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反派娶了小娇妻》 第1页 [gl百合] 《重生反派娶了小娇妻》作者:南时灿【完结】 文案: 霉运蛋夏之涵死后终于走了狗屎运,被大奖砸中获得了重生套餐,可是重生之时出现了错误,她成为了不受宠的国公府庶子。 为了摆脱不友好的家人她去首富家当上门女婿。谁知道看起来乖巧可人的妻子实际上是个多人格的。 时而柔柔顺顺、暖心可爱,时而抡起拳头,追着她满院子跑。明明娶了妻,还一直都在的道路上。 她每天一睁眼就得猜测身边的媳妇是以怎样一种状态醒来。她得小心的呵护媳妇的每一个人格,还得应对随时给她扣的黑锅。 喂,她好歹是个反派,她不要面子的么!!! 重生反派倒霉蛋x病娇多重人格千金 避雷说明:两个女主都很专一,只有彼此。女主很复杂,开始时是有点幼稚的,她是在追逐爱的过程中逐渐成熟、强大的。没有开挂,倒霉人设,就是那种一手破烂牌努力打赢的故事。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女主的,有友情,有知遇之恩,也有复杂的情感。两个人的故事,中间穿插着许多人的人生,配角很多,里面有隐藏的boss。 内容标籤:乔装改扮 重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余夏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一直都在追妻路上,甩黑锅的故事 立意:无论遇到什么困难,做自强不息的那个人。 第1章 夏之涵死了,正月十五吃汤圆的时候噎死的。 说来心酸,那天本该是全家团圆的日子,当她爸和她妈前后摔门而出的时候,每天锅子乱飞的家里终于安静了。她一个人躺在冷冰冰的地板上咽下最后一口气时,电视里面还在播着元宵晚会,而窗外是炸裂在空中璀璨又悽美的烟花。 她飘到半空中看着爸爸妈妈在医院互相指责大骂对方的时候,她在想这样也好,没有她,他们就不用委屈的凑合着过日子了。 她死的无牵无挂,死得其所。 天空晕染着彩色的光,宛若一副全是暖色系的绚丽水粉插画。 一个身着西服手中拿着文件夹的男人踏着光向她走来,不,其实仔细看看,他是乘着一团乱麻一般的云轻飘到她面前的。他说他是为她承办死亡业务的阴间公务员。 夏之涵被告知,她是他的第99999999名客户,她中奖了,获得了低配版重生套餐。 服务她的阴间公务员很忙,因为接下来要迎接获得超级大奖的客户,据说那一位获得了至尊豪华重生套餐。所以在她还没有搞清楚状况的时候,就被一脚踹飞,被匆匆打发去重生了。 再活一世,无论重生在什么样的家庭,她必定倾尽自己满腹的热情与坚毅,哪怕踩着荆棘也要让自己活的像天上的星那般明亮无暇。在失重的那瞬间她脑海里就只有这一个念头。 「咳咳——」身子传来了剧烈的痛感,而且各个关节就像是老化的机械,每动一下都带着酸疼。 脑袋晕晕的,眼前也是模模煳煳的画面。 入目的是花色奇怪的棉被,还有带着纱帐的床?她忍着疼痛爬起身发现这屋里的家具怎么...有点奇怪... 夏之涵艰难的起身走到了铜镜前,镜中映衬出一张脸。 剑眉细眼,唇红齿白,头顶束着古代的男人髮式。 她下意识的看着自己身上的穿着,白色的衣服裤子,就像是电视剧里面古代人穿的...她的手解开了衣衫,却看见胸前缠着的白色布料,除此之外身上还布满青紫。 「二公子」门板被轻声敲响,传来轻柔的女声,「醒了么?二公子。」 夏之涵又看了一眼镜子中的人,哎,还真是英俊潇洒的少年儿郎! 的重生文?呦,老梗了。说实话她这种文看过不下几十篇。不过怎么说是低配版的呢,她连这个原主的记忆都没有,简直是重生文的bug。 幸亏她看的文多,懂的套路也多,只是穿衣洗脸的功夫就从丫鬟嘴里套出了大概的情况。 原主叫余夏,是国公府的二公子,听听这个破名,余下,明显就是个不受宠的。要是在小说里面,人设应该会是表面纨绔,实际上骨子里很有野心的人。刚刚她试探了据说是她身边最贴身的丫头,但那人似乎也不知道自己的女子身份。接下来,可能她要见见她这一世的老爸老妈套取点信息了。 她一甩衣袍,敛容屏气的跟着引路的丫鬟。 再次走在这尘世,不管现代还是古代,可以望着星辰,踏着黑土,吃五谷杂粮,感受人间烟火,她内心里无比欢愉。 夏之涵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是余夏,这一世,她要好好的活。 「逆子!」身上穿着华贵衣衫的男人头顶束着玉冠,他浓密的眉毛下是一双有神的眼睛,蓄了满脸的鬍鬚让人看着就心生胆怯,一张口声音洪亮有气魄,只是这两个字,就吓得余夏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她才刚刚上岗啊,连个岗前培训都没有,这会儿让她直接入戏? 余夏声音有些颤抖,「爹...」 「跪下。」男人连声音都带着威严,余夏彻底失了心神,被瞬间打回原形。她来不及思考,也顾不上想那些套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心里还在喊冤,她也太倒霉了,根本就不关她的事,她今天第一天来报到啊。 第2页 「这回可如了你的意?金家派人来传话退了庆儿的婚,金家小姐指名要和你成亲。」 「啊...」 荣国公余知荣本是戍守边关多年的将军,后因年岁已高,又加上皇帝疑心重,便把他召唤回京封了爵位,如今已在京为官近十载,虽没有实权,但是威望仍在。他有三子,髮妻孟氏有两子,余邈和小儿子余庆。而余夏乃是小妾所生,年龄上比余庆大了半岁,所以余庆该是她同父异母的弟弟。 可是,抢弟媳这种事,真不是她干的,她也很蒙圈,想她刚来就被扣了这么一顶大黑锅,都有点欲哭无泪。 「您可是误会孩儿了。」余夏学着古人的说话口气,模稜两可的应对着。 「误会?」荣国公冷笑一声,余夏跪在地上心脏突突的跳。 「明天你便跟着管家亲自去金府上送聘礼吧。在成亲前你可要好好保护自己。」好好保护这几个字咬的特别重,说完,拂袖而去。 余夏缓缓的抬起头看着那个高大的男人远去的背影,顿时失了力气,瘫倒在地。 这可太吓人了,她这是中奖么?这是中了个坑! 余夏的心直突突,重生的第一天,她居然被告知要成亲。这一成亲,她的身份不是直接暴露了? 正在她沉思着走到自己院子之时,天空掉下来一团白白的稀煳煳的东西正好落在她的脸上。 我擦,鸟屎,要不要这么绝,前世就是倒霉体质,这世都重生在古代了,怎么还是难逃命运的暴击。 那白色的鸽子扑腾着翅膀落到院子里面的石桌上,余夏拿大袖子擦了一把脸后抓住那个鸽子。 「连你也欺负我?我今晚就把你烤来吃。」余夏也只能沖鸽子发发火了。 那鸽子好像一点也不怕人,就那么乖乖的看着面前的人,余夏察觉这鸽子脚上被绑了东西。 「申时,城外树林。」一张小纸条这样写着。 余夏左顾右盼,发现此地就她一人。 午饭是在自己小院的偏厅里面用的,四菜一汤,荤素搭配,虽不如现代社会那般多样花哨,但是胜在味道浓而不腻,余夏倒也挺满意的。她的贴身丫头云儿一边给她倒着茶水一边欢欢喜喜的说道,「公子有伤在身不宜饮酒,我便为您准备了茶水。」 「这回公子可算是熬到头了,听闻这金大人是朝中新贵,圣上钦点的大官,您与他的女儿成了亲,日后三公子便不敢再暗中使坏了。」 余夏很头疼,这婚必须不能结啊!还有听他那个吓人的老爹的口气,像是要有什么事发生似的,余夏心里不安。还有刚才那张字条是被她无意中发现的,还是原本就是给她的?她要不要去也是一个非常纠结的问题。余夏盯着盘子里面的大馒头,心想,要是自己吃馒头噎死了,中高配版重生套餐的机会有多少? 余夏还是决定去城外看看,她租了一辆马车,然后让车夫停到了附近便把人打发走了。她故意早到了一会儿,然后一个人战战兢兢地的走到一处躲了起来。 等啊等,这片树林里面就根本没有任何响动。 没有表,没有手机,根本不知道现在是何时,看着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余夏气急败坏的站起身来。谁知「嗖」的一下,一个人身影就跑到她面前,躬身道,「主子,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 「蛤?」她强装镇定,本想套出点话,谁知那人就简单说了两句就使用轻功飘走了。 您倒是说说什么计划啊?余夏真觉得心累,那几年她可没少看网文小说,总觉得要是自己重生在古代一定特厉害特明白,怎么真到自己这怎么就这么难呢! 天空下起了小雨,开始时不大,淅沥淅沥的。走着走着突然间一道闪电后,然后是穿云裂石般的雷声,余夏心想她这是什么点子,一整天都晴空万里,她一在外面就变天。她这个倒霉体质什么时候能破一破! 雨势越来越大,余夏觉得就她这个倒霉体质还是先找个地方避雨吧,要不她担心被雷噼。 前方刚好出现一个破庙,她跑到里面然后把门叉上。 身上的衣衫已经被浇湿,贴在身上很难受。她环看四周的环境,看样子这个破庙废弃已久,地上尽是稻草灰尘。 想来谁会像她似的出现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况且自己又锁了门,她解开外袍,然后是内袍内衫...胸前的布条松开,她才觉得自己真正喘上一口气。 稻草堆里传来了声响,余夏心一紧,急忙裹紧衣衫。 她提着一口气,从地上捡起一根棍子。 绕到后面挑开那堆稻草,发现里面缩了一个女孩子正红着脸呆呆的看着她。 「你看见什么了?」她的头皮发麻,心里还劝导自己不会那么惨吧,重生第一天就被人识破女儿身... 「我,什么也没看到...」女孩子一脸的无辜,她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我没看到什么...姐姐。」她急忙辩解道。 余夏气的想要吐血。 不干了,不干了,拿块豆腐撞死她吧。 第2章 「你闭嘴!」余夏一只手掐在女孩子的脖子上,做出自己最凶的表情威胁她道,「你要是说出去,我就打屎你。」 女孩子的大眼睛盛满了泪水,看样子楚楚可怜,让人一看就心生恻隐。 「喂,你别哭啊!」余夏只不过想吓唬一下她,没想到对方这么胆小,她最受不了女孩儿哭,急忙俯身靠近女孩儿,原本放在她脖子上的手抚上她眼角的泪痕,声音也柔了几分,「别哭了,我又不会真的怎么样你。」 第3页 女孩儿的眸子纯净无暇,像是不含任何杂质的人间至宝。她望着她的眼神里有不解,疑惑,害怕,又有一点点专注。 天啊,怎么有这么可爱的女孩子,让人想... 「啪——」破庙的门被人一脚踹开,一个尖锐的女声大叫,「你个登徒子,敢欺负我家小姐,王二给我揍她。」女人旁边站着一个大块头的汉子,他听见吩咐转动了一下脖子,脖子咔咔直响,眼看就要过来抓余夏。 「喂!谁欺负她啊!」分明是她偷看我,占了我的便宜。 余夏可委屈呢,可是她穿着男装,外袍解开,内衫还松松垮垮,根本就说不清楚了。她只好拿眼睛瞪那个女孩儿,「快说句话啊。」 「她不是登徒浪子。」女孩子的声音软软糯糯。 「对嘛,你家小姐都说了我不是臭流氓。」余夏赶忙裹紧衣衫,系好腰带,她是为了掩盖自己的女子身份,可是在丫鬟眼中她就是欺负完自家小姐不认帐的混蛋。 「给我揍得她老子都认不出。」丫鬟撸着袖子,看样子及其不好惹。 「文明社会,不许动手啊!」余夏声音都噼叉了,想自己在古代连一个文弱书生都不算,她的身材在女人里算是清瘦高挑,可在男人里面这小身子骨也只能用羸弱这个词来形容了。 这要是被当成色狼揍,她还不得被揍成干煸鸡架? 「喂,你再说点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余夏扯着女孩儿的袖子,弱小可怜又无助。 「和她无关。」女孩子声音弱弱的,「是我...是我的错。」她脸上粉粉的,但说后面这句话的时候眼神是坚定的。 丫鬟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家乖巧的小姐,又看了看被她认为登徒浪子的余夏。她心想一定是这个小白脸迷惑了她家小姐。 马车内呈现一种诡异的氛围,余夏与女孩子并肩坐在一起,丫鬟死盯着余夏恨不得把她看死。 余夏凑近她的耳边假装很兇的说,「不许说出去,你听见没有。」 女孩子如捣蒜一般点头。 余夏满意的笑了笑,她侧着头看着她乖巧的面容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女孩子脸颊泛着红晕,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儿。 「女子的闺名是你能问的吗?你要是再不规矩,我就把你踹下马车。」这丫鬟简直是个母老虎。 搭了她们的顺风马车才没让余夏被雨淋成落汤鸡,这会儿雨也停了,她大摇大摆的回到自己的小院,看院子里面安安静静,她大喊了一声,「云儿,快给我准备晚饭,本公子饿了。」 余夏倒是挺喜欢这种有人伺候吃饭的感觉,想她前世生活在现代又如何,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小时候经常吃些残羹冷饭,以至于个子一直就不怎么高。现在不管怎么样,贴身丫鬟倒是个懂事儿。 「云儿...」余夏刚进到偏厅发现有一个气质不凡的美女坐在正位上,她脑中如电脑的风扇飞速转动,收罗着上午了解到的人物关系。 这女人是...国公府的原配夫人应该不是!原主的亲娘!不过也太年轻了吧,可能古代人生孩子都早吧。 余夏学着躬身作揖,但却没张口,她在等着女人先说话。 「你去哪了?」冷眉微皱,语气里面有股子不明显的嫌弃。 余夏还是夏之涵的时候长时间寄人篱下的生活,让她本能的会捕捉到别人的情绪,她有种感觉这女人似乎和自己「亲儿子」的关系并不那么好。 「去外面熘达熘达。」 女人皱着眉头,「都是要成亲的人了,还是安生些吧。」 余夏觉得女人的话有所指,她试探着问,「您也希望我成亲么?」 「成为金府的姑爷不是你一直算计着的么,日后你若能先一步得到国公府的长孙...呵」女人刚才冷的如冰的一张脸突然笑了一下,只是这一笑反而让余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搞什么?这亲妈不知道她是女儿身?还是她这话就是故意讥讽? 女人没多停留就走了,云儿看着余夏愣在原地,忙安慰她道,「夫人该是关心公子的。」 「你说她是我亲娘么?」余夏发出疑问。 「公子别多想,夫人与公子分离数年之后才能重聚,怕是感情不如寻常母子间深厚。」 原来如此,但也好像更不对劲儿了。 城东有一条静谧悠长、绿柳荫荫的街巷,那里有一处高宅大院,乍从外面看只觉朴素庄重,料想这是一个富贵大户,但若留心,便会发现这里的不同之处。 从大门进入,这里依旧没有什么特别,三进三出的大宅在京城多的数不过来。然后顺着花园的青石路走过,便能发现别有洞天。那是一个巨大的花园,种满了各式各样的花,中心一处不规则形状的湖中是安安静静的水榭。 也可以说这里是「真正的正门」。 这里似梦似幻,楼阁交错。似城,是家! 流动的水声激盪着水塘里面的红色鲤鱼,连接水榭的桥上站了一个穿着紫色暗纹长衫的男人,他的鬍鬚精心修剪过,眉宇间显露出不凡的气质。 「你说的可是真的。」男子往水塘里面撒着鱼饵。 「秀儿不敢说谎,小姐似乎对那公子有意,今日我明明看见他对小姐不规矩而且言语轻挑,本想叫王二教训那人,可是小姐却说...却说是她的错。」 第4页 男子的手一顿,狭长的眉毛微蹙「慕儿真这么说?」 「是,而且小姐看那人的眼神似乎...」秀儿也是个黄花大闺女,有些话也是羞于启齿。 「你可知他是谁家的?」 「他是在国公府门口下的马车。」 男子尽数抖掉手上的鱼饵,平淡的说,「那明日你就随我去一趟这国公府...」 这古代人天一黑就要睡觉也太无趣了。余夏躺在硬板床上翻来覆去。夜没深,但是特别的静!这么安静又空闲最容易胡思乱想。 其实她死的时候也不过18岁,原本还有四个月就要高考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就把高考上大学作为她幸福生活的开端,她不是有多期盼大学生活,而是只有高考完上了大学才能躲开那个家远远的。 父母的感情并不好,吵架都算是小儿科了,他们经常扔东西攻击对方,以前她养了一只乌龟,就让她妈顺手扔到她爸额头上了,龟没事,但她爸的额头缝了三针。后来她爸为了泄愤,炖了她的乌龟摆到她妈的饭碗里,她妈噁心的干呕了半天。 可谁也没有给她一个说法,她的乌龟又做错了什么。 她以前有和她妈提过,让他们不用顾忌自己,想离婚就离婚。然后她妈甩了她一个耳光大骂她不懂事,并且哭哭啼啼的说自己为这个家付出了多少,怎样怎样不容易。 其实真的没必要。 哎,不想了,她都不是夏之涵了。 就那么迷迷煳煳之中她睡着了,梦里面漂浮着彩虹色的泡泡,她用手指一个一个戳破,瞬间爆出的小水珠冲撞到她的脸上,痒痒的。 一个穿着西服的黑影飘过来,余夏眯着眼睛看清,这不是负责她的阴间公务员么! 「尊贵的客户,重生第一天您是否满意我们的服务?月底累计分数追业绩,请您赏个五星好评。」男人眯着眼睛露出招牌微笑。 「你等会。」余夏歪着头问他,「为什么我没有原主的记忆?」 男人眉头一皱,从后腰掏出一个平板电脑点了点,「哦,是你重生的时候出现了错误...」 说完了也不说解决办法,余夏等不及,「那现在该怎么办?」 「我这边建议您联繫一下售后服务。」依旧是露出八颗牙齿的微笑,现在看,碍眼的很。 「怎么联繫?」 「我这边建议您,再死一次。」现在看,有点欠揍了。 「滚!差评!!!」余夏咬牙切齿。 「尊敬的客户,我尽快帮您联繫售后为您解决现在的问题。」男人拿着电脑点了点,「我已经通过为您联繫了售后,因为售后人手不足,您需要耐心等待,您现在是第3923432号。」 「......」 「很抱歉给您带来不好的体验,为了表示歉意,我将额外赠送您一个重生避雷生存提示,这是只有至尊重生套餐礼盒当中...」 「快说吧!」余夏恼怒着。 「您得先给我五星好评!」男人依旧笑着,好像是带着一张笑脸面具,他把平板电脑递给余夏。 余夏点了下屏幕,点亮了五只小骷髅头!然后屏幕上突然出现五只跳舞的小骷髅,他们齐声高喊,「祝您死的愉快,重生圆满!!!」 余夏嘴角抽抽着。 「好的,客户。您获得的提示是,远离金姓的女人...」西服男人又飘远了。 「喂,我要是不远离金姓女人会怎么样?」 「会死得更惨...」 第3章 余夏惊醒,额头上全是汗,后背的衣衫也被濡湿了。 她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刚刚她做了一个梦,梦里面她爸妈,准确的说是今天之前的爸妈,他们甩着锅,惦着勺儿,也重生到了这个世界,一家人整整齐齐的互相扣锅!最后她变成了俄罗斯套锅!!! 可把她给惊吓到了。 看看她爸妈给她造成多重的心里阴影。 会死的更惨!!???耳边荡漾着那句阴森的话。余夏打了个哆嗦。看样子她得想个办法把和金家小姐的婚事给搅黄了。 这古代这点真不好,晚上房间里黑的不见五指,她摸索着套上鞋子,跌跌撞撞的挪步到桌子边摸到茶壶。一边给自己倒茶水,一边默默在心里作斗争,要不要去趟厕所呢?哎,一想到这里的茅坑那刺激的味道能呛得她眼泪直流,她就不想动了。 门轻轻晃动了一下,余夏以为是风,因为睡前插了门栓,所以她也没太在意。过了一会儿,门外有轻微的脚步声,从门边一直到窗边...然后窗轻轻的被推开了... 卧槽,有人? 这简直是那种老式的港产恐怖片。 余夏惊的汗毛都快立起来了。本来就是突然重生到一个与她原来认知、生活方式截然不同的地方,又加上她没有原主的记忆,这会儿她本能的发抖,害怕。 她捂着自己的嘴,尽量轻缓的蹲下身子,哆了哆嗦的在黑暗里爬到了墙角处。现在这个里面没有一丝光亮,余夏觉得自己瞎了似的。 轻轻松松的落地声,然后那人步伐轻缓靠近床边,并且手中还有一把泛着寒光的长刀。 余夏屏住唿吸,心脏像要从嗓子里面跳出来似的。她眼看着那把长刀被举起朝着床上砍去。 卧槽,这什么情况啊,怎么这一天每一秒钟都在给她挖坑,连睡觉时间都不放过她?!!what,这还是重生的第一天,连24小时都没到呢! 第5页 「嗯?」拿刀的人发现床上根本就没有人,自己只是砍了一刀寂寞,他皱紧眉头转过身仔细的听着屋里的动静。 此时不走,真的就别想走了,余夏谨慎小心的起身想要偷偷熘走,只是刚挪动一只脚就撞上了柜脚。 「嘶」余夏抽了一口气。 然后那把阴森亮着寒光的大刀就向自己噼过来... 「杀人啦!」余夏打开门栓,连滚带爬的从房间里冲出来。她边跑边哭,说真的这重生体验极差,这低配的重生套餐简直有屎,而且还是屎里带毒的那种。 又噁心人,又致命!!! 天上挂着圆月就像她死的晚上那样圆,小院门口挂了一盏红色的灯笼,一层一层晕染着夜。 余夏穿着白色的亵衣亵裤极其狼狈的奔跑,身后黑衣人手拿长刀在后面追赶,这画面像是一出讽刺色彩的闹剧... 我跑,你追。因为你追,我才跑! 「我与你无冤无仇,你神经病啊!」余夏喊了这一句,直接把自己喊岔气了,她感觉自己肠子都揪揪到一块了。 「少废话!」 「救命啊,杀人啦,我跑不动了,我特码要累出屎了。」屎是不能拉,但是她是放了一串又臭又响的屁。 余夏的小院在国公府西边的角落里,地方挺大,但因为比较偏,平常也很少人经过。但她跑出去好远,而且她这般叫喊,也该吵醒别人了,但偏偏跑这一路连个人影都没有。 府里的这帮人这都睡的和死猪差不多了! 「来人啊~杀人...」余夏扯着脖子喊,尖锐的声音迴荡在夜里,简直要多悽惨有多悽惨,估计月亮上的兔子听见都能头皮发麻,往外吐草。 腿肚子都开始颤抖了,她都在国公府跑了半圈了,脚尖绊了个石头,眼看着自己就那么前滚翻一般的摔了出去。 完了,又要死了...这才重生多久啊! 「废物。」来自黑衣人的嘲讽。 眼看刀就要砍过来,突然又冒出一个穿着黑衣的男人,男人挡在她面前同拿着长刀的那人厮打了起来。 余夏瘫在地上,心有余悸。她吓的腿都软了,像一滩烂泥一样,捏都捏不起来。 谁能告诉她,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这原主是得罪了多少人? 两个人打了老半天也没有个胜负,最后拿着长刀的那人使用轻功飞走了。而那个救她的黑衣人过来摘下面罩,「主子,你没事吧?」 这不是在树林里的那个人么,他应该是自己的手下,余夏心想还好有这人,要不自己今天真得再死一次了。 「主子,您交代我的事,我查清楚了,你必须离开国公府...」男人搀扶起余夏,只是话未说完一支箭就穿透了他的胸膛。 余夏眼睁睁的看着男人口中流出鲜血,他的眼睛瞪得老大,里面有惊讶,痛苦,或许还有对于未完成的事的不甘。 对于余夏来说,她虽然经歷过死亡,但却没有过像此刻这般的恐惧感,这人前一秒还在和自己说话,下一秒就口吐鲜血,她的内心焦灼着,却有种无力感,她甚至连堵住他受伤的伤口都来不及。 有没有人能救救他?没有... 「你...」余夏焦急的扶住他往下沉的身体,而那人的眼睛就那么紧紧的盯着她,像是要把她脸看出个洞来。 远处提着灯笼的一众人匆匆跑过来,余夏瞥了一眼发现拿着弓的是她同父异母的大哥余邈。 可不该是这样的,这人不是要杀他的黑衣人,这人是救她的人啊! 「答应我的事...会...办到吧...」男人艰难的说道,嘴里还不停的往外冒血。 「啊?」余夏没有原主的记忆,也只和这人见过两面,说的话不超过三句,她怎么可能知道。 男人瞪着眼睛,像是她不答应做鬼都不会放过她似的。 「我答应你的事...」余夏颤抖着回答,「一定办好!」 男人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用尽了他的最后一口气,「要杀你的人是...荣国公...」 荣国公,余知荣,她的父亲? 余夏震惊的呆愣住,她的脸都是麻的,脑子像是迟钝了似的。她扶不住失了力往下沉的人,自己的重心也越来越往下,明明刚刚站起,最后又坐回了地上。 「公子...」云儿哭着跑过来跪在地上,「公子你没事吧...你没伤到哪里吧?我刚才看见有个黑衣人追你,就赶快叫了人...幸亏大公子来的及时。」云儿带着哭腔说道。 「余夏,你是得罪了什么人,这人才大半夜的跑来杀你」余庆歪着嘴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 余夏神情木然的瞥向那一张波澜不惊的脸。 余邈拔下男人身上插着的箭,然后拿着他的弓还有往下滴血的箭转身往回走。 云儿搀扶着呆愣的余夏,余夏转过头看着那间边安静的主宅子,她闹这么大的动静,主宅里面住的人是真的不在意,还是根本就是不想出来。余夏又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瞪得跟个驼铃似的双眼,她的脑中突然钻出一个画面。 这个人穿着一身满是血迹和泥浆的铠甲跪在她面前,梗着脖子。而耳边是熟悉的声音,「你一人之力谈何容易,若是你帮我做事,我会帮你杀了那人,替你妹妹报仇...」 这声音是自己的。 余夏一怔,这是原主的记忆! 余夏回到房间,再也没能合眼,睁着眼睛一直瞪到天明。这世界似乎比她想像的还要残酷,还要可怕。 第6页 就像是无形当中有一条看不见的游蛇,不知道什么情况下,自己就会被咬伤或者直接被咬死。 第二天一早,余夏早早过来前厅,他穿着华贵的湖蓝色长衫,躬身作礼给余知荣请安。昨日之事她心中已经有了些许戒备。 「今日,你去金府下聘?」余知荣挑了一下眉,眼里尽是冷淡,丝毫不像一个父亲。可能因为昨晚那人临死前说的话,余夏越看余知荣,越觉得他恨不得要弄死她。 可是何人因为何种目的,才想让自己的亲儿死? 「若是儿不想和金家小姐成亲呢?」余夏轻挑着眉梢,试探意味明显,她可不想当个软柿子,就只会缩着,她有着别人想像不到的坚韧和倔强。 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她都只有她自己。 「那还不简单。」余知荣抿了一口茶水,「你死了就可以。」说完带着笑意的直视余夏。 余夏心里咯噔一下,心想,果然。 可能别人的重生都跟开了挂似的,而自己重生就被硬生生发展成了惊悚悬疑故事。 第4章 穿着深蓝色粗布衣裳的家僕小心谨慎的将一箱箱金银抬上马车,在国公府的大门口,管家王西宁在认真的核对聘礼清单。 「帖盒放到前面那辆马车...四色糖放到第二辆...快着点,耽误了主子家的事看你们不得挨板子...」 放着成双玉器的金丝楠木盒子被固定綑扎在礼盒的最上面,王管家又重新清点了一下,心一抽,「茶叶和芝麻呢...」 家僕们相互看着,没人应答。王管家踹了离他最近的家僕一脚,「还不快去库房看看...」 一辆四面皆被精美的丝绸所裹的马车不紧不慢的朝着国公府过来。窗牖的纱帘被扇子轻轻挑起,里面的男人看着那一队堆满礼盒的车马,他带着阴冷的笑,低沉的声音像是自言自语,「这余知荣怕是舍了他大半的家财...」 同样坐在马车里面的秀儿不敢抬头,她双手扣紧在一起,用力到绞到手指都泛白了。她不敢随意答话,甚至连喘气都尽量轻一些,生怕扰到老爷。 秦子庭停好马车,上前抱拳向王西宁说明了来意,王西宁是个十分懂眼色的人,他知道马车里的人他得罪不起,他急忙提着衣襟亲自入府通传。不多时,他急沖沖的出来弯腰作礼请他们入府。 王晋和今日穿着一身清雅素朴的浅色长袍,袖口是精美的刺绣暗纹,头顶戴着别致的黑色素冠,他抬头看了一眼国公府的牌匾,然后悠然的跨入门槛,他的身后跟着秦子庭和秀儿。 王西宁在前面带路把他们领到了正厅,正好撞见要从正厅出来的余夏。 「是她!」秀儿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撞上了余夏,她自然是为自家小姐打抱不平,便也没注意场合指着余夏脱口而出,「昨日就是她欺负的小姐。」 听闻此,儒雅的男人顿住,他的眼睛轻轻扫过余夏的脸。 那是一张极为干净白皙的脸,像是精雕玉琢过的通透白玉,不像是一般的寻常男子,那眉眼里面少了一些阳刚却多了一股子阴柔,黑而亮的眼睛里带着玩世不恭,但时而又有着一股子不服输。 这样貌怕是个喜欢拈花惹草的主儿,王晋和皱眉,这的确不是自己心目中女儿的归宿,他不满意眼前的这个人。 余夏当然看见了秀儿,实在是这丫头给她的印象太深了,就像是不讲理的母老虎,不过现在怎么这么巧在这里遇见?不会为了昨天那么点小事找她算帐的吧。 不过若是那样,恰巧说明昨天那女子没有向别人吐露过自己的秘密。 转念一想,这古代封建社会女子最怕被人污了名声,余夏心一沉暗叫一声不好,还是得好好解释一下昨天的事。 余夏看了看秀儿,又看了看站在前面一直打量自己的那男人,看样子是个有钱人家的,也许还有些社会地位,要不怎么入了国公府,腰板挺的那么直,连弯都没弯一下。不过她不喜欢他的眼睛,阴晴不定似的。 她有些犯了难,该如何称唿面前的人,细看眉眼,昨日那女孩儿和他倒是有几分相似。余夏脑中记起那张乖乖顺顺的脸,她想起那人看她的时候总是汪着一双带着水汽的眼睛,就给人一种好欺负的小可怜儿的感觉。 余夏不知道自己回忆起那个女孩子的时候,脸上流露出浅笑。但王晋和看到她的这个笑,对她的不喜欢又加了几分。 还没等余夏张口,倒是在正厅里的余知荣坐不住了,他背着手出来,皱眉怒斥「你还不快去。」 余夏真的觉得自己现在和架在火上烤没什么区别,身边的人都有可能是害她的人,她大概也是有一些手下心腹,但偏偏她什么都不知道,就像是一个无头苍蝇,搞得现在神经绷紧,夜不能寐。 她心里再次吐槽了那个出了错误的重生套餐,还有那个什么阴间售后服务,怕是她还没等来售后,就一命呜唿了。 余夏什么话都不想说,还是在去金家的路上盘算好自己的计策吧,因为脑中装着事,她便忘了要解释这件事,她刚迈出一条腿,王晋和身后的秦子庭伸出一条胳膊,正好拦住了余夏的去路。 「你们王家这是何意?」余知荣骨子里就瞧不起王晋和,想他只不过是一个地位低微的商人也敢来蹬他府上的门,本来他是想让王西宁把他打发走,可王西宁却提醒他王晋和的岳父是当朝丞相。 第7页 现在朝中局势复杂,新帝登基三年,那疑心病比他父亲在位时更重,他急于培养自己的亲信臣子,这老丞相在那个位置是做不了多久的,但只要现在还在位,便不该轻易得罪。 「这个人我要带走。」王晋和淡淡的说道。 倒是余夏惊住了,这又是什么情况?莫非...她的脑袋瓜子又开始飞速运转,她突然有主意摆脱金家小姐了,就是得委屈那个小可怜了...也不知道她会不会愿意,不过,先保住自己的命再说。 「你要我的儿子?」余知荣捋着鬍鬚哈哈大笑,「莫不是自己没有儿子,就打上了我府上儿子的主意?」 「我们王家倒是缺一个上门女婿。」王晋和眉毛舒缓,似乎觉得这并不是一件难事。 「好大的口气,你一个卑鄙商人,敢到我国公府来要人?」余知荣半生戎马,何曾被人这样轻视过,让他的儿子去别人家当上门女婿,让别人知道他这张脸还要不要。 上门女婿?余夏简直是求之不得,本来她还犯愁即使退了金家的婚,她也还是得住在国公府的,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个大馅饼。 「我儿已与金家的小姐有了婚约。」余知荣话还是没有说的太绝,毕竟他也不想树敌,他想拿金家搪塞过去,金大人现在官职并不高,但是风头正盛,被新帝提拔起来是早晚的事,他觉得王晋和自然也该懂得这个道理。 王晋和可根本不吃这一套,「你不是还有儿子么?而且我感觉国公爷似乎并不喜您的这个儿子,我看她未必是您的亲吧!」 你看看,外人都看出来了,余夏心里默默点了一下贊。 倒是余知荣脸色很精彩,他咳了一声说道,「嫡庶有别,自然喜爱程度不同。」 「哦,原来是这样,那区区一个庶子,还不是国公爷所喜,那便入了我府吧,放心,聘礼我王家绝不会亏待你们的。」 呀...这是要卖儿子啦!但余夏还觉得挺欢喜的呢!反正她又不是男的,没有那男子奇怪的自尊心,这人家一看就有钱,而且小可怜也挺好看的,怎么说都是她赚了。 余夏觉得该加把火了,她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望父亲大人成全,我与...」完了她不知道那小姐叫什么,也不知道姓什么,但这都不是重点,可以含混应对,「我与府上小姐两厢情悦,已...已经私定终身...这辈子相约永不分离...」她孤注一掷,没有给自己留余地。 王晋和倒是没想到余夏会这么说,也短暂的愣了一下。 余知荣气的爆了青筋,但他还是维持他的体面说道,「父母之命,她说的话不作数。」 王晋和轻笑了一声,「可是我王某人要的人,不管这人是阿猫阿狗,还是国公爷的儿子...都会入了我的府上。」 「你...」 王晋和上前一步凑近,轻轻在余知荣耳边说了一句话,余知荣脸色立刻变成了灰白,他震惊的看着他,一脸的不敢置信。 「我让人把聘礼送过来,放心,一定比国公爷给金家准备的多十倍。国公爷的儿子,可是值得好价钱的...」王晋和爽朗轻笑。 王晋和走了,走前看了一眼余夏。 余夏现在心中暗喜,连招唿都没打直接回了自己的小院。 今天这事真是完成的漂亮,看来掉马是掉对了,她现在白白捡了一个媳妇。 不对啊,她不是要悔婚的么,怎么忽忽悠悠把自己忽悠到别人家去了... 正厅里面的余知荣把茶杯摔得粉碎,一直在侧厅等着的一个身穿灰色衣衫的人悄声走了过来,他微微躬身,「都怪属下失职,两次都没能要了那小子的命。」 余知荣的气息逐渐平稳,他开口道,「罢了,将他这个烫手的山芋交到王家自生自灭吧。」 「可是,一但事情败漏,这小子名义上还是国公爷的儿子,就怕到时候连累整个国公府。」 余知荣眼神晦暗,青筋再次暴起,「那就再等等,让她死在王家!」 「是。」男子退出正厅,匆匆离开。 「来人啊,去把三公子叫来...」余知荣吩咐着家僕。 —————————————— 城西金府是一座老旧的三进三出的院子,住在城西的大部分是一些家道中落的穷酸文人,要不就是经营着小本买卖的商人小贩,反正很难让人联想到这是当朝最受新帝喜爱的文臣的宅院。 金满园大气晚成,在地方当父母官十载,但新帝上任不久便一封圣旨把他升为了五品京官,朝中大臣们看得明白,这金大人绝不只是这样,因此城西金家便被一些权贵踏破了门槛,金满园两袖清风,不屑于他们的示好,酒肉财色统统不喜,但听闻他膝下只有一女,且平时极为疼惜,便动起了联亲的主意,在众多王公贵族家,这金家偏偏选中了荣国公府上。 外人并不知晓,和荣国公府结亲乃是新帝的意思,只是她这个女儿骄纵惯了,突然某天吵着不要嫁给余庆,非要嫁给余夏。反正都是国公府的人,哪个儿子都一样,金满园便依了女儿。 金府后.庭的厢房内,丫头冥思苦想状提议,「小姐,要不我叫几个下人顶着苹果,您射箭打苹果玩?」 「没新意,都玩腻了。」金瑾娴坐在凳子上百无聊赖的摔着手中绣了一半的帕子。 「那小姐我们去外面甩鞭子...」 第8页 「不去,不去。太阳那么毒你想晒死我啊!」看丫鬟闭嘴不说话了,金瑾娴生了恼怒,「你再想不出什么供我取乐...我就要惩罚你了...」 丫鬟心一沉,忙跪下身来瑟瑟发抖。 「小姐,小姐。」前厅的伺候丫头跑的上气不接下去,「余府来送聘礼来了。」 「真的么,余夏有来么?」金瑾娴瞬间站起身来,脸上满是女儿家的欢愉雀跃。 「那个...」丫鬟支支吾吾,老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成句子的话。 「废物,连话都说不明白,我自己去看。」金瑾娴匆匆跑去前厅,「余夏...」她定在原地看着余庆从椅子上起身。 「金小姐...我今日来下聘...」余庆耳朵泛着红。 刚才还像是小鸟一样欢欢喜喜的金瑾娴瞪着眼睛,随手抓起茶杯冲着余庆一摔,幸亏余庆躲闪及时,茶杯在他脚边摔碎,残渣溅的到处都是。 —————————————— 王家的青石路上,秀儿手里拿着两匹大红色的布料疾步快走,她推开房门。 「小姐,快看看这两匹布料你喜欢哪种?这都是老爷今天特地从上好的货品里面挑选的,您看看这面料...明天绣娘会给小姐量身,小姐穿着的红色喜服一定非常漂亮...只是婚期太近,要不然可以慢慢挑。」秀儿发现自家小姐的神色不对,及时止住话头,「小姐?」 「秀儿,她...也是会把婚退掉的吧。」王慕倾抬了头,眼里面是犹豫,是忐忑,但还有那么一星半点儿的光。 秀儿噎住了,她想要安慰自家小姐,可是那些话翻来覆去已说了无数次,搜肠刮肚了半天愣是一句话都没说出口。 王慕倾的眼里那一丝光亮都暗淡了下去,她的眼中起了一点点水光,嘴里嘀咕,「她也是不会要我的...」 她失落的看着屋里燃着的红烛,火光带着一丝一丝颤动,蜡油顺着蜡烛流淌到烛台,冷却定型。 没有人会愿意要她的。 第5章 王家真的给国公府送来了很多聘礼,二十辆牛车上面堆满了的绫罗绸缎与金银,从国公府门前排到了闹市的街上。 王家请了城中最有名的媒婆过来说亲,测生辰八字,除此之外王家还请了绣庄有名的绣娘为余夏赶制喜服和常服,另外请了能工巧匠给她专门制作玉饰品。 那几日国公府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一到清早,门口就有各家商铺的工匠守在门口,一窝蜂的都找余夏。 「余公子,您试试我们的靴子,看哪里还需要修改?」 余夏摸着靴子细腻的纹理,点了点头。 「您看看这锦袍颜色还和您心意么?」 呦,这粉嫩的颜色穿上是要勾引人么! 「我这玉佩图样您喜欢么?这是一对儿,象徵着您与王家小姐百年好合!」 嗯,和王家小姐也快成百合了。 国公府上,除了余夏心情不错,其余所有人都苦着一张脸。就说这丰厚的聘礼收也不是,不收也不行。但不管收不收,国公府卖儿子到王家当上门女婿这件事在城中是传开了。 余家要是小门小户也就算了,偏偏是立过赫赫战功的荣国公府,国公爷的儿子要去商人家当上门女婿,这么几十年独一份。余知荣虽然现在只有爵位,平时不需要上朝,但是那些往日的同僚属下,一个个都在背后戳着他的嵴梁骨说三道四,对于他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府上家奴丫鬟也小心谨慎的伺候着,生怕一不留神,哪样做的不和主人们心意,自己便遭了殃。 婚礼定在下月初九,据说那天是一年中难得的黄道吉日。想想再过半月,就要成亲了,余夏都有觉得惊奇。 这几天,余夏得了空闲便在城里面闲逛。影视剧也好,小说也罢,这都说古代人消遣有限,日子无聊,实际上却不是。只要有钱,这日子别提过的多滋润。 勾栏里面有唱曲的,男的女的都有,反正也不是都长的好看,也有靠实力出名容貌差强人意的,余夏听了半天,实在是不太感兴趣,她听惯了现代的音乐,再听那些个根本就get不到乐趣。 茶馆里有人讲书还挺有意思的,还分了角色入戏的表演,就有点现代广播剧的意思。 城里那几家有名的酒楼,余夏也吃遍了,没什么新意,翻来覆去就那几样,不像是生活在现代,麻辣烫,螺蛳粉,杂粮煎饼,换着花样吃。不过她对于吃的要求没有那么苛刻,只要是不难吃,她都可以。 城中有一家最大的书店,叫做「四方斋」。 那里面的书五花八门,像是「母猪的产后护理」呸,其实那书的名字叫做《刚鬣的艰难生产之应对总录》。 除了这种应对工具类的书,还有一些像是杂文散文似的书籍,例如这本《论斗将军之法宝必胜之难》里面说的是一些斗蟋蟀的益处,书店老闆说这本很受欢迎。 这家书店算是余夏最喜欢的地方,一连几天,天天光顾,很快就和老闆混熟了。 「小公子,是个好学之人啊!」老闆大腹便便,留着两撇小鬍子,怎么看也不像是儒林雅士,倒是挺符合做买卖之人的形象。 余夏心想这老闆该不是把自己当冤大头了,又推荐一些乱七八糟的书。 「小公子成亲了没有?」 「快了,下个月。」余夏不太想搭理他。 第9页 老闆一副瞭然的样子,神秘兮兮的悄声说,「小公子想不想看那种...」 「那种?」余夏想了一下,眼睛一亮,「那种,你们这也有。」 「那当然了,我们这是总的批发商。」老闆得意的说。 老闆领着余夏七拐八绕,然后四处张望发现没有人之后,才偷摸的拉开了一个暗门,暗门里面很大的空间,四周、中间全是巨大的书架,上面落满了书。 其实本朝这些不算是禁书,只是本朝崇上雅士,所以这些书才有些遮遮掩掩。那些文人不愿书店这种风雅之地看到这些。其实私底下说不定也看呢,但是明面上必须显得自己很正直。 余夏随便拿起一本翻了翻,瞪大眼睛惊嘆,还真是画工精良的画作啊! 「小公子,可喜欢否?」那老闆眼睛眯成一条缝。 「还不错!」比起现代电影里面某些尺度,这顶多算是个唯美的艺术插画,不过她挺喜欢的。 「那小公子慢慢挑,等挑好了,摇摇那个铃。」说完指了指上面一根绳子,这绳子的另一端是连接到外面的一个铃铛。 「嗯,好。」余夏一本正经,待老闆关门出去,便迫不及待的翻看。 靠,这花样也太多了吧! 余夏一边感嘆,一边翻页。 呦,猜她看到了什么好东西,这边还有男男、女女的。 余夏还真就认真的挑了起来,其实那方面吧,她也是了解的,因为毕竟是看过百合文的人,但是没具体操作过,总得事前多做做功课,本来她就是女的,又不能给那个小可怜一个孩子,但那方面可不能委屈她的。 一想到那个小可怜,她又犯了难,其实也不知道那人愿不愿意,要是不愿意的话,就算了吧,那么可爱的女孩子跟着她也是亏了。她是打算顶着这个假男人的身份过一辈子的,究其原因嘛,就是古代的男子特权实在是太多了,做女子就很惨了,好不容易重生一回,她当然希望活的容易一些。 余夏没谈过恋爱,也从来没有喜欢过别人,原生家庭的原因,让她很难相信爱情能持久。高中开始也有过几个男生和她表白,但她听着那些所谓的浪漫情话,反胃。 爱情的本质就是容易流逝,好一点的话变成亲情,不好的话就会像她爸妈那样。 ————————— 国公府的东院的厢房里,余林氏拿着针线在绣着什么东西。门被轻轻的推开了,余邈看着那人专注的模样,原本清冷的脸展开了笑容。 「你怎么又在做这些东西,不是有丫鬟的嘛!」 余林氏柔和的笑了,「我给余夏弄身衣裳,再过些日子就是她的大婚了。」 「又是为她做,你都不怕我多想?」到底是叔嫂,男女有别,余邈是不愿意自己的妻子为他这个异母的弟弟太上心的。 余林氏放下手中的针线,轻抚上丈夫的脸颊,温柔的说道,「他实在是太可怜了,这些年在府上也不容易,我实在是不忍心。」 「媛儿,我知道你可怜她,但你要记得庆儿才是我的亲弟,你对余夏那么好,母亲和庆儿都会不舒服的。」 「庆儿...」余林氏摇了摇头。 余邈知道她想说什么,只是淡淡的感慨一番,「庆儿虽然有很多缺点,但是他为人简单,而余夏可能并非你所看到的那样。」 余林氏摇了摇头,「余夏是好人。」 「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啊!」余林氏笑了笑,「就像我知道你也是个好人,是个好夫君。」 余邈露出一抹微笑,宠溺的摸了摸妻子的脸颊。 —————————— 夕阳沉落,那光映衬着云彩,「楼外楼」最好的上房里,柳枚拿着笔书写着药方。这里是有名的烟花之地,每日到了这个时辰,楼里的姑娘都在忙着装扮自己,为了晚上能讨到更多的赏钱。 柳枚的丫鬟推门进来,焦急的说道,「小姐,小姐...余公子要成亲了。」 「嗯!」柳枚对着药书继续抄写着药方,看样子并不是很在意。 丫鬟梅心不解,自家的姑娘被国公府的二公子包下来多年,她也能看出来姑娘对余公子是真上心,但怎么听闻她成亲的消息一点也不伤心呢,在这楼子里的姑娘,哪个不希望有个贴心的人把自己赎出去,过上普通人的生活,她曾以为这余公子就是她家姑娘的贴心人。 「哎」梅心嘆了一口气,柳枚没有抬头,而是淡淡的问,「她成亲,你嘆什么气。」 「我是觉得余公子可怜,怎么能和那人成亲...还当了上门女婿...」 柳枚的手一顿,「那人?上门女婿?她和谁成亲?」 「就是首富家的千金,那个疯子啊,听说发起疯来都能杀人呢,这余公子成了亲,怕是睡觉都得睁着一只眼睛。」 柳枚的手一松,刚写好的药方瞬间晕染了黑色的墨迹。 余夏怎么会和王家的人成亲,她不该是和金家小姐成亲的么?余夏和王家的人成亲,那她们的计划岂不是全都泡汤了... 柳枚心神不宁,按理说计划有变,余夏该同她说的。 「梅心,你一会儿去一趟国公府给余家二公子带个话。」 —————————— 余夏拿着挑好的书去找老闆付钱,老闆帮她包好,看她挑选的几本数目,然后沖她诡异的笑笑。 第10页 余夏咳了咳装作不在意的说道,「以后有什么好货,给我留着。」 「放心,知道了小公子的喜好,一定会多多给小公子留意的。」 「咳咳。」余夏大摇大摆的走出四方斋,走到门口时听见两人在聊天,其中一人说,「哎呀,听说没有首富家的女儿下个月要嫁了,该是十七八的老姑娘了吧。」 「何人这么大胆敢娶,不怕没了命么,听说那姑娘可是从小就中了邪的,鬼附身...」 余夏从他们身边走过,心想这帮人就是闲的。不过首富家的姑娘下个月也成亲,看来下个月成亲的还是挺多的嘛! 她步行往回走,仰头看看天色,夕阳染尽了红霞,总觉得今天特别不一样。 定睛一看国公府门前有辆马车,马车前有个姑娘刚巧转过身,待看清了不远处的余夏,她一愣,然后低着头,又忍不住偷偷看向这边... 第6章 每日的黄昏,城中的街巷是一天当中最热闹的时候,下工回家的药铺伙计数着铜板在街边叫卖的摊子买上两个热乎包子,仔细的包好然后抱在怀里,或许他是买给自家的妻儿... 天子脚下,京城的繁华不会掩盖住人间百味的烟火气息。来往的人自有来处,又有归处。 余夏站在原地一阵恍惚,这种感觉好像在前世某一个黄昏去补课的路上有过。原来到了哪里都是这样的... 余夏的眼睛定睛望去,那女子现在正不知所措的看过来,就像是幼儿园里放学,唯独她还没被家长接走的小朋友。 侷促,不安,还有一点小小的生气和委屈。 哎,还真是个小可怜呢! 余夏迈开步子往前走,待走近时,小可怜又低下了头,像是个受了惊的小鹿,时刻躲避她的眼睛。 「呦,谁家的小娘子啊?」余夏弯眼笑着逗她。 这话说完余夏才发现不远处有两道带着眼刀的目光,余夏在心里打了个哆嗦。这秦子庭还好,看小姐没有反感便默默整理着马车的缰绳,可秀儿盯着她一副看着色狼的表情。 「咳,你在等我?」余夏正经了起来。 「我有话想要...问问你。」 「正好,我也有话要和你说。」 秦子庭驭着马车,而坐在她旁边的秀儿一脸的不高兴,她刚刚本来也想要进入车内的,被秦子庭生拉了出来。 「你干嘛不让我进去,孤男寡女的,虽说他们已经有了婚约...」但总该守礼的吧! 秦子庭没有说话,就只是嫌弃的瞥了她一眼。 秦子庭是懂眼色的,他们家的小姐平时很少出来的,尤其是讨厌这种人多的地方,今天特意出来找余夏,懂眼色的就该知道避开。 秀儿自然也是能看出来她家小姐是愿意的,但是她就总担心小姐被占了便宜,实在是余夏在她心里的形象太差了。 车内,两个人谁都没说话,余夏心里是有点内疚的,是自己自私,为了想要的更好的活着,选了她,仗着这个父母之命的时代,却没有问过她愿不愿意。 马车停到了某个僻静的角落。秦子庭和秀儿分别守在不远处,让他们安心的说话。余夏不放心,还下车走了一圈,然后才回到车内。 她这些日子过的战战兢兢,人也矫情了不少,就总担心隔墙有耳,或者总担心有人突然冒出来要杀她。 「你先说吧?」余夏开口道。 「你...」王慕倾搓着手指,像是鼓足了很大勇气的说道,「日子快到了!」 日子?余夏一头雾水,随后反应过来她说的是她们的成亲的日子。 「是不是,我该送你点什么当定情信物?」 「啊?」王慕倾慌乱的摇摇头,「我是觉得你要是再不提退婚的事,就有点来不及...」她的声音越说越小。 余夏心想果然,她不愿意。 「你是有心上人么?」 王慕倾一愣,随即摇摇头。 「那我不想退婚呢?」余夏之前想过至少该获得她的同意,但真知道她不愿意,她发现放手有点困难。毕竟这婚事要是没成,自己将比之前的处境更困难,在她看来这婚事很合适,对方知道她的秘密,又是个好拿捏的性格。 「可是你不退婚,就要娶我了!」 「我就是要娶你啊!」余夏继续说,「我知道你一定觉得我是女人怎么会想娶同样是女人的你,但是这也是万不得已的。我想要好好生活下去,和一个愿意同我一起守着这个秘密的人过完这一辈子。」 「一辈子?」王慕倾惊讶的看着余夏,「你真的愿意娶我么?」她的眼中像是有期盼,可语气又显得很卑微。 「当然。」余夏很认真的说,「那你呢,愿意么?」 「我愿意的。」回答的非常干脆,干脆到余夏觉得这孩子是个傻的。 「你先别着急回答啊,你要想清楚,你和我在一起是不会有孩子的,你不能做母亲的...」 王慕倾认真的紧锁眉头,然后抬眸,眼中的坚定里带着娇羞,「我愿意的。」 余夏心里直嘀咕,难道这个小可怜天生喜欢女人。 「那...你会嫌弃我么?」王慕倾一眼不落的注视着余夏,等待着回答,她的眼中有了一丝丝期盼,像是突然得到了某样东西,又担心只是一场梦。 「我为什么要嫌弃你?」 原来她并不知道啊!怪不得,王慕倾很失望的低下头,就像是一朵蔫了的娇花,脆弱的,经不了任何风雨的。 第11页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嫌弃你?」余夏以为她没听见,就又问了一遍,她不知道这么可爱的女孩子,为什么要嫌弃,疯了么? 「我是...不祥之人。」自己说出这些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王慕倾陷入了无限的回忆中,好像很早开始就有人这么说她,每次她出门都会有人在她背后小声的说这样的话。 邪祟!疯子!离她远点! 那些人有老有少,有不认识的,也有素未蒙面的,甚至有她家里的丫鬟,她们都在窃窃私语,但只要她一靠近就都闭嘴了。 她小时候问过爹爹,爹爹只说那些人都是骗子,她不是邪祟,她是人。身边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再也没有人悄悄说这些话了,只是那些人看见她不是避开,就是闭口不说话。 王慕倾看着余夏,她觉得自己的表情一定很难看,便露出一抹微笑,「他们都说...我是邪祟...」 余夏一愣,她的内心里受到了极大的震撼,她看着面前的女孩子明明是笑着说出口的,但语气里尽是悲凉。 他们,他们都说。 他们说她是没爸没妈的孩子,他们说她小学开始就会勾引班上的同学了,他们说这个,他们说那个。 道听途说、以讹传讹的事编织拼凑出了,大家口中的连自己都不知道的自己。可他们到底是谁?他们甚至连姓名都没有,却把凭空捏造的事说的有鼻子有眼。无论是前世的夏之涵,还是现在的余夏,这些他们说都不会对她造成影响,但是有人会。 总有人会相信,会动摇,会怀疑,会觉得他们说的可能是真的。 余夏笑了笑,王慕倾心如死灰的低下头,鼓足的那一点勇气又都消失了。 「那不是正好,我们都不完美,谁也别嫌弃谁!」余夏说的那般无所谓。 王慕倾瞪大双眼抬起头看着她,就只是想...看着她。 看这个人的眼睛,鼻子,嘴,看这个人的漫不经心,看这个人的与众不同,看这个人眼中有光,璀璨,夺目,动人心弦。 外面已经彻底黑了,王慕倾一个人坐在马车里面,双眼盯着马车上放着的不属于自己的小小包裹发愣。 车帘被撩起,余夏坐回车里,马车又动了起来,她递过荷叶包着的米糕,「这家的米糕是城中最好吃的。」 王慕倾看了看余夏,然后拿起一块尝了一口,微甜的米糕入口即化,她笑着点点头问「你喜欢吃这个?」 「嗯。」米糕,年糕,汤圆,那种黏黏糯糯的东西她都挺喜欢吃的,不过现在汤圆是绝对不会吃了。 余夏把手边的包裹抱在怀里,快到国公府了,她怕把书忘在车上,这里面的书可不能被别人看到。 王慕倾看余夏那般珍惜那个抱着的小包裹,她好奇的问,「那是什么?」 「我新买的书。」 「你喜欢看书?」 「喜欢呀!」余夏随意的答道,她勐然才想起这都要成亲了,却还不知道她的妻子叫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 「王慕倾。」 「很好听的名字。」余夏自认为自己是个自私又有点无情的人,但偏偏对真诚的人毫无招架能力。这世界上大多数人随着年龄增长心里面都会有自己的小算盘,就像她选王慕倾也不是有算计在的么! 余夏看着王慕倾,眼神温柔。 如果可以,我愿守着你的这份真诚,不会让任何污秽沾染你!作为「你愿意」的报答。 「余夏,是我的名字。是夏天的夏!」余夏下车前对她说。 「我知道,爹爹有告诉我。」 即使知道你知道,我也想亲口告诉你,告诉你我的名字。 车轮滚动,渐渐远去,余夏刚要转身,不远处的马车却停了下来,王慕倾等不及搀扶就着急蹦下马车。 余夏不解便走上前去。 「你真的要娶我么?」王慕倾歪着小脑袋瓜,眼中带着星光,明明都告诉了她一遍,她却还是想再次确定。 余夏摇摇头,「等我,嫁到你家去。」 王慕倾面带柔和的笑了,笑的像是个得到糖果的小孩子,也许还有那么一点点的不真实的想哭。 第7章 马车终于消融在夜色里,余夏嘴上依旧残留着笑意。她转身准备进府,这时她才注意不远处的角落里一直站着一个人,好像是个姑娘。 「余公子。」梅心走过来,府上守门的说余夏没在,她便一直等在这里,「您好久都没去楼外楼了,柳姑娘练了新曲子想邀您去听。」 余夏皱起了眉头,眼神充满防备。 梅心有点着急,她想到刚才看到的场景,心里面替柳姑娘难受,她犹豫着开口,「这些天妈妈又让柳姑娘接客呢,您去看看她吧!」 余夏的眼神变得有点冷,她已经猜出了楼外楼是什么地方了,她不管原主去青楼是为什么,为了掩盖自己的身份也好,就是喜欢去玩也好,反正她都不会踏入那种地方。 不管原主是个什么样的人,但她只是她自己,她要根据自己的意愿活着,而不是代替原主活着。 余夏解下自己的钱袋递给梅心,说出的话像是刀子,「我以后不会去那种地方了。」 「余公子,柳姑娘她...」还没等梅心说完,余夏便进了大门,梅心看着她的背影,却只能被门口的侍卫拦在了外面。 第12页 这一路上梅心是哭着走回楼外楼的,原来这男子都是不值得的,她替她家姑娘不值得。 楼外楼的房里,梅心把钱袋放在桌上,同时转告了柳枚余夏说的话,当然她没有说在国公府看到余夏和姑娘含情脉脉惜别的场景,那样的话太伤人了。 「她真这般说?」柳枚难以相信。 「嗯,大概是要成亲了...」梅心看她紧皱的双眉,忙安慰她道,「其实这余公子也没什么好的,她都当了人家的上门女婿了,姑娘为她不值得。」 柳枚根本没听进去梅心的话,就怎么想怎么不对劲儿,她觉得余夏可能是出事了,要不然她突然这样解释不通。她眼中带着焦急,匆忙站起身。 「姑娘,您这是...」梅心看她像是要出去,有点着急。 「我出去一下。」 「可是...一会儿得登台呢...」 柳枚愣了一下,她怎么忘了她现在早已不是自由的人,她看了看房内的琴,失了力气般的无奈说道,「时辰差不多了,登台吧。」 楼外楼里,各处都是男女嬉笑玩闹声,桌上摆放着各色菜餚几乎没怎么动,倒是酒斟了一盅又一盅,男人衣衫松动满眼的迷醉,他的手轻轻拉开怀中可人儿的衣襟。「公子,那么多人呢!」女人娇羞的拍了拍他的手,又给男人倒了一杯酒水。 「本公子等不及了...」 柳枚的眼睛轻轻扫过,却没有任何波澜,她坐在高处带着纱帐的台上时不时的用着冷眸看一眼这里面的男女,又有时专注自己的琴弦。 高声喧闹的人,壶中的清甜美酒,还有高台之上如泣如诉的琴声。 悽美长歌,如下坠的灵魂。 早上「楼外楼」还在安静着,这会儿偶有靡靡之音从某个房间传出,柳枚穿了件素色的衣裙偷偷从楼外楼的后门走出,她左右看了看没有其他人,便快步的走到街上,又拐到小巷子。 就这样一路走到了国公府门口,她犹豫了几番还是决定呆在原地等,她不知道余夏今天会不会出来,但只能这样苦等下去。 柳枚必须搞清楚发生了什么,是什么让余夏放弃之前她们精心部署的计划。 柳枚运气很好,等了半个时辰,就看见余夏从府里面出来,她神情放松,不似以往每次见她时那般怨念。她悄悄跟了上去,想着一会儿走到人少的地方,再上前叫住余夏。 只是余夏总是往人堆里面扎,似乎哪家铺子人多就往哪间去,她手里拿着两个精美的盒子,然后又去一个小摊子前东看西看,那里卖的是糖炒栗子。 柳枚皱了皱眉,余夏是吃不了栗子的,所以她要买给谁么?正当她这样想的时候,就看着余夏从人堆里面出来,她拿着纸袋子把剥好的栗子送到口里。 柳枚惊讶的张大嘴巴,她看着余夏满足的展开笑颜,脑中想了很多让她失了神忘记了及时避开,余夏就那么朝着她走过来。 余夏的一直以来疑心很重,不喜欢她自作主张来寻她,更别说现在她是在跟着她,柳枚心中有些慌乱,知道解释对于余夏来说没有用,但她还是下意识的张口「我只是...」 余夏从她身边走了过去,擦肩而过,甚至连个眼神都没有。 柳枚愣在原地,刚刚是没看到她么?但怎么感觉像是...不认识她。 她回头看着余夏的背影,心里疑虑...那个人是余夏么? 王府宅院里的每一个人,上到管家,下到家僕小厮都忙的连会儿空闲都没有。一箱一箱的红色绸缎、纱帘,缎面被抬到院落里,这还只是一小部分。新房里面的家具已经请了有名的师父连夜赶制,新人床上用的棉被,屋里软塌上面软枕全都是在城中「蜀中阁」的订做的。 城中但凡接下王家订单的商户不再接单别家府上。这婚事急,但王家财大气粗,旁人不敢怠慢。 似乎能想到初九那天将是多么盛大的一场喜事。 王晋和站在亭阁中看着院中家僕们拿着各种红色的布料丈量整理。他依旧盯着那个方向看,脑中却是女儿第一次叫她爹爹,第一次牵着他的手,第一次在他怀中哭泣。 在她长大的每一天里,他这个父亲都陪在她身边。她的女儿是他一生最珍贵的无价之宝,他的无价之宝长大了,要嫁人了... 他的夫君会像他一般的珍视她么,会守护着她,让她不受伤害么,会在别人指指点点她的时候,安慰她么?纵使她们会在他眼皮子底下生活,他依旧有万般的不舍与担心。 秦子庭走过来微微抱拳。 王晋和回神,淡淡的说,「怎么样?」 「余夏确实不是那么简单,城西有一处茶楼,她是幕后的老闆,那茶楼是靠着贩卖消息获利,同时还招揽了一些杀手、亡命之徒。」 「哼,我就知道她不会是个简单的人。」王晋和似乎并没有很惊讶。 「这样您也让小姐和她成亲么?」 「能让别人看出来,查出来,你说这样是聪明人么?」他笑了一下,眼神冷了下去继续问,「她和金家小姐怎么回事?」 「我打听过了,说是月初的时候金家小姐去庙里祈福,路上遇见了山匪,正好被余夏所救...那夜下了雨,两个人去了农户家住了一晚,那农户说两个人当时是住的...一间房。」秦子庭抬头看了一眼王晋和。 王晋和没有过多表情,他只是轻笑一下,「花样还真多。」 第13页 「另外...」秦子庭有些犹豫。 「说。」王晋和皱了皱眉头。 「她在楼外楼包了一个姑娘多年。」 「多年是多少年?」王晋和皱了眉头,他的眼里已经起了怒意。 秦子庭抽了一口气,「大概是从15岁开始...」 啪——王晋和气恼的一手捏碎了茶杯,「她才多大,就这般的风流!」 「属下不明白,您为什么同意她和小姐的婚事,依属下看她并非是小姐的良人。」秦子庭是个,五岁被王晋和领回家,这些年他视王晋和为父亲,他看着王慕倾长大,她是他的小姐,也是他的妹妹。 王晋和摇摇头,「你做了父亲就知道了...」他嘆了一口气,「慕儿在干什么...」 「小姐在厨房。」 「走,去看看。」 厨房里,王家的厨子,煮饭的婆娘,烧火的伙夫忙活了一夜,眼下都是乌青,却强忍着瞪着眼睛看着主子小姐在摆弄那些瓶瓶罐罐,面团面杖。 「对了,对了,就是这样,小姐还是有天分...」王家专门做点心的王婆子笑呵呵的说道。 穿着淡雅长裙的女子双手都是白色粉末,脸上也沾了些,王晋和看着女儿这副模样,不禁笑道,「想吃什么叫他们做,你何苦自己动手。」他拿了帕子把王慕倾脸上粉末擦掉,宠溺的看着她。 「爹爹,你快尝尝我做的。」王慕倾捧着一盘子白色的米糕。 「好吃。」那米糕虽然模样上差一点,但味道不错。 「子庭哥哥也尝尝。」 秦子庭拿了一块吃了一口,很甜却不腻,他点点头,「好吃。」 王慕倾开心的笑着,然后把另一个盘子里的米糕放到食盒里,那米糕明显在外貌上比他们吃的好看一些,王晋和看她那般小心翼翼便问她,「怎么还要拿走?」 「那个...是给别人的。」王慕倾红着脸,「那你们慢慢吃,我出去一下。」然后拿着食盒开心的迈出厨房。 王晋和无奈的笑了一下,「这回你知道了吧?」 「属下知道了。」秦子庭看着王慕倾欢欢喜喜的样子就知道了。 第8章 烈日当空,街上的行人清减了许多,这时候最合适找个茶馆歇歇脚、听听书。但今天余夏没有兴致,她身上有点不舒服,只想回到自己的小院洗个澡,然后清清爽爽的吃点瓜果。 她疾步快走,汗珠顺着脸颊流到下巴,脖子上起了痒意。 眼看就到了小院门口,也不知道什么点子迎面正好碰到了余庆,他一脸的坏笑,一看就没憋什么好屁! 「呦,这不是王家的上门女婿么?」余庆去金家提亲被金家小姐臭骂了一顿,这股气他都放到了余夏身上,前几天被父亲呵斥让他在房里闭门思过,今天才得空闲来找余夏麻烦。 「怎么,羡慕哥哥我?哎呀,也是,你说这年头也不是谁都能娶到媳妇儿的。」余夏话语里带着讥讽的说道,「金小姐估计是喜欢好看的,没关系,咱们到时候找找媒婆,看看谁家姑娘不介意丑的...没准你就能娶上媳妇了...」 「你...」余庆没料到以前半天不说一句话的人,今天突然就伶牙俐齿了起来,他面目狰狞,不甘示弱的呛声,「你不就是娶了一个疯子嘛,说不定某天睡梦中小命就没了...」 「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呵,你就别嘴硬了,这京城谁不知道王慕倾就是个疯子,是邪祟,听说她的母亲就是她亲手杀死的。」 「你他娘的放屁!」 「到底是乡野长大的,满嘴污秽。」余庆已经气急了,本来余夏还嘴他就想动手去揍她了。 「那也比你这个肠子连接脑子的人强。」余夏轻笑,「听不懂?我说你满脑袋屎...」 「你敢骂我?看我今天不揍得你满地找牙!」余庆上来就要揍她。 「打人了!」余夏扯着脖子喊,下人们又不敢劝阻只能愣在原地,倒是管家王西宁过来,连劝带哄拉走了余庆。 余夏回到偏厅,把手里的东西往桌子上一扔,气得满屋子乱走。 封建迷信太害人,竟然说小可怜是邪祟,想到王慕倾眨着眼睛看着她问会不会嫌弃她时的表情,余夏的心像是针扎一样。 明明就是那么好看,那么可爱,为什么那么的不自信,活得那般的...卑微。 余夏耸了下肩膀,她现在后背痒的比刚才还厉害。 「公子,王家过来人了,请她进来么?」云儿端了壶茶水放到桌上,然后询问余夏。 王府?难道是小可怜? 「谁啊?」余夏紧皱眉头,她此时扭动的像是个活.蛆。 「说是王家小姐身边的丫头,给您送点东西。」 「让她进来吧。」余夏有点失望。 秀儿丧着一张脸,像是谁欠了她八百吊钱似的,撅着嘴,拿着食盒走进国公府,走了很远才来到余夏小院的偏厅,她把食盒放在桌子上,没有好气的说,「小姐让我送来的。」说完转身就走。 余夏也不想搭理她,这丫头太兇了一点都不温柔,要是像她家小姐嘛...哎呀,这会儿胳膊也开始痒了。 余夏撩起袖子发现胳膊上有些小疹子,越挠越痒,越痒越想挠。 云儿送秀儿出府后,一回来便看见自家主子像个猴儿似的挠来挠去,又看到她桌子上面的栗子,惊叫一声,「公子,你怎么吃这个。」 第14页 「怎么,我不能吃么?」 「你忘了么,你一吃这个就起疹子啊!」 啊!!!怎么还会有人栗子过敏呢。余夏撅噘嘴,想去洗个澡缓解一下。 「公子,是米糕呢!」云儿打开桌子上面的食盒。 「没有胃口,给你吃吧。」余夏用手搓着脖子,一阵烦躁。 马车里面的王慕倾忐忑的揪着手中的手绢,焦急的等待着秀儿。余夏会喜欢那个米糕么?她特意告诉秀儿让她不要说是自己做的,这样要是余夏不喜欢,就不会觉得她又笨又蠢了,可是要是她喜欢呢? 要是她喜欢?会不会就可以因此喜欢自己一点点... 秀儿从王府出来,还没走进马车,王慕倾就率先撩开了帘子。 「怎么样,她吃了么?」王慕倾脸上满是期待。 「小姐,你为什么不自己送进去呢?」秀儿真是不明白,自家小姐明明折腾了那么久,还亲自送过来,自己送去不是更能体现自己的用心么? 王慕倾红着脸,「爹爹说,女儿家要矜持。」 秀儿下巴都要掉了,矜持? 昨天回来后你就扎到厨房里,叫来了家里面的厨子、婆子、伙夫就研究这个米糕,一堆下人跟着你几乎是一夜未眠,做了这么一些还不错的,又火急火燎的送到国公府来。整个王家从上到下都知道你现在满眼都是余家二公子了,现在你说矜持!!! 小姐,矜持不是这样的吧! 这米糕送了两日,王慕倾就开始变得忙碌起来。 大户家的女子出嫁前准备的事情很多,一般由家中年长的女性委婉的提点一些为妻之道,但是因为王家主母去世多年,王晋和又没有再娶任何一个女子,连侍妾也不曾有。因此便从外面请了一个教习的婆婆讲一些女儿家的事情教给王慕倾。 因为有这样的婆婆教导,再加上试喜服等那些一系列的琐事,日子变得好快,转眼就到了大婚前夜。 夜色撩人,月朗星稀,连草窝里面藏着的蛐蛐,叫声也不是那么的恼人了。 所有的院落,门亭,迴廊,楼阁,王家那么一座如城的家几乎挂满了红色的灯笼,锦缎,还有象徵着大婚的吉祥之物,包括不起眼的角落。秀儿把喜服和头饰、盖头放在床头,只是王慕倾并未在房里。 秀儿沿途经过婚礼两位新人的新居,那里面还有家僕在窗上贴着喜字,今夜府里面的很多下人都是要一直忙到明日的。 新房里面没有,花园里面也没有看见王慕倾,秀儿顺着青石路一路往西。 走近那间院落,外面看窗里有亮光,秀儿松了一口气。她轻轻敲了下房门,待里面的人轻声说了进来后,她才进去。她刚一进屋子,就看见王慕倾坐在床头轻轻抚摸着床上的棉被,王慕倾神色忧虑,似乎有着无尽的心事。 「小姐...」秀儿轻轻唤着她。 「她会喜欢这里么?」王慕倾又抚摸上了床上的枕头。 秀儿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说会喜欢,恐怕小姐也不会真的高兴,「余公子她该是喜欢你们的新房的。」 王慕倾的手一顿,淡淡的自言自语,「是吗?」她的眼眸垂下来,「秀儿,若是有一天...」 秀儿的心脏像是被人掐住似的。 「别让她看到。」王慕倾抬起头看着秀儿,眼里满是泪水,「别让我伤害她...」 秀儿一阵鼻酸,却也只能点点头。 国公府内,余夏看着那身红色的喜服发怔,她难以想像明天她就要结婚了。 天啊!她要娶老婆了!!! 余夏长在一个自私的家庭里,爸爸妈妈是爱她的,她从来都不否认,但是他们也同样很自私,永远不放过彼此,哪怕伤害也要互相拉扯着生活。 她上初中的时候就规划过自己的人生,她一辈子都不会结婚,也源于她的自私,和她爸爸妈妈选择不同的自私。她不愿意为任何一个人委屈自己,为别人生儿育女,为一个人洗衣做饭,光是想她都觉得累。 高中时,和同学在一起聊天,同学总说她以后想法一定会变,说若是遇见了喜欢的人,是会心甘情愿的做这些的。 她在心里冷哼,觉得同学是不了解她,她的想法永远...不会变!!! 现在,呵呵!! 这婚结的并不委屈,甚至还有一点庆幸,她遇见了一个真诚的人,比生活在现代社会的自己幸运,至少现在她这么觉得。 门被敲响,余夏打开门看着站在门外的人。 这不是余邈的媳妇儿么?这晚上来敲她屋里的门干什么,搞什么,她明天要结婚了啊。 「不请我进去么?」余林氏弯着眼睛,她长了一双笑眼,给人感觉很亲切。但是余夏还是警惕着,她请她进屋,但和她又保持一定的距离。 余林氏把一个大包裹放在桌上,然后坐在一边,余夏心想这人不会要害她吧。 「我给你做了一些衣物。」她捂着嘴笑了笑,「我第一次见你时你才这么高,现在都要成亲了。」余林氏比划了一下高度,「时间过的真快啊,夏儿都要成亲了。」 夏儿?和你很熟么? 余夏不说话,就只是看她要说什么,要做什么。 「我也不方便多呆,先走了,你以后保重...」她轻柔的笑了笑,有些人是有一些自带的气场的,就像有的人一站在那里,你就会觉得害怕。而余林氏正好相反,她无论是做什么,哪怕不说话,你都会感受到她的柔和。 第15页 「嗯。」余夏始终没说什么,心里却起了一丝奇怪。 「有些事,我是烂在心里也不会对任何人说的,包括余邈。」余林氏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余夏没有送她,叔嫂之间还是该保持距离。她打开了桌上的包袱,里面整齐的叠放着新衫。她拿起一件想在身上比量一下,却有一个小小的布包掉下来,余夏皱眉捡起,发现里面都是白色的棉质条状布料。 她脑中嗡的一下。 这布料、针线、缝制的手法和缠在自己胸前的一模一样。 余夏来不急思考推开房门沖了出去,却看见夜色里一个高大男人把自己的衣衫披在瘦弱的女人身上,两个人一同走远。 余夏呆站在原地,脑中一阵轰鸣。 第9章 天空刚刚泛起鱼肚白,薄雾萦绕伴随着炊烟,王家的家僕手捧着食盒糕点穿梭在通向前厅的迴廊里。糕点是享誉盛名的老字号「百味斋」做的,寻常大户人家的宴请宾客会准备象徵「百年好合,早生贵子」的八大样糕点,而首富嫁女,足足备了十六样。 多出来那八样糕点代表「一生顺遂,平平安安。」那类糕点一般用在别人家孩子满月,王晋和之所以这样做,是一个父亲对女儿一生的期望。 鸡鸣了第一声后,秀儿轻轻敲响了王慕倾的房门,隔着门听里面没有动静,秀儿怕误了吉时,便轻轻推开了房门。 「小姐,该沐浴了。」秀儿轻声唤。 「嗯。」王慕倾朦胧的睁开双眼,她昨晚在床上辗转了许久才入睡,女儿家对于婚事是有着无限的遐想与嚮往的,日后将要与一个人同食同眠,日日伴在她身边,这让她又期待又担心。 那种光芒和黑暗相互交织在她的心里,互相撕扯着她的灵魂。 王慕倾泡在满是香草的木桶里面,额头出了一层汗珠,待涂抹上澡豆后又清洗好自己。女子的皮肤白嫩的像是剥了壳的鸡蛋,可能是被水汽所染,起了一层淡淡的粉色。待看见秀儿为她拿的衣物,王慕倾的脸颊微微红了。 红色肚兜上面绣的是绕颈戏水的一对鸳鸯,白色袖口带着暗纹的里衣把春色包裹住,然后是一层又一层繁琐的喜服。王慕倾的喜服和别家的女子不同,华贵却不庸俗,布料都是尽量的轻薄透气,用尽了心思。 「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髮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地...」喜婆拿着千年不朽的檀木木梳为新妇梳发挽髻。 本朝的女子成婚该是凤冠霞帔,但是王慕倾头戴的却不是凤冠,而是银色小巧上面镶嵌了宝石的镂空发冠,别人看见恐怕会觉得和王家的大排场相比,这发冠倒是朴素了点,但若是懂行的人便能看出上面的每一个颗宝石都价值连城。 王晋和穿着玄色的衣衫站在祠堂中央,他对着供桌上面的灵位说道,「我们的女儿今日要成亲了...」 脑中回忆起多年前的场景,那天也是一个喜庆祥和的日子,他们穿着红色的喜服,他新婚的妻子和他抱怨当日起来的那么早,又滴水未进,被凤冠压着等了一天,脖子都要断了。 「我们的慕儿不会受累,我让人准备了特质的头饰,不要那压人的凤冠...满城的百姓都会祝福我们的女儿,你也要保佑她...」王晋和伸出手指轻轻抚摸着上面凹进去的名字。 这边王慕倾梳洗打扮了近两个时辰,那边余夏才闭着眼睛洗漱完毕,匆匆套着新郎的喜服。 「王家的人已经在府外等着了,公子可别误了吉时。」云儿整理余夏胡乱系错了的暗扣,她嘆了一声,「公子这般不会照顾自己,到了王家...」 余夏当然知道云儿什么意思,就是暗示带她到王家去,其实带几个贴身伺候的家僕下人也没什么,但余夏就是觉得这国公府里的人不可信,就算是贴身的云儿也不可信。 那么多小说网文都不是白看的,这主角身边被收买的眼线容易的和个什么一样。 她一个人到王家她觉得最保险。 和王慕倾的喜服相比,这男子的喜服倒是简单一些,里衣没什么变化,外袍是带着暗纹的大红色,边缘是庄重的玄色,倒是腰间悬挂着的通透白玉,衬得余夏翩翩公子,如皓月,如明镜。 余夏好不容易的爬上了门前那高大的马匹,她侧过头看着国公府的门前,只有云儿眼中泛着泪似的看着她,除此之外比寻常还清冷一些。 这场婚事几乎被王家安排的明明白白,再看「自己家」简直冷漠的让人心寒。没有喜庆的红色,没有向她祝贺的人,那个所谓的父亲和母亲连个面都没露,下人们看见她像是看到鬼似的,连半句话都不敢多说。 余夏冷眸轻划过国公府的匾额,她不会傻到以为自己离开了这里便是安全的。这趟浑水无论她想不想,愿不愿,她已经在里面了,这原主似乎有很多秘密都等待着她一一解锁。 「走吧!」余夏目视前方吩咐道,迎亲的队伍缓缓的动了起来。 平常人家嫁娶都该是男方去新娘娘家接亲,然后一众人马把新娘的花轿接到府上,但是因为余夏是上门女婿,流程便稍有变化。余夏带着迎亲的人逛盪到王家府上,王慕倾的花轿出府,跟随着迎亲的队伍在城里走上一圈,最后两人一同回到王府上。 「起轿~」随着一个人声,整个队伍犹如自带了一个庞大的交响乐,还是立体声环绕的那种,整条街都被一支穿着大红色衣衫的接亲队伍占满。周围百姓知道是首富家嫁女纷纷出来看热闹。 第16页 这只迎亲队伍足有三百人,各司其责。仪仗队伍开道,后是骑着高头大马胸前带着大红花的余夏。后身是一众吹吹打打的鼓乐队。后面是的花轿队伍... 队伍前端、中段还配有派发喜糖和喜金的人,只要有百姓上前说一句吉祥话,就会获得一样。 「王家小姐和余夏公子金玉良缘,男才女貌...」一个穿着麻布衣衫的老叟笑脸相迎,接过喜金的红包打开一看真的有几枚铜板。 「百年好合,早生贵子...」三两个小娃娃还不懂那词语代表着什么,就只知道这么说有糖吃,得到了糖果的孩子欢欢喜喜跟着接亲的队伍连跑带跳,口中不断的哼唱「有糖吃喽,百年好合...」 八抬大轿里坐着的王慕倾听着外面整条街人群里面各样祝福的吉祥话,心里面起了暖意,她从未听见过那么多的祝福语是对着自己。 「秀儿」蒙着红色盖头的王慕倾轻声唤。 队伍声势浩大再加上百姓看热闹走的异常缓慢,但秀儿几乎在王慕倾唤的第一声就靠近轿身的窗口,「小姐,怎么了?」 「她在么?」王慕倾的视线里除了满目的红色,只有低垂视线下自己相握着的两只手。 秀儿踮起脚向队伍的最前方看了一眼,然后带着愉悦的轻笑,「新姑爷今日英俊潇洒,在队伍的最前面骑着大马可威风呢...」 听闻,王慕倾相握的手才放松了一些。 队伍不过行了一个时辰,连四分之一的路程都没有走完,余夏骑着那匹马,大腿内侧因为夹紧马肚都要抽筋了,握紧缰绳的手都已经勒出了印子。她第一次骑马,浑身紧绷,又加上起了太阳,浑身的臭汗风干了又湿。 她现在犹如一个一身酸臭汗味的红色包裹。 —————————— 金家府上,金瑾娴的房中传来了撕心裂的叫喊求饶声,还有恶狠狠的责骂声,「就你长了一张嘴。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门口跪着的两个丫鬟瑟瑟发抖,今天府里的丫鬟巧锁只不过说了两个字,「王家」被小姐听了去便被打到了现在。 府上这些天丫鬟、家奴哪一个都不敢乱说话,生怕触怒了小姐,尤其今日满城都在传王家小姐和国公府二公子余夏的婚事如何如何。 金满园快步走到金瑾娴的门口,敲响了房门,「娴儿,娴儿,开门...」 房门从里面打开,金瑾娴拢了一下散落下来的碎发,低声叫到,「爹」 金满园看着房间里面蜷缩在地上浑身上下全是鞭痕的巧锁。他看了一眼房门外的那两个丫鬟,其中一个懂眼色的颤抖的用手指去探巧锁的鼻息,丫鬟松了一口气说道,「回老爷,她还有气儿。」 「抬下去,找个大夫给她看看。」金满园嘆了一口气,自家女儿骄纵惯了,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金瑾娴把鞭子甩在一边,坐到桌前,倒了一个杯茶水给父亲,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爹,我要嫁给余庆。」 「娴儿,你这又是何必,那余夏已入了王家当上门女婿,你又何必怄着一口气,这世家子弟多的是可供你选择...」 「我有选择么?」金瑾娴冷眸看着自己的父亲。 金满园只是摇头,原来女儿都懂。他的女儿自幼就极其聪慧,要是个男子该是个封侯拜相成就一番事业的,可惜,奈何是女子。 金大人走后,金瑾娴打翻了桌上的茶具,她恶狠狠的看着碎了一地的碎片,眼中带着狠厉,「余夏,他日我定让你跪在我面前后悔今天的选择,到那时我一定亲手...杀了你...我金瑾娴说到做到。」 ———————— 游街一圈结束,余夏下马的时候腿都软了差点摔趴到地上,倒是秦子庭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 王晋和站在大门口看着那花轿落定,穿着喜服头戴红盖头的女儿被秀儿和喜娘搀扶出轿。此次大婚虽然惊动了半个城,但有一些细节礼仪,却被王晋和出于私心删减掉了。 没有踢柜门,没有跨火盆。王慕倾被喜娘搀扶扶回了自己原来的房间等待吉时。 古人做什么都等待吉时,早上出发是,起轿子是,就连拜堂成亲也得是在黄昏。余夏本来早上就没吃饭,这会儿简直头昏眼花。可是没办法,这个时间宾客们又纷纷踏门拜贺了。 余夏跟在王晋和身边,听他介绍给她这个商户那个老爷的,脸上都要笑僵了。好不容易借着上茅厕的功夫,偷偷熘去了厨房拿了几个糕点。 前院里面人员吵杂,也挤满了人,但后院里王慕倾的房里和往日一样安静,她盖着盖头乖巧的坐在床沿等待着吉时一到出去拜堂。秀儿给她拿了糕点,让她先垫垫肚子,但是她怕破坏妆容,连口水都没有喝。 门轻轻推开又被阖上,蒙着盖头的王慕倾浑身僵直,「秀儿,是你么?」 那边人没有回答而是步伐微快的走到她跟前,然后是那人的轻笑柔声,「小可怜儿,你饿不饿,有没有吃东西?」 王慕倾微愣,这时候她怎么来了。 余夏想要揭她的盖头,王慕倾忙慌乱的说道,「还没有拜过堂,还不能揭开...」 「哦」余夏撅噘嘴,随后灵机一动,「只要不揭就可以吧。」 「应该是吧。」 下一秒钟,余夏弯腰俯身,挑起盖头一角,轻松的钻了进来。 一块红布,盖过了两个人的头顶。阻隔了外面,圈出了只属于二人的小小世界,她们近到只能看见彼此的五官,近到容不下其他。 第17页 两个人都微微一怔,王慕倾没想到余夏的脸突然就出现在她面前,她今天早就想见她了,本以为要到晚上的。突如其来的惊喜让她不忍心移开眼睛,尽管此时此刻该是个多么羞人的场景。 余夏被此刻的王慕倾惊艷到了,尽管知道小可怜儿好看,但她今天依旧被她吸引到了,明明轻挑的人是她自己,现在不知所措的也是她。 两个人的脸颊靠的那么近,也许是因为红布的映衬,也许是因为别的,双方的皮肤都有点泛红。余夏注视着王慕倾长长的睫毛,专注又迷醉的看着她的眼睛,她的眼里都是自己... 原来世界上也存在这般美好,原来她的世界也可以出现一个人,牵动着自己的心脏剧烈跳动。原来前世如一个老者略尽风华,自以为自己懂得了世间的真谛,却不知道悸动原来这样的让人迷恋。 余夏看着王慕倾的纯粹眼眸,「你知道你现在有多美么!」 第10章 比胭脂更红的是王慕倾的脸,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也从未有过人离她这般的近,她能感受余夏的气息都沁出清香,她羞怯的想低头,可又怕错过余夏的每一个表情。 余夏喜欢现在这样羞答答又纠结的小可怜儿,把她的心抓的痒痒的,她的视线稍稍往下,盯住那娇艷的红唇。 「我可以...」亲你么,余夏情不自禁的咽了一下口水,问完她就后悔了。 问什么问,直接亲不好么! 暧昧的气氛刚刚好,余夏一点一点靠近... 「小姐,吉时...快要...」秀儿推开门之后愣在当场。 在听到声音的同时,两个人都惊得差点弹起来,尤其余夏她直接起身差点把王慕倾的红盖头掀翻掉,还好她及时用手护住了。 「我过来看看她吃饭没,哈哈。」余夏的脸红的像个番茄,被人撞上这种事,她脸皮再厚也是不好意思的。 「哦」秀儿也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她应该没看错,刚刚这两人在亲热?天啊,怎么几个时辰她们都等不及了么,这姑爷不靠谱就算了,怎么小姐也由着她。 「那个我先走了...」余夏匆匆忙忙离开了。 「那个小姐,准备一下吧,吉时快到了。」秀儿现在也很难为情。 「嗯...」盖头下的王慕倾脸颊发热,心脏跳动的特别快。 顺着青石路一路走一路走,走出去好远好远余夏的脸依旧燥热,她心里乱糟糟,刚刚差一点她们就亲上了,就差一点点。 真是,太可惜了。 余夏一抬头发现现在自己处在一处花园,四周都是花儿树木,惬意又有情调,她感慨王家真是有钱啊,但问题是这是哪? 她过来的时候有家僕为她引路,要不然王家这么大,她是绝对找不到王慕倾的房间,她左看看右看看,还是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走。 「新郎官,你在这干什么呢?」一个长得不太起眼的男子过来,看余夏似乎不太认识他,便主动介绍起自己,「我是孟怀靖,在朝中官任节度掌书记一职,按照辈分,你该叫我一声表姐夫的。」他轻轻摇着手中的摺扇,一身轻松的说道。 「这宅院太大,我不甚失了方向才走到这里来,有劳表姐夫带路,带我回前厅。」余夏心中考量,这人是个当官的,不过这个掌书记是个什么官职?官大么? 「姑爷!」秦子庭朝着他们走来,他躬身对着余夏说,「吉时快要到了,老爷叫我来唤您。」 「哦,好。」 他们三人一同往前厅走去,余夏心里还在为刚刚错过了那么好的时机懊恼,而孟怀靖则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轻笑着摇着手中的摺扇。只有秦子庭在谁都没注意的时候,用眼睛轻扫了一下孟怀靖。 前厅几乎已被宾客挤满了,但大家似乎都不敢高声喧譁,只是三三两两小声说着话,再看王晋和对着一个鬍鬚斑白的老者毕恭毕敬。 「泰山此来,晋和未能到门口相迎却是失礼。」王晋和难得对人这般谦卑。 「我和你丈母来此是为了慕儿,你不必这般...」老者穿着朴素,但是架子颇大,他坐在前厅侧身的太师椅上,旁边的妇人坐在另一个椅子上。 余夏发现周围其余人也对他们甚是恭敬。 王晋和的岳丈岳母,那岂不是王慕倾的外公外婆? 没给余夏太多思考时间,王晋和就把她叫了过去,余夏对二位老人行礼作揖,她叫他们外祖父,外祖母。那个老妇人还好,慈眉善目让她起身,而那个头髮花白目光炯炯的老者皱着眉头,看向她的眼神像带着刀似的,她不自觉的就心虚的低下了头。 「吉时已到!请新娘...」傧相高喊一声,此时厅堂里安静下来,宾客纷纷把目光聚集到了两位新人身上。 一条红色的丝绸中间是一个大红花,余夏握着这端,王慕倾握着另一端。两个人步伐轻缓又慎重。 「二位新人金童玉女、佳偶天成,是天赐的良缘,请二位新人一拜天地谢,拜谢天恩,跪谢天降祥瑞,一叩首!再叩首!三叩首—— 起身——!」 王慕倾起身的时候被喜服的衣摆绊了一下,余夏及时出手扶住了她的手臂,被红布盖着头的王慕倾因为她的触碰一阵悸动,她在盖头下轻轻抿着嘴角,但手还是抽了回来,她虽然看不见外面,但她知道现在一定好多人看着她们。王晋和把她们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垂眸不语。 第18页 「二拜高堂养育恩...」高堂之上只有王晋和一人,他的心里一阵复杂,看着女儿穿着红衣喜服,他只觉有股热泪在眼眶里,女儿可能是他现在这世上唯一的软肋。 「夫妻对拜,愿琴瑟和鸣,夫妻同心,早得贵子!」 她们二人对着叩首,然后起身站立。若是余夏今天没有看到红盖头下的王慕倾,可能这一刻是另一番心情。她现在带着之前的悸动看着对面的人,虽然看不见王慕倾此刻的脸,但小可怜儿那羞涩的模样已经印到她的脑海里。 「礼成,送入洞房。」随着一个声音,一切落定,她们是夫妻了。 秀儿上前搀扶王慕倾,余夏也恍恍惚惚跟着走。王府的大管家王仲咳了声,凑到她身边,「姑爷,您还得去迎宾客...」 余夏撅撅嘴,这今天都被支配一天了,为什么不能直接送入洞房,唉,真是麻烦。她恋恋不捨的收回粘在王慕倾身上的目光。 送王慕倾去新房的路上,秀儿轻笑,「小姐,你没看见姑爷刚才看你时都痴了,恨不得跟着你走呢。」 「是么!」在盖头下的王慕倾才敢抿着唇露笑。 前厅的宾客移步到外庭花园大院,那里面已经摆满圆桌,上面放着各色菜餚酒水。推杯换盏,余夏胡乱的招唿着,满口敷衍应酬的话。 「余兄,你我同窗一场,我虽中进,但始终无功名在身,今日我对你倒是生出几分羡慕,不如学你放弃功名,另寻他路,如今你做了丞相家的外孙女婿,以后还需多多照顾...」一个喝多了的世家子弟红着脸说道。 余夏听到他酸熘熘的话语,回道,「我无才无能,对功名无感,大志向没有,只喜美人。」 对方似乎没料到她这般,气她胸无大志,又感嘆自己有心却无力,呜唿,皆是命数啊! 任外面如何嬉笑叫嚷,王府的大宅院里后院始终是一片净土。僻静的院落中书房里,老丞相白松背手站立,他虽已老,但站姿如他的名字一样挺拔。 「泰山,您是有话对晋和说?」王晋和态度恭敬,不只是因为岳丈是当朝丞相,只是这是他唯一妻子的父亲。她妻子逝去近十年,但他的爱意仍在,对岳丈的恭敬也仍在。 「你得罪了何人了,你可知。」 「晋和知道,这场婚事得罪了国公府还有金家。」王晋和的眼界可不只是个只爱财的人,这么些年她能在京中存活靠的就是他会审时度势。 「岂止是这些,怕是还有这金家背后的人,这朝中可不比从前,待过些时日老夫会寻个时机辞官告老还乡,而到时这些牛鬼蛇神就该显露出来了。」 王晋和躬身,「晋和必定小心。」 白松捋着鬍鬚,轻嘆,「你就给慕儿选了这么个人?」 「为父者,只盼女儿开心。」王晋和也颇为无奈,他不满意余夏,他不喜余夏那双总是窥探的眼睛,可是这乱世又有谁是至清的呢,既然这样,为何不找个慕儿喜欢的。 「她知道慕儿的事?」白松紧锁眉头,流露出一点点情绪。 「不曾告知。」 「你煳涂!」白松甩了袖子,走了。 王晋和送岳丈岳母到王家的大门口,看着两个老者坐上了马车远走,才转身回到府上。 「这王晋和这般愚昧,会害了慕儿的。」白松坐在马车上,带着一点怒意。 「我看着挺好的,一表人才,唇红齿白。」老丞相夫人刘氏说道。 「妇道人家懂什么,国公府的二子余夏在京中什么名声,花街柳巷出入的纨绔子弟。」 「你倒是会给你女儿选,不也选了个会算计的狡诈商人。」刘氏话语里面带着棍棒,一句话能打死人。 「那是我选的么,那不是女儿自己选的?我有什么办法?」老夫妻斗嘴,谁也不想示弱。 「所以啊,谁也别说谁,你宠着女儿,就不许人家王晋和宠女儿了,说这些有什么用,木已成舟,而且瑶儿也去了...」刘氏感慨。 白松一噎,精气神突然泄了,他垂眸不语,一瞬间苍老了十岁。 ———————— 余夏晕乎乎的从茅厕里面出来,这会儿路比刚才还要摇晃了啊! 她的眼睛微眯着看前面的人,前面的人穿着正装,浅灰色的西装,包身裙子,她扶了扶她的金丝眼镜朝着余夏走来。 余夏摇晃着脑袋,唉,她现在到底在哪?上一世的记忆与眼前的古色建筑交叠,她甚至以为一切都是一场梦,一场时空错落的玄幻梦镜。 镜中花,水中月,如空中楼阁,如梦如幻。 一切都是假的,她没有死,她还要回学校做模拟试卷... 「您好,尊敬的客户,您申请了售后服务,我是您的专属售后人员,我的编号是54138...」 「姑爷!你怎么跑到这来了...」余夏听见有人叫她,她迟缓如树懒一般转头,看见秀儿朝着她走过来,她咧开嘴笑,恍惚想起今日是她大婚,她转过头又对着带着金丝眼镜的女人的肩膀拍去。 「去喝我的喜酒啊!」她的手落到了那人的肩,可却穿过了她的身体。 她微微一愣,然后倔强的用手挥动,可依旧抓了个空。 「我知道了,你是那个隐身的王八...」说完之后又自己摇摇头,「好像是葫芦...隐身的葫芦?」 「客户,您说的是一根藤上七朵花的金刚葫芦娃吧。」正装女人推了一下鼻樑上面的眼镜。 第19页 「哈哈,暴露年纪了吧,我爸说那是他小时候看的...」余夏口齿不清的含混笑她。 秀儿看着余夏对着空气又是抓又挠,嘴里面还叽里哌啦说着话,赶忙过去搀扶,「姑爷,该入洞房了...」 第11章 模煳的画面,迟钝的头脑,眼前天旋地转。 余夏晃了晃头,再睁眼,依旧是古色古香的亭台迴廊,古朴的青砖建筑。微眯的眼睛聚焦,她对秀儿说,「哎,那个会隐身的售后哪去了?」 「什么后?」这会儿余夏醉得厉害,连曲线都走不了了,感觉随时都要趴到地上,秀儿头疼的搀扶着不老实总是乱动的余夏。 「我就知道那个狗屁的套餐就是坑,售后我排了那么多天...哎...我不会又要重新...排队吧...」 秀儿听不懂她说什么,就以为是醉酒时说的胡话,她扶着摇摇晃晃的余夏往新房的院子方向艰难前进,正好碰到了王晋和,他看着醉的满嘴胡咧咧的余夏皱着眉头。 「不是嘱咐你把酒换掉么,怎么还醉成这样。」在宴席开始时,他就吩咐秀儿把余夏的酒换成水,不是他对这个女婿有多关心,他完全是疼女儿,怕新婚之夜余夏酒醉没轻没重的。 「就是宴席刚开始和您喝的那两杯是酒,后来的都是水...谁知...」秀儿委屈,说实话,今天真的太难了,她本来就该是守在小姐身边,可是小姐不放心,吩咐她出来照顾余夏这个不靠谱的姑爷。 「让她喝了醒酒汤后再入新房。」王晋和一脸嫌弃,这女婿酒量也太差了,简直是个绣花枕头。 二人的新房位于整个王家宅院里面靠后的位置,是个独立的小院,四周被绿树环绕,院子里面种了王慕倾最喜欢的花,还未走近就能闻到空气里面的阵阵花香。 安静惬意,最适合新婚燕尔的小夫妻。 「小可怜儿,我让你等了好久是不是...我这就来掀盖头...」房门推开,余夏满脸润着红,带着酒气,口齿也不是那么清晰。 顶着红盖头的王慕倾又是期待又是紧张,她的手握在一起,等待着盼望的那个人。 床榻上多了一个人的重量,也能感受到那人抬手间布料摩擦的细碎声音,红色的遮挡被掀开,她就那么清晰的出现在眼前。 王慕倾只觉得穿着红衣的余夏真是好看,她在对自己笑,笑的让她迷了心神,她不禁怀疑她真的和这个人成亲了么!余夏是她的夫君了,这两字光是想一想都让她心跳加速。 她在笑,她在摸着自己的脸,她的嘴一开一合,说着的话语让她脸红也让她心神荡漾。 「小可怜儿,我想亲你...」 王慕倾的脸一下就红了,她有些慌乱,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教习的婆婆让她配合着自己的夫君,也教了她一些动作和方法,可是没说在夫君说这羞人的话时,该怎么做。 「可是我不能亲你...」余夏的眼睛眯成一条线,迷迷煳煳说着醉话,「哎,我现在都要馊了,一身的汗味酒味,都臭死了,我要洗澡...洗完澡还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小可怜儿,我要洗澡...」 「秀儿,去准备洗澡水。」 「我们一起洗,我想和你一起洗...」话未说完,余夏的额头就抵在了王慕倾的肩膀上。 秀儿在心里骂余夏这个姑爷不着调。王慕倾却愣了一下,改口道,「去...准备大浴房。」连耳朵都红了。 新房里面有个后门,是通向后面的浴室和暖阁,浴室里有一个大的沐浴池子,一般是冬日里泡汤暖身用的,现在正值夏季,沐浴基本都是用木桶的。因为余夏一句话,丫鬟们便忙活着把池子清洗干净,然后又往池子里面注满了水。 喝过了合卺酒,让余夏醉的更厉害了,显然这副身子的酒量很差。王慕倾扶着余夏进了大浴房,她看着眼中一片混沌的余夏,似乎就要解衫脱衣了,她急忙叫丫鬟们出去。 王慕倾正扭捏的时候,余夏就把自己脱光了钻到了水里。 王慕倾哪见过这样的,她从小被灌输的思想是女儿家要含蓄内敛,是恨不得把自己包裹严实的密不透风,她走到水池边,本想像以往秀儿伺候自己沐浴时那样,伺候余夏沐浴,可她刚走到边上,便被余夏扯了下去。 整个人就那么掉入水池中,红色的喜服散开来,漂浮在带着热气的水里,上面绣着的彩色图案像是活了,晕染着,映衬着的潮红春光。 王慕倾此时很是狼狈,她穿着衣服浑身湿透,余夏赤身环抱着她的腰身,然后把下巴放在她的肩膀,亲密的让她觉得失了礼,她别扭的挣扎着,想让自己此时的狼狈少一些。 「如果是我喜欢这样呢!」余夏轻飘飘的在王慕倾耳边说,但说出的话带着蛊惑,「这样抱着你,我会开心呢!你也不愿意么?」 「我...」王慕倾要阻止的手慢慢放下来,安安静静任由她抱着自己,她小声的回答余夏,「我要你开心。」 「小姐,我可以进来么?」秀儿拿着两个人的干净衣物,轻轻敲了下门。 王慕倾想着余夏现在的样子怎么可以被看到,她红着脸,伸开双臂环住余夏的脖子,她用她自己和喜服衣襟把余夏包裹住。 秀儿余光里看见两人亲密的姿势,放下衣服就红着一张脸退了出去。 王家的宅院里又恢復如常,下人收拾完东西已经去休息了。子时,夜里起了风,王晋和站在二楼的楼阁之上,今日府上各处的挂满了红色的灯笼,站在这里将映着红的夜色尽收眼底。 第20页 秦子庭轻步快走上了楼阁,抱拳低声道,「那边传消息过来,余知荣养的那些私兵一夜之间全消失了。」 王晋和一声冷哼,他心中有数,当日他在国公府以此为威胁,余知荣才松口了余夏的婚事,这余知荣绝不可能什么都不做,让他抓着他的把柄。 「只可惜再抓到他把柄就难了。」秦子庭感嘆道。这京城里面的商人,要想把生意做大,并且这么些年能存活下来,必须得掌握一些门道,背景、人脉、还有一些人的把柄,缺一不可。 「我们手中不是还攥着一个嘛!」 秦子庭不解,愣了一秒钟才恍然大悟般的道,「您指的是姑爷?」他在王晋和身边多年,有时也猜不明他的计算,「对了,孙家出事了...」 「哪个孙家...」 「朝中的那个孙大人...」秦子庭凑上前在他耳边低语,王晋和的眉梢动了一下,他只问了一句,「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今夜里。」 王晋和嘆了一口气,无奈的摇摇头,「这城里怕是要乱了。」他出神的望着那一处安静的小院。 贴着喜字的屋子里,红色的的纱帐落下,被子盖在胸口左右的位置,醉酒的人依旧嘴里含煳不清的说着话,「你让我休息一会儿...然后我们再做重要的事...」 王慕倾犹豫着还是伸出了手指,她的手指轻轻触碰着余夏的脸颊,也许只有在余夏睡着了她才敢这样大胆,这样的「不矜持」,只是出于本能的想要触碰,想要靠近。 王慕倾也睏倦,但她强撑着,这么好看的人,是她的夫君,多少时辰都看不够呢,她怕闭上眼再睁开余夏就不见了,她怕这只是一场梦,她一直睁着眼,余夏就会一直在。 「即使知道有一天你会离开,我也愿意给你我的所有...只要你想要,只要你开心。」 睡梦中的余夏翻了个身,她的手搭在王慕倾腰间,揽她进自己的怀里。在她怀里的人浑身僵直,心跳紊乱,可是又极力控制好自己的唿吸,生怕一点细微扰到抱着自己的人。 「小可怜儿...」 「嗯?」像小兔子一般竖着耳朵的人,仔细的听她说话。 「不能睡觉...我们还没做呢...我一定让你舒服的...相信我...」余夏在睡梦中说着梦语。 王慕倾在她怀里偷偷的笑,她在梦里也和自己说话吗?从未有过的满足感让她身体松弛下来,她再难抵挡睏倦,慢慢闭上了双眼。 清晨屋子里面阳光透过缝隙还有纸质的窗户照进屋子,尘埃漂浮在阳光里,睁眼入目满是红色,大红的被子,纱帐,床上还躺着一个男人.... 愤怒充斥着王慕倾的眸子,她下手狠绝的抽了熟睡中男人一个响亮的耳光,然后一脚把人踹下床。 在睡梦中还没有醒透的余夏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懵,也可能是被打懵的。昨晚醉酒让她的头一抽一抽的疼,脸上火辣,耳朵里面还有隆隆的回音。她抬头看着床上的人一怔。 那个满脸羞怯,逗上一下都会脸红,眼中常带着委屈的人正用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恨不得要将她撕碎的的表情看着她。 「淫贼!」王慕倾咬牙切齿眼中冒着火。 一定是在做梦,她的小可怜儿不会是这样的。余夏闭上眼睛又再次睁开,然后就见到一个鞋子朝着自己飞来。 啊——好疼! 第12章 院落中的树落着几只蝉,一声声鸣叫各有各的曲调声响。 厅堂里穿着深色锦袍的王晋和坐在正位上,他抿了一口茶后,起身踱步到门口,他的目光停留在树荫下两只蹦跳着的嬉闹小鸟上。 此时已经过了辰时,管家看了一眼桌上已经备好的两盏茶,他张口说道,「这茶该是凉了,我吩咐她们换两杯新的。」 王晋和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管家悄声去吩咐了丫鬟。 按照规矩,今早新婚的小夫妻该是要向王晋和奉茶的,不过他丝毫没有因为她们误了时辰而生气。 「老爷!!!」秀儿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她已经顾不上礼仪,喘着粗气带着哭腔的说道,「小姐又...不好了。」 王晋和的心一沉,皱紧双眉问,「姑爷呢?」 「姑爷被小姐追着打,被迫爬上了院子里面的大槐树,现在正挂在树上...」 悬挂着满是红绸、灯笼的院落里昨日还洋溢着喜庆,现在也非夜深人静影孤寂的场景,此时阳光耀眼,今日是余夏大婚的第二日,但偏偏她生出一股子悲凉。 她抱着老槐树的树杈,头髮凌乱,鼻子下还残留着一点干涸的血迹。穿着的白色亵衣亵裤已经沾上泥土,身上套着敞开的喜服,艷丽还是如昨日那般,只是因为刚才上树匆忙,剐蹭上了树皮和细小的树杈。 现在她想问,她是谁,她在哪,她为什么要在树上? 「淫贼,你下来。」树下暴走的小人儿气吼的在那棵槐树下左右走动。 下去?傻子才下去。 「哈,原来是一只只会爬树的癞.□□淫贼...」她在树下叉着腰,像是一只母夜叉。 「呵,我是癞.□□,那你昨天还和我拜堂了,你是什么。」余夏叫嚷道,她的嗓子因为喊叫,现在早就嘶哑了。 「你住嘴!」 「我为什么住嘴,我被当成癞.□□,你也别想做个干净的青蛙。」余夏也气急了,好好的睡个觉,起来就都变了,可怜巴巴的小媳妇变成了暴躁萝莉,她还委屈生气呢。 第21页 「等把你揪下来,我要捶烂你的嘴。」暴走的小人儿踹了一脚树,然后就转身走了。 老槐树微微颤动,有几片叶子正好掉到余夏的头上。余夏胆战心惊的伸长脖子看她走远,才松了一口气。 没有人知道她这期间经歷了什么,没有人!!! 余夏往树下看了一眼,吓的她直翻白眼,这树这么高,她都回忆不出刚才怎么爬上来的? 王慕倾又气唿唿的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把斧头! 然后余夏就瞪着那双大眼睛看着瘦弱的王慕倾轮起了连她恐怕都提不起来的大斧子...砍树。 真特么的...还让不让人活。 斧子一下一下敲击的是树么,特么的是她的心啊! 什么心碎,无助,心如死灰,都描绘不了她此时的心情。 「二娘...休要无理,她是你夫君。」王晋和匆忙赶到,没了往日对女儿的柔和,言词语气都带着长辈的威严。 「呸,谁要嫁给她。」她像是一个暴躁的浑身炸了毛的兔子,她瞪着一双恼怒的眼睛死盯着树上的余夏。 余夏打了个寒颤,昨晚虽然醉酒,但是她还没醉到失去意识,她记得昨晚她们也曾含情脉脉的对视过,也曾相拥在一起... 院子的角落里分散着好些丫鬟,她们不敢上前,就连恰巧经过的都闷声避开,连眼睛都不敢乱瞟。 那棵老槐树许多年头了,即使力气再大,一时半会儿也不会那么轻易的被砍倒,秦子庭使用轻功落到了王慕倾身后,趁她不备一个手刀噼晕了她,秀儿马上上前接住她。 看到暴躁萝莉晕了,余夏松了一口气,也许是因为她的松懈,她失重往后仰着掉下来,好在秦子庭飞身接住了她。 一场闹剧就这么结束了,在场的每一个人心都很累。王慕倾被几个丫鬟送回了房间,失了魂的余夏也被秦子庭送到了一间新的房间。 新房间干净整洁,而且最主要的是,她从国公府带来的东西都在这间屋子。回了神,冷静下来之后,余夏突然冷笑一声,她好像明白了什么。原来她只不过是从一个坑里跳到了另一个坑。 秀儿过来余夏的房间,看着余夏脸色不好,比以往客气很多,「姑爷,您别怪小姐,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小姐有时候会突然变成另外一个人,和原来完全不同的人...」秀儿偷偷抬眼留意着余夏的反应。 「说完了就出去。」余夏一双冷眼盯着一处,连看都没有看她。 「老爷叫您一会儿过去。」 「我知道了。」 余夏洗过澡换了衣衫后去了前厅,此刻没有了之前的慌乱,她已经平心静气的把事情捋顺了一遍,有些事心中已有了数。 前厅里,王晋和气定神闲的同余夏说着话,像是谈一场买卖,「你也看见了慕儿这个样子,只要你好好的待她,日后,你在外面养了谁,养了多少,我可以装作不知道,你的支出王家都可以负担。但你不许把人纳到家里...不能让慕儿知道...」 或许有的人会觉得这是一场很好的交易,但余夏听着他的话,觉得很可笑。 「呵,你就让她活在一个虚伪的假象里?」余夏不理解,不理解王晋和以一种什么心态让她们成的婚,明明知道自己的女儿是那样,为什么还让她结婚。 「没人逼你娶我女儿的。」王晋和言外之意是说,余夏自己没有搞清楚状况。 「最起码你得让我知道她...她是那样的,我做出的选择才公平吧。」 「公平?这世道有公平么?」 余夏气结,竟无从反驳。她气唿唿的甩着袖子离开了。 王晋和放下茶杯,思绪飘远,回忆起往事。那一年那一天,院中荷花开得最是喜人,他脸上带着喜悦,提着衣襟快走到她身边。 「你看你,满头大汗的。」她拿着绣了荷花的手帕为他擦拭着脸颊上的汗。 「沂瑶,听说城郊有位游医,医术好生了得,如华佗在世,我明日带你去拜访他。」 她只是笑着摇摇头,「我这心口疼的病怕是没那么好医,我今世也别无她求,只望再陪慕儿和你多些时日。」 「沂瑶,去看看吧!我想...和你白头到老。」他的声音里面带着祈求。 「好。」白沂瑶含着笑看着他。 那一天,王晋和做的最错误的决定就是带着她们的女儿一同去了城郊,其实原本只是想着若是寻医没有好结果,带着女儿过来,就当是一家游玩了。不成想那日找到了那名游医,给她的妻子开了药方后,才发现她们的女儿跑远了。 他们寻了好久,一路沿着血迹寻到了山上,他扶着满是泪水的妻子寻到女儿时,女儿浑身是血,身侧还倒着一个野狗的尸体。 她的慕儿手里拿了一块石头,转过头对着他们笑得得意又天真,「它死了。」 他和妻子都打了个寒颤。 那之后,他和妻子寻医问药,驱鬼辟邪,拜神求佛,所有的方法都试遍了,他们的慕儿依旧是这个样子,大部分的时候与常人无异,有时会变成另外一个性格和她完全相反的人。 城外天云寺的方丈说,她的女儿是一体两魂儿,没有解救的方法。后来她的妻子悲伤的含泪去世,只留下他和女儿。 王慕倾躺在她原来的房间里,周围的下人都不敢靠近,秀儿嘆了一口气,让她们都出去了,她在王慕倾身边照看着,只不过比以往更加的警惕,她把房门打开,想若是醒来的是暴躁的小姐,她立马跑出去。 第22页 床上的人渐渐甦醒,她眨着眼睛似乎在观察着周围,秀儿注意到了她的眼眸茫然无措,顿时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是乖巧的小姐。 王慕倾醒来看着这个屋子,满脸的茫然,她不是和余夏成亲了在新房里么,「她呢?」她还不习惯叫她夫君,所以就先用「她」代替。 「姑爷,她...」秀儿为难了。 王慕倾似乎反应过来,她小声的问,「是不是,又那样了?」 秀儿没说话,表情别提有多难看。 「她知道了?」王慕倾带着侥倖的问,可是看见秀儿点头的那一瞬,心像是被人掐住了。她的泪水顺着脸颊就那么流下来,滴到紧紧攥着的手上,她连哭都那么安安静静,让人心疼。 「姑爷没事...小姐,你不要哭...」秀儿的眼睛也红了,「要不,小姐和姑爷解释一下,要是你和姑爷说的话,姑爷一定会听的。」 王慕倾哭的梨花带雨,「她会么?」 秀儿点点头,「会的,一定会的。」 一直犹豫到天都渐黑了,王慕倾才踏出了房门,她心情很复杂,又期待马上见到余夏,又想这路上多费些时辰,她想见到她,又害怕见到她。 王慕倾没有让秀儿陪同,她有好多话对余夏说,她只想和她一个人说。 踩着青石,眼看离余夏的房子不远了,王慕倾突然没有勇气踏出步伐,她站在原地纠结的时候,余夏从里面出来了,他身边还站着一个家僕。 显然,刚出来的余夏也看到了王慕倾,她也顿在了原地。 两个人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就那么对视着。 王慕倾看见余夏的那一瞬间,欣喜大过了一切,她满怀期待的往前一步,却不成想原本停在那里的余夏退了半步。 那一瞬间,王慕倾心里所有的喜悦都化成悲鸣,她心里积攒的那一点点的勇气那么容易的就消失掉了。 她看着余夏转身从另一条小路走了,也再没有看过她。 王慕倾就那么傻愣愣的盯着余夏的背影一点一点变小,然后消失不见。 余夏不会知道,王慕倾是一路上哭着回去的,她也不会知道,王慕倾每走出一步都要回头看上一眼,看不到余夏,就看一眼她短暂停留的房子。 余夏不会知道,那个小人儿这一路走了多久,她不会知道那样孤单的背影是怎么融入到这悽美的夜色里。 余夏也不会知道一个寂寞了太久的人,只是一句问话,一个温柔的语调,都会让王慕倾对她感恩戴德,她更不会知道,王慕倾肯为她,能为她做到何种地步。 她都不知道,也没有人会知道。 余夏匆匆赶到门口,除了看门的一个家僕外,没有任何人。 「刚才还在呢!」余夏身边的家僕挠挠头,「我让他稍微等等了,这人怎么就走了...」 余夏握紧手中的拳头,看着空荡荡的街口。 她手中捏皱了的纸条被展开,上面写着,「我知道你的秘密,明日亥时,月福酒楼。」 第13章 夕阳西下,黄昏时分的土路上,光洒得一路金黄。 「闪开——」两匹飞奔的骏马拉着一辆马车横冲直撞冲过来,原本在这条路上的少年少女闻声躲闪到一边。 马车驶过,捲起了尘土飞扬在空气里,少女挥了挥手驱散了飘散的灰尘,两双布鞋踏过车轮压过的痕迹,覆盖留下属于两个人的小脚印。 「阿落。」少女轻笑一声,「你穿上这男儿的衣衫真是一点姑娘家的痕迹都没有。」她的眉梢带了一个小小的痣,模样清秀,长了一双笑眼。 旁边的少年模样的人手中攥着飞转的风车,「你可是在取笑我?」她撇了撇嘴,「听说最近城中乱得很,阿娘说若是去玩让我着我阿哥的衣衫。倒是你,下次出来也换男装吧。」 「我才不要穿男子的衣服,女子的裙装多好看。」她见阿落一直拿着那个风车看,便说,「阿落,这个风车送给你吧。」 「为什么,你不是很喜欢么?」阿落疑惑的问她。 「是喜欢啊,但是我想我拿回家去一个人开心,要是你拿回去,那便是你和你阿妹都会开心,这两个人的开心比一个人的开心要好上一点。」女孩子弯着眼睛,说的话看似有那么些道理。 「素红,我不能拿,上次你阿爹给我阿妹看病就没收钱,这次我若是要了你的东西,我阿爹阿娘...」 「阿落...你看那边。」素红脚步突然停住,她的眼睛盯着远处,阿落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 只见滚滚的浓烟升起,烟越来越浓,那方向正是她们的村庄,两个人快速的跑回村口时,半个村子几乎都要被火蛇吞噬。 「爹...娘...」素红朝着自家的方向跑去。 阿落犹豫片刻,也来不及管她,朝着半山腰上的自己家跑去。从外边看自家院子没有一丝异样,阿落悬着的心放下一点,但又为素红担忧起来。 「爹,娘,村子里面着火了。」阿落跑到院中,看到眼前的场景愣住了。 院子里面站了几个她并不认识的男人,她的爹娘跪在地上,爹的脖子上被人架着刀,而娘正抱着她妹妹哭泣。 一个衣着锦缎,冷着一张脸的男人细细的打量着她,他张口问跪在地上的人,「他就是那个孩子?」 跪在地上的男人面带祈求,「你的儿子我还给你,求你们放了我的家人,放了这村中的村民。」 第23页 「爹...」阿落不敢置信的看着她爹。 「我不是你爹!」男人朝着她吼道,「十年前,我收了人家的钱,你是寄养到我们家的,你是别人的儿子。」 「你快跟着你亲爹走吧,别在我们村中连累我们了,我的女儿...死了。」抱着孩子的妇人一声悲悯的哭喊,阿落才看清她怀中的女孩嘴角带着血迹,她不稳的晃荡了一下,呆愣着,脑中一片空白。 男人的宽大手掌落到她的肩膀上,他的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冷着一双眸子,「你是我余知荣的儿子,你的名字叫余夏。」 村落被火焰吞噬,笼罩着黑色的破败,空气里面全是浓浓的刺鼻烟味。余夏如一个被掏空了的木偶,踩着虚无的步伐出了村落,脚下踩到了一个东西,她下意识的去看。 是彩色的,被踩踏变了形状的风车。 她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地方冒着很黑很浓的烟,那是她的家,而那个地方里有着自己的家人。 路上还残存着一些被烧焦了的黑黑的东西,她定睛一看,闻着那股子味道,一阵反胃噁心。 恐惧让她把眼泪逼退,她握紧拳头想要逃避这一切,她多么希望只是一场梦,醒来会发现都是假的,全都是假的。 「咳咳——」余夏从床上惊醒,她用手按住胸口,一阵干呕。这梦境也太真实了,真实的仿佛她就在现场,好像她能感受到那种绝望与恐惧,甚至于她能闻到那股烧焦了的味道。 这应该也是原主的记忆。 「姑爷。该吃早饭了。」门外丫鬟轻轻敲响了房门,此时天已经大亮。 哎!又是新的一天了。 余夏擦掉额头上的汗,洗漱完毕后跟随丫鬟的引路到了小院的偏房用饭。搞老搞去到现在还是得自己困在小院里面吃饭,这亲成的真是...太寂寞了。 一想起来这茬,她就想到了王慕倾。 余夏总算明白为什么最开始王慕倾问她会不会嫌弃她,还说自己是邪祟,原来那些听说、传言也不全是空穴来风的。 「这米糕是城中买的么?」不知不觉中,余夏已经吃了好几块米糕,她看着手中的米糕又想到那日同小可怜儿在马车之中的对话。 旁边的丫鬟一愣,支吾着回答,「是府里人...做的。」 「你们小姐...」余夏想问王慕倾吃没吃饭,可是即使问过了又怎么样,她要如何面对王慕倾,她现在自己都没想清楚。想到这里,话又咽回去不想问了。 什么邪祟,中邪!余夏到底是明白的,王慕倾在现代社会里是双重人格,可以说是一种精神疾病。这样的人在她身边,她怎么能不害怕。 还有那个纸条也让她惴惴不安,她现在就像是踩在悬崖边上,无路可走,稍微挪动一下可能让自己坠入更深的深渊。 这一整天,余夏都没有踏出过这院子里半步,而且越是临近夜晚,她就越忐忑。等待往往比真正面对时,更能给人压力和害怕,倒不如,直接面对暴风雨。 余夏再也坐不住了,她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然后看了柜子上那两个精緻的盒子一眼,踏出了房门。 她出府还不到一盏香的时间,王家就彻底的乱套了,秀儿急的团团转,叫嚷的吩咐其他丫鬟道,「你去告诉老爷小姐病了。你去找西院那边找姑爷...」 「别...别告诉她...」头上盖着沾湿了的棉巾的王慕倾虚弱的说。 「小姐!」秀儿走过去,心疼的埋怨道,「要不是姑爷,您也不会病倒,昨晚明明受了寒,今日天没亮天就给她做米糕,为什么不把这些告诉姑爷。」 王慕倾只是摇摇头,口中嚅嗫道,「她喜欢,就好,我怕伤到她...」 秀儿气的脑袋嗡嗡响,她把这些气都怪罪到余夏那个没有心的姑爷身上。她替小姐不值,那个姑爷一天都没有过来看小姐一下。 「还愣着干嘛,去请大夫啊!」秀儿朝着其他的丫鬟发火道。 夜色沉静,街上的铺子几乎都打烊了,街口那家酒楼的大堂内,还有两桌客人在吃酒。 「小二,再来一叠花生米。」敞开衣襟露着胳膊的男人脖子连着脸都是红的,他打了个饱嗝叫嚷道。 「来了,客官。」掌柜从柜檯出来到后厨吩咐一声。 「怎么今日没看见你家那个跑堂的?」另一桌的客人说道,看样子应该是这家的常客。 「别提了,那傢伙八成又去楼外楼喝花酒了,挣的那点月银估计都填到里面了。这活儿也不好好干,要不是人手不好找,我早就换人了。」掌柜埋怨道。 「这楼外楼的姑娘...好啊!」男人喝下最后一杯起身,「你这也快打样了吧?」 掌柜笑笑,手指往上指了指,「楼上上房被一个小公子包了,说是要等人,出手很大方呢...」 男人嘿嘿一笑,「八成是哪家的公子会相好呢!」 「谁说不是...」掌柜笑了一声后,一个头戴黑沙帷帽的女人进到了月福酒楼,其他人一脸深意的笑容,掌柜客气的说道,「这位小姐,您是?」 「我找人。」 余夏在房间里面来回踱步,她时不时到窗边看上一看,外面已经很少有行人,若是睡得早的人这会儿已经见到周公了。 门被轻轻敲响,余夏急忙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装作气定神闲的样子。 「嘎吱——」门被敲了一下,然后由掌柜推开,他点头客气的询问道,「客官还需要什么么?」 第24页 「不用了,下去吧。」余夏表面镇定,其实全都是装的。她用眼睛轻轻扫过进来屋子的那人,只见那人穿着素色的长裙,是个女子? 余夏在心中猜想此人和原主究竟是何等的关系。 手下?就像之前那个冤死的黑衣人,她又觉得不对,那人在纸条上面那几个字,总给她一种要威胁她的感觉,仇人?余夏充满戒备的盯着女人。 女人摘下帷帽,露出一张清秀的脸,她的五官漂亮,气质尤其的好,眉梢那边好像有一颗痣,等等,这张脸好像在哪儿见过。 一双冷眸注视着余夏。 余夏的目光也注视着她,不闪躲,不避让。这是一场相互间气势的较量。 卧槽,这是干瞪眼,还是熬鹰呢! 「你没有话要对我说么?」女人率先说话。 余夏今天来之前就想明白了,就是让对方多说话,自己要回答就回答那些模稜两可的,可是这女人怎么先问她起来了。 「让我说什么!」余夏把自己的声音压低,让自己显得冷酷无情,实际上内心慌的错乱。 「你为什么毁了和金瑾娴的婚事?」直白的问话。 「我不想娶她。」余夏心里默念,我不慌,我不慌。 「那你破坏了我们的计划,我怎么办?我们的孩儿又要怎么办?」眼中像是带着冷兵器一般,阴冷,探究。 余夏瞪大眼睛,像是有道雷反覆的噼在她头上。 轰隆轰隆!什么情况???!!! 第14章 余夏下巴都要掉了,也忘记了表情管理,当场傻愣在那。 孩子?她俩都是女的,怎么有孩子,所以这是喜当爹当了接盘侠? 女人没有错过她的每一个表情,内心的的猜测又确定了几分。她走近余夏一些,仔细打量着面前这个人,把每一个细小的动作都看在眼里,她冷静,说话也慢条斯理,但每一句话都在点子上,「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么?」 卧槽,被发现了?余夏的脑袋现在要炸了,她还不能慌,不能慌! 有些人表面镇定,实际上腿上的肌肉都在抽动,内心里面的小小自己此时已经瘫在地上默默在流泪了。 她不想活着了...太吓人了。 「你...」余夏咽了一下口水,看着她的脸,脑中突然闪现出梦中的画面,她眼睛一闭心想就赌上一把,再睁开眼睛,眼中带着视死如归,「素红!」 柳枚愣了一下,她从未想过再听见这个名字,竟然是出自余夏之口。 余夏看着女人的脸色微变,似乎是带着惊讶,心里琢磨她说对了吧,她赌对了? 余夏内心里的自己坐着热气球飞到了天上,蓝蓝的天空,清清的湖水,简直能欢快的唱出声来~ 她想表扬自己,结果下一秒就看见女人带着防备的眼神,「余夏从来不会这么叫我,你到底是谁?」 说错了?拜拜了您吶,跑总行了吧! 还没等余夏跑,柳枚就看准时机把手伸了过来。余夏心想怎么还动手了,她急忙想要推开,可是为时已晚。 手指落到了她的下颚,三根手指狠狠的抠着她的腮帮子,生拉硬抠,恨不得是毁了她这张脸。 「你有病吧,你撕我脸干嘛!」怒了的余夏彻底绷不住,暴露了本性。 柳枚看了看她的手指,又看了看余夏那张脸,又升起了疑惑,不对啊,不是易容么?她刚才那么用力都没撕下来她的假面。难道是新的易容手段,需要从后脑勺开撕,不应该啊... 不管怎么说这人一定不是余夏,她不认识自己,说话的语气、动作,甚至是眼神都变了。 「真正的余夏去哪儿了?」柳枚问她。 这确实是个好问题,余夏也在思考这个问题,但不是现在。 余夏让自己平静下来,她想或许她可以换个角度去应对,她面前的人显然该是原主的熟人,要不然怎么能从三言两句就发现了破绽。 「我的确是余夏。」余夏不紧不慢试探道,「你知道余庆吧!」 柳枚拿眼睛看她,带着疑惑但并未打断她,显然是认真听她讲。余夏心想,果然对原主该是了解的,知道余庆就好办了。 「那日我被余庆暴打了一顿,你应该也知我们兄弟之间是有隔阂的,那次被打,我的记忆就出现了错乱,时不时的会忘记一些东西。」余夏斜了一下眼睛,然后又装作一副痛苦的样子。 余夏害怕说自己一点也不记得,到时候被这个身份不明的女人诓骗,所以只能说自己忘记一些东西,言外之意是,你不要骗我,我还是记得一些的。 柳枚将信将疑,她带着防备的开口问道,「那你还记得什么?」 真是好聪慧的女子! 「我记得阿落和素红。」余夏耍了点心机。 柳枚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只是紧绷的神情松懈了一点点。余夏也跟着松了一口气,她想这话大概是说对了。 「你过来。」柳枚坐到桌边,然后召唤余夏过去。 余夏虽然过去了,但还是小心翼翼。 「把手伸过来。」柳枚见余夏别别扭扭,直接抓过了她的手。她的手指往脉搏上一掐,然后瞪大双眼看着余夏。 靠,要不要这么倒霉?还是个学医的,这一诊脉不是就知道她是女的了?余夏急忙抽回手。 第25页 「你有哪里不舒服么?」柳枚神色凝重的看着余夏,态度简直与之前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没有」余夏想说,能吃能拉能睡,就是这两天有点郁闷。 柳枚又问道,「头会不会疼?胸会闷么?」 余夏摇摇头,她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儿,她今天来也不是来看病的啊!同时又疑惑起这人和原主余夏的关系。 「你的脉象并无大碍,但很奇怪...你中毒了。」柳枚说的认真。 「我么?」 柳枚瞥了她一眼,「今日我没带针,明日你去楼外楼找我,我给你施针看看能不能把毒逼出来。」 已经太晚了,两个人都准备回去了。 走在空荡荡的街上,余夏手中拿着一个灯笼走在靠前的位置,柳枚带着帷帽离着她不远不近的距离。 「余夏!」柳枚停住了,余夏回头等着她说话,「你要记住,这个世上没有阿落和素红。」 余夏有所顿悟的嗯了一声,然后她犹豫着开口,「所以你刚刚提到的孩子是在诈我...」她借着微弱的光,似乎通过阻挡她们的黑纱看到了帷帽下的人嘴角的轻笑。 输了,完全被碾压了。 「楼外楼,柳枚。」柳枚潇洒的融进到夜色里面,很快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她钻进小巷子里,七拐八绕从楼外楼后门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姑娘,外面李公子点名要听您弹曲儿。」丫鬟焦急的说道。 「知道了,去帮我准备琴。」柳枚动作麻利的换了件艷丽的衣衫,然后赶到前堂二楼内某一处半开放的酒桌前抚琴。 珍珠玉盘,浊酒几两。肥满流油满面红光的男人,尖嗓讨好的女人。轻笑,痴缠挑逗。此情此景,唯有琴声是悠扬的,唯有一人是清醒的。 「你要记住,这个世上没有阿落和素红。只有余夏和柳枚。」记忆中的人满眼的仇恨,是那双熟悉的眼睛,但却不是那个熟悉的人。 柳枚抚琴,明眸闪烁。 「阿落,如果可以,一辈子都不要记起来,我不希望你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我希望你不是余夏,只是那个善良,聪慧的阿落,我也不是柳枚,只是你的,一辈子的朋友,亲人。」 她洞察一切烟火,明察全部暗影,却依旧选择至纯至善。 犹如这红尘纷扰中唯一的青莲。 余夏简直都要虚脱了,和柳枚互相的试探让她被褪了一层皮,这要是再来几次她都要秃了。 不过让她整理一下现在收集到的信息。柳枚后面那句话几乎是坐实了她的确是素红,而自己就是阿落。所以她们是小时候就在一起的玩伴,她知道自己的底细,知道自己的女儿身,而且一定还知道别的什么。 余夏想起她成亲前,有个丫鬟过来找她,似乎是很迫切的让她去楼外楼,应该就是柳枚的人,而且她还说她们的计划,计划是指什么呢? 越想越头疼,就这么回到了王家的宅子里。 「姑爷。」门口看门的家僕朝着她恭敬的弯腰作礼。 「嗯。」余夏把手中的灯笼随便交给了旁边迎上来的家僕,她甩甩头,心想算了不想了,反正那个聪明的女子太可怕了,一定得把她拉拢过来,绝对不能让这样的人成为敌人。 她又忍不住想要吐槽,那个售后什么时候能帮她把记忆找回来,现在这样她什么都不知道像是个傻子,全都要靠猜,心好累。 不知不觉中,余夏走到了王慕倾的院子,她怎么走到这里来了。不过现在为何屋内还亮着灯?这么晚了她还没睡?她心底突然窜出好多为什么,都是关于王慕倾的。 房门打开,里面出来了一个从未见过的老头儿,手中还提着一个大箱子,秀儿跟在他身后,好像在说话。 余夏皱眉,恨不得自己的耳朵有驴耳朵那么长,这样就能听到她们说什么。 「送宋大夫出府。」作为王家王慕倾的贴身丫头,秀儿是可以吩咐丫鬟家僕的,她不经意间就瞥到了远处站在的余夏,她恨不得将她那一双眼睛翻上天。 「这秀儿什么毛病。」余夏嘀咕着,看着那个老头儿和丫鬟走过来,余夏过去问,「她怎么了?」 「她?」丫鬟想了一下,「姑爷是说小姐么?」 「对。」 「小姐病倒了。请来的大夫刚刚看过...」她身后的宋大夫看着余夏,想着这小公子年纪轻,想嘱咐她几句,「这位...」刚张口余夏就像是一阵风似的飞出去了。 这... 秀儿端着已经不需要的水盆正要往外走,然后就看着一个人影冲进来,因为惊吓水盆微晃,溢出的水洒到她身上。秀儿心想,这姑爷怎么这么讨厌。 「小可怜儿。」余夏进来坐到王慕倾床边,看着躺着的小人儿脸色发白,心疼的她一阵鼻酸。 「你怎么...来了」王慕倾支起虚弱的身体,明明都那样难受却还是笑的那样的开心。 余夏双手揽过她,紧紧的抱着她,不断的在她耳边念叨,「对不起,小可怜儿。」对不起,对不起,这些都不是你的问题,你也只是...病了。 身后传来一个咳嗽声,王慕倾羞涩的轻推了下余夏,余夏回头才看见那边坐着的王晋和,她的脸突然间就红了。 「慕儿,早点休息。」王晋和拿眼睛轻扫了一下余夏,没有多说什么就离开了。 第26页 「你也回去休息吧。」王慕倾觉得她现在一定很难看,余夏来看她她很开心,可是又好担心。 「等你睡了,我再走。」余夏柔声细语,手轻抚着王慕倾的头髮。 看着王慕倾躺回床上,余夏帮她掖好被角,又等了好一会儿才离开。她关上房门,走在回去的夜路上,每迈出一步,她的心都要沉上一沉。她看不见自己的背影,但却知道那一定是一个孤独的身影。 从来都是,无论是上一世,还是现在,她的心始终悬浮着,没有归宿,没有安全感。或许,其实她的本质上和王慕倾该是一样的。她抬头望上天空,夜里的星辰好美,可却唯独她一人欣赏。 经过那间她们两个人的婚房,余夏的眼眶突然间就红了,她曾以为自己找到了,为什么要这样对她,难道她就不配拥有一个人同她一起面对未来的人么?为什么人人都有,而无论哪一世,什么都没有。 房间里面,灯是暖的。但她的手是凉的,她走到那边打开两个摆放在一起的精美盒子,里面分别放着簪子,买簪子那天的所有情景都仿佛印在她脑海里,她现在还能记起她那时的那份心情。 「小公子,你要买什么?」掌柜的热情的问道。 「我想要一对儿簪子,简单一点。」 「小公子,要送给自己的心上人么?」 「我要送给我的妻子。」 「看小公子的相貌,想必夫人也该是有着倾国倾城之貌的。」 「她的眼睛如星辰,不,星辰和她相比都黯然失色了,怎么有人姓王这么普通的姓氏,但名字这般的特别...慕倾...真好听...」 掌柜嘴角直抽抽,「那您要选点什么呢!」 「你说我怎么会那般好运遇见了她?你说她会喜欢什么?会不会我送给她的她都喜欢,她乖乖的,好看又天真,这样的女孩子喜欢什么,其实她不用戴什么都好看,但是我还是想送点什么给她...」 「......」 一滴水渍滴到了簪子上,余夏擦了擦。 原来只不过是一双眼睛,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姓名,但所有的星光都只因为在她面前的是她。 只因为,她是她啊! 再看她一眼,余夏都会捨不得离开,她都要控制不住的去拥抱她,想要去亲吻她。 第15章 一只羽毛艷丽的鸟落在枝头,在享受完今天第一顿美味之后,它展开翅膀寻到新的落脚点。 它带着好奇轻啄着木质的窗户边缘。 「一边去!」秀儿生怕吵醒里面的人,上前赶走窗边作乱的鸟,她想把开了一点缝隙的窗户关好,却顺着缝隙看到了床边坐着的人,她撅着嘴嘀咕着,「讨人厌的...臭姑爷。」 屋子里的人丝毫没注意窗外的细微响动,仍满心满眼的看着床上睡的安静的乖巧小人儿。 余夏还从来没这么认真的看过一个人睡觉时的模样。她像是在看一个稀世的珍宝,总想看清她的全部。 小可怜儿的睫毛怎么这么长,睫毛精么?她的皮肤白白嫩嫩的像豆腐,她怎么做到的连颗痘痘都没有?她的嘴唇粉粉嫩嫩的,亲上去一定很软... 余夏丝毫没有察觉自己此时就像个痴儿,她看着睡着的王慕倾,满脸都是喜欢。她今天早上一睁眼,梳洗穿衣后就匆匆的跑了过来,那种感觉就像是小时候要去春游,迫不及待的连懒觉都不想睡了。 余夏的手情不自禁的就抚上了王慕倾的脸。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手太凉,触碰到的时候,熟睡的王慕倾迷迷煳煳嗯了一声,余夏的心一阵酥麻,心虚的抽回了手。 微凉的手抽离,让王慕倾慢慢的睁开双眼,她的视线朦胧,在看见眼前的人后,小声的像是娇嗔,「余夏...」 「睡醒了么。」余夏关切的问道,「身体好些了么?」 「啊——」王慕倾打挺似的坐起来,双手大力的揉了揉眼睛后,极尽所能的张大她那双无辜的眼睛,她以为自己在做梦,没想到真的是余夏。 一瞬间,欣喜和害羞相互交织,让她又露出女儿家的娇羞,「你怎么来了。」 「看你有没有乖乖的听话养病。」余夏伸出手,「过来让我摸摸你的额头还烫不烫。」 「我好些了。」这般回答着,可身体还是往余夏跟前凑了过去。 「怎么还是这么烫,你有吃药么?」余夏皱着眉头问她。 「我有吃药的,不信你问秀儿。」王慕倾刚回答完,就惊唿一声,然后用手盖住自己的脸,慌乱的叫着「秀儿,秀儿...」 「怎么了?我在呢,你可以和我说。」余夏急忙问她。 「小姐,我在这。」守在门外的秀儿冲进来。 「快去给我准备水梳洗。」她始终用手遮着她那张脸。 余夏心想,这小可怜还挺注意形象呢,要是以后她俩睡在一张床上,早上一同醒来,那她还不得把自己用被子包起来呀! 王家前庭的水榭内,有一个长约九尺的平头案,上好的宣纸平铺在上面,家僕在案边小心的的研着手中的墨,这块墨据说比得上他十年的工钱,他是慎之又慎的对待,生怕自己大意而惹了麻烦。 王晋和下笔干脆,没有一丝犹豫,黑色的墨迹晕开宣纸,渗透、扩散,保留下每个笔划的轨迹痕迹,也彰显着执笔人的气魄。 秦子庭快步走过来,头冲着王晋和微微一点,研墨的家僕识眼色的不作声的离开,王晋和放下手中的笔,然后双手背在身后。 第27页 「事情应该差不多了,这几天就该完成。」秦子庭开口道。 「嗯。」王晋和看秦子庭没有离开,他轻笑的问他,「你可是不解我为何要这么做。」 「我只是觉得,姑爷这边要是知道了,恐怕...」 「折断了翅膀的鸟,只能选择听话的躲在笼子里。」王晋和背过身去,视线飘向远方,「她现在在干什么?」 「听丫鬟们说,她一大早就去了小姐房里,饭也是同小姐一起吃的,一整天都在陪着小姐。」 王晋和皱着眉头,似乎是若有所思,他怀疑余夏又在心里算计着什么,生出几分不安,「以后找人盯着她。」 「是。」 屋里的蜡烛把屋子映成的暖色,余夏面部狰狞的看着王慕倾把那一碗刺鼻到能让她干呕的药喝掉。 王慕倾倒是没觉得什么,余夏的舌头底下都泛着苦。大家都说良药苦口,可这难喝的药,小可怜儿早上喝了一碗,晚上又喝一碗,可现在额头还是有点烫。 空了的碗放到托盘上,余夏急忙把一颗蜜饯递到王慕倾嘴边,她弯着眼睛对余夏笑,然后张口接住那颗甜到了她心里的蜜饯,脸颊泛着红对余夏说谢谢。 秀儿把东西拿了出去,为她们关上了房门,现在屋里又剩下她们两个。 「你要回去了么?」王慕倾已经洗漱完毕,此时换了干净的亵衣亵裤,被余夏塞回到被子里,包裹的像个小粽子,只露出一个小脑袋。 「再陪你一会儿。」余夏脱了自己的外衫,着里衣半靠半躺在床上,她轻搂着王慕倾,让她贴近自己。 「要好好睡觉,这样病才能好的快。」余夏手抚着她的头髮说道。 「可是现在睡不着呢!」委屈巴巴。 「我给你讲故事。」余夏思考了一下开口,「嗯,从前有一只小松鼠它来自另一个星球,在这里她遇见了一只委屈巴巴的小飞鼠...」 「什么是星球?」 「就是很远的地方,很远很远的...另外的世界。它们遇见了彼此,每一天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放风筝...」 「好羡慕它们啊!」 「那等你病好了,我们也去放风筝...」余夏摸了摸王慕倾的额头,好像没之前那么烫了,她稍微放心了点。 「真的么?」王慕倾的眼睛都亮了。 「我不会骗你的...」 蜡烛燃过了半,窗外已经黑的深邃了,余夏又为王慕倾整理了一下被子,说实话,这夏夜里燥热,这么捂着真是太遭罪了,她把被子拽了拽,但这次没掖被角。 「小可怜儿?」余夏叫了一声,旁边的人没有反应,她为她捋顺了额头前的碎发,因为这暧昧的触碰,让闭着眼睛的人突然紧绷住。 余夏眉梢一挑,抿着唇偷笑。 学坏了,怎么还会装睡了呢。不过可惜,这演技一点也不过关。 余夏也不揭穿她,只是柔声在她耳边,「我回去了。」说完还在她的额头前落下一个吻。 然后假装睡着的人整个都僵住了,她虽闭着的眼睛,但似乎整个五官都在动,想睁眼又犹豫,脸颊泛着红,连耳朵都红透了。 余夏轻手轻脚的套上鞋子,拿着衣衫离开了。 今天的夜无月,无星辰。就是黑的深邃的普通夜晚。余夏刚踏上回去的路,突然间就有些伤感。 明明从王慕倾房间出来的时候,还不是这样的。 她们白天都在一起,可是现在她却为了这不是真正完整的一天而遗憾,若是能同踏而眠,清晨一同醒来,那才能算是真正的一整天吧。 人心是贪婪的,余夏想若是她陪王慕倾度过完整的一日之后呢,会不会期待同她一起感受四季冷暖呢! 夏日里听蝉鸣,秋日里数落叶,冬日里围着暖炉看窗外的雪... 然后又会期待年復一年么?相握的手越来越老,她们越来越佝偻... 若是她选择这样的王慕倾,她们会有那样的感情么... 余夏摇了摇头,自嘲自己怎么想的这般的多,哎,还是做一天和尚敲一天钟最适合她的。这般想着,踏出去的步伐就没有犹豫了。 暖黄色光的屋内,床上的人慢慢睁开了眼睛,稍微等了一小会儿,然后就像是个小兔子似的冲下床,因为急切,所以连脚上的鞋都只是胡乱的套上,却并没有套实。 王慕倾把窗子开了一点缝隙,偷偷看夜色里面余夏的背影,她的脸颊泛红,手指轻轻的摸了摸额头。 余夏刚刚亲了她! 余夏的身影越来越小,到最后,王慕倾都看不见了,却还是捨不得关上窗子,爹爹对她说过,说单独走夜路的人会被孤魂野鬼盯上,但她想,是不是只要有她盯着,余夏就不算单独走夜路。 天上的神仙一定知道,有一个人会一直陪着余夏,无论到何时,她都要守护着余夏。想着自己能守护着余夏,她都好开心呢。 秀儿本想到王慕倾房里熄了蜡烛,然后就看着王慕倾扒着窗户缝鬼鬼祟祟的,「小姐,你才刚好了些,你这样怎么行。」 「哦!」王慕倾挪回,坐到到床边,两只脚微微晃动。 「小姐在想什么呢。」秀儿检查了一遍窗户,又整理了一下王慕倾搭在一边的衣衫。 「我在想要是能一直生病就好了...」 「小姐说什么呢,生病多受罪啊。」 第28页 「这样她就可以天天来陪我了。」 「小姐就那么喜欢姑爷么?」 「喜欢呀!」王慕倾脸上洋溢着幸福,「余夏她好好看,她好温柔,她对我好。」 温柔?这个词用来形容男子?秀儿不解,又想到昨天因为余夏,自己的衣衫被弄湿了一大片,秀儿想这小姐看人的眼光还真是有问题。 「小姐这么喜欢姑爷,为什么不把她留下。」 王慕倾只是笑着摇摇头。 秀儿来到床边,蹲下身来想要替王慕倾脱鞋,只是看着王慕倾的脚愣了一下,自家小姐鞋穿了一半,还穿反了鞋而不自知,她摇着头一声嘆息。 这女子啊,一旦动了情,就什么都顾不上了。 第16章 镂空的花鸟纹木质的底座上面架着一面铜镜,上面映衬出一张年轻的脸,那张脸还带着稚气,但头上已束着妇人样式的髮髻。 「这样好看么?」王慕倾看着镜中的自己,问秀儿。她和余夏已经成婚几日,之前她像是被层层乌云包裹住,根本无暇顾及自己的头髮式样,昨天和余夏又亲近了些,让她整个人从内到外散发着一股欢愉。刚刚秀儿为她梳头髮时,她特意要求为她束成这个样式。 「小姐是秀儿见过最好看的女子。」秀儿为她插上一只镂空镶嵌着宝石的头钗。 王慕倾笑了,她慢慢阖上眼睛,然后秀儿拿着画眉墨划过她规整的柳叶细眉,脸色涂了一层薄薄的胭脂。 「去问问厨房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王慕倾询问道。 「放心吧,耽误不了小姐找姑爷的。」秀儿又用手指从精巧的小盒子里面点了一点硃砂,轻轻涂抹到王慕倾的唇上。 温婉贤淑,娇丽佳人。 王慕倾看着镜中的自己,在心中问,她会喜欢么? 谁?还会有谁,她就只有一个她,她的夫君。 那个身上都加持了金光的人,那个所有人都视自己如怪物邪祟,而她和任何人都不一样,即使知道以后,也依然会对自己笑,依然会靠近自己和她说话。 余夏是一束光,在她被黑暗中包围着,只能蜷成一团等待被吞没之时,她眼前从未出现的光,她想即使有天余夏厌弃了她,但只要她能天天看见余夏,她的存在就有意义。 伴着朝阳,王慕倾一步一步靠近她的光...她的暖阳。 余夏推开了房门,到小院里面舒展筋骨,自从重生在古代,一天天,早睡早起,每顿饭菜又清淡少油,简直过的不要太健康。这会儿,她自动自觉的做起了广播体操。 「第八套广播体操现在开始,原地踏步走,一二三四五六七八...」没有音乐的广播体操,简直没有灵魂,余夏自己配口号。 以前上学的时候每个动作都恨不得偷懒,现在动作简直标准到自己都惊嘆。 余夏广播体操做了一半,就看见王慕倾和秀儿进来到她的小院,而且她俩明显就对余夏的举动很吃惊的样子。 一副费解的表情,尤其是王慕倾身旁的提着食盒的秀儿露出一副看傻狗似的表情。 「咳!」余夏装作无事,她还没空和一个古代人解释广播体操的益处。她迈出沉稳的步伐走到王慕倾跟前,「你怎么出来了,病好了么?」 「我好了。」王慕倾的个子稍微比余夏矮一些,她要仰着一点头才能让余夏看清她的脸,她此刻像是一个在等待表扬的小朋友。 余夏把手放在她额头上,感觉温度还挺正常,然后才仔细打量着王慕倾的脸。 「你的脸...」 「今天摸了一点胭脂。」王慕倾带着一点娇羞,但也在等待余夏接下来的话。 余夏皱紧眉头,认真的思索着一些事。 「不好看么。」王慕倾怯懦懦的,两只眼睛眼巴巴的等待着余夏,生怕余夏说出一句不喜。 余夏记得化学课上老师提过,说古代的化妆品基本都是有毒的,其毒性比现代的化妆品还要大一些。 「喜鹊,快去准备一盆温水来。」余夏喊了她院内专门派给她使唤的丫鬟,然后她抓住王慕倾的手腕,「小可怜儿,跟我来。」 喜鹊动作麻利,很快温水就端了过来,王慕倾看着那盆水,低着头小声的嘀咕,「你不喜欢?」 「你可能不知道,你这妆化多了,那些化学物质会到你的身体里面,到时候会中毒的,脸也黑了,嘴唇也紫了。」 「啊!那怎么办。」王慕倾都要哭了。 「我帮你擦掉,以后偶尔用一次两次的,不要总涂这些,而且你不用这些也很美。」浸湿的棉布整个覆盖住王慕倾的脸,余夏仔细的把王慕倾的脸擦的干净,一点胭脂都不留。 秀儿在一旁看着简直要气炸了,这姑爷怎么这么的不知好赖,女为悦己者容,怎么还化错了? 王慕倾的脸还带着些婴儿肥,其实这个年纪在现代还是父母眼里的宝贝,小孩子,但在这里,已是嫁做人妇了,余夏的手中动作变慢了,和刚才相比也柔了许多。 「你的头髮?」余夏觉得王慕倾还是之前梳着的髮髻好看。 「不好看?」王慕倾眼里带着水光,委屈的说道,「那我明天换个髮髻。」 余夏察觉到她的失落,问她,「成了亲的女子是不是不能梳之前的髮髻。」 王慕倾点点头。 余夏把手放到她脸上,满面柔光的对她说,「没有不好看,就只是觉得有些神奇,你是我的妻子真好。」 第29页 王慕倾抬头,看着余夏的眼睛,她们就这样互相望着,眼中只有彼此。 「你现在的样子,我就很喜欢。不需要任何修饰,你就是你,我就很喜欢。」余夏蜻蜓点水般的吻了王慕倾的额头。 刚才还被失望笼罩的王慕倾,现在立马露出了笑容。 「我带了早饭过来。」 「我正好饿了。小可怜儿,你对我真好。」余夏用手指戳了戳王慕倾的脸。 食盒里面的盘子、小碟子,一样一样展开放在桌上,花糕、金花饼、还有羊肉馒头等主食,有荤素各类的小碟子菜餚,还有两碗豆羹。 余夏咽了一下口水,今天的吃食让她觉得以前往日的早饭简直吃的粗糙。 余夏像是一个贪吃的小仓鼠,不断的往自己嘴里塞,她不挑食,但这顿饭简直是好吃的要哭了。 「你慢点吃。」王慕倾弯着眼睛,为她布菜,反而自己几乎都没怎么吃。 「小可怜儿,反正你也好了,今天我俩放风筝吧。」 「嗯嗯。」王慕倾开心的点点头。 「那我去外面买风筝。」余夏边吃着豆羹边说。 「其实...」王慕倾犹豫着。 「放心,我一定会买到全城最漂亮的风筝送给你。」余夏得意的说。 「好。」王慕倾展开笑颜。 吃过了早饭,余夏擦了一下嘴就匆忙往外赶,「你等我,我很快会回来的。」 「好。」一直到余夏跑出去再也看不见了,秀儿才不解的过来问王慕倾。 「小姐,府里的风筝明明那么多,你为什么不告诉姑爷。」确实,王晋和和秦子庭那些年几乎买遍了全城的风筝,各种样式,各种颜色。 王慕倾摇摇头,眨着一双天真的大眼睛,「她送给我的,一定是最特别的。」 「......」 城中街道两旁好生热闹,小摊贩的叫卖声,还有圈地杂耍,周围看热闹的喝彩声,余夏已经接连逛了两个铺子,始终觉得那些风筝很普通,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正当她要走进第三间铺子之时,腹中突然一阵绞痛。 大姨妈要来?可是不太像啊!她突然脑中闪了一阵白光,耳边响起了那句,「你中毒了...」 昨天她陪了王慕倾一天,根本把柳枚让她去楼外楼的事忘的一干二净。 这要是突然毒发而亡,她可太惨了。 余夏也顾不上去买风筝,急匆匆找人问了路来到了「楼外楼」。这地方乍看和那些酒楼没有区别,也许正是早上,这里大门紧闭。她敲响了大门,隔了好久里面才有一个穿着短打的伙计打着哈欠过来开门。 「谁啊,大早上的,还让不让人休息。」伙计不耐烦嘀咕,看着余夏穿着像是富贵人家的,立马变了脸,低声下气的说,「客官,还没到开业的时辰,您晚些再来吧。」 余夏手中拿出一颗碎银晃了晃,「我找柳枚!」 「这柳姑娘可是不见客的,她只是弹曲,要不您换一个?」伙计盯着那枚碎银,眼中冒着光。 「你只需给我引路。」余夏又掏出一个银锭子,「这些就都是你的。」 伙计左右看了一下,然后开了门把余夏迎了进去。 一路上,余夏都在留心观察着,这传说中的青楼其实没什么特别的,一楼的大堂有散桌,不起眼的地方有带着纱帘的「包厢」。二楼有个大一点的台子,像是表演节目的地方,可能要等到了晚上,才能看到这里真实的样子。 走到二楼,顺着走廊一直走到了头,伙计轻声的说,「客官,这就是柳小姐的房间。」 「嗯。」余夏把银子给她,伙计乐颠颠的走了,余夏皱眉,心想这地方只需给钱就能随便进来,这样的地方也真是不安全。她很难把柳枚这张脸和这样混乱的地方联繫到一起。 她轻轻敲响房门,不一会儿房里面就传来了脚步声。 似乎是余夏惊扰了她的休息,柳枚虽然带着疲倦,但头髮、衣着都收拾的得体,没有一丝凌乱。 「你昨日怎么没来?」 「昨日有事。」余夏没想到柳枚上来就兴师问罪,她胡乱的应答着,因为带着警惕,她对柳枚还是有些拘谨。 「很重要的事?」柳枚冷着一张脸,似乎是生气了。 「嗯嗯,很重要。」余夏想,陪小可怜儿当然重要。 柳枚不紧不慢的走到窗边的柜子,伸手去拿药匣,无意间瞟到窗外有一个人在楼下探头探脑,她的脸上没有丝毫变化,只是安静的把打开的窗子关上,转身坐到圆桌旁,不咸不淡的同余夏讲,「有命重要?」 这一句话把余夏吓的够呛,又想到刚才肚子疼,她也有点着急了。 「那你快帮我看看,我今天肚子疼。」余夏已经自觉的撸好了袖子。 柳枚的手指轻轻搭到她的手腕上,等了片刻,她看着余夏,紧锁眉头。 「很严重?」余夏心里提着一口气。 「除了肚子疼,还有哪里疼?」柳枚收回了手。 余夏摇摇头,「没有啊!」 「燥热内结,肠胃积热,化燥伤津。」柳枚面无表情的说。 「啥玩意儿?」余夏可听不懂她的咬文嚼字。 「你有几日没如厕了。」 「啊!你说拉屎不就完了。」余夏回想了一下,「哎呀,我昨天就没拉,今天我早上又吃了一堆主食,哈,原来只是这样啊!」 第30页 「至于你体内的毒,至今我还未查明究竟是何毒,所以只能用针先试试。」 「扎吧,扎吧。」余夏催促道,她觉得柳枚还是有两下子的,对她的警惕又少了些,主要是她现在真不知道该相信谁,索性听天由命吧。 柳枚给余夏用完了针,看余夏火急火燎要离开,她只是淡淡了说了一句,「一会儿,我让人带你走后门。」 余夏从后门走到街上就直接去了铺子买了一个风筝,虽然她不太满意样式,但是现在已经到了中午,再不回去小可怜儿该等着急了,她拿着风筝没走多远,就察觉了不对劲儿。 好像有人跟着她。 她的步伐很慢,时刻留意着后方,然后勐然回头,发现了一个有点眼熟的人。 是他! 「表姐夫,今日不当差么?」余夏记得他,她大婚当日遇到的人。 「我只是朝中一个闲散小官。」孟怀靖满脸笑容看着余夏手中的风筝,「倒是妹夫怎得有这番兴致!」 「我与夫人想趁着天气好,买来玩玩。」余夏的眼睛探究似的看着孟怀靖。 「这天气可不太适合呢。不过,新婚的小夫妻有这等兴致也是好的。要是过了新鲜劲儿,恐怕就要生厌...」」孟怀靖笑了笑,「孟某今日还有要事,要不咱们改日再详谈。」 余夏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看着孟怀靖离开。 这个人,第一次见面她没太注意,现在怎么看怎么觉得他一脸笑容的脸,像是在隐藏着什么。 她得出结论,这人得小心。 余夏沉着一张脸,刚转身正好撞上一个大汉。 「往哪撞呢!」大汉膀大腰圆,一脸络腮鬍,横眉怒眼,穿着一个露着双臂的短衫。 虽然是余夏撞在大汉身上,但却是她被弹飞,主要她们都不是一个吨位的。 「抱歉!」余夏弯腰道歉。 「就这么走了,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大汉不依不饶。 余夏掏出一锭银子,「这些够了吧。」余夏不想和他废话,她着急回去,即使知道这人可能是碰瓷的。 「你打发要饭花子呢!」大汉直接拎起余夏的后脖领子把她扯走了。 「喂,喂,还有没有王法了...来人啊,当街抢人啦!!!」余夏的声音远去,她手中的风筝也在挣扎中掉下。没过多久,一个五六岁的小娃经过捡起来,抖掉上面沾着的一点土,欢欢喜喜的走了。 那片地上,连唯一的痕迹都没有了。 王府上,最高的阁楼上,王慕倾歪着脑袋看着远处。在此处,能看到紧邻的街道,换言之,只要余夏踏上这条街,王慕倾一定会第一时间看到。 「小姐,你都看了两个时辰了,回到屋子里面等也是一样的,姑爷回来一定会过去找你的。」在这两个时辰里,秀儿的嘴皮都要磨破了,依旧没有说动王慕倾。 「她说过很快会回来的,我要在这等她。」 「也许姑爷走累了,到某处茶馆去歇脚了呢,小姐,咱们回去吧。」 王慕倾摇摇头,她笑得开心,那是发自内心的期待,她的眼里有光,对于余夏说过的话深信不疑,「她一定马上就回来了!」她的脑海里勾勒出她们一起放风筝的场景,欢笑,追逐,甜蜜无比。 城门口的守卫照例巡查,他拦住赶着牛车的豪迈汉子,「干什么的?」 「官爷,我是个屠夫,赶着给城外商户送猪仔。」说罢,他掀开隔档帘子一角,「官爷,您看。」 守卫捏着鼻子,一脸的嫌弃,「快走。」 「是,是。」汉子点头哈腰,又把帘子盖好,然后匆匆赶着牛车。 到了城外,布料被掀开,巨大的木笼子内有三只猪,还有被绑着手脚、被堵住嘴的余夏。 汉子还算好心帮她把嘴上塞着的布拿了下来。 「喂!我说大哥,要多少钱你说话,你现在把我和这些关在一起是几个意思啊?」 任凭余夏说什么,大汉就像是突然哑巴了似的,毫无回应。在这连路人都没有的城外,余夏都懒得喊了。 滚动的车轮时不时要让牛车颠簸一下,余夏生无可恋的看着越来越远的城门。 三个猪争先恐后的发出嘶叫,嘴角还留着哈喇子,最主要的是那气味并不太好。 余夏艰难的从腰间掏出两颗碎银子塞在鼻孔,瞪着眼睛看着那三个猪。 笼子空间狭小,一只个头小一点猪拿鼻子拱余夏,余夏吓的声音都噼叉了,「你离我远点...餵...」 另一个猪屁股对着她,小尾巴一摇,然后拉了一泡屎,边缘正沾到余夏的鞋子边缘。 啊—— 余夏一用力,鼻孔的两个碎银子被气流冲掉,气味钻进她鼻腔里,那酸爽! 呕!口区!!! 第17章 余夏蹲在木质笼子的一角,她右手的两根手指插到鼻孔里,来抑制胃里的翻涌。再看那三只猪,被她用绳子绑成手拉手。 吼~ 三只猪除了偶尔发出一两声叫,还算乖,就是里面的猪屎味很重。 此时,已不是刚出城门的土路,顺着分叉路口来到连条路都不是的荒野之地,那黄牛似乎是饿了,车也不拉了,正忙着啃地上的草,大汉生拉硬扯把那头大黄牛拉走了,以一人之力拉着牛,还连带着装着三头猪,还有一个余夏的车。 第31页 余夏撇撇嘴,她怎么觉得这汉子这么蠢呢! 余夏的手脚是被他从正面分别捆着的,可这么捆根本毫无意义。她很轻松的用嘴咬松了手上的绳子,然后一点一点解开手脚束缚。最的是,她大摇大摆的解开绳子,然后又把猪固定住。做完了这些,那汉子竟然毫无察觉,依旧和那头牛较劲儿。 木笼子上面有一个锈迹斑斑的锁,想逃也不是那么容易,但余夏已经想好了逃脱的计策,就是嘛,有点噁心。 余夏皱着眉头,看了一眼离她脚边不远的猪粑粑。 呕,想想都让人泛着噁心。 牛车停了到了一处长满杂草的小院儿,余夏心想着逃命要紧,噁心就噁心吧!她留意着上面的锁,等待着这锁一开,她就用手... 「我把人带回来的!」大汉朝着里面,大声吆喝一声。 余夏心一沉。完了,这是有同伙!那这猪粑粑不但不够用了,而且她也不能同时对付两人,或是三人。 余夏眼睁睁看着院子里面的残破小屋打开了门,当从里面出来了三个人时,她基本选择放弃抵抗了。 这特么是个团伙?她怎么就这么倒霉,大白天的那么多人在街上走,怎么她就碰上绑人的。 三个人中,有一个年轻一点的少年,另外一男一女,男的白白净净就是眉毛上有一道疤痕,女的看样子和余夏差不多年纪。 「在哪?」女人刚问完就看到了牛车上的余夏,她的眼睛不停的在余夏和三只猪身上跳转,张嘴又闭上又张开,惊慌的说道,「你怎么让主子坐这个...」 余夏:啊??? 大汉:啥!!! 这反转,惊不惊喜!场上发生惊天大逆转。余夏从弱小可怜无助一下子爬上了食物链顶端。 男人狠狠的瞪了那汉子一眼,然后呵斥道,「还不快打开。」 汉子脸色大变,怯懦的搓着双手,嘴里面嘀嘀咕咕,「你们就让我去从城中把人带出来不被人发现,也没说这就是主子啊!」 余夏翻了个白眼,心想他还委屈上了,难道受委屈的不是她么,另外还有那三只猪,那头只是想吃个草却被硬生生拉走的牛。 这帮蠢玩意儿是她的人,她想想都觉得脑瓜仁儿疼。 余夏迈步了下来,冷眸看着那几个人,想想她闻了一路的猪屎味,气得想骂人。她冷着一张脸,让在场的另外四个人都倒吸了一口气。 大汉低着头向余夏道歉,「是小的眼拙,冒犯了主子,只要您不赶走我,怎么罚咱,老熊我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主子,是属下料想不周,肯请主子到屋内详谈。」女人抱拳低头,一副自责的样子。 余夏甩了一下衣襟,然后朝着那个小破房走去,她真的一点也不想看到这几个人,尤其那个大鬍子的汉子。 萧蒹低头刚要跟上,一旁的少年凑近她,「姐,她就是主子?」萧山的脸上带着好奇,「你可不可以同她说说,给我个差事。」 「不该想的别想!」萧蒹对待弟弟明显的不客气,大概觉得太严厉,便又说一句安抚他,「好好的种地。」 萧山撇嘴,他不愿意种地,顶天立地的男儿怎能这么没出息,他的眼睛一亮,或许他可以自己争取机会。 两扇老旧的木门连阖上都会发出嘎吱声。余夏看了一眼屋内的陈设皱了皱眉头。 屋里和屋外一样,相当残旧,墙角还结了蜘蛛网,上面有一只硕大的蜘蛛静静的呆在那里,余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看不了那玩意儿。 一张简单的床上面破了一个大洞,屋子中间有一个方方正正的桌子和两个长条板凳还算干净,应该是被临时收拾干净的。 余夏撩起衣摆,坐在长条木凳上。 「茶楼被人破坏,而属下也被人盯上了,怕主子被牵连,万般无奈之下才让熊然去把您请来,只是他才被招揽过来,属下先前未告知您的身份,才让他冒犯了您...」没用余夏费唇舌套话,女人就说起了现在的情况。 余夏就像是在拼一副拼图,她收集到了很多碎片,模模煳煳拼凑出一副不太清楚的画面。 原主余夏有一个茶楼叫听雨阁,明面上的老闆是她面前的女人萧蒹,听雨阁也不是简单的茶馆,主要是靠买卖消息挣钱,皇宫秘闻、朝中大臣院内的破烂事儿,还有江湖消息,这都是听雨阁的主营业务。不过能做这种买卖就说明这个组织非常庞大,至少很多地方都有她们的眼线。 如果按照现代的职位划分,原主余夏就是这个茶楼的董事长,而就是萧蒹,执行总裁就是外面的男人高能。另外还有抓她过来的大汉叫熊然,是新聘请的实习员工。 不过现在的情况是,这买卖应该是得罪了谁,恐怕也很难经营下去了。而且据说她的人这折损很严重。很明显,余夏被甩了一个烂摊子。 一个烂摊子,还有几个憨憨手下。她再再再一次想要吐槽这个破套餐。 余夏扶额,她想回去和小可怜儿放风筝。 「我知道了。」余夏内心里面的想法很简单,原主部署什么和她无关,她会有她的规划。 「那茶楼?」 「先关了吧。」余夏本来就不想要这个买卖,现在更好,「别的先放一放,我先交给你个任务。」 「您说。」 「给我找个机灵点的、武功好的人,我要带在身边。」余夏心想,但凡她身边有个会武功的都不会被那个蠢猪抓走。 第32页 「是!」萧蒹心里还有一丝不解,她所了解的主子戒心很重,怎么会找她要人,难道是在试探她! 话音刚落,门就被推开了,一直把耳朵放在门上的萧山向余夏鞠了个躬,自荐说道,「我叫萧山,您看我行不行。」 谈话的氛围被打破,余夏脸上流露出了不悦,刚才还没太在意这个人。她脸上带着嫌弃,内心在想这个憨憨又是谁。 「你给我出去!」萧蒹真的生气了,她对着余夏解释,「他年纪还小,请主子不要怪罪,莫要听他胡言乱语。」以她对主子的了解,余夏不会轻易放过偷听她们说话的人,她想不管怎么样,可不能把弟弟捲入这场漩涡之中。 「我没有胡言乱语,求主子收了我吧。」萧山连忙跪在地上,「我肯为主子赴汤蹈火。」 初生牛犊不怕虎,少年人眼中有光,炽热,带着热情的期盼。 萧蒹血气都要涌到天灵盖了,她肯为余夏卖命就是为了保护家人,若是唯一的弟弟在余夏身边,她不敢想像阴冷的余夏会又会对她、对她弟弟有什么样的算计。 余夏,这个外人眼中的国公府庶子,她的主子,阴冷可怕,萧蒹在她身边知道她有多无情。 「你可会武功?」余夏打量了一下少年。 「会,会!」少年还不懂得遮掩自己的情绪,脸上带着喜悦,「自幼阿姐就教我习武。」说完看了看旁边的萧蒹,他本想让姐姐为他说两句好话,可奈何萧蒹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那双眸子像带着冰的钩子,他又把视线移到余夏脸上。 「姐弟?」 萧山点点头。 这人还是个关系户,余夏虽然觉得他不太和心意,但是总得给手下人面子吧,她自我安慰道,反正肯定比把她和猪关一块儿的熊然强。 「就你了。」余夏心想卖萧蒹一个面子吧,殊不知现在萧蒹的心沉入水底,余夏张口对着萧蒹道,「放心,我会好好待你弟弟的。」 萧蒹头皮发麻,呵,要拿她弟弟牵制她了,她为自己悲哀,这么些年还是没有办法保住家人么? 室内的光已经不是那么充足了,眼看太阳就要落山了,再不走城门都要关上了。尽管余夏还有没弄清楚的事,但她不能再耗在这里了。 「我得回去了。给我弄匹马。」 萧蒹刚想说话,萧山就抢先回答,「主子,后面有马,我去给您牵过来...」 有小弟的感觉就是好,都不用自己动手,余夏心想。 「那接下来...」 「明日早上,聚仙楼再商议吧,我赶时间。」余夏匆匆走出。 「聚仙楼?」萧蒹惊讶的看着余夏的背影。 并不是萧蒹不知道地点,她自知对主子有一定的了解,主子每次和她见面都异常小心,不去人多吵杂的地方,就连做买卖都不会把茶楼开在闹市。 她心思细腻如丝,她能感觉到余夏与以往不一样了,虽然还是冷着一张脸,但就是不一样了。 余夏可没工夫管别人的心里活动,因为不知道那些暗涌,才无知无畏。 「主…」熊然上前去献殷勤,被余夏一个白眼怼回来。 「喂,你说主子会不会不要我了。」熊然一脸愁容的问高能,为自己的冒失悔恨自责,他本是一个小贩,靠着杀猪贩卖猪肉挣钱,因为得罪了人吃了官司,是被萧蒹所救,萧蒹问他愿不愿跟着她,他当然乐意,好不容易有了个差事儿,但他冒冒失失的性格这就得罪了主子,他有点慌。 「呵,我看你还是回到乡下杀猪去吧。」高能不客气的冷笑,他本就看不上熊然,不过是一个只有蛮力的莽夫,头脑蠢顿如猪,萧蒹怎么会这般看重这样的人。或许他的心里有着不甘,不甘心受一个女人支配,他更想得到主子的重用。 萧山从后面牵出萧蒹的马给余夏,扶余夏上马,他把马鞭递给她,然后小心翼翼的开口,「那主子,我...」 「驾!」余夏一挥马鞭,那匹快马就沖了出去... 「主子,等等我…」萧山瞪着眼睛,萧蒹拉住了他,带着呵斥,「你知道,你在做什么么?」 「我都这么大了,我要有门差事。姐,难道你就想让我一辈子种地么,那你为什么从小教我武功。」少年还不懂得姐姐为什么这么反对他的决定。 「你不想种地,就读书,不喜读书总能找到喜欢的事情。为何偏偏要去…」当余夏的手下。 「跟着主子不好么?你不是说,在我们家最困难之时,是她给了我们钱,阿爹有了钱治病,阿娘也不至于匆忙葬在山野,我读书不多,但还懂得知恩图报。」 知恩图报?不过是一场交易,余夏给钱,她为余夏办事。萧蒹没想到她为了安抚家人而捏造的体面说辞葬送了自己的亲弟弟。 「萧家有一个人为她卖命就够了。」萧蒹嘆着气说,有一个人沉,起码能保全一个,又何必两个人都陷进去。 「那就让我来,姐姐日后肯定是要嫁人的,那我来报恩。」萧山一脸的真诚。 哎,命数吧。 余夏不怎么会骑马,她在马鞍上摇摇晃晃,像是随时都有可能被颠下来,风颳在她脸上,她都带着一种恐惧,但是她必须得在城门关上之前回去,她握紧缰绳,再次挥动马鞭。 乘着风,伴着马蹄声,余夏在心中默念。 第33页 小可怜儿,等我。 第18章 太阳晨起,昏落。 时间匆匆,等待又那么漫长。 书房里,王晋和看完了一本帐薄,又从桌上拿了另一本打开,屋内已经暗了,家僕轻敲了房门,待得到应允后,便进屋点亮了蜡烛。 突然的光明让王晋和从书本中移开眼睛,他看了看窗外,问,「姑爷,回来了么?」 「回老爷,姑爷还没回来。」家僕回答完话,看王晋和没反应便悄声离开。 家僕刚退出去,秦子庭便匆忙进来。 「慕儿,还在那里等?」 「已经不在那了,这会儿去了厨房。」去厨房干什么不用说大家都明白,王慕倾给余夏做糕点,全府上下,就连常给府上送菜的人都知道。 这个回答反而让王晋和怒气上升,他的心肝宝贝,从小是他捧在手心里的宝贝,这余夏竟然这般不当回事,让她女儿等了整整一天。 「去把余夏找回来。」 「我派的人刚刚让人回府传话,说是姑爷去了青楼,而且一直...没出来。」 王晋和手指紧攥,可还没等到他发怒,先是听闻一声盘子摔碎的声音。秦子庭回头看到门口站着的失了神的王慕倾,和一脸气急的秀儿。 白白胖胖的米糕还冒着热气,只可惜掉在地上沾上了土,脏了。 这米糕是王慕倾做得最满意的一次,她本是想在那里一直等着余夏,后来秀儿提醒她说,也许姑爷回来饿了呢,她又匆匆去了厨房。 「慕儿?」王晋和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抚女儿,可能男子这方面就是显得很笨拙,要是娘亲在身旁劝慰会好一些吧,要是他的瑶儿在就好了,她那么聪慧一定会好好安慰女儿... 「可惜了,新鲜的米糕,本来想让爹爹先尝尝的。」王慕倾挤出一抹笑容,那笑脸与世无争,恬静安然,「我再去厨房。」 王慕倾转身走了,王晋和的拳头用力的砸到桌子上,力气大到桌子上的砚台移了位置,大到磕伤了他的手指,但这些都不能让他忽略掉对于女儿的心疼,他找不到出口,唯有把这些错误都怪罪的余夏的身上。 余夏,慕儿这般待你,你怎能这样伤她的心。 一直在王慕倾旁边的秀儿时刻留意着她,秀儿发现小姐的脸上虽然看似没有什么,但她的眼睛却是红了。 快走到厨房的时候,王慕倾停在原地。 「小姐,怎么了?」秀儿小心的询问。 「我想回房。」心像是被拧碎了,连片刻的体面都维持不住。 「那我们这就回去。」 回到屋子里,王慕倾坐在床沿,眼睛盯着一处,像是被人抽走了魂儿,秀儿用托盘端进来点心和茶水,「小姐,吃点东西吧,您不吃东西怎么行呢。」 「是不是我不好。」王慕倾沮丧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秀儿当然知道她在说什么,忙答话,「是那个不长眼的臭姑爷不好,惹得小姐一而再的伤心。」 「那里...的姑娘,是不是更会讨她欢心。」王慕倾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那楼子里面的姑娘都是什么人,都是些下贱得勾男人的...」秀儿想着贬低一下那青楼里的姑娘,可是说完又觉得这么说恐怕小姐更要难过,便换了方式,「小姐的好,是姑爷不懂得珍惜。」 这个时候的王慕倾哪能听到别人的话,她就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也不知道怎的,脚上穿的鞋子明明是彩色的,她就是觉得暗淡无光,不光是鞋子,这屋里的每一件东西都是,灰色的。 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绝望的。 就像得到了一件珍宝,却发现只是一场梦。就像短暂停留在她身上的一只鸟,给她带来欢喜,却又突然飞走。所有的希望都因为落空而带来巨大的悲伤,比原本的希望波及更广。 王慕倾想过余夏有一天会喜欢别人,她也觉得要是有那一天,只要余夏开心,她...一定要装作很大度的样子,可是她现在发现这样真的好难好难。 只要她想到余夏会对别人笑,对别人温柔,会因为别人而欢喜,她的心都要疼的死掉了。她不该这样的,她明明只想要余夏开心的。 想着想着,眼泪就噼里啪啦的掉下来了。 余夏赶在城门关前回来了,她火急火燎的去往今日去过的那几家杂货铺子,她回来的太晚了,店铺基本都打烊了。 她不甘心,仍然想要争取一下,她一下一下的敲着门板,「老闆,我要买风筝,给你十倍的价钱,不,给你一百倍。」 依旧没有回应。 人在什么时候会失望,是有期盼有希望的时候。 余夏知道王慕倾今天一定也是带着期望的,等待着她带着最漂亮的那个风筝回来。 她仰头看了看天,她不甘心,真的不甘心。她又骑上了那匹马,踏遍了整个城,挨家挨户的铺子敲门,终于敲开了一家。 「干什么呢,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后背披了件衣服的老头儿说。 「老闆,我要买风筝,我把钱都给你,你拿给我一个,随便什么样式的都好。」余夏捧着满满的钱袋干哑着声音说,她的嘴唇都干了,甚至旁边有卖茶水的小摊,都顾不上去买杯茶水喝。 「不是我不卖给你,我们这小店里,风筝都卖光了。」老头儿看着那一袋子钱,「要不你明天再来?」 第34页 一瞬间的失落涌满了整个身体,余夏嘟囔道,「明天?」她摇了摇头,「明天就没有意义了。」失望笼罩着她,也许风筝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承诺,她答应了小可怜儿的事没有做到。 「大半夜的买风筝,真是疯子。」老头儿摇摇头回去了。 前世,有一段时间,她寄养在农村的奶奶家,伯伯家的孩子也在那里,那个男孩子小她三岁,吃的像是吹气的猪,爷爷奶奶重男轻女,嫌她吃的饭多,每次吃饭前都让她出去玩,等到她回来,他们就都吃完饭了。 她常常吃着他们的剩饭,到了晚上肚子咕噜咕噜叫。每次打电话,爸爸都会给她承诺,周末带她去吃好吃的,六一带她去游乐场。也不是承诺都兑现不了,只是连续几次失约,她就对承诺产生了怀疑。 之后,对父母只会越来越失望。 如果做不到,就不要给希望。 「王慕倾,对不起」余夏红着眼睛自言自语,她脚下像是踩着棉花。 还是没有做到,不管是什么理由,终究是没有做到。 余夏走到王府门外,愣神了好一会儿,倒是两个家僕匆忙迎了出来。 「姑爷,您可算是回来了。」家僕看余夏脸色不好,原本想说的话没有说出口。 「嗯。」余夏把手中的马绳子递给家僕,然后一个人踩着软绵绵的步伐进到府里。 「小姐等了您一天,您要过去看看么?」家僕硬着头皮提醒道。 「我知道了,先回我的小院。」余夏心里一阵酸楚,虽然并非所愿,但她确实让小可怜等了她很久。 是她失约了。 余夏花了很多时间沐浴,用了很多澡豆似乎才洗掉了身上的猪屎味。她的头髮还没有彻底晾干就等不及的把头髮束在头顶。 总该去和小可怜儿解释一下吧,她应该会原谅她吧? 走时还是早晨,此时天上挂着月。她迈出院子,心里有些忐忑。要是小可怜儿真的生气了怎么办? 余夏没走出多远,迎面而来的是王晋和还有秦子庭。余夏一愣,「岳丈...」 「啪——」一个响亮的声音响在耳边,同时脸上伴随着火辣辣的痛感。 余夏有点懵了,还没搞清楚状况,就听王晋和怒斥她,「这才成亲多久,你就去那种龌龊的地方,你让我的女儿怎么想?」 「龌龊的地方?」余夏回过神,因为莫名其妙被打,眼里起了怒意,「我去什么地方了。」余夏本还想争辩一下,她的脑子转的快,马上想到了楼外楼。 「你在那种地方逍遥一天,却让慕儿在家等着你,你真是我的好女婿。」 「你派人跟踪我!」余夏今天去楼外楼的时候是从大门进去的,走时却是从后门走的,所以在旁人看来,她确实是在青楼里面呆了一天,偏偏这件事还解释不清楚。 「是又如何。」 「我要不是看在小可怜儿的份上,你以为我会忍着你?」余夏今天本来就不痛快,好好的在街上走着就被抓走了,可气的是,还是她一伙儿的。一整天就早上吃了点东西,肚子现在还是瘪的,骑马骑得她腿都软了,连个风筝都没买到。她本来就窝着一股子火,正没处撒呢。 「我要不是看在慕儿份上,你以为你还会活着么?」王晋和怒气值也是直线上升。 「我懒得和你争辩。」余夏这巴掌挨得真冤枉,偏偏还有口难辩。想还手打不过,对方又占着长辈的身份,她一下子又处在食物链底端了。 「你还是想想和慕儿怎么解释吧。」 余夏心里咯噔一下,难道小可怜儿也知道了? 这下误会大了。 余夏快步走向王慕倾的小院。 眼看着那个小院就在那里,偏偏又遇到了拦路虎,秀儿冷着一张脸,「姑爷可知小姐今日等了你多久。」 「我知道。」怎么是个人都能跑来向她兴师问罪。 「不,姑爷并不知道...」秀儿委屈不平,做奴婢的从卖给主人家那一天起,就没有了自己的喜怒哀乐,小姐对她好,她自然也对小姐好。 「姑爷,不知道,姑爷什么都不知道。」秀儿气急的说,「那次小姐去国公府找你,秀儿不知道你们说了什么,那回来后,小姐的脸上就一直带着笑,秀儿在小姐身旁伺候这么多年,就从未见过小姐那般的开心。」 「小姐和秀儿说过,姑爷同别人不一样,说姑爷即使知道了她...她是邪祟,也愿意同她成亲...。 余夏愣住了,那一刻,羞愧大于震惊。 当时她想要同她成亲,又有几分真心,她自己都不得而知,很多事像是经过计算,又夹杂了很多临时起意。 「姑爷不会懂女儿家的心思。」 「我懂。」余夏一个女人,凭什么不懂,谁敢说她不懂。 「姑爷不懂!」秀儿继续说道,「姑爷知道你喜欢的米糕都是小姐亲手做的么?自从知道您喜欢,小姐每日都要做,做的最好的才会入你的嘴,小姐更是为了做这个才染了风寒...」 「我...」 「秀儿明白姑爷是害怕小姐暴躁的模样,秀儿也害怕,可姑爷不知道小姐也害怕,她怕另一个「自己」伤了你。你住过的屋子可能从未仔细观察过吧,用的都是最好的,有好些个东西是老爷特意给小姐的,可小姐又偷偷加到了你的屋子。」 第35页 「姑爷知道你房间里面那些书么?满满的一面墙,那些都是小姐挑了好久的。我猜想是小姐觉得你喜欢书,可是我问过伺候你的丫鬟,她说你从未动过...」 余夏耳中隆隆作响,想起了那日在马车内,王慕倾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你喜欢看书么?」 「喜欢呀!」 原来,她只是无意中的一句回答,但小可怜儿都记得。 「姑爷可知道,小姐房内的柜子里有两样东西。」 「什么东西?」余夏艰难的开口,她的眼睛已然红了。 「那里有一条特制锁链和还有绳子,那是小姐专门用来捆着自己的,晚上睡觉的时候拴在脚上,天还未亮才解开...成亲第二天,小姐知道她伤了你,便每夜如此。」 余夏心思慌乱,她不知道小可怜儿能为她做到这份上。 秀儿几近哽咽的说道,「可姑爷又是怎么对小姐的呢,看似深情体贴,实际上不过是高兴时逗弄一番,不高兴了就去楼子里面逍遥。如果姑爷没有做好准备,为何还要给人希望,说白了,姑爷就是自私,只顾着自己开心,想要看着小姐为你痴心...」 「我...」余夏的眼泪在眼里打转,她什么辩解的话都说不出口。那脑中就只有一个念头,她要去见王慕倾。 叩——急促的敲门声! 「秀儿么?我已经睡了。」里面传来了轻柔但似乎还带着急切的声音。 「是我!」 听到余夏的声音,里面的人顿了好一会儿,「你...你等等...」 屋内传来细细碎碎的声音,余夏心一沉,想到秀儿刚才说的话,她的鼻子就酸了。 第19章 房门打开, 王慕倾那么清晰的站在她面前,但余夏却不知道说什么。她的眼睛发酸,尽管秀儿那些话说得太过了, 但却也戳到了她的痛处,她与王慕倾相处的时间不长, 但每一次都是她在撩拨。 享受她的痴心么?不是。 余夏对王慕倾是真真实实动了心的,她喜欢王慕倾的那种简单美好, 那种遭受到了冷遇,但眼中却没有戾气的独自美丽。王慕倾是世间难遇的娇贵花朵, 可能因为脆弱、易折,才更让她着迷。 王慕倾有她永远不会有的东西。她只是跟随着心里开出的花在追逐阳光,开始时有算计,但之后懒得去想了, 放任着,随心所欲的就发展成了现在的样子。 这份动心里面夹杂着喜欢, 但又有多深呢?她做不到王慕倾能为她做的那些,她不愿意为了一个人去改变自己, 她可以很喜欢她, 但她不会为了守护一个人去笨到伤害自己。 她很自私, 她想要拥有王慕倾的美好, 却又不情愿包容她的其他。这也是为什么她会犹豫。 美好和不确定无法割裂,眼前的是一个真实的人。 「你的脸怎么了?」王慕倾担忧的看着余夏红肿的脸,她的语气带着焦急。 「没怎么。」余夏回神,勉强的挤出了一个笑容,「你不让我进去么?」 王慕倾红着脸, 点点头侧开身子,她虽让余夏进来, 可却心虚的的用身体挡着柜子,柜门没关严,露出半截绳子。 「你不问我今天去哪儿了么?」 王慕倾愣了一下犹豫着开口,「他们说...」随后又摇摇头,「你一定是有事耽搁了。」 余夏梗住,便也没有开口解释的机会。 「快坐到床边去,你的脚都脏了。」余夏看着光着脚站在地上的傻愣愣的小人儿。 「啊——」王慕倾脚趾蜷缩,生怕被余夏看见自己脏了的脚底板。 「我叫秀儿拿水给你清洗一下。」 「嗯。」 秀儿端着水盆进来,又端着水盆出去。 屋子里面突然变得安静,王慕倾坐在床沿,余夏坐在桌边的凳子上,她第一次那么沉默,那么严肃。她的手指抠着桌子上的桌布,似乎是想说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 「要不要到床上来休息一下...」王慕倾看余夏脸上带着倦意,只是想让她先休息一下,待说完后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女子要矜持,邀人到床上实在是不得体。虽然她们已经是夫妻,但长时间以来接受的思想是女子从夫,万不可那样轻浮。她尴尬的低垂着头,用手拽着自己的衣角。 余夏沉默了片刻,然后询问,「那你陪我一起,好么?」 衣角被捏皱,王慕倾点点头。 其实她们也不是第一次同床而卧,她们大婚当天,余夏醉酒还抱着王慕倾睡呢,只是不知为什么,今夜,两人都有些扭捏。 轻解衣带,这间房属于主人的衣架上再添了一件衣衫。余夏看了好几眼,衣衫相叠,一样的布料,分不清是一件还是两件。 夏夜里闷热,窗子敞开了半扇儿,偶尔吹进来的风把床上的纱帐弄得像在流动,可解不了半点燥热。 穿着亵衣的两人,面对面的侧卧对视。 「你喜欢我么?」喜欢这一词,余夏曾经最为看不起,因为这一秒喜欢,下一秒就可能不喜欢,但她还是嘴不过脑的问了出来。 「喜欢。」王慕倾的脸上带着羞红,可回答却没有一丝犹豫,她是那样的坦诚。 「可是,我们没有认识多久。」 「那要认识多久我才可以喜欢你。」她问道。 余夏显然问了一个蠢问题,她低声回答,「都可以喜欢的,见一面就喜欢的人也是有的...」她越说越小声,同时心脏也在剧烈跳动,她有点紧张。 第36页 「我,可以摸摸你的脸么?」王慕倾显然更担心余夏肿了的脸。 「可...以。」原来被撩动是这样的感觉,余夏不自然的往王慕倾那边挪了一下。 就有一种迫不及待的感觉。 手指轻轻的放到余夏的脸上,指腹贴上她的皮肤,王慕倾温柔中带着担忧,「疼么?」 疼么? 疼的。现在脸上还火辣辣的。但可能余夏自己都没有那么在意,就只是小伤,她的思维里面危及不了生命的都是小伤。 现在回想,好像印象里从未有人问过她这两个字。 上一世,小时候在奶奶家被狗追赶,她踩到土坑里面摔断了腿。奶奶跟爸爸说她太淘气才摔伤的。爸爸妈妈从来没有问过她疼不疼,而是指责她给大家填了麻烦。 高一的时候,她骑车被一个小轿车刮摔了,整个手杵到地上,司机带她去医院,又给她开了药,她的手腕缠着绷带好久,却得到妈妈一句,怎么那么娇贵,不就是受了一点伤。 爸爸妈妈总说,谁不是磕磕碰碰长大的,她接受了这种说法。到后来连她自己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有时候崩溃就是一瞬间的事,就像现在,只是一句温柔的询问,就让余夏眼睛蓄满了泪水,似乎马上就要抑制不住了。 王慕倾看余夏眼中泛泪,忙焦急的说,「很疼是不是?我让秀儿去煮鸡蛋了,一会儿敷上会好一点。」 其实小可怜儿看似柔柔弱弱,但却是很细心,被呵护着长大的大小姐,原来可以那么体贴,连余夏都没在意自己的脸,但她却比自己都担忧。 「恩」余夏觉得自己很丢人,可她突然间就觉得委屈,种种事都让她委屈,以至于现在特别想哭。 好好的吃个汤圆,看个相声的功夫,汤圆就卡到嗓子上了,说死就这么死了。好不容易中了个重生套餐吧,还搞得各种错误。到了古代,大夏天没有空调热死了,去买个风筝也能被抓走,被误会扇了一个耳光,可又不是她想去青楼的,她现在中着毒,像是埋了个炸弹。和她一伙儿的又都是憨憨,这日子也忒难了,她真的很惨。 越想越委屈,就那么眼泪和鼻涕流了满脸。 窗外突然刮来一阵风把屋内唯一留的那只蜡烛也吹灭了,屋内陷入一片黑暗。 看吧,连风都欺负她,黑暗扩大了她的委屈感,就连外面隐隐约约的蛙声也似乎惹到了她。 她真的太难了。 黑暗里面,过来一个温暖的身体,一只手从腰间穿过落在她的后背,柔声细语,「小时候我哭了,娘亲就会这样抱着我。」温柔轻抚着,王慕倾又说,「我愿把我的开心都送给你,你就不会难过了。」 脆弱的时候,什么都是好哭的,更别说这么温柔的话了。 呜呜呜,余夏哭的都快断气了。 「王慕倾,我没有出去乱搞...我没有别人。」余夏哽咽的说道。 「嗯?」 「你不相信?」 「我相信的,你说的我都愿意相信。」 「前世今生,我就只撩过你一人。我发誓只有你。」余夏沙哑的说道,她脸上沾满了泪水和鼻涕,一定狼狈极了,还好处在黑暗中。 「我记住了。」 {余夏,你说的话,我都会记住。}王慕倾在心里默默的说。 黑暗里,只有相拥着的两个孤独又脆弱的灵魂。 这夜深了,隐藏的一些东西似乎在萌芽,生长。 察觉怀抱没有那么紧了,王慕倾犹豫了动了一下,她还是有些不放心,怕自己睡着醒了就不是「自己」。她想或许她可以去把绳子拿出来,只束缚住脚,这样即使真的变了,余夏也有足够的时间远离她。 只是,她现在有点捨不得离开余夏的怀抱,或许她可以动作快一点,然后快点回到这人的身旁。 「别走。」王慕倾才刚动了一点点,余夏松了的怀抱又缠上,那样闷热的天,两个人抱在一起像是刚出锅的热包子。 「我不走。」王慕倾就乖乖的一动不动。 暴风骤雨停歇,剩下的只是丢人。余夏只能用更紧的拥抱来冻结这一刻,只希望这黑夜再久一点,久到尴尬散去,她依旧是那个体面的她。 天微微亮,灼热的唿吸喷洒在脸上,连额头都出了一层细汗。睁开眼是白色的衣领,半遮半露的锁骨。 一切都变得清晰,感知也在甦醒。 余夏心里一阵惊唿,真是丢死人了,她居然躺在小可怜儿的怀里睡了一宿。又想到昨晚,她居然崩溃大哭。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匪夷所思,怎么就莫名其妙的哭了,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呢,哭能解决什么问题?她现在特别不能理解昨晚为什么那么脆弱。 太丢人了,现在眼睛一定肿得像个大□□,还是先开熘吧。余夏爬起来,蹑手蹑脚的套上鞋子,然后拿着外衫偷偷走了。 房门轻轻关上,躺在床上的王慕倾睁开眼睛,眼里全是落寞。 余夏半路上好巧不巧正好碰到秀儿,她半遮着肿了的眼睛,欲盖弥彰的说,「呀,这阳光真是刺眼啊。」 秀儿愣了,心里面犯嘀咕,难道是因为昨晚她骂了姑爷,姑爷的话有所指... 秀儿到王慕倾房间时,她正坐在床上发愣。 「小姐,可是没睡好,脸色可不怎么好...」秀儿说完才想到昨晚她拿热鸡蛋过来时,屋里面已经熄了灯,又想到姑爷早上这遮遮掩掩的,她便及时闭了嘴。 第37页 哎,这姑爷也真不争气,昨天她骂了她一顿,以为姑爷能体贴一些,小姐等了一天,晚上还不得歇息。 「以后我吃什么都给她送一份过去。」王慕倾吩咐秀儿。 「哦。」 王慕倾洗漱完,穿好衣服便踏出房门,秀儿不解,「小姐,这是要去哪里,您不用早饭么?」 「我等会儿便回来。」王慕倾补充了一句,「你不用跟着。」 「是。」秀儿就在刚刚的某一刻,觉得今天的小姐同每日都不同,她刚才竟然起了一丝畏惧。 一定是她多想了,一定是。 秦子庭刚要出去办事,经过花园的时候,一个柔弱的叫声让他停住了脚步。 「子庭哥哥。」穿着淡粉色衣裙的王慕倾迈步走来。 在秦子庭记忆里,王慕倾还是那个小小的,时不时叫着她子庭哥哥的小糰子,如今却已嫁做人妇,时间过的真是快呢。 「小姐。」秦子庭躬身行礼,他虽当她是妹妹,但那只是心里,她始终是自己的小主子,「小姐这么早是要去何处。」 「余夏的脸...」王慕倾的眼睛没有波澜,声音也还是柔弱,但她抬头看着秦子庭的眼睛却是质问,「是你弄的么?」 太阳明明都已经升起了,这天气炎热,可秦子庭心底里却起了一丝寒意,他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就只是呆在原地不敢置信的看着那张脸。 「是我爹?」王慕倾看着秦子庭的反应猜测出。 而秦子庭依旧呆愣在原地,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让他想起一个人。 王慕倾的背影小小的一个,这个孤单的人,她今日里迈出的每一步都是坚定的,没什么可以动摇她,没有人可以伤害她想要守护的人,任何人。 她走的方向正是王家的主宅,王晋和的院落。 第20章 京中首富王府家的两位主子, 王晋和王慕倾父女俩若非过节或是特殊的日子,每日的吃食都是单独在自己的院子用的。 府里做了几年工的家僕可能会在心里面猜想是不是如传言所说,王晋和也害怕自己的女儿发疯, 所以才特意分院分食。但实际上府里的老人儿知道,是王慕倾坚持这样做的。 在王府上呆的时间长了, 先不讨论王家的这个小主子是否如传言那般发起疯来六亲不认,但却是真的倔强。 王晋和从房内出来, 如每日早晨一般到偏厅准备用早饭,管家王仲匆忙上前, 「老爷,小姐在前厅等您。」 「慕儿?」王晋和有些担忧,他内心里猜测是不是余夏那个坏小子又欺负她的宝贝女儿了,他有些后悔当日让她们成亲的决定。 他匆匆走到前厅, 见王慕倾神色平静,才安下一点心。 「慕儿可用了早饭, 要不要和爹一起用,我让厨房加几个你爱吃的, 或者让你院子里的把你的早食拿过来。」王晋和眉眼放松, 嘴上带着微笑, 那是他少有的对待女儿才有的柔和。 王慕倾抬起眼眸, 「爹爹不该打她的。」 王晋和勐然间才明白女儿来此的目的。 「她还会向你告状。」王晋和心里泛着酸,有种自家精心呵护的金玉白菜,被不知道哪出来的顽皮猴子窃取走了的感觉,偏偏自家的金玉白菜还是自愿的,你说他如何能不酸, 如何能不气。 「是女儿自己猜想出来的。」 「那你现在来质问我,可是要为了那个臭小子要和爹生气, 不理爹了。」 「她不是臭小子。」王慕倾眼中带着坚定,「她是慕儿的夫君。」 「夫君?她可以是,也可以不是。」王晋和根本就没把余夏放在眼里,上门女婿而已,这个不行,可以随时换成另一个。 「女儿这辈子只有余夏一个夫君。」她的语气依旧软糯,但说的话却是笃定。 「慕儿为什么这般的非她不可。」王晋和不解,若说成亲前,他还对余夏抱有那么一丁点的希望,昨天那事他是恨不得撕碎了余夏,可女儿的这个态度也让他失望,她和瑶儿的女儿怎么会这般的煳涂。 「那女儿便问爹爹,为何非娘亲不可!」 王晋和被王慕倾这句话堵的噎住了,他嘆了口气,「慕儿你不懂男人,得到的太轻巧便不会太珍视你,你待余夏这般,她未必把你当成一回事。」 「慕儿只想了解她,陪她,守护她,只愿她开心快乐。」 「若是有一天她负了你,你也不后悔么?」 「即使是那样女儿也不后悔。在女儿心中,她比我高。」王慕倾一字一字说的清楚,她把余夏的位置摆在了比自己还高的位置,足以见珍惜的程度。 王晋和哑口无言,最后只得嘆息一声,「我明白慕儿的意思了。」 「谢谢爹爹!」 王晋和看着王慕倾离开的背影,眼神复杂,他轻声嘆,「瑶儿,我们的女儿今日倒是有几分像你呢,说的话句句都是专门对待我的,她知道那般说我便不会动余夏,她很聪明呢。」 「哎,女儿的胳膊肘都拐到那个臭小子身上了。」王晋和摇头嘆息。 「阿嚏——」余夏从木桶里面出来,她回自己的小院洗了个舒舒服服的澡,现在擦干了水,正拿白色的布条把胸束好。 她上辈子是个「飞机场」,没想到这辈子也没好多少,两个白白嫩嫩的小豆包还被缠住了,简直太可怜了。 第38页 余夏在房里重新束髮,拿髮簪的时候,她看着并排放着的两个盒子犹豫了一下,她鬼使神差的打开了盒子,然后脑中在想着什么。 「姑爷,小姐让人过来...」房外丫鬟喜鹊敲门说道。 「来了来了。」余夏拿了往日戴在头髮上的髮簪,匆忙束好了发,然后离开了房间。 桌子上面摆满了各色菜餚、主食,但余夏心情不怎么好,因为王慕倾没来,菜是随便一个她不认识的丫鬟送来的。 满桌子的好吃的,余夏突然就没有胃口了,明明早上偷偷熘走的是她,人还真是矛盾,早上她不想让王慕倾看见她那般狼狈,但是现在见不到又开始失落。 「姑爷可是对今日的吃食有不满意的地方?」拿着食盒的丫鬟询问道。出来前小姐嘱咐过,让她把姑爷的对于每种食物的食用情况记住。 「没有,挺好的。」余夏机械的嚼着嘴里的食物,挺好吃的,就是一个人吃有点没意思。 昨天脑子里面不清楚,今天平静下来,余夏才能冷静的想清楚一些事,她可能以后还会往外跑,青楼是不能去了,即使王慕倾说相信她,但她总往那里跑成什么人了,不过柳枚还是得拉拢过来,她懂医术,以后一定有很多危险的时刻,身旁有个大夫也是挺方便的。 这拉拢过来挺简单的,只需给柳枚最想要的就好,想她在那种地方被限制了人身自由,她只需要帮她赎身就行了,不过这钱恐怕不能少了,原主手头上那些钱都快被她挥霍完了,她得想想办法搞事业,赚钱。 余夏用完了饭,迈出小院子,她觉得今天的阳光特别好,昨晚她狂风暴雨的哭泣,就感觉她的世界都要塌了似的,但今天太阳照常升起,热风如往日那般吹她的脸颊,她能看见蓝天,感受着布料贴在皮肤上的闷热。 她想她是这大千世界中的一只小蚂蚁,但也是一只主宰自己人生的小蚂蚁吧。 可能生活就是这样,无论你有着怎样的委屈与难过,哪怕这一刻觉得自己都要活不下去了,明天,或者下一瞬间又变得元气满满。 时间才是那个王者,因为可以改变一切。 余夏经过王慕倾的院子。她探头探脑的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找王慕倾。 她没站多久,王慕倾就从里面出来了,余夏满眼的欣喜,她急忙跑到王慕倾面前,显然已经忘记昨夜的丢人。 「小可怜儿,你要去哪里?」 「我...」王慕倾刚才在窗边看见余夏在外面,她才着急的出来。 「莫非,是来寻我的?」余夏弯着眼睛问。 王慕倾点了点头。 余夏的心里像是有一朵花盛开了,可随后花又蔫了,若是她和小可怜儿说她今天要出去,小可怜儿会不会很失望? 「小可怜儿,我要出去一下。」余夏观察王慕倾的脸色,「不过很快就会回来...」想到昨天,余夏又不敢轻易说出让她等的话了。 谁知道又会发生什么,在乎的多了,有些话就不敢轻易出口了。 「没关系,我就在家,只要你回来,想看到我就可以看到我。」王慕倾仰着头,对着余夏露出一个灿烂无比的笑脸。 「好。」余夏摸了摸她软嫩的小脸,小可怜儿太好了了,让她有点不想出家门了。 「那我走了?」 「嗯。」 余夏恋恋不捨的转身,走三两步她又捨不得的回头看了一眼。 王慕倾没有挪步,就安静的在原地看着她。 余夏笑着朝她挥挥手,王慕倾愣了一下后,也抬起手微微摇晃了一下。 又走出去好远,余夏还是没忍住的回了头,那个小小的人都快要变成了一个小点,却仍旧固执的站在那里。 余夏皱眉心想是不是以前每次离开,小可怜儿都要那么看着她走远。而这样的场景下,她又在想什么呢? 余夏动作幅度更大的挥动胳膊,像是一个随风招展的丝绸。 原本有些失落的王慕倾,脸上又展露出笑容。 心中住着一个人,连等待都是甜蜜的。 {余夏,不管你去哪里,我都愿意在你看得到的地方等你!} {王慕倾,可不可以再相信我一次,这一次我一定快些回来。}带着这个心情,余夏快速的出府。 聚仙楼里吵吵嚷嚷,一楼听曲儿的一众男人调侃着唱曲儿的姑娘,话语虽不粗鄙,但却有是明显的调戏,那姑娘涨红着一张脸,可依旧含着泪在歌唱。 「公子这边请。」余夏瞟了一眼一楼,然后跟随着小二上到二楼。 走廊里面相迎而来的是萧山,「主子,是这边。」 雅间里面的女人站起身,她今日穿着纱织的外衫,不同昨日那般简单,今日简直是变成另外的人。 「主子。」萧蒹抱拳行礼。 「嗯。」余夏坐到屋内的圆桌边。 「萧山,你去外面等着,我有话和主子说,你不许偷听。」萧蒹对弟弟严肃的说道。 萧山没有动,而是看了余夏一眼,余夏朝着他点了一下头,萧山才乐呵呵的出了房间。 这个小细节让余夏很满意,她觉得这个少年是个懂眼色的聪明人,倒是萧蒹心里多少有点不痛快。 门关上,萧蒹拿出一个本子交给余夏,「主子,这是听雨阁这一年的帐目。」 余夏翻过帐本惊得差点吓掉了下巴,靠,原主居然是个隐形富豪,可真会闷声发大财。 第39页 「嗯」余夏内心里窃喜,但表面上依旧不慌不忙,「你来说说看这些年我们发展的眼线!」 「主子不是知道么?」萧蒹戒备的眼神看着余夏。 「最近脑子不清楚忘记了一些也说不定。」 尽管萧蒹怀疑,她还是把各个地方的眼线发展都说了一遍。余夏不为所动,最后只是轻笑着问她,「说完了?没有落下的?」 「属下没有落下的。」萧蒹心中忐忑,有一个十分不好的预感。 是她大意了,主子可能察觉到了。可是说也是死,不说也许还有一丝可能存活... 「我就是好奇啊,你说熊然都不知道我是主子,可你说他是怎么找到我的呢!」余夏的嘴是上扬的,可是眼睛却是冷的。 第21章 萧蒹听闻, 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尽管把自己放在很低的位置上,她的腰板依旧直直的, 「主子,并非你想像的那样。」 「我怎样想的?」余夏倒是不紧不慢的询问。 「我派人只是想保护您。」 呸!你当我是傻子呢!余夏心里面骂骂咧咧。 「我该问问熊然, 到底是谁向他告诉了我的行踪。其实这个人也不难猜,左右不过是, 你安排在我身边的人。」余夏拿眼扫了一下女人的脸。 女人不说话了,不管余夏说什么, 她都一副任凭处置的表情。 这嘴可能也是很难撬开了,余夏昨天就发现这女的说话有漏洞,不过她当时着急回去,便也没揭穿她, 现在细细想来这女的心眼儿挺多的,而且有些东西越想越可怕, 就比如说她让熊然去接她,但却没告知她的身份, 既然不放心他为何又让他一个人完成这么重要的事, 到底是无奈之举, 还是故意而为之... 余夏失了耐性也不想和她耗, 她只是淡淡的说,「不管你曾经出于何种目的跟着我,现在你可能又有了新的打算,我可以放你离开。」 女人紧闭双唇,只是头微微扬起头看着余夏。 「好好考虑一下吧, 想好了联繫萧山让他告诉我。」余夏露出一个笑容。 萧蒹的脸上终于起了颜色,她瞪着一双眼睛紧盯着余夏, 心里面翻涌,她就知道余夏不会轻易的放过她,而且最让她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余夏拿她弟弟作要挟。 对此还一无所知的余夏从屋内出去,她对门外的萧山说,「跟我走吧。」 「现在么?」萧山看了一眼屋内的方向,「我和姐姐说一声。」 余夏点点头,这时萧蒹也从屋内出来,她勉强露出一个微笑,伸手整理了一下萧山的衣裳,「好好的...办事。」 「那是当然。」少年有着干净的笑容,一笑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他问余夏,「那我是要先去牙人那里么?」 「去牙人那里作甚?」 「主子去牙人那里买我呀,有了卖身契,我的身份便是普通的家僕,日后有什么事也方便去做。」萧山的这个说辞是萧蒹之前告知他的,这种伎俩是为了掩人耳目来为自己身边安排人所惯用的招数。 余夏心想,这招傻不傻啊,她都已经正大光明的站在这了,还搞那一套,想知道这些事的这些人绞尽脑汁的就会知道她身边有谁,收了谁当手下,不想知道的人可能连看都不想看一下,搞那些做什么。 「不需要卖身契那种东西,你想跟着我便跟着我,日后有了更好的出路可以随时离开,至于你的身份,你不需要隐藏什么,就是光明正大的我的人,坦坦荡荡。」 余夏的话让萧蒹和萧山一愣。 「哎!」萧山乐呵呵的答应着。 余夏走在前,萧山走在后,在门口站立着的萧蒹仔细回想着余夏的话,她在思考余夏出于何种目的说出的这话,难道是试探她的忠心?可是她不是都猜出来了么,何必又多此一举。 萧蒹皱眉,这余夏越来越摸不透了,倒是萧山在她身边,让她更为担心。 「萧山?」余夏走在街上,此时阳光正耀眼,她用手轻遮住眼睛。 「主子,有什么吩咐?」萧山今天第一天伴在主子身边,他打起十二分精神来,这会儿主子吩咐他事情,他是竖起耳朵来听,心想他定要好好完成主子交待的第一个任务。 「你会做风筝么?」 「啊?」 晌午,王慕倾的饭桌上面,摆了好几样吃食,寻常人家大多一日两食,但是富贵人家三餐顿顿都变换着花样。 什锦素馅蒸饺,带着花香的特色糕点,还有夏日里解暑的绿豆粥。王慕倾专门的厨娘也是尽量避免油腻的菜餚。 王慕倾有些心不在焉的用勺子舀着碗里的绿豆粥。 「小可怜儿,我回来了。」余夏从进到院子里就忍不住大声喊叫。 王慕倾听见余夏的声音,眼睛都亮了,她放下碗,急忙起身寻人,她刚站起身便看着余夏进来了。 「你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余夏手欠的戳了戳王慕倾的小脸蛋,「我买了做风筝的材料,咱们一会儿做风筝吧。」 「好!」她弯着眼睛的样子好乖,好可爱。 「主子,这些个东西放哪儿啊?」余夏身后的工具人萧山抱着老大一堆东西,东西太多连视线都挡住了,这会儿抱着的东西眼看就要掉下来。 「放到那边。」余夏指挥着。 「这是?」 第40页 「这是我的小跟班,叫萧山。」 「姑娘好。」萧山傻愣愣的重复了余夏的话,「我是主子的跟班,我叫萧山。」 余夏敲了萧山的头,「什么姑娘,这是我娘子。」 「哦,是夫人。」 王慕倾低头抿着唇笑了,为了余夏那句,这是我娘子。 余夏让人带萧山去房间了,秀儿也避开她们出去了。余夏坐在饭桌边,「你吃完了么?」 「嗯,我可以陪你吃。」然后王慕倾就拄着下巴看着余夏把食物一个劲儿的往嘴里送。 吃的真香啊! 余夏也觉得这顿饭真香啊! 心花怒放,大概如此。这样舒坦的日子,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用过了午餐,下午她们真的做起了风筝。从削竹、裁纸开始,只不过第一步弯竹条做骨架就遇到了问题。 余夏就是一个手残党,在她手上折损了好多竹条。好在有个工具人萧山,他弄骨架,秀儿往上面煳纸。余夏和王慕倾在上面写写画画。 「这是...」王慕倾歪着脑袋看着余夏画的画。 「这是咱俩。」余夏指着在上面画着两个大头的火柴小人,她还用笔蘸了红色的颜料,在她们中间画了一个红色的心,画完她还挺满意的,「让我看看你画的。」 「我画的不好...」王慕倾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没事,画着玩嘛!」余夏一伸脖子,看到王慕倾在风筝上作的画的嘴角一歪,「您儿这是画的不好,您简直是大触啊!」余夏顿时觉得她自己画的那个风筝叫什么东西。 「什么是大触?」 「就是说你画的很好。」 「我也觉得你画的很好,我很喜欢。」 「啥?」余夏一脸的问号,不是独特的品味,就是小可怜儿睁着眼睛说瞎话,「你喜欢的话,我就送给你。」 「真的么?」 「真的。」其实是太难看了,自己都不想要,就给你吧。 一直折腾到了太阳都快下山了,余夏、王慕倾,还有她们身后跟着的萧山和秀儿才一起爬上了王家身后的那座山。 「我怎么不知道你家后院还有这么一座山呢。别告诉我这座山头也是你们家的。」 「是我们家的。」王慕倾纠正她。 「哇,那我岂不是山主了。」余夏调侃道。 萧山已经拉好了风筝线,他叫了余夏一声,余夏寻到一个阴凉处,她宠溺的对着王慕倾说,「你站在这里,我把风筝放起来,你就在这里看着就好。」 王慕倾点点头,她的样子乖乖巧巧,让余夏整个人沉溺在她的样子里。 余夏一手拉着线,用力的奔跑,萧山在后面跟随她的步伐,配合着,一连几次这风筝都没飞起来,最好的一次只飞到了三米左右的地方就坠落了下来。 「主子,天儿真不适合放风筝。」萧山小声的说道。 夏日里,偶尔来阵轻风就不错了,余夏也不是傻子,但她就是想给王慕倾看,她一遍又一遍的奔跑着,可满头大汗依旧放不飞手中的风筝。 王慕倾走了过去,「我可以和你一起放么?」 「当然。」余夏用袖子擦着额头。 王慕倾掌控风筝线,余夏跟随着她的步伐,那个画着简陋的火柴小人的风筝就那样,一米,两米,三米,渐渐的升上了天空。 余夏仰着头,不敢置信的又看了看王慕倾,「飞起来了?」 「是啊,飞起来了。」王慕倾一边扯着风筝线,一边对她笑。 「还是你厉害。」余夏微眯着眼睛看着飘荡在空中的丑风筝。 王慕倾时不时的偷看余夏,嘴角上的笑容就没下去过。 风筝没有在天上飞太久就掉下来了,王慕倾着急的和余夏说,「我会让风筝再飞起来的,你相信我。」 「我相信。」余夏拉住她的胳膊,「但是现在累了,我们到那边休息一下吧。」 余夏跑了那么久确实累了,小山坡上有不长不短的青草,余夏累极了,直接仰躺在草地上。 阳光刺得她睁不开眼睛,她微眯着眼睛,「要不要过来,在我旁边。」说罢拍了拍身边的地方。 「我...」 余夏以为她是怕脏或是虫子,她动作麻利的脱掉外衫,然后铺在旁边,「过来坐。」 王慕倾迟疑的、拘谨得坐到了铺着外衫的地上。 天气实在太热,又加上刚才疯跑,余夏虽只穿了一件里衫还是热得不行,她把袖口挽到胳膊,露出皙白细嫩的手臂。她刚要把手枕在脑后,就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扯她的袖子。 余夏睁开眼,就看见王慕倾一脸愁容的扯她挽着的袖子。 「怎么了?」 王慕倾左右看了看,萧山和秀儿离她们有一段距离,她低声说道,「女子不该把胳膊暴露出来,不能让别人看到。」 余夏一愣,随后故意逗弄她,「连你也不行么?」 「我...」王慕倾犹豫了一会儿,「我该是可以的。」 呦,小可怜儿还挺双标的呢。 余夏坐起身,曲起膝盖,「好,以后只给娘子看。」 「好。」王慕倾真的在认真回答。 余夏侧过脸,表情复杂的看着王慕倾,她撇撇嘴心想,行吧,就只给小可怜儿看。她自动自觉的把袖子恢復平整。 夕阳后面是红霞,红黄渐变的光,照耀出远处的剪影,一层一层叠在一起。那景色好美,自然的彩色画幅,不需要任何修饰,就可以那么动人。 第41页 余夏看着眼前的画面,心想其实这样岁月静好也挺好,和小可怜在一起她总有一种满足感... {王慕倾,为何我有一种我们是老夫老妻似的感觉呢,你也是这样想么?还是说,只有我一个人。} 王慕倾偷偷的看着余夏,心中许愿。 {天上的神明,若是以后余夏能像今天这样陪着我,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神明啊,我不贪心,每一年当中有几次就好,让我在她身边,都好。} 晚饭依旧是她们一起用的,天刚黑时,她们在树下乘凉,余夏说这王家的实在是太大,有些地方她还没去过。王慕倾把这句话记在了心里。她们就像是寻常人家的一对夫妻,常常对视,又常常看着彼此就笑了。 到了晚上该休息时,王慕倾想送余夏回院子,余夏没同意,她们在王慕倾的小院门口说晚安,这次是余夏坚持要看着王慕倾先进屋子。房门阖上余夏才走,但她不知道王慕倾依旧从窗户缝隙中偷偷看她离开。 余夏沿途经过了她和王慕倾的新房,成亲之后,她们便没有住过这里,这里被收拾的干干净净,只是比成亲那日似乎是冷清了。余夏看了好一会儿,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夜很静,王慕倾洗漱好了,秀儿熄灭了灯,然后悄声退出房间。王慕倾摸着黑去柜子里面拿出了一个铁链,一头扣在床尾,一头扣在她的手腕上,钥匙她藏在床的缝隙里。 锁链跟随手腕一动发出铁器碰撞的声响,王慕倾侧躺着睁着眼,在黑暗里面抿着唇笑。 「她是我娘子。」想一想余夏的这句话她都觉得开心,余夏她怎么这般的好。 真希望这夜快点过去,明天又可以看到余夏。 月亮被雾气遮挡,余夏靠在窗边,手中的精巧盒子开了又关,关了又再打开。 第22章 余夏的嘴张大着, 她表情微妙的看着桌上落满的各种小碟子,这早饭光主食就有五六种了吧,真是越来越夸张, 简直把她当猪餵了。 她坐在桌前,身后是五个拿着食盒眼巴巴看着她吃饭的丫鬟。 怎的吃个饭还能引起围观了呢。 余夏拿着筷子, 她后脑勺没长眼睛,但就感觉好多双眼睛在盯着她。犹豫了一下, 她把筷子放下,正巧从打开的偏厅大门看到了经过的萧山。 「萧山!」余夏召唤他, 「过来。」 萧山听闻,快走到了门口,「主子,有何吩咐?」 「吃饭了么?」 「还没, 正想去厨房讨点吃食。」 「坐下,一起吃。」 「啊?」萧山心想他没听错吧, 可没听说谁家当差的,还可以和主子同桌进食。 「愣在那干嘛, 坐啊!」 「不了, 我还是去和其他人一起吃吧!」 「让你坐就坐。」余夏有些不高兴, 萧山听此立马走过来, 拉出凳子坐下。 余夏叫丫鬟添了新的碗筷,她看萧山拘谨便给他夹了主食和肉食,还说,「我这筷子还没有动过哈,这么多我也吃不完, 食物是不能浪费的。」 萧山点点头,犹豫着拿起筷子埋头吃了起来。 吃饭的间隙, 余夏询问,「家里面还有什么人?」 人都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萧山的姐姐明显就是有问题,但是余夏身边确实缺人,她便带着侥倖的心理,想着先考察萧山一段时间。 「阿爹半年前去世,现在就只剩下我和我姐了。」萧山匆忙咽下口中的食物。 「嗯,若是有天你姐不愿意为我做事了,也不愿让你为我做事,你会怎么做。」 「她是她,我是我。我已经认定要跟着主子,就不会轻易离开。当时,我们萧家那般困难,幸得主子帮了姐姐,因此我才能平安长成现在这样,这份恩情就让萧山报答主子。」 余夏心想,恩情?她想到萧蒹看她的眼神,怎么都不像是把她当成恩公看呢,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我不需要你报恩。」谁知道原主和萧蒹有什么恩,或者是怨。这些余夏都不想理,她就是想要身边有个忠心替他跑腿办事的人。 「主子?是何意?」萧山不解。 「我希望我们是互利的,你想要钱,或者有什么其他想要的,我尽量满足你,但是你必须听我吩咐办事,我要绝对的忠诚,可能为我办事会有诸多危险,或许还会危及到你的生命,如果你害怕就算了。」 「主子,这些我都可以做到。至于你说的想要的,萧山只需主子赏口饭吃就可以了。」萧山放下筷子,忙跪到地上。 余夏直挠头,这咋说着说着就跪下了,「快起来,像我苛待你似的。」 「主子没有苛待我,主子对我很好的。」萧山起身站在一旁。 「以后每个月,我会给你月银的,你需要什么也可以和我提,还有你要记住,你虽住在这王府上,但你的主子只有我一个。」 「萧山明白。」 「这王府上下你不需要听任何人的吩咐,你只需听我,」余夏顿了一下,然后补充说,「你只需听我,还有我娘子的吩咐便可。」 「是。」 「还有你穿的叫什么衣服?你姐连件衣服都不给你买么?」 萧山红着脸,拽着他的粗布蓝衫不好意思的说,「我姐说种地用不着穿好衣裳。」 「一会儿我给你拿钱,你去买件新衣。」 第42页 「这怎么行,我看还是...」 余夏嘆了口气,心想这是找了帮手么?怎么像是找了个大孩子,「罢了,一会儿我带你去买吧。」 丫鬟们收拾桌上的剩食、碗碟之时,余夏吩咐道,「一会儿告知秀儿过来我这一趟。」 秀儿听到丫鬟传话,还挺不解的,但她还是立马赶往余夏的小院。 「姑爷可是找秀儿。」 「我也不和你绕弯子。」余夏直奔主题,「你伺候你们小姐多久了?你可知她何时会变成另外一个人,当她变成另外的人是怎样的?」 秀儿皱了皱眉头,有些犹豫要不要说,可她觉得既然姑爷是小姐的枕边人应该可以知道的,「我入府时,小姐就已经这样了,老爷提前和我说若是小姐突然性情大变要拦住...起初一年没有任何异样,小姐除了瘦弱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是某天清晨醒来,小姐就变成了另外的人,她并不认识我,老爷会叫这样的小姐为二娘,我便也跟着叫她二小姐...」 原来这个人格还有自己的名字。 「那这个人是怎么样的。」 「这个二小姐会摔东西,力气大的很,很兇,丫鬟们都不敢靠近,就连我都害怕。」 余夏想起那日追着她满院子跑,然后抡起斧子砍树的场景,心都跟着一颤,她也是见识过的,岂止是凶,简直是残暴。 「不过姑爷也不必那么担心,这个二小姐也不是经常出来,秀儿的经验看,一年当中差不多才会有一次两次,而且每次出来大概一天,多说不会超过两天的。」 余夏嘴角抽抽,出来一次,哪怕半天,恐怕她都得被揍趴下。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余夏又补充了一句,「若是你回去,你们小姐问起你,我找你做什么,你就说我觉得吃食太多,叫你过来是为这件事。」 「好。」秀儿转身想要走,又折返回来,欲言又止的说,「姑爷是不会休妻的吧?」 余夏瞟了她一眼,心想她要是想休妻还会等到现在? 秀儿看她没回答便带着忐忑,「小姐她真的很喜欢姑爷。」 余夏没说话就写着眼睛看秀儿,她心想用你说,你当我我是瞎的么? 这个秀儿还真是看起来聪明,实际上没什么眼色的人。 余夏脑中盘算的事还挺多,除了小可怜儿的事,眼下还有一件事值得好好计划一下,她不能再这么闲着了,就算有金山银矿,也早晚有一天被她花光了,她还是得搞个事业的。 嗯,还是一步一步慢慢来吧。 余夏走出房间,看了一下太阳的高度和院子里自己影子的方向,判断出时间。人的潜力还真大,想她一个现代人重生在古代,现在已经基本掌握了古代人生活的技能。 看着时间尚早,余夏心想趁着这个时间出一下府,应该可以赶在晌午前回来,到时还能和小可怜儿一起吃个饭。 她想着快去快回便没有绕路经过王慕倾的院子。她身后跟着萧山,两个人匆忙出府。 已经用过了早饭的王慕倾此时坐在房里摆弄着女红,她不擅长做这些,王家府里有专门的绣娘,王晋和也从未要求过她学这个。只是她无意中听府上某个家僕嘴中念叨过他娘子给他做了新衫。 原来别人家的娘子是该给夫君做新衣的,但她试过几次却始终不得要领,绣娘劝她先从荷包做起。 戏水的鸳鸯,彩色艷丽的羽毛。一针一线都是王慕倾的心意。其实她想绣一对儿雌鸳鸯的,但想这荷包要戴在余夏身上,也怕别人看到多疑,便只能绣上寻常的式样。 「小姐辛苦,喝口茶水吧。」秀儿端来了花茶放在桌上,倒好后放到王慕倾手边。 「夫君她...」王慕倾羞红着一张脸,好在不是当着余夏的面,要不然她的脸恐怕要烧起来了,「她叫你去做什么?」 「姑爷她...」秀儿犹豫着,她记得余夏的吩咐,可是她又想小姐才是她的主子,她应该要说实话的。可是...她说了要是小姐多想怎么办? 「她是不是和你说了什么,不让你告诉我?」看着秀儿欲言又止,王慕抬眸眼里带着忐忑,生怕秀儿说出的话语里带着余夏对她的不满或者是什么她不愿听到的话。 「姑爷没说什么,就是问了一些事情,小姐别多想,姑爷应该是知道小姐不记得那些才问秀儿的...」秀儿想问题比较简单,她直接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以为这些话能安慰到王慕倾。 「不记得那些事?」不记得的那件事是指另一个「自己」吧。 余夏问这个了? 王慕倾脸上僵住了,内心里焦灼着,是啊,她从来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不知道自己会变成怪物,不知道自己会伤害别人。就连她自己都是从别人口中隐约的得知这些。 秀儿看王慕倾出神,脸色还那么难看,马上慌乱的想要安慰她,她没有太多心眼儿,安慰人时常是口不择言。 「姑爷应该就是随便问问,她该不会休妻的。」 「休妻?」王慕倾呆滞了,手上的荷包不知不觉就被攥紧了。 「不是不是,是我问姑爷的,姑爷没说的。 」秀儿越解释,王慕倾脸色越差。 「让我自己呆一会儿。」 「小姐,我...」秀儿沮丧的从王慕倾房里出来,她不时回望自家小姐,走远了,她狠狠的抽了自己一个嘴巴,看她刚刚都说了什么,不怪平时秦子庭说她不懂眼色,她就是一头蠢猪,小姐被自己的话弄伤心了。 第43页 王慕倾的眼睛失了焦,她原本的好心情被突如其来一盆冷水浇灌,从上到下,从外到里都带着寒气。 余夏会休妻么?她不想要她了么?难道她连等着她,远远的看着她的机会也没有了? 察觉手中刺痛,王慕倾回神看着手中的荷包已被捏皱,针扎到手指上,她慌乱的展开荷包却看见那个鲜艷的鸳鸯上晕染了一块红色。 那是她这些天绣得最满意的一个了,她怎能这般的不小心,流血的手指她没有看到,她只看到要给心上人的荷包。 她为何这般没用,一个荷包都做的这般吃力。她想要给余夏一切,却发现自己连一件小事都做不好,失落聚集成了一团黑色的云笼罩在她头顶。 余夏的光太强烈,强烈到王慕倾便成为了暗处里面的人,余夏越好,王慕倾就觉得她自己越渺小。她对余夏的这份喜欢太多了,多到让她看不见自己的优点,多到她觉得做了多少都是微不足道的。 竹筐里面的荷包又多了一个,那是被认定为不合格的残次品。王慕倾又拿出新的布料重新缝制。 {如果你不想要我了,我不会再烦你,但你可不可以等我把荷包绣好,送给你。} 针穿过布料,一针一线,反覆重复,不变的是她的耐心,是她的真心。 城中的成衣店里,余夏翻着店铺里摆着的布料,她左看看右看,心里盘算开一家成衣店?摇摇头,这事业好像太小了,怎么说她可是有那么多钱的「大富豪」。 「哎呀,这位小公子穿着店里的这身衣裳真是风流倜傥啊!」店主的夸赞好像不太走心,余夏回头看了一眼穿着新衣服浑身僵硬的萧山。 「这个好像不太合适。」萧山手都不知道怎么摆放了,这件衣服一看料子就不便宜,这得花多少银子。 「哎呀,小公子这套真的非常适合你,不信你问问你的兄长。」店主向余夏投去目光。 「她不是...」萧山急忙想要解释。 「就这套吧,你穿这个确实挺好看的。」余夏看了萧山一眼,然后对着店铺老闆说,「再给他拿一件差不多的。」 萧山穿了新衣,手上又抱着包好的另一件衣衫,他有些不好意思,她还没跟着主子几天,便得了人家这么贵重的衣服。 余夏看着前方,随意的说,「和我到前面走走。」 萧山的心里温热,有种跟对了主子的感觉,他觉得主子对他实在太好了,给他吃好的穿好的,还关心他,就像是兄长似的。可是他又想起一句话,没有无缘无故的好,他偷偷看了一眼余夏,心想难道主子的好是有目的的? 想她今天问了家人,家人?萧山一瞬间茅塞顿开,难道...主子和他姐姐是那种关系?细细想来,主子凭什么帮助姐姐,姐姐又为何到了成婚的年纪还不成亲,莫不是... 他脑补出一系列看似合情合理的答案,他姐和主子曾经在一起过。不过主子娶了别家的姑娘,他姐那种性格一定是不愿意做小,主子又觉得愧疚便对待他这个弟弟这般好来弥补姐姐,萧山觉得发现了真相,他看余夏的眼神都不同了。 哎,造化弄人啊,主子差点就成了他的姐夫。 「萧山,你想什么呢?我是问,这城中你可熟悉。」余夏走出去好几步,发现萧山没有跟上,还一副痴痴傻傻的模样。 「熟悉熟悉。」哎,好好的姐夫变成了主子,行吧,也行吧。 这城中繁华的街道走了一遍,余夏始终没想好要做什么行业。茶馆、酒楼、客栈无非就是这些。其他的像是妓.院勾栏那些她也不愿意沾染。 这古代的行业还真是单一,根本没有她感兴趣的。逛了逛,余夏就觉得没意思想回家了。 出来一趟,余夏想着带回去一些小玩意儿送给王慕倾的,可是这街道这商铺根本就没什么好买的。 自从吃了王家厨子做的饭菜点心,余夏嘴都刁了,那些街边小吃她都看不上眼了,要说小礼物更是没什么可挑选的了,要不就是糖人面人那些,都是煳弄小孩子的。根本没有什么值得可以送给她的小可怜儿。 「主子,那边有卖拨浪鼓的。」萧山提议道。 「你以为我老婆是那黄口小儿?」余夏鄙视的说道,她的小可怜儿才没有那么幼稚。 余夏到底是走到一处买风车的摊子,精心挑选了一下,她想法简单,心想王慕倾既然喜欢风筝,那风车也该是喜欢的吧。 行了,就这个了。出来一趟,还是要带回去点什么的。 「这位小公子要买给孩子?」卖风车摊位上的是个老叟,他佝偻着背,看余夏年纪小,便简单询问一下。 「嗯,买给我家的小朋友。」余夏拿下来一只,专注的用嘴吹了吹。 「啊,是家里来客人了?」老叟没听明白余夏的话,余夏也没想解释,挑选了一个颜色艷丽的给了钱。 余夏高高兴兴的回到家里,她率先去了王慕倾的院子,却没有寻到人。她又转了一圈,随便找了个丫鬟问,「小姐呢?」 「小姐去了花园。」 余夏没有发现丫鬟的犹犹豫豫,她只是吩咐萧山回去,而她火急火燎的跑到花园里。远远的就看见那个小人儿站在树荫底下,似乎在专注的看着什么。 余夏抿着唇偷偷笑,她把风车别在腰后,然后一点一点的靠近,她走到王慕倾的左边,用手指轻轻的点了点她的右肩膀。 第44页 王慕倾茫然的回头,转了半圈看见余夏一愣。 「哈哈,想什么呢?」余夏说完了话,才注意到转过身来的王慕倾,红红的眼睛,「怎么了?哭了?」 王慕倾摇摇头。 「是因为我么?」余夏就是有种预感,小可怜儿这样是因为自己。「告诉我,好不好?」余夏一看到小可怜儿这般,她的心就变成了一汪水,不自觉的就温柔了下来。 「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歪着头的小人儿红着眼睛问她,她明明难过但偏偏是带着笑的询问她,连悲伤都怕讨心上人不喜的逞强。 余夏此时心软的一塌煳涂,她的目光很柔,她很想问问王慕倾为什么这么觉得。可是她怕多询问一句,她的小可怜儿都会误解,都会多一秒失落。 「我不会不要你。」 两双带着水光的眼睛相接,他们就那么注视着彼此,余夏的眼神安抚着王慕倾的不安,她的手轻轻抬起,手指抚上她的眼角。 王晋和在阁楼上抿了一口茶,看着花园里面的两人。 「姑爷的听雨阁关了门。」秦子庭说,「另外,有件事很奇怪,我只是找了人找听雨阁的麻烦,却不曾让人伤害那里面的任何一个人,但我却发现有人趁机在除掉姑爷的人。」 「嗯。」王晋和依旧盯着花园那处的两个人,似乎对秦子庭说的事不是那么在意。 「您不觉得奇怪么?」 「奇怪!」王晋和嘀咕道,「她怎么就能哄得慕儿这般的开心。」他看着下面的两人平淡的说,「以后不用让人盯着余夏了。」 「您放心么?」 「不放心又能怎么样,你看看慕儿把她护得跟个什么一样。」王晋和带着轻笑,「女儿大了,眼睛里面都是她的夫君了,早就忘了我这个爹爹了。」 王晋和撇了撇嘴角,冷笑着看着余夏怎么把女儿哄得喜笑颜开,「她倒是会哄女人,也不知道我的慕儿是她的第几个女人,之后她又会有多少个女人...」王晋和甩着袖子下楼去。 秦子庭站在楼阁上又呆了会儿,从这个角度刚好看到王慕倾的所有表情,她开心的笑脸,满心满眼都是面前的人。 真希望你一辈子无忧欢笑!秦子庭看了一会儿,也离开了。 「小可怜儿,你看我。」花园里面的余夏的两只手摇晃着,「你看什么都没有吧。」她动作很快的,像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了一个十分漂亮的风车。 轻风拂过,艷丽的风车转动,王慕倾头上的碎发轻轻晃动,她眼睛眨呀眨,瞬间心花怒放,「余夏,你真厉害!!!」 「喜欢么?」 「喜欢!」 「送给你的,送给你全世界最好看的王慕倾!!!」 花园里面的两个人依旧沉浸在欢喜中,她们像两个傻子一般,看着风车傻笑。 她们在烈日之下,在树影斑驳的树荫下两个人对视,那场景一点也不浪漫。树上有蝉,或许还有别的夏日里面常见的小虫,余夏宽大的袍子下的皮肤都已经出了一层的汗,尽管一切都不完美,但说出的话却足够动人。 「王慕倾,我就在这里。」 谁说浪漫的场景只有秋天落叶缤纷下,或是春天萌芽时,春夏秋冬任意时节,任何地点都可以很美好很浪漫,但要看看面前的是不是那个人。 余夏鼓着腮帮子吹动风车,幼稚就幼稚吧,只要她的小可怜儿喜欢。 是的,是她的。她的王慕倾。 第23章 荣国公府上, 刚从外归来的余知荣大步的走在迴廊里,迎面而来的是着轻衫纱裙,头戴白玉髮簪的女人, 女子身形婀娜,端庄优雅, 她的身后跟着抱着琴的使唤丫头。 面对面相遇之时,陆裳皱着眉头, 像是非常厌烦的模样,她甚至连看余知荣一眼都不想。 「老爷」陆裳身后的丫头低声作礼。 「这是要去哪?」余知荣冷眼看着陆裳。 陆裳皱着眉对身后的丫头说, 「你先过去吧。」待看见丫头走远了,陆裳才抬眸看着余知荣道,「妾,想要到花园中的凉亭内弹琴。」 余知荣看了看迴廊之外, 太阳暴晒的土地都有些干裂了,这晌午室外便没有一处清凉, 现在去抚琴?呵,余知荣冷笑一声, 「你真是好雅兴, 这亲子到王家当上门女婿也有些日子了吧, 你便当真不担心她的安危?」 「亲爹都懒得理, 我这个亲娘要担心做什么。可能余夏生来註定就没有父母之缘,那也是命数,怨不得旁人。」 余知荣听此愣了一下,过后他的语气稍微放松了一点,「亭子里太热, 还是回房间吧。」 「谁知道一会儿,会不会变天呢。」说完陆裳便冷着一张脸走了。 蝉依旧叫唤个不停, 这天气让余知荣后脖子出了一层的汗,他没有做停留,迈开步子走向迴廊的尽头。 早已坐在偏厅里等待的灰衫男子看到余知荣从外过来急忙起身,「国公爷!」 余知荣刚落座,丫鬟上了一盏茶,然后退离了偏厅。他抿了一口茶脸上没有过多表情,「说。」 「余夏在王家自新婚之后便没有安生,王家小姐发疯了追赶她到树上,到现在两人还分房。」孙谋说道。 「你就为了说这些?」余知荣对余夏的这些事不感兴趣,他不满的说道,「说重点。」 「是」孙谋继续说道,「王晋和派人去破坏余夏的茶楼,我便趁机除掉了她的人。现在她身边也没剩下谁了,现如今是除掉她的最好时机。」 第45页 「做的可干净?」 「绝对干净利落,而且我还特意留了一手,她剩下的那些人一定觉得这是王晋和做的,反正查不到咱们这里。」孙谋得意的说。 「你这次倒是难得机敏一回。」 孙谋起身行礼,「只要国公爷吩咐,这次的任务一定完成的漂亮。属下一定不会让她再逃脱第三次。」 余知荣原本就是想除掉余夏的,现在时机确实好,他端起茶杯饮了一口茶。 「现在她身边有我的人,余夏狡诈,我的人难保哪一天被她发现了,现在正是好时机啊,国公爷,错过了日后余夏得以喘息,后患无穷啊...」 孙谋的急切让余知荣起了疑,为何他这般的着急除掉余夏,他只是为了完成之前没完成的任务?还是另有其他的原因,余知荣犹豫了。 「老爷」下人过来,「门外有一位姓谢的说是从凉州来。」 「请进来。」余知荣放下茶杯,平静的表情的对孙谋说,「你先回去吧,余夏那边先盯着,不要动。」 「是!」孙谋退后然后出了偏厅,袖子里面的手紧握,嘴也向下撇着,面露出不甘心。 远远的孙谋就看见了那个被下人引进来的男人。 一人从里面出,一人朝内进。 孙谋注视着那男人,男人原本低着的头微微抬起,一双如死水一般的眼睛瞥了他一眼,孙谋微怔,然后他们擦肩而过。 穿着枣红色长袍的男人跟着下人穿过花园,踏入小院,他并未有太多好奇,只是规规矩矩的跟着引路的人,眼睛也没有乱瞟一下,他微微低头看着脚下青石路间长出的顽强小花。 进到偏厅里,男人抱拳低声道,「将军...」 刚才还烈日当空,现在几团乌云遮住日光,突然之间便阴了下来。树荫下面的余夏对王慕倾说,「好像要下雨了,咱们要不回屋去吧。」 「嗯」王慕倾手里拿着风车,弯着眼睛对余夏笑。 天公不作美,余夏和王慕倾还没走多远,便下起了细雨。 余夏用手遮着王慕倾的头,生怕她淋了雨,王慕倾则没有空管自己,用一只手护着另一只手上的风车。两个人狼狈跑到就近的亭子里,余夏用衣袖为王慕倾擦拭额头上的雨水。 「有没有淋湿?」余夏又理了理她额头上的碎发。 王慕倾眼巴巴的看着手中被雨水浸湿的风车,上面的颜色都有些晕开了,也不像刚才那般艷丽。 「我没有保护好它。」王慕倾看着软趴趴的风车内疚难过。 「再买就好了。」余夏不是很在意。 「可是这是你送给我的。」 「那我明天再多送你几个。」余夏接过王慕倾手中的风车把它放在亭子里面的石桌上面,她看着亭子外越来越大的雨,眼睛亮闪闪,「王慕倾,你有在雨中奔跑过么?」 王慕倾摇摇头。 「那我们现在去如何?」 「可是风车...」王慕倾还在纠结余夏送给她的风车。 「风车就放到这里,等雨停了再过来拿。」余夏脱了自己的外衫罩在王慕倾和自己的头上,「准备好了么?要跑喽!」 「嗯」王慕倾从来没有这般过,她极少淋雨,更别说让她冲到雨中奔跑,她甚至连跑动都很少,她整个人全神贯注等待余夏的指令。 「一、二、三,跑!」 豆大的雨点瞬间打湿了衣衫,地上的水坑里踏过一只黑靴,然后旁边又落了一只小巧的浅色绣花鞋,连同雨水溅起水花,跑动的两个人靠在一起。 「余夏,慢点,我要跟不上你了。」王慕倾喘息着,惊慌失措,怕她丢下自己。 「跟紧我。」余夏把衣衫整个罩在王慕倾头上,而自己完全暴露在雨中,她揽过小人儿的肩,带着她往前跑。 雨水打湿了衣衫,余夏被淋成了落汤鸡,布料都贴合在身上,而王慕倾好一些,但也被雨水浇湿了大半。 想玩浪漫,玩脱了。 「会不会很冷?」余夏带王慕倾跑回了自己的房间,她没顾得上自己便着急的为王慕倾擦头髮。 「不冷。」王慕倾还因为奔跑上气不接下气的喘着,她对着余夏笑,傻里傻气的说,「真好玩。」 余夏真觉得王慕倾差不多快变成她的小粉丝了,带她做什么,小可怜儿都开心,而且还特别好哄。 「好玩下次还带你淋雨!」 「好。」 「脑残粉,你说你是不是我的脑残粉?」余夏自言自语般的逗弄她。 「那是什么意思?」 「夸你的,快把衣服换下来。」余夏插上房门,她到柜子里拿了自己的一套干净的衣裤递给王慕倾。 「在这换?」她有些犹豫。 「怎么,你还怕我看呀!」余夏上下打量她,故意逗她「我们本来就成亲了,而且我记得你也看过我,为了公平,你是不是也该让我看看你呀。」 「啊!」 「不逗你了,你先把湿衣服换下来,贴身的你到床上去换,床上有帘子...」 背对背站着的两个人,湿了的衣服一件一件褪下,屋里只有布料摩擦的声音。余夏倒是动作麻利,都是女的,脱衣穿衣毫无压力。只不过换完了衣服,她又有些蠢蠢欲动。 回头看一下嘛,就看一下。余夏说服了自己回了头,只可惜王慕倾已经钻到了床上,而床上的帘子刚放下,她什么也没看到。 第46页 亏了,她应该早点回头看的。 余夏心想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般的,带了颜色了。 「我换好的...放哪儿?」王慕倾从床上的帘子里探出一点头,羞红着脸把衣服递出来。 余夏接过,低头一看,淡粉色的肚兜儿上面好像是绣着什么。 「你...不要看...」那语气像是她欺负她似的。 「没看。」余夏偷笑,「你要在床上不下来了么?」 王慕倾这才从帘子里面钻出来,她穿着余夏的衣裤,松松垮垮的大了些许,样子很滑稽,又有那么一点可爱。 余夏叫王慕倾过来,她把那两个盒子摆在王慕倾面前,问她要哪一个,王慕倾问她这是什么,余夏把盒子打开。 里面是两个一模一样的髮簪。 「这两个是一样的?」王慕倾疑惑。 「这是成亲前我去买的。我们那里流行恋人间用一样的,所以我买了两只,你一个,我一个。」 「你要送给我?」王慕倾脸上带着惊喜,惊奇。 「你是我娘子,我当然要送给你。」 王慕倾小心的抚摸着髮簪,那真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髮簪了,但她还像是如获至宝的捧在手心。 「喜欢么?」 「喜欢。」 「那...有没有对我多一点喜欢。」 「我对你有很多很多喜欢。」她扑闪着大眼睛,注视着余夏。 屋外的雨一直下个不停,雨水落在瓦片上,也顺着屋檐掉到地上,迸溅出水花。 听着雨声,屋内的两个人只着了里衣,温柔的对视。 {余夏可真好看,怎么看都看不够!} {小可怜儿可真好看,想把她据为己有!} 国公府偏厅里,余知荣看着外面冷哼,「这雨下的越来越大了,还真是让她说中了。」 「天有不测风云。」谢忠的眼深不见底。 「孙谋说这是除掉余夏的好时机,你怎么看。」余知荣像是随意的提到。 「若是将军看她碍眼,除掉便是了。」谢忠轻描淡写的说道。 第24章 「碍眼?除掉她可不是因为她碍眼。」余知荣目光转冷, 「你是多年不在这京中,不知这余夏这些年都干了什么。」 「她暗中培养势力,招揽那些落难的江湖中人, 起初,我不在意, 觉得她年纪尚轻不成气候,可这两年, 她越发狠辣,几次都把我引到她的陷阱里, 让我陷入绝境。她不把我当父,我还要念着这个儿子么!」余知荣冷笑。 「可,她这么做为何呢?您在,这国公府才是她的屏障。」谢忠淡淡的说, 可能事不关己,这话没有一丝情绪, 站在一个冷静的旁观者的角度。 「人在狗窝里待久了,便把狗都当成了亲人, 再回到人堆中, 哪怕被告知了原来的身份, 锦衣玉食养着, 也还是怀念长大的狗窝,视摧毁她家园的人如仇人。」 「这人心都是难测的。」谢忠抬眸注视着余知荣,「将军既已经看清,却问属下怎么看,说明将军还在犹豫。」 「如今时局复杂, 各方势力相互牵扯,一不小心就会替人当了刽子手。」余知荣眉头微微隆起, 他已没有往日那些精力,曾经在战场上受过的伤,年轻时不太当事,年岁一高,通通变本加厉的还给了他。 「既然犹豫,莫不如再观望。」 「今错过了时机,日后怕也是个祸患。」 「将军怎知现在是好时机?」谢忠问道。 余知荣一愣,耳边似乎又响起了刚才孙谋的话,好时机?这时机好坏都是孙谋所说,而这个人,两次都没能除掉一个不会武功的余夏,到底是如他所说的大意,还是有意? 原本的怀疑就像纸上被烧了一个洞,向四周扩散蔓延,最后便成了燃烧的火焰。 「你是不主张我除掉余夏?」余知荣意味深长的看着谢忠,怀疑像是毒药,无人可以逃脱。 「属下只是觉得,余夏除与不除将军要尽快做决定,因为这时间可并不多了。」 「你这是何意?」 「属下虽不在京中,但却知晓前段时间这朝中孙大人家里出了事。这京中局势恐怕要重新划分了。」 「那件事不过就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你怕是大惊小怪了。」 「这可绝不是件小事。」谢忠抱拳,「城中要是乱起来,您可趁乱除掉她,但一定要万分小心,不能让人拿去把柄,以免被当成靶子。若是将军不除,也可会像您所担忧,日后她的势力或强或弱都是未知。无论选择哪种,将军还时尽快决定吧。」 「这两难?」 「确是两难。」 余知荣垂下眼眸,思考片刻,「你说朝中变数是指什么?」 「这要看看京中谁藏得深,谁布局巧妙了。」 余知荣心里已经有了数,但他嘴上却只说,「嗯,我再想想。」 外面的雨没有停歇,雨声依旧规律,谢忠抱拳行礼准备离开。余知荣却说,「等雨停再走吧。」 「以往,这点小雨都阻挡不了我们上阵杀敌...」谢忠感嘆的说了一句。 「嗯」余知荣若有所感,淡淡说道,「莫要再叫我将军了,我早就已经不是了。」 「是属下过失了。」谢忠行礼「属下告退。」他退了两步然后转身离开。 雨不停歇的打落在花上,绿叶上,拍打、渗进泥土里,空气中带着泥土的味道,似曾相识。 第47页 谢忠踏入迴廊里,琴声穿透雨声的嘈杂,弥散在整个迴廊。 如死水一般的眼睛终于带了一丝情绪,手指不自觉的轻轻研磨,那是他儿时保留下的习惯。这些年虽然有意控制,但偶尔失神时还是会下意识的这般。 琴声平静如水,没有波澜,弹琴之人不急不躁娓娓道来。 谢忠眼中又恢復如常,只是步伐比刚刚小了那么一点,不易让人察觉的。 希望走到尽头前,听完这首曲子。 陆裳的手指在弹奏,可目光却空洞的看着前方,没有焦点,回忆起往昔。 那日也是下雨,只是比今天要大一些。 「将军,您把孩子还给我,求求您。」陆裳脸色惨白,她穿着里衣跪倒在地上,用着双膝爬行到身穿铠甲的人面前,她顾不上端庄,虚弱的哭着祈求,「我们母子都是将军的棋子,我们会听话,我会教导...」她哭的话语都断了,「让我的孩子留在我身边吧,他还那么小,还不会叫娘...」她拽着男人的裤腿,她已经顾不上自己的自尊,她只想要她的孩子留在自己身边。 胫甲上面的铜片被雨水淋的异常冰冷,温热的手放上去一片冰凉,但凉不过心里。 男人脸上带着不悦,甩开她的手,铜片边缘划破了陆裳的手,但她根本没注意,依旧不停的像余知荣磕头,「将军,求求您了。」 屋外响起了婴儿啼哭,一声高过一声。 陆裳慌忙起身,「我的孩子在哭,我的孩子在哭...」她的脸上带着泪痕,瘦弱的身体强撑起来,走起来都摇摇晃晃。 余知荣一脚把她踹翻在地,冷着眸子转身看了一眼副将,副将接受到他的意思,点了一下头后,余知荣大步离开。 门外房檐下的婆子瑟瑟发抖的哄着怀中啼哭的婴孩儿。余知荣只是冷眼看上一眼,便没有迟疑的走入雨中,上了战马。 屋内,只剩下穿着铠甲的副将和瘫在地上的瘦弱女人,他屈膝扶起女人,女人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她急切的询问,「谢大哥,我的孩子会活着长大么?」 女人眼里是无尽的忧伤,她的眸子无助彷徨,眼角还有未干的泪。让人心生怜爱。 谢忠一愣,他面上起了一丝慌乱,匆忙起身后退了几步。 「陆姑娘...该好好...保重身体。」何时有过这般慌乱,上场杀敌九死一生,看尽机关算计,也不曾颤抖过,他转身抬手想要开门离开。 身后女人自言自语般的说道,「我的孩子还不曾叫过娘亲,还未起了名字,我的孩子可能不知自己出生在夏季...不知今日是生辰...」然后是隐忍的哭泣。 谢忠的手停在门边,转身僵在原地,他的视线看见了桌子的小鞋子,红色的绣着花纹,另一只还未做完。许是突然被触动,他张嘴说了本不该他说的话。 「陆姑娘应该知道,这孩子在哪里都比在你身边安全。」 哭声戛然而止,陆裳身上泄了气,她像是个被抽走了魂魄的傀儡,呆愣着想着刚听到的话,谢忠匆匆出了房间。 门外屋檐下,婆子还在抱着嚎哭的婴孩儿,看到谢忠出来她又紧张的低头,谢忠从婆子手中接过婴孩儿,简单询问着婆子有什么注意,婆子看他面相凶便颤抖着回答他。 「里面的姑娘好生照料。」这是谢忠说的不该他说的第二句话,人生里的第二次。 「是,是。」婆子匆匆赶往房间,然后谢忠便听见了婆子焦急的声音,「哎呀,姑娘怎么坐在地上,女人刚生产完这要是着了凉,会落下病根的...」 谢忠用手遮盖护住孩子然后冲到院中,上了马车。 琴声突然断了,在迴廊里面行走的谢忠手指微攥,他想哪怕走的再慢,这曲子也是听不完的,他又恢復了死水一般的眸子,迅速的离开此地。 陆裳看着断了的琴弦,口中念叨,「第二十个夏天。望你平安喜乐,生辰快乐。」 房间里面,王慕倾拄着下巴看着窗外,「雨下的好大啊。」 「下雨之后会有彩虹呢!」余夏在书架前面翻找。 「你在干什么?」王慕倾穿着余夏的鞋子,有些大,走起来像是个小鸭子。 「我在看你为我准备的书。」余夏发现这书架上的书还是挺杂的,史书也有,还有些她看不懂的像是兵书似的,还有些话本。 「你怎么知道...」王慕倾低着头,她本不想让余夏知晓这些,「是秀儿说的」 余夏想说不是那个大嘴巴说的还会有谁。但是她怕她的吐槽被王慕倾认真对待,便又起了话题,「为什么给我准备这些?」 「你说你喜欢看书的。」 「我只是喜欢看某一类书。」 「那是什么书?你告诉我,我让人去买。」王慕倾歪着脑袋,着急的说。 「那个...」余夏的脸突然涨红,本来她知晓的东西就多,她买的那些画册还真就挺唯美,挺清水的,但是她面对王慕倾,突然萌生出一种她很龌龊的感觉,对那种事有幻想其实是人之常情,可她在小可怜儿面前,就觉得自己特别的...那个。 「你告诉我,你喜欢什么书。我也可以看的,我也可以喜欢你看的书。」 刚入口的茶水差点从鼻子里面喷出来,余夏咳嗽的耳朵都红了。王慕倾赶忙给她捋顺着背。 「好点了么?」 「好点了。」余夏涨红着脸,忙避开走到房间里面的另一处。 第48页 「那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可以拿给我看看么?」 「啊,那个不行。」余夏慌乱回答。 「为什么?」 「就是...你还小...」余夏现在连脖子都红了。 「可是下个月就是我十九岁生辰了,别人家的女子这个年纪都是当娘亲的了...」王慕倾攥着衣角,她真的想知道余夏喜欢什么,只要是余夏喜欢的,她也会去喜欢。 余夏涨红着脸,别开的眼睛又回到王慕倾身上,她走近了她,摸了摸她的头髮,柔声轻哄,「以后再说,你下个月生辰了?」 「嗯」王慕倾点点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你的生辰是何时?」 「我...」余夏心想鬼知道原主什么时候生日,她瞥了撇嘴,胡乱的说道,「今天。」 「啊?」王慕倾彻底的慌乱了,「我不知道,我,我没有给你准备礼物。」然后余夏就看到王慕倾着急的真的哭了。 「你别哭啊,我逗你的,今天不是我生辰。」 「那你生辰是什么时候?」 「我...」这下余夏要哭了,要不她去问问她那个想害死她的爹,或者去问问跟欠了钱似的娘亲,或者回国公府去问问伺候她的丫头云儿,或者胡诌一个日子,但是选哪天呢,上辈子的生日?或者死的那天,元宵节嘛反正好记...不过好像成亲前,来人给她算过生辰八字,你说说她那时候怎么就没看上一眼呢。 余夏这么一犹豫,王慕倾彻底认定就是今天。 余夏好不容易安抚好了王慕倾,她突然发现小可怜儿较起真儿来还真是特别难说服,尤其是关于自己的事,不过这样想来还有点甜蜜呢。 午饭晚饭都是在余夏这边用的,雨下到傍晚时才停。沐浴房里备好了洗浴的热水,可王慕倾坚持要余夏先洗。余夏的小院洗浴只能靠小小的沐浴桶,她有点想她和小可怜儿新房的那间大浴室了。 余夏先洗好后,王慕倾才去洗。其实这事余夏有点考虑不周到了,她和王慕倾淋了雨,她神经大条也没让人准备姜汤,洗热水澡也是后知后觉才想起来的。这要是感冒了可怎么办? 「小可怜儿,我就在外面,我让人吩咐秀儿带干净的衣服过来了。」敲着浴室的门,余夏说道。 「你可以...」 「怎么?你需要我进来帮你么?」 「别,你可以走远一点么...」 「......」 余夏走到院子里转悠,心想这小可怜儿也真是的,她们不是还一起洗过澡么,还一起睡过觉,而且还抱抱过...怎么还是这么爱害羞。 她在那里扭来扭去,眼睛时不时的都要看向浴房的门。 咻——! 一个寒光从余夏脸颊擦过,一个什么东西正钉到门框边缘,余夏寻着方向四处张望,她的眉头微微皱起。 「谁!」余夏轻喊了一声,只是四处无人,静的可怕。她急忙走到浴房门口敲了下房门,急切的问道,「小可怜儿?」 「怎么了?」房间里传出软糯的声音。 「洗的顺利么?」 「顺...利,怎么了?」 听此余夏心才放松一点,她远远的看到秀儿进了她的院子,忙改口说道,「秀儿过来了,我让她伺候你更衣。」 秀儿进了浴房,余夏才回到刚才的位置,她拿下门框上的飞镖,展开上面的纸,她左右看了看后,回到屋里借着灯光看清上面的字。 【小心你身边的人】 「余夏?」屋外轻声唤她,是王慕倾的声音,余夏转身出了屋子。 「我在这里。」余夏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好似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你洗好了?」 「嗯。」 「那要不要去走走,现在很凉快呢。」 「我想去把风车取回来。」她还在心心念念余夏送给她的风车。 「行啊。小可怜儿,我还是觉得你把头髮披散着要好看些呢。」 「可是那就不能戴你送我的簪子了...」 「那就白天戴簪子,晚上把头髮披散下来给我看好不好。」 「好。」 ...... 两个人出了院子,身影越来越小。 树后面出来一个男人,他着着枣红色的长袍。脸上依旧没有表情,只是眼睛盯着那个身子不算强壮的余夏。他想起了好多年前,在马车里面怀中抱着那个不再啼哭,而是对着他笑的婴孩儿。 那时他从靴中抽出匕首,对着露着胳膊的婴孩儿比划,那婴孩儿还冲着他一个劲儿的笑。匕首再次塞回到靴子里,然后他又拿出了身上的一只镖,他犹豫着,可是婴孩儿一动轻轻一碰,胳膊上便起了一道血痕。 婴孩儿大声的啼哭,谢忠大惊失色,慌忙的对着小婴儿说道,「我不是故意的。」 当初的小小孩儿,如今...原来已过了这么久。 谢忠盯着那个背影,眼中带着期许。 去吧,去争去抢!去拿回属于你的东西。去向伤害你的人报仇,摧毁那人的一切,为了你自己也为了你母亲... 第25章 树叶上残存着的雨水还没有干透, 青石路边的泥土还湿润着,因为下过雨,难得入夜后也是清凉的, 没有蛐蛐,没有蛙声, 空气中似乎飘散着水汽,连落在皮肤上的风都清清凉凉的, 整个氛围舒爽、安静。 「小姐、姑爷!」两个家僕朝着王慕倾和余夏作礼,然后低着头拿着垫脚的凳子走到院落里。 第49页 余夏的视线跟随者家僕移动, 她好奇的看过去。两个家僕配合默契,一人踩着凳子,一人把火摺子递给站在高处的人,然后红彤彤的灯笼就被点亮了。这个动作不断重复, 而她们走过的路便都亮了。 「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就是...」余夏温柔的笑,她自己都不知道在笑什么, 「就是觉得很美。」 「什么?灯笼?」王慕倾寻着她的视线。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 此人。」余夏看着王慕倾, 专注的不想移开眼睛。 她自知前世的习惯还有认知已经渗透到灵魂里, 她不懂情爱, 虽然她曾经以为她已经看透。她以为自己还停留在上一世那种「快销」的状态里,什么事都想要有个目的,讲究效率,其实现在她才发现她更喜欢这种慢慢的感觉,细水流长的感情。 {王慕倾, 来日方长,让我们慢慢感受着彼此。} 余夏脸上不自觉的流露出温柔, 王慕倾歪着头看她,眼睛扑闪扑闪,「我只觉得你美!」 小可怜儿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余夏摸了摸她未干透的头髮,两个人慢慢悠悠享受这个清凉的夜晚。 「我们的风车还在这里。」王慕倾欢欢喜喜的跑到亭子里。 「再晾一晾,还是能转的。」 「嗯。」小可怜真的很珍惜她送的东西,这一点让余夏心里暖暖的。 凉亭内安静,两个人坐在相邻的石头椅子上,王慕倾手握着风车痴痴的看着余夏,余夏此时正在出神,她没办法完全不在意刚才发生的事。 何人会给她传递这种消息?极有可能是原主的某个手下,或许是还不方便露面才选择用这个方式提醒她。 这个「身边的人」又指的是谁呢? 「小姐、姑爷,喝茶。」秀儿拿了新沏的花茶放到石桌上,余夏思绪被打断,下意识的瞟了一眼她。 带着清香的茶水倒入白瓷杯中,摆到余夏面前,余夏心中一动,抬头看了一眼秀儿,然后又不动声色的看着杯子里的茶水。 身边的人?她中毒会不会就是这个「身边的人」做的呢。 余夏拿把杯子里面的茶水一饮而尽。 茶香沁入心脾,回味甘甜。 「小可怜儿,你累不累?」今天折腾了小半天,余夏怕王慕倾累着。 王慕倾摇摇头,她想和余夏多呆儿一会儿,可是她还有事要做...就好矛盾。 余夏看王慕倾犹豫的样子,以为她真的是累到了,便说,「那我送你回房?」 「我送你回去。」王慕倾倔强的说,她不想让余夏送她,那样回去的路又是一个人走了,那段路她自己走过,总觉得特别漫长特别孤单,她不想让余夏一个人孤单的走那条路。 「我送你。」余夏又强调了一下,「我想送你。」 王慕倾总是对这样的话没有抵抗能力,什么事只要余夏说她想,她喜欢,王慕倾总是会立刻答应。 两人走在路上,各怀心事,身后秀儿与她们相差几步,降低存在感的跟着。 「我就不进去了,你要乖乖的睡觉哦!」到了王慕倾的小院门口,余夏就止住脚步。 「嗯」王慕倾开口,「谢谢你的风车和簪子。」 「那...你要怎么谢我呢?」余夏的手轻抚上她的脸蛋。 「那...你想让我怎么谢你呢?」她真的是认真的在问余夏,余夏怀疑无论她提什么要求,她的小可怜儿都会答应。 但余夏总觉得,这对话再进行下去,恐怕就要跑偏了。 「咳」余夏一本正经,仿佛刚才轻浮的不是她,「快去睡吧,明早我过来,咱们一起吃早饭。」 「嗯嗯」王慕倾点点头。 还真是个乖宝宝,余夏摸了摸她的头,然后转身走了。王慕倾依旧还是等到余夏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才转身。 只是这次,她回到房间的步伐有些匆忙。 「秀儿,去叫王绣娘过来。」 「好的,小姐。」秀儿听她那么着急,便也不敢耽搁片刻,急忙去寻人。 王绣娘本家姓白,但是落难到京中,幸得王家收留,因为精湛的刺绣技艺便成了王慕倾的专属绣娘,她也只为她量体裁衣,刺绣做裳。 「小姐短短时间,绣工这般进步,实在是可喜。」王绣娘夸赞道。 「那我能在今夜里绣完这个荷包么?」王慕倾显得很急切。 「小姐虽然进步了,但恐怕今夜还是绣不完的。」王绣娘比较耿直,实话实说。 「可我一定要今夜前送给余夏,她今日生辰,我还未送过她什么。」 「若是这样,不如比较复杂的地方我来绣,其余部分还是小姐来绣,这样也是小姐对姑爷的心意,而且速度上也能快些。」 「那怎么行,我只是送她这么一个简单的东西,还要找帮手?」 「那...」绣娘看到桌上篓子里还有些半成品,「我看这其中有几个还不错,要不接着绣也是可以的。」 「不行,那些都绣坏了,怎么可以送给她。」王慕倾眼神里流露出失望,「我真没用,什么都不会。」 王绣娘细想了一下,「小姐也不一定非要送荷包,要不小姐看这样如何...」 屋内,蜡油顺着蜡烛流淌,余夏坐在桌前瞪着眼睛看着面前的白纸,她已经这般的坐了快一个时辰了。 第50页 砚台里的研磨好的墨都已经干涸了,她咬着毛笔,眉头一挑,终于准备下笔。 【秀儿?】不止秀儿,伺候她起居的丫鬟,还有送饭的那些丫鬟,都有可能是给她下毒的人,假若这毒是在王府中的。 余夏又往砚台里面到了一点水,然后拿着墨胡乱的研了一下。 毛笔浸染上黑色的墨,又落下两个字。 【萧山】他是她身边的人,其实也是一个值得怀疑的对象。 除了这些身边人,还有另一些。 萧蒹,这人有眼线在留意她,但余夏已经差不多猜想到这人是谁。 高能,熊然,余夏都不熟悉,所以其实不太算是她身边的人。 至于柳枚...不太好说。明天也应该去趟楼外楼了。 唉,余夏有些苦恼,她抓了抓头,想明天去之前还是得和小可怜儿好好说说。 当然还有另外比较麻烦的可能,就是为原主暗中做事的人,也许有余夏并不知晓的,躲在暗处的「身边人」 什么事儿啊,怎么给她纸条的人就不能直接告诉她这人是谁呢。 真苦恼。余夏有种身临其境在玩狼人杀的感觉。 已是夜深,外面的灯笼又熄灭了几盏,家僕下人都已经休息,王慕倾的房门打开,她迫不及待的跑了出去。 「小姐,别跑啊,小心摔了啊...」秀儿提着灯在后面追赶。 王慕倾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却还是没有停歇。她脑中只有一个年头,今是余夏的生辰,她要快点...把东西送给她。 余夏在房间里左右踱步,心里直犯愁。 「当――」房门被敲响。 「谁啊!」这么晚了。 余夏打开门的一霎那,王慕倾大眼睛眨巴眨巴,露出甜美的微笑,双手递上一个用红纸包裹着的东西,「余夏,生辰快乐呀!」 余夏呆愣了一秒钟,然后心间涌上一种感觉,那种感觉就像是被温暖的柔软的云朵包围,顷刻间四周都开满了为她而生长的花。 有一个人这么欢欢喜喜的跑来,就只是给自己送礼物。原来被重视的感觉是这般的。 「这是什么?」余夏一边说,一边把她手上的东西打开,是一块绣着竹子的细软手绢。 「我知道我绣的很难看,但今天是你生辰,我想送给你生辰礼物。」王慕倾怕余夏不喜欢她的礼物,她又忐忑又心急的等待着余夏说话。 「是你亲手绣的?」 「嗯」王慕倾点头,她真怕余夏会说不喜欢她的礼物。 「我非常喜欢。」欣喜大于一切。 这个礼物是她收过的最好礼物,上一世,她长大一些后,家庭条件好了,父母会给她买礼物,但却没有哪一次收到礼物是这般惊喜的。 「真的么?」 「真的。」余夏的烦恼好像都不见了,只有眼前这个小人儿,这人又乖又傻气,简直可爱得不行。 手绢展开,除了清新淡雅的一处小竹,下角还绣了一个「夏」字。 她的手指摸上了那个字,心里又泛起浪花一般,夏,她的名字,也是上一世的姓氏。 「谢谢你,我非常喜欢,我会非常珍惜它。」 王慕倾露出一个非常灿烂的笑容,什么事都没有余夏喜欢重要。 「你不进来么?」余夏问她。 「不了,你也该休息了。」 「要不...」要不你留下来吧,这个想法从脑中冲破出来。 「我自己回去,你好好休息吧。」王慕倾不捨得少看余夏一眼,一边走,一边退后。 「看路...」余夏提醒的还是晚了,王慕倾后退撞到秀儿,然后她便觉得丢人,不好意思的跑远了。 秀儿刚追赶上来,连口气都没喘匀,又提着灯笼在后面追着她喊,「小姐...等等我。」 余夏靠在门框边笑,小可怜儿真是让她越来越喜欢。她摸了摸手绢上绣着的竹子,然后小心的把手绢揣在了怀里。 她爱竹,前世就是,这一点倒是和古人很像。君子当如竹,高洁,宁折不弯,无论怎样的困顿的环境,依旧能顽强的生长。这是她喜欢的原因,也是她对自己的要求。 她又坐回在桌前,似乎又有动力了。 她抽了一张新的白纸,然后认真的拿笔重新写过,似乎有了新的计策。 一切也不是那么难! 第26章 余夏起了个大早, 昨夜她睡的不多,但是人却是很精神。 她不声不响的去院子里面挖了一捧土,并用纸包裹住, 然后又在草堆里面揪了几个狗尾草。 昨天夜里写的那张纸被叠好放到了柜子里衣服的最下边,她故意露出一点点边角, 确保柜子一打开便能注意,但又不是那么明显。 柜子的缝隙被她塞入了细小的纸条, 只要有人打开柜子,纸条就会掉在地上。 不过, 纸条是白色,太明显了。 余夏环顾房间,想了一会儿,便从刚才摘的狗尾草的细杆掐掉一节。绿色的细杆插入柜门缝隙代替纸条, 余夏又试了几次调整到最佳的位置。 弄完了柜子,余夏又走到床边整理了床铺, 她皱眉细想,取了自己的一根头髮, 还打了个节并轻放在枕头边。 走到门边, 余夏拿出之前包好的土, 用手指捏着相对来说比较细腻的, 小心的平铺在地上,然后用狗尾草轻刷,尽量自然不明显。 第51页 余夏心想只要是有人踏入这个屋子,动了她的东西,她必然知道。 完成这些, 她自己都想表扬自己。 果然那些悬疑小说是没有白看的,没想到这些竟然要先比数理化那些有用。 余夏洗干净手, 又整理了一下衣衫。她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头髮梳的利落干净,唇红齿白的英俊少年,她侧开一点脸,便看到头髮上面插着的、新的髮簪,她满意的笑了笑。 走到门口之时,她一只脚站立,另一只脚的脚尖点轻点开了门,然后迈着能撕裆的步子出了房间。 屋内如常,房门一点一点被阖上。 陷阱已经布好,现在要做的是,抛出诱饵。 余夏往院子刚迈出几步,萧山那边也开了房门,少年早上绝不会赖床,怕惊扰到主子,晨起来会在僻静的地方练剑,或是打拳。 「主子今日怎起得这般早?」萧山惊奇的问。 「我要去找娘子吃早饭,今日你的饭自己用吧。」余夏颇为严肃的说, 「是。」 余夏刚要走,假装无意的提到,「今日我会出府一趟,下午便回来。」 「那小的也跟着您。」 余夏摇摇头,「你留在府上。」她轻靠近萧山耳边,「你今天只需要看管好我的房间,不让任何人进去便可。」 萧山费解的看着余夏,然后恍然大悟,「莫不是房间里有重要的东西...」 余夏微笑不语,但转身后,却是迅速变成了一张冷脸。 {萧山,可别让我失望啊。} 萧山看着余夏远走的背影,他想这是主子交给他的第一个正经任务,他一定好好守着这间屋子,他也不去打拳了,就那样寻了门口一处干净的地方,坐在那里像是个石像,守着余夏的房间寸步不离。 秀儿早上给王慕倾梳头髮的时候,王慕倾小心的从一个盒子里拿出一只簪子,秀儿想说帮她戴上,但王慕倾显然连碰都不想让她碰。 不过那簪子也太素了,哪有小姐平时戴着的好看,而且乍看之下,还像是男子的,也不知小姐是怎么想的,放着好看的珠钗、吊坠的簪子不要,要戴那么一个难看的。 直到看到余夏来,秀儿才恍然间明白为什么。 两人戴着同样的髮簪,坐在一起吃着盘中美味,还时不时的都要对视一眼,然后抿唇傻笑,还真是有点恩爱小夫妻的感觉。 「我戴着这个好看么?」王慕倾此刻简直就是个娇羞的小妇人。 「好看。」余夏真心的觉得她的小可怜儿戴什么都好看,什么也不戴就只是披散着头髮也好看。 秀儿心里嘀咕,好看什么呀,这姑爷的审美还真是不怎么样。上次小姐精心化了那么久的妆,说洗就给洗掉了,现在这个...秀儿想要去外面洗眼睛。 「你别光看着我吃啊。」余夏往王慕倾碗里夹了一块肉,「多吃点肉,你太瘦了。」 王慕倾看着碗里的肉,停顿了一下。 余夏才想到她怎么用自己的筷子给人夹东西,筷子她用过了,小可怜儿一定是嫌弃沾了她的口水。 「那个我的筷子用过了,要不...」余夏想说不吃也没关系,只是她话没说完,便看到王慕倾夹了那块肉放到了嘴里。余夏的视线情不自禁的就移到了她的嘴唇。 她的嘴唇粉嫩粉嫩,上面还润润的,让人心生嚮往... 余夏觉得自己像是个痴汉,慌忙移开了眼睛,但那也止不住心里面的小人儿在暗搓搓的拿着小树棍儿在地上画心。 旁观者秀儿可算是把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她想姑爷真是没有心。她们一同进食那么多次,若是稍微留意便会知道,她家小姐是不吃羊肉的,而姑爷刚刚偏偏夹的就是羊肉。 秀儿面部扭曲,她知道自家小姐受不了膻味,吃了可能会不适,便在边上给她倒了一杯茶。 