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抽卡无限续命[快穿]》 第1页 [无cp向] 《我靠抽卡无限续命()》作者:拭默【完结】 文案: 谢礼睡觉时进入一个名叫《神明的游戏》的游戏中,在游戏里,他们不断抽卡来让自己活下去。 不抽死,抽错死。 在第一个游戏开始前,看着只能躺在病床上的谢礼。 众人对他投以爱怜的目光。 在第一次正式抽卡,谢礼抽到按卡牌等级来算是n卡又名厕纸的卡牌后。 众人对他投以同情的眼神,并附言:「有事可以找我。」 第一个游戏结束后。 大家抱住谢礼的大腿:「大佬!求带!」 # 医院病房中。 医生嘆气:「他这样在睡眠中平平静静离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刚玩完游戏诈尸醒来的谢礼:「……」 我觉得我还能再抢救一下。 # 地府中。 老吴头在看新人主播,与他相识几百年的老李过来:「咦,看新人啊?叫什么?谢礼?基础数值这么低?!」 看了两眼。 「走走走!这新人有什么好看的,走三步喘两步,都不用什么惩罚,他自己会死!不如去看那来自武侠世界的长风大侠,那飞檐走壁、那一手掌法!」 后来。 谢礼直播前: 老李:「快快快!老吴头你快点!谢礼小子又直播了!晚了就赶不上开始了!」 谢礼直播时: 老李:「大家有子孙后代还在人世的,都给我託梦!现在的人最喜欢钱了!让他们给谢礼小子打钱!」 老吴头:「……」我不认识这丢脸玩意。 ps.我流。作者文名文案废,可以随便点开看看是不是合口味。 ———— 内容标籤: 无限流 快穿直播 烧脑 高智商 搜索关键字:主角:谢礼 ┃ 配角:预收《位面兼职app》 ┃ 其它:完结文《飞升时被天道打下来》 一句话简介:病弱男主凭智商通关 立意:生命来之不易,过好每一天 第1章 新手教学(1) 谢礼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间陌生的房间里。 灰褐色的天花板,四面封闭,沉寂的空气,以及……柔软的床铺。 不对。 光源呢? 如果没有光源,他怎么看清墙壁颜色的? 「卧槽!这什么鬼地方!」 一声惊唿在这似乎密闭的里迴荡,生出一次又一次回声。 谢礼藉助双手的力量半坐起身,往后挪移身体,并拉过枕头垫在后背下,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扫了一眼。 这是个怀抱篮球、体格健壮的男青年。 二十岁上下,肤色偏黑,面貌平平,嘴唇略厚,看穿着打扮,应该是个大学生。 谢礼熟练地从枕头下摸出一个黑色口罩,呆萌可爱的白猫印在上边。他抵抗力很差,为防感染,通常都会佩戴口罩,而这口罩,就是医院的护士小姐送给他的。 他挑了挑眉,又扫过被褥、床单乃至于手腕上的病人腕带,都是熟悉的。 青年转身见他,吓得后跳大步,又一声「卧槽」! 指着他叫道:「你他妈是人是鬼?!」 「人。」谢礼淡淡道。 「呲」一声响,青年站立的地方喷出大量浓雾。 青年立刻左手抓住右肩,将脸埋入小臂与大臂间,抱着篮球后退,撞到了谢礼的床位上。 浓雾中,陆陆续续冒出不少人。 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他们出场姿势不一,身份也不全然相同,根据姿势与服装,很容易判断出其中大部分人的身份。 这些人里,有街边小贩、有结伴逛街的学生、有文艺青年、有情侣、有父子母女等等。 共计七十九人。 约莫是他刚才答的「人」字取信了青年,又或者他躺在床上的样子实在无害。 青年凑到他病床旁,瞥了一眼盖在他身上的被褥,很快边盯着浓雾方向,边压低声音问:「喂,兄弟,这怎么回事你知道吗?」 谢礼垂眼,「我和你一起到的。」 青年撇撇嘴,似乎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但终究也没说什么,只扭过头愤愤地往地上拍了两下篮球,暴躁道:「大晚上的,在搞什么鬼东西!」说着另一手伸进兜里,看样子是想摸手机。 【欢迎各位玩家进入《神明的游戏》,在游戏中,你们将抽取身份卡和能力卡,帮助神明找出事件真相】 一道少女音不知从哪里传来,贯入每个人意识之中。 【找出真相的玩家,将获得神明的馈赠】 浓雾散去,那七十九人像被瞬间解除定身术,慌乱地左右四看。 有几个应该是在解决比较私人的事情时突然出现在这的,比如在马桶上的、拿着澡巾在搓澡以及正在做不可描述之事的等等。 这些人立刻惊叫出声,旁边的人也四散开来。 有人还有些茫然,躲开后愣在原地不知要做什么,有人四周看了一眼后立刻失声痛哭,一个小女孩哭叫着要找妈妈,有人满脸兴奋地四处乱看,还有人跑到墙壁之下,不断敲击着墙壁,大喊着「放我出去」。 而在靠近病床的地方,一位手臂上搭着西装服、髮型简洁干练的女性打量四周后问:「这是什么恶作剧吗?」 第2页 她旁边一位戴帽子的男性似乎和她认识,语气不好道:「什么恶作剧能让人一眨眼就换个地方。」 一位老人也问:「这到底是是哪里啊?」 可惜没有人回答。 那少女音再次出现: 【抽卡方式为明码抽卡。】 【请注意,你的每次抽卡,都将决定你的生死。】 一壮年男士仰头吼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把我关在这?什么游戏!老子不想玩游戏,快放我出去!」 「对!放我们出去!」 「你们这是非法拘禁,是犯法的!」 「对对!报警!我们可以报警!」 这话一出,一群人掏出手机,纷纷要打电话报警。 一开始高兴地要给朋友分享的人哭丧着举起手机,「这破地方有古怪,手机打不开了……」 掏出手机的所有人纷纷试了试,确实所有手机像被一齐榨干了电量,全黑屏了。 那声音依旧是不咸不淡的语调: 【现在,大家将接受第一个委託:城隍的请求。】 【接受委託请按1,拒绝委託请按2】 【再次提醒,请珍惜每一次做出选择的机会】 话音一落。 谢礼发现他面前出现一块像是显示屏的东西,显示屏一半绿,一半红,绿色上写着「1」,红色上写着「2」。 他盯着被褥看了一会,食指点在绿色上。 稍显尖锐的「嘀——」响了起来。 床旁的青年急抓住他的手:「什么都不知道你瞎点什么,指不定这是个炸.弹的启动程序呢!」 谢礼抽回手,扬眉让他看其他人。 低头看屏幕的人不少,点了屏幕的人不止他一个。 谢礼声音温润:「除了服从命令,没有其他方法。」 青年回味地揉搓着手指,悄悄瞟了一眼谢礼那如青葱般白皙又骨节分明的手指。 这手的手感也太好了吧!就是有点凉。 「咳咳。」他掩饰性地咳嗽两声,指着在敲墙壁听声音的人说,「你看那些人已经在找出口了!我们这么多人,肯定能找到的!」 谢礼瞟了一眼屏幕,屏幕上的绿色变成了黄色,红色变成了蓝色。 「嗯?」谢礼隐约间觉得奇怪,可他还不敢确认。 青年听见他那好像是鼻腔里发出的疑惑声,以为对方这是在质疑他,立刻反驳道:「嗯什么嗯!别点了!没听见那声音说什么每次抽卡都决定生死,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就不抽卡,不加入他这破游戏!」 「对对对!我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旁边一长发圆脸女孩拉着她朋友一同凑了过来,「到时候我们一起什么都不选就好了!」 青年相貌平平,又生了副厚嘴唇,看起来长相偏敦厚,说白了也就是带点傻气,不是帅哥那一挂,平日鲜少有女生搭讪,更别提主动对他说的内容表示贊同了,此刻突然有女生与他搭话,他一下红了耳朵,自夸道:「我也觉得我这想法很好!」 为了掩饰这份羞赧,他避开女生目光,朝谢礼看去,却见谢礼在看屏幕,没有分出一丝心神给他。 他生出了被无视的恼怒。 这个样子,装给谁看呢! 他心中恶意满满,想让对方在两位女生面前出丑,故意问:「你觉得呢?」 谢礼点点头,语调平缓:「这不失为一种选择。」 说完,他手指轻轻一点,点在了屏幕的黄色色块上。 青年只觉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更加愤怒。 又是「嘀——」一声响。 他头皮发麻、汗毛倒竖,也藉此机会勐地上手抓紧谢礼胳膊,朝他吼道:「你干什么!别点了!这真要是什么可怕的程序!那我们大家都要死!」 谢礼眼神微微一沉。 青年被他眼神吓到,浑身一激灵,忙不迭将手收回。 圆脸长发女孩察觉气氛不对,主动朝青年说:「选什么都是个人自由嘛。对了,看你这样子也是学生?」 青年马上顺着这台阶下了,他「嗯」了一声,「z大,大三。」 「好巧,我们也是z大的!我叫陆瑶。」她拉过旁边那短髮女孩,介绍道,「这是我的好朋友,叫程澄。」 程澄敷衍地笑了一下后,眼神并不看青年,反而往床上的人瞟来。 这人戴着口罩看不清脸,可眼神清澈,气质出众,从举止间就能判断这人一定是一枚帅哥。 可好看不能当饭吃。 真正让程澄注意的,是这人的态度。 他太冷静了。 点屏幕的人不止这一个。 可有人漫不经心似乎在随便乱点。 有人不将这当一回事毫不在意。 有人惨白着脸色,似乎每点一下都在做什么生死攸关的选题。 还有人眼泪掉在了屏幕上,咬着手指迟迟不敢去碰那屏幕。 …… 唯有病床上这个人,他太闲适了,闲适得让人觉得他只是在随手翻阅什么东西,而不是面临百死一生的困局。 她打量着这人。 清瘦。 这是她唯一的感受。 纤细的手骨节苍白,尺骨凸出,白皙的右手背淤青大片,上面还有好几个针孔,左手背上有留置针,这是个久病在床的人。 是已经习惯了面对生死,才会这么冷静吗? 第3页 还是有什么其他的发现? 他的冷静实在太有迷惑性,至少此刻,程澄就很想听一听对方的想法。 于是她没再附和青年,挣开被陆瑶牵着的手,朝谢礼过来,问:「你不相信刘威的判断,为什么?」 刘威就是抱篮球青年的名字,对方已经和她们自我介绍过了。 谢礼看了她左手腕一眼。 手腕上繫着一根编织红绳,红绳已经磨损变色,是戴了很多年的旧物,此刻这位女生的右手正捏着这红绳揉搓,似乎在藉助红绳疏解心中的慌乱、恐惧和紧张。 「没有哪个游戏是冲着一开始就团灭所有人开发的。即便有,也不可能是这个。」谢礼道。 程澄蹙起眉头,「为什么你这么肯定?你很了解这个游戏?」 刘威被抢了风头,心下不喜,他也拥了过来,无语道:「大家一起来的,他能多了解什么啊。」 谢礼看着身前再次变换的显示屏,显示屏上一半黑,一半白。 他眉眼终于露出了笑意,淡淡道:「因为这游戏待人太周全了。」 话音一落。 一尖锐的痛叫声贯穿在场每人的耳朵! 众人循着声音来源看去。 只见一位身穿红色长裙的女人像被撞击一样,从原地腾空飞出几米后,狠狠砸在了地上。 额头皮肤与地面接触后撕裂开来,涌出的血掩盖住她秀丽的面容。 她嘴里喷出一口又一口血沫。 一抹又一抹鲜红从她柔软的躯体里出逃,在地面绽放出美艷的图案。 第2章 新手教学(2) 刘威吓得后退好几步,惨白着脸朝谢礼叫:「这、这就是你说的周全?!」 这一瞬的变化,惊住了所有人。 「发、发、发生什么事了?」 「没,没看见啊。」 「她、她旁边的人呢?!快问清楚!」 女子身旁是一个穿着碎花长裙的女人,那女人早吓傻了,她两手交错抱着自己,疯狂摇头叫着,「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就在这时,又是几声让人心惊肉跳的叫声响彻。 大家纷纷散开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一青年晕倒在地后身上的衣物突然起火,不到眨眼的时间里,就被烧得一干二净了,他甚至没发出一声哀嚎。 一股肉烧焦的焦煳味萦绕开来。 一中年男人突然发出一声惨叫,身体在那一瞬对摺成了两半,再没一丝动静,血汩汩流淌出来。 一女士突然按住自己胸口,转眼就倒地不起。 一…… 陆陆续续,加上一开始的红裙女子,共倒下了七个人。 剩余的人全哑了声,面色惊恐,生怕下一秒奇怪死去的人就是自己。 就在这时,一个背画板的少年犹豫地指指自己面前那块显示屏:「那、那位穿红色长裙的女人,我、我看见她点了我们面前这显示屏。」 少年的声音宛如平地惊雷,炸起了其他人的神智。 「对对对!着火、着火那个小伙子,我也看见他点屏幕了!」 「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那个、那个男的说他待产的老婆还等着他回家呢!没时间在这浪费,所以他也点了屏幕!」 陆续的,出现了死者旁边的人附和,大家都非常肯定一件事,死掉的人无一例外都地点了屏幕。 剎那间。 所有人都惊骇地看着眼前那个平平无奇的像平板似的显示器,仿佛在看什么杀人恶魔一般。 他们恨不得离这显示屏更远些,可他们发现,无论他们怎么走,怎么跑,这显示屏总能出现在他们双手能够触碰、双眼能够看见的地方。 「啊啊啊!」吓得崩溃大叫的人不在少数,四散惊逃的人更多。 有人摔在地上,不断朝显示屏挥手,咒骂着:「滚远点!给我滚远点!」可他的手却只能穿过显示屏,没有触碰到实物。 更有几人抖搐着,颤抖的手在自己打自己巴掌,满脸懊悔。 陆瑶担心地看着谢礼,虽然之前素昧平生,可她也不想眼前的人因此丢掉性命:「方才刘威的质问你别放在心上,你也听见其他人说的了,点屏幕之后会死人的,趁你还没点完,剩下的就别点了,等等和我们一起弃权。你也说了这游戏待人周全,也许弃权就是他们给我们放弃的机会!」 「开弓没有回头箭。」谢礼看了对方一眼,朝她微微低头示意,「谢谢你的好意。」 刘威一看他这么不给面子,脾气也上来了,「陆瑶,那话怎么说来着,哦,良言难劝该死鬼,慈悲不度自绝人,他上赶着找死,我们管他做什么。」