，谁给我的利多我就偏向谁。」


    她一双妩媚的眼轻飘飘地睨了一眼喝气泡饮料无暇顾及他们俩的沈明楼，她笑道：「我好歹也算从游家爬上来的，别人看不出来我还看不出来吗？」


    她笑得眯起眼，脸上一片开心的模样。


    但她的声音却不像刚才那么柔和，现在的她卸下了为秦致琛贺喜的假面，露出了自己的真实模样。


    她冷淡道：「如果你想看着他被沈明辛弄死的话你可以不来，我不强求。」


    游星看着婚礼现场的摆设，眼神冰冷：「一切都看你的选择。」


    秦致琛听到她话中提到沈明辛心里已经警惕，沈明辛就在婚礼现场，听游星这番话估计沈明辛早就找过她谈事情了，如果他在这再多问别的难保沈明辛注意到起了警惕心，他后续把山川吞併就会棘手很多。


    他淡定地朝着沈明楼喊了一声，示意让他来到自己身边。


    他又问游星：「在哪商量？」


    游星见沈明楼快来到他们身边，她声音压低：「我等会会让我秘书给你房卡，到时候来房间里详谈。」


    秦致琛点了点头。


    沈明楼转了一圈来到秦致琛身边，他正要开口，秦致琛却打断了他的话，主动向他介绍：「这位是邮游家的游总。」


    游星把自己的头髮缕到耳后，她伸出手主动对沈明楼道：「我是游星。」


    沈明楼看向面前的女人赶紧回握道：「沈明楼。」


    沈明楼背过游星的资料。


    邮游是秦氏的竞争对手，两家关系不算好经常在商场上给对方下绊子，即便如此两家也维持着能说一两句话的情面，没有撕破脸。


    游家和秦家不一样，游家的男人生性风流处处留种，是娱乐八卦新闻的常客，经常有私生子冒出来想认祖归宗。


    游家在b市站的很久也很稳，势力不弱，外面的孩子根本不算什么，他们也没资格回到本家，他们在外面蹭着游家的名头做事游家也一概不理。


    唯独游星是个例外。


    游星的生母是当今游家董事养在外面不知道是第几位的情人，她有很大的野心，本想母凭子贵却没想到生了个女儿，不过女儿也不算什么大事，在她吹枕边风和悉心栽培之下身为私生女的游星在初中的时候直接杀回游家，和本家所有名正言顺的子女争夺继承权。


    游星母亲成功了，游星果然把那些人扫得片甲不留，成功做到了邮游的总裁，掌握了大半个游家。


    按照目前的趋势，游星把整个游家握在手里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她作为私生子女中最突出的那个，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比他人严苛，也练就了看透人心的好本事。


    沈明楼看向风情万种的游星心里很是警惕，秦致琛不会主动向他介绍人，除非那人十分重要。他一轮敬酒下来秦致琛主动向他介绍的人寥寥无几，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


    游星，不是一般角色。


    「恭喜你们。」


    游星和沈明楼碰杯：「你可不经常出现啊，秦致琛把你藏的够深的。」


    沈明楼跟着游星一起喝了一口，他道：「游总夸张了。」


    「你和沈明辛真是一点也不像兄弟，刚才你在台上我就这么觉得了。」


    如果是别人这么说沈明楼倒是不在意，但是这句话由游星说出来他就不得不再琢磨琢磨她这句话的言外之意了。


    「……游总何出此言啊？」


    「你们除了姓沈一样，其他都不一样。比如脸，气质，」游星笑着说，「还有心。」


    她继续道：「我也明白为什么秦致琛会那么喜欢你了，要和你在一起这么久才和你正式步入婚姻。」


    沈明楼闻言和秦致琛对视了一眼，露出一个害羞的笑做出一副恩爱的模样。


    秦致琛不想再听她说下去，他拉住沈明楼的手，打断游星冷淡道：「还要去爸妈那里，我们先走了。」


    游星惊讶又抱歉：「那你们先去吧，都是我聊得太上头了都忘了时间了。」


    她对着沈明楼挥了挥手：「要是你有什么困难可以来找我哦。」


    沈明楼对她说了声会的，转过身就和秦致琛两人小声交流：「她是什么意思？」


    秦致琛：「别相信她就是了，说场面话是她的强项，她只看利益，你身上有她想要的。」


    沈明楼当然知道不能相信游星，他想了想自身觉得自己没有什么让别人觊觎的东西，于是他琢磨着开口：「她……想要沈家吗？」


    秦致琛握着他的手紧了几分，他道：「沈明辛去找过她了。」


    「……」沈明楼默了一会儿，「原来如此。」


    沈明辛全身上下都是心眼，他只抓住秦家一棵大树怎么够，何况他和秦致琛也并非真心想合作，两人心里各怀鬼胎，他在吸完秦家价值之后当然要找一条后路保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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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条后路就是游星，秦家的竞争对手。


    「她想要什么？」


    秦致琛：「不清楚。她在婚礼结束后让我过去和她详谈，你和我一起去。」


    沈明楼没想到自己可以和秦致琛一起去和游星私下见面谈这些事，游星和秦致琛说这样的话应该只是单独约了他并没有他的份：「可以吗？」


    秦致琛点头：「如果她想要山川怎么办？未来山川也有你的一半，你甘愿你母亲那一半被她拿走吗？」


    「当然不。」


    沈明楼说：「只是我担心……」他去了游星就不说事情了。


    秦致琛松开握着他的手，他虚虚地圈住沈明楼，手轻轻拍拍他的背：「不用担心，有我在。」


    「……好。」


    秦朝行和宋绵音那一桌不仅坐着沈山河三人，还有沈明楼的表哥萧越。


    萧家和沈家已经积怨已久，萧越看沈家三人越看越不爽，脸沉沉地和秦朝行两夫妻一起吃桌上的菜。


    沈山河见到萧越也没有好心情，但他不能在秦朝行两人面前表露出他的情绪，只好和沈明辛母子一起干喝水。


    秦朝行和宋绵音本来还想着和沈山河交流交流关于沈明楼的事情，但在他们见面后心里打消了这个想法，只简单问候过就各干各的事情。


    「爸，妈。」


    秦致琛领着沈明楼来到他们面前。


    宋绵音：「来啦。」


    萧越见到沈明楼也站起来，他今天特意请了假来，穿了正式的西装。


    沈明楼看向萧越，和他眼神交流了一瞬后和秦致琛介绍：「这是我表哥，萧越。」


    秦致琛闻言点了点头，出乎沈明楼意料的说了句：「我知道你，薛玫的男朋友。」


    萧越对秦致琛提到自己女友感到惊讶，他在脑子里过了一段记忆恍然道：「原来是你。」


    薛玫是和萧越实打实交往了十几年的情侣，两人高中相识一直到现在，沈明楼在大学之所以知道秦致琛也是薛玫经常挂在嘴边才知道的。


    薛玫是秦致琛的同班同学，两人在学校里竞争过非常多的比赛。


    在毕业后薛玫进了秦氏工作，做了秦致琛的左膀右臂。


    萧越道：「久闻大名。」


    秦致琛勾起一抹淡笑和他碰杯。


    萧越看了一眼沈明楼，他对秦致琛道：「明楼……就交给你来照顾了。」


    「当然，我会好好对他的。」


    沈明楼和萧越说过他们的所有事情，他之所以说那句话也是顾着秦朝行两人在场，秦致琛什么性格他早在薛玫那有所耳闻，这句话他认为只是漂亮话。


    做戏谁不会，他只要沈明楼最后能拿到好处就行。


    ……


    等婚礼结束，宾客们都陆续离开了，沈明楼才得以休息。


    他找了个位置坐下，还没来得及坐热凳子萧越就给他发了条信息，说要和他说一些注意事项。


    沈明楼藉口想上厕所离开了秦致琛的视线，留他一人和秦朝行两夫妻和秦致舒聊天。


    萧越在办婚礼的酒店外找了个没什么人的员工楼梯等着沈明楼的到来，他的手上还提着一袋药以及一纸报告。


    沈明楼急匆匆赶到他身边，「哥。」


    「给。」


    萧越拿出袋子里的纸对他说：「这是你要的体检报告。」


    「这是接下来一年里你的药，我都换了瓶子装好，要是被发现秦致琛拿去查了也查不出来什么。」


    沈明楼接过这些东西：「好，辛苦了。」


    自从他去过秦家见过秦朝行还被他问过之后，沈明楼就让萧越伪造了体检报告。以防万一秦朝行问起来他还能拿来顶住质疑，秦家人不容小觑，他不能把自己的问题暴露在他们任何一个人的眼前。


    他这几天又搬去和秦致琛一起住，还要住上一年，以后出行会很不方便——秦致琛上次也和他说了以后他出门他会派司机，他的所有行踪会被秦致琛掌握。


    他不能经常去萧越的医院复查，万一被发现被秦致琛顺藤摸瓜事情也很快就会败露，所以他拜託了萧越开一年的药物好让他控制眼睛这个不稳定因素。


    沈明楼如今的工作、居住地都被秦致琛牢牢握在手里，在他眼皮底下生活要谨慎许多。


    萧越看着沈明楼的脸，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开口。


    他看了眼时间催促道：「你快回去放好这些东西，免得出来时间长了引起他们的怀疑。」


    沈明楼点点头，又匆匆赶了回去。


    萧越看着他的背影，重重地在心里嘆了口气。


    他身为沈明楼的表哥，当然也想看到自己的弟弟能够和常人一样结婚度过下半生。结果沈明楼结是结了，结婚对象却不是什么良人。


    因为利益在一起的婚姻，不是他想看到的。


    要是沈明楼没和大学时认识的那个人断了联繫，说不定现在的光景就不同了。


    终究是造化弄人。


    *


    游星回到自己的房间，她今天带来的秘书站在她身边汇报今天婚礼场上沈明辛的表现。


    「沈总他……大多数都在和他母亲聊天，游总和秦总会话的时候秦董和宋董都在和他聊天，歪打正着吸引了他的注意。」秘书继续说，「他们结束聊天之后沈总才注意到您这边，不过那时你和秦总的会话已经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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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游星闭目听完她的汇报，「不错。」


    「沈明辛……」游星笑了一下，「他以为就他那个山川值多少钱，在我面前空手套白狼。」


    「公司还不是他的就来和我开条件，还想吸秦家的血，不知道是太年轻还是，」游星睁开眼，眼里一片冷漠，「真把我当成傻子了。」


    秘书不敢说话：「……」


    「秦致琛虽然和我们是竞争对手，但商场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她看向自己的秘书，「你说对吧？」


    「游总说的是。」


    「游家烂成一滩泥，我现在想把他们全都清理出去也要靠秦家的能力。」


    游星淡淡道：「沈明辛的价值还不如沈明楼的，我不介意和秦致琛一起耍耍他和他那一家不自量力的人。」


    她撑住脸对秘书道：「你去把秦致琛叫来这里。」


    「看看秦总愿不愿意和我合作。」


    *


    「秦总，沈先生也要一起来吗？」


    游星的秘书小声问道。


    秦致琛让沈明楼走在前面，他跟在他后面。


    他听秘书这么说，语气冷漠：「不行吗？」


    「……」


    秘书不敢和秦致琛反驳，她是游星所有秘书里最胆小的，平时分配到的任务也不是最主要的，今天被她带来参加秦致琛的婚礼，她还很紧张为什么办公室里那么多人偏偏挑中了她一个。


    她鼓起勇气，声音提高了一点：「可、可是，游总只让我喊您过去。」


    多一个人万一她被罚走这个月奖金怎么办，游星只和她说了带秦致琛过去，但是秦致琛执意要带沈明楼一起去怎么办啊。


    ……现在又不能问办公室里的前辈们。


    秦致琛看了她一眼，她心里想什么在脸上表现得一清二楚，他说道：「如果你们游总不同意沈明楼一起谈话的话，那就之后再说吧。」


    「今天是我和我先生结婚第一天，游星如果不给我面子的话那就随意了。」


    说完，秦致琛就准备要拉沈明楼原路返回。


    秘书听他这一番压力满满的话哪能承担起那么大口锅，秦致琛说之后再说，说不定之后就没这个机会了。


    今天他婚礼游星当然给面子了，游星不给面子的话怎么还会来参加他的婚礼……她只是游星的秘书，不能因为她的缘故让秦致琛觉得游星对他不好。


    「秦总等等！」


    秘书赶紧叫住他，她忙说道：「一起去吧，您和沈先生一起去。」


    「游总等你们很久了。」


    对游星来说秦致琛的帮助会是她整个计划中最重要的一步，她身为游星的下属当然要以上司目标为主……罚钱就罚钱吧。


    秦致琛这才满意：「带路吧。」


    秘书带着他们俩来到游星的房间门前，用房卡开了门，她对内通报：「游总，秦总……和沈先生来了。」


    「……让他们进来吧，你在门口等着就行。」


    「好。」


    游星还是刚才的一袭蓝裙，她坐在房间里的办公桌，见到沈明楼站在最前面秦致琛像保镖一样护在他后面，她轻轻一笑。


    「没想到你会带他一起来。」


    「不能吗。」


    游星让他们俩坐在她面前的座位上，她把两瓶矿泉水推到两人面前。


    「当然可以，」游星向后靠在软椅上，「只是我没想到他在你心里这么重要了。」


    沈明楼听到这话心里又重重跳了几下。


    秦致琛也不掩饰，他直白说道：「嗯。」


    沈明楼：「！」


    他偷偷看了一眼秦致琛，把自己心里的惊涛骇浪压下来。


    尽管他知道这是在游星面前演戏，但他还是免不了因为秦致琛说的话心里泛起波澜。


    「那正好了，我们长话短说直入正题。」


    游星脸上的笑容消失，脸上的冷淡与秦致琛如出一辙。


    「我知道沈明辛和你关系不好，他是不是曾经答应过你什么？」


    「……」


    沈明楼想到沈明辛答应的那些事，他踌躇着要不要说出来。


    「没事，你可以说出来，现在我们是一条线的。」游星说。


    秦致琛立刻反问：「什么意思？」


    「我需要你的帮助，作为交换，我会来帮助他。」


    游星道：「我想肃清游家，我一个人没那么大力量，我需要你的帮助。」


    「沈明辛来找我想要我做他的后路，你应该也发现沈明辛的目的了吧，你想让他得逞……」游星的目光移到沈明楼的脸上，「然后让他死在沈明辛手上吗？」


    沈明楼冷静道：「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万一是和沈明辛联合起来骗我们呢？」


    游星从自己包里拿出一份复印文件：「这里是之前沈明辛拜託我给他做的东西，我可以给你们。」


    沈明楼看着她递来的文件，被她说的话震在原地。


    这份文件可以说是机密了，随意给他们看万一被沈明辛发现是会被他反咬一口的。


    这对游星来讲是非常非常大的诚意了。


    秦致琛也清楚，他道：「……我可以帮你。」


    游星得到应允，她也说道：「既然你答应了，我也会完成我的承诺。」


    她见沈明楼不说出来也不强求：「沈明辛无论答应你什么，那都是无法兑现的承诺，如果你们签下文件也未必最后能生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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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怎么对付沈明辛和沈山河我相信你们两个内心有数，我会跟着你们的安排做事。」


    「我们互惠互利，双赢。」游星道。


    沈明楼陷入沉默，被游星直白地指出沈明辛答应的东西无法兑现他感到意料之中。


    沈家没想给他留生路。


    那他也不必手下留情。


    他沉默良久，才道：「……好。」


    秦致琛见他如此也道：「可以。」


    游星红唇勾起：「合作愉快。」


    第19章


    -


    沈明楼回到秦致琛的家里时，雨还在下。


    甚至比刚刚去医院时下得更大，秦叔一边给他撑伞一边嘱咐他：「小心，雨下得大脚容易打滑。」


    沈明楼的眼镜已经取下，他点点头，在一片嘈杂的雨声中回覆：「好的，辛苦你了。」


    秦叔带着他进了家里，他把伞收起对着沈明楼笑道：「等会我给你煮点姜汤喝，免得受凉感冒了。」


    「好，」沈明楼握紧手里装药的塑胶袋，「我先上楼放东西。」


    「我等会送上去给你，现在时间还早，你喝完正好睡一觉。」秦叔面对沈明楼一脸慈和，「等你睡醒，少爷也下班回来可以一起吃晚饭。」


    「……谢谢。」


    沈明楼回到自己的房间，一开门就发现秦致琛养的猫躺在他的床上睡觉，听到开门的声音它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又继续趴下睡了。


    他把药放在自己的桌子上，那一幅银丝勾边的眼镜放在他的手边，如今他的视力已经恢復得差不多了，不再需要眼镜矫正。


    协议结婚的一年时间过得飞快，他还担心这一年会困难重重地度过，没想到一眨眼就到了他们即将离婚的时候。


    在这一年里，并没有发生他所想像的特别的事情。


    每个人都在按部就班做着自己的工作。


    秦致琛遵循合约上的内容正在逐步蚕食山川再等几天整个公司就会收于他的囊中，他也按照秦致琛的要求完成了他的任务。从前绕在他身边的莺莺燕燕到现在都全部离开，周予现进了游星的公司学习，一切仿佛都回到了正轨。


    「……」


    沈明楼坐在自己的床上，他从床头边的柜子里拿出那一本红色的结婚证以及装在袋子里一年前他们签下的合约。


    他内心还是有些不安，临近离婚的日子按理说他会过得轻松一些，心里的重担也会放下——五天后两座房子和几千万的流动资金就到了他的口袋，以后再也没有沈家给他的压力，他和秦家也会从此划开界线。


    按理说应该如此的。


    ……沈明楼把艷红的结婚证放回柜子里，他倒在床上直视暖白的天花板。


    为什么心里总是有点莫名的恐慌呢？


    秦致琛养的猫被沈明楼倒在床上的声响惊到，它站起身来到沈明楼身边往他怀里拱，一边拱还一边咪咪地叫。


    「别叫啦。」沈明楼摸了一把柔顺的毛又挼了几下猫耳。


    这只猫就是当初秦致琛说的那只布偶猫，叫做酸奶，今年要五岁了。


    一年前沈明楼搬来秦致琛家里的时候这只猫还不太搭理他，它只去秦致琛的床上躺着睡觉，或是在一楼玩它的玩具。


    一人一猫的关系非常冷淡，秦致琛曾经把它抱来他的面前让他摸几下，他想摸但是猫不乐意，一伸手就张嘴叫，弄得两人有些尴尬。


    从那之后沈明楼不敢直接接近它，他问过秦子麟猫的性格，得知他对猫的评价是「很兇，不给摸还爱嗷，是个爱骂人的猫，和主人一样」之后，沈明楼被猫拒绝的心总算得到了一丝安慰。


    至于为什么现在这只猫那么黏着他还往他怀里钻……


    这还是在他们结婚后的那个星期，秦致琛为了布局把沈明辛往陷阱里赶，特意去了外地出差，他出差了一个星期，家里只剩沈明楼一个，餵猫的任务就交到了沈明楼的手上。


    刚开始，沈明楼给猫粮手下不分轻重，不小心给多了，没想到酸奶把所有的都吃完了，并且在吃完后就对他态度大变。


    从一开始的不屑，到会使用自己的美貌让沈明楼给多一些粮，再一步一步变成现在恨不得长在沈明楼身上。


    他目睹这个星期它的态度转变，一腔话语堵在喉咙里说不出话，眼看着酸奶从苗条变成实心圆滚滚，秦致琛终于回来了。


    沈明楼以为酸奶见到主人回来了应该会黏上去撒个娇，没想到酸奶见到秦致琛直接躲在他身后，看都不看自己的主人。


    秦致琛：「……」


    沈明楼只好把酸奶抱起来想给秦致琛抱抱，但酸奶看到秦致琛直接口吐芬芳，喵喵嗷嗷的叫。


    显然是不认主人了。


    「算了，你抱着吧。」


    酸奶的毛绒绒的，手感非常好，沈明楼抱在怀里还有点捨不得，听到他这么说他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


    秦致琛出完差回来就急忙往家里赶，眼下的黑眼圈一看就知道这个星期以来没睡过什么好觉。


    沈明楼主动关心：「目前怎么样了？」


    「和游星商量好了，她假意配合沈明辛满足他的需求，让沈明辛陷入自己已经准备好所有退路的假象……我也让他们认为自己的计划万无一失，觉得能借秦家的能力向上追求更高的靠山。」


    他接过沈明楼给他倒的温水，疲惫的脸上露出一点放松：「现在正沾沾自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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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明楼看着他，问道：「有什么我要做的吗？」


    他没有商界资源，帮不上什么忙，但是这个计划也有他的一份，他也想帮忙。他不想把大部分责任都压到秦致琛头上。


    「沈明辛来找你你就顺着他的话说，让他觉得我真的被他的话术欺骗就好了。」秦致琛明白他心里所想，又补充了一句，「相比我和游星，沈明辛会更相信你说的话。有你这么说，他就不会再起疑心，其他的，就等一年后享受成果。」


    「好。」


    秦致琛把水喝完，他转过身子看向沈明楼怀里的猫，「它嘴巴很馋，稍有不注意就会吃多，所以我之前刻意控制他的饮食。」


    他点点猫微凉的鼻子：「没想到还是被它得逞了，变得那么圆。」


    「这样啊……」沈明楼有些心虚，他摸猫的速度都变慢了。


    「对不起。」


    秦致琛倒没有因为这个而生气，他安慰道：「没关系，不算什么大事你不用道歉。之后给它吃少点让它减减重就好。」


    「哦……」


    猫听到秦致琛这样说不开心了，张嘴开始骂人，对他剋扣自己的食物很不满。


    秦致琛不理它的喵喵声，反而变本加厉威胁：「再骂我我就把你零食扣掉，猫饭也减掉，你自己选择吧。」


    酸奶：「……」


    「……咪……」


    终究是消停了，甚至还从沈明楼怀里离开，卧在秦致琛怀里。


    一副认输的样子。


    秦致琛冷笑：「还挺机灵啊。」


    酸奶不说话了，窝在怀里只知道咕噜咕噜讨好他。


    沈明楼看着面前这幅场景忍俊不禁。


    *


    秦叔叩了几声门：「沈先生，姜汤已经煮好了。」


    听到声响，躺在床上的一人一猫都飞快从床上起来。


    沈明楼赶紧打开房门：「来了。」


    酸奶从床上跳下，小跑到沈明楼脚边，毛茸茸的尾巴缠着他的小腿。


    辛中带点甜的姜汤香气在开门时把味道沖得整个房间都是。


    「你拿进去喝吧，等会我再上来收拾。」


    「那就麻烦你了，秦叔。」


    秦叔一脸觉得他说话太生疏的样子：「都是一家人，有什么麻烦的。」


    「我先去做饭了，你慢慢来。」


    说完他就下楼去往厨房。


    酸奶不喜欢姜味，它嗅了嗅味道就赶紧抛开沈明楼，快速跑到沈明楼的房间里，不再留在秦致琛房间。


    姜汤有点烫，沈明楼端起碗喝的时候热气喷了他一脸，熏得他鼻樑上出了些薄汗。


    秦叔是半年前秦致琛带来家里的，说是秦朝行和宋绵音两个人要把之前没过过的二人生活补回来，秦叔正好可以来照顾他们俩，就叫秦致琛安排来家里，方便他们两个。


    秦致琛因为工作原因来不及赶回家里吃饭，沈明楼也不太会做饭，两人在工作日很少能凑在家里。


    秦叔来了家里，两人能碰面的机会大大增加，除非秦致琛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赶不回来，一般情况下都是和沈明楼一起共进晚餐。


    喝完姜汤，沈明楼全身都暖和起来。


    他看向自己房间中的眼镜，心里暗自下了一个决定。


    *


    秦致琛回到家里时沈明楼已经坐在餐桌前了，他脸上没有戴着那副眼镜，鼻樑上空空荡荡。


    沈明楼察觉到他回来：「秦叔已经把饭做好了。」


    「嗯。」


    秦致琛把外套挂在一旁，他走近沈明楼状似无意道：「你怎么没戴眼镜，没事吗？」


    「……没事，」沈明楼分给他一双筷子，「偶尔也需要放松一下。」


    「这样。」


    秦致琛坐到沈明楼对面，他装作不经意地扫过沈明楼的眼睛，发现他的眼睛似乎是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比之前更有神了。


    沈明楼之前的眼睛就像是有层雾浅浅地蒙住，看人的时候总会让人感到他眼中空无一物，心中会暗暗猜测他是不是真的在看自己，能看到自己吗。


    现在的眼睛才真实让人感到他是在看着自己。


    「……吃饭吧。」


    他还是把话都咽了回去，以后还会有机会弄清楚的。


    秦致琛心中轻松不少，他夹菜放在自己的碗里突然想起有人送了他两张主题公园的票，正好可以约上沈明楼两人一起去放松放松，这一年时间里他还没约过沈明楼出去玩。


    他正要开口时，沈明楼的声音却将他准备说出去的言语打得稀碎。


    沈明楼看了一眼四周，秦叔在这个时候应该是回到自己房间的，他便放下心来开口：「……秦z……致琛，距离我们约定的日子还剩五天，你还记得吗。」


    「……」


    秦致琛放下碗筷，他沉沉地应了一声：「嗯。」


    「我……明天要去我朋友那里参加他的婚礼，过几天回来……我会赶在那一天之前回来的。」


    「……」


    「嗯，去吧。」秦致琛声音发紧。


    沈明楼没有发现异常，他暗暗松了口气，又说道：「这一年感谢你的照顾，五天后我们就能回到各自的生活轨道了……」


    他说着这话，心里还有些闷闷的。


    「……」


    秦致琛没听完沈明楼之后的话，他机械地把饭都塞进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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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强作冷静：「我会找律师来联繫你的。」


    「今天我还要工作，先去书房开电脑，失陪了，你慢吃。」


    沈明楼：「……哦、好……」


    秦致琛脚步匆匆，沈明楼看着他跑上书房，心中五味杂陈。


    沈明楼舀了一碗汤给自己，他扫了一眼对面秦致琛的碗。


    ……他还没喝汤啊。


    第20章


    「怎么脸色那么难看，沈明楼呢？」


    秦致舒端着红酒杯站在秦致琛身边，他拍拍秦致琛的肩，让他别那么凶：「现在还在参加人家小孩的满月宴呢。」


    「……去外地参加朋友的婚礼了。」


    秦致琛看了眼别墅中璀璨华丽的吊灯，脸上的表情强行柔和了一些。


    侍应生端着酒盘穿梭在人群中，秦致琛从中拿了一杯香槟灌了一口想浇灭心中那股焦虑。


    他问秦致舒：「……我前天给你的票，你和孔苗一起去了吗？」


    秦致舒点头：「去了啊，你都特意给我放了两天假，不去怎么对得起你这番苦心。你别说，那里还挺好玩的，还有亲子游乐园，下次我还打算把子麟带去一起玩……」


    他想起两天前的愉快滔滔不绝，说到最后见秦致琛的眼神越来越沮丧他才从中反应过来，明白自己说错话了。


    「那两张票，是你打算和沈明楼一起去的？」


    秦致琛虽然没说话，但看他那个脸色他就明白自己说对了。


    秦致舒顿时冒了汗，拿了人家小两口的票去玩还在人家面前炫耀自己，算什么事。


    「……其实也很一般，没那么好玩。」


    他问：「他参加朋友的婚礼也赶得及和你出去玩一趟吧，你问过他了吗？」


    秦致琛把香槟一饮而尽，他脸上苦恼：「没有，我本来想约他的……但是，」


    他把声音压低，用只能两人听到的话语说道：「他提到了离婚。」


    「那确实是不好说。」


    秦致舒作为秦致琛的堂哥兼下手，在半年前知道了秦致琛的所有计划，对此他表示秦致琛真是被感情沖昏脑袋，自己下套给自己钻。


    人能不能被他套回来不好说，他自己那是肯定早就打包好往沈明楼身边跳了。


    「你就走正常流程接近人家不行吗，还搞这些弯弯绕绕，是我我也天天想着什么时候离。」


    秦致琛泄气道：「他会觉得我们俩生活差距太大拒绝我，正好沈家主动找上来我刚好顺水推舟。没想到这一来，沈家那么难啃，临近这些日子我才能脱身。」


    秦致舒听他这么说，被他说服了。


    沈明楼没被沈家正经养过，秦致琛背着整个秦家出现在他面前说想和他交往，沈明楼肯定会拒绝，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这种阶级差距。


    「那你打算下一步怎么办，真和他离一次婚然后又把人家追回来？真够动盪的。」


    「……」


    秦致琛陷入沉默。


    在这一年的相处中他几乎都要忘记自己和沈明楼之间还有一纸合约在，他们相处和谐，在他的特意下整个圈子的人都清楚了沈明楼在他心里是什么地位。


    他好不容易把一切布置得如他心中所想，结果沈明楼突然提起那份他当做幌子的合约，还提到离婚。


    这几天他看着沈明楼空荡的房间，心里不好过。


    还是他对自己太自信了，认为自己足够在这一年时间里把沈明楼套牢在他身边，即便到了合约结束，他也能当着沈明楼的面撕掉那份合同，说自己从来没有想过里面的处罚条款，只要沈明楼想要，他可以把自己名下所有转到他名下。


    他想的很美好，事实却狠狠扇了他一个大耳光。


    被套牢的从来不是沈明楼，而是他。


    「……」他嘆了口气，脸上表情复杂，「走一步看一步吧。」


    「市里有座很灵的庙，不然你去拜拜，看看能不能帮帮你。」


    秦致舒打趣了一句，又道：「你和沈明楼共处一室都一年了，他不可能对你没那方面的意思。」


    没等他说话，秦致舒嘆了口气，回忆起自己的曾经：「就怕他有但他藏着不说。」


    秦致琛没理会他后面那句，他问：「那座庙在哪？」


    「我开玩笑的，市里没庙，庙在隔壁市。」他怕秦致琛当那么多人面打他，他连忙对秦致琛使眼色，「宴会开始了。」


    *


    这次结婚的是沈明楼的大学室友陈湘，他的婚礼定在隔壁市，沈明楼和常歷一起去的。


    两人在那边玩了三天，今天准备动身回b市。


    他们宿舍的关系不错，陈湘还特意带了一家子的人来给他们送行。


    沈明楼端着笑容和他们说再见的话，手上还提着他们给的特产。


    他笑着向他们挥手，视线装作无意地扫过站在陈湘身后的两个男人，他们关系亲密，一看就是一家人，其中一个男人手上抱着的孩子五官与他们二人十分相似。


    他收回视线，再说了些临别的话就和常歷一起上了高铁。


    常歷见沈明楼上了车就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他关心地问道：「怎么了，发什么呆？」


    沈明楼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他摇摇头，把心事咽回肚子里：「没事。」


    「你这像没事的样子吗？」常歷给他一瓶矿泉水，「和我说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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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沈明楼看向窗外，景色逐渐向后退：「我只是在想陈湘的那个表弟过得还挺幸福的。」


    常歷闻言：「啊，是他呀。确实，没想到他对象还能生孩子。」


    他低头整理自己的包，大喇喇地说：「我知道是有男人可以生，但从小到大我都近三十了还是第一次见到。」


    他想到他们小孩的样子，笑道：「他的小孩挺可爱的，还乖，不哭不闹，和他俩长得一模一样。」


    他思索了一下又道：「上半张脸长得像陈湘的弟弟，下半张脸像他对象。」


    「……是啊。」


    沈明楼揪紧了心，他装作放松的样子：「在社会上，能生的男人还是极少数的部分。」


    「是啊。」


    常歷整理完自己的包，他转过头看向沈明楼，突然认真道：「你能生吗？」


    沈明楼唿吸一窒，他看着常歷认真的脸色大笑出声：「你能生吗？」


    「我能生我也不生，」常歷也笑出声，他见沈明楼轻松了还摆摆头，做出活宝的样子，「自己一个人过得可舒服了。」


    说完，他意识到沈明楼也是有家庭的人，脸上的笑容变成失望：「你这种有家庭的人是不懂的。」


    沈明楼笑得眯起眼：「等你结婚我要把你这些话告诉你对象。」


    「那还是算了。」


    ……


    趁着常歷休息，沈明楼从位置里走出一路来到厕所，他关上门，站在小小的里，满脑子都是陈湘的表弟和他的孩子。


    ……孩子。


    沈明楼不由自主将手放到自己的肚子上。


    常歷那句「你能生吗」再次迴荡在他脑中，他感受着平坦的肚子，里面并没有任何动静——这是当然的，他还没有和别人接触过。


    和常歷一样，他也是第一次见到能生孩子的男人，在见到那个人的第一面，难说他的心里是不是有点亲切感。


    他想和陈湘的表弟对象交流，但总是在即将张嘴的时候退缩。


    ……他这辈子大概是没有机会怀上的。


    只要和秦致琛离了婚，他就不会再留在b市，他会回到他妈妈的故乡陪伴他外婆。


    自己的这个秘密，他要把它深深藏在心里，不能暴露。


    等他在里面想清楚，他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正巧常歷醒了，见他来了忙说道：「你回来了，收拾一下快到站了。」


    「好。」


    *


    「怎么今天沈明楼没来？平时不都是他和秦致琛两个人出席各种宴会吗，今天来的怎么是秦致琛，他们婚变了？」男人的声音中充满窃喜。


    「这我就不清楚了……」有道声音回答，「婚变……上一周他们俩才一起去了游家，不好说。」


    男人身穿一身白色西装，手上端着两杯红酒，他冷笑道：「无论如何，这是一个好机会，我正想着该怎么支走沈明楼，没想到他人没来……那事情就简单多了。」


    他问身边的人：「人带来了吗？」


    「在二楼的房间准备。」


    「把他带下来，等会看我眼色行事。」男人端着两杯红酒，玫红的酒液在他的摇晃中盪起波澜。


    「你把秦致琛身边的人都支开，留个位置给他们。」


    「如果他成功了能给秦家生个孩子，那沈家还算什么，沈明楼不过就是丧家之犬。」男人露出一个阴险的笑，「能生孩子的男人可不多啊，周予现做不了的事就由我来。」


    男人看向秦致舒：「把他带去别的地方，别让他误了机会。」


    「是。」


    男人见下属把事情处理好，他扬起一脸笑，拨开层层人群走到秦致琛面前，他向秦致琛递去手里那杯红酒：「秦总，好久不见啊。」


    「时总，好久不见。」


    秦致琛礼貌性接过他手里的红酒。


    「今天是我哥女儿的满月宴，招待不周，请秦总海涵。」


    秦致琛冷着一张脸：「时小姐很可爱，刚刚在台上乖巧懂事，冰雪聪明，未来一定大有所成。」


    时总哈哈大笑：「秦总谬赞了。」


    他手上还有一杯红酒，怕秦致琛起疑心赶紧笑道：「我敬你一杯，感谢你参加我侄女的满月宴。」


    秦致琛看着他把红酒一饮而尽，抿出一个淡淡的假笑，浅浅抿了几口。


    时总见他把酒喝了，特意安排的人卡着时间来到他身旁与他耳语几句，他露出抱歉的表情：「我哥喊我过去，那我先失陪了，秦总慢慢享受。」


    「好的。」


    秦致琛见他走远，手中的红酒杯放在一旁。


    他看着手錶上的时间，想着秦致舒怎么还没回来，突然这个时候有个比他矮许多的人直直撞到了他的怀里，随之而来的还有冰凉的红色液体洒满了他的西装。


    那人揉着脑袋，抬起一张呆呆的脸：「不好意思啊。」


    「啊！我不小心把酒撒到你身上了，抱歉抱歉……」


    他一头黑髮，眼睛黑熘熘的十分水灵：「我帮你洗吧……」


    秦致琛看着他的模样，右眼皮开始突突地跳。


    他躲过那人的动作，向后退了几步：「不用，既然如此我先回去了。」


    秦致琛看了一眼周围，刚才还有许多人在他身边，现在却只剩零星几个。


    「诶，别啊！」男人拉住他的西服下摆，「楼上有几套新的，你换上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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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致琛还能看不出来其中的猫腻吗，他拉开男人抓住他下摆的手，语气冷硬，眼神兇狠：「我说了，我要回去。」


    男人没被他的眼神吓退，他鼓足勇气双手并用直接抱住秦致琛：「不行，你不能回去！」


    随着他抱上来的动作，他身上的香气窜入秦致琛的鼻腔，香气和着刚刚那口红酒一起勾动了他心中那把火。


    那把火烧的又旺又烈，除了烧动他的心，还把他心里关于沈明楼的一切烧的火热。


    他的计划好不容易即将成功，时家竟然敢破坏？


    他还要亲自把沈明楼放走一次吗？


    秦致琛恶狠狠地看着怀里的人，不顾情面地大力把他扒下，大手一甩将他推在地上。


    时家这么大胆，他也不用留面子了。


    他把人推倒的声响很大，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秦致琛看向台上的人，声音冷漠：「时誊，你好自为之。」


    宾客面对他这句撕破脸的话一下譁然。


    秦致琛不再理会这场满月宴，他转身离去。


    他回到车上，久违地向司机要了一支烟。


    他咬着菸嘴，被身上的躁动弄得心情暴躁，他已经很久没这么暴躁过了。


    大意了。


    他以为是孩子的满月宴所以才放松了不少，带着秦致舒一起来。


    没想到时誊胆大包天，看到沈明楼没和他一起来竟然敢做出这样的事情。


    「……」


    他低声暗骂一句，双眼在忍耐中变得赤红：「有多快开多快，等会我回去了你再返回来把秦致舒捎走。」


    司机看他状态不好，颤颤巍巍开口：「秦总……」


    秦致琛脑子嗡嗡的，什么话也听不进去，他吐出一口烟，眼神透过烟雾依然兇狠：「闭嘴。」


    他看向窗外，满脑子想的都是沈明楼。


    沈明楼什么时候回来？


    第21章


    秦叔听到司机的汇报急匆匆从家里走到车库, 秦致琛身下披着一个毯子，躺在车座椅上抽菸。


    菸蒂偶尔迸出几粒红色的火星，白色的烟雾从他口中溢出。


    「少爷……」


    听到秦叔的声音, 秦致琛撇过头看向从小就照顾自己的管家。


    他手颤了一颤, 想灭掉这支烟，但身上的燥热使他停住这个动作。


    他清了清嗓子, 声音沙哑：


    「没事，你去帮我煮点下火的水, 我等会去喝。」


    秦叔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了声是，回了房子给他煮下火的茶。


    秦致琛已经很久没有在他面前抽过烟了, 在秦叔的印象里, 除了他上大学时因为课业繁忙抽过几支外，他之后没有再抽过。


    他没有菸瘾, 对烟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在出来工作后就彻底和烟说了再见。


    但在今天他又重新燃了一支, 秦叔在厨房里拿出药材清洗，他在心中琢磨是不是应该要上楼和沈明楼说一声。


    沈明楼在秦致琛回来前不久到家, 现在应该正在收拾洗漱。


    秦叔想，他们两也是有证的对象, 或许让沈明楼去问问他还能帮他纾解心中的情绪。


    等他煮完茶水，就让沈明楼过去吧。


    「……」


    一支烟在不知不觉中燃尽, 秦致琛心里的火却没有跟着烟一起化作雪白的灰。


    他撑住头, 一边脸藏在黑暗中。


    该死，都是他太大意。


    秦致琛闭上眼, 满心怒火，他已经在脑中模拟出种种折磨时家的方法。


    他深唿吸, 额头青筋暴起。


    时家下的药十分强劲，尽管他还在强忍，却也逐渐忍到了边缘。


    秦致琛接管秦家之后就不再留着上学时任性的脾气，他学着管理手下的人，为了让他们服从自己，他脸上的表情从丰富变作单一，心中变得毫无波澜。


    可今天的药却把他这几年汇聚的冷漠假面直接击碎，露出了他的本性。


    「唿。」


    他吐出一口气，眼前景象在忍耐中变得模煳。


    「……」


    他强忍着自己，把毯子围在腰间盖住自己，紧接着长腿一迈，从柔软的车垫到了坚硬的地上。


    夏日炎热，即便是夜晚也并没有凉快多少，吹向人的风都像是带着火气，吹得人难受。


    秦致琛咬着牙回到房子里，身上的衬衫已经被汗水浸透，分不出是因为忍耐还是天气原因。


    房子里开着空调，凉风吹过他的身体为了送来凉意，他心中熊熊的火焰被冷风压下些许，但还是令他难受。


    他靠在玄关处，额上的前发被汗浸成一绺一绺，他睁着眼强作冷静，实际连取下领带的手都无力地颤抖着。


    领带被他拉下，它在此刻就像一条捉不住的鱼，滑熘地从他手中掉落伏在地上。秦致琛此刻也无心顾及这些。


    他一步一步走到上楼的台阶处，袖子捋起，露出的小手臂上布满细密的汗，他紧紧抓住扶手在虚浮的脚步中踏实地踏在向上的台阶，他借扶手出力，脚步声有些沉闷。


    酸奶窝在客厅里，嗅到自己主人的气息从沙发上跳下，小跑到秦致琛身边睁着一双深蓝宝石似的眼睛望着他。


    秦致琛看到有一团白色靠近自己，他哑着嗓子道：「去客厅玩吧，我要回房间去了。」


    酸奶没理会他这句话，它咪咪叫了两声，带着一身绒绒的毛靠近秦致琛，用头蹭了蹭他的小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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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没空陪你玩，明天再陪你。」


    说完，他想弯下腰摸摸酸奶的头，但药效勐烈他只好轻轻抚了一下它上扬的尾巴。


    酸奶看着他甩尾巴，又歪着头看着他，似乎不理解他的动作。


    它站在楼梯上看着秦致琛不再理它，还一步一步慢慢向上，它四肢并用跳上台阶，用比秦致琛快的速度到二楼，又站起来伸长身子把他的房门打开。


    「咪。」


    秦致琛看他给自己开了门，夸了一句：「真聪明。」


    酸奶叫了两声，很受用。


    它看秦致琛终于上了二楼，赶紧扬着尾巴进了他的房间，跳上柔软的床上，又用爪子拍了拍柔软的被子。


    秦致琛回到自己的房间后无暇顾及酸奶的动作，他扶着墙走到自己的浴室中，右手一扭，冷水通过花洒打在他的身上。


    秦致琛靠在墙上，冷水一遍又一遍沖在他身上，白色的衬衫贴在他蜜色的身体上，全身布满水痕。


    「咳咳咳……」


    他不小心吸入几滴冷水，呛得他躬起身子，水流哗啦哗啦从他的后脑勺一路向下。


    他双眼通红，衣服湿哒哒地贴在他身上，围在腰间的毯子被他扔在一边，它颜色变深早已被水浸透。


    「……」


    秦致琛被冷水从上而下沖刷，心中火焰被压下许多。


    他喘着粗气，强撑着自己最后的底线，给自己洗了个澡。


    -


    沈明楼洗好澡从浴室里出来就听见酸奶在秦致琛的房间中大声地喵喵叫，仿佛遭遇了什么不测。


    他赶紧打开房门想要安慰它，却看到秦致琛房间里的浴室中亮着灯，从中传出水声。


    秦致琛回来了啊。


    沈明楼从亮灯的浴室转过目光看向酸奶，他知道秦致琛回来了不敢直接坐在秦致琛床上逗猫，他只好站在自己的房门前对酸奶道：「怎么啦，过来我这吧？」


    酸奶摇摇尾巴，它跳下床，向后看着沈明楼叫唤着他来他身后和他一起来。


    「喵嗷。」


    沈明楼只好跟在他后面，和它一起来到秦致琛的浴室门前。


    「怎么了，」他蹲下身看向酸奶，「为什么要来这里？」


    酸奶抬起自己的爪子，粉红的肉垫拍在玻璃门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它又转过头对着沈明楼喵了一声。


    「秦致琛在里面洗澡呢，他不能陪你玩。」


    沈明楼只以为酸奶是想和秦致琛玩，「你来我房间吧，我陪你玩。」


    酸奶没理会他，反而更用力的拍门，甚至用尖利的指甲刨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沈明楼见它这么焦急心里也感觉不对了，酸奶这么用力的拍门，秦致琛怎么没有反应？


    他忙站起身敲了两下门，大声喊道：「秦致琛？」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浴室里的水声停止。


    浴室门被里面的人旋开，冷气朝着沈明楼扑面而来，他不由自主打了个颤。


    沈明楼见到人没事，松了口气。


    秦致琛在腰间围了一条毛巾，他居高临下地看向沈明楼，眼神略带迷濛。


    「沈明楼？你回来了。」


    沈明楼离他很近，几乎要被他整个盖住。


    唿吸间除了秦致琛身上的沐浴露味还带着一股淡淡的菸酒味。


    他向后退了一小步，觉得这么近不好，他把自己和秦致琛之间拉开一段距离。


    「嗯。」沈明楼看向站在浴室门口的酸奶说道，「刚刚酸奶在叫还刨门，所以我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酸奶刚刚表现太焦急了，我怕你在浴室里出问题……」他解释道。


    「你没事就好。」


    秦致琛听他这么说，声音沙哑：「你在关心我？」


    「……嗯。」


    他毕竟和秦致琛在一起待了一年，虽然不是情侣，但心里当然把他当做一个朋友来看待。


    关心朋友很正常，沈明楼想。


    「……」


    秦致琛低声道：「这样啊。」


    沈明楼见他脸上通红，身上又带着一股酒味，猜他应该是刚应酬回来。


    他和秦致琛在这一年时间里参加过不少的宴会，他清楚应酬后身心有多么疲惫，回到自己的房间后恨不得直接倒床就睡。


    何况秦致琛比他忙得多，他在公司职位很高，处理的事情也比他要多。


    自然比他还累，但他可以撑住这份疲倦。


    沈明楼很贴心地说道：「那你先休息吧，我不打扰你了，我就先带着酸奶回我房间。」


    秦致琛看着他，眼神里含着不舍和纠结，过了一会儿他轻轻嗯了一声，要给他让出位置好让他回房。


    沈明楼刚要迈步，突然想到明天就是他们结束婚约的日子，他想了想，又看了一眼秦致琛，明显有话要说。


    「那什么。」


    他轻声道：「明天我们几点去民政局？」


    秦致琛的头还很痛，太阳穴突突跳，他换了个姿势不让沈明楼察觉自己的异样：「去那做什么？」


    沈明楼一怔，要说的话直接说出来：「明天不是要离婚吗？」


    离婚两个字穿过秦致琛的耳朵一路来到他的心脏，化作两道尖利非常闪着寒芒的利刃顺着沈明楼的声音一起深深地刺进他的心里，还在里面剜了一圈。


    「离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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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致琛今夜被人灌了药，强撑着回到家里，好不容易才把心中的躁动压下去。


    可沈明楼这一句话又把他压抑在内心深处的躁动引了出来。


    他不想离婚。


    但沈明楼想。


    他想起秦致舒说的那些话，脑子更痛了。


    秦致琛向右一步把给沈明楼留出的路堵上，又向着他前进了一步将他逼得倒退几步：「你那么想离婚？」


    沈明楼被他前进逼得只能向后退，他一边向后一边解释道：「这不是……」


    他们约好的吗？


    因为秦致琛洗了冷水澡，靠近沈明楼的同时冷气也不断朝他传递。


    「……这不是约好的吗？」


    沈明楼被秦致琛逼得退无可退，只能被他压在墙上，两人面对面，唿吸之间都是彼此的味道。


    随着秦致琛的靠近，沈明楼清楚地感觉到两人逐渐逼近的地方出现一点异样。


    他还想再说什么，在这种情况下也不敢轻易开口了。


    秦致琛低下头，和他鼻子对鼻子轻轻蹭了蹭他的鼻尖，语气比其他时候都更加柔和：「如果我想违约呢？」


    沈明楼的整个背紧靠冰凉的墙面，他想要阻止秦致琛却被他挤得双手无力地垂在两边，靠贴墙维持力气。


    他侧过脸，对秦致琛这幅表现心中惴惴不安，于是故意不和他对视：「不可以。」


    怕秦致琛没听清又重复一遍：「不行。」


    秦致琛笑得眯起眼，声音温柔，手上的动作却和声音不符。


    他捏住沈明楼的下巴，用力地掐着他的脸，他靠得更近：「为什么？」


    沈明楼嗅到其中的酒味，他扭过脸，声音冷硬：「你醉了。」


    他只是找了个藉口，酒味很淡，并不能够醉人。


    秦致琛从喉咙里滚出几句轻笑，扰得沈明楼耳朵红了一片。


    他低下头，和他嘴唇相贴：「是啊，你说对了，我醉了。」


    说完，他便不顾沈明楼的拒绝直接做了他刚刚心心念念的事情。


    两人唿吸急促，沈明楼因为缺氧脸上红彤彤的，眼神中含着生动的怒气。


    「别这样。」


    他想强硬地说出这句话，但在刚才的动作中，现在说出的话自带一股黏腻的味道。


    他被自己吓了一跳，不敢再出声，咬紧牙关抵御秦致琛的攻势。


    秦致琛俯下身在他脸上咬了一口，语气突然变得有些委屈：「你不在我身边时家都敢对我动手了，怎么办？」


    沈明楼抬头看着他：「……你今天去时家了？」


    秦致琛抱住他，把头埋在他的颈间，「嗯。」


    他咬了一口沈明楼的肩：「时誊的哥哥女儿满月了，去参加她的满月宴。」


    沈明楼不敢往下动，他感受着秦致琛的动作，声音紧张：「你怎么突然……！他们给你喝了多少酒，不对，他们给你下药了？」


    秦致琛常年应酬，早已练就千杯不醉的本事，在酒局上就算别人都倒下了，他也依旧清醒挺到最后。


    按理说他是不会在这种宴会上喝醉的，满月宴因为是给小孩过的，一般不会有太浓的酒精产品。


    除非有人用了一些不可告人的手段。


    秦致琛的鼻息喷在沈明楼的耳朵上，他言语中含着点咬牙切齿：「是啊。」


    「他们还安排了一个男人来，」他说，「手段很拙劣。」


    他故意将自己姿态放低，说这句话的同时也在向沈明楼暗示自己没有他的陪伴容易被人得手。


    沈明楼窒住唿吸，不相信他的言外之意，在秦致琛的大手下他不敢随意乱动。


    他屏着气，声音如丝：「所以你才赶回家里在浴室里……」


    所以酸奶才那么紧张地刨门。


    秦致琛的手游移在沈明楼身上，他圈住他，用力一抱把他丢到柔软的床上，随即俯了上去。


    「对。」


    沈明楼：「！！」


    他赶紧抵住秦致琛的动作，失声问道：「你要干什么？！」


    秦致琛撑在他上方，鼻息打在他的脸上，「帮我。」


    沈明楼看着他的脸，第一次感到秦致琛和酸奶有些相像。


    在酸奶想吃多点零食的时候它会仗着自己优越的脸，在他面前撒娇以求更多的零食。


    秦致琛也一样。


    他发挥出自己的强项，在他面前从来都是冷硬的一面，独挡一方十分可靠，但他在现在变得柔软，说话时也不自觉带上一点自己的委屈。


    沈明楼从来都是吃软不吃硬。


    秦致琛这一招确实给他心里带来了一记暴击。


    沈明楼：「……」


    「帮你……」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昏黄的小夜灯，照在两人脸上将他们的氛围带上最高点。


    秦致琛长得十分俊朗，不刻意冷着脸的时候十分柔和，眉目带情。


    沈明辛没说错，他确实喜欢这个类型。


    很喜欢。


    沈明楼喘着气，自己也有反应，他望着秦致琛带着血丝的眼，看着他脸上不正常的红，感受着他带着凉意的髮丝拂过他的脸。


    很难说他对秦致琛的感觉到底如何，但他那张脸确实长在了他的审美上。


    氛围令人心动，唿吸交融时沈明楼满眼都是秦致琛的模样。


    「合约……」他低声说着，「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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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千万始终不是属于他的。


    就算他被秦致琛的脸迷住了吧。


    好在这一年时间里他也存了不少钱，后续也可以保证自己的生活质量。


    他沉默良久，在秦致琛的动作下终于说了一句话：「你醉了，对吧？」


    秦致琛和他耳鬓厮磨，声音中带着引/诱又含着几分纵容：「我醉了。」


    「……」


    沈明楼闭上眼：「好，你醉了。」


    他豁出去了，他搂住秦致琛的脖子，将他向下带。


    两人眼睛对眼睛，沈明楼看着他眼中的情绪，一气之下又把眼睛闭上当做看不到。


    既然秦致琛醉了，那他也醉了。


    是秦致琛先越界的。


    以后有什么后果，他来负责。


    沈明楼唿吸剧烈起伏，他握住秦致琛下面的手，说话时颤抖着声音：「等等，你确定要这样吗？」


    回答他的是秦致琛兇勐的动作。


    「……」


    沈明楼侧过脸，从眼角滑过一滴眼泪，秦致琛见状上前捲走那滴泪水。


    他低声安慰：「没事。」


    于此同时，沈明楼的脑中出现陈湘送他回b市的场景——以及那两个抱着孩子的男人。


    他压抑着声音，不知为何鼻子一酸，心中迴荡起秦致琛在一次与他日常谈话中说的话。


    「孩子？」


    「我不是很喜欢孩子。」


    ……


    沈明楼在汹涌的急流中前行，一路摇摆承受恶劣的天气，顶着瓢泼大雨，终于上了岸。


    待他睁开眼，酸奶正窝在他头上唿噜唿噜，尾巴时不时扫过他的脸，有点痒。


    酸奶看他醒了，从头上走开，坐在他身旁，爪子拍了拍他身上的被子。


    意思是让沈明楼赶紧起床。


    「好。」


    声音干哑。


    他轻轻转过身去，揉了揉酸奶的猫头，尽管他动作已经刻意放轻，但身体还有些刺痛。


    「嘶。」


    酸奶：「喵喵？」


    它凑过去和沈明楼蹭额头。


    「没事。」


    沈明楼摸了摸嘴角，他又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从床上坐起，下半截身子酸软。


    好在他身上清爽，看来是已经帮他处理过了。


    「……」


    他看着自己身上盖着的属于秦致琛黑色的被子，深深地嘆了口气后，下了床。


    刚接触地板，沈明楼不由得腿下一软，差点跌在地上。


    他赶紧扶住手旁的床头柜，撑着起身。


    他看向床头柜子，发现他的手机已经从他的房间来到这里，估计是秦致琛特意放的。


    手机被激活，屏幕亮起，是秦致琛的消息。


    「发生了一些紧急事情，游星通知我沈明辛在a市留了一手，我现在要赶去a市解决。」


    「好好照顾自己，等我回来。」


    沈明楼喉咙有些干疼，他轻咳一声，在手机上敲敲打打：「你也是，好好照顾自己。」


    他又看了一遍秦致琛的消息，从中看不出任何一点他想离婚的意思。


    有点难办了。


    秦致琛发这条信息的时候是两个小时前了，估摸着现在应该已经坐上飞机了。


    他看着屏幕长久没有动作，手机熄屏后倒映着他的脸——脸上还留着一个淡淡的牙印。


    沈明楼摸了摸那份牙印，抿住嘴唇，视线聚焦在他的无名指上。


    前几天他赶去陈湘的婚礼，并没有佩戴和秦致琛的婚戒，等他回来也没来得及戴上。


    如果昨晚没发生那件事情的话，现在他和秦致琛已经领了离婚证。


    但是……


    沈明楼看着自己两只手无名指上的牙印，轻轻嘆了口气。


    算了。


    他披着睡衣打开自己的房间，门旁的桌子上摆着几瓶他的药，昨天他吃完忘记放回去了。


    ……没被发现吧？


    药瓶还是之前的摆放位置，似乎并没有人动过。


    沈明楼放下心，赶紧把药放回自己的包里，以防秦叔打扫的时候发现这些留了心眼。


    他对昨晚的事情没有太多的愧疚，那是他自己选择的，不会后悔。


    他可以放弃那三千万以及以后的名利，但他眼睛的事情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和秦致琛说的。


    这是欺骗。


    沈明楼无法保证自己在婚约期结束后是否还能心安理得的站在他身边享受来自秦家的一切，秦致琛之所以昨晚那样对他，除了自身被人下套之外，其他的情愫诞生是因为他并不知道他的问题。


    真有人能接受眼睛不好的人吗？


    沈明楼没有见过。


    唯一见过的例子沈山河，是能在妻子死后马上迎女人回家的男人。


    更别说沈山河早就已经嫌弃自己的妻子，到萧菡状态不好后他根本不来探望，甚至把她锁在房间里不准她出来。


    直到现在，沈明楼和萧菡也被他看作是沈家的污点。


    沈家不过一个小家族都如此，秦家比沈家大得多，他们能够忍受这样的他吗？


    要是被人爆出来这个消息，秦家会怎么看他？


    新鲜只是一时的，婚姻太过长久，会把对彼此热烈的爱意在时间长河中消磨殆尽。


    他和秦致琛有爱吗？


    他不知道。


    有暧昧的情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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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心知肚明。


    他们都是成年人了，这份情愫会能够支撑他们走过长久的岁月吗。


    沈明楼太弱小了，他既没有靠山也没有强硬的人脉关系。


    他现在获取的一切，都是依靠在秦致琛羽翼之下获得的。


    倘若他有和秦家媲美的家世，有自己独立的公司事业，身体健康，他现在才不会在这里纠结这些。


    他会大大方方等在秦致琛家里，看见他回来直接开口：「离什么婚，不离了，来谈恋爱吧！」


    但他不是这样的。


    他在b市没有前进的路了。


    他不能留下来和秦致琛说要谈恋爱，他要趁所有人还没发现他的病的时候远离他们的视线。


    在这一年当中，他享受的红利已经足够多了。


    沈明楼换了一身衣服，他坐在自己的床上陷入沉思。


    他从一年前就已经做了两手准备，第一手是顺利完成计划他可以带着秦致琛答应他的报酬离开秦家，在别处过完他的下半生。这是最圆满顺利的结果。


    第二手是协议失败，或因为其他原因他无法得到这份报酬，他会选择在秦家所有人没察觉时逃之夭夭。


    这是最危险的结果。


    他对第二个结果也并不感到意外。


    上流圈子中物慾横流，以强为尊，但凡哪一个赫赫有名的家族突然倒了那是树倒猢狲散，不少人等着落井下石把剩余的价值都吸干。


    秦家是其中的清流，却也需要明哲保身。


    不过是走了一个逢场作戏的人，凭藉秦致琛的手段，想要掩盖一个污点的行踪是易如反掌。


    秦致琛会来找他吗？


    他并不认为自己在秦致琛心里占了那么大的份位，两人逢场作戏一年，生了些暧昧的情愫，仅此而已。


    时间会沖淡一切。


    ……至于赔偿款的那三千万。


    沈明楼打开自己的柜子，里面躺着的都是这一年来他获得的别人送的礼物。


    即便协议上说这些东西归他，他也不会带走其中任何一个。


    他拿起柜子里的车钥匙，这是他和秦致琛初见时他给他的「定金」。


    沈明楼沉默着：「……」


    柜子被推上，里面的所有东西再次被黑暗笼盖，安静地躺在里面。


    「沈先生？」


    从房间外传来秦叔敲门的声音。


    沈明楼闻言赶紧盖上自己身上的痕迹，他前去开门：「秦叔。」


    「少爷工作繁忙，没有来得及陪你多一会儿，他特意让我给你煮了一碗粥给你送来。我想着你们……咳，在里面我加了一点滋补的食材，趁热吃吧。」


    秦叔脸上满是歉意：「真是抱歉。」


    整个秦家除了秦致琛之外没有人知道他们俩是协议结婚，面对秦叔的好意，沈明楼愣在原地，他想起去秦家时候，宋绵音对他也是如此，他们都对他很好。


    是他在沈家体会不到的好。


    「好，谢谢你，我会把它们都吃完的。」沈明楼接过碗。


    「我等会上来收碗，你慢吃。」秦叔说完，他弯下身子对房间里面的酸奶慈祥道：「酸奶，来，我带你去吃早餐。」


    酸奶听到唿唤，从床上跳下，跟着秦叔一起下了楼。


    沈明楼关上房门，粥还热着，温暖着他的手。


    ……秦家现在对他多好，他就有多心虚，有多害怕事情败露。


    沈明楼舀了一口粥，他吹凉热粥，将它放进嘴里细细咀嚼。


    「真好吃。」


    之后他就吃不到了。


    他把一碗粥都吃完，他把碗端下厨房时，秦叔看见他突然又道了个歉：「沈先生你怎么下来了……少爷刚刚和我打了个电话，说是近期难以抽身赶不回来。」


    沈明楼问：「……要多久？」


    「大约要一个月时间吧。」秦叔说，「在这期间，我会照顾你的。」


    「……」


    沈明楼放心了，沈明辛的最后一招果然狠毒，能把秦致琛牵制在a市一个月。


    「我，明天要去c市出差。」


    沈明楼道：「大概也要去一个月。」


    秦叔愣住：「这么巧。」


    「我朋友要在c市开一家分部，顺便去那边做一下实习老师。」


    秦叔知道沈明楼是秦子麟的家教，他问道：「那……子麟少爷那里该怎么办？」


    去c市的计划是沈明楼早就决定的，无论他和秦致琛有没有成功离婚，他也会去那边。


    「我已经和孔苗说过了。」


    沈明楼笑道：「子麟现在状态很好，他基础扎实，就算我没带着他也行。」


    「我朋友的机构里派了一个新老师给他，」沈明楼继续说，「他已经拿到了保送资格，那个老师能应付得来。」


    一年之后，秦子麟也不和以前一样那么牴触除沈明楼外的老师。


    何况那位新老师年轻也懂得怎么讨孩子欢心，沈明楼不担心他会被秦子麟排斥。


    「原来如此。」


    秦叔嘆了口气，他驼下背来，显出老态。


    之前他总是挺拔站着，即便已经六十多岁，看起来也很有精神，是个很有精气神的老人。


    但在他驼下背来，嘆气后，沈明楼才对他的年龄有了实感。


    秦叔也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了。


    他一生为秦家效劳，无妻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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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两都不在家，我倒是有些无聊了。」


    秦叔摆摆手，又挺直了背：「没事，没事，你去吧。」


    「年轻人事业为先。」


    沈明楼：「……」


    「……好。」


    酸奶在此时喵喵出声，仿佛在安慰他这个家里还有他在，让秦叔不要太寂寞。


    秦叔：「对啊，还有酸奶陪我呢。」


    他对着沈明楼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充满鼓励地对他说：「加油啊先生，等你和少爷回来，我会吩咐厨师做一桌好菜等你们的。」


    沈明楼嗯了一声，违心地说道：「好，我会赶紧回来的。」


    他不敢多留，撂下话匆匆离开了厨房。


    秦叔看着他匆匆的背影，心里总有些不踏实。


    他摸了摸酸奶的头，自言自语道：「酸奶，怎么我心里总有点担心呢？」


    「咪。」


    「接下来一个月，只有咱们相依为命了。」


    「喵。」


    「爷爷以后给你多一条小鱼干，别和少爷说哦。」


    *


    「餵。」


    常歷道：「你都收拾好了吗？」


    「最近好日子多，时间都撞一块儿了，你刚去完陈湘的婚礼又要和我一起去c市。」


    「你才休息了一天，没事吧？」


    沈明楼放了免提，他一边把衣服打包在箱子里一边说：「没事，不算什么。」


    他身体还很酸痛，但是再不赶紧离开秦家离开b市，他怕他就离不开了。


    「明天上午十点的票飞去c市，我到时候过去接你吧。」


    说到这，常歷的声音突然变得古怪，他扭扭捏捏地说：「你是不是……住在姓秦那个人的家里啊？」


    「嗯。」


    沈明楼听他说秦致琛是「姓秦的那个人」就想笑，不知道为什么，在他和秦致琛结婚后，新闻满天飞时，常歷见他的第一面表情就很复杂。


    他还记得常歷主动找他出来见到他之后那个表情，整张脸上布满扭曲，又带了几分担心。


    「你真和他结婚了啊？」


    「对。」


    常歷皱着眉，满脸难受，但当着好友的面又不好直说：「哦……好，好吧。」


    「你……你那么喜欢他啊？」


    沈明楼不明所以，但他也只好顺着往下说：「是。」


    「呃……」


    常歷脸上更扭曲了：「那祝你幸福。」


    「……好。」


    常歷看沈明楼呆呆的样子，觉得好友肯定是被骗了，但他也不敢和秦家抗衡，只好小心地暗示他：「你在他家多小心一点。」


    「一定一定一定要多小心他。」常歷一脸可怜，「一定要听我的话。」


    沈明楼只当他是怕秦家对他不好，他安抚道：「好好好，我会小心的。」


    「那我明天早上过去接你。」


    常歷说：「姓秦的那个不在家吧？」


    「他出差了。」


    「唿……」常歷舒心了，「那就好。」


    常歷的语气再次变得轻松：「那我就放心了。」


    「我明天过来接你，你都把东西收拾齐了咱们就一起去机场。」


    「我记得c市还是你老家吧，你妈妈那边的。」


    沈明楼点头：「是。」


    「到时候有什么好吃的店要和我说啊，我俩一起探店去。」


    沈明楼想了想，他自己其实很少去c市，去c市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


    他对c市并不熟，对c市的认知程度也和常歷差不多。


    「我没在那里生活过，过节的时候回过一两次，我也不清楚那边的。」


    常歷却不在意：「你哥呢？萧医生不是在c市长大吗，问问他看看。」


    「没去过这不是正巧嘛，借着机会可以把故乡玩一遍。」


    「是啊，正好。」


    沈明楼没把自己之后都要留在c市的事说出来。


    「我先挂电话了，要开会了，明天见。」


    「明天见。」


    常歷把电话挂了，沈明楼的房间又回到安静。


    c市……


    比起b市，沈明楼对那边更有归属感。


    他把最后一件衣服压在箱子里，至此，他的所有东西都准备好了。


    沈明楼再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柜。


    他不敢走得太光明正大，秦叔在他走之后来房间收拾发现东西全都被带走，一定会直接报告给秦致琛听。


    他还留了十几件衣服在衣柜中，营造出一种自己只是出差的感觉。


    实际上他已经把自己的所有东西都打包进了自己的箱子，还有一些大件他在前几天就通过快递寄走了。


    分散地寄走东西，并没有引起秦致琛和秦叔的怀疑。


    沈明楼把箱子立起来靠在墙边，他来到房间中的浴室洗了把手。


    设立在他面前的镜子十分清楚地映出他的模样，沈明楼打开水龙头把手上泡沫冲掉。


    镜中的他脸色不算太好，略有些苍白，但脸上的牙印比起之前已经消掉不少，如今也只剩一个浅浅的印子。


    大概明天就能完全消了。


    他看向镜子里倒映的自己，脖颈处的痕迹令他有些头疼。


    他打开热水，把一旁的毛巾浸在里面，试图热敷让痕迹消下去。


    「……」


    沈明楼走出浴室，最后再看了这个房间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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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深唿吸，拿出电话拨给了萧越。