王慕倾眉头稍稍皱起,几乎没怎么嚼就把肉咽进肚子里,她看着边上推到她面前的茶,拿起来喝了一大口后,不适感才被压下。 尽管如此,两个人的用餐也是愉快的,不是因为吃了什么,而是因为她们心中都有彼此。 「小可怜儿...我...」饭都快吃完了,余夏还是说不出口那句话,这话怎么说,难道要她和小可怜儿说,我今天上午要去青楼,不过你放心我就是去见个朋友,那些庸脂俗粉我是看不上的,这话怎么听都像是渣男的藉口说辞。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王慕倾平时太注意观察余夏了,其实她早就发现余夏似乎是想向她说什么,但每次话到了嘴边又都改口了。 「就...」余夏把心一横,坦诚的说,「我今日得出府一趟。」 「没关系的,我在家里等你就好。」 「那个我要去一下...楼外楼。」余夏仔细留意着王慕倾的脸色,心里面有点忐忑。 王慕倾脸色大变,余夏心一沉,暗叫不好。 「你可别多想,我在那里有一个朋友,是我从小的玩伴,她被困于那种地方,我正想办法把她解救出来,我向你保证解救出来之后,那地方我绝对不会去了。我不是那种酒色之徒,小可怜儿,你明白我的吧。」余夏这话说的越来越没有底气。 这种没有底气源于她们彼此认识、相处的时间太短了,对于对方的脾气、性格了解的也是比较片面。 「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王慕倾脸上缓和一些,她对着余夏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 第52页 余夏心里并没有放松,她自己也是女人,太明白女人的心理。小可怜儿还是会介意的吧,她又解释道,「我和她也不是很熟悉,但她帮过我,所以我想还人情。但如果你不希望我见她,我就不去了。」 「你去吧,我相信你,我就在家等你。」王慕倾反而在安慰她。 余夏这才松了一口气,「小可怜儿,你真好。」 旁边的秀儿简直要气炸了,但这次她管住了自己的嘴。说白了,都是人家小两口的事,上次的经验告诉秀儿她以后都不该多嘴,尽管她知道余夏说谎了。 「晌午你回来吃饭么?」王慕倾眼巴巴的看着余夏,她的手指攥紧,像是一个不安的孩子在等待着什么。 「应该差不多,但如果我没回来,你就先吃饭,别傻等。」 「嗯。」王慕倾朝着她笑了笑。 「那我走了?」 「嗯。」 余夏转身向外走,转身的一瞬间她便开始想念了,她几次忍住想要回头的冲动,她想越是回头恐怕就越会不舍,到后来只会耽误更多的时间,莫不如早去早回,然后好好的陪着小可怜儿。这样想着,她便狠下了心,加快了脚步。 王慕倾看着余夏越走越远。 {你可不可以回头看看我,一眼就好。}王慕倾就那么注视着余夏的背影,直到消失在尽头,她也没有盼来一个回眸。 微笑渐渐消失,眼里便全是哀伤。 其实,余夏的解释并没有起到效果,反而加深了误会。她说那里有她的朋友,她要把朋友解救出来,这会让人觉得她去那里只为一人。 为了一个人,一定是在意的,在意到什么程度?会不会发展成钟情?或者已经是了... 人的遐想,海阔天空,没有边际。越想便越觉得哀伤,越那么想就越觉得是那回事,便从刚才的相处中仔细的抓住细节。 她没有摸她的头,没有触碰她的脸,更没有回头看过她一眼,那些似乎都在说明余夏不在意她了。 内心里的黑暗感和恐惧感不断放大,即使是天朗气清,阳光直晒。王慕倾依然觉得自己浑身都是冰冷的。 王慕倾平时很少说话,大部分时间都是独处。做的最多的事便是一个人发呆,但自从认识了余夏,她便把她所有的温柔都给了余夏。 但这样还是不够么?她要怎么做才能留住余夏。 {余夏,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我捧上我的心,祈求你留在我身边,可不可以?} 第27章 余夏这次是直接从楼外楼后门进的, 那里白天有下人在洗衣、砍柴,余夏只需拿点碎银子,便不会有人拦她的路。 她轻车熟路走到了柳枚的屋子。 柳枚穿着端庄, 正坐在桌前一手翻越书籍,一手执笔书写着什么。她翻书的模样很认真, 细眉微蹙,窗子开了半边, 身后日光打到她身上,偶有清风, 髮丝飞起,构成一副赏心悦目的美人图。 余夏心想这样一个女子,怎么会流落到青楼之地。 昨晚她想了那么久,几乎每个人她都有办法试探, 但唯独柳枚,她想不到什么好办法。 柳枚对原主是熟悉的, 光凭藉着这点余夏就吃亏了。要是试探,以柳枚的机警, 加之之前她就对自己有戒备, 她很难从她身上窥探到什么不说, 可能反倒被柳枚套出话来。 也许是关于阿落和素红的那个梦, 也或许是心底里有不清道不明的直觉,余夏觉得暂时她该相信柳枚。 「你看够了么?」柳枚连头都没抬,便知道进门的是她。 「我来是请你帮我诊脉的。」余夏把敞开的房门关上。 「我还以为余公子忘了您自己中了毒呢。」柳枚把笔放在笔架上,那双眼睛一看余夏,余夏莫名其妙就心虚了。 「我这不是来了么。」都说不打笑脸人, 余夏现在脸上的笑别提有多灿烂了,「我正好有疑问请你帮我解答?」 「我还以为余公子不需要别人的帮助呢。」张口一句余公子, 闭口又是一句余公子,明显的讽刺。 「我这不是脱不了身嘛!」余夏觉得不对劲儿,她怎么感觉自己在柳枚面前,气场就被压矮了半截呢。 柳枚看了她一眼,颇为无奈的过来给她探脉。 「怎么样,我中的毒有加深么?」这几天余夏吃的东西都没有特意注意什么,她想她既然中毒又没什么症状,可能中的是慢性毒,那极有可能是身边伺候的人给她每天加在饭菜里。 柳枚摇摇头,她比之前多说了一些,「这毒不是最近中的,应该在你体内存留了一段时间。」 余夏心里放下了一块大石,那差不多该是在国公府中的毒。 「那能不能判断出大概的时间?」 「不能确定。」 「好吧。」 「之前我怕你担忧害怕,未曾告知于你,但若是不说清楚,恐怕你又该这般的不放在心上,你可知这毒足够毒死一个壮硕的男人。」柳枚认真严肃的说道,「你中了这样的毒,早该死了。」 啥?余夏彻底傻眼! 「我不知为何你身中剧毒还能安然无恙。但毒在你体内始终是隐患,我想该每日给你施针解毒,尽管初看效果甚微,但也比什么都不做要好。」 余夏在思考着柳枚的话,难道和她重生有关,她刚到这里来便没有太多时间想清楚这个问题。原来的余夏去哪里了?莫不是被这个毒死的?但若是这样,那这个毒对现在的她有没有影响? 第53页 还是会有影响的吧,就像是她被揍还是会疼。 余夏想了一会儿,又问道,「每日么?」 「嗯,每日。」柳枚看她犹豫,便问,「你不信我?」 「我不信你,又怎么会过来找你。」余夏嘆了一口气,「你这里不方便我来。」 柳枚倒是小小的惊讶了一下,她想起很久之前,也是这样一张脸对她说的话,刚好相反——【你这里,我常来才会掩盖住一些事情!】 柳枚看着面前的人,和记忆里的余夏做对比,眼前的人完全不同的语气,说话态度,甚至连眼神都变了。 失去记忆,就会彻底的变了么?性格,眼神,不像是阿落,也不像原来的余夏,简直完全变成了另外的人。 「没想到余公子成了亲,倒是嫌弃了我这处安身之所。」 「我只是觉得,你不该在这里的。你懂得医术,要是在外面开个药铺医馆,不但可以养活自己,还可以帮助他人。」余夏发现在她提到药铺医馆时,柳枚眼中起了一丝变化,便马上又说。 「不如让我为你赎身吧!出去之后,我会给你开个药铺,给你安身。」 「你想好了么?」柳枚轻笑,笑余夏,也笑自己。 「当然,只要有银子便可。」余夏没听明白她话有所指。 「那我便等着余公子来赎我。」柳枚笑了一下,或许这个笑才是发自内心的吧。 柳枚这一次施针耗费的时间比上一次要长,她不晓得余夏中的什么毒,便只能摸索着方法帮她解毒。 小小的银针刺入手臂,脖颈,余夏只觉得酥酥麻麻,甚至想要睡觉。她打了个哈欠儿。 「若是倦了,可以到我床上躺会儿。」 「不用。」余夏强撑着眼皮,她虽然觉得柳枚值得信任,也和原主确实熟悉,但是在她看来,她们不过见了几面。 睡人家的床,怪尴尬的,而且她都和小可怜儿成亲了,就该注意点。 不知不觉就这么过了晌午,到了差不多未时,柳枚才把余夏身上的银针取下。 「我让梅心送你出门。」 「你那个丫鬟什么时候开始伺候你的?」余夏眼中似乎藏着某种看不清的情绪,「算了,没什么...」余夏出了柳枚的房间。 屋内又变得安静,柳枚皱紧双眉,坐在房中一言不发。 思绪回到了五年之前的某一天,是今天说要为她赎身的人亲手把她送到了青楼里。 那时的余夏身上已经没有了一丝阿落的影子,只是狠厉的国公府二公子。 「你让我去青楼?」那时的柳枚不过十五岁,她不解的看着那个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竟然那么陌生,甚至让她害怕。 「素红,我也不想这样,但如今我身边没有人值得信任,我给你安排一个假身份,也定会保你清白,他日待我大事已成,你便可以恢復自由。那时你愿做游医或者开药铺治病救人都可以。」 好人家的姑娘去青楼?这是想要把她整个人生都给毁了啊!她看着眼前的人,眼中湿润了,曾几何时,阿落是个多么善良的姑娘啊! 「在这世上,我只有你。素红,帮帮我...」 这恳求中掺杂几分真假,她想要的只是报仇么?或者也像那些人一样起了贪念... 尽管知道那时的余夏已经走在变成魔鬼的路上,柳枚还是答应了,她顺了她的意,跳进这个火坑里,明明知道余夏是在利用她,但她还是这般做了,因为她也一样,在这世上...只有她。 余夏看着丫鬟梅心,想试探的心又打消了。不是余夏多疑,实在是这人可疑。 上次她来楼外楼,知道她从后门出去的,除了柳枚就只有这个引路的丫鬟梅心,她很有可能是萧蒹的眼线。可她又不敢百分百肯定,也有可能是别的什么人一直在暗中留意着她。 其实这事只需问一下那天把她和猪关在一起的熊然便可以得到答案,但是她又不知道怎么找到他。 罢了,出来这么久了,还是先回府上再说吧。 「公子,过来看看我们的扇子吧。」街道的贩卖扇子、字画的男人笑脸询问路过的每一个人。 「热乎乎的大包子,新出锅的大包子...」 街上热热闹闹,尽管卖的都不是什么新鲜玩意儿,可余夏还是凑热闹般的靠了过去,看着那胖胖的大包子,余夏觉得确实有些饿了,可她却越过了包子摊位,而是直接到了相邻的另一个摊位。 「这个怎么卖的?」余夏指着插在架子上花花绿绿的面人。 正雕刻着木雕的老叟抬头,不太热情的说,「上面写了价钱。」 余夏看仔细了,确实发现在不太起眼的地方写了价钱,但这老闆卖东西也太敷衍了吧。 余夏又看了看,确实没什么意思,想到面人容易损坏,要是送给小可怜儿,万一之后坏了,那个小傻子还不得难过的不行,她便不想买了。 她刚要走,另一边街角几个官差拉扯着一个叫嚷的瘦弱少年。 「我没有,我什么都没有做,我不是偷儿...」少年穿着破破烂烂,看样子像是流淌的小乞丐。 隔壁卖包子的男人一边整理荷叶也一边嘀咕,「最近城中官差倒是多了不少。」 「谁让这城中最近不太平呢。」刚才不热情的老叟闷头嘆息。 余夏视线跟随着越走越远的官差,城中拿着佩剑身穿铠甲的一队儿士兵经过余夏身边,她看了一眼,却也没太在意。 第54页 回到府上,将近黄昏时刻。 余夏特意绕道到王慕倾这边,王慕倾正坐在她院子里面的石头凳上发呆。 「在想什么呢?」余夏轻声挪到发呆的小人儿身边,靠近她才轻缓的说话。 显然王慕倾被吓了一下,她惊慌的躲开,待看见是余夏后,眼睛突然间睁的老大,之后便是惊喜的表情,「你回来了。」 「是啊,我回来了。」余夏靠得更近,「对不起,我回来晚了。你晌午是不是等我吃饭来着?」 「没有,我自己先吃了。」其实王慕倾午饭只吃了一点点,完全可以忽略不计的量。 「真乖!」 她们离得近,王慕倾便很容易的闻到了余夏身上淡淡的胭脂味道,她愣了一下,然后又盯着余夏看,只是什么也不说。 「今天没有给你买什么礼物,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又觉得你什么都不缺,你会不会怪我?」 「不...会。」王慕倾只觉得鼻子很酸,可她却逼着自己微笑。 「那明天我带你出去去玩?」 「嗯。」王慕倾僵硬的笑着。 「那...我先回一趟屋子,一会儿过来和你吃晚饭?」 「好。」 待余夏走远了,王慕倾强撑着的身体失了力的坐在地上,阳光充足刺眼,但她只觉得自己眼前白茫茫一片。 「小姐,你怎么了?」 耳边似乎有人在同她说话,但她只觉得天昏地转。 秀儿把她搀扶进屋子里面坐在床上,一边给她扇扇子,一边心急的询问,「小姐,我去给你找大夫?」 王慕倾呆呆愣愣,她不想多想,但是脑袋里却出现了余夏和别人拥抱的画面。 「哈哈,你的夫君沾染了别的女子的胭脂,你觉得她只是和人拥抱了么?可能还会有更亲密的...和你都不曾有过的亲密...」 「不会的,不会的,她不会骗我,你胡说,余夏不会骗我。」王慕倾摇着头,嘴中念叨,「她不会骗我,她说那里有朋友,她只是去看朋友...」 「别傻了,只是看朋友怎么会沾染上别人的胭脂味,一定是有亲密的接触才会有...」 脑袋里面出现了两个声音,不停的争吵,吵得她的头都要炸了。 秀儿看着王慕倾脸色煞白,嘴中不停的念叨着什么,眼神也是涣散的,她突然有一种未知的恐惧。 「小姐,你别着急,我,我去找姑爷过来。」有关心、有担心,也有害怕,甚至是想要逃。 房门关上,屋子里面暗了一些。 「余夏不会骗我,她不会骗我,她不会骗我,她....不会...她骗...我...」涣散的眼神聚焦,嘴角几不可闻的细微上扬... 余夏进到自己的院子,就看到萧山守在自己门口,她轻挑一下眉头,走了过去,「萧山?」 「主子,你回来了。」萧山脸色并不好,「主子,我能先上个茅厕么?」 余夏一愣,难道他今天一天守在这里,连茅厕都没去么? 「去吧。」然后余夏就看着萧山夹着腿,跑姿奇特的朝着茅厕的方向奔去。 又是个憨憨啊! 房门被推开,余夏小心的迈开步子进了屋子,她俯身看着门口地上的土,没有半点被踩踏的痕迹,她满意的点点头。看来这萧山还是个忠心的。 她到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就在余光里面发现,插在柜门上面的那个细小的绿杆掉在了地上。 她打开柜子,柜子里面规规矩矩,看样子翻动的人也是极为小心的,她抽出了压在底下的纸条。然后又走到床前摸索了一会儿,那个打节的长髮不知所终。 确定是有人翻动过。 余夏的眼眸彻底的冷了下来,她展开那张白纸,狠狠的拍打到桌子上。 纸上写了三个人的名字,而第一个就是萧山。 第28章 「萧山, 辛苦你了。」偏厅里面,余夏亲自为萧山倒了茶水。 「为主子办事不辛苦。」萧山不好意思的双手扶着茶杯,十分恭敬拘谨。 余夏心想你演技可真好啊, 做的这般不声不响,还能像是没事人一般, 演技和心里素质都不是一般的高啊! 「咕噜咕噜――」萧山的肚子里传来了声响,他急忙捂着肚子, 红着脸解释,「今日不敢离开屋子外, 便不曾进食。」 「你都在我屋外守着?」 「主子交代的事,小的半刻都不敢闲歇。」 余夏听闻嘴上带着浅笑,可眼里却是无情,她喊了丫鬟, 「喜鹊,去拿些点心过来。」 「主子不必, 属下可以去厨房和家僕一起吃。」 「没事,我晌午未曾用食, 现在也有些饿了, 我们一同用些点心。」 我们两个字, 让萧山受宠若惊, 他觉得主子待他是真的好,她是主子,可却没有把自己放在高高在上的位置,都是平等的待他,他心里特别温暖。 「你不好奇, 我屋子里面有什么东西么?」 「阿姐教过我,做属下的莫要多问, 只需多听主子的吩咐。至于房内的东西,小的觉得自然是对主子很重要的东西。」 余夏心想还挺会说的,她看他不上钩,便主动说起,「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有几个名字的一张纸。」 「纸?」 「总想着暗地里要害我的人,一些个吃里扒外的人的名字。」余夏目光转冷紧盯着萧山,「不过今天是我做的局,目的就是试探这个人。」 第55页 萧山一愣,他皱眉,「是谁?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他!」 「那岂不是便宜了他,生不如死才好玩...」话音刚落,门口传来了东西落地的声音。 偏厅里面的两人对话被打断,他们同时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是奴婢笨手笨脚,请姑爷恕罪。奴婢这就收拾。」喜鹊慌忙的把摔碎了的碗筷收拾到托盘上。 余夏瞟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人,她觉得不对劲儿,这喜鹊作为她的伺候丫头也有一段时间了,摔个盘子而已,何必这般慌乱。而且刚刚明显是听见了她说的话。 或许? 「你可是听见了什么?」 「没有,姑爷,我什么都没听见。」喜鹊脸色煞白,跪在地上甚至有点发抖。 余夏细想这件事,其实若要是萧山进了她的屋子,门口必定会痕迹,而没有痕迹只能说明两种可能,一是他已经觉察到这是专门针对他的一个陷阱。若是察觉到,屋子里面的东西又怎会被翻动呢?所以这种可能不成立。 二是,这事根本不是萧山所为,而是别人。萧山一直守在门口,那人便没从门进来,所以门口没有痕迹,这个推测显然更符合逻辑。 所以这个人是喜鹊么? 余夏看着跪在地上的人,沉默了片刻。偏厅里面短暂的安静了,可能都在等着余夏说话。 「姑爷――」秀儿突然到来打破了这种安静,「姑爷,您可以过去...小姐她...」秀儿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喜鹊匆忙收拾了东西,借着这个时机低头走了。余夏皱了皱眉。 「我这边还有事,你让小姐不用等我,先吃饭。我晚一点再过去。」余夏想把事情处理完再过去王慕倾那里,要不然饭也吃的不踏实。 「可是小姐在等姑爷。」秀儿纠结,可又不敢把自己的担忧说出来,就怕是自己无端的猜想。 余夏的眼睛带着不耐烦看着秀儿,秀儿最后强忍着攥拳转身走了。 偏厅里面又剩下了余夏和萧山,余夏的言语缓和了许多,没有刚才那么对萧山咄咄逼人。 「你今天在我房间门口,可离开过?哪怕片刻?」 「不曾,寸步不离。」 「那窗子呢?可曾留意是否有人接近过那里?」 萧山睁大眼睛,想到了什么,「窗户打开过,我过去看的时候,喜鹊在那里,她怀里抱着一只猫,说是猫闯开了屋子...」 「窗子是由里向外开合的,猫闯开窗子?谁也不是傻子,说谎也不编个像样的。」余夏撇嘴。 「难道喜鹊就是...主子说的那个人。」萧山苦恼,「可是她怎么知道屋子里面有重要的东西,主子告诉了我,我不曾告知她啊。」 「还用告诉么,你明晃晃站在门口,饭也不吃,茅厕也不去,傻子都知道你在守着门口干嘛!」 「啊――」萧山起身,「那我去把她抓过来,让她给主子请罪。」 「你等等。」余夏心想还真是沉不住气,简直带不动。 「你就当无事发生。」 「主子就这么放过她?」 「凡事多动动脑子。」余夏起身,理了理衣衫,「你只需按我吩咐做事。」 萧山挠挠头,他姐也常常对他说这样的话。 余夏今天布的陷阱本是专门为萧山做的,那张纸上写的是三个人的名字,第一个是萧山,第二个是秀儿,第三个是喜鹊。 这三个人是她在王家比较贴身的人。她本想一个一个试探,不成想第一次设局,便有人自动走进了陷阱。 不过,今天差点冤枉了萧山,而且从这件事看出来萧山还是挺忠心的,办事也尽心尽力,留在身边也不错。 余夏往外看,发现太阳已经落山了。她去往王慕倾小院的路上,紧绷的身体才稍微放缓一些。 旁边的树,胡乱生长的不知道什么名字的花,她和王慕倾一起走过的路,都让她安心。 她重生的这个世界,看不到的某个角落里藏着暗涌,人与人之间又满是算计。这些余夏都觉得耗费心神。好在,在她的心里还保留着一块净土。那里住着一个姑娘,可以让她放松下来,她会对她笑,她会欢欢喜喜的朝她跑来...总是给她惊喜,让她知道原来她也是有人惦念的。 如果可以,余夏希望一直这样下去。可以么?应该可以吧,两个人一起努力试试... 王慕倾对她来说应该是特别的那个人吧,她们两人和她爸爸妈妈不一样,她们不会互相生厌。 余夏脸上终于有了微笑,朝着那个地方加快了脚步。 房门被王慕倾从里面插住了,从余夏那边回来没有多久的秀儿轻声唤了好几声,屋内的人始终也没有回应,甚至连一点声响也没有,秀儿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正当她没有主意之时,余夏进了小院。 「姑爷来了,小姐,姑爷来了。」秀儿声音提高了几倍。 姑爷来了,姑爷来了,是谁?余夏,是余夏。谁是余夏?是她的心上人!!! 身体突然抽动,眼睛瞬间变得清明,王慕倾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东西。她不解为什么自己会坐在书桌前,她刚刚明明坐在床上... 失去了片刻的记忆,现在她陌生的看着面前的白纸。 来不及仔细想,她急忙起身,也许是太匆忙便有些顾头不顾尾,身体撞上书桌,桌上的砚台被刮掉,里面的墨水坠落在地上成一朵黑色的炸裂花朵。她甚至都没注意看上一眼,便匆忙的出去。 第56页 什么也阻止不了她奔向她的脚步。 「余夏!」房门推开,王慕倾眼中是璀璨的,只要能看见余夏,能和她在一起,她的眼睛就是亮闪的。 余夏一过来就马上抱住王慕倾,她抱得很紧,像是寻求一点安心,她现在真的累了,紧绷的精神终于可以放松,她温柔的问,「让你等着急了,是不是。」 「没有啊!」在门口她们这样抱在一起,让王慕倾脸上连同耳朵都红了,可她还是不忍推开她,她想只要余夏喜欢,她怎样都愿意。 短暂的抱了一下,余夏不舍的松开了王慕倾,之后两个人一起去了偏厅用晚饭。饭桌上都是余夏爱吃的,但是余夏今天胃口一般,可能是饿过了头,她便只是每样尝了尝。 王慕倾把这些都看在眼里,她犹豫着询问,「你今天的事还顺利么?」 「顺利啊!等钱这边到位,我就把我朋友从那里捞出来。」余夏轻松的回答。 「若是需要银两,我可以去和爹爹说。」 「我这边应该可以。」余夏心想自己怎么也是个小土豪,花老婆娘家的钱还是算了吧。 「真的可以的。」 「算了吧,我还是用自己的钱吧,而且也是一笔不小的花销,到时候给她开药铺、置办个宅子,我该给她找个离家里近的地方,要不然每天都去,一来一回得耽误多少时间,我打听了一下,这一片的宅子都贵的要命,看来无论何时,好地段的房价都贵。」 人一放松,嘴上说的就多了,余夏丝毫没注意她都说了什么,但王慕倾听到的便是余夏每天都要去和那人见面的。 她们每天都要见面吗?那自己呢?王慕倾的手指攥着衣襟,但却还是硬忍着鼻酸。 「若是你的那个朋友不介意的话,是可以...搬到家里来的住的...」王慕倾声若蚊蝇的说,她的心里很奇怪,不想让余夏和那个人见面,可又担忧以后余夏天天往外跑,自己就见不到她了。 「府上住个大夫也挺方便,但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我觉得柳枚不会愿意住到这里来的。」 原来那个人叫柳枚。王慕倾的眼睛突然有点酸。 余夏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她们刚才的对话有点问题。 「小可怜儿,你是不是还是不信任我?」余夏柔声说道,「我要怎么做,你才能相信我没有别人。」 「我相信你的。」 「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余夏放下筷子,语气依旧温柔。 「我没想什么。」王慕倾低着头,小声的说道。 「你不说有些事情我是没办法知道的,你不能指望我什么事情都靠猜吧,你知道两个人在一起一辈子是件很漫长的事么,如果从一开始就不把问题说清楚,那么问题会越攒越多,然后我们之间就会产生裂痕,继续放任到最后,我们只会相互厌弃...」这个话题延伸出了余夏上辈子不好的记忆,尽管她把语气控制的很温柔,但是一口气说这么多话还是给人不太好的感觉。 「我只是希望你开心,若是...若是...你想见到那个人...我...」我虽然会不开心,但是我都可以满足你,只要你不离开我。 「若是有一天,我喜欢上别人呢?你也让我去见么?」余夏有点赌气的说道,她带着一点期待看着王慕倾。 「只要你喜欢。」王慕倾眼睛泛着泪水,可她依旧歪着头对着余夏笑。 「那如果我要离开你,你也让我离开?或者是我比较贪心呢,享受着你的喜欢,但我也有别人,你也愿意么?」 「我...」 没有得到满意答案的余夏,眼圈泛红她不断的摇着头,「不是这样的,我要的不是这样的。」她站起身,想要离开这里。 王慕倾眼疾手快的扯住她的衣袖,她小小一只,眼睛巴巴的看着余夏,半天只嗫嚅道,「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你不明白。」余夏只是不住的摇头,她看着被抓紧的衣袖,不再如往日那般温柔,「松开。」 「余夏...」王慕倾彻底的慌乱了,她的身体在颤抖,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带着哭腔的说,「我错了,余夏。」 余夏看着王慕倾那个样子,心一下子就软了,她心一抽一抽的疼,泪水在眼中打转,「王慕倾,你没有错啊,是我情绪不好向你发了脾气,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啊。」 「不是,是我不好。」王慕倾的两只手轻轻抓着余夏的衣袖,就像是犯错误的小孩子,她可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她就是觉得自己错了,要得余夏的原谅。 「小可怜儿,我今天情绪不对,让我回去冷静一下。」余夏另一只手扬起擦了擦王慕倾脸上的泪。 「不要走...」王慕倾带着哽咽,好像随时都能崩溃。 余夏还是从王慕倾手中抽回了自己的衣袖,她双手附上王慕倾的脸,在她额头落下一个吻,然后硬下心转身离开了。 夜里,余夏穿着亵衣亵裤,倚在自己房间的窗边,看着天上挂着的月,弯弯一颗,她的情绪已经彻底的平静下来。 其实她知道是自己的问题,上一世她爸爸妈妈之间的相处对她来说像是噩梦,所以她刻意的想要避免同样的事情发生在她和王慕倾之间,是她太敏感了,明明还不到那么严重,是她没处理好。 {小可怜儿,是我给你的安全感不够,你能原谅我么?} 第57页 房间里面一片漆黑,王慕倾紧紧抱住自己的膝盖蜷缩在床脚,她机械的用头撞着床上的木头隔板,因为这个动作,手腕上面的铁链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响,她口中不断念叨,「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余夏...」 余夏这夜都没有睡着,她早上很早就过去王慕倾那里,只是走到院子里时,被秀儿拦住了。 「姑爷,今天小姐不方便见您...」秀儿支支吾吾,眼神也是刻意的闪躲。 余夏心里咯噔一下,她冷着一张脸,「让开。」 「这是小姐吩咐的。」 余夏不管她说什么,而是直接大步的迈向前方,她推开房门,床上坐着的人还穿着昨天的衣衫,她的手腕拴着锁链,抬眸的瞬间,嘴角带着嘲讽般的轻笑。 同样的一个人,完全的不同的眼神,那双眼睛没有了看向余夏的专注,也同样没有了爱慕。 「淫贼,又见面了。」 余夏看着那张脸,缓缓的张口道,「王二娘...」她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以后,多多指教!!!」 {王慕倾,是我太蠢笨,我早该告诉你,你的好的、坏的,都是你!而我喜欢你!} 第29章 在时间这条轨道上不断往前滚动的过程里, 总有某个时刻让人惊嘆,惊奇,或者匪夷所思。 就比如说现在, 还是这间房,还是这个人, 却让余夏有了完全陌生的感觉。 明明就是同一个人,可动作姿态, 眼神,还有说话的语气, 哪还有半点儿大家闺秀的影子,完全就是一个小痞子模样。 王二娘坐在床上,一只脚支起来,她穿着鞋踩在床沿, 丝毫不在意的样子,她姿态慵懒的晃动着手腕。 环环相扣的铁链相互碰撞的声音明显、突兀, 而王二娘就像是故意这般似的,她细嫩白皙的手指捞起铁链, 嘲讽般的张口, 「你就这般对待你的妻子?」 余夏皱了皱眉, 尽管有些牴触情绪, 但还是强迫自己快些适应,她对旁边的秀儿说,「解开。」 秀儿小碎步往后挪动,一个劲儿的摇头,「是小姐自己弄的, 而且小姐也吩咐过,若是「不好了」不要管她, 姑爷还是别靠近了...」 余夏瞥了秀儿一眼儿,她看出来了,秀儿并不想把被困住的王二娘放出来。 她心里面有点不是滋味,在别人眼中,或许现在的王慕倾就是妖怪,邪祟,不祥之物,所以可以不留情感的冷眼旁观着现在的场面。但余夏做不到,不只是因为她生长在现代社会,她知道王慕倾是生病了,还因为这个人是她的小可怜儿啊! 她会委屈巴巴的看着自己,会认真聆听她说的每一件小事,她会满心满眼的痴迷望着自己,她会欢欢喜喜跑来自己身边只为说一句生辰快乐,双手奉上自己亲手所绣的手绢。 余夏做不到冷眼旁观,事不关己。 「哼。」王二娘蔑视的看了一眼余夏。 「我给你打开。但你要答应我不许打人,咱们两个可以坐下来谈一谈。」余夏态度严肃认真,不管怎么样,她觉得要把这个王二娘先安抚下来,至少现在情况没有那么糟糕,王二娘能正常交流。 「你有办法打开?」 「当然。」余夏大起胆子,轻微挪步靠近王二娘。 那人的戒备心好重,余夏只是走了半步都没有,她立刻就像是一只炸了毛的猫,可能随时都要扑上来撕咬她。 「你干什么?」 「我只是想帮你打开锁链。」余夏双手展开放在耳侧。 「你站在那别动!」 「好,我不动。」 「你把钥匙给我。」王二娘皱着眉头,眼中充满戒备,「我自己来。」 「你不会打我吧?」余夏心底里还是有些不放心,想起她追着自己满院子跑,还有轮起斧子那股子狠劲儿,心里面直犯憷。 「我答应你了就不会打你。」 得到承诺的余夏又后退了半步,「你在你周围看看,钥匙应该在你附近。」钥匙是小可怜儿藏的,既然晚上能扣住自己,白天又能自己打开,能藏到多远,极有可能就在床上。 「你敢骗我,你就死定了。」 「我不会骗你。」 「最好是!」 王二娘一边警惕的盯着余夏和秀儿,一边用另一只没被束缚的手翻找,她能够得到的地方就只有床。 枕头、被子被随意的扔在地上,褥子掀开果然有一把钥匙。 余夏看着王二娘把钥匙塞到手腕上那个大扣子的窟窿眼儿里,以为下一秒是铁器被开大,可谁知钥匙放到里面拧不动了。然后余夏就看到有一双带着火焰的眼睛。 「你骗我?」王二娘应该气急了,不管不顾的朝着余夏冲过来,她挥动拳头,可刚跑两步就被铁链限制、拉扯住了。 余夏下意识的往后躲,这个结果也让她挺出乎意料的,她沉默了一秒钟,然后脑中突然闪出了另一个可能,想到这个可能,她轻轻笑了。 她的小可怜儿真是聪明! 「你还笑,我要打死你。」王二娘气急败坏,瞪圆了眼睛大吵大闹的样子简直是个疯子。 「钥匙没错!」余夏对她说。 「你放屁!」 余夏挠挠额头,心里犯嘀咕,这第二个人格怎么和原本的王慕倾智商差这么多呢,平常人只要仔细想想就能明白怎么回事,而这位除了大喊大叫、打人还会个啥? 第58页 「钥匙能打开另一边!」 王慕倾的这个铁链白天会放到柜子里藏起来,两端都是需要钥匙的,晚上她应该是先把自己和铁链的一端扣在一起,然后把钥匙藏到别的地方,之后再拖着锁链把另一端扣在床头。这样即使钥匙被发现,并打开了连接床的一端,在「自己」的手上还是拖着一条厚重的铁链。 王慕倾用这个方式保护身边的人,也可能,只是想保护余夏。 王二娘听余夏的这样说,马上用钥匙开锁。轻轻扭动,连接到床上的铁链开了。 「喂,这边的呢?」王二娘指了指自己的手腕。 「不知道。」余夏实话实说。 王二娘马上拖着锁链朝着她走过来,她轻挑着眉毛看着余夏。 余夏心里面有点忐忑,但面上稳如老狗,「你承诺过不打人的啊!」余夏提醒着王二娘。 王二娘直逼她身前,嘴角上扬,眼神中带着张狂,「我可没说过。」 卧槽,还有这样的? 余夏嘴角抽抽,把头侧过来,「秀儿把她拿走...」 「姑爷自求多福吧...」秀儿撒丫子就跑。 余夏心想就你会跑!她刚要趁机逃跑,谁知王二娘用手上的铁链困住她的双手,使得她不得动。 「你丫的,真卑鄙,说话不算话。」余夏也顾不上眼前的是谁,她有种预感,这人要揍她,果然下一秒钟,王二娘就轮起了拳头,余夏赶快叫嚷道,「等等!」 「你以为我会听你废话。」 「别打脸...哎呦...」整个院子都是余夏的惨叫声,那声音惊天地泣鬼神,还有那么一点点惨! 外面日头正烈,院落里有几处花都晒蔫了。从树上掉下来一只蝉,一动不动,看样子已经过完了它短暂的一生。 「哎呦——好烫。」偏厅里面传来余夏的悽惨叫声。 萧山又找来一个帕子包裹住刚煮熟的鸡蛋。他正想给余夏敷上,余夏便接过来,「我自己来吧!」 余夏此时嘴角抽抽着,她的眼睛肿得睁都睁不开,刚才她照过镜子,眼眶还有颧骨都泛着青紫,简直都可以当国宝了。 「哎呦!」余夏一边用热鸡蛋敷眼睛,一边疼的龇牙咧嘴,骂骂咧咧。 萧山看着主子这样,也是十分着急,只是他本来也不会照顾人,所以显得笨拙又缩手缩脚。 「姑爷,我用热水给您擦擦吧。」秀儿端着热水盆过来。 余夏心想,呸,刚才她被揍的时候,这丫头跑的比谁都快。 「秀儿已经提醒过姑爷不要管了,可姑爷也没听啊...」秀儿一副很委屈的样子。 余夏气的都要跳起来了,但她此刻强压怒火,「她一直都是这样的么?」 「你说二小姐?」 「嗯」虽然这个称唿余夏听着有些别扭,但这都不是重点。 「二小姐呢是...」秀儿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听家里面的老人说,那是人间滞留的厉鬼附身到了小姐身上造成的一体两魂儿。姑爷,这些都是这个厉鬼所为,您不要记在小姐身上,要不然小姐回来后知道会很难过的...」 余夏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个时代,任何事情都能扯到鬼神,她即使和别人解释王慕倾只是生了病,估计也没人信。 「王二娘有什么喜好么?像是喜欢吃什么,喜欢玩什么,怕什么?和谁的关系比较好。」 秀儿只是摇头。 「没有关系好的人?」 「我想她可能和小姐差不多吧...」秀儿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她虽是王慕倾的贴身伺候丫头,但是只要王慕倾一变成王二娘,她就会远离,这是小姐之前吩咐过的,而她也是真的害怕。 余夏以前买过一本小说,就是讲多重人格的,只是那时候没有看完。那里面写的人每个人都有独立的人格,完全不同的喜好,甚至年龄性别都不同。秀儿说的这些令余夏不满意,她有着自己的考量,想要靠近一个人,至少应该先知道这个人是什么样的吧。 「秀儿,你去把府上把但凡和小姐在王二娘这个状态下有过交集的人都叫到这里来。」 秀儿不解,但还是乖乖出去办余夏交代的事。 「萧山?」 「在!」萧山站立微微弯腰作礼,表情严肃等待余夏交代他任务。 「去催催厨房怎么今天还没有送饭过来。对了,让她们给多准备点肉。」余夏说罢磕破刚才在她眼睛周围滚的鸡蛋,然后咬了一口说道,「我得好好补补。」 「是」萧山万万没想到是这样的,换了一个思路想,他的主子到了这个时候还临危不乱,是个干大事的人。跟着这样的人,他可太幸运了。 晚上烛光晃动,窗子全都打开也解不了这燥热,几只飞蛾围着光亮飞来飞去,扰得人心烦。 萧山倒是比之前聪明了点,他看余夏眼中不耐,便帮忙驱赶飞蛾与蚊子。 余夏被揍紫了的眼睛还是很疼,脸上时不时的还会做些奇怪的表情。她看着偏厅里面挤满了的差不多衣裳的家僕。 「说说你们眼中的这个王家的二小姐主子。」余夏发话了,可是这些人都沉默着不说话。 「谁先回答,我给他这个。」余夏把一枚金元宝拍在桌上。 家僕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蠢蠢欲动后,又都惧怕的低下头,不发一语。 第59页 「不说就从王府上滚蛋。」余夏气的想要骂人,她这么一动怒,肿了的地方又疼得她面部狰狞。 「说了就给我么?」一个年纪和余夏差不多的男人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个金元宝。 「我是王家的姑爷,你说我会骗你么?」 「那我说。」这边男人说完,身后那些家僕又伸长着脖子叫嚷起来,「我说,姑爷我来王家的时间长。」 「你来的时候再长能有我长么,我说。」 「滚一边儿去吧,我可是和二小姐碰到过好几次的人呢...」 刚才都不说,看别人说又眼红人家,都是些什么人。余夏没心思和听他们争,还是让最开始那个男人说。 「这个二小姐啊,简直就是个小恶魔,从小就是六亲不认的主,那还是三年前,我只是本本分分的在砍柴,她就过来揍了我,腿都打断了...」李大镖说道。 「三年前?」那时候,王慕倾也不到十五岁,她现在都是小胳膊小细腿的,即使她力气再大,看看眼前的男人大高个子,怎么看也不像是能被打断腿的,但是又想到她砍树的模样,她又觉得也不是没有可能,「你确定?」 「那是当然。虽然小姐的身体很瘦弱,但是厉鬼附身当然厉害。」男人后面那句话是轻声说的,若是在别人面前他不敢这么说,但是余夏不一样,她今天可是刚刚这个二小姐被揍了的,所以他就觉得这么说,姑爷会认同自己。 「下一个...」 余夏听了几个家僕的话,基本都差不多,都是没有缘由王二娘就过去揍他们。 不分青红皂白,上去就是揍。这可能么?照着他们这么形容,余夏都觉得王慕倾的第二人格简直就是躁狂症了。 「你也是被揍的?」余夏看见其中一个瘦小的少年说。 「我...」少年十来岁,到府上还没到两年,他战战兢兢的说,「我是被小姐踢到了茅坑里...」 哇!这个可比她惨多了。余夏这样想,连看向少年的眼神中都带了一点同情。 「但,我觉得小姐不是...故意的。」少年唯唯诺诺的说。 余夏可算是听见一个不同的声音了,马上起了兴趣,「那你倒是说说看?」 少年刚要张嘴,就被最开始的那个男人李大镖打断,「姑爷,那小子刚来府上不久,怕得罪人才这般说的,这个附身在小姐身上的人可怕极了,府上谁不知道啊!你们说是不是?」男人对着身边人说,身边人便附和起来。 「确实是,确实。」另外的人点头道。 「是这样么?」余夏问少年,少年没说话,只是低着头不再说话。 「所以说你们当真连句话都没和她说,也没得罪她,就被揍了?」余夏心想,这王慕倾的第二人格难道是无差别攻击,那可真是麻烦了。 李大镖偷偷瞟了一眼余夏,然后收回视线低头,回想三年前,自己那天正调戏着一个府上的丫鬟,眼看就要得手了,半路杀出来个程咬金,就是这个所谓的二小姐。她一边揍他,一边还骂他,他又不敢还手,就那么生生被打断了腿。 李大镖本来以为自己要完了,可是谁知道老天在帮他,二小姐回去睡了一觉又变回往日不爱说话不爱出门的小姐,完全不记得前一天发生的事了,因此他便把小姐暴躁打他的事告诉了老爷,当然他隐去了关键部分。那个被调戏的丫头自然因为贞洁脸面,没有把整件事情说出来。 而且因祸得福,老爷不但没有赶他走,还给了他一笔钱让他养伤。 反正这王慕倾会发疯发狂整个城的人都知道,谁又在乎其中一个打人事件是为了什么呢! 李大镖暗中窃喜,今天又白得一个金元宝。 在人群中的孙小六藏在大家后面,他心中忐忑,他想这个二小姐又出现了,会不会想起来四年前那件事,应该不会吧,都过了那么久了。 那一天,他在赌场输了他所有的银子,还欠了赌坊老闆三十两银子,老闆扬言要砍他的手,万般无奈,真是万般无奈之下他才去偷了丫鬟阿琳的房间。只是那阿琳知道钱被偷第二天就上吊自杀了,可那也不算因为他,他只是偷了她的钱,又没有要害她,是她自己想不开... 不知道这事怎么被这个传说中的「二小姐」知道了,他差点没被打死,好在后来秦大哥过来噼晕了小姐,之后孙小六几乎都是绕着小姐走,好在这个「二小姐」也不是总出现。 孙小六躲在后面低着头,跟着别人随便附和两句。 「小的倒是和二小姐说过话。」被人挡住的一个老头儿说道,别的人便让出地方让老头儿站过来。 「见过姑爷。」老头儿头髮斑白,穿着蓝色的粗布衣衫,但是说话得体,「小的在王家做工三十年,看着老爷和夫人成亲,小姐出生,长大...之后又见证了她一体两魂儿,但小的一直认为这些都是命数,不能怨小姐,小姐是个好人,至于另一个大家口中的二小姐,我想她不过是在人间还有留恋的事情罢了...」 老头儿缓慢的说着自己的看法,开始时余夏还很认真在听,后来她就有点不耐烦了,「老人家,能不能讲重点!!!王二娘打过你么?」 「那是冬日里面的一天,小的拿着一摞柴火经过...」 「你只要回答我,王二娘打没打过你,和你说没说过话就行,别扯那些没用的...」 第60页 「那日的天真是冷啊,寒风刺骨,我听其他人说,小姐又不好了,暴躁的二小姐又来了...」 「打没打过你?」余夏咬牙切齿。 「不曾打小的。」可算是回答了。 「你们说没说过话?」余夏耐心要磨没了。 「当然有,怎么说我在王家也这么多年了。」老头儿有些得意的说,「那是冬日里面的一天,小的拿着一摞柴...」老头缓缓的说,「那一天,二小姐对小的说的是...[滚!!!]」 ...... 房间里,王二娘躺在床上怎么翻身都觉得在自己手腕上面的铁链碍事,她胡乱的踢着被子,然后又坐起来。她环顾这间屋子,好像和记忆里不太一样了,多了一件特别奇怪的东西。 墙上挂了一个白色的风筝,上面画着奇怪的图形,像是两个鸡蛋分别插在两个棍儿上面,又好像不是。 总之奇奇怪怪,很丑的风筝。 她从床上下来,穿上鞋子走到铜镜前,看着里面的自己梳着妇人的髮髻,嘴撇着,满是不屑的自言自语。 「她也是一样,谁人都一样,都当我是怪物,哼,怪物怎么了,我就是怪物!反正这世上都是坏人,也不差我这一个怪物!」 第30章 「嗡——嗡——」 萧山的视线紧随着头顶上面飞来飞去的蚊子, 待看准时机,出手又准有快,手指一捏, 又一个蚊子难逃「魔爪」,他悄无声息的的把蚊子的残体扔到桌子上面的纸上, 佯装无事发生,然后又低头认真听着主子说话。 「好嘛!王二娘这些年和你们说的话加一起还没有和我一个时辰说的多?」通过和王二娘短暂的两次接触, 余夏觉得应该不至于是现在这样。 「姑爷有所不知啊!」老头儿又开始了,又开始了。 余夏直翻白眼, 但她还是耐着性子听他讲完,总体就是说大家都很怕王二娘,只要「王二娘」一出现,大家都绕着路走, 根本不敢上前。 「也不是没有人和小姐走得近,只不过...」 「谁?」余夏不想听他墨迹, 直接了当的说,「请你说重点。」 「就是王家的主母。」老头摇头嘆息, 「不过她已经故去!」 那你在这说个球!!! 余夏也不想听他废话了, 让萧山给他们每个人发了一点碎银子做赏钱, 之后大家都高高兴兴的走了。 这一个晚上, 她都听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简直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有。她转身想要给自己倒杯茶水,却看着桌子上有一张白纸,上面密密麻麻的落了很多个蚊子的「尸体」。 我擦!她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 萧山正好进屋,「主子, 他们都送走了。」 余夏捏住口鼻,指着桌子, 「你干的?」 「啊,刚才有很多蚊子,所以...」 「收走。」余夏嫌弃的说完又补充道,「桌布也给我换了。」说完一脸嫌弃的走出去屋子。 「好嘞!」萧山乐呵呵的收拾桌子。 院子里面空气都是灼热的,她这个小院儿一到晚上就静得吓人。余夏在门口看了一眼里面忙碌的少年,她嘆了口气。 她想萧山还是年纪太小了,都还是个爱玩爱闹的孩子呢!或许她身边还是需要一个成熟稳重一点的人。 余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苦笑了一下,便又迈开了步子。哎,本来就是不想去找那个人,只是现在对于王慕倾的情况,可能只有这个人最清楚了。 余夏出了院落,没有半点犹豫,顺着记忆里的路向着幽深走去... 光亮越走越淡,答案未知。 水池里的鲤鱼汇集到一处扑腾着,溅起的水花有那么一两滴溅到王晋和衣衫上,他抖掉手中的鱼饵,表情颇为无情的对旁边的管家说道,「明天把这里面的鱼换掉。」 「是」 「下去吧。」 「是,老爷。」管家退身,直到后来转了几个弯彻底从花园出去才敢直起腰板,擦了擦额头上面的汗。 丫鬟用木质的托盘端上来一壶酒和两个杯子,放到凉亭里便后退走了。王晋和对着不远处守着的秦子庭说,「子庭跟我到亭子里喝一杯吧。」 王晋和撩起衣袍落座,秦子庭并没有一同坐下,他只是犹豫了一下说,「这里太暗,属下还是再拿一盏灯过来吧。」 又一只大红灯笼被秦子庭挂在了凉亭边缘。亭子仿佛被罩上了一层金色的光。王晋和喝尽了杯中酒,目光疏离又无情。陪在他身边多年的秦子庭能看出来老爷这是有烦心事。 「刚刚姑爷叫去了很多人去她院子里,询问小姐的事。」秦子庭看着王晋和的脸色,小心的说道,「姑爷对小姐还是挺上心的。」 「哼」王晋和又饮了一杯酒,他的眼睛定定的盯着刚刚挂上去的灯笼,「那烛火照得再亮又如何,能够照亮人心么?」说完他紧紧的盯着秦子庭的眼睛。 秦子庭一阵发寒,弯腰恭敬的说,「是属下失言。」 而王晋和只是自酌自饮,又让人摸不透他在想什么。 秦子庭站立在一旁,他一抬眼看见了走过来的余夏,「老爷,姑爷过来了。」 王晋和抬眸,那双眼睛锐利的像是把刀子。 「岳丈大人。」这恭敬的态度,余夏做的是十分的足。实际上她心里是十分讨厌王晋和的,余夏可是记得那天的那一巴掌,但是又想到这是小可怜儿的爹,她也不好记恨,所以这些天都是眼不见心不烦。 第61页 「什么风把我这个好女婿吹过来了。」王晋和轻笑,但余夏就总觉得他的笑好渗人。 「自然是为了我妻子,您女儿的事。」 听此,王晋和的态度缓和了几分。 「慕儿何事?」 「小婿想知道王二娘的一切事。」 「你问这个做什么?」 余夏捕捉到王晋和明显的牴触情绪,「我倒是可以像每个人一样,好好的陪着王慕倾,护她体贴她,当她变成王二娘时,就远离她。但小婿想啊,若是某天我的妻子有了身孕,然后又以王二娘的状态醒来,这么上蹿下跳的在追着我打,我死了不要紧,万一大的小的都有个三长两短...」 余夏张嘴就胡说,但是底气可是很足呢,但她说的这一点恰好戳中了王晋和的心。 「你想知道什么?」王晋和蹙眉,余夏说的这些也是他的担忧。 「当王慕倾变成王二娘时,她的喜好,她的一切。」 王晋和站立起身,背对着余夏盯着远方,目光渐渐失了焦点,回忆起从前。 慕儿只是在他们发现的第一年里面频繁的变换,常常都是今天是这样,明天又是那样。为此他和妻子苦恼了很久。第一次有了王二娘这个名字,还是她的妻子取的。 「慕儿,你喜欢什么啊?喜欢吃什么?娘亲最喜欢吃桂花糕,你呢?」白沂瑶总是非常耐心的一遍又一遍问她,而王晋和则在一边坐立难安。 「我不叫慕儿。」那张稚嫩的脸说话时总是带着不耐烦,但能说话已经令他的妻子喜出望外了。 「慕儿不是你的名字啊,那娘亲再给你取一个名字好么?」 「随便你。」 「那你是我第二个女儿,那唤你二娘如何?」 从此便有了王二娘。但没过多久,唤她「二娘」的人,便只剩下自己了。王晋和还记得,妻子去世后,王慕倾变得更沉默了,而偶尔出现的王二娘也变得越来越暴躁。 十一岁,一月。 「二娘,你喜欢吃什么,爹爹让厨房给你做。」 不说话回应。 十二岁,九月。 「这是爹爹从绸缎庄里拿来的最好的布料,给二娘做个漂亮衣裙如何。」 不说话,伴随着一个白眼。 十三岁,三月。 「二娘...」 「臭老头儿,你离我远点...」王二娘怒目看着王晋和,其实那时的王晋和依旧儒雅年轻,怎么也不该被叫做老头儿。 从那以后,王晋和也不会那么热络的对待她了,每次当王慕倾变成王二娘,王晋和只需等待几天,让这时间过去,仿佛事情就解决了。 他从未走近过她,哪怕这是她的女儿。她从未叫过他爹爹,仿佛当他是陌生人。也或许他也从未把那样的她当女儿,只当做寄住在女人身体里面的游魂儿。 「岳丈?」余夏看王晋和不说话,她试探的嘀咕,「不会连岳丈大人也不知道王二娘的喜好?」 若是回答是,他岂不是失了面子。 「我是她爹爹,我当然知道。」王晋和冷哼一声,「她最喜欢的当然是她的爹爹。」 「咳!」秦子庭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余夏没太放在心上,「那喜欢吃什么?害怕什么?或者最想要什么...」 「最喜欢吃的...」王晋和想到妻子,「她最喜欢吃桂花糕,害怕看不见我,想要?想要的当然是被我陪着...」 「啊?」是这样么?余夏怎么记得,她爬树那次王晋和说话一点都不好用,当真这个王二娘这么喜欢她爹? 「咳!」秦子庭又咳嗽了一下,但也是这时候他能感觉到两双眼睛都在盯着他,「我晚上吃咸了,吃咸了。」秦子倾心虚的说道。 余夏带着疑惑转头又看向王晋和,心想行吧,怎么说这是王慕倾的亲爹,肯定比自己了解她。 「谢谢岳丈大人,小婿回房了。」余夏低头行礼,在转身之际慢慢说道,「对了,夏日里的烈阳能照出牛鬼蛇神的原形,但却不能让人看见她的心!可那有什么关系,真心只需要懂她的人知晓便可。」 说完这句话便大步流星的走了,秦子庭回神,「老爷,姑爷这话...」 王晋和看了一眼秦子庭,「你不是吃咸了么?不去喝水么?」 ...... 今天总算是有那么一点儿收穫,余夏对稳住王二娘很有信心,她也不奢求别的什么,只希望若是有天她和王慕倾睡在一张床上,而枕边人是以王二娘的状态醒来时,能不挨揍。 反正这个王二娘一年就来那么一两次,这一辈子能出现几次呢,余夏想着再等一天就可以看见她的小可怜儿,也许明天醒来,她的小可怜儿就回来了呢?她可以抱着她睡觉,想想都美滋滋。就这样,晚上做了个美梦,第二天醒来活力满满。 一早,余夏整理好自己的头髮,她束了一个带着玉的发冠,穿着淡绿色的衣衫。出门时瞟了好几眼墙上挂着的那个特别的风筝,她高高兴兴的、整个人清清爽爽的来到了王慕倾的门口。 轻轻敲响房门,等待这间房主人的召唤。 房门打开,王二娘穿了一身淡粉色的衣裳,惹人注意的是她的头髮束着少女的髮髻,那模样乖巧可人,让人一看就想把她抱在怀里。 余夏看愣了,她觉得小可怜儿还是梳这样的髮饰好看。 第62页 「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凶虽然是凶了点,但是还好没动手。 「我是有事想要同你讲。」 「就在这讲吧。」王二娘一副不好惹的样子。 「我们进行一个交易怎么样?」余夏急忙解释,「我们互相之间友好相处,我不会让你做你不喜欢的事,但你也不许打我骂我,我们和平共处。」 「那我有什么好处。」 「好处可多了,我可以带你出去。你在府上呆着无聊,有我的话没有人能阻止你出去...」 就余夏这一句话就说到了王二娘心坎里,她的喜怒都挂在脸上,余夏捕捉到了她神色的变化。 本来接下来将会是个很好的发展,可是这时秀儿端着木托盘过来,王二娘一眼就看见上面摆着的是——桂花糕。 「姑爷,桂花糕准备好了,是拿屋里去么?」 「你让她准备的?」王二娘看着余夏,眼中已经起了一丝火苗。 「啊?是!」 「滚儿!」王二娘一脚踹翻秀儿手中端着的桂花糕,然后朝着余夏的眼睛又是一拳。 这回两只眼睛打对称了。 哎呦喂!余夏哀嚎一声,她心想,她要是再理这个暴力萝莉一回,她就是狗! 第31章 冰蓝的茶壶、茶杯安安静静的放在覆盖着棉织桌布的方桌子上, 整个房间里有种淡淡的花香,尤其当眼前的女人靠近她时。 「二娘,伸一下手臂。」面前的女人弯着眼睛对她笑。 小个子的女童梳着双丫髮髻, 她的眼睛转来转去,视线在房间里的每个角落上停留, 唯独不看眼前的女人,她撅的小嘴, 声音稚嫩并且极其不情愿的说道,「好了没有...」 「很快就穿好了。」白沂瑶很有耐心的蹲在地上, 为她穿衣,「这是娘亲亲手为二娘做的衣裳...」 淡粉色的衣裳,衣领交叠,葱白般的手指灵巧的为她系上暗扣。下摆的衣裙垂坠到刺绣的花粉鞋子上一点点。红色的腰带穿过女童的腰间, 在腹部繫上了一个蝴蝶样式的结。 「二娘,可否喜欢这身衣裳」 「不喜欢, 丑死了。」王二娘不耐烦的催促,「我可以出去玩了么」 「再等一小会儿。」白沂瑶似乎并没有因为女儿的嫌弃生气, 她站起身走到柜子里拿了一样东西, 许是因为刚才的久蹲她的腿有些麻, 可尽管这样她还是咬着牙尽快的返回到王二娘面前。 粉色的荷包, 中间绣着淡绿色的花朵。包边带着淡淡的紫色,同样是不细看都看出的暗纹细节。流苏上面穿上了两颗晶莹剔透的珠子。一看便知做这个荷包的人费了多少心思。 「这是娘给二娘的礼物!」 「我一会儿要穿着这个下水里面捞鱼,到时候说不定那个就掉了。」王二娘仰着下巴,颇有种天地都不怕,目中无人的架势。 「好。」白沂瑶站起身摸了摸女儿的头。 「我说真的, 你别以为我是在吓唬你,而且我要去最脏的水塘里, 衣服会弄的很脏很脏。」 白沂瑶愣了一下,然后笑着说,「没关系,衣服脏了破了,娘再给你做新的。」 在白沂瑶带着笑的注视下,王二娘踏出了房间的门,腰间悬挂着的荷包跟随着她的步伐一盪一盪的,像是鞦韆。 那荷包盪了多久,她的视线就跟随着了多久,走出去好远,她站定住,那荷包也安静下来,她肉乎乎的小手小心翼翼的摸了摸衣角,又摸了摸荷包上面绣着的花。 在无人之处,她终于展露了一点点笑颜,那才是这个年纪孩童本该有的笑脸。她没有多想的回头朝着那个房子看了一眼,却看见门口依旧站立的女人,那一瞬间,她的脸色涨红,她的小手攥紧,第一反应竟然是转身快跑。 「别跑太远,一会儿回来吃桂花糕...」 即使她们离的很远,她小腿捣腾的再快,耳边的风也在扰乱,她依旧能听见女人的声音迴荡在脑海里... 水塘的荷叶下躲着一只很大很大的鱼,王二娘觉得这鱼比她的头还大,这要是能抓到该有多好,她离得有点距离,自己的胳膊也不够长。要是进到这个水塘里么!她低下头看看自己的裙摆。 其实撩起衣裙应该没关系的吧 细嫩的小手想要撩起衣裙,可是手指碰到布料就变成的抚摸。 这么好看的粉色要是染上泥污那得多难看啊! 王二娘眼巴巴的看着那个荷叶底下的鱼摆动着尾悠闲的熘走,她稚嫩的脸上露出嫌弃的表情,「穿这身衣裳真麻烦。」 视线并没有在水塘里面的鱼上停留多久,反倒是树根底下的一朵小粉花吸引了她的目光。刚才那女人房间里面放了的花好像有点蔫了,那女人好像很喜欢花,绣着花,身上有花香,要不要把这个拿给她呢 路上捡的,反正她不是特意拿给她的。 粉花被小小的手攥紧,两者摇摆在风中,看起来都是那么的羸弱。小小的孩童偷偷的停在窗边,要把粉色的花不声不响的放在窗边,可窗户刚开了一点小缝就听见里面两个人的争吵声。 「你不觉得你很过分么她还那么小,你没发现她在害怕么」白沂瑶第一次同她的夫君吵架。 「瑶儿,她不是我们的女儿啊,她只是占用了我们女儿的身体,我这是在救我们的慕儿啊。」 第63页 「可是我看到的是她们在慕儿身上贴些乱七八糟的画符,那些神婆子围着她跳来跳去,她还是个孩子,你没看到每当那个时候她都在发抖么!」 王晋和的眼中也红了,「她要是对你没有威胁,我可以当她是女儿,就像你一样唤她二娘,可是她伤了你,那日她拿匕首刺向你...从那一天起,你的身子就越来越弱...」 白沂瑶摇着头,「那天她一定不是故意的,她只是在害怕,害怕被别人捆绑起来,害怕那些神婆,我相信二娘不会是真的想要伤害我...」 「瑶儿...」王晋和突然梗住,他一把搂住白沂瑶,「我很害怕,我很害怕会失去你。」 「我知道,我都知道,但...」她没继续说下去,只是紧紧回抱住王晋和,泪水流了满脸,她也害怕自己可能撑不了太多时日了,她不舍,她不甘,但偏偏无能为力。 人怎能这般脆弱,怎么能那么的不堪一击。 窗外已经没有了人,地上只剩下一朵孤零零的小花。 白沂瑶等了一下午,却始终不见王二娘,她的心一直焦灼着。让整个王府的家僕满院子里找。临近黄昏,她在院子里面来回踱步。 「找到了么」白沂瑶看着从院外进来的王晋和。 王晋和摇了摇头。 白沂瑶的眼中满是失望,一个什么东西砸到了自己头上,痛感让她蒙了一下,然后她看着脚边的青涩小杏子,她的眼眸突然亮了起来抬头找寻。 王二娘正坐在高处的房顶瓦片上,甩着手里的弹弓,注视着他们。 王晋和看见妻子被杏子砸到头瞬间火冒三丈,他怒吼道,「你给我下来。」 白沂瑶扯了扯王晋和的袖子,「快让人带她下来,多危险...」 「跑哪去了,小脸弄得那么脏!」回到屋子里面,白沂瑶让下人退下,自己亲自端了温水为王二娘擦拭脸颊。 「我把衣服弄脏了。」女孩儿得意洋洋的说道,时不时的还要偷看着白沂瑶,「脏了,你都不生气么你亲手做的衣裳啊!」 「我该生气么」 王二娘冥思苦想了很久,她现在真的不知道该不该生气了。 应该不需要生气吧! 「你没回来,桂花糕都凉了,我又让厨房去做了,一会儿就有热乎乎的桂花糕吃了。」 「我又没说喜欢吃。」王二娘偷偷瞟了一眼白沂瑶,发现她没注意自己,便偷偷的用刚擦干净的手指擦了擦荷包上面沾染的灰尘。 嘴上说着不喜欢,但是真吃起东西来像是个不管不顾的小花猫,白沂瑶把桌上的盘子往王二娘那边推了推,王二娘在椅子上荡漾着腿,一脸自在悠闲的享受着手中的吃食。 白沂瑶眼中带着柔光,她自言自语的说道,「慕儿的口味比较像她爹爹,而你这点倒是有几分像我...」 王二娘转头看着白沂瑶,她想张口问出心底里的疑问,可转过头却发现白沂瑶的脸越来越模煳... 「二娘,二娘...你怎么了。」耳边是女人急切的声音,那么清晰,而自己眼前却模模煳煳的。 「来人啊,快叫大夫来...」哭喊声之后是开门的声音,「晋和...慕儿她...」错乱中也分不清叫的是什么,但这是她女儿。 「瑶儿,对不起。只是让她睡觉的药。」男人也是带着哽咽的说,「不会有事的,睡一觉我们的慕儿就回来了。」 「可是...二娘她...」 王二娘强撑着睁开了眼睛,模模煳煳看到身前的女人和男人,她乏力的张开口,「娘亲...」然后再也没有力气支撑,她只觉得一点力气都没有,随后陷入一片黑暗当中。 尘埃在看不见的地方漂浮,它存在,但没有人希望它是存在的。 黑暗里亮着一盏孤灯,穿着粉色的衣裳的人迈的步子不再是那般小,就连脚似乎也比以往大了,手腕上的铁链被她缠在手臂上,只是偶尔还会发出一点点摩擦声,在静寂的夜里尤为明显。 灯放到地上,王二娘找来了树棍儿在树根底下转了转,然后找寻了一个方向开始挖泥土。 她满头大汗的看着自己挖的坑,发现除了泥土和小石头之外就没有什么了。 难道自己记错了,不是这颗树 那就把这里的树挖光!!! 蜡烛都燃尽了,黑夜都淡了,一点一点迎来了曙光,王二娘一点力气都没有了,这里的树根底下被她挖得稀巴烂。 「怎么还是没有。」王二娘沮丧的低垂着脑袋,她又回到她挖的第一颗树下,用脚丈量着距离,怎么看都应该是这里。 她看向树下的那个土坑,黎明来临,朝阳的光亮一点点照亮,她看见土坑露出一个木箱子的边角。 「在这里。」她高兴的像是个孩子,立马刨出了那个木头盒子。 盒子打开,里面放了几样东西,暗淡了的衣裳和荷包,还有一个简易弹弓。衣裳不再鲜亮,但上面的刺绣依旧保存完好,就是有些泥土的气息,王二娘用手指轻轻触碰摸索了一会儿。她犹豫了一下,把弹弓从箱子里面拿了出来,衣裳和荷包又放回了箱子,再次埋到底下。 这是属于她的东西,她在这世上仅存的、最珍惜的东西,一定不能被坏人发现。 朝阳升起,炊烟裊裊。绣了花的步鞋踩在瓦砾上,王二娘展开双臂保持平衡,但因为手腕上缠着的铁链,使得她还是有些摇晃找不到重心。 第64页 整个屋顶那么大,但她只缩在角落里看着来往的忙碌的王家家僕,没有什么惊艷,没有什么情绪,她在这世上的记忆也没有多少,每次醒来对周围都是陌生的,她的眼睛瞟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主子,您等等我啊!」 「还能等得了么,你看看我的眼睛,现在像是个二货。这特么的要是毁了容可怎么办!」余夏气的头上都要冒烟了。 「主子,别气啊,我姐说了这男子重要的不是容貌,是气魄、胆量。」 「你姐放屁!」余夏一边拿鸡蛋敷眼睛,一边说,「快给我备辆马车,我要去楼外楼看病!」 「啊!」萧山想说这楼外楼不是吃花酒的地方么,什么时候能看病了,莫非是同名! 「还不快去。」余夏一脚踹到萧山的屁股上,她现在真是恨不得自己坐上火箭飞出去。 余夏站在院中,一个石头子打在她头上,她现在是眼睛肿,头也痛,她抬头眯着眼睛看着石子打来的方向,逆着光看不清,但是只看轮廓她心底里就倒抽了一口气。 「我擦!看来今天不宜出门。」余夏叫嚷道,「萧山,不用备马车了,今天我连房门都不会踏出。」她像是逃命一样的钻回屋子里。 房顶上的小人儿摆弄着弹弓,轻笑出声。 阳光下,原来漂浮的尘埃也可以是美丽的,不管有没有人希望,她都是存在的。 第32章 余夏在屋子里转悠了好几圈, 仿佛一只拉磨的驴!她脑中乱糟糟的,想小可怜儿多可爱啊,怎么变成这王二娘, 怎么就这么难搞,软的不吃, 硬的...算了,真要是让她打, 她也打不过,只能先躲一躲了。 大白天困在屋子里面实在是太无聊了, 要不趁着这个时间把事业搞一搞? 在古代行业选择太少了,挣钱的买卖就那几样,无非是妓院、绸缎生意、酒楼、茶馆。 妓院挣钱也红火,但是余夏瞧不上, 不想搞。绸缎生意和酒楼做的人太多了,在城中走两步就是一个店铺, 人家十几二十年的口碑,余夏觉得自己搞也没什么竞争力。茶馆以前原主弄过, 她也不想弄。 或者用现代的思维套路在古代发展心兴事业 比如物流行业也是不行, 镖局不就是物流行业的前身么, 古代治安不好, 整不好她的钱都不够赔的。 哎,余夏没想到她都有钱成土豪了,会为了把钱投到哪里烦恼,要是在现代,她必须买个电影院, 再买个游乐场,带着她的小可怜儿天天疯玩。 小可怜儿生在古代啥世面都没见过, 什么好玩的都没玩过,多可惜。 再换个思路想想看,在这里谁的钱最好挣 若是现代来看,肯定是女人和小孩儿的钱最好挣。而在这里刚好相反,男人的钱最好挣,还不是普通的男人,达官显贵...有了,开一家高端的会所! 余夏走到桌前,拿了茶水倒入砚台上,快速的研墨。想法如泉涌一般,她也顾不上自己写的字好不好看,只想把此刻的想法通通记录下来。 这个会所要具有多功能,比如可以搞个小剧场表演的戏剧,不要传统的那些,到时候可以和四方斋搞个合作什么的,把话本里面的演出来,就有点像是现代的话剧。另外,还有独立的包间,那些有钱的不是爱算计么,正好给他们提供专门的场所。还有私人厨房、冷饮、面点,棋室...这事业,余夏越想越觉得靠谱。 「咚——」房门敲响,外面是萧山的声音,「主子,我可以进来么」 「进来。」余夏放下笔,把纸折好放在角落。 房门打开,然后萧山又小心谨慎的关上了,他把手中荷叶包着的糕点放到桌子上,然后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主子,这是您要的银票。」 余夏接过来看了一眼就放到一边,「有人跟着你么?」 「没有,我出府是藉口给主子您买糕点,而且我见我姐也是藉口去茅厕,中间也就一盏茶的时间。」 「嗯。做的好。」余夏又问,「你姐那边如何?」 「我姐现在住在城郊,今天是特意过来的。另外就是她...想见你。」萧山特意留意了一下余夏的表情。 「再等等吧!」余夏嘆息的解释道,「我现在这种情况怎么出去见人。」 「哦。」萧山内心里又开始疯狂加戏,哎呀,要是主子当他姐夫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受委屈。看看这么英俊的脸,夫人怎么下得了手。 「我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交给你。」 「主子,您吩咐。」 「我要这城中的地图,要标註出所有大型酒楼商铺的位置,还要把富家大户的住宅标註出来。」 萧山想了一会儿,「这城中禁止买卖地图,不过您说的这种应该可以找人绘制...」 「这几天我在府上养伤,你就出去跑这事吧。」 「是。那小的这就去办。」萧山抱拳想要退出房间,又被余夏叫住了,「主子还有吩咐」 余夏有点尴尬,她试探的问,「房顶上那个走了么?」 萧山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夫人啊!」他回想道,「反正我刚刚进来时,她还在。」 「行了,去忙吧。」 萧山走后,余夏打开窗户向外面看了看,刚才的屋顶上没有看到王二娘,她觉得自己真是过度担忧了,之前被揍是她上赶着在人家眼前晃,现在她都躲着了,王二娘应该不至于盯着她揍吧。 第65页 就算王二娘有暴力倾向,这王家有这么多人呢。 人有三急,余夏不能在屋子里面解决这些,这么想着,她推开房门出来了,去茅房一路上安然无恙。 她就说吧,就是她战战兢兢,根本就没事。 「哌唧——」一个鸡蛋摔她头上了。 「哈哈哈哈哈哈」王二娘捂着肚子站在角落里面笑。 余夏抚落头上的蛋壳,她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黄稠的蛋液,下意识的闻了闻,妈耶,臭的。 余夏强压怒火,握紧双拳,看都不想看那人一眼,转头就走。一边走一边还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别气!生气你就输了,这丫就是一个倒霉孩子,你和她较什么劲儿啊,而且这人是你老婆,等你的小可怜儿回来,你使劲「欺负」她。} 洗了澡,余夏穿的清清爽爽,她看外面日头正足,她心想王二娘总不至于一直在外面等着捉弄她吧,那得是多无聊。 余夏让人把躺椅放在了树荫下面,她披散着头髮,悠哉的半躺着。旁边小桌子上面放着装满水果的盆子。 热浪炙人,冰盆浸果可解暑,真是快哉! 余夏从盆中拿了一个桃子啃了一口,桃子多汁味美,她轻轻晃动脚踝。她想啊,在王家还真是好,吃的好,用得好,夏日里面的瓜果都又新鲜又好吃,看来什么富贵权势也不如有钱真好! 吃过了桃子后,头髮差不多晒干了,她利落的束好了头髮,然后仰躺着看了一会儿话本,她觉得眼睛有点乏累,便想小憩一会儿。 正当她马上就要睡过去时,朦胧间感觉脸上有点痒,她顺手那么一抓,触摸到的那一刻,她就觉得不好,她睁开眼睛一看,手心里是一只正举着两把「镰刀」做起攻击架势的螳螂。 余夏是不怕螳螂的,但是第一反应还是吓了一条,想到刚才这玩意在自己脸上爬过,她又觉得噁心急忙甩掉。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简直是从躺椅上面炸起来。 「胆子真小呢。」王二娘正站在她旁边,不用说就知道是这人,这螳螂能自己爬她脸上?反正余夏不信。 「你也真够无聊的。」余夏撇撇嘴。 「你胆子这么小,是不是男人,不会是女人吧!」王二娘讥讽她道。 巧了,她还真就不是男人。但余夏又不是吃亏的主,别的不行,打嘴仗谁不会。 「我是不是男人,晚上到我房里来,你不就知道了。」余夏挑了挑眉,轻浮的说道。 「死淫贼!」王二娘涨红着一张脸,气急败坏,说着就把手中的鸡蛋朝着余夏的脸扔了出去。 余夏一闪,鸡蛋擦过她的耳朵,还有点烫人。 「哎,没打着。」余夏一脸嘚瑟、得意。 王二娘要动手,余夏便一下子闪回到房门口,同时大声嚷道,「夫人啊,现在可是大白天,现在进房不太好吧...」 「你...你...不要脸。」王二娘气得耳朵都红了,但她也不能进屋子去打人,只得狠狠地跺了下脚,气恼的走了。 余夏嘀咕,「上午扔臭鸡蛋还不够,下午给我扔熟鸡蛋这是要砸死我啊!」 不过,第二回 合,完胜! 晚饭,丫鬟端来了一桌子饭菜,每样一小盘,荤素搭配,有菜有汤。家僕们似乎已经摸清楚了余夏的口味。 「你也坐下来吃?」余夏看着旁边的丫鬟。 「奴婢不敢。」丫鬟胆怯的说道,「若是姑爷觉得奴婢碍眼,奴婢可以背过身。」 「行吧,站着吧。」 之前伺候的喜鹊那天那事之后就告了病假,然后又主动以身体不好为由去后院洗衣服了,余夏更确定喜鹊有问题了。现在的丫鬟倒是挺懂事的,不过人就有点缩手缩脚,简直视她为洪水勐兽,她有那么吓人么。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幻秋。」 「幻秋?很特别的名字。」余夏点点头,然后夹了一口菜放入口中,刚嚼两口,她的五官都要缩到一块儿了,「啊...呸呸呸...」余夏伸着舌头,眼角泛着泪花。 简直要辣死她。 她脑子还没转过来,手先反应过来,赶紧去倒茶水。胡乱把茶水送到嘴里,水还没入喉,余夏鼓着腮帮子喷洒出来。 噗——犹如喷洒着水雾的喷壶。 幻秋在一旁着急的都快要哭出来了,「姑爷,这是怎么了。」 余夏伸着舌头一脸的生无可恋,刚才差点没被辣的送走了,现在直接齁死,这特么太艰难了。好在偏厅里面有下午剩下的半壶茶水,解了余夏的燃眉之急。 「姑爷,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您的饭菜我没有动过。」幻秋哭哭啼啼,就差给余夏跪下了。 「我又没说什么。你哭干嘛,眼睛哭肿了可就不漂亮了,倒时候找不到婆家了。」 幻秋愣住了,她没想到余夏能这么好说话,她以为她要被杖手心了呢,她刚进府上半年,换了三分差事,管事的都说她笨。听说之前伺候余夏的是府上最沉稳的丫鬟,那丫鬟主动要求换地方,大家都说姑爷不好伺候,没人愿意来,然后管事才把她打发到了这。 「还哭,再哭你就变成我这样了。」余夏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幻秋看着余夏的眼睛,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有点想笑,但不行,太不尊重人了,忍住。 「我问你,你是不是路上遇上了...小姐」 第66页 「姑爷怎么知道的。」 她怎么知道的这府上就王二娘这么一个熊孩子,还是个幼稚无聊的大熊孩子。 天上繁星点亮,夜,静谧幽深。 这个夜里有人翻书动影,有人望月思人,也或有人谋算他人。院落里暖色光晕下面,有一人正专注的在做着什么。 「主子,您这是」今日萧山在外面跑了一天,他回到府里天都黑了,他走到院子里时就看见余夏正在拿着小刀划着名绳子。 「做武器。」 「那我帮主子。」萧山也蹲下身来。 「你抓着这端。」余夏把绳子一端交到萧山手里,萧山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主子竟然做这个东西,一定就是有用的。 「你知道对付熊孩子的办法么?」余夏突然问道。 「熊孩子是熊的孩子么,小熊?」 「那就是比她更熊!」余夏一脸严肃的说,「一日不打上房揭瓦,熊孩子就是缺少社会的毒打,等打老实了就听话了。学着点,等你有孩子了我这些招数都传授给你。」 萧山自己还是孩子呢,他云里雾里的点点头。 「对了,去抓几只癞.□□.」余夏光说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算了,也别太狠,还是青蛙吧。」 「哦!」 余夏眼中带着诡异的光,心想,王二娘,我不把你收拾老实,我余夏两个字就倒过来写。 {王老二,你等着!} 内心里面的胜负欲蠢蠢欲动。 星似乎又多了几颗,其实只要抬头看,就会发现今天的夜神秘、变幻,让人又心生期待... 第33章 偶来一阵风, 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后院的八角亭里有两个男人,一人身着深色衣衫背身站立,一人年纪尚轻, 穿着淡蓝色窄袖衣服,他正仔细的说着什么。 「知道了。」王晋和的眼神没有白日的凌厉, 现在似乎倦累的无归处的飘散,「子庭。」他偶然唤了一声后, 便停顿了许久,秦子庭就那样静静的等待着。 「你今年多大了」 秦子庭短暂的愣了一下, 他如实回答,「子庭今年二十有三。」 「好年纪啊,我像你这般年纪的时候和瑶儿游歷山水...」他语气里带着几分怅然,然后嘆了口气说, 「晚了,你回去早点安歇吧。」 「那属下告退。」秦子庭犹豫了一下, 看着自己手中的手提灯笼,不声不响的把灯笼放在了亭子里面的石桌上, 他对着背身过去的人行礼后, 空着两手转身离开。 夜太静, 静得只能听见轻风的声音, 静得让人忍不住回想往事。 王晋和出生在一户绸缎商人的家,不是大富大贵,但起码衣食无忧,他是家中独子,又是父亲的老来子, 因此在家中备受宠爱。 二十岁那年,正值踏青时节, 少年人有些张扬,同些文人高官子弟在山上吟诗作赋,旁人却因他的出身对他冷嘲热讽。士农工商,商在最末,地位低微到哪怕是个落榜的秀才也看不上他。 他被群人讥讽,一张嘴怎么也敌不过众人,在他气愤握拳的时候,一个身着淡粉色衣裙的女子款步而来,她如仙女下凡,不食人间烟火,只凭三言两语便把众人堵得哑口无言。从旁人口中他知道她叫白沂瑶,丞相之女。 那一天,他对她一见倾心。后来好多年后他才知,那时的她也是如此。 他与她相差的太多,丞相之女岂能是他遐想的,但他忍不住想要见到她,他制造了很多巧遇,他以为他做的天衣无缝,却不知白沂瑶的聪慧早已看穿了一切,却没有拆穿他。 两厢情悦,敌不过门第相差甚大。他大着胆子去白府上提亲了,他的东西被摔出了厅堂,他被她的父亲贬低的一文不值,他的自尊从未被人如此的践踏,但即使那样,他依旧倔强的不肯走。 白沂瑶向他走来,问他,「你这又是何必。」 他霎时红了眼,只说,「我愿一世一双人,唯有你。」 白沂瑶也红了眼问他,「当真否。」 他拼命的点头,白沂瑶就转身去了厅堂里对着父亲说了一句话,便让这场婚事成了定局。成亲后,他问她说了什么。 白沂瑶不是很在意的说,她对父亲说的是,「此世非他,余生必定青灯古佛相伴。」 八角亭里面的男人提起秦子庭留下的手提灯笼,去往后山的方向。那一路的景色他太熟悉了,他见过被白雪覆盖的样子,也领略过绵绵细雨里朦胧的美,春晓秋冬,四季变换交替,年復一年。他看着小树越来粗壮,燕子在筑巢嬉戏。 在见她的路上,记忆总会涌现,就好似她还在他身边一样。 「我和瑶儿的孩子,若是男孩儿,将来必定能有一番作为。」 「男儿有何好,我偏爱女儿,穿着漂亮的衣裳,做她喜欢做的事,肆意洒脱的把她这一生都活的漂漂亮亮...」白沂瑶摸着隆起的肚子笑。 「可若是有一天女儿被一个不成气候的臭小子骗走了,可如何是好,别人家的男孩子一定蠢如肥猪,不,可能连猪都不如,是臭虫,一无是处...万一以后成亲了,那臭小子要纳妾怎么办,看我到时候不打断臭小子的腿,他要是对女儿不好怎么办...」王晋和的脸瞬间变惆怅了。 白沂瑶抚着肚子笑她,「不一定是女儿的,你看你紧张的。你呀,一定是个好父亲。」 第67页 「我不想做好父亲,我只想做瑶儿的好夫君。」王晋和眸中温柔似水,「瑶儿,不管这孩儿是男是女,你要知道在我心里瑶儿始终是最重要的,比我的命还重要...」 月影阑珊,雾气萦绕。山顶之上,通往白沂瑶墓的两旁都是她最喜爱的花。 坟墓不算豪华,但却比一般坟墓更为宽大,墓碑上面写着,「爱妻白沂瑶之墓。」 「瑶儿,我又来看你了。你一定又要笑我大晚上的来这里餵蚊子了。但我总觉得在祠堂里同你说话,怕你看不见我。」 「今年的夏天好像格外的燥热,不过再熬上一熬,天就该凉爽了...你还记得后院厨子捡的那条狗么,你还抱过的那只,后来生了小狗,如今已经不知是第几代了...」 「对了,二娘又出现了,她似乎不太喜欢她的这个夫君,两个人吵吵嚷嚷,今天闹了一整天,你在的时候常说家里面少了些热闹,我就在想你要是在,现在会怎样呢...」 「不知道你会不会怨我没有把慕儿许给子庭,没有办法,慕儿很喜欢余夏。她看向余夏的眼睛里有光,就像你看着我一样...」王晋和红了眼眶,「瑶儿,你再等等我好不好,再等等我就来陪你,我知道我答应你要好好照顾我们的女儿,可...」我好想你... 陪你走过四季,寻过梅,踏过雪,品过茶,谈笑风生,领略世间万般风景,纵有牵绊情思,难逃有情人阴阳两相隔。 王晋和的手指眷恋的抚摸着墓碑,眼中柔和温柔。 {我王晋和此生得此挚爱,一生足矣,若有愿景,但求死后同眠一冢。若有来世,只盼与卿生为彼邻,日日共赏朝暮。} 后方有轻微的脚步声响,王晋和警惕了起来,眼神中带着狠厉,「谁?」 脚步声越来越大,从草丛中走出一个小人儿,她嘴巴子撅的老高,「看什么看。我又不是来看你的。」王二娘朝她走过来,她的手中攥着一把野花,王晋和看到是她,态度缓和了下来。 王二娘把野花放到了白沂瑶的墓前,转身就走。 「你不和你娘亲说几句话么」 「有什么好说的。」王二娘不耐烦的说道。 「那爹有话要问你。」 「谁是我爹,我爹在哪儿」王二娘低头四处在地上找寻,恰巧脚边有一个虫子,她低头捏起虫子的触角,对着虫子说,「爹,你是我爹么?」 王晋和差点没被口水呛晕过去,他咳了一声,问,「她是你夫君,你为什么要打她。」 王二娘甩飞手中的虫,直截了当的说道,「我就是不喜欢那个余夏!!!」 「哦」王晋和皱眉思索了半天。 「我才不和你废话呢。」她甩着自己手中把玩的狗尾草,刚走出去四五步,王晋和又问道。 「你怎么知道她叫余夏的,她告诉你的么」王晋和虽然没有时刻盯着她,但是他知晓王二娘和余夏之间的大部分事情。 王二娘气恼的回头,「你怎么这么蠢笨,你是猪么,问问别人不就知道了。」 「哦。」原来如此。 「真没见过这么蠢笨的人。」王二娘气唿唿的走了。 王晋和转身看着白沂瑶的墓碑,「瑶儿,我明天再来看你。」他拿余光瞟了不远处的那颗树,然后就那么快步的走了。 过了好一会儿,真是一点响动都没有了,王二娘从那颗树后看探出一个小脑袋,「臭老头,说那么久。」 她又来到白沂瑶的墓边,她大大咧咧的坐在地上,什么也不说就那么坐着,大概是累了,她的头轻靠在墓碑边缘,渐渐的闭上了眼睛,耳边响起了声音,看到了她最不愿回想起来的场景。 王二娘的睫毛轻轻颤动,脑海中的画面转换成了大片的白色,她睁开双眼看着自己穿着白色的衣裳,她皱眉去柜子里面找到了娘亲为她做的粉色衣衫,荷包她小心翼翼的挂在腰间。她又翻找出自己的弹弓。 她高高兴兴的出了房间,却看到大家都穿着白色的一样的衣裳,又一个个哭丧着脸。 「这么大了还哭鼻子。」小小的王二娘蹦蹦跳跳的来到了大厅,那里挂得全都是白色,厅内放了一个巨大的木质箱子,还点着白色蜡烛,到处都是哭声。 「喂!白沂瑶呢」王二娘是冲着同样一身白衣的王晋和说的。她见他那么看着自己,便起了警惕,她拿出弹弓,「你说不说?」 「慕...二娘来送你娘亲最后一程吧。」一行清泪流了下来,王晋和别过脸去。 王二娘费解,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个子小,并不能看清棺材里面的人,是由僕人拿了垫脚的凳子,丫鬟过来要搀扶她上去,她甩开了丫鬟的手。 踏上凳子看清了里面躺着的人,王二娘露出一个甜美的微笑,「喂,你在箱子里面躺着干什么。」 里面的人脸色是灰色的,就那么安安静静连个回应都没有给她。 她气急了,寻了一个青涩的杏子用弹弓砸到白沂瑶脸上,「喂,起来呀,我还想要一件新衣...做给我好不好。」 里面的人一直没有回应,她急了把手上的杏子摔了出去,「起来呀,你起来呀。」 「把小姐给我拉走。」王晋和一声怒吼。 「别碰我。」王二娘指着王晋和的鼻子叫嚷,「上次你在桂花糕里掺东西,我还没有跟你算帐呢。」她又转过头对着棺材里面的人说,「上次桂花糕的事,我原谅你了,你起来呀。」她气急了拿着供桌上的一个桃子就向着白沂瑶砸了过去,「你骗我,你说知道名字就能找到你的...」 第68页 「从此你就是王二娘了,你有姓名。」 「人为什么要有姓名?」 「有了姓名,才能让别人找到啊!」 「那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白沂瑶,我是你的娘亲!」 第34章 睫毛微微颤动, 眼睛张开一点小缝,入目的是有些亮眼的光。 眼前又由虚到实,屋内是她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屋子, 是她的房间。 「秀儿...」王慕倾张开了口,却发现声音干涩嘶哑。她扶着床榻边缘起身, 谁知这一动手臂还有腿都一阵一阵酸疼,而且她惊觉连接着床的铁链现在正缠在自己的手臂上。 怎么会这样? 「昨晚」她记得她说错了话, 余夏生了她的气,后来... 王慕倾咬着嘴唇, 心中升起一股担忧,她忍着酸疼起身翻找了床,那个她藏在床铺下面的钥匙果然不见了。 她手上缠着锁链,单薄的身子走起路来都费事儿了些, 她走到墙边一副字画处,轻移开字画, 从暗格里取出一把钥匙。 钥匙轻轻一扭,手上碍事的束缚被解开, 王慕倾看着自己已经红肿的手腕发怔。她的眼中带着茫然, 眼神在房内四处飘散, 房间里除了乱了一些, 没有其他变化。 她看着自己身上的粉色衣裙,她怎么会穿着这身衣服睡着,而且上面好像还沾了些土尘,她皱了皱眉头,心中的猜想又在确定几分。 她又变成那个众人口中的、那个自己从来都不知道的「邪祟」。她或许出去过, 手上拴着铁链这般的出去过,但唯一令王慕倾担忧害怕又不敢去证实的是, 余夏知道了么?她又看到了那样的「自己」? 王慕倾本来就觉得自己不会讨余夏喜欢,说的话又让余夏生气,她们大婚第二日她就变过一次了,「自己」还动手打了她,若是再一次...余夏会不会...就真的失掉了耐心,就像她说的那样,对自己生了厌... 她愣在原地,心像是被架在火上烤一样煎熬。黑暗里疯狂的生长着带刺的藤蔓环绕着她,尖锐马上就要刺穿她的肌肤...她好像随时都要毁灭。 余夏和萧山忙活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天一亮两个人就在王慕倾的房子外面布置「陷阱」。 萧山一边按照余夏的要求做,一边犹豫的开口,「主子,这么对夫人会不会有点太过分。」他一个男子汉耍这些小手段对付一个弱女子,萧山觉得太折损面子了,同时良心都有些不安。 「王二娘就是一个熊孩子,我今天一定要把她收拾老实了。」余夏信心满满,她不觉得自己过分,自己只是把王二娘戏耍她的变本加厉还给她。 「这边布置好了,一会儿你拿着这个桶上到屋顶去。」余夏仔细的布置说,「我把她叫出来,她只要站在这个地方,你就往下泼水...」 「好。」萧山用轻功飞身上了屋顶。 余夏没有发出声音,只是用手向右边指了指,萧山会意的调整了一下位置。 一切布置完毕,余夏脸上带着浅笑,轻轻的敲响了房门。 {王二娘,看我怎么收拾你...} 房门打开,里面原本失魂落魄的人看着门外的人,脸上露出欣喜,她的眼睛水润水润,眨巴眨巴的望着余夏。 余夏短暂的失神,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被她的脸迷惑住了。 快停止,这人是王二娘,不是你的小可怜儿,余夏甩甩头,按照心中所计算后退一步,她带着挑衅的说,「喂,王二娘过来呀!」 「余夏!」王慕倾根本就没注意她叫自己什么,她看余夏往后退一步,急忙迈出门槛追上去,她大眼睛亮闪闪,满眼都是余夏,跟着上前一步迫切的说出自己想对她说的话,「余夏,对不起,我以后不会惹你不高兴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余夏跟着一愣,她的脑中嗡的一声。 这语气,还有说的这话,这是王慕倾啊... 余夏一阵心悸,但她眼睁睁的看着王慕倾的迈步,就站在那个她设下埋伏的位置,她下意识的说,「别过来...」 王慕倾的步伐停住了,她不知所措面带忧伤的看着余夏。 或许,余夏不叫她这一声还好,现在王慕倾正停在那个位置,余夏抬头想要告诉萧山,而萧山看到自家主子抬头以为是给他发号施令,他的手一松,那木桶里满载的水就要倾泻而出。 余夏有很多办法能避免下一秒中的事情发生,推开王慕倾,或是把她拉过来,但当时余夏的脑中一片空白,她只是遵循着下意识的判断,选择了最蠢的办法,她上前一手把王慕倾护在怀里,另一只手紧紧的护住王慕倾的头。 余夏把王慕倾护在了怀里。 下一秒,倾泻的水流一股脑的拍在余夏的头上,那力度如当头一棒把余夏砸懵了,虽是夏季,但是那水浇灌到头上,瞬间让人头皮发麻,水流顺着头、后颈成股的流到她的后背,打湿了身上的衣服,她那点水里里外外没浪费,把她整个人淋傻了... 什么叫酸爽,什么叫作茧自缚...她在这一刻明白的彻彻底底! 脚边原本用来吓唬王二娘的青蛙吃饱了小笼子里面的小虫,吃饱喝足的般的发出了嘲讽般的「哌哌」,然后悠闲的朝着草丛那边蹦着,跑掉了。 「余夏...」怀里的人也是懵的,她像是个小仓鼠,胆怯的缩在余夏怀里。 尽管余夏整个背都被浇灌透了,但她依旧紧紧的抱着王慕倾,她有些后怕,自己是疯了才能想到用水泼她,她的小可怜儿她都不知道该怎么疼她,她吸了一下鼻子,声音带着些许颤抖,「小可怜儿,对不起。」 第69页 「不是的,是我不好,以后我有什么话会对你说,不会让你猜,你不要走。」王慕倾急切的说。 余夏突然梗住了,她想到那一晚,明明是自己发了脾气,而王慕倾拽着她的袖子和她道歉让她不要走时的场景,如鲠在喉。 余夏错了,当她第二天带着愧疚想要向王慕倾道歉却发现,王慕倾已经变成了王二娘。她那时心里有多苦涩,到现在她都恨不得抽自己。她真正的发现,并不是所有事情都会给人时间或者机会去道歉去补救。 「小可怜儿,你抱抱我好么!」尽管整个后背都很难受,余夏依旧没有想要松开手,她陷入一种失而復得的喜悦之中,尽管有些不合时宜,但她真的只想要这样的抱着王慕倾。 怀中的王慕倾原本羞涩胆怯的双手,乖顺的环上余夏的腰。心上人的要求说到她的心坎里,她终于可以无所顾忌的抱着她,真希望能够多抱一会儿啊! 「王慕倾,谢谢你回来。」余夏抚摸着王慕倾的头髮,「我...好想你...」 「我也...好想你。」 当王慕倾不再是那个满心满眼只想着她的那个小可爱,而是不认识自己,只会想要追着她打的王二娘,余夏才发现自己有多难过,她发现她对王慕倾的眷恋比自己想的还要多很多。 站在房檐之上的萧山,看着两人紧紧的抱在一起,有些懵!他在想他淋了主子一身水,这可如何是好,正在他不知道怎么办时,下面的余夏叫了一下他,然后向他使了个眼色,萧山立刻明白,这是让他把院子里面布置的别的陷阱拆掉。萧山不解,他和主子忙活了一晚上,主子却只是想英雄救美 萧山从房顶上跳下来的时候,余夏已经扯着王慕倾进了屋子。 「给我找一件你的里衣吧。」余夏解开外衣放到架子上。 「好。」王慕倾打开柜子,像是一个无头苍蝇似的翻找,她被伺候惯了,并不知道衣服具体放在哪里。 「我来找吧。」余夏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 这小可怜儿真可爱,哪怕是个小废柴不妨碍她的可爱。 两人分别换好了干净的白衣白裤,余夏还记得王慕倾的床沿被变成王二娘的她踩过,她去柜子里面找了干净的被褥重新换过。 王慕倾呆呆愣愣的看着她,轻轻赞美,「你好厉害,什么都会。」 余夏拍了拍床,「过来坐。」 两个人像两个小朋友一样并排坐着,余夏目视前方,似感慨的说道,「王慕倾!」 「嗯」王慕倾侧过头看着余夏。 「对不起,那天我不该对你发脾气的。你能原谅我么」 「我不怪你的。」 余夏侧过头,也同样专注的看着王慕倾,她的眼中带着温柔,「我从来没有喜欢过别人,也没有试图要靠近过谁,你是第一个。或许还是我不够成熟,和你在一起,我没能给你足够的安全感,是我太粗心,并未真正的了解你,或许我该陪你一起做一些你喜欢的事,陪你走一走你以前走过的路,多听听你说话,多陪陪你。王慕倾,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么,让我靠近你,真正的走进你的生活里...」 「我愿意。」王慕倾眼中带着笑,又似乎带了一点点泪。 两个人面对面朝着对方笑,那笑容同样的灿烂,同样的让彼此都沉浸其中。 「阿嚏!」院子里面的萧山被弄了一脸的面粉,主子只告诉他这陷阱怎么弄,也没告诉他,这玩意儿怎么拆啊!他回头看了看那扇紧闭的房门,心想哎呀,下一个陷阱里面可是狗屎啊! 第35章 屋子里面安安静静, 两个人坐在床沿温柔的对视,谁也捨不得移开眼睛。最后是余夏顶不住了,她怕她会情不自禁的亲上去, 所以先侧开了头。 余夏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她用舌尖舔了舔干了的嘴唇, 突然间她觉得有点渴。 「余夏」王慕倾叫余夏的名字,一副纠结的小模样。 「你想和我说什么」余夏看她一副想问又胆怯的模样, 耐心十足的安慰她,「小可怜儿, 和我一起,你不需要考虑那么多的,你想问什么,想说什么直接就可以说。以后我们都对对方坦诚相待, 我有什么话也会对你直接说的,我希望你也是这样...」 「我...就是想知道...你的眼睛是不是我弄的...」王慕倾越说声音越小。 「是。」余夏直白的告诉她, 她本来犹豫要不要顾忌一下王慕倾的情绪,或者说个善意的谎言, 但是她刚刚才说她们应该坦诚一点, 而且这件事是她们两个人都要面对的, 与其藏着掖着不如摊开来说清楚。 「我是怎么弄的?」王慕倾咬咬嘴唇。 「说起来你变成王二娘可真是个暴力萝莉, 两拳就把我打成这样了。而且你力气特别大,还能爬上屋顶...」 「王二娘?」王慕倾疑惑的问。 「他们给你的第二人格起了名字,叫王二娘,你不知道么?」 「没有人和我说过。」王慕倾低垂着头,手指抓着衣襟, 明显的在紧张。 余夏看到她的低气压,耐心的安慰道, 「他们不和你说,我和你说,这个王二娘呢就是一个熊孩子,专门喜欢打架,还有整人玩,但是呢,人倒是一根筋,甚至有点笨,反正没有你聪明。」 「是不是很坏,让你很讨厌。」 「也没有啦。」余夏想说反正她还动过等王慕倾恢復过来的时候,就狠狠欺负她的念头呢! 第70页 「我是不是很坏。」王慕倾沮丧的说,「明明知道自己是这样的,还和你成亲。」 「你很善良,成亲前你还特意来和我说,你忘了么,是我自己愿意的。」余夏摸了摸她的头,然后眼珠转了转,提议说,「不过你倒是可以做点什么来补偿我受伤眼眶。」 「你说什么事我都愿意做。」 余夏一脸苦恼,然后把手指放在眼部周围道,「其实啊,我的眼睛现在还有点疼啊,不过呢,如果你亲亲它,我想应该会很快好的。」 王慕倾一脸很惊讶的样子,然后她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你不愿意么?」 「我愿意...只是有点...」王慕倾的两只手指扣来扣去。 「知道你害羞,我可以闭上眼睛!来吧,我准备好了。」余夏不光闭上眼睛,还往她那边凑了凑,整个脸几乎都送到了王慕倾嘴边。 「那...」王慕倾两只手紧紧的扣在一起,她看着余夏的眼睛,然后伸长脖子,抬起下巴,轻轻阖上双眼,在余夏的眼睛上落一下一个吻。 余夏的眼睛瞬间睁开,然后眸子像是被点亮了一般,而王慕倾快速的低下头,掩盖自己的红脸。 「你亲了左边的,还没有亲右边的。」余夏一脸坏笑,又闭上眼睛凑了过去。 「哦!」 然后刚才的动作又重复了一次,余夏得偿所愿的被王慕倾主动亲了两次眼睛。 要说人心都是贪婪的,余夏眼睛一转,决定逗逗王慕倾,她又说道,「你不知道,你变成王二娘后,还用弹弓打我的头。」 「啊」 「你还拿虫子吓唬我,那大虫子爬过我的脸,把我吓的都要哭了。」 「这可怎么办...」 「还有最过分的是,你还在我的饭菜、茶水里面掺东西...我都吐了。」 「我不知道的...」听余夏这么说,王慕倾都要哭了。 「没关系的...」余夏一脸认真的说,「额头亲一次,脸上亲一次,嘴上嘛,也要。三个吻,我就原谅你。」 「.......」王慕倾看着余夏,一副委屈的模样,撅着小嘴嘀咕,「余夏,你是不是在逗弄我!」 「没有啊。」余夏说完这句话,把自己都给逗笑了。 小可怜儿现在的表情也太可爱了,简直就是个委屈的小媳妇儿。真想把她抱在怀里藏起来,不让别人看到。 「那...还要亲么?」 「你说呢?」余夏又提议,「要不这样吧,你再亲一下,剩下的那两下可以先欠着。这次嘛,先亲嘴怎么样?」 王慕倾低着头,不说话。 「你不说话,我当你答应了。」余夏这次闭着眼睛等待着。 眼睛一闭,耳朵就敏感了许多,余夏能感受到王慕倾的犹豫与害羞,布料轻轻摩擦,感觉到那人正在靠近自己,余夏的脸也开始发烫,她现在又觉得不光渴,还有点热。 感觉到有灼热的气息正喷洒在自己的唇上,余夏整个身体的细胞都在亢奋着,她一直以来都是主动的,所以极少有这样等待的感觉。她咽了一下口水等待着即将贴上的柔软嘴唇... 唇上的触感没有等来,反倒是脸颊上被「吧唧」亲了一下。 余夏睁开眼,就看到王慕倾从自己眼前以一个极快的速度晃了过去,然后她还心虚的说着话,「余夏,你饿不饿,我让你秀儿准备饭菜...」 「你饿了?」 「有点。」王慕倾肚子很配合的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 看样子是真的饿了。余夏也不耽误,她找到了一件之前留在王慕倾房间里的长衫套上,然后她在王慕倾耳边悄声说,「我不是没有给过你主动的机会呦。」 王慕倾眨眨眼,当时她还没明白余夏话里的意思。 二层的阁楼亭子里面,王晋和刚画完一副水墨丹青,正靠在椅背上品着茶。他这几天悠闲的不是画画就是在花园里面餵鱼。 木质的楼梯发出明显的杂乱的脚步声,王慕和又摆了一个杯子,放在桌子的另一面,他伸手把杯子里面填满了茶。 「呦,您倒是有这个雅兴赖在家里不出门,我可就忙惨了...」 跟在秦子庭身后上楼的,是一个带着爽朗笑声的男人,他穿着夸张的桃粉色衣衫,浓眉细眼,鼻子下面两撇小鬍子,十根手指只有两个大拇指没有戴戒指。 王晋和没有说话,而是自己品自己的茶。 鲁鑫也没有见外,大摇大摆的直接坐在王晋和对面,而秦子庭不声不响的站在一旁候着。 「这茶是给我倒的?那我可就不客气了。」鲁鑫拿起杯子一仰头,一杯酒下肚。 王晋和有些嫌弃的瞥了他一眼。 「得,又嫌我浪费你的茶水了?整的像我鲁鑫占你王家的便宜似的。」他撸下自己手中的一个戒指拍在桌上,「这个就当是茶钱,给我再来一壶好茶。」他这话是对着秦子庭说的。 秦子庭看了一眼王晋和,王晋和点点头,秦子庭便走下楼去。 「你不知道,现在外面可真是乱了套了。」鲁鑫摇着摺扇说道。 「池塘里面的大鱼争来斗去,那些臭鱼烂虾还不得趁机把这水搅浑...」 「这水越来越混了,都看不出来谁是鱼谁是虾了。」鲁鑫感慨道,「孙家那事到底是谁干的,太缺德了。」 「恐怕这人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但是这事可能要闹得满城风雨,街知巷闻了,今年老闆姓茶余饭后嚼舌根又有新的话题了。」王晋和喝了一口茶。 第71页 「我看啊,做此事的人恐怕生儿子都得没屁.眼儿!」 此时秦子庭已经拿了一壶新茶放在鲁鑫面前,还特意拿了一个大一点的茶杯。鲁鑫性子急直接拿着茶壶,对着茶嘴喝了起来,喝完他满足的感嘆,「凉茶!还是小子庭懂我。」 鲁鑫刚想张口说什么,便听到楼下传来了爽朗的,如百灵鸟一般的笑声。这声音让他闭了嘴,他好奇的站起身,伸长脖子往外面看。 「余夏,别这样...很痒...」然后是王慕倾的笑声。 「是你先弄我的,这会儿怕了!」余夏拿着狗尾巴草轻轻扫弄王慕倾的脖子。 鲁鑫看着花园里面嬉闹的少男少女,睁大眼睛侧过头看着王晋和,难以置信的说,「我从未看见过你女儿笑的这么开心...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是我在做梦。」 「没见过?」 「还真没见到过。」鲁鑫又瞪大眼睛看了看楼下。 「多来几次,你就看见了。」王晋和淡淡的说,「不过,得要她的夫君在她身边,你才能看见她这般。」 「我好像闻到醋味儿了。」鲁鑫盯着余夏,「不过,慕儿的婚成的太快,我当时在江南都错过了,那个是她的夫君?长得还真是不错。」 「慕儿的夫君,余夏。你可得好好的看,记住了。」 「怎么,怕小子在外面拈花惹草,亏了你的女儿啊。」 「记住她,让你手下的人都留意着点。」王晋和轻描淡写的说,「若是将来她在外面遇到什么危险,那时候,帮帮她。」 「呦,王老儿,你是在求我么?」 「若是你这么想能开心点,那就当是吧。」王晋和又抬起茶杯抿了一口,一边站着的秦子庭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他。 「向来不求人的王晋和居然来求我,哈哈哈,放心,我的干女儿还有干女婿,哪怕有一天你王晋和进了棺材,到时候都有她们的干爹我罩着!」 亭子里面突然安静了下来,三个男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楼下的一对儿恋人身上。 「王慕倾?」余夏在衣襟上面擦了擦自己的手。 「嗯?」 「你要不要牵我的手?」余夏伸出了手。 「嗯」王慕倾弯着眼睛笑,她也伸出了手,只是还没有牵到,余夏又故意的把手收了回去。 「你可要想好了哦,牵了我的手,这一辈子都要做我的人。」 王慕倾软软糯糯的开口,她目光里面满是认真,「从你那天在马车里说要娶我的那天起,我就只想做你的人!」 余夏的嘴角都要咧到耳朵根儿了,她牵过王慕倾的手,轻轻凑到她耳边问,「你是那时候就喜欢我的么?」 「我...我不告诉你...」王慕倾不好意的嘀咕道。 花园里面的景色宜人,轻风带着花香飘荡,一对儿恋人并肩走在一起,她们的手紧紧的握在一起! 第36章 太阳慢慢爬升, 充足的阳光晒蔫了花园里面的花朵,有一两只干了的蝉安安静静躺在树下。 余夏额头都出了一层汗珠,她看着相握在一起的两只手有些感慨, 她上一世就不太喜欢和别人牵手,小的时候, 她妈就没怎么牵过她。后来上学,女孩子有几个好闺蜜拉拉手也很正常, 但她从来不会主动牵别人。 她就没有这个习惯,会觉得不舒服, 很碍事。 现在她们这样牵着手,这么热的天,她能感觉到她和王慕倾的手心都出了汗,但她发现王慕倾依旧把手握得紧紧的, 而且心情十分愉悦,说的话也比从前多了一些。 余夏神情放松, 想了想,还是尽快适应吧, 毕竟这手得牵一辈子呢。 「我带你去个地方。」王慕倾兴奋的像是个小鸟, 仿佛在欢唿在雀跃, 「你上次不是说家里太大, 有些地方都还没去过么?」 「我有说过么?」余夏其实有点不记得说过这话,不过王府确实太大,她早就想逛一逛。 「你有说过啊,上次啊,我们放风筝那天你说的。」 余夏松开了拉着她的手, 用手揽过王慕倾的肩膀,把她搂在怀里, 「小可怜儿,你对我真好。」 正好有家僕经过她俩,看着她俩的动作,急忙避开眼睛低下头。 王慕倾闹了一个大红脸,太羞人了,即使是夫妻在外面也是要讲究礼仪的,这么大白天又是在外面搂搂抱抱,实在是不太好。 余夏倒是没想那么多,以为王慕倾是中暑了,还一个劲儿向她询问热不热,要不就是摸摸脸,碰碰头的,她越是这样,王慕倾的脸越红。 两个人去了一个僻静的院子,这个院子就在王晋和平时居住的院子旁边。这是余夏从未踏足过的地方。 王家的前院、后院相差很多,以前王晋和只是个普通商人时原本的住宅只是一块地,后来生意越做越大,才把宅子周围的地都买了下来,重新建了宅子后院。而今天王慕倾带余夏来的那个地方正是她小的时候经常玩耍的地方。 「这是我娘的书房。」王慕倾拉着余夏进门,「我小的时候每天都在这里玩。」 「你那时候一定很可爱。」余夏脑补出一个乖乖顺顺的小糰子形象,只可惜古代没有照片,要不然她一定要看看王慕倾小时候到底有多可爱,余夏起了更多的好奇心,「你小时候,喜欢玩什么?」 「小时候,娘会教我读书写字,还会教我弹琴,画画...」 第72页 「啊,这不算玩吧,这是学习啊,那时你多大?」 「好像是三四岁。」 余夏嘴角抽抽,心想大户人家果然不一样,她那个年纪的时候可能还在院子里面抠泥巴。 余夏又到处看了看,房间里面除了书,就是一些捲轴的字画了,不过墙上挂了一副画很显眼,那是一副淡彩色的画作,画的是一个小女孩儿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画得干净利落,表情生动鲜活。看着看着,余夏咦了一声。 「小可怜儿,这是不是你啊?」 王慕倾撅噘嘴,不好意思的说,「这是我娘画的。」 「好可爱,我好喜欢,可以送给我么?」 「那我得问问爹爹,问他可不可以送给你。」 「那还是算了吧。」余夏心想还是不要在老虎脸上拔鬍子了,余夏都能想到,他这个岳父一定是个一根筋的痴情人,在古代这种环境,老婆去世了就这么守着女儿生活,家里宅院这么多,他又那么有钱,却连个侍妾都没有。小可怜儿的娘都去世多久了,书房里面还是打扫的干干净净,一看就是常常过来人,王晋和恐怕都不会轻易让人进来这间屋子。 「咱们到别处再看看?」 「嗯,好。」王慕倾点点头。 余夏轻轻关上了书房的门,又跟着王慕倾去到另一边的房间。那房间一看便是个女儿家的闺房。房间特别可爱,什么都是小号的,迷你的小桌子小椅子,从这里面就可以看出父母对她的宠爱。 在这个房间里面转了转,王慕倾又带余夏去了一个小小的空地。 「这是哪儿?」 「我小的时候会在这里看子庭哥哥打拳。」 「哦!」余夏撇撇嘴。 「子庭哥哥可厉害了,小的时候他会背着我,带我去放风筝。」 放风筝?还背着...余夏心里有点酸,她假装没听到。 「对了,余夏,我带你去个地方。」王慕倾开心的去牵余夏的手,拉着余夏去了一个新的房间,一打开门,余夏看傻了。 一整个屋子挂着的都是风筝,各种各样,关键还都特别好看。红的、紫的、绿的。各种形状的应有尽有。 「你有这么多风筝好看的风筝啊。」余夏挤出一抹微笑,心里面有点低落。 「嗯,都是爹爹还有子庭哥哥送给我的。」王慕倾开心的说着,「余夏,你喜欢哪一个?我送给你...」 子庭哥哥,叫的这么亲热。余夏的心里往外冒酸水。 「余夏?」 「嗯。」余夏有些阴阳怪气的说,「人家送你的,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你,不开心了么?」 「没有。」余夏又露出了大一点的微笑,随便的摸了摸其中一个风筝,假装不在意的说,「那你喜欢哪一个。」 「我最最喜欢的已经在我房间里了啊。」王慕倾弯着眼睛对余夏笑,简直是一个讨乖的小可爱。 余夏一愣,她想到她送给王慕倾的那个丑风筝正被挂在王慕倾的房间里,一时间哭笑不得的说,「傻瓜。」但那一刻心里面的酸涩化作一团柔软,心好暖。 {即使你已经有了全世界最好看的风筝,你依然最喜欢我送的那一只。} 两人牵着手,悠闲的走在树荫下面,余夏一边走一边无意的提到,「怎么都是你五六岁时候的事,再大一点儿呢,那时候你喜欢做...」 余夏还没说完,就察觉到王慕倾的身体僵住了,脸色也十分不好。余夏觉得自己一定是触及到了王慕倾不想回忆的事情,她想马上改口,但是这时王慕倾却说。 「我该告诉你的,你说过我们之间要坦诚相待的。」王慕倾像是下定了决心,但同时余夏也能感觉到她的身体在发抖。 「你不想说可以不说,那些都过去了。以后对我们来说才是最重要的。」余夏轻柔的安抚她,她想小可怜儿这样的女孩子,一定要用心呵护才好。 「我想告诉你。」王慕倾低下头。 「好,我听着。」余夏紧紧的牵着王慕倾的手,她们走到了一处僻静的地方,并肩坐在一起。 王慕倾的话,把余夏拉到了幼时的王慕倾的那段时光里。 那一年,王慕倾六岁,她跟着父母去了郊外,她以为那一天只是一次普通的游玩,她的爹爹和娘亲在同一个头髮花白的爷爷说话,他们说了好久,她起初在一旁玩,后来她追着一个彩色的蝴蝶跑远了,再回头,就看不见爹和娘了。 那时的王慕倾胡乱的走到了一个全是树的地方,她慌乱的喊叫娘亲,却发现了一只野狗正在盯着她,她害怕的四处跑,可是她怎么跑得过四条腿的,眼看着野狗向她扑过来,然后她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再次醒来,身上被贴了很多黄色的纸片,上面还用红色画了好多弯弯绕绕的画符,她被固定在椅子上。 「娘亲...爹爹...我害怕...」 「慕儿,慕儿,我的慕儿...」娘亲一直在哭。 王慕倾喊到声音都哑得发不出声音了,不远处的爹爹和娘亲只是流眼泪,却没有过来。 身边好多个穿着奇怪衣服,脸上带着恐怖面具的人在围着她跳来跳去,她一直在哭,一直在哭...可没有人一个人管她,救她。 公鸡在啄她的脚,她的眉心被涂了驴的血。那味道令她作恶,她真的很害怕... 第73页 那样的事每隔几天就会发生一次,晚上娘亲会抱着她哭,也会陪着她睡觉,可是她常常被噩梦惊醒。 王慕倾发现,她有时会丢失掉一些记忆,就比如说明明今天是正是除夕,她换了新的红色裙子,一觉醒来却发现已经过完了年。而且每次再醒来后,就会听见身边人很多指指点点的话语。 「她啊,中邪了,离她远点。」 「反正要是老爷让我去伺候那个疯子,我就不在王家做工了。」 「你倒是好,我们是被卖进王家的,躲都躲不掉...那个邪祟。」 起初只是下人们对她指指点点,后来她发现跟随着爹娘出去到外面,也会有人这般说。 七岁那一年,她只是睡了一个午觉,醒来却发现天都黑了,她揉着眼睛起来,却发现家里面的人特别慌乱,并且都在窃窃私语。 「小姐又发疯了,拿着匕首扎在夫人身上,夫人流了好多血。」 「作孽啊,连亲娘都要下得了手...」 「听说是有不干净的东西附在小姐身上...」 「那咱们也得躲远点啊。」 小小的王慕倾害怕的跑着去找她的娘亲,只是她刚进到屋子里,就被爹爹呵斥住了,「滚,我不想见到你。」 在她的印象里,爹爹从未对她说过重话,她的爹爹对她和娘亲从来都是那么温柔。他会让她骑在他的肩膀上,把她举动高高的,她喜欢什么都会送给她。 「爹爹...」王慕倾眼中泛泪,不知所措。 「你要害死你娘是不是。」王晋和咬牙切齿的说。 王慕倾看着床上躺着的娘亲,闭着双眼,嘴唇发白,地上还扔着沾满血的衣衫,顿时慌乱得不行,她想到刚才那些人说的话,她慌乱的摇着头,哽咽着一个人走了出去。 屋里屋外,进进出出端着热水,端着药碗的丫鬟很多,但每一个人见到她,就如躲避瘟疫一样闪开。 小小的一个孩童儿,原来是那样众星捧月般的,现在成了人人都唯恐避之不及的存在。 她就那样孤单无助的一路走,她没有地方可以去,最后去到了柴房,她躲在角落里面在发抖,隐忍的在哭。 柴房里面很黑,可是这里没有人,这样就没有人会讨厌她,也没有人会受到伤害了,她把自己缩成一团,她的脑海里面想着她和爹爹、娘亲放风筝的场景,眼泪流了满脸。 {是我伤害了娘亲,是我...我是...邪祟...} 只是听到这里,余夏眼睛就红了,她摇着头,「不要再说了。」她一把抱住王慕倾,抚摸着她的头,哽咽的说道,「都过去了,全都过去了。你现在有我,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 王慕倾有些呆呆愣愣的在余夏怀里,她的眸子中带着害怕与担忧。 两个人在一起一整天,一同吃了午饭,还有晚饭。有余夏在,王慕倾被哄得开心了许多。天刚一黑,余夏打了个哈欠,她嘀咕道,「我今天有点困,想早点休息。」 王慕倾一愣,看看天色,嘴里小声的说道,「时间过得好快啊。」 黑夜总是特别漫长,又要等到白天才能再看见余夏了,王慕倾有些低落,过了一会儿,她想到什么,突然间又高兴起来,试探的提议道,「那今晚,我可以送你回房间么?」 「送我回房间,你还得一个人回来的呀。」 「我不怕自己一个人回来。」虽然回来的路很寂寞,但是王慕倾从来都不怕寂寞,反正只要余夏不在她身边,她在房间里和走在外面也没有什么区别。 余夏摇摇头,「我不想让你送我。」 王慕倾脸上的笑容凝固住,眼中希望的光一点一点暗淡下去。 余夏轻笑出声,「我又没打算走,傻瓜。」她站起身拉开了腰带,脱下外衫。「以后我们一起睡觉吧,小可怜儿?」 王慕倾眨着眼睛,惊讶又欣喜。 第37章 余夏看着王慕倾的眼中从刚才的绚丽的光逐渐变成灰暗, 一点一点从希望欣喜演变成黯淡无光的谷底。 王慕倾只是站在原地,低落的摇着头,她不敢看余夏, 只是一个人那样承受自己的胆怯。 「过来。」余夏坐在床沿,唤她过来她这边。 低落的小人儿低垂着眸子, 乖乖的走过去。 「告诉我,你在担忧害怕什么?」余夏的手拉过她的手, 她的视线是从下往上看着王慕倾的眼睛。 「我怕...我会伤害你。」王慕倾纠结,她想要和余夏一直在一起, 一刻都不分离,但是她又担忧,自己对于余夏无疑是一个威胁。 已经两次了,她已经害得余夏受伤了两次, 她以前总是抱有侥倖心理,以为自己偶尔和余夏睡在一起没有关系, 其实她真的很自私,余夏那么好, 而自己却总是在伤害她, 不管有意还是无意, 伤害就是伤害了。 纠结的小人儿总是有那么多的不安与害怕, 她活的鲜少有快乐的时候,自从认识了余夏,她才觉得自己是活着的。余夏是她的指引明灯,只要在那里,在自己的眼前, 哪怕是她触摸不到的,只要能保证她的安全, 王慕倾觉得,哪怕她就这样仰望余夏一辈子,她就能很开心。 所以,她不该那么贪心,贪恋余夏能够一直留在她身旁。 「不会。」余夏用手包裹住她的小手,她的手微凉,但王慕倾的手却是温热的,「你都不用担心,我有办法的,我不会让自己再受到伤害了。」 第74页 王慕倾看着余夏,眼中泛着柔光水汽,似乎在思考余夏话语里面的意思。 「难道你不想每天和我同塌而眠,晨迎朝霞,暮赏落日?」 「不是。」王慕倾着急的同她解释,然后泄了气一般的说,「我想的。」 「别人家的夫妻,成亲了都要日日黏在一起,我们俩却要分房睡,而且房间还隔了那么远。」余夏很委屈的说,「难道你我以后都要独守空房?」 「偶尔是可以一起住的。」王慕倾轻轻的说。她在自己能保证一个晚上都睁着眼,不睡觉的情况下,她觉得是可以和余夏一起的。 「我不要偶尔,我要每天每夜都和你在一起。」 王慕倾从来没有听过这么美的情话,还是她最喜欢的人说的,话语也是她一直期盼着的。她专注的看着余夏。心里面的寒冰一点点被烈日灼热,之后化作暖流,流淌遍四肢百骸。 「小可怜儿,你就答应我吧。」余夏的声音又软下来,似撒娇又似乎是在恳求,「你想看看,我们以后每天一睁眼睛就能看见对方,晚上聊聊天,然后一同入睡,这多么美妙啊,你不喜欢这样么?」 「我喜欢的。」王慕倾犹豫了一下,「你真的有办法保护自己么?」 「那当然。」余夏笑着问她,「你答应了?」 「嗯。」 余夏抱着她的腰,甜蜜的说着情话,「小可怜儿,我可太喜欢你了。」 「我也是。」 「那我帮你脱衣服?」余夏逗王慕倾,王慕倾脸一下子就羞红了,「我,我要去洗澡...」然后就着急的跑开了。 余夏在后面看的眼睛都笑没了,小可怜儿什么都好,就是脸皮儿太薄了,这还没怎么样呢,逗两句就恨不得把头埋起来,这要是以后发生了点什么,那还不得... 住脑!余夏,你禽兽,你想什么呢!余夏摇摇头把心里突然生出的燥热驱散,然后一本正经的思考起来。 其实她们现在还不是一起住的时机,毕竟她还没有想办法安抚下王慕倾的另一个人格——王二娘,最理想的状态是,她能和王二娘和平相处,哪怕有一天她们睡在一个床上,王二娘醒来不至于把她锤死。 虽说时机不成熟,但是余夏不能再等了,她今天听见王慕倾讲自己的成长经歷,只是简单的讲了一部分,余夏都忍受不了,她能想像到王慕倾这么多年一定受了很多委屈,她那么善良,不会去怪别人,看她把自己拴起来就知道,她为难的都是自己。 余夏很心疼王慕倾,她要用怀抱去温暖小可怜儿,让她在她的庇护下,能够更开心,更快乐,她要让她包围在爱里,连带着童年里的那份。 各自洗完了澡,秀儿为她们铺床,余夏在一旁看着,她不时的问了秀儿几句关于屋子里面的被褥,还有关于王慕倾的一些习惯。 「你想睡在里面,还是想睡在外面?」余夏边整理枕头,边问。 「就...都行?」 「那让你选呢?」 「那就里面吧。」 「好嘞!」余夏让开床边,示意让王慕倾先上床。 王慕倾拽了拽衣襟,快速的爬上床,然后一下子钻到被窝里。被子拉到鼻子下,两只大眼睛转来转去,没有交点的飘散。被子里面的手紧紧的抓着自己的衣襟。 今天这小兔子怎么怪怪的。 「要熄灯么?」余夏想了想,「要不,还是先亮一会儿吧。」 王慕倾被子里面的手抓紧被单,她在紧张。 余夏躺在床上,侧过身子笑着问王慕倾,「你为什么离我那么远啊。」 「没有啊。」王慕倾连头都没有转过来,眼睛都没敢动。 没有?她们中间都能再放下一个人了。 王慕倾也不知道怎么了,她和余夏明明不是第一次睡在一块儿,但她今天就是很紧张,她觉得今天的余夏很直白,说的话也很... 成亲前给她上课的教习的婆婆的话总是往她脑袋里面钻,然后她就很紧张。 「小可怜儿,你知道你为什么会变成另外一个人么?」 余夏的话引起了王慕倾的注意,某种程度的缓解到了她的紧张,她侧过头看着余夏,「为什么?」 「因为离我太远...」 「......」 「过来,到我怀里来。」余夏一脸的坏笑,伸开手臂。王慕倾犹豫着,挪了过去。余夏一下子把她搂在了怀里,「为什么,你总是红着一张脸啊!」 「没有。」王慕倾嘴硬着,她扁扁嘴不放心的嘀咕,「可是成亲那日,我们离得那么近,我还是变了...」 「那是因为...」余夏的嘴凑近王慕倾的耳朵,她用气音说,「你抱我抱得不够紧...」 热流冲进王慕倾的耳朵,很是麻痒,她本能的缩了缩脖子。 「这次试着抱紧的我,看看明天醒来,还是不是你。」余夏轻声哄着怀中的人。 任谁都知道余夏是在骗人,或许王慕倾也是知道的,她本来心思就比较敏感,人也聪明,但她就是乖乖伸出手回抱住余夏。 余夏想要让自己抱着她,那自己就抱着她。或许在心底里,王慕倾也是这般的渴望每天她们都能像今晚这样,紧紧的拥着。 「乖~」余夏轻轻的吻了她的额头,柔声的说,「你怎么这么乖啊。」 两个人这几天都折腾的够呛,这样依偎在一起,很快唿吸就放缓,渐渐进入梦乡了。 第75页 夜很深,深到极致又是逐渐变亮的过程,日月交替,太阳升起,万物都在甦醒,余夏一大早就醒了,但却是被尿憋醒的。 余夏睁开眼睛,第一件事就是看身边的王慕倾。 那个小人儿没有枕着她的胳膊也没有枕枕头,靠着自己的身前,缩成了一个小团。像是依偎取暖的一个小动物。 小傢伙连睡觉都这么可爱。余夏想要亲亲王慕倾的额头,这一动才发现,王慕倾的一只手正紧紧的抓着自己的衣角。 余夏想要抽出自己的衣服,可发现她睡梦中都抓的紧紧的。 这... 余夏皱眉,怎么小可怜儿这么没有安全感,睡在她身边也还是会不安么? 「小可怜儿,乖。我要去茅厕。」余夏在身边轻唤。 睡梦中的王慕倾轻轻吭了一声,然后手上的力道在松一些。余夏赶紧抽出自己的衣服,直奔茅房。 余夏和王慕倾一起用了早饭之后,就回来她自己的小院,她准备收拾几件衣衫拿到王慕倾那边去。她收拾的时候,萧山敲门进来,他拿出余夏交代绘制的地图。 余夏把地图摊开在桌子上,然后指着其中一块区域问萧山,「这块地,你可知道买下来需要多少银两。」 「这块地乃是京中最繁华的地段,区域又那么大,恐怕是不便宜。」萧山实话实说。 「不便宜是多少。」 「这个属下不知,但是这里。」萧山指了指另一块比较小一点的区域,「这个也在同一条街,听说前天刚被买卖掉,主人家卖了三百万两。」 「三百万两?」余夏嘴角抽抽,心想也太贵了。 「这地段的商铺差不多都是这个价钱。」 余夏在心里面盘算,就算她咬咬牙买下一块地,这个面积也不够她做那种大型的会所。而且装修、僱佣人、手上还得留些流动资金,怎么算这钱都不能花在买地上面。 可是古代交通不便利,若是不开在闹市繁华地段,离那些达官显贵太远,恐怕这买卖也不好做,余夏又犯了难。 「这城中还有没有别的区域,离咱们这里不算太远,土地又便宜的。」 萧山细想一下,摇摇头,「城中土地便宜的地方在城西,但是离这边有一段距离。」 「哪天我还是亲自出去看一下吧,你也再联繫联繫卖家,就说咱们要做酒楼,地方大小么,最少也得有三个楼外楼那么大。」 「啊?」萧山愣了一下,张大嘴巴。 「行了,你这几天就跑这件事吧,另外我这几天都住在我娘子那边,你有什么事就过去找我。」 「是。」 余夏这边吩咐完萧山,又叫来幻秋嘱咐了两句,意思是虽然她这阵子不在屋子里面住,但是屋子还是要打扫,幻秋老老实实的答应着。 余夏拿着衣服要走时,幻秋说了一句,「姑爷眼睛上的伤好了很多,一定是小姐照顾的功劳。」 余夏心情好,自然也多说了两句,「那是当然,我的夫人最疼我。」 「小姐能亲自为姑爷煮鸡蛋,可见她对您的好。」幻秋觉得姑爷是好人,所以和她说话时,不再像之前那般战战兢兢。 「那是。」余夏拿着衣服刚走了两步又退了回来,她的脸沉了下来,脑海中有一个疑问,「你说她亲自为我煮鸡蛋,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前天啊!」 余夏的脸僵了,「前天?」 前天,那时还是王二娘,幻秋来府上的时间短,她对王慕倾不太了解,就只是知道小姐会发疯,并不知晓还有「二小姐」这一个称唿。 「是啊,就是那天晌午,我看到小姐一个人在厨房里面...」 幻秋回忆起那天,她进厨房本来是想拿些饭菜的,谁知看到小姐一个人在那里烧火,厨房里面还弄得都是烟。幻秋转身想要走,可是小姐却叫住了她,问她会不会烧火。幻秋帮小姐生完了火,看着小姐把一整个鸡蛋都放进锅里。幻秋没忍住提醒她,煮鸡蛋是要放水的。 再之后,幻秋没忍心走,帮着小姐把鸡蛋煮熟了,小姐似乎很着急,拿鸡蛋的时候还烫伤了手指。幻秋看着小姐把鸡蛋包在手绢里,而自己却在厨房随意的拿了一个凉了的饼子啃了起来。 「我想小姐可能是想煮鸡蛋给姑爷敷眼睛吧。」幻秋小声的说道。 「她可能是自己想吃煮鸡蛋而已。」余夏皱着眉头说完,离开了屋子。 幻秋不解的挠了挠头,她那天其实和小姐说话了,她是觉得这个大家都口中的、会发疯的小姐,没有那么糟糕啊!她问了小姐,鸡蛋是不是给姑爷的,小姐是这么说的。 「呸,我会给她敷眼睛?我是用来自己吃的。」说完这话,王二娘气唿唿的走了,一手拿着用手绢包裹着的鸡蛋,一手拿着一个只剩下一半的凉了的饼子。 第38章 城西, 泥土垒砌的残破院墙外,跪着两个年纪不大,却孤苦瘦弱的姐弟。他们穿得破烂, 磕头跪拜来往的行人,希望能讨要一些果腹的吃食。 面容白净的男人穿着素色衣衫经过此处, 被女孩儿一双满是脏污的手抓着衣摆。 「大爷,给点吃的吧。」女孩儿用虚弱的声音低微的祈求着, 她大概七八岁,嘴唇都干裂了, 两颊都凹陷下去,瘦弱的简直就是皮包骨,她散乱的头髮下是一双带着渴求的眸子。 第76页 男人面无表情,冷眼看着抓着衣摆的手, 又看了一眼女孩儿。他眉梢上有一道明显的疤,加上他冷漠的双眼, 让女孩儿哪怕在烈日之下也生了一身的冷汗,她的双手渐渐放松, 但是想到一旁瘦弱的弟弟, 她还是咬着牙, 抓紧最后的救命稻草, 她带着哭腔的说,「求求...你。」 男人并未生出怜悯,从她手中拽出衣摆,连看都没看她,直接走到他们对面的那户院子。女孩仿佛被抽走了最后希望, 她又是失望又是内疚的看着旁边气若游丝的弟弟。 男人穿着薄底快靴,一只脚踏进满是杂草的小院儿, 一股臭味扑面而来,同时伴随着猪叫声,一声还不够,另外几个争先恐后出声,好似在争比谁声音大。 院子不大,灌满了猪叫声,空气中漂浮着猪粪味儿。 高能皱着眉头看着靠坐在猪圈旁打瞌睡的熊然,「熊然!」 熊然被他吼醒,他揉了揉眼睛,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小声的嘀咕道,「你来了。」 高能心急的问道,「萧蒹那边有消息么?」 「没有。」熊然吧唧了一下嘴,刚才他正做梦吃烧鸡呢。 「没事管管你的猪吧,你这院子里面臭气熏天了。」 「老子乐意。」熊然撇嘴道赌气的说道,他气恼高能搅了他的美梦。 「要不是你得罪了主子,我们至于被冷在这里么。」高能心中有怨气,气急败坏的踢了一脚院中的长条板凳,板凳被踹翻在地。 「你少唬我,我算是明白了,你根本就够不上主子,你是听命于萧蒹的,自己没能耐,主子不召见你,你就拿老熊我出气。」熊然也是气急了,好不容易找来一份差事吧,现在看来饭碗怕是又丢了,可能还得养猪杀猪讨生活。 「你...」高能指着熊然,咬的牙齿都响了,他是真气啊,要不是眼前这个蠢货,他至于那天连个和主子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么,一想到不知道何时才能熬出头,他又急又气。 「我懒得同你说话。」高能转身大步的迈出破旧的小院,刚走出,就看见门口刚刚抓着他衣摆的女孩儿在哭。 「阿檬...」因为没力,女孩儿连哭都是小声啜泣,而她怀中的男孩儿恐怕已是不行了。 才这么一会儿...就... 高能短暂的愣了一会儿,又恢復冷脸,眼神没有半分怜悯的走了。 这世上,可怜的人太多了,便不觉得那是可怜,只是常态罢了。 街道两旁摊贩比城东还多,市井之间,到处都是摊贩的叫卖声,热乎乎的馒头,菜团黑面饼子。高能的肚子咕噜作响,他踟蹰着在那摊贩前,闻着白面食物的香味,他咽了下口水。 「小哥,买馒头么,刚出锅的热乎馒头?」 高能的手寻到腰间的钱袋轻轻一捏,里面只有几个铜板,他冲着摊贩摇了摇头。快走几步,看到店面的当铺匾额,大步走了进去。 当铺掌柜只看了他一眼,便态度敷衍的张口,「当什么?」 他身上值钱的东西早就都当光了,现在只剩下他自己,高能低着头看了看脚尖,那是一双黑色的薄底快靴,他快速的脱下来拍在掌柜面前,「当这个。」 掌柜一声讥笑,「二十钱。」 高能光着脚从当铺出来就去了隔壁的药铺,他抓了一包药,然后再次走到馒头铺子前,看了看刚出锅的热乎馒头,抿抿唇对着摊贩说,「来五个菜饼子。」 那白白胖胖的大馒头太喜人了,高能犹豫了一下,还是改了口,「还是,来三个白面馒头吧。」 「好嘞!」 高能拿着包着馒头的荷叶,还有一小包药回到了自家院子,刚一进门,便有一个小男孩儿跑过来高声大喊,「哥哥回来啦,哥哥回来啦!」刚才还当成宝剑的树棍被丢在地上,欢欢喜喜的蹦跳,「姐姐,哥哥回来啦!」 穿着一身粗布衣裳的瘦弱女孩儿出来,她个子很小,和刚才的男孩子差不过个头儿,却比他长了两岁,她穿着的是高能小时候的衣衫,那小脸根本看不出是个女孩子。 「大哥...」女孩儿看着高能赤着脚愣住了,然后她眼眶微红的歪头看着高能。 「大丫,把小毛的药煎一下。」高能尴尬的缩了缩脚趾。 「嗯。」女孩子很乖,接过药,然后悄悄回屋取了一双草鞋放到高能脚边,然后拿着干柴去煎药。 高能把大丫和大毛叫到身边,打开包着的荷叶,白皙的脸上终于染上一点笑容,「你们看,大哥买了白面馒头...」 「白面馒头!好呀!」六岁的大毛欢唿雀跃。 「你们仨一人一个。」高能把两个馒头塞到大毛手里,大毛欢欢喜喜的跑回屋子给生病的弟弟,「小毛...哥哥买了白面馒头...」 「大丫,这是你的。」高能把笑着把馒头递到女孩儿的手里,女孩儿低着头,问,「大哥,你呢?」 「我吃过了。」高能笑着对妹妹说道。 大丫把馒头掰成了两半,另一半塞到高能手中,转身只说,「我饭量小,半个就够了。」 高能的错愕的看着她,然后又微微笑了,他看着手中的半块馒头,心里很不是滋味,好日子没过几天,他就让弟弟妹妹跟着他受苦了。 他做过各种差事,挣的钱不多,勉强够家里的几张嘴餬口,后来他机缘巧合进去了余夏的茶馆,跟着做些刀尖上舔血的活儿,有几次险些要了他的性命,还有他眉毛上的那道疤痕,也是出任务的时候留下的。尽管这钱挣得很危险,但他还是很满意,因为这个差事让家里面的日子好过了。 第77页 只是他没想到茶馆倒了,他也寻不到那样的差事了。弟弟小毛生了大病,攒下的那点钱都花光了,这年头差事好找,但够他们生活的差事不好找,大户人家跑腿的家僕不会用他,卖力气的活儿又不够给小毛看病... 一文钱,难倒了英雄汉。堂堂七尺男儿现在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哥哥,姐姐...」大毛哭喊着从里屋里面跑出来,带着哭腔的说,「我叫不醒小毛了...」 半颗馒头掉在了地上,然后是是慌乱奔向屋里的背影... 王府上,王慕倾的院落里,里面的人坐在饭桌旁能看见院子里面的树叶随着风摆动,能听见沙沙的响声。 品一壶好茶,尝各色菜餚,最重要的是...身旁的人。 什锦蒸饺,赤豆元宵,水晶包儿,鲜虾烩蹄花...桌上的菜餚多到摆满了桌子。 「你爱吃的什锦蒸饺。」余夏把蒸饺放到王慕倾手边,因为细心观察,余夏也发现了王慕倾的喜好。 王慕倾朝着余夏笑了笑,然后夹了一个蒸饺,小口的咬了一口,余夏美滋滋的看着她。 「你怎么不吃,看我做什么啊!」乖巧的小人儿娇嗔一句,让余夏的心都暖化了。 「娘子好看。」余夏弯着眼睛,旁若无人的逗她。 「你...也好看。」两人含情脉脉的对视。 一旁站着的丫鬟们,包括秀儿在内年纪要小些,又没有成亲,看着她们这样,个个都羞红了一张脸。 吃过饭后,萧山过来找余夏,他把手中的纸交到余夏手里,然后说道,「主子,这是城南、城西的出售房产的地价,您过目。」 「这么贵,又离咱们这么远。」余夏皱了一下眉头,脑中计算一番,「改日咱们整个城都走一趟,看看再决定吧...」 「好,我去安排一下。」萧山转身就去办余夏说的事。 第二日早上,萧山再过来。 「主子,城西、城南那边,我们...今天去看看?」 「今天啊,不行,今天我要陪夫人画画。明天吧。」 第三日早上,萧山又过来。 「主子,今天...」 「今天小可怜手中扎了个小刺,我要陪她,今天不行...」 第四日早上,萧山又又过来,他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的说话声。 「余夏,我们去放风筝吧...」王慕倾的乖乖巧巧的看着余夏。 「好嘞!」余夏摸了摸她的小脸,看见萧山便说,「明天再说吧。」 第五日,萧山真的不知道该不该去找主子了。 这几日,余夏和王慕倾都腻在一起,晨起,两人一起洗漱。王慕倾会像个小媳妇似的给她整理衣衫,早上秀儿给王慕倾梳发时,余夏会坐在她旁边陪她说话,有时会给她讲笑话,逗得王慕倾和秀儿都哈哈大笑。 这样腻在一起,余夏整个人都变得懒惰了,并且不思进取了。她想,这样真的不行。她不能就这样每天抱着老婆吃喝玩乐,那也太没出息了。 余夏今日准备和萧山去外面转上一转,先把她将要做的事业定下来,他一早吩咐萧山准备马车。倒是王慕倾那边,余夏有点头疼。 「余夏,我们今天做什么呀?」王慕倾嘴角上扬,眼中似乎满是期待的看着余夏。 「我...」余夏磕磕巴巴的说,「我今天...得出去一趟...」 王慕倾有些尴尬的笑了一下,「那我在家等你。」 小可怜儿,是不是很失望?余夏心里面很不是滋味,可她又没办法整日整日陪着她。 「我可以送你么?」 「嗯。送到院子门口吧。」余夏牵过她的手。 到了院子门口,余夏转身的那一剎那,一种从前从未尝过滋味包裹了她的心,她有点担忧。就好像精心呵护的花,不在眼前,即使知道会被保护完好,却总是生出许多担忧。 其实她只是出去一天,但她还是会生出不安。这几天的朝夕相处,余夏真正走近王慕倾,她才知道王慕倾有多没安全感。早上,哪怕她去了茅厕或是短暂的出去一会儿,王慕倾都会不安,余夏从茅厕回来,看着王慕倾茫然的坐在床上,那眼睛里仿佛写满了害怕,她想那时的王慕倾是不是以为她被抛弃了。 晚上,小小的一个人儿总是把自己蜷缩成一团,窝在她身旁。她要抓着她的衣角才能安然入睡。夜里王慕倾常常会做噩梦。余夏不敢细想,以前她们没一起睡的时候呢,王慕倾要怎么入睡呢,是不是她经常蜷缩在一角,夜不能寐,即使睡着了也被噩梦惊醒... 余夏担忧自己出去,她的小可怜儿会不会还是会生出不安。余夏的脚下像捆绑住了千金锁链,牵引着的那一端的是她越来越在乎的人。 她知道王慕倾会看着她离开,她不敢回头,因为每回一次头,就意味着需要再一次转身,再一次面对分开。可是,王慕倾是不是现在还一直看着她的背影,是不是要等到看不见她后才会离开。王慕倾似乎没有什么爱好,她喜欢的东西总是淡淡的,不像对自己,总是不吝啬于对自己的喜欢,那样真诚直白的表现出来。 她可能只想要自己多陪陪她。 余夏的脚步停下,嘴中念叨,「小可怜儿是不是只有她...」 「主子,您怎了?」萧山拉过来马车站在王府大门口,余夏回神,原来她早已走到了门口。 第78页 王慕倾脸上还残存着刚才的灿烂微笑,她的手指扣紧,眼中所有的希望和光一点点消融。因为余夏已经走出了她的视线范围。 原来每天的朝夕相处并没有让她满足,她反而变得更加贪心了,她希望每一刻,余夏都能在她身边。 她自言自语道,「不要太贪心,余夏不可能天天陪着你的,她已经陪着你好几天了。她没有你这么闲,她有很多事情要做,你要乖一点,她喜欢你乖一点...」 她自我安慰了好半天,再一抬头,却发现那个几乎都要印在脑子里的人,正朝向她奔来。 「王慕倾,要不要和我一起去这城中转转?」余夏是跑过来的,她急促的唿吸。 王慕倾没有及时明白她的话语,她在心里反覆拆解这句话,每一个字都仔细理解...是她想像的那个意思么?她看着余夏,一双眼睛在求证余夏说的话。 可能失望了太多次,所以她总是本能般的再三求证别人的话语。 「这趟出去可能不好玩,路上会颠簸,外面也不如家里美丽,或许骯脏或许有坏人,但都是一种体验,你要不要和我去走走。」 王慕倾眼中泛泪,急切的点头回应她的心上人。 这个人总是比她原本期待的,会给她多很多的惊喜。她总是那么好,那么温柔,她像是能听到她内心里面的声音,总是能细心的对待自己,从未有人像她一样,那般对待自己,她是第一个人,也是唯一的那一个。 她让她漂浮的心找到落处。 城西熊然所在的小院,高能再次踏进门槛,他整个人憔悴得不行,他急切的问高能,「有消息么?」 「没有。」高能大声吼道,「天天问烦不烦啊!」 这一次,高能没有怼回去,只是攥着拳头看着脚下的草鞋,最后一点希望破灭,家里能变卖的东西都卖了,再也没有钱给小毛买药续命了,他呆呆的转身。 一个东西向他砸来,高能本能的接住,待反应过来手中抓住的是什么,高能惊讶的看向熊然,「你怎么会有钱?」说完这句话,高能发现今天院子里与往日的不同,他一愣,院中猪圈里的常爱吼叫的猪没有了,只剩下一只病恹恹的小猪。 「你...把猪卖了?」高能难以置信的看着熊然。 「哎呀,天天叫的人心烦...你...弟弟不是病了么...」 高能僵在原地,他不解,他与熊然认识的时间不久,只是同侍一个主子,其实严格意思上来讲,熊然去茶馆当差几天,茶馆就倒了,他们也是这几天刚刚熟悉一点。 「你以后该怎么办...」 「我这不是还剩下一个猪呢吗,等到明面就会生好多小猪...哎呀,大老爷们的,别像个娘们似的...你快点走吧,我也嫌你烦...」熊然吼道。 高能抓紧钱袋,有多少年,他没有红过眼睛了...他转过身,只说了一句,「我会还给你的。」便走了。 熊然蹲下身来,看着那只奄奄一息的猪崽,想到买他猪的贩子说,「母猪留下,这个公猪崽不要...」 「哎!」 第39章 因为要带着王慕倾出行, 余夏让萧山把原来准备的普通马车换成了王家的豪华马车。 那马车从外观上看就低调不起来,车身外面的的立柱都刻着浮雕,车身宽大, 车轮也比寻常的马车大了一圈。门帘有两层,外层是绣着飞鸟的丝绸缎面, 为了通风便把这帘子卷了上去,只垂下内层的轻纱隔断。 马车内里舖展了软垫、软枕, 足够两个人躺下歇息。两个枣红色的骏马,在王家老车夫的驱赶下, 步伐稳健,让坐在车里的人也觉得很稳。 「怎么样,累不累?渴不渴?」余夏关切的看着王慕倾,她把她当成娇惯的花儿, 生怕她有一点儿不适。 「我们才刚出来啊。」王慕倾笑她。 「也是。」余夏急忙又说,「我们带了水、解渴的瓜果, 还有糕点,你要是饿了、渴了可要和我说啊!」这次出来除了赶车的车夫, 她们只带了萧山, 余夏第一次带王慕倾出门, 生怕照顾不好, 所以才过于紧张。 「你是不是把我当成小孩子了。」王慕倾弯着眼睛笑,「厨房里帮忙的李大娘,她就是这般待她家三岁的小娃儿的...」 「呦,你这是在笑我么?」 王慕倾眨了眨眼睛,有些小调皮的说道, 「没有啊。」她一笑如暖阳,余夏看着她这个模样整个人都舒缓下来。 「不错嘛, 都会嘴硬了。」余夏凑到她耳边轻缓的说,「我把你当成谁,还用我提醒你么?」 「你干嘛呀...餵...你的手....」 「有人好像很怕痒啊...」 马车里面传来阵阵笑闹的声音。 坐在前室的车夫王伯解下腰间的葫芦喝了一口陈酿,然后他捋了捋花白的鬍鬚对着旁边的萧山说道,「小子,还不帮你主子把车帘子放下来。」 萧山不解,「帘子放下来多热啊?」 「就是因为『热』,才得把帘子放下来呢。」王伯摇摇头,「小子,在主子身前当差,可得懂点眼色啊。」 萧山还是没明白王伯话中的意思,但他还是伸了胳膊,把身后绸缎帘子放了下来。 一层布料阻隔不了车里面的笑声,话语里丝丝甜蜜与马车外面的喧闹的街巷,商贩叫卖形成鲜明对比。 「余夏,我错了,我不该笑你的。」 第79页 「那你说说看我是谁?」 「你是余夏啊!」 「啊?是么?」 「我错了...夫君...」 王伯扬了扬马鞭,马车比刚刚快了一些,他哼唱着小曲儿,「小货郎娶媳妇儿,嘴都咧到了耳根儿...」 马车穿过了市井人多的地方,逐渐往西边方向前进... 到达城南用了一个时辰,余夏拉着王慕倾的手,身后跟着萧山,他们一起看了几块地,虽然价格比城东那边便宜了三成,但余夏对城南的地,还是不太满意。 主要原因还是离得太远了,余夏要开的酒楼会所主要的客人都是达官显贵,而那些人又都住在城东那一片,城南的低价可以,但是地理位置上太吃亏了。 「去西边看看。」余夏吩咐萧山。 「主子,城南恐怕也不合适。」萧山提醒道,「那边都是些穷人和流民。」 「先去看看吧。」余夏说完,不忘对着牵着的王慕倾笑笑,「走累了么?」 王慕倾笑着看着她,摇摇头,「不累。」 怎么会累呢,和余夏在一起,王慕倾怎么会累呢。 马车经过城西那片区域,余夏就明白了萧山所说的意思。确实不太合适,那边简直是贫民窟。这城中区域划分尤其明显,城东、城北贵族大户尤其多,便发展成了商贸的重心,地价也水涨船高。而南边西边的一块区域便成了很多底层的百姓栖息的地方。这样的地方,即使地价再便宜,也不适合用来开买卖做生意。 贵族富人最注重门面,也更为虚荣一些,从城西经过恐怕都要觉得折损身份。所以哪怕城东到城南距离较近,但却连一条像样的路都没有。城西就像是一滩死水,让人刻意忽略的地方。 这里多数是土房、或是泥草混合盖着的房子,即使有青砖瓦房也是残破不堪,多是被风霜洗礼,却并未修葺。倒是街道两旁的小商贩多了很多,卖的东西大多数都是余夏没怎么见过的吃食。 「余夏,她们在吃什么?怎么黑乎乎的。」王慕倾从马车上面的小窗口向外看。 「可能是一些粗粮做的饼子吧。」那一看就是穷人家的小孩子,能吃上就不错了。余夏心想,她还是幸运的,比起那些人,她现在简直生活得不要太好。 马车停了,萧山隔着帘子说道,「主子,已经到了我之前打听过的要出售的地。」 「好。」余夏先出了马车,然后她扶着王慕倾从马车上下来。 那是一处杂草横生,还有乱石坑洼,荒凉残破,同时还发着阵阵臭气的地方。但那片地真是大到望不到尽头。 「小可怜儿,你觉得怎么样?」余夏攥了一下王慕倾的手指,带着笑意问她。 「有些乱,有些脏,有些破。」王慕倾不解,「你想要买这里么?」 「还要再考虑看看。」余夏望着那块地,心里面突然萌生出一个新的想法,她侧头看着王慕倾,若有所思。 萧山找来了那块地的主人,那主人看着余夏和王慕倾衣着华贵,便说了好多奉承的话,说是她们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儿。余夏直接问了地的价钱,让她惊讶的是这么大一块地比城东那边一小块地还要便宜许多,但是她也没有立刻做决定,而是说要回去考虑一下。 余夏牵着王慕倾的手在街道边闲逛,她们外貌出众,身后又跟着那么华贵的马车,所以附近经过的行人,还有街边的商贩都会多看上两眼。 街道边某一处草房子外,一个普通的妇女用木盆正在洗衣服,王慕倾迷茫的看了很久,她小时候,即使那时的王家还不如现在富贵,但她也未受过穷,也都有人在身旁伺候,她很少出门,即使出门也都是走繁华的大路,所以看到这些还是有些新鲜。 她们这般看着,不远处却传来了咒骂的声音,那话语粗鄙不堪入耳,余夏皱了皱眉头,用手盖住王慕倾的耳朵。 「你这小崽子,连药材都敢偷,看我今天不抓你去见官...」一间药铺门前,一个三十左右岁的男人抓着一个小孩的耳朵,大声咒骂,小孩只是表情痛苦,但却没有吭声。 「哎呀,算了吧。挺可怜的。」 「是呀。许是有什么难处吧。」 周围人七嘴八舌为小孩说话,男人看大家都这么说,便没了刚才非要报官的架势,他一松懈,小孩快速的冲出人群,径直跑了出来差点撞到王慕倾,还好余夏眼疾手快护住了她。 「对不起!」小孩低声道歉,然后红着一张脸快步走了。 「你没事吧?」余夏紧张的看着王慕倾。 王慕倾摇摇头,她犹豫的开口对余夏说,「那个小孩儿,是个女孩子呢。」 余夏愣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穿着男装有些瘦弱的背影。 「她去偷药,可能是家里有人病了...」 「你是想帮帮她?」 「可以么?」王慕倾抬眸,她的眼中有犹豫,又有担忧。 「这有什么不可以。」余夏回头,大声叫住了刚才那个小孩... 高能跑了一趟城西才凑齐大夫药方里的药,那一副药很贵,熊燃的钱只够开三副,除此之外,高能身上只剩下一文钱了。他真的很迷茫,甚至有些怀疑该不该这般选择,小毛病得重,现在基本上连点意识都没有,就只会昏睡。可能吃不吃药也不过是早一天或晚一天的事,但家里面可不光是小毛,还有大丫和大毛。 第80页 他答应过父亲要好好照顾弟弟妹妹的,他不忍心眼睁睁看着小毛死去。可是钱都花在给小毛买药上面,大丫和大毛吃什么? 二选一,选哪方,好像都会后悔。 高能走到家门口看着一辆华贵的马车,他一愣,心想难道是新房主来收房子了,可那人不是说给他半个月的时间么?前几天他刚刚把这套宅子卖了,卖了房子才够钱请大夫给小毛看病的。他们家真是连个遮风避雨的地方都快没有了。 一进院子,高能有些恍惚了,院子里面放了很多东西,被褥,锅碗,还有许多礼盒、衣衫。 「哥哥,哥哥。吃点心,这点心好好吃啊。」大毛捧着点心跑过来。 高能眉头一皱,严厉的问,「这是哪来的?」 「这是大哥哥给我的,还有大姐姐,她们长得好漂亮...」 高能来不及多想,就直接往屋子里面沖,还没走过去,屋里面出来几个人,一个老头提着药箱,另外一对男女... 高能的眼睛划过那张雌雄莫辩的脸,他定在原地不敢置信,这不是他一直想要见到的主子么? 余夏显然也看到了高能,他的视线短暂的停留在他脸上,最后又移到他的脚上的那双草鞋上片刻,她表情严肃,拿出一个银锭子给了旁边的老头,「有劳大夫了。」 「应该的,应该的。」老头接过银子,恭敬的说,「公子放心,我回去就让人把药送过来。」 大丫走到萧山边上,小声的对他说道,「大哥,这两位哥哥姐姐给我们买了很多吃食,还请了大夫过来。我知道大哥说过不能相信别人,但我看她们不像是坏人,大哥,你说她们这么好,应该是好人吧?」 高能没有回答,就只是盯着余夏,他知道这是一次机会,但主子身边还有别人,规矩他还是懂的,在外面他应该装作不认识主子,可他现在真的走投无路了,他不想再等着萧蒹吩咐了。 余夏可没工夫管高能的想法,她的整颗心都拴在王慕倾身上,她自认为自己不是个爱心泛滥的人,要不是王慕倾,她才懒得多管闲事呢。 「是不是饿了?」余夏的手一直牵着王慕倾,哪怕她就在她身边,她也担心有人把她媳妇拐走了。 「有点。」王慕倾仰头看她,她粉乎乎的小脸,让人一看就想亲上一口。 「那我们去吃好吃的!」余夏摸了摸王慕倾的小脸,两人并未想和这院子里的人有什么交流,就想直接走,但是高能似乎急切的想要挽留她。 「主子,留步。」高能脱口而出,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但既然叫出了口,干脆就赌一次,高能跪倒在地,「高能谢谢主子的大恩大德,请主子让小的在主子身边办事。」 院子里面的两个小孩愣住了,看着哥哥跪在地上,也不管不顾的跟着跪下。从外面进来,抱着新买回来东西的萧山也有点傻眼。 余夏嘴角抽抽,心里咒骂,憨批! 但这个时候骂人可就太难看了,何况小可怜儿还在她身边,余夏拿出一副我很淡然的表情,「你想跟着我?为何呢?」 「我想让家人过的好。」高能回答的也很干脆,没有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虚假的奉承话。 余夏对这个回答倒是很满意,她喜欢这种目的明确的人。 「那咱们就好好谈谈吧。」余夏侧过脸,柔声的问王慕倾,「你介意一会儿吃饭多个人么?」 王慕倾乖乖的摇摇头。 他们步行前往城西这边最大最好的酒楼,一路上高能心里面都在纠结,他想到了熊然,或许熊然也想向主子讨要一份差事,可他又想到熊然得罪了主子,主子势必不会喜欢,而且若是他为熊然说了话,很可能自己的差事也泡汤了。 可是,大丈夫受到恩惠应该还礼,而且熊然把猪都卖了把钱都给了他,以后可怎么办? 「主子?」高能心一沉,便把想说的说了出来,「熊然也住在这边,他也想追随着主子。」 余夏一听见熊然的名字就想到那日她和猪被关在一起,脸上都带了两份薄凉,「他?呵。」 「他虽然为人蠢笨,但却是有些本事的。」 「是么?」余夏心想反正一个也是谈,两个也是谈,「那你叫他过来吧。」 「是。」高能马上转身就跑去熊然家的方向。 这城西最大的酒楼还是有些寒酸,只有二楼一间包房,余夏让小二上了最店里最好的菜,但她没让上酒,只叫小二多上些好茶。 「这里和家里的饭菜比不了,但是先简单吃点,晚上回家再吃些好的。」余夏为王慕倾摆放了好了椅子,扶她坐下后,自己才落座。 她们坐下后,高能和熊然才拘谨的坐下,余夏斜眼看了一眼萧山,「萧山坐我旁边吧。」 被点了名的萧山,顿时底气就足了,他心里面乐开了话,但表面还是故作稳重。熊然盯着那盘烧鸡,眼睛都直了,疯狂的咽口水。看余夏动了筷子后,熊然绷不住了,也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放在嘴里。 余夏没有说其他的事,就只是照顾王慕倾吃东西,这个虾好吃,她就为她拨虾壳,把虾肉放到她碗里。余夏觉得王慕倾平常一定很少在外面用饭,所以这个陌生的环境怕她不安。 大概心里藏着事,高能这顿饭吃的心不在焉,倒是熊然几乎是撒开了膀子吃的,他的吃相实在是不太好看,但是却并不讨厌,就好像他吃一个馒头都能让人感受到他吃的真香。 第81页 「你们两个真要跟着我?」余夏抿了一口茶。 「小的一定誓死追随...」高能站起身来,躬身抱拳道。 「我老熊也是。」熊然看高能站起身,自己也站了起来,他满手都是油汁,手上还有吃了一半的鸡腿,但他还是学着高能那样子抱拳道。 「那好,我给你们每人五十两,等你们把家里安顿好了,到王府上去找萧山。」 「谢,主子。」 「谢谢...主子。」熊然咽下嘴中的肉说道。 余夏对着那两个有多平淡,对着身旁的王慕倾反差就有多大,她温柔的询问,「吃好了么?」 「嗯!」 「那我们回去?」 「好。」 余夏和王慕倾起身,其他的人自然是站立在一旁,余夏看了看高能和熊然,「你们不走?」 「我要把剩下的吃食拿走,我老熊这辈子还没有吃过这么多好吃的,我家里面还有一只猪崽,跟着我已经饿了好几天了...」熊然大大咧咧的说。 余夏听他提到猪,嫌弃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牵着王慕倾下楼去。萧山把两锭银子放到桌上,看了一眼高能和熊然,便也走了。 熊然手快拿过银子,咬了一下呵呵傻乐,他把其中一个放到腰间,另一个递到高能手里。 未时的阳光依旧耀眼,那天气也不如之前燥热,好像盛夏已经过去,即将而来的是秋,这天地万物时刻发生改变,高能临近家门的时候望着天,没有哪一刻他如现在这般感慨,他心中所想是,还好,他等到了。 天无绝人之路,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高能提着荷叶包着的肉和点心,再次跨进家里的门槛,他吸了一下发酸的鼻子,用着上扬的语调大声喊道,「大丫,大毛,小毛,哥哥回来了...」 同样乐呵呵往家里走的熊然,走到门口的时候,看着倚靠在墙根底下的一个瘦弱的女孩儿,她空洞麻木的看着地面,那是濒临绝望的眼神。 熊然隐约好像记得,他门口有一对姐弟在这里要饭有一段时间了。 什么时候就剩一个女孩子了,不过,管它呢。熊然走到她跟前,把手里的荷叶包裹放到她面前,然后转身就走了。 女孩子回神,也没有带着太多期待的打开了荷叶,发现里面是几块糕点,居然还有肉,她的两个眼睛放着光亮,便不管不顾的把糕点往嘴里面塞,等吃了一块才反应过来,便跌跌撞撞的起身追赶上熊然。 熊然以为她还想要吃食,急忙护住手中的馒头,说道,「不能再给了,这是给我的猪吃的。」 「恩公。」女孩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给熊然磕了一个头,「谢谢。」 「啊,不用谢我,这吃食也是我的恩公给我的...」熊然摸了摸头,他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憨憨的笑了。 一股柔风袭来,带着温柔带着温暖,暖风不只划过皮肤,可能也在不知不觉中渗透到了心里。 车轮滚滚,走过了颠簸的路,车子里面逐渐平稳下来。已经回到了城东,用不了多久就会到家了,余夏伸长脖子从窗口望向外面的热闹。 「好像有新鲜的玩意儿,不如我们从这里走回家里去。」余夏有点小兴奋,城南那边卖的都是些粗糙的吃食,而城东这边就比较好逛了,余夏总是想给王慕倾买些小礼物。 王慕倾的脸上有过一丝的慌张,但很快就被笑容覆盖,只是藏在袖子里面的手攥紧。余夏没有捕捉到王慕倾的这一丝情绪,仍然是牵着她的手凑到各种摊贩的前面。 「这个想要么?那个好像也挺好。」余夏仔细的比量着,又对老闆说,「这两个我都要了。」 「好嘞!」老闆高高兴兴的帮她们把东西包起来,萧山递过了一块碎银子,然后把东西抱在怀里。 一连走了几家摊铺,余夏终于发现不对劲儿了,王慕倾虽然脸上带着笑容,但她的话少了很多,而且似乎在左顾右盼惶恐着什么,是不是太累了,余夏想要不还是快点回去吧。 「呦,王家的那个疯子又出来了。」 「哎呀,一会儿不会发疯到又要打人了吧,我听说啊...她会吃人呢。」 「这样的人,居然还有人要,你看她身边的小白脸,一看就是为了钱。」 「你要是为了钱,你也能当上王家的女婿。」 「这样的婆娘,白给我都不要...」 余夏牵着王慕倾走在前,萧山跟在她们身后拿着东西,他看着那几个嚼舌根的大老爷们,他张口讥讽道,「也不看看你们几个长个猪样,往外跑吓唬人就算了,还满嘴喷粪...真够噁心的。」 那些话语像是病毒一样,会传染,很快她们身后就有人指指点点,说些难听的话。 那议论声大到根本就不是窃窃私语了,以至于王慕倾听见后脸色大变,她慌乱的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这么多年她听着这些议论都习惯了。但现在不行,不可以,她不想让这些话被余夏听见,可是显然余夏已经听见了。 王慕倾慌乱,她不能去堵住余夏的耳朵让她不要听,她内心里面的自己化成一个小人儿,好像只能在心里祈祷。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这些话不能被余夏听见。可越是这么祈祷,那些声音就变得更大了,话语越来越过分,甚至他们已经把那些污言秽语用到了余夏身上。 说她,都可以,但是他们不能说余夏的,余夏那么好,她是因为在她身边才遭受到非议的。王慕倾很痛苦的低着头,眼中蓄满了泪,却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想把所有的美好都给余夏,但那些坏的,不好的,她希望都留给自己。 第82页 余夏终于知道为什么王慕倾会那么紧张了,她大概能够猜想出王慕倾此时的心情,她有很多话想对王慕倾说,可是又觉得那些安抚的话,空洞、俗套,可能对于王慕倾来说并没有什么帮助。 她抓着王慕倾的手更紧了些,她没有说多余的话,就只是旁若无人的牵着王慕倾往前走,没有惧怕,没有在意,甚至仿佛从来就没有听到那些话。 {任风雨,谩骂流言如何,王慕倾,你只需知道,我依然会紧握着你的手,我知道我无论用什么话语去安慰你,告诉你不要畏惧流言,你依旧没有安全感,我想让你重新获得快乐与信心必将是个漫长的过程,但是我在你身边,日復一日,年復一年,许多许多个日夜过后,你总会有一天感受得到。} 王慕倾抬眸看着余夏,从她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她轮廓分明的下颚线,她的长长的睫毛。她很确定余夏听见了那些话,但她为什么没有反应呢?难道她就不在意么? 王慕倾看了看她们紧握的手,她突然好想明白了什么。她很早就觉得余夏和别人不一样,她不会把自己当成怪物,她会送自己礼物,会和自己玩,会花大量的时间陪她说话,要知道这些除了娘亲,便再也没有人对她这般。甚至于,她敢这样牵着自己的手走在满是异样眼光的街巷。 她想余夏真是她的贵人,她整个人都在发光,在她身边,王慕倾觉得自己仿佛都沾了光。好像有这个人在,哪怕是谩骂都会自动弹开。 王慕倾常常感谢余夏能够在她身边,但余夏何尝不感谢王慕倾。 余夏重生在这个世界的第一天,在她迷茫困惑的时候,认识了王慕倾,或许这是冥冥之中的註定。但若不是王慕倾,她还在那个危机四伏的国公府里。在王府上,余夏知道王晋和不喜欢她,但是因为王慕倾,王晋和还有府上任何的人都不会给她脸色。 像今天,若不是王慕倾,余夏根本不会帮助那个小孩儿,那样也不会遇见高能和熊然。余夏想说: {不是我在发光,是被你喜欢的我,在你眼中是发光的,而我也是因为喜欢你,才希望成为你的光!} 第40章 人的情绪很容易被身边的人感染, 何况还是心仪之人。 「小可怜,快过来看看这个,好可爱!」这一路上, 余夏一直都在挑东西、买东西,她的话很多、很碎, 王慕倾为了回答她,便也没有精力去听身后那些碎嘴人说的话。 「这个是...」王慕倾看着摊位上摆放着的娃娃摆件, 顿时红了脸颊,她微微抬眸, 偷偷看余夏,心里面疑惑,余夏想买这个? 「这个是什么?只能摆着看么,不能动么?」余夏一脸的好奇, 那娃娃应该是两两成对的,一个男孩子, 一个女孩子,有拳头大小, 胖胖的样子很可爱。 「公子说笑了。不过, 也许还真能动呢...」这摊位的主人是个四十左右岁的妇人, 她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余夏身旁的王慕倾, 又眉眼带笑的对着余夏小声说道,「公子只需把这两个送子娃娃摆在床头,夜里多和夫人...咳...保证明年就能有个会哭会动的小娃娃...」 余夏听闻差点惊到下巴,但她第一反应就是去看王慕倾,好巧不巧王慕倾也在看她。 两个人的目光相接, 那一瞬间火花四溅,她们都像是触电了一般, 又急忙移开视线,一个仰头看天,一人低头看地。 那妇人轻笑的说,「公子和夫人可是新婚?」 「咳,嗯!」余夏故作平静的说。 「哎呀,我就说嘛,别不好意思啊,这也是人之常情,我和我家那口子刚成亲的时候也是这样,动不动就脸红,就像您的夫人,哎呀,我那会儿水灵的...」 余夏用眼睛的余光打量着旁边低头的扣手指的王慕倾。 「那公子要这两个送子娃娃么?」 余夏心想说要也尴尬,不要更不合适,她短暂的想了一下后开口,「那给我包起来吧。」 王慕倾震惊的抬头看着余夏。 「萧山?付钱。」 「是,主子。」萧山手里的东西都要落成小山了,而在此之前,他已经把一部分东西放回到马车上了。 摊贩的妇人特意拿了一个盒子,把两个娃娃放到盒子里面。 余夏心里面打着小算盘,其实算下来,她和王慕倾成亲有一段时间了,她们竟然还有进行那件事,而且她连她的嘴都没有亲到,这是不是太慢了,择日不如撞日,今晚先亲了再说...若是顺利的话...可以直接来... 不过,王慕倾会不会觉得她很猴急,会不会觉得她很那个,她的小可怜儿那么没有安全感,会不会又要瞎想,哎呀,真是纠结啊! 王慕倾心里纠结,余夏买那个是什么意思,她是不是想要孩子?可是她们两个都是女的怎么会有孩子...那余夏到底是什么意思? 「表妹,表妹夫,还真是巧啊,在这街上遇见你们。」孟怀靖摇着摺扇走过来。 「表姐夫还真是清闲啊,每次遇见你,你都在逛街。」这人怎么哪都有他呢,余夏总觉得孟怀靖有些邪性,像是笑面虎,让人感觉不舒服。 「表姐夫。」王慕倾小声的叫了他一声,然后靠近余夏,去寻余夏的手。 「表妹好久不见。」孟怀靖轻笑的说,「你成亲当日我也有去,不过我们不曾相见,这样算下来,上次见你,好像是在多年之前,一晃眼你都已经成家了。不过,我还是喜欢听你叫我怀靖哥哥...」他说完特意看了一眼余夏。 第83页 挑衅,赤果果的挑衅!什么玩意儿,怀靖哥哥,还怀靖粑粑呢! 「表姐夫。」余夏咬牙切齿的称唿他,「如今慕倾已经嫁给了我,这么称唿表姐夫怕是不合适吧。」 「也是,不能乱了辈分。」孟怀靖依旧是一张笑脸,他看了看她们身在摊位前,不经意的问道,「表妹和表妹夫在买东西?」 余夏让开一点位置让孟怀靖自己看。孟怀靖看着那一堆小娃娃,脸上划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又恢復笑颜,「哦,原来是这样。看来表妹和表妹夫之间很是恩爱啊。」 「这个就不劳烦表姐夫总结了,表姐夫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的媳妇吧。」余夏的脸上已经明显带着不悦了,旁边的王慕倾察觉到她口气里的异样,轻轻的摇晃下她的手。 「表妹夫提醒的是。」 「我们还有事,要回家了,表姐夫慢慢逛。」余夏收敛了自己的情绪,牵着王慕倾正要走。 「孟某还有话没有讲。」 「好,你说,我听着。」余夏一脸的,你丫的有话快说,有屁我走远了,你再放的表情。 孟怀靖靠近余夏耳边,余夏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同时警惕的看着他。 「孟某只是想说句话而已。」 「就这样说就好了,我没有什么怕人听的。」 「是么!」孟怀靖看了看她身旁的人,余夏会意,柔声的对着王慕倾说,「你先回到马车里,我一会儿就过去。」 「好。」王慕倾一步三回头的往马车的方向走。 「表妹夫,好手段,哄女人的本事真是令孟某自愧不如。」他的眼神突然变得严肃,「除此之外,「搅弄风云的本事也不逊色,你看这京中被你弄得乌烟瘴气...」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孟某只是提醒表妹夫,『这里面』的斗争,还是该尽早收手,孟某不想看到表妹年纪轻轻就守寡。」 「呵。」余夏笑了,「说完了么?说完了我要回去了。」 孟怀靖做了一个请便的手势,依旧带着笑意。 余夏大步往马车的方向走,越走,脸越冷,她视线时不时的扫视两旁不停巡逻的人,前些日子里,大街上巡逻的是身穿铠甲的士兵,而现在不光是士兵,还有很多捕快在抓人。余夏心里有几分不安,这城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而这事和自己是否有关?孟怀靖说她搅弄风云是指什么?还有这个孟怀靖到底是什么人? 夜悄悄来临,城中楼外楼里人声鼎沸,灯火通亮,这里越是黑夜越喧闹。黑夜卸掉了某些人的伪装,卸掉了他们口中的礼节,卸掉了他们虚伪的谦谦君子那层外皮。 他们在这里张狂、肆意宣洩,为自己满腹的委屈与白天的谨小慎微悲哀,却又无可奈何,似乎只有美酒与美人可以让他们快乐,他们喜欢这里,也只有在这里不用看人脸色,真正的成为人上之人。 包间里面琴声悠扬,柳枚轻抚着手中的琴,今日的曲子清新秀丽,像是游玩在山顶,微风拂面,心旷神怡,只可惜是对着的是那帮不懂音律的纨绔子弟。 「李公子,您再喝一个嘛,您好久都没来看云儿了。」细尖的嗓子里说出娇媚的话,搂着她的男人微眯起双眼,喝掉餵来的酒。 「这城中最近到底是怎么了,士兵巡逻就算了,今日开始抓人了。」一个面容俊秀的男子闲谈着。 「我听说啊,是城中出现了一个怪盗,偷了某位贵族家里的东西,所以这才大张旗鼓的抓人。」 「怕不是个贪官,要不怎么不敢声张,偷偷摸摸不让人知道原因的抓人,弄得一个个人心惶惶的。」 「你们啊,愚昧,这些都是假消息。」李游喝得微醺,脸颊上泛着淡淡的红。 「李二公子,可是有什么内部消息。」俊秀的男子轻声的问,桌上另外五个男子也把头凑过去,「快说说。」 「那你们可不许外传啊!」李游眼中带着一股子得意,那是一种被捧在高处的骄傲。 「放心吧,我们可不是那碎嘴之人,这等事绝不会外传。」 「就是,就是。」其他人也在附和。 李游的胳膊从姑娘肩膀上放下来,他把声音放得极小,「他们在抓一个採花贼...」 「採花贼?什么採花贼至于这么大张旗鼓。」其他人对这个答案似乎不是很满意。 「你们懂个屁啊!是孙大人家的女儿在夜里被人踩花儿了...」李游有些激动的说。 「孙大人?就是那个朝中最得圣上器重的孙大人?」这么一说刚才还当成闲聊话题的男子瞬间酒就醒了。 「我想起来了,之前我爹好像说过,当今圣上还是锦王之时,只有孙大人辅佐他,而且他常常出入孙大人府上,后来圣上登基,孙大人连升几级,现在就差封侯拜相了。之前传闻,圣上好像有意要纳孙家小姐为妃。」 「若是这样,这恐怕就是有人故意而为之了...」不知道是谁,感嘆了这么一句,随后又说,「这消息准确么?」 「千真万确,就是首富嫁女的那天夜里...」李游高声说道。 「说到王家的那个疯子,还真有人敢娶,那人我记得是国公府的庶子吧,好像叫什么...余夏...」 嘭——琴弦断了! 柳枚慌乱的起身道,「抱歉诸位公子,柳枚就先告退了。」 第84页 关门的时候,听见里面的人带着不屑的说。「真当自己是姑娘了,不过是被万人践踏的贱人...」 站在包厢外的梅心看着抱着琴出来了柳枚,「姑娘这是?」 「琴弦断了。」柳枚把琴交到梅心手上,疾步快走回了房。 梅心觉得不对劲儿,便也匆忙跟着柳枚回了房间。她从未见过她家姑娘如此的慌乱,似乎是有着什么特别担忧的事情。 「姑娘,发生了何事?」 「梅心,你替我出去一趟。」柳枚焦急的吩咐她,「你去一趟王府...」她犹豫了一下,眼神逐渐冷静,「算了,我自己去吧。」 她蹲下,从柜子里面掏出一身素色的衣衫,「一会儿若是有人找我,你就说我身体不适,早早休息了。」 柳枚拿着帷帽,轻声从楼外楼后门出去了,她心中不安,眼中逐渐冰冷。 {余夏,这件事最好不是你找人干的!否则...} 第41章 柳枚站立在王府的门口, 等待着家僕的通传结果,她今夜突然到王府来找余夏,确实是有些鲁莽, 但她已经顾不得这些,她一定要马上弄清楚传闻孙家小姐的那件事是不是真的, 是否是余夏所为。 这件事对柳枚来说非常重要。 家僕很快出来,并恭敬的低头行礼, 「柳姑娘,里面请!」 柳枚在家僕的引路下, 进到了正厅,可里面的人却不是余夏,而是秦子庭。 「柳姑娘,请坐。」秦子庭谦和有礼, 即使知道她是青楼女子也并未有半分怠慢,「我是王府的家僕, 我叫秦子庭。」 「坐就不必了,我找余夏。」柳枚的眼神很犀利, 等待着秦子庭解释为什么余夏没在。 「柳姑娘, 这个时辰, 姑爷和小姐应该已经睡了, 打扰她们夫妻二人实在是太不合适了。」秦子庭嘴角略微上扬,那是商人待人接物所习惯的客气笑脸。 「若是余夏不方便见我,和我直说便是。你请我进来,我看应该是王家的家主让你向我转达什么吧?」柳枚笑了一下,「你也不必和我绕弯子, 有话直说。」 秦子庭没想到柳枚这般的率性聪慧,他心里面把她和一般的青楼女子区别开来。 「家主的意思是, 柳姑娘只要以后都不见姑爷,王家会为姑娘赎身,还会送上万两白银...」秦子庭留意着柳枚的脸色。 「呵,若我不呢?」 秦子庭一愣,心中思量,这个女子可不像是一般的风尘女子啊!难道这女子与姑爷有真情? 晚风顺着开缝的窗户吹进了房间,纱帐跟随着变成波浪,偶尔轻抚过躺在床边上人的脸颊。 余夏仰躺在床榻之上,只着了里衣,袖子也挽到了肘部,双手枕在脑后,翘着二郎腿,摇晃着光着的脚丫,样子惬意安然,但心思却飘远。 说她搅弄风云...她什么也没做,怎么搅弄风云了! 房门轻轻被推开,人还没进屋,余夏便迫不及待的从纱帐里探出了脑袋,「小可怜儿,你洗完澡啦!」 王慕倾穿着白色的里衣,后背披了一件米色的长衫,乌黑的长髮披散在身后,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回答着余夏的话,「嗯!」 「你今天洗得有点慢哦,我都洗完好久了。」其实余夏没等多久,但她就是想逗逗王慕倾,王慕倾一本正经的苦恼的时候,她觉得特别可爱。 「那你是不是等着急了?」王慕倾的小眉毛皱在一起,很苦恼的样子,「都是秀儿说要把头髮擦干,我这才晚了...」 被扣了锅的秀儿不干了,嘟囔的反驳,「小姐,秀儿已经恨不得长八只手了,是你洗得太久,擦了两遍澡豆...要不是秀儿阻止,你还要擦第三遍呢...」 「我哪有...」王慕倾嗫嚅道。 余夏把眼睛都笑弯成月牙了,「秀儿,你也回去休息吧,小姐有我伺候呢。」 「是,姑爷。」秀儿低着头,犹豫的开口,「小姐的头髮还没有干透,你们等等再睡啊!」 「知道啦!」 秀儿退出房间,帮她们把门关好。 「快过来床上呀。」余夏撩开纱帐,笑眯眯的看着站在地上羞红着一张脸的王慕倾。 王慕倾把外衫放到衣架,然后钻进余夏撩开的纱帐,她踢掉鞋子,露出两只白嫩的小脚丫,从余夏身边爬到床里,余夏把纱帐整理好,确保没有蚊子进来,便眉眼带笑的看着王慕倾。 「你别听秀儿乱说,我没有。」这个小可怜儿啊,脸红得像是个煮熟了的虾子。 「哦!」余夏极其夸张的哦了一下。 「其实,就是天热...」王慕倾纠结的解释道。 「所以...你是怕我闻到汗味,还是希望我闻到你身上的澡豆的味道呢?」余夏凑近王慕倾耳边,轻飘飘的说着。 「我...」 王慕倾原本就坐在床里,余夏这么一靠过来,把她直接逼到了床角,她眨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余夏,那我见犹怜的,惨兮兮的模样,余夏看见是又想笑,又有点心疼。 余夏承认自己有点恶趣味,她逗王慕倾,「那让我闻闻你香不香?」 「啊?」惊慌的小兔子,根本没法逃窜,眨眼的功夫就被余夏这个大灰狼圈住了。 余夏一点一点靠近王慕倾,她的鼻子擦过她的脸颊,然后逗留在呆愣着的小人儿的脖颈、耳后,流连在她的发间。她只觉得鼻息里全是香甜的气息,那香甜不是澡豆的味道,像是少女的体香。 第85页 纱帐微盪,这个小空间里,像是注满了粉色的泡泡,王慕倾有些僵硬的感受着余夏的鼻子、嘴唇在她耳朵附近反覆流连,而她浑身上下都麻酥酥的。这种感觉很奇妙,她甚至不捨得余夏离开... 两人都迷恋于这种感觉,很快氛围就变得暧昧! 余夏慢慢离开王慕倾的脖颈,眼中带着藏不住的温柔看着王慕倾,王慕倾也同样看着余夏,困惑痴迷的。 {小可怜儿,我想吻你!} {余夏,我...还想你像刚才那样...对我...} 两人的眼睛像在对话,或许下一秒钟,可能就会发生点什么,却被无情的敲门声打断了这种暧昧的气氛。 王慕倾及时逃开,她下意识的抱起旁边的被子,然后嘀咕,「有人敲门!」 「哦!」余夏撅着嘴,跳下床。开门一看,竟然是萧山。 「主子?属下不该大晚上的来打扰。」 「你还知道啊!」余夏脸上写着不高兴,不过她知道萧山要不是有着急的事,是不会来找她的,「什么事?」 「今晚府上来了个柳姑娘要找主子,但却被秦子庭拦住了。」 柳姑娘?柳枚! 余夏心里咯噔一下,她来这里做什么,还是大半夜的。她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房门,房门刚才被她带上了,王慕倾应该听不到。 「你就为了这事?」 「主子,那柳姑娘是来找你的呀,却被秦子庭拦了,他不让她见你,你不是该生气,前去见那个柳姑娘呢么?一个姑娘家大晚上来找你,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啊?」 「她大晚上找我,我还要出去见她,我疯了么?」余夏真是唯恐避之不及,她和萧山说,「外面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没有我老婆香!」 门嘭的一声关上了,萧山摸摸头,难道他这事做错了? 气唿唿回到屋子里面的余夏走到桌子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一口饮尽。 王慕倾已经躺下了,薄被盖到脖子的位置,像是个蚕宝宝,她乖乖的问,「你是有事情,要出去么?」 「没有事,不会出去,我要和你睡觉。」余夏擦了擦嘴,「我熄灯喽?」 「嗯!」 屋子里面没有了光线,余夏抹黑钻进纱帐。黑暗里面,布料摩擦,余夏解开衣襟,拿下缠在胸前的布条放在枕头边,然后平躺下,「你不过来么?」 黑暗里的小人儿,翻个身越来越熟练的滚落进余夏的怀抱。 「真乖啊!」余夏摸了摸王慕倾的头,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余夏?」 「嗯?」 「你今天是不是生气了?」小人儿奶声奶气的说,「就是傍晚在街边遇到...」 一提起来,余夏又酸了,「怀靖哥哥?」 「他从小和表姐有婚约,小的时候在外公家里,遇见过两次,就只有两次而已...那只是儿时的称唿而已。他和表姐成亲多年,一直没有子嗣,所以...他可能看到我们买那娃娃...」 「怀靖哥哥,子庭哥哥?」余夏在黑暗中撅噘嘴,「你都没有这么亲热的叫过我。」 王慕倾的眼中在黑暗里眨巴眨巴,她小声的问道,「余夏,你是在吃醋么?」 「是啊,你就只会叫我的名字...」 「我也会叫你夫君...」 「那你以后多叫叫我好不好?」余夏嘴角上扬,得寸进尺的要求道。 「那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好不好?在外面我叫不出口...」 「可以啊,在被窝里面,你可以叫我夫君,相公,亲爱的,或者像你第一次见我时那样,叫姐姐...」 ...... 两人在闲谈间,慢慢睏倦,聊着聊着,余夏声音渐渐变弱,然后是她有节奏的唿吸。 「余夏,晚安。」王慕倾又往她怀里钻了钻,嘴角带着笑,渐入睡境。 是梦非梦。 雾气萦绕山上,眼前皆是虚无,又好像是真实的...发生过的。 余夏环顾四周,奇怪,她这是在哪里?她记得刚刚还在和王慕倾说话呢,怎么现在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莫非这里是梦境? 她脚下穿的是黑色的靴子,她迈开步伐,一步一步踏上石阶。 这是要去哪里?怎么她的身体不受她的思想控制。或许这是原主的记忆? 她的手指轻敲厚重的大门,大门打开,穿着家僕衣裳的人没有说话,而是行礼让路。 {看看门口上的匾额,看看匾额。}思想在暗示,而原主余夏真的就看了一眼那里。 「冷月山庄。」 然后踏入院子,她进了一间屋子,里面有人在等她。 「主子。」说话的男人余夏认得,是当日在国公府救她的,却被误当成坏人杀死的人。 「最近,孙大人家的势力太大了。怎能他一人独大...」 「主子的意思是?」 「不能让孙家的女儿嫁到宫里去,叶匡,你知道该怎么做么?」 「是,属下会办好此事。」 「我要开始扶持金满园。」 「朝中这位金大人正得恩,但他不喜财不好色,并无把柄在我们手中,即使拉拢过来,日后怕是会翻脸不认人。」 「呵,是人就都有弱点,他也是个女儿奴呢,所以...」一声蔑视的轻笑,「我要娶她的女儿,金瑾娴。」 叶匡呆愣了一下,然后抿唇低头。 第86页 「那些没完成任务的人在哪里?」 「在地牢里...」叶匡额头上冒着冷汗。 「带我去看看 。」 地牢里充斥了血腥味和霉味儿,简直令人作呕,地上跪着一个黑衣人,他的脸色惨白,因为害怕,他浑身发抖的求饶,「主子,我下次一定完成任务,求您这次就饶我一回吧。」 「下次?」讥讽的轻笑。 「主子,他也只是个没有完成一次小任务,就再给他一次机会吧...」叶匡不忍心的求情。 「机会?毁了你妹妹的人可曾对你妹妹有像你这般的怜悯。」 叶匡听闻眉头一皱,紧握双拳。像是回忆起什么,十分痛苦的模样。他抽出腰间的刀,朝着惊恐的人噼下,鲜血四溅,一股血腥味瀰漫开来,而那人的头颅正落在她黑靴的旁边。 她带着讥讽,薄凉开口,「我身边不留废物...」 「啊!」余夏额头冒汗,从那梦中惊醒。 窝在她怀里的小人儿,迷迷煳煳的叫她,「余夏...」 「我吵醒你了么?」余夏用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没有,你是做噩梦了么?」 「嗯。」 「别害怕,是个梦而已。」经常做噩梦的人现在倒安慰起余夏来了。 余夏翻过身子把王慕倾抱紧在怀里,低声的说道,「嗯,睡吧...」 「余夏,我喜欢在你怀里睡。」 「我也喜欢。」余夏用手抚摸着王慕倾的头髮,夜里风有点凉,余夏把被子拽了拽包裹住王慕倾的后背,她轻抚着王慕倾让她能更好的安睡,可她自己却再也没睡着。 记忆无比的清晰,原主说出来的话句句寒心,迴荡在她耳边。 第42章 余夏第一次觉得黑夜如此漫长, 似乎总也等不到曙光。她的身体乏累,眼睛明明已经睁不开了,但她的大脑却异常活跃, 脑中不停的做着分析与猜测,以及各种可能的应对方法。 上一世, 这是她的习惯,也是她的本能, 没想到这一世,也没能倖免。 此刻的感觉, 好像突然回到了她的上一世,某一个夜晚她也曾这般的忐忑的一夜未眠,可笑的是,她现在却记不起那时这般的原因, 只记得那种慌乱彷徨的感觉。 一场巨大的迷雾,一盘弯绕曲折布满障碍的棋局, 她到底是那个棋局中的小小棋子,还是正在对弈的人?她没有办法站在上帝视角俯瞰全局, 她只是被人蒙蔽了双眼, 连自己是谁都不得而知的迷途羔羊。 「余夏…」 察觉怀中小人儿往自己怀里蹭了蹭, 余夏搂着她的手更紧了一些, 「我在呢…」 「我…好…喜欢你」原来是睡梦中的小人儿在呢喃。 「我也好喜欢你。」余夏嘴角微微上扬,紧绷的身体因为怀中人的一句梦语而放松下来。 鸡鸣声响,天微微放亮。余夏的眼睛才微微阖上,阖上的瞬间就进入梦乡。 这一觉儿,睡到阳光都照进了屋里, 脸上都是暖洋洋的光,余夏朦胧间睁开眼睛, 就看见躺在自己身边,拄着下巴,眼中带着眷恋的看着自己的王慕倾。 「余夏~」软绵绵的声音,带着娇嗔,「你昨晚做恶梦了,是不是没睡好?」 「睡的还可以。」余夏伸了个懒腰把王慕倾往怀里带,「你呢,睡得好不好?」 「我睡得很好。」缩在她怀里的小人儿有些欢喜的说,「和你一起睡以后,我每晚都睡得很好。」 「可是你常常做噩梦啊?」 「我最近做梦的次数已经少了很多了...」 「那这是不是我的功劳啊!」余夏的手轻抚着王慕倾的长髮。 「当然是啊。」 「那我可不可以要个亲亲?」 王慕倾想了一会儿,然后羞怯的小声说道,「那你把眼睛闭上。」 余夏抿着唇带着笑意的把眼睛闭上,她微微放开抱在王慕倾身上的手,察觉到王慕倾探起了半边身子,她感觉自己的耳后落下软软的两片唇,一阵酥麻。 「你...」余夏瞬间睁开眼睛,吃惊的看着王慕倾。 「昨天你那样...我觉得很奇妙,所以我想让你试试...」王慕倾脸颊粉嘟嘟的,同时又一脸认真的看着余夏。 余夏只觉得喉咙干哑,她开口道,「你知道,你这是在勾.引我么?」 「没有,我这个不算勾.引。」王慕倾似乎想到了什么,自己就憋红了一张脸。 「咳,那什么算勾.引?」余夏反问,她想听听王慕倾到底怎么回她。 「脱了衣服的才是...」 「额...」 这小人儿怎么回事,总是一本正经的在勾她的魂儿,让她浮想联翩,然后又眨着天真的看着她,好像在那里胡思乱想,满脑袋颜色肥料的都是她自己。 「谁告诉你这些的?」余夏无比震惊的看着王慕倾,在她心里王慕倾就是个单纯的小姑娘,她有点没料到她会这般的说。 「婆婆说的...」王慕倾不敢看余夏,往余夏怀里钻。 余夏看着她扭捏脸红的模样,把她抱紧在怀里,嘆气的说道,「王慕倾,你这样,我怎么能顶得住啊!」 王慕倾被她搂在怀里,并不理解得到她言语里面的意思,她只是趁机回抱住余夏,内心里面窃喜的紧紧抱着她喜欢的这个人。 余夏捋顺着王慕倾的长髮,若有所思的询问着她,「小可怜儿,我今天要出去一趟,你在家里乖乖的等我好么...」 第87页 门口等待着伺候的秀儿只觉得小姐和姑爷今日起得特别晚,洗漱的温水都换了几次了,都没有人让她进去伺候,她站在门外候着,站得腿都麻了。 吃早饭前,余夏吩咐了萧山让他去楼外楼找柳枚并把她带到月福酒楼二楼的包间。出门前,她在书架上寻了一本话本给王慕倾,说晚上想听王慕倾讲给她听,王慕倾欢欢喜喜的答应了。 这次没有含情脉脉的惜别场面,王慕倾专心致志的看着余夏交给她的「任务」。 余夏出门前都在想,她的小可怜儿真的是太好哄了,而且乖的让人心生怜爱。 {小可怜儿,那些乱七八糟的我都不想管了,我真想日日陪着你。} 出了王府的大门,余夏骑上那匹准备好的马,那双眼睛收起了对着某人才有的温柔,只有波澜不惊,任凭风雨如何摧之,只倾尽全力应对的沉着。 余夏到了包厢时,柳枚已经坐在了里面,这是她们第二次在这里见面。没有寒暄,没有询问,柳枚脸上带着倦容,她没有提昨晚去王府上的事,看见余夏,她张口第一句便是,「孙小姐是不是你让人毁了她的清白?」 余夏震惊无比的看着她,什么毁了清白,谁又是孙家小姐。她脑中闪现一到白光,耳边响起了昨天夜里梦中的话... 「不能让孙家的女儿嫁到宫里去...孙大人家里的势力太大了,怎能他一人独大...」 余夏脑子嗡的一下,难道,这就是『她』的手段?怕人家势力大,阻止人家把女儿嫁进宫里,就可以去毁掉人家?那不就是个不折不扣的人渣了么? 真的是这样么? 若是在没做那个梦之前,余夏一定出口反驳,可能言辞激烈,委屈无奈,或许还有被冤枉的愤怒,可是昨晚那些在梦里的话,已经清晰的印在了她的脑子里。 她已经无法义正言辞的说自己与这事无关了。她也不能和柳枚说,这事做与不做都是原来的余夏所为,而自己只是重生在这里的替原主背黑锅的倒霉蛋。 人其实可以选择的东西很少,上一世她不能选择出身,她生在一个不和睦的家庭里,可能一辈子都活在那种阴影下,而这一世也是一样,她是余夏,原主的财富,原主造孽所带来的代价,这些她都得承受着。 柳枚看着余夏不说话,心里面已经确定了此事,她摇着头,眼中泛着水光,从来都是冷静自持的人,那一刻感性且悲悯,那一定是悲伤到了极致才有的表情,「你怎么变成了这样...」 「你可知一个女子的清白对她来讲有多重要!」柳枚看着余夏,嘲讽的笑了一下,「呵,我怎么忘了,你自己也是女子,你怎么会不知道!阿落,我答应你入这青楼,是我心甘情愿,你说你想要报仇...我何尝不是,我甚至愿意去以我命换仇人的命。」 「余知荣害了我们全村,一百零九口一场大火,什么都化为灰烬。我得师父相救,苟活于人世,你也摇身一变成了国公府的二公子余夏,那些恩怨我不清楚,你也从未和我说明,但是我只问你,你真的只是想报仇么?」 「我...不知道。」这三个字是余夏唯一能说的,她是真的不知道,但没有人会信,在外人看来这只不过是推诿的说辞。 「不知道?你失去记忆这件事是不是也是装的,你又在进行着什么大计划?」柳枚的眼中是无尽的失望与悲凉。 现在此刻似乎任何解释都是苍白无力的,余夏咬着嘴唇什么都说不出口。 「无论你的目的是什么,你都不该牵连无辜的人。你的算计,你的步步为营,你精心布置的陷阱,都不该害不相关的人。何况...孙小姐是那么好的一个人。」柳枚闭上了眼睛,眼泪划过脸颊,「她对你有过恩情,那日街上你被余庆追着打,幸得孙小姐出言训斥,不过才过去半年,你都忘了么?」 「我...」柳枚说的话句句刺在余夏心口,她听闻也红了双眼。 「我以为你只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却不想,是你没有心。以后你走你的路,我过我的河,从此以后谁也不欠谁。」柳枚语毕,摔门而出。 余夏呆愣的站在原地,她来之前已经想了无数种可能,但她没有料到事情是这般的模样,难道她重生在了一个卑鄙、恩将仇报的小人身上? 余夏心中有疑惑,她想要去求证一些事,她再次骑上了马,这一次奔向城外。 冷月山庄?梦里的匾额上是这么写的。有了名字,余夏一路打听便知晓了山庄的大致位置。 「这冷月山庄是文人挥洒笔墨,相互讨教的场所,听闻这家的主人乃是书画高手...」 「不是,不是,我听说那里是一个商人开设,附庸风雅,不过是为了银两。」 「冷月山庄啊,前些日子经过那边,那种地方不过是青楼的另一种叫法吧,这有钱人啊,粗鄙就粗鄙呗,非得喜欢用金钱包裹着一层...」 余夏脑中迴荡着打听到的各种说法,看着独立在山野之间,被绿树山石环绕,隐蔽中又带着张扬的独特建筑。 她看着那块黑色的古朴匾额,一步一步踏过石阶,来到了高大庄严的方正大门面前,黑色的大门上的门环是黑色呲牙的勐虎。余夏瞥了一眼,用手掌拍在了大门上。拍打的声音闷响,足以显示这门的实心厚重,从这里就能猜测出这建筑的主人非富即贵。 第88页 大门缓缓打开,声音厚重庄严,里面是一个家僕打扮的少年人,他看见余夏躬身低头,余夏提了一口气迈进门槛,她带着防备的盯着少年看。 少年人叫她,「主子。」 主子,呵,好一声称唿,好一个主子。 这一刻,余夏反倒平静了下来。 绕过影壁,入目的是宽敞的前院,树木花草精心布局,院落里的每一处陈设都极为考究,那感觉就像是一幅山水画,淡然,静好。 前堂的主宅的大门敞开,八九个穿着长衫的人,正儒雅的品茶赏画。一个穿着淡雅长衫,头戴白玉头冠的男人捋着鬍鬚说道,「画此画的人,必定淡泊释然。」 另一人穿着白衫,潇洒不羁、提着酒壶的男人,哈哈大笑,「我看是狗屁...」 「粗鄙...」文人高傲,相互之间总是有些分歧。 余夏收回视线,跟着少年从前堂经过,走向长廊。到达长廊的边缘,少年停住脚步低声询问,「主子可用吃食?」 「不用。」 「小的告退。」少年躬身后退了两步,然后转身走了,只留下呆站着的余夏。 刚才走过来的时候,还有下人端酒经过,现在这个区域却安静的不像话,四下无人,余夏硬着头皮往长廊的尽头走。 尽头是一处隐蔽的清幽角落,那里只有一个房间。余夏心脏勐跳,这里和昨夜梦里的画面相重合,她有种直觉这里该是藏着原主真正的秘密的地方。 余夏在门前深吸一口气,带着探究的推门而入。 房间有两个区域,一个区域摆放着六把红木座椅,两两相对。另一个区域是里间,里面摆放了一个软塌,还有书柜、书桌。许是在王家那里见过了富贵人家的屋子,余夏觉得这里很...普通,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书架上面放了很多书,余夏随便抽几本翻了翻,诗词歌赋、兵书、画本。这书真的很杂乱。余夏把书塞回去的时候顿住了。 或许... 她把书架上面的书都拿下来放到桌子上,果然空了的书架上有一个不明显的凸起,余夏拽了一下没拽动,她挽起袖子,用力一拉,书架后面是一处暗室么? 一个人高的门洞,光亮只能照亮往下的五六个台阶,再之后就是一片漆黑,像是正张着血盆大口,正要吞噬着她。 余夏去屋子里面找了一个烛台,用身上随身携带的火摺子点亮了烛台。然后拿着它,探入这黑暗的未知。 尽管惧怕,余夏还是硬着头皮,扶着凹凸不平墙壁走了下去。从台阶下来,路虽然比较平坦,但还是有粗糙的土块沙石,而再往前走,恐怕就离入口越来越远了。余夏有几分犹豫,她回头看了一眼,她进来的地方已经变成了一个光亮的小点。 要不要继续往前呢?还是再看看吧。余夏从来不喜欢做事做一半,她大着胆子往前走,走着走着却发现路是死的。 不透风的地方,看不见天日,她只觉得额头上的汗珠成股的流了到了眼睛里,她擦了擦眼睛,拿着烛台在四周照了照。 旁边有一个明显的机关齿轮,余夏轻轻扭动,巨大的石门移开,出现了一处新的洞口。她犹豫着走了进去,只是在她跨进来的时候,后面的石门自动关闭了。 余夏一下子就慌乱了。她摸索着在石壁上找着机关,她的手探上一处凸起,她刚松了一口气,谁知身后传来了一个女人清冷的声音。 「你是谁?」 第43章 余夏听见女人的声音, 在原地顿了一下之后,才慢慢转过身子,在转身的过程中, 刚才的情绪渐渐冷却,眼神也变的越来越冷。 黑暗里的光亮只凭藉一盏小小的烛台, 余夏看着半边身子都在黑暗里的女人,她身着深色衣服, 长长的乌髮用一根深色的髮带绑成了马尾。模样的倒是英姿飒爽,不过脸庞还略显稚嫩。 余夏在打量女人, 女人也在打量着她。 烛台的火苗散发着淡淡的光,把余夏的脸映衬成暖色,在这样一个光影里,女人眼中的余夏, 身材比上一般的男子稍显瘦弱,但身板笔直, 一双冷傲的眸子正在打量着她。 女人不喜余夏的打量,她抽出刀鞘中的短刀, 对准余夏的咽喉, 「你是谁,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你又是谁?」余夏一阵轻笑, 她显得泰然自若,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手心里全是汗,「姑娘,因何在我的地盘?」她眉梢挑起留意着女人的表情变化。 「你的地盘?」女子怀疑的重复了一下, 然后脸上流露出一点迷茫。 余夏看着女人的反应,反倒平静了下来, 她自认为自己在这里没有什么生存技能,有的只是各种套路,和对于人的敏感感知。就像面前的女人,若是真的想杀她,早就一刀插进她的脖子了,也不会追问她是何人。而且她说这里是她的地盘也没有错,上面的山庄应该是原主余夏的,现在自然是她的。 「你诓骗我,看我不杀了你。」女子突然面露狰狞,手中的短刀刺来,余夏下意识的后退半步,把手中的烛台朝着女人丢了过去。 呯!短刀和烛台碰撞的声音,烛台掉落到地上。 「住手!」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在这个深邃的甬道里传来回音,然后是一团光亮朝着她们移动了过来,一个拿着火把的男人过来,「属下见过主子。」他踢了一脚女人的后腿弯部,女人被踹跪在地上,那力度大的,余夏光是听到膝盖触地的声音,心里都嘶了一声。 第89页 「这是属下新招进来的手下,冒犯了主子,是杀是罚请主子吩咐。」男人抱拳低头。 「主子,阿竹错了,请主子饶了属下...」 刚才还凌厉的女人现在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 余夏没有回答,只是看着男人。 {余夏啊余夏,你到底有多少个手下?一天一天跟个蹦豆似的,能不能痛快点,一口气全出来。} 「自从叶匡不知所踪,主子便没有找过属下,今日属下正召集了手下举行半月一次的大会,正愁怎么把消息传递给您。」孙堇显露出低眉顺眼的表情。 从这个男人的话语里,余夏知晓原主余夏手底下的人好像还不少,至少还有一个小队,而原主则是一个隐藏中的boss,她不会直接和等级低的手下见面,她放权给了叶匡和孙堇两人,若原主有什么吩咐只需要告知叶匡,叶匡再吩咐孙堇或是下边的人去办事。 不过这保密工作似乎做的也不怎么好,要是隐藏的好,怎么京中一混乱,孟怀靖、柳枚都把矛头指向她。 「去见见吧。」余夏撂下话,斜眼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女人,然后绕开走了。 「是。」 走出黑暗,便是更足更广的空间,余夏发现这里竟然是一个地宫,被打磨过的石砖平整的铺平在脚下,两旁每隔一段距离便有一处火把,把整个地宫照的异常光亮。 孙堇停在了一处砖石垒砌而成的门口,余夏无意的往里面瞟了一眼,瞬间睁大了眼睛。 这... 「主子,请!」 余夏咽了一下口水,攥紧拳头走了进去。 那是一处巨大的宫殿,由砖石发券垒建,虽不华丽但是规模恢宏,地上的砖石排列组成一副巨大的星辰的图腾浮雕,样子足够震撼人,不知道走在上面会不会硌脚。 宫殿内四个巨石立柱,上面分别雕刻着「天之四象」,代表着四个神明,而最难让人忽略的是门口正对着的是五阶之上,放着一把金丝楠木的太师椅子。 不用想,那位置正是他们都要叫上一声主子的,余夏的位置。 最要命的是,两旁站满了穿着黑衣的人。余夏就那么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从中间让出来的过道一步一步的走进了这地宫大殿、上了台阶,站在高处俯视着底下的人。 黑衣人整齐的分列两旁,虽然这也是他们第一次见到余夏,但却并未表现出好奇,只是规规矩矩的恭敬的站着,有个别人大着胆子微微抬眸偷看了一眼她。 「这就是我们的主子。」孙堇站在余夏旁边向众人发话。 「属下见过主子...」一个懂眼色的人先开口,带动着一众人等跪拜行礼。 底下百十来号人齐声张口,且声音洪亮,声音掺杂着回音在宽敞的大殿之内,余夏太阳穴突突的跳,满耳朵都是,主子...主子... 余夏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旁边的孙堇,孙堇这个人倒是懂眼色,他开口道,「今日各组把最新的消息情况直接向主子汇报吧。」 底下的人五六个人为一组,各自都有各自的任务与收集到的讯息。他们逐个的介绍起各自的任务,余夏开始是站着听的,后来听得她直犯困,便坐在了那个原本就是给她的太师椅上。 「余知荣的私兵一夜之间消失了,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另外近些日子,属下发现余知荣身边多了一个男人,他时常出入国公府,看样子余知荣对他十分信任。」 「属下这一组负责的是朝中大臣的动态,最近得到的消息,丞相白松已经两日没上早朝,并且告的是病假。」 余夏心想丞相白松不就是王慕倾的外公?她皱了皱眉,继续听着下面的人汇报。开始时那些人讲的都是一些简单的任务,越往后听,余夏的脸色越不好,不是些离间别人,就是些借刀杀人的事。她越听越气,想到柳枚所说的事,她冷着一张脸,语气冰冷的都要结了冰碴的问道,「孙家小姐的事,谁做的?」 问完这句话,底下的人突然之间就都安静了,旁的人低头不语,只有两个人忐忑的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小迈了半步,「孙家小姐这事本来是由我这一组完成,本来叶匡交代我们找了一个英俊潇洒的男子,制造了一场与孙家小姐的邂逅,本以为孙家小姐会爱上对方,两人生米煮成熟饭,她就不会进到宫内,但是这孙小姐不但不入局,对待那男子还态度冷淡...」 「所以你就让人毁人家清白?」余夏气急了脱口而出。 「属下并未,叶匡的意思是再做打算,可是属下还并未採取行动,城中就传出了孙家小姐被踩花的事,而且现在来看,整个局势变得混乱,是因为好些人在里面浑水摸鱼,让大家相互猜忌...」 余夏才不管是谁干了这事,她关心的是,这件缺德事与自己无关。 底下的人继续说着京中富家大族、朝廷大官、甚至还有江湖中人的一些事情,余夏听的百无聊赖,她没个正形的瘫坐在太师椅上,她想回家,她想王慕倾了。 「属下办事不利,请主子责罚。」到了最后一人,那人先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余夏想到梦中,办事不利的手下的惩罚,撇了撇嘴。 「上个月,按照指令,属下带着人去绑那王家小姐,知道她每月会去郊外的寺庙上香祈福,便在她归来的路上设下埋伏,谁知半路遇见一个男子带着家僕经过,那人多管闲事与我们打了起来,后来...」跪在地上的男子一头的冷汗。 第90页 余夏没太仔细的听,她现在一门心思就是想回家见王慕倾。 「属下认为,十组的人没有完成任务,应该领罚。」一旁的孙堇说道。 还没等余夏反应,那跪着的人又迫切的解释道,「其实那日是叶匡让我们中止任务的。」 「现在叶匡不知所踪,说不定已经死了,你当然可以把过错都推到他身上了。」孙堇冷笑一声。 「不是,不是,那日我们后来从缠斗中脱身,沿路顺着痕迹搜查到了王家小姐可能身藏在破庙之中,正要过去捉拿,便看到从庙中出来了四个男女,其中除了王家的是车夫和丫鬟,另外就是王家小姐,但额外多出了一个男子...」跪在地上的男子抬眸看了一眼余夏,「那时属下正要上前,却被叶匡拦住,他说此次任务就此结束,属下那时还未见过主子,不知那男子便是主子...」 他说的王家小姐,竟然是王慕倾! 原本事不关己的余夏,听此脑袋都要炸了。她的手指紧攥太师椅的扶手,恨不得把木材掐断。 余夏记得和王慕倾第一次在破庙里相遇,她的小可怜儿缩在稻草堆里可怜巴巴的样子,原来那日的相遇,竟然是因为这般... 所以全世界都知道余夏是个坏的,而她竟然对此一无所知。 呵呵,原来她重生成了的反派。 {好你个余夏,我真要谢谢你...谢谢你全家,为表感谢,我特么的都想抽...自己!} 第44章 地宫大殿内, 坐在高位上的人没有说话。低头的一众人等都有些焦躁不安,他们跟随叶匡时间长的有几年,短的不过几个月, 他们知道叶匡上面还有一个真正的主子,虽不曾见过, 但他们知晓每次任务失败,叶匡对她们的残酷惩罚都是主子吩咐的。 这些人当中, 有的是走投无路的亡命之徒,有的是为了吃一口饱饭肯为任何人卖命的流浪乞儿, 他们在这里得到过好处,也曾受过威胁,总之替主子办事,富贵生死都交由主子发落。 两旁的火把正在热烈的燃烧, 但殿内氛围却因为这样的安静而变得越发的紧张。 跪在地上的男人的汗珠从头皮流到了脸颊,他微抬了一下头, 看了一眼高位上的主子,却意外的发现那人正在瞪他, 他慌乱的低下头, 眼睛盯着地砖, 喉结因为吞咽起伏了一下, 他做着最后的挣扎,「恳求主子再给属下一次机会,这次一定抓到王家的小姐...」 「你敢动她一根头髮,我就撕了你!」余夏狠狠的拍着椅子扶手,激动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啊?属下不敢, 不敢。」这位主子真是太难琢磨了,要抓人的是她, 现在又要撕了他。 余夏气得直突突,旁边的孙堇走到她身边,「主子莫要生气,手底下的这些人啊,都是叶匡招进来的,能力嘛…有优有劣。」他说完停顿了一下。 余夏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转过头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 「主子,今天亲自到场可有新的任务交由我们去办?」孙堇很是恭顺的说道。 「把你们现在手头上的任务都停下,另外…我要知道这城中大户、贵族、商贾、朝廷大官的一切,包括与何人家有恩怨、或是关系密切,越详细越好。」余夏冷冷的说道。 「属下遵命!」孙堇流露出一副烦恼的样子,「以前他们都是听命于叶匡的,现在他下落不明,就得麻烦主子亲自布置任务了。」 「那倒也不必。」余夏略微停顿,「我看以后这些琐事就交由你办吧!」 「属下谢过主子。」余夏的话音刚落,孙堇无缝连接的急忙感谢。 余夏的视线转回到那群待命的黑衣人,她的声音不大不小,说的话也简单明了,「以后你们跟着我,任务完成的好有赏,任务完成的不好有罚。」余夏说的话很少,以至于底下的人很难从只言片语中摸清这位年轻主子的心思,他们只能从以往的点滴做预估,这个主子残暴,不好惹! 孙堇给每组重新划分了新的任务,余夏从始至终看似随意实际上都在认真听,也在留意着这里的每一个人。 这世上人心最是难测,余夏自知她身处在一处漩涡当中,在这个信息闭塞,又什么都要人的时代里,她身边应该留些信得过的人。 黑衣人陆续离开,地宫内只剩下孙堇和余夏,孙堇躬身道,「若是叶匡有一日回来了,怕是对主子把他精心培养的手下送给属下不满...」 「他不会回来了。」余夏轻飘飘的说。 「莫非他遭遇了什么不测?」孙堇留意着余夏的脸色变化。 「他,我另有任务交给他。」这话本身没有任何毛病,但配着余夏嘴角扬起的轻蔑笑容,就有些耐人寻味了。模煳的否定回答反而让人浮想联翩,孙堇心中一紧,心中隐约的猜测似乎又有了疑惑。 主子实在让人琢磨不透,心思又毒辣。这是孙堇得出的结论。 「属下一定尽心为主子办事。」 「我喜欢忠诚的人。」余夏目视前方,轻飘飘的撂下这么一句话。 余夏是等人都走了,才从密道里面出去的,这地宫还有另外的出口,而「冷月山庄」只是余夏一个掩人耳目的场所。 余夏走的时候正是日落,夕阳染红了大片的云,那景色壮丽多彩,余夏想,真可惜,要王慕倾在她身边,她们就可以一起欣赏这副美景了。 第91页 心里有了一个人,看到好看的东西,便想和她一起看,好像这样就能获得双倍的快乐。 「驾——」余夏的骑马技术在一次次赶回去见王慕倾的路上,稳步提高。 到了王府门口,还没等看门的家僕迎上来牵马绳。余夏便不管不顾,横冲直撞的跑了进去。 谁要管家僕向她行礼,谁要理不相干的人同她说话,那些哪有小可怜儿重要。在归来的路上余夏就想,她为什么要费那么大劲儿去想着赚钱,去想着搞事业。天天陪着小可怜儿不好么,吃软饭就吃软饭好了,反正王家有钱,人生那么短,她又何必让王慕倾常常等待着她。 喜欢真是个奇怪的东西,明明每天大部分的时间都在一起,却还是不够,离开一会儿都开始担心,担心没有自己,王慕倾没有好好吃饭,怕她眼巴巴的看着她离开的方向。 「小可怜儿~」余夏推开房门,却没有在屋内看见王慕倾,她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余夏以前觉得是王慕倾离不开她,现在她却在想可能是自己离不开王慕倾。 什么时候发展成现在这样了,每天都难分难捨的样子。她以前最看不惯两个人黏黏煳煳、腻腻歪歪,现在是恨不得把王慕倾揣到怀里,走到哪里,就带到哪里。 余夏知道王慕倾的活动范围不是很大,从屋子里面出来后,她往后院走去。 远看,太阳已经落下了,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树枝被傍晚的风吹的荡漾。树下蹲坐着一个瘦弱的小人儿。那背影格外的孤单,弱小,好像一阵清风都能把人吹走。 余夏步伐放缓,轻声靠近,原本是想吓吓她,却在无意间听见那小人儿嘴里嘀嘀咕咕的念叨。 「树啊,和你说个秘密,其实夜里她给我盖被子时,我都知道。偷偷告诉你,每当她靠近我,我的心跳都好快...她啊,会讲一些我从来都没有听过的话。你知道么?她会把我搂着怀里,她会亲我...」 「对了,前几天我们出去了,那是我以前从未到过的地方,那里好热闹,大家都很忙...我和余夏帮助了别人,有个小孩子病了,没有药,没有吃的。他们叫我姐姐...第一次听见陌生人对我说谢谢...原来我也不是那么的讨人厌...也会有人感谢我...」 「余夏带我去外面吃饭,那是我第一次在外面吃饭,我很紧张,怕自己会给她丢人,因为饭桌上还有其他的人,应该是余夏的朋友吧,一个白白净净很是拘谨,一个吃饭像是野兽...咯咯。」说完自己还笑了起来,随后又有点失落的说,「余夏在外面一定有好多朋友,不像是我...」随后她又笑着安慰自己,「不过我不需要朋友,我只要她就够了...能够等着她,我都觉得很开心...」 无意中听见王慕倾心事的余夏忍着鼻酸摇摇头,但眼中却泛着红。 一个人到底是经歷过什么,才会如此的寂寞,对着一棵树倾述自己的喜怒哀乐,才会把前几日见过的事,见过的人都记住,并且当做是一件特别棒的见闻。 「小可怜儿!」余夏清唤了一声。 王慕倾在听见余夏声音的那一秒钟,就扬起了笑脸,她迫不及待的起身,回头,动作一气呵成,「余夏,你回来啦!」 「是啊!」余夏走到王慕倾身前,怎么都看不够的注视着她,她一定是魔怔了,只有半天多没见,她觉得小可怜儿都瘦了,「你在这里干什么呢?」 「我在和大树聊天呢。」王慕倾像是个献宝的孩子,她拉过余夏,「这颗树,我认识它的时候,它还没有那么大...我们是一起长大的...」 「那要不要算上我,我们一起聊聊天?」余夏弯着眼睛问她。 「嗯!」乖巧的小人儿连点头都那么可爱。 两个人也不管是不是会弄脏衣服,并排坐在一起,面对着那棵柳树。 「你想聊点什么?」 「嗯...」余夏想了想,「就说说我们第一次见面吧,那天你是怎么躲到破庙里的?」 「那一天,我去寺院里进香为爹爹祈福,归来的路上突然遭遇到了匪徒,还好遇见了一伙儿人和他们打了起来,然后秀儿就拉着我跑,后来坏人追上来,秀儿让我躲到破庙里,然后自己去引开坏人...」王慕倾说得轻描淡写,而且还一脸傻笑。 「你一定很怕?」余夏都心疼死了。 「当时怕的。」王慕倾想了想,又展露出一个笑容,欢喜的说道,「但是我那天我真幸运...」 「幸运什么啊?你知不知道你差点被掳走了...你还笑?」余夏心想,这个小傻子啊,可真愁人。 「可是,我那天遇见了你啊。」王慕倾带着甜蜜的笑,「遇见你,是我所有好运的开始。」 王慕倾的话,如暖流流遍余夏的血液,最后流到她的心里。她呆愣了一会儿,侧着头,手指抚上王慕倾的脸颊,「遇见你,才是我的幸运啊!」余夏笑了叫她的名字,「王慕倾?」 「嗯?」 「你要记得今天。」 「嗯嗯,我会记得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 「但今天很特别,你要记得今天。」余夏的手指在她的唇角处流连,「王慕倾,这是我的初吻...」在王慕倾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余夏闭上了双眼轻轻贴了过去。 王慕倾的眼睛瞬间睁大,在感觉到余夏柔软的双唇的时候,她的眼睛眨了眨,最后也慢慢的阖上,感受着余夏嘴唇的温度。 第92页 {心悦于你,所有欢喜皆因你。} {我应该感谢什么呢,感谢那个破庙,让我们遇到了彼此,还是该感谢那场大雨,或者该感谢重生第一天,头脑发懵,跟随着纸条来到了郊外的自己。原来那天的所有狼狈,如今回想起来都是浪漫。} 第45章 柔软的唇瓣相贴, 主动的人似乎想要更多,两片唇裹挟住某人粉嫩的上唇,强势中又带着小心翼翼, 像是在做一件特别精细的事。 研磨过上唇,还有下唇... 在余夏柔软的攻势下, 王慕倾只觉得自己浑身发软,整个人失了力气的往下沉, 她的心脏扑通扑通的,里面像是有只小兔子。 她们亲近过很多次, 每晚相拥在一起睡觉,亲过脸颊,额头,甚至脖子, 但没有哪一刻让王慕倾觉得她们离得这样近。 啊!余夏的嘴唇好软啊,好温柔... 她好喜欢她啊!她想要余夏只对自己这样, 她想余夏只属于她一个人。 王慕倾被余夏带动,她头昏脑热的跟随着本能微张唇, 轻含住余夏的唇。 这个吻, 轻柔, 青涩, 但那一刻两个人都觉得时间好像停住了,风不吹了,虫不鸣了,晃动的树叶突然间就安静了,世间万物都停滞不前了, 唯有面前的人是灵动的,唯有自己的心跳, 真真实实的,悸动。 唇分开,余夏缓缓睁开双眼,那张白皙粉嫩的小脸那样安安静静放大在自己面前,她看着王慕倾睫毛微微颤动,然后睁开眼睛。她看着那双充满无辜与茫然的眼睛同样灼灼的看向自己。 一双眸子,疑问与期待。 {小可怜儿,喜欢这个吻么?会永远记得么?} 余夏突然很庆幸没有过早的吻王慕倾,因为她的小可怜儿值得拥有一个更深情的自己,值得一个更为疼惜与爱护的吻。 一双眸子,湿漉漉的,像是被欺负了,但又是心甘情愿的。 {余夏...余夏...余夏...} 就只是在心里叫着她的名字。 天色渐渐暗了,树下的两个人带着眷恋的看着彼此,回味刚才的那个吻,内心里面有着惊涛骇浪般的想法。 一切故事,一切举动,一个动作,一种感觉总要有个结束。 远处接连亮起了光,院子里面的灯笼一个又一个被点燃,越来越亮。亮光沖淡了树下两人刚才的眷涌,也提醒着她们这里是室外,或许刚刚她们那样已经被人看见。 余夏倒是没有那么在意这个,但王慕倾整个人都不好了,脸红的比那亮着的大红灯笼还招人喜欢。 王慕倾头低得恨不得扎到了地里,耳朵也红的要命,她和余夏在外面亲吻,真是太羞人了,她们怎么能在外面... 余夏看着这样害羞的王慕倾,抿着唇在偷笑,她想小可怜儿也太可爱了。 「小姐,姑爷——吃饭啦!」秀儿在远处喊道。 晚风带了阵阵清凉,树叶继续沙沙作响,不远处的烟囱里冒着淡淡的烟,那可能是下人们为了晚上她们沐浴在烧热水... 暧昧的氛围里闯入烟火气息,也可能是在无数生活痕迹里包含着暧昧。 余夏对着羞红着脸的王慕倾说道,「我们去吃饭?」 「嗯嗯。」始终低着头的人终于轻轻的答应着。 两人站起身,余夏没有管自己的衣衫,而是率先轻拂、拍打掉王慕倾身后的灰尘,她的这个动作太快,太自然,以至于她完全没有留意到她的手触碰到王慕倾臀部的时候,那害羞的人儿那种惊慌失措的表情。 「你的脸怎么还是这么红?」牵着王慕倾手的余夏,在去往偏厅的路上轻飘飘的问。 「我们...会不会被人看到...」小人儿到现在还在纠结这件事。 余夏本来想要逗逗王慕倾,回答她看见又如何,但是她想王慕倾本来生在这样一个女子要自尊自爱的世界里,她要是逗她,她怀疑小可怜儿要纠结这件事几天,「怎么会被看到呢。」 「秀儿刚才叫我们吃饭。」 「她是后来过来的,而且她要是真的看到,你说她还能叫我们吃饭么?」 「那,那些点灯的...」 「他们都在专心的干活,没有看到的...」余夏其实也不确定,但是她说的很是坚定。 王慕倾似乎相信了余夏说的话,她松了一口气,「以后,不要在外面...」 「好,以后我们在房里...」 「嗯...」 余夏偷笑,她的小可怜儿怎么弱成这个样子,以后还不得被自己欺负死啊!不过,小可怜儿的嘴唇可真软、真香。趁着王慕倾低头的时候,余夏伸出一点舌尖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完了,闻到了肉香,可能以后都无法安心吃素了。 王慕倾低着头,她紧紧的抿着双唇,口腔里面的小舌想要舔舔嘴唇,却始终犹豫,她为自己的这个想法害羞,更无法抬头面对余夏。 今日用晚食比较晚,所以厨房里面准备的都是清淡的小食,余夏吃的快,吃完了她就时不时的把目光放到王慕倾身上,准确的说是王慕倾的嘴上。 王慕倾的吃相很好,细嚼慢咽,规范淑女。偶尔粉嘟嘟的嘴上喝完茶水会有些湿润的水光... 察觉到余夏明目张胆的目光,王慕倾又脸红了,她娇嗔一声,「余夏...你不要这么盯着我看...」 「小可怜儿,好看嘛!」余夏心神荡漾的说。 「......」王慕倾是怎么都拿余夏没办法,在她们的关系里,她总是把余夏放在首位,而自己却站在一个相对来说有些低微的位置,余夏要什么,只要她有,她都愿意给。余夏想看,她就给她看,余夏想亲,她就让她亲,只是最好是在只有她们两个人在屋子里面的时候,要不然,实在是太羞人了。 第93页 夏天就要过去,夜里虽比以往清凉,但因为王家树木花草、水塘多,蚊虫始终不见少,秀儿在房间里点上了驱蚊安神的香料,然后从柜子里面拿出了王慕倾沐浴完要换的衣服。 余夏着了宽松的里衣,一边擦拭着头髮,一边跨进门槛。正值秀儿捧着衣服出门,她看到姑爷披散的长髮,一瞬间,面露出惊艷,原来世间真有这样貌美的男子。视线没有过多停留,便急忙低下头。 「姑爷。」秀儿行礼之后,便想出门,谁知却被余夏叫住。 「秀儿,我和小可怜儿的新房,现在可又人打理?」 「府里面的人都有打扫的。」 「嗯,过几日便让人彻底收拾出来吧。」 「是。」秀儿犹豫了一下开口,「小姐那边?」 「我去和她说,她会肯的。」余夏用眼睛瞄了一眼角落里面的柜子,若有所思。 王慕倾沐浴完回到屋里,余夏等到她把头髮彻底晾干,便把纱帐撩开让小人钻进去。 「躺好了么?」 「嗯。」王慕倾把薄被拉到胸前,老老实实的躺在床里的位置。 余夏手拿着灭烛罩,先灭了窗边灯罩里面的蜡烛,屋里面的光亮弱了一些。她开了小半边的窗户,最后到了桌边,熄灭了最后一盏烛灯。 屋里面陷入一片黑暗! 「余夏——」王慕倾轻唤。 「我在呢!」余夏摸索着回到床上,然后仔细掖好纱帐。 两个人并排躺在床上许久,余夏始终不见王慕倾靠过来,她想不通一到晚上就往她怀里钻的小人儿怎么了,「你不到我怀里来么?」 「嗯...」王慕倾蹭到余夏的怀里,「余夏...」 「嗯?」 「我还没给你讲那话本。你要听么?」 「当然要听。」 王慕倾犹豫了一会儿,慢吞吞的开口道,「那故事是说一个书生年少的时候救过一只小狐狸...数百年后,那只小狐狸修炼成人,为报恩,她找到了经歷过几次转世的书生...」 「不会是后来她为了报恩嫁给了书生,生了一个孩子后,却被一个和尚抓住压在了塔下的故事吧?」余夏开玩笑的说道。 「你,你怎么知道?你看过?」 「啊?还真是啊?」余夏只是胡乱那么一说,她没想到无论什么时代,套路总是万变不离其中,「那后来呢」 「狐狸被压在塔下,终日吃斋念佛,可那书生不过难过了一年便娶了别人,那孩儿叫别的女子为娘亲,始终不知自己亲娘是那压在了塔下的狐狸...」 「然后呢?」 「没有了。」 「啥!」还真就是猝不及防的悲剧,余夏察觉到王慕倾的低落,「其实我读到的故事还有另一个版本,你要不要听听。」 「什么?」 「妻子被压在塔下,书生伤心欲绝,她到寺庙里面带髮修行。数年后,小小孩儿长大了,救出了母亲,一家三口团圆了。」 「真的么?」 「当然了,这个故事在我们那,咳,我的家乡,人人都知道。」 「那真是太好了。」 「是啊,真是太好了。」余夏捋顺着王慕倾的头髮。 隔了片刻,怀中的小人突然冷不丁的叫了余夏一声,「余夏...」 「嗯。」 「那也是我第一次...」 「什么?」余夏有点发懵,怎么就突然转到了这个。 「傍晚,院子里。」王慕倾把脸往余夏怀里蹭了蹭。 哈哈哈,小可怜儿还在想着她们的初吻,余夏怀疑这会儿王慕倾的脸一定是红的。她轻柔的声音问道,「那你...想不想来第二次...」 「我...」她没有先回答,而是支支吾吾的询问,「你想么?」 「我想呢!」 「我...和你一样...」 第46章 葱白纤细的手指从宽大的白色的丝棉衣袖中伸出, 收拢衣襟,左襟压右襟,交领在胸前交叠, 手指灵活的在腋下挽结。 红色带着荷花纹刺绣的衣带束在腰间,垂坠下清冷的白色冷玉。 余夏头戴纯金镂空发冠, 再加上这一身白衣,完全一副好皮囊的贵公子模样。她从屏风后面走出来时, 刚好听见梳妆檯前两个人的对话。 「小姐,您的嘴怎么了?」早起, 秀儿见到自家小姐就觉得她哪里不对劲儿,总是低着头,这会儿给小姐束髮,看着镜中的小姐模样, 秀儿终于意识到了。 小姐的嘴,肿了!!! 「嘴, 怎么了么?」王慕倾下意识的就用手去遮住自己的嘴。 「小姐,您的嘴怎么这般的红肿。」 「啊?有么?」王慕倾有点心虚。 听见两人对话的余夏脸颊发烫, 昨晚, 因为屋内黑暗, 又因为她们俩都晕乎乎的, 所以彻底丧失了对时间的预估,但可以确定的是她们亲了很长一段时间。也是在昨晚,余夏才意识到,不管自己以前通过文字或者别的途径知道多少关于情爱方面的知识,都是纸上谈兵, 当真要实践的时候,自己就是一个菜鸟。 她们嘴唇相贴的时候, 余夏脑袋里面一片空白,根本就是随着心意本能,毫无技巧可言,昨晚那几场亲吻,她们次次都撞到牙齿。但尽管那样,她依旧觉得心间像是有跳动的音符,唇齿间有最香甜的花蜜。 「我知道了!」秀儿惊唿一声。 第94页 镜前的王慕倾,和站在她们身后不远的余夏心都跟着提了上来,有些莫名被看穿的紧张。 「一定是被蚊子咬到了。」秀儿肯定的说道,「我看是小姐和姑爷昨儿夜里把蚊子圈在了纱帐里面,这个坏蚊子怎么咬小姐的嘴。」秀儿心里嘀咕,怎么不咬姑爷的嘴啊,小姐的皮肤细嫩,姑爷是男子,一定皮糙肉厚! 「蛤?」王慕倾有些呆愣的看着镜中的自己,却无意中看到了镜中站在一角的余夏,她看着看着又羞红了脸。 「小姐的嘴现在痒不痒啊?」没有眼力件儿的秀儿追问道。 「痒还是...不痒?」这回答还真是难倒了羞红了脸的小人儿。 「小姐,你脸怎么这么红...」秀儿一惊一乍的惊唿,「莫不,是毒蚊子...」 余夏嘴角抽抽,心里咒骂道,你才是毒蚊子,你们全家都是毒蚊子!!! 「这个蚊子一定不是正经蚊子,我看啊还是请个大夫看看吧。」 「不用,不用。」王慕倾急忙摇头,「没...事」 「看来今晚秀儿得在小姐房间多燃点驱蚊的香料,床前也挂些驱蚊包才是...」 不正经蚊子·余夏迈步走了过来,她脸颊微红,嗓子轻咳了一声,「嗯,秀儿你怎么这么慢,我去穿衣时,你就给你家小姐在梳发,我衣服都穿完,发冠都束好了,你还停留在梳发阶段。」 「姑爷是男子自然不懂,女子束髮髻当然是要慢慢来。」 「呵,我不懂?」余夏有些不服气。 「可不是嘛,姑爷根本就什么都不懂。上次小姐精心化的妆,姑爷看一眼就给小姐洗了...男子就是没情调...」 「我...」余夏现在回想自己的行为的确是有点不解风情,那次小可怜儿打扮的漂漂亮亮,她上去说什么有毒,还让人以后不要涂抹胭脂了,现在想想也是够蠢的。 「小可怜儿,你想抹胭脂就抹,你高兴就好。」余夏温柔的同王慕倾讲。 「可是,上次你不是说...」 「其实,应该也没我说的那么吓人,以后我也会帮你寻一些绿色天然成分的化妆用品。」 「嗯。」王慕倾乖巧的点头。 「那你好好在这里束髮,我去院子里面活动活动。」 余夏走了之后,秀儿欣喜的拿出各种胭脂水粉、瓶瓶罐罐,有一段时间没给小姐化,手都有些生了,「小姐,这个是老爷上次特意托人带回来的上等硃砂红。」 「秀儿,就抹一些脸上的胭脂就好,嘴上就算了...」 「为什么?」秀儿不解,「可是这红色最衬小姐的肤色了,而且小姐唇形这么好看,这上等货一定要小姐这等国色天香的美人才能用...」 「涂抹嘴唇...以后...不是很方便...」王慕倾弱弱的说。 秀儿并没有细想「不方便」这三个字,她恍然大悟般的嘀咕,「哎呀,我忘了小姐的嘴唇被蚊子咬了...那明天再用吧...」 「不是...啊」以后,也可能被咬呢... 余夏站在院中,迎着阳光闭着眼睛,舒舒服服的伸展了一下筋骨,她这一觉睡得可舒爽了。远远的萧山紧锁眉头的走过来。 「主子。」萧山看了一下周围,然后小声的对余夏说道,「我找人打听过了,喜鹊最近确实出去的比较频繁。」 「嗯,若是她再出去,你盯紧她见了什么人,做过什么事!」 「我终于明白了主子为什么之前不让揭穿她,原来是想放长线...抓她背后之人。」 「你才知道啊,笨蛋。三岁小娃都比你聪明。」余夏敲了敲萧山的头,下一秒中又有些语重心长的说道,「萧山,你要记得,日后要做什么决定要在平心静气的时候再决定,若要抓人的把柄就要在别人最放松的时候。」 「属下记住了。」萧山认真的说道。 「另外,一会儿去安排一下,我要见你姐。」 「好,我这就去办。」 余夏看着少年人急沖沖的往外面走,她自言自语般的说道,「其实,我还有一句话...」 {对于你心存疑虑之人,若是对方想要求见,不妨晾上一晾,让她自己去猜忌,我到底是什么意思!} 「余夏!」王慕倾的声音从房门口那边传来,余夏听见的瞬间,脸上就不自觉的扬起了微笑。 「小可怜儿?」余夏眼中带着宠溺,「你怎么这么好看?」 「你又要逗弄我么?」显然王慕倾心情也不错,余夏品出来了,只要王慕倾心情好,就会同她打趣几句。 「真的,你今天比平常还要漂亮。」 「是因为我涂了胭脂么?」 余夏轻笑的摇摇头,她凑近王慕倾耳朵边,用着气音说道,「我觉得你今天的嘴唇好看...」 王慕倾很惊讶余夏这么说,整个人呆愣在原地,一副被欺负了的委屈模样,眼睛水汪汪的看着余夏,声若蚊蝇的祈求,「不要说出来...」 「小可怜儿害羞了呢,好,我不说了。」余夏伸手把王慕倾揽在怀里,「一会儿我出去一趟,一个时辰就能回来,但我也有任务交给你...等我回来,你就要完成哦...」 「还有话本要我读么?」 「不是哦,比那个有意思...」 王府宅子大,人口多,每日到访的来客又多,又加上王晋和首富的头衔,这城中的偷儿、强盗可没少打这个大宅的的主意,只是每次偷儿来踩点儿,要不就是被王家的人发现,要不就是惊嘆这宅子的守卫甚严。 第95页 这城中流行一句话,王家的守卫堪比皇宫的侍卫。 有这等流言是因为秦子庭在王家训练了一只上百人的巡逻小队儿。王府上分别修筑了四个角楼,无论白日还是黑夜,角楼上面都有人巡视。 角楼的位置不大,可以站两个人的位置。王晋和站在角楼之上查看了一下,「最近不太平,府上的安全你要留心。」 「属下明白。」秦子庭躬身道,「孙家小姐被采了花的事,如今已闹的街知巷闻,属下有点不安...」 「不安?」王晋和笑了一下,「子庭,你觉得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事。」 秦子庭仔细的回答,「当然是有人从中作梗,又有人恶意的散播这件事,目的自然是不让孙家攀上皇亲!」 「那你觉得是何人所为?」 「这件事朝中谁最收益,便最有嫌疑。朝中新贵有两位势头正盛,孙大人和金大人,而偏偏孙大人和这个金大人谁也看不上谁。孙大人跟着名誉受损最得势的自然是金大人,但属下觉得,金大人他不像是能做那种龌龊事的人,那就把眼光看得长一点,何人最希望金大人得势?属下听闻金家的小姐已经答应了国公府的求亲,用不了多久,余知荣和金大人就成为亲家了...」 「所以你是怀疑余知荣?」王晋和只是笑了笑,感嘆道,「是像他会干出来的事...」 「像?老爷的意思是这事儿并不是余知荣所为?」 「子庭,可有留意国公府最近经常出入一人。」 「当然有留意,属下还打听清楚了,此人姓谢名忠。昨日他更是搬入了国公府内。可他和这件事有什么关联么?」 王晋和摇摇头,「是你年轻,不知道此人,此人是难得的将才,早年他跟随余知荣,一直做他的副手,他骁勇善战,最重要的是头脑清晰,看问题透彻明了,你说有这样的人在,余知荣还至于这么蠢?」 「可是,孙家出事时,谢忠还未回来。也许是余知荣先下的手。」 「假若真是余知荣做的,有谢忠在,不可能会出现现在这个混乱的场面。」 「老爷对此人的评价很高。」 「你以后多多注意他,就明白了。」王晋和摇摇头感嘆,「要是当年余知荣把谢忠留在身边,至于连兵权都丢了么,这余知荣啊,识人却又不敢重用人...可悲可笑!」 秦子庭冥思苦想,还是不能理解,他不解的问道,「属下不明白,这事儿到底是谁做的?」 「子庭啊,你的眼光并没有放远啊!你要知道三足鼎立才是最稳定的呀...」王晋和说完这话,从角楼上往下望去,他发出了一声,「咦!」 然后秦子庭就听到王晋和疑惑的说,「今日余夏出门,慕儿怎么没送?」 王晋和百思不得其解,这余夏究竟使用了什么手段,哄得她倔强的女儿这般的乖顺听话! 秦子庭瞭然,原来再聪明、再能从迷雾中缕清事情脉络的人,也还是有不解的时候。 「子庭啊,我真想打断余夏那小子的腿!」王晋和轻飘飘的说。 秦子庭没有说话,只是低垂着眼睛心想,{老爷啊,您这是酸的呀!} 同时他还对余夏产生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同情。老实讲,做王晋和的女婿挺难的,不对,是做任何女儿奴的姑爷都挺难的,人家小两口闹脾气了,岳父跟着生气,小两口关系好,岳父又开始吃醋。 反正以后他的女儿绝对不会这样...他绝对不会打断女儿心仪之人的腿,他要直接打人家头...把人直接敲傻...看那时女儿会不会被小白脸迷惑住! 第47章 余夏这次出行, 坐的是上次她和王慕倾出门时的那个高调的豪华马车,驾车的依旧是老车夫王伯。上次她和王慕倾一起出行,路程虽远, 中间还有一段路很是颠簸,但一路上欢声笑语, 一点都不觉得无聊,但现在她自己一个人在马车里面, 哪怕只是很短一段路,都觉得无聊透顶。 「王伯, 快一点!」隔着纱帘,余夏提高了一下音量吩咐道。 「好嘞!」王伯一扬马鞭,车轮便快速的滚动了起来。 此次出来见萧蒹,余夏有着自己的考量。虽然余夏确实有几次想干脆就不要搞事业了, 就吃王家的用王家的就好,但真让她那么做, 她可能真做不到。 向人伸手要,怎么能比自己挣来的钱用得舒爽。何况王晋和树大招风, 要是哪天得罪了谁, 家里落败了, 余夏要带着王慕倾喝西北风去么!所以再三考量下, 她还是觉得要把买卖开起来。她是可以什么事都亲力亲为,她最不怕的就是困难,而且她自信有见招拆招的能力。 但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她的时间大部分是应该放在王慕倾身上的,因此她需要人手, 需要一个专门为她管理生意的人。 萧蒹是余夏需要的人,余夏看过萧蒹记的帐本, 每一笔收入支出都记得详细清楚,余夏相信萧蒹是有这个能力的,但问题是这个人不太值得信任。 到底怎么样才能让萧蒹好好的为她所用呢?余夏琢磨着。 马车停到了约定好的酒楼门口,萧山在前面带路,余夏走在后面。一楼的散桌零星有两桌客人,余夏经过的时候正好听见他们的对话声。 「这他妈的什么世道...搞得人心惶惶,我们家那口子吓得都不敢出门了...」 「家里的女眷还有小娃都别出门了...男娃儿也别出门了...」 第96页 「这採花贼这么厉害?天子脚下怎敢这般?」 「那孙府你以为是个人就能闯进去的么...」 余夏只是瞥了他们一眼,便又把视线放回到前方,去向二楼的别致雅间。 「姐姐、主子,你们慢慢聊,我在门外守着。」萧山推开房门,让萧蒹惊讶的是原本她印象里那个心思简单的弟弟,不过数日,已经变的比上一次沉稳了不少。 「这次可不能偷听了!」余夏淡淡的说,不熟悉余夏的人听着这口气可能不像是打趣,但萧山知道主子是在调侃他。 「放心吧,主子,绝对不会了。」萧山憨憨的笑了,然后为她们关上了雅间的房门。 萧蒹见此场景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隐约觉得自己的亲弟弟好像和她一点也不亲了,她甚至觉得他和余夏都比和自己熟悉一些。 这是余夏和萧蒹的第三次见面,前两次的印象不是特别好,她总觉得萧蒹同她讲话避重就轻,而且似乎是一直在隐藏着自己,藏着自己的真实情绪,藏着自己的真实想法。萧蒹和柳枚不同,她们虽都是聪慧的女子,但柳枚明显更善良一些,而萧蒹总是给你人看不透的感觉。 「属下还是想跟着主子。」萧蒹跪下,态度谦卑。 余夏并没有太多惊讶,相反就像是早就料到一般,「我不相信你,你也不相信我。有这个必要么?」她低垂着眸子留意着萧蒹的反应。 「但主子需要属下。」她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属下也需要主子。」 「我为什么需要你,你倒是说说看?」 「主子前些日子去看了很多地...属下想主子可能是筹备新的买卖了?属下猜想主子怕是想把买卖开在城南...」 「萧山告诉你的?」 「主子肯把萧山留在身边,也知道我这个弟弟有些一根筋,他既然为主子效力,就不会同我讲这些。不过他确实经验少,只懂得办事,根本没有留意这城中有多少只眼睛在盯着。 「即使这样,我也不会选一个对我有隐瞒,还在我身边安插眼线的人。」余夏漫不经心的说,她说的话与她心中所想正好相反。 「但我猜想主子会继续用我的。」 「你也别太笃定,因为这样往往会失望...」余夏甩了甩衣袖,打开了房门,门外守着的萧山看着余夏出来愣了一下,又从开了的门缝里看到跪着的姐姐,心里面五味杂陈。一方面他想要他们姐弟共同为主子效力,同时又觉得姐姐很辛苦,该是找一个疼爱她的男人成亲生子,可那样有能力的姐姐若是嫁做人妇,相夫教子,他又为姐姐惋惜,他的姐姐不该那么平凡的做一个妇人,她该有更广阔的一片天,她不输给任何男儿,甚至在某些方面超过一些男儿。 跪在地上的萧蒹,手紧紧的握住了,她面上虽然镇定,但内心里升起一股担忧,她笃定她和余夏之间是相互需要的关系,所以当日在余夏提出质疑的时候,她并没有过多的解释,她一直以来相信,余夏看中她的能力,并且不会轻易的放弃她。但好像一切都不是她想像的样子了,她通过萧山传话说想见余夏,但余夏晾了她好些天,之后她的人又探听道,余夏去了城南,并且收了高能和熊燃,她才有些慌乱了。 她没有了余夏这个主子,她又该何去何从,她有这个能力去经营任何一家买卖,但旁人只会因为她是女子,而时刻贬低她。放眼望去,除了余夏可能没有人会这般放权给她施展她的才能。 并且最重要的一点是,余夏会安全的放她走么?还有她的弟弟,她怎么能放心得下,让弟弟跟着余夏,要是有自己在,多多少少还能保护得上... 余夏迈出门槛,萧山跟着心一紧,想为自己的姐姐说话,但是他犹豫了一下后,还是没有张口,主子的事,他不该多嘴。 「是梅心!」萧蒹握着拳头说道。 「哦?」余夏一只脚停在门槛外面,转身看着萧蒹。 「属下知道您与柳姑娘关系匪浅,便在一年前收买了梅心,您去找柳姑娘,梅心就会告诉我的人...」 「哦...」余夏跨出门槛的腿收了回来,再次关上了雅间的门,「然后呢?你还背着我做了什么?」 「属下只隐瞒了这一件事...」 「不止吧...」 「若是您不信属下,可以随便处置萧蒹...」 「其实是与不是都不重要了,我不相信你了,也不会再用你了。」余夏眼含着笑意,眉眼里面满是轻蔑和嘲讽。 「属下恳求主子再给萧蒹一次机会...」萧蒹这次真的慌乱了,她其实已经没有退路了,她有些后悔当初的决定,她明明知道余夏是个疑心的人,哪怕她在她身边放眼线,也不过是为了有一日自保,没想到的是这个眼线反而让她陷入困境。 「或许,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若是你做的好,我就考虑重新用你。」 「主子请说。」 「楼外楼,把柳枚赎出来并且给她开一家药铺...」 从雅间里出来,余夏目视前方,嘴角上扬带着浅笑。 王慕倾一直在房间里的书桌前写字,旁边研磨的秀儿看着自家小姐一边笑一边写,便好奇的探过头,「小姐,姑爷给你留了什么任务啊?」秀儿不禁好奇问道。 「这是我和余夏的秘密。」王慕倾遮遮掩掩的用手护住上面的字。 第97页 神神秘秘,一脸的甜蜜。 秀儿心想,哎呀,这女子啊一旦钟情别人,就变了一个人似的,欢喜都挂在别人身上。根本就没了自己嘛! 手中的笔又停了下来,小人儿拿着毛笔苦想了好久,似乎是再没有灵感,秀儿提议道,「要不要去花园里凉亭里面写?」 王慕倾歪着头想了想,「好啊!」 秀儿拿着砚台,毛笔,王慕倾拿着手中写了一半的宣纸像个宝贝似的护住,根本不让别人碰。 「哎呀!听说了么,这城里面到处在抓採花贼...」 「我听说城中有个大官的女儿就被采了花...」 「我听说这採花贼不光采女人,还採男人呢?」 「那我看还是别出门了......」 远处两个丫鬟在说话,声音越来越远,但王慕倾和秀儿都听到了,秀儿没当回事,仍然继续研着墨。 「秀儿...你听说有採花贼的事么?」王慕倾有些担忧的问道。 「听说了,城里那么大的动静谁人不知,不过小姐你放心,王家安全得...」秀儿一抬头就看见王慕倾担忧的神情,「小姐,您这是?」 「余夏出去了?」王慕倾有些六神无主。 「蛤?」秀儿心想姑爷一个男子,小姐你担心她被採花? 「我要去找子庭哥哥...让他把余夏找回来...」王慕倾站起身来,脚步匆忙的往外走。 余夏从酒楼里面出来迫不及待的钻进马车,她对王伯说道,「以最快的速度回府!」 「好的,姑爷。」王伯收起他的酒葫芦,整理了一下马鞭和缰绳,等萧山坐上另一边,马车就朝着王府的方向走。 因为回家就能见到了乖乖的小可怜儿,余夏心里面都泛着甜蜜,她心里琢磨着这几天要带王慕倾到哪里玩呢,这城里翻来覆去就那么些可以逛的,或许她可以带王慕倾去野餐... 「我不是坏人...你放开...」 街上吵吵嚷嚷,余夏顺着窗户往外看去,外面的官兵正在和一个男子相互扯嚷。 「我只是路过的,我真的只是路过的...」那男子委屈又无助。 余夏看此蹙眉,她心里涌上一股奇怪的感觉,不对劲儿,这外面这几天越来越乱,官兵扬言要抓的是採花贼,可谁家的姑娘被人采了花,巴不得把事情隐瞒下来,又是怎么能满大街抓採花贼呢! 这事不对劲儿...余夏心想,以后这几日看来都不宜出门。 她刚这般感嘆,马车突然之间停了下来,余夏的心一沉,只听外面,一个男人高声道,「停下,例行检查,让车上的人下来...」 「官爷,这是我们家姑爷...不是什么採花贼...您看您就通融通融...」车外是王伯的声音... 「滚开——」男人高声呵斥... 「你怎么推人呢...」萧山满是气愤的说道,「王伯...」 坐在马车里面的余夏,皱着眉头握拳,她撩开门帘,一双黑色的的厚底靴子落地,如玉的公子,唇红齿白,眉梢带着冷峻,那容貌让人看上一眼就难以忘怀。 站在首位的官兵,看着余夏一声冷哼,「呦,是哪家的小白脸啊!」 「哈哈哈——」身后的其他官兵发出阵阵笑声。 「你他妈的瞎说什么!」萧山扶起被推开的王伯,便马上挡在余夏身前。 「好大的胆子,藐视官差,就是藐视朝廷...」男人一声呵斥,「我看你就是我们要抓的採花贼...把她带回去..」他的声音大,有很多百姓躲在远处窃窃私语。 不远的地方停着另一个马车,那上面的女子从马车的小窗口看着不远处的一切,脸上带着冷光的看着身着白衣的翩翩公子的一举一动,嘴上念叨,「呵,余夏!」 第48章 谁也不知道孙大人的千金被采了花这个消息是从哪里传出去的, 起初这只被人当成茶余饭后的八卦谈资,后来演变成孙大人家的「丑闻」,再到现在, 流言四起,街上到处再抓人。 流言就像是个会裂变的病毒, 一个人张嘴说,接收到消息的人又加上自己的感情描述继续传播。就好像村子里面的一个男子, 他媳妇生了一个孩儿,孩儿营养不良, 头有鸡蛋大小,不过几日传言就变成了,这个男子生了一个营养不良的鸡蛋。 原本热闹繁荣的街道,因为被传的越来越离奇的流言变得冷清。城中无论尚未嫁人的女子, 还是已成亲多年的妇人,年幼的孩儿无论男女都不敢出门, 甚至在家里都不敢落单。街上大摇大摆的男子倒是没见少,他们谈及此时有人咬牙切齿, 有人事不关己, 冷眼旁观。 街道上被拦住的豪华马车, 一个白衣的富贵公子, 对面三个语气强硬的官兵,让很多人觉得这里将要上演一齣好戏。临近的茶馆二楼的窗户被打开,有人带着幸灾乐祸的眼光探头俯视这么一出官兵抓採花贼的好戏。 「光天化日之下,你们怎么能张嘴就胡说八道。」萧山挡在余夏身前,带着怒气的瞪着那几个官兵, 年轻人血气方刚受不了他人的污衊,只想若是有人上来拿人, 自己拼了这条性命也要护住主子。 「我们说你主子有嫌疑,你主子就得跟着我们走一趟。」其中一个官兵说道。 「一条狗而已,真拿自己当回事。」站在首位的官兵讥讽的笑着。 「你...」萧山握着剑柄的手微动,眼看冷剑就要出鞘。 第98页 「小孩儿,爷爷我上战场的时候,你怕不是还在吃奶水呢,今日就让爷爷教训教训你...」男子手中的刀刃率先出鞘,直指萧山,但另外的话语是对着余夏说的,「小白脸,识相的就跟爷爷我走一趟,你若不是那採花贼,为何怕同我们走这一趟?」 呵,真是笑话,在大街上,人家指着你是犯人,因为这无凭无据的凭空猜想,自己就要跟着走一趟,这是什么天大的笑话。但,能吵吵就别动手,能心平气和,就尽量别骂架! 「官爷,在下真不是传言里的那个採花贼,实不相瞒在下正着急赶回家同内人团聚。」余夏态度谦卑的向着那个男人走近了两步,她随手掏出满满的钱袋,「太阳正足,哥几个吃个茶!」 后面那两个男人看着这满满的钱袋,眼睛瞬间就睁大了。其中一个开口,「大哥,我看她穿衣打扮也不像是个採花的。」 「就是,人家还得和媳妇回家相好呢,不如...」他伸手想接过余夏手中的钱袋,不料被为首的男人呵斥,「你懂个屁!」 「你敢公然向官差行贿...」男人得逞的叫嚣。 余夏的手收回,脸上却没有胆怯与心虚。「官爷,这是说笑了,在下只是好心请你们吃茶而已。若是您怀疑在下,在下和您走就是了。」 男人以为余夏是个软柿子,便更是得意的仰头说道,「那就走吧!」 「是,官爷!」 萧山在一边都急了,那几个人一看就是故意来找茬的,他担忧的说道,「主子,若你真要和他们走,那也得带着属下,至少能保护主子安全。」 余夏轻笑了一下,摇摇头。他甩了甩衣袖,一副真的要和那几个人走的架势。 「官爷,可成了亲?」 「你哪来那么多废话!」 「官爷不知,我娘子很是粘人,每日都要等我吃饭...对了,在下的岳丈乃是京中首富,若是有机会官爷可到府上坐上一坐。」 「首富是谁我不敢兴趣。」男人一副我并不关心此事的表情。 「不知道不要紧,内人的外祖父乃是当朝丞相...反正官爷肯定也不感兴趣...」 「丞?相?」男人张大嘴巴。身后的两个人跟着张大嘴巴。 本朝崇尚文官,官职卑微的文官可以对带兵的将领吆五喝六,更别说是当朝的丞相。男人咽了一下口水,微微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马车,他吱唔的为自己找了个台阶,「嗯,看你文弱...不...看你仪表堂堂,应该不是我们要抓的人... 你快快回家同你妻子团聚吧...」 「大哥...早知道你要放了她,刚才要那袋子银两收下该多好...」 「闭嘴!」男人吐了一口吐沫在地上,嘴中咒骂,「被摆了一道!」 声音渐渐远了,围观的百姓也一闹而散,茶馆二楼的没看成热闹的人也骂骂咧咧的缩回了伸长的脖子。 余夏站在原地眼中带着冰冷,是沉不见底的深渊,是看不起的轻蔑,是原来是这样的感悟,她的手指捏紧到泛白,心中明了,原来在这里财富根本比不上权势。她的视线飘远,无意中察觉到某人的视线,眼睛聚焦,对上马车窗口里看过来的嘲讽般的眼睛。 布帘放下,马车里面的女人嘴角微动,「不过尔尔!」 「夫人,我们回哪里?」丫鬟战战兢兢的问道。 「嗯?」女人的眼睛仿佛带着利刃,下一秒钟仿佛能剐下她身上的肉,丫鬟急忙改口道,「小姐,小姐,我错了。」 「回白府...」女人冷冷的说着。 余夏心中疑惑,目光追随着越来越远的马车,刚才她与那马车里面的那双眼睛只是短暂的对视,便惹得她浑身不舒服,那眼睛犀利中带着一种窥探,让人生出一股恶寒。 这个小插曲让余夏一路上愁眉不展,一直到马车离王府越来越远,她心中的愁云与不安才驱散了些。 「王伯,刚才没事吧?」余夏在说刚才王伯被推摔了的事。 「劳烦姑爷惦记。」王伯虽然年岁已高,但毕竟是家僕,对主人家还是客客气气。 余夏把钱袋塞到王伯手里,没再说什么直接跨入了大门。萧山本想要跟上,王伯拉住了他,「人家着急见自家娘子,你跟着凑什么热闹,跟我把马带去马厩...」 「哦!」萧山看了一眼余夏的背影,撇嘴去牵马。 余夏刚入府,便看到正面过来的秦子庭,他身后跟着一大帮人,他们正急切的往外走,气势汹汹像是要找谁去打架。 「子庭兄?带着这么多人去哪儿啊?」 秦子庭也没料到能碰到余夏,他也没有管余夏那个称唿是不是故意的,只是不友善的看着余夏开口,「小姐听说街上有採花贼,大概是觉得姑爷细皮嫩肉,怕被不知道哪来的女採花贼采了花,于是让我带着人去街上寻姑爷你。不过姑爷回来的正好,要不然,我还不知道去哪个楼子或是勾栏子里寻人呢!」 余夏一愣,明白了他的暗讽。她不慌不忙说道,「那真是麻烦子庭兄了。为了我们夫妻真是操碎了心。」余夏转身,比刚才更急切的往王慕倾的院子方向走。还没有走几步王慕倾就匆匆的跑了过来。 「余夏,你回来啦!」平时端庄秀气,温婉贤淑的人原来跑起来也是这么的不管不顾的。 「慢点跑。」余夏把王慕倾抱了个满怀,她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我去了还不到一个时辰啊,怎么这么快就想我啦!」 第99页 「我听说这外面有採花贼,我担心你嘛。」小人儿一本正经的解释道。 「可是别人又不知道我是...」余夏凑近王慕倾的耳朵,「女子啊!」 「可,你这样好看,万一坏人起了歹心呢...」 「真的是这样么?还是某人一刻都不想离开我,所以找的藉口...」 「没有,没有,我本来在家里写你让我做的事,可是我就听到关于...」王慕倾是认真的在解释,可是说着说着就看见余夏的嘴角越来越上扬,她又看见余夏为了憋笑肩膀一耸一耸的,她撇了撇嘴,「余夏你是不是又在逗我。」 「没有啊!」余夏牵过王慕倾的手,两人并肩而行,「就是觉得有人担心自己,挺开心的。」她苦笑了一下,其实她很少感慨什么,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挺洒脱的人,但其实心里还是孤独的吧,她上一世总是避免自己这样想。等到现在,尝到了温暖,才敢正视自己。 王慕倾侧过头看着余夏,她没有错过余夏脸上转瞬即逝的忧伤,她自然联想到余夏的家人,成亲有一段时间,她从未听余夏说过父母,王慕倾心思敏感,余夏不说,她自然也不会去问。 「这样看着我为何?」 「没有啊!」王慕倾低下头,声音小小的说,「以后,我来担心你,我来惦记你。娘亲说过女孩子都是用来疼惜的,余夏,以后我来疼惜你好不好?」 {小傻瓜,你才是更应该被疼惜的那个人啊!} 「好,你来疼惜我,我来保护你,怎么样?」 「嗯!」王慕倾点点头,「你相信你会把我保护得很好!」 「这么肯定啊!」 「因为你一直做的就很好。你对我很好。」 「可是...」余夏突然停住了,她表情极其的严肃的说道,「外面有个採花贼,可你知道么,家里也有一个採花贼?」 「蛤?」王慕倾信以为真,表情慌乱,「那怎么办?要不要告诉爹爹,怎么家里也会不安全,那你不要走远,我,我,我...保护你...」她磕磕巴巴的说。 「那个人不光採花,还偷心呢,她只喜欢动不动就羞红着一张脸,声音软软糯糯,又乖乖顺顺的可怜小娇花~」余夏目光灼灼的看着王慕倾粉嫩的嘴唇,手指摩挲的她的唇角。 「你,你说的小娇花,是不是我,家里的採花贼是不是你...唔...余夏,不要...在外面...」 「那我们回房间...」 第49章 「余夏, 慢点,我跟不上你了!」 余夏拉着王慕倾,火急火燎, 像是一刻都等不了。走到小院子里,秀儿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刚想张嘴询问,谁知两人就像一阵风似的从她旁边经过, 她错愕的看见房门重重的被关上,并且听见门栓落上的声音。 这大白天的, 她俩这般,实在是让人没眼看。 王慕倾被余夏抵在门边,她像是一只无措的小鹿,带着茫然的小声叫余夏的名字, 声音悦耳又带了羞怯,余夏曾经觉得是被诅咒的破名又被重新赋予了新的意义。她只觉得现在急需王慕倾的吻。 「嗯~」 余夏迫不及待的吻住了王慕倾的嘴唇, 她有些粗鲁,虽然她脑海里不断的提醒自己要温柔一些, 要含情脉脉一点, 不要让自己在王慕倾面前表现的像是个只想着占她便宜的「禽兽」。 嘴唇挤压, 牙齿碰撞到了一起时有些窘迫, 余夏才想起以前读过的文里关于接吻的文字描述,她比刚才耐心了一点,试着张开了一点嘴。还很青涩,又很害羞的小舌探出了一点点头,起先「点」一下对面的嘴唇, 看那嘴唇的主人并没有反抗,便大着胆子顺着唇缝继续试探... 「小可怜儿~」余夏的声音魅惑的轻哄, 「松开一点牙齿~」 「嗯~唔」只不过是乖乖照心上人说的做而已,却没想到那人...竟然,王慕倾也不知道为什么,脑袋里面突然出现一个画面,是自己站在一个有微微光亮的房间里,面前的余夏一直绕着她转圈圈,绕得她心神荡漾,绕得她晕乎乎的,她想告诉余夏不要绕了,她好晕,但又发不出声音,她只能抬起双手环绕着余夏。 察觉到王慕倾的手环上她的腰,余夏的唿吸更灼热了,她感觉自己身上像着了火,舌头在不属于她的领地明目张胆的放肆,而原本木讷的舌头似乎也正在被她感染,一点一点跟随,最后追逐回应。 滑润温软,彼此的唿吸交缠。她们吻到气都不够用了才分开,额头抵着额头,彼此都回味着刚才的那个浓烈的吻。 「王慕倾?」 「嗯?」 似乎酝酿了很多甜言蜜语,又羞于启齿。总觉得面对着对面这个美好又简单的人,她会的情话都过于的轻浮。 「余夏?」因为刚才的吻,王慕倾的眼睛湿漉漉的,像含着春水,「你刚刚想说什么?」 「就是...」余夏赶紧开启了一个新的话题说,「我交给你的任务完成了么?」 「我都写好了。」王慕倾红着脸颊,「我拿给你?」 「好。」 屋子里面安静了,然后是两个人深情又费解的对视,王慕倾眨着眼睛看余夏,那样子真可爱,让人想...等等,王慕倾不是要去拿东西过来么?余夏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的手还紧紧的把小可怜儿困在怀里! 「咳。」余夏尴尬的松开了手,后退了两步,掩饰的抚了一下额头,「我看看你写了什么。」 第100页 王慕倾到桌前稍显磨蹭的拿着那张纸翻来覆去,余夏探过头。 「晨一同起,晚一起睡。夏季里一起数星星,秋季里一起赏枫叶,冬季里一起等雪,春季里去踏青,除夕里一起守岁,上元节一起逛灯会...」余夏念出来上面的字,她轻笑一声,「就只是这样?」出门前余夏让王慕倾写下想做什么,想去哪里玩,本计划按照清单一一完成,但她没想到王慕倾写的这样简单。 「这很难的...」王慕倾偷偷看了一眼余夏,她的手指扣在一起,心里面忐忑的想,余夏会答应么? 「这有何难,以后的每一天,每一年,我们都会一起完成这上面的所写。」 王慕倾听闻,却有些心虚的不敢看余夏的眼睛。 {对不起,余夏,我是不是很心机,是不是很坏,我在让你对我承诺,每日一起睡一同起是为了独占你,我不想让你有别人,我不希望和别人分享你。和你一起过四季,过节日是想永远的陪在你身边。} {笨蛋,承诺也可以不作数的,但凡我是个没有心的人你就完了,你这个小可怜儿啊,这点道行能降得住我这个大妖,那纯粹是因为我也在意你!} 「你这个写的过于简单了。」余夏说着又执笔填写了很多字,王慕倾整个人都看傻了。 「以后,每天每顿饭都要一同吃,中午要一起睡午觉,若是有人要出门,要告知对方的行程,不许和别人过分亲密,拉手都不可以哦,女人不行,男人更不行。像什么哥哥,姐姐的不许叫别人。只能喜欢彼此,要忠于对方。若是有任何一项没有做到,就要被对方打屁.股...」 好好的愿望清单,被余夏硬改成了契约。 「我看这个东西应该裱起来挂在墙上...对了,过来签个名...」余夏的字虽然不如王慕倾的字秀气,但是颇有张扬的美感,她签上自己的大名,然后把笔交给呆愣着的王慕倾。 王慕倾还没有搞清楚状况,就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等反应过来之后,她看着那张纸发怔,她和余夏以后会像纸上写的那样么?只有彼此?余夏可以只属于自己么? 「王慕倾,你以后要是敢喜欢别人,我绝不会放过你。」余夏故意露出一副兇狠的表情,就像她们第一次见面时那样。 「不会的!」王慕倾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的证明,「我只喜欢你,余夏,我只要你。」表明完心意,她又有些不确定的小声问,「那你也只要我么?」 「在我理解,两个人在一起就是要独占,感情里容不下第三个人。我不是那朝三暮四的人,也不是想要妻妾成群的男子。」 「所以,你也只要我么?」 余夏觉得好像回到了那一天她们在国公府门前,王慕倾反覆确认她是不是想娶她。余夏笑了,给了她肯定的回答,「是,我只要你!」 王慕倾笑的无比的灿烂,但她又想起自己刚刚的小心机,她内疚的同余夏讲,「余夏,其实我那样写是因为我想让你一直陪着我,这样你就没有时间喜欢别人了,我…是不是很坏?」她像个认错的孩子,明明就是小的都不能算错误的事,偏偏觉得自己像是做错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认错态度诚恳又急切。 余夏心想这个小傻子啊,她想逗她,但又怕她当真。 「你不坏,你是我最乖的小可怜儿。」余夏戳了戳王慕倾的脸颊,「王慕倾,你说我们要不要从今天开始午睡呢!」余夏意识到这句话有点不妥,忙解释「就是躺躺,不是想要做什么…」 这个解释反倒是有点欲盖弥彰! 「你…」王慕倾低着头,抿着嘴唇,想到刚刚余夏柔软的舌头,涨红了脸不说,耳朵都红透了,「你想做什么…」 「我没想!我真的没有想!」余夏刚刚肯定的保证完,随后语气又弱了几分,「我会慢慢来的,不会猴急到马上就和你那样…而且现在是白天…」 天啊!她说的叫什么啊!她第一次觉得她这张嘴笨死了。 王慕倾被她这几句话说的整个人都红了! 城北一处僻静的巷子里有一处古朴的宅院,那门亭虽不算豪华,但只要从此经过的人,哪怕只是无意间的匆匆一瞥,都会对门楣上面匾额的题字惊嘆,那笔锋潇洒飘逸,匾额虽老旧,但依旧流淌着题字人的不羁与轻狂。 和匾额的惊嘆不同,门口的楹联上拓写下的字普普通通,文采也没有很惊艷,无论是从新旧程度看来,还是从字迹来看,这都不是出自于同一人之手。这种祖宅匾额大概是先祖留下的,而楹联这种基本是后世子孙所写。 若是路人有雅兴在此稍作停留,恐怕又要感嘆一代不如一代,但若仔细研读领会上面的字,大概又要惊嘆于此宅如今家主的地位。 此宅正是当朝最受皇帝信任的大臣孙庭让的家宅。孙庭让出生在书香世家,外曾祖父乃是当时小有名气的画师,祖父那辈开始考取功名,孙家三代朝中为官,只不过祖父和父亲做的最大的官就是修书的,这一代到孙庭让才算真正的光耀门楣。 孙庭让本来资质平庸,但最大的优点是他懂得识人,在当今天子还是不受待见且没有权势的闲散王爷之时,他就看清了他有帝王之相。他一路辅佐,听从调遣。甚至当日圣上起兵逼老皇帝退位之时,他是豁出去身家性命来赌的,他运气好赌赢了,如今和封侯拜相没有差别了,若是能把女儿嫁到皇宫里,那地位更能稳固了。 第101页 可惜就差一步,就差这一步。 「怎么还没抓到人!」孙庭让拍桌而起,底下的人心抽了一口气。 「禀告大人,现在外面已经传开了,谣言始于哪里根本就不得而知。」 「不得而知?废物!」 「此事蹊跷,还需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个屁,现在我们孙家的脸面都是丢光了。」 「你光顾着你的脸面,女儿的一辈子都被你毁了!」华贵衣衫的妇人拿着手绢哭啼,「我早就和你说过不要那么张扬,说什么让女儿嫁到宫里去,将来孩子就是皇子,还查什么查啊,分明就是你树大招风得罪了人,招人嫉妒了,所以萱儿才被人造了谣,我可怜的女儿明明清清白白一个闺女,却被人泼了脏水,这以后可怎么嫁人啊...呜呜呜!」 「哭,哭,哭,就知道哭。」孙庭让重重的把茶杯摔在了地上,瓷杯碎片迸溅的到处都是,大概被他的举动吓到,妇人的哭声戛然而止。 孙庭让面露出兇狠,咬牙切齿的说,「我一定要查出来,是何人坏我们孙家!」 花园里面,孙芸萱盯着一朵娇艷的红花,她思绪飘远回想起那晚。 那天,据说是首富的女儿大婚。家里面的丫鬟年纪小,好些个趁着外出买东西都去街上凑热闹,后来到了晚上贴身的丫鬟叽喳的像个麻雀一样,不停的夸赞首富家的女婿相貌有多么俊朗,她那时听闻只是摇了摇头,她还告诉丫鬟说男子的才华比外貌重要。 那晚,她正在读一本游记,那本游记的笔者是一名老者,机缘巧合她得此书,无意中读起,一读便再难放下。那书写的是群山之巅,草木有情,有气魄又不缺乏人情之事。因为屋里燥热,她便带着贴身的丫鬟去了花园里面的水榭里,落下纱帐,亮起明灯,继续品读。 她读得忘记了时辰,只听见一声敲锣声起,然后有一声高声喊叫,「来人啊,抓採花贼!」再之后整个院子里面都是这样喊叫。 再之后几日,她便听见了关于她自己的传闻。 孙芸萱的视线从那朵花移开,她摇了摇头,花太艷丽,可能也是罪过吧! 「小姐,怎么能一点也不着急呢,小姐明明清清白白,却被人这般污衊。」丫鬟哭丧着一张脸,委屈的掉泪。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孙芸萱面色平淡,「至少我是不用嫁到皇宫里,当那深宫怨妇去了。」 「可是这传言这般,怕是小姐将来也寻不到好人家了!」 「那就一辈子不嫁,不用相夫教子,以后访青山绿水,体会人间百味,岂不快哉!」 「哪有小姐说得那么简单。父母之命,这婚姻大事可是由不得小姐的。就算老爷夫人答应了,那以后呢!老爷夫人百年后,小姐何去何从,难道要跟着大公子,大公子是小姐的亲哥,他那么疼小姐,自然是愿意让您跟随,但是以小姐的性格可能会别扭。」 「为何我非要依附他人?」 「环儿没读过什么书,不知道小姐说的那些大道理,环儿只说这最现实最基本的,先不说一辈子不嫁人会不会被人戳嵴梁骨戳死,小姐不依附他人哪来的钱财,小姐读书多,可是您可知这世上落榜的秀才有多少寻不到生计的,何况小姐是女子...不能抛头露面去讨生计。」 「那我就到旁人家去当使唤丫头。」 「小姐说的那是气话,您哪是能伺候人的呀!」 「嫁人就能好么?爹爹家算是好人家吧,他还不是照样娶了八个妾氏...和别的女子分享一个丈夫,这女子多轻贱,多可笑,多可悲!」 「可这世道就这般小姐莫要再说气话,小姐还没有遇到真心喜欢的人,若是遇见真心喜欢的,会有一日,你心甘情愿的留在他身边,哪怕知道还要和别人分享这个人...」 「会么?呵,我现在这个名声!怕是遇见了那个人,那人也早就被吓跑了...