大有一种弃权就是正确选项的意思。 听见这话的人不少,大家都开始沉思着,做起自己的打算来。 就在这时,那催命符一般的少女音再次响起。 才短短几分钟,众人对这声音就有了ptsd,一听见就一个激灵,内心恐惧一惊一乍。 【请各位玩家在十分钟内交出答卷,不上交答卷者,将以弃权计算】 这一下,原先听见弃权觉得可行的人在这一瞬之间炸了锅。 这是—— 这是催促着他们做选择啊! 这样的情况下,弃权也是选项之一吗? 他们心中产生了怀疑。 第4页 「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 「我们连对方是什么都不知道!那么大个人,说没就没了!还死这么惨!」 「我们除了听他们的话还有其他办法吗?」 「谁知道这些人想要我们干什么!听他们的话就能不死吗?!别异想天开了!」 「我不管这些!我只想离开这!出口在哪!出口到底在哪里啊!」 「这里根本没有出口!」 「没出口我们怎么进来的!」 「谁他妈知道我们怎么进来的!」 …… 抱头逃窜的、嘶吼号叫的、缩在墙角不动弹的、努力维持冷静在中央讨论的,歇斯底里的哭声。 无形之中,增大了所有人选择的压力。 就在这时—— 一阵强光闪烁。 地板、天花板、四面墙壁瞬间变成了血红色。 每一面上都写着一个大大的数字「7」。 而在数字7旁边,还有一个数字537的倒计时,数字在一秒一秒变小。 红色在此时的众人看来绝对不是什么喜庆的颜色,更像是浓稠的鲜血、阴森的死亡。 有几人不知是脑补了什么,还是扛不住这样的心理压力,崩溃了。 「不要、不要、我不要死……」 「放我离开、放我离开这!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不知当中是哪位在极度惊惧下失禁,原先就充斥着血腥味、焦肉味的房间里突然多了尿腥味和大便的味道。 几个躲在墙角的人被墙壁的变化吓到,拔腿跑向人群集中的中间。 只是所有人都下意识避开了几位死者。 有人眼尖地看见了墙壁上的变化,指着那在变化的数字绝望地哭着问:「那、那就是我们的死亡倒计时吗?」 数字的跳动,莫名吸引人眼球。 所有人看着那变化的数字,脑袋里的弦崩到了最紧。 倒计时下,一种急促、紧迫感铺天盖地压来。 就好像看着高考倒计时一天天减少,那种堆砌在心理的压迫感越来越重越来越重,直至让人喘不过气。 一位穿白大褂的医生肯定道:「对,是十分钟倒计时,现在我们只剩下519秒了。」他顿了顿,「大家尽早做出选择。」 这话一出。 绝望的哭声越来越大,死亡的阴影笼罩在每个人身上。 那背着画板的少年指着红色墙壁问:「那旁边那个数字7呢?是什么意思,是死去的人吗?」 没有人回答这个问题。 他们不清楚,也不敢去想。 只有谢礼环视一周,又定定看了一眼墙壁上的数字7,低下头,神色淡然地将手指轻轻触在了眼前屏幕的黑色上。 程澄在那瞬间叫了出来:「不要!」 谢礼抬头,他那形状姣好的眉毛微微扬起。 修长的食指也缓缓从屏幕移开。 六面墙壁上的数字「7」跳动一下,变成了「8」。 所有人都被程澄那突然的叫声吸引,他们发现了有一个人。 正点完了屏幕。 是生,是死,就在这一瞬之间了。 除了始作俑者谢礼。 所有人都在那一瞬屏住了唿吸,等待命运的抉择。 第3章 新手教学(3) 谢礼脑海中响起少女的提示音。 【恭喜你完成第一轮抽卡,请耐心等待其他玩家抽卡完成。】 在其他人不敢动弹盯着谢礼时,刘威远离床铺,跑到了血红色的墙壁之下。 心中咒骂:这他妈的就是在找死! 其他人身上有什么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只有床上这青年盖着一床厚实的被褥,谁知道被褥下藏着什么,万一是炸.弹呢! 离这么近!万一炸了,他们这些无辜的人不都得被他害死! . 在众人的沉寂中,墙上的倒计时来到了477。 剩下的时间,已不足八分钟。 一群人甚至忘了唿吸,全盯着谢礼。 谢礼坦然面对。 他很清楚,这些人在等待,等他死,或等他活。 程澄紧张地咽下一口唾沫,问:「你、你有没有哪不舒服?」 「谢谢。我很好。」 程澄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从不敢唿吸的状态中抽离出来了,「那、那你……」 墙壁上的倒计时来到了463。 床旁那老人勐地沖了过来,他单手攥着那显示屏,抓住谢礼的病号服:「你选什么了?!快告诉我!你选什么了!」 他们耐心等了半分钟,眼前的人都没发生意外! 所有人几乎可以肯定,如果他们照着病床上青年的选项来选,就不会死! 一群人全簇拥了过来,将病床团团围住,不留一丝缝隙,嘴里喊着:「快说啊!你怎么选的?」 在众人的推挤下,病床被推搡着在地上挪来移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激动的人们早已失去了冷静,他们全都伸出手,朝谢礼抓去,想让谢礼先回答自己。 在这样的群情激动下,谢礼戴在脸上的口罩在众人的拉扯中被扯掉。 他俊秀的脸露了出来。 这实在是一位清隽的青年。 他身上有一种内敛的沉静之味,清清冷冷的,是那种一眼看上去就会被不由自主吸引目光的俊美。 激动的人在这一剎似乎感受到了青年身上传递来的冷静。 第5页 这让他们也不由自主地冷静下来。 可青年实在太年轻了,他那毫无血色的嘴唇让众人很快从那一瞬的冷静中拔出,又再次叫嚷着朝青年抓去。 谢礼用还能动的右手背挡在鼻翼前。 他能感觉到,周围气味浑浊,众人极度紧张下流出的汗液混杂着各自的体味,成了让人噁心欲呕的味道。 他眉眼上第一次露出嫌恶:「你们闹够了没有?」 声音不大,可马上让所有人安静下来了。 甚至让大家产生一种他们在无理取闹的错觉。 谢礼皱了皱好看的眉头,「你们先退开一些。」 众人面面相觑着,终究还是你挤我我挤你地退开了一些。 谢礼放下右手:「每个选择都有风险,这风险只能自己承担。」 「知道知道!」 「我们都知道!」 「你快说吧!」 …… 「他这不是在推脱责任嘛,万一他故意说假的怎么办?」一黄毛青年质疑道。 谢礼也不恼怒,心平气和说了自己的做法:「我按提示全选了1,这就是我的答案。」 一群人本来还挺相信他,听到这么简单后,又产生了怀疑。 ——真要这么简单,那gm方还让他们来抽卡? 这不是呢嘛! 「你、你是不是故意说假的想让我们死!」有人赤红着眼睛,盯着谢礼吼。 「知道你们不会信。」谢礼笑了一下,「现在要是gm提问1+1=?,有多少人能勇敢无畏地写下2。所以只要轻轻验证,就能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 「你说的倒!」黄毛青年道,「你现在让试,不就是拿试验人的生命冒险嘛!」 谢礼笑了笑,「不用。」 「不用你怎么验证?」 谢礼抬起手往上指了指,「看这。」 他指的,正是天花板上那大大咧咧的数字8。 黄毛不依不饶:「这能说明什么啊?!」 那位白衣医生主动站出来:「能。如果数字8确实是床上的病人,而他又没发生任何意外,那几乎可以确认,在他前面,还有七个人已经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那位精英女士也在这时插了一嘴:「数字8也可能代表的是做出选择的人有八个。」她朝死去的人那边示意了一下。 死去的人,刚好是7个。 加上谢礼,确实也是数字8。 「除了七位已逝者和我,还有至少七个人也做出了同样的选择。」谢礼道。 「怎么可能?!」黄毛跳了起来。 人群也开始议论纷纷。 他们开始回忆,试图找出已经点过屏幕的人。 很快,有一人主动站了出来,哆嗦着说,「我、我也点了屏幕、就、就是像这青年说的,我选了三次1。」 很多人开始信了。 只是,一时之间还是没有人愿意做出选择,点三下屏幕用不了多少时间,10秒足够了,但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却很有可能付出生命的代价。 时间只剩下了394秒。 打破沉寂的是,是陆瑶。 她站了出来:「其实,我们可能还有一种选择。方才我朋友提出一种猜测,不做选择也许就是正确选项。后来果然,gm提示,不做选择将被视作弃权,所以有没有可能,弃权也是一个选项,就如同我们往日投票时的弃权一样。」 有人沉思一会,贊同道:「没错,这可能也是一种选项。」 陆瑶又继续说:「目前有危险的,似乎没有危险的,都是点了屏幕的人。所以我想。很大可能点击屏幕就是触发死亡的一道程序。」 「瑶瑶!」程澄突然大声喊她打算了她的话,且快步走到她旁边,压低声音说,「你这不是在诱导大家选弃权嘛!如果弃权真的是正确选项那还好,如果不是……」后面的话她没有再说。 陆瑶脸色唰地白了。 如果弃权不是正确选项,她能负担这么多人生命的重量吗? 可是很多人并没有想这么多,他们嚷嚷着朝陆瑶过来,要求她继续说下去。 他们只想得到更多的证据,能够替他们证明某一种选择就是正确的。 陆瑶害怕得一步一步往后退,求助的眼神飘向程澄和刘威。 刘威缩在墙角,撇开视线,只当做没看见。 程澄上前将陆瑶护在身后:「瑶瑶已经说完了,怎样选择是大家的事情。怎么?难不成你们还想让别人替你们选择吗?那可以啊,把你们的屏幕递给我,我来帮你们选。」 众人愣了一下后,急忙将屏幕抱回自己怀里。 他们这才想起:是了,万一有人自己不敢选,抢了别人的屏幕替别人做出选择了呢? 大家也不挤在一块了,生怕其他人一不小心就伸手替他们做了选择。 小女孩的哭声又响了起来:「呜呜呜呜呜呜妈妈!我要妈妈!我要回家!」 白衣医生来到谢礼床旁,从白大褂口袋里拿出一个还没开封的口罩递给谢礼:「你还有其他发现么?」 谢礼接过口罩戴上,淡淡道:「三个发现。」 大家听见有分析,马上抱着屏幕凑过来,只是人和人之间,维持着安全距离。 「这时候就别卖关子了!」有人吼叫道,「时间只剩下267秒了!」 第6页 谢礼挑了挑眉:「第一,gm在维持人的体面。第二,点了屏幕的人不止死去的7人,也不只墙壁统计的8人,加上面前的老人和我,共有33人点了屏幕。第三,gm很周全。」 「这说了和没说有什么区别?!」有人没有完全听懂。 「哪里来的33人!你是不是胡乱编一个数字!」 「就是就是,怎么可能有那么多!」 就在众人争论不休,不愿相信的时候,白衣医生若有所思,最后快速点了三次屏幕表示对谢礼的信任。 大家在他选完后一同盯着墙壁,只见那数字一跳,跳过9,变成了「10」。 第4章 新手教学(4) 众人立刻往四周看去,只见赤膊纹身壮年蹲在小女孩身旁,抢过小女孩的显示屏,替她做了选择。 唏嘘声响起一片。 大家只是将显示屏抱得更紧,看纹身壮年和身边人的眼神更加警惕了。 倒计时来到了215。 白衣医生朝谢礼伸出手,自我介绍:「柳岁寒,x院医生。」 「谢礼,m院病人。」谢礼和他轻轻一握手,「谢谢口罩。」 柳岁寒和小女孩的选择,毫不意外证明了一定程度上谢礼说的是真的。 如果没有陆瑶的话,大家现在一定毫不犹豫跟着医生一起选了,可现在有了弃权这个选项,大家又不敢确定了。 选择1只能被动的接受未来随时会有生命危险的委託,可弃权,很可能可以从这个所谓游戏里离开。 哪种选择更好,一目了然。 可是…… 如果弃权不是那个正确选项呢? 他们不敢赌,一旦赌错,就将付出生命。 可是不选择,不就是弃权吗? 选了之后能继续活着至少有先例,可弃权…… 只有等时间到了才知道弃权是不是正确选项,到时可是一点机会也没了啊! 刘威突然冲到谢礼床前蹲下:「兄弟!我错了!我刚才不该针对你!你刚才说的第一和第三点理由我没听懂,求你了!你再讲讲吧!」 谢礼并不看他,只看着犹豫的众人,略一沉思后便不推辞:「第一,我身体不便,没有轮椅只能蜗居在床,可出现在此的我,没有狼狈躺在地上。同样的,那位洗澡的男士脚旁堆放了干净的衣物,其余几位在不是很合适的时间出现的人,也都有合适的物品来让他们维持体面。这不是一个滥杀无辜的游戏会做的事情。」 「对!」 「说得对!」 「如果这游戏真是想看我们崩溃,没必要还维持我们的体面!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众人纷纷附和,觉得谢礼说得非常对。 「第三就是这显示屏了。」 「这显示屏怎么?你说话别只说一半啊!」刘威快哭出声来了。 谢礼不疾不徐:「这屏幕触之有物,却又不需要支撑物固定,不管你的视线到哪,显示屏都永远在你的视线范围里。以目前我们所生活世界的科技水平,能做到这种地步吗?还有我们出现在此的方式亦可佐证。」 「换言之,对方掌握的科技水平远超我们,若真心想让我们死,没必要费这么多周折,何况,在一无所知的时候反抗并不是聪明人该做的事情。」 谢礼眼里拂过笑意,「且刚才用屏幕做选择时,我发现一件很有趣的事。」 「什么有趣的啊?这不就一光秃秃显示器嘛!连个开机关机键都没有。」 谢礼:「在没有意外的情况下,屏幕一共需要触碰三次。每次都是在数字1和2之间进行选择,第一次在绿色与红色间选择,第二次是黄色与蓝色,第三次是黑白。」 「这三组颜色很有意思。」 其他人没觉得这颜色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这不就是普通的颜色嘛。」 「在颜色被赋予意义的当下,绿色通常代表同意、允许、通行,而红色则是禁止、拒绝、停止。也就是说,游戏在努力引导大家选择绿色,而根据提示音所说,接受委託选择1,拒绝选择2,绿色亦及接受委託。我仔细看过,第一次选绿色的人,没有发生异样事件。」谢礼顿了顿,「包括后两次没有再选择1的人。」 柳岁寒双眼一亮。 