    「哥，我要和朋友去趟c市，之后就不回b市了。」


    萧越听他这么说，问道：「你和秦致琛顺利离婚了？」


    「……嗯。」


    沈明楼低低地应了一声，没有正面回答。


    萧越很开心，连忙向他庆祝：「恭喜恭喜！」


    「好啊，去c市好，外婆和舅舅都在那里，你去了说不定会对你的眼睛有帮助。」


    「正好，我也想和你说一个好消息。我之前不是向医院申请了吗，要调去c市工作。」萧越很开心，「院里同意了，这下我们一家人可以聚一聚了。」


    「嫂子呢？」


    萧越看了一眼自己身旁的佳人，脸上的笑容更灿烂：「秦氏在c市有个子公司，她被派去那边。」


    沈明楼也真心实意祝福：「好啊，看来你们喜事将近了。」


    萧越之所以向医院申请调去c市工作，原因还是因为薛玫要被调过去。


    他和薛玫在大学的时候就谈的是异地，异地的苦他们早早吃过了，出了社会有了选择更加不想体验这份苦涩。


    两个人在商量之下，一起决定去c市工作。


    沈明楼也没有说错，萧越和薛玫年纪正合适，他们之前觉得结婚太早影响事业。


    但现在这个想法也已经消失了。


    c市是萧越的家乡，两个人在c市发展经济负担会轻一些。


    等在c市安顿下来，他们也会打算结婚的事情。


    「借你吉言。」


    萧越遗憾道：「就是我去的时候已经月中了，可能不好带你去逛逛。」


    「没事，我和常歷打算一起去探店，你有什么推荐吗？」


    「那推荐可多了，比如城南那家……」


    「……」


    -


    秦致琛来到沈明辛面前，沈明楼扬着一脸狡猾的笑。


    他笑嘻嘻地开口：「秦总，昨晚感觉如何啊？」


    第22章


    秦致琛坐在沈明辛面前, 他一脸冷淡，小李站在他身后对沈明辛露出轻视的神色。


    沈明辛看他如此，脸上的笑僵硬了一瞬又更用力地挤出来。


    他的椅子向后退, 他双手摊开妥协道：「好吧。」


    「你消息还挺灵通。」


    秦致琛一身黑西装在他面前翘起二郎腿, 双手十指交叉放在胸前，目光定在沈明辛的脸上, 光这派气势就把强作笑容的沈明辛压得什么也不剩。


    「昨天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我当然知道。」


    沈明辛说：「毕竟您也算我半个大哥, 如果你出事了, 不说我，就我哥, 他的脸面何存。」


    「我总要关心关心我们家的人。」


    他把最后五个字咬得格外重, 让秦致琛明白沈明楼到现在还在沈家户口本里，他别想乱动手。


    秦致琛轻笑了一声, 眼神冰冷：「那多谢你的关心了。」


    他微微偏过头，对身后小李说道：「时家现在情况怎么样？」


    小李声音洪亮, 在沈明辛的办公室里话语清晰地传达在他们三人耳中：「中午十二点半前秦氏和时家所有的合作已经全部暂停，和时家最多商业往来的周总也已经停止和他们的合作。」


    小李恭敬地汇报：「如果时家有足够的流动资金周转, 还能挺一段时间。」


    「多久？」


    「最好的情况是一个月。」


    秦致琛点点头，对时家的情况很满意。


    他又看向沈明辛：「我听说你之前和时誊走得挺近的, 他们时家是什么样的行事风格你也清楚吧？」


    「……当然。」


    沈明辛的笑容敛上，对上秦致琛的目光他只好暗暗咬牙, 心里对秦致琛的手段微微发憷。


    他确实是和时家走得很近, 他和时誊是高中认识的，两个人因为社交圈子相交关系还算不错。


    时家还是冉冉上升的企业, 背靠周家获得了很多机会，目前还没到离开周家可以独立行走的阶段。


    周家和秦家关系密切, 现在周家掌握全权的又是和秦致琛从小到大的髮小，秦致琛开口周予尹不会不给面子。


    放弃一个小小的时家卖秦致琛一个人情是非常划得来的买卖。


    对时家而言秦致琛这是根本没有留下活路。


    他就是要他们彻底破败分裂，一家子为时誊的行为负责。


    时家不如沈家和睦，光是在外没被承认的孩子就有两三个，时家的太太们平时都忙着怎么赶跑他们，令自己的孩子拥有继承权，整个家经常内讧。


    不仅如此，整个时家在花钱这方面十分阔绰。很多时候时家的人都会拿着钱去外面充面子消费，豪车别墅，情人孩子，这些在时家的财产花销上占了很大一块。


    时誊的哥哥为了给自己女儿办满月宴排面做的非常大，最少也有一千万因此流走了。


    他好好的满月宴本想让秦致琛来撑个面子结果因为时誊的行动害的整个家庭陷入绝境，现在估计正忙着如何和时誊分家，紧急联繫秦致琛希望能让他收回那个决定。


    时家面对这么多项目暂停是没法及时抽出钱来补上窟窿的。


    沈明辛的目光晦暗，秦致琛的秘书说是说能撑一个月，但看他们的真实情况能够撑两个星期已经算是生命力顽强了。


    现在只是秦家和周家暂停合作，后面还会有其他公司的人看风向不对为了讨秦致琛开心会和时家提出解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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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时候累积起来的数量足以把他们全部人压倒，事情没有任何转圜余地，只能宣告破产。


    时家大手大脚惯了，还能承受得住什么都没有的日子吗？


    「……」


    沈明辛不会不清楚秦致琛特意让秘书来他办公室说这些的原因。


    这是在警告他，威胁他——时家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公司，胆敢做了让他不满意的事情，他有的是手段把他们扬了。


    时家，秦致琛可以轻轻松松不费吹灰之力让他灭亡，沈家也一样。


    他在警告沈明辛别出格。


    要乖乖地被他吞併。


    吞併。


    沈明辛想到这里，一口牙都要被他咬碎了。


    起初他找到秦家提出合作的时候，还抱有一点侥倖的心理——沈家前途无量，他想靠着秦家继续向上，等到把秦家的价值榨取干净了再把他一脚踢开。


    他当然担心过会不会被反噬，所以他在和秦致琛签合约后用了秦家的人脉完成了一个项目，项目完成得很好，对接人在他的劝说下和他站在一边，成为了他的盟友。


    对接企业是a市的，是秦氏最大的商业合作伙伴之一。


    秦致琛如果知道有这个情况一定会及时阻拦，但他对此没有反应，沈明辛认为是自己成功了。


    于是他变本加厉，加快原本定下的速度开始拉拢秦家的人脉。


    他被即将来临的胜利和成功蒙蔽双眼，迷失在秦致琛和沈明楼特意引他入局编织的美梦中，如果不是前几天他发现游星和秦致琛有接触的话，或许今日还沉浸在梦里，在他自己没发觉的悄无声息中羊入虎口。


    游星作为他的退路，他是在深思熟虑过后才选择的她。


    游星的事迹传遍了整个圈子，同样是私生子上位，游星做到了最高的位置，而他还剩一尺距离，他迫切地需要游星的帮助。


    于是他靠着两人相同的遭遇找上了游星。


    但他千算万算还是忽略了一点，游星是一个利益为上的人，她可以因为利益和沈明辛合作也可以因为利益找秦致琛把他出卖。


    沈明辛对着秦致琛笑了一笑，让自己的秘书给他泡了两杯咖啡。


    现在整个山川有一大半都被秦致琛吞进嘴里，他手上仅剩的一点绝不能再被秦致琛夺走。


    壁虎面对危险时都能断尾求生，他也可以。


    只要山川还在他的手里，他就还有机会，他还能靠着最后的一点让山川重新焕发活力。


    如果秦致琛执意要把全部吞入口中……


    沈明辛眯着眼睛，让秘书把咖啡递给秦致琛和小李。


    他也不会手软，即便两败俱伤他也愿意。


    时家受不了没有钱的日子，他沈明辛同样受不了。


    小李接过沈明辛秘书泡的咖啡：「谢谢，我来拿着秦总那一份就好。」


    沈明辛点点头，对无措的秘书说道：「按李秘书说的话做。」


    「是，沈总。」


    秦致琛伸出手，示意小李把当初他和沈明辛签下的合约给他。


    他翻阅当时的文件，冷淡道：「我记得你们在a市是没有业务的，这个公司是怎么回事？」


    小李又把一叠资料放在秦致琛面前，秦致琛头也不抬，只是慢条斯理地翻着文件，纸张被翻阅的声音在安静的办公室里迴荡。


    「你们沈家去年不是答应过我，在合约期间不能开分部吗。」


    他看向沈明辛，一双眼如狼一般锐利：「白纸黑字，你和沈山河两个人签下的东西，现在要和我反悔吗？」


    秦致琛向后靠在真皮座椅上，在沈明辛的办公室里他更像掌握话语权的那个人，沈明辛才是客人。


    沈明辛差点把牙齿咬碎，他缓住唿吸，不在秦致琛面前失态：「秦总，做事不用那么绝吧。」


    秦致琛把小李给的那份资料推到沈明辛面前：「是我做的绝，还是你们做的绝？」


    沈明辛低头看去，当他看到上面的资料，表情凝滞，双目睁大。


    那是他和游星签下的协议。


    不仅如此，在下面还有他和从秦家获得的人脉手中籤下的文件。


    沈明辛抿住嘴唇，脸色发白，手下动作很快，他一目十行地查看。


    他在这一年中和谁谈了合作，谁就出现在这叠资料里没有任何遗漏。


    不止游星，秦家的人脉也并没有真的站在他那一方。


    他们都选择了秦致琛。


    他想要榨取秦家的价值，却被秦致琛反咬一口，还被他阴了一道，让更多的人吸取山川的价值，他还傻乎乎地主动凑上去爬进了那群恶狼的口中。


    他唿吸窒住，无力回击。


    秦致琛看他苍白的脸色继续道：「我是来和你们合作的，不是被你们当做垫脚石的。」


    「既然你和沈山河执意如此，那我当然也会做出反击。」秦致琛淡定自若，「该说是沈山河那个没眼界的蠢，还是你这个妄图吸血的坏。」


    话罢，他冷淡的声音变作严肃：「想和我玩这种把戏，你们还不够格。」


    沈明辛的笑容彻底挂不住了。


    他露出最真实的面目，他被气得双眼通红，脸色煞白，看着秦致琛就像看着仇人。


    如果眼神能够具现化作刀子，秦致琛早已被他剜上千遍。


    沈明辛本性兇恶狡猾，为了爬上高位才戴上一副狡猾的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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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惜道行尚浅，没几句就被秦致琛击碎了心。


    「你的意思是不留后路了？」


    「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解决你的。」秦致琛话都说到这了，他直接撕破那一层岌岌可危的面子。


    「如果你们之前不做小动作，那还有你们的好日子过。」


    「沈明辛，人心不足蛇吞象。」


    秦致琛起身，他领着小李走向门口，皮鞋叩在地面上发出声响。


    「这个道理沈山河没教给你，我作为你半个大哥就告诉你是什么意思。」


    他看着沈明辛就像看着砧板上待宰的鱼肉：「你学会了吗？」


    沈明辛瞪着他，眼里燃了两团仇恨的火焰。


    秦致琛见状，带着小李大摇大摆地走出了他的办公室，走出了他的公司。


    被沈明辛带来的老员工不敢阻拦，只好眼睁睁地看着秦致琛一步一步有力地踩烂他们老闆的心。


    沈明辛秘书见人走了，被众人推搡着来到他的办公室门前。


    他声音颤抖：「沈总，没事吧？」


    「滚！」


    沈明辛很愤怒，他喘着粗气把秦致琛留下的所有资料扔在地上，一时间白纸纷飞，门外的人听到声响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滚！全部都给我滚！」


    「秦致琛，」沈明辛死死地咬着这个名字，「沈明楼。」


    他低声恨恨道：「沈明楼，我弄不了秦致琛还弄不了你吗。」


    「我们没了，你也别想活。」


    他拨出电话，对那边的人道：「沈明楼那边怎么样？」


    「……」


    「我给你三天时间，沈明楼必须出事。」


    沈明辛阴恻恻地笑：「秦致琛和我在a市，哪怕有再大的能力也赶不回去……接下来的，你自己心里有数。」


    「就算他眼睛真的瞎了也没事。」


    「我倒是要看看，他眼睛出了问题秦致琛会怎么对他。」


    他低笑道：「秦家会怎么对他。」


    第23章


    沈明楼怀里抱着酸奶,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里忽然不安，酸奶的尾巴一摇一摆他的心也跟着起伏不定。


    莫名的焦虑。


    酸奶的爪子搭在他的手上，微凉的肉垫给他心中的焦虑减了不少。


    沈明楼压住心里的想法, 他深唿吸一口低头埋在酸奶毛绒绒的肚皮上勐吸一口, 希望能藉此缓轻心中的情绪。


    明天早上他就要走了，这是他最后一次埋酸奶的肚皮。


    他曾经想过一年结束之后要养只猫陪他作伴, 可是考虑到自己眼睛，他又怕万一眼睛復发就照顾不到小猫。


    在他眼疾復发的时候照顾自己都不算轻易的事情, 何况还要捎一只猫咪。


    他感受着温热的起伏, 又深深地吸一口，抱着不吸白不吸的心态狂嗅几口。


    酸奶：「咪呜！」


    沈明楼终于抬起头来, 垂在额前的头髮粘上几根猫毛, 他把毛捻下。


    酸奶刚刚遭遇了那一切，对沈明楼感到恐惧, 赶忙从他怀里跳走，扬着尾巴跑到秦致琛的房间去了。


    沈明楼：「……」


    正当他独自忧伤, 柜子上的手机振动起来。


    是秦致琛打给他的视频电话。


    「……吃过晚饭了吗？」秦致琛先开口。


    「吃过了。」


    沈明楼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是晚上九点。


    平时他们都是七点吃的晚饭。


    「嗯。」秦致琛面对镜头, 他看着屏幕中的沈明楼，眼中不自觉带着笑意。


    沈明楼看了他一眼又飞快收回视线。


    他垂下眼睛, 纤长的睫毛盖住眼睛在卧蚕落下一小片阴影，看起来很乖。


    沈明楼天生肤色白皙, 因为自身的问题他十分注重自己的健康, 脸上几乎没有瑕疵。他握着手机，镜头靠得近了还能看见脸上细小的绒毛。


    他均匀的唿吸声通过手机传达到千里之外的秦致琛耳边。


    「……」


    「……」


    也许是因为昨天做了那件事, 两个人现在面对面陷入一种尴尬的氛围当中，由谁先开口都令两人心中发颤。


    秦致琛轻咳两声清了清嗓子, 打算从酸奶下手，他率先开口。


    他问：「酸奶呢？」


    沈明楼露出尴尬的脸色，他目光游移，下巴上还粘着一根猫毛。


    「去你房间了。」


    说完，他觉得太冷漠，又补充道：「刚刚我抱着它，埋在它肚子上吸了几口，它怕我了就跑去你房间了。」


    他对着秦致琛抿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脸上微红。


    秦致琛看到他这个笑容，面对沈明辛的怒气一扫而空，他也抿了个浅浅的笑向沈明楼解释道：「它性格就是这样，等会又会回来让你抱着它睡了。」


    「嗯，」他向秦致琛的房间看了一眼，有点担忧，「希望如此。」


    沈明楼想到今天早上秦叔和他说的话，思考了一瞬他开口道：「你……你那边情况还好吗？」


    「我看你给我发的信息……还有秦叔和我说，你要在a市待一个月。」


    说到这个话题，秦致琛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对沈明楼道歉：「对不起。」


    沈明楼愣住：「怎么了？」


    「……昨晚……」秦致琛的脑子闪过昨晚的几个片段，他掩饰性地拿了旁边的矿泉水喝了一口，「今天早上还没陪在你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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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噢。」


    沈明楼低下头，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对着镜头露出一个发旋。


    「没事。」


    他也有点害羞地摸了摸头，无名指上的齿痕一闪而过。


    秦致琛：「……」


    他说：「发生这种事情我应该陪在你身边的，但是我没有尽到自己的责任。」


    「反而还因为……没等到你醒来。」


    秦致琛对这次匆忙去a市很不满意。


    他应该在那些事情之后抱着沈明楼和他一起睡觉，和他一起起床，环着他给他一个早安吻。


    这才是他在今天最想做的事。


    和他亲昵完后，他还准备今天不去公司工作，久违地给自己放一个假，和沈明楼一起去上次没去的主题公园，再在他面前正式地问他们能不能正式谈个恋爱。


    合约里他答应的东西依旧会履行，沈明楼不必担忧。


    但是沈明辛特意挑今天闹事，破坏了他整个计划。


    所以他今天一整天都没有什么好心情，看见沈明辛生气的脸时心中才勉强顺气。


    为了让沈明楼彻底没有后顾之忧，他一定要在a市，在这一个月的时间把整个山川收入囊中，让沈家那三个人彻底消失在沈明楼的面前。


    秦致琛清楚沈明楼最大的忧虑是什么，他会帮他解决。


    沈明楼重新对着镜头露出脸，他灰色的眼珠里映着手机里的光，他抿了抿唇：「这不关你的事……是沈明辛的问题。」


    「解决他比较重要。」沈明楼说，「我没事的。」


    秦致琛听他这么说，心里有股难言的滋味。


    在沈明楼心里，沈明辛和沈山河以及他的妻子邵萱永远是他的心中刺，不把他们从他心里拔出，沈明楼或许不会直接向他袒露心声。


    昨晚的接触，秦致琛心中有数。


    别人或许不知道沈明楼心里在想什么，但他知道。


    秦致琛一向是个优秀的猎人，他能等那么多年，这些时日不过如此。


    「在我心里你比他重要。」


    沈明楼听到这一句宛如告白的话语震在床上，连唿吸都变得小心。


    「……」


    他不敢应声，只嗫嚅着不知说了些什么。


    秦致琛看着他低着头有些惊慌的样子，心里一沉。


    但对于沈明楼的反应，这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


    沈明楼心里说不清什么感觉，他马上就要跑了结果秦致琛在他临走之前还给他炸了一个雷，这个雷威力不小。


    「如果事情进展得顺利，我会提前回来的。」


    「……嗯。」


    沈明楼默了默：「那就好。」


    「……」


    「……」


    两人又陷入无言的尴尬中。


    沈明楼欲言又止，面对秦致琛的脸，他沉思片刻，突然小声道：「我，这几天要去c市出差。」


    「c市，去多久？」


    秦致琛思考：「你应该也要回去看看你外婆，我让小李定点礼品，到时候送过去给她。」


    沈明楼本来就打算借这次出差的名头跑出秦致琛和秦家的视线，那还能让秦致琛叫小李定礼品送过去。


    大概是做了那档事，秦致琛对他的好意几乎要透过面前的屏幕朝他涌来。


    但他不敢接这份好意。


    他想说的话堵在喉咙，过了会儿才道：「没事，不用费心。」


    「……」


    他低下头，不让秦致琛看见他撒谎的脸：「下次我们……一起去……再买也可以。」


    就是不知道这个下次还有没有下次了。


    「咳……」


    秦致琛闻言，心里掀起波澜。


    这还是沈明楼第一次和他这么说，这算是沈明楼答应他要和他一起回家去见亲人吗？


    「好。」他答应了。


    「我要去c市大概也要一个月，要去那边考察，顺便帮常歷带带新人。」


    沈明楼道：「你可以晚点回来。」


    秦致琛之所以刚刚说想提前回来，大概还是因为他……也许是怕他一个在家比较孤单。


    如果他也「出差」，就能让秦致琛放下心好好处理沈明辛那边的事情。


    他也会更轻松的跑走。


    「……」这次轮到秦致琛没接话。


    他盯着沈明楼好一会儿才低声道：「好，我等你回来。」


    「嗯。」


    沈明楼看了一眼时间，浅灰色的眼睛里含了点睡意。


    他不敢再和秦致琛多聊，秦致琛的态度太明显，他无力招架。


    「时间不早了，我明天还得早起。」


    秦致琛看他一脸疲倦，赶紧道：「你休息吧，我再工作一会儿。」


    「好。」


    正当沈明楼准备挂掉视频时，秦致琛突然喊了一句：「明楼。」


    沈明楼停住动作，轻轻嗯了一声。


    秦致琛很少在二人场合喊他「明楼」，一般都连名带姓地喊他「沈明楼」。


    虽然沈明楼说秦致琛可以喊他明楼，但在此刻勐地一听，心中还是有些微妙的感觉。


    「……晚安。」


    沈明楼轻声道：「晚安。」


    「……注意休息，别太拼了。」


    秦致琛眉眼含笑：「好。」


    视频通话结束。


    两个人的手机屏幕回到最初的聊天窗口。


    沈明楼抿住嘴唇，向下一趟手抓住被子往上拉，盖过自己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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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把自己埋在被窝里，心中有莫名的悸动。


    酸奶察觉到沈明楼房间的异动，见他盖上被子蒙住头，和秦致琛说的一样它跳上他的床，一边拍拍被子里拱起的一块，一边喵喵叫，示意要和他一起睡。


    沈明楼屏住气，他掀开被子，新鲜的氧气朝他涌来。


    他髮丝微乱，脸上升起两朵红晕。


    酸奶歪了歪头，不懂他。


    沈明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


    他抱住酸奶，把他塞在自己的被窝里：「睡觉吧睡觉。」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房间里的灯被关上。


    一室静谧。


    除了沈明楼略显紊乱的唿吸。


    *


    沈明楼扛着自己的行李上了常歷的车，他对站在门口送他的秦叔说道：「秦叔，要好好照顾自己，多保重。」


    秦叔却笑：「我知道了。您不过是去一个月，我有分寸的。」


    沈明楼愣了一会儿也笑出来，他装作一脸轻松，甚至高兴地朝着秦叔挥手：「再见。」


    「沈先生，一路顺风。」


    坐上车后，沈明楼对老人家还有点不舍，他不停往后看，直到离开别墅区。


    常歷在前面笑他：「车都已经开出来了。」


    沈明楼这才收回视线。


    突然，他像是感觉到什么似的，朝左边车窗看去。


    一辆黑色的小轿车和他们擦肩而过。


    -


    「沈总，他们去机场了。」


    「」


    第24章


    常歷看向后视镜：「后面那辆车怎么老跟着我们, 你保镖？」


    「嗯？」


    沈明楼向后看去，后面跟着他们的正是刚才和他们擦边而过的黑车。


    他微微眯起眼睛，心中疑惑。


    沈明楼这次是借着「出差」的由头跑回c市, 并没有让秦致琛的保镖跟着, 他还特意和秦叔说了可以给保镖放一个月的假，他出差不想搞太大阵仗, 有保镖容易被人发现。


    秦叔说可以，迅速给保镖放了假, 所有他的保镖并不会出现在这里。


    再者他要逃开秦家的视线, 如果还有保镖跟着来那还有什么意义。


    难道是秦致琛派来的？


    不，按照他上次去陈湘婚礼的经验, 秦致琛并不会在他有人一同出行的条件下派保镖跟着。


    沈明楼紧盯着那辆黑车, 看着车牌的号码。


    并不是秦家的车牌。


    沈明楼问：「能甩掉他吗？」


    常歷看向后视镜，轻松的脸色变得凝重：「不太好甩啊。」


    「不是你保镖……是谁你知道吗？」


    沈明楼右眼皮一跳, 脑中迅速划过几个和秦致琛有纠葛的人，他迟疑着想从中找一个最有可能的。


    「我不太清楚, 」沈明楼踌躇着低声道，「除了秦叔没有人知道我的行程。」


    常歷接道：「那他就是早有预谋了, 估计早就盯着你，今天看你动了也跟着来了。」


    沈明楼脑中灵光闪过。


    早有预谋。


    和秦致琛有纠葛的人他见过, 但他们对他没多大兴致，他们难道会派人盯着他的行动吗？


    ……如果说不是和秦致琛有纠葛的人, 那就是盯着他来的。


    沈明楼鲜少立敌, 被秦致琛带入圈子中和其他人也不过泛泛之交，其他人没有理由让人盯着他。


    但如果是沈家, 那就不一样了。


    秦致琛现在已经在a市打算收网，沈家被逼急跳墙做出什么极端行为来也不是不可能。


    尤其是他还背弃了当初和他们签下的文件, 选择了和秦致琛站在一处哄骗他们，让他们认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


    如果是沈家……


    沈明楼想起大学时候的事件，那次他也是被人跟踪拍照片，他的性向被沈明辛捅到沈山河那里从而被赶出家门。


    他皱起眉，心里沉甸甸的。


    感觉这次和上次都是同一个手笔。


    除了沈家，沈明楼想不出来其他要跟踪他的人。


    「……我怀疑是沈明辛。」


    常歷转动方向盘，他啐了一口：「我就知道是他。」


    他通过后视镜看向后面和他们保持着一段距离的黑车，思考过后道：「现在还有时间，我们拐条远路去机场。」


    他恶狠狠地：「绕死他！」


    沈明楼正要点头，随即又想到他们这是去机场的路，如果真是沈明辛派来的人，那他应该已经知道了他的目的地就是机场。


    与其绕路去机场浪费时间，不如让他们得到一个错误的信息。


    「不用，就直接去机场就行。」


    沈明楼低声道：「就是需要麻烦你了。」


    「怎么说？」


    「我们改签去d市再转机去c市。」


    「好。」常歷踩下油门，「这算什么，就按你说的做。」


    他知道沈明楼和沈明辛的关系，明白他此举的意义。


    他也不想被沈明辛的人跟踪，转机就转机，何况今天他也没安排工作并不会影响什么。


    ……


    黑车上的人很谨慎，等他们进去了二十分钟才从车上下来。


    他穿的稀松平常，脸也是并不容易被人记住的大众脸，把他扔在机场的人海中是很难从中找出来。


    他怕沈明楼发现他，特地挑了一个方便他观察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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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拿出手机给沈明辛发消息：「沈总，他们要去d市。」


    沈明辛很爽快，马上就给他发了机票钱：「跟。」


    他收了钱，看了看取票的位置。


    沈明楼就坐在前方，靠着取票的位置，他如果要去那边势必会路过他身边。


    他沉下心，装作平常的路人走过沈明楼身边，路过时在沈明楼身边带起一阵风。


    如果沈明楼没发现他就是沈明辛派来的人或许会把这个人不放在心上，但是既然他知道了，在那人路过之际，他装作要喝水的样子侧过身子眼睛向上看，正好把那个人的正脸收入眼中。


    常歷低头看手机，看似不在意。


    但他却是在手机上给沈明楼发消息：「就是那个人？」


    沈明楼在他走后才回復。


    「对。」


    在那个人折回自己原来的位置时，又装作无意的样子看了一眼沈明楼，看他并不在意才放心。


    沈明楼看了一眼时间，对常歷道：「要登机了，走吧。」


    那个人见他们走去登记，紧随其后。


    等他们上了飞机，出乎他的意料，沈明楼和常歷几乎不聊天，他们一上机就睡觉。


    他身边坐着的人倒是吵闹，他一边紧紧注视着沈明楼一边被身边吵闹声打扰。


    「……」


    下机了沈明楼和常歷也十分平常地走出，在那个人的注视中，他们两人说说笑笑地走出了通道。


    正当他准备跟上前，常歷突然对沈明楼道：「我好像忘拿东西了。」


    话罢，他们来到了许多人汇集一处的大厅。


    现在正是航班多的时候，沈明楼和常歷两人埋在人堆当中，形形色色的人从他身边路过，穿梭中很难分辨。


    他向前一步，不小心撞到了只到他大腿的小孩。


    小孩子：「好痛！」


    听到小孩的唿痛声，家长赶紧上前责备：「你怎么回事啊，你的眼睛呢？」


    「……」


    「你这人怎么连句道歉都不跟孩子说啊？真没素质！」


    「……」


    那个人看着面前的小孩，咬着牙，脸色兇狠：「对不起。」


    小孩原本只是被撞疼了，眼泪包在眼眶里迟迟不落，看到他这幅兇狠的样子终于忍不住了，在当场大哭起来。


    沈明楼和常歷看见人群拥挤听到身后的声响，知道这正是机会，两人对视一眼分开行动，在人群中穿梭，把沈明辛派来的人狠狠甩在身后。


    他们怕那个人反应过来，默默祈祷着让小孩给力一点，他们抓紧时间拿着自己的票来到登机口。


    「麻烦快点。」


    那个人好不容易拨开人群，却因为小孩的拖延，让他没有在其中发现沈明楼的踪迹。


    他咬牙幻视四周，又有一波人海朝他涌来。


    他跟丢了。


    于此同时，沈明楼和常歷已经在飞机上汇合。


    沈明楼时刻注意飞机舱门，就怕那个人知道他要去哪赶上了这一班飞机。


    知道飞机广播响起，也不见那个人的踪迹。


    沈明楼总算放下心。


    这一会儿就不会有人来打扰了吧。


    他深唿吸一口气，看向窗外。


    常歷在一旁安慰他：「等到c市就好了。」


    *


    「萧医生。」


    萧越对着同事点了点头客套了一句你也来打电话啊。


    同事笑了一下，说：「办公室里太闷，出来透口气。你要打电话啊，那我出去了。」


    萧越点点头同时拿出手机把电话拨给了自己的母亲。


    「妈。」


    「怎么啦？」


    「明楼要回c市长住了……」


    没等他话说完，他妈直接打断：「什么？你怎么现在才和我说！」


    「我得收拾一下行李，也回一趟c市才行。」


    他妈妈在电话里絮絮叨叨，声音时大时小，听起来似乎开始收拾行李了。


    「他什么时候回去啊？我也一起回去好了，正好见见你爸。」


    「今天坐飞机回去。」


    「你怎么才说，现在还能买到机票吗？」


    萧越笑道：「不用那么急，明天我给你定最早的飞机。」


    「明楼这一个月还要和同事一起工作。」


    「……也行。」他妈妈嘆了一口口气道，「不和你说了，我和你爸打个电话，让他好好照顾明楼。你姨妈的房子还空着呢，我们也有让人天天去打扫的，正好可以让明楼住进去，就不用再花钱去酒店住了，去酒店多浪费钱啊。」


    话罢，电话毫不留情地挂断。


    萧越站在原地，看着手机界面哭笑不得。


    *


    「沈总……」


    被派去跟踪沈明楼的人惴惴不安道：「对不起，我……我跟丢了。」


    沈明辛坐在办公室里，今天秦致琛没来他这里，但是让快递送来了一叠资料。


    这叠资料完全掐住了他的命门，只要秦致琛再用力一击，沈家会彻底没了生气，山川也会随之进入秦致琛的口袋。


    他爸辛辛苦苦谋划了那么多年的成果会被秦致琛整个吞入口中。


    他点起一根烟，但不抽，只有白色的烟雾顺着空气向上飞，烟被火焰灼烧，在安静的办公室里发出细微的燃烧声。


    「噼——啪」


    他压低声音沙哑道：「你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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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丢了？」


    「……出了一点意外。」那人道，「机场太多人了。」


    沈明辛闭上双眼，太阳穴突突地疼，他本就被秦致琛气得肺痛，连着一夜没合眼。


    现在又听到坏消息，整个人正处在暴怒边缘。


    「我给你那么多钱你当我是冤大头吗？跟丢了，你的职业素养就只有这一点吗！？」


    沈明辛咬着牙，压抑的声音通过电话传播到那人耳中令他心中发寒：「你难道不会去查吗，沈明楼还能能凭空消失不成？」


    「你找不到他肯定是他早就注意到你了！」沈明辛咬牙痛恨道，「他一个大活人还能跑去哪？他那么聪明，早就趁你不注意坐上别的飞机了，废物！」


    「……」


    那人在心中默默腹诽沈明辛和沈明楼还真是两兄弟，还能知道对方的想法。


    沈明辛放下烟，他沉声道：「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跟上沈明楼，趁秦致琛不在他身边的这段日子……你懂的。」


    「是。」


    电话那头传来敲击键盘的声音：「那个时间的航班有前往c市和a市……」


    「c市，a市……」


    沈明辛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他轻笑：「a市。你觉得他会来这里吗？」


    「……」


    沈明楼不会。


    自电话那头传来玻璃缸碎裂的声音。


    随即沈明辛暴怒的声音传出：「好你个沈明楼，跑去c市！」


    「仗着萧家保护你是吗！？」


    第25章


    c市靠海, 夏季比b市更加炎热。


    沈明楼下飞机的时候是傍晚，夕阳落了一半，剩半边金黄色的身子在外, 撒了一片金光在地上。


    像火一样红的晚霞在逐渐变蓝的天幕中镶嵌, 如果天气没那么热的话，面前这副场景到也算的上是美景。


    但是实在是太热了。


    沈明楼站在机场门口, 背后是空调的冷风，面前是临下山还不忘散发热量的太阳光, 冷热交替, 照得人发晕。


    常歷看了一眼手錶，说：「走吧, 我们打个的士去市区。」


    沈明楼点点头, 他拉着行李箱，随着常歷一起步入热气中。


    机场外拉客的的士很多, 几个师傅看见他们来赶紧吆喝：「两位帅哥去哪啊，到市区八十！」


    有人听见, 趁机拉低自己价格：「我七十五！」


    原来的师傅不满意了，他大声骂道：「你这人怎么这么不厚道啊！」


    「好像你上一次抢我客人很厚道一样。」


    师傅切了一声, 给自己压价：「谁管你啊，帅哥, 来我这吧，我比他便宜, 我七十带你去市区。」


    常歷正要开口, 从七十五和八十当中选择便宜的那个的时候，突然一阵铃声响起, 打破了他的话语。


    沈明楼拿出手机：「抱歉，是我手机响了。」


    「没事, 你接。」常歷说。


    沈明楼看了一眼来电人，是他许久未见的姨父，胡临。


    他接通电话，有些拘谨：「喂，姨父。」


    「诶，明楼。你下飞机了吗？」


    沈明楼握着手机，嗯了一声：「下了，现在正在机场外面准备打车回市区。」


    胡临嗐了一声，从电话那头传来车子行驶在路上的杂音。


    「打什么车啊，姨父来接你，我就快到了，你再等我五分钟啊。」


    常歷用疑惑的目光看向他：说什么了？


    沈明楼捂住话筒，他说：「是我姨父，他开车来接我们。」


    常歷：「那敢情好啊！」


    沈明楼对电话那头道：「好，麻烦你了姨父。」


    「这不算什么事。」胡临又问：「我听萧越那小子说你这个月和同事一起来是吧，你们打算好住哪了吗？」


    沈明楼：「还没。」


    他和常歷的打算是今天先去市区随便找个地方吃饭，再找个酒店凑合一晚，明天再去他们的目的地。


    胡临「噢」了一声：「你藤姨说你妈妈的房子还空着，不如你今晚回去住，房子我们都有让人来打扫的，很干净。」


    「正好我载你回去看看，你还没去过吧？」


    「……还没。」


    沈明楼愣住，他没怎么在c市待过，因为常年在b市生活，除了萧越和他母亲他就没怎么和其他人有过交流。


    他竟然不知道他妈妈在c市还有房子。


    「那今晚回家吧。」胡临说，「明天你藤姨也回来照顾你。」


    「藤姨也回来？」


    藤姨就是萧越的母亲，萧藤，和沈明楼母亲萧菡是亲姐妹。


    「是啊。」


    胡临的声音一顿：「我好像看见你了，穿灰色衣服的是你吗，你旁边那个就是你同事吧？」


    沈明楼闻言，赶紧回过头，他握着手机四处张望胡临的身影。


    胡临道：「稍等，我来找你们。」


    话罢，电话被挂断。


    常歷看向有点呆愣的沈明楼，他好奇道：「你姨父说了什么，怎么打完电话就发呆了？」


    沈明楼还握着手机：「我妈还有房子留在这，我姨父问要不要回家住。」


    「家」字他咬的很重。


    常歷陷入沉默。


    他和沈明楼七年好友，大学四年和研究生三年的同寝情谊一直延续到他们出来工作的今日，七年的友情相处中也得知双方家庭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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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为沈明楼少数的好友，常歷明白这个家对于沈明楼的意义是什么。


    他对沈家没有归属感，但对于他母亲留下来的这个家，心中的触动说没有那肯定是假的。


    沈明楼确实是这样想的。


    在沈家，萧菡的东西不多，仅剩照片和她生前看的书留给他当做纪念。


    但在c市……沈明楼压住心中的悸动，感受到这片土地带给自己前所未有的归属感，说不定他能知道关于他妈妈的更多事。


    知道萧家的事。


    沈山河对萧家闭口不谈，萧藤顾及以前的恩怨也不想详细说给沈明楼听，怕让他难受。


    常歷踌躇道：「去你家？你回去吧，我在你家附近找个酒店先凑合。」


    于情于理，他都不好直接去沈明楼母亲留下来的家里。


    那应该是留给沈明楼的。


    去家里拜访也得沈明楼在那住几天熟悉之后他才好去。


    「明楼！」胡临的声音响起。


    随着二人的转身，一位文质彬彬带着眼镜的中年男人出现在他们面前。


    他长得儒雅，看起来充满书卷气。


    这就是沈明楼的姨父，胡临。


    「姨父好。」


    沈明楼不怎么见到这位姨父，他和萧藤两人分居两地。


    胡临留在c市工作，萧藤跟着萧越一起到b市工作。


    他看向常歷：「这位怎么称唿？」


    常歷飞快道：「我姓常，单名一个歷，歷史的歷。是明楼的大学同学，兼目前的上司。」


    胡临和他握手，顺便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名片递给他：「常先生，我姓胡，胡临，明楼的姨父。」


    「胡叔叔好。」


    常歷看了一眼名片，胡临是c市市医院的内科医生。


    他看了一眼和沈明楼寒暄的胡临，看他和萧越极其相似的下半张脸，心中暗自想到不愧是萧越的父亲，两人真不愧是父子。


    都是救死扶伤的医生。


    这职业气息薰陶的真好。


    胡临主动帮他们拿东西：「我车就在那，先上车吧。」


    「我刚下班，没在家做好饭，今天就在外面吃，怎么样？」


    沈明楼点头：「好啊。」


    胡临坐进车子，发动引擎。


    「明楼你经常待在b市，回c市也只是匆忙留了两三天就回去了，没尝过这边的特产美味，今天姨父就带你去尝尝。等明天你藤姨来了，你下班之后她会带你去别的地方逛逛的。」


    沈明楼：「谢谢姨父。」


    「不用客气。」胡临透过车顶挂着的镜子看向沈明楼，他温和地笑道，「欢迎你回来。」


    ＊


    胡临带沈明楼和常歷来的是一家私房菜馆，三人一进门，服务员看见是胡临来了，大声朝里面大喊道：「胡医生来了！」


    老闆听到这个声音马不停蹄地从后厨出来，他挂着一脸憨厚的笑惊喜道：「胡医生，你来了！」


    胡临对他指了指沈明楼：「我带我外甥和他同学来，他们之前都待在b市。你们这的菜最正宗了，我带他们来尝尝。」


    「好呀好呀。」


    憨厚朴实的老闆看向沈明楼：「真俊啊，和萧医生年轻的时候一样。」


    沈明楼猜老闆话里的医生是他舅舅，萧芜。


    胡临听老闆这么说，知道他是误会了。


    他略有些尴尬，但还是直言：「他是我姐姐的孩子。」


    老闆愣住，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他说也不是闭嘴也不是，最后只好藉口自己要去做菜离开了这里。


    一时间饭桌上很沉默。


    沈明楼斟酌着开口：「姨父，你是怎么和这里老闆认识的？」


    胡临收到沈明楼主动抛出的话题，回答道：「其实不是我认识，是你外婆那一辈就和老闆认识了。」


    「现在的老闆是第二任。」


    「……外婆？」


    胡临给他和常歷各倒一杯茶：「是啊，你外婆外公和他们父母都是行医的，在当时也算有点名气，帮忙治了很多人，其中就有这里的老闆，这样一来，缘分就结下了。」


    「……原来如此。」


    老闆上菜速度很快，马上就让服务生端了好几盘菜上来。


    临了，他还多拿了一盘菜上来对沈明楼抱歉道：「不好意思啊，我送你一道菜，你别放心上。」


    沈明楼听到他的道歉，心里觉得这不算大事，「没关系。」


    老闆却挥手连忙道：「你别放心上啊。」


    「不会的。」沈明楼对他笑了一笑以表示自己的友好。


    老闆听他这么说松了口气，拿着盘子出去了。


    常歷坐在一旁看老闆的态度觉得稀奇，即便沈明楼外婆帮过老闆，这态度也太谦逊了吧？


    胡临见状没觉得有什么，他笑道：「吃吧，等会我送你回家，你外婆在家等你。」


    ＊


    常歷说什么也不来沈明楼家里，自掏腰包去了离萧菡房子不远处的酒店住。


    胡临见外人走了，他和沈明楼站在一起，语重心长道：「明楼，沈家是不是经常欺负你？」


    沈明楼没回答：「……」


    胡临嘆了口气，领着他进了小区，上电梯来到萧菡留下的房子。


    他站在门口，说道：「既然你回了我们这里，我们就不会让沈家的人欺负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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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轻声道，仿佛意有所指：「我们家里都是医生。」


    他按下门铃，是一位长相慈祥温和的老太太开的门。


    她看向面前拥有浅灰色眼睛的沈明楼，眼中涌上热泪。


    「明楼啊，你终于回来了。」


    沈明楼看着面前的老妇人，喊了一声：「外婆。」


    老人家热泪盈眶。


    她开门握住沈明楼的手，把他往里带：「欢迎回家，外婆和舅舅姨父都在这呢。」


    她话音刚落，一道浑厚的中年男声响起：「明楼，谢谢你。」


    说话的是他舅舅，萧芜。


    沈明楼还没反应过来他在谢什么，转念一想，大概是谢他把萧菡的遗物寄回了家。


    在二十几年沈家和萧家的拉锯战中，还是萧家夺回了萧菡的一切。


    萧芜站起身，他没戴眼镜，一双眼黑得深不见底，即便人到中年脸上有了几道皱纹也无法遮盖他威严的脸。


    他说：「我们一直都很担心你一个人在b市受欺负，但……」他隐去后面的话语。


    他又继续道：「你现在回来了，我们就不会再让沈山河欺负你。」


    萧芜看向胡临，又看了一眼慈祥的老人：「在b市我们无法奈何他，在c市他也没法动得了我们。」


    萧芜扬起笑容，拍了拍沈明楼的肩膀：「有我们呢。」


    他此话一出，沈明楼的心被这句话震在原地，心中还迴荡着他的话。


    对了。


    原本沈山河崛起就是因为有萧家的金钱和人脉帮助才得以翻身，才和萧菡两个人建立了山川这个公司。


    沈山河经商把公司越做越大，对远在千里外世代做医生的萧家越来越不重视，到最后根本不放在眼里。


    大概在他眼中，有名比不过有权。


    在c市，作为医学世家的萧家因为行医的一双妙手早已把全市人脉笼了个遍。


    没人会不卖萧家面子。


    萧家，在c市没人动得了。


    第26章


    第二天, 萧藤果然回来了。


    她看见沈明楼直接走上前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终于回来了！」


    说完，她有些埋怨：「怎么回来不和阿姨说，如果不是萧越说了我都不知道。」


    沈明楼抱歉道：「对不起。」


    萧藤嘆了口气, 把这件事抛在脑后：「说什么道歉, 下次回来要和阿姨说才是。」


    沈明楼听她这么说，松了口气。


    胡临把萧藤的行李带回家, 他关上门笑道：「等萧越调过来之后我们一家人总算可以团圆了。」


    「等他回来喜事也快到了。」


    沈明楼笑着说。


    萧藤和胡临对视一眼，他们轻咳一声：「希望吧。」


    萧藤对自己儿子对待女友的方式不满意, 她轻哼道：「他们俩一起那么久没结婚, 都是因为萧越那小子不敢主动出击，白白耽误人家那么久。」


    「诶对了, 你怎么突然想回来长住了？」萧藤知道沈明楼已经进了秦家, 但不清楚其中内幕，「你和秦氏那个秦总打算分开了吗？」


    胡临因为医生工作繁忙, 并不注意花边新闻，一般较常关注社会大事。加上他常在c市, 萧越也并没有把沈明楼和秦致琛结婚的事告诉家里。


    他听萧藤这么说，疑惑道：「秦氏的秦总……明楼你和他在一起了？」


    胡临从脑中抓取有关于秦氏集团的信息, 他皱眉沉思道：「那可是个大家族，在秦家你没受什么委屈吧？」


    「……」


    沈明楼沉默了, 他欲言又止。


    原本他是不想把这些事告诉萧家的，毕竟这是他和沈家的了结, 和秦致琛的合作。


    等一切尘埃落定后他再轻飘飘地把这些事情说出来也不会有大事, 他和秦致琛最终就只有那一晚的露水情缘，多的再不会有了。


    ……至于他的特殊体质, 一般来说只有一次的情缘是较难让他有孕的，他倒不担心这档事。


    这件事他还打算烂在肚子里至少两年。


    但是……昨天萧家和胡临两人都向他说明了只要他在c市, 萧家就能将他保护在他们的羽翼之下。


    这句承诺对于目前假借「出差」藉口逃开秦致琛的沈明楼来说，十分重要。


    如果萧家能够保护他，他就可以安安稳稳在c市生活，不用再特地去向远方让自己躲躲藏藏担心秦致琛找到他。


    沈明楼从小生活坎坷，最是羡慕安稳的生活。


    如果可以，他还是更想安稳待在接纳他包容他的c市。


    他张口：「我和秦致琛结婚一年了。」


    胡临：「？！」


    没等他疑问出口，沈明楼马上接道：「但是我们马上就要分开了。」


    他又改口：「不，我们已经分开了。」


    胡临心中的大石还在高悬：「结婚？还一年了？怎么这么大件事也不和家里说，那可是结婚！」


    萧藤听他说要分开，反应比胡临还大：「分开……你们是为什么分开，秦家的人经常欺负你吗？」


    「……」


    沈明楼斟酌再三还是把一切都说了出来：「不是，秦致琛没有欺负我，秦家也对我很好。」


    他看向萧藤和胡临，他们两人是传统的婚恋观，他假结婚一事说出来怕会给他们造成冲击。


    「只是……我和他不是真的结婚。」


    沈明楼垂下眼眸，在室内白炽灯下他肤色白皙，灰色的眼睛显得颜色更浅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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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是协议结婚，也就是……假结婚。」


    「假结婚。」萧藤喃喃。


    不过她也很快就反应过来，心中的石头落下，转而庆幸起沈明楼只是假结婚。


    「还好还好，只是假结婚。秦家背景很深，就算有十个萧家也难以和他们对抗，你和他分开也算是好事。」


    萧藤说：「分开也好，至少不用搅进他们那圈人的浑水之中，就在c市也挺好的。」


    「嗯。」


    胡临好不容易接受完面前发生的一切，他艰难地从沈明楼结婚一年了和沈明楼和结婚对象分开了这两件重量级的事情中捋出一条问题。


    「你们是为什么假结婚？」


    胡临说：「秦家我有所耳闻，秦……秦致琛身居高位，即便现在不结婚对他也无伤大雅，你们俩协议了什么？」


    他顿了顿，觉得自己说话语气太咄咄逼人，于是向沈明楼抱歉道：「我语气太重了，你别往心里去。……如果不能说内容，也没什么。」


    胡临年纪大了，但在年轻人面前还特地作出潮流的动作，他比了一个加油的动作对沈明楼说：「姨父我支持你们分开。」


    沈明楼见到面前两个亲人这么关心他，说不感动那是不可能的。


    心中的温暖像潮水一般将他泡在这片亲情的海洋中，在此之前这份关心是他从未享受过的。


    「……谢谢姨父阿姨。」


    他眨眨被水光浸润的眼睛，把所有事都告诉他们。


    「我和秦致琛之所以协议结婚是因为，沈家找到他想和他合作，以我作为……筹码。但被他看出来沈家是想借着他的资源走向高处，秦致琛不满意他们这样的做法，于是他想要吞併山川，然后找到了我，他答应我可以帮我把妈妈那一份从沈山河手里抢回来。」


    「同时，我也需要帮他矇骗沈家，让他们觉得自己真的骗过秦致琛，好为抢回山川做准备。……所以我才答应和他假结婚一年。」


    「沈家和我说，只要我答应和秦致琛结婚，就可以让我拿走妈妈的东西。」


    沈明楼吐出一口气，把这些事情说了出来后他的心轻快不少：「一年之期已经结束了，所以我和他分开了。」


    「……」


    萧藤和胡临两人听完后陷入沉默。


    「所以你才能拿到你妈的遗物……」


    她上前，眼中含着泪，她心疼地抱住沈明楼，嘆息道：「是我们失职了。」


    这些事本应由她们来完成，但最后却还是由下一代的沈明楼把这件事情解决。


    是当初萧家能力不够，委屈了孩子。


    「说来山川被秦家吞了也好，给沈山河那个臭男人就是浪费！」萧藤一想到沈山河就满身气，萧家沈家积怨已久，她不骂一下沈家就心里难受。


    「我们家对他那么好，姐姐对他掏心掏肺，结果自己有了点小钱之后把我们弃之如敝屐，假惺惺什么，还不让我们拿姐姐的遗物，搞得好像他很爱她一样！」


    萧藤愤愤：「真爱她就不会给她戴绿帽子，在外面搞出个私生子来，还没等姐姐安息就急不可耐把人家接到家里来了！」


    她对沈山河感到很晦气，呸了几声：「没有我们他算个什么东西！」


    「他们摔跟头也是活该，秦致琛怎么没赶紧把他们弄破产呢。」


    「……」


    沈明楼轻声道：「大概快了。」


    萧藤拉着胡临说道：「等他们破产我们就去湖边放烟火庆祝，把妈也带出来看看这美景。」


    胡临点点头，附和她：「好好好。」


    「到时候也得让萧芜请个假，我俩一起去b市看看沈山河的惨状。」她幸灾乐祸道。


    萧藤和萧芜两个人是当年和沈山河争夺萧菡遗物的主力军，两姐弟对沈家恨之入骨了。


    萧藤听到好消息，心里痛快极了，她深吸一口气，突然想到这些都是靠沈明楼牺牲自己的婚姻幸福换来的，悲伤在此刻多过于报仇的痛快。


    「辛苦你了，明楼。」


    她惋惜心痛沈明楼的幸福被换取用去当做利益的筹码，如果当初没有沈山河，或许她姐姐就不会早逝，沈明楼不会没有幸福。


    她们应该是非常幸福的一家。


    而不是这么分裂的家庭。


    沈明楼见状，连忙安慰她：「我不辛苦。」


    萧藤轻轻抹走眼角的泪水，她拍了拍沈明楼的肩，心疼道：「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你尽管说，这几十年来我们都没怎么去过b市，亏待你了。」


    沈明楼听完，心中复杂。


    对于经歷了丧女之痛和无法拿回自己女儿东西陷入挫败的萧家来说，b市是一个伤心地。


    他抿住唇，一双眼看向面前的萧藤。


    「阿姨，我想请你帮我一件事。」


    萧藤点点头，纵容道：「可以，无论什么事我都能答应你。」


    「……」


    沈明楼咬住牙，经歷心中的斗争后说道：「秦致琛现在在a市要把沈明辛手上的权夺走，我怕沈明辛被逼急跳墙……秦家家大他不敢对他出手，于是转而将目光放在我的身上……」


    「我希望你们可以帮我，把我在这里的消息掩住，不被外人知道。」


    他加重语气：「尤其是秦家。」


    「我决心离开秦家，不想再和他们有任何纠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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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望向萧藤，和萧菡如出一辙的灰色眼睛里映着她的脸。


    「可以吗？」


    「当然可以。」


    萧藤知道所有事情后对他的请求当然不会拒绝，况且她也觉得要远离秦家比较好。


    「等会我就和你舅舅一起联繫别人。」


    萧藤握住沈明楼的手：「你就在家里好好待着，我和外婆都会陪着你的。」


    ＊


    秦致琛坐在酒店套间里，电脑上的摄像头对准他，画面上正是线上会议的界面。


    远在b市的秘书通过网络向他汇报：「沈山河这几天都待在家里，并未外出过，他的妻子倒是时常参与聚会，这几天购买了很多名贵奢侈品寄到她娘家。」


    秦致琛冷笑一声：「寄回家乡吗，就怕是故意转移财产。」


    女秘书严肃道：「在沈山河前妻未亡前，他出轨邵萱也是通过这种方式给予邵萱财产的。」


    秦致琛看了一眼自己办公桌上小李为他整理好的资料。


    他向后仰，露出完美的下颌线，办公椅随着动作朝后压。


    他冷淡的声音响起：「估计沈明辛早就通知沈山河了，你现在马上去找他们俩谈谈，绝不能让他们离开b市。」


    他看向装修华丽的酒店天花板，心里想着沈明楼，他们好几天没见了。


    秦致琛冷声道：「必要时把他们带去我在c区的别墅，好好招待他们。」


    他声音阴冷：「毕竟沈山河也是我的岳父。」


    秘书对他的话心知肚明：「好的秦总，我马上去办。」


    ＊


    门铃声响起。


    邵萱在家里敷面膜，她听见门铃声响起心中奇怪着今天难道还有哪位贵太太来找她玩乐了吗？


    怀着这样的疑问，她快步走向大门，伸手扭转门把手：「来了，谁呀？」


    秦致琛的女秘书穿得一丝不苟，浑身冷淡的气质和秦致琛十分相似。


    「沈夫人下午好，我是秦总的秘书小王。我们秦总想邀请您去c区玩几天，不知您意下如何？」


    小王说的话很礼貌，但是她身后带来的近十几个黑衣保镖可就不那么礼貌了。


    邵萱脸上还敷着面膜，她看着面前的保镖和装笑的小王愣在原地，心中颤抖。


    她颤声道：「秦、秦总……」


    秦致琛动作竟然那么快！


    沈山河也听见声响，他从后院走出来，问邵萱：「是谁来了？」


    小王走进沈家别墅，她笑道：「沈董好，我是秦总的秘书，秦总邀请两位去c区玩几天，沈董您有空吧。」


    说完，身材高大的保镖站在她的身后，赤果果地给沈山河威胁。


    沈山河沉住气反问：「如果我说没空呢？」


    「那就对不住您了。」秘书让保镖上前，她扬起脸上的笑，语气淡淡：「我只负责完成秦总的任务，您有没有空与我无关。」


    见保镖控制住了邵萱和沈山河两人，小王展开职业笑颜：「欢迎二位到c区度假，这是我们秦总给沈董的福利。」


    「您是他的岳父，儿婿孝顺你们二位是理所应当的。」


    小王笑着加重声音：「沈总目前办不到的事就由我们秦总代办吧。」


    第27章


    c区是b市的郊区, 作为繁华都市的其中一部分，c区的发展一直不好。


    房地产商看中了这一块地方建了许多房子打算炒房价，但c区实在太偏僻交通也不方便, 即便有人买了房, 但却没有多少人愿意来这边住。


    于是c区成了只有房子没有人的死区。


    秦致琛让小王把沈山河两夫妻带到c区，美其名曰是度假, 实际上是把他们关在这里，让他们的一举一动暴露在他眼皮底下。


    同时也在警告他们俩别妄图做其他不该做的事。


    小王笑吟吟地带着沈山河两夫妻来到秦致琛名下的别墅里, 这里还没有精修过, 只保留了最简单的家具。


    她为沈山河和邵萱推开房门，对他们介绍道：「这里就是二位在这一个月内居住的地方, 衣物和其他的日常用品秦总已经为你们准备好了。」


    小王笑着让两位身材高大的保镖一同进了别墅, 她对脸色苍白的邵萱说道：「这是秦总吩咐的，这个月就由他们两个照顾二位的饮食起居。」


    保镖对着他们俩点点头, 当做打了招唿。


    「二位的手机就暂时由秦总保管，在度假中有手机的打扰是很扫兴的, 」小王一边说着一边让两个保镖上前去把两人的手机都收了出来，没收他们的通讯工具。


    「等度假结束后秦总再还给二位。」


    邵萱见状大喊大叫道：「你们敢？！」


    沈山河也不把自己的手机上交：「不是说度假吗, 手机都不给叫什么度假，你什么意思？」


    小王忽略了二人的不满只对保镖道：「秦总的要求, 赶紧完成。」


    她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个密封袋来，保镖行动迅速, 被他们收上来的手机放进袋子里, 最后她向他们展示了一眼，两人常用的手机熄了屏安安静静地躺在袋子里被她收走。


    沈山河见自己的手机被秦致琛的秘书拿在手上威胁他们, 脸上表情很难看。


    他忍住生气，在无人的c区算什么度假, 分明是把他们圈在这里。


    他担心自己冲动会影响沈明辛那边，他憋回了心里的气退让道：「我手机里面存的都是山川的机密，你……「拿」了能够承担得起它的后果吗？你知道泄露机密是怎样的行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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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秦致琛不在这里，对小王施压：「再者说了，你……秦致琛「拿」走了我的手机，如果有人找我商谈事务我该怎么办？你要是把我的工作耽误了，一辈子给我打工都不够你赔，你懂吗？」


    小王闻言正色道：「我只是秦总的一个秘书，当然，就像沈董说的，我赔不起。秦总猜到沈董会这么说，早就已经让人准备好了两部新的手机给二位。无论是商务办公，还是和朋友聊天都可以用。」


    保镖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两部还未启封的手机套盒递给了沈山河和邵萱。


    沈山河拿起里面的手机，额上青筋跳的愉快。


    小王软硬不吃，秦致琛又埋好了坑就等着他们俩往下跳。


    他不用想都知道，这部手机肯定安装了什么窃听软体，只要他用了秦致琛给的手机，和谁打了电话，说了什么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秦致琛不仅要他们在他的地盘里无法动弹，还要让他们俩没办法联繫外面的人，无法求助。


    沈山河看着面前两个保镖，眼神晦暗。


    他没想到秦致琛动作竟然这么快。


    看来是早就安排了人监视他们。


    沈山河看向颓然无力倒在椅子上的邵萱，眼神里满是嫌弃。


    他们在前几天就已经收到了沈明辛的消息，说秦致琛已经赶到a市了，让他们赶紧把现有资产转出去，到时候还能有一线生机让山川復活。


    沈山河自己做事太显眼，更容易被盯上，于是他让邵萱做事。


    邵萱用了二十几年前的手段，故技重施把家里的资金都寄到了她的娘家。


    她一边陆续寄出东西，还没来得及将大半的财产寄出，秦致琛今天就派人把他们带来了这里，让他们和资产分离，和沈明辛断开联繫。


    沈山河咬着牙，脸色发白。


    邵萱太废物了！他就不应该对她有期望。


    现在只要沈明辛撑住，他们就还能有一线生机。


    如果沈明辛在a市没撑住，那他这辈子打拼的所有东西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为了年轻时候就渴望的荣华富贵，忍气吞声在萧家多少年，又在所谓的上流圈子中摸爬滚打多少年，好不容易达到今天的地位，结果要被高高在上的秦致琛断送前程吗？


    只要沈明辛能撑住，他们现在的屈辱不过是一时的。


    秦致琛在b市的人脉最多，即便他们无法在b市生存下来，也能去别的城市继续发展。


    对b市的周边城市来说秦家很有震慑力，但放眼全国，秦家的手可就伸不了那么长了！


    小王见秦致琛给她布置的任务她已经完成，转身就离开了别墅。


    门外的保镖见她出来喊了一声王秘书。


    她对保镖说道：「你们早晚轮岗，旁边那座房子是你们这个月休息的地方。」


    「秦总说了，你们要时时刻刻关註里面人的所有情况，每晚八点上报他们的记录给我。如果他们有特殊要求一律不满足，有不认识的人来一律不给进。」


    「绝不允许他们私自出来，活动范围只有这座别墅。」小王说，「只要你们表现得好，等秦总回来后加薪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保镖：「是！」


    ……


    邵萱站在窗口看小王坐车走了，但在别墅门口还围着七八个保镖，那两个保镖就坐在院子门口盯着她们，她满心绝望地向沈山河寻求安慰。


    「怎么办啊，山河？」


    邵萱很焦虑，她没有遭遇过这种事情，被人强行带来陌生的地方，一切熟悉的都不在她的身边。


    不安感紧紧地笼住她。


    她不断地在客厅里走来走去，鞋子踩在地板上发出令人心烦的声音。


    沈山河本来就一肚子气，听到邵萱这么说，埋怨和嫌弃从心里爆发：「我怎么知道怎么办！」


    他很恼怒，他知道是秦致琛找了人特意监视他们俩，但他就是对邵萱的行动不满意。


    「如果你当初隐蔽一点就不会那么快被他们发现了，还问我怎么办，你当时怎么不想想后果？！」


    沈山河以儒雅温和示人，长得也很斯文，平时一句重话也不会说。


    但现在，他却抛弃了那只温和的面具，对着邵萱露出兇狠的本性：「你做事的时候想过我吗，想过明辛吗，如果明辛撑不住我们的一切辛苦都白费了，蠢妇！」


    邵萱被他那句蠢妇刺激到了，她震在原地，嘴唇颤抖。


    她没有背景，普通人出身，做了沈山河的情妇后母凭子贵才在萧菡去世后成为了沈太太，跟着沈山河一起走进了上流人的世界。


    她这二十几年为了融入贵妇们的圈子里，做了很多努力被许多人嘲笑过，但在她努力下终于和她们一样做出一副贵夫人的模样，但是她的出身註定了她无论如何也走不进她们的核心圈层中。


    沈山河骂她蠢，这个蠢就是一把最锋利的刀刺进了她现在脆弱又不安的心里。


    邵萱从来没和秦家接触过，即便在沈明楼的婚宴上和宋绵音孔苗坐在一桌，但她们两人都没有怎么搭理她，自然地把她关在门外。


    那个时候，邵萱突然发现自己努力了这么久没有任何意义。


    秦致琛突然派人把她带来这里，又派了保镖监视她，她对此非常惶恐不安。


    她害怕自己享受的一切富贵成为泡沫幻影，害怕自己的家庭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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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邵萱从未插手过公司的一切。


    她目前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的丈夫和她的儿子，他们要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邵萱和萧菡不同，萧菡可以管公司，做沈山河的左膀右臂，但她不行。


    她难道不想在事业上帮沈山河吗？


    她辛辛苦苦几十年，在陌生的环境下想要丈夫的安慰却被他骂作是蠢妇，邵萱心中的怨愤也彻底爆发了。


    「是啊，我蠢，我很蠢。」


    邵萱气极：「萧菡聪明啊，她最聪明了，她能帮你那么多，但是她怎么死了呢？」


    邵萱身边没有儿子，丈夫又出声责骂。


    陌生的保镖在一边看她，心中的压力把她压倒，她连在外人维持一个贵妇的样子都不想了。


    她红着眼睛，泪水在眼眶里发光：「沈山河，她是怎么死的你比我更清楚！」


    「你嫌弃我蠢，那聪明的呢，聪明的早就被你杀死了，你只配和我这种蠢人在一起。」


    沈山河听她歇斯底里的哭喊，听到她提到萧菡，原本还熊熊燃烧的怒火在此刻被凉水泼灭了大半。


    「别提她了。」


    沈山河揉揉眉心，满脸疲惫：「是我错了，我向你道歉。」


    邵萱听到他这么说，捂住脸大哭。


    沈山河只好来到她身边，拍她的肩膀：「别哭了。」


    邵萱抽泣：「现在怎么办？」


    「……只能既来之则安之，我们没办法做别的事，只能看明辛那边情况如何。」


    「电话也不能打了是吗？」


    「……」


    「我们会回到原来的样子吗？」


    沈山河没说话。


    邵萱听到这份沉默，泪水更汹涌。


    「我不想回到以前。」


    *


    「叮铃铃——」


    沈明辛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喂，妈，你和爸爸那边情况怎么样？东西都寄出来了吗？」


    小王勾唇轻笑。


    「抱歉啊，沈总。」


    「我是秦总的秘书小王，沈夫人和沈董已经被秦总请去度假了。」


    她诚恳道：「您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说，我代您转达。」


    电话被挂断。


    第28章


    a市近海, 是一座以旅游闻名的城市。


    秦致琛坐在酒店套间里，手上拿着做工精緻的请帖卡片。


    a市有个名门家的小孩要过18岁生日，家里特意给他办了一个游轮派对, 宴请了许多人要让今天在孩子的记忆里画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沈明辛已经很久没和他见面, 关于他的露面的消息也变少了。