何人胆大可以不顾及颜面,敢娶一个失节的女子啊!」 外衫随意的搭在架子上,王慕倾躺在余夏怀里,余夏的手指勾着她散开的长髮。 「余夏?」 「恩?」 「你不是採花贼,和你…那样是我心甘情愿的...」 余夏听此有一瞬的触动,她亲了亲王慕倾的额头,在她耳边轻轻的询问,「可是还在担忧那被那採花贼欺负的女子?」 「女子的名声是要跟随着一辈子的,被人议论指点的生活一点也不好。」王慕倾联想到自己,在城中散步走上一两步都会被人指点,失了洁的女子的处境甚至可能比她严重得多,王慕倾更能体会那种在指指点点下的生活是什么滋味,「希望那个女子也能像我一样,遇到她的『余夏』,不在乎别人的眼光,愿意在她身边守护着她。」 余夏看着王慕倾美滋滋的抿唇笑,打趣她,「只有你觉得我是宝贝,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 「不是啊!很难有人能像你一样好的。当所有人都觉得我是疯子时,你愿意靠近我,在你看见了失控的我,也依然愿意留在我身边爱护我,宠爱我。」要知道连亲人都未必能做到这一点。 「小嘴巴真甜!过来让我亲亲。」 「你不是刚刚亲过了嘛!」 「再亲一下啦!」 「余夏,你这是在撒娇么?」 「是又怎样?」余夏做了讨打的表情。 第102页 「就是觉得真好听。」 「好听就完了?不行,过来亲亲。」 「别了,像刚才那样...有点难为情。」 「要不咱俩把被子捂上?」 「......」 午饭的时辰早就过了,秀儿犹豫着要不要敲门告知她们一声,站在门口她听见里面娇喘的对话。 「余夏,我要喘不过气了...」 「小可怜儿,乖...再来一次...」 第50章 被子被掀开推到一边, 两个人急促的喘息着,因为刚才她们蒙着头亲吻,两个人都有点缺氧, 等唿吸平稳后,余夏微转动身体, 眼中带着柔光的看着枕在她手臂上的小人儿。 王慕倾整个人由内向外的散发出一种娇羞的脆弱感,真就像余夏给她取的名字「小可怜」一样, 她微蜷着身子,脸颊粉嫩, 眼中似有茫然,不知所措。 羞怯的,是惹人怜爱的! 多么可爱的姑娘啊,这么乖的小可怜儿, 为什么没有被别人温柔的对待。余夏觉得王慕倾比她见过的所有姑娘的总和都要美好。她看着这样的王慕倾,真的想把整个世界都给她。 {小可怜儿, 我真的想把你想要的都给你,你告诉我, 你想要什么?} 余夏脑海里翻腾着无限柔和与感嘆的时候, 王慕倾有些难为情的从床上爬起来, 未退去潮红的脸上还流露出一点尴尬, 她支吾着,「我,我,我...」半天都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怎么了?」躺在外侧的余夏也从床上坐起。 「我...我要...出去一下...」王慕倾低着头不敢看余夏,尤其那双眼睛, 她一看见,就会傻傻的把实话说出来, 不行,不能让余夏知道。 「出去?」怎的突然之间就要出去了,刚才还好好的,难道是刚才吻得太投入让小可怜儿觉得她太色了?若真是那样,她可得收敛点了,余夏询问,「你出去干什么?」 「我,我...我去茅厕...」 「哦!」余夏靠在床边为王慕倾撩开纱帐,王慕倾穿上鞋子又套上外衫,一个人傻愣愣的在柜子边徘徊,可她又不敢真的打开柜子,她偷瞄余夏,却发现余夏正在看她,她整个人都不敢动了,尴尬的站在一边。 「需要我陪你去么?」 「不,不用。」王慕倾推开了门,正好看到了在门口候着的秀儿,她像是突然之间找到了救星,在秀儿刚要张口询问她们是否要进食之时,王慕倾急忙关上了门,把秀儿拉到一边,神神秘秘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 秀儿瞭然的点点头。 秀儿拿着新裤和干净的棉条去寻王慕倾,没走多远就看到王慕倾恍恍惚惚的呆站着,似乎正在苦恼着。秀儿以为她因为月事苦恼,便着急的跑过去,「小姐,咱们去别的屋子把衣裤换下来...」 「我...」王慕倾看着秀儿,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摇了摇头,有些失魂的小声说道,「不是...月事。」 「我说嘛,小姐的月事一直很固定,怎么会提前。」 王慕倾仍旧是一副苦恼的样子,她刚刚真的有感觉,就是在她和余夏用被子蒙着头亲吻的时候,她们唇舌缠绕,迫切的汲取着对方的气息...就在那个时候她小腹有一股暖流...她以为那是月事。 可是她刚刚去查看,发现并不是,她不知道那是为何,现在整个人茫然无措,甚至害怕余夏问起,其实她们都是女子,余夏知道又何妨,可是她的思想里面这等事隐秘又污秽,她怎么能让余夏知晓。 「怎么了?不舒服么?」不知何时余夏已经从房里出来并走到了她身边。 「没,没什么。」王慕倾神色慌乱。 「是不是...」余夏凑近她的耳朵,「我刚才...让你不舒服了?」 气流喷洒在王慕倾的耳朵上,她只觉得又麻又痒,心里面也像是有东西抓她的心,这种感觉既让她难为情,又不得不承认她喜欢这种感觉。 余夏只停留了片刻就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她知道王慕倾脸皮薄,反省自己是不是太那个了,她不想让王慕倾觉得自己对她欲望大于深情,所以她人为的干预着自己对她的渴望。 「不是的,我只是。」只是不知道那是为何?也不知道那是什么。 王慕倾咬着嘴唇,衣襟都被她弄得皱皱巴巴,脸红得像个番茄。 「好了,好了,不问了。」余夏带着歉疚摸着王慕倾的头顶,「是我不好,是我太心急了,我们慢慢来吧。」 王慕倾并未能领会余夏的那句慢慢来是什么意思。她只知道午饭、晚饭、黄昏、散步、天黑然后沐浴更衣,每一件日常,每一件琐事,都因为有了余夏,彻底变了。她为她添菜,并且知道了她的喜好,她会牵着她的手,散步的路上说说笑笑,她以前不喜欢散步,她只喜欢一个人在房间里,但因为有了她,她渐渐期待了这样闲散的走在青石路上,或许她还不是真正的喜欢散步,她只是喜欢她和余夏这样在一起的感觉。 娘亲和她说过,若是有一日她成了亲,爱上一个人,便觉得一切都是彩色的,漫天璀璨都抵不过那个人什么都不做时的模样。那时的她还懵懵懂懂,后来她长大了,她以为她永远不会遇见这个人,直到遇见了余夏。 她的感觉比娘亲说得要浓烈许多,满天星河,华彩乐章,雄伟的山峦,景色也好,他人也罢,它美丽就由它美丽就好了,反正这些都与她无关,因为在这个世上,牵动她心的人就只有最美好的,她最爱的余夏。 第103页 一整个下午都像是在蜜罐里面的小人儿到了晚上才察觉出来异样。 熄了烛光的房间里一片漆黑,但余夏没有过来亲她、搂着她,甚至于她察觉余夏是用背对着自己的。 余夏怎么了?是她哪里做错了么?黑暗里的小人儿不断的责怪着自己,几乎都要哭了。但还是强忍着不让自己发出声音,甚至于她连问都不敢,生怕惊扰触怒了她最在意的人。 王慕倾并不知道此时的余夏内心里在鄙视着、咒骂着自己。 {余夏,你真是个小色痞!} 没熄灭蜡烛之前,从王慕倾沐浴完之后回来,余夏的眼睛总是不由自主的盯着她的身子,因为天气还是有几分热气,睡觉时穿的又是衣服布料轻薄的白色,因此不难辨别出王慕倾里面的肚兜颜色。 今天是淡淡的粉色,不知道上面绣了什么花纹,是花草,亦或是鸳鸯... 尽管余夏告知自己不要想不要看,但她的目光左右逃不开王慕倾,从上到下。 两个人睡在一张床上,又都确定了彼此的心意,那件事如何让她不要想,但凡她没有那么在意王慕倾,当然可以不管不顾全由着自己。但问题是王慕倾怎么想,会不会觉得太快了... 或许不会呢?王慕倾那么喜欢自己,若是知道自己想要,一定会依着自己的吧。可是白天她那么急切的逃离会不会是不喜欢的... 哎,真的纠结!余夏觉得她要是真能读懂王慕倾就好了。 余夏决定不想了,翻转了一下身子。她感觉到身边的人不吵不闹,唿吸匀速,以为她睡着了,便轻轻伸出手臂把她揽进了怀里。她们刚一起睡的时候,余夏不太习惯这样搂着睡觉,现在不搂着王慕倾,总觉得缺少了点什么。 被余夏揽进怀里的王慕倾刚才的不安慢慢消散,她的手轻轻的攥紧余夏的衣角,这样才能更安心。 窗外月光柔和,点缀着深邃的夜。不知此刻,可有佳人入梦? 急促的喘息,那楚楚可怜的声音越发的撩人。身下眼波含春的女子颤抖的带着哭腔的恳求。 「余夏... 别...好疼...别这样...」 「忍一忍,乖,忍一忍...」是急不可耐的,粗鲁的自己! 「余夏...余夏...余夏...求求你!」然后是布料撕碎了的声音。 余夏勐然睁开眼睛,她出了一身的汗,原来只是一场春.梦。她无比庆幸只是一场梦,而现在,此时是那个理智的自己。 因为刚刚那个梦,余夏察觉到自己某处的异样,她掀开被子一角,想要下床去处理一下。她不想惊扰到王慕倾,便小心翼翼的把手从她脖子下一点一点抽出来。 察觉手中的落空,睡梦中的人儿马上惊醒,她的声音柔弱沙哑,一遍又一遍的唤着余夏的名字。 「余夏...余夏...不要走...」 现实里的声音与刚才梦中的场景重合,余夏刚冷却的心被这个声音紧紧的抓住。 「余夏...不要走。」 「你真的希望我不要走么?」余夏喉头微微动了一下,明明知道那人的答案,却还是要问,是在等着一个理由,等待着一个肯定。 睁着眼睛的王慕倾什么也看不见,眼前就只有一片黑暗,但她仍旧回答着,「陪我...我要你陪我...」 这是王慕倾第一次要求余夏做什么。 嘭——那根束缚自己的弦突然之间崩断了。 余夏翻身压在迷迷煳煳的王慕倾身上,在这黑暗里寻到她的唇吻了上去,她什么都不想管了,她只要现在。 身下的人双手搂紧余夏的细腰,不吝啬自己的回应。 被子里面,手指寻到了系在衣襟上的细绳轻轻一拉,布料松散,手掌府上丝滑的布料,指腹抚摸着细线的刺绣,原来绣得是花朵啊...轻轻滑过,五根手指张开、逐渐收拢,紧攥。 第51章 天刚有了一点亮的迹象, 屋子里光虽不足,但还是能模模煳煳的看见离得近的东西,离得近的人更应该是。 王慕倾的视线模煳着, 纱帐、床顶、安安静静的如每天一样,她偏开头又看见了被推到枕边的里衣。 「嗯~」她本能的发出轻颤, 只是这一微小的声音把她自己从这场梦幻里面惊醒了半分。 不能...不该...不可以了...因为天就要亮了! 隆起的被子里藏着不安分,软滑灵巧的温暖不断的在她的肌肤上流连, 灼热一寸一寸蔓延,小腹收紧, 再次有了温热暖流的感觉。头脑再次混沌,她一点一点往下缩,被子盖过嘴角,再盖过鼻子, 她整个人都要隐藏进被子里,她想找寻到被子里面让她沉沦的人, 她要抱抱她,她要唤她的名字... 「余夏...」她攥紧着那人肩膀上的衣料...来缓解此刻的滚烫。 「怎么了...嗯?」 「不要触碰...可能是月事...不要弄脏了你...」 耳畔一声轻笑, 然后是柔声的安抚, 「那不是月事, 是倾倾对我的心意~」那声音如点在夏莲上的露珠, 一颗一颗荡漾在她装满了她的心上。 只希望天永远都不会亮,她的余夏永远不会离开自己。 王家宅院里的某一处,烟囱里飘起一缕淡淡的烟,之后越来越浓,慢慢腾空消散融入到空气里。家僕的居所处某一间房门打开, 王六揉着眼睛,打着哈欠走了出来。此时天虽未亮, 但大部分的家僕都已经开始忙碌,他正了正帽子,赶忙加快脚步去柴房里面拿柴。 第104页 「喂,我听说姑爷很厉害...那方面...」 「我昨天看见...」瘦子左右看了看,然后神秘的说,「姑爷拉着小姐大白天的进了房里!」 「黑天白天的,这身体能吃得消么?」 「你说的是姑爷,还是小姐...」 「哈哈哈哈哈哈~」 柴房里面,躲起来的闲聊的帮工谈论起主人家的事,王六装作没听到,自顾自的弯腰取柴。那个瘦子看见王六,八卦的问道,「王六,姑爷那里大么...」 「我怎么知道。」王六呛声的说。 「你不是专门给小姐和姑爷送洗澡水的么?」 「我只是个烧水的。」王六挑完了柴火从柴房里面出来松了一口气,他皱着眉头心想,这帮男人简直比他们村里的长舌妇还爱乱打听。他可不关心这些,他只想给小姐姑爷多烧几年洗澡水,攒多点银两,将来请个媒人给他说个婆娘。 添了新柴进去炉灶,风箱反覆推拉,越来越快,炉火也越烧越旺,大锅里面的水咕嘟咕嘟的沸腾冒泡,王六赶忙去拿舀子,把热水一瓢又一瓢的舀到桶子里。水桶满了就搬到木车上去,王六顾不及擦汗推动车子朝向王家最好伺候也最难伺候的小主子的院子... 雄鸡一声鸣叫,惊扰得怀中敏感又脆弱小人儿抖了一下,余夏紧紧的拦住她,抚摸着她的头髮,「小可怜儿,早上好呀!」 「嗯」一个语气都能感觉得到她的干哑声音,王慕倾抿着嘴唇不再说话,她的脸上还有未褪去的潮红,身子的某个地方尚有余韵。她把头埋在余夏的怀里,手中依旧紧攥着余夏的皱得不像话的衣角。 「累不累?」累是一定的,一个晚上都没怎么睡。余夏有些内疚自责,黑暗里见不得光的氛围里不只是掩盖住了王慕倾的害羞,还释放出了她心中的野兽,她从来都不是温柔的人,本质上就不是。只是面对王慕倾那么美好的人,她刻意的控制,不断的暗示自己要成为王慕倾心中那个完美的余夏。 「有一点。」瓮声瓮气的如实回答,又解释了一下,「就...一点点累...」 余夏露出满足的微笑,她明知故问的问道,「喜欢么?」 以往余夏问什么,王慕倾总是认真思考仔细的作答,她就像是一个乖宝宝,生怕自己不乖了,余夏就不喜欢她了,但这一次她隔了好久都没有声音,只是一个劲儿的往余夏怀里钻。 「那是不喜欢?」 「没有。」脸还埋在余夏怀里,但却着急的否认,声音越来越小的补充说,「没有,没有不喜欢!」 「那就是喜欢...很喜欢?」 王慕倾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余夏满足的笑了笑,她昨天白日还想着要和王慕倾循序渐进,不成想原来乖乖的小可怜儿也喜欢和她亲密,夜里面的小人儿比白日里还要可爱,乖乖巧巧的紧抱着她,还哼哼唧唧的说了好些个白日里都不会同她讲的话。 那声音可真美啊,千娇百媚,撩的人心那叫一个痒啊! 「余夏!」 「嗯?」 叫完一声的小人儿又把脸埋了起来,过了好久,几乎余夏都要以为王慕倾睡着了,只听她轻声的询问,「我们现在是真正的夫妻么?」 余夏仔细了想了想,她严谨的说,「嗯,严格意义上来说还不算。」 「为什么不算?」王慕倾紧紧的攥着余夏的衣角,衣角都被她攥成个小揪揪,她委屈的说道,「衣服脱了,而且你也触碰了...」怎么就不算了,她想成为余夏的妻子,真真正正属于余夏一个人。 余夏怀疑王慕倾再纠结下去就要哭了,她在她耳边轻声的说,「你早晚都是我的...不过好东西要慢慢享用,我会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把你吃掉...」 暧昧的话语让王慕倾整个人都泛着粉嫩,不光脸颊,还有身子。那些藏在黑夜里的亲密不是见不得光,是她不好意思展现在余夏面前,她可以在黑暗里搂紧余夏给她回应,但是在能看得见的地方,她固执的想要余夏看见得体的自己,端庄优雅,贤淑纯良。只是这一切在越来越光亮的屋子里,再难隐藏了。 她的头髮微乱,身子滑熘熘只靠着被子来隐藏自己,要是她知道某些地方带着吻痕,那肯定恨不得钻到缝隙当中。 「怎么了?」 「余夏,我想把衣服穿上。」 「我帮你找找。」 枕头边上有一件里衣,裤子在床上找了很久,最后发现不知何时被踹在了地上,肚兜倒是在被窝里面找到了,只是被捏的皱皱巴巴。 「我去给你拿件新的。」余夏的上衣也没好到哪里去,肩膀和后背上面全是褶子,衣角差点被抓成一股绳儿。 余夏到柜子前面,为王慕倾翻找新的衣服,而王慕倾把自己裹得像是个蚕蛹,两只眼睛无辜的眨巴,活脱脱的一个没有衣服穿的小可怜儿。 「找到了,穿这件黄色的好不好」 「嗯,好。」王慕倾伸出胳膊想要拿衣服的时候,被子没拉住哗啦一下掉下来,走到床边的余夏瞪大眼睛看得是清清楚楚。 可真是要了命了! 天已经大亮,滚轮的车子已停到小院外边,王六站在原地没有动,老老实实的等待着大小姐丫鬟秀儿的吩咐。 在王家,专门伺候王慕倾的家僕有很多,但这个小院子里面只有秀儿一个使唤丫头,主要是因为王慕倾不喜欢生人,也不喜欢吵闹。 第105页 「秀儿姑娘,这水是推到浴房?」 「小点声,姑爷和小姐还在睡着呢...」秀儿兇巴巴的说,「不要推车子,轮子摩擦有声音,你把桶提到浴房,小声一点...」 「是,是,是!」 秀儿吩咐完王六便在王慕倾门外寻了一处地方依靠着,使唤丫头是时刻要在门外候着,以便主需要就能叫到人,不过她感觉自从小姐和姑爷同房后,起来的是越来越晚了。 浴房,王六往里面提水,有专门的丫鬟在调试水温。房外,秀儿无聊的等着小姐吩咐,房内,纱帐还是纱帐,床顶依旧是床顶,床边放着一叠干净的衣裤,上面的黄色肚兜上绣着一对儿鸳鸯... 一切都如往常,一切又都不一样了! 秀儿想到小姐和姑爷起的会晚,但没想到起得那样晚,还有一件事也很不同寻常,小姐爱干净她是知道的,夏季里燥热时常要早晚各洗一次澡,但最近天气真的没有之前那么热,白天的洗澡水虽然都准备着,但基本都是一直到放凉。还有姑爷明明白天就不习惯洗澡的,为此,秀儿又让王六烧了两桶水送过来。 种种迹象表明,一切不寻常。 两个人早上起的晚,又都各自洗了澡换了衣衫,再到饭桌旁,吃的就是午饭了。而且秀儿发现,小姐和姑爷有点不对劲儿,小姐第一次吃饭的时候全程不看姑爷。 难道是吵架了?新婚的小两口不是应该如胶似漆的么?怎么今天谁也不看谁。 「小姐,姑爷,这是新运送过来樱桃,又大又甜,你们尝尝。」秀儿一句无心之话却让余夏和王慕倾脸色微变。 余夏在看王慕倾,王慕倾原本都要低到饭碗里面的头也抬了一点点,看向余夏。 视线交汇,一触分离,各自转开视线。 余夏拿了一颗樱桃放在嘴里,丝丝清甜,多汁味美。她细细咀嚼,嘴唇跟着一动一动,王慕倾偷偷的盯着她的嘴,那红色的汁水蹭到余夏的唇上,她伸出一点点舌尖舔了舔。王慕倾见此马上又低下头看着碗里的米粒儿。 「这樱桃挺甜的...」余夏把盛着樱桃的碗往王慕倾那边推了推。 「.....」脸更红了,而且一句话也不说。 余夏张张嘴,蹩脚的解释,「我说的是这个樱桃! 」 记忆闪现,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想起那个场景,那撩人的情话仿佛就荡漾在自己耳边,暧昧的带着旖旎。 「小可怜儿,你的樱桃真好吃啊~」 「嗯...都给你吃~」 那些话语可能还真就是见光死,光是想起来都觉得羞耻,但可能下次再到那个时刻,依旧还是会说,那件事也还是要做。初入爱恋的人啊,满眼只有彼此,表达爱意的方式也是简单直接。只是事后,这张嘴啊可千万别说错话。 「小可怜儿,我错了嘛,我不该提的。」余夏戳了戳满脸委屈的小人儿,态度良好的道歉。 「我...发现余夏,你有点点坏。」 「那你因为这个,对我的喜欢少了么?」余夏忐忑的问。 王慕倾摇摇头,一脸愁容,「哪怕你是故意提的,哪怕你有点点坏,我还是很喜欢很喜欢你...」 「是哦,那可怎么办呢,那我为了报答你的很喜欢很喜欢,我也很喜欢很喜欢你好不好?」 「嗯!」拨浪鼓点点头。 第52章 日子好像从某一个时刻开始变得舒缓起来。 余夏之后就没再出过门, 每日除了沐浴、洗漱还有上茅房以外,她时刻都和王慕倾腻在一起。王府的大宅,那个有假山、有花园、有锦鲤、有后山, 最关键的还是有王慕倾的家里,宛如一个世外桃源, 足不出户,就可以领略万千。 余夏越和王慕倾相处, 越能体会到自己对她的喜欢,爱意浓烈, 陷入其中的何止是王慕倾呢。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想其实她和王慕倾是一样的,在阴暗的角落里面呆久了,谁不嚮往着阳光, 庆幸的是她们遇见了彼此,成为了彼此的阳光。 什么时候让余夏觉得自己是被深深的爱着的?大概是早上醒来, 王慕倾光着身子裹着被子却顾不上自己也要先悄悄的给她盖被子的时候。大概是每顿饭时,偷偷瞥来的目光以及被发现时涨红着的脸。王晋和让人从南方运送过来的新鲜瓜果被端上餐桌时, 王慕倾会拿那些普通的, 还会不经意状般的把那些又大又红的水果摆在余夏第一眼就能看到的位置上。余夏想在王慕倾的成长环境里, 她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 却在遇见她之后,固执的人总要把最好的留给自己。 随着她们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多,余夏发现了很多王慕倾的小秘密,有些事情做的隐秘,假若余夏不是个心思敏感的人可能都注意不到她藏在日常里面的深情。她把自己的温柔都给了余夏, 但明明她自己才是那个最该被温柔包裹的人。她不会要求余夏做什么,如果有, 大概就是要余夏永远不会离开她。 这样的王慕倾真的很让人心疼,弱小,脆弱,总是担心自己被抛弃。余夏想给予她很多很多爱,给她很多很多安全感,好在仗着王慕倾在意她,她有好多好多的办法,尽管有时有点欠欠儿的。 「吶,就是这样,五个连成一条线就赢了。」小可怜儿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和这样的王慕倾相比,在现代社会里的学霸余夏简直就是废材,不过好在玩也是她的强项,现在她正教王慕倾玩五子棋。 第106页 「我试试。」王慕倾很认真的盯着棋盘,然后手指执了一枚黑色的棋子放到棋盘中央。 余夏落下一颗白子在黑子旁边,「小可怜儿,前两局就当是练手,输了也别太在意。咱们从第三局开始比赛好不好?」 「好!」王慕倾又拿了一颗黑子落下。 「我们要不要赌点什么?」余夏假装思考了一下,「输了的人要答应赢了的人一个条件,任何事都必须做到。」 「可是是什么条件呢,要是我没办法做到呢。」王慕倾自动带入自己就是那个输了的人。 「那一定是能力范围之内能做到的事啊,而且你也不一定输的嘛,也许输的人是我呢!怎么样赌不赌?」余夏有些兴奋的说道。 「好。」 余夏抿着唇笑,她想或许该趁着这个机会向小可怜儿讨点甜头,她从棋盒里面抓出几个白子在手里把玩,刚要落下其中一颗却发现黑子一边四颗连成一条线,一边三颗连成线。 这,这是...输了? 王慕倾很聪明,教给她一个新游戏,只要玩上一遍就马上学会,而且还玩得特别厉害。但五子棋可是余夏的强项啊,上一世从小学开始,余夏五子棋输过的次数五根手指都数得过来。 「这是我赢了么?」 「是的,这局你赢了。」余夏抬起头冲着王慕倾笑了笑,她眉毛上挑,燃起了她的胜负欲,「可是我不服!再来!我想你已经不需要练习了,咱们直接来比赛吧!王慕倾,你敢不敢应战?」 「嗯!好!」王慕倾答应的原因很简单,她觉得余夏想玩,所以她就乖乖答应。 棋盘上黑子白子对阵,布局,设套,拆招。而面对面的两人,一人紧锁眉头关注棋局,一人时不时的偷偷在看对面的人。 全神贯注的余夏,那么认真的余夏很难让人移开眼睛,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就那么愿意偷偷的看着她,王慕倾也不知道,她就觉得余夏有一种魔力,她的一举一动时刻牵动着她,她好看,聪明,会很多东西,她像是一个宝藏,每一天都变着花的给自己惊喜。她可以不在乎别人的眼光,肆意的牵着她的手走过嘲讽的人群,人人都害怕自己「发疯」时的模样,就连她自己光是听别人闲言碎语都怀疑自己就是那邪祟鬼魅,但余夏是怎么做到的不害怕呢! 「喂!小可怜儿,我赢了!」余夏有些得意的提醒着王慕倾。 棋盘上五颗白子已经连成一条线,王慕倾回赠一个甜美的微笑,「是啊,你赢了!」 「小可怜儿,你就没想过会赢我么?你要是赢了我可以答应你一件事哦,无条件答应你的。」余夏一边捡棋盘上面的白子,一边不经意的说道。 面对诱惑,很难有人不会去动摇! 王慕倾在犹豫,她从来没想过要赢,她也没想要那个赢了的彩头,但余夏的话提醒了她,若是她赢了,她向余夏提条件,那一定是...让余夏永远和自己在一起。 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想赢的。在这样的心境下,王慕倾赢了第二局! 「最后一局喽,输了也要愿赌服输的!」余夏言语轻松,好像笃定自己一定能赢似的。 「嗯!」王慕倾话都少了,一双眼睛恨不得把棋盘戳出了个洞,她真的很想赢。 王慕倾下的每一步棋都是慎之又慎,相比之下,余夏则显得淡定很多,看似没有非要赢的架势。 「小可怜儿,你说樱桃是硬的好吃...还是软的...好吃?」白子落下,余夏带着浅笑。 「......」 「你说,我是你的好夫君...还是你的...好...」余夏的嘴唇一开一合做出口型却没有出声。 黑子啪嗒一下掉在棋盘上,王慕倾恨不得钻到地缝里面去。 「你输了!」余夏一脸的得意,「兵不厌诈!我赢了!」 「我...」王慕倾嘆了口气,她怯懦的问,「我要答应你什么?」 「这个嘛,我还没想好,先立个字据,等我想到再告诉你!」 「好吧。」 白纸黑字写着:今我王慕倾欠余夏一个件事,只要余夏提,王慕倾必定做到,立此为证,无时间限制。 余夏满意的吹干了纸上的墨迹后,把纸折好放到了自己的衣服里,王慕倾就在一旁眼巴巴的看着,那模样真是太可怜儿了,但余夏实在是想要发笑,「哎呀,有点饿了呢!要不要去偏厅里吃点心?」 「嗯。」王慕倾揪着衣服,又恋恋不捨的看着棋盘,想开口又怕耽误了余夏吃点心。 当王慕倾再看向棋盘时,余夏问,「你是不是想说什么?」 「可不可以再玩一次...」王慕倾鼓足勇气提了要求,她本不该这么「不懂事的」,但她真的真的特别想要那个,那个余夏亲手写的,自己可以保留的字据。 「好啊!」余夏眼睛弯弯,回答的特别干脆,就像是她一直等着她提一样。 不出所料,连玩两局,都是王慕倾赢,她如愿的得到了余夏亲手写的「允诺条件的字据。」 「你要我答应你什么呢?」这回换余夏来问王慕倾。 「我再想想。」差不多的回答回敬给余夏。 「还玩么?」王慕倾试探的问,她实际上还是想玩的。 「嗯,怎么办,我不甘心,再玩一会儿吧!」余夏走到桌前,拿出两张纸,对摺再对摺,然后找出剪刀把纸裁成小块并分成两部分,一部分给了王慕倾,另一部分留给自己。她让王慕倾写上最想做的事。 第107页 王慕倾每一张纸上写的都是,希望余夏陪自己。 余夏把纸条放在一起,说,「每赢一局,赢的人可以从里面选一张纸条,这是可以要求对方的凭证。可以选你自己写的,也可以选我写的。听明白了么?」 「嗯!」王慕倾显得信心满满,当然前提是余夏不提那档子事扰乱她。 她们棋逢对手,有输有赢,但要是比赢的纸条的数量,王慕倾得到的更多一点,她挑的基本上都是自己写的,只有一两张是余夏写的。 王慕倾捧着那些纸条像是宝贝一般,余夏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王慕倾啊,我只能以这种方式让你明白,你也是可以对我有要求的,总有一天你会发现,无论有没有纸条,我会答应你提的每个要求,我会永远的在你身边,永远的陪着你!} 「饿了,去吃东西吧。」 「那我先去把东西收起来。」王慕倾把那些纸条连同那张字据叠放得整整齐齐,用一张红色的绸布包裹起来,仔细的放到箱子的最底下。 余夏心想,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放了什么传家之宝呢! 花园的小池塘里,鱼儿争先恐后的在争抢着鱼饵,王晋和拍了拍手,眉宇之间有一点点皱起,似乎有什么担忧之事。 站在王晋和旁边的秦子庭恭敬的抱拳,把自己收集来的消息告知于他,「城中好些人都借着採花贼这件事互泼脏水,其中有一些人觉得这个採花贼就是金满园雇来阻止孙家小姐嫁到皇宫去,为了用来削弱孙家的。再加上金家小姐和余家三公子的婚事,现在好多双眼睛都盯着余知荣和金满园呢!」 「这余家和金家联姻,不知道对我们来说是坏事还是喜事!」 「这婚事一成,金小姐就成了姑爷的弟媳,即使她们曾经有过什么,应该也不会做出什么逾越之事。」秦子庭没有继续说下去。 「任何人都不能把余夏从慕儿身边抢走。」王晋和望了一眼远处蹲在地上说说笑笑的两个人,他紧锁着眉头,「这俩人在哪干什么呢?」 「听厨房说,姑爷从厨房里面拿了肉,用竹籤串成小串在烤肉。」 「她这是闲的?」王晋和嘲讽般的笑道。 「咱们这位姑爷可真是会玩呢!」秦子庭意识到自己失言,马上闭嘴。 一阵风吹过,传来阵阵肉香。吸入鼻腔内,嘴里直泛口水,王晋和摇摇头,「别说,还真挺香的。」 青砖搭起的简易炉灶,上面还放着十几个半熟了的肉串,余夏手中攥着一把已经烤熟了的,她拿了一支递给王慕倾,「小心烫啊!」 「嗯!」王慕倾接过一个,有些怀疑,「这能吃么?」 「你不相信你自己的手艺,也要相信我这个师傅啊!放心吧,可好吃了。」余夏大口的嚼着。 王慕倾也吃了一块,她的眼睛瞬间点亮了,那味道并没有太过于惊艷,但问题是这是她亲手烤出来的,原来她也可以的。 「我就说很好吃吧,是不是该感谢我这个师傅!」 「你没听说教会徒弟饿死师父这句话么?」 「我不怕,因为我还有更厉害的。」余夏挪到王慕倾耳边轻飘飘的说,「晚上你就知道了。」 「余夏!你...又欺负我!」王慕倾捨不得生余夏的气,只能撅着嘴看着余夏。余夏这会儿打蛇随棍上,直接在她撅起的小嘴上嘬了一口! 王慕倾瞪大眼睛,用手背遮住嘴唇,有些着急的说,「不是说好不在外面...的么?」 「我忘了。」 她们并不知晓城里朝中各势力的,在这场争斗中谁赢了,谁输了,她们在彼此的世界里,慢慢靠近,走近彼此,一点一点把自己交给对方。 让爱意不加限制的疯狂生长。 第53章 马棚外悬挂了一盏黄色的灯笼, 在夏季尾巴里依旧存活着的蚊虫围着光打转。马槽里面又添置了新草,成排的马儿乖乖享受夜晚里的加餐。 天上挂满了无数闪烁星辰,少年无心欣赏, 他倚靠在马棚外面的木柱子边,低垂下头无奈的嘆了一口气。 「你是想撑死主人家的马么!」王伯手中提着酒葫芦慢慢悠悠的走过来, 他寻了一个木制长条板凳,随便抚了一下上面的碎叶子坐下来, 「年轻人怎能把空闲时间浪费在马棚!」 「连你都发现我空闲了!」萧山胡乱的挥动手上的马鞭抽打着空气,满腹牢骚终于有了契机倾诉, 「主子已经好多日没有叫过我了,她终日陪着夫人吃喝玩乐,连府门都不出。」少年年纪不大却习武多年,歷练少却心气高, 总是希望自己追随的人是个强者,让他有此怨念的缘由除了余夏这几日「不干正事」的儿女情长, 还有那日在城中被官兵阻拦时她的低眉顺眼。借着妻子娘家的势力摆脱麻烦,这样也实在太窝囊了吧!或许是萧山对余夏的期待值太高, 到现在难免有些失望。 「你可是因为那天的事心存芥蒂?」王伯揪出酒葫芦的塞子, 饮了一口酒水, 看萧山没有反驳便轻飘飘的说, 「什么事都不要逞一时之快,要懂的分辨别人的目的,也要明确自己的目的,能用简单的方法解决却非要和人家硬碰硬那才是莽夫!」 「王伯可识人?您到这个年岁该是什么人都见过,依你看我的主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王伯呵呵笑了。 「你笑什么?」 第108页 「人啊, 最是难懂难测,只凭藉几件事根本看不出一个人的全部, 一个人有可能是好官好民,同时也可以是个始乱终弃的男人。或者他可以是一个好丈夫,却不一定是个好父亲,甚至可以不是一个好人,没遇到事儿之前,所有的人都差不多的...老头儿我看人准不准不知道,但在我的印象里的确认识一个人很懂得识人,那是我见过的最聪慧,心思细腻却比男子的眼界要高的女子...」 「这个人是个女子?那她如今在何处?」萧山起了一点点好奇心,他倒是想看看比男子的眼界要高的女子是何等的模样,如若不过如此,他一定要嘲讽王伯一番。 「去世了很久了。」王伯视线飘远。 萧山刚想问问这人是谁,只是他还未开口就听到一声大声的召唤,「萧山——」穿着蓝色家僕衣衫的男子气喘吁吁,「萧山,姑爷叫你——」 「什么!主子叫我!」原本一脸愁容的脸上瞬间染上喜色。他步伐加快,匆忙间还不忘和王伯打招唿,「老头儿,我先走了,我主子正寻我呢!」言语之间不加掩饰的流露出喜悦。 王伯摇摇头,他又仰头喝了一口酒,自语道,「余夏?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粗布衣衫的老者看向天空,他想那个在他看来只是空有好皮囊的、有些像女子的余夏真的就是他看到的样子么?那样的如传奇一般的白沂瑶,她的女儿真的就这般肤浅的爱上这样一个人? 他一生平凡,难得见识到真正不凡的人,总希望这样的人留下的血脉依旧继承着不凡的人生。他虽已老,但总希望在有限的时间里还能见证着什么。 萧山赶到小院子里时,正看着两个家僕按照余夏的吩咐搬来了梯.子,并小心翼翼的把梯子立在房屋侧面。 「主子?」萧山上前询问。 「你帮我扶下梯.子,我要去那房顶之上。」萧山没有质疑余夏为何非要在夜里上那屋顶,只是乐颠颠的按照余夏说的去做。 王慕倾紧握余夏的手,另一只手抓紧她的手臂,像怕她跑了似的不住的摇着头,「不要去了,我只是随便说一说,没想要上去的。」她十分后悔刚才说自己想到那房顶上看一看,她没想到余夏真的会付诸于行动,余夏也是女孩子,要是摔了哪里怎么办,她不忍心让她为了自己那一个微不足道的心愿冒险。 「有心愿就要做啊,这个年纪不做,难道要等到七老八十再做?」余夏捏紧了她的手指,「相信我,不会有事的。」她的眼神那样坚定,确实有安抚到王慕倾。 「那你小心点!」 「嗯!我先上去看看那房顶上稳不稳,然后再接你上去。」 木质的梯.子尽管被扶住,但是踩上去还是有轻微颤动,脚下的靴子打滑差点让余夏从上面摔下来,看得下面的人心都跟着一颤! 「余夏!」王慕倾两只手揪在一起,情不自禁的喊出她的名字。 「没事,别担心!」余夏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 「好好看着脚下,我不该让你分神的。」王慕倾再次陷入自责当中,要不是因为自己的一句话,余夏也不用非要爬上那屋顶。 余夏弯着腰手脚并用爬到屋顶,少年人努力为心上人做一件事的心是认真又纯粹的。待觉得脚下稳了,余夏直起身子。 这屋顶瓦砾之上的空气可能都沾染上她的情感,此刻空气清香甘甜,她匆匆瞥了一眼天空,天空繁星点点,这景色她不愿意独享,只是眼中带着期待的光看着下方紧张兮兮的王慕倾,「小可怜儿,这上面好美,快上来。」 「好!」王慕倾答应的干脆,倒是旁边的丫头秀儿急的直跳脚,她不明白姑爷疯就算了,小姐怎么也要爬上那屋顶。 「别怕,我在上面接你。」屋檐之上的余夏朝着王慕倾伸出手,王慕倾看着她的手,便觉得什么都不怕了,她爬上梯.子只为了快点抓住余夏的手。 两只手触碰到一起,王慕倾的心便安定了许多,她的另一只手掌触及到黑瓦落下一层薄薄砂砾,她的心脏蹦跳,她第一次这么不淑女的爬上爬下,心里些许兴奋,她心急的想要站起来却没有掌握重心整个人往后面仰... 在失重的同时,一只手臂揽过她的腰,她惧怕的眼睛撞上余夏的写满柔情的眼睛,「慢点啊!」 王慕倾看着余夏的眼睛,她挺拔的鼻樑,再到她红润的薄唇,她想到余夏好多次用这双唇吻过她,她一下子晃了神。 「你再不坐下,我怕我吻上你,到时候两个人一起从房上滚下去可就糟糕了。」 「你不要胡言...」 两个人小心翼翼的坐在屋顶之上,等平稳了,王慕倾看着天上的繁星不自觉的一声惊嘆,「好美啊!」 「不如你美!」 王慕倾侧过头,很惊讶的看着余夏,「你怎么这般的...」 「轻浮?油嘴滑舌?」余夏抢答道。 「我可没有这么说。」小人儿嘟囔完,又露出一张满足的笑脸,「你知道么?我小时候看见子庭哥哥...」她意识到余夏不喜欢她这么叫,及时改口,「看见秦子庭坐在屋顶之上,便一直想着也上去看看,只是爹爹和娘亲都说女孩子不该这般的没规矩,也很危险,今日是你完成了我的心愿!这屋顶之上,亦如我的嚮往,很漂亮,我现在很开心。」 余夏听着王慕倾的话,脑海里出现一个画面。那日王慕倾变成王二娘时,曾坐在屋顶拿着弹弓打她...小可怜儿那么娇弱爬上来都站不稳,那王二娘自己一个人是如何爬上来的,若是一个不稳摔了碰了,到时候受罪的不是她的小可怜儿么!不过也真是神奇,明明是同一个人,不同的人格性格却完全相反。 第109页 「余夏?」 「嗯?」 「你想什么呢?」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我以后都呆在家里陪着你好不好?」 旁边的小人儿脸上展露出来喜悦,只是停留不过片刻就被担忧取代,她没有说话,只是很轻微的摇了摇头。 「怎么,你不希望我日日陪着你么?」余夏以为她听到这句话会很开心。 「我...」王慕倾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把你想的告诉我。」 「只要我身边有你,我就可以快乐心安的生活,但是对你而言...只有我,可能是不够的,我只是这样的觉得。」 「为什么这么觉得?你也可以成为我的全部。」余夏觉得自己的喉咙像是掐住了,说出的话都干瘪沙哑,她想要说服王慕倾,却发现自己言语空洞,连自己也不敢肯定自己说的话。 「比起你陪着我,我更希望你可以去做你喜欢做的事,只要让我在你身边守着你、看着你,我的余生都会很幸福很幸福!余夏,若是真的要求你做什么,我希望你能按照心中所想的去生活,而不是为了我放弃什么...」 「那你呢?我去做心中所想,那你呢?谁去感受着你的心中所想。」 「嫁给你是我心中所想,陪着你也是我心中所想,你已经帮我实现了,余夏!」王慕倾弯着眼睛,「无论你做什么,我都在你身边...」 余夏伸手揽过王慕倾,她眼眶中饱含着热泪,就是觉得温暖安心,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她要的其实不多,不需要身边的人心思如发能够察觉她的情绪与变化,很多时候她甚至不奢求有人能懂她怜她,只希望有一个人能够愿意、试着去理解她,陪着她...朋友也好,亲人也可以,但却一次次的换来失望。 没想到终有一日,她得到了爱人。她常常在想她要带王慕倾走出困顿,成为王慕倾的英雄,却不曾发现,原来是王慕倾先走近的自己,是真正带她走出迷茫的人。 热泪收起,余夏的眼神逐渐坚定,没有哪一刻如现在这般头脑清晰,真正明白自己要做的是什么,没有哪一刻是这般的无所畏惧的,她想哪怕现在天就这样塌了下来,她都能为王慕倾撑起一片天。 {我最想要做的每一件事都和你有关。王慕倾,让我为你打造一个「王国」,把你未尝过的宠爱统统给你!} 第54章 屋顶之上的两个人忘情的拥在一起, 余夏脚下微动,感觉什么东西从脚边滑落,她脑海中一空。瓦砾从屋顶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惊得梯子边萧山和秀儿伸长脖子看向高处的两人,待发现她们无恙, 各自松了一口气。 「余夏?」被抱紧的小人儿身体僵硬,她轻唤着她。 「嗯!」余夏慢慢的松开王慕倾, 摸了摸她的头髮,「是我忘了, 我们在屋顶,吓到你了吧?」 王慕倾摇摇头,笑容甜美,「你在我身边, 我什么都不怕!」 「你呀,这张小嘴甜的呀, 总是让我忍不住想要亲亲~」 王慕倾紧张的马上用手背遮住嘴,像是把余夏调侃她的话当真了, 真怕她就这样不管不顾的亲上来, 「不许, 不许这么不规矩。」而后她更娇柔的补充, 「在外面,还是要守礼的!」 「好好好,都听你的。」余夏笑的嘴都要咧到了耳根了,她觉得小可怜儿可怜巴巴的说着这些话真好玩,还特意强调在外面不许, 言外之意是不是在房里时怎么都是可以的,不过她也没把心里想的说出来, 这样挑逗的话说一句两句是夫妻之间的情趣,说多了真就成了不正经的色狼了。 星空深邃,神秘莫测。 其实每个有星的夜晚都是大概如此,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两个人就是觉得今天是生命里与众不同的夜,仿佛这个夜是她们走进彼此的开始。 「天上的星这么好看么?」王慕倾在看星空,余夏在看王慕倾。 「好看啊!」王慕倾一脸幸福的笑道,「星星离我们好近,我们能看见它,但又好像离我很遥远!很神秘,就像...」她意识到什么,停顿于此,有些紧张的低下了头。 余夏的心跟着她的神情一沉,「你原本想说什么?」 「我...」王慕倾有些犹豫,反覆搓着自己的手指,像是个说错话的孩子。 「你是想说像我么?遥远,神秘,我也是给你这种感觉么?」余夏捏住王慕倾的手,把她抠红了、眼看就要抠破了的手指解救出来,无比耐心温柔的问她,「是这样么?」 「我...」王慕倾的眼睛带着胆怯,眼睛瞬间红了,她似乎是在担心自己这么说惹得余夏不高兴了,回想那次她们吵架,也是她说了不该说的话,余夏才生气的。她的目光寸步不离余夏的眼睛,想要透过眼神向余夏传达她知错了,可撞向她的眼神不但没有生气,反而还很温柔,感受到越收越紧的力量,她惊觉那是余夏微凉的手。 她们的手是紧紧的握在一起的。 原本的紧张、惧怕被缓解了一点,王慕倾口中念着,「余夏?」 「嗯,我在这里。」不紧不慢,没有逼迫她,看样子也没有生气,她只是很轻的告诉自己,「没关系,想说的时候可以告诉我,我一直在。」 这...这本该是她想对余夏说的话啊,回想她和余夏相处的点滴,她那么用心的去感受、用心观察余夏,她知晓余夏日常作息所有的习惯,知道她这个人大部分的时候都是乐乐呵呵的,但她知晓她的内心里也是孤独的。除此之外她对余夏一无所知,余夏就像是空降在这世上的一个人,让她觉得遥远,神秘。余夏现在她身边,她还是担忧有一天她就会离开自己,哪怕余夏承诺过她。 第110页 若是余夏想知道她此刻在想什么,她会毫不保留的告知于她,但似有千言万语、百千种词彙都形容不出来她的不安,她甚至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太难了。 两个人在一起若是眼神交融就能明白对方心中所想该有多好,那样世间的爱侣便不会有误会、不会有怀疑。两个人在一起,如若都是有心人该多好,那样就只会满足,便不会有失望。除此之外,两个人的心若是还能坚定,还能不变...呵,哪那么容易! 「我,有的时候...」一点一点松口,试着描述心中的想法,得到余夏专注又坚定的眼神,便开始大起了一点胆子,「会觉得你离我好远,好像触碰不到你似的。」 「我就在这里啊!」余夏又往她身边挪了挪,她用另一只手攥紧王慕倾,整个手臂把她揽在怀里,「这样有感觉到近一点了么?」 「嗯,近一点儿了。」王慕倾往余夏怀里蹭了蹭。 夜晚里起的风是有点凉的,余夏只觉得在瓦片上坐了一会儿,屁股都是凉的,「萧山!」 「是!」底下等待着吩咐的萧山听见余夏叫他,便动作麻利的攀上梯子,「主子有何吩咐?」 「你让秀儿去房里拿件外衫来。」 「好嘞!」萧山刚跳下梯子,还没等向秀儿传达余夏的意思,只看到秀儿匆匆远去的背影,步伐匆匆火急火燎。 秀儿回来喘着粗气把外衫交给萧山,萧山单手拿着外衫,不费力气的爬上房顶把余夏要的东西交到她手上。 外衫披在王慕倾身后,余夏轻缓的说,「夜里凉,再看一会儿我们就回房里,好不好?」 「好!」 余夏和王慕倾依偎在一起,萧山绕到余夏身后不远的位置,他低下身子离她们不远不近,以防主子再有什么吩咐,他能立马去做。 屋顶上的蚊子真多啊,他刚上来一会儿就打死两个了。他不能理解这大晚上的主子和夫人爬到上面餵蚊子是为了什么!这要入秋的蚊子最毒了。 「啪——」三个,四个,五个... 「萧山?」余夏回过头看正好看到两个手掌合上正埋头打蚊子的萧山,萧山以为是他打蚊子的声音扰到了余夏和王慕倾,吓得整个人都缩在了一起,「主子...」 「你觉得这夜色美么?」余夏很显然并未觉得被惊扰了,只是嘴角上扬的问着萧山。 「啊...美...」主子说美,该是美的吧! 「你不懂...」余夏转过头,脸上露着微笑看了一眼王慕倾,同样满足的眼神看着余夏,两个人相视一笑。 「啊...什么呀!」萧山弹飞手掌上蚊子的尸体看向远处,怎么看都只是一个普通的夜晚啊! 同样不懂的还有下面候着的秀儿,大概觉得站累了,她找个一个倒扣着的破桶坐下,她能明白小姐和姑爷夜里看星星,但是不明白为什么她们非要在那房顶之上,王家大宅子里什么地方没有啊,二层的亭子很多,甚至三层的瞭望台,在那里能够看到紧邻的街道,甚至在夜里能看到彻夜都有光亮的宫门,总比在那房顶之上要舒适许多吧,反正,她不懂!她打了个哈欠,只听见房顶之上带着笑声的对话。 「以后啊,等到我们年纪大了,我们依旧会像现在这样看着星星,那时你会说,哎呀,夫君,当年我们拉着手坐在那屋顶之上,那一天的夜景有多么多么美...」 「我们会么?」王慕倾有些激动的问。 「会啊!那时候我会说,我记得我记得...那天我们上房踩坏了很多瓦片呢,你还差点站不稳摔下去,还好是我英雄救美及时揽住了你的腰...」 两个人看着彼此的脸,咧着嘴发出了咯咯的笑声。 {我们会一直一直这样的在一起么?余夏?} {浪漫的并不是我为你编织着彩色的梦,是我们会一步一步实现它。} 两个人从上面下来后,各自沐浴更衣,如往常一般,还是余夏先回到房间,她倚靠在窗边看着漆黑一片的夜,视线定在某一处,脸上平静没有波澜,丝毫没有和王慕倾在一起那般轻松,反而有些沉重。 其实...怎么说呢,无论她是上一世的夏之涵,还是重生在这里的余夏,内在的东西就没有变过,一个人的成长经歷,原生家庭给她落下的痕迹怎么可能轻易的被抹去,若是有改变可能也得是一个非常漫长的过程。 余夏其实听明白了王慕倾今日话里的意思,只是她装作不懂。世上没有人比自己更了解自己,她也想像王慕倾一样做一个温柔、良善的人,但她偏偏就不是。可能因为自己不是,才更知道良善的可贵,所以她才被王慕倾吸引。她内里的想法、本质、性格都没有改变。她不是一个温柔的人,但是她可以把自己全部的柔软的一面毫无保留的给王慕倾。 可是良善,不能单靠伪装来获得,而且她也不会装。可能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们两个又成天腻在一起,早晚有一天王慕倾会发现她不如她想的那样美好。到那时,王慕倾还会坚定不移的守在自己身边么? 或许,她也是个胆小鬼,惧怕有一天当自己卸下心防,全心全意对王慕倾的时候,对方失望的离她而去了,若是真到那一天... 希望不会有那一天。 「余夏」房门推开,穿着里衣的王慕倾欢欢喜喜的进到屋子里,因她刚沐浴完,脸颊还带着红晕,她光着的脚丫套在沐浴之后穿的宽大鞋子上,怪可爱的,她小跑到余夏面前歪着小脑袋,「你是不是等着急了呀?」 第111页 余夏眉间的愁云看见她的小人儿的瞬间就消散了,罢了,只要没有人招惹她,她就是那个傻乐呵的余夏。 「我呀,是有点着急!」 「我已经尽量快的洗了。」被水汽熏红的脸此刻看着余夏更红。 「你今天用了几遍澡豆啊?」余夏凑近王慕倾的脸颊,停留片刻,王慕倾以为她要亲她,脖子本能的缩了缩,却没等来想像中的软糯,而是低沉的话语,「你要不要去桌边看看。」 王慕倾眨了眨眼睛,面露不解。她按照余夏说的走到桌边,看到桌子上面的东西,瞳孔放大到不敢相信。 她的视线在余夏,桌上,还有不远处的箱子来回的跳转。 那是她们下棋的时,赢了的人获得的彩头啊,她的那一叠她像是宝贝似的放到箱子底,而余夏一口气拿出了两张放在她面前,关键是上面写的真是太羞人了,可是余夏要是想要,她一定是会给的。 王慕倾涨红着一张脸,什么也没有说就钻到了床上的被子里,她还害羞的把被子拉过头顶。余夏抿着唇跟着过去。 唿吸越来越重,小腹的暖流四处窜动,那人的手指平常都是微凉的,可触碰的到她身上就变得滚烫了。布料轻滑过膝盖,然后到脚踝,左脚,右脚,毫无遮挡。 「嗯~」一声轻哼让她喉咙都在烧,她的脖颈向上,双手紧紧的环住上方之人的脖子。 「现在,还觉得我们远么?」 「好近~」 细长的白色棉布条顺着没有掖紧的纱帐缝隙滑落到床边的脚踏之上,一叠一叠像是丝滑的绸带。 桌子上的烛光摇曳,好在有灯罩,要不然就被从没有关严的窗户熘进来的风吹熄了,桌子上面放了两张纸片,一张写着,【夜里,燃着烛】 另一张纸片上写了三个字,还没看清,一阵小风吹拂,纸片不知道飞转到了哪里去。 这小小的纸片,这一屋的春色,都是她和她之间的小秘密。同赴巫山,共享云雨,其中的感触只有她们自己知晓。 「余夏,我要被你融化了...」 「你叫我什么...嗯?」 「嗯...姐姐...」 第55章 阳光照入屋内, 光斑正打在床榻之上睡得香甜的年轻女子脸上。 「嗯~」一声烦闷的哼声,女子翻了个身,用枕头盖住头, 她睡姿肆意的伸展,几乎要占了整张床, 那「形状」像是做出奔跑的动作,可能因为乏累, 也可能是因为姿势使其唿吸不畅,鼻间气息较重。 清晨的风一点也不解风情, 吹到皮肤上让人汗毛都立了起来,她本能的扯了扯被子,并把冰凉的脚丫往被子里缩,大概是找寻到了热源, 她紧皱的眉头终于舒缓了下来。 睡在她旁边,睡姿乖顺的小人儿睫毛微微颤动, 小腿上传来的冰凉感让她慢慢睁开了眼睛... 一夜畅快之后,原本睡在床里的王慕倾此刻睡在了床外侧, 双人的薄被并未规矩的盖在两人身上, 大部分堆在了王慕倾身上, 而正在酣睡的余夏只盖了被子一角, 难怪这人脚那么凉,还真是的,怎么这么爱蹬被子呢! 「还真像是个小孩子呢...」王慕倾把被子弄正,帮余夏拉好了被角。 「倾倾...硌...帮我...」不知是不是余夏含混不清的梦语。 「什么?」王慕倾的耳朵贴近余夏的嘴边。 「身下...硌...」然后又是轻轻的唿吸声...这人大概是又睡着了。但王慕倾还是听清了她的话,她拉开被子往里面检查, 余夏的皮肤很白皙的,尤其是...不行, 不能乱看,王慕倾粉扑扑的小脸很是严肃,她确实发现余夏腰部缠着一件里衣。 拉了拉,扯了扯。王慕倾好不容易把硌着余夏的里衣拉了出来,这里衣已经皱皱巴巴了,关键是这衣服是...自己的。 王慕倾涨红着一张脸把衣服放在枕边,她缩回被子里,心情复杂的看着余夏,她的手指轻轻的戳了戳余夏的嘴角,口中轻轻的嘟囔,「坏坏的余夏...」 「你不是很喜欢坏坏的余夏么?」闭着眼睛的人嘴角上扬,突然说话。 「你醒了?」惊慌的小人儿差点从床上弹起来,「你,你什么时候醒的?」 「你猜...」余夏闭着眼睛把脸埋进被子里,然后揽过惊慌失措的小人儿。 王慕倾想起刚刚,「我没有偷看你...是你说有东西硌着你,我才帮你的...我没有看到,我什么都没有看到...其实我不是不故意要看到的,不,我只是瞟到一点,就一点点...」王慕倾还在认真的解释,只是她说了半天,只等来一个嗯声,「余夏,你...」 湿润柔软在反覆画圈,王慕倾护住余夏的头让她在自己怀里放肆。 「叩——」叩门声响后,是隔着门的秀儿的声音,「小姐、姑爷你们醒了么?老爷让人来传话,说今日你们用完早饭后,到他那边...」 「好了,知道了——」余夏的舌尖舔了舔嘴唇,「那个——秀儿,端进来一盆温水来!」 「是!」 余夏低下头轻吻了王慕倾的额头,看着眼中还带着水润的小人儿说温柔缠绵的情话,「余夏最喜欢王慕倾!」 「王慕倾也最最喜欢余夏...」还有点懵的小人儿痴痴的看着余夏。 余夏和王慕倾今日起的都不算早,但是动作却比每一日都快些。王慕倾知道父亲若是没有特殊的事是不会要求她过去的,而且今日还特意告诉让余夏也过去。 第112页 王晋和未长在世家大族里,年少时就极少受条框束缚,他娶了白沂瑶后,常听妻子念叨着那些规矩无用且麻烦,因此两人便不管那些规矩,怎么舒适怎么生活了。在王家,他们从未要求王慕倾早上要向他们请安,只是小慕倾乖乖顺顺的每日的都要过来粘着他们,那时候的王晋和甚至觉得她有点碍事,打扰了他和妻子谈天说地,风花雪月。每每他的瑶儿看见他黑着一张脸,都会抱着小糰子故意的说,「瞧瞧,爹爹又吃醋了呢...」 回想那日子可真美呢,王晋和坐在偏厅里微眯着眼,看着手牵手一起走过来的小夫妻俩,仿佛看见昔日里他和他的瑶儿。 「爹爹找我们可是有什么事?」 「坐。」王晋和的眼睛紧盯着她们牵着的手,又看了一眼女儿,「慕儿,你外公病重,今日你们二人就随我去白府上探望他,我已经让子庭去准备马车了,你们也去准备一下吧。」 「啊?外公...怎么会?」原本还眉眼带笑的小人儿脸上顷刻间挂满愁云。 「别担心,外公他会没事的!」余夏捏紧王慕倾的手,王慕倾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我们先去准备一下吧!」 此次出行两辆马车,王晋和一人独坐一辆,他身边依旧只带了秦子庭一人。余夏和王慕倾这边,带上了萧山和秀儿。在别人看来,余夏对王慕倾是又上心又细心,车子里面备着软枕和毯子,上马车的时候也是她亲自扶王慕倾上去。只是岳父看女婿依旧有诸多看不满,临出发前,王晋和趁着无人对余夏冷冷的说,「慕儿身子娇弱禁不住你夜夜闹腾...另外...别在让人能看见的地方留下印子...别人不会觉得是你余夏不知羞耻,是会把难听的话用在慕儿身上。」 余夏口中像噎了个大馒头,噎了半天,臊红了脸回答道,「是,余夏明白了。」 马车内里,余夏侧脸看着王慕倾,发现她的脖子上确实是有一个淡淡的吻痕,早知道今天要出门,她就不该这么不知轻重。 「余夏,你说外公他会没事的对么?」 「嗯,会没事的。」余夏搂紧王慕倾,老实讲她并不能真正的感受到此刻王慕倾的担忧,因为她的人生经验里,她并未真正体会过「隔辈亲」的关爱,在她的成长过程里,姥姥不疼,也没有舅舅,爷爷奶奶又嫌弃她是个女孩儿,连她吃口米饭都嫌弃,她是真真正正靠着自己跌跌撞撞长大的孩子。 「娘亲说外公很是严肃,极少看到他笑,可是在我的记忆里,他却常常对我笑,每每过年,他总是会为我准备礼物,他会偷偷的塞给我不让我告诉别人,所以爹爹和娘亲也不知晓。他们都说家宴里,女子和小孩儿是不能上桌吃饭的,但是他却固执的抱着我,一口一口餵幼时的我吃饭...」 「小可怜儿的外公是个很好的人,一定会没事的。」虽然王慕倾口中的外公和在她们大婚那天余夏看到的有点不一样,但因为王慕倾,余夏爱屋及乌的希望他能没事。 半个时辰就到了白府门口,当朝丞相的白松的府上,高门大户,从府门外就能感受到气派和庄严。秦子庭先去同门口的护卫说明来意,很快就从里面出来一个二十多岁的身穿锦缎、头戴银冠的男子。 「姑父有礼,阿知相迎晚了...」 男子态度谦和很有礼貌的样子。 「是阿知啊,多年未见我差点都没认出来。」王晋和看了一眼他,「都是自家人,不需要这般讲究的。」 「老祖宗留下的规矩万不可破,阿知自幼苦读诗书,懂礼法,作为晚辈该是好好恭敬长辈...」他的视线飘向王晋和身后,目光在每一个人面前稍作停留,却不会显得不得体,「一转眼表妹都长这么高了...」 「嗯。慕儿还不叫人。」 「表哥好!」王慕倾说完,看了一眼余夏,余夏还在想是不是自己也得叫上一声表哥,只是那男子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 「我之前听说表妹成亲,本该是亲自到府上贺喜的,但是家中事务繁忙,恰巧府上我五夫人生产...便错过了时机,还请姑父莫要怪罪。」 「哦!不知生的是男儿还是女儿啊?」王晋和眉间已经带着不悦,却仍旧和他客套的说。 「是个男儿,哎呀,我倒是觉得女儿也不错,若是能像表妹那样乖乖顺顺也省心,只是如今五个都是儿子,也真是没有姑父有福气。」 五个儿子,好嘛!年纪轻轻生了五个,这身体也真好!余夏在心里直嘀咕,要是过分的自谦就觉得虚伪了,面前的人怎么看怎么让他不喜。她对于人十分敏感,那点小心思,小伎俩她能轻易的识别,这人也不是特意的去显摆什么,但明显是想和王晋和套近乎,只可惜聪明没用对地方,余夏都知晓王晋和并不喜欢过分的、没有用的客套。 「您看看,我光顾着说话了,快进到府里来。」 「还没有介绍,这是慕儿的夫君,余夏。」王晋和介绍道,「余夏,这是慕儿舅舅家的白知,是你的大表哥。」 「大表哥!」 「表妹夫!」 两个人就说了这么一句话,一路上便都是白知和王晋和在说话。余夏一个上门女婿,人家自然不会费尽心思同她讲话,不过她倒是乐得清闲,她拉着王慕倾一路赏花看景,还是颇为自在。 白府的宅院里很大,毕竟是四世同堂,男子可以娶妻纳妾,子又生孙,孙又生儿子,再算下人婆子就凑足了那么一大家子人,家里宅院小都塞不下。 第113页 白知终于闭嘴了,他领着他们进正厅,秦子庭、萧山、秀儿他们候在正厅门口。王晋和带着王慕倾和余夏,正面对着一个轮廓清晰五官端正的中年男子,那模样轮廓倒是和白松有点相像。 「这是舅舅,余夏!」王晋和看着余夏说。 余夏一愣,她没有想到王晋和能这般直接让她叫人,虽然震惊她还是本能的低头行礼,「舅舅...」 白沂琳仔细的打量了一眼余夏,又看了看王晋和,他并不能理解王晋和是什么意思,王家的一个上门女婿而已,特意带到他面前让他认人? 都是精于算计的人,此刻白沂琳却看不懂王晋和这般究竟是为什么! 第56章 「舅舅, 我是余夏,是慕倾的夫君!」余夏再一次大声的介绍自己,比刚刚更认真, 更严肃。 「嗯。」无论是面对初次见面的余夏,还是面对妹夫, 甚至亲妹妹留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白沂琳脸上都没有任何情绪的波动, 他的脸像是一块无情的铁板,板着才是唯一的表情。 「我听说泰山生病了, 不知他身体怎么样?今日过来只想探望一下他老人家。」王晋和简单的说明来意。 「早上圣上派来太医给父亲大人诊了脉,说是寒气入体,又加上操劳过度,恐怕要卧床休养一阵子。」 「是这样啊。」王晋和皱了一下眉, 想了一下说道,「不知方不方便让晋和探望一下?」 「你随我过去吧...」白沂琳跨步离开, 王晋和对上王慕倾眼里的恳求,耐心下来和她说道, 「先让爹爹看看去, 你和余夏在这里等一会儿...」 「嗯, 好。」王慕倾虽然也想去见一见外公, 但是她知道生病的人该要好好休息,可能没有精力去面对那么多探病的人。好在她已知晓外公只要休养就能恢復健康,她悬着的心也安定了下来。 王晋和走到正厅门口时,对秦子庭说道,「不必跟过来, 只需在这里好好照看慕儿还有...余夏。」 秦子庭愣了一下,看了一眼里面的人, 低头回王晋和,「是。」 大概怕正厅里的王慕倾无聊,白知开口道,「表妹若是你在这里呆着无聊,不妨到□□那边和你的表嫂们唠唠家常,或是和你的侄儿们玩上一玩,小傢伙们都很亲人,看到你应该会很高兴...」 王慕倾看了一眼旁边的余夏,犹豫了片刻,「谢谢表哥美意,但我还是在这里等着爹爹吧。」 世家大族里讲究颇多,女眷还有家中小辈的孩童不会轻易露面见客,平时基本活动也都不会过来这边,这里主要是接待外客来访的地方。王慕倾可以去□□,但是余夏在外人看来是男子,显然去那里就不合适,要是王慕倾去了,就要留余夏一个人在这里。 白知看了一眼余夏,心中明白几分,他夸赞道,「表妹和表妹夫感情真是好,这里出门往后走,有一处花园,那里景色颇佳,乃是不久之前能工巧匠断断续续耗费了一年之久修葺建筑而成的,表妹和表妹夫可去那里走走。」 王慕倾看了一眼余夏,用眼神询问她是否想去。余夏回了王慕倾一个安抚的微笑,同时对白知说,「那要谢谢大表哥给我们指路了,我们一会儿便去那里赏赏景。」 「表妹夫客气了,都是自家人。只可惜府上事务繁忙,祖父又病重,日日都有外客到访,要不,作为表哥应该亲自陪同表妹和表妹夫在府上各处转上一转的。」 「表哥有事可不能耽搁了,快去忙吧,既然都是自家人,表妹夫自然会把这里当成家的。」 「额,好。」白知尴尬的笑了笑,转身走了,他脸上的微笑随着步伐加快,慢慢凝结成霜,泛着冷意,心中不免不快,余夏明明就是一个没有本事的小白脸,不过把她那个疯子表妹伺候的合心意罢了,就这么把自己当回事了?不要说余夏,就算是王晋和那个卑微的商人,哪能比得上他这个吃朝廷俸禄的,待日后他成为白家的家主,看他会不会把他们放在眼里。呵!他撩动衣摆,迈出门槛,举止尽显主人家的气势,待见到穿着朝服的人,脸上顷刻间挂上微笑道,「林大人,有失远迎...祖父得圣上皇恩,亲派来的御医已经看过了...」 余夏牵着王慕倾的手,缓步悠闲到了白家的花园。她们身后跟着萧山和秀儿,还有离着她们不远不近的秦子庭。 白府的花园景色的确是不错,这一点白知显然没有吹牛。若是用王府上的花园和白府上的花园做对比,不同的人得到喜好回答自是不一样。王府上的花园就像是把深山里的美景连同土地都一同铲了过去放在家里,显然更接近自然一些,而白府上的花园,能工巧匠的功力每一寸都彰显着技能,明显的中式园林风格。 文人喜文墨,爱诗句对仗,喜欢美好的画景,就如这里的花园,停在每一处都能看见全新的景色,同时还能有将相唿应的景物。走在曲折的游廊,便能看见枝繁叶茂的绿树,半遮半掩能看见高处假山之上的凉亭,远远看过去,便觉得那亭子似在琼山之巅,并非地势有多高,也不是那凉亭有多雄伟,只觉得那凉亭孤傲,清冷,似不在凡尘。 走在小小的拱桥,手指抚摸着上面立柱扶手的雕刻,能想像到能把这石头雕刻的栩栩如生,活灵活现,这工匠怕不是倾尽了半生的技艺。 「你是喜欢这里的花园,还是喜欢家里的?」王慕倾看余夏初到这里满脸的惊奇,便小声的询问她。 第114页 「这个很重要么?」 「也不是很重要...」王慕倾低下头,声音小小的。其实确实没有那么重要,只是,如果余夏喜欢这里的花园,她可以和爹爹说,到时候打造一个一模一样的花园给余夏。 「嗯,我想想再回答你。」每个人喜欢的风格不一样,这两个花园,无外乎就是一个小资一点,另一个土豪一些。若是论技艺来讲,余夏更喜欢白府上的这个,但是要是掺杂起别的,那结果就不一样了。余夏淡淡的笑了,「我喜欢家里的。」 「可是,这里的花园很精緻,你不喜欢么?」 「这里的景色再好,也好不过我们抓过虫,赏过鱼,淋过雨的花园。」余夏的视线放远,她想人可能带了情感,所有的认知、感悟就会变得不一样了,「你知道么,在我长大的地方,我曾见过更漂亮、更大的广场,那里到假节日会有很多音乐喷泉,喷出的水花能有几层楼那么高,在灯光的映衬下有不同的颜色,可是每当我放学经过那里,都觉得...再美也不过如此...没有什么特别的。」 余夏的声音突然停顿住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说起了上一世,广场,音乐喷泉,放学这些词语可能王慕倾都没听说过,她侧过头看着王慕倾,发现她正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疑惑的看着她,果然,她怎么可能会听得懂呢? 「我和你说这些干嘛!」余夏自嘲道。 「余夏,我喜欢听你说这些。」王慕倾目露关切,「那现在呢,还是觉得没有什么特别的么?」 「现在?」余夏停下来脚步,「现在觉得有你在的每天都很特别,我其实原本不喜欢花啊树啊的,总觉得那里的蚊子虫子特别多,但是现在却觉得能和你共同看一朵花,一棵树是特别浪漫的一件事,人都说初恋的那种感觉是很甜蜜的,我以前不屑于这些,现在觉得确实...甜蜜...」 「有多甜蜜呀?」小傢伙亮闪闪的眼睛里写满了期待。 「就像我吻你小嘴时那么甜蜜呀!」余夏凑近她的耳边。 「余夏!」王慕倾惊慌的看了看左右,待仔细观察身后的秀儿和萧山应该没有听见后,才小声的嘟囔,「你怎么这么的...不知羞呢...明明也是...」女子。 「是你要问我的,我只是说了实话啊!」 「那以后说这话,要很小声很小声的说。」王慕倾低着头,撅着小嘴。 「会很小声很小声。」余夏的嘴唇都贴到她耳朵了,王慕倾紧张的缩了缩脖子,只听余夏用气音说的,「钻到你耳朵里说呀!」 王慕倾缩着脖子想要逃开,又贪恋余夏此刻给她的心动的感觉,她知道哪怕她们是夫妻,在外面这般亲昵的耳语都不太成体统,但这个人是余夏啊,她怎么捨得拒绝她,而且这里没有外人,只是说两句悄悄话应该没人看到吧... 「呀,小夫妻俩在这里咬耳朵啊!」一个妇人爽朗的笑声打烂了王慕倾自欺欺人的想法,她像是被人抓了个现形,整个人尴尬加上失措,慌里慌张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其实不过是同自己的夫君耳语两句。 余夏警惕的反应过来,抓着王慕倾的手,身体挡在她前面的同时打量着面前的妇人。 「你看,是我把你们吓着了吧。」妇人拿着手绢笑道,「别害怕,我是你们的表嫂,你们的表哥让我到前庭这边同表妹在府里逛一逛,我是特意过来这边来寻你的,不过今日第一次见到表妹表妹夫,奴家真是觉得你们二人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啊!」 自从白沂瑶去世之后,王慕倾几乎就没过来过白府,她也没见过白知的妻子,所以她并不认识这个人。 「表嫂性子倒是爽朗!」余夏客气的和她尬聊。 「你表哥还嫌我吵闹呢,倒是表妹夫会说话。」柳氏看了看王慕倾,「表妹,要不要和表嫂聊些家常啊...」 「还是不了...」王慕倾有一丝丝抗拒,她不喜欢同人说话,何况是刚刚才见过一面的人。 「表妹夫可否让我和表妹单独说一句话?」 余夏看了一眼王慕倾发现她点了点头,便背过身子,之后只能听见身后细细碎碎的一句话,没太听清,等她转过身来时,王慕倾的神色有些不对劲儿。 「这么了?」余夏关切的问。 「我...想和表嫂聊一聊...家常。」 余夏一下子愣住了,她难以置信这是时刻都要粘着她的小可怜儿么,怎么别人一句话就把她勾搭走了?她不相信的询问,「小可怜儿,你是想要和她单独聊天?」 王慕倾犹豫着,却还是点点头。 「那...好吧,你们在这里聊吧,我去后面的亭子里等你,我就离你不远,你需要就叫我。」余夏还是不放心的看了又看,她觉得每迈出一步都是如此的艰难,怎么刚刚她们还含情的对视,只是那妇人说了一句话,她的小可怜儿就「变心」了呢。 余夏颇有种老母亲那种家里孩子长大了,不好骗了,要交朋友了的心态。嗯,她也是要有好朋友的嘛...余夏一边自我安慰,一边表情幽怨的坐在凉亭子里。 「我不生气,我不吃醋...我的小可怜儿,我就在这里盯着你...」嘴里面叨叨咕咕的碎碎念,余夏好像体会到了她出门时,王慕倾在家等她的那种心情。 看余夏走远了,王慕倾又把秀儿支到了离她们一定距离的地方,她低着头支吾着抠着手指,低声的说,「你真的知道,让夫君...永远喜欢自己的方法么?」 第115页 第57章 「你真的知道, 让夫君...永远喜欢自己的方法么?」 「那是自然啊,表嫂可是过来人。」一阵轻笑后,柳氏用千娇百媚的声音说, 「我可是把你表哥伺候的特别的离不开我呢~」柳氏看王慕倾将信将疑,犹豫不定的样子, 「你和你夫君最近是不是夜夜都行那房事...」 王慕倾瞪大了双眼,她没想到柳氏能把这么私密的事情说出口, 更羞人的是她居然说对了,她想到夜里她和余夏的小秘密被人知道了, 整个人都不好了,她像是被架在火上烤,脸上烫得都要冒烟了。 「脸红什么啊?表嫂也不会笑话你,刚成亲不久嘛, 都是这样的。」 「这样...是正常的么?」王慕倾声音小的像个蚊子。 「正常正常,想当初我和你表哥...咯咯咯」柳氏捂着嘴笑完又一本正经的说道, 「不过啊,这男子都是朝三暮四的, 总有一天那新鲜劲儿过完, 就追着别的蝴蝶献殷勤去了, 倒是表妹到那时可不要太失落才是...」 「余夏她不会, 她说只要我一个的...」 「傻姑娘,她怎么可能放着大把的年轻姑娘不要,只守着你一人...何况你的夫君又如此样貌,在外面还不知有多少个狂蜂浪蝶围着她转呢。你要是真的相信她能守着你一人的话,又怎么会听到我说有让夫君永远喜欢自己的方法后, 着急问呢?」 「我...我只是想听听。」王慕倾嘴硬的说道。 「哎呀,傻妹妹, 就别犯傻了,咱们可不能像那些傻傻等在房里的怨妇,还是得主动的争取夫君的宠爱,你听我的准没错。」 「那我到底要怎么做呢?」 「只需...」柳氏凑到王慕倾耳边说了些什么,王慕倾的脸红的都要滴血了。 凉亭里面,余夏远远的看着两个人越挨着越近,她嘴角抽抽着,心中默念我不气,我不气。 「萧山,你过去看看。」 「啊?」萧山不是很愿意去,人家两个妇人在那里说话,他一个男子凑过去多奇怪啊!他扁扁嘴,「真的要过去么?」 余夏斜视他一眼,「算了,你还是别过去了。嗯,你还是过去吧,别离得太近,有什么危险,机灵点...」 「那好吧!」萧山不情不愿的走了过去,他停到距离王慕倾和柳氏不远不近的距离,傻傻的站着,和他差不多傻站着的还有秀儿。 还真是关心则乱啊,余夏在心底里嘆了一口气,在宅子里能有什么危险?自己都认为自己找的理由蹩脚。 「那个柳氏是白知新娶进门的小妾。虽是新娶进门,但是她与白知早就相识,她本是勾栏子里卖唱的一个女子,能入到白府倒是费了不少心力,此女特别会与人谈笑,身份虽卑微却很奇怪哄得府上的老夫人很开心...」站在凉亭门口的秦子庭说道。 「没想到子庭兄,对别人的家事这般的感兴趣啊!」余夏挑了一下眉毛,现在此处就她和秦子庭两人,她当然不会以为秦子庭是和空气说话。 秦子庭并没有对余夏的嘲讽有半点不快的情绪,他仍严肃认真的开口,「当朝老丞相白松只有一个髮妻,他们育有一子一女,白沂琳,也就是小姐的舅舅,姑爷刚刚见过。白沂瑶是他的亲妹,也就是小姐的娘亲。这个姑爷应该知道。再说回白沂琳,他有一个髮妻,妾氏一共五人,育有五子,三女。你今日见到的白知是他的长子,是二夫人所出。」 「等等,白知不是嫡出?白沂琳没有嫡子么?」 「有,他与髮妻生了一个女孩后,十年后才迎来他们的第一子。不过此儿生性顽劣,两年前,白沂琳把他送入军营里去了。」 「嚯,想必这嫡子也是不大的年纪吧。」 「如今差不多该有十四吧!」 「这爹真是好狠的心啊。那他的髮妻岂不是要气死了。」 「因为此事,白沂琳的髮妻便整日吃斋念佛守在祠堂!」 余夏紧皱眉头,「对了,那个孟怀靖,是谁的夫君?」 「白沂琳的嫡女,是那个送到军营里的孩子的亲姐,白芒!」 余夏轻笑了一声,她站起身来,站到秦子庭身边,「不过,你和我说这些是因为你的主子、我的岳丈吩咐的么?」 「其实这些我不说,姑爷也早晚都会知道。子庭只是觉得因为是亲戚,姑爷早一天知道会更好一些。」 余夏嘴角上扬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她当然明白在这里,对于世家大族人物关系了解的重要,想要建立起她心中所想的商业帝国,她要知晓的还要更多才是。 两个人站在凉亭前还不到片刻,听见不远处的一个女子的尖叫。余夏下意识的看向王慕倾那边,萧山已经先她们飞身过去了。 「小可怜儿!」余夏脑中嗡了一下子,腿却已经先于脑子率先沖了出去,她快速的奔跑时,秦子庭已经动用轻功到了她们那边。她只能咬着牙使劲儿捣腾她那两条腿。 余夏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到那里时才看见王慕倾用手遮盖着脸。 「小可怜儿,怎么了?把手拿下来让我看看。」无论余夏怎么说王慕倾都不肯把手拿下来,此刻她急的像一个慌乱的苍蝇,她看向旁边的柳氏,「到底怎么回事?」 「我...」柳氏嘴角都肿了还渗着血,她也十分惊慌不住的摇头,「妹子,你没事吧?」慌乱间称唿都叫错了也管不了了,她可是知道虽同样都是女子,她的命低贱,可是王慕倾的是娇贵。 第116页 「看好小姐,我去帮萧山拿人...」秦子庭说完飞身上那假山。 「小可怜儿,把手拿下来,我看看。你别让我着急!」听着余夏有点急了的口气,王慕倾才把遮挡着的手拿了下来。余夏看着王慕倾的脸,瞬间眼睛就红了。 「我...是不是毁容了」王慕倾眼睛带着水光,胆怯的询问余夏。 「没有,就小小擦破了一点点皮。」余夏安慰王慕倾,但是她自己都要心疼死了,颧骨位置像是被什么尖锐擦伤了一道,有半根拇指那么长。虽然不深,但是还是起了一道血痕。 正在这时,秦子庭和萧山也拿人回来了,秦子庭拉扯着一个七八岁小胖墩的后脖领子,整个人提到这边,那小胖子嘴里还嚷嚷道,「放开我,你们知道我是谁么,让我爹知道他会杀了你们的。」 「主子,就是这小子用这个伤了夫人。」萧山展开手掌,看到手掌里面的东西,余夏倒吸了一口凉气,她气得浑身都要打颤了。 弹弓、石子不过是小孩子玩闹用的把戏,余夏也被打过,是作为王二娘人格的王慕倾打的,但王二娘那弹弓是破树杈子做的,稍微使大点劲儿可能破树杈就断了,用那个弹弓打人和用手掷也没什么区别。但看这孩子的弹弓,是用铜铸造的,拉扯的皮筋也是鹿嵴筋丝,这威力简直和暗器没什么区别了,再看那石头子,枣子大小,一看还是专门挑选的有稜角的岩石,这还好打王慕倾时射偏了,只是擦伤,要是再偏一寸,后果不敢想。 余夏咬牙切齿,她红着眼睛拿着那弹弓看着那男孩儿,恶狠狠的说,「为什么要打人?」 「我想打就打,哪有为什么。」小胖子嚷嚷道,「我听说城里有名的疯子到我家了,就是她吧,你是她的家人?这疯子的家人一定也是疯子。只可惜我刚刚打偏了,要不然打瞎了她才好呢!」 「你...」余夏扬起手还没等落下,柳氏急忙上前挡住,她面露难色的说,「他是白府的小公子,白知的嫡子...」 王慕倾走上前,对着余夏摇摇头,头顶上的火焰被一坨冰压制,但火却没有灭掉,反而和这坨冰发生了较量。 呲!冰压灭了一点火,火却又燃化了一点冰。 眼前的孩子可不是熊孩子这么简单了,他是一个小恶魔,余夏知道此刻若是动手打了他,绝对不是理智的行为,但是人难免都会冲动,就像现在。 不行...打完他可能恶气出了,但不是最优的方法,更何况王慕倾不希望自己这么做。 火一点一点熄灭,余夏的理智回归,她只是把手中的弹弓连同那几个石头子一同扔向那花园里的水塘。 「你还我弹弓,你放开我!」八九岁的孩子那一旦叫喊起来简直像是一群鸭子叫嚷声那般杀伤里。 「秦子庭,放他走。」余夏冷冷的说了一声。 被松开了的孩子以为他们都怕他,便大声的叫嚣道,「我爹朝中正九品,我祖父正五品,我曾祖父更厉害,当朝丞相...这是我白家,你们始终是外人,下次若是再遇上,我让你们死...」 「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余夏轻蔑的看了他一眼。 「你等着!」小胖子气鼓鼓的走了。 「我房内有药膏,表妹跟我到□□擦一下吧。」柳氏脸色不太好。 「不必了,我马车上有带药膏,这里距离大门可能比到□□近些。」余夏冷冷的说道,「萧山,去马车里面取药膏,脚程快些。」 「是。」萧山小跑的奔向大门的方向。 「秀儿,你去找府上的丫头要些清水来...」 「是!」秀儿也匆忙跑远了。 柳氏面露难色,抱歉的说道,「表妹,表妹夫你看这事...」 「这事与表嫂无关,若是因这事起了事端,也不会牵扯到表嫂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 「表嫂快回去吧,你的脸伤的可比慕倾重呢!」 「这...哎...那我先回去了。」 柳氏走了后,这地方就只有余夏、王慕倾、秦子庭三人,秦子庭懂分寸没往她们身边凑。 「疼么?」余夏看着她的伤口,心疼得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不疼的。」王慕倾摇摇头,其实比起疼不疼她更担心的是会不会留疤,她不知道自己现在伤成什么样了,对于一个女子来说容貌是非常重要的,但此刻的王慕倾顾不上担心,她更怕余夏生气。 王慕倾主动拉余夏的手,「余夏,你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其实比起生气更多的是自责吧,毕竟在她眼皮子底下,竟让王慕倾受伤了。是她没有护好小可怜儿。 「萧山过来的快,不然会有更多的石子打过来的,我知道是你让萧山过来保护我的,要不是你,我肯定...会比这伤的严重的。」 「傻子,受伤的是你啊,你为什么要来安慰我啊?」 「因为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你心疼我。」王慕倾表情忧伤的回答她。 小可怜儿总是这么的善解人意,让人心疼的想抱抱她。 「你会不会怪我放了那孩子,嗯?」余夏看着她的眼睛。 「不会,其实我听到那小孩子的话也很生气的,也恨不得上去踹上他一脚,可是我想啊,外公还病着,要是知道了这事该多难过。而且我不想你和外公家起冲突,咱们在这里要是真打了人家的孩子真的很没有理的,要是人家反过来说那只是个孩子,岂不是显得咱们很小气。」王慕倾摇了摇余夏的手,「你还生气么?」 第117页 「说实话么?」 「嗯,说实话!」 「还是有点生气!」 「那...」王慕倾点起脚凑到余夏脸颊,轻轻送上一个吻,「那现在好点了么?」 哎,这个小人儿脸皮最薄儿了,能让她在外面,还是有人的情况下亲自己,这得是多难的事啊!余夏嘆了口气,「真不疼?」 「嗯!」拼命的点着头的乖巧王慕倾。 花园不远处的绿树后一处隔墙的花窗上,一个女人正窥探着不远处含情脉脉的一对儿璧人。她的眼睛中带着冷,如鹰一般,似等待着她的猎物。 秦子庭的目光看向那处花窗,那里空空荡荡,并未有人。他皱着眉头不解,难道是他太多疑了?但还是小心一些为好。他转过身说道,「小姐,姑爷,我们还是回正厅里面等吧。」 「嗯,也好。」余夏牵住王慕倾,「你还想的挺多的嘛!你还想踹上人,就你那小身板儿?」 「所以就只能想想啊,这么想就不气了呀!」王慕倾调皮的伸了下舌头。 「你呀...这个小笨蛋...」 「我不是小笨蛋。」 「那你是什么?」 「我是余夏的妻子。」 ...... 紧靠着隔墙的女子的脸冷若冰霜,不远处过来一个探头探脑的丫鬟,「咦,大小姐,你怎么在这里?」 女子的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她并未言语,只是快速的离开此地。 第58章 萧山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 他左手拿着一个小瓷瓶,右手则拿了一个老旧的葫芦,「主子, 这是药膏...还有酒!我想着夫人清理伤口用得上,就把王伯的酒葫芦拿过来了。」 「你倒是难得机灵一回!」余夏从椅子上起身从萧山手中接过东西。而一旁的秀儿正要给王慕倾清理伤口, 余夏却开口道,「还是我来吧!」 余夏撩起袖口, 露出一截白皙纤细的小臂,待她洗干净手之后。拿着沾着浓浓酒水的棉布, 对着王慕倾说,「可能会有一点刺痛,忍一下就好了。」 王慕倾很乖很听话的点了点头,但她放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的攥紧。棉布上的酒水沾到带着血的伤口, 顷刻间的刺痛让王慕倾本能的往后缩了一下。 「别动!」余夏紧锁眉头,「得把脏东西擦出来才行的, 你乖乖擦完药,我给你奖励。」这话说的不似平时哄逗她或是索吻时那般, 能感受到余夏真是专注的在擦药这件事上, 王慕倾少有见过这般严肃的余夏, 以往这个人总是不正经的逗弄她。大概觉得这会儿的余夏有点陌生, 她眨着眼睛看了她好久。 用棉布擦过后,余夏的手指涂上药膏,轻轻点在王慕倾的伤口上,「怎么样?现在会疼么?」 「啊?」王慕倾收回自己的视线,有些窘迫的低下头, 「不疼,有点清清凉凉的。」 「不许用手抓, 听见没有?」 「嗯!」 「小可怜儿真的乖啊!」余夏摸了摸她的头髮,就像是在宠爱一只乖乖的小兔子。 屋里的其他人包括白府端来水盆的丫鬟都不好意思的避开视线,以免因为看见小夫妻俩亲昵而尴尬,秦子庭扭着头看向外面,他从刚刚到现在紧皱的眉头就没松过。萧山的眼睛没有归处的乱转,而这一次秀儿可是破天荒的把她们整个的互动都看在眼里,包括她家小姐看向姑爷那饱含爱意的眼神,当然她也注意到了姑爷对小姐的温柔。她本以为世间的男子都是粗手粗脚、不懂体贴臭男人,但她今天恍然间才明白她家小姐为什么会说姑爷好温柔。 或许,不,是肯定,姑爷对小姐和对其他人都不同。 「余夏,我乖乖涂完药了,你要给我什么奖励啊?」王慕倾偶尔会表现出少女调皮的一面,但这仅限在面对余夏时,也是余夏的专属。 「什么奖励?」余夏反问道,那模样真像是忘记自己刚刚承诺的话。 「就是你刚刚说的...」 「我刚刚有说什么?」 「就是刚刚涂药时,你说只要我乖乖...」王慕倾看着余夏强忍着憋笑的表情才反应过来,「余夏,你又故意逗我!」果然,这人正经不了多久!王慕倾噘着嘴,但看着余夏那么轻松的笑,她也不自觉的上扬了嘴角,好像之前在花园发生的不愉快并未影响她们什么,而脸上的伤似乎也成了余夏如口中说的那般,「只是破了点皮,没事!」那样的无足轻重。 「我就是觉得你太可爱了,放心,奖励回家给你。」 她们一言一语说了一会儿,余夏放下袖子对王慕倾说她要去一趟茅房,王慕倾特意强调了一下让萧山陪着她去。虽然心情依旧轻松,但是却并不可能真当无事发生,她们都默认在白府内并不是安全的。走到门口时,秦子庭看了一眼余夏,他欲提醒余夏小心,但撞上她薄凉的眼神时,他止住了想要说出口的话。 {秦子庭,你只需要保护好王慕倾,休要多管闲事!}这是秦子庭在余夏的眼神里面读出来的话,他心中涌上一种非常强烈的预感。只希望是自己多想了,读错了她眼神里面的含义。 「主子,要不要我去教训一下那个打伤夫人的坏小子?」萧山到现在心里还憋着一口气,他不是很理解余夏为什么就那么算了,正因为对方是个孩子,才能要追究,要不然再等两年这傢伙就是个祸害。 「教训?你想怎么教训?打他一顿?是你去,还是我去?」 第118页 余夏的反问让萧山一愣,习武之人以欺负弱小不耻,让他去揍一个孩子,他的确有点下不去手,但他还是咽不下这口气,「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夫人被打伤了!而且那小孩儿说的那叫什么话,若是没有吃到苦头指不定还得怎么对待我们呢,还不是街上随便人家的孩子,亲戚家总是要来往的,过年过节不能保证不再来此的...」 「这是我该考虑的事。」余夏冷冷的说。 萧山一颤,她惊讶于余夏翻脸之快,明明刚刚在夫人面前,主子还眯着眼睛笑,不过片刻而已,脸却冷得可怕,这完全不是他印象里那个爱玩爱闹的主子。 「茅厕在哪里?」 「走过了这里,转个弯,一排树后面就是...我之前去过,里面还挺干净的...」萧山老老实实回答,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说,就算他再迟钝都看出来了,主子在生气。不过想想也是,连他都气不过,主子怎么能不气,从很多小细节就能发现主子有多在乎夫人,出趟门,恨不得把所有的用得上的用不上都带上,别说涂抹的药膏,靠着的软枕,马车上瓜果梨桃,还有应急的药物就有十多种了。夫人手只是扎了个小刺,她都要陪着一整天,他从来没见过,也没听过谁家的夫君为了陪夫人玩,到了绞尽脑汁的地步。萧山见过寻常人家夫妻恩爱的,但是真的头一次见到这样的。 「你就别过去了,那边的气味也不好闻。」 萧山站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余夏就从那里面出来了。他们准备往回走,刚走了几步,余夏突然站定对萧山说,「你去问问哪里可以洗手」 「啊?」萧山的眼睛下意识就去看余夏的手,难道主子尿手上了? 「你去问,我在这里等你。」 「啊?」萧山对余夏的这个行为很是不解,若是真想洗手直接去找就好了,何必让他问,但他还是老老实实的答应着,他刚走两步就发现那个小胖墩不知何时又回到了花园里,他回头望向余夏,发现她正站在原地远远的看着那孩子。 在那一瞬间萧山的脑袋里想,或许主子出来原本就不是为了上茅房。他不敢往下想,只想快去快回,他怕主子和那小孩儿对上会吃亏。 余夏的脚步朝着花园迈去,她走向那个小胖墩,「喂,小孩儿,和你商量点事呗?若是你能不找我们麻烦,我会给你买很多很多礼物...」 「给我买东西,你以为我白家没有银子么?」那孩子嘴角一歪,那是余夏少有在孩童身上看见的表情,「你是那个疯子的夫君吧!你一个小白脸,也敢这么和我说话。我爹说小白脸就是吃软饭伺候女人的,真够丢人的,这女人生下来就该是伺候男人的。」 余夏冷冷的看着那个小胖墩,一脸的嘲讽模样,「你说的话还真是没有一句我爱听的。」余夏转身就走。 小胖墩提高了音量说道,「你是不是要去我祖父那里去告状?」 「是又如何?」 「那你就去告好了,到时候我只要哭着说你欺负我,他们一定会信我。」 「你这么确定?」 「那是当然,因为你们是外人。」 「不知你听没听过这句话,恶人又恶报,在我理解这并不是做了坏事有老天惩罚,而是你对人作恶,难免会遇到一个硬气的人,不会忍气吞声,会想方设法的十倍的百倍的还回去。你可能不知道,你的父母没有告诉你,没关系,我现在告诉你了。」 「怎么你还想打我?或者杀了我?」 余夏摇摇头,「我不会,我不会动你一下。」 ...... 前厅里面,白府丫鬟端上来的茶都要凉了,王慕倾始终没见余夏回来,她有些不安,起身想要去寻她。 「小姐,咱们还是在这里等姑爷吧。」秀儿有些担忧的提议,在她感觉余夏毕竟是个男子,而且那孩子明显针对的是王慕倾,所以出去并不是好的选择。 「我要去寻她...」王慕倾急切的迈出门槛,秀儿跟在她旁边探头探脑的,心想若是有什么事,她要第一时间护住小姐。秦子庭没说什么跟在她们身后。没走多远,王慕倾就看见萧山站在不远处忧心忡忡的四处张望,「萧山?余夏呢?」 「我,我不知道...刚刚...主子叫我去问洗手的地方,她说在这里等我,她,我回来就找不到她了。」萧山语无伦次,他往向花园那处望,但那边连个人影也没有。 王慕倾有些着急了,她顾不上什么端庄,她觉得余夏是遇到了什么危险,因为在她的印象里,白府上一直都是充斥着危险的,她的娘亲曾意味深长的说过,世家大族里真不是真,假也不是假,她那时不明白,后来她明白了,真的明白了。 「我,我...」萧山也有些着急,他非常后悔刚才走开了,刚刚他就该寸步不离的守着主子。 就在王慕倾都要急哭了时,却听到爽朗的熟悉笑声,那正是让她担忧的人。 「余夏——」王慕倾提着裙摆跑过去,她差点冲过去抱住她,但到底还是没有去抱她,因为余夏身边还有别人。 「你这小人儿,连我去个茅厕的功夫都怕我被人拐走了么!」余夏调侃她道。 「我...」因为有别人在,王慕倾最后也没有把那句担心说出口。 「都怪我不该乱走,刚才无意中走迷了路,幸运的是遇到了这位小哥给我带路。」余夏对着旁边的人客气的说道,「不知这位小哥怎么称唿?」 第119页 「公子客气了,小的白大井,是白府上的杂工。」穿着粗布衣裳露着两个胳膊的人没想到如此的俊朗公子能够这般的同他客气,还问他姓名。 「谢谢了!也麻烦了,小哥是好人,好人自然是有好报的。」余夏对着白大井行了礼。 白大井吓得差点跪下,他红着一张脸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只是给这个到府上的贵客带了个路而已啊,「那我,我,我还得去噼柴,小的,先走了...」 「白小哥慢走。」余夏笑呵呵说道。 看着余夏无恙,大家都松了一口气,而正当他们转身欲返回的时候,只听花园的方向,传来一声,「噗通!」像是什么东西掉落到水中,然后是一个女人的尖叫声。 「来人啊,快来人啊!小公子落水了!」 第59章 「落水了, 小公子落水了——快来人啊!救命啊!」片刻的功夫,一声高过一声的叫喊声惊吓到了声音传播范围内的每一个人,走在游廊间的端着果盘的丫鬟定在原地帮忙叫喊, 「来人啊,小公子落水了。」 「在哪里?」穿着短打的家丁跑过来询问。 「声音像是从花园那边传来的...」 一时之间, 大家都匆忙的跑向花园,他们深知白府的长孙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 府内所有的家丁丫鬟可能都要遭殃。 人的本能该是去看声音传来的之处,可萧山、秦子庭在听见小公子落水的第一时间是去看余夏。余夏嘴角上带着笑意, 可秦子庭并未分辨出这笑意是对着王慕倾还未褪去的笑,还是原本此时她真正的笑。 「我们要过去么?」秀儿傻愣愣的,她只是下意识的把她心中所想说出口,她想他们这好几个男人, 也没离得多远,或许能帮上忙。 「咱们, 还是回去吧。」一向侠义心肠的萧山这一次却避开了这个问题,他心里的怀疑慢慢扩大, 仿佛主子的表情刚好印证了他心中的猜想, 他想若真是余夏做的, 他们现在跑过去救, 那岂不是破坏了她的计划,若不是余夏,那就是老天爷给那个嚣张孩子的报应。不过,万一真的淹死了怎么办,那样他一辈子都该良心不安了。少年心性, 有了违背自己道义的想法却仍然犹豫不安。 「余夏,那孩子会不会有事啊?」王慕倾有些担忧。 「不会的。」余夏抓住她的手, 给她安抚,然后又皱着眉头看了一眼萧山,「你还在这杵着干嘛,还不去帮忙。」 「哦,好。」萧山跑出去的时候,秦子庭看了一眼余夏,然后用轻功飞了过去。余夏也拉着王慕倾快步的走了过去。 「快,快,快扶住小公子。」 「小公子浑身都湿透了,快把他们背回房间,洗个热水澡...」大家都松了一口气,那小胖墩这会儿倒是很安静,可能是吓到了,由着下人背走都没吭一声。 秦子庭远远的看着他们把那孩子背走,他觉得有点不对劲儿,什么都不对。他和萧山虽然没有第一时间作反应往这边赶,但他用的轻功,按理说应该过来的算快的,但他到这里时家丁已经把那孩子拉上来了。就像刚刚掉下去,旁边的人马上把他捞上来似的。或者也可以换一种方式想,假若那孩子已经掉下去有一阵了,但是刚刚他们听到的那个噗通的声音并不是孩子掉下去的声音,如果是这样的话...从时间上看很有可能是余夏做的。 可是她会去把一个孩子推下水么? 秦子庭留意着余夏的表情,可此时的余夏并未有什么异常,她把注意力都集中到她旁边的人身上,「没事了,放心了吧?」余夏捏了捏王慕倾的手指。 「好端端的怎么掉到水里去呢,真是危险,余夏,你说要不要和把家里的水塘边围上栅栏。」 「咱们家又没有熊孩子,不用围栅栏的。」 「哦...」王慕倾抬眼看了一眼余夏,抿抿嘴唇。 原本以为这场突发意外就这么结束了,被聚集的人刚要散开,谁知白知却匆忙赶来,他呵斥着他长子的贴身丫鬟道,「你是怎么做事的,怎么让树儿落水,看我今日不把你逐出白府的家门。」 原本就手足无措的丫鬟慌乱的跪在地上,她的声音带着颤音,看样子害怕极了。「公子,实在是...不关奴婢的事,是,是有人推小公子...到水里的。」 听到此话的下人都松了一口气,毕竟若是这事是人为的,他们被追责的可能就小了。倒是萧山和秦子庭都眉头紧锁。 「何人心思这么歹毒,敢暗害我的嫡子,白家的长孙!」白知恶狠狠的质问。 「是,是...」丫鬟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连头都没敢抬。 「呵呵」嘲讽般的女人笑声让原本就凝固住的空气里更添了一丝紧张。白知脸色沉了沉,他斜了眼睛看了一眼从一个不起眼角落里走出的女子,她身着浅绿色纱质外衫,梳着妇人的髮髻,嘴角似笑非笑,一双眼睛从远处就只盯着一人,「恐怕她是不敢说是谁。」 「大姐。」白知收敛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表、表姐...」王慕倾脸色很差的看着面前的这个人,她甚至不自觉的在发抖。余夏攥紧了王慕倾的手,王慕倾侧头看了余夏一眼,她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表妹是想问我为何在这里么?表妹既然可以带着新婚的夫君来白府,我这个已嫁做人妇的白家嫡女就不能回娘家来看看生病的祖父么?」妇人的目光先放到在王慕倾身上,之后又跳转到余夏的脸上,「这就是你的夫君?我的表妹夫吧。」 第120页 「对了,我刚刚好像看见表妹夫和树儿在一起呢!就在这里。」白芒的视线移向白知。 而这句话无疑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余夏的脸上。猜疑在每个人的心头上蔓延,白知想到她的小妾让人给他带话说树儿弄伤了王慕倾,让他赶紧去安抚一下,要不然他怎么会把朝中同僚撇在一边,匆匆过来就是想着向王慕倾解释的,谁知老远就听见他儿落水的消息,他看向余夏的眼中染上恨意。 「可是,表姐既然看见了余夏,那说明表姐也在花园附近...」尽管声音不大,可王慕倾说的话句句清楚。 白芒短暂的愣了一下,然后又挑了一下眉毛,「表妹这是何意?」 「表姐是何意?我就是何意。」 「你的意思是说是我把白府的小公子推入水中的?」 「我只是说,表姐或许看见了是谁?」王慕倾声音渐小,但仍旧不甘示弱,「表姐看见了是谁么?亲眼看见的么?」 「表妹这般护着夫君,恐怕就算有人真的看见是她推树儿入水的,也不敢说出口了吧。」 「不可能是余夏。当时我们在一起,还有秀儿,萧山,秦子庭。我们是一同过来的。」在场人旁观不语,只有这个瘦弱的小人儿明明害怕的都在发抖了,仍旧倔强的挡在余夏身前据理力争。 「你和她是主子,僕人自然是听主子的。」 「那为什么你们就听刚才那个丫鬟的。若是你们诚心冤枉,自然是不需要听我说。」 「真没想到表妹也有伶牙俐齿的一天,看来表妹是真的在意啊,不过...」白芒视线无意中扫过王慕倾的脖颈,发现一处淡淡的红印,她的手攥紧,却把目光再次投到余夏脸上,话有深意的看着余夏,「表妹可能一点也不了解你的夫君呢,或许等表妹真正的了解自己的夫君,就不会像现在一样在意她了。」 余夏的心一梗,她侧过脸去留意王慕倾的表情。 「我比任何人都了解她!她不会做那样的事。」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余夏眼中化作一股温柔,她握紧王慕倾的手,似乎在对王慕倾说,谢谢你,小可怜儿。王慕倾眼里流露出一种忧伤,她心疼余夏,他们都在把脏水往她的余夏身上泼。 「王慕倾,不要担心,都交给我。」余夏安抚完王慕倾,轻笑着说,「何必在这里瞎猜呢,把那孩子叫过来问问不就知道了?」 白府主人的院子里安安静静,为了能够让白松好好休养,白沂琳只留下两个伺候的下人在这里候着,而平常起居多是白松的夫人刘氏在照顾他。 王晋和走到门口时,刘氏正好从房内出来,她看了一眼王晋和像是并未有太多惊讶,「晋和来了,他昨儿就念叨着你快来了,这老傢伙算的还是一如既往的准,都可以去摆摊算卦了,去吧,他在里面等你呢。」 王晋和行了个礼,然后推开房门。 屋里有着浓浓的汤药味道,王晋和跨入门槛,就听到里面急切的咳嗽声。 「这还是瑶儿走了后,你第一次踏入府上吧。」太师椅子上坐了一个白髮苍苍的人,要不是从声音确定,王晋和都不敢相信这是他的岳丈。 在他印象里,白松永远都是有一股子气势在,哪怕老了,他的眼神也都是能够洞察一切的人,如今他身体瘦弱的仿佛皮包骨头,眼神中倦态明显。 「泰山大人。」王晋和犹豫了一下问道,「您,好些了么?」 「咳咳,你大概没想到我病成了这个样子吧。」 「我以为...」我以为你是在装病。 「你以为我趁着这个时机装病是吧,你能想到,皇帝自然也会这么想,他先后派了三个太医来,我都能想到今日太医回去和他说什么,咳咳,白松老矣,筹谋不动了。」 「难道这是泰山故意的?」故意让自己染上病,故意让自己病成这样,为的就是趁着这场混乱,让自己远离是非。 「我老了,再也不能庇护谁了,若不趁着这个机会退出来,日后就会拖累白府,甚至可能牵连到你。这是最好的办法了。咳咳。」白松捂着嘴一阵咳嗽,「晋和,你该为慕儿早做打算了。必要时,把她送离出京城吧。」 「已经在准备了。」 「不管皇帝会不会再扶持一个人上来,这个人又是谁,但都改变不了金满园起来这件事,好在他还是会把女儿嫁到余家,你可以通过余夏建立一下新的关系。」 「晋和知晓了。」 「好了,你回去吧。我要休息一会儿。」 「慕儿来了,您要见见她么?」 白松的眼睛有一瞬间的光亮然后又很快暗淡了下去,「算了,我这个样子别吓到她。」 「那晋和告退了。」 「嗯。」白松突然开口,「瑶儿她,没有选错人。」你是一个好夫君。 王晋和鼻子一酸,他没有想到有生之年还能从白松口里听到这话,「泰山大人好好保重身体。」 房门关上,剧烈的咳嗽声越来越小,院子里面的白沂琳起身慢慢走过来,同王晋和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他略有一丝好奇的说道,「你在帮你那个女婿铺路?」 「为人父者为了子女铺路是很正常的事,正如兄长为嫡子铺了一条用心良苦、却不被人知晓的路。」 白沂琳一愣,他反驳道,「健儿顽劣,我只是想要让他去歷练歷练。」 第121页 「别人会觉得你苛待嫡子,在我看来,兄长优待庶子可能就是为了保全他吧,一时之间,我还真是有点心疼白知了,为了父亲满意,娶了不喜欢的女子为妻,如履薄冰带着面具生活,他以为他想要的触手可得,不成想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到头来什么都没有得到,也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 「你还是操心操心你那个姑爷吧,你为她铺路,等她羽翼丰满了,你看她会不会除掉你。」 两个人一路上,话语中都带着棍棒谁也不让谁,待走回到正厅,白府的管家到白沂琳耳边说了什么,白沂琳对着王晋和嘲讽般的说道,「你那个姑爷好像惹事了。要不要去看看。」 白沂琳和王晋和走到花园里,秦子庭凑到王晋和身边把整件事情简单了说了一遍。白知也让人把换完衣服的胖孩子叫了出来,他对他说,「树儿,你祖父和爹爹都在这里,你放心大胆的说,你是怎么掉进水里的。」 小胖墩咬着牙说道,「我是被人推到水里的,差点就被淹死了。」 「是谁?」 「就是她!」他的手指向余夏。 白芒把目光投向余夏,余夏的眼睛也盯着面露不善的妇人,两个人的目光相接,一人像水,冷漠又无情,一人像火,挑衅的燃烧。 第60章 余夏并未因为那孩子的指认表现出任何的慌乱, 相反她嘴角带着笑,走到男孩儿身前一双眼睛注视着他问,「你确定?」 「爹爹...」男孩儿往白知身后躲, 那样子似乎惧怕极了,若不是余夏亲眼见过这个小孩儿有多嚣张蛮横, 现在都要相信他是真的害怕了,只是没想到不过是一个孩童, 装无辜可怜竟然的这么熟练。 刚才还在生气的白知听闻是这事是余夏做的,心里突然觉得很高兴。他想反正这事最后下去也是不了了之, 何况也是自家孩子有错再先,他看王晋和也在,便想莫不如卖个人情给他。 「也是白知教子无方,树儿今日玩耍误伤了表妹才引发了这个事端, 我看表妹夫也是护妻心切,一定不是有心让树儿落水的, 我看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在外人看来,白知的这一举动是不想两家人因为这事产生隔阂, 是他作为白家长子识大体的做法, 但是显然余夏并没有想就这么算了。 「误伤?可是你儿说的很清楚, 他是故意的, 他还是故意朝着我妻子的眼睛打的,表哥怕是不知道那弹弓的威力,简直就是杀人的兇器,不过表哥回去看看表嫂伤的如何就知道我有没有夸张了。」余夏着重说了表嫂二字。 因为那孩子换完衣服回来身后跟着一妇人,她举止端庄, 虽未说话,但从那眼睛一眼不落的盯着那孩子并写满了关切, 余夏料定这人才是白知的髮妻,那熊孩子的娘亲。 余夏说完这句话后,那妇人脸色微变,她注视着自己的丈夫。 白知的脸色也并不好,柳氏让人和他说王慕倾受伤了,但并未提她自己也受伤了,他眼中带着不悦,却也不好当面质问他的儿子是否真的打伤了他的小妾,「你是故意的?」 「不是的,爹爹,我今日在花园中玩弹弓只是想打那鸟儿,是我不太会用弹弓,打偏了才打到了下面走着的表姑姑和...」他含混带过,委屈的擦起了眼泪,「我给她们道歉了,是她们不依不饶,表姑父还抢了我的弹弓扔到了水里,还威胁我...」 他身后的妇人心疼的把他护在了怀里。摸着他的头安慰他道,「娘亲在这里,树儿不用怕。」 这么一场家庭和睦的戏,看得一旁的萧山和秀儿都要气死了,他们可是真真实实看到听到那孩子当时嚣张的说辞。 「是嘛!所以你错误的打伤了一个人,但却并没有因此停手,而是又瞄了那鸟打了第二次,结果又打偏了打到了第二个人...还是你要说你一个石头子一下子打了两个人?」余夏的脸冷下来,追问他道。 那孩子无从反驳只是往他娘怀里钻,哭着叫娘亲。 「那你是不是把树儿推到了水里?他还是个孩子。」孩子的娘亲许氏终于憋不住了。 「表哥真是好福气啊,髮妻这般贤惠护子该是大户人家出身的小姐吧,刚刚带我们游玩的表嫂性子也是十分爽朗呢,本来您的儿子伤了我妻子,我是想要上去抽他两巴掌的,幸的表嫂护着...」 余夏这么故意的叫着白知的小妾为表嫂,却并未给白知的髮妻任何称唿,让许氏面子上挂不住了。 白知脸色尴尬,确实是他让柳氏去招唿王慕倾的,他的髮妻为人高傲,说话并不讨喜,相反出身不好的柳氏特别会讨别人欢心,哪怕是自己高高在上祖母都被她哄的经常开怀大笑,他怕若是她们知晓柳氏只是小妾觉得他怠慢,所以他特意告诉柳氏让她自称自己是她们的「表嫂」。 白沂琳看此微微皱眉,他冷冰冰的看着前方,却说出一句阴阳怪气的话,「你真是有一个好女婿啊,这么会挑拨。」 王晋和但笑不语,默默看戏。 「不问我是谁把你儿推到水里的?反正不是我。」余夏强调,「但到底是谁呢?」 「是你。」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丫鬟开口,她微微抬起头,指着余夏的手都在颤抖。 「你还在狡辩!」也许是对丈夫太失望了,许氏拉着儿子朝着白沂琳跪下,「请求公公为我们树儿做主。」 白沂琳只是垂眸看了一眼他的长孙,在祖父的注视下,那孩子明显的不自在,他甚至胆怯都没敢抬头。 第122页 「晋和,你看如何?」白沂琳侧头看了一眼王晋和,依旧是他一贯的表情。 「这事要是不弄清楚,我们岂不是背上小肚鸡肠,暗害一个孩子的骂名,你说是不是啊,兄长?」 白沂琳心想都在这里揣着明白装煳涂。 余夏突然觉得今天的王晋和有几分顺眼,她转过头问那个丫鬟,「你说是我推的,你可看见了在哪里推的?何时推的?」 「就是那个地方...」丫鬟指了一处,随后回答道,「就是这个公子之前过来同小公子说话...说要和小公子玩什么游戏,之后...就把小公子推了下去。」 「那地方的水可挺深啊,要是不会水,挣扎两下可就沉底了,可要感谢府上把他救上来的家丁,依我看该重重有赏才是。」 「你说这么多到底想要说什么?」白知脸上显露出不耐,他心想我明明给你台阶下,你偏偏不识好歹。 「当然是把人都叫过来问清楚了,白家冤枉我,还不让我问清楚在场的人么?那也太欺负人了。」 「把救树儿的人都给我叫过来。」白知心想既然余夏不识好歹,就彻底撕破脸吧,看最后谁丢人。 「还有,府上的杂工,叫白大井的也一同叫过来吧。」余夏强调了一下。 花园里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先是白大井被叫了过来,他见此阵仗一头雾水,只是实话实说,「我本来和小五子做工经过花园,恰巧遇到了这个公子,她说她想寻一处清洗一下手,我觉得她是府上的客人,便带她去了,之后她又寻不到回去的路,我便带着她回来...我们一起经过花园的,那时小的确定花园里面没有人。」 「我的人你们不相信,这位小哥可是你们府上的人呢?」余夏说道。 「你大可以将他收买!」许氏咬牙切齿,她扶着孩子站起身来,「我的孩儿和你无冤无仇还能冤枉你不成...」 「是嘛,我也不明白,我和你儿无冤无仇为何她要冤枉我。」余夏冷冷的说,「没有母亲相信自己的孩子是坏的,可你看看你孩子落水的地方,池塘的水中有荷叶,有绿藻,那绿水里面又有鱼,掉到那里面身上、髮丝上必定全是腥味,但你的孩子现在可是干干净净的。」 许氏一愣,她看了一眼她的儿子,衣裳是她为他换的,那时树儿身上全身湿透,但是却并无半点腥味...或许她已经知道了答案,只是在真相和孩子面前,她选择了孩子。 「那是我让人为他换了新衣衫,洗了澡,洗了头髮...」 「在这么短的时间么?」 「我们白家那么多下人伺候,有什么不能的...」许氏已经有些心虚,还没等她说完,只见两个家丁匆忙赶来,她心里咯噔一下,可能此时已经晚了。 「我们赶到时,小公子已经从水中爬了上来啊...我们只是背着小公子回去到后院...我们身上的衣服么,是背着小公子的时候被他的湿衣弄湿的...不曾有腥味,小的就没去换...」 「是小公子吩咐奴婢这么说的,奴婢不曾看见有人把小公子推落水中。」丫鬟一看事情败露,赶快求饶,「是小公子说若不这么说就把奴婢打死...」她撩起自己的袖子,小臂上满是青紫,还有结了痂的血印。 在场的下人吸了一口凉气,他们知道小公子日常蛮横,但没想到会这般的残暴。 「她胡说,她胡说。」那小孩儿急的直跳脚,「娘亲,她说谎,那是她自己弄的,她一定是收了人家的好处才这么说的,我真是被推下水的,真是。」他急的都要哭了。 「娘亲...」许氏嘆了一口气,「相信你...」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护着他?」白知脸上挂不住,他一把扯过孩子,大声的质问,「你还不说实话,你到底是怎么弄的,有没有说谎?」 「爹爹,我没有,是她,就是她,她把儿推到水里。」孩子眼中带着惊恐,说话已不如之前那般有底气,他眼中突然闪烁着最后一个希望,「她还说爹爹区区庶子...」 此话瞬间将白知的气焰点燃了,他最恨这句话,府上谁人不知。他的亲子会不知么?都会用那么拙劣的谎话把他们当傻子一样戏弄,怎么会不知这个。 「真是她说的,这句真是她说的...」他看到白知满眼冒着恨意,他不得不把目光投向了他的祖父,祖父平常虽对他严厉,但也最疼他的,只是祖父脸上面无表情。 不说这句话还好,说了这句话,这孩子彻底变成了谎话连篇的破孩子了,谁人都知道余夏就是庶子,她不可能说出区区庶子这句话,那样不是自己打自己脸了么。 谎言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戳破,白家的长孙只能哭着闹着撒着泼。大家甚至都不愿意再看上他一眼。 「看来府上还有家事处理,那么晋和也不便叨扰了,我该带着慕儿和余夏回家了...」王晋和客气的说道。 余夏眼中带着笑意,温柔的对王慕倾说,「真相大白了,我们回家吧!」 王慕倾撅噘嘴,她看着白沂琳,「舅舅家真的养了一个好长孙,一无是处,除了说谎。」 余夏在旁边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她火上浇油一般的说道,「说什么大实话!」 「咳,兄长莫要怪罪,她们年纪还小,不会说话。」王晋和做了个礼。 白沂琳被她们这一家人气的鬍子都要白了,但他依旧不动声色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明显的不想搭理他们。 第123页 白芒看着余夏的背影,脸上阴沉着,她想这余夏不是只会装傻充楞的废物,是她小看了余夏。 「你还要在娘家待多久...莫不要忘了,你已是孟家的媳妇...」白沂琳对着自己的女儿说道。 「是,父亲。」白芒咬着自己的嘴唇。 白沂琳嘴中念了一句,「一个比一个蠢...」 两辆马车一先一后停在王府的家门口,王晋和先下马车,他让王慕倾先回去,显然是有话想和余夏说,王慕倾犹豫的看了一眼余夏,余夏朝着她点点头,她才恋恋不捨的走了。 「你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去,就是想借他人之手?」王晋和看王慕倾走远才对余夏这般说道。 余夏反而看着王晋和身后的秦子庭说道,「若是子庭兄会选何种方法呢?」 「我不会让他再出现在小姐面前。」言外之意是比余夏狠辣得多了。 余夏摇了摇头,挑了一下眉头若有所指的说道,「所以你不是我,慕倾也不会喜欢你。」余夏嘴上带着笑意,一撩衣摆跨入门槛。 萧山不解的问,「主子,我还是不明白。」 「我也不明白,明明有更好的一条路选,他可以叫着我表姑父,日后每次我去他家都会给他带礼物,其乐融融不选,偏选头破血流,做那害人不利己的事就真那么有意思么?你说这是为何呢?是不是有人天生就是恶,不分年纪的,没有理由。」 萧山挠挠头,他还是不明白主子说的意思。 「真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的是我看不到他今晚被他爹揍得屁股开花。」余夏笑眯眯的说道。 白知的小院子里,那孩子哀嚎声叫的一声比一声响,之后又一声比一声弱。伴随着夜色越来越暗,听着声音都觉得瘆得慌。 「你可把我的脸丢尽了,看我不打死你。」白知手中的藤条已经被血染深了颜色,躺在板凳上的小胖子,屁股连带腰上全是一条一条的血痕。 「娘——救我——呜呜呜呜呜——」 「白知,你好狠的心,你要打死我的树儿嘛,你当我不知道你就是怪树儿打伤了那个贱人,我就不该同意让你把她带进门,那个贱人不过是那勾栏子里的□□...」 白知抬手甩开了许氏,他红着眼睛说道,「她虽出身低贱,但是心却是干净的,你出身名门,但心却是脏的。看你教导的孩子,什么东西。」 「你的心就是干净的么?别忘了一句话,有其父必有其子。」 白知甩了许氏一个耳光,恶狠狠的又用藤条抽打着那像血葫芦似的胖小子。 「爹爹,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树儿一把鼻涕,一把泪,叫喊的声音都哑了。 「到底是谁推了你?你说。」 「呜呜呜呜,是...我自己...」男孩儿记忆回到那时,他想起了他和余夏在花园里的对话。 「我不会动你一下。」余夏摇摇头,「小孩儿,要不要和我玩个游戏?这个游戏叫二选一,第一条路,就是像我刚刚说的,善待我们,以后每次来,我都会给你送东西,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第二条路,继续像现在这样,我保证今晚你的屁股就要被你爹打开花!日后会变成一个被人看不上的臭抹布。」 「我不信!」 「那你可以试试,不过我要告诉你开弓可是没有回头箭的,你选了第二条路,就不能再回到第一条路上了...」余夏转过身,越走越远。 「你去告状也没有用的。」小胖子气急的说,「我和你说我祖父是疼我的,最疼我的。」 「是么?」余夏回头嘲讽般的笑,「你爹区区庶子?」 小胖子看着余夏越走越远,他着急了,他想若是余夏真的找祖父告状,要是他祖父真的向着外人,他的眼睛盯着池塘,他脑袋一转,莫不如他先去告状,他走到池塘边。 那水池碧绿碧绿,怎么看都是满是脏污,再说他掉下去万一真的没上来可怎么办,他可不能受这罪,他转身回了屋子让丫鬟找来清水,他一桶一桶淋湿了自己,还交代丫鬟一些话。他浑身湿透了,带着丫鬟来到水边,他让丫鬟把石头扔进水池里,然后大叫说,小公子落水了。 等到过来人,他假装爬上岸,为了让人相信,他还故意装作虚弱的样子... 第61章 孩童的哭嚎声、妇人哀怨的哭泣声, 男子暴跳如雷的埋怨声,时断时续,哪怕伴随着晚风温柔, 也扰得人心浮气躁。 绿树,凉亭, 石桌上已凉透了的半杯茶。 「小的给大人换杯新茶?」家僕小声的对看着远处不知喜怒的男人说道。 「不用了,你下去吧。」白沂琳背身站立, 他的心像是个迷,白家上下都摸不清猜不透, 因此下人对待他通常都是谨小慎微。 此地的凉亭在高处,白沂琳的视线虚无缥缈的飘散,他回想起今天王慕倾撅着嘴对他说,舅舅你的长孙除了说谎一无是处的的小表情, 他嘴角微动,这是他少有的情绪显露。在他的记忆里, 妹妹的女儿小慕儿永远是那个胆子小小的娃娃。 白沂瑶和王晋和的婚事让她和白家人闹僵了很长一段时间,应该有三年, 白沂瑶连过年都没有回过白家, 直到慕儿的出生, 关系才得以缓和。 那一年除夕过后, 已成人妇的白沂瑶第一次带着王晋和和女儿回来娘家,白沂琳还记得初次见到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小慕儿冲着他眨着大眼睛,她胖胖的嘟嘟嘴,开口一声舅舅暖化了他整个人。他那时已有自己的儿女,却依然觉得小慕儿是她见过最好看的小孩子。 第124页 他对小慕儿的喜欢, 追根溯源是对妹妹的喜爱,他和白沂瑶是亲兄妹, 他是他父亲唯一的儿子,她是他父亲唯一的女儿,两个人在父亲的教导下一起长大。 少时,白沂琳常常觉得父亲更偏爱妹妹,甚至远超过他这个儿子,父亲常常说瑶儿的才智远胜于自己,感嘆瑶儿不是男儿。他妒忌妹妹,却也爱护她,那是她唯一的妹妹,小他三岁,他们从追逐打闹的孩童,到互相争赢、挖苦打趣的幼年,再到谈书论政争强好胜的少年郎君和不喜争斗的温润的闺秀。 数年之后,院落之中,屋檐之下,他已为人父,而妹妹也怀抱着小婴孩儿已是小糰子的娘亲。那一年是丰收年,百姓安居乐业,城中繁华鼎盛,街道热闹非凡,爆竹声响就没怎么断,他和妹妹难得安静下来说上一两句话。 「瑶儿的女儿怎么这么胆小!」白沂琳看着被爆竹声吓坏的小慕儿一个劲儿的往她怀里钻,「我看瑶儿的女儿和你也不怎么像。」 「我看知儿是和兄长一模一样。」 「知儿头脑如常人,不及你我半分,怎么能一样?都说瑶儿看人最准,怎么做了娘亲之后不及从前了?」 「知儿满嘴没一句实话的样子和兄长一模一样。」 白沂琳嘴角的笑容收起,他自言自语般的说,「慕儿护着人的样子倒是和你一模一样。」他看着天感嘆,「看看你女儿选的夫君,她来了不过半日,白家都要被她挑拨翻了。不过,是个会疼人的...」 白沂琳从凉亭里面出来,正好碰上身着朴素衣衫,手持佛珠的妇人,那正是他的髮妻。 「可曾用过饭?」白沂琳淡淡的开口。 「我儿在军营里还不知吃上一口温热的饭菜没有。」妇人瞥了他一眼,便走进了佛堂。 敞开的门,妇人虔诚的跪在佛像面前,木鱼有节奏的敲击着,一下,两下,三下,她口中默念着为她的儿子祈祷平安的经文。白沂琳看了一眼便离开了。 每个人的心都像一个深潭,外人看到的永远只是表面。一个人藏的再好再深,如若身边人有心,便可知我懂我。若我之于别人无足轻重,我不藏不隐,也引不了他人看我一眼,愿意花更多的时间去探寻。 家,人丁兴旺,却无一人愿知我忧愁。 和白家浓郁的烟火人气相比,整个王家冷清之意尤为明显。没有孩童的吵闹声音,没有妻与妾的怨念,没有嫡庶的争斗。这么大的宅院里,就只有三个主子,交错碰头的家丁都埋头干他们自己的活儿,因此院子更多的是鸟叫声。 在回来的路上,余夏就发现王慕倾一副闷闷的模样,她在马车上都没逗好她,现在回到房里,王慕倾坐在床边,余夏戳了戳她的脸颊,「还在生气啊?」 「我以后都不要去他们家了。」显然小人儿还在生她表哥一家的气。 「那外公呢!他不是很疼你么,外公知道了该多伤心啊!」 「外公要看的!表哥,表哥的妻子,还有那个孩子,他们不是好人,他们根本就不了解你。」 余夏想起王慕倾在他们面前笃定的说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自己,她笑着问,「那你为什么就那么肯定那事不是我做的。」 「我知道,我就是知道。」王慕倾气鼓鼓的说,余夏见过很多情绪的王慕倾,含情脉脉的拽着她衣角的,羞怯的往她怀里钻的,怕她生气时无措的,但她第一次看见生气了的王慕倾,这是真的生气了。 「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虽然吓我,但是看我哭了又来安慰我,但其实明明是我先不小心看到了你...你带我出去,每次都会准备好多,碰伤、擦伤的药膏,瓜果都会洗好擦干净,吃葡萄时都会先把皮剥好,这么温柔,你的不会做那种直接伤害人的事。」 「这和我是不是好人可是两件事啊?」余夏笑嘻嘻的反驳,「我对你温柔,不代表我不会对别人狠心。」 「你不是!」王慕倾红着眼睛,「我们那次去城西,你也是想帮助那些孩子的,要不然你可以直接给他们钱,你找了大夫,为他们家置办东西,你还贴心的让萧山把米面都搬到院子里,萧山的衣服也都是你给他买的,别人对你好,你是会加倍的还给别人的,你的心思很细腻,也很温柔的...」 「怎么还哭上了!」余夏拿出手绢为她擦去眼角的泪,「好啦,我知道你是心疼我。但是我呢,是不会委屈自己的,我这个人啊,不会去直接伤害别人,是知恩图报,但也是有仇必报,我不会让人欺负我的。」 「可是他们都看不见你的好!」王慕倾的小鼻子都红了,她自己受别人欺负都没当成一回事,余夏的一点点小事她当成了天大的事。 「其实我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王慕倾眨一下眼睛就有一颗泪掉下来,她不解的看着余夏。 「别人都觉得我不好,就不会有人喜欢我,那样便不会有人和你抢我了,我就只会属于你...你这样想有没有觉得好一点?」手绢一点一点擦去王慕倾眼角的泪,余夏眼中带着宠溺看向爱人。 「可是...」 「慕倾知我,慕倾懂我,那便是我觉得世上最好的事,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我只在乎你怎么看我。」指腹触碰着细腻皮肤,余夏一点一点凑了过去... 王慕倾想到自己此时的脸一定难看极了,她急忙错开了吻过去的余夏,「我,我,我去洗一下脸...」说完避开余夏的视线,就往外面跑。 第125页 「别淋上水,让秀儿拿棉布给你擦,晚上我给你涂药...」 「嗯...」小人儿觉得丢脸跑了出去。 余夏摇着头的笑了笑。 没过多久,萧山神秘兮兮的来找余夏,「主子,咱们回来之后,喜鹊去车夫王伯那里偷偷的打听过咱们...」 「她消停了一阵,这两天一定会去见她的主子,把她盯住了。」 「属下知道,还有就是感觉最近城东这边也不太平,流民都到家门口...主子,您最近还是别出门了...」 「嗯,知道了。」余夏刚答应完才觉察出来不对劲儿,「你说流民到家门口?」 「是啊,就在家门口,刚才从马厩那边过来,门口的家丁在驱赶呢,还是个女的...」 萧山走了之后,余夏越想越不对,她今天从马车里往外看,城中太平了许多,而且衙门不可能放任这种情况不管的。她去了大门口发现正如萧山所说门口确实有一个穿着破烂的女子在徘徊,家丁正驱赶着她,「走,走,走。」 「何事?」 「姑爷,这臭要饭的就是赖在门口不走...」家丁话还没说完,那女子就跑过来跪倒在地,她的那双脏手紧抓着余夏的衣摆,「公子...行行好,赏点钱财吧...小女愿从此跟着公子...」 噗!这哪跑来的碰瓷的! 女子把脸扬起,她的脸虽然满是脏污,但从眉眼上看,这张脸余夏竟觉得有点眼熟。勐然间想起,原来是她呀。 「你需要多少钱?」余夏问她。 「二十两。」女子回完,身边的家丁生气的叫嚷道,「这要饭的是疯了吧,姑爷别理她...」 余夏从钱袋拿出一些碎银子,「跟着我就不必了。」她看了一眼她身后的包裹,「可以拿东西和我换...」 ...... 「姑爷疯了吧,拿二十两买了个破包裹...」 「姑爷不是看上那女的了吧...」 「难说...」 余夏拿着那个包裹面色凝重,急匆匆回到了房里把门关上。包裹着的破布扔掉,余夏看着里面的一厚摞书,里面密密麻麻记在了城中世家大族,朝中重臣的人物关系。这是余夏之前让人查的。 余夏从未有今天这般的焦虑,在白家的事为余夏敲响了一个刺耳的警钟。提醒她这里比她预想的要复杂得多,再看自己现在有什么?是她太自傲,觉得自己能成为王慕倾的英雄,其实她现在什么都没有。 只是对付一个小孩儿,她不得不以自己做饵,因为以她现在的能力她并无别的方法。是她运气好碰上了一个蠢孩子,所以既能出一口气又能全身而退。她有自知之明,就像她的这点小伎俩,王晋和能看出来,在他身边面无表情的白沂琳看不出来么?或许他早就看出来了,只是没去戳穿她。 人要在任何时候看清自己有什么,余夏太知道她自己的优势劣势了,她现在就是一个空壳子,外人觉得她这个壳子里深不可测,只有她自己知道是纸煳的,不过在别人还没有觉察的情况下,怎么把这个壳子一点一点填满却是一件有意思的事。 余夏翻找了书本,她先找到关于白家的记载,白沂琳之女,白芒... 第62章 从余夏今天见到白芒的第一眼, 对上她的眼睛开始,她就隐约觉得此人不善,尤其是她看向自己的眼神, 审视中带着轻蔑,有敌意又有那么点点...挑衅的意味。 余夏捧着书册, 眉头紧锁,手指捏着粗糙泛黄的纸张, 又翻一页。 这书册里并没有直接写这位白家嫡女,只是写到白沂琳年轻时和好友在酒桌上戏言将来要做儿女亲家, 后来这婚约真的就在嫡女满月后就定了下来。幼时的白芒里面根本没有提及,嫁到孟家后,也只是匆匆提了一句——夫妻不和。 白芒的夫家也是世家大族,孟父朝廷为官, 孟怀靖是孟家的嫡子,只不过排行最小, 他自幼聪慧,最喜诗书, 从小父亲便寄予他厚望, 只可惜少年长大心思让人捉摸不定, 高中第一甲, 却在金銮大殿上向皇上求了个芝麻绿豆的小官,孟父差点没当场气死。 孟怀靖和白芒感情不好,都到了互相谁都不愿意看谁一眼的程度,他常年和朋友流连酒楼,吟诗作赋, 倒是乐的逍遥,而白芒也时常藉口外出而不在孟府上。 余夏心中思量, 这对儿夫妻感情不和到了这种程度,难道是他们各自都心有所属?忽有一瞬,她眼皮如针扎一般刺痛,她下意识的闭眼缓和了一会儿,再睁开眼睛却又没有了刚才的不适,只是手中的书册在刚刚脱手掉在了地上。 怎么有点心慌!希望不是她想的那样。 有节奏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从步子的急切频率就能判断出这人儿是谁,余夏皱着的眉头舒展开,她把书册包好放到了柜子里的最底层。 「余夏——」因为跑动王慕倾的气息都有些急促,「你是不是等着急了...」 余夏关上柜子,走到她身边,「不管多久,我都会耐心的等着你的,下次不要跑了,我又不会跑掉。」 「嗯。」王慕倾点点头,「刚刚你在做什么?」 「没什么,就在想一些事情...」余夏牵起她的手,「你舅舅家的表姐,你是不是很怕她?」 王慕倾脸上的笑容僵住,白芒这个人哪怕在她面前提一下,都会让尘封的记忆被打开,潮水一般涌来的恶寒画面,像是有千万只噁心的臭虫正在啃噬着她。 第126页 她想起了那一次,也是过年去外祖家里,她被关进了很黑很黑的房间,不管她怎么喊叫都没有人过来放她出去,她一遍一遍喊着娘亲,最后门开了,是她的表姐一脸木然的看着自己,她问她是不是害怕,她拼命的点头,表姐说要送给她一样东西,只有她看过才能离开,她打开了那个黑色的袋子摸到了一个软乎乎湿漉漉还带着软毛的东西,借着打开门的光,她看清那是一个皮开肉绽满身鲜血的兔子,她惊恐的坐在地上,再一抬头却看见表姐令人作恶的笑脸... 余夏一眼不落的把王慕倾的每个表情看在眼里,从最开始她提到白芒时,王慕倾脸色惨白到她回忆起什么的痛苦表情。 「小可怜儿...王慕倾...」 王慕倾抬起头看着余夏,眼神木然,嘴角却越来越上挑,她就那样看着余夏,看得余夏心生寒意,鸡皮疙瘩乍起,她的本能让她后退,理智却告诉自己不能,她把王慕倾搂在怀里,她的手轻抚小人儿的头髮,一遍又一遍的在她耳边呢喃,「慕儿不怕,慕儿不怕...我在这里...」 以往每次余夏抱她,她都会软在她怀里,而此时她身体在颤抖,嘴里说出的话都不如以往,「你...是谁...」 余夏喉头一梗,心里面内疚又害怕,她压着声音说,「我是余夏,我是余夏啊...」 困在记忆里那个黑暗的小屋里,小慕儿依旧惊恐的看着白芒,白芒张口对她说,「听说把血涂在脸上就不用被邪祟附身了,表妹要不要试试...我是你表姐啊...不会害你...」 「我是余夏,我是余夏啊...是你最喜欢的余夏...」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清冷的香甜气息灌进鼻腔,黑暗里突然冲进一束刺眼的光亮,那个沾满血的兔子不见了,那个让她害怕的人不见了,入目的是她熟悉的房间,感受到的是手掌一下下的抚摸,耳边是她最喜欢的声音——「慕儿不怕,我在这里,我就在这里,我是你的余夏,你一个人的余夏...」 「余夏...」 「嗯,我在呢。」 察觉到颤抖的身体逐渐平静下来,余夏又开始温柔的轻哄着她,「我一直都会在你身边。慕儿知道么,我第一次见你时,你叫我姐姐,我是又气又急,但又觉得你好可爱,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可能那时心里就埋下了一个好感的种子吧...后来...」 余夏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可以说这么多情话,不厌其烦的,没有渲染的,琐碎的,一字一字都是出自于她的内心,她的感受,从她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感受,到每一次她们相处的细节,剖析自己,仔细回想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动心的,又是什么时候下定决定的。 听着余夏回忆着她们的点滴,王慕倾身体慢慢放松,她的手臂终于慢慢抬起。 「表姐一直以来就不太喜欢我,尤其是知道...」王慕倾恢復平静后艰难的说,尽管难堪,但有余夏的拥抱,她觉得很安全。 「我会发疯之后就更不喜欢我了。」那是她和余夏一直以来都不愿提及的话题,每坦露一次,就像是把难堪放在自己和心爱之人面前,而每当此时,她都怕余夏会有那么一点点的动摇。 在她们两个之间,王慕倾把自己放在了被动的位置,她是等待着余夏选择的那个人。 「谁稀罕她喜不喜欢...我喜欢你就够了。」 「所以...你是我特别的人啊...」王慕倾的手臂越收越紧,像是使了浑身力气一般,余夏被勒紧的唿吸都不畅了。 她们需要拥抱来给予和汲取温暖,可能因为余夏也有过在黑暗中的经歷,她更知道在黑暗里的日子有多难熬,越是知道就越心疼王慕倾。 餐桌上摆满了各色菜餚,都是余夏和王慕倾平时常吃的那些,王慕倾弯着眼睛往嘴里送东西,她看似比每日食慾都好,实际上却不是,她怕余夏担心所以用这种方式来让余夏相信。 余夏味同嚼蜡的吃着东西,心里隐隐作痛。她本以为王慕倾只是因为身边的闲言碎语才弄成现在这样的性格,可今天是事让余夏觉得,或许在王慕倾身边就藏着隐患,她不能让白芒再出现在她们的生活里。 尽管两人如每日那般笑闹,但各自心里都隐藏着事情。 夜里,睡前余夏犹豫着要不要熄灭蜡烛,床上的小人儿也看出了她的担忧,她嘴角上扬,用着撒娇的语气,「余夏,快点熄灯,过来...」 「嗯,来了...」 光亮一点一点暗下去,最后一丝光亮都没有了,黑暗里王慕倾的表情是惊恐的,她其实是怕黑的,但有时又不得不依靠黑暗来掩藏,黑暗里看不见自己,也就看不见邪祟... 她紧紧的抓着被子整个人都在颤抖,直到余夏爬上床把她搂进怀里,她才觉得好一点。 脑中又出现了之前的画面,其实那一次是王慕倾记忆里她最后一次去白家,她看到了那个血淋淋的兔子之后记忆就模煳了,她隐约记得在她失去知觉前,似乎听见一个小男孩的声音在叫表姐,再醒来她就回到了家里,从那之后爹爹和娘亲再也没有带她去过外公家。 但是那个小男孩儿的声音一直一直出现在她的梦里,他叫着「表姐...表姐...慕儿表姐...」 一声比一声悽惨。 黑色的羽毛一根一根盖在了她的脸上,胸口,越积越多,压得她喘不过气,她很怕余夏发现自己的异样,她不断的在脑海里暗示自己,不要这样,不要变...走开... 第127页 王慕倾有时候是能感受到自己「发疯」前的变化的,尤其和余夏成亲后,这种情况反而多了起来。 「倾倾...」余夏亲了她的耳朵,用很轻很柔的声音在徵求她的同意,「让我亲亲你...」 柔软的舌头打开她的齿关,邀请她共舞。恐惧被慾念驱散...心一点一点被占满。 成亲前,王家请来的教习婆婆和王慕倾讲过很多,包括夫妻相处,相夫教子什么的,更包括房中之事,但是那时王慕倾没有好好听,只是含混的听了个大概。除了她脸皮薄,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余夏是女子,她以为她和余夏不会做那样的事。 两个女子亲近,最多就是拉拉手,抱一抱,再就是亲亲了吧。这是余夏没对她做那事之前,她的想法。后来,当她惊奇的发现她们之间也是可以行夫妻之礼的时候,她是又震惊,又惊喜。 除了身体上的舒适,心里也被余夏填的满满的。 教习的婆婆和表嫂都说过,丈夫对妻子做那事,是宠爱她的表现。 所以,此刻余夏是爱她的。 「倾倾,你的奖励我现在给你好不好,嗯?」 「嗯...」王慕倾的脚趾攥紧,「不可以...往下了...不...要...」 脑海里中黑色的羽毛变成了粉红色,而自己像是漂浮在云朵里,她的手指慌乱的抓着,余夏寻到她的手和她紧紧相扣... ....... 余夏怀里的人很疲倦,她喃喃的说,「怎么...可以这样...」说完就睡着了,余夏帮她捋顺了被濡湿贴在额头的碎发,「好好睡吧...乖...」她把胳膊慢慢抽了出来,悄声下地,阖上房门。 是她和王慕倾睡得太早,而此时夜还不算深,她去找了温水帮王慕倾清理了一下,她端着盆出来时,远远的看着萧山在院外徘徊... 「主子,你还没睡啊?」萧山一脸的兴奋,「喜鹊傍晚的时候出去见了一个男人...后来我一直跟着那个男人...我发现那个男人进了国公府。」 余夏短暂的愣了一下,然后目光幽深,「看来我这个爹,很是惦记我这个儿子啊。」 第63章 萧山又看不懂了, 主子知道这个消息好像并没有很惊讶的样子,相反她给他一种早就料定的感觉,而且主子提到余知荣的语气很怪, 阴阳怪气的,好像那人不是她爹, 而是她的仇人一般,「主子...接下来需要我做什么?」 「接下来」余夏露出一个微笑, 「好好睡觉...」 「啊?」 「萧山,明天把你的东西收拾收拾, 准备搬家...」 「啊?是!!!」萧山真是不懂主子,他姐姐常说他头脑简单,他总是不服气想证明给她看,现在看来真是让姐姐说对了, 不服都不行。哎,还是听主子的吩咐吧。 余夏进到浴房用牙粉涂抹在牙齿上, 用温水漱完口后,她搓洗干净棉巾并拧干寻到一处干净的地方凉了起来, 她看着那个棉巾脸上发烫, 又有一种满足的感觉。 余夏轻手轻脚的回了房间, 床上的小人儿尽管睡得很熟, 但是当她把手臂从她脖子下穿过之时,小人儿很自然的钻进她怀里并且搂上了她的腰。 好像她们早就习惯了这种睡姿。 黑暗里,余夏亲了亲王慕倾的额头,大概觉得不够,又轻轻的亲了亲她的嘴, 王慕倾在睡梦中哼唧了一声,余夏把她搂紧, 嘴中念叨,「我可能是...爱上你了...王慕倾。」 时间在流淌,这安静远离纷扰。余夏知道这安宁是片刻的,她会遇见很多很多的困难,还有很多难题等着她去解开,尽管对未知尚有担忧,但此刻爱人在怀,她便觉得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有些乏困,慢慢闭上了眼睛。 这夜真静啊,抱着王慕倾的感觉太好了啊...要是一直都这么好该有多好... 现在这个时间不算早了,但在国公府的正厅里面依旧聚集了很多人,国公府的女主人,余知荣的正室正在仔细查验着一箱一箱银两。 「夫人,您看这是礼单...」 管家王西宁捧着礼单给孟氏过目。 孟氏身形稍稍有些发福,但在这个年纪里她算是保养得不错,额头饱满,慈眉善目,从举止和身段能够看出她良好的出身与教养,她看着递来的礼单,不咸不淡的说,「这里面可有王家送来的...」 「没有!」王西宁急忙否定,这是给国公府的嫡二公子余庆娶妻用的聘礼啊,要是把王晋和给国公府送来的聘礼掺到这里面成什么了,让人知道指不定传出怎么难听的来呢,到时候会说国公爷把庶子卖到首富家里当上门女婿,卖来的钱又给嫡子娶新妇当聘礼。 这帽子可太大了,王西宁可不会那么没分寸。 「这里面都是国公爷让小人亲自准备的。」 「金家虽不是大户,但毕竟是人家的独女,聘礼还是不能太寒酸,要不然他们会轻视我们庆儿。」 「小的明白夫人的意思了,我这就让人连夜再准备一些。」王西宁转身走了很远才直起腰杆,跟在他身边的年纪轻一点的家僕看四周无人,抱怨道,「这老夫人也真能折腾人,聘礼不够怎么早不说,屎都堵到屁.眼了,才开始着急!」 「闭嘴吧你,主子家的事轮不到你多嘴。」 「不是啊,叔儿,你说咱国公府送聘礼都送几次了,可是每次不都是被拒之门外嘛,三公子更惨,那金家小姐还拿鞭子抽他,我看金家小姐根本就不是因为聘礼不满意,她是对人不满意。」 第128页 「别瞎说。」 「城里风言风语都传开了,金家小姐和二公子有私情。」 「这话可不能乱说。」王西宁把人拉扯到一边,警惕的看了看四周,「切莫议论主子家的事,这话要是传到有心人的耳朵里给你惹了祸,连我都没办法帮你。还有,别老叫我叔儿,你要和大家一样叫我王管家,知道没有?」 「知道了,那明天我可不可以不跟着去金家啊?」 「明天金家会收聘礼的,即使金家小姐再别扭,她成为国公府的人也是板上钉钉的事...任性两次可以说她娇贵,多了日后可没她好果子吃...」 声音越来越远,背影都消失在夜色里,谢忠才从暗处出来,他紧皱眉头,思考着他听来的话,余夏和金瑾娴有私情?他搁置下心中疑惑,用轻功飞上那屋顶。 脚踩瓦片,却没有半点声响,他这身轻功,即使是特别警惕的人也很难察觉,他低下身子伏在房顶之上,藏在夜色里看着有光亮的房间。 房间门打开,里面的男子大摇大摆的从余知荣书房里出来,谢忠知道孙谋,这人就像是个裹脚布,破烂事又臭又长,这样的人甘愿当余知荣的手下是为了点什么呢?在他看来,现如今的余知荣给不了孙谋任何利益,谢忠总觉得他跟着余知荣另有目的。 「来人,去把谢忠叫来!」 「是,老爷!」 听到下方的对话声,谢忠反应快的一个转身跳下屋顶,他用着轻功绕了国公府大半圈,从他房间的后方打开窗户跳了进来,他没有点灯,在黑暗里解开衣衫、脱下鞋袜,翻身滚上床,动作一气呵成。 咚咚——!房门被敲响,紧接着是家僕的声音,「您睡了么?」 谢忠平顺了唿吸,然后翻了个身,慵懒的语气说道,「谁啊?」 「老爷让小的来给谢先生传话,让您去他书房一趟...」 「你等等啊...」谢忠随意的套上了鞋子,用火摺子点亮了蜡烛,他打开门时,带着倦意却把眼睛撑大,一副强撑着自己不困的样子,「不好意思啊,我穿好衣服马上就过去。」谢忠关上房门后,脸上半点倦意都没有,他不紧不慢的把鞋袜穿好。 「老爷,您找我?」 余知荣看了一眼谢忠,把孙谋告诉他的事告诉了谢忠,问他的看法。 「老丞相这招棋虽险,却是妙,他这一病保全的可不只是他自己,现在看来这场浑水里面他可是不沾身的退了出来。至于您说王晋和带余夏去白家,就算是在给余夏介绍人脉,也不过是给他的女儿多一个保障,老爷既然这么在意余夏,真的就不要留她了。」 「哦?那你之前话里话外可是让人觉得杀她没必要呢?」王晋和这个人多疑,他不允许身边的人对他不忠,谢忠这个人太聪明,若是真的对他有二心,他还不如不留他。 谢忠没有说话,只是无奈的嘆了一口气。 见此,余知荣抿紧唇笑道,「我要留着她,她对我而言有新的用处了。」 余知荣现在可没有时间关注余夏了,朝廷里的争斗太精彩了,稍微一眨眼就错过了一件大事,白松退下丞相之位,树倒猢狲散,以前他阵营里面的现在纷纷投靠孙家或者金家。他很快就要和金满园成了亲家,自然划分到金家的阵营,借着金家他才能一点一点壮大。 「你看丞相之位,是姓孙,还是姓金?」 「老爷别忘了,还有第三个人选...」 「圣上借着京中混乱,扶持了整治有功的孟农,可你别忘了孟农那个墙头草,他的儿子可是娶了白家的孙女,圣上多猜疑...他怎么能让丞相又于白家有牵扯。」 「那些明处的永远只是个靶子,而真正要上位的,在强大之前永远藏在那海面之下...」 「你是说...另有其人...」 「圣心难测啊...」 谢忠走了之后,余知荣把门口的家僕叫进来,「你去叫谢忠时,他在干什么?」 「小的去找谢先生时,他已经歇息了。」 「歇息?」 「是啊,开门时,他光着脚套上的鞋子,脸上带着睏倦,可是听说老爷找他,他努力的睁大眼睛...他应该真的是在睡觉。」 余知荣疑虑着谢忠会睡这么早么,可是他又觉得他们这么多年不见,人的习惯变了也是很正常,看来真是他多心了,谢忠怎么可能会和余夏有关系。 谢忠走在长廊里迎面飘来一股淡淡的胭脂香味,他抬头望去迎面走来的是——陆裳。 这是许多年后,他们第一次遇见。 他的步伐没有停,依旧不紧不慢。陆裳目视前方似乎并没有看见他,他们的距离不算近,也不算远,她往后院走,他向前庭走。 隔着半米交错间...心中想说。 {好久不见!} 在各自回去的路上,他们越走越远,融到夜色里后,陆云裳嘴角带着一点点笑意。回到房间里的谢忠看着燃着的蜡烛,自言自语的说道,「开始了!」 他吹熄了蜡烛,整个世界黑了。 天黑了,又亮了!不光亮了,阳光还特别的刺眼。 「嗯~」床上的小人儿伸展了一下胳膊,在床上寻找着熟悉的人,只是旁边空空,位置里都是凉的,她朦胧的睁开眼睛,呢喃着,「余夏?」 「怎么了?」在衣柜面前收拾东西的余夏走过来问,「是我吵醒了你么?」 第129页 小人儿边揉着眼睛,边柔声地问,「你怎么起的这么早,在做什么?」 「我在收拾衣服,柜子都被我的东西塞满了,所以我准备把我的东西都拿走!」 「我可以让人再搬来一个更大的柜子的。」王慕倾小心翼翼的说道。 「那样屋里就没有多少空间了,而且这本来就是一个人的房间,还有床睡两个人也有点小。」余夏的言外之意明显。 王慕倾愣了也清醒了,她忘了这只是她的房间,余夏只是暂时住在这里,她发现自己是枕在余夏的枕头上的,她咬着嘴唇,心中自责一定是她挤到了余夏,她不想让余夏走。 是不是她开口了,余夏就有可能留下来陪她,「我以后会很小心的,不会再挤到你了。」她退回到自己的枕头上,卑微的祈求着,「你可不可以留下来呢?」 余夏摇摇头,王慕倾的手指攥紧,气氛有一些尴尬。 「我的意思是说,我们成亲了,有我们两个人的房间啊!王慕倾,我们去我们两个人的房间住,好不好?」 「可是...」王慕倾视线飘向那个不起眼的柜子,那里有她的链子,虽然最近都没怎么用,但一旦她有预感,还是可以阻止一下自己伤害余夏的。 「王慕倾,你既然选择和我在一起,就不可能一直缩在壳里的,不要害怕你的另一面会伤害到我,这是我选择和你在一起,我需要承受和面对的事情,你踏出一步看一看,我们两个人试着开始面对这件事,以后总会有解决的办法...」 「我不想你受伤。」 余夏躺回床上抱住她,她无比耐心的安抚,「试一试嘛,试着什么都不想,就跟随着我,也不要用锁链拴住自己,若是你感觉不好有什么异样,告诉我,我们两个一起想办法,不要自己一个人在那里乱想。」 「我喜欢慕儿,想要和慕儿一起面对困难。」 「其实我是觉得新房里面的床大一点,我想去住新房,慕儿,陪我一起,好不好?」 「我都听你的。」王慕倾乖乖的回答。 「我的慕儿真乖,一会儿我们一起收拾东西好不好」 「好」 余夏松了一口气,但愿她这么做是对的。 第64章 余夏回到之前她单独居住的小院里收拾东西。 刺绣的锦袍叠好放在一起, 里衣里裤放在一堆,还有她用来裹胸的棉布仔细的用白色的布料包裹,余夏平日里没有养成别人帮她收拾东西的习惯, 她也怕被丫鬟知晓她的女子身份,因此大部分的琐碎都是她自己完成。 余夏看着整理好的包裹已经占满了整张床, 她擦着汗惊嘆,怎么这里还有这么多衣服。要知道, 在王慕倾屋子的柜子里,她的衣衫已经占了不小的空间了。 咦, 这件不是她大婚那天穿的么!她第二天还穿着这个去爬树,弄得那么狼狈。这件是那日她同王慕倾淋雨那天穿的,还有这件有点眼熟,是她和王慕倾第一次吵架时。 原来她已经来到这里有一段时间了, 原来她记得和她一起时,那么多的小细节。 余夏要把这些衣服都搬到她和王慕倾的新房里, 她想随着时间推移,她们会有更深的牵绊, 她们会有更多的在一起的记忆。 除了这些衣物外, 余夏还想把王慕倾为她准备的所有书都搬过去, 她要把王慕倾给她准备的所有书都看完, 这样才不辜负她的一番心意。 收拾东西时,从夹缝里面掉落出几本「见不得人的书」。 如今再翻开却和她买这些书时又是不一样了,画面里两名女子动作优美又隐晦,她买时觉得清汤寡水的,现在子翻了几页, 她就顶不住了,都怪她懂得多了, 脑子里总是乱想夜里,她对王慕倾做的那些坏事的场景。 书中的好些...都试过了,下次再经过「四方斋」一定要再选上几本,要是能和王慕倾一起看的话,打住,她想什么呢! 「主子,主子...」萧山急急忙忙的跑过来,余夏一慌,把书塞到了衣服底下,并快速的用布包裹好,她看着萧山一副很铁不成钢的模样,「你就不能稳重点!」 「我着急啊!」萧山挠挠头,「那个,我姐来了。」 「哦?」余夏嘀咕着,「来的正好!咱们,过去看看。」余夏凝神按了一下太阳穴,萧山快速捕捉到了她的这个动作,「主子头疼么?需要我帮你找大夫?」 「没事...」余夏抿着唇,笑得特别傻气,「昨儿夜里,夹了一下,咳咳!」 萧山不太懂的样子,夹了?什么被夹了,头?那为什么还一副非常开心的样子呢。 _________ 萧蒹在前院的一处僻静的偏厅里等候着余夏,王家大宅门口的家僕盘问了她好一阵子,才放她进来的。她看着余夏带着萧山远远的过来时,便从椅子上站起身,她并没有开口说话,此时在王府上,她不确定是否方便她们说话。 余夏则丝毫没有顾虑,王家是大户,府里又养了那么多会武功的,王晋和又是个比猴都精的一个人,余夏觉得就算她和萧蒹的话被他的人听了去也无妨,索性也不藏着掖着,她虽让萧山在门口候着,但偏厅的大门没有关,她们说任何话,萧山都是能听到的。 「事情都办好了么?」余夏坐到靠门口的椅子上。 萧蒹还是有几分不习惯的看了看外面,她总觉至少应该关下门吧,但余夏此时的想的却是另一方面。 第130页 关门是不能够的!她和一个女子关上门在屋子里面成何体统,她之所以在近门口的地方坐着的,就是怕人误会,她现在是男子身份,又已成了亲的,还是得懂得避嫌才行。 萧蒹看了看门口的萧山,有几分犹豫。 「我信得过萧山。」余夏一句轻描淡写的话,让萧蒹心里产生一种奇怪的感觉,也让门口背对着她们的萧山抿着唇偷偷的笑了笑,这种信任让他无比满足,甚至于她姐姐都没有给过他这种被信任的满足。 萧蒹没有浪费时间,她告诉余夏柳枚已经从楼外楼里出来了,萧蒹也按照余夏的吩咐帮她找好了药铺并给了她容身之所。 萧蒹虽没有特意说其中的过程,但余夏明白其中过程必定曲折,柳枚这个人虽接触的不多,但还是能从行为言语中体会得到她的冷清和倔强,想来萧蒹也是费了些心思才能让柳枚愿意接受余夏给的药铺。 「柳姑娘让我给您捎个话。」 「什么?」 萧蒹想起柳枚决绝的语气,把内容复述给余夏,「她说现在就算扯平了,以后你们互不相欠了!」 对于柳枚,余夏虽然觉得可惜,但她站在柳枚的角度想也理解她为何这般,柳枚远离她,或许只是做一个济世救人的医者也挺好。 「柳姑娘的药铺在东街,药铺这两天就差不多开起来了,药铺后院有三间住房,主子不必担心她居所的问题。」 「你不用告知了,既然她不想和我再有瓜葛,我也不会再去打扰她。」余夏话锋一转,「你呢,还想为我办事?」 「属下必定效忠主子。」她也只剩这一条选择了。 余夏摆摆手,好似对于萧蒹表的忠心并没有多相信,「或者,我还可以给你另一条选择。」余夏正视萧蒹的眼睛,「你敢不敢和我合伙去做一个事业?」 「主子这是什么意思?」 「若你是我的属下,必定从属于我,所做的每件事都是为了我,而你我合作相比前者本质的差别是,你为了你自己在做事。」 萧蒹自觉自己是个聪明之人,此时却完全不明白余夏什么意思,她皱着眉头仔细的想着余夏言外之意。 「不需要把事情想像的那么复杂,你只需回答我,你是想做我手中的船桨,还是想与我同坐一船,同我一起,做那个奋力划船之人?」 萧蒹震惊的看着余夏,心里面焦躁又费解,余夏又在试探她,她大着胆子问,「代价呢?」 「你选船桨可以随时离开,若你我同坐一船你就再也下不去了。我在你在,我亡船沉,你也跑不了。当然,好处嘛,是我可以许诺你想要得到的东西。」 「主子知道我想要什么?」萧蒹说这话时,内心里是嘲讽的,因为自己现在什么也不需要了。 「我许诺你,这辈子你只是你,可以不靠依附,不靠任何人,只靠自己爬上那高位,不会因为你是女子而被人欺负、轻视。我许诺你,她日无论你婚配与否,你在这城中无人敢说你闲言,至少当面不会。我许诺你,终将有一日,你的名字叫萧蒹,而不是城中有一女子叫萧蒹,终将有一日,你只是你,主宰着你的人生...这样够么?」 萧蒹被余夏这一番话说愣了,在她看来简直是天方夜谭,痴人说梦。 「你一定觉得我是在给你画饼充飢,你若不信,我们可以来打个赌,订一个五年之约。你敢么?」 「我当然敢!」萧蒹流露出几分期待的神情。 「好,明日里拿着帐本,拿着所有的银票、银两,我们去城西买地!」余夏嘴上扬着笑出了偏厅大门。 「主子...我想问你,在你心中我弟弟萧山是船桨,还是划船的人?」 余夏笑弯了眼睛,「五年之后告诉你。」她拍了拍门口萧山的肩膀,「送你姐姐出府吧!」 「好嘞!」 「萧山,你觉得你是船桨还是划船的人?」萧蒹看向一无所知的弟弟。 「什么船桨啊,划船的人啊,只要船能动,我是什么重要么?」萧山嘀嘀咕咕,「有时候我觉得你们说话总是喜欢绕来绕去,真麻烦!」 「我真不知道你是傻,还是聪明。」萧蒹嘆了一口气。 「是你觉得我是傻子,但我都明白。其实姐,你就不能完完全全相信主子么,天天在那里猜来猜去累不累啊!」 「你知道个屁!」 「我当然知道,你就是因为主子移情了别人,你记恨在心,你明明还是在意主子的。」 「萧山?」萧蒹狠狠的踹了他一脚,萧山哎呦一声倒在地上,萧蒹一脸嫌弃的说,「你脑袋里面装的是屎吧!」 还没等萧山爬起来,萧蒹又踹了他屁股一脚。 走远了的余夏心中思量:{人心最难懂,却也是最好利用的。} 夜里,属于余夏和王慕倾的院落里终于亮起了光,屋里的陈设除了保留着成亲那夜的模样,还另外添置了一些新的东西。 墙上挂着的两个风筝,一个画着翩翩公子,另一个画着简易小人儿,书桌台上的首饰盒填满了,除此之外,还有两个白白胖胖的娃娃正眯着笑眼看着床上浓情蜜意的两人儿。 床上是红色的喜被,新婚夜里,余夏醉酒没有好好看这被,现在看起来真好看,真想在里面好好滚上一滚,只可惜时机不对。 余夏用嘴唇轻轻夹碰王慕倾的耳垂,细细研磨,还伸出一点一点舌尖来舔舐。 第131页 「嗯,余夏...我来月事了,不能那样。」王慕倾红着脸往下缩了缩。 「我也没想要做什么呀,你在想什么呢?倾倾~」余夏适可而止的逗弄结束,「好了,不逗你了,我手捂热了,给你揉揉肚子。」余夏把手伸进王慕倾衣衫,手掌放在她小腹上,「慕儿,你说五年之后,十年之后,我们会怎么样?」 「不知道!」 「应该和现在差不多吧,也许是比现在更幸福!」 「到那时,你还会在我身边的吧?」 「肯定在你身边啊!要不,我们也来个五年之约。」余夏凑到王慕倾耳边,同她悄悄说了什么。 王慕倾弯着眼睛,使劲的点头,「好啊!」 第65章 城中某地, 两个青砖瓦房中间,有个泥砖垒砌的院墙,从那里出来一个怒气的妇人, 她撸着袖子把正在玩闹的男孩子扯回了家,「喊了你多少遍回家吃饭, 你这小王八羔子又欠揍了是不是...」 「你是个男子汉,少让你娘操点心!」狭小的院子里, 男人拍打完靴子上面的尘土,正了正头顶的帽子。 「爹, 这城中的採花贼抓到了么?」男孩子一见到父亲,眼上亮闪闪,他好像对这个世界有诸多好奇,而这份好奇, 也只能靠他的大英雄爹爹来解答。 「谁知道呢!」男人苦笑了一下。 「别打扰你爹当差去。」妇人大声的嚷道,「去, 进屋吃饭,你妹妹在屋里等你呢...」 「哦!」男孩子乖乖进屋后, 妇人脸上才显露出对夫君的柔和, 她为丈夫整理了衣领, 「当差小心点。」 「放心吧。」男人如每次当差前一般, 嘱咐妻子道,「一会儿我走了,你就把门插好。」 「知道啦!对了,我今天特意多做了几张饼,你经过恩人那里给她带过去吧。」 「嗯!行!」 入夜, 街道上的行人不多,但都行色匆匆。赵大勇提着灯笼走到路口, 看到商铺里面出来的姑娘搀扶着一个老太太,她嘱咐着老太太的儿子要注意伤口不要沾水,他看了一眼上面的匾额——柳家药馆。 「柳大夫...」赵大勇上前。 「赵大哥你这个时候来,可是你女儿有什么不适?」 「她吃了您给开的药,今天已经退烧了。」赵大勇把手上的东西递过去,「要不是遇见了您,我女儿可能小命不保,您只收了我们抓药的钱,我们夫妻也没什么能报答您的,这是我妻子做的饼子,自家做的还热乎着呢,请您务必收下。」 既然人家这么说柳枚也不好再推辞,「那这我就收下了,真谢谢您和赵大嫂了。」 「是我们全家该感谢您才是,您是好人,会有福报的。」赵大勇说完这话,身后传来衙门中当差的呵斥行人的声音,「闪开,闪开,别挡路...」一队人分站两排,正是夜里巡城的,他们身后一个穿着官服的男人骑着骏马,平视向前,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赵大勇微微蹙眉。 「柳大夫,恕我直言,你们以后还是早些打烊吧。」赵大勇没有多说什么,最多也是提醒一句。 柳枚也注意到了街边行着的一队人,「赵大哥提醒的是。我现在就关门。」她朝着身后的铺子里面喊了一声,「梅心,出来帮我关门...」 赵大勇帮忙一起关上门才离开,他拿出挂在腰间的木板和竹棒,敲响之后,叫喊道,「风干物燥,小心火烛。」 人们常说夜里藏着牛鬼蛇神,夜路走多了早晚有一天会被小鬼缠上,若真是那样,可能打更人第一个要被鬼缠上。但赵大勇觉得,所有鬼神都不如一个「穷」字可怕。哪怕世上真有鬼,他也要大着胆子出来当差,当了差才有银子拿,有了银子才能买米买粮,儿子长大一些他要让他进学堂,他要为女儿攒好嫁妆,将来寻一个好婆家。 他是丈夫,他是父亲,他什么都不能怕。 「咚——咚!咚!咚!咚!」木板被敲响了五下,五更天了。 敲响这五下,意味着打更人下了差事,可以回家了,但对于别人来说,新的一天只是开始。 「嗯~」床上的余夏眯起眼睛看了一下,发现此时屋里屋外都是黑的,她转动了一下身子更紧的抱着怀里睡得安稳的王慕倾,她的眼睛不敢再闭上了,因为她知道这一闭上,肯定又睡过去了。 早起对余夏来说没有那么困难,她对被窝儿没有那么眷恋,但从王慕倾的脖子下抽出胳膊独自起床这件事,对余夏来说有点难。 又搂了搂,又亲了亲,余夏才慢慢起身,她怕惊扰到王慕倾,所做的每一个动作都十分轻缓,可怀里人原本放松的手又抓紧,余夏的衣角被抓住,小人儿哼唧一声,「你要走了么?」 「哪能走那么早,我去书房看会儿书,你乖乖再睡会儿。」余夏昨天夜里就和王慕倾报备过她今天要出门一趟,王慕倾虽然嘴上说着没关系她会在家等她,但是夜里紧紧的搂着她的腰不放开。 「那我陪你。」王慕倾揉着眼睛要起床。 余夏哄着她,「我就在你隔壁书房,不会跑的。你乖,再睡会儿,我一会儿过来叫你吃早饭。」余夏帮她掖好被子,又亲了亲她的额头,「来月事了要多多休息,知道么?」 「嗯。」 「那我去穿衣服了。」 「嗯。」屋内虽然一片漆黑,但她还是睁着眼睛,听着屋内屏风后面布料摩擦的声音。 第132页 屏风后面的余夏脱掉上衣把胸束好后,天气还不算太凉,穿的衣服依旧轻薄,她不得不把那棉布条勒紧,再一件一件把衣衫套上,她又转到床前,亲了王慕倾的额头,脸颊,嘴唇,她问她,「那我去书房了?」 「嗯。」 余夏关上房门的时候看了一眼屋内,外面有一盏亮着的灯笼,借着光亮她看见床上的王慕倾被双人的喜被包裹着就露着一个小脑袋,她的眼睛一直看着自己,余夏心头一酸,却还是关上了房门。 余夏不可能什么事都不做只陪着王慕倾,若是她真的那样,早晚有一天,她和王慕倾都会被害死,这个世界不光是弱肉强食,更是欺软怕硬,快点强大起来是她必须要做的事。 「姑爷,今日的热水还没有送过来呢。」幻秋也被余夏安排在了新房这边,虽然余夏不太喜欢别人伺候,但是新房这里院子大、房间多,总需要有人打理的,她对幻秋印象不错,觉得她勤快,也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心眼儿。 「没事,我用凉水就行。」余夏远远的看到不远处穿着短衫的萧山嘴里咬着棉布,手中提着装满水的木桶在扎马步。她让萧山过来这里住,主要是方便她随时找他。余夏也想过她们这边都是女子,起居上可能会有不便,所以她安排萧山住一进院子里那个小房间,那房间简陋了些,原本是杂货房改的,好在萧山也不挑。 余夏看了萧山好一会儿问旁边的幻秋,「他什么时候起来的?」 「不知道,以前在原来的院子每天都是我起了他就已经在这般了。」 屋里床上的小人儿睁着眼睛,紧紧的抱住余夏的枕头,她竖起耳朵听着屋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完全听不到了,她只能靠着床上残留下来的余夏的味道来安定自己。 书房里面亮起了光亮,余夏坐在书桌旁聚精会神的一页一页翻着书册。一种久违了的感觉涌上心头,仿佛回到了上一世,挑灯做卷子时的样子。 余夏把整个书通读一遍后,才发现外面天都亮了,她甚至没有听见鸡鸣的声音,大概是她看的太专注了。她吹灭了旁边的灯,快步的从书房往卧室走。 秀儿打着哈欠候在门外,她看见余夏从书房过来还小小的惊讶了一下,「姑爷,今儿怎么起这么早?」秀儿从来府上就伺候王慕倾一人,她比平常的丫鬟更蛮横一些,也更懒惰。 「热水送来了么? 「送来了,在沐浴室的桶里。」 「这里有我,你不用在这伺候了,你去让厨房去做点红豆粥,另外这两日尽量准备温和的食物。吃完早饭我会出去一趟,你要注意不要让小姐碰凉的东西,陪她到院子里面走走,慢慢的走...准备一些姜汤,肚子疼的话让她喝...」 秀儿一愣,随即想到该是小姐的小日子来了,以前听年长的婆子提过,这男人觉得女子在小日子的时候是脏污的,而每当此时都不愿意和女子同房,有钱人家的男子都会娶几房妾氏,这样就不耽误他们作乐了,但秀儿没想到姑爷不但不介意,居然还这么细心。 房间里的王慕倾把余夏和秀儿说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她笑着把脸埋在了余夏的枕头里。 余夏一进屋就发现了床上的小人儿并没有睡着,她解开了腰带,把外衫脱下,褪下鞋袜钻回到被窝里,「我们还能再躺一盏茶的时间,小傢伙,是不是我起后你就醒了,嗯?」 「你起了,我就睡不着了。」王慕倾抬起头枕上余夏的肩膀后,就窝在了她的怀里。这样的动作越来越自然,不会像最开始时那样害羞别扭了。 「呦,小可怜儿真让人心疼啊!」余夏有点苦恼,「可是怎么办啊,我要开始忙了...」 「我是不是很烦?」 「你是我的宝贝,我才不会烦呢。但是我答应你不管怎么忙,我每天都还是会和你一起吃饭的,以后也不会那么早起来了...」 躺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两人就起来了,王慕倾梳洗的时候,萧山跑过来余夏这边,余夏以为是萧蒹到了,可萧山却说是高能和熊然来了。 「让他们在门口等着,等我和慕倾吃完了饭再过去,对了,你去准备好马车,等你姐来了咱们就出发。」 「主子,夫人今天跟咱们去么?」萧山得问清楚,因为一旦王慕倾要是陪同去的话,就意味着要准备一大车东西。 「她不去。」余夏此次去和上次去不同,她不能再带着王慕倾了。 「好,我这就去。」 「快去快回,要吃饭了。」 「好嘞!」萧山是跑着出去的。 余夏临出门前,在房间里吻了王慕倾,是一个很热情的吻,她用舌头引诱着王慕倾的舌头到自己口腔里,邀请她主动但又若即若离,一旦她有一点点胆怯,她又霸道得不让她退怯,还用牙齿轻咬了她。 「王慕倾~要是你捨不得我走,是可以用那个纸条的...」吻过之后,余夏低哑气喘着在她耳边提醒着她,「我会说道做到的...」 王慕倾只是摇摇头,她可以留下余夏,但是她不能阻挡余夏做想做的事,何况她知道萧山已经备好了马车,听说门口也有人在等着余夏,她要是留下余夏,那么跟着余夏的人会怎么想,她知道自己不能那么任性。 「那我真走咯!」余夏咬着王慕倾的耳朵,「倾倾~不送送我么?」 第133页 「你...」王慕倾咬着嘴唇看着余夏,嘴里温吞的吐出两个字,「坏人!」 「那坏人走了,中午我会回来一起吃饭的。」 时间久了,王慕倾也发现一些规律,余夏对她有很多种称唿,开始时她叫自己小可怜儿,虽然她并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叫,后来余夏对她的称唿就开始多样了,有时候会直接叫她全名,王慕倾。在和外人说话的时候,她会称唿自己为慕倾,有时候也会叫自己慕儿。而倾倾这两个字,她只会在她们亲密的时候这样唤她。 她发现了规律,而余夏也知道她发现了,刚刚明显就是故意在逗她。 她回过神时才发现余夏已经走了,她急忙打开窗子,伸长脖子看着余夏的背影。 其实即使她不送,她的心也跟着余夏一起走了。 余夏和萧山从里面出来时,高能迎上去,一副请罪的模样,「请主子责罚,是我家里的事耽搁了太久,使得我们二人到今日才过来。」 「你们来的挺是时候的。」余夏刚要转身进马车,突然想起了什么,「你弟弟好了么?」 高能脸上染上喜色,「好了,现在能蹦能跳了,多亏了主子。」 「你要是感谢我,就尽心为我做事吧。」 余夏让萧山给高能和熊然备了两匹马,等到了萧蒹汇合,两辆马车,一行人,带着两箱金银,一沓银票,快马赶到了城西。 城西买地,萧蒹昨天听到这个都有点怀疑,当她真的跟着余夏来到城西看着余夏和那块地的主人寒暄之时,她才明白余夏是真的要在城西买地。 那块地和之前来时相比无甚差别,也没因为天气一天比一天凉了而干净点,依旧臭气熏天。那块地的主人像碰到了冤大头一般,昧着良心说这块地有多么多么好,但不管他说什么,余夏都一副很犹豫的样子。 「公子,这块地风水好啊,公子买这地很值得啊!」 萧蒹、萧山、高能都一副你当我是傻子的表情,但是他们没有插话的份儿,只是留意着主子的神色。 「这块地这么好,你自己怎么不留着。」 「额!」男人尴尬的笑了笑,他今天势必要把这块地卖出去,「要不这样,公子要是买这块地,我送你两套宅子如何?」 「是城东的宅子,还是城北的?」 「公子也真会说笑,那里的房子我怎能买的起。」他指给余夏,「那里!」他指的是随着土路的两个砖房,相比周围的房子新一些,但是怎么看都像是刮个大风都能倒的那种。 余夏是真的上心的看了一眼,「那片的房子都是你的么?」 「随着土路的一排都是,怎么公子有兴趣?」男人眼睛睁大,他买这片地的时候觉得自己捡了个大便宜,但是十年间里,这地简直就是他的心病,城西无论做什么买卖都不成。现如今有人要买,他恨不得全都出手掉。 「这地加上那一排房子,你刚才说的价钱的九成。」 「啊?这怎么行呢,那我岂不是要赔死了。不能卖。」男人斩钉截铁的摇头。 「那好吧。」余夏转身就要走。 「别走啊,公子,九成就九成。我赔钱就当交个朋友了。」男人一笑眼角一堆褶子,「您看,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地契?」 「行!」余夏让萧蒹拿银票,高能看余夏真的要买地,他急的顾不上许多,「主子,再想想吧,这地真不行,我在城西住了多年,这里不行。」 萧蒹拿了银票看了余夏一眼,余夏朝她点点头,萧蒹的手松了,银票到男人手里,而自己手里多了一沓地契。 「公子,告辞了。」男人笑的眼睛都要没了,生怕余夏反悔,他脚底像是抹了油,跑了。他心里在想余夏真是个大傻子,这么算下来,和当初买地花的钱相比,他不但没有赔,还小赚了些。这些钱能在城北买个大宅子了,他再也不用混在城西了。 「其实,压到八成,他也是会卖给你的。」萧蒹嘆气的说。 「还是得让他赚一些,不然以后这地价要是上涨了,他得过来闹了,做买卖的不能得罪小人...」 高能看着余夏花了这么多钱买了这块破地是真的心疼,疼的心一抽一抽的,主子对他有恩,救活他的弟弟,也因她,他们一家才能存活下去,他是真的想要好好报答主子,现在,他也是真的为余夏买了这块赔钱的破地心焦。 「萧蒹,那一片地,我都要买下来。」余夏指了指远方,那里都是一些散户居民的茅草房,「你明白我的意思了么?」 「我想我应该明白了。就像您刚才那样,高出正常价格一点点?」 「聪明!」余夏看着那一片破烂不堪的地,「我要在这里盖起一个,全城最大的酒楼,它可以打尖住店,可以下棋娱乐,可以喝茶饮酒,这里将会是全京城所有世家大族攀比摆阔的地方,来往的商人、王侯将相都会慕名而来...」 看着这块破地,谁能相信余夏的痴人说梦。就连萧蒹都不信,她甚至怀疑余夏昨天说的话可能真就是块饼。 「萧蒹,高能,你们要在在入冬前把这里盖出来。」 「这怎么可能?」萧蒹和高能一同说了这句话。 「城西最不缺的就是人。」余夏看着远处那些年轻力壮的商贩男子,还有街边乞讨的流民。 「就算真的盖起来了,主子确定不会重蹈覆辙么?」萧蒹想起了茶馆,可能对于余夏而言,那里只是一个工具,而对萧蒹来说,那里是她的热情、青春、甚至是全部的心血。 第134页 「我不会让那样的事发生,因为现在的我,是我。」他们听不听得懂这句话不要紧,这话更像是余夏对自己说的,她为自己打气,她在和自己打赌。 萧蒹思考了一下,松口道,「好,我尽力。」 「不是尽力,是一定。」 「好。」 高能嘆了一口气,他觉得主子和萧蒹都疯了,但他受了主子恩惠,哪怕明知道不可能他拼了命也要做到。 「主子,那我呢?」刚刚余夏指名萧蒹和高能,熊然没听到余夏提自己便忐忑的问了这一句,他还是有点担忧,怕余夏突然反悔不让自己跟着她。 「你跟着高能。」余夏真的懒得和他讲话,她还是个记仇的人。 余夏从萧蒹那里拿了五千两,而剩下的钱全给萧蒹和高能支配,她没有那么容易相信别人,她甚至觉得若是样样都亲力亲为,这项事业一定能成功,但是她没有那么多精力,她很清楚的知道自己要什么,她会把更多的时间用来治癒王慕倾,而这项事业是她用来实现自己的手段,这是她的初心,她不敢忘记。 她把事情交给萧蒹和高能是为了他们彼此监督,互相牵制。她不认为他们会同流合污一起算计什么,毕竟是两种人,互相又都较着劲儿。 回到王家之后,除了吃饭时间,余夏便把时间花费在书房里。 夜里,她用蜡烛点燃了那本书册,跳动的火苗疯狂吞噬了泛黄的纸张,烟味越来越浓,火苗越来越高,那光映红了余夏的脸,她面无表情,看着火苗一点一点变高又变矮,最后纸张全部燃城黑色的灰烬。 余夏把铜盆里面如粉末一般的灰烬倒到院子里一棵小树的底下,这书册已经印在了她脑子里,她提醒自己做事要更加严谨,最重要的是,她绝对不会给自己留下把柄。 远处萧山在打拳,余夏的印象里他已经在那里练了许久,从早上天没亮就起来练功,他又跟着余夏跑了大半天,甚至于萧山还要完成余夏交给他的跑腿的工作,他的消耗比余夏大了许多,但夜里却还在打拳。 「幻秋?」余夏叫住了经过的幻秋,「他每天都这样强度的练习么?」 「以前只是早上,前几日开始,晚上也要练到深夜呢...」 余夏看着少年的衣衫都被汗水浸透了,脸颊额头全是汗珠,仍旧倔强的挥动拳头,没有一丝一毫懈怠,她的心一下又一下被触动着,身上的血液流淌都快了几分,甚至都有一种热泪盈眶的感觉。 那是一个人为做一件事付出努力的真诚,简单。没有多余的心思,就只是单纯又笨拙的靠着自己的努力,一步一步向前。 一个人成功了,人们会说他幸运,他努力,努力两个字说得太轻巧,太简单,别人不知道在每天天没亮的时候,在每一个直到安静的深夜,他付出了多少汗水,每一天,每一天就那样努力着。 其实余夏并不知道,萧山为什么所坚持,那日他随着主子去白家府上,主子叫他保护夫人,可不成想一个小孩儿却伤了夫人,他没有办好主子交由他做的事,夫人还替他说话说要谢谢他,这让他无地自容,他应该能更早一点发现,应该在那石子飞过来之前,在那个孩子拉开弹弓之前,在那个孩子爬上假山之前... 他知道自己的脑子想事情简单,姐姐说他经歷少,等再大些就好了,但是在练武方面,他不想等,他想要完成好主子交给他的每一次任务,他想保护主子,他想保护夫人,因为她们对他很好,很好。 脚下的水泡破了,生拉的疼,但他依旧没有停歇,他想只要他够努力,他就能在每一次危险之时护住她们。 「你的主子是我,还有夫人...」萧山真的把余夏的话记到了心里。 余夏仰着微笑对幻秋说,「看来我也得更努力才行。」 「幻秋也应该更努力...」 「你要努力什么?」余夏不解的问。 「幻秋要更努力的伺候姑爷和小姐啊...」 余夏随即眯起眼睛,「是啊,大家都在努力啊!」 幻秋提醒道,「夫人在房里等您呢。」 余夏看了一眼身旁的树,把铜盆交给了幻秋背着手走向她和王慕倾的房间。 {这小树终有一日会长大,会成为参天大树,而我也会变得强大,会成为庇护你的人呢,为了自己,为了你,为了不辜负!} 第66章 余夏知道万事开头难, 但是没想到那么难。难的是每一件小事,难的是每一个细节,偏偏就是这些不起眼的琐碎闹得人焦头烂额。 现代社会里只要钱到位, 不愁找不到好的施工单位,更专业更高效, 如果你对建筑有着独特的情怀,还可以专门找建筑师去设计一个独一无二的作品。然而这里是古代, 没有打桩机,没有抓钩机, 缺少了机械的帮助,所有的所有都得靠人工,都得靠人工啊!!! 城西多得是年轻的劳动力,只要一听说供吃住, 不谈工钱上赶着来做工的人乌央乌央,就像小蜜蜂一样。然而, 要建起一个建筑,靠得哪里是蛮力, 全城专业的能盖房加瓦的「手艺人」几乎都被余夏他们找来了, 但对于这个巨大的工程来说, 仍旧杯水车薪。 其实解决这项问题也不难, 做个培训,熟能生巧,有个十天半月,再笨的徒弟也都出师了。但任何事情一掺杂了人性,就都复杂了。 第135页 对于只有蛮力、也不懂得识字断文的壮年来说他们是很愿意去学这项手艺, 毕竟有饭吃还有工钱谁不愿意。但是问题是没有人愿意教。 「教会徒弟饿死师父」这是他们深入骨髓的想法,在这个时代, 缺乏系统的学习,对于技艺的传承基本都是父传子或是学徒制,没有人要求一定要这么做,但是长久以来这是「规矩」。 收徒制度很严格,基本上一个师父一辈子教那么三五个就不错了,徒弟拜师不光得花银子,还得受师父管制,碰上负责的师父是真能学到本事的,碰上不负责任的,有的十年也出不了师,还得给人白当「孙子」。 但余夏可不想搞什么师徒这一套,她的目的简单明了,要效率,搞那套还没等工期结束她的钱就耗完了。她亲自找那些匠人谈的,但凡有一个人愿意教,他都会兑现丰厚的报酬。可是结果却不如人意。 这让余夏很受挫,她自知是个很懂得和人打交道的人,但他们那些人甚至都没听完她的话,就一口回绝,他们的回答像是批量的模板,就是不能坏了规矩。 「不如再加些钱?」萧山提议。 「倒是个办法,但一旦开了这个口子...以后就怕还有人效仿...」萧蒹犹豫的说道。 余夏的想法和萧蒹差不多,她不想在银子方面妥协了,她给出的价码自然是她觉得可接受范围的天花板了,再高真就没有必要了。她不想搞事业搞得那么卑微,作为决策者是不可能被底层的人牵着走的。 「你觉得呢?」余夏看了一眼高能。 「要不我到外乡去找找看?」高能提议。 余夏摇摇头,「太浪费时间了,而且结果可能也是差不多的。」 「那么麻烦干嘛,就把刀架在他们脖子上,我就不信他们还能硬气。」熊然拍了一下桌子,像是要找人干架似的。 屋子里面的其他人都翻了个白眼,一脸看不上他的表情。余夏更是,她本来就不喜欢他,她自言自语般的说道,「莽夫!」然后站起身,要离开的样子。 「主子,您去哪儿?」 「回家,和老婆中饭...」余夏拿起马鞭。 「姐,我先走了啊...」萧山紧随其后跑出来,边跑还边喊,「主子,等等我呀...」 余夏上马一扬马鞭,中气十足的一声「驾~」。 这几日余夏很繁忙,但她没有忘记承诺过王慕倾每一餐都要和她一起,她每日往返城西城东有两次,马车虽然舒服,但不如骑马快。王慕倾怕她辛苦,说中午可以不回来陪她,但余夏却很坚持,她说的理由是家里的饭菜可口。 家里的饭是可口,但是抵不过老婆可人儿。她愿意这样做,哪怕很累很辛苦。 饭桌上摆的都是余夏爱吃的,因为觉得余夏辛苦,王慕倾特意让厨房熬了补汤,余夏拿着汤匙边喝边调侃,「再这么补下去,我要流鼻血了。」 「你这两天都瘦了。」王慕倾把鱼肉夹到碗里,细心的帮余夏挑好鱼刺,她把半碗挑光了刺的鱼肉放到余夏手边。 「你别光顾着我啊,你也吃啊!我瘦点可以,但你就那么二两肉可不能瘦了。」余夏吃了一口王慕倾为她挑好的鱼肉,「真好吃,但是你不要给我挑了。」 王慕倾看她吃了鱼肉,弯着眼睛笑,「好!」 「你上午做什么了?」 「我让绣娘教我做衣服...」王慕倾红了一张脸,她现在还在学习阶段,还只能做点简单的。 「哇!我的娘子这么厉害啊!」 「还在学,和别人家的娘子相比,我还什么都不会。」王慕倾一副很失落的样子,她确实觉得自己很无用,她不能帮她分担外面的事,家里面厨艺上面也不行,做衣服也不会,刺绣也不好。 「不用和别人比的,别人再好,也不是那个会红着脸唤我一声夫君的你,也不是那个为了等我吃饭饿着肚子的你,别人再好却不是我余夏在意的人。」好傢伙,现在的余夏情话张嘴就来,也不背着外人,哪怕秀儿和幻秋此时就在旁边脸都红了。 「咳——」萧山一口汤差点呛死。余夏对萧山是越来越喜欢,她喜欢简单的人,更喜欢努力的,而萧山两样都符合,因此前几天,她在徵得了王慕倾的同意后,让他也过来一起吃饭了,反正饭菜也够三个人的。 王慕倾羞红了脸低着头,用筷子在碗里戳饭粒。 「吃你的饭吧!」余夏瞪了一眼他。 「哈,我吃饱了哈,主子夫人你们慢慢吃啊,我先回房间哈。」萧山脚底抹油跑了。 「吃点肉,你本来就瘦。」余夏往王慕倾碗里夹了一块她爱吃的肉。 「嗯,好!」 吃完中饭休息一会儿,余夏还要陪王慕倾到床上睡午觉。余夏侧着头捋顺着王慕倾的长髮,王慕倾的发质是真的好,又黑又顺。 「怎么不睡?不困?」 「你当真觉得我好么。可是我什么都不会,以前娘亲还在的时候,生意上的事爹爹会问娘亲,娘亲都会给爹爹建议...而我什么都帮不上你。」 「你哪有什么都不会啊!」余夏凑近王慕倾的耳边,「你会暖被窝啊...」 「你又不正经...」王慕倾嘟着嘴。 余夏凑上去亲了一口,不光这样,她还有带着魅惑的声音问,「那个走了吧...」 王慕倾害羞的点了点头,余夏翻身压了上去。 第136页 「不行...真的不行。」王慕倾摇着头,「还没洗澡...」 没拿白天说事,说的是没有洗澡,小可怜也是想要的吧!余夏抿抿嘴,「那就等今晚...」 「嗯」王慕倾侧开头,却也还是回答了,余夏很满意。正好萧山过来敲门,余夏起身下床,「我走了,晚饭前回来...」 余夏和萧山两人骑上马赶往城西,只不过没有去萧兼那边,而是直接去了更西边的一处大宅院。 城西这块富人数量少,但不代表没有。就像这户,城西林家,居说也是城里有名的富商,他是卖砂石和青砖的。 这便是余夏第二块难啃的骨头,建房子当然需要砖,她们从林家的砖厂採购过一批砖,用完了再买时,人家突然不卖了,给出的理由是青砖得提前三个月订,余夏便问管事的为什么之前买砖那么顺利,人家给出的答案是因为那是之前有人退掉的。 管事的还说若是现在要砖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得加钱,余夏问加多少,那人回答的属实让人吃惊,几乎是两倍的价格。 这余夏怎么能干,她又不是冤大头,然而这种东西还不能换商家,因为城中卖砖不说是垄断吧,但也差不多。砖、砂石这种东西不是一般人能卖的,家里不是有山就是有矿,但光有这个还不行,这里面还有一些上的道道。 城里就两处卖砖,另一个在城北,但是不管那边价格如何,光运输这一块就吃亏了。城西林家的砖厂离她们进,而且他们还管送货。 各方面的权衡下,余夏觉得还是应该找砖厂的主人谈一谈,只是这个林家的家主神神秘秘的,说是不见外客。好在之前的书册里面有这个人的介绍,余夏知道他的喜好,一连三天她都亲自上门来送礼。 今天送的这个是一个什么孤本的书,她花了好多银子才淘来的。 「我家主子请您进去。」听传话的家僕说完,余夏一口提着的气才稳住,看来这次是送对了,前两次看过了东西又还回来了,府门都没让她进。 这林家的主子比上王晋和品味真的差远了,余夏一看正厅匾额上面那个金色牌匾,心里面就呲了一声,怎么有人会用金子做牌匾啊,这就和镶了满口的大金牙一样,难看还没劲! 她以为这林家的主子是个肥满流油的大胖子,一看模样倒是挺正常,蓄着鬍鬚,从眉眼上看还挺清秀的,穿着也不浮夸,就正常的富人模样。 「你倒是很有诚意,不过无功不受禄。」林员外很喜欢余夏送的东西,这个孤本他找了很久都没找到,没想到余夏能找到,这礼物简直送到他心坎里。 「我就实话实说吧,我送您这礼物是想和你谈一笔买卖,我需要从你这里买砖,就是想寻求一个长期的合作。」 「那边有专门的管事的,你来找我怕不只是这么简单吧!」 「我需要的量大,而且可能至少需要三年长期供货...我想要更低的价格。」余夏不只是考虑眼前,从长远看,她确实是需要长期稳定的合作,最好价格也便宜,若是正常价格也不是不能接受。但她还是试着以一个更低的价格说起,哪怕之后再加上来一点。 「也不是不行...」林员外笑了笑。 啊!余夏这一下有点懵,这和她想的不一样啊,她连价格都没有说呢。 「你只需要答应我一件事,我会以最便宜的价格卖给你,甚至送给你...」 「您说。」余夏隐约觉得有点不对劲儿。 「你只要娶我的女儿就行了!」 第67章 「娶您的女儿?林员外真是说笑了, 我已经成亲了。」余夏回赠他一个微笑。 「可以和离。」林员外不甚在意,「放心,我们林家心胸宽广, 不会嫌弃你的,入赘我们家, 要是你让我女儿生个一儿半女的,无论你是做买卖还是入朝为官, 我保你心想事成!」 余夏还是头一次听说上门女婿还能被挖墙脚的!!! 「我永远不会和我的妻子和离。我想林员外有这番家业,令爱一定也是一个佳人, 她会早日觅得如意郎君,但这个人绝对不会是我。另外余某觉得一码归一码,生意是生意,任何事都不能阻碍商人挣钱, 您觉得呢?」 「你要是见过我的女儿,就不会再说这话了。我的女儿有着倾国倾城之貌, 如天上嫦娥下凡...那王家的女儿和我女儿相比提鞋都不配,我今日心情不错, 给了你这个机会, 他日你想入我林家的门, 我还不愿意了呢!」 余夏真觉得和这个林员外交流起来太困难了, 她抱拳道,「余某家中还有事,改日再来拜访您。」她真怕自己再不走就走不了了,她还未踏出门口迎面撞上一个壮汉,她低着头急忙道歉, 「不好意思啊,大兄弟~」 那人比余夏高了一个头, 肩膀宽硕,把余夏撞了个趔趄,幸好身后的萧山眼疾手快稳住了她。 「公子...您...没事吧?」那声音小家碧玉,娇羞喜人,可余夏听到这个声音后脖子的鸡皮疙瘩都嗡起来了。 此壮汉不是壮汉,是一个女装大佬?不对,不对,声音不对,余夏和萧山扬起头看着这个壮硕的女子?此女应该有一米九,肩膀宽的像是一座山,身穿湖蓝色的衣裙,臂膀上面的肌肉简直要把衣袖撑破了,穿着不见一丝美感不说,反而像是一个移动的特大型号的水缸,再看看她的脚,简直比余夏的小臂还要长,她一跑动,只觉得地动山摇。 第137页 「爹爹...这个公子是谁啊?」这个身板站在林员外身后,娇羞的撒着娇,还羞涩的给林员外捶着后背,余夏觉得这一拳都能给林员外锤死。 「怎么样,我的女儿是不是犹如仙女下凡?」 「林员外说得是...是...」这哪是仙女啊,这是天上的金刚天神吧。 「要不要坐下来谈谈?」 「改天...改天...」余夏牙齿都打颤了,「再拜访...」余夏和萧山几乎是撒丫子跑出去的。 林员外看了一眼女儿,「怎么样,那小子看上了么?看上了的话为父给你抢过来?」 「挺好看的,就是有点瘦弱...」女孩子娇羞的摇晃着她爹爹的胳膊,林员外的胳膊「咔吧」一声。 话说在这京城之中,有两个女子是百姓茶语饭后的谈论对象,一个是首富王家之女,另一个是城西林家之女,流言在她们还是幼时就传开了,说是王家的女儿是疯子,林家的女儿城中最丑,市井之间还有人给两人取了外号「京城二怪」。 也是这个名声,让两人都过了年纪也未许配人家。本来城中大部分的嘲讽都要放在王慕倾身上的,但自从王慕倾大婚之后,很多人开始夸赞王慕倾的夫君余夏模样俊秀,渐渐的大家就把嘲讽全部转移到了林员外女儿的身上。 林员外当然不愿意,他认为只要余夏娶了自己女儿,那些嘲讽又会转移,因此他才想着让余夏娶自己的女儿,实际上他并不在意余夏是谁。 余夏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想到下午在林家的场景,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摇摇头,强制自己忘记那画面。 余夏觉得自己很挫败,这两件事一个都没解决。她翻着面前的书,心情低落到谷底。 「余夏,我可以进来么?」门外,王慕倾敲响了书房的门。 「进来吧。」身体乏累,心情也低落让她整个人蔫蔫的,但在王慕倾进门前,她还是调整好自己,她不希望自己的坏情绪影响王慕倾,因为她的慕倾没有做错什么,她甚至一直在等自己,没有理由让她感受自己的坏情绪,她该给她最好的自己。 「我怕你太辛苦,让人热了红豆汤给你。」 「过来,陪我呆会儿。」余夏拉着王慕倾的手,轻轻一拉,小人儿被带到她怀里坐在她腿上。余夏紧紧的抱着她,「慕倾...你身上好香啊...」 王慕倾有些不自在,现在这个姿势太大胆,太不合规矩,尤其还是在书房里,这让她有些拘谨,但她还是还是由着余夏,因为她能感受到余夏的心情不好。 「你在看什么?」桌上放了很多书,余夏蔫蔫的回答,「本朝的律法!」 本朝律法详细记载了作为百姓、臣子需要遵从的相关法规,更有意思的是商人有一部专门的律法且足足有十册,里面写的都是不许这样,不许那样,全是对于商人的限制,余夏突然很佩服王晋和,在这么多限制的条件下,他能赚到这份家业真的很不容易。 「是看累了么?」 「里面的文法看不懂。」 「那需不需要我...帮你看看。」 「好啊!」 于是王慕倾就像是一个老师一样,逐条给余夏解释着律法,就这样一点一点的学习,王慕倾是余夏见过的最耐心的老师,也是最温柔的那个。 通读律法之后,余夏也发现一些问题,就比如律法中关于僱工的问题不是很清晰,这样双方产生纠纷后,各自的利益都不受保障。 做工的人不信任老闆,老闆也不信任僱佣工人。余夏听高能讲过这里人找工作更依赖于熟人介绍,知根知底也比较安全。从这里面引申出来的事情也比较有意思,一个酒楼或是商户想要真的做起来,基本上是靠口碑,这也是为什么那些开的越久的店,越受追捧的原因。 这个想法让余夏有了一些新的经营思路。 「慕倾,我想到...」余夏脸上终于露出了真心的笑容,她想要第一个和王慕倾分享,勐然抬头发现王慕倾蜷缩在小榻上睡着了。 余夏懊恼着,原来已经这么晚了,她把王慕倾抱回房间放在床上,那个小人儿中途迷迷煳煳问自己什么时辰了,余夏亲了她的额头告诉她,「睡吧。」 余夏重新制定了一套更能调动积极性,也更系统的升职规则。 她把所有的人分了组,每个「老师傅」带领一个队伍,他们充当领头的角色,然后定个期限搞个总评比,那个得第一的领头会得到五十两白银,并且是每一个月,而他那一队的人每月增加五两白银。 因为考察的是一个团体,他们必定会把自己的一些经验传授给手底下的人,哪怕不是压箱底的手艺,但日常做个工应该也没问题。余夏没有直接让他们教人,但是目的却是达到了。 而这个选出来的最厉害的领头,只是单纯的每月多领五十两白银么,实际上他将会是余夏这个团队的「总工程师」,这个人钱拿得多,操心的也多,这钱给的一点也不亏。这也解决的余夏人手不足的情况。她也能把自己抽身出来,有更多的时间做别的。 而仅仅就是这样么?不,这个领头人会成为一个标杆,榜样。他会获得最好的待遇,余夏会送他宅子,马车。同时他的子女,余夏会送他们去学堂。本朝重文,要知道进学堂需要不少的花费,若是直接解决了他们的这个问题,僱工的忠诚度增加了,至少不会出现被人挖墙脚这件事。 第138页 而其他的人,哪怕最底下的靠着蛮力搬砖的,也有一套升级系统,只要肯努力完全可以爬到最顶层,而那些混日子的也会被淘汰。 因为这个系统的规则,余夏的野心更大了,她甚至想只要能把这些人都留下,以后城中的房子他们是不是都可以包了!· 一个问题完美的解决了,而另一个着实让余夏头大,毕竟没有砖,什么都是空谈。 「主子,那林家小姐不是要找夫君,你给她找一个不就完了?」萧山看余夏愁眉不展,提议道。 这下她的业务都拓展到媒婆行业了么? 「上哪儿找人去...」余夏话还没说完,深深的看了一眼萧山,萧山磕磕巴巴的说,「我,我还小...」 「这回你不强撑着说自己是男子汉了。」余夏的视线定在了一边剔牙的熊然,单从外形上看的话,别说,熊然和那小姐站一块还真挺配的,不过林员外应该看不上这样的,她的视线又移动到高能脸上。 叮!余夏和萧山对视一秒! 「高能...你有没有婚配啊...」余夏站起身,特意走到在忙活着的高能身边。 王慕倾真的当起了贤妻良母,自从她和余夏一起住后,她就不太让秀儿给她收拾屋子,尤其是衣柜里有余夏的里衣里裤,最近余夏没有空闲,王慕倾就想着帮着她整理一下衣服。 她把柜子里面余夏的衣服拿出来准备重新叠一下,她刚拿出来几件,里面噼里啪啦掉出几本书。 「啊——」王慕倾好奇的翻开看了一眼,就惊声叫了一下。手上的书也吓掉到地上。 怎么会...余夏怎么会看这种书... 王慕倾难以相信,又羞愧,红着一张脸,却还是禁不住好奇,憋红着脸翻看了半册。 余夏为什么要看这个?难道她还不能满足她么... 「这男人啊,总和一个人会腻的,一但他在夜里不缠着你,你就要当心他在外面是不是又有了别人...如果真到那个时候,你就要想办法把他的人勾回到你身上...」王慕倾想起在白府上表嫂和她说的话。 可是,余夏是女人啊,她也会这样么?她们已经好些时间没有那样了,她只是因为忙,还是对自己没有兴趣了。王慕倾的心里七上八下,她又想到她问余夏,她是不是她的人,余夏说严格意义上还不算... 「她为什么不要我...」 「还能为什么,不想要呗,你满足不了她...」耳边响起一声尖锐的轻笑。 余夏今天很高兴,因为她已经说服了高能明天去林家,事情总算有点眉目了,一旦这件事搞定,事情真正走上轨道,她就能好好的陪王慕倾了,这阵子她确实冷落了王慕倾,而且前阵子王慕倾和她相继来月事,她们都没那个。 这一晚,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的余夏躺在床上,等着今夜里能美美的吃上一餐。她打了个哈欠,「小可怜儿今天怎么这么慢,一定是又擦了好几遍澡豆。」余夏满是期待,她觉得眼皮有点重,心想先眯一会儿,就一会儿... 「里面穿的要轻薄一点...最好微微透一点,我保证你夫君看到了才会喜欢...」表嫂的话迴荡在王慕倾的耳边。 「秀儿,你出去吧,今天我自己穿衣。」浴桶里面的王慕倾脸颊粉嫩,不只是因为水汽的原因,秀儿虽然费解却也没问。 白皙的脚踝上带着成股的水珠流下,王慕倾踏出木桶走到放衣服的架子上,她把包裹的严实的布包打开,里面是微透的淡黄色肚兜。 王慕倾的手不自觉的揪紧着领口,虽然她外面还穿着衣服,但还是红着耳根从浴房走到了卧室。 桌上的蜡烛只剩下一点点,那火苗因为王慕倾走过微微颤动,而躺在床上的人成大字型睡着,还微微有点鼾声... 有那么一瞬间,好像松了一口气,但随之而来的更多是失落。 王慕倾爬上床躺在余夏怀里,紧紧抱着余夏的腰,而熟睡的余夏真的太睏倦了,没有像以前那样回抱着她。她闭上眼睛,眼角划过一滴泪,「余夏,我爱你。」 余夏梦到自己和王慕倾在一个粉色的房间里,她的倾倾只穿了一件肚兜,含着羞的诱惑着她,她像着了魔似的一次一次要她,疯狂的,无休止的,她喊着她的名字,「倾倾,倾倾...」 天已经大亮,余夏缓缓的睁开眼睛才发现刚刚只是一场梦,她看清了正盯着她看的王慕倾,她嘴角上扬翻身把小人儿压在身下,「一大早就偷偷看我~」她吻上她敏感的脖颈,「倾倾,我想要你...」 回应她的不再是她所熟悉的矜持的吭声,而是一声千娇百媚,温声蛊惑。 「公子长得好生俊俏,芸绣喜欢。」和王慕倾的矜持相比,有些许放荡,她环住余夏的脖颈送上了自己的唇。「芸绣愿意把自己的处子之身给公子...但公子以后不能喜欢别人了...」 第68章 环住脖子的手臂收紧, 温热的气流喷洒在自己的嘴唇上,可是下一秒钟却没有想像中的柔软温润,唇只是落在了左边的嘴角上。 蜻蜓点水一般, 太轻了,甚至算不上吻, 只是触碰的瞬间就分离了。 余夏此时脑中乱得像是一锅粥,她还在震惊于身下人刚刚说的话。 扬起的脖颈又落回枕头上, 芸绣眉眼带笑的看着余夏,她像是个勾人的狐媚, 专盯着人的眼睛,似乎只要和她对视的人,就能被这个样子的她轻易的勾魂摄魄。 第139页 「右边要不要...」她一手勾着余夏的脖子,另一只手已经移到了余夏的嘴角, 她故意把视线不断的在余夏的嘴唇和眼睛上游移,明目张胆的告知余夏, 她下一步要亲这里。 看余夏带呆愣愣的,芸绣满意的笑了, 她脖颈扬起, 亲上余夏的右嘴角, 这一次比刚刚停留的时间稍微长一点。 明明就是清水的触碰, 连个吻都不算,可余夏的心跳如擂鼓,热血直往她天灵盖涌,身下人的一些列动作把她看愣了,明明是余夏在上位, 偏偏被身下的人撩动的脑子都不转了。 「公子喜欢么?」手腕又环上了余夏的脖颈,其实也没有大的动作, 可皮肤就是轻轻的擦过了余夏的耳后,弄得她好难受,就像是隔靴搔痒,余夏甚至觉得自己有点躁动... 「还是公子喜欢我这样...嗯?」芸绣的手从余夏的脖颈出划到了肩膀,再然后轻轻划到胸前... 余夏的理智瞬间回归,她下意识的抓起芸绣乱动的手,力度很大的把她的双手分别压到枕边,她紧紧咬着嘴唇,强迫自己保持理智,「你叫芸绣」 「我在公子的床上,公子居然不知道我的名字就与我这般的亲密...是不是...有点过分了呢」 余夏才反应过来两人的姿势实在是太亲密了,她慌忙起身退到床尾,她已经确定「芸绣」是王慕倾的又一人格,这是她们第一次见面,还是应该客气礼貌的多了解了解对方,她咳了一下掩饰自己的尴尬,「我会记住你的名字的。」 「只是记住我的名字么?」芸绣也从床上坐起来,她坐在床头,余夏坐在床尾,两个人隔着最亲密,却也最疏离的距离。 【芸绣愿意把自己的处子之身给公子...但公子以后不能喜欢别人了。】余夏想起了这句话,整个人都不好了。 「公子想到什么了?耳尖都红了」 「没...天不早了,我们吃饭吧!」余夏低着头,在心中默念,这不是王慕倾,虽然她们是同一个人,但这绝对不是她的倾倾。这个心里暗示多多少少起了一点作用,假若对面的人不说话。 「公子饿了么?」 「饿!」余夏此时觉得这个芸绣比王二娘还要让让她招架不住,她只想赶快逃离现在这个局面。 「哦,原来是这样。」芸绣点了点头,自言自语的说道,「芸绣是不会让公子饿的。」 衣襟拉开,松散,白色的衣料滑落,芸绣的香肩暴露在空气里,最吸引人的却是余夏从未见过王慕倾穿的肚兜。 此时阳光充足,很容易看清肚兜布料轻薄,隐约的春色就在那里,可却像是犹抱琵琶半遮面似的,若隐若现绕在人心间,引人无限的遐想。 余夏因为瘦,脖子便有一处明显的骨节,像是喉结。这也很好的掩藏了她的女子身份,只是此时,她不停的吞咽口腔里分泌的口水也尤其明显。她知道自己不该盯着那里看,可偏偏眼睛就不听脑子的话,她就那么直勾勾的盯着那处春色。 其实,这还是王慕倾的身体,那是她的妻子,自己看一下怎么了,也不算耍流氓...吧。 余夏看得眼睛都愣了,而这时,床头的芸绣爬了过来。 「那个,我去屏风那里换衣服哈。」余夏一个劲儿的往后缩,她是绝对不会想到自己居然有一天被王慕倾堵到了床边,还被床咚了。 不,这不是王慕倾,这要是王慕倾,她能直接要了她,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躲得这么难受了。 「公子躲什么啊?」 「是公子要吃我,又不是我要吃公子...」 这特么的真顶不住啊! 「公子要不要吃...樱桃...」这话怎么这这么耳熟啊! 「现在是白天!」余夏义正言辞的说着以前王慕倾娇羞时说的话。 「白天,不是更刺激么?嗯...你说呢?」 「我说...哎呦!」余夏一下子没顾得上,从床上滚落到了地上。 余夏充满怨念的坐在饭桌旁,她看着一桌子的菜竟然毫无胃口,她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头髮下的脑瓜子上磕了一个包,现在一摸还疼呢。 「姑爷,还是找个大夫看看吧,这头上的伤可大可小呢!」幻秋充满担忧的看着余夏。 余夏摇了摇头表示不打紧,她看着坐在她身旁的芸绣,又重重嘆了一口气。一个时辰而已,这个新人格让她头都「大」了。再看这位现在,余夏头更大了。 「小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秀儿啊,王家的姑娘都像你似的那么可爱么?」 「这些都是你做的么?」 「不是啊,那也很厉害...你的手真好看,能让我摸摸么?」 余夏嘴角抽抽,看来撩人这个技能,芸绣还真是不挑人。 除此之外,余夏还发现一件事。芸绣的面前摆放的都是平常王慕倾爱吃的菜,但她却一口没动,筷子始终往余夏面前的盘子里面夹。很显然她的口味也变了,变得和余夏的喜好一模一样。 余夏原本就计划今天去林家的,那件事不解决,之后的情况会越来越糟糕。 萧山已经牵着马等在了大门口,余夏有些不放心嘱咐着幻秋,「我出去一会儿,两个时辰之后差不多能回来,小姐那边...」余夏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你见机行事吧。」 幻秋刚想张口,老远传来了一声焦急的声音,「你要出去么?」 第140页 「我就出去一会儿。」余夏看了一眼芸绣,却避开她的眼睛。 「我若不依呢?」 「这...」余夏邹紧眉头,一旁的幻秋和秀儿看此情景,识眼色的离开了。 「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 「芸绣喜欢公子,哪怕今天是芸绣第一次见公子,可这份情感就像是刻在了芸绣的骨肉里,公子可能不信,芸绣觉得老早就认识了你,你时常出现在芸绣的梦里,梦里你会轻轻的在我耳边唤着,叫我不要害怕,你会告诉我你就在我身边...」 「今天你真的出现在我面前,你不知道芸绣有多少欢喜,可你不喜欢芸绣...」 芸绣低着头,不像刚刚那么撩人,像是受了很大的委屈,声音都带着哭腔,「公子竟然不喜欢我,那便送我回楼外楼吧。」 多重人格,每一个独立的人格都拥有着不一样的身份,姓名,喜好,还有相差甚远的性格特点。 就像王二娘,她的性格和王慕倾完全像是站在了两极,王慕倾温婉、聪明,善解人意,运动能力差一些,而王二娘像个猴子似的上蹿下跳,急躁,不聪明,做事情也不考虑后果,就跟随着心情来。但她们的共同点就是,她们都有着同样的父母,在王二娘的认知里,王晋和是她爹,白沂瑶是她娘,她的家是王家。 而芸绣的认知里她并不是这样,她是个孤儿,从小被人卖到楼外楼里,她靠着外貌和琴技吸引客人,她认为楼外楼里的老鸨让她保留清白之身,不过是为了把她卖个好价钱,但她费尽一切心思把自己保留完好是为了等待一个人,那个时常出现在她梦里的人。 「我没有不喜欢你!」余夏嘀咕着,「只是...」只是什么呢? 「那你是喜欢我么?」 余夏有点为难,说喜欢,她又觉得自己对不起王慕倾,要说不喜欢,万一芸绣一赌气要是去了楼外楼该怎么办。 「我知道了,公子就是不喜欢芸绣,那公子就放我离开...」 「别走。」余夏拉着她的胳膊,生怕她跑了,「喜欢,我喜欢。」 「什么?我没有听清。」芸绣弯着眼睛问她,余夏佩服她情绪转换的如此之快,她无奈的说,「我...喜欢芸绣。」 「当真?」 「当真。」 「那公子今天要是出去了,就不担心我被别人勾跑了么?」芸绣牵起了余夏的手,娇嗔的说道。 余夏嘆了一口气,她倒是不担心别人把芸绣勾跑,她担心芸绣背着她勾搭别人,她今天可真是见识过芸绣勾人的能力。她真怕自己出去一会儿的功夫,脑袋上就顶上一头青草。 罢了,自己选了老婆,苦辣酸甜自己都得受着。 萧山站在门口等了好久,等来的却是两个人。表情复杂的余夏,她身后跟着的是...夫人。 「主子?夫人和我们一起?」萧山看到余夏无奈的点头后,「那我去准备马车?」 余夏转过脸对着芸绣,「和我一起骑马会怕么?要是怕的话,就换马车?」 「你会保护我的,是么?」 「是。」 余夏找来了马凳,扶芸绣上马后,自己跨上马,她拉住缰绳把芸绣护在怀里,「手抓着缰绳,放松一点,嗯,就是这样。」 芸绣第一次骑马,她既兴奋又新鲜,但她也不忘撩人,「今日城里可都要看到公子和芸绣共骑一马了,若是恰巧被公子的心上人知道,那岂不是解释不清了。」 「我的心上人不就是你么!」余夏想都没想脱口而出,芸绣很满意,她轻轻靠在余夏怀里,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 其实在外人看来,余夏的身边就是王慕倾一人,虽然只有余夏知道她们之间的差别,但总的来说她们就是一个人吧... 「你总叫我公子,是不知道我的名字么?」 「我很早很早就知道你的名字,但我喜欢叫你公子...」 余夏很奇怪,芸绣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的名字呢? 第69章 城西, 赵大布庄算是这片区域有名的老字号,有钱家的妇人或小姐日常买衣首选就是这里。就算是普通人家,家里嫁女也都是要到这里买上一两件成衣或是布匹的, 这里的老闆娘以前是皇宫里面的绣娘,手艺精湛不说, 给新妇的绣品寓意也是美好的。 「金小姐,这件特别适合新妇新婚之夜穿在里面, 寓意和和美美。」老闆娘介绍着自己做的绣品。 「也不知能和美几日。」金瑾娴冷笑着,她用手指捻了一下小物件的布料, 触手细腻光滑,从刺绣的图案也能看出确实是上品,可她想到新婚之夜的场景一阵噁心。 老闆娘有些尴尬,谁人家的姑娘出嫁之前不是含羞带怯, 对未来夫君带有无限的憧憬,她看金瑾娴这副模样一定是对夫家不满意, 她只能客套的夸赞她漂亮优秀。 「漂亮有何用,还不是要嫁给一个废物。」 「小姐快别这么说。」丫鬟急忙四处观望, 她看着店铺门口不远, 伸长脖子往里面看的余庆, 小声劝导自家小姐, 「余公子一直跟在咱们后面呢,要是他听到...」 「谁管他。」 丫鬟嘀咕了一句,「这余公子也是,都要成亲了还总来找您,他不怕传闲话, 咱们还忌讳呢!」发完牢骚还得继续选东西,丫鬟可没忘了此次出来的目的, 她给自家主子选东西是慎之又慎,可金瑾娴却被别的东西分散了注意力。 第141页 她站在门口,眼睛死死的盯着某处,像冒着火焰,是恨不得啃噬其血肉一般的愤恨。 一连几日都在试图讨好金瑾娴的余庆还以为今日铁树开花,娴儿在看自己,他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上前,只是没走几步才发觉金瑾娴看的不是自己,他寻着她的视线看去,只是看到那个人的瞬间,他握紧了拳头。 怎么又是她!余夏。 这城中关于余夏的传闻可是不少,除了那场盛大的、背地里充满着闲话的婚礼之外,让百姓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还有关于余夏的各种风流事,这里的人很乐意讨论着少男少女的情爱事,男子越风流好像越是值得赞扬,越彰显了魅力,而和其有过风流韵事的女子,大家会摇摇头用着恶毒的话去评价,而这其中当然就包括余庆未来的妻子,金瑾娴。 余庆忍受不了市井间的传言,但最最让他接受不了的是和他未婚妻有着不清不楚传言的这个人是余夏。那个他从小就看不上的,文不成武不就什么也不是的,明明只是个小妾所生的庶子,却因为年长他一些就成为他哥哥的余夏。 不远处两个带着不同原因愤怒的人看着余夏,可她根本没注意到,她朝着马上的人伸出手,温柔的对着那人说不要怕,慢一点下,她伸出双手小心谨慎的想要护住那个小人儿。 芸绣脚底悬空,没有了身后让她心安的怀抱,才发觉从这个高度往下看还是有点惧怕的,可是看着余夏的手臂在空气中已停留了好久,她深唿吸后把手交到余夏的手里。 白皙的手心落上另一只纤细小巧的手,然后被微凉的手包住,芸绣却觉得无比的满足。从马上跳下来失掉重心的芸绣几乎是撞到了余夏的怀里,还好余夏站得稳,还及时环住了她的腰身。 对芸绣,余夏依旧很温柔,她再没有办法那么割裂,这和她最开始面对王二娘时还不同,那时她还是比较气盛,王二娘欺负她,她就想着报復回来总是不想让自己吃亏。但是现在...她对王慕倾的感情深了,她对她多了怜爱。 别人可以在王慕倾的其他人格出现时躲得远远的,包括她的伺候多年的丫鬟,包括她的亲爹。但自己不能,也或者说余夏不想,她不想躲开她,她要一直在她身边,她要等着王慕倾回来,这样她才可以对她说,你看吧,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要怕,我还在这里。 余夏扶稳了芸绣,她的眼中带着关切,「你没事吧?」 芸绣眯着眼睛看着她,并没有任何的羞怯,反而靠近她的耳边同她轻声说道,「公子的胸...」 余夏马上弹开,她警惕的左右打量后,再皱紧眉头看着面前的人,而那个调皮的小人儿背着手,故意很大声的说,「好平啊,嘻嘻!」 余夏听完之后脸黑了,萧山一头雾水的挠挠头,「什么平啊?」 「你脑袋平!」余夏瞪了一眼萧山,之后无奈的摇摇头,她以前还希望王慕倾能够调皮一点,现在这个芸绣够调皮了,但让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世风日下,男子不要脸在街上和女子搂搂抱抱,女子也放荡居然任由着...」金瑾娴只看了余夏一眼,更多打量的是她旁边的小人儿。 「一对狗男女而已。」余庆也走过来,他故意大嚷道,「莫要脏了娴儿的眼。」 若是以往余夏在街上碰到余庆,她得变着法的怼他几句,然而今天她旁边有一个娇滴滴的小人儿,她不想多生事端,只是抓着芸绣的手准备离开。金瑾娴看着她们相牵的手,手指紧紧捏着手中的鞭子,「□□...」 「你说什么?」余夏第一次正眼看金瑾娴,她听余庆叫「娴儿」时就猜出现在站在她面前的就是金瑾娴,金满园家的独女,曾经原主费尽心思想要利用的人。 「我说她是□□、下贱,说你噁心。」金瑾娴恨余夏,更恨王慕倾。看着余夏和别人卿卿我我,她就更恨她们,她和余夏之前只见过一面,悸动好感或许有,但要说多深的感情可能也谈不上,但她骄纵惯了,第一次有一种被背叛和被人抢了东西的感觉,她将这种感觉转化为恨。 余夏的眼神像是一个野兽在警示着敌人,身边的小人儿突然软绵绵的说,「这个姑娘是不是喜欢你啊!怎么一直看你!」 芸绣突如其来的话让余夏愣住了,而一旁的余庆差点暴跳如雷,咬牙切齿的对着余夏,「你不配,娴儿即将是我的妻子。」 「可是我看她好像并不是很待见你啊,这位公子。」芸绣小声的说完后,偷偷的躲到余夏身后,那样子像极了熊孩子闯了祸之后躲到自家大人身后。余夏怀疑芸绣是故意火上浇油,她是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而这时高能从一家成衣店里出来,他们今天原本就约定了一处汇合的地方,余夏看他穿着寒酸特意给他买了一身衣服让他换上,如今人齐了,余夏也赶快拉着人离开。 余庆看着金瑾娴的目光一直跟随着余夏,他牙齿都要咬碎了,「你和余夏是不是真的暗地里...有什么?」 「有又如何?」金瑾娴嘲讽般的笑了,「或者你去圣上面前退婚啊!」她看着余庆握紧的拳头,「你敢么?」 余庆嘴唇都咬出血了,他愤恨的咒骂,「余夏,终有一日我会将我受的屈辱还给你!」 在进林府前,余夏帮着高能整理了衣领,她左看右看觉得高能也算是一表人才了。这次进林府没有那么麻烦,余夏报了姓名之后,家僕就带着她们入内了。 第142页 余夏拉着的是「芸绣」人格的王慕倾,萧山和高能跟在她们身后。经过花园时,看着远远的一个壮硕的身影正在那里拿着手帕掩面哭泣。 「那个就是林家小姐。」萧山面露同情的捅了一下高能,高能朝那边看了过去吓了一个激灵,余夏和萧山都说过林家小姐的容貌不是特别的符合大众的审美,他也早就做好了心里预设,可是当远远的看到身形的时候,高能还是被吓到了。 林员外的胳膊似乎断了,缠绕了多层白色布条,他听说余夏来了以为她同意了自己的提议来求娶他的女儿呢,但没想到余夏牵着一个女子一同前来。他很生气,大骂了余夏一顿,差点让人拿扫把她们哄走。 「林员外既然是选女婿,应该问问林小姐的意见。也许她真的能相中我这个兄弟呢。」 林员外觉得余夏这句话说的没错,他让人把女儿叫了过来。当林小姐真正的出现在她们面前时,一旁的高能呆站在原地,余夏用胳膊怼了他,小声的提醒他「还愣着干嘛啊,上啊,用我教你的那些...」 而高能看着林家小姐的那张脸还有高大的身材,脚底就跟被钉在地上似的怎么也抬不起来,「我...我...」支支吾吾,战战兢兢。 「我有点害怕。」芸绣小声的嘀咕,而她们这样的表现让林小姐自信心再一次收到挫伤,她哭哭啼啼的跑了,林员外看到女儿哭泣,心都要被拧碎了,当即让人把她们四人叉出去。 余夏她们差点真就被拿着鱼叉的人叉出去了,还好被拿着手帕哭泣的林小姐阻止了,她长了小眼睛大鼻子,脸上的皮肤也很粗糙,粗糙到什么程度呢?可能作为男子的高能,甚至熊然的皮肤都要比她好,但她说话很柔,也很有礼貌,「小女子对不起诸位,不该吓到你们...」她的眼角还挂着泪,这样的表情似乎让她更丑了。 她的一句道歉让余夏一下子想到了王慕倾,她的倾倾也是这样,明明没做错任何事,却总觉得错在自己身上。 「林小姐,你不需要道歉的。是我们太没礼貌。」 「不是,是我就应该躲到屋子里不出来。是我不该出来...我长得...」 「你有出来的自由,你想出来就出来,不要在意别人去说什么。」 「可是会吓到别人...」 「那是别人要面对的事,而若是有人在你身后指指点点,那是你要面对的事。这世上每一个人都努力的活着,每一个人都要面对不同的苦难,你家境富裕,父亲疼爱你,你的苦难或许就是要面对丑所带来的伤痛...这个事实。」 丑这个字一出口,在场的每个人头皮都跟着一麻,他们真怕林家小姐听到这个字把他们串成糖葫芦扔出去。 「谢谢你告诉我。」林家小姐突然笑了一下,「我可能一辈子都嫁不出去了。」 「会有人喜欢你的,会有人看到你的好。」余夏这句话是发自她内心的说的,就像她从未想过会遇到王慕倾那样喜欢自己的人,明明在她自己看来没有什么值得人喜欢。就像王慕倾,那个小可怜儿总是觉得自己是个麻烦,所有人都觉得她是邪祟,而自己觉得她是世上最美好的人。 「那你会喜欢我么?」林小姐娇滴滴的问余夏,余夏一噎,她这是自己给自己挖坑呢! 「喂,你没看到她身边有人了么!」芸绣上前一步挡在余夏身前,「她是我的人,你想都别想。」 从林府出来,高能垂头丧气的说,「主子,是我没办好差事。」在他看来,什么娶妻不娶妻,这是主子交给他的任务,他没有完成好。萧山在一旁嫌弃的指责他刚才看到林家小姐吓的腿都软了,高能嘴硬说没有,两个人就像两个吵闹的小孩子,谁也不甘示弱,余夏让他们闭嘴,他们就都不说话了。 「我不该这么要求你,成亲还是得两情相悦才行。」 晚上,书房里,蜡烛的火苗在跳动,而且颇有越来越高的趋势。余夏的后背抵在书架,芸绣的手抚上余夏的胸口,她一双眸子含着春水,「我们是两情相悦么?」 「当然...」 「那你为什么还不要我...」芸绣踮起脚尖,轻轻吻了吻余夏的耳朵,「公子的胸口勒得那样紧,要不要芸绣帮你...松一松...嗯?」她的手指轻拉开余夏的腰带,一寸一寸向上探寻... {王慕倾,你快回来吧,我快受不了了!!!} 余夏仰着头不敢去看面前的人,在感受到指腹贴上腰间的肌肤之时,她的心都跟着颤了,她慢慢闭上了眼睛,喉头明显的吞咽了一下... 第70章 余夏气喘吁吁, 浑身上下都出了一层的细汗。察觉身下的人安静下来,唿吸也匀速规律,她才小心翼翼的从上位翻身下来。 此时, 余夏狼狈不堪,她上身的衣服被某人连拉带扯弄得皱皱巴巴, 头上的髮髻也因为刚才的「剧烈运动」而散乱,她这副样子就像刚进行完某件事, 不过,真不是那样...也还好不是那样。 她十分庆幸自己还尚存着理智。 「芸绣」人格的王慕倾撩人的本事简直要破了余夏理智的天花板, 当余夏以为她仅仅只是这样,已经做好了应对方法时,芸绣的一系列行为包括言语都撩得余夏的腿发软。 她会在白日旁若无人的凑近余夏耳边说着一些让人遐想的话,她的言语里并没有露骨的情话, 但听在余夏的耳朵里就是十足的引诱,一句话会在余夏脑海中勾勒出一副画面, 每一副都是她和王慕倾夜里旖旎的梦。 第143页 天黑后在房内的芸绣会释放出更厉害的本事,面对风情万种的「王慕倾」, 余夏的应对方式就是在自己快绷不住的时候, 用薄被把芸绣捲成了一个「大煎饼」, 怕芸绣挣脱, 余夏几乎是撑着身体半压在她身上。 以为这样束缚住手脚的芸绣就不会再撩拨自己了?她还长了一张嘴呢! 「公子喜欢这么压着芸绣?既然想压芸绣,为何要错开脸呢...公子,芸绣被包裹的好热,要不公子帮芸绣把衣裳脱了...你流汗了...你的喘息声音有点大...在想什么不能说的事么?」 余夏现在想起芸绣撩拨时说的话,她无可奈何的轻戳着熟睡人的粉扑扑的脸颊, 「王慕倾,真没看出来你的小嘴这么会说...」在以往余夏不会想像到自己居然能做出这么痴汉的事来, 她居然对着熟睡的人一脸傻笑的自言自语。 「我可是把帐都记到你头上了,等你回来之后,我要好好的欺负你的...」余夏的性子比以往柔和的许多,她骨子里面实际上是自私又冷漠的,按照她以往的逻辑,她真的可以在王慕倾变成别的人格时躲开,眼不见心不烦或许对她来说是有好处的,但有一个理由让余夏想要一直守在她身边。 「等你回来时,你会在第一时间看到我,无论是『离开』时,还是『归来』时,我都会在你一睁眼就看到的地方...」指腹触碰到熟睡中小人儿的眉毛、眼角,划过她的鼻樑,她们离得那样近,近到余夏能看清她脸上的绒毛。 安慰人的话,余夏从前不太愿意说,即使说了,也不过是言不由衷的敷衍之词,但这一世不太一样,或许从认识王慕倾那刻开始就在慢慢改变,也可能是在她决定要爱她的那刻起自己给自己定的硬性指标,她会做到她说的每件事,她甚至希望她做的事比说的更好。 守护王慕倾从来不只是说说而已,余夏会对王慕倾好,也会连带着对王慕倾的其他人格好,或许她的爱情道路上需要她承担得更多,她不怕那些困难与艰辛。余夏的性格里面有一面是越挫越勇,怕也只会怕有一天王慕倾不再需要她... 「嗯...热...」 「现在呢...」余夏动作轻缓的帮熟睡的人把被子扯了扯,她怕她的妻子热到,又怕惊扰到她,一个动作弄得她缩手缩脚,像是哄着婴孩儿一般的小心翼翼。 「嗯?好黑...」 余夏不知道此刻说着话的人是哪一个她,是芸绣?王慕倾?还是王二娘? 余夏的手轻轻搭在王慕倾的腰间轻拍着她,「当芸绣、王二娘出现时,真正的你又在哪里?会陷入黑暗里么?会害怕么?那时的你还会有意识么?会对我有感知么?」余夏问完就觉得自己犯傻了,她调整一个睡姿如以往那般抱住王慕倾之后,眼皮就越来越重... 「余夏...」睡梦中的小人儿唤了一声,她睁开眼睛,眉头紧锁的看向身边的人... 余夏本以为青砖的事情会让她忙碌,她已经做好了打算,若是城内没有办法满足她的需求,就让高能去城外找关系,然而事情却迎来的转机。城西林员外不但同意卖砖给她,还以一个很优惠的价格。她带着萧山买了很多东西登门上林家想要谢谢林员外,却再一次被拒之门外。 林员外的态度让余夏大概猜想到是怎么一回事,应该是林小姐为自己说了话才促成了这桩买卖。回想起那天她对林小姐说的话虽然都是她的肺腑之言,但是话语毫无修饰也不婉转,简直句句扎心,听了那些话的林小姐一定很难过,这让余夏突然内疚起来。 那个外形并不美好的女孩子,她一定有一颗良善的心,她听了余夏过于直白的话应该很伤心,但是她没有记恨,还愿意帮助她。余夏很后悔,如果再来一次,她会选择更婉转的方式去告诉她那些话。 余夏反思,或许以后对待别人她要以更真诚和温和的方式。 这个困扰的问题解决了,让余夏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感受到了一些人和事,连日来的相处她也对跟着她的人更加了解。萧蒹这个人真的很有能力,基本上余夏只需定好大的方向,萧蒹就能超出期待值十倍的效果完成。在这样一个时代,一个女子能够做到这样,真的要拥有比男子更多的勇气和魄力。 高能这个人也很有能力,只不过他却不是做生意的料。他的武功很好,尤其是轻功和反应能力,在某一日,余夏差点被一块落下的大石块砸中之时是他眼疾手快救了她,看着那大石块最后砸在自己脚边,余夏出了一身冷汗,若不是高能在,她很有可能当场殒命。和一般男子相比,高能的心思也更细腻,考虑问题有时比余夏还全面,最重要的是余夏很信任他,余夏脑海里总有一副画面是高能穿着草鞋对弟弟妹妹的话语温柔的场景。 或许是命里缺什么,就越会羡慕什么,余夏喜欢高能对待亲人的态度,哪怕自己的生活已经很艰辛了,却仍旧不离不弃,为弟弟妹妹撑起一个家。 城西那边工期进行的顺利,余夏把所有的事都交给了萧蒹,从工人的晋升到进货,甚至包括帐目,余夏一概不过问,在别人看来余夏做的事不过是扶持起一个萧蒹。城里面风言风语里余夏的名字再一次被推上风口浪尖,但大多数人不过是用一句人傻钱多来形容王家的这个风流女婿。 「高能,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交给你。」在王府内的一处偏厅内,余夏皱着眉头很是严肃的对高能说,「这件事一旦开始,你可能就不能轻易的离开。」 第144页 余夏把这件事说完之后,就见高能眉头紧锁,面露惊讶。 「主子还是再考虑一下吧,这件事实在是太冒险了,在属下看来咱们现在该是暗地里养精蓄锐增进实力,若是这般高调,主子必定会变成靶子...」高能很少说这般的话,在他的内心里哪怕觉得余夏在城西开买卖这件事就是个错误,但一旦余夏做了决定,他必定拼了命的完成,可今日主子说的这件事,实在是...从未听说谁这么做过... 「我当然想过后果,但我更怕错过了...」余夏的目光坚定、从容,「高能若是你真的决定留在我身边为我办事,你一定要知道我的目的,我的底线,要不然有一天你会失望的,你知道我这么做的目的么?」 高能只是思考了很短的时间便回答,「属下知道。」 「你再考虑一下?」 「属下誓死追随...」 余夏愣了一下,她真的没有想到高能回答的那么干脆,她不知道该说高能是聪明呢还是愚蠢,明明她说的那样含混,可高能却从中体会到了她话中的意思。明明这件事她决定的那么任性,在别人看来可能毫无意思,而高能却选择听她派遣,甚至他们可能因为这一件事而陷入危险。 「可能我真是疯魔了吧,而你也够傻的居然选择跟着一个疯子。」余夏半说笑,半认真的感慨。 「主子不是疯子,而属下也不认为自己傻,主子和属下不过是都有各自要守护的人...」 「要守护的人?」虽然是反问的语气,可余夏的眉眼间流露出藏不住的喜色,「豁出性命也值得么?」 「那主子这么做值得么?」 余夏脸上笑意更深,那是对聪明人的欣赏,而她的回答也是发自内心,「我觉得,值得!」 「属下也觉得值得。」 余夏鲜少因为一个人的什么话而感动,可高能的态度,还有简短的话语让她的心久久不能平静,甚至于高能都离开了,她还在原地发怔。她自己都觉得要做的事太疯狂,太不合时宜,偏偏有人冒着风险追随,那一刻开始,余夏对高能又另眼看待了,或许他不是她的属下,而是她的伙伴,朋友。 第71章 「楼外楼的姑娘可真水灵, 嘻嘻」喝过了花酒归来的男人满脸通红,他踉跄着推开了家门,如每日一般进到宅子里立马叫嚷道, 「给老子拿杯茶来...」只可惜宅院里空空并没有人给他回应,他气恼的摔掉了手中的酒壶, 「臭婆娘...还不快来伺候...」话音未落一抹冰凉就贴在了他脖子上。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男人瞬间醒酒,带着哭腔求饶。 从黑暗里走出来的高能清冷的说道, 「我说的事你考虑好了没有?」 男人看见高能的一瞬间松了一口气,「好汉啊, 你可别为难小的了,小的说多少次了你要的东西实在是没有啊!」 「去你大爷的!」熊然本来就没有耐心,他一脚把男人踹翻在地,嘴里骂骂咧咧, 「再说没有,我打到你老娘都不认识你。」熊然和高能找过他三次了, 这人每次都是同他们弯弯绕绕不给个准信,要不是高能拦着, 熊然早就把这人揍惨了。 高能皱着眉头看着熊然一顿的拳打脚踢, 那力度光是听声音都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只是这一次他没有阻止。 「英雄饶命啊...小的一定帮您在黑市上买到您想要的那东西...」 从院子里面出来后高能满是埋怨的语气对熊然说, 「你还真是鲁莽,要是失手打死了他,主子交由的事就毁在你手上了。」 「咱只用了三成的力,他又不是瓷器一碰就碎!」熊然不以为意,他自幼力气就异于常人, 下手又没个轻重,以高能的性格根本看不上有勇无谋的熊然, 有时他甚至觉得早晚有一天熊然会拖他们后腿,可是又想到熊然把全部家当给了自己,他还是嘆了口气好意提醒道,「你再这样脑袋空空做事不计后果,主子不会继续留你的。」 熊然自己也感觉到了余夏对他的差别对待,同样是跟着这位主子,萧蒹和高能都有事做,萧山就更不用说了,余夏能把他留在身边足以证明信任程度,只有自己没有差事,高能的一句话更是让他陷入了随时可能被主子「抛弃」的焦虑之中。 高能让熊然回去城西,自己单独来到王家向余夏復命。 「主子,东西都准备好了。」 余夏按了按太阳穴,一连几日都没有休息好让她的脸色很差,「嗯,现在我们还差了些人手了。」她站起身,抚了抚衣摆,饶有兴致的问,「高能你识人怎么样?」 「应该还可以吧。」 「那我们去个地方,给你挑点人当手下。」余夏和高能走到门口时正好碰到秦子庭带着两个生面孔进府。秦子庭毕恭毕敬的叫着余夏姑爷并低头行礼,余夏的视线短暂的停留在他脸上之后又看了看他身后的人,她有些好奇秦子庭身后的人,因为他们看上去有点怪怪的。 不但那两个人奇怪,余夏身边的高能也有些奇怪,他盯着秦子庭紧锁眉头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余夏看出端倪问他是不是想说什么。高能犹豫再三还是把内心里的疑虑说了出来,他第一次来王府的时候就见过秦子庭,那时候他就觉得在哪里见过,刚刚一瞬间他突然间想到了。 「主子的茶馆之前有人故意找茬,属下曾暗中跟着那些人发现他们是受人指派的,而那个指派的人和刚刚与我们擦身而过的人很像。」秦子庭为何要破坏余夏的茶馆,他自然也是听命于人,而这个人显然就是王家的家主。高能想到其中的牵连关系,他下意识的去看余夏的脸色。 第145页 余夏却没有很惊讶的样子,他似乎没有那么在意,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以后他要是想坏我的事,可能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主子我们现在去哪?」 「冷月山庄!」 王慕倾和余夏的新婚宅院外,向东十丈的距离,王晋和背手而立,他身边站着秦子庭,他对面站着两个人,一个年纪轻些,一个头髮斑白,他们弯着腰一副谄媚的嘴脸向王晋和问好。王晋和冷脸相对,有些不耐烦的让他们开始,同时还特意强调不让他们靠近王慕倾所在的院子,也不让他们大声喧譁。 两个人分工明确,老者持着灵符嘴里叨叨咕咕,年轻的拿着桃木剑在地上划来划去。 王晋和这些年虽然很少到王慕倾的院子里来,但却不是对他的女儿一无所知的,就像他已经知道了他的女儿又变了一副模样,那是之前从未有过的模样,他甚至觉得她的女儿又被新的恶鬼游魂附身了。 对于恶鬼上身这种说法,王晋和是半信半疑的,若真是这样,那他这么多年找过那么多抓鬼除妖的人为何却救不了她的女儿。在他的心里也不想这般找那些大仙除妖的人跳着脚的围着她的女儿转来转去,但是作为一个父亲他又做不到什么都不做。 他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他不愿相信她的女儿这一辈子都要活在这样随时失去她原本的模样,这样的一种痛苦之中。作为一个父亲,但凡有一点希望他都不愿意放弃,只是他现在会在不打扰女儿的前提下再做这样的事。 {慕儿,爹爹总会有办法的,爹爹总会找到办法救你的...} 王晋和盯着他们在那里跳来跳去,平静的询问身边的秦子庭,「查到了没有」 「只查到姑爷让人到黑市上买了东西,似乎买了很多,但具体是什么东西还没有查到,姑爷手下那个叫高能的做事很小心,暂时只能查到这些。」 「继续查!」王晋和有些心烦意乱,最近余夏做的事太奇怪了,王晋和觉得余夏大摇大摆的买地盖楼绝不是表面上那样简单。而偏偏他最近已经查不到他暗地里到底做了什么。 {余夏啊余夏,我越来越看不透你了!} 王晋和的眼皮一直跳,心中有一个不好的预感。 表面上一片风平浪静,余夏每日不是陪着芸绣就是窝在书房里,她再也没出门,对于芸绣的高强度的撩人,余夏越来越熟练的应对,偶尔真要顶不住的时候她也是把这笔帐算在王慕倾头上。 夜里书房的灯依旧亮着,余夏放下毛笔伸了个懒腰,她揉了揉眉心,「萧山、幻秋太晚了,你们快去睡吧...不用陪我在这里耗着了。」 「萧山去睡吧,我再给姑爷裁些纸...」 「我不困,主子。」萧山嘴上说着,可他眼下的乌青看着就不太好的样子。 「你俩都给我回去睡觉。」余夏把他们赶去睡觉,自己又拿起笔伏案书写。 不知道外面是几何几时,余夏只觉得身体和脑子都木了,人都变得机械了。她吹熄了书房的灯出到外面时天已经有一些亮的迹象。卧房的门口秀儿还在尽职尽责的守着,余夏小声的问她,「她中间有醒来么?」 「没,一直睡着呢!」 「嗯,你快回去睡吧。这几天也辛苦你了。」 余夏轻轻推开房门,屋子里面一片黑暗,她什么都看不过到,但若要开灯可能会惊醒熟睡的人,她只能寻着记忆抹黑向前,黑暗中她的腿撞到了凳子,她吃痛的发出一声闷吭,然后吸着气揉了揉腿,她动作轻缓的除掉外衫,轻手轻脚爬上床,只是没想到刚躺下,身边的小人儿自然而然的顺着温度滚落到她的怀里。余夏嘴角上的甜蜜还没褪去就睏倦的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到了午时。 再醒来是被一道炽热的目光盯着醒的,也可能是被嘴角上的痒意弄醒的,她迷迷煳煳睁开眼就看见面前的小人儿一脸专注的看着自己,半梦半醒的余夏嘴角上扬,声音还带着一丝慵懒,她如每一次的早上醒来时那样对王慕倾调侃,「小傢伙儿又盯着我干嘛,放心,我跑不了~」说完她才反应到面前的人不是王慕倾,而是拥有「芸绣」性格的王慕倾,她刚想拉开两人的距离... 「余夏...」 一个称唿让余夏瞬间醒了,芸绣会叫她公子,王二娘也不会叫她的名字。她睁大双眼看着面前小人儿看向自己的眼神,那样的熟悉,她是那样的喜欢,是她的小可怜儿,是她的王慕倾回来了。 「慕倾!」余夏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她紧紧的抱住,手臂越收越紧,她恨不得将她融到自己的身体里,「我想你,慕倾,慕倾,我的倾倾...」她贪恋的叫着她的名字,有种失而復得的喜悦。 「我不是一直都在你身边么。」 「那也想你,每时每刻。」 余夏想要亲王慕倾,王慕倾却害羞的躲开了她,她羞涩的说还没有洗漱呢...余夏也不生气,只是在心里苦笑不同的人格反差真是巨大。余夏先一步换完衣服去洗漱了,她在外面等了好久才等到王慕倾出来。 余夏今日里很兴奋,上扬的嘴角就没下来过,话变得特别的多,也许是意识到王慕倾可能随时会「离开」,这让她珍惜和王慕倾在一起的每一刻,她的手一直就没松开过王慕倾,说每句话时一直是都是深情的注视,那种发自内心的喜欢是溢于言表。 第146页 王慕倾自然也是喜欢这样的,她同样的方式注视着余夏,只是在她的内心深处还是有一根刺。 变了,都变了。 王慕倾在换衣服的时候发现她里面穿着的肚兜变了,她的记忆里停留在她穿着那件微透的肚兜,因为她想要余夏多注意她,她想要余夏一直喜欢她,所以才害羞的穿了那件肚兜,可是一觉醒来却变了。她的心思比较敏感自然能够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她仔细的打量余夏发现她并没有受伤才松了一口气。 只是这样并不能消减王慕倾心中隐隐的痛,她觉得自己好自私,她甚至在想和余夏成亲是不是错了。她很爱余夏,她并不想让余夏承受太多的辛苦。虽然从来没有人和王慕倾说过她变成另一个人的样子,但是她能从别人的态度和闲言碎语中知道另一个人的样子很可怕。 王慕倾很无措,不知道该怎么排解心中的恐惧,她没有朋友,又不知道向谁诉说,虽然余夏常说让她把心中想的告诉给她,可余夏本来就有许多事要做,怎么可以再给她增添烦恼,王慕倾内心里渐渐笼罩一团团黑色...正慢慢吞噬着她。只是还没等这团黑色变浓,余夏的话打断了她。 「其实,你变成了另一个人,她有自己的名字叫芸绣,她说话的语气性格都和你不同,她是另一个你...」余夏也没想好最合适的时机,该用怎样的方式去告诉王慕倾这件事,但她想或早或晚王慕倾都会知道这个新人格,与其从别人哪里听来或者是她自己察觉出来,还不如由她来说。 王慕倾从来没有想过余夏会用着这么平和的语气和自己说这些,她以为这是他们之间的禁忌...她以为...她还是禁不住好奇的问,「她对你好么?」 「没有你对我好,所以啊王慕倾,多多陪陪我还不好?」 王慕倾眨着眼睛那样的注视着余夏,似乎有千言万语,最后却连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口。 晚风里有一点凄凉,连夜里的树都显得格外的孤独。小院的厅堂里,王晋和打开精雕细琢过的木质盒子,里面躺着两枚尚好的青色玉佩,他知道无论是多么天然的通透美玉,自家女儿也不会感兴趣,但若是送她成对的东西,她一定会很高兴,因为她会高高兴兴的把另一枚送给她的夫君。 秦子庭匆忙赶来,他满头大汗看样子很急,「已经查到了姑爷买了什么。」秦子庭面露难色,「是火。药!」 即使王晋和心里已经做好的准备却还是吓了一跳,而匆忙跑来的家僕所说的话更是让他一阵耳鸣。 「老爷,宅院外有来歷不明的人晃荡了半个多时辰了,还有一个人用轻功飞上了院子里的屋顶...」 王晋和脸色铁青,匆忙放下盒子抬腿就往外面走。 {余夏,你到底要做什么!} 余夏和王慕倾还是像之前那样相处,余夏知道小人儿心里面还是有很多不安,她知道王慕倾在意什么,但也只能一点一点引导王慕倾往好的方面想。夜里风凉,余夏特意把外衫披在了王慕倾背后,她牵着她的手缓步走过花园。 花园附近的屋顶之上两人正拼死打斗,他们已经打斗了十几个回合,仔细观察便能看出其中一人已处在劣势,劣势的人正是余夏的属下高能,而另一个和他打斗的人便是秦子庭。 「余夏,我们还是回去吧?」王慕倾有些害怕,比起担心自己她更怕余夏受到伤害。余夏安慰的攥紧她的手,「等一等。」 屋顶之上,秦子庭一个闪身躲避了高能的拳脚,回身一脚狠狠的踹中了高能的胸膛,高能身体从屋顶之上腾空... 王慕倾只感觉到盯着屋顶看的余夏相握的手捏得更紧了,她侧着脸看向余夏,她怎么觉得余夏很紧张。 在察觉到危险之时,高能声嘶力竭的喊了一声,「熊然...接住...」他手中的竹筒成抛物线一般抛到半空中,不属于同一人的两只手几乎是同时想要接住。高能摔到地上吐了一口鲜血却无心顾及自己,他马上爬起来,心跟着揪了起来。 熊然,一定要接住啊! 竹筒落到了秦子庭的手里,然而...熊然的大手紧紧的包裹住秦子庭的手。秦子庭只觉得自己的手都要被捏碎了。 「你要是坏了咱的事,就废了你的手!」这一次,可得在主子面前好好表现,熊然这般想。 「少废话!」 熊然无意间一瞥,发现主子已经和夫人站在了那里,他顿时咧着一张嘴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还在嘴里念叨着,「兄弟对不住啦!」说完一个大巴掌就把秦子庭扇下去了,他这一巴掌用了九成的力,扇得秦子庭像个陀螺似的在空中转了几圈,再狠狠的摔了下去。 竹筒差点也跟着掉落,还好最后被熊然抓在了手里,他从怀里拿出火摺子点燃,瞬间一个红色的火光如火龙一般冲到天上去炸裂。 这是是信号! {余夏究竟要做什么?} 王晋和想要冲过去质问余夏,可还没迈开步伐,视线的余光里似乎又有东西升上天空...他睁大眼睛,难以置信。 余夏侧着头嘴角泛着笑注视着王慕倾,她发现王慕倾瞪大双眼抬着头看向天空,脸上的表情从害怕到惊讶,再到张大嘴巴,到现在声音比往常高了几倍的惊唿,「余夏,余夏...」 黑暗的天空升起了一个紫色的火球停留在最上方,轰的一声炸裂,然后散落下无数的细小流光,那距离那样近,进到王慕倾觉得这流光都会落到自己身上,她满眼的兴奋,使劲的摇晃着余夏的手臂,「余夏,快看,是烟花!」 第147页 余夏含着笑却没看那天空,只是注视着小人儿念叨着,「是呢,是烟花呢!」 第72章 紫色烟花腾空而起之时, 王府宅院外东南角位置,伸长脖子看向天空的年轻的男人立马蹲在地上,他小心谨慎的拿着火摺子引燃了另一个烟火桶, 点点火苗沿着绳捻燃烧留下一条黑色的灰烬,就在男人躲到一边之时, 从这里升空一个蓝色的火光... 轰——啪! 南角那里的男人看着蓝色火光升起之时,他在心中默念五个数字然后引燃了橙色的烟火...然后是西南角, 西方位,西北...起初就是在王家周围, 之后是以王家为中心不断的向周边扩散... 幽暗的夜空中没有繁星,只有无数闪耀腾空的烟花,它们有各样的颜色,绽放的顺序与位置是经过精密的布局并不会显得拥挤侷促, 它们争先绽放,远近错落, 为这漆黑点缀光亮。 「快看那边是橙色的...呀!那个好漂亮...有两种颜色...」四面八方全是烟花,王慕倾睁大眼睛不停的换着方位, 她既兴奋的期待, 又带着一些懊恼, 因为她只觉得这双眼睛都不够看了, 「余夏,余夏,你快看那边还有...」 「嗯。」余夏只是瞥了一眼便又把视线移到身边的小人儿脸上。王慕倾从小被要求要做端庄贤淑的女子,她被一条条条框束缚住,笑声不会太大, 更不会高声表达自己的心情,就连她和余夏亲密时, 她的声音也是轻轻柔柔的哼声。余夏很少看到这么孩子气的蹦蹦跳跳的王慕倾,她只是看着她就觉得无比的满足。 那天上的烟花再美再多,余夏也只会被眼前的人吸引。 「余夏,余夏,快看那边又升起一颗,像是花朵在绽放...」王慕倾侧过头发现余夏在看自己,她心急的嘀咕,「你怎么看我啊,刚刚的烟花你都没看到。」 余夏说看到了,王慕倾也没质疑,自然以为她真的看到了,她开始兴奋的同余夏讨论着烟花,「真漂亮啊,不知今天是何日子,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烟花,是不是谁家娶亲或是家中有别的喜事。」王慕倾此刻还没察觉这场烟花和自己有关。 「确实是喜事呢。」余夏的这个语气引得王慕倾侧目,她怎么看怎么觉得余夏对于漫天的烟花一点都不惊讶,甚至于表现的太过平静,余夏捏紧了她的手,温柔的对她笑,「慕倾,跟我来。」 「我们去哪儿?」 「我有东西要送给你。不过我要先蒙住你的眼睛!」 王慕倾乖乖的闭上眼睛,余夏站在她身后两只手轻轻覆盖在她的眼睛上,她的手指微凉,但王慕倾感受到她手的温度只觉得安心。 余夏冲着不远处暗影里的萧山点了一下头。 此时,院中安安静静,光亮也不是很足,王慕倾再次睁开眼睛一下子就看到那处最亮最特别的地方。那是一颗树,树杈上面挂着各种颜色的灯笼,与黑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毫无疑问这是余夏为她的准备的,她好奇的走近才发现那灯笼上面有画。 一盏红色的灯笼,上面画着两个人,一个姑娘打扮,一个男子装扮,她们附近停着一辆马车,那是...王慕倾脑海中突然闪现出那时的画面,她怎么都不会忘记,那是她在国公府门前,再次问余夏真的愿意娶她时的场景。 王慕倾欣喜的转过头看向另一盏粉色的灯笼,上面两人穿着喜服正行夫妻对拜之礼...还有她们在雨中奔跑...她们第一次亲吻...每一盏灯笼上都是她和余夏在一起的时刻。 回想起她和余夏认识、成亲、在一起,仿佛就是昨天,到现在她偶尔也会在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怀疑这是不是自己的一场梦,王慕倾的手轻轻触摸着灯笼的边角,她惊觉是不是这些灯笼,这场烟火都是余夏为她准备的? 这人,准备这些一定很辛苦,很难吧。不知不觉间王慕倾湿了眼睛,她的喉咙有些干哑。 那些彩色的灯笼一共十二盏,上面的每一副画都是余夏亲自画的,余夏的画画水平差,为了画得更好,她不知道画废了多少张纸。白日里余夏没有太多时间,到了晚上,哄好了身边的人熟睡后,余夏才到书房里,幻秋裁纸研墨,萧山削竹条,余夏几乎一画就是一夜。她怕夜里小人儿醒,还叫秀儿在房外守着。她早就想好了在今日送给王慕倾什么,只是准备那时,身边的小人儿是「芸绣」,尽管有过考虑,她最终还是决定要做这件事。 「慕倾!生辰快乐啊!」余夏绽放出一个笑容,那一笑让王慕倾心中升起了一团紫色的烟花跟着绽放,她脑中迴荡着余夏的那句话。 生辰?今日是她的生辰是啊,若不是那个「芸绣」的出现,她怎么会对时间出现偏差忘记了今日是她的生辰。可是余夏却记得,还为她准备了这些。 「慕倾,喜欢么?喜欢这些灯笼,这场烟花么?」 「嗯!」王慕倾眼中泛着泪花拼命的点头。 「那你喜欢什么颜色的烟花?」 「都喜欢。」 「若是非要让慕倾选一种颜色呢」 王慕倾回忆起了第一个烟花,「紫色!」 「那你要看仔细喽!」余夏莞尔一笑,这次却把视线放远。似乎有一个答案唿之欲出,王慕倾心中咚咚咚的像是揣着个作乱的小兔子,她扬起头盯着天空,可是下一个瞬间...一朵,两朵,三朵,十几朵,甚至几十朵烟花全是紫色,数量多到数不过来,看那方向距离恐怕不只是城东,更像是满城的狂欢。 第148页 那该是最美的颜色...该是最美的时刻。 整片天空到处都是紫色的烟花...那一声声爆裂的声音,那一条条划过长空的流光,那一簇簇升起的火光占满了王慕倾的眼眸,她心底里剧烈的起伏,难以置信,这一切...像是在梦里,不,是她梦里都从未见过的璀璨。 余夏看着嘴巴微张的王慕倾,她攥紧了和王慕倾紧握的手。她嘴角带着浅笑,她留意着王慕倾的每一个反应。王慕倾因这场烟花而震撼,因这是爱人为她准备的捨不得移开眼睛,而余夏因为王慕倾此刻的表情而满足。 为一人忧,为一人喜,因为对方的忧愁而难过,因为对方的欢喜而快乐,原来就是这般。就是现在的自己。 {余夏,你为什么知道我喜欢烟花?} {你常说想要和我一起过每一个节日,你说起你儿时过年时的场景总让我觉得那是你最快乐和幸福的时光,可是细想之后才发现那些你回忆的场景里没有你长大之后,是不是从某一刻起,你的快乐就不再了,你说每年上元节的时候,城中的燃放的烟花特别大,特别漂亮,即使你在院子里也可以看到,可我却觉得很难过,我甚至不敢去问你,是不是每年那个时候,你都特别想去外面看一看,可却只能胆怯的躲在宅院里。} {我想带你去看烟花,但是离那节日还有好长一段时间,所以今夜我为你燃放最大最漂亮的烟花,把你喜欢的捧到你眼前...我想告诉你,我的慕倾值得世界上最好的,一切!} {余夏...谢谢你!} 余夏和王慕倾面对面的站着,看着彼此傻笑。这动人的时刻,这暧昧的气氛...天空飘下粉色的花瓣,浪漫旖旎,余夏下意识的抬头,却看到一个诡异的画面。 屋顶之上,熊然拿着一袋子碎花瓣,另一手拿着特大号的蒲扇把碎花瓣吹向余夏和王慕倾... 「粉色的花瓣啊,像是花瓣雨。」王慕倾想要抬头,余夏心里一沉及时捧住了她的脸,把她的脸固定住,让她只能看着自己。 其实余夏下意识的不想让王慕倾看见自己刚才看到的画面,这个花瓣雨可不是余夏安排的,可能是高能或者熊然自作主张,其实挺浪漫的一个想法,但是熊然一个壮汉做这件事太违和了,甚至有点破坏气氛。 高能看到熊然的动作差点没又吐血,他急忙上去扯下熊然,熊然还振振有词,「咱这回表现的好吧,要不是咱这烟花就被破坏了,还有这花瓣...你说这次主子不会把咱赶走了吧...」 「你要是再不走,可就难说了。」 「啊,这就走啦,我这还有半袋子花瓣没撒出去呢...」 「再不走,你要盯着主子和夫人亲热么?」 熊然回头看了一眼含情脉脉的两个人,嘴咧着笑说,「也不是不行啊!」熊然挠挠头,「哎,你说主子怎么知道夫人会喜欢紫色的烟花呢...」 高能要不是受伤了,真想锤一顿眼前这个话多的人。 把所有的一切看在眼里的王晋和恢復了平静,他背手而立眉头紧锁的看着要来越靠近的两个人。以往冷静理性的秦子庭这一刻略显慌乱,「姑爷这次闯了这么大的祸,怕是得罪了不少人,甚至...可能...家主,您看咱们该怎么办?」 「她自己看着办。」王晋和拂袖而去,他回去之后叫来的家僕,把精美的盒子给他并交待说,「把这个送到小姐那边,就说是我送给她...和余夏的礼物。」家僕走后,王晋和嘴角才扬起了一丝淡淡的笑容。 城东的烟花覆盖了一片紫色,就连城北,城西,城南,都有星光点点的烟花,整个京城被烟花映衬成了不夜城...规模之大闻所未闻,再此之前谁都未见过。 散落在城东街巷、屋顶之上、角落里,宅院里,高处低处...数不胜数的地方上百号人燃放完身边的烟火又都仰着头看向天空,那烟火数目太多、太美,是他们一生都没有见过的,他们基本是穷苦人家的孩子,为了活着才入了冷月山庄,他们对这个主子不了解,只以为又是九死一生的差事,不曾想今夜成为了这场烟火的执行者和见证者。 这场烟火的见证者远不止这些人,还有城中每一户百姓,他们有的站在院中,有的直接走到了街巷,一家一户三三两两,甚至于一大家子七嘴八舌的讨论起这场巨大的「庆典」。 城中小孩子兴奋大大嚷道,「过年了,过年了!」他们和小伙伴在夜色里追逐在街巷,男孩如此,女孩儿也被少有的允许出来玩闹,因为大人们也觉得这刻热闹非凡,根本顾不上孩子。他们七嘴八舌讨论着这场烟花的缘由,有的说是大户家娶妻,又有说是皇宫内诞下皇子,越说越夸张...而谁也不知道,这场烟花真正的主人,在烟花之下的花园中,深情对望,拥吻。 第73章 城楼之上, 穿着龙袍背手站立的男子面无表情的看着上空中不断腾空陨落的烟花。 旁边伺候的总管太监脚软的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把头埋在地上,「奴才这就让人去查是谁做的...」秦公公故意停顿了一下, 他抬眼看圣上并没有什么反应,他明白这话是说对了, 他艰难的爬起来后退了好远才转身,他这个年纪若不是进宫当了太监, 在寻常人家该好好享受儿孙绕膝之乐了。 「哪个疯子,怕是不要命了, 搞出来这么大的动静。」秦公公骂骂咧咧极为不满,他伺候了两代皇帝,自然懂得错的不是这场烟花,错的是这场烟花规模之大, 大过了每年过年之时皇帝命人燃放的烟花。 第149页 陪伴君王久了的人知道,任何挑战皇权的人都要死!任何人! 没有人知道为了今天, 余夏做了怎样一个精细无比的计划。从布局、用人,还有每一个不起眼的小细节都体现出了她的用心。烟花把天空映染成紫色, 树下的她们暧昧的对望, 她们自然而然的在树下拥吻...这个吻热烈而绵长, 一吻过后, 王慕倾把脸埋在余夏怀里,害羞的不敢看她,更不敢看向周围。 余夏是了解王慕倾的,她知道若是周围有人看着,小人会不自在。实际上原本在花园里面伸长脖子看热闹的人早就散了, 识眼色的人自然懂得规避,而不识眼色的缺心眼儿也早就被余夏安排出去了。 此时花园里, 只有拥抱在一起的两人,那些美景再美都成了她们的陪衬。 早在这场烟花开始之前,余夏早早就吩咐过身边的秀儿和幻秋让她们在某一个时刻,去浴房里面准备热水,她还特意强调是大浴房,目的明显,不言而喻。只是她计划的美妙,王慕倾却扭捏的不肯和她一同沐浴。余夏也没有强求,只是在她耳边轻唤着她,「慕倾,我在房里等你...」 「嗯!」王慕倾涨红着一张脸,低着头抱紧怀中的今夜要穿的布料,进去了浴房。 或许,她们都知道今晚将要发生什么,她们各自都需要一点点时间准备一点事,来期待着这件事的发生。 余夏和王慕倾不是没有亲密过,余夏也曾占有欲强烈的想进行下一步,可每当她感受到王慕倾疼痛的颤抖,她却不忍心了。从何时开始,她变得越来越在意王慕倾的感受了,她觉得不该这么随随便便就这么要了王慕倾,她的爱人,应该被自己捧在手心,更珍惜的对待。至少她该在一个特别的时刻、或是更有意义的时间。 而今晚,显然就是那个特别的时刻。 余夏不是一个有仪式感的人,她甚至不在意那些,可她知道王慕倾和自己不一样。那个小人儿啊,在意她们成亲的仪式,在意她的礼物,在意在她的生辰里,一定要亲手送上礼物,王慕倾有着所有女儿家的小心思,却又无比的胆小,生怕自己的什么举动不得体,得不到在意人的喜欢。 今夜,精心准备了很久,冒着巨大的风险而准备的那场全城都见证的烟花是余夏为王慕倾准备的礼物,也是她暗暗给王慕倾的承诺,王慕倾将会真正的属于自己,她们的这场爱情,没有回头之路。 还是余夏先洗完了澡回到了房间,其实也不是那个小人儿慢,是今天余夏洗得特别快,她的脑中想像出王慕倾在浴房里不停涂抹着澡豆的画面,嘴角就抑制不住的疯狂上扬。 屋子里面被重新的布置过,新的被褥、枕头更柔软,更素雅,更符合王慕倾喜好的。墙壁上挂着她们的风筝,柜子上摆放着个小娃娃面对面的笑着,一样的髮簪并排摆放在梳妆檯上,他们有很多共同的物件,她们有很多共同的回忆,像这样的东西,这样的回忆,她们以后还会有更多更多。 烛台上面是一个长长的红色蜡烛,余夏盯着蜡烛很久,最后她把蜡烛换了一个短一些的。 王慕倾回到卧房里才发现屋子只有一丝微弱的光亮,屋内燃了一根蜡烛,又安安静静的,她便以为余夏还没洗完澡,她的乌黑的长髮垂坠在身后,还没迈出两步,就被藏起来的人从后面抱住,王慕倾下意识的一惊,待到闻到身后人的冷香才安静的任由身后的人抱着。 「今天开心么?」余夏的气息吹拂在王慕倾的耳朵,那是她比较敏感的地方,她缩了一下,柔声的回答,「这是我过得最开心的生辰,余夏,谢谢你。」 「只是口头上表示么?我更喜欢你用别的方式...」余夏的嘴唇轻轻贴上王慕倾的耳朵,若即若离,王慕倾软软的抗议,又像是在娇嗔,「余夏...」 「倾倾!」在这世上,只有余夏会这般的叫她。 「嗯?」 「你看天色都晚了,我们要不要去...休息?嗯?」 纱帐落下,被子盖过肩膀,王慕倾仰卧着,余夏用手拄着头,侧躺在王慕倾身边,她另一只手轻搭在她的腰间,她专注的看着乖乖儿小人儿,眼里是藏不住的喜欢。 本来因为被子拉得高,王慕倾就有些热,现在余夏又这么盯着她,让她更加的害羞,她的腿轻微的蹬动,本以为自己的这个动作不会被余夏察觉,却不知那个人早就看在了眼里,却也什么都没说。 屋子里面安安静静,只是...心跳越来越快。指尖的动作不大,只是轻柔又规律的画着圈,王慕倾绷紧着神经,却很是期待,她情不自禁的哼了一声,又觉得自己失态,胆怯的把头往被子里面缩。 「看着我。」 王慕倾眼中湿润,紧抿着嘴唇极力的克制。她觉得的此时的自己已经不像是自己了,她好想把自己此时的想法告诉余夏,想让余夏抱抱她,亲亲她,还有...更多更多。 「余夏...我好想」话说到一半就停了,她恢復了半分理智。 「你想说什么,告诉我,嗯?」 王慕倾紧抿着双唇,强压着软得不像话的身体,克制的改口道,「那个...今晚的烟花,会不会给你惹麻烦...」这句话她早就想问,可是却一直没找到机会。 余夏没料到王慕倾会在这个时候说这个,亏得她忍了那么久,以为这么做能让这个小人儿说说撒娇的话呢,她略微有些失望,但语气却是温柔的哄她,「这事不是你该考虑的,你该考虑的是今晚,是一个特别的日子。」 第150页 「可是...」她还是很担心,灿烂的烟花后,总是会带来一系列的麻烦。 「放心,你看上的人,不会那般的弱!」余夏挑了一下眉毛,被子越来越大的起伏。 王慕倾现在的脸像是一个熟透了的樱桃,她的小腹收紧,好像她的耳边响起来不同人的话,有轻笑的妇人声,「哎呀,这事有什么好害羞的,夫妻之间还是要讲究情趣的...有些时候,要放开一些。」 「小姐,您认真点听,夫妻之间房中的事若是表现不好,可是会影响你在夫君心里的位置的,若是能早些为夫家生下子嗣,以后也会杜绝一些莺莺燕燕...」教习的婆婆清冷的批评着开小差的她。 理智已经崩离...手慢慢覆上余夏的手上,抚摸着余夏的手背、手指的骨节... {余夏...我在...等待你!} 被子拉盖到她们头顶,盖不住她们情到浓时的话,「倾倾,你愿意给我么?」 「我的一切...都是你的...余夏...」 漫天红霞,登山破顶。 终于,给了她。 城中其他地方可不如这里这么安宁,巡逻的士兵多了好些,骑着马穿着官府的人俯视着底下站着的人。 「大人,抓到一个燃放烟花的人。」穿着铠甲的人指着穿着普通的青年男子。 「小人不知我犯了什么罪,要被抓来问话。」 「何罪?你扰乱了城中百姓的安宁...坏了朝中的礼法。」 「大人,小的不知情啊,小的只是拿人家钱财替人家办事。」男子发抖的跪在地上,「是王家的姑爷余夏为了给妻子庆祝生辰才弄得这满城的烟花,这可和小的无关啊,请大人明察啊,不关小人的事啊...」 从此经过的熊然正好听到那下跪之人的话,他一脸气急的表情,「这个怂包!」旁边的高能及时拉住想要上前的他,「莫要坏了主子的事。」熊然瘪瘪嘴,虽然不乐意,却还是觉得听高能的没错,毕竟在他心里高能是聪明的人,那聪明程度应该和主子差不多吧。 高能的视线并没有移动半分,甚至都没有看那一群人,他和熊然继续往城西的方向走。走到城西熊然的破旧院墙外时,已经是后半夜了,高能看着熊然的背影,却发现在熊然走向的那间破房子里有一丝光亮——有人在里面。 高能皱了一下眉头,他知道熊然家里已经没人了,他不会去打听别人的私事,只是现在他和熊然都为余夏做事,他怕有心人会利用熊然,他悄声进了宅院,靠近那所房子只听里面有一个小女孩儿的声音,「熊大哥,你今天回来的好晚,我特意给你留了饭菜...有你最喜欢的肉。」 「哎呀,这么好!以后啊,你还是不用等我回来了。天黑你就把被子帮我拿到外面去就行了...」 「可这里是你的家,你收留了我,可你却没有了住的地方...」 「我在哪住都行,倒是你一个小丫头睡在街上多危险。」 高能从窗户的缝隙中看到里面那个女孩子瘦瘦的,他恍然间才想起这女孩子不是原来在高能家门口要饭的那个,察觉屋里的人出来,高能躲到了暗处,他看着熊然拿着碗和一床被子,在黑暗里那个庞大的身躯把碗里的东西吃得干干净净,然后随意的躺在了猪圈边上不过片刻就打起了震雷的唿噜声。 黑暗中高能嘆了一口气,他在心里骂熊然傻子。 无论走到哪里,心中都有牵挂,无论几时归来,家里始终亮着一盏灯。高能才刚回到家里,大屋子的房门便打开,屋子里面的小女孩揉着眼睛过来,「哥哥,你饿不饿?厨房里有饭菜。」 回答的不是高能,而是他咕咕叫的肚子,这一天都在忙着事情,几乎什么都没吃。 「哥哥,你给别人做事会不会有兇险。」大丫很聪明,家里面条件比以往好了太多,她只担心哥哥的安全。 高能捧着那碗还温着的饭菜,扒拉着碗中的食物到嘴里,家里面的情况好了太多,以前连粗面饼子都吃不上,现在不但能吃到大米白面,还有了余钱给弟弟妹妹填些新衣,他一边吃一边回答妹妹的困惑,「放心,不会兇险,因为哥哥的主子、哥哥的伙伴都是很厉害的人,更是有情有义的好人。」 夜空中没有星辰,只有一轮明月,那间院子的主人房里蜡烛燃烧了最后一点,自然而然的熄灭。房中突然陷入一片漆黑。 「是不是...弄疼了你?」余夏有些自责和心疼。 「余夏,你抱抱我好吗?」王慕倾有些虚弱的央求着,像一个讨要安抚的小宝宝。 余夏心软得一塌煳涂,心疼的念叨,「好,我好好抱着倾倾,一直抱着倾倾...」 屋檐挂着五颜六色的灯笼,是余夏亲手画的那些,她知道王慕倾总是很珍惜自己送给她的东西,她画的丑风筝、煳弄人的破纸片都被王慕倾当成了宝贝,所以在那场烟花结束,她让萧山把灯笼都绑在了她们的卧房外。 那些灯笼一个挨着一个,按照上面所画的时间顺序,摆在第一个位置上的灯笼是紫色的,上面画着两个人,高一点的人抚着小人儿的眼角,那样温柔的看着她。 「余夏,我是不是真正的属于你了。」 「是啊,倾倾已经是我的宝贝了,以后啊,我一定会对倾倾更好的。」 「像现在这样就很好的,余夏,遇见你真好...我真的很开心。」 第151页 「我也很开心,从未有过的开心,我啊,一直觉得自己很倒霉,现在我想明白了,上一世我所经歷过所有的倒霉事、所遇到的所有的委屈,都是为了积攒我的好运,好让我在这一世遇见了你。」 「余夏...我想听你说,你以前的事...」 「你要是想知道,我以后每晚都讲给你听。累了吧,乖,先好好睡觉。」 「我捨不得睡...」 「我保证明天早上醒来,依旧能看见我,以后的每一天每一天都是,我这一辈子都会在你身边,永远不会离开...」 「嗯...」软糯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像是消融在这夜色里。 