也许,这才是真正的再选择的机会! 选了1之后不再选1,也许将因为不统一的选择而将拥有再次选择的机会! 可是。 柳岁寒往周围看了一眼,并没有这样选的人站出来告知众人谢礼的推论是不是正确。 他嘆了一口气,谁也不敢确认自己的选项就是正确选项,也不能要求所有人都能够如病床上的青年一样,将所有的推测告知众人,让众人选择之后能够后悔少一些。 「巧妙的正是这三次选择」谢礼掖了掖被子,「三次共计出现六种颜色,这六种颜色单独出现时并不奇怪,可当它们两两齣现时就能引起人注意。将六个颜色放在一起,更是一种显而易见的提醒。」 刘威瞟了天花板上的倒计时一眼,急忙说:「绿色、红色、黄色、蓝色,还有黑色和白色,这些颜色就没什么奇怪的!你要说三原色,三原色也只是红黄蓝,那还有绿色和黑白两色呢!」 柳岁寒已经反应过来了:「是色盲!」 「没错,就是色盲。色盲又分蓝黄色盲、红绿色盲和全色盲。红绿色盲不能区分红色和绿色,他们会将颜色看为两个色调,长波部分为黄色,短波部分为蓝色,而蓝黄色盲则相反,他们能辨别红色和绿色,全色盲则只能辨别明暗。」 第7页 谢礼笑了笑:「也就是说,第一个攸关生死的选项出现时,游戏方不仅给了每个人三次选择的机会以防人在过度紧张时错选,还照顾到了可能有色盲存在无法选择内心真正想选的选项。」 「这样的gm,我认为它至少不可能是冲着一开始就团灭所有人开发的,所以我说它很周全。」 众人惊讶得忘了说话。 这个叫谢礼的青年这么一说,他们突然觉得青年的选择更加能够让人信服! 这么聪明又脑袋灵活的人,做出选择一定是深思熟虑了,肯定也不会轻易拿自己生命冒险! 倒计时终于来到了10。 所有人都清楚,他们再不能拖下去了。 陆瑶身旁原先已围了一群人,在听完谢礼的话后,很多人又觉得一无所知的希望和暂时的存活,还是暂时的存活更加重要。 于是不少人都凑到了谢礼这边。 陆瑶看着周围的人越来越少,心里也开始发虚,直到看见程澄还在她身边,她才微微放下心来,看向提出这个假设的刘威。 刘威围在病弱的青年那,似乎不会再过来了。 陆瑶心里也迟疑起来:「澄澄,你、你会和我选一样的吧?」 「对不起。」程澄语气歉疚,她低下头,不敢再看陆瑶的眼睛,「比起虚无缥缈的猜测,我更愿意相信能看见的结果。」 可她紧紧抓着陆瑶的手,想劝陆瑶和她一起选,却又担心,如果…… 程澄最终还是没能开口。 倒计时终于来到了5。 各种崩溃的哭声层出不穷,有不少人边哭边点着屏幕。 程澄也郑重且迟疑地,一次又一次点在了「1」字上。 而她旁边的陆瑶,一直单手捂着嘴在害怕地哭泣着,另一只手悬在屏幕上,一直到最后都没点下去。 「叮——」伴随一声拖得极长的铃声响起。 血红色墙壁上的倒计时停下,人数统计变成了28。 所有人头皮发麻,心脏骤停,紧张地仰头看那赤红的墙壁,等待他们的结局。 第5章 新手教学(5) 【感谢各位玩家的参与,本次游戏共81人参加,失败人数7人,弃权15人,接受委託人数28人,选择矛盾玩家31人】 「咚—咚—咚—咚—」 大家紧张到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又有几人脚软得彻底站不住,摔在了地上,大小便失禁。 【现在,请弃权玩家相继离场,倒计时一分钟】 60、59、58、57、56…… 五秒钟过去。 大家才反应过来! 离、离场?! 他们可以离开了?!! 弃权的人狂喜。 他们又哭又笑,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带着不可置信,带着几分隐藏的炫耀:「弃、弃权真的是正确选项!我可以离开这里了!我可以离开这里了!」 分明到这没多久,可他们所有人都觉得已经在这待了不知道多久。 那种绝望恐惧,心随时提在喉咙的紧绷感让人不想再体验第二次! # 与他们相反。 陆瑶看着程澄,责骂道:「你……你为什么不听我的啊!」边说眼泪边哗哗往下掉,「呜呜呜……我不想你死,我不想你死!」 程澄咬着嘴唇,没吭声,一把将陆瑶抱在了怀里。 两人紧紧抱着,一人呜咽,一人红着眼默默流泪。 # 刘威抱起篮球朝病床方向狠狠一砸! 柳岁寒急忙伸手去接。 无人阻拦的刘威冲到病床旁,一把掀掉谢礼的被子,攥住谢礼病号服的衣领:「都是你他妈这小白脸害的!老子本来想弃权的!弃权的想法还是老子想出来的!都是你!什么狗屎都不知道还要装逼瞎说!」 柳岁寒见状反手将篮球朝刘威砸去,吃痛的刘威松开手,转身朝柳岁寒动手。 一抬头发现柳岁寒个子比他高,且眼神兇恶,他只好收回拳,指着他道:「还有你!你们俩,啥都不知道一通瞎分析!是你们!是你们故意误导!害了我们大家!」 他的话给了几个已然认为自己选错了的人藉口,那几人虽然没冲过来,可看谢礼和柳岁寒的眼神已经非常不友好,甚至充满怨恨,俨然他们也觉得完全是因为谢礼和柳岁寒,他们才会选了三次1! 柳岁寒捡起地上的被子,将它重新盖回谢礼腿上。 他往那些人看了一眼,处之泰然,似乎对这样恩将仇报的情况已经习以为常:「我以为,至少大家都是成年人了。」 那一直抬槓的黄毛青年也凑到床旁,将谢礼护在身后:「本来就是,这里面唯一有资格叫屈的,就那一直要找妈妈的小女孩,其他人哪个不是你们自己选的?」 「这位医生和兄弟好心给你们分析,倒还分析错了?」黄毛青年往上撸了撸两手的袖子,「怎么着,看你们这眼神是想打架呀?来呀,来和你小爷我打呀!真是一个个的怂蛋!就知道欺负病人!」 他见刘威还杵在那,搡了他一把,「就你这软蛋还想打医生?我看你这样,真他妈像那些医闹病人的家属,一个个地就爱无理取闹!人给你分析之前就说了,每个选择都有风险,最后的风险只能自己承担,最后选的人那可是你们自己!不是别人按着你们的头帮你们选的吧?」 第8页 「你们自己怕死不敢赌,只好跟着选个稳妥答案,现在发现那个你们不敢赌的才是正确的,却来责怪起别人搞出稳妥答案是来害你们了?真他妈全是笑话!」 黄毛话说得急,忘了喘气,一口气吼完脑袋缺氧,直接眼前一黑往地上摔去。 柳岁寒一把捞住了他。 「谢谢。」黄毛头还一阵阵发晕,他甩了甩脑袋,朝柳岁寒和病床上的谢礼一起伸出左右手,「我叫余可。」 柳岁寒看余可半举着两只手,莫名其妙觉得这模样像等着别人给戴手铐。 他愣了一下,虚虚和余可的左手握了一下。 谢礼也礼貌地握了下余可的右手。 谢礼从刚才一直没说话,此时往哭着抱成一团的程澄和陆瑶看了一眼,还是张了口:「弃权玩家离场,不一定是正确答案。」 他的声音实在不大,周围又都大多哭成一团,只有离得最近的几人听见了。 这几人有跟着谢礼一起选了1的接受委託玩家,也有选择矛盾玩家,两方人听见这话心中感觉不一。 有人觉得谢礼就是不愿意接受错误还要死犟自己才是对的。 也有人已经选了便只能安慰自己,自己的选择才是正确的。 还有就是那些觉得是谢礼害了他们的人,可现在他们已经选了,责怪也无济于事,还不如先看看再说。 更有几个选择矛盾的人,在听见这话之后心中开始犹豫起来。 总之,倒计时来到了3。 程澄放开陆瑶,哑着嗓子说:「瑶瑶,要好好照顾自己。」 陆瑶在抽噎中点了点头,努力往脸上凑出一个笑容,并仔仔细细看了一眼程澄一眼,发现程澄也在努力想笑的时候。 陆瑶心中苦涩,又是一阵泪涌。 【弃权玩家离场中,请耐心等待】 话音一落,所有弃权的人身旁突然出现一片浓雾,和他们来时一样,那浓雾将人笼罩,眨眼间浓雾散去,雾里的人消失了,没有乱七八糟且奇奇怪怪的死亡方式,就这样安安静静且无声无息地离开了。 刘威终于崩溃地又蹦又跳地大叫起来! 与他同样的人不在少数,没有什么比看着幸运儿离场更让人痛苦的事情了。 【弃权玩家已离场,现在,请31位选择矛盾玩家重新选择,倒计时一分钟。】 心中惴惴不安的人险些哽咽住。 反应过来后,有几人甚至冲到谢礼床前,伸手想抓他的手,在他冷淡的眉眼下泄了勇气,抓住那床被子,以被代人:「谢谢!谢谢!要不是你的分析!我也不会还有机会选一次!谢谢!呜呜呜!谢谢,真的谢谢!」 道谢的几人愈发语无伦次,只知道囫囵道着谢流泪,眼中的感激溢于言表。 谢礼却皱了皱眉,尝试着对gm发问:「离场的人回去了么?」 没人指望那少女音会有所答覆。 却没想到,那少女音竟再次出现。 【再次提醒,请珍惜每一次做出选择的机会】 这话听在众人耳朵里和没说也没什么差别,他们大部分人心中都有了答案。 只有少数几人对所谓离场充满怀疑,其中就包括在听完谢礼分析后故意选择矛盾的髮型干练的女精英。 女精英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一开始时候,这少女音的gm就说过——「你的每次抽卡,都将决定你的生死」。 也就是说,抽卡只有生和死两种结果。 可显而易见,一开始选错的人直接付出了生命,离场的人看起来是选对了。 因为能够离开,似乎获得了生的机会。 可如果真是这样,gm为什么要将似乎已经选错的「接受委託玩家」留在最后?如果真的选错了,按照生与死的规则,不是早该和最开始选错的人一样,直接被剥夺生命吗? 何况,所谓离场,离场后的人究竟去了哪里还未可知。 也许是比此处更兇险的地方呢? 目前这个所在,至少已经了解了一点点规则,甚至这里还有个聪明人和医生。 女精英很快做了决定。 她拿起屏幕,快速在屏幕上点了几下。 血红色墙壁上,那代表接受委託的数字跳了一下,变成了「29」。 她身旁的戴帽子男人低吼道:「你疯了!」 女精英看了一眼病床上那有些孱弱的青年,语气冷硬:「我更愿意相信我眼睛所看见的。」 戴帽子男人低低咒骂了几句,又看了一眼女人,最后恨恨一甩手,也在屏幕上点了几下。 女精英愣了一下,似乎不敢相信男子和她做了一样的选择,只是男子这一选后,女精英看他的目光柔和了些许。 墙壁上的数字变成了30。 这变化吸引了那些选择矛盾玩家的注意。 有人笑骂着:「还真有人不怕死啊?」 旁边那位背着画板的少年接过了话茬,在屏幕上点了几下:「如果不怕死,就不会还有选择机会了。」 数字一跳,变成了31。 说话的人一时哑了声,不知道怎么继续说。 现场一片沉默,再没有人发出声音,每个人都纠结着,思考着,与自己斗争着,最终得出了自己的答案。 那代表倒计时的数字,无声无息来到了0。 【感谢各位玩家的配合,本次重选共31人,弃权20人,接受委託人数7人,再次选择矛盾玩家4人】 第9页 没想到竟然有几人再次故意选了矛盾的! 众人一时之家都有些难以形容此时的感觉。 尤其那四个再次选择矛盾的人,其中一个喃喃着:「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害怕,我手抖了一下按错了……对不起,对不起……」 【请弃权玩家相继退场】 白雾一现,弃权的20人相继消失。 未等众人有所反应。 【现处理恶意破坏规则玩家,请稍候】 话音一落。 再次选择矛盾的四人眨眼间离奇死去,一人像是身处什么爆炸中心,直接在躯体一瞬间的变形后变成了碎肉,飞溅往四周。 溅了刘威满脸的血。 一人突然软软倒在地上,唿吸困难,倏忽不动弹了。 一人触电似的,突然倒下原地抽搐,脸颊上出现电流斑,部分皮肤甚至「金属化」,瞬息死去了。 一人突然口吐白沫,倒地不起。 35位接受委託的人,尤其后面7位才接受委託的人,一时之间心情复杂,如此兇残的gm…… 他们开始怀疑接受委託到底是不是正确选项。 【感谢各位玩家的耐心等待,现在统计本次新手教学数据】 【本次游戏共81人参加,失败人数11人,弃权人数35人,接受委託人数35人】 【恭喜35位玩家获得神明的馈赠[初级]】 众人本还一喜,可这喜还没上脸,立刻只觉惊吓。 35人。 去他大爷的35人! 获得馈赠的35人到底是是弃权的?还是他们? 第6章 新手教学(6) 房间中。 四面墙壁和天花板陡然生变,让人恐惧的红色褪去,成了最常见的白色。 众人还不及反应这到底是为什么,只本能地朝人多的地方挤去。 谢礼的目光被视线范围内的屏幕给吸走了。 那屏幕变了。 屏幕中是熟悉到他能轻而易举画出全景的病房。 他在那待了932天。 墙壁上不小心沾染的污渍、窗帘收起时褶皱的数量、氧气罐的编号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现在,即便隔着屏幕,他似乎都能闻见记忆中消毒水的味道。 「滴!滴!滴!滴!滴!」 尖锐的警报声不胜其烦地持续响着。 造成这响声的原因,正是屏幕正中央的自己。 自己正安静且无知无觉地躺着。 双眼紧闭,神色安宁。 正如他所曾想像的一样,在睡梦中,平静的离开人世。 不管他有多么不舍,有多少想做而不再有机会去做之事,生命的流逝也不是他能阻挡之事。 他静静地看着自己,像在透过沉眠的自己看向那让人热爱且眷恋的世界。 时间似乎过去了很久、很久,又似乎只在眨眼之间。 他终于将目光瞥向那发出声音的机器——监护仪。 心跳频率:0 血压:0 血样饱和度:0 唿吸:0 他死了。 重症监护室的医护人员沖了进来,对他进行抢救。 屏幕一闪。 主治雍医生似乎终于接受现实,深深嘆了一口气:「他这样平平静静离开,难说不是一件好事。」 谢礼轻轻笑了一下。 将目光从屏幕上移开,看向场中其他三十四人。 柳岁寒发现他的异样,关切道:「怎么?有什么发现吗?」 谢礼示意他看屏幕。 柳岁寒往谢礼的屏幕上一看,上面空荡荡的,一片黑,什么都没看见,像沉寂下来的手机,只是死物。 谢礼一怔。 看来每个人只能看见自己的结局,其他人是看不见的。 他示意柳岁寒自己的屏幕。 柳岁寒一低头,马上对屏幕中正发生的事情愕然不已。 他看了许久后,颇有些哭笑不得,最终只无奈嘆了一口气,说:「原来我死了。」 那位叫余可的黄毛青年也凑了过来:「诶诶诶,屏幕里竟然能看见自己死时的场景!我竟然是喝酒喝死的!