    如果秦致琛没有派人在他的公司和居所查看他的状态，他都要怀疑沈明辛是不是金蝉脱壳跑出a市了。


    淡紫色的卡片被秦致琛夹在指间, 小李站在他旁边问道：「秦总，要去吗？」


    秦致琛转身看向落地窗外的风景, 远处的海水在太阳底下波光粼粼, 拍着一层又一层的浪花。


    「去。」


    沈明辛现在迫切需要有人来帮助他解决困境，他清楚b市无人能帮于是故意来到a市寻找新的人脉, 那么今天这个生日宴会他一定会去。


    秦致琛已经在a市待了半个多月, 还有十天就要收网，他不介意再去沈明辛面前亲自把他的希望扑灭。


    「你去和他们说, 」秦致琛背对着小李举起那一张紫色卡片，「我只是去出个面, 不要给我节外生枝。」


    小李听到「节外生枝」这四个字顿了一顿，知道他是想到之前时家的事情了。


    时家就快要撑不住了, 因为秦致琛到了a市，他们还让时誊来了一趟这里道歉, 但秦致琛拒绝和他见面。


    时家吃了闭门羹，折回去b市找了秦朝行和宋绵音说情, 但他们俩听到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只敷衍了几句客套话。


    宋绵音在送客的时候表出自己的态度：「孩子的事还是让孩子解决吧, 再说了，沈明楼也是我们的半个儿子。」


    「时誊这样做, 把他的位置摆到哪里去了呢。」


    这话一出，时家的人也清楚了他们俩不愿意伸出援手, 甚至宋绵音还很不满他们对沈明楼的态度。


    他从思绪里抽身，点点头：「我马上就联繫他们。」


    小李的脚步声逐渐消失，伴随着关门声，套间内重归寂静。


    秦致琛打开手机，是和沈明楼的聊天界面。


    他们俩的聊天止于三个小时前，最后由沈明楼的卖萌表情包结束。


    秦致琛反覆看了好几遍，心情才勉强舒顺。


    即便他到这里已经半个多月，但被人打扰的埋怨还在盘踞心头。


    他看着聊天记录，查看沈明楼分享给给他的日常照片，脸上带着浅淡的笑意，还想询问沈明楼工作进度如何的时候，突然秦子麟的消息跳了出来。


    [秦子麟：小叔，在不？]


    秦致琛快速地在手机键盘上敲下四个字母：「有事快说。」


    秦子麟见到这条信息，思考了一下发了一条语音给他：「小叔，就是……我想问问沈老师什么时候回来？我过几天要考试了，考试成绩出来之后我想让沈老师陪我去趟主题公园。」


    过了几秒，又有一条语音发来：「我的意思是，你和沈老师一起来。」


    听到秦子麟的补丁秦致琛轻笑一声，但他很快收敛，摆出一张冷漠脸发出语音：「你沈老师要出差一个月，离回去还要十天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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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子麟：「那你呢？」


    「一样。」


    秦子麟看着秦致琛发来的文字，心里被他俩酸到了，出差怎么都还一样时间回来，难道是他俩假借「出差」的名头度蜜月去了。


    他摇了摇头，把心里这个想法甩掉。


    他小叔去的是a市，沈明楼去c市，两个城市差的远多了，一个在北一个在南，最大的共同点是都靠海。


    秦子麟想了想又给秦致琛发了消息：「小叔，我不好意思打扰沈老师，你就帮我问问沈老师的确切回来时间呗，现在的老师虽然好，但还是沈老师比较有亲切感。」


    他好歹马上要中考了，亲昵的话他说不出口，希望他小叔能够知道他的言外之意。


    他最初喜欢听沈明楼讲课是因为他能共情他，给予他选择权，但在他们相处的一年之中，亲戚关系和辅导关系令他彻底折服于沈明楼讲课的魅力中。


    即便现在这个老师也很不错，但在他心里比起沈明楼还是稍逊一筹。


    他还是更想沈明楼回来教他。


    秦致琛看着他的消息陷入沉默，合着他就可以被打扰，沈明楼就要顾及他的工作是吧。


    尽管他心中这样想到，身体却比大脑速度快，他欣然应允：「那好吧。」


    绝对不是他故意想找话题和沈明楼聊天。


    秦子麟发了一个谢谢的表情包就遁走了，秦致琛看了一眼时间，估计他是课间时候躲在厕所给他发的。


    他又点开和沈明楼的聊天界面给他发了一串文字：「秦子麟来问我你什么时候回b市，他想约你去主题公园玩。」


    秦致琛看着框中的文字皱眉思索片刻，把「约你」改成了「约我们一起」，他想了想觉得这样说话太生硬，又在最后接了一句：「他想你了。」


    「……」


    秦致琛越看越觉得奇怪，还是把这句画蛇添足的话去掉了。


    生硬就生硬。


    *


    游轮停在港口，有保安站在入口处检阅请帖。


    沈明辛已经半个月都没有睡过好觉了——自从他知道他父母已经被秦致琛圈起来之后，他更是彻夜难眠。


    半夜躺在床上总辗转反侧，睁眼闭眼之间都是山川即将破产，他现在得到的一切化为云烟的画面。


    在这段时间里他走遍a市名贵的家里，试图让他们能够庇护自己一段时间，但当他们听见是秦家之后，都陷入了一种不必言说的沉默当中。


    沈明辛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他不甘心。


    他看向面前被彩灯装饰的游轮，甲板上已经有身穿礼服的人端着酒杯看海畅聊，他清楚这是一个机会。


    他好不容易等来这个机会，绝不会放过。


    今天他特意找了化妆师给他打扮，因为这段时间的压力，他眼下的黑眼圈已经让人无法忽视，满脸疲倦出现在这种场合等于白来。


    沈明辛整理领结，得到保安肯定的点头后他在心中吐了一口气，扬起灿烂的笑容踏进了游轮。


    船上没有侍应生，饮料和蛋糕等摆在一张长桌上，供被邀请的人随便拿。


    沈明辛志不在此，但还是拿了一杯冒着气泡的香槟在船上寻找猎物。


    沈明辛长相随母亲，他身穿西装又一脸好说话的帅哥模样，他一进入名媛们的视线中就吸引了她们的注意。


    有人主动拿了杯果酒来到他面前和他搭讪：「帅哥，喝一杯？」


    沈明辛接过那杯酒，含笑的眼睛里倒映着来人：「好啊。」


    话罢，酒被他一饮而尽。


    他跟沈山河一起去过很多应酬酒局，喝酒很难醉，又因为是生日宴，所以船上的酒度数都不高，他轻松喝完还能反过来撩他面前的女人。


    「酒很甜，和你一样。」沈明辛笑道：「安小姐，你好。」


    安婷见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对他起了兴趣，她可从没在a市见过这个人。


    「你知道我？你是？」


    「我姓沈，沈明辛，明是明白的明，辛苦的辛。」


    沈明辛伸出手：「特意从b市过来给伊帆风过生日的。」


    伊帆风就是这次生日宴会的主角。


    在a市，伊家是最掌握话语权的家庭其中之一。


    在他面前的安婷也是，她背后的安家可以比肩伊家。


    安婷听他的自我介绍，心里暗暗惊讶了一下伊帆风家里竟然还能特意找个b市的来，真了不得。


    她和沈明辛回握：「你好，沈明辛。」


    「欢迎你来伊帆风的18岁生日宴会。」


    安婷不讨厌沈明辛，只觉得他的脸长在自己的口味上，她直白地邀请道：「我听他们说等会船开到中心之后会在甲板上开个舞会，你有女伴吗？」


    「我一个人来的。」


    安婷展开笑颜，在灯光下显得很勾人：「介意我做你的女伴吗？」


    沈明辛也对她露出灿烂的笑，他知道鱼已经咬上钩了。


    「能做安小姐的舞伴是我的荣幸，乐意至极。」


    秦致琛在沈明辛之后上的船，他不像小年轻一样在外面游荡猎/艷，他坐在舱内和小李两人一起吃着自助。


    在舱内明亮的灯光下，他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闪闪发光，凡是接近他身边的人，无一不被他耀眼的光芒晃到眼睛。


    即便是有想来搭讪的，看到他的戒指之后也望而却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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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帆风的父母牵着伊帆来到秦致琛面前，伊帆风的父亲笑哈哈地喊了他一声：「秦总你好啊。」


    伊帆风也跟着喊了一声：「秦总好。」


    「你们好。」


    秦致琛站了起来，他让小李把礼物递给伊帆风：「恭喜你生日快乐。」


    他说的公事公办，没有一点人情味，脸也冷冰冰的。


    伊帆风心里有点憷，他只好用更热情的态度道谢：「谢谢秦先生！」


    伊帆风的父母带着伊帆风来是想着让他在秦致琛面前露个面，希望能在他心里留个好印象，若是以后有事要找秦致琛帮忙也好开口。


    伊帆风毕竟还是孩子，很快又陷入沉默。


    他母亲见状，赶忙开口对秦致琛说道：「现在甲板上正开舞会呢，您要不要去看看？」


    话说着，有人打开了门，五颜六色的光芒撒进房间里。


    沈明辛穿着酒红色的西装和一个穿着黑礼服长裙的女人一起跳舞。


    秦致琛看了一眼，女人的脸闪过，那就是沈明辛的新猎物，安家的大小姐。


    秦致琛跟着伊帆风三人出了房间，站在一处空地上吹着海风看着面前一对一对的人起舞。


    他只喝着果汁，听着海浪的声音将目光放在沈明辛和安婷相牵的手上。


    一曲终了。


    安婷夸赞道：「你好厉害，舞跳的不错。」


    「不如您跳的好。」


    安婷觉得他在谦虚，她拿出手机笑道：「你还不错，加个联繫方式吧，以后你来a市玩可以找我。」


    沈明辛笑出声：「那就麻烦你了。」


    安婷看着他，想了想后她问道：「你什么时候回b市？」


    「还要两个星期才回去。」


    「那后天你有空吗，我可以带你去别的地方玩。」


    沈明辛笑得更开心：「有空。」


    「那你后天要把行程空出来安排给我哦。」安婷脸色微红。


    「当然，你来约我的话，我随时都有空。」


    安婷听到这话，脸上更红，她藉口跳舞跳渴了先去喝水，等喝完水再来找他聊天，说完后匆匆离开他的面前。


    沈明辛含情看她离开他的视线范围后才冷下脸。


    「先生，这


    个给你，等会生日歌响起可以拿着它一起跟音乐摇摆哦。」


    一根小小的灯棒被递到沈明辛手上。


    灯棒是亮黄色的，在黑夜里散发着耀眼的光。


    他紧紧握着这支灯棒，目光还朝着安婷离开的方向，他唿出一口气，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着它。


    突然，站在他旁边的人崴了一下，身体向他的方向倒下。


    在人即将摔倒之际，沈明辛不自觉松开萤光棒要扶住摔倒的人。


    然而不用他费心，有人长臂一环，就把即将摔倒的人带进自己怀里。


    同时，塑料棒被踩碎的声音响在他的耳边。


    一只黑色的皮鞋把塑料棒踩住，塑料的壳受到重力碎裂崩出几片散在他的脚边，里头的小灯因此忽明忽暗，灯光越来越小直到熄灭。


    秦致琛看着沈明辛错愕的脸，他淡然移开脚，冷淡道：「抱歉啊，踩到你的灯了。」


    被他当做救命稻草的东西再次被秦致琛破坏。


    灯棒四分五裂，有人来把残局收拾好又给了沈明辛一支新的，新的却不是原来的颜色。


    沈明辛在船上等了一夜，也没等到安婷再来找他。


    第29章


    今天太阳毒辣, 沈明楼满身汗地跟着房产中介来看房。


    房产中介带着他来到一个小区，看他热得受不了赶紧递上一包纸巾：「今年天气怪得很，比前几年要热多了。」


    沈明楼接过纸巾：「原来如此。」


    房产中介担心自己的客户跑了, 赶紧热络道：「我是本地人, 在这生活了三十多年，c市少有这么热的时候。」


    他抬头看了一眼太阳, 被炽热的光晃到眼：「一般像这么热的时候，暴雨就下得多。」


    沈明楼看了一眼小区的绿化, 茁壮的枝叶繁茂, 光从缝隙中撒下来斑驳一片。


    房产中介又说：「不过您放心，这一片的排水很好, 不会内涝也不会蓄水。」


    他说着就领着沈明楼进了单元楼为他按下电梯键：「这一套房子是坐北朝南的, 阳光很好，晾晒很方便。」


    沈明楼点点头, 把他的话记在心里。


    他问：「我比较喜欢清静，这一层有几户？」


    「两户。」


    电梯门开了, 房产中介带着沈明楼来到要看的房子门口前，他笑了一下说：「因为这一栋是新楼, 租客还比较少，所以这一层还暂时没人住。」


    「这里也很清静, 隔音很好。」


    中介扭开门，向着沈明楼展示房子的模样。


    沈明楼跟着中介转了两个房间又看了阳台, 最后驻足在厨房里听他介绍。


    他对这套房子还算满意, 面前的中介并没有坑他。


    对他来说这套房子是接下来半年他的藏身之所，要越偏僻越好。等他把秦家熬跑了, 他就可以回到他自己的家里接着长住。


    沈明楼站在厨房的窗户前往下看，对这里的地理位置很满意。


    这几天他已经跟着中介跑了五个地方, 那些房子好是好，但都太靠近市中心和热闹城区，今天这一间房子倒是远离热闹，加上是新楼，入住的人也不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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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气闷热，有了这么称他心意的房子出现，沈明楼是不愿再多走了。


    他擦了擦汗，对中介道：「就这里吧。」


    中介惊讶：「您决定好了吗？」


    沈明楼点点头，他走出厨房看向空荡的客厅：「就这里吧。」


    「好，那等会我们就回去签个合同……」


    中介还在说话，沈明楼却没在听。


    他拿出手机看今天的日期，看完又点开聊天软体，秦致琛的聊天窗口在最上面。


    沈明楼点开那一个红色小点，秦致琛给他发的信息进入他的眼中：「你什么时候回b市？我就快解决这边了，大概还要两三天。」


    「……」


    他没敢给具体时间，看到秦致琛发的信息后他对中介说：「我大概什么时候能搬进来？」


    中介愣了一下：「只要您签好合同交了押金和租金，随时都可以。」


    「我比较急，后天就想搬进来。」沈明楼抿着唇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我很满意这里，可以先去签合同吗？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中介被沈明楼果断的态度震惊了，他很快反应过来，「那我们现在就回去签合同……」


    沈明楼点点头，和中介一起离开了这里。


    他在外租房这件事只和萧家的人说过，他怕秦致琛来萧家找他——那和自投罗网没什么区别，等到秦致琛逐渐淡忘有他这个人的时候他再回去和萧家的人一起长住。


    在外租房这件事他没和常歷说。


    他已经和秦致琛说过他来c市出差，只要秦致琛想，他动动手指就能查到是常歷和他一起来的c市。


    到时候秦致琛找不到他势必会去查他的同行人。


    常歷事业正蒸蒸日上，如果秦致琛内心有气可能会对他下手，他不想因为他把好友的事业毁掉。


    他最好还是不要知道这件事……


    沈明楼坐在车上垂眸深思，等到常歷回b市那天，他会藉口在d市有事先不回b市了，在机场和他分道扬镳。


    萧藤已经给他买了一张前往d市的机票，这张机票是拿来混淆视听的，他并不会真正登机。他要让沈家和秦家都认为他在d市。


    沈明楼看向车窗外，眼神凝重。


    司机开着车路过一所中学，现在正是放学的时候，许多初中生跑出校门，三两成群结伴一起回家。


    看着这群中学生，沈明楼忽然想到即将要中考的秦子麟。


    他想起前几天秦致琛给他发的信息，紧抓手机的手一颤，刚好按到了开机键。


    手机被唤醒，主屏幕上出现了一条新闻。


    沈明楼右眼皮一跳，看见了新闻的标题。


    「山川资金周转疑似出现问题？时家在半月前宣布破产，他，会是下一个吗？」


    *


    小王再次来到了c区，保镖看见她来为她开了门。


    邵萱脸色苍白，身形比起一个月前更瘦弱了些。


    她见到小王进来了，脸色难看地哀求道：「王秘书，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去？」


    她再也受不了待在这里了，她既不能联繫沈明辛也不能出这栋别墅，整个人被限制在这几百平方的房子里，除了沈山河再没有人来和她说话。


    她只能吃过了就回房睡觉，睡醒了再起来吃东西……如此循环往復，在寂静的夜里她会在床上惊醒，即便沈山河就在她的身边，但那股恐慌感是沈山河在身边也无法消除的。


    邵萱晚上很难再睡着了，她总会在沈山河睡后坐起来盯着她面前的白墙想很多事。


    想这几年，想二十几年前。


    想沈明辛，也想二十几年前走上这条路的自己。


    这里的别墅就像一只大型的鸟笼，把她和沈山河囚禁在其中。


    有时候她也会想到二十几年前被关在房间里的萧菡，在c区的日子突然就让她体会到了萧菡那段时间该是怎么过的。


    她还健康，沈山河在她身边还能和她说话作伴，但萧菡呢？


    萧菡什么也没有，连孩子也不能见。


    邵萱在午夜梦回恍惚之际想到萧菡，二十几年后他们俩也是一样的待遇。


    是萧菡的报復吗。


    小王看邵萱一脸憔悴，她安抚道：「快了，沈夫人不用着急。秦总两天后就会回b市，等他落地他马上就会来这里看二位。」


    邵萱听着小王的安抚，心里却高兴不起来。


    她心中一片怆然，隐约地能感受到什么，但她不敢说出来。


    沈山河情况也不好，他憔悴地沉着脸看向小王手上的报纸问道：「那是什么？」


    小王把报纸放在他们面前的茶几上，特意把报纸首页上的几个黑色大字露在他们眼前。


    「是今天的新闻。」


    沈山河看见报纸上的字双目睁大，唿吸都可以放轻，他抢走那一份报纸，双手颤抖着不可置信。


    邵萱看他反应这么大，心中更是不安，她凑上去查看，待她看清上面的内容，唿吸屏住，眼眶里逐渐有了水光。


    失败了。


    「这是什么意思？」沈山河沉住气，尽管他脖子上的青筋已经暴起，「山川面临破产？？」


    小王不紧不慢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她和沈山河对视，目光冰冷：「是啊，因为沈总的经营不利所以山川正在破产的边缘，岌岌可危。」


    沈山河听见她这句话就想大骂一声别说瞎话，沈明辛经营不利？分明是秦致琛刻意的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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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总说我是他老丈人，这种做法可不像是把我放在眼里啊！」


    沈山河说出的每个字里都饱含怒火：「这是在度假吗，秦致琛要让我度假度着度着把公司度给他是吗！」


    「你把我们的手机收走，让我没法和公司高层交流，你们这不是居心叵测是什么？！」


    沈山河越说越气，他还维持什么面子，秦致琛都欺负他成这样了，还要那一戳即破的脸面有什么用？


    沈山河站起来，报纸被他重重地甩在茶几上，轰得杯子震了一震发出清脆的碰声。


    小王也不是任沈山河撒气的人，沈山河站起来她也站。


    「秦总已经给你们二位每人一部手机了，你们有联繫外界的方式为什么不用呢？」小王露出一个恶意的笑，「我们并没有限制你们和外界的交流，这里是秦总为二位安排的度假别墅，外头发生的一切都是沈总和山川高层的决策啊。」


    沈山河闻言更是被气得无话可说，他胸膛剧烈起伏，手指被气到颤抖，连指着小王都要费几分力气才能将手指对准她。


    这都是什么话！


    小王知道自家上司胜券在握，对于沈山河的冒犯她连装亲切的力气都少了几分。


    「秦总是不会让山川消失的。」


    她不再堆着笑容，冷着一张脸通知沈山河：「山川现在只有两条路：破产和被收购。」


    「沈董，你选哪一条？」


    沈山河怒吼：「哪条我都不要！」


    小王看了一眼被沈山河揉皱的报纸，她把报纸拿到自己的手上，和沈山河对视时目光更冷冽：「那真是抱歉。」


    「同样的，无论你们选了那条，最后的结果都是被秦氏吞併。」


    小王拿起报纸，当着沈山河的面把报纸捋平整：「秦总很期待回b市见到二位，沈总应该也很想家人了。」


    小王眯起眼，皮笑肉不笑：「到时候你们就能团聚了。」


    沈山河听到小王提到沈明辛，一口气憋在喉咙里，他勐烈地咳嗽几声，一双布满血丝的眼死死盯着小王。


    「滚出去！」


    小王听见他这一声怒吼，双眸锐利：「沈董，现在的你可不像平时的你啊，别失了风度和疯子一样。」


    「和你的前妻「一样」了。」


    沈山河愣在原地。


    小王沉声吩咐保镖：「看住他们，不允许他们有任何自我伤害的动作。」


    「……」


    邵萱惨白着一张脸，木木地朝沈山河那个方向看去。


    她喃喃：「萧菡……」


    邵萱压低声音，视线里的所有东西开始模煳：「和你前妻一样了……」


    沈山河咬牙离开客厅，连邵萱也不想管了，直接抛下她一个人回到房间里，重重地甩上房间门。


    「嘭——」


    在空荡的别墅里这一声重响迴荡了很久。


    邵萱颓坐在沙发上，她看着客厅里悬挂的鲤鱼戏莲刺绣图，萧菡的一切随着小王的话涌出她的记忆。


    萧菡是沈家不可告人的秘密，是藏在沈山河心里的一根长刺。


    沈山河出身贫穷，是从大山里走出来的大学生，从没有见过城市繁华的他来到了当时繁华的c市读了c大，大学开学时就认识了萧菡。


    他学的是管理，萧菡也是。


    萧菡是从c市萧家出来的名门，是大家闺秀，她人长得温柔端庄，对人细心柔和，处事圆滑惹人喜欢。


    她出身不凡，拥有很多让人艷羡的好资源，身上穿的脸上用的都是当时的名贵物件。


    和穷小子沈山河是天壤之别。


    沈山河从山里出来的时候，全身行李除了一套家里给他凑出来的新衣服，其余的就是穿了好几年的旧衣服旧书。


    他一进大学校门，看见穿着时尚漂亮的萧菡，满脸通红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比起萧菡，他穿的是在太过寒酸了。


    他脚上是家里母亲给他缝的布鞋，身上的衣服也有好几个大大小小的补丁，更别说髮型，在他身上没有这样的东西。


    萧菡是精緻的化身，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往沈山河心里最嚮往的地方戳动。


    当萧菡看见他是她同班同学后想上前来交谈，但沈山河逃跑了。


    他还没等萧菡开口就逃之夭夭，留萧菡一个人在原地摸不着脑袋。


    这是他们的初见，是一切孽缘的开始。


    萧菡是萧家捧在心尖上的珍宝，含在嘴里都怕化了的宝贝女儿，在严正的家风下，萧菡很少接触他人，她接触的人也很尊敬她，绝不会把她抛在原地一个人逃走。


    这样的举动引起了她的好奇。


    于是她经常去找沈山河，反正她们俩一个班的，低头不见抬头见，萧菡直接空降沈山河旁边，做了他同桌。


    上大课她也坐在他身边，如果他身边有人占住了位置她也会请那人坐到她的位置上，她就是要和沈山河坐在一起。


    上课之后，教授在台上写板书，萧菡就在下面问沈山河：「你怎么每次见到我就跑？我很吓人吗？」


    沈山河不敢看萧菡，嗫嚅着张不开口。


    「我没有很吓人吧？」


    萧菡看他不说话一时间心里惴惴，她摸摸自己的脸，小声道：「我认识的人都说我长得还行啊……」


    她的指尖触碰到睫毛，她轻轻地「啊」了一声，凑近沈山河，对着他露出了那一双浅灰色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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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怕我的眼睛吗？」


    萧菡对着沈山河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别怕，我和你一样。」


    沈山河被她这份如太阳一般炽热的笑容闪到眼睛，晃到心里，他从萧菡脸上再挪不开眼睛。


    他默默在心里回道，不，她和他不一样。


    萧菡和沈山河两个人在接触中逐渐倾心，沈山河不敢迈出第一步，所以由萧菡主动戳破他们俩的暧昧。


    耳鬓厮磨的时候萧菡轻笑着问他毕业后的打算是什么，沈山河说想开公司，萧菡就抱住他的腰身，把脸埋在他的胸膛上柔声说，那她来帮他。


    沈山河在大学里交到了名门女友，又顺着萧菡的人脉认识了c市许多显贵，能为他的事业助力，成功离他只有一步之遥。


    临近毕业时，萧菡越来越黏着他，浑身散发的粉红气息任谁看了都知道她有多喜欢沈山河。


    但沈山河却并没有像萧菡爱他那样那么勐烈地向她倾诉自己的爱意。


    实际上那个时候的沈山河对萧菡的爱意正在逐步消退。


    在和萧菡相处，和其他显贵相处的时候，沈山河很清楚的感受到自己和他们身上的不同。


    萧菡可以自信说出去过别的城市，见过其他地方的民俗风情，她所表现的一切都是沈山河羡慕而无法获得的。


    在沈山河二十二年的人生中，他接触到的只有家里的那座山，还有充满浮华的c市。


    哪怕萧菡安抚他说没事，等到他们事业有成可以一起去外地看看，沈山河面上贊同心里却嫉恨无比。


    凭什么萧菡能拥有这一切？


    沈山河的气没处发，只好把这股气都撒在毕业后创建的公司身上。


    萧菡开了公司想要拉沈山河一起，但他不愿再和萧菡一同共事，他怕萧菡的光太亮。


    他依託萧菡的人脉靠着自己的努力建了一个公司。


    起初，公司运转得很好，他被财富砸中了脑袋，站在萧菡身边时终于觉得他们俩是平等的，那个时候他对萧菡再也不嫉妒，而是发自内心的容纳。


    于是他们约好了等沈山河手上项目结款了就结婚。


    但是失败了。


    因为这个项目沈山河整个公司摇摇欲坠，他之前挣了多少，就赔进去多少，甚至还要掏空自己的口袋。


    他哪有这么多钱？


    他把目光放在了萧菡身上，萧菡懂得他的意思，但一时半会也拿不出来这么多钱，于是她带着沈山河一起回了萧家寻求父母的帮助。


    萧菡父母看不得自家孩子受苦，所以他们做了一个决定。


    他们俩可以答应沈山河帮他填上窟窿，但条件只有一个：和萧菡结婚并且入赘萧家，未来的孩子要姓萧。


    沈山河心里的那根弦因此而崩裂，他根本接受不了这样的条件。


    与此同时，萧菡的公司蒸蒸日上，而他的公司濒临死亡。


    两相对比下让沈山河更没法接受，萧菡比他处处都好，有能力有资源有人脉，他呢，他什么也没有！


    沈山河和萧菡因此大吵一架。


    两个人都心里都很不愉快。


    沈山河去酒馆喝酒，他把自己的烦闷和别人说了，有人给他提了一个建议。


    「你不如趁机拿走她的公司，顺着她的资源向上寻找生机，你就把她养在家里好好做你的太太嘛。」


    「你们除了这里就没地方发展了吗，我听说北上b市那边发展机会很大啊，去那里试试呢？」


    这一番话点醒了沈山河。


    是啊，为什么一定要在c市呢？他还能去b市，离开萧家的影响！


    他兴高采烈想要去找萧菡商量，萧菡却哭着跑出萧家和他说她和父母决裂了，她知道他不喜欢入赘，那她就跟着他一起跑去b市，在那里建立属于他们的家。


    沈山河看着怀里哭的伤心的萧菡，从心里最隐秘处流出了一点快乐。


    萧菡这些话意味着她要抛弃萧家给予她的一切，她要一穷二白和沈山河一样步入b市这个城市。


    沈山河抱住了萧菡，脸上露出笑容：「好，那我们就去b市。」


    山川，最开始是由萧菡一手操办起来的。


    萧菡眼神毒辣，知道如何紧跟时代的潮流做站在风口乘风而飞的人。


    在山川有了起色，越做越大的时候，沈山河和萧菡说自己想要一个孩子。


    萧菡陷入两难，最后还是选择了给沈山河生孩子。


    她怀胎十月，沈山河就在这十个月里在公司里暗自夺走了萧菡手上的所有权。


    很快，沈明楼出生了。


    在护士拍打婴儿让孩子发出第一声啼哭时，沈山河穿着无菌服看见了孩子睁开眼睛，露出和萧菡一模一样的，浅灰色的眼睛。


    沈山河右眼皮跳了几下。


    命运在这个时候突然开始眷顾沈山河。


    萧菡在生沈明楼之前的眼睛和常人无异，至于她的眼睛为什么是灰色的——医学世家的萧家也不清楚其中缘由。


    没出什么大事就好，萧菡和萧家都是这么想的。


    但在萧菡生下沈明楼之后，她感觉到自己的眼睛好像出了点什么问题，她的视力勐地下降，只好带上眼镜看东西。


    她产后恢復工作看文件，没看一会儿眼睛就干涩无比。


    沈山河听到她的抱怨后轻声细语地劝她在家里带沈明楼，公司的事宜他来帮忙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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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菡在家把沈明楼带到两岁，她问沈山河要了院子里的那块地打算种点花花草草教他认植物，沈山河心开始不在萧菡身上，他为了萧菡的心不再放在公司身上就答应了。


    那个时候，他在外邂逅了邵萱。


    邵萱家庭条件不好，读完高中就出来工作了。她在岗位上认识了沈山河，两人一起出去吃饭聊天。


    沈山河说的邵萱都不懂，但不懂不影响她夸沈山河，在她眼里，沈山河儒雅俊秀懂得又多。


    她把沈山河吹到天上，把自己踩进泥里，她的夸赞让沈山河心情愉快，久而久之，两个人也就有了那一层关系。


    一年后，邵萱生了个儿子。


    眼睛随妈，黑熘熘的很水灵。


    养外头的家人是沈山河心里最满意的，当他遇到最满意的家庭人选再回到自己家里看见捂着眼睛哭泣的萧菡和睁着一双和她一样眼睛的沈明楼，沈山河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他正苦恼要怎么解决萧菡和沈明楼，恰好此时萧菡说她眼睛出问题了。


    沈山河顺势把萧菡关在她的房间里，除他以外，不允许任何人出入。


    萧菡一个人在黑暗里度过剩余的两年时光，她身边没有孩子，没有丈夫，没有家人。


    黑暗能把人逼成什么样？


    沈山河之前不清楚，但当他接到管家电话急匆匆赶回家看到萧菡生前最爱的花草上沾上她的血时，他看着房间上破开的玻璃窗，心里瞭然了。


    当萧菡死了之后，他的心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放松。


    沈山河对外说萧菡已经疯了，病发时坠楼身亡。


    他对她的眼睛，她之后的境遇只字不提。


    沈明楼和萧菡的眼睛成了沈家不可说的秘密。


    沈山河睡醒一觉，面前仍是秦致琛别墅里的模样。


    他掀开被子下地开了灯来到卫生间，他早已不同年轻时候的样子，脸上有了皱纹。


    他再次会想到小王说的那句话，拳头不自觉攥起。


    秦致琛……


    看来他早就调查过他们了。


    沈山河深唿吸一口气，眼神中充满果断。


    山川是他一手打拼下来的，他绝不容许被秦致琛夺走。


    ＊


    沈明辛坐在秦致琛面前，他脸色苍白，唇边却带着一丝笑意。


    「你为了沈明楼做到这个份上？」


    「他知道这些吗？」


    秦致琛冷漠地在文件上籤下自己的名字：「你只需要闭嘴签好这些。」


    「你查过我们家了吧，」沈明辛迟迟不动笔，他道，「萧菡……你知道她是怎么走的吗？」


    秦致琛不明白沈明辛突然提到沈明楼母亲是什么意思，他直觉告诉他这不是普通的问题。


    「……」


    秦致琛想到自己获取的材料，模稜两可地说：「沈山河酿就的惨祸。」


    「确实是这样。」沈明辛阴着脸笑道。


    「你为了沈明楼，要把整个山川送到他手上，看来他是和你说过他的事情了。」


    秦致琛：「……」


    他冷着一张脸，淡淡地说：「嗯。」


    「他的情况你能接受，你父母接受得了吗？」


    秦致琛闻言，额角青筋一跳。


    沈明辛看着他的神色，明白了。


    他哈哈大笑起来，拿起钢笔迅速在文件上籤下自己的名字。


    沈明辛边笑边签，签到最后他笑得脱力，向后栽在了沙发上。


    「沈明楼才没和你说那件事，他怎么敢说呢。」


    沈明辛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秦致琛，你其实什么也不知道，他什么也没和你说。」


    「我当然也不会和你说，这是秘密，你查不出来的。」


    他擦了擦眼角泪水，意有所指：「沈明楼更是被蒙在鼓里，有趣。」


    秦致琛当他受了刺激，让小李把文件收了之后转身离去。


    小李看着文件道：「山川娱乐股权转让，目前山川最大的股东是……」


    「沈明楼。」


    第30章


    山川被大换血的事情秦致琛已经让小王告诉沈山河, 沈山河听到消息之后气急攻心，倒在床上现在正在c区接受医生的治疗。


    小王揣摩着秦致琛大概是不太喜欢这位岳父，医生过来给沈山河看病的时候她只让医生给他开些简单的药, 打吊水也只是为了让他撑着一口气等秦致琛回来。


    因为是夏季, 下雨是常有的事。


    小王踩着高跟鞋来到房间的窗边拨开窗帘，大雨倾盆, 外面的景象被雨泼得朦胧，远处晴日可见的高楼在此时被厚重的雨雾遮住。


    一片灰茫茫。


    沈山河在床上发出沉重的唿吸声, 邵萱坐在他床边听到他不适的声音赶紧握住他的手。


    她双眸含泪眼眶红肿, 一看就是哭过好几次了。


    「怎么了？」她沙哑着声音关切地问他。


    话音落下，她抬起头看向医生, 声音更沙哑：「医生, 我丈夫他什么时候能好起来？」


    医生写资料的手一顿，他望向小王的背影, 轻咳了一声：「大概还要些时间。」


    小王转过身，手机恰在此时响了一声, 她拿出来看，是小李给她发的信息。


    秦致琛回b市了, 刚下飞机，正往她们这边赶。


    她挥挥手让医生离开这个房间, 自己来到沈山河房间里的椅子上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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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王看向瘦弱的邵萱，开口道：「秦总已经回到b市, 沈总也跟着他一起回来。你们一家很快就能团聚了。」


    沈山河意识还在, 听到她这么说唿吸更急了，他用尽全身力气睁大双眼恶狠狠地瞪住小王, 似乎想用眼刀把她杀死。


    邵萱浑身力气都没了，紧握着沈山河的手不自觉分开。


    窗户开了一道小缝, 有风穿过吹起床上垂下的薄被，邵萱全身脱力，她倒在椅子上感受着风穿过她的十指，吹凉了她手上的温度。


    ……团聚。


    真是团聚么。


    秦致琛已经回来了，他们没有任何胜算。


    沈明辛还跟着秦致琛一起回来，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


    邵萱闭上双目，有热泪划过她的脸。


    他们什么都没有了。


    值得宣扬的背景，豪华的房子，金钱面子一切都离她远去。


    小王看着他们两夫妻心里没有怜悯，只剩平淡。


    她是负责给秦致琛查沈家背景的人，沈家发生了什么她一清二楚，他们现在得到的一切不过是早年犯错的惩罚。


    小王对沈山河没有半点好感。


    沈山河毕竟生了病，瞪小王的时候花费了很多力气也没对小王造成影响，没过多久他就闭上了眼，眼不见心不烦。


    至于邵萱，小王对她无感。


    她是个愚蠢的女人，眼里只有她的家人和名利。


    沈明楼，她上司的先生，他为什么被赶出沈家，背后没有邵萱的推手是造不成那样的后果的。


    更别说沈明楼才是名正言顺的沈家长子，母亲萧菡还是建立山川的元老，即便萧菡去世了，她的所有股份，名下的东西都归属沈明楼而非丈夫沈山河。


    沈明楼身上有太多萧菡的赠予，沈山河和邵萱以及沈明辛早就飢肠辘辘地盯着，只要沈明楼摔了一跤他们就可以趁机敲骨吸髓，把他们俩母子的所有收入囊中。


    沈明楼行事谨慎，他们找不到机会让他摔跤，那他们就创造机会。


    小王拿起手边的遥控器调高了房间内的温度。


    很可惜，沈明楼先一步遇上了秦致琛。


    她的上司是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爱人被秃鹫啃食殆尽的。


    车子的引擎声越来越近，车灯照在沈山河房间的窗户，光线透过窗帘一闪一闪。


    邵萱回过头来看，窗外有一辆黑色的车。


    「是秦总回来了。」


    小王站起身来打开了房间的门，「恭喜你，沈太太，你们一家团聚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身穿休闲服的沈明辛匆匆来到房间门口。


    他往房间里望，里头的场景险些让他晕倒。


    邵萱看见自己的孩子清瘦又憔悴，脸上深深的黑眼圈勾勒出他这个月来的困难境况，沈明辛嘴唇苍白，唇边还起了皮，一看就是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她颤颤巍巍地从椅子上起身，向着沈明辛伸出手：「明辛……」


    沈明辛赶紧上前拥去：「妈！」


    沈山河并没有睡着，听见声响他看向来人。


    「爸。」


    邵萱含泪道：「我好想你，你有好好照顾自己吗？」


    「嗯，不用担心。」


    秦致琛不紧不慢地走入房间，他一进入这个房间就把他们之间重逢的氛围击得粉碎。


    他是房间内最高的人，站在门口处就把房间外的场景遮了一半。


    今天他穿的低调，深蓝色的西装套在他身上把他身上冷漠的气势掩了大半，为他增添了几分温柔。


    他和沈明辛是天壤之别。


    沈明辛憔悴又疲惫，他意气风发，举手投足间都是满满的精神。


    邵萱不再看秦致琛，她低下头内心悲伤。


    她的孩子本该像秦致琛一样是人中龙凤，但现在他灰头土脸，只有一副强撑着让她不必担忧的笑脸。


    秦致琛对他们叙旧没有兴趣，他微微抬头俯视他们：「山川物归原主，你们也该从哪来回哪去。」


    「从今天开始，沈明楼和你们再没瓜葛，断绝关系的文件已经生效。」


    他居高临下，望向沈明辛的眼里满是威胁：「以后他是我秦家的人。」


    「如果你们敢在背后有动作，最后的生路我不会给你们留下。」


    沈山河：「……」


    他抓紧身下的被子，满脸赤红，脖颈上的青筋暴起。


    他很气愤。


    但他只能躺在床上，连张口都没力气。


    「沈明辛已经和我签了协议，我答应他会让你们三个人顺利离开b市去别的地方，」秦致琛坐在小王给他准备好的位置上，「但只要我发现你们敢做别的事情这一条就作废。」


    「万一沈明楼出了事，你们别想离开这里。」


    秦致琛冷声道：「好自为之。」


    他站起来，想到什么似的：「对了，你们答应沈明楼的条件最好在这两天内履行，如果没有履行我的律师会来找你们。」


    「你的命我会弔着，过几天我会带沈明楼来看你。」


    秦致琛来到沈山河的病床前，他和沈山河对视：「萧菡被你关在房间里撑了三年，你觉得沈明楼看见你这幅模样会让你熬几年？」


    他稍微思考了一下，对着他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沈山河，你别想和萧菡一样痛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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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欠沈明楼的，我会一样一样拿回来。」


    他的声音不大，但足以让房间内的所有人听见。


    邵萱闻言最为震惊，在沈明辛的搀扶下才不至于倒下。


    她颤抖着声音，不自觉的大声问道：「你、你为什么要对沈明楼那么好？」


    「你们只是协议结婚而已……他答应了你什么，让你这么心甘情愿为他做事？！」


    秦致琛把沈家这个隐患彻底解决，他不再藏着掖着，而是大大方方地说道：「协议结婚……不过是我设的局而已。」


    「凭你们沈家想攀上秦家的高枝，还差了几十年。」


    秦致琛眼中带笑，坦白道：「我一开始就是为了沈明楼来的。」


    *


    秦致琛在一年前特意托人在沈山河面前泄露风声，他想找个合适的人商业联姻，他年纪到了，需要有一个人做他的伴侣和他一起出席必须露面的场合。


    向沈山河泄露风声的人表演很卖力，说秦致琛男女不限，劝说沈山河抓住这个机会为公司创造更大的价值。


    沈明辛作为他的继承人当然是做不了这种事情，但是沈山河不是还有一个孩子吗，已逝前妻的孩子正好可以做这次的人选。


    那个人神乎其神，一张嘴说的天花乱坠：「我和秦家有合作才在酒会上知道这件事的，目前这还只有少数人知道，你可得好好抓紧这次机会啊。」


    「秦家背景了不得，你一定要好好考虑这件事，如果其他人先你一步去和秦致琛谈了，这块肥肉可就跑了！」


    沈山河并没有马上就同意他的话，那时的他和沈明楼的关系早已降到冰点。


    秦致琛本就是针对沈明楼做的一场局，见沈家没反应他只好主动递出一个合作项目，用实际的利益让大鱼上钩。


    大鱼很快就咬了钩，沈明楼被送来他的怀中。


    -


    秦致琛坐在车上，雨滴打着车窗。


    他望向窗外，心中略带一丝喜悦。


    沈家已经解决，已经没有其他可以阻碍他的脚步。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他飞快地看了一眼，发现不是沈明楼给他发的消息又失望地扭过头看着雨景。


    ……说来，沈明楼已经两天没有回过他的消息了。


    ……是太忙了吗？


    他准时回了b市，还想着能和沈明楼一起回家。


    沈明楼却还没回来。


    秦致琛点开和沈明楼的聊天窗口，外头的雨突然又下大了，哗啦哗啦的声音透过车子传到他的耳中。


    当他看见他们两人的聊天截止在他问沈明楼什么时候回来，而沈明楼还没回他的时候，他久违地感受到了一点不安。


    「……」


    他动了动手指，想到自己安排在沈明楼身边的保镖。


    沈明楼和他说过，出差时不想有保镖跟着，他答应了，在沈明楼出差时不让保镖跟着他。


    秦致琛微微皱起眉，担心沈明楼出事。


    他安慰自己，沈明楼是在c市，萧家的人会保护他，何况他是和常歷一起出差。


    不会有事的。


    「……」


    尽管这么安慰自己，秦致琛却没有多开心。


    解决沈家应该是一件喜事，但沈明楼没有和他交流这件事让他心中的喜悦化作担忧。


    他握紧手机回到了自己的家中，一步步踏上台阶来到自己的房间。


    一切如常。


    沈明楼的房间门是开着的，往半开的门缝里望进去酸奶正在他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甩尾巴。


    秦致琛走进他的房间，环视四周，所有的一切也和他们出门前一样。


    他抱起自己的猫要把它带到自己房间里，在他关上沈明楼的房门前，视线投在他平时放着药瓶的书桌上。


    ——那里的药瓶没了，有几本书也不见了。


    秦致琛把猫放在床上，手指敲击屏幕拨出一个电话给沈明楼。


    「你好，你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秦致琛右眼皮重重地跳了几下。


    第31章


    宋绵音把最后一道菜端上饭桌, 她坐在秦致琛身边，好奇地问：「明楼呢，他怎么没一起来？」


    秦致琛面不改色的喝下汤, 冷静地说道：「出差了。」


    「真可惜, 我还想见见他和他说点话。」宋绵音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鱼肉给秦朝行，「我这几天在家里收拾东西, 正好翻到了你上学时候的相册，本来想和明楼一起看的。」


    宋绵音转向秦致琛笑道：「不如你把相册带回去吧, 等他回来两个人可以一起看。」


    秦致琛夹菜的手一顿, 他点点头，淡淡的说了一句好, 会的。


    说完后又重新把注意力投在餐桌上, 不再多说关于沈明楼的话。


    他这个反应倒是宋绵音的意料之外。


    她特意给他们俩创造机会，他不但不抓紧怎么还看起来兴致缺缺？


    秦致琛并不是只顾着食慾的人, 今天的他却只把注意力放在桌子上，之前他可不是这样的。


    宋绵音放下筷子, 木筷接触到瓷碗的一瞬间发出一声轻响。


    莫非是和沈明楼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秦朝行也察觉到不对，他抬眼看着秦致琛开口道：「如果你们之间有什么事, 两个人要说清楚日子才过得下去。」


    「婚姻不是儿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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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绵音立即附和：「是啊，这样两个人才走得长久。」


    「我知道。」秦致琛的反应仍是淡淡的, 「我明白这个道理。」


    但他越是冷淡越是冷静，看似无事发生, 宋绵音和秦朝行二人就更无法忽视他掩藏在平静下的波澜。


    秦致琛是他们两个的孩子, 他什么性格他们二人最清楚不过。


    一时间饭桌上一片安静。


    宋绵音不敢贸然开口劝导，秦朝行在默默观察情况。


    秦致琛身处这片安静的中心, 面对来自父母的探究他像是完全不在意似的，给宋绵音夹了道菜到她碗里：「这个好吃, 妈试试。」


    宋绵音只好跟着一起转移话题：「……」


    「好，我尝尝。」


    宋绵音和秦朝行对视一眼，两人眉间凝起一道皱纹。


    秦致琛特意在他们面前表现无常，任他们怎么猜测也都无济于事，宋绵音只好暂时放下高高悬起的心先吃了一口秦致琛夹给她的菜。


    一入口，她就被菜惊艷：「……这个真不错，秦叔推荐的食谱真好。」


    秦致琛听到她这声夸赞跟着夹了一筷子菜到自己碗里。


    他垂下眼眸细细咀嚼，评价道：「这道菜最要求火候，需要厨师有极大的耐心，才能把这道菜做好。」


    秦朝行跟着吃了一口，他点点头，算是贊同他说的话。


    忽然，他想到什么，接机深入话题缓和他的问题。


    他清了声嗓子开口说道：「要做一道好菜，耐心不过是基础。」


    话罢他接道：「无论是在哪个方面，耐心都很重要。」


    秦朝行话中有话：「对人也需要有耐心。」


    秦致琛的动作滞住，眉毛不自觉地蹙起，很快他就恢復过来，把碗里剩下的最后一口饭送入口中：「您说的对。」


    「你不算一个有耐心的人，所以我才让你毕业后进公司磨鍊你的心性……」秦朝行把碗放在桌上，对秦致琛的贊同感到有点惊讶。


    不过很快他又说道：「你现在能把我的话听进去，也算我的辛苦没有白费，能让你明白了它的重要性。」


    秦朝行不想让秦致琛和沈明楼之间有裂痕：「不如多留点时间给他。」


    秦致琛：「……」


    他没有答应下来，秦朝行这一句让他陷入沉默，周身的气压都变低了几分。


    多给点时间……


    秦致琛放下碗筷闭着嘴不再说话，睫毛盖住了他眼中酝酿的风暴。


    待秦朝行和宋绵音两人吃完饭他才起身拿起宋绵音放在茶几上的相册。


    相册很厚，拿在手里很沉。


    秦致琛摩挲着封面，内心的情绪因为这本相册的出现而变得平稳。


    他正要翻开第一页，突然从书页中滑出露出半截身子的双人合照。


    秦致琛看到照片瞳孔勐地一缩，他没把那张照片抽出来而是推了回去，回头再看了眼家中时钟上的时间，他皱起眉就要往玄关走。


    宋绵音见他脚步匆匆叫住他：「就要回去了吗？」


    秦致琛今天只穿了休闲的服饰，和之前冷淡的西装革履模样不同，今天他的穿着给他增添了几分朝气。


    他穿上鞋，相册被他夹在臂弯处，声音淡淡毫无波澜：「嗯，去找人聊聊。」


    宋绵音听到他的声音心中隐隐不安，放下的心又重新悬起，甚至比之前还紧张。


    她还想说什么，但又觉得说出来不合适，只好咽回肚子里对他说：「下次……记得你们两个一起来。」


    秦致琛拿出车钥匙，转身对着她说道：「会的。」


    不知是不是宋绵音的错觉，她总觉得秦致琛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咬牙切齿的：「下次我一定会带他来。」


    宋绵音欲言又止，最后只在秦致琛远去的背影嘆道：「要多哄着点人家才行啊。」


    待他远离了她的视线，宋绵音才对秦朝行说：「我很担心致琛……他现在那副脾气未必这几年公司事务是把他磨圆了，只怕是他自己套上的伪装，实际内里还是尖锐的性格……」


    她有些着急：「他们一定是发生什么事了，我得去问问秦叔，看看他知不知道。」


    秦朝行拿出手机，他安抚自己的妻子道：「那我去问问周予尹那小子。」


    秦致琛坐进车里，相册被他放在副驾驶。


    车内冷气开启，有冷风吹起他额上头髮，这风本该令他凉快下来心情舒适，他却越吹越烦躁。


    秦致琛看向前路，脑中闪过那张照片，他紧紧抓着方向盘，指尖用力到泛白，车顶的镜子把他的半边脸映在其中，眼中的情绪和刚才在家里的时候截然不同。


    现在的他才是真正的模样——失去至宝后的暴戾一览无余，眼神中的烦躁是除了心中人之外难以抚平的涟漪。


    他眼下带着点青黑，眼白有血丝张牙舞爪，一看就是许久没睡过安稳觉的模样。


    秦致琛疲倦又烦躁，脸上的血色不足，嘴唇被他抿得像一条直线，用力地泛出白色。


    在家里他尚且还能装作一副什么也没发生的模样面对他爸妈，但他一回到自己的车里满心的烦乱又重新笼罩他的全身。


    多给点时间……


    要给多少时间才算多给点时间？


    车子引擎发动，秦致琛踩住油门，车子像风一样驶出别墅区，车子速度很快，轮胎转动时捲起路边的落叶在气旋中飞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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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子飞快，本应是解压的行动，但却无法浇灭他心中那股焦虑甚至更加重了他的压力。


    秦致琛握紧拳头，眼神中迸出一道隐秘的疯狂。


    沈明楼。


    他咬着牙在唇齿间重重地念着这个名字，恨不得把他吞进肚子里，让他再也离不开他的视线才好。


    握着方向盘的手更加用力，他手一转，车子紧跟转了一个方向，由回他自己家的路转成了去往c区的大道。


    车子两旁的景色飞速往后倒退，秦致琛却没有心情看。


    他只想车子再快些，快点到c区。


    十五天。


    他已经十五天没有和沈明楼取得联繫。


    半个月，加上之前出差的一个月，他已经有四十五天没见到沈明楼了。


    他和他的最后一次见面竟然是那次夜晚的温存。


    早知会如此，他就应该带着沈明楼一起去a市！


    舌头划过尖利的犬牙，秦致琛不甘地想到，他就应该提前解决沈家。


    他就不该留时间。


    这半个月来他打电话，沈明楼不接，发信息，沈明楼不回。


    被他安排要跟在沈明楼身后的保镖也因为他的「出差」理由而休假，他的人没有跟在沈明楼身后，他的行踪在他的手中被切断。


    秦致琛眯起眼看向前方的红绿灯，半月前常歷就已经回到b市，只有他一个人回来。


    小王和他汇报的时候他并没放在心上，只当是常歷先回来，沈明楼善后完就会回来。


    他可以等。


    不过是几天时间，他能等。


    只要沈明楼回来。


    但在十天之后，小王再来向他汇报时却和他说沈明楼坐上了d市的飞机，他下机之后的踪迹消失……她查不到。


    同时，秦致琛打开聊天软体发现他的帐号再也没有登录过。


    d市是南方边境城市，那里没有沈明楼认识的人，秦致琛不敢往最坏处想，他安慰自己沈明楼是临时想旅游，很快就回来。


    他强行冷静，让自己多等几天。


    他蛰伏这么多年，他还怕这几天吗？


    沈明楼需要自由，那他就放手任他玩乐。


    秦致琛清楚自己内心的占有欲有多强，他不敢在沈明楼面前表现，只好一次又一次的退后，把自己隐藏在黑暗中。


    他在他面前应该保持好距离感。


    他这么想着，但在听到小王的汇报后，这些自我安慰都化作齑粉。


    「什么叫找不到人？」


    秦致琛拳头握紧又松开，脸上的情绪看起来似乎还很稳定，他望向小王，声音是强忍的冷淡：「什么意思？」


    小王不小心和他对视被他眼里的翻滚的情绪撼动，她站在原地被办公室里的低气压罩住，不敢多话。


    小王：「……」


    秦致琛见她沉默，忽而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向后倒在办公椅上，他右眼皮狂跳不止，手上的钢笔因为刚才用力过度笔尖噼叉，钢笔失去人手支撑咕噜噜地从纸上滚到一边，在桌上的空地滴着黑色的墨水珠。


    「我让你看着他，你和我说到了d市就没了踪迹？」他道，「我每个月给你开那么多钱，回报就是这样的吗？」


    「你的意思是他能凭空消失？找不到就派更多的人去找，无论他在d市还是c市，也要把他给我找出来。」


    他语气淡淡，小王敏锐地从中察觉到平淡中裹挟的愤怒即将爆发。


    秦致琛睁开眼，蕴含其中的暴风雨即将形成，现在还保持冷静的他不过是暴雨来临前的宁静。


    他这份冷静就像一根即将崩断的细弦，但凡现在有个不好的消息传入他的耳中，细弦就会随之崩裂，冷静会被蕴藏在底下的暴怒取代。


    办公室被帘子覆盖，外人难以从外面窥得其中情况。


    小王冷汗从鬓边滑落，她做秦致琛秘书这么多年，只见过他发过一次火，仅那一次就让整个办公室不得安宁，苦着脸工作了三个月。


    看这阵势，这一次的火要比上一次更勐烈汹涌……


    她只好答应下来，顺着他的气，小心地不让上司的气发出来：「我马上让人去查沈先生，一定让人找出来他现在所在的位置。」


    「……」小王看了一眼秦致琛，踌躇片刻又说：「现在监控普及，沈先生却没在d市露过面，我猜，或许是萧家帮了他。」


    「沈先生去没去d市也未可知……」


    「c市萧家势力强大，如果他们帮了忙……我们在查的时候会更吃力些……」


    小王说：「如果真是这样，沈先生目前的位置也难寻找，并不能确保他到底还在不在c市……」


    「萧家……」秦致琛揉住眉心。


    「哪怕翻遍全国也要把他给我找出来，萧家的势力也就只在c市，你着重查c市……b市和d市也要查。」


    秦致琛沉声道：「d市或许只是一个幌子，但也不可以放过，给我盯紧他，只要有消息马上告诉我！」


    「我给你五天时间查d市，我不想听到找不到人的藉口。」


    「必须把他给我找出来！」


    他的目光深沉，说出的话不容他人说一句不。


    「是！」


    小王看着漏墨的钢笔，不愿多呆，快步走出秦致琛的办公室。


    纸张被秦致琛攥在手里，皱纹布满白纸堆积起层叠的形状。


    ……为什么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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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秦致琛的车进入c区，他盯着沈明辛三人住的别墅，内心像是被无数只蚂蚁啃噬。


    一切按照他原定的计划轨迹发展，没有一个环节出现错误。


    为什么沈明楼没有留下来？


    秦致琛不是傻子，不会连沈明楼这种不回b市还不和他联繫的行为目的都看不出来。


    他不明白沈明楼为什么要离开。


    他的顾虑，隐患，都已经由他在背后替他解决，已经没有任何东西能够伤害到他了。


    他为什么要离开？


    为什么宁愿丢下山川也要离开他的视线？


    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还有什么是他遗漏的？


    沈家……


    沈家还瞒了他什么……


    脑中再次迴荡沈明辛的话语，秦致琛沉着心关上车门，带着一身被压抑到极致的暴怒进了别墅，他看向坐在沙发上的沈明辛冷声道：「沈明楼呢？」


    「不知道啊，我一直都待在这里，怎么会知道他去哪了。」


    沈明辛想到什么，唇边露出一个挑衅的笑：「秦总一来就问他的事，你别忘了他现在和我无关。」


    「和你无关。」秦致琛轻声重复了一遍，字句被他重重地咀嚼在齿舌当中，「好一个和你无关。」


    「他不见了吗？」沈明辛耸了耸肩，「我可不知道他在哪，钱我已经转给他了，说不定他带钱跑了呢。」


    他无视秦致琛的黑脸继续说：「他可不知道你默默在背后为了他做那么多事情。」


    「好可惜啊秦总。」


    「……」


    秦致琛在这十五天里想了很多，他扪心自问过自己的脾气到底有没有改善，是否真的遵循秦朝行的想法做一个圆滑的商人。


    他反思这些年的自己，他能在商业上做一个圆滑的人，唯独在感情上，在面对沈明楼时没法对他用出对商界人士的手段。


    他虽然口口声声说能等沈明楼，但实际上这半个月他根本无法忍受沈明楼不在他身边的日子。


    他没法忍受沈明楼不在他眼前的日子。


    沈明楼不见的这半个月，他的精神逐渐到了临界点，不安和焦虑席捲他的全身。


    即便可以在外人面前表现出冷静的样子，但他的内心已经被焦虑的情绪燃烧。


    他迫切地需要沈明楼。


    「可不可惜你有什么资格评价。」


    秦致琛来到他面前，暴戾坦荡的在他眼中，「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


    「沈明辛，我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们到底还有什么事情没和我说。」


    「你嘴里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沈明楼到底为什么走了？！」


    沈明辛被他揪住衣领，他唿吸不畅但还倔强地扬起嘲讽他的笑。


    「秦总，有句话叫百密终有一疏，他的秘密那么显而易见……」


    他轻声道：「你在他面前就是个睁眼瞎。」


    他闷闷地笑起来：「在这方面你们还真不愧是一对。」


    衣领被勒紧，他咳了几声仍然笑道：「我这个哥哥很胆小，察觉到危险跑得比兔子还快。秦总，你猜他在怕什么？」


    沈明辛充满恶意的嘲笑映入秦致琛眼中。


    「他在怕你啊秦总。」


    一记闷响在客厅里迴荡，沈明辛捂着脸向后退了几步才稳住身体。


    看着被气得不轻的秦致琛，哪怕脸上被揍了一拳沈明辛也要逞强地勾起唇边弧度。


    秦致琛胸膛剧烈起伏，沈明辛那一句「他怕你」一直迴荡在他的心间。


    他走近沈明辛，眸光冷锐，像刚把猎物撕扯粉碎的狼。


    「别再和我说废话，告诉我，沈明楼的秘密是什么！」


    秦致琛咬紧牙攥拳再给了沈明辛一记重击。


    沈明辛品尝到嘴里的血味，他龇牙反问道：「秦总，你猜萧菡是为什么死的？」


    *


    沈明楼揉了揉鼻子，打了一个喷嚏。


    他从床上坐起来，刚睡醒的脑子还不清醒，只好盯着纯白的墙面发呆，艰难地让大脑再次转动。


    「……」


    他木木地朝窗外看去，夜幕降临，对面单元楼稀稀拉拉地亮起灯光。


    原来已经晚上了。


    沈明楼掀开被子穿上鞋来到客厅，餐桌上还有他上午煮的汤。


    他端起锅来到厨房的炉灶上开火加热，他靠在墙上，出乎他意料的，他睡了那么久竟然没感受到飢饿。


    ……说起来，他最近是不是太嗜睡了？


    房子里只有他一个人，空空荡荡，没有人陪着他，沈明楼只好有一搭没一搭地胡思乱想。


    明明昨天晚上才睡够十个小时，今天早上起来煮了个早餐之后他就又觉得困于是睡回去了，这一睡他本以为就歇个两三小时，没想到直接让他从白天睡到了晚上。


    ……这是正常的吗？


    沈明楼摸了摸自己额头，担心自己是不是因为夏天雨季冷暖反覆而感冒了。


    房产中介没说错，这半月来c市总下着雨，有时候能酣畅痛快地下一场大雨，有时候只能淅沥连绵地下着小雨，从白天下到夜里也没完。


    他听着汤逐渐煮沸的声音，眼睛里倒映着顶上的灯，他待在这个新房子里已经有半个月了。


    秦致琛似乎没有派人找过他……之所以说似乎是他还没收到消息说有秦家的人在查他的行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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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明楼对萧家的人脉还不清楚，他还没来得及认识萧家的人脉就急着躲秦致琛早早地住进了郊区。


    于是封锁他的行程消息是由萧藤来帮忙处理。


    萧藤并没有告诉他有人来查他的事情，他就先当做秦致琛放弃寻找他了吧。


    沈明楼这么想着，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秦致琛在两天前还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但他不能接，只好静音放在一旁装作无人接听的样子。


    沈明楼手指微动，等过几天他就会换新的电话卡，届时他就不用再担心秦致琛打电话过来给他——到那时他的手机里只有萧家人的联繫方式。


    秦家和沈家会彻底淡出他的生活。


    沈明楼回到主屏幕，他边等着汤煮沸边拿着手机打发时间，他还想去下载一些热门游戏，视线却被右下手机信息上的提醒红点吸引。


    ……好像很久都没看简讯了。


    他点了进去，映入眼帘的第一条赫然是银行给他发的转帐信息。


    沈明楼靠在墙上，背后冰冷的触感让他的困意少了一些，他小声道：「银行转帐收入……？常歷转的吗？」


    「……个十百……千。」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沈明楼愣住，不可置信：「三千万？！」


    看到后面的几串零沈明楼彻底被惊醒，剩余的睏倦被突如其来的金钱砸到没影。


    他往上滑，还有一条转帐信息，是半个月前沈明辛私人帐户给他转的钱。


    不多不少，正好是他们当初约定的五百万。


    沈明楼后背一寒，突然感到冷意从脚底升起。


    沈家绝不会乖乖的给他五百万，为什么突然转给他了？


    三千万一定是秦致琛转的，难道是他让沈家转的……？


    为什么……这些钱会在现在打到他的帐上？


    他不是违背了协议内容吗……


    沈明楼手一抖按到了返回键，秦致琛两天前给他发的信息直直地撞入他眼里。


    「什么时候回来？我在b市等你。」


    「你在c市吗？」


    第32章


    有风穿过客厅, 沈明楼喝了一口热汤想温暖身体，热汤入肚他舒服了些。


    随着风吹来他身边，热度被驱散, 他不自觉地拢了拢身上的薄外套, 仍然感到身体有些冷意。


    「……」


    沈明楼又想到秦致琛给他发的信息，手指一颤, 筷子被搁在碗边。


    他从没想过秦致琛答应他的这笔钱会按照约定打到他的帐上，他们明明违约了, 不是吗。


    沈明辛给他的五百万绝不会是他良心发现转到他这里, 按照秦致琛的速度沈家早已经被他併入秦氏旗下……秦致琛让沈明辛转的？


    为什么？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沈明楼咬紧牙关，身体不自觉发颤, 他这是什么意思？


    他们不过是一场协议婚姻而已。


    他不否认自己对秦致琛动了心, 也按照承诺离开秦致琛身边，他什么都不要, 只想安稳度过下半生。


    这些突如其来的钱就像是从天而降的枷锁束缚住他，沈明楼不敢深思秦致琛做这些事背后的含义。


    ……秦致琛难道真的想和他在一起？


    这个念头刚冒出尖就被沈明楼一把掐断。


    他跟着秦致琛在这一年时间里去过许多圈子的聚会, 他见过许多名门里优秀的存在，能配得上秦家的比比皆是。


    他不过是沙滩上的一粒沙子, 圈子里的其他人是散发光芒的珍珠。


    他的家世，沈家已经没落倒塌, 萧家和沈家的路子不同，比较下稍逊沈家, 这点背景根本不够看；他的身体有一颗随时都有可能爆炸的炸弹, 论健康也不比过他人。


    秦致琛怎么会想和他在一起？


    他从小就泡在b市的纸醉金迷当中，见过的人比沈明楼见过得多多了, 怎么会选择和他在一起……？


    沈明楼看向自己的双手，视线略有些涣散, 他眯了眯眼勉强把散光聚起。


    他不认为自己身上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吸引到秦致琛。


    他是普通人，只是暂时和秦致琛有了相交点。他们很快就会分开，各自远离彼此的生活，再回到一年前还没认识那样，重归陌路。


    这才是他们的结局。


    是沈明楼心里对他们的关系最好的安排。


    他这样的人不适合有感情陪伴，不如独自承受孤独。


    沈明楼端起热汤，有水雾蒸上他的脸，暖热的水汽进入他的眼中，他微微垂下眼眸，心中情绪复杂。


    ……如果秦致琛不是那样想的，他转钱来是为了什么？


    为了查他的行踪吗？


    沈明楼咽下嘴里的汤，越想越觉得是这样。


    秦致琛心思深沉，是秦氏深谋远虑的总裁，他前几天一直寻找他说不定是留给他机会让他露面——毕竟他违约了，还姓沈，沈家倒了，他们之间还发生那样的事，他会给他留生路吗。


    这三千万之所以到他帐上，大概率是秦致琛寻找他的手段，如果他花了其中的钱他就能顺着消费痕迹找到他的所在地。


    他在拿这些金钱当做鱼饵等他出现主动咬钩。


    沈明楼现在没办法原路转回财产，他已经半个月没有回应秦致琛，突然一声不吭转钱回去势必会引起他的注意，说不定第二天秦致琛就带人来抓他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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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能回应，不能动。