第74章 「听说了么?昨天那事是王家做的。」早起的摊贩靠近彼此并小声议论着, 虽未提及何事,但对方显然领会他的意思,「首富王家!我就说除了王家这京中谁还能有这么大手笔啊!不过, 因何?」 「好像昨日是那王小姐的生辰...」 「这王老爷怕也是和她女儿一样被鬼附身疯魔了,才会做出如此魔怔的事。」男人讥笑着整理着面前的摊位, 正好有人停留在摊位前,虽并不相熟, 但也凑趣的加入他们,「你们根本不知道, 昨日里那烟花是王家的那个姑爷让人放的,听说找了几百号人,花了上万两...就是为了讨她的娇妻欢喜。」 「我倒是头一次听说有男子这么讨自己婆娘欢心,也真够窝囊的, 娶了疯子,入赘到别人家, 还要这般卑微...」 「你知道什么!这余夏怎么说也是国公府的公子,再怎么不受待见出身也要比商户之女好些, 那余夏根本不需要去讨好王家。我听说这余夏和王家小姐是两厢情悦, 私定的终身, 那国公爷当然不同意, 撂下狠话说是她要是敢娶,就把她逐出家门,这个余夏也真是倔,就那么娶了王慕倾...听说成亲之后再也没登过国公府的门...」 「我家的妹夫就是王家的家僕,他说每天都能看见他家的姑爷和小姐牵手散步, 说那俩夫妻恩爱,琴瑟和鸣。余夏更是把王慕倾捧在了手心去呵护...」另一经过的人也加入了讨论。起初只是几个人, 后来可能是他们的声音大了些,聚集的人逐渐增多了起来。 传言不知不觉的在人群扩散改变,没有人知道到后来将会变成什么样子,但此时,整个街边小巷热爱传言的人便都知晓昨晚事情的缘由。 「什么?你说昨晚那么大规模只为了给一个女子庆生?简直荒谬!堂堂男儿怎么会这般没出息,儿女情长娘们唧唧的...」在皇宫的尚书房里,聚集了皇帝的心腹大臣,他们刚下了早朝聚集在此就是为了昨晚的事,现在说话的是皇帝一手提拔起来的吴大将军,他年纪三十左右岁,性子急,说话做事大大咧咧,这会儿在负责城中安宁的孟大人还未向皇帝汇报完时,便气不过的发表了言论。 其他的人都捏了一把冷汗,甚至不敢看坐在龙椅上的人,只是这位皇帝不但没有发怒,还眉眼带着浅笑,「如今不在朝堂,爱卿们自然不必多礼,畅所欲言即可...」年轻的帝王并未怪罪这位不懂文墨的将军,反而一副虚心听闻的姿态。 「孟大人,既然已经知晓是谁做的,为何还不抓人。」孙大人早就看不上这个孟大人,他整夜里穿着官服骑着马在城中转来转去,明着说是有皇命在身,要保障城中百姓的安全,可谁都能看明白这就是做给人看的,今天出现在这里的本该是皇帝最信任的几个人,可这个孟农算是哪根葱,居然也可跻身在此。 「圣上英明让下官负责城中百姓的安宁,但昨夜里的事超出了下官的管辖范畴,下官也无权上别人家府上去抓人,所以下官已在第一时间把这件事上报给了刑部的赵大人。」孟农是个聪明人,本来昨晚这么大规模的烟花虽然出格,但却并未破坏朝中的律法,何况这余夏是国公府余知荣的儿子,他才不愿去趟这浑水,三言两句就把自己摘干净,并把这事推到一旁的赵大人身上。 「赵卿?」 刑部的赵大人是个古板又严谨的人,今年刚好四十岁,但长相却颇为年轻,若不续须恐怕看着也就刚到三十的样子,他被孟农摆了一道也不着急,依旧保持他固有的态度,不紧不慢的恭敬禀告,「回圣上,确有此事,但臣觉得此事并未破坏律法,燃放烟花者余夏并不需要被抓来问话。」 「是嘛?孙卿觉得呢?」皇帝把话推给了孙大人,孙大人立马明白了皇帝的意思,「赵大人,莫不是忘了律法中有一条扰乱公共秩序者是要定罪的,不过年不过节的她让人这么大规模的燃放烟花,扰得城中百姓夜晚里走出街巷,这就是扰乱了秩序。」 「百姓在自家院子里、或是家门口观看,没发生任何扰乱安全的事。而且这余夏是为了给妻子庆生辰才燃放的烟花。」 「笑话,她妻子生辰就得让全城的人陪着看?」 「庆阳十五年,先帝穿着布衣游歷,偶然走到一个县城并听闻一个商户主居然亲手杀了髮妻,极为震怒,回京之后颁布了条律,是关于倡导夫妻恩爱,当时里面记载了很多具体的事项。」 「哪又怎样?毕竟只是倡导!」 「如今已经不是倡导了,新帝登基第一年修缮礼法,把这归到夫妻成婚律法中去了,其中第八十六页第六行明确写着髮妻过生日,丈夫可燃烟花,臣觉得放一个炮竹可,放一百个一万个都可以,因此丈夫燃放烟花给妻子庆生不算扰乱。」 第152页 不光孙大人吃惊了,龙椅之上在桌子后面把玩着玉佩的皇帝手都顿住了,这件事他确实有印象,他上位之时废除了很多先帝时颁布的法规,然而那一篇倡导文书写得确实好,文采笔墨是他难得对自己父皇认同的地方,所以他最后把这个原封不动的加到律法中。 突然安静下来,大臣们屏住唿吸,甚至不敢抬头看皇上的脸色,皇帝轻飘飘的问出一句话,「那燃放烟花者叫余夏?」 孙大人率先回答,并以一种阴阳怪气的语气多说了一句,「此人是荣国公的庶子,此前差点做了金大人家的女婿呢!」 皇帝以另一种眼色看着金满园,金满园气急,「孙大人莫要听那些市井之间的嚼舌根,小女再过几日就要和荣国公的公子余庆成亲了,是圣上亲自赐的婚。」他脸色很沉,恨不得咬碎自己的后槽牙。 「金大人要做岳丈了,朕也想去喝一杯酒水呢!」听皇帝这么说,底下的人都拱手做礼,就连粗线条的将军也恭敬的低头,皇帝继续说,「诸位卿家恭喜金大人了么?」下边的人听此纷纷向金满园恭喜,就连孙大人也不情不愿的说了一句。 话头到了刑部的赵大人,他一副苦恼的样子突然张口道,「请圣上怪罪,刚才臣不够严谨,其实昨晚并不是没有破坏律法的事发生。」大家听他这么说,以为他要说什么,只看他严肃认真的说道,「昨夜里孟大人累死了一匹马!臣还没有问清这马的归属...」 噗! 从尚书房里出来,孙大人一甩袖子向东走,要不是不得已金满园恨不得向西走。后面走出来的两个人,其中孟大人掏出了一锭银子硬塞给赵大人,赵大人嘴中念叨,「若这马是归属于官家,你也不该把银子赔给我...」说完拂袖而去,留下在风中凌乱的孟农吹鬍子瞪眼睛,他在朝中那么多年,党派纷争严重时,他像个墙头草一样两边倒,甩锅能力也是出类拔萃,今天第一次被吃瘪,简直是奇耻大辱。一旁的吴大将军摊手挠头,一副不明白他们为何这般的样子。 书架前站立的皇帝看着手中的书册,第八十六页第六条,果然写着,「为夫者要疼爱妻子,生辰可送礼物,可燃放烟...花」因为装订问题,那一条挤压在缝隙之中...皇帝忽然间明白了一夜之间消息为何传扬的离奇的快,全城的人都知道了是一个丈夫在给妻子庆生,他嘴角轻笑,「这也是你计划中的一部分...有意思...余夏,朕记住你的名字了。」 院中有一处花丛,那里面长了一只又艷又大的红花,余夏伸手想要去採摘,天气一天比一天凉,恐怕这花也艷不了几天了,手刚要落到花茎才发现上面有几处尖锐的小刺。余夏表情冷漠的把刺一根一根拔掉,然后採摘了这朵最艷丽的花朵。 花被藏在余夏的身后,她背手走进卧房,秀儿见余夏进来了,识趣的快步离开,离开前还把房门给关上了。余夏从后面把花递到刚束好发坐在梳妆檯前的王慕倾,「最美的花送给最美的倾倾...」 梳妆檯的铜镜上映衬出王慕倾惊喜的笑脸,看着这样的笑脸的王慕倾,余夏也情不自禁的笑了,她蹲下来把头靠在王慕倾的腿上,仰着脸看着王慕倾,「倾倾...还疼么?」王慕倾看着这么乖巧的余夏就觉得好笑,明明余夏那么勇敢,那么聪明,可她很多时候还是会觉得想要用「可爱」两个字形容她。 王慕倾低头,眼神温柔的看着余夏,或许是昨晚经过了一场甜蜜,她此时面色红润,她用手指轻轻抚摸着余夏的脸颊,有一种拨动心弦的痒意划过余夏脸上,心上。只听王慕倾柔声的回答她,「不疼了...」 「真的?」余夏看着她的眼睛反问。 王慕倾羞红了脸,犹豫了半天,「就,一点点...」 「那今天还要出去么?」今早她们说好要一起去外面逛逛的,那时还窝在余夏怀里的王慕倾听此眼睛像是小兔子似的又圆有亮,余夏当时就在想,这个小人儿还是对任何事都有一份好奇心的,她的心底里该是喜欢热闹的街巷的。 「可以么?」 「你想去就可以啊,主要是怕你会累,你想出去的话明天后天,每天都可以的。」 「我还是想...」王慕倾巴巴的看着余夏,余夏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笑着牵着她的手,「那我们就去近点的地方逛逛,慢慢的走...」 虽说王慕倾已经有过几次和余夏的外出经验,她也以为这次可以像余夏那般的坦然面对那些指指点点的人,可这次出来,在她们身后窃窃私语的人竟然比以往要多了一倍,她不安的攥着余夏的手。 「不要怕,我在这里。」看着余夏坚定的眼神,王慕倾原本的慌乱少了几分,她乖巧的点点头。余夏提议要不要去成衣店里逛一逛,虽然王慕倾所用的任何东西都是最好的,但余夏觉得女孩子嘛,逛街时带来的乐趣原比物质本身带来的更多。 成衣店里挂着很多漂亮的衣裙,余夏给王慕倾挑得特别起劲儿,粉的、紫的、黄的、纱的、布料的、绸缎的每样挑了一件,余夏耐心的比对,可王慕倾却有些心不在焉,因为店铺门口有好些个人向里面张望,她似乎能听见窃窃私语的声音。 「就是她,她就是王家小姐... 「旁边那个就是她的夫君余夏吧...」 察觉王慕倾的紧张,余夏关切的问她,「是不舒服了么?」 第153页 「余夏...我们回家吧!」余夏只是摸摸她的头,「那试完这些衣服,咱们就回家。」 成衣店有专门试衣服的房间,余夏原本要跟着去的,被里面的姑娘拦住了,大概这些年从未见过有男子要跟着女子去试衣服的,她极为震惊又害羞的看了一眼余夏。余夏本来还想跟着理论一番,可跟着的秀儿劝导了一句,「姑爷,还是我伺候小姐换衣吧。」 余夏撅着嘴被阻拦在外面有些生气,她脑中突然蹦出一个想法,若是有一日她们去远方云游,她可以穿上女装牵着王慕倾的手一起做任何事情。 换衣服的房间有姑娘候着,不光是为了伺候,也是怕客人顺走什么东西,她看了好久的王慕倾,「你...是王慕倾小姐么?」她战战兢兢的样子,王慕倾点点头,她早已经习惯那些看见她就害怕的人,可女孩子的反应却是她从未见过的,「昨晚那场烟花很漂亮,听说是您的生辰,希望生辰快乐现在说不会太晚...」 王慕倾费解的看着那姑娘,她简直觉得自己出现幻听了,她瞪大眼睛看着那姑娘的扭捏的抓着衣襟,「下个月我就要成亲了,我现在有点担心,看到您和您的夫君感情这么好,您可以告诉我,您的御夫之道么...」 「啊?」 余夏在外面等了好久,才等到王慕倾毫无变化的出来,她有些纳闷,「我给你挑的那些衣服呢...不合适?」 「啊?」王慕倾在里面光顾着说话,根本就忘记了试衣服这回事儿,她抬起头看了一眼余夏,又快速的低下头,「我去试衣服...」余夏把她扯回来,无奈的嘆了口气,「算了,看样子你也不喜欢,咱们回家吧。」 刚踏出商铺,里屋的姑娘跑出来,捧着一个盒子双手奉上,「谢谢王家小姐为我答疑解惑,这个礼物是我的一点点心意,是我娘亲手做的,你们一定要收下,祝小姐和公子百年好合。」 王慕倾愣在那里,这是她第一次被不认识的人送了东西,她遭受过太多人的白眼,这是为数不多的陌生人的善意,她甚至有些想要落泪。余夏替她接过盒子并且道了谢,打开盒子看了一眼,余夏一副玩味的表情说道,「我很好奇你给她答了什么疑惑?」 「没有。」王慕倾低头咬着嘴唇。 「是吗?」余夏看王慕倾耳朵都红了,再看一眼秀儿也闹了个大红脸,她歪着头,「难道是...」 「不许说!」 「我什么都没说啊,你脸红什么啊!」 「坏蛋。不要说,不要问。」 「跟坏蛋回家喽...」余夏笑眯眯的牵起王慕倾的手,她凑近王慕倾的耳朵,「到了晚上,你会告诉我的...」王慕倾听了她的话,头更低,脸更红,可即使这样她依然紧紧抓着余夏的手。 这些全被茶馆二楼雅间里的人看得一清二楚,那白皙修长的手指紧扣着窗框,力度大到好看的手指都泛了白,而木质的窗户框被生生抠出几个指头印。 隔着厚厚的纱帘外,孙谋站在雅间的外厅毕恭毕敬的说道,「自从谢忠来了,余知荣就再也没有提要除掉余夏这件事。恐怕这个刀就不好借了...」 「这把刀不行,还有另一把。」纱帘后是女人的声音。 「您的意思是?」 「余夏不是还有一笔风流债没还么?」 孙谋想了一下,马上明白,「主子放心,小的知晓了。」他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有问出口,里面的人轻笑一声,「你是不是不明白之前余知荣想杀余夏,我却让你留下她一条性命,如今为何又要除掉她?呵,那是因为她变得不听话了,她更不该动了不属于她的东西。」她的眼睛一直盯着几乎贴在一起的、越拉越远的背影。 「小的一定会好好的完成任务。只是,余夏和余知荣现在几乎没什么来往,余庆和金瑾娴的婚事,她会去么?」 「她一定会去的。」女人转过身子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她纤细的手指上是一枚绿色带着图腾花纹的玉戒指。 第75章 「我不会去的。」余夏没想到王晋和叫她过来是为了让她去国公府参加余庆和金瑾娴的婚礼, 余夏的第一反应就是拒绝,她好不容易从那个家不像家的地方出来,才不会回头往墙上撞呢, 她没有原主的记忆,对那个「家」里的人没有感情, 甚至心里有一种声音一直在提醒她,一定要远离国公府、要远离那里的人。 王晋和好像对她的拒绝并不惊讶, 他慢啜细品着茶,表情悠然。 茶香飘逸出来, 那股清香直往余夏鼻孔里面钻,这样的气氛反而让余夏不耐,她并不想把时间耗费在这里,对她而言, 她与王晋和没有什么话好说,「慕倾还在等我。」连多说一句客套都不愿, 她起身就走。 「虽说你是入赘到我王家,但孝顺高堂也是无可厚非之事, 你与慕儿成婚后便与国公府断了往来, 外面的人还真以为是我们王家要你六亲不认呢!」 「外人即使说三道四, 也只会说我余夏无情无义, 弃家不懂孝道,怪罪不到岳丈大人您的头上吧?」 王晋和含着笑摇摇头,「一场烟花把你余夏推开了风口浪尖,外人说到你余夏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是风流, 是痴情,或是深沉, 或者是聪明,这些词语可以统统放在你身上,是你,也可以不是你,但放在最前面的永远是不能改变的、最无从反驳的那句,荣国公的儿子...」 第154页 余夏随即一愣,她思考不过片刻,嘴角带着嘲讽般的笑,「您是提醒我,再怎么和他们撇清关系,划清界限,余夏始终是余夏,也是爹生父母所养?」 「话是我说,怎么想在你。」 「成婚之后,我未带过慕倾回府见过父母,可那时也没见着您提醒我啊,不过也是,今非昔比,昔日的国公府是即将落寞的家族,而今日攀上宠臣的这艘船后的国公府恐怕将会东山再起...岳丈大人真是识时务啊!」 被余夏这般嘲讽,王晋和也不气,依旧悠然的品着茶。 余夏摇了摇头往前走着,留下一个挺直细瘦的后背,「岳丈大人...可要多为我弟弟弟媳准备些厚礼,好让我这次回府上时,不至于给我们王家丢了脸面...」 余夏跨门而出,王晋和饮茶不语。 过了许久,王晋和才淡淡的问一旁的秦子庭,「子庭也和她一样那么想我的吧,认为我是为了寻求新的靠山,趋炎附势。」 「您不是那种人,您这么做一定有您的考量,何况子庭认为即使您真的想要寻找靠山也不会绕那么一个大圈子去搭余知荣的关系,您更不会选择金满园。」 「子庭啊,凡事不能太过自信,人啊,有时也是迫不得已的去选择,尤其...作为一个父亲...」王晋和嘆了一口气,「让国公府上我们的人多留意着点余夏...」 「毕竟是余知荣的亲子,即使关系再差也不至于有什么致命的危险,您怕是过度的担忧了!」秦子庭的话换来王晋和意味深长的一眼,他自知是他多话了,「属下这就去准备。」 阳光刺眼,余夏不得不微眯起眼睛,恰巧一只鸟伸展着翅膀从她得头顶飞过。她站在原地发怔。 不得不说,王晋和的话真的被余夏听进去了,无论她怎么断绝和余知荣他们的往来,她始终顶着余知荣儿子这个身份,这是怎么都无法改变的。余夏十分清楚若是有一天余家有人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被诛了九族,她也难逃干系,既然怎么样都是被连带,没道理那些好事,她要躲远的。何况此去,她还有目的。这是她瞬间改变想法答应王晋和的最主要的原因。 可惜了这么好的天气,本来她是打算...哎,她知道她的慕倾会理解她的。 「慕倾...」余夏推开房门的一瞬间,王慕倾惊慌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她支支吾吾且手忙脚乱的拿着布料盖在桌子上面的东西上,「那个,余夏,你回来啦...」 余夏眼尖的看到了没被盖住的针线,她知道王慕倾的那点小心思,总想着给自己绣个花,缝个衣什么的,她不知道王慕倾为何有这种执念,非要在女红上面较劲儿,虽然收到王慕倾亲手绣的东西会开心,但她每每想着王慕倾拿着针线之时,她都会悬着一颗心,那女红那么难,扎到手怎么办! 「其实寻常人家夫妻,妻子给丈夫做新衣也不全是因为喜欢和爱,主要还是会为了省银子...你看富贵人家都不需要亲手缝制,夫妻之间也是很恩爱的。我知道你想送我东西来表达对我的喜欢,或许你觉得银子买的东西太容易...你的这份心意我知道,但真的不必这样为难自己的,你这样我会很心疼很心疼...」 「可是,别人家的夫君都有...」王慕倾的声音虽小,可也是倔强的表达着自己对余夏那些话的不认同,「你也会有...」我也可以为你做的,会更努力的学会女红,更努力的做一个好妻子。 「我也有啊!」余夏从怀里掏出手帕,双手捧在手心给王慕倾看,「你看,我也有啊,你亲手绣的。」 「你一直都放在身上?」 「嗯,一直在都放在身上啊,我的慕倾送给我的,我很珍惜。」要是用一种动物来形容余夏,那可能是一只刺猬。对着敌人、或者是不友善的人永远是竖起最尖锐的刺,时刻防备的保护自己,可是在自己熟悉的环境里,在自己安心的人面前,永远露出最柔软的一面,甚至是她的弱点。上一世有这样的地方让她安心,可没遇到这样的人,这一世好像没有任何一个安心的地方,可是只要是面对眼前这个小人儿,她就是那个最温柔、最温暖、并且还想要变成更好的自己。 「这么说你喜欢?」 「我是喜欢,但是有一个就够了,我不希望你为了我喜欢而做这些事。」余夏觉得自己开了一个好头,她还准备了一堆的话说给王慕倾,总之她一定要说服这个小人儿不要那么辛苦给自己绣东西了,哪怕无聊了,看看她喜欢的书,做点什么不好,何必做自己不擅长又辛苦的事情。她即使无理也可以诡辩三分,何况还是有条有理,然而就算她在心中打了再多的草稿,也顶不住王慕倾的一句话。 「我想给你做...」单单这一句话,让余夏那一肚子话都说不出口了。 额...那好吧...行吧!听你的! 余夏苦笑着把那些话咽进肚子里,帮她把散落下来的一绺头髮掖到耳后,既无奈又宠溺,「这次绣的是什么呀!嗯?」 「等我做好了,你就知道了。」 余夏撅噘嘴看着桌上那盖着的布料,心中还真有几分好奇,虽然只要她抬手就能揭开答案,或者她只要再问上几句,王慕倾一定能告诉她,但她还是没有那么做。或许留点悬念也是情趣吧! 余夏陪王慕倾呆到了午后,她告知了王慕倾晚一些要去国公府吃喜酒,王慕倾好像对余夏的「家里人」很好奇,但又不敢多问的样子,她能感觉得到余夏对家里人的不喜。余夏大概的讲了国公府的人,又讲了今日成亲的是她同父异母的弟弟。她怕小人儿担心便没有提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只是告诉小人儿,自己会早些回来。小人儿乖乖的回答她会在家里等着她。 第155页 耳朵里是滚轮摩擦过土路的声音,还有因为行进过程而发出的木头声响,伴随着王伯控制马匹的声音,声响停歇,马车跟着停了下来,坐在马车里面闭幕养神的余夏瞬间睁开眼睛。 萧山告知余夏前路过不去,只能步行,余夏撩开帘子一看,下一秒冷笑起来。 国公府的门前挂着红色的大红灯笼,门前挂着红绸贴着双喜字,门口相迎的家僕衣着整齐客气的迎着宾客。门前停放了无数马车,有的已经排不下停到了另一条街巷,从马车样式看那主人不是世家大族就是朝中官员。那门前的热闹景象简直堪比集市。 「萧山,让他们在这里卸货,咱们把东西搬到国公府门口。」 「是!」 余夏理了理衣衫,她大步的迈向那似乎笼罩着黑雾的地方,走到那些喜笑的宾客人群,混入他们,好似与别人无异都是一同来祝福这一对儿成亲的新人的。 门口迎客的有主人家的嫡长子,还有穿着喜服的新郎官。这对亲兄弟无论外貌还是气场真的完全不相同,但站在一起就是能让人看出此二人是兄弟,也真是挺有趣的。他们好像正在和一个什么大人热情的攀谈着,从他们的态度上可以看出此人的品阶不小,「孙大人,您请...父亲就在里面,您进去就能看到他...来人啊,给孙大人引路...」 那位大人进去后,余夏正好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余夏身后两排家僕捧着各种各样的礼盒,那架势那派头很容易惹来别人的注意。 「你来做什么?」刚刚还喜笑颜开,嘴角都要扬到耳后的余庆看到余夏很是不痛快,「国公府不欢迎你...」 「弟弟娶妻,我这个当哥哥怎能不闻不问,当然要带着贺礼回府上来祝福。」在外人看来,余夏这句话说的是兄弟情深,可实则是余夏清楚的知道哪句话能惹得对方抓狂,余庆气不过拿余夏入赘的到王家的事做嘲讽,余夏含着笑没说话。后面的想要入府的宾客小声的议论着,一旁的余邈看不下去了,「国公府就是你的家,你想回就回无需得到任何人的同意,自家人就不需要人为你引路了,你随意一些。」 「哥,我才是你亲弟弟的,余夏就是一个外人。」 「住嘴,还嫌自己不够丢人的么...」 余夏抬头看一眼上方的匾额,她离开这里那日,是因为一场婚事,没想到的回来时又因另外一场婚事,只是那日和今日府上的态度真是大相迳庭,她毫不犹豫的一脚踏进了门槛。 一场联姻惊扰了整个京城,并非是余知荣的面子大,这个没落的昔日大将军如今风光已然不再,除了一些旧臣旧友才会忆起他当年的勇勐与威风,满院子的宾客和当朝大官如今来此的目的也不是为了庆贺。 朝中政局并没有表面上那样稳固,以往朝堂之上分为两党,一派以孙大人为首,他的背后是如今的皇帝,而另一派则是先帝的最器重的丞相。一朝天子一朝臣,老丞相以身体为由退下了朝堂,而以往追随他的那些大臣纷纷寻求新的靠山,不能选择昔日的对立,只能寻求在金满园这边找出路,而金满园又是个倔强固执的脾气,所以那一派就只能借着嫁女之时寻求搭话的时机。 还有一些无背景的小官也来此,为的是藉此机会多拓展些人脉,这点和余夏有些相像。余夏躲在角落里面嗑着瓜子,看着什么张大人李大人的相互寒暄,脑子里面之前背诵的那些人物,如今遇见了真人之后,更为立体与具象了。 不知道是不是上次出门萧山落下了阴影,这次出门萧山寸步不离余夏,几乎是她迈一步,萧山就迈一步。吉时已到,众宾客被请到了前厅,她们站在了一个不起眼的位置上。 这场婚礼比起余夏那场更为繁琐,另外高堂之上坐得可不只是余知荣和夫人,还有一同落座的金满园和其夫人。余夏的眼神流转在在场的诸位大人身上,她都没注意那对儿新人已经拜完堂了。 「新娘送入洞房!」一声之后,余夏准备离开前厅之时,紧随而来的是另一声「余夏」 她一回头撞入她视线的是穿着红色喜服的人,盖头轻轻扬起,余夏看见了那双隐藏在里面,盯着自己的眼睛,她不由得一怔。 第76章 这时机真的就刚好, 刚好刮来一股邪风吹动了新娘的盖头,刚好让余夏看见,刚好被她们互相对上视线。好在只是匆忙一瞥, 并无事情发生,新娘被人搀扶着从自己身边经过... 「余夏!余夏兄?」高个男子走了过来, 他眉眼带笑,刚才就是他叫住了余夏, 「余夏兄,怎么不记得我了, 年少时咱俩在同一个书院啊,我是邱名啊。」看着余夏一脸不解的样子,他开始自我介绍起来,「那时夫子常常夸赞你, 却常指着鼻子说我不是读书的料,造化弄人啊, 你这么好的资质却放弃了仕途,而我这个不是读书材料的人还在为了秋试夜夜苦读...」 余夏警惕的看着此人, 一副淡漠的样子说道, 「各自有各自的路!」 「余夏兄说的是...走咱们到后面去喝酒...」 余夏也正想到酒桌那边再观察上一番, 因此两人便一同前往, 期间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很快就聊熟悉了,从对方的嘴里,余夏也收集到她想知道的一些事。 「怎么都是我在喝,余夏兄怎么竟然没喝一杯酒水...」入席前,余夏就言明自己不能喝酒, 那时这人也没说什么,而现在男人明显带着一点醉意, 话语间竟然不依不饶起来,若是余夏不肯喝这杯酒,还不让她走了。 第156页 「余夏兄莫不是怕我在酒水里面下毒,呵呵,余夏兄放心...」男人仰头喝下给余夏倒的那杯酒。余夏冷眼看着那一杯酒入喉,她的猜疑少了几分,也觉得只是一杯酒水应该不至于醉倒,她倒上一杯新酒,一饮而尽,然后撩起衣摆抬腿告辞。 直到余夏的身形消失不见,那男人才拿起酒壶,醉态的摇晃走开。七拐八绕走到一个角落里,对着暗处的人说,「您放心那药效很强劲,恐怕这一夜...嘿嘿...」黑暗里的孙谋听此安静的离开。 余夏还没有走出国公府的门,就觉得头有些晕,她的视线飘散,又迈出几步小腿也开始发软,不光这样她还觉得喉咙发干,胸腔内像有一个火苗在灼烧着她。 「主子您还好吧?」 「头有点晕,喉咙很干...萧山,你去给我找些茶水来...我就在这里等你...」 「好的,主子,我很快就回来!」 余夏想着,莫非自己酒量真的就这么差,一杯就要倒了。她寻了一处石头刚要坐下,脖子上突然碰到一股冰凉——是一个匕首正落在她颈间。「跟我走。」冷酷的男声从背后传来。 「兄台好说,刀剑无眼,您可得轻着点。」余夏不断的在和那男人说着话,可那男子愣是不接她的话,余夏只能听从男人的吩咐去往他让她走的路,她脑袋里面一团浆煳并且喉咙干的都要冒烟了,她不断的往下吞咽着口水来缓解胸腔里面的灼热。 远远的看见了那间贴着红色喜字的房间,余夏突然间明白了那男人的目的,顷刻间她也知晓了自己此刻的不适并不是喝酒带来的醉意。「进去!」余夏被推进了屋子,大门落锁,余夏来不及回头就去检查窗子,让她失望的是窗子也被人从外面拴住了。 胸腔里面的灼热更甚了,而那种感觉还蔓延到了小腹,她绝望的回了头看到了坐在床沿的穿着红色喜服的盖着红盖头的新娘子。 床边的金瑾娴听到了有人进来,可屋子里面又过于安静,她有些不耐的扯下头上的盖头,在看清了屋子里面的人时,她皱着眉惊讶的表情,「余夏...怎么是你?」 「我被关到这里的,对不起,你有没有办法能够让我出去,我现在有些不舒服...」余夏背靠着门并不敢过去,她连唿吸都不畅了,只觉得自己下一秒钟都要窒息。 「呵,别人关你到这里?你以为我是三岁的小孩儿么?余夏你好大的胆子,今天是我新婚的日子,你跑到我和你弟弟的卧房来,你究竟是怎么想的?莫不是我嫁给了余庆,你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余夏咬着嘴唇,强撑着自己的身子,她想在屋里翻找出刀剑之类的东西也好破窗而出,然而见到像个苍蝇似的乱撞还不断翻找的余夏,金瑾娴更为气恼,她走过去,「余夏,你给我说清楚,到底是为什么?」 「我中了药,我得快些走。」 「走?不说清楚不许走...」慌乱间,金瑾娴抓住了余夏的手,滚烫的皮肤贴上温凉,余夏惊了,金瑾娴也愣了一下。 胸口像压着一块巨石,让人怎么喘息都透不过气来,眼看就要窒息,只能拼命的张口唿吸。余夏看着放在她手腕上的手,她看向金瑾娴的眼神开始变化...脑中不停的闪现出她与王慕倾欢爱的场面。 金瑾娴觉得余夏的脸色一阵白一阵红,她看向自己的眼神也不对,她收回自己的手,转身回了床上,当手触碰到她的软鞭之时,她的心安了。然而还没有转过身,就被人按住倒向了床... 「好难受...倾倾...」余夏的视线已经模煳,耳朵里面隆隆作响,被她按到在床上的女子的嘴一张一合可她却听不到任何,她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女人的唇,她的脖颈。 只有而那细若凝脂的脖颈,鲜艷涂抹着诱人红的嘴唇才能解救得了她...亲上它,抚摸它...就可解下此刻的燥热,心里有一个声音一只在鼓励着她。 火焰已经烧到了全身,要难受死了,亲上她,亲上她你就得救了,你会很快乐的,余夏! 余夏逐渐靠近,越是靠近那股胭脂的香味就越浓,她用力的吸了一口气,那香味简直沁入心肺,她又重重的吐气唿吸,气息打在自己的手指,而手指正逐渐靠近金瑾娴的脖颈。 迷失的岂止是余夏,还有被按在床上的金瑾娴,不同的是余夏因为药物,而金瑾娴又是因为什么呢,她攥着软鞭的手越来越松了... 白色的细软带子落在地上鞋边,一个纤细小巧的的手急忙把带子捡了起来,她紧张的掸落上面的浮灰,辛得她捡起的及时,那白色的带子依旧如雪一样白。王慕倾笑眯眯的看着手上刚刚缝制完的东西。 王慕倾常听余夏说束在胸前的带子很不舒服,她想了好久要用更透气又不勒的布料为余夏做些新带子,今天还在保密,没想到这会儿居然真的做完了,王慕倾一脸的幸福。她兴奋的叫着秀儿,询问她什么时辰了。 秀儿回答她酉时,王慕倾长大嘴巴难以置信,原来都这么晚了,余夏走后,她一直在房里缝制布带。她催促着秀儿,让她快去准备洗澡水。 「小姐,你连晚饭都没用...」 「不用了,你快去准备洗澡水,余夏就要回来啦!」 「你怎么知道姑爷要回来了?」 「我就是知道。」王慕倾甜蜜蜜的笑了,临走时余夏在她耳边轻声告诉她会在戌时之前回来的,余夏不会骗她的。 第157页 披散着长发的王慕倾坐在床沿晾着头髮,她细嫩白皙的小脚一下一下盪着,她紧盯着那扇门,生怕错过了余夏进门的第一眼,她总在想,下一瞬,余夏一定会推门进来。 从辰时等到了戌时,头髮都干了,她始终没见到门被推开,她安慰自己,余夏一定在回来的路上了,只要在戌时回来应该也不算余夏没遵守承诺。 她侧身躺下,枕在余夏的枕头上,拉上了被子,她想啊,应该先帮余夏把被窝暖好,余夏这人最不喜欢冷了,她的手脚常常都是凉的。只要她把被窝暖好,余夏回来就可以暖暖的躺在自己身边了... 她把被子拉得更高,盖在嘴唇上面,偷偷的在被子里面笑,一会儿该怎么把她缝制的东西送给余夏呢?她看到会有什么反应呢? 她的眼睛依旧盯着那扇门,她始终坚信下一秒,余夏会推开门,温柔的同她说,「倾倾,我回来了...」 第77章 「岳丈大人您放心, 小婿一定会待娴儿好的。」已经喝了数杯酒水的余庆带了一些醉态,说话也是勉强能够听得清楚,他拍着胸脯保证以后绝不会辜负金瑾娴, 还允诺了此生只有一个妻子绝不会纳妾,他的夸张的承诺和奉承的话语让一向严肃的金满园颇有新奇的打量着他。 周围的看客听此话语默不作声响, 只是互相默契的对视一眼,然后带有嘲讽意味的说着贊同的话。这一切都被余知荣看在眼里, 他的眼中泛着冷意,看着自己最小的儿子在金满园面前那一副谄媚的样子, 心中鄙视不悦。 「看门的没见到她出去,可以确定的是她还在国公府上...」余邈靠近余知荣小声的说。 「你招唿一下宾客,我去趟后院。」 前院时不时的传来大声的欢笑声,越是这样越反衬出后院的冷清, 再加上从亭子里传出的琴音,便更觉得此刻凄凉哀怨。 「你今天的琴声较以往相比倒是慌乱了几分, 可是有什么事让你如此心神不宁?」 陆裳嘲讽似的轻笑,虽未说一句话, 但好像在说你也懂音律?余知荣根本不在意她是什么表情, 仍然自大的说着他想说的话, 「我还当真以为你不在乎呢, 现在想来世上怎么会有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今日余夏到访国公府,你不见见?」余知荣的话却让陆裳下意识的心一紧。 余夏来国公府了?陆裳的心情很复杂,作为母亲,知道自己的孩子离自己那么近第一反应是开心的,可是下一秒却又是担心。 从她的反应得看出她事先并不知晓余夏今天会来国公府, 这般看来这母子二人还未联手,余知荣起疑的心安定了下来, 但说出的话却是故意的剜心,「不过见了又如何?你这个做母亲的只会说着狠话把她赶走,然后又千方百计的打听着她的消息...何必呢!」 「天都凉了,也不知道哪来的臭虫!」陆裳整理了一下裙摆,「晚了,我该回房歇息了...」 「你以为她离开了国公府就安全了?我暂时不动她,她也会自寻死路的...她啊,这辈子不可能平安的活,你知道为什么么?因为啊,她像她爹,她那个招人恨的亲爹...」 陆裳的手颤抖着,她死死的盯着余知荣,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她咬牙切齿诅咒般的说,「坏事做多了,国公爷要小心...」 「小心什么?」 「小心断子绝孙!」陆裳连琴都没有管,紧紧的握着拳头快速的离开,若再和余知荣说下去,她怕自己控制不住歇斯底里的喊叫出来。她满腹的怨恨,她这一辈子全被余知荣毁了,她不能,也绝对不可以让自己的孩子重蹈她的覆辙,为此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你和你的孩子都走不出我这盘棋。」忽而听到后方有响动,余知荣皱紧眉头,「谁?」 脚踏着落叶的声音越来越近,谢忠从后面现身,「国公爷,是我!」余知荣的眉头放缓,他充满戒备的看着谢忠,「你不在前院伺候着,到这里做什么?」 「前院那边找遍了也不见余夏,大公子让我再到处找找,我便到后宅院来看看。」 「大公子呢?」 「听伺候的丫头说大公子夫人晚上没喝药,他着急回屋,便把您交待的事告诉属下了...」 「哼,妇人之仁,难成大器!」 谢忠看着余知荣脸色不好,他的视线飘向不远处的地上,在花草之中有一个茶壶正明晃晃的落在地上,他移动了一下身子正好挡在前面,「后院这边有新人的新房,想必余夏也不会不识大体的来这边,属下看她应该还是在前院的某处...」谢忠的话让余知荣一愣,他略微疑惑,却又无法判断这句话的含义,最后也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 亭子里的古琴安安静静,角落里的茶壶安然无恙。阴影里树上的人松了一口气,他从上边跳落,捡起地上的茶壶,心想还好没有被他们发现。萧山找来一壶茶水回来不见余夏,只想着寻一处高地俯看一下,听见了余知荣的那一番话却是意外。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到余夏,萧山想起谢忠刚刚的话,他说不在前院,又提到了后院的新房...想到刚刚余夏的样子...萧山心里咯噔一下。 糟了! 这是中了别人的计,何人的心怎么能这么歹毒,这是把主子推到无情无义,不忠不孝的境地。萧山找人问了新房的方向便直奔那里。在别人家的后宅里,使用轻功太惹人注意,萧山只能使劲的奔跑。 第158页 远远的就看见新房门口围着一群醉酒吵闹的人,众星捧月一般穿着喜服的余庆一副得意的样子,高声叫嚷,「闹什么洞房,想闹你们也娶妻找自家娘子去闹!」 「你看这人...这得意上了...难为了今天兄弟们来给你贺喜,却连新娘子都不能看看。」 「唉,这余兄怕是等不及了,要不是我们在这里,恐怕还没走到门口裤带就松了。」 「哈哈哈哈哈哈」众人闹笑,可余庆不在意大家的调侃,他走上前拉开了那道门... 若是真的被发现余夏在那里,不管怎么样,这事就说不清楚了,萧山管不了那么多,他只想着尽快拦住余庆,便使用轻功飞身向前,可却还是慢了一步,他落地之时,余庆已进到屋里关上了房门... 萧山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他甚至不过脑子的想直接冲进去算了,却被后面几个醉酒的男人扯住了,他们嘀咕着萧山不懂规矩,又指了指旁边的窗子,「余兄不让闹洞房,但我们可以在这里观察观察,嘿嘿。」 「别挤啊,喂,你踩我脚了。」「别推啊!」喝醉的人推推搡搡间,听见里面有激烈的打斗声,和一声大吼。 萧山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他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有从门闯进去,而是到窗前拨开了围着的人,从缝隙中看向屋内。 屋内金瑾娴站在床边手持着软鞭,而余庆跌坐在地上。 「金瑾娴...你疯了吧!」余庆捂着脸,火辣辣的痛感让他的酒醒了大半。刚刚他进入房间看着金瑾娴并没有盖着盖头乖乖等他时,他有一些失望,或许是喝了酒又加上有那么一丝不痛快,他竟然直接就扑了上去,没想到金瑾娴不但推开了他,还狠狠的抽了他一鞭子。 「我是你夫君,我们行夫妻之礼天经地义。」 「你也配?」这一句话彻底惹恼的余庆,他梗着脖子上前「那我今晚就让你看看我配不配。」余庆想要霸王硬上弓,他的动作很快,金瑾娴被他死死的按在床上,男女体力上悬殊让金瑾娴很吃力的挣扎着。 余庆有一只手按住了金瑾娴,另一只手解着自己的裤带,他好像突然看见了什么,突然间愣住了,而金瑾娴趁此机会一脚踹开了他,还反手一个大嘴巴打到他脸上。余庆呆呆愣愣的用手指着床,「你不让我碰你,可是余夏却可以是么?」他指着的是被褥上面一块新鲜的血迹,恍然大悟般的说,「她今天来就是为了你吧,我就说她会有这么好心?金瑾娴,今天是我们成亲,你却和她...她就这么好么?」 因为刚才的慌乱对抗,金瑾娴的头髮有些凌乱,她把自己满腔的愤怒都发在余庆身上,咬牙切齿侮辱性极强的说,「你连她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萧山往床上看并没有发现余夏的身影,而整个屋里里也不见余夏,他整个心放下又悬起。 主子不在这里,那会是在哪里? 肩膀被人轻点了一下,萧山回过头发现是一个瘦小的妇人。 「你可是萧山?」看到萧山疑惑的看着自己,余林氏小声的说,「余夏让我来找你...」瘦弱的女人小心的带路,把他带到一颗树下,萧山走近才看到余夏虚弱的坐在地上,她大口大口的喘息着,额头上面全是汗,衣领都要被汗液浸透了,而她的腿上有一道伤口正往外冒着血。 「主子,谁把你伤成的这样?你现在要不要紧,我帮你止血...」 「萧山,带我去找柳枚...」说完余夏晕了过去。 余林氏领着他们出了府,也算是幸运,这一路上并没有遇见什么人,她看着萧山把余夏扶上马车才松了一口气。 她今夜里本来是为了躲避那副苦得要命的药才会出来走走,恰巧经过新房,她听见屋子里什么东西摔碎了,然后又是一阵敲响声。她好奇的走近才发现房门和窗户全都从外面锁住了,而窗子的敲打声越来越大,她以为新妇遇到了什么危险便轻声询问,却没想到回答她的是余夏。 她找来了工具把封窗户的木板拆掉救余夏出来,而那时余夏的目光涣散,腿上已是一片鲜红。余林氏也是世家大族出身,便也能大概猜想出来这件事是被人设计的。她嘆了一口气,心想那时的金瑾娴衣衫完好,应该是没有发生什么事吧! 余林氏为自己刚刚的想法吓了一跳,余夏和金瑾娴都是女子,又能发生什么事,她轻笑着摇摇头。 马车一路飞奔,车里的余夏昏昏沉沉,她斜靠在侧壁,心中和身体燥热难忍,理智就像一根快要断裂的脆弱琴弦,可能随时崩断击溃。她的视线再次开始模煳,脑中不断涌现娇嫩凹凸有致的身体...还有那陷入清潮中身下小人儿的表情。 余夏扬起头,艰难的发出一声呜咽,她的手移向自己膝盖上方的大腿,那条伤口不太深,但是裤子周围的大片血迹着实骇人,她的手颤抖着放在了伤口上方,她闭上眼睛吸了一口气,手指用力的掐住伤口... 鲜血顺着指缝流出沾染得手指都是,余夏后背的衣衫都被打湿了,她哼了一声,口中不断的念叨,「倾倾,我只会和你...我不会要别人...」 手指颤抖的松开,大腿上的伤口一跳一跳的疼,痛感让余夏恢復了理智,她嘴唇泛白,嘴角带着嘲讽般的笑,「我今日受的苦,他日我定会百倍千倍的奉还于算计的人...」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身体对于痛感渐渐麻木了,而心里的燥热没有减少半分反而越燃越烈,真想念那小人儿...想念她的笑脸,想念她抓着她的衣角害羞的缩在她怀里,想念她明明很想却又别扭的等待着自己的样子...等一等,再等一等,她就等见到她,她会从远处跑来抱住自己,对她说,余夏你回来啦! 第159页 余夏的嘴角带着浅笑,手指再次按住腿上的伤口... 「嘶!」余夏仰着头,艰难的对自己说,「余夏,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 第78章 夜已深, 街巷上已经没有走动的人,柳枚的医馆更是早早就关了门,萧山用力的敲着门板, 只是敲了很久里面始终没有动静。 「敲了这么久,要开里面早开了, 要不咱们带姑爷去别人家医馆吧!」车夫王伯着急的提议,萧山愣了一下, 想到余夏的吩咐,他摇了摇头, 因为心焦他连叫声都急切的带着哭腔,「开门啊,有病人...柳姑娘...柳大夫....求求您救救我家主子吧。」 柳枚从后宅过来,她系好衣裳的扣子, 急忙走向前堂,披着衣衫的梅心拉住了她, 「姑娘,这大晚上的, 咱们这里两个女人家不安全...」 「我家主子快不行了, 求您救救她吧...」门外是少年急切的恳求, 柳枚没理会梅心的话直接去开了门。梅心拿着油灯, 没办法的跟上。 柳枚看到被搀扶出马车面无血色的余夏时,先是诧异的一愣,此时余夏微眯起眼,含着笑的对柳枚说,「我没有别的办法, 只能厚着脸皮的来打扰...」 看着余夏红了一大片的裤腿,柳枚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 「我是医者,你到我这里来看病,我不会置之不理。」她把手落到余夏的脉上一探,表情复杂的看着余夏,「你...」她嘆了口气,「到我房间里吧!」 「柳大夫,你引路,我背主子过去。」萧山说着就要蹲下,却被柳枚一句话阻止了,「我扶她,你们在外面等着。」她把余夏的胳膊放在自己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扶着余夏的腰艰难的往里面走。梅心想要跟过去也被她阻止了,萧山和梅心眼神停留在她们亲密的背影上...后又尴尬的移开眼睛。 余夏半倚靠在的床上,柳枚的手刚要触碰染透了红的腿,却被余夏抓住了手,她咬着嘴唇,「先不要管腿...」那股子燥热又一次侵占了她,得不到满足的身体变得越来越敏感,她知道再难通过痛疼来使自己清醒,她怕自己在下一秒中就失去理智。 柳枚瞭然,她回身到柜子里从药瓶里倒出一粒药丸,倒了一碗水一併送到余夏面前,那时的余夏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连是什么药都没问就把药丸吞入口中。柳枚对余夏施针,不紧不慢,不见慌乱,余夏咬着嘴唇隐忍着燥热,任柳枚把针扎到哪里都没吭一声,她们没有交谈,没有眼神交流,却像是互相的老友,静静等着时间的流淌... 不知是那药起了作用,亦或是那针起了功效,余夏的燥热一点一点褪去,腿上的痛感这次更让她清醒,感觉那药粉倒到自己腿上,原本刺痛的伤口再次像被撕裂了一般... 「嗯...」余夏浑身绷紧,颤抖的咬着牙,那股刺痛渐渐渐减弱之时,她大口的喘息着。 「不知幸是不幸,你中的这药是专门给男人服用的,因你是女儿身,这么强劲的药让你尚存了一丝理智,但也因你是女子这药消解起来也是难事。」 「谢谢你,我已经好些了。」余夏撑起身体,她的脸色比之前好些,「现在什么时辰了?」 「亥时...」 余夏听此急忙下地,「谢谢柳大夫,太晚了我该回去了...」 「回去?你中的这药还没有消解,现在只是暂时压制住了,你该留下来,待我再查查医书想想办法才能...」 「多谢柳大夫美意,只是家中还有人在等我...」 柳枚一愣,不知是被余夏叫了柳大夫还是因那句「家中」,她和余夏早就已是无家之人,可没想到余夏今日里会说出这样的话,家,有人在等她,是谁?柳枚一时之间想到了很多可能,她看向余夏却又觉得今日里的余夏真实了很多,又柔软了很多。 余夏摸了摸身上没有找到钱袋,「明日来我让人把诊金送到这边来,谢谢你。」余夏没有留恋的往外走,柳枚回过神叫住了她,「这瓶药你拿着吧,若是再有不适就吃一颗,虽然效果可能甚微,但也还是能起到一点作用的。切忌,这是安神的药,一次不可多服。」 「嗯。」 「余夏...」柳枚在余夏走到门口之时开口,「我还是希望我们以后再也不要见面...」 余夏心中泛起酸涩,刚刚的错觉,她以为她和柳枚至少会成为朋友,哪怕只是普通的,她笑着,辛酸着,「以后,绝不会来打扰你了...」 萧山看到余夏从里面好好的出来,精神状态也比之前好,受伤的腿也被包扎好了,他围着余夏身边寸步不离。 「萧山你身上有钱么?有的话去把诊金付给柳大夫...不能欠人家的。」她的眼神显露出薄凉,声音提高了一些像是故意划分界限似的。萧山拿出一锭银子让车夫去把银子送过去,而他避开人小声的问「主子,我已经交代好了,王伯绝对不会说您今晚到了这里...」 「主子,今天这事一点也不怪你,是坏人太坏,即使真的发生了那种事...萧山是绝对不会让夫人知道的,虽然夫人知道也会理解您,可是女人家嘛,知道了总是会伤心的,夫人那么善良,那么爱您...」萧山想到王慕倾,想到除了主子就是夫人对他最好,有什么好吃的夫人都会想着让人给他送一份...眼睛就酸了... 哎,就赖那些做局的人,一点都不能怪主子。 余夏撩起帘子上了马车,帘子落下后,她眼中才流露出失落。 第160页 她该是难过的吧,谁都不会懂她,都不了解她,也还是有一丝值得欣慰的吧,至少平日里王慕倾对萧山的好,萧山也是懂得报答的。 余夏的视线停留在了包扎好的腿上,她出神的回忆起之前和金瑾娴在房间里,那时她的手触摸着金瑾娴的脖颈,她不断的靠近着她... 那股子胭脂味道让余夏的眼神逐渐从迷离中抽离,她像是惊醒一般突然顿住,而停留在脖颈间的手指却没有抽离反而顺势掐住那细嫩白皙的脖颈,声音是轻柔带着喘息而又那么的无情,「你在期待什么?」 这句话无疑是羞辱,是对金瑾娴片刻失神和迷茫的惩罚,而余夏此刻的表现也彻底把金瑾娴从迷茫中唤醒,她像是被人淋了一身狗血,无比的噁心,厌恶,怨恨占满了她的心头化成一股想要撕碎余夏的力量,余夏本来就没有什么力气,被金瑾娴一推后背重重的撞到了床柱,她轻喘着咳嗽起来,而那股子燥热仍旧缠绕侵蚀着她的身体和理智。 余夏狠狠的掐着自己的大腿,说出的话像是一把刺穿人咽喉的毒剑,「我厌恶你...离我远点...」在这个密闭的空间她怕自己控制不住,只能靠着恶毒的话去激怒金瑾娴来保全自己的清白。 她没有想过被激怒的金瑾娴会不会伤害她,她脑中残存里理智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让金瑾娴讨厌自己,这样她们之间就不会发生什么。 「余夏,你这个负心薄倖的人渣,我今天就要杀了你。」 软鞭不偏不正落在了余夏的肩膀,生拉的疼让余夏倒吸一口凉气,可也短暂的清醒了片刻,之后的热潮又一次笼罩住了她,余夏跌跌撞撞的后退撞翻了桌上的酒壶,那是今夜里新郎新娘喝交杯酒用的,可如今碎得四分五裂落在余夏脚边。 「别过来...别靠近我...」余夏又出现幻觉了,她咬着牙看着金瑾娴,她不停的摇晃着头,而那时的金瑾娴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儿,距离不远不近,是她出手就能够到的地方...余夏看着脚下的碎片,用仅存的意识拾起来一块碎片狠狠的扎向自己的大腿... {还好,那时什么都没有发生!} 马车突然停住,萧山撂起帘子,「主子,到家了!」 {到家了,真好!} 「余夏...余夏!!!」床上的小人儿在睡梦里挣扎,她突然间惊醒。还未等她回神,就听见旁边温柔关切的声音,「梦魇了么,不怕,我在这里呢。」 王慕倾眨着眼睛看着那个她等了许久的人,她又揉了揉眼睛看着面前的人没有消失,知道这不是梦,余夏就在她身边。她兴奋的都要从床上跳起来了,「余夏!你回来啦!」 「是我不好,回来得太晚了,是不是让你担心了?」 「你回来就好。余夏!」之前王慕倾瞪着眼睛等了许久,眼睛都酸了,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她做了一个乱七八糟的梦,梦到她再也没能等到余夏,她心急的出去找余夏,却在大街上看见余夏牵着别人的手,她不停的叫喊着余夏的名字,可余夏始终没有回头,她在不停的跑不停的跑,不断的叫余夏,可怎么也追不上,喊不回她... {还好,还好,那只是一个梦,她的余夏回来了!} 「傻傻的,快躺回去,别着凉了。」余夏帮王慕倾拽着被角,把她捂得严严实实,王慕倾乖巧的像是一个蚕宝宝,她乖乖的,笑容甜美的看着余夏,「嗯,我帮你暖好被窝,一会儿你上来就不会冷了...」 余夏的手一顿,她低垂下眸子,「慕倾...那个」她今天本不打算和王慕倾一起睡的,她是打算在书房里熬过后半夜的,她现在的状态很不好,刚刚她进到屋子看着王慕倾睡着,她的视线始终在那个小人儿身体上徘徊,心里的欲望像是雨后春笋疯狂生长,她甚至有很多邪恶的想法,她想撕开她的衣服,想狠狠的...她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到了,她不想失了理智的自己没轻没重的伤了她心爱的小人儿,可是看着王慕倾这么开心,她又不愿意让她失望。 「什么?余夏?」 「没什么,我先去梳洗一下,你乖乖的等我。」到底还是没忍心,余夏侥倖的想,或许自己能抑制住内心的野兽呢! 余夏身上有伤不能洗澡,所以就用热水擦拭了一遍身只,她仔细检查过大腿,那里的伤口不深,加上柳枚包扎的很好,应该不会被王慕倾发现,她换了干净的衣服,回到房间前,她吃下了一颗药丸。 被窝里很温暖,暖得都要烧死余夏了,余怀中的小人儿还不断的往她怀里蹭,那股清香的气息像是在骚她的痒,她疯狂的吞咽口水,有些心猿意马。 「余夏...新娘子好看么?」王慕倾这突如其来的话让余夏的心一紧,难道倾倾知道了什么?可还没等她回答,王慕倾就自己回答了,「我真笨,新娘子好不好看也只有她的夫君才能看,成亲新娘都是蒙着盖头的,就像是我们成亲时那样!」连回忆起她们的婚礼,小人儿都是一副满足的样子。 「嗯。」余夏温柔的摸着她的脸颊。 「喝喜酒是什么样的,好玩么?」 「不好玩,特别不好玩。」余夏把王慕倾紧紧的抱着,后怕的说道,「我再也不要出去了,我再也不要和你分开了。」她像是小孩子一样可怜巴巴的对怀里的人撒娇,她的鼻子蹭着王慕倾的脖子,轻喘着,「倾倾...」 第161页 「好痒啊,余夏...」 也许是那颗安神的药起了作用,余夏头脑有些昏沉,很快就难挡睏倦的阖上了眼睛。只是她睡的并不老实。 睡前是王慕倾在余夏怀里,睡着睡着就变成余夏往王慕倾怀里蹭,而且嘴里面还嘟嘟囔囔,「好香,好甜,我渴...」 「我下去给你拿水?」王慕倾揉揉眼睛,还没起身就被睡梦中的余夏扯住身子,她似乎在做梦,嘴里不断的重复着什么,王慕倾把耳朵凑近听清了余夏的话整个人惊得愣住了。 细绳被拉开,外面,里面。 王慕倾把余夏搂在怀里,湿润的灵巧的触感让她浑身绷紧,她慢慢抚摸着余夏的髮丝。「嗯~」突然吃痛,让王慕倾额头出了一层细汗,可她依旧温柔的抚摸着睡着的人,让她在睡梦中尽情的享用... 第79章 沙漠里面没有水源, 瘫软着双腿一点力气都没有,再这么下去她将要被烈日晒成水化了成烟了,她认命的躺在地上, 感受着煎熬的热气,等待着自己晒干。 「余夏...余夏...」 是倾倾的声音, 余夏瞬间爬起,她大声叫着「倾倾, 你在哪里?」 「余夏,快过来!」王慕倾手里拿着一盘樱桃, 她弯着眼睛,「你不是渴了么,我给你留了樱桃...」 余夏迫不及待的跑过去,拿着樱桃往嘴里塞。那樱桃又红又润十分香甜, 她觉得十分解渴,她一边吃着一边嘟囔着, 「倾倾,对我真好, 我又活过来了。」 那樱桃余夏吃了好多, 却还是觉得口渴, 而神奇的是, 无论她怎么吃那樱桃似乎都吃不完,余夏干脆寻了个地方靠着,一边看着她的倾倾笑,一边心满意足的吃着樱桃... 那樱桃吃得她嘴都累了,她想要休息一下, 可下一秒中场景却不是在沙漠之中,而那樱桃也不是真的樱桃...她错愕愣住了, 发现身下和自己紧贴是一个人,可拨开发丝却发现那人并不是她的倾倾。 「金瑾娴!怎么会是你?」余夏一个劲儿的摇头,「不会的,我不会和你...我不会和你!」她头皮发麻的大叫一声把自己从梦中喊醒了... 怎么会做这种奇奇怪怪的梦,这还真是落下阴影了! 「余夏?」旁边的小人儿靠过来,她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连声音都是软软的,却不忘抱紧余夏的腰,「怎么了?」 「没什么,做了个梦而已,是不是吵醒你了。」 「没有啊!」王慕倾乖乖的摇头,她的头摇晃的像是拨浪鼓,一蹭一蹭的像是个讨要顺毛的小猫咪,余夏弯着眼睛调整了一下身子让那个小人儿可以更舒适的枕在她的肩膀,她紧搂着她却还是觉得不够亲近,她狠狠的吸了一口气,想把小人儿身上的甜味都吸进心脾之中,「我的倾倾怎么这么可爱,这么乖...」 「你喜欢?」 「当然喜欢...我最喜欢倾倾!不对,是我只喜欢倾倾。」 「那你...昨晚睡得好么?」 「挺好的呀!嗯,就是昨晚我有没有做奇怪的事,像是说梦话呀,或者...那种...」余夏有些忐忑,昨晚的感觉像是梦,触感却又好像真实的发生过似的,她现在也有点说不清了。 「没有啊。」王慕倾耳尖有些发红,抓着余夏衣角的手更紧了。 这一觉起来,余夏才发现原来已经快到晌午了,想着赶在午饭前把事情交代给萧山,她便先一步离开屋子,临走前她还在王慕倾的脑门上吧唧亲了一口。 外面阳光明媚,余夏迈出门槛的瞬间,脸上却是龇牙咧嘴的表情,她也不清楚为什么这一觉明明睡得那么好,为什么会浑身酸疼呢,要说疼也该是划伤的伤口疼,怎么也不能是手臂疼、舌头疼、甚至于...或者应该是那中了那毒的后遗症吧! 不过,说到那缺了大德给她设圈套的人,她是不会放过的。 屋里子,王慕倾看余夏走远了才吩咐秀儿把浴房准备好,秀儿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因为眼看就是晌午的饭了,这时候洗澡的话,晚上还要不要洗?这个季节里又不像夏天那般的爱出汗,但尽管有疑问,秀儿还是尽快去安排了。 「秀儿,你出去吧,今天不用你伺候。」 浴房里拿着新衣的秀儿又愣了,从小到大洗澡都是她伺候王慕倾的,她不知道自己今天做错了什么,她有些委屈又有些担忧,「还是秀儿来伺候小姐吧...」 「我自己可以。」 秀儿也不敢再说了,她知道小姐平常虽然好说话,但却不是没有脾气的,她又嘱咐了王慕倾注意湿滑的地面,关门前还特意强调自己就在不远的地方。 浴房里面只剩下王慕倾时,她才轻解开衣衫,黄色的肚兜也拉下,她白皙的肌肤到处都是散落的红色痕迹,温热的棉巾擦拭身体时,触碰到某处已经红肿了的地方,她颤抖的顿了一下。 哪怕是这样,她的嘴角依然带着微笑。她开心,只因为余夏说昨夜里睡得好,因为余夏喜欢,她便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她是心甘情愿的给余夏她的所有...哪怕有一天,余夏要她的性命,她也会毫不犹豫的双手奉上... 不知是热气熏得,还是王慕倾想到了什么,她整个肌肤都粉了。 那之后的几天里,尽管她们如往常一般相处,可心细如丝的王慕倾依然察觉到了余夏的不对劲儿,以往余夏吃东西都是大快朵颐,无所顾忌的,而这几日每一餐前,余夏总要犹豫一下,要不就是问问这菜是谁做的,还特意嘱咐以后饭菜要秀儿或幻秋亲自去端。 第162页 还有夜里睡觉,余夏都要裹得严严实实,有时甚至遮遮掩掩的,她以为自己隐藏的好,殊不知王慕倾早就发现了她有伤,不只是腿上,肩膀上还有很大的一条青紫的痕迹。 知道余夏想瞒着自己,所以王慕倾没有问她为什么会受伤,她吩咐厨房做些生肌滋补的菜品,希望在食物方面帮余夏尽快恢復。夜里,她生怕碰到了余夏的伤口,一连几日她都没有躺在余夏的怀里睡觉,余夏为此还有几分不开心。 新出锅的米糕带着蒸汽,熏得人睁不开眼睛,王慕倾的手艺越来越好,以往还有一些形状不太好看的,如今个个米糕白胖诱人。她亲自端了一盘,秀儿另端一盘,她们走到书房门口还没有敲门,就听见里面争执的对话。 「主子,咱们还是得从长计议。事情发生在国公府,宾客又都是有头有脸的人,若那日他们的计谋得逞,这件事第一要打的就是那荣国公的脸。那孙谋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的主子是荣国公啊,这样一来不是前后矛盾么!咱们换一条思路想,这孙谋面上是荣国公的人,实际上主子另有其人,而他做了这样的事是想激化你与国公府的矛盾。」 「从长计议个屁,高能你怎么磨磨唧唧的,人家都算计到主子头上了,你要是害怕就把这事交给咱老熊,保证打得他老娘都不认识他。」 「熊然,你闭嘴。主子,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孙谋暂时不能除,咱们得抓到他背后的人...」 「我要这孙谋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永远的消失,你明白么!!!」那是与每日里完全不同的余夏,不再温柔,是狠绝的语气。听此门外的秀儿吃惊的出了声,而王慕倾也诧异的顿住了脚。 书房的门被打开,余夏没想到是王慕倾站在外面,她有些尴尬,可语气像是条件反射一般的切换到了温柔模式,「倾倾,你怎么来了。」 「我给你送些米糕来。」王慕倾弯着眼睛笑,一如往常,好像她刚刚没听见那些话似的。「这一盘米糕是你的。」她又对着高能和熊然说道,「那一盘是你们的。」 熊燃的眼睛瞬间亮了,「我俩也有啊!那咱就不客气了。」他大大咧咧的拿起米糕就往嘴里塞,高能向王慕倾抱拳感谢的功夫,熊然已经吃了五六块了,他的嘴被塞得满满的,可那一点都没耽误他说话,他夸赞这米糕好吃,秀儿看他吃相差有些嫌弃的说了一嘴,这米糕是王慕倾花了一个上午做的。余夏听见之后黑着脸把熊燃面前的米糕盘子直接拿走了。 「吃饱了,就滚蛋吧!」 还没够塞牙缝的熊燃,还有连米糕渣渣都没碰到的高能被余夏像是赶苍蝇一般的赶走了。 「干嘛给他们吃嘛,我都不捨得你那么辛苦...」余夏捏着王慕倾的手心,「以后别做了,我想吃就让他们买就好了,干嘛非得那么辛苦亲自做呢!」 「不辛苦的,我反正也没有什么事做嘛!」 「是不是我陪你的时间不够,你无聊了?」 「没有啦,这样就很好了。你有事情做,我也是有事情做的嘛,余夏,我想明天出去一趟,我要去郊外的天龙寺里进香,可以么?」 「当然可以啊,那明天我们一起去。」 以前每逢初一十五,王慕倾都要到寺庙进香,但是自从那次遇见了坏人之后,王晋和就不让她去了,而这一次出行,王晋和让秦子庭保护她们,但王慕倾知道余夏不喜欢秦子庭便拒绝了他跟着。 马车里舒舒服服,去往郊外的路上两个人黏黏煳煳,和她们一个空间里的秀儿是看哪都不对,恨不得躲到车轮子底下。 「哇,这个桃子好甜啊!你也尝尝!」余夏把咬了一口的桃子送到王慕倾嘴边,尽管犹豫,她还是顺从的张开了嘴咬了一小口,桃子鲜嫩多汁,汁水流出了嘴角。余夏急忙咬住桃子,满身翻找自己的手帕,「咦?」落家里了么?余夏没翻到手帕,干脆用自己的袖口帮王慕倾擦了的嘴角。 两个人互相看着对方,满心的欢喜。 那寺庙香火鼎盛,今日不是特殊的日子却也挤满了人,有年轻的小夫妻求子嗣的,有老人求平安的,还有的尚未出阁的大姑娘求姻缘的,余夏好奇的观察着,她以前没有接触过这些东西,不过听过老话讲叫心诚则灵,自然也就遵从着这些规矩。 王慕倾倒是很懂这些,进香,添香油钱,跪拜都能显示出好的教养,这就是所谓的大家闺秀吧。王慕倾跪在蒲团上,虔诚的叩拜,她闭着眼睛似乎在心里默念着什么,余夏有样学样也在心里默默念着。 {我希望与王慕倾以后都能像现在这样在一起。心意不变,永不分离。}余夏认真的磕了一个头。 迈出门槛,王慕倾小声的问余夏,「余夏,你许了什么愿望?」 「我请神仙帮忙,让我们永远在一起。」余夏看王慕倾两只不安分的小手无意识的手指缠绕,「怎么?」 「我也许过这个愿望!」 「月老很忙,不多说几遍,可能听不到呢。你什么时候许过这个愿望,是刚刚么?还是之前?」 王慕倾甜甜的笑着回答,「每一天。」 每一天起床,她看着天空的云,会在心里默念这个愿望。每一天夜晚睡前,她仰着头,有时候是对着月亮,有时候对着星星,这两样都没有时,她会对着漆黑的夜真诚的祈祷。这世上,求神拜佛的人那么多,可如她一般虔诚的人却不多。 第163页 {天上的神仙啊,信女又来祈愿,请把信女的好运给信女的爱人余夏,那些不好的事情信女愿意来承担,保佑余夏平安健康,开开心心...} 第80章 天龙寺寺院西侧有一棵百年的古树, 不知从何年开始竟成了祈求姻缘的地方,树枝、绿叶被层层的红绸遮盖,远远看去好像一颗红彤彤的巨大遮光屏障。 年轻的女子把写下生辰的红色丝带繫到那树枝上便可欢喜的等待遇见自己的知心人, 有情的夫妻把写着他们名字的红绸繫到一起并抛挂到枝头便能白头偕老,恩爱如初。 以前每逢到寺里来进香, 王慕倾都经过此处,那时她羡慕着围在那里的女子, 她甚至不敢奢望自己也可以像寻常女子那样在树下许上一个小小的愿望。余夏发现王慕倾看着那里出神了好久,日日相伴, 她怎么会不懂,「人多,你可要抓紧我啊...那边好热闹呢,我们也过去看看吧...」 「嗯。」 相握的手, 十指相扣,更紧了一些, 两个人都怕彼此会走丢了。 余夏添了五两的香油钱,从小沙弥那里换来了两个红绸, 她把沾好墨的笔递给王慕倾, 王慕倾还神神秘秘的遮挡住生怕让她看见, 她故意生气的撅着嘴, 「你一定是不喜欢我了。」 「我没有,我喜欢你的。」小人儿把余夏的打趣当真了,她想证明自己的心,却又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做,怎么说, 她急红了眼睛不断的重复着,「我喜欢你的, 并且会...一直喜欢...」 「是么?那为什么你要背着我有小秘密,都不让我看你在上面写什么。」 「我给你看...」王慕倾拿起红绸送到余夏眼前,她迫切的希望余夏看完这一眼就能相信自己,她在余夏的眼中找寻着答案,她不安定的浑身发颤。 那红绸上面写着她们的名字,写着王慕倾对自己的爱意,写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看着不安的王慕倾,看着那上面的字,余夏弯了嘴角,她何德何能能得到王慕倾的爱呢!余夏提起笔,在上面写下了「生生世世」。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有人会喜欢承诺,是因为想把美好永远的留住吧,就像她现在,写下几个字,是她的心意,也是她的爱意。 余夏在她的注视下把两个红绸紧紧的系在了一起,王慕倾眨巴着眼睛看着余夏,余夏再次打趣的说,「你再这么看我,我就要亲你了...」 王慕倾红着脸低下头,扣着手指小声的说,「佛门之地...不行...不好...」她是真的在纠结余夏的话。余夏不再逗她,牵着她的手走到那颗树下。 那里都是年轻的女子,虽然都是大胆的求姻缘,却也还是保持着女子的娇羞,个个红着脸躲在不起眼的角落里系上自己的丝带,闭眼默念完自己的愿望,然后不声不响的走掉。这个区域鲜少有男子出现,就像余夏和王慕倾牵手走过是会引来别人的注意的。 翩翩的俊朗公子谁人不爱,若是余夏没有牵着王慕倾,可能真的会引来一两个大胆的姑娘过来,可偏偏她已经有了佳人。 把那红绸抛挂到树上不是什么难事,但王慕倾想到余夏身上还有伤,便主动提出自己来。 运动方面比较迟钝的王慕倾有些忐忑,一旁的余夏耐心的指导她,又安慰她抛不上去也没关系,只要多试几次就行了。 连接在一起的红绸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王慕倾紧张的攥紧手指,她的表情逐渐从紧张变成欣喜... 红绸落在最高的树枝上,重压,穿过,下降...完美的掉落在地上。欣喜变成了失落,王慕倾不知所措的愣在那里。 「没关系,再来一次。」余夏鼓励着她,可再一次,再再一次,又都是失落。 「阿贵,你看,咱们的红绸挂到了最高处,太好了,扔了一次就挂上了,你真厉害!」比她们晚过来的一对夫妻,女子大着肚子又是拍手又是跺脚,她丈夫着急的扶着她的肚子,「这回放心了吧,咱们一定会一辈子在一起,你肚子里的孩子这次一定是个儿子...生了儿子,娘就不会逼我纳妾了...」声音越来越远,王慕倾看着那树上挂满的红绸,又看看自己手中已经沾满灰尘的,她不敢去看余夏,她怕看见她失望的样子。 「王慕倾!看我的。」余夏把东西从她手里拿过来,可却没有着急抛出,她慢慢悠悠等来了萧山搬过梯子,才耐心的解释,「挂得越高越不稳,风吹雨淋总会掉落下来,我把咱们的绑在树枝上,永远也掉不下来。」 「余夏,你慢点...」 「你乖乖的等着我下来。」 此时的王慕倾已经不在意那红绸挂不挂得住了,她心焦的注视着蹬在梯子上的余夏,她想告诉余夏不要挂那个了,她不想挂那红绸,她不想许愿了,可她又怕说话分了余夏的心,她在下面急得团团转。 那梯子并不如家里面的结实,甚至看上去破破烂烂,踏上去还有些颤颤巍巍的,连萧山看着都提了一口气。 红绸被余夏绑得结结实实,她也满头大汗,她踩着一颤一颤的梯子往下,突然又心生了逗弄的心,眼看还有几阶就能落地的,她想佯装着一脚踏空,可没成想真的不受控制的失重的掉落,她以为自己能丢人的摔一下,却没想到一直关注着她的小人儿紧紧的抱住了她的腰。 双双都趔趄了一下,好在,站稳了。 「余夏,余夏,我不任性了,什么都不要了,我只要你平平安安。」王慕倾紧紧的抱着她,带着哭腔。余夏心想明明说要来弄红绸的是她,要爬梯子的也是她,怎么这小傢伙儿反倒怪起自己来了,再说任性,更是谈不上了,那么乖的王慕倾都算任性的话,那王二娘可能就是活祖宗了。 第164页 「其实我刚刚是故意的,这样好骗你你抱我啊!」 王慕倾拍打了她一下,撅着嘴嘀咕,「余夏大骗子!」 「你知道为什么你抛不上去,我就可以,这其中有暗含着什么意思么?」 「什么意思?」 「老天是在说,咱们俩的幸福还是得靠我。」余夏得意的晃了晃自己的手,王慕倾仔细想来这话也有道理,她贊同的点点头。余夏更得意的晃动手指,「你看你也同意我说的,我的手指的确很长很灵活...」她靠近王慕倾的耳朵,轻飘飘的说,「也很舒服吧...」 王慕倾的脸红的像个煮熟了的虾子,她才反应过来余夏说的是什么,她瞪了余夏一眼,用着委屈巴巴被人欺负了的语气骂了余夏,「你...色...狼!」 「我只色...你呀!」 「你,你,你又这样...」 「好了嘛,我错了还不行嘛,牵我的手嘛...」 明明觉得这个人坏透了,又喜欢逗弄她看她着急,可偏偏这人一伸手一撒娇,她便心软的捨不得生她的气,哪怕只是一瞬间。她想牵住余夏,可余夏却坏心眼的收回了手,那眼神好像再说过,来啊,来牵我的手啊。 王慕倾耳尖都红了,她烧红着脸主动牵起了余夏的手,可算是主动了一回,余夏嘴都要笑到耳朵后了。 她们沉浸在这般的小心思小动作里,眼中只有彼此,自然也没有注意到不远处从庙里出来的两名女子,而其中一个正死死地盯着他们。 「如今的局面,你何必执着。」今日余林氏藉由叫金瑾娴出来是受人所託,也是出自她本心,一家人抬头不见低头见,不说感情有多好,但也不应该是仇人,她想着劝导一下金瑾娴,但万万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余夏。 余林氏从金瑾娴的眼神中看出了憎恨,她心里咯噔一下,对于可能发现的癥结的所在,她暗自嘆了一口气。再看向那个方向,那个和余夏牵手的就是她的妻子吧,可她们看起来就像是一对恩爱的夫妻,可余夏她是女子啊,怎么会这般! 金瑾娴一甩衣袖转身就走,余林氏问她去哪里,金瑾娴只是不耐的语气回答,「我去求个签,大嫂也要跟着么?」余林氏短暂的犹豫了一下,还是抬脚往余夏的方向走去。 余夏对余林氏是带着感激的,喜酒那天若不是余林氏帮了她,即使她和金瑾娴什么都没有发生,被人发现共处一室也会给她带来说不清的麻烦。她以往对于余林氏的顾虑也一点一点打消了。 「慕倾,这是大嫂。」这还是余夏第一次给她介绍家人,王慕倾乖乖巧巧的叫人,「大嫂。」 余林氏愣了一下,她诧异的看着那个举止得体大方的女子,她惊嘆她的容颜,也诧异这就是传说中的那个疯了的女子?她这般的乖巧,这般的柔弱,和传闻中完全不一样。 「这是你的妻子?」 「是,这是我的妻子王慕倾。」余夏笑了。 心中的猜想更确定了,余林氏又同她们说了几句话便询问王慕倾,可不可以和余夏单独聊聊。王慕倾倒是大方的同意了,余夏心知是因为喜酒那天的事,她也没有推辞,只是要求萧山和秀儿守在王慕倾身边。 余林氏发现余夏的目光一直追随着走远的王慕倾,她严肃的问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你是认真的么?」余夏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又用同样认真的语气回答,「从没有这么认真过。」 「她知道你是...」 「知道。」 「那你和金瑾娴是怎么回事?」 「我们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你可知那一天你离开之后,金瑾娴把余庆打出了洞房,而从那日起余庆就再也没进过他们的房间...」实际上事实比余林氏说的还要严重,金瑾娴给余庆抽得是皮开肉绽,要不是被家僕发现了,金瑾娴能活活打死余庆。国公府碍于金瑾娴的身份,生生的咽下了这一口气,余邈和余庆的母亲更是第一次开口求她这个儿媳,希望她能够帮着劝劝金瑾娴,而就在刚刚,余林氏猜想金瑾娴这般的缘由恐怕就是余夏。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那天我与她什么都没有发生,清清白白。」 「这是你的想法,但你知道金瑾娴怎么想的么?」 余夏愣了一下,她并不知道金瑾娴在想什么,也可以说她从来没在意过今瑾娴怎么想。她脑中一抽,面色凝重的问余林氏,「你今天是自己一个人来的?」 「不是,是和金...」话未说完,两人都愣住了。 第81章 大多数寺庙的平安符在外形上都相差无几, 至于哪个寺庙的更灵,便也不得而知,来这里祈愿的人都相信心诚则灵, 三拜九叩,更有甚者想用叩头的数量和时间来显示自己的虔诚。 「夫人...所求何事?」解签处的老和尚虽然鬍鬚泛白, 可是那双眼睛清亮,不被尘世间任何事所困, 他在寺院里面度过大半的人生,察言识人自然不是难事, 像面前的年轻妇人左右不过求夫妻恩爱永久,或是为夫家求子嗣... 「我不是...不是求籤...我只是想为我夫君求一道平安符...」说到夫君两字,王慕倾有些难为情的低下头,何时想过她有一天也会成为别人的妻子。年幼的经歷还有别人的异样眼光, 让她常常出入寺庙,起初她还天真的以为只要自己足够虔诚, 那附在自己身上的邪祟就会被赶走,到后来心淡了, 也认了。 第165页 到寺院里拜上一拜成了她的一种习惯, 她是这所寺庙里捐赠香油钱最多的, 可却不曾在这里求过一个签一张符, 因为对她而言都没有意义。 王慕倾及笄那一年也曾羡慕过那些进香的年轻妇人,听她们提到夫君,她的心里会隐隐作痛,因为那时的她想或许她这一生都不会有夫君。府里的丫鬟碎嘴提到某一家的小姐与哪个穷书生私定终身却又被棒打鸳鸯拆散之时,无不唏嘘嘆气, 可王慕倾却升起一丝羡慕,至少那个小姐有那么一个人, 两厢情悦,即使最终不能在一起厮守,至少有过心悦之人,而自己什么都没有。 她曾以为自己这一生什么都不会有,怀着那样一种心情日復一日,过了一年又一年,直到她遇见了余夏。她是身处在黑暗里的孤舟,而余夏是靠近她的暖阳,照亮了所有阴暗的角落。 原来,她也会遇见一个人,她也会死心塌地的、给了对方所有却依旧觉得不够,这样忘我的倾心于一个人,而让她无比惊讶和欢愉的是,她倾心之人对她也是如此。 刚求来的平安符被放到一个干净的手帕上,王慕倾心想一会儿余夏收到这个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她会不会很开心,她一定会开心,她所了解的余夏会温柔的同她说,只要是倾倾送的,一定要贴身保存... 她喜欢余夏叫她倾倾,那是她对她的专属称唿,有时这个称唿会让她联想到一些羞于启齿的事情来,可哪怕惹得她脸红心跳,面颊发烫,她也喜欢,这个称唿在说明她们之间是很亲密的关系,同别人不一样,是世上最亲密的关系。 「这位夫人想必也是为爱人所求!」 王慕倾抬眸发现身边多了一个年轻的妇人,那妇人的容貌十分美艷,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美人,她看着自己的手中的平安符浅笑。而且她捕捉到她话语里的「也」字,自然以为她们的目的是相同的。 「嗯!」大概是觉得自己这一声不够礼貌,王慕倾也客套的回了一句,「你也是为夫君求平安符来的么?」 「是爱人。」金瑾娴展开手掌,把手里的东西展现在王慕倾眼前,「看夫人的样子,应该是和您的夫君甜蜜恩爱吧...」 别人这般说,王慕倾自然是不好意思,可她又不愿违心的说一些客气的话,若是说没有岂不是轻视了余夏对她的好,若是说有,又有点招摇显摆的意思,她用着娇羞的笑回答了金瑾娴,「想必夫人也是如此吧!」她看妇人的模样,又自称为爱人求平安符,自然以为爱人是指她的夫君,却不想金瑾娴自顾自的讲起了故事。 「我与她相识与郊外,那日一伙贼人要伤害于我,幸得遇见她,后来下了大雨,我与她同在屋檐之下,我问她是否婚配,她被我问红了脸...却只是摇头,后来,我问她手否愿意娶我...」 金瑾娴的大胆让王慕倾吃惊,以她的性格哪怕她很早的就对余夏有好感,也只会在余夏表明心意以后才鼓起一点勇气慢慢靠近她。像金瑾娴这样第一次见面就直接问对方愿不愿意娶,这样也太大胆了,王慕倾觉得自己做不到,但她想到每当她和余夏一起,她主动一点的时候,余夏就会很热情的回应她,她心想余夏该是喜欢大胆一点的人吧,因此她对金瑾娴竟生出一丝羡慕。 加上她和余夏的相遇也是在郊外,也是因为一场雨,相似的经歷,又在此时遇到,王慕倾便对她面前妇人的故事有几分好奇。 「那后来她怎么说!」 「她说她愿意娶我,她想娶我!」 「太好了!」 「可是,她转身就娶了另一个女子。」 「怎么会这样...怎么可以这样...」王慕倾愕然,不完美的故事引得她与面前陌生的妇人共情,她有些沮丧的耷拉着脑袋,在心里盘算着该怎么安慰面前的妇人,面前的女子是新妇的打扮,所以她是成亲了?嫁给了另一个...不喜欢的人么?虽然是萍水相逢,但是她生怕哪一句话惹得对方伤心,她仔细斟酌着要说的话。 她秉性善良,总是在为别人考虑,却不曾发觉,面前的妇人看她的眼神中带着□□的攻击性,说的话都是软刀子。 「她娶了妻,我嫁做人妇,我以为我们此生就此了断,却不曾想到我成亲之夜,他避开人群来到我与她弟弟的洞房...她对着我这个弟媳...」金瑾娴深深的看了一眼王慕倾,对王慕倾此时的表情很是满意,「她说她不爱她的妻子,她的心里只有我...」 「你们,这样不太好吧!」王慕倾纠结着。 「她像狗一样跪在我面前卑微的祈求我的原谅,她说她已经玩腻了她的妻子,她发毒誓自己一定会休妻然后和我在一起,为了让我相信,她还自己划伤了腿...」 听到划伤的腿,王慕倾短暂的失了神,心里突然泛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不过很快这种感觉就被金瑾娴另外的话扰乱。 「洞房花烛夜,我与我那个所谓的夫君并未有过夫妻之实,你知道是为什么么?」被金瑾娴直白的目光看着,王慕倾有些慌乱的摇着头,她的身子往后退,或许在她心底里并不想知道是为什么,她甚至想要逃离现在这个地方,然而金瑾娴步步紧逼,「因为我已将自己给了她...」 咣当! 王慕倾退无可退,撞到了寺庙的木质门板。疼痛、错愕间,她手上的手帕掉落,而那个轻薄的平安符犹如羽毛一般呈弧线飘落,荡漾落到了地上,王慕倾下意识的弯腰去捡,可金瑾娴向前迈了半步。 第166页 绣了花的蓝色鞋子先于白皙小巧的手落下,鞋子踩踏到了王慕倾视若珍宝的那枚纸片。 「你踩到了我的平安符...」王慕倾抬眸看着金瑾娴,心急中带着恳求。 「那是给她求的。」 「把脚拿开...」 「求求你了...把脚拿开...」她的声音带着哭腔,眼睛也红了,她的心乱做一团,却仍旧想要把那枚她跪拜了好久求来的平安符拿回来。 理智、礼教、尊严什么的,在惊慌失措间是难以维持住的,那个平安符是给余夏求的,她很怕金瑾娴的踩踏亵渎了神明,而让余夏的福气会少了一分一毫。 王慕倾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本不是一个愿意和别人争什么的性子,她总是缩在自己的壳子里,也不光是因为她的胆小,更多的是她的修养使她不愿意面红耳赤的同别人争什么,但若是任何一件事牵扯到了余夏,哪怕只是很小的一件事,那只躲在壳子里面的胆怯小人儿,是会用尽所能戳破壳子冲出来,去争,甚至去抢... 王慕倾扯住金瑾娴的腿想要迫使她挪开,可金瑾娴是习武之人哪能那么容易的被推开,她俯视着蹲在脚边急的都要哭了却仍旧不放弃的人。她那般弱小,那般的惹人怜爱,正是她的楚楚可怜彻底激怒的金瑾娴。 嘲笑,轻视,却又心生怨气! 这样一个只会哭的女人,什么都不及她,那余夏偏偏选择了她? 真是太可笑了,血液都要倒流了,金瑾娴喜欢余夏的容貌,但这份喜欢真的是无可替代的么?恐怕也不是,恨意是悄悄滋长的,若是她嫁了一个令她称心如意的人,这份恨意可能会逐渐减少,可偏偏她就嫁给了余庆那个什么也不是的人,一无是处,连容貌也普普通通。再看余夏呢,城里那场烟花让所有人知道余夏是怎么宠妻的,她就更加的不平衡。 哪怕余夏过得很惨,哪怕金瑾娴嫁的很好,都不至于如此恨意滋生,今瑾娴把落得这副局面都归罪于余夏身上,连带着王慕倾。 呵,若是一鞭子是抽在这个娇小人的脸上,看那余夏还愿不愿意要她。 拳头松开,去寻后腰上掖着的软鞭..只要一下,她们就会付出代价...金瑾娴的眼光中发散着狠毒。 下一瞬间,也许听到的就是哀嚎!然而却被一个女声终止了计划。 「国公府的新妇也真是厉害,礼义廉竟这般精通。」女子缓步走来,她的声音清冷,说的话看似夸赞,实际上「礼义廉耻」四字中唯独没有耻字。 「原来是孙家小姐啊,怎么,今天上这寺庙里来是为了求姻缘么?」 谁人不知在这京中,孙芸萱的名声被之前的採花贼事件给彻底毁了,而如今金瑾娴这般说无疑是对她的嘲讽。孙芸萱身旁的丫鬟气得浑身发抖,倒是孙芸萱本人一点也不在意的扶起了蹲在地上的王慕倾,「夫人没事吧!」 因为突然间过来人,金瑾娴已经不动声色的移开了脚,王慕倾自然也拾起了那枚平安符,她对着身旁扶她起来的女子道了谢后,所有的注意都集中到了手中那枚已经有了破损的黄色纸片上,她那般心疼的擦拭着上面的灰尘,小心翼翼。 怎么办,弄坏了。 王慕倾内心里焦灼着,她自责着自己为什么那般的不小心把东西弄到了地上。 「夫人不好意思啊,我刚刚没有看到你掉到地上的东西,不是故意踩踏到上面的。」话虽如此说,但金瑾娴却没有半分歉疚的样子,她的眉毛一挑,递过去一个东西,「夫人,快用我的手帕擦拭一下吧!」 王慕倾想委婉拒绝,可她看见那递过来的东西,整个人定在了原地。 手绢上绣着的竹子,而那上面明晃晃的「余夏」二字刺痛了她的双眼。 那是...她亲手送给余夏的。余夏说过很喜欢,她说过她一直带在身边。 【她说她已经玩腻了她的妻子,她发毒誓自己一定会休妻然后和我在一起,为了让我相信,她还自己划伤了腿...】 【她说她不爱她的妻子,她的心里只有我】 耳边像是有雷炸开了,整个身体都是麻的,她情不自禁的发出声音,「这手绢...」 「这啊,是我的爱人给我的定情信物!」 轰! 美好的堡垒上面有几处细小的裂缝,那裂缝不断的加深,扩大,似乎要变成吞噬人心的巨大黑洞,王慕倾的身体发抖,她不断的在心中告诉自己,不会的,余夏不会这样的,她所了解的余夏不会是那样的。 心中响起一个嘲讽的声音。 {人心总是会变的,你以为是你的,却不知从来都不属于你。} 「夫人,你没事吧?」金瑾娴走了,但孙芸萱一直站在王慕倾身边,发现她脸色不好,关切的询问,「夫人与那金瑾娴是不是有过节。」 听到金瑾娴的名字的一瞬间,王慕倾心中的堡垒顷刻间坍塌、毁灭。只留下灰尘和满是疮痍的废墟。 再次经过那颗古树,王慕倾机械如同一个提线的木偶,她眼神空洞却仍旧抬头找寻着古树上那处繫着红绸的地方,而那处竟然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 明明是余夏亲手系上的,明明她亲眼看见的,为什么会没有...除非是... 心中已然有了答案,可却不愿意承认。 她的脸上带着几分惆怅,心像是被割裂开了,原来在高处跌落到谷底的心境竟是这般,心里是无尽的黑洞,妖毛鬼怪撕扯着她,她好痛,痛到几乎窒息一般。 第167页 「慕倾...」 是余夏的声音!王慕倾藏起她的惆怅,极尽所能的在转身之前露出她此时能做出的最灿烂的微笑,「余夏...」 余夏已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她刚才眼皮就一直跳,生怕金瑾娴过来找王慕倾的麻烦,刚才让萧山保护王慕倾,可这傢伙居然没听自己的话,跑过来暗中保护自己来了,她第一次沖萧山发了火。 「你别怪萧山了,是我让他去跟着你的。」 「那秀儿呢...她怎么可以留你一个人在这里。」 「姑爷...小姐怕您口渴,特意让我去泡了茶...」秀儿端着一个托盘迴来,她撅着嘴,一脸的委屈,明明她是想陪着小姐的,可是小姐坚持让自己去给姑爷泡茶,而姑爷反倒怪罪起她来了,天知道在这寺庙求来热水有多难。 余夏知道这是王慕倾的心意,她不忍心责怪这个小人儿,她先递给王慕倾一杯茶,自己又抿了一口,「这会儿正口渴呢,谢谢慕倾想得这么周到。」 从刚刚到现在,王慕倾的视线就没有离开过余夏,越是看着余夏,她的心里就越难受,她不愿意相信所有的美好,只是镜中花,水中月...但如果真是这样,请让她永远沉浸在镜中,水中...让她永远不要出来。 她看得太出神,心中的疑问情不自禁的对着余夏说出了口,「你喜欢...我么?」 若是余夏再警惕一些,敏感一些,便能察觉到王慕倾的不对劲儿,以小人儿的性格,在寺庙里,又当着别人的面,她是不会这么问自己的,可偏偏余夏就神经大条的没有细想便如寻常一般的打趣回答,「我喜欢倾倾!」 虽然回答真诚,可却让王慕倾的脸僵住了,她想起了夜里她和余夏缠绵时的场景,却也想起来金瑾娴刚刚的话。 金瑾娴说将自己给了余夏,她们真的那样过么?会像自己和余夏那么亲密么?余夏她会像疼爱她那样疼爱金瑾娴么?她会像对自己那样,同样对金瑾娴说很多情话么,是否也会哄着金瑾娴把全部都展现在她面前。 她以为自己的心不能再疼了,却不知道下一秒更疼... 「怎么出了这么多汗?快喝口茶水...」 「余夏,我送你的手绢...」 「好像是忘在家里了。」 「是不是掉了,或许是那次你去喝喜酒...」王慕倾的眼中带着希望的光,余夏被问愣了,那晚在洞房里,虽说她开始时头脑有些混沌,可是后来因为划伤了腿的疼痛让她清醒了不少,她离开前确定没有遗落下什么在房里,她不会那么粗心的留下把柄的,她坚定的回答,「倾倾送我的东西怎么会掉,今日换了衣裳,手绢应该是忘在家里了...」 「那就好,那就好。」王慕倾笑着笑着,眼睛就酸了。 余夏是在骗她?骗她是不是因为她对自己还没有腻,可是为什么会这么难过。 如果单纯只是因为金瑾娴的一面之词还有这个手绢,王慕倾不会这样,她本来就不会傻到听别人乱说几句话就怀疑余夏。真正让她难过的是,喜酒那天余夏回来与平日里不同,她那晚回来的很晚,去洗澡也洗了很久,还有深夜里她的异常...当然还有最关键的是,早上余夏在睡梦中大叫了一声金什么的,三个字的,当时王慕倾没听清,以为只是她梦中胡乱喊的,直到刚刚听到金瑾娴的名字,王慕倾才恍然明白,余夏当时叫的是——金瑾娴。 是不是那晚,余夏把自己认成了金瑾娴才那样对她的...是不是...余夏她...她不敢再想,可脑中不断的有声音提醒着她。 {祈愿再多又怎么样,不是你的始终不是你的。} {不是的,余夏不是的!她说她喜欢我。} {她还说手绢落家里了呢,你不敢去求证不就是因为你害怕她会抛弃你么?} {我没有!} {承认吧,余夏不喜欢你...} 「你闭嘴!」脑中的争吵消失,王慕倾回过神来发现余夏正以一种极为诧异的表情看着自己,再看萧山和秀儿极为惊恐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手,王慕倾的视线向下,发现手中的茶杯被自己捏得粉碎。 瓷片残渣、茶水沾满她的手,而自己的手竟然没有一点损伤,她怎么会这么大力气,王慕倾眼神迷茫的看着自己的手,她惊慌失措间,对上了余夏的眼睛。 第82章 余夏短暂的震惊之后, 是先于头脑的行动。 她们是一体的,旦夕祸福,她们都该是一起的, 余夏甚至想让自己承担的更多一些。 她想要抓住王慕倾的手,在那个小人儿最为慌乱的时刻, 给予她温柔,坚定的告诉她不要害怕, 自己会一直在她身边,然而...没想到的是余夏还没有触碰到王慕倾的手, 王慕倾就如梦惊醒一般的缩回了手。 这是第一次,在余夏主动的时刻,王慕倾拒绝了。 「倾倾...」余夏难以置信的看着王慕倾。 王慕倾紧抿着的双唇,眼中带着些许泪花, 慌乱间藏到身后的手指狠狠的搓着,想要把上面的茶水搓干, 想要把上面的肉抠破,那只手是如今这个局面的「罪魁祸首」, 是罪恶的源头, 手心被她搓得红肿, 但她依旧不停, 她恨它为什么可以捏碎茶杯,她恨,为什么今日要来寺院,她恨,刚刚遇见的人叫金瑾娴, 她恨金瑾娴与余夏认识,她恨她们有回忆, 她恨余夏把她送给她的手绢送人,她恨,她恨余夏...她怎么可以有别人! 第168页 王慕倾的眼睛里带着委屈,失望,怨念以及一些很复杂的东西,可即使这样她还是情不自禁的用眼睛去寻余夏,就像是一种习惯,一种本能,已经深深的注入了自己的灵魂。 「难道倾倾不想牵我的手么...」余夏的声音,连同看向自己的眼睛都很温柔,而她仅仅是这样就让自己满腹的委屈和怨念消失掉,她啊,还是捨不得生余夏的气啊,她捨不得恨,她捨不得她啊! 「要不要回家?」余夏不是大罗神仙,不是救世主,她只是一个努力猜测,努力捕捉王慕倾一个个小情绪的傻瓜,她以为刚刚王慕倾的闪躲只是因为那个捏碎了的茶杯,她还在脑中盘算着一会儿回去的路上该如何哄王慕倾。 「我扶你上车。」马车的帘子被撩起,余夏如每次一样先护着她的小人儿。 「余夏...」 「嗯?」 「我想先回去。」 不只余夏,连同秀儿,萧山,以及车夫都愣住了。余夏的手紧紧的攥着,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听错了,还是自己会错了意,先回去的意思是不是王慕倾不想同自己一起走,她不想同自己同一辆马车,她想要避开自己? 「我是说我想和秀儿先回去。」没说理由,没有客套,也少了往日的贴心温柔,王慕倾一字一字说得无比坚定,又带着一点点陌生的薄凉。 「啊,这样啊...那回去吧,让萧山保护你们。」错乱的,有些慌乱的余夏的胡乱的说道。萧山有些着急的拒绝,「主子,我走了,谁来保护你,这郊外多是强盗可不比城内安全...」 「少废话,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那股子火再也没控制住,有三分都发在了萧山身上,王慕倾听出了余夏的情绪,不由得抓紧了衣角,她后悔了,「余夏...你」你可不可不要生气,我们一起走,我只是在害怕,我没有要赶你走... 眼角的余光瞥到了不远处的一名女子身上,王慕倾愣住了。 「你...想说什么?」余夏的眼中带着期盼,她在等,等那个小人儿说刚刚那样讲只是在开玩笑。 「你...回去的时候小心...」话到嘴边却变了,王慕倾强忍着不再看余夏转身上了马车,余夏嘴半张着,她从未想过王慕倾刚刚的话是认真的,她以为王慕倾是在钻牛角尖,只要自己拖拖拉拉,哄一哄,逗一逗,她还是会同来时那般,一起回去。 直到现在,王慕倾上了马车,秀儿也上去了,萧山从马车上解下一匹马把缰绳交到余夏手里,她才傻眼的意识到这竟然是真的。 并没有拖拖拉拉,正相反,萧山麻利的坐上去,车夫一挥马鞭,马车就走了。只留下自己站在原地,像个傻子一样。 {看吧,掏出心来疼又如何,说把你撇下就撇下了。}余夏自嘲般的想,她的眼神逐渐冰冷。 或许心里也憋着一口气,余夏干脆就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想法,她想今天要很晚很晚再回去,这样那个小人儿就会着急了,看她以后还敢不敢对自己使小性子。这次她真生气了,要等王慕倾哄她求她两次,她才会原谅她。 算了,她是当夫君的,应该大度一点,只要王慕倾和自己说话就原谅她。不过这样会不会太没有力度啊,显得自己很弱啊。不对啊,凭什么王慕倾不想和她走,她就要同意啊,刚刚自己就该赖在那马车上。 越这么想,余夏越觉得不对,她也察觉出来了不对劲儿,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余夏刚要上马去追,身后一个声音叫住了她。 「余夏!」 远处站着的是金瑾娴? 余夏脑中蹦出来一个想法。再抬眼看金瑾娴发现她对着自己笑,她的手缓缓抬起,手中的东西异常明显,余夏恍然大悟般的看向离自己远去的马车,所以王慕倾那样异常是因为金瑾娴和她说了什么? 她心中又怨又疼,怨自己太笨,太蠢,疼是因为王慕倾什么都不同她讲。 此时,该是骑上马追上王慕倾和她解释清楚?可她并不知晓金瑾娴和王慕倾说了什么,又加上王慕倾的性格恐怕也不会问出来什么,她回头看了金瑾娴一眼发现金瑾娴正要用她的手绢擦嘴,她气的差点呕出来。 不管了,先把手绢抢回来再说。 马车里,王慕倾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指,手心已经被自己弄破了皮,她的心一点一点的在坠落,她不该让余夏一个人回去的,余夏的腿受的伤还没有好,骑马会很辛苦的,「停车!」 车子还没有停稳,王慕倾就迫不及待的跳下,她身子柔弱差点没摔倒,她踉跄着朝着寺庙的方向奔跑,还没有跑两步,她脸上的神色一点一点变成落败,她看见余夏牵着金瑾娴的手,还有金瑾娴如花一般灿烂的笑脸。 {余夏...你见到她,也该是高兴的吧!是吧,你开心,我本该替你开心的,可为什么我好难过。}热泪流淌过王慕倾的脸颊,她颤抖的擦着眼泪,抬手间,她发现自己的手心上是更深的伤口,那里正往外渗透着红色的血珠。 她的力气在不知不觉间大的惊人,她正在逐渐变成魔鬼么?是啊,她本身就是个邪祟,凭什么把余夏留在身边,她的眼泪越擦越多,整个身子都在颤抖,最可悲,最可怕的是她根本控制不了自己。 她怕余夏心里有了别人,但她更怕的是,自己会伤害余夏。 若是她不是邪祟,她不会变成另外的人,她会不会也像寻常女子那般绞尽脑汁的留余夏在自己身边,若她只是个寻常女子,今日有其他女子来同自己争余夏,她会不会也要用尽全力的去争...可她若是寻常女子,她可能不会遇见余夏,或是遇到余夏的时候,她已成了别人的妻子... 第169页 不能尽如人意,但她一定不能让自己伤害余夏,为此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哪怕是没了自己。 余夏一把甩开金瑾娴的手,「你有病吧,拉我做什么,把我的手绢还给我。」 金瑾娴看着远远的那个失魂落魄的背影,一脸的得意,「这个手绢要是对你这么重要的话,怎么会随随便便的就丢了。」 「心如蛇蝎的妇人,谁知道你是买通的谁从我身边偷走的?还有,你到底和慕倾说了什么?」 「我说你我心意相同,你的心里只有我,你已经玩腻了她,正打算休妻呢!」 余夏气得牙根痒痒,金瑾娴比她预想的还恶毒,她想到金瑾娴会拿手绢说事,但她没想到金瑾娴会这么狠,污衊她还连带着自己都黑,真不知道是聪明还是愚笨,人家杀敌一千自损百八,金瑾娴是杀敌一千自损一千二,连名声都不要了,偏偏这么说,王慕倾大概率的就会信,因为哪家的妇人会不惜毁了自己的名节也要污人清白,真是气到想打人。 「你还真是不要脸。」余夏一把抢回手绢,骑上马匹就走了,她快马加鞭,以为能追赶上王慕倾,可是来时坐的马车,她根本就没记住路,岔路口上走错了,费了一些周折才回到王府。 她这边刚下马,秀儿就着急的跑过来,「姑爷,你怎么才回来,你快去看看小姐吧,她又把自己关在房里了!」余夏撩起衣摆快速往院子的方向走时,秀儿又说,「姑爷,小姐在自己小院的房间。」 余夏涌上一种不好的预感,想起上次王慕倾被锁链拴住的场景,余夏让所有人都在外面守着,自己一个人踹开了房门,也还好她是踹门而入的,要不然... 愣在床边的王慕倾吓得一惊,她木然的转过头看向余夏,她手上正攥着一根更粗的锁链,连接一边的手铐上带着细密的尖锐的锯齿,余夏只是看了一眼就头皮发麻,王慕倾要干什么,拿着那个手铐扣在手上,手怕不是会断掉。 「王慕倾,你干什么?」 「余夏...我...」 「你快把东西放下,我有话和你说。」余夏咽了一下口水,身上头上出了一层冷汗,王慕倾只是看着余夏不停的摇头,她的手正往手铐里面放,余夏心脏都要跳出来了,情急之下,她呵斥一声,「王慕倾!你看这是什么!」 余夏举着手绢。 「你们见面了...」商量好了是么?王慕倾没有继续说下去,她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在疼。余夏梗住了,心里暗暗叫了一声该死! 「我和金瑾娴什么都没有。那日,我回国公府喝喜酒,被人下了那种药关到洞房里,我怕自己会控制不了,我摔碎了茶壶,用碎片割破自己的腿来保持清醒,我没有和她发生什么,萧山,不,嫂子,就是今天在庙里见过的那个妇人,是她救我出来的...」这件事,余夏本不想和王慕倾说的,她知道她胆子小,就怕她担心,没想到她的遮掩反倒让王慕倾多想,这会儿情急之下一股脑的把整件事情说出来,也不知道王慕倾会不会相信。 「我...相信你,余夏!」泪水在眼中打转,柔弱的王慕倾像是一只呜咽的小兽。 说着相信,可为什么是这样的表情,余夏不明白,她泄气到气势都弱了,带着委屈与卑微,「倾倾还是不相信我是不是,我要怎么做你才可以相信我。」 「余夏!我相信你!」泪水终于流了下来,伴随着一声咔嚓,手铐被主人按在了手上。尖锐划破了手腕,新鲜的的血顺着胳膊在流淌。 余夏捧着王慕倾的手泣不成声,「你为什么不相信我,为什么要这么对自己。」 「再抱我一下好么,余夏。」 「我抱着你,一直抱着你。」 能够再次享受温暖的怀抱,王慕倾埋在余夏怀里,闻着她身上淡淡的清香,心满意足的说道,「你能答应我一件事么?」 「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休了我...远离我...」 余夏呆愣片刻,还未来得及再同她的倾倾讲半句话,就察觉出怀中的人失了力的往下沉,再然后怀中人像是沉睡甦醒过来一般,不过一分钟,怀里乖顺的小人儿性情大变,胡乱的挣脱着,「放开我,我的手好疼,我要杀了你。」 她不知她越是挣扎,手铐里面的刺就会割伤她的手腕,再这么挣扎下去怕是要血流成河,余夏紧紧的抱着她,她的手放在怀中人的脑后,后背,不停的捋顺,念叨,像哄着一个幼稚的孩童,「不怕,不怕,我在这里,我会一直在这里...」 「好疼...好疼...你是坏人...」暴躁的王二娘不停的咒骂,铁链跟着不停的摆动,她手臂细瘦,跟随着晃动的手铐划破了她整个手臂,她拍打着余夏,大力到余夏闷吭了几声,挣扎之中,王二娘扯下了头上的头钗,胡乱的、不停的刺着余夏的后背。 「嗯!」余夏的脖子出了大片的冷汗,后背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那头钗不够尖锐,可是王二娘力气大的惊人,这么一下一下,余夏觉得后背都要变成筛子。 「不要怕,不害怕,我在你身边。我在你身边...」温柔的,又耐心的余夏,虚弱到随时都能倒下余夏,仍旧没有放开怀中人。 就这样持续到两个人都要倒下,还是怀中人先失了力气,整个人像是一个木偶一般的松懈了下来,头钗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这个被王慕倾视若珍宝,每一天都要佩戴的头钗不完整了,掉落下来的只剩一半,而另一半正插在余夏的后背。 第170页 后背上刺着的「针」如一枚定海神针,以此为圆心正开出一个异常红艷的花朵,在白色衣衫上如一个娇艷的,有毒的,带刺的美丽玫瑰... {倾倾,来不及了的,你同我说晚了,我已经离不开你了啊!} 第83章 余夏从来不知道自己可以变得这么暴躁, 她简直都要炸了。 「再去找一个锁匠,不,去把全城的锁匠都给我找来!」 「现在?」 「就现在!立刻!」余夏不是沉不住气的性子, 相反,很多事情她看得清楚, 想得明白,所以处理事情可以不急不躁, 可是人一旦有了在乎的人就有了弱点,她看着王二娘的手臂上深深浅浅的伤口, 急得像个热锅上的蚂蚁,糟心的是锁匠说那是一个没有钥匙插口,只要扣上就没有办法解开的手铐。 简直糟心到家了! 王慕倾怎么对自己这么狠!更让余夏自责又让她疑惑的是王慕倾是什么时候为自己准备了个这么个玩意儿,王府上下那么多人, 包括贴身的秀儿,包括她这个做夫君的都一无所知, 简直就是笨蛋。 「主子,要不要再去找个大夫来。」萧山惦记着余夏后背上的伤, 想着再找一个大夫给自家主子瞧瞧。这时屋子里面传来了嘶哑的吼声, 「臭老头儿, 离我远点...」余夏想都没想匆匆跑回房, 看着屋里的几个大夫被打得满头是包。 「你们怎么她了?」 「公子啊,天地良心,咱几个靠近都没靠近呢,小姐实在是太可怕了,咱们几个都医术不精, 给小姐看不了病啊,您可饶了我们吧。」几个老大夫一个个弯着腰差点就给余夏跪下了。 余夏看着王二娘又因为乱动手腕上出了血, 气得简直想抽她屁股,她不知道自己是想揍把自己拴在这的王慕倾,还是不安分总想打人乱动的王二娘,或许都有吧。 「你就不能安分点么?」和别人不同,哪怕自己被伤得最重,她也没有一丝惧怕的靠近王二娘,她甚至坐在床边抬起了她的手腕。 「你...」王二娘气的小嘴都撅起来了,可说出的话语倒是弱了几分,「你离我远点。」 「你看,刚缠着的布条又见红了。你这是想累死我啊!」余夏紧锁着眉头,专注的研究着缠着的布料,她实在是害怕王二娘再乱动,那尖锐会划伤她的动脉,刚才她用布条缠了好久才确保危险能小一些。 「哼...谁要你管...」 「别乱动,再乱动,我就打你屁股了。」余夏说得认真,可她的手指却很温柔,很小心,她抽出身上的手绢,仔细的垫到手铐和手腕的缝隙之间。 「我出去一下,回来之前,你要老实一点。」余夏临走时,又不放心的叮嘱,「这个手绢是我最珍惜的东西,如果你让她染上一点红,我就要打你屁股。」 「你敢!」 「到时候,你看我敢不敢。」 余夏走后,秀儿瑟瑟发抖的隔着老远问王二娘,「小姐...你要不要吃些...」 「滚!」王二娘抄起手边的枕头顺势就砸了过去,不偏不正正好砸到秀儿脑袋瓜子上,秀儿吓的撒丫子跑了。 这么一闹外面天都黑了,屋里面乱七八糟,房门就那么敞开着,夜里的风特别凉,吹到伤口上如刀割一般,疼痛让王二娘眼泛泪花,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醒来又被拴住了,而且这次这么疼,她来世上的时间不多,眼睛一睁开自己还是小小的孩童,有一个讨人厌的爹,又有一个温柔的娘亲,再一闭一睁开,自己的娘亲就变成了小土包,反反覆覆好些次,娘亲送给她的衣服都穿不下了,然后她又多了个夫君... 那个夫君一定是个大坏蛋,要不然怎么会两次醒来都被拴住呢。 「大坏蛋,大坏蛋。」王二娘嘀咕着,一阵风吹来惹得她打了个喷嚏,她发现床里面有一床被子,她想伸手去扯,又想到什么,最后她咬着嘴唇,一动未动。 余夏需要一个大夫,一个知根知底,医术精良又耐心又有医德的女大夫,而这个人大概就是柳枚吧,她已经答应柳枚再也不来打扰她,可一想到王慕倾,说什么也得厚着脸皮再努力试试,余夏没有犹豫的走进柳枚的医馆。 已经过了关门的时间,但柳枚的医馆里仍旧亮着灯,门板也没有合上。医馆里坐着一个头髮苍白的老婆婆,柳枚正耐心同她的家人讲解着如何煎药。一刻钟的时间,老婆婆和家人离开了,余夏也走进了医馆。 「我不觉得,我们之间还有什么没讲清楚的,看病的话,城里也有大把的名医。叙旧的话,我又不认识你。」柳枚开口就封住了余夏的嘴,一点余地也不给她留,「我们要关门了,公子请吧!」 看着柳枚转身要走,余夏抓住了她的手腕,「柳枚,帮帮我。」 柳枚诧异的看着余夏,有一种前所未有的的陌生感,她恍惚了,她心软了,但她强迫自己不要听余夏继续说下去。 「只有你能帮我,求求你。」余夏咬着嘴唇,眼睛都红了,「我不求你别的,只求你治病救人...」 不知是因为余夏的苦苦哀求,还是她医者仁心,最后她还是松口答应了,却在余夏转身之际发现了她身后的血迹,「你这是这么弄的?」而余夏半开玩笑的同她讲,「我的爱人是个狠人,放心,你只管治病救人,不管是被扎成筛子还是刺猬,我都会挡在你前面,不会让身为医者的你寒了心的。」 第171页 屋子里面被吹了个透心凉的王二娘撅着小嘴,她曲着双腿坐在床头,嘴里不停的念叨着,「余夏大坏蛋,余夏大坏人...」她的声音很小只够自己听见,不多时院子里面不知道是哪个家僕喊了一声是姑爷回来了,她停下了嘴里的念叨,伸长脖子去看。 除了余夏,她身边还有一个没见过的女子,不知道为什么王二娘看见那女子的第一眼就觉得非常的,异常的,从没有过的讨厌。 「滚!我不想再看见你。」王二娘简直是视余夏如仇人一般,而这样的王二娘,余夏已经见怪不怪了,她仍旧没有顾忌的走到她身边坐下,「让我看看你有没有乱动。」 「我不想看见你,你给我走。你这个大坏蛋,不要碰我,我讨厌你。讨厌。」 「老实点,别乱动。」余夏看王二娘实在挣扎的厉害,几乎是半搂半抱的把她环在怀里,可能余夏自己都没发现,而站在旁观者视角的柳枚看得清清楚楚,王二娘虽然吵吵嚷嚷的像要吃人的样子,可就在余夏把她护在怀里之后,竟然浑身僵硬的不敢动了。 「嗯,挺好的,看来你很乖,没有乱动。」余夏又对着柳枚说道,「麻烦柳大夫过来看看我妻子的手臂。」 「谁是你妻子,傻子才要做你的妻子呢!」 「知道了!那麻烦柳大夫过来看看我家的熊孩子。」 柳枚刚迈两步,那僵在余夏怀里的僵硬炸毛猫又扭来扭去,顷刻间变成了张牙舞爪要吃人的老虎,柳枚心想,好傢伙,原来这是针对她的。都说医者仁心,但她确实不敢往前走了,都怪市井间的流言把王家的这个小姐妖魔化了,她看了一眼王二娘的手臂,「必须把这个手铐打开才行,太危险了。」 全城的锁匠都被萧山揪出来了塞到王家了,他们像朵花似的分散在房间各处,心惊胆战,又缩头缩脚,但却有统一的回答——此手铐无解。 「那就拿小锯、或是拿匕首一点一点割断。」 「公子,万万不可啊,这样怕是会伤了小姐的手。」 「我来扶着,你过来割...」 「这...」那锁匠一头的汗,却也不敢说不。半个时辰,那手铐被小匕首只割了一个明显的印子,却连个豁口也没有。 「公子,这手铐怕是用特殊的铁制成的,要锯开不知何年何月啊!可能还没豁开个口,小得就得累死了。」 「怕什么,这不是有这么多人呢嘛,半个时辰换个人。」余夏的这一句,让刚要开口告辞的其他锁匠又把话吞了回去。 余夏的强硬态度,让锁匠们彻底的明白这手铐要是不打开自己是甭想走了,因此把心一横,想着莫不如齐心合力的把这事早点做成,小匕首换成了特质的小锯,进程快了很多,大家也越来越熟门熟路,半个时辰自动自觉的换人,而不变的是手指都已经变得僵硬的余夏。 为了不让那小锯割到王二娘的手腕,又能确保手铐内的锯齿不划伤王二娘,余夏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肩膀,手臂,手指都要断了。但余夏仍旧觉得幸运,因为这期间王二娘没有吵也没有闹。 「乖,不要看。」余夏的一只手自然的捂住她的眼睛,「很快就好了,乖乖的...」她已经忘了这个人是王二娘,给予王慕倾的温柔不自觉的就给了王二娘,但有什么关系,王二娘得救,她的倾倾才能得救,毕竟她们是同一个人。 手抖了一下,王二娘咬着嘴唇。她的整个手臂都很痛,可她现在却觉得无比的安心,安全,大坏蛋离自己那么近,她却一点也不觉得难受,大坏蛋身上出了很多的汗,有一点点汗味,但她却一点也不会厌恶,反而觉得有一点点的开心...会让她觉得大坏蛋有一点点像娘亲,很温柔。 第84章 余夏早该想到王二娘怎么可能一直乖乖顺顺不乱动, 天都知道刚刚她能那么的不吵不闹都已经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这个喜怒无常的小恶魔发飙才是常态! 「哎呦!」一嗓子如叫魂一般的声音让早已乏累不堪的余夏后嵴樑的汗毛都竖起来了,那是一个胆小的年轻锁匠,拿着小锯的手都是颤抖的, 因为经验不足还有心里素质太差,那铐住手腕的铁器还没被锯出多大的豁口, 却因为下手没轻没重,尖锐再次划破了王二娘脆弱的肌肤。 余夏看着渗出的鲜红色, 比伤在自己身上还要心疼,他张嘴想要斥责那个锁匠, 可是理智告诉他不该那么做,毕竟这里还有这么些人看着,若是因此惩罚了这个人,别人更不敢尽力去帮忙开锁了, 她这么一犹豫,王二娘就先一步扯住了那人的髮髻。 一时间满屋子尖锐嘶哑的嚎叫, 就像是勺子刮锅底似的,带着惊天地泣鬼神的伤悲。 真是闻着糟心, 听者想死。 揪住锁匠头髮的那只手是没有被束缚住的, 但因为锁匠慌乱的挣扎和王二娘的紧抓不放, 牵动这铁链发出闷声的响动, 尖锐的手铐从手腕不断滑落,所到之处都留下细长的划痕,旧伤上又添新伤。 她的倾倾为什么要受这份罪,余夏如鲠在喉,心都被拧成了麻花。 「松手, 王二娘!」余夏的嗓子都喊噼叉了,但扯住头髮的手不但紧抓不放, 甚至更用劲儿了。 「小姐饶命啊!小的真的不是故意弄伤您的,您大人有大量...呜呜!」 「王二娘,放开人家...你不要命了是不是...放手!!!」 第172页 「我不!」 「呜呜呜!公子,我...我不是故意弄伤小姐的,求求您帮忙求求情,小的就剩那么点头髮了,都要薅秃了。」他不敢直视王二娘,只敢鬼哭狼嚎的向余夏求助。 「放不放!」 「不!」 「呜呜呜!」 屋内三人的声音贯穿始终,旁边其他锁匠瑟瑟发抖。一屋子守候的下人手忙脚乱不敢劝阻,只敢苍蝇搓手般的低下头,撕心裂肺的哭声在夜里听得格外让人心颤,余夏的太阳穴嗡嗡跳,她喊的脖子上的筋凸起,「再问你,松不松手?」 「就不!」 看着王二娘手腕渗出的血越来越多,余夏咬牙启齿,「萧山,拿剪子来...」 手起,剪刀落,地上掉落了许多零散的髮丝。 锁匠得救了,也秃了。他收了银子,又笑了,头髮换一锭大银子,还是太值了,回去要买条新裤子,因为刚刚好像有点...吓尿了。 众人跟着松了一口气,只有王二娘和余夏有些不对劲儿,王二娘梗着脖子,撅嘴偏头不看余夏,同时又满脸的怨念,比起弄得她手腕受伤的锁匠,吼她的余夏更让她气恼。 「带他们出去领赏...」 光是听余夏说话的语气,萧山就知道主子真的怒了,萧山甚至觉得主子这次有些可怕,这和他以往所见都不相同。 哎!也是,平日里,对待主子那般温柔的夫人变成了乱喊乱叫的「失心疯」,往日所有的情意都化作泡影,而忘记了爱人的夫人呢,再次清醒过来是不是会更难过,可能还会因为伤了自己的爱人而陷入无限的自责中... 一时之间萧山都不知道该心疼谁。 还是更心疼余夏吧,清醒的人总是要得面对得更多,承受得更多,痛苦也更多!萧山嘆了口气,他在心里祈祷「失心疯」的夫人能对余夏说一两句软话,只要那样主子就不会生气了吧,毕竟是自己的爱人。 他为她们轻轻阖上房门...为她们阻隔了一切吵杂。 房间里变得安静,王二娘仍旧梗着脖子,像是小孩子赌气一般不去理余夏,她在怪余夏同自己唱反调饶过那个锁匠,她更怪余夏对她大喊大叫。 这一天又急又气又受了伤,余夏的脸色很差,她的眼睛始终在小人儿那受伤的手臂上,包裹好的地方又渗出了血,手绢上绿竹旁边带着点点红色,刺眼得很。 王二娘做事没有头脑,蠢笨就算了,受伤遭殃的到底是倾倾啊!她疯她闹,最后身体和心里承受煎熬的都是她的倾倾,这般想着,余夏说话的语气就带着责备。 「你扯住人家的头髮只会让手腕伤的更重,还有,你这么做让帮你解这锁的其他人怎么想,你难道要被锁在这里一辈子么...」她像是一个操心的老母亲,担心这又心疼那,说了一大堆为熊孩子好的大道理,最终只换回熊孩子一句,「我不用你管!」 「我不管你,谁管你,是你爹,还是那些家僕?贴身的丫鬟都不敢靠近你,你没有理由的就乱打人,你知不知道所有人都不喜欢你...」耐心再好的人经歷这一天的事情也会心力憔悴,她这话是说得伤人,却也是她心中所想的大实话。 「谁要别人喜欢,谁要你喜欢,我根本就不需要别人喜欢...你走,你走。」王二娘推搡着余夏,铁链哗啦哗啦响。 「你就不能乖一点么!」乖一点,就像王慕倾。 余夏心底里是责怪王二娘的,怪她不懂事,怪她不听话。虽说是不同的人格,但哪有像王二娘这般暴躁又喜欢打人的,她甚至觉得若不是王二娘暴躁,她的倾倾也不会拿着锁链拴着自己。 假若王二娘乖一点,至少不会乱打人,或者能听进去一两句劝,她的倾倾就不用顾虑那么多,她就不会那么害怕... 她心里有一股怨气,压抑着,煎熬着自己。 「我不用你管,滚!」 「好!」余夏心中郁结着气,她毫不留恋的转身,跨出门槛之时,只听后面传来一声吼叫,「这世上我第一讨厌余夏!!!」 余夏身子僵硬,耳边似乎响起某一天同样的声音不同的语气,对着她含情脉脉的说——我最喜欢你,余夏。 心像是被撕裂了一般,别傻了,余夏,她不是你的倾倾... 余夏只觉得胸口发闷,身上的伤也像是镇痛剂失效似的,一股脑的全都施加给她,最要命的是她的脑中不断的浮现出她和王慕倾相处的画面,越是回忆,她的鼻子就越酸。 余夏不是一个恋爱脑的人,从她决定和王慕倾在一起时就考虑过很多,考虑过是否承担得起得起这份爱,这份责任,没想到真正需要面对的困难不是自己被打被骂,不是曾经柔软的爱人变成了暴躁易怒的小恶魔,是面对这个人时的自己。 太过在意变成了自己的软肋,自己那样守着她,还是防不胜防的让她伤了,这种无力感让她挫败,让她自我怀疑,让她觉得自己没有那么强大。 她也分不清,这份气恼是因为王二娘的暴躁还是自己的无能。 踟蹰不过片刻,但余夏最后还是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屋子。 门咣当一声再次阖上,只剩下被困在床上孤独脆弱的人,不会有人发现她黯然失色的眸子,不会有人看见她局促不安紧握的双拳,更没有机会让人看见她朝着门边带着希望的一眨不眨的双眼。 第173页 一秒,两秒,一分,两分,房门那里安静了。 她低着头盯着自己受伤的地方,嘴中自言自语的念叨。 「大坏蛋,大坏蛋,最讨厌的人就是你,你比恶毒老头儿还讨厌,我最最最讨厌你。」王二娘发泄着不满,可态度却不比之前抓着人头髮时的兇狠与嚣张,在只剩下自己的房间里,她低头嘀咕的样子十足一个满腹委屈的孩子。 她不明白之前还那般温柔对待自己,耐心给自己包扎伤口的余夏为什么会突然之间那么凶自己。 为什么她一会儿对自己好,一会儿又对自己不好。为什么和人相处那么难,为什么大家都…都那么讨厌自己。 屋内安静得能听见自己肚子咕咕作响声音,嘴唇因为缺水而干裂,她咬着嘴唇,抬头看了看离她最近的茶壶,恐怕要是拿到茶壶,手腕上的伤就会更多一些,她用舌头舔了舔嘴唇,失落的看着手臂。 红色的粘稠液体沾染了大半个胳膊,还有之前包扎好的地方都渗出新的血迹。 她的手指点着伤口周围的皮肤,一下又一下的点着,这么做毫无意义,手臂依旧是疼,没准手碰到伤口还会感染,会更疼,但这些她都不知晓,没有人告诉过她在这个时候该怎么做,她也很少有机会看到别人受伤的时候会怎么做。 她只记得以前她的手腕上肿了一个大包,娘亲用热的鸡蛋放在皮肤上滚啊滚,她那时便觉得很温暖很舒服,因此她便记住了受伤要用热鸡蛋。 刚刚,她又看见余夏用布条把流血的地方缠起来,她又明白了,流血要用布条缠住,可现在手边也没有布条,只有... 「这个手绢是我最珍惜的东西...」 王二娘低垂着眸子看着那个染了点点红色的绿竹手绢。 所有人都说王慕倾是邪祟鬼魅,他们不会去区分哪个是王慕倾,哪个是王二娘,因为这些都不重要,只要知道远离她就没错。别人不会去细想她打人的理由,鬼上身,失心疯,她做一切事情都可以用这些词语来解释。 没有人知道...就连余夏也不会知道,刚刚让王二娘生气的、暴躁的原因从来不是她的手臂被人错误的划伤,从开始就不是。 余夏的那句话是「这个手绢是我最珍惜的东西,如果你让她染上一点红,我就要打你屁股。」余夏把这话的重点放在后半句,但王二娘记住的只是前半句。 没有人知道她曾那么想和余夏好好相处,没有人知道她那么认真的对待余夏的话,她没有机会说,也不会说,因为没有人教过她这个时候要把心里想的说出来。 有人说她是一个游魂上了别人的身,若真是那样,她想问问,那游魂也是没有朋友的么?还是说,她也可以找到她的同类,回到属于她的地方去,可她没有谁可以问,孤立无援,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她只是格格不入的…大家都不喜欢的怪物。 她用尽所有力气把自己蜷缩在一角,忽而门边有一下响动,原本蜷缩的她抬起头想要去找寻那个身影,却发现什么都没有。 门外传来一声不轻不重的猫叫声,原来不是她以为的那样,她眼中的光一点一点暗淡,她更紧的把自己蜷缩起来,这世上唯一时刻陪伴着她的便是孤单,可能那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 不知哪来的野猫在这原本就不平静的夜晚偏偏跳到这里来玩闹,余夏盯着野猫不知道在想什么。野猫只是短暂的停留,很快就跑窜走了,而余夏的视线却没有收回,原来余夏盯着的不是什么野猫,而是那扇阻隔了她视线的门。 「主子,那些锁匠已经被安顿好了,他们收了赏钱都愿意留下来帮夫人打开锁链...」 「嗯。」余夏有些心不在焉的回答着萧山的话,但视线已经从门那里抽回。 「刚刚秃了那个还想留下来...您看?」 「留下来干什么,帮不上忙还添乱吗,给再他划伤她的机会?赶快把那人打发了,我不想再看见他。」提起来刚刚,余夏也在生气。 其实王二娘刚刚也不算是没有缘由的生气,毕竟她的手受伤了,那样抓着人不放也是可以理解的,余夏有些后悔自己刚刚没控制住自己,不管怎样,她都该先把王二娘受伤的地方清理一下再走的。 哎,还是回去一下吧! 「你还是先关心一下自己的伤吧!」被忽略了许久的柳枚不知是何时站在院子里,她正以一副淡然的眼光看着余夏,她好像没有因为之前的事有任何情绪,仿佛没有那人人都有的好奇之心,只是陈述一件与她无关的事实。 余夏看了看那扇门,沉思了片刻!柳枚好像看出了她的犹豫,继续说道,「比起她,你伤得更重!」 余夏都要忘了,她自己也受伤了。 在安静的客房里,余夏半褪着衣衫背对着柳枚不发一语,只有在柳枚向伤口撒着药粉时,身体才会忍不住的颤动。 柳枚给余夏上好了药便离开了,在此期间她也只是给了余夏一瓶药还有交代一些伤口的问题,除此之外她没有说任何多余的话。余夏亲自送柳枚到府外并交代萧山一定要把她安全送回去。 临上马车前,柳枚停顿了一下,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我是医者,任何时候都不会拒绝伤患。」 余夏沉默良久,看着马车消失在深夜里... 身处在泥泞中前行,身体心里都乏累不堪,迷茫无奈混杂,心有万分的思念,却在面对着另一个人格的爱人无力而彷徨,而在此时收穫一个含蓄的援手,让她有些怀疑的心又重拾信心。 第174页 回小院的路上,经过王晋和的住处,她侧过头看向院内,院子里面高挂的灯笼发出温暖的光,而从窗子看,屋内是一片漆黑。 他这个亲爹也真能睡得着! 余夏冷哼一声,没有停留片刻。 步伐很快,可不觉悲壮,也不是凄凉。 余夏握紧手中的药瓶,在门外深唿吸一口气,不就是一个小恶魔么,看我不把你治的服服帖帖。 以往的自信和笃定回归,她依旧是那个越挫越勇的少年。 手还没有推开房门,就从小小的缝隙中看到了一个景象。 余夏眼睛瞪得老大,震惊之后,她眼圈发红的自语,「还真是个...傻子啊...」 屋里的小人儿扯着锁链,一只手拼尽全力的勾着桌上的茶壶,茶壶勾到手,小人儿咬着干得已经破皮的嘴唇,却把茶壶里面的水尽数倒到手中摊开的手绢上,反覆揉搓。手腕上伤口还在不断的渗着血珠,可她在小心翼翼的清洗余夏的手绢。 第85章 王二娘的眉头越皱越紧, 她看着手绢上的血迹不但没有清洗掉,反而因为水渍而晕开大片,她慌乱的搓揉几下之后, 更脏了! 「这破手绢怎么这么难洗!」秀眉纠结在一起,不知道的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 门外传来明显的对话声,「把东西拿进去...」 是余夏的声音! 王二娘慌乱的把手绢藏在身后, 匆忙爬回床上,动作一气呵成, 好像她从来不曾离开过床半步。 门外端着水盆的秀儿疑惑的看着余夏,她不明白为什么刚刚余夏那么大声的让自己把水盆端进去,这会儿又让她等一下,为什么要等, 又在等什么。 余夏竖起耳朵听着房里的动静,待细碎的声音彻底消失, 她才推门而入,而她一进来就看见梗着脖子一副气鼓包模样的王二娘。 若不是刚刚无意中窥探到她真正的样子, 余夏可能会真的觉得这样的王二娘是个难搞的小恶魔, 但现在, 她竟觉得这样的王二娘有一点可笑, 可爱,或者一点可怜。 嘴角上隐藏的笑慢慢淡去,换做一副严肃正经的表情吩咐身后的秀儿把水盆放下就可以离开了。她把桌子挪到床前,又把盛着清水的水盆放在上面。 表面一副谁都不服模样的王二娘实际上正偷偷打量着余夏,看余夏脸上严肃异常, 她扁嘴不悦「你还来干什么,都说了我最讨厌你了!」 咦, 怎么没有反应?难道是没听到?王二娘拧着眉,声音比刚刚高了几倍,「这世界上我最讨厌余夏。」等了片刻,却还是没有等到余夏开口。 她一定是故意的无视自己!这个余夏真真的坏透了! 「余夏!」她像个野兽一般露出她尖亮的獠牙,发出了一声兇狠的嚎叫,就像每次一样,所有人看到她这样的人都会露出一副害怕的表情,每一个人都会如此,就连那个惹人厌的爹爹,甚至有时她的娘亲...都会害怕她,所以她认为余夏也会这样。 「嗯。」 嗯,什么就嗯啊!王二娘对余夏十分不满,就像回到了她第一次见她时的样子,看着余夏还不要脸的坐在自己的床边,她怎么还有脸坐在离自己这么近的地方。 王二娘的腿蠢蠢欲动,只要她用力一蹬,以她的力道,要是这一脚使用全力,余夏恐怕真的被踹散架。 看我不把你踹飞! 王二娘腿部曲起,腰部使劲儿,用力一蹬...余夏又从床上站起身了,早不起晚不起,偏偏就是这个时候,你说巧不巧。 脚踹出去瞪了个空,腰闪了一下,王二娘歪靠在床上瞪圆着眼睛难以置信,而余夏正在水盆前专注的拧着棉巾... 偷袭失败这么丢脸...余夏应该没看到吧,王二娘赶紧坐好,手偷偷的按了按后腰,又一副「老娘不开心」的表情。 「擦干净脸和手,我给你上药。」 「我不!」可算是有一个表示自己愤怒的机会,王二娘大声的叫嚣。 「也行,反正疼的人又不是我。」余夏真的就放下手上的东西,连看都不看她一眼,然后就开始自顾自的脱衣服。 「你做什么!」 「当然是睡觉了!」 「你不许睡在这里。」 「反对无效!」反正现在王二娘被束缚在那里也打不到她,余夏悠闲的躺在屋子里的榻上,而奇怪的是她躺下之前很是认真的在自己的脚上手上包裹上一层厚厚的棉布。 「喂,你在干嘛?」 「你没看见嘛,我在缠手脚!」 「我又不瞎!」 「哎,最近家里闹鼠患呢,不把手脚包住,它们就会出来啃人手指甲脚指甲,对了,它们体型硕大,牙齿尖锐,尤其喜欢脏的小女娃,什么不洗脚的,或者身上有血腥的。」 「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儿嘛!哪有什么老鼠!我才不信呢!」 余夏心想你比三岁小孩儿也聪明不了多少,她说得有鼻子有眼,态度又认真,像是真有那么回事似的,王二娘不信,余夏就说府里人人都知道,不信让她问其他人,这大晚上的能问谁啊,就算王二娘张嘴问,也得有人敢回答。 「就算有老鼠来咬我,我可以一脚把它们踢飞!」 「哦,那你既然这么厉害,打老鼠的任务就交给你了。」余夏打了个哈欠,睏倦的说道,「我先睡了啊!」 余夏唿吸绵长,好像真的睡着了。而坐在床沿上的王二娘瞪着眼睛四处张望,床底下,柜子里,好像一切看不见的地方都藏着那硕大的老鼠正等着她睡着了啃光她的手指甲脚指甲... 第175页 光是想像那些老鼠龇牙的样子,她就觉得很噁心,很讨厌。王二娘往后靠,又把自己蜷缩成一个小团,床板发出轻微吱嘎声,那声音却让王二娘一口咬定就是那尖牙丑陋老鼠!!! 「余夏!」王二娘连床都不敢坐了,惊慌的叫着余夏。 装睡的余夏闭着眼睛,嘴角微微上扬。 给王二娘涂药的时候,余夏找准了时机同王二娘道了歉,她说自己不应该那么凶,又解释了自己发脾气的原因,她怎么想就怎么说的,没有耍心眼玩心机,就是认真又耐心的同王二娘说着整件事。 像这样回过头来看整件事,审视、反思自己,又诚心诚意的低下头来认错,这是第一次。 或许这一次才是她逐渐走向成熟的开端。 王二娘嘴上说着不接受不想听不原谅,可她不但乖乖的配合着余夏给她涂药,就连擦完的脚趾都翘了起来,好心情简直是挂在身上每一处。 等一切都弄好,余夏连哄带骗的让王二娘躺在床上时,已经五更天了。 躺在床上的王二娘还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余夏帮她把被子拉好,「你先睡,我先帮你守着,等一会儿我睡时,你来帮我守着,这样咱俩谁都不用害怕被老鼠咬了」 王二娘心想也不是不行,只是嘴上态度蛮横,说余夏必须离自己远点,余夏答应了之后,王二娘翻个身打了个哈欠,说要是余夏敢动自己,就不会饶了她。说完这句话眼皮打架,就昏睡过去。 余夏坐回床边替她捋顺额前的碎发,宠溺又欠嘴的小声说道,「起来打我啊!小傻子。」她替她掖了被角,自言自语的说道,「倾倾,我想我们都错了,可能王二娘没大家想的那么可怕。」 「若是我能教好她,不让她随便的乱打人,以后你可不可不要再做一些伤害自己的事,也不要再说让我离开了你的话了...我就在这里一直守护着你好不好?」余夏把头靠在床头,一天的折腾到现在已经没有一点力气,但她还是不忍心闭上眼睛。 这一觉睡到了外面的太阳都升起来了,王二娘睡眼惺忪的从床上爬起来,铁链束缚着自己的胳膊很沉很不方便,可上面的尖锐再也不会伤到她的手,因为余夏在上面缠上了一圈一圈的细绳子。 她头脑简单,想像不到做这些事情花费了余夏多长时间,但让她在意的是屋子里不见余夏的踪影。 屋外细细碎碎的声音响了好一阵,最后是秀儿硬着头皮先进屋的,桌子几乎搬到了王二娘面前,然后二话不说的往上端菜,家僕把饭菜端进来是蹑手蹑脚,靠近桌边放菜的时候恨不得甩出去,就怕离得太近被王二娘扯走了,恐怕连野兽都没有那么可怕。 等菜上齐了,余夏也洗漱完毕了,可不管余夏怎么说王慕倾依旧不为所动,愣是不吃桌上的食物,从昨天开始,余夏就发现这个不大不小,但却很让人头疼的问题。 余夏今早问了府上所有伴着小人儿长大的家僕,她们说起王二娘可怕时的话多到比裹脚布都长,可当问到她爱吃什么的时候,没有一个人答得上来,而秀儿说出的一句话更是让余夏心都凉了。 没有人伺候王二娘吃饭,没有人给她送饭,也许起初是有的,后来不知道何时就没有了,换句话说,只要王慕倾变成王二娘就没有人关心她是不是吃了饭。 桌上的食物大多都是气味很香的那种,余夏吃得又很欢的样子,王二娘咬着嘴唇咽着口水,肚子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叫声。 「你是不是担心上茅厕啊,屋子里面备了木桶,那里也有屏风,不会让憋着的。」看王二娘依旧不理她,余夏擦擦手,她无意的打趣道,「你该不会以为我会在饭菜里面下毒吧!」 看着王二娘微变的表情,余夏心想还真让她猜对了! 小时候,那盘桂花糕是娘亲亲自给她的,那药是爹爹下的,想让她永远的昏睡,这是她一直以来记得的事,从那时起她便不会吃别人送来的东西,她大多数时候去别人那里偷东西吃,有时候厨房剩一些残羹冷炙,她也会用来果腹。 明明是千金大小姐,吃得比下人都差,王慕倾锦衣玉食,王二娘饿一顿饱一顿的,以至于这个身体瘦弱得可怜。 新端过来一盘糕点,余夏拿起一个掰开一半,一半放到自己碗里另一半放到王慕倾碗里,「我们一人一半,这个可好吃了。」余夏咬了一口自己的那份。 就这样王二娘面前的碗被余夏落成了小山,那里装着的都是一半的糕点、肉饼、肉包,可王二娘依旧没有动。 「这帮人怎么回事,不是让她们拿茶过来的吗。」余夏离开房间,走之前特意关上了门,看余夏走了,王二娘拿起碗里的糕点狼吞虎咽起来。 ....... 「呀,你吃了糕点?」 「我才没有,谁说是我吃的!」不管余夏说什么,王二娘都一口咬定自己没吃。余夏提出质疑说自己刚刚离开的时候碗都是满的,现在里面就剩两个了,王二娘撇嘴道,「是被老鼠吃了!」 「老鼠?」 「对,就是昨天你说的那个大老鼠!我刚才看见它吃了,要不是我,这一桌子的吃的就被它吃了。」 「这样啊,那就不奇怪了。」余夏给自己倒了茶水,也给王二娘倒了一杯推到她面前,「辛苦你了,这茶水是甜的呢,你尝尝。」余夏看王二娘犹豫,又说,「还是你想喝我的这杯?」 第176页 「谁要喝你喝过的啊!」王二娘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神奇的瞪大双眼,这茶真是甜的啊! 在府上呆了一晚的锁匠想通了,要是拿着锯子锯这锁恐怕得十天半月才能打开,而且还得没日没夜又担惊受怕,而且是锁就能打开,没道理他们一堆锁匠束手无策只能靠锯子锯,那传出去不是显得他们很无能,想这王府是城中首富,若是他们中谁能能开了这锁也能得到不少赏钱,几个经验丰富的老锁匠彻夜研究,终于拿着一张画了的草图找到余夏。 制作这个无孔之锁的手铐的人一定是个经验丰富的能工巧匠,那锁复杂程度让人惊嘆,几个锁匠几番研究、操作、讨论,从上午研究到了下午,眼看天都要黑了,终于解了这玄机。 手铐从王二娘受伤脱下的那一刻,余夏激动的都要哭了,一屋子锁匠围着那锁惊嘆,「真是从未见过如此精妙的锁,发明之人简直是个天才!」 萧山、秀儿、还有刚刚跑过来的幻秋都开心的扬起了笑脸。 「萧山,给他们赏钱,秀儿幻秋回去把洗澡水弄好...还有床上的被子好好的给我铺一铺...」 「姑爷,是您和小姐的那个小院么?」 「除了那里还能是哪里!榆木脑袋秀儿。」 「姑爷,那我去准备一些凝神的香,你昨晚一夜未眠,该好好休息一下。」幻秋说道。 一屋子人都是真心的开心,只有一个人兴致不是很高,她略微失望的看着自己包裹得特别好的手腕,也不知道为什么,锁链解开了,她却一点也不高兴。 第86章 傍晚阵雨初歇, 新换的靴子踩在还未干的青石阶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房檐上滴落的水珠打在了匆忙找寻的少年人的髮髻上。 「这么一会儿功夫就不见了,不是让你们看着她的么!真是安宁不过片刻。」三五个家僕碎步在余夏身后, 低垂下头的听着她的训话,她这个样子倒是有几分主人家的架势。 她紧皱双眉, 不顾自己素白淡雅的长衫剐蹭到水痕,只是专注的寻找那一个让人不省心的小人儿。 她只不过去清洗一下身体, 换个药的功夫,这个小东西就不知道跑哪去了, 王府上下这么大,找了近一个时辰,都没见到那人儿的半点影子。 「等我找到她,非得...」哎, 也是个骂也骂不得,打又打不过的主儿, 余夏嘆了口气,颇为无奈, 「以后我真该把你拴在裤腰上....」正当余夏嘆息之际, 家僕高声叫嚷道, 「是小姐, 是小姐!!!」 余夏顺着家僕指的方向看去,呵,好傢伙儿,人家正蹲在树根底下拿着树棍儿戳泥巴玩呢,那一身桃红色的衣裙还是不久前余夏找出来给她刚换上的, 现在满身脏兮还皱皱巴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泥坑里面滚过呢。 余夏曾亲眼见过王二娘穿着鞋子踩在床上, 这个人格的王慕倾是一个没人教的小孩儿,就连记忆都是破碎的,不相信人,没有安全感,连生活的常识都是缺乏的,余夏想,她要教给她的事有许多许多,但第一件事应该是让她注意一下卫生问题。 前路漫漫,那么走着瞧瞧,看她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 余夏索性走过去蹲在了王二娘身边,她双臂抱膝,下巴垫在手臂上发出一声,咦! 原来那王二娘不是玩泥巴,而是在玩虫子... 王二娘拿着树棍儿在地上不停的画着圈,只见湿漉漉的泥土里一只小虫子背负食物艰难的「翻山越岭」,却因环绕在周围树棍儿的变幻而晕头找不到方向。 「它迷路,找不到家了。」 「哼,谁要理你。」王二娘挪动了一个方向,让自己的后背对着余夏,幼稚的宛如一个孩童,「你不是回你自己的地方了么!怎么,那里呆着不舒服,到外面来瞎逛来了。」 「你是因为我要回去我们的房间而没有陪你,生了我的气?」 「什么我们的房间,又不是我的!而且谁稀罕你陪,我没有看到你不知道有多开心呢,你看我现在玩得多开心,你看,你看。」王二娘赌气的把手中的树棍儿越转越快,快到余夏觉得她随时都可能怼死那只不敢乱动的虫子。 「是这样啊!」余夏话锋一转,「没生气的话,那咱们回家吃饭吧。」她鲁莽的去牵王二娘的手,王二娘在她即将触碰到指尖的时候就弹开了,并充满戒备的看着她。 「为什么要拉我。」 「因为我要带你回家吃饭啊。」 「那也不用拉我吧,我又不是不能走路。」 「你刚刚不是说你没生我气嘛,所以我拉你有什么不对!」余夏的问话太自然,一下子让王二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用尽自己所有的词彙想要反驳余夏最后却又掉进余夏的逻辑怪圈里,她气得直跳脚只能赌气的反驳了自己刚刚的话。 「对,我就是生气了,而且现在还在生气...所以你不能拉我!」 「哦,是这样啊...那我现在不拉你,你是不是就不生气了?」 「.....」 明明是装傻充楞却装出了一副真诚的高级感。 最后双方各让一步,余夏不去拉她,而王二娘只需抓着她的衣角跟在她身后。 小人儿有些一根筋,只纠结于拉不拉手,却根本没有想自己为什么要跟着余夏走,跟着她,她们又要去哪儿。 脚下是满是泥泞的黑土,这块地方余夏之前来过,在夏季里是一片花田,里面种满了余夏叫不上名字的好看花朵,那时她还摘过这里的花送给王慕倾,而现在不但花朵枯萎被清理掉了,还因为下过雨,拔出的脚的同时都带出厚重的泥。 第177页 余夏让王二娘踩着自己的脚印,原本她的个子就比王二娘高出一些,步子自然也是大一些,因此为了尽快跟上,王二娘几乎是跳跃着小跑着跟上的,等到余夏突然间意识到这点,回过头来确定她有没有跟上时,正好正面迎上了王二娘的脸... 专注于脚下的王二娘结结实实的撞到了余夏怀里,身体的碰撞让两个人都愣了一下,抬头和低头,是一双懵懂的眼睛和另一个惊讶又温柔的注视。 女孩子的眼睛灵动通透,注视着自己的眼神直白又天真,和王慕倾不同,王二娘的心思小到不能同时间想两件事情,人也更为简单,善恶喜怒全在脸上,只要稍微用点心思就能洞察她的全部。 那双懵懂的眸子里没有爱慕的深情,可因为距离的拉近而击中了她的心脏。 是她喜欢的人啊,怎么可能分得那么清楚而藏匿了自己的温柔,她情不自禁伸手环住了她。 此刻,只想拥着她。 这是个结结实实的拥抱,被搂在怀里的小人儿经过短暂的呆愣,而后竟然也鬼使神差的抬起了手。 想抱上去,却又觉得不应该...最终僵在那里。 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两个人却都不想被对方发现,竟然同时后退了半步分开,余夏看对面的人脸色难看以为自己会被揍,所以她决定先发制人,倒打一耙。 「你扑到我怀里是不是被我的美色吸引,想占我便宜。」 「明明是你搂着我的。」 「是你先主动扑到我怀里的。」 「你胡说,我没有。」 「大家都看到了。你问那些家僕,他们都看见了。」 王二娘愤怒的回头看着那些家僕,对上这小祖宗的脸,家僕们疯狂的摇着头,不但撇清自己什么也没看见还支支吾吾的说自己要去干活儿了,两个家僕逃窜的时候还因为方向搞错而撞到了一起。 「他们都说没有看到。」 「可确实是你主动扑倒我怀里。」余夏一口咬定,反正她不会有半点内疚什么的。 「那是因为你突然停下,我没有准备,是你先搂着我,我...我只是被你弄的不知道方向,才把手好像是放到了你的...你的腰上,不对,我只是扶了一下,就一下。」 余夏不但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还欠嘴的嘀咕了一句,「小色狼...」 「你乱说。」 「你怎么想的你自己清楚。」 「闭嘴。」明明没有碰到,怎么就还是被余夏发现了,王二娘心虚又气急,她以为余夏看穿了她的小心思,却不知道余夏就只是满嘴胡说而已,不光这样,她的嘴还特别欠,来了一个以彼之道还之彼身,竟学上王二娘常说的话,语气傲娇又贱兮兮的,「我不,就不闭嘴」。 暴力少女遇见余欠嘴儿,还能怎么办,只能追着打了。 被泼了脏水的王二娘怒火燃烧,胳膊一甩作势就打,还好余夏窜的快,她围绕着大树转来转去就在王二娘眼前晃,两个幼稚的人泥泞里撒着欢的你追我赶。 余夏是拼尽全力的在逃,毕竟被抓到的话可能会没命,王二娘也是气到发抖的在追,可在别人看来她们更多的像是在打情骂俏的嬉闹,至少在凉亭内的两人看来是这样的。 「没想到余夏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竟能和这样的小姐相处的这么好...」秦子庭不禁发出一声感嘆,要知道这么些年还没有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靠近这样的小姐,更没有人敢像余夏那般的招惹她,光是因为旁边这位也没人敢啊,何况王二娘发起疯来打人从来都是没轻没重。 秦子庭的话没有换来王晋和的回应,只换回一个冰冷的眼神。 那双眼睛从心底透着寒意,被看之人从头顶一直凉到脚尖,他努力回想自己刚刚的话究竟哪里有问题,难道是...突生一种奇妙的感觉,莫非...是称唿。 「属下是说姑爷和小姐挺般配的。」 王晋和收回视线,又是一副平和的模样看着追逐嬉闹在一起的两个人,他缓缓开口,「子庭,那件事该去准备了!」 秦子庭后背全是冷汗,原本想问的话因为刚刚的那一个眼神咽进了肚子里。他按照吩咐去做事,走远了之后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站得挺拔的男人,那个男人一动不动的注视着远处嬉闹的两人,就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雕像,根本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但他有一种预感,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狮子老了也终究是狮子,还是要嗜血吃肉的。 两个人的追逐最后以余夏筋疲力尽投降做结尾,她说是自己错了,可以让王二娘抱自己一下,就当扯平了。王二娘当然不同意,最后余夏提议说自己可以一辈子给她端茶倒水,而且吃饭时可以充当王二娘的小白鼠,保证要是有毒的话也先毒死自己。 套路来套路去,反正王二娘是同意了的。 这几天,王二娘有的时候觉得余夏挺好的,但是有时候她又觉得余夏真的坏,她的心里有一桿秤,但奇怪的是秤砣总是反覆的到这头来那头去的。 有了余夏,变得和以往很不同了,她不用再偷偷摸摸的找一些别人不要的冷食来吃,顿顿都有热乎乎的肉饼、各种花样的糕点吃,还有甜甜的茶水喝,余夏会把肉饼包子掰开,她们一人一半,她们吃一样的东西,又几乎是相同的量,每天几乎同时起,同时而眠。 第178页 她们住在同一个房间,她睡床,余夏睡在窗边的榻上,只要一睁眼,她就能看见她。夜里她会睡得很晚,起初是怕余夏爬上她的床占她的便宜,但后来就是想看看余夏,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同意住在这里,这里明明是那个人和余夏的房间,是不属于自己的地方。但余夏给她的答案是这里是她的家,她们的家。 夜里偶尔会闲聊几句,余夏问她希望家里有什么,她情不自禁的脱口而出了心底里的话,说希望家里有娘亲,可余夏听完沉默了很久,最后只是肯定的告诉她,说她会对她很好的。 但她才不会相信,余夏就是一个大骗子,还是个大...淫贼。 余夏会要求她每天洗澡,因为她手臂受伤,余夏提议要帮自己洗澡,那怎么可能,她想余夏就是想趁机占她便宜,她是个大淫贼,她早就看出来了。可明明都知道她是淫贼了,她还是没有让余夏离开,因为余夏偶尔不在自己旁边的时候,她就变得好奇怪。 家里常来一个女大夫,那个人叫柳枚,她不喜欢她,尤其不喜欢她和余夏说话时的样子,总觉得那时的余夏都特别讨厌,她不让那个大夫给自己上药,而余夏给自己耐心上药的时候,她总是希望柳枚能看见。 今天那个女大夫说自己的手臂上的伤只要按时上药就可以了,还说店里面忙,以后就不过来这里了,让余夏有什么事去店里面找她,哼,她想说余夏才不会去找呢,反正她不允许的,余夏要是真去找那个女人,她就要揍余夏。 晚上吃完饭,她觉得肉包子特别香吃了好多,余夏见她吃得多,很开心的看着自己,她偷偷的看过余夏笑时的样子,很好看。 她们晚上洗漱时也是在一起的,只不过中间隔了一个屏风,余夏怕她的手臂沾到水,所以在自己不远的地方,她曾透过屏风偷偷观察过余夏,发现她不曾偷看自己才会放心的洗澡。 今天也是和往常一样... 曼妙的身影通过光映在屏风上,简直比屏风上面的风景还要吸引人,已经清洗好自己的余夏在屏风这头把那边的人的每个一个动作都看得清清楚楚。 简直是活色生香,血脉喷张,分分钟杀人致命,这谁能够顶得住啊。 余夏发誓自己没有偷看的癖好,她想帮王二娘洗澡真的是怕这人儿洗不干净又反倒弄湿手臂上的伤口,她的心思明明很简单,没有那些下流的想法,可是这个小人儿就是不依,余夏又不敢离她太远,以前王慕倾洗澡的时候就有秀儿在旁边伺候,现在谁都不敢靠近王二娘,她又不能放任熊孩子臭着,又担心她滑倒什么的,只能够厚着脸皮和她在同一个空间里洗漱。 这几天每次王二娘偷偷的从屏风那边偷看自己的时候,余夏看着那个影子觉得特别好笑,她也不点破,假装不看就是了,当王二娘专心洗澡的时候,余夏眼睛就开始乱瞟了。 「那个...搽干净身体前,那里清理一下吧...」 「那里?」 「就是...两腿之间...」余夏耳尖发红,眼睛看向右侧,时不时再看向屏风,小人儿听她说后真的乖乖听话,有清理那个地方,可是不过片刻就是细碎的声音和裹着擦拭身体的大棉布出来的王二娘指着余夏质问,「你是不是偷看我!」 「我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我擦了哪里...」 「这个嘛,是影...」还没等余夏说完,王二娘一拳过来,好在余夏闪得快,这一拳打了个空,可王二娘这么一抬手,棉巾唰的从身上滑下来,掉落在地上。 就这么,非常正面的,看直了眼,简直是第一排的视角,看的清清楚楚。 「你还看,你个大淫贼!」又出一拳,这次被余夏眼疾手快的抓住了手腕。 「我是不会在同一个地方摔倒的,再被你打到我就是猪...」话音未落,王二娘顺手拿起了爻水的瓢毫不犹豫的砸在了余夏的头上,并大声嚷道,「变猪吧...你。」 这一击力度大到几十年的葫芦瓢被砸的四分五裂,碎片迸溅的到处都是,余夏嗷的一嗓子——哎呦,救命啊,来人啊,谋杀亲夫啊! 门外不远处的幻秋犹豫着问一旁的秀儿,说里面的动静不对啊,她想敲门问问姑爷小姐发生了何事,秀儿一脸淡定的让幻秋不要多管闲事,她一口断定这么她们夫妻之间的那事,还说以前她们也在浴室里有过,幻秋听后整个人都不好了,她涨红着一张脸和秀儿默默的走开了。 房间内,两个人谁都不理谁,余夏坐在小榻上铁青着一张脸,拿着鸡蛋滚着自己肿了大包的额头,「王二娘,不是和你说了不许随便打人么。」 「我没有随便打人,是你偷看我洗澡。」 「我没有偷看,是屏风上有你的影子嘛,而且我为什么要偷看呢,你浑身上下那里我都看过,不但看过,我还摸过,我还...」 「你...淫贼!」 「反正我没有必要偷看嘛...」余夏有些委屈的嘟囔,「我要是想看,倾倾都会给我看的嘛...」 「哼...」 「只有你会哼,我也会哼。」 两个人各自躺在自己睡觉的地方,用后背面对彼此,堵着一口气。 过了好久,久到余夏以为自己睡着了,但实际上没有。王二娘突然开口问了一句她不知道怎么回答的话。 第179页 「你刚刚说你摸过,还什么...」 余夏平时脸皮厚就算了,这个时候那些怪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王二娘不懂那些事,余夏便觉得自己多说一句都会教坏了她,那个这个说了半天,言外之意是你以后就知道的敷衍回答。 又过了好一会儿,那小人儿又问了余夏一句话,「她,让你碰么?」 第87章 「她, 让你碰么?」 她这个字眼多微妙,自然指得是王慕倾。 余夏在短短的数秒内,想了许多种回答, 又在心里一一否定,想想之前洗澡时那一脑瓢, 她摸摸头上的包,她转了几个弯的回答, 「我们俩情根深种,两情相悦, 做些寻常夫妻的亲密事也是很正常的...」她留意着王二娘的神情,在发现她脸色变了之后急忙补充道,「你虽然和她共用一个身体,但你放心, 我是不会对你那样的,只要你出现, 我保证不会动你一根手指头。」 「吵死了,我要睡觉。」王二娘黑着一张脸翻了个身, 让自己的背对着余夏, 并拉高了被子, 一副完全不理余夏的样子。 「......」 余夏心想难道她说错话了?她觉得头更大了, 大概是太睏倦,即使躺在那个不舒服的榻上,她也很快去见了周公,她做了一个梦,梦里她和倾倾说了很多的话, 她对她保证一定会教好王二娘的,但她的倾倾只是沉默的看着她。 王府里的每一天都不会无聊, 有王二娘在,府上鸡飞狗跳,好不热闹!再加上有一个总是嘴欠儿招惹王二娘的余夏,两个人在一起就像是火石碰上爆竹,几乎每一天都上演着炸锅表演。家僕们搞不懂明明对王慕倾那般温柔的姑爷,对待儿王二娘为什么就变成了...虽然是人之常情,但这态度反差也太大了,还有人偷偷嚼舌根说余夏也被鬼上身了... 「闪开...闪开...」嘶吼的声音迴荡在整个迴廊里,一团白色的移动物体横冲直撞的朝着这边奔过来。 拿着碗碟的家僕一时懵了,闪到哪里去好,往左,往右,或者干脆站着不要动?在确定那团白色的物体不是别人正是余夏之时,已经晚了,家僕被撞了肩膀,整个身体旋转了三百六十度,还好手中的托盘碗碟安好,她刚松了一口气时,又有一团粉色沖了过来,碗碟和托盘脱手而起腾空摔落,掉落到地上,碗碟摔得粉碎,木质托盘摔裂,家僕茫然的看着「粉色」追逐「白色」的背影。 「余夏,看我追到你不把你揍成猪头。」明明是小小的一个人儿,却凶得要命。 「那让我看看你的本事。」余夏在迴廊里来了个急转弯,反身换到另一个方向。 「你这个大坏蛋...等追到你,一定要把你腿打断!!!」 余夏腿长,跑步的速度也不弱,但是比不过王二娘的耐力好,明明她们每天都是吃一样的东西,但王二娘的精力就是比自己旺盛,清晨,她被王二娘揪着鼻子起来,夜晚她比自己睡得还要晚,怎么就有使不完的劲儿?真是怪事! 那么一会儿工夫,王二娘不但追到了余夏,还把她堵在了墙角。 没错,就是堵在了墙角! 眼看王二娘撸胳膊挽袖子,手里还拿着一个棒槌,余夏也不慌。 「怎么害怕了,求我,我下手就轻点。」王二娘说这话的语气倒是和余夏嘴欠儿时一模一样,看着属于王慕倾的脸,余夏想到往日里她逗上一逗都要红一张脸的人如今被她教成这样,不免替王慕倾心酸,但这个场景她又实在忍不住不去笑。 「你笑什么笑,大难临头你还在笑?」 「不错哦,你都会说成语了,是不是我这个师父教得好,好徒儿快叫一声好师父,好师父就教你更厉害的本事。」 「我呸,看我不把你揍成猪头。」 「等等!你要是动手,我就脱裤子了。」余夏把手放在腰带上,「你可要想好哦!」 「你臭流氓,死淫贼!」可看到余夏真的把手放在腰带上解裤子,王二娘吓的大惊失色,慌乱的丢掉棒槌,双手盖在眼睛上。 余夏没有时间得意,因为棒槌在落地前,不偏不正先打在了她的大脚趾上。 「啊——」真倒霉,大脚趾差点砸断了。 其实,她们两个一起很奇怪,有时候势如水火,又有时好得可以同羹同食。在饭桌上,余夏吃什么东西都要分给王二娘一部分,王二娘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吃得偷偷摸摸,几乎是余夏放什么在她碗里什么,她就吃什么。 相处起来很和谐,可嘴上却谁也不让谁。 「你喜欢吃的都难吃的很。」肉包被王二娘啃得津津有味,嘴也被塞得满满,但她的眼睛却盯着盘子里面的桂花糕。余夏会意的看了一眼,心思瞭然,可嘴上却是这样说的。 「呀,这个桂花糕看着不错啊!你说我要不要吃呢!」 要是以往余夏说一句,王二娘是要顶十句的,可这回,王二娘什么话也没说就只是眨巴眨巴眼睛,留意着余夏的一举一动。 拿了一块桂花糕,可余夏偏偏又放回去了! 「还是不吃了,有些吃饱了呢。」余夏放下筷子。 「要是有人晚上饿着肚子可就糟糕了。」王二娘使劲儿的啃着肉包,腮帮子鼓得像个小仓鼠。 「是这样啊,那我再吃些吧,吃点什么呢,那我还是吃桂花糕吧...」那一整块的桂花糕,余夏吃得津津有味,可她连半点要分给王二娘的意思都没有。 第180页 「你那个糕点是狗屎做的!」 「是吗!」余夏吧唧着嘴,摇头晃脑,「真香。」 「哼...」王二娘转过头,再也不想理余夏了。 「好啦,不生气了,我们和好吧!」余夏用胳膊肘怼了王二娘一下。 「谁要...理你啊!」王二娘看着碗里刚刚放进去的半块桂花糕,本该说出的话竟然忘了说出口,再抬头就看见余夏笑盈盈的对着自己,「吃吧,我试过了没有毒,以后啊,有我在谁都别想毒害你。」 那时,一口小小的桂花糕成为了她永远的痛,她记得模煳的对话声,她记得当时自己有多难过,她记得那时的娘亲一直都在爹爹的怀里哭,却无人把她从冰凉的地上扶起,人的心怎么有时可以这么温暖,又有时可以这么寒冷。 那时那口桂花糕是痛,是毒,那么现在,这碗里的这半块可以是她的药么? 「你不喜欢的话,我就吃了,今天的桂花糕可甜了。」余夏伸手要拿,被王二娘抢先一步塞到了嘴里。 丝软甜糯,回味甘甜,那是久违的味道,时隔多年再次吃到依旧如当初第一次吃时一样惊艷。 「小傢伙,以后想吃什么,想要什么,想做什么都可以告诉我。」 「告诉你就可以实现么?」 「当然会。」 「那我要天上的月亮,你能给我么?」 「这有何难?」 夜晚,圆月挂在空中,树叶被夜里的强风吹落下许多叶子,几分凋零之美,又有几点凄凉之意,水缸里面月亮的倒影被手指划破,水纹波盪之后,又组成了原有的夜色。 「你就拿这个来哄骗我么?」 余夏摇摇头,「这是大家的月亮,而这个才是我要给你的。」她拿出准备好的荷叶,里面包着的是一个金灿灿的大饼。 你一半,我一半,掰开来后,满是肉香的味道。 「你不光是大坏蛋,还是大骗子,这明明是肉饼,哪是什么月亮,你当我傻的嘛!」王二娘一脸的嫌弃模样,可在她看见余夏咬了一口之后,也不由自主的咬上了自己手中的半个。 「是么,那,香么?」 「还行...」说着还行,可表情却是一脸的满足。月亮不月亮的对王二娘而言真的没有任何意义,哪有手里的肉饼香。王二娘仰头偷看着余夏,却发现此时余夏也在看着自己。 心里像揣着个小兔子,蹦蹦跳跳的。她想起了从前,那时的娘亲还不是小土包,娘亲和她说身为女子要保护好自己,因为这世上有许许多多的坏人,娘亲还说只有两情相悦的人才能肌肤相亲,她问娘亲什么是两情相悦,娘亲笑着对她说等自己长成大姑娘就知道了,她问娘亲什么时候她才能长成大姑娘,娘亲又说等她知道什么是两情相悦,自然就是大姑娘了。 似懂非懂,直到自己好像成为了大一些的人,她还是不懂,但刚刚的一瞬间,电光火石一般,她好像突然之间明白了。 救她的药不是那半块桂花糕,可能是眼前的人。 看着吃得满嘴是油的王二娘,余夏宠溺的笑着,她觉得自己好像走近了王二娘一些,也走近了王慕倾一点。 然而一切都有可能,只.是.错.觉。 夜深冷风吹得人连牙齿都在打颤,余夏披着长衫瑟瑟发抖又迷迷煳煳的从茅厕那边回到屋里,冷风把她吹得个透心凉,可却没驱散她的困意,她半梦半醒的摸回到床上,一下子钻进被窝里。 被窝里面热气吸引着她往热源那里贴,她如以前一般黏在那小人儿身上,嘴中还直念叨,「好暖啊,你是火龙果嘛,真好...」 实际上在余夏刚摸上床来时,王二娘就醒了,她知道不该是这样,但喉咙就跟发紧了不能说话一般,愣是在余夏缠上来并把她搂在怀里之后也没吭一声,她只是轻微的扭了扭,后又因余夏的唿吸打在她后脖颈上而变得浑身僵硬。 燃烧的火龙游走在身体的各处,明明的余夏身上带着凉气,可贴上来之后,王二娘只觉得浑身上下都蔓上燥热,尤其是余夏的手还并不是那么老实。 果实成熟顶立,散发着香气,引人採摘。这些异常,主人都清晰的都知道,可却没有阻止。 「好像大了点...」嘴角带着微笑,做着美梦的人念着心上人的名字,「倾倾!」 暧昧的火苗变成了熊熊燃烧的的大火,怀里的人扭动着身体一脚揣在了还在做着美梦之人的大腿上,并大叫一声,「死淫贼,臭流氓!」 美梦不但破碎,屁股还被摔成了八半的余夏一脸懵逼,她想问她是谁,她在哪,她的倾倾为什么要踹她... 余夏很苦恼,她和王二娘之间的进度条好像并没有她以为的那样进行,按照她心目中的进度,她现在应该已经可以爬上王二娘的床,但王二娘骨子里面好像很保守,无论她设下什么样的「圈套」,她都不上钩。 余夏曾拿了一个桶子中间戳了一个洞,摆在风口处,夜深人静,夜里的风又强劲,刮过细小的缝隙口子中发出尖锐的声响,那声音就像是鬼魅,不明就里的幻秋和秀儿全都因为这声音而吓得发抖,本想借着这个时候,余夏提出和王二娘同床,以为王二娘会高兴的答应,可万万没想到还没张口,王二娘兴奋得冲到外面要去找那鬼魅,要和它们交朋友。 余夏是生拉硬扯才勉强拦住要找「朋友」的王二娘。那一夜真是折腾了一宿,最后,余夏还是缩在小榻上入睡的,想想都心酸。 第181页 「哎!」余夏拄着下巴一脸的愁容。 「主子,您有心事可以和我说,萧山愿意替主子分忧。」 「你牙长齐了么,知道什么啊。」 「我已经是男子汉了,主子可别小瞧我,主子不说我也知道,您是为了夫人的事,其实这事很简单的,老话讲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只要您和夫人...恩恩,那个了,感情肯定突飞勐进,没准真的夫人还能给刺激回来呢!」 「她连和我睡在一个床上都不肯,还那个...你想多了吧。」 「女人家嘛,总是要矜持一下的,她说不要一般都是要的意思。」 「小小年纪,你的脑袋瓜子里想的都是什么啊!」余夏拿了果盘里的一个枣子打在萧山的头上,「这些乱七八糟的你和谁学的,我看你最近练功的时间是太少了。」 「主子,萧山从不曾松懈过自己的,练功的事可是从未怠慢的,至于刚刚那些事,是以前爹爹还在时和我说的,他还说男人长时间不那个是要废掉的。」 余夏斜了他一眼,心想她又不是男的。 「去去去。」余夏中止了萧山的话,她站起身看着门外,「准备马车,咱俩出门。」 「主子,咱们要去哪儿?」 「去城西,该是关心关心我们的事业了。」 这些日子余夏一直忙着情情爱爱,无暇顾及城西这边的工程,就这么做了甩手掌柜,期间几次高能来过府上找余夏,余夏忙于安抚王二娘,只是敷衍的让他拿主意,这么一转眼再到城西那块地,余夏都不敢相信这是当初那块荒凉之地。 工匠们穿着不同颜色的服装,青色衣衫的是砌砖的,红色短打的是和泥浆的,藏蓝色衣衫的是监工。一旁边边角角架着十几口大锅,妇人们有的在洗菜,有的在切肉,滋啦的油星声后串出一股香浓的菜香。 树荫下摆着一堆座椅板凳,聚集在一起的男娃女娃跟随着先生摇头念着书。 「叮咣——叮咣——」「大家加油干,今儿晌午有肉吃。」「好嘞!」 「林嫂子,把菜递给我!」 「人之初,性本善...」 明明是会互相干扰的,但大家都在忙着自己眼前的事。 这些场景,这些细节都是余夏当初定下来的,她把这些事情交给萧蒹,交给高能,但她没有想到他们执行起来能做得这么好,她十分庆幸当初选了这么两个人。 高门阁楼拔地而起,青砖厚瓦气派庄重,不久的将来这里将成为整个京城的风口浪尖。 高能和萧蒹把余夏迎到了屋里,余夏翻了翻帐目,又和他们交代了一下注意的事项,并且特意强调了要在今年入冬前开张迎客。 萧蒹和高能对视一下,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们做得已经很好很快了,但是还不够,这里必须在入冬前开业。」 「可是咱们帐面上已经拿不出那么多银子了。」这么大一个工程,余夏那些钱基本快耗完了。 「银两的事你们不用担心,我有办法。」余夏估算了一下时辰,这时辰家里那个小傢伙肯定都午睡起来了,「你们还有事么,没有事的话,今天就到这里。」 「主子,借一步说话。」高能把余夏请到一边,低声说道,「孙谋不见了。」 「孙谋?」余夏差点忘了上次的仇还没报,想到上次被下药,把自己害得那么惨,还间接的伤害到了王慕倾,余夏就气不打一处来,「怎么会不见了。」 「可能是知道事情失败了,怕我们报復,他自己先躲起来了。反正找了许久,半点音讯都没有。」 「好了,我知道了。」 马车太慢,余夏时不时的催促车夫快点,她心里惦记着家里的小祖宗,也不知道睡醒了的王二娘没看到她会不会又作妖。 一声马叫,马车突然停下,余夏差点磕到头,她掀起门帘,「怎么突然停下,发生了什么?」 「主子,前面好像死人了。」萧山眼神凝重的说道。 余夏下了马车,和萧山一起往前面走了几步,只见高处挂着一具如血葫芦一般的尸体,只是匆忙一瞥,余夏就不适的闭上了眼睛。 「咱们绕路走吧。」余夏冷静的说道。 ——「这是何人啊,死得这么惨,尸首还要被人挂在高处示众,简直是造孽。」—— ——「一定是得罪了什么人。」—— ——「我认识那个人,好像是什么老闆,应该挺有钱的,叫孙谋!」—— 余夏听此二字,愣在原地,她回身望去,在她站的位置正好可以清晰的看清挂着的人的悽惨全貌,眼睛充血惊慌到爆出,张大嘴巴可口中空空,被人拔了舌头,手脚露出白骨... 余夏环顾四周却未发现异常,她握紧的拳头上的青筋暴起。 王府上,王晋和坐在偏厅里喝着茶水,听着管家这个月的报帐。 「前几日,小姐撞坏了三件银器,前日小姐摔坏了府上的碎裂纹瓷瓶,是前朝的孤品,昨日小姐玩坏了知府大人送给您的金壁玉碗,今日小姐...」 「玩坏了她怎么玩坏的?」 「小姐和姑爷比赛砸核桃,小姐用那碗砸了核桃。那玉碗一下下去,就裂成八半儿了...」 王晋和扶着太阳穴,他觉得头非常的疼。 「老爷...老爷...不好了,您快去外面看看吧,小姐午睡醒来后没有看到姑爷,这会儿上房顶上去了...」 第182页 王晋和觉得头要炸了。 第88章 「哎呦——」又一个家僕被烂桃子砸中, 正吃痛的捂着头,闻着髮丝上面挂着的腐败汁水味儿,他弯着腰在一旁不停的干呕。 烂菜叶子, 发臭的瓜果皮被包裹成「炮弹」,打到人身上疼还是其次, 关键是能把人噁心死。 好好的花园里,不但破烂被扔得到处都是, 就连家里那些名贵的瓷器也被摔得粉碎,还偏偏都是王晋和钟爱的品类。仆下人不敢上前却又无法后退, 一个个抱头鼠窜,四处乱撞的躲避噁心的炮弹,而在屋顶之上气急败的小小人儿,王晋和看上一眼都要差点气得原地升天。 要说王晋和这辈子很少服过谁, 细算下来也就只有两人,一个自然是他的瑶儿, 足不出户,可以洞察万象、再厉害的商人开买卖, 弄商铺都不敢保证稳赚不赔, 但她的瑶儿确实做到了, 她提议开的买卖全都大赚特赚, 他迄今为止都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 另一个嘛,虽然他实在是不愿意承认。 达官显贵、富贵的人上人、卑鄙小人、市井流氓,王晋和哪个都打过交道,这些左右不过都是七情六慾的人,只要是人就有弱点, 再难对付的人早晚都能找到拿捏的方法,他从商那么多年, 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但偏偏她这个女儿,她就不是个人。 王二娘吧,你说她头脑简单,蠢笨没心眼吧,却又不是,她要是整起人来那方式简直到了让人惊嘆的地步,她整人分等级的,因人而异,各式各样,相比这些,打人真的只是最简单、最基本的方式。 王晋和以前试探过王二娘发现她根本不会武功,但她就是能够凭着一股蛮力吊打大部分人,以前她年幼时,武功上乘的秦子庭对付她绰绰有余,但她厉害的点就再于每一次打斗之后她都能变得更难对付,逐渐演变成今时今日越来越难以掌控的趋势。 还有,王晋和很早就发现王二娘特别喜欢往高处爬,他曾收起过家里所有的梯子,但王二娘依旧能够站在高处,或是角楼或是屋顶,有时是任何着力点都没有的地方,她不会武功不会轻功,可就是能够站在顶端,她是怎么爬上那高处的,迄今为止仍旧是个迷。 王晋和眉头皱起,她心烦于王二娘的不省心,以前王二娘半年一年出现一次,还有足够的时间喘息,现在呢,她出现的过于频繁,似乎从余夏来到王家以后就变的不正常。 「还不快把她弄下来。」 「是,是...老爷...」家僕磕磕巴巴的答应,可却踟蹰着不敢上前,只有秦子庭没有犹豫的说,「还是让我来吧。」 这次,王二娘可不会乖乖的等着秦子庭用轻功飞到自己身边噼晕自己,她绝对不会给秦子庭机会靠近自己。 秦子庭看见什么东西朝着自己扔过来,多年习武习惯已经成了肌肉记忆,他用轻功在空中翻转了一个漂亮个跟头,加上他身着的青衫,翻转的过程中如一个漂亮的花朵绽放,而扔过去的东西划过她的衣角直直的落在了另一个人的头上。 粉色的蛋壳破裂,里面流出深黄色的蛋液粘稠,流淌在髮丝,鼻尖,划过嘴角,又挂在前衫上,而严肃的男人头上还挂着碎了的蛋壳。秦子庭呆愣了一秒,回身想先帮自家主子清理一下额头,可是刚一靠近,就闻到一股刺鼻作呕的臭味。 那碎在王晋和头上的,竟是个臭鸡蛋。 「您要不要去换身衣衫...」秦子庭看见王晋和的蔑视的眼神,心里暗叫不妙,他错了,真的错了,早知道这臭鸡蛋会砸在王晋和的头上,他就不该躲,就算是一桶狗屎扣在他身上他也不该躲。 「王二娘,下来。」一声冷冽的责备从王晋和嘴里吐出。 「下你个大头鬼儿...」掐着腰的王二娘发出了嘲笑般的笑声。 一句话怼的王晋和哑口无言,整个花园里突然前所未有的安静,尴尬。 呵,城中首富又如何,机关算尽又如何,一家之主又是何,对待自己的女儿还不是束手无策,只能吹鬍子,干瞪眼。 「王老二,你胡闹够了没有。」匆忙快走的的余夏冷着一张脸,说出的话也没有留半点情面,她声音中带着严厉的责备,甚至比王晋和刚刚的语气还要强硬几分,她今天穿着嫩绿色的束腰窄袖衣衫,头戴银色发冠,不再是平日里的稚气模样,「你给我下来。」 「我不呢。」让她下来就下来,她凭什么要听余夏的,再说这个人真是坏透了,一声不响的就不见了,她凭什么要听她的话。 「好啊,你可以不下来,那我从外面给你带回来的礼物就全都给萧山了,一点都不给你留。」余夏对着身后的萧山,「东西都给你了。」 一旁的萧山一脸的懵逼,他觉得自己脑门上被站在屋顶上的王二娘看得都要烧出了洞,再看到余夏不容反驳的脸,他哑巴吃黄连一般答应着。 站在屋檐上的王二娘没了声音,她心里各种滋味,明明在看见余夏回来的那一刻是欣喜的,却在听见了余夏呵斥的时候脸上有些挂不住,又听见刚刚余夏的话,她突然觉得好委屈。 余夏想着她,给她带了礼物,可她却又给了别人... 王二娘紧握着拳头,这时候从屋顶下来也不是,站着也难受,她需要一个台阶,可余夏却没有给她,或者是余夏知道,只是不想给她而已。 第183页 想想今日一天,她顿感委屈,相比从前,今日的委屈有多大呢,大得比花园里的池塘还要大,大得能装得下几十个自己那么多,就是那么的委屈。 她明明那般不想和府里的人说话,可她还是不得不抓了家僕问了余夏在哪里,在得知余夏今天出去了并不知什么时候回来,或者还回不回来时,她整个人就变得很奇怪,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一颗心七上八下,那种感觉很像曾经,在娘亲离开她时,在她被抛弃之时。 她的眼睛红了,指尖狠狠的抠着指腹,梗着脖子站在屋顶之上,骑虎难下,不知该如何应对。 「我数三个数,你下来,要不然你就别下来。一,二,」余夏摇摇头,失望的冷笑,「三。」或许是怕余夏再一次头也不回的转身,王二娘大叫一声「余夏」,只不过她挽留的方式有点特别。 咻——又一个鸡蛋从王二娘手里甩了出去,余夏没有防备呆愣了一秒钟,但让人没有想到的是,这一个鸡蛋有点偏,直接砸在了一旁站着围观的秦子庭脸上。 一股恶臭钻进了整个鼻腔,事实证明总有一颗臭蛋是属于秦子庭的,怎么逃也逃不了掉。 再看那站在高处的人趾高气昂,一副叫嚣的姿态。 「你下来,东西给你留着。」余夏的态度还是软了一些。 「那我看看是什么东西,再决定要不要原谅你。」 她们走远后,王晋和用手绢擦着自己的脸,慢悠淡然的对着同样擦着脸的秦子庭说,「二娘要是想让这鸡蛋砸在余夏头上,是轮不到你的!」 秦子庭苦笑,他算看出来了,王二娘就是故意扔偏的,说白了就是又好面子,又偏心。 王二娘美滋滋的向余夏伸出手,余夏摇头嘆气,「你向萧山要吧。」 萧山瞪圆了眼睛,心想着主子你可不要害我啊!您俩感情好,你来我往的打情骂俏,管我什么事啊,再说今天主子火急火燎的往回赶,根本就没有给王二娘带什么礼物,看着王二娘瞪圆了眼睛看着自己,萧山一头的冷汗,突然间脑中闪现一个念头。 有了,他记得他们离开城西前,高能拿了两样东西给主子,说是让主子尝尝鲜。 活蹦乱跳的两只大兔子,被王二娘安置在简易的窝里,王二娘用袖子擦擦了汗,临进屋前看着自己满是泥土的手,犹豫了一下又折返去了水房。 晚饭桌前,王二娘的耐心耗尽,扭动着身体就像一个大虫子,肚子已经咕噜咕噜叫了许久,可是不同往日余夏没有分给她一半的吃食,她甚至于自己都没吃,就只是翻看着手里的书册,就任由那满桌子吃食由热气飘香扑鼻到干冷凝结。 再等下去肉包都要变石头了,王二娘安耐不住的催促,说菜都凉了。 余夏抬眼看了她一眼,放下手中的书册,「你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么?」 「我没错。」 「这个世界是有规则的,你想要生存在此,就必须知道规则,遵守规则。」 「你说那些我听不懂,我只知道饭菜凉了不好吃。」 「听不懂,我可以慢慢教给你,今天的事若是调换过来,有一个人心情不顺就跑来打你,你平白无故被揍一顿,要作何感想。」 「我会揍死他。」 「若是这个人比你厉害呢,吃亏的就是你呢,就算是你厉害,最后是把人打死了,你又能痛快到哪里去,按照律法杀人是要偿命的。」 「你少在这里吓唬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怕我给她惹麻烦。」王二娘自言自语的小声嘀咕,「王慕倾,她有什么好,不过就是一个胆小鬼...烂废材。」 「我担心谁有那么重要么,不过都是一个人。」余夏幽幽的抿了一口茶水。 「她是她,我是我。」她踹了一脚凳子,气唿唿的往外走。 「你去哪里,不是饿了么?」 「饿你个鬼!」 王二娘匆匆跑出屋子,在踏出门槛的那一刻肚子就干瘪的发出声响,「别叫了!今天没有好吃的。」她锤了一下自己的肚子,看了看自己干干净净的手,亏得她刚刚还特意绕到水房洗了好久,给小兔子搭窝时,她也是尽量不弄脏衣服,谁知道没有换来余夏一句好话,还偏要气她,这个人太坏,太讨厌了,她以后都不要理她。 她把手插到泥土里,用着沾满泥的手在裙子上印出一个个黑手印。 嘴里还不停的念叨,「你不是最喜欢干净嘛,我偏偏就要弄脏,偏偏要你难过。」 王二娘和余夏冷战了,起初是王二娘单方面的不理余夏,后来则更多的是余夏不理王二娘。 「今天有桂花糕么?」 「在你没认识到自己错误之前,不许吃饭。我没有教好你,我也会陪着你不吃。」 「你爱吃不吃。」 明明她都主动示好了,余夏却还是那个死德行,以为不和她一起吃饭自己就会饿死么,真把自己当回事,王二娘嚼着从厨房里偷出来的干干巴巴的凉饼子。 天啊,这饼怎么比石头还硬啊,嚼了那么多下怎么还是难以下咽。这么多天好吃的吃得太多,她的嘴也变得挑起食物来。 都怪余夏,就是余夏的错,给自己吃那么多好吃的是她的错,如今没有好吃的也是她的错,好像闲来无事,骂余夏成为了她唯一要做的事。 两个丫鬟经过厨房附近,她们正小声的聊着八卦,「你说这姑爷是不是也被传染疯了,竟然闹气了绝食。」 第184页 「她以为这能威胁到大小姐,殊不知这个大小姐可不是原来的那个喜欢她喜欢得紧的那个,我看啊,最后也不过是自打嘴巴。」 「也不一定,你没看到姑爷这两天整个人都憔悴得不行,我听说伺候的丫鬟们说送过去的东西她一口都没吃,就这样饿了几天啊,继续这么下去应该能把自己饿死。」 「这也太傻了吧...哎!」 「你们才傻,你们全家都傻,傻得脑袋和屁股长反了。」王二娘把手中的饼子砸到了那丫鬟的头上,两个丫鬟见到是她,纷纷跪在地上发抖的求饶,好在王二娘没有闲工夫理她们,黑着一张脸走了。 她躲在暗处看着萧山端着托盘进了书房,只不是不过片刻就又出来了,里面的食物也都没动,王二娘心想余夏也真够蠢的,为什么不偷偷吃点东西,她是想变成「小土包」么。她想推门进去,可是看着自己脏脏的手,还有弄脏了的裙子,她又一跺脚。 这个余夏啊,真是麻烦。 往日里余夏就喜欢唠唠叨叨,天天让她洗洗洗,今日唠叨不见了,可王二娘却把余夏说过的每一句话都印在了脑子里,澡豆抓了一把又一把,浴房里面的热水都用光了,皮肤都被搓粉了,王二娘这才从浴房里面出来。 余夏正在书房里面看书,王二娘直接推门而入,什么话也不说把手里的东西扔在余夏面前,那是两个粉嫩的鸡蛋,摸起来竟有些烫手,余夏含着笑意看着王二娘。 这么看我干嘛,王二娘心里嘀咕,这余夏不是嫌弃她的鸡蛋吧,可她就会做这个,「看什么看,再看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还有...这是干净的...而且我沐过浴了...」 「我知道,你一进门我就闻到你身上澡豆的味道了。」余夏弯着眼睛,含着笑意,「可是你知道你哪里做错了么?」 这人怎么还没完没了了,王二娘真想甩她一个嘴巴让她爱吃不吃,可是又想到娘亲变成了小土包,她不想余夏也变成那样,她咬着嘴唇,恶狠狠的说「不该打人,不该把自己弄得脏兮兮。」 「知道错了,还可以成为乖宝宝的。」余夏拿了一颗鸡蛋,「这是你专门给我煮的么?」 「我下了毒,想要毒死你。」 「哦,是这样啊。」余夏笑着磕破了鸡蛋,白白嫩嫩的蛋清还弹了弹,「这鸡蛋不会是臭的吧。」 「你不吃就还给我。」 「谁说我不吃。」余夏咬了一大口,细细咀嚼,别说这鸡蛋煮得还真不错,蛋白是蛋白,蛋黄是蛋黄的,她把另一半送到王二娘眼前,「这半给你吃。」 「都沾上了你的口水了,你恶不噁心啊!」 「不吃我就全吃了啊!」 「你还真的都吃了啊,我还饿着呢,你不知道煮这个多麻烦,我在厨房被烟燻了好久...」 「这不是还有一个么,吶,这瓣大的给你。」 「我要蛋黄多的那一半儿...」 「好好好...」 刚刚过三更天,王府上下的人都睡着了,披着长衫的人儿轻手轻脚的阖上房门,她左顾右盼了一阵,然后又鬼鬼祟祟的绕到后院的方向,大树下有一个女人点着脚的张望。 树上的叶子都凋落了,只剩下树枝跟随着风左右摇摆,夜色的衬托下,远处看过去还真是有点骇人。 「幻秋...」余夏轻声的叫她。 「姑爷。」幻秋双手捧着一个纸包,寒风吹得她有些哆嗦,「这是今日的点心,我很小心的,没人发现的。」 「谢谢你,不过从今日起,你不用在夜里帮我准备点心了。我啊,已经和她和好了。」 「真的啊,那太好了。我就说嘛,无论是小姐是王慕倾,还是王二娘,她都是最喜欢姑爷的。」 「是这样么?」 「是的呀。 「你不会觉得我是在骗她么?」 「姑爷,五日滴米未进,要不是靠着糕点,您啊这会儿怕是一命呜唿了。您这么做是为了小姐好,幻秋看得可是清楚明白的。」 「谢谢你,这几天幸苦你了,明日到我这里来取银票。」 「姑爷,幻秋帮您和小姐并不是为了钱财,是您和小姐对幻秋好,若是您真的想给我什么,就请和小姐好好恩爱,还有,让幻秋伺候你们一辈子。」 第89章 王府门外, 车夫正给马套着缰绳,只待主人家一句话,他便可载着他们往城西出发。 「主子, 夫人没在前院,要不我再去后院找找?」萧山气喘吁吁, 他们要出门,但出门前可得和王二娘打招唿, 要不然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不用管她,把东西准备好, 咱们就出发。」 「这...还是和夫人说一声吧。」萧山想起王二娘发飙的样子打了个寒颤,再一抬头看着自家主子的冷脸,又吓得腿软。 「哎呦!这箱子怎么这么重啊!」两个身强力壮的家僕吃力的抬着一个木箱,他们正要把木箱抬上余夏的马车, 木箱里面装的是余夏要带去城西的一些旧衣和棉被,眼看要入冬, 这些东西在富裕人家来说不算什么,但对穷苦百姓这是能让他们抵御严寒的法宝。 萧山见他们抬得吃力也去帮了一把手。 棉被、旧衣服即使压得再实能有现在这个重量, 里面分明藏着一个人, 萧山警惕的挡在余夏前面, 手慢慢放到剑柄上。 宝剑尚未出鞘, 就察觉肩膀落了一只手的重量,他回过头看着余夏对着他摇了摇头。 第185页 {主子,这箱子里有人!!!危险!} {嗯,里面确实是有一个小傻子!} {你说那个傻子莫非是...您那个整人都不会重复的....夫人} 两人对视一眼,各自瞭然, 收袖拉摆,各忙各自的, 装作无事发生。 车轮滚动,余夏稳坐在车内,她背靠着软枕,一手拿着供她消遣的美味小食,一手搭在那木质的箱子上有节奏的敲击解闷儿。 咔哒,咔哒。 依旧安静。 看来今天这小人儿还挺沉得住气!余夏是可以耗下去,但又真的怕王二娘在那箱子憋出个好歹来,她很大声的咳嗽一声,而马车的速度也提了起来。 车轮撞上了碎石,马车内颠簸了一下,便听见木箱里「咚」声响和「哎呦」的人声。 木箱盖子被里面的人大力的掀开,探出来的人恶狠狠的沖余夏吼道,「余夏你这个坏东西,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在里面!」也是难为了王二娘在里面憋了那么久,她额头的汗把额前的碎发都濡湿了,此刻随便一抿,全都是一飞沖天的姿态,而头顶都冒着热气,就像哪来的小地精要羽化登仙了一般。 「呦,你怎么跑到箱子里去了。」余夏装蒜的说道。 「你就是故意的!哼!」 车子走了已经走了一炷香的时间,把人送回去是不能够的,王二娘似乎也料定了这一点。 「不生气了好不好!」余夏想要帮她把头髮捋顺,王二娘小脖子一梗,打掉了她的手。「你想出来和我说就好了,我说过的你想要的都可以告诉我,干嘛非得钻箱子啊!」 「我要到外面玩,现在。」 「好,就现在。不过你得答应我两件事。」 「不许打人,不许弄得浑身脏兮兮!」王二娘替余夏说。 「二娘真聪明,乖,别动,头髮乱了,我帮你捋顺。」 「还不是你每天唠唠叨叨的,傻子都知道你要说什么。」这次她没再打掉余夏的手,任由余夏帮她捋顺着乱了的头髮。 有时候余夏会觉得王二娘和王慕倾很像,她们都对外面的世界充满着单纯的好奇,但她们不同的点在于,王慕倾总是跟在自己身边,先用眼睛观察一件事物,等观察够了才一点一点接近自己好奇的东西,而王二娘不一样,她看见什么东西,只要是她感兴趣的一定要先冲上去,先摸了、先碰了再说。 若王慕倾是一只胆小的小兔子,那王二娘就是一只谁都惹不起的猫。她总有一股老娘什么都不怕,就连天下都是老娘的样子。 只是,要是这只猫黏起人来,可能连小兔子都比不过。 「我要去那边,你怎么走这么慢!」王二娘扯着余夏的衣摆,余夏真担心她走慢点衣摆都能被她扯成两段。 「喂,你拉到我裤子啦!」 余夏发现王二娘尤其喜欢粉色的东西,她们逛了成衣店,王二娘紧盯着墙上挂着的粉色衣裙,显然店铺里面的老闆娘也发现了这一点,「这位小姐,里间有地方试衣,您要是看好了,可以去试试。」 王二娘梳着是姑娘家未出阁的少女髮髻,再加上略显稚嫩的脸,看上去娇小可人,但前提是不开口说话。 王二娘转过头看过余夏,余夏给了她一个肯定的微笑,「老闆娘,这件,这件,还有那件,我们都想试试。」 「呦,小姐,好福气啊,你哥哥不但相貌堂堂,还很宠你啊,真是让人羡慕。」 「她不是我哥哥!」 「哦,明白了...」老闆娘一副过来人的表情,笑得那叫一个花枝烂颤! 余夏心想你明白给屁,但她懒得多解释,拿着东西就就往里面走,却被止住笑的老闆娘拦住了,她那眼神像看色狼似的,意思是您一个大男人跟着去是想耍流氓是不是,余夏解释说自己是王二娘的夫君,那老闆娘更是甩了一句。 「呦,本店也不是伺候你们一个客人,我们这是妇人小姐的成衣店,您一个大男人往内堂里面去,别的客人还怎么敢来,我们还怎么做生意啊。」 道理余夏都懂,但是她就是怕没看住王二娘又把别人给打了。她第一次对于她自己这个假男人的身份不满,若她不是余夏,她是不是也可以穿着女装,和她一起进出于只有女子能来的场所。 「你自己可以么?」 「当然可以,唠唠叨叨的,像个老太太似的。」王二娘吐槽道。 余夏原本想着在外面等王二娘,但大概因为有她这个「男人」在,有两个妇人原本要进来后又调转头走了,余夏也不好意思再打扰人家做生意。 老闆娘说前面有个茶馆,她可以去那里等。 茶管正对着成衣店,余夏觉得去那里等也挺合适,只是他还没有走到那里,远远的就看着那里坐了一个老熟人。 「这不是我的好弟弟嘛!」余夏撩起衣襟,正坐在余庆的对面,在茶馆的伙计给余夏上了茶后,余夏扬着唇角,「我的好弟弟今日不去勾栏子里听曲儿,还是花楼子里的姑娘看腻了,有这副闲情雅致来着简陋的地界儿来饮茶?」 明明知道此时正是上午,还不到青楼和勾栏开门营业的时间,但余夏偏偏要拿话噁心余庆,她和余庆之间的过节可不浅,她初来这个世界一身的伤痕,还有之后每一次的没事找茬,深深印在余夏的记忆里。 而对于余庆来说,更是恨余夏恨得压根发痒,夺妻之恨犹如杀人父母。 第186页 「你不也是一样,那青楼子里的婊子玩腻了,开始装正人君子了,我看那摆台唱戏的都没你扮相好。」 「也不行,肯定比不了我的好弟弟,听说你和弟妹夫妻恩爱...甜蜜羡煞旁人。」余夏盯着余庆手被上的鞭痕,一字一字咬的清晰。 余庆把手缩回袖子里,他紧皱眉头一副生气要爆炸的状态,但他似乎突然想到什么,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变,「二哥今天看来也是陪夫人来选衣服的吧!」 二哥两字都要惊呆余夏了,这个也字是什么意思? 如此相似的场景,又一次,和金瑾娴? 余夏一下子站起身,表情也变得严肃几分,只是她还未迈出半步,周围一堆身强体壮的人围了过来,看样子是早就蹲守在这里的人。 「我的好哥哥,你说是你那个疯婆子厉害,还是我的娴儿厉害呢!」 两次,同样的招数,这真是巧合么? 余夏咬着后槽牙,内心十分慌乱,好在现在的倾倾是王二娘,余夏不担心她会被欺负,但只怕她同样也会信了金瑾娴说的话。 成衣店里间是三个隔断房间,高门大户家的小姐夫人讲究身份体面,不愿意被人撞见自己的身子,哪怕试衣服时里面还穿了一层衣裤。按理说,就算她们进出时遇到,最多也只是互相之间擦肩而过。 王二娘好不容易繫上了新衣裙那繁琐的扣子,便听见后方传来一声讥笑,「这人啊,还真是不知道好歹,既然知道了真相,还死皮赖脸的缠着!」 王二娘左看右看发现此空间里只有她们两个人,但她真的不认识那女子,她便没理会,认真的整理自己的衣裙。 「怎么不过数日就不认得了?王慕倾,你还要我把话说得多明白。」 又是王慕倾!王二娘可不喜欢听见这个名字,要是以往她早就一拳揍上去了,可是想着答应余夏的事,她只冷冷的甩了一句,「哪来的丑八怪,吵死了。」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说你丑!八!怪!」 金瑾娴一声轻笑,「呵,你是嫉妒我,嫉妒我比你漂亮,嫉妒我和余夏先认识,嫉妒我和余夏的曾经,嫉妒我和余夏有过一夜缠绵。」 「你说什么!」 「咳——」金瑾娴没想到那么快,面前的人能够那么快的单手掐住她的脖子并把她逼退到墙角,明明上次她们见面,那人还是柔弱到不行,带着哭腔的恳求着自己。 尽管诧异,但金瑾娴到底也是多年习武之人,一踹一闪轻松的逃脱了王二娘的钳制。 「呵,人人都说你是个鬼魅上身的疯子,今日果然见识到了,时而柔弱,时而残暴!以前觉得你可怜,嫁给那么一个风流成性的夫君,今日看来我倒是有点可怜余夏了,娶了一个疯子,也难怪她对我念念不忘了。」 「你放屁,丑八怪!」 「你再叫一个试试,看我不毁了你这疯子的脸。」说罢金瑾娴一扬手中的软鞭,那鞭子快得很,尽管王二娘已经很快的避开,可鞭尾还是抽到了她的手指。 瞬间火辣刺痛着她的神经,她的眼如冒着火龙一般。 她径直冲了上去,尽管那鞭子再快,那使用鞭子的人技术再醇熟,却还是比不过使用蛮力的王二娘反手一记响亮的耳光! 啪——金瑾娴还没反应过来,就是一阵隆隆的耳鸣,和脸颊火辣的痛感。更耻辱的是,自己还被面前的比自己矮了半头,细胳膊细腿的人拧住了胳膊摁在地上。 简直是奇耻大辱。 「你说清楚,你和余夏做了什么?」王二娘不依不饶的问。 「呵,男女之间,你说会做什么!」 「我不懂,你说清楚!」 「夫妻之事!」 「夫妻?」夫妻之间不是应该睡在一张床上么,「呸!你和她才不是夫妻,我和她才是...」这般说着,王二娘有些气急,手腕一使劲儿,只听金瑾娴一声哀嚎,她的胳膊被王二娘拧脱臼了。 里间两个女子打架,老闆都吓哭了,她让丫头把余夏和余庆叫了过来。 余夏和余庆都看懵了,余庆是没想到抽自己和抽骡子似的金瑾娴能被人卸了胳膊,余夏也傻眼了,因为王二娘把金瑾娴踹倒在自己面前,她还指着自己的鼻子问,「余夏你说,你和她睡过觉么?」 噗!余夏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旁边那么多看热闹的,王二娘这话是怎么问出口的呢,余夏在此时也真是佩服她没有那么个羞耻之心。 「怎么可能,我与她,金瑾娴绝无半点往来,更别提那种事,天地可鑑。」 「我问你和她没睡过觉!」 「没有,连手都不曾拉过。」余夏老老实实的回答。 「好!」王二娘又指着金瑾娴说,「余夏说没有,你听见没有。以后你不许再说这些诓人的话,不许见余夏,不许和别人提余夏,就算在大街上遇见她,你都要绕着走,因为,余夏是我的!」 金瑾娴哪里受过这般□□,她从小到大向来是欺负人的那个,今日被欺辱,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她哪里受的了,怀恨在心的种子此刻间已长成了苍天大树,她们之间的结已经变成了死结,永远的解不开了,除非其中有一人死了。 好看的衣服新换上就弄的脏兮兮,而且又和人打了架,就相当于答应余夏的两件事,她都没有做到。王二娘看着余夏不说话,自己先嘟囔起来,「是她先动手打我的!你看我这里有证据。」她把手举到余夏眼皮底下,一副疼的要命的样子。 第187页 「疼么?」 「可疼了,所以我才动手的,不对,我是还手,还有啊,要是以前我肯定把她的胳膊腿儿都打折,可是这次我只是把她的胳膊拧了下来,不是很严重的,随便找个大夫就能接上的...」她那副样子像在说我已经很棒很听你的话了,快来夸我呀,别生气嘛! 余夏噗嗤一下笑了,她摸了摸她的头,「你这次做的真的很好!」 「真的?」 「真的,我让你不要随随便便就打人,不让你欺负弱小,让你懂得这个世界的规则,但若有人不分青红皂白,任意的欺压你使你受到伤害,那么你也可以告诉她,你并非弱小,并不是人人可以欺压的鱼肉。」 「不懂,但既然我做的好,是不是就有好吃的!」 「当然有。但,王二娘,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相信我么!」 「我不相信你,难道去相信那个我只见过一面的人么?」 余夏愣了一下,随即嘴角荡漾开来,她苦笑着,{倾倾,连王二娘都懂的道理,你那么聪明,为什么不明白啊!} 临街街道,茶馆二楼雅间里面,以薄纱遮面的女子轻轻摆弄手指上带着的绿色戒指,她自言自语的说道,「连王二娘都被你收服了,真是了不起啊,余夏!」她轻扣着窗边,「若不是那些日子我不在京中,你怎么有机会娶到她?你不要太得意,她早晚都是我的!」 余光里面的人影消失了,余夏轻轻扬起头看着半开的木窗,她的眸子幽深,心里面的答案更确定几分。 {躲在暗处的人终于安奈不住寂寞了?想要走到台上来了?那么,我拭目以待!} 「余夏,这个一定好好吃。」王二娘先把糕点递到余夏嘴边,余夏小口接住,她的嘴唇触碰到了递过来的手指边缘。 「嗯,好吃,你也尝尝。」 王二娘把另一半桂花糕塞到嘴里,甜腻非常,她的嘴唇轻轻划过余夏刚才触碰过的手指。 那桂花糕真的甜腻,甜到人的心底里。 第90章 城西, 室外。 石匠们三五成堆的坐在散乱的石块上休息。 话多的男人看着不多时日里新起的豪华楼阁感嘆,担忧。他们喝着余夏吩咐厨娘给他们加餐的热茶,却又在讨论着这位「异想天开」的年轻东家。 有的人会因余夏过来会带着王二娘而认定她就是一个人傻钱多只会哄女人的纨绔, 又有人唱衰说余夏的买卖不到明年必定赔得连底子都不剩,还提醒大家早做打算, 去找找别的工。 而他们附近有一个衣着破烂满是络腮鬍的男人却显得格格不入,他不但没有说话反而放下热茶, 埋头轮起了大锤。 大锤在空中划了一个半圆重重的落在凿子上,震的他整条胳膊都是麻的, 但他就像没有知觉一样,打了鸡血一样的重复。 碎石迸溅,他破烂的衣服扬着尘土,其他人大骂他神经病, 躲到另一边去聊是非去了,只有他像个「傻子」一样不知疲倦的轮着大锤。 络腮鬍子的男人和那些人的想法不同, 他希望主人家能永远富贵,大赚特赚, 这样他就有永远砸不完的石块, 她的囡囡就能每天喝到肉汤, 来年的这个时候, 她的囡囡依旧能像今天这样穿上暖暖唿唿的新花袄。 哪怕汗水滴到了他穿着的草鞋上、哪怕里面的脚已经冻得发紫,他依旧没有停歇,他偶尔抬头,看着一堆孩童中穿着新花袄的女儿便觉得此刻就是他最幸福的时刻。 穿着新花袄的女孩子混在一众孩童中,他们都抬头仰望, 恨不得眼睛瞪得飞出来,而其中竟然掺杂着一个格格不入的、比他们都高出许多的少年, 那人正是萧山。 「夫人,快下来吧,主子知道了你在爬树一定会骂我没有看好你!」 「吵什么吵,给我闭嘴!」树上的王二娘满是嫌弃的数落着树下罗里吧嗦的萧山,当然还有一众蹦蹦跳跳吵得她脑瓜仁儿疼的二十几个「破孩子」! 屏气凝神,王二娘半趴在树杈上轻松的够到了树上的鸟窝,鸟窝里面都是些嗷嗷待哺的幼鸟,天气寒冷,不知是它们的妈妈因为迁徙把他们遗忘在这里,还是遭遇了什么不测才不能及时归来。这窝鸟在树上叽叽喳喳叫了两天了,王二娘说是嫌他们吵,最后还是亲自爬上树把它们解救下来。 小孩子围着王二娘争抢着想要看看她手中的幼鸟,王二娘只觉得那些孩子吵得要命,呵斥他们离自己远一点。 说来也奇怪,人见人怕的王二娘,在这群孩童中竟然有很高的人气,大概是慕强心里,尽管王二娘经常吼那些孩子,嫌弃他们烦,但他们还是眼巴巴的跟着王二娘,好像能和她一起玩是一件很光荣的事。 王二娘只觉得这些围在自己身边的孩子讨厌,她转身把手里的一窝幼鸟交给了一个走路还不太稳的、穿着红色花袄的女孩子,只因为在众多孩子中她最安静,也最乖。 「她是个没用的哑巴!」一众孩童捂着嘴嬉笑。 王二娘转过头看了一眼那个年纪不大,小小的一只的女孩子,她的那双眼睛干净透着亮光,可却在听闻自己被嘲是个哑巴之时暗淡了下去,那双小手仍旧小心的捧着那一窝的幼鸟,并点着脚送到王二娘眼前,等待着她收回。 在其他小孩子继续闹笑中,王二娘把那个带头嘲笑的小男孩揪了起来,每天跟着余夏好吃好喝让她比之前胖了一丢丢,但和一般人比还是很瘦弱,她其实比那小男孩重不了多少,但天生神力,就像揪起一棵白菜一样容易。 第188页 「哑巴怎么了,吃你们家肉包子了么,和你有什么关系。若是我再听见你们谁这么说她欺负她,就把你们屁股都打开花。」说罢一脚踩碎了小男孩藤条编织的球。 在男孩的哭声中,王二娘没有一丝心软、愧疚,甚至还有些暴躁。她滔滔不绝的把曾经余夏讲给她的大道理同样赠送给了这些还不懂明辨是非的小孩子。简单粗暴,可效果却出奇的好,小孩子一边哭还一边点头表示「头领」说的都对。 把整件事情看得清清楚楚的余夏倚靠在三楼的窗边,没忍住的噗嗤一声大笑起来。也因看见王二娘的这一件事,让余夏刚刚还混乱成一团浆煳的头脑灌进一丝清凉。 感性是她偶尔,理性才是时时刻刻伴随着她的,这些日子过得太过逍遥,是时候做些正经的事情了。 她关上窗子,转过头的瞬间脸上的笑容消尽,她能够清晰的切换自己的状态,一种对爱人,另一种是对爱人以外的其他人。 她手中把玩着铜制的暖炉,和上一世相同,每到入冬她的手脚都是由内向外的渗透着冰凉。她坐在铺着奢侈兽皮的主坐上,一副兴致缺缺的慵懒态度,但总给人透着寒意的冰凉,就像是一直在憋着一场厮杀。 「萧蒹,你继续说。」 「主子,该说的我都已经说过了。咱们的帐面上是一点钱也支不出了!若是还像现在这样天天给工人们喝肉汤,咱们的买卖还没等开张就得倒了!」萧蒹说的一点也不夸张,甚至是更严重的事还都没有说出口,她知道说多了余夏也不爱听,她几次提出要缩减开资,但余夏全然不听。 「工人人数太多,现在的伙食倒也不必这么好,若是除掉肉汤,还有偶尔做的肉食,现在手里的银子还能挺到下个月,在这个时间段内,我们争取开张营业,到时候自然有银子进帐。」高能的建议最符合他们现在的处境,但余夏只是抬头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回他,「不行。」 一时间屋里的气氛变得尴尬,萧蒹不理解都到了这个地步了,余夏还在坚持着什么,在她看来,余夏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的甩手掌柜,而这里的一砖一瓦是如何建立起来,各中心酸只有自己是切实感受得到了。她对余夏很失望,甚至几次动了离开的念头,虽说这条船不好下,却也不是没法下,但她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一意孤行的余夏,不喜欢解释,她也犯不上和那些人解释,至于她做的是对是错,也不需要任何人来评判,她只需要达到自己的目的。 「三天之后,会有成箱的银两送到你的手上!」内忧还算是小事,余夏早有考量,现在比较棘手的是外患。 「让你查的事如何了?」余夏把手中的暖炉放下,看向高能。 「我已查过在那间屋子里的人,是一名青楼女子!而且...」他犹豫了片刻,「巧合的是,孙谋的尸体挂在街上那天那一段时间内,她就在距离您当时的位置很近的茶楼里!」 青楼啊!又是那种地方,冥冥之中好像总有人把她往那方面牵引,而目的似乎也变得越来越明显。 余夏是什么时候察觉到不对劲儿的,大概是去国公府喝喜酒被下药的那次。 这样细想下来,若是那次她真的栽了,最后会变成什么局面? 在国公府上喝喜酒的人,有京中半数的权臣,有跟随而来的小厮,有临时请来的僱工...所有人将会交头接耳的议论着国公府家里的庶子竟然趁乱勾搭弟媳,还是大胆的在新房里。这将是何等的劲爆的丑闻。 因此,余庆的头上将会永远带着草原,金瑾娴会被扣上了□□头衔,而自己这个「姦夫」恐怕也会被折了面子的余知荣一刀噼了。 那时,余、金两家的联姻也都会成为城里最大、最荒谬的大笑话。 余夏本以为她是余、金两家联姻的牺牲品,她在这场布局里被人安上一个引战的炮灰棋子的身份,但她可能真的错了。 是幸亏那天自己靠着意识划伤了腿,没让坏人得逞?是幸运的有人帮她从那间屋子里面逃脱从而破了这个局?还是那场仗她付出了受伤的代价,有惊无险的赢了? 不是! 她不是棋子、不是炮灰,从一开始这局就是只为她一人量身定做的,而这场仗她彻底的败了,因为尽管她和金瑾娴什么都没有发生,但有一个人是相信了的。 那也正是背后之人的目的。 「余夏,余夏!」房门被推开,打断了余夏的思路,是王二娘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脸上全是藏不住的喜色,她像是献宝一样攥着一串糖葫芦,几乎快要塞到余夏的嘴里,看到余夏呆愣的看着自己,她不自然的板起脸,「喂,余夏,快帮我尝尝有没有毒!」 所有的糖葫芦总是最上面那一颗又大又红,余夏想着吃最下面那一颗,可是王二娘迫不及待的把上面那一颗送到她嘴里。 「怎么样,好吃么?」王二娘的眼睛亮闪闪,满是期待的等着余夏回答。 「嗯!」整个山楂满满的塞在余夏嘴里,她边嚼边含混的问,「这是哪来的,你是不是又抢了别人家小孩吃的了?」 「瞎说,这是王大壮的娘亲新做的,她做了好多,让我第一个挑的,我拿的是里面最大最红的!王大壮都要馋哭了。」她脸上得意的炫耀着,「你是托我的福,才吃到的。」 第189页 王二娘又把糖葫芦举到余夏嘴边让她再吃一颗,可余夏要是再吃,留给王二娘的都是小的了。余夏摇摇头,王二娘哼了一声,咬着糖葫芦,「喂,你乖乖的,我出去玩,一会儿再来接你。」 「好,我等你。等等,不许爬树了。」 「我不!就不!」王二娘伸着舌头做出个鬼脸,又风风火火跑出去玩了。 余夏的视线跟随着王二娘离开,哪怕听见她踩着木质楼梯跑下楼的咚咚声,知道她真的下楼了,他也还是没有收回视线,萧山刚想转身跟上王二娘,余夏就叫住了他。 「萧山,晚上跟我去一趟青楼吧!」 刚刚才吃过狗粮的萧山和高能对视一眼,而后高能才面色凝重的提议,「主子何必亲自去,我去查查这个女子,看她和什么人接触,顺藤摸瓜总会找到线索的。」 「我不出现,你又能查到什么?」 「主子也觉得是...可您明明就知道是个圈套,为什么还是执意要去。」若要说余夏身边真的为她着想的人,恐怕高能算是一个了,以往余夏要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他很少去质疑,这次他是真的担心,他甚至拿出了余夏的底线来阻止她改变主意,「您去了夫人那边知道的话,可就麻烦了。」 余夏踱步到窗前再次推开了窗户,冷风灌进来让她精神了不少,她看着楼下拿着糖葫芦疯跑的王二娘,自言自语的说道,「她心思单纯到可能连青楼是何等地方都不知晓呢。除非是有人特意的告诉她,这个人会是你么,高能?你会跑到她面前去告诉她么?」 「怎么可能!」高能发现余夏在对自己笑,笑的有点瘆得慌。 晚饭,是余夏带着王二娘在外面吃的,严格意义上来说也不算正经的餐饭,就是沿着街边小摊边走边买,边买边吃。 王二娘左手拿着灶糖,右手拿着点心,脖子上还挂着吃上半个就能酸到怀疑人生的的成串酸梨干。 「这个糖还可以,这个点心没有家里面的好吃。」王二娘指了指脖子上像是个大项鍊的酸梨干,「这个狗都不吃!」 「那你今天吃到的东西,哪一样是你喜欢的?」 「冰糖葫芦!我最最喜欢!!!嗯,这世上第二喜欢!」 「第一喜欢的是桂花糕么?」 「我不告诉你!」王二娘俏皮的扬起头。 「那我呢,你第几喜欢。」 「最最最最最最最最...讨厌!」 余夏宠溺的看着她,开玩笑般的问道,「若是有一天,有一个不那么招你讨厌的人,那个人可能对你更好,更周全,更有势力,可能...认识你比我更早,并且一直围绕在你身边,那个人想把你从我身边带走,你会怎么样?」 王二娘思考了许久,她不是太明白余夏在说什么,「什么嘛,我又不认识那个人。」 「没什么,就胡乱说的。」 「那...要是有人带走我,你会怎么样?」 「我会...」余夏攥紧了拳头,眼神幽暗不明。她停下脚步,抬起头才发现已经到了家门口。王二娘转过头,「你干嘛不走了,你不回家么?你要去哪儿?」 「我去买你世上第二喜欢的东西。你先回去,沐浴洗漱后,就能看见我拿着你喜欢的冰糖葫芦回来了。」 尽管有些不太愿意,但她想到诱人的冰糖葫芦,她还是点头同意了。 余夏站在门口一直看着像小兔子一样欢快的人变得越来越小,身影很快消失不见,但却有她的喊话传来,「别人再好也是别人。」 余夏愣了几秒,细细品味这突如其来的话,随即嘴角荡漾着笑。 {别人再好也是别人,只要余夏。} 「嘴硬!」余夏转过身来,她嘴角上的笑再也没消退过。 你来我往的甜蜜看多了,萧山早就见怪不怪了,但她还是又重新确认了一遍,「主子,咱们真的,要去那种地方么?」 「为什么不呢,人家辛辛苦苦布局,不去也太不厚道了。」 第91章 城中流传着这样一句戏言, 楼外楼里出骚客,怡红院里出富贵,勾栏子里面耍流氓。在无形之中, 人们竟连烟花之地都划分了等级。 其实对于想要玩乐之人来说,都是一样的。 这世上对于有些人来说, 有两件事极具诱惑,一件是飢饿时闻到顶气儿出锅的肉包子的香味, 还有一件便是在那烟花之地门口那的一声声娇人的「来呀,来啊!」 「别, 姑娘别,小生...还要去四方斋买书。」 「小哥说笑,难道我不比那书本有趣,咯咯, 你怎么不敢看我啊!呦,你耳朵都红了呀。」 「我..」年轻的书生衣衫因穿洗多次早已退成了淡色, 他十年寒窗苦读受尽了邻里的冷嘲热讽,为了买得起四方斋关于冬试的书本, 他在集市上卖了几个月的柴, 省吃俭用才攒得这么几两银子。他不能被拉进这等玩乐的地方, 他抬起头的瞬间映入眼帘的是女子半遮半掩的肌肤。 「好看么?咱们去里面看, 里面有灯光,保证你看得更清楚...」 书生红着脸推拒着,可脚却还是迈进了那高高的门槛。 「这风尘之地真是害人。」贵公子打扮的萧山嫌弃的摇着头。他旁边穿着粗布衣裳装扮成跟班的余夏反而没有说任何话。 她不认为一个清醒的男子若是真的不愿意,能被一个女子拉走。若是心中坚定,还没等到那句诱惑, 便已匆匆路过。或者真的清楚自己几斤几两,不从这里经过便不会被诱惑。 第190页 迟疑才会停留, 好奇才会观望。 心中早已有火种,那一声来呀,便被当成了星火。 怡红院的姑娘热情,一看到进门的是年轻公子,几个姑娘争抢着把身子都贴上来,萧山避她们如避蚊蝇,余夏还没等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便有衣着暴露的女子靠过来。 「小哥,生得好俊俏啊,你家主人在享受,怕也用不着你侍奉,要不要和姐姐到后面去畅游一番。」女子风情万种,穿着薄纱,她故意放低身子让余夏看着她的沟壑。 余夏轻笑一声根本不想理她,女子看她不上钩,言语轻挑的笑声说道,「不收小哥银子...」她从怀掏出了一个香艷的肚兜往余夏手里塞。余夏后退半步拉开距离,她把手背过身后,那散发着呛人香味的肚兜掉在地上。余夏不留情面的拒绝,「我对姑娘并不敢兴趣。」 那女子也不恼,默默的拾起肚兜转头对后面进来的男子笑脸相迎,言语奉承。 余夏四处环看,留意着周围的人。 在来怡红院之前,余夏以为所有的青楼都应该像「楼外楼」那样,但她还是道行太浅了,想像的过于简单,因为这里玩的可比「楼外楼」花样多。 无意间有一个奇怪的身影闯入了余夏的视线。那人穿着玄色的窄腰长衫,腰带扎得一丝不苟,纤细的腰身明显。 女子的腰身要比男子细些,肩膀也会窄,扮男人扮久了,余夏一眼就看出那人是一个女子。 而奇怪的是,她头戴一个带着黑纱的斗笠,明显的不想人看见她的脸,但退一步来说,不想让人注意为什么还要大摇大摆在人最多、最热闹的时刻这样子从正面楼梯下来。 那人距离余夏不到一米距离的时候,余夏闻到淡淡的香味,不同于胭脂香,那是一种类似于燃香的味道,而且这味道似曾相识。余夏低下头无意间瞥见那人手指把玩着另一手指上面的戒指。 「这人一定是怕遇见熟人,所以把脸遮的严严实实,朝里面当官的最喜欢这样了。」萧山解释道。 「朝中的官员也喜欢来这里?」 「也没亲眼见过,但是坊间传闻里都这么说...」萧山左右看了看,发现没有人注意他俩,才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听说连王爷都是这里的常客呢!」 「坊间传闻,呵,也不一定可信啊!」余夏迈上最后一个台阶,想到什么,回过头去找刚刚那个戴着斗笠的人,但那人此刻已经不见了。 她在那里发怔,没来得及回神之际,被后面的一个人撞了她的肩膀。 「你瞎么?」明明是男人撞了余夏,嘴里还不干不净的骂人。 萧山看着余夏被骂,恨不得一脚把那男人踹下楼,但余夏担心再生枝节,所以及时拉住了他。在余夏给男人道完歉后,男人骂骂咧咧的走了。 「他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就是故意的。」萧山知道那男子太多黑料,气得不轻。 「你认识他?」 「城子里百姓没有不认识他的,城里第一纨绔,什么做损的事他没做过!」萧山说起了他来咬牙切齿。 那男子名叫李游,父亲在朝中任一个修书的文官,不是什么大官,也是比较低调谦逊的人,偏偏这个二儿子没有任何本事,还坏得要命。萧山提起他的一个邻居家的姐姐,眼圈都红了。那个如花一样的邻家姐姐刚刚定亲不久,便被李游欺辱,而后不堪受辱跳井自杀了。 余夏问就没有官管么,萧山摇头嘆息,说那样的事对于女孩儿家来说太丢人了,是宁可死也不会报官的。 余夏攥紧拳头,望向没有走远的李游。 他好像很生气的样子,还在那里骂骂咧咧的宣洩着自己的不满,「李演真是个伪君子,父亲说起他,总说他读书好,有涵养,我呸!还不是也来这楼子来寻欢,父亲就是偏心于他,呵,他来寻欢,我也来寻欢,我们都是一样的。他凭什么要呵斥我离开,这怡红院是他开的么?我为什么要离开?」 「二公子消消气,咱别跟大公子置气。咱们还是走吧,要是他和老爷说什么,您下个月的月银可就都扣没了。」 「呸!我会怕他。走,去楼外楼!」 萧山对着余夏解释说,「都是一个爹娘生的,他大哥李演就比他好,每次弟弟惹了事都是他帮着擦屁股,还有一次李游打了人,李演知道后亲自把他押到了衙门去,听说关了半月呢!要是李演这样的正直的人当了官,也算是百姓之福吧。」 余夏把这当成一个小插曲,她可没有忘记她来这里是做什么的。 他们寻了一个视野好的地方坐下,二楼的雅间里几乎是没有私密性可言的,四周纱帘围挡营造出一种若隐若现的样子,桌与桌之前虽刻意保持了一定距离,但是临近的人还是能听见些许嬉闹的声音。 酒菜很快就端了上来,这时老鸨亲自过来给他们介绍姑娘,余夏使了个眼色,萧山会意的应下了老鸨的推荐。 四个姑娘围绕在萧山身边,萧山如坐针毡,偏偏又不能呵斥她们走。姑娘们虽然说话露骨,但看萧山不怎么热情,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举动。 酒菜没人动手脚,似乎也没有女人贴上来。 余夏觉得费解,只是这样嘛!这和她想像中的不一样。 若是按照以前的套路,王府内现在一定会有人在王二娘面前嚼舌根,以王二娘的性格会跑过来这里求证,然后会有女人赖着自己不放,到时候「铁证如山」,才是真正的杀人诛心。 第191页 但这些好像都没有发生。 余夏告诉萧山自己要去茅厕,她一个人在二楼和一楼转了一圈,余夏安排的人看见余夏后都摇摇头,表示没有可疑的人。 这不应该啊,难道是自己判断错误? 那人那么高调的留下蛛丝马迹,还把孙谋的尸体摆在自己面前,当天喜鹊也不明去向。不就是提醒着自己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让自己忌惮么!那个人算准了自己会追到这里,不可能什么也不做。 余夏瞥见之前给她肚兜的女子正匆忙的往后院走,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悄悄跟了过去。 怡红院的后院比想像中的大得多,几个土路小道七拐八绕,就偏离主楼,并且越来越远。余夏此刻身边没带人,顾忌是圈套没敢再往前靠近,但是远远的看见那女子投入了一个男子的怀抱,两个人在树下卿卿我我,动作出格。 余夏嫌弃的转身,什么玩意。 原路返回时,余夏隐约看见一个人鬼鬼祟祟进了假山?她经过那里发现里面有一个敞开的暗门。 从这头望过去,另一头应该是个密室? 余夏蹑手蹑脚的靠近,没走几步便听见了里面的说话声。 「把消息悄悄放出去,说孙家女儿不能进宫当皇妃是因为孟家派人使坏,採花贼也是孟家人找的。孙大人心胸狭窄必定会趁机报復,当今天子不喜明争暗斗的权臣必定谁也不会帮。」 「可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啊,金满园可能会变成最大的赢家了!」 「我就是让他赢,让他爬的越来越高,让他一家独大,让京城里面那些爱巴结人的狗腿子都巴结他,成为他阵营里的一份子。等到孙大人和孟家斗得两败俱伤,丧失了天子的信任之时,金满园也得狠狠的摔下来。」 「他的女儿不是嫁到了国公府么,那余知荣可不是一个安分人,他暗地里养私兵,若是给他安上了谋反的罪名,那可是株连九族的重罪,到时候余知荣倒了,金满园势必被前牵连进来,还有余知荣的那个庶子不是首富王家的上门女婿么,王家又和白家有关系,白家又把女儿嫁给了孟家...」 隔得不远的余夏听得头皮发麻,没想到这里面还牵扯了自己,若真是这样,反而是因为她而连累了倾倾。他攥紧了拳头,强压怒火继续听下去。 「妙啊,妙啊!大公子这一招不费一兵一卒,就把城里那些权势全部除掉。那时候城里只剩下一些空有头衔的贵族,还有那些小门小户根本不足为惧,天子多疑,肯定不会留情面。之后,而朝中空虚,势必还会再选出新的势力,而明年大公子便可入住翰林,成为天子门生,以大公子的才华。您必定会大展宏图啊!」 「切忌这次放消息不可牵扯到我们李家的任何一个人。上次李游那个小子偷听到我们的谈话,那张嘴到处乱说,差点坏事。好在他人蠢,并未怀疑我。」 「放心吧,大公子...」 「谁」 余夏实在是委屈,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没有鼻子痒,没有打喷嚏,没有踢到什么罐子,但偏偏不巧,不知道哪串出一直野猫在她脚边捕捉耗子。 余夏立马撒开脚丫子玩命的跑,夜色里余夏听见后面隐约说,「立刻杀掉!」 余夏跑得横冲直撞,完全不按章法,她脑中已经一片空白,一会儿迴荡着刚才那人说的话,一会儿又觉得今天肯定死定了。她不敢回头,但她确定身后有人追她,而且越来越多。要是被抓到,可能都不会给她说话的机会,一定会被乱棒打死,死后还要被安上一个完全不着边际的污名。 这般想着她跑得更快了,她这次运气好,混乱中回到了怡红院的后院,那里人多,只要混到里面去,她就可以轻松的逃掉。 余夏跑到了灯笼覆盖的光明之下,她把外面的蓝色脱掉扔在了一个破筐里,那些人可能没有看清她的脸,但她的身影和衣服应该被看到了,她想要逃脱该找个地方把衣服换掉,或者可以多穿几层来掩盖她的身形。 这般想着,她觉得甚是可行。一个转弯却和一个人撞在了一起。 「哎呦,你?」 「你不长眼睛啊...余夏!」 余夏睁大眼睛灵魂出鞘般的看着面前的人呢,怎么王二娘这个小祖宗要在这个时候出现啊! 王二娘穿得是不符合身形的男装,而且还是余夏的衣服。她的袖子挽了好几圈,十足是自家小孩穿了大人的衣服跑出来疯跑!!! 「余夏,你骗我,说什么买冰糖葫芦,原来是偷跑出来自己玩?」 啥?她出来玩,她这个狼狈样像是要出来玩么! 而这时,后面的一众人拿着棍棒追来了。来不及解释,余夏抓起王二娘的手就跑,王二娘甩开她的手,「你干嘛?」 「来不及解释,总之我不是来玩,是有人在后面要杀我。」 「那我帮你打他们。」 「不行,我们不能。」 「那,你跟我来。」然后便是王二娘扯着余夏跑,王二娘认真跑起来,余夏都跟不上,两条腿到后面已经成了两根面条儿,几乎是被王二娘扯得飞了起来。她们跑到了柴房边上。 王二娘脚踩一节凹凸不平的墙砖,眨眼间的功夫就上了屋顶,余夏蹬圆着眼睛傻眼了,这王二娘是壁虎精么,怎么爬上去的呀。 「快上来啊!」 第192页 「我实在是上不去啊。」余夏绝望的看了眼后面,好在还没有人追过来,她对着王二娘说,「二娘,你乖,自己先走,不要管我。」 王二娘摇着头,一脸坚定的朝着她伸出手,「抓住我的手。」 一双小手抓紧大手,脚下的瓦片蹬掉了好几片,眼看王二娘整个人都要被拖下来。 「二娘松手吧,别管我,我自己可以藏起来。」 「闭嘴!」 王二娘连拉带拽,把余夏弄上了屋顶,借着室外的屋顶王二娘和余夏爬到了怡红院主楼的某一个窗子里。 那群拿着棍棒的打手找遍了各个角落始终不见可疑的身影,带头的大块头看着屋檐底下的碎瓦片,视线缓缓的抬高,目光锁定在了一个亮着光的窗子上。 余夏脱力的靠在墙上。她来不及细想这到底为何横生出这样的枝节。 房间里面没有人,可屋内亮着灯,屏风后面还有冒着热气的洗澡水,余夏感觉不妙,此时她们又不便出去,余夏发现屋子里面有一个柜子,她一拉开柜门,整个人又傻了。 那柜子里成堆的衣物噼里啪啦的全部「流淌」了出来,余夏嘴角抽抽,这屋表面上干干净净,实际上看不见的柜子里乱七八糟堆放的各种杂物。 听见门口有动静,余夏也顾不上那么多让王二娘进柜子,王二娘简直一脸懵,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并不想进那柜子,余夏又劝又哄都要哭了才把王二娘摁进去,她还抱着一堆衣物往衣柜上面的杆子上挂,最后她自己头上盖了一件衣服,也钻进了柜子,柜子里面空间狭小,余夏紧紧的抱着王二娘缩成一团。 「喂,好挤啊,什么香味,好呛人。」 「乖,二娘,你乖乖的,我以后都听你的。」 「都听我的,真的么?」 「真的。」刚关上柜门不久,屋子里面就进来了两人。 男人一进屋就迫不及待的把女人压在床上,女人娇滴滴的喊着,「王爷,不要那么心急么?还没沐浴呢。」 「本王等不及,要炸了。」细碎的喘息声听得余夏后背上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而怀里的小人儿都这个时候了,还是不安分,她的手竟然轻轻的推开了柜门的一角,黑亮的大眼睛好奇的盯着床上叠在一起的男女。 「不许看!」余夏用气音说出这话,气息吹熄到了王二娘的耳朵,王二娘推了余夏一下,她那个力道明明没用力,也足够让柜子里面发出明显的响声。 「什么声音?」衣衫半解的男人坐了起来,余夏的心都要卡在了嗓子眼儿,这时只听外面一阵吵杂,房门被人从外一脚踹开,进来个大块头壮汉,提着棍棒扬言要搜查此房间。 男人拢了拢衣襟,狂笑,「你算什么东西。本王的房间也敢搜!你们活腻了是不是。」 「你是王爷?我还是你大爷呢!」大块头壮汉刚说完,旁边的男子凑过他的耳边小声的说了什么,大块头立马变了脸色,「小的不知道王爷在此,多有冒犯。请王爷恕罪,」这般说着还狠狠的抽了自己的嘴巴。 「这次饶了你们,还不滚!」 「是,是!」那帮人弯着腰认怂的走了。 余夏没想到还真有王爷来这种地方。看男人的年纪不大,二十多岁的王爷,只有可能是和皇帝一起长大,本朝封赏的唯一的那位异姓王爷了。 「王爷莫要被那帮不长眼的坏了兴致,你看看我呀!」女人解开了自己的衣衫娇滴滴的引诱着,王爷心花怒放又把人按在了床上一顿亲。衣衫一点一点被扯开,那女子的声音也越叫越孟浪。 余夏及时捂住了王二娘的耳朵,可又想要遮住她的眼睛。 王二娘瞪大眼睛看那女子脱光了衣服,一抬头发现余夏在看顿时气得不行。她也拿手去遮余夏的眼睛。 「不许你看,不许看。」 「我没看。我真的没看。」 「你的眼睛眨了!」 「你不是也眨了么?」 从轻声到小声,从小动作到大动作。王二娘推着余夏,余夏怕王二娘出声被发现想要搂住她,混乱中摸上了柔软。 「你,你,你...起开。你手往哪里摸呢。滚一边去吧。」王二娘不但说得大声,动作幅度也大。 柜子里面本来就狭小这么一推,上面摇摇欲坠的衣物一股脑的都砸在了余夏头上,她吃力的一歪头,整个头向王二娘压过。 隆的一响。 余夏手肘磕在了柜门上。 床上的女人和男人拿着手边的东西虚掩在身体之上,他们眼睁睁的看着柜子里面不断的有衣物掉落。女人更是担忧的自语,「柜子怎么炸了?」 更悲催的是,还没完呢! 余夏失重,连同王二娘一起掉落出柜子,她们正以两腿交叠之姿,面面相对。余夏的嘴唇不偏不正的贴在了王二娘嘴唇上,头上还被一个肚兜盖住。 空气中安静了数十秒,也许更久,久到余夏在满脑子里面搜索该如何面对这个场面。 头上面盖着的布料被挑开,余夏一抬头便看见□□着身体用着枕头盖住下半身的男人和裹着被子跟在男人身后的女人。 四个人都瞪大着眼睛,一脸懵逼。 第92章 这, 满是胭脂香的房间,这,诡异的氛围。 四人眼神对峙, 动作停顿,唿吸匀速, 内心活动千差万别。 第193页 余夏:我擦,这可怎么办?我是先和王二娘解释我不是故意亲她的, 还是先把眼前的事煳弄过去。但要是先顾眼前,若是刚开始演, 王二娘一个巴掌扇过来,那时让我情何以堪啊... 景王:柜子里面怎么有俩男的,难道是自己浑然不知,头上顶了绿油油的菜, 还是两颗!!!等等,这两个男的刚刚在亲嘴?我滴个乖乖, 鸡皮疙瘩起来了! 茹梦:我今晚偷偷去买的臭豆腐,还没来得及吃就藏到了柜子里, 不会被这俩二货发现了吧, 这要是被她们传扬出去, 让人知道我这个当家花魁喜欢吃臭豆腐, 岂不是让楼里的姐妹笑话! 王二娘:刚刚~~~余夏的嘴唇好软~~~ 余夏还是决定先应对眼前的人,她动作放缓的把王二娘护在自己身后。 余夏的这一动作让景王警惕,他同时也挡在茹梦前面,并手持长剑直指余夏,「你们是什么人?因何在茹梦的房间里?」 「王爷, 我可以把您想知道的事都交代清楚,但在此之前, 你们,要不要先去穿件衣裳?」 在茹梦和景王交替换衣裳之际,余夏轻拉着王二娘的衣袖,「一会儿你不要说话,更不要打人,我自有办法应对他们。」 还在沉浸在「余夏嘴唇好软」的思绪中,不能自拔的王二娘呆呆愣愣的答应着,她的脑子还没转过来,只盯着余夏的嘴唇,她觉得余夏的嘴唇不光软,还水水润润哒。 「是何人指使你们藏在这里的?为的是什么?有何图谋?刚刚那些人又是唱的哪一齣戏?」景王黑着一张脸,他不是那些只有虚名的草包王爷,他手中有兵权却又不会被当今皇上猜忌,足以说明他的才智。 余夏还真是佩服自己,随便钻个房间,都能遇到这么难缠的角色。她之前做功课时,有了解过这位年轻王爷的背景,这人可远没有看到的那么简单。也许本朝就能力而言还有比他更出众的,但在情商和分寸感方面,朝中无人能及。 然而再厉害的人,也始终有凡夫俗子有的弱点,喜好美色的钢铁直男,便是余夏最好的切入点。 「王爷啊,我可太惨了。」谁也没料到余夏哇呀一声,竟然嚎哭起来。她这一嗓子吓得景王在椅子上差点没颠下来,茹梦的天灵盖都起了鸡皮疙瘩,而站在她身后的王二娘被惊得彻底清醒。 「这是我们家小少爷。」余夏指着王二娘。 如余夏所说,她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家僕,和小少爷一起长大,也算是。两个人暗生情愫,却被老爷发现,不但被棒打鸳鸯,她还被乱棍赶出府上。两人今日里相约青楼私会,以解相思之苦。奈何还是被老爷派来的人发现,她们这才误打误撞躲进了房间里的柜子。 她所说的话真假掺半,例如她和小少爷的情意,便是她和王慕倾彼此的爱意。所以整个故事听起来既真诚又有那么点悲壮的意思。 她们为什么会亲嘴儿,不是什么意外,而是因为气氛烘托到此,两情相悦,情不自禁。 每一个点,余夏都解释合理又不合理,让人在相信与不相信之间徘徊。 景王皱了皱眉头,在他看来余夏哪有半点家僕的样子,以家僕身份长大的人惯常以卑微的姿态来回答别人的说话,而余夏呢,知道他王爷的身份,虽说面上是恭敬,卑微的姿态,但骨子里就是不卑不亢。这样的人,这样的说辞,便是精明的景王也拿不准余夏是真是假。 余夏就是让景王起疑,这个时候她说了实情,才是真的大祸临头。景王是个聪明人,让他觉得自己不简单,他反而懂得进退,又有谁会愿意趟浑水呢。 余夏和景王像两个高手在棋盘上切磋过招,又因为旗鼓相当而陷入僵持。 此时,是需要一个台阶的。 茹梦拿着手帕擦拭着红了的眼睛。景王见此便态度柔和了一些,问她为何要哭,茹梦伤心的说,「真没想到两个男子之间也能有这种深情...」 余夏见此话茬,又说,「若是王爷还是不相信,我二人的关系可以到府上去打听,那些小人家僕小厮都知道我和小少爷已私定终身。」 景王听此脸色变得难看,他才不会让人去查两个男人之间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情的过程呢,光是想,他都觉得浑身不舒服,而且要是查出来真有什么问题,不是给自己找麻烦,还不如煳里煳涂的「相信」。 「真是晦气,赶快滚!」 「王爷啊,帮帮我俩吧,我们要是现在出去被他们抓到,腿会被他们打断的。」 「滚滚滚!好好的女人不喜欢,偏偏要喜欢男人!」 被轰出去的瞬间,余夏心嘆,她还真就不喜欢男人,只喜欢女人。不,她是只喜欢王慕倾这一个女人。 过了这一关的余夏这口气松了还不到一秒钟,心就又提上来了。楼子里面的状况,比她预想的还要糟糕,那些壮汉根本就是明晃晃的抓人。能够容忍这些打手这么嚣张,要么是他们的主子有钱有势,要么就是这青楼压根就是人家开的。 这么看来,这城里的暗地里的水深得很。 余夏看见几个跟她身形差不多的男子被那些打手捆到一起,心惊于这宁可错抓也绝不放过的架势。 不过,也是可以预料到的,毕竟她听见的事可不是一件小事。 经过刚刚的混乱,余夏已经冷静下来,分析了现在的状况,她自己倒是还好,就是有点担心身边的小傢伙儿。 第194页 「王二娘,你会不会害怕?」 「有什么好怕的。」王二娘毫不在乎的语气,她今天好奇怪,竟觉得余夏的嘴唇似乎有了魔力,而偏偏中了魔的是自己眼睛,她抬头便只能看到余夏水润的嘴唇,低下头又满脑袋只想着一件事——余夏的嘴唇好软啊! 余夏觉得今天的王二娘特别奇怪,话特别的少,有点呆、又有点傻,没有炸毛,可拉住自己手时,又是那么的义无反顾。 但这样的王二娘并没有让余夏的负罪感变得少一些,反而在那一瞬间,她明白在这乱世,只是有钱,是万万不够的。 她必须再快一点,快一点爬到那顶层。 看眼下,她要怎么带着王二娘离开这怡红院成了难事。前门后院都有人看着,而刚刚王二娘还能靠自己爬墙逃离这地方,现在在屋顶之上多了许多暗卫。楼子里面的打手还在搜查,这会儿想要出去,简直是痴人说梦。 前面有一个大汉朝自己和王二娘走过来,余夏的心一紧,抓紧了王二娘的手,而另一双有力的手落在了余夏的肩膀上。 「主子,是我,跟我来!」 高能带着余夏和王二娘到了一处无人的角落,他提议,一会儿他去门口借着酒疯和那些人打起来,而这时候余夏就带着王二娘趁乱逃走。 计划得很好,只是他们还未走到楼下,就看到大门口里又多了一排人,有不服的客人向他们动手讨要说法,被某一个大汉轻而易举的卸掉了胳膊。 「那几人武功不低,主子,刚才的办法行不通了。要不,我联合我们的人和他们拼了,就是拼死也会确保您和夫人安全离开。」 「还有用得着你们,我自己就可以带余夏离开!」王二娘气不过的说。 血拼这种办法真是下下策,余夏的目的是悄无声息的离开,不让他们看见自己的脸,不让他们知道自己的身份。如果是血拼,这无疑不是跳出来告诉那些人自己就是偷听之人。 「呦,还没有走出去呢!要不要我帮帮你们这对苦命的鸳鸯!」茹梦扭着腰,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 「姑娘,如今这个局面,你要如何帮在下呢?」 「你是男子的话,想要出去除非是被抬着,但倘若你是女子...便容易得多了。」茹梦含着笑,「那公子是想当男儿呢,还是要当女郎呢?」 「这答案,姑娘不是都猜到了么!若姑娘肯帮我,在下保证日后有你吃不完的臭豆腐!」茹梦没想到自己点出了余夏的身份,余夏不但不慌乱,反而也向自己亮出了刀,她心中更确定余夏不是凡人。 景王早在余夏她们离开屋子,便也急三火四的走了。茹梦聪明的点在于她会察言观色和有自知之明,她知道今天帮了余夏,可能它日自己才会多一条退路。 髮簪取下,青丝落下。镜中浮现从未有过的女郎模样。 余夏只是瞥一眼,便不耐烦的催促着手执眉笔的茹梦,「好了没有!」 茹梦嗤笑一声,「公子,可真是个...美人啊!」 余夏朝她翻了个白眼,而后从屏风后面走出来,这第一眼就对上高能的眼睛。 一瞬间的惊诧,让高能这一辈子眼睛都没瞪过那么大,那么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王二娘大笑出声,「余夏,你也太丑了吧。你要是女子,保证嫁不出去!!!」 被画得脸如猪妖,眉如狗尾,鼻孔都被画大了好几圈,嘴角涂红到耳朵边的余夏一皱眉,便让人觉得更丑了。 「咳,公子生得貌美,若是我再画得太好,势必会吸引人的目光。您可能就真的走不出去了。」 余夏拿着扇子遮面,她夸张的扭动着水蛇腰,亲密的依附在穿着男装的王二娘身边,王二娘也扭来扭去,实在是余夏这个样子太好笑了。但她们一起扭来扭去反而给人一种打得很火热的感觉。 高能识眼色的对着看门的领头小声的说道,「我们家公子年龄还小,这要是被扣在这里,恐怕会被我家老爷打断腿,还请大爷通融一下。」高能拿了一个锭银子放在他手上。 领头的人掂量一下,后扯了一下旁边的人,那人让高能和王二娘背过身去。 「这俩的背影都不像,一个太高太壮,一个太矮太瘦,我确定都不是那男子。」 领头的人挥挥手让他们悄声的走,余夏附在王二娘身上,相当的违和。临到门口时却还是被拦住了。 「等等,她是谁?」 「这是我们小少爷的相好,您懂得,这马上要冬试了,我们家小少爷日日读书,也着实是太清苦了点,这不是想把她带回府上帮她更好的安睡。」 「呵,有钱人家的少爷可真会玩。过来,把扇子拿下来让我看看你的脸。」 余夏夸张的扭着水蛇腰走过去,拿下扇子冲着那个领头的微微一笑。那领头看到那血盆大口,当即咒骂一声,哪里来的妖怪。 「你才是妖怪,你们全家都是妖怪。没有品味的傻瓜。」王二娘气沖沖的跳出去,余夏和高能生拉硬扯才勉强把人拉走,临走时还听见那堆男人嗤笑着对话,说有钱人家的公子品味真是独特,愣是把妖怪当宝贝。 第93章 天色阴沉, 院子里的安静衬得说话声都柔弱了几分。 「王二娘,开门啊!」哪怕被关在卧房外的余夏语气里带有一丝央求,里面的倔强小人儿也没有一丁点儿理会她的意思, 像是下定了决心就是不让再她进屋。 第195页 这一个晚上,是鸡飞狗跳、又心惊肉跳, 同时信息量又多到爆炸,她根本无暇他顾, 便也忽略掉了身边小人儿的小情绪。 明明晚上刚刚共患过难,甚至于在余夏都想放弃的时候, 是王二娘没有迟疑、不顾危险的攥紧了她的手。余夏心里的触动是很大的,只是还未想好该如何表达,但她万万没想到回到府上的第一件事,便是被小人儿轰出了卧房。 这是怎么了?不是回来的路上还叽喳着, 这会儿怎么就和她怄上气了。 都说女人善变,余夏也是女人, 但她还是没能理解王二娘的脑迴路。 是在介意那个嘴碰嘴的亲吻么?又不像,以王二娘的性格要真是在意, 应该早就暴揍她一顿了, 再或者也该是同她吵两句, 这般没提过一句, 可能真就是忘到了脑后吧。 或者是在气她哄骗了她? 「我其实也不是骗你,我是打算办过事之后,就去给你买冰糖葫芦的。而且我要说明一下,我去那里可不是为了玩儿,我真的是不得不去的。但若是你真的在意, 我以后不去便是。」 「要不,你先打开门, 我进去之后好好聊聊,小傢伙儿,这外面好冷啊!」 余夏没有装可怜的意思,初冬的夜里是真冷,邪风一吹,单衣被打透,后嵴樑的汗毛都能立起来跟着打颤。 猝不及防,房门真的被打开了,一个什么物体冲着她砸过来,余夏下意识的抬起手接住——是一团软乎乎的被子。 余夏抱着被子诧异的看着王二娘,没给她太多时间发楞,又一个枕头干脆砸在了她的脸上,那力度控制的刚好,不重,不疼,却也不轻,但还是把余夏弄得一脸懵。 「你以后不许睡在这间房。」 「我不睡在这,要睡在哪里?而且这也是我的房间。」余夏不怕被王二娘打,不怕王二娘不讲理,无论怎样,她都有信心能够教好她,但前提是她得在王二娘身边啊,她最怕王二娘要远离她,这些天她一直试图拉近彼此的距离,这样才能在王慕倾回来的那一刻,最先拥她入怀。 最先捋顺着她的后背,同她讲,「倾倾不要怕,我一直都在你身边,永远守护着你。」 她的倾倾很敏感,也很脆弱,在回来的那一刻,一定很迷茫、很害怕,那个时候也是最需要自己的时候,余夏就是这般想的。 「我管你睡在哪里!」王二娘冷着一张脸说完,便把门重重的关上,被阻隔在门外的余夏看着怀中的被子沉默许久。 狂风乍起,穿过窄廊,发出呜呜的声响。她背后的树影摇晃,就如同她现在处在的「位置」,各色「妖怪」张牙舞爪、想方设法的在想怎么吞噬她。 风虽打透了后背的布料,直钻到她的骨头缝,可击中的心却是暖的。 怀中抱着的枕头是平日里余夏枕的,可被甩出来的被子却不是余夏在小榻上盖的,手中的被子明显更厚、更重、更保暖,那是她和倾倾的双人喜被,后来便是王二娘自己盖着。 王二娘其实是个又心软、又细心的小傢伙儿。 余夏竟升起一股庆幸,还好,还好走到王二娘旁边的是自己。这个小傢伙的心思太简单,若是信任的是满心算计的人,怕是要吃大亏,还好,还好是自己啊! 抱着厚重的被子和枕头,余夏走到亮着灯的书房前,以脚轻踢开了门。 门如扇一般缓缓打开,里面的高能则迅速从椅子上站立起身,抱拳行礼。 余夏把手中的东西放在一边,绕到书桌前坐下,她有些疲累的靠在椅背上,「说说吧,怎么回事?」 「其实一切如主子料,只是夫人的反应有一点出乎意料。」 时间回溯到余夏和王二娘在王府门口分别,这边王二娘进府,余夏朝着暗处点了下头,高能便不声不响的潜入王府,他躲在高处暗中留意着王二娘的周围。 果然正如余夏所料想的,有两个丫鬟在离王二娘不远的距离看似闲聊,实际话里话外都把余夏引向她是一个爱去风月场合的浪荡公子,暗示她晚上偷跑去外面寻欢。 而本来都没打算停下脚步的王二娘果然在听到余夏的名字后,跑去质问那两个丫鬟。两个丫鬟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看模样像是吓坏了,支支吾吾的解释着,而王二娘此时却是质问——什么是风月场所? 丫鬟相互对视一眼,小心翼翼的回答她,风月场所便是青楼,同时再次强调她们是听别人所说,又说大家都这么说。 王二娘一副思考状,而后又问,青楼是具体做什么的。 两个丫鬟都是女子,说的最直白也不过是,青楼乃男人寻欢作乐的地方。果然,听到这几个字的王二娘简直要气炸了,丫鬟见状以为自己的目的达到了,便趁机熘了。而此时,王二娘做的事更是让暗中观察的高能惊了。 王二娘拿起石块精准的打中了躲在暗处的高能,高能小腿吃痛差点从屋顶之上摔下来。王府上下守卫森严,本来他怕被发现已经是万分小心了,谁成想最先发现她的竟然是小小个子的王二娘。更惊人的是她应该早就发现了是他。 「看来她的警惕性还是不错。」听完高能的转述,余夏颇为无奈的笑笑,「然后你就让她换上我的衣服,带着她来找我?」 「实在...是夫人她威胁我。」 「你是怕她打你吧?」 第196页 「属下不怕那皮肉之苦,只是夫人说要是不带她去,便要找你告状,以后都不让我再跟着主子了...」 「这你也信?」 高能还真信,原本是将信将疑,但刚刚看到余夏抱着被子枕头面露苦涩的进来,他便知晓自己没有做错。但话语里他是这么说的,「当时夫人已经认定您去了青楼,若不是属下带去,怕是夫人也会自己去,所以莫不如由我带夫人,只是,夫人好像还是未搞清楚那里是什么地方。」 「她只以为我背着她偷偷去玩好玩的,去吃好吃的。」余夏用手撑着头,气恼的道,「去之前是什么也不懂,这会儿可能什么都懂了...」她想起在柜子里看到的情景,心里祈祷但愿小傢伙儿没看到什么吧,要不她可能真是把孩子教歪了。 「是发生了什么事么?」 「没发生,什么都没发生。不过我想到,若是那人知道精心布置的局是被王二娘搅黄的,估计鼻子都能气冒烟儿。」 一盘棋局,前几次余夏是棋子,而这次余夏是对弈的人,她明知道是圈套,但她就是想去圈套里面闯一闯,她要把躲在暗处的人身上的斗篷摘掉,让那人彻底的曝光在阳光之下,她倒要看看是何人觊觎她的女人。 余夏知晓那人的圈套,那人也知晓余夏已经知道,双方的心思和心态各自都心知肚明,但就是要在这样的情况下,来一场对决。 这一次,余夏险胜。只是,她的胜和她布下的迷阵,安排的人完全没有关系,判决她胜利与否的关键在于王二娘的天平倾向于哪边。 余夏现在都能想到那两个丫鬟以为自己完成任务时那庆幸的表情,真是太可笑了。 「主子,要不我去盯着那两个丫鬟,这样就能顺藤摸瓜揪出幕后之人。」 「只是个眼线而已,也不用大费周章,而且...我已经知道这人是谁了?」 这个人熟悉王慕倾,了解她的性格,因此前期不用特意做什么,只需要传言一些关于余夏的风言风语、风流韵事,来营造一种余夏很花心的感觉。王慕倾的心思细腻,人也聪明,可能从一些微小的细节便可知余夏去了哪里,见了哪种人。因此之前,余夏并未注意到暗中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 这个人几次三番,或许已经知晓动摇不了王慕倾,便使足力气对付头脑简单的王二娘,但这个人对王二娘的了解并没有多深厚。 知晓王二娘,并且了解王慕倾的人必定是王慕倾身边的人,或者说曾经在她身边呆了很长时间的人,这样算下来,范围便局限在一个区域里了。 但既然这个人早就对王慕倾有心,为什么不早些来求亲。要知道在余夏之前可是没有几个人敢娶王慕倾的,就算是个出身不好的人,只要是真心喜欢王慕倾,人品又还过得去,王晋和肯定是愿意招上门当女婿的。 可奇怪的就是没有人知道有这样一个对王慕倾爱慕的人。 或者,这个人本身就是见不得光的,这个人知道即使来王府上来求亲,王晋和也是绝不可能答应的。 是早已有了妻妾的人,或是违背了道德伦理,或者这个人也是一个...女人。 余夏此时的心在狂跳,头皮发麻,因为有一件细思极恐的事,如果以上她的推断成立,有没有可能,王慕倾被城里的人指着鼻子说是邪祟也是被设计在内的。 余夏以前没觉得,现在想来这一切都太不符合常理了,就算谁人家出了个疯子或者傻子,就算出身在富贵人家又如何,背地里议论几句就算了,那些百姓是闲得发慌了,才敢跟在人身后指着议论。 而且,王慕倾本是个连门都不怎么出的大小姐,怎么走在街上那么多人认识她? 今天听到别人谈话,给余夏一个启发,若是有人故意夸张的宣扬,而那人的目的是否就是让城里无人敢娶王慕倾,而王慕倾也会心灰意冷到不敢靠近别人。 爱的种子被扼杀,王慕倾是不是这一辈子就不会属于别人。 第94章 「主子, 属下还是不明白。」高能费解的把内心的疑惑说出,「既然那个人的目的是想挑拨您和夫人的关系,应该是在您同别的女子亲热之时, 再让夫人亲眼看见...」 余夏斜了他一眼,仿佛再说你说啥子呢!!! 「当然, 主子自然不会做对不起夫人的事。属下的意思是说,那在怡红院抓您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伙儿人做出来的事儿, 难道还有另外的人要对付您?」 余夏并没有把听见李演谈话的事告诉高能,但她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她不会天真的以为, 那么心思缜密又懂得谋略的李演会那么没有警惕性,在一个随时都能被人偷听到的地方说着这般的私密事。她也不会觉得自己那般凑巧,随便走了个路就听见了这么大个秘密。 明显的,有人故意引她去的那里, 或许她们能不动声色的逃出来,还有人暗中帮忙呢。 余夏不认为引她听这番话的人是在害她, 恰恰相反,这个人是在提醒她早做打算。 余夏想起那次收到的让她小心身边人的纸条, 应该还是同一个人。但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势必早就识破了李演暗地里做的那些事, 而且他还知道他的「老巢」。更可怕的是, 他不但知道自己与那个「情敌」之间的对弈, 还巧妙的把她引到了另一个方向。 太可怕,也太厉害了。 第197页 余夏揉了揉太阳穴,她今天嘆气的次数都明显增多了。实在是太特么难了,藏龙卧虎的人太多,软蛋太少, 不费点脑细胞根本不知道自己被引到多少个陷阱里去了。 余夏亲自送高能出府,一直送到了大门口, 余夏有些奇怪的说,「高能,我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劲儿,好像少了点什么。」 「少了什么?」 余夏一拍脑门,高能也反应过来,异口同声的说,「糟了,咱们把萧山忘在怡红院了...」 屋子里,王二娘烦躁的踹开被子,这已经不知道是她今晚第几次这样做了。 都赖这被子,一定是因为有余夏的味道,脑中才会时时出现她讨人厌的样子。 王二娘再次翻了个身,看向那每晚都有人躺的小榻,怎么回事,这会儿看不见余夏,心都跟随着小榻一起空落落的,连觉也睡不着了。 「哼,这个余夏真是太讨厌了。」她并不知道为什么会冒出这么一句,但是此时她确实有点后悔把余夏赶出去,可是要是把余夏叫回来,她也不会高兴。 她并未真的生余夏的气,只是她现在没有办法再面对余夏,光是想想那嘴唇上的柔软触感,都让她不能直视余夏。 「不行,不行。想什么呢。」王二娘又把被子又拉高到头顶,似乎只要她把自己盖住就能掩盖她的脸红心跳。藏在被子下,她抿起嘴唇,回味起那个吻。 {余夏的嘴唇好软,好软,不但不讨厌,反而很喜欢。真想再亲一下。} 被子上带着余夏的淡淡香味,只是闻到都让她觉得熟悉和安心,她的手在枕头下摸索,真正攥在手里的东西又让她觉得安心不少。 屋外风声唿啸,她打了个哈欠,之后便觉得眼皮越来越重,四周越来越暗。 到处都是黑暗,一片死寂。 但不能停下,只能继续走,忽然前方有一个透着光的缝隙。 越来越近,光刺得她眼睛痛,她闭上眼睛缓了一会儿,而后便是耳边有灼热的气流和熟悉的声音。 ——不许看。—— 她睁开眼睛,却发现是从缝隙里面看见,是一男一女交叠在一起,仔细听,是咿呀咿呀的歌谣。 那歌谣是自己熟悉的,时常让她面色绯红,那事情,是她和余夏也做过的事。 ——一会儿你不要说话,更不要打人,我自有办法应对他们。—— ——这是我们家小少爷。—— ——「你会不会害怕?」—— ——「王二娘,开门啊!」—— 是余夏的声音!!! 床上的人勐然坐起身,惊喜的四处张望,这是她和余夏的房间!!! 王慕倾的笑容凝固,因为她发现此时已是深夜,可余夏却并不在她身旁。 床上的枕头只有一个,身上盖着的是她没见过的被子,是单人的。而手中紧抓的是她送给余夏的刺绣手绢。 这个怎么会在自己手中? 王慕倾记得那日这个手绢在金瑾娴手上,而后又到了余夏手中,可是现在为什么在自己手上? 是余夏不想要了,还给她了么? 一切好像都预示着她,余夏不在自己身边了,余夏不要她了。 是余夏最终还是选择了金瑾娴而离开了自己?是余夏厌倦了自己?是她不能给余夏新鲜感了?是余夏也觉得自己可怕了,是因为自己变成了怪物而吓走了余夏? 外面下起了大雨,而屋内蜷缩在一角的小人儿泪跟随这雨一般止不住的流。她是连余夏为什么离开都不配知道的人。 屋子里面的小人儿越缩越小,黑色的云雾再次包围了她。 第二天,天刚亮。余夏便直接去了前面王晋和的小院。 「一百万两?你凭什么认为我会把钱借给你?」王晋和带着嘲讽般的笑容,低头抿了一口茶水。 「泰山大人怕是听错了,小婿要借的是一百万两黄金。」余夏带着浅笑,也抿了一口茶。 「好大的口气。你真当我们王家是开钱庄的,不说我们不是开钱庄的,就算是,我又为什么要把钱借给你。你想去玩想去花钱打水漂,是可以,但请你自己去挣本金。」 「泰山是个商人,从来不做赔本的买卖。这样如何,以一年为期,连本带息我一共还您二百万两黄金!」 王晋和哈哈大笑起来,用着异样的眼光看着余夏,「那要是还不上这二百万两黄金,贤婿该如何?」 称唿上客气礼貌,但是她们对视的眼神却是深不见底,绵里藏刀。你阴阳怪气,我亦如此。一个是王慕倾的父亲,一个是爱人,他们都因自己爱的人而选择坐在这里,但他们又因为道不同而互相看不上对方。 「若是我没有做到,以后便永远听泰山大人的话。」 「人心最是善变,脸都可以说翻就翻,更别说说出口的话了,你的筹码不足以让我心动。」 余夏听此,不慌不忙,她从靴子边抽出一把匕首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若到那时,我没还上钱,又不肯听您的话,您随时可以取我的命。」 这一举动倒是让王晋和高看一眼,虽然他不喜欢余夏这个人,但他有点欣赏余夏说话和做事的那份笃定和自信。 一年内赚一百两黄金,他做过那么多买卖,知道余夏所说几乎没有可能。 一百万俩黄金买余夏的灵魂?这买卖也不算太赔本。 第198页 「半年,只给你半年时间。」 余夏紧锁眉头,想到了那句无商不奸,简直不要说的太正确,「那,小婿谢过泰山大人了。」 不管怎么说,可算是解决了一件大事,余夏心情很好,连带着肚子都叫的别大声。她回到自己的小院,离的老远便喊道,「幻秋,早饭都备好了么?」 「姑爷,早饭是备好了,但是夫人,还没起来!」 咦,余夏看了下天色,往日这个时辰王二娘不但自己起了,还要把她折腾醒。余夏担心王二娘,便去房里寻她。 房门敲了好几下,里面有了细碎的声响后,余夏才张口,「小傢伙儿,起床吃饭了...」 {是余夏的声音!余夏!!!} 黑暗迅速消散,前方出现一个光明的亮点,王慕倾喜出望外的奔跑着,她的指尖沾到一丝光洒,她的嘴角扬起笑容,然而一股巨大的、神秘的力量拖住了她,她眼睁睁的看着光明就在那里,而自己却被越拖越远,她呜咽着叫着「余夏,余夏!」 「我好想你。」未喊出来,她的情意余夏还没有听见,她还未曾再见余夏一面,就被拖向更黑更远的地方,一盆冷水浇灌在她的心上,她整个人几近绝望... 带着光亮的裂缝一点一点合上,之后又是黑不见底的、无法逃脱的漆黑。 床上的王二娘勐地睁开眼睛,她浑身酸疼,尤其是头疼的都要炸了。 「你再不吭声,我便闯进来啦!」屋外传来了余夏柔声。 「别,别进来!我,我...我在穿衣服能!」王二娘不知所措的坐在床上,她紧张的攥着拳头。 「那你快点穿好衣服出来吃饭,饭菜现在是热乎的,你要是再慢点可就什么都不剩了。」 王二娘重重的喘着气,看着掉落在地上的砚台,摔碎了的茶杯,被揉成一团的纸,被翻出衣柜乱撇的衣服。 这一屋的狼藉,王二娘是没有印象的,明明昨天睡觉时,屋子里还不是这般。 她吸了一口气,慢慢的走到铜镜前,她还是昨晚的那身衣裳,那个髮型也和睡前一样,只是她的眼睛变得又红又肿。 是她回来过了? 王慕倾! 可是为什么现在又是自己在这里呢? 她后退了半步,看到了脚下被随意丢弃的手绢,小心的捡起才发现,手绢上面有一块脏污,是一个鞋的印子。她下意识的看向自己的脚,竟然不曾发觉此刻是赤着足站在地上。 第95章 屋檐之下, 房门之外。等待中的余夏格外的安静的,她目光虽盯着前方,可却有一半心思已不知神游到何方。 冥冥之中, 好像任何不相干的人和事之间都存在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似是一张巨大的、被团成乱麻一般的网, 而余夏要做的便是把网的开端和尽头找到,把整张网展开、打破、捏碎, 再由这股线绳重新编织成一张新的,属于自己的网。 冷风带动了她身后束髮的飘带, 同时也让她出游的一半的心思归位,眼睛里的内容也由虚到实,重新聚焦,而刚巧焦点便是青砖上一只一动不动的虫子。 若按万物生长的规律, 它早该殒命在春夏,葬送在花草间, 而不是在寒冷的冬季里死在冰冷的风里,而更神奇的是即便是死了, 它还要紧紧的抓挂在墙壁之上。 它可曾不甘, 可曾拼了命的要继续活在这个世上? 余夏自以为看见了一个曾经活过的生命, 即便是觉得神奇, 也还不到她惊嘆的地步,也是每天都发生的事,但不过片刻她的脸上突然有了细微的变化,她眼睁睁看着那虫儿不紧不慢的向上爬动。 原来,它也还活着啊, 它只是等待风停,才继续前行。 脸上这一刻才露出惊喜, 也是在那一霎,脑中有一个想法一闪而过。 愁云消散只需一剎那间,豁然开朗也只需一束暖阳,泥泞坎坷,一切都变成了「不过如此」! 吱嘎一声门响,余夏抬头正对上刚跨出门槛小人儿的目光。 「王二娘,你...你眼睛怎么了?」余夏看到小人儿红肿得不像话的眼睛满是心疼,而这种情况,在任何人看来都能轻易的得出了结论,「是...哭过么?」 尽管余夏的语气是温柔的,她的问话也是因为关心,但这样的态度反而让王二娘生气,她倔强的扬起头,恶狠狠的强调,「我没哭。」 眼睛都肿成这样了,哪里是没哭。这是余夏本来想说的话,幸好又及时止住了。她知道王二娘惯常的嘴硬,便以为这是众多次里其中的一次。 「好,没哭,别动,让我看看。」 「我说我没有哭,我就是没有哭。」王二娘这一次说了实话,可看着余夏的态度,气急又火大,她拼命的跺着脚,好似她动作大一些,力度大一些便能地动山摇,便能改变余夏的想法,但她心底里又明白是不能的,她不知道那股儿悲伤从何而来,但就是想发泄,不能打人,不能摔东西,又不捨不得转头就走,她不断的重复自己没有哭,可这次眼里却已经泛红了,可能稍微再一眨动眼睛,泪水就能流出。 「好好好,没有哭,我相信你。」余夏抓住王二娘的手,安抚住了王二娘的情绪。她用指腹轻轻的触碰王二娘的脸颊,却又不敢触碰肿了的眼睛,就怕自己的手给那倔强的小傢伙碰疼了。 「疼么?」 「其实...也不是很疼。」王二娘的气来的快去得也快,只是被余夏柔声细语轻哄了几下,她的气焰却也消退了大半,但彻底放软是绝对不能够的,嘴硬王者又怎么可能突然转性的,「都赖你!」把不知名的气都赖在余夏身上似乎能让她很开心。 第199页 「对,都赖我,是我错了,我向你道歉。」 王二娘没想到余夏会突然服软,她眨着眼睛似有什么不解,这余夏是不是又在哄骗她? 「我不该去那青楼,不管是为了什么,我都是不应该去那里的。明知道不该骗你,却还是那样做了。明明答应过你以后要帮你端茶倒水,可是昨夜却去了书房睡,还害得你夜里不习惯,都没睡好...」 前两句说得还算对,可是最后一句是什么意思,昨晚不是自己赶余夏出门的么,怎么也变成了余夏的错?王二娘反驳她,「我才没有不习惯,也没有没睡好...」 「哦!那你要不要原谅我?」 「不原谅!」王二娘说完这话又觉得自己太无情了,便改口道,「我要惩罚你。」 「那你要怎么惩罚我呢?」 「就罚你,罚你,夜里我要是醒了又刚好口渴的话,你给我递水,还有晚上要是想去茅房,你陪我去,反正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你不许有怨言...」 「好,听你饿。」余夏憋着笑,她越是这样笑,王二娘的脸越红,她十分不解为什么明明是惩罚,余夏看起来这么开心,还用那种眼神看着自己。 「我好饿,我要去吃饭了。」王二娘转过身就往饭厅里面跑,余夏在她背后大声大告诉她,「你先去,我去书房把被子和枕头搬回房里,马上就过来。」 王二娘的身子僵了一下,那些想说余夏不要脸的话不但说不出口,反而觉得心底里甜滋滋的,那一刻她知道了自己并不是真的生了余夏的气,而只是想让余夏哄哄她。 看着小人儿跑远,余夏的心情越来越复杂。 {倾倾,昨晚,哭的那个人是你么?可又为何回来了,又离开...}余夏心中升起一股不安。 冬日里迎来了第一场雪的那天,余夏城西的买卖开张了。萧蒹和高能让余夏给买卖取个名字,余夏大笔一挥,写下「燕停阁」三个大字。 看见这三个字,萧蒹差点没当场晕过去,人家开买卖不是叫什么酒楼,就是叫什么茶庄,燕停阁又是什么鬼,本来她就对余夏开的这个四不像买卖有点意见了,又要能听戏,又要能吃饭,还是书坊,似乎是贪心的什么都想要,可又是什么都不专。 她就没见过这种买卖,更不相信这买卖能赚钱。 高能似乎对这个名字也不是很满意,但他觉得既然是主子取的一定有她的道理,他要做的便是无条件的帮助主子实现她心中的想法。 一旁的熊然乐呵着夸赞这个名字取得好,他挤了半天挤了个形容词,夸赞这名字文雅,一定是主子用心取的。 余夏冷着一张脸,淡淡的说道,「哦,随便取的,没有任何特殊含义。」 熊然尴尬的挠挠头,得,这马屁拍得连马腿都没够得着,直接拍在了凳子腿儿上。 然而,真正让人挠头的可不只是一个名字。 「燕停阁」从开业的那天起便从里到外,从上到下只有两个字形容,冷清。 萧蒹想过这买卖不好做,但她从未想到冷清居然是一个客人也没有的程度。她是清楚的知道原因的,最初余夏的定位便是给城里的有钱人的娱乐场所,这註定是要赚少部分人的钱财,可既然这样这就和选择城西这块地相违背,再说那一楼开设的是戏院,可城西的老闆姓都穷得揭不开锅了,哪里有钱有心情去听戏。就算是想要招揽城东那边的客人,这票价比城东又高,又怎么可能会有大脑袋的人捨近求远来到城西听戏, 这般的灰心不只是萧蒹,还有那些为她们干活的工人。天天守着一个没有客人的空楼,下面的人议论纷纷,有人惆怅,有人大明白似的说自己当初料想的没错,果然这买卖赔得渣都掉了。 买卖不挣钱,工人们也不卖力的干活,还有的甚至在白日里围成一圈玩骰子,被萧蒹呵斥了一番,那人还小声的嘀咕着,反正也没有客人。 萧蒹这边着急上火,嘴巴都起了泡,可余夏那边在做什么? 萧蒹亲眼见证了余夏把那一箱箱运过来的黄金换成破房子,烂摊子,到手的黄金甚至还未存到钱庄就被余夏败光,如此大手大脚、花钱如流水这买卖不完,谁都不信。 除了花钱外,余夏每天要做的还有两件事,一是要查看第二座楼阁的工期进度,是的,生意冷淡成这样她还打算继续做下去。 第二件事嘛,便是...陪着王二娘换着花样的玩。 锣鼓敲得震天响,余夏把手放到嘴边大声的喊着,「准备好了么?我们要开始找人啦!」跟在余夏旁边的一群孩子有样学样,扯着嗓子和比赛似的鬼哭狼嚎办的喊叫,「准备好了么,要找人来...」 还真有傻到冒尖的小孩儿在那边大声回应,「准备好了啦!」 一堆小孩儿像是要冲出栅栏的野马,只等余夏一声令下,余夏哭笑不得,「去找人吧!」男孩子们立马冲出,四散到各处,女孩子则沉稳许多,三五成群一个角落一个角落地方找人。 谁能想到余夏居然沦落到要带着一帮屁大点儿的小孩子玩捉迷藏,她自己都没眼看。想到自家那个小祖宗,她也只能含泪的加入她们。 藏起来的孩子接连被找到,就连藏得及其隐蔽的王二娘也在最后一刻被余夏当场揪出,那群孩子欢乐的像是跳豆,吵吵闹闹的叫嚷着赢了。只有王二娘一脸的难以置信,不可思议的追问余夏究竟是怎么发现她的。 第200页 余夏哪里能发现,谁能想到王二娘藏在厨房的大烟囱里,也是没有谁能傻缺到这份上,要不是发现厨房里面干活的蒋嫂子眼神怪异的总是盯着烟囱的方向看,余夏怎么可能知道。当然这话她不能说,她只是故作神秘的说道,「小妖儿,无论你逃到哪里我都能把你揪出来。」 「吹牛。」 「不过以后不许往烟囱里面钻。」 「那烟囱里面多脏、多危险啊!」王二娘把手一摊,学着余夏教导她时的语气,「你真把我当小孩啦,那烟囱是新的,还没有开过火,不脏,而且我还特意告知蒋嫂子我在这里,她也不会去烧火,我聪明吧!」 「聪明!」余夏从怀里掏出手帕擦拭着王二娘满头的细汗,「看你跑得毛都炸了,到楼上休息去。」 在这里,王二娘是有她自己专属房间的,那是一间从坐垫到桌布、再到纱帘、床品、被褥尽是粉色的房间,除此之外,房间里的点心、供人玩乐的小玩意儿都是她平时最喜欢的。 从前,残羹冷炙果腹,没人疼也没人爱的小傢伙也终有一日被人捧在了手心里疼,她侧身躺在软乎乎的床上,睡得安静又香甜。 余夏守在床边哪也去不了,实在是她的食指被睡觉的小人儿紧紧的握在拳头里,她试图小心的抽出手指,却惊扰了睡梦中的小人儿,王二娘睡眼惺忪,梦语一般的叫着余夏的名字。 「吵醒你了?