这死亡方法也太幸福了吧!不过……如果死相能稍微好看那么一点点就好了!」他捋了捋自己的黄毛,又整了整耳朵上一排的耳环,感慨道:「果然上帝是公平的,赐予我无人可敌的美貌,就要让我英年早逝。」 余可的面貌其实称不上无人可敌,至多就是一句清秀可爱,不过他性格好,看自己自然也天好地好。 陆陆续续地,其余的人也看见了各自屏幕里的场景。 看完后,大家脸色普遍不好。 尤其那干练女精英和戴帽子男人,两人本来稍显亲密地靠在一起,在看完屏幕之后,女精英推开戴帽子男人,还踢了他一脚,骂了句:「你混蛋!」 帽子男似乎理亏,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又什么都没说。 整体来说,所有人都接受良好。 至少没再发生什么大哭大闹的崩溃模样—— 大约是因为,他们对死了这件事还没什么真实的感受,毕竟他们现在还「活着」,不是吗? 虽然不是真的活着,可他们也确确实实还活着。 只要意识还在,是不是就不能算真的死了? 因而当呜咽声响起时格外明显。 ——是程澄。 刘威在大受打击后听见她声音,勐然向发现什么一样,沖向程澄问:「你!你和那个什么瑶是一起进来的!你们死的时候是不是在一起?!她死了没?她死了没?!你回答我!!你快回答我!」 第10页 程澄一抹眼泪,不管刘威抓住她的肩膀,反手给了刘威一巴掌,迁怒道:「你他妈给老娘滚远些!要不是你提什么弃权说!瑶瑶哪里会弃权!」 刘威受了一巴掌,却没作怪。 因为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想得到的答案。 他怔住了,似乎陷入什么梦魇之中:「我死了……我怎么会死了呢?!」 他掏出自己的手机,勐地往地上一摔! 「手机!都是手机害的我!要不是有这东西!我怎么会出车祸!怎么会死!都怪手机!」 旁听此番言论的三十四人:「……」 柳岁寒出来做了总结:「所以我们都是死了才到这来的,接受委託应该才是正确答案。而gm口中的初级馈赠,就是死掉的我们依旧能在这个游戏里活着?」 没人能回答馈赠究竟是不是这个,只是听到柳岁寒这么一说,还「活着」的众人心中不由生出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 他们不免感慨,尤其几个跟着谢礼选择后又责怪谢礼害他们错失正确选项的人,此刻心情十分微妙。 让他们开口道歉,他们又没做什么,只不过是目光责备了一下而已,这也要道歉的话,那他们活着也不用干什么了,只要忙着道歉就好了。 倒是余可抱住谢礼的被角,夸张地大叫:「哥!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我就是你最忠实的小弟!你的拥泵!」 谢礼没忍住,笑了一声。 柳岁寒也笑了。 余可疑惑:「有这么好笑吗?你们在笑什么?」 「咳咳。」柳岁寒清了清嗓子,「那是拥趸,d-un,趸,不是拥泵。」 余可脸一红,吐了下舌头以作掩饰:「哎呀,我没文化嘛!你们知道就好,干嘛还说出来!」 那几人见了余可的行为,一边对他这种抱大腿、伏低做小的行为暗自不屑,一边也凑了过来,对谢礼道:「小兄弟,要是还有什么发现,记得得分享啊。」 余可一看这几人就不太爽快:「我礼哥又不是救世主,哪能次次那么刚好。倒是你们,怎么也算托礼哥的福才能活下来,怎么不见你们说要给礼哥提供点什么帮助啊?」 几人面色不虞,却见病床上那人什么也没说,似乎心中就是这么想的,也不痛不痒地说了句:「游戏开始之后,大家可以一起互帮互助嘛。」 余可翻了个白眼。 gm再次出声: 【恭喜各位玩家完成新手教学】 【现在,请接受委託的玩家抽取身体数值,该抽卡为新手教学奖励——神明的馈赠[初级]】 话落。 天地一片晦暗。 再睁眼,谢礼发现自己立身在漫天星辰中。 脚下,是繁复的金色法阵。 目之所及,是遥远深邃的星云。 他就像一个外来物,突兀地闯进了这方世界。 「卧槽!」 余可元气十足的声音传来,「哥!哥!礼哥!岁寒哥!你们能听见吗?我上天了欸!」 柳岁寒的声音带着几分闷意,不知道是不是在憋笑:「听见了,托你的福,我也上天了。」 余可长长地「哦」了一声,「那看来我们都上天了。那现在要干嘛?」 柳岁寒:「应该是抽卡吧。」 余可往四周看去,除了发光的和不发光的星星,还是星星:「那卡呢?总不能让我们选这些星星吧?」 「来了。」谢礼淡淡道。 只见,星云汇聚,白雾丛生。 驳杂的光芒流星般自四周飞来,从他们身旁飞过。 「还真是抓星星啊。」余可试探性伸手那么一抓。 一束黄色光芒被他攥入手中,倏忽钻进他身体中,余可发觉自己立刻精神抖擞,好像一下子拥有了使不完的力气,甚至有点近视的双眼也突然换了一双似的,整个世界都清晰明了,连色彩都丰富了几分。 他惊喜地嚎叫:「哥哥哥!这星星是好东西!快多抓几个!」说着还要再抓,星芒却从他身旁退却,往其他地方去了。 脚下那金色法阵像囚笼似的,牢牢控制着他,不让他离开。 等他和金色法阵斗智斗勇半天,他们已经再次回到了那间屋子里。 他急忙朝柳岁寒问:「岁寒哥?你哪里有变化吗?」 柳岁寒握了握拳,「身体感觉更健康了,力气变大不少。」 余可又跑向谢礼:「礼哥,你呢?」 「身体更疲惫了。」谢礼掀了掀被子,「被子变重了。」 余可:「啊?怎么大家都变好,只有你变差了?」 他这倒不是胡说,而是从那星辰大海里回来之后,他瞟了一眼大家,所有人眼中都有喜色,尤其那个讨人厌的刘威,更是高兴得不得了,应该都和他一样,得了这馈赠的好处。 一旁听见这话的那几人不动声色地往一旁退了退,倒像怕谢礼赖上他们似的。 这病床上的青年本就重病在床了。这下翻个被子都嫌重,那身体得变得有多差啊。 给他们更好的身体素质,显然第一个游戏肯定需要健康的身体,这病秧子可不就成了拖后腿的么。 这游戏又不像旁的,动不动就要人命的,谁敢带着个拖后腿的啊。 这种想法能够理解,可余可就是不爽。 尤其在那刘威突然将手里的篮球挤爆之后,一群人朝他簇拥而去时,余可的不爽简直到了极点。 第11页 「什么人啊这都是。」余可吐槽了一句,凑到谢礼面前安慰,「礼哥别怕,到时候我罩你。」 谢礼也不推辞:「那多谢你了。」 「谢什么呀,要不是礼哥,说不定我已经gg了。」 谢礼尝试着动了动被褥之下的身体,眉眼间闪过一丝喜意:「其实,这也许是件好事。」 「身体变得更差,这还能是好事?!」余可大惊失色。 # 地府。 血黄色的忘川河中,一缕幽云躲过孤魂野鬼、蛇虫腥风,往冥府飘去了。 鬼魂们见状纷纷道:「咦,又有新直播间了啊!走走走!看看去!」 他们跟着云一路进了地府直播大厅,又进了一间小屋。 进入小屋的云很快变幻出一张巨大的屏幕。 屏幕中。 所有人都面带喜色,在欢庆自己得到的身体增强。 几个鬼魂们也一一点屏幕上的玩家查看他们的个人信息。 与谢礼他们不同的是,玩家只能感觉到身体有变化,却不能得知具体的增强数值。 而鬼怪们点开看的,则是显示具体数值和等级的信息,譬如余可,身体素质就从评级b变成了a,柳岁寒也从a变成了s-。 鬼怪们随意看了看,没发现这群人中有什么突出的人选,一时间兴味索然,这就要走。 毕竟他们这直播间连通不知多少世界,能看见的不只有普通人、还有武侠高手、妖怪、甚至有一次,他们还看见神仙直播了呢! 这小小的没啥特殊的人,着实引不起众鬼的兴趣。 「咦,这个人好奇怪!」 要离开的人一听有惊喜,急忙凑了过去,「怎么怎么?」 「拿到馈赠身体还变差了,看直播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见!」 「我看看我看看!」 大家凑过去一看,确实。 这个名叫谢礼的人,在得到神明馈赠之后,身体素质不增反降,从c变成了f。 众鬼吃惊:「f啊,这咳个嗽都能去半条命吧?」 「难不成哪里出错了?!」 「这可是多少神明联合合作的,怎么可能会出错!」 「那屏幕里他身体变差之后,怎么反而更高兴了?」 众鬼纷纷看去:「……」 「也许,他脑子有病吧。」 「走走走!这种神经病有什么好看的!」 众鬼簇拥着来,亦簇拥着离开。 除却一两个想看剧情的,直播小屋只剩下角落里还有个人。 一个拿着水烟筒的老头。 第7章 城隍的请求(1) 众人完全不知他们的一举一动正在被围观,他们兴奋地感受着这具经由gm馈赠后焕然一新的身体。 少女音没让他们兴奋太久。 【初级馈赠发放完毕,现即将进入第一个委託——城隍的请求】 【玩家将抽取身份卡及通关方式】 【请注意,部分.身份卡携带技能卡,请玩家们仔细斟酌】 话语一落,谢礼只觉周围霎时安静下来,周围的人影全都消失了,不知是真的已经不见,还是只是gm让人产生的错觉。 他不再浪费时间,将目光投向显示屏。 屏幕变大不少,看起来有十四寸显示屏那么大,可谢礼发现,他一眼看过去,看到的内容竟然有至少十五个平方那么大的一面墙能显示的东西。 而在这屏幕中,一个又一个的大小不一的方块圈住了一个个代表身份的名词。 名词是被打乱放置的,但其中充斥着许多以姓+职业命名的身份,诸如【王铁匠】、【李轿夫】、【钱裁缝】、【朱花匠】、【吴产婆】、【陈大夫】等,以及什么【沈老爷】、【王姓富商】、【杨管家】等以身份做标识的选项,林林总总有数百个身份可供挑选。 谢礼的阅读与记忆速度极快,在眨眼的时间里,已将显示屏上记载的所有身份记录下来。 就在这时,屏幕中最大那一块,原先是红色,写着「城隍」的色块黯淡下去,呈现一种青灰色泽,应该是有人已经做下了选择。 谢礼尝试着点了那色块一下,那色块竟有反应,跳出了短短一行小字: 城隍。性别不明。年龄不明。 谢礼心念一转,再点了一个写着【沈府大少爷】的色块: 沈府人。性别男,年龄二十八,缠绵病榻多年。 谢礼盯着缠绵病榻四个字一会后,很快将所有色块查看了一遍,并整合出了清晰的人物联繫图。 总计有四百三十五个身份可选,这些身份中,有七十八人例外,他们的小字介绍中,没有怀仙镇字样。 而这七十八人中,又有四十余人小字介绍写着沈府人,剩余三十余人资料含煳,除却姓名年龄外,既无怀仙镇字样,也无沈府字样。 在他整合信息时,陆续有三十三个色块失去光泽,看来除了他以外,只有一个人还未选择身份了。 gm的提示也在这时响起: 【身份卡抽取10秒倒计时,请玩家尽快选择,倒计时结束后,未抽取玩家将随机获得身份卡】 听着耳边的倒计时,不知怎地,兴许是缠绵病榻让他深有体会,又或者是什么奇怪的直觉,他的目光总是往那【沈府大少爷】飘去。 缠绵病榻实在沉重,那色块至今好好亮着。 第12页 谢礼的手指悬在「沈府大少爷」几个字上,情感战胜了理智,他目光一转,选了一个无人关注,也不会有人去选的选项。 【是否确认选择该身份卡?】 谢礼按捺住心里的不适,又看了沈大少爷的色块一眼,最后决绝地将目光收回,轻声回答:「确认。」 与此同时。 冥府。 只有三五只鬼在看的直播小屋中。 抽水菸袋的老头在看清谢礼的选项后直接岔了气,被烟雾呛得咳嗽不止。 一直沉默就为了看剧情的人也忍不住吐槽:「这个人……怕不是真有病吧?」 # 身份卡抽取完毕后,一道道身影逐渐冒出,众人这才发现,实际上他们一直站在原地。 余可一见两人,马上高兴地叫道:「礼哥、岁寒哥!你们身份卡抽了什么?」 众人都支着耳朵仔细听着。 余可没等他们回答,率先说:「我抽的是□□□□□□!」 「嗯?」余可发现自己说的后几个字被吞了,不信邪地又说:「是□□□□□□!」 柳岁寒拍拍他肩膀,侧了个身,完全面对谢礼,将其余人探究的视线挡在了背后,笑着对余可和谢礼说:「看来gm不允许大家在此互相告知身份。」 他说话的时候,用从余可肩上收回的手,在自己胸前拍了拍——那个位置,挂着他的胸牌,胸牌上清楚地写着他来此之前的医院姓名和职位。 【身份卡抽取完毕】 【玩家即将抽取通关方式卡,请根据抽取的身份卡谨慎选择通关方式】 众人一听,怎么通关还能自己选? 未等他们作何反应,gm又缓缓道: 【请注意,玩家性命具有唯一性,游戏中死亡视为通关失败】 「通关失败是什么意思?是我们会死吗?」 gm没有作答,只继续用那平淡无波的语气道: 【现在,请玩家抽取通关方式卡】 【卡片1:完成城隍的委託】 【卡片2:活下去】 【卡片3:活下去并完成城隍的委託】 【抽卡为限时抽卡,有三十秒考虑时间,五秒选择时间,三十五秒后未做出选择者,将随机抽取通关方式】 谢礼几乎没什么犹豫,听完便点了屏幕上正在旋转卡片中的第三张。 余可「啊」了一声,嘀咕道:「选这么难吗?」 他又朝柳岁寒看去,「岁寒哥,你呢?」 话刚问出口,就见柳岁寒也点在了卡片3上。 这让本来只想选个2苟一苟的余可纠结起来,但他很快做了决定:「说好要罩着礼哥,就一定要做到!那我也选3吧」。 众人听见谢礼选3,一时也疑惑起他选择的身份卡究竟是什么。 毕竟,这人的抽的身体素质那么差,还只能躺在床上,选个活下来都差不多了,竟然还想着完成委託? 他们身体那么好都不敢想。 一时间,大家心中想法纷呈,甚至开始觉得…… 其实这个叫谢礼的青年,也不怎么样嘛,就是听gm的话,选了三个1而已。 他的选择能有什么参考性。 指不定就是因为反正要死,所以选个最难的,还能死得理所当然点。 当然,想归想,众人没这么蠢说出来,反而还装出一副卑微请教的样子问:「谢、谢礼是吧,你这样选,有什么原因吗?」 谢礼听见问话顿了一下。 倒是余可直接说出来了:「不是吧?玩游戏选个难易程度都还能有为什么?你们自己没有大脑可以思考的吗?」 问话的人马上就想和余可争辩,一想时间总共就三十秒,还是答案重要,最后只好忍了下来,最后狠狠盯着余可看了好几眼,将他的面容记在心上。 嘴里却陪笑道:「问问嘛,说不定有原因呢。」 谢礼垂了一下眼,说:「不管什么开局,我玩游戏向来喜欢地狱模式。」 