    他只要继续这样不理睬，等这段时间一过，秦致琛就会把他抛在脑后，那时他就可以迎接自己安稳的生活。


    以后再见他，就是在媒体上了。


    汤还剩一半，沈明楼却突然没了食慾，隐隐的还感到有些反胃。


    他放下碗坐在椅子上，头仰着看洁白的天花板。


    再熬一熬，马上就能有光明了。


    「叮——」


    急促的铃声响彻整个客厅，沈明楼的发呆被它打断，他低下头看向发出声音的来源。


    是萧藤给他打的视频电话。


    沈明楼心里一紧，联想到刚刚的事情，他担心萧藤给他打电话来是和他说秦致琛派人找他。


    「阿姨。」


    他接通电话，把摄像头对准自己，灯光下他对萧藤露出一个笑容。


    「没打扰你休息吧？」萧藤的镜头摇晃，声音被网络卡住，片段似的从手机里传出，「萧越的工作忙，估计还要一个星期才能回来。」


    「没有，这几天有点困我睡了一天，刚吃完饭。」


    萧藤把手机放在手机支架上，她来到家里信号最好的地方对屏幕里的沈明楼说道：「睡觉也要记得吃饭，现在才吃小心胃部负担太大，晚上睡不着觉，熬夜，恶性循环。」


    她想到刚刚萧越给她打电话的内容，连忙道：「刚才萧越给我打电话，让我问你药还够不够？」


    「他加班去了，还没能来得及和你说。」


    沈明楼一愣，今天睡久了他都忘记吃药了。


    他思考了一下自己还剩多少药，数着手指算了一下大概还能让他吃半个月：「不太够了。」


    「他和我说你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但是这毕竟比较罕见，哪怕稳定下来也难保会不会突然升高降低……」萧藤的声音越来越小，她皱起眉一副盘算病情的样子。


    「你妈妈她当时不在我们身边，我们对于她的情况没法面诊只靠信件沟通……」萧藤说到萧菡嘆了口气，她摆摆手，「算了不说了。」


    「那我让他给药单来，我让医院给你开。」萧藤絮絮叨叨，「要不你抽空来医院检查一下，我还是不放心，药吃多了伤身，如果逐步稳定下来那得要减少剂量才好……」


    沈明楼浅笑着本来想应一声好，但又想到秦家，怕出现在萧家的医院被秦家的人发现。


    他斟酌着：「过一段时间吧。」


    「对了，阿姨，最近……」沈明楼放低声音，「有没有秦家的人在找我？」


    萧藤：「有！」


    这一道铿锵有力的声音着实把沈明楼吓了一跳，整个心都被他提到嗓子眼。


    他干涩道：「那……」


    萧藤见他脸色不好才知道自己的反应太吓人了，她轻咳两声，安抚沈明楼。


    「但是没事，有我们在。」


    「秦家那边确实有人来查你的行踪，是个姓王的女人……大概是秦致琛的秘书吧。」


    萧藤说：「但是我们已经把你的所有痕迹封锁住了，她在c市查不到你的行踪，你就放心吧。」


    她话锋一转：「……除了这个女人之外，还有一个男人也在找你，看样子不是秦家的，不过也没事，他们俩都没法找到你。」


    萧藤笑道：「我都和你叔叔阿姨们打过招唿了，不会把你的行踪泄露的。」


    男人……还不是秦家的。


    沈明楼高悬的心并未放下。


    他面对萧藤却不能把自己的深深的忧虑搬上檯面，他道谢：「谢谢阿姨。」


    「没事。」


    萧藤在手机屏幕上点开沈明楼的画面，她细细地在心里描摹沈明楼的样貌，心中不断嘆息。


    沈明楼和萧菡的眼睛是沈家的痛点，何尝不是她们萧家的呢。


    「唉。」她只敢在心里嘆气，怕表现在脸上让孩子担心。


    萧藤看着沈明楼的脸，还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却转了个弯。


    「明楼，你这几天是不是胖了一点？」


    「啊？」


    沈明楼摸摸自己的脸，借用自拍镜头当做镜子，他向前凑近看着自己的脸，好像确实有点肿。


    「可能是睡多了水肿吧。」


    他没放在心上。


    萧藤被他提醒赶紧看了眼时间，她惊唿：「都那么晚了啊。」


    「我得先去睡了，不然面膜敷了没用……」


    她凑近镜头，再一次叮嘱沈明楼：「明楼，记得要早点睡，这样才对身体好。」


    对于她哄小孩一样的口吻，沈明楼忍俊不禁：「好，我一定早睡，您快去睡吧。」


    「好，拜拜。」


    通话被挂断，沈明楼脸上的笑容随着手机熄屏渐渐消失。


    他还挂念着萧藤嘴里那位不是秦家的男人，要找他踪迹的人不止秦家，还有沈家。


    沈明楼想到机场那个男人，大概就是他在找他吧。


    没想到没能甩掉他还让他跟来了c市。


    「……」


    沈明楼陷入沉默，他站起身来到厨房把剩余的碗洗净。


    如果没有萧家的帮忙……


    他现在未必能站在这里。


    沈明楼整理好所有东西，他回到自己的房间，从床头柜子里拿出装着药物的瓶子。


    他倒出白色的药片在手心，随着仰头的动作，药片被他含在口中，装着温水的玻璃杯被他握在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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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药片还未开始散发苦意的时候他赶紧喝了一大口水，合着药片一起落肚。


    他舔了舔上颚，还有些残存的药味。


    大概是因为他今天没吃药吧，眼睛的情况似乎有点变化。


    沈明楼眯了眯眼，感觉到有些散光。


    从秦家离开的时候他的眼睛已经和常人无异，但现在……停了一天的药之后有些许看不清的迹象了。


    但是情况还没恶化，大概吃了药之后就会恢復了。


    沈明楼这么想着，回到自己的床上躺平看着被小夜灯照亮的天花板。


    逐渐地，困意上涌，上眼皮越来越沉重，他闭上双眼，再次陷入梦乡。


    *


    「诶，沈先生早上好啊！」


    房产中介见沈明楼开门出来主动打了声招唿：「要出去买早餐吗。」


    「去买菜。」


    房产中介憨厚地笑了笑，他看到沈明楼鼻樑上带着的眼镜夸赞道：「您眼光真不错，新眼镜配上显得您更帅了。」


    沈明楼欲言又止，他并没有换眼镜……不过房产中介从没见过他戴眼镜的样子，他也不再解释。


    「谢谢。」


    沈明楼看他忙活着他对面那个没人居住的房子问道：「是有人要住进来了吗？」


    「算是吧。」房产中介笑道，「有几个客人看上了这里，我来收拾一下，争取把这里租出去。」


    「这样……」


    恰好此时电梯停在沈明楼面前，两扇钢门缓缓开启。


    房产中介忙道：「您先去忙吧！」


    「辛苦了。」


    -


    机场里人群拥挤，秦致琛以身高优势鹤立鸡群，他看了看手里的机票，嘴唇紧抿。


    「秦总，还有十分钟就要办登机手续了。」


    小王看着时间说道。


    「嗯。」


    小王见他点头继续说：「这次去c市需要六个小时，下了飞机后分部会派专车来接您……我已经为您定好酒店了，到时您直接去酒店入住。」


    第33章


    天色阴沉, 灰色的云顺风翻卷。


    在滚动的云层中，闷闷地传来几道雷声。


    秦致琛站在酒店房间里看着对面的高楼，他皱着眉背对小王道：「她们还是不愿意松口吗？」


    「目前……暂时是这样的。」小王想到刚才电话里的内容, 踌躇着说道：「我再去磨一磨试试。」


    秦致琛看着楼下人行道上来来往往的人, 天边闪出一点亮光，随即又有一声闷雷响起。


    南方夏季的天有时只打雷不下雨。


    他的视线回到自己身上：「不用磨了, 我不想再多等。」


    秦致琛拿起放在椅子上的外套向外走，他边穿边说：「我亲自去一趟, 和她面对面说。」


    小王赶紧追上去, 「亲自去……？」


    看到秦致琛的眼神小王把话又吞了回去，她连忙拿出手机：「我马上通知司机来。」


    「记得备好礼, 到时候送去丁家。」


    「好的。」


    小王和秦致琛两人一起来到酒店大堂, 车子已经在门外准备好。


    秦致琛走出酒店，在临上车前再次望向灰云铺满的天空, 他低语：「要下雨了。」


    小王习惯性揣摩他的话，一时间竟分不清是一句单纯的陈述还是另有它意, 只好小声说：「我已经备好了雨伞。」


    秦致琛没回应她的话，沉默地坐进车里。


    车上他一直望向窗外, 一双眼眸紧紧盯着过路的行人，生怕沈明楼万一出现但他不小心错过。


    小王收回观察秦致琛的目光, 她把视线聚焦在自己的包上，眉头微微蹙起, 她有些担心秦致琛这次去丁家受阻。


    丁家和秦致琛有点摩擦。


    当年秦氏在c市开分部是秦致琛一手操办的项目。那段时间她刚上任做他的秘书, 跟着他来c市选地方，忙前忙后经歷了一堆险阻才决定了现在秦氏分部的位置。


    秦致琛眼光挑剔, 却实在慧眼识珠。


    他来c市看过很多繁华地段，但都不合他意, 在决定现在这个位置的时候，他看中的地并没有竞争者。


    当她以为终于顺利的时候，丁家却突然天降先下手，和秦致琛一起竞争那片地方。


    那段时间折磨得她不愿再多回忆细节，最后两个公司的竞争是秦致琛赢了，丁家作为本地公司却输给秦致琛，对他们而言是一件丢脸的事。


    秦家和丁家因此留了一段矛盾。


    丁家时刻记着这份仇，作为c市本土企业，外来的分部成立后被他们刻意打压，本要到手的项目经常被他们横插一刀夺走。


    秦致琛时刻注意这边的发展，但由于之前分部的管理高层是由另一个股东直接派遣，他暂时无权插手只好袖手旁观。


    分部管理的人是关系户，扔进分部是想在履歷上表现得好一些，但他没有狠辣手段也没有冷静的决策，和丁家博弈时，分部只好闷声吃亏，给总部留了一堆棘手的烂摊子。


    好在前段时间秦致琛咬下了好几个大项目，秦朝行和宋绵音正式放权给他，公司股东都是人精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也不敢再做其他小动作。


    秦致琛见股东都窝回自己壳里，迅速换掉分部的管理层，委派了自己的右手薛玫去分部拯救亏空的底盘，顺便清理剩下的烂摊子。


    丁家虎视眈眈分部，管理高层变动的消息他们不会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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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们知道分部的高层变动，至今还没做针对薛玫的大动作。


    小王偷摸看了一眼秦致琛，至于为什么丁家不给新来的薛玫一个下马威让她知难而退……


    原因不只是他们听闻过薛玫的手段，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丁家和萧家关系十分亲密。


    两家之间不仅有合作，还是亲家。


    萧芜是萧家的末子，他的妻子是丁家的独生女丁黛，两人强强联合，在本地算是一对佳偶。


    萧家的关系网很简单。


    萧越是萧芜的外甥，薛玫作为萧越的女友，丁家怎么说也是要给点面子的。


    分部如果能借薛玫这方面的关系和丁家合作，对分部的好处只多不少……


    小王越想越深，直到车子来了一个急剎她才突觉自己偏移了这次来c市的主题。


    她和秦致琛是来找沈明楼的。


    她花了五天时间用了些手段查询沈明楼的踪迹，虽然有机票证明沈明楼在d市，但整座城市从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他的身影。


    反而在c市能查到一些蛛丝马迹。


    尽管沈明楼竭力隐藏自己在c市的信息，还让人掩藏了痕迹，但在这个时候隐藏已经成了最大的漏洞。


    d市格外坦荡，没有就是没有，寻找他的时候毫无阻力，半点人影都没有就是代表他压根不在这里。


    当小王再回到c市使用人脉寻找他时，所有人讳莫如深的态度引起了她的注意，闭嘴不说的态度向她完美诠释了此地无银三百两。


    沈明楼绝对就在c市！


    有了这份消息，秦致琛马上定了最早的航班飞到c市找人。


    萧家不从商，掩藏消息的手段勉强可以做到，但单凭他们是没法造如今所有人都闭嘴的状况，思来想去，只有丁家有条件可以帮助他们一起封锁沈明楼的信息。


    秦致琛想到了这层，给了小王一天时间把丁黛的嘴巴磨开，但丁黛哪是那么好说话的人。


    哪怕秦致琛承诺让利，对她开出极好的条件，丁黛也没开口说出沈明楼的影子在哪，全程和她的沟通只说自己在c市没见到人，她也很想见外甥，合作多谢秦致琛好意了，下次再谈。


    这种客套敷衍话秦致琛听都听腻了，既然小王和她沟通无果，那他就亲自会一会丁黛。


    他一定要知道沈明楼在哪。


    车子平稳来到丁家公司的大门前，秦致琛整理仪表下了车来到公司大堂里。


    小王在前台给他登记信息，秦致琛站在一旁看着这里的装潢让自己的注意力分散，好让难以表露的情绪在心里烧的慢些。


    沈明辛的话再次在耳边响起，沈明楼怕他吗……


    他握紧拳又无力地松开，沈明楼怕他的消息让他难以接受，他想要反驳但只能苍白的解释，自我安慰。


    回想一年的种种，在和沈明楼相处时他有多少次是真心快乐的，两人的关系真的和他想的那样有了进步吗。


    在那一夜……沈明楼还小心翼翼地问他协议的事情。


    牙齿紧扣，秦致琛抿着一张如直线般的嘴上了电梯。


    小王在旁边汇报情况，声音自动被他屏蔽在外。


    ……他和沈明楼的这一年，成也协议败也协议。


    秦致琛看着不断向上的楼层数，后悔的苦涩在他心中蔓延。


    心脏像是被挤压成一个小块，扭曲地向他传递痛苦的信号。


    他爸和秦致舒说得对。


    早知今天会是这样，他就不该选择这一个错误的选项。


    协议就像一个定时炸弹，他盲目自信可以在倒计时之际成功拆线，把他多年的恋心解救。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


    他以为自己成功了，实则炸弹早已在他沾沾自喜的背影中无声的爆炸，他没能逃得过。


    如果当初他能把握住机会的话，他们的关系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吧。


    电梯向上攀爬停在最高的楼层，钢门随着电梯提示音向两边开启，门外已经有丁黛的秘书在等候。


    「秦总好，丁总在办公室里等您。」秘书做了个欢迎的手势，「请跟我来。」


    待到丁黛办公室门前，秘书对小王抱歉地笑笑：「丁总只让秦总一个人进去，麻烦王秘书在外面等候了。」


    小王点点头，坦然坐在迎宾室里。


    她作为秦致琛多年的手下心里很清楚两人的地位，哪怕丁黛准许她一起进去，秦致琛也不会让她一起。


    这是上司的私事。


    丁黛的秘书松了口气，她轻叩玻璃制的们：「丁总，秦总来了。」


    丁黛风韵犹存，身居高位的她嘴上抹着彰显气势的大红色，她见秦致琛来了，眼里带着探究。


    「请坐。」


    丁黛观察着他：「秦总这次来的原因我清楚，只是很可惜，我也不知道他在哪。不过如果你是来谈合作的话，我知无不言。」


    秦致琛垂下眼，才不信她不知道，冷淡道：「丁总手段高明，只要告诉我他在哪，无论开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丁黛自动忽略他前面的话，她挑了挑眉：「好口气，什么条件都能答应。」


    她望着秦致琛，敏锐的眼似乎要透过他冷淡的外表看到他真正的心。


    丁黛开玩笑道：「如果我说我要你秦氏的分部呢？只要你把它给我，我可以考虑一下帮你找他，告诉你他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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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黛见过的人多了去了，有深情的也有薄情的，有无比珍视伴侣的，也有失之才后悔的。


    她从萧藤那里知道了关于沈明楼的事情，清楚沈明楼和秦致琛不过是协议结婚。


    协议结婚对她来说不算什么新鲜事，两个人之所以走在一起不过是各取所需，等时间一到可以友好的一拍两散。


    你走你的独木桥，我走我的阳关道。


    两个人依靠协议做事，虽说是同在屋檐下，最多不过一层室友关系。


    秦致琛作为秦家独子，见过的比沈明楼多多了，他真的会对沈明楼感兴趣吗，会愿意为了得到他的位置宁愿放弃自己的事业吗？


    丁黛不认为他会。


    但她想试探他对沈明楼是怎样的感情。


    沈明楼和秦致琛是协议关系，等时间到了两人直接分开就是，即便以后见面了也能落落大方地对彼此说一句你好。


    但沈明楼回c市却要家人帮忙把他的踪迹隐藏不让秦家知道，丁黛清楚这是心虚的表现。


    沈明楼如果没动心的话何必躲藏，只有动心了才想躲躲藏藏隐去痕迹，不再在他面前出现。


    何况他的眼睛还……


    虽然没怎么见过沈明楼，但她对萧菡的事有所耳闻，自然地有些怜爱这个外甥。


    沈明楼虽说动心了，但如果是对一个泡在豪门里满眼利己的人动心，作为舅妈的她还是亲自把人给他支开比较好，免得步入后尘。


    他还年轻，值得找个更好的。


    她知道秦氏分部是秦致琛这几年的心血，所以她才要拿它作为砝码和沈明楼一起放在秤上，看秦致琛会选择哪一个。


    「可以。」


    秦致琛的声音冷淡，他又重复一遍：「如果这样可以让你告诉我他的位置的话，可以。」


    他的回答迅速，没等丁黛看到他纠结的样子就听到他肯定的回覆。


    这倒是丁黛的意料之外。


    她挑眉施压道：「那我现在就要你的分部。」


    「我的秘书在外面，我可以让她马上拟一份合同。」


    丁黛听到他的回答起了兴趣，她惊讶道：「想都不想直接答应？」


    「只要你告诉我沈明楼在哪。」


    「秦总为什么那么执着找他，你们俩的关系真有那么好的话，他怎么还会离开b市呢。」


    「你是为了什么才对他这么穷追不捨，不惜万里飞到这里来？」


    丁黛坦然说道：「如果是为了钱，我可以替他给你……不过你们秦家家大业大，钱不是稀缺资源，倒是我说话有失偏颇了……」


    「我这个外甥到底有哪里好能让你这么不愿放手？」


    「他哪里都好。」


    秦致琛一双眼照进丁黛眼里，他认真道：「我喜欢他。」


    丁黛乍一下被他眼中的情绪震住，她很快就反应过来，有些嘲讽地笑道：「喜欢他？你为他做了什么，真是喜欢他他还会跑吗？」


    秦致琛知道她会这么说，他从小王在他进来前递给他的公文包中拿出一份合同推到丁黛面前。


    「这是萧菡生前和沈山河一起建立的公司，叫做山川。萧菡死后股份转移到沈明楼名下，沈明楼一共占有百分之二十。」


    他继续说：「沈山河占股百分之二十，现任妻子邵萱占百分之五，次子沈明辛百分之十。」


    看到丁黛翻阅文件，秦致琛冷淡地向她抛下一记重雷：「现在沈山河三人的股份已经转移到沈明楼名下，这就是我为他做的事。」


    「我把属于他的完整地还给他。」


    丁黛的手顿住。


    萧藤和她说沈明楼和秦致琛的协议结婚是以山川为代价，让秦致琛吞併山川以致让沈家没落。


    协议是让秦致琛吞併山川。


    并非是让沈明楼做最大股东！


    秦致琛这样做不仅是给萧家一个大人情还赤。裸地向丁黛表现了自己的诚心。


    山川对于萧家来说，是女儿的遗物，是女儿被奸人窃走的珍宝。


    山川对萧家，对沈明楼来说是意义非凡的。


    「完整地还给他」这一句蕴藏的份量太大，饶是丁黛还想说什么，也彻底被这份文件堵住了嘴。


    他诚意太大，丁黛被这份厚礼震撼住。


    她不怀疑手下的文件是伪造的，秦家还做不出这种事。


    丁黛合上文件把它还给秦致琛，她喝了一口放在手边的水压惊。


    她低声笑了几声，嘆了口气后放松道：「你说的没错，封锁消息确实是我做的。我还是比不过你们这些年轻人的细心。」


    秦致琛看她松口，忙道：「你可以告诉我他在哪了吗？」


    丁黛道：「他就在c市。」


    「其他的你就自己找吧，我会撤掉封锁的信息。」她看了眼时间，不顾秦致琛的眼神自顾自地说：「好了，我该下班了。」


    临走前，丁黛回头看了一眼秦致琛：「我很期待在萧家看见你。」


    小王见丁黛走出门，她从沙发上起身，正好此时秦致琛也从办公室中走出。


    「秦总……？」


    「马上去查沈明楼的位置！」秦致琛唇边有一抹浅淡的弧度。


    他咬着牙，把思念汇聚在齿间。


    「别让他再跑了。」


    *


    暴雨倾盆，沈明楼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


    他迷迷煳煳睁开眼，感到眼前像是蒙了一层薄雾，朦胧中只看到大片的光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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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蜷缩在床上，腹中疼痛难忍。


    沈明楼咬紧牙关伸出手在床头边的柜子上摸索，终于，他摸到冰凉的框架迫不及待地往鼻樑上安放。


    他勉强从床上起来，右手用力撑着半边身子，肚中绞痛无比，冷汗黏腻，髮丝贴在他额前鬓边，勉强打开手机，他眯起眼把光聚拢在眼里，上面的时间显示十点二十分。


    离他入睡前只过了十五分钟……


    沈明楼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腹中仍在剧烈绞痛，他抿着唇，在剧痛下掀开被子，强撑着下地。


    脚步虚浮，他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刃上，痛苦不减反增。


    沈明楼只好一手摸着扁平的肚子，一手撑在墙上，在疼痛的侵袭中他无力地靠在墙边，靠手发力，一步一步地在剧痛中靠墙蹭走到卫生间。


    他按下灯的开关，一霎那白灯亮起，恰好和外面的闪电同时亮起。


    沈明楼站在洗手池前，在头顶白炽灯的照耀下，他的脸色更惨白，嘴唇跟着失了血色，眼白出现了几条血丝。


    沈明楼咬唇打开水龙头，冰凉的水刺激得让他终于摆脱些许痛意。


    明明鼻子上带着眼镜，沈明楼仍还感到看不清。


    他看着眼镜里的世界，还是像笼了一层雾，眼前所有都丧失了具体，只剩大致的形状和一团颜色。


    沈明楼心中不安，他颤抖着手取下眼镜，面前的世界更加恶化——戴眼镜前他还能辨认出东西的形状，但一旦脱离后就都化作一团有颜色的东西，无法分辨是什么东西。


    「怎么回事……」


    他小声地开口，外面的雷声突然炸起，轰隆一声像滚着大鼓一样涌来。


    沈明楼压制住心中的不安，他出了卫生间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安慰自己明天就会好，眼睛很快就会恢復。


    他在脑中冷静地安慰自己，身体不留情地暴露了他隐藏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


    ——捧着水杯的手在发颤，指尖泛白，他用尽全身力气才让水杯不至于摔倒在地上。


    热水温暖，水汽氤氲。


    沈明楼却看不到如烟的水汽，只能感受到暖意烘在他的鼻尖。


    好在热水落肚，疼痛随之减少许多。


    「睡一觉就好了。」


    他这样安慰着自己，慢慢地挪回房间。


    沈明楼躺在柔软的床上，小夜灯亮着昏黄的光，他的心随之安静下来。


    眼镜和手机被放在枕边，他强迫自己闭上眼促使自己赶快进入香甜的梦里。


    过了一会儿，均匀的唿吸声响起。


    窗外暴雨如注，有银色闪电划破黑沉沉的夜，雷声不断轰隆轰隆，一声接一声。


    秦致琛听到声音转过身子看了一眼黑到发红的天，闪电噼过整片天空。


    下这么大的雨，沈明楼还好吗。


    查人需要时间，即便丁黛答应了他撤掉对沈明楼封锁的消息，但一时半会也不能马上找到他的所在地。


    他抿了抿唇，看着电脑里的文档，再次陷入到查找沈明楼的工作中。


    他沉浸于工作中，已然分不清有多少时间被投入进去。


    当他再次抬起头，看向时钟已经是两个小时后。


    秦致琛揉了揉眉心，又放松了一下肩膀，当他再想关注外面的雨势时，一转身就被下得像雾一样瓢泼的大雨震在原地。


    一层一层的水流快速地滑过玻璃窗，看向远方像是被雾笼罩，还好有街边的招牌灯，幽幽地在雨瀑里倔强的闪着几个点。


    现在的雨反而比之前大了，在深夜和极端天气的影响下，马路上的小车少了很多，只偶尔驶过几辆路过的面包车，空旷的路上有一层小小的积水。


    「沈明楼……」


    秦致琛的思念上涌，再次不自觉地念出心中人的姓名。


    他抱着手机，再次点开半月前和沈明楼戛然而止的聊天窗口。


    他想了想，不抱期望地给他拨出电话。


    ……等见到他了，他一定要和他好好说清楚。


    *


    黑暗是什么样的感觉？


    沈明楼的脑海里突然想起这句话。


    他呆坐在床上，窗外哗啦哗啦中伴随着勐烈刺耳的雷声。


    喉结滚动，他抓紧身上的被子试图从中获取安全感。


    他伸出手，凭藉着自己的记忆在枕头两旁无助地摸索。


    右手滑过微凉的床单，有一块冰冷的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他赶紧拿起来，手指找到开机键向下按。


    但光亮并没有发生。


    或者说，没在他眼前发生。


    沈明楼抚上了自己的双眼，黑暗中没有手的轮廓，只有漫无边际的暗。


    心脏爆发勐烈的跳动，恐慌像洪水似的漫上他全身，直至将他整个淹没。


    「眼睛……」


    他的心脏在胸腔里跳的格外响亮，沈明楼用尽了力气才不让自己陷入崩溃当中。


    他颤着身体，指尖跟着颤抖，没了眼睛的光亮他只好凭着肌肉记忆点开了手机的拨号。


    手指冰凉，沈明楼屏住气，浑身颤抖地随着记忆点到最近通话的最新一个。


    他把电话贴近耳朵，在听到电话被接通的那一剎那，沈明楼的压抑终于有了突破口，他忍不住声音中的颤抖，话语堵在喉咙里，想说的时候只能发出侷促的无意义的声音。


    沈明楼咬紧牙，强行道：「……萧越，你能不能……过来我、我家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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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4章


    沈明楼双手握住手机, 耳边除了电话传来的唿吸声还有伴着雨的雷声。


    「萧越？」他的声音急促不安，最后的尾音被恐惧吞入只留下微小的气息。


    「……」


    电话沉默了好一会儿，渐渐地有啪嗒的雨声传来。


    在杂乱的雨声中, 他的声音被大雨遮盖, 本应清亮的嗓音在嘈杂雨声的混合下变得沙哑：「你在哪？我马上过去！」


    「我、」


    沈明楼张开嘴，面对黑暗的恐惧使得他难以继续向下说, 他用尽全身力气向那边说道：「我在长苑二单元十三零一。」


    「好，我马上过来！」


    沈明楼听到这一声坚定的回覆勉强安心, 但他仍旧恐惧面前, 无论是睁眼或是闭眼，他的世界从此丧失色彩和光亮。


    他鼻腔一酸, 有温热的泪水洇上双眸, 在突如起来毫无徵兆的事情发生时，他一想到照顾自己的亲人, 在满心的恐慌不安里难得地向他露出在坚强中隐藏的脆弱。


    在车载手机台上，沈明楼带着哭腔的声音顺着免提在车内迴荡。


    「我眼睛出问题了……」


    声音逐渐变小, 他无力地对电话那头坦白自己的内心：「我看不见了，哥……」


    「我又……」


    有哭声微弱地响起, 细微的声音像一只大手紧紧地把他的心攥住，没有喘息的空间。


    「……」


    握住方向盘的手顿住, 随即一声尖锐的车鸣响起。


    在唿啸的风雨中，他勐踩油门加速掠过凌晨道路上仅剩的小车, 有司机被他这声鸣笛激得困意退散。


    「谁啊, 这么大雨开那么快。」


    滂沱的雨砸在地上，有司机看向鸣笛的车辆。


    在黑色的夜里, 车子飞速穿过只留下尾灯长长的一抹红影。


    有飞驰的风声伴着电话那头的声音一起来到沈明楼耳中。


    「别怕，我马上就到。」


    「好……」


    秦致琛握紧方向盘, 勐踩油门，车子似风一样冲到沈明楼所在的小区。


    他在小区门口停下，车灯向着保安亭的里的保安亮了两次，将他从昏昏欲睡的状态里拖出来。


    保安被车灯晃得快睁不开眼，只能半睁着眼睛让栏杆升起来给秦致琛的车子让出一条大道。


    秦致琛来到沈明楼的单元楼前，他撑着黑伞向上仰望。


    现在是凌晨，小区里灯火稀疏。


    有一户灯光闪了闪，最后归于黑暗。


    他走进单元楼，眼神沉沉，黑伞收起被他倒撑在地上，公告栏上有一张纸吸引了他的注意。


    这里是新楼，房间并没有全部被租出去……


    沈明楼的话还迴荡在他心中，他拿出手机拍了出租房子的信息给小王，并配字发送：「明天早上联繫中介，把十三零二租下来，我要住在这里。」


    电梯很快就来到一楼，秦致琛踏入电梯，十三楼被点击亮起。


    电梯缓缓而上，电话里的话语再次触碰到秦致琛的神经。


    他这几天还在思考沈明辛和他说的是什么意思，沈明楼又为什么会怕他不辞万里来到c市，但在听到沈明楼的话语时，所有的迷雾在他眼前被驱散得清明，他所不解的一切都有了明显的线索。


    真相就在他眼前。


    电梯门应声而开，楼道感应到人的脚步噔地一下亮起，为秦致琛照亮前往沈明楼房子的路。


    「我看不见了」「我又」这两句话一直围绕着秦致琛，将他的心填得酸涩。


    在遇见沈明楼的第一面，他也曾对他那双眼睛起过好奇心，和常人不同的眼睛是他脸上最显眼的特徵。


    他好奇归好奇，却从来没有往其他方面想过……现在看来，他这份迟钝就是导致他和沈明楼渐行渐远的罪魁祸首。


    雨伞上的水滴落在地面上，随着秦致琛的脚步在瓷砖上画了一道长长的蜿蜒的线。


    他早该发觉的。


    他早该知道的。


    他早该在以前那段毫不遮掩的相处中察觉他的异样，发现他隐藏的秘密。


    秦致琛站定在门外，他按下门铃，心中的酸涩随着门铃的响声更加汹涌。


    *


    沈明楼听到铃声迷茫地从床上起身，他无助地在黑暗中摸索，脚步迈得很小，未知的恐惧把他笼在这一间房子里，摸到的是虚无，看到的是裹挟他心脏的黑。


    双手在虚无中挥舞，直到指尖碰触到冰凉的墙面他才感到自己终于有了依靠。


    丧失了视觉，其他的感受格外突出。


    他靠在墙上，指腹用力摩擦光滑的墙面，一步一步向外走去。


    整座房子里似乎只剩他的唿吸和光脚走路的声响。


    他慢慢地蹭着墙顺着记忆往大门走去，他缓缓来到玄关，想要伸手在玄关上拿出钥匙，却在摸索的过程中不小心被一个尖利的东西划开手指。


    刺痛迅速传递到全身。


    「嘶！」


    但他仍未放弃寻找钥匙，在逐渐麻木的指尖他感觉到有血液流失，温热的血腥气似有若无地钻进他的鼻腔。


    好不容易拿到钥匙，他赶紧对准锁孔一扭，打开了第二扇木门。


    木门打开的一瞬，楼道里的风从外面的缝隙中穿梭而来扬起了他头上的碎发。


    他不知道「萧越」在哪，只好抬着头往着一个方向「望」，他摸上门把，磕磕巴巴地对门外的人道：「我来晚了，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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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一扇门被沈明楼亲自开启，他缓缓推开大门，一张苍白脆弱的脸彻底展现在门外人的眼前。


    沈明楼一张脸白得吓人，黑眼圈挂在眼下显得他更加憔悴，灰色的眼睛失去了焦距。虽然是抬着头看向秦致琛，但他的眼眸中一片空洞，失去了灵动。


    他的长睫上还挂着一滴泪珠，眼眶通红，鼻尖红彤彤的，一看就是哭过了的样子。


    他勉强地对着门外的人抿出一个浅浅的弧度，在自己的眼睛遭遇到这种事情的时候，他还在想着让自己的亲人放心。


    他的嘴唇没有血色，配合着苍白的脸，看起来像一张白纸似的。


    秦致琛看着他的眼，有一腔的话想要马上说给他听，但见到他这样憔悴的面容，还是把这些话都吞回了肚子里。


    他欲言又止，最后选择了张开双手，狠狠的将面前的人拥进自己的怀里。


    清爽的沐浴露香气涌进他的鼻腔中，柔软的髮丝贴着他的脸，在一个半月的未相见的折磨里，这份拥抱是秦致琛对他的想念。


    怀抱的力度很大，沈明楼愣在原地，只能呆呆地顺从着被他拥进怀里。


    他带着悔恨低声道：「不是你来晚了，是我来迟了。」


    「我应该早点来到你身边的。」


    沈明楼怔住，他僵硬地回抱面前的人。


    大概是房子太冷了，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个人，现在面前有了鲜活的人在他的面前，他突然感到无比的安心。


    他安慰道：「你来得刚好。」


    秦致琛看着他空洞的灰色眼眸，即便听到了他的安慰，他的内心也高兴不起来。


    他松开怀抱，细细的在心里描摹着他的脸，恨不得把他整个刻进他的心里。


    忽而他余光扫过沈明楼的手指，血色晕在指尖，殷红的液体顺着手指往下滴落。


    他赶忙捧起他的手，语气急切：「你受伤了？」


    「怎么不和我说？我刚刚还耽误了那么长的时间……」


    语气越来越柔和：「痛吗？」


    沈明楼不习惯「萧越」突如其来的亲昵，他想抽出手，却被他摁在手心里感受它的温度。


    「……」


    他垂下头，像个被老师批评的孩子：「没事……刚刚找钥匙的时候不小心被钥匙架伤到了。」


    秦致琛向内望去，通过走廊里的灯他看见散乱的玄关。


    在摸索钥匙的途中，沈明楼肯定不小心碰到了其他的东西，玄关上的东西杂乱一片，有一抹殷红在玄关的布袋上。


    他看不见了所以才会……


    「我帮你包扎。」


    他这么说着，拿出一张纸巾先给他擦血，他牵起沈明楼的手走进了他这间房子。


    屋内一片漆黑，秦致琛打开室内的灯光，只一瞬，整个房子变得亮堂。


    沈明楼听到开灯的声音，他努力的张大双眼想看见一束亮光却只有无边的黑暗。


    秦致琛就站在他面前看着他这个动作，内心苦涩又酸疼，他带着沈明楼一步一步地来到客厅的沙发上。


    他迟缓地坐下，秦致琛问：「你的药箱在哪？」


    「电视柜下面……」


    他的手被他放在膝上，失去了他的陪伴，沈明楼竟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挽留他。


    他的动作很快被自己叫停，萧越的动作很快，马上就带着温暖回到他的身边。


    浸满消毒水的棉签被轻柔地在他的伤口上画圈，秦致琛怕他疼，时不时问道：「我会不会太大力了？」


    沈明楼摇摇头：「不会。」


    秦致琛动作很快，手指的伤被处理完。


    他从地上起身，弯腰和坐在沙发上的沈明楼对视。


    两个人眼对眼，明明秦致琛的样子被倒映在沈明楼眼里，沈明楼却无法看见面前人的模样。


    沈明楼感到有目光在他脸上：「怎么了？」


    「没事。」


    秦致琛递给沈明楼一杯水，亲眼见他喝下才放心。


    也许因为身边有了亲人的陪伴，沈明楼在冷静之后突然感觉困意上涌，前所未有的疲惫席捲他的身体。


    坐在沙发上，眼皮不自觉地打起架来。


    秦致琛看他昏昏欲睡的样子，主动放轻声音：「要不要去睡一觉？」


    沈明楼从没这么困过，听到声音他点了点头。


    他以为「萧越」会搀扶着他回到房间，没想到下一秒他直接把他横抱起来，把他稳稳地带回房间。


    被子稳稳地盖在他身上，甚至细心地给他掖好了被角。


    他低沉地哄沈明楼睡着：「睡吧，我看着你睡。有我在，你不用怕了。」


    沈明楼被横抱惊讶到，但在他的轻声安慰下他逐渐安下心来，渐渐合上双眼，回到睡梦中。


    *


    天边泛起一抹白，秦致琛为沈明楼拉上窗帘，独自一人来到客厅拨出了电话。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萧越？」


    「我是秦致琛。你有空吗，沈明楼他的眼睛……嗯。你能来他家一趟吗？」


    第35章


    「沈明楼。」


    沈明楼循声抬头, 对于面前的情况，他的脑子像是蒙上了一层雾一样，难以分辨。


    隔着一扇铁门, 外头站着西装革履的男人低头看向他。


    声音温柔而缱绻：「你怎么了？」


    沈明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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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迟钝中, 他不自觉摸了摸眼睛。


    男人背光站在门前，敲门声一下一下地响在沈明楼心里。


    「你不是给我打电话了吗, 发生什么事了？」


    充满磁性的声音像一座大钟沉沉地迴荡在他耳边：「怎么不给我开门？」


    「明楼，你眼睛怎么了？」


    眼睛……


    沈明楼似乎想到什么, 灵光闪过, 他艰难地从中捕捉，迟钝地没做出任何回应。


    见沈明楼不说话, 男人蹙起眉, 一张脸绷得很紧眼中仿佛在酝酿着特大风暴，他声音从柔和转为生气, 背光而站的他似乎下一秒就要破门而入，把他从房子里扯出来。


    他突然道：「你眼睛有问题？」


    「你骗我？」


    锐利的双眼穿过门, 怒火滔天的人冷着脸，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你知道骗我是什么后果吗？你把秦家放在哪里？」


    沈明楼面对他的怒火, 不自觉睁大双眼呆愣在原地，他想迅速关上手边的门将他隔绝于门外, 但在面前的恐惧下他竟连一丝力气都使不出来，脚下生根似的深扎在地上无法逃跑。


    他睁大双眼, 暗藏于心底的恐惧爆发, 他靠最后的力气紧抓门把手，声音颤抖：「你、怎么来了？」


    秦致琛怎么会来这里？！


    他被慌张浸透, 语无伦次间脑子残留最后的清醒：「我什么时候打电话……？」给你了？


    他，不是打给萧越……吗？


    说到这, 剩余的话被他吞进喉咙里，突然，他意识到什么唿吸一滞，周身的景象如潮水般褪去，重归于一片黑暗。


    「！」


    沈明楼勐地睁开双眼，唿吸急促。


    他生疏地感受着视觉被剥夺后的黑暗，在梦中的惊悚还未回过神来现实的黑暗令他心中惊跳不已。


    他在空气中虚无地伸出手，在空气中抓了一把，什么也没抓到。


    沈明楼颓然地放下手，寻到被角把被子拢到下巴，把整个人埋进被子里，侧缩着蜷成一团。


    「……」


    他用力地唿吸着，喘息声在房间里是无法忽视的存在。


    ……是梦。


    沈明楼用力睁着眼，安慰自己胸膛里那颗狂跳的心脏：只是梦而已。


    他的急促唿吸被外面的人注意到，鞋子拍打地面的声音由轻变重，很快，脚步声进入了他的房间。


    萧越看到沈明楼蜷成一团躺在床边睁大双眼，只要他再往外些就要摔下床，他心中一惊，赶紧三步并两步地来到他身边。


    他把他推回去一点，说道：「醒了？」


    「嗯。」


    萧越皱着眉，伸出手在沈明楼眼前晃了晃，看他对此动作毫无反应眼中还一片空洞时，高悬的心挂得更高了。


    ＊


    他三天前才回到c市，医院给他放了一周的假，他正要拿这段空出来的时间带着沈明楼和薛玫两人在c市逛逛，再带女友回家见家里人商议一下喜事时间。


    一切都是顺利的样子。


    甚至昨天晚上沈明楼还高高兴兴地在电话里和他与薛玫叙旧，但是今天凌晨他就接到了秦致琛的电话。


    ——沈明楼眼睛看不见了。


    萧越听到这通电话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呆呆地躺在床上脑子迟钝地转动着处理信息。


    直到秦致琛再喊了他一声「萧越」的时候，他所有的睏倦随着这一声迅速破散，冷汗从脚底升起，他磕磕巴巴地，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秦致琛怎么会知道沈明楼的情况？


    秦致琛不是在b市吗，远在万里他怎么清楚这件事的？


    他不可能知道这件事，谁告诉他的，沈明辛？


    他什么时候知道的？


    沈明楼呢，沈明楼知道他知道了吗？


    沈明楼现在眼睛看不见了，他眼疾復发了？诱因是什么？


    为什么突然就復发眼疾？


    一串问号在他心里冒出，在短暂的头脑风暴后，萧越怀着疑问再看了一眼来电人，秦致琛怎么有他的私人号码，他没给他啊。


    他垂眸定睛一看，获取的信息差点没把他惊得跳起来，通话上面的备註赫然醒目地写着三个大字「沈明楼」。


    秦致琛还在电话那头催促道：「萧越？」


    萧越：「……」


    秦致琛怎么拿的是沈明楼的手机？？


    他知道他在哪了，还找到他了？


    秦致琛人都拿到他手机了……沈明楼绝不会无缘无故走出他那个房子，看来是他跑到他家登堂入室了。


    他该怎么把沈明楼救出来比较好。


    萧越深思着回復了秦致琛：「我马上过去。」


    沈明楼眼睛出问题这件事在萧家绝不算小事，他要去看看情况再和家里人说。


    萧菡和沈明楼的眼睛是萧家摸不清的迷，在萧菡小时候，父母并没有多在意没有及时留下病症的资料，对于他们这双眼睛，萧家也是在萧菡生完孩子后和她的书信往来中知道的。


    萧菡短暂的一生中只发作过一次眼疾，是在生了沈明楼之后。


    沈明楼却没有她那么好运，在大学时他就已经发作过一次了……只是那一次并没有这次这么严重。


    萧越开车行驶在空无一人的道路上，眉头紧皱，他曾和家里猜测眼疾的发作原因，或许有两方面，一是眼睛本身的病变程度，二是心理情绪不稳定影响到大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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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菡是生完孩子之后才发作，那时沈山河就已经对家庭心不在焉，书信往来中萧菡的状态已经非常差，不排除萧菡有孕后抑郁的可能才让她的眼睛突发失明。


    沈明楼则是在大学那段日子因为沈家的针对压力太大，太焦虑导致的眼疾发作。


    据沈明楼和他说，在第一次发作时他还能看到光和一些东西，那些影像在他的眼中成不了形，只是一团带着颜色的巨大光状物。


    哪怕是有人站在他面前和他说话，沈明楼也只能辨别得出那人身上的颜色和轮廓而已。


    那个时候，沈明楼还能靠吃药把病情稳定下来，眼睛逐步恢復正常，但是现在萧越却不敢确定药是否还能有用了。


    他开的药沈明楼还在吃着，按照之前体检的结果来看，他的眼睛情况应该会在服药的情况下逐渐平稳，有了药，病情会发作的稍慢些。


    至少，在萧越的预计里，即便突然发作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突然失明，而是像之前那样还能看到模煳的光影。


    失明，是沈明楼病情最坏的情况下才会发生的。


    在药物的干预下，萧越没想到失明还会来得这么快。


    他用指甲划了一下方向盘，双眸映照在车前镜中。


    ……沈明楼已经离开秦家和沈家，心情应该不再像之前那样，加上又有了药物的控制，病情的跳崖发展也不会那么严重……沈明楼绝对是哪里出了问题。


    车子飞驰而过，在天色挂上一点暮白时，萧越终于从市区赶到了沈明楼所在的偏僻郊区。他脚步很急，像风一样乘上电梯，敲门时也没克制住，拍门的声音迴荡在楼道里，声控灯挂在墙顶上一直不灭。


    「你来了。」


    给他开门的是秦致琛，他让开一个位置方便萧越走进，「小声点，他在睡觉。」


    萧越走进沈明楼的家门，他皱着眉看向面前脸色憔悴的男人，他脸上的青黑明显，眼睛里布着血丝，是一副很疲惫的状态。


    萧越原本要说的话也都被他这副模样弄得咽回去一点。


    他放低声音，眼里充满敌意：「你怎么在这？」


    秦致琛身上穿着简单的休闲服，他递给萧越一瓶矿泉水，是他在酒店带出来的。


    「……」


    他看向沈明楼的房间，语气冷淡：「他……打电话打到我手机上了。」


    萧越正要呵道沈明楼怎么会给你打电话，下一秒秦致琛就又说：「原本他是想打给你的。」


    「我，过来的时候发现他……没认出我，」他绷起下颌，声音低沉，「他以为我是你。」


    萧越的声音清亮，而他的声音低沉，两者天差地别，并不会有人把他们俩混淆。


    但沈明楼却把他和萧越混淆，如果不是极致的恐慌和不安，他是不会连这么大的分别都发现不了的。


    「……」萧越也清楚，他道，「你怎么在c市，你不应该在b市好好待着吗。」


    「你们的协议已经结束，早应该分开了，为什么还要跟着他？」


    萧越没喝他递过来的水，他把水放在面前的茶几上，震起一声。


    「这里是c市，有我们在，你别想对他做什么。」


    秦致琛的视线从沈明楼的房间门口转向了萧越脸上，他张了张口：「我……」


    「协议……」他苦笑了一下，「我没想对他做什么，你放心。」


    他想了想，嘆了口气，突然对萧越说道：「你应该知道沈明楼在大学里认识的师兄吧。」


    萧越：「我知道。怎么了？你为什么突然说这个，你认识他？」


    秦致琛语气淡淡，却在萧越心里投下了一记炸/弹：「我就是他。」


    「？？」


    「你什么意思？」


    萧越目瞪口呆，「你就是……他？」


    秦致琛点了点头，他抱胸靠在墙边，把之前的事情都说给了萧越听。


    「我一直以为是他忘了我，」秦致琛说，「他总说一年前才是和我第一次见面……如果今天没见到他的话，我或许会被他蒙在鼓里一辈子。」


    「萧越，他当时是不是，」说到这里，他的声音放轻，怕惊动了房间中的人，「看不见我？」


    「和现在的他一样。」


    秦致琛目光沉沉：「为什么他的眼睛会这样？」


    ……


    萧越恶寒地抖了抖身子，从回忆里抽身。


    他坐在沈明楼床边，轻声对他道：「我来了，你放心吧。」


    沈明楼点点头，眼睛眨了眨，有水光从眼眶里流出。


    他哑着嗓子，声音很小：「我刚刚做了个梦。」


    萧越维持他的心情，让他安定下来不再陷入恐慌中，他让他继续说：「嗯，然后呢？」


    「我梦见，秦致琛来找我了。」


    萧越：「……」


    沈明楼看不见萧越脸上扭曲的表情，他眼中含着惊恐未定的水光又道：「在梦里我把电话打给他了，我还以为我真的……」


    萧越：「。」


    「好在只是梦，来的人是你。」


    他说：「我怕他找到我，我的眼睛……是不能说的事。」


    话音刚落，突然，从房间外传来异响。


    沈明楼被动静震得耳朵疼，他问：「怎么了？」


    萧越顺着声音看向门口冷脸的人，讪笑几声。


    「你对面有人搬进来了，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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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要有一个新邻居了。」


    萧越盯着视线干笑：「呵呵。」


    第36章


    沈明楼从床上坐起身, 他睁着无神的眼睛低声道：「那么快就有人搬进来了吗。」


    他顺着萧越声音来源的方向抬头，一双灰色无神的眼睛里映着萧越的样子：「我……的眼睛还能好吗？」


    他放轻声音，说话时尾音带着点气息：「药是不是没用了。」


    萧越看他一脸惨白, 说话时只靠一口气撑着的虚弱模样, 心中很是担忧他。萧菡已经走了，他们不能再让沈明楼年纪轻轻地消失于他们眼前。


    他不能顺着沈明楼的话往下说, 否则他怕沈明楼重蹈萧菡旧路走向轻生。光明对于一个人来说太重要了，失去光明之后的世界没有人能够轻松承受。


    萧越见过很多病人, 失明后还能和他人交流已经是非常好的状态了。


    「要去检查才能知道这是什么原因导致的, 」萧越安慰他，「眼睛还能好的, 别担心, 有我们在，你还要来看我和薛玫的婚礼啊。」


    谈到喜事, 沈明楼动了动嘴唇，点点头轻轻道：「是啊。」


    他似乎恢復了一点活力, 轻轻地下了床，撑着床头的柜子让自己站稳。


    「我去趟卫生间。」


    萧越看他吃力的样子怕他磕碰到身体, 忙上前扶住他：「我和你一起。」


    「到


    门口就好。」沈明楼说，「在自己家我还是可以的。」


    「是这样的话你手上就不会受伤了。」萧越看到他手上包扎的绷带嘆了口气, 「你啊，偶尔也要依靠下家里人。」


    沈明楼没说话, 只是轻轻的点了个头, 额前的髮丝垂下，遮住了他的眼露出半张苍白的脸, 有一点浅淡的笑意漾在他的嘴角。


    萧越知道这是沈明楼安慰他的方式，他浅浅的嘆了一口气, 看向门口的秦致琛示意他避开。


    沈明楼可不知道秦致琛跑到他家里来了，刚醒来时他剧烈的唿吸，明显地表现出他对秦致琛的态度。


    现在他的身体是最重要的，萧越要保护好他的心情，如果有惊吓出现在沈明楼面前，他难保病情会不会继续恶劣。


    也许现在让他进入平静的心态，再靠后期的治疗，还能让他的眼睛重新获得光明；如果一直让它处在惴惴不安的状态当中，即便是有什么灵药，也救不了他。


    沈明楼在空气中舞着手，他一边靠着萧越的搀扶还要一边扶着墙走才能安心。


    他失去了光明，要好好的熟悉这里的每个地方才行。


    萧越也有自己的工作要忙，并不能时时都在照顾他。


    萧越为沈明楼推开卫生间的门，他还想进去却被沈明楼阻止：「就这样吧，我自己一个人进去就好。」


    「你……」


    沈明楼向着他的方向说道：「我可以的。」


    他这么坚定的拒绝，萧越自然是不好再说什么，只好由着他让他一个人进去了。


    卫生间门被合上，发出「咔哒」的声音。


    萧越看着门后的人影，眉毛皱起，沈明楼离开了他的身边，他的忧虑才得以大方出来萦绕住他的全身。


    他时刻注意着门后的沈明楼，同样也关注着旁边站着关注这一切的秦致琛。


    萧越咬着牙，放低声音不让门后的沈明楼听到察觉这房子里还有第三个人，他对秦致琛恨恨道：「有时候我真希望他没有遇见你。」


    他攥紧拳头，脸上虽还是平静的模样但咬牙切齿的气势足以让秦致琛看见他的怒气。


    「你刚刚也看到了吧，他怕你和你们秦家怕得发抖。」


    「你让我怎么放心听你的话。」


    他冷冷道：「你想对他好要留下照顾他，你懂什么是照顾，你会照顾吗？你是秦家的大少爷，秦氏的掌权人，从来是别人来照顾你。」


    「你想玩这一套就去找别人，有很多人可以配合你。」


    「沈明楼不是你心血来潮的玩具，他不一样。」萧越说，「他现在非常需要能陪在他身边的人救他出泥潭，如果你玩腻了甩手走人，他会走向和他妈妈一样的路！」


    萧越语气冷硬，试图让秦致琛和隔壁的搬家团队离开这里：「如果你真想对他好，就离开这里。回到你的b市，从此和他划清界限。」


    「你们从此以后别再往来了，」他撇过脸，「无论是秦致琛还是那个大学里的师兄，都让他们埋在回忆里别再出现在他面前了。」


    秦致琛听到他说这些，垂眸扬了扬唇角，声音低沉又沙哑：「晚了。」


    「现在才说这些已经太晚了，萧越。」


    他眼中染上几分偏执，望向沈明楼的目光满是无法放手的狠意。


    他轻声地吐出言语，宛如守着自己猎物的恶狼：「我不会离开他的。」


    萧越冷笑一声道：「如果我硬要你走呢？」


    「那我就带他一起走。」


    秦致琛目光深沉，向着萧越露出自己最尖利的獠牙：「去你们萧家无法插手的地方。」


    萧越目光锐利，在这一场言语战争中不落下风。


    「沈明楼是我的家人，是我们萧家的一份子，你敢？」


    「他是我的结婚对象，是我的先生。」秦致琛道，「只要我们没去办理离婚手续，我们就是夫妻。」


    「夫妻」两个字他咬的格外重，似是在提醒萧越他和沈明楼是合法的夫妻关系，他也是沈明楼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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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明楼也是他秦家的一份子。


    萧越紧紧抿着唇，胸膛剧烈起伏是被他气伤的样子。


    他还想反驳什么，但要说的全都被秦致琛那一句夫妻给顶了回去，怒气围堵在他的心间，他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秦致琛说：「我不会抛弃他的。」


    「巧了，沈山河当初也这么说。」


    「我是认真的。」


    秦致琛听他的嘲讽转换攻势，他低下头，突然把刚才和萧越针锋相对的气势收回，他示弱道：「我是不会让他重蹈覆辙的。」


    「……我和公司请了半年的假，在这段时间我会陪在他身边等他好起来，哪都不去。」


    萧越反问：「如果半年内好不了呢，你不还是要离开他？」


    「那我就在这陪他一年……甚至可以更久，」秦致琛坚定道，「无论多久，直到他好起来我都会陪在他身边。」


    萧越冷漠评价：「花言巧语。」


    「这是我的真心话，我等他太久了。」


    他说：「我等了他快九年。不止沈明楼需要救命的稻草，我也需要他的存在。」


    「我不能没有他，就像你不能没有薛玫。」


    「在这段关系里，病入膏肓的是我，他是我唯一的。」


    萧越被他沉重的话打动了一点，为了沈明楼的安全他仍不松口，小声埋怨道：「早知道就该让沈明楼和你离婚之后再回来的。」


    望向秦致琛的眼中满是后悔：「早知如此我就……」


    秦致琛原本还放松了气势，敌意消解掉，但听到萧越说要嚷沈明楼和他离婚，他的目光又带上一股肃杀感。


    强大的气势下，萧越剩余的话只能愤愤地吞进肚子里。世上没有后悔药，他再怎么后悔地泄愤宣洩，也逆转不了时空。


    他撇过脸不再看秦致琛，只关注门后的沈明楼状况。


    良久，他才道：「……那就让我看看你是怎么照顾他的，只要他哪里出现问题，你就马上回到你的b市别再回来了！」


    「好。」


    *


    沈明楼望着一片黑暗，双手触碰到冰凉的墙壁，在摸索中他小心翼翼地碰到散发凉意的金属物件，他轻轻的抓住把柄，向右一扭。


    哗啦的水声在卫生间里清晰地响起，有水花溅到他的手上，微凉的触感让他松了一口气。


    凭藉着自己的记忆，他把水关小了一点，接着他在自己面前的柜子上摸索到自己的洗漱杯。


    沈明楼手握着洗漱杯和牙刷，靠近挤牙膏的工具，握着牙刷的手一用力，有薄荷的芳香窜进他的鼻尖。


    他不自觉歪了歪头，担心牙膏挤空了，他伸出手轻轻地碰了碰牙刷，感受到上面有牙膏的触感，他才放下心来开始洗漱。


    他的世界一片虚无，对于一个正常人来说最简单的事情他都要小心翼翼地完成。


    自从失去了光明之后，他就变得有些不敢闭眼，醒来之后他总睁着眼睛心里怀揣着细微的侥倖——眼睛或许下一秒就好了呢。


    只要眼睛睁着，说不定就能看见光亮。


    光明或许能再一次突然降临到他的身边。


    他曾经想过自己会失明，却没想到这一天来的是这么快，突如其来的黑暗打得他措手不及。


    自他知道萧菡眼睛有问题之后无时无刻都在担心着自己的眼睛，他和萧菡是同样的灰色眼睛，萧菡逃不掉黑暗，他也逃不掉。


    他给自己无数的心理准备，试图在这一天来临前让自己能有足够的冷静面对，但等到真正的失明来临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办法按照预想中的那样冷静地面对这一切。


    在凌晨的瓢泼大雨里，黑暗和恐惧手牵手的坐在他身边，他才真正明白了萧菡死前在房间里砸东西的尖锐声音。


    那是痛苦和无休止的恐慌。


    是担忧，是不甘，是隐匿心底的愤怒。


    是自己的光明被夺走之后歇斯底里的嘶吼。


    在看见黑暗的那一刻，他甚至也要控制不住自己和她一样嘶吼，强行忍住内心的狂风骇浪，他顶着满身风雨主动向岸上的人求助。


    无论是谁都好，请来救救他吧。


    沈明楼眨了眨眼，有水滑过脸庞，他能感受到睫毛被泪水打湿，却没法感受到蒙着水雾的世界。


    「……」


    辛辣的薄荷味在他嘴里泛滥，他的眼眶越来越酸涩，泪水不停地涌出滑落脸庞，再一滴一滴汇成珠子坠落在白色的洗手台上。


    门外地萧越叩了叩门，担忧地问道：「明楼，没事吧？」


    他吸了吸鼻子，吐出嘴里辣口的泡沫。


    「没事。」


    萧越的声音隔着扇玻璃门闷闷地在卫生间里响：「那就好，有什么事就和我说。」


    沈明楼把水吞入口中，清除嘴里的涩感后他把水吐出，有泪水汇到他唇边，咸涩的味道被清水沖淡。


    他麻木地抓起手边的毛巾擦脸，等到自己把情绪再吞回去他才撤掉脸上的毛巾，机械性地勾起一抹淡笑，他想在开门面对萧越时让他安心。


    沈明楼碰上冰凉的把手，带着水的手打开了卫生间的门。


    萧越看他没有大碍松了口气，他扶着沈明楼来到客厅，对他道：「一会儿轮椅到了我们去趟医院检查，你觉得呢？」


    沈明楼乖乖地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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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章


    「王女士, 这个放这里就行了吗？」


    小王听到搬家人员这么说，她道：「诶对，放那就行。」


    她看着新进屋的人员手上抬的大件家具道：「这是最后一件了吧, 辛苦你们了。」


    「没事。」


    搬家团队乐呵呵的, 这是他们这个月接到的开价最高的急单。像这种搬大件的急单大多是有钱的人请他们，获取的报酬要比普通的单子多一些, 这一单也不例外，甚至辛苦费也比其他急单给的大方。


    有钱辛苦也值得。


    他们搬完家具, 一大笔金钱随着播报进入他们的帐户里。


    报酬打得又快又多, 他们的笑容更大，声音更高昂地说出结束语：「祝您生活愉快！」


    小王笑了几声再说一句辛苦了, 目送他们进了楼梯才把脸上的笑容卸下。


    生活愉快……她要是真能生活愉快就不会一大早就站在这儿了。


    昨天凌晨秦致琛突然离开酒店, 早上酒店经理来送早餐的时候见到空无一人的房间都要吓倒了，急忙忙给她打电话问秦致琛的下落。


    她昨晚给丁家的人送礼, 回到酒店又忙到凌晨才睡，身心俱疲的她还没等今天睡饱觉, 一大早收到经理的电话通知她帮忙找人。


    小王的睡意直接被这个电话震醒，拿起电话给秦致琛就看到他给她发的消息。


    她看到秦致琛只是去找人了并不是突然失踪的消息心里刚放松下来, 下一秒，上司让她醒来就去买房子的信息让她心脏骤停。


    昨晚半夜, 凌晨，她上司竟然还能冒着勐烈的风雨从c市热闹的市中心五星级酒店跑到了郊区的小区里, 并通知她醒来之后马上联繫中介, 他要在一天内搬进去。


    一天内搬进去。


    小王感到自己的职业素养被挑战了。


    上司给的钱多，她只能扬起职业笑容迎接突如其来的人物。她马上和酒店经理说了秦致琛的位置, 简单的安慰过后她马不停蹄联繫中介，之后又赶紧联繫了当地的搬家团队, 买了一堆新家电入住这一栋偏僻的新楼。


    小王看着面前整齐的家电，抹走鬓边的汗，终于把自己的极高的职业素养挽救回来。


    她站在门口，不停地张望对面，试图从紧闭的门口看出里面的动静。


    突然，对面的大门被推开，她的上司轻手轻脚地从里面走出来，又轻轻地关上门。


    小王见状挺直嵴背，把大门推得更开，方便秦致琛一目了然里面的景象。


    她规规矩矩喊道：「秦总，东西都已经安排好了。」


    秦致琛走进新房子里，他环顾一圈点点头，满意小王的工作。


    他想到对面那扇门后的沈明楼，对小王道：「我给你放一周的有薪假，一周之后你入驻分部替我把关。」


    「我已经打电话给总部，在这半年内我没法回b市，秦董和小李他们会暂时接管总部事务。」


    听到秦致琛这么说，小王愣住。


    她这次是跟着他一块出差，她知道自己要跟着留在c市一段时间，却没想到能留在这半年。


    她的行李只带了短期的物品，这个消息一下来她还得筹备长期的物品。


    「我知道这个消息很突然，作为补偿我私人给你报销在这半年里你租住酒店的费用。」


    小王浑身一震，没想到秦致琛还能这么大手笔，不仅给她放了假还报销了她的居住费用。


    秦致琛给她放的一周假，她正好可以坐飞机回b市收拾行李，空下来的时间还能在c市玩一圈。


    上司这么大方的时候可不多见，如果客套推脱就是她的不懂事了。


    小王立即说：「谢谢秦总！」


    她收回刚刚生活不愉快的话。


    秦致琛挥挥手示意道：「你可以先回去了。」


    小王听到这句话睡意突然上涌，简单地和他道别后，脚步生风一样走出了这个房子，她临走前还贴心的为他轻轻地关上房门。


    她刚来到电梯前按住向下的按键，正巧沈明楼的大门打开，有一个文质彬彬的男人推着坐在轮椅上的沈明楼出来。


    她向旁边退了几步，给他们让开位置。


    在空荡的楼道里，声音能够清晰地传到沈明楼耳朵里。


    小王踩着高跟向后退几步的声音也没法逃得过他的耳朵，沈明楼想起今早的搬家碰撞声，三人相聚于电梯间沉默显得格格不入，出于礼貌向她打了声招唿：「你好啊，今天刚搬进来吗？」


    小王靠后在墙上本想避开沈明楼的视线，免得被他发现她是秦致琛的秘书——在他们俩的婚礼上她也有出席，和他说过几句话的。


    她闻言，转头对上了沈明楼的视线。


    「……？」


    沈明楼不认识她了吗？


    她张了张口，欲言又止，「不……」


    下一个字还没能出口，她突然发现沈明楼的视线虽然聚焦于她的身上，目光里却空空如也，只是单纯的「望」向了她的方向。


    比起不认识她……更像是……看不见她？


    小王轻轻地转了下自己的身体，如果沈明楼能看到她，眼珠会跟着她的动作转动。


    她悄无声息地移开原来的位置，沈明楼的视线却还在盯着原先的那个方向，一瞬间，小王脑中霹雳闪过。


    他真的看不见她。


    因为他看不见所以秦致琛才要在这里待那么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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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知沈明楼看不到她后，她稍稍地放下心不怕他发现她是秦致琛秘书的事。


    「你好啊。」


    她回答他：「今天搬进来的是我的上司，我只是来……帮忙的。」


    「这样啊。」


    沈明楼迟缓地点点头，「辛苦了。」


    虽然知道沈明楼看不见她，但小王脸上还是堆起了笑容：「不辛苦。」


    在二人的客套中，电梯终于升上13楼，小王站在一边对推沈明楼的萧越道：「你们先。」


    「谢谢。」


    小王干巴巴地说：「不用谢。」


    等下了电梯，小王赶紧离开，不敢多待。


    沈明楼被萧越推出电梯间，他嗅到空气中残留的女士香水味，记忆里突然浮现出一张脸。


    这种香水有很多人在使用。


    ……她不可能出现在这里吧。


    *


    萧越带沈明楼来的医院是萧家自己的私人医院，萧芜就在这里上班。


    他和萧芜一样，都是眼科医生。


    沈明楼的病情他和萧芜交流过，他的资歷比萧越要深得多，在沈明楼失明这件事上他或许能看出萧越看不到的细节。


    萧越推着沈明楼做完了所有检查，等检查结果出来需要时间，他们坐在医院的位置上聊起天。


    萧越突然道：「明楼，你还记得你上大学认识的那个人吧，你是怎么想他的？」


    「……」


    沈明楼尘封的记忆被掀开一角，又被他亲自盖了回去。


    他思考了一下，客观道：「他挺好的，教了我很多东西。」


    说到这里，他的脑中不自觉浮出秦致琛那一句「你师兄是个好人」。


    他抿住唇：「……是个好人。」


    萧越看着他的侧脸，听到他的话整个人向后仰靠在冰凉的椅背上。


    他仰起头，眼前是亮得刺眼的灯。


    好人吗？


    分明是虎视眈眈的坏人。


    萧越磨了磨牙不是很满意沈明楼的评价，他扭着一张脸不情不愿道：「……好吧。」


    沈明楼不清楚为什么突然提起他：「怎么了，为什么突然提到他。」


    「我只是在想，如果没有秦致琛和沈家的话，你就不会这样了。」


    他声音很低：「之前参加你的婚礼的时候，我就在想如果你旁边的是那个人就好了。」


    「……」


    沈明楼沉默着，过了会儿才干巴道：「没有那回事，哥你别乱说。」


    「你哥我谈恋爱比你早了多少年，你那点心思我看不出来就怪了。」


    萧越轻哼一声：「我当时觉得你俩挺遗憾的。」


    沈明楼欲言又止：「遗憾……」


    他绞着衣摆，脸上云淡风轻：「萍水相逢，算得上什么遗憾。」


    萧越坐直身体，一双眼望着沈明楼的侧脸，他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节。


    他默默在内心里嘆了口气，又道：「你说得对，算不上遗憾。」


    想到秦致琛那个男人，萧越磨了磨牙忿忿道：「所以是当时的想法，我现在觉得你还是待在我们身边好。」


    「……你要是真喜欢他那款的，我可以给你找别人，世界上那么多人呢。」


    他苦口婆心：「别在一棵树上吊死。」


    「算了，我还是觉得一个人过适合我，」沈明楼唇边有一点笑意，眼睛眨了眨，「就这样也挺好。」


    萧越看着他的笑容心里不好受，在心疼和嫌弃里反覆斟酌后，他深深地嘆了口气拿出手机，用力在屏幕上敲击，力度大得仿佛要透过屏幕打到对面的人。


    秦致琛敢对沈明楼不好就滚回去！


    萧越收回手机，又坐了会儿，等到时间差不多了他藉口要上厕所离开了沈明楼身边。


    沈明楼身边变空，冷气没了人的隔档，略为汹涌地朝他吹来。


    「……」


    如果沈明楼眼睛能看见，他就会发现自己的衣摆已经被他用力地绞出了皱纹。


    凌乱的纹路印在衣服上，就像他的内心。


    他坐在原地等着萧越回来，轻轻拢上肩上的薄外套，他愣愣地看向前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突然，他的身边有一个人坐下，他刚想说话，却发现来人身上的气味和萧越身上的消毒水味不一样。