天色晚了,要是太困今晚就留在这里睡一晚。」 王二娘摇摇头,声音带着嘶哑,「要回家。」 余夏身上披着一件灰色的披风,她细心的帮王二娘把她专属的粉色披风系好,那披风上面还带着粉色的小帽子,帽子两边还有两个白色的绒球,王二娘这般穿着是又软又可爱,只是嘛,这动作却有点不太淑女。 王二娘一下子钻进马车,她从马车的小窗口探着半个脑袋催促着余夏快上来,余夏只说这就过来。 余夏之所以没有那么快上马车,是因为看见高能和熊然两人骑着马从外面回来,高能的嗓子哑得厉害,连叫一声主子都很是艰难,熊然更是在大冬天里衣服都被汗水浸湿之后又结了冰碴。 余夏拿过他们藏在身后花花绿绿的纸张,看着上面笔触稚嫩的图画和字迹,她没想到他们竟偷偷的到外面去发起了「宣传单」。 高能有些尴尬,急忙解释说着是他自己的主意,家里的弟弟妹妹和熊然一起画的,他没说是想帮余夏招揽一些客人,可能是怕她尴尬。 「那你们招揽到客人了?」 「他们都说会考虑一下。」高能哑着脖子说,熊然不说话,只是头点得像个拨浪鼓。 余夏哭笑不得的把纸张塞回他怀里,打趣的吩咐他们,「高能,回家让你妹妹给你煮点茶润润喉,熊然你这两天东跑西走,家里的猪要饿死了吧,赶快回去。」 「饿不死,我家的猪天天都有饭吃,长得比主子胖多了。嘿嘿。」熊然在被高能瞪了一眼后自知失言,及时用双手捂住嘴,不敢再说话只是一个劲儿的点头。 「回去好好休息,想干活儿还不容易,过两天可有你们忙的呢。」 熊然一脸的有什么可忙的,高能和萧山对看一眼,立刻明白她话语中的意思。萧山立刻兴奋起来,他就知道他家的主子就不是外面所说的那般窝囊。 少年心性,一想起要干点什么,浑身上下热血沸腾,连架马车速度也比平时来的急切。 「萧山,怎么赶得马车,慢点!」余夏一边呵斥着萧山,一手护住枕在她腿上睡着的小人儿。 那小人儿真可爱,都睡着了手里还紧紧的抓着半个没有吃完的豆包,嘴又嘟嘟着,咿咿呀呀不知道说得什么梦话。 「真像小猪一样。」余夏把披风盖在小人儿身上,一手护着她,一手挑开了马车的小窗,窗外天已经黑了,但来往走动的行人不算少,一队风尘僕僕的外地商队正进了一家客栈打算投宿。 余夏脸上带着浅笑,「不是都喜欢布局么,那我就以同样的招数回敬,真是期待呢!」 第96章 「姑爷日日都伴在小姐身边, 夸张到就连小姐上茅厕都要守在附近。」书房里,秦子庭向王晋和禀告余夏和王二娘相处的细节,自前日起, 王晋和又要求他盯住俩人。 「她是在等慕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才会这般紧张...」王晋和的眼神黯淡,这次王慕倾反常的「离开」太久了, 他断定这缘由必定在余夏身上。 他沉默了片刻又问,「余夏的燕停阁生意怎么样?」 「极其惨澹, 只有一楼的戏院有一点微薄的收入,而去捧场的人也都是给姑爷做工刚解决温饱的工人。」 「呵,这帮工人也真为她着想。」 「另外,姑爷她...」秦子庭犹豫着, 他还未想好这事该怎么和王晋和说,或者该不该说, 他觉得王晋和对余夏的态度很微妙,有时他像是真把余夏当成亲人小辈一般关注, 就比如一下子拿出那些黄金借给余夏, 那几乎动用了王家所有商铺的流动周转资金, 这要担着很大的风险。可有时王晋和又像是十分看不上余夏, 处处嫌弃又防备。 「你何时变得这般婆婆妈妈?」 秦子庭明显感到王晋和的不悦,便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把最近的事尽数交代清楚。 京城中的绸缎商铺不下百家,那些江南的绸缎商每年会分几次带着商队给京城的绸缎铺子送货,再在京中逗留数日, 採购一些书籍字画、药材或是一些新鲜的小玩意带回江南贩卖。 第201页 一年中,通常每到年底供货量最大, 因为一年到头,家家都要置办年货。而且年关又要结算银两,定下明年拿货的价格,所以每到这时绸缎商队的管事会在京中逗留很久。 而就是这时,余夏亲自把邀请的帖子分发给了在客栈落脚的各个商队。 「姑爷可能是想把这些商队争取过来发展成客人,毕竟他们每次的人数都不少。而京中的客栈也挺紧张的。」 「子庭,什么时候你也搞这些虚的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搞不清楚么?」秦子庭跟随他做了那么多年生意,他们自然都清楚商队的那些事。 那送货之路辛苦,又风吹日晒,就算身体强壮的人全程走下来也多半会吃不消,那些老闆掌柜身娇肉贵的又怎么会亲自带商队。多半带掌事的都是深得主家信任的家僕,可这样一趟差事,挣得又是辛苦钱,有几个人会去余夏那高出普通酒家、客栈一大截价格的燕停阁去挥霍去享受! 就算有年轻力壮的老闆亲自带商队,就算他们都去余夏那里,又如何?难道余夏一年只挣几次银子?她剩下的时间里就掐着手指头等这些外地的客人? 这些道理,余夏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明白,王景和是越来越猜不透了。 王晋和又想起前日,自己在家门口碰到余夏时,她对自己说得话。 「过几日,小婿送泰山大人一件礼物,就当做您借给我钱的答谢,请泰山大人一定不要推辞,您不需做什么,只需静静的等待。」 静静等待,等待的又是什么? 城中挂着两个大红灯笼的客栈门口,余夏送出手中最后一张邀请帖子,他礼貌的行了一个拱手礼,「今日和王公子交谈甚欢,明日在燕停阁设宴,还请王公子务必光临。」 「余公子,在下百思不得其解,你我非亲非故,生意上又无半点往来,请我去城西食住,又不收钱财,这样做是有何利可图?」年轻的老闆说话直白,不拐弯抹角,而余夏也回得干脆,「在下的岳丈是王晋和。」 只需这一句简单明了的话,比得过无数吹捧和解释,王公子好像已经明白了一切。 这商队买卖的订单都是一年一签,而今刚到年底正值洽谈明年货品合作的事项,想必这免费的午餐就是王晋和笼络人心的手段,比起不明缘由的恩惠,大多数的商人都会更喜欢这种简单明了,互惠共利的礼尚往来。 王公子的顾虑被打消,当下肯定的回覆了余夏,明日必定去城西赴约。 余夏那紧绷的身体终于不用装模做样了,她伸了个懒腰,「这两天板着说话可太累了,这文人不好当,没想到当商人也这么麻烦,真不如做个咸鱼来得舒服。」 「您这就累着了!那燕停阁的人也差不多快气晕了。」尤其是他的亲姐,听说余夏请人白吃白喝,这钱还没赚就开始变本加厉的赔钱,气的差点当场飞天,萧山小声的埋怨,「太败家了,金山银矿都不够您败的...」 「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应该免费请他们吃住?」 「没有客人咱们可以去拉,或者咱们的价格降一些,为什么要做冤大头请他们白吃白喝?这就算了,他们还把人情记在了别人头上,说是您的泰山大人,可也没看您和他有多亲。」萧山嘀嘀咕咕,心里的话不说出来他觉得自己都要憋死了。 「小子,我知道你是在担心我。」余夏拍着他的肩膀,「但眼光是要放得长远一些。现在呢,我交给你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你若办好了,那便是要风得风了。」 萧山将信将疑,看着余夏的眼神又觉得准不是什么好事,想到上次他被余夏忘在了那「盘丝洞」里,他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放心,不是让你去烟花之地,也不是什么龙潭虎穴,就是嘛...」余夏靠近萧山的耳朵轻声说出她的计划。 萧山瞪大了眼珠,难以置信的问,「啊?这样能行么?」 ———————————— 热闹的街巷熙熙攘攘,李游坐在马车里等得烦躁,他那个惹人厌的哥哥李演不知道在父亲面前说了什么坏话,父亲不但指着他的鼻子骂他不学无术,还彻底停了他的月钱。 他不明白他做什么了,竟得到全家人的挤兑。明明他也是嫡出,怎么活得像个庶子。 他越想越气,便把所有的不如意发泄在了驾马车的小厮身上,「干什么呢,停在这里多久了,你是不是皮子又紧了?」 「二公子,实在是前方的路被堵住了过不去啊,现在后面的马车也过来了,掉头都来不及了。」 「废物!我要你有什么用。」李游从车上跳下,一脚踹翻了小厮,他向前步行几步,并拨开了前方围着的人群,这才看清是一个白髮的老妇人领着一个两三岁的稚童坐在一辆马车前嚎啕大哭。 那老妇人前面站立了一个容貌俊秀的公子在向他们恭敬的道歉,可不管她说什么,老妇人就是一口咬定是被她的马车撞伤的,还扬言要去见官。她这般哀嚎,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很快整条街都被堵住了,大家七嘴八舌都是在说那公子的欺凌弱小。 本来也是闲着无事,李游便也看起了热闹。 他想那个俊秀的公子一定是个书呆子,竟把整个钱袋给了那老妇人,那一袋子银子都够他去楼外楼逍遥半月了。人心贪婪,那老妇人一看给钱给得这般痛快,竟然贪得无厌说了个多十倍的数字。 第202页 那公子说自己身上没带那么多银子,老妇人和孩子立刻又哀嚎起来。眼看着动静越来越大,围观的人只多不少,要是这么下去岂不是要困在这里一整天? 李游没有什么帮别人的习惯,但他更不想堵在这里干等着,而且此时他正愁心里这股火无处发泄,这千载难逢的时机,他怎么会放过。 他扒开众人,上去一脚踹到了老妇人的肩膀,「老不死的,别挡你爷爷的道。」他这一脚踢得可真狠,连带着老妇人头上戴着的假髮都掉了大半。 看着老妇人头上露出的黑髮,众人看明白了这人就是一个骗子。 骗子带着孩子急忙逃窜走了,而李游还觉得每发泄够,只能骂骂咧咧,「也不打听打听老子是谁...」 李游正要回到马车,可却没想到那个容貌俊秀的男子竟叫住了他,「今日幸得公子相救,要不然,在下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公子若有时间,在下想请公子去喝杯酒水,不知公子可否赏脸?」 李游仔细的看了她,才发觉原来此男子不只是容貌俊秀,简直可以说是貌比潘安,再看看她手上带着的戒指,随便摘下一个都能在京城最好的地段买上一个三进三出的宅子,还有她腰间挂着的玉佩,那通透的白玉,可以称得上是上品中的上品,简直是极品,那价值一定不菲。 李游心想反正他也没银子了,又不想回家被他爹指着鼻子骂,莫不如去蹭顿酒喝。那公子又说请他去的地方在城西,那城西就是下九流呆的,有什么好地方是可以喝酒的,但他还是答应了,他的小厮还有几分担忧要劝阻他。 他只说一个大老爷们,难道他还会被算计不成。 俊秀公子对他客气有礼,她介绍了自己,「在下余夏!」 马车初入城西,李游就发现这和自己印象里的城西完全不同,街边不同,更干净了,脚下的路似乎也更平整了,马车行在上面也不会跟着打颤了,他上次来城西是什么时候,记不得了,但这和他印象中的地方完全不同。 当他从马车上下来,更是惊艷得脑中一片空白。 那简直是李游从小到大见过的最漂亮、最特别的建筑,流动的曲线做装饰,还有能工巧匠在檐角雕刻的动物,连羽毛都根根分明。他想像中的皇宫内院也不过如此吧,再看门前那一大块前庭的等候区域停放了二三十辆一字排开的马车,周到的竟还有马槽供给马儿食草。 就连驾车的小厮、工人休息的地方也是石桌石椅,李游从来不注意那些底层百姓的人间疾苦,但看着这人数,他便可推断出着楼里面的贵客是多是少。 走进燕停阁的一楼,是一个戏院。台下叫好声不断,李游便好奇的往台上看了看,那是他从未听过的唱段,不属于认知里的任何一派,故事也是完全没有听说过的,讲述的是一个大户人家总被人欺负的庶子是如何逆袭人生,最后封王拜相的。 而刚巧这会儿这一幕是那公子穿着锦袍数落曾经欺负他的家人,这一幕看得李游浑身血液都在翻涌,直冲天灵盖。仿佛那个站立在中心,接受着所有人跪拜,得意的都在发光的是自己。 想像着他站在中心,李演跪在他面前向他道歉,一边细数着自己做的错事,一边抽着嘴巴。父亲懊悔的说他才是让他骄傲的儿子,母亲眼含热泪痛哭向他道歉,说这些年亏待了他。那些人都不懂他,都是有眼不识金镶玉眼盲心瞎的人,总有一天,总有一天... 看着李游手腕上的青筋暴起,脸色的得意,余夏叫醒了做梦的他,「李公子,请?」 李游意犹未尽的收回视线,跟着余夏准备去二楼。在上楼之际恰逢遇到了两个小孩儿,穿着红色袄子的小女孩小小一个想要上楼去,胖胖的男孩拉住她说,楼上可不是咱们能去的,是只有钱人家才能去的。 这一句话真真的说到了李游的心坎里,那高人一等的姿态顿时由内向外的散发出来,就连他的头都抬得更高了。 到了二楼,更让李游惊奇,二楼的布局、菜品、甚至是盛酒的银器都宣告着这里不是普通的酒家。而坐在这里的客人也都穿着讲究,大部分都是上好的布料所制作的成衣。又想到外面的马车,她更断定这里的人非富即贵。 那一桌一桌客人挨得很近,没有任何私密性,但客人们相处的异常和谐,甚至看到邻桌上了什么菜,都可以问上一嘴好不好吃。这样萍水相逢只因邻桌的缘故,客人便因此而认识,若是意气相投都可结交一下。 墙上挂着的竹籤写着燕停阁的特色菜品,每个名称后都标註了价格,那价格让人一看心都跟着一惊,这要是在城东的普通酒家都够吃一桌子的了,就算是在城东最有名的酒家,也够买两盘招牌菜了。 「余公子,你找的这家店怎么看都是个四不像,菜品的价格还贵得离谱啊!」李游对着余夏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他骨子里就是瞧不起任何人,除他自己外一切的人。 「好东西自然值得。」 小二拿着一个食盘从他们面前经过,里面的菜品清新淡雅,品相绝好,还带有一股淡淡的鲜味,这让李游肚子里面的馋虫叫了起来。 「不知道这里的主厨是哪位?」京城里的各家菜馆的厨子,李游都知晓一二,只要余夏说出名字,他都能说出那人的拿手菜,若是余夏说出一个没有听过的名字,他也可以对她嘲讽一番,这样才能彰显自己的高人一等。 第203页 可余夏却并未直接给出答案,而是指着刚刚那道菜。 「那道菜叫『淡泊名利』,是以新鲜鱼肉、虾肉打成泥,做成丸,下水汆上九下十,再淋上露水熬制的高汤,上面配以春茶的嫩芽点缀,这样的菜品新鲜又不乏浓郁,浓郁又不失清香。这是江南闻名的食翁林老师傅的第三代传人新研制的菜品,品相绝佳,口感一流。燕停阁的厨师来自各地,各有各的擅长,没有主厨。」 「余公子这般清楚,看来是常客啊?」 余夏笑而不语,领着李游继续往前走。 除了吃酒吃饭,这里还单独划分了游戏区,投壶、套圈等各种小游戏,另外奖品也十分丰厚,若是想要讨点彩头可以多找上几个人比试一下,管他认不认识,一番玩乐倒也开心快活。 对比一楼二楼,三楼则显得冷清异常,这里都是一间一间的雅间,里面设有小塌、棋盘,可以品上一壶热茶,可以斜靠在小踏上小憩,也可安静的坐在桌前一门心思食,赏美酒。 「这地方不错。」李游环顾房间后,坐在桌前看着眼前的菜单图册,上面的菜品他都没吃过,只记得余夏刚刚所说的『淡泊名利』,「那咱们就来盘淡泊名利!」他又随便点了一些名字花哨,实际上都是些凉菜的菜品。 「这个也是不错的!」余夏指了指李游刚要翻过的菜单,「还有这个,嗯,这个也不错。」 「那就要这些?」刚刚还趾高气昂的人,不知不觉就被余夏占了主导位置。 房门被敲响,走进来一个眉毛上有一道疤痕的男人,他凑到余夏耳边,同她低声讲了什么。只看余夏的表情,李游并没有看出是好事还是坏事,同时也不免好奇余夏的身份。 余夏同李游说要出去一趟,让他一会儿上了菜先吃,李游虽有好奇但也没问,因为这时他被新送过来的茶吸引了目光,还没尝到茶,便是那精巧的茶具震惊了他,他家也曾大富大贵过,儿时便见过这样的茶具,听闻这一套能够值几箱银子了。 这要是拿一个回家,一定能保证他十年富贵。 他叫过上茶的小哥,问了一嘴,「刚刚那个余公子是你们的常客,你可知她是什么人?」 「那是我们东家!燕停阁的老闆。」 李游一听惊喜万分,再看手中的茶具便觉得不过尔尔,为了一个茶具岂不是格局小了,他突然觉得他的好日子就要来了,也许他真的可以像那戏文里唱得一样,他终有一日可以站在高处。 余夏走在迴廊之上,他步伐太快袍子都跟着荡漾了起来,高能跟着她的速度,「食材已经备了五天的,明天还会陆续运来新鲜瓜果,另外王公子想要多在京城停留几天,他问您可不可以多住几天,他会按照咱们的价格给银子。」 「这些都你定,对了,别给李游上菜别那么快,每道菜的间隔半盏茶的时间,最重要的是要越来越精緻,酒水就上最好的那个。」余夏转了个身,「还有,你别跟着我了!」 余夏风风火火的推开了房门,此时的王二娘正在锤着一个枕头,圆鼓鼓的枕头几乎被她锤成了铁饼。 「听说你晌午什么都没吃?是不是我不陪你吃,哪怕再好吃的东西,你都吃不下去。」 「谁说的,是高能还是熊然说的,再或者是萧山、萧蒹,不对那俩那么忙,熊然又是憨憨,一定是高能,他嘴怎么这么碎,说三道四像个长舌妇一样。」 「要不,我陪你吃点?」 「不要,我又不饿。」王二娘心想要是余夏陪着她,她才吃,那余夏以后岂不是要蹬鼻子上脸的笑话她了,那也太没面子了。 「我困了,要睡觉。你给我讲故事!」 王二娘躺在软乎乎的被子里,等着旁边的余夏开讲。 「上次讲到哪里了?」 小人儿立马来了兴致,马上回答,「讲到夏之涵被一帮小混蛋堵在...那个...厕所,那之后怎么了,你快讲。」 「那之后,我,咳,夏之涵把她们都给揍了,四个人无一倖免,尤其是领头的被打得一脸血,牙都掉了。」 「太解气了,这个夏之涵这倒是和我很像,我就说还是拳头好用,可是你就是让我事事都讲理,那你说是不是以后再也没人敢欺负她了...」 「后来她长大了,接触的人多了,她就不会像自己年少时那般了,凡事不能只看眼前,要学会...」余夏一转头发现那个小傢伙儿睡着了,她含着笑为她梳理了额前的碎发,又为她理好了被子。 犹豫了片刻,还是在她眉心印上一个轻吻。 余夏回到三楼雅间里时,菜品已经都上齐了,而李游也似乎酒足饭饱了。两个人不管多么不熟,温酒入喉,迷醉间便可称兄道弟,其乐融融。 许是这般美酒饮得过瘾,李游的话匣子也打开了,他一口一个余兄,同余夏拉着近乎。 说起他儿时的整蛊,什么尿壶里放蛐蛐,鞋垫子里藏银两,嘴碎的简直都没有谁了。当然,他还提到了他的亲大哥李演,从他的言语中可以听出他有多不待见这个大哥。 「那个李演最不是东西,就他读书好,把老子显得什么也不是。早知道小时候,我就应该撒尿和稀泥往他脸上涂。」 余夏嘴角抽抽,心想他俩的爹也是绝了,大儿子伪君子,小儿子真小人,真是祸不单行。 第204页 余夏又带着李游到二楼玩了两把投壶,只能说这李游文不成武不就,就连玩游戏都奇差,愣是把第一次玩投壶游戏的余夏反衬成了高手。 天色一渐黑余夏就提醒他该离开了,李游还意犹未尽,那套圈的游戏他还没玩呢,一楼的戏他还想再听听。余夏和他说这里本来是可以住宿的,只是房间有限,早就已经订出去了,他便无奈的只好离开。 「今日招待不周,李兄都未玩尽兴,你看这样如何,以后只要李兄来我这里,燕停阁便不收李兄一钱银两,酒菜都供李兄享用。」 李游酒醒了大半,当下就问余夏是不是真的,再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后,他一拍大腿,「余夏,你这个朋友,我李游交定了。」 之后便是李游日日来蹭吃蹭喝,他不光自己来,还唿朋唤友的过来。 那些世家子弟第一次来燕停阁果然和李游的反应一样,像是初入桃源林的人看什么都觉得新奇,城里的娱乐场合翻来覆去就那么几样,这些人早就玩腻了,这会儿发现燕停阁这么个宝藏,个个乐不思蜀。 就这么一传十,十传百,燕停阁便成了世家子弟的集会的新宠。 到此,燕停阁才迎来了真正的客人。 世家子弟不惜坐上那么长时间的马车来到这里不光是因为这里有吃有得玩,另外一个原因是余夏。 余夏这个人在他们眼中可是太妙了,她不只是生得符合他们审美的好容貌,她还特别会办事,恰到好处的会做人,不逾越,不过分热情。最重要的一点是她不走仕途。 这些世家子弟不管年龄多大,现在身居何位,未来或已经走在了一条独木桥上的,但余夏对于他们来说不存在竞争的关系,而且和她说话也不用那么费心思。 要说玩,肯定没有人比得上这些年轻的公子,某人无意间提了一句应该搞个棋局比赛,余夏就真的认真的搞了起来,有人说该请一些文人,余夏就把全城有名的文人都请来了。 文人付不起酒钱,又不愿吃白食,余夏就说可以以诗文、字画、书法抵帐。等到积攒了一定的量,她又办了个拍卖会,把这些卖给喜欢的人,同时还要选出卖得最高银子的作品,也是这样那些文人雅士的名望也被更多人知晓了,同时也丰富了燕停阁的客人。 还有一件事挺有意思的,就说李游这个人说是有很多朋友,实际上在这些人心底里是没有人能真正瞧得上他的,世家子弟哪个不是能文能武,就算是差一点的,至少也有一样擅长,就算是都不行,至少人家背景强大,再看这位啥啥都不行,还不懂得低调。 是李游让这帮人知道了燕停阁,知道了余夏,可最后这帮人又是看着余夏的面子才高看一眼他。 可能也是这个原因,李游从最开始把余夏当成冤大头到现在真正推心置腹的把她当成了他的朋友,是唯一的朋友。 「余兄,你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你说这老天也真是的为什么不让你我成为兄弟。」他饮多了酒,口齿都不清楚,思维也混乱了,「不如我们结拜为兄弟,择日不如撞日。」说着毫无徵兆的噗通一声就跪下了,朝着萧山一顿跪拜。 「李兄,不如我们再选一个吉日,请一位德高望重的宗祠长辈给我们做见证,那时我们歃血为誓岂不是更好!」 那日阳光正好,正值午后,余夏跟着她的义兄李游到他家拜访,李游像是一个得到珍宝的孩子,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余夏是他的好兄弟。 李游的父亲也听闻过余夏的名字,余夏的名声不好又加上对自己儿子的了解,他本以为余夏也是不学无术的,如今一接触,发觉余夏说话做事还挺像样的,倒是比自己那个废材儿子高出一截,他又觉得自家儿子和余夏结拜,都是自家的废材高攀了。 他很喜欢余夏送的字画,但他最后却没要,他爱惜自己的羽毛,怕收了招人口舌。 其实李游带余夏回来本意是想到李演面前显摆一下,李演没在家他顿时有些失望。 不过也赶巧,他带余夏出府的时候正好撞上刚回来的李演。 「大哥,这位是我的结义兄弟,余夏。」 李演理都懒得理他,他想能和李游结拜的能是什么好东西。他这边刚要越过他们,却没想到余夏向右一步站在他的面前。 「我是荣国公余知荣的庶子,京城首富王晋和的上门女婿,我是余夏!兄长您好!」 李演听此愣了一下,他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的人,耳中似有惊雷,恍惚中默念余知荣的庶子,谁?余知荣。他没从震惊中回神,余夏再放冷箭。 「李游是我的兄长,您自然也是我的兄长,日后有福可要同享,有难必定要同当。」有难、同当两词咬得极重,是故意的! 李演看着余夏在笑,可是他觉得他的眼睛在放着毒箭。 怎么可能,怎么会这么巧。难道是她那天听见了我的谈话,不可能,如果是这人,她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来我前面说这样的话,一定是巧合,那个被偷听的人已经被他的人除掉。 「日后,小弟若是有什么麻烦,自然也不会忘记兄长的。」余夏的话是刀子,一下一下几乎扎穿了李演的心。 余夏在笑,眼睛仿佛在说话。 {让余知荣灭九族可以啊,但你要先把我摘出去,否则我便拉着你们全家垫背!} 第205页 第97章 李演的眼里是憎恶, 怨恨,是对一切计划都将化作泡影的的不甘。他不信,不信自己精心的谋划, 竟能被这么一个突生的枝叶生生打散了。 除了愤怒他还剩下什么? 是他为了冬试,不眠不休苦读而熬红的双眼?是他即便在冬试中出头, 到头来也不过是一场没有期限等待的预判?是他终将要像他的父亲一样,在一个芝麻绿豆的官位上恪守律己, 只能在心中祈祷那些权势之臣死光绝后,才能爬上位的悲催人生? 他不愿等, 一刻也不想等。 他看向那破坏他计划的罪魁祸首,而此时她看向自己的眼神与刚刚完全不同,仿佛那眼神中怜悯的嗤笑刚刚只是他的误解,只是他的小人之心。 「兄长, 这是我送给您的帖子,以后哪怕是我不在燕停阁, 但只凭此帖,您就可在那里免费食住, 请您手收下。」这已经是余夏重复的第三遍了, 但李演并没有接过她双手奉上的帖子。 一旁的李游看不下去了, 「李演你过分了, 余夏这番美意,可是看在我的面子上,要不然她知道你是谁?你不要不知好歹...我说李演你是不是很眼红我有余夏这个好兄弟啊...」他毫无眼色,丝毫不知道此时面对的李演在极力的控制自己随时都要发狂的情绪。 李游是李演这颗爆竹的绳捻,而他的话便是火星。 随着一声十足力道作用下的耳光声, 李游的喋喋不休止住了,而李演脖子上的青筋暴起, 他怒目圆瞪的指着废物弟弟的鼻子,大骂一声「你这个蠢货!」,便拂袖而去。 在自己的好兄弟面前折了面子,李游哪受得了,他想要冲上去揍李演以报这一巴掌之仇,可知道李演是个文武全才,即使他冲上去被揍的也只能是自己。于是乎他又想出一个方法——告状。 「余夏,你刚才看见了吧,是他动手打的我。我们到父亲那里去,你作证的话,父亲会相信的。」 「算了吧,李兄。以我的经验,就算李大人知道了是你大哥动的手,也不会怎么样的。」 「那我就白挨这一巴掌了!他下手那么狠。」他擦了擦嘴角,竟发现流血了。 「哎,像咱们这样的不受宠的庶子...」余夏话说一半停了下来,他面露难色,「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说像咱们这样不受宠的。」 「你也觉得我像个庶子,也觉得我爹偏向我大哥是不是?呵,连你都看出来了。」 「李兄!」 「我知道你想安慰我,余夏,你真的是我的好兄弟。今天没能好好陪你是我这个做兄长的错,下次一定好好招待你。我...让下人送你出府吧。」 余夏本来就在离门口不远的位置,哪用人送,他以为这只不过是李游为了维持自己即将失控的情绪而下的逐客令而已。她刚走不远,就听见后方惨厉的叫声,他回过头看见李游正拳打脚踢他的小厮。 李游的身材还算高大,他的脚重重的落在蜷成一团的瘦弱少年头上,背上。那个少年余夏见过好多次,他的年纪和萧山差不多大,总是跟在李游身边小心谨慎的伺候,他的心思比一般女子都细,每次跨进燕停阁的大门前会先在外面把脚下的泥土蹭干净。余夏看他脸上总是带着伤,给过他一瓶药膏,他便默默的记住了她喜欢吃的菜,之后每次她和李游吃饭,那些喜欢吃的永远在自己面前。 余夏跨出门槛之际,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贯穿进她的耳朵,之后那声音便戛然而止。余夏没有回头,而脑海中是那个少年倚在燕停阁一楼的边角和穿着红色袄子的女孩一起翻花绳。 她曾以为伪君子比真小人可恶,今天忽然觉得其实他们都是一样的,没有区别。 因为,都是渣子。 门口,萧山看见余夏从李府出来,便欢欢喜喜迎了上去,他把一个小巧的手炉递给余夏,余夏看着萧山的手都烫红了,便问,「这手炉怎么还是这么烫。」 「花了五文钱在附近的馄饨摊添了点碳,现在热度刚刚好!」萧山理了理马车的缰绳。王府里的老车夫天气一凉便腿疼,所以这些日子一直是萧山在驾车,也是难为他了。 「那五文钱,我可不会给你哦!」 「不用主子给,这本来就是我自作主张。」 听萧山哼着小曲,余夏打趣道,「你怎么这么开心?」 「我能不开心嘛,主子的买卖挣银子了。不光是我开心,我姐也开心,你不知道我姐有多财迷,之前看着你大把大把的花钱,估计心里没少骂主子你呢。」 「还有高能,燕停阁挣第一笔银子的时候,他在库房里面偷偷数了三遍,其实就是两锭银子,我还看见他偷偷的用牙咬,好不好笑。还有熊然,他竟然想把自己养的那头猪杀了给主子你做猪血糕,你不知道他有多宝贝那只猪。」 「还有,还有蒋嫂子,没挣钱的时候她捨不得用新厨房,给大傢伙做饭还是在外面做,冰天寒地的她手指都冻红了,自从知道挣钱了,她在厨房里把火烧得可旺了...」 「咦,主子你怎么不坐在马车里呀,这外面多冷啊!」 「没事,我想看看景色。快驾车吧。」 「好嘞!」 「唉?萧山你怎么不问我去哪儿?」 「还用问么,自然是夫人在哪儿,您就去哪儿~」 ...... 虽已到了寒冷的时候,但燕停阁的客源也还算稳定,尤其是三楼的雅间,客房都到了供不应求的状态。有人建议把一楼的戏院取消,余夏没同意。戏院她另有用途,不但要存在,以后还会做得更大更好。真正的做到绝无仅有,仅此一家。 第206页 第二个楼阁的工程停了,因为天气太冷不方便工人做工,但工程的进度已经超过了余夏的预期,等到来年天气暖一些,很快就能完成并投入使用。 余夏让闲下来的工人用木材和布料盖起了简易的商铺分设在道路两旁,并且免费供给附近的居民做些小买卖。在城西有一些固定的摊贩,也有在非农更的季节里,临时做些手活儿来贩卖,用以贴补家用的人家。 把商贩集中在一条街上,既能让来燕停阁的客人逛上一逛,又能让这里的百姓增加一份收入,何乐而不为呢。 对于整个燕停阁来说,余夏是主心骨,她负责提出想法,剩下的所有工作都交给高能和萧蒹,她每天的工作就是在楼里面转上一转,看见熟悉的客人就聊上两句,时间上超不过一盏茶。而剩余的时间里她都在...哄老婆。 准确的说是,老婆的二分身,她的小祖宗,小辣椒。 「哼!余夏!我不想写了!」 「你等一下哈,我马上就过来,还有一章就看完了。」余夏手中的不是帐本,而是话本。 「哼!」王二娘甩开手中的毛笔,她的小脸蛋,小手沾满了墨迹。 「好,我来看看你练得怎么样!」余夏走近一看,嚯,好傢伙,裁好的宣纸边边都被手撕成向日葵了,再看看那上面的字写的是什么鬼,知道的是她教给王二娘写的字,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教给她画灵符呢。 唯一能看的几个字是啥 土二女,丰二x,王二后面画了个小鸟?余夏教王二娘写名字,她唯一写对的就是中间那个二字。今天余夏彻底对王二娘放弃了,她教了她那么久,一边旁听的幻秋都学了五十多个字了,王二娘竟然连名字都不会写。 「算了,洗洗手,咱们睡午觉吧。」 「余夏,要不咱们去燕停阁找李大龙,孙小花他们玩捉迷藏?」 「快别想了,那帮吵嘴的破孩子可没空和你玩,他们此时正被新请来的夫子按着手写大字呢。」余夏把王二娘按回床上,她仔细的把被角掖在王二娘身下,忽然起来玩心,她干脆用被子把王二娘给卷了起来。 「你现在就像是个包了肉的烧饼,哈哈。」说完她还吆喝起来,「卖烧饼喽!」 被包成「宝宝」状的王二娘一口咬住了余夏的手指,可那也没耽误余夏贫嘴,「逸闻轶事啊,烧饼咬人啦!」 「咬你怎么了,我就是要咬你!」王二娘想从被子中挣脱。 余夏为了不让她挣脱掉,便以自己的全身作为重量,整个压住捲成一条的人。她们脸对脸,离得那样近。 「怎么样,你再挣扎啊?」 「余夏,你会后悔的。」王二娘挣扎几下真就从被子里面挣脱了,连带着刚刚压在她身上的人都被牵翻了,王二娘一个翻身骑在了余夏的腰上。 余夏眼看大势已去,不得不出了损招——挠痒。 余夏成功反击,再次调转了两个人的位置。 「余夏,大坏蛋!」王二娘的脚在乱蹬,余夏的大长腿趁机夹住她。 「还不是你逼我的。」 又闹又笑,一个嘴硬嚷嚷闹闹,一个嘴欠嘻嘻哈哈。 「笑得...肚子疼!快停下。」 「叫我一声,好姐姐,咳咳,叫我一声好哥哥,我就停下来。」 「呸!」王二娘一口咬在了余夏的脖子上,只是...没使太大的力气而已。 两片嘴唇包裹着脖子上的一片肌肤,慢慢的收紧,这般的触感让余夏升起一股难消的心火。脚趾蜷缩在一起,浑身的颤慄感让她微微动了动腿。 而王二娘也没有好到哪去,她身体僵硬慢慢离开余夏的脖子,枕回枕头上,看着余夏的眼睛弱弱的说,「也没说...不能咬!」 然而她说话的语气让气氛变得更奇怪了。 她们注视着彼此,王二娘没有动,反而是余夏鬼使神差的越靠越近,眼看着就要唇碰唇,王二娘有些偏开了一点头,但她又没有推开余夏,余夏看着王二娘一颤一颤的睫毛,用脸颊贴上了她的脖颈。 鼻尖划过耳垂儿,流连于耳后。 王二娘的睫毛颤动的越来越频繁,最后闭上了眼睛,是默许。 原本只是停在王二娘脖颈上搔痒的手逐渐展开抚上了她的脸,爱不释手。 「嗯~」王二娘一声几不可闻的喘息,让余夏从迷乱中清醒。 她坐直身体,看见闭着眼睛的王二娘,看着自己的手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解开了小人儿裤子的绑绳。 王二娘微微挣开眼睛,就看见余夏慌乱的把被子盖在自己身上,她着急的穿着鞋子,着急到差点穿错左右脚。 「我去书房看书!」她低着头连看都没有看自己一眼,几乎是落荒而逃的离开。 而床上呆愣的她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余夏又为什么要离开。 「余夏,你混蛋!」书房里,余夏瘫靠在椅子上大骂着自己。 差一点,就差一点她就要... 「余夏,你禽兽!」她把脸埋在桌子上的书本里,用手敲着自己的头。 不知不觉里,她竟然睡着了,混混沌沌她还做了一个旖旎的梦,那是诱人的樱桃开得正艷,突然一个身影出现在自己面前,她努力的看清了脸,是她的倾倾。 她叫着倾倾的名字,并起身相迎,却发现自己衣衫半敞开。倾倾哭着问她在做什么?她想说在等她,可一低头发现自己身边还有一个倾倾。 第207页 靠!怎么会有两个倾倾,不是一个人嘛! 余夏从桌上惊醒,屋子里乌漆嘛黑,显然外面天已经是黑夜了,这一觉竟然睡了这么久。小傢伙居然都没来找她,呸,人家凭什么来找你,禽兽! 余夏摸着黑走到蜡烛旁,打开火摺子。猝不及防的火光中居然映衬出一张脸色煞白的女人脸。 我擦,什么鬼东西!余夏吓得跌坐在地上。 等了片刻发现没有动静,她心想莫不是自己头昏脑涨的花了眼看错了,她又瑟瑟发抖的摸到了地上的火摺子尽快的点亮了蜡烛。 光亮中确实有一个女人坐在椅子上。 她梳着短髮,冷着一张脸,还带了一个金丝眼镜,穿着的是西装短裙和西服。 呦,这不是54138号售后服务人员么!她都快忘了她的存在了。 第98章 其实, 对于现在的余夏来说,原主的那些记忆有或没有都已经不重要了,她已经完全适应了这里的生活, 甚至觉得不依附那些记忆,只靠着自己也能过得很好。 光影照亮了余夏的脸, 她启唇,而恰巧对方也在这时候张口, 两人的声音叠在一起,一个声音带着些许感谢和做完决定的轻松, 而另一个声音冰冷中带着厌倦。 「不用找回那些记忆了,我觉得现在的自己...挺好。」 「很抱歉的通知您,您重生在了错误的人身上...」 双方都愣了一下,尤其是余夏, 在她脑中似是有一道惊雷炸裂了她的世界,一句话而已, 却让她的一切都变得扭曲、破碎,她听见了那个女人的话, 却还是在震撼之下, 明知故问道, 「你什么意思?」 女人展开手中的资料, 用着疲累冰冷的声音把结论仔细的说给余夏听,她没有温度、甚至是麻木的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说尽别人的一生。 原本的重生套餐里,夏之涵重生之后的名字也是余夏,只不过她该生活在现代社会里。 她有着恩爱的父母,疼她爱她的爷爷奶奶、把她当做心肝宝贝的外公外婆, 还有一个小她七岁永远崇拜着她的弟弟。避开了成长艰辛的学习过程,她一重生就应该站在领奖台上, 也是在那一天,她遇见了她的真命天子,一个音乐才子。 她是才华横溢的新派画家,在她交际圈子里,她是被上天眷顾的天之娇女,无论是事业上还是爱情上。她20岁恋爱,同年结婚。她们一生恩爱,琴瑟和鸣。她们有一个更为优秀出色的女儿,她这一生顺遂,无灾无难,在一个蝉鸣的夏天和爱人牵手依偎而终。 那是一个人人羡慕的人生。 与她余夏彻底无关的人生。 「是我们业务员的操作失误让您误入这个世界,重生在了非重生套餐里的人身上。我们已经解僱了相关业务员,他也将受到应有的惩罚。而您,我们将给您安排再次重生...」 失误?因为同名?再次重生!何其可笑,一句失误轻描淡写,可改写的可不只是一个人的一生,她可以拍拍屁股走人迎接更好的人生,可被留下来的倾倾呢!那个小人儿回来发现自己不见了,她该有多难受? 一个人长期在黑暗里生活,在习惯了光明之后,把她再次推向黑暗还不如,还不如阳光不曾照拂,还不如自己...不曾靠近。 余夏突然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她的笑音很大,可却让人听出几分悲悯来。她弯着腰,用手撑在桌子上,肩膀都跟着轻微颤动的,笑到最后没了笑声,而是用一种比对方更冷酷无情的声音说,「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未能让您有一个愉快的重生体验,对此我们很抱歉,作为补偿我们已将您的重生套餐升级到最高配置的至尊豪华重生套餐!藉此,您可自选重生时的年龄,性别,出生的时代,自选天赋技能和所在的家庭状况,开启一次完美的人生。」 多么具有诱惑力的条件啊,余夏悲凉的冷笑,「都可以选择么?」 「是的。」 「那好,我选!重生的年龄是20岁,女子,国公府不受宠的庶子,有一个便宜爹,一个冷漠的娘,两个便宜兄弟,一个为人不错的大嫂,一个可以信任的朋友。应该有很多敌人,这其中有一个想置我于死地的情敌。身边常常跟着一个唠唠叨叨的狗腿子,伙伴当中有重情重义的、有嗜钱如命的、有蠢钝如猪的...有一个讨人厌的岳父...」 说着说着余夏突然笑了,笑得极尽温柔,连语气都变得柔软几分,「最重要的是...还有一个世界上最好的爱人,她名唤王慕倾,她生得很漂亮,大大的眼睛一眨一眨就像是透着光的星辰,她很乖,真的很乖,乖巧到把她抱在怀里都不会乱动的那种。她喜欢抓着我的衣角,喜欢偷偷的看着我。喜欢睡觉的时候窝在我怀里...」 「她喜欢一个人默默的做事,什么事都憋在心里。她会怕我离开她,以前我是觉得她太自卑了,但其实不是的,至少应该不全是!她是不希望自己的怀疑、自己的想要的影响了我的随心所欲,她怕我会为了她而委屈自己,哪怕是一点点。她把所有的煎熬都藏在心里,无底线的包容我,我往前走一步,她便跟一步,哪怕这一步耗费了她所有的力气。」 余夏红了眼睛,无奈又懊恼,「其实,我停一下也没什么关系的,也是我愿意的,可是她还是...」余夏摇着头,声音带着几分颤抖,「她一定爱我爱到了骨子里,我...」我已经好久没有见到过她。 第208页 大概觉得自己失态了,她止住了温柔,脸又冷下来,「我选完了,你可以走了,以后都不要再出现来打扰我的生活了。」余夏手指门外,逐客令下得冷静又干脆。 女人愣了一下,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对待她是这个反应的人,以往那些人可都是把她当做神一般忌惮的,他们称唿她为『大人』,总是会问什么时候可以离开,什么时候可以安排再次重生,可面前的余夏和别人都不同。 余夏不愿走对于她的工作来说很麻烦,对她自己而言却是挺有意思。 「你决定留下来是为了她,你喜欢她?可又是哪个她呢?」女人对余夏的称唿从您变成了你,语气里也没有了公事公办的客气,脸上化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是在嘲笑余夏的决定,也是对余夏傲慢态度的一种报復,见余夏没有反驳,她不紧不慢的在房间里走动起来,「但你要弄清楚,那个『她』是拥有多重人格的王慕倾,还是...仅仅只是王慕倾?」 「如果是前者,我无话可说。可我听你说的可不像是这样。可如果是后者么...呵呵。」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她回不来了!」 「你以为你能主宰一切,主宰我们的一生么?」 「我当然不能主宰一切,我只是比你知道得更多而已。」女人故意的停顿了一下,她看着余夏,「王慕倾除她以外的人格对你的喜欢甚至是爱...会吞噬掉王慕倾的人格。」 余夏震惊的看着那个女人,双拳紧握,内心慌乱。 「你没发现,她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了么?」女子的脸上又化为冰冷,烛火的光没有给她有半点影响,她连半个影子都没有。她手中凝聚出一张巴掌大小的黄色符纸,「我给你时间考虑,只需燃尽这张名帖便可把我召唤出来,那时你再告诉我,你的决定。」 「忘了告诉你,我叫瞳!」 女子细化成一股流沙往下流淌,还未及流到地上便如星光点点消失在空气里,只有那黄色的符纸左飘右盪一点一点往下沉,余夏盯着它,最后还是在它落地前,伸出手接住了。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是幻秋悄悄过来书房找她,「姑爷,您在里面吧。夫人那边请您去吃饭。」 像是无事发生一般,余夏和王二娘坐在一起吃饭,只是各自心里都存着心事,一顿饭吃下来,桌上的食物不见少。 幻秋端来了每年冬天各家府上必备的热茶,说是被神灵庇护的茶叶所泡的茶水,可确保今年冬天不染风寒。余夏笑说这是迷信,幻秋只答道大家都是这样说的,余夏无奈的抿了一口后,习惯性的看向旁边的王二娘,王二娘猝不及防的撞上余夏的目光,生硬的拿起茶杯做掩饰。 平常嘴硬的小傢伙越来越多次的偷看她,就像是个小孩子,余夏的嘴角扬起一抹微笑。 今晚的余夏终于笑了一下,茶杯掩饰下的王二娘嘴角也画出一个笑容。她没有问余夏之前为什么急匆匆的离开,其实她有一点点生余夏的气,可是看着余夏阴沉的脸她又觉得自己不该生她的气,当看见余夏终于笑了的时候,她又忘了自己为什么要生气。 总是这样,却也越来越习惯余夏这样牵动着她的情绪。 夜深时分,王二娘在床上一点也不安分,不是踢踢被子就是按按枕头,她斜眼看着坐在小榻上发怔的余夏,她故意踢翻了被子。 「余夏!我的被子掉了!」小傢伙儿就像是想要引起注意的小朋友,不断的制造麻烦。而余夏就像是一个耐心的家长,不厌其烦的为她盖着一次又一次被踢翻的被子。 「这般的冷,怎么还这么不老实。不许再踢了。」余夏为她掖好被角,老母亲般的嘱咐她。 「唠唠叨叨,不过确实...挺冷的哈!」 「知道还踢,不让人省心...」余夏从床边站起身才发现不对劲儿,以往王二娘都是睡在床的中间,或者是床边,但今夜里她睡在了床里,而刚好留出了一个人的位置。余夏看了看那空着的位置,又想到刚刚王二娘今夜里的不同,余夏心里五味杂陈。 曾经她绞尽脑汁的想要睡回到这张床上,如今,余夏觉得自己像站在了一个分叉路口,向左向右,似乎怎么走都是不对。 要不就...当做从未发现她的小心思吧。 「余夏,把熄灭蜡烛吧!」 「好!」 她们很少在夜里熄灭蜡烛,因为余夏觉得王二娘是怕黑的,但这夜里反常的事太多,也不差这一件。 她们,都想靠着黑暗来掩盖住自己。 余夏并不知道,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王二娘朝着余夏的方向看了多久,她在拼命的捕捉余夏的影子,哪怕什么也看不到,但她只朝着那边,她似乎能感受到她,好像她们之间就更近了。 而王二娘也不会知道,余夏也是这般的朝着床的那边看,甚至更久。 余夏几乎彻夜难眠,直到天快亮时,她去床边坐了一会儿,她的手指轻轻的描摹着小人儿的眉毛、鼻子,她的手指停在嘴唇上方好一阵,又犹豫着收回了手。 她头靠在床头,近乎失望。 {倾倾,我好想你!你回来好不好...我保证这次再也不会让你伤心了,我保证一刻都不会和你分开...求求你,回来,好不好。} 一行眼泪悄无声息的流下来,到后来压抑的掩面哭泣,似乎是觉得看不到希望。 第209页 她真的、真的很想她。 大概是夜里着了凉,余夏病了。冬日里染上风寒是一件十分严重的事,那汤药治癒的效果赶不上加重的步伐。短短两日,从起初的只是感觉到不适、乏力,到后来身体已经发烫的持续昏睡。又因为昏睡,她又连续两日未进米粒,身体越来越虚弱,最后连汤药都餵不进去了。如此这般的恶性循环。 「这汤药怎么越喝越睡。」王二娘气的甩了药碗,「这群大夫都是庸医,给我滚!」 老大夫拿着药箱挑着脚的从屋子里面跑出来,他对着萧山说,府上的夫人太吓人了,她根本连脉都没把上,就被轰走了,以后再也不敢来了。萧山急的像个热锅上的蚂蚁,「夫人,让我去找柳大夫给主子看病吧...」 「不许去,我讨厌她!」 萧山带着哭腔的大声说道,「夫人,这样下去主子...会死的。」 「滚!」萧山被王二娘轰出了房间,她插上房门,隐约听见外面的萧山和幻秋哭着说主子还这般年轻... 王二娘的手在发抖,眼圈被熬得发红,眼角还带着一些泪痕,她用手擦了一下眼睛,继续照看床上的余夏。她把余夏抱到了床上,尽管在床上又盖了两床厚被,余夏还是偶尔喃喃的说好冷。 「余夏~」王二娘拧着棉巾擦拭着余夏的额头。 「倾~好冷...」 「余夏,她们说只要不断的擦着身子,你很快就会好了...余夏...」王二娘擦过了余夏的脸颊,再之后是脖子,她迟疑了一下,把棉巾放在一边,手放在余夏里衣的绳扣上轻轻一拉。 左衣襟展开,露出一侧精巧耐看的锁骨和余夏白若凝脂的肌肤,手又放在右衣襟上轻轻拉开... 第99章 「啊!」王二娘被吓了一下, 因为细瘦惨白的手紧抓着她拉开衣襟的手,连同衣襟一起按回胸前,那一瞬间让王二娘把注意力回归到刚刚醒来的余夏脸上, 便忽略掉余光里胸前一晃而过的白色。 能看出来此时的余夏很虚弱,不但脸色惨白, 就连嘴唇也没有一丝血色,只有那双眼睛让她没有显得死气沉沉, 她虽未吐露半点话语,但是王二娘从那眼神里便读出了意思。 {不可以, 小傢伙!要乖!} 不是她们之间太默契,实在是平时王二娘太过熟悉余夏说教时就是这种眼神。 本来余夏醒来,王二娘开心得都快跳起来了,可是又偏被她当场抓获脱她衣服, 王二娘的耳根都红了,但她还强装镇定的为自己辩解。 「我可没想要占你便宜, 我是在帮你。」 「我知道。」余夏沙哑着声音,一边又拉高了被子掩盖在胸前, 然后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王二娘根本不知道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因为她太过紧张而慌乱的站起身, 无意中碰到了床边放着的水盆, 里面的水摇晃的溢出了大半淋在床上的棉被、地上,最后整个水盆连同里面剩下的水咣当一声扣在王二娘的脚上。 她根本无暇顾及自己的脚,只是手忙脚乱的用手绢擦拭着余夏手臂上那迸溅上的水珠,水珠已经渗透进布料里,其实只是零星的一点点湿了而已, 可是她还是自责的红了眼眶。 「余夏!对不起。」自己怎么就这么没用呢! 房门被敲响了,王二娘去开门发现是柳枚提着药箱站在门外, 萧山跟在她后面哭唧唧的央求着她,「夫人,就让柳姑娘去给主子看看吧,主子再这么下去会更严重的。」他又央求着,「柳姑娘您救救我家主子吧!」 王二娘原本就十分厌烦柳枚,她瞪着把柳枚找来的萧山,又张开双臂挡在门口不让柳枚进卧房,嘴硬般的说道,「你是坏人!」 萧山和幻秋的哀求,王二娘不但无动于衷,还摔茶杯让他们离开,柳枚看着床上躺着的余夏没有半点动静,气愤的对着王二娘说,「你不让任何一个大夫去看她,是想让她死么!」 「你胡说,我不会让她死!」 「你不会,她为什么会生病?难道不是因为她这么冷的天都一直睡在靠近窗的小榻上么?」柳枚虽站在门外,但一眼就洞察了小榻上的枕头和被子,所以她猜测出两个人之前的相处状态。 王二娘虽然还是倔强的不肯让步,可是担忧和自责已然挂在了她的脸上。 「其实她又不是我的谁,死了又与我何干?不过,你发疯的时候没有人再护着你了而已。」柳枚转身离开,萧山在后面拿袖子擦着眼睛,「柳姑娘,您再等等,我一定会说服夫人的...您帮我看看我家主子吧...」 屋子里又安静了下来,王二娘回到床边时,余夏已经又昏睡了过去,她让余夏枕在自己腿上,不断的给余夏添着被子,可无论她怎么环着她,她的头依旧发烫,「余夏,你不要像娘亲一样变成小土包好不好,我不允许你死...我...求求你。」 其实,她不是故意不让大夫给余夏看病,是那些大夫开的汤药,余夏喝了每次都会吐,而且喝过之后不但没有好转反而病得更重,她便觉得那些汤药是毒药! 感觉抱着的人浑身灼热,气息越来越微薄,王二娘想起曾经的那一刻,自己站在挂满了白布的房间里看着娘亲躺在那里,任自己怎么叫她都没有反应。 后来,娘亲被埋在一个土坑里,他们一铲一铲往装着娘亲的「木箱子」上盖着土,而她拼命的用手挖,挖得手都出了血她也不肯停歇,她大喊着「为什么把我的娘亲埋起来」。 第210页 那时,所有的人都在哭,却没有人告诉她为什么。 烦人的爹说那是死亡,再后来她大概知道了那是什么,是娘亲再也不能给她做新衣,再也不会给她做好吃的,她再也看不见她,不能和她说说话,是她渐渐都要忘记了娘亲的样子却仍旧无能为力。 世间熙攘,娘亲说过这世间的宽广是无穷无尽的,可再也不会有一个人如娘亲这般包容的对待她,是她有一日终于肯叫一声娘亲,可娘亲已长眠于地下,再也听不见了。 往日的人,往日的景,再一次毫无预兆的重演,她不愿意余夏也像娘亲一样变成一个小土包。她不需要余夏再为她做什么,余夏可以什么都不用做,她只要好好的活着,只是站在自己面前,让自己看见就好。 柳枚并没有真的走,她是一个对于萍水相逢的人都能施以援手的人,对待她的病人,她可以不顾性命去那悬崖峭壁采那一株稀有的草药,更何况现在生病的人是余夏,那是唯一知道她来处的亲人朋友,她怎么会放着不管她。 几番考量下,她还是听了萧山的建议住在了王府上,夜深时,她在屋里来回踱步,再三思量下,她才写下一页药方,她没有诊余夏的脉,根本不知这药方下得轻重,若是下的轻了起不到药效岂不是白费了,若是重了,她还是担心会伤到余夏的身体的根本。 {最好,还是趁机给余夏诊脉才行。}柳枚这般想着的同时,准备再到余夏那边看看时机,偷偷找机会给余夏诊脉。 她才走出去不远就看见王二娘走了过来。 「我可以把我重要的东西都给你,你能不能不让余夏变成小土包。」王二娘就像是一个倔强的孩子,她红着眼睛歪着头,别扭的求着她最不喜欢的人。她大概怕柳枚不同意,忙打开怀中抱着的箱子。 「这里都是好东西。我可以都给你。」 柳枚看到里面的东西,不禁皱眉,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破衣服好像还是小孩子穿的?弹弓?拨浪鼓?还有竹籤是什么玩意儿? 「这是最好的荷包,这是...最好看的衣裙。」王二娘小心翼翼的拿出里面她视如珍宝的东西让柳枚看,她小声的嗫嚅,「这是我娘亲送给我的。」她又拿出那个弹弓扬了扬,「这个弹弓很好玩儿,我很喜欢的!也可以送给你?」 「这是你爹送你的?」 王二娘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柳枚倒是明白了王二娘的思维,她一脸嫌弃的说,「那些竹籤不会是余夏送给你的吧?」见王二娘又不说话,柳枚倒是气得直掐腰,「她何时变得这么小气,破竹籤算什么礼物?」 「那是吃过的冰糖葫芦的,被我留下来的。」王二娘歪着头,一脸的天真,「只要你不让余夏变成小土包,这些就都是你的了。」她歪着头,眼泪在眼眶里面打圈,明明楚楚可怜,却又倔强的咬着嘴唇。 「呵...」柳枚都被逗笑了,「你倒是拿出点诚意啊,你至少该拿最珍贵的和我做交换吧,这算什么?」 王二娘朝她来的方向看去,坚定的摇摇头,「她...不可以给你!」 柳枚愣了一下,随后意识到对于王二娘来说最珍贵的是什么,大受震惊。老实讲,和前一次看见王二娘相比,现在的王二娘实在是令她刮目相看,那份单纯的赤诚让柳枚从上到下又打量了一下她。 她的视线向下看到了王二娘的裤腿还有鞋子,那里不知何时被水淋湿,在这个寒冷的夜里此刻已经冻出了冰碴。 {这个小人儿就是这样子一路过来的么?这该有多冷...会很难受的吧...}柳枚突然间不知说何是好,她好像明白了余夏为什么要守着「这样一个人。」 「我帮你拿着手里的箱子吧,你去换个鞋子和裤子吧。」 「不可以,你要救治好了余夏,让她像以前那样,这个才可以给你...」 「......」 柳枚给余夏重新开了药方,萧山和幻秋大晚上的煎了药,到后半夜柳枚给余夏餵了一半药,看着恨不得眼睛黏在余夏脸上的王二娘红着眼睛像是哭过,她嘆了一口气,便把剩下的都交给王二娘。 王二酿细心照料着余夏,尽管她从未照顾过别人,但她努力的回想着余夏平时是怎么照顾她的。 夜里她一直守在床边,她对着床上睡着的余夏说话。 「余夏,你喝了她的药,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余夏...你的睫毛好长!你的鼻子也好看...余夏,我可以亲你一下么?你没说不同意,我就当你答应了...」王二娘靠近余夏的脸,再贴近,她像上次一样默默的闭上了眼睛。 朦胧之间,余夏觉得自己的唇上轻轻的贴上一抹温润的柔软。 那是一个亲吻么? 她想睁开眼睛看一看,可眼皮就像被人拉扯住一般,不但睁不开,还觉得浑身上下像是被泡在热汤里滚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再次有知觉是额头上放上一只能让她觉得点点清凉的手心。她耳朵里听见焦急的嘀咕声,「怎得这样烫...」 能听见细细的布料摩擦声,还能感知到有一双手在自己颈间解着什么。 一瞬间让她惊觉,她几乎使出了自己全部的力气握住解着她衣衫的手,紧紧的抓住,病弱的低语,「不行,小傢伙,不可以。」 「余夏,我帮你擦擦身子好不好,你在发热,继续这样下去不行,让我帮你好不好。」 第211页 「不可以!」 「余夏...是我!我是倾倾啊!」 余夏强撑着眯起眼睛,看着面前熟悉的面容,几乎是印在脑子里的神态,动作,她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是她的倾倾没错,她的手渐渐松开,放任王慕倾的动作。 这几天身体不适,又加上几乎滴米未进,她的身子异常的虚弱。她感觉到自己的衣衫被解开,清凉的棉巾一点一点的擦拭自己的身前、身后。 「倾倾~」 「嗯,我在的,余夏!」 在半梦半醒间,余夏的脑袋里面像是一团乱浆煳,总是做着这样又那样的梦,一会儿是王二娘,一会儿又是王慕倾。她突然之间又想到刚刚和王慕倾说话了,她强撑着睁开眼睛,仔细的看着面前小人儿,连眼睛都不忍眨一下。 她抬起的手想要拥住王慕倾,「倾倾,上来~到我身边来...」 「好。」 终于能够再次拥住她的倾倾,余夏只想要紧紧的抱住她,可是她真的使不上力气,也许旁边的小人儿明白了她的心意,柔声的请求,「余夏,这次让我抱着你,好不好?」 小人儿的手臂穿过余夏的脖颈,把余夏紧紧抱在怀里,病恹恹的余夏抬手也使了最大的力气回抱她。她昏昏沉沉迷濛中也不忘解释她们之间的那次误会。 她说她和金瑾娴连认识都算不上,她根本就不会喜欢她。尽管头昏脑胀,她那些话却有理有据,不知道她在心中曾练习解释过多少遍。 「我只喜欢你啊...你送给我的手绢我没有给过别人...」 「对不起余夏,当时我该完全的信任你!」王慕倾紧紧搂着余夏,这一个久违的拥抱让彼此都无比的安心。 余夏被温柔包围,她终于可以停下来歇一歇,她把脸埋在王慕倾胸前并轻蹭着调整了一个满意的姿势,「倾倾,我好想你啊!你回来了真好。」 「你还在,真好,余夏,谢谢你。」 「倾倾,我有好多话想和你说话,可是我好累...」 「我抱着你呢,睡吧,余夏。」王慕倾把被角掖好,抚摸着她的头髮,轻拍着余夏的后背。 「倾倾,这会不会是一场梦,梦醒了,你就会不见?」 王慕倾在余夏额头落下一个吻,「我就在你身边,睡吧,余夏,我会好好的守护着你。」 喜欢是这样,相互依偎,一梦一人。 她们紧紧的相拥,很不得把对方拥抱进自己的身体里,永远不分开,这样就能一生一世。 {余夏,好梦!} —————— 收紧怀抱发现是已落空,手下意识向旁边摸去发现旁边的被褥都是凉的,余夏勐然坐起,她的头上后背都是细汗,揉着眼睛四处找寻,「倾倾,倾倾...」 屋子里四下无人,她着急的掀开被子跑下床,因为太虚弱差点没跪在地上。推开房门时,充足的阳光刺痛她的眼睛,她皱眉挡住眼睛大喊萧山、幻秋。 幻秋先一步跑过来,十分惊喜余夏居然能下床了,她高兴的说着太好了,说神明保佑余夏终于醒了,还张罗着让厨房做多些清淡的食物给余夏补补身子。 余夏根急切的抓住了幻秋的手腕,在绝望中燃起一股希望般的看着她,「是慕倾回来了对不对,昨夜是她一直守在我身边,温柔的照顾着我,对不对?」 幻秋显然被余夏的举动吓坏了,她面露难色,「其实...是二小姐。」 「余夏!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光着脚就跑出来,平常不许我做这个,不许我干那个,什么都要讲规矩。你看你自己也不是不听话,脚底板都踩脏了。」王二娘手里端着一碗汤药过来,「快进去 。你要是再把自己弄生病,我可真要揍你了。」 余夏难以置信的看着那个人,显然面前的就是王二娘。发呆过后,余夏终于失望的答应着。 {倾倾没回来么?那昨晚难道只是一场梦?} 「一直都是我在照顾你,我是不是很厉害?」 「辛苦你了,二娘。」余夏接过递来的温热汤药,那苦涩的汤药,余夏平日里连闻到都要忍不住想要呕,今日竟然能一口饮尽,可能汤药再苦也没有她心里苦。 王二娘端着空碗走后,余夏一个人在房间里,满眼的落寞。 原来,又是空欢喜。 余夏虽然只是喝了一碗米粥,但她人精神不少,晚上她去浴室准备泡个热水澡发发汗,在冒着热气的木桶前,她宽衣解带一件一件的落在一边,最后解下胸前裹着的白色布料,她刚放下转身之际勐然想到什么。 她抓起那白色的布料,仔细的打量后发现这一条不是她之前的那一条。 只有王慕倾知道她的布条放在哪儿,昨晚给她擦拭身体,给她穿衣的不是别人,就是王慕倾。昨晚不是梦,是她的倾倾真的回来过了。 第100章 「那晚哭的应该也是倾倾, 可是为什么每次她都要在晚上回来,第二天又离开了呢?故意这样的可能很小,那或是她是迫不得已!一定是有什么原因, 一定有什么我忽略的东西能够把王慕倾唤回来。」余夏皱着眉头在医馆里来回踱步。 柳枚听余夏这么嘟囔来嘟囔去,又想起前几日她恳求自己为王慕倾看病时说的话。 多重人格?柳枚闻所未闻余夏所提的这种病。她将信将疑, 但试试也未尝不可。 第212页 「余夏,我是可以翻阅医书看看有没有类似你说的这种病, 我也可以尽我最大的努力去医治她,只是我没能明白你的意思是到底...想要留谁?」 「当然是王慕倾!」余夏一脸你别逗了, 那还用问么的表情。 「那王二娘呢?你不要她了?」 余夏当即愣住了一下,老实讲她并没有想那么多,这些日子她满脑子都是怎么把王慕倾唤出来。她十分在意瞳所说的话,她怕王慕倾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少, 最后会彻底的消失不见。她想要王慕倾一直一直在自己身边,却忘了王二娘该去往何处。 「你看, 你也在犹豫,我看莫不如你把她们都当做.爱人。」柳枚的话听着就像是戏言, 实际上却最现实。 「不要用这种事来开玩笑。」 柳枚的这句话让余夏不高兴了, 她不由得悲从中来, 她觉得那样做对王慕倾很不公平, 那是对王慕倾的背叛,她觉得自己的片刻犹豫都是对王慕倾的伤害。余夏握紧拳头,眸子又冷又坚毅。 「我从始至终就只爱王慕倾一个人,我也只要她。」话说得掷地有声,可又是说给谁人听的呢! 这次交谈并不愉快, 余夏在桌上放了两个银锭子,提起柳枚先前给她包好的药, 匆匆离开了。 丫头梅心从外面进来,怀中抱着一个旧箱子嘀咕着是谁把破箱子放在她们的墙根底下,柳枚只看一眼便认出这是那晚王二娘手中抱着的那个。 ——你要是救治好了余夏,让她像以前那样,这个就可以给你。—— 藏着柔情的请求,倔强里子却埋着深情。 柳枚永远记得那晚倔强的小人儿咬着嘴唇、红着眼睛向自己展示着她那一箱子的宝贝,明明那般不舍可却拼命的让别人喜欢,只因为要换对她而言更珍贵的余夏。 可这些余夏知道么,知道倔强小人儿的心意么?若是知道,她还能、还忍心说出从始至终只爱王慕倾一人,只要她一人的话么! 可能也是会的,即使知道了,她也还是会这样选择的吧!只怕那时是余夏的心滴着血在向王二娘捅一刀。 「是不是总是有个人要伤心的!」 柳枚又好像能理解余夏为什么会着急着让她找到方法医治王慕倾了,就像余夏和她解释王慕倾的病,余夏说的是多重人格而不是双重人格。 那意味着一旦有一天失控,王慕倾会有第四个,第五个,第六个,甚至更多的人格,而对于余夏来说,她可能不会一直幸运,因为别的人格可能不会像王二娘一样也喜欢余夏。余夏心底里也应该是害怕的吧,尽管她掩饰得那样好。 等等! 柳枚忽然皱着眉头看向门外,她问梅心,「箱子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就是你和余公子在里面说话的时候,哦,好像是有一个瘦瘦小小的女子经过,我没看见她的脸,不知道是不是她放的...」 柳枚的心咯噔一下。 她,听见了! ———————— 王二娘坐在燕停阁室外的乱石上,周围一帮孩童围绕在她身边吵吵闹闹,他们有的提议玩捉迷藏,有得提议比谁认字多,都被王二娘一句吵死了给吓闭嘴了,其中有一个孩子年纪略微大一点,她嘴甜的叫王二娘老大,问她在想什么。 王二娘想起了今天自己抱着箱子站在医馆门外时,听见里面的对话,柳枚问余夏是不是不要自己了,而余夏却回答她从始至终只爱王慕倾,只要王慕倾。 她并不能真正的懂什么是爱,但她却在听见余夏说爱王慕倾之时,心痛得难忍,她不想揍人,也不想跳出去骂人,她只想赶快逃离开,找个角落躲起来。只有这样才能像无事发生,但好像又不太行,因为耳边时刻响起余夏的声音说着那句话。 余夏不要自己,余夏只要王慕倾。 余夏只爱王慕倾,是不是意味着不爱她? 王二娘一路走一路哭,眼泪就像是一股股水流那般划过脸颊,流到下巴,还有一些流到了脖子里。黏黏腻腻,风一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但她还是忍不住的流泪,路上有人看笑话,调戏她,被她一巴掌把下巴扇歪了,可那期间也没有让她停止流泪。 就这样走啊走,哭啊哭。再一抬头便发现自己来了燕停阁。 「你们知道什么是爱么?」 「我知道,爱就是一男一女成亲!」幼稚的孩童说完捂着嘴呵呵的笑,其他的孩子也捂着嘴笑。 余夏确实已经和王慕倾成了亲。王二娘继续追问,「那已经成了亲的呢?」 「那自然是要生宝宝的啦!」 王二娘低下头,嘴中喃喃的念着,「生宝宝?」 「去去去,夫子叫你们去写大字。」蒋嫂子赶走了围在王二娘身边的孩子,拿出冒着热气的棉巾擦拭着王二娘那满是泪痕的脸颊,她像是母亲一样温柔,也好在王二娘并没有抗拒她。 「这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你也不必太伤心。都是女人,蒋嫂子也是过来人,你的心情我懂。」蒋嫂子看着王二娘的模样,便猜测出来八九分。虽然大家都看得出来余夏很疼王二娘,但大家也心知肚明,余夏这般好相貌,又这么年轻多金,大家普遍都把她认作不安分的人。 蒋嫂子劝导王二娘,「生个孩子吧,当了娘亲日子会过得快些。」 「那样她会爱我么?」 第213页 「会的。」 两个人不在同一频道,一个敢出主意,一个又真的听进去了。 ———————— 回到家里,余夏的脸色才好些,一想到那小傢伙的馋猫样,她嘴角就慢慢上扬。 「夫人呢?」余夏看萧山跑过来,便把烧饼从怀里拿出,那烧饼被她小心的捂着,现在拿出来都是冒着热气的。 「我...我没看住夫人,夫人又跑出去了。对不起主子!」今天余夏出门取药没带萧山就是想让他看着王二娘不让她乱跑、自从余夏生病以来,王二娘就多了一个人往外跑的爱好。 王二娘起初出去是为了给余夏买来冰糖葫芦,为了让她吃那难以下咽的汤药后,口中可以是甜的。到后来,就变成王二娘跑出去给她买各种东西了。前日竟然夸张到买了一对石狮子,因为王二娘听说那石狮子可以保佑家人平安健康。 也是没听说谁家内院里还要放这个的。她打趣说辛亏自己银子多,要不然都得给这个「小败家」买破产不可。 尽管每次买的东西都奇奇怪怪,余夏依然觉得心里暖暖的,她家的小傢伙儿都懂得疼人了,她的笑容还未扬起又想起方才柳枚的话,「那王二娘呢,你不要她了么?」她的眼神瞬间就灰暗了下去。 {你对我这般好,而我却...不要你。}余夏苦笑着摇着头,心中苦涩异常,她希望王二娘对自己差一点,再差一点。这样负罪感会不会轻一些。 「都是我不好,前面家僕过来说国公府的大公子让人来送礼,我就去接了一下再回来就发现夫人不见了。」萧山还在自责中。 「算了,也不能怪你!她要是真想出去,你也是看不住她的。」余夏马上又想到刚刚萧山说她那个便宜大哥余邈给她送东西了,也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偏厅里摆着各样的瓶瓶罐罐,礼盒补品。余夏也是见过好东西的,那补品一看就是有年头的好东西。她早就从萧山口中得知自己不是余知荣的亲生子,但就算是余邈不知实情,手足情深的戏码也轮不到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假弟弟啊,人家可是有个亲生弟弟余庆呢! 莫非他是想拿这些来毒死自己,为自己的亲弟弟报仇,但这样直白也太蠢了一些吧! 无论怎么想,余邈突然的友好怎么想都很诡异。 余夏随便挑起一个盒盖子,拿起里面一根乌漆嘛黑的药材嘀咕,「这什么玩意?很名贵么?」 「主子,那是...鹿.鞭!」 余夏惊得立刻撒手,手中的玩意儿掉在地上,她一脸嫌弃的用衣角反覆蹭着手,厌烦的说了一声,「晦气!」 这时萧山灵光一闪,发出一声惊嘆,他对着余夏说道,「主子,这里面的药材全都是对男子那方面好的,都是有利于生子的!」 什么玩意儿?这个余邈,搞什么啊! 自打生病以来,余夏就搬到了床上去睡,这样算下来,她和王二娘同床共眠已经是第五日了。 她的风寒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可她又怕一旦自己好了,王二娘会赶自己下床。她已经认定了王慕倾会在夜里时回来,她就算是没脸没皮的赖着也要和王二娘睡在一张床上。 「你今天不开心么?」余夏睡在床边,她侧着身子看着背对着她的王二娘。 王二娘嗡里嗡气,「余夏,我们会有小宝宝么?」 「咳!」余夏差点没咬到自己的舌头,她是怎么也没料到王二娘会突然问这么一句话,真的惊到她了,想着王二娘应该是以为两个人躺在床上就会有孩子吧,她支吾了半天解释着,「两个人躺在床上只是睡觉是不会有宝宝的,除非做一些事情。」 天啊,她在说什么呢,是她该说的话么?禽兽! 「若是...亲吻呢,会有宝宝么?」 「那个...也不会。」 「是不是像那天我们在柜子里看见的两个人贴在一起...动!」 「啊?其实...嗯!」 「余夏!」王二娘转过身,面对着余夏,她的眼神很认真,「你以前说过我想要什么都可以和你讲?」 「对啊!」余夏隐约有点不好的预感。 「余夏,我想给你生一个宝宝,就现在。」 「???」 第101章 现在?生宝宝!!! 这是单纯的王二娘应该说的话么?她又要怎么回答? 难道要和那个小傢伙说自己是个女人, 她们两个哪怕做一天一夜,做到天荒地老也是连块叉烧都生不出来的。 这般想着都有画面了,余夏摇头打住。 「咳咳。」她咳嗽几声, 一副体虚娇弱的模样,「我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好, 这会儿有些晕眩,不如我们早些睡吧。」余夏想岔开话题, 却被王二娘无情的戳穿,「你晚上吃了一只鸡腿, 两个肉饼,三块点心,还吃了南瓜盅、大半盆的什锦汤...」言外之意她食慾好得很,一点也不像虚弱的样子。 「哪有半盆?一碗而已, 只不过那碗大了点儿嘛。」余夏嘀嘀咕咕,心想怎的这小傢伙儿不如从前那般好哄骗了。她面对王二娘直勾勾的注视, 只能正面回答。 可要如何回答,余夏心里有些摇摆不定。 一直以来王二娘都把她视作男子, 她默许她一步步的靠近, 甚至现在都睡到了一张床上。她知晓王二娘在意她, 无论是有好吃的最先送到她嘴里的第一口, 还是嘴硬说不愿意,实际上会记住自己告诉她的话。余夏切切实实的感受到了。 第214页 但这份在意是因为余夏,还是作为男子的余夏! 若是这个时候告诉王二娘自己其实是女人,是不是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任顷刻间就会垮掉。她会不会觉得受到了欺骗,会不会失望, 会不会伤心,会不会开始变得讨厌自己了? 余夏可以随便找个藉口搪塞过去, 但以后呢?她和王二娘越来越亲密,早晚有一天她会知道她是女子。 这件事,早知道比晚知道要好,自己说比被发现要好。可道理虽然是这样,余夏还是会犹豫。 「小傢伙儿,我其实...」余夏的脸苦涩的都快变成苦瓜了,她看着王二娘的表情变化,「其实...我是女...」。 余夏之前的犹豫,现在的吞吞吐吐在王二娘看来有了另一番解读。小人儿情绪也从忐忑、期待、害怕紧张逐渐演变成预料到答案后的失落和难过。 对她来说,无论余夏犹豫了多久,一炷香、一盏茶、一瞬间,都是一样的。余夏不爱她,不喜欢她,这件事连变成可能的一丝机会余夏都吝啬于给她。 真是又心酸又可笑,心酸的是自己,可笑的也是自己,终究都是她一个人的自说自话。 「哈哈哈!」王二娘笑得身子都蜷在一起,她扬起头,弯着眼,「余夏,原来你也会被骗。」 本来已经打算说出实情的余夏犹如被大馒头堵住了嘴,她喃喃道,「被骗?」 「怎么?只许你骗我,不许我骗你么! 谁要和你生孩子,谁要和你贴在一起做那么噁心的事。」 「噁心?」 「脱光了贴在一起本来就挺噁心的啊!」王二娘又重新翻过身子以背对着余夏,她强忍着咬住自己的嘴唇,眼睛水润到眨一下豆大的泪珠都要落下来,她的心彻底的空了,什么都空了。 她特别想哭,可在余夏的面前哭出来显得自己很在乎一样,她才不在乎。她一点也不在乎。她强忍着不眨眼,可眼泪储蓄到一定程度还是顺着眼角流到了棉枕上,她的手在枕头下面摸索,却怎么也摸不到那枚手绢。 她什么都没有,唯一属于她的那箱宝贝现在也没有了,而暂时放在她这里的手绢无论她多珍惜,也终将不会属于她。 她像是本不该出生在海面上的小怪兽,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也不知该随着风浪要飘向何处,只能依靠抓着的浮木日復一日的耗着。可有一天,天上飞来了一只白色的海鸟居然停留在了她的浮木之上,她给她讲着有意思的故事,陪着她一起看风浪赏夕阳。 日子过得越开心,离别的时候越扎心。 海鸟说要离开去找爱人,自己没有翅膀既不能跟随,又无法说服海鸟留下来陪着自己。她眼睁睁的看着海鸟飞走,又眼睁睁的看着她落在了另一处浮木上,那里有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小怪兽。 既然一模一样,为什么不能是自己。她也可以很乖很听话,那个小怪兽能做到的事情,她也可以做到的,那为什么还不能是自己呢! 海鸟会和爱的小怪兽很幸福很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光是这样想都觉得眼泪都要流淌进心里。 在她满是羡慕与失落交织的眼神中一股巨浪向着她翻涌拍下,可以预料到很快她就将被拍在海里,海水会贯穿她,给她带来无尽的悲凉与寂寞... 然而现实是...等来的不是冰凉,是温暖。 余夏抱住了她! 枕头另一头塌陷了一大半,身后温柔的人贴上来,余夏的胳膊紧紧的环住了她整个身子,而手里虽然没有让人心安的手绢,却被另一只手紧紧的包裹住。 不同第一次和第二次,这是一个认真且没有任何藉口的拥抱。只是因为拥抱着她的人想抱着她。 浪潮退下,哪里还有什么小怪兽,还有什么海鸟,只有眼前,有自己,也有她无比珍惜的人。 「你离我远点。」王二娘的声音还带一点点未调整好的哭腔。她习惯嘴硬,而余夏也并未拆穿,依旧厚着脸皮的说,「天好冷,两个人抱在一起睡多暖和!」 「我才不要,你走开。要是不走,我就揍你。」 「好啊,那等明天你睡醒了、吃足了,我老老实实给你揍。」 「那就等明天...」王二娘扁扁嘴,好像找到了理由,就可以心安理得的放松让余夏抱着。 「要不要听故事?」 「要!」 余夏一边收紧被口,一边思绪飘远,「上次讲到哪里了?」 「夏之涵长大了,要考试。」 「嗯...那故事就差不多结束了,因为那一年的冬天,她死了。」 「她怎么死了呢?」 「是啊,吃汤圆噎死的呢,你说可笑不可笑。」 「那余夏...以后你不要吃汤圆了...这样你就不会死了...」王二娘越说声音越小,她已经慢慢睡着了,余夏嘴角带着浅浅的笑,她把她搂得更紧,她知道王二娘刚刚的那些话是骗人的,这让她更觉得愧疚。 她紧紧抱着她,恨不得替她阻碍掉所有的悲伤,可能她能做也仅是这些。 {小傢伙儿,对不起,我...已经有了倾倾。} ———————— 余夏生病在府里休养身体的这段期间里,着实体会了一次什么叫做人缘好。 最先知道余夏染了风寒的是高能,他看余夏两日没到燕停阁便私下里打听了萧山,一听说她是病了,他便亲自去山里挖了山参,听说那山参特别不好找,是他挖了两天一夜才挖到的,他来不急换掉干农活时穿的破旧的鞋子,身上沾着泥尘,怀里踹着包好的山参火急火燎的赶来,双手奉上他的一片心意。 第215页 从高能那里得知消息的熊然,竟把一头猪从城西扛到了王府里来,自从燕停阁挣钱后,他手头也宽裕了,不但修葺了宅子,还重新进了一批猪仔。据说他扛来了那一栅栏猪里面最肥的那只,然后那只猪就被做成了肉包放在了余夏的餐桌上。 熊然是个没心思,他知道余夏生病,然后整个燕停阁就都知道了,有心的工人准备了一些家里做的吃食或是土方药材让高能给东家带过去,还有一些跟风的,人家送他也送,生怕不送的话,以后被东家找不是。幸亏高能及时阻止了这场攀比的探病的送礼活动。 平时里和余夏有些往来的客人也从燕停阁里的工人嘴里知道她感染风寒生病的这件事。 世家子弟人情往来大概也是习惯了应对这样的事,知道余夏是小病,这时候登门探病无疑是打扰,但不闻不问却又薄凉,因此让家僕带上一两样不轻不重的药材补品送上府去,既拿捏住分寸又保持住了体面。 城里的人际关系复杂,与某个有名望的世家交好可能就得罪了他的对家,所有的人际往来必须慎之又慎,不轻易结交,即便是结交也要保持「君子之交淡如水」的状态。若是两家都得势便是君子之友谊,若有一方遭了灾祸,便可有一万种方式撇清关系。 这便是这城里交际的「上等玩法」。 还有一些「中等玩法」,比如来王府探望余夏的有一些浑水摸鱼的人,他们与余夏都没什么交情甚至都不认识,也趁机来献殷勤,不过是把余夏当桥樑让她帮忙给某家公子引荐,充当中介的作用。 对付这样的人嘛,余夏自有一套方法。 「这位林公子,我家主子风寒还未痊癒,尚在卧床不能下地见客,您的关怀我已帮忙转达。」 「前几日还有人看见余公子亲自去药铺拿药,我还以为她已无碍。」 「哎呀。」萧山摇头嘆气,戏感有赖于余夏的真传说,「就是那次,主子逞强非要去出门活动,本就未痊癒的身子再次着了凉,现在几乎连地都下不了,嘴里吃啥都没味。对了,我家主子听说您来探病甚是感动,她让我把这个给您,您凭此就可在燕停阁消遣一日,不需要付银子就可享用饭菜。」 男人一看有东西拿便不去细想更多,乐呵呵的走了。萧山赶回后院赶紧告诉余夏已经按照她的吩咐把人打发走了。 此时的余夏,正撅着屁股蹲在一处枯树乱枝后面,她身上挂着一些草料,手中握着一个手腕粗细的大树枝遮挡住她的脸。 「主子,你快说说这『下等玩法』是什么啊?」 余夏让萧山凑过来,萧山一脸兴奋的过去,谁知余夏把手中的树枝交到他手里,又把自己身上的草料都抖给了萧山,萧山一脸懵逼的被余夏伪装成了一个破烂树墩子。余夏还一本正经的告诉他晃动树枝。 「我现在就告诉你下等玩法是啥,是李游!」余夏说完像个螃蟹似的蹲着越走越远。 萧山还在一脸懵,想着李游是什么意思,他想得太入神才没发现一个人正悄然的过来,那人一把拨开了他挡着脸的树枝,「哈哈哈...余夏,我逮到你了,今天可得听我的了吧!」 树枝掉落,萧山惊恐的看着眼前的人,磕磕巴巴、畏畏缩缩的叫了一声夫人。 「搞什么嘛,怎么是你啊,萧山。」王二娘气唿唿的数落萧山一顿,一回头便看见余夏摇晃着手中的手绢。 那是她们今天玩的游戏,改良的捉迷藏,王二娘要赢就得抓住余夏,余夏要赢就得拿到屋子里面的手绢。手绢不能离开屋,王二娘只能在屋子里守株待兔,而余夏就是不出现也不偷手绢,王二娘看着窗外晃动的人影,又看着快要燃烧尽的香,以为今天一定能抓到余夏呢! 「哎,我又赢了。」余夏得意的笑。 「是你使坏,你让萧山在这里晃,吸引我的注意,你好藉机偷手绢的。」 「是你自己心急,你若是一直守在屋子里,手绢能丢么?」 「你最坏!」王二娘气得直跺脚,发泄一通后,又厌厌的说,「那你说吧,接下来要做什么?」 「睡午觉吧,有点困。」余夏打了个哈欠。 「又睡,你是猪么,黑天睡白天睡,天天都睡那么多觉,昨天中午我都听见你打唿噜啦!」 「困嘛,那你要不要和我睡午觉?嗯?小傢伙?」 「不要...不要...不要!!!」 萧山眼看着说着不要的王二娘跟着余夏进了房间,他瞪大眼睛,还没从震撼中抽离,他不禁赞嘆,「主子这也太会了!」他又回想余夏刚刚说的李游,他做什么了,怎么就是下等玩法了呢! 第二天,李游就来了。 结拜兄弟生病了,他这个当大哥最应该第一个来看望,但他囊中羞涩,又不能空着两手来探病,最后就拖拉到了现在。 要说这大哥送的礼真的绝了,绝透了! 他送给余夏两个大胸脯的丫鬟,人到底得没眼色到何等地步才能送这样的礼,不说余夏的个人喜好,就说她的身份,本来就是别人家的上门女婿了,把两个女子送到她家里来,真是嫌她悠闲日子太好过了。 「兄弟,你脸色真的不好啊!让我这两个丫头好好伺候你,保证几天之后你就活蹦乱跳的。」 「呵!」余夏摸着脸,笑眯眯的说,「已经连着几天夜里都不得安歇,所以才这般无力。」 第216页 「什么?你都这样了,弟媳还是不放过你,还要彻夜的...辛劳!弟媳也太不知道心疼人了。」李游拍着桌角,说余夏就是太善良,说自己的媳妇被自己管的服服帖帖,又说要以她大哥的身份帮她管管媳妇。 他这边话刚说完,王二娘正好进偏厅,李游又发挥了他的没眼色,想对王二娘教育一番,还说让自己送的两个丫头好好照看余夏,王二娘看着那两个大胸脯的丫鬟直接炸了,上去就给李游一顿暴揍。 「余夏,你快管管你们家的疯婆子!」李游被揍得抱头鼠窜。 「你说谁是疯婆子!!!」王二娘揍得更起劲儿了。 「哎呀,兄长,你作何要得罪我们家小祖宗啊,这小祖宗平时可是连我都要揍啊,我也是拉不住的呀!」余夏跟在王二娘后面,像是要拉架,又好像没有。看着李游身边的跟班要动真格的,她便把王王二娘护在身后,又给李游认真的道歉。 李游吃了亏,又碍于余夏的情面没有真的发火,他带着两个丫鬟、跟班灰熘熘的离开了。只是可能以后他再也想来王家了。 「你刚才看那两个女的了!」王二娘气唿唿的说。 「我没有!」余夏及时否认。 「你就是看了。我分明看到你看的。」 「我哪有看!那两个女的那么丑,我干嘛要看!」 「长得丑的你不看,是不是长得好看的你就要看了?」 「......」 今天中午,没有午睡,余夏黑着眼圈被赶出了房间。她打着哈欠,灰头土脸的站在门口罚站。其实她刚刚和李游说的是真的,她确实已经几个晚上没有睡觉了。 自从判断王慕倾会在夜里出现,她晚上都是瞪着眼睛到天明的,她每晚就这样看着床上小人儿的睡颜,一看就是一晚。所以基本上第二天白天她总是昏昏沉沉、没精打采的。到了夜里她又像是打了鸡血似的瞪着眼睛。 可王慕倾一直没有出现。 日復一日,没有尽头的等待,哪怕每一天都过得很充实,她依旧觉得心是空的。 又是一个即将过去的晚上,余夏描摹着睡着小人儿的脸颊、勾勒出她的眉眼,点着她的嘴角,温柔的注视她的爱人,她的唇还是难抵诱惑的贴了上去,这一次是嘴唇。 吻像毒药,开始便很难停下来。 试探的小舌研磨着粉嫩的唇形,大着胆子顺着缝隙往里钻,它在齿关游玩,想要趁着空隙偷偷熘进去。 「唔~」小人儿被惊醒,余夏慌乱的解释着,「小傢伙...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情不自禁。」 「十万零伍佰二十一...余夏!」小人儿眉眼含着笑,一双眼睛柔情似水的看着她。 「什么?」余夏没有听清她说什么,面前的小人儿的手慢慢放在余夏脸颊上,轻轻的抚摸,「余夏,你还在,真好。」 那一瞬间惊喜胜过任何言语,余夏红了眼眶,原来一直的等待都是值得的,她同样抚上王慕倾的脸颊,红了眼眶的微笑,「倾倾,谢谢你能回来!」 第102章 此刻, 心潮澎湃,想说点什么,却发觉千言万语受困于唇齿之间, 她们应该做点什么,拥抱、亲吻, 或者互诉衷肠,至少应该比此刻更热烈一些, 而不是像这样只是看着,安静的看着彼此。 真希望时间能停滞, 那么这一刻便可以成为永恆,她们就再也不必分开。 还是王慕倾先开了口,她担忧又温柔的关心,「身子好些了么?」 「好了, 都好了!」余夏的声音带着颤音,她小心翼翼的包裹住王慕倾覆在她脸上的手。 温热传递, 她感受着她手的温暖,她抚摸着她脸颊的肌肤。 「你都瘦了。」 「很快会胖回来的, 我最近食慾特别好, 能吃下一头猪…」 「你呀, 就是这么喜欢说笑。」王慕倾咯咯的笑, 她笑的时候特别迷人。尽管王二娘也常常在余夏面前笑,但是余夏仍然能够一眼分辨出她们之间的差别。 「不喜欢么?你不是说喜欢我所有样子?难道说,你这么快就变心了?」余夏打着趣,久违的温暖感觉让她没有提及这些日子的相思,没有谈离别的伤悲。如果说以后这种情况是常态, 她希望每次倾倾回来,她都可以让她轻松, 让她不必承受太多的自责与痛苦。 「我是不会变心的,我会永远的喜欢你!」王慕倾笑得更甜,她软糯的声音特别适合说情话,让人听上一句,身体和心灵都舒展到发软。余夏曾以为自己不喜欢听这些腻得掉牙的情话,原来终有一天,自己也不免落于俗套。 「倾倾,你要不要抱抱我?」 王慕倾搂住了余夏的脖子,她主动的勾着、没有一丝扭捏的给了余夏一个大大的拥抱,伴着余夏身上淡淡的香味,她才有种真实的幸福感。 「倾倾,我生病那次之前,你是不是还回来过一次,你那次是不是哭了?」被她怀抱住的余夏终于问出了她一直怀疑的事。 王慕倾愣了一下,她本以为没人知道这件事的。她故作轻松的轻声的回了余夏一个嗯字,又觉得余夏会多想便解释道,「我啊,当时没看见你,以为你不要我了呢,我就哭了一下下。」 「我怎么会不要你?我永远不会不要你。」余夏激动的扬起头,她几近恳求王慕倾相信她,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予王慕倾安全感,她恶毒的发誓,「如果有一天我不要你,就不得好...」死字还未出口,王慕倾就用嘴堵住了她的嘴巴。 第217页 稍纵即逝的吻,那滋味余夏还未品尝够,柔软的唇就即刻分离。 余夏眨巴着眼睛在问刚刚发生了什么?又好像在疑惑怎么这么快就结束了!!! 王慕倾被她看得脸颊迅速窜红,她刚刚只是不想让余夏说下去,才那般没有思考,甚至于有些孟浪的主动亲吻了余夏,现在这会儿被余夏这么看着确实让她有些害羞,她又低垂下眸子躲闪余夏灼灼的注视,「其实,若是真有那么一天,我也是不会怪你。」 「什么?」 「我知道。」王慕倾抬起头直视着余夏,下定决心般的说道,「我知道我不在的时候,出现的那个人是坏人!所以,即使你不要我,想远离我,甚至伤害了我,我都不会怪你。」 听着她的话,余夏愣过之后是不由得轻笑道,「放心,不是坏人。只是个有些幼稚的又喜欢揍人的小傢伙!」 「可是,余夏我...」有不好的感觉。 「不怕,倾倾,我又不是傻瓜怎么会放任着她来伤害我呢!就算她是坏人,我也有办法应对的,你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要...」余夏卖着关子的停顿下来。 「需要什么?」王慕倾眨着大眼睛,天真的问。原本在她怀里的余夏坏笑着翻转了一下身体,那一瞬间变换了姿势,余夏压在王慕倾身上,凑近她的耳边蹭了蹭,「只需要相信我。」 余夏轻咬了她的耳垂,王慕倾浑身酥麻,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她此时瞪大眼睛像是一只待人欺负的羔羊。 「倾倾,刚刚的...」余夏的手指在她锁骨上画着圈,「就...没尝够嘴唇的味道,我是说你不打算再大方一点么?你看我都瘦了,胃口自然要更大一些。」余夏为了一个更长的吻,找着各种理由,她已在心中罗列了很多,只说了其中一条,王慕倾便会意的再次抬起手环住了她的脖子。 她涨红着一张脸,勾着上方余夏的脖子,又及其主动的仰着头去迎上余夏的嘴唇。 羞涩的小舌像个愣头青,左右彷徨过后还是大着胆子探头进了齿关,不熟练的追逐着那里熟悉的「老朋友」,一圈、两圈、三圈。 {这样是不是够了呢?} 她睫毛轻轻颤动,眼睛睁开一点缝隙,她想看看此时余夏的神情,待发现余夏闭着眼睛十分专注的样子,她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大概,是不够的!} 空气都变得稀薄,唿吸都变得越来越急促,再这样下去都要窒息了,她想要把羞涩的小舌收回,可余夏哪里肯让她退,她吃痛的发出了唔的一声,然后难以置信的瞪圆了眼睛。 余夏居然咬住了她的舌头,以往余夏都是很温柔的,今天怎么会用力的咬她? 她的眼睛快眨几下,好像在说,{余夏,为什么要咬我?} 而余夏用行动回答她为什么要这样,她紧搂住王慕倾并且拖住了她的脖颈,让她可以不那么累。 迎来送往,「它们」共舞又到了王慕倾的地盘... 干柴里面的一丝星火逐渐变成了两个人的□□,余夏脖颈的衣料被王慕倾揪出了褶皱,就连她后脑上的几绺头髮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下,难以平復的心跳,即将失控的喘息。 「倾倾...可以么?」 没有声音回答,只是下面的人更紧的搂住了主导的人。 寒霜冷枝下,吸一口冷气吐一口温热,一声嗯。 炭火烛光里,执两手暖流送两次滚烫,两声啊! ....... 「对不起,这里都让我咬红了,疼不疼?」余韵消散,余夏又是心疼又是自责,而她怀里的小人儿摇过头后,则把头更深的埋起来,用来掩盖脸上的红晕。 余夏知道她害羞,便起了别的话题。 她说了很多话,诉说她的想念,这些日子里发生的事,大到她们的燕停阁开业赚了银子,是的,是她们的,因为从最开始有这个念头,就是为了让王慕倾有一个可以开怀玩乐的地方。小到很琐碎的事,甚至都不算是一件事,像是那天看见了一只虫子在风中前行,她觉得很像是自己。 人情往来的变化里,她有了所谓的朋友,有的是真正被才华所折服的人,也有像李游那般看不上、又不得不结交的人。 她告诉了她所有身边发生的事,她告诉她每一天。 她想,她就是她的眼睛,她就是她的心,在她不在的时间里,她要努力的记住每件事,走过的路,品过的五味都要一一叙述给她听,这样那些丢失的时光便不算失掉,是她带着她的期望一起走过、体会过的。 她从不曾这般认真又努力的过着每一天,这样体会每一个日子,好的、糟糕的、有期盼的、慌乱的都能被她所珍惜,因为从她决定和王慕倾在一起时,每一天就不再是她自己的每一天,是她们共同的每一天。 余夏说得绘声绘色,王慕倾窝在她怀里听得津津有味。 窗外隐约一声鸡鸣声响,余夏起劲的叙述戛然而止,她扭过头一边看向窗外微微泛亮的天色,一边失落的嘀咕,「天要亮了啊,怎的这么快。」 两人都沉默了,她们各自都明白这代表着什么。 余夏的失落,王慕倾看在眼里,她轻捏了捏余夏的手,露出一个安慰的微笑,她用疑问沖淡了余夏突然的悲伤,「燕停阁这个名字真的是随便取的么?」 「当然啊,真的就是我一拍脑门随便取的,老话不是讲随便起的名字好养活嘛!」她突然想到熊然当时也是有这个疑问,她发着笑,「你不知道当时熊然那个憨憨还在那里绞尽脑汁的想着这三个字的意义。」 第218页 「他是个简单又善良的人呢!」 「要不是因为他这一点,我才不会留他。」说者无心,听着的人却在心中默默的紧张起来。 「对了,我都没有问你的感受,你『离开』以后,我的意思是你不在『这里』的时候,是完全没有意识的么?」 「嗯,就像睡着了一样,再一醒来就看见你啦!」王慕倾弯着眼睛回答她。 「那这样也挺好。」余夏又把她搂紧,抚摸着她的乌黑的长髮,细腻的后背肌肤,又喃喃的像是自语,「我会等着你!一直等着你。」 肌肤贴着肌肤,她们之间几乎没有距离。王慕倾在余夏看不见的地方低垂下眸子,黯然失色。 随着天色越来越亮,王慕倾羞涩的让余夏把压在身下的衣服递给她,余夏看着皱皱巴巴的衣服问要不要给她拿套新的,她乖巧的摇了摇头,余夏忽然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知道天亮之后自己会离开,王二娘会回来,所以她必须让一切恢復成昨晚的样子,哪怕是换一件衣服都会因此给余夏惹上麻烦。 她总是那般的细心,明明都已经睏倦的没有力气了,却还是坚持着。 余夏很好了亵衣,又细心的帮王慕倾把她亵衣上面的繫绳繫上。王慕倾躺在余夏怀中,睏倦的打着哈欠,「余夏,我有点困。」 「睡吧,睡一觉就又能见到我了。」 她在余夏怀中熟睡过去,余夏亲吻了她的额头,然后慢慢的抽出胳膊,她平静的穿上鞋子,拿起衣架上落着的长衫,左衣襟,右衣襟,仔细的系好了腰带后,又帮床上的小人儿掖好了被角。 离开房间,伴着清晨的凉风,来到书房。 黄色的符纸被引燃在了铜盆里化为了灰烬,一股青烟如星星点点的细沙凝聚成形,穿着古色古香女子衣裙的瞳出现在她面前。 「我想好了,我要留在这里。」屋内半亮不亮,可还是能看清余夏眼中那泛着光的水汽。 「其实你可以再想一想的。」瞳真的不明白,眼前的人是聪明是煳涂,因为就算是余夏真的想留下来,也完全可以继续这样耗着,那张符纸没有期限,倘若有一天,余夏生死攸关之时,把她召唤出来,也还算是有一条退路。 余夏摇着头,「我想过若是她面临这种选择的时候会怎么选,今天我知道答案了,她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我,哪怕余生都只剩下一面,她也会选择我,她连一丝犹豫都不会。而我有所保留的给自己留退路,对她,对我们之间,都是一种亵渎。」 「放弃更好的人生,你不会后悔?」 「我这个人倒霉啊,你看我中个重生套餐都会投错胎,换了更好的人生保不准又投错了呢!算了,我想留在这里更适合我。」余夏对着瞳轻松的笑了一下。 瞳看愣了,她从未遇见过这样的事,没有遇见过像余夏这样的人。 「我想问问投错胎的人多么,像我这样选择的,他们其中最好的结果是什么样的?」 「没有!」瞳冷冷的回答,「重生出现错误的这些年一共有八百七十六个,而他们都选择重新投胎,你是第一个这样选择留下的人。」 余夏笑着打趣,「那我也算是一个特殊的存在了。」 「以后你就是真正的余夏,再也不会有人打扰你了。祝你好运!」瞳打了一个响指,她变成了透明的细沙,眼前的余夏也越来越模煳,而这时她听见余夏对自己说道,「你上次那身衣服真丑,今天的这件显然更适合你。」 瞳想说一句关你屁事,可下一秒自己已经离开了。没怼回去,好气啊! 余夏坐在床边看着睡得像小猪一样的人,口中念叨着,「瞳一定觉得我这个人傻透了,但是我觉得世上有一个人比我还傻,傻得透透的,明明那般的辛苦却总是故作轻松,不让我知道,但你以为瞒着我,我就不知道么?」 余夏捋顺着她的头髮,对着熟睡的人说,「倾倾,一定会有办法让你不离开的。你再等等我...」 再次回到黑暗中的王慕倾擦了一下眼角的泪,再次向着黑暗前行,她默默的数着数,「一、二、三...」 那是她向前迈的步数,第一次从黑暗中回到自己的房间,她在黑暗里走了八十三万三千两百二十三步。只是,那一次没看见余夏,她真的以为余夏不要她了,她心碎的哭了一整个晚上。 第二次回来,她走了十九万两千四百八十一步,那次她看见余夏了,却是余夏病得昏昏沉沉,她照顾她一晚上、心疼了她一晚上。 这次回来,她走了十万零伍佰二十一步。 她说慌了。 她根本就不是简单的睡了一觉,她陷入的是无限的黑暗,她有意识,而且备受煎熬。以前她会在黑暗里缩成一团。现在,为了回到余夏身边,她要不停歇的走,一刻也不能停歇的走,这样才有机会回来。 她不知道要向前迈上多少步才能走出去,她只知道不管是多远,不管是十几万步,几十万步,甚至几百万步,只要心中有光,她都可以坚持。 脚已经疼得没有知觉,她好累好累,但是不能停,咬着嘴唇,掐着自己,时刻提醒着不能停。 因为她知道,余夏在等她。 第103章 「快把参汤趁热喝了。」 「我不喝, 这汤难喝死了,我才不要喝!」王二娘满张脸写满了不愿意,从前几日开始就变得好奇怪。 第219页 每日早晨醒来, 她身子总是感觉到乏累,腰酸, 总是睏倦得想睡觉。 余夏也变得很奇怪,她不带她出去玩, 晚上催促她睡觉就算了,就连白日里也几乎把她摁在床上休息。可越休息, 这身子似乎越累。余夏还什么事都不让她做,像是梳头穿衣这等小事余夏都要抢着为她做,差点就把饭菜餵到她嘴边连床都不让她下了。 「小傢伙乖,这个参汤对身子好的, 明天我让她们做得再好喝些。今天这碗我陪你一起喝,我喝一口, 你喝一口,好不好?」 「不好!」王二娘知道余夏会宠着她, 哄着她, 便越发的恃宠而骄。 「那这样喝完这碗汤, 我带你去玩, 我们先去集市买糖葫芦,再去燕停阁玩捉迷藏,玩累了的话,还可以吃到蒋嫂子做的肉包!」余夏说得都是王二娘平时最喜欢的,她有些心动的眨眨眼睛, 松口道,「那你喝两口, 我喝一口!」 「你呀!」余夏无奈的摇着头,但却没有半分不高兴的样子,她觉得这样至少比她追着王二娘一勺一勺喝汤要省心一些。 粉色的衣裙和少女的髮髻让娇小的王二娘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小了三四岁的样子。久未出去玩,让她不停的催促着给她整理腰带的余夏,她说出去晚了外面的冰糖葫芦都要被卖光了。余夏则宠溺的告诉她不会。 集市上卖冰糖葫芦的是一个慈祥的老太太,她帮着王二娘挑了一串又大又红的,看着王二娘先递给旁边的余夏吃第一口,便笑眯眯的说她们兄妹俩感情真好。王二娘直接回答她说不是兄妹,但具体是什么关系,她又没说,只是专注的吃着手里的冰糖葫芦。 老太太把视线停留在了王二娘的身上许久,恍然大悟般的说道,原来你们是夫妻啊,又说看她的髮髻以为她尚未出阁,老太太又笑眯眯的说她们感情真好。 余夏下意识的去看王二娘有何不妥才让老太太打量了那么久,她这么一瞥才发现她脖颈处,耳垂下方有一处淡淡的红痕。 真是大意了,怎么昨晚还是在她身上留了印子。 其实,余夏已经知晓了如何唤王慕倾回来。晚上,只要王二娘睡熟了,一个吻便可让王慕倾「回来!」 白日里,她是王二娘,余夏那般的宠着她护着她,陪着她玩陪着她闹。黑夜里,她是王慕倾,她们谈天说地,聊人情聊未来,情难自已时,便自然而然的做那件事。太长时间的分别让她们一个拥抱都能染上欲望,她们几乎每次都要拉扯奋战到天明。 余夏知道这么做不妥,最现实的情况是,夜里该休息时,她和王慕倾「辛劳」一夜,白天里又要陪王二娘玩,这么不眠不休的她俩的身子哪受得了,所以她才会在次日里拉着王二娘午睡,又追着她喝参汤补身子。 「你看着我做什么?」王二娘嘴巴塞得满满的,问余夏的同时,还在疯狂的嚼着口中的酸甜。余夏把手中的粉色披风披在她身上,系好后刚好挡住脖子那处印子,「要不要再给你买一串」 王二娘头点得像个小拨浪鼓,腮帮子里被塞得满满的。 在燕停阁里,余夏一边和高能说着最近燕停阁将要举办的活动,一边注视着带着那帮孩子满后院疯跑的王二娘。 她真像是一只无忧无虑的小鸟能够自由的翱翔玩闹,看着她这般开心,余夏的心情也变得畅快一些,同时那些慢慢累计起来的负罪感好像也少了一些。 晌午开饭,蒋嫂子的那一笼包子一揭盖,一个个小脑袋挨在一起,小脏手疯狂的摇晃。蒋嫂子轻轻的打他们的手心,让那些小孩子去洗手。这时便又过来一双干净的手,傲娇的声音也不是讨要,但就是暗示着,要那新出笼的包子。 「我和余夏两个人的!」还是两人的份。 蒋嫂子笑眯眯的捡的都是皮薄大馅的包子,并放在竹子编织的小筐里,她递给她的同时,无意间瞟到了她的脖颈,她笑眯眯的说,「看来夫人离做母亲不远了呢!」 王二娘当下就问蒋嫂子为什么这么说,蒋嫂子只是笑而不语,后来在她不停的追问下,蒋嫂子话有所指的说了一句,因为你们感情好。 回想早上卖冰糖葫芦的老太太也是这般说的,但怎么看出来她和余夏感情好的呢!王二娘百思不得其解,一直到晚上,她在浴房里沐浴时,她擦拭身体时发现了某个隐秘处有些红肿时,她怔住了。 卧房里,趁着王二娘洗澡的功夫,余夏偷偷摸摸的从怀中掏出一本书,她先是把她藏在了枕头底下,而后又觉得不妥便牵起褥子藏在了下面。摸着好像有些咯,她又拿了出来。 如此反覆三四次。 门外好像有脚步声,余夏手忙脚乱的把书塞到了褥子底,并大声询问是何人。门口徘徊的人是萧山,他面露难色的和余夏说,余邈又让人送来东西了。 余夏看着那一个个盒子里面装的补品,要么就是给男人补阳气的,要么就是给女人补身子的,全是有利于生孩子的。那一个个瓶瓶罐罐把余夏看得头都大了。 「拿走拿走!」 「主子,拿哪里去啊,后面库房都满了!」 「那就硬塞!」余夏心烦的想,她这个便宜大哥余邈究竟想做什么?看来她得让高能去查查了。 —————————— 国公府内,余邈正在厉声训斥一个毛手毛脚打翻了汤药的丫鬟,在府里向来温和善待每个人的大公子,现在的样子竟让人不由心生畏惧,但也情有可原,府里谁不知道大公子最在乎的就是他的妻子。 第220页 他和妻子成亲多年,却并未纳妾氏,就连个通房的丫头都不曾有,他洁身自好,从不出入风月场合,不但如此他还文武双全,爱妻如狂。这般的他和贤惠温柔的少夫人,怎么看都是一对羡煞旁人的夫妻,唯一可惜的便是他们没有一儿半女。 「她也不是故意的,汤药再煮便是,你也别再为难她了。」余林氏从里屋出来为那被骂的丫鬟说情,余邈看着还生着病的妻子出了房门立马脱下外衫把娇弱的妻子包裹住,他的态度温柔了许多,松口打发丫鬟再去煮汤药,而自己小心翼翼的扶着妻子回房间。 「听管家说,你又让人给余夏送东西了?」 「都是些对身子有益处的补品。她们夫妻恩爱,再加上有这些补品加持,相信很快就会生下孩子,虽说她入了王府当上门女婿,但只要她们生下孩子,也是国公府的血脉。」 余林氏听得眉头一皱,她当初也是无意中知道余夏的女子身份,她从未问余夏缘由,但她知道一定是万不得已才会让一个柔弱的女孩子这般隐藏自己,谨小慎微的活着。她没有告知他人余夏的女子身份,就连最亲密的爱人都没有。 她知道真相,偏偏又无法告知余邈无论他在这条路上使多大的力气都是无用功。 「不如你纳个妾氏吧。你是余家的长子,始终应该是有个孩子的。」 「媛儿你说什么傻话!」余邈蹲下身来,握住她的双手,抬头仰视着她的妻子,「你难道愿意让我和别的女子生孩子么?」看着妻子痛苦的闭上了双眼,他又安抚说道,「就算是余夏那边生了孩子,父亲不认,咱们这边还有庆儿呢,他也是嫡出,不行咱们这边可以过继一个,让那孩子叫你娘亲,叫我爹爹...」 发现余林氏张口想要说什么,余邈立刻站起身来,支吾着,「我去看看厨房看看汤药煎好了没!」他一转身,眼睛竟然是红了。 余邈并没有去厨房,而是直接去了余庆的小院儿,他还没有进门就被拦在了外面,金瑾娴的贴身丫鬟及其不客气的指着书房的方向告诉他,余庆在那里。 看着书房里乱如猪窝,还有小榻上那一看就住了多日样子的被子枕头,又看看余庆下巴那处尚未癒合的伤痕,余邈气得不打一处来,他早就知道弟弟与弟媳关系差,成亲多日来没有同过房,但他来之前还是抱有最后一丝幻想的。 「给你纳五房妾氏,够不够!」余邈态度冷漠,对着余庆是命令语气。 「我不要!」余庆气不顺,「怎么,知道那个娘们兮兮的余夏生不出孩子来,你就跑到这来逼我了,大哥,你也真是挺悲哀的,守着那个病妇这么多年无儿无女,又被爹娘逼着纳妾生子...」 「你再说一遍!」余邈恶狠狠看着余庆,余庆见大哥真的生气便扁扁嘴不敢再说了。 「你瞧不起余夏,但她至少和自己妻子恩爱,人家夜夜笙歌。你呢,被逼在这狭小的书房里过日子,连你的房间门都进不去,你一无是处,文不成,武不就,能为余家做的就是多生几个儿子,如果连这个都做不到,你活着还有什么用!我不管你是和家里的生,还是去外面找别人生,总之过年前,我要听见你的好消息。」 余邈扯住余庆的衣领,「还有,若是我再听见一次你对你嫂子不敬的话,我就杀了你!听见了没有。」 「又不只是我一个人对嫂子有意见...家里爹娘也是不满意的。」他止住了话头。 「谁说杀谁!佛说杀佛!」如此痴狂,如此疯魔! 「听见了。」余庆咽了一下口水,老实的又气弱的回答着,「年前,我定让娴儿怀孕!」 余邈的话真真的都是扎在余庆的要害,他承认和大哥相比自己是弱一些,他生得不如大哥英俊魁梧,不如他那般有能力有魄力,但余夏算老几,那个娘们唧唧的小白脸庶子,也配和他这个嫡出比。 当夜,他喝了很多酒,但他的酒量不错,至少还是清醒的,他支开了金瑾娴的贴身丫鬟,偷偷潜入原本该是他和金瑾放的卧房里。 床围晃动,布料撕扯,还有激烈的挣扎,这一次能不能成功!他能不能真正的得到金瑾娴? 等来的是他又一次从床上跌落下去。 房屋亮起了微弱的光,被支走的丫鬟回来吓得面色发青,跪在地上发抖,而此时余庆一抹脖颈,发现脖子正滴着鲜红的血,他的妻子还是没有一丝顾忌,就连威胁也是没有手软的,真的划伤了他。 「你有没有把我当成你的夫君!」余庆满脸的委屈,不服。 「因为你不像是一个男人!」 「我不像男人?余夏就像男人?」 不提余夏还好,一提起余夏,金瑾娴气恼的整个人都在颤抖,「杀了余夏和王慕倾,为我受的屈辱报仇,我就把你当成男人,把你当成我的男人、我的夫君对待!」 这一句话燃起了余庆的斗志,他从未忘记那日余夏王慕倾给他们的屈辱,这份仇被他记在了心里,今日金瑾娴的一句承诺让他心里的仇恨瞬间被放到最大,而他也不想再等下去。 此时此刻的余夏是不会知道,真的会有人是把她恨到了骨髓里。可她现在又无心顾及别人,光是对付王二娘一人,她已经使用了一半的精力了。 今天晚上的小傢伙有点不对劲儿,她故事都讲了三四个了,讲得她口干舌燥,喉咙生烟,可无论怎么哄,小傢伙儿就是不肯睡。 第221页 「你乖乖的睡觉,明天我带你出去玩。」余夏说这话心虚得很,怎么总是觉得自己哄骗着这个小傢伙儿睡觉,是为了自己和王慕倾「偷情」!尤其看着王二娘那双眼睛,余夏就更觉得内疚。 「我不需要你带,我自己也可以出去玩。」 「嗯,也是!」余夏心里有一丝不舒服,却不知这不舒服为何,她调整好自己,眉梢带上喜色的说道,「后天,我带你去吃喜酒怎么样?你还没有去吃过喜酒,没见过别人家娶新妇人呢,我带你去见见,我知道你一定会喜欢那样的热闹。」 「我不想睡!」王二娘并没有表现出余夏认为的那般开心,她直视着余夏的眼睛,那双眼睛好像在向余夏问话。 {是交换么?换她回来,你给我的补偿,是不是?} 余夏愣了一下,小傢伙的反常让她猜想着是不是她知道了什么,随即她又安慰自己应该不会的,她态度更软了几分,「不想睡那就再等一等,等困了再睡。她揽过王二娘,让她躺在她怀里。 王二娘没有挣扎,甚至连一句嘴硬的话都没有,这让余夏松了一口气,「我再给你讲个故事?这次讲什么好呢?」她话刚说完,王二娘就轻轻搂住了她的腰。 僵硬的两个人,一颗火热的心,和一颗万分纠结的心静静的感受着彼此的心跳。 王二娘还是难抵御睏倦,窝在余夏怀里睡着了。余夏轻点着她的嘴唇,睡着的小人儿梦语着,「冰糖葫芦真好吃!」 「小馋猫!」余夏点着她的鼻子,宠溺的抬起她的下巴,温柔的吻了上去。 再睁开眼睛,就是王慕倾。 余夏不是无所不能的,她和一般的人相比只是聪明一些,不按套路的主意多一些,除此之外她和普通人都一样,会有自私的时候,会有欲望,会有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她也难逃人世间的俗事,即使心情复杂也难顶得住爱人满眼的爱意。 帘子把床围得严严实实,里面的春光不曾外漏半分。可娇滴滴的声音却让整间屋子都笼罩了一层粉色。 「倾倾,我们今晚试试这里的式样好不好?」 「余夏,这样会不会很奇怪?」 「你别动,我来。嗯,这样舒服么?」 「嗯...」 一件亵衣从遮挡的围帘里掉出落在了鞋面上,不一会儿,「啪嗒」一声,又一个书册掉了出来,被人标记的书页在掉落的瞬间快速翻转,着了色的两个画中人的动作一闪而过,落在地上后,书册刚好阖上。 不能向外人道,此时的她有多么美! 第104章 冬日里, 今年最后一个月里发生了一件令大家称奇又可以供人疯狂嚼舌根的大事,这件事仅次于当时王慕倾出嫁。 那就是被大家戏称「京城二怪」中的林小姐也出嫁了。 「京城二怪」都有了着落让一众喜欢在人背后嚼舌根的百姓大感失望,他们抓住最后的机会疯狂的说三道四、疯狂的指指点点。 要说这帮人八卦和传播八卦的能力有多么强, 不过几日就把林姑娘要嫁的男子姓甚名谁,是做什么的, 甚至祖宗八代都挖出来了,就连无心知道各种细节的余夏也在那你一言我一语中了解到了事情的全部。 其实, 林家给余夏的请帖一早就送来了,还是林家管家亲自登门送过来的, 他说林小姐特意请求余夏一定要去参加她的婚礼。 余夏听闻很开心并保证一定会早早的过去,并不是她喜欢凑这个热闹,也不是因为人际关系想要藉此结交谁,只是因为她第一个想到的是, 小傢伙一定喜欢这样的热闹。 她早就想好要带她去吃喜酒的。 这次和余夏预想的一样,看见那整齐的穿着红色衣装的游街队伍, 看着头戴大红花的马儿、牛儿、还有一群咩咩叫缠着红色丝绸的羊羔,王二娘兴奋得眼睛都亮闪闪的, 她好像并不觉得累, 一路随着游街的队伍走了半个城, 她新奇的看得眼睛都不捨得眨一下, 看到有意思的地方还要扯扯余夏的袖口。 「余夏,前面好像发灶糖呢!」 余夏靠近王二娘耳边小声的说了几句话,而后王二娘便弯了眼睛的跑到那一堆小孩儿中间,她对着给小孩儿派发灶糖的林府家僕大声的说着吉祥话,「林家小姐平安顺遂, 和姑爷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永伴一生。」她白白的小手伸到一众小娃娃手的最上面。 那个家僕愣了一下,他呆呆的看着王二娘,大概没想到有个「大小孩儿」在这里等着糖吧,尽管短暂的吃惊,他还是从布口袋里拿出了两颗糖放到王二娘手上。 王二娘把两颗糖果放到自己的小袋子里后并没有走,而是继续说道,「祝林家小姐早生贵子!」看着家僕愣着看自己,她又解释,「我们有两个人。」她又指了指不远处的余夏。 手上又多了两颗。 「谢谢,小哥!」 「额,不谢,夫人!」 王二娘把一颗灶糖送到余夏嘴里,并歪着头期待的看着她,「甜么?」 口中甜腻得都有些齁,果然是小傢伙儿最喜欢的,她带着宠溺温柔的回答她,「嗯,甜。」 王二娘把糖塞到嘴巴里,脸上露出的满足的表情。她细数着手中还剩下的两颗,对着余夏像模像样的说,「晚上你要是乖,我再给你一颗。」 「都留给你吃吧!你要是喜欢,我明天可以买给你更多的。」 第222页 「那怎么一样,这是带着新人祝福的糖,和普通的不一样哒。这是特别的,吃了能带来好运的糖呢。」她又被什么东西吸引了,一个劲儿的眨着眼睛去看。她今天穿着粉红色的衣裙,袖口、衣领,衣裙边缘都是白绒绒的毛毛,如果不是那髮型,该更显小吧。 今天,王二娘把头髮挽了上去,那是代表已嫁做人妇的髮式,这是她关在房里自己梳的。 林家的这场婚礼可比当初余夏的那场复杂得多,光是一项又一项的繁复礼都让看热闹的余夏心累,跨火盆这种给男方设置的火盆和方式不那么友好,简直就像侮辱人一样,不过好在那位新姑爷心大得很,不甚在意这些,甚至于他根本都不在乎上门不上门女婿这等说法。 始终一个人的光棍能娶上媳妇简直都让他嘴咧到耳根了,实际上他并非一穷二白,也不是一事无成,他是一位农场主,养了很多牛羊。不用依附林家任何,他原本的生活也很滋润,之所以打了这么多年光棍,竟是和林小姐一样的原因——长得太吓人了。 相似的经歷,他更能懂她,也会更加怜惜她吧! 外表让人不敢靠近,可内里却豁达纯粹。在林老爷给他介绍完余夏时,他的第一反应竟是对着余夏跪下了。 这一跪,把余夏跪傻了。 细问才了解,林小姐向他提过余夏。尽管她们只见过两次面,说过几句话,但林小姐却说余夏是她唯一的朋友。当初余夏的话很直白,林小姐身边的人全都避讳那一个丑字,这么多年只有余夏说了出来,且她不光说还给了一条自处之道。也是因为这句话,林小姐才鼓足勇气出了家门,谁知那一天便遇见了今天的新郎官。 世间的事有多神奇,余夏当初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去林府上,而后她只是并未多想的说了那么一句话,就使得一个心如死灰的人试着向前迈了一步。 新郎官的父母都不在了,于是乎,他说什么也要让余夏坐在那高堂之位上,这下余夏更慌了,她可不想有个大她十几岁的好大儿。后来林老爷打圆场说让余夏坐在媒人席位,就这样,余夏牵着王二娘坐在了可接受二位新人行礼奉茶的地方。 「余夏,我要怎么做啊?」王二娘又是紧张又是兴奋,她本来就没见过别人成亲,更不知现在要做什么。余夏也是第一次被奉为媒人,她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她想应该只管喝新人递过来的茶就行了吧。 清香的竹叶青入口,回味都是甘甜,余夏心想坏了,怎么递过来的是酒水。她担忧的侧过头看王二娘。 「咳,啊!哈!好辣啊!」王二娘像个小狗一样伸着舌头哈气,眼角泛着泪光,几乎从座位上弹起来,坐也不适,走也难受的样子。 新郎官没心没肺的带头哈哈大笑起来,宾客也跟着咯咯的笑,只有林夫人拍了拍余夏的肩膀,递过来了一整壶茶水。 婚礼继续进行,而她们退到了后面。 余夏举着茶杯让王二娘把舌头伸到茶杯里泡着。 那样子实在太好笑了,余夏忍不住噗的笑出了声,王二娘瞪了她一眼,她板起一张脸,手指用力的掐着大腿憋笑。 都已经这样惨兮兮了,那也没耽误小傢伙的八卦魂,她的眼睛跟随着声音不断的转来转去,那边说礼成,新娘可以送入洞房了,她的眼睛就跟随着魁梧的新娘。这边说开席了,宾客可到宅院用餐了,她的眼睛就恨不得蹬出来跟过去。 她的眼睛转来转去,自然没有注意到嘴角带着笑,视线始终放在她脸上的余夏。 吃过了宴席后天色已渐晚,余夏便提议早些回家去。但小傢伙儿好像还起了别的心思,刚才她听见了别人的对话,就一直心心念念想去看看闹洞房。 「小孩子家家的去闹什么洞房,回家。」余夏拉着王二娘的后脖领子把她拉回了家。 两人喝的酒水不多,但夜里冷风一吹,口中、鼻腔里不知何时留存的清冽的酒香弥散开来,好像突然之间就有些迷醉了。 她们俩人倒在卧房里面的床上,累得连澡都没有力气洗,今天的喜酒真的做到从早上吃到晚上。 「都是你非要拉着我回来,我都没看到闹洞房。」她对没有看到闹洞房还是有些耿耿于怀。 「那闹洞房有什么好看的,看的人尴尬,屋里的两个人也尴尬。」 「可是我都没可看过。」她随即在床上滚了半圈,好奇的询问,「你说他们会不会玩游戏?会玩捉迷藏么?」 「良辰美景,玩什么捉迷藏!」余夏和王慕倾成亲的时候好像没有人要来闹她们的洞房,或许有被打发了也说不定,她那天醉得厉害,到后来很多事情都记不清了,但是她还是想要满足王二娘的好奇心,「看热闹的应该会闹着让小夫妻俩亲吻!」 「大家看着他们亲吻么?」 「应该是吧!」余夏打了个哈欠,刚才只觉得累,现在躺在床上竟然觉得睏倦得想睡觉,她想着小憩一会儿,便慢慢阖上眼皮。 「那...亲哪里?额头,鼻子,或者是嘴巴?可是这不应该是偷偷躲起来亲的么?」王二娘没得到余夏的回答,支起半个身子看着仰躺在床上这会儿已经闭上眼睛的余夏。 余夏的脸好白,她的睫毛长长的,像个小扇子似的,还有她的嘴唇好像比糖果还诱人。余夏的嘴唇是软的,她亲过的。 第223页 这般看着,王二娘不自觉的舔了舔嘴唇。过去了太久,她已经回味不出来那种滋味,只记得嘴唇贴着嘴唇很舒服。 很想...亲上去,现在! 「余夏!」 「嗯?」余夏睁开了眼睛,便看见越凑越近的脸,她知道将要发生什么,可第一反应却是脑中一片空白,任由着她,没有反抗的让她吻了自己。 「像是这样么?还是...这样。」 迷离之际,那吻越来越深。 等余夏彻底的清醒,王二娘已经攀覆到了她身上,压制着她,热情得像是要把她燃烧掉一般的吻着她。 只是,此时已经再难推开。 小傢伙吻得生涩可却一点也不缺乏热情,没人教过她要怎么撬开齿关,可她却轻而易举的勾到了余夏的舌头。 热情痴缠的围着它打转,大概觉得不够,她还特意咬了余夏的舌头,开始时是一小截,后来慢慢咬得越来越多,恨不得把她的舌头整个吞掉。 「呜」余夏不敢相信这是从她嘴里发出的声音,她昏沉的头越来越清醒,而这个吻好像也越走越迷,好像逐渐在失控的边缘。 口腔里,各个角落都被热情的小傢伙占有,她甚至...在吞咽。 余夏的舌头被她嘬得刺痛,「小傢伙!」 「嗯,余夏,我...好喜欢!」 王二娘并没有停下自己的动作反而变本加厉的压制住余夏挣扎着要推开的手,而后她整个人骑在她身上,彻底的把余夏压制得动都动不了。 吻并没有停,反而越来越浓烈,王二娘意乱情迷的告诉余夏,「我好喜欢和你这样。」她脑海中回忆着那次她在余夏手指缝隙中看到的画面,她迫切的拉开了余夏的裤子,而后又再解开自己的。 应该是这样的?这样她们就能在一起了,这样就能生宝宝了!这样余夏就会爱自己。 余夏终于在这时趁机推开了她,见她还想压制过来,余夏气喘着呵斥了一声,「滚开!」 王二娘自然知道余夏不是什么好脾气,可是她平时对自己总是有求必应,哄着自己。可刚刚突然间对自己吼了滚开,让此时的她很受伤的呆愣住了。 实际上在这话出口之时,余夏已经后悔了,可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想收回已经没有办法了,她一边繫紧松开的腰带,一边强迫让自己温柔,她为王二娘的反常找藉口,「你今晚喝了酒水,怕是醉了。根本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没有,我清醒得很。」王二娘倔强的看着余夏,认真有直白的说,「我在和你做。」 余夏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么?你知道那代表着什么,就这般说?」 「我知道,我们在做.爱人才能做的事。做了这样的事就是爱人,两个人就能永远在一起,会生宝宝,会厮守一生。」 「不,你不知道。」余夏摇着头,「我们不可能生孩子,我们也不应该那样。」 「我知道,我都知道!」王慕倾红着眼睛,她积攒了太多的委屈终于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心中的不满就像一个巨大的罐子,每有一点怀疑和不信任就往里面倒上一点,终有一天,明明只是往里面倒了一点点,可罐子就突然的炸掉。 王二娘的眼泪在打转,声音都是颤抖的。 「我知道你总是叫我睡觉是为了让王慕倾回来,我知道你和她在晚上做那样的事,你们会生宝宝,可是你却不和我生! 「你午睡做梦总是叫倾倾、倾倾。可你却从来没有在梦中叫过我的名字,你还让我喝难喝的汤药...那药汤又苦又涩,我说过我不喜欢,我一点都不喜欢!!!」 「那药汤是让你补身子的。」似乎也只有这一句,余夏可以解释。可王二娘却含着眼泪的反问她一句,「可你却从不让王慕倾喝。」 「你们约会,喝药的从来都是我!」眼泪从她的眼睛里一颗一颗的掉下来。 余夏怔住了,王二娘的话无从反驳,就连她自己也没发现这一点,王二娘喜甜,最讨厌苦,可是她却总让她喝那难以下咽的东西,因为身体是一个,她也从未想过要让王慕倾喝。 看着余夏不说话,王二娘知道她默认了,便更觉得更难受起来。 「每次你早上醒来,你都会注视我好久,发现不是她就会失望的撇开眼睛。你在我身上找她的影子。」 「你对我好都是因为她,吃不吃得饱,穿不穿得暖你的关心都是因为她。你根本就没有把我当做王二娘去对待。」王二娘越说越激动,越说越大声,眼泪也从一颗一颗,变成一股一股。最后她失落的低语,那句话好想是对自己说的。 「你根本不喜欢我,你在想办法让我消失。」 「不是,小傢伙儿。是,或许最开始时...」余夏想要解释,可是她好像从哪个角度说起,都是苍白的藉口。 「若是我和王慕倾让选一个,你会不会选我?」王二娘说这话的时候,眼泪已经涌出来好多,她用袖口一下又一下的抿着眼睛,尽管想要维持住她的体面却还是难以做到,没听到答案,眼泪却已经越擦越多。 「小傢伙,你别哭,你别哭好不好!」 「你会不会选我?」等不到余夏的回答,王二娘失望的看着余夏的眼睛,「你不会选我是不是?」 余夏梗住了,她红了眼睛点头说了是,「我会选王慕倾!」 第224页 尘埃落定,一切有了答案。 但王二娘却并不满意这个答案。 她彻底的失控了,她摔着东西发泄着对于余夏的不满。 茶壶、水杯,她眼前的所有东西都被她无情的摧毁。到后来她专挑屋子里成双成对的东西,因为她知道那是余夏和王慕倾共同的「回忆!」 墙上挂着的风筝,被她撕烂,就连竹子弯曲的骨架都被她折得七零八落。余夏抢过被她损坏的风筝,看着王慕倾给她画的风筝已面目全非,心像针扎一样难受。 王二娘又把柜子上的那对瓷娃娃摔得粉碎。 「王二娘,你闹够了没有!」一想到王慕倾那么珍惜着这些东西却被王二娘那么轻易的损坏了,余夏真的生气了。 「没有。」王二娘解下自己腰间挂着的玉佩,「这和你的玉佩是一对的吧!」 那确实是她们成亲时能工巧匠专门打造的,这世上绝无仅有的一对。余夏想要阻止她,可是王二娘连片刻犹豫都没有直接摔了出去。 啪——玉佩被摔成了两半。 余夏跪在地上颤抖的捡起那两半的玉佩,她红着眼睛,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温柔与耐心,「王二娘,你太过分了!」 她气恼的说着伤人的狠话,「以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我再也不想和你有半点关系。只要她变成你,我也会像大家一样离你远远的。」 余夏把玉佩攥在手心,抬头的瞬间看到的是哭得满脸是泪痕的王二娘。 就从未看见过谁哭得那么伤心,哪怕前世都没有见过谁哭得这样惨,这样的让人心疼。 这么一会儿工夫,眼睛就被反覆的擦红肿了,袖口上的毛边也都被泪水打湿而粘成一块。 明明是那么喜欢笑,笑起来那般好看的人。明明是那么简单的人,每次给个甜枣就能开心许久的人,明明那般想要隐藏自己悲伤的人,现在哭到上气不接下气,不能自已,想隐藏却再也隐藏不住了。 余夏再看到她的那一瞬间,心就软了。 王二娘有什么错,她没做错任何事,她只是想要得到一份专注,像她给予余夏那样的专注,只可惜永远也没可能得到。 「小傢伙,你喜欢我么?是像夫妻的那种喜欢么?」余夏脸色难看的问着她。 「你走!我再也不想听你讲话。」她再也听不进去任何话,因为耳朵里面全是刚刚余夏的那句要像大家一样离她远远的。她把余夏推出了房间,又在房间里面摔着东西。 原本已经残破不堪的风筝被撕扯成更细小的碎片,她觉得还是不解气又把藏在枕头下的那枚手绢抛弃在了地上。 可心痛的感觉不但没有一丝减少,反而让她更难受。她放声哭泣来发泄自己的情绪,她靠自言自语来安慰自己。 「我才不会喜欢你,我根本就不喜欢你。」可是越是这样说,哭嗝就打得越厉害,到最后哭得声音都哑了,哭得她跌坐在一屋狼藉的房间,可她脑海中想的是她和她今日里一起受两位新人的行礼,想得是她喝酒辣了舌头时,余夏围着她又是扇风,又是倒茶时的样子。 她还是很想她,还是...很喜欢她。 余夏哪里都好,哪里都让人喜欢。但余夏又哪里都不好,她心里面根本没有她。 门外的余夏并没有走开,她坐在了门前,整个后背靠在了门上,她听见了里面扔东西的声音,听见了王二娘自言自语的话,听见了她更不加掩饰的哭声。 原来,不伪装的哭声更加的让人心疼。 她怎么可能不在意,她教那个小傢伙洗澡,她教她要守规矩,教她写字,每一样小事不都是她用心教导的。 她希望她像个正常大人一样控制自己的情绪,不乱跑,不打架,王二娘做到了,她很乖。她也真的像个大人一样那样生活了,可是她却学会了喜欢,甚至学会了爱。 可自己却无法回应。 余夏知道她现在应该到屋子里去抱住那个可怜兮兮的小傢伙,可是她不能! 她不能! 她把碎成两半的玉佩放到了袖子里,头靠着门闭上了眼睛。 {倾倾,你如果知道了,会希望我怎么做?} 第105章 「我不知道你到底在纠结什么?」药铺里, 柳枚忙着整理手中的药材,她平静的瞥了一眼座椅上拄着下巴满脸愁容的余夏,「王慕倾、王二娘反正都是一个人。」 其实, 别人不会像余夏那般去区分王慕倾和王二娘,更不会像她一样心思细腻的牢记她们中谁喜欢什锦蒸饺, 谁喜欢冰糖葫芦,在别人眼中站在她身边的那就是王慕倾, 可在余夏这里看来,王慕倾和王二娘是一人, 又非一人。 她们是不同的,虽然是同一个身体,但她们却有不同的成长经歷、不同的记忆,甚至于连喜欢人的方式都完全不同。小可怜儿更内敛更含蓄, 哪怕她走过刀山剑海、哪怕满背插着无数可怖的箭,艰难的从无尽的深渊里爬出, 她也只会独自舔舐完伤口后,把自己更好的一面展现在余夏面前。 小可怜是被动的那个, 不是她不够爱能忍住, 而是太爱了, 就变成克制的等待, 等待着被余夏需要。 在烟火最绚烂时,她是那个陪在余夏身边柔声细语的人。在余夏心情低落时,她是最先察觉又最快给予温暖的人。在余夏苦恼、诸多不顺时,她是默默为余夏排忧解难的人。在余夏专注的做着一件事并不想被打扰时,她又是躲在一旁陪着她又默不作声的人。甚至于, 在余夏想要亲密无间时,她都可以轻解罗裳, 红着脸颊尽数的把自己都给余夏。 第225页 她总是一副柔柔顺顺的样子,但她骨子里也是倔强的,对余夏的爱是有很强烈的独占欲。虽然她不曾在余夏面前表露,但每发觉任何余夏同别人的「蛛丝马迹」,她总会一边告诉自己只要能够看到余夏就好,一边又心碎崩溃。 她的独占欲和她希望余夏跟随心意去生活是相矛盾的,而每当此时,她便只能是为难她自己。 她的爱不是牺牲,也不是成全,是一种不计回报,甚至都不会让余夏知道的「藏匿的温柔」。 那米糕三口两口咽下就没了时,你不知道她要在那厨房花费上多久的时间。看见那一件完整的手帕感到开心时,你不知道那针要刺了手指多少次,又要染红几个帕子、多少衣料。 讲解那枯燥的律法,听的人津津有味时,你不知道那厚厚的册子她翻上了有多少遍。还有无数个看不见的地方,她默默做了多少。 那艰辛的过程余夏不必知道,她也不想让余夏知道,一切都是她心甘情愿。 就让那些藏匿在水下,而水面上保留给余夏的都是温柔。 她就是这样的王慕倾。 余夏沉默了许久,才回应了柳枚的那句疑问,「两个人之间越是亲密,越容不得任何杂质!真心又怎么可能一分为二。」她的手无意识的摆弄面前摊开来晾晒的药干。 「所以,你既要王二娘亲近你,又不准她喜欢上你?」柳枚摇摇头,「你真残忍!」 「她可以当我是姐姐、是兄长,而我也会把她当成妹妹一样宠爱。」 「呵!」柳枚嘴角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什么也没说继续低头研磨着手中的药材。 「你笑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你真厉害!面对着同一张脸,同一个身体,你一会儿能毫无欲望的把她当成妹妹宠,一会儿又能和她成为最亲密的爱人,这般切换自如,还不厉害么?」 余夏的瞳孔微微变化,手中捏着的药干也被她无意识的掐碎。随后她又反应过来柳枚的阴阳怪气、话中有话。回想上次她们聊关于王慕倾的话题,柳枚也是更关注在王二娘身上。 「我怎么觉得你总是在为王二娘说话!」 「你不也总是在为王慕倾说话么,我站在王二娘这边,这样才公平。」 「只是这样?」 「当然不只是这样,还因为...」柳枚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不知为何余夏看着柳枚这个表情突然有点心慌,她想莫不是这人又要说出什么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吧。 果然,如她所料。 「我喜欢王二娘!」 一个巨大的雷噼了余夏,余夏眼睛瞪得老大,手中的药干都被她突然攥紧的拳头碾碎成了渣渣,她是如何也没想到,今日来柳枚这里原本是想说说话缓解一下内心的苦闷,怎么说着说着又给自己炸出一个情敌来。 该死,上一个情敌还没有空闲处理,这边就又冒出一个头儿来。 屋子里面突然变得安静,余夏充满戒备的看着柳枚,她仔细的分辨柳枚这话中有几分真假。 而柳枚也笑盈盈的看着她,不说话。 剑拔弩张时候,来了一个佝偻着的老妪,她拄着拐杖来柳枚这边抓药。余夏看着柳枚耐心为她诊脉,又细心的讲解那一包包药该如何煎服,老妪从一层又一层包裹的手绢中拿出唯一的一颗碎银子给柳枚,几番推拒之后,诊金和药费只收了一枚铜钱。 这个小插曲足以让余夏冷静下来,她似乎已经看穿柳枚的把戏,「其实,你没有喜欢王二娘!你只不过是为了看我的反应,就像第一次你用『我们的孩儿』来诓骗我一样!」 「我没有诓骗过你!余夏!」柳枚又开始忙着配制药材,她漫不经心的说,「无论是孩子那件事,还是我喜欢王二娘这件事,我都没有诓骗你!」 余夏脑中一片空白,一下子都不知道先该追问哪一件事!柳枚为她做了决定,她开始讲起「她们的孩子」! 原主余夏在城郊养了一个怀着孕的落难寡妇,她承诺那孕妇无论生下孩儿是男是女,都会视如己出的好好养大。 而等到原主余夏和金瑾娴成亲的那日,佯装成孕妇的柳枚会在拜堂之时挺着肚子大闹一番,如此这般操作,余家和金家会因为这场别人嗤笑的婚事闹得关系僵持。柳枚会因为「腹中孩子」从楼外楼里出来进到余家成为余夏的妾氏。 待到了月份,孩子生下来了,无论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自然要叫柳枚一声娘,叫余夏一声爹。这样便很容易掩盖住原主余夏的女人身份。 而另一方面,金瑾娴心高气傲自然受不了自己竟然败给一个青楼女子,到那时再从中操作一番,让金瑾娴恨余家的每个人,余家和金家从亲家变仇家自然也不是不可能。 又是一招借刀杀人! 好个能算计的「余夏」! 「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意义,你休要岔开重点!」余夏还是十分在意柳枚说喜欢王二娘这句话。 「也是,现在的余夏是你啊!」柳枚自言自语的嘀咕完,又似是感慨的低头看着手中的药材,「余夏,如果我不介意王慕倾,不介意你。可不可以在王二娘出现的时候,由我来照顾她?我可以保证对她不会做出格的事!这样你会允许么?」 「你来照顾她?你凭什么照顾她?她根本不需要你来照顾,我自己就可以照顾!」 第226页 「她需不需要那要问她,而不是你替她回答!你是王慕倾的夫君,但你是王二娘的什么人,哦,对了,你是王二娘的姐姐,兄长!」 余夏被自己刚刚说的话噎住了,「身体是王慕倾的,我不允许别人靠近王慕倾的身体!」 「是嘛?那既然身体是王慕倾的,那为什么你会害怕和王二娘发生那件事?」 余夏瞪着一双眼睛看着柳枚,「你这真是诡辩!」 「其实,你心中有个答案。但无论你的答案是哪种,如果你足够坚定,根本就不会纠结。」一语点中,可又点到即止。 余夏从怀里掏出了两张一百两的银票拍在桌上,「一张给那对母子,另一张就当是我捏坏这些药材的赔偿吧!」 「也不用一百两吧!」 「就当是我拿来做善事为自己攒功德吧!」 「那你还得多攒点,『原来的余夏』坏事可没少干呢!」 「希望你的药铺以后都没有客人,这样才能保证不亏!」 余夏临走时特意折返回来问,「你说你喜欢王二娘是我认为的那种喜欢么?」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我再回答你。」柳枚扬起嘴角,「其实你对王二娘也是有过心动的瞬间的,是不是?」 「哼!」余夏翻了个白眼,没有回答直接离开了。 丫鬟梅心过来看着被捏成药粉的药干一阵惋惜,直唿以后不能让余夏进她们这里,柳枚把一百两塞给梅心说是余夏赔给她们的,梅心看着银票上的数额抽了一口气,惊唿希望余夏每天都来捏她们的药干。 余夏出门一抬头便迎上了刺眼的光。 天气变化得也真是快,明明来时还有些阴郁沉沉,不知何时天已经放晴了。 余夏看着已掀开马车帘子的萧山,摇摇头,「我想走一走。」 市井间嘈杂,那两个紧邻的摊主再次通过叫卖声较劲儿,你吆喝得高一声,我便要比你再高一声,斗气到声音嘶哑,气恼到青筋暴起也丝毫不肯退让一步。 看着面容较好的余夏从自己摊子面前经过,瘦子堆起了脸上的褶子,「公子,我摊子上的字画此乃绝无仅有的佳品,过来看看吧,咳咳。」 「呵,那鸡爪烂爬的画也配绝无仅这几个字。小公子,还是来看看咱家的。」两个摊贩主对着低头慢走的余夏笑脸相迎,可她却连头也没抬一下,冷漠的从他们面前经过。 身边人影穿梭,眼中却模煳得没有焦点,耳边熙攘不断,可余夏的心却平静得不像是自己。 其实柳枚说得那些道理她都懂,那些问题甚至更多种可能,她已经在她脑海里想了无数次。 王二娘和王慕倾完全不同。 她是火焰,单纯又炽热。她可以在大庭广众下说出「余夏是我的」这样的话,她其实比王慕倾勇敢,但又比王慕倾更脆弱。嘴硬只是她掩藏自己脆弱的方式,只是她演技拙劣,经常被人一眼看破。 这样的她,若是真心的喜欢上谁、爱上谁,恐怕真的会「热烈的燃烧」吧! 其实要哄骗住这样简单的王二娘,是很容易的。 说上一些谎话,既可以保持现在的亲密又不必真的做到那一步,那似乎已经是当前最好的选择,可是余夏还是没有那么做。 因为不想。 不是因为可怜,不是因为心疼,就是不想骗小傢伙,总觉得对应真心的回应只能是真心! 余夏像是站在一个分叉路口,理智告诉她无论走哪一条都是错的,但即使知道是错的总要做出一个选择。 「瞧一瞧,看一看新鲜的小玩意儿啊!家里有孩子的都来看一看啊!」忽而一声叫卖打破了她的思绪,她抬眸看着前方。 外地小商贩正吆喝着新奇的小物件,是各种样式的刺绣小老虎枕头,那一定是出自厉害的绣娘之手,上面的毛髮都根根分明、栩栩如生。 周围看热闹的孩子多,但因为那价格太高了,并未有几个人真的买。 余夏只看一眼,便看中了其中之一只放在边上的张嘴龇牙的小老虎。 余夏想都没想直接买了下来,那商贩是外地来的,自来熟一般的说起了自家事,他说自己家是隔壁城镇的,临近年关又恰逢她妻子即将生产,他母亲便做了这些让他贴补家用,为了能卖上好价钱,他赶了两天的路来到京城。见余夏没怎么搭话,只是摆弄着手中的小老虎,他问,「公子,您家的孩子多大啊?」 「我家的小朋友...」余夏笑容僵在脸上,苦笑着。 余夏回到府里都是晌午了,她快步走进小院子里,看着幻秋端着盘子往偏厅里走。 「幻秋,告诉小傢伙我洗过手就过去和她吃饭。」 幻秋为难的回答,「那个...小姐已经吃上午饭了,许是她太饿了才没有等您的。你可不要太在意啊!」 心里有些失落,她却还是扬起了笑,「还担心她等得心急呢!」 以前,可是她不来,小傢伙就不肯吃饭的。现在,竟然吃得也这般开心。 余夏看着偏厅里,王二娘依旧坐在每日相同的位置,而紧挨着的、原本她的位置上坐了一只大兔子,而那兔子面前的小碗里全是被掰成一半的点心。 余夏拉开了椅子,在王二娘对面坐下,她把视线停留在小傢伙脸上,看着她心满意足的吃下手中那一半的桂花糕,而后她拍拍手,抱起旁边的兔子就走了,这期间连看都没有看余夏一眼。 第227页 她顿时觉得食慾全无了。 她未吃任何东西就走出偏厅,看着萧山在一箱箱的搬落成小山一样的盒子,她皱起眉头,「我刚刚买了这么多东西么?」 「后面还有七八个呢,这些都是您买给夫人的,夫人看见一定很开心。」 余夏沉默了,她忽然想起柳枚最后那句话。 她不禁问自己,她对小傢伙有过心动的瞬间么? 第106章 余夏本以为她们会很快和好, 日子又会恢復如从前那般,就像之前她们闹别扭后的每一次。 殊不知,从那天起, 余夏哪怕是「求神拜佛」的招都用上了,王二娘也没理会她一下, 不仅如此,她还被王二娘从卧房里面轰出来了, 这次惨到连个铺盖卷都没扔给她。 小傢伙好像真的决定不理她了,这让余夏很慌! 「萧山, 她过来了么?」余夏手捧着薄薄一层锅底灰,待墙角处把风的萧山点点头后,她毫不犹豫的把灰拍在了嘴唇上。大概是太匆忙导致有一部分呛到了鼻子里,她打了一个大喷嚏, 手心的黑灰被吹的所剩无几。 来不及再去弄了,拂尽手心中的残余灰烬, 她捂着嘴咳嗽着拐弯出去。 时间算得刚刚好,她和抱着大兔子的王二娘撞个满怀, 总算人为的制造了一起面对面说话的机会。 「咳咳。」余夏咳到心肝脾肺肾都跟着震颤, 「没撞到你吧, 咳咳!」 余夏此时太吓人了, 脸色煞白,嘴唇乌紫,要不是大白天的,简直要被人当做是阴曹地府里面蹦出来的小鬼。 「这天好冷啊!我在书房...」余夏卖惨的话连个开头都没说完,王二娘就一扬头走开了, 余夏整个人傻在那里,这根本连个出招的机会都不给她留啊。她对着躲在角落的萧山扬手, 萧山不自然的提高音量道,「啊,主子,那书房太冷了,再住下去您会冻死的!」 余夏看着完全没有停留、越走越远的王二娘,郁闷的大喊着,「冻死就冻死!」 等王二娘彻底的消失在她视野里,她才失落的嘟囔着,「翅膀硬了,就不要我了!」 萧山在一旁幽幽的说道,「主子,这你可怨不得二夫人,明明是你先说了伤人的话。二夫人没有揍你就不错了。」 余夏踢了一脚萧山的屁股,「什么二夫人?我就一个夫人!以后不许这么叫。你快想想还有什么办法才能让我回到房里住!」 萧山很想说,你都想不出来,我又有什么办法,但电光火石一般,他脑海里真的蹦出一个办法,他凑近余夏耳边小声的说了几句话。 「萧山,你在哪学的这下三滥的手段,你这是让我夜里去爬床?我是那种不要脸的臭流氓么?男子汉大丈夫做任何事都要磊落,万不可做那偷偷摸摸的下流勾当。」 夜黑风高,门嘎吱一声响动又轻轻阖上。黑影悄声在书房门口站了一会儿,而后蹑手蹑脚的的去往卧房的方向。窗子依稀透着亮光,虽然烛火还未吹熄,不过算算时辰,里面的人该是睡了的。 透出的微光照亮了黑影脸上的皎洁笑容,此人正是余夏。 「我可不是去爬床,夜里凉,我是去给小傢伙盖被子。退一步说,就算我真的去爬床又怎么了,我又不是什么大丈夫!」余夏毫无压力的说服了自己,并把手放在房门上轻轻一推,完全推不动。再大力一点,发现有一声厚重的声响。 插了门栓? 余夏露出了老母亲的欣慰,觉得自家的小傢伙聪明了,警惕意识不错。 {不过,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小傢伙,我要走窗了!}余夏想着下一刻能睡到暖乎乎的被窝里,心里都有些美滋滋,却发现那窗子也是推不开的。 这... 小傢伙不会要防她防到这种地步吧? 余夏又傻眼了,她记得这窗子是锁不上的,怎么会推不开呢。没有给她太多的时间发懵,屋里有一丝响动,明显是逐渐逼近的脚步声,而后窗户嗖的一声打开了! 「谁?」王二娘朝着窗外探头。 房内一室的暖光,把小傢伙的影子拉伸到了窗外,与躲在墙根底下屏住唿吸的余夏距离不过几寸,其实王二娘只需低下头就能看见她。 要是这个时候被小傢伙发现她鬼鬼祟祟蹲在这里,不但丢人,还有可能性命不保。不行,绝对不能让她发现自己半夜来爬床。 余夏想把脚再往里收一点,可是脚都麻了,她整个人就以一个诡异的姿势像一块大饼一样贴在墙根,连气都不敢喘,更别提动了。 「这么冷的天,还有野猫?」王二娘嘀咕一声就把窗户关上,余夏这才松了一口气,她没敢再停留,挪动着哆嗦的腿以最快的速度逃离了现场。 屋内,靠在窗边的王二娘听见一墙之隔的外面彻底没了声音,她才失魂落魄的耷拉着脑袋躺回到床上。 她知道外面的人是余夏,从她蹑手蹑脚的过来开始,她就知道是余夏来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余夏的任何一点已经印在了她的脑海里,余夏的脚步声哪怕很轻很轻,她依然能分辨出是她,余夏的背影哪怕隔着很远,她也能一眼看见。 不知道什么时候注意的,等发现这件事就已经像是刻在了骨子里。 余夏今晚过来,她是既开心又难过,她开心的是可以看见她,但又知道余夏来看的始终不是自己。 第228页 她戳着被子上隆起的小包幽怨的说到,「我就是不让她见王慕倾,我就不让她们在一起。她说她以后要像大家一样,离我远远的,那我还离她远远的呢,哼!」 又过了一会儿,她翻了个身子,「你说她不会真的被冻死吧!」她又去戳被子隆起的小包,「你怎么都不说话!」她嘆了口气自语,「你要是能说话就好了。」 瞪着眼睛躺了许久,王二娘终于憋不住的起身了,她大声的喊了幻秋过来。幻秋以为她听错了,王二娘要给她的屋子里面送火盆,不但如此,还问了萧山,府上能叫上名字、叫不上名字的家僕,王二娘竟然连外面拱窝的兔子都问了需不需要火盆。 不关心的问了一圈,反而是真正在意的却没有提及。 「给你房间弄一个,还有萧山,也给他一个火盆,还有我的大兔子,天气那么冷,她的窝也需要一个。」 「啊?」幻秋想说那火盆放兔子窝里面,岂不是直接变成烤兔肉了?正在犹豫之时,她突然之间明白了王二娘的意思。 兔子窝就在余夏书房边上啊! 「她现在应该不会冻死了吧!我才没有关心她,我只是关心我的兔子,」被子隆起的小包还是一动未动,王二娘扯开被子,「是不是闷到你了。」 掀开一半的被子露出一个龇牙的小老虎枕头,它安安静静的趴在余夏的位置。王二娘打了个哈欠,她本不想睡,但实在撑不住还是慢慢的闭上了眼睛,半梦半醒间,她把小老虎揽在怀中,「不怕不怕,有我陪你,夏夏!」 她喜欢那个小老虎枕头,为什么喜欢?因为小老虎很可爱呀!才不是因为是余夏买给她的,也不是因为她太寂寞了,只有不能说话、不能给她回应的枕头陪在她身边。才不是这样,反正不是。 她知道小老虎永远会陪在她身边,永远不会不要自己。 睡梦中,她梦见了余夏把她紧紧的护在了怀里,她仰着头问余夏,「你喜欢王慕倾,还是王二娘。」 余夏眯着眼睛亲吻了她,「喜欢你啊,我的小傢伙!」 多么美好的梦啊,想要一直活在梦里。 —————————— 清冷的早晨,王二娘如往常一样在吃早饭,只是她吃得有些心不在焉,新掰开冒着热气的肉包捏在手中一口还没吃,可眼睛却总往外瞟。待看见余夏伸着懒腰过来,她顿时低下头一口咬在了包子中的肉馅上。 余夏一进来就看着王二娘像是饿狼一样在啃肉包,那简直比她陪着时吃得还香,不被需要的感觉多多少少让她有些失落。 「城中今夜有夜市,你要不要和我去逛一逛?」 在听到夜市时,王二娘的眼睛一瞬间就亮了,可她现在还在和余夏生气,怎么可能会答应,于是她辛苦的压下自己的好奇心,冷漠脸的说到,「我一点也不想去!」 「没关系,夜市从今日起连续五个晚上都有,你什么时候想去就告诉我。」 第二日,余夏又提起了夜市,王二娘还是没有犹豫的拒绝了,但她又松口说,「我想去可以自己去。」 「一个人逛哪有两个人一起有意思!我们俩一起逛,我可以帮你拿着冰糖葫芦,你想吃的时候就送到你嘴边一颗,我们可以边吃边聊。你走累了,我们可以随便在哪停下来,坐上一会儿,玩玩翻花绳,或者是别的什么游戏,歇够了我们就继续逛。我把我眼中的景色告诉你,而你也可以把你眼中看到的欢喜告知我,这样我们就都有两双眼睛看热闹,比别人看到的有意思的事就更多了。」 余夏的话,让王二娘在脑中描绘出她和余夏一起开心的画面。她是十分心动的,但马上又想到夜市是夜里,余夏肯定是想和王慕倾见面,她顿时没有好气的吼道,「不去!」 一直拖到夜市的最后一天,再不去下一次便是明年的这个时候,王二娘有些坐不住了,早早的吃过晚饭,准备今夜里自己去逛上一逛。 「让萧山架着马车带你去!」 「不要,你去我就不去了!」王二娘对着柔声的余夏态度强硬的拒绝。 「我不去,我在家里等你。你坐马车能暖和些,再说萧山也能帮着拿东西。」余夏帮王二娘仔细的系好披风,小傢伙一如既往的粉色衣装,连头饰都是粉色的宝石,只是她的头髮又梳回了未出阁的姑娘髮髻。 王二娘打掉了余夏整理的手,冷着一张脸转身就走,余夏冲着萧山点了一下头,萧山就跟在王二娘身后。看着小傢伙的背影,余夏若有所思。 马车一路往城北的夜市前进,可坐在车里的王二娘却并未有一丝期待的样子,反而随着马车越走越远,心里面越发的空落,好像那夜市对自己在一瞬间就没有了吸引力。 「夫人,这里人太多了,马车根本过不去,咱们得走过去!」 王二娘跳下马车,一脚踩在萧山的左脚脚面上,「哪里有夫人!谁是夫人!叫什么夫人!」 萧山吃痛的捂住脚面,眼中泛泪的试探着,「那叫您二夫人?」然后萧山的右脚也被踩了,而且踩得更狠了。 「您要不要吃冰糖葫芦,里面人多,恐怕冰糖葫芦不好买!」 「吃吃吃,就知道吃,我把你串成冰糖葫芦插在竹籤子上!!!」王二娘一甩披风往前走,萧山跟在后面哭的心都有了,他想不明白自己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啊,这辈子要有这么一个主子夫人! 第229页 本朝夜里是需要宵禁的,因此这五日的夜市实属难得。说起这五日的夜市由来是因为前朝文官发现越到年关,偷盗之事更甚,哪怕盗窃是重罪甚至有被杀头的风险。冬日里天气寒冷,又不是农耕季,找工又难,有人是别人家的儿子,妻子的丈夫,家里的草棚子里还有几个嗷嗷待哺的小娃娃,走投无路这才铤而走险。 为了安定,前朝皇帝准了文官的上奏,在冬季里发展市集,让没有工做的普通人家用家里多余的粮食换布匹,也可用手中的布换肉、蛋或是其他需要的物件,而后渐渐变成了短期的冬日市集,后来为了保证市集的人流,便改为下了工后的时间段。 由官府派人监管,皇城里的禁卫军抽调组成了一只专门保障夜市人员安全的队伍。另又颁布法规,凡在夜市规定的地段里偷盗抢劫的无论东西大小价值,一律就地正法,乱棍打死。如有犯放火等扰乱安定者罪加一等,诛九族。 这样严苛的规定使得夜市发展得到保障,因为官府和禁卫军精力有限所以时间局限在了五天。也因为这样,渐渐发展成一种错过了就得等明年的认识。从最开始为了穷苦百姓活计,到后来,越发展越蓬勃,变成了人人都要来走上一走的趋势,尤其那些世家名门里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们来夜市,也是一年当中唯二能在夜里出门的日子。 和那些「没见过世面」的闺阁小姐来说,王二娘的兴奋劲儿此时不高。 夜市也不过如此,人特别多,特别挤不说,每个人都那么吵,她都想拿一筐馒头把她们每个人的嘴都堵上。卖的东西种类虽然多,但都是些个什么玩意,没有一样是她喜欢的。 这和她想像的相差甚大! 她想像中嘛,应该是她抱着桂花糕、热包子、糯米糕,一张嘴,冰糖葫芦就递到她嘴边,旁边的人温柔的询问她,甜吗?那个人很温柔的为她擦拭着沾了塘渣的嘴角,怕她口渴随身带着温热的茶水给她解渴... 那个人...她怎么又再想那个人! 王二娘烦躁的甩着手中的小暖炉。这还是临出门前余夏塞给她的,真是看见就烦,她一转头把小暖炉甩给身后跟着的萧山,再一转头看见前面一个摊子挂满了各色各样的大头面具,凶神恶煞的模样! 「姑娘看看我家的面具么?过年的时候摆放在家里可以辟邪的!」摊贩一脸的热情! 「辟个屁,这玩意还没有你的脸辟邪!」王二娘呛声后,又甩脸子走了,那摊贩委屈的嘀咕,「这姑娘嘴巴不是有毒吧!」 王二娘整个身体带着一圈的光,头顶上简直带了噼里啪啦的火星,让人看上一眼都不自觉的要跑开。 「小娘子,要不要看看我的面具!」身后传来一个声音,王二娘头还没转过来就张嘴骂道,「看你个大头鬼!」 等等,这声音?她转过头看着面前这个头上带着红点的大头娃娃面具。面具被修长白皙的手从脸上拿下,那张熟悉的白皙脸颊,英挺的鼻樑,熟悉的红润嘴唇,还有对自己笑的眼睛,温柔的声音,「在下定让小娘子满意!」 是余夏! 第107章 吃惊的小傢伙觉得, 她该问一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但又不想开口说多余的话,总觉得在心中念着的人在此刻突然出现在眼前给她带来的惊喜和触动胜过了硬下心来强装的无所谓。 那一刻突然又觉得, 这街巷不吵了,那周围的说话声不再扰人反而像在唱歌, 像是庆祝的歌谣。周围的来往的人也不烦了,在余光中看来是花花绿绿的变幻, 这里又突然间变得有意思起来。 王二娘的眼睛一直盯着余夏的脸,就像怕眨一下眼睛, 余夏就要消失似的。而此时的余夏则把注意力集中在了经过的小食摊上,她在目光所及的范围内仔细的找着小傢伙儿喜欢的东西。 「要不要买点糕点,你看那边的核桃酥好像不错!」余夏的询问,王二娘本想拒绝, 这几天的拒绝是似乎变成了习惯,她根本没有听她说了什么, 只是下意识的不想让余夏好过,这是她对她不要自己的惩罚!可就在刚刚, 她又改主意了, 她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方式来惩罚余夏, 她这也不要哪也不要, 饿了自己,又反而给余夏省银子了,省下的银子岂不是都要给王慕倾花? 这般想着整个人又都不舒服了,她咬牙切齿的回答余夏,「要, 要两包!」 「好好好,要两包!那边的酒酿也不错, 要不要尝尝?」 「要!」 「面人也要两个吧!糖画呢?今天你糖吃得太多了,就要一个吧!拨浪鼓要什么颜色,红色还是绿色?」 「都要!」 「那就两个都要!咦,还有粉色的,那再来个粉色的,要不粉色的要两个,你一个我一个,可以当做一对!」她俩这架势把旁边留着口水的小娃娃都看愣了,满眼的羡慕。 「随便!」王二娘仰着头走在余夏前面,在余夏看不见的地方,笑得很甜蜜,因为刚刚余夏说了「一对」,她们终于也要有一对的东西了么? 余夏把多余的东西交给了身后跟着的萧山,自己左右手各有一个拨浪鼓,觉得着两个拨浪鼓一模一样不好区分,于是她花了银子找人在上面刻了记好做区分。 「公子,在这里刻什么呢?」刻字的老伯鬍子都白了。余夏想了想回答说,「一个刻一个『二』字,另一个刻『余』吧,简单一点!」余字的笔划少一点,那样就可以快点刻完,小傢伙也不必等得太久。 第230页 「我觉得,刻『夏』字好一点~」王二娘幽幽的说了一句,待余夏看她的时候,她又假装不在意的扬起了头,余夏抿着嘴角对着老伯说,「那另一个给我『夏』字吧!」 王二娘开心的摇晃着手中的拨浪鼓,余夏也晃了晃手中的幼稚玩具,「喂,你拿得是我的!我手里这个才是你的!」 「这个更好看!」 余夏仔细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明明是一样的!」 「我不管,我就要这个!」 「你就是一个小霸王,我真是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 「余夏,我想吃冰糖葫芦!你去买!」 「好,我去买!」余夏左右看了看发现周围没有卖冰糖葫芦的,她记得来时路上有卖的,她让王二娘和萧山先去附近逛一逛,怕人多她们会走散,她还特意嘱咐两个人一会儿去前面那个酒楼汇合。 这边大多数人都是往前走,余夏这么逆着走几乎到了拨开人群才得以行进的地步,而此时另一个男子也突然调转了方向,逆着人群走,他的身材高大,拨开人群走其实要比余夏容易得多,但他走的异常缓慢,目光紧盯着余夏不放。 王二娘对那个拨浪鼓爱不释手,其实余夏之前也给她买过这个,但她就是特别喜欢手里的这个。 「叮噹——叮噹——」真好听! 那边不远处的亭子里,好些个姑娘小姐围在一起叽叽喳喳,好像很热闹的样子,王二娘便寻着热闹的往那边挤去。萧山紧跟在她身后,喊着,「别往那边去了,主子让我们去前面的酒楼...二夫人...」 人群里一个带着斗笠的男子快步的跟上他们。 「年前放河灯许愿最灵了,只需要在河灯写上自己的愿望,来年就一定能实现。」被人群包围着的妇人三十多岁的样子,她面带笑容的指着杆子上面挂着的各色河灯,又笑眯眯的说道,「小姐也可写上对心上人的心意,这样河神会保佑他知道您的心意。」妇人说得眉飞色舞,却惹得一众姑娘小姐含羞带笑,捂着嘴咯咯的笑。 王二娘听得眨眨眼,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上面挂着的河灯。 「小姐看了好半天了,喜欢哪个我可以给您摘下来看!」 「要那个黄色的!」她没问价钱,只拍下一个银锭子,妇人一看银子眼睛都放光了,便更热情介绍起来,「亭子里面有笔墨,小姐可以到那里写下心愿,河灯放在水中顺着河流飘荡,小姐的愿望就能实现。」 写字?她哪里会写字! 别说王二娘,就算是出身名门望族的世家小姐,若非书香门第有哪家的小姐会读书写字,妇人看出了她的犹豫说,也可把心中的期盼画出来。 看那满亭子里面挤满的都是女子,萧山便在亭外等王二娘,他正蹲在地上整理着刚刚余夏和王二娘买的东西,便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争吵,是一个女子指着一个带着斗笠的男子骂他是登徒子,男子慌忙的解释自己只是不小心,并非有意的靠近。 萧山仔细的打量男子发现此男子甚是奇怪,大晚上的还戴着斗笠,还有他尽管被那样骂也没有离开,反而视线不断的向亭子里瞟。萧山握紧了腰间挂着的短刀。 亭子里,王二娘攥着手中的笔已经许久,她苦恼着无从下笔,而旁边的另两个女子的对话闯入了她的耳朵。 「咱们家小姐就是厉害,能像男子那般识文断字,小姐,我知道了您写的这些定是和周公子有关!」丫鬟问红了小姐的脸,小姐便涨红着一张脸遮掩的说道,「哪有...就是,就是一些祝福的话而已! 「喂,你上面写得是什么意思?」王二娘冷着一张脸询问着耳尖红透了的小姐,小姐大概没遇见过这般态度说话的姑娘,但好修养让她还是回答了,尽管回答的内容有些小小的掩盖,「就是祝福他平安顺遂。」 「他是我们小姐的心上人哦!」嘴欠的丫鬟解释完,那小姐整个脸都红透了,而王二娘想着什么点点头。 —————— 余夏手中攥着五串冰糖葫芦,她想着吃不完可以带回家。可是回来这哪里还有那小傢伙的影子啊,幸好她之前预料到和萧山约定了地点。只是现在这里的人比刚刚还多,简直都要挤到了姥姥家!这么一个一个挤过去这得走多久? 她看着靠近河边的人少,就想着抄个捷径。 河里闪烁着很多不同的河灯,顺着河流流动,又在夜色里面一闪一闪,好看极了。只是余夏没有闲情逸緻像别人一样在这里赏河灯,她还得穿过这边去找她的小傢伙,她经过时恰巧听见一个人的笑声,「你看那河灯多奇怪啊!怎么会有人这么有趣!」 余夏好奇的看了一眼,只一眼便看到了河中的那个另类的黄色的大河灯,上面的画简直让人过目难忘,上面清晰的画了一只大王八,而且王八中间还写着大大的,余夏! 这画风,这狗爬的字迹不是王二娘是谁! 余夏停住脚步从河中把那河灯捞起,仔细的打量发现字迹虽丑,但她的名字一划都没有错。再翻过来发现上面还有很多字,是一首诗。 蝉鸣暂别君离去,望墙深院臆马声。 常闻冷暖间两季,南地人情又若何。 今寒灯巷多鼎沸,惜君未曾到知闻。 河灯寄思换书信,待满桃花盼君归。 底下署名王二o 第231页 余夏看得眼泪都要笑出来的,这小傢伙在哪里抄来的别人家的姑娘想念情郎的诗啊!而且她怎么又把她自己的名字写错了!余夏笑着笑着忽然又停顿了下来,她开始上下打量着上面的字。 余夏教过王二娘好多次写字,她知道小傢伙对这些东西有多没耐心。这些字虽然写得不好看,但没有一个错字,这般认真的书写耗费了她多久的耐心?小傢伙总是学不会的名字,哪怕那名字不是很难写。但自己的名字「余夏」,却从未教过她怎么写,她却能写得这么顺手,是不是在她看不见的时刻,小傢伙有偷偷照着手绢上面去练习? 余夏后知后觉的想起柳枚说喜欢王二娘的话,为何她们没见过几次面,柳枚却说喜欢王二娘,是不是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小傢伙还偷偷为她做了什么? 想到这些,她的心里起了阵阵心疼。 余夏不知道是何时对王二娘有过心动,但她清楚的感受到了此时此刻她的心是悸动的,是因为那个小傢伙。 是有一种冲动,想要马上见到她,想要拥她入怀,不问将来,不谈以后,就只想把她现在她想要的统统给她,毫无保留的,哪怕她要得是自己。 那河灯被放下,余夏看着它顺着水流的飘荡,越来越远,不知它要飘向何处,它的归宿又是怎样。她的心慢慢沉淀,刚才那股冲动也随着远走的河灯一点一点弥散到各处,最后不知所踪... 「快走吧,亭子里面有个奇怪的女子,手里拿着个拨浪鼓,可凶了呢!」 「咱们还是离她远点吧。」 余夏顺着那两个人说话人过来的方向往,找到了那个亭子。远远的就看见亭子一边挤满了人,另一边隔离出了一人。 那个孤独的、落寞的,却一直在垫着脚伸长着脖子的小傻瓜,那般努力的看着那早就不知道飘到了何地的、让她牵挂、带着她对心上人祝愿的...河灯。 余夏吸了一下鼻腔,掩去心酸,换上笑容的叫她,「小傢伙!」 「嗯?」王二娘下意识的回头,看着余夏时眼里是她没有来得及藏住的喜色,也恰巧被此时过来的余夏及时的捕捉到了,「你在看什么?」 「没看什么!」王二娘有些心虚的回答完,又提高音量道,「你怎么才回来...我等你,我等冰糖葫芦都等好久了!」 「吃吧!我买了很多,慢慢吃!」余夏想要去牵王二娘的手,「这里人多,别走丢了!」 「我才不要和你拉手!」王二娘傲娇的甩开她的手,一个人撅着嘴往前走。 走出去两米的距离,见余夏没有跟上来,她默默的嘀咕着,「你当我不知道,你是想牵王慕倾的手。我又不是傻瓜,我怎么会不知道!讨人厌的余夏,烦人的余夏!一天到晚在我的脑袋里面跑来跑去,我还给你写河灯,写得手腕都酸了!你就会拿吃的来哄我,就不会追上来嘛,真讨厌!」 余夏摇摇头嘴角带笑,她觉得王二娘的心境大概都体现在了那个河灯上,别别扭扭的想着她,为她抄了那么多字的送祝福,又带着怨气的给她画成个大王八。但这般别扭的王二娘也是可爱的,也是让她喜欢的。 萧山靠过来,严肃的说道,「主子!有人跟着我们!已经跟了一路了。」 余夏对此没有很惊讶的样子,她目视前方的小傢伙,嘴角依旧带着浅笑,「你摸清楚对方多少人了么?」 「至少二十个人,他们各自有分工,行事作风很像山匪。二夫人在亭子里时,我找藉口和其中一个人说了两句话,听口音是外地人,我觉得是有人花了银子雇他们来的。这帮人可都是心狠手辣的主儿,主子,现在夜市还没散,他们还不敢动手,要是再等半个时辰,咱们会很危险!」 「你说他们也盯着小傢伙了?」 「是!主子,你说会不会是之前那个人?」 「不是!」余夏知道萧山指得是她的那个「情敌」,但是那个人行事作风怎么会叫这样的人来跟着她,再说那个人也根本不会让这样的人跟着王慕倾。 「哪会是谁?」 「想想又谁既恨我,又恨的余夏的夫人,就不难猜出是谁!」 「金瑾娴!」萧山恍然大悟般的说道。 「萧山,若是让你护住一个人从他们眼皮子底下离开,你有几层把握?」 「我萧山就是拼了命也会护主子周全!」 余夏摇摇头,「不是要护住我,你要护住她!一会儿你带她偷偷走,别坐马车,带她从小路走,等到了城东直接去王晋和的铺子里找人,到时候人多一起护她回府!」 「为什么?我走了,主子身边就一个人也没有了,再说二夫人力大无穷,人也机灵,哪里需要我的保护,倒是主子你,不会武功,身子又弱,风寒也没好多久,对上他们那些杀人不手软的人,岂不是很危险,主子,我不走!」萧山说着就急的红了眼圈。 「三个都不走等着被他们抓么!你带着她回去才能搬救兵来救我!」 「可是...」萧山一脸的不情愿,「二夫人也不会跟着我走!」 「一会儿,我跟她说。」 她们进了一家坐满了客人的酒楼,余夏大摇大摆的坐在最显眼的位置上,而跟随他们身后进来的两个人一个是脸上有刀疤的壮汉,另一个是个瘦得像个竹竿的男人。而门外,还有三三两两等待着的人,他们不动声色默默的把酒楼围了起来。 第232页 「小二,没看见爷坐下了么,给爷来二斤酱牛肉!」脸上又刀疤的壮汉拍着桌子,一副不好惹的样子。原本过来伺候的店小二抱歉的对余夏说道,「爷,今天店里人多,人手有点不够,您看?」 「没事,你先伺候他们吧。」 「得嘞,公子心胸宽广,我马上就过来伺候着!」 「不急,我和夫人先去下茅厕!」余夏扯着王二娘的手,王二娘一直嚷嚷着,「我又不想去茅厕!」 而那个脸上带着刀疤的一路跟着她们也去了茅厕。 余夏从茅厕边捡了个小石头子用厕纸包了起来,捏在手心。她带着王二娘回到前面饭桌点了菜,而后她又指着王二娘的手说,「小傢伙,你上完茅厕是不是没洗手?」 「你才没洗手的!我洗了的好吧!」 「洗了也没洗干净,走,我带你再去后厨洗!」说着又拉着王二娘去了后厨。 刚坐下没多久的大汉不乐意的放下茶杯,咒骂道,「屁事真多!」大汉继续跟着她们,只是没有刚才有耐心,这次隔了好远。 「指甲缝里都是泥,你可得好好洗洗呢!」余夏提高音量。 「你眼睛瞎么,哪里有泥,干净得很!」王二娘张开五指举在余夏眼前,却又被余夏按回水盆里,她瞥了一眼远处的大汉发现他在和一个女子打趣,便柔声的对王二娘说,「小傢伙,你敢不敢和我玩个游戏,若是你赢了,我便许你一样东西,任何东西都可以,只要你开口我便答应你?」 「任何?」王二娘来了兴致,眼中带着光,「也包括你么?」 「当然!」 「那我若是赢了,你就得忘记王慕倾,只喜欢我一个!」 「好!」 「那你说吧,怎么玩?」 「......」 余夏从腰间拿下一颗碎银子扔到厨房里面桌子底下的缝隙,然后对店小二说道,「小哥那里有个碎银子是你的么?」这话让店小二和厨子都停下了手下的活过来争抢那颗银子,她则趁机把那颗小石头子扔在了切好的牛肉中间。 余夏这桌安静的吃着饭,可对面那桌就没那么太平了,大汉指着盘子里面的石头对店小二破口大骂,「你们什么店家啊,瞎么?有个这么大的石头,这石头还又骚又臭!」 余夏一边看热闹一边给王二娘的杯中续茶水,她没注意茶水满出来,洒了王二娘衣襟上都是茶水,「哎呀,我不是故意的。快去后面擦擦,要不衣服上该染上茶渍了!」 这次王二娘没有反驳,只是攥着拨浪鼓看着余夏说道,「我一定能赢你!」她转身要走之际余夏看了看那桌撸胳膊要打架的人,又小声的叫了王二娘,「小傢伙,你一定一定要在家里等我,不要乱跑,等我回去我有很重要的话要告诉你!是关于我的秘密!」 「好,我等你!」 王二娘走向后厨的方向,而对面那桌那个像竹竿的瘦子扯了扯大汉的袖子,意思是让他跟上王二娘,可是大汉正在气头上,便对竹竿吼道,「那丫头就是屁事多,咱们这么多人能看不住她?」 竹竿没有想到这等隐秘都能被当众说出来,还是那么大声,他也不敢再多说,只是忙着劝架。 那边吵得脖子都青筋都暴起了,萧山红着眼睛站起身,拳头紧握在一起,却没有开口说话,余夏严厉的对他说,「萧山,我们的马车你停在哪里了?你知不知道那匹马值多少银子?若是丢了我让你命偿!」 「主子...我...」我不想走。萧山的眼泪在眼圈里打转。 余夏一边留意着那桌人,一边小声的说,「她是我的命,我把命交给你了,你一定要把她平安送回去。」 「主子,我...我这就去找马车!」萧山紧握着拳头,哽咽着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余夏闭上双眼,再睁开时,真的就剩下她一个人了。她看着屋里越来越少的客人,又看着对面那桌的矛盾似乎是和解了,然后便是有人冲出来喊道,「二哥,那女的不在后厨,她跑了!」 其实,早在她们进这家酒楼前,就已经让人给燕停阁里的高能他们送信儿了,只是城西离得太远,要赶过来需要时间,而萧山这边也用了最快的速度把王二娘送回了王府,萧山还找了王晋和把余夏可能遇到危险的事说了,王晋和也让秦子庭亲自带人和萧山一同前往城北。 然而等这两伙人差不多赶到余夏所在的那家楼时,大堂内已一片凌乱,而原本余夏坐的那一桌,桌椅板凳全都被砸烂了。萧山着急的抓着老闆询问余夏。 老闆摇着头,「那位公子啊,被那么一群人名目张胆的给抓走了,那公子巧舌如簧,只凭藉着一张嘴和二十几个大汉耗了许久,结果还是...可惜了!」 第108章 在漆黑的夜里, 萧山、高能、熊然像个无头苍蝇似的凭着直觉在各个巷子里面穿梭找寻那伙儿人的足迹,若他们强烈的心焦和急切能够给他们带来一丝好运该多好,可惜老天爷吝啬给予他们丝毫提示。 寅时的锣声被敲响, 萧山惊恐的看着此时的天色,用不了太久天就会渐亮, 而随着时间的流逝,找回余夏的希望也越来越小。 余夏被掳走已有三个时辰, 在这段时间里可能发生的事太多。那伙儿贼人可以取了余夏的性命去向僱主要银子,待天亮城门大开后, 他们佯装成农户分散着逃出城去,而那时能找寻回来的恐怕就只是尸首... 第233页 萧山这般想着鼻子慢慢泛起了酸,他懊恼自己当时为什么就离开主子让她一个人,若是自己坚定一点, 带着主子和二夫人拼死出去也许就不会是现在这样,他就应该更坚持的说服余夏让她相信自己一定能带她们安全的回去。 那时候为什么会犹豫?究其原因, 还是连他自己也没有把握。 一次是这样,两次还是这样。 他为什么总是这么无能?为什么还是没有强大起来?明明他已经足够的努力, 除了完成主子交给他的事, 他没有一丝懈怠的练功, 不曾偷懒, 没有玩乐,利用一切的空闲时间,就连在睡梦中也在挥舞着手中的刀剑,倾尽自己的一切的去努力,可为什么还是不行?为什么拼命努力的追赶却还是赶不上危险发生的速度? 这种无力感让他懊恼、挫败、自责。甚至一想到余夏的脸, 就觉得羞愧难当,他觉得自己根本不配余夏对他的好。 {主子, 我对不住你!}他狠狠的抽打了自己一个耳光,那耳光在安静的黑暗中尤其的响亮,少年眼中闪着泪光,却咬破嘴唇,不让自己像个懦夫一样哭泣。 突如其来的巴掌声让高能率先冷静下来,他拍着萧山的肩膀宽慰道,「你不必太过自责。我们的主子不是一般的人,她绝不会让自己殒命于此。她既然让你回来,一定是深思熟虑之后才做的选择,现在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他们的踪迹。」 「他奶奶的,要是让老子找到这帮孙子一定把他们揍开花。」熊然骂骂咧咧的一拳打在了旁边的墙壁上,青砖瞬间开裂了一个大洞。 在这夜里,心焦着到处奔波的又何止他们几个。王府内外院灯火通明,从上至下,就连厨房里帮厨的丫鬟也没有一个人得以安歇。守卫、护院、家僕被分成了若干个小队一波又一波的提着灯笼匆忙出府,又一波又一波的失望而归。 门口站着的是日常照顾王晋和起居的少年,他一边向手心呵着气,一边心神不宁的走来走去,待他眯着眼睛发现匆忙赶回来的身影是秦子庭时,眉梢显露出一点喜色的跑向前厅,因为太过匆忙绊了门槛,差点栽倒在地上,他气喘吁吁的向王晋和禀告说秦子庭回来了。 坐在主位上的王晋和放下手中的茶杯,屋子里多加的炭盆烤得他脸颊发烫,而从敞开的大门灌进来的风让他脚下冰凉。他依旧稳如泰山,秉持着家主的姿态听秦子庭说话。 「暂时还没有他们的行踪。但已经让人查了全城的客栈、无人的破庙,他们应该是收了别人的银两才会绑人,他们是外乡人,极有可能藏身在不显眼的位置。只要有足够的时间,相信很快就能找到他们。」他的话没有太多底气,因为这个「很快」能不能赶在余夏被杀之前,他没有把握。 王晋和再次拿起茶杯,冷茶入口让他皱了皱眉头! 那边余夏没有消息,且情况不乐观,这边王府的后院又「起了火」。管家狼狈的跑过来,「老爷,快去看看小姐吧,已经拦不住了。」 很快赶过来的王晋和见此场面一愣,他在来之前想过王二娘会吵着闹着要余夏,可他还是低估了余夏对于她的在乎程度,眼前的景象可以用触目惊心来形容。 房间的门几乎要被王二娘砸烂,七八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用着木板抵着门并且快速的往上面钉钉子。往日小夫妻俩的温馨房间被编织成一个巨大的牢困住了里面的人。而屋子的窗也没能倖免,横七竖八的钉上了木条,让那「牢」更牢固,可那窗子上的纸却透出淡淡的印记,开始是似有似无的淡粉色,再之后越来越红。 那一拳、一掌,每一下敲在上面,印下越来越多的红色手印,是血痕。 王晋和一把扯开向窗子上钉钉子的家僕并兇狠的呵斥着他,可那家僕也委屈,因为不用此办法根本拦不住要出府的王二娘。以前也不是没用过此法,但没想到这次她能如此癫狂到用自己的手去拍打门窗。 而没有了阻挡的人,窗子很快被整个踹掉,王二娘终于从里面出来。此时的她头髮凌乱,手上全是伤口并往外渗着血珠,连身上的衣服也蹭了淡淡的血迹,样子狼狈,但唯独目光是决然的,「我要去找余夏,谁敢拦我!」 家僕纷纷往后撤,只有一个人是向前走的,王晋和挡在王二娘面前,虽未言语但严肃的表情压迫性极强。 「臭老头,你拦不住我!」从前跋扈的王二娘,今日,此时,逃难一般的满脸急切,她的眼神飘忽带着一点点希望在散开的人群里找寻余夏的身影,又失望的不得不防备着别人的阻拦,她藏在背后的手因为疼痛是颤抖的,却虚张声势的露出自己的尖牙对着面前的人兇狠。 「你要去外面找她?但你知道要到什么地方去找她?」 「等我找到了,我就知道她在哪里!」如此没有道理的话,她说得那样理直气壮。 「她捨出自己也要护你安全,你若是此时出去,岂不是辜负了她?」 「所以,她是真的很危险?」王二娘从王晋和的话中发现了她猜测的答案,从而更加坚定了要去找余夏的决心,此时,王晋和看她这样子,便也放弃了同她讲道理,他平静的叫了一声秦子庭,秦子庭犹豫了一下,无奈的吩咐了事先安排好的人,他的本心是不想这般做的,可,哎... 一张巨大的网罩住了王二娘的去路,盖住了她的整个天,捆住了她整个人,她急切又慌乱的骂着王晋和,「臭老头,我恨你,你不得好死。」她的手紧抓着网上的绳子,她的蛮力怎么也挣不开柔软的绳子,慢慢的她攥着地方也渐渐变成红色,并且越来越深。 第234页 那一系列的咒骂诅咒都没有让王晋和生出半点情绪,他平静的看着网住的女儿,没有一丝疼惜,没有一丝心软的平静转身。 秦子庭嘆了一口气,他从怀里掏出药膏想要上前。 「子庭,莫要做多余的事,你该做你应该做的事去!」被王晋和呵斥一声后,秦子庭又把药膏塞回到怀里,转头跟上王晋和。可无论他走得多块,心像都像是被拉扯着一般,他看着王晋和没有一丝的表情变化,不禁去想,为什么他能那般区别的去对待王慕倾和王二娘,虽说人格不同,但毕竟是一个身体。 一个父亲怎么能这么狠心!难道是他还在在意当年的那件事————王二娘曾伤害到了白沂瑶。 可那件事都过去那么久了,当时情况混乱,王二娘是因为慌乱害怕才拿匕首扎了白沂瑶,就连白沂瑶都原谅了王二娘,难道王晋和还心存芥蒂?秦子庭摇摇头,或许没有人能知道王晋和真正的想法。 他们越走,后面的喊叫声越大,甚至哭腔声音明显,声音嘶哑,可说的话却不像是那个她会说的,恳求意味明显。 「余夏现在一个人,一定很害怕,我知道那种感觉,我不想让她一个人。」 「她说有很重要的话要对我说,我还没有听到。她说的故事,我还不知道之后发生了什么。他还没有给我买许多许多的冰糖葫芦,她买的冰糖葫芦总是特别甜,要比我买的好吃许多。她,没有她我也不要活了。我...好想她。」 「爹!」远处的喊声让王晋和身形一顿,之后他便听到女儿喊道,「让我去找她吧!我不想她像娘亲那样躺在坟墓里!」 王晋和手上的青筋暴起,可他依旧没有回头看一下可怜儿的小人儿。 他走得匆忙又坚决,还未到前厅,看门的家僕又通传说大门外,鲁记当铺的管事来找他。鲁记当铺是鲁鑫的产业,而鲁鑫的人这个时候来找他,一定是因为余夏,他等不及人进来,亲自出门相迎。 鲁记当铺的管事赵阿四看见王晋和也没说一句废话,摊开手指,在手掌出露出一个通透的白色玉佩,王晋和认得那玉,是成亲前他命人专门雕琢的样式,这质地这样式唯有两块,而面前的这块正是余夏的。 —————— 屋里的陈设老旧,柜子上面满是岁月的痕迹,床是木板随意搭建的,上面的被褥也是薄得不能再薄的凉被,房门的缝隙大得足有半个拳头了,关上和不关御寒能力也无甚差别。房樑上几只老鼠逃窜着吱吱叫唤。 这风雨飘摇中的小破房可能随时都会倒掉,可就是这样一个连老鼠都要饿肚子的房间里,放了好些个在穷人家看来是奢侈品的书册。 这是一个倒了大霉的穷酸书生的家。 房间中央顶着房梁的一根木质柱子前被绑了一个人,她面容白皙,嘴被破布堵住,却直挺挺的抬着头,而一瞬间闭着的眼睛勐然睁开。 余夏的眼里没有慌乱,她急切的看向屋外待确定天已大亮,眉头舒缓一些,她知道这个时间,王晋和应该看到了她昨夜故意留下的玉佩。 昨夜里,在被押着走的路上,那些傢伙拗不过她吵闹要去拉屎,让她就地解决。这样才松开她绑着的手,也是在这时她有了机会做了两件事,其中一件便留下了玉佩的线索。 她早有盘算,即使玉佩最后没有被追过来的萧山捡到,大概率也会被其他的什么人捡到,而无论是谁,第二天一早也一定会去当铺把玉佩换成银子。她既希望自己好运,能活到第二天,又希望第二天王晋和的眼线靠点谱能发现她留下来的线索。 确实她足够好运,而这份好运的源头在于她当机立断的决定。她当然知道萧山是有本事的,尽管那些人数多,又个个心狠手辣,但她也是知道那些人抓不住萧山,而王二娘就更别说了,除非动点脑子,要不然那伙人也是抓不住她的。 可唯有自己,不会武功,又没有那股子蛮力,若是硬碰硬,她就是她们中的拖油瓶。一旦她被抓住,王二娘是绝对不肯走的,而萧山也会留下来救她们,到最后三个人都陷入泥潭,而等到其他人知道她们不见了,怕是他们三人早已结伴入了黄泉。 所以当时,她的决定是最好的一个选择。僱主的目标是她和王二娘,若是两个人被同时抓到,可能当场杀掉。而若是只抓住一个,反倒有一线生机,只要得以喘息,办法总会有的。 果然,这一局她赢了。 「二哥,这小白脸之前说得没有错,她的妻子就是京城首富的千金,那可是最有钱的人,而这小子也是个有钱的主,杀了这般的两个人,僱主才给我们五百两,怎么算都是我们亏!」彪悍的老三憋屈的说道。 「老三闭嘴,我们江湖有江湖的道义,汉子说话要一口吐沫一个钉,既然事先说好了是五百两,就是五百两!」老大吼完老三,又开始皱眉絮叨这世道不好,喋喋不休的讲述当年在燕落山如何如何。只是其他人并没有把他那句道义听进耳朵里。 余夏在心里嘀咕都当草寇了还讲什么道义,简直是脱裤子放屁。不过他们之间起争端,她倒是挺开心的。 「要不,咱们把这小白脸交给王家,要他们起价一千两?」年龄最小的老六提议,但是随即被竹竿身材的老二打断,他指出若王家真的有这般的能耐,这般的钱财,一千两银子还没在他们手中捂热乎,王家就会替余夏报仇。说完还冲着捆着的余夏笑了笑。 第235页 余夏心一沉,面前这个竹竿可算是他们中最有脑子的人了。他已经几次破坏了余夏的算计,可以这么说,若是没有他,余夏可能现在都逃出去了。 「那现在怎么办?」 「既然咱们也已经完成了一半的任务,我看那个女的就算了,留她一条命,咱们拿这小白脸的人头去换一半的银子。拿了银子,咱们必须要在今日城门关上前出城,之后随便找个山头再召集兄弟,东山再起。」 其他人一听说银子少了都有些不开心,但是他们都有自知之明,知道二哥说得对,就没有反对。 余夏听此,便哼哼的发笑起来,她嘴中堵着破布发不出太大的声音,但身子震颤的浮动大,好像觉得他们说的话很是可笑。 「我倒要看看你又打什么注意。」竹竿身材的老二扯下她口中的破布,期待着余夏又会怎么挑拨离间,只是这次余夏只是活动了下巴之后,什么都没有说。 「你不是很能说么,怎么?现在知道害怕了,变成哑巴了?」老二质问她,可她却还是不说话,只是抿嘴笑得人心发慌,老六沉不住气了拿刀抵住了她的脖子,「说不说!」 余夏压下笑意,慢悠悠的说道,「我只是觉得可笑,你们接单的时候不需要调查一下僱主有没有能力给你们银子么,你们这么些人竟被一个付不出银子的女人指使得团团转!」 「女人,你这小白脸这个时候还在想女人?」老三一脸不屑的脱口而出。 而这个反应让余夏心中一顿,看样子僱主不是女人,那就不是金瑾娴,但也说不定是金瑾娴穿了男装?亦或是她的丈夫余庆! 「你是想从我们口中套话吧?」老二挑着眉毛看着余夏,而余夏一点也不慌,把话圆了回来,「他是我弟弟,我还不知道他!他根本就不像个男人,他从小就嫉妒我,嫉妒我比他长得好,长大了,她娶的娘子也心意于我,他面上不敢吭一声,暗地里却僱佣了你们来杀我!你说这样的人算是男人么?」 「这也太窝囊了,被自己的老婆带了绿帽子,杀情夫的妻子算怎么回事?这还真不像是男人能赶出来的。」老三没什么心眼,甚至把余夏的话头接过去了。他们动手前确实会简单的调查一下,而刚好余庆就是他调查的,他当时还在纳闷为什么弟弟要杀哥哥,这会儿余夏解释完,让整件事合理化了。 看着如此反应,余夏暗中舒了一口气,她没有停歇,乘胜追击。 「我知道你们肯定觉得他是国公府的嫡子,住着那么大的房子肯定有钱,确实国公府有钱,但余庆,我的好弟弟没有钱。别说二百五十两了,就是二十五两他也得到帐房里赊帐才能拿出。 「你们以为除掉了我,去约定的地点就能取银子?别傻了,他根本都不会去,他只会叫着官府的人把你们都抓住,到时候人赃并获,他不花一分一毫达到了目的,而你们也会被关进大牢。」 「她妈的,这京城里面的人也太精了!」老六着急的直跺脚。 余夏见效果达到了,便也安安静静的歇下来。老二气恼的又堵住了余夏的嘴,他没想到余夏竟再次凭三言两语动摇了他的兄弟们,都不知道该说余夏精明,还是他那帮兄弟蠢,可生气归生气,他自己也认同余夏说的某些话。 一旦起了疑,便要做好提防的准备,老二准备空手去赴约,等从僱主那里拿了银子,再把僱主领到这里,到时怎么杀余夏就看僱主的心情了。 老大和老二去赴约前,反覆交代老三和老六让他们千万别把余夏嘴中塞着破布拿下来,说她那张嘴厉害,能把黑的说成白的。但他们前脚刚走,老三就把余夏的口中的布拿了下来,他觉得他还不至于傻到听余夏说那么几句就让人给逃了。他打趣着余夏,「小白脸,你那弟媳滋味如何?」 余夏可没有闲工夫和他打趣,她知道留给她的时间不多,那两人见完余庆回来最多超不过一个时辰,而自己...还需要更多的时间。 可面前这两个看着她的大块头虽说没有脑子,但也不是傻子。 院子里传来了哀嚎的求饶声,而后不久屋子里就被塞进来一个鼻青脸肿的书生,此人正是这间屋子的主人,他并没有做错什么,却天降横祸,这伙儿贼人不但擅自占了他的家,还把他揍得不成人形。 「好汉饶命,我家里实在是没有吃的了。」他蜷缩在余夏脚边,发抖的抱着头。老三踢了他一脚,把他彻底的踢晕了过去。 十几个人都聚集到了屋子里嚷嚷着好饿,而这时有一个人提议道,「我看着小白脸的发冠应该值些银两,要不咱们去当铺当了它换肉吃,还有她这身衣裳扒下来估计能换一罈子酒。」 余夏后背冒着冷汗,若是他们真的这样做了,她女子的身份可就被揭穿了,而那时她只会更惨。她背在后面手握成拳头,但表面上她强撑着做出轻松的表情,「这位大哥说得不错,我这身衣服和发冠确实值些钱,可以换些酒肉供你们享用,只希望到时能分我一块肉。」 「小白脸是个狗腿子哈,那我们就不客气了。」两三个人朝着余夏走来,余夏后背直冒冷汗。 老三却挡在余夏面前,并呵斥他们几个,「你们是傻子么,这小子分明是想跑,你们解她的衣服势必要解开绳子,她就能趁机逃跑,你们这群傻蛋,长长脑子吧!」老三一副看透了余夏的表情。 第236页 好在,又化解了一次危险。余夏的喉咙发干,又咽了一下口水。 心,还不到放松下来的时候,因为院子里传来了老大老二的说话的声音。他们竟这么快的回来了?余夏不确定余庆是不是真的带着银子过来取她的命了。 命悬在一线之间。 王府上,终于等来了好消息,之前派出的探子寻到了一个避开人群的一户孤院,并推断余夏就在此,那人快马加鞭把消息传回王府。王晋和听闻撂下茶杯,那力度太大茶杯都拍碎了,他大声的叫了一下秦子庭。 秦子庭起身片刻,屋顶上竟然传来了踩踏瓦片的声响。 「何人偷听?」王晋和跑出院子看到的是一抹一闪而过的粉色,他暗叫一声糟了。他向前追赶,直到看见粉色小人儿骑上了马,拉紧缰绳一夹马肚,风一般的沖了出去。 马背上的王二娘摇摇晃晃,她新包扎好的手因为太用力的攥着缰绳,再次被勒出了血迹,她像没有感觉一样的扬起马鞭,红着眼睛,癫狂的奔着远方。 {余夏,你的小傢伙来了,等我!驾~} 马蹄踏着土,一路扬尘,马背上是一抹绝不退缩的、永远的粉色。 第109章 「是大哥、二哥回来了!」老六听到外面的声响很兴奋的跑了出去, 其余的人也跟着出去。破门咣当一声,关上又弹开,又吱吱嘎嘎的阖上。外面是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话声。 房门的隔音效果几乎为零, 可是他们好像顾忌到屋里的余夏会伸长脖子听,声音变得渐强渐弱, 余夏根本听不到他们具体说的是什么。 难道是在商量着怎么弄死她?可她现在都这样成为了他们案板上的鱼了,还用得着避开她商量么? 细想来就算余庆真的愿意出银子去赴约, 他又没有蠢到拿着银子跟着这些亡命徒走,谁不是既要保证自己的利益又处处提防着别人呢!这样看来, 他们这次见面应该是谈崩了,而现在外面那伙儿人商量的是接下来该怎么办。 无外乎两条路,第一条,恼羞成怒杀了余庆抢银子, 但他们应该不会选择这条路。同样是冒风险,又因为刚刚自己的那番话, 他们断定余庆就没有银子。而另一条显然更好走,用自己和王家做交易换银子, 虽然他们先前顾忌王家势力大, 要冒些血风险, 但比起能得到的银子, 即使冒着更大的风险他们也甘愿。 但,余夏没有为他们这个选择而开心,因为她知道无论选择什么,或者他们又另闢蹊径有了别的计划,他们始终是不会让自己活着的。他们讲究斩草除根, 只有自己彻底的不能说话了,才不会追着他们报復。 余夏隔着窗户感受着外面的阳光, 算计着还有差不多两个时辰,但恐怕已经等不及了。除了祈祷王晋和、萧山能够快点赶过来之外,她看了看自己脚边晕过去的人。 「喂,小兄弟,醒醒,喂!」脚边的书生好像听到了有人在叫他,不仅迷煳的睁开了眼睛,还靠在桌角喘息,他的额前、脸上全是干了的血迹,几乎看不出他原本的模样,那样惨烈的脸,余夏看上一眼都觉得浑身疼。 「小兄弟,你撑住。我们很快就会出去了,你要坚持住。」余夏先安慰他,可那书生的状态很糟糕,似乎是意识已经开始模煳了,「小兄弟,你想想你的家人,想想你在乎的人,为了她们你也要撑住。」 「我...已经没有家人了,他们都已经去世了,这世上只有我一个人了。」 「那你...」余夏看了看满屋子的书,又说道,「那你想想你的前程,你苦读多年为的不就是它日金榜题名!听闻今年的冬试的第一名也是一个寒门学子,知道这个消息你不觉得热血沸腾么,它日高中的可能就是你。」 书生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那人便是我啊!」 「嚯,那不是很好么!」 「但今天是殿试的第一场...此时,该是都考完了!」书生用着全身的气力说道,余夏听闻一梗,她觉得面前的人简直是太倒霉、太惨了,她连安慰都找不到词语了,「那你,可有心上人?」 「心上人?」书生笑着回忆道,「人人都嫌弃我穷酸,只有红儿姑娘待我好。我虽只见过她一次,但我知道她是个好姑娘,我答应过她,若来日我高中,必定带她离开怡红院...」 余夏刚想夸赞两句,一听到怡红院不禁皱了眉头。 「别人觉得烟花女子脏,可我却觉得她是世上最纯净的女子,她也是一个苦命人,幼时父母不在了,舅舅把她卖到了那种地方,如果可以选,她也是一个清清白白的好姑娘。那日,我鬼使神差的跟她进了楼子里,一本书,值二两银子,是我数不清早出晚归的柴钱换来的那动人、又美丽的一夜。」 「为了红儿姑娘你也得活下去,就算今年的冬试不成,你还有明年,待你金榜题名飞黄腾达,你把红儿姑娘接出来,这不是你答应过的么!」 「对,我答应她的!」书生眼中燃起了一点希望的光,见此,余夏准备张口让他帮忙解开身后绑着的手,可还没等她张口,房门被一脚踹开,大块头的老三气唿唿的一脚踹翻了房间里面的桌子。 余夏没有吭声,而那书生也缩成一团降低着存在感。 老三勐然站起身子,对着余夏咬牙切齿,「你那个弟弟真就不是个男人!说话不算话...」他还想再说什么,可后面进来的竹竿老二咳嗽一声,他就不再继续说了。 第237页 大概又觉得太憋屈不得发泄,他一脚踹在了书生的胸口,书生眼中的光还没褪下就死在了当场,余夏看着他瞪大的双眼,心中翻涌,难受得紧,她不禁想到若是没有这伙人,书生本该金榜题名,再心满意足的接他心爱的红儿姑娘出那烟花之地的。 两人的命运被改写,可面前的书生做错了什么呢!他只是本本分分的读书,只是恰巧住在了这个破房子里,又倒霉的被这伙儿贼人看中了地方。 只凭几句话,她见证了一个人的悲惨一生,余夏心里很不是滋味。 「余公子是害怕了么?」老二抿着唇笑,「公子莫怕,我们不会伤害你,我们已经决定把你送回王家,当然只需要你岳父的一点点钱,不多,只需五千两黄金而已。只要银两一到手,在下保证您会毫髮无损的回家。」 余夏瞪着眼睛看着他,毫髮无损,她才不会相信这种鬼话。 他们取了余夏的头冠,又书信一封约定在两个时辰之后,一手交银票,一手交人。可是派出去送信的人走了半个时辰还不到就回来了,那人气喘吁吁的告知大家,城里面到处都是在找余夏的人,眼看着就朝着他们的方向过来了。 「怕什么?跟他们拼了!」老三嚷嚷道。 「可他们少说有几百人!」 「咱们弟兄什么没见过,几百人算什么。」老三嘴硬的说道。 老二却皱紧眉头,他看着余夏忽然笑了,「一定是你暗中给他们做了记号,才会这般快的找来!」 听到二哥这般说,老六给余夏腹中来了一拳,老三抽出一把长刀架在余夏脖子上恨不得当场把她了结。 余夏咳了几下后,豁出去的嘲讽道,「一帮蠢货中,只有你是个长脑子的,可惜聪明反被聪明误!」 众人气得够呛,只有老二摆摆手阻止他们了,「那就让一把大火把你化为灰烬!你死了,死无对证了,你成为烈火中的冤魂,和我们可没有任何关系!」 「那就让我做鬼找你报仇吧!」余夏露出一个无比灿烂的诡异笑容。 「死到临头还嘴硬!」老二退出房间,接过旁人递过来的火把,在房外从敞开的门看向屋内被绑在柱子上的余夏,点燃旁边的干草。 烈火借着东风,一瞬间就把破房子变成了火房子,房樑上老鼠四处逃窜,屋子里面的书册也被大火吞噬,熊熊燃烧的烈火映红了余夏白皙的脸。 火光映红了阴沉的天,破败的房子吱吱作响,远看就像是一只张嘴嘶吼的火龙,伸爪作势,蓄势待发。 萧山他们率先赶到此地见到的就是此景,原来被留守在这里盯住的人一脸你们怎么才来的表情。 萧山红着眼睛,「我家主子现在哪?」他十分不愿相信余夏在那个火烧得越来越旺的房子里,他期待听到男人别的回答,什么回答都好,哪怕说她被那伙儿贼人带走了,可男人的回答让他失望,他揪住男人的脖领愤怒的质问,「为何不救她,为何不救,你就眼睁睁看着她被烧死么?」 男人委屈的哭诉,他被那伙儿人发现并追赶了好一阵,等绕路回来已经是这样了,他哪能不尽心呢,他是鲁老爷的家僕,鲁老爷早就吩咐过若是王家的余夏有危险,要把她当做鲁家人来救的。 萧山眼中闪着泪花回首望向那房子,火光在眼里的晶莹中跳动,到底还是他辜负了余夏对他的期望,他拿着余夏给的银票,穿着她给他的新衣,可他却没进好他的本职护好她。他真想现在立刻冲进火海里去救余夏,可这样又有什么用呢,这样的大火恐怕人已经没了。她又要如何向余夏最爱的人交代呢! 一声马匹的吼叫,马匹被勒紧缰绳,王二娘跌跌撞撞的落下,她看见萧山像抓住希望一般的问,「余夏在哪里?」 萧山只是抽泣的转头看着那燃烧的房子。 「余夏在房子里,是不是?」 萧山哽咽得连话也说不出了,那男子汉的条框被彻底击碎,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流到了脖子里,鼻涕也跟着往下淌,整个哭成个泪人。 看着这样的萧山,王二娘大声的吼道,「我问你是不是?」她仰着头更大声的吼道,「是不是!」 萧山点点头。 王二娘便义无反顾的冲进了烧得映红了天的地方,直奔那火龙的心腹。 「别去,危险!」 「快拉住她!」 「啊!」 一众家僕想要阻拦她,可又有谁能拦得住她,她听不见那些嘈杂的声音,看不见其他的人,她一门心思只有她心心念念的人。 她不顾阻拦冲进了燃烧的房子,大火包围了她,火焰在她眼中闪烁,燃烧的浓烟模煳了她的视线,什么都看不清。 「余夏,我来了,你在哪里啊?」木材燃烧声噼啪作响,带着火焰的窗框哐嘡一下砸到了面前,还好躲闪得快,要不然砸到的就是脚面,而不是脚尖。粉色的绣花鞋不知何时破了一个洞,露出的大脚趾已经染了红。 「余夏,不要害怕,我带你回家。咳咳。」空气中漂浮着碳灰,每唿吸一下就能被浓烟呛到。 「余夏...」四周变得越来越灼热,脸颊,手背热得惊人,此时她看见一个大柜子下压着熟悉的衣角。 是余夏! 她没有理会灼热,也不在乎浓烟,她一门心思,用尽全部的力气推开燃烧的柜子,用手,手吃不上力,就用脚。 第238页 头顶之上,房梁的木头恐要烧断,上面掉落一只烧焦的老鼠。 拨开,不理会。 柜子被推开,露出了一只手。王二娘终于笑了,「余夏,我终于找到你了,这次我再也不会放开你的手了。 她想要抓住那只手,而那一瞬间房梁断裂朝着她的头砸过来,她可能预感到,但她想要紧紧抓着余夏的手,她怕自己这一秒钟不快点抓住,下一秒钟就没有了。 余夏你等等我好么,等一等我,可不可以。 燃烧的木头砸来,指尖马上就要触碰到。 木头砸到了肩背,滚烫灼人的火焰一瞬间烧到了整个后背,痛楚可以说撕心裂肺,可却不是她在承受。男人把她护在怀里,吃痛的吭了一声,便是颤抖的说道,「二娘不怕,爹在这里。」 王晋和吸了一口气,膝盖用力站起了身,他整个后背在燃烧,可他却把她护在了怀里冲出了火海。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王二娘甚至还来不及反抗已经被拦腰带出了燃烧的房子,等到她挣扎着要折返时,那屋子已经被烧塌了。 找水救火,无济于事,直到东西烧得差不多时火光才一点一点消失。 那废墟旁,所有人都无奈的嘆着气,只有一个身影跪在地上拼命的挖着。 「余夏,你等等我,我会找到你。」人群之中,她的身影又瘦又小,她的手又是血又是碳灰却听不进去劝的拼命挖,终于让她挖到了,那是一具几乎分辨不出是人的焦尸,她跌坐在地满是疑惑的抬头,「这是她么?」随后又摇着头,「这不是她。她的身影我熟悉,只要看到背影我就能知道是不是她,她的手指很纤细,不是这乌漆嘛黑的,她的脚步声我一听就知道是不是她,喂,你起来让我听听你的脚步声是不是她。」 就算再铁石心肠的人看到这个场面也会跟着心颤,他们红着眼睛没有人给王二娘一个回答,王二娘站起身,失魂落魄的嘀咕,「余夏,你回来好不好,我以后会很乖,会很听你的话,我会好好洗澡,我不会吃那么多糖,我不会和别人打架,我不会总缠着你让你陪我玩捉迷藏,我们以后十天玩一次好不好,或者,十五天玩一次,或者我可以以后都不玩。只要你回来,我再也不会要求你那么多,我什么都听你的,只要你回来!」 伴着远处树枝上小鸟一起飞走的,还有一声悲怆的喊叫,那一声「余夏!」响透了整个山谷,而正往山上逃命的余夏听到那声音一顿。 是,王二娘的声音。 她绝对不会听错,就是小傢伙。她们日日相伴,她熟悉她的独特语言,她用的词语,她的语气,她绝对没有听错,余夏没有犹豫的转身往她逃离的方向拼命的奔跑。 身体透支,又刚经歷过生死逃亡,让她几乎花光了全部的力气,但她仍想要尽最快的速度去见她。 离得老远就看见了许多人,她不解的拨开人群,有几个家僕看见她像看见鬼一样散开。她不解的往前走,依稀听见小人儿伤心的念叨。 「我不会把你赶出房间了,好不好?你想睡到哪里就睡到哪里,好不好。我不会要求你那么多。我不会让你和我生宝宝了,我不会再阻止你见她,好不好...」 萧山哭成了泪人一转头看见余夏慢慢走过来,他刚想说什么,可看着余夏红着眼睛走向王二娘,他们也埋下不解的话往后退。所有人都看见了余夏,只有坐在焦尸旁的小人儿还在一边流泪,一边念叨。 余夏发现小人儿只穿了一身单衣,而且粉色的单衣几乎已经变成了灰色,她的手怎么受伤了,缠着布料还渗着血,她的鞋子怎么破了,她的脚也受伤了么?她的头髮散乱、脸颊也蹭了灰,余夏看着旁边的焦尸,明白了一切。 {这个小傻瓜啊,怎么会这么傻} 余夏越是靠近她,越能听清小人儿口中的话。 「以后她黑天见你,我白天陪你,好不好。再或者只分给我两个时辰好不好...或者我..我...」 「小傢伙啊,我在这里啊!」余夏眼圈泛红的叫了她,待她慢慢转过头时,告诉她,「那不是我,我还活着的。」 王二娘眼中含着泪的对着余夏笑,「余夏!」 「嗯,我在!」 听到回答,王二娘便晕了过去。 马车里面,余夏紧搂着王二娘,以往体热的小傢伙现在浑身冰凉,余夏想要用手包裹住她的手,可那伤痕累累的手到现在还往外渗着血珠,根本连捂都都没办法。余夏把她的手小心的放到薄被里。 小人还在昏睡中,马车颠簸一下,她竟闭着眼睛咳了许久。 「萧山!慢一点。」车子慢下来,余夏怀中的小人儿她也睁开了眼睛,「咳咳,余夏,我好想吃冰糖葫芦...」 「萧山!」余夏大喊一声,马车突然停下,萧山撩开帘子急忙的询问,「怎么了主子!」 「去买冰糖葫芦。现在立刻去。」萧山听话的频频点头,然后跳下马车。 马车里安安静静,没有人来打扰她们,她们依偎在一起,怀中小人儿依旧咳个不停,「余夏,对不起,我今天把衣服弄脏了...咳咳。」 「没关系,衣服脏了可以洗干净。我们一会儿回到家洗个暖乎乎的澡,再躺在软乎乎的被子里,我给你讲你想听的故事,好不好。」 「好!可是余夏,我现在有点累,不知道一会儿会不会睡着!」 第239页 「别睡!」不知道为什么余夏的眼睛发酸,再一眨就有泪水涌出,她突然很害怕王二娘睡着,就好像睡着了就再也醒不来似的,她解释道,「去买你喜欢吃的冰糖葫芦了,你很快就能吃到了。先别睡。」 「好。余夏,我第二喜欢的是糖葫芦,你知道我第一喜欢的是什么么?」 「我知道,你第一喜欢的是我。」 「原来你知道啊!没意思,还想让你猜一猜呢!」王二娘的声音越来越小,「和你一起,我真的感觉很开心,从未有过的开心,和你一起吃冰糖葫芦就会很甜,肉包里的肉也会特别香,你不在,我就什么也不想了,这种感觉真的很讨厌,很讨厌呢!」听着小傢伙这般说,余夏突生一种奇怪的感觉,这个样子说话,这种语气,很像是在交代一些事情。 小傢伙微眯着眼睛,继续说道,「你不是有话要对我说么?」 「我...是...」余夏又觉得在这种情况下说这个不是很合适,最终她也没说出口,而王二娘不同以往,并没有催促她,甚至给她了个台阶接着她说,「其实,我也有话想和你说的。这次你一定猜不到。」 「是什么?」 「你靠过来一点...余夏。」 余夏把耳朵贴在她嘴边,听着她越来越小的声音,「我其实...」 听完那句话余夏怔住了,而王二娘只是对着她笑,笑得很甜,就像是最后一次似的,她的眼睛慢慢在阖上,她的口中好像在念着什么,她的手慢慢往下垂,「余夏啊...我把她还给你好不好。」 {娘亲你说过,再喜欢的东西、再喜欢的人也不能超过八分真心,另外的两分真心是要保留给自己的,这样一旦失去这样东西、这个人,即便再难过、再伤心,也终会有一天可以淡忘释怀,重新好好的活着。 但,娘亲,我想把我的十分真心都给余夏。 我可以失去「我自己」。 因为我知道,没了我,她会更快乐的活着。 她会和喜欢的人每天在一起,她会和喜欢的人一起吃一块糕点,她会和她喜欢的人共享一串冰糖葫芦,她会和她玩捉迷藏,她会记住她所有的喜好。 夜不能寐时,她会给她讲故事,讲她的前世今生。夜里安眠时,她们会依偎在一起取暖。 游湖泛舟,採花踏青、追风赶碟,那些我所有嚮往的事,她不会和我做的事,她们都会很快乐的一起做。 她们... 她们会有一个很漂亮很听话很乖的宝宝,宝宝的眼睛一定会像余夏,眼中有星辰,总是那么能吸引人,宝宝的性格应该会像王慕倾,温柔娴熟,是余夏最喜欢的样子。 她们的快乐,永远是我想像不出,描绘不完的。没有了我的打扰,余夏会成为最幸福的那个人。她会笑得更灿烂,那笑容一定是我从未见过的。 我愿用我短暂的一生做交换,换余夏平安顺遂,和王慕倾白头偕老,永伴一生。} 王二娘的手掉落,眼睛阖上,她再也听不到她第一喜欢的人叫她小傢伙,她其实还有未能说出的话,她未曾告知余夏她外在表现出来的热情不及内心里翻涌的爱慕的十分之一,她每一次嘴硬的说着不喜欢的时候,内心里满溢的爱意。还有好多话好多话都未曾如实的表露,但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知道余夏会快乐,她也只要余夏快乐,她便觉得都值得。 「冰糖葫芦买回来了,正好路口有卖的,还是二夫人最喜欢的...那一家。」萧山掀起帘子看着已睡去的王二娘,心凉了,到底还是晚了。 余夏在王二娘的额上落下一个吻,无比虔诚的注视着她,她的眼睛汇集了很多泪水噼里啪啦的往下掉,有一些掉到了王二娘的脸上,下巴上,她替她擦干净,又柔声的问。 「我应了你,好不好!」 ———————— 余夏坐在窗前,此时的她刚刚洗了澡也换了干净的衣物,她摆弄着手中被摔成两半的玉佩,她之所以捡回一条命全凭藉着这个东西。 那日她和王二娘吵架,王二娘把王慕倾的玉佩摔坏了,她便把碎块带在身上,以方便找能工巧匠把它修补上,手艺人没找到,却等到了她被掳走。昨晚被掳走她吵着要拉屎,趁机做的第二件事就是把碎片藏在了袖口,以备不时之需。还真让她猜着了,她是手背到身后绑着的,她便一刻也没有停歇的用玉佩碎片的尖锐划着名绳子,只是划得特别慢,特别耗时间。 后来,那伙贼人跑了后,屋子里面燃烧起来时,其实绳子也没有彻底划断,只是那个时候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挣断了绳子,她的外衫找了火,她就脱掉留在了屋里,在火还没有烧旺时她就跑了出去。 她这条命真像是捡的,这前提是王晋和动用关系发现了她留下的线索,是他们找过来破坏了贪财贼人的计划,是那个排行是老二的傢伙自傲的以为让她在烈火中殒命比直接了断她更能解气,当然最重要的还有手中的、被王二娘摔碎的玉佩。 王慕倾珍惜的、被王二娘摔碎的玉佩,救了她一命。 「余夏,她醒了!」柳枚面露难色的叫余夏过去,余夏眉梢带着喜色,终于松了一口气的感觉,「你好些了么?小傢伙...」 「余夏,我这是怎么了?」声音柔柔弱弱,那双有些发懵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余夏。 第240页 「小...可怜儿?」余夏原本已经拿到她眼前的手心只觉得刺痛,手心里的东西还是被王慕倾看到了,她失落的说道,「玉佩坏了?是『我』弄得么?」 余夏心像是被攥紧了似的,她握紧手心的东西,掩盖在身后,她坐在床边看着王慕倾,越来越强烈的鼻酸,她开心么,她是开心王慕倾回来了,可是她又好难过。那种感觉好像自己所有的开心都建立在另一个人的痛苦之上,最后她难以自控的抱着王慕倾哭了起来。 她这么的难过,她也不知道在难过什么,但就是有止不住的泪水。 「对不起,余夏,『我』弄坏了我们的玉佩,你是不是很伤心?」王慕倾捋顺着余夏的头髮,像在哄一个大孩子,她连安慰都很温柔,被缠着的手掌尽量抚平,一下又一下的捋顺着余夏,叫着她的名字。 「余夏啊,余夏,不要伤心,我一直都在这里陪着你。」 第110章 余夏在王慕倾的怀里渐渐安静下来后, 有些在意自己的失态,她觉得自己刚刚就像是个什么也不会只会哇哇乱叫的熊孩子躲在妈妈怀里等安慰。 明明她就不是那样软弱的人!明明在生死难关的时候她都有着非常人一般的沉着冷静。 「这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哭,最后一次像个哭包。 看着像个孩子一样的余夏, 王慕倾没有说什么,只是耐心的顺着她的后背。被白净的布条包裹住的手每次的抚摸都会带来疼痛, 但王慕倾并没有因为这样对余夏的安慰少一分一毫。 「你不必拿那一些世人都在乎的条条框框来要求自己,你在别人面前可以是威风凛凛的余公子, 在你的那些属下面前可以是冷静、果敢的主子,但在我面前, 你可以尽情的做自己。」 「我一直都是我自己啊!」余夏郑重的强调,「但像刚刚那样哭鼻子才不是真正的我。」 「哭也没什么不好啊,说明你重感情。」 「重感情」这个词一下子让余夏敏感起来。不知道是因何引出了这一话题,难道倾倾知道她为什么哭?她是不是知道了她和王二娘的事了?余夏再一次深刻的理解了做贼心虚这句话, 她小心的试探,「为什么会...这么说?」 王慕倾笑得很温柔, 「就拿你的属下来说,论忠心程度来讲, 萧山、高能、熊然她们三人是差不多的, 若按才智来选你该选高能, 若按武力来择你该选熊然, 可你却偏把还未成长起来的萧山留在了自己身边,为何呢?」 「你不会就因为这个说我重感情吧?这也太牵强了吧!」 「当然原因有很多种,是综合到一起才使你做出这个选择。但其中一定包含了你为他们考虑的个人因素,高能家里有一群年幼的弟弟妹妹,所以你不想把他时刻拴在自己身边, 你让他时常在城西活动,你考虑到了他的家人。熊然简单善良, 但你知道他在乎他的猪,当然你还考虑到,他捡了一个被他当成亲人去照顾的孩子。 余夏,你其实对对你好的人非常的在乎。所以,生死攸关时,你可能会非常冷静,但是一旦触及到你在乎的人身上,你才会抑制不住去哭泣。」 「没有!我让高能留在城西是因为燕停阁的买卖需要他,熊然和我有过节,我不喜欢他才不让他在身边,还有萧山,我,我是为了牵制萧蒹...」余夏语无伦次的反驳。 「你何时添了个嘴硬的毛病?」 「哪有!」余夏噘嘴抗议完,又沉思的嘆气反思,「据说有的人活了一世都不能真正的了解自己,我以为那不是我,直到来了这里,遇见了你,遇见了许多一门心思的人,我才知道那还真是我,从前的我。 我喜欢单纯美好心无杂念,因为自己没有。我对真正有责任感的人存在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好感,因为曾经的我几乎没有遇见过。我,实际上,实际上是嚮往家庭的人,是渴望感受到亲情的人,但」她摇摇头,释然的笑了一下,吐出一口长气,话锋一转轻松许多,「你知道我用了多少时间才真正的读懂了自己么?可为什么你能这么轻易的看穿我?」 「我只是用心!」 「哦?」余夏半撑起身子让自己成为上位,她仔细的打量王慕倾,从眼睛鼻子往下几乎要打量完她的全身,让刚刚还在温柔说话的人紧张的小声说道,「余夏,你干嘛?」 余夏一副思考状的继续打量她,「我也足够用心了,你说我现在能不能把你完完全全的看穿?」她把脸凑近,近到好像鼻子里都是小人儿的奶香味。 「应该有吧!」 「应该还不够。」余夏用气音说完,慢慢靠近身下的人,她用鼻尖轻蹭着她的脖子,耳后... 「啊!」 「对不起,对不起,我是不是压到了你的手指?是不是很疼?」余夏捧起王慕倾的手指,心疼的又是吹,又要抚的。王慕倾水汪汪的眼睛怯怯的眨巴着,「余夏,抱抱!」 「抱抱,抱抱。」余夏赶紧搂住王慕倾,「我没想做别的,就是逗逗你。」 「嗯。」刚才还仿佛看穿一切的人这会儿像个小松鼠一样的钻到她的怀里。这让余夏很满足,这次变成她紧紧的搂着对方。她觉得两个人在一起互相的安慰的感觉非常好。 她想到什么,独自的笑了一下,她觉得自己刚才的那个猜想十分滑稽,那些事情、那些犹豫、那些情愫是只有她和小傢伙才知道的事,倾倾又怎么可能知道。 第241页 哎,都是自己疑神疑鬼,做贼心虚。 但她与王二娘之间的那些事情,早晚有一天要问问王慕倾的意见,,找一天、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反正不是现在。 「余夏,你在想什么,你心跳得很快!」 「在想让你猜猜萧山、高能、熊然这三个人我最喜欢谁,猜对有奖励哦!」 王慕倾脱口而出,「熊然!」 「这是在逗我呢吧,放着人不喜欢,我为什么要喜欢猪!」她说完自己也愣了,「不是,不是,我没说你,倾倾!你看我这张嘴!呸!」 「他得罪过你?但你却把他留了下来!」这一句正中根源,余夏想反驳,却发现仔细想想还真是这个道理,她为什么当时就把熊然给留下来了呢,只是因为他心思单纯善良么? 「他也是最强的人!」王慕倾轻飘飘的说。 「呵,用不了十年,就凭着这么努力的萧山,一定能超过他!倾倾,你敢不敢和我打赌?」 「天赋和力量是多少努力也不能及的!」 「你是不敢和我打赌么?」 「可以!」 王慕倾老老实实在家养伤,而余夏不但贴身照顾、寸步不离,几乎到了粘在王慕倾身上的程度,虽说王慕倾是挺喜欢这样黏腻的在一起的生活,但是有时候会觉得...好害羞,好羞耻。 就比如说,去茅厕。 「我在外面等你!」 「那,你可不可以离开一些?」王慕倾耳朵根红成一片。 「可以啊。」余夏往后退了两步,「这样的距离可以么?」 「呃...」这样有区别么? 余夏想了想,又往后退了两步,「这样呢?」 「......」却也大可不必! 王慕倾的脸像个煮熟的虾子,她脸皮薄,对于余夏的过度热情,有那么一点点不知所措。 还比如,洗澡时。 「你出去啦,我自己可以的。」 「你脚受伤了还没好,万一从浴桶里面出来的时候滑倒了,骨头断了怎么办!」余夏又惊恐状的说,「你手上的小口也没完全好,沾上了水又疼了怎么办?有我在就不一样了,我可以帮你擦身子。」 「.......」擦身子?问题是,能顺利的擦完身子么? 「倾倾,我们已经这么亲密了,那样的姿势都试过,你还怕我看么?」 「......」你可快别说了! 王慕倾低着头,她觉得还是不一样,亲密归亲密,就算是做那档子事,可也是在被窝里啊,也不会像现在这般光明正大的摊在她面前,而且让余夏伺候她这等琐事,她也会不好意思,这好像和亲密不亲密没有太大关系。 「秀儿可以帮我的。」 「原来你允许秀儿看你,都不允许我看你。」余夏嘟囔着嘴说道。 .「......」 秀儿看不下去两人再这般僵持,她为自家小姐和余夏争论到底谁才能伺候好王慕倾洗澡这件事,在她们争论期间,王慕倾低着头抓着自己的衣角,光是想到余夏给她洗澡的场景,她都觉得好羞耻,她的眼睛四处飘散瞟到了一个水瓢。 「姑爷,你一个大男人还是别参合伺候人的事了,前厅的人等你好久了呢,快去吧,您唉!」秀儿狠狠的插上门,擦着额头上的汗,「小姐,快洗吧,一会儿水该凉了。」秀儿发现王慕倾没有脱衣服,而是一直环顾四周再找什么。 「秀儿,那里以前没有屏风的吧?」 「大概是天气凉了,姑爷让人搬到窗口这边来挡风的吧。」 「可这屏风放得位置不对。」 「啊?」 「秀儿,你出去吧,我自己可以。」秀儿一步三回头不舍的关上浴房的门后,王慕倾用尽全身力气把屏风拖了过来,她来不及擦头顶上的汗,直接绕到屏风后面。 水汽让整个屋子像是蒙上一层雾,可她清晰的看见了屏风上面的影子,可她从屏风后出来又发现那里什么都没有。 几次往復,每次都是这样,那场景像是深印在自己的脑海中,她慌乱的往后退碰到了小桌子上面的水瓢,水瓢摔到地上破了,看着那掉落下来的碎片,王慕倾耳边响起「哎呦」一声,是余夏的声音。 在脑海里。 她缩回了想要捡碎片的手,再起身时,脑海里涌现的是余夏捂着头说自己没有偷看「她」洗澡。随之而来的不光这些片段,还有「她」说想要为余夏生一个宝宝,「她」在燃尽的破败里声嘶力竭的喊着余夏的名字。 原来,「她」是这样的王二娘,原来她会叫她为小傢伙。王慕倾呆呆的盯着地面,她不明白为什么脑海里突然有了这些零散的片段。 好像老天爷一直喜欢和她开玩笑。 ———————— 往前厅走的余夏还在记仇的念叨着,「还说我是大男人,秀儿才是大男人,秀儿全家都是大男人。我又不会粗手粗脚,而且我又不是没伺候过她洗澡!」 她正好遇到拿着东西的幻秋。 「幻秋,你这是要去哪里?」 「我回我原来的房间。小姐身边现在有秀儿姐姐伺候着,就不需要幻秋在这伺候了,我回到我原来的房间等着您再吩咐,若是等二夫人再回来。」她听萧山这么说过,便以为这是余夏默许的,便也这般叫了,她实在埋不下心中的不解,「二夫人,她还会再回来么?」 第242页 余夏最后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因为她也不知道。 前厅里,除了萧山、高能、熊然之外,还整整齐齐的跪着一堆「猪头人」? 这是把她掳走的人?余夏看着衣着有那么点像,又有点不像,因为他们的每个人脸都肿得和个猪头一样。 「老二,二当家,你说我当初说得对不对,我要谢谢你的恶毒,才给我机会让我逃了出去。」余夏冷笑着对着面前的一个瘦一点的猪头,萧山凑近余夏耳边,「主子,那边的那个才是老二,你面前的是老六!」 这...这特马的都肿得差不多,谁看得出来! 真没想到能够这么快的把人给抓到,余夏舒出了一口恶气,她想要好好奖赏一下她的三个属下,不说别的,就说在她被掳走的期间里他们不眠不休的找她这点,都令人感动。 「高能辛苦了,找这些傢伙一定把你们累坏了,去燕停阁找萧蒹领银子吧!」余夏拍着高能的肩膀一副欣慰的样子,而高能把头低下,如实的说,「属下不敢领功!实在是这些人都是熊然抓回来的。」 「虽说为了抓这些人费了咱一个时辰的时间,咱从城外把他们运回城中又花了两个时辰,让咱家的猪跟着饿了那么久,但这些都是该做的,所以主子的赏钱,咱不敢领!」 余夏嘴角抽抽着,莫名其妙的想要吼一嗓子。 这伙人,这么一帮兇狠的草寇,她费尽心力说的嘴皮子都要起泡了,和他们斗智斗勇了一天一夜,才勉强捡回一条命回来。就连秦子庭也没有把握把他们全部抓回来,居然被熊然一锅端了,而且还只花了三个时辰。 还真是人比人气死人,让人羡慕嫉妒恨。 「该给你的就拿着!」明明应该夸赞,余夏却有些怪里怪气,「把他们送官府去,官府的悬赏就是你的赏钱!」 「......」 余夏狠狠的捏着萧山的肩膀,「我后半辈子的幸福就靠你了,萧山!」 「啊,主子这是何意?」 「何意?」余夏狠狠的踩了萧山的脚面,「你小子今天练拳了么?还不去努力!」 「主子,我这就去!」 余夏扶着太阳穴,她心想她看人很少有纰漏,她知道熊然的厉害,但不知道他能这么厉害。但倾倾和熊然接触不多,她是怎么看出来的? {王慕倾前世怕不是天桥底下摆摊算卦的吧!} 余夏想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她想要带王慕倾到燕停阁支个摊,给那些朝中贵臣、名门之后、纨绔少爷算算命,那时一定能挣到不少银子。 哎,她可真是个会赚银子的小机灵鬼! 第111章 那伙山匪很快被官府定了罪并在三天之后问斩。 行刑前, 监斩官光是读他们的罪状就累得几乎岔了气,只是,那密密麻麻写满了十几页的纸中罗列的各项罪名中, 唯独没有提余夏被绑的事。 在菜市口一众百姓的骂声下,在臭鸡蛋烂菜叶子的起飞的包围中, 那二十多个人永远的闭上了嘴巴,他们得到了相应的惩罚, 但有一个人似乎一点影响都没有。 余庆依然大摇大摆的在京城里吃喝玩乐,好像有些事从来都不是他指使的。 这个结果气坏了萧山和熊然, 两个人越说越气,差点就冲到国公府把余庆揪出来痛打一顿,幸亏保持理智的高能及时的阻止了他们。 「你们要是真的这般做了,才是真正的为难主子, 再怎么说余庆也是主子的弟弟。过年过节再见面时,你让主子和他如何相处?」 「他算哪门子弟弟。」萧山嘀咕完又意识到自己失言, 急忙补充到,「谁家的弟弟会想要哥哥的命!」 「那小子就是欠揍, 让咱揍一顿, 以后保证老老实实!」 「你能不能长点脑子!」劝说未果, 高能发了脾气。几个人又吵吵闹闹争论了好一会儿, 突然间他们发现,余夏从开始到现在一句话也没有说过,她只是严肃的看向窗外。 大概发现屋子里面突然安静下来,她才紧锁着眉头转过身,他们只等她一声令下, 哪怕是吩咐他们上刀山下油锅都不会有一句怨言。 余夏严肃认真的叫了高能,又是让他背身, 又是让他蹲一点,弄得几人一头雾水。而她像是布置什么非常重要的事,「嗯,合适!前些日子,江南布匹商人送了我一些上好的棉布,你们每人拿回去一些,为自己,为家人添置一件过年的新衣!」 「.......」 众人想着如何替余夏报仇,而余夏心心念念的只有过年! 熊然已然忘了要揍余庆的事,他乐乐呵呵的抱着两匹布回家去了,萧山虽然觉得咽不下这口气,但是他觉得听主子的不会有错,便也离开了书房,只有高能犹豫着没有离开。他问余夏是不是早就料到是这个结果了,余夏则反问他难道他不是这么想的么? 「主子想这么算了?」 「我可是个小肚鸡肠的人呢!」 「那,我去暗中除掉他?」 「那岂不是便宜了他!」 「主子有什么吩咐,哪怕粉身碎骨,属下都会替主子办好的!」 「不用那么吓人,你帮我去怡红院找一个姑娘,一定要小心行事,不能让任何人发现!」 ________ 私密性很好的茶楼雅间里,余夏悠然的为她面前的女人倒了一杯茶水,她也不急,耐心的介绍起了这种茶,好像一点也不担心对面的女人会拒绝她的提议。 第243页 「余公子!」茹梦着重的说了『公子』二字,再次以她知道余夏的女子身份做筹码,她含着笑可声音却尖锐的刺耳,她拿着风月场所的那一套来试探又拒绝着余夏,「我若不同意呢!」 「茹梦姑娘当然可以不同意。那日若不是你帮我和夫人乔装打扮,我们怎么可能顺利的离开怡红院,现在我也不会坐在这里饮茶,姑娘的恩情余某一直都记得,也想着有一天能报答你!」 「报答?你刚刚的提议是想报答我?」茹梦笑着嘲讽道,「难道你不是为了报你的私仇么?我曾听闻余公子幼时常被自己的弟弟欺负,却没想到长大之后余公子对曾欺负自己的弟弟这般狠绝,毒辣!」 「未知全貌,又何知缘由呢!至于毒辣狠绝么,我不同意,因为他受到怎么样的惩罚,不再我,而在于你,在于那个人,在于老天!你若是用词轻一些,那人的心情又好一些,余庆就不会有事,若是你狠一点,想置他于死地,换一两个词,他就会很惨!」 余夏抿了一口茶,又细细的解释道,「我知道茹梦姑娘和景王相好三年,可他却并未有过把你接回府上的意思,就连他前几日知道你腹中已有了孩子也只是提议在城中置办一处外宅!」 茹梦心头一紧,恶狠狠的对着余夏,「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是期待我们能互利共赢的人!我的提议是一个机会,当然你可以不同意,我也相信以姑娘的心思再得王爷几年宠爱也不是难事,你可以游戏人生,畅快的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但你的孩子呢,生在王府是是贵公子,生在那烟花之地是什么,若是再或者你生的是个女孩子,你让她怎么办?」 「够了!不要再说了!」茹梦一下子软了下来,她不自觉的抚摸着肚子,那里虽然扁平但她还是充满怜爱的低垂下眸子。从前她看得开觉得怎么都是一辈子,如今她有了软肋,便再也不能那般洒脱了。 「我并不是想刺痛你,我是真的想报答你!或者我也可以帮你赎身,我在城西开了一家叫燕停阁的地方,那里可以收留你和你的孩子,至于我刚刚的提议,你可以忘记。」 「那你就放过余庆了?」 「办法总是还会想出来的。对付他,又不难,只不过我不太想弄脏手!」 「我接受你的提议,但你要答应帮我进到景王府!」 「好!对了,茹梦姑娘,不知道怡红院有没有一个叫红儿的姑娘,我有一个朋友想要帮她赎身!」余夏想起了那天的倒霉书生,那天火势烧起来时,她本想把书生的尸体拖出去好好安葬的,可她力气实在不允许,最后只能用自己的外衫把他盖住。 匆匆的遇见,寥寥几句话语,她见到了书生最后的不甘心。其实,她对他的死有一丝愧疚感,所以她想帮他完成一点心愿。 茹梦忽然笑了,「你的那个朋友是不是一个书生?」 「你怎么知道?」 「因为,怡红院里的每一个姑娘都是红儿姑娘,每一个姑娘又都不是红儿姑娘!」茹梦说怡红院里的姑娘会对一些穷书生编造悲惨身世来获得怜爱,而她们通常都会说自己叫红儿。 「他是不是说等自己高中会回来娶红儿姑娘!你知道苦读的书生有多少,你知道榜上有名有多难,一个书生要吃多少苦才能走上仕途,若真是高中封了个官,把一个青楼子接进家门几乎可以断送了仕途。所以会有这样冒险的书生么?」 「这可能永远没有答案了,因为他死了。但我相信他在那一刻是真心的!」 「这世界上最没用的就是真心,姑娘家要的是什么,是稳定!」茹梦眼中带着泪光,冷笑着说,「虽说你也是,但我知道你不懂!」 「茹梦姑娘好像对我有误会!」 「误会不误会我不知道,但我相信我自己的眼睛。你说那天那个瘦瘦小小的是你夫人,可我看到的是她满心满眼的注视着你,我看得出来她的心思都在你身上,但你好像并不是和她一样。你可能很宠爱她,但那却不是她想要的!说句实话,我那天帮你们,很大一部分是因为那个痴痴的望着你的傻姑娘!」 余夏苦笑着摇摇头,「你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她呆坐在房间中,莫名的苦涩,她想起了王二娘,想起了她嘴硬时的样子,想起了她调皮时咧着嘴角吐着舌头,也想起了那天她在她耳边说的最后一句话。 「余夏,我很羡慕她的,其实,我也想做你的新娘子啊!余夏,你可以不是我的,但我是你的!」小傢伙几乎用最后的力气才说完了那句话。 她的心怎么不会痛,她又不是没有心! 余夏捂着胸口,久久的不能平静! ———————— 今日,余庆喝得十分尽兴,狐朋狗友把他吹捧得很好,他内心里很受用。有人提议今晚留宿在怡红院,他歪着身子摆摆手,往外走。友人打趣他是想回去让自家媳妇伺候,众人纷纷笑他惧内,而他笑着、嚷嚷着来掩盖内心的苦涩。 前面带路的小厮好像故意绕路似的,余庆觉得七拐八绕走了好久,他走累了推开了面前的房间,里面沁人心脾的香味让他有些迷乱,贴过来的女人热情似火,像要把他烧化。 看看,金瑾娴,你拿我当个草,会有人把我当成宝。 「小贱人,想让爷香是不是?那今晚让你□□!」他迫不及待的褪掉衣裤之际,刚刚还柔顺的女人突然间撕心裂的喊叫起来,「来人啊!来人啊,救救我!」 第244页 余庆呆愣着,听见一声踹门声,刚才引路的小厮大喊,「好大的胆子,王爷的人也敢动,给我揍他!」 「你们这群看门狗也敢对本公子仙人跳,你知道我是谁么?我是荣国公的嫡次子,金瑾娴的夫君余庆,金满园是我岳丈大人...」话未说完,他就被一棒子敲晕了。 余庆跪在男人面前,他今天喝得酒太多还没有完全清醒,只隐约听见两人的说话声。 「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景王瞪着眼睛吼道。 「王爷算了吧,他是荣国公家的公子,又是金大人的女婿!反正,他也没得逞!」本来景王也没想真的杀他,但茹梦没劝倒好,这一劝反而让他气红了眼,「你向着他?他让你快活了?」 「王爷说得这是什么话,楼子里面本来就是做皮肉生意的,一个酒鬼走错了屋,就算把我真的怎么样,哪怕伤了腹中的小坏种,我一个被人唾弃的女人又能如何!」 「那是我孩子,不是小王爷就是小千金!」 「它生在私宅就是私生子,有娘生没爹养,生在这楼子里就是坏种!」 景王气得额头上的青筋暴起,举手要打茹梦又想到她腹中的胎儿,只能回身踹了余庆一脚,「狗东西,谁的人你都敢碰,我今天让你走不出这间房!」他把怨气全都撒在了余庆身上。 茹梦在一边嘆气的说道,「王爷这又是何必呢,他又没进去,也没有伤到你的孩子!你何必闹得大家都不愉快!」茹梦第一次用这种语气对景王说话,何时她在他面前不是娇滴滴的,她越是帮余庆说话,景王就揍得越狠,他对准余庆的裆部狠狠踩下去。 「啊!呜呜呜!」喊叫声越来越微弱,而裆部慢慢渗出了红色。 越来越红... 红色丝绸跟随着风轻轻飘荡,家僕从梯子上下来,「姑爷,这么挂行么?」 余夏看着那红得艷的绸子,点了点头,「很好!」她一转身看着穿着红色袄子的王慕倾跑来,她笑得弯了眼睛,「倾倾穿这身新衣真好看!」 「嗯,你穿得也好看!」 「那当然了,我是你选的夫君嘛,自然穿什么都好看!」话音刚落,不知谁家的熊孩子燃了爆竹,一声突如其来的响声吓得王慕倾往她怀里躲。 「不怕!只是爆竹!」 王慕倾摇摇头,重复了一句,「不怕!」随后她又笑盈盈的对着余夏笑,「余夏,这是我们过的第一个除夕!」 「对啊!我和你一样非常的期待呢!!!」 第112章 每年的除夕早晨, 王晋和都要亲手写一副对联并贴在王府的大门之外,今年自然也是如此。寒风之中,他落下最后一笔时, 额头已经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离他最近的秦子庭看清了他咬肌清晰的轮廓。 没有人比秦子庭更清楚王晋和在大火中护住女儿付出了多大的代价。他现在还记得那夜里给王晋和上药的场景。 黑漆漆焦炭敷在后背的皮肉之上,甚至最后都分辨不出哪里是变成焦炭的布料, 哪里是烧焦的皮肉。用小刀一点点割去它们全部之后,那流满鲜血的后背中依稀可见一丝丝肌肉纹理, 那血肉模煳的样子,光是看着都让人头皮发麻。 刮皮剜肉, 那疼痛几乎无人能忍,但王晋和仍旧咬牙提着一口气,直到他听见管家来报说小姐醒了,他才晕了过去, 也是那时秦子庭才发现王晋和的手指缝里全是带着血的木屑,而床沿的木料被他抠出几道血痕。 「主子, 还是我来贴吧!」秦子庭见王晋和拿着「横批」要去爬梯子,担心他还未痊癒的伤, 可他又知道劝阻也是没有用的。 「岳丈大人!」余夏先一步出现了梯子前, 她秉持着伸手不打笑脸人的原则对着王晋和说话, 「岳丈大人, 这等小事就让我来,您在下面指挥可好?」 「不好!」王晋和今天越发的瞧余夏不顺眼,不但翻了她个大白眼,还用胳膊肘拐走了她,他固执的重新正了正梯子, 爬了上去。 「爹爹,右边往下一点点, 嗯,好了,好了!」王慕倾像个期盼着过年的孩子,如以往每一年的这一天一样「指挥」着她爹爹往左往右。 粘住浆煳的「横批」被宽大的手掌展平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几乎耗费了王晋和的全部体力,后背的疼痛让他一阵晕眩,还好他的手紧紧的抓着梯子。他下意识往下望去,忆起好多年前,他成亲后的第一年除夕,瑶儿在下面望着他。 后来,一个人变成了两个人一起认真的望着他,再后来…就只剩下他们的女儿。如今,女儿不再孤单,身边多了一个疼她的人,虽然这人很碍眼! 看着王晋和从梯子上安全的下来,余夏暗暗的松了一口气。她知道王晋和受的伤很重,她也明白他刻意隐瞒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因为一旦王慕倾知道了这事,一定会又伤心又自责。 他们在这一方面目标一致,都希望王慕倾开心的、快乐的、没有负担的过年。 余夏给了萧山两天假,让他回家和萧蒹过年,萧山很开心的带着余夏给他的年货回家去了。 晌午,天上就零星的飘着雪花,等到余夏和王慕倾午睡起来后,地上足足落了手指厚度的雪,并且还没有要停的趋势。 王慕倾一手握着手炉,一手拄着下巴向外看,「余夏,余夏,外面的雪下得好大好大啊!这是我第二次见这样大的雪!」 第245页 「那你第一次见是什么时候?」余夏繫着自己的腰带。 「五岁!」王慕倾似乎有点遗憾,随后又看到外面的场景,她声调都提高了几分,「余夏,余夏你快过来看!快过来!」 其实只是一个家僕滑倒了在雪中印出了一个奇特造型的而已,但对于王慕倾来说像是什么新鲜的事,看着王慕倾眼中亮闪闪羡慕的样子,余夏轻轻撞了撞她的肩,「屋里看着多没意思,我带你去外面玩雪!」 「可是,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该再像个孩子那样不懂事!」 「哪里听来的谬论!管那么多作甚,你只需告诉我,你想不想去玩?」 王慕倾轻轻的点了一下头,余夏就拉着她的手冲出了房间。 这凉风让王慕倾一阵发懵,她看着许多雪花相叠的落在衣服上,她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抚摸着!脚踩在厚厚的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也留下一整排清晰的脚印。 「王慕倾!」 「嗯!」一个松散的雪球朝着她抛了过来,雪球在半空中就散开了,但松散下来的雪连同天上正在落下的雪花一起跟随着风瞟到脸上、鼻子上、唇上。 这雪,好像是甜的! 「小可怜儿,你愣着干什么呢!我都打你了,你不该打回来么?」 王慕倾只是笑着摇头。她不觉得是余夏在打她,余夏只是在和她玩,在逗她开心,她为什么要打余夏!她笑眯眯的看着余夏走过来,正要张口说话,谁知余夏手中一捧雪直接灌进了她后脖子里。 雪顺着脖子进到了后背,那冰爽的感觉让王慕倾瞪大眼睛,缩着脖子,又冷得直跺脚!!! 「余夏!」王慕倾委屈巴巴的看着余夏,好像在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做,而余夏「再接再厉」又投了一个雪球,散在她脸上。 「来追我啊,来打我啊!」 「余夏,你幼稚。」王慕倾嘴上这般说着,却也弯着腰挠着地上的雪团成一个巨大的雪球。那雪球太冰了,她不得不从左手换到了右手,又换到了左手,如此这般转换,可还没等扔出去,又一雪团砸到了她肩膀上。 这么一会儿工夫,王慕倾脸上、头上,浑身上下都挂着雪,被欺负的变成了一个雪娃娃,而余夏呢,身上仅有的那点雪还是因为看着王慕倾惨兮兮的样子,笑得肚子疼,最后左脚拌右脚一屁股坐在了雪地里。 余夏眼角泛着泪,在她的视角里看到此时的王慕倾就像是一个奶糰子在雪地里跳脚的追着她跑,可怎么追都只能是跳脚的模样,简直是又可怜又心酸,她知道她不该笑,但这样的倾倾真的是太可爱了! 想想这也就是王慕倾,要是换成王二娘,余夏分分钟都被按在雪地里摩擦的。 「你就这么一点儿力气么,连你的夫君也追不上么!」余夏掐着腰说完就看着奶糰子朝着她追来,奶糰子似乎比刚刚跑得快些了,只是...一头栽在了雪地里! 好半天,都没有动。 余夏着急了,她在心里自责,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过分了,「倾倾,你怎么样?」她扶起王慕倾的瞬间,一捧巨大的雪扬到了她脸上,随后是奶糰子兴奋的喊叫声,「余夏,我终于打到你了!」 「倾倾,你!」 「兵不厌诈!」王慕倾说完就跑远了,她还冲余夏吐了舌头。 「看我追到你怎么收拾你!」 「我不怕你!」 之后就变成了王慕倾被余夏追着跑,可小人儿那里比得过余夏。没跑多远,她就被余夏扑到在地,两个人在厚厚的雪地里打滚。 「说怕不怕!」余夏按住王慕倾,王慕倾重重的喘着气,脸颊冻得红扑扑的,「不怕!」 「不怕?好啊!让你看看我的厉害!」余夏使出了她的必杀技,挠痒。王慕倾被弄得咯咯笑,「余夏,余夏,快停下来!」 「不停,快说你怕不怕我!」 「余夏,好姐姐!」她这么一叫,把余夏直接叫得都要化了。 「算了这次绕过你。」余夏的脸颊也是红的,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别的,她仔细的拍着王慕倾身上的雪,「你能再叫我一声好姐姐么?」 王慕倾红着脸点点头,她凑到余夏耳边,轻轻的吐出,「我不怕你!」 「......」余夏看着跑远对她吐着舌头的王慕倾,一拍额头,「坏了,又被她学会了!」 前厅里面,管家又让人多加了一个炭盆,这样里面就暖暖唿唿的了。 王晋和没有瞧离他远远的两个人,只是端着茶细细的品味。 站着的两个人脚边已经化了两滩水,她们低着头时不时的看着王晋和。王慕倾轻轻的挪动身体往余夏身后躲了躲,余夏的手背过身去轻轻拉着王慕倾的衣袖。 {倾倾,你别往我后面躲啊,那可是你亲爹,你快说两句软话!} {余夏,我不敢!} {你看你爹现在就像不像暴发前的宁静!} 茶杯咣一声狠狠的拍在茶桌上,两个人下意识的紧靠在一起。 「都是成亲的人了,看看你们刚刚在雪里撒欢的样子,就是几岁的稚童都不及你们!」王晋和对着余夏说,「这么冷的天里你居然带着慕儿去玩命,你看看她的手指弄得这般红肿,冬日里要是生了冻疮,那罪你替她受么?」 王慕倾把她冻成胡萝蔔一般的手指藏在身后,「爹爹,不怨余夏,是我非要去的...」 第246页 「你再替她说话,就不是我王晋和的女儿。」 气氛变得尴尬,倒是管家笑呵呵的过来帮着打圆场,「小姐姑爷还都是小孩子心性,等到做了爹娘就会稳重的,老爷,还是先让小姐姑爷去后面换身干净的衣服吧!」 事情也就这样了。 余夏心想她的倾倾一定是第一次被如此疼爱她的爹爹训斥,平时被捧在手心的小公主刚刚一定难受极了,她急着安慰,「其实你爹也是真的紧张你,才会训斥你的。本来今天我们去玩雪应该穿得多一点的!主要是我的错,不对,就是我的错!」 前厅的门被推开,「哇,好大的雪啊!比刚刚还大的雪!」王慕倾两闪着眼睛,悄悄的凑到余夏的耳边,「余夏,我们一会儿去堆雪人好不好?」 「还去啊?」余夏提醒她说,「你爹会说咱们两个的,也许还会打人呢!」 「那咱们偷偷的去,悄悄的去...不告诉他!」 「 这...」 第113章 不知道雪是什么时候停的, 只是再一扬起头时,太阳已经西沉。 亮白的积雪上咯吱咯吱的印下慌忙的脚印,家僕搓手呵着气在大门口两旁各挂上了一串爆竹, 询问着此时点燃是否恰当。 余夏只让他等一等,她在王慕倾疑惑的眼神中, 将双手覆住了她的耳朵,又打趣的说笑着, 「要是害怕就躲到我怀里哦!」 小人儿点头点的很是认真,能看得出来她期待中带着一丝紧张, 紧张中又掺杂着那么点胆怯。这还是她第一次离爆竹这样近。 儿时记忆里过年时,胆小和父母的疼爱让她总是和那些危险事物保持一定的距离,以至于提起爆竹时,除了那声声震耳的声响外, 她就只记得那一众孩童疯魔乱舞的围着爆竹蹦来跳去的场景。其实她并不是喜欢这样吵闹的声响,她只是想要加入那欢快热闹的氛围中, 像个普通人那样。 可惜,一直都没有! 火摺子点燃了绳捻, 火星得到命令一般的向前推进, 此时没有人在乎灰烬是散落在空气里, 还是洁白的雪地上, 只看见竹筒里的火药燃烧,竹子爆裂,只听见那声音震得耳朵隆隆作响,只感受自己的心砰砰乱跳,眼角发酸, 竟生情不自禁的想要流泪的。 {天上的神仙啊,我许的愿望实现了! } 她终于可以和她喜欢的人一起过新年了, 这是她一直期待着的事。 曾经越是热闹的节日里,她越孤寂,总觉得那样欢庆的日子特别的难熬,如今终于也感受到了一丝过节时应该有的喜悦。 噼里啪啦的爆竹声,是一场仪式,是她和她的一场仪式。尽管她已经和身边的人如此亲密,尽管她喜欢的人已经来到她身边半年有余,她仍然觉得神奇,她竟然和她组成了一个家庭?到如今,她还是有点不敢相信。 她侧头看身旁的余夏,只发觉余夏此时直勾勾的盯着燃爆的爆竹,而她眼角处竟然闪动着些许泪光! 因何,余夏会这般?此时,余夏在想着什么呢? 和王慕倾的心潮澎湃相比,余夏则平静许多,她来这里多时,鲜少回头看看自己来时的路,今日她才发觉原来自己已经离从前的自己那么的远,远到她觉得她原本就该属于这里,而上一世只是一个遥远的、不真实的梦。 或许是现在的感觉太好了吧! 有知心的爱人,有善良又忠心的伙伴,有不必太费心的事业。尽管处处藏着险恶,尽管有那么一些人总是像置她于险境,但她拥有了这些又有什么好怕的,更何况她总预感,在现在看不见的地方里,还有人默默的帮她,也或许那是隐忍着爱着自己的…家人! 耳边传来一抹温热,她转过头看见那小人儿正对着自己傻笑,她点着脚尖用差不多的姿势,双手盖在自己的耳朵上。忽然之间,她们都觉得那爆竹有什么好看,根本没有对着自己的人好看。 爆竹声依旧,除此之外还有一堆闻声跑来凑热闹的孩童,他们捏着嗓子发出刺耳的喊叫来表达节日带给他们的兴奋,不一会儿又从街巷那头冒出一个妇人拿着大扫把追着自家孩子打。 「娘,别打了,过新年不能打孩子…」 「打你个小兔崽子,新纳的鞋子刚上脚就跑到外面来,都得和泥猴一样…」普通人家一年到头才有一身新衣、新鞋,妇人只觉孩子不懂珍惜这得来不易的新鞋,殊不知穿了新鞋的孩子只是想向小伙伴们显摆一下自己娘亲亲手做的。 撕拉————逃窜的幅度太大,孩童新穿的裤子撕裆了,棉絮跟随着风飘散出来,妇人咆哮一声,似乎地动山摇。 围观看热闹的家僕嘴里虽然嬉笑着,可他们脑海里也闪现出自己被母亲追打的少年时光。 吵吵闹闹的声音,热热闹闹的氛围让刚刚还沉浸在彼此眼眸里的余夏、王慕倾笑弯了腰。王慕倾生出羡慕的问余夏,「你小时候是不是也是这般淘气!」她想像着余夏小时候的模样,粉乎乎的脸颊,她那张厉害的嘴,定是被长辈说一句,要用十句顶回去的,这般想着不自觉的眉眼更柔了。 「不只是小时候呢!」余夏坏笑着,在众目睽睽之下使坏的捏了一把王慕倾的屁股,捏完拔腿就跑出去八丈远,「你不知道我现在也是如此么!」 王慕倾呆愣了一下,等她反应过来时竟在余光中看见两个家僕在憋着笑,他们一定是看见了余夏刚才的孟浪行为!!! 第247页 天啊,这像什么话!可丢死人了! 王慕倾捂着涨红着的脸颊追赶着余夏,虽然内心里有点说不出来的甜蜜,但又觉得余夏不该在有人的地方做如此轻浮的动作,至少应该在房间里,忽而又觉得自己到底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啊!!!她甩甩头,装作很生气的样子叫着余夏坏蛋,追着她满院子里跑。 终于有一天,她也可以拾起曾经遗失的快乐,无忧的像个孩子一样疯闹。 除夕夜里的年夜饭几乎要从酉时开始吃到半夜。无论是生活在富贵人家,还是普通人家,哪怕是常常为生计发愁的清贫人家,也会在一年到头的时刻里,尽力去为家人制备一桌子好菜,过年是一年里面,唯一期盼的日子。 一屋子的老老少少坐在一个桌子旁,桌子不够就用板子凑,总之这一天不会出现食物不够吃的情况。女人们忙前忙后端上对他们来说美味的佳肴,孩子们一边吃一边闹,手舞足蹈,吃饱了就歇一会儿,玩一会儿,饿了就继续让娘亲爹爹投餵一下。妻子贤惠,母亲慈爱,虽然很贫苦,但是能吃上一顿肉一个白面馒头,又一家人在一起又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呢。 通常吃完了年夜饭,一家人也要围在一切聊聊天,说说话的守岁,过了深夜又要磕头拜年说吉祥话,从家中小辈开始,一层一层给年长的人磕头说吉祥话。哪怕是鬍鬚斑白的老人,只要有比他年长的长辈也是要磕头行礼。三世同堂,四代同堂,那人口越多就越是热闹。 别人家的门前冷清,屋里温暖。而王家则刚好相反,那奢侈的爆竹王家想放多少就可以放多少,那不会是什么新鲜玩意。日常就吃惯了的山珍海味,在新年里也没有什么特别。最重要的事,人口太少热闹不起来,就算王晋和叫秦子庭坐下来一块吃,也不过四个人而已。 他们家的这顿年夜饭根本就吃不到深夜。 尤其今年,王晋和刚落座就饱了,眼前那小两口在桌子底下捅来捅去的样子,他看着都想翻白眼。 「嗯!!!」王晋和皱着眉头哼着声,提醒着两人注意场合。 王慕倾吓得赶紧收回了手,她低着头撅着嘴,好像在对余夏说,{都是你,总是拉我手,这下被爹爹看到了又该被骂了!} 余夏笑眯眯的做着口型,{是你先调皮的点我的痒痒!} {那还不是你刚刚在外面...在外面先掐我的,我的那里!}想起来这,王慕倾又闹得个大红脸。 {好啦,我的错我的错,咱拉了小手和好,好不好?} {我又没生气。}王慕倾几乎要把脸埋在碗里,她不去看余夏,而是在桌子底下向余夏伸出手。余夏嘴巴都要咧到耳朵根了,伸手牵住她。还没牵够呢,王晋和黑着脸咳了一声,吓的小人儿立马缩回了手。 余夏把手拿到了桌子上面,扁扁嘴,转而又一脸关切的对着王晋和献殷勤,嘴巴就是一个甜,一会儿岳丈大人,一会儿又是泰山大人,这个菜好吃,那个羹不错。但只要是余夏推荐的菜,王晋和一口也没有动。 这年夜饭吃得王晋和怪顶的,虽然他根本就没动几筷子。他今天越看余夏越碍眼,干脆眼不见心不烦,但碍于王慕倾的面子,他又不能直接放下筷子走人。罢了,喝上一杯酒水碰杯一下,也算是一个像样的年夜饭了。 「来,慕儿,子庭,咱们喝一杯酒水吧!」虽然王晋和没有提余夏,但余夏却同样的举起酒杯。秦子庭有些担忧王晋和的身体,但他知道自己是劝不动王晋和的,只盼着喝一杯酒水,伤口不会更糟糕。 「来呀,干杯!」余夏举着酒杯先碰上了王慕倾的酒杯,后又准备去碰王晋和的,她特意把自己的酒杯放得比王晋和的酒杯低一些以示尊重,可她的泰山大人根本就没搭理她。 酒杯扬起,温润入腹,王晋和疑惑的道,「这是茶水!」 「爹爹,余夏不胜酒力,若是喝了酒就不能守岁了!咱们喝茶也是一样的啊!」王慕倾话是接的快,但是王晋和听后脸更黑了,「她不胜酒力,为何我也要跟着她喝茶,慕儿不要太偏心!」 「哎呀,泰山大人,你们都喝酒就我一个人喝茶,我是会忍不住馋的!你看大家一起喝茶也是不错的嘛!我这个茶是江南地区特供的茶水,听说当今圣上最喜欢的这种,哎,泰山大人您去哪儿...」 王晋和冷哼一声,放下筷子起身走了,秦子庭也跟了上去。 饭桌上只剩下两人,余夏抿唇笑问,「倾倾,你,是不是知道了你爹他...」她没有说下去只是看着王慕倾,王慕倾则弯了弯嘴角,「我爹怎么了?」 「我发现你还真是长能耐了!算了这件事你可以瞒着我,但其他的可不许瞒着我!」 这年夜饭吃了还不到半个时辰就结束了,余夏和王慕倾回到了房里,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除夕夜过的和平常差不多,余夏坐在床边悠闲的踢着腿,她问王慕倾会不会觉得无聊,可王慕倾却说今年的除夕过得特别的有意思! 「堆了雪人,看了爆竹,还能看到你,我很开心!」看着笑得甜蜜的王慕倾,余夏突然严肃起来,说,「若是有一天你看腻了我,觉得我碍眼可该怎么办?」这样的问题,余夏不是第一次问,她有时候也觉得自己患得患失了起来,虽然觉得这样不好,可还是忍不住要问,想让小人儿说几句温暖的话哄她。 第248页 「怎么会腻呢,我怎么看你都不会腻的!余夏,我心悦于你,即便是经歷过了岁月,哪怕将来我们都老了,我依然会如今天这般的心悦于你。」 余夏被她的情话哄得舒舒服服,她自然而然的在她脸颊上轻啄了一下,王慕倾的嘴角向上弯,也同样去亲亲她。 她们一起并排坐在床沿,悠闲的聊着天。王慕倾浅笑着说,「不知道别人家的除夕夜要做什么呢!」 余夏也不清楚,但她能想到的别人家无非也就是她熟悉的那几个人,她根据性格在脑海里描绘出一张张画面,「这个还不简单吗,高能这会儿一定和弟弟妹妹吃着大餐,男孩子嘛都是喜动的,我想高能一定给他们准备了礼物,像是玩具什么的,他的妹妹懂事,可能是唯一会回赠给他礼物的人。吃完了年夜饭嘛,他一定又一本正经的告诉孩子们今天的好日子全依仗好主子余夏,你不知道他这个人就肉麻兮兮的,总是把我描绘成神仙似的到处和别人说,弄得我怪尴尬的,我其实哪像他说的那样好!」 「你就是那样好啊!」 「得,又来个吹捧的,你们总这样我会当真,会膨胀的!」 「什么是膨胀!是变胖的那种么?」 「对,会胖成一个球,飞到天上去,越飘越远的那种。」 「那,那时候你会带着我么!」 余夏哑然,她们说的都是些什么啊,但嘴上却回答的很是坚定,「自然是要带着你的!」看王慕倾听得认真,她又继续说着刚才的话题,「萧山的家人只剩下姐姐了,你不知道她姐姐萧蒹那个人一天到晚板着个脸,看谁都觉得不努力。」余夏想起那段日子燕停阁刚起步时,萧蒹看着自己那一脸鄙夷的眼神,她冷哼道,「萧山这次回去一定会被萧蒹念叨,要努力,要刻苦,我就没见过这么一个拼了命要往上爬的人呢,有这个姐姐,估计萧山明天一早就得被撵回来!」 「那熊然呢!」 「你还挺惦记着他啊!那个傢伙还用想么,我敢相信他现在正抱着他的猪说悄悄话呢!」 「善良的人总是记住人家的好,十倍百倍的去报答。熊然就是这种人呢,也许啊,他正对天许愿呢,也许这愿望和你有关呢!」 「那还是算了吧,他嘴里就吐不出什么好话!」 ———————— 「阿嚏!」熊然在猪圈旁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嘴里面叽里哌啦的念叨着一大堆话,「猪神祖宗,今年咱转运了,有酒有肉有新衣穿不说,还多了一个妹妹!这都因为遇见了一个好主子。有她在,日子过的越来越好了。咱今年也没什么别的愿望,就希望咱的主子能身体健康,长得胖一点,她太瘦了,那一阵大风都能把她吹到天上去,猪神祖宗,请您保佑她在新的一年里长胖二十斤,不行,二十斤好像太少了。让她长得像我养的猪一样壮!麻烦您了,猪神祖宗!」说着,熊然跪在猪圈旁虔诚的磕了三个响头。 高能家,男孩子玩着哥哥新送的木剑比划来比划去,而高能本人则站在一旁笑得眯了眼睛,就像做梦一样,他从没有想过有一天能像个人一样这般的生活。妹妹捧着新做的棉靴递给他,他一脸欣慰的摸着妹妹的头夸她乖,看着妹妹手上还有一个小的布包,他好奇的问那是什么,妹妹打开布包是一对精美的荷包。 「这是送给主子和夫人的,哥常说做人要懂得知恩图报,我就想送她们一点东西报答她们,报答她们救了小毛的命,报答她们让我们有肉吃、有衣穿、还不至于流落街头,虽然她可能觉得这只是无意间的一个举动,但确实改变了我们一家,她可能什么都不缺,但我却还是想要送上一份心意表达我的感激!哥哥有哥哥的感谢方式,而这是我的表达方式,请你帮我转交给她们!」 萧蒹在城东买了一间大宅,虽然她基本上每天都在城西的燕停阁,几个月也没有回来过一次。但宅院里面配齐了佣人厨娘,她享受被别人叫着家主的那一刻,这也是她拼命往上爬的动力。她拿出为萧山新做的衣衫,那一套衣衫要五十两银子,她自己也不过穿着十两银子一套的衣裙。她让萧山来试衣服,萧山敷衍的说了好看就急匆匆的往院子里面走。 「萧山,你去哪?」 「我要去院子里面练剑。」 「现在?今天是除夕夜!」 萧山露出单纯的笑脸,「危险来临的时候,可不会管你是什么节日,我要更努力一些,在敌人悠闲度日的时间里,一刻也不停歇的练功,这样我会早一天强大,主子陷入险境的可能就会少一些!总有一天,我会强大到能护住主子不受一丝一毫的伤害,我要做到这样才行。」 萧蒹看着萧山在夜里一身干劲的埋头苦练,心里面五味杂陈。她以前常常骂弟弟偷懒耍滑,可有一天少年渐渐要蜕变成男人,逐渐的有担当之时,她又开始担心他会为了救余夏而舍了自己的命。她觉得她一生中做的最错误的决定就是让萧山认识了余夏。 万家灯火不灭,唯有形单影只的人在这欢庆的时刻里特别的孤寂。王晋和走到祠堂门口特意交代秦子庭不要来打扰他。白沂瑶去世后,每一年的除夕夜,他都是在祠堂里对着爱人的牌位念叨着家常,这是他的习惯,是府里每个人都知道的事。 他拿着自己的棉质手绢擦拭了擦牌位,又把牌位前摆放的小碟子挪了挪,他向爱人吐槽着女儿的偏心,他说别人是娶了媳妇忘了娘,他们的女儿是嫁了夫君,就不要爹了。他一边酸熘熘的吐槽着,一面在脑海里推测着白沂瑶回他这话的语气、神态。 第249页 {我怎么闻到好大一股醋味啊!} 瑶儿一定会这样子说的,他脸上刚显现出一丝笑容,门却被敲响了,他面带不悦的开门,却是一个家僕惶恐的站在门外,手中还端着一碗粥。 「老爷,这是...秦子庭送过来给老爷的。他说说您晚上没吃,怕您饿到!」 秦子庭?呵呵.. 这边刚收下那粥,不过片刻,门又被敲响了。「老爷,这是姑爷让我送来的什锦汤!」 余夏?可笑! 王晋和站在白沂瑶的牌位前,掰开了一块桂花糕,一半放在供桌上,一半放到了自己的嘴里,他觉得有些噎,斜眼看了一眼那一粥一汤。没有太多犹豫,他选了「余夏」那碗汤喝了起来,他吐槽道,「女儿做的汤可比你做的差远了。」他喝了半碗留了半碗放在供桌上,而后他又吃了一块糕点,犹豫着拿起了拿碗蔬菜粥,他看了许久,甚至还用银针试了试毒,最后小心翼翼的抿了一口,喝过之后五官挤成一团,大叫着,「你看你家姑爷做的粥简直有毒!」他又不想把剩一半的粥放在祠堂里,就只好捏着鼻子全部喝掉。 喝完还直摇头,「余夏真的毫无做饭的天赋!」他推开窗户,看着外面堆的雪人说道,「瑶儿,其实,今年冬天也不是很冷吧!」 余夏刚洗完澡,瑟瑟发抖的嘀咕这个冬天简直要冻成狗,她披着衣衫进屋前,左右张望之后神秘的和一个家僕说着话,「怎么样,送过去了么?」 「按照您的吩咐说的,说是秦子庭让我送过来的!」 余夏夸赞他一番,还赏了他一个银锭子。她哆了哆嗦的回到房间时发现王慕倾穿着里衣光着脚丫的坐在床沿。 「余夏,你今晚洗了好久哦!」 「过年了,可不是得好好洗洗么!你看你光个脚丫多冷啊,还不快点进被窝!」 「可是我进了被子里怕困,今晚咱俩要一起守岁的。」 「那你把脚伸进被子里,咱俩坐着聊天就不会困了。」余夏挪开枕头时竟然发现下面有两个红包,她疑惑的问王慕倾这是什么。 「这是爹爹给咱们的压岁钱!」 「嚯,连我也有啊!快看看有多少!」余夏财迷般的把红包里面的钱倒出来,她发现写着王慕倾名字的红包里有八个铜钱,「切,你爹也太抠了吧!」她倒出自己的那个,里面吧唧掉出来一个铜钱。 「什么嘛!这也真是太抠了吧,夹在一起才九个铜板!」 「余夏,你知道九个铜板代表的意思么?爹爹是希望我们长长久久的在一起。」 「你爹是这个意思么?」余夏心想王晋和会这么好心?她还是有点不相信。过了一会儿她一拍大腿,「他一定是记恨着年夜饭不让他喝酒那件事!」 ...... 两个人聊天聊了一夜,不知道是什么真正的睡过去的,她们依偎在一切,脸睡颜都是差不多的,同样带着浅浅的笑容。 初一一早,两人就被爆竹声吵得惊醒,因为守岁差不多守了一个晚上,两个人都是哈气连连,只有在给王晋和奉茶时是清醒又严肃的。萧山一早就赶了回来,他说在家里没意思,还总是挂念这边所以干脆回来了。 这一天,她们哪都没去,就是在王府里下下棋,聊聊天,要不是偶尔能听见爆竹声,她们都要忘了这是过年了。晚上她们早早的睡下了,因为真正的重头戏在明天,也就是初二。 这一天,余夏要带着王慕倾回国公府串门子去了。 第114章 余夏这次回国公府是做了充足的准备, 除了一直跟在她身边的萧山,这次她还带了高能和熊然。怕这次出门自己照顾不周全王慕倾,她又带了秀儿、幻秋两个贴身伺候的丫头。临出发前, 王晋和冷眼斜着余夏,露出一副她好像要带着他女儿闯龙潭一样的埋怨表情。 好像这个年过了个寂寞, 她这个岳父大人看她时的怨念没有减少一分一毫,反而增加了八丈高。 早知道除夕夜里费劲心血又遮又掩做成的鸡汤就不应该说是秦子庭做的, 还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你好像对我很不满!」 「我哪里敢!」余夏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却用力的把白眼翻上天。心里一边咒骂着王晋和你有什么了不起, 要不是因为你是倾倾的爹,你看我会乖乖的听你数落,看你脸色!那边王晋和是用眼角看着余夏的,心里好像也是咬牙切齿的说要不是因为你是我宝贝女儿的夫君, 你个小兔崽子连和我说话都不配! 两个人剑拔弩张的气氛很快被打破了,王慕倾穿着新衣从里面出来, 小声嘀咕不知道自己穿这身衣裳得不得体,好不好看! 「好看, 好看!」余夏的脸瞬间变得温柔。而王晋和虽还是沉着一张脸, 语气却软了几分, 严肃又柔和的说, 「大方得体,温良贤淑,他们会喜欢慕儿这个好儿媳的!」他知道此刻的女儿因为即将要见余夏的父母而紧张。 王慕倾眨眨眼,小声的寻问余夏,「你说, 他们会喜欢我么?」成亲那么久了,她还没有见过余夏的双亲, 心里总是有些不舒服,尽管知道余夏和他们关系不好,但亲人总归是亲人啊,又会有什么深仇大恨呢!她还是想要获得余夏亲人的认可,她也很在意这次跟随余夏回家,生怕一个小细节做得不够好而让余夏的父母亲不欢喜。 看着这般紧张上心的小人儿,余夏准备的那些话最后化成了温柔的肯定,「他们会喜欢你的!」 第250页 三辆马车上装的是满满的年货礼盒补品,又加上随行的家僕小厮,她们这次回去的阵仗着实不小,就颇有落魄小子得势后显摆张扬的意味。 不过,余夏巴不得别人都这么想! 「余夏,你在看什么!」王慕倾侧目看着站立在国公府大门口的匾额下发呆许久的余夏。余夏只是收回目光,「没什么,就是觉得很神奇!」 神奇!她走时形单影只,落魄的逃离,归来时才发觉,那想像中的龙潭虎穴其实也不过如此。她牵住王慕倾的手,这次是两人一同跨过那高高的门槛,走进这处深暗的宅子。 小媳妇样子的王慕倾本能的往余夏的身后躲,她的眼睛眨眨,声音软糯糯,她嘱咐余夏一会儿在别人面前千万不要做不规矩的事,不许当着别人的面抚摸她脸颊,不能在别人面前拿话逗弄她。