众人一听,心中对他鄙夷不屑的想法更上一层,连声道谢也没,转身就走。 余可看不惯众人这样,撸了撸衣袖就想上去打架。 柳岁寒拉住他,轻声说:「都是为了活下去,也没故意坑害我们,没必要。」 众人现下可不怕余可,他们得了馈赠,个个身体都还不错,哪里还怕这三个人。 只是心中不免庆幸又觉自己聪明,还好他们问了,没盲目跟着选。 他们有自知之明,也有自己的考量。 听gm说法,大家进的是同一个世界,危险程度差不多,再看卡片上的通关方式,一个做任务,一个只要活下去就好,另一个既要做任务又要活下去。 怎么看都是活下去简单,可活下去真要简单的话,还会成为一张单独的卡片吗? 众人纠结着,又回到1+1是不是等于2的疑惑中。 可时间不等人。 三十五秒实在短暂,除却那还在哇哇哭着的小女孩外,剩余的人都在时间将尽时做下了选择。 【通关方式抽取完毕,为玩家载入身份信息中,若身份卡携带技能卡,将在玩家进入世界清醒后告知】 哦,是了,gm确实说过,身份卡可能携带技能卡。 众人屏气凝神,都有种答案即将揭晓,自己是不是能中奖的紧张。 奈何gm在此时竟又说了一句: 第13页 【通关方式抽取卡片3的玩家,激活「勇敢的冒险者」称号,获得直播功能】 众人茫然,一愣:「什、什么?」 有这功能为什么不早说?!虽然不知道这功能是好是坏,可多个功能总是好的啊! 一时间不少人羡慕地看向已知选了卡片3的三人,眼神满是羡慕嫉妒恨,同时心下暗自后悔! 他妈的,他们怎么就没跟着选呢! 不对,这是gm一开始不说明白啊!他们正欲朝gm质问—— 【身份信息载入完毕,玩家即将进入世界,倒计时3秒】 谢礼在听见激活直播功能时,也愣了一下。 无他,直播他还挺熟,在医院无聊时,他经常直播各类抽卡游戏抽卡,让别人快乐快乐,不过都不露脸。 可现在要直播…… 他选的身份卡,似乎有那么些……不合适? 第一次,谢礼对自己做出的决定,产生了长达一秒的怀疑。 第8章 城隍的请求(2) 谢礼再醒来的时候,一股馊臭腐臭味呛进鼻中,让他忍不住干呕,随即,无力酸痛感从四肢百骸传来,动一动都疼得不行。 他缓了一会适应新躯体,忍着阵阵作痛的额头挣扎着睁开眼,耀眼的白光刺得他流下生理性眼泪,但他依旧看清了目前的状况。 深邃的蓝天、流动的白云、清风中簌簌飘落的枝叶、松软的黄土和……浑身发臭令人作呕的他。 没错,在这美好的环境中,不美好的只有他。 尽管抽取身份卡时他已做好心理准备,却没想到他的准备依旧不够充分—— 在一众富商、武者、酒楼老闆、花匠、大夫、摊贩、丫鬟等等涉及三百六十行还有多的身份选择时,他挑了一个连名字都没、甚至gm只写了个「乞丐甲」的身份,顺利成了一名乞丐。 【身份读取完毕,玩家获得技能卡:乞讨】 随着gm话音落下,谢礼眼前出现一张悬浮的卡片,卡片呈现半透明式,似有萤光点缀。 技能卡? 看来他的运气不算太差。 心念一动,那卡片化为信息流汇入谢礼大脑,技能卡「乞讨」的描述也呈现在他脑海之中。 「该技能卡为永久技能,具有唯一性,可对出现在面前的任意生物使用,『乞讨』一旦使用,被乞讨者无法拒绝乞讨者请求。每个世界限使用一次。」 「使用方式为触卡生效。」 感受着双腿传来的剧痛,谢礼倏忽笑了出来。 等身体有了一点力气,他从地上坐起,扶着灰棕色的树干站稳,许是动作大了些,脑海中眩晕袭来,他牢牢扶着树,感觉树歪了,似乎要和他一起倒下。 心知这只是错觉,等眩晕过去后他才环顾四周,这一看,便惊在了当场。 # 怀仙镇。 镇门口外大槐树下七七八八躺了不少汉子乘凉,这都是怀仙镇下边几个村子里的男人,平日没事就到这来等活干。 镇上或者附近村头若是哪家要人手,就会来这叫人,给上些许银钱就可。 当然,村子里能干的活说来说去就那么几种,说是到这来等着找活干,实际只是换个地方耍嘴皮子罢了。 这不,最近刚出事的力伯家,就成了此刻大家的谈资。 「说来这力伯也是可怜,先是家里的女娃子死了,后来婆娘也死了,后来他爹也死了,再后来娘也没了,到了这如今,竟是连好不容易养大的儿子也走了。」 「是啊,做了这么多年的老鳏夫,现在还要白髮人送黑髮人,惨喏!」 「这是不是就是那算命常说的克亲啊?」 「你别说,还真有可能。」 几人三五两句的,表达着对这事的唏嘘,直到有人带着几分尴尬地清嗓提醒,几人才发现那被他们议论的主人公力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他们身后。 七零八落躺着的众人颇为尴尬,正考虑着要不要道声歉,突然听闻一道少年声音传来:「卖苦力的!卖苦力的!我这有活,你们要不要接?」 这人来得正是时候,巧巧化解了这尴尬。 一群汉子簇拥过去,才发现来的不是什么村民,是镇上富户王家王二少爷的小厮。 这可是个稀罕人物。 平日里那些公子哥们最是看他们不起,见着他们时恨不能鼻孔朝天,仿佛多看他们一眼都是污了自己的眼似的,现下怎还突然派人找上他们了? 若是往日里,没个高价钱众人铁定不接这公子哥的活,可谁让这时机赶得这么巧,他们正找藉口离开这呢。 所以大傢伙急急问:「什么活呀?」 那小厮眉眼间止不住地嫌弃,见他们凑近更是捂着鼻子往后退了退:「我家少爷想上山去,差我来找几个人去清路,你们哪些个有力气就跟我去,我家少爷自是不会亏待大家的。」 众人早习惯了这些公子哥手下与那公子哥如出一辙的倨傲的态度,现下便也不放在心里:「好说好说,王二少爷可说要多少人手?」 那小厮看了看周围人数,一瞧老老少少有几十个,马上做出为难的样子:「你们这工钱怎么算的?」 几个村民你看我,很快在对视间商量出个价格来:「一天五个铜板。」 「这么贵?四个铜板,不能再多了。」小厮说。 第14页 村民们闲着也是闲着,正打算答应下来,突又听闻一声:「今日可还有闲余的人手么?」 哟! 这来的人更稀罕了。 王二少爷他爹——王老爷身边的管家。 那小厮见了管家,马上低头问好。 管家一瞧这是府上二少的贴身小厮,也觉稀奇:「你不在二少跟前伺候,到这来做什么。」 小厮也是有苦难言,谁知道整日斗鸡走狗的二少怎会莫名其妙要爬什么山呢,但他身为二少小厮,在不知道少爷要干的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前,肯定不能给说漏了嘴,只好随意敷衍了两句。 管家本也是随口一问,他到底只是个管家,说白了也还是个奴才,管不了主人家的事,只要老爷问起他能说得上,这二少要做什么他也管不着。 随口答了两句后,他马上说起正事来:「我家老爷想上平谷山去,平谷山那情况大家都知道,这都多少年没人上去,路估计也早没了,这不才来寻各位父老乡亲们,想让大家帮帮忙,一同去清个上山的路出来,这不仅方便我家老爷,日后大家也有个玩闹的去处。当然,报酬也不会少了大家的,听闻大家一日报酬是六个铜板,我家老爷愿出每日七个铜板,还包一顿中饭。」 这一番对比,是个人都知道要选谁,于是一群本要答应那小厮的村民们,纷纷答应了这管家。 管家要的人手有限,挑了几人后便离开了。 那小厮正要朝这些村民发作,竟又有人来了。 一问,还是想上平谷山去的。 小厮也顾不上计较几个村民的言行,连忙招了几个还算手脚伶俐的,朝自家少爷报告这蹊跷事去了。 他原以为上山只是自家少爷想一出是一出的念头。 哪知这竟然真有问题,就在他和那几个村民讨价还价商谈报酬时,陆续又来了三人,都和自家少爷与老爷一样,要往平谷山去的。 在招人的陆续离开后,槐树下还剩的村民们也动起了小九九。 这一群富家老爷公子、甚至还有小姐的,一个个全要往那平谷山去,莫不是那平谷山上,出了什么宝贝? 这山也不是哪家的,富人去得,他们穷人自然也能去。 于是乎,大家也不练嘴皮子了,匆匆回家找傢伙什准备上山去了。 # 乱葬岗。 谢礼三步以外的地方。 尸横遍野。 他原以为鼻间臭味出自这具躯体与衣服,未曾想来源不仅仅是他,更是周围这不知数目的腐烂败坏尸体。 他躺的地方,正是尸体堆最外围。 新旧和腐化程度不一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堆积着,乳白的蛆虫密密麻麻挤成一片,从腐化的皮肤下钻出…… 冥府中。 一不小心拉了谢礼视角的两只鬼险些呕了出来。 「不是吧,还以为这人选乞丐身份是有什么别出心裁的操作,结果就这?」 「抽了少爷老爷的有钱人这都僱人要上山了,他这还在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里,就这还想完成两个任务?」 与此同时。 谢礼也看见虚空中浮现一块字幕似的东西,上边写着:「人气值:2」。 他没多花时间在直播上,只忍着心中不适,扫视过四周,越看越觉不对。 他一个乞丐被丢在乱葬岗实属正常,可看其中不少人的穿着打扮,绫罗绸缎不说,更有几位还穿着寿衣,怎么也不该出现在乱葬岗。 还是说,这里的丧葬习俗本就如此? 且地上的尸体,即便不能一一清数,随意目测也是百数的人。 根据他抽取身份卡时的分析,故事地点主要就是一个叫怀仙的小镇。 一个小镇死这么多人,怎么看都不正常,莫不是出了瘟疫? 谢礼将面目衣着还算完整的人记下,本想掰一截树枝做拐杖拄着离开。 可那只有他两根手指粗细的树枝,任凭他使出全身力气都没折断。 无奈,他只能搀着树和灌木,一点点往外走。 兴许是对他的表现太过失望,那虚空中的人气值,也掉到了0。 谢礼并未在意。 等他给自己和衣物做完清理,蹒跚着回到怀仙镇时,天已经黑了。 他们35人也迎来来到这世界的第一个夜晚。 第9章 城隍的请求(3) 夜幕低垂,朗月当空。 谢礼飢疲交加,整个人好似分裂成了两个,一个只觉步伐沉重,每一步都陷进泥里一样,另一个感觉不到身体存在,走路好像都在飘。 一路走来,他以几个路边随手能摘到的酸苦野果充飢,并观察附近村庄。 村庄炊烟裊裊,孩童玩闹声自成乐曲,间或和着家长唿唤孩子吃饭的声音,满是风平浪静、万事和乐之景。 瘟疫的猜测被推翻。 最后只剩下这个小镇,也是他从身份卡得知的故事发生地点。 未等进入小镇,远远传来急切的喊叫声:「叫大夫!快叫大夫!让一让,快让一让!」 一行人朝小镇冲来。 谢礼往旁边退了退,只见一壮汉背着一满身是血的伤者从他身旁奔过,其余人边喊叫边追上那两人去了。 救人如救火,他们来势汹汹,冲进了镇里。 谢礼垂眼思索片刻,跟了上去。 第15页 # 医馆。 忙碌一天的大夫和学徒们早已插上门闩,歇业休息了。 一行人风风火火而来,七手八脚地往门上招唿,将门拍得「啪啪」作响。 「大夫!大夫!快来救人啊!」 屋内亮起红光,小学徒抬着油灯拉开门,不耐烦地说:「先生休息了,你们明天再来吧。」 「大夫!人命关天啊大夫!」那人抓住小学徒苦苦哀求。 小学徒打了个哈欠,清醒了些:「不是我不想帮忙,现下馆里坐镇的代理大夫只将将学会看个头疼脑热,你们这胳膊腿都折了,还鲜血淋漓的,没人能看啊。」 「大夫!大夫!先止个血也好啊!这镇上就你们一家医馆!你们不救,力伯就没救了!」 小学徒还在犹豫。 「让他们进来吧。」 屋里在此时传出一道青年男声,为此事做了决定。 村民们听着这声音,就像听见仙乐似的,感激得险些流出了眼泪。 小学徒不情不愿地撇撇嘴,拉开门让人进去了。 夜间光线不好,来的又是一群卖苦力的村民,声大又乱,恰好让对自己做过清理的谢礼也能跟着混进去。 屋里边。 伤者已被放置在病床上,大夫背对着众人在给伤者处理伤口。 谢礼往那方向看了一眼,不能确认他是不是柳岁寒。 村民挤着要往病床那去,被小学徒拦住:「好了好了。别过去了,大夫给人治病时候可不能偷师啊。」 村民们虽心切,却也知道这一直以来就是大夫们的规矩,忙规矩地退了回来。 小学徒看了眼那大夫,神色间有几分疑惑,不过现下不是问问题时候,他也没说什么,只温声朝村民问:「这怎么回事?大半夜的你们干嘛去了,怎么会折了胳膊腿?」 几个村民争先恐后七嘴八舌抢着说,屋里立时嘈杂一片,像进了菜市场。 「好了!」小学徒提高声音道:「天色已晚,周围的人家都休息了,大家说话都小声些,唔……一个人说就行。」 村民你看我我看你,派出来一个高高瘦瘦的代表:「这还不是那些个富贵人家弄出的事儿。今天不知怎的,镇上几大富商、还有他们家中的少爷小姐们全要上那平谷山去。那山都荒废不知道多少年了,可不是连条路也没了,这不,就叫了我们去开路。」 「也不知那山上是有什么宝贝,天都黑了那些个富贵人也不下山,偏要在山上守着,怎么也不肯离开。他们这些主人家都不走,我们这些卖力气的怎么也不好离开啊,这不,那王家的王老爷先开了口,说让我们就地休息,明天赶早继续,大伙只要愿意留下的,每天给二十文!我们干一天活就几文钱,在那睡下能有二十文,谁能不愿意啊!」 「再说了,虽然荒郊野岭的,可那平谷山也不是什么深山,安全得紧,且我们那么多人,便是来个野猪也没再怕的,更甭说那王老爷还让人给备了被褥和晚饭,大家都乐意留下。」 小学徒一听:「这不是好事嘛。所以这是睡觉时不小心滚下山崖了?」 「那哪能呀!」说话那人道,「这不是那些富家人都待山上了嘛,那王家二少啊,还叫了妓子作陪,也不知是发生什么事吵了起来,那妓子被扔了出来,摔了个头破血流,力伯家的狗许是见血受了刺激,整个沖将上去,把那王二少咬了个血肉模煳,等大家反应过来时候早来不及了。」 「后来那王家老爷生气,非要让力伯亲手把狗杀了,给王二少讨个说法。」 小学徒一想,道:「这狗伤了人,便是杀掉也还算合情合理,这王老爷不找人计较,只惩罚个牲畜,倒是人不错。」 「理是这么个理,可这力伯家里边特殊啊。」 「怎么个特殊?」 「力伯一家陆陆续续都死了,就前几天,他那儿子也死了,这狗啊,是力伯那儿子给他留下的唯一念想了,就是要力伯的命力伯也是给的,但让他杀这狗,他哪捨得啊!」 小学徒想了想,也不好多说些什么,只好问:「那这人又怎么伤了?」 