    他说：「这里有人的。」


    「啊，不好意思。」


    他刚开口，沈明楼就被他的声音震住，男人低沉的声音像极了秦致琛。


    沈明楼向后缩了缩，有点想逃。


    男人看到他的动作，声音一顿：「沈明楼。」


    「……你还，记得我吗？」


    他的声音和秦致琛很像，细微中似乎又有些不同。


    沈明楼紧抓轮椅扶手，他紧张地想到，如果是秦致琛来了他不会这么平和地问他……吧。


    秦致琛大概会冷冰冰地喊他的名字。


    ……加上萧家的帮助，秦致琛不会那么快找到他的。


    虽然这么想，但沈明楼还是和他拉开距离，勉强小声询问：「你难道是……秦……」


    男人打断了他的话，充耳不闻他吐出的那个「秦」字：「你大学时我们经常在图书馆见面，记起来了吗？」


    沈明楼浑身一震。


    男人的声音虽然像极了秦致琛，却没有他说话时的冷淡气息：「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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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章


    「……」


    沈明楼愣了一下, 抓着扶手的手微微松开：「好久不见。」


    他垂下眼眸，在头顶白灯的照耀下他显得更白皙，像是用了温润的白玉镌刻的脸。


    沈明楼指尖微凉, 凉意似乎顺着手指来到心里。


    突如其来的重逢, 他并没觉得有多少惊喜。


    他和萧越说「萍水相逢」的时候心里也有点颤，是不是萍水相逢他自己明白,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两个人再没了联繫, 即便再有什么情愫也被时间慢慢地从有点特殊磨成无关紧要的人。


    如果再早些时间和他重逢, 沈明楼或许没有现在这种平淡的心情，在彻底失明的时候遇上曾经心仪的旧人, 他可能会慌忙逃离, 不愿被他发现自己的秘密。


    但是现在，沈明楼轻轻地划过扶手上的塑胶垫, 面前的人在他心里只是和常歷同等级别的存在。


    面对相熟的友人，他用不着慌忙躲藏, 手足无措地隐瞒。


    凭藉他们俩的同校情和之前的相处，沈明楼知道面前的人不会随便宣扬他眼睛的事。


    何况这场重逢……上一秒萧越还和他说关于他的事, 下一秒萧越就说要去方便，结果他就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沈明楼怎么会不明白萧越的意思。


    如果男人想续上曾经的情愫又何必几年后才出现在他面前, 大概是萧越想让他转移注意力不再让他想着秦家的事，才托人找到他来和他见面吧。


    沈明楼暗暗松了口气, 心中对萧越的行为感到一点暖心, 他明白萧越的意思，但他也确实没什么心思再和人谈别的事。


    尤其他现在还需要别人的照顾, 没有人能接受带着一个拖油瓶在身边。


    他不需要同情。


    他清了清嗓子，想谢谢他的好意, 准备说出自己的情况劝退他。


    「你……」


    沈明楼和男人同时开口，声音撞在一起，沈明楼抿上嘴，低着头让额发遮住他的眼前，不让男人看见他的表情。


    他声音不像从前，却还带着当初的温和：「你先说吧。」


    男人却没说出口，似乎在酝酿言语，良久，他才干涩道：「你来这里是因为……眼睛吗？」


    「嗯。」


    出乎他的意料，沈明楼回答迅速。


    他抬起头，将正脸转向男人那边，空洞的灰色眼睛和稍微偏离男人人脸方向的动作都很直白地向他承认。


    「我的眼睛出了问题，所以来这里看医生。」


    他轻声道：「对不起，之前瞒了你没和你说。」


    他这个「之前」指的就是大学那段时光，男人没再说话了，只留细微的唿吸声。


    沈明楼劝退他的意思很强烈，看他还没藉口离开，他又说：「其实之前……和你相处的那段时间，我的眼睛是第一次发作。那个时候我还能看到一点，却并不清晰，但我不敢和你说，所以……」


    「现在我的眼睛比之前要严重一些，基本上是什么也看不见。」


    「抱歉，时隔多年的第一次见面我没能看到你的样子。」


    男人唿吸一滞。


    过了会儿，嘆息和话语一起进入他的耳中：「原来是这样。」


    沈明楼点点头，他把一切都摊明白说给他听了，他很期待他的离开。


    一般人听到他这么说看到他这样的态度都会明白他在给台阶下，尤其他是萧越请来的，应该会明白他的用心。


    「……没想到你会直接和我说这些。」


    他的声音有点酸涩：「我以为你会一直藏着。」


    沈明楼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浅笑，他主动划开和他的距离：「和师兄相处了那么久，我们也算朋友，多年没见，这些我曾经没办法说出的话就趁着这次机会一起说了。」


    男人微不可查地喃喃了一声「朋友」，很快声音随风而散，沈明楼再聚集注意力仔细听时也只能抓到一道模煳不清的音调。


    他似乎动了一下，沈明楼猜他可能是要离开了，早早在心里准备好了送别的客套话。


    「其实我之前就发现你的动作有些不同，但却没往那方面去想。」他说，「你现在和我说完，一切都能联繫起来了。」


    「我是不是很迟钝，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情都没发觉，」男人说，「让你把这件事藏在心里那么久，让你辛苦了这么久。」


    「这种事情，」男人看到沈明楼唇边的笑，声音沉沉，「很难过吧。」


    沈明楼听到他这些话，心里有些动容，但他不敢相信这些话里的真心。


    说不定只是他临走前的客套话。


    「习惯了。」


    即便这么说，沈明楼的表情却没法和语言一样轻松，脸上的笑容怎么也维持不下去。


    嘴角僵硬，维持笑容的肌肉放弃用力，他的唇边总算脱离了那抹比哭还难看的笑。


    沈明楼脸上归于平淡，睫毛盖住了半边眼，从眉宇间透出一股悲伤。


    秦致琛看着他的表情心里很不好受。


    他双手握起又放松，在和沈明楼谈话时天知道他已经做这个动作做了几个来回。


    无措的情绪令他说话时格外难以张嘴，和看不见他的沈明楼说话，他要在心里酝酿好几个措辞。


    当他听到沈明楼的抱歉，几年前的记忆突然復甦，一幕一幕鲜活地在他眼前展现。


    他听不得沈明楼和他道歉，和他说没能看到他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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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话语紧紧地裹住他的心脏，随着他的语调一起捏住他的命脉。他一颗心被沈明楼攥在手里，回忆像一把钝刀细细地分割他的肉。


    钝痛从左胸口一下一下地传到全身。


    再加上早上沈明楼和萧越说的话，他那么害怕他那么担心秦家，一个人蜷起来露出从来没在他眼前的脆弱模样——那个时候的他早已经心如刀割了。


    他本以为沈明楼不会和他这个身份说出眼睛的事情。


    当沈明楼大大方方地把眼睛的事告诉他时，他才明白「秦致琛」在他心里是怎样的一个位置，多年不见的「师兄」可以说，萧家人和沈家人可以知道，唯独和他同床共枕的「秦致琛」没法吐露。


    后悔充斥了他整颗心。


    沈明楼当下正是最需要人，最无助的时候，他明明在他面前却不能直接拥他入怀安慰他，只能慢慢地靠「师兄」的身份接近他。


    最温柔的折磨不过如此。


    沈明楼默了好一会儿，见他没有动作，开口问道：「你是陪家人来的吗？」


    「……嗯。嗯，我侄子来查近视。」


    沈明楼：「噢，这样。」


    他师兄没听出来他的言外之意吗。


    知道他眼睛的事情之后还不走吗……


    「你要去陪陪你侄子吧，小孩子一个人在医院总会有点不安的。」


    沈明楼想，他这么明显的台阶他不会不下吧。


    秦致琛睁眼说瞎话，把沈明楼给的台阶踹得稀碎：「十六岁也该自己独立了，不碍事。」


    「……」


    「这样。」


    沈明楼欲言又止，难道他师兄确实只是巧遇他，不是萧越请来的？


    但是他也没听到少年的声音啊。


    他在诓他，为什么？


    沈明楼用指甲颳了刮自己的食指内侧，疼痛感使他脑子冷静下来。


    难道是想要礼节性送他离开这次见面才算结束吗？


    沈明楼沉默地坐在轮椅上，他既看不到面前的事物也见不到师兄的表情，无法揣摩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说起来萧越怎么去了那么久？


    说曹操曹操到，沈明楼刚想到萧越，急促的脚步声伴着消毒水的味道向他而来。


    「我刚刚出来发现时间差不多了就顺便下楼给你拿了个报告，」萧越走得急，回到沈明楼面前喘着急促的气，「诶，我的位置怎么……。」


    他似乎不认识沈明楼旁边的人一样，见到自己的位置有了别人，他惊讶道：「您是？」


    「我是沈明楼的大学师兄，刚巧遇见了就说了几句话。」


    他起身让出座位：「不好意思，没注意时间，占了你的位置。」


    沈明楼身边还有一个座位，萧越摆摆手：「不用不用，我坐这，你就坐那吧。」


    「大学师兄，我是他的堂哥，这还是第一次见面吧。」


    他们俩的谈话就像是刚见面似的，沈明楼光听着脑袋顶上都要浮出三个巨型问号。


    真是巧合？


    他想多了？


    他师兄确实不是萧越找来的？


    「……」


    他默默咽下送别的话，陷入沉默。


    萧越看他的表情就知道是暂时骗过去了，他赶紧拿出报告结果查看指标，把沈明楼的注意从经不起推敲的男人身上转移到眼睛的问题。


    足足六页的报告在萧越手上，他看完一页又接着一页，纸张剐蹭纸张的声音沙沙的又带着一点清脆。


    「结果怎么样？」


    萧越就是沈明楼的专人医生，沈明楼问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眼睛有一点问题，影响到了……」


    「……」


    萧越把有问题的都说了出来，他皱着眉小声道：「这样看是只有眼睛本身的问题，但是它的问题也不足以导致失明啊……」


    「从报告上的结果来看，眼睛的问题已经被药物控制得趋于平稳，没有反弹的迹象，为什么还会这样。」他的声音越来越低。


    沈明楼没法看见他，但在他的话语里也得知他现在的情况有些棘手。


    「我的眼睛还能……」


    萧越听到沈明楼的声音震了一下，他连忙说：「没事你别担心，还能好的，报告等我回去和舅舅再探讨一下。」


    「情况好的话，或许手术就可以让你好起来了。」萧越递出一个甜蜜的希望给沈明楼激励他。


    「……手术。」


    萧越有意不让沈明楼担心，他看向医院窗外夕阳落下的景色找藉口道：「原来天色不早了，我们先回去吧。」


    一旁默默关注的秦致琛得以开口：「好不容易见面，我送你回去。」


    第39章


    「嗯？」


    沈明楼时刻提防他, 恨不得他赶紧离开，这人还要送他回家？


    ……有时候不用这么有礼貌也可以。


    他张口还要说话，许久不见的人却站到他身后握住了椅背上的把手将他轻轻地往前推。


    轮子咕噜噜向前转, 沈明楼被突然移动, 心尖颤了一下。他赶快抓住扶手，在缓慢的移动之后沉默了片刻才小声地开口：「其实……你可以不用送我的。」


    他装作轻松, 语调比之前更上扬，秦致琛却从中听出几分颤抖。


    「你应该很忙吧, 送我到医院门口就好,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表哥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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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致琛没让他说出后面的话，他看着跳动的电梯数字, 听电梯发出「叮」的一声后打断了沈明楼：「电梯到了, 我们先进去吧。」


    电梯打开时空空荡荡，三个人一齐进去, 萧越自动隐匿气息窝在角落默默注视面前发生的事情，独留沈明楼一个人面对他身后的人。


    「我不忙。」秦致琛放柔声音, 以往刻意端着的冷淡被沈明楼瓦解，「已经这么多年没见面了, 凭我们的情谊难道不足以让我送你回家吗？」


    沈明楼欲言又止。


    他师兄说的话十分滑皮，如果他说了拒绝的话就相当于把大学那段日子撕开抛在过去的时光里。即便, 他们曾经有那么一点点暧昧，但总归没有戳破最后那一层, 放在今日来看, 他们的同学情谊还是很深厚的。


    沈明楼在曾经的日子里，在他的帮助下也完成了很多事, 在他心里，师兄和常歷的位置差不多。


    常歷如果这样和他说他肯定是不会拒绝的, 但……


    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被他咽回去。


    沈明楼抿住嘴唇，在痛苦的思想斗争下最后还是妥协了。


    他闷闷地小声道：「好吧。」


    「麻烦你了。」


    电梯门随着他的话音开启，医院的大厅里灯光通明，有一片亮光落在沈明楼面前，照得他半边脸笼上了暖色，与之前苍白的模样相比显得有了几分气色。


    比之前看起来更生动了些。


    秦致琛看他妥协，嘴角噙着一抹笑。


    他推着沈明楼来到暖色的大厅，声音轻柔：「不麻烦。」


    沈明楼抿唇抿得更紧了。


    萧越见缝插针：「我叫的车已经在外面等着了，等会轮椅就由我收起来放在后备箱。」


    「你、你就帮我把明楼扶上车吧。」


    话毕，他语气变得有点咬牙切齿：「你要好好注意啊，别不小心让他磕到哪里了。」


    他的眼神阴森，嘴巴无声地对秦致琛说道：「不然你就回去！」


    「好。」


    秦致琛反击回去，同样无声地对萧越道：「我不回去。」


    司机见到自己的上司出了医院，赶紧下车开车门，他望着秦致琛习惯性地喊他秦总。


    「秦」字刚到嘴边，他就想起电话里秦致琛吩咐过的事——他不能在公司以外的地方喊他秦总，他只需要安静开车就行。


    他闭上嘴，沉默地抬手示意秦致琛请进。


    司机的目光从秦致琛脸上转移到坐着轮椅的沈明楼身上，见到秦致琛的伴侣睁着一双空洞的眼还坐在轮椅上。他浑身一震，嘴巴闭得更紧，甚至连目光也不敢放在他们身上，他偏过头向他们身后看去。


    他什么也没看到。


    他只是一个司机。


    沈明楼不清楚面前的一切，他从轮椅上起身，身后淡淡的男香似有若无。


    有温热的身体靠近他，声音响在他耳边：「向前走两步。」


    有一只手扶住了他，在赤果的手臂接触里，体温的感受格外突出：「我扶着你，别怕。」


    「哦、哦……」


    沈明楼在他的搀扶下，试探性地向前了一步：「谢谢。」


    因为看不见，他的脚步迈得很小。


    秦致琛说道：「再继续向前……好，可以停住了。」


    他比沈明楼高些，他微微弯腰，手掌抵在车门顶上，防止沈明楼撞上。


    「可以抬腿踩上去。」


    「这样？」


    「嗯。」


    沈明楼颤颤巍巍地跟着秦致琛的指示踩在了车子的阶梯上，他刚开始还不放心，只轻轻地试探，接触到阶梯后他才放心一只脚蹬了上去。


    「弯腰，记得低头。」


    沈明楼照做，他进入车子的时候，髮丝滑过为他当做护垫的手掌，温热的触感在头顶一瞬而过。


    「可以坐进去一些。」


    秦致琛特意吩咐过司机，车子里面不要放尖锐物品，沈明楼到了他的车内比在外头令他放心得多。


    沈明楼点点头，挪着挪着挪到了另一边靠车窗的位置，秦致琛见状跟着上了车，坐在了他的身边。


    萧越放好轮椅，他坐上副驾驶关上了车门，对身后的秦致琛道：「可以走了。」


    秦致琛对着车前镜里的司机点点头，示意他可以开走。


    车子发动，缓缓地行驶。


    尽管看不见，沈明楼却还是扭着头靠在车窗上，眼睛里倒映着向前的景色。


    仿佛他能看到。


    秦致琛握起拳，又松开。


    车里没有交流，只有四人平淡的唿吸声。


    他主动向沈明楼搭话：「你现在在做什么？」


    沈明楼从沉默里惊起，他想了想回答道：「在做辅导老师……」


    话一出口，他自己都愣了一下，苦笑道：「之前见师兄的时候我就是家教，只不过当时是兼职，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我还一样，只是从兼职变成了正职。」


    「……」


    秦致琛没说话。


    沈明楼问：「你呢？」


    「我也是老样子。」他说，「也是从兼职变成了正职。」


    「这份工作做久了也有点疲惫，」秦致琛看着沈明楼的侧脸，第一次在他面前坦白，「有了很多但是也丢失了很多珍贵的东西。以前年轻气盛觉得鱼和熊掌可以兼得，但现实……会让人知道不能意气用事……现在我和公司申请休假了，所以目前算是一个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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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明楼：「这样啊……」


    尘封的记忆有点甦醒的苗头，沈明楼又把它按倒。


    沈明楼听他说的话揣摩着：「所以你是来c市……」


    「我是来这里休假的。」


    师兄说：「真没想到你也在c市。」


    沈明楼只笑了几下，听他这么说，心里也默默道他也没想到他会在c市。


    大学之后认识的人各奔东西，同班的人在分开后都难寻踪迹，何况他这个师兄还比他大四届。


    他一直都在b市待着，却从未在b市听到过这个师兄的消息。


    说起来，他们都没来得及交换联繫方式就被毕业的浪潮冲散了。


    尤其是他师兄毕业那时，正是他第一次眼疾发作的时候。


    沈明楼默住。


    车内重归一片安静。


    沈明楼坐在车上，睁着眼睛发着呆，脑子里东想西想。不知道为什么，闻着车上有些熟悉的味道，他竟然有些放松……大概是因为有人陪在身边吧，车内密闭的空间比起那间空荡的房子更让他感到安心。


    他打了个哈欠，逐渐被困意袭击。


    他的眼皮越来越重，这几天他一直没睡好，尤其昨晚还突发状况，即便是闭着眼睡着也被噩梦缠身。


    加上今天他又做了许多检查，此时人一安心放松下来，前所未有的睏倦就向他扑来。


    即便他强撑着想睁眼，但被睏倦影响的迷濛的状态还是让他彻底投降，陷进安稳的梦乡里。


    秦致琛看着他从清醒到睏倦再到闭上眼浅浅的唿吸，有些心疼但又有些看到心上人睡颜的满足。


    他特意多等了一会儿，等确定沈明楼睡熟后他才悄悄地挪到他身边。


    沈明楼的头一点一点的，秦致琛就轻柔地把他的头靠在自己肩上，放在肩窝处。


    他怕沈明楼不舒服，又调整了下自己的姿势，让他睡得更好些。


    沈明楼微凉的鼻息喷在他的果露的皮肤上，他抬起另一只手抚上他的头，轻缓地抚摸他的髮丝。


    他的髮丝细软，并不和他一样，手感很好。


    他还没有这样肆无忌惮的摸过，当他有机会的时候总有事情发生。


    趁这次机会，他好不容易摸够了沈明楼的发，在萧越的眼神里意犹未尽地松开。


    他脸上带笑，凑到沈明楼的耳边轻声哄他：「睡吧。」


    *


    「明楼，到了。」


    沈明楼听到声音，他迷迷煳煳地睁开眼，习惯性地想看到东西，但眼前一片黑暗，几秒后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看不见了。


    他什么梦也没做，只是单纯的睡了一觉。


    自他来了c市之后，就没有这么好的睡眠质量了。


    沈明楼转向声音的来源，他一脸刚醒的惺忪模样：「要下车了是吗。」


    身边的人点点头，有衣服滑过皮质车垫的声音。


    「你慢慢挪出来，我在外面接你。」


    沈明楼慢慢地从车上下来，在秦致琛的搀扶下坐上了轮椅。


    大概夜已经很深了，沈明楼能感受到微凉的夜风吹过，激起了他一身畏寒的寒毛。


    他抖了抖，想尽早回到房子里喝一点热水暖身。


    突然，他师兄看到什么似的说道：「原来你也住这里啊。」


    沈明楼在刚刚的活动中困意就已经少了大半，被冷风一吹脑子已经清醒。


    他敏锐地捕捉到他话里的「也」，小心翼翼开口道：「你有认识的人住这里吗？」


    因为是萧越叫的车，他和司机估计早就说好目的地，三人上车后沈明楼的住址并没有告诉他师兄。


    「不算认识的人。」


    他推着沈明楼从大门走进小区花园，「我在这买了套房子，在这段休假的日子暂住在这。」


    「……」


    沈明楼愣住，没想到会那么巧合。


    他和他师兄近四年没见面，时隔多年第一次见面却是在萧家的医院，并且，他休假暂住的房子竟然还和他一个小区？


    他师兄似乎看出了他的错愕：「我喜欢清静，所以就看中了这。」


    沈明楼被他的理由震住。


    他当时选择这里也是因为这里清静，以及偏僻不容易被人找到。


    「以后我们倒是能多见面了。」


    他继续说：「我住在十三零二，你呢？」


    沈明楼有点不是很相信巧合会这么一连串的发生，他握紧扶手，声音干涩：「我住十三零一。」


    和他的苦涩对照的是惊喜的师兄，他轻笑几声，声音里并没有故意的成分，仿佛一切都很自然，是天定的巧合。


    他好像真的很惊讶：「没想到我们还有机会做邻居，还离得这么近。」


    沈明楼怔在原地，任他把自己推进电梯里。


    没了眼睛，他无法分辨声音里情绪的真假。


    他愣愣地回道：「那真是……好巧……啊……？」


    第40章


    「叮——」


    身后的人推着他离开电梯, 声控灯听到声响发出啪的一声，迅速照亮了整个走道。


    身后人的脚步声不紧不慢，推轮椅的速度都比之前在医院时慢了不少。轮子咕噜噜转动, 在安静的走道里耳朵能捕捉到它发出声音。


    没人开口, 沈明楼怀着满脑的思绪被浸在一片沉默里。


    他脑子乱闹闹的，对这么碰巧的事情还是有点难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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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他说完那句话后, 身后人竟然还坦然地对他说是啊。


    沈明楼不太懂他什么意思。


    更准确地说，自和他久别重逢, 沈明楼就没明白过他的意思。


    他仿佛读不懂他的言外之意, 回答的都是表层，对他真实的意图採取沉默的方式。


    在思考中时间快速走过, 沈明楼感到座下轮椅的行动停滞, 从思绪中抽身，他转过身子, 张着眼睛望向他。


    身后人说：「到家了。」


    沈明楼顿了一下，点点头, 说了声谢谢后想自己从轮椅上起身。


    他刚刚已经让萧越和师兄帮他太多，现在回了家, 他能自己进去的。


    萧越在一旁开好了门，他见状赶紧又把沈明楼按回椅子上, 轻声对他说：「你坐着就好！」


    沈明楼刚起的身子又被按倒：「我可以……」


    「别怕麻烦我。」


    萧越一眼就看出来沈明楼心中的想法，他看向秦致琛, 说道：「……谢谢啊, 送我们回来。」


    「应该的，何况我们现在还是对门的邻居, 帮忙也算促进邻里关系。」


    萧越笑了两声，好一个促进邻里关系。


    促进什么关系他自己心里清楚。


    面对萧越的笑外音, 秦致琛没放在心上，他深知对沈明楼不能突然袭击，他今天的行为举止已经十分故意，再刻意找藉口登堂入室会引起他的怀疑。


    沈明楼突然失明的状况到今天也不过才两天时间而已，他要留些时间让他消化这期间的信息量。


    他深唿吸一口气，尽管内心不舍，但仍说道：「那我先回去了，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说，需要我帮忙的我也会尽力。」


    他蹲下来平视沈明楼：「晚安。」


    沈明楼听他就这样回家，不由得愣了一下。他还以为他会去他家里喝口水再唠一会儿——他还正想着该怎么回绝，没想到他竟然直接选择了回去。


    是意料之外也是意料之中。


    他果然还是看不透。


    沈明楼这么想着，却也礼貌回道：「晚安。」


    脚步声渐行渐远，有钥匙声响起，紧接着是大门开启的声响。


    萧越看他愣愣地捕捉声音，来到他身后推动轮椅。


    「他已经进去了，咱们也该回去咯。」


    两扇大门同时关上，发出的响声再让快要熄灭的声控灯重新亮起。


    与此同时，十三楼的两间房子亮起了暖色的灯。


    沈明楼进了家门就放松了不少，萧越推着他来到沙发旁本想搀着他让他坐上去，没想到沈明楼摆摆手，靠自己从轮椅上下来，摸索了几下稳稳噹噹地坐在沙发上。


    他拍了拍身上的衣服，向萧越示意自己可以。


    萧越只好给他倒了杯温水。


    家里没了外人，只有他们俩兄弟，沈明楼憋在心里的话终于有机会说出口。


    他低着头，脸在杯中水面上模煳地倒映，他问：「萧越……真的会那么巧吗，这个人，是不是……你找来的？」


    沈明楼微微颤着手指，连温水也觉得有点烫手：「……我们几年没见，如果他有意联繫之前有大把的时间，何必要在现在出现。……在那么巧的时间点出现。」


    眼睛失明并不是一个值得宣扬的事情，哪怕他再怎么坦然地和旧人说，但这终究还是痛处。


    只是他安慰自己当做感受不到这股痛。


    沈明楼抿了一口温水，小心地把杯子缓缓地放到面前的茶几上，因为看不见他担心自己放得太靠边会砸下来，手又把杯子往里推了推。


    「你是不是和他约好什么了，他才不好说出来？我之前和他接触过，凭他之前的样子……我想，他应该不会这样装听不懂我的言外之意……我不需要这些的，」沈明楼道，「真的。」


    「如果、你们真的约了什么，明天就可以结束这一切。我现在只想安静地待在这儿，等你和舅舅治好我的眼睛……」


    「……唉。」


    沈明楼感到身边的沙发有一点陷落，是萧越坐到了他的身边。


    「我说他不是我找来的你信吗？」


    沈明楼摇头。


    「但确实不是我找来的。」


    萧越腹诽，是人自己找上门来的。


    「我没和他约过什么，即便萧家在c市颇有威望，但我也不会把权力用到这方面，你就放心好了。」


    「我可以和你保证，他不是我特意找来的，也不是为了哄你开心才让他在你对门的。」


    萧越正色道：「在今天见到他之前，我甚至都不知道他就是你大学里认识的那位，今天也是我第一次见他。」


    「这一切或许真的就是巧合而已。」


    只不过人为的。


    萧越的话很认真，沈明楼点点头算作听进去了。


    萧越见他的脸色良心隐隐作痛，差一点就要把所有事情全盘托出，再三忍耐下他紧闭牙关，不让话语泄露。


    过了一会儿他才咽下良心不安的实话，秦致琛说的话再次响在他耳边，他闭上眼一咬牙，还是选择了和秦致琛站在一边。


    「我确实是想找个人来陪你让你开心，但并没有想要他来……你要相信我。」


    沈明楼闻言怔了许久，他点头，嘴边扬起一抹浅笑：「好，我相信你。」


    「我有点困了，就先回房间了。」


    沈明楼没让萧越搀着自己，一个人摸着墙慢慢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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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越站在原地，良心不安的同时也有点长痛不如短痛的意味。


    秦致琛说的不错，沈家已经给沈明楼造成了极大的负面影响，来自原生家庭的不安全感把他裹得密不透风。


    母亲的早逝，父亲的不理不睬，双亲在他的成长中处于长期缺失的状态，在没有依靠的情况下他只能靠自己。


    即便沈明楼总说他们是一家人，但他不会和他共同分担责任，而是自己闭嘴硬撑。


    现在失明的紧急情况，沈明楼不懂也不会怎么依靠他人。


    沈明楼不能一直这样，他需要有人主动破除他那一层被不安全感笼罩的屏障，把他从泥潭里拉出来。


    秦致琛……还算合适做那个把他拉出来的人。


    这段为他剥离影响的过程註定要付出些代价……


    他只能配合秦致琛。


    沈明楼慢慢回房后就坐在自己的床边，他发着呆，漫无边际的想。


    既然萧越都那样说了，他选择相信。


    他不会再把那人视作投注爱情的对象，只会把他当做普通好友看待。


    这是他的让步。


    沈明楼嘆了口气，在眼前的黑暗中，回忆不自觉地飘回从前。


    在黑暗中良久，一声嘆息溢出。


    沈明楼躺在床上伸出一只手开启了床边的小夜灯，灯大概是亮了，他眨眨眼盖上被子再进入睡眠中。


    *


    萧越留宿在沈明楼家，他从客房出来看见主卧的门开了一道小缝，心思一动，想带着沈明楼出去吃早餐，顺便带他出去感受一下。


    今天是难得的晴天。


    他轻轻敲了两下门，没有回音。


    萧越又重重敲了两下，还是没有声音。


    「！」


    萧越一颗心提得老高，担心沈明楼趁自己睡着的时候自己一个人出了门。


    现在这个情况，沈明楼独自一个人出门有多危险！


    睡意被紧张驱散，萧越连忙推开门，床上只有一床稍显凌乱的被子，该好好睡在床上的人不在房间。


    一瞬间，所有不好的情况尽数浮现在他眼前。


    萧越倒吸一口凉气，脚下一动就准备跑去外面，他忍住这股冲动大声道：「人呢？」


    「明楼？」


    「沈明楼？」


    「……」


    萧越忙跑出房间，突然，从另一边的卫生间传来有东西掉落的声响，他马上转过身去，就看到了不远处扶着墙探出半边身子的沈明楼。


    「嗯？」


    萧越的心瞬间落回原地，紧绷的唿吸放缓。


    「原来你在这里，吓到我了。」


    沈明楼刚刷完牙，嘴边还有滴落的水珠，他闻言道：「我看你应该还在睡所以没打扰你……」


    挂在脖子上的毛巾被他拎起一边把嘴边的湿润擦掉，他问：「怎么了？」


    萧越松了口气：「我以为你自己一个人出去了，你没事就好。」


    沈明楼抿着唇扬了扬嘴角，萧越还想说什么，恰好这时有人按了门铃。


    「我去吧。」


    沈明楼叫住萧越。


    萧越：「我们一起。」


    他轻声吐槽：「大清早的，谁啊……」


    沈明楼在他的搀扶下来到门前，他摸上冰凉的把手，轻轻打开了门。


    「早上好。」熟悉的声音响起。


    食物的香气随着开门涌入沈明楼的家里，沈明楼愣愣地嗅着味道，听到面前的人说：「我今天出门晨跑，路过早餐店顺便给你……你们，带了份早餐，你应该还没吃过吧？」


    「……」


    塑胶袋子被他送到沈明楼手上，从袋子里向上熏着一股又一股的热气。


    「早餐到了，那我先回去了。」


    沈明楼掂了一下袋子这才反应过来：「早、早餐……」


    他摸了摸身上的口袋，下意识道：「太麻烦你了，我给你钱……」


    「不用。」


    脚步声越来越远，「要记得好好吃饭。」


    最后一句话逐渐和记忆重合，沈明楼愣在原地。


    第41章


    沈明楼慢吞吞地从宿舍床上爬起来, 环视一周，并没有色块在动，舍友们都不在, 应该是去吃午饭了。


    他让语音助手给自己播报时间, 揉了揉眼睛再在床上做了一套眼保健操，这才慢慢的紧抓着床梯铁桿下到地上。


    「还好……」


    沈明楼趿拉拖鞋到卫生间去洗了一把脸, 凉爽的水泼在脸上把他睡多了的晕眩感消下大半。


    他望向面前镜中的自己，依旧模煳看不清楚, 像个行走的色块。


    「早知道有这么一天我该去学画。」沈明楼面对空无一人的寝室格外放松, 他苦中作乐地想到自己如果会画画，把面前的一切画下来说不定还有机会做个抽象派。


    「……唉。」


    尽管这样想, 但突如其来的第一次发作还是让他这点挖苦自己的心思也没了。


    他自从发病以来, 嘆气的次数就比以往多得多，这点异样也被舍友发现, 好在他反应快拿学业搪塞了过去。


    沈明楼回到室内，他轻手轻脚地拉开自己椅子小心地坐下。


    关于他眼病发作的事他还没和周围人说, 朝夕相处的舍友对他都很好，只是这份好让他无从下口。


    纠结占据了他的内心。


    除了他亲戚以外, 他还是第一次遇见真心对自己好的……朋友。从前他总是独来独往，卯足了劲想要离开沈家, 比起处好人际关系他更想赶快离开他家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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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他得偿所愿，远离了他所厌恶的一切, 同时长久忽略人际关系的缺点就如此显露出来了。


    他一边担心说了会让舍友有心理负担对他有过重的同情, 一边又怕他们会因此远离他。


    倘若一开始他们关系并没有这么好的话，远离也就远离了, 他心里并不会有太多的情感。但在这段时间的相处中，如果他们离开了, 沈明楼心里也算不上好过。


    每每沈明楼想张口说出自己的问题时，舍友们的表现总会让他把话又吞回去。


    自己看东西已经和常人不同这句话堵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他只好在舍友疑惑的眼神中浅笑说没事。


    ……然后找藉口不和他们一块上课吃饭，以防在某些细节上暴露自己目前的状况。


    沈明楼打开自己的笔记本，看到一片蓝蓝的界面后整颗心更沉了。


    他觉得没意思，又把笔记本合上，视线范围之内，是一片木色。


    他默默在心里决定，如果眼睛在这周内能好，他就不用把这件事说出去，如果好不了……那他就把眼睛的事告诉他们。


    再三深唿吸后，沈明楼攥起拳点点头，决定就按自己说的做，他准备拿起手边的手机，肚子合时宜地叫了几声。


    他按上自己的小腹，嗓子眼有点泛酸，这才想起他今天连早饭都还没吃。


    刚刚他起床的时候已经快一点了，洗漱完又发呆了好一会儿，估摸有半个小时就此熘走。


    沈明楼咽了咽口水，飢饿感彻底甦醒，肚子又叫了好几声，他站起身，凭着柜子上挂着的那抹最亮眼的白色把布包挎在肩上。


    好在他现在还能看得见东西，因为在自己的地方足够熟，在他病发后没因为眼睛闹出过什么大笑话。


    但也得多注意。


    他在此时庆幸起自己买的是白色，虽然容易脏，但在病发的时候却是最显眼的颜色。


    他穿上鞋，把手机揣进裤兜里就顾着眼里的色块，小心又谨慎地出了宿舍。


    沈明楼不敢走在走廊中间，他现在看东西格外迟钝，连面前有没有人、是什么人都不清楚。


    如果迎面走来的人不做出什么动作，他会以为那是一堵墙就此撞上去……


    尴尬的场面一遍又一遍在他心里上演，为了避免这一幕发生，沈明楼只能贴着墙走。


    好在他并不惹眼，一路顺畅地离开了宿舍，走向了食堂的路。


    b大绿化做得很好，从宿舍到食堂地那一段路种满了绿化树，因为学校歷史长，他们住的宿舍算老宿舍，这些树都和其他路上新栽的小树苗不一样。


    它们枝叶繁茂，两旁的树枝差一点就要挨上。走在这段路上，太阳光也只能从树叶交错的缝隙里漏下来，斑驳一地。


    树为过路的学生们遮去了大半炎热，走的时候也比在其他地方凉爽一些。


    「叮叮叮」


    有自行车的铃声从沈明楼身后响起，他连忙让开，往边上更近。


    自行车路过沈明楼身边，为他扬起一阵风。


    骑车的人是个男的，路过时还对他说了声谢谢啊。


    沈明楼被这声谢谢触到心底，他缓缓停下脚步，突然很想骑自行车。


    以往他眼睛还好的时候觉得这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但在眼疾发作之后，他才知道他现在连这一件平常事都无法做到。


    他目光所及再也不是脑海记忆里那副漂亮的景色，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只有颜色的平面块。


    「……」


    他沉默着重新提起脚步。


    或许他该考虑在网上买点速食产品囤着度过这段时期。


    感觉……看不清的感觉真不好受。


    *


    因为不是饭点，食堂里人不是很多。


    沈明楼顶着眼镜眯起眼睛在一楼的小铺子里寻找今日的午餐。


    他左顾右盼，看到不远处有一家店门前排起了一段小队。


    今天吃什么总是人的一大难题。


    沈明楼也一样犯了难，但现在这个时间还能有排队的店面……他心里一跳，决定去试一试。


    人多的地方总不会难吃到哪里去。


    他抓着身上的包排在了队伍末端。


    在他站在队伍末端没一会儿，有四五个人也来打他身后排起了队。


    有人虚弱地说：「从我们院到这里还真是远啊，为了吃一口真不容易。」


    有道女声接了他的话：「但是这里好吃啊，你看，就算不是饭点也排了这么多人……据说吃过的都说好，就算远也值得。」


    沈明楼不是有意偷听他们的谈话，他们的交流太大声，即便他放空自己声音也时不时窜到他耳朵里。


    听到女生这样评价这家店，沈明楼怀疑的心彻底落下，对即将到来的午餐生出几分期待。


    女声又说：「我本来还担心下课来不及呢……」


    刚刚的男声笑了一声，勉强打起精神道：「你多虑了。」


    「琛哥，你吃过这种吧？」男声向身后的男人问道。


    沈明楼低着头，队伍向前，他也跟着往前走。


    「吃过。」


    带点磁性的声音在身后几人的声音对比中格外突出，沈明楼听到都顿了一下。


    那人有点无可奈何，有一声轻微的嘆息：「我看起来不像吃过这种的人吗？」


    「不太像。」男声有点惊讶，「我以为你是那种会在高档餐厅的人，餐厅没有五星级都入不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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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悦耳的男声沉默了一段时间：「刻板印象了。」


    「我并不是这样的。」


    「你这次能答应她和我们一起聚餐我还很震惊能邀请到你……哈哈。」笑声里带了点揶揄……还有那么点暗藏其中的酸。


    听到身后男人揶揄的笑声，沈明楼猜身后大概是有点那么些事要发生，好奇心驱使，他偷偷回过头瞄了一眼。


    很可惜，硬体出了故障他没看到什么有效信息，关键人的五官一点也没看清楚，他只看到发出悦耳男声的人个子很高。


    「大家都是同学，又是一个项目的，一起吃饭也是应该的事。」


    他听出男声话里的意思，把和女生的距离拉开。


    沈明楼暗暗吃瓜，他本以为身后会有两情相悦的发展，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


    他身后沉默了一会儿，女声主动站出来换了个话题，悦耳男声没再发言。


    队伍很快，轮到沈明楼时他点了一个招牌菜，又加了两个小菜和一盅汤才算完。


    他的食量相比其他单人就餐的食量更大，服务员向他确定了好几次是不是真要点这么多，他担心沈明楼吃不完会浪费。


    沈明楼很确定地点头，服务员把菜单给后厨的时候再次用语言提醒他，身后有人见状小声说：「吃好多啊。」


    「没事，我吃得完。」他对服务员道。


    沈明楼点好菜在一边在等菜窗口候着自己那份，他还特意在离等菜窗口最近的桌上占了位置。


    眼睛不好，他还不能搬着菜盘去太远的地方坐。


    「五十七号！」


    听到师傅的吆喝声，沈明楼撑着台面对里头道：「来了。」


    「你的菜。」


    沈明楼点好的东西整齐地摆在盘上，他嗅了嗅味道，双手摸到盘上特意设计出来的扶手，小心翼翼地抬起就要往自己的那个位置走。


    他慢慢向前走，在即将来到自己那个桌的时候，他突然发现面前有一堵白色的……墙？


    白色的色块一动不动，沈明楼疑惑着自己桌前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堵墙，他准备转换方向绕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就在这个时候，他一迈脚，因为眼睛的测算错误，他向前的那一步直接踢在了店里的桌脚上！


    在那一瞬间，脚趾的痛感迅速传到大脑，还没等他倒吸一口气，手上端着的菜盘因为脚下受到的冲击变得不稳，甚至还向前栽倒。


    「嘶……哎……！」


    话音刚落，突然白色的墙动了。


    有两只手帮着沈明楼扶正了菜盘，只是这样却还不够，因为惯性，沈明楼盘里的汤还是向前倾洒了一些，泼到了他的衣服上。


    沈明楼看不清晰，但是耳朵能听的明明白白。


    那堵白色的墙适时让开，沈明楼得以把菜盘放下。


    「……」


    在脑中上演无数遍的画面终于在现实里出现，他有点语无伦次：「你、没事吧？对不起，我没……」


    「没事。是我在想事情挡了你的路，我的问题。」


    沈明楼听到这道声音，更加愕然。


    面前的人就是刚刚排在他后面声音很好听的人。


    他有点愧疚：「对不起。」


    「啊，怎么了？」和男人一起的女声开口。


    「没事。」


    男人没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说给女声听，他只说道：「去吃饭吧。」


    「可是你的衣服……」女声道，「真的没事吗？」


    女人看了一眼沈明楼，眼里情绪不明。


    沈明楼一愣，泼脏了人家的衣服，是不是要主动提出赔偿比较好。


    沈明楼犹豫着开口。


    男人看了他一眼，沈明楼顶着色块能感受到男人的视线停在他脸上。


    他似乎准备说话。


    沈明楼沉下心，刚要主动出击，比他的话语更快的是肚子的飢饿声。


    两餐未吃的飢饿声很是清楚。


    沈明楼：「……」


    多少有点不懂事了。


    「没事的，你快吃饭吧。」


    男人的声音带了点笑意，「你看起来比我们小几岁，现在时间不早了，再怎么紧张学业也要记得好好吃饭才行。」


    沈明楼听到他这么说，愣了好一会儿。


    「……哦，好……好的。」他道，「谢谢师兄。」


    *


    「我有点饱了。」


    沈明楼把面前剩下没动过的早点推到萧越面前，说：「你还饿吗，饿的话可以帮我吃掉这些。」


    萧越看沈明楼只吃了两个包子，勉强喝了半杯豆浆，眉头皱紧。


    他们好歹是兄弟，沈明楼什么食量他清楚，就吃这么些他就能饱了？


    似是感受到萧越的疑问，沈明楼主动解释：「最近这半个月我都没有什么食慾，吃得不多。」


    「大概是眼睛的问题吧……」


    说到这里，沈明楼打了个哈欠，一脸困意。


    「感觉有点倦了。」


    萧越吞下嘴里最后一口。


    沈明楼才刚醒没多久，吃完早餐就又困了吗？


    第42章


    「你在滴眼药水？」


    寝室门被打开, 脚步声停在沈明楼的旁边。


    常歷探头看了一眼：「要不要我们帮你？」


    沈明楼把眼药水眨进眼里，他眼眶有些湿润，转过头看向常歷的时候显得有几分呆气：「你们那么早就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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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椅子被拉开, 拖地的声音有些刺耳, 陈湘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边开电脑一边说：「我们还以为会有多大场面呢，对面就一被碾压的有什么好看的, 还不如回来看看你怎么样了。」


    常歷看了一眼陈湘，附和：「就是啊, 哦对了。」


    「我们回来路上顺便给你带了午饭。」


    「诶, 你别动了，我给你放在桌上吧。」


    沈明楼闻言只好收回动作, 望着色块常歷把飘着香味的午饭放在他面前的桌上。


    「……谢谢你们。」


    「说什么谢啊, 应该的。」


    「……」


    沈明楼转头看向已经坐回位置上的室友们，踌躇着张口, 空气中瀰漫的香味令他有些良心不安。


    「……」关于眼睛的事情，他话已经到了嘴边却还是没有勇气直接吐露……既然还没发现, 要不他还是暂时先瞒着。


    尽管常歷他们找了贴心的话术来安慰他。


    他抿住嘴唇，对常歷他们关心他的行为感到有点良心不安。


    今天有一场十分受人瞩目的篮球比赛在离他们宿舍楼不远处的球场举行。


    宿舍里其他人对这场比赛十分期待。关于这场比赛的缘由众说纷纭, 有人说是商院那边的富二代为了追人和外校的人约的篮球「架」，也有人说仅仅只是朋友之间随便来的一场……说法很多但都没有得到当事人们的回应, 但知道这件事的人都偏向于第一种。


    常歷是自来熟，在社交场面上就没有他搭不上话的时候, 他人圆滑又会说话, 总能找到许多他们不清楚的消息和他们分享。


    他在知道商院要和外校打球赛的时候就急哄哄地在寝室里宣传，把宿舍里除了沈明楼外的其他人好奇心拉到最顶点。


    连着好几天他们都在谈论这个话题, 甚至昨晚还兴奋地讨论应该要多早过去占座才能看到最精彩的画面。


    人嘛，无聊的时候总想吃点香瓜。


    常歷也邀请沈明楼和他们一起在今天早上一起去看比赛, 但自他眼睛出了问题后看东西都是一块块颜色，即便是有精彩画面出现他也没办法看得清，只能婉言拒绝待在寝室里消磨时间。


    这几天沈明楼也看到他们的兴奋程度……算算时间，他们回来的时候才是比赛中场。


    他们之所以提前回来……


    之前想说的话在嘴里拐了个弯，沈明楼面上装作无事，在他人看不见的地方侷促地掐紧了手，他主动提起：「对面被碾压，这话怎么说？」


    宿舍里的滑鼠声随着沈明楼这句话集体停住，静默了几秒还是常歷先回过神来，扭扭捏捏地说：「我们之前还以为外校那个能和商院那师兄打个对半开呢，没想到商院的根本就没给他机会。」


    「你知道主角吧？哦就是商院那位，秦致琛。家里不仅有钱背景还深，去年还是第一保研直升的。」


    沈明楼点点头：「我知道。」


    薛玫和他说过这人。


    「外校那个呢，虽然没有他那么厉害，但也能算一个少爷。」


    常歷嘆了一口气，有点失望：「还没开始比的时候那小子在朋友圈太会吹水了，我还以为他今天能把秦致琛打输，不说打输，就和他打个平手吧。」


    「好失望。」


    陈湘伸了个懒腰，声音懒散：「我们多久没那么早起了……尽是花时间看秦少怎么炫技讨人欢心了。」


    「围观的女生还有……几个男的从他上场到我们走都没停过尖叫，我们平时就一直听别人说他如何如何……外面那小子还是不行啊。」


    陈湘和常歷两个明贬暗夸，嘴上说着可惜，心里还有点美。


    秦致琛在外人面前稳住了他们的面子，还狠狠摆了对面一道，这事过了走出去和别人吹嘘的时候还能带一句「你认识b大秦致琛吗，我同校师兄」。


    沈明楼浅笑着礼貌夸赞一句：「这样啊，他真厉害。」


    常歷说道：「算吧。你今天要是能和我们一起去看就知道场地上的人怎么尖叫的，你坐在他们中间没有五分钟耳朵就能听累，一天不想听到声音。」


    话罢，他抖抖身子摇摇头，似乎要把脑子里残留的回忆抖掉。


    「你快吃饭吧，不然等会就冷了。」


    沈明楼听到他这么说，点头应了一声，手上却还没动作。


    他等了一会儿，悄悄用余光瞄到其他人在的位置，在一片色块里，他看常歷和陈湘的头上都多了一块颜色，见他们带上了耳机，心里隐隐松了口气。


    他们大概已经在玩游戏了，在打游戏的时候他们喜欢把耳机的声音调得很大，一时半会儿应该关注不到他这里。


    沈明楼抿住唇，把白色的塑胶袋拨开。


    他望着面前无法分辨饭盒盖子的世界顿了一会儿，用双手摸索盖子的边界，困难地把盖子掀开。


    常歷和陈湘听到动静，两个人不由自主地对视一眼，两双眼睛望向沈明楼。


    或许沈明楼以为他们会开音乐，实际上他们的耳机里根本没有声音，戴上耳机只是让沈明楼放下警惕。


    「……」


    两双眼总是飘到沈明楼身上，但沈明楼像是没看到他们的视线，还在拨开筷子的塑胶袋。


    内心的怀疑得到证实，键盘敲击声响起，常歷收回视线把消息发给陈湘：「沈明楼……真有问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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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湘：「之前还不确定，现在他那样完全就是有问题。」


    常歷：「你说他是不是干眼啊？」


    常歷：「学习太拼了把眼睛拼坏了。」


    陈湘：「我比较担心他是不是看不见了。」


    「……」


    常歷停下手中动作，悄悄看一眼沈明楼，继续在键盘上敲敲打打：「看不见这么大一件事他不会不和我们说吧。」


    「……难说。他不是和我们说过他家里的事吗，他家里那个情况……」


    陈湘看着屏幕上的聊天界面，没有把后面那一句发给常歷。


    常歷见状，也明白了大半。


    「我打探打探，他真出事了，我们也得关心一下吧。」


    发完这句话，他清了清嗓子对沈明楼说道：「饭好吃吧？你前几天说这家好吃我们今天就去试了，确实不错。……我最近打游戏打多了，眼睛有点干涩，你那眼药水治眼睛干涩怎么样，不错的话我也买一只试试？」


    沈明楼闻言，心勐地一惊。


    他匆忙把嘴里的饭咀嚼完，头脑风暴该怎么找藉口推辞……或者，直接把事情告诉他们。


    他的病是个不稳定因素，萧越还不能给他打包票眼睛到底什么时候能好。现在离期末又还有一段时间，他和他们日夜相处又同在一处屋檐下，就算他现在瞒着，又能瞒到什么时候呢。


    「这个眼药水……不是安抚眼睛干涩的。」


    沈明楼说着，声音缩紧。


    常歷问他眼药水的事，应该是在试探他。


    他如果察觉到了这件事，那就证明其他两人也都发现了他这些天的异样。


    既然他们都已经发觉了……想起刚才常歷他们说的话，窝在沈明楼胸膛里的心脏勐地跳了几下，他深唿吸一口，准备把一切坦白。


    「这个眼药水是……治我眼疾的。」


    沈明楼道：「抱歉，瞒了你们那么久。」


    常歷顿住：「眼、眼疾？」


    陈湘摘下耳机，听到这个消息，他和常歷两人心里算是松了一口气。


    沈明楼说的，算是他们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


    「你、」常歷声音压低，「你眼睛真有……啊。」


    沈明楼抿了抿唇，脸色有点白，他转向常歷的方向坐着却又不敢和他们直视，低下头一脸乖乖认错的样子说道：「嗯，我和我妈一样。」


    「我没想过到它会在这个时候发作，之前还侥倖想大概几天就能好，但是到了现在……你们也都发现了，到现在还没有好情况。」


    沈明楼看不见常歷他们的表情，心里惴惴着等他们埋怨的话。


    会埋怨吧，毕竟他们对他那么好，他还把他们当做外人一样不把这事告诉他们……


    「其实我们一开始也没发现，也是最近才发现你看东西有点奇怪。」


    常歷快速把沈明楼的话消化完，他继续说：「你也不用道歉，有这个问题也不是你自愿选择的啊。我还以为，你不会那么快就告诉我们呢。」


    常歷只是想试探试探沈明楼的眼药水，知道眼药水的牌子之后他们再去查询具体效用看沈明楼到底是什么问题。


    倒是没想到沈明楼会这么直接把他眼疾的事情坦白。


    ……还是他们发现得太晚了。


    「你现在能看到东西吧？」陈湘问，「看得到我们吗？」


    说着，他还特意凑近了沈明楼。


    沈明楼陷入沉默，他没想到他们竟然没有埋怨，反而还关心起他现在能看到什么。


    「能看到，但是只能看到色块……眼睛暂时还没能恶化到那个程度。」沈明楼诚实道。


    「那不跟马赛克似的。」


    「差不多。」


    「还好我们这次发现了，下次……」察觉到陈湘的视线，常歷换了个措辞，「没有下次。你有问题的时候要和我们说啊，无论是不是眼睛的问题。」


    他拉动椅子，直接坐在沈明楼面前：「咱们都认识挺久的了，对吧。一个人担着事多辛苦，你一个人那么辛苦，把我们兄弟放在哪里。」


    「在你恢復之前，我们都会照顾你的。」


    沈明楼愣愣地望着他们，紧张的心终于落下，全身变得轻松起来。


    「谢谢你们。」


    「是兄弟就不说谢谢，多生疏。既然你看东西像看马赛克，要不以后咱们几个轮流餵你吃饭？」


    沈明楼忍俊不禁：「那就算了吧，这种事情我还是可以自己做的。」


    见到沈明楼脸上露出笑容，常歷和陈湘心里也放下一块大石。


    自沈明楼眼疾发作以来，他们就很少再在他脸上看到笑容了。


    轻松氛围下他们又再聊了会儿天，直到常歷的手机不断发出消息提示音打破谈话。


    「诶，等等，有人给我发消息。」常歷说着拿出了自己的手机。


    「我去！」


    突然，他爆出一声惊唿。


    他捂着嘴，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


    陈湘看他这样拍了他一掌：「有事就说。」


    他点点头，声音压得格外低：「球赛秦少赢了。」


    陈湘不理解这就能让常歷大唿小叫，这在他们心里就是必然结果：「就这？」


    「我之前不是听说秦少那个研究团队里的女生是他相好吗，这次是为了杀鸡儆猴让别人别对她胡思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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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女生据说也要在球赛结束后和他在一起。」常歷把手机内容给陈湘看，「喏，人都告完白了。」


    「但是他竟然拒绝了！」


    陈湘看完把手机内容念给沈明楼听。


    常歷：「我还一直以为他们真是一对呢。」


    第43章


    沈明楼把最后一口饭送入嘴中, 他边嚼着饭边对常歷说的话点头，示意自己在听。


    陈湘在一边感慨：「要是我是他，在看见外面那人的时候我就直接走了。他还能留下来打完一场, 真是大方。」


    常歷：「秦致琛和那个女生是同门啊, 再怎么样也总得给她留点面子吧……虽然她这事确实做得不厚道，没和他说整件事就直接拿他来挡外校那小子的枪……他确实大方, 还是散了场才和他们撕破脸。」


    「被人拿来挡枪还能忍，这种心态我可做不到。」陈湘说, 「他家也不是一般家庭, 不如不忍，反正也没人能把他怎么样, 以后这种事情还能少点。」


    常歷笑他：「我看你要是他, 仗着家里横着走是吧，陈湘你就纯纯一纨绔子弟。」


    「我没他那条件还不能口嗨了么。」陈湘看到有人给自己发了信息, 马上戴上自己的耳机离开了这场八卦局，「诶, 不聊了，我上线给人肝游戏去了, 勿扰哈。」


    「去吧去吧。」


    常歷用手肘轻轻怼了怼沈明楼，他笑着问：「你觉得咋样？」


    沈明楼被突如其来的话头惊了一下, 随即陷入思考，他对常歷说的八卦没什么感觉, 说到底也是别人的事情与他无关。听他们聊秦致琛的家世, 无可否认的是他确实出生在金字塔顶端。


    「还、还好？」沈明楼坦白道，「我没什么感觉。」


    说完, 他想了想整件事，斟酌道：「这件事之后, 我觉得他或许，可能，想摆脱家里给他的影响？他既然都考上b大还被保研，证明能力这块是足够的，出了这件事之后家里的名声能把他些努力都盖过了，他应该挺不好受的。」


    常歷：「……」


    他没想到沈明楼这么认真地分析秦致琛，以为他会和陈湘一样口嗨，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好久。


    「我还以为你会说点别的……」常歷反应过来，「不过这也是你的特点，毕竟你平时也不关注这些。你说的有点道理，这么看他确实是挺不好受的。」


    「不过人家少爷也轮不到咱们这些打工仔关心。」


    常歷好哥们一样搂住沈明楼的脖子，大咧咧地说道：「不过今天他给咱们扳回面子，我决定晚上请客，买个西瓜回来庆祝庆祝！」


    「好啊。」


    沈明楼笑着点点头，对常歷的大手笔鼓掌表示支持：「常老闆大气。」


    「不如你等会陪我去买吧。」


    沈明楼刚想点头，突然想到等会还要去见薛玫从她那拿药，准备点头的动作变成摇头。


    「我等会要去见我嫂子去她那拿药，估计不行。」


    「你嫂子？」常歷很少听到沈明楼提起，「你现在能出校吗，要不我陪你？」


    「我表哥女朋友，不用出校，她是我们学校的学生，我现在出校有点困难所以是她帮我去我哥那里拿药再给我的。」


    「我们学校的？！不会是和我们同年级的吧……」


    「当然不是，」沈明楼因为他这句话忍俊不禁，「她和我哥同岁，今年研二，在商院那边。」


    常歷好奇问道：「还挺厉害，叫什么名字能说吗？」


    他担心沈明楼不好说出来，又道：「不能说也没事，正常。」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你应该听过她的名字，薛玫。」


    沈明楼的话语像一记惊雷在常歷面前轰炸，听到这个名字他还有点懵，「啊？再说一遍，你嫂子谁？」


    没等沈明楼重复，他就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不用说出口，即便沈明楼看不见他的表情也能聪话语中感受到他那份震撼：「薛玫？你嫂子是薛玫？……你身边卧虎藏龙啊！」


    「薛玫是你嫂子，」常歷向沈明楼投去艷羡的眼神，可惜沈明楼看不到，他羡慕道：「那可是我指引前进的引路灯，她可是能和秦致琛比肩的……我知道她有男朋友，没想到是你哥。」


    沈明楼惊讶：「她什么时候是你引路灯了，怎么你都没说过？」


    「女神是放在心里景仰的。」


    常歷的头耷拉着，散发着一股失恋的惨败氛围：「大喜大悲不过如此，早知道我就不问了。」


    沈明楼想安慰他，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


    常歷见他这样，扭捏道：「既然她是你嫂子，你方不方便帮我问下她我可不可以加她联繫方式，我就远远看她……」


    「其实之前我和她一起参加过一个活动来着，我那个时候想加她但是错过了。」


    沈明楼听到他的话欣然答应：「好啊，我问问她。」


    常歷从椅子上窜起，兴奋地跳了几下，他道：「我宣布今天西瓜最大那块属于沈明楼沈老闆！」


    陈湘被他的动静打扰，骂了一句：「来人，给常歷打点镇静剂，别让他发疯了。」


    沈明楼弯起眼睛笑出声。


    *


    b市夏天的夜风也是烫的，沈明楼擦了擦鼻樑上的汗，用眼睛看了一眼模煳的世界。


    他们宿舍楼的大爷管得严，不准有女生出现在宿舍楼下，于是沈明楼就和薛玫约好在球场见面，那里离薛玫的宿舍也很近，足够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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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明楼走在路上，道路两侧的路灯亮着白光，有一些褐色的物体在灯下飞舞，沈明楼猜那是被光吸引来的飞蛾。


    夏夜炎热，大多数人都选择在宿舍里开空调度过，路上的行人比白天要少许多。


    沈明楼环顾四周，发现并没有人走过，他放下心来，仗着路上没人他眯着眼聚焦光亮，试图把色块聚集成容易辨认的物体。


    他顺利走过直道，在即将拐弯处抬眼望了一眼天上一团白的月亮。


    「今天月亮应该挺圆的……」


    他低下头小声道。


    在他低下头那瞬间，前方闪过一道橙色，他没捕捉到那抹颜色，一抬脚准备往前走，就被面前黑黝黝的人墙挡住，脚上没剎住，一头扎进了人墙怀里。


    「！「


    他面前竟然有人！


    沈明楼察觉到面前有人时已经晚了，紧张和尴尬感火速席捲他的全身，身体比大脑更早做出反应，他连忙从人墙怀里倒退几步。


    沈明楼揉着被他撞地生痛的额头，又扶了扶歪掉都眼镜，不管其他赶紧先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没看到你，你没事吧？」


    「……看不见？」


    男人刚开口就把沈明楼惊到，他听到这道声音一时觉得有点耳熟。


    沈明楼闻言抬起头来，在一边苍白的路灯照耀下，面前的男人比他高出一个头，身上穿着黑短袖黑长裤，在他的眼里完美和身后的阴影融为一体。


    在他眼里是和阴影化作一体，但在其他正常人的眼里……有了路灯的照明，大约是能看得见这里站着一个人的。


    沈明楼凭经验猜的，否则男人不会反问他。


    男人应该在抽菸，沈明楼看到有手放在他脸上，而后有一点橙色的火光出现在他指间，菸草味飘在空中。


    沈明楼不喜欢烟味，悄悄撇过脸拒绝这股味道。


    男人似乎注意到他的小动作，拿着烟在一旁的阴影处按灭，而后把它丢进了……阴影处？


    沈明楼看到他的动作，愣了一下，小声道：「随地乱扔垃圾，不好吧……」


    「……？」


    男人明显愣了一下，随后又低声笑道：「我没有乱丢，这是垃圾桶。」


    他给沈明楼找台阶下，说道：「你是不是站在那里逆着光看不太清楚。」


    沈明楼：「……」


    他多什么嘴！


    那块在他眼里是「阴影」的竟然是垃圾桶……


    男人站在垃圾桶旁边抽菸，是正常人都能看见吧，而他还多嘴说了那句话……沈明楼手心都被这种情况尬得沁出了汗。


    他呵呵干笑，只能顺着男人给的台阶下：「逆着光，是有点看不太清楚。」


    男人没有戳穿他，反而还贴心问他：「你要去哪？前面那段路的路灯还在检修，没有灯，路上挺黑的。」


    沈明楼震惊道：「没有灯？」


    他看了一眼去往球场的路，前面似乎真的没灯了，一片黑漆漆。


    他拿出手机，正想唤出语音助手让它打开手电筒，男人却突然道：「如果你也去球场的话，我也顺路，我们可以一起走。」


    「你觉得呢？」


    b大不许外校的人留宿，现在这个点能在学校里的大概是学校里的学生。


    既然都是同学……


    沈明楼实在没想到路灯在检修，他原本打算有了路灯可以畅通无阻，顺利从薛玫那取到药——但没想到在拐角处能撞到人，还遇上了路灯检修。


    他也不能确保自己拿着手机手电筒能看得见其他障碍物，如果像刚刚那样把静止不懂的人认作其他一不小心撞上……


    早知道他就应该答应常歷，和他一起出来的。


    现在……他只能答应面前这个同学。


    沈明楼拘谨道：「我也要去球场，如果你方便的话，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男人离开位置，走来他前方，「你先走？」


    沈明楼点点头，上前走了几个大步。


    男人看到他的动作似乎笑了一声，等沈明楼注意听的时候只剩树叶被风颳起的沙沙声。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默契地不发一语。


    沈明楼想了想，主动打破这份沉默。


    「同、同学，你是哪个院的啊？」


    「商院的。」


    男人听到他说同学，问道：「你也是研二的吗？」


    沈明楼没想到他大自己四届，「不是，我今年大二。」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有机会的话我们说不定会是同门师兄弟，加油。」


    他这番话说的非常流畅，仿佛说过许多遍，已经成了随时可以脱口而出的话。


    「我会努力的。」


    也不知道男人是敷衍还是开玩笑，听到沈明楼的话后竟然说道：「那提前欢迎你，师弟。」


    「那我，提前谢谢……师兄了。」


    男人闻言，沉沉笑了几声。


    在二人聊天间，已经走出了没有路灯的地段，两人站在出口，对面球场的灯白晃晃的，沈明楼总算是看到了其他人影。


    他正要和男人道谢，一转头却发现身边已经没有男人的身影。


    人呢……？


    薛玫站在不远处看见沈明楼左顾右盼的样子，喊了他一声：「明楼！」


    薛玫小跑到他面前，把药递给他：「今天路灯检修，我还担心你一个人来，准备过去找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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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在找什么？」


    看到沈明楼还在环顾四周的模样，薛玫好奇道：「有什么东西丢了吗？」


    沈明楼道：「刚刚有一个学……师兄带我一起来这地，如果没有他我可能不能穿过那条路……我还想谢谢他。」


    薛玫笑道：「下次还有机会见到的，既然路灯坏了，我们走另一条路回去吧。」


    第44章


    那一夜的小插曲沈明楼没有放在心里太久, 萍水相逢的热心学长在沉重的课业中逐渐从他大脑里离开。


    学校太大了，人来人往，他们俩再见第二次面的机会很少——何况他现在还视力不佳, 那晚又被浓厚的夜色覆盖, 即便是他现在就站在沈明楼面前，沈明楼也未必能认得出来。


    与其怀念过去的暖心帮助, 不如赶紧解决他现在要完成的学分任务……


    沈明楼靠着墙磨磨蹭蹭地走下楼梯，在即将走出楼梯间, 站在倒数第二阶台阶上的时候, 沈明楼看见耀眼的光扎进了眼里，刺得他眼前出现了几片暗影。


    随着刺眼的光而来的是外面扑遍满身的暑气, 踩在被阳光暴晒的地上时, 仿佛有火在他脚底燎动，连风都像是带了一身的火去攻击人类, 唿吸间除了热，再感受不到其他。


    沈明楼在强光下眯着眼走路, 太阳在他头顶晒得他头髮就像要被烧焦。


    「等会我们吃什么比较好？」


    「不知道啊，这么热我都不想吃了……」


    有几人勾肩搭背从沈明楼身边走过, 他们脚步飞快，路过时给他扬起一阵风, 算是勉强解了一部分的热意。


    听到他们的话，沈明楼也不自觉开始思考中午该吃什么好。


    他原本是要和常歷他们一起吃饭的, 但是常歷突发急事回了一趟家里, 陈湘被社团的人叫走，答应下来的事情只能往后移。


    耳边似乎又响起他们俩道歉的声音, 沈明楼暗暗松了一口气，脚步轻快了一些。


    自从他们说要在他眼睛好之前好好照顾他后, 他们就对他像是照顾不听话的小孩似的，到哪都要带着他——上课的时候都要让他坐在他们中间，左右两侧被他们包围。


    想到之前课堂发生的事情，沈明楼不自觉在烈日底下打了个寒颤。


    沈明楼要从书包里拿笔，常歷就火速帮他把笔拿出来，还为他拔开笔盖放在他手上：「您请。」


    沈明楼要从包里拿笔记本，陈湘就飞快把本子和书都放在他桌面上，还贴心地为他翻到今天的课程内容：「第七十四页，已经帮你翻到位置了，不谢。」


    如果他是小孩的话大概对他们的照顾是毫无怨言的，但他是他们的同龄人……这种照顾，也太照顾了！


    这种小事他也可以自己做的。


    ……当他把这句话说给常歷他们听之后，虽然沈明楼看不见他们的表情，但从他们的嘆息里也能读出浓浓的委屈和伤心。


    沈明楼在之前的人生里还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他们伤心的嘆息声像是3d立体环绕声一遍又一遍重复在他心里，他一时心软，还是松了口。