似乎任何略显亲昵的动作在长辈面前流露都不合时宜,都会让自己、让余夏招来不好的非议。 她这次来还有个小小的期望,就是希望可以修补好余夏和家人的关系。 余知荣其实是有好几房侍妾的,只不过平时被他髮妻秦氏打压的都不敢随便出来,以至于余夏好长一段时间里都觉得余知荣除了秦氏就只有陆裳一个女人。恰逢初二,妾氏们生的女儿都带着自家的夫君回门来拜年,所以府上好生热闹。 不过还是少了几个人,除了金瑾娴和余庆,余夏的亲娘陆裳也没在。 正厅里,余知荣坐在主位上,旁边坐着他拉长着脸的髮妻孟氏。 余夏带着王慕倾跪拜磕头,奉茶改口。虽说晚了些日子,但她们态度诚恳,该有的礼数没有少。哪怕余夏心里知道这面前的两人与自己毫无关系,却还是不得不亲昵的叫一声爹娘。 「爹,喝茶!娘,喝茶!」乖巧如王慕倾,来时还各种担心,但这会儿在长辈面前是落落大方,大家闺秀的样子尽显。余知荣接过王慕倾举着的茶抿了一口。而另一边的孟氏则凉了王慕倾许久,任由她跪在地上举着茶杯高过头顶。 一、二、三。 本该接过茶的手还是没有伸出,但凡长了眼睛的都知道孟氏是故意的,正厅里面的年轻小辈又没人敢给出来打个圆场,任由气氛越来越尴尬。这时林氏想要上前却被丈夫余邈拉住,他摇摇头。 余夏哪里能够忍孟氏这么欺负人,可王慕倾看向自己的眼神中分明有恳求,她了解自己,不希望自己在此时发脾气,她们作为小辈若是对长辈不敬是会被人戳嵴梁骨的。那即将崩溃的关系更没有修復的希望。 「娘,喝茶!」王慕倾的声音虽然柔弱,却没有一丝怨气,她是一个守规矩懂礼节的小辈,但长辈却没有长辈该有的样子,孟氏还是没有接过茶杯。余夏明白这个孟氏并不是针对王慕倾,她这般的态度是让自己难堪。 「娘的手莫不是受伤了抬不起来!要不就是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没关系,我这次可是带了足够多的补品,有专门治耳聋眼瞎,也有专门治手脚残疾的!保证吃上几日,娘的手能抬起,耳朵也能听见。」还是余夏先打破这个局面,她起身拿过王慕倾举着的茶杯放到了孟氏的面前,之后扶王慕倾起身。 孟氏脸上难看,头髮简直都要气得炸起来,眼看就要发作,但主做上的余知荣却出乎意料的当起了和事老,起了别的话题。他这个做法本来就让余夏意外,说的话更是让人在场的其他人也跟着张大嘴巴难以相信。 「作为余家的儿媳,你要尽快为余家生下子嗣,若是今年,你生下儿子那便是我国公府的长孙,若是不能,以后都不需要进我余家的门!」听着余知荣的话,王慕倾一脸茫然的看着余夏,而余夏已经气的火冒三丈了。 余知荣的言外之意好像是她们生女儿或者不生都是王慕倾的不是,别说她俩都是女的生不出孩子,就算是她俩真搞出来孩子和他余知荣又有什么关系! 余夏呛声道,「父亲大人别是忘了,我是入了王府的门,生与不生好像都是我们王家的事,和您没有一丁点的关系啊!」 「若是生了儿子,这国公府的爵位就是长孙的!」余知荣轻松的喝着茶,在场的其他人可就炸了锅,尤其是孟氏,自己的两个儿子都是嫡子,怎么也轮不到余夏的儿子来承袭爵位啊,林氏面露难色一副自责的样子,余邈则没有丝毫气愤,只顾安抚着娇妻。在场的客人因为余知荣的这句话,纷纷对余夏送来了羡慕的目光。 人人都预料着国公府将会得势,朝廷会重新重用余知荣,眼看头上的爵位很快不会是空名,而是皇帝的恩宠,可在余夏看来那玩意儿一点也不稀罕。 反正是谁爱要谁要,她可看不上。 但余知荣这个态度实在是太奇怪了,明明之前那么不待见她,还想悄悄的杀掉她,怎么如今又想要父慈子孝,着急抱孙子了。而且就算是余庆因为那件事伤了根基,生不了了。就算是余邈死活不愿意同别的女人生孩子,余家即将绝后了,余知荣也不该和她余夏来要孩子。 和余邈病急乱投医不同,余知荣可是从来都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孩子,而就算她有了孩子,那也不是他余知荣的孙子,他为什么如此着急的逼着余夏和王慕倾要孩子! 或者说他想要的只是把余夏的孩子攥在手里。 没有人会愿意养别人的孩子,而余知荣就偏偏忍了余夏十几年,就算知道现在管束不了余夏,也要逼着抓住余夏的孩子。他做的种种究竟是想要因此拿捏住谁! 第251页 会是,余夏的亲生父亲么? 「我亲生父亲是谁!」林氏拉着王慕倾去里屋聊家常后,余夏一个人在院里闲逛正好在迴廊里遇到陆裳,看左右无人,她没有迂迴的试探,而是直白的质问,或许是想要知道真相太急切,忘了提醒自己应该对自己的娘亲温柔一些,她和陆裳没讲过几次话,即使直觉告诉她娘亲应该是爱她的,但还是控制不好态度和语速。 可从陆裳的角度看,无论余夏用着怎么样的态度和语气,单单的这句话都是伤人且令她难堪的。那句话像是刀子一样戳得她浑身都是血窟窿,原本那未掩盖住的欣喜一瞬间覆盖上冷漠,「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余知荣到底想用我、用你拿捏住谁!我百思不得其解,左右考量下也只有一个答案,是为了我的亲生父亲。我以为这个人死了,你才会委身在余知荣身边度日,但现在看来此人应该还在世!我说的对么,娘亲!」 「呵,过犹不及,我早就告诉过你太过聪明是会做傻事的。怎么,王家太差了让你连顿饭都吃不上,你要卑微到国公府来讨饭吃?余夏,既然出了这里,这里就不是你的家!」陆裳一个好脸色都没有,冷漠的从余夏身边走开。 余夏怔怔的站在原地,久久的不能回神,她没从陆裳这里得到任何答案,也无法从她的话语中抓住证明自己猜想的讯息,情感左右了理智,她生出一种失望,她甚至否定了之前有些期待的猜想,觉得这般冷漠的态度就是陆裳的真情实感。觉得亲生娘亲不是爱的隐忍,而是压根对她就是带着恨意的。 这种可能明明早就预料过,但还是难过,她有几分自嘲,不过是过个年而已,竟然生出了一种对亲情的嚮往,她本就不该再有期待的,对王晋和不该,对陆裳也不该! 果然人心都是贪婪的,有了这个,又贪心那个。 她又一次告诫自己,{不需要,什么都不需要,我有倾倾就够了,只要她就够了,她只要和倾倾全心全意的相爱着就够了!} ———————— 在林氏的院房里有一个独属于她自己的小绣房,丈夫体贴怕她在家里无聊就单独为她打造了这样一方小天地,还要求所有人想要进到这里必须得到林氏的同意,难得的是作为丈夫的他也是这样做的。 在这样一个用心筑造、不被外人侵扰的空间里,林氏眼含着笑意教着王慕倾做着女红,她拿出自己早先准备好的布料还有一些做好的成品,温柔的笑道,「以后这些都由你做给她吧!」 她递过去的是她新改良过的给余夏用的束胸。 王慕倾认真的点着头,尽管并不擅长,却还是用心的向林氏请教。在学习的空挡,林氏好奇的问,「她,对你好么!」 王慕倾脸颊泛红,又是害羞又是别扭的点着头。林氏看着她这副娇滴滴的模样小小的惊讶之后,也温柔的笑了,好像那些疑问,那些无意之中冒出的女人和女人像夫妻一样过日子那样好么的疑问得到了解答。她情不自禁的说起余夏。 王慕倾忍不住好奇问那时的余夏是怎样的。 清冷,疏离,时刻保持警惕。眼中是藏不住的狠厉,就像是想要全世界都不好过的样子。林氏的这些词语,王慕倾怎么想都觉得安不到余夏的身上,她眼中的她,温柔,善良,与人和善,心里是暖的,哪怕这些都藏得很深。 她摇摇头,做着针线活儿,却笑得甜蜜,「那不是她!」 「或许是她遇见你之后就变了。变得更好,更有人情味儿,变得更为大家所喜欢了。」林氏虽然没当过母亲,但她想当母亲的心境也无非就像她现在这样吧,像她这样会挂念余夏,总希望她少遇到些困难,或者说不遇到困难,万事都能一帆风顺,能够过得更舒心,能够有一个更温柔更懂她的人在身边。 虽然林氏曾觉得她们并不合适,但转念又一想什么又是合适呢! 人生太苦,总有那么多困难艰险,两个能温暖彼此的心,互相扶持着在苦难中走过才是重要的。是男是女、有无子嗣对于有些人来说至关重要,但对于有些人来说,根本就不值一提。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她又何必用她的准则来为她们建议。 她们聊了许多,林氏也向王慕倾提到了余庆成亲那天,余夏被人陷害下药困在洞房里的事,林氏心思细腻,怕中间有什么误会让王慕倾因此而芥蒂,她详细还原诉说着那天的所见所闻,包括她见到余夏手握紧碎片、腿往外冒着血时,嘴里不停念着王慕倾名字这样的细节。 王慕倾听余夏说过事情的大概,可是现在又听着林氏旁观者的角度诉说,又都觉得鼻酸,她摇着头,「她对自己真的太狠了!」 「其实就算她真的和金瑾娴在那种情况下发生了什么,你也会原谅她吧!她应该也知道这件事,但她就是不想那样,她坚持要把全部的爱都给你,想让她自己独属于你一人!这是她的坚持,她的固执!」林氏柔和的说道,目光飘远。 任哪个嫁做人妇的女子听到这样一番话心里不会惊涛骇浪,但唯独王慕倾眼睫低垂,她口中叨念着,「余夏全部的爱...」她眼中有水汽产生。 余夏的想法明明就那样简单,想要全心全意而已,可光是这一点,却也难住了王慕倾,她无法控制,无法左右,因为她有好多个「自己」。她一直觉得和余夏在一起,她很幸福,可是她再一次反问自己,和自己在一起的余夏的想法呢。 第252页 余夏对着另外的「自己」,她该要面对比自己更多的纠结,比自己更多的委屈吧!她自己只是在黑暗中前行,而余夏无时无刻不再抉择。坚守底线,这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 余夏本来是不想留在国公府吃晚饭的,高门大户里面条条框框的奇葩规矩多,就说吃饭这件事,要求女子不能和男子同坐主桌,而要在偏厅里另起一桌而食就挺讨厌的。 这样她们势必要分开,各坐一处。余夏又担心那讨人厌的孟氏会因为之前的事而报復王慕倾,所以她想找个藉口回家去。 然而王慕倾并不愿意走,她本来就觉得和余夏成亲之后没有特意过来拜见过余夏的父母,这已经很失礼了,如今过年,旁人都老老实实的在这里,她们早走那岂不是更落人话柄,更何况她来国公府就是为了见余夏的父母亲,她已经见过余知荣和他的髮妻,但却没有见到余夏的亲娘。 王慕倾坚持,余夏自然也不会强求。她想有秀儿和幻秋看着,林氏也可以在旁边打打圆场,就算孟氏说话难听,倒是也不至于闹得太难看。 只是委屈了倾倾受那个臭婆娘的气了,等回去可得好好疼疼她。 封建家庭里妇人的等级制度规定的细緻且可怕,当家的主母做主位,妾氏在左边还是右边,生了儿子的坐在那个顺位,生了女儿的又挨着谁,这些不用明文规定却已经默认在每个人心中。小辈里林氏的位置最好,紧挨着她的是金瑾娴,再之后才是王慕倾。而那些嫁得差强人意的余知荣的女儿们个个都低眉顺眼,好像矮人一等似的。 孟氏还没落座,其他人自然都还在站着。那是这家里女子当中最高权力的掌握者。 「呦,这怎么有两个外人杵在这呢!」她指得是站在王慕倾身后的秀儿和幻秋。孟氏阴阳怪气的说着王慕倾架子大,说府里的丫鬟伺候着还不够,她还要预备着贴身的侍女,是瞧不起余家! 「不是这样的,娘。我初来府里,不知道规矩,您莫要见怪,我这就让她们寻个地方去歇脚!」说着她就吩咐秀儿和幻秋让她们下去,可是她俩得了余夏吩咐,又怎么肯离开。秀儿还振振有词,「姑爷让我寸步不离小姐,若是我们离开了,姑爷定会生气埋怨的!」 一说到余夏,王慕倾的态度又没有那么强硬了。但孟氏似乎有抓住了讥讽的机会,「什么人养什么样的奴才,这般的没规矩,主人家说话也敢顶嘴!给我拖下去掌嘴!」王慕倾怕真的会有人惩罚秀儿和幻秋,便先一步呵斥她们下去。 总算暂时如了孟氏的意,她才露出一点点微笑的落了座,刚想要以国公府女主人的姿态说话,那边陆裳姗姗来迟。 「不好意思来晚了!」和那些恨不得把金银首饰都戴在身上的妇人不同,陆裳衣着虽不那么华贵,但她本身的气势好,从上到下,由里至外都散发着一种天然的贵气,她的眉眼,她的清冷,还有骨子里散发的傲气让王慕倾移不开眼睛。 在陆裳的眉眼之间,王慕倾好像看到了余夏的影子。 这就是余夏的娘亲吧!王慕倾不自觉的就多看好一会儿,脸上是藏不住的欣喜。 被打断了话的孟氏本来也没以为陆裳会来,她们从来都是互相看不上对方的,她噁心陆裳,陆裳也看不上她。而她在今天过来,为了什么显而易见。孟氏这般思量下,微微一笑,有了主意。 孟氏先说了一些场面话,而后又像是关心小辈一般闲话家常,和别人说话时是友善和睦,但到王慕倾面前话就有点多了。她慕倾慕倾的这般叫着好像是有多亲密,但一句一句又像是审问犯人,王慕倾乖巧应答,直到后来孟氏的话锋一转问起了王慕倾的母亲。 「不知慕倾的娘亲可好!她对余夏如何!」她明明知道真实的情况,偏偏就要问这么一嘴,她盘算着十几年没出过府门的陆裳并不知晓她的孩子和一个什么样的人成了亲。 「我的娘亲去世了。」王慕倾脸色煞白,却仍旧乖巧的回答。但孟氏不依不饶,「我听说你娘亲是被你发疯时杀死的,不知道你怎么看!」 「我...那些只是传言!」 「哦,这是传言,但你会发疯好像不是传言,是不是啊!王慕倾!」她这么一说旁边的人也都小声的议论起来,余夏的姐姐们做出惧怕的样子。王慕倾抬眼之间发现陆裳也流露出一副失望的模样,她彻底的慌乱了,她站起身来颤抖的解释,「不是的,不是的!余夏说那不是发疯...那只是另一个我!」 孟氏等得就是此时,她站起身提高了音量的大吼,「她要发疯了,她要发疯了,快来人啊!」她这么一喊餐桌上其她将信将疑的人也被唬住了,王慕倾白着一张脸,而手中无意识抓住的筷子被自己单手捏成了三截。 如果说那些人刚才还将信将疑,待看清了这一幕的人就真的信了几分,众人躲在孟氏身后,像是看瘟神一般看着王慕倾。 「你看看她好吓人!」 「她现在是不是已经发疯了!」 「原来那些传言都是真的!」 真怪她的听力太好,那些刺耳的声音那么小却也能听得如此真切,她孤单的站在原地,看着对面的十几个人站在一起严厉的指责着她,而闻声赶来的家僕丫鬟也越来越多,他们手中拿着棍棒渐渐的包围着她... 第253页 林氏心焦的试图为王慕倾解释,可无论她怎么说也扭转不了那些人的看法,孟氏还不断的唤着让她到她们那边去,明知道事实是王慕倾根本没发疯,可好像如何也说不动她们,她觉得或者也不是每个人都真的相信孟氏所说,她们只是选择了站队。 林氏没有过去自己的婆婆那里,而是选择站在了王慕倾这边。 「嫂子,你,过去吧!」王慕倾眼中含着泪,事情到现在她早已经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她知道林氏站在她身边改变不了结果,反而会因此连累对方。事到现在,她还在为旁人考虑。她强忍着泪水推开了林氏,而这时那些人又小声的嘀咕着,「你看她就是疯了,都在推人了!」 「这就是好心当成驴肝肺!你说那余邈的媳妇是傻还是蠢!」 那一种种声音让王慕倾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她自责、内疚,她给余夏丢人了,她又把事情搞砸了,她想要回到那黑暗之中,这样就没有人能够看见她,这样她就不会再给余夏丢人了。 黑暗一点一点笼罩着她,马上将要吞噬掉她,耳边似乎有一个人冷冷的发着笑,那声音在说,「你不配,你不配!」 她害怕得越缩越小,而就在她意识逐渐朦胧之时,面前有一个人影挡在她身前,她同那些人说着什么。 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黑暗消退,她的眼睛瞬间睁大,眼前的画面由模煳变得清晰,她看着那个女子的瘦弱背影,那是余夏的娘亲陆裳,她挡在自己面前,「别怕,我在这里,别人休想欺负你!」 这个人和自己的娘亲一样,温柔又强硬,弱小又强大。哪怕对面人多势众,她也要挡在自己前面。 第115章 孟氏和陆裳面对面的站立, 她们像两个即将战斗的勇士,只不过一人身后千军万马,一人身后只有一个需要守护的小人儿, 而满桌的菜餚是她们之间的楚河汉界,那挖苦暗讽的话语成了她们的攻击对方的武器。 「呵, 没想到陆裳你还挺护短呢,可是这样的媳妇你护着有必要么, 她疯起来在你背后捅你一刀也说不定呢!」 孟氏作为有身份有教养的国公府夫人,她有一套惯用羞辱人的流程, 她可以把人气到升天都不说一句脏字,就那么拐弯抹角的暗搓搓的扎到对方痛处,直到对方崩溃、发狂,而那时她就可以把国公府的家规拍在桌子上, 让府上这位国公爷看着办,但无论结果如何, 孟氏都不会是输家。 她守在自己的「井」里经过了数次的成功,便以为自己已牢牢的掌握了深宅里争斗的法则, 殊不知那方法对于有些人来说根本就无用, 就比如她面前这位冷如寒冰的陆裳。 陆裳好像没有听她在说什么, 也可能是深知道她要说的是什么而冰冷的回道, 「那又怎样!」 那又怎样?那是有一个疯子儿媳,随时都可能捅刀子的那种,孟氏就不信陆裳真的不在乎,绝对是嘴硬,打碎牙往肚子里咽的那种, 孟氏坚信。她费尽心思,以情以理来诉说这件事的重要性, 少时为讨丈夫欢心而读的诗书古文都用在了这一刻,哪怕陆裳听上一句,动摇片刻都是成功的! 然而对于孟氏的那些繁复的话语,陆裳回答就是简单明了的回应,「然后呢」,「和你有关系么」,「关你屁事!」 孟氏费了那么多心思的话,被这样敷衍的回答,她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便指着陆裳,「你,你,你好没有教养!」 陆裳冷笑一声,「有空关心别人的儿媳,怎么不管自家的儿媳。眼睛看不见,还是耳朵听不到!」这话这语气和之前余夏说得如出一辙,孟氏听着就来气,但她更为生气的是陆裳的话真的戳到了她的痛处。 她的两个儿媳妇都是她的伤! 余邈的媳妇林氏过门许多年一直无所出,就像是不会下蛋的母鸡,她这个当婆婆的一直就觉得碍眼,这女子不能为夫家开枝散叶还有何用途?她想让余邈休妻,可余邈不但不听她这个娘的话,还大逆不道的威胁说若是再逼他,就带着林氏远走高飞,她气得脑仁疼了许久。 再看余庆的媳妇金瑾娴,年前余庆在楼子里被人教训得那样可怜,她这个做娘的都心疼死了,可再看金瑾娴呢,身为妻子不但不时刻守床边侍奉夫君,还对躺在床上养伤夫君处处挖苦讥讽,她这个做婆婆的看不下去说她两句,金氏还拿着鞭子指着自己。 要说这一切到今天这个局面,余庆受伤要怪谁,还不是怨作为妻子的金瑾娴,她若是能时刻满足自己的夫君,她那可怜的庆儿能去青楼里找乐子么?也怨那青楼的□□婊子,乖乖的伺候她儿子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么,非要大喊大叫招惹来了个什么王爷。 这样思来想去,孟氏觉得金瑾娴的问题更大,目光再一转,她发现此时的金瑾娴不但丝毫不觉得羞愧,反而坐在一旁的位置看戏一般的饮着茶。 这个女子不会三从四德,不知礼义廉耻,最重要的是因她才让陆裳抓到了可以戳自己嵴梁骨的话语,让自己在众人面前失了主母的面子。 被戳了嵴梁骨的孟氏把恼怒都发在了对面的陆裳身上,儿媳的话题伤不到陆裳,她就说起了余夏的不是。 哪怕是表面上并不是那么在乎余夏的陆裳也越听越恼,好,你说我儿子,那我也说你儿子,于是画风就开始越来越跑偏,氛围逐渐诡异掉。 第254页 「都是别人家的入赘女婿了,生了孩子也不是余家的人,更别想进余家的门!」孟氏说完觉得还不够,气急之下抓起了盘子里的豆子往陆裳脸上砸去。 天女散花似的豆子散落在半空后,一半砸到了陆裳脸上,一半扔到了王慕倾的头顶,陆裳顾不上自己,先是回过头看王慕倾,看着那个不懂得反抗的王慕倾吃了亏,她那股火腾的就上来了,她像是发怒的豹子抓起眼前盘子里的糕点向孟氏扔去。 「你以为谁想进你余家的门?谁想做你余家的人!头上顶着个大爆竹还当是什么香饽饽的蠢货!别管我家孩儿生的是什么,谁家的人,那也比你们余家断子绝孙强!」 「你...你...你!!」孟氏发现自己实在是吵不过,就开始疯狂的扔东西,不光是自己扔,她还发动旁边的人一起扔,好像要是谁不听她命令,日后就没有消停日子了似的。 众人见躲不过又不敢真的得罪孟氏便也加入了这场闹剧。 陆裳这边哪怕是后来加入了急急忙忙赶来的秀儿和幻秋也是寡不敌众,要吃亏的。 眼看桌子上、手边旁能扔的都已经扔光了,好巧不巧这时新的菜餚正端过来还没有上桌,便被孟氏一把抓起,而陆裳也不干示弱,不管不顾的抓起了她之前一直不想上手的「武器」。 余夏赶到时整个人都傻了,她眼中看到的是一个诡异的画面,隔着桌子,孟氏手中握着一个猪蹄朝着陆裳挥舞,而陆裳手抓着鱼尾在空气中挥舞着,那鱼一定蒸得很软烂,因为每挥舞一下,就有些许鱼肉摔落出去呈抛物线掉落,余夏相信用不了多久,那肉就掉得差不多了。 还真是可惜了这软烂的鱼! 陆裳那边三个人在战斗,陆裳是主力,其余两人一个是咬牙切齿的最强辅助秀儿,一个是手忙脚乱战斗力微弱的幻秋,再看被她们圈在后面的王慕倾一会儿叫着娘亲别扔了,一会儿又想要拉住秀儿,她像是与现在这个画面格格不入的孩子,急得团团转。 余夏一把拉过王慕倾,让她与那个混乱的场面分离,「这是什么情况?」 王慕倾摇摇头,她也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变成这样的,也没有时间解释那么多,她抓着余夏的袖口,委屈巴巴的说道,「余夏怎么办,快帮帮娘亲!」 这句娘亲可比自己叫的顺口多了,余夏不禁好奇在她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让王慕倾和陆裳站在了一条船上的。 不用多想,自然是要帮助自己人,可眼下怎么帮,自己也到桌前扔东西?那画面岂不是更奇怪。 再来说诡异的点是,要是真打起来的话,又何必非要隔着一张碍事的桌子呢! 再这么站下去也不能解决问题,余夏和一同赶来的余邈对视一眼,心中瞭然,各自分工明确——各自拉开自己的娘。 然而,她们对吵架女人的力量一无所知,尤其还是一群混乱争斗的女人。 余夏抱上陆裳的腰,王慕倾抱上余夏的腰,像是拔河一般的往后扯着陆裳,而余邈那边也是差不多的也样子拉着孟氏。分开倒是分开了,但是那手还是没闲着就像豌豆射手一样不停的发射着东西。 菜叶子,雕了花的萝蔔,油腻的红烧肉,大猪蹄子满天飞。也分不清哪个是从谁的手中扔出去的。 陆裳头上顶着豆子,脸上被砸得都是油渍。在前面的秀儿和幻秋都像是刚从猪食槽里滚过一样,而后面拉着的余夏的头上也没好到哪去。萧山和高能赶到了,可除了替她们遮挡,又觉得做什么都不太合适,只得傻愣愣的杵在那里。 场面尽管混乱,但好在拉开在即。然而...熊然突然来了。 他原本和萧山、高能一起在国公府的下人堆里面用着餐,后来腹中有些疼痛便去了一趟茅房,回来之后才听说偏厅这边出事了,他本就是直性子、一根筋。在他赶来看到这个场面的第一时间,唯一想到的便是——保护「自己人」。 熊然想要拿什么东西挡一挡扔过来的东西,可手边似乎也没有什么好遮挡的,等等,桌子上的大桌布不是正好嘛!他不顾头尾直接去掀那绿色的桌布... 撕拉!哐唧! 盘碗、碟子稀拉哗啦的被牵落在地上碎成八半,汤汤水水尽全洒在孟氏和她身后一众人等的身上、裙子上。 有那么十来秒钟空气都是安静的,因为人人都是懵逼的。 熊然挠挠头,有些尴尬,「我只是想扯块布挡一挡哈!」 余夏嘴角抽抽,心想她真是抽了股子邪风,才会带这么一个猪脑子过来。 孟氏那边更不干了,她认准了,你陆裳这边敢掀桌布摔盘子,我作为主母就得掀桌子。 那桌子原本就是一个大圆面,底下是一个活动的支架,这么一掀,那圆桌面竟然奇怪的在偏厅里滚动了一圈。 桌面还没倒,但在场的人已踩着碎盘碗扭打成了一团。 一个年轻的妇人被「队友」误伤,她娘亲歇斯底里的喊叫「敢打我女儿,我打不死你!」说着就给同队的人一个巴掌,那人被打了自然也要还手,很快的那混乱之中已经根本没有什么「自己人」了。 还有人在趁机浑水摸鱼夹带私仇,往日的委屈和不服化成一股力量使其使劲的扯头髮揪耳朵。反正混乱之中,也说不清是真报仇还是误伤。 「哎!」余邈被她娘一脚踹了出来,而抱着王慕倾的余夏也不知道被谁拿屁.股拱出人堆。 第255页 「怎么样,倾倾,没事吧!」余夏仔细的检查着王慕倾的各处,王慕倾摇摇头,她一脸呆萌又无辜的看着余夏,「怎么办,娘亲还在里面?」 「你看她像是会吃亏的样子么!」余夏拿视线点了一团混战的人。那堆女人里,哪里还有什么贤良淑德,温润知礼的妇人,个顶个的都是疯魔。 人堆里分不清谁占了上风,但众多争吵和咒骂声中,要属孟氏和陆裳的音量最高。 「你就是一个婊子,还敢在我面前撒野,还懂不懂点廉耻。不懂廉耻的人生的儿子也不知廉耻,用我说说外面传的你儿子的风流韵事么,还有你那个发疯了儿媳生了孩子也定是个小疯子,小邪祟!」 「你那儿子好,被媳妇打得不敢进屋,没本事还去青楼被人打成太监了,生也生不出,以后也是断子绝孙!」 「你,你,你!敢说我儿子是太监,我还说你那儿子余夏是女人呢,谁家的男子长得油头粉面的啊,白净得一点男子气概也没有,就是个女人,哈哈,两个女人生个猪蹄哈,你以后才无人送终呢!」 听此对话,余夏后背起了一层冷汗。哎,谁能想到骂得这样离谱的话语竟无意戳中了真相呢! 余夏苦笑着看了王慕倾一眼,王慕倾则给予余夏一个安抚笑容,并细心的帮她把头上的菜叶拿掉。 要说这场闹剧就没有人阻止么,一家之主国公爷去了哪?其实他是在现场的,只不过他的怒吼全部都淹没在了那一堆女人的争吵声中,没有一个人听见他的声音,甚至看不见他这个人。 闹剧散场之后,王慕倾搀扶着陆裳回房,而余夏则像个跟班似的跟在她们身后。 「娘亲,这里都出血了,让慕倾为您上药吧!」王慕倾乖巧,虽然未获得陆裳一个正眼但却也没有被拒绝。陆裳下巴往上抬着,高傲的像是一个只白孔雀,好像和之前混战时扯人头髮的疯婆娘不是一个人。 此刻,她举止又优雅又得体,似乎想要在王慕倾和余夏面前维护住自己的仪态。她扶了扶自己头上即将掉落的头钗,然而扶一次就掉一次,实在是她的头髮散乱的像是炸了的鸡冠花。 余夏没忍住噗嗤一下乐出了声,王慕倾悄悄的扯了一下她的袖口,对着她眨眼睛。 {这个时候笑,娘亲会很尴尬啊!} {可是,很好笑嘛!} 陆裳心想,{你俩当着我的面眉来眼去,可是真没把我当外人!} 「余夏,你先出去一下,我给娘亲上药,你不方便!」王慕倾手中攥着药瓶晃了晃。 「我也可以帮忙的!」余夏脱口而出,但是王慕倾耐心的说道,「还得看看娘亲有没有伤到别的什么地方,你一个男子在,总归是不大方便!」 余夏愣了一下,随后又看了一眼陆裳,待发现她脸上并无异样后,听话的出去了房间。 此时的天色也已经黑得彻底,但余夏还是在推门迈出的一瞬间里模模煳煳的看见一个身影匆忙融入到夜色里,余夏眼眸暗沉,心思瞭然。 回王家的路上,在马车里,余夏搂着王慕倾抱歉的说道,「对不起啊,倾倾,大过年的没让你感受到家人的友善,反而让你又伤人,又伤心!」 「没有啊,我觉得很开心啊。今天见到了你的娘亲,而且还发现她和我们是站在同一边的。我是真的开心,余夏,你有一个很爱你的娘亲!」 「她是看你这个儿媳乖巧可爱才喜欢你、护着你的,不见得她对我满意!」余夏怅然所失的说着,而此话王慕倾则并不同意。 「余夏,娘亲对我好不是因为她喜欢我,是因为你啊,因为你是她的孩子,你喜欢我,她才会对我这个并不是很满意的儿媳好,她知道她对我好,我会欢喜,会对你更好。余夏,她一定很爱你很爱你,才会包容下我的所有。」 「是吗?是这样么!」 「是这样的,余夏!」王慕倾肯定的点着头,「她虽然对你冷漠,可心底里一定是爱你的,余夏你一定要确信这一点!」 余夏若有所思,「刚才在房间里,她,额,就是娘亲!」她脸上透着粉,有几分不好意思,「她和你说什么了么?」 「嗯!」王慕倾点点头,倒是没什么不能说的,就是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娘亲不知道你的身份!」你的女子身份! 余夏想起了王慕倾让她出房间的那句「你一个男子在总归是不方便的。」原来倾倾也敏锐的察觉到了,才做出的试探。 「她又说了什么,才让你更确认这一点的!」 「娘亲没有明说什么,而是说了江南一带的风土人情,说那里好玩的地方多,我总觉得她明里暗里都是想让我们离开京城,而且...她还说...」王慕倾红着脸颊,有些羞于启齿,「她让我们生养一个孩子!」 孩子?又是孩子! 让她们俩拿什么生,靠意念么! 不过这也更说明陆裳不知道她是女子。余夏太阳穴突突的跳,心中别样的预感更确定几分。 昔日的阿落是如何成为国公府的余夏?余知荣对她的态度为何变来变去。陆裳又为何故意冷漠的不让她来国公府,还要一桿子把她支到江南去,难道这京城暗藏着危险。是何人呢?和她爹有关?和她的身世又有什么牵连! 无数个疑问萦绕在她心头,百思不得其解。 第256页 而这样的情绪似乎也被旁边的王慕倾知晓了,她坐直身子,拍了怕余夏的腿,神神秘秘的伸出手腕,上面竟然带着一个只余夏从未见过的银镯。 「娘亲说这是祖母在她父母成亲时给她的娘亲戴上的,之后她的娘亲给了她,刚刚她又给了我,还是亲手为我戴上的!」那不是什么名贵的镯子,但这种传承下来的物件意义本身就大于价值。 「可以摘下来给我看看么?」 余夏拿着银镯仔细的打量,那镯子只是普通的式样,但上面的花纹有些特别,很像是一种地域的标志,或是,一种家族的图腾! 第116章 回到王家, 余夏先去书房仔细的拓印下镯子的图案,并把纸样交给了高能,她嘱咐高能让他安排好家里的弟弟妹妹后, 即刻动身去查陆裳镯子的来源。 其实,这不是她第一次让人查陆裳。年前, 冷月山庄的人已把最新调查的情况告知给她,然而想要的讯息还是一点也没查到, 却无心插柳般查到了陆裳的身世。 从调查结果上看,陆裳出生在富商之家, 她母亲是父亲的髮妻,却因她的出生而断送了性命。幼时她也是被父亲宠爱张大的,但十四岁那年,父亲接受不了生意失败含恨吊死在了院中的槐树下, 陆裳还未来得及悲伤就被她的亲哥哥卖到了歌姬院中抵债。也是在那一年,她被院中客人欺负之时, 幸得遇见了骑马经过此地的大将军余知荣。 后来的事不难猜想,不外乎暗生情愫, 以身相许。余知荣家中已有髮妻, 又身有朝廷重务, 只留下身边的亲信照顾怀孕的陆裳, 有几年陆裳是被余知荣养在外面的,直到髮妻家的势力不如从前,他才把陆裳领进家门,但那时她们的孩子余夏却早已因疏忽照看而意外丢失。 直到十年前,余夏才被找到, 一家人也能够团圆。 单看这故事也是合情合理、符合逻辑的,但余夏总觉得奇怪, 查得太容易也太清楚了,怎么说这也是二十几年前的事了,但没费力气查得这么清楚就像是有人故意安排的一样。而今天陆裳和王慕倾说的话也从侧面打碎了故事里的情节。 陆裳说那镯子是祖母传给她母亲之后又传给她,但调查出来的是她母亲生下她后就撒手人寰了的,所以又怎么把镯子传给她呢! 这么看陆裳那身世本来就是余知荣故意伪造的,为了就是把陆裳合情合理的绑在他身边,又不被人猜疑。余夏也根本不是什么意外丢失,而是余知荣把她藏了起来。 一对母子,孩子捏在余知荣手中作为质子威胁母亲乖乖听话。孩子慢慢长大回到国公府后,那母亲又被他变成了威胁孩子的筹码。 这也能解释通陆裳为什么会对余夏那样冷漠了。她总是说着刻薄的话语试图赶走余夏,赶余夏离开国公府,赶余夏远离自己。她想要的是让余夏彻底的失望,这样余夏就能完全不在意自己了,这样余知荣再威胁余夏,余夏就不必在意了。 这是她作为母亲坚信的解救她孩子远离危险的最好方式了吧!即使她的孩子恨她,她也是无怨无悔的吧! 余夏藏在宽大袖口里的手紧紧的攥着,「高能,别在京城里查,去外地找有名的银饰师父询问那做工、图案的再确定出处。」那种图案花样不常见,很有可能是什么地方特有的花,也很有可能是代表着家族的图腾花,她嘱咐高能,「此去,越少人知道越好。」 「主子放心,此次出行,他们只会以为我是去为燕停阁精选美酒和菜品食材。」高能抱拳应答,第二天准备好了行囊,上了路。 疆土、地界那么大,一个人、一匹马这么一走,再回来可能也是几月之后了,但只求高能这一次不是白跑一趟,能够查出一点有用的消息,余夏背身站立,手不由自主的再次握拳。 高能的新年过完了,他踏上了找寻身份的旅程。但对于余夏和王慕倾来说,这个年并没有过完,反而是忙碌的开始!去完了国公府之后紧接着的第二天,她们跟着王晋和去了王慕倾的外公家里拜年。 和国公府的日渐热闹相比,前丞相白松的家里则是另一种对立的极端。从门庭若市到门可罗雀往往不需要多长时间,甚至可能是一夜之间。如今这副局面,已不能用简单的世态炎凉来形容概括,因为各中关系复杂多变,此时朝中官员各自盘算观望,普遍认为白府越是悽惨冷落反而有利于白松成功脱身。 有人背地里戏言,若是当朝谁和白松有仇,只需要在这新年之时跳出来,拿着几个礼盒送到白松手上,这样谨慎多年的老丞相总算是能有一个可以问罪的理由了,然而谁也不愿意拿自己的仕途、名声当赌注,毕竟当今的这位圣上的心思比他老爹还难猜,事到如今他们也看不懂,对于白松,圣上是想治还是想放。 「今日这里没有外人,都是自家人,就别讲那些个没有用的规矩了,大家同坐一桌吃个团圆饭吧!」白松的气力不如从前,短短数日他的身子简直成了皮包骨,以往挺直的腰板也逐渐佝偻,眼睛也不如从前清明,像是所有重病后的老人一样,尽管顽强的活了下来,可身体仍旧脆弱不堪,似乎一阵风就能将他吹倒,一个喷嚏都能折断他的骨头。 一大家子人围坐在一个大圆桌上吃饭确实有过年的意味,然而饭桌上氛围总说不出来的奇怪。可能是头一遭坐在一个桌吃饭吧,毕竟是大户人家,以往应该也像是国公府那般男女分桌而食的。 第257页 除此之外,余夏还发现一件事,白家那个欺负人的嫡孙小胖墩不见了,不光是他,连同王慕倾的那个大表哥一家人都不见了。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甚至没有人提到过他们,余夏虽然好奇,但因之前的「过节」也不方便打听他们。 小辈要向长辈依次进酒并说吉祥话是每家的团圆饭里不能少的,但当王慕倾把酒敬到舅妈之时,舅妈淡默的看着王慕倾,说了一句奇怪的话,「若是朗儿在的话,也该成亲了!」话语说完,杯中酒水一饮而尽,而其他人脸色霎时变得铁青。 「朗儿是谁啊?」余夏知道王慕倾有个在军营里的表弟,但是和舅妈话里说的年龄又对不上。 「是我表弟,他是舅舅舅妈的孩子,比我小一岁。」王慕倾回忆着,「他最喜欢跟着我玩了,每次过年他都要跟在我的身后,可是后来我再过来这里时,他已经不见了,我找了府上所有地方都没有看见他,我问舅舅朗儿去哪了,但他只是说,他害了病,过世了。」 王慕倾陷入痛苦的回忆中,在她的成长经歷里,能有一个玩伴对她来说并不是十分容易的事,朗儿是唯一一个不怕她,不把她当成怪物的玩伴,他总是那样活泼的跟在自己身后,表姐表姐的叫着她,那是她发生了变故后,为数不多的快乐时光。 见王慕倾心情低落,余夏话锋一转提起旁的有意思的事来,这样分散注意力,才令小人儿的眉头得以舒展。 离开白府时天已黑了,白松的妻子刘氏不舍的握着王慕倾的手,她眼中泛着泪花嘱咐着王慕倾要保重身体,女儿的早逝让刘氏自责身为母亲没有给孩子健康的身体,如今她通过外孙女来捕捉自己女儿的残影,同时不忘关心外孙女注重健康。 那手真的不舍放开啊,就像刘氏从来都舍不掉自己的女儿。旁边的白松咳嗽一声提醒着什么。 「你看看,我这老婆子差点忘了这个。」她擦了擦眼中泛着的泪,拿出两个红包分别递给王慕倾和余夏。「这是我和你外公特意给你们包的,快快收起来,别被你爹看见了,我们可没准备他那份!」慈祥的外婆这话说得又认真又俏皮,王慕倾和余夏也听话的收起红包来。 「外婆,慕儿过些日子再来看你和外公好不好!」王慕倾甜甜得笑着,刘氏短暂的愣了一下后露出一个慈爱的表情,「好!」 王慕倾透过马车的小窗拼命的向外面的两位老人挥手告别,她说外面风凉,外公外婆快回去吧。外婆说着马上就回去,但仍旧没挪动脚步,她和沉默的外公一起,目光紧随着马车,聚焦到逐渐变得朦胧的外孙女脸上。 马车远了,王慕倾探出小窗子,远远的看着白府大门都变得很小,而变得更小的外公外婆却还站在那个地方,远远的看去发现他们身形瘦弱得那般厉害,佝偻着身子那般的脆弱。 直到白府大门变成了一个小盒子,而外公外婆变成了盒子下面的一个小点,却仍发现他们站在那里目送自己离开。 王慕倾眼圈泛红,「他们老了很多,从前一直觉得外公很高大,以为他永远不会老。这次回来发现外公更瘦了,外婆的两鬓都白了,明明之前还不是这样的...」 「倾倾,等过了年,天暖和一些我们再过来看他们好不好!」 「嗯,那就等三月,那时我和外婆在院子里赏树枝新发的嫩芽,你陪外公在亭子里饮茶,等到四月,我们还可以带着他们去踏青,外婆其实最喜欢游玩了,但是从前外公总是那么繁忙,一次也没有陪外婆外出游玩。」这般说着王慕倾又没有那么难过了,她拿出外婆给的红包开心的拆开来,那里面的数目比去年要多许多,她很开心,又催促余夏拆红包。 「我以为你不在乎这些呢!」余夏以为王慕倾从来都不在意钱,毕竟她什么都有,可王慕倾却说,「我当然在乎啊,并不在于钱多钱少,而是因为这是外公外婆给我的!」王慕倾催促着余夏拆开红包,而当余夏看着自己手中的银票时,她呆住了。 「嚯,他们好偏心哦!给了你这么多!」上面的数额是一千两!是王慕倾那张银票的十倍。 「也许这个才是给你的,他们刚才匆忙拿错了。」 「才不是呢,这就是给你的,红包上面明明写着你的名字!」王慕倾撅着嘴,可她的样子一点也不像是吃醋妒忌,反而比自己收到了大红包还要开心,她俏皮的打趣说,「我知道了,他们是想用钱来收买你!这样你就会对我好!别看他们老了,论精明你我加在一起可都比不过呢!」 余夏看着手中的银票说不出的滋味来,尽管她也曾见过满箱的金银,也曾见过更为珍贵的珠宝,却还是觉得手中的银票更有重量感。按照白松的情况来说,这可能是他一辈子攒下来的俸禄。可他们却给了自己。 她好像懂了,王慕倾明明不在意钱,可是收到外公外婆的过年红包那么开心的原因。她好像也能懂得了那份倾尽全力的给予。曾经羡慕的东西,有一点奢望的东西,她好像也渐渐的看到了,摸到了,甚至说已经拥有了而不自知。 「倾倾,我发财了!」余夏笑得那样灿烂,她举着银票向王慕倾显摆,王慕倾则笑眯眯的回她,「我一点也不羡慕,我有这个!」说着撩起袖口,露出手腕上的银镯。 漆黑的夜色里,马车上传来阵阵欢笑声,一对恋人在认真的讨论着。 第258页 「倾倾,外公外婆喜好什么,吃的?穿的?还是书籍?我就想说提前准备一下!」 「你怎么比我还着急,离三月还有好些日子呢!倒是我一直在担心昨天的事,娘亲会不会被国公夫人为难啊!那可就糟了!」 「你不用担心她,有人默默的守护着她的。我还是觉得外公外婆的事重要一些,我们准备什么给他们呢,燕停阁的糕点,但是老人吃多了甜食好像也不大合适,绸缎?白府上应该也不缺吧,要不我们送他们个小动物怎么样...」 她们都知道老人所剩的日子不多,计划着陪伴、游玩,却不知道其实那一天就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那个转身就是离别。她们并不知道团圆饭的第二天,老两口悄无声息的离开了京城。 没有大规模的送别,只有白沂琳一人眼含湿润的,扶着年迈的父母。 「爹,娘!就让儿子送你们出城吧!」 「琳儿,莫要做这些了,快回去吧!你也不必为我们担忧,落叶归根,回到我们生长的地方本就是一件乐事!反倒是你,若圣上有天夺了你的官职,那是幸中之幸,若是没有太多理睬你,你更要谨小慎微。若是有天升了你的官,那可就如我当年,时刻都枕在刀刃上了。」嘱咐完儿子,他们带着留恋上路了。 那条路上,白松走了无数次,他穿着朝服坐在八人抬的大娇子里每天上朝必经过这里,他现在都还记得在街口拐角后的一路风景,然而这次拐角拐到了另一个方向,是出城的路。 城门口例行检查时,年轻的官兵根本就不认识前任丞相,只以为马车里的衣着简朴的老头老妪是普通百姓,他们不断的催促他们快点走,别挡路。 马车使出城门,刘氏还是没忍住从窗口往回望,泥土路让马车更颠簸,刘氏轻声感嘆,「这是我们来京城的那条路吧!」 白松闭目养神,但却给了妻子肯定的答案,「是!」 回想当初,白松二十出头的年纪,扛着大包小包,带着刘氏初来京城,他们身上的干粮吃光了,水也只剩下一点,妻子走不动坐在地上闹着脾气,他眼里燃着希望对她说自己这次一定能高中,他会成为着京城里面最大的官,他不会再让她像现在这般辛苦。 那时的妻子不理解,只觉得他痴人说梦。他也不恼,只是把大包小包都绑在身上,默默的背起妻子。 「我知那些书本上的大道理说了你也听不懂,那我就说点实际的,我们会在京城里有一处大宅子,很大很大,有很多人伺候我们的那种,你每天有吃不完的肉包子,多到你看了都生厌的地步。以后我们有了儿子,他将来要娶一个世家女子,要是我们幸运还有个女儿,就招个上门女婿,我们一起生活。等我们老了,头髮花白的时候,每天就看着孙子、外孙女他们追逐打闹,等孙子、外孙女长大,我们又看着他们成亲,一大家子其乐融融,好不快活...」 哪怕到了现在,回首来时的路也不曾后悔过。 那时的选择并没有错,只不过,如今,他们的时代过去了,而正在来临着的是年轻一辈的时代。在最好的年纪里,在烦恼和忧愁中热烈的感受着幸福。 第117章 王家的远亲很多, 除去几个平常不太需要往来的,还有一些过年期间要特殊拜访的长辈。 头髮花白、牙齿都掉光的老妇人抓着余夏的手就不放了,那钳制的力气大到让人怀疑起她的年岁。 「哎呀, 和这小娃儿说话间我都能闻到她身上的淡淡的香味,和我身旁那些臭哄哄的小子们就是不一样。」得到老人这般夸赞的余夏并没有太开心, 她仿佛看到那些站在身边的「臭小子们」看自己的眼神里都带闪着刀光,他们中年龄大一些的都能当她爷爷了, 年龄最小的便是王晋和。 在年近九旬的老太太眼中那的确是臭小子,可是在她这边一个个都是要跪下来磕头拜年的辈分。余夏可不想出门串亲戚, 一个个都得罪个遍。 「二姑太太,余夏就是个整日里只知道玩乐、没出息的小辈,可不敢和叔叔、伯伯、大爷相比较。至于那香气可能出门前沾染了我娘子身上的脂粉味道,若是二姑太太喜欢, 明日我便叫家僕新买些送到府上来!」余夏趁机把手抽回,而后拉过王慕倾。 「真般配啊, 不过...」老太太的突然停顿让所有人眉心一紧,生怕她说出什么不合适过年时说的话, 好在停顿之后她笑得更加慈祥, 「以后你们生的娃娃可不知道该有多好看呢!」 后来又有小辈过来拜年, 还抱着刚出生不久的孩子让老太太家帮着取名字, 老太太又对孩子一顿夸赞,有好事者打趣问老太太是觉的这孩子漂亮,还是以后余夏和王慕倾的孩子漂亮,老太太一脸懵逼,喃喃的问, 「谁是余夏,谁又是王慕倾!」 众人哭笑不得间, 老太太左右张望,直到看到人群中的余夏又是一阵惊唿,「这是谁家的小娃子长得这样俊俏啊,寻没寻到合适的姑娘呢,要不看看我的女儿如何!」 呵呵,您的女儿都已年过七旬,还真是乱点鸳鸯谱。 「二姑太太年纪大了,时而清醒时而煳涂,若是刚刚让你有什么不悦,余夏你不要生气可好!」得了空闲,王慕倾才得以和余夏独处,过年这些天她们两个跟着王晋和出门去各处拜年,几乎没有休息的空档。其实从前过年王慕倾是不会出门的,但今年不同,她成亲了,便应该和余夏一同来串门认亲。 第259页 「没有生气,其实这般走亲戚也挺有意思的!」虽然要面对被七大姑八大姨催生的尴尬场面,虽然有的亲戚说话阴阳怪气怪令人厌恶,虽然时常那些熊孩子很让她心烦,但有时候她也是觉得很有意思。是什么时候呢,大概是每次被围剿催生后,王慕倾拉着自己跑到无人的角落里,红着耳朵反过来安慰自己时,大概是被人嘲讽出身时,王晋和硬气的回怼那些人时,或者还有她变着花样的让熊孩子们出丑被揍时! 就是,挺有意思的,她好像开始喜欢过年了。 余夏觉得王慕倾脸色不对,吞吞吐吐的样子好像有什么想问的又难以启齿的样子。余夏关切的询问她怎么了,王慕倾抬眸,「你喜欢小孩子么?余夏。」 「噗——」余夏被自己的口水呛着了,她咳嗽着忐忑的询问,「你为什么,突然这么问!」她很慌,生怕王慕倾的想法和自己不同。 王慕倾思考了许久,眼波流转,忽而又像是看到什么似的喃喃道,「她,好像想要和你说话!」 余夏回头发现有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娃跟在自己身后歪头看着自己,她上前兇巴巴的问女娃为什么跟着自己,谁知女娃竟然语出惊人,「你长得真好看,我长大了要嫁给你!」 哪怕对面的还是个奶声奶气的小娃娃,余夏也没有流露半分温柔,「小不点啊,你还是别做梦了。」她指了指王慕倾,「我已经有妻子了,看见那个漂亮姐姐没有,她就是我的妻子。」 小女娃歪着头,一副你有妻子又怎么了的表情,「我可以做你的夫君!」 「呵呵,现在的小娃还真是气人,真是男娃女娃都不让人省心!」余夏叉着腰,她没有因为对方是小孩子就敷衍应答,而是非常认真的和她讲,「无论谁是夫君谁是妻子,两个人在一块是要互相喜欢的,我呢,这辈子只会喜欢她一个!所以根本没有你什么事!我们以后不会见面,就算是过年的时候见上几眼,你也不会是出现在我的生命重要的人。你呀,还是找个小伙伴去玩泥巴吧!」 看着余夏兇巴巴的对自己,又听她说不喜欢自己,小女娃哇的一声干嚎了起来,更要命的是她抓住余夏的大腿就不松手了。 「喂!你别拽我裤子啊,耍流氓是不是!」余夏嘴角抽抽,脑袋瓜子嗡嗡作响,她自知对待调皮捣蛋的男娃有许多办法,但对付女娃她总是力不从心。 王慕倾也过来哄女娃,可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那女娃就是哭得震天响。眼看围观的过来的人越来越多,这局面怎么看都像是她们弄哭了人家的孩子。 余夏急中生智,从袖口取出一颗纸包着的芝麻糖在她面前晃了晃。 一颗糖换来了安静,小女孩吃着糖被她娘亲抱走了,余夏无奈的和王慕倾说,「我现在回答你的问题,我十分讨厌小孩子!我这辈子不可能养孩子,女娃娃更是不可能!」 王慕倾点了点头,「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 「没什么,我们去前面找爹爹他们吧。」王慕倾往前走,她好像想极力掩饰自己的情绪,余夏隐隐约约察觉那情绪好像是悲伤。 可她为什么悲伤,是因为自己说错了话,做错了事?她是不是觉得自己对那女娃太兇了?或者是,吃醋?可是倾倾不会吃一个小娃娃的醋吧!直到临走时,那小女娃娃又追出来了抓住余夏的裤腿,余夏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 小女孩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向她讨要状,「你的糖真好吃,能再给我一块么?」余夏赶快拿出糖想把她打发了,拿出糖的一瞬间,她顿住了。 从何时起,身上都会带着各样的糖果。但小傢伙离开后,自己就没再买过糖果,也没再放在身上过。但这糖,是那天去串门给长辈拜年时,主人家给她的。她本想要拒绝的,但那主人家说这个糖果很好吃是自家做的,比外面商铺卖的还要好。这般听后,她便把那些糖都收了起来。她一颗都没有吃的放在身上,明明第二天、第三天都换了衣服,可最后还是把它们都放在了身上。 余夏突然间明白为什么王慕倾在那刻会突兀的问自己喜不喜欢欢小孩子,她身上的糖果,王慕倾可能早就察觉到了,她们两个都不喜欢那种甜腻的糖,而关于小孩子的问话只是想再次确认这糖是不是为「那个人」准备的。 「倾倾,我们聊一聊好么?」余夏上了马车后,几次心里建设后还是说问出了口,其实早晚都得聊这个问题,但之前碍于过年,总想着年后再提,现如今觉得,早一点说更好一些。 「余夏,我有点累了,我想睡一会儿!」没想到王慕倾拒绝了余夏。惯常乖巧的小人儿一直笑着,可笑得好难过,那眼神好像在恳求自己。 {余夏别说,至少现在别说,求你!} 「嗯,睡一会儿吧,等到家了我叫你!」余夏看着王慕倾的脸颊,心沉了又沉。 其实她想说就算她留着那些糖也不是代表了什么,她没有盼着王二娘回来,也不是对王二娘有什么别样的喜欢,她只是渐渐的接受了王慕倾有许多人格这件事而已。可若是因为这个让王慕倾觉得自己变了心,她也是十分委屈的。 她从来没有变过心,她一直都是喜欢王慕倾的,可是要怎么说,怎么做,王慕倾才会相信呢! {倾倾,你希望我怎么做啊,只要你说,我都会做到的!} 第260页 日子一晃就到了上元节,晌午外面零零散散飘了些个雪花,在地上薄薄的落了一层,可惜不到半个时辰就被踩光了,什么也不剩了。 燕停阁三楼的帐房里,余夏翻帐册都翻得烦闷了,最近生意太好,几天就能写完一个帐本,但她已经好久没来查过,眼看帐本越攒越多,但越是这样她更不想看,便恶性循环下去,没看的帐本足足摞得一米高。 她这般心里长草想着晚上去哪里玩,旁边的王慕倾却是很认真的和萧蒹对着帐目。 又放下一本,余夏伸长着脖子期待着王慕倾说改天再看,可王慕倾只是侧过头对她笑了笑,而后又拿起一个新帐本,她还对着萧蒹说,「不早了,你还是准备去灯会的事吧,这边的帐目我自己对就好!」 「那怎么行,我怎么能让主子夫人在上元节做事,而自己去游玩,我今天不去了!」 「反正再有一个时辰,这些我都能看完。这么重要的灯会,你还是早早去吧!」王慕倾这般说着,萧山也在那边帮腔,「姐,一年就这么一次,不去怎么行,那人人都说城南的灯会最是有趣,你要穿得漂亮些再去哦!」 余夏听她们一人一句便来了兴致,这城南的灯会她怎么不知道,她凑近王慕倾小声的说,「倾倾,咱们一会儿也去城南的灯会吧!」王慕倾还没反应,那边萧山噗嗤一声笑了,「主子,城南的灯会这辈子是没有机会去了,但是要是夫人不介意的话,您可以参加下游灯会!」 余夏不服气,直嚷嚷难道自己连灯会都不配参加么!王慕倾耐心的解释说城南的灯会只能女子去,而且必须是尚未出阁的。 「这是歧视!」 「你若想去逛灯会,城北、城西也有啊!等晚一点,我陪你去好不好!」 余夏有点不甘心,以至于后来回了她们两个在燕停阁的房间里,仍旧闷闷不乐。 「还在想着城南的灯会么?」 「萧山说城南的最有意思!」其实说最有意思也只是萧山听别人说的,他因为是男子所以自己也没去过,但人的心理真的很奇怪,越是被人告知不能去,她就越想去凑热闹。 「听说参加城南灯会的适龄的女子要亲手做河灯,并把自己姓甚名谁写在河灯内里,河灯沿着河流飘到下游,参加下游灯会的男子便可以去争抢河灯,第二天可以带着河灯去姑娘家里递名帖!」 「嚯,好傢伙,这和拆盲盒有什么区别!细细想来其实也挺可怕的,就算那河灯做得再漂亮,人家娶妻又不是找煳灯笼的,再说若是等到碰面,男子和女子一见面忽然发现对方很丑,岂不是要大打出手!」 「其实也不会,大多数的男女成亲时候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在这种灯会上的知道对方的身世家庭之后,男方递名帖也要附上自己的身世背景,若女方父母觉得这门婚事合适就会找专门的人去核实名帖上面写的。之后再到庙里比对生辰八字,再之后男方女方才能远远的看上对方一眼。 「这也太惨了点吧。对了,倾倾,你有去过城南的灯会,放过河灯么?」 王慕倾苦笑着摇了摇头,她不只是没有去过城南的灯会,而是连其他的灯会都没有去过,从前她哪里敢在上元节出去,她又怎敢奢望去放河灯,她又怎配期待姻缘,有些事啊,不希望就不会失望。 余夏看她脸色知道她没有去过,便遗憾的说,「怎么办,你还没有过少女怀春的心境,还没有在上元这一日里河灯寄情就稀里煳涂的嫁了,多遗憾人生少了那么多乐事!不过呢,庆幸的是你嫁的是我,我说过的你错过的,我都会给你补上,成百倍的,上千倍的补回来。倾倾,今夜里跟我去逛灯会吧!」 隔着屏风,王慕倾不停的来回走动,能看出她的紧张和兴奋,同时她又纠结的碎碎念起来,「就算我放了河灯,那也可能没能成功到下游呢,也许半路就沉了、坏了,就算流到了下游也不一定能抢到嘛,我听说下游的男子抢起河灯来什么事都做的出来,我不希望你抢河灯时受伤...」 「放心,我不会受伤!」余夏从屏风后出来,她扬了一下袖子,露出令人惊艷的容貌,和以往任何一次不同,这一次她竟然着了女装。 清冷疏离,傲视如白莲,却那样强烈的吸引着王慕倾,她看得痴了,醉了,人都变得呆傻了,可仍旧不捨得离开余夏的脸。不知何时,余夏来到了自己身前揽住了她的腰身,一个用力她就撞到了她怀里。 王慕倾仰着头,含情的注视着余夏,小鹿乱撞如此刻这般吧,她的耳朵上一股酥麻的痒意 ,只听那人说,「哪需到下游,姐姐要你,亲手把河灯送到我面前。」 第118章 天在不知不觉的暗下来, 街巷各家大门外悬挂的灯笼被点亮,一盏一盏映红了上元的夜色。 「爹爹快一点!花灯要开始了,花灯!」胖乎乎的小女孩噘嘴催促她的爹爹快些, 她还是无忧无虑的年纪,只能看见自己的新袄子鲜亮好看, 却没有注意到爹爹身上的衣服是何时多的那一块新补丁。 爹爹的手很粗糙,冬日里甚至有些开裂, 可他却给她圈出了无比舒适、安全的怀抱。她活泼开朗,有着十万个为什么的好奇心, 看着所有光亮的房屋中间那一处特别的、黑漆漆的房子问爹爹,为什么只有这家的门口没有亮! 第261页 或许是着急去看花灯忘了点燃,也或许是这户人家出门奔亲戚去了,有许多种可能, 唯独他不愿意讲出是因为穷而捨不得多买那两根蜡烛的可能。再穷的人家,哪怕是少吃几个窝窝头, 也是要省下上元夜的灯火钱。 在寻常的百姓心中,上元夜里彻夜不灭的灯火可不只是照亮了破旧的房屋, 漆黑的路, 更是一点点带着希望的光。 有了这一点点希望的光亮, 才会带着期待去生活。 年轻的父女不知道, 他们刚刚经过那里不久,漆黑的屋内便亮起了一点点微弱、颤抖的光亮。 光亮是从房间里的床下溢出的,除此之外,勐然间,还扒出一只纤细的手。 「哎呦!」余夏拿着火摺子, 探出头的瞬间又磕在了床沿。她光想着穿着女装大摇大摆的从燕停阁里出来太冒险,却忽略了这个暗道现在还只是个半成品, 当时是抽了什么邪风,才让人把暗道的出口定在了床底下啊。 真是造孽啊! 点亮了屋内烛火后,她帮王慕倾整理着头上蹭到的灰尘,那洞口轻轻一蹭都往下掉渣,更别说此时她们都一身繁复的衣裙,头上还插着丁零噹啷的珠钗坠子。身手敏捷,运动神经还不错的余夏爬出去的时候都差点没脸着地的啃在地上,更别说王慕倾这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小姐,看着王慕倾的狼狈样子,余夏觉得很内疚。 「真是辛苦我们倾倾了,跟着我受这份罪!」 「我一点也不觉得辛苦。」她弯着眼睛笑眯眯的安慰着内疚的余夏,她说这样很有意思,她从前从未尝试过走暗道,所以觉得很新奇,很有趣!她看着暗道出口这满屋都是普通人家的陈设,还有一些生活用品的小细节,觉得又惊讶又崇拜,「余夏,你是什么时候弄得这些啊!」 余夏有些得意,她说起自己为何要弄这么一个暗道,「城中局势瞬息万变,燕停阁又越做越大,难免树大招风,留一条可以退的后路,防患于未然也没什么不好。这个暗道,就连萧山也不知道这里,未来如果有什么不定的事情发生,我们就从这里脱身。」 「余夏,你的目光真的很长远,不过若是真有一天需要这条暗道来逃命的时候,我想那动盪应该足可以到封城的程度。」王慕倾在委婉的提醒余夏,这条暗道的出口离燕停阁还是太近了。 「那就再修一条直通城外的!」 严肃的思考过后,余夏眯起眼睛,轻松的说道,「也不一定是为了逃命,也有可能像是今天一样出来玩嘛!」余夏撩了撩自己裙子,话有所指。王慕倾被她大胆的举动惊呆了,哪有姑娘家的这样撩裙子的啊,就算现在只有她们两人,也太不雅观了。 可她又觉得这不能怨余夏,本来余夏一个好好的女孩子伪装成男人就困难与危险并存了,而且姑娘家的那些规矩礼仪余夏也没接触过,不知道这又有什么罪呢。王慕倾不光不怪余夏,她还很心疼余夏。 「余夏,辛苦你了!」王慕倾突然这么说,余夏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我辛苦什么,辛苦得不是你吗,她刚想说自己不辛苦,可是话没出口她又改了主意,「那既然我这么辛苦,你要不要安慰安慰我呢。」 王慕倾点点头,「你说你想要什么。」 「嗯,也没什么,就是我想」余夏凑近了王慕倾的耳朵,「今天晚上,我穿这一身女装来,怎么样?」 果然,余夏还是那个余夏,无论外表打扮得多端庄,多清冷,里子都是带颜色的。 嘎吱一声,门开了又阖,她们两个并肩站在一起,点亮了门口的红色灯笼,黑暗的房子也被照亮,与周围融为了一体,不再是惹人注意的特殊存在。 不灭的烛光,带着希望去生活。 她们相视而笑。 她们是一个小小的个体,和街巷上的大多数人一样,笑闹着走出深巷,带着喜悦的融汇到吵杂的人群当中去。 人群之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年轻的女子笑闹着说姻缘,也有母亲传授女儿做花灯的经验,有年轻的男子吹牛抢花灯的能力,也有年轻的夫妻,当然少不了吵吵闹闹的熊孩子。 但其实余夏也没有比那些熊孩子强到哪里去,一样幼稚的去故意「招惹」王慕倾,而王慕倾好像也被余夏感染到了,她们笑闹着在人群中追逐着,打闹着,宛如一对无忧无虑的姐妹。 「喂,光跑算是英雄好汉!」 「我本来就不是什么英雄好汉。我啊,就是一个肤浅的小女子。好妹妹,快来追姐姐。」 「余夏,别跑了,这里人多容易走散了。」 「你以为这么说,我就会上当么。」余夏话虽这么说,但却时刻留意着她和王慕倾的距离,她们中间间隔也就那么一两米,伸个胳膊指尖就能碰到对方,但余夏总是往别人后面跑。 余夏有的时候怎么就这么气人呢!王慕倾也燃起了一股胜负欲,踮着脚尖用力一抓,余夏一闪,啪! 一个路人遭了殃,王慕倾打飞掉了一个矮个子男人头上的帽子,一颗秃头滷蛋亮闪闪的暴露在嗖嗖的冷风中。 这下尴尬了! 余夏反应最快,捡起地上的帽子就往男子脑袋上面扣,「对不起,这位大哥,我妹妹实在不是故意的。」她挡在王慕倾前面,而王慕倾揪着余夏的衣角,小声的向那男子道歉。 第262页 「这般年岁的姑娘家家,哪能这般没轻没重,我看你们两个这辈子是嫁不出去了。」男人捂着自己的头大声的训斥完,匆匆跑远了。 余夏看着缩在她身后的王慕倾脸色通红,吓得和个鹌鹑似的,不难猜想这可能是王慕倾第一次闯祸被骂,整个人吓得不行。 「其实这般玩闹撞上人也不是什么大事。」虽然这是小孩子才爱犯的错。「但其实主要是那人头秃觉得丢人,才会这般生气的骂我们。」 「确实是我做错了事!」 「可他骂我们了,他骂我们这辈子嫁不出去,多恶毒。」 「可是,我嫁给你了。」王慕倾呆呆的小声说道。 「呆瓜!」余夏抿着嘴笑,又不禁感嘆,「真是聪明的呆瓜!」 向城南涌的人越来越多,大多数都是年轻的姑娘家。从城南方向出的年轻男子也不少,这么一进一出,难免就有些挤了。余夏在姑娘的队伍中算是比较高挑的,自然什么都看得清楚,但王慕倾那小小的个子一个不小心,很容易被人踩了撞了什么的。 果不其然,一阵混乱,也不知前面是谁踩到谁了,而后就有那么一个人朝着王慕倾身子撞过来。 「小心!」还好余夏眼疾手快,先一步揽住王慕倾的腰躲开,她裙子如花瓣一般荡漾成圆弧,转了半圈后,正好把王慕倾掩在自己的身后,同时警惕的看着撞过来的人。 面前是一个头戴玉冠的男子,那玉冠的质地一看就不是便宜货,不知道又是谁家的纨绔公子,只是那态度好生傲慢,明明是他撞过来的却一点要道歉的意思都没有。 「对不起,两位姑娘,这里人太多,我家主人刚刚是被人撞了才不得已冲撞了二位,好在姑娘眼疾手快,并未真的冒犯!」玉冠的男子身后站出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僕人。 尽管余夏因此不悦,可也不想生了别的事端,毕竟此良辰美景都赏不过来,哪有闲心和人争辩。她抓着王慕倾的手,抬腿要走。 「二位姑娘,留步。我家主人初来此地,想去那闻名京城的燕停阁,不巧因为人多而失了方向,可以劳烦姑娘给指个路么?」开口的依旧是那位上了年纪的家僕。 余夏一句话也没有说,用手指了一下方向,而后潇洒的转身。她不知道在她转身的后一刻,那头戴玉冠的男子视线才再次聚焦到她身上。 「还真是特别!」男子幽幽的说了一句,而后问着身边的老家僕,「你觉得呢?」 「老奴是觉得那女子容貌不差,但性子好像过于清冷了,看样子不大好相处,倒是她身后那位姑娘乖巧可人。」 「秦福,你可知这世上什么样的女人最让人着迷!」 「老奴不知!」 「得不到的,永远最令人着迷,无论是多么倾国倾城的女人,在得到的那一刻,都会索然无味。」他轻笑着自嘲,「竟然和你这个无根之人聊女人。」 秦福把头埋得更低,作为在先皇死后,存活率不多的内官太监里比较幸运的那个,他深知此时不需要多言,只需尴尬的笑一下,听着这个多疑的皇帝吩咐就可以了。 「走,去看看这些日子,为朝廷交了最多税款的燕停阁到底有何特别之处。」皇帝面无表情的说道,没有人知道此时他在想什么,是忧还是喜。那句伴君如伴虎,竟如此的贴切! 第119章 不得不承认城南的灯会才是最有意思的地方, 简直甩那些庙会啊,夜市什么的八百条街的精彩程度。 小玩意什么的其实没有多少,花灯的种类多到能挑花眼的程度, 最有意思的是大家抢着选花灯的时候就会觉得快乐加倍。 「这个不错,那个也不错!那边的那个小猴子花灯好玩!」数不尽的好看花灯挑得她们眼花缭乱, 全都买是不成问题,但关键是没人帮她们拎东西啊, 这个时候有点想萧山了。 「余夏你说买哪个啊!」 「那就选那个画桃花的!」 「姑娘好眼光啊,提着这个桃花灯笼, 保证你今晚能够遇见心仪的男子!」卖花灯的自认为自己是个会讲话的,殊不知这一句话就砸了自己这笔生意。她们走到了下一个摊贩那里挑了一盏小鱼形状的花灯,同时目睹了一场闹剧。 说是这灯会是尚未出阁的女子来逛的,其实好多年纪大的女子来, 有的为了餬口做一些小买卖,有的则是来帮着女儿做河灯的, 她们因为争抢做河灯的材料而厮打了起来。 王慕倾并没有做河灯的经验,但她做事认真又坚持, 几次失败之后终于做出个像模像样的河灯。当然这期间余夏也是付出了自己的努力, 她好几次帮了王慕倾的倒忙。 无数河灯一起顺流而下, 中间的烛火一闪一闪, 可余夏心中却突然一疼。 她本不应该在此时想起那天的,可这又哪里是她能控制得了的,比那天更加的热闹,更多的河灯,更好看的场景, 同样河灯上也写了祝福的话,一样的和自己有关。 记忆上的封条突然之间震碎, 回忆如潮水,她还是不可避免的想起了王二娘,如此的不合时宜,如此的令人心疼的小人。 【余夏,我要吃糖!余夏,你干嘛去,买糖?不行,你让别人去,你要陪我玩!】带着胜利模样的小傲娇。 【余夏,我想和你生个宝宝】直白又认真的以另外一种方式向她告白的女孩儿。 第263页 【余夏,我不允许你想她,你只能最喜欢我!】总是藏匿于自己温柔,但同样也拥有很强独占欲望的小傢伙。 余夏的胸腔一阵撕扯,她的耳边又一次响起了小傢伙的声音,「我其实也想做你的新娘子啊!」 余夏闭上眼睛缓了好一阵,再睁开眼睛已经恢復如初,她在那河灯飘到下游前,捡了起来。 「她,是不是也为你放过河灯了。」 听见这句话时,余夏突然有些慌乱,而后看着似乎还算平静的王慕倾时,才慢慢平復了自己的心。其实她们心里都知道早晚有一天会说开,上一次是余夏鼓足勇气,王慕倾没有准备好,而这一次是王慕倾准备好了,而余夏又有些犹豫。 「那个河灯其实并不好看,可她却是用了真心的。其实相处多了,就会发现她是个单纯得有些傻气的人,像个小孩子,又幼稚,又粘人。看人家在河灯上写字,她也要把诗抄下来,其实人家的诗根本就不是那样用的。你说她傻不傻!」余夏苦笑了一下,而后又转为严肃,「倾倾,我想没想瞒你的,王二娘喜欢我。」余夏留意着王慕倾的神情,她好像并没有很惊讶,果然,她那么聪明,一定从小细节上面已经察觉到了。 「那你喜欢她么?」 余夏沉默了好一会儿,「我应该是喜欢她的。但那种喜欢是不一样的!这个喜欢和喜欢你是不同的,我能分辨的出来!我对她就像是妹妹一样,可以宠溺她,关心她,爱护她,但是我对她生不出那样的情感,你懂得我指得是什么。我想说,你是太阳,而她,就像是月亮,月亮被太阳的光芒照拂才有了光亮,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但月亮也很美!」王慕倾露出一抹微笑,她的眼睛红红的,像是强颜欢笑一般,那个表情让余夏的心都纠在了一起。 余夏慌乱了,她磕磕巴巴的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刚刚表达的有问题,我是指若不是因为你,像王二娘这样的性格,一开始我都不会靠近她。」似乎这么说也不对,好像她嫌弃了多人格的王慕倾似的。余夏就不是一个嘴笨的人,但这件事真的难了,她要怎么说才能让王慕倾觉得她只爱她一个,而她也不会讨厌或者嫌弃王慕倾另外的人格。 好像无论怎么表达,都挺伤人的。 「倾倾,如果说以后要是王二娘还出现了,为了安抚她,我说一些哄骗的话,假装接受了她,当然我不会做出格的事,我身体和心里都不会背叛你,这样,你会接受么?」其实这已经是余夏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可她还是担心王慕倾介意。 王慕倾只是看着余夏眼神复杂,似乎想说什么,又犹豫着不敢说出口。 「你介意是不是?那我不会这么做了,我可以离她远远的,我可以...」余夏突然梗住了,她泄了气,「对不起,倾倾,都是我不好。」 「余夏!」王慕倾摇着头,「不是!」 「倾倾,你希望我怎么做呢,或者说我怎么做你更能接受呢!」余夏擦着王慕倾眼角逐渐溢出的泪,「无论你要求我做什么,我都会答应你并且做到。告诉我,你希望我用一个什么样的态度来对待王二娘!」 「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会答应么?」王慕倾红了眼睛,她那样看着余夏,好像不这样看着下一秒钟就看不见似的。 「对,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会做到的。」余夏无比耐心的安抚着王慕倾的情绪,而王慕倾看着余夏好一会儿,才艰难的启齿,「我希望你能接受她,彻底的接受她的喜欢,她的爱。」王慕倾有些哽咽,「不只是王二娘,甚至是别的!」 余夏的脑袋嗡的一下子。 「接受,我其实一直以来就是接受的状态,我对她们好,哄着,宠着,不让她们收到伤害。但彻底的接受又是什么?对她们更好?」其实余夏已经有了答案,可她还是不相信,她在确认彻底的接受是不是自己理解的那个意思。 「接受她们的喜欢,爱。甚至包括那件事。」一点一点,王慕倾下定了决定。 「哪件?」余夏摇着头,「一定不是我理解的那件!」 「夫妻之间的亲密。」再次肯定。 轰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余夏心里轰然倒塌了。 王慕倾怎么可以说得那样干脆,一点磕巴都没有的就这么说出来,好像早就想好了似的,完全没有在乎她的感受,余夏突然间觉得好失望,原本触摸王慕倾脸的手也不自觉的垂落,并摇着头向后退了一步,「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么?」 这次王慕倾没有说话,也没有点头,只是看着余夏,她眼角的泪像个珠子似的往下掉。 这是余夏第一次对王慕倾生出失望的感觉,非常。心不但像被人撕扯碎了,还被人践踏着。王慕倾的这个态度让她觉得自己在王二娘面前的坚持是多么的可笑,她自己则变成了一个大笑话。 她所理解的爱情,就是独占。绝无仅有的,就是一对一的。可王慕倾的意思是什么,希望她和她不同的人格谈情说爱,卿卿我我么?难道她就不别扭么,难道她就那么的不在乎自己么。难道她真的希望她变成一个「海王」么。 无论这缘由是什么,余夏都不能理解,也不能接受。 「王慕倾,对你,我很失望。」余夏转身就走,她想把她丢下,她甚至升起一种老娘不伺候你了的想法。 第264页 在余夏转身的那一刻,王慕倾的眼泪就崩开了,她一边用袖口抿着眼睛,一边拼命抓住余夏的衣角,可每当抓住一角,就被余夏无情的甩开,余夏真的生气了,或许是真的不想要她了。 「余夏!」委屈的王慕倾就像是一个被人抛弃的狗狗,拼命的想要讨好她的主人,好像在说,我错了,你再看看我。虽然无数次的料想过这个情景,可是突然变成这样,王慕倾还是手足无措。 「余夏,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余夏走得太快,她要追赶上她几乎都要小跑起来,她想要解释,可是语言都已经乱掉了,「我不想失去你。我控制不了自己,我控制不了人格的出现,我很害怕。」 「我和其他的人格睡了,你就不害怕了,这又是什么道理?」余夏反问。 「我控制不了她们的情感,她们可能会喜欢上别人,甚至可能会和别人做那件事,我不能接受『自己』背叛你!所以我希望那个人是你,这世上,我只能属于你一个人。」 余夏停住了脚步,愣在原地。其实这件事是很大程度会发生的,她能控制自己的情感,她了解王二娘,也会对她有信心,能看住她不让她喜欢上别人。可问题是还有一个不那么可控制的芸绣呢,如果王慕倾的病治不好,谁又能保证以后不会有新的人格出现。若是每一个人格都不同的喜好,喜欢不同的人,那岂不是乱了套。 其实到这里,余夏的气已经消了许多,但她还是觉得别别扭扭的。她还是不说话,自顾自的向前走,王慕倾跟在她身后,像个受气包。 从暗道里走时,余夏只管自己走。暗道里面很黑,路又不平坦,王慕倾踩在了一个松动的石头上,重心不稳,眼看就要栽倒,幸好余夏扶住了她。 余夏走得慢了,但她依旧不和王慕倾说话。直到回到燕停阁的房间内,她也不理她。其实原本今晚她们是打算留在燕停阁过夜的,今夜燕停阁里有赛诗大会,要是没有那不愉快的对话,她们现在应该坐在台下听那些文人雅士比学问。 王慕倾把晕湿了棉巾递到余夏面前,以前每次都是余夏拿给她的,她今天头一次做这个,有点生疏,余夏站起来绕开了她,直接去铜盆那里洗了手。 王慕倾真成了个委屈巴巴的受气包,无论她说什么,余夏就是不理她,就这样过了一个时辰。她觉得余夏真的不要她了,她继续在这房间里也是惹得余夏不快,还不如离开,也许这样余夏能开心点。 「我还是回去吧。」她垂着头,整个人消沉得不行。可是房门还没打开,她就被余夏拦腰捞了回来,余夏把她摁在门板上,「我允许你走了么?」 「我以为你不想看见我了。」 「你想,你总是去想当然的为我考虑,你怎么不多想想你自己。」其实她气得已经和最开始不同,在往回走的路上,余夏就已经冷静的想明白了,其实还有一个更主要的原因王慕倾没有说,那就是,当王慕倾再次消失后,她怕余夏在等待的过程里太寂寞。 你看看,这个傻瓜总是先考虑她的感受。不光如此,这人还喜欢打碎牙往肚子里咽,明明她刚刚都那么生气了,这人儿却咬死不说这个理由。 余夏越想越气,「你答应我的事还没做,不许走。」 她把王慕倾打横抱起后放在床上。 「余夏,余夏,唔!」 正在这时,门板被敲响,萧山站在门外说道,「主子,赛诗大会的第一名已经选出来了,您现在可以去颁奖了。」 被突然打断,余夏盯着王慕倾,小人儿脸颊带着粉红,可爱的紧。余夏大声的说「随便找个人去,我正忙着,没空!」也不知道这话是说给门外的萧山听,还是故意说给身下的小人儿听。 「余夏,你还是去吧!」眼中泛着湿润的小人儿劝她,可她这个样子,余夏可捨不得走。 「不许啰嗦。」余夏又吻了上去,「今晚,我不会饶了你的。」 门外萧山本来想说再劝劝,可是他听声又觉得还是别讨没趣了,便摇着头走了。 前面的燕停阁大堂,那些文人好酒爱交友,吵吵嚷嚷的吟诵着佳词好句,后院的房间里,布料轻叠,余夏轻轻询问,「再一次?」 小鱼花灯里的蜡烛一直到天明时才慢慢熄灭。 阳光打在小人儿脸上,她吭叽了一声,睫毛轻颤着睁开眼睛,她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听见余夏愧疚的向她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倾倾,你现在是不是很累,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余夏。」王慕倾软绵绵的,说话都是沙哑带着一点点气音,她一翻身,腰酸的痛感让她情不自禁的嘶了一声。 「都是我不好,我是混蛋。只是后来,你忍着不吭声,我以为你不满意,就一直...」余夏又是内疚又是懊恼。 王慕倾愣了一下,而后把脸埋在余夏的脖颈,她比以往更用力的抱着余夏,「那昨晚,你开心么!」 「永生难忘!」余夏笑着回抱着她。 王慕倾更紧的抱住余夏,她的睫毛颤动,带有几分失落与抱歉,她紧抿着双唇,最后还是没有出口,只是在心里默念,{对不起,余夏,我,不知道。} 她昨晚夜里的记忆只停留在余夏在她耳边说,再一次。再有记忆,便是现在。 第120章 第265页 院子里树木的枝条已经冒出了几个嫩芽, 白昼的时间也变得长了,只有初春的风依旧那么不浪漫,多在院子里面呆一会儿, 梳得再好看的髮髻也会被吹得凌乱。 王慕倾拄着下巴蹲在地上,她的唇角带着柔和的笑容, 安静的看着院子里那两只恩爱的大肥兔子悠闲的咀嚼着它们的晚餐。 她其实没有问过余夏这两只兔子的来歷,但余夏却在无关紧要的某刻提起养兔子的整个经过, 甚至还提到和王二娘相处的细节。她从前觉得自己会在意,因为那是属于王二娘和余夏共同的回忆, 因为那里面没有她。但奇怪的是她听余夏那般坦诚的说了之后,反而觉得没有从前想像中的那般介意。 也许是余夏的话语太温柔,也许是那种表达太舒服,总之, 她现在不会避讳和余夏谈起王二娘。 她的目光更加柔和,情不自禁托起地上蜷缩的粉色「小肉球」, 还拿到鼻子边嗅了嗅! 「倾倾,你在干什么呢!」余夏从外归来, 不知是因为手中的书册太重, 还是因为心急走得太快, 只穿了一身薄衫的她出了一头的汗。 「你看!」王慕倾弯着眼睛, 冷风吹乱了她的髮丝,小鼻子被吹得发红,可是她仍旧满心欢喜的双手捧着给余夏看。 余夏定睛一看,好傢伙,一个粉扑扑的小兔崽子。 余夏当下的第一反应竟然是, 怎么又又又生了!她真的很佩服兔子的繁殖能力,以前两个小兔子可可爱爱, 后来变成十个,二十个,就像裂变一样,不管季节,不管白昼还是黑夜的生,后来那一堆都懒得数了,能吃能拉不说,关键是还喜欢挖洞,好好的花园弄得全是兔子洞。 余夏低头看着那些闹眼睛的兔子,幽幽的说,「你是喜欢是烧烤味的、还是红烧的,要不然考虑一下麻辣兔头!」 「喂,它会听到的!」 「它又听不懂人话!」余夏讨乖的把脸凑到王慕倾面前疯狂暗示,王慕倾莞尔一笑不太理人,她小心翼翼的把那小兔子放回它的爹娘身边。 「倾倾都不给我擦汗了,是不是不喜欢我了!」她撒娇的语气和对待别人时反差实在太大,听得身后跟着的萧山都要呕了! 「你这人还真是...」王慕倾掏出手帕替余夏擦额头上的汗,谁知这人还偏爱得寸进尺,撅着嘴唇嘟囔着,「嘴,嘴!」 「嘴怎么了?」 「嘴巴干。」这索吻意图简直太过明显。 「回屋喝水去!」说完便转身走向书房。 看着余夏撒娇没起到作用,萧山噗嗤一下笑出了声,而后没想到的是余夏冷冷的对他讲,「把这些兔子抓起来,公母分开来养!」 萧山笑容僵在脸上,心想怎么又是我! 王慕倾先一步进了书房,余夏是随后进的门,她刚把书册放在桌上,正要张口叫倾倾,可连第一字都没说全就被迎过来的王慕倾环住了脖子。 那小人儿点着脚,环住余夏的脖子拉近自己,她的鼻尖蹭过余夏的脸颊,她的嘴唇有一点凉,大概是刚刚在外面呆得太久了。 她的舌头清冽,主动的探向那温热的口腔,环绕着余夏炽热的舌尖,转了一圈得到回应之后,便又开始换了另一个方向闪躲,余夏回应着追逐之际,她又退回自己的阵地,余被勾得头昏脑涨想要追逐过去,可小人儿压根就没给这个机会,她松开环住的手,身子也撤离,转身到了桌前倒起了茶水。 这一系列操作让余夏愣了一下,反倒是王慕倾自然的很,「喝茶,不是渴了么!」 「好像是比之前更渴了。」余夏乐滋滋的笑。 王慕倾坐在小榻上,而余夏则悠闲的枕在她的腿上,她们各自翻看着手里的书册。 「那书铺的老闆说这些是最近卖得最好的话本,咱们先选选看。」这是余夏最近正在做的事,找一些畅销的、让大家都喜欢的话本。 城西那边新的楼阁超过预期的建造完毕,这样一来便可把燕停阁一楼的戏院彻底的分离出来,燕停阁的主要业务不变,还是供公子哥们消遣为主,新分离出来的戏院,余夏为它取了新的名字「燕停苑」,是一个完全独立存在的戏院。 燕停苑从建立开始除了没有带来繁荣,带给了余夏各种问题。就连厨房的帮工都能看出来那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赔钱买卖。 别人家开戏院,养一个戏班子,都是要精于计算成本,或者想方设法的剋扣工人工钱,来换取一些微薄的利润。但余夏可好,从别人那戏园子里高薪挖角不说,还一挖就是好几个戏班子,别人家戏园子配乐是锣鼓那一套,她偏偏要搞特殊,古琴,琵琶,萧但凡有点名气的乐器全往上招唿,还找得都是小有名气的弹奏者,这成本一下子涨上去了。 但这都不是赔钱的原因,主因还是客人少,还是那句话,看戏的话为什么要捨近求远选择到城西这边来,何况票价也不便宜。 解决这一局面,还得是这里有更出彩,更与众不同的戏。那一两齣戏还不行,必须是每隔几天都要出新的那种,并且每次出新都得是非常吸引人的戏。只有这样才能让燕停苑是特别的,独一无二的存在。而这个最关键的一项就是,余夏需要找一些特别好的故事。 于是她想到那些卖得不错的话本。 「哈哈哈,倾倾你看这句!」余夏看到了一句好笑的,笑得肚子都要抽筋了。王慕倾探过头,认真的说道,「这本是挺好看的,但这里面的内容基本都是那样的...不能上台的。」 第266页 市井上畅销的话本基本上都是情情爱爱的,或多或少掺杂着一些颜色,确实不合适。 「可是删减了那些,这故事又变成稀疏平常的了。」 「其实也不一定非要这个故事,我们可以根据话本的文笔找到一些文字表达能力强,素养高的作者,让他根据我们的需求专门给燕停苑写一齣戏!」 「对啊。我们还可以和这个写话本的作者合作,让她成为编戏的人。另外根据客人反馈情况,不断的推陈出新。」余夏兴奋的跳起来,像个孩子似的手舞足蹈,说到后来眼睛里都闪着光。 但一切似乎又没有那么容易,她们翻看了六十多个畅销的话本,一大部分自己看还行,实在是搬不上台,还有那么几本确实不错,余夏通过书铺老闆联繫作者。见了几个,但他们似乎都不太适合写「命题作文」,写得戏就是缺少一种让人眼前一亮的感觉。 和建设燕停阁之时不同的是,这一次余夏身边的人都不着急了,他们都认为余夏总有办法让「燕停苑」也能像「燕停阁」那样挣得盆满钵满,他们相信余夏,快要到达一种盲目崇拜的状态。 但这次,余夏却没有那么乐观,其实这和她预期的相比还是差了一些的,要是「燕停苑」再做不起来,一切就都完蛋了。 余夏紧锁眉头,这次她来的书铺很小,存在于一些穷人常出没的市井之间,她已经在书铺里挑了半个多时辰了,她没有询问老闆推荐,而是从那些卖得一般的话本里面翻找。 大多数的书铺是很安静的,但这处不然,小商小贩的叫卖声,谁家婆娘训孩子声,还有因为谁撞了谁而进行的吵架声交杂着,同时伴随着很浓的烟火气息,燃烧木料味,出锅的烧饼味,还有眼前那些书册上淡淡的霉味。 在这样的背景声中,一个人的话语声,格格不入。 那是一个白衣打扮的公子,她的声音温婉,不用抬头,单从声音就让余夏断定那是一个女扮男装的姑娘。这世道乱,穿男装行走确实方便,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谁家的小姐在闺阁里呆久了,想到这么个法子来市井之间找消遣玩呢!不过,正值情窦初开的年纪,写些情情爱爱的话本图新鲜而已。 但那老闆显然可没余夏这般的理解,他言语中带着嫌弃,又说她那些话本占了他的地方,言外之意就是想要收些钱。 「我一月前已经给了你一两银子的摊位钱。」 「你也说是一个月前,这个月的还没给!」 「你,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女子大概从未见过这般不讲理的人吧,明明一两银子都够买那么许许多多的话本了。可她没有什么吵架的经验,最后憋了半天也只能自己涨红着一张脸。 余夏拿着选好的话本去结钱,那公子打扮的姑娘面皮薄,看着有人过来便抱起自己的话本,撂下一句「不卖了」别开脸走了。 「呵,这也是靠实力的,不是什么阿猫阿狗的都行!」老闆冲着外面喊完又转过来笑脸和余夏说话。 余夏拿着话本出来之时,其实那白衣公子没有走太远,她依稀看见市井之间,格格不入的白衣艰难的穿过人群,她看见那白衣掉落下一个话本,却并没有察觉,或许那主人已然察觉却不愿弯下腰来去捡那没人要的话本。 话本掉在地上,来往的行人都看见了,却没人去捡。因为对那些终日忙于生计的人来说,那话本和废纸没有差别。 余夏竟鬼使神差的捡了起来,并掸了掸上面的尘土。 她并非慧眼识珠,只是顺手而已,她也并未晓得那一本就是她想要的那一本,还是王慕倾先发现了这个被余夏带回来丢在一边的脏脏话本。 「这个写得很好!」王慕倾拿过来给余夏看时,余夏都没有觉得有什么特别惊艷,还是王慕倾细细的解读之后,余夏才隐约的明白了其中的奥秘,而且越往后看越能验证王慕倾的解读。 到后来两个人依偎在一起翻看这本书,再一抬头时发现外面的天都亮了,两人竟这样着迷的看了一整夜。 既然找到了可心的话本,余夏是一定要找到这个作者的,可是这城中书铺老闆对于这个作者还没有余夏了解得多呢。茫茫人海中寻找一个人,何等的难。 余夏也没有太多办法,也只能和各书铺老闆提前打好招唿,若是有那么一个叫「一笑书生」人来卖话本,要第一时间通知她。 求贤若渴的余夏不光是找人四处打听,还自己亲自守在书铺门口,她不太记得那人的长相,但记住了那人的声音和背影。 她应该会再去城里最大的书斋再试试推销自己的话本吧,没道理辛苦写完的话本就这么放弃了吧!应该是吧。 带着这种想法,余夏在外面晃悠了足足有二十几天,而希望却一天比一天减少。 难道就这样放弃么?试着再去寻找另一个话本作者?若是没有时间的限制,她是可以慢慢找,但时间上已经来不及了,她没有忘记之前和王晋和的约定,到日子还不上钱,她还有什么理由去搞事业。 放弃么,可努力了那么久,太不甘心了! 忽然在她的视线里出现了一个白衣。 是那个人吗?好像是的,应该是的。 余夏像是抓住最后一个希望,提着衣襟冲上前去拍了那身穿着白衣的人的肩膀。 第267页 「你谁啊?」说话的声音并不轻柔,甚至有些嘶哑,对方有喉结,是一个男子,并不是余夏要找的人。 「对不起,认错人了。」余夏失落的摇头苦笑,她转身,刚刚找人太专注根本就没注意后面过来的人,这个转身正好撞上了,那人手中的东西散落了一地,余夏赶忙道歉「不好意思,我没看路。」 「没关系,我自己来就好!」那冷冽的声音在听到的同时,也让余夏注意到散落地上的书册上写得正是「一笑书生」。 余夏抬起头,定睛的注视着面前的人,脸上是她全部的欣喜情绪,绝处逢生,她似乎已经抓到了成功的关键。 她迫不及待的拿出那本书,已经不想组织语言,就想把的赞美之词先表达给面前这个人,无关性别,无关身份地位,就只为了她的文笔,她的才华而赞美。 任谁被第一次碰面的人这么赞美都会觉得发懵!何况这样的过分热情。余夏也反应过来了,她平復了一下心情,稍微正式一些的说道,「那日我也在那个书铺,与公子匆忙一瞥,机缘巧合捡到了您的话本,这一读便再也停不下来。在下余夏,能否请您去茶馆聊聊这话本。」 对方同意了。 她们在茶楼里面聊了许多,聊这个话本里的故事,聊主人公对待生活的态度,聊故事里人的思维,她们从正午聊到了傍晚。 「聊了这么多,我竟还不知公子姓名!」 「在下孙...」孙芸萱顿了一下,她的名字实在是不适合说出来,京城里的人稍微那么一打听就能知道她的身份。也许面前的这个人也听说过採花贼事件,也许她也和那些人一样。 「原来是孙公子啊!那我们继续再说说这个主人公好吧,我觉得她大动干戈的和家族对抗,并不是为了游歷山水,也不是她从小的梦想,她想要的是一种自由,一种虽身为女子却想要自己掌控的自由。不必看人脸色,不必听人闲话,她甚至不愿去理会那些误解...她的心比天高,比海深,她的有着自己的考量...」 面前的公子说得神采飞扬,眼神中闪着星光,让孙芸萱一下子忘了分寸,看得愣了。 第121章 人生当中遇见一个从文字中就能读懂你, 并且理解你的人也许不是难事,但难得的便是她知你,你也懂她。 「孙公子, 你写得真是太好了,这几处情节改得比之前的更妙了, 我要的就是这种感觉!这话本简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绝了!」余夏惊嘆孙芸萱的文字表达,当然更重要的是她对于自己要求的理解能力。 每次余夏提供故事的大概方向, 想要故事呈现出来的感觉,不用多说,孙芸萱总是很快的明白她的意思,并且又快又好的完成话本的创作, 甚至是超出了余夏心目中的期待。 「是你提供的故事讨巧!」孙芸萱自谦,也不忘礼尚往来的夸一下余夏。她假装不经意的看余夏, 看过之后又觉得自己脸颊发烫,面前的人模样生得好, 和她见过得所有男子都不同, 从只言片语中她感受到余夏对女子的尊重, 这无疑让一股爱慕悄悄滋生。 余夏本来想把她所能想到的赞美都送给面前这个才华横溢却又掩盖自己女子身份的人, 可她一抬眼便捕捉到那尚未来得及隐藏的眼神。 这一下子让那些赞美的话都卡在喉咙里,咽不下去也再不能说出口了。 余夏苦笑,话锋一转,「这话本写的太好,我得拿回家给我妻子看看, 她啊最喜欢看你的话本了,严格算来她才是你的第一个读者。」 「你, 已经成亲了?」孙芸萱瞪大眼睛,显然,她很惊讶。但随后似乎又想明白这不是什么诧异的事,毕竟这些天她们都是在讨论故事,却从未提及过各自的生活。她有些失望的自语,「看你这般年轻,我还以为...」那些世家公子通常都是晚婚,于是她便想当然的把余夏划分到未婚那一边了。 「我和我妻子感情非常好,我和她是要白头到老,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余夏眼睛弯弯,话说的漫不经心,点到为止。 「嗯。会的。」孙芸萱极力的掩盖自己的失落情绪。 那之后,再到酒楼来的便是孙芸萱的丫鬟,她把那一本本新鲜出炉的话本交给余夏,余夏也把准备好的信封交给对方,那里面是一张数额不小的银票,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孙芸萱写的话本被改编成了戏文,并且很快的在燕停苑上演,戏是真好,又加上余夏会宣传,一上演那戏便直接爆了,乘胜出击,之后出的戏也全都火爆异常,燕停苑的戏票几乎到了一票难求的程度。 和去年燕停阁出其不意的在世家文人堆里的成功不同,燕停苑的这次才是真正的火爆,不光是有钱的权贵,就连普通的百姓,到处乱跑的熊孩子都知道燕停苑的戏好看! 辛苦做工的男人用了十天的午饭钱,烈日里站了快两个时辰才排队买到的戏票,工友吃酒时,都暗地里嘲笑他饭都吃不上了,还要去看戏。他只是默默的做工,累了便休息一下,饿得实在难受就喝一口凉水充飢。他那日提前下了工,带着妻子和孩子到了燕停苑门前,夫妻俩看着孩子蹦蹦跳跳的跑进了,两人就在外面等。妻子不断的埋怨他傻,他只是看着孩子蹦蹦跳跳的背影傻乐。仿佛他真就是个傻子。 他没有太多的钱,他的能力刚刚能够让家人温饱,但相比其他父亲,他给予的爱从来就只多,不少。燕停苑外,他是众多等待孩子的父母们里其中的一个而已。 第268页 上一场戏结束后,客人从燕停苑陆续涌出,一时间,人堵在那里比较难走,一个斯文的老爷似乎并不那么着急,他问自己的大儿子,看完戏的感受,男孩仰着头一脸的坚定说道,要好好读书,长大要做官,为民请命,老爷满意的捋着鬍鬚。他又问自己的小儿子,小儿子胆怯的说长大想要挣银子,看爹爹沉下脸来,便又急忙解释说,有了钱之后,他要把戏班请到家里让娘亲也能亲眼看见。 「没出息,大丈夫的目光岂能这般的浅!你娘妇道人家,连字都不识得,根本就看不明白这样的戏!」老爷对小儿子数落一番,小儿子很委屈,他想是这样么,可是每次他给娘亲讲戏里的故事时,娘亲总是听得很开心。 父亲担忧孩子感情用事,成不了大丈夫。而孩子巴巴的点头压灭了最初的想法,红着眼圈效仿哥哥,「我要好好读书,长大做官,为民请命!」 马车里孙芸萱看到了这一幕淡淡的自语,「却又不知最后成全了谁!」对待今日的成功,她太过于冷淡,反倒是身旁的丫鬟兴奋的大叫,「小姐,成功了,你成功了,你写的话本被那么多人看到,被那么多人喜欢。你可以挣银子,身为女子也能养活自己,就算有一日,过得不痛快了,大不了,大不了一走了之。」笑着说的,说着说着又哭了,也不知是为小姐高兴,还是为自己难过。 「走吧,回去吧!」 「小姐,来都来了,您不进去看看么,那是你写的话本改的戏啊,再说,你今天穿得这样好看,要是让余公子看见,她一定很惊讶你的女子身份,她还以为你是个男子呢,一口一个孙公子的叫着,她应该会喜欢...」 「回去!」她的态度突然之间冰冷,丫鬟识脸色的闭紧了嘴巴。那一路上她再没有说话,遇君逢时,她知我懂,但君有佳人,便该远之! 此时的余夏在做什么? 她正坐在燕停苑的天字一号的包厢里,悠闲的听着戏。她斜靠在王慕倾的肩膀上,时不时的还要讨贱的蹭着,黏黏腻腻,像个离不开人的奶娃娃。 「别闹,好好看戏!」王慕倾把刚刚剥好的葡萄送到余夏口中,汁水在她口中爆开,酸甜滋味让她整个人都散发着果香。余夏坐不住的扭动,回应着王慕倾的话,「我以为你都看腻了呢,毕竟话本你都翻了两遍有余了。」 「还是好看的,只可惜这么多天也没能见到那位孙小姐!」 「她也许还需要一点点时间,不过没关系,早晚都会见到的。比起人,我更希望多多看到她的话本。」余夏伸了个懒腰后,还是脱下鞋子,整个人蜷缩着枕到王慕倾的大腿上,「还是这般躺着舒服。」 王慕倾用手指轻轻的触摸着余夏的眉毛,温柔的像水一般,「这些天你累坏了吧!」 「累并快乐着吧!毕竟挣得可不少。」 「够还爹爹的么?不够的话,我手里的铺子还是有赚钱的!可以给你支配。」王慕倾再次提议。 「老婆赚的钱那可是要养我的,谁都不能动!」余夏嬉皮笑脸,「放心,我一定把钱如期还给泰山大人。只多,不少!」 燕停阁这边口碑与银子双丰收,使得王晋和这边有些担忧,这和他期待的结果越来越有差距。余夏的这一系列操作都太高调了,简直令他心惊肉跳。这几天他眼皮就一直跳,生怕张扬的余夏又惹出什么麻烦,他现在只希望余夏还不上他的钱,就只能按照约定,乖乖缩在家里当一只金丝雀。 「已经清楚的查过了,姑爷的燕停阁、燕停苑这些天的盈利不足以连本带利的还给您,所以,您不用担心。」秦子庭的话让王晋和放了一半的心,而后他继续道,「下个月,送慕儿和余夏离开京城。」 京城太乱,他这个一辈子费尽心思的人也在这短短的数月之内,看不清城里的局势了。从前泥潭里的泥是沉在水底的,那泥是泥,水是水。现在,泥潭可能都要被打碎了。 约定好的还钱的日子很快就到来了,余夏和王晋和都显得那样的胸有成竹,余夏轻摇着摺扇,王晋和淡定的喝着凉茶,好像她们都笃定自己不会是输得那一方。 秦子庭清点完院子里的银子,报告王晋和金子的数量不够,王晋和嘲讽似的看着余夏,「贤婿,数量不够呢?」余夏也不着急,笑回「今天不是还没结束么。」王晋和又反问,「要何时才算结束,三更半夜么。」 「倒也不必,就到晌午饭前,若是这金银下午送来都算我输!」神奇的是,余夏说完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有一个胖商人急三火四的赶到王府,他抱着一小箱子金子。王晋和认识他,那是城里的有名的守财奴,经营着一家不大不小的米店。 余夏收了他的金子,从怀里拿出一张纸,那胖商人双手接过纸,笑得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了。 「还是不够呢!」 「不着急,一会儿还有!」 就这样,一个,两个,三个,在晌午饭前,秦子庭清点完了院子里面的横放在各处的箱子,惊诧的发现比约定的数量还多了一箱子银子。 「多的就当是给子庭兄的辛苦钱,毕竟大热天在院子里数钱也挺辛苦的。」余夏笑着,「那泰山大人,小婿告退去吃午饭了,我可不想让倾倾为了等我而饿肚子。」余夏这嘴丫都要咧到耳朵了,这一口气可算是舒得痛快了。 第269页 旁边的萧山只嘆可惜,「主子,要是再等到下个月卖,那价格还会长得厉害呢!」 「那么努力的练功,怎么没努力的长长脑子!」余夏敲打了萧山,摇头嘆道,「这是手段啊,这并不是目的!」 还没搞明白的秦子庭还是不敢相信在短时间内,余夏怎么能挣得这么多的金银。他担忧的说道,「我去查查姑爷这额外的金银的来源!」 「不用查了。」王晋和讥笑着自己,「什么燕停阁,又是燕停苑,她根本不指望着这个挣钱,她的生意从一开始就不是那一两个生意场所。」 从一开始,余夏的目的就是城西的地,她要的是地价涨上去。 到今天城西这样的地价,经过了三个阶段。 燕停阁初起,在世家子弟里面兴起,供大家玩乐,但位置太偏,一来一往特别耗时间,而燕停阁可供人住的房间却又那么少,这个时机,余夏拿出了十个房契出来,她不声不响的建完的房子不费任何力气就被抢购一空了,那时,价格翻了一倍。 没人知道那十所宅子占的土地,只是余夏手中土地总数里的几十分之一。 再之后,小商贩逐渐发展,之后形成规模,地价又比从前涨了。原本城西的老百姓高兴了,房子值钱了,又有了新的生计,就又把更多的精力和钱财去做买卖。富人家看到城西热热闹闹,便也来这边购置房产,而那时余夏再出手的地已经比从前购置时涨了三倍,但其实还是比城中其他地方便宜,因此富人家乐乐呵呵的买地。余夏一边乐乐呵呵的收钱,一边再让工人们盖房子。 燕停苑里的戏好,变成街知巷闻的事,这更是让城西的地价一路水涨船高。到现在,价格翻了二十倍。 余夏挣得是盆满钵满,但如此这般的大动作,朝廷那边没注意么,他们还真就没有空注意,因为这般房屋、地产交易下,余夏成为了朝廷头号的交税大户,他们此刻正忙着数银子呢!等到他们真的注意到这一点,余夏手中的房子也都卖完了。况且余夏熟读本朝律法,她这般做不但没有触犯任何法律,更没有侵犯任何人的利益,相反大家似乎都觉得赚了。 如今局面欣欣向荣,但从前谁敢像余夏这般的做买卖,局做的太大,不可控的因素太多,投资的成本也太多,一旦失败万劫不復。 所以说余夏是特殊的那个,她是优秀的商人,更是个疯子! 不光是这样,还了王晋和的钱后,余夏剩下的是两座「金山银矿」。这不只为她带来了钱财,人脉才是目的。 王晋和苦笑着看向窗外,他回想起上个月一个商队主动到他的绸缎铺子里面谈合作,那是从前他亲自谈过的一块「硬骨头」,对于进货价格讨论了几日最后没谈拢,合作失败。如今竟然主动提出以一个更低的价钱合作,一问缘由,那年轻的少东家竟说「我是余夏的朋友,和朋友的岳父做买卖,自己少赚一点卖个人情也是不错的!」 余夏的岳父,呵呵。 王晋和用了五年时间联繫构建了自己的贸易线,用了十年建立了贸易网,用了十五年成为了京城的首富,而余夏用了多久? 半年! 王晋和嘆着气,看着天,或许他真的老了。 京城新晋的首富余夏正悠闲的躺在树荫下的躺椅上吃着瓜果。丫鬟过来说晚饭准备好了,余夏惊诧的对着王慕倾撒娇,「怎么又到饭点了,我不想动,屋子里面好闷!」旁边躺着的王慕倾由着她,「挑几个菜,端到这边来吧!」 王慕倾挑了几个余夏爱吃的放在她手边,思考着,「要不我餵你吃?」 「你不要把我宠成了奶娃娃了!我自己可以!」余夏做起身吃了几口,又觉得又热又倦,干脆把菜夹到自己碗里,捧着碗斜靠着吃,吃着吃着,越靠越深… 「唔…咕!」 「余夏…」 余夏几乎是半躺在躺椅上,而她手中的那一碗连饭带菜正正好好扣在了她自己的脸上。那菜汤一点也没浪费,顺着脸颊流到了耳朵、下巴、脖子里,那场景是又好气又好笑。 真是,怎么会有人懒到这个份上! 丫鬟们端来水盆,憋笑憋得脸都红了,就连原本没在这里的萧山也看热闹的过来。还是她的倾倾好,一点也不嫌弃自己,那么细心的帮她擦着满脸的油渍。余夏当下都要感动得痛哭流涕。 「真是的,怎么和个小孩子一样。」她们成亲近一年,王慕倾越来越温柔娴熟,反倒是余夏生活上越来越依赖王慕倾,撒娇讨贱的本事也渐长。 晚上,余夏洗澡洗得脸颊像涂了腮红,她垂坠的长髮还滴答着水珠,王慕倾耐心的帮她擦。余夏一个劲儿的想要往床上躺,她还想要抱着王慕倾一起躺。 「倾倾,来嘛,陪我躺一会儿!」 「你头髮还没有干透,我还得...喂,干嘛?」 「你说我干嘛?」余夏翻身压在王慕倾身上,「我们好久都没那个了,要不趁着现在还有力气...」余夏凑近王慕倾的脖子,用鼻尖轻轻蹭着。 「不要。你脸上有菜味!」 「蛤?」余夏坐起身来,心想不应该啊,刚刚她可是用澡豆涂得脸都快破了,再一看王慕倾正把头埋在被子里咯咯的笑。 「好啊,你在取笑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餵好痒啊,余夏!」 第270页 两人人笑闹成一团,咯咯的笑,连床帘都跟着颤动,不一会儿,又都安静下来,王慕倾嘴角带着笑的侧头看着余夏,「辛苦了,余夏!」 她在余夏身边,最知道余夏有多么辛苦和劳累,操心的多,吃不好,睡得少,有几次看着余夏吃饭都在打瞌睡,身形都消瘦了,她看着都心疼,「这次可以休息一下了吧!」 「明天过后,我要当一条咸鱼,然后好好陪你...」余夏打了个哈欠,眼角泛着晶莹。 「明天还有什么事要做么,要紧么?」不能改天嘛! 「确实是要紧的事!不去做,心里不踏实!唿~」 王慕倾看着渐入梦乡的余夏许久,轻轻把她搂进怀里。每天这般抱在一起,不管是余夏抱她,还是她抱余夏,都觉得是最浪漫最幸福的事。 一夜的安眠还是稍微的缓解了连日的劳累和疲倦,余夏摇晃着脖子,问萧山准备的怎么样,萧山有些懵,搞不清状况的问,「咱们准备这些礼物合适么?」 「那简直是太合适了!」 「主子,咱们到底是去谁家串门子啊!」 「情敌家!」余夏轻笑着。 大门外,停着余夏最新的豪华排面马车,余夏紧紧的牵着王慕倾的手等候在那里,正好遇见要出门的孟怀靖,余夏叫得清脆,「表姐夫,好啊?」 孟府的大门口,孟怀靖诧异的看着突然出现的余夏,还有她身边紧挨着的王慕倾,一时间乱了方寸,她看了看王慕倾,又看了看直勾勾看着自己的余夏。 王慕倾一头雾水,看了看愣在那里的孟怀靖,又看了看身边的余夏,她还不清楚余夏为什么要来这里。 是来看表姐夫的?难道这就是余夏说的重要的事? 第122章 孟府内院的偏厅里, 孟怀靖看着堆在自己眼前那突兀又直白的礼盒,面色由红转白。之前余邈送给余夏「补身子」的补品被她一点不剩的拿过来做了登门礼物送给孟怀靖。如果说余邈送给当时新婚不久的余夏这些礼物只是为了催生,那余夏带着这些东西送给已成婚几年的孟怀靖, 那不怀好意的意味很明显了! 「我特地带了些补品给表姐夫补身子!」余夏打量着孟怀靖清瘦的下巴,白皙的脸颊, 明显骨节的修长手指,她皱眉道, 「保证表姐夫吃了这些,和表姐三年抱俩!」 听此, 孟怀靖的脸阴沉下许多,不知是因为余夏的话,还是别的,他明显的坐立难安, 这和余夏的印象中的他大相迳庭,在她看来孟怀靖是一个不动声色的人, 他的聪明才智不应该受这点情绪的影响,除非, 是因为旁的, 什么人。 余夏盯着孟怀靖, 看着他视线游离在她和王慕倾相握的手上...他似乎沉浸在一种情绪里, 那一瞬,余夏觉得好像又碰触到一点什么,转瞬即逝。 正在此时,白芒从里面走了出来,她像个女王一般的走路都带着风, 蔑视的扫了余夏和王慕倾一眼,却并未对自己的夫君有太多注意, 她没有客气的寒暄,也并未问余夏和王慕倾今日到访的目的,她看了看礼盒里的东西,轻笑戏言道,「把这些东西送给他,岂不浪费?」 这话说得就耐人寻味了,只看孟怀靖满脸涨红。而余夏则又填一把新柴,「某些方面差的话,更要补才是,何谈浪费之说!更何况子嗣之事,可不能轻视!」旁边的王慕倾发现今天余夏说话很是无礼,她本就害怕白芒,又担忧孟怀靖会怪罪余夏,她紧了紧相握的手。空隙之余,余夏更紧的回应王慕倾。 {没关系的,我心中有数,不要担忧。} 这一点倒是都逃不过对面两人的眼睛,孟怀靖更加的脸色阴沉,白芒则好像很开心样子,她看向余夏,「表妹夫和表妹这般恩爱,我看应该是更需要这些东西!」 「我们不靠着这些东西也很和谐!」 「哦!那相信表妹夫和表妹很快将会迎来你们的第一个孩子,不知你们是喜欢男儿还是女郎?」如她的名字一般,她的眼神中带着光芒,只是光芒中带着邪气。 「我自然是喜欢女郎!」余夏这一句,一语双关。 这对话本就听得王慕倾的脸迅速蹿红,只能倚靠喝茶避免尴尬,然而这对话的两人没有要结束的意思。白芒来了兴致,又把问题抛给王慕倾,「是嘛,那表妹呢?」她把目光递向王慕倾,那话语只是很平常的语气,然而在王慕倾听来,就变成是质问,阴阳怪气,还有咄咄逼人。 「我?」王慕倾很紧张,紧张到她和余夏相握的手都渐渐松开了,而余夏第一时间捕捉到,她握紧了她的手,眼神里说,「不要害怕,倾倾,我在这里!」 王慕倾看了看余夏,挤出一抹笑容,内心里为自己打气,是啊,没有必要害怕,毕竟她已经不是那个胆小的孩童了,她鼓足勇气坚定自己,迎头面对白芒,可看着那双眼睛,耳边就想起那时她的话,「表妹,你看那兔子鲜血淋漓的可怜么?是你,都是你!是你残忍的杀了它,是你杀了他...」 「倾倾?」 「余夏...我...」 「表妹,你怎么不说话啊!」和那时一样的表情,似笑非笑,步步紧逼。 花容失色,冷汗直流,王慕倾连身子都在颤抖!她已经快要听不见余夏的声音,然而就在那时,一个破裂的声音把她拽了回来-------孟怀靖摔了茶杯。 「够了!」孟怀靖看着余夏,「你看到了你想看的反应就快滚!」他又看了一眼白芒,悲悯的说道,「你们都很残忍!」说罢,甩着袖子,大步的离开了这里。 第271页 残忍么?白芒不会这么想,她根本没有仁慈之心,余夏也不会这么觉得,但凡她心软一点,都会带着王慕倾离开,然而她并没有那样选择,不仅如此,她还准备留下来吃饭。 秀儿陪着王慕倾去了后边洗手,余夏则在外面等她。过来一个五十多岁的妇人,试探性的上前示好,刚刚在偏厅里,她为她们倒过茶水,几句闲聊得知她是跟随白芒陪嫁过来的乳娘,她一直在白府做工,自然也是认识王慕倾的。她很慈祥的向余夏说起王慕倾。 「慕倾小姐从小就特别乖巧,那模样是人见人爱,白府上下都喜欢她,从前啊我还在白府上,慕倾小姐才那么大一点,像个小糰子。逢年过节,沂瑶小姐夫妻俩带着慕倾小姐过来,老爷总是牵着她的小手在院子里面到处走动。夫人总说老爷就是偏心这个外孙女,可她自己也是把慕倾小姐放在心尖尖上疼的,不光是大人啊,就连比慕倾小姐小的孩童都追在她身后。那时候啊,我们小姐和慕倾小姐关系也很好的!」她说到此又添几分悲伤,「一晃啊,慕倾小姐都嫁人了!」她感慨时光飞逝,余夏却从中捕捉到什么。 「你说的白芒小的时候和王慕倾关系很好?那又是什么时候变得不好了呢?」 「这个嘛...」白芒的乳娘似有顾忌,余夏便问,「是因为孟怀靖?」那乳娘似乎很惊诧的样子,她知道余夏的意思,急忙解释说,「我们小姐和孟姑爷可是订的娃娃亲,小时候,他们的感情是真好!哎!」 他们夫妻感情是从什么时候破裂的,余夏可不关心。她忆起乳娘刚才说的话,说白府上比王慕倾小的孩子也喜欢追着她跑,她想起过年时,饭桌上舅妈那句【若是朗儿在的话...】 「你知道朗儿么?他后来去了哪?」余夏的问话让那乳娘霎时变了脸色,她这般却和那日在饭桌上其他人的样子如出一辙。 「我,我还有活儿要忙,我先走了...」乳娘这边刚走,白芒就从后而过,她显然听见了她们之前的对话,她似笑非笑的为余夏解惑,「想知道朗儿去哪儿了,我这个亲姐可以告诉你,朗儿死了,是被你那个善良无害、楚楚可怜的王慕倾杀死的!你不用这样看着我,哦,我猜王慕倾和你是这么说朗儿的,说他很喜欢跟在她屁股后面跑,说他有一天突然凭空消失了!呵呵,就如白府上那个自以为是的长子一家子一样!」 「你挑拨离间的方式是不是太低级了,你以为我会听你一个外人说三道四而怀疑我最亲近的人?」余夏对白芒的话,不屑一顾。 白芒捂着肚子笑了好一会儿,余夏冷眼旁观,心想,你以为这般笑就会引起我的好奇心么,但我偏不,她直接无视白芒,就在她走远之际,白芒沖她说道,「她是你最亲近的人,但你却不一定是她亲近的人!」 余夏的脸彻底的冷了下来,身后的嘲讽却没有停止,「还真是自以为是!你不觉得她对你的喜欢莫名其妙的,且没有任何缘由么,你当真以为你魅力这般的大么,你没有怀疑过,她才是最虚伪的那个人...」 余夏只觉得手格外的凉! 最后她们也没在孟府上多留,饭也没吃。 这个季节的晚风不太热也不太凉,是一年当中最温柔的,但此刻的余夏根本没有心思理会晚风是不是轻柔。她躺在床上,枕着王慕倾的腿已经好一会儿没有动了。王慕倾点着她紧皱在一起的眉毛,温柔的询问,「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啊,倾倾,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你猜啊?」王慕倾嘴角带着浅浅的笑容。 「马车那次吧,我说要娶你那次?」余夏觉得王慕倾爱上她的原因是从前不曾有人敢靠近王慕倾,而自己不知者无畏,没想那么多的就决定要娶她。她爱上自己的原因应该就是自己的勇敢吧!余夏再次问她是不是,可王慕倾却没有正面回答,她只是笑而不语。 「为什么只是笑啊,怎么不回答我!」余夏一个鲤鱼打挺起身,看王慕倾还只是笑,于是挠起了她的痒,「再不说,我就使用绝招了。看我的抓娇爪!」 「喂,余夏,我投降,我告诉你!你靠近点我告诉你!」待余夏凑近她,她在她耳边娇声说,「你猜的....」也不说对,又不说错,就这么吊着余夏的好奇心。 「真是越来越顽皮!都学会弔我胃口了!」 随后,她俩又是一阵嬉闹,王慕倾笑得没了力气,她才余夏耳边嗔声,「余夏,我喜欢你的聪明!」 「你是怎么看出来我聪明的!」 「我就是知道!很早就知道!」她脸颊红扑扑,「那余夏,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呢,你又喜欢我什么?」 「大概是第一次压在你身上的时候喜欢上的吧,我们现在要不要回味一下呢!」 「嗯,余夏...」 极尽的欢愉之后,王慕倾没有力气的娇喘着,「那你又喜欢我什么呢?」 「大概是喜欢你乖吧...你的性子好,对什么都是柔柔的,又善良,对我很好...」说着说着,唿吸声都变得重了些,她有些倦了,很快进入了梦乡,然而王慕倾的笑慢慢的阴沉了下去,「若是我并不乖呢!」眼神逐渐凌厉起来。 日子这般舒坦着过着时,总是很快,一眨眼就又到了燥热的八月,走了近半年的高能回来了,同时带回了一个让余夏震惊的消息。 第272页 第123章 「你是说皇宫?」余夏紧锁眉头看着高能, 而高能说起这半年来,他一路的追查。他拿着镯子拓印下来的图样,去了不下百家做银饰品的铺子, 却没有打听出来这图样是什么地方的。有人说那是很普通的花纹,像是工匠因为技术限制而弄错了的花样, 有人说那镯子应该不怎么值钱,应该是随便的手工加工, 若要如此,那出自全国各地都有可能。 这一条路碰壁之后, 高能又去了江南找线索。他走遍了整个江南,这么一晃就是数月,但始终一无所获,反倒是经过一边陲小地的茶馆时, 几个身材挺拔,面容冷峻的人引起了他的注意。那几人拿着画像, 在不起眼的地方专挑年龄偏大的人打听画像中的人。这本是无关紧要的事,但高能却无意间看见画像里的人竟与陆裳相似。 「单凭画像也不能说明什么吧!毕竟画像和真人是有些偏差的!」余夏质疑道。 「确实, 而且他们拿着的画像是大概十几岁的少女模样, 他们所打听的人也并非姓陆, 而是姓夏, 他们还拿出一面很破旧的旧棋子,那上面的图案却跟镯子上的图样一模一样!因此,我便一路相追随,却没想到最后跟回了京城,昨夜里我看得清楚仔细, 他们进了皇宫!」 余夏知晓高能谨慎,从他嘴里说出一模一样这几字, 一定是经他再三确认过的。高能说的话信息量很大,就说不管陆裳姓什么,出自什么样的家族,就算是犯了律例,也该是官府大大方方派人调查,何必暗中调查,且也不该是直接向皇宫里復命,那皇宫里的主子可就只有那一位。 通常这般暗中的调查,理由也无外乎那一两个吧,也不难猜。待思考了良久,余夏决定要去刑部翻查案卷,这也是最快最简单的确定陆裳身份的方式。 要说刑部的案卷是余夏这等小民说翻就翻的,别说案卷,她连那刑部的门都进不去。那里守卫森严,偷偷潜入又太冒风险,要想查阅案卷还真得费点脑子。 要说今年开始至今,朝堂之上最大的变化,晋升最快的是谁,那便是李家的大公子李演,这位仁兄,在殿试上一鸣惊人,大放异彩,皇帝对他很是满意,竟要破格任命他为吏部给事中,要知道以往即便是连中三元的状元最好也不过是去翰林当个正七品的编修。更加让人非议的是,上个月,吏部右侍郎退休,李演竟然又升一级,顶了这个缺。短短数月,竟然摇身一变成了朝廷里最受别人羡慕部门里的正四品官员,是人家穷极一生都可能达不到的高度,而他竟然还不到三十岁。 一年时间里,朝廷内外大洗牌,谁人都摸不清皇帝的意思,但可以确定的是,李演也是皇帝的新宠儿。一时间李家风光无限。 「如今家兄高升,为何不利用此契机给自己谋个好差事呢!」酒桌前,余夏拍着李游的肩膀提议。李游听此心中愈加烦闷,「我和李演一起长大,还不知道他是个什么人,他爱惜自己羽毛,又怎会为我这个弟弟求一官半职。」他痛饮了一碗竹叶青。 「我有法子不必求他,兄长自有官做!」 正如余夏所说,李游很快就有了官做,其实说是官职,但却不是朝廷的编制,有点像是编外的合同工,是个花钱就能买的闲官职,这种情况挺常见,富贵人家里的子孙学习差,靠科考入朝为官像是做梦,就靠着这个方法得了个体面。余夏暗自为李游花了钱,吏部专管此事的官员听闻李游是李演的弟弟,便有意巴结,还特意给了个相对高一级别的位置。 穿了刑部新官服的李游刚上任两天,便向提着食盒来看他的余夏抱怨,「这差事无聊透了,那里面都是些归档尘封已久的案件,有的比我年岁都大,散发着一股难闻的霉味,我的差事就是时不时的晾晒这些书册,你还说这是好差事,依我看,兄弟这般聪慧也是有眼拙的时候!」 「兄长这就不知了,一来,这官职虽然不大,可是背靠刑部,到外面说出去也有面子。二来,这里掌管所有案件,无论是哪一个审官最后不是把案卷归档到兄长这来?这一来一往,兄长可以混个脸熟,为将来晋升好做准备。三来嘛,在这里做差,休闲,心安,犯不了掉脑袋的大错!」 听余夏这般说,李游感动得差点痛哭流涕,他想余夏处处为自己着想,简直对他比亲爹亲妈还要好,他眼角泛着感动的泪水,咬了一口余夏送来的大肘子。 「我还带了兄长最爱吃的酒水!」余夏向屋里陈列满了的书架看去,不经意间的提起,「兄弟我还没见过这么壮观的书册呢,不知能否看看呢!」李游很是得意的说,「当然可以,自家弟兄想看什么不行!」 每个书架上面都标了年份,一排一排规规整整,她前后走了好几遍,唯独没有发现她想要看的。一直都到最里面,她发现了一个耳房,只不过那扇门是铁铸成的,并且上了锁。一个守卫看见她,拔刀指向她,并问她是什么人。李游闻声赶来,并大声的呵斥,「我家的兄弟,你也敢拿刀剑指着她,不要命了!」 那守卫是正式编制,但他只是一个小人物,且并无背景,不敢得罪李游,又听闻是他兄弟,便以为余夏是吏部的李演,吏部主管所有官员的考核,他小小守卫吃罪不起,便连忙鞠躬道歉。 「底下人不长眼,贤弟没受伤吧!」李游关心的询问,仿佛余夏就真是他亲弟一般。余夏摇摇头指了指那个上了锁的铁门,「这里好奇怪啊!」 第273页 「啊,那里是关于前朝造反的特殊卷宗,是单独上锁的,钥匙在刑部侍郎手里,不过是些没事吃饱了撑的蠢人干的蠢事,没什么意思。哎呀,贤弟还是陪兄长我到外面喝些酒水去罢。」 余夏幽深的看了铁门上的锁一眼,转过头笑道,「我陪兄长多喝几杯!」 「你怎么光吃菜,不喝酒水啊!我知道了...」李游脸颊泛红,眯起眼睛,「你是不是怕家里的那个母老虎,真是亏了我兄弟这么好一人,入赘到人家天天被母老虎折磨...」说着晕倒在桌上。 余夏捅了他两下,发现他真的醉死了过去,她走到最里面的铁门前,拿出腰间的一枚特质簪子,左挑右弯,满头冒汗了好一阵打开了这副锁。她这个撬锁的本领可是练了个小半年的时间,专门找了京城最好的锁匠学的,原本是怕王慕倾哪天又把她自己锁起来,想的法子。不曾想,今日排上了用场。 这间耳房里面的书架塞得满满的,虽说歷朝歷代造反的案件不多,但是通常情况下牵扯的人员比较广,所以卷宗总是又多又厚。余夏按年份推算,她查的应该是二十年前的案子,推算了一年又一年,发现了两家姓陆的,但一一甄别确实和陆裳的年纪不相符,又查到在二十二年前,一个姓夏的家族定罪的是谋反,审判结果男性全部斩首,女眷发配边塞做奴僕,而刚好这个姓夏的有个女儿和陆裳年纪差不多,最重要的便是她发配的地界,和余知荣当年驻守的地方相同。 这似乎便能解释得通余知荣为何要给陆裳编造一个假的名字,假的身份,又为何禁止她出府了,陆裳是罪臣之后... 余夏一路走,一路想,她还是有许多想不通的地方,就如余夏的父亲到底是谁,难道是一个密谋造反的人 这般想着再一抬头发现已经到了王府门前,而王府门前已经站了两排的侍卫,那模样打扮分明是皇宫里面的守军! 「姑爷,你可回来了,正厅里面有一个宫里来的公公已经等了您一个时辰了!」家僕的话让余夏心中大震,她率先想到的是皇宫里的人已经知道了陆裳的身份,而她也要被牵连了。但此时想什么计策都来不及了,她只能硬着头皮去见人了。 那公公年纪不大,但派头却很足,见到余夏便先细嗓子问,「你就是余夏!」待余夏应了,便又清了清嗓,「还不跪下听旨!」 听旨?此刻也来不及细想,一屋子人便跪倒在地,余夏在前,身后便是王慕倾,王晋和。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商人余夏为朝廷纳奉税银数数,为朝廷建设出力,为天子分忧,乃京中商人中典范,今特令,命其明日亲自入宫面圣,特许嘉奖!」 余夏一脸懵逼的接旨,他倒是头一遭听说交得税款多能进宫面圣的,但她忐忑于是否这是真实的目的。 「余夏,明天你真的要去入宫么?」王慕倾窝在余夏的怀里,紧紧的环住她的腰,「我好担心你!」 「皇帝邀我入宫,我还能不去嘛,那岂不是真成了抗旨,何况那皇宫又不是龙潭虎穴,皇帝又不是勐兽,而且,你的夫君聪明着呢,懂得随机应变,你不用担心的!」余夏这般说安慰了王慕倾,也安定了她自己。 「我真的很没用,要是我是个大官,我就能帮帮你了!」 「说什么傻话呢,朝廷里的大官选拔都是通过科考,而科考又必须是男子,你一个又香又软的女孩子怎么可能当上大官呢...」 第二天一早,余夏就穿戴整齐的早早出门,只是在上马车之前,有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拦住了她,看着这个人余夏瞪大了眼睛,「你怎么会在这?」余夏看着陆裳,难以置信。 陆裳头上的碎发掉落了一撮,脚上的布鞋染上了尘土,她没有解释自己因何跑到这里,因为时间紧迫,已经来不及说那些。昨夜她无意中听到余知荣和谢忠的谈话,听到皇帝今早要余夏入宫顿时就慌了她的神,一个晚上她急得团团转,她一个弱女子本就没有太多主意,又加上她被困在国公府多年,要出去根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不管怎么样,她绝不能让她的孩子往火坑里面跳。 爬墙,钻洞耗尽了她全部的体力,当她终于逃出国公府的范围已是深夜,她困在那后院里太久,都不知道人间何样了,看着漆黑的空街净巷,她没有茫然,也没有重获自由的欣喜,来不急了,她没有太多时间,她不知道余夏住在的王家具体的位置,夜又深,街上也没有能打听的人,她唯有靠着自己一双脚,一家一家的看着匾额去找寻。 她是一介女流,弱小,可以任人欺凌,但她从未忘记自己是一个母亲。 陆裳抓着余夏的手腕,眼圈泛红的,甚至有些卑微的祈求,「不要去皇宫!」 「为什么?」 「皇帝要杀你!」 「他为什么要杀我!」 陆裳头髮凌乱含着泪水,摇头。 余夏不知道陆裳一路以来的心路歷程,但她能感觉到她的艰辛,但此刻已经无路可退,她耍性子不去面圣,那遭殃的可就不是她一人了。临走前,她问陆裳,「事到如今,你还是不愿告知于我么?父亲到底是谁?」 陆裳面露难色,眼泪在眼中打转,张口艰难,最后只是摇着头一声嘆息,满是无奈的神情。余夏拂掉陆裳的手,走向等在那里马车。那太监也是刚刚到,尖着嗓子说道,「走吧!余公子!」 第274页 陆裳呆呆的看着余夏上了那辆马车,从前,她没能保护自己的孩子,眼看着别人把他从自己身边带走,二十一年后,依旧没能改变。她笑了,笑的好大声,那声音悲悯得令人心痛,如果说能用自己的命换自己孩子一生顺遂平安,她都是心甘情愿的,可是,并没有如果,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命运的捉弄,倾尽全力,却依旧,无能为力。 人生的本质是不是孤独的,余夏不知道,但她知道有些事根本就不给你逃避的机会,迎难而上,独自面对是她唯一的选择。当她真正的站在皇帝面前时,反而真正的冷静了下来。 「常听说燕停阁的老闆余夏貌比潘安,为何今日见朕始终低着头,抬起头来让朕看看传言是否属实!」南书房里,皇帝坐在上位,余夏站在下方。 余夏平时嘴皮子挺顺流的,但像是「传言却有夸大,小民羞见天颜!」这种回答还是不说的好,虽说她第一次面圣,但从各种渠道听闻的是皇帝喜怒无常,尤其多疑。这种时候乖乖照做算是比较保险的做法。余夏慢慢抬起头。 皇帝的下巴出现在余夏的视线里,然后是嘴唇,再往上...直到眼睛,余夏微微怔了一下,她记得那张脸,虽然过去了半年之久,但她一下子就记起了上元夜那一天,差点撞到王慕倾的就是眼前的这个男子! 他竟然是皇帝! 皇帝嘴角带着笑,「真是好容貌!不过,朕看你好眼熟,我们在哪里见过?」皇帝起身来到了余夏面前,余夏后背惊出一身冷汗,上元夜那一天她穿的是女装,她很怕皇帝也记起了她。 「怎么又低下头了?莫不是你回忆起见过朕的场景?」皇帝手那一把摺扇说罢就要挑余夏的下巴,余夏下意识的后退一步,她防备的目光还没有露出,心中一凉,糟了。 「生得是女相,你穿女装一定很美!」 「圣上,说笑了,我一个娶了妻的大男人又怎会穿女装。」余夏低头说道,她自觉汗珠从头顶往下流过,手冰凉甚至有些颤抖。皇帝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说起了另一件事,大概意思是她交的税款多,要给她封个官。 这说辞实在是太反常太不合常理,余夏没经过科考,还是一个商人,怎么可能说封官就封官,如同儿戏一般。余夏判定皇帝已经认出了她的女子身份,但她不确定陆裳是她娘这件事,他知不知道。 「给个什么官好呢,要不就做朕的起居郎如何,可以日日陪在朕身边!」那商人的身份肯定没有在朝中为官诱惑力大,就算她不愿,却也挣扎不过他,世上女子千千万,他想要谁就可以要到,哪怕说再有魅力的女子在得到的那一刻都是索然无味,但没得到之前,诱惑力依旧让人迷醉。他是这般的想法,「我给你时间考虑!」 余夏离开书房片刻,皇帝的眸子就沉了下来,暗卫过来禀报,「回圣上,还是没有找到跟踪我们的那个人,但可以确定那个一路都在窥探我们调查的男人就在京城,可以判定他的主子也是京城人!虽然那男人行踪谨慎,轻功也很好,但我记得他的脸,若是再遇到,我一定认得!」 皇帝扬着嘴唇,「有意思!」他查了四年的人,一无所获,但这时却有人自己蹦出来跟着他的人调查,这难道没有意思么! 余夏从皇宫出来,脚下像踩了棉花,她没想到陆裳的事还没有搞清楚,现如今还扣下这么一顶心惊肉跳的大帽子,她以为这只是祸不单行,却没想到困难是结着伴的、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的。她在城中没走多远,一个小孩儿跑过来往她手中塞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 【女人能娶女人么,真厉害啊,阿落】 余夏顿时傻眼。 仔细想来,在机缘巧合下,知道她是女子也并不是难事,但能叫出阿落这个名字的就只有一个人,余夏当即转头走向柳枚的药铺。 柳枚看到纸条摇摇头,「能叫出你阿落这个名字的除了我还有一人,当年那场大火烧死了村子里所有的人,但除了你我外,还有一人也活着。」 「是谁?」 「阿落的哥哥!」 那答案似乎唿之欲出了。 第124章 余夏都不知道是怎么从柳枚那里走回家去的, 走了一路,便也蔫了一路。再一抬头就已经到了王府门口,看见坐在家门口苦等她的两个望眼欲穿的女人, 她眉心一跳,神情却是木然。 「余夏!」王慕倾像个小鸟一样扑到余夏怀里, 她怕失去似的紧抱着她,「吓死我了, 萧山去皇宫门口没接到你,我好害怕你出什么事!」 「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 皇城的大门有那么多,萧山那个蠢蛋一定是等错了门。」她安抚着王慕倾,而眼神却看向后面惊魂未定的陆裳。 能感受到陆裳也想要关切一下余夏,问问她怎么样了, 有没有受什么委屈,皇帝有没有为难她, 为什么今天要叫她去,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可又怕这么倒豆子似的询问惹烦了余夏, 她们这对母子怪异得很, 为数不多的交集通常都是以冷漠来对待对方, 虽然各有苦衷,但隔阂的时间太久也是事实,竟一时间连关心都显得那样生涩、胆怯,看人脸色,哪还像一个母亲。陆裳只能闭上了嘴巴, 拿眼睛巴巴的看着,看见王慕倾和余夏相处的自如, 又亲密无间,一时间又是欣慰又是羡慕。 王慕倾聪慧,在余夏和陆裳之前充当了桥樑。她没有讲太多自己,反而说起了陆裳对于余夏的担心,怕她有危险,就那样一口茶水也不喝,傻傻的蹲在外面等。余夏看着陆裳比早晨时还要憔悴的模样,一时间心里有些动容。 第275页 「娘亲,余夏这不是安安全全回来了么,我就说你不用担心的!快进来,我们到屋里聊!」王慕倾热络的叫着娘亲,娴熟又乖巧,看陆裳似有踌躇,便扯了扯余夏的衣角,示意让她说些话。那句热络的「娘亲」始终卡在余夏的喉咙里,说来也真是奇怪,薄凉时能叫出这两字,现在反而叫不出了,这般想着嘴角都牵扯出一味苦,最后也只是支支吾吾的说了一句,「你...进来吧!」 陆裳被请进了她们的小院子里,虽然有很多好奇,却也不好到处看,她只是看一眼一个地方便在心中描绘起她的孩子每日的起居生活,哪怕连残影都没有捕捉到,但也觉得看上一眼,心便安了不少。 「好好和娘亲聊,需要我的时候就唤我,我不会走远。」王慕倾整理了爱人的衣领,那是朝夕相处的生活里,慢慢养成的举动,她们觉得没什么,但是在别人看来,她们,很恩爱。她说完就安静的退了出去。这一退,整个空间变得好安静,余夏不太敢看陆裳,不自在,陆裳看着余夏不自然,有些尴尬。 和早上的急切不同,此刻陆裳又开始注重自己的仪态了。她扶了扶头上的头钗,「刚刚慕倾说得不对,其实,她很担心你,坐在门口等是她坚持的,她想早点看到你!」 「我知道!」冷冰冰的回答后,又变成了各自的沉默。陆裳深吸了一口气,鼓足勇气说道,「你不是想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么,我今天就把你的身世告诉你...」那样故事,那样的悲悯无助喘不上一丝气来的故事并不只是故事,它真真切切的发生在陆裳的身上。 更残忍的是,故事里真正的受害者成了讲述故事的人,她亲自揭开从未治癒过的伤疤... 永寅十二年,科举考试结束,殿前跪拜叩谢圣上封赏的进士人群里有一个不起眼的人,名唤夏七醒,在人人都争相这攀附权贵之时,不擅长人际的他被封到了个小县当父母官,他的挚友替他委屈说以他的才学不留京入朝实在可惜,但他却说只要是为了圣上的江山社稷,能为万民造福,他在哪里都一样,他一身干劲儿的去赴任。那县城本是匪患横行,百姓生活得不到保障的地方,他去治理的第三年却已经完全变了样,社会变得安定,百姓也都不再战战兢兢,越来越往富足的方向发展了。 那一年,才二十五岁的他因为日夜操劳,两鬓都白了。也是那一年,他娶到了一个贤惠的妻子。成婚后的第二年,他们生了一个女儿,他为她取名为怡,他教她读书识字,妻教她女红,女孩儿在这样的环境里慢慢长大,然而一切幸福在某一天戛然而止,那一天谁也没想到那只是不幸的开始。 夏怡那一年十三岁,她记得那一年闹蝗灾,本来父亲管辖的县备有充足的粮食,尽管难点但要熬过去应该没什么问题,但却没想到临近的县突然涌入很多流民,流民吃不到饭,便去偷去抢,一时之间人心惶惶。父亲怕动乱,因此开仓安抚流民,父亲说当今圣上是个好皇帝,特颁布法律法规,说父母官在危难时刻可动用军粮,父亲说此刻就是危难时刻。然而没想到,不久后,父亲就被抓走了。 起先说的是协助调查,后来便是有去无回,然后城中流言四起说父亲犯了法,最后张贴告示里说,父亲私自动用军粮,被判了杀头之罪。此时,家里只剩下年迈的祖母,不识字的母亲,还有年仅十三岁的她,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写着状纸,想要试图说明那流民虽不属于她们县,但若不安抚,必定会有霍乱,她想证明这就是危机的时刻,她的父亲这般做并没有做错,然而办案的巡按却不这么认为。 破屋又遇到连夜雨,她拿着状纸回家,却惊恐于见到接下来的景象。她重新的定义了「趁火打劫」和「亲戚」这两个词。母亲扶着跌坐在地的祖母哭泣,曾经逢年过节来她家走动的亲戚如强盗一般在搬着她家的东西。还有的甚至连亲戚也不算,左拐右绕寻根溯源说是她的叔叔表哥自然应得一份财产。那时「吃空户」的事时常发生,看准了夏家没有男丁便来瓜分财产,那些人的吃相太过难看,难看得把人心的薄凉展现得淋漓尽致。 当然也不是处处都薄凉,城中有良心的百姓很多,他们自动情愿跪在巡抚大人门口为父亲证明清白。后来越来越多的百姓加入这一群人之中,巡按大人也说,这件事上报到了朝廷。她曾以为这便是希望,她以为很快真相查明,她的父亲就可以安全回家,但没想到等来的消息会比最初更加的糟糕。 临近县的县令参与到一场谋反案当中,他是父亲的一个同窗,过年时有过一次书信往来,因此被认定军粮是派到了谋反军手中,书信里的问候成了「暗号」,那些流民也并非是流民,而是谋反军。人证物证具在,谋反的罪名扣下来,夏家包括僕人的男丁都被判抄斩,女眷统统发配边塞为奴为婢,祖母在等候发落时含泪而终,她和母亲在痛苦中挣扎。 因果有循环,可笑的便是,曾经追根溯源趁火打劫的亲戚这次并没有落下,同样的斩首套餐。 看守她们的狱头早年受过她父亲的恩惠,她苦苦相求请求让她父女见上一眼,狱头犹豫说只有行刑之时有机会,如当头一棒却也不得不选择,她记得父亲临行前仰天长啸的场景,他父亲在人群中看见了她,笑中带泪,留下了他此生最后一句话,「要留清白在人间!」 第276页 要留清白在人间!之后这句话就成了她活着的唯一理由。 发配的路上没有人照拂,只有无尽的屈辱和鞭打,她和母亲相互依偎,忍辱前行,那一路路途遥远又艰苦,走时队伍里有百来人,有六十来岁的老妇,也有五六岁的稚童,走到一半路程,只剩下一半的人数。那时每一日早起,就是先看看睡在身边的人是不是还在唿吸。那时她便想着也许下一个的便是自己,但比那更糟糕的情况是,母亲率先倒下了,在她怀里咽下最后一口气时瘦得皮包骨,却还是笑着在安慰她。 「活下去!」是母亲对她说得最后一句话,她想要大喊,她想要大哭,可发现那时她已经没有了泪水。 半年的光景,家破人亡,她只身一人,被枷锁捆束缚住手,被铁链铐上脚,就连仰头看向天,都成了奢侈。吃不饱,穿不暖,脚下的鞋子烂了,每走一步都是钻心的疼痛,她时常想死也许是一种解脱,但每每绝望之时,不忘的始终是父亲那句要留清白在人间,还有母亲那句,活下去。 她被派到边境的军营里做饭,在那全是男儿的地方里,她一个十四岁的少女,处境可想而知。她每日以锅灰掩面,战战兢兢的生存,可有一天,也难道厄运,一个军官在夜里把她堵在了火房里。 她连喊带叫,连吼带躲的拼命往外面跑,跑不过就摔东西,动静闹得非常大,倒是引来了别的士兵,但他们像看热闹一般,居然在旁观吹口哨喝彩。那一刻,她的心如死灰!想着莫不如就这么算了吧,一死百了!然而她没想到的是,为难时机,她遇见了她的贵人,至少当时以为是! 威风凛凛的大将军穿着铠甲,一声呵斥吓退了所有人,那个军官被处以军法,一百军棍,竟活活打死了他,那是她第一次知道权力意味着什么。有了这次的教训,军中不再有人欺负她,她也对将军心存感激,时不时的做些小食给将军送去。那将军不贪食,也不好色,面如冷色,时常紧皱一双眉,后来她才知道他是皇上亲封的将军,名唤余知荣。 她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跪在他脚下,诉说着自家的冤屈,谁知那将军是冷笑着,说了一句她听不懂的话,他笑她太天真!是啊,太天真,人家一个军功赫赫的大将军凭什么趟这趟浑水。她理解,也没有强求什么,只是还是一如既往的送小食给他当成夜晚劳累之时充飢用。 一切态度的转变是因为一件东西,余知荣发现了她通音律。那时不知为何在余知荣的大帐中有一把上好的古琴,她也只是看了多两眼,余知荣惊诧的问她会弹琴么,她点点头。听她熟练的弹琴,从此之后,余知荣的眼神都变了。他说只要她做一件事,他就会帮她一家洗刷冤屈。那时的她,别说一件事,就是要她的命都愿意做交换。 从此之后,夏怡死了,多了一个叫陆裳的女子。 陆裳有了住处,在另一个繁华的市井之间,她有了安身之所,可以说衣食无忧,每日要做的事便是抚琴练琴,余知荣始终未透露要她做的事是什么,她也只能等待。余知荣从来不会来找她,要传达什么消息,多数情况也都是靠着身边的副将,那个似乎是磕巴的谢忠。 这样一晃,过去了一年半,她终于等来了余知荣交代的事———服侍一个男人。这样的处境下,她也不奢望能够保证自己的清白,她抚着琴,在那男人从后抱住她时,没有挣扎! 生活真的很苦,苦到熟读四书五经、守着三纲五常礼教思想教化下把贞洁看的比生命重要的大家闺秀屈服了,苦到弹琴下棋这般陶冶情操的风雅消遣变成了勾引男人的手段,苦到了她明明知道余知荣杀掉夏怡,为自己重新捏造身份,一些列精密的计划,恰到好处的让她和那男子相遇另有目的,但她为父亲、为家的清白,甘愿的成了一枚听话的棋子。 那男人年纪比她长了近二十岁,不怒自威,很少说话,但很喜欢听她弹琴,她不知道余知荣为什么费这么大的劲让她讨得那男人的欢心,她对男人的身份也不感兴趣,她只盼望着余知荣答应她的事能快点做到,可没等到那一天,情况就变了。男人是她生命中过客,某一天就没有再过来了。后来她无数次的催促余知荣实现当初的诺言,可等来的便是她的小腹慢慢隆起,直到那一刻,她才明白余知荣的目的为何————她怀上那男人的孩子。 谢忠把她护送往另一座城市,无声无息的,她看着肚子越来越大... 彼时的她料想到大概率,余知荣不会真的帮她的家族洗刷冤屈,她想过干脆逃走自己想办法算了,可摸着隆起的肚子,她又不忍心再经歷一遍从前的苦难了,她无依无靠,无法安身立命,连自己都养活不了,何况她的孩子。 在忧虑担忧中,她努力的喝着那些她不喜却有营养的鸡汤,日日弹着令她痛恨的古琴,效仿起记忆中母亲的温柔同肚子里的孩子温声细语,那是她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她不再独身一人了。 在那样的复杂的情绪中,她迎来了她的孩子,她也又一次见到了余知荣,余知荣看着那个健康的男孩子竟然破天荒的笑了,好像那是他的孩子一般。见此时机,陆裳便提出证明父亲清白这件事,她没有强求余知荣要做什么,只求他指一条路给她,将来她入京磕头找巡抚也好,拦轿告御状也好,这些都由她自己承担。 第277页 余知荣再次嘲讽一般的笑着,「告御状?皇帝本人你不是都见过了么!」 陆裳眼睛瞪得老大,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她那目光所及一亩三分地,所见之人根本寥寥,她脑中一片空白,闪过那个男人...他...是皇帝! 「你是不是在懊恼,在后悔,若是早一天知道就能为你家含冤去世的人讨一个公道?你依旧天真的可怜,你还不明白么,欲加之罪,害你父亲惨死的罪魁祸首根本就是那个高高在上、又疑神疑鬼的人!这一切只怪你父亲太傻,百姓只念夏公情,却不记圣上恩!」 「父亲说过...父亲说过...」刚刚生产不久的陆裳原本就没有太多力气,这会儿信仰崩塌让她慌乱无措。而那新生儿似能感受到母亲的情绪,竟然也在房内哇哇嚎哭起来,陆裳擦着眼泪去抱孩子,却被余知荣一把夺过,他叫了门外的婆子把孩子带出去。可陆裳拼命阻拦,她从床上跌落,苦苦哀求却也难逃和孩子被迫分离的厄运... 她在那个院子困了五年,便也想了孩子五年,每一年新年、生辰,她都要为自己孩子坐上一件新衣,新鞋。后来,余知荣被封为荣国公,她便被带回了京城,成了他的妾氏。她在日日期盼中度日,又五年,她终于等回了自己的孩子! 陆裳有些难堪,这般往事她本来不想让余夏知晓,可是再瞒下去也无益,只能选择柔和的方式告知,「余知荣手中有兵,他要挟天子利诸侯!他需要一个好摆布的棋子!可当今圣上心机异常,哪能这般轻易的让他成功,不管如今的皇帝查到多少,余夏,这个京城你都不应该再呆下去了。」 「天下都是他的,又能去哪儿?」 「谢忠,他是个有良知的好人,也是有能力的人,我去求他!」陆裳在笑,这一刻她是发自内心的带着希望的眼神看向余夏,「他会帮我们,到时候,我们一起去江南隐姓埋名,你和慕倾做些小买卖,生几个可爱的孩子,平凡安全的过日子...」 余夏心中酸涩,什么也没有说。 房门敲响,王慕倾探头来,脸色并不好的说道,「外面国公府派人说要接娘亲回去...」陆裳面露尴尬,她本就是偷跑出来,如今要是回去必定少不了惩罚,但好在来接的人是谢忠,倒也不会太为难,临走之际,陆裳一步三回头,不舍的看着余夏。 余夏看着那瘦小的女人一步三回头,她自言自语道,「若你真是我娘,该有多好...」 陆裳的故事其实只是前半段,而更为精彩和匪夷所思的则在后半程。以余夏对余知荣了解,还有柳枚的话,渐渐拼凑出「故事」的后半程。 当时余知荣,皇帝既要他戍守边关,又怕他手握兵权,藏有谋反之心,因此边关太平一些,便总是想方设法削弱他的权势,如此这般卸磨杀驴,余知荣恐怕真生了异心,心想左右都被扣上造反的帽子,不如他真的造反,但兵变光有兵是没有用的,自古造反都需要契机,皇帝昏庸无能,可以大打替天行道的大旗,然天下太平之时这造反便不得民心了。 这招不行,余知荣动起了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想法,然而皇帝那些儿子一个比一个的精明,又都蠢蠢欲动,就连最小的皇子锦王似乎都不合适,他想若是有一个好拿捏的皇子在他手中该有多好。从那开始他便培养了好些个女子勾引皇上,这其中,只有陆裳成功了。 看着襁褓中的孩子,余知荣便觉得那事成功了一半。可无论是把孩子放在他身边,还是陆裳身边都太危险了,皇帝性子谨慎,南巡时宠幸一个女人,而后有突然不见了,已经有些怀疑他了,若要是被发现了这女子和自己有关联一定会引火烧身,他想着莫不如把这个男孩随便丢到一户乡野人家去养大,这样孩子能平安长大,而自己也不会被人怀疑。等到时机成熟,那些皇子凋零之时,便是他接回那孩子之时。 余知荣把这件事交给了身边的副将谢忠。谢忠为人谨慎,在送出之前,在奶娃娃手臂上留下一道利器的痕迹作为记号,他寻得一个偏僻的村落,在那里找了一户即将做父母的夫妇,男主人是一个猎户,皮肤黝黑,但为人和善,他妻子双手扶着肚子站在身后,看样子也差不多足月了。 猎户看谢忠的穿着谈吐以为这孩子是个大户人家的私生子,他本不想沾这罗乱,可又想着妻子即将临盆,接下来的几个月他都要照顾妻子和孩子,便进不了山里狩猎,他倒是挨得过清苦,可不忍苦着妻子和孩子,便想一个娃是带,两个娃也是带,便接受了谢忠的银子,应了这件事。 当夜,妻子生下一个女婴,接生的村大夫看着另一襁褓中的孩子惊奇,猎户拿了一个碎银子放到村大夫手中,「今夜,我妻生得是一对双生子,一儿,一女。这是诊金,请柳大夫务必收下,我知道您的婆娘也刚生了个女娃,给她们买些吃的罢!」 猎户给男孩取名为阿雄,女孩取名为阿落。他知道这男孩身世必定富贵,又因为收了人家的钱,所以什么东西好东西都给阿雄一人,自家人过得就稍微清苦一些,后来妻子又生了一个女儿,日子更艰难了。他起初以为阿雄的家人很快就会把她接走,但不曾想这么一晃过了十年。 随着年龄的增长阿雄变成了少年,但行事作风越发乖张,又有些好吃懒做。而自家的两个女儿让他欣慰不少,阿落活泼一些,阿葵乖巧一些。阿雄越来越目中无人,时常对着母亲推推搡搡,猎户忍无可忍动手打了他,他便赌气离家出走了,起初还当成大事一样从村东头找到村西头,后来发生的多了就不奇怪了,反正,没有钱花了,他就会回来。 第278页 那次阿雄出走得有几日了,阿落这边又穿着男装和小姐妹素红跑出去玩,猎户有些担忧的出门找寻,找遍了村子不见她们,便又回了家,再回来便看着妻子抱着口吐鲜血的小女儿。 在他们家的院子里有好几个男人,为首的冷着一张脸,看穿着看气势是非富即贵,他张口就提那孩子,他想要上前理论却被刀架在脖子上。面对这种有权有势来头不小的人,他们这种人就是草芥,他跪下来低微祈求让他去找大夫为小女儿看看,谁知那人冷笑说,不用着急,很快你们就可以在地下团聚了。 他很快明白了,原来除了那孩子,这里的所有人结果就是一个死! 猎户说那孩子离家出走了,此时他的心无比悔恨十年前为什么要为了一些钱而接下阿雄这个孩子,同时在心里祈求着,只盼着出去玩的女儿阿落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回来。可好巧不巧,阿落就在这时回来了! 女儿看着眼前这个景象吓傻了,他也来不及说什么,只听那男人说了一句,「他就是那个孩子」 他脑中灵光一闪,随着说道,「你的儿子我还给你,求你们放了我的家人,放了这村中的村民。」怕女儿说露馅了,他便呵斥,「我不是你爹!十年前,我收了人家的钱,你是寄养到我们家的,你是别人的儿子。」他不断的重复着儿子,试图让聪慧的女儿藉此来保护自己。 「你快跟着你亲爹走吧,别在我们村中连累我们了,我的女儿...死了。」妻子抱着小女儿喊道,她这话一语双关,让愣在原地的阿落醒了半分。 然而余知荣并没有这般轻易的相信眼前这个弱不禁风、又像是营养不良的少年就是当年那个孩子,他记得谢忠说过,那孩子手臂有一道疤痕,他上前抓住瘦弱少年的手臂,看那一掐都能断的手臂上确实有疤痕,只是却不是利器所割造成的。 阿落木讷半分,明白男人在找什么,她和阿雄一起长大如何不知阿雄手臂上那一道笔直的伤疤。她咽了一下口水,战战兢兢说道,「五岁时,被恶犬咬了,手臂上那条长疤被破坏掉了。」 男人还是不能完全相信,彼时村中已着了大火,火焰吞噬了大片的房屋,为数不多活着的人被捆在一起,男人问那村长,猎户家几口人,村长短暂的愣了一下,脱口而出,「四口,两个大人,两个孩子!」 火势兇勐,浓烟异常,火里到处是挣扎的人,那刺鼻的味道里又带着脂肪的味道,阿落不停的干呕,慌乱间她寻到一处水缸,打开盖子发现了半隐藏在水中的伙伴素红,她们短暂的对视之后,余夏慌乱的把盖子盖回到缸上。 「这么了?」余知荣冷着一张询问。 「我想快点离开这里!」余夏挡住水缸,指甲紧紧扣在肉里,出了血痕。余知荣对宽大手掌落到她的肩膀上,告诉她,你叫余夏。 她不是余夏,但只有当了余夏,她才能活着,她踩过了彩色的风车,偷偷掩去泪水,在心中落下恨意的种子,「终有一日,我会报仇,为爹娘,妹妹,村庄里的每一个亡灵,我会杀了每一个兇手!」 余夏在王慕倾的唤声中回归现实。 「余夏,今日里你回来之后,就总是发呆,是不是有什么心思?你说过,我在想什么都可以告诉你,那你想什么可不可以也告诉我?」也许,我也可以为你分担呢? 余夏把王慕倾搂得更紧了,「我在想任何人都不能把你从我身边带走,任何人!」 那烦人的纸条没多久又落到了余夏的手中,纸条上写着时间地点,还特意强调不让余夏带人去见他,要不然就把她的秘密公之于众。 夜晚,余夏单人赴会,在一个废弃的寺庙中,她看清了相约的人,那样貌、神韵都不及那高在皇位上的帝王,谁能想到这样一个人竟然是当今圣上同父异母的弟弟,余夏不知道余知荣的计划里是哪一步出了纰漏,老皇帝驾崩之后,他计划落空,却被曾经弱小得不堪一击的锦王抢了先机,但现如今看来,阴差阳错,有阴差阳错的好处! 「还真是有些世家公子的样子啊,我的好妹妹!」阿雄笑着又露出阴狠又嫉妒的表情,「我说一个乡野女子怎么会成为国公府公子,还娶了妻,多可笑啊!」 「你想要什么?这个么?」余夏从怀中掏出了大把的银票,那是足以让一个人三代里大富大贵的钱财。却被阿雄挥手一扬,「你打发要饭的呢,这些钱够干什么的,我要本就属于我的东西,我本就是国公府的公子,有身份有地位,你所有的东西原本就应该是我的,摇钱树的燕停阁、燕停苑,城中的新首富,对了,还有你身边那个疯批美人,也该是我的!」 余夏冷淡的眸子里起了一股杀气! 第125章 「你以为, 当初就算是你被带入国公府,你就能拥有了我现在拥有的一切?」 「会比你现在拥有的一切更多!」阿雄摇着头,「当初若是我入府当国公府的二公子, 我会更听我爹爹的话,他说什么我就做什么, 我会百般的讨好他,哄得他把爵位传给我!」 余夏听着他痴人说梦的话, 竟然忍不住嗤笑出声。 「呵,阿落, 你不受他们待见,是你太蠢,太不听话了,换成我的话才不会那般的傻!因为我知道顺从才是获得宠爱的最好办法。他们有个嫡子又如何?余邈成天围着老婆转能成什么大事, 他那个老婆又生不出孩子,余庆又残了身子, 也是个废人!但我不一样,我听话啊, 我若入了国公府成了那二公子, 一定多多娶妾多生儿子, 我会视我爹的髮妻为亲娘!百般孝顺, 百般的讨好,要是我高兴,还可以过继几个孩子给余邈、余庆他们,让他们尝尝当爹的滋味!我会混得风生水起,自然就受他们所喜欢!被他们喜欢, 我就有了地位,我也不会像你似的做什么商人, 我要入朝为官,有了权自然多得是钱,那时候娶个家世显赫的千金小姐,我也根本不用像你这般窝囊,当那上门女婿。」 第279页 「你肚子里有几两墨水?要入朝为官!」 「我爹都是国公爷了,为江山立下汗马功劳,当官还不是一句话的事,而且我的弟弟还成了权臣的女婿,反正都是亲戚,都会帮我!」 还真是聪明人眼里的傻子,傻子眼里的蠢货。 谁聪明谁傻,谁真又谁假! 阿雄没了耐心,他得意的笑,「我给你三天时间向我爹坦白整件事,恢復我真正的身份,你乖乖按我说得做,说不定我高兴,到时候帮你找一户好人家嫁了。否则全天下人都知道你是假余夏,还是个女人!我也劝你别耍花招,若是我出了什么危险,我的朋友也会把你是女人的事公之于众!」说完,竟然弯腰捡起了刚才被他扬散落地的银票,他贪婪的借着微弱的烛光看清了上面的数额,窃喜道,「明天在这里再给我一万两!」说罢,神气的走了。 余夏紧攥着拳头,这事情处理起来非常麻烦。她从前很想摆脱余知荣给她的这个特殊的身份,现在知道了陆裳的情况,她更不想顶着这个身份了。但若把这个身份给了阿雄,她是女人的事情就暴露了。那王慕倾嫁了个女子的消息会闹得街知巷闻!任何人都会戳着她和自己的嵴梁骨,就算那时王慕倾仍然笃定自己,但王晋和会怎么做,她会允许她的女儿和一个女人在一起么? 还有一种选择,她不把身份给阿雄。但之后呢,若是余知荣某一日真的高举大旗,伪造个什么遗诏之类的,藉口说她是皇家正统而起义,但皇帝呢,他可以当众指出她女子的身份,气得余知荣七窍流血!也可以佯装不知道,一顶反贼的帽子扣下来,不光是她,王慕倾,整个王家,他想要藉口惩戒谁,多多少少都能找到联繫上的!她想到皇帝看她的眼神,想到陆裳的命运,不由得汗毛都立了起来。 不能这般,那般,也不行! 余夏手指垂放在桌前,有节奏的轻轻扣动,嗒嗒嗒———嗒!她做了决定! 既然阴差阳错重生在这里,又以这个身份活着得心应手,没道理圣母心泛滥而让自己、让爱人陷入绝境。想通这一点,接下来要看看如何对待那个异想天开的阿雄了! 「若是有人对你有威胁,你又拿他没什么办法,你会怎么做?」余夏轻按着太阳穴,问着旁边的高能,高能回答,「杀了他!」 余夏沉思了许久,「高能,替我办一件事!」 按照昨日约定的时间,余夏又去了破庙,阿雄等待在那里多时,他张口就向余夏要银子,余夏说没带,顿时就从四处窜出来七八个大汉把她围住,阿雄讪笑,「我知道你不愿意把身份还给我,但现在可由不得你了,我要感谢你昨日给我的钱,要不然我也没办法花钱找人来抓你!」 大汉得到吩咐就朝着余夏动手,正在此时一个人影闪过,那人手持着一柄长剑,耍了招干净又凌厉的剑花,眨眼之间,那七八个大汉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便纷纷倒落在地上,见血封喉,竟一个活口不留,这时余夏才意外的发现,这人竟不是高能,而是谢忠! 谢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谢忠挡在余夏面前剑指阿雄,阿雄哪见过这样的场面,此时已经吓得魂飞魄散,涕尿皆流,他跪在地上不住的叫着好汉饶命,好汉饶命,谢忠嫌弃的看着他,竟生出一股若是眼前的人成了他剑下亡魂对他的剑都是一种侮辱。 然而就因为这一停顿让阿雄大着胆子抬头看了一眼,这一看竟发现谢忠有些眼熟,他虽目光短浅,人又蠢又坏,却也不算笨,去年余夏大婚之时,在茫茫人海中他看着骑在马背上的人眼熟,但又不敢十分确定,暗中调查了半年,又观察了半年,他对余夏的家人,国公府的那些人,包括身边的跟班小厮都一清二楚后,才敢像如今这般摊牌的。 他很快就认出了谢忠,并脱口而出,「我认识你,你是我爹的手下,你来得正好,她根本就不是国公府的二公子,我才是真的!怎么,你不信!我能证明!」说罢站起身来,脱下外衫,内衫,「我是男子,而你护着的是牛头村那户养我人家的孩子,是个女人!你问问她敢不敢像我这般脱下衣衫!」 谢忠听见了牛头村,当年,正是他把陆裳的孩子送到的村庄,他又看到了打着赤.膊的阿雄手臂上的伤疤,顿时转过身来想要撸余夏的袖子,但余夏后退半步,目光慌乱,此时答案显然! 那年是余知荣亲自去接的余夏,而谢忠那时在各地收募私兵,本以为有地方、有姓名、又有伤疤作证根本不会出错,谁知道闹出个这么大的乌龙!竟然女扮男装在国公府装了这么多年,亏的陆裳还以为她是自己的儿子,为了保护她,不惜苦苦哀求自己,希望能帮她母子二人离开京城,他答允了,今夜里,他本想和余夏见上一面,告知她后日的逃亡计划,可却看着余夏鬼祟着出门来到这个破庙,他着急靠近破庙,可却被外面那一群身手极高的黑衣人围住,他怕余夏有危险,便管不了那么多,一招致命,全都杀死,除了为首的那个武功很高,但三招下来已经重伤在身,他撕下他的面罩才发现,那是高能,余夏身边的人。 也来不及愧疚,可能他也根本没有那愧疚之心,他本就不在意自己杀的是谁的人,他只知道,她不能让陆裳的孩子受到伤害。 又想到陆裳被骗了那么久,谢忠心中怒气升起,转过身抬剑,这一次,剑尖指的是余夏! 第280页 余夏呆愣,她没想到谢忠的突然出现,更没想到她的身份这么快就被人知道了!她刚刚可是见识到谢忠的剑有多快、有多绝,她心中一沉,心想难道今天真的就要折在此了么! 高能怎么可能让他的主子,就这么折了!哪怕他此时已经伤得严重,嘴角还在渗着血。他也要撑住一口气,他冲进去,剑指着阿雄,「你敢伤了我主子,他也得下去陪葬!」谢忠长剑一挥,高能的剑断成两节,接着,他抓着阿雄足尖一点,用轻功走了! 高能又吐一口鲜血,他伤得很重,却先去扶跌坐在地的余夏,「主子,外面我们的人全被他杀了...」余夏呆呆愣愣,木然的不眨眼睛,「你刚才都听见了吧?」 「我认的主子就是眼前的人,不管是出身名门,还是草根里摸爬长大,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我只知道是你救了我们一家,我们一家如今好好的活着,是真的!」 余夏苦笑,「帮我好好安葬那些死去的人,照顾好他们的家人,不能让他们的弟弟妹妹受欺负...」她起身,想着谢忠知道了,陆裳也会知道吧,她的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伤感。 实际上,谢忠没有在这时候告诉陆裳真相,他想先把阿雄安顿好,等到了后日,一切准备得当,他带着陆裳和阿雄离开出了城,再把整件事告诉她。上次陆裳偷跑出国公府,后来他到王府上把她接走,实际上是他自己的主意,他把她藏在一处安全的地方,这几日余知荣那边已经有所怀疑,他必须带着陆裳母子早些离开,远离着京城的是是非非。至于余夏,他并没有打算戳破余夏的女子身份,既然余夏和陆裳无关,那好了坏了生了死了,自己就更无所谓了! 他把阿雄安顿在一处不起眼的房子里,那里人多,流动性大,多一个人也不会有人注意,但阿雄显然不满意,他还没有认亲呢,就张嘴闭嘴国公爷是他爹,他要认祖归宗,要回家,他可不知他要认祖归宗严格意义上得去皇陵里挖坟问他那个疑心病的先皇老爹,当然还得问他的疑心病普拉斯版的皇帝哥哥同不同意。 更让谢忠来气的是他口中念叨的娘亲是余知荣的髮妻孟氏,哪怕谢忠强调再三他的母亲叫陆裳。 「那等贱妾不是我的娘亲,我娘亲必定得是当家主母!我自然是父亲大人和主母的好孩儿!」听此话,谢忠没有像余夏那般嘲讽,他当即抽了阿雄一巴掌,把他抽得旋转了三百六十度,问他,「你娘是谁?」 阿雄的脸都麻了,整个人都是懵的,根本没有听清谢忠问的是什么,他回话回得慢些,又一嘴巴抽下来,他又逆时针转了七百二十度。 「你娘是谁?」 「陆...裳...」 但骨子里乖张的人又哪能老老实实的呆着,那伤疤没好却已然忘了疼!在那屋子里憋了天,实在无聊,他竟然大摇大摆的拿着银票出现在了燕停阁。几杯黄汤下肚,那嘴更是没有个看门的,什么都往外说,「明日我就是这燕停阁的老闆,到时候我把你们这些下人全都辞退,换个花容月貌的人伺候,一楼改成妓.院!你们原来的老闆余夏,你们肯定想不到吧,她那个小白脸子是个女人...」 旁人听得真切,却并没有把他的话当真,以为只个小人得志的痞子吃醉了在戏言,而慢慢走上楼的余夏脸色铁青,而她身边还站着王慕倾。彼此那尴尬气氛顿时蔓延。萧山气不过,直嚷嚷着,要把那酒蒙子赶走,可开门做生意,哪有因为人家吃醉了就撵人的道理,余夏想着不便理会,牵着王慕倾往里面走。 可阿雄却歪歪斜斜走了过来,「呦,这不是我的妹子阿落么!怎么带着媳妇出来玩啊,别说,你这媳妇不发疯时还挺好看的,这么看来,跟着你,是她亏了!」他转头对着王慕倾,「我很好奇你们怎么行房,你肯定没有尝过那种滋味吧,你要是低三下四的求我,我不介意帮你...」 话没说完,余夏一个嘴巴抽过去,她这一力度打得自己手都麻了。阿雄的酒醒了半分,嘴里面骂骂咧咧,被萧山带着人扔出去外面。 余夏怀里的小人儿瑟瑟发抖,她心疼抚摸着她的后背,「刚才吓到你了吧!」王慕倾没有问余夏那个人是谁,她只是念叨着想要回家去。 回到家里,二人躺在床上,王慕倾缩在余夏怀里。 「余夏,我害怕!」 「我在这里,你什么都不要担心!」 王慕倾不说话,只是紧紧的抓着余夏的衣角。她们这么一躺就是一天,连饭都没有吃,直到看着王慕倾睡熟了,余夏才把自己的衣角从小人儿的手里一点一点抽出,她轻手轻脚的出了门,锤了锤腰,这躺了小半天,简直浑身难受。 萧山把纸条交到余夏手里,「我一直跟着那人,他就住在这里!主子,真的不用我陪你去?」 「高能会陪我去!」实际上,余夏并没有让高能陪同,他伤得不清正在家中卧床养伤,今日她本就打算一个人去,之所以谁都不带,是因为她不想让萧山也知道她的身份。更何况若是有谢忠在,她带谁都是鸡蛋撞石头。临走前,她往怀里揣了一叠厚厚的银票! 余夏提着灯笼,按照纸条上面的地址找了过去,那间房子里面燃着灯,门轻轻一推便开了,她提着一口气走了进去,却发现床上躺了一个人,她的手轻轻撩起床帷,发现阿雄平躺在床上,喉节上方插了一把匕首,眼睛瞪大,七孔流血,死状异常骇人! 第281页 突然看到这个画面,也吓懵了余夏,她往后退,想要尽快离开,可好巧不巧,正好撞见谢忠! 这局面简直说不清! 谢忠看见阿雄的尸体,二话不说一脚就踹到了余夏的肚子上,惯性让她撞到了桌子上,连桌子都散架了,她只觉得小腿剧痛,感觉得五脏六腑都要碎了。 「你杀了他?」 「咳咳,我没有,我来这里时,他就已经死了!」余夏的话显然谢忠是不信的,他抽出腰间的佩剑,剑尖直抵余夏心口,余夏的白衣顿时漫出红色。 「谢大哥,谢大哥!」陆裳一身平常妇人的装扮,等了一会儿,看谢忠没有出来,便大着胆子进了那间亮着的屋子,可她没想到一进门就看着谢忠拿着剑抵在余夏的心口处,已经出血了,要是再进半分... 陆裳跪在余夏身前,以手相握着剑身,她怕再进半分,余夏会没命!她不知道那些事,她只知道谢忠和她说今夜里带着她和孩子出城,再也不回来了。她本来很高兴的,她的孩子就是她半辈子的期望,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他,「谢大哥,不要杀我的孩子!不要杀我的孩子!我求求你!」 陆裳的双手那样紧紧的抓着,血顺着滴答滴啊的往下流,但她想是不知道疼痛,一刻要松的意思也没有。 谢忠看向余夏,再次询问,「你杀了他?」 余夏回,「不是我,我根本没有理由杀掉他。」 「你也没有理由留着他!」谢忠松了手,剑嘭的落地,他扛走了阿雄的尸体,离开了。陆裳松了一口气,她双手全是血,却扶起已经站不起来的余夏,「夏儿不怕,娘亲在这里,谁也伤害不了你! 「不怕,娘亲背你去找大夫!」陆裳的身子那么小,本不能背起比她高很多的余夏,但她偏偏就真的背起了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夏儿很快就不疼了!」 「我不去找大夫!」余夏忍着疼痛说道。 「好好好,那娘亲带你回家,去找慕倾,你最爱的王慕倾,娘亲带你去见她。」 「我下来吧,我应该能自己走!」 「娘喜欢背着你,你知道么?当你还在娘肚子里面的时候,娘就在想要是能背着你,带你去玩,给你买好吃的,看着你慢慢长大,娶妻生子,那该有多好,娘没本事,没办法把你留在身边,没有教你读书习字,没有见证你的成长,给你带来的只有尴尬的身份、不安与麻烦。是娘亲对不起你...」 这些话听得余夏越发的鼻酸,她哽咽了一下,带着鼻音的说道,「我没有杀他!我带着钱想让他出城!」余夏从来都没有要杀阿雄,包括那日她让高能在破庙周围埋伏,也只是为了抓住他,把他带离京城。虽然杀了他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但她不想让自己的手上沾上血,那么他将无颜面对善良的、温柔的王慕倾!还因为,陆裳,这个女人太苦了,她不忍心掐灭她余生唯一的光亮。 「娘亲相信你!」陆裳自然信余夏,此时她背着余夏体力差不多快要耗尽,但她仍旧咬牙在坚持,她也不觉得辛苦,相反,能背着自己的孩子,对她来讲是此生最幸福的事情。 「你知道么,你的名字是我取的,因你在夏天出生,也因为我本姓夏...」她的手依旧在滴血,但一步一个脚印,很稳。 陆裳把余夏送回来,交到王慕倾那里时,她才放心,她能感受到王慕倾对余夏的好,她为余夏开心,为自己开心。 「怎么全身都是血,伤到了哪里,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没受什么伤,就是腿好像断了!」 「天啊,你腿上怎么那么多血!」 「这不是我的血!」余夏腿上的血基本上都是陆裳背她时蹭上的,而自己胸口被剑尖抵出的伤口也不深,从这点上看,谢忠其实也没有要杀她的意思。 王慕倾把余夏检查个便,才注意到陆裳手上的伤,她着急的要给陆裳包扎,陆裳退却不成,便应允了。陆裳没打算继续留在这里,她要去见谢忠,问问他为什么要伤害余夏。临走时,她又看了余夏好几眼,才不舍的离开。 「娘亲!」余夏在陆裳迈出门槛时叫住了她,陆裳显然没料到余夏会这般亲昵的叫她,不同以往,她对着余夏笑得很开心,像个孩子,「哎!」 「娘亲,你和谢忠走吧,离开这里!」想了想又补充一句,「你们先走!」 「你会安全么?」陆裳问。 「我会!」 「好!」陆裳从没有一刻觉得自己如此幸福,虽然朝不保夕,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逃脱那枷锁,虽然不知道阳光最终会不会照耀在她身上,但此刻她无比安心,命运多舛从来不是悲苦的原因,从前她有信念,为了父亲的清白,后来她摸着隆起的肚子,有了希望。 她终于体会到了母亲临死前对她说让她活下去时,为什么是笑着的。她能不能看见曙光不要紧,她知道她的孩子一定可以,她比自己更有能力,会比自己更坚定,会比自己过得更好,大抵这就是母亲的心境吧。 第126章 「你真的不去送送么?」王慕倾歪着头看着在床上的躺尸的余夏, 她的腿被木板夹着,比她们想的要好些,腿没断, 只是腿骨裂了。 「本来就不是我娘,你也不必捨不得!」余夏翻了个身, 她昨夜已把整件事情告知给了王慕倾,王慕倾听后却没有很惊讶的样子。 第282页 「若是你们余生再也没有机会碰面, 那今天便是最后一次见面!哎,算了, 就算这个时间赶过去,恐怕也是见不到了。」王慕倾摇摇头,「余夏,我们要准备吃饭了, 还是把饭端到屋里来吧!」说着转身就去了外面。 余夏抠着枕头,越想越难受, 一个鲤鱼打挺起身,瘸着一条腿蹦着出去, 「萧山, 把马给我牵过来!」 「主子, 那个, 夫人早就为你准备了马车!」 余夏一愣,心想这小人儿想的也真够周到的。而王慕倾也没有去端饭,而是穿戴整齐的站在那里,笑眯眯的,「怕你着急忘了带我, 我自己跑过来了!」 马车飞快的赶往城门,只是城门口哪还有谢忠和陆裳的影子, 余夏不甘心,让马车往城外追,幸好,追到了! 陆裳欣慰的看着余夏,她郑重其事的交代,「慕倾是个好妻子,你要好好待她。虽然你们俩现在很好很恩爱,但年华瞬逝去,容颜也易凋零,唯不变的是数不尽的豆蔻年华,它日,你遇见了更年轻、更漂亮、更让你心动的姑娘,你不妨想想今日王慕倾也是给你同样的感觉,你要永远记得你爱王慕倾的心境,永远不要贪心!希望你们能永远恩爱,若是真有我刚刚说的那一天,希望你能记起我现在的话!」 余夏点了点头! 陆裳又拉着王慕倾说话去了,余夏趁着这个空挡,一瘸一拐的走到谢忠身边,谢忠斜眼看了她「半残」的腿,没有说话。 「你们要去哪?」 「天涯海角,随便!」谢忠的回答很敷衍。 「她应该更喜欢江南!」 余夏的这一句话,谢忠明显听了进去,他思考了一下问道,「她告诉你的?」 「我猜的,她之前和倾倾说过让我们去江南定居,她描绘过那里的生活,安逸、安心。我猜想她应该是嚮往那里的。你们其实可以各处都走一遍,在哪里过的舒心就在哪里定居!」她低垂下眸子,有些失落的说,「我觉得你还是等一阵子再告诉她儿子的事吧,对她来说太残忍了。希望她度过一段快乐的时光,再知道真相吧...」 谢忠抬眼看了余夏,他皱眉沉思了片刻,「你为什么要让她和我走?你不会是觉得把我支走了,余知荣就不会谋反了吧!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 「他谋反也好,夹着尾巴做人也罢,你在他身边也好,不再也罢,对我来说都不会有太大的影响,但若是陆裳还留在这里,我或多或少还是会顾及,不能真的大展拳脚!至于为什么非得是你,我想大概你是这世上唯一能保护她的人吧。」 那唯一二字听得谢忠老脸一红,却又钻进他心坎里。虽说余夏不是陆裳的亲儿子,但至少还是个表面的,得到「表面儿子」的夸赞,他态度变得柔和下来,好言提醒,「小心你身边的人!」 余夏愣了一下,这提醒似曾相识,随即想到去年的那个飞镖纸条,原来提醒她的人是谢忠啊,他浅笑着,「现在,我身边的人都很值得信任,萧山、高能、熊然、幻秋,就连萧蒹都包括在内,他们都不会害我!」 「是么!」谢忠反问。谢忠不是那空有武功四肢发达,但头脑不灵光的人,单凭着余知荣的暗卫到处找寻陆裳而始终寻不到人影,而谢忠能大摇大摆的带她出城,他的头脑、能力就是顶尖的。他这般提醒一定是知道什么,这让余夏又有些怀疑,她身边还有谁?王晋和?或是秦子庭?他们虽然讨厌点,但却没有真的要害她!或者身边还有谁是比较近亲的呢? 「余夏!」王慕倾笑眯眯的看着她,余夏突然间一愣! 「娘亲要走了,快挥手告别啊!你想什么呢?」 余夏呆呆的看着王慕倾,「没什么,我只是在想阿雄到底是谁杀的!」 「啊!」王慕倾小声的说,「是不是皇宫里的那位啊!」 余夏摇摇头,「不知道!」她抬手向远处的马车,挥别!她觉得自己这些日子太紧绷了,也犯了那疑心病,还真是错的离谱。 正值晌午,城外的道路也逐渐多了砂石土块,专注驾着马车的谢忠闻到一股牛粪味,他使得马儿走快些,希望马车里面的陆裳不要被这刺鼻的味道破坏了心情! 「谢大哥!」帘子撩开,陆裳坐到他身边,他们离得那样近,近得谢忠觉得自己的耳朵都要烧熟了,「陆...姑娘...外面...有风..」 「你一个人赶车太无聊,还是陪着你说说话吧!」 「陪...我...好!」谢忠觉得自己的手都僵硬了,马鞭都不敢扬了,只听陆裳淡淡道,「你和余夏的误会解开了么?」陆裳问过谢忠为什么要伤害余夏,那时的谢忠支支吾吾说不清楚,最后只能拿他和余夏之间有误会,他以为余夏杀了人做搪塞。 看着谢忠点点头,陆裳又说,「其实我也曾误会过余夏!你知道我人生中过得最痛苦的是什么时候么,你一定猜不到,不是长久以来的分别,而是余夏刚被接回来的第几年,我的觉得我的孩子被养坏了,她变得去算计别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牵连无关的人。在那一段时间里,我甚至后悔生下她。当母亲真的很难,又怕她像我,没有能力保护自己和身边的人,又怕她像那个男人,多疑擅嫉,耍心计害人。」 「我对她冷漠,既希望她能不顾及我,逃得远远的,也希望因为脱离了那个环境,她就会成为善良的好孩子。但却一次一次落空,我很恨她,又很爱她,真是拿她没有办法!但从去年开始,尤其是她和王慕倾成了亲之后,我发现她骨子里是善良,有良知,又很有正义感的人,我真不是一个好母亲,竟然这么晚才发现。」 第283页 谢忠脱口而出,「她是一个好孩子,她不会主动去害人,但别人想欺负她也欺负不到!你不用担心她!」 「是啊,她是我的骄傲!也还好她不是个坏孩子,要不然百年之后,我又有什么脸去见爹爹和娘亲!」 「你还想为你父亲讨回清白么?」 陆裳摇摇头,「后来我想父亲临死的那句话,可能并不是要我证明什么,他只是想要表明,他的心清白无暇!他的做法没有愧对。我想就算他知道了自己因何而死,他也只会说上一句,』他嫉随他去,吾清,与汝何干!』」她终于释怀了,「对了,那天死的人是谁啊,就是你误会余夏杀了的人?」 「一个无关紧要的...泼皮无赖!」 ...... 陆裳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余夏这几天心情也是大好,尤其是她听说国公府里因为谢忠和陆裳都不见了,闹得是鸡飞狗跳。想到国公府上下都把余知荣看成了老王八,余夏觉得胃口大开,米糕都能多吃一块了。 「倾倾做米糕的手艺又精进了,再来一块!」余夏舔舔嘴唇,又从盘子里又拿一块!刚好这时,王慕倾从外面回来,她气鼓着嘴,坐在餐桌旁边,不怎么理人,却故意哼声。 「怎么生气了,是不是去外面买东西有人惹你不高兴?你告诉我是谁,夫君替你出气!」余夏单着一条腿围着王慕倾转来转去,但王慕倾就是不理她。 「到底是怎么了?是不是外面又有人说难听的话了?你告诉我啊,别让我着急!」 「没有别人,是你!」王慕倾走了,而后折返回来,把桌上的米糕也拿走了。 好傢伙,这连米糕都不让她吃了! 但余夏仍然一头雾水,她也没做什么不对的事啊,怎么惹到她了。她抓到秀儿询问,谁知道这主僕二人一个腔调,就是一个字,哼! 到了夜里,余夏围着王慕倾献殷勤,又是端茶倒水,又是哄着的,就差把王慕倾顶到头顶上去勾天上的星星了。 王慕倾好像没那么生气了,松了气,「其实也不能赖你!是你那个结拜的兄弟李游!他欺负了城里打更人的媳妇!打更人报了官,可是李游却在公堂之上说是他家媳妇勾引他的!那种事如何界定啊,虽然主审官很公正,但按照律法也才打了李游十几板子。这李游怀恨在心,竟然在市井之间传播...反正都是污言秽语,不堪入耳!」王慕倾气得脸都红了,「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后来呢?」 「打更人的媳妇投河了!打更人拿着棒子去找李游报仇,结果反被他打断了腿!打更人还被官府抓去关了起来,可怜了那些孩子没了娘,这要是爹又被关着,该怎么办!你说这事的罪魁祸首是不是李游!」 「他确实衣冠禽兽!」 「那你还和他做兄弟,我觉得你应该和他割席断交!」王慕倾说得激动,用手在空中比划着名,「他太坏,太讨厌了!」 那小人儿激动的小模样让余夏乐出了声,「咱们不气了,为了那个坏人不值得,早晚有一天,老天爷会收了他!」她用脸在王慕倾肩膀蹭着,「倾倾,我想和你商量个事!」 「什么?」 「今天,可不可以...」她的手指轻轻抠着王慕倾的掌心。 「不可以!」王慕倾一副生气的小模样,那眼神好像再说你的脑袋瓜子里成天在想的是什么啊!余夏委屈,「都好久没有了!」 夜里,余夏嬉皮笑脸的撩闲,暗戳戳的戳着王慕倾的腰,每每王慕倾回头想要说她两句,余夏又佯装着打唿噜酣睡,王慕倾不理她,翻过身去,她故意挪得离余夏远一些,她挪一分,余夏跟着近一分,最后余夏成功把王慕倾逼近了角落。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王慕倾嘟囔,她意指余夏也跟着李游学坏了。 「那近黄者,是什么颜色?」余夏想要亲小人儿的嘴,却被挡住,她乖巧的小模样,蛊惑的嗔声,「你的腿还伤着!」余夏恨不得一拍大腿说老夫绝对行,可又怕自己逞强,万一真的太激烈而导致腿伤加重该怎么办,想着她那一张穿上男装英气逼人,穿上女装清野脱俗的脸,配上个跛脚,岂不是美中不足了!便笑眯眯的说道,「我手又没受伤!」她撒着娇,「今晚,倾倾在上位如何?」 「我觉得...谢忠不应该打断你的腿,而是应该打断你的手!」 「打断我的手也没有关系,我还有...你听没听过三寸不烂之...」王慕倾及时捂住余夏的嘴,「不许说!」 「我不说,做总行了吧!」 「也不是不行,那就等一个时机!」 「什么时机?」余夏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那就等老天爷把李游那个坏蛋收走吧!」王慕倾转过身子,用被子盖过嘴角,在里面偷偷的笑。余夏鲤鱼打挺,直愣愣的坐在床上。 嘿!就不信了! 阳光晒得余夏的脸上痒痒的,她用空闲的手胡乱的挠了挠脸颊,而后继续酣睡!房门被咚咚的敲响,萧山着急的说道,「主子快起来吧,有位宫里来的公公要找您呢!」屋里的两人睡得那样香甜,依旧在梦中。 「小姐,快起来吧,那公公等了好一阵了,都不耐烦了!」这是秀儿着急的声音。 王慕倾睡眼惺忪的从余夏怀里醒来,她刚刚好像听见什么宫里呀,公公什么的,仔细一听这不是做梦,她摇了摇余夏的肩膀,「余夏,快起来!有人找!」 第284页 余夏吭叽一声,翻了个身把王慕倾紧搂在怀,「困,再和我睡一会儿!乖宝儿!」 「喂!」王慕倾红着脸颊,摇晃余夏,「不能再睡了,快起来了,宫里派人来了,咱们得出去看看!」余夏清醒了一半,他也听见门外萧山说话了,她大声回道,「天王老子来了,也让他在外面等着,大早上的扰人清梦!」 「主子,已经日晒三竿了,人家公公已经喝了两碗茶了,再等就到晌午饭了,人家差点要过来掀您被窝来!」萧山在外面都要急哭了。 余夏这才彻底的醒了,她手忙脚乱的翻找着枕头下面,「咦,跑哪儿去了!」 「余夏,这!」王慕倾把白色的布条递给她,余夏把刚从被窝里翻找出来的里衣往王慕倾身上披,「里面那小件,我马上去柜子里给你拿新的,你先裹上,别着凉!」余夏手忙脚乱的穿衣,系里衣绳子的时候竟然发现,衣袖短了一截,再一看王慕倾穿的里衣像是个穿了大人衣服的小糰子! 她们互相对视,竟生起一股好笑。 这一天早晨,手忙脚乱的! 这次那公公传得是口谕,宣口谕的时候也没有避着外人,大意是让余夏在十五天之内处理好生意买卖,十五天一过,让她「清清白白」等着上任。 「十五天后,咱们就是同僚,共同侍奉天家主子了,起居郎这个官职不大,但却要寸步不离的陪着天家主子的,可不能像今日这般,睡到日晒三竿才起啊,余大人...」那太监阴阳怪气,不知道是好意敲打余夏,还是因为今天在这里等久了而产生的怨气。 一般能传口谕的太监都是皇帝极信任的人,并且极会察言观色,从他们的态度里多多少少能探到些蛛丝马迹,余夏还没封官就被他称唿一声大人,这讯号让她顿感不妙。 好傢伙,这次真的是玩真的了。 「余夏,你真的要去当官么?」王慕倾担忧的望着她。 第127章 要当官么?当然不, 余夏才不会那么想不开呢!她的梦想本来就是当咸鱼,为了保证的自己安全才不得已努力的学习律法、费脑子计划,要不然守着金山银矿, 终日里牵着小媳妇吃喝玩乐的不好么!更何况,她正计划着带王慕倾远离京城, 游山玩水之后,找个住得舒坦的地方过日子, 实现人生的大和谐。要是当了官,这一辈子都得被拴着, 她才不想受这份累呢! 「可他是最高的统治者,他让你做官,你不做,岂不是变成了抗旨?」 「哪里有人家不想做官, 按头让人做的道理,就算他是皇帝, 也不是事事都如意的!」余夏来了兴致,「倾倾, 听过一箭三雕的故事么?」 那日, 阳光正明, 余夏和李游兴致正浓的漫步在繁华的街道。李游从别人口中知道余夏要入朝担任皇帝的起居郎, 那职位可是别人巴不得的,常年伴着皇帝,混个脸熟,还怕不升官么!想到余夏和自己一样身上没有功名,但却能得到皇帝的青睐, 李游更加佩服余夏。 「贤弟这些日子也不来看看哥哥我,我终日在那满是墨臭和霉味的库房里半个人影都看不着, 无聊透顶!」听着李游的抱怨,余夏有一丝阴阳怪气,「可是我听说最近哥哥风流快活的紧!」 李游并不觉得他偷鸡摸狗的事丢人,反而颇为得意,「贤弟见过的女人少,可不知,嫁人的妇人可比那楼子里的姑娘更有滋味!」他指了指沿街一个卖馒头的年轻妇人,「你看那妇人漂亮吧,可惜是腿脚有些不利索,要不然也不会嫁给一个小贩,按她的相貌都可以入了我府做妾氏,吶,若是贤弟喜欢,我可以送给你尝尝鲜,不用担心她丈夫,他打不过我的!别说兄长不疼你啊,一般人我可不让,我盯了可好几天呢!」 远远的看过去,那妇人想要捡出刚出锅的馒头,丈夫怕妻子烫到便抢着干,他们还有一个刚刚会走路的女儿,虽然看着辛苦,可笑容却时刻看在脸上,这么一副温馨的场面,配上李游的话,让余夏的脸变了成了冷色,她体会到王慕倾那天说起李游为什么那么生气了。 李游看到她脸色变了,以为她是害怕的,「贤弟哪里都好,聪明、又有见识,但就是这个惧内的毛病得改改!」仕途方面不如余夏,总算在某一方面有了做大哥的样子,他自觉得意,走起路来更加的六亲不认,只是走着走着,忽觉身后有人窃窃私语,他一回头那些人又散开了。 「这帮下贱坯子,再嚼舌根,我把你们嘴巴都撕了!」李游气急败坏,余夏则劝解说那些人不是在嚼他的舌根,说的是他亲大哥李演的八卦!他一听李演,便来了兴致,心想这傢伙也会有八卦,忙刨根问底询问。 「兄长还不知道?不知道就算了,反正不是什么好事!」余夏装作欲言又止,急得李游是抓心挠肝,没道理李演有不好的八卦,他不知道,那不是少了一个嘲笑他的理由。他请求再三,让余夏说给他听。 「也是市井之间的流言,估计也是乱传的,你就当做笑话听吧!还记得去年传得沸沸扬扬的孙小姐被採花一事么,说是其实那孙小姐根本就没被採花,而是有人故意泼脏水的!而传说这个泼脏水的背后之人是你大哥!」 「嚯,李演还能办出这么缺德的事呢!」李游听着没怎么放在心上,然而他回到家里才发现他爹正在和大哥吵架,这真是难得的奇观,毕竟他爹可是最器重这个嫡子的了。他偷偷摸摸的跑过去听,听到了一些,李演说孙芸萱那事就是他让人传扬的,他爹气的打了李演一个响亮的耳光,他顿时觉得大仇得报,第二天还兴匆匆的把这事告诉了余夏!谁知余夏却说了一声糟糕。 第285页 余夏面色凝重,像是天要塌下来了,「兄长不知啊,圣上有意娶孙芸萱,但就因为这个流言,最终作罢,圣上的性格你多少也听说过吧,他能放过你家阿哥么?弄不好你家都跟着遭殃!」 「哎呀,不会,你这真是杞人忧天!」 「傻哥哥啊,你怎么不想想李演为什么要传这样的流言,他的目的是为何?你该不会觉得他是吃饱了撑的吧!是因为孙家,孙芸萱不入皇宫当妃子,那孙家也不会更得势,这样一看的话,这性质可就变了!天子可最恨大臣摆弄权术!」 刚才还兴高采烈吃瓜的李游顿时傻了眼,真可应了那句话,乐极生悲了。他六神无主的晃着余夏胳膊,「贤弟,快帮哥哥想想办法,这顶帽子扣下来,我们家族都要完蛋,我也全完了!」 「我一个小老百姓又有什么办法!」余夏揪出被他抓着的袖子,两手一摊,眼睛一闭,就是两个字,没招!这下把李游彻底吓到了,都开始语无伦次的起来,见恳求不行,话锋一转开始有些威胁的意味,「一损俱损,我们可是结拜过的把兄弟!」那意思要我是遭了殃,也要拉着你。这招余夏对李演说过,李游在这方面是学得快。 余夏也慌了,她思考片刻,严肃的说道,「我怎么可能不管哥哥呢,为今之计,只有一个办法能救你!」 「什么?」 「大义灭亲!」 李游很犹豫,这是让他出卖自己的大哥么,人都说家丑不能外扬,再说他也没有什么证据,万一偷鸡不成蚀把米,还得被李演报復。看他犹豫,余夏又说,她有证据证明李演是怡红院的幕后老闆,按照律法,当官是不能经商的,就像皇帝要封她当官,都得给她时间把其生意转让出去。一旦发现了官商勾结,或是偷偷经商反正前途是毁了!而且朝廷为了促进百姓的监督,还会给举报者钱财。 不举报,也许侥倖不被人发现也说不定,若是真的大义灭亲,虽然有钱拿,但也是众叛亲离了。李游还在犹豫,余夏也没再劝说。 又过一日,李游惊奇的发现父亲把官辞退了,美其名曰是年纪大了,想要享受天伦之乐了,但李游一口断定父亲是被圣上「劝退」的。心里有了担忧,又觉得处处都是鬼,他出门时看到门口有两个男人老是朝着他家乱瞟,两人穿着同样式的靴子像是官制,顿时整个人都崩溃了。 余夏想到李游最终会为了保全自己,而选择大义灭亲,但是,李游这也太快了,甚至于都没来找余夏支招,一大早,李游起得比鸡还早,便去衙门口击鼓鸣冤,被带上堂后,大义凛然,「我要举报,吏部侍郎李演!」 余夏真没想她的计划刚执行了第一步,李游就自己直接跳到了最后一步。余夏犹豫着要不要搞点舆论,没想到这一步也有人主动做了!孙芸萱的父亲孙大人知道这个消息后,摘下官帽跪在皇帝的书房门口怎么劝都不走,不吃不喝,大太阳底下晒得脸都脱皮了,眼看都要晒脱水了,皇帝出门看他一眼。他大唿,「请皇上为小女做主啊!」 朝堂之上,市井之间一片譁然! 由于李游的「大义灭亲」实在太过突然,李演没有提前做准备,也没有封住身边人的嘴,导致那证据都是连成片的往外蹦,怡红院是他操纵的,替他办事的人也多,现在摇身一变都成了证人,还有李演的亲信,他被用了刑,便把李演整个的计划和盘托出。当说到余知荣拥有私兵,有意谋反之时,记录口供的文书笔顿住了,因为主审案件的正是金满园。 金满园本就是刚直的人,但听说李演的计划里有余知荣、还连带着自己时,顿时气得火冒三丈,他扔下籤子,「满嘴胡话,给我打!」李演的亲信最终没有扛过去,但是罪状却全招画押了。金满园拿着一摞口供,还有人证的文书给皇帝汇报,当然,涉及到余知荣谋反的事被他隐去。 「身为官员本应为朝廷效力,李演却暗操纵娼馆,目无法纪,玩弄权术,其罪当诛!」金满园自然不能让李演活着,他生怕他多留一刻,都会向皇上说出余知荣养私兵这件事,这罪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他又是余知荣的亲家。他此时在心里已经为下一步打小算盘了,余知荣就是个火药桶,随时能炸,他得想办法让他的女儿和余庆和离。 「死罪未免太重了!」怎么说李演是皇帝提拔起来的,皇帝似乎并不想处死他。但是朝中大臣哪里同意,金满园已经表明了态度,他那一派的大臣自然附和。这时孙大人又跳出来,想到李演害她女儿名声败坏,不能入宫当皇妃,他就差挑着脚的抗议处死他了。朝中还有个中立派孟大人,他觉得没有他什么事,便只是跟着附和。 文臣的态度竟然出奇的一致,武官那边有几个不同见解的,话刚冒了个头就被文臣一派怼得是哑口无言,文臣武将看不上对方不是一天两天了,一时间变成了人身攻击,文臣骂人不带一句脏字,损得武将是一无是处,武将听不懂那些话,但从他们闹笑声知道不是好话,气得差点抡拳头。 一时间乌烟瘴气,皇帝一锤子拍定,李演斩立决!鑑于他爹已经辞官了,就不做惩罚,但有意思的是举报人李游,举报有功被赏赐了白银三千两,但鑑于他是李演的弟弟,还有他是最初传播孙芸萱被採花的源头,被罚定没收个人财产,判矿石场劳役十年。这个个人财产灵性到其中不包括他妻妾的陪嫁和金银细软。 第286页 判决之后的当天,李演的父亲觉得丢人,便悬樑自尽了。第二天,李演被拉去菜市口斩首了,当天下午,李游被扒了上衣扔到矿场砸石头去。判决之快,行刑之迅速让余夏咂舌!要知道这种涉及到官员的案子按以往的经验来看,定主审官、调查、审判一些列操作下来等个一年半载宣判很正常,有的甚至还可能几年。 而这次,十天! 这一年之内,升得最快,最年轻的吏部官员竟然陨落得一点痕迹得都没有了。太不寻常,太奇怪了。余夏几乎是什么都没做,她做的最多算往地上扔了一块肉,然后那群猎狗就厮杀了起来。她更加坚定,京城不能呆下去了。 皇帝给余夏的十五天期限将至,又派人传了一道口谕给她,说是邀请群臣和富商等对朝廷有重要贡献的人来皇宫设宴赏花,同时还强调必须带家眷。也没有办法推脱,只能好好装扮一番,带着王慕倾前去赴宴。 虽说名义上是家宴、私宴,但为了和一些商贾做区分,各个官员还是穿了官服。官员按照品级落座,女性家眷不在这里,在另一边由皇后招唿着。皇帝口谕中说带家眷其实没说数量,换言之带一个也可,带两个也行。通常大臣都是带着髮妻,另外有心思的大臣会把自己貌美的女儿也带去,皇帝二十几岁,正年轻,后宫嫔妃不多,又还没有子嗣。要是这时候被皇上相中,那岂不是飞上枝头。因此皇后那边招唿的女眷比这边的大臣还要多。 余夏坐在大臣堆里,穿着私服很奇怪,她坐在那些肥头大耳或是老气横秋的商贾里又显得太稚嫩,她好像在哪里都显得格格不入。 「余公子过来这边坐!」皇帝指得是挨着他的正下位,那里可比正一品的官员离皇帝还近,余夏一点也没慌,反而问了一句,「这是起居郎的位置么?」 她这么一说,群臣可就议论纷纷了,早就听说皇帝要给余夏封官,如今正好提到这个,群臣不干了,他们日夜苦读的考取功名,入翰林,又一步一步往上爬,可余夏连科考都没考过,就因为作为商人交的税款多,就要封官,封得还不是空有头衔没有实权的官。 「圣上,臣有本!」一个小官出列。 「这不是你呈奏摺的时候!爱卿,还是等明日早朝!」 小官并没有退怯,他是言官,律法中不成文的规定,不斩言官,所以他底气很足,引经据典的说了科举制度,总之说了一句话,余夏不能当官,想要当官也行,先去考童生,一步一步往上,等金榜题名时便可以。 有人出头,也有人附和,点出余夏是李游的结拜好兄弟,刚刚结束完李演的审判,朝廷上下大臣中也不少人提及这个「大义灭亲」的告发者李游,他们基本认为李游就是个见钱眼开,六亲不认的败类。一提到他和余夏关系好,大臣们几乎是挑起脚来反对。 群臣反对,把余夏扁的一无是处,余夏暗自偷笑。看来当官这事是告吹了。皇帝看了一眼余夏,嘴唇微微盪起,心中感嘆,好聪慧的女子啊!随即说道,「本来那日就是一句戏言,我只说余公子的性格适合在朕身边,又没说要封你做起居郎啊!」 「是嘛,那应该是小民理解错误,请皇上恕罪!」 下午,大臣们在御花园里各处赏着花,余夏早就跑到了王慕倾身边陪着,她们自己家里就有奢华的花园,但是入到皇宫里的御花园,真正的见识到顶级的奢华,还是不由得赞美。王慕倾看到了什么,脸上露出欣喜,「是她!」 她拉着余夏走到温婉的女子面前,「真的是你,你也在这里啊!」余夏转过头一看,这不是孙芸萱么!她记得王慕倾应该和孙芸萱没见过面的! 孙芸萱不记得自己认识王慕倾,但看着她旁边的余夏,第一反应竟然是愣住,她看着她们牵着的手,那原本似乎平静的心,又忽然不平静了。原来这就是她的妻子啊! 「你不记得我了么,去年我们在庙里那次,你为我帮了我,为我说了话!」那日在庙里,金瑾娴踩着她为余夏求的平安符,是这个小姐过来为她说了话。经王慕倾这般提醒,孙芸萱好像想起了是有这么回事,那时听金瑾娴说她和这人的丈夫有染,难道说得是余夏?她疑惑的看向余夏。 「孙小姐,好久不见!」 「你们认识啊?」王慕倾惊讶,余夏宠溺,「这就是你最喜欢的话本作者孙小姐啊!」 孙芸萱惊讶于,余夏竟然一眼就看出了女装的自己,一点也不吃惊,好像她早就知道她非儿郎,而是女子。她恍然大悟的想到那日余夏为什么突然提起她的妻子,原来她早已看出了她的心思。余夏不会知道,她的一个不算什么的举动,竟然打破了孙芸萱的疑虑,彻底的认为她就是一个对待感情一心一意的男子,还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君子,知道她的爱慕,照顾了她的面子,换了一个迂迴的方式告诉她,及时止损。 孙芸萱在世家大族长大,就连她的父亲,哥哥都是侍妾一大堆,像余夏这样的男子,她只在旁人口中听说,话本里看见。本来就有情感滤镜,加上好品质的道德感加持,这让余夏在她心目中的地位更上一个台阶,简直都要封神。 余夏不会知道,自己莫名其妙就成了影响一个女子一生的人。 三个人又聊了几句。王慕倾笑眯眯,「我是王慕倾,很高兴认识你,期待你的新话本!」 第287页 「慕倾,我们去那边看荷花吧!」余夏看到了那边有很多荷花,便有些着急,她们互相道别后,余夏和王慕倾说话,「你怎么没说在寺庙里,金瑾娴欺负你了...」 「没关系的...都过去了...我都忘了」 她们的声音越来越小,孙芸萱却望着她们远去的背影,呆站在原地,她念叨王慕倾的名字,她知道王慕倾就是传闻中的那个「疯子」,她也从八卦的丫鬟那里隐约的听说过她的丈夫,只是从来没有想到这就是她遇见的余公子。 国公府里不受宠的二公子,她们之前见过的。几年前,国公府里的三公子追着二公子打,她出手帮了忙的,只是那时被打的人掩着面容。原来她们早就见过,可那时的余夏竟然没有给自己留下任何印象,以至于后来余夏拿着她的话本侃侃奇谈时,她竟然以为那是她们的第一次见面。 她曾幻想过若是自己早一点遇见余夏,先于她的爱人认识她,她们会不会成为一对眷侣,如今看来连这个幻想都敲碎了。她并没有站在上帝视角,根本不知道那时的余夏还并不是她喜欢的那个余夏,即便早一点遇到,她也不会爱上她。 孙芸萱回头刚好撞上走过来的皇帝,她急忙行礼,「请皇上恕罪,臣女无意冒犯圣上!」 「芸萱不必多礼,我还是习惯你叫我锦王哥哥!」回想年幼时自己还是锦王时,孙芸萱那时还那么小,围着自己锦王哥哥长锦王哥哥短的,「虽然你还了清白,但朕还是认为你不适合入皇家...」 很明显,皇帝现在并没有打算招她入宫当妃。孙芸萱很诧异的看着皇帝,好像在说何来的自信,认为人人都想入那牢笼,她不卑不亢,「芸萱有爱慕的人,不是锦王哥哥!」 「哦?何人,告诉朕来,朕给你赐婚!」 「她已有了心爱之人,我也无意破坏,我和她不必在一起,但余生里我会守着这份爱慕,至死。臣女想去那边赏赏花,告退!」 如此倔强的言论让皇帝愣了好一阵儿,他根本无法想像有人能做这样的选择,他也不信有人会真的做到。 夜幕降临,晚宴开场,这一次包括所有人的家眷,因为各个大臣所带的家眷人数不同,安排的座位便不是按照官职的大小,带着幼子的大臣统统放在了离皇帝远远的席位。 宫灯点亮,宫殿之内,高位上的皇帝身边坐得是端庄美丽的皇后,下面文武百官携家眷坐落在各自的桌前,皇帝一声令下,中间的空地上歌舞表演,年轻貌美的女子步伐轻盈的甩着水袖。御膳房的宫人陆续过来上菜。 其实每桌前都有固定的碗食,一般都是凉食吃也可的菜餚,像鱼之类必须热食才能保证的美味都是一道一道上的。宫人们拿着大托盘,从靠近皇上的位置分发,菜餚种类多,鱼又是那种很大一条的大鱼,每桌分一条不但浪费,桌子也摆不下,所以选择一段一小碟子的发,按理说发到余夏这里时应该是鱼尾的位置了,但意外的拿过来时竟然是鱼腹那种最好的位置。 王慕倾疑惑,看着在自己上位的是孙大人一家,孙芸萱面前的是鱼的尾部。她也没放在心上,以为孙小姐是喜欢吃鱼尾,可是一再的发生,每次到她们这里都是比较好、比较大的食物。王慕倾便往那边多留意了一下。宫人又来送菜,王慕倾看着孙小姐拿了一碟,随后吃了桌上的其他菜,皱了皱眉,随后叫住那宫人说了句什么话,此时,琴声奏鸣,编钟齐响,根本听不见说的是什么。 那宫人到王慕倾和余夏这边送菜,不好意思的说道,「请问公子、小姐可有什么东西忌口?」 余夏埋头干饭,说道,「我什么都能吃!」旁边的王慕倾补充,「她不能吃栗子!」 宫人指了指其中一道菜,「这里面放了栗子!」而那一道正是孙芸萱吃了一口皱眉的那碟!其实,孙芸萱和余夏一起吃过饭,一起讨论过话本,这些余夏和王慕倾都说过,而孙芸萱记住余夏不能吃栗子,提个醒也没什么。但她却做的这样小心,也从不看余夏... 她从没有看过余夏,却把余夏处处放在心上。 王慕倾的目光一闪而过,余光中无意感受一股视线,她一抬眸竟然发现高位之上的皇帝正灼灼的注视着余夏。 第128章 「哎, 真是的,皇宫里的厨子真不合格,这虾竟然不扒壳, 我就不信皇上吃虾还得亲自扒壳!弄得我是一手的油!也没给擦手的!」余夏两双手,六根手指都沾了油渍, 她把袖口递过王慕倾眼前,「还好我有先见之明!倾倾, 帮我拿一下手绢!」 「这道菜吃得就是虾壳上的鲜味!」王慕倾像对待小朋友似的给余夏擦手指。 「那虾壳多卡嗓子啊,我才不信有人放着虾仁不吃, 要吃虾壳。嘿,倾倾擦得可真干净,看来以后要你多帮我擦才是!」 「又乱讲话!」王慕倾扫回高位之上,发现皇帝不知何时已经把视线放到了歌舞上, 目光冷如冰霜。她低下头才发现,自己碗里堆了满满一整碗的虾肉, 余夏还贴心的为她舀了汤汁淋在上面,顿时一扫阴霾。 大臣们离开时, 皇帝亲自相送, 到了面对余夏时, 皇帝竟然有意靠近余夏, 在她耳边小声的说道,「其实,我身边不只有起居郎的位置,例如,皇后的位置。」 「您的皇后可是看着您呢!希望圣上早诞龙嗣!」言外之意, 没事多想着生儿子,稳固江山, 别老惦记着你不该惦记的人。她已经受够了面前这个一而再试探的男人,她甚至不怕撕破脸! 第288页 余夏目光犀利,皇帝则一直在微笑,看不出喜怒! 炎热的夏天正在过去,日子也暂时获得了平静,余夏那天恰巧经过矿石场,看着一个个打着.赤膊,皮肤黝黑的男人双脚带着锁链艰难的搬着石块。那里的犯人多是强盗或是山贼,还有一些是涉及人命官司的要犯,这些人看面相就及其不好惹,但比他们更兇恶的是看着他们干活的牢头,活儿干得慢些就拿鞭子抽,鞭子上涂了辣椒水,抽一下就能疼上一整天! 在那群劳作的人中,余夏一眼就认出了李游,实在是人群中,他的肤色最亮眼。 正值晌午放饭,是一盆的粗粮捏的菜糰子,被随意的放在地上,上面还落着蚊蝇。一群 「饿狼」蓄势待发,等待那一声锣响,饿狼捕食,疯狂争抢。李游运气不错,抢到了一个菜糰子,他噎了两口又不住的呕吐,他把剩下的菜糰子摔在地上,大嚷道,「这都馊了!」那牢头嘲讽的说,「哪里来的大少爷挑三拣四,想要吃好的,让你家人来送啊!」李游扁扁嘴,「我妻子妇道人家一定不知道我在这个地方,我有一个结拜兄弟,她是京城新晋首富,她会给你们好多钱,你们能不能帮我找到她,让她来看看我!」 那些人闹笑起来,笑他说大话。 几个守卫的看余夏站在那里有一阵了,过来撵她,她掏出一锭银子,指着李游,「劳烦,把那个人带过来,我想和他说几句话!」 李游看见余夏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诉自己的惨状,说他们成日干活,吃不饱,住宿的环境很差,全是跳蚤和蚊蝇,没有被子盖,没有枕头枕,又说这里的人都很兇,无论是牢头还是狱友总是欺负他,说着又往余夏身边看,他咽着口水询问余夏有没有给带吃的来。 余夏听着,表情冷得像十二月里的寒冰,「不知如今,你有没有体会到被你欺负至死的人,那时的心境!或许你永远不会体会到,因为你本就没有良知。你这一生可能做得唯一的好事,就是大义灭亲的检举了李演,你要知道他是皇上一手提拔起来的,你不举报闹得动静那么大,还真是没人敢查他。若是你不检举,他会步步高升,可能会成为最年轻的尚书,或者丞相也说不定,而你也会受他的光芒所庇佑。」 李游听得愣了,看着她心目中的好兄弟变成了另外一副嘴脸,他气得咬牙切齿,「余夏...是你害的我...」 「不是我,是你自己!你害死的人太多,那些没有出阁的姑娘,那些原本拥有幸福生活妇人,被你打死的家僕,他们都化作厉鬼向你讨债来了!」 「他们都是下等人,他们死了也是活该!」 「是嘛,那你现在也该尝尝下等人的滋味了!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你的妻子妾氏都带着孩子改嫁了,你不知道吧,律法中有一条丈夫作奸犯科,不需要和离书,妻子就可以改嫁,她们现在过得非常开心,新丈夫不是什么名门,就是市井之间的小商小贩,但他们都知道疼老婆,你儿子前几日会开口叫爹爹了,他的新爹爹很疼他,是个很好的父亲...」 李游瞪圆了眼睛嘶吼道,「余夏,我要杀了你...」 王府上,王慕倾的眼皮跳了一下,她以为是自己专注的做绣活太久而劳累的,便闭了会儿眼睛。 「小姐,姑爷她不好了...」家僕气喘吁吁的跑过来,「今日姑爷路过矿石场,和李游聊了几句,李游被激怒突然发疯一样的咬住姑爷,姑爷的耳朵都被咬掉了,出血不止,你快去看看吧!」 「啊!」王慕倾手中新绣好的一对雌鸳鸯肚兜掉在桌上!她心急如焚的跟着往前快走,「余夏她现在哪里?」 「姑爷就在前面!她在等您!」 王慕倾忽觉不对劲儿,以余夏的性格她不会毫无准备的靠近危险,就算她真的受伤了,到了不得不传话的情况,她也会避重就轻,不会让人把她说得这样严重,王慕倾顿住脚,往后退,警惕的说道,「我有东西要拿给她,你等我一下,我得回去取!」她刚退了半步,后面有人一棒子敲晕了她。 两人拿布团堵住她的嘴,麻利的绑住她的手脚塞入推车的木桶之中。两人一前一后往厨房的方向推,行进过程中遇见了同样推车的王六,他是专门给王慕倾和余夏送洗澡水的,看着这两人从小姐姑爷院子方向过来,便好奇的问,「这运的什么?」 那两人没理会王六,只是加紧了脚步。王六看他们脸生,便以为他们是新来的家僕,且还是个手脚不干净的,他放下自己的推车,三下五除二登上推车边缘,掀起木桶盖子竟然发现里面是晕了的王慕倾! 「你们这两个歹人,绑架我家小姐做什么!」王六和那两个人打了起来,尽管他力气不小却还是不及两个人的配合,他的头被重击,两人随意把他扔进草丛,而后又继续推车往厨房的方向。厨房那边有一个大门,是平常运菜和扔掉厨余垃圾用的,两人跟上前面那一辆泔水车,在被买通的家僕配合下,安静的离开。 那大门被关上,王府里又变得安安静静,家僕各司其职,就像每日一样。根本没人察觉,府里少了一个人。 ———————— 「主子,今天真是太快人心,看到李游的狼狈相,真的痛快,尤其他听到你说那些话,气得当场就厥过去了,他也算是受到惩罚,我那个遇害的邻居姐姐若是地下有知,也该欣慰一些了吧!」 第289页 「他是作茧自缚!又蠢又坏,害人终害己!」余夏手中提着一个麻绳,上面拴着的是新烤好的烧鹅,她对着萧山又说,「不知道这个烧鹅,倾倾会不会喜欢!」她奔着房间,唤倾倾,可是屋里、小院,就连兔子窝那边都不见人影。 余夏问秀儿王慕倾在哪儿,秀儿只说「小姐?不是在房间里么!」后来又问了守卫知晓王慕倾并没有出府,所以余夏就让人在府里面找。王慕倾也不是贪玩的性子,不会无端的和余夏玩起捉迷藏,所以余夏便觉得或许是王二娘「回来」了,为了捉弄她。彼时,她还未觉得王慕倾遇到了危险。 王府的宅院太大,找了很久都不见人影,还是萧山先发现了草丛里满头是血迹,晕死过去的王六。 王六嘴唇发白,因失血太多很虚弱,他清醒一点,第一件事便是告知余夏,王慕倾被人绑走了。谁能想到一向守卫森严,被余夏认为非常安全的家里,活生生的一个人竟然就这么丢了!那一下子,她就慌了。 按照王六的说法,余夏追查到了厨房的门,但已经过去一个时辰了,那门又是通向繁华的街道,人来人往,根本一点痕迹都没有了。 余夏当即提起马鞭就往外走,她口中念叨着,「一定是那个人,一定是他掳走了倾倾!」萧山紧随其后,怕她遇见危险。 余夏来到皇城城门口,非要进去找皇帝,但那皇城的守卫也不是吃素的,抽出手中的刀就要往余夏身上招唿,好在萧山即使拉住了她。 「一定是那个狗皇帝,他掳走了倾倾,他对我不怀好意,一定是他。」余夏有些失了理智,脑子里像一团浆煳,决定也都是寻着本能,没有过多的思量。 「主子,你冷静一点!」萧山劝慰不住余夏。 余夏眼睛都是红的,像是疯了一般看着从城门里面出来一个人都要抓着人家问上一句,「我要见皇帝,你带我进去!」 那里面出来的人是一个小官,之前皇帝设宴时,他也带着家眷去了,他认识余夏,也知道皇帝对她很器重,便没把她当疯子,而是耐心的解释说道,「余公子,皇上日理万机,最近边疆不太平,皇上和臣子们在南书房里讨论了一天一夜,这会儿应该是刚刚休息,你要是让我传什么话,我明日入朝可以替你传达!」 余夏听此,喃喃,「不必了!」 这样看来,皇帝应该没有心思这般做,再怎么说也是个皇帝,犯得上绕个圈子去做这种见不得光的事么! 随后又想到一人,确实有绝对的理由绑走王慕倾,余夏跨上马,一股烟的又不见人影了。 「什么?你说王慕倾不见了?你怀疑是我绑走了她?」孟怀靖没想到余夏能突然到他家里来要人,「为什么我要绑走王慕倾?」 「因为你喜欢王慕倾,爱而不得!所以你要把她从我身边带走!」 「呵,呵,真可笑!」孟怀靖嘲讽的说道,「我要是喜欢她、爱慕她,你以为我为什么非要等到现在才绑走她,我比你先认识她,我有大把的时间带走她,我甚至可以趁着你们成亲时,悄悄带走穿着嫁衣的她!」 「那是你一开始想先要她的心,在发现她爱上我之后,你又改了计划,你给我下药,把我带入金瑾娴的洞房,想要我和她发生什么,你希望王慕倾彻底的对我失望,这招不行,你又让人偷了我的手绢放到金瑾娴那里,你借着金瑾娴刺激她,惹得王二娘出现了。一计不成,你又打算从王二娘的方向入手,又引我入怡的圈套,可你不知王二娘只相信我!不光如此,你时不时的还要恐吓我,你敢说挂在高处,惨死的孙谋不是你弄的?」余夏大声质问。 孟怀靖愣在原地。 「三番两次的失败,你彻底丧失了耐心,所以才想出了这个下下之策,干脆把人掳走!你以为我不知你经常出现在暗处观察着我们的一举一动么?」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孟怀靖转过身,「不管你信不信,我没有做那事!我累了,请你离开!」他看余夏不走,便动用了家僕,仗着人多把余夏和萧山赶了出去。 孟怀靖着急的推开了白芒的房间,质问她,「是不是你找人做的?王慕倾是不是你让人绑走的?」 「怎么,王慕倾被人掳走了么?那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白芒悠闲的饮用着花茶,「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你又要去充当救世主?」 「你!」孟怀靖咬牙切齿,「我不会让你得逞的!我不会让你伤害她!」 「好一个善良的人啊,怀靖,我还是那句话,不是你的,就不要妄想得到!」 「这句话,再次回敬给你!」孟怀靖气沖沖的走了。 余夏被孟怀靖赶出府去很是气恼,她通知了高能,让他召集了人马,越多越好,她要踏平了孟家的大门,把王慕倾救出来。此时的高能伤未痊癒,说一句话都咳半天,可能是旁观者清,他非常冷静,严谨的说道,「主子切莫心急,其实也不一定是孟怀靖,和您有仇怨的还有一个人!」 余夏沉了一口气,心情得以舒缓,冷静下来想起,确实,还有一个人和她有仇怨,而这个做法也确实像是那个人会做的事,但现在,天已经黑了。 ———————— 王慕倾睁开眼睛发现一片漆黑,她又闭上了一会儿,睁开还是一片黑暗,她不知道自己在哪里,是回到黑暗的「自己的世界」,还是处在漆黑的环境。 第290页 余夏! 她想唤余夏的名字,可是发出声音却是呜呜的,她的嘴被人堵住了,她想要抬起手却发现手脚都被束缚住了,她勉强能挪动一点身子,后背靠着的东西哗啦的一声,鼻腔里闻到一股木材和尘土混合的味道,她确定自己是在现实之中,她被困的地方应该是在柴房。她应该可以在这个空间里寻到镰刀之类的,可以划开她手脚的绳子,但这里太黑了。 黑暗是她最讨厌的环境,有一段时间里她甚至不敢熄灭蜡烛去睡觉,她从不在夜里挡上遮光的竹帘,那样月光就会照进来,她便觉得好一些。后来她不怕那黑暗了,因为有了余夏,她会陪着她,攥着她的手,捏着她的衣角,便觉得心安,便可以好眠。但她依旧惧怕没有一丝光亮的、没有余夏在的黑暗! 王慕倾挪动到墙角,冰冷的墙给了她一点点安全感,隐约听见外面有人的对话声,「三公子,您去柴房拿什么东西啊,小的帮你去拿!」 「滚他.妈一边去,要你多事!」那声音大了一些,脚步也越来越近。 门吱嘎一声打开,那灯笼的光亮刺得她眼睛不适,王慕倾隐约看清了是一个男人的轮廓,那男人说,「王慕倾!你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那夫君,抢我心爱的人,又把我闹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成为大家眼里的笑话!」余庆笑得猥琐,「她毁了我的命根子,我毁了她心爱的女人,我可真期待她看见你成为人尽可骑的娼.妇时,她的表情!」 余庆大笑着离开,听着柴房被锁链落锁的声响,想着他刚刚的话,王慕倾发抖的呆在墙角,人尽可...娼.妇,她使劲的摇着头,不可以,她不可以和除了余夏之外的人做那件事,若是真的发生那样的事,她情愿去死,不可以...不可以! 她瑟瑟发抖,整个人都陷入那种未知的恐惧,想像着那些骯脏的人,想像着余夏看见她时那悲伤、懊恼的表情,余夏会和她说什么,「没关系的,就算...就算...你依旧是我的倾倾!」 「不是了,不是了!那就不是完成的我了!」她容不得有一丝瑕疵,容不得少一分一毫给余夏,全都应该是余夏的,全都应该是...王慕倾的身体抖得厉害,黑暗再次向她袭来,慢慢笼罩着她,黑暗越近,她的身体反而平静了下来。 眼睛再次睁开,一片黑暗! 阴冷的口吻,「我真是,最喜欢这黑暗!」 第129章 余夏召集了一队人, 拿着刀剑棍棒,准备今夜里踏平了国公府把王慕倾救出来。高能不住的劝阻,可这时候的余夏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根本就听不进去劝。 「主子,这事得从长计议, 现在咱们还不能确定夫人就是被余庆绑走的,就算是他绑走的, 也不一定就藏在国公府!」 「一定是余庆,除了他没人会做这样的事。他也一定会把人藏在国公府, 他的目的就是引我过去!」说到余庆的名字,余夏都是咬牙切齿,她恨不得锤死这个混蛋。 「那我更不能让您去了!我们是可以冲进去,豁出性命的把国公府上下搜个遍, 救出夫人,可半夜里带着武器闯入私宅都不是个小罪, 何况先帝封赏的一等公卿的宅院,咱们暗处里的敌人不少, 万一谁从中使了什么坏, 您进去大狱还不知道蹲多久!那时, 夫人看到您这般, 她的心里该得多内疚!」 「还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先得把人救出来!余庆这人的心胸、肚量有多少,我很清楚,他又觉得他的半残都是我害的,肯定憋着损招来对待倾倾, 倾倾那个性子执拗的很,若是...真有什么不好的事...」余夏这般想着就更急了。 「主子, 您也曾被绑过,但不是靠着聪明才智逃出来了,夫人那么聪明,她一定不会让自己有事的!」 「正是我被绑过,我才知道那有多危险!何况余庆上次失败了,这次更加的不会给倾倾逃脱的机会,他会变着法的折磨她。」余夏目光狠厉,迁怒于高能,「你怕就不要跟着我!我也怕你婆婆妈妈的坏事,萧山,备马!」高能见劝阻不能,便紧随余夏身后,他想着对策,打算一会儿自己先冲进去,若是真的会因此定罪,他可以揽在自己身上。 一堆人气势汹汹的向外走,大门口王晋和站在中间,挡住了余夏的去路,「回去!」余夏对王晋和多多少少有些怨言,原来她觉得把王慕倾带在身边会有危险,没想到家才是最不安全的,她因此而迁怒王晋和,冷哼一声,「你在家都能让人给丢了,现在,你这个爹不去救自己的女儿,还阻止别人救,我看你根本就不配当王慕倾的爹!」 「我不配,那你配做慕儿的夫君?」 「我为什么不配,我自认为照顾得她很好,她每日都很开心,无论是作为她,还是王二娘!但从这一点,我做到了你做不到的事!」 「照顾得她很好?你就这么的照顾的她,让你的仇人把她绑走了?余夏,你真是太狂妄了,你自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我不知道么?用他人的刀杀人,用别人的权势制衡,不费任何力气,又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你是不是觉得你很聪明!」 「我能怎么办,我没有害人,但敌人却处处针对,难道要我忍让,一步一步退让,那敌人只会变本加厉!我差点就被余庆弄死了,还不允许我还之一点颜色?我要是知道今日余庆能掳走倾倾,我非得...」 「你知道你的问题么?」王晋和指着她的心口,「斩草不除根!狠厉的骨子,却藏着良善的心!」王晋和摇着头,「余夏,你不够狠!」 第291页 余夏听此不由得愣住,她没有辩解,也无从辩解。 「不许出门,带着你的人滚回到前厅里去!」 余夏梗着脖子,偏执的说道,「我要去国公府救倾倾!」 「你!」王晋和愤怒的举起手掌,作势要打余夏耳光,余夏也并没有闪躲,就那么瞪圆了眼睛气唿唿的看着他。萧山看自家主子要受欺负,手比脑快的抽出剑来直指王晋和咽喉,秦子庭的剑也抵在他的咽喉处。 余夏等待着王晋和的一巴掌,心想我又不是没挨过你巴掌,你以为我会怕。但让她没想到的是,那一巴掌久久没有落下,最后王晋和竟把手收了回去。这可不像是他这个岳丈的作风,她不认为王晋和是怕了萧山那把剑。王晋和嘆气,「国公府有我的眼线,等人回信儿再做打算!先到前厅里等着!」 余夏这才没有着急去国公府!她跟上王晋和前,敲了敲萧山的头,嘟囔着,「没大没小!」拿把破剑谁都敢指!萧山揉着脑袋委屈的看了一眼高能,高能咳嗽了两声,拿眼神示意熊然解释给萧山听,熊然乐坏了,可算是聪明一回,他对着萧山说道,「主子的岳丈,夫人的亲爹,你没看见主子都没有躲,等着挨打!你可长点心吧!」 萧山嘟囔,「岳丈又怎么了,敢动我家主子一根手指头,天王老子也不行!」 很快就捎来了信儿,说是已经确定王慕倾就在国公府的柴房里。余夏听此,马上站起身来,可王晋和又阻止了她,「你没听到么,慕儿暂时很安全!等天亮了再出发!」可离天亮还有好几个时辰,余夏着急,又被王晋和怼了,「我不想救回了慕儿后,还要到牢里去捞你!」 这一晚,余夏一夜未眠,甚至连小憩一下都没有,萧山那些人站在角落困得直打盹,王晋和一点也不着急,喝着茶水,光茅厕都去了三四趟,余夏则在厅子里来回的晃,坐立难安的程度。 鸡鸣的第一声,余夏像打了鸡血似的。刚要走,王晋和又拦住了她。 「王老头,你现在又是什么理由?」 「你现在足够冷静了么?」余夏呆住半秒,随后点点头,「我一定把她平安的带回来! 王晋和这次没有打算去,他得做两手准备,若是余夏真的因为这事被关进大牢,家里面还得有个坐镇主事的,她看着院子里准备着的余夏沉思。秦子庭感慨,「其实,姑爷也才二十一岁,太年轻了...」 「困难来的时候,不会管她是几岁!她必须尽快成长起来,我能帮她们做的事情不多了!」他嘱咐秦子庭,「等这次的事过去,让她和慕儿离开京城,城里要变天,让她们去鲁鑫那边避开!」 临出发前,余夏把她的那群很能打的人换成了王家的家僕,他们的武器也变成了扫地的扫把,厨房里的擀面杖、锅铲之类的,她也没让高能和熊然跟着。眼看快到国公府门前,余夏嘱咐着萧山,「告诉他们,一会儿要是动起手来,不要打脸、头之类,专门照着他们的屁股使劲而给我抽,谁拦着就抽谁!还有,国公府的后门多备着些人看着!」 到了国公府了,余知荣竟然没在家。余夏心想正好,省了她和余知荣浪费口舌,她和余邈说明了来意,余邈当然不可能同意余夏的搜查,两人说到最后僵持起来。 「我们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再怎么说王慕倾也是国公府的儿媳,我们没有理由这么做!」余邈试图说服余夏,可余夏一口咬定,就是余庆做的,余邈又把余庆叫过来,两人对峙一番。 「余夏你怕不是被那个疯婆子传染了疯病,跑到我这里来说胡话吧!」余庆态度很嚣张,可能因为他身后也站了一群家僕。 余夏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只会打嘴炮的人,她没那个耐心,伸手打了余庆一巴掌,余庆也不可能吃亏,两个人就这么扭打在一起了,余邈好不容易分开了两人。 那边听见萧山吼道,「敢打我们家主子,兄弟们给我抽他丫的!」拿着擀面杖就冲过去,余庆身后的人也拿着棍棒冲过去。两伙人就这样打成一团。 余邈的武功高,有他在这架本来就打不起来,可是这时候他房里的伺候丫头跑过来哭着说,「公子,夫人她咳血了!」余邈一听顿时不理会院里的混战,风一般的奔着娇妻去了。 两伙人打得院子里的尘土飞扬,余夏抽出身来,直奔后院柴房,「倾倾,我来了!」可推开柴房的门,里面除了干柴,连个人影也没有。余夏又折返回去揪着余庆的领子质问他,王慕倾在哪里!余庆却一脸坏笑,「我就不告诉你!」余夏的火焰顿时又涨得老高,可还没等她做什么,她的后背竟然吃了一鞭子。 金瑾娴扬着鞭子,愤恨的说道,「余夏,你毁了我的幸福,还要毁我夫君的性命?」 「是你,对不对,是你把她藏起来了!」余夏径直走向金瑾娴,她根本就没有再怕那鞭子会不会再次落在她身上,她就这样逼近了金瑾娴。 「我倒是好奇,若是她不清白了,你还会不会那般喜欢她!你不用这么看着我?又不是我毁了她的清白!」 余夏紧紧的攥着拳头。一个王家家僕打扮的人从远处跑来,「姑爷,有两个人从后门骑着马跑了,其中一匹马背上驮着一个大麻袋!」 「你的心真歹毒,这就是我讨厌你的原因!」余夏对着金瑾娴说完,便骑上了马,从后门追了出去。 第292页 眼看距离缩进,余夏也跟上了那两个人,半路上杀出好几个人拦住了她的去路。萧山紧随其后,「主子先走,这里交给我!」 那两个骑马的人一路往郊外行进,越往山上越陡峭,两人下马,扛着麻袋往山上跑,余夏也跳下马,紧紧追着两人。谁知半路又杀出来个程咬金,一阵风的出现,拦腰把余夏捞起,尔后重重的摔在地上,这一摔她眼冒金星,那两个男人看着她被摔发出嗤笑,其中扛着麻袋的人说,「一会儿这小妞可得让我先快活儿!」 「那怎么行,得我先。」 「要不咱俩一起,哈哈哈!」 「混蛋!」余夏咬着牙爬起,她刚站起身,又被那个粗鲁的汉子扯住后脖领子摔出去,她晕沉沉的趴在地上,摇晃着头让自己清醒,可已没了那两个人的身影。「混蛋,人渣!」余夏支撑起身体,一拳打到那男人的胸膛,这一拳力度不小,可男人却一点痛感都没有。男人回敬一拳,余夏被打出两米远。 「咳咳! 倾倾,倾倾,等我!」余夏嘴角渗着血迹,吃力的再次试图爬起,可是那男人朝她走过来。 不行,再这样下去,自己会没命,倾倾也会有危险。 此时,有一个人突然出现在她面前,那人让余夏始料未及。 「快走!」 「孟怀靖?怎么会是你!」 「还愣着干什么,我拦住他,你快去救王慕倾!」孟怀靖对她吼道。 余夏强忍着疼痛朝着更高处奔跑,她曾回过头看过一眼,那时孟怀靖已经口吐鲜血,但他始终抓着男人的脚,不让他追赶余夏。 山中有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余夏头皮发麻的寻着声音找。 「不行,不行!」惧怕让余夏的手脚颤抖,她忆起从前王慕倾和自己说的话,「我只能属于你,不能是别人....」 不行,不行,那样的话,王慕倾会死的... 不能让那样事发生。 接近山顶的地方有一处山洞,山洞门口有一个男人瑟瑟发抖的坐在地上。余夏赶忙往里走,倾倾二字还没出口,就被眼前的景象吓得一惊。 只见,那个她印在脑海里的小小背影,那个时常攥住她衣角的小人儿,一下,又一下! 撕心裂肺的嚎叫不绝于耳。 「倾倾...」余夏不自觉的叫了她的名字。 小人儿的动作停了,她转过身来看着余夏,她的脸上,全都是迸溅血点,手上是被鲜血染红的石块,而那个男人的手、脚、脸,甚至是裆部全都被砸烂了,余夏只觉得那血腥味让她反胃,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曾经的描述不觉得有什么好怕,如今亲眼见到,她终于身临其境的体会到了王晋和、白沂瑶的见到差不多场景时的那种恐惧、压迫。 「你是,王二娘?」余夏说得那样没有底气,她明明知道她不是。 小人儿不再是说话轻柔的模样,不再小调皮的和她打趣,她看着她,扬起一个笑容,只是看上一眼,什么都没做,就吓得余夏双腿发软。 那诡异的笑容,让人一看就心生胆寒。 第130章 「妈呀, 鬼啊!」山洞口的男人手脚并用,连滚带爬,他的叫喊声惊扰到树上休憩、嬉闹的群鸟, 扑闪着翅膀飞窜向四处,只有山洞里的两人还是安静的! 余夏还难以置信的看着那个小人儿, 「王慕倾?王慕倾!」这两声,前句语气飘忽一些, 犹豫的成分大一些,后句更实一些, 更坚定一些。 小人儿向着余夏走了半步,她的步伐虚空,下一秒中身子就软得往下落,余夏眼疾手快, 本能的接住,让她倒在自己怀里。小人儿虽晕了过去, 但那让人印象深刻的笑容还残存着一些在脸上。 山里的风一吹,树枝摇摆, 树叶沙沙作响, 而嵴背上的冷汗也随风消散。体力快要消失殆尽时, 刚好遇到像个无头苍蝇在山中找寻的萧山, 她简单告知了情况,萧山看余夏虽然狼狈但受得伤应该不打紧,但背着的夫人却有些奇怪,虽衣着完整但手上脸上全都是血,可又似乎没有什么伤口, 余夏没说,他也没多嘴问。 「对了, 刚才你上山的路上,有没有看见孟怀靖?」 「看是看见了,不过...是他的尸体!」萧山面露难色,解释说他发现的时候,孟怀靖已经死了,也不清楚是什么人把他杀死的。 看着孟怀靖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时,余夏都不敢相信。直到她手触之肌肤是一片冰凉僵硬,她才相信,孟怀靖那般轻易的、因此事而失去生命。余夏抚上孟怀靖挣得老大的眼睛,她不知在生命中的最后一刻,他瞪圆了眼睛看见了什么,又想到了谁! 「这么看来,他还真是一个有情有义的情敌!」萧山发着感慨。余夏摇着头,「他只是一个痴人!萧山,帮我把他送回家吧!」 床上的王慕倾始终在昏睡,柳枚为她诊完了脉告知余夏,「只是太累了,睡死了过去,等休息好了就能醒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柳枚心中有疑惑,阿雄的事不了了之,余夏也没有再提过。今日王慕倾衣服上那多血,身上又没有伤口!最近余夏又经常受伤,腿还没完全好,现在又弄得手上一块青,脸上一块紫的。这些都让柳枚想不清楚。 余夏没有回答,给了柳枚一锭银子,说了一句辛苦了,就要撵她走,甚至于都不让她靠近王慕倾,柳枚以为她只是占有欲作祟,便落下一句埋怨,「我只是为她诊脉,又不是趁机要摸她的手,至于嘛!」 第293页 秀儿给余夏送饭菜来,也被她挡在门外,并嘱咐她不要进房里来。余夏就这样独自一人的守在床前。困意来袭,她倚在床边打起了盹,忽而一声尖叫差点让她丢了三魂,少了七魄! 「怎么了,怎么了?」余夏揉着眼睛,差点挑起来。床上的小人儿刚刚醒来,眼中含着泪的望着余夏,她那样子楚楚可怜,就是受了委屈时王慕倾的模样,哪还有什么诡异的笑容。 「余夏,我是不是不属于你了,我是不是被欺负了,我是不是...脏了!」说到后来,哇呀一下哭了起来,是那种失声的痛哭。余夏想了千百种可能,但就是没想到这种,她短暂的手足无措后,忙安慰,「没有,没有!你清清白白!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你骗人,我明明被人掳走了,那人说...那人说...」又掩面哭了起来,余夏试探性的问道,「你不记得了?」 「我应该记得什么?我只知道我在柴房里,很黑很黑。」 「那就对了,是王二娘回来了,她救了你,她打得那些人满地找牙,然后我就找到了你!」 王慕倾听此哭着哭着又笑了,她扑进余夏怀里,一耸一耸的抽噎着,并念叨着感谢王二娘。余夏紧绷的身子松懈下来,这样熟悉的倾倾,熟悉的味道,熟悉的体温,让她有一瞬间觉得今天上午是她得了臆想症,凭空幻想出了那个恐怖的场面。她的倾倾那么善良,那么弱小,怎么会变成那样可怕的人。 她们这般没有温存多久,很快萧山火急火燎的告知她,官府过来拿人了。王慕倾脸上还挂着泪痕,她窝在余夏怀里,抓着她的衣角,「是不是王二娘又打伤了人,是不是我给你惹麻烦了!」 「不是因为你,你乖乖的先去吃饭,我去去便回!」 王慕倾摇摇头,她紧紧的抓着余夏的衣角,她不捨得余夏离开,她怕她走了就不回来了。 「乖,我很快就回来!」余夏亲了亲小人儿的嘴角,又一声,「乖宝贝!」听得王慕倾脸颊一红,慢慢松开了些许。 公堂之上,年轻的审官落座,惊堂木一拍,问到堂下何人,因何报官。原来,余庆告了官,告余夏带着武器私闯民宅,无故打人!余庆声泪俱下,诉说着自己的被余夏打的委屈,余夏则在一旁安静的听着,彬彬有礼。审官看了一眼堂下的余庆和余夏,听着他们都姓余,便问他们是何关系,听回是兄弟,眉头一皱,「既然是兄弟,又何来私闯民宅一说!」 余庆诉说,余夏已经入赘到别家!那里已经不是她家,被审官回怼。余庆又强调是余夏带着一堆打手,还有武器的打他,被问到所说的打手竟是一堆家僕,而武器竟是面杖、锅铲。审官大斥一声,「你是吃饱了撑的、闲着无事才到公堂之上戏耍本官,是不是?」 「不是,不是,我真的是受害者,被打的那个!」 「被打?你回去照照镜子看看你的脸蛋,一点痕迹都没有,再看看你哥哥余夏的脸,都被打紫了,你们二人流着相同的血液,一言不合打架不想着私下解决,却到衙门里来诬告,来人...把他拖走!」 「大人,小人真的手伤了,只是不像余夏伤在脸上!」 「伤在哪里,让本官,让在场的衙役看上一看。」 「伤在不便大家看的地方!」余庆心虚,他受的伤都在屁股上,他不可能在公堂之上,脱裤证明。审官觉得他藐视公堂,谎话连篇,从签筒里取了一枚红签甩在地上,「欺骗审官,杖打十大板子!」 在余庆的哀嚎声中,余夏从衙门里面出来,看着萧山在门口等着,便问他那两人怎么样了,萧山回答一死一伤,可死的竟然是当初在洞口尖叫的那个。那人跑的时候失足从山上滚了下去。至于那个被砸烂的人,竟然没有死,可想到那血肉模煳的这样子,还不如死呢。 「主子,我觉得这事有点奇怪,这查过这两人的身份,都是作恶的山贼!」 「这有何奇怪,余庆花钱,他们做事,他上次绑我的时候,不也是这么做的么!」 「可半路阻止我们的人都是会武功的,而且还都是高手,像这种武功根基的人,平常人是很难找到的,而且既然余庆能找到他们,为什么还要僱佣山贼办事!所以说,我觉得那半路杀出来拦住我们的,应该是另一伙儿人!」 余夏露出欣慰的表情,「做得不错,也机灵了!」 「嘿嘿!」萧山挠着头,也说出了内心的小疑惑,「不过,那个血肉模煳的,真是夫人打的么?」 余夏没有回答,因为她也想知道,谁能给她这个解答这个疑问。 余夏做了个决定,她要学武功。一年多的时间里,她遇到的危险太多了,三天两头的受伤,只能靠着人保护,要是自己会个三招两式,逃跑时都不至于太狼狈。 萧蒹找了一个鬍鬚斑白的老者,据说曾是武状元,不仅精通各类武功,刀枪剑戟斧钺钩差各类兵器也都很擅长。余夏伤还未愈就加紧的练了起来。可她不是一个练武的材料,不管她多早的起床,练了多少个时辰,始终毫无起色。反倒是一旁的「旁听生」萧山,一点就透,几天上下就学会了十几套拳法,而余夏始终停留在那第一套拳法的第三招式。 她很快得出结论,她没有基本功,也没有的让人羡慕的习武天分。 拳法不行,就专练武器。刀剑看着容易一些,可对基本功没有的余夏来说反而更危险,耍着耍着自己差点受伤。那些利器不行,干脆练习远距离的武器,像是弓箭,不需要什么武功基础,只需多多练习技巧。可对于女子的力量来说,能够拉满弓箭都是一件十分不易的事情。 第294页 「公子将才,那心思谋略过人,又何必研习那并不擅长的一招半式!」老者捋着鬍鬚,不知说出这话来是安慰沮丧的余夏,还是善意劝慰她放弃。 「我只希望危险来临时,能保护我和我爱的人。」 老者摇摇头,「那你何不让危险远离你和你的爱人呢?」他掏出一个摺扇大小的东西送给余夏,那是一把小巧的摺叠弓箭,平时可以别在腰间,为难时刻抖落化身为一把公,又可根据距离调整弓身的大小,射程范围在一米到十几米。那本是老者自己设计制作的,当初做了两把,一把给了妻子。现在这把给了余夏,他收了余夏的钱,但是半月来什么都没教会余夏,便把这个防身之物赠与了她。 老者很快就离开了,但余夏更坚定、更认真的每日练着弓箭,基础差就多练,别人练十次能掌握,她就连一百次,一千次,她相信只要持之以恆,她早晚都能成功,她之所以毫不动摇的练习,是她预感这本领,她早晚有一天能用上。 除了练剑,她就只做一件事,那就是陪着王慕倾。王慕倾没有出现任何反常的举动,乖巧懂事,晚上常常都会给乏累的她揉肩按背。 「啊~~~~」余夏发出舒服的叫声,她以软枕垫着下巴,舒舒服服的说道,「就算是这个时候你在我后背插上一刀,也值得了!」 「我怎么会那样做!你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好好好,是我不会说话,莫要生气嘛!对了,孙芸萱的新话本下午的时候送过来了,你现在要看嘛!」 王慕倾坐在床上看得津津有味,余夏不经意的提到,「我记得孙芸萱的第三个话本里,有个守财奴的员外是掉到厕所里淹死的吧?」 「是第二个话本里,也不是守财奴的员外,是一个手脚不干净的管家,把偷的银子藏在茅厕里,去取时掉到了里面!当时我俩一起看的,你还和我说,这是罪有应得!你不记得了么?」 「是嘛,最近记性不太好!」 「那明天我让厨房准备些补脑的核桃仁。」 「嗯,好!」余夏心里的一块大石落下,确定这个就是她的王慕倾。她看小人儿看书看得那样专注,手指使坏的滑进她的后腰处,轻轻的画着圈。王慕倾娇嗔,「干嘛呀?」 「以后咱俩定个暗号呗,就比如说谁想要那件事,又不好意思说出口,就可以说那句话来暗示对方!」 「那要定什么话作暗号!」王慕倾用书挡住绯红的脸颊。 「那就说『我很甜』怎么样?」 「嗯,好!」王慕倾就连点头也是乖乖的。 王慕倾看着话本,余夏就在旁边打着哈欠陪着她,时而勾勾手指,时而捋顺髮丝。两人相处久了,无需共同做一件事,只需要在同一个空间里,抬手就能触及到的地方,就会觉得很安心。 「看完了,那我们熄灯睡觉吧!」余夏躺在床上,此时又是深秋,两个人的被窝暖融融,很舒服,很容易就有了困意。房间里安安静静,过了好一会儿,王慕倾才很小声的说了一句,「余夏...」 「嗯?」 「我很甜~」 余夏一听瞬间精神百倍! 夜深,狂风乍起,不知疲倦的翻涌着无数次的惊涛骇浪!孟家的祖坟陵园里起了一座新坟,按墓碑上生辰卒年计算,他的一生不过二十几年,那新立的墓碑前,有一个穿着淡绿色衣裙的女子。 「我说没说过,让你不要坏我的事!」白芒一掌拍在墓碑上,墓碑上面震出了些许裂纹,刚刚还是震怒的表情,霎时脸上又展开笑容,「不过你死了,就再也坏不了我的事了!」她嘻嘻的笑着,陷入美妙的回忆之中。 那一年,她八岁,恰逢上元节,亲友家人都聚集在院子里赏月喝茶,小孩子们则在院子里跑闹玩耍,这个年纪已经懂得了许多事情,就比如面前同样八岁的男孩子孟怀靖害羞的挠着头,手里攥着一朵小花。 「怀靖,回家了!」父亲叫喊着,男孩一边答应着,一边把花塞到她的手中,她看着那朵盛开的花儿,心中一盪一盪。转身之际才发现完全在黑色的阴影下,竟坐着一个小人儿,漆黑的夜里,小人儿眸子依旧那么明亮,「你的脸红了!」 白芒拍拍胸脯,教训着她这个五岁的表妹,「王慕倾,你躲在暗处做什么?」 「我在看你们,那个男孩子喜欢你,但你不会喜欢他!即便你长大及笄了,你们成亲了,但你依旧不会喜欢他,因为你总是喜欢追逐那些不属于你的!」这是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可却深深的印在白芒心里,过了半年,恰是端午,她再次遇见了这个表妹,她拿着荷包对王慕倾说道,那是怀靖哥哥给她的,她说自己非常喜欢怀靖哥哥,她说他们青梅竹马,又有婚约,将来会成亲,她时刻留意着王慕倾的表情,可让她意外的是,王慕倾懵懂的点着头,稚气的说了声嗯,会的。 「什么嘛!真无趣!」她把荷包扔到了草丛里,她这个小表妹的态度让她失望。后来她又有很多次在家里和小表妹碰面,她时而安安静静坐在阴暗的角落里看书,发呆,时而在阳光之下乖乖的站在白沂瑶身边。 后来,又过了很久,从父母的对话中,她知道小表妹中了邪,又听说叫什么一体两魂,父母带着她去小表妹家里探病,她看着一堆人围着火盆跳来跳去,可却始终不见小表妹的身影,最后还是她在昏暗的角落里找到她,彼时她在看一本难懂的兵法。她嘲讽似的提起,「听说你还有个名字,叫王二娘?」 第295页 小表妹抬头看了她一眼,仍旧专注的看着书册。她觉得不解气,就抢走了小表妹手中的书册,小表妹也不恼,老气横秋的说,「我不是王二娘,也不是王慕倾!他们分不出我和王二娘,也分不出我和王慕倾!」 「那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名字。」 从那时开始就有一个种子,在她心里生根发芽,她总会想要见到她,想要和她说活。但本来就不常串门走动的两家就只有节日能够让她们遇到,而遇到了也不一定是「真的她」!若是确定对着的人是乖乖的王慕倾,白芒就会对着乖乖的小表妹发脾气。 「你什么时候才能出现啊!好几次遇到的都是王慕倾,不是你!」白芒眨着眼睛看着冷静的小表妹,她一边看着书,一边冷淡的回答,「王慕倾感到恐惧时,我就会出来!」 白芒听此,眼睛都亮了。 再下一次,她趁着大人们在聊天,把乖乖的王慕倾关到了柴房,她往里面扔死了的兔子,对着她说是她杀死了兔子。王慕倾在哭,柴房里在哭的还有朗儿,那是她的亲弟弟,平时总是喜欢跟在王慕倾身后,竟也意外被关了进去。 两个孩童声哭喊着,哀嚎着。可白芒还是没有打开门,她的眼睛带着光,满心期待着她想见到的那个人。 在人为的恐惧里,朗儿被吓死了,但她没有任何愧疚,因为她期待的那个她回来了。 「我给你起个名字吧?叫阿情怎么样?」 「随便...」 冷风不断,天上乌鸦盘旋,白芒脸上带着笑意。 没有人知道王慕倾的身体里还有一个她,不喜欢说话的是她,喜欢黑暗的是她,嗜血的也是她,她叫阿情,没有感情的阿情。白芒从腰间取出一枚绿色的戒指,带在手上,「阿情,很快你会再次回来,那个身体将永远属于你!」 第131章 余夏和王慕倾两人在王晋和的要求下本打算近日离开京城, 但没想到在临行前,却突然发生一件事,让她们俩改变了主意。 林氏病倒了, 听闻国公府里请了很多有名望的大夫,得出的结论出奇的一致, 说她很难熬过今年的冬天。余夏的亲友本来就不多,林氏便是其中很重要的人, 她和王慕倾听到此消息便匆匆赶往国公府,路上, 还专门到柳枚那里把她也带过去。 病床上林氏还在昏睡,柳枚为她诊过脉后,颇为惋惜的摇摇头。见此,余夏和王慕倾顿感失望, 一旁的余邈可能已经习惯了连日来不同的大夫的这种相似的表情,他面容憔悴, 眼下乌黑,腮下的胡茬都显得凌乱, 他向余夏客套了两句, 「谢谢你们来看她, 她知道了一定很开心!」 「我们不能这么放弃了, 京城里的大夫不行,我们就去别的地方找,不是说江南有个神医么,她的病,一定能治好, 她一定...能好。」余夏激动的说着,她不知道这话是用来安慰余邈, 还是用来安慰自己。余邈听着眼圈泛红,点着头。 王慕倾扯了扯余夏的衣袖,把她从房间里拉了出来,余夏呆呆愣愣,不明就里。只听王慕倾小声的说道,「柳姐姐是不是有什么要说的话?」柳枚惊讶王慕倾的心思细腻,她也没隐瞒,原本也想同她们说的,「她是五脏六腑都被毒物所伤,之所以没有明显的中毒症状,是因为毒物是长时间投放侵入她的身体里,每次只取微量,她的身体是日益消损的,最终消损至尽,油尽灯枯!」柳枚看了余夏一眼,余夏马上明白其中的含义,柳枚曾说过,她身体里也有毒,那量足以至死。现如今看来,这国公府里下毒之人,想毒害的不只她一个,可又有谁那么恨她和林氏呢! 「可是,之前的给嫂子看病的大夫们都没有发现么?」王慕倾发出疑问。 「可能也告知了,但告知的人有意隐瞒!」柳枚看向屋里。 「隐瞒的人很有可能就是下毒的人!」余夏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她看得是余邈。 「不对,爱一个人、在乎一个人是很难装出来的,哪怕装得再好,从细节上依旧能抓到蛛丝马迹的,大哥是真的爱大嫂,他不会给她下毒。」这是王慕倾得出的判断。 她们看着余邈耐心的餵林氏喝药,舀一勺汤药餵到虚弱的林氏嘴边几乎大半都进不到嘴里,而是流满了下巴,他拿棉帕仔细的为妻子擦拭,少有丈夫那么耐心的照顾生病的妻子,耗费精力时间的照顾,废寝忘食的这般。 余夏还是对余邈持观望态度的,她并不是不相信王慕倾的判断,有时候是难以估量一个人的恶的,眼见的未必都是实,而且她总觉得余邈怪怪的,她说不出哪里怪,大概就是一种偏见吧,总觉得余知荣那个人的养不出来什么好儿子。 「好了,也别纠结是谁下的毒了,现在最重要的救人,既然我们两个中得是一样的毒,我又安然无恙,那不如拿我的血为她做药引!」在柳枚的药铺里,余夏提议道,坐在她身边的王慕倾紧张的抓住他的手,尽管她不愿意余夏这么做,但她仍然尊重余夏的意愿。 柳枚不同意,「她不是中普通的毒,研制一下解药就能救她的命,她五脏六腑都被毒物损坏,就算她喝了你的血,也不会起死回生!」 「那总得试一试,你没试过怎么知道不行!」 柳枚拗不过余夏,只能同意先取一点余夏的血,试着做两个药丸。 第296页 药丸拿在余邈手中时,他思索了许久,这两个药丸他不确定是什么功效,而且这还是余夏带来的,她和国公府的恩怨那么深,他不确定她是不是真的好意来救妻子,「让我先食用过后,再给媛儿吃。」 「余大公子,我们这里只有两颗,早饭各服用一颗,可没有多余的给你试!」听得出来,柳枚对余邈很是怀疑。 「大哥是不相信我们,还是顾忌到别的什么?」余夏时刻留意着余邈的脸色变化。余邈看着昏睡了一整天的妻子,心想应该不会比这更差了吧,他把心一横,拿了一粒药丸,配合着水给林氏服下了。半个时辰之后,林氏竟奇蹟般的睁开了眼睛。余邈大喜过望,抱着妻子哭得像个小孩子。 「我这不是好好的么,别哭了,都让弟弟弟妹见笑了了。」林氏看着余夏和王慕倾笑了,她的脸色泛白,但笑容依旧感染人。 怕打扰林氏休息,她们便没在国公府多呆,而且她们还惦记着,再到柳枚的药铺多制作一些药丸。 小臂上新划的伤口往碗里流着血,余夏咬着牙强忍着,又在一旁笑眯眯的对着王慕倾,「没事,这点小伤算什么。你不知道我最近都有在勤加练习射箭,人都皮实了不少呢,这根本就不算什么!」 王慕倾为她擦着额头上的汗珠,乖乖的点头。柳枚看着那碗都要接满了,有些担忧她的身体,告诉她够了,说应该能做三天的药丸了。可余夏又说,避免三天之后她再划上一刀,这次可以多流点。柳枚又幽幽的说,怕一次做那么多药丸,时间间隔长,药失去了效用。余夏这才停止放血。 这么流了一碗的血,王慕倾可心疼坏了,晚饭,让人做了一桌子滋补的菜餚。吃得余夏打嗝都是红枣枸杞的味道。 「余夏,你真的很善良!」 「只是人家给我一颗枣,我想还人家十颗罢了!我处在这个环境中,算计的人又那么多,这个时候真正对你好的人,尤其的难得可贵,我希望她活着,好好的活。以后,我们碰个面,可以一起聊聊天,喝喝茶,过年时可以互相拜访一下...」 「她是个很好的人,一定会好起来的!」 两人拿着柳枚制好的药去看林氏,进门时还在想着今天她们应该可以多聊几句,可越往里面走,越发现家僕们一个个哭丧着脸,走到林氏的房间门口,只听余邈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媛儿——」 余夏手中的盒子摔在了地上,药丸滚落一地,然后周围尽是悲戚的哭声。 林氏死了,余夏甚至于都没看到她最后一眼,都没能和她好好的说上一句话,道个别。就这样她失去了一个对她来讲很重要的人。 林氏的葬礼上,她的父母在哭泣,尽管他们不只有这么一个孩子,但每一个孩子都是父母的心头肉,剜心之痛,难以言说。余邈更是抱在棺材之上,不让人掩埋,何等的伤心竟让一个平常不苟言笑的男人失控哭成一个泪人,人都说世上男子皆薄倖,但其实这是余夏见识过的第二个痴情的男子,第一个是王晋和。 余夏蜷缩的躺在床榻之上,呆呆的发着愣!她连日来的沉默看在王慕倾眼里,但这时候安慰什么都是无用。她只是躺在旁边,把余夏紧紧的搂在怀里。 余夏把头靠在王慕倾胸口,闭着眼睛听着王慕倾的心跳声。 「余夏?」 「嗯?」 「要是想哭的话,就尽情哭吧!」 余夏摇摇头,虽然很难过,但她却一滴眼泪都没有了,她平静的诉说着自己此时的想法,「从前,我对她有一些防备,便不敢真正的交心,后来,我完全的信任她,在外,又碍于叔嫂这层关系,导致日常联络很少,我总认为来日方长,以后还有很多机会碰面。我忙着做生意,忙着让自己有保障,并不是我多喜欢钱,我总想着爬得高一些,能够庇护自己身边的人。可是呢,我现在能庇护她的时候,她没了。」余夏有一些哽咽。 王慕倾紧紧的抱着她,认真的听着她说。 「想想也真是的,燕停阁开了一年了,燕停苑的戏那么好看,我竟然还没有邀请过她去看一看。她其实是除了你以外,给予关怀我最多的人,她像是姐姐,温润无声的待我好,替我保守秘密,我胸前缠着的布条有一大半都是她一针一线缝制的。我遇麻烦时,能挺身而出,而我光芒时,她却只是在暗处里为我高兴。你看她就是这样一个人,但让我不明白的是,她这么好的人,竟然...是被人长期下毒毒死的!找到这个下毒的人,我一定要...一定要...杀了他!」 悲伤的味道在日常的生活中慢慢的淡了。 余夏看着满桌子的菜餚,什么红枣枸杞老母鸡汤,红枣糕,鸡蛋羹,她朝着王慕倾撒着娇,「怎么又吃这些啊,我那一碗血早就补回来了,你看我手臂上的伤口都结痂了,再喝这么大补的鸡汤,非流鼻血不可!」 「乖,最后再喝着一次,明天保证换菜品!」王慕倾为余夏舀着汤,「你看你不乖,秀儿都该笑你了!」 余夏嘟囔,「你昨天也是这么说的,也说今天换菜品!」 「余夏,喝嘛!」王慕倾撒了个娇,余夏立马听话的喝汤。 这时,家僕来报,说是余夏的大嫂来找,余夏口中的鸡汤差点吐了出来,她可就林氏这么一个大嫂,王慕倾则在旁边嘀咕,「若是没记错的话,今天是她的头七...」 第297页 这下汤勺都掉在了碗里。 第132章 等在门口的是一老妪, 她手里拿着一封书信。 原来是家僕误传了话,应该是有一老妪受生前林氏所委託,让她把一封书信交给余夏。余夏拆开信看了之后, 脸色变得铁青。 「信里写了什么?」王慕倾看余夏的表情不好,便有种不好的预感。余夏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干脆直接把信给了王慕倾,「你觉得她是什么意思?」 【余夏: 看到这封信的时候, 我想我已经去了另外一个世界,不知我到了阎罗殿, 阎王爷会把我打入第几层地狱。我这一生从未做过害人或有损德行的事,但唯独那一次,一瞬间的歹念,便害死两个无辜的生命。 那之后, 我经过了一段很痛苦的时光。夜不能寐,饮食无味。在那个时候, 你到了国公府。我不知你与国公爷有着怎样的恩怨,又是发生什么才变成那副局面。但我知晓你过得极其痛苦。我无意间发现你的秘密, 这让你很不安, 干脆我也把我不能向外人道的秘密告诉了你, 这可能便是我们亲近彼此的原因吧。 你不爱说话, 但你总是试图劝我想开些,我知道安慰对你来说没有用,所以也只能为你做一些针线活儿,我们在那个冷冰冰的院子里成为知己,互相慰藉。 我真的没有想到你会成亲, 更没有想到成亲后的你像变成了另外的人。我想或许是你终于学会放下了。我真的为你开心,我们两个人, 至少有一个人走出了痛苦。而我依旧陷在牢笼里。 我恨!我恨那座桥,缘起于那座桥让我和余邈相遇,他本不是我喜欢的样子,但奇怪的是我最终我被他所吸引。我恨那个执着的他,我恨那个动摇的我。我恨那个雨夜,恨自己...为什么要跟过去...我恨我的转身,我恨我的占有欲,我甚至恨他,但我最恨的是,爱着他的我自己。 老天爷要惩罚我,惩罚我的无情,觉得我不配做一个母亲,不配再再世上享受幸福。或许这是我的,我的解脱。 你的秘密我从始至终谁都没有说过,也希望你能遵守当日的承诺,不要告诉他我已经知道了。既然他一直都想隐瞒,那我希望在他心目中我永远是那个被宠爱的妻子。 余夏,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把我当过姐姐,但至少,应该算是交心的朋友吧,你能不能看在我帮过你份上,答应我一件事。我知道这么说很过分,怎么能以此来要求你帮忙,但我真的没有办法了。 我请求你答应我,若是以后,余邈做了什么不好的事,你可不可以放过他,在此千恩万谢!若有来生,愿当牛做马,为奴为婢答谢你!】 可能怕这封信落在其他人手中,所以很多信息都没有明说,而是含混的一带而过,信中提到的双方的秘密,很容易猜出余夏的秘密就是她女子的身份,但林氏的秘密,怎么看怎么一头雾水! 这封信,王慕倾读了两遍,左右思量,「这信从上至下,从里到外都在说一件事!她很爱余邈!到死,还想要守护余邈!」 余夏也是这般的感觉,但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为什么请求她放过余邈呢?她和余邈本来就没有什么交集,因为余庆,他们有过短暂的交流,再有之前,余邈给她送补品催生。还有便是...余夏惊醒,她终于想起来哪不对劲儿了。那个死在他面前的黑衣人,她初来那一天的夜里,帮她逃脱险境,救了她,告诉她余知荣要杀她的那个人,被余邈一箭射死了... 那个人应该叫叶匡,他穿着铠甲,曾是一个士兵,他有一个妹妹,他和余夏有一个约定,为妹妹报仇... 国公府,余邈把自己关在房内已有数天,他身着里衣终日坐在床边,抱着林氏死前盖过的被子,自言自语。 「今年的冬天一点也不冷,是个暖冬,再过不了多久就可以下雪了,等你病好,我们去郊外的山庄里住,那里的暖阁修好了,你的手脚再也不会发冷。你要是觉得无聊,我们还可以叫上余夏夫妻俩,你不是很喜欢王慕倾么,你难得遇见聊得来的,你们可以聊聊天,我就在一旁看着你们,要是你们聊女儿家的事,我就走远一些,远远的,只要能看着你就行。」 「京城里的风景你都看腻了吧,要不,等过完年,春暖花开,我们远行吧,一路看风景一路游玩,你总说父母在,不远游,其实你不该那么在意我长子的身份,我执意想去,你听我的好不好...我现在就准备!」 余邈光着脚丫,打开柜子在里面翻找着衣服,「三月应该穿这个薄厚的衣服就行,四月,你可以穿那件紫色的裙子,你穿紫色特别美!」他翻找了整个衣柜也寻不到那件紫色的,「怎么可以,怎么找不到!你最喜欢那件的!」他翻找的幅度太大,呯呯啪啪摔坏了好几个茶杯,无意间他踩到了碎片,但他像失了痛感一般,他慌乱的对着床上的空气说道,「你别着急,丢不了,就是我笨手笨脚的没找到,我让丫鬟来找!」 丫鬟战战兢兢,「大公子,那件衣服不是和夫人一起...」 「一起怎么样?不对,是你偷走了,对不对!一定是你偷走了!」余邈紧紧的掐住丫鬟的脖子,眼睛充血「你这个下贱坯子,夫人的东西也敢偷...」 「我没有...咳咳...夫人的衣服...随着夫人一同下葬了...」 听到下葬二字,余邈瞬间松开了手,一个人在房内傻傻的看着空荡荡的床,呜呜的寒风吹得他里衣像波浪一样波动,「我的媛儿死了,我的媛儿死了!」他一边痛哭着一边又问「那我在哪儿?那我为什么还在这里活着?」他拔了墙上的剑,干净利落的在手腕上一划。艰难的唿吸时刻,他好像看见了她的妻子在向他招手。可再有知觉时,面前的是余庆!他看着手腕被纱布包裹,顿时怒火中烧,一脚把余庆踹翻在地。 第298页 「谁让你救我的!」 余庆吐了一口血,他一点也不生气,从小到大都是这样,都已经习惯了,「大哥,大嫂去世,我知道你很伤心,但你得振作,你是国公府的长子,将来你要承袭爵位的,莫不如赶快纳个妾,生个儿子,反正你也不是没和别的女人生过...」 「你说什么?」余邈瞳孔扩大,难以置信,「你知道那件事?谁告诉你的!」他没有想到他小心翼翼保护的秘密能被余庆知道,他抓着他的衣领,不停的质问。余庆也不慌,「几年前,我抓了一条蛇想要趁着夜色放到余夏的房间里捉弄她一下,却听见她和一个男人在里面对话,她和那个男人说,你搞大了他妹妹的肚子,她说会帮他向你报仇!」 「呵!报仇,她要报就来找我啊!」余邈轻蔑的说着,反正找他报仇,现在对他来说是求之不得。 「但大哥,这说明余夏早就知道这事,你想啊,她和大嫂走得那么近,保不准大嫂已经知道了你对不起她!」 「你说什么!」余邈突然之间发了狂一样勒紧余庆的领口,好像随时都能撕碎了他。 「大哥,你好好想想,嫂子之前没有对你没有反常的举动么?咳咳咳!」 余邈突然卸了力气,他的身体发抖,回忆起之前的一幕,那一次,他曾问过妻子,说他们下辈子还做夫妻好不好,妻子把话题被岔开了。还有妻子在病榻上时,曾经沮丧的说过这样的话。 「你要是没有娶我,现在应该儿女成群了...」 他以为那只是无意中的一句话,现在想来,是不是她那时已经知道了!他抱着头,痛快的样子。 余邈忆起曾经。 他的父亲是久经沙场的大将军,他十几岁就跟随父亲打仗带兵,后来父亲被奉为荣国公回京养老,但他的将军之路似乎才刚开始,他是史上最年轻的将军,那一年他在边关打了漂亮的一仗,他带领着军队回来接受圣上的亲自封赏。将门之后,又是作为承袭公爵的接班人来培养,他骨子里也带着一些公子哥的顽劣。 「呦,叶匡,相好的给你送饭啊!」左右副将打趣着一个士兵,那士兵道,「别瞎说,那是我妹妹,都到了家门口,但军里规定不能出军营,她惦记着我,所以给我送点吃的。」 「你妹妹可真够标志的,许婆家没有,没有的话要不要考虑一下我啊...」 听到左右副将的声音,余邈看了那女孩儿一眼,模样标志,身段也不错。在边关驻守很辛苦,他们已经半年没有遇见年轻的姑娘,说的话自然也不着调。叶匡就剩下那一个亲妹子,听见他们说着不着调的话,和他们厮打了起来。 「好了,再打军法处置!」余邈吐了嘴里叼着的狗尾草,又和身边左右副将说,「明天还得入朝面圣,先睡了!」实则乃是一个藉口,他跟上那女孩儿,野草地里,月朗星稀,他发.泄了个痛快。女孩儿哭哭啼啼,口中叫着「哥哥救我!」 他一边扎着腰带一边说道,「你可以告诉你哥哥,我是将军,大不了上阵杀敌,我让他打头阵!」女孩儿哭声停止,惊恐的看着他。 大殿之上,皇帝亲自嘉奖,余邈势头更甚,大有超越他父亲的架势,另外让他开心的是,他将在京城里休息好长一段时间。酒足饭饱,他闲逛在街道,夕阳西下,光辉洒在一座桥上,连带着桥上一个如仙女一般的女子。 「小姐,我是国公府的余邈,不知可否请你到酒家里坐坐?」余邈少年得志,意气风发,人不免有些自大,自认为以他的品貌家室,对姑娘家都是有吸引力的。就算被推拒,他也有得是办法。谁知那小姐不是凡人,一句直白的拒绝说得他是又羞又臊,也因此让他起了好胜之心。 他几经辗转终于从别人那里打听到她的身份,而后他就经常出现在她的视野里。大概是察觉到他的心思,林媛儿还曾直白的拒绝过他,「我心中的良人不必高大伟岸,势必是行端影正,专情痴情之人,就如那城中首富王晋和一般,今生只娶一妻,所以公子不是我的良人,切莫浪费时间!」 那时他还在想怎么会有男子一生只对着一个女人,他想过不如就放弃算了,但却实在放不下。想了几日,心想不如先诓骗一下,娶到家里成为他的女人之后,还不是得听他的话。他又去表明自己的专一,但她却并不上当。他问要如何才能相信,她只是随便说一句,「等你把史记都背下来再说!」他本就是武将,肚子里没有多少墨水,但却答应的痛快。那之后,他成日里废寝忘食的真的在背书。 她似乎对自己刮目相看,但还是没有答应他的请求,哪怕他已经请了几个媒婆去她家说亲了。他追了她三个月,依旧毫无起色。眼看他就要再次离开京城,他可以允许边关风勐沙大,可以不介意吃着石头一样的馒头,但如今他已经忍受不了,以年计算的日子见不到她。他做出了一个所有人震惊的决定,辞官!他把全部的精力都用在了追求她这件事,而他也在这个过程中真的爱上了她。 五个月后,她终于追到了美人。 很快,他就认真的筹备起了婚礼,任何和她有关的事,他都要亲自来做,他的整个人都沉浸在这份爱里。一日,他在挑选布匹,身后有一个怯弱的声音出现,那是一个灰头土脸的女子,他最开始没理会,而后发现她竟然是那个女孩儿,而此时她已经挺着大肚子。 第299页 女孩儿很明显是要生下孩子,但他怎么可能让这种事发生,若是这事被他爱的人发现,她该有多难过。为了除掉那孩子,他亲自给女孩儿灌下了打胎药。事情解决,他也终于顺利的娶到了她。他终日里陪着新婚妻子,父亲天天指着他的鼻子骂他没出息,他也不理会。他努力的维持自己的形象,变成了她喜欢的样子,装得久了,就变成了真的。他再没去过青楼,也没有再留意别的姑娘,更不想纳妾!一心一意,满眼都是她。 那日,他陪着妻子逛街,恰巧看着一个妇人抱着孩子经过,妻子说那孩子真可爱,他便瞥了一眼,只是一眼,他便惊恐的发现是那个女子。她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不是给她灌了药么,难道那药没煮够时候,失了药效。他当着妻子的面惊慌失措。 那是一个夜晚,雷电交加,他趁着妻子熟睡,偷偷的出去,到了那女子的家中,那时那女子正在哄着襁褓中的孩子,他没有一丝犹豫的拿着匕首扎了下去... 他嘴角带着笑,终于没有人知道这件事了!隐藏掉所有腌臜,他就会成为一个完美的爱人。 但,不会那么简单!那女孩儿的哥哥叶匡从军营里告假,回到家里后又几经打听听说了此事,他在寻找了欺负她妹子的男人,再找残忍杀害妹子和孩子的人。有几次余邈在大街上看着叶匡到处找人询问是否有人在雨夜看到了是谁杀死他的妹妹!执着的让人心烦。 他几次想要杀掉这个执着的人,但寻不到下手的机会,后来他视野里就看不见这个人了。 几年后,他发现这人在为余夏做事!他变得躁动不安,唯恐这人和余夏透露什么,余夏又时常和妻子聊天,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不想被妻子发现端倪。 那夜终于寻到机会。他便一箭射死了叶匡。 他以为没有后顾之忧了! 可现在听到余庆这般提醒,余邈彻底的崩溃了!她的媛儿知道了么?她知道多少,是只知道她深爱的丈夫和别人有过一个孩子么?还是都知道了?余邈整个人都不好了,几近于癫狂的状态。 「怎么可以这样,媛儿的身体一直就不好,她也没有经歷过什么挫折,她知道那事得多难受,余夏为什么要把这么残忍的事情告诉她,为什么?」 「因为她恨,恨国公府的每个人,他就是想要报復!想想嫂子也真够可怜的,她那么爱你,想她刚知道此事时,得多崩溃。嫂子应该就是在这个消息的打击下,身体一天比一天差的!」