「这不是力伯不愿意杀狗,一伙人僵持着,那妓子见自己脸毁了,又因她发生这事,约莫是怕后边要让她担事,便直接从山崖下滚落,自己了断了。」 「力伯家那狗受了刺激,也一个劲发狂,四处狂奔,力伯追上去没跟上,把自己给摔了。」 「我们带力伯回来时候,见那王家二少已被带回家诊治,力伯和我们一个村的,怎么也不能把人丢那不管,这才带他往医馆来了,也不知道之后那王家会怎么找力伯麻烦呢,唉!」 听完全程的谢礼若有所思,倒也没在此时出声吸引注意。 大夫那边也已将力伯的伤口处理好,断了的伤臂也做了包扎,他走了过来,朝村民们叮嘱了几句注意事项,收了治病钱,让大家离开。 眼见村民陆续离去,谢礼也不好再在此地停留,尾随村民们要一同离去,却突然听小学徒朝那大夫说:「陈大夫,你怎么突然会给人治伤了?而且看那包扎手法,比我师傅还专业呢!」 本打算往棺材铺去的谢礼止住脚步,突然回头咳嗽了一声。 小学徒这才发现这屋里竟有个穿着褴褛的人,一看就知道是乞丐! 第16页 他顾不上别的了,立刻过来赶人,却见这乞丐虽是乞丐,褴褛的衣服倒还挺干净,脸打理清爽,全身也没什么异味,倒是刚才那些汉子们浑身汗臭熏得紧,他态度立时好了些,只是轻轻推着对方往外走:「去去去,这不是你来的地方。」 那被他推着的乞丐竟也没什么反应,只是突然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就是见这是医馆,听说大家都识字有文化,就想进来问问岁、岁寒三、三友是什么意思?」 那忙活的代理大夫一听这话回过头来,与往那看去的谢礼目光相撞,两人虽未说话,却像一瞬间明白了什么似的。 小学徒一听这问题如此简单,马上挺挺胸,颇有几分自得道:「岁寒三友我知道,不就是松竹梅嘛!」 谢礼略收下颌,和小学徒道了谢,又称赞对方几句,离开了医馆。 小学徒满脸笑意,关上屋门后嘟嘟囔囔着:「现在乞丐都要学这些了吗?」 这让他打了个激灵,心中顿时豪气万丈,发誓明天一定要更努力些,绝不能让乞丐超了过去。 很快,屋里传出小学徒轻微的唿噜声。 医馆之中,趁着夜色漆黑,有一人也悄无声息从后门离开,没惊动任何人。 # 谢礼没走太远,在医馆斜对面成衣铺子檐下台阶上靠柱休息,身体的虚弱影响到精神,他已觉睏倦头沉,脑中浑噩,眼见就要朦胧失去意识。 锣鼓的「锵锵」声撕破了沉寂暮夜下平静的伪装,让疲惫的谢礼陡然清明。 他往声音来源处望去—— 很快判断出,声音传出地离这不远。 「锵锵锵」地,锣声一直不断,一声声似催魂般急促响着,似在告知别人什么。 而谢礼已然明白过来。 ——这大半夜敲锣,基本能确认是家中有白事。 这是,死人了? 从死人堆旁爬出来的谢礼本能地对死非常敏感,这也是他原本打算去棺材铺的原因。 他匆匆往医馆看了一眼,不再停留,循着锣声走去,很快到了一座富丽的宅子门口,门前坐落着两个霸气的石狮。 而宅子的牌匾上,写着「三槐堂」。 谢礼心中「咯噔」一下。 却见宅子那朱红的大门被人从里边打开,两个低垂着头,一脸悲相提着白色纸灯笼的小厮从里边走出,尾随他们身后的,是几个扛着木梯的男人。 谢礼看了几眼,转身往回走,正好碰见往这边来的医馆大夫。 两人交换了个视线,便已明白各自的真实身份,也没再做多余的相认戏码。 大夫问:「有什么发现没?」 「王二少死了。」谢礼答。 冥府中。 纵观全局的鬼观众不由发出惊唿:「卧槽!这人怎么知道死的是王二少?!他们这都没见过,也还没说上话呢!」 「这有什么难的,抽身份卡时候我记得一开始这人就是最后选的,他还点开看了所有的身份卡,又亲眼看着哪些身份卡被人选了,有刚才在医馆那些村民说的话,容易就能联想到。」 「屁!这人就是运气好猜到的!镇上这么多人,他怎么就知道死的人姓王!其他人努力上山,就他,一整天屁事没做,我看啊,如果这世界还死人,下一个死的一定是他,指不定就是饿死的!毕竟乞丐嘛,哈哈哈哈哈。」 一直在吃水烟筒的老头翻了个白眼:「他死不死我不知道,你没文化我是知道了,这不大咧咧写了——喏,三、槐、堂!都三槐堂了,人不姓王还能姓鬼啊!」 没文化的鬼众膝盖中了一剑。 没文化的「陈」大夫膝盖也中了一剑。 他静默一会,往对面宅子看去,望着「三槐堂」几个字沉默了。 电视剧害人不浅,按理说,这上面难道不该写个王府? 再不济写个王宅或者王家才方便辨认嘛。 要不是谢礼刚才那么一说,他甚至不知道死的是哪一家的,不过—— 「这王二少,好像也是被抽取的卡片之一。」「陈」大夫道。 谢礼注意到,他面前那块字幕上的人气值,突然发生了一个巨大的跃进。 这一整天,这人气值都在变化,增长四五个,又掉回一两个,最后维持在了十二这个不多不少的数值。 可就在刚才,这人气值勐地变成了三十。 这让谢礼有些摸不着头脑。 谢礼没多加搭理,只点头肯定了王二少的身份:「他的死亡我不认为是巧合。」 「陈」大夫,也就是柳岁寒说:「的确,还需要再确认。对了,我急着过来一是要确认你我身份,二是来询问另一件事。」 谢礼示意他说。 柳岁寒用一只手拍了拍胸口,重复了抽完卡余可坦诚身份时他的动作——尽管此时那里并不存在胸牌:「首先确认,我现在的确是柳岁寒。」 这话听着就不大对劲。 谢礼朝他投去疑问的眼神。 柳岁寒一见他这表情,立刻苦笑起来:「看来你是幸运的。」 他抿了抿唇,满脸苦涩:「我说了你不要害怕。」 谢礼看向他。 柳岁寒闭了闭眼调整情绪:「我发现这具身体里不只一个我。」 第10章 城隍的请求(4) 冥府中。 第17页 众鬼吓了一跳! 「卧槽!这好端端的,怎么还讲起鬼故事来了!」 「我们现在就是鬼,好吗?」 「说起来我也奇怪很久了,那些上山的是要去找城隍,可除了那十几个人,其他人可是一点反应没有,就说这个陈大夫,我看他一天了,他一整天就忙着给人看病,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本来就是这陈大夫呢!」 「对对对,你这么一说我也发现了,那个背画板的少年,他也激活了直播功能,他选的身份是画铺少爷,这一整天都在忙着画画 ,根本没想着去完成任务,好奇怪啊……」 众鬼想不出答案,只好往直播画面看去,为了方便观察柳岁寒,不少人都选了谢礼的视角—— 谢礼上上下下打量了柳岁寒,问:「怎么说?」 「今天大概上午九点时候我『醒』了过来,正好赶上『他』吃饭时间。」说到这柳岁寒从袖子里取出他临出门时带上的白面馒头,「也不知道你吃了没,厨房只剩下这个了。」 谢礼道了谢,接过馒头,小口吃了起来。 尽管饿了一天,但他吃东西慢条斯理,倒像在礼貌品尝好友赠送的美味一样。 「我一开始没觉得奇怪,毕竟这又不是小说,一个人吃饭时候突然晕过去又醒过来,怎么看怎么怪异,所以只以为是我接管这具身体需要时间,于是我等啊等,等『他』给一个又一个病人看了病,等过了……晌午,又等到吃饭时间,我都一直像个旁观者,只能待在这具身体里,看着『他』。 「让我知道自己异常的,是晌午时候。 「那时候医馆进来一个看病的老人,他絮絮叨叨地说起这群富家公子们去平谷山的事情,我才知道可能大家的情况和我不太一样。」柳岁寒苦着脸笑了笑,「我是直到傍晚,大概是下午六点的时候才能使用这具身体的。算了,先不说这个,先说平谷山的事情吧。」 「据那老人所说,这平谷山就一普通的山,真要说稀奇的话,就是山上原先有座城隍庙,挺灵的,去上香的人不说从山顶排到山脚,排到半山腰总是有的,后来突然有一天,山上下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暴雨,神奇的是,雨就盯着山上下,山下村庄和镇子里除了电闪雷鸣,一滴雨没见到。 「老人觉得是有人犯了天大的罪过,这才惹得城隍爷发怒——才会地动山摇,天崩地裂。 「我猜测,应该是引发了山体滑坡。 「奇就奇怪在,山体滑坡没造成人员伤亡,也没造成屋舍或财务损失,只是毁了上下山的路。」 谢礼艰难地将干噎的馒头咽下:「山上当时没人?」 柳岁寒回忆了一会:「有。还是镇上的大户人家,那家人还挺出名,姓沈,听说沈夫人当时就在城隍庙里,因为那场雨受了惊吓,早产了。」 谢礼点点头,又问:「为什么会出名?」 「这就得提起沈夫人沈老爷了。那场雨后没多久,沈夫人就病逝了,沈家老爷伤心之余,不得不振作着撑持家业,后来大儿子病重,为了治病,沈老爷带着大儿子和出生不久的小少爷离开怀仙镇,搬往府城去了,只留下心腹管家守着此处老宅,本来这管家也要一同去的,只是管家的夫人那时也病了,不好离开,所以才留了下来。 「真正让这家人出名的,就和这沈夫人有关。 「大概七八年前,管家带回一个人,说是已病逝沈夫人的母家亲戚,因家里的人都去世了,只剩下他无人看顾,沈老爷心善,便将人带回照料,只是府城的大少爷总是生病,小少爷又顽劣,唯恐这表少爷受欺负,便将人送来怀仙镇的老宅,成了这怀仙镇沈家的表少爷。 「众人一开始还想这就是那沈老爷不想尽心照顾人的託词,可直到见了这表少爷才知道——这沈老爷可真是个活菩萨啊!因为那表少爷是个傻子。虽是挺清秀一孩子,却连话也不会说,看着呆呆傻傻的,倒像懵懂不识人的小兽。沈家有钱又有心,管家请了不少出名的老师回来教导这位表少爷,才没几年,这表少爷不仅恢復如常,甚至比大多数人都聪颖。现在已经和知县女儿在议亲了。 「什么痴儿三年成天才,这可是见人就能吹上几句的奇闻异事,镇上的人经常提起,便是医馆里,也常有大夫感慨若是那表少爷当初请的老师里有个大夫……」 「咳咳」柳岁寒咳嗽几声,「扯远了,总之如果真有城隍,应该就在平谷山上,只是那场暴雨后,怀仙镇的人认为这是城隍不想大家再打扰的警告,唯恐惊扰触怒城隍爷,就都不再往山上去了,只有些挂念着城隍的人还会在山脚下遥遥祭拜一下,随着时间流逝,人们渐渐发现没城隍庙他们也没什么影响,加上古代人平均寿命也短,这城隍庙也就再没什么人提起了。」 见谢礼没说话还在思考,柳岁寒又说:「你说有没有可能,这所谓的委託,也就是城隍的请求,其实就是想让我们恢復城隍庙昔日的荣光?」 「有这个可能,但不排除其他可能性。 「目前能肯定35人有一人死亡,暂不确认死亡方式是gm操作,还是世界本身会发生的既定事件。」谢礼看了柳岁寒一眼,「除此以外,存在身体共享情况。」 「应该暂时是这样了。对了,去王家的大夫是我们医馆的,等明天那大夫回来我再问问看有没有其他信息」柳岁寒一顿,「如果有机会的话。」 第18页 「那明天见。」谢礼说,「谢谢你的馒头。」 见他转身就走,柳岁寒连忙叫住他:「你晚上住哪?要不去医馆的柴房将就一晚?」 谢礼脚步一顿,回头道:「沈家的事应该不只这么简单,你可以多注意点。」 柳岁寒一怔。 这人倒还挺投桃报李?要是他没提住所问题,对方这是根本没打算告诉他注意沈家? 他再一回想。 得,自己竟然还玩不过个比自己小的同伴,从头到尾他什么都说了,可这同伴只说了王二少去世这一个信息。 他还想问些什么,却见人已经走远了,只好折返回医馆里去。 # 第二天,在青楼附近歇了一夜的谢礼在听见更夫打五更声时早早离开。 只是离开时,他背上多了一幅画。 画是被青楼丢出来的,一同被丢出来的,还有几件破烂的衣裳。 听丢东西那人嘀咕,这画是被王二少爷叫去服侍那妓子生前的东西。 其他东西都还能废物利用,唯独这画非名家画作不说,画上画的还是那妓子,摆放在哪都扎眼,会给妈妈招来不好的名声,只好扔了。 谢礼本就是到青楼附近来守株待兔的,他原以为王家应会派人来找青楼麻烦,可当王家没人来时,他又在想起王二少爷的父亲王老爷是「玩家」,没人来似乎也正常。 只是最后这幅画,倒是到他手里了。 在路边早餐摊子上朝人询问过棺材铺位置后,谢礼按着对方的指示找到棺材铺。 约莫是时间还早,且镇上就这一家棺材铺子,店主人并不担忧生意,隔壁香烛铺子都开了门,这棺材铺也没个动静。 谢礼身体孱弱,走了这么一段路早已头晕眼花,他朝着香烛店墙角靠近些,找了个地坐下。 那用袖子掸苍蝇的店铺伙计一见他便冲出来撵人:「去去去!乞丐一边讨饭去!可别脏了我们的地。」 就在这时,一人急匆匆来到门口,那小厮马上满脸笑容,将人迎了进去,还不忘回头给谢礼一个「滚远些」的眼神。 仗着对方现在要忙没时间注意他,谢礼不仅没走,还聚精会神听清了屋里人说的话。 来人是王家的,说是家里二少昨夜去了,香烛不够用,让店里现在立刻派人给送些过去。 店里人手不多,小伙计叫来店老闆看店,自己去送货,临出门他见谢礼还在,又想过来驱赶。 只是王家催得急,他只好无奈小跑着离开,同时朝店里老闆嚎了一声:「老闆,这有个乞丐,我紧赶着去王家,麻烦您来赶他走了。」 店老闆无所谓地摆摆手:「知道了,你去吧。」 店老闆在店里忙活一会后,才姗姗来迟地端着一盘馒头出来,还顺手捎上几张纸,把这馒头包住递给谢礼:「喏,大家都不容易,这馒头你拿去吃了,下次啊,可别再来我这门口了。」 谢礼:「……」 谢礼看着馒头沉默了一会,道:「谢谢老闆的好意,不过不用了。」 身体差的其中一个好处,大约就有吃不下。 「我只是太累歇一会,马上就走」谢礼露出一个略带歉意的笑,似乎他真的只是来歇一下的。 店老闆见状倒是露出几分尴尬:「那、那你进来喝口水吧。」 这次谢礼没再推脱,他是真的有点渴。 喝了两碗温开水后,谢礼朝店里摆放的东西看了一眼,似乎只是无心般随口问:「老闆,店里最近生意怎样啊?」 「就那样,每家有丧事喜事时候都会来买些」店老闆擦着倒水的壶,也不介意别人问,「但这镇上村里统共就那么些人,买得上的人就那么多,混口饭吃。 「我这还算好了,隔壁棺材铺才是真的生意惨澹,镇上人还好些,村里除了个别富户,其余人家多得是把死人拿布一卷,挖个坑埋了的,稍好些的也就几块木板随便一钉,做个简陋棺材应付着,这不,这棺材铺如今都是需要时候敲门,像今天,晌午这店门都不一定能开。」