    要说之前他是被拴在裤腰带上的小孩，那现在就像被供起来的少爷。


    在他们聚餐的时候，他还没来得及伸出筷子，他们就已经给他夹了满满一碗还冒尖的菜。


    沈明楼没遇到过这种场面，但他又担心伤害到他们的一片心意，只能麻痹自己，面无表情地做一个吃饭机器人。


    现在他们不在……他也算解脱一次，回归从前的样子了。


    沈明楼再次眯着眼看了一眼前方，他加快脚步上了台阶，掀开帘子，进了满是冷气的食堂。


    因为刚下课，食堂里人还很多，在他的眼里，排着队的都是一片黑压压。


    外面太热，食堂里的冷气开得很足，被冷气一吹暑意瞬间消解，他站在门口旁边吹了一会儿冷气，等缓过来了他才凭藉着眼里模煳的景象，选择了一个不错的窗口。


    他正要走向那边，突然身后传来一道女声：「你要去哪？」


    女声里含着些许怨气，但更多的是伤心，沈明楼听到这句话不自觉身体一震，出于好奇，他习惯性微微偏过头去看看是谁。


    恰好此时有别的人掀开了帘子走进食堂，正好挡住了他的视线。


    视线被隔断，声音也跟着被断开。


    沈明楼愣了一愣，觉得自己这个行为莫名其妙，他转过头，刚走几步，刚才的女声又道：「……大家都还是同学，这顿算是我的道歉赔礼，可以吗？」


    说着，女声里还含了点哭腔。


    ……大概是和常歷在一起待久了，他也变得有些爱听消息了。


    沈明楼竖起耳朵想继续听后面的情况，可惜又有人掀帘子进入食堂，声音中断。


    他只好收回耳朵，快步排在了窗口的队伍最后。


    排上了队，沈明楼这才又转过身子看了一眼门外。


    只是这次他却没看到女生，而是一位……大约有一米八几的高个子男人走了进来。


    男人走进来后在门口环顾一下，大约是在选择要吃什么。


    食堂里人声嘈杂，排上了队也听不见外面的声音了。


    沈明楼被他的身高惊讶，远远地看了他一眼后就默默收回视线顺着队伍往前一步。


    「你也在这里吃？好巧。」


    带着磁性的声音在沈明楼身后响起，他听到这道声音还觉得有些耳熟，但在记忆里找不到对应的人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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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没觉得这句话是和他说的，这道声音陌生大过于熟悉。


    「……？」


    沈明楼站了一会儿又上前一步，突然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身后一直没有传来回復男人的声音？


    一般来说，熟人都会回復他的话吧。


    「……」


    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沉默着转过身去，越过身后一米八几的高个看后面还有没有人在排队。


    但很遗憾，这条队伍的终点就是他身后这位。


    沈明楼沉默着，渐渐、缓缓地抬起头看向身后人的脸，他干干巴巴地问道：「你……刚刚是在和我，说话吗？」


    身后的人低下头看他，黑黝黝的眼睛色块和他对视：「是啊。你不记得我了吗？」


    「我、见过你……？」


    「前几天晚上，在球场……」


    男人话还没说完，即将消失的记忆随着他说出的地点重新浮现在沈明楼大脑里。


    「我记起来了，」沈明楼没想到他们竟然还能再见，他连忙对刚刚晾着人家的行为道歉：「对不起啊，我……有点，认不太清楚，上次太、太黑了，我没看清你的脸……」


    「这样啊，」男人说，「现在这里灯比之前亮许多，你今天能记住我了吗，师弟？」


    沈明楼沉默良久，干笑了几声：「能记住了。」


    他完全看不清人脸。


    「那就好。」男人移开看他的视线，他偏过头看向窗口上挂着的菜品图片，问沈明楼：「你吃过他们这里的双人煲吗？」


    「还没。」


    沈明楼来这里吃饭还没点过双人煲，之前都是点别的东西。


    「那正好了，我也没吃过。要不要我们俩拼一次试试看？」


    「啊？」


    沈明楼有点惊讶，但也有点动心，双人煲是他还没试过的新菜式。


    「拼一次……」


    沈明楼点了点头：「好啊。」


    「那你先去找位置坐着休息吧，我来买。」


    沈明楼听到这句话，被他的热心程度震撼，没想到他不仅会送学弟走出黑暗的路，还会主动让他先找位置休息，他来排队。


    「这不好吧，还是我来排队比较好。」沈明楼道。


    「没关系，你去吧。」


    男人说出体谅的话，声音却没有那么温柔，自带了一股令人不能说不的气势。


    「……好的。」


    沈明楼不敢找太远的位置，眯着眼看了一圈周围找了一个最近的双人空位坐下。


    「……他是谁？为什么……在一起？」


    「……认识的人吧，你别多想。」


    「……可以和他一起，不能和我……我都道歉了还不够吗？」


    在食堂嘈杂的人声里，沈明楼突然感受到似乎有人在看着他讨论他。


    他环顾四周，想要找到声音的来源，却因为模煳的视线而受阻。


    「……小声点……」


    声音被淹没在人声里，断断续续地传到他耳朵里。


    是他听错了吗？


    他多心了？


    「你在看什么？」


    男人的声音响起，紧接着是拉开椅子的声音，一块黑色的叫号牌被男人放在桌上。


    「……没什么，就是有点吵。」


    「毕竟现在是饭点。」男人撑着脸，对沈明楼露出侧脸，视线向着一处地方看去。


    沈明楼点点头，真是奇怪，男人一来，那两道声音就消失了，果然是他听错了。


    「师弟你上次要去球场是为了见薛玫吗？」


    男人话锋一转，突然到了一个和这顿饭毫不相关的人身上，沈明楼愣愣地点头：「是。」


    「师兄你也认识薛玫？」


    话音刚落，沈明楼就有点后悔自己说了个废话。


    如果不认识会说出薛玫的名字吗。


    他赶紧又接着说道：「说起上次，我还欠你一声谢谢。如果没有师兄你，我不会那么快见到她。」


    如果没有他的提醒，靠他这双眼睛还未必能那么顺畅地走到球场……或许还要靠薛玫来找他。


    师兄闻言轻笑了几声：「小事一桩。」


    「你就是她那位神秘的男朋友吗？」


    「？」


    沈明楼浑身一震，马上否认：「不是！」


    「她……」


    沈明楼正想说薛玫是自己板上钉钉的嫂子，又想起师兄嘴里的「神秘」，薛玫或许并没有告诉别人萧越的信息，他贸然说出来或许会给她带来困扰。


    「她是我……姐姐。」


    「原来如此。」


    「我和她关系……一般。」师兄说，「不好也不坏。」


    「我倒是没想到她还有一个弟弟，你以后可以来商院找我。」


    师兄又道：「对了，你周五有空吗，我有个忙需要你帮。」


    *


    沈明楼睁开双眼，满目的黑暗他好像已经可以习以为常了。


    他动了动身体，想从床上起来，突然，一股强烈的噁心感涌至他的喉咙。


    「唔。」


    他连忙捂住嘴，扶着墙来到卫生间。


    「——！」


    胸口剧烈起伏，沈明楼靠在冰冷的墙上大口唿吸着空气。


    是药的副作用吗？


    第45章


    靠在冰凉的墙壁上, 沈明楼的大脑前所未有的清醒。


    之前还困扰着他的困意似乎随着刚刚的动作一起进入下水道，他仰起头大口大口唿吸着新鲜空气，脑子里盘旋着刚才梦里关于曾经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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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已经有很久没有主动想起那段日子了。


    当初他以为他们二人相处了很久, 实际上也不过是他眼病发作的那一个学期而已。


    几年前他没能看见他的长相, 没想到几年后，他又在他眼病復发的时候出现在他面前。


    这算什么。


    他垂下头, 面对眼前的一片漆黑终究还是无力地嘆了口气，再次摸索着位置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坐在床边, 窗外的风吹进来扬起窗帘, 发出细微的声响。


    *


    「没想到你会提前来，抱歉, 没能准时来找你。」


    师兄对沈明楼说道, 他说话间气息还有些急促，听起来像是刚刚跑过来的。


    沈明楼听到声音马上从路旁放置的公共座椅上起身, 他安慰道：「没事，我也没在这里呆多久。」


    「是我有问题在先……」说到这, 他话语停住，忽然话锋一转, 「作为迟到的赔礼，我给你买瓶水喝吧。天气这么热, 你在这里又等了我十几分钟……我马上回来。」


    没等沈明楼开口，他视线范围内的高个越走越远, 最后在他眼里成为一点色块。


    他速度确实很快, 不过几分钟就回到了沈明楼身边，高个子的阴影再次罩住他半个身子。


    「给。」


    冰凉的还散发着冷气的饮料被他递来, 沈明楼伸手接过，指尖在接触到冰凉瓶身的一瞬间冻得他有些发颤。


    源源不断的冷气正从掌心传递, 在炎热夏日里算是一点解暑的慰藉。


    「现在天气热，你在这里又等了那么久，喝冷的碳酸饮料会对身体不好。」师兄说。


    沈明楼听到还不明白他何出此言，他抬起头看向逆光的人脸色块，又低下头看向被自己握在手里的饮料瓶，这才迟钝地发觉这个师兄大概是看他一直在盯着饮料，以为他对自己买的饮料不满意，在为自己解释。


    「谢谢师兄。」


    他对饮料并没有特别的喜好，也并不像其他人那样喜欢喝冰碳酸饮料解暑。


    沈明楼浅笑了一下，饮料的瓶盖被他旋开，他嗅了一口从饮料瓶中瀰漫而出清新的茶香，心情比之前好了许多。


    他喝下一口，在口腔里感受清新的味道后才夸道：「我还挺喜欢这个口味的，很解暑。」


    「你喜欢就好。」


    师兄显然松了一口气，他似乎是看了一眼手上的手錶对沈明楼道：「刚刚有事耽搁，不过我已经把那些事情都处理完了，我们走吧。」


    沈明楼点点头，跟在他背后走：「好。」


    在上次和这个热心师兄拼过饭，还被问能不能帮忙之后，沈明楼回到宿舍就去找薛玫打听，问她认不认识这个人，向她打探具体的消息。


    师兄请求他帮忙的时候，语气很诚恳。沈明楼花了几秒时间在脑内风暴，也不知道是那一顿饭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让他暂时忘记他们俩只是见了两面的校友还是他态度太好，即便是经歷了头脑风暴，沈明楼在回復的时候嘴巴竟比嘴快，贸然就应允了。


    回去的路上，沈明楼内心还有些后悔，自己现在的眼睛算是半瞎，他应该要少出门躲在寝室里待着，不给其他人添麻烦才是。在思绪间，他隐隐动了违约的心。


    但一想到那个师兄被他撞到之后还能心平气和送他走过没有路灯的路，他违约的行为就太过恶劣了。


    既然话都已经出口，他就该为自己的话承担责任。


    ……他不想成为像他父亲那样的人。


    只是平常都很快回復他的薛玫在那一天却没有很快回復他，而是到了深夜才给他发了语音说她确实认识这么一号人，人还算不错，值得信任，他之前帮过沈明楼，现在沈明楼把人情还回去也算不错的结果。


    有了薛玫的亲口认证，沈明楼才放下心来下定决心准备赴约。


    他和这个师兄的关系还不算熟络，出于礼貌他提前二十分钟出了门，靠着自己稀碎的视力走到他们约定的地点。


    虽然等待的时间长了些……但也算还人情的其中一环。


    沈明楼目前还没打算和这个师兄深交，打算今天的事情办完之后就和他挥挥手告别。


    他眼睛的事情只有寥寥几人知道，多一个人知道就是多埋下一颗地雷，他要是不小心踩到就会把自己炸得尸骨无存。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这次的活动是我们自己组织的，他们担心没什么人来，就让我们拉点人过来充充场面。」师兄突然开口，「你到那里之后可以找个偏僻的地方坐下，等他们拍照的时候过来装一下就可以了。」


    「哦，好。」


    当托这件事沈明楼还是第一次遇到，还算新奇。


    「我没什么认识的人，朋友也不算多，」师兄说到这，转过脸看向沈明楼，「希望你不要介意。」


    「怎么会，师兄你之前也帮过我。」沈明楼说道，「上次我不小心……应该是我和你说不要介意才对。」


    师兄把头转回去，背对他笑了几声转移话题：「你这么会说话，在你们年级是不是挺受欢迎的？」


    「我刚刚来找你的时候，发现有些人在偷偷看你。」


    听到他话里飘着的揶揄，沈明楼赶紧摇摇头澄清自己：「不是。」


    「偷看我……师兄你就别开玩笑了。」


    沈明楼对自己很有自知之明，要说受欢迎，他寝室里的陈湘要比他受欢迎得多，要是到了有暧昧气氛的节日，陈湘会抱着零食回宿舍，而他只能抱着作业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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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况且他在那里坐了十几分钟，也并没有感受到被人注视的目光。


    是师兄看错了吧。


    在他休息的那个位置人来人往，应该是有其他受欢迎的人在场。


    「……你既然说是玩笑了，就把它当做一个放松氛围的笑话吧。」


    他这么说着，突然停下了脚步。


    沈明楼也跟着停下脚步，面前的师兄转过身子，为他让开了一条路。


    「我们到了。」


    「我带你去找地方坐着，」师兄接着说，「组织这次活动的负责人拉到了零食的贊助，如果那边人手不够的话我会去帮忙，你一个人坐着难免会无聊，我等会拿点零食给你解闷。」


    「等这次活动结束了，我请你吃饭。」


    「谢谢。」


    沈明楼把这次当做他俩最后一次人情见面，并不太想和他一起吃饭再欠下一笔。但是这种时候的话都偏向于场面话，也许他只是礼貌性说一句安慰他的。


    他把想说的话又吞回去，像他师兄的小尾巴一样跟着一起来到了场地上最偏僻的角落。


    「这里应该暂时没什么人来。」


    师兄让他坐在椅子上，又像哄小孩一样和他说：「我去给你把零食拿来，顺便去看看他们人手够不够。」


    「好，辛苦了。」


    沈明楼见他逐渐走出他的视线范围，脑海里重播了一遍临走前他哄小孩似的语气，他无奈地笑了一下。


    说来最近这段时间他都像个孩子一样被人照顾着。


    师兄这么照顾他大概不止是因为需要他帮忙，还因为他们之间还差了四岁……人总会对小自己几岁的人格外包容。


    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沈明楼是这位师兄……他应该也会这样做的。


    在他家里曾经也是这样的……想到自己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他嘴角的弧度逐渐平直。


    沈明辛小时候还会找他玩，随着年岁的增长，懂了事之后他就自动远离沈明楼。曾经友好的场景就像是一场梦，最终他们两还是选择了两条完全不一样的道路。


    「在想什么？」


    师兄把零食都装在纸盒里递给沈明楼：「这里面有薯片和巧克力派还有其他的，你随意吃。」


    「我刚刚去看他们的布置，暂时还不缺人。那我先休息会儿，」他问，「不介意我坐你旁边吧？」


    「不介意。」


    沈明楼说：「刚刚只是在……想家里的事。」


    师兄坐在他旁边，两人靠得近了沈明楼还能闻见他身上淡淡的香水味。


    「你和家里闹矛盾了？」


    「……算是吧。我们关系不是很好。」


    师兄默了一会儿，也道：「我也和家里关系不算很好。」


    他嘆了一声，整个身子向后靠在椅背上，声音冷冷淡淡的：「他们希望我毕业之后跟着他们规划好的计划走，我不想这样，前几天刚吵了一架。」


    「我还挺想去别的地方发展的，」师兄说，「在这里，我爸妈的光环太亮了。」


    「你想去哪？」


    「哪里都行，」他朝着沈明楼说道，「你有推荐的地方吗？」


    「……推荐……」


    沈明楼想到自己很少回去的地方，不由自主说道：「c市……吧。」


    「c市是临海城市，也算不错。」


    他问：「推荐这里的理由是？」


    沈明楼没想到他还会反问，听到他问题的一瞬间他愣了好一会儿，随即开始认真思考理由。


    「因为我妈妈是c市人，c市，算我半个家乡吧。」


    沈明楼陷入回忆：「我回去的次数并不多，我外公去世的时候我没能回去见他最后一面……在那里，我还有很多遗憾，大概等我毕业了，也会选择回去吧。」


    「不过这是我私人原因。」沈明楼发觉自己讲得太多，连忙解释道，「c市靠海，商业发达，以后还有很高的发展空间……除了b市之外，具有潜力的城市就是c市，师兄你是商院的，在那里会找到不错的工作的。」


    「如果给c市再长一些时间，应该可以追上b市……」


    「那还真是不错。」


    师兄说话时声音里明显带了点笑：「谢谢你的推荐。」


    沈明楼没说话，只是有些侷促地抿了一个笑容。


    「有人找我，我先去帮忙了。」


    师兄站起身，他含笑对沈明楼道：「以后有机会我会去c市试试看的，说不定那时我们还能在一起工作。」


    第46章 缘分（回忆）


    「好巧, 你也在这啊。你这有人吗，不知道我方不方便坐下？」


    听到熟悉的声音沈明楼缓缓抬起头，在头顶笼下来的阴影下他用朦胧的视线望向来人。


    ……又是他。


    「方便的, 这里没人你坐吧。」


    沈明楼边说着边把自己的书往自己的方向带


    了带, 怕占到他的位置。


    他动作很快，做完向来人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可以坐下。


    来人先对他说了一句谢谢, 又问他：「今天也是一个人？」


    沈明楼点点头，欲言又止, 最后还是低声闷闷地说了一句是。


    说完他望了一眼对面的人又收回视线, 默默在心里嘆了口气。


    没躲过去啊。


    每次他一个人吃饭的时候总能遇见这个师兄，今天他下课下得晚, 小心翼翼地来到这边吃饭发现师兄不在的时候他还暗暗松了口气, 没想到这口气没放松多久，本人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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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上次对话过后, 沈明楼就能经常遇到他……不止是吃饭，甚至一个人回宿舍的路上也能被他揪住两个人同行一段路。


    ……他还经常在想他现在学业繁杂是怎么还有空来这边的。


    沈明楼不太习惯亲密, 一向和人相处都保持着一定距离。自己的社交空间被这个没认识多久的师兄大喇喇地闯进来，他有时还会觉得招架不住。


    「……」


    对面的人看见他这幅样子也不再多追问, 轻轻地带笑说道：「我们在这碰了那么多次面，真是缘分啊师弟。」


    「缘分……」


    沈明楼轻轻地在唇齿间咀嚼这两个字。要说他们这一段时间经常碰面是缘分的话, 倒也没什么可以反驳的地方……


    他看向对面坐着的师兄，眯起眼睛试图从缝隙中看见他的脸和表情, 他想把眼前笼罩的迷雾驱散, 清楚的看见他的样子。


    但遗憾眼疾的威力太勐，无论他怎么努力, 还是只能看见模煳的大概。


    「……」


    师兄大概是被他盯得莫名其妙，迟疑地动了动, 手覆上脸，语气变得有些紧张：「我脸上有东西吗？」


    沈明楼赶紧摇头：「不是，没有……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眼睛有点干。」


    他说完，又礼貌性客套一句：「师兄你脸上什么也没有，很帅。」


    「……哦。」


    不知怎么的，沈明楼竟然能从这一个字里尝出点师兄的害羞。


    是没人这么夸过他吗？


    沈明楼斟酌着迟疑道：「……嗯、很帅。」


    师兄：「哦，嗯……」


    两人陷入短暂的沉默，沈明楼没话说只好低下头塞了一口饭，但总感觉有道视线黏在他身上，他赶紧抬起头喝了口水，对着师兄露出一个淡笑，试图把绕在自己身边奇怪的氛围驱散。


    他们说话不是很正常吗，怎么有股莫名其妙的感觉？


    「咳。」


    师兄轻咳一声说：「我刚刚还以为你已经吃完先走了，没想到今天这么晚了你还在这。」


    「下课下晚了，加上路上又耽搁了一点时间，」沈明楼顿了顿，又说，「我也以为你先走了。」


    「组里出了点事，我留下处理了一会儿没想到事情比我想的棘手，耽误了时间，好在今天还能遇见你。」


    沈明楼听到最后那句话愣了一会儿：「啊？」


    师兄沉默了几秒，轻松的语调在沈明楼耳边响起：「有人一起陪伴吃饭总比一个人要好吧。」


    「那倒也是。」沈明楼深深地松了口气。


    是他想太多了。


    不过倒是没想到他这个师兄还有这样柔软的一面，每次遇见他的时候他身边也没跟着其他人，他还以为他是偏爱独来独往的人。


    也许是和身边人相处没那么好吧……


    「对了，」师兄突然开口，」我记得你是住在……那边的是吗，我有个认识的师弟也住在那里。」


    「对。」沈明楼点点头，他停下手上动作心里做了一会建设才试探性地说，「你等会要去找他吗？可以的话……反正刚好也顺路，我们，你不介意的话，可以一起去？」


    「好。」师兄飞快地把这斩钉截铁的一个字说出口，他像怕沈明楼反悔一样，又说了第二遍：「好。」


    沈明楼：「……」


    他抿出个浅笑：「嗯。」


    师兄似乎很开心，还把自己碗里的菜夹给了沈明楼和他说着多吃点。


    沈明楼耳朵敏锐，听他轻松上扬的语调就知道他现在有多开心。


    ……怎么有种他自己傻乎乎主动钻进猎人圈套的感觉。


    他是不是不应该说这句的？


    但话已出口，还是他主动邀请，沈明楼再怎么后悔，也要硬着头皮上了。


    ＊


    「你先回去吧，我在这里等就好。」


    他停下脚步，对着专心走路盯着脚尖的沈明楼说道。


    沈明楼反应很快，马上抬起头看了一圈周围，虽然离他的宿舍还有段距离，不过能暂时获得喘息的时间也是好的，他说：「那好，我就先回去了。」


    说完，他也顾不上装作专心走路的样子，凭着记忆脚下生风似的逃回了自己的宿舍。


    直到他觉得离开了师兄的视线，又在不远处悄悄回头看身后有没有高得突出的身影，发现没有沈明楼才彻底放松下来，他深深地吐了口气，把刚刚发生的事情又在大脑中重播了一遍。


    两人吃过饭后正是一天中最热的下午，阳光毒辣，光洒在路上像是要把人烤干一样，无处不散发热意。


    从食堂门口出来是一条宽且长的马路，平时会有老师或其他教职工开车驶过，所以要格外注意路况。


    沈明楼自眼疾发作以来走这条路都十分注意，恨不得贴着人行道最内侧靠着路边的绿化走，生怕自己没注意麻烦到别人。


    出于对师兄的敬意，沈明楼等他先走了才慢慢地跟在他身后靠着最里侧走。


    「……」


    师兄突然停下脚步，大概是发现了沈明楼一直跟在他身后，不和他并排走。


    「我们认识也有好几个月了吧，离我这么远是害怕我吗师弟？」他说话时还带着点笑语，听起来温柔又有些幽默，但沈明楼硬是从中听出了些咬牙切齿来。


    沈明楼摇头说着不是不是，心里却在止不住的点头，脚下加快速度往师兄身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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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原以为见到他来了师兄会继续往前走，但没想到他一直等着他，直至他来到身边和他并排走在一起。


    「就是这样。」


    师兄含笑说道：「我也不会吃了你，别怕。」


    说话间，从远处驶来一辆快速奔过的车，路过的气流带动路边的枯叶飞扬，给沈明楼扬了一脸的风。


    有了这车凉快是凉快了，就是气味有点难闻，令他感到有些窒息。


    师兄似乎注意到他表情上的差异，微微侧过身体，虚虚地作了个环抱状，为他挡了大部分难闻的气味，似乎将他拢在自己怀里。


    沈明楼虽然看不见他具体的五官，但整体的轮廓还是能够分辨的。


    师兄本就比他高许多，这样一做动作，他就像被圈在怀里。


    「……」


    沈明楼陷入沉默，不敢深思这个动作，他只好低着头一路盯着自己的脚尖，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他不知道师兄是怎么想的，他也不敢私自揣摩自作多情。


    至少他和他舍友一起走的时候，他们没这样对过他。


    沈明楼抿着唇转念一想，也许他师兄只是不知道怎么把握和人相处的距离，毕竟他自己说过没什么人陪着他。


    应该是这样吧？是吧……


    沈明楼陷入回忆，如果不是碰见正在下楼的常歷喊了他一声，他就要彻底陷入这股纠结的思绪中。


    「明楼！」


    「常歷。你现在要出去吗？」


    常歷声音活泼还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对，去见一个学长。你刚吃饭回来？」


    「嗯……」


    听到沈明楼发出这样的声音常歷就知道他是遇见了那个和沈明楼做饭搭子的师兄了。


    「这样啊。」他揶揄地拖了个长音，「哦～」


    话罢他嘿嘿一笑，还想从沈明楼嘴里套出点八卦趣事，但他忙着赶去和学长见面，只能留着等回来再和沈明楼旁敲侧击一下。


    沈明楼不是听不懂常歷什么意思，他只能闭着嘴陷入沉默。


    常歷好心放过他这一次：「时间赶，我得先去了，对面身份不俗，放他鸽子我可不敢。」


    「你赶紧去吧。」


    说完，常歷就迅速从沈明楼身边掠过，带着哒哒哒急促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


    常歷走在路上还不忘整理自己衣装，怕哪里出了差错被学校里的顶级少爷发现揪出了错误，白白损失了一个认识人脉的机会。


    ……说起来秦致琛辗转那么多人就为了来找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最近有什么值得秦家少爷关注的点么？


    他早就对秦家有所耳闻，一直知道秦致琛却还没和他有过接触。


    常歷最后又抓了抓髮型，想着既来之则安之，即便这次他们见面沟通的不顺畅，但也算在秦致琛面前露了个脸，到时候出去工作了，也能靠这一段拉个关系在他面前混个脸熟，对他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常歷抬头看向不远处站在树荫下乘凉的高个子，咽了咽口水，试图把紧张也全咽进肚子里。


    他跑上前，喊道：「秦师兄！」


    第47章 聊天（回忆）


    「你今天要出去啊？」


    沈明楼背书包的动作随着常歷的话语停止, 他呆了一会儿才脸色不自然地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嗯」。


    常歷看着沈明楼脸上的表情，心里也清楚是怎么回事，他哈哈干笑两声还想说些别的活跃下沈明楼的心情, 但又想到之前别人和他说的事情, 良心被谴责的感觉又将他整个人困住。


    他轻咳两声，声音柔和了一些：「你眼睛……怎么样了？要不, 我送你下楼。」


    「不用！」沈明楼一听到常歷说要送他下楼，全身都紧张起来, 他干干巴巴地说：「不用了……走了那么多次我也记住了, 没事。」


    「……我哥给的药起效了，现在看东西比最开始那会清楚一些了, 虽然还是比不上健康的时候, 但也算是一个好的发展。」


    「有好起来的发展就代表你就快好了，」眼见沈明楼的情绪由低落的趋势, 常歷赶紧又把话题扯回去，「那我们就祝你今天玩得开心。」


    闻言沈明楼的脸染上一点绯红, 他连忙辩解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去帮忙的。」


    常歷弯着眼笑嘻嘻：「对对对, 是帮忙，我说错了。」


    沈明楼：「……」


    他知道自己再继续说下去只会越描越黑, 干脆闭嘴沉默着把一切都准备好后轻轻地打开寝室的门，在踏出门的那一步, 他回过头望向常歷的方向, 「我出门了。」


    「哥几个永远在这等你回来。」


    沈明楼听到这句玩笑话，没忍住笑出了声。


    在寝室里的其他二人见沈明楼已经走了, 脚步声也听不见了才敢从刚刚装作很忙的样子解脱出来，赶紧凑到常歷身边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


    陈湘对着门努努嘴, 眼神和剩下的两人交流了好几轮，最后磨磨唧唧地说道：「他是不是又和……那什么师兄出去啊？」


    「人家喊师兄你也跟着喊啊，除了少爷还有谁约咱们兄弟出去。果然还是要主动出击才有结果，对咱们明楼这种木头来说，这种事不和他摆明面上说他就不懂你什么意思。」


    陈湘点头：「你说得有道理。」


    「我看他俩这还有得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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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对了常歷，」陈湘问道，「我老觉得有些奇怪，明楼怎么没和咱们提他师兄叫啥，老师兄师兄喊的，一般不都连着姓喊么，秦致琛该不会是在玩他吧？」


    「你小子可别帮着别人坑自家人，虽然……他们家确实很有势力，能帮你很多。」


    陈湘说完还给了常歷一个眼神，常歷愣了一瞬又很快变成之前笑嘻嘻的样子：「怎么会呢，你看人家秦少和明楼出去多少次了，要是明楼不知道他的名字怎么还会和他出去那么多次，他没这么呆。」


    常歷清清嗓子，把良心抛在一边：「我当然不会帮着秦致琛，明楼和他我还是分得清的。」


    他挥挥手，一脸不必多言：「他们俩这不纯粹玩情/趣，别担心。」


    「不知道该说是意料之中还是意料之外，明楼果然也要脱单了……」


    常歷笑着附和了几句，心中却还盘旋着刚刚陈湘说的话。


    他们几个都相处了这么长时间，陈湘说这话也算是对他一个警告，只是他没想到陈湘竟然这么敏锐地察觉到。


    他肯定是不会害沈明楼的，他和秦致琛也只不过是合作共赢，各取所需而已！再说了，秦致琛要是真的在耍他们，他就……


    ……常歷不由得打了个冷颤，秦家和他的差距太大，一时之间他竟也想不到该怎么办，他就像秦致琛案板上即将被片成片的鱼肉，没有反击的余地。


    深思后，一股后悔的情绪攀上他的嵴椎，他抖了抖身子顺手拿起桌上还冒着烟的热水灌了一口。


    「嘶！」


    其他两人被常歷闹出的动静吓得一齐把视线投向他：「是不是空调开太低了，要不我们调高些？」


    常歷赶紧喊停：「这温度刚刚好，我就是忘了水还没晾凉而已。」


    「多注意点啊。」


    其他两个人不再理会常歷，常歷默默感受舌头上的刺痛，心也在不安地跳动……如果秦致琛真的在耍沈明楼，他只能尽自己最大的能力让沈明楼远离他。


    他自认自己还算看得清人，看秦致琛那个样子，应该不会走向最坏的结局。


    *


    「在这。」


    沈明楼听到熟悉的声音向前看了一眼，小声嘟囔：「我知道。」


    沈明楼的声音很小，不过是一句轻声的掩饰情感的嗔语，他师兄却像站在他身边听到了他的话一般回答他：「你之前总是呆呆的，我不主动开口的话你好像找不到我。」


    这句话隐隐带着一点微不可查的委屈，沈明楼来到他的身边，又一次看了一眼他们之间的身高差。


    之前他看东西是最模煳的时候，如果周围空旷，他看人倒还能分辨出来，但如果是人多的环境，视线模煳的情况下他很难辨别出哪个是师兄，哪个是路人。


    现在他吃了一段时间的药了，看事物虽然还是模煳的，但比之前要好得太多太多——起码他已经可以看出师兄的轮廓，人多的时候也不会再把他和别人混淆，如果再多些时间，他或许就能看到他这个师兄的全貌了。


    沈明楼望向师兄，灰色的眼里倒映着对方的脸，他说：「……现在和之前不一样了，我能找得到你。」


    师兄明显愣了一下，随即低声闷闷地笑了起来。


    沈明楼很疑惑，又有点紧张：「我有说错什么吗？」


    「你没说错什么，」师兄的笑声停止，但说话时明显带着笑意，「这是你的进步，恭喜你进步了沈同学。」


    说完，师兄就伸出手轻轻地揉了一把沈明楼的头髮。


    沈明楼抿着唇，对他这种仿佛是哄小学生的说辞感到不满，但他也无法反驳其他话语，否则在他的眼里更像是小孩子。


    于是他沉着声音道：「谢谢。」


    没想到他这话一出，师兄刚停止的笑声又继续在他耳边响起。


    「你真是太有意思了。」


    沈明楼被他夸奖并没有觉得荣幸喜悦，反而还有股莫名的羞恼，他一边撇过头不再看他一边转移话题：「我们要去哪？」


    师兄看着他被髮丝遮盖下红彤彤的耳朵，含笑道：「陪我去趟咖啡厅聊聊吧，我作业有点卡壳了，如果和你聊聊应该能解决这道瓶颈。」


    沈明楼明显放松许多，他点点头：「可以啊，能帮到你就好了。」


    ……这句话，如果放在之前，沈明楼是绝不会说出来的。


    倒不如说他之前对师兄的态度是能躲则躲，能跑就跑，绝不让师兄抓到他被他按在身边陪他做事。现在他的态度之所以转变，主要还是因为前段时间师兄对他的高强度抓捕动作。


    每当沈明楼下课想要迅速遁回宿舍的时候，他总能在踏出门口的那一刻精准地被师兄捕捉到。在下课时间人潮汹涌的情况下，沈明楼没有办法靠着这双还没好全的眼睛挤进去人群中，只能站在一边被师兄捕获。


    这种情况久了，沈明楼都要怀疑是自己身边出现了向师兄通风报信的存在。


    大概是怕被常歷他们揶揄，或者别的不可言说的原因，沈明楼不是很乐意师兄出现在其他人面前，也并没有向常歷他们主动当面介绍师兄。


    他总是在常歷他们揶揄他还提起师兄的时候格外紧张，在午夜辗转反侧时想到自己的特别反应，他总会感到一点甜滋滋的恼人。


    他和师兄相处时间长了也就莫名地卸下了心防，在他眼睛不好的这段时间，有一个能陪他说话的存在也算是给他分担了许多的心理压力——加上他还不知道师兄的名字，两人虽然面对面聊着天，却没有给他太大的实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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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是因为这样，他才能在交流时毫无压力的宣洩自己对压在心尖上家庭的不满。


    有些话，他对他的朋友，亲人们无法开口诉说。


    *


    师兄把一杯冰饮推到沈明楼面前，他开口：「我记得你家里是开公司的，毕业之后会回去继承家业吗？」


    沈明楼有些讶异师兄突然谈到这个话题，但他也没有多想。他的家，说是家，也不过是靠着那一点可怜的血缘维繫的的空壳。


    「……不会，我并不想接手那个公司，而且我家里人、我爸，他也不会把公司留给我。」


    沈家之所以得以发展，一切都是源于他的母亲。


    沈山河不敢也不可能把原本属于他的东西还给他……与其重新夺回公司，不如让公司彻底终结。


    他和母亲一样，眼睛是埋在身上的定时炸弹，倘若遇人不淑，被炸伤的只是自己。原本甜蜜的希望也会变成痛苦的深渊。


    看着沈明楼有些苍白的脸，师兄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明白他家里大概是有许多不能和外人说的内情。他遗憾道：「真是可惜了，我觉得你挺有天赋的。」


    师兄又问：「如果我真在c市……创业了，你有兴趣来帮我吗？」


    沈明楼笑道：「如果你开的工资高我就来。」


    「那是肯定的。」


    两人又愉快地说了些关于未来的畅想，直到师兄放在手边的手机发出急促的电话铃声打破了这一刻轻松的氛围。


    第48章


    数数日子, 距离上次和师兄见面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自从上次见面之后，他就再没有见过他。


    那通电话不仅把他们之间的谈话强行停止，也把他们见面的机会留在那一天。


    电话打过来时, 师兄明显不想接, 任铃声响了一轮。正要再讲话时电话又打了过来，铃声又响了好一会儿, 显然是有事要找他。


    沈明楼想了想还是开口道：「电话……」


    「没事，不重要的。」


    话音刚落声音就停止了, 沈明楼瞥了一眼亮着光的屏幕, 又习惯性地望了一眼师兄。


    他看不清师兄的脸色，只能从言语间的语气分辨他的情绪, 师兄的情绪明显不对, 那不是他口中不重要的电话。


    突然的插曲让两个人之间的氛围变得尴尬，沈明楼不知道该怎么换下一个话题, 踌躇着该说些什么，又觉得现在说什么都不对, 师兄则在手机的光亮中一直沉默。


    又过了一会儿，等手机的光芒彻底暗下后, 师兄才开口，声音是不同寻常的僵硬：「抱歉。」


    「没事, 没事。」突然的道歉让沈明楼怔了一瞬，心里也更明白那通一直响的电话里是很重要的事情, 他没立场再说多余的话, 除了这两个字也说不出别的，为了缓解师兄的情绪他对师兄笑了一下。


    脸上是笑了, 沈明楼心里却觉得不是滋味，他垂着眼看着面前的饮料, 紧张地握紧拳头感受手指用力按压皮肤的触感。


    今天说是来帮忙，但师兄也并没有让他做什么，只是问了他几个问题。与其说是帮忙，不如说是一个蹩脚的约他出来的藉口。


    沈明楼沉思了好一会儿，还是选择了退缩，他小声开口：「我晚点还……」


    「你晚上还有别的事吗？」


    没等他话说完，师兄直接把他的话堵住，「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明明看不清他的脸，但被那道视线注视着的时候沈明楼还是不自主地把推辞的话咽了回去。


    「……没有。」


    「那我们现在就过去吧，现在时间正好，要是再晚点路上堵车，我们可能赶不上了。」


    沈明楼愣愣的注视已经站起身的身影：「去哪？」


    下一秒，温热的手就覆上他的手腕，微凉的空气里夹杂了一点咖啡的香气：「跟我来就知道了。」


    *


    「还有多久才到啊？」


    身旁的声音轻轻地，因紧张而绷紧的喉咙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还有点气音。


    秦致琛看向旁边坐着的沈明楼，看他紧张的样子坏心眼地感受到一点放松的乐趣。


    「快了，还有十几分钟。」


    见沈明楼愣愣地点了点头，乖乖地说了声好，秦致琛的心情总算是好了点。


    也只是好了一点点而已。


    那通突然的电话带来的烦闷感还一直缠绕着他，想到电话后的人，秦致琛只觉得自己的脖颈已经被那两人禁锢起来，连唿吸都觉得不顺。


    唯有和沈明楼待在一起的时候他才能获取片刻轻松，不再需要菸草来麻痹自己内心的疲惫。


    秦致琛望着沈明楼的侧脸，看他无焦点地望着窗外的风景，看他逐渐被困意笼罩，看他不自觉的闭上眼睛陷入睡眠，他的内心逐渐变得平静。


    真没想到沈明楼竟然已经可以影响他到这个程度，仿若他的一剂定心药。


    今天是他主动约沈明楼出来，两人独处说是约会也完全够格。他还为此做了不少准备，在电话没打来之前，他们之间的进展完全是按着他心里所想的进行，热络地聊天，愉快地吃饭，是一次完美标准的流程。


    但是电话打过来的时候还是将一切都破坏殆尽，当手机屏幕上显示家里人的备註时，他的一切兴致都被家里人的一盆冷水泼灭了。


    他原还想勉强自己——起码不让沈明楼的感受太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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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要张嘴再说话的时候，他的喉咙不自觉发紧，满脑子的说辞都被和家里人的争吵覆盖，脸上的笑容也没办法继续维持。


    大约是不甘心，他不想再待在那个咖啡厅，却又想将刚刚那段愉快的时光延长。当去海边的念头出现时，他立刻就脱口而出邀请沈明楼一起去。


    即便这是他计划之外的安排，他也想将其他无关的事情抛在脑后，只想和沈明楼待在一起。


    脱口而出的那一瞬间，他也忐忑不安，也有点后悔这个邀请太过突然，但在沈明楼点头的那一瞬间他还是彻底地松了口气，选择抓住沈明楼的手腕，将他一起带到海边，任海风吹散两人所有的烦恼。


    他们再不必顾忌别的什么，站在海边的只有他们两人，仅此而已。


    要是问最初的他会不会对一个男的动心，他肯定嗤之以鼻。


    但现在他却在怀念刚刚牵起沈明楼手上残留的余温。


    或许这就是感情的奇妙之处。


    车子平稳地停好，秦致琛把车门打开，他瞥了一眼在车上睡了一会儿而头髮变乱的沈明楼，眼中汇聚了点笑意。


    等车子走了，他才抬起手将他头上凌乱的头髮顺直。


    沈明楼被他的动作惊到，抖了一抖，但终究还是没说别的，低垂的髮丝间露出火红的耳朵。


    两个人在感情上都不是直言的性格，但动作早已替语言表达了一切。


    秦致琛领着沈明楼来到观赏日落的最佳位置，两人一路上没说一句话，只是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直到手指快要触碰到一起，克制地留了最后一丝暧昧的距离。


    咸涩的海风扬起两个人的髮丝，海浪一下一下拍在礁石上，海鸟时不时发出鸣叫，远处即将沉入海底的太阳，最后金黄的余晖洒在每一个来看日落的人身上。


    秦致琛深唿吸一口，将海风咽下，他侧过脸看着眼中倒映着夕阳的心上人：「怎么样，漂亮吗？」


    「……」


    「……很漂亮。」沈明楼的声音很轻，他移开视线，那双不同别人的眼眸落在他身上。


    秦致琛看着他眼里映着的自己，这么多天终于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你喜欢吗？」


    「嗯。」沈明楼点头，望向秦致琛的眼中聚了点水光。


    他像是刚学会说话的小孩，认认真真地咬字：「喜欢。」


    说完，他的眼眶迅速红了，于是他抿着唇，强行把脸又转过去看向落了一半的夕阳。


    秦致琛听到他这么认真地说话，还想说什么，但看到他眼眶红了那一瞬，他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连忙把身上备着的纸巾递了一张给沈明楼。


    「谢谢，但没事。」


    沈明楼吸了一下鼻子。


    他望向秦致琛，身上披着的余晖逐渐暗淡。


    「下次，我们能不能再到这里来，我想看看你。」


    这是为数不多的沈明楼的主动邀请，秦致琛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当然可以。」他连忙说道，又看了一眼沈明楼，顺着他的视线方向两人一起见证了夕阳彻底沉入海底的时刻。


    他有些不懂沈明楼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但在此时提问那也太不解风情。


    于是秦致琛又道：「我就在你身边，看我何必等到下一次。」


    沈明楼闻言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这还是我第一次和别人一起看日落，感觉……很好。」


    「我也是。」


    沈明楼低低地笑了几声，秦致琛也跟着他一起笑。


    两个人站在一起看向粉红的晚霞，直至夜幕降临。


    夜色罩住了一切，秦致琛和沈明楼两人并肩回到学校，在昏暗的路灯下，有趋光的飞蛾扑到灯上。


    沈明楼动了动手指，不小心碰到秦致琛的温度又快速缩回。


    他缓缓放慢脚步，秦致琛也跟着他缓缓地走在路上。


    「师兄。」


    「嗯？」


    「今天，谢谢你。」


    「……」


    沈明楼停下脚步，抬起头望着秦致琛：「……要是你有什么烦恼，可以和我说。」


    「……好。」


    「就送到这里吧。」


    「好。」


    「师兄，明天……下次，再见。」


    「好。」


    秦致琛看着沈明楼一步一步回到他们的宿舍，逐渐消失在他的视线当中。


    他站在原地又站了好一会儿，才转身朝反方向走去。


    他拿出手机，拨出号码：「秦叔，车到了吗？」


    「快到了。少爷，老爷和夫人都在家等着你。」


    「我知道。」


    「……唉。」秦叔嘆了口气。


    「我这次回去就是解决这些事的。」秦致琛看着脚下的石头，将它踢走，「秦家……也应该由我来话事了。」


    「爸妈年纪也大了，秦叔也该多陪陪他们。」


    「……少爷说的是。」


    秦致琛走出校门，他看着往自己这边行驶过来的黑色轿车挥了挥手，耳旁的电话被秦叔挂断。


    *


    尽管现在已经接近凌晨，秦家还在亮着灯，整座别墅亮堂堂的，无端刺得人眼睛疼。


    「终于捨得回来了？」秦朝行冷哼一声，将茶杯放在茶几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我给你打了那么多电话，为什么不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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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绵音坐在秦朝行身边，见他杯里茶见底，提起茶壶为他续了七分满的茶水。她抬眼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笑意盈盈也为他添了一杯。


    「致琛，来，先喝茶。」


    「谢谢妈。」


    他坐到宋绵音身边，对着秦朝行道：「忙，没空。」


    宋绵音闻言笑道：「有什么能比家里的事更重要啊？难道是交了女朋友？」


    秦朝行看着秦致琛，冷笑：「哼，女朋友，要真是那就好了！」


    这话一出，秦致琛就明白了他爸妈两个人都知道了他最近的事情。


    这俩人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来敲打他了。


    秦致琛是他们两人的孩子，从小接受他们的教育，有些话说出来他就明白他们是什么意思。


    「都是一家人，有话就说吧，没必要对着我还用你们商场上用的规矩。」


    宋绵音脸上挂着笑，眼里却没有丝毫笑意，「致琛，做事要有分寸。这种事情如果传出去了对你，对我们都不好。现在只有我们知道，久了传出去，篓子越变越大，到时候就来不及了。」


    秦朝行冷冷道：「当断则断！」


    「我要是不断呢？」


    宋绵音道：「那我们就替你断。」


    「从明天开始你除了家里和公司，哪都不许去。」


    「致琛，你现在还没资格和我们谈判。」


    宋绵音又为秦朝行续了茶水，她望着碧绿的茶色，冷声道：「你没有选择权。」


    第49章 终见


    宋绵音接着道：「我会给你一份秦氏的资料, 你要把那些事情全部处理完。」


    「等你处理完，我会考虑让你出门。你没处理完文件之前，除了这里, 你哪都去不了。」


    言下之意就是限制他去见沈明楼。


    宋绵音和秦朝行知道他在学校的动向, 秦致琛不意外。


    他们两人管秦氏管了几十年，要了解身边一切已经是刻进骨头里的职业病。更别说他是家中独子, 他的一举一动都暴露在父母的眼底，无论他想不想, 头上总压着父母的视线。


    秦家背景深厚, 往上数十代都是各个时代从战火中淬鍊出来的人才，在秦致琛爷爷那代家里还有很多规矩。等秦朝行做了话事者, 秦家才逐渐抛弃那些东西, 活得更利索轻松。


    然而再怎么利索轻松，要接受一个男人和秦致琛有特别的关系还是秦朝行宋绵音暂时无法接受的事情。


    这个男人是谁, 叫什么长什么样他们都不在意，他们是不会接受一个男人陪在秦致琛身边的。


    秦致琛没有开口接话, 只有那一双眸子映着宋绵音和秦朝行两人，眼神幽幽。


    宋绵音脸色更沉了。


    她平时总是挂着一张笑脸, 说话也是软声细语，现在却是冷着一张脸, 嘴角板得像一条直线，任谁看了都知道她此刻心情很差。


    秦朝行瞥了一眼妻子的脸色, 自鬓角流下几滴汗珠, 严肃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慌张，他咳了一声打破自己妻子和儿子之间的眼神较量。


    「不过是个普通家庭的人, 你爸妈难道不比一个……男人重要？」把燃点说出来后秦朝行默默松了口气，接着道：「他值得你和你妈动气么？！二十几岁的人了还不知轻重！」


    「就你这样不成熟的打算, 还想自己跑去c市创业？做梦！」


    听秦朝行的数落，宋绵音的脸色才稍有些缓和。


    秦致琛看着父母一唱一和的样子，越发觉得厌恶。


    同时也觉得笼罩在自己身上的阴影更深了。


    父母或许不知道，亦或者是不愿知道，从小他就一直被父母的光环笼罩，独自一人活在这份阴影之下。


    从小到大，别人夸他，是基于「秦」这个姓氏，基于秦朝行和宋绵音两人的辉煌事业，他的努力拔尖必须是必需品——不然怎么「有资格」做他们二人的独子。


    倘若他并没有做到如他人心中一般的完美，就会被评价「明明是秦朝行和宋绵音的孩子，怎么连这些都做不到。」


    当他努力成为所有人心中不可撼动的第一时，迎接他的是「不愧是秦董和宋董的孩子」，


    「真是和你父母一样啊」这种忽视他自身的夸赞。


    仿佛他做的一切都是挂在父母身上的奖牌，属于他的仅仅只有「秦朝行和宋绵音的孩子」这份特别的称谓。


    他也很清楚很多人根本不在乎他，只在乎夸赞他后父母的青睐而已。


    偏偏就是这一点成为了他成年至今的心结。


    明明是他自己的努力才让事情有了完美的成果，又不是因为他父母才有了这种结果。为他们做事的是他，不是他父母。


    秦致琛每次都想这样和别人抒发自己的意见，但话到嘴边总是又被吞了回去。


    大约还是被人小瞧，还是底气不足，还是能力不够。


    自己明明想抛弃父母的光环，却又无法离开父母光环给予的红利。


    他就这样在光环的阴影里暗自扭曲，在自我和红利之间摇摆不定，懦弱地一边唾弃别人一边唾弃自己。


    他渴望着谁能够看到自己本身，而不是悬在他头上的父母。


    沈明楼。


    这个名字浮现在秦致琛的大脑里，是他的话，就能够看到自己吧。


    终于，秦致琛开口道：「值不值得不是你们说的算。」


    秦朝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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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总是把我当成小孩，所以才不觉得我有选择权，」最后三字他咬得格外重，「但选择听你们还是不听你们的都是我自己说了算，就像他值不值得，也由我说了算。」


    秦致琛握紧拳，说道：「……我会待在这里，把你们给的关于秦氏的资料全部被处理完。并且，等我处理完这些，我要去见他。」


    宋绵音刚缓和的脸色又迅速沉了回去，甚至比之前更黑了几分：「你就这么喜欢他？」


    「对。」


    「呵，好啊。」宋绵音气极，「明天我让秘书把文件送来，如果你能在一个月内完成那些资料文件，我就答应让你去见他。」


    「如果完成不了，你就给我好好待在家里，待在秦氏，从此不能再和那个男人有任何牵扯！」


    宋绵音让步得很快，令秦致琛有些惊讶。


    他直视宋绵音，一字一句道：「我、一、定、能。」


    *


    沈明楼正走在路上，忽然听到身后有一声熟悉的声音响起：「师弟！」


    这个声音太过熟悉，是属于一个月未见，让他辗转反侧的人的声音。


    他停下脚步，飞快地转过身去，在模煳的视野中寻找那一道高大的身影。


    师兄今天穿着一身浅色，在热烈的阳光下一边向他招手一边朝他走来，许久未见，这幅场景令沈明楼差点热泪。


    他摇摇头，把不合时宜的泪水摇回去。他站在原地等着师兄朝他走来，明明距离没有多远他却觉得他和师兄的距离格外漫长，他有些无法忍受这么漫长的等待，于是主动朝着那一道身影走去。


    两人站定在彼此面前，仅仅只是过去了一个月，却像过去了一年，彼此熟悉又陌生。


    「这……」


    「你……」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说话：「你先说。」


    这幅画面实在太过有趣，师兄没忍住先笑了出来，沈明楼跟着也闷闷地笑出声。


    师兄道：「那我先说吧。」


    沈明楼点点头。


    「师弟，好久不见。这么久没见了，能不能和我抱一下？」


    沈明楼刚想说好久不见，听到师兄的话又顿了一下，他望着面前的男人，男人已经做好准备张开双臂，就等他扑入怀中。


    他和师兄的关系……自从上次见面之后两人早已心照不宣。


    不过一个拥抱而已。


    沈明楼想。


    于是他也张开双臂，紧紧地拥住男人。


    男人被他拥住的时候震了一下，随即轻轻地回抱住他。


    沈明楼埋在男人怀里，他本来已经做好男人也会重重地回抱他的准备没想到他竟然是这么轻地拥住他，就像一片羽毛落在身上。


    这样的对比，显得他好像很想他。


    沈明楼抿了抿唇，脸上止不住红了起来。


    他低声道：「好久不见。」


    师兄：「好久不见。」


    这句话里含了许多疲惫。


    两个人相拥的时间并不长，很快师兄就放开了沈明楼。


    沈明楼察觉到他话里的疲惫，想到这一个月杳无音讯的师兄，他斟酌着开口问道：「这一个月……是不是导师给的任务很重？」


    「……对。」


    师兄嘆了口气，强打起精神：「三倍的任务要我在一个月内完成，这种事情就算给有经验的人也很难在一个月内全部完成。但好在我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了，一完成任务我就来见你了。」


    「……对不起，这个月都没和你见面。」


    「没关系。你现在能出现在我面前我觉得很好。」


    沈明楼说：「而且你是在很努力的工作，一个月内完成了三倍的任务，很了不起！」


    说着这些话，沈明楼脑中却不自觉浮现宿舍舍友们担心他被人骗的话语，还有常歷的安慰……现在师兄出现在他面前了，总不是骗他的了吧，他只是在忙导师布置的任务而已。


    「你这段时间很累吧？」


    「算是吧，一天睡三个小时。」


    「只睡三个小时？太累了吧，导师布置的任务也太重了……」


    「我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真的是……」剩下的话被师兄在唇齿间含煳而过，沈明楼没太听清。


    「能来见你真是太好了。」


    「……嗯。」沈明楼的脸更红了。


    师兄发出轻笑，而后开口道：「对了，我……我有一个同学……」


    秦致琛还是没把自身的情况和沈明楼坦白，他使用了最经典的「我有一个xx」藉口，把自己的心声说给沈明楼听。


    终于把多年压抑在心底的话语吐露，秦致琛感到轻松不少，但同时也紧张起来，他问沈明楼：「你觉得这个人应该怎么做呢？」


    沈明楼在脑子里捋了一遍，他道：「我要是说了你可别笑我。」


    「不会的。」


    「……我，我母亲去世得早，父亲也没怎么管过我。对于你，你同学的家庭，说实话我有点羡慕，但也觉得有点沉重。」


    「我理解你同学挣扎的心态，想要逃离，却又必须要获得帮助……我们现在毕竟还是学生，很多事都有些身不由己。但是一直这么想就是在钻牛角尖吧？」


    「因为父母获得帮助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沈明楼说的都是发自真心的话语，因为他也曾拥有过这段相似的时期——因为自身的眼疾，他需要花费许多资金在治病、检查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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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便他可以拿母亲在公司的分红过日子，但在疾病面前，这些钱也像流水一样迅速消失，砸在医疗上的钱，比他想得多的多。


    萧菡留给他的钱根本不够，很快他的银行卡余额就会见底。沈山河那边自他十八岁之后除了学费和基础的生活费就不会再打多余的金钱到他的帐户上，十八岁之前的钱都被他好好地存着，他一直不想动那笔钱，但在现实面前，他还是不得不使用。


    虽然他自己的例子并不恰当，两人的家庭情况也不一样——沈明楼已经对那个家失去感情，但师兄……的同学不一样，他父母做的这一切是很深厚的亲情，只是手段不对。


    「与其一直在这里纠结父母和他人的评价，不如让自己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用自己的能力把父母的权力架空，把属于自己的拿到手，让他们和自己的立场颠倒，失去「选择权」，这样你同学要做什么父母再怎么阻拦也没用了……我是这么觉得的。」


    秦致琛听到沈明楼的回答，愣了好一会儿，他实在没想到沈明楼能说出这么大胆的话语，架空权力……


    接着，他忍不住大声笑了出来。


    沈明楼不知所以，还以为他是在嘲笑他，忙说道：「不是说不笑我的吗。」


    「不是在笑你，是在笑我那个同学竟然一直在原地纠结那么久，真笨。」


    「也不要这么说别人……」


    「是、是。」


    秦致琛看着沈明楼的侧脸，内心豁然开朗。


    或许他早就知道事情解决是那么简单，只是他自己不愿意走出来。现在沈明楼说了出来，他好像也有了满腔的决心。


    他不想把救赎这么沉重的词放在沈明楼身上，但必须承认在和沈明楼接触的过程中，他确实治癒了自己这部分的心结。


    如果没有遇见沈明楼，估计他还在夜夜抽菸，从凌晨思考到黎明，从年少钻牛角尖到年老。


    这次宋绵音给他安排的三倍资料，完成的时候着实让他差点累得失去生命。


    他都能捱过这一个月，为什么不能再忍忍，忍到他把秦朝行和宋绵音的权力收下，等他成为秦氏的话事人，他想做什么还需要询问他们两人的意见吗？


    「你说的很对，我很贊成你。」


    「谢谢。」沈明楼一脸不好意思。


    突然，沈明楼想到什么，看向秦致琛问道：「现在几点了？」


    「两点半，怎么了？」


    「竟然都这个时间了，我得去学院办公室一趟……」


    「那就去吧，我也还得去见一个人。」


    「那，下次再见！」


    「下次再见！」


    秦致琛目送沈明楼离开，等他正准备往回走时，突然记起自己又没有当面问沈明楼要联繫方式。


    ……算了，下次吧。


    秦致琛这么想着，转身离去。


    两人都沉浸在对未来的嚮往中，没想到这一次就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第50章 味道


    大概已经到早上了。


    沈明楼这样想着, 朝着他觉得温暖的地方挪了挪。身下的沙发被阳光照得暖烘烘的，将他的手也带着暖和了不少。


    他躺在沙发里，一双没有聚焦的灰色眼睛望向令他温暖的存在, 恍惚间, 他仿佛觉得自己的眼睛好了，刺目的白光像是在他的面前将他身边的黑暗悉数驱散。


    这几夜, 他总是睡不安稳。


    萧越让他早睡，可他却怎么也闭不上眼。对现在的他来说, 闭眼和睁眼又有什么区别, 睁眼时看见的是黑，闭上时也是黑。


    他也想安睡, 可总要在黑暗中等待, 等着时间缓慢地流过，等着自己的身体拥有睡意, 他才能闭上双眼短暂地进入睡眠中。


    等到半夜，他又会在梦中惊醒。冷汗浸湿了他的衣服, 髮丝顺着汗液黏在他的脸上，耳边是从楼下花园传来的虫子叫声, 剧烈的唿吸起伏伴随着胸腔中不断勐烈跳动的心脏。


    一切的感受在深夜里被他无限放大，他想平静地待在床上, 但连汗液滑落的轨迹他都感受得一清二楚，他感到自己就要被什么侵蚀了。


    从脚底, 从头顶, 黑暗要将他整个拆分成零落的部件。


    无言的惊恐中，他的胃部又传来隐隐的噁心, 随之而来的就是胃酸反涌，食道返酸。他匆忙从床上爬起来, 再冲出房间顺着自己走过许多遍的路冲进卫生间，将胃里的一切尽数倒入厕所。


    眼泪和唾液一起迸发，他想把自己的痛苦和委屈伴随着这些东西一齐倒进下水道里，但无论他再怎么妄想，痛苦和委屈还是在他的身体里。


    收拾完狼狈的自己他就再也不想进房间，于是他摸着墙来到客厅的沙发里，睁着眼睛等待着白天的来临。


    阳光让他昏昏欲睡，在迷煳之际，他突然想到和师兄一起看夕阳那天。


    那时候他的眼睛比现在好得多，即便看不真切那天的夕阳到底如何，但他也觉得那天是他见过最美的夕阳。


    那天落在他身上的温度，和现在一样。


    只是他一直都没见过师兄的脸，几年前是一张模煳的脸，现在是融入黑暗的人形。


    他真的是存在的人吗，还是他幻想出来的，怎么会有人突然地闯进他的生活，然后又悄无声息地离开又在几年后的现在突然出现。


    连名字和联繫方式都没有的人他又是怎么将自己懵懂的真心给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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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真是个笨蛋。


    这种不该相信的人……


    恍惚间，他似是听到了秦致琛的声音。


    「你起来了？」


    他有点分不清这是梦里还是现实，迷迷煳煳地回应：「嗯。」


    他感受到秦致琛来到他身边，身上浅淡的香水味是他熟悉的味道让他放松了许多，缓缓地沉到梦乡。


    合眼时，他仿佛听到他轻柔地哄道：「好好地睡吧。」


    秦致琛守在沈明楼身边，他清楚地看见沈明楼眼下的青黑，在阳光下几近透明的皮肤。刚才他开门进来时差点唿吸停滞，沈明楼的脸实在太过苍白，胸口唿吸的起伏微弱到像是停止了唿吸。


    他就像要离开这个世界。


    秦致琛赶紧来到他身边检查他身上有没有自我伤害的痕迹。


    好在，他只是睡下了。


    沈明楼夜里睡不着来到客厅等着白天再合眼，这是萧越和他说的。


    萧越也想陪着沈明楼一起睡，方便夜里照顾他，但是沈明楼态度很坚决，不愿意他来自己房间。萧越知道他的心里很不好受，也不强求，只是说沈明楼可以到客厅去，但是房间门需要打开——万一沈明楼摔了或是发生别的事，他也能尽快赶到他身边去。


    秦致琛也想留在沈明楼身边在夜里陪着他，在萧越的让步中也尝试过一次。


    他曾在夜里陪在沈明楼房间里，他就坐在沈明楼的床边，在黑夜里望着他的脸。


    起初，沈明楼还安稳地睡着，等到后半夜，他的潜意识似乎发现了他，睡梦中迷煳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秦致琛只是轻轻地应了一声，沈明楼的情绪就发生了极大的变化，他从噩梦中惊醒，灰眸中不復从前的光彩。


    他想上前，沈明楼却制止了他，还喃喃着「我没钱，我还要治我的眼睛」，「我不想骗你」。


    之后萧越就不让他晚上再来陪同。


    那天萧越还特别地问他要了支烟，两个人站在阳台望着远处蓝色的天际吞云吐雾，眉间皆是化不开的愁绪。


    萧越对他说道：「明楼他，说不定比他自己想得更熟悉你。」


    「这里是c市，秦致琛这个人理应是不该出现在这里，但他却知道是你在他身边。」


    「他的潜意识记得你，甚至是，你深深地烙在他的潜意识里，所以他才会在那种情况下发现你。」


    萧越被烟呛得咳了两声，明显是不常抽菸的样子。


    他继续道：「我晚上看着他的时候他不会有这样的反应，你明白了么，只有你在他身边他才会那样。他现在身体不好，情绪会影响他的思考，他现在可能还意识不到，但纸终究包不住火。」


    「他很坚强，哪怕是七年前眼睛发病也还在积极生活，甚至是认识你，然后被现实狠狠地打了一巴掌——说到这件事我还是想揍你，没有能力的男人招惹无辜的人做什么？！」


    秦致琛沉默着，嘴边逸出白色的烟雾遮住他眼里的情绪。


    他自嘲地动了动嘴角，但只是嘴唇颤了颤，颓然道：「你说得对。」


    「我以为你们的缘分止步于此，结果你还拿钱去要挟他和他结婚。你知道这么大笔钱对他意味着什么吗？是救命的！是让他重获光明的关键！」萧越说得咬牙切齿，「你知道能看见东西对他多重要么？！」


    「我……」


    秦致琛无法再开口，造成沈明楼如此的罪魁祸首是他。


    「我们萧家之所以专攻眼科是因为姑姑的眼疾，我们一家人没能及时拯救她把她带回家是我们每个人心中的一根刺。我们没能救回姑姑，我们不想让她的孩子也重蹈覆辙。」


    「沈家对他不好，他只能靠自己赚医药费。关于眼睛的疾病治疗时都是无底洞，我们萧家的钱全部拿出来也未必能填补上。」


    「你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萧越撇过头深深吸了一口烟，又被烟呛到眼眶通红，「你赢了，开心了吗？沈明楼这个笨蛋七年前就被你骗了现在又被你蒙在鼓里，被圈在你秦致琛的圈里。」


    说到这里，萧越不知是气得还是别的，他浑身颤抖，声音也不像刚才充满气势，他颤着声音道：「……甚至连我……也在伙同你骗他。」


    「我是造成他这样的推手，我也是有罪的。」


    秦致琛听到这句话，辛辣的烟被他圈在嘴里，他再无力将辛辣的味道送出。


    「我很后悔。」


    秦致琛看着外面的一切，悔恨的情绪将他的心脏攥紧，不给他喘息的空间。


    自胸腔里传来的疼痛感令他头晕目眩，烟雾朦胧中他有了点落泪的冲动。


    如果他早点知道沈明楼眼睛的问题，他是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他或许会和秦致舒说的那样，普通的和他相认相识相知相爱。