余庆在旁边添油加醋,实际上他说谎了,他拿蛇捉弄余夏不假,但他根本没听见余夏和男人的对话。 余庆只是无意中知道了真相而已。那是一个雨夜,他起床撒尿,看着大嫂出了府门,他以为这个书香门第的大嫂要出去偷人,他便悄悄跟了上去,他远远的看见林氏在一个户人家门口偷看片刻后,转身走了,她才大着胆子跟过去,谁知看到了余邈手持匕首...他因此猜到了大概。 「余夏,就让余邈对付你吧,他可不是什么好人!」在余庆的挑拨下,余邈对余夏恨到骨髓里。 余夏绝对不会想到余邈对自己的恨意竟然出自这么荒诞的理由。她也不会想到接下来的麻烦事都出自于余邈之手。 第133章 安稳日子没过上两天, 离开京城的计划也再次搁置。 余夏身边的麻烦就像是雨后的春笋一般,起先是燕停阁、燕停苑被一些泼皮无赖恶意滋扰。余夏本以为是树大招风,惹怒了同行才被这般报復, 她想了良方,用了更多的钱财养了一帮块头大, 拳头硬的壮汉看门护院,效果显着, 再也没有人来找茬挑衅,但随之而来的是官府里面的衙差来拿人, 罪名是收留抢匪狂徒。 一番询问调查,那群壮汉里还真隐藏着一个被通缉的强盗。 「这里的管事跟我回衙门里走一趟吧!」衙差得意的看着余夏嗤笑,萧蒹率先一步上前,「我就是这里的管事!人也是我僱佣进来的。」就这样萧蒹跟着去了衙门, 只是这一去再也没能回来,不光如此, 好些个打杂的、做饭的、跑堂的伙计也被带了回去。 「主子,我已经打听过了, 他们现在被关押在衙门的大牢里, 没有被用刑, 也没有危险。他们只是普通的良民, 最多关两天就放了。萧蒹那边就算给定个用人不当的罪,最多也就是多罚些银两,也会很快放出来。」高能条理清晰的叙述,很大程度的安抚到了余夏,她第一次这般着了别人的道, 吃了窝囊的瘪,一口气噎的她不上不下, 难受得很。 「肯定还有后招!只是现在,我还摸不清楚计划此事的人是谁,他到底要搞什么鬼!」 「主子可有留意城里金吾前卫的升迁状况?」高能这一问可把余夏难住了,她关注的官员一般都是文官,但听高能这么问,便知这人应该和自己有关,「是谁?」 「金吾前卫新任的上将军是——余邈!」 这倒是让余夏又意外,又不意外。余邈原来就是个将军,为了爱人才辞的官,但军级仍在。现在爱人逝去,想要找个精神寄託,皇帝给他这个官职也不算乱封官。 房间门被一把推开,萧山一头扎进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糟了,金吾卫在楼下,点名要带走...高能!」 金吾卫 余夏和高能不约而同的对视,猜想中了七八。 第300页 高能临走不忘嘱咐,「主子莫要担心,我这被抓去正好可以探一探他们什么目的。另外,主子一定要万分小心,最好让萧山寸步不离的守着你和夫人。」 现在这个情况,无异于折断了余夏的左右翅膀。让她更难安心的是,既然是余邈有心对付,他一定会通过金吾卫给她安一个收留乱党,密谋造反的罪名。她不得不埋首在桌子前,翻找所有僱佣杂役人员的资料。 她伸了个懒腰抬头之时,才发现王慕倾倚在一边睡着了,桌子上面的中午饭都已经凉透了,而窗户外已经泛了黑。她竟然让倾倾等了这么久。她轻点了点王慕倾的鼻子,「倾倾,我们回家吧!」 王慕倾软绵绵的说了一声,「好啊!」 正值最寒冷的时候,哪怕马车里有被子,可依旧是连喘口气都冷的程度。「怎么今年过得这样快,一眨眼就又到冬天了。再过一个月就又过年了,但初雪却迟迟未到。」 「等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我还陪你打雪仗,堆雪人。不过这次,咱们得背着点你爹,我可不想像上次那样被他训得跟个孙子似的!」 她们想到上次的狼狈样子,都咯咯咯的笑起来。 随着一声剧烈的断裂声,马车骤然停下,车里的笑声也变成了惊唿,余夏护住因为惯性而险些磕到头的王慕倾,一手撩起帘子大喊,「怎么了,萧山!」 十几个穿着便装的男人挡住他们的去路。为首的那人掏出令牌,大呵道,「金吾卫抓拿谋反叛逆罪人,余夏、王慕倾、萧山!你们的同伙萧蒹、高能已经都把你们招供出来了,乖乖跟我们回去,否则刀剑无眼!」 「给我看看你们捉拿罪犯的批文,怎么,现在金吾卫办差都不需要穿官服了,还专门挑天黑的时段,难道是见不得人!你们这些人好大的胆子,敢冒充金吾卫!」余夏抓住萧山的肩膀,「萧山,架着马车冲过去!」 萧山一扬马鞭,使劲儿鞭打,「驾!」马车疯一般的冲出去。紧随其后的是杂乱的马蹄声。 马蹄哒哒作响,马车的轮子搁楞搁楞滚动,车身左右摇晃,余夏一手抓着车身边缘的木头,一手紧紧的抱着王慕倾。脸颊的肉跟随着狂风在抖动,眼睛都已经要睁不开了,但即便是这么快的速度,后面的人也很快跟了上来。 「主子,他们不像是假的金吾卫!」假的金吾卫又怎么会知道抓走的是萧蒹和高能呢!身份是真的,罪名是假的,但要抓他们的目的又是真得不能再真。 余夏没想到余邈的动作这么快,又快又心急的想要置她于死地,这般如此,余夏都怀疑自己是怎么对不起他了。余邈刚一上位,连脸面竟都不要了,连找个藉口的都懒得,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要来抓住她。但眼下也没时间想这个了,余夏看着怀里大惊失色的小人儿,「一会儿,跟着萧山走!」说着亲了亲王慕倾的额头。王慕倾拼命的摇着头,紧紧的抱着余夏的腰。 「不...余夏,我要和你在一起...」王慕倾鼻子红了,眼睛也红了。 「萧山,砍断缰绳,带着王慕倾先走!」 「主子、夫人,放心,这次,我定会保护好你们!驾!」少年一扬马鞭,狂妄的,笃定的。 齐头并驱之时,金吾卫躬身扑跳上马车,和萧山扭打在一起。这一打,马车的速度便慢下来,马车周身被骑着马匹的金吾卫团团围住,萧山喘着气,吃力的踹开了压在他身上已经断了气的男人,他拔出男人后背上的匕首,血迹四溅。 「主子,夫人,跟在我身后!我带你们杀出去。」萧山抽出腰间的佩剑,一手持着清风长剑,一手握着回勾匕首。他头髮凌乱,眼角、嘴角都挂着血,却张手护着身后的余夏、王慕倾。 马匹把他们困在中间,不急不慢的同他们耗着。 「萧山,带王慕倾先走!你要是不听,以后就不要跟着我!」 「主子,说什么,我也不会再留下你一个人了!」萧山一挥长剑,砍了离他最近的马腿,马儿长啸跪地,上面的人滚落,萧山看准时机刺中那人的身子,出手没有半点犹豫。见此,其他金吾卫才知,不可小看这个少年。 敌人纷纷跳下马,手持武器率先出击,一瞬间刀剑乒乒作响,布料划破,血滴四溅。少年胳膊上面被划了很大一个血口子,血液顺着手臂流淌到手腕和剑柄上,腿上也负了伤,不断的往外渗血。但他的眼神像是狼,好像谁靠近他,便要在其脸上刻上一个死字。 一、二、三、十三个人,加上刚刚被他杀死的两个,应该是以一战十五了吧!萧山笑着道,「是时候检验一下我的成果了。」 萧山身上的伤逐渐增多,但身后的余夏和王慕倾却没受伤分毫。险有两次,都是在危机时刻萧山都挡在了她们前面。余夏和王慕倾趁机到马车那里卸掉两匹马上的绳子。余夏先扶王慕倾上马,而后喊道,「萧山,上马!」 马车上有两匹马,正好她同王慕倾一匹,萧山自己骑一匹。看着萧山往这边退,余夏才登上马,又道一声,「这里...」哪知萧山退到这里没有上自己的那匹马,而是用匕首狠狠的刺了一下马屁股,马儿惊了,发疯一般的冲出去。 其中一个金吾卫反应敏捷,上马立刻就追出去,萧山甩出手中的匕首,那匕首正插入那金吾卫的后背,人从马上跌落下来,一动不动。 第301页 萧山转过身来,他腹部在之前被戳了个洞,这会儿手掌已捂不住那伤口,血液从指缝中流出,他的身体抖个不停,但他仍旧执着长剑同那些人血拼。有金吾卫继续上马追余夏,他便去砍马腿,他动作已然慢了许多,没有砍到马腿,那马奔跑着,他就在后面追赶着,失血越来越多,每向前一步,脚下总是会留下越来越多的血迹。 萧山咬着牙,孤注一掷,用尽最后全部力气把长剑飞了出去,那长剑偏了一些,却也扎中了金吾卫的后腰。 萧山眉眼之间流露出喜悦,少年的人生第一次感受到成功带来的喜悦。原来那一年多的坚持是有用的。每一个天都未亮,爬起的早晨,每一个夜深人静,挥洒汗水的夜晚,每一滴的汗水,身上留下的伤痛,脚上磨出的水泡,手上执剑所磨出的茧子,都是值得的。 他终于在日復一日的坚持下,等来了自己的强大,终于有一次,他能够护得了主子和夫人的安全,他朝着那黑暗里跑了两步,哪怕余夏骑得那匹马已经消失在夜色里有一会儿了,哪怕每迈一步都能听见血液流到脚下的滴答声,他也是想要往前。 噗—— 他低下头,看着腹中有剑尖露出,又很快抽离。他知道身后的金吾卫刺穿了他的身体,此时他已经感受不到疼痛了,他倒在了地上,但眼睛始终盯着前处的街道。他笑着。 够了,主子足够时间逃离了! 他笑着笑着,却又觉得想哭。他不甘心,更不捨得现在的日子,他脑海中忆起余夏带他去买衣服,忆起他挣得第一笔钱,忆起他跟在余夏和王慕倾身后,怎么也抱不住那堆得像小山一样的礼盒,时常他脑子转不过来时,余夏会踹他一脚,或是打他得头,但他从来不会气恼,反而觉得这般是余夏给予自己的「特殊待遇」,他忆起在燕停阁里,王二娘追着那些小孩儿跑,余夏拿着肉包跟在王二娘身后跑,而他又抱着一筐的新鲜瓜果,追着他们所有人跑,姐姐会抱怨他们没有大人的样子,简直是戏耍胡闹,高能会扶手汗颜,熊然只会抱着肉包张牙舞爪的摇旗吶喊... 他真的真的很喜欢现在的生活,她很喜欢主子,夫人,高能、熊然,姐姐他们都能在身边! 冰凉的剑尖抵住他的咽喉,他的意识模煳了... 第134章 余夏连夜做好了准备, 要是金吾卫再连个公文都没有,就强势拿人,大不了就血拼到底。如果带着公文来, 她敢跟着他们回衙门,她倒是想看看余邈到底想要做什么。但她没想到没等来金吾卫, 反而是萧蒹、高能他们被放了回来。只是,独独少了萧山。 「怎么样, 打听到消息了么?」余夏心焦,连着两天, 眼皮一直在跳。 「主子,我打听了金吾卫当差的人,他们都说大牢里没有萧山这个人。」高能犹豫,「要么是关在特殊的牢房里, 要么恐怕...」他没说下去,余夏听着心里一悬。 熊然推开房门, 没心没肺的嚷道,「找到萧山了, 在城门口...」 萧山确实子啊城门口, 他双手捆绑着吊在城门口。他光着上身, 浑身上下全是伤口血渍, 脚下连一双鞋都没穿,整个连人该有的颜色都没有。 萧蒹当即就吓得腿软,她想喊想叫却被高能捂住了嘴,「你看他腰腹上还缠着一层纱布,明显的被医治过的痕迹, 他没有死!」确实还吊着一口气!可再这么下去,冻也冻死了。 金吾卫的士兵在城门口贴上了告示, 大庭广众告知萧山犯了大罪,后日将会实行车裂之刑。 燕停阁里,萧蒹跪在余夏面前,请求她救救萧山,可没等余夏说话,高能也跪倒在地,他的看法刚好相反,从一开始就都是余邈的圈套,一环扣一环,要诛心又要杀人,他又以萧山做饵,逼着他们从金吾卫手里救人,而那时别管是不是乱党反叛,金吾卫可以就地诛杀他们。 「我们不去救,我的弟弟就是一个死!」萧蒹起身,态度逐渐冰冷,「你不去救,就别来阻止我!」 屋子里只剩下高能和余夏,余夏问他,「你真的只是这么想么?」高能说出疑虑,「我被关在牢房里,衙差软硬兼施的问话,想要我作证,证明您和李演那个案子有关,他们想把主子您钉在谋反的位置上,如今萧山也会遭受到那种待遇。」 「可今天萧山被吊在城门口不正说明他没有背叛我么,他要是背叛我,被吊起来的将会是我。」余夏看得很清楚。 「余邈既然肯放了我们其他的人,肯定还会变着法的折磨萧山,他那么年轻,恐怕扛不住那些刑罚。余邈就是看出了这一点,若是我们去救他,更加会被扣上反贼的帽子,若是我们不去救他,余邈肯定也会用这一点诛萧山的心,萧山最后很可能会把剑指向您啊!」 余夏轻笑了一下,反问,「若是有一日,有人拿着你的弟弟妹妹做要挟,只有背叛我,他们才能活命?你那时怎么做?反过来如果是我,他们用王慕倾做要挟,我会舍掉你,并且毫不犹豫。当最重要的都受到威胁,这么选择,无需鄙视,人性皆是如此!」 「不会!」高能斩钉截铁,「我不会让那种事发生,早在此之前,我意识到他们会成为我的软肋之时,已经将他们各自找了人家送了出去,谁都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包括您。他们不会成为我弱点,也不会发生您假设的那一天。我高能再无亲人,只有主子。就算今日生命受到威胁的是我,哪怕遭受再惨无人道的刑罚,我依旧不会做出任何伤害你的事。」 第302页 余夏心里大受震撼,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缓了一阵儿,她摇头,心说何必。她最后问了高能一句话,「若是你被吊在那城楼之上,你的内心里会不会希望我来救你...」 「属下...」高能嘆了一口气,「我知道了,我去准备!但主子,您要答应我,这事由我做领头!」见余夏摇头,高能明白了余夏的意思,「主子您亲自去岂不是白白的...送死!」 「你们去是白白送死,若是我去,也许我们都能活啊。」 「那夫人呢,夫人怎么办?」 余夏的视线飘远,是啊,倾倾,我该拿你,怎么办? 也许是女人的第六感,也许是基于对余夏的了解,王慕倾每时每刻都黏在余夏身边,从前睡觉要拽着衣角,今天那手竟一刻也没有松开过。她小心翼翼的试探,「萧山救出来了么?」 余夏放进嘴里一口青菜,回答,「嗯,他很快就可以回家了!」王慕倾半信半疑,「是高能和熊然去救他么?」 「嗯!」余夏往王慕倾碗里夹了一颗蒸饺,「冬天要多吃一些,长一些肉,抱起来才会软软的。」 王慕倾心想,余夏竟能同她开玩笑,那应该是没事了,她的心稍微安定一点,她吃光了余夏夹在她碗里的所有食物。 一切如常,正常的吃饭,沐浴,晚上掌灯,王慕倾对着镜子梳头髮,余夏从后面抱住她,轻咬着她的耳朵,「今晚的你甜么?我想尝一尝...」气息打到她的敏感处,她羞答答的回,「给你尝...」 夜里的烛火跳跃着难以言喻的红,屋子里面火盆烧得旺,四肢百骸,点到之处都被温热包裹着。 发颤着极致的火,寒颤骨髓的冰。火把之下,隐秘的地牢里,余邈看着奄奄一息的少年冷笑,「你在这里受着最重的刑罚,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你知道你敬爱的主子在做什么么?她在风流快活,你看你把她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的结果是什么,是她却根本不管你死活。即便知道你快死了,但她仍旧纵情享乐。」 「何必呢,萧山!你的人生还没开始就要结束,我知道你不甘心,只要你说出余夏的所有事情,她让你做了什么,只要你说出来,我就有办法为她安上一个罪名,到时候让她尝尝你在这里吃的苦,她就该知道你能坚持到现在有多不容易了!」 余邈眼里闪着光,萧山虚弱的抬起头吐了一口吐沫在他脸上,「有本事你就弄死我,少在这里娘们唧唧的在我耳边嗡嗡个不停,烦死了。」 「求死,哪那么容易啊!你还太年轻,还不知道什么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余邈掏出一把匕首在萧山面前晃了晃,「你习了多年的武,以你这个年纪,能以一挡十五个金牌金吾卫,你确实有天分,又刻苦,不过可惜啊!」余邈用匕首尖贴近萧山的脸,慢慢游离在耳边。 萧山的腿不用自主的在打颤,他不怕死,拿一刀扎透他都不怕,但这般折磨下,真的太疼了,看着自己流血,听着血迹滴答滴答的落地声,昏沉之际,伤处又被药汁涂抹、纱布包裹。疼得都已经要麻木了,就又被扎出一个新的刀口子。反覆几次,身心俱疲。如今又被余邈反覆摧毁意志,整个人都崩溃了。 问他此时后悔么?后悔为了余夏舍了自己么?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他只知道那一刀刀还好戳得不是他家的主子啊! 余邈手起刀落,匕首扎穿了萧山的手掌,萧山瞪大眼珠,啊的一声叫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萧山!」余夏从睡梦中惊醒,额头后背全是汗,她大大的喘着气,看着身边乏累的小人儿没有被自己吵醒,依旧在熟睡。她帮小人儿拢了拢被子,然后悄声离开了房间。 到了书房里,她大口大口的吞咽茶水,缓解了她焦躁的心神。她把没喝下的茶水倒在了砚台上,神情木然的研好磨,她从一本书里拿出了那张纸,白纸黑字写着: 【今我王慕倾欠余夏一件事,只要余夏提,王慕倾必定做到,立此为证,无时间限制。】 这是那次玩棋时,她哄着闹着弄的小把戏,但她万万没有想到,有一天会用在了这里,她落下笔大大的两个字————休书。 王慕倾突然之间惊醒,看着自己一人躺在床上,摸着旁边的位置发凉,她慌乱无措,连里衣都没系好,赤着脚就推开了房门,「余夏,余夏!」秀儿经过念叨着,「小姐,这么冷的天,你这样会着凉的!」 「看到余夏没有,她去了哪里?」 还没等秀儿张嘴,那边余夏就露了个头,「是谁家的媳妇这般不乖,衣服都没穿好就乱跑!」余夏穿着里衣,却比王慕倾多披了一件外衫,原来屋里炭盆不够热了,她这才去外面弄些碳。她刮着王慕倾的小红鼻头,替她拢了拢衣衫,「衣服也不穿好,锁骨上的印子都没遮住,你是不是想要秀儿也看见我们昨晚的成果。」 王慕倾腾的一下子红了脸,急忙退回房内。余夏把她抱起来,还吩咐秀儿去打些热水来,等把王慕倾擦干净了,两个人又躺回床上。 「昨晚那么辛苦,腰酸不酸?还是再睡一会儿吧!」 「你陪我!」王慕倾搂上余夏的腰,「你哪都不许去!」 「我还能去哪啊!」余夏吻了吻她的嘴唇,抱着她,很快两人就睡着了,这一觉补到了下午。 下午醒后,余夏伸着懒腰,表情慵懒,王慕倾像个小猴子一样跳起来,「余夏,我有一个礼物要送给你,我准备了好久的,前些天才做好!」她从柜子里拿出一件大裘,那是她辛苦了一年,一针一线都出自于她手,她为她的夫君做的。别人家的夫君有,她的夫君当然也会有,而且会更好。 第303页 余夏披在身上转了一圈,那大裘披在身上暖融融,领口处还缝制了兔子毛,感情这小人儿没事就蹲在兔子窝那里是在薅兔毛啊!余夏笑得美滋滋,「既然你给我做了衣裳,那我就给你做一顿饭吧,你说想吃什么?」 王慕倾回答,「我想吃烤红薯。」余夏笑着点点她的嘴,「小馋猫!」 她们随意在院子里挖了一个洞,烤了好些个红薯。看着王慕倾吃都正香,「怎么样,小馋猫,甜么?」 王慕倾点着头回答完「甜!」而后突然反应过来余夏是在嘲笑她昨夜里,她嗔声打了余夏一下,「坏人!」 「不坏,你还不爱呢!好了,我错了,倾倾,你在这里吃,我去前院给岳丈大人送一个烤红薯,好不好!」 「好!」王慕倾答应着,她看着夕阳西下里余夏的背影笑得甜蜜,她看着面前还有三五个烤红薯,想分给刚刚过来的高能和熊然,可突然之间,她又起了疑问,为什么高能和熊然会在刚刚出现在这里。她像是从美梦中突然惊醒,四处找寻之时,余夏早就消失在了夕阳里,王慕倾跑回屋子里,疯一般的翻箱倒柜。 秀儿不解,着急的问她怎么了,王慕倾翻找出了箱子里面藏得最深的那些视若珍宝的纸条,「有了这个余夏就不会走了,她答应过我的!」 二楼的亭阁里,余夏还没有开口说话,王晋和就直接问她,「一定要你亲自去么?」 「如果被抓得是你的女儿,你也希望我躲在最后面么?」 「你去就能救人么?」 「若是我连贴身保护的人都护不住,那么我也不配在你女儿身旁。」余夏从怀中掏出休书放在王晋和面前,「若是我今晚没有回来,若是明天金吾卫定了我的罪,来找王家的麻烦,你把休书拿出来,告诉他们余夏和你们王家再无关系!」 「我可以认,但慕儿会认这休书么?」 「到时,你只需告知她,这是余夏给她的,她就明白了!」余夏转身,又回头道,「王老头,若是我今晚平安归来,这休书是要还给我的!」余夏出去后第一眼就看见了王慕倾站在那里。 她整个人穿着单衣,脸冻得红彤彤的。 「怎么又这般跑出来了,告诉我穿衣,自己怎么穿得这么点儿?」余夏刚念叨几句,王慕倾就拿出了一张纸条,「余夏,这是你给我写的纸条,我希望你能答应我!」 余夏接过一张,又看见王慕倾手里还有一模一样的许多张纸条,那些纸条曾被小人儿放在箱子底,她一次都没捨得用过。 更加让余夏难过的是,和她那张「休书」相比,纸上写着完全相反的字———永远不能离开我! 「余夏,你答应过我的,你不会骗我!我写了,你就会做到,这上面写着你的名字!」王慕倾看着余夏,她的表情是笃定,余夏绝对不会骗她。 「倾倾...」余夏红着眼睛,有些无措,「我...」她闭上眼睛摇了摇头,「倾倾,对不起!」她转身走向府外。 在她转身之际,一股劲风颳来,吹散了王慕倾手中所有的纸片,那每一张上面写得都是,【不能离开我】。 纸片四散如何捡也捡不齐,王慕倾一边捡,一边红了眼眶,「你答应过我的,你不会骗我...」再一抬头哪还有余夏的影子,就连一丝气息都没有停留,她呆立在院中,手中的东西再也抓不住,纸片吹得一片也没有留。 余夏紧紧的握着拳头,天空飘落下一片什么落在她的大裘上,是一片雪花。 初雪?余夏眉眼中带着笑,她想要回去告诉王慕倾初雪来了,可脸色的喜悦戛然而止,她掸落掉那枚雪花,向着高能和熊然,「我们出发!」 第135章 「怎么办, 萧山,你的主子真的没有派人来救你呢!你还真是连个喽啰都不如啊,我都为你惋惜!」余邈手中拿着一个银色的钩子, 「看见这钩子了么,会穿过你的锁骨, 左右各一边被拴上两匹马上,不光是这里, 手,脚, 头...那滋味一定不好受!」余邈摇摇头。 萧山眼中带着惊恐,双脚不自禁的打颤,眼角溢出好些泪水,浑身上下都流露出害怕。 「萧山, 没有机会了,你耗光了我的耐心, 我不想和你再玩了!」眼看钩子就要落下来,余邈手下一个人被踹进了地牢, 余邈回头一看, 竟发现是余夏出现在了这里。 「余夏, 是我小看了你, 没想到你真的会来!」 余夏没有理会他,而是去看了浑身是伤的萧山,看着他的手被刺穿钉在木柱子上,她的心一紧,她含着眼泪, 「萧山啊,我来接你回家!」 「主子, 主子...呜呜...」萧山眼中一片模煳。 「在外面血拼的是高能,你猜他能撑多久?一盏茶,一炷香?你以为你们能活着离开么,余夏!」余邈嘴角泛着冷笑,他之所以能撑着自己,就是因为心中憋着这一口气,等这事做完,他就会去陪着他的爱人。 「余邈,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突然就对我这样,后来我想明白了,是因为余庆在你那里嚼舌根了吧,我猜他一定和你说嫂子中的毒是我下的,所以你才认为是我害死了她,不管你信不信,她也是我很重要的人,我和你一样希望她能活着,她能幸福...」 「你说什么?」余邈张大嘴巴惊讶着,「什么毒?」 余夏也惊讶,「你不知道她中毒了?怎么可能,她和我一样中了慢性的毒!只是我幸运一些,还活着!」 第304页 「你撒谎!」余邈听此,揪住余夏的衣领,「你骗我,她怎么会中毒!」 「我没有必要骗你,你可以去问柳枚,也可以去找个大夫给我诊脉看看我有没有说谎,你还可以去问曾经给你妻子看病的大夫,我想每一个人都能诊出她的脉,只是没人告知你而已。可笑的是,我曾以为给她下毒的是你。」 「我怎么可能害媛儿!」余邈崩溃了,他叫来了他的手下,让他现在去找大夫,那手下都懵了,现在外面高能带着一帮高手和他们的人在血拼,而他竟然要去找大夫。 大夫诊了余夏的脉,支支吾吾,他想说余夏明明是女子的脉象,话还没有说,余邈就拿刀架着他的脖子问他,余夏中了什么毒,那大夫和余夏所说一模一样。余邈崩溃了,他提着剑竟然直接要去找曾为妻子看过病的大夫。 领头余邈走了,剩下的金吾卫哪怕成了一盘散沙,但单个的战斗力依旧强大。高能右手臂被刺了一剑,他皱着眉头,咬牙反击。 「高能,我们撤!」余夏漫步出走。她身后跟着力大无穷的熊然,任何人都伤不到她。吃了些苦头,他们全身而退,金吾卫没有余邈的吩咐也没有贸然追出来。 熊然感觉身上扛着的萧山一抖一抖的,大声的笑道,「萧山,你小子不会在哭吧!」 「谁在哭,我...我只是,沙子进了眼睛!」萧山一抖一抖,被余夏安顿在了马车上,马车里有软垫,有厚厚的被子,「主子,我身上脏!」大概怕血弄脏了马车,萧山缩成一小团,连动都不敢动。 余夏亲手为他拉上被子,「原本就是为你准备的。」 被子里暖乎乎的,萧山一触碰到了一个汤婆子,顿时热泪滚滚,是值得的,他为主子做的都是值得的。 马车里面传来了闷闷的哭声,高能向余夏感嘆道,「到底还是个孩子!」余夏看着他受伤的手臂,「你的手臂还好么?」 高能受宠若惊,连说自己无事。 「我和柳枚说好了,把萧山送去她那里养伤,一会儿也让她给你包扎一下,我们的人还有伤亡么?」 「大多数受了轻伤,但都是不打紧的,不过放心,个个都完好!」 「赏他们每人百两!」 「主子,这是不是太多了?」 「百两和性命相比,不多!」余夏拍了怕高能的肩膀「你们的,我另有重赏!」 此时地上已经有了薄薄雪,雪花还越来越大,这次的初雪竟然下得这样大,余夏上唇轻抿着,应该可以和小人儿堆雪人了。她向前走着,看到前方有一个老头带着自己的小孙女瑟瑟发抖的站在那里,手中抱着一个稻草扎成的柱子,上面插满了冰糖葫芦。 天已黑,又加上这般大雪,根本就没有行人光顾他。 「老人家,你的冰糖葫芦,我都要了!」余夏拿出一个银子递给老人,老人感激涕零,和孙女跪在她面前直唿感谢她的大恩大德,要不是因为真有难处,谁会带着年幼的孩子吃这寒冷。 余夏对着熊然说,「让弟兄们分一分!」 熊然率先抢了五串,又是跑又是跳的给了高能一串,另把两串最大最好的给了余夏,「这两串是最好的,给主子和夫人!」看余夏疑惑的看着自己,忙解释道,「我家两口人,所以我是两串!」 把萧山送到柳枚那里,柳枚发现他们手里都是拿着糖葫芦,有些困惑,熊然又向她解释,「别看我,我家里有个妹子,不能给你!」 余夏看着柳枚笑盈盈,「我家也有小朋友,不能给你!」 高能一噎,「我这个给你吧,我不爱吃甜的!」 柳枚痛快的接过,「谢了!」而后对着余夏兇巴巴的说道,「小气鬼!」 萧山被抬了出来,看着人人都有糖葫芦,眼角泛着泪,「我为什么没有啊!你们是不是都忘了我!」 熊然假装没看到他,他捨不得给,那两串一个是给他妹子,一个是留给自己的。余夏抿着嘴,把手中的一支递给他,像逗孩子一般,「萧山要乖乖听柳大夫的话,伤才会好得快!」 余夏回了家,这一趟用了她不到两个时辰,她很满意,她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王晋和。 「王老头,我平安回来了,把休书还给我吧!」余夏难掩脸上喜色,王晋和耸耸肩,「你到那里找找吧!」他指了指炭盆。 果然里面有还没有烧干净的纸张,余夏又捅了捅,确保一点痕迹都没有了才安心,她发现王晋和看着她手中的那串糖葫芦,她急忙护住,「这是倾倾的,你要是想吃,让秦子庭去给你买!」 余夏乐滋滋的从王晋和那里出来,她看着秀儿问道,「小姐去哪儿了?」秀儿回答说一直在书房里。 余夏都做好了跪搓衣板的打算了,她想着只要自己苦苦哀求,王慕倾应该会原谅她的,她的倾倾最善解人意了。 「倾倾,我回来了!」余夏拿着冰糖葫芦进门,却看着王慕倾埋首在书海里,这是怎么了! 「倾倾,我回来了!」余夏又重复一遍,谁知那小人儿冷着一张脸,头都没有抬,说道,「余兄莫要打扰我,如今大考在即,我还得秉烛夜读!」 「啥?你叫我啥?什么就秉烛夜读了?」余夏一脸的问号,她深深的懊悔,心想千万别是她想像的那样,谁知小人儿抬头皱着眉头看着她,「余兄莫要打扰我读书,等我它日高中,登王拜相,便再也没有人可以欺负你!」 第305页 「所以,你认识我?」 「余兄说什么疯话,你我同窗多年,我自然是认得你的!」 「什么玩意!你是女子考什么状元。」 「我可以女扮男装,就像你一样!」余夏傻傻的看着她,「额,那,我要怎么称唿你?」 「就像平时一样叫我就行?」 「那,王兄?」 「余兄今日好奇怪啊!今日,我真的要读书,待它日,我有空闲,再陪余兄吟诗作赋。」 「那王兄,你要吃糖葫芦么...」 手中的冰糖葫芦签子掉在地上,余夏迷茫的睁开眼睛,此时都已过了半宿,可王秀才依旧没有要睡的意思。这可苦了余夏,呆愣愣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好在金吾卫再也没来找余夏的麻烦,余夏知道大概率是因为余邈在调查是谁给林氏下的毒,没空管她了。而她也有得忙,她在陪着王秀才读书。 王秀才这个人格就是一个书呆子,余夏独守空床了两天,王秀才除了吃饭,就是埋首在桌案。余夏耍了小心机在房中燃了安神的香,很快王秀才就睡着了。再醒来时,竟然变成了妩媚的芸绣。 「许久不见,不知公子可曾想念过芸绣啊!」芸绣说着手往余夏的里衣里面伸,余夏瞪大眼睛捉住她的手,「你,怎么会是你?」 「我不是公子想的人,那公子期待的是谁?」芸绣抓着余夏的手往隐蔽的地方带,余夏触碰到一抹温热,脸跟着涨红了。 「公子,芸绣想要...你!」 「不,你不想!」余夏用另一只手堵住她的嘴,希望她不要再说了,要知道面对着句句勾人的芸绣,她也不是定力那么强的人。可余夏只察觉到手心一片温润,芸绣用舌尖舔着她的手心。 「别,你!」余夏马上和她拉开距离。芸绣却迎上,凑到她耳边说道,「她不会介意我们的!」她轻轻的咬着余夏的耳朵。 余夏一个机灵! 她咽了一下口水,心想反正王慕倾也不介意,她早晚也得迈出这一道障碍,她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推到了芸绣,没有一丝犹豫的吻住了她。 只能说芸绣的声音,喘气,还有她的吻技都一等一的好,撩的余夏精神荡漾,竟然迫不及待的去扒开她的衣服。 芸绣紧紧的环住余夏的脖颈,享受的哼出了声。 「你真美,声音真好听!」余夏大脑皮层都是麻的,整个人又兴奋得不行。喘着喘着,竟然有细细的哭声,余夏咽了下口水,看着身下的小人儿,小人儿眼角泛泪,一脸无辜的看着余夏,「姐姐,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我是你的亲妹妹啊!」 余夏的心瞬间浇上一盆冷水,「蛤?」 「我是你的妹妹小柔啊!姐姐为什么要对我做这样的事,那是只有夫妻之间才能做的,你为什么要对你的妹妹做这个?」 「妹妹?」余夏看了自己脱了一半的裤子,一脸的生无可恋! 这怎么又变了!两天里,三个人格切换如此之快,让人猝不及防! 第136章 药铺里, 余夏一脸愁容的掐碎了晾晒的药材,长吁短嘆。柳枚带着一点玩味的笑,拿走了她面前放着的簸箕, 「我记得有人斩钉截铁的说过,可以把王慕倾的另一人格当做自己的妹妹!现在真有一个妹妹, 我看现在的你好像不是很开心啊!」 余夏无语的看了她一眼,又绕到簸箕前, 继续掐碎无辜的药材。她满腹的委屈,「实在是这个妹妹太难带了, 小柔这个人格,就像是一个十万个为什么和高频率的话痨结合体。她那个嘴啊真是一刻也不能闲着,你要是多和她相处一会儿,就会觉得脑仁都要炸开!」 「这么一比, 王二娘是不是乖了许多?」 「和被人忽悠两句就能把自己卖了的无脑傻白甜相比,小傢伙虽然喜欢揍人, 但会保护自己,又能听人讲道理, 真的算是乖巧可爱了。」 「余夏, 你要知道, 王二娘她只是会听你讲道理, 她也只是在你面前乖巧!」柳枚不经意的问,「你在这里愁眉不展,真的只是因为小柔吵,还是因为她对你完全没有那方面的心思?」 余夏掐着药材的手顿住了,眼眸低垂, 「我...确实有些不舒服,小柔的世界里, 我不再是主角,我对她说过的话,她也不会听。除此之外我还有些...」还有内疚,不是对小柔,而是因为王二娘,现在看来,那时,她的想法有些稚嫩和天真,她对王二娘说的话也有些伤人。 如果以王二娘的视角里看,她才是一无所有的人,一直以来都活在「王慕倾」的影子里,她什么都没有,她唯一喜欢的人也是为了「王慕倾」才给予的温柔。余夏又想起了火灾那次,小傢伙在她耳边说,她想做她的新娘子。 这么久了,一年过去了,王二娘始终没有再出现过,余夏很怕,很怕火灾那次终是她们的最后一次见面。 余夏抖了抖手中的药材残渣,也从回忆中抽离,回到了现实。柳枚看她脸色阴沉,起了别的话题,「你有没有注意到最近出现的王秀才和小柔,她们的出现好像越来越向你靠拢了!」 这一点余夏当然有注意到,其实不光是这两个人格。在王慕倾和余夏一起后,出现的第一个人格是芸绣,而这个人格又打破了原有人格的条框,出身青楼,又是娇柔魅惑的性子,仔细想来,芸绣出现的时机,是余夏去青楼里,王慕倾内心里介怀,或许她心里觉得余夏喜欢更放浪一些的女子。 第306页 后来,余夏和官员、官府、甚至是皇宫有都牵扯,忙的焦头烂额,王慕倾想帮她分担,所有王秀才要去苦读考功名,至于小柔,余夏向王慕倾说过她视王二娘为妹妹。这么看下来,这三个人物很像是因为余夏而产生的。 还有,从芸绣不认识余夏,却又洞察到了余夏女子的身份,王秀才和小柔更是一开始就知道余夏是女扮男装的这个设定。也从侧面反应出,余夏的推测。 余夏拿出一张二百两的银票拍在桌子上,「这一半是付给萧山的诊费、营养费,另一半赔你的捏碎的药钱!」 「你们真的不过完年再离开么?」 「王老头担心有人找麻烦,恨不得当夜把我们赶出城呢!这次走,我身边带着高能和熊然,让萧山好好在你这里养病,等他完全好了,再来找我们汇合吧。」余夏突然环顾四周,「梅心嫁人后,你这里也没有人给你打个下手,要不然这样吧,熊然家里剩下个小丫头,这次也不方便带她,放到你这里帮帮你的忙,你有空就教她识些字,也算是互相帮助了!怎么样?」 「你倒是想得周全。」柳枚抛出一个小包裹,里面是各种瓶瓶罐罐、药包、香囊,「里面的香囊可以驱蚊,要是碰上迷烟,也能醒神。还有各种金疮药,必备不时之需!还有,一路顺风!」 「你这边有麻烦的话就找萧蒹,她会帮你的!等我们回来给你带礼物!」 余夏手里的事情交代完毕,等回到王府已是午后,她还没进大门就被一团包袱砸在了脸上。王晋和板着一张脸,随后告知她,现在,立刻,马上启程。 「不是,后天才出发么?」余夏一头雾水! 「哪里那么多废话,快点带着她离开!」王晋和斜眼看了一眼呆呆站立的晓柔,太阳穴突突跳,「收拾两件衣服就即刻启程!」 「可是...还有日用品..」 「路上买!」 余夏用手肘碰了碰一旁的幻秋,「王老头是抽什么风了!」幻秋小声回答,「老爷嫌小柔小姐太吵,提议玩石头剪子布,每赢一次让她闭嘴一盏茶的时间,可是小姐连着赢了六十四次,按照小姐赢的约定,老爷每输一次要扎一个小辫子!」 「噗!」余夏捂嘴偷笑,「怪不得呢!不过王老头到底赢了几次啊?」 「一次也没有!」 乖乖!也真够倒霉的! 余夏带着小柔刚出大门,王府大门就迫不及待的关上了。余夏看着呆萌的小柔背影,想要说两句话安慰,「爹爹并不是讨厌你!你不要伤心!」 小柔转过身,高唿「太好了,出去玩喽!」这丫头跳出去像是个兔子似的疯跑,余夏嘴角抽抽,她看着大门的匾额,突然有点捨不得王晋和了。 这次出行,余夏带着高能和熊然,还带了秀儿和幻秋。六个人一起出发,对这一路上,余夏是有一些期待的,毕竟这还是她第一次出远门! 但,似乎有那么一点,出师不利的意思。 「哇,好好玩啊!姐姐,我想要这个。」 「你叫我什么?」余夏无语,咬着后槽牙。小柔吐了吐舌头,「我忘了!该叫你哥哥的!哥哥快过来,买这个,红的,黄的,紫的,我都要!我还要玩这个!」这一路就是买买买,加玩玩玩。 「我要套圈儿!」小柔疯狂的摇着余夏的胳膊,晃得她的魂都要散了,「老闆,所有的圈,我都要了,全...部...给...她!」本以为怎么也能套到些东西吧,然而一个都没有!这小东西还觉得不过瘾,又要去玩别的,小贩笑的眼角的褶子都出来了,向小柔推荐另一个猜骰子的游戏。 四个「六点」、四个「一点」、「一二三四」。无论小柔猜得数字有多奇葩,但茶碗一揭开,就是次次都中。围在一圈的人都要看傻了。熊然更是大唿这运气要是在赌场得大杀四方! 小柔好像对这种靠着纯运气的比拼,非常擅长。最后那小贩哭着把奖品交到了她们手上。 「姐姐,这个粉色的荷包送给你!」小柔凑近余夏的耳边轻声说着,生怕别人看出她们在咬耳朵。余夏把那个做工一般,布料普通的荷包,随意的掖在腰间。 这边玩够了,小柔又被高台上踢腿、唱戏的伶人所吸引。叽叽喳喳个没完。 高能看着天色提议道,「主子,就算我们出城去,到了城外也是黄昏了,不方便投宿,不如我们到城门口的驿馆里投宿,第二天一早,我们再启程!」余夏看着那个投入到戏文中去的小柔,嘆了口无奈的气,谁能想到这一下午,她们连城门口都没走出去。 选房间的时候,让人头疼的,又出了异议! 「我不要和你一间房间,我要自己一间!」虽然小柔知道余夏是女子,是她的姐姐,但在外面人看来余夏就是个男的,而自己还是一个尚未出阁的黄花大姑娘,怎么能不要名声呢! 余夏有种自己被嫌弃的苦涩感,「六间房,老闆!」 「公子,不好意思,只剩四间房了!」 最后要了四间房,秀儿和幻秋一间房,熊然和高能一间,余夏和晓柔分别在东厢房和西厢房。余夏坐在床沿分外不自在,她好像好久没有自己一个人睡了,怪不习惯的。余夏让高能和熊然看着小柔,而她自己一人去门外买些小零食,准备明天路上可以解解闷。 「老闆,桂花糕来一些,枣糕也要一些...」她拿的东西太多,丝毫没注意掏银子的时候,腰间那个粉色的荷包掉在了地上。她转身走了很远,身后的男人才捡起了粉色的荷包并拍了拍。 第307页 {虽然知道,得到之后会索然无味,但想要得到的心却是迫不及待!}皇帝握紧荷包,没有犹豫的跟了上去。 余夏走得很急切,因为他察觉到了身后有人跟着她。 难缠,竟然跟了她一路。她绕过七拐八绕的院子,直接奔着东厢房自己的房间。此时的天色已经彻底的黑了,房间里没点灯,进去都是黑漆漆的,但是余夏却在推门的时候就闻到的屋里的异香,听见床榻那边还有隐隐的呢喃之声。 房门咯噔一声关上了... 「主子,你在这里做什么呢!」高能手中端着一碗饭菜,他是来给余夏送饭的! 余夏背靠在房间外的窗户,她拿下鼻孔中堵着的香料,暗自庆幸柳枚给她的香料好用。 「她呢?」 「夫人在大堂内用餐呢!」隐约之中,高能好像听见一声呢喃之音,隐约好像还听见了房间里有人叫余夏的名字。 「走,带我去找她!」余夏担心熊然看不住小柔,便着急拉着高能一起过去。 光是看着大堂内,小柔所在的那一桌,余夏都觉得自己头顶上有点绿。只见小柔围着一个细眉细眼的伶人,哥哥长哥哥短的,叫的那是一个热乎。高能在她旁边笨拙的安慰她,「夫人应该只是好奇...」 「好奇?出轨的滋味么!」余夏呛声。 只见那伶人笑嘻嘻的逗着她,「小妹妹,这酒可是甜的呢,你要是喝一碗,哥哥给你唱一出武松打虎,怎么样?」 「真的么?」 「当然是真的,小妹妹真可爱,不知许没许人家呢!」 小柔摇摇头,她的手有些犹豫的放在了酒碗上。 余夏看不下去了,抓住她的手腕,气唿唿的把人带回了房间,「刚才要是我不去,你是不是就喝了那杯酒了!」 「那个好看的哥哥说酒是甜的,我不信,他让我尝一尝!」 「尝了就出大事了,人心险恶,你不知道么?你没看她色眯眯的看着你么!」 「我只看过你色眯眯的看着我!」小柔嘟囔着,「你还脱过我的衣服呢。」 「我,我当然不一样,我可以对你亲近。」 「为什么你可以,别人不可以!」 「我是你的夫君!」 「你只是我的姐姐,我是你的妹妹!夫君何况是男人!姐姐和我早晚都是要嫁人的!」 「你说什么?」余夏瞪大眼睛,她想要辩驳,却不知自己如何来说,小柔左右就是一句,她们两个是姐妹,她们两个都是女人,所以不能是爱人的关系。这一晚上,谁也没能说服谁,余夏这边气得是团团转,小柔却打着哈欠说道,「我困了,我先睡了!」说着竟唿唿大睡起来。 余夏坐在她房间里,看着她没心没肺的模样,毫无办法。 鸡鸣十分,天刚蒙蒙亮。 床上的男人习惯性的坐起,鸡鸣早起,穿衣准备上朝,已经成为了骨髓中的记忆,只是今天却和从前完全不同,因为他这夜没睡在皇宫内,而是在一个小小的驿馆,他昨天一进到房间内,身体就起了异样,他顺着那隐隐的声音寻到床上,和床上的人缠绵到夜深,在黑不见指的房间里,他叫着她的名字,「余夏,余夏。」和那个对他来说特别的人,共同沉沦。 皇帝在蒙蒙亮的房间里,想要看上一眼此时「她」的脸,乱发拨开,却发现那哪里是他想的余夏,而是另一个女人。 「金瑾娴?怎么会是你!」皇帝皱了一下眉毛,加紧了穿衣的速度。天快亮了,他还得赶快回宫,准备早朝。 金瑾娴在朦胧中睁眼,看见一个男人裸.露的后背,他在穿衣服,从他的外衫里掉落了一个什么东西在床沿,她身体太睏倦,不多时就又睡了过去。 直到天空大亮,她才吃力的爬起,看着身边的狼藉,记忆慢慢回笼,昨天下午,她本是在家的,有一个人送了一封信给她,信里署名是余夏,她想要和她和解,想要把一些事情说清楚,从此之后恩怨两清。按她原来的性格是绝对不会妥协和后退的,但林氏去世之前找她谈过一次心,林氏说人要学会成长,也要学会释然。这些话对她有一些影响,所以她想莫不如和余夏有一个廖姐。 所以按照上面的地址,她只身前往,可没想到,她竟然中了这种下三滥的迷香。她紧紧的抓着那个男人落下来的粉色荷包,升起一股怒气。 金瑾娴出房间之时,从后面正好看见内堂里面余夏和高能在说话。 「主子,你脸色可不好啊,昨夜没有休息好么」 「我是根本就没怎么睡,这一夜把我弄得腰酸背痛的!」余夏坐在小柔对面,细心的为她擦着嘴边的残渣。「小柔,昨天你送我的那个粉色荷包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掉了!」 「那我再送你一个吧,反正我这里有好多别的颜色的!」小柔不是很在意,余夏也没当回事。但是在金瑾娴眼里,已经认准了! 看着人家夫妻二人恩恩爱爱的在吃饭,而自己像是一个弃妇,心中那点残存的良善也全都消失殆尽。 第137章 由官路变小路, 再由小路踏回到官路,这么一走都忘却了日子,直到再入城镇, 被久违了的烟火气息围绕,看着随处可见的大红灯笼, 看着笑脸盈盈手提着年货的人,才发觉今日已是腊月二十八了。 过得真快啊!一转眼, 竟又要过年了! 第308页 这个时间段,若继续向前赶路, 很有可能在赶到下一地方前,没有落脚之处,因此高能提议在这个城镇过完年再启程,这也和余夏的想法不谋而合。他们原本又不是逃难, 又加上这是第一次远行,什么事物都觉得新鲜, 因此就走得慢一些,也想多看看。 这个城镇不大, 名叫「疲城」, 余夏看到匾额上的字, 都觉得奇怪, 怎么是这么一个名字,本以为是一座老气横秋的城,但真的走在街巷上才发现反差。在这里,只要铺上一层布,摆上自家做的小东西, 就可沿街叫卖。没有管制,也无需缴纳税金。随处可见的小商贩, 小吃食,这里虽远不及京城繁华富饶,但烟火气很重,百姓们也都是一副悠闲自得的状态。 他们入住在「疲城」最大的客栈,客栈的小伙计是个嘴顺流的,看着余夏的衣着发冠便能判断出个消费水平,又看她们这些人一个个的倦容面貌,又说,住店有优惠,住满五天白送一天住宿。这时机是客栈的淡季,便想着留余夏她们多呆些时日,多讨要点赏钱、跑腿费。 小算盘打得是清脆声响。 高能把马车里面的箱子往楼上搬,一箱又一箱,别人看着估计还以为是什么稀世珍宝、金子银子,殊不知这都是这数日里,小丫头买得衣服和玩的,不足半月,数量却惊人。 连日来,风餐露宿,余夏和小柔之间的小磕绊又逐渐增多,让她整个人都显得低迷了许多,刚舒舒服服洗了个热水澡,又换过新衫整个人脚趾都舒展了,她准备下楼到大堂内用餐,「幻秋,叫小姐下来吃饭。」 幻秋支支吾吾,难以启齿却又不得不说出口,「早就已经下楼了...」 余夏定睛一看,脸又黑了,这小丫头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呢! 过年时间,客栈里住宿的客人本不多,除了一支的小商队,再有就是零星的散客了,也能理解,若不是不得已,谁不想在此时同家人亲友相聚在一起。客人本就不多,但其中就是恰巧有那么一个长得俊秀的男子。 那男子脸颊白皙,剑眉星目。坐在一楼角落的雅座间,纱帘没有落下,可能怕阻挡住光线,他一个人静静的看着一本书。而小柔则坐在他对面,十万个为什么似的发问。 「喂,你长得可真好看啊,你的爹爹和娘亲也都是这么好看的人么?你家有没有兄弟姐妹?我可以叫你哥哥么?你在看什么书啊,好看么?可以让我也看看么?喂,你为什么不说话呀?」 那男子完全没有理会叽叽喳喳的小柔,兀自读着手中的薄书。 「打扰公子看书了!」余夏揪住小柔,把她提回自己那桌。这样的情景已经多少次了,余夏数都数不过来了,小柔除了话痨外,她的另一大爱好就是看男人,还得是好看的男人。 「姑娘家家的,怎能这般主动和陌生男子说话!万一那人是坏人怎么办,万一他见色起意怎么办?」 「可是说话了之后,就不是陌生的男子了啊,何况他生得那样好看,一定不是坏人!」小柔一脸天真的眨着大眼睛,眼中的光一闪一闪,看到桌上新上的菜餚,不禁哇的一声,「好香啊!」 看她口水都要流下来,余夏无奈,掰下一个鸡腿递给她,「一会儿吃饱了就回屋里,好好休息,在外不比家里,不要到处乱跑了。」 「真香啊!」汁水从小柔嘴角流出,她满足的咀嚼着香喷喷的食物,她眨眨眼看着余夏,「你刚刚说什么!」 余夏按着太阳穴,一脸的该把这个小冤家怎么样的表情。 余夏确实是黔驴技穷了,要知道任何招式,说辞,心计的对象首先应该是一个心智健全的人,但小柔根本就没有心,不光是没有心,她好像也没长耳朵,永远听不见、记不得余夏对她说的话。 夜晚,小柔并没有乖乖的呆在房间里,而是不知所踪。虽然想到这种可能,余夏还是急得像个热锅上的蚂蚁。连着高能一起,两人把客栈从上至下,里里外外找了个遍。 「主子,外面都已经找过了。」高能言外之意便是,小柔可能在别人的房间里。这三更半夜,无论是在谁房里,都挺让人恼火的。余夏皱着眉头,径直去了二楼的一处房间,她下午无意间听闻那个俊秀的男子就住在这间屋子。 咚咚叩响房门,却无人应答!男子不在房间内,这对于余夏来说,不知是忧是喜。 没有太多放空的时间,便听闻另一端,木质楼梯走步的响动声,还有说话声。 「哥哥,你娶妻了么?有没有意中人?」那声音不谙世事,充满好奇,不是小柔又是谁。余夏和高能转眼便看见小柔满心满眼的注视着男子。高能看着余夏脸色阴沉,试图安慰,「主子莫要伤心,夫人只是还没有察觉您的好!」 没有察觉么?恐怕是根本就没有心去留意。或者是留意了也只是无所谓这种好。余夏苦笑的把视线放过去。只见小柔抓起男子的衣袖,充满好奇的询问,「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会让你喜欢?」 那男子被小柔烦了一个晚上,已经厌烦透顶了,便冷冷的回答,「什么样也不会是你这样,喋喋不休,死缠烂打,你家里没有人教过你女子的四德么,一个姑娘家大晚上追着男人问东问西,竟连脸都不要了么?」 小柔没想到男子突然的理会竟然是这么凶的对自己,言语中还有不客气的说教和嘲讽,一时之间,整个人愣在当场,好一会儿才嗫嚅的说道,「我只是想...」 第309页 「想什么?想男人?」男子面如冰霜,没有怜香惜玉的给小柔留丝毫面子。平日里身边人都是对小柔百般宠爱,根本不会有人这么不客气。被骂的她整个人都是懵的,这会儿手足无措,只会小声的说,「对不起!」 「想男人了可以让你家里人去找媒婆,去说亲,再不济去那楼子里...有得是男人围着你!」 「这话过分了!」不知何时,余夏突然出现在了小柔身前,她牵起她的手,「公子这般说,是不是有些过分了!」余夏看着男人,一副护犊子的样子,「公子若是不喜欢她在你身边叽叽喳喳,一开始就该表明自己的态度,明确的拒绝。她若最开始知道你这么反感,绝对不会继续纠缠你。反倒是你态度不明,自以为是保持了君子风度,可是又不能保持到底,最后出口恶言,这般的伤人损己!」 男子刚才也只是被烦得气急,出口说得这话确实有违圣人之言,他也颇为后悔,可又拗不过面子道歉,冷着脸的尬在那里。 余夏抱拳微轻身,也算是为小柔不懂事的纠缠道歉了。她攥紧着小柔的手臂,走得又急又快。小柔红着眼睛,懵懂的看着她,清晰的下颚线,修长白皙的脖颈。 「你要骂我了么?」她可怜巴巴的样子,余夏如何忍心骂她,她只是不发一言的,为她擦脸擦手,为她叠床铺被。 窝在暖暖绒绒的被子里,小柔拉着余夏的袖子,眼巴巴的看着她,不知道的还以为多捨不得。 「我去搬凳子过来,哄着小冤家睡觉。」余夏轻触碰到小柔的眼角,无比柔和的问,「怎么就那么喜欢他?」她语气里有些不解,也有些吃味儿。 被窝里拱了拱的小柔只露出一个小脑袋,她乖乖的回答,「他长得好看!」 「我长得也好看啊!」 「他喜欢看书,应该很聪明!」 「我也很聪明啊!」 「他话很少...」 「我话也不是那么...多的啊!」 「他是男子,男子是要和女子成亲的,你...」小柔一脸天真,余夏皱着眉头,「你还是闭嘴吧!」余夏把被子拉高盖住小柔的头,要是继续和这小冤家说下去,余夏都怕气得当场抓狂。 除夕夜,在客栈的大堂里,各桌都在吃着年夜饭,在异乡过年多多少少都有些孤寂冷清,少了一些团聚和美的滋味,只有商队那桌热闹嬉笑,早就习惯了这种在旅途中过节的日子。那商队的领头之前和余夏闲聊过几句,他主动邀请余夏与他们并桌而食。 余夏警惕心就重,本想回绝,可谁知小柔奔着那桌的吃食,眼睛就放着绿光就过去了。 「这是我们家乡的奶皮子,小姑娘尝尝。」商队中有个三十来岁的妇人,她递过一个奶皮给小柔,余夏刚想要说话,让她不要乱吃,谁知小柔撕开一半,一口塞进嘴里的嚼了起来,她笑盈盈的把另一半给余夏,「好吃,给你吃!」看余夏呆了片刻,她又歪着头,「我尝过了,没毒!」 这话还不如不说!余夏尴尬得嘴角抽抽,好在座位上的人心性豁达也只是哈哈当这小姑娘可爱无心计,只有小柔不明就里,一门心思全在吃上。 除了她这个吃货外,另一个努力干饭的便是熊然。他不挑食,往嘴里一顿塞吃的。高能怕他噎死,给他倒了一盅酒。 「诸位!」商队的领头端起酒杯,对着桌前的人,又对着散桌的那几个人,「大家来自五湖四海,今有缘在这里相聚,共庆佳节,我薛某在此敬诸位一杯!」 余夏虽然酒量不好,但几杯的酒量还是可以的,她往酒杯里填上酒水,又倒了一杯茶水放到小柔面前,还没等她老母亲般的嘱咐那个小冤家,她竟发现那小冤家的眼神又飘向角落里。 她果然又在注视着那个「臭男人」!余夏疯狂的吃醋,瞪着那臭男人,一口气喝尽杯中酒。另一只手紧紧抓着小柔。 「你们这对儿兄妹感情可真好啊!」妇人看着她们相握的手,又有点疑惑,看了看小柔,又看了看余夏,「你们是亲兄妹?」 「不是!」这次的回答异口同声,两人对看一眼,小柔回答,「我们是姐...」妹字还未出口就被余夏用手捂住嘴,她笑盈盈的回答,「她是我的夫人!」 第138章 「她是我的夫人!」余夏恨不得告诉在座的所有人, 自己堵着嘴的小丫头是她的妻子,是属于她的,她们是一对儿亲密的爱人。这也是一种警告, 警告别人休要打小柔的主意。 她也用眼神奉告角落里的男人,{别误会, 我的小丫头,对你没意思!} 对上余夏视线的男人眼神里还是有一分疑惑的惊诧, 听余夏这般说,反倒让他好奇她和小柔的关系了。不光他疑惑, 其他人也有些闹不懂两人的关系,有人信了余夏的话,因为她们行为举止太过亲密,超出了一般的正常的兄妹的亲密程度。也有人半信那句话, 觉得她们又是兄妹,又是...那种关系。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微笑, 但内心里却在嬉笑,看啊, 看我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 这世间还真有这般龌龊违背伦常的事, 他们既鄙视又血液沸腾的兴奋着。 不管他们怎么想, 也算是变相的宣誓了主权,这颗片刻安定的定心丸余夏还未来得及吞咽下去,就被啪啪打了脸,呛得差点当场呕血。 小丫头咬了她的手心,挣脱后, 跑到角落里的男人面前,一脸痴笑的看着男人, 「你一个人孤单么,要不要我陪你!」她好像忘了那天这人对她的态度,忘了嘲讽她的话,好了伤疤忘了疼般的缠着人家。男人诧异,目光飘向余夏。 第310页 余夏觉得自己的脸火辣辣的疼,她还没有忘记她怼男人时说的话,当时她还怪男人没有从最开始时拒绝小柔,如今看来,也许人家最开始便拒绝了呢!现在只觉得脸更疼了。在围观人看热闹的视线之中,她觉得自己从头到脚都是绿色的。 「哈哈,余兄弟,我来敬你一杯酒吧!」商队的领头想要抓回欢乐的气氛,可是此时的余夏已经没了半点欢闹的兴致,她只想把小丫头揪回屋子里,按在床上,打她屁股。 最终,她还是应了敬酒,一杯酒水下肚,从喉咙烧到胃里,还是好气,气什么呢,气那小丫头忽略了自己,满心满眼都是别人,气自己不再是唯一。 在她周身冒着火焰之时,一声咣当的「巨响」把她拉回了理智的现实。 咦? 熊然嘴里塞着半个鸡腿,整个人后仰的摔在地上,脸颊泛着红晕,嘴里砸吧着嘟囔,「真香啊,真香啊!」明显的吃醉了酒的状态。 「他是喝了多少酒!」余夏责备着一旁的高能,怪他没能看着点。高能委屈道,「他就只喝了一杯啊!」好傢伙,这么个大块头的熊然竟然是个一杯倒,酒量还不及余夏。 熊然醉得不省人事,为了把死沉死沉的他搬回房间,动用了几乎在场的所有人,几人抬腿,几人拱腰,走几步要歇息一会儿,换另一群人。最后终于把在梦里打醉拳的熊然扔到了床上。 余夏满头大汗,说,「你这大块头,酒量这么差,丢不丢人!」她又拉起了被子盖住了打鼾的熊然,她和小柔最后关门离开。小柔嘻嘻的向余夏汇报,「姐姐,我出去一下!」 「这么晚了,你要干什么去?」 「我要去找隋哥哥啊!我约了她吃酒,他还要给我讲故事呢!」 隋哥哥?好啊,这么快都知道姓了!余夏皱着眉头,「不许去,回屋睡觉!」余夏像揪着小鸡仔一样揪着她的后领,把她拎回去。 床上,小丫头睡得那叫一个香。可旁边的余夏眼下却是乌青,她不是睡不着,她是怕一个没留神,就让这小丫头偷跑出去了。俗话说得好,这隔层纱,何况她的王慕倾本来就是个可可爱爱的美人。变成傻白甜性格的小柔后,一点戒心都没有,万一真的被哪个男子占了便宜,那可如何是好。 她想起王慕倾说过的话。 【如果我对不起你,和别人那样了,那我还不如去死...我,只能属于你...】 余夏轻轻的抚了抚熟睡小丫头的脸颊,口中念叨着,「你,只属于我么?」说罢,心口突然一热,脑中冒出一个想法,如果,如果...那样你会不会在意我一些。 手不自觉的微颤起来,探进被子里,轻拉开细绳,钻了进去。 余夏唿吸一烫,腹中一团火焰,触...到了,那么容易。 床上小丫头扭动了一下,拱开了大半的被子,余夏脸颊火辣辣的,抽回了手。她在做什么,她怎么能这般龌龊,她抽了自己一个耳光,不知是为自己偶然间冒出的邪恶念头,还是不知何时而起的慾念。 在纠结之中,余夏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半边身子斜躺着在床上的余夏翻个身,掉在地上,一晚上未能好眠,整人腰酸背痛,她整晚都在小柔的房间里,醒来,也是在小柔的床上,却唯独不见小柔。 莫不是早起看到她搭了半边床睡觉,觉得冒犯,生了她的气? 余夏边出房门,边整理衣衫。走廊里有人经过,是商队的人忙活着行李,准备即刻启程。商队领头拍了拍她的肩膀,话中有话,「都是男人,我理解你,你也想开些吧!」余夏一脸懵,还没有搞清楚状况,就又被商队里的妇人拉过,听她苦口婆心的劝解道,「你生得一副好相貌,不要再做那些违背伦常的事了,她是你妹妹,你看她对着喜欢的人笑得多开心啊,作为哥哥你成全她吧!」 「.......」 余夏视线向下找寻,果然发现小柔和男子坐在一起,她眯着眼,笑着看向那男子,而不同之前,那男子嘴角竟也染上了笑意,专注的看着。 一时之间她是又气又急,气那男子意志不坚定,明明前几日还说着不喜欢,现在已然悄悄沦陷,急她眼睁睁的看着小柔为别人忧愁,为别人欢喜,而自己使劲浑身解数却依旧不能改变什么。 她甚至有些后悔昨夜里没一鼓作气,让小柔成为自己的人,也许那样,她的心便能放在自己身上一些。 余夏像一阵风似的冲到两个人的面前,小柔见到她,眼睛弯弯,似乎并不觉自己做了什么错事,反而把喜悦分享给余夏,「余夏快过来,津哥哥在讲他一路上的见闻,特别有意思!」 昨天还叫着隋哥哥,今天叫得更亲近了,而自己却被连名带姓的叫着,显得更生疏了,余夏对小柔的双标吃醋得不行,「那有什么新鲜,好像谁不会讲似的!」 「你也会讲?可是你不也是第一次离开京城么?」 「趣闻又不一定非要出远门?」余夏瞥了一眼说道,「我知道的趣闻很多很多,几天几夜都说不完。」 「那你说说看,到底有多有趣?」小柔起了兴致。 「话说有一座城,首富家的女儿从小就被传邪祟附体,因为这个传言,她一直长到十八岁也没有出嫁,后来终于有一天,有个人愿意娶她了,可谁知成亲的第二天早上醒来,都变了...」余夏才知道自己的故事说出来这么精彩,听得小柔一愣一愣的,不时摇着她的手问,「后来呢,后来呢...」 第311页 「后来嘛!」他卖了个关子,吊着小柔,「呦,都这个时辰了!」说着看了隋津一眼,眼中警示意味明显。隋津不以为意,嘴角露出浅笑。 余夏读过的小说话本随便抽选出一个故事就能把那两人忽悠得傻了眼。她像是一个说书先生,从早说到晚,三个人也几乎是天一亮就坐在一起,说到到深夜才回屋睡觉。 然而,除了说故事以外,余夏好像并不能吸引住小柔的视线。 「咳咳咳!」连着说了两天,余夏嗓子都哑了。高能端着煮好的润喉茶给她,「主子,要不,我们明天启程离开这里吧!」 「离开了就能不惦记?她只会更加抓心挠肝的想念!」余夏哑着脖子说道,「再说,我会怕那个小白脸子!咳咳咳!」 余夏真有血战到底的架势,然而她不过是喝口茶的功夫,再回到座位就看见小柔靠在隋津耳边耳语着什么,只看隋津的脸展开了笑颜。 这是,当着她的面,咬耳朵? 高能也看到了这一幕,他搜肠刮肚的安慰余夏,「夫人应该只是说话,不代表什么的。」 余夏咬牙切齿,「高能,收拾东西,明天启程。」 「啊?」高能心道都说女人心难测,看来连主子也并不是例外。 余夏自我安慰,不过是一个小白脸过客而已,能成什么气候,一但她们离开,小柔肯定不会再惦记人家了。她这般坚信,只要离开就能解决问题,可计划赶不上变化,出发的当天早晨小柔崴伤了脚,要不是余夏亲眼见到这脚是怎么伤的,她都以为这小丫头是装的。 这下更不好走了,她不得不等待小柔脚好些再启程,她们不着急走,隋津好像也不着急走,也这么住了下来。 「隋兄不着急赶路?成天耗在客栈里无不无聊!」余夏话中有话的说着,隋津故意听不出来似的,他回答,「不会无聊啊,每日喝茶、看书、还能听精彩的故事,我倒是觉得比在家里快乐些呢!」 余夏觉得自己的嗓子又疼了,又看到小柔和隋津相谈甚欢的样子,她觉得自己又要被气晕过去了。 两日来,她眼睁睁看着小柔和隋津越来越相熟,他们之间的话越来越多,这让余夏的危机感更重了。那天傍晚,余夏和高能并肩一同上楼,高能重新规划了接下来的行程路线,余夏有些心不在焉,她在心里盘算着,要用什么办法抓回小柔的心。 恰巧碰到店小二手中握着一个纸条也走向二楼,余夏警觉多问了一句,得知这是隋津让他捎到小柔房间的。纸条被余夏拦下,打开一看上面只是简单的写了几个字,「我在后院凉亭等你。」 余夏慌了,天都要黑了,他约小柔到后院是要做什么。她捏皱了纸条,并嘱咐高能,「你千万给我看住小柔,不要让她有机会去找隋津,更不要让她到后院去。我去会会这个隋津!」说罢撩起衣摆,大步流星的走了。 高能听了余夏的吩咐,找到在大堂内看话本的小柔。让她惊奇的是,小柔这次老老实实,从未说要去找隋津、也没有问余夏的去向。看了几页话本,她百无聊赖。 「喂,高能!你说余夏和隋津在后院谈得怎么样了?」小柔拄着下巴,好奇的发问。听见这句话,高能吓了一跳,心嘆她怎么会知道余夏去了后院的。 「你知道她去后院做什么?」 「当然知道啊!」小柔得意的扔着话本玩,「他俩要是成了,你说我算不算做了好事一双,余夏会不会感谢我?」 「什么成了?」高能惊恐的看着她。 「你怎么这么笨啊!还能是什么成了,当然是成为一对儿璧人啊!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余夏也老大不小了,要是有个爱人,她也不至于夜不能寐,晚上到我房间里看我睡觉玩儿了!」 「所以,你缠着隋津不是因为你喜欢他,而是为了...主子?」高能大受震撼。 「我喜欢话多的。余夏才喜欢话少的,隋津话少,又喜欢读书,这两人志趣相投,天造地设的一对儿!而且我都打听清楚了,他今年二十二岁,书香世家出身,暂未娶妻,也没有侍妾。家世清白,无不良嗜好,是个好夫婿人选。这可是我很辛苦才打听出来的,我这个做妹妹的真是为她操碎了心啊,她一定会感谢上天,有我这个好妹妹的!」她天真的双手拖着下巴,美滋滋的等待余夏回来奖励自己。 高能瞪大眼睛,心嘆,女人心啊,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啊。他视线飘远,为此刻的余夏祈福... 第139章 后院凉亭里, 不知真相的余夏,看着隋津双手奉过来的玉佩,说道, 「即便你是拿金山银矿来贿赂我,也休想把小柔从我身边带走!」 「在我面前, 你不需要拿小柔当挡箭牌,她其实.已经..和我说了你的事!」隋津有些许害羞, 这些天,他过得十分自在开心, 起初他是很讨厌叽叽喳喳的小柔,直到他碰见了伶牙俐齿,把小柔护在身后的余夏。最初是有一丝好感,觉得余夏说话大方直白。后来, 什么时候不一样了,大概是小柔凑到他耳边。 【我告诉你一个余夏的秘密...】 那刻之后, 他觉得心里时常像在盪鞦韆。他会认真的听余夏讲故事,虽然面上依旧高冷, 他会把茶水默默推到她面前, 不经意的状态, 他会时不时的偷偷看着气唿唿的余夏, 越看越喜欢。 第312页 隋津的眼里简直和怀春的少女没两样,和最初的他那样不同,他的话还有那娇羞的表情把余夏惊得后退了半步。她心嘆: {小柔这个蠢丫头怎么嘴也没个把门的啊!怎么能把这么重要的事和一个外人说,要是这么下去,她女子的身份还不得人尽皆知!} 余夏咳嗽了一声, 否认道,「别听她乱说, 没有那样的事!我是个纯纯正正的男人!」 「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隋津一些羞涩的说道,「你可曾想过这世上,其实还有和你一样的人...就...站在...你面前...」他第一次说出了自己隐秘多年、从未向外人提过的秘密。 余夏瞪圆了眼睛,上下左右打量起他,心道,怎么,别告诉我,你也是女扮男装?那未必也装得太像了吧,喉结那么清晰,还有嘴唇上方着隐约要冒出头的,是鬍渣?虽然容貌清秀,但还是一个男子的模样,又反覆品味起他们之间的对话,怎么总觉得有些鸡同鸭讲呢! 只听隋津鼓足勇气说道,「我其实和你一样,身为男子也喜欢男子!」 余夏眼睛瞪大了一倍,手中的茶杯掉在了地上。原来,那日小柔在隋津耳边说的话是,【我告诉你一个余夏的秘密,余夏喜欢男人!】小柔自认为自己挺聪明的,变相的说出了余夏是女人这个秘密,殊不知闹了个大乌龙。 眼下,余夏都不知该如何解释这个乌龙了,只听隋津恳切,「你愿意接受身为男子的我,从此以后,我们两个男人恩恩爱爱、情意绵绵,共度余生么?」 余夏眼睛瞪大两倍,下巴都要掉在地上... —————————— 清晨,马车里的气氛很是紧张,秀儿和幻秋都不敢说话,甚至连唿吸都不敢大声一些。小柔抱怨道,「怎么就这么走了,隋津人挺好的,你为什么不喜欢他!」 「我为什么要喜欢他?难道就因为你觉得他是个好人,你觉得我们两个相配,你觉得我会喜欢,我就应该喜欢他?」余夏的声音有些大,吓到了小柔。 小柔也很生气,在她的视角下,她已经为余夏做了所有,死皮赖脸的缠着一个不讨喜的冰山脸男人,整日问东问西,受尽白眼和嘲讽,她也是有自尊心的好吧,又不是真的傻得看不懂别人的脸色。她做了那么多,就是为了余夏能找到意中人,余夏不领情就算了,怎么还能吼她。 「我不就是觉得你太寂寞了,想帮你找个人陪你嘛,你干嘛吼我,还那么大声,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帮我?你帮我的方式就是帮我找个男人?不过,我对男人不敢兴趣!我喜欢女人!」 「我又不知道你喜欢女人!大不了下次...我帮你找个女人嘛!」小柔软了几分,只觉得余夏生气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是她考虑不周道,人家余夏想要梨,她给人家弄一个苹果,自然不会喜悦,她弱弱的问,「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呵!」余夏白眼翻上天,气得都笑了,口中念叨着,「疯了,疯了!」她大喊一声「停车,高能,给我一匹马!」 看着余夏离开马车,小柔也闹脾气的哼气,「真是,这个余夏也太小气了!不说,我又怎么会知道!」她捅了捅马车上的秀儿,「喂,你说余夏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秀儿冷汗直流,这个时候似乎说什么都是错的,干脆就不说。小柔看她木木的,口中念叨,「看着挺机灵,怎么木得连话都不会说!」她又抓着幻秋问,「你知道么?」 幻秋面色纠结,犹豫了一会儿说道,「姑爷自然是喜欢小姐的...」 「哪家的小姐啊?」 「那便是...您啊!」 「我?可是我是她的妹妹啊,我怎么能自己做自己的嫂子呢?」小柔双手一摊,认真的说道。 车轮滚滚,由冻土向暖阳前进,每人各带着心事烦恼,行在路上... 又行了数日,在尘土飞扬之中,她们又到了一座城。高能忙着补给水和干粮,熊然忙着搬东西,秀儿和幻秋向店家求了地方给大家洗脏衣服。和他们相比,余夏和小柔则是两个闲人。 两人因为之前的事,已经冷战了数日,并且愈演愈烈。 「我才不要和你房间挨着!」小柔闹脾气,余夏也不甘示弱,「谁稀罕挨着你!」两人像两个稚童,终日为着鸡毛蒜皮的小事斗嘴。 这次的客栈房间充足,他们每人一个房间,余夏和小柔的房间一个在东,一个在西,虽同在二楼,但却是相隔很远。 「你不要半夜熘到我房间来!」小柔撅着嘴巴气恼的警告。 「那你可要锁好房门,晚上睡觉都要睁着一只眼睛警惕呢!」余夏吓唬她。 「哼,禽兽!」 「呵,蠢蛋!」 两人同时扭头,各自回房间。 到了傍晚,在饭桌上,小柔闹脾气不要坐在余夏旁边,最后坐在了她对面。小柔生气余夏小肚鸡肠,余夏怨小柔不解风情,就这样,谁都不理解谁。 「高能,给我要一盘蒸鸡!我不要和禽兽同吃一只鸡!」 高能看了看余夏的脸色,无奈得去吩咐了店小二。 「熊然,给我要一份酱牛肉,我不要和某个小蠢货吃一样的东西!」 「啊?」熊然挠挠头,尴尬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说谁是小蠢货!」小柔一拍桌子,指着余夏的鼻子,「你现在和我道歉,我都不会原谅你了!」 第313页 「凭什么要我道歉,不是你先开始的,还不允许我反击么!哪里来的霸道!」 「反正,我不管!我是妹妹,你要让着我!」 「不讲道理!」 「你...哼!」小柔撂下碗筷,拍桌子回房。余夏也哼声扭头,径直回了房间。只有高能、熊然,秀儿、幻秋一脸的茫然,旅途还有那么长,两个主子闹别扭,他们也不得不跟着瓜落儿。 房间里的余夏,坐在窗前两眼放空。高能把吃食送到了她房里,他心思细,知道余夏没吃什么东西,这会儿一定饿了。 看着香喷喷的酱牛肉,绿色的小菜,余夏怅然,「她呢?」 「幻秋和秀儿已经把吃食送过去了。」 余夏点点头,吃了几口米饭,颓废的说道,「她怎么能软硬都不吃呢!」她苦恼,从前总觉得王二娘不好相处,现在想来,小柔才是真的难搞,来软的,体贴温柔,小柔感受不到,也不在乎。来硬的,人家也不吃这一套。 人家一门心思当妹妹,心如止水啊。 「主子已经做得很好了,夫人也并不是不在乎您,恰相反,她很在乎您,虽然方式着实让人难以理解。我想可能是你们相处的时间还太短,共同经歷的事太少。我听说明日城里有庙会,不如借着这个机会,增进一下感情!」 高能的提议让余夏眼前一亮,她想起了王二娘,她和那个小傢伙不也是在磕磕绊绊中建立起了信任来的么,这一瞬又让她重获信心,她拍着高能的肩膀,夸赞他脑子活络,越来越懂人情了。这么一扫阴霾,就连胃口都大开,一连吃了三碗饭。 余夏想着,明日,她一定给小丫头买很多很多东西,然后藉由和小丫头讲和,哪怕低三下四也好,哪怕被她嘲讽了也行,只要她们能和好,不再争吵,不再冷战。 她心中描绘出一副画面,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她们吵闹着,却又相伴在一起。在人多的地方,她叫着她哥哥,偶尔会凑到她耳边,用气音叫着她,「姐姐,好不好嘛!」 其实,只要她不爱上别人,她做姐姐,她当妹妹,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西边房间里,小柔一手拿着鸡腿啃得正香,一边又惊讶的念叨,「庙会?」 「是啊,小姐,明天城中有庙会,到时候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会去看热闹,有许多好吃的,好玩的,据说比京城还热闹呢!」秀儿眉飞色舞的说着,「咱们要不要也去看看热闹?」 「当然要去啊!」小柔的眼睛都亮了,她又揪了一个鸡腿。 秀儿和幻秋听到小柔同意了,都松了一口气,心想明天必定制造机会,让小柔和余夏和好如初。 小柔又吃起了鸡翅膀,她暗自窃喜,真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借着这个机会她一定要...为余夏找一个喜欢的女子! 庙会上一定很多千金小姐,她不信找不到一个余夏喜欢的。她脑海中出现一个场景,余夏红着一张脸牵了一个姑娘的手,嘻嘻!余夏一定老泪纵横的很感动自己能够事事想着她,她会对着自己说,「小柔啊,你真是我的好妹妹!我真的感谢你!」 小柔用手指蹭了一下鼻子,心嘆她真是全天下最好的妹妹了,她对余夏简直太好了! 庙会上热热闹闹,和余夏料想的差不多,小柔看见这热闹,整个眼睛都亮了,哪里还记得冷战的事,她们很自然的就和好了。当地饮食和京城有些差距,因此好些个没见过的吃食,她看着小柔把嘴里塞得满满的,余夏想,其实这小丫头心挺大的,能吃,能玩,能睡,看她日渐圆润的脸蛋,余夏露出的欣慰的笑容,她不自觉的摸摸她的头,笑眯眯的,「真乖!」 「好吃!」小柔吃的满嘴的汁水,又听见有新鲜玩意儿,忙着说道,「我要那个!」 「好好好,给你买就是了!你站在这里可不要动啊,不行,你还是跟我一起过去吧!」 余夏扎在人堆里,和一堆小孩子一起挑着小玩具,小柔边吃着,又四下望去。听见隔壁胭脂摊传来温柔的对话声,「小姐,这胭脂真适合你啊!」见一个举止优雅的姑娘抿唇微笑。 小柔上下打量,心想,应该是个大家小姐了吧。她用袖子擦了擦嘴,上前去,眨着无邪的眼睛,歪头问道,「你要不要嫁给那个人!做我的嫂子...」她向那小姐指了指余夏。 第140章 那小姐听到小柔的话, 脸腾的一下子全红了,竟连胭脂也不买了,捂着脸, 羞羞的跑了。小柔一头雾水,皱眉道, 「不同意就不同意呗,跑什么嘛!」 胭脂摊的老闆笑道, 「你在街上揪着人家姑娘这样问,好人家的姑娘都会吓到, 小姑娘啊,你既为哥哥娶妻发愁,不如去找个媒人说媒,以你哥哥的容貌还愁没有姑娘么?」 「说媒?可是怎么找媒人呢?」 「吶, 前面西走,有一家正规的私媒馆, 花上一两银子就能找个媒人了,要是捨得花钱, 不出一个月, 你就能有嫂子了...」老闆看着余夏拿着东西过来, 不免自来熟的对她说道, 「公子好福气,有一个这么一个懂事的好妹妹!」 「她要是真懂事就好了!」余夏笑言之时,小柔已经把一块点心塞到了她嘴里,「糯不糯?好不好吃?」 「嗯!」余夏点着头,又张嘴, 「再餵一个!」小柔又餵了一个,她得意的问余夏, 「我好不好?」 第314页 「好~」余夏宠溺的回答,又摸了摸他的头。 「那我,是不是你的好妹妹呀!」 「是,你是我的好妹妹!」余夏弯着眼睛,她在心里给自己打气,想着只要她对小柔好,小柔总有一天会懂的,她们总会有一天,越来越靠近彼此。殊不知在小柔心里,满满的盘算得都是给她找媳妇。 小柔想要出门找媒人,自然是不能安分的呆在客栈里的,她盘算着找个藉口出门,还不能让余夏跟随,她要给余夏一个惊喜,待到觅得了佳人再把她带到余夏面前,她就不信,到时余夏能不心动!到那时,余夏就会知道她这个妹妹有多好,她就会感谢自己,这般想着都笑出了声音。 「余夏,我要单独去外面买些东西,买女儿家的私密物件,你不要跟着我!」小柔说的一本正经,丝毫不因为说了谎而慌乱。余夏思考片刻,答应得干脆,「好!但你必须带着高能一起!外面坏人多,他可以保护你!」 「成交!」小柔兴致颇高,抬腿便走,让余夏有些不是滋味,「等一下!」 小柔皱起眉头,「你该不会是反悔了吧?」 「你有银子么?」余夏掏出沉甸甸的钱袋子在小柔面前晃了晃,小柔嬉笑颜开,拿了钱袋子,又是蹦又是跳的出去了。余夏有几分惆怅,自语,「自己出去就那么开心么?」她拿出话本,看了半页就发现完全投入不进去,想着规划一下接下来的路程,又不能完全静下心来。 一时之间,竟无事可做了,只因她的心已经跟随着她飞走了。 「这种情爱,真是又让人甜蜜,又让人苦不堪言...」余夏拄着下巴,「王慕倾啊,王慕倾,害人不浅呦!」 余夏的心境,小柔是如何也体会不到的,她刚出客栈的门,便沉下脸来告诫高能,「你去那边喝茶,等我买完了东西就回来找你!不许跟着我,偷偷跟着也不行。」 「可是主子让我保护您...」 「你要是告诉余夏,我就离家出走,到时候余夏就再也找不到我!」小柔以此威胁着高能,以她的脑迴路确实是能干出这种事的人。权衡之下,高能只好答应。 小柔还觉得不放心,高能那般的能耐,万一偷偷跟随,她根本注意不到,她大摇大摆的入了酒家,给了店家小二一颗碎银子,便偷偷从后门熘了出去。 「这下,可万无一失了吧!」小柔放宽了心,直奔目的地。 各地说媒的组织大同小异,无外乎官媒和私媒,相较等待漫长的官媒,私媒无论在速度,还是在资源方面都适用于百姓一些。那「百合缘」便是这城中最大最好的正规私媒,三五个巧舌如簧的说媒人看着小柔一个姑娘进了大门,起初谁也没把她当成客户,直到听她东问西问,看到她沉甸甸的钱袋子,便都来拉拢。 「姑娘,到我这来看看,我手中有七八个名门大户出身的姑娘,尚未婚配!保证是你嫂子的不二人选!」这媒婆富态慈祥,很有亲和力的样子。 「长得好看么?」小柔天真的问。 「好看的,我这里有啊,我这边有各个姑娘的画像,保证令你兄长满意!」一个穿金戴银的细瘦媒婆把小柔拉到她身边,说着就拿出画像,让小柔挑选,挑得小柔眼花缭乱。 「光好看有什么用,常言道选妻要选贤啊,姑娘为兄长选妻自然要选好相处的,万一空是一个花瓶,成日里和你这个小姑子吵吵闹闹,那岂不是闹得家犬不宁!」一个脸色蜡黄的媒婆拉过小柔。 「光选贤,有什么用,妻子还得是好生养的,为夫家开枝散叶,延续香火才是重中之重。姑娘到我这里看看,这里面都是妙龄的姑娘...有身段!」又一媒婆悄悄耳语说道,「都是有容乃大的...」 「有容乃大?」小柔并未明白这话中话,她只得将信将疑的点点头。 唯恐被抢了生意的媒婆呛声道,「母猪能生养,那为何不娶母猪啊!娶妻还得是看出身,满腹诗华,那样才能成佳话!」富态媒婆一脸陶醉,细瘦又媒婆说道,「那有个屁用,容貌才是女子最重要的!要是人长得难看,怎么服侍夫君!」这话又引来了另两个媒婆的争吵。 一瞬间,激烈的辩论展开来,几个媒婆吐沫横飞,争辩不休。 小柔听她们说得都有道理,眼中一亮。 「那就选一个出身好,满腹诗华,温婉贤淑,有容,又乃大的女子。还要能够陪伴余夏,陪她睡觉,陪她吃饭,守着她,永远支持她,能够满足她所有需求的姑娘,不光如此,还要活泼一点,太沉闷也有些无聊,要为余夏的生活填一点生机,要入得厨房出得厅堂,别看她憨憨的,其实嘴馋着呢! 又必须要勇敢才行,这个人不能贪生怕死...她又要聪明,又不能什么也不懂,至少要和余夏差不多的聪明...嗯,我现在就想到这些!就找个这样的女子,余夏一定会喜欢!」小柔亮闪闪的说道。 媒婆们一愣,心道,世间真有这样的女子么? 小柔高高兴兴的从「百合缘」里出来,也许是她太兴奋,又太专注的忙着买新出笼的热的包子,根本没注意自己身后尾随着几个泼皮无赖,从酒家那里她拿出钱袋子那刻起,她就被人盯上了。 青天白日,倘若她警惕心够,时刻走大路,往人多的地方去也不打紧,偏偏被小巷子里的一个吠着的小奶狗吸引。 第315页 「小狗狗,你吃得好乖啊,怎么,你没吃饱么,那我再去给你买肉包,看呢,我有好多好多银子!」她抓着钱袋子站起身,却被一个嬉皮笑脸,尖嘴猴腮的男子挡住了去路。 「喂,你挡住我路了!」 「挡得就是你呀!」男子嬉笑着,他那五官紧皱在一起,比刚刚更难看了,「识相点,把银子交出来!」 小柔警惕的把钱袋子往身后一藏,转身就跑,没跑两步就看着后面也走过来几个男人,他们前后夹击,把她往中心逼。 「大哥,这小妞长得不错,要不给我们当嫂子?」 「你个蠢货,这丫头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把她留在身边,等着家里人找上门来报仇么?」 「那抢完钱就把她放了?」尖嘴猴腮挠挠头,被老大打了一下头,「蠢货,把她送到楼子里换银子!到时候报仇和咱们有什么关系!」 几个人当着小柔的面这般讨论,吓得她发颤,但她也不是无脑的,懂得能屈能伸的道理,当即软下声来,「我哥哥很有钱,你让我回家,保证你们还有银子拿!」 「你这个小丫头是不是以为我们傻啊!」 小柔见他们软的不吃,当即扯破喉咙的喊着救命。男人手忙脚乱的要堵她的嘴,可根本没有堵住,这时一个青涩的声音传来,「光天化日,朗朗干坤,你们这些歹人怎么敢随意的欺负姑娘家!」一个白衣少年站了出来,他身后还有一个瑟瑟发抖的书童。 「哪里来的毛都没长齐的小娃娃!敢多管闲事,我看是活腻了!」两个男人说着就抄起傢伙对少年和书童一顿拳脚。那少年空有一个挺拔的身材,却无半点抵抗坏人的能力,被打几下就闹得鼻青脸肿,但口中却愤愤不平,「你们这些歹人,有违道义,有失德行...非君子所为。」 小柔没想到出手相救的是这般羸弱的人,她眼睛一转,当即抓了把钱袋子里的碎银往看着她的人身上砸,果然那男人只顾着自己捡银子,小柔一边跑一边抛银子,她不忘对那被揍的白衣少年喊道,「还不快跑!」 白衣少年憨憨的点头,跟上小柔。 「怎么办,他们追过来了!」 「你有没有银子?」 「还有,给你!」少年慌乱拿出钱袋子交给小柔,小柔往人多的地方钻,撒银子并喊叫着,「天上掉银子喽,快捡哦!」 人们忙着争抢银子,阻了追上来的男人们的去路,老大焦急的张望着,骂骂咧咧,「你们两个快过去追啊,一定要抓住那丫头片子。」说了一会儿发现身后没有动静,才发现自己两个小弟已经倒在地上,而迎面而来的是一记重拳。 「那两个小弟被我卸掉了胳膊,为首的吃了我好几拳,腿也断了,估计以后不敢为非作歹了!」高能向余夏汇报导,余夏嘆了口气,拍拍他肩膀,「辛苦了,早点睡吧,明儿一早我们出发。」 夜已深,余夏看着床上熟睡的小丫头念叨着,「真有你的,睡得这么香甜,心真够大的!」她帮她盖好踢掉的被子,只听睡熟中的小丫头念叨,「我....真是....个....好妹妹!我可真了不起...」 余夏被她逗笑了。 第二天一早,小柔抱着客栈的柱子说什么也不走,「余夏,就再在这里呆两天嘛,我,我还没有玩够呢!」 「不行,行程已经定了,今天必须走!」 「那就再在这里住一天,明天,我一定早早起来,就再等一天么!」 余夏嘴角一歪,心道,{不走?等着你请的媒人给我说亲么!}余夏说着不行,强硬的扒开她的手指,把她整个人捞走,小柔在上马车前,还在期待着远处... 昨天和那媒婆约好的,今天会带着女子的画像过来的。 马车载着她们出了城,小柔苦闷的心想。 {哎,没有给余夏找到心上人,我不是好妹妹了!}⊙﹏⊙ 行了一天的土路,颠簸得腰都要散掉,在夕阳西落之时,她们在郊外的茶摊歇脚、饮茶,小柔闷闷不乐的趴在桌上,她还在为没能给余夏找到心上人而郁闷。余夏为她添了茶,慢慢悠悠的说道,「其实,我不需要别人陪!我只需要你!」 小柔摇摇头,「我只是妹妹!不一样的!」 「那若你是我妻子...」余夏话没说完就被突然的人声打断,一个白衣少年横插过来,一脸的兴奋模样对着小柔说道,「小柔姐姐,我终于追到你了!这一路追得我好辛苦!」 「是你啊!」小柔弯着眼睛,笑眯眯。 余夏心里咯噔一下,心想哪里来的狗皮膏药,怎得这么碍眼。 第141章 「小柔姐姐, 我和你们正好顺路,不如结伴同行,路上也可以互相有个照应!」白衣少年名叫孙云逸, 在短短半个时辰里,他竟然毫无保留的将自己的出身, 要去何方,因为什么缘由出行, 都告诉了她们,那嘴碎和聒噪的程度不亚于小柔, 偏偏小柔就喜欢这般话多的。 「太好了,这样路上就有人和我说话了!」小柔拍手叫好,余夏瞟了一眼,插嘴道, 「你想说话可以找我!」这话并没有太多存在感,小柔甚至没有听到, 最终化为一声幽怨而已。 余夏按着太阳穴,烦躁异常, 她尤其讨厌那孙云逸说话时看着小柔时那眼神, 那喜欢之情都快溢出来了, 这次, 她十分确定这是一个情敌。 小柔完全沉浸在和孙云逸的交谈中,两个人凑到一起,活像几百字鸭子相见恨晚,嘎嘎嘎个不停!余夏干咳了几声也引起不了小柔的注意,反而是高能和幻秋一个端来热茶, 一个从马车拿出了披风。 第316页 余夏苦闷,叫来茶摊摊主打听, 「老人家,不知附近哪里可以投宿歇脚?」 摊主是一位佝偻的老人,两鬓和鬍鬚都已斑白,但笑容很是亲和,「哎呀,这方圆十几里都没有村落,公子要是不嫌弃的话,不如随老翁到我们家去住一晚,只不过家里简陋,怕你们嫌弃。」 「那便叨扰了!」 他们帮着老翁收了茶摊,跟着他走到他家之时,天已经黑了,老翁叫着老伴儿帮他们准备了简单的晚饭,余夏出手大方给了他一些碎银子,老翁看着银子又是欣喜又是感激,「使不得使不得,都是些粗茶淡饭,怎敢收公子这么多的钱。」 「快收下吧,我还要感谢老人家收留我们,要不然我们这些人今晚只能在野外露宿了。」余夏又问,「老人家,我们赶了一路,有些累了,不知今晚怎么安排我们休息。」 「后院有两间空房,都是大通铺,每间可以住上四五个人,你们可以男子一间,女子一间!」 按照这么分配,小柔、秀儿、幻秋三人住一间没有什么问题,但余夏就要跟着高能、熊然,还有孙云逸和他书童挤一间了,余夏皱了皱眉,她还没有说话,高能就率先站出来反对。 「我的意思是,我们主子不习惯和别人住一间。」高能这般解释怕不能被信服,又拉着熊然说,「这厮睡觉打唿噜放屁磨牙,我和他一起睡都觉得像受难,更别说我们主子了!」熊然被黑了一通,委屈的嘟囔,「那大不了我睡院子里总行了吧!」高能嫌他话多,一脚踩在他脚面上,熊然嚷嚷,「你踩我干嘛啊!」 「那让余夏住我们屋就好了!正好每间屋子四个人。」小柔天真的话,可把其余人都惊到了。秀儿和幻秋心想她们是到人家为奴为婢不假,但是她们也是注重清白的女子,就算是余夏,她也是个男子啊,她们面露惊恐,生怕余夏说就这么定了。 高能和熊然自然都是听余夏的,他们没有反对什么。反而是孙云逸站出来气愤得说道,「就算是一母同胞的兄妹,你也不能和妹妹共处一室居住,你要是坏了你妹妹姑娘家的声誉,将来要是要是找不到婆家,你就是罪人!」 「谁说要给她找婆家了。」余夏注视着孙云逸,幽幽的说道,「我就是想和她住一起。」 「反正你不能和她一间屋子,更不能,不能同她...」小伙子气得眼中冒火,说着,「你这样不顾伦常,我要去报官,告你作为兄长,私德败坏!」 「你去告啊!」余夏心道,我倒要看看,我和妻子睡一间房有何过错。 老翁一看这局面,有些急了,一是想避免灾祸,二是他收了余夏那么多银子,不免有些愧疚,便忙提议,「公子莫要动气,是我怠慢了公子,您看要不然您睡我小孙子的房间,我那孙子还小,在我和老婆子房间挤挤算了。」 「那,有劳了。」余夏又掏出一锭银子,那老翁说什么都不要了。 夜深了,他们各自忙活着洗漱、回房间睡觉,高能则守在余夏门口,眼睛时不时注意着后院动静。 「应该就是普通的农户,莫要担心了,快些去睡吧!」余夏劝说高能,她知道高能是怕有危险发生,出门在外,他们处处小心谨慎,唯恐遭遇危险。 高能则紧皱眉头,「这老夫妇有些奇怪,在这荒地,方圆十几里就这么孤零零有一户人家,他支支吾吾说是自己儿子儿媳去了城里卖东西,明日回来,可这空了的两间屋子怎么看都像已经许久未住过人,他还说是有个小孙子,可却遮遮掩掩,谁知不是个壮年男子就等着我们睡着了下手呢!我还是和熊然轮换守护着主子和夫人才放心。」 「他们要真是有那个心,大可以下个蒙汗药,那药可是用银针试不出来的呀!」余夏笑着拍拍他的肩,尽管这般说着,余夏还是因为他的细心,生出一股安全感。 老翁回到自己的房间,从门缝里观察了好久,才关上吱吱呀呀的房门,房门老旧,门栓都烂了,他便用桌子凳子挡着门。他一边在地上铺着铺盖卷子,又不忘嘱咐床上的两人,「你们俩今晚别睡得太死,万一有什么危险,我就死命抱住那个白脸公子,到时候,你们俩跑就是了。」 老婆子在床上嘆着气,「哎!」她护着怀里十岁的女童,自嘆道,「乖孙女,别怕...」他们哪里有小孙子啊,那分明是一个眉清目秀、日渐成熟的乖孙女,嘆只嘆人生太苦,老夫妻俩老年丧子,家里没有收入,年纪大又干不动农活,只靠着老伴儿到郊外去摆茶摊,赚些钱养活苦命的三口人,运气好些会遇到像余夏这种想要找地方歇脚的过客,只是来往客商都是些糙汉子,他们生怕有人起了歹念,打起他们孙女的主意,因此才不得不撒谎,为自己的安全做保障。 余夏躺在床上辗转,不知是窗外唿啸的冷风声扰了她的睡意,还是因为担心着黄泥砌的墙壁随时都能倾倒,总之,她久久没能睡着。 她还是日常般的想念起倾倾来,她们好久都没有抱在一起睡觉了,那个小人儿无论变成谁,身上总是暖暖唿唿的。只要有小人儿在,她总是睡得很安心。 余夏把枕头锤变了形状,怪只怪碍眼又多事的孙云逸。 「要你多事!要不是你,我今晚就能睡得暖暖唿唿了!」她嘟囔着又翻了个身,随着吱嘎响得是床板声,这床还真是和这房子一样老旧。余夏不得不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数羊催眠自己。 第317页 数到三百二十一只时,房门板被咚咚敲响了。 「谁?」余夏像是静止了一般听着门外得动静,「是高能么?」 「主子,开一下门!」高能欲言又止。 余夏警惕的打开房门,只见高能有话难言,指了指旁边,随后探着头的小脑袋让她欣喜的笑出了声。 小柔睏倦的揉揉眼睛说道,「我可是趁着她们都睡着了才跑过来的,你还不让我进去。」 余夏几乎是拉着她的手把她扯进去的,「你怎么过来了?」 「还不是怕你害怕,睡不着!我终于明白了,你是因为怕黑,不敢一个人睡,所以在睡觉时总是赖在我房里不走。吶,我这次来陪你,等你睡着了,我再走。」小柔眼角泛着睏倦的泪花。 余夏借坡下驴说道,「没错,我就是怕黑,你不在我旁边我都睡不着。来,我们一起睡觉!」 「喂,你别拉我啊,我就在你旁边坐着,看着你睡。我可不进你被窝。」小柔嘟囔着,「我可不想你做什么奇怪的事。」 「好,那你披上点被子,这晚上可冷呢。」余夏分了一半被子给小柔披着,又道,「你靠过来点,要不被子不够分。」 一床被子,一人躺着,一人坐着是如何分也不够的,为了不让小柔冻着,余夏拼命扯被子,小柔看余夏半个身子都露在外面,又不住的往她身边挪动。 「要不,你也躺下来?你看这样我们两个都能盖到被子里。你也只是躺下来盖被子而已...」 小柔心想也对,她只是和余夏共盖一个被子,不算进了余夏的被窝。这般想着,她毫无负担的躺了下来。 余夏没想到这么扯的一句话,就把小柔哄着躺下了。她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她眼睛又转了转,靠近她,「你冷不冷啊?」 「还行啊!」 「可是,姐姐我好冷!」余夏可怜巴巴的说道,「要是有人能让我抱抱,我就暖和了。」 「那我帮你叫熊然,他块头大,肯定暖和,不行,她打唿噜,要不叫高能。」 「你是不是像气死我啊!」 「我忘了你喜欢女的,那叫秀儿还是幻秋...」小柔回答得认真,但在余夏看来就是诚心要气她,她咬着牙说,「我就要抱我的好妹妹!」 「我啊?」小柔摇摇头,「不行!」 余夏气得翻身用背对着她,气唿唿的说,「我就是怕黑,又怕冷,想抱着我的妹妹而已,又不是别的什么。何况妹妹给姐姐抱有什么关系呢!」余夏用着委屈巴巴的语气,怨妇一般的口吻,这般说辞把自己都给噁心到了,她心道,{余夏啊,余夏,这般噁心人的说辞,小柔要是信才见了鬼呢!} 「那你抱吧...」小柔用手指点了点余夏,那声音软得不像话。 「......」 小柔心想,反正只是抱着,又不做什么奇怪的事...而且余夏是她的姐姐啊!妹妹给姐姐抱,不是应该的么,嗯,就是应该的。 只是,余夏抱她抱得好紧啊,快要喘不上来气了,但却...一点也不反感,反而觉得柔柔软软的,很喜欢。 窗外狂风唿啸,因着夜里真的有些冷,她在睡梦中迷迷煳煳的往余夏怀里钻,口中还呢喃着梦语,「真香啊,太好吃了...」 梦里什么都有,甜美多汁的樱桃,诱人喷香的鸡腿,她手拿着一碗樱桃,嘴里啃着鸡腿,在四处飘散着云彩的房间里闲逛。 「真奇怪,这里是哪里呢?怎么一间又一间的屋子呢?哇!这里还有好多好多漂亮的衣服啊!」小柔觉得自己仿佛入了仙境,正在她沉浸在这美景之中,忽闻一声奇怪的笑声,那声音不大,可却听得她头皮发麻。 惊慌失措间,她掉了樱桃,鸡腿也被扔掉,可那声音却戛然而止,可却有一个人逼近了自己,那人手中拿着一个匕首,一步一步把她逼到墙角。 「余夏,救命,有人要杀我!」混乱间,她叫着,嚷着,挣扎着,拳打脚踢。 挣扎之中,云雾被拨开,小柔看清了对方的脸,她惊得愣住了,而那人手中的匕首也向她扎了过来。 第142章 匕首正中小柔的胸口, 她只觉得一阵剧痛,心口像是撕裂一般,她眼睁睁看着拔出匕首时喷溅而出的血液, 有几处甚至溅到了自己的眼皮上,脸颊上, 它们就像虫子似的慢慢在她的皮肤上蠕动,很痒, 她很想去擦,去拂, 可她的手根本动弹不得。 她听见匕首尖上的血滴到地上的声音,滴答滴答,她仍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的人,那是和她一模一样的, 另一个「自己」,又是完全不同的「自己」! 「小柔!小柔!——」 小柔听见有熟悉的声音唤她, 她的身体伴随着声音摇晃,摇晃到她睁开了眼睛才发现面前是余夏凑近的脸, 她们仍旧在那间破房子里, 稍微动弹一下就咯吱咯吱响的破烂床上。 「别怕, 你只是做噩梦了!」余夏温柔的安抚着。 小柔迷茫的看着她, 那个梦带来的恐惧让她一头扎进余夏怀里,手自然而然的抬起抱住了余夏的腰,那样紧,似曾相识的熟悉感,好像曾经她无数次的做过这个动作。 「是个很吓人的梦么?」余夏担忧的询问, 又矛盾的享受着这种被需要的亲近。 此时外面天色刚蒙蒙亮,余夏抱着难得乖顺的小柔说, 「睡饱么?」感觉到怀里的乖乖点头,余夏眼中一亮,「要不我们现在出发,这样也能早点入城吃到好吃的早饭。」这话本来很正常,但余夏说得小心翼翼,她心里打着另外的小算盘。 第318页 他们一行人轻手轻脚的起身打点,临走时,余夏更是叫来了屋主老翁,他把一个袋碎银子交到他手里,老翁再□□却,明明已经收了许多钱,都够他们三口人一年的口粮了,又怎么敢再伸手,他一辈子都是本分人,无功不受禄的道理还是懂的。说什么都不该再收了,余夏只说「昨夜不小心睡坏了你们的床,给您孙女屋子添置一个新床铺吧!」老翁听罢顿感震惊。 小柔垂着后腰,走过来幽幽的说道,「那床有够破的,我腰都要睡断了,你快买个新的吧!」余夏听她这么说,忙关切的问,「睡得不舒服么,怎么昨晚不和我说,还难受着?我帮你揉揉吧!」 老翁看着两人的背影,由震惊变为惊恐,而后看着手里那一袋子碎银子,又眼含热泪。他颤颤巍巍的跪下来朝着她们的背影磕了头,「谢谢大善人了,以后每逢初一十五,老朽这一家三口必定拜菩萨为大善人祈福,保佑大善人长命百岁...一家人平安健康!」 马车行了一个时辰,彼时天已经大亮,从小窗向外看还能看到土路上三三两两赶路的人,余夏只觉心情大好,毕竟耳边没有扰人的鸭子乱叫,眼前也没有那碍眼的人,她心想就算孙云逸那小子醒来发现她们已经走了,再追过来也已经来不及了。 余夏看身边的小柔似乎也已经忘了孙云逸这个人,她顿时得意起来,她要是有尾巴估计都能翘上天。 {看吧,臭小子,小柔她根本就没把你放在心上!} 小柔和以往相比确实有些沉默,她仍旧纠结于那个梦,不只是那个梦太真实了,还因为她还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她觉得那个和她一样的人正伴着她左右,这让她有些恐惧。 「还在纠结那个梦么?」余夏不忘帮她揉腰,小柔心思放在别处,喃喃的说,「就是有些害怕。」 「别担心,梦啊都是反的。要不,这样吧,以后我们晚上住一间房,我在你身边的话,你就不会做噩梦了。」余夏只是试探的问问,却没想到小柔真的答应了。她惯常别别扭扭,没想到这次居然这么好哄,而实际小柔的心思想的却是另一种,她的预感告诉她,今早若是没有余夏叫她,她恐怕...再难醒来。 小柔不知道这种想法因何而来,可能就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希望这个感觉是错的。 余夏临时改了高能计划的路,因为她在查看地图的时候发现,现在所在的地方距离王慕倾外公的老家很近,她想起来了去年过年时,她们还说要带着外公外婆去踏青游玩,后来,待到春暖花开,她们准备接老两口时才被告知他们已经回了老家,为此王慕倾还遗憾的偷偷哭过。 所以余夏就想着,不如趁着这次机会,带老两口出去游玩游玩,她想得好,还盘算着多在这里陪他们几日,她想啊就算旁边的王慕倾变成了小柔,就算小柔根本就不知道外公外婆的好,那也没有关系,她还在,她记得王慕倾说过外公外婆的好,在王慕倾不在的时间里,她代替她去完成她想做的事,她想尽的孝。 那个村子拐弯抹角特别难找,费了好半天的劲儿才打听到这个破败的小村子,村里大部人是老弱病残,不是耳背就是讲不了官话,好不容易碰到一个能听懂说话的,又说没有白松这号人。 余夏不甘心白跑一趟,便挨家挨户的去找,她后来也不说白松的名字,而是形容外貌,白鬍子,很精神的一个老头儿,在京城当过大官。她这般总结曾在京城里唿风唤雨的权臣。 「你说的是白老头夫妻俩吧,奇怪,也不像是当过官的啊,但确实是去年搬回来的,说是儿子女婿都在京城!」一个四十左右岁的男人扛着锄头经过,在得到余夏肯定的答案后,他大嘆一口气说,「你们怎么才来啊,他们夫妻俩去年的时候已经去世了!」 直到站在那简陋的墓地前,余夏都不敢相信。 男人回忆的说起老两口,说是去年五月份,夫妻俩搬回来住,他们住在简易的破草屋里... 外公有时候去附近钓鱼,外婆就坐在他旁边做些针线活儿,偶尔外公会拿着一两个铜钱偷偷的和他换一碗酒喝,外婆会揪着他的耳朵,骂他老馋鬼。尽管老两口生活不太富裕的样子,粗茶淡饭,但互相扶持,感情很好。那样的日子只过了两个月,七月份,王慕倾的外婆就去了,据说是在睡梦中没的,外公倔强,拿着锹一边抹眼泪,一边在院子里挖了个坑。 男人说当时,还劝外公把人埋山里,老头倔,不肯,说他老婆子怕孤单,这样自己就可以每天和她说说话。 「后来吧,又过了大概一个月吧,老头拿着一锭银子交给我,说是让我帮忙,说等他死后,让我帮他埋在他家老太婆旁边,后来好些日子没看见他,我担心他出了事,就去他家看看,谁知他就死在他妻子的墓碑旁,哎呀,八月份的天啊,身子都生了蛆虫,蚊蝇满天啊!我是一边干呕一边把他埋了的。哎,可怜呦!」男人嘆息着,「对了,不知道你们是他们什么人啊?看你年纪不大,应该是他的孙子吧!」 「外孙女,和外孙女婿!」余夏看着那两座坟墓,刘氏的墓碑是一块普通的木头,上面的字刚劲有力,而白松的墓碑,那都算不上墓碑,就是一块朽木,上面连字都没有。 男人嘀咕,「我也不识字,本来想要请人写的,又发现不知道他叫什么,只等着他家里过来人,谁知等到了过年,老头儿曾说过年的时候他儿子或是孙子应该会过来,这不出暖花开,你们就来了。但你真是他外孙女婿?没听他说过啊!」 第319页 余夏看此景五味杂陈,她想起去年过年时,她收到两位老人给她的大红包,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小柔,我们一起给外公外婆磕个头吧!」 「我不要,又不认识!」小柔泛起倔来,余夏像哄孩子似的哄她,「我的外公外婆,自然也是你的,乖,跟我一起给他们磕个头。」 余夏只觉得唏嘘,昔日里的丞相大人,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如今晚年凄凉,儿女不在身旁,住着一阵狂风就能刮散的破旧草屋,妻死自己刨坑,自己死更是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这般物是人非,如此凄凉。 余夏给男人一些银子,请求他帮忙请一些工匠来给二老修个坟,男人看着银子顿时眼睛一亮,他扔下锄头,跑出去又速速跑回,他挠着头,嘆自己记性差,说外公还留了一封书信。 「我毕竟是外姓人,还是把这封家信留给他的儿子或者孙子吧!」 「老头儿特意说了,不管是谁,这封信要给第一个来看他的人。」 余夏一怔,打开书信。里面的字不多,只瞥了几眼,她就哈哈大笑起来。里面写着: {你个小兔崽子,用不着伤春悲秋觉得我们夫妻二人惨,我们是受过万难的苦,也享受过荣耀,体会过冷暖,也有感于分别,但这一辈子比任何人都精彩、快乐!你还是多看看你自己吧,我看你还未必能过上这样的日子呢!} 余夏脸上带着笑意,对旁边不识字、又弄不懂为什么死人了还能笑得出来的男人说道,「不用去请工匠了,这些钱财就当我们谢谢你埋葬老人的恩情吧!」男人一头雾水,看着手中的银子,更懵了,「他这是骂你了?你一个小辈别跟长辈计较啊,坟该修还是得修啊!」 余夏点点头「是啊,他骂我了,毫不客气!」她在白松坟前的那块朽木上刻下字,她自言自语道,「外公,对不起啊,我的字太丑了,但相信你也不会介意的!」 「喂,你们就这么走了?怎么说这也是你们的外公啊!」男人捧着银子,满脸困惑,他始终不知道为什么余夏变得这样快。 小柔不解的拽着她的衣袖,「真的是因为他骂了你,你才不给他们修坟么?」 余夏带着笑意摇摇头,「他没有骂我,他告诉我让我好好待你,他还让你好好珍惜我!」余夏把信塞给小柔,小柔左看右看不得其解,她嚷嚷着,「余夏你就会骗人,哪里有写这些啊!」 信被折成小船,放在了小河之中,随着风飘荡向前,墨被水晕染开了,变成了黑色的一团,其实除了上面那些字,底下还有一排很小的字。 {真想知道最先来的是谁啊。}字一点一点晕染散开,纸张也因为水,印成了透明,一点一点消失在水面,沉入海底。 最终,化成沙,变成尘埃,融入到自然里去。也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存在在这个世界里。 「主子,已经太晚了,连夜赶路太危险了,我看我们今天得在这片空地上过夜了,就是有点委屈了主子和夫人了!」 「是我突然改了方向,是你们跟着我受了委屈!」余夏淡笑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熊然从后面抱着一捆柴出现,像个探头的獾,「跟着主子一点都不委屈,咱觉得是走了狗屎运!」 「真不知道你这笨嘴以后能不能讨到媳妇!」 「怕是一辈子抱着猪过了!」高能冷冷的说道。 余夏听着哈哈大笑,小柔也跑过来插嘴道,「猪有什么好的,还是得找心上人,你看余夏找不到人和她睡,她天天缠着我,烦得很,她还喜欢往我被窝钻....哎...你堵我嘴干什么!」 在别人呵呵的笑声中,余夏把小柔抓回马车里。 「你怎么什么都往外说!什么叫我缠着你,不是你自己害怕做噩梦才和我一起睡的!」 「分明是你怕黑,我陪你的!」小柔嘴硬的说道,「反正我可以不和你一起睡的!」余夏立马服软,「别啊,我胆小我怕黑,是我离不开你好了吧!一起睡嘛!」 「所以你承认是你缠着我喽!」 「是我缠着你!」余夏认怂道。 小柔眼睛弯弯,「那你承不承认往我被窝里钻的是你!」 「是,是,是!就是我!」 「那我是不是全天下最好的妹妹!」 「你是全天下最好的...老婆。」后两个字,余夏小声说道。 两个人都有些累,她们躺在马车里,闭目养神。没多久,小柔开口,「余夏你现在在想什么?」 「我在想人生真的很奇妙,人也很有意思,很可爱,每个人!但尤其是我身边的这个。」余夏牵住了小柔的手。小柔只觉得心里突然有种怪异感,尤其是余夏还侧过身子看着她,她的一只手抓着自己,另一只手抚在她的髮丝上,而且脸还越凑越近。 喉头起伏,口舌生津... 「主子,夫人,地瓜烤熟了!」外面的熊然高喊一声,小柔忽的大力推开余夏,大喊「来了来了...」 余夏被狠狠的推撞在马车上面的立柱上,疼的龇牙咧嘴。而原本刚从小柔头上捏住的一个豆绿色小虫竟然脱手,正掉在因为疼痛而张大的嘴巴里,余夏能感觉那虫子在口中疯狂扭动。 呕! 大家围着火,坐成一圈,捧着各自手中热乎乎的红薯吃得正香,只有余夏面如菜色,她只要一想到她还有个嘴,都想呕! 第320页 但总结来说,余夏和小柔的关系还是有进步的,她们去客栈能住一间房就是最好的证明,虽然小柔仍在用她们姐妹的关系划清亲近的界限,但余夏相信早晚有一天,她们会更近一步。 抱着这种想法,又赶了半个月的路,高能计算着日期说道,「主子,再有十天左右,我们就能到了。」 「嗯,等到了,记得给萧山寄一封书信,那个小子的伤应该好的差不多了!」 他们说着进到客栈里,店小二热情的询问他们是住店还是打尖,余夏刚想回答便听闻嗷一嗓子刺耳的声音。 「小柔姐姐,我可算等到你了!」孙云逸欢欢喜喜的从二楼冲下来,几乎要冲到小柔的怀里。余夏翻了个白眼,暗叫,我滴个老天爷啊,怎么又碰上这货了。 哎,这日子过得可真不容易。 第143章 高能及时拦住几乎要扑到小柔身上的孙云逸, 孙云逸大概也知道自己举止太过出格,忙着道歉,少年脸上带着红晕, 还有些许的委屈,「我那天早晨醒来, 见不到你们,那老人家说你们天刚亮就离开了, 我好伤心,以为再也见不到小柔姐姐了, 谁知连老天都在帮我,让我再遇见了你,小柔姐姐,你说我们是不是有天大的缘分。」 听听这话说的, 连他自己的书童都不信,想着这些天跟着少爷吃不好睡不好, 打听了一路余夏她们的行踪,一无所获不说, 这小祖宗还特意绕路到这里守株待兔, 因为要到江南地区必须经过这座城, 才能得以走水路, 他们已经守在这客栈里,等了五天了。 余夏翻着白眼,只嘆那小子奉承的言语油腻又老套,其余人脸色各异,但统一的思想便是, 这个小崽子是自家主子的情敌,约等于自己的敌人。只有小柔是发自内心的开心, 她拍手叫好,「这样的话,我们是真的有缘啊!」 「小二,我们住店,给我们三间上房!」· 余夏牵着小柔向二楼走,孙云逸起初看着她们相牵的手就觉得有些怪,之后看着她们进到一间房,整个人都炸了。 「你们怎么能,你们是兄妹怎么能,怎么能住在一间房!」他这一嗓子叫来了很多经过的客人,他们都带着坏笑的看着余夏。高能冷哼一声,「那是我们主子的夫人,为什么不能住在一间房!」 「人家两口子情调,就喜欢哥哥妹妹的叫,你该不会以为她俩真是兄妹吧!」熊然也插话道。幻秋和秀儿也表示附和。 众人一致的说辞让孙云逸眼圈泛红,他直唿不可能,又可怜巴巴的求证于小柔,「小柔姐姐,这不是真的,你和她怎会是夫妻?」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小柔身上,小柔抓着余夏的手没有松,她只是摇头否定,「我们不是夫妻啊!但我们住一间房!」 对这个回答余夏还是很满意的,她嘴角都要咧到耳根了,谁想那孙云逸哇啊一声竟然嚎哭起来,「一定是这个变态胁迫了小柔姐姐,小柔姐姐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别怕,小柔姐姐,我孙云逸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解救你逃脱于这个变态。」 他拼命的方式就是死赖在她们房里不走,他不让她们睡觉,瞪大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余夏,「你这个禽兽,休想欺负我的小柔姐姐!」 熊然一拍桌子,「你这臭小子要是再赖在我家主子房里,休怪我把你扔出去!」说着就把孙云逸整个人举了起来,孙云逸哇哇大叫,「来人了,这里有人仗着人多欺负人,救命啊,快去报官啊!」他的书童也跟着喊叫起来。 熊然瞪大眼睛,心想还能这样的! 这么一吵闹,闹得里屋的小柔哼唧一声,「好吵,还让不让人睡觉!」 余夏冷着一张脸,对着孙云逸说,「行,我不怕和你耗,大不了谁都别睡!」她一横板凳,正挡在外面和里屋隔着的帘子前,她撩起衣摆豪迈的坐下。外屋的人各个怒目圆睁,大有一种熬鹰的架势。 到了后半夜,大家都犯困打着哈欠,余夏轻轻撩起帘子,看了一眼,发现里屋的小人儿仰躺在床上睡得那叫一个香! 「你做什么!不许偷看!」孙云逸的眼睛熬得像个兔子一样,他低声咒骂道,「好好一个人,非做那猪狗不如的禽兽!」 余夏也幽幽的道,「好好一个人非要学那狗拿耗子的本事!」 孙云逸和余夏槓上了,他非要做那个护花使者,像个狗皮膏药似的缠着余夏,看着她,不让她触碰小柔一下,晚上也不让她睡觉,所有人都陪着干熬着,三天以后,大家都是一副行尸走肉的模样。 行程也被拖慢了,一天甚至走不了原本半天能走完的路。 「孙云逸你说你是不是闲的,你跟着我们三天,就这么耗着对你有什么好处!」三天,余夏瘦了一圈,眼下也都是乌青,整整三天几乎没睡,铁打的人都受不了了。 「我就是不能让你这个禽兽有机会欺负小柔姐姐!」孙云逸更惨,不管眼睛乌青,双颊凹陷,不像从前那俊朗少年的模样,他这几天和余夏讲大道理把嗓子都说哑了,他整个人像是被妖精吸光了精气似的,就剩一个皮囊了,但偏倔强的说,「我要保护小柔姐姐!」 余夏气得眼皮飞上天,他真想抓着这个蠢货让他睁开狗眼看看小柔现在什么模样,她气血旺盛,这些天就她天天吃得好,睡得香,就她现在的精神头,都能一拳打飞好几个他们这样的。 第321页 算了,余夏也不想和蠢人废话。 他们行进的速度如蜗牛,走得天都黑了,还困在荒山野岭,熊然困得直点头,高能也有些撑不住了。隐约看到山间上亮着光,高能架着马车往前走。 「好傢伙,这地方还有客栈啊!」熊然眼睛顿时亮了。高能嘀咕,「这么偏僻的地方怎么还有客栈!还是小心谨慎一点好!」熊然一拍胸脯,「有咱在,你怕啥!」 走近客栈就能听见里面的吵嚷声,里面好些个穿着奇异的人,像是来往的客商,他们豪爽的吃酒夹肉,玩色子划拳,看着还挺热闹的。 「几位爷,里面坐!」店小二热情的招待,并且摆了碗筷,可能是习惯了客人的怀疑,便熟练的解释起来,「爷儿放心,我们都是正经的开店的,原本这里是供官家歇脚的驿站,后来荒废了,我们老闆把这里买下来改的客栈,专门做来往客商的生意,赚点辛苦钱!」 「给我们上点招牌菜,主食就馒头吧!」高能警惕的观察着。 「我们店自酿的米酒,爷儿来点么?」 「不用,来两壶茶水就可以了。」 余夏睏倦的眼睛都睁不开了,整个人连说话都没有力气,她歪靠在小柔的肩膀上,一副柔弱的病秧子模样,而孙云逸也已经没了力气,他看着余夏靠在小柔的肩膀上,但他实在没有力气阻止了,还是等吃饱喝足了再说吧,他这样想着。 吃的刚上来,高能还在小心的用银针试毒的时候,孙云逸和他的书童则像两个饿狼似的吃东西,他们嘟囔着真香,孙云逸喝了一碗茶水,随后噗咚一声摔在了地上。 「少爷,少爷,你怎么了!」书童哭爹喊娘一般嚎叫。 高能站起身来抓住店小二,店小二一脸惊慌,直唿冤枉,他对天发誓饭菜茶水都没有问题,随后听见倒在地上的人震天响的唿噜声,原来是睡着了。 这场「熬鹰战」总算告一段落,余夏到了房间连脱衣服的力气都没有了,整个人栽倒在床上的片刻就晕睡了过去。 高能和熊然在一间房,熊然嘟囔着,「放心吧,你就安心睡吧,那么多客人呢,怎么可能是黑店,上次在那老翁家你就疑神疑鬼,也不没事嘛,就是真有坏人,有咱在,有咱在...唿唿唿」熊然唿噜打得震天响。 高能心想可能真是他太多心了,他按按太阳穴,也躺在了床上。连日来的睏乏让他很快入睡,迷煳间一股香味,更让他仿佛入了仙境,他勐地睁眼,暗叫一声不好,是迷烟。他推搡着熊然,可刚推两下就觉得头昏眼花,整个人往下栽倒。 「大哥,这几个人要不要做掉!」大鬍子嘿嘿一笑,「先留着,你没发现这几个下人都穿得人模狗样么,先把他们绑起来,明天让他们写信回家,让家里人拿钱来赎他们。」 「真是半年不开张,开张活半年啊!」 「那两个小白脸的公子哥,一看就是有钱的主!我看咱们这回发财了!哈哈哈哈!」原本喝酒划拳的客人竟然和他们都是一伙儿的,他们这些人就靠这些过活。 余夏从来没有睡过这么香的觉,除了做了个奇怪的梦,又好像是有人在自己旁边说话。 「心够大的,他们这帮人是困死鬼么!都到下午了还在睡!个个的都是猪么!」 「老大,是不是昨天的迷香熏得时间太长了?」 「让你做这点小事也能搞砸,还不快拿水给她们都泼醒!」 紧接着余夏只觉得一盆冷水泼到她脸上,而后冰凉的利刃抵在她脖颈,她这才发觉原来那不是梦。 「小白脸,老实一点,我们求财,只要你书信一封让你的家人拿三百两来赎你,我保证不伤害你!」 余夏还有些懵,她看了看四周发现面前这些人正是昨天那客栈里面的老闆、店小二、以及那些客人,原来他们都是一伙儿的强盗。她发现此时她和小柔以及孙云逸捆在一起,不见其他人,她用着害怕的语气恳求道,「诸位大哥,钱不是问题,但你们不要伤害我们,另外我的那些家僕现在还安全么?」 「他们在楼下,怎么你还想着连他们也赎回去?看样子三百两是要少了啊!」 「大哥要她一千两!」那店小二恶狠狠的说。余夏想着和他们周旋,便说着一些软话,谁知孙云逸那小子直嚷嚷,「你们这群土匪强盗,我奉劝你们放了我,要不然我定会扫平你们,你知道我爹是谁么,我爹乃是巡抚大人...」 余夏听得是咬牙切齿,恨不得拿臭抹布给他的嘴给堵住。 「大哥,这人有官家背景,我看这些人是不能留了!」 「这俩小白脸做掉,那个姑娘留着买到窑子里去!」 听他们这么说余夏慌了,她破口大骂道,「你们敢动她一根汗毛,我要你们的命!」孙云逸也在那里大喊大叫,「你们这群混蛋,我让我爹把你们全都抓到牢里去。」那刀架到孙云逸脖子上,他又大哭起来。 余夏半是威胁半是引诱,「你们无非是求财,钱财的数目好说,但你们要是打她的注意,绝对不会有好果子吃。」 「小白脸,你以为我们是被吓大的啊!」 大鬍子男人吩咐道,「给我把这个丫头解开送到李妈妈那里去。」 余夏急得眼睛都红了,小柔也很害怕,她看男人来解开绳子,便一口咬在男人的手上。 第322页 啊——我的手! 男人的手被咬得血肉模煳,他哭丧着脸说道,「大哥,这丫头也别留了,我看她就有个好脸蛋,也是个啥也不懂的废物,送到李妈妈那里万一咬伤了客人,李妈妈反而会责怪我们。我们还是不要惹这麻烦了。」 余夏心里有偷偷松了一口气,可是这时小柔像是被触怒了开关似的,怒气值飙升的大喊,「你说谁是废物!」 「说的就是你!小丫头!」 「我才不是废物...我才不是...我不是废物!」她的声音从高亢变得低沉,余夏目睹了一切,瞬间的神情变化,就眨眼的功夫,她抬起头目光已是一片清冷,「我不是废物!」 变了,而且是瞬间切换。 第144章 「做着猪狗不如的事, 却说别人是废物,我看你们才是真正的废物。古人有云,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而你们呢,不思进取, 又不想劳作,竟然干起了强抢绑人的勾当, 如此伤天害理就不怕遭到天谴!」 如此不紧不慢的说话节奏,又古人长古人短的讲道理, 这不是王秀才是谁啊!余夏有些失望,刚刚有那么一瞬间,她多希望出现的是王二娘,假若是小傢伙, 别说区区十几个人,就是几十个, 对她来说就是小趴菜,她能打得他们所有人满地找牙。 但偏偏, 偏偏是这个就会读书的书呆子王秀才!真是要了命了。幸好被捆住了手, 要不她都怕自己想不开, 自己给自己敲晕。 王秀才这么一说, 引燃了刚刚哑火的孙云逸的斗志,两个人一起叭叭叭的咬文嚼字,君子又云,圣贤又说的引经据典,真以为现在是入朝参加殿试了, 这般一唱一和,别说那些歹人, 余夏的脑壳都要爆炸了。 心疼脑壳,心疼每个人的脑壳! 「汝等作为,如猪如狗。」她清冷,又热血。 「就是,就是!」他义愤填膺。 「如尔等猪狗,必将不得死其然。」她又义正言辞。 「就是,就是!」孙云逸附和。 「快,快拿臭抹布把他们嘴堵住!」大鬍子捂着脑瓜,像被唐僧念了紧箍咒的猴子,他敲着旁边小弟的头,那小弟发懵道,「老大,这里没有破抹布!」大鬍子气得踹了他屁股一脚,「没有就用你的袜子,再不济就用你的骚裤衩子!快点堵住他们三个的嘴!」 余夏头上三滴汗,心想怎么还有她,她可是什么大道理都没说的啊! 可太惨了,她可不想被破裤衩子塞嘴啊! 被绑在一楼的高能早就醒了,他只是在假装昏睡,他暗中扭动绳子,发现那绳子绑得太紧,根本挣脱不开,他看向和他面对面被绑着的熊然,发现这个心大的睡得和猪一样香。 高能发出嘶嘶的声音,但根本吵不醒熊然这头猪,他咬牙切齿在心里骂了熊然一万遍,又含了一下口水,趁着那些喽啰不注意,一口喷在熊然的脸上。 「哎...下雨了!哼哼!」熊然发着梦话,引了小喽啰过来看了一眼,高能不得不闭着眼睛晕睡。他心里着急,尤其听见二楼传来了咒骂声后,他想,不能再等了,就豁出去了,他重心前移,不计后果的一头倒下去,看准了熊然的鼻子一口咬下去。 「哇呀呀,猪妖咬人啦!」睡梦中的熊然正梦到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猪妖,鼻子就吃痛,半梦半醒状态下,他双手外张,如神力护体一般竟挣碎了绳子。高能大喊一声彻底叫醒了熊然,「主子有难两了,去二楼救!」 熊然愣不过一秒,那些小喽啰就拿着刀剑过来,熊然一拳打飞两个,那两个飞起来又砸伤三个,熊然三步并做两步往二楼沖,手一揪就是一个人的衣领,统统甩飞,他拨开一个又一个,那大鬍子的老大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熊然连头揪起,像拔萝蔔一般摔丢在墙上,咔嚓一声,骨头都不知断了几根。 熊然的声音带着一些哭腔,鼻涕一把,眼泪成串,哀嚎着,「主子,你不能有事啊!你要是有事,我就没有主子了,我实在不想再去喝西北风啊!」他疯狂摇晃着余夏,原本没事的余夏都要晃散架了。 「咳咳咳,你这蠢货,快停手!」余夏眼冒金星的说道。 熊然听到熟悉的骂声,顿时笑开了花,他像个憨憨,不,他用所有的行为表示他就是个憨憨。他帮余夏解绳子的时候,有个小喽啰从里面出来,那小喽啰拿着自己刚脱下来的裤衩子和臭袜子,正期待着老大的夸奖,但没想到正面碰到熊然。 大眼瞪小眼,熊然一抽,鼻涕回到鼻子里,笑成花的脸立马化为黑面罗剎,把裤衩.子和臭袜子都塞进小喽啰自己嘴巴里,他高喊一声,「病猫下山!」一脚踹下楼,喽啰张开四爪凌空时在想,我是谁?我在...吧唧,轰隆,再也不敢想了。 「你没吓到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手腕疼不疼?」余夏先关心王秀才,王秀才摇摇头,孙云逸屁颠屁颠的跟在王秀才身后,狗腿子的拽着王秀才的袖子,「小柔姐姐,你刚才太勇敢了,你太棒了,我好崇拜你!」他眼里满是小星星,俨然一副迷弟模样,但他不知,此时再也不是她的小柔姐姐,而是冷冰冰的读书机器,「公子,说话就说话,你动手动脚的恐怕不妥吧,而且,我好像不认识你吧!」说罢,她从孙云逸手中抽回自己的衣服布料,并嫌弃的看他一眼。 这般冷酷的拒绝,让余夏的眼睛都亮了,她突然觉得书呆子也还是有优点的。 第323页 回到马车,王秀才就找余夏要了一身男装,她以男装示人,余夏问她为什么,她回答,「我是要考状元的,还是提前装扮适应才好。」余夏无言以对,小柔所带来的烦恼没有了,但她好像又得面对新的麻烦了。 哎,到底该怎么说服她,放弃赶考这件事呢! 当然,王秀才还是有很多优点的,她虽然日常把考试、读书挂在嘴边,但也不吝啬于对余夏的在意,她会把她认为好的东西给余夏,虽然她认为最好的是书本。 「你看着这个好不好玩?」看见新鲜事物就恨不得通通买下了的余夏一下子就降了年岁。 「玩物尚志,有那个精力,你还是应该多读读书!」 「书呆子,我觉得你说的非常有道理。」余夏眯着眼睛对着摊贩老闆说,「我全都要了!」 王秀才摇摇头,苦恼的嘆道,「世家子弟恶习!」尽管这样说,她还是牵住了余夏的手,余夏美滋滋的和她十指相扣。 她们这俩不觉得什么,但问题是她们俩穿得都是男装,听着后面的指指点点,年纪大一点的更是什么污秽都出口了,光是高能都听不下去了。高能头上都出了汗,「主子,要不,您和夫人稍微注意一点?」 余夏不以为意,「我的爱人,我凭什么不能牵,碍到他们的眼,他们可以不看的。又要盯着我们的手看,又要骂人指点江山,就是他们家的菜园子里的虫子想做什么,他们都左右不了,还来管路上看见的两个大活人,真是闲的!」余夏叛逆的表情,「我就要牵,让他们骂去吧,让他们口水骂干,越骂越饿,越吃越多,越吃越穷....」 高能嘴角一抽,无言以对,只能心中默念,主子说的有道理。 「在附近找个客栈吧!」王秀才淡然的说。 「怎么,累了?那赶快休息吧,一会儿我给你揉腿!」 「我得读书,写文章了,一寸光阴一寸金,时间不能浪费在逛大街上!」 「好的!我陪着你读。」可能油盐不进的小柔更让余夏认识到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偏爱是多么难得的事,因此她倍感珍惜。在爱人不断变化的过程里,她一次又一次审视自己,不断的平衡着每一段关系,希望越来越得心应手吧。 燃灯苦读,夜半三更,余夏爬在桌上睡得口水都流出来并晕透了纸张,王秀才轻拍了下她,「去床上睡吧!」 余夏眯着眼睛,「那你呢?不和我一起睡么?」 「岁月易逝,不待人,我更应该把你的那份努力也用上才对!这样才有封王拜相的底气。」 「那也不能不顾身体啊,古人也云过,额,有个好身体,才能考举人!」余夏胡诌道。 「少睡一些不打紧的,而且明天在马车上我也可以睡的。」 「你不睡,我也不睡!而且我的那份努力,我自己可以完成,不需要你替我努力。」余夏像是赌气,又带有一点娇嗔。 王秀才摇摇头,除去外衣坐在床沿,「过来吧,不是要一起睡么!」余夏屁颠屁颠的跟过去。 两个人并肩躺在一起,余夏看着和自己一个髮型的「王慕倾」,而且张嘴闭嘴都是文绉绉的,她觉得很神奇,「喂,书呆子,你...」她话没说完,就被王秀才吻住,「你...唔...」 她们正正经经的接了一个绵长的吻,吻得余夏头脑发胀,浑身发热。王秀才的手没有闲着,她摸着余夏衣襟轻轻一扯,敞开大半,另一只手往下伸。 「唔,等等,书呆子...你干什么?」余夏提着裤子跳下床,涨红着一张脸,她不知所措,一时之间也没想明白怎么就到这一步了,她有些发懵。 「你催我睡觉不是因为这个么?」 「我没有啊!」余夏一脸懵! 「哦,原来是我误解了,我以为你需要呢,既然这样...那我再看一会儿书吧!」 「喂,别啊!」余夏着急的脱口而出,「我需要!我...我只是不习惯当下面的那个。我一直都是上面的那个...」余夏要强的说道。 「哦!」王秀才解开自己的衣裳,露出她里面的紫色肚兜,她规规矩矩的躺着,一副任人採摘的鲜花模样。 余夏坐着心里建设,心想早晚都要跨过那个坎的,反正王慕倾也是理解的,她把心一横跨上去,「书呆子,我,我们循序渐的,好么?」 「好!」她的淡然竟然别有一番风味,余夏吻了上去。 香汗淋漓,渐入佳境。余夏的手慢慢向下... 鸡鸣一声,而后引来了一群鸡在鸣。王秀才喘息着推开余夏,道,「一日之际在于晨,我要读书了。」 「可是,我才刚要开始啊!」余夏一脸懵逼,她都这样了,刚有了感觉,可就这,就这样戛然而止,这像话么?连天上的神仙都得说不像话,她的细心耕作竟然还不如那古人写的破烂书本有吸引力? 「寸金难白寸光阴,要珍惜读书的时光!」她拢好衣服,麻利的起身,认真的苦读起来。 「书呆子,臭书呆子!」余夏把头蒙住,心想着下次的,等下次,我不能等着什么渐入佳境了,她要一上来就来勐的,呵,我让你读书,我让你都没有机会下床。带着这个想法,她睡着了。 王秀才帮她把被子规矩的盖好,看着她睡得香,她眉眼稍微染上一点笑意,她小声的说道,「你不要太辛苦了,我会保护好自己,也会保护好你!」她俯下身来亲了亲余夏的嘴角,而后有又回到桌前,书写着娟秀的字。 第324页 孙云逸又缠了王秀才几次,次次被怼的哑口无言,他又看着她和余夏整日呆在一起,很融洽的模样,他心灰意冷的和她们告了别,结束了结伴而行的旅程。 她们也在这日走水路下江南,余夏有钱任性包了一艘大船,船上设施豪华能做饭,可以下棋,甚至还有弹琴歌唱的伶人给她们解闷儿。但最重要的有一间非常有情调的卧房,余夏一眼就相中了这个房间,她甚至在心里已经预想着将会发生的香艷剧情。 余夏痴笑,「书呆子,我会让你彻底忘了那些破书本! 第145章 船顺水而下, 速度比之前缓了,因为即将到达一座新的城。 「看啊,好漂亮的船...嘻嘻...看船头那男子五大三粗男人, 像不像个燻黑了的野猪...」岸边的女子以扇掩面,但巧工的团扇阻不了她银铃般的笑声, 这些声音都被船舱里的余夏听得清清楚楚。 「人都说江南女子温婉柔媚,怎的也会这般的打趣人, 声音还那么大,也就是熊然心大不计较, 要是被个脾气差的听见,可就自酿苦果了。」说完这话,余夏侧过头偷偷看对面的人,她在等待着对方的回应, 殊不知王秀才只是嗯了一声表示听到了,眼睛却一直紧盯着手中的书本, 视线根本就没有要移动的感觉。 比全然没听到忽略她要好一些,但还是想如小孩子一样讨要全部的关注, 「哼!」余夏佯装生气。 「你要是无聊了, 可以去找他们下棋...」王秀才脑中一闪而过那几个人, 高能、熊然、秀儿, 幻秋?没有一个会下棋的,她改口道,「可以去听伶人弹曲。」 「没劲儿,我就想和你聊天。」灵光乍现,余夏突然来了兴致, 「书呆子,我们来作诗, 怎么样?」平时拿起书都要昏昏欲睡的余夏竟然要作诗,这让王秀才意外又大喜,「你会作诗?」 本来余夏也只是想逗逗她,但听到这个充满怀疑的语气,自尊心作祟,牟足了劲儿,抓破了头,她看着桌上剩下的半杯酒水,一拍大腿道,「细雨江南,泛舟,戏水游赏,相守!」她指着酒杯,「清酒,共酌一口,不知佳人,可有...甜头?」她带着笑意靠近严肃的书呆子耳边,轻声问,「可有哇!可有?」 余夏坐回座位,问王秀才,「怎么样?」 王秀才笑而不答,就着她的文风说道,「绿树青瓦水流,游赏饮酒泛舟,岸头行人戏瞅, 不知舟内顽猴,未识书本几愁。却问甜头可有。可有,可有!不知二两,够否?」 「哦——」余夏声音拖长,笑得暧昧,「那得先尝尝...才知道!」她的手指触碰到王秀才的下巴,看着王秀才并未拒绝,才把脸慢慢凑过去,在两人嘴唇即将触碰的时刻,王秀才别过头,错开。 余夏只觉得自己哪是像猴啊,她像是个驴,一头会跟着王秀才抛出的胡萝蔔傻走的蠢驴。但如此这般,她不但不生气,反而觉得新鲜,有意思。她拉她的手,把她牵回自己跟前,没有说话,但眸中的情感充沛。 {怎么,不想给么?} {是又不是。} 余夏只觉得书呆子眼中闪过一丝黯然,而后被牵动的手竟然反手覆盖回了自己,一阵恍惚间,不知怎的,余夏就成了下位的那个,王秀才把她半压在桌上,彼此间的气氛也变得不确定起来。 暧昧中带着一点迟疑,迟疑中又有一丝怨念。 「你要尝的是我么?」她问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但说这话的表情却不似以往,有那么一瞬间余夏觉得自己看见了王慕倾,「倾倾?是你么?」她脱口而出的时刻,她就后悔了。 气氛变得尴尬,也可以说是余夏一个人的尴尬。 「你可以把我当成她,但要记得,我曾出现过。」她倾身吻了上去,似乎她更愿意去当主动的那个人。 那一吻很缠绵,要不是被应声打断,接下来可能就不单是个吻。 熊然捂着眼睛,差点要把眼珠子抠出来了,「我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主子夫人你们继续,继续哈!」他后退两步,扭头要跑,可视线遮挡让他咣的撞到了门框,眼睛眯着开一条线后,又咣的撞到了头,跑得太着急,竟忘了门口太低,弯了腰才能出去。 熊然额头上出了个大包,瞧他刚刚看见了什么,天啊,主子平时斯斯文文的,没想到喜好这一口,玩得可真花。 「让你告诉主子船即将靠岸,这么两句话怎么这般磨蹭,算了,你莽莽撞撞的,还是我去说比较好。」高能说罢就要敲门,被熊然拦住了,「你还是不要打扰主子和夫人了,咱去船头搬东西吧!」 「怎么叫打扰,这船就停岸採购两个时辰,不趁机走动走动,之后再登陆地好说也得三四天之后了,得抓紧时间。」 「人家小两口在一起,走不走的重要么...」 「你是说,她们...她们...在那个?」 「你常说主子有多喜欢夫人,但我今天觉得夫人的喜欢更多一些,你不知道刚刚主子躺在桌上,夫人那么努力护住她的头...」 「呵,你又知道了!」高能撇嘴。 「大道理咱不懂,但咱知道,在那事时,能护着人的是真的会疼人,主子好福气啊!」 两人的声音虽然越拉越远,但足够屋里的余夏也听得真切,余夏相信书呆子也听见了,虽然她忙着抚着散掉在地上的书册。 第325页 「真可惜,是个孤本来着。」书页字迹被酒水晕了一大块,刚才没注意,也可能是只有余夏没在意酒壶倒了,酒水顺着壶嘴流淌在了掉落的地上的书上。 「我们...」 「我们去岸上逛逛吧,难得的机会。」 「好。」 江南多烟雨,雾气笼罩在瓦砾之上,雨滴打在人们头顶上,不以为意,人们依旧忙着吆喝买卖,婉转灵动的江南小调不知从何处传出,伴着细语,里面细说着数不清的痴男怨女,卖力气的角夫上一秒说着荤话,下一秒却又驼起千斤重担,压弯了腰。 生活不易,但他们过得平静而幸福,因为一个枚铜钱,一碗桂花茶,或一个香气喷喷的包子。 余夏和王秀才共打一只伞,她们很安静,尤其是余夏,她甚至不敢去看对方的眼睛。两人走了半个时辰,对方才平静的开口,「我喜欢湖蓝色,清清爽爽,看上去就很舒心,我不挑食,能填饱肚子就可以,但不可以没有酒,淡雅的清酒就可。我喜欢书,但却并不是所有的书都喜欢,圣贤书里也有糟粕,有些甚至令人嗤之以鼻...我想你可能对我喜欢那些书不感兴趣,关于这个我就不说了。」 「你说吧,我听着。」 她摇摇头,「这些其实也不重要。」 余夏的拳头握紧,艰难的出声,「那有什么讨厌的呢?」 「血,不喜欢。再有就是鱼吧,尤其是接触到皮肤上,那种滑腻的触感。还有就是讨厌自己。」 「你很好,聪明又勤奋,不要讨厌自己。」 「但却保护不了你,不管我再怎么读书!」王秀才脸上充满悲伤,可又很快调整,露出一抹释然的笑,「这些你都记住了么?」她像是在做交代,好像下一秒就要离开似的。余夏涌出一种不好的念头,她突然很怕,她看着她往一个卖鱼的摊贩那里走。 不是讨厌鱼么? 「老闆,我要一条鱼,帮我切开...」 不是讨厌血么? 血淋淋的鱼肉,伸手就能触碰到,余夏却突然抓住了她,摇着头。 「没关系的!」她是这样说的,她还是触碰到了。 「书呆子,刚刚如果没有打断,我会继续的,不是因为欲望,只是因为眼前的人,因为当下的感觉,我想...我是喜欢...」你的。 「谢谢!」王秀才及时打断了她的话,「余夏,我们只是她的一部分,依附于她的意志而生,连同那些对你的喜欢也要归于她...她比你想得还要喜欢你,这一点你永远不要怀疑,好么?」她笑得那样灿烂,这是她少有会露出的表情,她好像是在挥手告别。 「呀!什么呀!我怎么捏着一块鱼,怪噁心的!」小柔左看右看,嘀咕着,「咦,我们是在哪里啊?啊,这里好热闹啊,我要去那边看看。」 余夏怔在原地,刚刚她清晰的看到她的神态变化,一种人格的离开,一种人格的回归,书呆子以这样真实□□的方式来告诉她——她们的喜恶是变化的关键。 余夏突然很悲伤,一个人要强大和喜欢到什么程度才能这样坦然又真诚的告诉她这些,而她又是否担得住这份喜欢,她未来又是否能够成长蜕变成这种强大。 可能唯一安慰的是,这次,她有好好告别。 「余夏,快过来啊...你磨蹭着做什么呢...」 余夏捡起不知何时掉落在地上的伞,跨过跌落在青石砖上鱼肉,身后小贩见她走后忙捡起,「真是傻子天天有,这么好的鱼肉掉地上就不要了,真可惜...」 小柔依旧叽叽喳喳,「哎呀,真是的,这男装也太丑了吧,我怎么会穿这身衣服,对了,孙云逸那个小子呢?啊,走了?什么嘛,总是突然离开真不厚道!」 一切没什么不同,卖鱼的卖鱼,卖肉的卖肉,太阳东升西落,似乎也没有人离开。这个世界依旧,精彩,复杂,难以言说。只有那剩下来的满屋书册,形同了废纸,再也没有喜欢它的人废寝忘食般的读着、书写着。 「余夏,你弄那么多书是要当书商么?你要把它们都搬进新房子里么,要不干脆卖掉吧!」 「还是留下来吧!也许...还是留下吧!」 「切,装读书人!咦,你穿了新衣服啊,湖蓝色的很好看嘛!」 「你说得没错,湖蓝色确实清清爽爽,确实好看。我也很喜欢。」 第146章 余夏终于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那是一个气候温润,易居易玩,并且非常美的城镇, 余夏站在宅院大门口看了匾额好一阵,因为上面写得是「余府」。宅子很新, 像是刚修建完不久。管家是一个和王晋和年纪差不多的男人,他说话慢条斯理, 做起事来却非常麻利,他说院子里有一块空地, 问余夏种什么花,余夏指了指路边的一种,当天晚上,就看见盛开的花朵。 「公子, 这是后院伙房里厨娘会做的菜,您看有什么不喜的, 可以划去,另外要加什么, 您也可以告诉我, 我这就吩咐下去。」菜谱上面菜品几百种, 南北菜系皆有, 而余夏和王慕倾爱吃的菜品也都列在里面。 「挺好,白管家,我想问问门口的匾额是谁让你做的?」 「那是秦大爷吩咐的!」他指的是秦子庭,余夏问,「他还吩咐了什么?」白管家好像料到她早就会问一般, 「秦大爷只是告诉我,您和夫人的喜好和生活习惯。」 第326页 「他还说什么了?」 「他还说过您一定会问门口匾额的事, 他让我如实回答。」 「他倒是想的挺多,行了下去吧,另外你别叫我公子,我听着别扭。」 「那我叫您...老爷?」 「那还是叫公子吧!」 「那公子夫人早些休息,小的先下去了,明天过了早饭就带着您和夫人去铺子里面转转。」管家走后不久,小柔就拉着余夏进到卧房,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余夏,你快来看啊,好大的床,好软好舒服,像是躺在云彩里。」 余夏嘴角一抽,她就没见过那么大的床,简直都能四个人坐在一起打麻将了,他真想当面问问秦子庭,他什么意思,是不是故意的调侃自己呢。但想归想,真躺在床上只觉得舒服,几个月的旅途,让她的身子劳累不堪,她终于可以停下来歇一歇,她以为自己能睡个好觉,可却突然失了眠。 说不上来是因为什么不安,心里慌慌的。 趁着黑夜,她小心翼翼的把旁边的小人儿搂在自己怀里,好像安稳了些,天亮时,她才睡熟了一些。 和昨天家里的情况差不多,商铺里也井井有条,看铺子伙计的认真,管帐先生老实诚恳,他们本本分分进货卖货,各司其职。两家商铺都不太让人费心,除此之外,还有几处放置的房产等着余夏处置。能看出来王晋和给了她们保障,又给了她充分的自主权。不光如此,他还考虑到了人脉,大概是怕她们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被人欺负,也可能是怕女儿受委屈,才专门找人看着她的。 鲁鑫,曾经见过几次,那是王晋和多年的好友,在京城里有一个家,在江南也有一个家。鲁鑫江南的家里比京城更豪横,光妾氏就娶了十三位,余夏和小柔过去拜访,那些姨娘一字排开站着,而她们的孩子站在身前,光是一人一句的介绍就用了许久的时间,硬生生把这次拜访拖长成一整天。 「江南的美景如画一般啊,但不及江南的美人更是迷惑人啊,像我,最怕的就是女人...」鲁鑫用五指全是戒指的手拍着余夏的肩膀,余夏脸上带着笑,实际心里嘀咕的却是怕这个还娶那么多,刚刚那群妾氏中有两位年纪比王慕倾还小。 「我怕啊,一看到女人就走不动。」鲁鑫说话不着调,一张口就是荤艷的语句,常令余夏大皱眉头。就当她快要没有耐心,准备告辞的时候,鲁鑫又话锋一转,「但是,余夏你不可以,你不可以朝三暮四,不可以和外面的人不清楚,更不可能纳妾收通房的丫头。要是你这么做了,我第一个先卸你的腿。你不要觉得我年纪大,管不了你一辈子,我还有儿子女儿,他们都是王慕倾的兄弟姐妹,你待她好,我们都是你的家人,否则...」 被这般警告,余夏竟然没有丝毫畏惧,反而心中一暖,她为王慕倾感到高兴,原来有那么多人关心着她。她抱拳给鲁鑫鞠了个躬,「谢谢,鲁叔叔警告,我替倾倾谢谢您。」 鲁鑫哈哈哈大笑大力的拍着余夏的肩膀,「不知道有没有人和你提过慕儿的娘,白沂瑶?」 「听说一些,说是知书达理,温柔善良的大家闺秀。说她很聪明,是在她的扶持下,岳丈才成了京城的首富。」 「也是,从王晋和那个耙耳朵嘴里,你听到的都是加了金光的。」 「其实岳父很少提,从家僕和倾倾嘴里听一些,大家说法还挺一致的。」余夏认真的回忆道。 「非也非也,白沂瑶可不只是那样,可以说那只是她的一个面,她这个人啊,通透,固执,要得到一个人完整的爱,而且她非常容易吃味!也是她幸运,碰上了王晋和,要是换了像我这种朝秦暮楚的男人...估计...我们全家都得被她弄死喽!」鲁鑫的大脸凑近余夏,做出惊恐的样子,「我要说得是,王慕倾骨子里和她娘是一样的。哈哈哈哈哈哈!」 余夏呵呵苦笑,她的肩膀被拍得有点疼。 余夏她们离开时,天已经黑了。鲁鑫看着她们的背影,口中念叨,「王晋和啊,王晋和,该说的该做的我可都干了,剩下的就让她俩自己走吧!」他脸色阴沉,一改不正经的表情,面色凝重,他吩咐身边人,「收拾东西,即刻回京城。」 余夏很忙碌,湖蓝色的外套都被汗浸透了,她已经连着三日在城里各家医馆里奔走了,「公子你说的这病我闻所未闻,我看,您还是去郊外找个茅山道士做做法事吧!」她又被赶了出来,几乎所有的大夫都说王慕倾这情况不是病,而是中了邪祟,包括那些王晋和提供给她的名医。余夏心里着急得很,这阵子王慕倾的附属人格交替频繁,但唯独没有王慕倾的主人格,这让余夏心里非常慌。 她其实很想用王秀才的办法,用小柔最讨厌的方式去赶走她,但她不确定「赶走」小柔后,出来的又会是谁? 她脚下像踩了棉花,整个人浑浑噩噩的向前走,突然被人拉住,「公子来楼里听曲啊...」几个热情娇柔的女子拉着余夏,余夏一抬头发现是处听曲的勾栏,她抽回自己的手,摇摇头。继续向前走着,突然发现路中间站了一个眼熟的人。 在哪里见过呢,余夏想了很久。 此时天色刚擦黑,来往的行人也很多,有一人扛着扁担正朝着站在路中间的人面前走,那路中人看着有人撞过来也不闪躲。 但并没有发生相撞的事,扛着扁担的人从那人身上直接穿了过去,而那人如邪祟鬼魅,幻影人形。 第327页 原来是她,余夏走了过去。 「别以为你装扮成这样跟着我,我就认不出你。怎么,又想劝我放弃这里,选择再次重生?别做梦了,我是不会离开她的。」这两天碰壁,带着一些怨气,所以不分青红皂,口气也有些重。 瞳习惯性的推鼻樑的眼镜,却发现鼻子上空空,还没有习惯这副古人装扮,她幽幽的说道,「你想多了,我没有那么闲,又不是只有你一个客户。」 余夏哑然,不只一个客户在这里?难道还有一个重生的人。没能来得及多问,瞳又化成一股烟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所以,她在这里等人?余夏回头看看身后的勾栏,她不想去深想,因为就算还有一个人重生在这里,那也与她无关。她不想去那勾栏里探寻,但像是冥冥之中的註定,不多日后,小柔吵着闹着,还是把她拉去了那勾栏。 「听闻里面有很多漂亮姐姐,唱曲唱得可好了。」很佩服小柔的心大,好像她永远都是开心的模样,没有烦恼。 她们来得晚,雅座那里只剩下一个靠边的位置。江南的勾栏和京城里有些许不同,一家里有好些个人气高的歌姬,各有特色,也各有擅长的乐器,客人可以打赏点歌。总体上客人也还算客气,最多是点些艷俗的小曲,偶尔有对歌姬动手动脚的客人,也会被其他听客斥责,最后落得被管事的乱棍打出去的下场。 「感谢李公子出手相救,小女子感激涕零,下面这首词曲是我亲自谱写,今日第一次演奏希望诸位听客喜欢。」台上女子名唤凡烟,她手指灵活的行走在琵琶的细弦之间,声音化作一只孤独的蝴蝶飞舞在众多人的头顶。 「凡烟姐姐好厉害,怎么能弹出这么动听的乐曲,还能唱得这么好听。就是词有些难懂,不过管它呢,真好听。」小柔一副小迷妹的样子。但却听得余夏眉心皱起,那里面有好些个词语是不会出现在此时此地的,还有的心境,分明诉说的是一个世界到另一个世界的孤独感。 余夏看着台上一曲唱尽满腹委屈的女人手持琵琶恭敬谢幕,台下所有听客都热情的欢唿。而此时高潮的桥段也开始了,简单说,就是谁给的价格高,就可以独享歌姬这一天的歌曲。 当管事的举牌到了凡烟这里时,那个被提到的李公子举牌叫了价,果然看见凡烟眼中闪过一丝欢喜,虽然很快就被她掩去。余夏瞭然,觉得目睹了一场惺惺相惜的爱恋,虽然结局不得而知,但此刻是美好的。 到此时,余夏的心情还是看别人的热闹,直到小柔从她旁边站起来,「我要凡烟姑娘!」余夏嘴里的茶水差点飈出来。 「我要凡烟姐姐!」一个金元宝拍在桌上,而后拿出一个又一个,「我有钱!」余夏心想就算有钱,钱也辛苦挣来的,也不是这么花的。 那李公子看了一眼小柔,又把视线移向余夏,而后摇着摺扇走了,而凡烟脸上满是失望。 「姐姐好漂亮,姐姐谱的曲子真好听...」姐姐长,姐姐短,余夏心里泛酸,心想你的好姐姐原来这么多啊,还真是海王妹妹啊。 余夏没单算和凡烟说话,但总是恰到好处的有说话的契机,小柔喝多了茶水嚷嚷着要去茅厕,余夏说陪她去,凡烟又觉得收了人家这么多钱,自己在屋里坐着也很尴尬,干脆也一去陪着去了。那个空挡,两人站在茅厕外面不说点什么有些尴尬,于是乎,余夏问,「你的重生套餐是怎么样的?」 女子吃惊的看着余夏好一会儿,才眼神黯淡的低下头去,「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或许对方并不想和她这个「同类」相认,余夏这般想着。之后两人就没有交流了,连一个眼神甚至都没有,但这种疏离,在小柔眼里却是另一番解读。 她断定余夏喜欢这个凡烟姑娘,就是因为太喜欢所以害羞到连看都不敢看。 这次,她这个做妹妹的,说什么也要帮忙追到她。 于是乎,第二天,小柔又来了勾栏子里找凡烟,她拿着一木箱金子,说要买凡烟一辈子的歌。凡烟露出轻蔑的笑,「姑娘,你什么意思?」 「你和我回家,以后你给余夏唱歌,陪余夏吃饭,你还得陪她睡觉,你们最好...」小柔未说完,一个响亮的耳光啪的落在她脸上。 「你当我是什么人。」 「你怎么能随便打人!」跟在小柔身边保护的高能,看着小柔脸上清晰的五指印记,手足无措,「夫人,您没事吧?」 「夫人?」凡烟看着小柔冷笑,「你真可怜!」 小柔捂着肿痛发热的脸颊,并不知晓自己为什么被打,她也不明白她做错了什么。 在外忙苦寻一天名医的余夏回来时天已经黑了,她今天睏倦至极,什么话都不想说,只想倒床上就睡。高能看她回来似乎是想要说什么,只是他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明白。余夏便道,「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不是,那个...今天夫人拿着一箱子金银去...」 「我有钱,她愿意买什么就买什么,你不必向我汇报。」 「不是,有个姑娘...」高能也不确定余夏听没听见他最后那一句,他嘆气的嘀咕,「主子,小心!」 余夏洗干净回房时发现床上被子隆成了一个小包,她笑眯眯的躺上去,「今天怎么睡得这么早,为什么盖着头啊,你不热么?难道是闯了什么祸,怕我生气?我听高能说你花了不少钱买了个什么东西是吧,没关系的,我不怪你,挣钱就是为了...」余夏揭开被子,看着里面□□的女子,「我靠,你谁啊?为什么要在我的床上?」 第328页 女子瑟瑟发抖,眼挂泪珠,「我叫妞儿,今日我在街边卖身葬父,是小柔姑娘买了我,她和我说让我服侍好她的哥哥...不,是姐姐。」 余夏抱紧双臂,如遭雷噼。 院子里,小柔探头探脑,「那姑娘虽然出身差一点,也没有什么乃大,但是模样不错,和凡烟姑娘有几分相像的。但一定比那个什么凡烟姑娘温柔。」她摸着自己的脸,觉得幸亏没打在余夏的脸上,要不然岂不是破坏了余夏那张好看的脸,余夏那张好看的脸,她还要日日看呢。 「余夏会喜欢那个姑娘么?天啊,她不会因为不是凡烟,就把人赶出来了吧!」小柔直勾勾的盯着那房间,结果她以为会发生的事没有发生,反而是燃着的灯被吹熄了。 小柔愣了一下,「余夏把她留下了?」她高兴的跳起来,「太好了,余夏喜欢,余夏喜欢...」可笑着笑着发现有水滴掉在手背上,她摸着自己的脸颊,自己怎么会掉眼泪呢。 「这是喜极而泣?」小柔张望着,但她为什么会觉得有酸酸的感觉。这种感觉为什么会那样难受,她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等待着,等待着,她在等余夏出来,摸摸她的头,抱抱她说,你真乖,你是我最好的妹妹。 等到月亮高高挂,等到院子里鸦雀无声,连个影子都没有。 「真是的,余夏怎么还不出来!我还是不是你的好妹妹!应该好了就出来的!」她突然一愣,懵懂的叨念,「为什么是好了,什么就好了。她们要做什么...」小柔呆坐在院子里,傻傻的看着那个她和余夏共有的房间,此时已经黑做一团,而自己坐在外面,风吹得她好冷。还有虫爬过她的手。 突然觉得自己好可怜,她哇呀一声大哭起来。 第147章 小柔哭得梨花带雨, 脸也被蹭成了花脸猫,又可怜又好笑。倚在暗处墙角的余夏本来还想多看一会儿,但看到她可怜巴巴的模样, 到底还是没忍心。 「你知错了么?」她来到她身边。 小柔抬头,两个眼睛水汪汪, 鼻子下面挂着两串浅浅的鼻涕,「你, 怎么在这?你不是在屋子里么?」她的眼泪就跟不要钱似的,止不住的流。她哭得那样惨, 余夏却只想笑,「早就出来了,你个傻瓜!」 余夏坐在她身边,擦着她的泪痕, 她轻轻的抚摸她肿了半边的脸,「疼不疼?嗯?」 小柔点着头, 忙着问,「那个姑娘呢?」 「我让高能给她安排在后院了, 明天天一亮就把她送走?」 「你把她送走了, 我花了很多钱, 你怎么能把她送走...」小柔提高了嗓门喊道, 余夏拄着下巴,顺着她说,「那让她留下来?以后晚上我们一起睡,反正床那么大,就让她睡我们中间怎么样?」 「呜呜呜呜呜!」眼泪又涌出来许多, 小柔觉得自己好可怜。 「好好好,明天一早就送走。我真是欠你的。」余夏像牵小狗一样把满脸眼泪的小柔牵回了房间, 小柔指着床说道,「我不想睡这个床了。」 「被子枕头都让人换过了,乖,上去躺着。」 在外面吹了风,本来就想念软软的床,余夏又那么说了,她老老实实的爬到床上,她陷入软软的被子里,整个人被温暖包围着,她看着余夏转身要走,唯恐她出去找别人,「你要去哪里?」 「我不走!拿热鸡蛋给你敷敷脸。」余夏又被她的样子气笑了,明明一切都是她自己作的,现在委屈的也成了她,真是别别扭扭的小丫头。 鸡蛋在脸上滚啊滚,有些烫,但很舒服。小柔眼睛一眨不眨看着余夏,她觉得此时的余夏和以前有点不一样。 「你是不是喜欢我啊?」余夏又补充道,「你知道我指得是哪种喜欢。」她的目光是真诚又灼热的,让小柔的眼神闪躲,「我也不知道...」 「那要不要我帮你测试一下。」 「怎么测试?」 「你先闭上眼睛。」余夏小心翼翼凑近,在她的额头落下一起轻吻,「你现在可以睁开眼睛了,怎么样,你有什么感觉?会讨厌么?」 小柔想了想,摇摇头,「不讨厌。」甚至还有些喜欢。 「那,要不,再试一次?」 小柔低垂的眼眸,不看余夏,过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她乖乖的闭上眼睛,期待着此时已经有些热的额头再次印上一个吻,然而和她想像的不同,是她的唇上,落下一抹温润,那抹温润有稍稍离开了些,她眼皮颤抖,没听见余夏让她睁眼睛,不知道现在是否应该睁开。 温润的嘴唇再次贴上来,这次不是触碰即分,而是研磨了好一会儿,下唇被轻轻衔住,她惊得睁大双眼,可看着面前余夏闭眼时,她马上又把眼睛闭上。 希望余夏没有发现她有偷偷睁眼睛。 似乎有些不对劲儿,余夏伸了一点舌尖,只是触碰到自己的又很快的缩了回去,小柔觉得这种感觉就像是一个新朋友来敲她家的门,门敲开了也不进屋子里,然后扭头就跑。这小柔怎么能同意,她行动比脑子快,风风火火的追出去,揪住新朋友和她说,为什么要跑,既然来了就到我家里坐坐呗! 待客之道,有来有往,你到我家,我也来你家。 余夏从来没有接过这么长时间的一个吻,中间换了好几次气,吻得难分难捨,到最后舌根都麻了。余夏还没来得及和小柔说话,小柔又哇呀的大哭起来。 第329页 「这么了,我没想这样的,刚才是你...」明明只是想要一个很清浅的吻,是你缠着我的舌头不放,后来整个人都和你拉开距离了,穷追不捨缠着舌头不放的也是你啊,怎么好像是我欺负了你似的。 这些话余夏也只能在心里说一说,她拍着小柔的肩膀,拼命的道歉,可越道歉小柔哭得越凶。 「好好好,我是大坏蛋,臭流氓,对不起,好不好,你不要哭了...你哭得我心都要碎了。」 「呜呜呜呜呜!」小柔躲在被子里哭,后来哭累了也就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余夏围着小柔拼命的讨好,怎奈就是打动不了小柔。余夏说,「我带你去外面游玩?」小柔摇头。余夏又说,「那让高能和熊然带你出去?」小柔还是不愿。 「那你想自己出去玩?」 「我不想出去,我想呆在家里。」 余夏无奈,既然小柔不想看见她,还是自己出去吧,省得在家给小丫头添堵。余夏不知道她走的时候,小柔眼巴巴的看着她的背影,她很忧伤,自言自语道,「我为什么会喜欢你啊,明明你是我的姐姐的呀。」昨晚,吻的时候是顺从着本心的,那时候她甚至有很多其他的想法,她想褪去余夏的衣衫,她甚至想...但那些都是不应该的啊!她揪着自己的头髮,「为什么我要喜欢余夏啊!」 可是她现在好想余夏啊,想见到她,想接吻,想... 「啊啊啊!为什么啊!」小柔把脸埋在桌上,她在一种矛盾的心里下,滋生着浓烈的爱欲。 从太阳高挂盼到西落时刻,房门被推开,小柔的脸几乎是瞬间染上的笑意,在没看见人时话已出口,「余夏!」 「你是看见谁都叫余夏?」白芒面带笑意的走进了她们的卧房。 「你不要进我们的房间,晦气!」小柔皱着眉头,冷着脸。这让白芒惊讶了一下,「你知道我是谁?」难以置信过后是嘲讽,「王慕倾自己是个胆小鬼,但最近分裂出来的人却是越来越勇敢了!你说,是因为余夏么?」 「你不配叫她的名字!」小柔不动声色的捏起一个茶碗,还没等她掷出,白芒就掐住她的脖子抵在了墙上,「自以为是的东西。」 小柔的脸涨红,窒息般的恐惧,她手中捏着的茶碗掉落地上摔成两半。 —————————— 看着太阳西落,余夏想着这会儿回去,小柔应该消气了吧,她今日在茶馆闲坐了大半天,无聊的紧。走到一楼时,看见有一群醉醺醺的公子哥围在一起卖弄学问,她反感的嘶了一声,随后听见人群中一个声音高喊,「你们知道什么是至尊豪华重生套餐?你们这帮人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我告诉你这是坑啊,真tm的坑啊!」 余夏的脚步收回,确定了声音是一个男声,她扒开人群,冷眼看着那一堆酒醉的男人堆里,众星捧月般的男人。 男人一手拿着酒壶,一面嬉笑,「去tm的狗屁套餐,老子要回现代,老子要吹空调,玩手机,老子要去赶论文...妈的。」他打了个趔趄,周围人小心的扶着他,他不以为意,大嚷道,「你们知道什么是空调,什么是手机么?你们不知道。」 「李公子足智多谋,又博览群书,自然知道许多我们不知道的事!」旁边的人虽然喝过酒,但行为依旧恭谦有礼。 「呵,奉承,虚伪。」他摇摇晃晃,往前走着。正好和余夏擦肩而过时,余夏开口,「你说的我知道,我还知道重生之后要给踩着云彩的办事员好评,不满意可以有售后服务,我还认识...瞳!」 李公子一愣,酒醒了大半,像是找到亲人一般扑到余夏怀里痛哭,「我算是找到懂我的亲人了!」他那么一个大个子缩到余夏怀里奇怪的很,余夏嫌弃的把他推开,她又觉得这人有点眼熟,这正是那日在勾栏里见过一面的李公子啊。原来这李公子有这么一个毛病,喝醉就喜欢向人吐露前世的种种,那位凡烟姑娘正是根据他所讲才写了那词。 听李公子吐露过得苦,余夏问是因为没有钱吗,她想着能帮就帮一把,毕竟同命相连。谁知李公子从胸口掏出一大把银票,那面额显示,他并不差钱。 余夏又问,是感情不顺么,李公子又摇头,重生到现在快两年,他已经娶了十五房妻妾,生了一堆嗷嗷待哺的娃,他人帅,家境又殷实,他喜欢的女子通通都喜欢她,她不喜欢的女人从来不缠着他。他又聪明又会读书,几乎到了过目不忘的程度。运气也好到爆炸,简直是站在塔尖之上。 「那你还有什么不满意。」余夏不解。 「余兄,你跟我来。」李公子擦着眼泪,带余夏去了赌场,他把自己的钱袋放到赌桌上,余夏咂嘴劝他不要染上恶习。李公子示意让她看着。 李公子的钱袋没移开过地方,连玩二十把,开了二十次大。 「你这会儿明白了么?」李公子愁眉苦脸。 余夏点点头,「明白了。」 一切来的太容易了,天上地上到处都是黄金,人们随便捡,想捡多少就捡多少时,黄金就会成为一种东西了。当你和一个人玩游戏完了一百次,你一百次都赢,就会觉得那赢稀松平常,找不到赢的乐趣了。 在现代,李公子出生在很小的小镇,靠着勤奋才考上了重点的医科大学,本硕连读毕业后参加工作,他和每一个职场人一样勤劳坚辛,有时候累得和狗一样。他有一个女朋友,是个心底善良就是有点作的小公主,平常都靠他哄着捧着。那阵子他忙着进职称写论文,小公主女朋友又闹着让他陪,他整个人心力憔悴,在一次下晚班后,他窝在医院的医生休息室,想着熬夜赶完论文,可就是那一天,他猝死在了电脑前。 第330页 真累啊,他觉得。因此在阴间公务员说他是100000000名客户,他中了至尊豪华重生套餐时,他选择了另一种完全不同的人生。 至尊豪华重生套餐不是可以选择年龄、身份、出身、家庭、记忆是否抹除么,所以他要选择一个大富之家,万人宠爱,众多品质加持的这么一个人,他不愿再重新过读书习字的少年时期,便直接选了现在的年纪。他也捨不得抹除那些辛苦换来的知识,所以保留了记忆。 他觉得女朋友太娇滴滴,不会体贴人,所以想要重生在古代,这样就可以三妻四妾,有许多善解人意的姑娘了。 重生的第一年,他是真的非常开心,可时间久了,他发现曾经发了微薄的工资吃一顿廉价自助餐都能快乐起来的时候不再有了。已知的未来,天天山珍海味的吃着,却发觉他最想念是妈妈给他包的野菜包子。 上一世,他辛辛苦苦换来了那一张通知时,逆风翻盘所带来的喜悦远超这一世一出生就拥有的一切。辛苦得来的东西会倍感珍惜,他的女朋友是他追来的,起初女朋友对他无意,他那时也没钱买礼物,一天送她一根棒棒糖,夹带一首浪漫的小诗。半年之后,女朋友终于和他在一起了,那时候两人都课业忙,在图书馆学了一天的习,只是晚上在她宿舍楼下牵牵手而已,他却连睡觉都能笑醒,那种幸福感到了这一世,再也没有。哪怕那些女人都善解人意,都体贴备至,但那种爱恋感都再也没有了。 「我想回去现代,可是我找了很多次瞳,她说我重生没有出现错误,不能再次重生。听说有个幸运的出错者,八百年也难遇,居然选择了留在这里,真是个傻子。」 「我想我就是你说的那个傻子。」余夏苦笑道。 李公子一愣,「你为什么不回去,这破地方有什么好的,就算再有钱,住得豪宅也没有空调,不能上网,就连身边的人都是愚昧可笑的,出门到周边游玩,还得靠牛车马车,又颠又臭的。要是出趟远门,短则几月,多则一年。」 「是啊,可我遇见了爱的人啊。」 「算来算去,也就这个理由了。」李公子垂头丧气,「我当初就不应该着急进职称,好好的过日子不好么,搞得那么累做什么。」 「等等,你说你是学医毕业的?那你能帮帮我么?」余夏眼中燃起了希望, 「你要看病啊,没问题!我可是个刻苦的好医生,相信我,保证你三年抱俩。」他拍着胸脯保证。 「等等,你是什么科的医生啊?」 「男科啊!」 「.......」 余夏垂头丧气的回家,都快走到卧室,她才察觉不对劲儿,怎么一个家僕也没有,也不见熊然和高能的身影,她喊着,小柔?没人理她,她又喊幻秋和秀儿,然后就看见了困在后院,被堵住嘴的所有家僕。 她还未走近,就看见白芒从那边过来,「好久不见,余夏,还记得我么?」 「这不是表姐嘛,放着京城的好日子不过,还追到这来了。」余夏视线四处找寻,「你把她藏哪里了?」 「你问我?」白芒大笑,「你不是都知道么!我从没见过你这么又聪明又蠢笨的人。」 「彼此彼此吧!你我都一样,陷入情感的都是傻子,也许我还比你强些呢!」 「你!」啪——白芒抬手打了余夏一巴掌。 余夏冷冷的看着她,她没有表现出任何屈服样子,整个人倔强又清高。然而有一个人影从暗地里走出,她穿着黑色的斗篷,头髮如瀑布一般披散开来,用金色的髮带捆住,她款步而来,阴着一双眸子,淡淡的说道,「你是在找我么,余夏!!」 光是看着那表情,余夏都打了个寒颤,她心里咯噔一下,她最不想遇见的那个人格,她来了。 第148章 「你, 叫什么名字。」余夏注视着她,昨夜里还痛哭的那个人明明还在眼前,却已经什么都不一样了, 余夏仔细的观察着,想从她的一举一动了解她的性格。 「你也配知道她的名字。」白芒横插在两人之间, 阻挡了余夏的视线。 「金情!」隔着白芒,那双冰冷的、仿佛没有一丝感情的眼睛从缝隙中看了一眼余夏, 就转身离开。余夏点起脚尖视线追逐着那一抹黑,她叫着, 「金情,我们谈一谈吧...」余夏的话并没有让金情回头,她依旧保持着自己的速度消失在夜色里。 「余夏,我奉劝你老实点!不要去招惹阿情, 她可不是那些个能被你蛊惑的蠢货!」白芒怨气很重,看着余夏咬牙切齿, 恨不得现在就撕碎了她。余夏看着她冷笑,也许本来就因为金情刚刚无视了她, 她便把这都归到余夏的身上, 她真想杀了她。 {余夏, 你别得意, 早晚有一天,我会亲手解决掉你!} 「来人,把她关进地牢!」白芒一招手就过来两个人压着余夏,这两人还算是余夏的老熟人,冷月山庄的孙堇和他的手下阿竹。 「余夏, 你不要怪我无情,我当初选择跟着你, 是因为你够狠,六亲不认,什么人都能用来算计,但后来你变了,你变的婆婆妈妈,天天儿女情长,围着老婆转,派给山庄兄弟们的都是一些查人私料的破活儿,兄弟们是做大事的,跟着你只会越来越堕落!还不如换了主子!」 「我给你们的钱不少吧,平均下来一个兄弟能分得五十两,一个庄稼人二十年也攒不下这些钱,你们可以不用搏命,做些小生意过平静的生活不好么?」余夏清晰的看见阿竹听见五十两后,眼眸中闪烁的惊讶,她想果然,那些钱可能根本都没分到手下人手中。孙堇独吞了钱,还在手下人面前说他们被主子抛弃了,忽悠着底下的人一起投靠白芒。 第331页 「你休要胡说,你根本一分钱财都没给我们,你在这里胡言乱语、挑拨离间,这是你惯常的伎俩!」孙堇这话一出,刚才还犹豫的阿竹立马抽出了剑抵在余夏脖颈上,「再说话,我就割了你的喉咙。」 余夏被关在了地牢,说来也惭愧,她在这新宅子里住了有一段时间了,竟然不知这里还有一处不起眼的地牢。对她来说,孙堇带着冷月山庄倒戈,反过来对付自己这一点,并不惊讶。从一开始她就对冷月山庄不放心,所以只能交给他们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但他们选择投靠白芒,还是有点出乎意料的。 地牢有一个很小的小窗子,从这里可以看见夜空中的月亮,余夏望着,眉头微蹙,她在盘算,怎么才能和金情单独的、面对面的谈一谈,她必须保证自己能日日守在金情身边,但显然金情并不这么想。 这还真是一个难题! —————————— 房间里双花牡丹雕刻的大床,成双的枕头,茶碗,衣柜里面两人的衣服,无不说明这间房间是两人共用的。金情依靠在柜前,注视着这一切。 烛光火苗跳动,映在她冰冷的眼眸中。 她叫金情,没有人知道她的全名,甚至于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人意识到她的存在。 她第一次感知到自己的存在,是在郊外深山之中,和一只野狗对峙,那野狗很兇残,龇牙瞪眼,唾液顺着尖牙向下流,已然把自己当成饱腹的食物。然而她没有一丝畏惧,相反这种对峙的场面让她特别兴奋。她喜欢鲜血流淌的声音,碎肉横飞的场面。杀戮让她清楚的感知,她是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她喜欢这种感觉。 利齿咬在手臂很疼,可她喜欢那种灼热的疼痛感,让她浑身血液都在为之翻涌。战胜它,打败它。让它成为一具尸体,它的利齿就是她第一次击败对手的战利品,它的毛皮将会成为她第一份荣耀。 她浑身上下都是红色的液体,已经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那死了的野狗留下的,但无关紧要,那炽热的颜色可真好看,流动时无比滚烫。她看着她的战利品,觉得无比自豪。 而此时,一群人跑了过来,她展示向他们展示战利品,分享自己的喜悦,却发现众人吓得四散,只有最前面的一男一女慌慌张张,看见她时,又是惊喜又是害怕。女人把她抱在怀里,哭着摸着她的头,叫着,「慕儿别害怕,娘在这,娘在这。」 呵,害怕?她根本就不会有那种懦弱的情感。 她的爹娘时刻围绕在她身边着急、痛哭,抓着她的手念叨的对不起,是爹娘没有保护好她。听着他们的话,她哈哈大笑,因为觉得他们很奇怪,很可笑。 之后他们越来越奇怪,找了很多人来摸她的手腕,他们的共同点是始终摇着头说她没有病,而是被邪祟上身,她并不知道什么是邪祟,但从他们每个人的表情来看,那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们请来了一个没长头髮的秃瓢来,那人只是摇着头说她是一个身体,住着两个灵魂。对于这个说法她还是很认同的,因为她清楚的知道她并不是他们心心念念的女儿王慕倾。他们经常说王慕倾的事,说她乖巧,听话。大家似乎都想让她回来,因此请了一些穿着红红绿绿衣服的人围着她跳来跳去,不时嘴里还说些奇怪的话。 这些人太吵,太烦了。为了图清净,她假扮起了王慕倾,听话,爱读书,乖巧。她大概装扮得非常像吧,所有人都以为那些蹦蹦跳跳的妖法起了作用,那个正常的王慕倾回来了,因此家里变成了所谓的其乐融融。每当人们在最最兴奋的顶峰之时,她就会哈哈哈大笑,她就会看见每个人因惧怕而四处逃散的模样。那成为了她,无聊时喜欢做的游戏,很有趣。 如此几次,大家都觉得她疯了,唯有王晋和、白沂瑶两人接受了女儿时常在正常和不正常间切换的状态,他们甚至给她起了名字叫做「王二娘」。但她并不喜欢这个看起来随意又难听的名字,所以他们叫她,她从来也不会答应。 她给自己起了名字,以让人心贪婪的「金」为姓氏,让人人都会有的愚蠢情感做名,她叫金情,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名字,也没有人知道她存在的人。 她以为日子将会在「装扮」王慕倾和做真正的自己之间来回切换,却不曾预料道,王慕倾并没有如她的愿,很长一段时间,真正的王慕倾都在和她争夺着这个身体的主导权。有时,真正的王慕倾会胜利,她会困在黑暗里,寻找契机,在王慕倾意志最薄弱的时刻战胜她,重新拿回身子的主导权。 那身子的主导权,在她手中的时间越来越长,正当她以为可以完全把王慕倾困在黑暗里之时,涌出了第三个人,这人很蠢很笨,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却又拥有无比强大的意志。是王慕倾这个胆小鬼分裂出来,为了和自己抗衡的人。 王二娘,那个白沂瑶给她,却被她遗弃的名字被懵懵懂懂的她认领了,她成了真正的王二娘。 从此以后,一个人的身体,三个人格瓜分,但时间上长短不一,但因为王二娘的压制,她出现的时间不如原来的一半,这种压制制衡并没有让她心慌,反而是另一种极端,血脉喷张的兴奋。她依旧进行她的装扮游戏,假装王慕倾,而她不正常的「发疯」之时,别人也都会记在王二娘头上。她是一个隐在黑暗里的人,没有人知道她的存在。 第332页 她喜欢读书,尤其喜欢兵法诡计之类,她正在寻找一种答案,一种可以吞噬掉王慕倾意志,独占这个身体的答案。 她似乎找到了———恐惧。 她本不需要帮手,但有一个人却自己走到了那个位置,白芒,不得不说她很聪明,可惜她有那人人都有、愚蠢的情感,不然她会很欣赏她。 她在白芒的召唤下,一次又一次的醒来,有时候是在漆黑的树林里,有时是在满是血腥味的柴房里。白芒似乎很擅长让王慕倾感到恐惧。那段时间她能感觉到王慕倾都躲在黑暗里蜷缩,她是个缩头乌龟,只能靠着王二娘在和自己抗衡。 她常觉得情感是愚蠢的东西,有了它,就有了软肋,但有时也是一把双刃刀,也有人因此有了铠甲。王二娘很在意白沂瑶和王晋和,有了感情做牵绊,这人就越来越爱争抢这个身体。但她不会如王二娘的愿。 某日,一个契机,她拿起一把匕首对准了白沂瑶,她说着张狂的话,果然如她所料,王二娘出现了。王二娘拿着刀,颤颤巍巍,还在茫然无措间就听见王晋和吼叫着,「你个畜生,她是你娘。」而她在黑暗里,用意志告诉王二娘,「你想杀了她,你想杀了她!」 王二娘痛苦的捂着耳朵,她不愿伤害白沂瑶,她情愿伤害自己。她把匕首对向自己,狠狠的扎上去,而后天昏地暗,一阵混乱,白沂瑶护住了王二娘,而匕首也扎进了白沂瑶身体里。大片的红色,让王二娘落荒而逃,而自己再次回来,那之后,这个身体大部分时间又回到她手中。 王慕倾依旧在反抗,王二娘也在挣扎,但她相信,早晚有一天这个身体将会被她完全掌握,金情会最终取代王慕倾。 她假扮王慕倾的戏码越来越醇熟,她也读了大量的书。但很快,她又觉得无趣了,这样平淡的生活太没有挑战,索然无味。白芒帮她想出了一个新游戏,那似乎也不错。 然而,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又被王慕倾压制住的,是因为那个和王慕倾成亲的人——余夏。一切都是因为余夏,变得不同了。 王慕倾不再是当初那个胆小懦弱的人,她变得有了自己主意,她懂得用锁链控制住自己,她渐渐用意志压过自己,王慕倾逐渐变得强大,而自己连回到这个世界的机会都几乎成了不可能,只因为王慕倾爱上了一个人么? 她被王慕倾用意志压制得十分痛苦的时刻,混沌中她差点就要绝地反击的战胜王慕倾的意志,她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触感一点点在復甦,有人在紧紧的抱着她,温热的气流灌进她的耳朵,在她耳边轻声安抚,「别怕,别怕!」 她被王慕倾突然强大的意志所压制,在意识模煳之际,她问,「你是谁?」 「我是余夏,我是你的夫君,我在,不要害怕!」 那次,强大的意识又一次的彻底的碾压了她,她甚至于连黑暗里的意识都跟着消失了。 金情眼中烛火还在跳动,她已从沉思之中回神,她拿起刻有余夏名字的手绢,看着洁白如雪上,点缀着绿竹,她冷冷的自语,「竟然还在,还洗得那样干净!但,这次没那么幸运了。」她把手绢放在烛火上,火焰瞬间就将其燃了个大洞,布料很快就化为灰烬。 那双手亲手创超出来给爱人的礼物,如今被同一双手亲手毁掉。 她是金情,以让人产生罪恶的两种东西为姓名,以一颗罪恶的心生活,她从黑暗中走来,去往更黑暗的地方...没有人能阻止她,没有人。 第149章 「阿情, 这两天没睡好么?是不是新房间还住不习惯,要不然...我搬到你房间吧,我可以为你端茶倒水, 睡前也可以给你揉肩按背。」白芒鼓足勇气的询问,金情冷冷的瞥了她一眼, 无言。 孙堇火急火燎的从外面进来,「阿情小姐, 那余夏在地牢里喊着说要见你,已经喊了一天了, 您看?」这种事他应该直接汇报给白芒,他谄媚的对着金情笑。白芒咽了一下口水,偷偷注意着金情的表情,她还弄不懂金情对余夏的态度。 「那就让她喊好了。」金情玩味摆弄手中的书册。 「可是...」 「你要是嫌她吵, 可以把她嘴堵住,再不然割了她的舌头。」金情又笑了笑, 「嗯,舌头还是留着吧, 可以打断她的腿让她老实。」 「可她说有很重要的事要和你说。」孙堇毕恭毕敬, 丝毫没顾忌白芒此时的怒瞪。 「不想听。」她继续埋首于手中的书册, 那是一本春.宫.图。 __________________ 地牢里, 余夏喊得嗓子都冒烟了,也没有人搭理她,她整个人又无助又心急。她要怎么做才能和金情单独碰上一面呢?而且,要碰面还得要选对方法,否则若是她对自己有了芥蒂, 任凭她再会说,金情也不可能把自己留在身边。 余夏抓着头, 她的肚子咕噜噜叫,越到晚上,似乎越难熬,她已经两日来滴米未进,就连水都没有,嘴唇干裂,加之喊了一天,现在整个人像是榨干了的枯枝烂叶,可能还没盼来金情,她就要干枯而死了。 「姑爷?姑爷!」有淅淅索索的声音叫她,余夏觉得不是自己幻听了吧。「我在上面,姑爷,我来给你送吃的。」幻秋从上方的小窗口递进来一个馒头,余夏狼吞虎咽的吃起来,太噎了,她鼓着腮帮问,「有水么?」 第333页 「有的,这里。」她递过一个小小的酒瓶,里面却装得是清水,余夏一饮而尽,才觉得自己现在活了过来,她不忘关切,「你们都没事吧?」 「她们说只要乖乖听话干活,就不会伤害我们,姑爷,你也不要太灰心,我会想办法的救你出去的。」 「别,幻秋,你要做的事就是保全你自己。若是可以,以后晚上给我送两个馒头,两壶清水就可以了。」 「好,那姑爷,我明天这个时候再来。」 余夏心中感慨万千,只觉得患难见人心,当然,忠心的不只幻秋一个,还有另两个大汉急得像个热锅上的蚂蚁。 「高能,你怎么娘们唧唧的,有什么好想的,冲进去救出主子,再杀出来有那么难么!」 「你知道他们明里的、暗里藏的多少人,主子的近况如何?要救,宅院里那么大,总不能像个苍蝇似的到处找吧,没等找到人,咱俩也都折里了。我也想快点把主子救出来,但是救人得讲究策略。」那一日,事发突然,一大批人围攻了宅院,高能和熊然也是好不容易才逃了出去。 「等你计划好了,主子人都没了!」 「不会的,我相信夫人再怎么样,都不会伤害主子的!」高能笃定的说道。 __________________ 「不会的,她不会这么对我的!」余夏喉头吞咽,额头上冒着汗珠,一边说着不可能,可脸上已显现出惧怕。 孙堇手攥着一把斧头,冷笑着,「是阿情小姐亲口吩咐要砍断你的腿!余夏,我差点又信了你的鬼,你也别怪我,要怪就怪你那个疯子老婆!」他分别朝着左右手吐气,握紧斧头朝着余夏被绑在板凳上的右腿用力往下砸。 余夏倒吸一口寒气,闭紧双眼等待着锥心刺骨的疼痛... 呯!两个金属碰撞在一起,然后就是接二连三的惨叫声,高能一柄长剑砍断捆绑住余夏的绳子,他哽咽一声,「主子!我来迟了。」余夏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颓然道,「你来的正是时候啊!再晚一点,我这腿可就没了。」她还是有几分后怕。 「太过分,夫人怎么可以这么对您!」高能本来是想先探探府里的情况,从秀儿和幻秋那里得知了余夏关在哪里,又看准白芒此时出门,要是今天他动作稍微迟一些,后果不堪设想,高能道,「主子,我带你离开!」 「我还不能走。」余夏苦笑了一下,眼中几分留恋。 「夫人变了,现在在她身边真的危险。」他苦口婆心的劝导,「等夫人什么时候恢復了,您再回来也行的!」 余夏摇着头,「你不明白的,我得守在她身边。」她又回关她的地牢里,并且把自己锁在了木栅栏门里。 高能不理解,「您这样太危险了,要是夫人动了杀心!」 「我会保护好自己的,情况不对,我就逃。」余夏怕他担心,便拿出了髮簪,在锁眼捅了几下,锁便轻而易举的开了,「你看,我还有些能耐的!」她苦练开锁确实是为了遇到危险的时候能够逃脱,但这次,她不想走,她要得是留在金情身边。 「那我要怎么办?」 「我得先和她见一面。」 「这个好办,我把夫人压过来。不,我把夫人请过来。」他特意强调,「放心,我是不会伤到夫人一分一毫的。」 「这样不行,最好是她心甘情愿的过来,这样才能有商量的余地。」余夏苦恼。 「我去夫人房间把她引到这里来!」两人都觉得这是个办法,余夏也应允了,可他们都忘了还有一个不定的因素,熊然在外面高喊着,「高能,主子,你俩快点出来啊。咱要顶不住了。」他以一敌百,累得要虚脱了。 余夏和高能都拍向自己的脑门,这是她俩都没办法的人。 「主子放心,我会让夫人亲自过来的。」高能走时还特意走到断了几根肋骨、疼得龇牙咧嘴的孙堇面前,孙堇武功不低,若是在一年前的高能,可能休想动他分毫,但是这一年时间,高能不曾懈怠的练武,越打越顺手,而孙堇忙着攀附新枝而倦怠。 「大侠饶我一命,你们还缺一个内应不是,有我在,主子以后也能受到照应啊!」 「你也配叫主子!」一剑毙命,高能只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从地牢里匆匆串出,熊然看着只有高能一个人又是急又是气,他大骂,「平常小嘴就你会说,连个人都救不出来,看咱老熊的,就是扛也得把主子扛出来。」 「主子在地牢里,你去救。」 「我去就我去,你在这扛着。」熊然几拳又揍倒好几个,高能拔剑耍了个漂亮的又多余的剑花,剑鞘则一下捅到熊然的屁.眼上。高能哇呀呀的喊叫,「高能你做什么!」 「我不小心的!」高能这么一捣乱,让两人被十几个刀剑抵在脖颈。他们都被活捉了。 他们可没有余夏的待遇,并不是单人单间,而是被随意的捆在了柴房里,但也难得的见到了金情。 「你们是余夏的手下?还挺忠心的!」金情打量着他们。 高能正想着要如何回才能把她引到地牢里见余夏一面呢,他还没想好,熊然就率先回话,他一根直肠直通脑子,什么话都往外面蹦,「夫人你这么做就不地道了,怎么说你和主子也是夫妻一场,你看在主子日夜伺候你的份上,你也不应该卸磨杀驴。呦,高能,你怎么踩我!」熊然怒瞪高能,「我算看清了,你就是我救主子的绊脚石,没有你,我早把主子救出去了。」 第334页 金情瞥了一眼高能,对着熊然感兴趣的说道,「你继续说。」 「我知道你一定是嫌弃主子身子骨弱,在床上腻了,就把他关起来。但咱老熊说句公道话,就夫人你这频率,黑天白天的,就是一头野猪也得萎了...」 「咳咳...」高能口水呛到自己。 「白天?」 「夫人,你可别不认帐,那天我亲眼看见你压在主子身上...也是我老熊瞎了眼,以为你对主子真的用情至深。」 「呵!」金情冷笑了一声转身离开。 「夫人,你别走啊,咱还没说完呢!喂,高能,你有病吧,怎么又踩我啊!」 「我恨不得踩扁你...」 无心插柳吧,熊然那些不靠谱的话反而让金情对余夏有了几分兴趣。 地牢里面的霉味一阵一阵的钻进鼻孔,惹得金情略微皱眉。 她们的眼神再次碰撞,金情静静的看着余夏,那的确是一张不错的脸,但也仅仅是这样而已!她不明白这样一个人怎么就把懦弱、胆小的王慕倾变成一个敢和她对抗的人呢。她就真有这个魅力,让她们一个个的都陷进去... 余夏看着那张脸,沉了一口气,「金情,我们来一场交易如何。」 __________________ 白芒一回来就听说金情去了地牢,她火急火燎的赶到余夏面前,左右看看,发现并没有金情的踪迹,「阿情来找你了?」 「她确实来过。」余夏躺在稻草堆上,并翘着二郎腿。 「你们说了什么?」 「我和她说想要做一场交易!」余夏搓搓鼻子,打了个喷嚏,「这地方霉味太重,我和她说我想换个地方住,我想换到她房里。」 「做梦!」白芒气愤,对于余夏,她是恨不得撕碎了,但现在还不能,「她答应你了?」 「暂时还没有,但她会答应我的。」余夏笑笑,「你应该喜欢她吧!但是我不懂你是怎么想的。孙谋是你的人,你让他反覆横跳,一会挑拨我和余知荣的关系,一会儿又要亲自动手杀了我,不知道你要干什么。你想破坏我和倾倾的关系,毕竟在你看来我算是你的情敌。我一直以为在国公府,王慕倾被余庆掳走那次,是金瑾娴让人从后门带走的王慕倾!但她当时的反应让我怀疑,但我后来想明白了,不是她,而是你!」 「但我不明白,不能理解,你既然喜欢金情,为何还专门制造机会让人去...」余夏红着眼睛,难以置信,「你既然喜欢她,为什么还要污了她的清白?就算你要召她出来,还有很多别的方法,为什么非要这种方式去折磨倾倾!」 「真是可惜,就差一点啊!」白芒笑眯眯的看着余夏。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么?」余夏难以置信,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就是要毁了王慕倾,王慕倾的清白毁了,她就不会和阿情抢身体了!」白芒笑得张狂,「我和你不一样,余夏,你感情泛滥的对待她的每一个人格,和王慕倾谈情说爱,对王二娘宠爱,又抵挡不住芸绣的诱惑,喜欢王秀才的聪明,又想撩拨不懂事的小柔,你敢说你只爱王慕倾么?你不敢!但是我敢,我是全心全意的只爱阿情的那个人。」 余夏眯起眼睛,反问,「所以你伤害王慕倾伤害得心安理得?但你要知道她们都是一个身体,她们是一个人啊。」 「不同,她们是不同的人!」白芒张狂的瞪大眼睛,陷入了一种思维里,「我的爱比你的纯粹,我只要阿情一个,我只爱她一个。」 「就算你只爱她,但身体是一个人的,你会放任别人去欺辱金情的身体么?」 「被欺辱的感受是王慕倾的,阿情感受不到的!」 余夏嘆道,「那孟怀靖呢!」 「他是个蠢人,知道了我做的一切,还妄想阻止我,美其名曰是为了我怕我做错事,将来后悔,呸,我最后悔没早点杀了他。这样他也不会围在你身边,处处提醒着你!要不是他坏了我的好事,你以为你会活到现在么余夏!」 「他爱你,他甚至可能是唯一一个真心待你好的人啊!」 「我不需要!」白芒轻蔑的看了一眼余夏,转身离开。 余夏眸子阴暗不明,向着柜子开口,「这些你都听见了吧,白芒就是这样一个人,你还会相信她么?」 「我觉得她的想法很好!」 余夏瞪大眼睛,难以相信这话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她要毁了你的清白啊!」 「她要毁得是王慕倾!」金情打了一个哈欠,「你这个交易并没有吸引到我呢!」 余夏看着金情单薄又孤傲的背影,惊诧的念叨,「真是个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 第150章 天已然黑了下来, 白芒发现金情房间未燃灯,勐然惊觉。 糟了,中了余夏的计。 她慌乱的转身, 正好撞上迎面来的金情。 「阿...情,我刚刚...」她在地牢和余夏说的, 都听见了?白芒咽了一下口水,脸上流露出惧怕的神色。 金情嘴角盪出一抹笑, 和别人开心要笑不同,她这一笑多半是没有好事。 「阿情, 不是你想像的那样,你不要中了余夏挑拨离间的圈套。」 「我给你解释的机会。」金情面上没有表情,看不出喜怒,却拿出一根比匕首细一些的铸铁锥钉, 好像在说,解释得不好, 就等着它来伺候。白芒心惊,那种惧怕是从内向外、怎么掩饰也掩饰不掉的。 第335页 「我, 我让人欺负王慕倾, 只是为了你...」话未说完, 尖锐的锥钉就捅了上去, 白芒瞪大眼睛看着,鲜血滴答滴答掉落在地上,她脸色煞白,声音娇柔,「阿情...」 「你怎么和余夏的想法一样, 那么蠢!」金情冷眼,她刚刚和余夏所说非虚, 她是真的毫不在意白芒对王慕倾做了什么,她不在意王慕倾受到了什么伤害,更不在意白芒的品格如何,她厌恶的只有一种。 「不听话的狗!」金情手腕转动,锥钉倒刺机关打开,轻轻一勾都能让人晕死过去,大量血液毫无节奏的啪塔啪塔掉到地上、鞋面。 「啊!」疼得白芒脸色如白纸一张,她凄切的恳求,「我错了,阿情...我错了...我不该不听你的话...我不该」动了杀余夏的念头。 时光回溯到那一天,那时的白芒并不在京城,她收到手下的消息时,王慕倾已和余夏成亲了,她近于发疯的边缘,口中念着不可能,这不可能,她书写了一封又一封信,有给手下的,也有给金情的。她一会儿想让手下杀了余夏,一会儿又撕毁信件,劝告自己别多想。她的情绪反反覆覆,一直期待金情的指令,又害怕真的收到。 没等多久金情的飞鸽传书到了,纸条上写了简短的几个字: 【你什么都不要做,勿要动余夏。】 她确定这就是金情的笔迹,上面还有只有两人知道的加密暗号,但得到指令的她却比没收到时更慌了,恼怒沖昏了头脑,即便她最知道不听金情的话的后果,但她还是侥倖的做了。 金情此时歪着头看着白芒,这动作像个不谙世事的少女,可表情却像毫无怜悯之心的魔鬼,金情笑着,笑得是毛骨悚然,让人心颤胆寒。她在白芒耳边轻说: 「谁也不能动我的棋子!」她后退半步,手一勾,锥钉拔出像是揪出木塞的瓶口,大量血迹喷涌而出,连带出倒刺刮出的碎肉。 白芒狗搂着,用双手用力去堵住腹部的血窟窿。 那画面简直触目惊心,让人不忍直视。而刚巧看到全部经过的秀儿和幻秋早已吓得浑身打着哆嗦。她们看着金情过来更是如两个抱头鹌鹑。 「我饿了。」金情冷冰冰的撂下一句。 「我们马上吩咐厨房做饭。」秀儿还勉强能保持镇定。但没有心里预期的幻秋早已吓得不成人形,她像是一个面条,脚底发软,任凭秀儿如何捞都捞不起来。幻秋看见金情张开五指,新鲜的血液顺着指缝流过了手掌,划过小臂,她脸上涌现一种怪异的满足感。 「今天我要吃猪血糕!」 幻秋听后干呕起来。 其实这些年,按时间来算,陪在金情身边最久的不是王晋和、白沂瑶,更不是白芒,而是秀儿。她理应该是最了解金情的人,但偏偏她连金情的存在都没察觉到,即便有时候金情会故意露出一点破绽。 比起熟悉的秀儿,新面孔的幻秋更让金倾感兴趣一些。她十分喜欢看幻秋因为惧怕而哆嗦说话的模样。 金情换下沾满了血污的黑衣,洗了个舒舒服服的澡,她嫌弃的扔掉捧给她的嫩绿色纱裙,「你,去拿一件黑色的外衫!」这话是对着幻秋说的,幻秋有些发懵,因为她从来都是做些端茶倒水的差事,像挑衣这种事向来都是秀儿姐姐做的。 作为王慕倾的贴身丫头秀儿,她最清楚衣柜里面根本就没有金情穿的黑色衣服,但她这个时候说话简直是触霉头,思量再三,她想或许幻秋随便找一件黑衣来应付交差就可以了,因此便没开口。 「要新的,没上过身的。找不到的话,要你的命!」金情摆弄着手中的铸铁锥钉,那话语分明不是开玩笑。 秀儿带入自己要是遇到这种要求会怎么办,她想大概率会跑到成衣店去买一件。 「给你半盏茶的时间。」金情的话封死了最后一条生路。秀儿提了一口气更不敢多言了,她同情的看着吓软了腿的幻秋跌跌撞撞的跑去金情的房间... 秀儿心里暗嘆,眼下似乎只有一个办法,跑。 可跑又能跑多远,这么一个恶魔对待尽心尽力为自己做事的白芒都能下狠手,还有什么做不出来,她甚至觉得金情是知道屋子里并没有黑色的衣服,她就是故意为难幻秋的。 秀儿庆幸,还好此刻面对这个难题的不是自己。 半盏茶的功夫,幻秋是哭着跑回来的。「小姐,没有黑色的衣服。」她的声音带着颤音儿~~~鼻涕一把眼泪一把。 「在我动手之前,我再给你说一句话的机会。」 听此,幻秋的眼泪成股的往下流,她鼓足毕生所有的勇气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那...小姐,我求您,杀了我之后,能不能找个人每天给姑爷送饭,姑爷在地牢里没饭吃会饿死的...」幻秋打着哭嗝,一梗一梗的说完。 一个人要被杀,不求饶,还要给别人求情? 「你喜欢余夏?」金情歪头问。 「啊?」幻秋被问懵了,「我...我...我喜欢...姑爷,也喜欢...小姐啊!」 呵,喜欢?真是有趣。 「你喜欢王慕倾,王二娘?还是后来的那些个?」 「不都是小姐你么!」幻秋哭嗝打得都要抽过去了,她肿着眼睛小声嘀咕,「小姐,你不是让我说最后一句话么!我都说好几句了。」还真是头一次见到催人杀自己的。金情看着幻秋鼻涕眼泪混在一起都顺着下巴流到了脖颈,脏兮兮的样子,顿时没了动手的欲望。 第336页 「既然你喜欢我,那以后就留在我身边伺候好了!」 「啊?」幻秋大鼻涕都拉丝了,肿着核桃眼。 「你在害怕么?」 「没有害怕...我开心,我真的开心。」幻秋哭得更大声了。 ______________ 「开心?眼睛都哭肿了还开心,看来我得教教你怎么说谎话才行。」余夏一边吃着美味的糕点,时不时的抬头看看把脑袋凑近地牢小窗口的幻秋。 「我是真的开心...」是真的开心,也是真的害怕。 「幻秋,你和我不同,我是她的伴侣,就算她伤害了我,我也认了,但你没必要让自己活在危险之中。」余夏清楚的知道金情是个危险的人格,不再像其他的人格那样,只要报之真心就能换来亲近。 金情她阴冷、无情、嗜血,在这样的人身边,就算是余夏也难免打憷。 「幻秋,你还是别在她身边伺候了,要不,回京城吧。」 「可是那就没人给你送饭了...」 「放心,我饿不死的!」那把锁看不住她,自从孙堇死了,也没人看着她了,她有时候甚至可以偷熘出去活动活动筋骨。 「可是,我在小姐身边伺候的话,就可以帮你说好话,这样姑爷你就能快点出来了。」幻秋说得认真,她哭肿了的眼睛此刻还是如此明亮。 「所以你是因为这个才开心的?」 幻秋点点头。 余夏心中一暖,她看着手中还有的半块糕点,是她喜欢吃的那种,她喃喃,「幻秋,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肯冒着风险,甚至是生命受到威胁,还要帮她。 「那是因为姑爷对我好。」 好么?余夏对她,其实也只是比其他普通的家僕好一点儿,过年给的红包多一些钱而已。论关注度,她不及萧山、高能,甚至不如余夏不怎么待见的熊然。这样看来,也不到要豁出去性命回报的那种好吧。 「幻秋,我有老婆的!你可千万别是喜欢我什么的,怪奇怪的。」 「没有...我只是...」幻秋红着脸颊,咬着嘴唇,想说什么最后又没说出口。 夜已深,屋里已熄了灯,幻秋轻手轻脚的爬回被窝,生怕扰了旁边的秀儿,却不知秀儿幽幽开口,「别以为小姐变得疯癫,姑爷就会去喜欢你。你一个奴婢,别做梦了!」 「我不是...」幻秋小声的说着,可那边秀儿翻了个身,以背对着她,并没有想听她解释。 黑暗里,幻秋抠着手指,其实她真的没有那样的想法,她怎么敢去喜欢姑爷,又怎么配呢!可能在余夏看来她待自己的也不算什么好,但在她前面十几年的人生当中,余夏就是待她最好的那个人。 讽刺么?可笑么?或许可怜么? 幻秋比熊然、秀儿、高能都幸运,她有家,有父母,她的兄弟姐妹也没有因为贫穷而买不起药,但又能幸运多少。幻秋自记事起,她就知道自己是不受宠爱的小孩,因此她变得更懂事,更听话,她以为因此能获得一点宠爱。 她第一次崩溃大哭是在人牙子和父母谈价钱时,她清楚的听见母亲说自家二丫头懂事听话,让人牙子再加一些钱。 她抓着门框不肯走时,哭闹着问母亲为什么。母亲嘆气的说,「秋儿最乖,以后好好听话,在外不容易,遇见好东家可要努力的干活,要是遇见不好的...」母亲没有说下去,因为她清楚的明白卖出去后,订上贱级的标籤,就如同货物一般,可以无限循环的买卖。 「为什么啊,娘!」 为什么,为什么卖她,为什么偏偏就卖她。她有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为什么他们就能留在家里,她不愿意相信那个残忍真相。母亲说姐姐性格泼辣,要是卖她能闹得大家都鸡犬不宁,弟弟是男娃长大能,卖力气。妹妹太小卖不上价,而她最乖,最听话,就最适合被卖? 她最乖,会在父亲耕种回来送上一碗水,会在母亲劳累时给她捶肩,她最懂得心疼和体贴别人,她会在哥哥懒惰不愿噼柴时,帮忙做完,也会在不听话的姐姐和邻村的哥哥出去幽会被发现而挨打之时,把自己馒头给姐姐。 父亲常指着哥哥鼻子说他不如妹妹,母亲也会埋怨姐姐没有她懂事。然而这番夸奖之后是什么呢,是父亲依旧会偷偷给哥哥钱,哥哥彻夜不归,第二天身上总有刺鼻的脂粉味,她年纪小,但不代表她是傻子,她知道哥哥去逛了窑子。而蛮横的姐姐每次打骂完母亲后,也总会填一件母亲亲手做的新衣。 他们从来不会送她礼物,因为他们知道她懂事听话,知道她不计较,但他们不懂、根本也不想懂她不计较的原因。 「这丫头平时很懂事呢,今天怎么和个倔驴似的。」父亲掰开她的手指,对着人牙子露出难看的笑脸。 当那扇每天出入的门被关上之后,她知道,她没有家了。 买卖、试用,退回,在人牙子那里几次三番,过程中,她就没有遇见一个好东家,后来辗转入了王家,她给余夏当使唤丫头。可能是遇见的人都很糟糕,才衬得不打骂、不罚钱、不动手动脚的余夏成了她最好的东家。 每次别人提起自家事情,顺嘴问她的时候,她总说自己是孤儿。可在许多夜深人静的夜晚,她还是会想他们。因为即便是再差的亲人,也好过没有亲人,孤零零的一个人。 第337页 过年,余夏给她包了一个大红包,五十两银子,加上之前余夏赏她的,她有一百两。而当初父母卖她时,只为了不到二两银子。 常从别的丫鬟小厮那里听说,过年拿着赏钱回家是很风光的事,能卖给人家做奴婢的通常都是家里面最不受宠的那个,而拿着东西风光回去探亲,家人的态度会来个大转变。 那是一件很唏嘘的事。 除夕夜那天,她请了一个时辰的假,抱着满满的东西走在回家的路上,她想过再见父母、兄弟姐妹的无数场景。她盘算,父亲会说她出息了,长大了也标志了,她会让自己机灵点勾搭一下东家,争取做个同房丫头,生个一男半女。 母亲央求着,让她给哥哥也找个好差事吧。 到时候,要怎么拒绝呢?或许也有一种可能是,她被卖了后,他们都很想念自己呢。 然而,到了家门口时,她愣住了。 那里只留下破败的房子,空空如也。 她的家人半年前搬走了,甚至没有找人告知她一声。 她浑浑噩噩的回到王府,走近院子里时,她听见余夏吩咐别人,「这两种点心,留出两份来,等萧山、幻秋回来,给他们尝尝鲜。」 就只是这么一句让幻秋顷刻间泪崩,她服侍的主子姑爷,余夏,她那么有钱,她一天有那么多事要忙,她要顾生意买卖,她要顾爱人生活,她要抽时间看书、学习,她要应对各种突发的危机,她身边有那么多人,勤勉的跟班萧山,还有那么多那么多厉害的人。她为什么还能记起来自己那么小,那么小的一个人。 在幻秋的生命里,余夏是对她最好的人,她最重要的人。 但要说哪种感情,她自己也说不上来,反正不是男女之间那种,她不想和她有什么肢体接触,看见余夏和小姐恩爱亲昵,她也不会嫉妒,反而觉得开心。她想要继续像现在这样,站在一旁伺候她们,看着姑爷小姐好好在一起。 她不知道这种情感算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归类,但人世间既然有形形色色的人,有那么多光怪陆离的事,为什么不能有这种简单的、温暖的、只希望看着你好的情感。所以尽管害怕,她还是要留在金情身边... 「小姐,这件黑袍合身么?」幻秋小心翼翼的说道,「我按照姑爷给的尺寸去找裁缝铺做的...还有钱...也是姑爷...给的。」 金情那双眼睛只是看着她,她又吓得浑身发抖,双腿发软。她咽了一下口水,还是鼓足勇气说道,「姑爷...很爱...你。」 第151章 余夏爱她? 金情听到幻秋的话, 笑得很大声,她捂着肚子,咯咯咯的笑个没完, 又在剎那间情绪转换,像个随时发癫的疯子, 「你啊,还真有趣!」 这毛骨悚然的一句话, 让幻秋不停的打着哆嗦,她惊恐的跪在地上, 都不敢再抬头。只听见那让人惧怕的声音,慢慢悠悠,「可惜长了一张多余的嘴。啊,这样如何, 拿剪刀剪断你的舌头!这样你就又能在我身边伺候,又不会多嘴了。」 幻秋身体发软, 可她的眼睛却被迫看着金情的脸,一种前所未用的恐惧让她后嵴樑冒着冷汗, 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在金情放开她下巴的那刻, 她软了骨头瘫在地上, 她知道金情不是在开玩笑, 她说的话一定就会做到。 等待惩罚降临的过程里,原比惩罚本身更让人恐惧。 _________________ 月亮高挂,余夏从小窗口看着夜色,今夜似乎格外漫长,因为等了许久都不见幻秋过来给她送饭。原本的不安因此被放得更大, 她惴惴不安,最后还是撬开了锁, 偷偷熘出地牢。 「那小丫头可真可怜啊!听说要被剪舌头呢,那得多疼啊。」 「谁让她多嘴了,要知道那位女主子可是阴晴不定的,就连忠心耿耿的白姑娘也被闹得捅了个血窟窿的下场...造孽啊!」 「那小丫头叫什么!她在哪?」余夏揪住其中一个人的领子,怒目圆瞪,她很怕听见是她熟悉的两个字,家僕被她的样子吓坏了,战战兢兢的回答,「叫幻秋...她在前院子里...」 余夏愣了一下,她自言自语的摇着头,「她怎么能这么狠的对幻秋。」随后就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声。余夏来不及思考,寻着声音奔走。 只见七八个人围成半圈,而从中间缝隙中一眼就看到瘫在地上发抖的幻秋,她的手上,身前衣襟都被迸溅上了猩红的血迹。 她还是来晚了么,余夏只觉得脚步异常沉重,她不知要拿什么来补偿幻秋,她红着眼眶抬头看着坐在红木椅子拄着下巴,仿佛看了一出无聊戏的金情。 「你有什么可以沖我来,为什么要这么对幻秋。」余夏握着拳头,面前的人,这些天所做的事,足可以把王慕倾所带来的那层滤镜败光,余夏再次清晰的认知,王慕倾是王慕倾,金情是金情,冷血到近乎于可怕的魔鬼。 「哦?」金情歪着头,她又变成那不谙世事的明快少女模样,「那你愿意代她受罚?」 「我愿意。」余夏说得斩钉截铁,金情听此,表情玩味起来。 「不要。」幻秋踉跄着从人堆里爬出,她手中的尖锐的碎碗片啪嗒一声扔在地上,「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躲的,求您不要惩罚姑爷。」 「幻秋,你还能说话。」余夏欣喜的看着幻秋,左右打量,她的舌头不光还在,身子上虽然血迹斑斑,除了脸是肿的,却无半点伤痕。而此时人堆里出来的白芒,捂着腹部,脸白得和纸一样。 第338页 原来,刚刚的惨叫声并非幻秋,而是白芒,她自告奋勇想在金情面前展现出自己还有用,便拿起那把剪刀准备亲自动手剪了幻秋的舌头,可兔子急了还能咬人呢,幻秋是柔弱,但当受到威胁时,也不会傻兮兮的等着。 突生的枝节,让本想看戏的金情耐心被耗光,「你们两人反正有一人要剪舌头,我数五个数,你们自己选!」 金情打着哈欠儿,「一、二、三」 「我...」余夏和幻秋同时回答,余夏冲着幻秋笑笑,「没关系的,我不会有事。」余夏觉得金情不会真的伤害她,倒不是因为她自恋,觉得金情对她有别样的感觉。而是以理性的角度分析,若金情真的想折磨她,早就对她动手了,金情关着她说明,自己对金情来说是有用的。既然有用,就不会真的伤害她。 所以,余夏冒着风险来说着自己受惩罚,即是赌注,也是试探。 「既然这样,就由我来亲自动手吧。」白芒先把话头接了过去,她好不容易长好的伤口刚刚被幻秋所伤,旧伤新痛让她狰狞,也让把怨恨都记到余夏头上,她正等着契机,眼下正是好机会,只要她出手够快。 「来人,捆住余夏的手脚。」白芒一招唿,七七八八的人围住余夏,手脚麻利的往她手臂上缠着绳子。一瞬间,余夏心慌的喊道,「金情还没有说话,白芒你竟然擅自下命令,你把金情放在眼里了么!」 白芒一抖,回头看向金情,低微道,「阿情,我只是想为你分忧。」 「我困了...你还在磨蹭什么。」金情拄着下巴,用最呆萌的样子说出最冷的话。 「遵命!」白芒张狂的笑,她这一张没有血色的脸,再加上这个笑,在黑夜里恐怖指数飙升,「余夏,你听清楚了么,是阿情要惩罚你的!你在白家对付那个蠢猪长孙的手段,这次不灵了呢。」 「把余夏的舌头给我扯出来。」白芒一声令下,就有男人去抠余夏的嘴,余夏趁机张口死死的咬住那人的手指,咬定了就不松口,男人嚎叫,余夏嘴里也满是血腥味。 「你们这帮废物!」白芒准备亲自动手,她扇了余夏一巴掌,在余夏发懵的时候,她趁机揪出了舌头一扯,疼得余夏眼泛泪花,还未来的及喊疼,只觉得冰凉的剪刀卡在她舌头上。 嘶,真凉。 许是在极度的威胁下,逼出了她的潜能,也或许那绳子本来就捆得不太牢靠。她的腿胡乱蹬着、踢着,竟然挣脱了腿部束缚的绳子。 她抬起脚,冲着白芒红得正艷的伤口正心就是一脚。 这一脚疼得白芒一声嚎叫,弓腰跪在地上,其他人像是散开的菊花一般躲闪,余夏破口大骂,「金情你混蛋!要了我的舌头,你会后悔的...」 「哦?」 「我的舌头可是有大大的用处。」余夏气唿唿的说着,说完自觉臊得慌,她平常是不着调,可是现在这个场合,这么些人,她还是要脸的,强行挽尊道,「我是说你今天割了我的舌头,到时候等王慕倾回来,她知道「你」伤害了我,一定会内疚自责,万一做了什么过激的事,损伤了身体,依託这个身体的你有什么好果子吃!」 「不会发生这样的事的。」金情终于从椅子上站起身,她到余夏面前,此时余夏双手被束缚住,犹如砧板上的鱼,她凑近余夏,余夏冷汗直流。 金情笑笑,「你会保护王慕倾,不会让她伤害自己的。」 「那也得我完好无损,才能有能力站在她身边。」 金情轻笑出声,「你倒是会诡辩,割了你的舌头着实可惜了。」 「阿情,你不要受了她的矇骗,她这张嘴可厉害的很,咳咳。」白芒脸色惨白,扶着一股一股渗血的伤口,每说出半句话,都要厥过去的模样,「她能把活的说成死的,白家的长孙竟然就因为她这张嘴,最后闹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最后一家子都死了,你说她是不是祸害!」 余夏听此愣了一下,小胖子一家人?是王慕倾的表哥表嫂他们,怪不得之前过年的时候没看到。但他们的死和她有什么关系啊! 金情的反应更是出乎意料,「她还有这个能耐呢,有趣,好吧,竟然白芒为你说情,你的舌头就先给你留着吧。」 余夏和白芒的此时表情是⊙︿⊙。 真是谁也抓不清金情在想什么。 「到我房间来。」金情又恢復清冷,看着跟着自己的白芒,她皱眉怒道,「我说得是余夏。」 白芒失望的要瘫在地上了,余夏心里只觉得可笑。 不管金情是故意针对白芒,还是她真的不在意任何人,余夏都觉得金情就是一个天生的反骨。 绞尽脑汁数日,试图能够留在金情身边这件事终于实现了,虽然和余夏的努力没有一丁点关系。 房间里,金情斜靠在软枕上,她一直在看一本书,「以后,你就在我房里伺候。」这么容易就留了下来,余夏既惊喜,又因为刚刚的事而恐惧。她安慰自己金情也没有那么可怕,想来自己和幻秋最后都无事,她觉得金情还是保有一丝人性的。 幻秋端来洗脚水,今夜的事让她整个人害怕得丢了魂儿,更不敢靠近金情了。 「放在那就好了,剩下来的我来。」余夏蹲下来,挽起袖子,轻捏住金情的脚踝,金情皱了下眉头,视线越过书本看向她。 第339页 「既然我在你身边伺候,这等事自然是我来。」余夏要是注意到金情此时的视线,绝不会让自己的头顶展现在金情面前。 鞋袜脱掉,余夏纤细的手指撩拨着温热的水波。 「温度好么?」 金情没有回答,她俯看着余夏,心里起了一丝微妙,她自琢磨,王慕倾、王二娘、还有那些根本不能和她对抗的、无关紧要的人格,她们究竟喜欢余夏的什么,难道喜欢余夏像这般的伺候,洗脚? 「我让人搬进来一个床榻吧,这样我就能更好的伺候你了。」 「不必。」 「我觉得,还是和你住一间房,方便我照料你的起居。」余夏试图让自己和金情在同一个空间里,在她看来,即便金情感情淡漠,但只要日日相处,时间长了,哪怕没有情感,总归会有习惯的一天吧,而习惯就是牵绊的开始。 金情冷冷的说道,「你可以住到床上来。」 余夏遮遮掩掩的褪去外衣,磨磨蹭蹭的爬上床。 金情半躺在床里侧,把书甩给她,「书上有的,给我来一套。」 余夏看着书册大惊失色,天知道她此时犹如被雷噼了一万道,那竟然是一整本的春.宫画册。 来一套?您这是卖烤鸭呢,还来一套。 余夏惊起,她刚刚在鬼门关门前走了一遭,舌头都差点被剪了,现在金情居然给她来这个,她疑惑,「我,有点不太明白。」 「文雅一点说是云雨,通俗一点,交.媾。」 噗! 余夏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她到底当她是个什么! 就算余夏给自己做过心理建设,她也接受了可以和王慕倾的其他人格发生那件事,但不意味着是这样一个时机,这样一个人格,这样一种命令的方式。 余夏摇着头,「不合适。」 「哦?你不行?」金情歪着头,一本正经的话,给余夏都给气笑了,她否认着,「不是这样的。两个人做这个事,总要有感情基础。要讲究一点情投意合,我们现在还不熟悉。你也不喜欢我,不是么?」 「青楼里的姑娘和嫖.客可没有这些要求!」金情冷看着她,嫌弃的又不耐烦的眼神看着她,似乎不如她心意就会遭到她的厌烦。 「怎么能这样比?」余夏急了,「我们又不是那种。」 「有什么区别,都是人,而已。」金情冷笑,她纤细的玉足高高抬起,抵在余夏的肩膀上,凉薄的俯视着她,似乎在等待着余夏摇尾乞怜。 此时,余夏和金情对视,前所未有的的压迫感让她头皮发麻,恐惧感甚至比刚刚剪刀在自己舌头上更甚。余夏问她,「刚刚,如果白芒没说那句话,你还会让她剪了我的舌头么。」 「会。」 那点存疑而产生的侥倖被狠狠的打散。 金情蹬开了余夏,慢悠悠的站起来,居高临下,「余夏,我可以让你成为棋子,也可以让你成为废子,我的棋子可不是只有你一个选择,你本就没有你想得那么重要。」 余夏惊愕。 「你错了,你该在看守你的人死后,逃出去的。带着你忠心的侍女,还有那两个追随你的手下,也许你那时你还有机会。可惜啊你错过了。那时有锁困不住你,现在无锁,你却逃脱不出。」金情张狂的笑。 余夏打了个寒颤,她看着那张无数日夜描摹抚摸过的脸,却没有半分熟悉的影子,没有了温柔,没了良善,没有了对她的依赖,甚至不像是个人。 「游戏就要开始喽!」一个少女的语气,痴笑着。 第152章 余夏还是在金情房里住了下来, 并且同床而眠。 她们之间再没有什么不愉快,也谈不上多需要彼此。金情拿她当暖床的僕人,余夏当她是随时爆炸的炸弹。 「到我房里谈。」打着哈欠, 百无聊赖的金情说道。 「好!」 「我说的是白芒。」金情的话让余夏一噎,顿时体会到那天白芒的尴尬心情。白芒被金情点了名字, 顿时欢喜起来,那张白纸一般的脸竟然泛起红晕来, 她还不忘白了一眼余夏,好像在说, 看吧,阿情还是更在意我。 一连几天,金情和白芒两个人会独处很久,有时候在书房, 有时候在卧房。这让余夏很心慌。她回想着金情的话,那句「我的棋子可不是只有你一个选择」让她产生危机感。 余夏觉得自己像是随时要被打入冷宫的怨妇, 如此这般,鬼祟着躲在墙根, 偷听着里面两人的话。 「阿情, 一切正如我们的计划, 再有几个月我们就能成功了...到时候...」 房间里, 似乎只有白芒在说话,没听到金情说什么,察觉到里面的脚步声,余夏轻身而起,佯装着正好经过此处。 「余夏!」白芒不屑的嘲讽道, 「你该不会是在这里偷听吧。」 「笑话,你是不是害了什么臆想的毛病。我正准备回房睡觉呢。」她虽然说得含蓄, 但话语里暗指的是自己晚上能和金情一起睡,而你白芒还不是像你的名字一样,白忙。白芒并不生气,讪讪而笑,「也不知道几个月后,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余夏的脸僵着,心犯嘀咕,究竟白芒的计划、金情的游戏指得是什么。 这个问题没有纠结几天,很快就将揭晓。 熊然常挂在嘴边念叨着,余夏、高能时常惦念的萧山赶来,同他们汇合了。萧山底子好,恢復得和从前无异,只是身上多了好些个伤疤,他倒也没那么在意,直言那是他成为男人的奖励。 第340页 熊然的大手拍在他的肩膀,大叫一声「好小子,是一条汉子。」他这力气使大了,一巴掌拍得萧山双膝跪地。萧山刚刚还说自己休养这段时间不曾怠慢,加紧练武,比从前更上一层楼了,如今被打了脸,只觉得羞愧。 余夏数落道,「你个憨憨,没轻没重。」 「嘿嘿,我是太高兴了,一时间多使了些力气,怪我怪我。」熊然挠着头道歉。 「你这憨货,还不快去厨房剁二斤猪肉,给主子、萧山加个菜。」高能支走了熊然,自己也告退,从余夏给金情暖床开始,他二人就从柴房里放出来了,如今在府里打打杂。 余夏安慰萧山,「没关系的,你还年轻,只要不停歇的努力就会更强!」萧山回归,余夏欢喜,她如常询问,「家里还好么?」 萧山噗通一声跪下来,「主子,家里不好!夫人的父亲,您的岳丈被关进了死牢,说是等着秋后问斩呢!」 倒茶的手顿住,好一会儿,余夏才缓过劲儿来,「什么罪名。」 「官商勾结,但勾结的这个人有点...」 「是白沂琳吧!王老头那小心严谨的样子,也不会留下什么把柄,给人捏造的机会。唯一能扯上关系,还能做文章的就是王慕倾的舅舅了。」余夏早就应该惊觉的。 「其实最开始定罪得是白沂琳,您岳丈是后来调查的时候牵扯进来的。白沂琳的罪名是...结党营私!」 「什么,他结了谁,朝中那个官员。」这是一个非常严重的罪。 萧山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册子,「我已经记下了他们的名字,官职。」 余夏越看眉头皱得越深,她气急的一拍桌子,「太可笑了,朝中多半都和白沂琳穿一条裤子了?太荒唐了,这一看就是有人搅混水啊!」余夏又翻了翻,「这怎么还有武将!」 「连我这个老百姓都看出来不对劲儿,圣上那么聪明,怎么也不至于被矇骗吧。我姐说啊,那是圣上趁机除人。」 「他不用趁机,他是天子,自然想除谁就除谁。」余夏阖上册子,严肃的说道,「余府呢,为什么没有余知荣。」余夏有这个疑问很正常,他不信皇帝的对余知荣没有担忧和顾忌。 「自然也有牵扯,但却没定罪,因为一个人。」 「金满园?」 萧山摇摇头,「他的女儿金瑾娴!」萧山细细道来,那是余夏她们离开的三个月后,那时王晋和刚被关进大牢,萧山时常四处走动,去打听消息。这一打听,有用的没打听出来,倒是打听出了个惊天大瓜,金瑾娴怀孕了。 谁家夫人怀孕了也不是大事,但是金瑾娴怀孕可就耐人寻味了,毕竟余庆比太监也强不了多少。谁家老婆偷人,给丈夫戴绿帽子,也就是在背后嚼嚼舌根,更何况金瑾娴又不好惹,余知荣一家打碎牙往肚子里咽认下这孩子也就算了,偏偏就是有人要闹大。 余庆和金瑾娴大吵了一架,余庆质问,「孩子是谁的!是不是余夏的?」金瑾娴没理会,只是在冷笑着喝安胎的汤药,余庆发疯大闹了一场,殊不知人家关上门的事第二天闹得街知巷闻,并且传言竟然越离谱。 有人说孩子是余夏的,并扬言亲眼看见了两人在驿站私会。也有人说孩子的父亲是家中小厮的,因为余庆成了残疾,金瑾娴不甘寂寞,更有甚者把锅扣到了余知荣头上,说他扒灰,因此才对这件事容忍。 这些传言激怒的余知荣,她把金瑾娴关在了房里,不准让人给她送饭,大有饿死她和她腹中孩儿的打算。 金满园就那一个女儿,哪里能忍受他们这么欺负女儿,带着家丁去要人。最后两家一言不合,大打出手,最后闹到了官府里。堂上新上任两天的官看着这两,一个皇帝宠臣,一个爵位将军,谁也得罪不起,他便只能和稀泥。 事情越闹越大,时间越拖越久,事事不顺的余知荣憋着一口气,扬言只要金瑾娴交代出姦夫并打掉孩子就出和离书。而这时,姦夫自己站出来了,在场的人跪倒一片,因为站出来的是皇帝。 皇帝亲口承认,孩子是他的。 「主子,孩子当真是当今圣上的?」萧山那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余夏,用眼神询问余夏,主人您和我说实话吧,孩子如果是您的,我会帮您瞒着夫人的。 余夏敲了敲萧山的脑壳,「孩子是能乱认的么!」 「可若真是圣上的孩子,这个时候认下,龙颜何在,市井之间还不得说笑话一般传播啊!就算是和臣子的儿媳妇有了孩子,这也不能承认啊,我看还不如悄无声息的,找个宅院养起来。」 「江山和名声哪个重要?」余夏笑着问萧山,萧山愣愣的回答,「当然是江山。」 「他成婚多年,后宫妃嫔也不少,可至今无子嗣,寻常人家二十多岁倒也不着急,但他是帝王,文臣又时常把子嗣问题涉及国本挂在嘴边,现在可以推脱。若再过几年还是无动静,恐怕就要在宗室里过继了,长子是过继来的,他怎么可能会让这事发生。这时候冒出一个怀着她骨血的女人,你说他认不认。」 「可是就算认下了,出身也受非议,文臣会认么?」 「若真是个皇子,出身并不重要,皇后没有生子之前,后宫里谁生得都一样。而且皇上竟然连颜面都不顾,也要认下,是个长脑子的都不会站出来反对。若是真有唱反调的,趁着这波可能就被连带进去了。」 第341页 「啊!原来是这样。」萧山恍然大悟,「所以圣上把金瑾娴召入后宫做妃嫔,无论是朝堂,还是国公府里都认了。再也几个月,就知道生得是不是个皇子了。」 是不是个皇子!几个月? 余夏脑中嗡的一声,她推开房门,火急火燎的走了,萧山一头雾水,「主子,你去哪啊!」 余夏顾不上许多,直接的推开了门,气势汹汹的质问房间里的人,「你需要的棋子是个皇子,你最开始留住我,是要利用我的身份,先皇在外面和别人生的私生子,做你挟天子以令诸侯的筹码!」 金情放下手中的书,无奈的耸肩,「谁让现在的皇帝疑心病那么重,亲兄弟都被他害死了,也就只能藉由你这个先皇的私生子来夺天下了。不过现在有更好的方式了,若是金瑾娴生了儿子,到时候就可杀夫留子了...」 「你想夺天下,当皇帝?」余夏瞪大眼睛,难以置信。 「不行么?」金情把玩着茶杯,玩味的看着余夏。 「当然不行,他是皇帝,且并不是一个无能的皇帝,他懂得玩弄权术,懂得制衡的帝王之术,他稍动一下,就可以让不喜欢的文臣全都受到牵连,进牢狱。他有军队,有骁勇作战的将军,但你有什么,白芒,还有那么一些个无脑又贪财的杀手?」 「我有的无非就是和你一样的手段啊!」 余夏愣住,她反应了好一阵,「是你做的?皇帝之所以想把那些文臣都处理掉,是因为你在背后,让他以为这些人和他是对立的?一直以来在后面搅弄风云的是你。」 「他自己多疑,我可没做什么。」金情嘴角带着嘲讽般的笑,一时间余夏分不清这是在嘲讽皇上,还是在嘲讽她现在才知道这件事。 「这些都是你做的,那王老头,不对不对,王老头是被牵连的,你不知道。」 「我知道啊,是我做的。」 余夏哑口无言,「他是你...呵,他不是你爹,他是王慕倾的爹。」余夏冷笑,她冷眼看着面前的金情,可怕到一种极限,似乎就不再害怕了。 「余夏,我们俩也玩个游戏怎么样。我想做的事,你来阻止我,若是你成功了,我把王慕倾还给你,要是我成功了,你就忘了王慕倾,乖乖的做我的棋子。」 「好!」 第153章 余夏眼下可顾不上和金情的「游戏」, 王晋和的事让她惴惴不安,左右思量她去了鲁鑫的府上,上次看见的老管家不在, 现管事的是个比余夏还小的少年,却少了这个年纪的浮躁, 多了一份老成。 「我家老爷现在在京城!但他离开前特地嘱咐过,说您若是来府上, 定要我安排一些舒适安逸、好山好水的地方,让您和夫人安心赏玩。」他带着浅笑, 目光中透露出真诚。 「那就不必了。」余夏沉吟半刻,问他,「你家老爷何时回来?」 「我们这些当下人的,又怎敢过问主人家的行程。」他为难的笑笑。 「好, 明白了。」余夏心凉了半截,抱拳告辞。 「余小爷!」少年人成熟老练, 恭敬的抱拳道,「再怎么变天, 太阳都是东升西落的, 一切都会, 如常的。」 余夏眼望他半天, 什么都没说。待余夏走后没多久,从鲁府院中匆匆跑出一人,少年呵斥他,这般急躁像什么样子,那人一脸哭相, 递过已被捏得皱皱巴巴的纸条,是京城来的飞鸽传书。 少年人捏着纸条, 颤抖了一下。 「我们共折了多少人?」那人摇头,「京城所有的眼线全折了,李管家也为了保全鲁府上下,一个人扛下了所有,就那样自杀在大牢里...」说着说着,泪水就涌了出来。 「你死了爹么?」少年呵斥,他板着一张脸,冷言到,「立刻召集府上所有家丁!」只有手臂上暴起的青筋,眼角藏不住的泪花,克制的诉说他的悲伤。 没了爹的,是他啊。 余夏回去的路上,心境越来越糟,鲁鑫的归期不明,少年用力的安慰,更让她觉得事情不妙。 「主子莫要担心,王老爷心思缜密,一定早就有应对的计策。何况,还有秦大爷在,他...」萧山突然顿住,目瞪口呆。余夏顺着萧山的视线望去,不是秦子庭是谁! 这个时候,秦子庭不在京城里,跑这里作甚!走近秦子庭发现他一脸土色,鬍子拉碴,一脸颓败之气。余夏瞭然,秦子庭率先开口,「您和小姐最近还好么?」 「呵,好得狠,你家小姐黑化人格已上线,现在全都不是她对手,不过这不关你的事!我问你,你现在不在京城,想办法救王老头儿,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秦子庭是骄傲的,即便他不过是王晋和的一个家僕而已,她在余夏面前从来都是不卑不亢的,然而这次不同,「小姐那边我帮不到你,实在是有心无力,至于老爷,哪怕我秦子庭豁出性命,也会保全他。」 「都到了这般兇险的时刻了?」这话更像是她在自语,她突然意识到当初为什么王晋和着急把她们送走,许是他已经敏感的嗅到的兇险,她反问秦子庭,「你用什么办法救他?」 「这你就不要管了,总之我会把老爷救出来。我来这里也是提前向你通风,希望你尽快遣散家僕,带着小姐天高海阔去哪里都好,千万不要再踏足京城。」 「你让我们逃命?等等,你说的办法,该不会是要劫狱吧?」 第342页 「除此之外,并无它法。」秦子庭嘆道,「从前京中不太平,各个势力暗中较量,又相互牵制。你当天子不知?却不知天子最善制衡,最明白其中的章法,只要太平,他可以对这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现在不同了,不知道从哪里萌生的一股新势力,简直打碎了这个平衡,更可怕的是,没有人知道它是谁,察觉不到它在哪,它像是一个妖人,心情好了就出来搅弄一下,倦了又可以隐藏起来。你说这样的势力在,天子如何不慌乱。」 「所以遭殃的就是他怀疑的所有人!他是要把所有有可能的人都处理掉。」都知道天子多疑,恐怕这次官职高的、金贵族旧贵族,有权的有钱的,一个都跑不了。要不是牵扯到了王晋和、白沂琳一家,余夏是万不敢蹚这趟浑水的。 「你还是先回去,但千万不要做劫狱那种蠢货才会做的事,王老头由我来救。」 「你又有什么办法!这个时候切莫再说大话,还是尽快离开,才能避开祸事。」秦子庭承认余夏很聪明,但救王晋和这件事并不是拉拢几个人就能成的,这次连事事通的鲁鑫都差点折了,余夏这个二十郎当岁的人能有什么办法。 「以往我何时出过狂言,我说有办法就是真的有。你需要做的事就是想办法,让他在大牢里吃好喝好,等我来救他。」余夏说得斩钉截铁,一切尽在掌握的架势。 秦子庭半信半疑,但他还是摇摇头,「就算是你有办法也是没用的!老爷他不会同意的,他已经放弃了,要不是不放心你们,特意让我过来安顿你们,我想他已经自缢了。」 「他活腻了?」 「还真是,可以说从夫人去世的那天起,他就腻了,要不是担忧小姐...现在,小姐已嫁给你,他应该是想离开了...」 「放屁,王老头儿真是想得美,你告诉他,他要是敢自杀,我,我以后就欺负她女儿。」这话说得秦子庭都不信,余夏也自知离谱,后琢磨了好一阵,她叫来了高能,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高能脸上流露出惊诧。 高能跟着秦子庭回了京城,临走前,还很不放心余夏,萧山和熊然各种打包票,保证能保护好余夏,余夏在一旁幽幽的说道,「谁保护谁也还说不定呢!」她吹散了手中的蒲公英,她的眸子依旧清亮,却又比从前更阴沉。 夜里,余夏轻车熟路的伺候金情,打水,擦脸,洗脚,更衣,暖床,得心应手,她似乎就是一个使唤丫头,除了不知道金情脑子里在想什么,她们相处的还算和谐。 两人躺在一块,待察觉身边的人唿吸均匀,余夏才敢翻身侧躺着,她看着熟睡中的乖巧小人儿,她心嘆谁能想到这么一个奶糰子模样的姑娘便是秦子庭所指的暗中的妖人,耍得所有人团团转不说,更是逼得多疑的皇帝大开杀戒,自己却在这里睡得香吃的好,悠哉悠哉的看戏。 可能那些在朝堂上算计了一辈子的老臣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栽在这么个小妇人手里,她又笑皇帝,猜疑这个怀疑那个,把自己不信任的所有人处置个便,却没想到始作俑者还是没找对,她又替王晋和、白沂琳难过,他们要是知道这事的源头是他们疼了半辈子的人,恐怕都得老泪纵横,恨不得掐死金情。 「你啊你,你闯大祸了!」余夏用手指隔空指着金情,她不敢真的触碰到,谁知金情会突然睁了眼睛,余夏吓得直接从床上滚到了地下,「人吓人吓死人,你知不知道。」 「你胆子这么小!王慕倾看上你什么?」金情再次发出疑问,对她充满嫌弃。 「我自然是有我的过人之处,你没有感情,所以不懂。」余夏呛声,金情一个眼刀,她立马认怂,小心翼翼的爬回床,而且还是紧贴着床沿,半个身子都要悬着了,她嘟囔着,「真怀疑你睡觉也是醒着的!」 金情把玩着衣襟上的绳子,里衣开了大半,香肩半露,冷笑的说,「其实你根本没有想好怎么救王晋和,你那么告诉秦子庭只是让他安心,你这个人,总是表现的冷漠,实际上心底里最渴望人的靠近与示好,别人对你好一分,你能还别人十分。你比那些普通人更容易被情感支配,做错误的决定,就像你选择守在王慕倾身边。」 「得到你这么多字的评价,也是难得!」余夏忙把金情半露肩头的衣裳拉好,「好好穿!」 金情轻蔑的看她,「我对你无情,你却对这个身子有欲!」 「不是,你这样会感冒。」余夏帮她整理好衣服,「你知道我和秦子庭说的话,这不难,但你一定不知道我在高能耳边说的话!」 金情轻挑着眉毛,她心想余夏不过是在这个段位而已,只会在这种小事上让她分神而已。 过了好一会儿,隐约听见余夏像个蚊子嗡嗡的叫她,她懒得理,只听身后小声的嘀咕着,「这次睡着了吧!」而后,自己的被子被小心的掖了被角。 呵,多余,金情连冷笑都懒得分给她。 半个月后,京城。 昏暗的大牢里,霉味、汗味、屎尿味,还有腐烂血腥味混合在一起,呛得人睁不开眼睛。新拉进来的犯人叫破喉咙,大喊着冤枉,对面牢房里的壮汉用胳膊碰了碰旁边的瘦子「我赌他能叫到晚上。」 「你看他有气无力的样子,能叫到晌午就不错了。」尖嘴猴腮的偷儿附和着。但他们都猜错了,不到晌午喊着冤枉的人就从这里出去了。瘦子吐了嘴里的草梗,骂了粗鄙的话。 第343页 牢头儿厉色的走过他们的面前,他们识相的闭了嘴。只见牢头儿把三层的食盒往旁边的牢房前一放,说了一句吃饭了,里面的男人闭目养神,灵魂神游一般,没有理会和他说话的人,牢头儿骂骂咧咧的走了。 瘦子重重的吸了鼻子,直言道,「这味道是烧鸭,绝对错不了。果然有钱的就是大爷,连饭菜都是家里送来的小灶啊!」 「得了吧,要是真的有钱,他早就像刚刚那个出去了,还会在这里受苦?」说着几人带着好奇的打量着。 「那也得看是犯的什么罪,这位啊,是死罪!」头髮花白的老叟,一看就在这大牢里呆了许久,老油条一般的喊道,「你今儿个还不吃哈,给我这个老傢伙尝尝呗!」说完不得到同意,便伸手去勾那食盒。 烧鸭、蒸鱼、清酒,几人笑闹着,喝的不亦乐乎。「哎呀这人啊,光有钱,没命享,也是白搭!哈哈哈。」吃了人的酒菜,还要不时的讥讽一下,找乐子。 而他始终未睁开眼,直到黄昏时刻,远处传来杂乱的脚步声,王晋和突然睁开眼睛,虽然大概有三四个人,但在其中的一定有他最熟悉的人。 「老爷!子庭回来了。」秦子庭看着王晋和瘦了一大圈,红了双眼。牢头儿催促着说只有半炷香的时间,让他们抓紧说。 「她们还好么?安全离开了么?」王晋和等待得不只是回答,也是一个圆满离开这世上的理由。 「还是让她们身边的人和您说吧。」秦子庭把话转给了一旁的高能。 被两双眼睛这般盯着,高能有些不自在,他缓解自己的尴尬,在说余夏交代他的话之前,他还解释,「我家主子让我原封不动的把话传达给您!」他吸了一口气,大骂道,「王老头儿,你女儿怀孕了,再有半年你就要当外公了,你给我好好的活着,我不希望倾倾生产的时候听到你的死讯...」 听此,秦子庭和王晋和都愣住了。高能继续补充,「王老爷,这女人生孩子都是九死一生的,我家主子不希望其中有什么差错,希望到是您能在她们身边。」 王晋和沉默不语,牢头儿这时候来捻他们出去,秦子庭匆忙放下食盒,不舍的看了王晋和好几眼,在他看来,王晋和是他的主子,老爷,父亲一样的存在,他是他的从属,他是他的归宿。 「你不吃,就给我们哥几个喽!」隔壁牢房的瘦子伸出爪子去抓食盒,他正要打开盖子看看这顿是什么饭菜,谁知一只手按住了他。那一只以来如同木头一般的男人,冷若冰霜的看着他。 「啊!我的手,我的手。」被掰脱臼了。 王晋和锦缎衣衫上沾满了稻草,头髮也散乱下来,他安静的吃着食盒里面的饭菜,许是许久没有进食,一口清酒呛得他双眼通红,「瑶儿,我们要当外公外婆了...瑶儿啊,对不起啊,还得让你再等我一年啊...」 __________________ 「怀孕?两个女人也能怀孕么!」金情冷不丁的讥讽道,余夏惊诧的张大嘴巴,她不是吃惊于,像鲁鑫这般黑白通吃的人眼线都折了的情况下,金情的人能悄无声息的存活下来,并且速度如此之快的传回消息来。她吃惊的点在于,金情知道她是女人。 金情是王慕倾的第二人格,比王二娘出现得更早,按照之前的推论,金情不该知道她是女人的,除非...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余夏的心里直打鼓,她十分害怕会是那一种情况。在她和王慕倾谈情说爱、亦或是卿卿我我的过程中,金情「回来」过。 应该不是的,她会准确的分出她的每一个人格,像是王二娘,即便是金情那么会伪装,能骗过身边所有人,但她不一样,可以说她是王慕倾贴身的人,她们做过最亲密的事,自然和别人不一样,余夏在心里安慰着自己。 「你是在向我求证,哪一次是我么?不过,你这么胆小,敢听我说出真相么?」 余夏梗了一下,「你说?」 「那我就从第一次说起吧!」 第一次?说明不只一次,余夏心凉了半截,只听金情嘴角一翘,她少有笑,而且这样明媚,「我,什么也没看到...」金情一脸的无辜,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余夏,「姐姐,我没看到什么。」 这句话,这个表情,是余夏来到这里的第一天,下雨天、在破庙,她和她的第一次相遇。 第154章 「那天是你?」余夏的脸瞬间失了颜色, 她愕然的看着金情,可这话问得多可笑,若不是, 她又怎么会知道那时王慕倾说的话,甚至连表情都能復原得与那刻无异。 其实, 仔细回想起来,余夏一直忽略了一个细节。她们在破庙里的初遇, 若无意当中识破余夏女儿身的是王慕倾,以王慕倾的才智和性格, 即便真的慌乱也不至于犯傻到一边辩解自己什么也没看到,一边又愚蠢到叫着她姐姐。 这般故作可怜,含泪楚楚,又戏弄般的挑衅, 越想越像是疯子一般的金情会做的。 余夏如鲠在喉,思绪混乱, 一时之间忘了控制自己的表情。而此时的金情情绪正相反,她如少女一般欢快, 点着脚尖, 转动身体而带起的裙摆盪起了荷叶边, 是邻家小女的青涩、初生情愫的模样, 她眼含春色的望着余夏,那般自然不做作,可说出的米话又是棉里藏着针的。 「你现在一定在努力回忆、在猜想,怀疑和你在一起的是谁么!啊,决定和你成亲的是王慕倾吗?看着你满眼爱意的也是她么?和你相知相爱的也全是她么?」金情手指拈了一颗樱桃递到余夏嘴边, 那情绪由青涩转向轻佻浪荡如何能那么自然。 第344页 温声细语后,又是哼声魅惑, 一个人的情绪怎么会转变得如此醇熟,「还有,在你身下...享受欢愉的还是王慕倾么?」她的唇触碰到余夏的耳垂,余夏慌乱的后退半步,喉咙微动,就连眼神也开始变得闪烁。 余夏羞红脸颊的闪躲并没有得到金情的爱怜,金情的情绪总是息怒无常的,让人捉摸不透她因为什么突然觉得有趣,又因为什么而恼怒,她的情绪起伏之大,如云层突然砸入谷底,刚才还如此暧昧,现在又变成一个想要攻击人的疯子,而且是一个有理智、有头脑、有手段的、喜欢折磨人的疯子。她含春的眼睛瞬间飞出冰锥,直戳余夏的骨缝,刺骨剜心,「你可曾想过,也或许,一刻都不是王慕倾!」 「不对,是王慕倾!和我在一起的就是有王慕倾,我能分辨得出来。」在这一点上,余夏没有一丝的迟疑,甚至在金情话音未落时就补上了这句话。 「哦。原来你是这样想的!」金情拖长音调,一副瞭然的模样。 余夏从来都不懂金情,但意外的是这次,她看懂了她未出口的话语。 {你看啊,你早就怀疑过,才会早把回答想清楚,等待着我有一天这么问时,你以此来反驳。但是啊,你这回答究竟是用来反驳我,还是来暗示自己啊!你啊你,被情爱睏住的笨蛋,可怜虫。} 余夏知道金情的意图是想让自己对王慕倾产生迟疑,但因为这个解读,却意外的让余夏清醒过来。 「你是故意在混淆我的吧!没用的,我不像白芒那个恋爱脑,那么容易就被你牵着鼻子走,我会动脑子的。就算初遇在破庙的是你,但后来,问我要不要成亲、和我在一起的一定是王慕倾。金情,就算你伪装得再像,到了亲近人都分不清的程度,但你还是缺少了一种东西,你就不可能完全成为王慕倾。你心里无爱,所以我知道和我在一起的,一定不是你。」 「哦,这样啊!被发现了呢!」金情耸耸肩,无所谓的模样,她走到窗前,微风吹动了她的髮丝,她自然的把樱桃送到嘴巴里,用舌尖轻轻勾弄了一会儿,才咬开咀嚼,汁水温润了唇缝,让她看起来更能蛊惑人心,她自言自语道,「真甜啊!真甜。」她突然转过头看着一脸困惑的余夏,再说一遍,「余夏,我是说我今天很甜呢!」 「你...」余夏瞪大双眼。 「我今天很甜,夫君...想尝一尝么?」她声音软糯甘甜,脸上带着娇羞,那模样甚至是神情和王慕倾都一模一样。一瞬间,余夏心里咯噔一下,她最怕的事发生了。 「你很震惊我知道你和王慕倾之间定的小暗号?有没有可能,和你定这个暗号的就是我呢!」 也就在那一刻,余夏的心里世界开始产生裂痕... 那之后的几天里,余夏的表情都是木的,她再次陷入怀疑之中。 难道一切都是假的?同坐在一辆马车,那个多看一眼都会羞涩、脸红的小人儿,是伪装成王慕倾的金情? 婚前,特地跑过来询问她要不要退婚时,受伤的小可怜儿明明那么让人心疼!大婚夜,盖头下映红的羞涩脸颊,局促不安的双手,那也是装出来的王慕倾么?第一次吵架,红着的眼睛,怕被遗弃的神情,那还不是王慕倾么?放风筝后,对于自己衣袖的执着,总该是王慕倾了吧。一起爬上屋顶赏月,又紧张又兴奋抓着自己,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孩子... 可她送自己礼物时的眼神,第一次亲吻时她的样子,她把自己交给自己,每一句话,每一个对视,余夏都能够感受到对方对于自己的心意,这样的王慕倾怎么会是假的啊! 余夏按住自己的头,心乱得什么也不想做。 ———————————— 烛光闪烁,金情翘着腿,悠闲的翻看着书,她听见门外逼近急促的脚步声,也只是眉头微微一挑。房门被用力推开得同时,她淡然的放下书,对着冒失进来的人并不惊讶,「怎么,你又想怎么反驳...」她话音未落,未曾料到那人竟鲁莽得揽过她的腰,二话不说直接吻了上来。 那是一个急躁的吻,吻得毫无章法不说,甚至有些暴粗鲁。金情只觉得嘴唇刺痛,口中微腥。对方的凌乱的气息喷洒在嘴唇周围。她如同一个木偶被按倒在床上,对方如破釜沉舟一般,用尽力气了,她皱了皱眉。 听着布料摩擦、撕扯,感受着微凉手指的触摸。直到她的衣衫被撩起,手探了下去... 不喜!非常不喜! 金情抓住袖口里藏着的锥钉,狠狠的插向余夏的颈间。 锥钉冰凉,扎进了颈间一个节手指的深度,血瞬间就渗了出来,要不是余夏退得快,恐怕脖子直接戳出来一个血窟窿,当场殒命。 余夏不怒,反喜,她出乎预料的大笑起来,「不是你!我确定不是你。从来都不是你。」她笑得像个孩子,这是她能想出来试探金情最为直观的方法,但却不是最优的方法,显然她没有顾忌自己的安全。她无法肯定的判断金情半真半假的话,也唯有从亲密时刻,金情最真实的反应来一窥究竟。 刚才金情的每个表现都说明她对这事是陌生的。 「你倒是笑得开心啊!真不怕死么!」金情拿着锥钉,她扣动上面的机关,倒钩转动起来,这要是刚刚在扎到余夏脖子的时候按下去,恐怕脖子瞬间就会爆开,血花连着皮肉都会迸溅得到处都是。 第345页 「良善的,温柔的,敏感的,易破碎的,看着我眼中总是带着星光的,爱着我的从始至终都是王慕倾!或许你曾在王慕倾不安的时候回来过,在和她的较量中战胜过黑暗,短暂的意识回来过,但你始终没有真正意义的回来。我想是因为王慕倾的意识在逐渐变得强大,而你只有想办法破坏我们的关系,才能从中获得转机,彻底的回来。」 「你觉得王慕倾变得强大是因为你?」 「不是么?你不是这样想的?」 「我确实是这样想的,而王慕倾也是这样想的。」 余夏用手绢按住伤口,思考起金情这句话的用意。 金情看了她一眼,又淡淡的说,「那你觉得王慕倾是从哪一刻起才变得不好对付的?爱上你的那刻?因为太喜欢你了,想要无时无刻不和你在一起。再也无法忍受『自己』随时都会停滞的记忆,无法掌控的身体,所以才勇敢的和我抗争?」 「这是你新想到的挑拨的方式?别费时间了,我已经找到了答案,我不会再上你的当了。」 「既然不会受影响,为什么不敢回答。」 「我只是不想解释给你听,没有感情的人又怎么会懂得喜欢一个人所带来的那种力量。」 「你不敢回答我,难道不是因为...王慕倾根本就不爱你!」 「哈哈哈,真是可笑,你是不是脑子突然掉线了,你刚才还说你认为王慕倾变得强大是因为我。」 金情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她嘲讽般的说道,「你不要弄错这个顺序,我确实认为她是因为你变得强大,但可没有说过她是爱你才变得强大的,也可能是因为察觉了这份说不清道不明的影响,才决定嫁给你的,披上了「爱」的外衣而已。」 「你还在挑拨,我不会再听你说了。」 「你说得没错,那天破庙里躲在草堆里的是我,看着你解开衣襟、发现你女子身份,又故意逗你叫姐姐的也是我,奇怪的是从触碰到我那刻起,我竟然毫无预兆突然眼前一黑,因为你的触碰,她居然回来了,多有趣啊。你说王慕倾那一刻她在想什么?」 「不要再挑拨了,我不吃你那一套。」余夏把手背过身后,目光炯炯又坚定的看着金情。 「你觉得王慕倾为什么喜欢你呢?身为一个女人,喜欢另一个女人,甘愿放弃做母亲, 而且那么心切的要嫁给你?啊,难道是一见钟情,钟情你的样貌?」 余夏想到那一天,两人在马车里面袒露心意,余夏说自己是女人,她们两个人不会有孩子,问王慕倾还愿不愿意成亲,那其实是真正的王慕倾第一次听到自己的女子身份,可她竟然连迟疑都没有,还再三确认自己是不是真的愿意娶她,那个被白芒搞坏了名声,对自己不自信的小可怜啊 。 「那是因为她从小被冷遇惯了,那些人视她如怪物,见到她都避之,加上白芒这些年所散播的谣言,让她整个人低微到尘埃里...突然有一个人对她好,愿意娶她,她就欢欢喜喜,所以她才没那么在意男女,而我恰好是这个人而已。」 金情冷笑一声,「她没告诉过你是吧,也对,她怎么会告诉你呢!你不是第一个。甚至连第二个都算不上,事实上,她从来不缺娶她的人。即便她声名狼藉!」 「当然这在京城里从来不缺胆大的人,穷困潦倒的人,宁可冒着风险也要富贵荣华一场。没有背景的进士想要借势走上仕途,这样的人是何居心,王晋和会不知,王慕倾会傻到是个人就行?平常人家选婿都得再三思量,怎么王慕倾就不能挑一下么,她还没到飢不择食的份上。」 「那些人中有一个最特别,他们的相识比你早了两年,你知道王慕倾每月都会有固定的时间去庙里吧,一次十几个匪徒拦路,幸得一个骑马而过的翩翩公子相救。」金情嘲讽般的说道,「老套的英雄救美,但偏偏有用,日后,每月的寺庙上香,那公子都会相随,整整两年,他们每月都会见不只一次,那公子是个有能力、有胆量,背景也不差的青年才俊,最重要的是他心疼她,而她也倾慕他,若是没有你的出现,他们才是一对儿。」 「那又怎样,她最后选择了我。」余夏藏在身后的手紧攥在一起。 「也是啊,就算王慕倾最开始选择你的原因不单纯,但也许相处的过程中她是真的爱上你呢。你现在应该开心才对,和爱上一个「虚假」王慕倾相比,你应该更能庆幸爱上一个「真实」的王慕倾吧!」 「你没有能挑拨成功呢!」 「金情笑了,她顺手指了指余夏的脖子,「你脖子上的血没有止住呢!」 余夏低下头才注意到不知何时,血顺着脖颈流淌过了前身,甚至滴答到了自己的靴尖上,她攥紧手中猩红点点的手绢。 输了。 「咣——当——」房门狠狠的关上,屋内又只剩下金情一人,她淡然的摆弄着手中的锥钉,自言道,「你看到的,也不过比那些看到土壤外层娇花的人多那么一枝两枝的叶子而已。埋藏在泥土里的根茎,从来没有人知道不知道它有多庞大...」她快准狠的扎穿了桌上的书册,皱眉厌弃道,「原来,不过如此。真可惜啊,又少了一件有趣的事!」她眉心一跳,又化成冰冷,「来人,把那箱子东西拿去烧了。」 两个穿着黑衣的男人战战兢兢的进来,哆哆嗦嗦的抬着了一个巨大无比的木箱子,明明死沉,可他们却不敢发出任何声响,就怕吵到金情这个「夜叉」,一言不合把他们都扎成筛子。 第346页 「等等——」金情一说话,男人差点跪下,「您还有什么吩咐~~~~~~」 「还有这本!」金情举着锥钉,晃了晃上面扎穿了的书。 两个男人搬着沉重的木箱健步如飞,恨不得飞出这个房间。 火光浓烈,焦烟裊裊,黑暗之中映红两人忙碌的轮廓,他们配合默契,一人往火里填料,一人用木棍挑开厚厚的灰迹,风一吹,又都四分五裂,散在夜色里。 「你们在做什么!」尽管还带着很重的伤,但白芒这些天仍没有一刻清闲,她从外面归来就看着两个手下在烧书。 「是那位吩咐的。」男人站直身板,他知道那位不能惹,这位惹不起,他乖顺得像是一只夹着尾巴的狗。白芒当然知道他指的那位是阿情,说起来也可悲,这些年她一直守在阿情身边,但她好像从未走近过她,她有时候觉得自己很了解阿情,又有时候觉得她很陌生。就像她知道这些天金情每天都在看书,但她却不知道阿情看得是什么书。 白芒俯身从箱底拿起了一本,翻看了几页,她的瞳孔越放越大。书的外表没有书名,但内里是一些合.欢之术,有文字,也有插图。她又翻了一本,还是。 从震惊到惊诧,再到理解和释然,没有耗费白芒多久,她视线飘向金情的房间,那里还亮着烛光,她在心里默念: {等你爱上我,你就会觉得那件事有趣了。现在,先让我们一起完成另一件有趣的事吧,阿情。} 她把剩下的书全都填入火堆之中,火堆越烧越旺,火焰串出两人多高。书烬带着一点星火顺着风一路飘散,潇洒又自由后,化成灰烬落在黑暗里抱膝蜷缩的人髮丝上。 那些蕴含着余夏全部力量的、那些她引以为傲的、让她充满力量的信念,全部都,崩塌了。 第155章 从一开始就都在金情的算计里, 她故意把余夏晾在地牢里,在不远不近的距离,冷眼旁观着余夏为了留在她身边无所不用其极。她对余夏挑拨她与白芒的关系不屑一顾, 却又在余夏精疲力竭时,给予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靠近理由。 她时而把余夏推得老远, 时而又暧昧的拉近她们的关系,有张有弛, 让余夏以为那都是努力找存在感而获得来的,实际上呢, 金情是台下看戏的金主,冷眼的看着余夏在台上戏耍,觉得不够有趣,她就设置几个关卡, 等着看余夏的反应,直到余夏以为胜利在望, 她又亮出终极大招。 金情抛出一个个问题让余夏反驳,待余夏反驳的过程中, 逐渐自己触碰到「真相」。金情本可以用别的方法摧毁掉余夏, 但她偏偏绕了一个大圈子, 以余夏曾经用过且最擅长的方式来制作杀招, 引导余夏自戳心口,真正的杀人又诛心,阴狠又毒辣。 而这些其实在余夏得出结论的那一刻已然洞察,但就算她知道这是金情的算计,她还是被摧毁得渣都不剩, 因为她知道那是真的。 真的有那么一个翩翩公子曾经在王慕倾身边,她也的确不是第一个给予王慕倾关爱的人。更让人悲伤的是她曾远远的观察过那个翩翩公子, 剑眉星目,身形挺拔,严肃正派。是的,那个男人曾在王慕倾和余夏大婚之后,南下任地方官,而他去的地方正是此地。 余夏不信这是巧合,选地方盖宅子,置办生意都是王晋和安排的,而王晋和又是个女儿奴,她甚至害怕这事王慕倾之前就默许了的。 只是因为那解释不清的、能召唤「她」回来的能力,她才嫁给自己的么?王慕倾的心思真的那样深么?余夏最开始爱的就是王慕倾的纯粹、单纯、美好,但当这些都是假的,她还会爱王慕倾么? 那之后的几天,余夏完成了由木然到茫然,再由茫然到颓废的转变,她整个人眼里暗淡无光不说,也并不太在意自己的形象,髮髻掉出一缕就随便往上一抿,衣裳随便抽出一件就往身上套。 因为看到那张脸会难受,她不愿意再待在家里,也不让萧山跟着。她无所事事,能呆的地方不过是茶楼酒坊,能做的事除了自酌自饮,自言自语之外再无其他,倦了累了回到家里倒头便睡,这日子变得浑浑噩噩,到也没那么苦闷。 「公子,我们要打烊了。」店家小二轻拍了拍趴在桌上睡着了的余夏,余夏睡眼惺忪,因为吃醉了酒,钱袋子没拿稳散掉在地上,碎银子滚了一地,店小二忙蹲在地上捡起,「公子,这财不可露,您可当心啊!」 「谢谢!这是吃酒钱。」余夏胡乱抓出一把拍在桌上。 「公子,这也太多了吧。」 「多的就当是你的赏钱了,你这人厚道!」 「谢谢公子,您要不要再等会儿,我让人通知您的家里人来接...」 余夏摆摆手,摇摇晃晃的走出酒家,她自嘲道,「我哪里有家人。」她自然没喝得晕头转向找不到家,只是走起路来磨磨蹭蹭,半路上正好碰到来寻她的萧山,萧山嘀嘀咕咕,「主子,您这又是怎么了,就算和夫人吵架,也不能糟蹋自己的身体啊。您以后出门可得带着我,怎么说我也有扛您回来的力气。」 「嘿,你小小年纪,怎么越来越像老妈子了,嘀嘀咕咕说的什么呀。」余夏伏在萧山肩头,晕晕乎乎,一会儿指着天上的星辰大笑,一会儿想到什么又开始哭唧唧。 萧山好不容易把余夏背回家去,又偏巧远远瞧见和白芒聊得正热的金情,刚才还浑浑噩噩,这会儿倒是眼睛尖,她赌气的从萧山身上跳下来,别扭的问,「她一天都在做什么?」 第347页 「啊?谁?啊,您是说夫人啊,她都在书房里和白芒说话,主子你别多想,夫人她不知道您出去了,她要是看到您这样子,一定会关心你的。」 「呵,我管她知不知道。」余夏转身,「我还没在外面玩够,你带我回家做什么。」 「主子,那我陪你。」 「你给我呆在这,你还得在家里看着金情 ...」余夏摇摇晃晃的又离开了。 夜里能去的地方本来就不多,除了勾栏子里,就是青楼乐坊,也是那里的灯最亮,最热闹,也只有这里,在这个时辰还有酒喝。余夏目视着匾额走了进去,曾经她暗自发誓再也不去这样的地方,如今像是赌气一般,非要来这里不可。 「老鸨,给我上最好的酒,找最好的姑娘,爷要听曲儿。」 「好嘞~」 一曲离殇,听得余夏眼中泛红,姑娘含笑打趣她,「公子可是和意中人吵架了?」余夏摇头苦笑,「哪有什么意中人。」她又饮了数杯酒水,连日来饮酒,她酒量可比从前进步了许多。她不怎么搭理人,那姑娘也识趣,不是给她倒酒就是给她布菜,从不多言。 余夏拿起酒壶摇晃着从雅间出去,姑娘问她要去何处,她只是摇头道,想睡觉,要去客栈投宿。那姑娘抱直言为何不在这里睡下,余夏已然全醉,红着脸,抱着酒壶,大舌头的说道,「不能在这里,她会难过...」 「何人?意中人?可您不是说没有意中人么。」姑娘掩面啼笑说笑道。 「没有意中人,但她会不开心。」余夏抱着酒壶,踉跄着下楼,口中还是重复着,「她会不高兴...」她脚下一滑,狼狈的从楼梯上滚下去,前面另一个倒霉酒鬼成了她的垫背。 「哎呦喂,我的老腰!」 「额,这床垫咋会说话啦,成精啦!」 那胖子酒鬼酒醒大半,骂骂咧咧就要揍余夏,余夏东倒西歪像练了醉拳一般,侥倖逃过了。那胖子更恼怒了,直接捉住余夏的后脖领子就要轮拳头起来,这时有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他,「嘿,兄弟,这人应该也不是故意的,卖我个面子,算了吧。」 胖子虽然生气,倒也看着对方的面子,沉了沉气,对着如烂泥一般的余夏道,「今天你遇到贵人了,我就不和你计较了。」 「鸡脚,我想吃...呕!」说罢哇得一声吐了胖子满身。说情的男人瞪大眼睛,以摺扇掩住口鼻,嫌弃的后退好几步。 「喂,兄弟!放心吧,我已经替你赔过钱了。我看你吐得差不多就回家去吧,今日要不是遇见我这个大善人,你少不了被人暴打一顿。不过我这个人向来喜欢广交朋友,你也不用特意感谢...你听没听见我说话啊!」 「谢谢啊!」余夏用茶水润过嘴,而后不忘鞠了一躬,她直起身的时候,那男人大惊,「怎么是你,余夏!」 「额,我们认识!」余夏抓抓头,这一抓髮髻更乱,更显狼狈。 「我啊!姓李,那个医生来的!」李公子扯过余夏的袖子,背过来跟班小厮和来往经过的人,小声说道,「和你一样中了重生套餐来到这个世界上的。」 「啊!李公子,李医生!」 「就是我啊。」李公子匪夷所思道,「怎么数日不见,你就变成这个样子了。」他想起了余夏之前要请他看病一事,恍然大悟。他看余夏眼神中透露着惋惜,「兄弟,就算那方面有问题,你也不能自暴自弃啊。别担心,兄弟我一定能治好你,保证你三年抱俩,你日后定会有孩子的。」 「孩子?我都不是个男人,怎么生!」余夏大声嚷嚷,引来了无数注意。看她这般,李公子更觉得她可怜,「别人也许治不好你,但我不一样啊,前世怎么说也是个熬出来的医学生,治你还不是绰绰有余。」 余夏苦笑着摇头,「得病的根本不是我,而是我妻子。」 「妇科不是我的专长啊!但没关系,我可以再学嘛,针灸诊脉,找个好老师带的话,相信很快我就能掌握精髓,再来个中西医结合也不是难事。你放心,兄弟,咱俩都是从现代来的,你也是我在这里唯一知根知底的人,我一定会帮你的。不过,我得先知道你妻子得的什么病!」 「多重人格!」余夏的表情流露出一丝悲伤。 「这倒是难办了,就是在医疗科技发达的现代世界里,那也不是一个容易治的病。但你也不要太难过呀,别人也许治不了,但我不一样啊,我毕竟是中了超豪华重生套餐的人,和开挂没啥区别,我逢赌必赢,心想事成,要是喜欢谁,看她一眼,她立马就喜欢我,我要是不喜欢谁,想远离马上就能远离。如果我下定决心能够医好你妻子,就一定能。」 他帮余夏捋顺着后背,道,「兄弟,你得坚强,这人生不就是那么一回事儿,得想一些开心的事,在楼上我有套房,我扶你上去歇息。」 「不行,她要是知道我在青楼里住,会难过的...呜呜,我不能让她难过...我为什么要来这里喝酒,我不守夫德,呜呜呜。」醉酒的人又开始嘤嘤嘤起来。 「好傢伙,你还是个情种...得,我亲自送你回去行吧,喂,你怎么又口吐芬芳了...吐我脚面上了呀!」 第二天,酒醒后,余夏头疼欲裂,回忆起昨晚,她只记得零星的一些碎片。她问萧山是谁把她送回来的,萧山也说不清楚,「是个高大的公子,他说是你的兄弟!」 第348页 「兄弟,我在这里怎么会有兄弟呢,一定是你听错了。」余夏不知这个称作她兄弟的人当天下午就来找她了。他拉着她的手臂说什么都要让她过去一趟。 「李医生,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兄弟我可是为了帮你老婆治病,整夜都没休息啊,你不去像什么话。」李公子带着余夏去了他的府宅,他推开书房大门,迫不及待的把一本书册塞到余夏手里,那是一本誊抄书,藏蓝的书皮,毛笔字写着《精神案例分析》。 又仔细看这装订方式确实是这里的,只是这名字怎么看怎么别扭,翻开一看,发现里面的字是横版的,用现代书写习惯、专业术语书写的正经医学书。 「这边还有这种书?」 「当然不是啊!这是从我们现代的社会来的。」李公子看外面的天色渐黑,他打了一个响指,一瞬间书房里凭空多了一个鬼影,正是瞳,那个阴间公务员。 此刻,她穿着违和的古装衣裙,手拿着一本翻开的现代医学书,她撇着嘴角小声催促,「你们俩快点写,给你们念完,我还得回去排练我们地府阴间公务员年度大会的节目呢。」 第156章 「阴间公务员也有年会?不过你现在准备是不是有点早啊, 离年底还有一阵子呢!」李公子起身喝了一口茶,余夏坐到他原来的位置上,用李公子改良过的笔, 奋笔疾书记下瞳逐句读的内容,现代世界的东西带不到这里, 只能靠着瞳念,他们再记录在纸上。 「去年表演独舞, 因为我没时间排练,得了整个年会倒数第一!」瞳幽怨的瞥了一眼李公子, 李公子撅噘嘴,心知那阵子正是他闹着回去最凶的时候。他有鬼的转移话题,「哎,余夏写得累不累啊, 我来写,你去旁边喝喝茶水。」 余夏刚想说不累, 就被李公子抢了笔。 「你今年表演什么节目?」余夏随口一问。 「今年和别人一起演小品!」 「嚯!」余夏已经能想像到瞳的尴尬表演,想她应该也得不到什么好名次。 那一本专业书四五百页, 余夏和李公子就这么轮换着写, 两人一鬼, 就这么忙活着, 反而沖淡了余夏近日以来的颓废。 一连半月,余夏都是这般度过的。晚上,瞳在时,她和李公子交替写书,白天, 她就和李公子讨论王慕倾的病情。 「等到王慕倾回来,你会向她问清楚么?」 「会的。」余夏若有所思。 「那万一她的回答是你最不能接受的, 那你会怎么办,你还会继续留在她身边,爱她吗?」 「我不知道。」余夏脸皱得和苦瓜一样,她沉默了好一阵儿,才从台阶上站起,「我应该回家一趟。」 李公子担忧道,「现在这种情况,最好还是不要回去了,金情这个人格每分每秒都在算计,在她的算计里,你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好事。在我还没有找到医治她的方法前,你最好还是离她远点。等王慕倾真的回来了,你再回去也不迟啊...」 余夏摇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失落,「我还是要回去一下。」 看着余夏远去的背影,李公子嘆道,「哎,你已经有回答了。」 —————— 黄昏时分,路人闲暇,街边的摊贩卖力的吆喝,只有从他们之中穿过的余夏略显凝重,不知为何她这几天总是莫名的心慌,总觉得要有大事发生。 「幻秋!」余夏叫住端着茶杯的幻秋,问她,「萧山呢?」 「他?他刚才匆忙跑出去了。也许是有急事吧?」幻秋回想起,一炷香前,看着萧山脸色难看的匆忙往外走,问他去哪里,萧山怒色的告诫她少问他的事,幻秋当时还生他的气来着,她不是多管闲事的人,但她知道余夏不放心家里,才让萧山留下来看着小姐的,萧山自作主张的出门,她是好心提醒却被当做驴肝肺。但这些她都没有告诉余夏,她既不想惹余夏生气,也不想让萧山受责怪。 余夏皱眉急问,「可是金情那边有什么事?」 「没有啊,小姐她今天一天都在房里。三餐也是按时吃的。」 「哦!」余夏松了一口气,她清了清嗓,不自然的问,「那...白芒有去找她么。」 「白小姐有找,但小姐没见。」 「家里还发生什么特别的事么?」 幻秋想了一下,摇摇头,余夏彻底放松下来,「萧山怎么也开始不靠谱起来,让他在家呆着看着金...」余夏看了一眼幻秋,话止,小声嘀咕,像是自言自语,「怎么到处乱跑,让人操心。」 「您饿了吧,我给小姐送完茶,这就去厨房给您端饭。」 幻秋欢欢快快的走了,余夏按按太阳穴,苦笑自己太紧张了。恰巧萧山这个时候回来了,原来他去找余夏了,只不过他们走得不是同一条路,才没迎上对方。 「不是让你在家看着金情么,有什么事不能等我回来。」余夏有些怪罪萧山,萧山擦着头上的汗,面如土色,支支吾吾,余夏看他这个表情心里咯噔一下。 「高能从京城带回的消息说,王晋和两个月后问斩。」 「什么?」这是余夏意想不到的,她以为京城里鲁鑫在,还有这些年王晋和经营的人脉,保住一条命应该不那么困难。 「我们要怎么办?要回去么?」萧山小声询问。 「我需要想想,想想。」余夏不自觉的咬起了手指,她径直往房间走去,快走到时又折返去了书房。 第349页 王晋和的罪名本来就有点蹊跷,这么快又被定了罪,砍头是大罪,一定需要皇帝审批的,但若是真要杀他,又不一定会拖上两个月,两个月?刚好够她从这里返还京城,甚至还有富余的时间留给她「找人走动」。 皇帝想要逼她回去?不对,皇帝还不至于因为私心而拐这么大的弯!那难道是...因为金情,皇帝难道已经发现了金情想要谋朝串位?!! 