店老闆笑了笑,「和你说这些做什么,你又不懂。」 谢礼端着水碗:「所以不管是棺材铺还是香烛铺子,做的都是富贵人家生意了?」 「棺材铺大底是的,香烛铺嘛……」店老闆看了一眼水碗,又提着壶往里头添了水,「普通人家也能卖些。」 谢礼将碗里的水喝尽,把碗递还,朝老闆道了谢,临时要出门,他突然停住脚步,问:「老闆,想不想多卖掉些东西?」 老闆一愣。 同一时间,冥府中。 「这垃圾东西到底在想什么?!他以为自己是在做什么,城隍不去找,任务不去完成,搁这指点老闆赚钱?!他以为任务是让他发家致富呢?!」 「他身份是乞丐,不赚点钱改善一下,他都活不过今晚,昨天夜里他就已经病弱到冻得发抖都没醒过一次了。」 「???谁逼他选乞丐了?选其他的不会玩吗?还不是他自找的!」 「可能……可能人家有自己的考虑呢。」 「屁!这话你自己说着自己信吗?」 …… 这群鬼的一番争吵,谢礼自是不知,他只是发现,面前显示的人气值倒是平缓增长到了五十,似乎还有继续增长的趋势。 第11章 城隍的请求(5) 第19页 店老闆虽不解,倒也没出言嘲讽,只感慨道:「但凡是个俗人,谁会不想自家生意好些。」 谢礼看着店铺中摞在一起的蜡烛、黄白纸钱和香,都很朴实,没有后世花里胡哨的种类和装饰:「我能让您赚更多钱。」 老闆虽然还在笑,可那笑已经只在嘴角,语气也冷淡不少:「好了少年人,水你也喝了,若无他事便快离去吧。」 谢礼没解释,只道:「香外裹一层纸,不用太复杂,写些恭贺发财、平安喜乐之类的贺词,每捆香多加一二文钱,和普通香区分开,富贵人家不会介意这么微毫的涨价。老闆,您觉得呢?」 店老闆双眼一亮。 确实,烧香时候那些老爷们看见这字心里铁定舒坦得多,谁会不喜欢听好话呢! 谢礼看着店老闆,徐徐道:「蜡烛同样,但不必裹纸,将字刻在上边,这既有了好彩头,刻字时剥落的蜡积少成多,怎么也能匀出几根新蜡烛来。」 店老闆越发觉得有道理。 这蜡烛制造起来可不便宜,能省下点边角料也是好的,边角料用碗装好,就能当蜡台用了。 如果说第一个主意店老闆还觉得一般的话,听见这个他脸色马上友善起来了。 可谢礼依旧没停:「富贵人家最好面子,纸钱烧得多,想来也愿意多烧些其他东西给他们去世的亲人,比如纸扎。」 店老闆第一次听说这个词:「纸、纸扎?这是什么东西?」 解释起来太过麻烦。 谢礼问:「有纸笔么?」 店老闆连忙将东西拿给谢礼。 谢礼拿到没有马上作画,似乎在思考什么,目光没有着落点,手的动作也奇怪,似乎在适应笔的重量。 须臾提笔作画,寥寥数笔,一个敦厚的小厮形象跃然纸上。 「好画工!」老闆称赞道,正准备继续多说两句时,赫然见对方画蛇添足,在画上添了些奇怪的线条,硬让那小厮看起来像被什么绑了一样,店老闆心中疑惑:「这是在做什么?」 「马上您就知道了。」 谢礼打开新的一张纸,又画了起来。 店老闆越发疑惑,等他几笔落下后,终于发现这画的好像是一个人的背影。 正当他开始欣赏起这背影时,对方又唰唰几下,在那背影四周添上了生硬的线条。 画工好也不能这样作践啊! 店老闆正欲和眼前的少年人说道几句,却见对方将那纸拿起,「撕拉」一声,将那画撕了,店老闆只觉得自己一瞬间气血沖头,都快站不稳了。 那少年还有些不满意的样子:「请问有剪刀么?」 罢罢罢,他倒要看看,这人究竟想做什么。 店老闆木着脸拿来剪刀。 少年接过后沿着画线将那纸人剪下,一同剪下的,还有那些奇怪的线条,只是那些线条都被剪开了。 很快,那副背影画也惨遭毒手,被剪了下来。 这个时候,店老闆已经隐约明白他想做什么了,这是想做个纸人? 不,不是纸人,纸人都是薄薄一片,哪会还有前后面。 只见少年手掌翻动,那画的正面被放置在桌上,奇怪的线条都被立起,剪下的废纸捏成团放进立起线条后纸人突然有了的「身体」里,很快那被剪下背影面搭在正面后,成了个填充殷实的纸人。 和单薄的一张纸不一样,纸人和纸扎是平面和立体的区别。 店老闆终于明白过来:「这……这是纸僕人啊!对!既然是纸,那就可以烧给死人,和纸钱一样!我还从未见过这样的东西!」 「僕人可以做,马车、轿子、房子等同样可行,人生前能用的,死后未必不行。」谢礼笑了笑,把纸扎人递给店老闆,「因为缺少材料,这纸人粗糙了些,要真要拿去卖的话,最好用竹篾、高粱杆之类的固定好,画也能画得精美些,有颜料上色就更好不过了,就和煳灯笼似的。」 店老闆连连应是:「那是那是。」 同时捧着那纸人,不,纸扎,像是捧着金子一样,他看了一会,终于明白过来那些他觉得奇怪的线条是做什么用的,那是为了撑起纸扎身体的,否则两幅画贴一起,也只是一张纸,不会成一个纸人。 他欣赏了一会才想起来问:「这些点子都太好了,我不能平白占您便宜,您出个价,我买下来。」 「我不缺钱。」谢礼往水壶看了一眼,「这是感谢您的一水之恩,当然,如果您愿意给我提供一间屋子借住就更好了,我住的时间不会很长,至多也就一个月。」 店老闆心中一合计,买下这点子,几两银子都算少的,少说也要十几两,可在镇上租个院子,一个月也就百文钱。 这点子和白送又有什么区别,可看对方神情举止和一开始拒绝馒头的模样,以及如此落魄身后还背着画,可见对这画爱如生命,看那画卷装裱,应是什么闲云野鹤到怀仙镇来作画的先生,这打扮,约莫是防止途中有强盗抢劫。 他于是不再提钱:「先生高洁。只是观先生衣着破旧,不如换身新衣怎样,再者,先生既居住在此,若是未曾用饭,不若就与我们一道。」 谢礼一想也是,这身衣服的确有诸多麻烦,换了也不错,总归不会让这店老闆吃亏了就是,便答应下来。 「对了老闆,能向你打听件事情么?」谢礼问。 第20页 # 谢礼换了一身新衣后,背着画往乱葬岗去了。 根据他和店铺老闆打听到的,此地丧葬习俗与其他地方大有不同。 家中死人后,按照谢礼已知的传统习俗,要小殓、报丧、奔丧、停灵、守灵、大殓,然后才出殡下葬。 可这个地方,人死了讲究入土为安,没有停灵守灵这回事。 家里有人去世,马上去山中挖好墓穴,给死者换上寿衣装进棺材,就可以埋了。 讲究些的人家会在当天挑时间送死者上山,没什么殡仪队伍,安安静静就走了。 听棺材铺老闆说,是因为他们认为人来时吵吵嚷嚷,去时就该安安静静。 再说吵吵嚷嚷的,也容易扰了山间神明的清净。 倒是死者家里,却是会因为家中有丧事热闹一阵,若是不缺银钱,香烛之类的会长燃不止,弄得家里像喷云吐雾,倒是便宜了他。 对此谢礼不置可否。 只是他到底身子骨弱,到乱葬岗时,已经约莫中午十二点了。 那个他不曾注意的人气值,也稳稳噹噹来到了八十。 谢礼一到乱葬岗,先是被臭味熏得上头,险些直接晕过去。 待缓过来后他一看,发现地上又多了三具尸体。 一具面目模煳,但穿着崭新干净的寿衣。 一具是昨夜在医馆见过的力伯。 还有一具…… 谢礼盯着看了一会,打开背后画卷。 画上是一位背倚青竹、婉约温丽的女子,她带着盈盈的笑,似乎温柔注视画外之人。 可现在,这画中之女子,正躺在他面前的地上——因是自杀滚落山崖,以致面容、衣衫皆有损伤。 奇怪的是,此地离平谷山有距离,而在平谷山滚落山崖的她,「恰好」也掉到了这乱葬岗。 第12章 城隍的请求(6) 冥府。 数个小时前。 因谢礼帮助香烛铺老闆一事,引来不少鬼的争议。 有鬼认为谢礼在消极怠工,那什么主意,根本不是他想的,他只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用常识碾压「古人」而已。 也有鬼不这么认为,一个人出生在什么时代又不是自己能选的,总不能因为人家一出生就站在巨人肩膀上,你就说人家欺人太甚吧,再说了,即便站在巨人肩膀上,也不见得人家没有真本事吧。 两方争论不休之际,又出来鬼浑水摸鱼:「说来说去,还不是这个叫谢礼的太废物!浪费大家时间!」 拿着水烟筒的老头终于忍不住:「我说你们还挺奇怪,既看不上这叫谢礼的新人,旁边直播的人不说多,十个还是有的,大可以挑一个自己喜欢的去看,为何偏要挑个看不上的边看边骂?」 「对对对,我也早想说了!人也不是为了你直播的,他们爱怎么玩怎么玩,就是一进新世界就自杀,那也是人家的事情,关你什么事啊!」 「人家白播给你看不说,你还骂这骂那的,何必呢。」 那犯了众怒的鬼叫道:「你们有病吧!那些什么狗屁神明弄出这什么直播,你们还真以为是为了给大家打发时间啊?可别天真了!你们也不去问问,那最早一批看直播的鬼,都到哪里去了! 「老子好心想救你们,你们倒好,好心当成驴肝肺!活该你们到时候消失!」 一群鬼有一瞬的寂静。 直到有只鬼说:「好了好了!别吵了!这人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嘛!你看他这画,就画得挺好。」 几只鬼接过话茬,三言两语地说了起来,小房间的气氛倏忽又缓和过来。 那自以为鬼中清醒的鬼眼见众人无药可救,愤愤离开了。 # 乱葬岗。 谢礼打量了一会那具面目模煳的尸体,从脸上裸露的伤口来看,这人应是昨日死去的第一位玩家——王二少爷。 听王老闆说,按照他们这的规矩,讲究些的人家一般会选择午时三刻1为去世的人下葬,午时三刻经过换算,正是十一点四十五分。 而现在的时间,大约就是中午十二点,也就是说,在死者被埋葬下不过十几分钟的时间里,就有人将尸体偷出,丢到这乱葬岗来了。 这么短的时间,可能么? 若非有人刻意而为,那只能说明一件事情——他们进入的第一个世界,拥有超乎人力所能为的力量,也就是说,任务发布者的的城隍,是传统意义上的城隍,亦及神祇。 若果真如此,那能被神祇提出的请求,将应该不仅仅如柳岁寒所猜测的「恢復昔日荣光」这么简单,而gm口中的第一件委託「城隍的请求」,用「请求」来形容,只是城隍或gm的客气么? 谢礼暂时没得到答案。 在回怀仙镇路上,谢礼观察着附近的村庄,与昨日同样,周围一片平静,不像是有什么「妖孽」为乱的模样,且似乎,也无人知晓尸体失踪的事情。 心下做了一番打算后,谢礼加快了步伐。 就在这时—— 「小偷!快抓小偷!」 谢礼循着声音看去,只见一群人追着一个年龄大概十几岁的少年。 少年虽衣衫褴褛,眉宇间却有少年英气,满目倔强,且边跑边喊:「你们追错人了,我不是小偷!」 身后的人穷追不捨:「那你手里的白面馒头怎么来的?你看你那身衣服,像能吃白面馒头的吗?」 第21页 少年紧抿着嘴,不再说话了。 眼见那少年人从他身旁跑过,谢礼叫住紧追少年人的村民,询问道:「这是怎么了?」 那人气喘吁吁道:「村里有个鳏夫去世,我们合计着给他办个丧事,这不,前不久这鳏夫的儿子才刚去世,这鳏夫家里也没什么东西,就剩下些白面,索性做了几个白面馒头,村里帮忙的人一家分两个。哪知道这小贼,竟把馒头都偷了去!」 「村里有几户人家?」谢礼问。 「四十三户还是四十四户吧……」 「帮忙的人有几户? 「二十几户吧。」 谢礼笑了笑:「你们在偷东西现场看见他了?」 那人道:「是啊!当时那厨房里就他一个人!」 「二十几户人家,这白面馒头怎么也有四十来个吧,他身上也不像能藏东西的模样,他一个人能吃掉这么多吗?」谢礼问。 村民也有点反应过来了:「难不成我们真追错了?可是……」 谢礼掏了掏袖口,里边有店老闆硬塞进去的钱:「我这还有些钱,那馒头就当我买下了,这事就这样算了吧,往后还请多注意些。」 那些人眼看已没了少年人身影,此时不拿钱,那就真的什么也没落下,索性就拿了钱,走了。 谢礼往人群中看了一眼。 确实没错,人群里有一人他昨日在医馆见过,正是送力伯往医馆去的村民之一,如此看来,这所谓的丧事,正是替力伯而办,看对方神情,此丧事似乎另有隐情。 眼看时间已近下午四点,他今日还有事情必须回镇上去办,不能在此地耽搁,只好继续赶路,走出没多远,突然有一人追了上来。 谢礼一看,发现这人正是方才跑过那少年人,他虽有心朝对方打探,却什么也没说,只朝人笑了下。 那少年唇红齿白,却一脸别扭,最后从胸前衣襟里掏出张油纸,里边仅剩一个包子。 「那钱可不是我让你给的,但你拦了那些追本少爷的人,也算对本少爷有恩。本少爷不习惯欠人情,这包子就当本少爷赏你了。」少年痴痴看着包子偷偷咽了口口水,这才把包子塞给谢礼:「还有,你叫什么名字?待本少爷回了家,自然会遣人给你送钱来。」 话刚说完,那少年肚子便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想来是饿得狠了,少年耳朵一红,害羞之意难掩。 谢礼接过包子,将之掰成两半,递了一半给那少年:「我身体不好,吃不下什么东西,能劳烦你帮忙解决一半么?」 少年一脸勉强的样子:「那好吧,本少爷勉为其难,帮你解决一半。」 谢礼吃起自己那半包子,随口问:「观你言行举止,不像村野之人,怎么到这村里来了?」 少年一瞬之间目露委屈:「爹爹死了。」 他掰了一小块包子塞进嘴里,郁闷巴巴地说,「大哥赶我回老家守祖宅。」 谢礼问:「你老家是哪里的?」 「怀仙镇沈家。」 谢礼一怔。 仔仔细细看了这小少爷的模样—— 如此说来,这应该就是昨夜柳岁寒所讲述故事中,那位「顽劣」的小少爷了。 「你是没找到老家在哪么?」谢礼问。 这问题一出,少年一扫方才郁气,道:「才不是!我找到了!我千辛万苦到了怀仙镇老家祖宅,发现在祖宅守着的、那个忠心耿耿的管家竟然说不认识我!可是!那管家去岁到府城的时候还见过我呢!怎么可能不认识!」 谢礼顿了顿:「你大哥没给你证明身份的物品吗?」 少年一下像泄了气似的:「给了,大哥给了证明的物件,还给了钱,是我路上遇见劫匪,被抢了。」 「我在镇上听说,那管家为人不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谢礼道。 小少爷马上像被戳了肺管子,又支棱起来:「怎么可能!这事我已经搞清楚了!