    而不是现在面对着失去了光明的沈明楼独自神伤。


    在感情上他真是失败，一步错步步错。


    萧越不再吸菸，他把烟摁灭，眼中似有泪光。


    「我……和家里说了，过几天国外最先进的仪器会到院里，我会带他去检查具体的情况。」


    「如果情况不乐观，」萧越咬着牙败给了现实，「还是要靠你。倘若真的……我联繫了国外的医生，无论如何，我们都要为他争取一线生机。」


    秦致琛心中酸涩，他点头：「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会让他再看看这个世界……看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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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后晚上你就回你的隔壁去，白天他醒着的时候也不要和他说那么多你们之前的事，睡着的时候给我离他远点，知道了吗？」


    「好。」


    *


    沈明楼睡得很沉。


    秦致琛很少能见到沈明楼的睡颜，两人还在一起住的时候是在不同的房间，两人的上班时间又是重合的，见到沈明楼时沈明楼也已经在楼下的餐桌等着他了。


    除了那次意外。


    秦致琛用眼神仔仔细细的将沈明楼的脸一寸一寸地记到心里，将他细微的动作誊在心中。


    睡着时的沈明楼很安静。苍白的皮肤透出点蓝紫的血管，他的睫毛纤长，有风吹时会轻轻地颤一颤，脸上细小的毛在光下显得绒绒的。


    很可爱。


    秦致琛这样想着，心中止不住地泛起波澜。


    沈明楼。


    他在心里默念着他的名字，酸涩又甜蜜的感觉从心中蔓延至口腔。


    他是第一个让他这么想念着的人，从七年前到现在，沈明楼在他心里占据的位置越来越大。


    如今他是无法让他再从自己的身边离开了。


    萧越说得对，他就是在把沈明楼圈在他的身边。


    无论沈明楼去到哪，他必须要在沈明楼的身边。


    现在他已经没办法再放手了。


    秦致琛垂眸，轻轻地小心地摸了摸沈明楼柔软的头髮。


    他低声地，一字一句地对着睡在梦中的沈明楼说道：「我爱你。」


    「我爱你。」


    「我一定会让你再见到这个世界。」


    「那里太黑了，我会带你回到光明的世界。」


    「……我爱你。」


    秦致琛的声音逐渐染上颤抖的哭腔：「我会一直、一直、一直陪着你。」


    第51章 质问


    「还烫吗？」


    沈明楼一愣, 别扭地转过头：「不会。」


    秦致琛餵粥的勺子停在半空中，萧越见状说道：「那我来。」


    「……」


    沈明楼紧紧抿着唇，他伸出手去在虚无的黑暗里摸索着：「我自己可以。」


    虽然他这么说, 但秦致琛还是无法放心。沈明楼睁着一双没有光芒的眼睛在空气中摸索, 他的半边脸被餐厅暖黄的灯光笼住，从前纤长又带着男性独有骨感的手指现在变得更单薄。


    他脆弱又迷茫地寻找着, 就算失去了大部分的依靠，也在跌跌撞撞地支撑自己。


    除了他们, 沈明楼再没有别的依靠了。


    萧越在一边给他使眼色让他把碗和勺子递给沈明楼, 秦致琛却像是被冻住，连手掌上温热的触感都无法令他再做出别的动作。


    直到沈明楼微凉的指尖搭上秦致琛的手心, 他才像是解冻般地将装着粥的碗安稳地送到沈明楼掌中。


    沈明楼接过碗后点点头, 低声向他说了句谢谢。


    他的态度不算熟稔，或者说他见到他的时候态度就并未有多亲近。


    无论他是什么身份待在他身边, 他都是那个强留他在身边的角色。


    秦致琛看着沈明楼小心翼翼地从碗里舀起一口粥，再小心翼翼地送入口中却因为力度没掌握好陶瓷做的勺子撞上了他的牙齿, 发出清脆的响声。


    即便只是这么一点小响声，他还是非常担忧, 瞳孔勐地一缩，半个身子都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急切道：「没事吧？！」


    沈明楼摇摇头，喉结上下滚动, 明显是把口中的食物咽了下去。


    「我没事, 你不用太担心。」


    说着，沈明楼低下头, 髮丝顺着动作垂下，遮住了他的眼睛。


    「你做的粥很好吃, 谢谢。」


    秦致琛回到自己椅子上，喉咙里像有什么东西堵着令他难受，放在自己面前的食物一口也没动过。


    「你喜欢就好。」


    沈明楼：「……」


    听到这话他的动作忽然停住，盛满粥的勺子被他重新放回碗里。


    今天早上是他睡得最好的一次。


    他似乎做了许多梦，梦到了刚和师兄认识那会，又梦到了在秦家的时候。只是梦醒了，梦里具体发生的事情也都随着梦一起散去了，许多他纠结的事情在这一觉后也放下了。


    在他醒来时，师兄又来串门，萧越和他说他是来做饭的，因为听说沈明楼经常夜里呕吐，他特地来给他煮点补胃的食物。


    萧越自己做饭从来不做这些花里胡哨的，主打一个能吃就行。在照顾沈明楼期间他也想做点好吃的，但碍于自己的手艺实在太差，只能简单做点吃的。沈明楼也不嫌弃，有得吃就可以。


    沈明楼本来还想拒绝，但闻到从厨房里传出的食物香味后他还是把拒绝的话语吞回肚子里。


    等到师兄做好了菜，又主动想餵他时，沈明楼才明白有些事情凭他一个人放下是没用的。


    秦致琛见他不吃饭，紧张地问道：「怎么了？」


    「等吃完饭之后，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好。」


    「萧越，」沈明楼微微侧过脸说道，「等会你先回一下房间吧。」


    萧越怔了一怔，刚塞到嘴里的菜让他没办法开口，他赶忙囫囵下肚嗯嗯两声。


    同时，他看了一眼秦致琛，和他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后又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警告他别乱说别的事。


    「那等会我就来洗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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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


    「不要偷听，」沈明楼突然开口，「这是我的私事。」


    萧越的打算被沈明楼直白地戳破，他只好妥协：「好好好，不听不听。」


    沈明楼发病以来，他不敢错过沈明楼和秦致琛说过的每一句话，甚至是格外关注，生怕秦致琛哪一句话被沈明楼敏锐地察觉出他的身份。


    也许是他做贼心虚的原因，总是特别担忧东窗事发。


    萧越嘆了口气，又重重地「唉」了一声：「好吧，好吧。」


    *


    夜风徐徐吹过，沈明楼撑着阳台的护栏眼睛朝着远处的楼盘。


    他在风里深唿吸一口气，随着身后脚步声的来源转过头去：「我哥他回房间了吗？」


    「嗯。」怕沈明楼不信，师兄还补了一句，「房间门也关上了。」


    「现在外面是什么样子的？」


    「今天天气好，天上到处都是粉色的晚霞。太阳也落山了，只剩一点橙色在远方。」


    「我能想像到。」沈明楼轻声开口，他朝着师兄发出的声音方向转过脸，「你还记得我们之前看夕阳的时候吗？」


    「……记得。」


    师兄来到沈明楼身边，和他一起靠着围栏望着远处的天色。


    「那时候的夕阳是什么样子？」


    沈明楼苍白的脸上露出一点淡淡的笑容，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因为眼睛的事情，瞒了许多人。其实那个时候我的眼睛也在生病，只是没这次程度深，但也是半盲的状态。」


    「看东西的时候模模煳煳，只能勉强辨认出大致的颜色，形状。有时候我站在路边看过往的人，就像是看一群色块在走路，那个时候我只能靠声音来辨别我面前的到底是谁。」


    「那时因为还在上学，还有课业的压力，奖学金的压力——你也知道的，我家里不会给我打生活费，我不仅要赚生活费，还需要攒自己的治病钱。」


    「……」


    「这件事我一直没敢和身边的人说，我怕他们担心，也怕有人不理解。」沈明楼继续道，「我当时最怕被你发现，其实那天的夕阳我看不真切，只朦胧地看到金灿灿的光芒和泛着点金色波澜的海水。哪怕我看不清，当时也觉得那是我见过最漂亮的景色。」


    「之后我也见过几次夕阳，但都逊色于那天。」


    「我也觉得那天的夕阳是最漂亮的景色。」


    师兄说：「那天一切都刚刚好，当夕阳的光洒在海里的时候波光粼粼，白色的海鸟飞过我们身边。夕阳缓缓落下，橙色的光把整片天空都染上了颜色，你就在我的身边……」


    说着说着，师兄就说不出话来，声音似乎还染了点哭腔。


    沈明楼点点头，望着黑暗笑了一下。


    这么多年过去他都长了那么多年岁，当然知道师兄是为什么不再说话。


    那天的景色或许是真的漂亮，或许只是普通的夕阳，只是因为但两个人都在彼此的身边，才成为两人心里多年不曾忘怀的美景。


    「我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眼睛就是看不清的。好在我的演技还可以，你没有发现，还陪了我那么长的一段时间。」


    沈明楼说：「后来你消失……我找不到你的时候，我才发现我根本没有你的联繫方式，一直以来都是你来主动找我。」


    「那个时候我有些后悔，为什么没有找你要联繫方式，为什么眼睛偏偏在这时候发病，为什么我们在一起，我却连你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当我眼睛好了，我去过我们经常去的地方，看过路往来的人们，我知道没有一个是你。」


    「我……」


    「后来我就不想着你了，现在我也对你那个时候去哪里没有兴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你只是先走了，我也走上我该走的路。」


    「我一直觉得我们不会再相见——除非你突然有一天主动找到了我。但是你没有来找我，还出乎我意料地又在我眼睛发病的时候出现在我的世界。」


    「之前见你我还能看到你的轮廓，现在倒是黑乎乎一团，我连你到底是不是「师兄」都无法分辨。」


    「但萧越说你是，那就应该是了。」


    沈明楼嘴边的笑容弧度往上扬了几分，他笑着说：「如果是他请你来到这的，你可以拿着他的钱离开了，我不需要你的同情和照顾。」


    说到这，沈明楼的笑容险些撑不住，他强撑着勾起笑容：「说实话，我觉得我们两个没必要再装作一副关系热切的师兄弟关系了，我们既不是真正的同门，也不是真正的恋人，只是突然闯入彼此生活的陌生人。」


    「我不是……萧越请来的。」


    沈明楼问道：「那你为什么现在才出现？」


    「……」


    听到沉默，沈明楼把生硬的质问收回，他轻声道：「不用怕萧越迁怒你，我会和他好好说的。」


    「……」


    「你现在这个年纪还单身应该不可能吧？如果真的还是单身，就找一个对你好的两个人携手走下去。如果不是单身，就回到你的爱人身边去吧。」


    「……我，想陪着你，不可以吗？」


    「我陪不了你。」沈明楼收起笑容冷淡道。


    「我们就不能做朋友吗？」


    「普通的朋友？」


    「嗯。」


    师兄接着说道：「你就把我当做是在你无聊的时候和你聊天的普通朋友，这样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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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明楼沉默。


    「我只是想和你聊聊天。」


    「我没有能和你聊的话题。」


    沈明楼抿着唇，突然嘆了口气，他闭上眼道：「我说了你不用再因为过去而同情可怜我，我已经走出来了，我想你也应该离开过去。」


    「我在一年前已经结婚了。」


    第52章 松口 （修）


    「这里离我们院还是远了点, 」萧越一边往行李箱里放衣服一边对沈明楼说，「今天就先回去住一晚，明天我们再一起去医院检查。」


    萧越又往行李箱里放了几件衣服, 迟迟没听见沈明楼的回应, 他看向沈明楼的方向又问道：「你觉得呢？」


    沈明楼惊了一下，嗯了两声说：「就这样吧。」


    说完他又转过头对着窗的方向,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手中不断揪着身上披着的毯子的动作暴露了他真正的想法。


    萧越默了一会儿把行李箱拉上拉链, 他来到沈明楼的身边轻声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


    沈明楼的声音却没有之前那么平淡, 隐隐中还含着点怒气。他说没什么，萧越不信。


    萧越坐到沈明楼身边, 他想到昨天秦致琛和沈明楼的聊天。沈明楼不让他听他照做了, 只是回了房间之后他贴着房门试图听到些信息，可惜这里的工程质量太好, 他贴在房门一个小时硬是半点声音都没听到。


    秦致琛和沈明楼聊完天后就来敲他的门，开门后秦致琛的情绪比他想的亢奋, 虽然眼角有点湿意但脸上的笑容是他从没见过的高兴。


    让他觉得有点噁心。


    萧越当时觉得怪异，他出门找沈明楼的时候沈明楼也表现得没什么太大的异常……


    不, 他这个表弟从小就喜欢把东西藏在心里，如果不是自己把心里的事情主动说出来, 任谁怎么撬也没办法让他吐露一分一毫的真心话。


    连生气也都是暗暗在心里生闷气。


    说不定从那时起，沈明楼就开始生气了, 只是他装的太平淡他没有及时发现。


    萧越轻声咳了几声, 开口道：「是不是昨天那个人和你说了什么你不喜欢的话？」


    沈明楼下意识说了一句：「没有。」


    说完他又有点后悔，重重地嗯了一声。


    「我不想再见到他。」沈明楼说道, 「我没有你想的那么留恋过去。」


    萧越：「……」


    萧越说不出话，哈哈干笑两声转移话题：「那之后就住我们家里吧, 也不用再烦恼看见他了。」


    「我怕秦致琛发现。」


    沈明楼低下头，手中的毯子已经被他绞得变形：「我不能连累你们。」


    「这怎么能是连累？我们是一家人，你回来住是天经地义的事。」


    萧越难于在沈明楼面前撒谎，捂着嘴轻咳几声才慢慢地说：「……我，不是。我听薛玫说，秦氏最近还挺忙的，领导总是出差……我猜，秦致琛应该不会再把注意力放到我们这。」


    「这样啊。」


    萧越看着沈明楼明显松了口气的模样，自己的心里也稍微放松了一些。


    「大概这段时间都不会来找你了。」


    「那就好。」


    沈明楼心中被师兄激起的怒气随着萧越的话消散了不少，他缓缓嘆了口气：「其实我也很想舅舅他们。」


    萧越闻言，站起身来兴奋道：「等明天检查完就住家里吧！」


    没等沈明楼回话，他就开心道：「正好现在太阳也不算晒，等会我带你出去走走？」


    见沈明楼点了头，萧越高高兴兴地哼着歌出了房间，留沈明楼一人在房间里更换衣服。


    房间一下子少了一个人，周围迅速变得寂静。除了自己的唿吸声，沈明楼再听不到其他声音。


    他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人，秦氏现在到底什么情况他不知道也不敢知道，但是他自己……他还是清楚发生在自己身体上的事情。


    萧越昨天突然和他说明天带他回医院检查眼睛，又和他说干脆在萧家住下。


    他猜，也许是萧越在给他打预防针。


    这双眼睛，或许并不能在短时间内治好，所以才要将他带回萧家，让其他人去照顾。


    想到这里，沈明楼抿住唇快速将衣服换上。


    别想了，他默默在心里说，这一切不过是他的臆测，他的眼睛绝对可以治好的。


    他相信。


    *


    「那我就先回去了，对了秦总，」小王站在玄关朝着秦致琛说道，「最近总公司有些繁忙，宋董问您什么时候回去？」


    秦致琛看资料的手顿住，冷淡地开口：「没那么快。……他现在情况不好，我不可能抛下他回到b市去。」


    秦致琛把资料放在一旁，一双如墨般深黑的眼睛朝着窗外看去。


    明亮的窗户倒映着秦致琛的身子，小王看着他又偷偷地回头望了眼身后对门住着的人没有开口。


    就在她准备不打扰秦致琛时，只听秦致琛疲惫地轻声道：「我总不能重蹈覆辙。」


    上司陷入惆怅的情绪里，小王只是他的秘书，并不是很想继续加班为上司开导。她踩着高跟的脚向后了一步，轻声地转身离开。


    恰是她开门出去的那一刻，住在对门令他上司陷入苦恼的人坐着轮椅进入她的视线中。


    小王瞬间僵直身子屏住唿吸，一句话也不敢说——上一次她来上司家时也是这样的场景，沈明楼当时还叫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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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没想到这种场景还能重演，为了秦致琛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像上次一样和他们进入同一个电梯。


    她怕沈明楼发现她，更怕秦致琛的身份在此时暴露。


    小王看向萧越，对着他做了个你们先走的手势，又笑了笑表示自己的礼貌。


    萧越也懂他的意思，点点头就要把沈明楼推入电梯间不让他和她打照面。


    小王站在门口迟迟没出去引起了秦致琛的注意，他也同样来到门口就看见萧越一边拖着行李箱一边推着沈明楼的轮椅。


    秦致琛用小王从来没听过的柔声说道：「你们这是要去哪？」


    「去逛逛，看看风景。」萧越说。


    「可以加上我吗？」


    萧越没回话，秦致琛看着轮椅上的沈明楼等待着他的回答。


    半晌沈明楼才说道：「随便你。」


    「谢谢。」


    沈明楼没说话，只是把脸撇到一边去。


    秦致琛眼中含笑，他想到昨天沈明楼和他说的话，眼中的笑意更盛。


    电梯在一层一层向上爬，电梯间四个人没有再说话，静静地等着电梯来到。


    当小王缩在角落以为自己伪装透明人成功的时候，沈明楼的一句话令她浑身寒毛直立。


    「你喷香水了？」


    他说这话时没有指名道姓，小王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说自己。


    她确实喷了香水，不如说喷香水是她一直的习惯。


    明明知道沈明楼看不见，秦致琛还是悄悄地挪了挪身体，挡住身后的秘书。


    秦致琛问：「你说我？好闻吗？」


    「味道很像我认识的一位女性经常喷的香水，」沈明楼沉默了一下继续道，「觉得有些熟悉而已。」


    说完，沈明楼又嗅了嗅空气说道：「你没喷香水，有别的人在这。」


    「你的同事？」


    小王没想到自己上司伴侣的鼻子那么灵敏，她紧紧贴在墙上不敢说话一句话。


    她看着坐在轮椅上神情冷漠的沈明楼，发觉自己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神情的沈明楼。


    小王不常见到沈明楼，只在当初的婚礼上还有去秦家给秦致琛送资料的时候见过两三次，那个时候沈明楼见了她脸上总是会挂着一点温柔的笑意，说话也不如现在这么冷硬。


    「……嗯。」秦致琛应了一声。


    沈明楼不说话了，正如他昨天和秦致琛说的那样对他现在不感兴趣。


    电梯终于来到了他们所住的楼层，「叮」地一声向着沈明楼敞开了电梯门。


    待三人都上了电梯，沈明楼又突然道：「你的同事不上来一起下去吗？」


    「她坐另一部下去。」


    秦致琛问：「你对她很有兴趣吗？」


    「……只是觉得很熟悉，而已。」


    秦致琛看着电梯门缓缓关上，小王紧张的脸逐渐消失在他眼前，他低头看着沈明楼的发旋问道：「你以为她是谁？」


    沈明楼还有些愤怒，听到师兄说的话后他愣了一下没有开口。


    之前他似乎也同样在电梯间和师兄的同事「见」过，那个时候的香水味令他很是熟悉，这次再闻到这独特的味道沈明楼的心中马上就浮现出经常喷这种香水的人。


    ——小王。秦致琛的秘书。


    在和秦致琛参加名门之间的晚宴时他也跟着在宴会上嗅到了许多千金或者富贵女家主的香水味，但她们的香水味都不如小王的香水给他的印象大。


    小王是个干练的职业女性，身上喷的香水却带着点香甜的味道。


    沈明楼很少能闻到这种味道，以至于他在c市闻到这种味道的瞬间就记起了小王。


    电梯往下落，味道也逐渐消失不见。


    「是你……丈夫身边的人吗？」


    师兄突然开口，沈明楼听到「丈夫」二字不免得还是惊了一惊。


    他原本不想把秦致琛搬到他们两个的话题之中，但师兄实在是太难缠，倘若不把秦致琛搬来斩断他莫名其妙的情愫，沈明楼想不到其他的方法令他彻底死心。


    即便他和秦致琛也并非是真正意义上的伴侣，但也是拿过结婚证的……


    当他昨天和师兄说完自己已经结婚的话后，师兄确实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


    沈明楼还以为自己的谋略成功了，没想到师兄却没有当真还以为他是在骗他似的反问他：「那你怎么看待你的丈夫？」


    「我想听听你和你丈夫之间的事。」


    沈明楼听到这两句话，心中的愤怒兇勐地翻滚——他之前怎么不知道师兄是这样的性格？！


    这场谈话就这样戛然而止，沈明楼装做平静的样子回了房间睡觉，但夜里却闭不上眼，脑中不断迴荡着他说的这两句话。


    愤怒又隐隐在他心里翻涌，沈明楼没忍住直接道：「对！」


    「看来你很喜欢他，连他身边的人的特点都记住了。」


    沈明楼只想令他知难而退，顺着他的话沉声道：「我当然非常喜欢他，所以才会选择和他在一起结婚。」


    「我们非、常、相、爱。」


    师兄：「……」


    萧越看了一眼几乎要笑出声的秦致琛满头黑线，他尴尬地左顾右盼了一会儿，又不能提示沈明楼，只能咳了两声又开口发出一个单音节：「呃……」


    可惜沈明楼没明白萧越的意思，他又说道：「我很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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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知道你爱他吗？」


    「……当然知道。」


    「是吗。」


    仅仅只是这两个字，沈明楼敏锐地感受到其中戏嚯的味道，他还是不相信。


    恰在此时电梯门缓缓打开，秦致琛主动接过萧越手里推着沈明楼轮椅的手柄，他将沈明楼推出电梯，一出门便被携带着绿草气息的风扑了满脸。


    沈明楼抿着唇，被气得胸口不断勐烈起伏着。


    他觉得自己这个表现有些奇怪，自己怎么总是那么容易被他激怒，没等他再继续理性思考，师兄就又开口：「你再多和我说说你和你丈夫之间的事吧。」


    沈明楼还想说话，但室外的环境令他紧张的情绪放松了很多，他感到有阳光暖暖地落在身上，风吹时有树叶互相碰触发出沙沙的动静。


    他就这样待在自然中，情绪一点一点地恢復平静，不再像刚刚一样一点就燃。


    秦致琛见沈明楼放松下来，带着他找到小区花园的凉道坐下。


    有风吹来，沈明楼坐在轮椅上闭上眼睛，看起来心情好了很多。


    秦致琛望着沈明楼的脸，没想到沈明楼会这样在「师兄」面前说出那样的话。


    仔细想想在过去的一年里，沈明楼对待所有的事情都是那一副温柔的脸，对待谁都一样，从没有情绪失控的时候。


    他总是静静地待在某个地方，给秦子麟上课的时候也总是笑着，回宅子里的时候面对宋绵音和秦朝行也都做到了应做的，礼貌又懂事地宛如真正一家人一样聊天吃饭。


    他总是那样温柔安静，似一潭平静无波的湖水，无论什么都无法掀起他心中的涟漪。


    沈明楼会喜欢他吗？爱人的时候又是什么样的？


    在他空闲的时候他总会忍不住想起，沈明楼太冷静，连七年前陪着他时都没有特别激动的时刻。


    或许有，只是他没能看见。


    他不止一次想打破沈明楼平静的假面，却找不到章法只能胡乱攻击，每次都被沈明楼完美地接住。


    除了那次意外——他投进平静湖里的石头终于起了作用，沈明楼的心里总算是为他裂了一道缝隙让他能够偷偷钻进去。


    那一夜所有事情结束后，他捨不得闭眼睡下，他望着劳累的沈明楼内心窃喜自己这么久的攻势还是有用的。


    这种事情能顺利，从来都不是靠强迫。


    他并没有故意禁锢着沈明楼，只要沈明楼反抗他就会离开他，可是沈明楼没有。


    那一夜他捂着内心的喜悦甜滋滋地想着说不定沈明楼已经对他动心了，只是他不善表达。


    他都想好了，等沈明楼一觉睡醒，他就要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再轻轻地吻他告诉他他早就爱上他，他会再给他一个真正的，盛大的婚礼。


    沈明楼如果想要钱，想要车，想要房，想要世上少有的物品，他都会一一满足他的需要。


    他要磨着他的耳鬓和他说自己等了他好多年，他现在已经把公司收入囊中已经不会再次发生七年前的事。他还想对沈明楼说，明明结婚前自己给了他那么多提示，为什么没认出来自己，不过没关系，他已经拥有他了。


    美好的想法在心中发酵，甜蜜的滋味不停在喉中酝酿。


    只是这份美梦还没等到沈明楼梦醒，就被沈明辛彻底破坏。


    在看到沈明楼消失的那一瞬间，秦致琛说不清楚自己心里的感受。


    现实再次将他的幻想踩在脚下。


    如果那天什么事也没有发生，现在应该是他们两个度蜜月的时间，而不是沈明楼身在异地眼睛突然发病，在这里忍受着黑暗的冰冷。


    他的身边应该有他在。


    他不知道沈明楼对「师兄」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不是真的，但在电梯里听到的时候，他的心脏还是忍不住悸动。


    他想知道沈明楼是怎么看待他的。


    哪怕是骗他的，他也甘之如饴。


    「你为什么那么执着知道我和我丈夫的事情？」


    沈明楼问，「还是不相信我吗？」


    没等师兄开口，沈明楼就有些忍受不住地捂上脸，声音瓮声瓮气的：「你可以去看b市去年的报导，我和他结婚……是上了新闻的。」


    沈明楼听到身边的人动了动，有衣服摩擦的声音，他估计着他是拿手机出来搜索了。


    「搜到了吗？」


    「嗯。」师兄的声音突然很轻，「是……秦致琛？」


    「是他。」


    沈明楼皱起眉从捂住脸的手里露出上半张脸，「我没有骗你，我们是真的很恩爱。」


    秦致琛当时做了很多工作，有时候还会让下面的公司发稿子给外界展示他们两个之间的感情。


    沈明楼过去觉得有些害羞，他并不是喜欢抛头露面的性格也不想获得太多的外界关注，但在此刻他非常感谢秦致琛所做的一切。


    师兄看了这么多总会知难而退了吧？


    「他让你感到幸福吗？」


    突如其来的问题瞬间击碎沈明楼的侥倖，他有些慌乱地放下手。


    这个问题他没有想过，他们两个不过是协议婚姻。


    幸福是应该出现在他们两个身上的词彙吗？


    他的感情也只是他的感情而已，秦致琛未必会对他有相同的感情。


    况且他身上还有不定时的眼疾，秦致琛能接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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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于那一晚……沈明楼不敢细想。


    如果说是让他感到开心的话，秦致琛确实做到了。


    他在沈家太久，久到忘记家庭的温暖。在秦家的那段时间宋绵音和秦朝行都对他很好，孔苗和秦致舒一家也把他当真正的家人看待。


    说句真心话，他很感谢秦致琛。


    「嗯。」沈明楼点头。


    师兄的声音更轻了：「在他身边你开心吗？」


    「很开心。」


    「你为什么会爱上他？」


    「为什么？」沈明楼重复了一遍，挖掘出自己暗藏心底的回忆。


    「大概是，很好看吧。」


    「就这样？」


    他明显听到话中的笑意，沈明楼抿了抿嘴：「他太多优点了，一时半会说不完。」


    这是沈明楼的真心话。


    师兄没说话了。


    沈明楼在心里松了口气，同时隐隐感到心中的情绪有些按捺不住。


    反正自己都是要让师兄离开的，不如干脆把心里的话都和他说了，这样他总不会再来纠缠。


    ……藏着一腔心意无处说的时候，他也会感到疲倦。


    沈明楼嘆了口气，缓缓道：「其实最开始，我不敢对他动心。」


    「你也看到了，他家世显赫，我们的背景差距太大，如果不是他主动来找我，或许我们都不会相识。」


    「和他在一起的时光，我都觉得很愉快。他的家人对我很好，他的外甥也很听话，他外甥是我的学生，我给他做家教，是个很聪明的孩子。」


    秦致琛看到说到秦子麟时沈明楼脸上露出的笑容。


    沈明楼继续说道：「他工作很忙，经常要去应酬的场合，这个时候他总是会带着我一起去……」


    *


    那一次是游星举办的生日宴，她人逢喜事精神爽请了很多人到家里。


    那场宴会是沈明楼跟着秦致琛去过那么多场宴会里最奢侈的一场，可以说是他们那群名流的奢侈之首。


    这种宴会明面上是庆贺玩乐，私下里是各个公司暗中交错的商业交易。


    最快乐的游星在台上放声大笑，台子两侧是国内有名的古典乐团为她伴奏助兴。


    沈明楼坐在宾客席里朝着台上看，游星头顶的水晶吊灯散发的光芒将他的眼刺得灼热，渐渐地升起点泪意，他慌忙避开热烈的光源，生怕这一幕被谁看见影响了秦致琛的名誉。


    他低下头，准备用纸巾偷偷擦拭因眼睛不适而掉落的泪滴，却被身旁的大手夺去手中的纸巾。


    沈明楼茫然地朝着大手的方向望去，勐地映入眼中的是特意打扮的秦致琛。


    秦致琛脸长得好是他早就知道的事，但这样勐地看去，他还是没控制住胸腔中剧烈跳动的心脏。


    别墅里灯光明亮，光打在秦致琛脸上在他的浓密纤长的睫毛下留下漂亮的投影。


    因为特地打扮过，秦致琛并不像日常在家那样休闲，也没有工作时那么冷酷干练，现在的他拥有最能展示他一张好脸的锐利美貌。


    不知是别墅的灯光太多，还是沈明楼私自为他加上的滤镜，在望着秦致琛眼睛的时候沈明楼似乎能在那双如墨的眼中看到明亮的星星。


    秦致琛笑着看他：「被游星唱哭了？」


    「不、不是，」沈明楼慌忙移开视线，「只是灯太亮了。」


    「那我等会让她关掉几个灯，还有没有别的不舒服？」


    沈明楼听到秦致琛这么温柔的声音，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词彙匮乏，他张了半天嘴却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


    他觉得这样的自己实在太蠢，涨红了脸才对秦致琛开口：「没有，我没事。」


    「那我给你擦擦眼角。」秦致琛这样说着，慢慢靠近他，手上的动作越来越近。


    他先是为沈明楼轻柔地摘下眼镜，再格外注意地用纸巾吸走他的泪水。


    在这么近的距离两人的唿吸暧/昧地纠缠，沈明楼能清楚地看见秦致琛眼中映着的满是他的模样。


    好像他眼里只有他。


    秦致琛注意到沈明楼呆愣的样子，他故意凑近，脸上出现浓厚的笑意：「喜欢我吗？」


    「咳、咳咳咳！」沈明楼闻言大惊，刚要说话就被口水呛到。


    沈明楼的声音几近破音：「咳、什么？」


    秦致琛低声轻笑几声，伸出手到他的背上为他顺气：「你喜欢今天造型师给我的搭配吗？」


    沈明楼好不容易平息，听到这话又有点想咳嗽了。


    他不敢看秦致琛，把视线都放在面前的红酒上才对他说：「很适合你。」


    「听到你这么说我很高兴。」


    沈明楼不知道要怎么回復秦致琛，好在这个时候有人来将他的害羞转移。


    有人来到他们身边对着秦致琛敬了一口酒，「秦总好久不见。」


    明明是两个人坐在一起，那个人却没有和沈明楼说话，连眼神也没给他一个。


    这种事情在秦致琛带着沈明楼参加宴会的初期经常发生，那个时候所有人都没把他当回事，只当他是跟在秦致琛身边的宠物，没有认识的价值。


    后来秦致琛的态度强硬加上他们两个共同去的宴会多了，这种情况才渐渐没有发生。


    哪怕他们在心里再怎么接受不了沈明楼，明面上也要规规矩矩的喊他一声「沈先生」。


    沈明楼曾经不理解为什么秦致琛一定要带他参与这种场合，他们不过是协议一年的婚姻，一年后两人分道扬镳他有必要认识他们那个圈层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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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致琛给他的回答是即便只是协议婚姻但也是瞒着外人的，他不想自己被外界看来的结婚对象被别人不重视，在那种场合他代表的不是沈明楼而是他秦致琛。


    看不起沈明楼的人就是看不起他秦致琛。


    秦致琛的解释很合理，但沈明楼却品到一点奇怪的感觉。


    来敬酒的人笑嘻嘻地，秦致琛却没放在眼里，只是普通的斜睨了一眼就把视线又放回沈明楼身上。


    他忽视敬酒的人，对沈明楼笑道：「你还饿不饿，我让他们给你再送点吃的？」


    说完他就招手叫来一个服务员，和他说了几道菜，又柔声询问沈明楼：「你想喝点解渴的吗？游星最近收了一批老茶，听她说泡出来的茶很好喝，来一点？」


    沈明楼不是早期遇到这种情况什么话也不敢说的人，毕竟他代表的是秦致琛。


    他点点头：「好啊，我也想试试。」


    两个人一来一回，不给旁人插话的机会，来敬酒的人尴尬地站在一边。


    直到那个人服软，向着沈明楼喊了一声「沈先生」，秦致琛才把目光放到他的身上：「找我们做什么？」


    说这话的时候，秦致琛还主动和沈明楼十指相扣，明晃晃地摆在桌上，让来敬酒的人看得一清二楚。


    在商场上摸爬滚打的哪个不是人精，他迅速了解秦致琛的意思，顺着他夸了几句他们两个的感情，又为自己刚才的举动道歉。


    秦致琛这才满意，听了他真正的意图。


    沈明楼不参与他们商业上的事，也不插嘴，只在服务员上菜的时候夹自己喜欢吃的放入口中。


    当他听到敬酒的人说了一堆商业计划想寻求秦致琛投资，秦致琛却平淡地敷衍他「想法不错，未来再说」的时候，他还是没能成功忍住笑声。


    「……那一天，应该算是我动心的第一天。」


    沈明楼第一次把这种话说给别人听，他感到脸上有点火热。


    「后来和他接触的每一天，我都觉得自己很奇怪，总是留意他一些很小的动作，留意他不经意的瞬间，在自己一个人的时候默默地想着。」


    但是自己却不能和他说这些，为了治病，他只能一副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


    他依旧在他面前冷静平淡，对每个人露出温柔的笑脸。他只在自己的小房间里静静的迴荡爱意。


    虽然现在看起来自己做的好像都是徒劳无用功。


    沈明楼没有把这些话说出来，他点到辄止。


    「我没想到你对他竟然这么喜欢。」


    师兄的声音像带着笑，也像带着泪：「他真的很爱你，带你去见其他人是想让他们知道他有多喜欢你，想让他们知道你是属于他的宝物。」


    「……」


    沈明楼：「……是这样吗。」


    此时站在一旁当透明人的萧越趁机插嘴：「时间不早了，我爸来接我们了。」


    师兄却道：「我也可以一起去吗，你不是明天要去医院吗？」


    沈明楼惊讶，他以为师兄已经放弃了。


    似乎是看出他的惊讶，师兄道：「我知道你不想我再出现，我可以答应你从此之后消失。只要……你同意明天我陪你最后去一次医院，我就不再出现在你的面前。」


    「等你看完医生，我会马上履行我的承诺。」


    沈明楼默了一会儿，还是松口了。


    「那你跟上来吧。」


    第53章 认可（修）


    胡临开车来的时候沉默了很久。


    不过是只有几天, 之前还健康地能看世界的外甥转眼间旧病復发，和令他们惋惜痛苦的萧菡一样，一双眼里再无神采。


    胡临想说什么, 嘴巴却张不开, 只能沉默地来到沈明楼面前拍了拍他的肩。


    听到沈明楼乖巧地喊了他一声姨父，胡临心中的愁绪更多了, 他勉强勾起笑容故作轻松道：「这么多天不见有没有想家？你阿姨本来想跟着一起来的……但是家里还没做好饭，她和你舅舅外婆们都在家里等你呢。」


    其实萧藤自知道沈明楼眼疾復发每天都忍不住落泪, 萧芜身为沈明楼的舅舅也没办法放松心情, 总是在家嘆气。


    最稳定的似乎是年纪最大的萧何欣，外孙的事似乎没有让她情绪上出现问题, 去医院出诊的时候也很寻常的完成自己的工作。


    只是在深夜, 胡临路过老人的房间时能听到从中传来的哭泣声。


    从前就笼罩在萧家的阴云现在又变得更大了。


    若是沈明楼治不好……


    胡临不敢想像萧家那时的气氛。


    沈明楼点点头说了句想，眼中出现了湿润的泪意。


    胡临不敢再多看一眼, 怕自己也控制不住情绪。于是他顺着萧越手指的方向看到了站在他身旁的秦致琛，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秦致琛。


    秦致琛身材高大, 常年在媒体上出现的脸在现实中显得更锐利，或许因为现在并不是工作时间, 秦致琛身上普通的穿着倒为他添了几分柔和。


    胡临看见他眼下的青黑，知道他也没怎么睡好觉, 在心里嘆了口气。


    胡临问：「这就是你的那位……朋友？」


    沈明楼：「嗯，明天他会陪我一起去医院……」


    「你也要来吗？」胡临看着秦致琛问道。


    「我要陪在他身边。」


    「陪着他。算了, 」胡临唉了一声, 「那就一起上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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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越已经把东西都放进了车后备箱，闻言他指了指面前的车, 对着秦致琛扬了扬头示意他上车。


    他爸既然都这样说了，那就证明萧家的其他人也都同意他跟着一起回家。


    秦致琛点点头, 说了句谢谢就想和胡临一起把沈明楼扶上车去，没想到胡临却没让他帮忙，而是叫来了萧越。


    「萧越来就好。」


    胡临看了一眼副驾驶位对他道：「你坐那儿，后面就留给他们俩，空间大他坐着也能舒服点。」


    「……好。」


    秦致琛知道胡临这是还没接受他，这次去萧家也没有那么简单，当胡临答应让他一起上车的时候他就明白，自己这次去是为了得到萧家的认可。


    为了得到沈明楼真正的家人的认可。


    想到这里，秦致琛紧张了不少。


    这次情况紧急，他还没来得及备上拜访萧家的礼物。


    胡临关上车门，瞥了一眼他淡淡道：「系好安全带。」


    「明天我让秘书带些b市的特产来，这次突然上门没来得及备齐，打扰了。」


    秦致琛的声音很小，显然是不想让后座的沈明楼听见。


    胡临不在乎什么特产，也不在意秦致琛身上的钱，比起钱他更希望沈明楼的眼睛能好转。秦致琛说的话是典型的好听话，胡临在家的时候没少听自家弟妹说这种话。


    「你有这份心意，我们萧家心领了。但现在这些都不重要，萧越和你说过了吗，明天的检查不仅对明楼来说很重要，对我们也很重要。」


    「薛玫是萧越的未婚妻，也是你的左右手，我们听过你的事。你是个很有能力的孩子，目光长远独到，做事也细緻谨慎，应该已经知道我们萧家的事了吧。」


    「您是说萧菡？」


    胡临转了个方向盘，同时看了一眼镜子里闭着眼休息的沈明楼，声音压的很低：「我也不知道萧越和你说了这件事没有，如果没说，你就把我的话好好地听进心里。萧菡的死亡是我们所有人心里难解的心结，包括沈明楼。他出生的时候比其他孩子体弱，又遗传了萧菡的眼睛……」


    「我们当初都在希望这个孩子不要和他母亲一样，他外婆有空的时候还会去寺庙为他求神上香，可是你也明白的，这些事情也只是为了让自己心里好过些的寄託。再怎么祈求，他还是发作了，并且时间比萧菡第一次发作的时间还早。」


    前面是红灯，胡临放慢车速：「萧菡要比沈明楼好些，她第一次眼疾发作是在怀孕的时候。怀沈明楼的第二个月，她的视力逐渐模煳，等到了四个月的时候她就已经看不见任何东西了，她是在一片漆黑中生下沈明楼的。」


    「沈明楼是在20岁的时候第一次发作，那个时候他的眼睛状况近似于高度近视的状况，能看东西却都是模煳的块体。他是因为体内激素异常引起的视觉神经问题，我们当时猜萧菡是因为孕期体内激素水平不稳定导致她眼疾第一次发作，如果那个时候我们能在她身边或许她不会死……」最后一句胡临说得很小声。


    「……我们知道了原因，给沈明楼治病的时候也简单些，药物控制了他体内不稳定的激素水平，他也慢慢地能看见东西，」胡临的食指轻轻地敲打着方向盘，「七年了，他再没有发作过。我们都以为他不会再復发了，并且他每年的体检身体的指标也都在正常的水平，今年的体检也没有异常的地方。但他依然旧病復发，甚至连药也不管用了。」


    胡临轻声说：「这不是一件好事。」


    秦致琛静静地听着胡临说的话，空调风轻轻地吹着他想吹散他的炎热，他却觉得如坠冰窟。


    胡临继续说：「萧菡在生下沈明楼后曾经短暂地恢復过光明，那时她很快乐，因为她在这个世界上终于拥有了和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只是在这份快乐没有持续多久，沈山河把她关进阁楼，不让她照顾沈明楼，她又重新回到黑暗里。」


    「我们在她遗留下来的日记本里知道了这些事，萧芜——也就是沈明楼的舅舅认为情绪对他们母子的眼睛会造成很大的影响，但这只是一个猜想。」


    「一个猜想……」


    秦致琛联想到在c市见到沈明楼的样子，他颓然道：「或许并不只是……」


    胡临看了一眼秦致琛：「没有报告，谁也不敢说死原因到底有没有这个。」


    「你心里有数，我就不多说了。」


    秦致琛：「……」


    「我不知道你们因为什么结婚，也不知道你对他到底是不是真心。但你既然主动来了，无论你是在和他玩什么富贵人之间荒谬的游戏，还是罕见的发自真心地想陪在他身边，我都希望你不要让他的情绪有太大的起伏。」


    胡临咳了两声，他把车窗摇下，外面唿啸的风迅速穿过那一点缝隙吹入车内。


    「沈明楼对于我们来说很重要，明天是我们最重视的检查，在此之前我不希望他受到任何一点来自于你的伤害。」


    「我不管你是秦致琛，还是乱七八糟的师兄，在明天之前都替我们好好地照顾他。」


    胡临转过头望着秦致琛：「就当是这次我们让你来萧家的条件。」


    「我会的。即使您不说这些，我也会好好地护着他。这就是我来这里的目的。」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胡临转过头，又深深地嘆了口气，「萧家其他人都想见见你，晚上吃完饭我们会去找你，有别的话就留到那个时候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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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致琛点头，明白胡临这话的意思，他勉强也算是获得了胡临的认可能够进一步接触到其他人。


    萧菡和沈家的事情比他想得还复杂些，上一代遗留下来的痛苦像是一座大山重重地压在沈明楼的嵴背上，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脑海中突然响起沈明楼的真情告白，沈明楼从来都不是话多的性格，他总是把一切都闷在心里，被逼急了才在「死缠烂打的追求者」面前说下这些话，其他时候他总是沉默着，沉默着忍受一切难言的痛苦。


    在沈家长大的他连吐露真心话都不敢，又怎么敢对着喜欢的人说出自己的感情呢。


    沈家欠他太多太多。


    不仅仅是物质，还欠他自信的底气。


    沈家的两个孩子，沈明辛集父母的爱意于一身，他嚣张跋扈，从来没有什么事是不敢做的。沈明楼却只能把话都藏在心里默默消化，还要承担着来自家庭的嫌弃。


    秦致琛紧抿着唇，心底有隐隐的怒气。


    他动作还是慢了。


    *


    回到萧家的时候，所有人都来到大门等待。


    秦致琛看见薛玫陪在一个中年女人身边，那大概就是萧越的母亲，薛玫未来的婆婆。中年女人身边站着一位端庄的老人，他知道那就是沈明楼的外婆萧何欣。


    最边上站着一对夫妻，女人是秦致琛熟悉的脸——曾经和他竞争过地皮的丁黛，丁黛身旁的就是萧芜了。


    丁黛脸上没什么表情，萧芜和萧藤两姐弟的眼眶有些红肿，萧何欣一脸慈祥，还对着车里的他们挥了挥手。


    胡临把车停好，萧何欣三母子马上就来接车上的沈明楼，薛玫跟在最后，对着车里的秦致琛点了点头。


    充满思念的唿唤声里，沈明楼茫然地眨了眨眼，还没等他开口喊人，眼泪就比话语更先落下，一滴一滴砸在手里，砸在衣服里晕出深色的花。


    他一哭，萧藤就受不了了，刚哭完的眼睛又开始蓄上水，哭着喊他：「明楼，阿姨好想你。」


    萧芜没有萧藤那么情绪外露，也悄悄红了眼眶摸了摸他的头：「回来就好。」


    萧何欣不伤感，喜悦地牵住沈明楼的手，用布满岁月痕迹的手轻柔地摩挲着沈明楼湿润的脸颊：「家里已经做好饭了，我们都在你身边啦，不哭了啊。」


    她说完，一双眼远远地望向秦致琛，她笑了一下也一併招唿他：「一起回家吧。」


    秦致琛愣住，还是薛玫用手肘怼了怼他他才动身，愣愣地点了两下头连说两遍好。


    薛玫还是第一次见他呆愣的样子，捂着嘴笑他：「没想到还能见到你这一面，早知道我该拿手机拍下来给你的秘书们看看。」


    秦致琛望着被其他人簇拥着进家门的沈明楼，过了一会儿才接薛玫的话：「不许拍。」


    「不拍不拍，说笑的，你的幽默感呢。」


    薛玫还穿着职业装，大概是刚下班，脚上的高跟鞋踩在地上发出声响。


    「我和妈还有婆婆说了你的事，我看不出来她们到底是怎么想你的，但刚刚婆婆和你说了那句话应该对你还是满意的……至于丁黛，她不怎么掺和这些事，你不用担心她会戳穿你。」


    两个人走到萧家门口，萧越在里面忙来忙去，余光瞥到门口的薛玫向她大力的挥挥手，接着用手指了指房间，大概是在和他说自己先去给沈明楼放行李。


    薛玫笑着点了点头，视线回到沈明楼身上，她对秦致琛道：「我和明楼很久没见，他瘦了。」


    「是我来得太迟了。」


    「其实之前我有点后悔，七年前是不是不该让你知道他的名字，这样就不会牵扯出那么多事来。」薛玫领着秦致琛远离沈明楼的位置坐下，「如果你们什么也没有发生，你会和不知道哪一家的大小姐，或者是小少爷结婚，明楼大概也是孤身一人，你知道他很难对外人敞开心扉。」


    「孤孤单单的，倒不如有个人陪他。」


    薛玫递给秦致琛一杯茶水，「后来我就不后悔了，你也是在用心对他好，只是方法太别扭。不过我也没资格这样评价你，我们半斤八两。」


    秦致琛一饮而下，温热的水滚过食管。


    「你打算什么时候和他说明你就是秦致琛？」


    瓷做的茶杯被放在茶几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音。


    薛玫抬眼看着秦致琛，眼中似含有警告：「别瞒他太久，我和萧越定了明年的婚期，我希望你和沈明楼能健健康康的一起来祝福我们。」


    「等明天检查结果出来吧，」秦致琛说，「你们的婚礼我们一定不会缺席。」


    「我可记着你这句话了啊，到时候份子钱给我包多点啊弟夫。」


    秦致琛垂眼浅笑：「当然了。」


    *


    沈明楼被扶着来到餐桌上坐下，他看不见面前有什么，只能靠嗅觉分辨菜色。


    他身边坐着萧藤和萧何欣，两位女性长辈为他夹菜，热情地和他说多吃点。


    他很久没有闻到这么丰富的味道，食指大动的同时从胃里升起点噁心。


    沈明楼勉强地扬起笑，伸手接过萧藤为他夹好的肉菜。


    萧藤笑道：「你看你，都瘦了那么多，多吃点肉补补身子。」


    面前的菜色散出香味，沈明楼却觉得胃里翻涌的噁心感更加汹涌。


    明明是烹饪好的食物，他却能从中闻到刺鼻的腥味，属于肉专属的腻味甚至要覆盖住香气，一瞬间，沈明楼觉得自己的鼻子好像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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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什么香味都没闻到，充斥鼻腔的满是肉腥味，膻腥味。


    拿着筷子的手微微颤抖着，胃里的不适更加活跃，他感到有酸味反上喉咙，要是一张口他就要将胃里的液体尽数吐出。


    萧何欣看他那么久都没动筷，关切问道：「是不是我们做得不和你心意？」


    不是这样的，你们做得很好吃。


    沈明楼想这样说出来，却没办法张口。


    他轻轻地摇了摇头，微颤的手夹起一块鱼肉送入口中。


    沈明楼脸色忽而变得苍白，他口中咀嚼的似乎已经不再是鱼肉而是一块充斥腥味的蜡块。


    不能吐。


    他在心里警告自己，这是外婆和阿姨为他做的菜，他不能吐。


    他越这么暗示自己，胃就越难受，像和他作对似的令他更加噁心。


    口腔止不住地泛出酸水。


    「……唔！」


    他实在控制不住胃里的汹涌，将口中的东西呕了出来。


    「明楼？！」


    萧藤被这个反应吓到。


    沈明楼虚弱道：「没事。」


    他说没事，萧藤和萧何欣却不信。


    萧家人都是医生，有没有事自己一看便知。


    萧何欣速度最快，她一下就握住了沈明楼的手腕，手指搭在他的脉搏处。


    萧藤担心问道：「妈，明楼没事吧？」


    萧何欣沉默了一会儿，她看向薛玫身旁的秦致琛，正好和担心沈明楼的他对视。


    「……没事的，只是受不了荤腥而已。」


    「朋友，你去给他添一碗粥来。」


    她望着的是秦致琛，喊的朋友也是在喊他。


    秦致琛点点头，很快就从厨房端出一碗粥规矩地放在沈明楼面前。


    沈明楼虚弱着对他说了声谢谢。


    「没关系。」


    从秦致琛的角度看沈明楼，他的脸白得像张纸，一丝血色都没有。


    萧何欣说：「你接着吃，这里有我们，不用担心。」


    秦致琛没说话，眼神中满是担忧。


    「去吧。」


    萧何欣又说了一遍，秦致琛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小藤，你夹点青菜过来。」


    萧何欣一边说着，一边抚摸着沈明楼的背给他顺气。


    「外婆知道你难受，吃不下那些就不吃了，喝点粥，再怎么样也得垫垫肚子。」


    「好。」


    发生这段插曲，没几个人吃得有滋有味，每个人的视线都聚焦在沈明楼身上关注他的一举一动。


    吃过饭后，萧何欣让萧越把沈明楼带去房间休息，丁黛自觉回了房，剩下的萧家人坐在客厅里，一双双眼睛望着秦致琛，有探究，也有好奇。


    萧何欣是萧家的核心，她不说话前没有人开口询问。


    她一脸慈祥，似乎没有冷脸的时候。


    「我可以喊你致琛吧？」


    「当然可以。」


    「你也和玫玫一样喊我婆婆吧，我们之间不用太生疏。」


    秦致琛规矩喊道：「婆婆。」


    「胡临在车上都和你说了所有事了吧？」


    「胡医生都和我说了。」


    萧何欣点点头：「我女儿萧菡的婚姻不好，她看错了人，孩子也没能遂她的心愿被呵护长大。明楼身为她的孩子我的外孙，我是不可能让这种情况再次发生的，你明白吗？」


    「我明白，」秦致琛顶着一众人的目光点头，「请婆婆和大家放心，我是绝不会和沈山河一样做出抛妻弃子的事。」


    「我来到c市，目的并不是在你们面前做戏，而是想把他带回我的身边……我们之间有误会，我想和他说清楚。」


    「我很爱他！」


    这一句掷地有声，萧何欣听了不免晃神。


    「有多爱？」


    「我可以把我的一切都给他。」


    秦致琛目光炯炯，眼神中含着真切的爱意：「我会把我拥有的一切给他，把本应属于他的东西归还到他的手上。」


    面对年长的人，秦致琛知道光凭自己的话语并不足够让他们相信自己。


    沈山河凭藉着花言巧语令萧家痛失女儿，惨痛的经歷会让他们把沈明楼看得更加重要。


    想要让他们认可他，最重要的是要拿出实质性的东西。


    令他们心动的东西。


    秦致琛吞併沈家的目的并不是看中了公司的价值。沈山河实在不会经营，他的公司在他面前不过是一块蚊子肉，对于他个人来说没有太大的价值。


    但对于沈明楼和他身后的萧家而言，公司承载着萧菡的一切，意义重大。


    他要把公司物归原主，给予沈明楼应有的身份。


    这就是他给萧家的证明。


    「你指的是……？」萧何欣声音有些颤抖。


    秦致琛挺直腰板，沉声道：「山川。这个公司是萧菡一手建立的，但被沈山河用卑鄙手段窃走，属于明楼母子的红利也曾被他收入囊中。现在山川已经被我掌握，沈山河一家正在我给他们安排的度假场所生活。」


    度假场所这四个字被秦致琛咬得格外重，明眼人都能听出他话里的意思。


    「要是婆婆你们有需要，我随时可以让他们来你们面前，或者安排你们去他们面前为萧菡报仇。」


    「……」


    秦致琛说出的话令萧家人的心忍不住兴奋，萧何欣一时间有些头脑发晕，她勉强稳住自己身形：「你说的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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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半句虚假。」


    秦致琛接着说：「山川我已经让人挂到明楼名下了，从此之后山川不再是沈山河的，而是明楼自己的，山川物归原主了。」


    「……」


    萧家人沉默着，秦致琛看见这个情况，见缝插针。


    他轻咳一声道：「这件事我本想误会解决后和明楼说的，这是我给他的惊喜，希望婆婆暂时替我瞒着。」


    秦致琛的礼物太重了，砸得他们个个头脑发晕，睁眼时头上像有星星在转。


    仿佛天上掉馅饼，秦致琛把他们最想要的搬到他们面前，巨大的惊喜让他们险些喘不过气。


    「这就是我爱明楼的证明，我不是沈山河那样的小人，婆婆。」


    萧何欣没说话，她年纪大了，脑子不如年轻时候灵活。


    秦致琛将山川弄到手又把沈山河软/禁起来，其中花的时间精力可不是嘴上说说的空话。


    他真的做到了。


    萧何欣这样想着，又想起薛玫和她说的秦致琛的事。


    确实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如果不是因为爱，谁又会为了另一个人这么处心积虑地为他铺路呢？


    「好吧。」


    萧何欣心软了：「我相信你，只是目前你还不能把明楼带回b市，他至少要在我们身边待半年，你能接受吗？」


    「当然可以！」


    「那你以后就跟着玫玫喊我们就行了，不用再叫你姨父胡医生了啊。」


    萧何欣说：「明天需要早起去医院，现在时候不早，你先去补补觉吧。」


    秦致琛明白萧何欣这是认可他了，他上道地点点头：「谢谢婆婆，阿姨，姨父……还有舅舅。」


    临走之际，萧何欣又叫住了他：「致琛，也许准备惊喜的不止你一个。」


    这句话说得没头没尾，秦致琛愣在原地好一会儿都没反应过来萧何欣的意思。


    萧何欣见他懵懵的，眼中含笑。


    「明天你就知道了。」


    第54章 誓言


    再次踏入萧家的医院, 秦致琛的心情并不比上次好。


    沈明楼被萧家人围着一人一句对他说鼓励的话，秦致琛不敢上前只在理他稍远的地方望着他的背，看他柔软黑髮下白皙的脖颈。


    薛玫和沈明楼说完话一抬头就看见秦致琛一双眼幽幽地看着她们一群人, 眼里充满幽怨和嫉妒。


    萧家人虽说同意秦致琛待在沈明楼身边, 但要不要搭理秦致琛是沈明楼的事。他还不知道面前的就是那个和他结了婚的秦致琛，单是一个突然跳出来的「师兄」, 沈明楼不搭理他也是很正常的事。


    薛玫这么想着又对上了秦致琛的眼神，不知怎么的, 她竟然从中看出点渴望。


    「……」薛玫沉默着, 低头看了一眼沈明楼带着笑容的脸。


    秦致琛是她认识许多年的好友，自己在他手底下工作, 未来还会成为他的嫂子, 她是不是应该趁此


    机会狠狠卖他一个人情才好。


    薛玫清清喉咙开始为自己的职业生涯铺路：「……明楼，要不要和他说几句话？」


    沈明楼的手动了一动。


    自昨天吃完饭到现在他和师兄没说过一句话, 来医院的路上他们虽然并排坐在一起但没有人开口打破他们之间的沉默。


    他本不想和师兄再有过多的接触，怕他在最后的时候想得太多, 毕竟今天过后他就会离开他的身边，不如冷处理这一段不必要的故事。


    薛玫见沈明楼没说话, 她蹲在沈明楼身旁，在他耳边轻声道：「他看起来挺可怜的, 一个大男人像个落水的小狗。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这不是最后一天了么, 不如大家各退一步, 为所有事情画上圆满的句号。」


    「以后再想到这事，也就释然了。」


    薛玫说的不是没有道理, 沈明楼心底也不是不想把这件事处理得更好，毕竟那也是他曾经的青春。


    沈明楼想了好一会儿才点头, 他偏过头问薛玫：「他在哪？」


    「我去叫他过来！」


    薛玫的回应很兴奋，像是做成功了什么事。


    沈明楼还想说什么，但她跑得实在太快，伸出的手还是慢了一步，只抓到满手的空气。


    ……薛玫为什么会这么开心？这是什么值得她高兴的事吗？


    她和师兄又不认识……


    想到这里，沈明楼浑身抖了一下。


    薛玫虽然不认识师兄，但是认识秦致琛！


    沈明楼紧张地咽了口口水，萧藤见他这个样子以为他是冷了，主动关切问道：「是不是觉得冷，我把毯子拿出来给你吧？医院的空调是开得有点凉……」


    「不用了，谢谢阿姨。」


    他发抖并不是因为觉得冷，而是怕自己昨天在电梯里说的话被薛玫知道。这句话他是怎么也不敢和萧藤说出来。


    萧越和薛玫是多年的情侣，萧越知道的事薛玫肯定会知道。


    一想到昨天在电梯里说的话，沈明楼就想当场挖洞逃跑，万一萧越和薛玫说了……薛玫可是来过他和秦致琛的婚礼的，她还是秦致舒的下属，她不会以为自己这是在为秦致琛驱赶情敌吧？


    不会把这件事告诉秦致琛吧？


    不，冷静一点。


    虽然薛玫是秦致琛的下属，但也是沈明楼多年的好友兼亲嫂子，萧越一定会和她说他为什么来c市的原因，说不定也帮着他瞒着秦致琛，她肯定不会把这件事告诉秦致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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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相信。


    这不过是他多想了。


    薛玫高兴或许只是单纯的为他感到高兴而已，他反而还在这暗暗揣摩自己的家人，真是小肚鸡肠了。


    沈明楼平息唿吸，静静等着薛玫领着人过来。


    薛玫去得快，回来的时间却没那么快。


    沈明楼耐心的等了一会儿才听到有两道脚步声逼近他，脚步声一道快一道慢，快的那道是薛玫。


    「他来了。」薛玫轻声说。


    沈明楼看不见人，但感觉得到面前有人正在看着他。


    师兄没说话，或者不敢开口，他就静静地站在他面前什么动作也没有。


    「……等会我就要去做检查了，」沈明楼选择主动开口，说出的话干干巴巴像没话找话，「可能没那么快出来。」


    「好，我会等你。」


    「嗯……」


    「你不要害怕。」


    沈明楼想说自己不会害怕，这些检查他已经太熟悉了。


    师兄接着说道：「我可以和你拥抱一下吗？」


    「……」


    脑海里飘过薛玫说的画下圆满的句号，沈明楼点头说道：「好。」


    说完，他就张开双臂。


    沈明楼张开双臂却迟迟没等到师兄拥过来的动作，他有些疑惑：「怎么……」


    话没说完，他就被用力揉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他被紧紧地拥抱着，唿吸间都是师兄身上的味道，冷冽中带着点淡淡的木质味道。


    他有点熟悉这个味道。


    「别害怕。」


    师兄又一次说着，抱住沈明楼的手在微微颤抖。


    他知道师兄那句「别害怕」不仅是对他说，还对他自己说，微颤的手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安。


    沈明楼感到一阵目眩，师兄身上的味道他很熟悉，耳边的声音更加熟悉。


    太像了。


    他沉默地拍了拍师兄的背，熟悉的味道藉机灌入他的鼻腔他的大脑，令他不自觉想到那个他恐惧的人。


    ……说是恐惧，不如说是愧疚。


    沈明楼这样想着，嘴巴比他大脑更快地吐出那个人的名字：「秦致……」


    萧芜没让他说完话，他把师兄从沈明楼身上扒开，喊着萧越把沈明楼推进检查室，他匆匆说道：「到此为止，今天要做的项目很多，我们先过去了。」


    沈明楼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就被推进检查室。


    萧越扶着他躺上仪器，消毒水的味道盖过刚才的气味，萧越对他说道：「你是不是和他还有没说完的话？」


    「……没有。」


    沈明楼感受到有冰冷金属贴上自己的眼睛，「大概是我多想了。」


    沈明楼进了检查室后秦致琛缓缓起身，他看着那一间检查室，声音轻轻的失去了他在旁人面前的气势。


    「他会没事的，对吧。」


    薛玫安慰他：「萧越和我爸都在呢，他肯定会没事的，」


    秦致琛也跟着萧藤一样找了个椅子坐下，薛玫跟在他身边。


    他嘆了口气，没什么自信：「昨天你也听到婆婆说的话了，他至少要在这里待半年，回来的路上，胡临……姨父和我说他现在的情况并不算好。萧家和我都会用尽一切去救他，但是我还是担心。」


    「我怎么那么晚才知道这些，如果我能早点知道，他是不是早就治好了，不用再受这种苦？」


    薛玫：「……」


    她没接话，因为她也是帮着沈明楼瞒秦致琛的一员。


    沈明楼藏着掖着那么久，就是不想被秦致琛知道这件事。


    秦致琛不需要薛玫给出回应，她不说话，他就自顾自地说，想以这样的方式把积压在他内心的不安倾泻出来。


    「我昨晚一直在想婆婆说的话，思考她说的惊喜是什么意思，」秦致琛小声道，「我想了很多种可能，他的眼睛是不是很快就能好，他其实眼睛已经好了只是还在怨我不愿意再见我……」


    秦致琛说了很多，薛玫都无法回应。


    这是她从来都没见过的秦致琛，他少见地话多，言语中都是对沈明楼的担忧。她知道他很害怕，害怕失去沈明楼，害怕失去他的爱人。


    想说的话堵在薛玫的嗓子口，她沉默了很久很久，只能一遍又一遍地用最无力的三个字安慰秦致琛：「没事的，没事的。」


    等待是一件漫长的事。


    沈明楼从一个房间出来，又进去另一个房间。他刚从第一个房间出来的时候，秦致琛想追上去问问情况却被萧何欣拦住去路。


    老太太挥挥手示意他坐到自己身边，她用布满痕迹的手一下一下轻轻拍着秦致琛的手掌。


    「不必着急，这些都是基本检查，你就坐在我身边吧，我们一起等。」


    大概是萧何欣身上的从容感染了秦致琛，陪在她身边的时候他感觉自己似乎没有那么不安了。


    时间过了很久，久到挂在墙壁上的时钟转了一圈又一圈，在外面等待的人们从精神变成睏倦，沈明楼才从最后一个检查房间出来。


    他的脸苍白如纸，萧藤迎上去的时候他勉强对她扬起一个笑容。


    萧何欣不像萧藤那样热切地迎过去，她拍了拍秦致琛，柔声说：「你和我一起过去。」


    「好。」


    萧何欣一步一步向沈明楼走去，萧芜摘下口罩喊了她一声：「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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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点点头，脸上挂着一张慈祥的笑容。


    秦致琛低头看着她，发现她一直以来都是这样慈祥地看着所有人，做他们身后最安心的稳定剂。


    萧何欣问：「都检查完了？」


    萧芜接过薛玫给的纸巾，他擦了擦脸颊旁边的汗对着萧何欣说：「都检查了。」


    「还有一个地方没去呢，怎么能算是都检查完了？」


    萧芜和萧越愣住，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并不觉得自己忽略了哪个地方。


    萧越磕磕巴巴道：「可、可是我们确实都检查完了呀，还，还有哪个地方没检查？」


    萧何欣看向沈明楼，衰老的身体缓慢又稳健地来到他身边，她轻轻地摸了摸沈明楼的头，用和蔼的声音给在场的所有人扔下一枚炸//弹。


    「生产科。」


    沈明楼如遭雷噼。


    他声音颤抖：「什，什么意思？」


    其他人更是大惊，萧藤反应最强烈，她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沈明楼，又看了一眼人群外呆愣的秦致琛。


    「难道……」


    萧芜和萧越两个男人愣了好一会儿，萧芜最先反应过来，手颤颤巍巍地搭上沈明楼的肩膀，他声音紧张：「所以他这次復发，可能是因为和姐一样的原因……」


    沈明楼头晕目眩，他像被无形的屏障囚/禁在轮椅上，身边人的声音吵吵嚷嚷他听不清任何一个字，他不明白他们的意思。


    生产科，不是怀孕的人该去的地方吗？他为什么要去检查？


    沈明楼恍惚地低下头，冰冷的手掌缓缓地覆上自己平坦的小腹。


    那里好像什么都没有，又好像有生命在肚子里被他孕育着。


    怀孕。


    沈明楼从来没想过这件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只是那一夜的沉沦，他的肚子里就有了新生的生命？


    是和他开玩笑的吧？


    他干涩的喉咙里滚出两声笑，单薄的手紧紧抓着跟在他身边跑着送他去生产科的萧越。


    「婆婆什么时候也会说笑了？」


    萧越看着沈明楼苍白脸上挂着的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一时之间什么也说不出口，手上被紧紧抓着的疼痛是沈明楼不愿相信现实的表现。