余夏紧张的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她咬着手指,慌乱的来回踱步。门被敲响,余夏一惊,忙问,「谁?」 「是我,幻秋,我给您送晚饭来了。」 余夏松了一口气,安静的坐下来,「进来吧。」一碟碟菜餚被摆在书桌上,清香的茶水放到余夏手边,余夏看了一眼对幻秋说,「我这边不用伺候,你也快去吃饭吧,对了,别忘了叫上萧山。」 「嗯,好,您也趁热吃,这蒸糕凉了就不好吃了。」余夏看着那碗蒸糕若有所思,她的思绪依旧被牵引着,左思右想怎么都觉得不对劲儿,以那皇帝多疑的性格,他要是真查出什么端倪,也应该是直接来对付金情。 朝廷之上,皇帝要制衡权臣,文臣分为若干小团体,文臣武将又相互对立,加上京城各大世家大族盘根错节,还总有人为了利益而结盟,现在又加上金情的暗中搅弄,不用想都知道京城现在乱成一锅粥,现在想来,王晋和应该早就预感到,所以才赶着她们离开,这个时候回去真就是往火坑里面跳。 可要是不回去,王晋和就一定会死。金情那个疯子眼里可没有什么父亲,更没有悲悯那种东西,王晋和死在她眼里也不过是一个赌局的结果而已。要是回去呢,能不能救出王晋和不说,弄不好她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真到那时王慕倾怎么办。 她难做决定,翻找抽屉,找出一个铜钱,她口中念叨,「那就等老天替我决定,要是正面就回京城,要是反面就...不回去...在这里想办法。」手指一弹,铜钱翻了几番,余夏用手盖住,可过了很久她都没有把手拿开,她冷哼一声,觉得自己可笑,何时她这么迷信了。 她离开房间,再没管那个铜钱,而那枚铜钱安安静静的反面向上。 「明天我就回京城,你拦不住我。」余夏对着金情说完就转身而走,萧山在旁边犹豫的劝到,「高能说现在京城里面很复杂,不适合回去。」 「路上就得一个多月,也许等到了京城难题就迎刃而解了呢。」余夏把一封信塞给萧山,「替我跑一趟李宅,把这封信交给李公子。」 「用我转告什么话么?」 「说我谢谢他,真心的。」 第二天清晨,余夏换上窄腰束袖长衫,髮髻梳得一丝不苟,头冠也是简易的,她背上自己的行囊,从书房里走出。当她看着门口停着一个八匹骏马拉着的豪华大辕,萧山在整理马鞍时,意外的愣住。 「呦,主子,您改主意咋么也不告诉咱老熊一声!」熊然小小的抱怨,明明昨晚余夏告诉他的是要骑快马,一个月之内赶回京城,这导致他包袱里就一件换洗的衣裳。 「我也是才知道。」她有些生气,质问萧山,「不是让你准备三匹快马么,这么大一辆马车,咱俩又不是游山玩水。」 萧山则吃惊的回答,「主子,我一早来了就发现有这辆车了,我以为是你改了主意。」 这时又看见幻秋和秀儿拿着行李出来,余夏一下子就明白了,她回头看着金情和白芒慢慢悠悠的出来。金情先开口,「我怎么能让夫君一个人回去呢!」她很温柔的帮余夏整理衣领,不知道实情的人真以为她们伉俪情深。 车里很舒适,但余夏怎么坐都觉得不舒服,她的眼睛飘忽在同在车里的白芒和金情,白芒对着金情嘘寒问暖,一口一个阿情,叫得余夏鸡皮疙瘩乍起,金情不太理会,像只猫一样闭着眼睛假寐。 余夏咳嗽一声,语重心长的对着金情,「你不要把每个人都看做傻子,京城里玩弄权术的那些人里没有一个是蠢的,而那个高高在上的君王更是比你想像得深沉许多。」 金情连眼睛都没有睁一下,白芒在一旁冷笑,无言。 余夏没有理她,又是真诚的劝导金情,「他一定是察觉到你暗里的搅弄了,也许现在他还不能确定是你,但他那些隐藏在市井之间的暗卫只要留心就可以通过千丝万缕的联繫查到白芒头上,而你们这个时候回去只会让他更快的发现隐藏在幕后的你,到时候别说你的那个痴人说梦的大计划,你就连命都不一定保得住。」 余夏说得激动,金情嘴角盪出一丝丝笑,她睁开眼睛,反问余夏,「那个热衷于玩弄权术的皇帝聪明?他聪明就不会那么久还没有找到我,我给他好多次机会,但他到现在还是没有找出我,就只会揪着那几个权臣来来去去,真的让人失望!」 「你?」余夏震惊的看着金情,她难以置信,「你给他故意留下线索的?金情,你是不是疯了?」 「我只是...让游戏变得更好玩。」金情露出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 「疯批!」余夏咒骂了一声,胸口气得发闷,正巧这时疾行的马车突然拉停,因为惯性余夏的头正好撞到白芒的肩膀,白芒嫌弃的拍拍肩膀,余夏翻了个白眼,拿出手绢擦脸。 车夫发出咦声,余夏撩起帘子一看,嚯好傢伙!她们本来都觉得她们的马车够奢侈了,结果来者更甚,十几只牛拉着一个巨大的「房子」?其实就是一个极近奢华的移动车子,诡异的是四周的窗户蒙上了一层黑布,乍一看,极为阴深恐怖。身后更是跟着一队小的马车。 第350页 只见从那里走出一个众星捧月般的人,余夏定睛一看,呵,也是个熟人。 「出远门也不带上我,一封书信就打发我,你当我是什么人。」李公子摇着摺扇,他并不是因为热,而是因为这般姿态好看。 「此去京城兇险,你有家有口,随我去实在不合适,趁着没走多远还是快点回去吧,假若这次能够平安脱险,我一定会找你,到时候咱们再谈天说地,两家人一起相伴游玩。」 「兇险你就更得带上我了,别忘了我可是开了大挂的,就算当个吉祥物也好。有我在,你必然能逢凶化吉。」李公子一把抓过余夏的手臂,「快来我改装的宅男快乐屋看看吧。你的手腕怎么这么细,像个女人一样...」 这马车不马车,城堡不城堡的,尽管被改装的有些直男审美,但功能性着实齐全,有床有座椅,还有冰镇的瓜果,当然还少不了他们的好朋友———瞳。 「原来窗上的黑布是为了你啊!」余夏想要拿瞳手边的书,却发现手直接穿了过去,她倒是忘了要是她能直接看的话,根本不需要瞳在这里给她们念书。 「毕竟是鬼魂啊,怕见光。」李公子补充道。 「我再重审一边,我不畏光,白天有光照的时候,是你们不能长时间的看到我。」瞳不满道。 「是啊,你最怕的就是被投诉,不过你能告诉我,被投诉的话,你会受到怎样的惩罚么?你这么紧张的样子,应该会惩罚得很重吧。」 瞳翻了个白眼,拿起书念起来,「多重人格的症状表现为...」 「咦,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有上有胎记啊,真神奇,原来鬼魂也会有胎记,还是个蝴蝶形状的,还蛮特别的呀...」 余夏撩起了黑布,才发现外面已经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她看着那辆载着金情的马车行进,突然间惆怅起来,此行,等待她的不知是福是祸。 余夏她们这么一行人日夜兼程,走了一个月,终于回到了京城,这期间,余夏和金情之间很微妙,她们不在一个房间里睡,也很少说话,只有在到了京城那一刻,金情才略显亲昵的在余夏耳边低语了一句,「你一定要救出王晋和来啊,要不然,王慕倾就没有爹了。」 她的笑让余夏后背都出了冷汗。 第157章 「白沂琳的儿子半个月前返京, 他见过皇上之后,就一直在白沂琳所在的大牢外,据说吃喝拉撒都在那。」高能向余夏说着目前的情况, 余夏也只是冷笑一声反问,「皇上没有治他擅自返京的罪?」 「没有」 「呵, 不愧是少年小将军啊。白沂琳有个好儿子啊!」本朝虽然重文轻武,但边界地带一直不太平, 朝廷里大多数的兵力都在那边,此时又是剑拔弩张的状态, 皇帝就算再疑心病,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杀了白沂琳。相反,因为格外对白沂琳开恩,白家人还得谢主隆恩呢。 「高能, 我问你,白沂琳有军功的儿子, 那王晋和有什么?」 「有得大概只有钱了吧。」 「不对,他还有一个败家的女婿。」也是因为败家女婿, 所以他也死不了。余夏志得满满, 回到家就向秦子庭要了王晋和的全部帐簿。 「都在这里了么, 你不会有私藏的吧。」余夏半分打趣, 秦子庭则守规矩的回答,「我对不属于我的东西不会觊觎。」 「很好,这些我都可以支配吧!」 「当然,您是他的女婿,早在他入狱前就交待了, 他的生意买卖全都交给你打理。」 接下来几天里,余夏忙着摆弄王晋和的资产, 房产全部换成金子,买卖好的商铺全都记录在册,生意相对差一点的全部兑了出去。就这样王晋和大半辈子积累的财富换成了一屋子金银,和十几个帐本。而这些都救不了王晋和,也仅仅只是一个敲门砖。 余夏跟在孙府管家身后,左拐又绕,还未到前厅便听见里面传来了争吵声。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古以来不变的真理,还轮不到你个女儿家的说道理给我听,三个月后,你必须嫁给兵部侍郎之子。」 「那就等着嫁出一个冷冰冰尸体吧。」 「你...」房间里传出怒摔茶杯的声音。孙芸萱从容的出来,刚好和余夏撞个满怀,余夏急忙扶稳她,「你,没事吧?」,孙芸萱有一瞬间的失神,袖口里的手指攥紧,没有回答便匆忙走了。 刚才还暴跳如雷的孙大人现在对着余夏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就差拿眼角看人了,他在余夏自报家门后,打断了她的话,「我知道你此次为什么来,但我奉劝你还是死了那条心吧,你岳父是皇上亲批的,所谓君无戏言。」 「我此来不为王晋和,只愿为君上,为朝廷出一份力。」余夏递上一份清单,孙大人一看,坐姿虽未变,但眼睛却亮了。他藏住内心的雀跃,「这点钱,你想见天子?」 「这是给您的领路费。另有十个帐本的资产。」 「混帐,你当天子是什么人,花钱就能见!再说我大国央央,缺你这点钱。」 「孙大人息怒,小民也只是听说边疆战士吃紧,想要略尽绵薄,若真不恰当,您就当我没说,小民这就告退。」余夏作势要收回清单,孙大人又话锋一转,「看你为国、为君一片赤城,也不是不能帮你,以前就听说你能说会道,今小女为了嫁人一事耍小性子,我知道你与她相识且相熟,要不你帮我劝劝,若你真的说服她,我明日便把你的赤诚上奏天子,如何?」 第351页 「那且让我试一试!」 余夏远远的就看见孙芸萱站在花园之中,她的孤芳之傲,衬得旁边的娇花都暗淡了几分,余夏安静的走到她身旁,也不说话,她们静静的站立很久,还是孙芸萱先开的口,「即便你劝,也是没用的。」 「我知道,我也不是来劝你的。」余夏的回答引得孙芸萱的兴趣,「你不说动我,我父亲是不会帮你。」 「他不会帮我,只会帮他自己。一个快要被抛弃的文臣,找到刷存在感的方式,又怎么能放弃。」 孙芸萱愣了一下,会心一笑,「你倒是了解我父亲,不过...我猜你给他钱了吧,你不知道我爹是个官迷,他没那么爱财,他会把你对他的贿赂原封不动交到圣上面前,还会添油加醋来说你的狡诈,从而突出他的清廉。」她的脸上流露出厌恶的表情。 「我没有贿赂他,我请他转交的一直都是清单,清单的名头写得是『请君阅』这个君他说是君子的君,我偏说那是君王的君,我请他转交圣上,他却要诋毁我,实乃歹毒。」 孙芸萱咯咯的笑了几声,刚刚还愁云不展,现在一切都已释然。 如余夏所料,孙大人第二天一大早就上了早朝,他的权势逐渐衰落后,就如霜打的茄子蔫了一般,今天恨不得把鼻孔沖天。下了早朝,他趁机塞给管事的公公一个金元宝,一炷香的时间后,皇帝在书房召见了他。这规矩没有人比他更懂,这等事,不适合在早朝上大庭广众说明。 皇帝赞赏了孙大人几句,孙大人感恩戴德,高声念着皇恩浩荡,声音洪亮到守门的小太监都被他吓到了。待他走后,皇帝才再次盯着那张清单,上面是余夏的笔迹,颤颤巍巍的字体,不那么娟秀,和她的容貌完全不符合,但反而让皇帝觉得有种反差感。 当天下午皇帝就召见了余夏,这速度也在余夏的意料之中。 余夏比从前更加从容,捧上全部的帐本、地契、银票。皇帝不紧不慢的翻阅,「果然是首富之家,这总资产竟比国库还富余...真是嘆为观止啊。」 「我岳丈二十几年苦心经营,他靠着勤劳和智慧积累得财富,若是圣上专心经营朝政,为民所想,可能只需几年就可超越我岳丈几十倍、几千倍,甚至几万倍。」 「放肆!」皇帝气恼的拍着桌子,那声音比之前孙大人念皇恩浩荡还响,吓得守卫和太监都缩起了脖子,皇帝自知失态,但他确实气恼,「你是说朕的心没用在朝政上?」 「小民不敢,小民笨嘴拙舌,不会说活。」余夏忙撩起衣襟,跪了下来。皇帝哪信她是什么笨嘴拙舌,从她清单上写的名头就看出来余夏的聪明,现在说这样的话,明显就是阴阳怪气点他。可他偏知道她是女子,若是真计较起来,又显得他这个君王小肚鸡肠。 皇帝背手而立,「你以钱财来求我放过王晋和,就这般的态度!」 「圣上错了,小民并不是要向皇上花钱买命,我岳丈因为勾结官员而被判了死罪,等到他被杀了头,王家的商铺、金银、田产也会充公,与其到时候那么麻烦,还不如我亲自送来。」 「呵,你的意思是朕为了你这点钱,给他安了个罪名?」皇上鄙视的看着余夏。 「问斩的名单里,可没有白沂琳。」余夏幽幽得说了一句,只是这一句气得皇帝七窍生烟,他想反驳,却明白他反驳的理由,余夏不会不知道,换句话说,余夏就是故意的,故意气他,故意败好感。面前这个女扮男装又娶了妻的余夏着实聪明,又会拿捏人。他之前确实对余夏有好感,甚至动了要纳她入宫的念头,然而此刻余夏的咄咄逼人,让他厌恶。 他的身边,不适合有这么聪明,又犀利的女人。 「既然是这样,东西放这里吧,我当是你为朝廷做了贡献,之后会专门做一个匾额送到你家。」皇帝阴阳怪气的本事不输余夏。 「圣上又错了,这钱都是我岳丈的,要送也是送他,小民建议,匾额上面可以写,『倾尽家财为朝廷,本朝商人之典范』下面可以刻上我岳丈的名字,王,晋,和,对了,和是君子和而不同的和,鲜少有人名字里带着这个和,圣上可要交代一下,别让工匠刻错了!」 余夏说了这么一长串,别说皇帝了,就连在皇帝身边伺候的公公都变得面如土色了,好傢伙,真要刻上一个匾额写上王晋和的名字,那不闹了一个大笑话了么,皇帝亲自批红圈出的死刑犯,又要送上一个匾额,还写着『商人之典范』,让百姓怎么想,市井之间又会流传什么样的言论,看啊,这年头典范也逃不过砍头的命运。更有可能会这么传扬,皇帝为了充盈自己私库,凭空捏造了商人的罪,毕竟白沂琳不会死,就会被人做文章。而到时候做文章的第一人,一定会是余夏。 圣人那句话说的对,唯女人和小人难养也。皇帝此时看余夏,心情略显复杂,一方面她厌恶她处处针对的诡辩,另一方面,又有点欣赏,这种他掌握不了的感觉,又挑起了他的征服欲。 皇帝的情绪也只是动盪那么一会儿,很快他就恢復了往常,他同样也是一个会拿捏人的人,而且他是帝王,天下都是他的。 「你的诡辩着实精彩。恐怕日后王晋和一死,朕就真成了残忍贪婪的昏君了,但君无戏言,君子落子无悔...」 「小民有办法。」 第352页 「哦?」 「宫中近来要有喜事发生,不易有血光杀生之事,问斩的事可以延后,而待到皇上第一个孩儿出生,相信一定会震动朝臣,到时大赦天下,为君,为国祈福,不可避免。」 皇帝笑笑,「你真是考虑的周全,但你要知道,本朝迫切需要的是皇子!」 余夏衣袖里的手指攥紧,「圣上是明君,必定能得偿所愿。」 「哦?得偿所愿?」皇帝的视线流连在余夏身上许久,余夏攥紧了拳头。皇帝话锋一转,「那就听天的安排吧。」 这是余夏倾尽全力所能得到的最好结果,她真的尽力了,剩下的只能听天命了。 余夏知道她和皇帝的对话一定会被金情知道,但她还是错估了时间,余夏刚到家,金情又开始说起怪话来,显然金情收到消息的速度比余夏的脚程还快,可想而知金情的消息网有多厉害。 「你是喜欢儿子呢,还是女儿呢!」金情玩弄着锥钉,余夏不理她,自顾自的脱衣换鞋,打水洗漱。她直挺挺的躺在床边,替金情作答,「金瑾娴若生儿子,王晋和活,但我对你来说再也没有价值了,若生了女儿,我对你还有价值,但王晋和就会死。但,我还是希望王晋和能活着。」 金情眉心一挑,「你不是不喜欢王晋和么。」 「王晋和活着,王慕倾就有爹爹疼,她就不是孤儿。」余夏盖上被子,「你还有问的么,没有问的我要睡觉了。」 「为什么又要和我住在一张床上?」 「想在我失去价值之前,把握最后的机会和你亲近。」余夏打着哈欠说完了这句话,她这一天睏倦得很,已经没有再多的精力去说话。 金情的脸色变化,她第一次如此困惑,为什么,为什么余夏怀疑了王慕倾对她的感情,但还是处处为她考虑,为什么聪明的余夏总是一而再的犯傻呢!那被人叫做情感的东西真的就是她一直以来认为的犯傻愚蠢么? 她好像有点不明白了。 金缘宫的厢房里传来撕心裂肺的女人叫声,那是皇帝给金瑾娴安排的临时住所,此时宫里的老宫女、有经验的稳婆都在里面忙活,皇帝坐在外屋焦急的等待。 皇子,一定要是个皇子。他现在迫切的需要一个皇子。 在皇帝还是闲散王爷的时候,他便成了亲,王妃是彼时吏部尚书之女,之后他登基做了皇帝,王妃变成皇后,之后又纳了好些个妃嫔,他本来的注意力也不在女色之上。但那些大臣却不那么想,他们不盯着他治理前朝所留下的烂摊子的功绩,而偏偏诟病于他没有子嗣。 他觉得他年龄也不大,子嗣早晚都会有,但偏偏那些文臣不这么想,一个两个说子嗣是国之根本,让他充盈后宫,实际上都是为了让自己家的女儿入宫做皇妃,一个个算盘打得叮噹响,他这个一国之君,岂能受制于那些文臣。 为了不让位高权重的文臣得势,从而形成文臣集团,他专门宠幸那些小门小户家里出来的妃嫔,然而却从未如愿,没人为他生个一儿半女。有文臣提议要过继一个宗室里的孩子,他怎么可能同意,但那帮文臣紧追着不放,他觉得烦闷至极。 那一夜,他鬼使神差的...他真的以为那个人是余夏。直到清晨醒来,看着床上的女人是金瑾娴,他真的难以相信,说来可笑,金瑾娴和余家的婚还是他赐的。他想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但偏偏金瑾娴怀孕的消息不胫而走,谁人都知,余庆已经半残,但无论金瑾娴和谁怀的孩子,按照规矩浸猪笼是最终的结局。 他不爱金瑾娴,也不爱她腹中的孩子,但他真的真的迫切的需要一个皇子来堵住众臣之口。一个皇帝的名誉和江山稳定相比,孰轻孰重。所以他站了出来,认下了这个孩子。顶着夺了臣子家儿媳的帽子,费了这么大的劲来让这个孩子名正言顺。 一定,一定要是个皇子... 哇哇哇!屋内传来婴孩儿的啼哭声,皇帝紧张的扣紧茶碗。 王府里,同样焦急的是余夏,仿佛生儿子的是她老婆。 门嘎吱一声,惹得余夏一惊。这个破门,明天她就要换了。 白芒从金情那里离开,她故意撞余夏的肩膀,讥笑道,「余夏,从现在开始,你没用了。」 余夏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是前所未有的失落,这下,她连做棋子都不配了。她看着金情紧闭的房门,她感觉她好像无处容身了。 第158章 朝堂之上, 文武百官笑脸盈盈,围绕着一个焦点人物。 「金大人,恭喜恭喜。」低品级的官员向金满园祝贺, 金满园一脸严肃,「圣上喜得皇子, 乃江山之福。」几人附和着的同时只听一人冷哼,「浸猪笼的女人生的是不是龙嗣, 谁知道。」说话的人品级不高。 金满园没有说话,却把视线越过他放到一旁, 鬍鬚花白的脸上,他正是皇后的父亲,前朝时任吏部尚书,本朝任太傅。他和那个孙大人属于一路货色, 在皇上还是落魄王爷时就押对了宝,他比孙大人混得高也不过是因为他年纪大, 把女儿早早的就嫁给了皇帝。 太傅也回看了金满园,两人的视线短暂的碰撞后, 各自扭过头去。 「皇上驾到—————」随着太监的一嗓子, 刚刚那些争论好像从未发生, 满朝文武一派祥和, 今天皇帝的心情极好的,初为人父的喜悦不及权力稳固让他心安。 第353页 「众爱卿,还有请奏没有,没有便退朝吧!」他刚要准备起身,突然有人站出来, 「臣奏请圣上册封皇长子为太子,稳江山之基。」说话的是一个五品的文官, 他这一句话引得朝堂譁然,皇帝扫过他的脸,视线在金满园脸上短暂的停留。 「储君一事涉及江山社稷,皇长子还不足百天,现在册立为时过早吧!」反驳的是礼部侍郎,他和太傅是同乡。 「自古以来储君都是立长不立幼,臣以为现在立比日后立有更多益处。」 「林大人莫要忘记,立储君的规矩之首是立嫡!」吏部尚书严肃的说道,「皇上和皇后娘娘正壮年,日后诞下龙子才是嫡子,才是正统。」 「皇后娘娘身体纤弱,若是一直没有子嗣难道就不立储君了么!」 朝堂之上立刻分成了三派,除了争论不休的两派外,还有一派,属于默不作声看热闹的,这其中就有金满园和太傅大人。皇帝的脸从满朝文武脸上一一扫过。 正在两派人争论不休之时,金满园站了出来,「臣请奏!」所有人都屏住唿吸,等待着这位皇长子的外公说话,就连皇帝也不例外,「金爱卿有何想法?」 「老臣年老体弱,身体不佳,请圣上恩准臣,告老还乡。」金满园噗通一跪,其他人都傻眼了,只觉得金大人是不是疯了,她的女儿刚为皇上生了第一个皇子,所有人都觉得此刻正是他仕途更顺的时刻。 「金爱卿这是哪里的话,身体不佳?我看你现在是中气十足啊。人人帮着你说话,你倒是高风亮节!好,就如你的意,回家养老吧!」皇上起身,「退朝!」 皇帝脸上晦暗不明,刚刚朝堂之上一个话题引出的争论,让他看清朝堂之上最新的「队形」,人人以为那个五品文官是金满园的人,实际上他真正听命的是皇帝。经过这么一闹,他削弱了金满园,又能给太傅一点威慑,相信近几年应该没人再敢提立储的事了。 他脸上仍然挂着气恼的模样,实际心里畅快无比,为君之道不光要懂得制衡,还应该让身边人看不出喜怒,「你们下去吧,朕想单独在花园里呆会儿。」 「是」随行的太监宫女走后,花园的暗处里,小太监端着一壶茶走过来,那是皇帝的暗卫,有时会打扮成小太监的模样向皇帝汇报一些密事。 「查得怎么样?」 「我们查到数月前从余知荣府上跑的女人就是先皇宠幸过的那个女人,她所生的孩子就是余夏!另外,我们的人一直监视着白芒,她很少和人接触,但近半年来,她时常围绕在一个人身边。」 「谁?」 「余夏的妻子王慕倾。」 「又和余夏有关...」皇帝的脑袋里面拼凑出了整件事的大概。 「要不要我们暗中除掉余夏、王慕倾、白芒?」 「不!她们敢谋划那么大的事,这京城,甚至是皇宫一定有非常多她们的人,我们做个圈套,等着她们往里闯,这些人全部都得死。通知刑部大牢,明早放了王晋和。」 满街红绸,皇帝大赦天下。 余夏带着高能、秦子庭早早的等在大牢外。 王晋和瘦了,就连两颊凹陷,鬓角都变得花白了,现在真像个老头儿了。明明余夏她们离开京城时,他还神采奕奕,如今整个人就像抽光了精气。大牢里阴暗潮湿,出来时被太阳一晒,他一边稳住身体,一边用手遮光。 秦子庭一阵鼻酸,忙上前扶他,「老爷,咱们回家。」 王晋和躲开,「我自己能走。」他从缝隙中盯住余夏,问:「慕儿...」余夏知道王晋和一定会问自己的女儿,她还没想好怎么说金情的事,只听王晋和继续说道,「她还好吗?」 余夏这才想起来,她之前为了让王晋和不要放弃骗他说王慕倾怀孕了,她灵机一动,顺势胡诌,「三个多月的时候,胎位不稳,孩子没保住,慕倾很伤心,近日来都在家休养,所以今天没来接你。」 「你们还年轻,以后会有机会的。」王晋和拍了拍余夏的肩膀,余夏见王晋和没有怀疑,才松了口气。 但真正让人头疼的还是金情,余夏发现这几天白芒越来越频繁的金情在一起,而且她们在房间里「密谋」的时间也越来越久。 余夏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提了一口气,悄悄靠近金情现在所住的小院,看着门口有两个人守着便改了路从后面绕过去。她暗自庆幸,还好自己熟悉地形,她紧贴墙壁悄无声息的蹲到窗口下面,屏气凝神连半句话都没听到,却一个措手不及听见脚步声,她心中大叫不妙,可已经来不及跑了,窗户嘭得一下打开,白芒一张大脸居高临下看着她,话却是对屋里的人说的,「阿情,她听了我们的计划,以免坏了我们的好事,她是不能留了。」 余夏腾的站起来,她从窗户翻进去,理直气壮的对着金情说,「我还没来得及听呢,她就吓我一大跳。」余夏真的觉得自己委屈极了。 金情瞥了一眼白芒,「你先出去。」 「阿情,她对我们来说已经没用了,她的娘不见踪影,没有人能证明她是老皇帝私生子的身份,现在皇长子出生了,只要杀了现在的皇帝,我们就可以...」 「出去!」金情话虽然淡淡的,但眼神很有压迫感,只一个眼神,白芒脸上就露出了惊恐的神色。白芒乖乖出去,关门的一瞬间她狠狠的望向余夏。金情刚刚对余夏的态度让她失望,她明白金情没打算要余夏死。 第354页 「既然阿情不杀你,那就我来好了,余夏,明天就是你的死期。」明夜之后,她会亲手捧上江山,送给阿情当做给她的定情信物。一想到这,一股热血直逼天灵盖。 余夏震惊的看着金情,她刚刚在窗根底下的确什么都没听到,但白芒的话让她震惊,她们竟然要、竟然敢进宫杀皇帝,简直是毫无胜算又愚蠢的行为。 她理性的分析过金情和白芒挟天子令诸侯成功的概率,应该是很低的,首先,金情和白芒手里应该没有兵,就算有最多也就是三千两千的,养兵是需要花很多钱的,她们的私产不足以支撑每月大规模的支出。 再说,就算皇宫里面到处是金情的眼线,那皇帝也不是吃干饭的,他比外表还要狡诈阴险,就看着他把权臣玩弄股掌之中所用的花样,就知道这件事的困难有多大。 余夏困惑、不解,她不懂金情,但她觉得金情至少是聪明的,怎么会用这个烂计划,可金情又是个疯子,一切不符合常理的事情在她眼里又变成了刺激、有趣,她会留下线索给皇帝,她会故意挑衅,她喜欢在刀剑上跳舞看戏,杀敌。 余夏嘆了一口气,「你为什么想做皇帝呢,做皇帝一点也不好玩,连个咸鱼都不如。」 金情眨着眼睛,「皇帝不好,为什么大家都抢着要当。」 「无论是勤政的皇帝还是昏庸的皇帝,都是难做的。如果你是勤勉的,每天有大量的奏章要批,每天要早起上朝,天天看着文臣吵架,要懂得制衡之术,要考虑百姓的需求,因为这样才能稳定,国库才能充盈,边界常有战事,想要挺直腰板,就得有钱、有人、有流血。后宫的人选不能你做主,就连子嗣也由不得你自己。也许你说那就当个昏君好了,就要我行我素,不听文臣的劝导,等到把他们逼急了,全都撂挑子不干活,你收拾烂摊子么,你又收拾得完么?你说这样的生活有什么意思。」 「这与我何干?」 「你倒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你当然可以当几天皇帝过瘾了,就甩手不干!那时天下就大乱了。」 金情把玩着锥钉,淡淡的道,「那你觉得什么样的生活有趣!」 「可以做一点点小买卖,保证一家人的温饱,最好是贸易那种,和爱人一起走遍大江南北,在每一个城镇都留下脚印。」余夏见金情似乎感兴趣便说得更起劲儿了,「喜欢哪里便安顿下来,等到住腻了便再换一个地方。」 「呵。」金情发出轻蔑色哼声,「每一个城镇的花都只是花,山水也不过是山水,无论走到哪里都是无聊的紧。」 「是啊,哪里没有花,哪里没有草,山不过是山,水不过是水。但每一天都是新的,每一段故事都是不一样的,天高海阔,哪里都好,最重要的是和想在一起的人在一起,自由自在,不被外力所干扰,享受自己的生活...这不是很美妙么?」 「你想在一起的人是王慕倾,你把王慕倾当爱人,她的爱人说不定另有其人,我很好奇,到那时你还能像现在这般的心境么?」 「如果那时她亲口告诉我她爱其他人,我想我会成全她!」 「哦?」金情表情意味深长,待余夏离开后,她把手按在心口上方,嘀咕道,「余夏可不如你这般坚定呢!她要成全你和别人呢,你听见了么,王慕倾!」 第159章 「大将军吴勇听令, 给你五千精兵,今夜给朕守住皇城。」皇帝背手而立,龙颜肃穆, 对着身穿铠甲的男人,「朕知道五千人属实为难你了, 对方多少人,什么来路, 都不清楚,只知道这伙贼人要在今夜动手, 不过你也不必担心,我已经召回了离我们最近的守军,只需要爱卿守住今夜,天一亮, 援军一到,前后夹击定能清缴所有的贼人。 「五千足够了, 不过,臣请求圣上恩准, 让一个人当我的副将。」吴大将军面露忐忑。 「吴大将军放心, 只要是你看上的人, 哪怕他现在被关在大牢里, 朕也会恩准做你的副将。这次皇城的安全、朕的安全就都在你手上了。」 「誓死守护皇上。」吴大将军身上的铠甲相撞的声音越来越远,屏风后面的人出来,「皇上为什么允许那个人到吴勇手下去,在我看来,这里面会有隐患。」 「他不参加这个游戏, 朕又怎么知道这个人以后还能不能用。」 「皇上圣明。」 「你呀,平时领兵的时候多, 不明白人的复杂,你看他忠心赤胆,但不一定永远如此。」皇帝笑着「但我知道卿对我会永远忠诚!」 景王严肃的说道,「我永远忠于陛下,守护陛下。」 ———————— 吴勇在宫门二楼上巡视了一圈,他扶正一个小兵的头盔,然后吼声,「都给我精神点。」 「是!」 「给我大点声!」 「是————」刚才还昏昏欲睡的士兵们以长矛敲地震响,高声吶喊,士气大涨。 吴勇又带着手下去下面巡查了,他远远的看见一小队人,小士兵在领头儿耳边说了一句什么,领头儿眼睛瞪得老大,然后便转身要走,吴勇及时叫住了他,「余邈,你作何去。」 「吴将军,我家里有点事,要告半天的假!」 「准了,去吧。」 吴勇看着余邈匆匆忙忙往回走,他还听见余邈说,「你确定是一样的毒?」他摇摇头,「朝廷里这么多,心不在此的人!」属下问他,「将军,我们接下来去哪?」 第355页 「去请,我的副将!」 看着吴勇走远了,城楼上的小兵松懈下来,他把手中的兵器给到旁边的人,然后痞里痞气的抽抽鼻子,「先帮我拿着,我去买点牛肉。」对方小声说道,「别去了,将军刚嘱咐过,谁也不能离开。」 「我去去就回,再说今晚不换岗,要一直熬到明早,光靠那些馒头大饼咋熬得住。要是有人问我,你就说我去了茅厕。」 「行吧,那你快点。哎,你给我也带点吧。」 「好嘞!」小兵跑到最近的酒家,高喊一声,「两斤牛肉,给我包好。」而后左顾右盼,上了二楼雅间。他轻手轻脚的推开房门,对着里面的人恭敬的说,「您有什么吩咐?我不能呆太久。」 「今晚混乱之际,你给我除掉余夏。」白芒面无表情的说道。 「白姑娘,我之前确实匆匆看过她一眼,但那已经是去年了,现在连她是什么样都不记得了,这万一杀错了可就不好办了。」 白芒把一锭金子放桌角,她指着窗外,「那就是余夏。」 小兵忙把金子揣好,然后从开了一半的窗看过去,他看见正在瓜果摊前左右打量的人,他点点头,「好嘞!」 「那个金子只是定金。」 「放心吧,今晚必定干净利索!」小兵乐乐呵呵的下楼去,给了一两钱,抱着牛肉欢欢喜喜。 {余夏,你终于可以离阿情远点了!} 白芒脸上露出得意的笑。 余夏在水果摊前站了好一阵,她根本没留意到自己斜上方窗里坐着的白芒,她现在脑子里是又清晰又混乱,「萧山,刚才巡逻的兵卫,过去了几趟?」萧山挠挠头,「三趟?四趟?」 「不对,共六次,还不是同一队。」 「这么短的时间?怎么这么多次。今天确实有点反常。主子,要不你去柳姑娘药铺等我,我先去打听打听。」 在柳枚的药铺里,余夏急得像个热锅上的蚂蚁,她总觉得自己眼皮在挑,不停的揉着眼睛。 「我说你歇会行不行啊,你绕得我眼睛都要花了。」李公子一边捧着医书,一边烦躁的说,他在京城里置办了一间大宅子,但除了晚上睡觉,他基本都在柳枚这里学医,用他自己的话,他要来个中西医结合来治余夏老婆的病。 「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恐怕金情和白芒今晚就要行动了,皇帝一定是捕捉到了什么。我知道她们准备动手,但真没想到这么快。是我大意了。」 「你别瞎想了,吉祥物在这里你怕什么。再说造反也需要准备的,你老婆一点动静都没有,我看她不一定今晚动手。是那皇帝胆子小,早早部署也没错,我们现在还是研究研究怎么把你老婆给治好吧!治好了她,这难题就迎刃而解了。这么多人格都需要你哄,作为男人,我真替你累得慌。」李公子转头问柳枚,「哎,柳大夫刚刚你说的诊脉,你能再说一遍么。」 李公子的话有小小的安慰到余夏,直到萧山回来。 「倒是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和每天一样,但是刚刚听看门的士兵无意中提起,皇上今天单独召见了吴大将军。不过这应该也不重要吧!」 「什么?他召见吴大将军,那景王呢!」 「景王前两天就离开京城,听说是边界地动盪,应该是平乱去了吧,主子你前几天忙着王晋和的事,可能没注意。」 余夏又开始左右踱步,她咬着拳头很久,得出结论,「金情若不是今天动手还好,若是今天动手必死!皇帝一定会让吴大将军守住城门,还会说援军马上就到,他也一定会拼死守住,但这也是为了给人一种假象。从来没有什么援军,当金情的人,士气大震之时,必定全力以赴进攻大殿,甚至皇帝的寝宫,胜利在望之时,他们关门打狗,他的精锐从来不是吴大将军,而是景王!」 「只要看住金情,今夜不让她出去,群龙无首,这事多半就解决了。」柳枚冷静的分析,李公子附和着,「对对对!」 「问题是我无法看住她,谁都不能。」余夏无奈。 「这事儿多简单!」李公子耸肩,如此轻松的说道,「给她吃点安眠药,让她一觉睡到大天亮,事情就解决了。」 「我不可能日日都让她睡过去。」 「其实我一直有一个想法没有说,余夏,你有没有想过和金情...发生那件事呢!你先别急,你听说我。」李公子解释道,「如你所说,王慕倾的主人格、附属人格的情绪能左右人格的变换,那你有没有想过在那个的时候,把你老婆唤回来!我知道你觉得很别扭,但事情反正都到这份上了,不如就趁着今天试上一试!」 「在她睡梦里?我...」余夏都不敢说下去。 「我这里有一瓶安神的药,吃过之后不会完全睡过去,头脑也会清醒,但手脚会发软,难以站立,若是她不愿意和你...你也可以守着她,安全的度过今晚。等到明天,我们再想办法。」 「柳大夫靠谱。」李公子竖起了大拇指。 余夏犹豫的接过药瓶,塞入怀中。 「您怎么来这了!」幻秋有点意外在厨房看见余夏,余夏的尬笑,「突然之间有点饿,就来找点吃的。你端着茶水去哪啊?」余夏随便拿起勺子在锅里戳了两下。 「我要去给小姐送茶水,没关系我先给您拿些糕点,姑爷可别吃太饱啊,再过一个时辰,就到了晚饭的时间。」 第356页 「行,那你帮我拿吧!」 幻秋专注于拿糕点,余夏背过身去,悄悄掏出药瓶。 饭桌旁,余夏盯着那壶茶水出神,金情突然放下筷子靠过去,「你今天...很反常...」 「哪有?」余夏尴尬的往后退,实在是金情贴得太近。 「是嘛!那你今天怎么突然要和我一起吃饭了。」金情又退了回去,她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咦?」 「怎么?」 「茶水,凉了。」 「那我帮你换一壶吧。」余夏拿起茶壶,等走到门口时又被金情叫住,「还是别换了,凉茶也不错。」金情一饮而尽,感嘆,「确实更解渴。」 余夏低垂下眸子,夹了一口菜吃。 金情按着眉心,打了个哈欠,「怎么今天有些睏倦呢。」 「那就去床上歇息一会儿吧。」 「那你陪我么?」金情把手递出去,余夏嗯了一声,把扶她到床边,倒下去的瞬间金情勾住余夏的脖子,她把余夏拉得很近,几乎嘴唇贴着嘴唇。她们的眼神交汇在一起,金情笑,「那杯茶?」 「茶里没有下药。」余夏的确犹豫过,但在最后一刻,她还是没有那样做。金情眨眨眼表示不解,随后她问余夏,「你可以亲一下我么?」 没等把唇贴了上去,余夏竟然发现自己的全身突然没力,整个人压在金情身上,金情推开她,俏皮的说道,「你没有下药,但是我有。」她摇晃着手里的药瓶,这正是吃饭的时候,她突然靠近余夏从她身上顺过来的,「你的仁慈会害死你。」 「金情...不要去...」余夏使出全力想要支撑起身体。 「如果我今天回来的早,我倒是真可以和你试试刚才的游戏...」 余夏眼睁睁的看着金情从房间里出去,她咬着牙,勉强拱起自己的身体,药效发作,一个简单的动作弄得她满头大汗,唯有头脑清晰无比。她支撑起身体,刚迈一步,双脚发软直接栽倒,撞到铜盆,噼里啪啦,一阵响声... ____________ 夜已深,还是白天那家酒家的雅间,白芒的位置上坐着金情,她眉眼平静的喝着茶水,和她相比白芒则显得很激动,她等这一天等得太久了,她把茶壶向楼下摔得粉碎,片刻之后,隐藏在暗夜里的人一瞬间突然涌出,他们有得是酒家的小二,有的是小商小贩,有得则是乞丐,他们卸下伪装,拿着同样规格的短刀,一齐向宫门口沖。 宫门之上,准备多时的吴大将军高呵斥一声,「放箭!斩杀乱党,陛下有重赏。」 乱箭齐发,然而箭却没有多少射中目标。要么被对方挡住,要么射出的箭软绵绵,而再看下方的人越来越多,有的已经抛出云梯... 「砍梯子,扔石头,弓箭手不要停。」吴大将军夺过旁边人的弓箭,不费吹灰之力拉了满弓,弓在他手上像被按了机关,嗖嗖嗖,一箭一人。 金情盯着宫门上的吴将军,细细品味着热茶。白芒得意的又做了个指令,又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一个燃烧的车子,两人把他顶到宫门,然后撒开丫子往回跑,只听一声巨响。 「将军,宫门要被炸开了。」守门的士兵脸都黑了。 「废物!」他把弓箭塞到小兵手里,又抽出佩剑,「留出十个弓箭手,剩下的都随我出门杀敌。」 吴大将军也是在战场上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兵书兵法理论和实践更是滚瓜烂熟,但没想到被着毫无章法的打法打得乱了阵脚,真是乱拳打死了老师傅。 「快起把其他城门的兵调过来。」吴将军冲着副将说道,对方却说,「万一声东击西,我们会很被动。」 「管不了那多了,快去。」 等副将把兵带过来,吴将军一声令下,大家往外沖,按说他的人比对方多,应该很快能阻止敌人进攻,但正相反,倒下的几乎都是他手里的兵,这精兵五千几乎都是酒囊饭袋,真正精锐不足一百,还都是他的卫兵。 酒家二楼的白芒一副自信的模样,她点燃手中的烟火弹,火光沖天。 穿着铠甲人中有一个人高喊,「兄弟们,反攻。」原本还杀敌的士兵突然间有一半转身,厮杀起同样穿着铠甲的士兵,吴将军愣了,他从未见过这种程度的倒戈。还是他年轻的副将及时反应过来救了他一命。 到底是久经沙场的将军,他很快就冷静下来,他回忆起黑夜里亮起的火光,当机立断,喊着自己的卫兵和副将,「绕过去宫门,斩主帅!」 皇帝的寝殿内,老太监气喘得厉害,刚刚跑过来差点摔倒,「陛下,宫门口,吴大将军快要守不住了。」景王扭了扭手腕,「呦,看来差不多要我出场了。」和他对面而坐的皇帝落下了一颗棋子,不紧不慢,「看样子这盘棋下不完了。」 「城门破了,阿情。」白芒满脸希望的看着金情,金情放下茶杯,问了一她这么一句,「如果没有我的出现,你现在会是怎样?」 「阿情你怎么了,城门破了,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能冲进皇宫,捉到皇帝。」 「如果没有我,你会和青梅竹马成亲,生一堆孩子,就像每一个女人那样。」 「但是你出现了啊,出现在我的生命里!那样真实的在我身边。」 「今天就到这,回去吧。」金情起身要离开,白芒一脸茫然,困惑,「为什么,我们就要成功了啊。」白芒抓着金情,卑微的祈求着。 第357页 「我从来没有说过想要当皇帝,那一直都是你的想法。」 「可你也一直默认啊。」白芒眼圈泛红。 「我的想法永远都是怎么让游戏更好玩!今天该做的已经做完了。」金情无情的甩开她的手,「你也该是面对现实了,你的游戏结束了。」 白芒眼圈泛红,她不甘,却又不得不跟在金情身后,走到漆黑的街道,看着宫门口拼杀的人,她真的不甘心。她几次回头,竟意外发现露出一个尖的头盔红缨,那里有暗箭。她刚要张口告诉金情,又远远的看见余夏被高能和萧山搀扶过来。 「阿情,我的游戏结束了,那你的呢?」此刻,柔弱的白芒楚楚可怜。 「我的游戏现在才真正的开始。」 白芒心中最后的一点希望也破灭了。 躲在角落的吴大将军暗中观察着白芒,又观察着和她说话的金情,还有向她们走近的余夏。手下卫兵问,「将军到底谁是主帅,我们先杀谁。」吴将军犹豫一下,「我杀那个披着黑色斗篷的。你们就冲出去杀了其他的人,一个不能留。」 余夏眼尖早就发现了他们,她吼道,「萧山,高能,去杀了他们。」萧山高能冲过去和他们厮杀在一起,但是对方人多,他们两人根本顾不过来,余夏焦急,「熊然,你去保护夫人。」 「可是我得保护您啊。」 「夫人要是少一根头髮,你就给我滚。」 「放心,主子,我就是拼死也不会让夫人少一根头髮的。」熊然一走,余夏瘫软的跪在地上。 熊然上来一拳,打裂了吴将军的护心甲,再一拳,吴将军吐了一口血。饶是他这等身体素质的人连近对方的身都不能。 小兵握着弓箭哆嗦的凑近,眼看够近,他拉满了弓对准了余夏,也许是前面的拼杀太血腥,让他太害怕,面对都没有移动的余夏,他竟然射偏了。萧山注意到他,抽了一把别人的剑投掷出去,正中小兵胸口。 吴将军捡起他的弓,拉满对准金情。 「金情,小心。」余夏咬着牙站了起来,她脚下发软,可却靠着意志向前迈了几步。 「受死吧!」吴将军的手刚要放开,一个陶罐在他头上打碎,血模煳了双眼,他感觉自己被人拖走。因为干扰,他的箭射偏了。 熊然空手接箭,掰断了后,把箭头插入上前厮杀的人头顶。 余夏朝着金情跌跌撞撞的走近,她想叫她不要害怕,可未开口,身体突然之间顿住,血液一点一点滴到脚面,她往下看,发现一个短剑穿透的她的心口。 白芒盯着金情,干净利落的抽出剑,转身走向宫门。 余夏感觉到胸口的大窟窿不住的往外喷血,她张口,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她的腿不由自主的跪在地上,她看着金情、高能、萧山、熊然都向自己奔来,可她的视线越来越模煳。 「我想抱抱你,情...」她再也没有力气说活,身体往后倒,她看见天上的明月,这次,也是那么圆。 哪有什么走马灯,只有一个烦人的阴间公务员在她耳边吵,「余夏,你后悔么?」 「我这一世,很值得。」余夏闭眼前,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脸,是她的爱人啊,「我不后悔!」 第160章 柳枚嘆息一声, 对着身后簇拥过来的人摇头,「回去取一套干净的衣服来吧,让她体面一点。」柳枚说到后半句, 声音都是抖的。 「主子!」萧山哇呀一声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为什么,我为什么没守在您身边。我该死。」 ——啪!一个响亮巴掌。 熊然脸上一个清晰的手印。 这个力度打下去高能的手掌麻得都没有了知觉, 他质问,「我告诉你寸步不离的护着主子, 你为什么离开,为什么!!!」 熊然的眼泪流满了脸,鼻子下面挂着两串鼻涕,因为刚刚是他抱着余夏跑到柳枚的医馆, 所以前身染了大片血迹。以他的身形、力量足够打飞高能,但他此刻偏就任高能吼骂, 也不还手。 「说话啊,说啊!平时你不是挺能说的么!」高能剑指着熊然。 「主子让我保护夫人...但我忘了, 我去保护夫人, 谁又来保护她呢...呜呜呜。」 金情刚迈进门槛就听见了熊然的话, 她脚下无意识的停住, 脸上看不出半分情绪波动。 高能把剑扔在地上,颓废的坐在椅子上,念叨着,「不是你的错,是我, 怎么没多带些人,才害了她。」大男人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可眼泪又不争气的煳满了脸。 萧山摸了一把眼泪,带着怒气的走到金情面前,「这回你满意了吧,你的游戏好玩么?你把她的命都玩没了。」 「萧山!」高能无力的呵斥他,「主子在的话,也捨不得让人说夫人...」 萧山咬着嘴唇,往外走,「我回家取干净的衣服,主子她最爱干净了。」他又抿了一下眼睛。 院子里,柳枚机械的挥动扇子,炉子里的火苗越来越旺,上面的药锅发出吱吱的响声。 「哎,药都要干了,想什么呢!」李公子笑嘻嘻的道,「你的演技真棒,把他们都给骗住了,我看这次王慕倾肯定能回来。一会儿我把他们引走,你偷偷把药给余夏送去...」 「余夏...」柳枚坐在小板凳上,仰头看着李公子时,眼泪从眼眶里滑出,「她的身体已经凉了...」 第358页 李公子一愣,而后笑眯眯,「怎么会,我们一个中医,一个西医。两个医生在她旁边,」他越说越声小,又变得不自信起来,脸上明明是笑着的,可眼圈却红了,他一边念叨着,「我可是天选幸运儿,我的朋友怎么会死。」他跑到余夏所在的房间,拨开木头桩着站着的熊然,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余夏,余夏本来就白,现在惨白如白纸。 他的手颤抖着贴上余夏的脖颈,没有一丝跳动,皮肤也冰凉,他的手指握拳,又不死心的想去触摸余夏的脉搏,他掀开被子的时候,整个人愣住。 余夏身前全都被血浸透了,就连盖住伤口的布料都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了,这是把身体的血都流干了啊,看着这副模样,李公子再也绷不住痛哭起来。好像激发了他前世的记忆一般。 他生长在闭塞的小县城,母亲一个人供他念书,他选择医生这个行业也不是有什么救死扶伤的信念,他就是想享有一份体面、又能支撑全家过好日子的职业而已。他真正爱上这个职业是在他工作之后,他喜欢对病人和家属说,「恢復得很好」。他又想起他的第一个病人,一个孤寡老人,老头而特别亲切,就像他的外公一样,老头去世那天,他一个人哭了很久,主任医师安慰他说,小伙子,看得多了就习惯了。 可他就是迈不过那个坎,每每想到之前见面时还好好的,就像这次余夏,他们下午还一起。 「她还那么年轻啊!」 「你听没听过黄泉路上无老幼?」瞳淡淡的回答。 「可是她中了重生套餐,她,她这么努力,她还在等她的爱人回来,不应该这样的。」 「上一世,你也努力,从未停止的努力,可你还是死了。重生也不是免死金牌,无论重生多少次,只要在人间,生老病死,喜怒哀乐是常态。」 「她会去哪里?」 「不知道,也许入轮迴,再世为人,也许投身鸡鸭大鹅,猫狗,臭虫都有可能,看她运气。」 「看她的运气就不咋地,或者干脆把我的套餐给她,我重新投胎,反正这样的日子我也过够了。」 瞳瞥了一眼,「不能转让。」 「我忍你很久了瞳,你就不能有点同情心么?一定要这么干巴巴的说教?你知道人之所以为人,就是因为有感情!也是,你几千年都没做人了,都生疏了。」 「做鬼不好么,人生大部分的时间都是悲苦的,但鬼就不会。」瞳冷冰冰的说。 「人是经歷者,鬼是旁观者!说了你也不懂,咱俩道不同不相为谋。你走吧,反正现在余夏也死了,也不需要你把医学书念给我们听了,咱们就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当你的阴间售后服务员,我在古代当浪荡公子。但是,想要好评,没门。」 李公子洗了一把脸,一仰头,「靠,今天的月亮真他妈圆,和那天一样。」 这夜好像出奇的静。 「怎么回事,棋都下完了,怎么这会儿没动静了。」景王脖子深得老长,他看见老太监磕磕绊绊的跑来。 「皇上,王爷,宫门守住了!」老太监笑盈盈的道,「吴大将军勇勐无比,带着亲卫去诛杀对方主帅去了。」老太监心想这不是好消息么,怎么这二位脸色这般难看。 「呦,这吴大将军原来不是个匹夫啊,还有点脑子。」景王夸赞完,又觉得不对,这样皇宫里面的奸细岂不是抓不到了,万一到时候,奸细搞个暗杀啥的,咦,不对啊,若是对方想造反,为什么不直接搞暗杀,非得搞得那么大动静去炸宫门,不是脑子有病么!景王越想越费解。但怎么觉得皇上没有留意到这个问题呢,那现在该不该提醒他呢? 「你去阻止吴将军,然后想个办法把敌人引进来。」 「蛤?」景王心想,那吴将军倔得像个老黄牛。 「必要时,杀了他。」皇帝冷着眸子,吓得景王不敢吭声,他抱拳领命,「是!」 此时的皇宫里与平时无异,太监宫女侍卫各司其职,没有人告诉他们今天会有什么天大的事发生,只有半个时辰一巡逻的侍卫被撤走了,这是皇上早就安排好的,为的就是麻痹那伙儿贼人。他接过之前交给侍卫保管的佩剑,匆匆赶往宫门的方向。 走了一盏茶时间,他听见前方吵杂,喊叫声夹杂着兵器碰撞的声音,他躲在暗处,没多久就看着那些拿着统一武器人高喊着往前面沖,吴将军满脸都是血,在后面挥舞着一把砍断了的刀,他已力竭,却仍然高喊着,「誓死守护皇上。」 景王一愣,可他还是捏紧了手中的匕首,悄然过去。 「景王?你怎么会在这?」 「我来帮你。你头上的伤口还会先去包扎一下吧。」 「别管我,我撑的住,你还是到皇上身边守着他吧,万一我漏掉一两个贼人可怎么办。真他妈的宫里的侍卫都死到哪去了。」 「这里交给他们吧...」他拽住吴将军,另一只手里的匕首紧紧的攥着。 「我不...」他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儿,他看着景王的眼睛,一时间一种恐惧蔓延全身,这是他久经沙场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时,在朝堂之上面对文官刁难时,被奸人陷害时,从未有过的恐惧。他呆呆愣愣,「啊,好。」 他的巨大身躯,被景王轻轻拉走。 他在屋顶之上,看着太监、宫女、侍卫、他的兵一个个的倒下,血流成河。 第359页 「你的头怎么弄的?」景王冷冰冰的问。 「啊?被...对方的兵器打了一下,可能是太疲倦,大意了...」他的眼睛看向皇帝的寝宫。 「吴大将军立了大功,也受了重伤,最好休养一阵子。我还有事,就不陪你了。」景王潇洒的跳下去。 吴将军看着贼人越来越多,还有一些太监、侍卫加入了他们,走在他们最前面的是一个白衣女子,她犹如仙子,款款而来,走入皇帝的宝殿... 白芒仰头看着阶梯之上的黄金雕龙座位,「呵,这就是皇帝的座位?」她一步一步走向她梦寐中的位置,她回想起许多年前: 「阿情,你出现的时间为什么要分给王慕倾一半,我都不能时时见到你。」 「这世间那么无聊,要那么多时间做什么。」 「这世间有多少有意思的事啊,多美好啊!」白芒含羞道,「春天可以去踏青、赏花,夏天放河灯,秋天就去采枫叶,冬天赏雪、堆雪人,每一件事都那么有意思,其实做什么都好...只要能永远在你身边...」 「我是不可能永远在你身边的。」 「为什么?」 「你会成亲,然后生一堆孩子,当一个贤妻良母,以后围着孩子转,别说踏青,游玩,一年四季连门都不会常出。而王慕倾也会如此。」 「我们可以不必如此。」 「不是不必如此,是早晚会是如此...」金情面无表情。 「我们,我们可以出走。我们到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隐姓埋名,我扮作男人,我们像夫妻那样生活好不好。」 「你祖父会把你抓回去。你没有权力,而你祖父有。」金情起身离开。 「那我就变得有权力,我当上皇帝,或者你当上皇帝....」 白芒脸上带着微笑,却流了两行泪,她又蹬上一个台阶,皇位近在咫尺,她耳边又响起那次: 「我不要和孟怀靖成亲,阿情,我们走吧?」她哭得那么伤心,眼睛红肿。 「不要。」 「可是我喜欢你啊...」 「我不喜欢你。」 白芒抚摸着座位上的那条龙,泪水滴落在手边,血滴又滴在泪水旁边,她的脸上挂着泪,嘴角滴着血,而一把箭穿透了她的胸膛。 好累啊,好想睡觉,眼睛都睁不开了,算了,闭眼吧,至少在梦里的阿情从来不会甩开她的手。 「爹爹说爷爷是这世上最厉害的人。」 「傻芒儿,爷爷不是最厉害的人啊,皇上才是这世上最厉害的人。」 ...... 景王拔出白芒身上的箭,嫌弃的把她踢开,「呸,你也配坐龙椅?来人把尸体抬走,让人把龙椅上的血擦干净。」 ——————————— 老太监端来一壶热茶放到皇帝面前,「景王已经把所有的贼人都解决掉了,他让皇上您不用担心。」 「我像是在担心么?」 老太监一身冷汗,「圣上您乃仁君,自然无需担心。」 皇帝冷哼一声,喝了一口茶水,她皱了皱眉,「这茶?」 「这是娴妃娘娘给您的,哦,老奴已经用银针试过了。」 「她?她来做什么?算了,让她进来吧。」皇帝不悦的看着金瑾娴,「你不在后宫照看皇长子,来这里做什么?」 「皇长子出生已几日,但皇上从未去看过他,也未给他取名字。臣妾所以才大着胆子来此。」 「这皇宫也是有皇宫的规矩的。」他不满的看着金瑾娴,他眼前的金瑾娴突然变成两个,一瞬间,天旋地转,他看着手边的茶水,「你?」他四肢绵软倒在地上。老太监大喊着来人啊,被金瑾娴几鞭子抽死。 「你是为了余夏?」皇帝眼中充血问道。 「我是为了我的孩子。」金瑾娴捏着皇帝的下巴,「他爹不要他,我不能等着你杀了他?」 皇帝一脸的难以置信,「我怎么会杀了他?」 「因为你知道他不是你的孩子,你只是把他当做稳固江山的工具,一旦你有了真正属于自己的孩子,你会眼睛都不眨的杀了他,你不会管他是不是个小婴儿,你会像今天一样,借着清除乱党之际,把你怀疑过的人都圈进这个圈套里,相互残杀,玩弄于你的股掌之间,这就是皇帝的权衡之术。」 「你觉得他不是我的孩子?他不是我的孩子,我会费尽心力的把你弄个到宫里?」 「那是因为他是我和余夏的孩子,早就有传闻说你喜好男色,真是噁心!」 皇帝大笑,「你和余夏有孩子?你和余夏怎么会有孩子...」 「别跟我提那个人渣。」 「真是...可笑,你这辈子都不可能怀上余夏的孩子,因为啊...她...啊...哇。」 「给你服的是哑药,没办法怕你乱说话。辛苦你忍着点了。」她掏出匕首一下子扎到皇上后背,皇帝疼的头上出了一层汗,然而因为吃了哑药,只能发出呜呜的叫喊。 金瑾娴把起身把茶壶茶碗摔得粉碎,大喊着「来人啊,皇上被贼人刺杀了,快去请太医。」侍卫惊慌的去找太医,趁着空挡,她嘴角带笑,「放心,你不会有事的,毕竟太子还小,江山还需要稳固。」 —————— 柳枚拿着萧山送过来的衣服,「李公子,你先迴避一下,我给余夏换身干净的衣服。」 「柳大夫,应该是你迴避一下才对,这男女有别,我和余夏都是男的,我换更合适。」李公子抢过柳枚手里的衣服。 第360页 「医者眼里可没有男女。」 「你说这话,我认同,但这凉了好一阵了,四肢都僵了,你一个女的确实不好弄,要不咱俩一起来吧。」 「啊?还是我自己来吧,就算死了,也应该有尊严的,我想余夏可能也不愿意你给她换。」 「你问过她么?她回答你了么?你一个姑娘,怎么这么热衷给男人换衣服呢,我来!」 「你真不合适!」 「你才不合适...我来换,你出去。」 「这里是我的房间,你才该出去...」 床上的人手指微微动了,真是够呛,睡个觉也不得安生,余夏扶着额头,看着自己身上盖着的血染红的被子,又摸摸身上全是干透了的血。她想起来了,她被人捅了一刀,额,真够倒霉的。 她看着在门口推来推去,争论不休的柳枚和李公子,气虚的说,「喂,你们两个管我一下,至少把我伤口包一下再争论!」她第一次看见两人的眼睛同时变得铜铃那么大,李公子大叫一声,「诈尸了。」柳枚更是腿软的,一屁股坐在地上。 过一会儿,她看见五个人,十只铜铃。 第161章 「主子, 你怎么又诈尸了!」萧山手里拿着烧火棍,眼睛红肿着。余夏心想,什么就「又」, 怎么就「又」,再说她也不是诈尸, 她不是活的好好的,除了有点虚, 没有力气之外。 「我渴了,给我倒杯热茶。」余夏说完话, 他们五个竟然没有一个动的,她想着算了,求人不如求己,自己下床倒吧, 结果刚站起来就一阵头晕眼花,直接摔个大马趴, 一抬头髮髻还整个散掉。 「啊!呀呀!」熊然那么大一个块头吓的竟然哭了出来,他紧紧的抱着高能, 连哭带喊, 「主子, 是我对不住你啊, 我错了,我不应该抛下你之后去保护夫人,再有下次我一定保护你,才不管什么夫人不夫人,你是我的主子, 她又不是。」 余夏心想这是把她当鬼了,她作势伸出舌头, 做了个鬼脸。四人又是一阵哇呀,只有高能想说话,奈何被熊然勒得差点背过气去,他咳嗽着,断断续续说道,「有影子啊!」 到底是经歷过生死,又常与瞳那个死鬼一起,李公子最先反应过来,余夏应该是没死。 「一定是瞳,一定是瞳救了你。」李公子又是拉余夏的手,又是要抱余夏,幸好被柳枚及时推了出去,「我得马上帮她诊治,你们该上哪就上哪去。」李公子不服,叫嚷着我也是医生,被柳枚一句话噎了回去,「你现在最多算学徒。」 屋里只剩下她们两人,余夏自在多了,她小心翼翼的揪着被血染透了的衣服,「快帮我看看伤口。我觉得很严重,都没知觉了。」衣衫已打开,柳枚瞪大眼睛,难以置信。 「喂,我说你盯着人家胸可不好吧!」余夏急忙遮住,「你可不要对我有想法。」 「你有什么可看的!」柳枚看傻子一样,「你自己看看。」 皮肤白皙,竟然没有一个破口,余夏又摸了摸,「伤口呢,我记得我被捅了一刀,是刚才在做梦,还是现在在做梦?」 柳枚把手指放在余夏的脉搏,随后咦了一声,「奇怪,之前我察觉到你体内有毒,这次竟然查觉不到分毫。是因为这次的原因么?」 余夏发觉柳枚眼睛亮着光,看她就像看大罗神仙,有什么金刚不坏之身似的。她当然知道自己不是,而她更愿意相信她能活过来是因为瞳。 「这次你可得好好感谢她,没想到那个死鬼那么有人情味,我把她召出来,你好好谢谢她。」李公子这般说着打了个响指,只是房间里空空如也,他又试着用燃烧写着符咒的纸召唤,但房间里始终就是余夏和李公子两人,李公子着急的道,「糟了,我刚才骂她来着,说以后都不想看见她,她应该是生气了。」 「也许,她在忙吧,毕竟售后也得拼业绩,你要不要给她个好评?」 「好评,现在就好评,我多写点字,但我得先睡觉。」 「对了,我老婆呢?」 「哪个老婆?你要是说的王慕倾,她没出现过,金情嘛,刚才还在呢,这会儿,怕是走了。你刚才凉了,谁都没注意她去哪了。」 真是让人操碎了心。 刚捡回一条命的余夏跌跌撞撞的出去找,她真怕金情又有什么惊人的行动。此时,天刚有一点青色,离天亮也就半个多时辰,可去往皇宫的那条路早已堵得水泄不通,各色的轿子、马车停滞不前。 余夏听见赶马的小厮和轿夫争执谁挡了谁的路,谁先过去。她看见轿子里的人,穿着四品的官府,扶着官帽跑得飞快,甚至还有瘦皮猴的家僕背着鬍鬚都白了的老臣赶向皇宫。 宫里发生了什么大事?按理说如果白芒的计划失败,大臣们应该不会这么紧张,余夏来不及多想,她和高能、熊然、萧山四人分头去找寻金情。 街边,早起的小摊贩已经打着哈欠支起了屉笼,那边又有人一边卸着门板,一边和人耳语,「昨晚,你听见什么动静没有...」 「好大的声响,好像是那边发出的。」两人又顾忌什么,各自忙活起来,不再讨论。 余夏沿着一条一条路找,可都没发现金情,天已大亮,就连行人也越来越多起来。 「姑娘,新出笼的热乎包子,你到底要不要啊,你都在我这站了半个时辰了,你不买别打扰我做生意。」摊贩很大声的说,余夏下意识的回头,竟发现面无表情站着的金情,余夏疯了一般的冲过去紧紧的抱住她。 第361页 「金情,你吓死我了,我以为你...」我以为你发疯去那皇宫里作死。 被抱住的金情眼睛短暂的放空了一会儿,她的手微微抬起,又微微放下,随后又变得清明。余夏也很快松开了她,又看她眼神平静,不似风批状态,她有些不经大脑的询问,「王...慕倾」 余夏问完她就后悔了,她看见刚才还在茫然状态下的金情又露出嘲讽的笑意,「你把我认做她?」 「啊,我一时间叫错,我,我,不是故意的。」余夏去拉她的手,被金情盯着,「我允许你了么?」余夏缩回手,打着哈哈哈,随后又像个小媳妇跟着她,她自嘲舔狗舔狗一无所有,被金情瞪了,「你说什么?」 「我是问你要去哪里?」 「回家。」 「回家好啊,我们一起回去。」余夏心想舔狗就舔狗吧,她真怕金情这个疯子把命为玩没了。 那之后的几天里,金情并没有再提那夜皇宫的事,城里的传言并不少,说是有一伙儿贼人夜闯皇宫,连同宫里的内应,先向皇帝下毒又刺杀皇上,幸亏皇帝福大命大,只是身体受了重伤。 而至于刺杀皇帝的贼人只说是全都殒命了,却也没有追究到底的意思,大概率就那么不了了之。 余夏有时候会想起白芒,她不知道在死前,白芒是否后悔,但无论后悔与否,都与她没有关系了。再一次经歷了死亡,余夏已经顾及不上太多,她恨不得每天每夜眼睛都不眨的看着金情,什么都不如稳定炸弹来得重要。 余夏观察她,想要找到金情的喜好,她带她去郊外,绿树环绕,小桥流水,她问她,「这里的景色美么?」 金情反问,「你觉得这里美么?」 「我觉得挺美的。」 「若要是和王慕倾来呢?」 余夏愣了一下,谨慎回答,「无论我和谁来,这里都是美的,如果要是她的话,可能会更安心,更舒服吧。」 「无论我和谁来,这里从来都不是美的,在我眼里,所有都无甚差别。」 金情没有喜欢的东西,给她山珍海味她吃,杂粮饼子也能吃,不喜欢游玩山水,却又能看着两只青蛙打架很久,她有她的偏执,穿黑色的袍子或斗篷,一直在追求好玩的事,她的世界好像只有好玩和无聊两种区分。一个人的世界究竟得多乏味才能靠着这个活着,可既然这么乏味了,为什么那么努力去找寻支撑自己活下去的「有趣」。 「你听没听见我说话,我说我能治你老婆了。我不光能让她回来,我还能让其他的人格都消失。」李公子很是得意,看余夏没有他预想的那般开心,以为她信不过他的医术,他解释,「放心吧,我不给她吃药,也不给她扎针,我给她催眠。没有什么危险,我有十足的把握,唤不回王慕倾,我把头给你。」 「可是...」 「你不会是捨不得了吧?不过,也是啊,一个老婆变一堆老婆,还各有各的特色,多有意思。算了算了,你就这样吧,就是小心点金情就行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既然金情是王慕倾的一部分,那金情是不是也有权力选择留下来...而其他人格也想要留下来?」 「你又和金情共情了?她差点搞死你。她把皇宫当唱戏,把天下的安危都当游戏,你说她有权力,你没问问王慕倾呢,你问问她愿不愿意把「身体」交给别人,而且难道你不想让她回来,然后当面问问她到底是不是真的爱你么?」 旁观者轻,李公子的话好似有那么点道理,余夏点头,「好,那就试一试。」 「我回去准备一下,明天一早,你就说带她到城郊踏青,我今晚出城在那边等你们,这样她应该不会起疑。」 「好。」 告别了余夏,李公子又麻利的准备了出城的马车和所需要的东西,检查了再三,他去了酒馆吃了晚饭。 天刚擦黑,他叼着狗尾巴草回来,却看外面连个迎接的人都没有,而屋内却闪着明亮的烛光,「来人啊,来人!公子回来怎么连个人都没有!」他吐了嘴中的狗尾草,大摇大摆的推开房门,「怎么会...」 「爹爹...」小男孩哇哇大叫。李公子一脸懵逼,再看整个屋子绑满了人,这不是他远在南方的十几个妻妾,一群嗷嗷待哺的孩子。再看坐在太师椅上的不是金情又是谁! 「你太过分了,祸不及妻儿。你是不是君子所为。」 「你们私下里不是叫我疯子么,你跟疯子讲君子?」金情拿着锥钉抵在李公子妻子的咽喉。 「别,你想让我做什么?」 「杀死我这个身体的所有人,包括王慕倾!我要这个身体只属于我。」 「我哪有那个本事啊。」李公子连连后退,「没有那本事,没有。」 「可是今天下午你对余夏说,你有十足的把握。」 李公子确定这话只和余夏一个人说过,而且说之前还确认了周围并没有别人,没想到金情这么神通广大,他咽了一下口水,犹豫着,若是真的那么做,余夏会恨她一辈子的。可是不做,她的老婆妻儿怎么办。 见她犹豫,一个年轻的姑娘掏出匕首,作势就要捅他儿子。 「别,别!!!我做,我做。」李公子默念,{兄弟我对不住了。} —————————— 余夏几乎翻遍了整个京城,就是不见金情,眼看又是深夜了,经过了那天,她简直像入了深夜恐惧症,她懊恼自己下午不该出去,让金情脱离她的视线。 第362页 「宫门那边没什么动静,夫人应该没去那。」高能向余夏报告。 「客栈那边没有。」熊然说道。 「夫人能去哪呢,我连柳姑娘的药铺都去了,还是没找见。」萧山挠挠头,这一句话惊得余夏头皮发麻。她骑上快马直奔李公子的临时住所。那里大门被从里面插住,任余夏怎么砸门都没有人来开门。 院墙太高,要爬上去,对她来说几乎不可能。她憋足了一口气,一脚踹上了,腿震得麻了,然而大门纹丝不动。这大门对她来说想踹开是没有可能的,她环顾四周,搬来了一些废弃的木桶,稻草,把它们垒得足够高,才爬上那院墙,跳下去的时候,裤子还颳了一个大口子,露出半截细腿。 她跌跌撞撞,跑到屋里,发现一屋子的女人和孩子,李公子跪在地上哭丧着脸,他对余夏说,「兄弟,对不住了。」 只见金情从里屋出来,她瞥了一眼余夏,毫无表情的撞上余夏的肩膀,没有驻足半刻,余夏扶着门框,双眼无神慢慢坐下。 第162章 燕停阁的生意越来越难做, 之前的几个月利润微薄,这个月更是入不敷出。高能提议关停燕停阁,萧蒹言辞激烈, 「我不同意!」 在起步的时期,余夏确实做了很多, 可是之后的所有,几乎都是萧蒹在掌事, 尤其是余夏离开的那段时间,萧蒹一个人经过京城官员大洗牌, 旧贵族没落,新贵族起势。别人家一朝才经歷的事,她不到一年里全经歷过,但她都挺住了。燕停阁、燕停苑的每一层楼, 每一个茶杯都是她的心血,她的理想得以施展, 她的地位因此而提高。别人一句轻飘飘的话,怎么可以什么尝试都不做, 就这样将她心血毁了, 她绝不会同意。 「我们可以做做别的生意!」高能试图说服萧蒹。 「例如养猪!」熊然高兴的提议, 又被熊然蹬了一眼, 不敢再说话了。 余夏看着楼下帮忙招揽生意的女人、孩子,听见蒋嫂子叫嚷着让孩子们吃饭。这里关了的话,他们就没有家了吧,对于有钱人来说不过是关了一个买卖,并不打紧, 对于他们来说则是失去了遮风挡雨的家。 「继续开下去吧。」余夏知道她的买卖不会再起来了,近一年京城里人的变化太快, 前一天他还是权臣,后一天他就入狱,隔了一段时间又没事了,皇帝搞权衡,大臣们明争暗斗,也没有精力、没有钱去享受了。而且因为闯宫门的事,京城的宵禁会更加严格,那更别提大老远去燕停阁消费了。 再换别的行业也是如此,金瑾娴成了贵妃,他的儿子是储君,金家越得势,余夏的处境就会越艰难,余夏其实动了离开京城的念头,可王晋和出狱时,有一个条件便是王晋和这辈子不能离开京城。 眼下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余夏这般想。好在她还有积蓄,她之前挣下的那些钱应该能维持个几年。 忙了一阵子,余夏傍晚时才回去,她见到王晋和在餵她们那一群兔子,起先那些兔子还混在一起,后来干脆又混养了,她又想起两只小兔子刚来时,王二娘那模样,顿时又觉得有点好笑。 「天天往外跑,别被偷了家。」王晋和抱起一个兔子,和兔子说话,余夏本来没以为是在对她说,直到她看见金情和一个男人在说话,对方的穿着简单,应该是个家僕,但看着脸生,没什么印象。 「小生第一次见小姐就觉得您是最美的女人。」那茶里茶气的、矫揉做作的话差点让余夏把中午饭呕出来,偏偏金情没有表现出不悦,反而平静的看着对方。余夏确定刚才王晋和是在提醒她,她转头问,「王老头,你女儿你不需要管管么?」 「我这个当爹的,只管女儿开不开心,至于谁让她开心,并不是那么在乎。」王晋和出狱后变得没有以前那么锋利,满头是刺儿了,大概人老了,变随和了?但他也并没有变得很热络,他们没有时不时凑在一起吃饭、说话,依旧如从前每顿饭都各吃各的。同住一个宅子,有时候几天都碰不到面。余夏觉得王晋和知道了现在的人不是王慕倾,他只是装不知道而已。 也没什么关系,反正也指望不上。 王晋和看余夏赶苍蝇似的赶走了金情面前的男人,然后拉着金情气鼓鼓的回房了。王晋和摸摸一只瘦的白兔子,「吃吧吃吧。养得肥肥的,好当下酒菜。」 余夏把金情摁在椅子上,她面对金情,心里有气又别扭,想要和她讲道理又觉得说什么都是行不通的,可是好气,「那人谁?」 「我不是王慕倾。」言外之意我不需要向你解释。金情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惹得余夏哑口无言,她对金情情感复杂,她明确的知道她不是王慕倾,明确的知道自己不喜欢金情,金情也不喜欢她,但她就是不许她接受别人的殷勤,或许,她就是默认为眼前的人是她的,对这副长相,对这个身体,以及身体里的每个灵魂的占有欲相当强。 「我知道你不是王慕倾。」 「然后呢?你还要在我身边,即便你知道我杀死了这个身体里所有的人。」这句话真是一针见血,余夏不知道如何回答,在外人面前伶牙俐齿,偏偏在她面前矮了一节,但她已经不能再退了,她知道这一退,不光会把金情退走,还会把自己的勇气也消耗光。 「金情只是金情时,那你要不要试试爱上我看看,之后,你会见证很多有趣的事。」 第363页 「我也可以找别人试。」金情笑着,笑得如此,灿烂。 又是一年中秋佳节,白天里就很热闹,尤其街上的小孩都多了起来,但对金情来说没什么影响,她好像从来就不喜欢热闹,哪怕身处在闹市,也不会被环境所感染,她像是在享受孤独,又有点惧怕孤独。不只是她,好像王慕倾所有的人格皆是如此。、 「吶,我找人定做的!」余夏把一件黑色的斗篷放在金情面前,斗篷布料舒服,细细抚摸才会发觉上有暗暗的花纹,胸前还绣了一朵金色的海棠花。 金情眉头微扬,带着浅笑,「谢谢。」 这一声谢谢吓得余夏嘴里的茶都喷出来了,金情说谢谢应该不是真的要谢,果然当天傍晚,她就换上的余夏送的斗篷,和一个男人热络的聊天,余夏咬牙切齿,断定她绝对是故意的。 「子州来府上数日以来,常常看您一人总是孤零零的,我要是姑爷,有小姐这么漂亮的娘子,定要日日守在身边。」林子州的父亲原本和王晋和有些相熟,林家经营一个小的绸缎庄,家道中落,父母亲相继去世,便来京城投奔王晋和。他来王家住了有小半年了,又觉得自己有手有脚,不能吃白食,便主动提出要在王家做家僕来抵消食宿。 面对林子州的话,金情没有打断,而是含着笑的听下去,真的就是算是热络的表现了,要知道她要是不想听,是真的会用锥钉插他舌头的。 「子州从小就脸皮薄,一和女子说话就会脸红,慕倾小姐,你不会觉得这样的我讨厌吧。」 「没有,你很有意思。」金情的这句话,真的算是最大的褒奖了,这让余夏当场暴走,她走到他们面前,「你们在说什么?」 林子州怯懦又恭敬的说道,「姑爷,您回来了,刚才慕倾小姐找我聊天,我们就小聊了几句。」说着脸就红了,要是没目睹他们的说话的这个过程,余夏还以为金情欺负他了呢。 「聊完了?聊完了就快滚。」余夏只是说得声音大点,那林子州再抬头却双眼通红,他委屈的看着金情,下巴都颤抖了。 这可真是好演技,燕停苑的戏,他不去演都可惜了。 「和那个男绿茶说话,你也能说得下去?」 「哦?那种说话方式叫『绿茶』?」 「你别管叫什么了,我问你,你到底搞什么鬼,为什么要搭理那男的?」 「我想和他试试啊?」 「试试?试你个大头鬼,他有什么好的,说话油腻腻,听他说话,饭都吃不下去了。看他一眼,熊然都变得可爱了。」 金情点点头,「那就再换个男人。」 「不行!你只能试女人。」余夏慌乱,「女人是香的,男人臭,体验感不好。」 「那就你吧!」 「啊?」 「或者幻秋?」金情细想她身边,还不差的就只有这俩。 「我,我,我,我最香。」余夏举手。 「现在,回房。」 「现在?」还没赏月,还没吃月饼呢。「啊,来了。」 一进屋,余夏就被拽上了床,她还是没有想明白怎么的就到了床上,金情的思维跳跃程度永远超出了余夏的想像。 金情压在余夏身上,她寡淡的道,「你,吻我?」见余夏迟迟没有动作,她流露出不耐烦,余夏生怕她开口要换人,「在此之前,我们最好洗个澡。这样会更香。」 「那你洗得干净点!」 余夏松了一口气,其实刚刚如此破坏气氛是因为害怕,她绝对相信要是金情在过程里有一点不开心就会拿锥钉戳死她,想来她应该不会洗完澡还带着锥钉。 余夏洗完澡回房,床上的纱幔已经放了下来,余夏准备弄一点安神的香,搞点气氛。她翻找抽屉,拿出香薰的时候手指夹了一个手绢,连带出一个什么东西啪嗒掉在地上。 是她送王慕倾的簪子。 她轻轻抚摸,满目柔和,而后又重新翻找出自己的那只,两只重新包在一起,放回原位。 香被点燃,余夏还扇了扇,整件房间都带着淡淡的香味,她吹熄了蜡烛。 余夏,皱着眉毛,嗯...攀上高峰之后,又跌入万丈深渊。 她和金情做了。 皇宫里面,金瑾娴拿着羹匙给皇帝餵药,皇帝双目圆瞪,恼怒的别过脸去,他的嘴角还流着口水。 「圣上,您不喝药,龙体怎么能恢復得好。你就是为了天下苍生也要好好珍惜龙体啊。」 皇帝死死的咬住羹匙,怒瞪金瑾娴。 「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小申子,为圣上吃药。」 「是,娘娘。」小申子一使眼色,两个小太监按住皇上,一个小太监捏住他的嘴,小申子直接往他嘴里灌,一边灌一边还说,「圣上别怪娘娘,娘娘是为您好!」 皇帝一阵剧烈的咳嗽后,浑身发抖。 金瑾娴冷眼的看着他,冷漠的转头,「回宫」。 小申子尖着嗓子说道,「你俩留下来,小心伺候着皇上。」他们走后,其中一个小太监说道,「你去把他扶起来。」另一个小太监坐在桌前剥花生,他翘着二郎腿,「要扶你自己扶。你干爹留我在这,不是让我干活的。」 小太监没说话,乖乖去扶皇帝,皇帝一边抖一边甩开他,他发不出声音,唯有用眼神表示愤怒。 「皇上!」小太监拿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我是胡太医的儿子。」胡太医年过半百才迎来这么一个儿子,一直养在乡下,鲜少人知道。可为了解救于圣上,胡太医竟然亲手将他送入皇宫当了太监。 第364页 「小海啊,这就对了,你就乖乖跟着我混,我保证吃肉的时候,少不了你的肉汤。」小太监抖着腿,「等以后,我干爹当了宫里的大总管,咱也换身衣服穿,到时候你给我提鞋,哈哈哈。」 胡海平静的从怀里掏出一个药丸递到皇帝嘴边,皇帝恶狠狠的等着那个说大话的太监,一口把药丸吞了下去。 ———————— 寝殿内,摇篮里的孩子睡得香甜,金瑾娴满脸柔和,她哼唱着轻曲小调,没有人交过她,但她好像不知不觉间就会了,她会成为一个好母亲,就像她的母亲那样。屋顶上轻轻响动,金瑾娴眉头微蹙,「你们下去吧。」 「是。」宫女小太监都褪下,伺候皇长子的奶娘小心翼翼的问道,「老奴伺候皇子殿下。」 「不用,今晚他跟我睡。」 不多时,一个身着夜行衣的人从窗口翻进来,金瑾娴未回头,却开口,「你迟到了。」 「宫里守卫比以前多了一倍,巡逻的侍卫也多了几班...」暗卫满头是汗,后背上的汗已经湿透了夜行衣。金瑾娴不理会他的解释,她只关心她交代的事,「余夏今天做什么了?」 「她早上去裁缝铺取了衣服,下午就一直就一直在家。依属下所见,他目前应该没有离开京城的打算...」他被金瑾娴的眼神震慑,立马闭上了嘴巴。 「说详细一点。」 「傍晚的时候,余夏的夫人和一个男人热络的聊了很久,余夏看见了很生气,后来...她们两个回了房间,一直没出来,还有...」男人犹豫了一下。 「还有?」 「还有她们两个房事的动静挺大的。」男人话音刚落,金瑾娴便摔碎了茶杯,抽出了后边的佩剑,一剑刺了下去。 噗——!鲜血迸溅到金瑾娴的满脸,以及旁边的摇篮,摇篮里的婴孩哇哇大哭起来。奶娘寻着声音急急忙忙赶来,刚一进屋就看见血泊中的男人,哇的一声晕死过去。婴孩的声音越叫越响亮。 「混蛋!畜生!」她胸口重重起伏,眼里一股杀气,竟然掐住婴孩儿的脖子,她口中念着,「小畜生,你是她的小畜生!」 婴孩儿的声音越来越弱,俩个宫女吓得说不出话,只有一个胆大的,「娘娘!小姐!」那是她的陪嫁丫头,从金府到余府再到皇宫,一路跟随,她抓着金瑾娴的手腕,「您是他的娘亲啊!」 金瑾娴松开了手指,而她哆嗦的抱紧自己,少有的露出脆弱,「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 「小姐,您要爱惜身体啊,您还在月子里啊!」 宫女轻轻晃动了襁褓中的孩子,孩子竟然嘿嘿的笑了出声,嘴里还吐出一个泡泡,另一个宫女为他擦着脸上的血,可越擦好像越脏了。 天尚未大亮,房门被敲响,管家轻声召唤,「老爷,宫里有信。」金满园轻手轻脚的推开房门,展开书信,金满园皱眉冷面,一声冷哼:「余夏,欠我娴儿的该还了。」 第163章 李公子一直都因为金情的事而对余夏怀有一分愧疚, 这天他把余夏约到郊外的一处荒山之上,看着四周荒芜人烟的秃地,连几棵杂草都不见, 余夏笑他夸张,但李公子却说在这里他心安, 实在是上次金情给了他太大的阴影。 「老实讲,你怪不怪我?」李公子问得忐忑, 余夏反而有几分歷经千帆的释然,经过两次生死, 她明白了一些事,人生真的短暂,稍纵即逝,把时间都放在怨恨、懊悔、犹豫、真的很可惜。她说, 「你这么做是为了家人,我能理解。事已至此, 我能做的是接受,而不是怨恨谁。」 「那你可曾想过换个人去喜欢?反正王慕倾都回不来了, 与其你守在金情身边提心弔胆, 不如你找个简单一点, 「正常」一点的女人!吶, 你身边就有不错的啊,柳大夫就挺好,怀有医者之心,也很关心你。或者别的谁都好,但金情真的吓人。」光是提到这个人, 李公子都打哆嗦,他左顾右盼, 生怕这秃山的石头缝里就藏着金情的眼线,然后下个瞬间金情就噼山而来。 「其实...我觉得她也没有那么可怕,甚至有一点,似曾相识的...」余夏眼神放空,不由自主的想起那晚,那是她少有看见金情真正的睡着,不似王慕倾那般蜷缩,睡姿肆意放松却又像是在云端。金情和王慕倾完全不一样,甚至连亲密时的反应都不一样,但余夏就是觉得她和王慕倾是相似的。 「你没事吧!你都被她弄死过一次了,这还不算可怕?这两天我一直在琢磨金情做的事,她既然不想当皇帝,为什么搞那些有的没的?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京城势力盘根错节,她笃定了皇帝的性子,会自大的选择一箭双鵰的方式应对,然后让他被自己的选择反噬,而反噬的结果又导致各方势力利益划分,原来的平衡被打破,又会引来一波又一波的争斗。」 李公子看余夏并未过分惊讶,又质问她,「她早就预料到事情会这个样子,甚至,一环扣一环的连锁反应,但她却淡然的看戏,这是她对权力的蔑视,对人性的蔑视,对生命的蔑视!」 「你要清楚一点,若现在的皇帝是个明君,哪怕是一个庸人都不会有这种问题!皇帝的疑心,世家大族的势力,站队的权臣,这些都不是一个人能算计、控制的了的!不要把这个结果都推到金情的身上,她有错,也只在于抛出了一个诱饵,加速了这件事的发生。没有她,这件事依旧会发生。何况,这件事对百姓而言却意外带来了好处,你没发现城里街道卖东西的小贩是越来越多了么? 第365页 「他们把精力放在争来争去,是没人管他们了,也算是变相的『休养生息』了吧!」李公子嘆了一口气,「你这张巧嘴啊,真是厉害,我真是佩服佩服!不过我怎么觉得你在洗白金情,你该不是爱上她了吧?」 「扯淡!我只是说事实!」 「我说金情可怕,你和我争论,现在回想起来,你好像对她格外宽容,虽然她不算直接杀你的人,但也算间接兇手吧,而你『死而復生』第一件事竟然是拖着病体残躯去找她,这不是爱是什么?」 余夏苦笑,「那是因为...」 「王慕倾消失了,你还不愿意离开!」李公子抢先堵住余夏的嘴,他捏着下巴,一副洞察了真相的模样。 「你不是要和我说一件重要的事么,快点说你找我什么事?」余夏生硬的转移话题,这回变成了李公子支支吾吾。 要是没有刚刚的话题,李公子可能不会像现在这般犹豫。 一切都要从一个谎说起。李公子承认就算他众多光环围绕,也确实没有本事治疗多重人格,之所以那么肯定的说自己可以「杀死」王慕倾的其他人格,主要还是想通过心理暗示来召唤出来王慕倾,既然人格的心理、态度、情绪都能影响人格交替,那不如就让余夏和金情相信自己能治好,谁能想到这计划那么轻易的就泡汤了。 当天金情以家人的安危逼迫自己杀了「其他人格」,他不得不把自己的计划如实告诉了金情,但那时的金情是怎么说的,她的脸上冷淡,「一会儿余夏会来这里,你要让余夏相信王慕倾还有其他人格已经消失,你要是敢把实情说出来,我会让你和你的家人死无葬身之地。」 「你没有话说我就回去了。」余夏失去了耐心,李公子着急忙道,「别别!」他心里很纠结,说呢又真怕金情,不说又觉得对不起余夏。还是告诉余夏吧,可自己和家人的性命怎么办,什么也没有命重要,算了,反正她俩一个被窝,是金情还是王慕倾也没什么重要,不都是一个人。 「哎呀,没事,就是想和你闲聊几句。」李公子打着哈哈,余夏斜了他一眼,那意思是就这?到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就为了闲聊? 两人又斗了几句嘴,正想往山下走,忽听到整齐的脚步声,就像行军打仗的步伐一样,本来就吊着胆子的李公子汗毛瞬间竖了起来,慌乱的大叫着,「糟了,糟了,金情来杀我了。」他像一只受惊的兔子四处乱窜,余夏揪住他,劝他冷静,可他还是急得都快哭了。 余夏抓着他手腕,躲到了一块大石头后面。 「找到他们,格杀勿论。」带头的是一个壮硕的男人,他身后还跟着十几个。趁着他们往上走,余夏拉着李公子下山,李公子想着那句「格杀勿论」,越想越委屈,「我没有说啊,这金情怎么把我往死路上逼啊!」 「不是金情,他说得是『他们』,所以他们要杀的是我俩,若是金情,她不会杀我。」两人想赶快下山,可还走没多远,又听见一队人上山的声音,他们只能再往回跑。可上不能走,下不能去,地面上又光秃秃,藏也藏不住,半山腰下面又是悬崖峭壁,除非他们有翅膀,不然怎么也逃脱不掉的。 「那里好像是个山洞?」李公子指着山崖下方一尺距离,「我们爬到那里躲避。」 余夏拽住他,「太危险了。」她话未说完,李公子一个脚滑就直接掉了下去,幸好余夏眼疾手快抓住了他的手臂,可她的身板如何能拽得住他,余夏被他拖得不断靠近悬崖边缘。 「余夏,你快松手,这样下去咱俩都得玩完。我和你不一样,运气好得很,我掉下去肯定被歪脖子树接住,你这倒霉催的要是掉下去,估计得被下面的乱枝扎成海胆!」 「闭嘴!」余夏一手抓着他,另一手抓着杂草乱枝。 「余夏,王慕倾没有消失,她总有一天会回来的,还有,好好保重自己...这一辈子才是属于你的人生。」李公子的手越来越松,而余夏用力抓住的手已经泛白,脸却憋得通红。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喜欢你叫我李医生...」他从来没说过自己的名字,因为上一世的他已经死了,而这一世的他不是他,两个名字都已不属于自己。李医生彻底放开手,在他掉下去的瞬间,嘴角是上扬的,他想就这么死了,再去投个胎也不错,从头再来,他还会像上辈子那样努力的追求自己的人生,只是那时,他也会偶尔停下来,去好好享受一下生活。 余夏还未在震惊中清醒过来,一个冰凉的刀就架在她脖子上了。她茫然的回头,看见了一身淡雅儒衫的金满园,他轻蔑的俯视半趴在地下的余夏,「你知道你为什么而死么?」 「金瑾娴?」余夏呆呆的回答。 「你负了我的娴儿。」 余夏冷笑,「我娶了她,才是真的害了她。」 「你要是没有辜负她,她现在就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妇人,过着相夫教子的简单生活,不会像现在这样,再也回不了头了。」金满园咬牙切齿,他认准了余夏就是一切的源头,他亲自抽出宝剑,朝着余夏走去。 余夏认命的闭上眼睛,她以为一抹冰凉之后,就会人首分家,却没料到在这个时候还能听见那个人的声音。 「金大人,怎么这么清闲。」来人是王晋和。金满园对他的到来不屑一顾,阴阳怪气道,「你还真是个好岳父啊,不过可惜你那疯女儿没来,要不然黄泉路上也能团圆了!」 第366页 「金大人现在暴露本性是不是太早了,这江山到底跟谁姓,现在看来还是未知,你却把精力放在出气上,这志向是不是太小。小心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两个人明话暗语、阴阳怪气几个回合,余夏在一旁观望,也算看出点端倪。这一幕让她想起那次余知荣和王晋和的对话,那一次王晋和赢了,这一次也不例外,余夏看着金满园脸色铁青,匆忙的走了。 余夏歇了一口气,急着要到山底下去找李医生,可谁知王晋和一句冷冷的说堵住了她,他说这山下除了乱石枝条外,还有深潭、野兽,这里下去神仙也难救。虽然这么说,他们还是去找了,可直到天黑仍旧一无所获,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余夏不知李医生是真的挂在哪里的歪脖树上,还是真的被野兽叼走了。他好像突然出现在她的生命里,又从这一刻突然消失掉了,像是她成长过程里消失的每一个朋友。 秦子庭在赶马车,马车里面坐着余夏和王晋和,有点尴尬。余夏搓着被石子划破的手掌边缘,欲言又止,她想向王晋和说谢谢,虽然她讨厌王晋和,但一码归一码。 「我不喜欢欠别人,上次你救了我,这次我还你了。」王晋和冷幽幽的说道,余夏那句谢谢硬生生憋了回去。果然,每当她觉得王晋和这人还凑合的时候,下一秒又被泼了一盆冷水。 车轮滚滚,碾碎了细沙撞开小石子,但无论行了多久的路,他们单独呆在一个空间里有多久,余夏和王晋和始终没有话讲。 回了家,天已经黑了,余夏燃了房里的灯才发现金情竟然在房间里独自下棋,「这么黑,怎么能看见棋子?」 金情只幽幽的回道,「棋在我心中。」她落下一枚棋子,态度依旧冷淡,她并未因为她们亲密过而对余夏产生某种情感,甚至也没有想问余夏今天一天去做了什么。 「我去见了李医生,他告诉我王慕倾没有消失。」余夏淡淡的问,「你为什么想要我相信王慕倾消失了呢?」 金情没有回答,依旧黑白交替落下一枚一枚棋子。 「是想看我的反应么,想看看我会不会离开?想看我只喜欢王慕倾这一个人格,还是喜欢这身体里的所有人格,是这样么?」 「这重要么?」 「重要的!」 「我要是不回答你,你就不会和我上床了?」 余夏被她问住,她是没想到金情的脑迴路能绕到这上面来,又怕回答不对,金情翻脸就去找别人,她心虚的回道,「那也不是。」 「那就不重要。」金情落下最后一枚棋子,言道,「去洗澡,今晚要。」 这! 「餵...你别扯我啊....」 桌子上的棋盘安安静静,被黑白棋子填满了,那不是什么高深莫测的棋局,而是组成一个简单的字——「做」。 第164章 余夏两只眼睛下泛着乌青, 她脚下虚空,一脸的生无可恋,她真的觉得自己像是被榨干了的甘蔗, 浑身上下营养都没了,只剩下渣了。 午饭时, 哪怕坐在山珍海味面前,手都不愿意抬了。她看着面前一碗比自己脸还大的汤时, 疑惑的问幻秋这是什么? 幻秋双颊泛红,诚实答道, 「是补汤!老爷说您最近身子虚得厉害,得多补补才能尽快为王家...开枝散叶...」 「噗——」余夏一个没忍住喷了出来,她翻了个白眼,心里料定王晋和是故意挖苦她的。 她暗自嘀咕, 她们动静闹得那么大么?怎么王晋和都知道了?再一抬头发现端茶递水的丫鬟们个个红透了脸,余夏尴尬, 恨不得把脸埋在汤里。 金情补完了眠,姗姗来迟般的坐到余夏的旁边, 她整理着自己的衣带, 面色红润。余夏立马站了起来, 「我吃好了, 你慢慢吃。」她恨不得立马离开这里,然而她刚起身,金情却说,「你吃这么少,晚上怎么有力气?」这般真诚的发问, 让余夏浑身上下都白里透红,她脚趾抠地, 又坐回了座位。 含泪又吃了两个大鸡腿! 「怎么就鬼使神差就听了她的呢!嗝~」她打了个饱嗝,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变成了卑微的那个。 {不行,余夏你可不能怂,像白芒那样做金情的舔狗可没有什么好下场。} 这般想着,正好看见王六推着一桶热水从她面前经过,余夏惊诧,问他,天色还早,这么早准备洗澡水干嘛,王六是这么说的,「夫人说一会儿要用大池子,我想那大池子需要的水多,自然要准备得早些!」 余夏惊恐,觉得自己的手都在抖,「萧山,萧山,和我去燕停苑,看看那里的生意如何了...」 「可是...」 到了门口傻了眼,只见两排身着铠甲的士兵拿着兵器阻挡住余夏的路,这时萧山才面露难色的说道,「主子,刚才我来不及告诉你,昨天你回来不久,门口就让这些人给堵了,其他人可以出入,但您、夫人、还有您岳父都不能离开这府半步。」 看样子宫里真有大事要发生,所以这几天,金满园才会没有精力处理余夏,又怕余夏他们趁此机会外逃。 「金满园不是文官吗,手里怎么会有兵?难道,兵权已经落到他手里了?」萧山瞪大眼睛难以置信,余夏侧过头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哇,你真的长进了啊。」 「主子,要是权力到了金家手里,我们会很惨,主子,我们难道不做点什么?」 第367页 「做什么?祈祷?」余夏做出思考状,诉说,「权力若是倾斜于金家一派,我和王慕倾,还有为我们做事的人,包括你和你的姐姐、高能、熊然,都会被金瑾娴金满园折磨而死,并且死相难看...」 「那要是权力继续在皇帝那里呢?我们可以帮皇帝夺回皇权,说不定还算是立功呢!」 「啊,是有功劳,说不定还会选一个好日子封赏呢,只不过那天之后,我们,王府的家僕,白家一家,甚至可能包括燕停阁里的工匠、跑堂,所有的人都要死,欣慰的是,应该会有个名目,被拉到刑场干净利落的死去。」 「那岂不是左右都不行?」萧山心一沉,「主子,不如就现在,我们趁着他们争斗的时候杀出城去,这次我一定能护住您和夫人,不让你们受到任何伤害...」 余夏看着盘旋在天空中的乌鸦群,「今晚确实是逃跑的好时机,错过了这次,下一次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可是,怎么办?我现在还有很多事要做。」 皇宫里的寝殿内,皇帝躺在龙榻之上,今日的早朝到了日落时分也没有要结束的意思。大臣们为了一件小事而争论不休,而几个权臣不是闭眼假寐,就是低头不语。这时,金满园突然站出,跪在龙榻前,「老臣有奏!」 龙榻之上的男人,睁开眼,用眼角看向他,旁边的太监提高声调,「金大人请奏...」 「现如今圣上身体欠佳,臣恳请陛下立...太子。」金满园正面迎上皇帝的眼睛,只有从皇帝的角度才能看清他嘴角带着笑意。 这一次,大多数的臣子是沉默的,只有少部分唏嘘却又没有更好的办法。这种情况,立太子是稳固皇权应该做的,哪怕金瑾娴和金满园的野心已经昭然若揭。 「请皇帝恩准金大人的请求...」一个大臣跪下来请求,另一个大臣也含泪跪下来,「为了江山社稷,请皇上恩准。」众大臣纷纷跪拜,而唯有一人气定神闲,清冷站立,幽幽道,「皇上的嫡子还未出世,怎能立太子。」 跪拜的大臣惊诧侧目,只听太傅大人说道,「皇后娘娘已有了三个月的身孕,储君之位也要到时候定夺了。」 跪倒的大臣中有人高唿,「恭贺圣上,即将迎来嫡子。」 金满园皱眉,不喜的看着这位太傅大人,太傅不逃避他的目光,直视他说道,「臣请奏,恳请皇上恩准臣将谋害圣上的乱臣贼子正法。」他正义凛然,向着龙榻抱拳,众大人纷纷议论,一脸茫然。 「破入宫门,谋害圣上的贼人难道没有死光,竟还有活口?」 「动手的喽啰也许死光了,但主谋还活蹦乱跳,还能请奏呢!」太傅大人可不管破宫门的是谁,他只知道这是个除掉金满园的好机会,皇帝已是废人,这时候除掉金满园,他就能一家独大。 「您是说,那谋害圣上的主谋就在这?」 「当夜守城的是吴将军,找来他问问不就都知道了么。」太傅看着金满园,金满园袖子里的拳头捏紧。 吴大将小心翼翼的看着围过来的权臣,他们七嘴八舌,不似以往那般犀利针对,反而耐心的打消着自己的顾虑。 「吴大将军你放心的说,你就当着圣上的面,说说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吴大将军皱眉牵动了头上的伤口,他一愣,答道,「那夜我受了重伤,幸亏景王所救,至于后面发生了什么,我不知。」 「景王驾到——」 景王一脸愁容,「那夜,我奉皇命捉拿贼子,怎奈我清缴他们时过于专注,竟然疏忽了圣上的安危!实在是该死,臣特来请罪。」言语真挚,态度诚恳。 「胡说,大内侍卫那么多,没有内应,一两个人怎么可能完成下毒和刺杀。」太傅大人愤怒的说道,景王抬头问他,「所以太傅大人是在说我说谎?你干脆说我就是谋害皇上的人算了。」 「太傅大人怕不是太高看皇宫里的侍卫了,皇上给了我五千精兵守城门,呵,那些兵体弱身虚,一阵风就倒,简直连豆腐渣都不如,恐怕护皇上的侍卫也就是这种水平。」吴大将军阴阳怪气道。 太傅怒目圆瞪,金满园却堆出笑脸,「依我愚见太傅大人还是把皇后娘娘接回到太傅府好好照看吧,若在皇宫里有个闪失,导致圣上的嫡子不保,不知道到时候还会不会赖到哪个无辜的人头上。」 「你...」 天黑前,皇后眼角泛着泪花从皇帝的寝殿里出来,正巧撞上金瑾娴。 「真是夫妻情深啊,回娘家保胎前也不忘和丈夫惜别。」金瑾娴虽是笑脸,可话语竟是刻薄,皇后冷她一眼,撞肩而走,金瑾娴冷脸叫住她,「你以为你和皇上成婚这么多年来,为什么一直没有子嗣呢?那是因为他不想,你若生的是个公主还好,若是皇子,那么岂不是太傅一家独大?但为何偏偏这个时候又有了呢?那是因为他让我金家起势了,扶持两个起鼓相当的权臣,一边打压,一边又让他们互相争斗,这是他的为君之道。一个君王,不好好管理朝政,竟然把心思放在这上面,多可笑。」 「你说够了没有,我要趁着关宫门前出宫,没时间听你说闲话。」 「闲话?既然你这么理解,那我不防多说一点,还记得那个孙小姐么,被人陷害,满城流言中伤,毁了名声的孙小姐。你我都是女子,自然知道那是何等歹毒的诡计,竟然只是为了阻止她进宫当皇妃。这件事的幕后听说是个芝麻绿豆的小官,不过也真奇怪,被发现后,竟然那般仓促的赐死了,你说会不会是真正的主谋要灭口。」 第368页 腰间的吊饰突然掉落,皇后一惊。 「姐姐,怀有身孕,怎么会这般不小心呢。」金瑾娴帮忙捡起,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姐姐要好好保胎啊,让皇帝的嫡子平安出生啊!要不然皇位就只能靠着野孩子来继承了。」 皇后恢復平静,匪夷所思的看着金瑾娴。 「你以为随便一个野孩子,皇帝会放弃名声去认?你把君王的尊严和血缘意识看得都太轻了。」皇后轻笑,「金瑾娴,我奉劝你,人啊不能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 金瑾娴恶狠狠的看着皇后远去的背影。 夜里,大风乍起。刀光剑影,一片叫喊,那是五品官员的宅院,只因白日里他站在太傅那一边。太傅的宅院里,一伙贼人突然闯入,守门的小厮大叫,「大胆,你知道这是太傅府么!竟敢...」他话未完,已被抹了脖子。 房间里,皇后娘娘抚摸着那枚吊饰,回想起曾经,那时他还是个落魄王爷,两袖青衫,研墨读书,他说他无感于权力,只愿家人常在身边,究竟是那时的他隐忍假装,还是坐上那位置之后被腐蚀得面目全非? 她的脖颈突然被后面的人勒住,她眼睛瞪得老大,却双手护着肚子,想要护住那尚未成型的孩儿,可是她既护不住自己,也保护不了她的孩子。 金瑾娴捏着手里的东西,她回忆起那夜里挺拔的背影,她深吸一口气,对着侍卫说道,「把皇帝身边的人全部杀掉,还有,以后一天只给他送一次饭。」她松开紧握的手,露出了那枚荷包,她恶狠狠的自语,「那夜就是余夏!」 大浴室里热气围绕,暖阁里烛光昏黄。 余夏额头上渗出一层细细的汗珠,她把被子护在胸前,手情不自禁的抬起,在距离熟睡人的额头一指头宽的地方隔空描摹,「你真是没有烦心事,睡得这般安稳。」她少有看见这般熟睡的金情,不自觉心就软了下来。 看着外面的天色,她有些不舍的,翻身起来。 嘶!穿衣时后背一阵刺痛,她心想,要是再来几次,背都要被抓烂了。显然,金情和王慕倾不同,她只会顾着自己的感受,可完全不会心疼余夏的后背。 余夏轻手轻脚的关上门,披着厚厚的外衫往院子外走,那里蹲了个人影,余夏心惊,「谁?」黑影提高了手中的灯笼照亮自己,余夏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抱怨道,「王老头儿,大半夜你不睡觉,你蹲在那里做什么。」 王晋和拿出胡萝蔔,指了指他身旁那一堆堆,一层层,挤来挤去的兔崽子。余夏寻了一块干净的地方,席地而坐。静静的看着王晋和餵兔子。 过了许久,王晋和起身感嘆,「入夜前还在颳大风,这么快就风平浪静了。」他转身对着余夏,「你今夜不走,以后想走只会更难。」 「我知道,但我还有很多事要做。」余夏突然停顿,她满脸茫然盯着兔子,像苦恼于一个答案,「我是不是做错了?」 「何错之有呢?」 「或许是太张扬了,佳肴做得太大,高楼建得太高,不知不觉树了太多敌人,我应该更低调一些。」深夜里,她突然懊恼。 王晋和只幽幽道一句,「我年轻的时候比你还张扬。」 余夏半信半疑,「你这是在安慰我?」 王晋和咳嗽一声,「你那个『网』还有多久能织好?」 余夏惊诧,「你什么意思?」王晋和自顾自的说着刚刚的话题,「三年?五年?该不会更久?」见余夏用异样的眼神看着自己,他又嫌弃的说,「你这个人就是麻烦,有直接的方法不用,非要拐着大弯来解决问题,真是朽木,废材。」 「王老头儿,你怎么骂人啊!喂,你别走啊!」余夏道,「你倒底是怎么知道的啊?」 「哼,明天那些补汤,你给我乖乖都喝掉,我还指望着你让我慕儿生个乖孙女呢...」王晋和一阵咳嗽着走远了,他把灯笼也带走了,只留下了黑暗里,被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的余夏,还有一堆往她身上拱的兔崽子。 「就是喝了再多补汤,我也不能让她怀孕啊。」余夏委屈巴巴,嘴里小声的嘟囔。她看着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打了个喷嚏。 这天真是越来越冷了,她麻利的钻回暖阁里的床上,几乎是沾到枕头就睡着了,睡梦里她向着暖源靠近... 早上余夏是在金情的怀里醒来,要不是因为被堵得喘不上来气,她可能还会睡得更久,她脸颊泛红,想为金情盖好棉被,却发现金情的手紧紧的攥着她的衣角,余夏脑袋空了一秒,脱口而出,「倾倾?」 门外传来萧山的叫喊声,余夏太阳穴一跳,忙抽出她的衣角。 「萧山,一大早,你鬼叫什么?」 「主子,都晌午了,也不早了。」 确实,此时太阳刺眼,余夏嘟嘴道,「有什么事?」 「哦,是柳大夫过来了,她说要来向我们告别...」 余夏小心翼翼的关上房门,放低声音,「怎么,她要走?」 昏暗的暖阁,床上的金情慢慢睁开眼,她看着自己的手,自言自语道,「你回来,却又不敢告诉她?为什么呢,王慕倾。」 第165章 柳枚来向余夏告别, 她即将离开京城,开始新的旅程。 「看样子,你找到了你的路。」余夏欣慰的笑, 柳枚也回了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看样子, 你也不再纠结自己爱的到底是谁了。」 第369页 「人啊,一定有优点有缺点, 喜欢一个人,是喜欢她的优点, 同时又能包容接受她的缺点,我常想王慕倾是不是把她的优点缺点放大化了,放大到了每一个成为了一个独立的人格,温柔的、单纯的、欲望的、智慧的、喜欢帮助人的、固执的、甚至邪恶的。我不应该只去喜欢那些好的, 而割裂的让她摒弃掉不好的。」 「所以你爱她的每一个人格?」 「我想是的。」 「包括金情?」 「包括金情。」余夏诚实的回答,「她极端的恶劣, 她极致的绝情,不能被任何人所伤害, 远高于我的谋略, 高高在上的姿态, 永远不会臣服于谁, 那样有魔力的吸引着我。不只是她,还有王二娘,我真是蠢啊,怎么能觉得在她身边宠着她,陪着她, 包容她,却又否定那不是爱呢。或许不知道什么时候起, 我迷恋的都是那样「不定」的王慕倾!」 「那要是王慕倾回来了?」 「我自然是知道怎么面对她的,我也相信她会明白的。」 「我还担心你钻牛角尖呢,没想到你已经想通了。这样我就可以放心的追逐我的生活了。」柳枚起身,准备离开。 「我们还会见面么?」 「会的,也许是在江南,也许是在孤寂的大漠,更或许是在冰雪之中,我们会再次相遇的,毕竟你是唯一知道我出处的人,我的好友,我真的期待那一天不会太久。」 「那我希望,那一天来临时,你的身边也有一个让你为之快乐,为之沉溺的人。」 「会的。」柳枚潇洒的离开了,只可惜余夏不能亲自去送她。熊然带着小丫头,还有高能,萧山,以及被柳枚帮助过的许许多多乡亲都来城门口送她,她没有留恋的离开,朝着夕阳独自前行,余夏神奇的起死回生,还有她身上莫名其妙消失的毒,让柳枚自知自己学医的道路还有很长,她要去做一名游医,她要去追求更深、更远的医道。 余夏站在高处,朝着夕阳挥手。 {天高海阔,柳枚,无论你走到哪里,我都希望你不要忘记,在远方,有一个时常挂念你的人,她是你的好友,她也是你的家人。神啊,若你有怜悯之心,希望你保佑我的好友前路坦荡,所经旅途,沿路有惊喜,处处逢善人。} 柳枚的离开,没有给余夏太久的失落,因为她没有时间,她正在做一个十分艰难的决定。 「关了我们所有的买卖,遣散燕停阁、燕停苑所有的工人、伙计。」余夏冷静的向着高能说,「这是我考虑之后的决定,你们去执行好。」 萧山在旁边惋惜嘆气,熊然一脸愁容,高能冷静的转身。 第二日,高能向余夏汇报,「她们都不愿意离去,说那里是他们的家。」 「给他们十倍的遣散银子,再给她们一日的时间,告诉他们,等过了期限,就什么都没有了。」 「十倍?我们没有那么些钱。」 「把我们手里所有的土地都出掉。」那意味着余夏这几年白忙活一场。 似乎一切归于平静,虽然知道是短暂的。从某种程度来说,余夏也算实现了她某一阶段的愿望,当一条条懂享受的咸鱼。一日三餐,一顿不落。早上睡到自然醒,晚上熬到想睡就睡,当然她也从未压抑、掩盖自己的欲望。她和金情肆意的享受着亲密的快乐。 又是一年除夕,那一天京中特别热闹,皇宫里的公文昭告天下,金瑾娴被立为皇后,皇长子也成为了正统嫡子,名正言顺的被立为太子。 王家府邸门口守卫的士兵又增加了一倍,而和那相比,府里则相反的冷清了不少,救王晋和掏空了王家的家底,遣散燕停阁又花光了余夏的积蓄,所以她不得不开始辞退更多的家僕。 「梯子驾好了,我扶您贴对联?」秦子庭搀扶着王晋和,他比以往清瘦了更多,也有一些佝偻。 王晋和侧过头,「余夏,你上去贴。」 「我?」余夏有点困惑,却还是爬了上去,「这样行吗?」 「歪了,左边上一点,右边下一点,多了,哎呦,又歪掉了。」金情似笑非笑,抬头看着梯子上笨拙的余夏。 「这怎么还不行啊,金情,你是不是故意诓我啊!不行了就这样吧。」余夏摇摇晃晃,的从梯子上下来,又一看自己贴得很正啊,她反问金情,「我贴得很好啊!」 「是因为我在指挥。」金情冷冷的回答。 「你这是把我当猴子耍得团团转,我受够了,你给我过来...」余夏拉着金情往院子里面走。 秦子庭想要上前劝阻,王晋和拉住他,摇头苦笑,「那是她们的情趣,你不懂。」 余夏把金情拉进书房,按在书桌上,金情环住余夏的脖子,「现在是白日。」 「不试试怎么知道你不喜欢呢?」 金情挑了一下眉,余夏立马吻上了她的脖颈,她轻车熟路,成为臣服女王的僕人,金情毫不吝啬自己的声音,她抓着余夏的肩膀,「你说的没错,这件事还挺有趣的。」 余夏抬头,「会只想和我么?」 「也许~」 外面爆竹阵阵,而余夏渐渐在嗯声中迷失,她情不自禁的念着了金情的名字。 这般的幸福悠闲时光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反而急转直下,年还没过去,王晋和就病倒了,许是在牢里遭受了太多,他的身体变得很差,时不时的咳嗽,大年夜里又染了风寒,竟一病不起,每天吃饭、餵药,可却瘦弱得几乎皮包骨头。 第370页 一个又一个大夫,对着余夏摇着头。 余夏去看过他两次,前一次他在睡着,后一次他已经意识不清,在昏睡。那时秦子庭对余夏说了那样一句话,「离开,正是他一直所盼望的吧。」 或许是吧,离了白沂瑶的王晋和,多活在这世上的每一天都是煎熬。 那天是普通的一天,余夏正准备着一些红灯笼,秦子庭面色铁青,拉过她道,「他醒了,有事想交代给你。」 余夏心里咯噔一下,愣愣的看看手中的灯笼。 房间里,两人隔着很远,沉默了好一阵,余夏才开口道,「你有什么交代的,说吧,我会努力做到。」许是见惯了离别,也经歷过生死,再或许她和王晋和本身也没有什么感情,余夏平静的面对这即将到来的分别。 王晋和容颜憔悴的躺在床上,但那双眼睛却很亮,这是他这几天难得的清醒时间,他望向余夏,「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我会带着她离开这里,游山玩水,感受生活,我们会去到更多更有趣的城镇,繁荣的、热闹的,喜欢的地方就停留下来,驻足三两个月,然后再出发。可能会做一些小买卖,不求大富,但也不会缺钱。沿途,我们会遇见更多更有意思的人,会有更多的故事出现在我们的生命里。」 「咳咳咳…」王晋和笑笑,「真好啊!真好。」 「你想交代什么?还是,我把慕倾叫来?」 「不用了,可以了。」 「王晋和!」余夏气急,「你真的不想和你守护了半辈子的女儿说最后的话?」 「你又去哪里找我的女儿呢!」王晋和笑着看向余夏,「从前是瑶儿,现在,也只有你把『她们』当成一个人来爱护,果真,你是不一样的啊!」 「你知道?」余夏又提起自己的另一个困惑,「白沂琳的长子一家是不是你做的,你把他们怎么样了?」 王晋和没有说话,但余夏已经读懂了他的表情,她不解,「为什么要这种方式,为什么要赶尽杀绝!」 王晋和回忆起,那天下着大雨,白知满身是血,张狂的怒吼,「我们一家被白松那个老顽固赶出家门,闹得一无所有,追根溯源还不是因为余夏?呵,今天要不是你突然冒出来,我早就杀掉余夏了!哈哈哈,王晋和成王败寇,我只求你放过我的家人...」 噗——秦子庭干净利落的抽出剑,他看了一眼王晋和,「白知的家人?」王晋和抛下冷冰冰的三个字——「都杀掉」。 王晋和看向余夏,「有些事,你没必要知道。」他嘴角带着笑,「余夏,你既然已经做了选择就不要去怀疑,用你想用的方法,去对抗你的敌人。」 余夏没料到王晋和会在这个时候和她说这些,难道这就是那句老话讲的「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余夏越来越不懂,「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呢?」 王晋和没有回答余夏的疑问,仍旧自顾自的说道,「以后啊,无论是慕儿也好,还是二娘,又或许是现在的金情,你也不必一味的宽容和忍让,两个人在一起,又怎么能要求一个人付出呢,毕竟你也是女子,也需要别人的珍视和爱护。」 余夏难以置信,「你...你是什么时候...」她脑中闪过许多画面,王晋和从前是有多看不上自己,他曾那么不留情的打了她一巴掌,后来也没有变得太好,但他也曾那么细心的把她介绍亲朋,虽然看似不那么愿意,却还是把半辈子的积蓄借给自己冒险。怕有灾祸,又是把她们送出京城,又早早的给她们置办宅子... 奇怪,现在想来为什么她记得的都是些王晋和对她的好。 「你为什么?」余夏眼中闪着泪花。 「为什么知道你是女人后,也没有棒打鸳鸯么?」 「你为什么能允许你的女儿和一个女人在一起?」 「我为什么要阻止呢?活在这世上有那么多的艰难,你们两人一起面对的困难、阻碍已经那么多,我要是还去阻止,不是连你们那一点点乐事都毁掉了么?」 「可是我们是两个女人...和别人不一样...」 「差别在于...别人多了一个女婿,我多了一个女儿吧...」王晋和的视线越来越模煳,他看着余夏跑到自己面前,不禁回想起那一天,在花园里,她的女儿坚定的告诉自己,「爹爹,我找到那个人了。」 他第一次见到女儿选的人,一个身姿不够挺拔,体魄不够强健,油头粉面的小白脸,他甚是不喜,后来知道她的「风流事迹」,更是恨不得把她撕碎了,可是奈何女儿非选她不可。他不是看不见她们好时,女儿那种幸福、开心,但情爱之事,向来飘渺不定,爱时轰轰烈烈,不爱时甩手抛弃,他见过太多。 彻底对余夏改观是什么时候,是那一次,家僕气喘吁吁说王慕倾发疯了,他匆忙赶到时,看见了余夏的后背被扎的一块块血红,而她却紧紧的抱着怀中不安的王二娘,就连安抚的话都那般温柔。哪怕到现在想起那一幕,王晋和依旧觉得是震撼的程度。 他那时愣在当场,可笑的是,经歷过种种的他竟然不知那刻是该留,还是该退。后来,他独自站在窗前,看着余夏两次经过他的院外,他想或许他不应该过多的干涉她们俩的生活。 他从来没有停止过对余夏的调查,虽然根据种种,他能猜想到余知荣的目的,但奇怪的是余夏的反应,她不是一个愚笨之人,也会掩盖光芒,可对余知荣的态度为何从隐忍到突然间毫无预兆的撕破了脸?秦子庭调查里的人和她后来的行事作风,简直就像两个人。 第371页 余知荣把 「余夏的过去」抹去得很干净,导致他很长一段时间里一无所获,直到那一个人的出现,一个一无是处的痞子,自认为被余夏取代了位置的哥哥。 「等老子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我会把她的身份公之于众,让天下人都知道她是个女人,女人竟然娶了女人…」醉酒人的胡言乱语,周围人都没有当真,只有他尚在震惊之中。他不知他震惊的是突然到来的威胁,还是女儿的爱人是女人。 没有思考太久,他做的第一个选择竟是让她的「好女婿」在余夏的位置上坐实,他杀了那个痞子,干净利落,没有任何人知道。 他做了这样的选择,但他依旧不喜欢余夏,不喜欢他有最直接的方式不用,解决事情转那么大的圈子,他大概知道余夏不喜欢双手粘上血腥,但这样太容易把自己暴露在危险之中而不自知。算了,那就让他拿起屠刀,为她们保驾护航。 他老早就在远方为她们置办了田产、府邸,府邸牌匾上写得是余府,当然他也另外置办了一处,一旦十年二十年后,余夏始乱终弃,他女儿的生活依旧富贵,不用为柴米油盐发愁。 他把她们安全送走后,和他预想的差不多,他被关进了大牢,他想啊,就这么结束挺好,直到远方带来的消息——她女儿怀孕了。 这个谎言在他面前是多么的可笑,不用想都能知道是谁想出来的。他知道余夏会带着她的女儿回来,显然,那个他从来都讨厌的余夏再一次做了愚蠢的决定,但那一刻,他的心是暖的。 也是从那一刻他意识到,那个和自己女儿在一起的女人,那深不见底的心里隐藏的是一团火热。 「瑶儿啊,你会怪我么?怪我把女儿交给了一个女人?」他忆起了某一年的一件小事,那时他们成亲不久,他从外面回来向白沂瑶诉说着奇闻异事,「隔壁绸缎庄的独子和伙计夜里私会被他爹发现,他爹扬言要打断伙计手脚,儿子跪地请求了好久,前几天他爹给他说了一门亲事,准备下个月办喜事了,也算是知错能改了。「 那时的白沂瑶只是平静的看着书,平静的说道,「爱哪里有对错!」 {啊,你不会怪我的对么,瑶儿,因为爱没有对错!} 王晋和眼中泛着泪花,在人生中最后的时刻,他好像看见了她的瑶儿,也听见了瑶儿在唤他,他终于,要和他爱的人团聚了… 「王晋和,王晋和…」余夏眼看着王晋和整个人灰暗了下去,她眼圈泛红,自言道,「王老头儿,我还没有…和你说上一句,谢谢你啊。」 秦子庭在帮王晋和准备衣服,余夏从没有看见过他那个样子,平常严肃的男人,一脸的鼻涕和泪水。余夏步伐虚空,望着刚挂上不久的红灯笼出神。 王晋和死于正月十三,再有两天就是上元节。 「衣服就算了,跟我去前厅给他烧些纸钱,好吗?」余夏向金情提议,可金情却反问她,「我为什么要去?」 「确实!你不想去就不去,这样也挺好的,至少少了一个难过的人。太晚了,我让外面的人小声一点。」余夏转身之际,三五个家僕已经把她围住,「姑爷,棺材已经送来了,在门外…」 「灵堂已设好了,姑爷去看看吧…」 「白色的灯笼没有买到,等天一亮我一早去买…」 声音越来越小,金情的心口突然一痛,她咬牙切齿,「王…」一个字都未多,王慕倾已然归来,她发怔于面前的白衣髮带…. 披麻戴孝,她为王晋和守夜,这一刻,余夏是女婿,也是女儿。她木然的把纸钱扔到火盆里,前方出现一个脚尖,她抬头,对上那股视线,一霎那间,余夏满腹委屈,「倾倾,我…」 王慕倾把她拥在怀里,那一刻没有多言,她们就平静的相拥,默契的成为对方的依靠,互相温暖着。 第166章 宅院里悬挂着白色灯笼, 余夏和王慕倾守在灵堂,安安静静的烧着纸钱,时不时会有过来拜祭的人安慰一番, 而后嘆着气离开。深夜的灵堂里冷风阵阵,王慕倾起身接过秀儿拿过来的厚衫, 她平静又温柔的让家僕们都回屋休息。 「小姐,我可以留下来照顾你们...」当其他人都听话的回去, 只有幻秋一脸忧愁,王慕倾沖她摇了摇头, 「休息去吧,我和她想单独陪会儿爹。」 当厚衫披在余夏身后,她才呆呆的转头,王慕倾露出一个柔和的微笑, 「到那边坐一会儿吧!」她看向身后的棺材,宽慰余夏, 「爹爹不在意那些虚无的礼仪,所以不会怪我们的。」她把跪着的余夏扶起来, 因为跪了太长时间, 余夏的腿都没有知觉了, 站起来缓了好一阵。 余夏呆呆愣愣, 盯着王晋和的棺材明显的出神模样,连王慕倾替她摘下她头上带着的麻布都没有过多的反应。 「要不是因为我,爹应该很早就去陪娘了,现在,爹和娘团聚了, 我们应该为他们开心啊。」 「可是,我...我还是有点...」余夏红了眼睛。 「不舍, 对么?」 余夏点了点头,右眼掉下一行泪,王慕倾笑着笑着也流下两行泪,她说,「余夏,我们就难过一会儿好不好,等到明天天亮,我们高高兴兴的送爹最后一程。」 「好。」 一双黑靴踏入了灵堂,来的是提着一坛酒水的鲁鑫,今日的他没有穿戴金银,就连那夸张的戒指也没戴,他给王晋和上了一炷香,而后洒下一碗酒。寻常人拜祭是万不会在深夜里的,很明显他有重要的事,想避开其他人,单独和王慕倾、余夏聊。 第372页 他把一封信交给她们,那是王晋和亲手写给鲁鑫的,她们看了之后沉默了好一阵。 「明天下葬,会有很多进进出出的人,街巷上面因为过节也会很热闹,你们趁此机会离开这里。别的事你们不用担心,我都会处理好。」鲁鑫诉说着王晋和拜託自己的事。 王慕倾等着余夏的回答,余夏犹豫了一会儿,摇头,「我不会走的。」 鲁鑫十分气愤,不解,「王晋和把他自己的死都算计了进去,为得就是保你们一条生路,金满园、金瑾娴父女俩几乎已经掌握了皇权,等他们得了空闲,你们就会成为她砧板上的鱼肉,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所以我现在更不能走,要走也得等我把事情做完。」 「你指得是王晋和的葬礼?余夏,愚昧只会害了你,也会害了你的爱人,王晋和已经死了,你所能尽的孝道应该是带着他的女儿安全离开,而不是完成那狗屁葬礼,活人比死人重要,你明不明白?」 「我有我的打算,没有办完这边的事就离开,会有很多隐患。」 「等到你办完事,你们就离不开了!王晋和之所以给我写书信,之所以让我在最后时刻过来帮你,就是怕走漏了风声,金满园、金瑾娴都是何等聪明的人,他们会等着你们?你们不要太自信。」 王慕倾握紧余夏的手,给犹豫的她肯定,然后郑重的对着鲁鑫说道,「鲁叔叔,我们已经做好了决定。」她的眼神坚定,态度坚决。 鲁鑫嘆了口气,他指着灵堂中王晋和的棺材道,「你听见了,这是她们的决定。你生气就从棺材里面跳出来吓死她们!不过,你见到了你心心念念牵挂了一辈子的人,应该也不会愿意回来看见这俩闹心的破孩子!」 余夏被他这一番话弄得露出一点笑容,她为鲁鑫倒了酒,想了想又给自己和王慕倾也倒了一杯。 鲁鑫痛饮三杯后,便大咧咧的追忆起往昔,「你们不知道王晋和这小子年轻的时候有多没出息,他从第一次见到白沂瑶之后就害了相思病了,他制造了无数次偶遇,还有一次看见你娘和一个男子说话,为了获得关注竟然假装柔弱,却真摔在人家的牛粪上,哈哈哈...」 「还有这么有趣的事呢?没听娘提起啊!」王慕倾拄着下巴听得认真。 「一定是你爹以死相逼,让你娘不要向你提起的!」鲁鑫拍着大腿,笑得直打颤。 「我倒是好奇那个男子是谁啊?」 「是白沂琳啊,后来,白沂琳好一阵子逢人就说搞不明白妹妹为什么要嫁给一个牛粪男!王晋和真是好笑,连人家哥哥都没有搞清楚,就瞎吃醋!」 「这么听着,怎么有点像某人...」王慕倾眉目柔和看着余夏,余夏纳闷,「你说的某人可不是我,我从来不瞎吃醋的...」 三人守着王晋和,一直聊到了天亮,那情景里,悲伤的气氛淡了许多,是啊,亲近的人离去了,但留在这世上的人还是要好好的活下去。 上元节里,街上热闹,王府上吹吹打打,给王晋和下葬的同时还打算给白沂瑶迁坟,既然他们已经团圆,就应该另寻一处好风景的地方安葬。可送丧的队伍还未出门,就被门口守卫的士兵逼退了回去。 「今日佳节,不宜有送葬的队伍出现在京城的街道,你们改日吧!」 「过节怎么了,过节就不能死人了?再说昨天我们出出进进的筹备的时候,也没听你们说不行啊,现在我们法事也做了,到了这个节骨眼,你又说不行!」萧山穿着丧服,站在队伍的最前面,气愤的说道。 「我们也是今早收到的命令,今日起,这宅院里的人,活人、死人谁也不能出入。」穿着铠甲的士兵心里也有些不悦,他虽然没读过书,但是孝道传统还是深刻在心里的,在人家丧事之时为难,实在是不忍。 萧山要和他们理论,被余夏拉了回来,她明白,是金瑾娴不想给她们任何机会逃走,想必今天之后,金瑾娴也将会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如何对付她身上。 最终,王晋和被葬在了后山,同白沂瑶合葬在一处。 余夏把香插进香炉,王慕倾摆着水果、馒头,「爹爹、娘亲,我会和余夏会好好的在一起,我们永远不会分开。」这还是余夏第一次听见王慕倾说得这么坚定,从前她可都是小心翼翼,生怕自己变心的。余夏笑着看向身边人,「你说现在,他们见到面了么?」 「一定见面了,说不定娘正揪着爹的耳朵问他为什么让她等那么久。」王慕倾笑眯眯的,余夏摇着头,「你不是说娘很温柔么!」 王慕倾回忆状,「有时候也挺凶的!说不定啊,我以后也会凶你,你怕不怕?」 「我的字典里可没有一个怕字,你不妨放马过来,看我到时候怎么『处置』你!」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她们并肩而走,慢慢悠悠。 {我的人生里有许多遗憾,其中一个便是没能在你活着的时候,叫你一声爹。你有时候真的对我严厉又刻薄,我也从未听过你对我的任何夸赞,但偶尔也会感受到从你那里来的一点点温暖,过年时,那般耐心的把我介绍给每一个亲戚,在我们被外人欺负的时候,你会始终站在我们身后,为我们增加底气。 谢谢你,在知道我是女子之后,没有选择当面戳破这个谎言,给我们最大的宽容。我知道你不喜欢我的做事方式,但你也从来没有要纠正我,反而在我动摇的时候,给我安慰,虽然你的安慰如此生硬,如此吝啬,但没关系,对我来说,只需那样的一点点,将会成为我巨大的养分,足够我成长成内心坚定,成熟稳重的「大人」。 第373页 无论你对我宽容的出发点是什么,爱屋及乌也好,还是单纯的只遵照王慕倾的喜好,但我确确实实、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虽然你从来不想做一个好父亲,但毋庸置疑你是! 坦白的说,我曾经无数次的幻想拥有一个好父亲,耐心、温柔、和善,似乎所有的期许都和你不沾边,但我想以后再提到父亲这个词,我一定会先想起你的脸。谢谢你,王晋和。丰满了我心目中的好父亲的形象。 这一世,我们告一段落。望来世,你如愿以偿,和你最爱的那个人日日共赏夕阳。} ———————— 皇城之内,皇帝病重不能出寝宫,说是太子监国,可是太子还没有学会走路,明眼人都知晓是怎么回事。朝堂之上,异己的权臣已被除掉,剩下的人一边倒,权力倾斜,一切尽在金家掌握。 城楼的最高处,一席凤袍的金瑾娴发号指令,又大、又绚烂的烟火炸裂在上元夜的天空,她下巴微微抬起,嘴角带着得意的笑容,俯视全城,「你们看见了么,这烟花因我才有,最为绚烂,最为美丽。」 暗卫悄悄过来,小声禀报,「王府里谁也没有出来!余夏她们安葬了王晋和之后,如常!」男人偷瞄了一眼金瑾娴,果然看见她撇下嘴角,「这是她们最后的逃跑的机会!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放弃!余夏,你到底在想什么?」 ———————— 床上,余夏捧着王慕倾的脸,恨不得连眼睛也不眨,她心疼道,「那黑夜是不是特别难熬。」 王慕倾抚摸着她的手,摇摇头,「没有,一点也没有。因为我已经无惧于黑暗,谈不上害怕,就更不会难熬!」 余夏笑笑,亲了亲的她的额头,「倾倾,你准备好了么?」 「我准备好了!还有点期待呢。」 两人依偎在一起,等待着那一场「战斗」的到来。 余夏和王慕倾把家里工人的卖身契还给了他们,遣散了家里的家僕,唯有一些个无家可归的人不愿意离开,赶车的老车夫,送洗澡水的王六,幻秋,还有跟在王慕倾身边最久的秀儿。 「你跟在我身边最久,如今也已到了该成亲的年龄,我们帮你寻一门好亲事如何?」王慕倾温温柔柔询问,余夏看秀儿没拒绝,就在旁边推荐,「王六忠厚老实,我看就很不错。」 「秀儿已有意中人。」秀儿双颊泛红,在周围人的好奇询问下,才害羞的说道,「是曾在府上借住的林公子。」林子州,余夏可太记得这个人了,这些日子繁忙,谁也没注意他勾引金情不成,转身换了目标,竟然勾上了秀儿。余夏和王慕倾对视一眼,没再多言,她们又把视线投向幻秋。 「求求姑爷小姐,不要丢下幻秋,幻秋想一辈子伺候你们...」幻秋跪倒在地,眼泪唰唰的掉。王慕倾扶起她,「你可知道我们如今也是自身难保?」幻秋抓着她,泪眼婆娑,「到了地府,小姐和姑爷身边也要有人伺候。」 余夏看向王慕倾,王慕倾点了点头。 夜里,秀儿眉目带春,还沉浸在林子州同她描绘的未来生活中,看着秀儿梳洗回来,她支起半个身子问,「你真打算一辈子跟着小姐她们?」幻秋真诚的回答,「她们是好人。」 「她们的确是好人,我要是一个男子,我也愿意跟随她们,可是我们都是女子,女子就该嫁人,相夫教子。」 「或许吧,但...」幻秋犹豫着,「但好男人很难找。」 秀儿眉眼带笑,「确实不好找,但我很幸运,遇见了良人!我会和林公子成亲,生两个孩子,一儿一女,儿子叫他上学堂,长大了当大官,女儿嘛就教她一些女红,将来长大说不定能送进宫当娘娘呢!」听着秀儿的畅享,幻秋还是没有忍住,「我觉得找丈夫要慎重,不光是要看他说什么,还应该看他做了什么,就比如说送洗澡水的王六,从他从未耽误过小姐姑爷的洗澡水就能看得出,他勤勉、踏实,还有遇见危险时,他能够冲上去...不像林子州别说为你,在府上那么久,就没看见他做过什么事,光剩下一张嘴说了。」 「那是因为林公子没有遇见过那样的事,要是他遇见了,也会冲上去的。我看吶,你是吃不到就说葡萄酸!」 「我曾经看见,林公子很...很...过分的缠着小姐。」 「那是因为小姐的癔症发作,勾引的林公子!」秀儿呵声道,「你要是再诋毁林公子,我就再也不和你说话!」 幻秋张大嘴巴,意外于她会这么说,她低落的嘟囔着,「秀儿姐姐幸运,能够第一次就被那样的主人家挑中,从小就跟了善良的东家,成了大小姐身边的大丫鬟,所以你会以为这世上的大多数都是良人...」她未说完,秀儿就抱着枕头气唿唿的摔门而出。 房间里剩下来的幻秋继续说道,「我的不幸让我觉得这世上大多数都是恶人,难得遇见了好人,也唯有在她们身边我觉得安全,我想永远在她们身边,一辈子伺候她们,伺候她们的孩子,就这样就很好了。」 到底是没有人能说服秀儿,秀儿和林子州很快决定成婚。婚礼当然是准备在王府上办的,王慕倾和余夏自然是他们的证婚人,她们也为秀儿准备了丰厚的嫁妆。 皇宫里面金瑾娴觉得很烦躁,从暗卫口中得知余夏最近在忙着办婚礼,她越来越想不能白,「她们不着急走,却忙着给下人办婚礼?」突然之间醍醐灌顶,金瑾娴笑笑原来这就是你的打算,安排好身边的人!「余夏,你真是重情重义的人啊!」她断定余夏近期一定会有所行动。 第374页 暗卫提议加派人手看住余夏,金瑾娴却否定,不但不该加派人手,还应该减少看着她们的人,这样才能在余夏和王慕倾以为逃脱掉时,最得意忘形时,亲手掐灭她们生的希望。她要余夏像狗一样爬向自己,祈求自己的原谅。她要毁了王慕倾的脸蛋,亲手送这两个狗男女浸猪笼。 ———————— 「你们不能出去...」守卫的士兵像往常一样去阻止,他以为这次同往常一样,萧山骂几句就会被拉走,谁知道这次,萧山一脚就踹到了他脸上,弄得他晕头转向,十几训练有素的士兵被萧山一个人打翻,他牵出一辆马车夺命而逃。先反应过来的士兵骑上马就追。追了萧山的马车好一阵,带头的士兵暗叫一声不好,中了调虎离山的计谋,可他再往回赶,显然已来不及了。 余夏潇洒上马,王慕倾在她身后,紧紧的搂住她的腰,一抽马鞭,马儿疯一般的奔出去。 金瑾娴也在第一时间知晓了这件事,她立刻下令封锁京城所有城门,调来新兵的速度如神,像是早就预备好了一般,左右等了一个时辰,依旧没有余夏的消息,金瑾娴从榻上起身,怒摔茶杯,「她们去了那里!」 马儿停在燕停阁门口,高能从里面打开门,把她们迎了过去,余夏牵着王慕倾快步上楼,高能一边走一边急切的说道,「主子放心,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他为她们打开暗门,余夏和王慕倾走进去后,他又说,「主子和夫人先走!」余夏拍着他的肩膀,「小心一点。」 高能眼神坚定,向着余夏点点头。之后他把之前准备好的油罐子一一打破,火把先点燃了燕停苑,后来再回来是燕停阁,火星遇上油,一下子窜出好远,正当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听见一个孩子的哭声,他顿时慌张起来,一层一层,一个屋一个屋推门去找,终于在顶层的房间里找到了一个小男孩。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我来找我的书本,呜呜呜」小孩哭得甚是可怜,这又是燕停阁哪个工匠家的心肝小宝贝啊。 高能气喘吁吁,一口气还没唿出,又犯难的看着身后,此时火焰已经变身火龙,他已没有返回的路,推开窗口往楼下一看,底下已经聚集了很多士兵,其中一个指着他所在的方向,「那里有人!爬上去,抓活的!」 高能心急,抱着孩子在房间里找寻工具,他欣喜于找到了一个绳子和竹筐,他满头大汗,把孩子抱到筐里并嘱咐他不要乱动,他双臂用力,紧靠一双手臂,准备把孩子从这边平稳的放到楼下去。 料想不及,一柄刀直砍向他的后背... 凤驾亲临,金瑾娴亲自到场,就看见两个巨高的火龙,攀比似的好像在比较谁烧得更旺。她怒呵身旁的人,「找到余夏了么?」 「还在找,但这么大的火应该是凶多吉少!」 「余夏会那么蠢?跑那么大老远是会为了死在这?这楼里一定有暗道。」金瑾娴紧紧的攥着手中的鞭子,恨不得从到这楼里揪出余夏和王慕倾。金瑾娴又下命令,封锁全城,但凡从前和余夏有关系的人,连同那些人的家人全部抓起来。 从前在燕停阁里面跑堂的、工匠,全都被召集在这里,他们眼睁睁看着视如家园的两座楼烧得成了两个架子,浓烟滚滚,不復往昔。孩子们大声的哭闹,大人们默默的流着泪,不知道是怀念起从前的日子,还是为他们自己的安危担忧。 「他们一定还没有逃远,想找到她们也不难,余夏不是有几个属下么,一个杀猪的,一个在他身边跑腿的,还有一个叫什么高能的,只需找到他们的家人相要挟,他们一定会出卖余夏的行踪。」当然,残忍的金瑾娴还不只这一招,「来人啊,把这些人工人妇孺都给我吊到城门上去,隔一炷香就杀死一个,余夏不出来,他们全都得陪葬。」 一阵撕心裂肺的嚎叫声中,一个女人站了出来,「我能为您找到余夏,条件是放过他们。也请您饶我弟弟一条性命。」跪下的人是正是萧山的姐姐萧蒹。 「果然有识时务的。」金瑾娴给了萧蒹承诺,萧蒹带着他们在废墟之中找到了暗道的入口。士兵们很快查明,里面有两条暗道,一条通向城外,一条因为坍塌拥堵了一段,所以暂时不知道通向哪里,但可以肯定是城内。 「皇后娘娘,在楼上发现了一个具尸体。因为整个人已烧焦,无法辨认是谁。」 明显能看出那具焦尸被烧成了碳前,胳膊、大腿已被刀砍得七零八落,已然分辨不出样貌,唯有一条比较完好的手臂悬在窗口之外,手里还紧紧的抓着一个绳子,绳下还悬挂着一个空筐。 金瑾娴让萧蒹去认尸,萧蒹只看一眼泪水就夺眶而出,那条手臂上的红绳她认识,那还是她帮忙选的,她吸了一口气,带着哭腔说道,「他是余夏的手下——高能!」 金瑾娴满意的笑着,命令一队士兵去城外追,同时不忘严控城内。 ———————— 城内的某处宅院里,出来两个朴素的穿着的女子,她们手牵着手,其中一个回头看着远处的浓烟,另一个问道,「怎么了?」 「那是你的心血!」 曾经高朋满座,令人嚮往的建筑此刻早已如燃烧殆尽,正剩下黑乎乎的木架,那些快乐不过存活了几年,就成了虚妄。 余夏回头凝望了一眼,毫无留恋的牵着王慕倾走了。 第375页 萧山站在马车前等候多时,里面的幻秋拉起门帘让两人进去。马车朝着与密道完全相反的城门前进。 「不行,不行,城门已锁不能出去。」这座城门平时出入的人就不多,油水比较少,所以身后的小兵看见萧山手里的银子有些动心,他劝说,「大哥,人家是两个小姐出城探望病重的老父亲,能是什么贼人,而且我听说是要抓的贼人是在另一个城门跑的,已经去抓了。也许很快就有人告诉我们开城门了,咱们就没有必要执行之前的命令了吧!」 「军令如山,你懂什么!」男人很坚决,这时又一队士兵在那男人身边耳语了一声,只见男人面如铁色,一脸嫌弃,直嚷嚷,「真当我们这是乱葬岗啊,怎么还要悬挂尸块!」 「各个城门都挂了,别说兄弟我不想着你,给你的算是好的,至少不是烧成碳的。」 余夏她们出城失败,只得掉头准备,另想他法,身后传来一个男人声音,「你们两个,转过身来!」余夏暗叫一声不好,来人正是吴大将军,他或许不认识女装的自己,但他一定知道王慕倾的脸。 余夏捏紧了王慕倾的手,她冷汗直流,想着难道就这么失败了? 吴大将军的腰被人拿匕首抵着,只听后面的人道,「我能敲破你的头,也可以捅死你。让她们走。」身后同样穿着铠甲的小个子副将冷冷的说道。 「你不需要这么做,那日要不是你敲破我的头,我早就稀里煳涂的死了,就当是还你人情,也应该让你保的人出城去。」吴大将军对着守卫城门的领头高喊一声,「这两人是我娘家妹妹,放她们出去,有事我担着。」 守门的大多数是吴将军带过的兵,因此很配合。余夏牵着王慕倾回到车上,马车行进到城门底下突然顿住,萧山傻呆呆的盯着城门之上悬挂着的胳膊,上面的伤痕是上次把他从地狱里面救回而弄伤的,手腕上的红绳是他和他姐姐两人精挑细选的,那是他的朋友,哥哥,高能的一条手臂。 「走!」马车里面的余夏吩咐着,萧山含着泪,驾出了马车,马车刚出城十几里,看见早早等在那里的熊然和他的妹子,萧山就跳下马车,「主子,你们先走,我去把高大哥...带回来...」 余夏冷着眸子,「走!」 「他是为我们而死的!」萧山第一次觉得主子好陌生,好像穿了女装,就连灵魂也变了,她完全不在意高能了,要是从前的主子是绝对不会这样做的,「我自己回去,不用你们。」 「我只是不想再失去了你!萧山!」 马车里,王慕倾看了余夏好几次,余夏紧紧的捏着她的手问,「刚刚那个身着铠甲的人你认识?」 王慕倾点点头,「他是我弟弟,我舅舅最小的儿子」。就是那个很小就被白沂琳送到军营里面的小儿子。余夏感慨道,「性子倒是很对我胃口,可惜以后应该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残破的马车摇摇晃晃,前途未知。 第167章 小太子李孝今年三岁了, 他奶声奶气的问着身边的贴身宫女,「我画得如何?」小宫女夸赞一番,「这画中必定是皇上和皇后娘娘, 中间那个一定是殿下了!」 小太子从未见过自己的父皇,这副画里的父皇是他想像着画的, 本来还在担心画得不像,但心想连见过父皇的宫女姐姐都能看出来, 那一定是他画得像极了。他得意洋洋的要把这副画送给自己的母后,他一路小跑, 身后的小太监小宫女吓得脸都白了,在后面不停的叫他慢些。 「母后,这是我送给您的礼物。」他献宝似的捧着自己的得意之作,指着上面的人, 用书本里面的称唿道,「这是爹, 这是娘,这是我, 我们一家三口...」话音未落, 只见自己的母亲疯了一般的撕碎了他的画, 他还未从惊愕间回神就被母后揪住了衣领, 「是谁让你画的,是谁教你画的。你见过她?」 「没人教儿臣,是儿臣自己想画了送给母后。」小太子被母亲的暴怒吓的眼圈泛红,可他的母后并没有因此而停止暴怒,她大骂道, 「你的爹不要你了,你是个没人要的野孩子, 你和我都是被她抛下的...你明不明白。」她把小太子推搡在地上。 「可是,父皇只是病了...」小太子怯懦的回答。 「谁告诉你的!」 「他们都这么说。」 「他们?那些太监宫女竟然敢胡言乱语,来人啊,把太子身边伺候的太监宫女全都拉出去砍了!」 「是!」 小太子慌了,他急忙跪倒在地,「母后不要杀他们,呜呜呜,儿臣再也不画了,儿臣听母后的话,做个乖孩子。」 「一国储君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一定是被身边的人骄纵坏了。」 就是这样,从小太子教书的师父,到在他身边伺候的小太监小宫女全部被杀掉。第二日,又换了一匹新的人。 「太子殿下,这是新来的太监,宫女。皇后娘娘让您亲自挑选。」老公公对小太子毕恭毕敬,小太子愁眉不展,连头都没有抬,「你指定吧。」 新来的宫女比他之前的宫女姐姐大一些,她的手很巧,经常用纸折些小动物给小太子,可小太子似乎不太喜欢。那天宫女小荷做了一个风车在小太子眼前晃,小太子奶声奶气大斥道,「这个宫女总打扰我看书,给她发配到最脏最累的地方去干活。」 第376页 宫女小荷被发配到了洗衣局。 小太子的新师父是个老学究,讲起书本里来一板一眼,不如从前的师父有趣,但是四书五经,治国之道讲得是头头是道,很厉害的样子。中午在寝殿里小憩了一会儿后,小太子又要去见下一个科目的师父,他坐着竹子软轿,一路上一巅一巅。 「黄川,让他们走那条路。」小太子指了指另一个岔路口,那条路绕远,去往目的地要多上一盏茶的功夫,小太子补充道,「我喜欢那条路上的风景。」 轿子经过了洗衣局外,正在外面工作宫女纷纷避让,跪在地上低头,不能直视太子圣颜。 小太子远远的看见了那个瘦弱的宫女,那天的书都读得更起劲儿了。 「师父,可否请您允我半日的假?」小太子像模像样的对着师父拜礼,师父回礼,问他为什么,小太子认真答到,「今天是我的生辰,常言道儿之生日,母亲的受难日,所以我想去陪着母后。」 「难得太子殿下如此注重孝道,老臣就依殿下。」 这次小太子没在拿什么画,而是踩了一堆漂亮的花,他走得很急,竟然把披风忘在了花丛中,太监黄川道,「我去帮殿下取衣服。」小太子本来不想那么麻烦了,可是后来又想起那件披风是母后帮他做的,便让黄川快去快回。 他走到寝殿门口,为了等一会儿拿衣服的黄川,没让门口的太监通报,他小小一个站在门前还不如太监的腿高,他认真的整理着衣领,生怕自己邋里邋遢惹得母后不开心。 里面传来了摔茶杯的声音,小太子心惊,只听见里面的对话声。 「余夏已经消失了三年了,你们连一点她的行踪都查不到,我要你们有何用。增派人手,掘地三尺,也要把她给我带回来,她欠我的,也该还了。」金瑾娴笑了,「她不是不回来吗,那清明时,就挖了王晋和的坟,给我放出风去,我不信这次,她能无动于衷...」 小太子呆呆愣愣,心里念着余夏二字,他不免好奇究竟是何人竟然惹得母亲生这么大的气。 ———————— 「最近怎么又盘查的这么严格啊,昨天我弟弟差点就被官兵抓走了。」 「还不是那个妖后搞的,我听我从京城回来的大伯说啊,那妖后找了三年的根本不是什么乱臣贼子,那是她曾经的姘头。」 「还有传言说,那小太子就是她和她姘头...」 「不能吧,皇帝能忍得了这?」 「要怎么说是妖后呢,被迷晕了眼呗,我还听说就是那妖后做法才使得皇上一病不起的...」 「祸水啊~」 茶摊里的几人聊得正热闹,一个人凑趣的探过头来,「老哥,话可不能乱说,小心人群里面有人报官,到时候给你关进牢里。」 几个男人看说话的人文质彬彬,一派书生打扮,以为是个朝廷小官,忙尴尬的散开,各忙各的去。 旁边的小妇人,拄着下巴打趣道,「她真是对夏夏用情至深啊!三年都从未放弃找你。」这语气明显的吃味,不高兴了,余夏立马解释道,「她哪里是用情啊,她是恨不得把我抽死!」 「你还记得她使鞭子啊!」王慕倾把嘴一撅,余夏冷汗直流,「倾倾,你听我解释。」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王慕倾摇头晃脑。 「你倒是学得快啊!不过我真冤枉啊。」 「我决定从现在开始生你气了,你要哄我。」王慕倾朝着余夏吐舌头,转身又蹦蹦跶跶的跑了,余夏抿嘴笑着追她。余夏知道王慕倾不是真的生气,而王慕倾现在也不会觉得余夏和金瑾娴有什么。那只是她们之间的小情趣。 余夏背手问她,「你想好接下来去哪了么?」 「嗯,有点累了!想找个安静一点的小镇,住久一点。」 「好,听你的。」余夏捏了一下王慕倾的屁股,王慕倾脸唰的一下就红了,她娇嗔道,「你轻浮。」 她们到了下一个城,准备在驿站里休整几天。这是一个比较繁华的城市,来往的客商、旅人也都是千奇百怪,其中有一个江湖剑客,萧山与他交谈甚欢。还有一个骗吃骗住的神婆,逢人就说你有灾祸,而她能解祸,起先大家还都将信将疑,后来认准她就是一个骗子。 「滚!」客栈老闆把她的铺盖卷摔出房间,神婆七八十岁,头髮花白,看她捡铺盖卷的时候还是挺可怜的,王慕倾心有不忍,给了她一些碎银子。而她扬言,无功无不受禄,一定要为她占卜一卦。 「恭喜公子、夫人,卦上显示您俩今年要当父亲、母亲了。」 噗!余夏在那边笑抽抽了,心想她俩要是能搞出孩子,那还真是玄幻了。 神婆见她俩不信,忙拉过王慕倾,塞给她一包药粉,并叮嘱她只要每天服用一点,一个月后必定怀孕。 余夏和王慕倾才不信,她俩默契的认为那应该是催.情一类的药物,她们哪敢乱吃,随便的丢在草丛之中。 但是夜里,余夏缠了王慕倾好一阵,就是因为白天的事,王慕倾怪她小心眼儿,余夏说她就是记仇。 「别弄了,明天还要赶路呢!」 「再来一次嘛,万一真能搞出来孩子呢。」 第二天一早,她俩都起得晚了,她俩慢慢悠悠下来的时候,让她俩奇怪的是萧山还没有下来,过了好一阵,她们看见萧山依依不捨的和那个剑客道别。 第377页 马车行了都好一阵了,萧山依旧闷闷不乐。 余夏问他,可是想要随着那人去闯荡江湖?萧山摇头,半天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想和他学剑!」他说等余夏她们安顿下来之后,就要去追随那人学剑,余夏摇摇头,「既然已经遇见了,就不要等了,现在就追随他去吧,年轻人该出去见见世面的。」 「可是,我还想保护主子和夫人。」 「这里有熊然,再说等到你学成归来,不是更能保护我们么!」 就这样,她们告别了萧山,尽管有万般不舍,但年轻人总有自己的想法,没有谁会永远在谁身边。 「我会永远在你身边!」王慕倾调皮的对着余夏耳边吹起,这表情倒是很像那个小傢伙。 「冰糖葫芦~」沿街的叫卖声传到余夏的耳朵,余夏一愣。 「余夏,你去买冰糖葫芦好嘛!」王慕倾弯着眼睛。 「那你在这里不要走动啊,我去去就回。」余夏买糖葫芦回来,不过几分钟,王慕倾不见了,她急的冰糖葫芦也不要了,直接甩在地上,她喊着「倾倾,倾倾。」 「余夏我在这里。」王慕倾从人群中探出头,她面露难色的说道,「我好像捡了个孩子!」 一个小豆丁似的女孩儿探出了小脑袋,她亮晶晶的眼睛楚楚可怜的模样。 那女孩儿长得普普通通,还莫名其妙让余夏有一种压迫感,余夏无意中瞟到女孩儿手上的胎记!蝴蝶形状,莫名有点熟悉,她脑中灵光一闪,想起谁说的话,「鬼魂也有胎记啊...」 呵,原来是你啊! 「余夏,她没有父母,好可怜,我们可不可以养她啊!」 「不要!」 「为什么?」 「她丑啊!」 「哪里丑,明明很可爱啊!」王慕倾都要哭了,果然美色误人,余夏只好先同意暂时把她带着。 又耽误了一天的行程,余夏不太高兴,更让她不爽的是,女孩睡在她俩中间。 余夏挤了挤小女孩儿,说道,「瞳,别装了,我知道是你。怎么又拓展了新的业务?识相的就自己一个房间睡去,别打扰我们妻妻正常的夜间生活。」 「什么是妻妻夜生活?」小女孩天真的问道。 「余夏,你怎么能和小孩子说这些呢。」王慕倾立马堵住了小女孩儿的耳朵。 呸,她是小孩子,她说不定都是几千岁的老妖怪了呢。 「倾倾,非得养她么,你要是真喜欢孩子,我们收养一个更小一点的,这孩子差不多得有三四岁了吧。」 「可是这个孩子和我们之间有缘分啊。而且你不觉得她和你,和我都很像么?」 余夏仔细看了一下,倒是真的没有瞳的一点影子了,眉眼很像自己,嘴巴很像王慕倾。她的小手一手抓着余夏衣角,一手抓着王慕倾的。 余夏勉为其难,「那行吧,养吧。」 「从今天起,我们就是你的爹爹和娘亲,你也不再是孤苦伶仃的了,你是我们的女儿,我们的宝贝,哎,夏夏,我们给她取一个什么名字好呢!」 「这个让我想想,叫夏仁,夏呆...夏坏,夏破胆...」 「这都什么名字啊!」王慕倾黑着脸。 「你不懂,破名字好养活,你看她细胳膊细腿的,起个破名,身体就能长结实了。」余夏一拍大腿,我想好叫什么了,「就叫她...夏旦!」余夏一脸慈祥,「爹和娘的小宝贝要记住啊,你的新名字叫夏旦,你喜欢么!」 女孩儿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嗯,喜欢。」 第168章 天空乌云密布, 下着不大不小的雨,雨水有节奏的打在马车的棚顶,马车内的王慕倾温柔的盯着熟睡的小女孩儿, 而余夏认认真真的看着她。 「你为什么一直盯着我啊?」 「我觉得你现在特别像个慈母!」 「哪有,我离那样的母亲还差得远, 不过我会认真的学习当一个好母亲,就像我娘那样。」她看着余夏, 心生愧疚道,「我要养小旦这个决定是不是太任性了, 没有考虑到你,明知道你讨厌小孩子...」 「我只是讨厌又吵又闹的,但她还是挺乖的,能吃能睡。」余夏看着小女孩儿左手各握着一个豆包, 右手捏着半块米糕,睡得特别香甜, 她说,「我小时候没有过太多家庭的温暖, 只是担心这样长大的我不能好好的为一个孩子负责。」不管是瞳要完成更好的任务, 还是她也重生了, 她应该拥有更好的家庭才对。 「余夏, 小旦的头好烫啊!」王慕倾着急的摸着小旦的手脚,一副茫然无措的模样。 此时外面下着薄薄细雨,而且是在荒芜人家的野外,道路泥泞,熊然吃力的赶着马车。 路上好不容易遇上一个穿着蓑衣的老农, 老农说前面是她们的村子,里面有个赤脚大夫。一听说是有个小娃娃病了, 他撂下锄头说要领路带她们去。 只是越走越泥泞,车轮陷了好几次,马车行走困难,余夏摸着小旦越来越发烫的脸,「这样下去不行,倾倾你跟着熊然她们慢慢走,我带着小旦走过去。」她把小旦包裹得严严实实,而王慕倾也没有老老实实的在马车内呆着,她把伞覆盖在余夏和小旦的头顶,自己却被完全淋湿了,她们一路狂奔。 有意思的是,跑的路上,蓑衣老汉遇见了很多乡亲,那些乡亲听说是个小娃病了,都着急跟着跑起来,并不断的汇报赤脚大夫的行踪。 第378页 「半个时辰前,大夫在李狗子家!」 「不对,不对,我刚才在村口看见...哎,孩她娘,你看见赤脚大夫没有,有个小娃生病了...」围绕在她们身边的人越来越多,有腿脚快的少年已跑了一个来回,气喘吁吁的指着一处茅草房,「大夫在那里...给孙大婶看病。」 茅草房里面围了好多人,余夏根本过不去,围绕在旁边的村民竟然一手传一手把孩子「运」给了大夫,旁边还有人传话,「一对年轻夫妻的孩子病了,很着急,大夫先给看一下啊...」 「来来来,让开,让这个小娃先看。」 茅草屋的大娘道,「我这是老毛病了,不打紧,您先给小娃看吧。」 大夫应该还说了什么,只是声音太小了,不过村民早已把诊断过的消息传递过来,「赤脚大夫说,是着凉了...」 余夏和王慕倾松了一口气,旁边大娘满脸笑容,热情的问,「一看就是你们第一个孩子,初当父母是这样的。过去里面坐坐吧。」 余夏回过头看着王慕倾脸上还都是雨水,衣衫也全都湿了,她心疼的为她擦着脸,发现王慕倾满脸笑意,「你怎么这么看我啊?」王慕倾凑近余夏的耳朵,悄悄说道,「你会是一个好母亲。」 余夏发现自己的靴子上全是泥水,满身狼狈,笑着道,「我们都会是!」 不一会儿,村民也都散了,各自忙碌于自己的事去,那个穿得破衣烂衫的赤脚大夫抬头,「你们是这女娃儿的爹娘...」话未说完,她顿住。 「柳枚?」余夏上下打量,柳枚穿着一个露着脚趾的草鞋,身上的衣衫全是补丁,头髮也很乱。 药煎好了,王慕倾正耐心的为小旦餵药。柳枚在一边看着,感嘆道,「怎么没想到你们都有女儿了。」 「我也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你。这几年,你过得好么?」 柳枚嘆了口气,她的理想确实很丰满,可现实却是独自一人行走处处艰难,最主要的她还是一个菩萨心肠的大夫,人家大夫挣得盆满钵满,她还把自己的盘缠都用来给穷人抓药了,倒是救了不少人,也算没有白出来一趟。 「柳枚,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找一个小城定下来。你还是开你的药铺,我做我的生意,到时候给你补贴一些药材钱,我们相互帮扶。」 「你不怕王慕倾误会我和你?」 余夏摇头,「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了,她现在不这样,不光是自信了,偶尔也会和我闹闹小脾气。」 「她现在还变来变去么?」 「会啊,但我们都不会再避讳,有时候还会讨论几句,她不再惧怕黑暗的来临,我也不是在等待中生活,王慕倾也好,其他的人格都好,她们丰富我的人生,给我带来快乐和忧愁。我享受我每一天的生活。」 「听起来,你没有什么烦恼的样子。」 「哪会有人没有烦恼啊!还是会有的,只是学会了接受而已,不过不是消极的接受,而是欣然接受。」余夏静静的看着王慕倾,她想起了那个小傢伙,那个一直以来独自一个的孤独灵魂,这几年,其他的人格都有出现过,但却唯独没有王二娘!」 那个时候,自己还不是一个成熟的自己,有意无意伤了王二娘的心,现在的自己变得比从前更好了一些,希望有机会能够和她再见面。 过了几日,小旦又能活蹦乱跳的了,她们再次启程,不同的是,这一次身边多了一个老友,柳枚。 她们来到了临近的一个城镇,城门上的名字是「香城」。据说这里的气候宜人,一年四季都有不同类型的花卉生长,家家户户都是是养花的高手,到了春夏两季整个街巷都是花香,「香城」之名由此得来。 除此之外这里生活节奏也很慢,百姓常在下午悠闲的逗鸟遛弯,就连店铺酒家都时不时的早关门。她们初来此地,到酒楼里去吃饭,伙计客客气气的提醒她们吃快点,因为老闆要带着伙计去隔壁听戏。 「是什么戏这么好看,让你们连生意都可以不做。」柳枚不解。 「这钱财明天也可以赚,但时光不可辜负!」老闆是这么回答的。 酒足饭饱,她们也去隔壁看热闹,台上的戏文,表演方式,让余夏和王慕倾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她么相识一笑,异口同声,「孙小姐!」 早在京城时,就听说孙小姐逃婚出走了,只是不知道她在此地干起了写话本、改戏文的老本行。 当孙芸萱如每日一样在戏台后面写戏文的时,再看见余夏,她愣了好一阵子,恍若隔世。她看着余夏牵着王慕倾的手,而王慕倾牵着一个小女孩儿时,她真心的笑了,「这是你们的女儿?你们...真好!」 她们决定在香城定居,接下来的时间,她们找宅子,帮柳枚找药铺,忙得不亦乐乎。 「没想到,还是你的药铺先开起来了。」余夏打趣道,王慕倾和柳枚忙着打扫,而小旦整个人钻进药袋子里。 「小旦,不要那么调皮啊!」王慕倾把她满头的药材摘掉,耐心的讲,「柳姨的药是救人的,而不是让你玩的。」 柳枚弯着眼睛,「论起搞破坏,她可不及某人,某人曾经可是把我的药材都捏碎了。」 「我怎么觉得你在阴阳我啊!」 「也许,就是呢!」 「算了,念在有事相求的份上,我不和你计较。下个月我们要回京城,只能先麻烦你帮我们看孩子喽!」 第379页 「怎么?出了什么事么?」 「是我们想要回去拜祭我爹,算起来也有三年没回去看过他和娘了。」王慕倾笑笑。 —————————— 正值清明时节,家家户户都忙着祭拜先祖,而金瑾娴竟然出现在王府的后山上,她用绣着凤凰的手绢遮住口鼻,嫌弃的躲在一边,她等了多日,终不见余夏回来拜祭,她的耐心已耗尽,现在她只想把王晋和、白沂瑶的棺材拖出来,暴露于市。 大内侍卫不耻的干着挖坟掘墓的活儿,但当真正挖开坟墓时,所有人都愣住了,金瑾娴察觉到他们的惊愕,探究的看过去。 那块地里,没有棺椁,只有两块巨石,上面画着奇怪的符号, 。 城郊桃花林里,墓碑前放上鲜艷的花朵。余夏调侃的说道,「王老头,最近的年轻人是把你们二位当成月老了么?怎么你们院子里面那颗大树上面挂那么多求姻缘的红绳!」 王晋和和白沂瑶相识在桃花林中,安葬在巨大的桃花树下。 「爹娘,你们还好么?女儿们来看你们来了!」王慕倾在墓碑前摆满了小菜,那些都是她亲手做的,从前觉得很难的事,现在不但得心应手,还发觉很有趣。「今年我们也有了可爱的女儿,才觉得做父母真的很难很难,但也乐在其中,还有,我们很想你们。」 「我们在这里絮絮叨叨,说不定,她们都转世了呢。」 「那有没有可能,我们还能再遇见?」 「也许某一个时刻,可能我们还能擦身而过,只是那时他们不再认识我们,我们也不知道是他们。」 「真好的天气啊,下次我们带小旦来吧。」 「好...」 余夏和王慕倾走后不久,一个小男孩跑过来,他小小一个,盯着墓碑很久,不一会儿,跑过来一个小女孩儿,她埋怨着小男孩乱跑,小男孩则指着墓碑上的瑶字,「你的名字!」小女孩翻了个白眼道,「人家那是白沂瑶,不是我好不好。」 「哇,小瑶,你怎么认识那么多字啊!」 「因为我比你聪明!」她拉过他的手说,「别看了,再不回去,你娘,我娘,你爹,我爹都该着急了。」 「小瑶,你说这里面住着的是谁啊!」 「上面两个名字,很明显是一对夫妻啊!你怎么这么笨!」 「成为夫妻就能一直一起么?那我们也做夫妻吧!」 「不要,你太笨...」 「小瑶...呜呜呜。」 「你这么爱哭啊,好好好,做夫妻,快走吧,小和。」 一阵微风,吹落几片桃花,掉落在墓碑上。 第169章 余夏和王慕倾同时抬起头看着这城门口, 三年前,也是在这里她们狼狈出逃。如今,她们淡然入城。 三年间, 京城还是那个京城,似乎没有太大变化, 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街上更热闹了,穿着绸缎的人也比从前多了, 这样看来,金氏虽然得到权力的手段不光彩, 但金满园不是一个无能之辈,权势在他手中,反而是在造福百姓。 客栈的伙计热情的询问余夏她们要几间房,话里话外还在试探她是做什么生意的, 余夏回答是做胭脂生意的,伙计夸赞她难怪皮肤这般细腻。伙计给她推荐了最好的房间, 余夏没有还价。 「客官,你们要是闲来无事可以去城中最大的酒楼去看看, 那里不光酒菜好, 就连小曲都是极好的, 外省人来最喜欢呆的就是那里的, 但是切忌不能逗留得太晚,京城里不比别的地方,晚上是要宵禁的,万一被巡逻的士兵队发现在街上闲逛,是会被...咯!」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好的, 谢谢小哥提醒了。」放好了东西之后,余夏和王慕倾在街巷上闲逛, 熊然紧跟在他们身后。有趣的是,城中通常张贴皇榜的地方,贴着余夏的画像,看纸张的新旧程度,应该是刚贴上去不久,画像和本人很像,不过来往的行人似乎对此不感兴趣。 余夏问旁边卖菜刀的老叟,「老人家,我怎么看这画像和我有点像呢!」 老叟头都不抬,「年轻人,想赚钱就去找个正经差事,这条路走不通的,从前有几个穷疯了的痞子想要骗赏金,结果赏金没有,倒是屁股打得开花了。这人是年年抓,这画像是月月贴,但真就是白费力气,那个余夏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回来京城来等着被抓呢!你们买不买东西,不买别挡道。」 王慕倾捂着嘴咯咯的笑,「我们走啦,夏夏!」王慕倾拉着余夏,那老叟抬头看到了个侧脸,恍惚间觉得是有点像,这时来个买东西的一打岔,他又忘记了刚刚的事了。 「我是觉得,从前一定发生了非常多的乌龙事件,所以现在即便有人觉得你像,也不敢贸然报官了!」 「是是是,还是我的倾倾最聪明,不过呢,你要是再这么笑,时间都要不够了。」 余夏和王慕倾回了王府,三年未归,王府门口萧条了许多,她们小心的推开了大门,大门之后杂草丛生,一派萧瑟破败,能看出来还是有人从这里走过,因为中间被踩出一条路,余夏拉过王慕倾的手,一边走一边看。 昔日里,这里高朋满座,人人都向穿着新郎官衣服的余夏敬酒,在这里,王慕倾顶着盖头和余夏夫妻对拜,如今物是人非。她们越往里面走,杂草越多,走得越艰难。 第380页 「还要进去么?」余夏捏捏王慕倾的手,王慕倾摇摇头。正当这时,一个黑乎乎的东西跑过来,两人下了一跳,可定睛一看,是一只黑色的小兔子。两人惊喜,蹲下来看那兔子吃草。 「哈,你是第几代的兔孙啊?」余夏打趣,「你别不理人啊,我可是餵过你兔祖宗的啊!」 「喂,你们是什么人,这里是私人住宅,不能随便进来。」身后一声呵斥,两人同时转头,三人都愣了一下。 「小姐,姑爷!」 「王六!」 三年前,余夏和王慕倾走了之后,王府上只剩下车夫王伯和王六,那么大的院子,两人白天黑夜的打扫。后来王伯架着马车走了,这里就剩王六照看,他用积蓄做了小买卖,挣了点小钱,但雷打不动的是时不时的来这里看看。 余夏问他,为什么不把这宅子卖了,她们走之前明明把房屋地契送给了王六,王六挠挠头,「那是小姐和姑爷的家啊,我总觉得你们会回来的!」王六憨憨的挠挠头,他又把金瑾娴前些日子到后山挖坟的事说了,余夏像是早料到一般,只是哦了一声。 王慕倾又问他知道秀儿现在的住处么,王六脸色略微不妙说秀儿现在过得不太好。两人准备走,王六支支吾吾,欲言又止。他终于鼓足勇气,悄声的拉过余夏,羞涩的问,「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想问您。」 余夏一脸疑惑,示意他说。 王六眼神真挚,「那个,我去年娶了媳妇,嘿嘿。」 「那,恭喜?」余夏从钱袋子里掏出一个银子。 「不不不,姑爷,我不只是这个意思。我,我就想问问您!」他把余夏拉到一边,红着脸问,「怎么才能让妻子满意,夜夜笙歌!」这些年困扰他的疑问终于问出来了,从前别人说闲话时,他总是不愿听,像他对此完全不感兴趣,但却不知那些话语真的入了他的心,当了真! 余夏... 「你还没说你怎么回答的王六呢?」离开了那里,王慕倾忍不住好奇。余夏则故作高深,「秘密!」 「臭夏夏!」 「走啦,去看看秀儿!」 秀儿的家在一处低洼处,这种地势雨季积水、冬天积雪,来往的行人更是探个头都能看清主人家院子里面发生的事,这完全不是一个好的住处,但集合众多缺点以外,有一个优点,就是租金便宜。 话说当年余夏和王慕倾为秀儿准备了丰厚的嫁妆,怎么过都应该不会如此,但架不住男主人是一个胃口很大的赌鬼。他把秀儿的嫁妆都败光之后,不但没有醒悟,反而变本加厉,他拿藤条抽打着秀儿,而秀儿只紧紧护住自己哇哇大哭的女儿。 「太过分了,看咱不打死那个畜生!」熊然要踹门,却被王慕倾叫住「我们走吧。」熊然不解,余夏也不解,「你确定不帮帮她?」 「帮过了她这一次,下一次呢。带她们娘俩走么?但你确定她们愿意么?」 「可以找个机会问一问。她没有娘家人,没人为她出主意。」余夏怜惜道。 王慕倾摇摇头,「正是因为她没有娘家人!」她平静的看着余夏,耐心的解释,「她有很多个方式自救,带着孩子逃跑,天南地北,她要是真下定决心逃,她男人是个废物,怎么都不会找到她们的。她还可以求助于他人,只要她开口,王六会帮助她的,再或者京城里还有一个人,同样是女人,虽然交集不多,但只要秀儿肯开口,那人会帮她教训那个废物。但她选择的是什么?是忍耐。」 「我们可以帮她一次,两次,但帮不了她从骨子里就认为女人的宿命是依附于男人的想法。」 余夏远远的看着秀儿,她想起最开始秀儿给她的印象,伶牙俐齿,又那么护着王慕倾。没几年的光景,她眼中曾经的灵气早已不再,只剩下尝过生活的苦所带来的呆滞。她嘆了口气,或许人生要修炼的并不只是选择之前的判断力,还有选择错误后,纠正错误的能力和决心。想想人这一生也挺繁忙的。 此时天色已经不早,路上的行人已经匆匆,生怕到了宵禁时间,还未到家。 熊然的肚子咕噜噜叫,王慕倾捏了捏余夏的手,提醒她,余夏笑言,「你这个熊,怎么吃完没两个时辰又饿了。算了,今天就带你去京城最大的酒楼尝尝鲜儿。」 「好一个闲人酒家,这是名不虚传!这是我去过最好的酒家。」 「那是你孤陋寡闻,不知从前京城有一个燕停阁…」两个客人酒足饭饱与余夏擦身而过。酒家里的客人往外走,余夏往里走,视线盲区又撞上一个盯着酒家三楼看,却不看路的人。 哐!一个清脆的声响掉落在余夏脚边,那人也被撞倒在地。熊然骂骂咧咧,「你眼瞎啊,撞坏我家主子,你赔得起么!」 王慕倾紧张的问余夏,「疼么,有不舒服么?」 余夏摇摇头,捡起了脚边的东西,那是宫里的腰牌,上面写着「黄川」二字。瘦弱的男人紧张的抢回自己的腰牌,他瞪了余夏一眼,什么也没说,匆匆走了。 「客官,不好意思,要宵禁了,现在不接待客人了。」门口站着的女跑堂客气的道。 余夏遗憾状,「真是可惜啊!」 「明天客官可以早些过来。」 「看来也只好如此。」余夏笑着道。 「等等——」一个清脆的男声响起,看样子是这里的管事,他容貌清秀,就是腿脚不太利索,走起路来一跛一跛,他对着余夏笑笑,「客官,二楼请!」 第381页 二楼是雅间,但余夏她们被领到的屋子异常别致。上菜时也比较不同,王慕倾心思细腻,留意到摆在余夏面前的菜都是她的喜好,她笑而不语,大大咧咧的熊然则从盒子里面拿出银针,余夏评价他是不该细緻的时候细緻,熊然一头雾水,不知个所以然。 「公子,天色晚了,三楼已安排好了上房,请移步休息。」管事和善的说。 熊然拉过余夏和王慕倾,他警惕的说道,「这人怪怪的,主子,夫人,我们还是别在这里逗留了,再说我们行李马车多在客栈,不如趁早回去吧。」 「没事的,这里很安全,而且,这里很舒适啊,你说是不是啊,余夏?」王慕倾笑眯眯,余夏宠溺的摸着她的脸,「夫人说得是。」 出门的时候,有一个小女孩怯懦的站在那个管事身后,她拉住余夏的衣摆,另一手捧上细线编织而成的鸟状挂件,余夏疑惑,「这是送给我的?」女孩儿没说话就只是怯怯的盯着余夏,有那么一瞬间余夏脑中闪出一个画面,少年和女孩儿在翻着花绳,一别几年,少年已褪去稚气,而那女孩儿如今依旧穿着红衣,余夏恍然,笑眯眯的,「谢谢你,还记得她。等她回来,我会转交给她!」 余夏被单独引进了一间屋子,里面的人在她跨步进来的时候起身来迎她,「主子!」 「你把这里经营得真是不错,在经营这方面你的确很有能力,萧蒹。」回想起三年前,余夏曾单独见过一次萧蒹,那次余夏提出过要把燕停阁毁了的想法,萧蒹那时觉得余夏疯了,余夏少有的耐心劝导她,「金瑾娴不一定想要我死,但她一定会先从我身边的人下手,她想要看到我痛苦,懊恼,她会用我身边的人摧毁我。到时候,你,萧山,高能,熊然,还有那些只为养家餬口、被我们僱佣来的无辜工人,一个也不能倖免。我们必须毁了我们的买卖,防患于未然。如果那时,又是金瑾娴当权,你要第一个跳出来背叛我,只有这样,你、你的弟弟,我们所有人才能活。」 余夏说得没错,至少都还活着,除了…高能。 「我用了燕停阁剩下的钱开了这个闲人酒家,您说的没错,金瑾娴除了暗中派人盯着这里以外,没再来找麻烦。只是恐怕现在您回来的消息已经传入她的耳朵里。」 「她怎么还是这么固执!我不过是想回来看看我的老朋友而已!」她嘴上抱怨着,可表情则淡然很多,像是根本不在乎金瑾娴知不知道,「你没有特别的事的话,我就先走了,我还得去看看别的老友。」 「主子!」萧蒹犹豫着,叫住余夏,「这是这里这三年的帐目,请您过目!」 余夏摆摆手,「这里是你的闲人酒家,何须我来查帐目,还记得我们的五年之约么,你做到了,你成为了你自己,但却不是因为我,是你自己努力得来的结果。」 「可若不是你给我钱,给我机会…」 「你怎么也变得啰嗦了!你要是真想报答我,就把这里的生意做大,多收集点消息,万一哪天被金瑾娴查到我在哪,要派兵围剿我,你提前通风报信,我好带着家眷早点逃。」余夏说完就想走,可心怀愧疚的萧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她面色凝重,「对不起,主子,我有一件事,一直没有告诉你。我有一个相熟的人在宫里,他叫…黄川!」 余夏并没有咄咄逼人的质问她为什么现在才说,而是反问,「朋友?」 当然不只是朋友,若是朋友,萧蒹根本都没有必要提起,可若不是朋友,他又算是她的什么呢,那一年上元节,她做的河灯顺着河流飘到了他的手中,像是冥冥之中的註定的姻缘,他们那样合拍,他那样懂她,可每当她想要进一步,他总是向后躲,直到他亮出了自己的底牌,他在宫里当差,偏偏是个太监。 她和他怎么会有故事呢! 「他明明知道和我不可能,但还是总时不时的藉口到我这里来,我觉得他可能是金瑾娴派来的人,目的是想从我的嘴里打探到您的下落。」 「也许他只是单纯的想多看看你。」 「怎么可能,他可是个...」萧蒹低垂下眸子。 「太监就不能喜欢别人了么?看来你现在还是有很多困惑啊,等有一天你想清楚了,决定了,让人捎个信给我,到时候我一定送你们一个大礼。另外,我要谢谢你没有瞒着我。」余夏露出了灿烂的微笑。 房间里,王慕倾坐在床沿打着哈欠,「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好像特别累!」余夏为她擦干净脚,解释道,「这几天确实太奔波了,今天早早睡吧。」她又犹豫一下,「让你一个人,可以吗?」 「当然可以,要是真有危险我会大叫,再或者。」她翻出衣服堆里面金情的锥钉,说道,「我要是太害怕了,金情会出来。」 余夏咯咯的笑起来,她第一次觉得王慕倾的多重人格是优点,至少有那么多人格保护着她。她为她盖好被子,在她额头轻吻了一下。 宵禁的第一次钟声敲响,路上三三两两的行人急切的跑起来,唯有余夏走得不紧不慢,还有心看夜景。除她之外,在深巷子里的穿过的一人,也是不慌不忙,他身材瘦弱,手里捏着腰牌,他是太监黄川。 宵禁的第二次钟声响起,余夏拐进了深巷,黄川走过了长廊。 宵禁的第三次钟声闷响意味着,此时再有人在街上闲逛,禁卫军可以不问缘由,直接射杀。走出了深巷,余夏停在一处民宅门前,黄川走进古朴的建筑。 第382页 黄川推门而入,对着里面的人毕恭毕敬,「阿竹小姐,有何吩咐?」余夏推开房门,笑笑,「好久不见!」她注视着那个少了一只臂膀的,高能! 高能成熟不少,腮下已留了一圈鬍渣,「很高兴再见到您!」 那天,他的后背被砍了一刀,也没有松开手,而是等那孩子平稳的落地后,才和那些士兵厮杀起来。他扒下一具尸体的衣服,和自己身上那身交换,而后又把那具尸体砍个稀巴烂,但只靠这样如何能瞒过所有人,他看着手臂上的那条伤疤,他把长刀对准自己的肩膀,生生的砍下自己的胳膊,而后忍着剧痛烧毁那些对自己不利的东西,并伪造了现场。 当他穿着铠甲,捂着「别人的胳膊」在自己伤口上,从火海中走出时,他骗过了所有人,那时,所有人都知道在这场火海里的厮杀中,有且只有一个小兵侥倖活了下来。 那只本来应该属于别人的胳膊没按住,自己掉了下来,情急之下,他用沾满了血的手捏住一个人的衣摆,「我的胳膊啊,救救我!」 被抓住衣摆的那个领头儿遮住口鼻,充满嫌弃的道,「把这个伤兵拖下去治伤!」他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未被发现身份,全身而退。他远远的看着萧蒹红了眼睛,向金瑾娴说道,「那是高能!」 那之后,所有人都相信高能已经死了。 「这些年,委屈你了,你为我做事,不光连自己的身份捨弃掉了,还有你的胳膊。」 「主子别这么说,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不愿意面对有一天在主子和家人二选一的时刻,这样挺好,高能死了,就不会有人为了对付您,而以我的家人相要挟,让我背叛您,而我又能在京城为您办事,又能照顾我的家人。」 「弟弟妹妹们,还好么?」 「他们很好的长大了。另外,我成亲了。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女人,并且很贤惠很善良,她对待小毛也很好。上个月,她刚刚为我生了一个儿子…」他双颊绯红,十分羞涩。 「真的啊!太好了。叫什么啊?起名了么?」 高能眼中闪烁,他充满希望的看着余夏,「不知道能否请主子帮忙取一个。」 「那就叫预警吧?」余夏几乎是脱口而出的。 「是有什么特殊含义么?」 「没有什么,就是觉得高能的儿子不叫预警,不是很可惜么?」余夏笑着拍着他的肩膀,「我也有孩子了,是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女孩。」 「小主人叫什么名字啊?」 「夏旦。」余夏得意洋洋,高能愣了好一阵,他突然回忆起余夏给燕停阁取名字时,大家问是有什么意义么,那时余夏说是随便起的,他当时还以为是谦虚,现在他终于觉得余夏说的是实话了。 「萧山走后,您身边也缺了个跑腿的帮手,熊然那大大咧咧的粗心模样也不适合,这次我给您带了个帮手。」说着他叫出了后院里等着的少年。「这是我弟弟大毛,以后代替我跟在您身边。」 「好啊!和我去外面走走。」 「可是现在是宵禁时间!」 余夏像是没听进他的话,笑眯眯的往外走。夜色深沉,京城的街巷空无一人,唯有偶尔几只沙哑的乌鸦叫声,高能的手紧紧放在剑柄上,他左顾右盼,心里盘算要是真的遇见禁卫军,保证余夏全身而退有几成的把握。 三成?两成? 「主子,我们还是回去聊吧!」 「可是如此安静的夜景,不好好看看,不是太可惜了么!」余夏任性的往前走,远远的禁卫军也走了过来。 「说什么也得保护好主子。」高能这样嘱咐弟弟,大毛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子,但他脸上毫无惧色,他抽出哥哥送给他那把精巧的小剑,寒光微现在这夜里。 他们握着武器,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然而却是,那百人的禁卫巡逻军竟然整齐的从他们身边走过,眼盲一般的看不见这三个大活人。队伍中,有一个新兵不解的嘟囔,「将军,那里有三个人。」旁边的人踢了他一脚,让他闭嘴。这一切的都好像从未发生在白将军的眼皮地下,他仍旧目视着前方。 此时,余夏对着高能道,「我们再也不是被人随意摆弄的弱小,我们可以只做我们自己,过我们想过的生活。」她倒退着走路,走到一处阴暗处,街边的民宅窗户里突然透出光亮,照亮了余夏半个身子。 又迈出一步,另一边的宅子也亮了起来,随后,三三两两的宅子陆续透出光,而后是更远的方向,烛光照亮了她们前行的街巷,甚至更远,更远的地方。 高能震惊的看着那亮起的万家灯火,他一直在京城,却从不知余夏何时集聚的这股力量,他再次震惊于余夏的深沉。 纸窗户里,小孩子眯着眼睛从缝隙里看,他叫「是东家,娘你快点过来啊!」,女人匆匆放下烛台,挤在窗边。窗子上面映衬出一大一小两个剪影,她们看向外面的人,蒋嫂子自言自语道,「真可惜,没有机会给她们俩送我做的包子。」 万家灯火里,还有同样的人,王西宁拿着一个烛台,搀扶出自己怀孕的妻子,云儿一边抚摸着肚子,一边从窗缝里看着外面的人,她感嘆,「她还是那么的好看。」 破烂的房子里,赵大勇一手擎着烛台,一边看着残疾的腿,他曾经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妻子贤惠,孩子顽皮,但一切都毁在一个姓李的人手里,他把他们一家逼上绝路,要不是外面那个人,他恐怕…「爹,我来拿吧!」他顽皮的儿子已经懂了事,他欣慰的笑笑。儿子向外面看去,「不知道柳大夫现在在哪,当初要不是她,我们也不会被恩公所救。」 第383页 一间杂货铺里,女人正埋怨着,「你们爷俩不睡觉做什么呢!」男人不答话,只是专注的趴在窗边,他四岁的儿子道,「那个就是爹爹的恩人么?」白大井笑笑,「那时你爹在白家当下人,总是被欺负,那一天无意中帮她引了路,后来他帮我开了这家店铺,赚了钱,我娶了你娘,有了你…」 余夏看向高能空荡荡的袖子,红了眼眶,「我不会再失去谁,我不会再让你失去什么了…」 {我无心眷恋权力,但没有权力的我如蝼蚁,如秋天的残叶,一阵微不足道的风就得随处飘摇,从不由我做主。既然只有掌握了权力才能保护好自己想保护的人,那就让我成为一颗隐形的树,那根茎深深的埋藏在土壤里,树大根深,枝繁叶茂,成为这暗地里真正的掌权者!} 余夏回到「闲人酒家」已是深夜,可房间里的床上却是空空如也,王慕倾不见了!余夏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她在长廊里寻找,正焦急,一双手从后面冲过来环住她,穿着里衣的王慕倾委屈道,「我刚刚做了一个好可怕的梦,我害怕!」 「不怕,梦都是反的。」 「余夏,我们回香城吧!」王慕倾眼里闪着泪花,央求着余夏。 「好,我们明天就回去。只是回去前,还有一位老朋友,我得见见!」 第170章 「余夏在京城?」金瑾娴惊喜的从凤椅上站起, 她张狂的大笑着,「我终于等到了这一天,余夏, 等明天,我看你和王慕倾还能笑得出来么!」 第二日清晨, 金瑾娴动用了整个皇城的禁卫军来追捕余夏。城郊,两个马车并行奔走, 身后是穷追不捨的铁蹄,哒哒盖过了风声, 金瑾娴的凤撵紧随其后,她伸长脖子张望着,只是那奔在中间的兵马阻了她的视线。 「禀报皇后娘娘,两辆马车奔向不同的方向。」 「余夏, 你以为你这么做就能保全王慕倾了?做梦,分成两队追捕, 我要抓活的!」 「是!」身穿铠甲的士兵抱拳回答完,便又骑上马, 奔向前方。跟在凤撵旁边的太监气喘吁吁, 「娘娘, 那咱们是跟哪也一边啊?」金瑾娴嫌弃的看了他一眼, 命令凤撵加快前进。 跟哪个方向?自然是余夏在哪边,她跟哪个方向,她要第一个看见,余夏被抓住时的表情。 那么多人马围住一个马车自然不是一件难事,很快, 余夏就被逼停在了某个山角下。金瑾娴在众多太监宫女的簇拥下,走近那辆马车。 「余夏, 你还不出来迎接凤驾,躲在里面是要过年么?」老太监这会儿来了精神,明明是想拍马屁,但他生性蠢笨,根本不懂金瑾娴的秉性,平时金瑾娴懒得搭理他,现在,此时正触碰到她的逆鳞,「把他拉下去,砍了!」 左右侍卫领命的拖着老太监下去,老太监不断的求饶,呜嚎。 「我以为你做了母亲,性子会变得柔和,怎么你还是那么暴躁!」马车上的帘子被撩起,余夏丝毫不见慌乱,神色还很淡然。这个表情,金瑾娴显然很不满意,「你是不是以为王慕倾成功脱逃了,我可以告诉你,并没有!你心爱的女人怎么可以不在你身边呢...」 话已说到这份上,可依旧不见余夏慌乱、求饶,金瑾娴有些气恼。 「既然咱们今天能碰面,不如找个无人的地方,两人叙叙旧,如何?」余夏的提议,可算让金瑾娴掌握了主动权,她轻笑,「叙旧?等把你关到刑部大牢里,我们再叙旧吧!只可惜男牢、女牢是分开的,到时候你再也见不到你心心念念的王慕倾了。」 「我们去哪里聊聊呢,去山上好不好,找一个僻静的地方,只有我们两人,好好聊一聊,不聊其他人,就聊我们。」她们在两条轨道上,聊着各自的话,金瑾娴根本不想理会余夏的提议,因为她知道余夏惯会耍花招。 「你以为,我会再上你的当么?」 「那就在这里说,只是我不知道我接下来说的话,周围的人听后,能有几个人存活...」余夏略微停顿,看向周围,周围的士兵,侍卫,太监,宫女个个面容铁青,他们比金瑾娴还害怕余夏说出什么。 「余夏!」金瑾娴拿出自己的软鞭对着余夏,虽然外面总有传闻说太子不是皇帝的亲子,但万一余夏脱口说出什么,那不是做实了太子不是正统,她虽性格暴躁,但到底是一个母亲。她咬牙切齿,却放下鞭子,只狠狠的说了一句,「卑劣!」就往山上走去。 两人驻足在一个歪脖树下,左右空荡荡,一边是悬崖,一边是更高的山,确定不会有人听见两人的谈话后,金瑾娴冷眼,「你要说什么?」 「对不起!」余夏行了一个大礼,继续说道,「不只是刚刚,我是说所有,都对不起。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你大婚那晚,我不该扰到你,几度相遇,我态度不该不好,我还打过你一巴掌。」 金瑾娴歪嘴冷笑,「就只是这些么?」 「我应该更早一点找你说清楚,也许那样的话,你和余庆两人过得也会很好。」余夏的这一句话触怒的金瑾娴,根本没看清鞭子是怎么在空中划出的,她的脸颊就出现一道血痕。 余夏愣了,金瑾娴恼了。 「不要和我提那个蠢货!你少在那里说那些没有用的,你清楚真正对不起我的是什么。」 「我对不起你的,自会还给你,倒是你,放下这份执念,好好去享受你的人生,看看你现在拥有的,你几乎成为了所有女人梦想中的巅峰,你还有一个这么可爱的孩子。」 第384页 「孩子?孩子只是我一个人的吗!」金瑾娴眼圈泛红的看着余夏,她第一次展现她柔弱的一面。 而听此话的余夏,心中一震。 「你还以为...」余夏眼里从震惊变为确认,最后她摇摇头,只答,「你要怎样才能消解你心头这口气?」 「我要你眼睁睁看着你心爱的人受苦。」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但今天我们一定要来一个了断。」余夏看着金瑾娴向后退到了悬崖边,「就当是我还给你的!」她后退一步,准备跌入深渊,可谁知一只手紧紧的抓住了余夏的手,金瑾娴诡异的笑道,「我不会再上你的当!让你逃脱。」 在那一瞬间,余夏心里骂了一句无比脏的脏话。两人双双跌入悬崖。 山崖下面,余夏扶着腰起来,抬头望向那个被撞断了的大树,「真晦气,」她骂骂咧咧。不远处,金瑾娴痛苦的坐在地上,她的腿应该是跌落下来的时候撞到了山石。 「宫里的侍卫,太监,宫女一会儿应该会来寻你!」余夏瞥了她一眼,扒开乱草,一瘸一拐艰难前行。 金瑾娴咬着嘴唇,看着余夏越走越远,她想要站起身,却又无能为力,只能揪着身边的草,大骂余夏畜生。 「骂我,你的腿就会好了么?」余夏倚靠在树边,手中还拿着一个拐杖。 金瑾娴没问余夏为什么回来,她的自尊不允许。两人一人拄着一个树杈当拐杖,艰难的前行,余夏走得快一些,有时候她会故意停下来等一下金瑾娴,但娇气的金瑾娴哪能受这个累,一个没站稳,她跌坐在地上,耍脾气不走了。 余夏苦劝,从清晨一直纠缠,竟都都过了晌午。两人在一处避雨的山洞里休息,余夏忙着生火,金瑾娴好奇的偷偷打量着她。她的肚子突然咕噜噜叫了起来,她尴尬的咳嗽一声,当做无事发生。 余夏生好了火,拍拍手,疾步匆匆。 「你去哪里?」金瑾娴紧张的发问。 「放心,我只是出去一阵,不会丢下你的。不过,你该不是怕黑吧?」 「我才不怕!」待余夏走后,金瑾娴看看四周,她向着火光的地方挪了挪。 余夏去了很久,就当金瑾娴断定余夏把她丢在这里了的时候,余夏一手提着靴子,一手提着一条小鱼,光脚走回来,「你别看这条小鱼小,为了抓她,我可是费了不小的劲儿呢。」 金瑾娴惊讶于余夏出去竟是为她寻吃的。再看余夏一眼,她拖地的长衫别在腰间,裤腿卷到了膝盖处,露出两条小腿,一个男子的腿竟然这么细,这么白,就连脚也那么小巧,像是一个...女人。 「喏,愣着干嘛呢,吃啊!」余夏已经把烤好了的小鱼递到金瑾娴的眼前,金瑾娴愣愣的接过小鱼,态度柔和的反问,「那你呢?」 「我还不饿!」像是配合她,肚子竟然咕噜噜抗议起来。金瑾娴嘴角微微上扬,开心的品尝起了那条烤得干巴巴的小鱼。余夏在她对面,边整理裤腿,边随便找话题,「金瑾娴,你觉得你喜欢我么?」 「不喜欢。」 「我也觉得你不喜欢,老实讲,你那种是执念!」 「你闭嘴!」显然,金瑾娴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两人沉默了好一阵子,余夏又问,「你对龙阳、断袖之好是什么看法?」 金瑾娴皱眉嫌弃的回答她,「你是说你和那个狗皇帝?」 「我和他可不沾边啊,额,我的意思是,你觉得两个男人在一起,或者两个女人在一起,会不会很幸福?」 「那等变态之事,连叙述都是污秽!」金瑾娴咬牙切齿,厌恶至极。 听罢,余夏一愣,又直唿,「对啊,这就说明我和你不是一路人,所以无论是你以为的喜欢,还是你的执念,我和你都不合适。」 余夏的话里有话让金瑾娴奇怪,她的视线又停留在余夏那双白皙的脚上面,她心里突然闪出念头,难道余夏是女人?可下一秒她又打碎了这个念头,若余夏是女人,他们的孩子从何而来,况且若她是女人,又怎么会倾心于王慕倾。 「若当初你信守约定和我成亲,我便只是一个普通的妇人,我们的孩子就不会是个没爹的孩子...」 「......」余夏哑然。 又谈崩了。 余夏穿好了鞋袜,站起身,「我去弄点水喝。」 今天之前,金瑾娴还打算要是抓到余夏,要折磨她一辈子,可刚刚她又做了个决定了,她要带余夏回宫,她要让余夏常伴在她身边,或许她从来不是因为执念,她只是在心底里嚮往并期待着不一样的爱情。 只是,余夏再也没有给她这个机会,这也将成为她们此生最后一次见面。 黄昏时分,余夏拨开草,装作布谷鸟叫,前方大石头后,高能探过半颗头,「主子,你没事吧!」 「你怎么搞的,那歪脖树竟然断了!不过,也不能怪你,我也没料到金瑾娴能突然拉住我的手。」 原来今日里从暗卫向金瑾娴报信儿,到和金瑾娴的碰面,再到被金瑾娴抓到,最后在金瑾娴面前跳崖,一切的一切都是余夏计划好的,其目的就是为了效仿高能诈死。只有当金瑾娴相信余夏死了,才能彻底做个了结。 但百密一疏,谁也没料到,金瑾娴在那一刻竟然抓住余夏的手。 「主子,那还要不要按照计划,把尸体丢在河里,混淆金瑾娴?」 第385页 「算了,她不会相信的。」 「主子,你为什么不把事情挑明了告诉她?」 「我欠她的!」 高能不能理解这句话的真正含义,他回想起那一天,就是他们一起离开京城那天,在驿馆里,他本想给余夏送饭菜,可是房间里不但没有掌灯,余夏还站在房间外,他似乎听见房间里有呢喃之音,刚想说什么,就被余夏打岔叫走。 难道,金瑾娴也是余夏计划里的一部分?又想到散布在京城里的各行各业里「余夏的人」,他竟一无所知,高能第一次觉得余夏好陌生,她是何时计划好这样一个网,是三年前,五年前,还是从一开始? 「高能,你愣着干嘛,一会儿金瑾娴的人就会过来了,还不快走。哎呀,怎么都到这个时候了,和倾倾说好的一个上午,结果搞了一天,她该生我的气了...」余夏还和从前一样,一提到爱人,浑身上下散发着温良。 余夏没有说错,王慕倾确实生气了,尤其见到余夏灰头土脸,还带着伤。她第一次把余夏关在门外,不让她进屋,任她说什么就是不原谅她。 「倾倾,你开门,我进去说嘛!哎呀,我也是为了做个了结嘛,总被通缉到底还是有一些不便的吗!我是想让金瑾娴以为我死了,谁知道她那么轴!」余夏隔着房间的门委屈说道,客栈走廊里来往的客商看见她如此都难掩笑意。 「从前我不是一个良善的人,但走到这里的过程里,我真的遇见了很多很好的人,我也慢慢愿意相信了「因果循环」,所以假始今天不是和金瑾娴一同掉到山崖下面,如果是我和别人,我想我也会帮助她的!但那并不意味着我不在乎你,不爱你...」 余夏试图解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道理无非是她近几年对于人生新的感悟,人总是起起伏伏的,时运也不可能永远偏向着谁,给予别人最大程度上的善意,或早或晚也是对自己的一种良善。 王慕倾打开房门,她严肃的看着余夏。 「这世间并不是所有人都值得的!有些人的恶、偏执都是天生的,明明窥见真相,但偏不再自己身上找原因,总是归到他人身上,你对这种人善,就是对自己的恶!」 「所以你...不会...」余夏欲言又止,最后摇头笑道,「也许你是对的,我是错的。就让这件事停在这里结束吧,尽管这并不圆满,但我已经尽了我最大的努力。」她打了个哈欠儿,「哎呀,今天太累了,我们还是早些安歇吧!」她自然而然的进到屋里,脱下了外衫,钻进被窝,动作一气呵成,她絮絮叨叨,「抱抱,倾倾!」 被窝里,余夏美滋滋的抱着王慕倾,她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却始终不见王慕倾答话,她问,「怎么了,倾倾,为什么不说话!」 王慕倾离开余夏的怀抱,眼圈红红,撅着嘴一脸委屈的,「你都没有为我抓过鱼!我好气!」 余夏噗的乐出了声,「不气,不气,明天再经过小溪什么的,我为你抓一条更大更好的鱼烤给你吃。」 「不要。」 「为什么?」 「那水一定很凉,我捨不得你。」 余夏听此一愣,心头泛酸,这小可怜明明在生她的气,还在为她着想,她更紧的拥着她,「傻瓜,凉一下又不要紧,为了你,我愿意天天给你抓鱼。」 「你穿了这身男装也依旧是个女孩子,我也想要呵护你,保护你,宠爱你,一直一直...」 「宝贝,你真好!哪怕你再多个十个,二十个人格,我也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真的?」 「当然。」 「那你现在蹲到床角那里去吧,我还是很生气你给金瑾娴抓鱼吃!」 ...... 「宝贝,你消气了么?」蹲在床角的余夏,双手捏着自己的耳垂。 「没有。」王慕倾表情严肃,她生起气来,会嘟起她的小嘴,看起来很好亲的样子。 「难道?我的倾倾不爱我了么?」 「一码归一码!我爱你是爱你,但,是你做错了事,如果你不受一点惩罚,我就原谅你,你还会再犯!」 余夏感慨于王慕倾的变化,比起从前那个怯懦的小可怜,她更喜欢现在这个会把自己的喜怒哀乐、会把自己想法表达出来的王慕倾,吃醋也不会遮掩,生气也大大方方承认,还会和她一本正经的讲道理,真可爱,越看越喜欢。余夏笑笑,「要不加大难度来惩罚我吧,我单腿蹲怎么样,要不要再顶一本书。」 「不要!」王慕倾拉余夏的手,示意她进被窝,余夏不解,「你不生气了?」 王慕倾摇摇头,只说一个字,「冷!」 「喂,王慕倾啊,你这样心软,我下次还敢哦!」 「我连你看别的人的机会都不会再给了!」王慕倾钻进余夏怀里紧紧的环住她,「还有,我心软也只是对你而已!」 「好好好,我们铁石心肠的倾倾宝贝...」 「余夏,我想小旦了!」 「我好像也有点...那我们明天早点赶路回去......唿...唿!」 王慕倾在余夏怀里感受着她均匀的唿吸,也慢慢进入梦乡,梦里她梦见余夏变成一条好大的美人鱼,不停的亲她的嘴... 郊外的草棚茶摊里,余夏抖落开摺扇为王慕倾扇着风,「这么赶会不会很辛苦?」王慕倾喝了一口那全是碎叶的茶水,抿着额头上的汗,笑着摇摇头。 第386页 恰逢一小队身披铠甲的士兵也来这里歇脚,领头的嘴里骂骂咧咧,走过时更是撞到了余夏的凳脚,让她险些跌倒。刚才还满目柔和的王慕倾霎时变得严肃起来。 「没关系的!保持心情平稳。」余夏没理会那人的无理,继续给爱人扇风。王慕倾看她,「你是不是很怕金情出来?」 余夏摇摇头,「在这个节骨眼,我怕任何一个意外打破我们好不容易才盼来了生活。」 「不会的。我歇好了,我们还是快点赶路吧!」 她们把吵杂和纷争抛在身后,携着手回归属于她们的平静生活。 马车里属于她们二人的小小空间里,王慕倾突然歪头问,「刚刚那要是王二娘突然出现,对你来说是意外更大,还是惊喜更大。」 余夏直视王慕倾的眼睛,回答,「不知道,但我想我会很开心。」王慕倾又问,「哪怕她的出现搅乱了你的事,哪怕她会让你的生活不平静,你依然会想见到她?」 余夏点头道,「对!」 「为什么?」 余夏思考状,「我和她相处得比较多吧,再有就是那时我也是个小孩子心态,和她有许多回忆,不一定是多重要多有意义,但偶尔想起来觉得也蛮有意思的。除此之外,我还觉得对她有很多遗憾。她产生于害怕和惊惧之间,是一个对抗邪恶的「工具」,但似乎谁都不在乎她这个工具也是有情感的。她大多数的时候都被人误解,几乎没有得到过无条件的疼爱,她那样孤独,以为靠着武力、冷漠就能保护自己不被别人伤害,但又很珍惜被人给的一点点温暖,她让我想到曾经的…自己。」 王慕倾扑到她怀里,紧紧的拥住她,余夏未曾怎样,倒是王慕倾脸上挂了几颗泪珠。 「我在说王二娘啊,我自己已经不在意那些过往了呀。」 余夏已过的那种嘴硬自己冷酷、自己无情,不承认自己就是脆弱、缺爱的年纪,现在的她可以直面剖析自己,甚至可以共情、温暖于她人。余夏笑她,「而且我在和你说,想见你的其他人格额,你连一点点生气都没有?」 「我就是她啊。我们是一个人。」王慕倾擦擦泪痕,「但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回来!还回不回来。」 「没关系啊。这并不怪你啊!」 熊然驾着马车载着余夏和王慕倾回到了香城,她们回到香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柳枚那里接孩子。小旦在药材堆里玩耍,柳枚这边忙着招唿余夏和王慕倾。 「这些天我和小旦相处的很好,我都已经习惯有她在我身边了。」柳枚笑容比从前多了。 余夏笑盈盈,「那正好,以后我和倾倾二人世界的时候,就把小旦给你带。」她们正说着话,门口一个温柔的女声叫柳大夫,来的正是孙芸萱。半月前,她正是因为手腕疼来柳枚这里抓过药。 余夏察觉衣袖被拽了拽,顺着王慕倾的视线望见,柳梅小心翼翼摆弄着孙芸萱的手腕,心焦道,「孙小姐,这药固然有些作用,但你的症状更该好好休息才对,这些天可不能再没日没夜的写书了...」 「我这写起来就停不下来啊。」 余夏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带着兴奋道,「你什么时候发现的?」王慕倾回忆道,「初到这里看戏那次,就觉得柳姑娘视线停在孙小姐身上有些久。」 「铁树竟然开花了?不对,不对,柳梅应该在更久之前就认识孙芸萱,难道是多年的?那我可得帮她抱得美人归啊!」 王慕倾摇摇头,「孙小姐大概没有那意思。」 「这种事,有助攻在,撮合撮合也许就能成呢!」 「可…孙小姐,她心里有人!」王慕倾无可奈何的望向余夏,余夏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好一阵咳嗽,刚刚余夏只觉得这事儿新鲜,现在她真是觉得必须得把这俩撮合成功了。 「孙小姐,你最近在写什么话本?」余夏突然的问话,让孙芸萱一愣,她认真的回答了她即将收尾的话本。这时余夏又问,「那你下一个话本打算写什么呢?」 「你可是有什么题材想让我写?」 「孙小姐聪明,我要你帮我写一个故事。这个主角之一是个温良贤淑的大家闺秀,暗地里她还有个身份,是个才华横溢的话本写手,就像你一样,另一个女主角也是一个女子,是个心思纯良,济世救人的女大夫,这故事讲得便是她们二人的爱情故事…」 啪嗒!柳枚刚包好的药包掉落一地。 「好,下一本,就写这个。」孙芸萱拾起地上的药包,在柳枚面前放了一锭银子。余夏向着远去的背影道,「我十分期待…哎?你拉我作甚!」 柳枚恼怒的说道,「你以为你这是在帮我?」 「我问你,如果我不说,你打算什么时候说,五年,十年,二十年,还是等你俩七老八十了,你再说?还是你打算一辈子烂在肚子里?」 「那样不好么,像个朋友似的,一起也很快乐。」 「说什么傻话呢,两个人双向奔赴在一起叫爱情。像你我这种是友情,你披着友情的外衣,偷偷喜欢人家,对她来说是亵渎,从我这个朋友来看你侮辱了『朋友』这个词!」 柳枚一愣,「可是,万一她拒绝我了?「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最坏的结果也就是老死不相往来,再说就算你不说,她这么聪明,早晚有一天会察觉,到时候也会疏远你。还不如快刀斩乱麻,给个痛快的。」 第387页 —————— 余夏和王慕倾的新宅子院门不大,从外表看最多算是小富之家,但胜在里面干净雅致,因为有细心的幻秋布置,从卧房、到正厅、偏厅,甚至是厨房处处体现出家的温馨。 余夏在香城里盘下一间店铺,做着胭脂生意,平时闲了就去里面转悠转悠帮着卖些胭脂,但大多数时间都在家里陪王慕倾,她有时坐在树下吃瓜果喝茶水,远远的看着王慕倾带小旦玩,天气好的时候,她们会带着小旦去外面踏青、赏花、游玩。 阴雨天,王慕倾会在凉亭里面绣些手帕、香囊,相比从前的生疏,如今已游刃有余,她偶尔抬头看看不远处树下的一大一小两个背影。 「爹爹!你看它好可爱!我送给你好不好!」夏旦用树棍挑起一个蚯蚓送到余夏鼻樑前。 「瞳,你是不是故意打岔呢!回答我刚刚的问题,这次你到底要完成什么任务?你也体验当我们女儿有几个月了,你救过我的命,说什么我都会帮你的!」 夏旦眨巴着大眼睛,「帮我?」她眼中突然闪出惊喜,「爹爹你能帮我给她找到家么!」 余夏看着面前那条蠕动的蚯蚓,表情是这个样子的o_o 「夏夏,我绣完了!」王慕倾拿着新绣好的荷包,欢欢喜喜的从凉亭里面跑出来。余夏撩拨她的髮丝,半抱怨半娇嗔,「你看看你,下着雨呢就这么跑过来,也不打个伞!」 「雨不大的!」她笑盈盈,捧着她新绣好的荷包给余夏看。 「真漂亮啊!比店铺里面卖的都好。不过这粉色是不是不太适合?」 「适合的!」 余夏心想既然老婆都这么说了,那就是适合,她等待着王慕倾为她戴上这粉色的荷包,可没一会儿,荷包竟然戴在了撅着屁股抠泥玩的小破孩身上。为此余夏别扭了一整天。 晚上,回到卧房里,余夏还在闹着小脾气,王慕倾笑她,「你怎么还和一个小孩子争宠啊!」余夏愁苦连天,「倾倾变了,以前你绣东西都是为了我,现在我觉得爱被分出去了。不对,是你更爱小旦了?」 「你乱想什么啊!」王慕倾从柜子里拿出布包放在余夏面前,「我有绣东西给你,只是不能被别人看到嘛,吶,你试试喜不喜欢。」 那是一件青蓝色绣着蜻蜓的肚兜,摸着感觉到细腻清凉,刺绣也很精美,比那刚刚的荷包精美百倍。 「这个是不是比小旦那个荷包难绣?」 「小旦的荷包绣了十天,这件则是绣了两个月…」王慕倾又问,「喜欢么?」 「喜欢喜欢!我太喜欢了。」随后她又严肃的问王慕倾,「那你呢?还喜欢我么?」 王慕倾摇摇头,「不只是喜欢,还有爱。」 余夏还是不依不饶,「那我和小旦你更爱谁?」 「只爱你!」王慕倾凑近余夏,亲了她的脸颊,余夏满意的笑着转过头「这边也要。」 「么!这回好了吧!」 「我的嘴说,她也要。」余夏嘟着嘴唇,她以为王慕倾还得害羞的推脱一下,没想到她竟侧身做到了她的腿上,双手环绕她颈间,给了她魅惑又大胆的一吻。 两人气喘吁吁,脸红心跳,王慕倾娇嗔在余夏耳边撩拨,「还要么?」 何时见过余夏这般柔弱,她脸颊绯红,如含春的小女轻声回答,「要~」 又是一阵轻喘,余夏浑身发软倒在床上,「你何时这么会的?」 「你教的好啊,夏夏,要不要把我送你的…换上?」 「那也不是不行!」 「娘亲~我可以进来么?」门外稚嫩的童声差点把渐入佳境的两人吓飞,王慕倾匆忙收回手,余夏只觉得一阵凉飕飕的,不得不裹紧衣衫。 「等,等一下!」王慕倾把余夏的肚兜藏在被子里,又拢了拢散乱的头髮。余夏这边匆忙的系好衣绳。 「娘亲你和爹爹刚刚在做什么啊,开门好慢哦!」 「那个...我...」王慕倾语无伦次起来,她心虚的瞄了一眼床里的余夏,余夏脸不红,一派气定神闲的模样,「大人的事你少管!小孩子家家的半夜不睡觉,到处跑,小心以后长得还没有猪高!」 「小旦害怕,睡不着,不知道可不可以和娘亲还有爹爹一起睡。」 「可以啊!」「不行」两人同时的回答,到底是余夏先败下阵来。 三人,两双眼睛像隔着一片海,渴望的对望,只有中间一脸天真的孩童兴奋的叫着,「小旦好开心可以和爹爹娘亲在一起!」 「娘也很开心可以和你们在一起。」王慕倾从上至下散发出母性的光辉。 {瞳,别说你这人畜无害的表情,装得还挺像的!}余夏心里泛着嘀咕,可当王慕倾和夏旦一齐看向她时,余夏满脸笑意的看着王慕倾,「我也很开心和你在一起。」她又咬牙启齿对着夏旦道,「当然,还有小旦!」 「太好了,小旦要和爹娘永远在一起!」她幸福的踢着被子,双手举起来挥舞时,一拳打在余夏的鼻子上! 三更天,鼻孔还有些红肿的余夏起来给睡熟的王慕倾拉被子,她嫌弃的看着睡在她们中间的「拖油瓶」,虽然很嫌弃,但还是给她掖好被子。刚睡下觉得有什么东西抵在她的背上,侧头看发现是小旦蜷成一个小团紧紧贴着她的背。 到底还是没忍心,就这么放任着吧! 第388页 四更天,半梦半醒间,有丝滑在脸上划过,余夏梦语着,「困,倾倾!别闹!」说完似乎也没能消停,余夏娇嗔,「倾倾...」 「哌哌!」 哌哌?余夏嘟囔,「倾倾,你怎么变青蛙?青蛙!!!」余夏霎时惊醒,只见一个身上麻麻赖赖的癞.□□虎视眈眈的盯着她,她「哇呀」一声叫出了声。 很快,夏小旦抱着她的癞.□□被赶出了房间。 余夏和王慕倾换被子,整理床铺,累得四仰八叉时,外面的天都快亮了,王慕倾缩在余夏怀里,四处张望,「夏夏,我觉得好像有东西在我的背上爬!」 「那是我的手,放心吧,都检查好几遍了,不会再有那种东西了。」嘴上这么说着,余夏却仍旧心有余悸。想着那玩意从自己脸上爬过,她简直连脸都不想要了。 「夏夏,我们把小旦这么赶出去,她会不会很伤心,很孤单?」 「她有她的蛇虫鼠蚁宠物陪她!」余夏心里犯嘀咕,在她第一次见到小旦之时,她就确定那是瞳,一直到刚刚她都深信不疑,可是当她把小旦和癞.□□丢在门外时,小旦可怜巴巴的样子,她又怀疑起自己的判断来。 瞳的演技有那么好?那至于年会表演年年垫底么! {难道是被抹除了记忆,然后重新投胎在这里了?}余夏想起了她的第二次重生,难道说... 树下,夏旦孤零零的蹲在树根下用树棍儿抠着土,她的眼眸闪着光,嘴上带着笑,「我啊,也有爹娘了!还有名字...」面前的蟾蜍哌了一声,直勾勾的盯着她。 房门咿呀打开,一个头顶髮髻的女人毫不客气的唤着她,「夏小旦,你给我过来!」另一个女人温柔说着,「小旦,天气冷,快回房。」 「好的,爹爹,娘亲!」她扔下树棍儿,站起身俯看着那个丑陋的蟾蜍,「你要好好吃饭啊,这样长大才能成为更好的药材!」她笑得天真,幼稚可爱。她远远的跑向她的爹娘。 「夏小旦,你又抠土玩,看你的小手脏的!」 「爹爹,对不起,我错了,你和娘亲能原谅我么...」 「小旦,你可以喜欢小动物,但你把你的「小朋友」带到爹爹和娘亲的房间里是不是应该告知我们一声?人和人之间要相互尊重的...」 「我知错了...娘」 「行了,赶快把手洗干净,进屋睡吧,外面冷不冷...爹爹和娘亲抱着你睡...」 房门关上,里面透出来的光照在蟾蜍的身上,它直勾勾的看着树棍旁扭动的蚯蚓,舌头一伸把其捲入腹中,不一会儿吐出一口浊气,消失在草丛之中。 第171章 斑驳的光影照在眼皮上, 暖暖的、痒痒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后,入眼的除了强烈的光, 还有记忆里从未出现过的景物,她勐然从床上惊起, 脚心陷入柔软又让她一惊,她不知所措的低头看向自己光着的脚陷入柔软的地毯绒毛之中, 她戒备的看着自己的里衣,又匆忙打量起四周。 这里是哪里?她从未踏足过的陌生地方! 听见屋外两个清晰的女声, 年龄长一些的问,「这会儿饭点要过了,要叫夫人起床么?」年纪轻的回答,「夫人很少这般晚了还未起的...」 年轻的声音似乎有些熟悉, 但她一时之间竟想不起来,正在她烦闷之时, 又一个声音由远至近,「还是我来叫她吧, 你们先去忙...」 那个声音如暖流, 不但让她瞬间清醒, 还让她热血翻涌, 听见脚步声渐近,她竟浑身紧绷。 门被打开的一瞬间,她转过身去,以背对着她。 「你起来了呀!」她走到她身后,从后面抱着她, 「很少见你睡得那样沉,是不是昨天白天陪小旦玩得太累, 还是晚上我让你累着了?你怎么那么紧绷?该不会,你还因为这种事而害羞吧!」 「我,我要换衣服了。你,你出去!」她憋红着脸,从余夏的怀抱里逃脱。 「你换啊,我在有什么打紧!」 「我,我想自己,你快出去!」她急得就差要推人了。 「好好好,我出去!你今天怎么这么凶!吶,门也给你关好。」隔着门,余夏声音提高了一点,「那我和小旦在饭厅那边等你。」 等脚步声远了一点,她才敢回头,她正视着那扇门,眼中含泪,嘴角牵动却是一抹笑,她真的又见到了余夏,她心心念念的人。王二娘用手背擦了一下自己的眼睛,没有犹豫的从柜里拿出粉色衣裙旁边的水蓝色衣服。 房门大敞,温暖的阳光,四溢的花香,从上到下环绕着她,这九月的香城,绿植葱郁,如此陌生,却又如此新鲜,她沉睡多年再一次归来,内心依旧纯良的如一个稚童。 {不行,我不能事事好奇,处处打量,比起我,余夏应该更希望是王慕倾陪着她,我不能露馅,我要好好装扮王慕倾!}想到这里,王二娘不免有些羡慕,羡慕着被余夏喜欢的王慕倾。 「娘亲,你怎么还不过来啊,我和爹爹都饿了呢!」一个小女孩儿不知何时靠近她,并且热络的晃动着她的胳膊。 她不知道今夕何年,不知道这是时隔多少年才与余夏的再次想见,更不晓得这个奇怪的小女孩儿为什么会拉着她叫娘亲,她只是下意识的抽回自己的手,带着戒备的看着她。 「娘亲!你生小旦气了么!」小女孩儿仰着头,泪光闪烁的看着她。那一声娘亲再一次叫得她头皮发麻,这是她们的孩子?王慕倾和余夏的女儿?王二娘茫然间正撞上余夏温柔的目光。 第389页 从未有过这么久的对视,这让王二娘既慌张又贪恋,最后她还是捏着自己的大腿,低下头去。 「你成天这么缠着你娘亲让她陪你玩,她会很累的!」余夏耐心的同夏旦解释完,又对着王二娘说道,「你不要生我们女儿的气嘛,她知道错了,她会改的!」 「我们...的女儿。」王二娘默念着,尽管她知道余夏的这句是对着王慕倾说的,但她还是被这个词震撼到,她短暂的忘了这偷来的王慕倾的身份,开心了片刻。她伸出自己的手指,小心翼翼的戳了戳女孩子圆乎乎的脸蛋,藏不住心底的小雀跃。 「怎么了?」余夏问她,她呆呆的回答,「我们的女儿她...好可爱。」 「我们的女儿是很可爱!」听着余夏又重复一遍,王二娘不自觉的笑成一朵花。 吃饭的时候,王二娘小心翼翼,她不知道王慕倾平时用餐是什么样子,她也不知晓她喜欢吃什么,生怕一个不注意就露出马脚让余夏发现她根本不是王慕倾。 「吶,吃个鸡腿。」余夏给她碗里加了个鸡腿。那熏鸡腿味道好香,香得她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但她之前已经吃了好些东西,现在在啃鸡腿会不会显得她像几辈子没吃过东西似的。她摇摇头,眼巴巴的看着鸡腿,却说,「我吃饱了!」 「咦,你今天怎么吃得这么少。」余夏嘟囔着,「鸡腿可是你最爱吃的呀!」 「啊,我也不是很撑,再吃一个鸡腿也不是不可以。」王二娘眼睛滴熘熘转,窃喜的啃着大鸡腿。 那顿饭让王二娘吃得特别满足,下午,余夏陪着自己和夏旦放风筝、打弹弓,她们还一起爬了树,太阳西落的时候,她和她一起坐在屋顶看夕阳,这样的生活简直是她曾经梦里的,有一瞬间她觉得哪怕明天之后,她从这个世界消失都是值得的。 晚饭后的小甜点竟然有三两个一串的小小冰糖葫芦,她在一旁趁着余夏没注意偷偷的吃了好几个,她以为余夏没看见,可是谁知夜里去洗澡时,余夏特意嘱咐她让她好好刷牙漱口。 「吃了那么多甜的,不好好刷牙,牙齿会掉的!」余夏这般说着,她只能乖乖哦着,被余夏发现她好气哦,但还是该怪她自己太贪嘴。 {余夏应该没有发现自己不是王慕倾吧,看来王慕倾也同样喜欢冰糖葫芦,也对,谁能不喜欢冰糖葫芦呢!} 院子里的蛐蛐一个赛一个的能叫,王二娘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一处,一丁点都不敢乱瞟,察觉被子轻轻撩开,旁边细细碎碎的布料声,她头没有转,只靠着眼睛的余光留意到余夏在脱衣服。 「这天是越来越热了。」余夏只穿了一件肚兜钻进薄被。王二娘不敢说多余的话,只能用嗯声回应着。只听余夏又说,「你穿这么多不热么?」 「我...我...」她知道自己不该乱看,但偏偏眼睛就是不听她的劝告,硬是盯在余夏胸前的起伏。 「还是我来帮你脱了吧。」 「不,不...用。」 「不用?可每晚都是我帮你脱啊!」余夏翻身双手按住王二娘的手腕,迫使她正视着她。王二娘双颊泛着红晕,余夏则渐渐红了的眼睛,「我没有告诉你,我是女人,可是你看见此刻的我却没有惊讶。」 「什么?」王二娘眼神变得闪躲,她嘴硬,却不知道她装作王慕倾的本领着实和金情相差个十万八千里,「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王慕倾本来就知道你是女人!」 「那晚,是你么?」 「不是我!」王二娘挣脱余夏,侧躺着避开余夏的炽热目光,她的手紧紧的攥着,「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反正这是我消失之后,第一次回来。这次之前,我没有回来过!」 「所以你不好奇我说的那晚发生了什么?」 「我不好奇!哎呀,你好烦,我要睡觉了。」王二娘用被子把头盖住,摆出一副睏倦的样子。余夏也不再追问,而是帮她把被子拉下来,「这般把头盖住会喘不过气来的,小傢伙。」 听见那一声熟悉的暱称,让王二娘恍惚。她感觉到余夏的脸颊贴在她后背上,她觉得相贴的皮肤上热得像是火烧一样,就像那晚那样...炽热,深情。 她曾以为她会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也再无可能看见余夏,但那一晚,她没想到迷濛中睁开双眼看见的就是赤身的余夏。 「再来一次好么,倾倾。」 「呜~」她终于等到了那个她一直以来期待的吻。 她迷濛,紧张,害怕,期待交织在一起,但也只能由着自己最信任的人予取予求,她紧紧的抓着余夏,视线越来越模煳,在某一刻登山破顶,满眼桃花。她知道了余夏是女子,但那也不妨碍自己属于余夏,虽然那晚,余夏一直叫得都是王慕倾。 「小傢伙,你知道我有我多想你么!」余夏的手环住了她的腰,并且越收越紧,她的大脑一片空白,耳边只迴荡着你知道我有我多想你么,你知道我想你,我想你! 余夏说想她? 为了再次确认,她转过身来看着余夏,她倔强的问,「你刚刚说什么,我没有听清?」 「我说我想你,小傢伙!」 「你,你再说一遍。」她未曾发觉自己眼中泛泪,仍不停的追问余夏刚才的话。余夏双手捧住她的脸,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的重复,「我想你,王二娘。」余夏的眼睛也红了,她带有哽咽的说,「对不起,小傢伙,那晚我没能认出是你,委屈你了。但今天我要郑重的问你,今夜,你愿意做我的新娘子吗?」 第390页 王二娘注视着余夏点点头,余夏捧着她的脸,献上深情的一个吻。 被子隆起个「小山包」,王二娘迷离着哼了一声,随后她又惊慌的咬紧了嘴唇,一次,两次,三次,她都没让自己发出任何声响。 红烛过半,香汗淋漓,余夏起伏,不解的问,「是我让你不舒服么?」 王二娘脸颊粉红,摇着头。 「那你为什么要忍着,不发出声音。」 「可你不是不喜欢发出声音的嘛!」 「我什么时候不喜欢啊?」余夏震惊的看着粉粉嫩嫩的王二娘,王二娘回忆道,「就是那次在那里,好多男男女女的那里,我和你被人追躲到柜子里那次,房间里面有一男一女咿咿呀呀贴在一起,你蒙住我的眼睛不让我看,还有堵住我的耳朵不让我听!」 余夏气笑了,「你就是因为这个,就以为我不喜欢那个声音?」 王二娘委屈巴巴的点点头。 「真是小笨蛋,好啦,我没有讨厌那个声音,我还...挺喜欢的,这次,你不要忍,好不好?」 缩在被子里的小傢伙乖巧的点点头。 事后,王二娘紧紧的盯着余夏的脸,余夏打着哈欠,拉过她的手,「怎么还不睡,你不困么?」 王二娘一脸天真的点头,又摇头,「我怕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余夏把她紧紧的抱在怀里,「睡一觉,等你再睁开眼睛,我依旧还在你身边。睡吧,宝贝。」 「嗯,好。」王二娘依偎在余夏怀里,很快进入梦乡。 第172章 「后来呢?第二天醒来后, 是王二娘,还是王慕倾?」柳枚不免好奇道。 「是倾倾。」 余夏淡淡的诉说,「我把王二娘回来的事一五一十的同她讲了, 她不但一点没生气,还真心实意的高兴, 为我能见到她高兴,为她自己没有弄丢到王二娘这个人格高兴。」余夏抖了抖手中药干的残渣。 「看样子, 你们两个真的是很好的接受了人格不断转变这件事。」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道』,可能这就是我和她的『道』吧, 她选择,我包容,我不需要任何人的理解,我只需要关注她开不开心, 她开心,我就开心。」她不自觉的流露出满足的浅笑, 随后又掩去情绪,转头问柳枚, 「我找到了我和她的『道』, 你呢, 你的『道』呢?」 「我的?我的『道』一直是治病救人。」 「少在这里和我打哈哈, 你真诚一点,行不行?我是指感情,你的孙小姐!」 「她是她自己的。若非要和我扯上关系,她也只是孙芸萱,我柳枚心仪之人。」 「好, 好,好, 是我说错了话还不成,咱们就说孙芸萱,你和她进展如何?」 「她离开香城了。「柳枚平静的诉说着这件事,像与她无关似的,这让余夏不解,「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今天。」 「那你还在这里做什么?为什么不努力把她留下来,难道你不喜欢她了?」、 「倾慕的心未曾改变,但…」柳枚摇摇头。其实三天前,她对孙芸萱表白了,即使她经歷过许多人生冷暖,见过太多悲欢离合,第一次向着心仪之人表明心迹,还是难免生涩紧张,她欲言又止,坐立难安,好不容易寻到了好时机,她认真且真诚的向她表明心意,而她同样真诚的表明她是来向她辞行的。柳枚眼神里闪出一丝忧伤,「她对我没有那种心思。」 余夏一愣,「那也没有必要走吧,就算要走,走之前,至少也和我说一声吧,相识一场,总该告别一下。」 柳枚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本子放到余夏面前,「这是她让我转交给你的,也许这里有答案!」 回想那天余夏借着话本的名头来试探孙芸萱的态度,孙芸萱心细如髮,如何能不知晓话中的深意,但余夏没想到的是,就算如此,孙芸萱还是以余夏的话为基础写了话本。 话本讲得是女大夫善良仁心,帮助世家小姐逃脱父权控制的曲折故事,她们之间的情感只是惺惺相惜的怜爱,却无半分情爱。全文里温馨博爱,却唯独吝啬于情爱,只提了寥寥几句。 「这句写得真切!」王慕倾指给余夏。 【我无法看着你,又假装不爱你。看着你和你的妻子那般幸福,我真的为你们开心,但有时我又会遐想若是我能再早一点遇到你,会不会在你身旁的是我。爱本没有错,但明知道你家庭和睦,还贪恋的看着你,遐想你,是错!我厌弃这样的自己。也许是我的经歷还不够,需要时间,需要更多的感受,我想我要开始新的旅程了。】这是话本里其中一个主角苏小姐的一段独白。 王慕倾看着一脸蒙的余夏,「这是她写给你的,她爱你。」 余夏苦笑,「她不是爱我,她爱的是容貌清秀、幽默风趣、对待爱情专一可靠的男人余夏,她爱得是她心目中十全十美都是优点的余夏,庸俗、脆弱、爱哭的女人余夏她都没有见过,你又怎么能说她爱我呢。」 「可是…你从没有给过她机会了解,你又怎么会知道她不会爱你的全部呢!」王慕倾歪着头,一脸的天真。 可是这样反而吓坏了余夏,余夏心中警铃大响,「倾倾,我可从来都在很认真的拒绝她啊!」 「你越是这样,她越是能看见你的品质,但凡你流露出一点对她的兴趣,我想她都不会对你那么念念不忘。」 第391页 余夏彻底的蒙了,「难道这也是我做错了?」 「没有,你做的很好!余夏,谢谢你!」王慕倾突然上前,紧紧的抱住余夏,余夏愣了一会儿,满足的回抱着她。 {孙芸萱的性格、谈吐、骨子里的坚韧才是你心目中的理想吧!谢谢你,余夏,谢谢你选择和我在一起。谢谢你,如此坚定的站在我身边。} 一阵狂风,吹乱了孙芸萱额前的乱发,她走出了阵阵花香的香城,没有半分留恋。旁边的丫头惆怅的问她,「小姐,不不,公子,我们要去哪儿!」 孙芸萱努努嘴边的假鬍子,学着男人粗声粗气,「天高任鸟飞!!!」她翻身上马,马儿啼叫一声,吓得她哇哇乱叫,马蹄哒哒,惊险之后,一个来回,又是一阵欢唿,」「我学会骑马了,好有趣!」 {原来,骑上马匹肆意的驰骋是这般快事,原来用自己能力去赚取钱财,是这般潇洒,原来不依附他人,跟随心意而自由自在的孙芸萱才是自己,她爱这样的自己。余夏,我希望你余生同你爱的人平安、幸福。这句愿景真心实意,不是因为我倾慕于你,而是谢谢你,让我看见那样真挚的爱情,虽然那并不属于我。还有,余夏,余生,我希望我们再也不见。 就让那所有的美好停留在初遇,穿着男装的我和你对视的那一刻。我会心存美好,继续向前。} 「驾~」 「小姐,你等等我啊~」 「不学会骑马,你就得跟着跑啦~」 丫鬟笨拙的爬上瘦小的马匹,又是惊恐又怕被落下,摇摇晃晃的追赶着被夕阳照耀得发光的人… ________ 定居香城的第一年冬。 柳枚的药铺里,从刚入冬就挤满了给她送东西的人,有的是左右商铺老闆送来的花茶,有的是普通百姓送来的野菜,柳枚正拿燻黑的蒲扇拒绝着一位腿脚不好的老人的诊金,「大娘,您给我药钱就行了。」 「那怎么行,以前拮据就连药钱都不能凑够,现在我儿子做了买卖,挣了点小钱,说什么也得补上。」 「柳大夫,天凉了,我婆娘给您做了一床被子,用得是上好的棉花,可软和了…」 等柳枚忙忙活活的送走了左邻右里乡亲百姓,才发现倚靠在门口的余夏。 她抹了抹额头上的汗, 「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没叫我一声。」她无奈的跨过地上堆放的各种食材药材、皂角、浴豆什么的,出来时被花盆绊了个趔趄,她尴尬的笑了笑。 「看样子你很需要帮手啊,正好我这有一个得力干将!」说着,她身后露出一个小脑袋瓜,夏旦举着手,」是我,是我!柳姨!」 柳枚笑眯眯的摸着她的头,又对余夏调侃道,「帮你看孩子就看孩子,还总找那么清新脱俗的理由。」 余夏拱手拜託的模样,小声讲,「我已经很久没有和倾倾单独约会了,拜託你了。」 「明明半个月前就有!」 「半个月前那是小柔,她『回来』发现突然多了个这么大的孩子,整个人都崩溃了,觉得自己和我都不干净了,我安慰她一整天。」余夏看柳枚仍一副质疑的模样,又无奈道,「上个月那是芸绣,缠人的紧,我的手都要废了…「 柳枚急忙双手盖在夏旦的耳朵上,「小旦在我这你放心,你们早去早回!」 余夏没有丝毫压力的,快乐的牵着王慕倾去逛了庙会。 香城的冬天很温柔,没有京城那种强劲的冷风,就算是凉风也是带着花草树木气息的,偶尔那么吹一下,反而沁人心脾。 她们拿着各种小吃,扎在人堆里闲逛,这个时节里,香城里聚集了做生意的客商、江湖侠客、以及路过的各色人群,十分的热闹,也十分的拥挤。 「倾倾,这里人太多了,你跟紧我。」余夏话未说完,一个很丰腴的妇人就撞到了王慕倾,还好她眼疾手快,稳住了王慕倾。 怀中小人儿一脸通红回望着余夏,余夏这才反应过来,瞧她的手扶在什么地方。 「倾倾,你...没事吧!」 「没...」王慕倾摇摇头,随后她又是惊唿一声,后面有人推搡到她,她整个人狠狠的撞向余夏,天啊,看她撞到了哪里啊!有这么一瞬间,她们看向对方的眼神都像拉了丝,王慕倾清晰的看见,余夏的喉咙动了动。 「夏夏,你没事吧?」 「我好像...有事!」 「蛤?怎么了,是我撞疼你了是不是?」 「前面好像新开了一家客栈,我们要不,去一下?」 「最好的上房!」余夏拍下一锭银子在客栈的老闆面前,老闆没想到开业第一天就遇见这么大方的客人,脸上的褶子堆得像花一样,他亲自带路,余夏一脸的正气,跟在她身后的王慕倾羞涩的攥着她的衣角。 「真要在这里么?」王慕倾看着门上映衬出不断走动的人影,还有传来的谈话声,担忧道,「夏夏,这里隔音好像不太好。」 「没关系~」余夏把烛台挪到里屋,放下小厅堂和卧房之间的帘子,虽然看不见门前映衬出的人影,但隐约还是能听清外面的对话声,「听说了么,扬州那边一个少年剑客一出世便名震江湖。」 「听说拜倒在秦老门下?不知道姓甚名谁。」 「好像姓萧..还不到二十岁啊,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 第392页 余夏脸色绯红,哼出很大的声响,从被子里钻出的小人儿为她擦着汗,余夏疲倦的用手指擦拭的小人儿的嘴唇,脸上却又是震惊和不解,「你怎么这么会啊?」 「喜欢么?」 「那简直是太喜欢了...」喜欢到她觉得在下面也挺好。余夏笑笑,拉了拉王慕倾的袖子,王慕倾歪头道,「我们是不是该去接小旦了?」 「有柳枚呢!」余夏又扯了扯王慕倾,王慕倾笑笑,心想可能柳枚还真就比她俩更靠谱,她用被子盖住她们两个。 「阿嚏!」夏旦坐在小板凳上数着天上的星星,「一千一百三十九...一千一百四十...」柳枚看着天色摇摇头,「小旦,夜里凉,咱们到被窝里面等她们好不好。」 「好~」 夏旦被新棉被包裹的严严实实,像是一只蚕宝宝。柳枚躺在她旁边,哄着她入睡,她嘀咕道,「她们只顾着自己玩,真是不靠谱的娘亲。」 夏旦摇摇头,「她们都是好母情,她们彼此相爱,在她们身边的小旦很开心、很安心。柳姨,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谁都没说过。」她凑近柳枚的耳边,神秘的说道,「蟾蜍婆婆说我积了大德,这辈子会心想事成,会很幸福。」 「小旦会很幸福的,有疼爱你的长辈,会有志趣相投的朋友,长大了还会有爱人…你一辈子都会心想事成的。」 「真的么?」 「真的。」柳枚笑眯眯的看着她。 定居香城第二年秋。 鲜花糕饼店的生意很是红火,买鲜花饼的人排起了长龙,老闆是一个十来岁的少女,她温柔可人,说起话来客客气气,」不好意思,今天的鲜花饼卖完了,大婶伯伯们明天再来吧!」 「那不是还有两包么?」一个妇人道,少女不好意思的笑笑,「这两包已经被定出去了。」 众人四散,少女忙着收拾店面,早就在街边蹲守的两个贼眉鼠眼的男人对视一眼,气焰嚣张的走过来,他们言语轻挑,没说两句话就开始对少女动手动脚。路人纷纷驻足,看好戏一般的围过去。 「这俩老小子胆也忒大了吧...」人群里有人细细碎碎的说,却没人上前去,恰巧经过的萧山见此,愤慨于青天白日作恶的贼人,更是对冷眼旁观的人心生怨念,他紧握手中的佩剑,拨开人群冲过去。只是,还未等他动手,其中一个便被踹飞了出去。 太快了,快到他甚至都没看清人是怎么出来的,身为剑客的萧山判断打人的绝对是个高手,他被这横生的出来的事端燃起了比武的心思。而后又是另一人的惨叫,还有雄厚的呵斥,「敢动我妹子!也不打听打听我熊然是干什么的,今天我必定扒了你们的皮!」 路人拍手叫好,原来之前并非他们冷眼旁观,而是他们知道这店主是有人为她撑腰的。两人被打的哇哇乱叫,并扬言要报官,少女也怕男人真惹了祸,忙拉着他的胳膊,「熊大哥,算了吧!」 「妹子,你别拦我,今天就算不打死他们,也得打断他们的手手脚脚!」熊然刚要动手,萧山挡在了前面,「你怎么还是这么冲动!」 「萧山?」熊然喜出望外,趁此,那两个人连滚带爬的跑掉了,熊然骂了几句,又搂着萧山的肩膀,「快到屋里来,妹子给你萧山大哥倒茶!」 「你们怎么在这里开个糕点铺?是定居在这里么?那主子呢,也在这里么,我找了她半年多了,始终寻不到踪影。」萧山开启了他连珠炮似的提问,在外面的剑客生活让他新鲜和充实,但心底里始终牵挂着余夏她们,这么多年,他陪在她身边,他早就不是把余夏当主子,而是当家人,甚至比她亲姐姐都在意,他父亲死的早,又没有哥哥,在那一段时间里是余夏充当了他父亲、兄长一类的角色。 熊然大大咧咧,「主子也在啊!我们定居在香城已经第二年了,主子做了胭脂买卖,生意不错,去年还盘下一个客栈,但她很少管买卖,经常是带着夫人和小主人玩。」 「主子当爹啦?男孩儿女孩儿,叫什么名字,算起来年龄应该一两岁吧,能不能走啊,是像主子还是像夫人?」 熊然拍着萧山肩膀,「我带你见主子,你就什么都知道了。」说走就走,二人很快出发。 走在路上,路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熊然,萧山摇了摇头,直嘆气。今时不同往日,熊然再也不用为吃穿发愁,他自己是个小老闆,再也不用穿着露胳膊的破衣服,一身上下锦缎,但不变的是他爽朗的笑声,还有拿猪做伴手礼的送给余夏的习惯。 萧山见到余夏泪眼婆娑,一整个把余夏搂住,他比从前高大许多,把余夏衬得瘦弱、娇小。余夏嫌弃的推开他,又欣慰的打量着他,萧山的唇上已经显现出青涩的鬍渣,原来从前跟在自己身边毛躁的少年如今已成为稳重的男人。 「萧少侠,好久不见啊!」话语中是调侃,但余夏的眼中是藏不住的骄傲神色,萧山听此摸摸头,嘴上说着自己离「侠」这个字还差得老远,可又想在余夏面前秀一下,在少年成长的过程里,他总是希望得到余夏的夸赞,从前危险的时候频发,他想要向余夏证明自己有能力保护她,现在倒是颇有种儿子想在父亲面前得到肯定的意味。 萧山在余夏和王慕倾面前耍了一套利落的剑法,即便是不会武功的余夏也能体会到他的人剑合一,他的出招精妙。余夏一脸骄傲的看着王慕倾,仿佛在说厉害吧,我的手下! 第393页 「你小子真行啊!那剑花耍得那叫一个漂亮。」熊然宽厚的大手重重的打在萧山的肩上,这一下子力度太大,萧山一条腿跪在地上。他震惊的瞪大眼睛,他从来都知道熊然力气大,但今天让他震惊的是,熊然竟然能让他毫无察觉的靠近。这两年他遇见的武林高手很多,他也和江湖武功排行榜上有名的人交过手,要近他的身实际上并不容易。 「我这又使大劲儿了!」熊然哈哈笑着,此时萧山又想起了之前那快得他都没看清的出拳。萧山拍拍尘土,「熊然,我要和你比试一场!」 正愁无聊的余夏一看还有这等好事,她拉王慕倾坐下一边吃着熊然送来的鲜花糕,一边看两人比武。 萧山志气满满,蓄势待发。熊然吊儿郎,没什么招式摆出。萧山却并未轻敌,十招内摸清了熊然的拳路,很快他就想好了进攻路数,就在他以为第十一招就能直击熊然要害之时,一个快速的踢腿让他整个人飞出去了,他终于知道这招根本不是拳,而是腿了,然而,晚了。 「咳咳咳!」萧山捂住胸口,「还未决出胜负。」说着他再次调整策略,两个人的对战,考验得不光是拳脚,更应该是头脑,和熊然近战显然他没有优势,但比头脑,熊然可是个莽夫。 萧山抽出宝剑,「你去选个兵器吧!」 熊然肚子咕噜噜叫,只想尽快结束这场比试,他随便捡起刚刚绑猪用过的绳子,「就这个吧!」 萧山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于是更狠绝的出招,熊然也不含煳,用得是最简单粗暴的打法,萧山出手狠,他速度快,萧山採取迂迴战术,他速度快,萧山累了,他出手依旧快。 「不打了,我们吃饭去吧...」 「不行,还没有分出胜负。」 眼看着天都黑了,熊然急了三下五除二把萧山捆到大树上,萧山直嚷嚷,「不行,我们没有决出胜负...」 余夏嘀咕道,」「说不定力气大是熊然武艺中最不起眼的一项呢!她啧啧称奇,不忘对王慕倾夸赞,「你眼光真毒,早就看出来熊然的天分来了。」 王慕倾啊的一声,想到了什么,「夏夏,我们曾经是不是打过什么赌?」 余夏咳嗽两声,「有这回儿事么?我怎么不知道,啊呀,好饿啊,熊然送来的猪应该烤好了吧,熊然养的猪可好了...」她快步离开,脸上是「还好逃掉的表情」。 夜里,余夏的头髮散乱在枕头上,她脸颊绯红,看着上方的人。王慕倾温柔的抚慰着她,悄声问,「真的要吗?」 「就,愿赌服输...」余夏别过脸去,她有些紧张,好像还有些害羞。 「你真的要把第一次给我么?」王慕倾问得小心翼翼,就像是那次在马车里她反覆向余夏确认是不是真的要娶她一样,余夏握住她的手,「不给你给谁呢?」 「嗯,好。我会很温柔的,夏夏...」 等来得是很温柔很温柔的吻,小心翼翼,顾及她感受,把她视若珍宝的对待。 余夏只觉得自己连脚趾都是酥麻的,她整个瘫软在床上,等待心跳慢慢平復。王慕倾为她擦拭着汗水,轻声问,「有没有不舒服?」 余夏软糯糯的回答,「为什么...这么舒服?倾倾,你怎么这么熟练,这么会?你是不是偷偷练习过?」 王慕倾笑眯眯的回答,「是老师教得好啊!」 「我从来不知道,被那啥的感受那么好,天啊,早知道我该早点把自己交给你的!我少享受了好几年呢!」 「那以后就我来...」王慕倾用温水帮余夏清理身子。 「那倒是也不用,我也是很喜欢那个你。宝贝,难得小旦这个电灯泡没来打扰我们,我们要不要...再来点?」 ...... 余夏简直要虚脱了,王慕倾已在她怀中睡着,她自己的眼皮也睁不开了,不行了,折腾的太累太困了,但是就在进入梦乡的前一秒,似乎总觉得忘了什么。可忘了什么呢...唿唿... 夜里,熊然肚子咕噜噜叫,他也不想惊扰别人,一个人轻手轻脚的去厨房里摸索,锅里比他脸都干净,他失望的往回走,不想迎面迎来光亮,女孩子披着衣衫,拿着蜡烛说道,「知道你半夜会饿,特地给你留了鲜花糕饼!」 整整一大盘子糕饼,熊然光是看着都觉得自己是最幸福的人。 「有妹子,真好。」熊然大口的吃着,心中短暂的闪过一个画面,他好像忘了什么事呢。 「熊大哥,你慢着点吃啊!这里有茶水。」 哦,对,忘了喝茶水吧!应该是这样。 捆在树上如蚕蛹一般的萧山嗓子都哑了,他念叨着,「来人啊,还没分出胜负呢!」他远远看见一个小女孩拿着树枝在树下嘀嘀咕咕叫什么蟾蜍婆婆,他用了他能使出的最大声音,「喂,小孩儿,你过来,你帮叔叔把绳子解开,或者你叫大人出来帮我解开,叔叔不是坏人,叔叔...」从下午就没吃饭,他的肚子咕噜咕噜叫起来, 「要不你先给我拿个馒头?」 小女孩儿走到他面前,用树棍在他胸前一戳,他顿时发不出半点声音。这世道真是藏龙卧虎,小小孩童都会点穴道了? 「呀,柳姨说得没错啊,真的可以让人闭嘴啊!学医真好!」 萧山眼睁睁看着小女孩儿一蹦一跳的走了,他震惊之下的同时,也明白了他未来的努力之路还很漫长,很漫长。 第394页 ———— 来到香城第三年春。 夏旦抱着一堆糕饼小食走在前面,,时不时的要回头看看那黏黏腻腻的两个人。 「夏老闆和夫人又遛娃儿呢啊!」相熟的邻居碰见她们都热情的打着招唿。每每此时,余夏也同她们寒暄两句,「新的鲜花胭脂过两天就有得卖了,到时候来光顾啊!」 「那肯定的,夏老闆研制的胭脂既自然又好看,涂在脸上也不烧脸,我肯定要带着姐妹去挑选的。」 「提我的名字,给你优惠价!」 「咯咯咯,夏老闆真会做生意。」 等人走远了,王慕倾侧着头打趣她,「真是猴精的商人,夏老闆。」余夏弯眼笑笑,「那些普通的胭脂虽然明艷,但长期使用会慢性中毒的,我这是纯天然的胭脂,价格虽小贵,但也是功德一件,说起来这买卖还是受你启发呢。」 「是啊,那时候我们成亲没多久,我弄得漂漂亮亮,可你却抓着我去洗脸!」 「咳咳咳,哈哈。」余夏尴尬的笑笑,「倾倾渴不渴啊,饿不饿,要不我们坐这个茶摊休息一下吧,那个...小旦过来,把刚买的水果拿过来给娘亲吃。」 「好嘞!」夏旦风风火火的跑过来,双手奉上水果后,又满头大汗拿着摺扇给余夏和王慕倾扇风,余夏脸上笑成一朵花,为王慕倾扒水果。 一伙官兵列队经过,看见男人就抓过衣领来对对画像。 「你是不是余夏,我看你白面书生就是余夏!」 「不是啊,我是和尚啊!」 「和尚怎么了,余夏出逃那么久,没准就是假扮成和尚才逃过追捕的,给我抓起来,带回宫向皇后娘娘復命。」带头的凶神恶煞,揪着人走远了。 茶摊的老叟摇摇头,感嘆道,「这世道,这世道!」 看着王慕倾出神,余夏抓住她的手,「会过去的,用不了多久。」王慕倾笑着回应,「嗯,我相信。」 第173章 香城, 第三年秋。 余夏今天破天荒的到胭脂店里呆了一会儿,她百无聊赖的翻看着帐本。 「东家,鲜花胭脂和蜜桃唇釉买得都好, 看来我们还要多制作一点了。」伙计年纪不大,但勤劳踏实, 很少让余夏操心。 余夏点头答应着,却不住的往外面看, 她嘀咕道,「都晌午了, 怎么还不回来,有了朋友就忘了夫君..」王慕倾和隔壁成衣店的老闆娘一早就去庙里进香了,可怜的她还得看娃儿,余夏看着外门口树根底下抠土的夏旦, 心道,「她怎么还是这么爱挖蚯蚓...」她正在考虑给夏旦找个学堂上。 店铺外好一阵争吵, 围观了好些个人,余夏无聊, 也跟着去看热闹。原来是一对乞丐父女偷馒头被抓了个现形。女孩子灰头土脸惨兮兮的大哭, 那大高个子父亲则被别人推搡来推搡去。 「一个大男人干点啥不好, 还带着孩子来偷, 丢不丢人。」骂着骂着还有一两个浑水摸鱼趁机去打人的。 余夏看不下去,叫店里的伙计帮忙付了钱,并额外给一大一小买了两笼包子。她很少管这种闲事,那样没有道德感的父母不会让她同情,但看着孩子可怜兮兮, 她不免有些不忍,她也是为人父母, 是有孩子的人。 「余夏,是你么?」乞丐追在余夏身后,他撩起油得发亮的头髮,眼仁又黑又亮,「是我啊!李医生!」 「你,你!」余夏震惊之后,是狂喜,她没有着急问这些年他发生了什么才如此落魄,只是感嘆一句,「太好了,你还活着!」 众多光环加持的李医生即便真的跌入万丈深渊,又怎么会死呢!幸运如他,砸断了歪脖树,滚落到了猎人的山洞,昏迷了三天三夜。幸而被一个以狩猎为生的女猎人百般照料,才得以活过来。 又经歷一次生死,他比从前还看开了,既然命里自带的就是这样,他就应该欣然接受,与其靠死来逃避而期待下一次重生,不如这一世努力寻找属于自己的快乐的生存之道。 也许是朝夕相对,他对女猎人产生了情愫,他们成了婚,两年之后又有了女儿。然而不幸的便是女儿的降生。如果说重生套餐让他这一世被神灵照拂,那么他的这个女儿简直就是被衰神附体。女儿降生的近几年里,先是妻子病逝,后是他做什么赔什么,且逢赌必输。 「你就是这么败光了家底?你原来的那些老婆孩子呢!」 「散得散,改嫁的改嫁,但是蛮好的,要不然我也怕把霉运带给她们。」他说着最残酷的话,可表情却是淡然,甚至还有些开心的,「也许上天把她带来我身边,对我何尝不是一种补偿,我的好运中和了她的霉运,我们就能像普通人那样去生活了。」 「你还真是乐观!」余夏表情很是复杂,李医生叫来自己的女儿,「凌儿过来,这是爸爸的好朋友,你该叫叔叔...」 小女孩儿一双大眼睛甚是好看,她怯怯懦懦躲在父亲的身后看着余夏,还有不远处的蹲地玩土的女孩子。 「那是我女儿,夏旦...」话音未落,天空咔嚓一个大雷,瞬间倾盆大雨砸落,把她们从里到外浇了个透。等到她们回了屋,天空又湛蓝湛蓝,放晴了。 余夏接过柳枚递给她的汤药,打了个大喷嚏。柳枚摇摇头感嘆,就那么一阵雨就被她们赶上了,余夏惊恐的看着凌儿,告诉柳枚这事有点玄学,但柳枚不甚在意。 第395页 余夏问李医生有什么打算,李医生皱眉思索,「我觉得我留在柳大夫这里,做个大夫也不错!」 看余夏和柳枚不太相信的样子,他立刻抓起了余夏的手腕,给她号起了脉。 眼见他的脸变成了青色,蓝色,黑色。 他陷入自我怀疑之中,他竟然把余夏的脉诊成了女脉,他看着余夏的女儿夏旦,摇摇头,「看来我我还是做点别的吧。」他宁可相信自己诊错了脉,也没有质疑余夏的性别。 余夏和柳枚对视一眼,摇摇头感嘆,大直男。 「柳姨,我喝完了。」凌儿软糯糯的端着药碗,柳枚温柔一笑,「放在那里吧,我来收。」她走过去的时候竟然踩到了自己的衣摆,结结实实扑了个狗吃屎。 有些时候,有些事情是解释不清的。 ———————— 第四年春季,香城。 「就算她真的是瞳转世,我看她也未必会保留从前的记忆,你想啊,她当阴间公务员也有千年了吧,若是保留那份记忆从孩童重新来过,得多无聊啊!还不如一无所知,重新去过这一生。」李医生自信满满的得出结论。 「是这样么?」余夏看着开心玩耍的夏旦,想起了瞳那张冷若冰霜的脸。 柳枚在店里面抓着药方,余夏看着那一片片切好的人参,平静的说道,「孙芸萱走了三年多了吧!」 柳枚抓药的手短暂的停了一下,「嗯。」 「也该差不多沉淀下来了,明明知道不同路,又何必再有遐想,有时候执着一个人太久了,那点爱意早就消耗成执念了,不如把握现在,留意一下身边的人,也许其中就有你命中注定的人。」 「我身边的人?你指得不会是你吧!」 「你想得美!」余夏后退半步,「人家有老婆的好么,你再好好想想常在你身的人!」 柳枚摇摇头,「他不可能的,我喜欢一心一意的,而他有过那么多老婆,我们不合适。」 「你以为我讲李医生啊?」 「难道不是,那还有谁?」柳枚思考状,「你该不会指小雅吧,她虽然时不时的过来我这里帮忙,还总给我送鲜花饼,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喜欢的是熊然啊!」 余夏翻了个白眼,「在你身边呆得时间最多,每天在你眼前晃的,你就只能想到这些人么?」 此话一出,啪嗒一声,簸箕被碰翻了,药干撒了一地,柳枚回头看看,笑着安慰道,「是小旦啊,不打紧的,我来捡,刚刚你没有砸到脚吧?」 夏旦默默蹲下来同柳枚一起捡药干。 余夏满意的笑了笑。 这几年,慢慢之中也形成了一些规律,就比如每月逢初五,王二娘必定回来,其他人格都是在王慕倾情绪有变化的时候回来,而且回来也只是一天中的一段时间,有时候是半天,有时候是一两个时辰,唯有王二娘是特别的,从初五一早,睁眼开始,到入睡结束,月月如此,雷打不动。 这一点王慕倾也是清楚的,每当初四晚上睡觉前,她会同余夏说晚安,还会说上一句,「后天见!」 「后天见,倾倾。」余夏亲吻她的额头。 又是初五,王二娘存在的日子。可能是知道自己每个月都会回来,她不再过得小心翼翼,而是很自在,放风筝,爬树,抓小虫,她活得像是一个小孩,当然,她也不再需要余夏寸步不离的陪伴,她有她的新玩伴。 「小旦,小旦,快出来,我们一起去爬树。」王二娘发现小旦没有在房里,便向院子里面喊,她有些着急,额头都出了汗。 「你看你满头大汗的,脏兮兮的,先去洗个手,然后把午饭吃了。」 「可是,小旦她不见了。」 「我帮你找,你先去吃饭,乖~小傢伙!」余夏可算哄走了王二娘,她慢慢悠悠走到草丛之中,扒开半人高的花草,对着抱膝而坐的女孩儿说道,「为什么躲着她?」 夏旦低头不语。 「也是,和她一起是挺累的,明明是一个身体,但她怎么有这么多的精力和体力做那么多的事还不累的呢,真是神奇。」余夏说起王二娘,语气都变得十分柔软,「瞳,我们来做个交易吧,你陪着王二娘好好玩,让她开心,我帮你追到柳枚!」 夏旦没有理余夏,拍了拍屁股上的杂草,自顾自的离开。 「你们俩中间有一道明显的鸿沟,你几千岁,她二十多,近三十岁,你不在意这种年龄,但在她眼中你是她朋友的女儿,她看着你长大,听着你叫她柳姨,即便是等你长大了,她也很难接受你。」 「成交。」冷得出奇的声音从那个小小的女童身体里发出,而后,她跑向王二娘,用稚嫩的童声说起,「娘亲,我们去爬树吧。」 余夏看着她们开心的爬树,为帮助了一只受伤的小鸟而手舞足蹈,为了新抓了一只从前没有见过的小虫而开心,余夏不自觉的弯了嘴角。 ———— 她们在香城的第五个年头,恰逢除夕。 一大早,余夏踩着梯子在大门前贴对联,王慕倾牵着夏旦在下面指挥。一如多年前的某个场景。 熊然扛来了新鲜的猪仔,说年夜饭要给她们做烤乳猪。邻居、走得近的街里乡亲也会互相赠送一些年货小物,自家种的花,从大的贸易城市带回来的棉布,没有多贵重,胜在一点心意。 第396页 「陈兄,这是我们夫妻二人为兄嫂准备的小心意。」余夏奉上新研制的男子洁面粉,还有女子用的鲜花胭脂。 「这个是不是有点贵重,我俩这么大年纪了,用不上这么好的东西。」 「陈嫂子别这么说,平时您没少帮衬我们夫妻俩,小旦有时候还总去您家打扰。」王慕倾温婉,不再像从前那般不懂如何与人交流。 「难得她和我们家小女儿关系好嘛!那,那我们就收下了。」 世间纷杂,有各色的人,但总会在其中遇见一些志趣相投的人。比起从前过年拜会那些不怎么熟的亲戚,她们更喜欢这种自己选来的气息相合的朋友。 爆竹声一声高过一声,余夏堵着耳朵吩咐二毛,去药铺接柳枚过来吃午饭。 过了晌午,又开始忙活起年夜饭。幻秋是管家,家里的大事小情都是她在操心,心思细的连余夏都自嘆不如。除了幻秋、二毛、以及刚回来的萧山外,家里还有两个小厮、两个丫头,一个做饭的老妈子。都是无依无靠的苦命人,又幸运的来到了一个不错的庇护所。 「主子,门外有人说是你们的故人。」瘦如竹竿的小伙计机灵的向余夏和王慕倾禀报。 余夏和王慕倾对视一眼,她们的故人? 马车旁,短打束袖的男人撩起围帘,浅裙素妆的妇人从马车下来。余夏愣在当场,这是她从未想过的人。 妇人正是陆裳,男人是谢忠。 「我终于找到你了,我的孩子。」陆裳难掩激动,隐忍了二十多年的情感,终于可以在一个安全无忧的地方,不用理会暗地里有没有人注视,而尽情的表达着她作为母亲的思念。 被她紧抱着的余夏视线飘过谢忠,发现他此时神色平静。还是王慕倾先反应过来,「娘,我们进屋里说。」她又把夏旦拉到陆裳面前,「小旦,这是祖母啊。」 或许是隔辈亲,陆裳特别喜欢夏旦,眼睛都不捨得眨一下那样的关注着小旦,小旦玩什么,她都要在旁边。 屋檐下,余夏走近谢忠,「你为什么没有告诉她,她的儿子已经...」那个字说出口,余夏都觉得残忍。一个女人失掉了自己的所有,唯有靠着自己的孩子这一点光亮,才走到了现在,要是连母亲的身份也被剥夺了,那她的余生…这或许就是谢忠隐瞒的理由吧。 」她的儿子很好的活在这世上,她有一个温柔的儿媳,她有一个活泼可爱的孙女。她前半生所有的苦所换来这样的甜,值得。」 余夏看向那个柔弱的女人,她笨拙,又小心翼翼的护在小女孩身旁,她双鬓已有了银丝,可眼中尽是温柔,她会温柔的笑,会耐心的听,那是她所期待了快三十年,迟到了的安宁。 「她还会被爱人守护,她的余生会在幸福中度过。「余夏拍了拍谢忠的肩膀,谢忠一愣。 晚上的年夜饭,是从未有过的热闹,长辈,朋友,小孩儿,手下,家僕不分老幼、不分男女,全都围坐在一个大圆桌旁,饭菜刚上桌,举杯之际,大门又被咚咚敲响,李医生带着女儿来了。 「你不是自立门户了么,怎么还是要到我这里来蹭饭?」余夏打趣他。 「我们俩冷冷清清的过年多没劲儿,还是你这热闹,过节的气氛好。」李医生嘿嘿一笑。 给他们加了两张凳子,又添了两双碗筷。李医生一杯热酒下肚说了实情,「其实,我们爷俩做饭了,但是新请的厨子笨手笨脚把燃着的火把掉柴垛里了,那整个厨房都烧着了。」 余夏瞪圆了眼睛,大叫一声,「快!快!」一座人都不知道余夏的意思,只有王慕倾手比脑袋快,拿起面前那一盘菜! 盘子离开桌子的顷刻间,桌子从中间裂开了,大半的菜餚掉到地上,还有部分掉在了身上,腿上。余夏拍拍头,一副懊恼的模样!李医生的女儿崩溃的大哭起来,现场一片混乱。 王慕倾安慰余夏,「好消息是我救下来一盘菜!不好的消息是,这是一盘凉菜!」 院子里,狗子面前摆满了大鱼大肉,而其他人面色铁青的吸熘着口水,眼睁睁的盯着篝火上面烤着的乳猪。 「各位别急,再有一个时辰就能烤好了。」熊然自己肚子个咕咕作响。 李医生那边忙着安慰着女儿,「凌儿,这不怨你。是那桌子自己不结实。」 余夏都要饿晕过去了,也没空安慰人了,好在家里的女人个个是做饭的好手,没一会儿,米糕、鲜花饼这类的糕点就端上来,发给了每个人。 就算香城的冬天不冷,但坐在外面时间久了也打颤,可又实在没办法,余夏怕继续在屋子里,说不定来个大雷把房子都噼两半了。 一个时辰后,乳猪也变成了褐色,油渍的香味简直勾魂夺魄。就着香喷喷的猪肉,配上柳枚酿的梅子酒,众人烤着火,谈天说地,好生有趣。 「主子,柳大夫,咱老熊求你们一件事,就是咱妹子小雅眼看着要及笄了,你们认识的人多,能帮咱小雅物色一个好婆家不?」熊然突然提此,他身旁的小雅脸色瞬间变得尴尬。 「小雅这才多大啊,你就着急往把她往外嫁,你莫不是有了心仪的姑娘,嫌她是拖油瓶了?」余夏留意到小雅沮丧的低下头。 「主子,这是哪的话啊,她是咱妹子,咱怎么会嫌弃她呢,再说咱长得这个熊样怎么配喜欢姑娘家呢,这一辈子恐怕光棍都得打到底呢。咱这糙汉子这辈子这样就算了,但小雅不行,她人又懂事,又乖巧,早做打算,一定能找到好婆家的!」 第397页 「那你这个想法,小雅认同么?」柳枚直问熊然,熊然回答,「那她是个小姑娘,咋好意思说呢。」 众人把目光投向小雅,小雅鼓足勇气,「我不同意。我要一辈子留在熊大哥身边。」 熊然一愣,「那咋成,姑娘家的总该找婆家的。」 「我,我就是不找婆家。」小雅急的眼里泛泪。 熊然道,「你是不知道成亲的好,你看主子夫人她们成亲不是很好嘛!放心,我们一定帮你找一个好男人。你说是不是啊,主子?」 余夏指着熊然,「猪脑子!「众人也都翻着白眼,骂着熊然,却为小雅说话,就连李医生都嫌弃的骂他大直男。 看热闹的陆裳恍然大悟的拽了拽谢忠的衣袖,「那个女孩子喜欢他啊!」谢忠嗯了一声,但心思全在捏着他衣袖的手上。 柳枚笑着看着他们数落熊然,维护小雅。她却没有注意到旁边的小女孩儿一直注视着她的嘴唇。 这一切尽收在王慕倾和余夏的眼里,她们默契的对视,彼此了解对方的关注点。余夏搂着她问,「开心么?」 王慕倾点点头,「好不一样的年夜饭,特别开心。」 大年初一的早上,王慕倾拉扯着余夏的被子,「快起来,余夏!大年初一,怎么能起那么晚,让娘还有小旦怎么想,像什么样子。」 「不嘛,除非你亲亲我!」 「快起来啦!第一次和娘一起过年,怎么能让她等。」 「好啦,我起来。」余夏闭着眼睛套衣服,只听王慕倾幽怨的说,「你穿的是我的啦!」 「哦!我说怎么有点松,倾倾,你是不是胖了啊,哎呦…我错了。」 这个年过得异常热闹,夏旦在院子里疯闹,陆裳抱着吃的跟在后面,谢忠不远不近的护着,萧山为了再比一次武,像个苍蝇似的在熊然耳边喋喋不休,熊然忙着帮小雅做鲜花糕。听说有病患,柳枚饭都没吃好,抱起药箱往外赶。那边角落里,马棚塌了,马儿乱叫,凌儿哇哇大哭,李医生哈哈大笑。 凉亭里,余夏担忧的说道,「乱遭,好吵。」她转头问王慕倾,」你现在还觉得开心吗?」 王慕倾品着茶,点点头,「原来,还可以这么有意思的生活。」 她们默契的对视,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 故事可以停留在这里,但生活还是要继续。 过了初六,陆裳准备离开,余夏没有问她为什么不留下来和她们一起生活,她和王慕倾只是仔细的帮帮着她收拾东西,冬天的棉被,夏天的素衣,秋天的披风,装得马车都塞不下,不得已换了个更大的马车。 临走前余夏还塞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子给陆裳,陆裳推拒,余夏只是握住她的手告诉她,「是你儿子挣的,孝敬给您的。」 谢忠驾着马车迎着夕阳前行,车里面的陆裳探着头,和余夏挥手告别,她的孩子变成了小小一只,她越发得不舍。 「娘亲!」 「唉!」 余夏牵着王慕倾跑了几步,「我们在家等你们回来。」 陆裳眼角泛着湿润,摸着余夏的脸颊,「好。」直到人影都看不到了,陆裳才不舍的回头。谢忠不解,问她,既然这么不舍,为什么还要选择离开。陆裳只是摇摇头,沉默。 「是因为我那时说的话么?」孩子不在你身边也许能更安全,那时谢忠曾为了安抚陆裳说过这样的话,「现在不同那时了,皇帝病重,太子年幼,不会有人追查你,你不会连累到你的孩子。」 「话虽如此。」陆裳低垂下头,看着手中的钱袋子,「你不会懂得一个母亲的心境,哪怕那种可能性很小,我也不想因为我的缘故拖累到她。她的出身会给她带来很多灾祸,从小到大也没有受到母亲爱护,她回到我身边后,还得忍受我的冷嘲热讽,作为她的母亲,我什么都没能为她做,我只希望她余生平安,哪怕代价是我再也不再见她,我都愿意的。 」 「皇帝身体不佳,听说连话都不能说了,等到他一离世,和他有关的人都会被清缴,到那时无人会知晓你的事,更不会有人知道余夏是先皇的私生子,太子登基,朝臣更替,你的身份也只会是一个普通的母亲,而余夏也只是众多百姓中的一人。不再会有人拿你们的身份做文章,你们也不会成为权力斗争中的棋子。」 「要是余知荣再想利用余夏的身份呢,太子即便登基也年纪尚轻,要是余知荣打着清君侧的旗号,又亮出余夏先皇私生子的身份,举旗造反,余夏还是很危险?」陆裳紧张的说道。 「不会有那种可能,因为...余知荣自顾不暇。」谢忠平静的说道。 —————— 家里只是少了两个人,却一下子清冷了不少。可能是从未被长辈如此温柔对待过,这一次第一次体会到了母亲无私的爱,让余夏无比贪恋的同时,她又想起了上一世的父母。 她问旁边的夏旦,「上一世,我的爸爸妈妈,后来怎么样?」 夏旦沉思了一会儿。 余夏描绘着,「没有我,他们应该离婚,又各自找到合适的人组成新的家庭了,他们应该会很幸福吧!」 「你走了之后,你母亲精神失常,你父亲寸步不离的照顾她,你母亲痊癒后,他们养了一条狗,每天一起上班、下班,晚上一起遛狗,是小区里面公认的模范夫妻。」 第398页 余夏先是错愕,再是一声冷笑,「好一对患难夫妻,女儿死后,不离不弃,相亲相爱。女儿活着的时候,拳脚相向。这样看来我都死晚了,我应该干脆就死在腹中算了。原来我才是破坏他们感情的真兇啊,多可笑啊,幸亏是死了,不死的话,他们两人还是会在抢救室,戳着我的头质疑我为什么会被噎住。我啊,从来都不属于那里,这里才是我该在的地方。」 「你恨他们么?」 「恨也是一种情绪,他们不值得我牵动情绪,以爱之名带来的伤害永远洗不白。那就祝这两位死磕到底,别再去祸及其他人了。」 「你这是气话么?」 「也许十年后,我会比现在释然,说起他们再也不会牵动我的一丝情绪,二十年后,我可能已经忘了他们带给我的伤害,三十年后,我可能已经忘了他们,但即便我现在过上了梦想中的生活,他们给我带来的阴影已经降到最低,但都改变不了他们头上挂着那不合格父母的标籤。他们或许也有不幸的童年,遭遇了不好的对待,但那都不是他们从受害者转变成加害者,肆意对待孩子、伤害孩子的理由。」 余夏也自知说得有点多,她觉得有些抱歉,「你是不是觉得我们挺幼稚的,也难为你了,明明不死不灭的存在了那么久,看世间冷暖都看腻了,现在还得和我们扮家家酒,把自己装扮成小孩咿咿呀呀的撒娇,挺无奈的吧。」 「没有。」 「你别安慰我。」 「我做人和做鬼的时间加在一起已经两千多年,但我还是第一次尝到…宠爱。」夏旦黑亮的眼睛注视着余夏。 听此余夏五味杂陈,更多的是同情、心疼,她把夏旦搂在怀里,温柔的抚摸着她的背,「我会更用心的对待你,弥补你过去的失望。我会爱护你,也会把我的人生感悟分享给你,你可以听,也可以不听,我相信你有自主选择的能力。无论你的学习能力是强是弱,这一生,只要你是一个好人,能够开心的养活自己,我都尊重你。」 这是余夏心目中良好的亲子关系,她受过伤害,但伤害会仅止步到她这里。她要传递下去的是,带着爱去享受生活,「人生匆匆,努力生活的同时,偶尔停下来听听风,看看雨,一事无成也好,别人不理解也好,开心的过你自己的人生。我希望你更早更早的知道这做人的道理,不必像我年少时那般困惑。」 夏旦稚嫩的脸庞出现懵懂的神色,透过这张脸,余夏好像看到瞳那张冷漠的脸终于泛起了一丝表情变化。 「所以,这就是你给她取名夏旦的理由么?」不知何时,王慕倾悄悄走过来,她看着余夏笑眯眯。 啊,这…旦,早晨,天明之意。其实也不错啊! 余夏:倾倾,别捣乱,人家正在感动呢! 王慕倾:那这么好的亲子活动,你刚刚为什么不叫上我? 余夏:那我们再来一遍,从头开始? 夏旦:其实做鬼也不错的! ———— 某日,余夏和王慕倾在院子边散步边闲聊,余夏提起,「倾倾,要是等到小旦长大了有了心仪之人,那人是比她大二十多岁的女子,那时,你会怎么做?「看王慕倾皱着眉头,她继续充,「但是那个女子人品没得说,很善良,对小旦也很好。」 「你说的是柳枚么?」 「你察觉到了啊,那你会反对么?」 「比起我,是不是柳枚的想法更重要呢?」 余夏高兴,「我就知道你不会那么狭隘,不会干涉小旦的选择。」 「但,她们能不能在一起还是未知数。」王慕倾看着前方,嘴角微微盪起,余夏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夏旦拨弄着药干,凌儿攥着夏旦的衣角,姐姐姐姐的叫着。 「好傢伙,年上温柔贴心小阿姨,霉运缠身臭妹妹,这还是个三角恋?」余夏思考,「你是看好年下的?」 「你呢?」 「我当然支持年上!」 「这次,还要不要打赌?赌注嘛…就那个..」 王慕倾在余夏耳边轻声说了几个字,余夏的脸白一阵,红一阵,王慕倾笑着,「怎么,不敢?」 「笑话,我有什么不敢。就赌这个。」 「可是我的眼光好像很准呦。」 「风水轮流转,我就不信你能一直赢!拉钩,盖章,谁都不能反悔。」 拉完钩的手相握在一起,两人笑得如花一般。 这般活着,可太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