    萧何欣是从医几十年的医生，在c市还没有人能够超越她。


    既然她说出来，就是有了把握。


    她没必要在这种情况下，和沈明楼开玩笑。


    萧越声音中也有藏不住的颤抖，「先检查一下。」


    沈明楼不说话了紧抓着萧越的手无力地垂下，恍惚地任萧越把他搬上检查的仪器上。


    他愣愣地感受眼前的黑暗，身下冰冷的触感透过衣服传递到他的嵴椎，冰冷钻过血□□近他的心脏。


    黑暗中，他知道有冰凉的黏液抹上他的肚子，微凉的仪器在他的肚子上四处探索。


    「……」


    「……」


    身边喧嚷，沈明楼依旧在恍惚之中，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样从仪器上下来，也不知道过程中发生过什么。


    等他从恍惚中回过神，他已经被带到萧越的办公室，其他人说话的声音像潮水向他涌来。


    沈明楼舔了一下干裂的嘴唇，他轻声问道：「报告出来了？」


    此话一出，整个办公室里的声音都没了，所有人安静下来，沈明楼只能听到中央空调发出的鸣声。


    萧越沉默良久，他来到沈明楼面前先是摸了摸他的头，再深唿吸一口气，用面对工作的冷静声音说：「你怀孕了。」


    沈明楼的拳头紧了又松：「……」


    「你的视觉神经和眼球没有其他的病变，你之所以会復发，是因为怀孕。」


    「孩子已经两个月了。」


    沈明楼鼻腔一酸，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从他脸上滑落。


    「两个月了……」


    原来他和秦致琛已经两个月没见。


    再过八个月，他的身边就会有他和秦致琛两人的血肉降生。


    肚子里的是和他血脉相连的孩子。


    沈明楼控制不住眼中的泪水，甚至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他捂住脸呜咽出声。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能有一个孩子，即便自己是可以怀孕的体质，他也早就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工作——像他这样的人就不要奢望过常人的生活了。世上大部分的人都没办法接受一个眼睛有疾病的伴侣，更没法接受自己的孩子也有这样的疾病。


    他孤独地来到这个世界上，也会孤独的死去。


    很早之前他就给自己的未来做好了规划：离开秦家后他会拿着秦致琛给的三千万一直待在c市，从此之后两个人再没有相交的机会，他会在c市买一套小房子，一边接受治疗一边一个人在房子里度过他剩下的所有时间。


    本该是这样的。


    可是他却贪图秦致琛给予他的温暖，在那一夜让自己彻底沉沦，连后路都没给自己留，甚至肚子里还怀了他的孩子。


    这是对他贪心的惩罚吧。


    他早就做好了孤身一人的准备，却还是耐不住孤独的痛苦在秦致琛身边偷偷地汲取温暖。


    「不要哭。」


    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沈明楼被拥进温暖的怀抱，带着他熟悉的温度。


    「对不起。」


    沈明楼的泪水更勐烈地坠下，打湿了来人的肩膀。


    他嗅着熟悉的味道，心脏在胸膛勐烈跳动。这个味道他再熟悉不过——远在b市的人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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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致琛应该待在b市处理他的工作，他不该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他到底是谁？


    他的师兄到底是谁？


    这么多天陪在他身边的究竟是谁？


    沈明楼急切地想知道答案。


    声音颤抖着，沈明楼想挣脱他的怀抱却无法撼动比他高大的人：「你是谁？」


    「你究竟是谁？」


    沈明楼被按在男人的怀里，满腔都是应该在b市的人身上的味道。


    他流着泪，嘴唇颤抖着，声音无力：「你到底是我的师兄，还是……」


    沈明楼艰难地从唇齿间念出那个令他愧疚到害怕面对的名字：「……秦致琛？」


    男人没及时回答，他轻柔地在沈明楼额头上印下一个吻，沈明楼感到有一滴水落在他的脸上，混合着他的泪水滑落脸颊。


    他听见男人的声音里带着鼻音：「我是你的师兄，也是秦致琛。」


    沈明楼闭上双眼哭泣，之前感受到奇怪的熟悉感现在都有了解释。


    最关键的声音他早就有预感，只是一直不敢相信秦致琛会陪在他身边，不敢相信七年前的人就是他。


    沈明楼的心脏抽痛，他想到七年前他曾经四处寻觅却毫无结果，自己把一切都淡忘后秦致琛又再次出现在他面前，自己的真心第二次被他偷偷的放在他身上。


    他分不清自己心里的情绪是愤怒多些还是庆幸多些，或许这些都有。复杂的情绪充斥他的心脏，他把埋在自己心里很久很久都不敢说的话吐露出来。


    「……当初你到底去哪了？」


    他怎么会不在意呢，倘若师兄只是师兄，他会把这个问题埋进心里不再启封这段令他曾经悲伤的过往，但师兄不只是师兄，还是秦致琛。


    「你知道我之前一直在找你吗？」


    「你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吗？」


    「为什么……你又出现在我的面前？」


    一字一句伴随着咸涩的眼泪像刀一样剜着二人的心，秦致琛把沈明楼抱得更紧，远远看去，两人密不可分。


    「我来得太晚了，」秦致琛心疼道，「对不起。」


    他垂下眼，把七年前发生的事情尽数说给沈明楼听。


    曾经的故事娓娓道来时，秦致琛竟觉得恍如隔世。


    「……等我把我爸妈扳倒之后，我回去找过你，可能是命运也在惩罚我当时的不辞而别，我没能和你见面。于是我找到常歷想问你在哪里，他没有告诉我你的位置，还骂了我一顿……后来，我和他说我可以投资他的机构，但条件是要让我知道你的近况，你的所有事。」


    常歷那个时候资金周转不来，创业的梦差点破碎，秦致琛知道这点后特意去把钱摆在他面前，他知道常歷一定不会拒绝他。


    「知道你在哪里之后，我去找你，但是你没有发现我，对我像对一个陌生人一样。我当时并不知道你没有看过我，以为你还在怨我，我自己也心虚，不敢再出现在你的面前。」


    沈明楼怔住：「什么时候……」


    「你不记得的。」


    秦致琛轻声道，那个时候是他单方面的重逢，对沈明楼来说他只是个陌生人偶然来到他的视线中，他不会有过多留意。


    「我也想过我是不是应该放过这一段感情向前看，可我看其他人的时候都觉得他们不如你。常歷会定时和我汇报你的近况，也会和我说沈家对你不好的地方，还有沈明辛对你做的事……我彻底掌握秦氏后，就去找沈山河接触……后来，就是我们相遇的时候。」


    「真正意义上再次相见时，我就知道我再也忍受不了你不在我身边，我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所以想用婚姻把你绑在我的身边。」


    秦致琛说：「还记得和第一次吃饭的时候吗？我和你说我也是b大毕业的，其实是想暗示你，但是你没有听懂。我在心里想，不认识我也没关系，我们重新再谈一段就是了。」


    「合同上那条不能发生关系的要求也并不是来约束你的，而是约束我。」


    秦致琛把沈明楼的眼泪擦干，「那些东西是我本来就想送给你的。如果一年里你真的没有对我动心，我就会在最后一天告诉你那些都是我自愿赠予你的，你不用担心。」


    「……我还是太笨了，没能及时发现你藏着眼睛的秘密。我沾沾自喜的时候你在为了眼睛的未来提心弔胆，对不起。」


    沈明楼的泪水如同止不住的水流，他摇头：「我也要和你说对不起，瞒了你那么多的事……我知道你……喜欢我，可我没有勇气留在你身边……」


    「你和我不一样，你是秦氏的总裁，生来就是天之骄子，身边有对你很好的父母朋友……我配不上你，没有我你会有更好的人生……」


    秦致琛皱起眉，他捧住沈明楼的脸直视他没有光彩的眼睛：「谁说你配不上我？你不用妄自菲薄，你在我心里就是最好、最完美的。」


    他严肃地说道：「沈明楼，不是你觉得你离开我我就会过得更好的，是你不离开我我才会过得更好。我爱你，无论你是什么样子，患有什么疾病，我都不会抛弃你，这是我们曾经宣誓的话语你还记得吗，我一直把这段话记在心里。」


    「如果是我患有眼疾，你会抛弃我吗？」


    「我不会。」


    「所以我也一样，」秦致琛说，「我不会离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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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致琛握住沈明楼冰凉的手放在自己的左胸上，用自己的体温捂热他。


    「你愿意从今往后都和我在一起吗，沈明楼先生？」


    微凉的水滴掉落，沈明楼泣不成声。


    良久，他才带着呜咽的声音郑重地回答秦致琛。


    「我愿意。」


    第55章 谶言


    萧越和薛玫站在阳台上吹风, 听到身后有脚步声萧越向后看去，过来的人是秦致琛。


    萧越问：「明楼已经睡下了？」


    秦致琛点点头，和他们一起眺望远处的树木。


    他轻笑了一声, 眼睛还有点肿：「他哭累了, 睡得很熟。」


    「做了那么多检查还大哭了一场，真是辛苦他了。」萧越嘆了口气, 「好在一切都说开了，我也不用再昧着良心骗他, 皆大欢喜的结果。」


    萧越笑道：「恭喜你啊, 要做爸爸了。」


    秦致琛嘴角上扬，他低低的笑了几声, 一看就很高兴。


    「谢谢。」


    薛玫看他一脸喜悦自己也为他感到高兴, 她跟着乐地笑了几声后长长地唿了口气。


    她想到什么似的说道：「我还记得之前你和我说过不喜欢孩子，现在是不是改变想法了？」


    萧越看了一眼秦致琛又看了一眼薛玫, 他附和道：「还有这事？」


    现在没有沉重的事情压在萧越头上，他也能和秦致琛轻松地开起玩笑。


    「曾经是挺不喜欢小孩的, 」秦致琛说，「现在倒是……略有改观。」


    「在今天之前, 我都没想过自己有孩子的可能性。」秦致琛望着远处被风吹的摇曳的树叶，认真道, 「我之前只想和沈明楼在一起，孩子不孩子的不过是附加, 可有可无吧。」


    「但今天知道他怀孕了之后, 我突然觉得有个孩子陪着或许还不错。」


    秦致琛说：「我之前已经做好未来的规划，没有孩子不会影响我们两个也不会影响到秦氏的运作。」


    「秦致舒的孩子已经十四五岁了, 这个孩子足够堵住我爸妈那辈人的嘴巴，是我心里接替我的最好人选。虽然秦氏高层现在有很多不是秦家人, 但是核心的位置必须是我们秦家的人把握，他是最合适的。」


    萧越问：「你就不想让你的孩子继承你的位置？」


    「……与其让他在高位上处心积虑对付别人，我更希望他能够陪在我们身边，尤其是明楼身边，他需要孩子的陪伴。」


    「继不继承不是他必须要做的事情，我不差钱，从出生养到他年老是绰绰有余的事。」


    萧越闭嘴了。


    还得是秦致琛才有底气说出这样的话，换做是他们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还得考虑考虑。


    薛玫撑着脸看着秦致琛，问他：「虽然现在还不知道宝宝的性别，但是秦总，你希望孩子是女宝宝还是男宝宝？」


    虽然不明白薛玫为什么突然这么突兀的问，秦致琛还是回答道：「我觉得男孩女孩都无所谓……」


    话没说完，秦致琛就被薛玫的眼神镇住，他斟酌着问：「一定要选一个？」


    薛玫但笑不语，眼神不像脸上的笑容那么阳光。


    秦致琛说：「一定要选的话，女孩会好些吧。」


    「我也喜欢女孩多点！」萧越突然兴奋道，「如果我有孩子的话，我也希望是女孩。」


    薛玫听到萧越这么说，阴郁的眼神迅速变得亮晶晶的，她望向萧越惊喜道：「真的吗？我也喜欢。」


    秦致琛见状忍俊不禁。


    薛玫并不是真的想知道他更喜欢男孩还是女孩，而是想借他的口引出萧越的真实想法。


    萧越和薛玫在一旁黏黏煳煳了一会儿，秦致琛也不去打扰，一个人静静望着风景。


    来c市这么久他才第一次有心思欣赏这里的景色，这里是旅游城市，普通人的生活不像b市那样匆匆忙忙，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为了金钱奔走，c市的人们有自己的生活节奏，慢慢悠悠地过着自己幸福的日子。


    事到如今，他依旧对自己即将要做父亲这件事没什么实感。


    他好像活在美梦当中，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今天经歷的一切却告诉他这就是现实。


    他真的要做爸爸了。


    他真的和沈明楼拥有了一个和他们血脉相连的孩子。


    甜蜜从心底蔓延至他的全身，他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连不远处普通的绿化树他都觉得那棵树眉清目秀，是他之前从没见过的漂亮绿化树。


    秦致琛深深地吸了一口c市的空气，第一次觉得自己是那么神清气爽。


    能和沈明楼在一起真是太好了，他想。


    薛玫和萧越黏黏煳煳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她对秦致琛说：「这件事不和你爸妈说一声吗？小李刚刚来联繫过我，说秦董和宋董手下的项目今天结束，让你有空的时候和他们打个电话聊聊近况。」


    「难道你还在埋怨他们？」


    秦致琛摇头，对着薛玫说道：「我知道了。」


    和沈明楼说开之后他就不再怨当初宋绵音和秦朝行阻碍他的事，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不会再把这件事耿耿于怀。


    也不知道他们听到这个消息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秦致琛一边想着一边拿出手机，拨打电话给远在b市的家人。


    *


    秦朝行和宋绵音手牵着手一起进入秦家的大厅，秦叔在一旁为他们把衣服挂在衣帽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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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朝行看了一眼秦叔，轻咳两声道：「……他还没打电话回来？」


    「还没有，应该是还在忙吧。」


    秦叔这样说着，望了一眼在老宅里秦致琛和沈明楼曾经住过的二楼方向小声道：「沈先生也已经两个月没回来了……」


    此话一出，宋绵音和秦朝行两个人都顿了一会。


    一坨白色的毛糰子从沙发上跑出来扑到宋绵音脚下，宋绵音才反应过来抱住酸奶，她向二楼望了一眼没有说话。


    酸奶呜咪呜咪地叫着，宋绵音状似无意对着抱着怀里的猫说道：「你是不是也想你主人了？」


    「咪。」


    「他倒是聪明，知道把你送回来养，」宋绵音点了点酸奶粉色的鼻子，「这里房子空荡荡的，还是有点寂寞，对吧？」


    酸奶只会咪咪叫，没办法说话。


    秦朝行听到自己妻子这么说又咳了几声，他知道她是在点自己。


    「这孩子，真就一个电话都不打回来。」秦朝行来到宋绵音身边坐下，特意在她面前拿出手机滑动屏幕，「我打过去吧！」


    话音刚落，秦朝行的手指还没落到「视频通话」按钮的时候，宋绵音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宋绵音把身上的猫给秦朝行抱，自己看了一眼视频通话的备註，她没忍住笑：「来了。」


    秦朝行收起手机，趁机捧自己的妻子：「还是你更得他的心啊。」


    「那当然。」


    宋绵音把手机举起来，让镜头里容纳下两人一猫。


    秦致琛：「妈，爸。」


    酸奶咪咪叫了两声，秦致琛含着笑也喊了它的名字。


    宋绵音和秦朝行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自己的孩子，他们看着视频里秦致琛红肿的眼，想问是怎么回事，但又怕伤到自己儿子的心，斟酌了一下才保守地问道：「什么时候和明楼一起回b市啊？」


    秦致琛在镜头面前露出一个笑：「没那么快，可能新年也要在这边过了。」


    宋绵音在心里暗暗大吃一惊，他没想到沈明楼态度那么坚决，秦致琛竟然还要等到过了新年才能把他带回来。


    那不就是明年的事了吗……


    「这么晚啊……」


    「嗯，因为他怀孕了，我们要生完孩子再回去……」


    「生完孩子再回去……」


    宋绵音重复了一遍，琢磨到了不对劲的地方，她惊讶道：「你刚刚说什么？」


    秦朝行比她冷静一些，他对秦致琛道：「你们谁能生孩子？」


    「他怀孕了，」秦致琛说，「沈明楼怀孕了。」


    「我不会随便找人生孩子的，这种事情我做不出来。」


    秦朝行和宋绵音：「……」


    他们努力地用脑子飞速运转秦致琛说的话。


    宋绵音反应过来，但还是很吃惊：「……我只听别人说过有能生孩子的男人，这种人很少，没想到明楼就是……」


    秦朝行没想到自己还有做爷爷的一天，他问：「几个月了？」


    「两个月。」


    那不就是沈明楼离开的那个时候吗！


    秦朝行和宋绵音想。


    宋绵音喝了一口秦叔递来的茶水，她想了想，说道：「怀孕可是一件大事，你一定要对他好点……为什么要在c市生，不能回b市来吗？你在他身边，我还是觉得不放心。」


    秦致琛：「？」


    「他在c市的亲戚都是医生，自己人照顾会更细緻些。」秦致琛说，「……他现在情况也有点特殊，留在c市会更好。」


    秦朝行和宋绵音知道一些沈家的秘密，听到c市的亲戚就知道是沈明楼母亲那边的亲戚，他们才是他们真正的亲家。


    宋绵音：「自己人照顾确实是好些。」


    秦朝行：「什么特殊情况？」


    秦致琛没回答。


    秦朝行道：「你不说我们明天就过去c市找你们，都是一家人，出了什么事也得和我们说一声吧。」


    「……他的眼睛，出了点问题。」


    宋绵音屏住唿吸。


    秦朝行皱起眉来：「当初的报告不是没事吗？」


    「当初是没事，现在是因为怀孕造成的。」秦致琛垂眸看着屏幕里的猫，说道，「……他目前，看不到任何东西。」


    宋绵音和秦朝行不说话了。


    ……沈明楼因为怀孕导致失明，怎么看都是他们家责任更大些，如果不是因为怀孕，他的眼睛未必会是这个情况。


    宋绵音也怀孕过，她知道孕期对于女人来说是多么痛苦的时期——虽然沈明楼不是女人，但孕期的痛苦大同小异，总不会让人好过。


    那样痛苦的阶段，沈明楼竟然还要承受失明造成的影响。


    宋绵音光想想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就觉得难受。


    她沉默了一会儿：「你要多陪在他身边才好……」


    秦朝行迟疑地问：「这个孩子……如果只想要大人的话，是不是就能和之前一样了？」


    宋绵音听到这句话，不可置信地看着秦朝行，又狠狠地打了他一掌：「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秦朝行知道自己说错话，说了声对不起，任妻子发泄。


    秦致琛没回答。


    他想到还在医院的时候萧芜和他说的话。


    萧芜问他这个孩子想不想留着，如果要留着，沈明楼就要再忍受八个月的黑暗，等生完孩子后才会逐渐恢復视力；如果不留下孩子，沈明楼就有可能在八个月内恢復视力，但是这会对沈明楼的身体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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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情况太特殊，身体也不是女人的构造。


    出事的概率很高。


    秦致琛并不在乎孩子，可他在乎沈明楼。


    这两个选择，哪个对沈明楼来说只是一个长痛一个短痛的区别。


    秦致琛不捨得沈明楼再受到伤害，只能默默地选了第一个方案。


    萧芜并不止询问了他的意见，也问了沈明楼，沈明楼和他一样选择了捱过八个月的时间。


    宋绵音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自己一定要去一趟c市。


    她对秦致琛道：「他现在身体虚弱，要吃些补品才好吧？我越听你说我越担心他，不行，我一定要去看看你们，再和亲家见个面。」


    「正好明天也不用去公司，我这就让秘书订票去c市……」


    秦致琛还要说什么，宋绵音却不再理他，直接挂了电话，估计是去找秘书了。


    萧越和薛玫就在隔壁坐着，把秦致琛和秦朝行宋绵音的话完整听了个遍。


    当秦致琛的眼神来到萧越身上的时候，萧越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那就让叔叔阿姨们来吧，我等会和我妈她们说一声。」


    秦致琛揉了揉太阳穴，一脸苦恼：「倒不是这个的问题……算了，明天麻烦你再多加几个位置。」


    薛玫好奇问道：「不是就只有宋董和秦董来吗？」


    「……大概秦致舒他们一家三口也要来。」


    宋绵音大概率也会把这件事和他们说。


    「好啊。」萧越很愉快地答应。


    *


    是夜。


    秦致琛洗完澡出来回到房间就看见沈明楼睁着眼对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来到他身边坐下，一下一下地用手指穿过他的头髮，像在给猫顺毛。


    「在想什么？」


    「在想秦致舒和孔苗他们，我好像很久没见到秦子麟了。」


    沈明楼用手遮住自己的眼睛：「没想到他们和……爸妈明天过来见我。」


    他想到当初秦朝行询问他眼睛有没有事的场景，不自觉地抖了一抖，那个时候的秦朝行可以说是他的一个阴影了。


    秦朝行还没生气只是简单询问他的时候气势就十足吓人了，沈明楼不敢想像秦朝行知道他眼睛出事时候的表情。


    秦致琛看出沈明楼的担心，他抱住沈明楼，把他抱在怀里安慰他：「不用害怕，爸妈都很心疼你，所以才会来看你，他们很关心你的近况。」


    「……你从家里离开之后，他们还问我是不是对你做了不好的事把你气走了。老宅那边没什么人过去，你时常过去陪他们，离开之后他们也觉得寂寞。」


    秦朝行和宋绵音对他并不差，还时常对他嘘寒问暖。


    沈明楼道：「对不起。」


    「你不用和谁说对不起。」


    秦致琛把房间的灯关掉，整个房间陷入黑暗。


    他望着这片漆黑，轻轻地拍着沈明楼的后背哄他睡觉：「时间不早了，先睡吧，明天秦子麟来了就吵得你睡不着了。」


    沈明楼听到秦致琛话里的嫌弃，唇角勾起，他笑道：「他很有分寸的，也不是吵闹的孩子，你别总是这么说他。」


    「只是会在你面前装乖而已。」


    「你啊……」


    秦致琛听着怀中的唿吸逐渐平缓，他望着毫无光亮的房间很久很久。


    *


    沈明楼在薛玫的帮助下简单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着装，他被扶着去到客厅，原本礼貌客套互相嘘寒问暖闹哄哄的客厅迅速安静下来。


    虽然他看不见，但能感受得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


    他听见有一声小小的沙哑声音喊道：「沈老师！」


    是秦子麟。


    他之前的童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已经进入变声期的沙哑声音。


    沈明楼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笑了一下，他道：「秦子麟你来了啊。」


    秦子麟：「嗯。」


    待他坐下，秦家的人把他团团围住，宋绵音对他说：「辛苦你了，身体上还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他摇摇头：「有致琛陪在我身边，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孔苗问他：「你现在孕吐反应怎么样？我给你带了我当时孕吐时候吃的补品，怀孕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在场生了孩子的女人听到这句话都重重地嗯了一声，很是贊同孔苗的话。


    孔苗这句话像是激起她们的回忆，突然开了话匣子，围绕着怀孕的话题和沈明楼说了很多注意事项。


    沈明楼听着她们说的话，努力地记在心里，他一边点头一边嗯嗯贊同。


    热闹的话题一旦展开就很难再停止，秦致琛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们，眼中带笑。


    秦子麟来到沈明楼身边想和他说话，却没办法在女人们的话题中插嘴，无奈之下，他只能来到秦致琛身边，小声地喊了他一声小叔。


    秦致琛看着逐渐长高的侄子，欣慰的点点头：「什么事？」


    「对不起。」


    秦致琛不知道秦子麟为什么会突然和他说对不起，他问：「你是不是趁我不在的时候弄坏了我什么东西？」


    「……不是！」秦子麟好不容易拉下脸和他小叔说对不起，听到他这么说他立刻生气地露出狰狞表情。


    「那怎么突然和我说这个？」


    「……哼，沈老师不是因为怀了你的孩子才……那样的吗，我想了想，可能是我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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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子麟的声音越来越小。


    秦致琛听到他这么说，饶有兴致的问：「怎么说？」


    「小叔你之前惹得我太生气了，我就偷偷在背后骂你。」


    「骂我什么？」


    「骂你生不出孩子。」


    秦致琛：「……」


    「我也不知道沈老师能生孩子，」秦子麟说着说着，脸色低沉很是自责的样子，「一般人生孩子哪会这个样子，说不定是因为我乱说话才……今天见到沈老师那个样子，我真的很难受。」


    秦致琛听不下去了。


    他狠狠地给秦子麟的脑瓜弹了一下，秦致琛道：「你都在乱想什么，这不关你的事。」


    秦子麟不敢言也不敢怒，吃痛地捂着自己的额头红着眼睛看向秦致琛。


    秦致琛嘆了口气：「你多陪陪他说话就好了，过段时间他就会好的。」


    「这里不是游戏，你没那么大的能力。」


    秦子麟没说话，默默地流了两行泪。


    他怕别人看见他哭，捂着脸跑到卫生间去了。


    秦致琛看着他的背影无奈道：「真是的。」


    秦子麟并没有很快就从卫生间里出来，等到她们热烈的话题结束，沈明楼又和秦朝行简单聊了几句，秦致琛把秦子麟的事告诉沈明楼之后，秦子麟才从卫生间里出来。


    他来到沈明楼面前，蹲下身和他平视。


    秦子麟说：「沈老师，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我还等着你来教我呢。」


    沈明楼听到他微微颤抖的声音，知道他心里很不好受。


    他轻笑道：「好啊，借你吉言啦。」


    第56章 诞生


    秋去冬来, 热闹的新年之后，春天带着温暖的气息来临。


    春季万物復甦，c市又是沿海城市, 这种时期总是绵绵地下着细雨。


    沈明楼坐在躺椅上听着窗外的雨声, 他一下一下地摸着自己隆起的腹部，偶尔肚子里的孩子会给他一点回应。


    肚子里的孩子刚开始有一点微微的胎动时, 他直愣愣地被肚子里的动静震住一句都说不出来。那点微弱的感觉，让他真正地感觉到自己肚子里的生命正在不断成长。


    随着时间变化, 胎动变得越来越明显。起初仅仅只是内里的动静, 除了他没人能感受到，肚子渐渐隆起来后, 孩子在肚子里会轻轻地踢一下, 他的肚子会裹着孩子的小脚鼓起一点点起伏。


    他感到神奇，原来自己的身体孕育着胎儿时是这样的场景。他不由自主轻轻地把手覆盖在那一片微微的起伏上, 孩子似乎知道他是谁，在他覆上肚子的掌心下又传来孩子的起伏。


    「……」


    这种莫名的感觉瞬间击中他的心脏, 无言的欣喜涌入他的全身。


    他兴奋地叫来秦致琛，和他一起小心翼翼地抚摸着肚子里还未与他们见面的孩子。


    沈明楼带着笑回忆那时的情景, 幸福感将他整个人团团围住，伴着淅沥的雨声, 他感到自己很轻松。思绪逐渐松散，眠意渐渐拢上他。


    「会不会觉得哪里不舒服？」


    秦致琛的声音闯入他的耳朵, 沈明楼的困意随之而散。


    他迷迷煳煳地朝声音的方向转动身体, 倾听着脚步声来到他的身边，秦致琛带着一杯温热的开水坐在他身侧。


    沈明楼摇摇头, 觉得自己身体还可以：「没有，目前一切都好。」


    「那就好, 」秦致琛把水递给沈明楼，「手和脚还难不难受？」


    「不难受了。」沈明楼对着秦致琛露出一个笑容。


    「等晚上我再给你按按，这种感觉肯定不好受，之前脚肿得快和萝蔔一样你还忍着不说，要不是我留了个心眼就要被你骗过去了」


    秦致琛接过沈明楼的水放在一旁，他摸了摸沈明楼的头髮轻声道：「预产期就在这几天，如果难受一定要和我说，不要忍着，我和宝宝都在等你。」


    「宝宝一定很想见你。」


    秦致琛的话音刚落，沈明楼的肚子就凸起一个起伏仿佛在贊同秦致琛说的话。


    沈明楼低低地笑了两声：「他刚刚在我肚子里动了一下。」


    「看来他很贊同我说的话。」秦致琛很满意地说道，他伸出手去轻轻地摸了摸沈明楼的肚子，他夸赞道，「就知道你是最乖的。」


    又一下起伏撞在秦致琛的手掌下，秦致琛惊讶了一下莫名地觉得肚子里的孩子似乎有点得意。


    「真乖。」


    秦致琛笑道：「也不知道你这么喜欢夸夸的性格是遗传谁的。」


    沈明楼不留面子拆台道：「妈之前和我说过她怀你的时候，你也是听见夸奖就特别激动……」


    不知道多少年前的往事被沈明楼揭起，秦致琛咳了两声：「不用再说了。」


    自从宋绵音知道沈明楼怀孕后每个月都会来一次c市，每个月都要和沈明楼说一下当初怀秦致琛的情形，秦致琛也从一开始的冷静无感到现在一听就感觉浑身不自在。


    「其实我一直觉得他性格像你很好，」沈明楼道，「虽然不知道他是男是女，以后会是什么样子，但我希望他出生长大之后也能和你一样热烈地爱这个世界。」


    如果没有秦致琛陪在他的身边，恐怕他一生都学不会如何将爱说出口。


    秦致琛总是一张冷脸对着别人，但沈明楼知道他的心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这么冷淡。他被秦致琛的一腔爱意烧得滚烫，他再也不能也不敢躲回曾经阴冷的什么感情也没有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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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致琛说：「我倒是觉得像你好一些。」


    沈明楼轻轻地摇了摇头，他道：「你再靠我近点。」


    他听见秦致琛靠近的声音，将手放在了他的眼睛上。


    ——在他手下的并非是皮肤的触感，而是层层叠叠的布料。


    秦致琛为了他蒙上了自己的眼睛。


    沈明楼将他绑在眼睛上的布轻轻扯下，他感觉到秦致琛的眼睛没有睁开，仅仅只是睫毛颤了颤。


    他双手托着秦致琛的脸，嘆息了一声，又带着点笑意说道：「我真是再也离不开你了。」


    「离不开最好，正合我意。」


    秦致琛是在宋绵音第一次来见他们之后蒙上眼睛的。


    最开始，他还什么都适应不了，在家里走路要靠摸墙，即便如此也会经常撞到柜子之类的大型物件，摔得一身都是伤。


    秦致琛虽然说沈明楼是最会忍耐的，其实他也不赖。


    如果不是沈明楼半夜醒来听见秦致琛吃痛的吸气声，他可能都不会知道白天表现得非常普通的秦致琛瞒着他蒙上眼睛和他一样满目皆是黑暗。


    刚知道这件事的沈明楼很生气，他不明白秦致琛为什么要这样做，在那个夜晚爆发了他们第一次的吵架。


    他大声质问秦致琛，说他根本没必要为了他做这些事情，都摔了一身伤为什么不明白知难而退，明明知道他怀着孕还做这种事是想让他心疼吗。


    秦致琛似乎是第一次见他发这么大的脾气，很久都没说话。


    平时精明的他在那天就像个笨蛋，似乎是觉得他没那么生气了之后凑过来抱着他亲了两口，被骂了却没觉得难受还很有道理似的说：「我只是想知道你现在看到的世界是什么样的，我想更靠近你一点。」


    「只有你一个人在一片黑得让人难受的地方，我捨不得把你一个人留在那里那么久。」秦致琛说，「我本来没想告诉你的，我想等我再熟练一些能在家里行走自如的时候再和你说这件事……但是我还是被撞成这样。」


    「我之前就想着，如果我也和你一样陪着你，你是不是会觉得不那么孤单。」


    沈明楼说他满嘴胡话歪理，心里却实实在在地被他的话触动到。


    他是一个健康的人，大可不必做这样多余的事，但他却为了他把眼睛蒙上自愿进入那一片漆黑的世界里。


    「你不要再蒙眼了。」沈明楼曾经这么说。


    秦致琛态度很坚决：「唯独你这个要求我不能答应你，我要迎难而上。」


    沈明楼被他气笑了，心里的气随着他的话逐渐散了，丢下一句随便你转身就睡。


    他本以为秦致琛坚持不了那么久，结果从那天起到现在他都一直蒙着双眼，和他过同样的生活，看同样的世界。


    从一开始的生疏，到现在蒙着眼来去自如还能给他拿水喝，沈明楼笑着骂了他一句：「笨蛋。」


    秦致琛也笑着回应他：「嗯。」


    「我好想再看看你。」


    「……嗯。」


    秦致琛说：「你很快就能再见我了，到时候我和宝宝天天待在你面前让你看够，你到时候可不要嫌我们烦。」


    「好。」


    *


    沈明楼是在半夜有感觉的。


    疼痛还未袭来，沈明楼勐地从梦中惊醒就有很强的预感——他的孩子马上就要来到他身边了。


    他趁着自己还有力气的时候，迅速地抓住熟睡着的秦致琛的手。


    「致琛！」


    一听到沈明楼的声音，秦致琛火速从床上起来，他紧张兮兮地扶着沈明楼：「怎么了？是不是痛了？还是要、要生了？」


    听到秦致琛过于紧张的声音，沈明楼都惊讶自己居然笑出了声。


    他摇摇头说道：「还不痛，但是快要生了。」


    秦致琛火速下床，不过几十秒他就把衣服鞋子全都套在自己身上，火急火燎地来到沈明楼身边将他整个打横抱在怀里。


    明明最紧张的是他，抱着沈明楼的手都还在颤抖，他还在安慰着沈明楼：「没事啊没事，我们马上就去医院了，如果痛的话就忍忍……还是不要忍了，痛的话就抓我，咬我都可以。」


    秦致琛的动静声音很大，他一开门，其他正在熟睡的人都睁着一双双充满血丝的眼紧张地问他：「是不是要生了？」


    没等到秦致琛从紧张里反应过来，沈明楼先说：「对。」


    这一声令萧家人的声音迅速沸腾起来，大家你一嘴我一嘴，乱七八糟的声音混在一起。


    「我也跟着去！」


    「谁开车？！」


    「我也要去！」


    「我车钥匙呢？！」


    「好像在茶几上，喂，你动作快点！」


    「明楼你感觉怎么样？」


    「茶几上没有啊！」


    秦致琛不想再在这里磨蹭时间，他赶紧开了门出去——好在萧家的楼层并不高。


    他抱着沈明楼三步并两步地飞奔下楼，他安排的人早早在楼下等着了，见到他抱着沈明楼跑来向他闪了闪车灯示意。


    好不容易来到车上，秦致琛把沈明楼放在后座上让他枕着自己的腿不让他太难受。


    他实在太紧张，脑子里准备的步骤像浆煳一样融在一起，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安慰沈明楼：「没事的，不痛不痛。」


    紧张让秦致琛失去了对速度的认知，他看了眼窗外觉得眼前晕晕乎乎，他对司机大声道：「怎么还不开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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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总，已经在开了。」


    「太慢了！」


    「再快交警就来了……」


    沈明楼意外地没什么感觉，他从秦致琛腿上爬起来抱住最应该要安抚情绪的人：「别紧张，我暂时还没事。」


    「……你这样我更害怕了。」秦致琛有些委屈地说道。


    「胆小鬼。」


    秦致琛回抱住沈明楼，他埋在沈明楼脖颈处用力地唿吸他的味道，想以此驱散自己的紧张。


    「我好害怕。」


    沈明楼拍了拍秦致琛的背，他还想说些什么，肚子突然传来一阵剧痛，沈明楼暗暗在心里说了一声糟糕。


    他强忍着疼痛对秦致琛道：「致琛，记得给孩子拍张照，等我好了我想看看他。」


    「拍拍拍，我拍十几二十张给你！」


    「嗯……唔！」


    秦致琛鬓边流下一滴冷汗：「是不是开始痛了？」


    他望向开车的司机道：「还要多久！」


    「快了，前面就是了。」


    车子很快停在医院门口，司机一给秦致琛开车门，从医院里跑出几个护士和一架急救床。


    护士看到秦致琛怀里脸色发白的沈明楼问道：「是秦先生吗？」


    「对！」


    「把沈先生放下来吧，医生在里面等着了。」


    秦致琛一刻也不敢耽误，把沈明楼放在床上后就和护士一起把他推进医院，临到手术室外，护士和他说就留在这里。」


    秦致琛晕晕乎乎地抬着头看向头上亮着红灯的大字，觉得头晕目眩，他找了个椅子坐下，又坐不安稳，觉得哪哪都不舒服。


    他只好不停在手术室门前急得乱转，从门口走到走廊又从走廊走到门口，来来回回。


    他在这数不清走了多少圈，萧家人姗姗来迟，萧藤是跑过来的，她喘着粗气对秦致琛说道：「已经进去了？」


    「进去了。」


    「进去多久了？」


    秦致琛根本记不清。


    萧藤见他这样赶紧安抚他：「没事，你也别太紧张，过会他就出来了，父子平安父子平安。」


    「一定要平平安安出来。」秦致琛望着手术室门口亮着红灯的大字心中默念道，「沈明楼一定要平平安安地出来。」


    等到天光亮起，太阳初升，手术室内终于传出一声婴儿的啼哭。


    秦致琛勐地从椅子上站起。


    护士打开手术室的门将刚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孩子抱到秦致琛面前，她笑道：「大人和小孩都没事。」


    「宝宝是个女孩。」


    秦致琛低下头望向护士怀里红通通还皱巴巴的婴儿，本来惊喜的脸上露出一点不忍：「怎么长成这样……」


    护士见多了这样的情况，她说：「您家的宝宝鼻子长得很好，眉眼也好看，等长开了很漂亮的。」


    秦致琛不知道面前这一团红色的小孩护士是怎么看出鼻子眼睛长得好看的，他记起沈明楼和他说的话也不再纠结这些，赶忙拿出手机对着婴儿连拍了好几十张照片。


    「沈先生等会就能出来了，我先把孩子抱去暖箱。」


    再过了一段时间，沈明楼被护士推出手术室，他躺在床上昏睡着，被汗浸湿的头髮黏在他的脸颊边。


    秦致琛赶紧追到沈明楼住院的房间里，他看着床上安静熟睡的沈明楼，突然的泪意涌上眼眶。


    「辛苦你了。」


    床上的人没有回应他，唿吸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成为了最大的声音。


    秦致琛缓缓坐到床边，仔仔细细地描摹沈明楼的脸。


    他把沈明楼浸湿的头髮撇开，轻轻地在他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吻。


    「睡吧。」


    第57章 復明


    沈明楼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意识逐渐回笼的时候他耳边似乎响起一声婴儿的啼哭声，那道声音将他从生子的疼痛深渊中拽出……之后他就没了意识，护士似乎和他说了什么他却没听见。


    孩子健康吗？


    他好想看看自己孩子的脸, 他想知道自己孕育了这么久的生命长什么样, 像他还是像秦致琛。


    在进手术室前他还曾想过自己的眼睛会不会在生完孩子之后就恢復了，自己是不是睁开眼就能看见明亮的光。


    能看见他的孩子, 看见他的丈夫。


    沈明楼怀揣着一点期待缓缓地睁开双眼，他期盼着这个时候能有一束明亮的光源照入他的眼中——


    可惜他的期盼落空了。


    他的眼前仍然是一篇浓烈的黑, 没有任何的光亮能刺穿锁着他视线的黑暗。


    「……」


    失落的情绪如潮水般涌来, 下身传来微微的痛感。


    沈明楼躺在病床上，闻到的是属于医院的消毒水味, 莫名的, 心中感到有些寂寞。


    他动了动手指，微凉的指尖无意中擦过粗硬的短髮。


    接着, 枕在他床边的男人带着刚醒的鼻音柔声问他：「你醒了，要不要喝点水？我给你倒水。」


    水声在耳畔响起, 温热的水汽略过他的耳际，一双大手将热水放入他的手中。


    沈明楼把温水送入口中, 温水淌过食管让他感到舒适了许多。


    秦致琛问他：「饿不饿？」


    他没问的时候沈明楼并没有觉得多饿，他一问沈明楼的肠胃开始蠕动, 飢饿感从肚子攀上他的脑袋，来自胃里「咕噜噜」的声音在整个房间清晰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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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致琛含笑对他道：「就知道你醒来会饿。」


    沈明楼听到椅子挪开的声音, 秦致琛的声音从身侧来到他对面：「藤姨煮了鸡汤和鸡丝粥给你, 想先吃哪个？」


    瓷碗和瓷勺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秦致琛把保温瓶打开, 整个房间迅速瀰漫一股芳香，勾得沈明楼嘴巴不自觉分泌出口水。


    沈明楼声音还有些沙哑：「那就……先吃粥吧。」


    「我……现在几点了, 我睡了多久？」


    秦致琛长长地「嗯」了一声：「大概是四五点，睡了一天。」


    沈明楼小声道：「竟然睡了这么久。」


    「你已经很累了，睡多一点也好。」


    香味回到沈明楼身边，秦致琛对他说道：「我知道你之前睡觉睡不安稳，现在能睡得沉我心里还松了一口气。」


    「张嘴，啊。」


    沈明楼听话地把唇边的勺子含住，舌头一卷，鸡丝粥就在口腔里爆发出令他几乎快要落泪的香气。


    「……好吃。」


    「好吃就多吃点，藤姨煮了很多，想吃多少都有。」秦致琛很快又把一勺粥送到他嘴边。


    沈明楼吃了第一口粥之后食慾彻底大开，吃粥的速度很快，当他听到勺子剐蹭瓷碗的声音时，有些害羞地说道：「再来一点。」


    「好啊。」


    秦致琛很快给他添来第二碗粥，他一边餵沈明楼一边发出闷闷的笑声。


    沈明楼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他把嘴里的粥咽下后问道：「想到什么了，这么开心？」


    「想到宝宝喝奶的时候和你现在一模一样，吃得脸鼓鼓的。」


    「……粥太好吃了，我差点都忘记问你宝宝的情况了。」


    沈明楼问：「他情况怎么样，健康吗？是女孩男孩？护士好像和我说了，但我当时太累，什么也没听进去。」


    「很健康，眼睛黑熘熘的，看着很水灵。是个女孩，刚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全身红红的，有点像猴子。护士说她以后会很漂亮，我都不知道她们是怎么看出来的，明明就还是那么一小团……」


    秦致琛笑道：「我顺利完成你给我的任务，拍了好多好多张她的照片。你睡着的时候，婆婆和藤姨过来和我换班，我就去婴儿房看她，拍了几个她喝奶的视频……等你好了我们一起看。」


    「睡之前我还在想，等她十八岁了我们给她办成人礼的时候，我一定要把她现在的照片视频放给她看，让她知道她小时候的样子。」


    听到秦致琛说宝宝像只小猴子的时候，沈明楼没忍住笑，他颤抖着双肩，肚子有微微的疼痛，然而就是这样他更是憋不住笑意，笑得整个人躺在床上眼角有几滴泪水。


    他甚至都能想像到秦致琛在护士面前嫌弃宝宝的样子。


    「我、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自己的女儿像猴子……哈哈哈……」


    沈明楼抹去眼角的泪水，他道：「小朋友刚出生不都是那个样子的吗，哪有从肚子里出来就直接一张漂亮的人脸出来。」


    秦致琛默默道：「好像那样是有点惊悚，跟哪咤似的。」


    「……还是现在这样好一点。」


    沈明楼勉强把笑意压制，他对从自己肚子里出来还未谋面的孩子很好奇，他接着问道：「宝宝会不会吵？」


    「对比其他小孩她算乖的，没怎么哭也没怎么闹，就是喜欢睁着眼睛看周围，眼睛滴熘熘转来转去。」


    秦致琛满意道：「我去见她的时候，她躺在温箱里，我透过玻璃看她，她还算聪明，知道她面前的是她父亲，小小的手举在空中动了动。我猜她应该是在和我打招唿，不愧是我的女儿。」


    他的骄傲从话语里溢出，沈明楼的笑意捲土重来，他很高兴秦致琛这么喜欢他们的孩子。


    也很高兴他的女儿没有遗传他的眼睛。


    现在医学发达，产检的时候可以查出来宝宝的情况，拿到检查报告的时候他还有点担心宝宝会有概率和他一样，现在他终于能放心了。


    「她很健康，护士问过我要不要让她和你一起在这个房间里，我担心她半夜哭闹影响你休息就让她先待在婴儿室里，等早上了我再把她带来给你抱抱。」


    秦致琛突然嘆了口气：「我因为不会抱孩子还被藤姨说了……」


    沈明楼听到这句话一时间也有点心虚，他也不太会抱小孩。


    身边的同龄人普遍晚婚，秦子麟也已经十几岁了，身边根本没有婴儿给他练手。


    秦致琛话锋一转：「不过好在他的指导下，我也算是学会了。」


    「那、那应该怎么抱才好？」


    沈明楼从脑海里奋力找出电视剧里演员抱小孩的画面，做了一个姿势出来：「这样？」


    秦致琛牵住他的手帮他完善姿势：「这样。」


    「噢……」


    虽然手上空无一样，沈明楼却感到有一点重量，他掂了掂空气感觉很神奇：「原来是要这样抱孩子的。」


    「宝宝……」


    沈明楼模拟了一下孩子被自己抱的场景，他笑道：「真有趣。」


    「说起来我们好像都没想好要给她取什么名字。」


    听到秦致琛这么说，沈明楼的动作愣住，他思考了一下贊同道：「好像是哦。」


    怀孕的九个月里，他们彼此之间聊了很多话题，唯独没谈过应该给自己的孩子取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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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明楼没想过要取什么名字是因为不知道孩子的性别，还有就是他其实并不会起名字……


    秦致琛也思考了一下说道：「要不我去网上看看他们都怎么给自己孩子取名字的？」


    听到这句话沈明楼就知道秦致琛也是一个不会取名字的。


    可能就是因为这样，他们两个才能在九个月的时间里提都不提这件事吧……


    沈明楼想了想，问道：「给宝宝取名字要跟着秦家的规矩来吗，她也要和秦子麟一样的格式？」


    「不用，这个不是必须要求的。」秦致琛说。


    「只是当时孔苗懒得取名字，所以才取了子字辈，后面的麟其实是她翻字典随便翻一页翻出来的。」


    「竟然是这样的。」


    「我倒是不想让孩子也被困在这种已经没什么意义的规则里，我们两个不都被是这样的吗，你是「明」，我是「致」，我希望她能做自己，而不是做家族里背负各种东西的存在。」


    「……你说得对，她应该做自己。」


    沈明楼知道自己和沈明辛名字的由来，源于沈山河愚昧的迷信。


    秦致琛问他：「你有什么想法吗？」


    沈明楼摇头，他考虑了一会儿才开口：「我希望她以后能健健康康，做什么都能得偿所愿。」


    「得偿所愿啊……」


    秦致琛重复了一遍，突然道：「那就叫秦愿吧！」


    「秦愿……」


    「两个字念起来是不是有点冷硬了，那就叠词吧，女孩儿名字叠词好听。」


    「秦愿愿，怎么样？」


    沈明楼在唇齿间细细琢磨：「秦愿愿。」


    秦愿愿。


    沈明楼越念这个名字越觉得好听，他重重地点点头：「好听！我觉得很好。」


    「愿愿，以后我们就叫她愿愿。」


    秦致琛摸了摸沈明楼的头道：「好，以后就叫她愿愿。」


    *


    护士把孩子抱过来的时候，沈明楼已经又睡醒一觉。


    护士笑着问他：「沈先生醒了啊，会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见到沈明楼摇头说一切都好的时候，护士把怀中的孩子轻轻地放入沈明楼的怀中。


    她道：「秦先生说之后就让孩子睡在这个房间了，我等会把婴儿床推来。」


    沈明楼：「好。」


    护士看着婴儿大大的黑色眼珠，在孩子面前对她道：「宝宝好乖，这是你的爸爸哦。」


    沈明楼含着笑低下头去，虽然他眼前依旧看不到什么，但他能感受到从孩子身上传来的温度，以及专属于婴儿的奶味。


    他紧紧抱着孩子，试着喊了一声早上才为他的孩子取的名字：「愿愿。」


    「嗯！」一声短促的婴儿声音突然在他怀中响起。


    沈明楼愣了一会儿。


    他没想到这么小的婴儿会回应他，毕竟她还那么小，在他怀里也就只占了一半的地方，全身软软的，抱起来像是没有骨头的棉花糖。


    她真的能听懂他说的话吗？


    沈明楼迟疑着，又喊了一声：「愿愿？」


    「嗯！」


    「愿愿！」


    「嗯！」


    护士见状笑了几声夸道：「愿愿是个聪明的孩子啊。」


    「嗯。」


    小小的婴儿发出声音。


    沈明楼也笑，他轻轻地点了点愿愿的脸颊：「是啊，她是个很聪明的孩子。」


    *


    沈明楼住在医院一共七天，常规的产后检查都做完了之后他还要另外抽血给萧芜——他要查看他身体的状态，以此推测沈明楼的眼睛什么时候能恢復。


    秦致琛看在眼里痛在心里，沈明楼才刚生完孩子正是身体虚弱的时候就要被抽走那么多的血。


    萧芜看出他心里的想法，拍了拍他的肩膀之后用一句话堵住了秦致琛心里的情绪。


    萧芜说：「难道你想让明楼一直看不见愿愿的样子吗？我也很心痛，但这是必须的工作。」


    道理是这样，秦致琛只能忍住。


    临出院的时候，萧芜带着报告来见正在收拾东西的秦致琛，顺便抱了抱他的外孙。


    萧芜抱着熟睡的婴儿，轻声对床上的沈明楼说道：「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和你们说。」


    「什么？」


    沈明楼紧张道：「是不是我的眼睛很快就能好了？」


    「对。」


    萧芜看向睁大双眼的秦致琛接着道：「生完孩子之后你的身体指标没有之前那么高了，正在逐步降低，还有几天也许就能恢復到正常水平。」


    秦致琛急切道：「还要几天？」


    「短则三四天，长则一周。」


    萧芜说：「实际上应该达不到一周的时间，等恢復之后再回来检查，确定恢復再吃一段时间的药稳定就可以了。」


    沈明楼被这个消息震在原地，他喃喃道：「真的吗？」


    「真的。」


    自从知道这个消息，沈明楼恨不得自己能穿越，他想在眼睛一睁一闭之后眼前就出现光亮，他想更快地看见周边的一切，看见他的丈夫，看见他的女儿。


    他怀揣着满心的期待回到萧家，在每个家人的庆贺中与他们欢声笑语，然后，他静静等待着眼睛恢復的日子。


    一天，两天。


    他在心里仔细数着时间，满腔都是思念。


    愿愿哭闹的时候，秦致琛轻声安抚他的时候，他的心中被日渐膨胀的气球堵住，他知道，一旦气球炸开那天，他会再也忍耐不住心中的思念与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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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好想他们。


    ……


    沈明楼睡醒的时候，听到窗外有鸟鸣声，等他睁开双眼时，见到的并不是他已经习惯的漆黑。


    心脏在胸膛跳动，一下一下地敲击在他的耳膜，他不由自主摒住唿吸，看到了躺在身旁熟睡的男人。


    外面的风吹进室内，掀起窗帘的一角。


    久违的阳光趁机透入房间，在地面上留下一片明亮的痕迹。


    沈明楼看着熟睡的男人，比起脸上的笑容，泪水更快地涌现出来。


    他用手指在男人脸上仔细描摹他的轮廓，想把他的容貌深深地印在心中。


    好久不见，他瘦了。


    男人察觉到脸上的痒意，迷迷煳煳睁开双眼，带着浓厚的鼻音问他怎么了，是不是愿愿吵到他了。


    朦胧的半梦半醒间，秦致琛听到自己的爱人带着哭腔说：「不是。」


    秦致琛浑身一个激灵，赶紧爬起来安慰，只是他刚和身旁的爱人一对视，自己的眼泪也不争气的落下。


    外面风很大，把窗帘整片吹起，阳光正式扑进这个房间，照亮了沈明楼的眼睛。


    「我好想你。」


    第58章 正文完结


    沈山河的身体日渐衰弱, 医生来了一天又一天，c区路途遥远医生受不住舟车劳顿，小王就干脆把他安排在别墅里和沈山河他们一家同住。


    点滴缓缓落下, 房间里躺着的沈山河已经瘦得脱了相, 一双眼睛也没了神采变得灰濛濛的，平日里他总是睁着眼睛恍惚的看着一个地方。。


    邵萱把一切都看在眼里, 所以心里才格外痛不欲生，她守在沈山河病床前整天以泪洗面, 每天都和沈山河说话, 生怕他抛下她和沈明辛先走了。


    「我和明辛都还在等你，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秦致琛不是和我们说过吗, 等我们离开这里就好了, 等我们、我们去到别的地方，一定能东山再起。」


    听到秦致琛这三个字, 沈山河的眼睛终于有了聚焦，他转动眼球, 把视线定格在邵萱的脸上，打着点滴的手努力地放在他的手上轻轻地拍了拍, 然后又摇了摇头。


    他声音已经很轻了：「邵萱，你想的太天真了, 秦致琛说到的不一定会做到，我们不过都是他棋局里的一枚棋子, 他达到目的之后就不会再管我们的生死。」


    「在这里太累了, 我也快没力气了，可是我却不能死。」沈山河望着自己手上的针头, 「沈明楼还没来，他不会让我死。」


    大概是习惯了, 沈山河不再像之前那样大发雷霆，或许他也知道发脾气并没有什么用，面对邵萱时说话语气也变得柔和。


    邵萱哭道：「他答应过我们的……」


    「最近我总是梦见萧菡，或许我真的时日无多了。」


    邵萱哭得更伤心了：「你不能死！就算死你也只能和我一起死，死后我们也要在一起，我不会让萧菡带走你的。」


    她转过头看着待在房间里默不作声的沈明辛，对他道：「你也来和你爸说说话啊！」


    「爸，好好活着。」沈明辛平淡道。


    邵萱脸上勉强堆起一个笑容想让沈山河开心一点，无奈脸上都是泪水，笑容看起来只让人觉得悲伤。


    她说：「听到了吗，儿子也劝你好好活着，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


    沈山河眼神闪了闪，没回应邵萱的话。


    他望着天花板，有气无力道：「明辛，我们在这里待了多久了？」


    沈明辛闻言随手抓了个椅子坐在邵萱身旁，他望着床上一脸老态的沈山河说道：「九个月了。」


    「九个月了。」


    沈山河重复了一遍，「九个月却像九年一样。」


    「那三年她也是这么过来的吗？」


    沈明辛对上辈子的恩怨不过多掺和，他是邵萱的儿子，他会站在邵萱那一边。


    沈明辛一边听着自己母亲哭泣的声音变大，一边问沈山河：「你后悔了吗？」


    沈山河问他：「后悔是什么？」


    沈明辛不说话了。


    「我既然做了，就不会后悔。」


    沈山河说：「如果再让我回到那个时候，我一样会选择让萧菡死去。」


    沈山河声音轻飘飘的，话语的重量却没有那么轻：「如果她不死，我就没机会掌握山川，你就没机会享受那么多好处。难道你后悔了？」


    沈明辛想说有点，但身旁母亲的哭声只能让他咽下这句话。


    沈山河虽然病了，却不是变蠢了，他一直都是沈家最阴毒的毒蛇，只是他披着一张文质彬彬的皮又善于蛰伏骗过了许多人。


    沈明辛知道沈山河说这句话是在敲打他，提醒他，他们三个是一体的——从他享受到锦衣玉食的好待遇开始，他就已经和沈山河拴在一起。因为，他们之所以能获得这些都是依靠啃食萧菡的尸体，依靠剥夺沈明楼应有的一切才能拥有令旁人艷羡的东西。


    「……不后悔。」沈明辛说。


    他很清楚自己比不上沈明楼，就像沈山河知道自己永远也追不上萧菡一样。


    沈明辛也没办法和沈明楼简简单单地说一句对不起就能解决掉这些陈年往事，他们三个人都是加害沈明楼的兇手。


    他们都走到这里了，还回头怀念做什么。


    罪孽是无法抹消的。


    「……秦致琛还不知道沈明楼眼睛有病的事情，这么久没让他的秘书过来这里，大概是接受不了沈明楼了。」沈明辛不想再聊那个话题，随便找了一句话和沈山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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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明楼没和他说吗？」邵萱哭着问。


    躺在床上的沈山河听到这话，突然笑了几声，笑完之后他被呛到仍说道：「他敢说吗，谁会要一个瞎子？」


    「倘若沈明楼眼睛没事，秦致琛要他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他能生孩子。」


    沈明辛沉默了一会儿，也露出一个笑容：「秦家家大业大，不用说秦致琛了，宋绵音和秦朝行也不会接受沈明楼真正进他们秦家的。」


    「虽然不知道沈明楼哪里吸引了秦致琛，但秦致琛也该知道自己的眼睛不好使了，竟然喜欢上一个瞎子，真。」


    「很好笑吗？」


    一声低沉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沈明辛闻言被吓得愣了一愣，过了一会儿才转过身去，望向门口的人们。


    秦致琛看向沈明辛，眼神凌厉：「说谁是瞎子？」


    沈明辛眼神暗了暗：「你什么时候来的。」


    「回答我。」


    秦致琛明显脸色不善，沈明辛并不想在这里和秦致琛起冲突，他选择忍气吞声：「我什么也没说。」


    此时突然有一声孩子的哭闹声打破两人对峙的氛围，沈明辛这才发现秦致琛怀里竟然抱着一个……婴儿？


    沈明楼则从秦致琛身后走了出来，比起沈明辛如今的瘦削，他显得健康不少，脸色也红润了很多。


    沈明楼只和沈明辛对视了一眼，两人都迅速挪开了视线。


    紧接着，一个沈明辛从来没见过的老人走了出来，再是几个中年人一起进了房间。


    老人来到沈山河身边，轻声道：「还记得我吗，沈山河？」


    沈山河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她们竟然来到他的面前。


    他看向抱着孩子的秦致琛和沈明楼，喘着粗气道：「你们竟然……」


    萧何欣说：「看来是还记得我们。你这是怎么了，要不要我给你看看，开几副药给你？」


    「我们萧家的医术还是不错的。」


    此话一出，邵萱和沈明辛都默不作声了。


    沈明辛知道，偿还的时刻来了。


    曾经萧家来不了b市，是因为沈山河暗中阻挠，现在沈家失势，萧家又有了秦致琛的帮助来到这里，虽是他们意料之外也是情理之中。


    沈山河想发脾气但是没有力气，只能瞪着一双眼看着萧家的人虚弱道：「你们满意了？」


    「你觉得和我姐比，你这样的境遇能让我们满意吗，」萧芜说，「还差得远。」


    沈明楼在一旁听着他们的话语，想起他们回到b市后秦致琛满脸笑意地和他说带他来看惊喜。


    没想到他口中的惊喜就是沈山河一家。


    刚见到沈山河的时候，沈明楼在内心吃了一惊，床上的人实在太瘦了，就像只剩个皮包骨，他脸上老态尽显。连他身旁的沈明辛和邵萱都不如从前那样风光，比起记忆里的样子，他们两人憔悴了许多。


    沈明辛和邵萱什么时候这么落魄过。


    在沈家的时候，锦衣玉食的是他们，瘦弱憔悴的是他。


    现在角色反转，沈明楼还觉得有点晕眩。


    沈山河他们三人从来不把他当做家人，明明他也姓沈，也是沈山河的孩子，为什么他不能和沈明辛一样被他们接纳。


    他曾经恨过，但好像随着年岁的增长被时光消磨了恨意，只剩下平静的厌恶。


    他以为自己只剩下厌恶。


    但现在看到这幅模样的沈山河和沈明辛邵萱三人，沈明楼心中瀰漫着一种大仇得报的爽感。


    欺压他的，忽视他的现在正靠着一瓶药水续命。


    他最恨的人们，终于遭到了报应。


    吸食他血液的虫子该离开他的身体了。


    令他多年郁郁的心结也该在此时解开——他不要再被困在名为沈家的牢笼里，他不想再在夜里辗转时想到沈家就为无能的自己和母亲哭泣。


    他要摆脱沈家，他要离开沈家。


    他的背后有秦致琛，有萧家，他们是他最坚实的后盾。


    他不必再因为无能而逃避，他要夺回属于他的一切。


    他不会再把属于自己的拱手让人。


    沈明楼来到沈山河面前，一双灰色的眼盯着他：「沈山河，我不会让你死的。」


    「我妈被你囚/禁在房间里三年，在绝望之下选择跳楼自杀，我也要让你品尝到那份绝望，并且要比她更绝望。」


    「我不会让沈明辛和邵萱陪在你身边，婆婆说你曾经是她的女婿，那你就跟着她们一起回c市，萧家医术很好，一定会把你治得健健康康的。」


    邵萱闻言再也忍不住声音：「我不准！」


    「你不准又能怎么样呢？」沈明楼冷淡道，眼神就像当初邵萱对待他的样子。


    邵萱望着沈明楼的脸，耳边的声音不自觉和十几年前自己对沈明楼说的话重叠起来：「你只是个没用的小孩，这里轮不到你说话，我才是沈家的主人。」


    「……我才是掌管山川的人。」


    秦致琛抱着孩子慢悠悠地走到他们身边，他道：「你们如果觉得不满意这样的安排也可以，我会以你们泄露公司机密的名义把沈山河和沈明辛告上法庭，邵萱，你觉得沈山河能在牢里待多久？在萧家他们还能给他吊着命，在别的地方……」


    邵萱颓然倒下，好在沈明辛扶住了她。


    「别这么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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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致琛把怀中的孩子抱给他们两个看：「我和明楼的孩子，可爱吗？」


    邵萱勉强挂起一个笑容，她虚弱无力道：「……可爱。」


    沈明辛撇过脸去没有看他的孩子，却还是道：「可爱。」


    「沈山河你觉得呢？」


    沈山河躺在床上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发出「呵呵」的气音。


    秦致琛抱着怀里的孩子，对她笑道：「不愧是我的孩子。」


    从c区别墅出来的时候，沈明楼几乎忍不住自己的泪水。


    先是无声的掉泪，再是小声的啜泣，后来就是彻底的放声大哭。


    秦致琛把孩子给萧藤抱去车上，自己站在路边一边帮沈明楼拍背顺气，一边默默听他情绪的发泄。


    「……我终于做到了……」


    「其实当初我并不想把山川让给他们，那是我妈留给我的遗物……可我却因为自身的懦弱不敢和他们争抢公司的所有权……我好后悔，我好后悔……」


    秦致琛柔声道：「现在也来得及，山川已经是你的了。」


    「……如果没有你在，山川或许还在他们手里，我就像个胆小鬼一样把她留给我的东西抛弃……谢谢你，谢谢你……」


    秦致琛抱住他：「那不怪你，都是他们的错。根源在于沈山河他们，你当时也只是个迷茫无助的人，有那样的选择是很正常的。」


    「现在你有了我，有了愿愿，你不用再担心自己的路上会有什么东西阻碍你了。」秦致琛说，「我们是你的家人，你想去做什么都可以，我们都会支持你的。」


    「……嗯！」


    「第一步就从復兴山川开始吧。」


    秦致琛把沈明楼的眼泪擦干，牵着他的手指着远处的光大声道：「从明天开始，沈明楼就是全新的沈明楼了！」


    沈明楼眼眶微热，他看着远处的光也跟着秦致琛一起大声喊道：「从明天开始，我就是新的我！」


    泪眼朦胧中，沈明楼看到远处的光越来越亮。


    过去的一切都将随着今天消散在漫长的岁月中。


    前二十七年，沈明楼没有自己的家，没有自己的工作，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不能爱自己所爱的人。


    但从现在起直至未来，他有了自己的家，拥有自己的工作，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可以尽情地爱自己深爱的人。


    他不再受束缚。


    -


    稚嫩的童声在秦家响起：「爸爸，你爱我还是爱父亲多一点？」


    沈明楼思考了一下：「嗯……都爱。」


    「不可以端水！」


    秦致琛把泡好的茶递给沈明楼，他看向趴在沈明楼腿上的小女孩问：「你从哪学来的词？」


    「子麟哥哥教的。」


    「你少和他学新词。」


    秦致琛把秦愿愿抱到自己怀里，和她炫耀：「那肯定是爱我多一点。」


    秦愿愿不乐意了，张牙舞爪地想挣脱秦致琛的怀抱：「我不信我不信！」


    「爸爸一定最爱我！」


    秦致琛低笑：「这可由不得你说。」


    秦愿愿睁着一双葡萄一样水灵的眼睛望向沈明楼，眼睛眨巴眨巴地：「是不是最爱愿愿啊？」


    「……嗯……」


    见到沈明楼迟疑的模样，秦愿愿摒住唿吸只为等待沈明楼的回答。


    「……当然是最爱愿愿了。」


    「好耶！哼哼，父亲果然还是输了。」


    秦致琛看到秦愿愿一脸臭屁的得意样无语地把她放到沙发上让她自己坐着，他自己则来到沈明楼身边。


    「明天就要去幼儿园了，我听你爸爸说你自我介绍已经准备好了？给我表演一下。」


    秦愿愿听到这话，小小的身子马上站起来。


    她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说：「大家好，我叫秦愿愿，秦是秦朝的秦，愿是得偿所愿的愿，也是愿望的愿，我爸爸和父亲本来打算给我起名叫秦愿的，但是他们觉得女孩儿名字叠词更好听，所以我就叫愿愿啦！」


    秦愿愿补充了一句：「大家以后可以叫我愿愿！」


    沈明楼含笑鼓掌，「真棒。」


    秦致琛和他对视一眼，二人满眼都是笑意。


    秦愿愿红着脸看着父亲们对自己的夸奖，眼睛被沈明楼和秦致琛无名指上的戒指发出的光晃了眼睛。


    「那个亮亮的是什么呀？」


    「是爸爸的戒指。」


    「我也能有一个吗？」


    「可以啊，但是要等到愿愿长大。」


    「几岁才能算长大呢？」


    「……等你成年，有了自己喜欢的人，喜欢到想陪在他身边一辈子的人的时候就是长大了。」


    「唔，感觉还有好久啊……」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