你们肯定是听了那什么乱七八糟表少爷的事情…… 「什么狗、咳咳什么表少爷,那分明就是假的!我娘生下我没多久就去世了,我们和娘的亲戚从来不联繫,又怎么会有无人照料的表少爷。 「这还不是最可恶的!最可恶的是,那什么表少爷,他的名字不是旁的,是我的!我的!」 「这分明是那管家起了异心,知道我家不会再回来后,想侵占我们沈家的老宅、田地和祖产,便不知从哪里找来一个人,用了我的名姓,好光明正大谋夺我家家产!哥哥一定是知道了这件事情,才在父亲去世后派我回祖宅,想让我处理。」小少爷的声音弱了下来:「哪里知道我不成器……出府城没多久就被抢了,把一切都搞砸了……」 谢礼:「……」 不知该说这小少爷是乐观还是天真,总归这事有些奇怪。 不过…… 「所以你想回府城去?」 小少爷摇摇头又点点头:「我不知道……我离家的时候,大哥说三年内决不许回府城去,我……」他本想说我不敢回去,可是又觉得这话说出来他实在没面子,索性就没说。 「我就到处走走。不知道怎么就走到这村子来了,正好看见一件恶事,我一时气不过,就!」 「什么恶事?」 「你不知道,刚才这些人真不是东西!」这小少爷大概是真被保护太好,还有些孩童性子,这才三两句话又恢復了活力,「那屋里的主人自杀了,他们说着要把人葬了,结果就是随手挖个坑,把人丢进去了,然后翻箱倒柜的,把人家的东西全拿走了!」 第22页 「我心想,反正人死了,这东西也没人能用了,拿了也就算了,正打算离开,就听见了狗叫声。」 「我偷偷去看,看见一只被主人家养得柔滑亮丽的狗冲进了进来,看那狗摇头摆尾的欢腾样子,死者家应该就是狗的主人,只是它可能还不知道自己的主人已经死了……」 「那些村民和那狗应该也熟,我见他们叫了那狗名字,狗没什么防备的就去了……」 少年不愿意说自己看见了什么:「我气不过,趁着他们去煮肉时候把屋里的馒头全藏了起来,哪知道我刚藏好还没离开,他们就回来了。 「后来的事情你就知道了,不过我要解释,我拿的馒头是从油纸包拿出来的,不是偷的。」 谢礼沉默许久:「那位死者埋在哪你知道吗?」 少年点点头:「怎么,你想给他上香啊?」 「嗯。我们去那看看吧。」 少年便在前边领路,埋人的地方离这不远,他们很快就到了。 那坟墓确实简陋,就是微微高出地面的小土包,土包前立着一根半圆不圆的柴火,像是随手从柴房里捡的。 谢礼虽心知是空坟,还是朝坟墓拜了拜,才找来几根棍子开始挖坟。 少年不解,却也跟着挖了起来:「你这是想用尸体装鬼去吓那些坏人吗?」 谢礼摇头:「我怀疑这墓里没有尸体。」 少年一愣:「不可能,我亲眼看着他们把尸体丢进去的。」 谢礼没再说话,只低头继续。 少年也闷头苦挖。 好在少年身体好,力气大,终于还是在天黑前挖开了那坟墓。 或者,这也许不能叫坟墓。 因为土包下空空如也,其中尸体早已不翼而飞。 少年茫然了:「怎么会呢……我明明亲眼看见的。」 谢礼没回答他。 只是和少年将土推了回去,又将小土包拢了出来,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 少年问:「我们现在去哪?」 谢礼回答:「棺材铺。」 小少爷一怔。 两人都没再说话,沉默着往怀仙镇而去。 天色已黑,第二个夜晚悄无声息来了。 第13章 城隍的请求(7) 冥府。 看谢礼直播的众鬼也有几分不解:「奇了怪了,这人为什么总想着要去棺材铺啊?我记得一开始他想去的就不是香烛铺,而是棺材铺啊!」 抽水烟筒那老头道:「他可能要去找棺材铺那个小伙计?那小伙计和他一伙的。」 「哦~」众鬼恍然大悟,马上又产生了疑问,「可是他怎么知道余、余可选了棺材铺小伙计,而且那小伙计他……」 老头咕噜咕噜吹了下烟筒:「先看看吧,总会知道的。」 # 怀仙镇。 谢礼深知沈府特殊,自然将沈小少爷带在身边。 他回香烛铺时,店老闆还亮着灯等他,见他带了人回来也没多问,只差妻子将灶中还温着的饭菜端来。 饭后,就纸人问题店老闆又与他商量了几句,谢礼都一一回復着,不时阐述自己的想法,唯有店老闆在提到接手纸扎的人是画铺少爷时候,他才主动问了一句:「听老闆所说,这少爷最爱画山水,可近日镇上不少人往平谷山去了,听说那风景不错,钱少爷没什么想法吗?」 店老闆一听他关注点竟是画铺那钱家少爷,更加肯定自己对他身份的猜测:「这钱少爷有一身好本事,歷来不和那些二少三少的亲近,平谷山反正就在那,什么时候去画不是画啊。钱少爷不去掺和也是好事,上山的那些少爷二少的,都是些纨绔子弟,昨天山上才出了人命,今天那些人就没个长记性的,还叫妓子作陪呢。」 谢礼便也不再多问,只和老闆介绍了一下沈少爷,没说他身份,只随口介绍对方是他朋友,可能要与他同住几日。 店老闆看小少爷眉间神采,很快同意了下来。 夜深了。 谢礼与沈小少爷同睡一床,沈小少爷白日累得狠了,很快睡了过去。 谢礼从屋中出来,往医馆去了。 柳岁寒早已等在了屋外,一见谢礼就没忍住问:「你的身体?」 谢礼对自己的身体状况自是清楚,抽身体素质时候他本就抽了个差的,这乞丐估摸也没过过什么好日子,飢一顿饱一顿的,身体素质好不到哪去。 两两叠加后,他的虚弱由内而外,又从外至里,若不是精气神还吊着,随意找个地方躺下,马上就能被人当尸体丢到乱葬岗去。 虚弱到几乎吃不下东西的躯体,他又造作地走了许多路,中途还去力伯坟墓折腾一番,现在连眨眼都费力。 谢礼面不改色:「身体不重要,说正事。」 柳岁寒见他满身倦意,也不嘘寒问暖浪费时间,直言道:「据去王家的陈大夫所说,昨日去世的王二少爷死得蹊跷。」 谢礼努力维持着清醒:「嗯?」 「医馆大夫看到人时候,那王二少就没气了。」柳岁寒眉头紧锁,「陈大夫虽只粗粗一看,却也发现那王二少死得奇怪。他的伤看起来唬人,实际只是皮外伤,未曾伤及肺腑,就是骨头都没伤到,不至于立刻丢了性命。」 「陈大夫本想提此事,可王家人来去匆匆,没人在意王二少死因。」柳岁寒顿了顿,「陈大夫疑惑,可我们大概知道原因,王家是镇上富户,选王家的『玩家』是最多的,虽然这么说不太礼貌,可大家本就为活命而来,又都是陌生人,不在意旁人的生死本就是常事。我这具躯体是陈大夫儿子,他这才告诉了我。」 第23页 谢礼点点头表示知道,又三言两语把这世界有超出人力所能为一事告知。 柳岁寒听完惊异万分,这么多尸体失踪,竟无一人察觉? 他神情马上苦涩下来:「我们一群普通人如何与这神鬼作斗争啊!」 谢礼没说话,又问他:「今日白天,这具躯体仍不受你控制么?」 柳岁寒有点疑惑,但点了点头:「还是和昨天一样,我只有晚上才能使用这具躯体。」 谢礼思索了一会,说:「短时间里你应该不会再有其他事情了,如果没有特殊需要,你尽量减少『使用』这具躯体的时间。」 「为什么?」 「一点微末的直觉。」谢礼没有细说,「还需确认。」 「行。」柳岁寒答应了下来。 # 直觉这一夜不会平静,谢礼躺床上时努力维持清醒,可受限于身体,最终还是昏迷过去,沉沉睡了一觉。 第二日一大早。 他被身旁沈小少爷的动静吵醒,小少爷翻来覆去地恨不得将整个人塞进被褥里来阻拦从前头铺子传来的声音。 谢礼快速洗漱完,赶往了铺面中。 果然,又是一户大富人家来定香烛和纸钱,那订货人一走,店老闆就朝谢礼连连道谢,说在外边裹了层写了「四季平安」、「财源广进」等字的纸的蜡烛,每个加了两文钱,那些有钱人不但不介意,反而更愿意买了。 谢礼和店铺老闆客套了几句,才问:「这去世的人又是谁啊?」 店老闆一听这话,马上小心往店外看了看,说:「本来我就想和您说的,先生啊,不知道您是不是也是来平谷山画画的,但要是不着急,您就多等几天,那平谷山现在可去不得!」 「为什么这么说?」 店老闆压低了声音:「这不,昨儿个晚上,那山上又死了一个人,是周家少爷,就那什么病,听说人死之后那玩意还和那妓子连一起,弄不出来,昨夜连夜上医馆找大夫,闹得可热闹了!」 刚从后院出来的沈小少爷:「……」 谢礼问:「山上的其他人呢?」 「听说他们好像是要上山找什么城隍庙,两天时间应该找到了吧,到底怎么样没人清楚,不过倒是听说有几个上山的已经下来了。」店老闆感慨着,「这换谁谁敢待啊,上山两天,一天死一个人,哪怕是棺材铺,也不见得天天都能卖出棺材哩。要我说呀,那山上玄乎,最好是不要上去了。」 「谢谢老闆提醒。」谢礼说,「对了老闆,你和棺材铺老闆有交情吗?我有点事情想要请教他。」 # 平谷山。 除却被叫来帮忙开路和各家的僕从丫鬟护卫外,上山的有二十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去除死掉的两人,下山的五人,现在还有整整十三人在山上。 可他们却陷入了困境。 其实昨天他们就到山顶了。 大家都说上山的路断了,可其实他们来的时候就发现,断的路只有那么一截,只要从旁边的山借道绕过那一段,之后就能回到那条前人人工修葺的石板路上来。 且那石板路竟维持得好好的,没有杂草丛生、就像是一直以来都还有人在走似的。 众人心中疑惑,越发觉得山上这座城隍庙不简单,应该就是他们的目标。 可是昨夜他们到达城隍庙时,却发现这只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庙,唯一不普通的,就是不像荒废了十几年的样子,窗明几净,鸟语花香。 按理说这样反常的事情发生,往往是鬼故事的开始,可这城隍庙里却全然没有什么不好和诡异的氛围,庙里种的树还是驱邪辟鬼的桃树,那桃花还开得挺好,说是哪里的景区也不会有人怀疑。 除了没人来上香以至于没有人气让人觉得奇怪外,竟无一丝一毫的不对,而他们进来后,连没有人气这个缺点都没了。 他们在城隍庙里找了一圈又一圈,什么也没找到。最后实在没办法,众人才去休息了。 休息的也挺好,甚至从来没这么好。 在那撕破长空的恐惧惊叫声发生前,他们也没遇上什么反常的鬼故事常见套路——比如什么滴血啊、什么门外的影子、或者指甲抠过木板的声音啥的。 直到众人睡梦中惊醒去看,就是那非常不雅观的「马上风」事件了。 可这种事情,还挺经常发生在像「他们」这样的纨绔少爷身上的,硬要说和什么玄乎其玄的事情扯在一起,这不扯淡嘛。 可还是有几个抽卡时只抽了活下去,上山就是来凑热闹的人连夜下山了。 还留在山里的人面面相觑间,也有几分惊疑不定,只是他们到底选了完成城隍的请求,这都到城隍庙了,就这样下去未免不甘。 「要不然,我们去找找那个谁吧?」 终于有人在将城隍庙翻了第三遍也没翻出点东西时提议道。 旁边正在翻一幅挂在墙上的画,试图找出画后面有没有玄机的人一时没反应过来。 「谁啊?」刚问出来他就反应过来了:「你说他?」 那人把翻乱的书放了回去:「我寻思任务应该不是来这找城隍接任务这么简单,中间应该有什么转弯,不然我们去找他,把得到的消息合併合併,兴许能知道些什么呢?」 这提议倒是得到了另外几人的附和。 第24页 只是很快大家又产生了一个疑问:「那谢礼身份是什么?又在哪里?」 众人沉默了。 # 谢礼去昨日他问路那早餐铺子附近买了两个馒头。 「香烛铺老闆不是给你准备早餐了吗?为什么还绕这一圈到这来吃两个馒头,我看这馒头也没什么出奇的啊!」沈小少爷拿着那俩普普通通的白面馒头,不解地问。 其他人不知道,谢礼却很清楚,那个早点铺子的主人,也是『玩家』之一。 可他两次接触观察,这位玩家没有任何玩家行为,似乎真的只是本土世界普普通通的一员。 而目前两次死亡的人,都完整拥有身体控制权,像他一样。 那其余的判定条件是什么呢?和抽取的通关方式有关?还是上山呢? 如果真是这样,为什么又每天只死一个?还有,为什么两次死亡都和妓院中人有关? 巧合吗?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谢礼的大脑快速旋转着,推测出不少可能性,但都缺了关键证据,只能算盲目的猜测。 到达棺材铺门口时,谢礼恍然发现他直播间的人数来了个跃进式的增长,直接跳过一百,来到了两百五。 谢礼短暂地看了一眼虚空中那个「250」。 这真不是骂他吗? 他微微笑了一下,提起步子,进了棺材铺。 第14章 城隍的请求(8) 一踏进棺材铺,视线便一暗。 跟着谢礼的沈小少爷也觉一阵凉风嗖地钻进了他衣袖里,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抹着胳膊往四周打量。 店里零零散散架着几口棺材,正中央是一口上了盖的黑红两色棺材,看不出材质,只能闻见一股略显刺鼻的味道。 想来这棺材应是刚上漆不久,味还没除尽。 牢记香烛铺郑老闆说的「进门就把大门关上」,沈小少爷有些生疏地将门给插上了。 门一关,店铺里只剩窗纸透进来的微光。 那光挥洒在棺材上,红色一下就添了阴森。 沈小少爷「嘶」了一声,倒退了半步,打了个冷颤后,他上前抓住谢礼衣袖,催促着他往前:「走走走,快去后院!这地方不适合人待!」 谢礼见他害怕,特意回头看了下,眼角余光正好看见正中央的棺材盖,它浅浅地、动了一下。 他停下脚步,饶有兴致看着那棺材。 见谢礼停住,又隐约见他神情,沈小少爷心里发毛地看了过去—— 棺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里边竟渐渐发出声音来。 那东西似乎被棺材盖镇住了,出不来,可它好像不愿意放弃,一下一下撑起那棺材盖子。 大抵是为了让客人能更好地看清楚棺材内部,棺材并不是平放而是置放在角度正好的木架上斜立的,这正好方便了棺材里那东西,棺材盖与棺材碰撞发出规律的「咚——咚——咚——咚——」声,棺材盖也一寸寸地滑了下去。 不知哪里来的冷风吹在沈小少爷后颈上,他一个激灵,朝那棺材冲去,嘴里喊着「你这死鬼,小爷和你拼了!」。 手上使出了吃奶的劲,死命把那棺材盖重新推回去。 他力气不小,这一推就把那盖推回去不少,看见有用,沈小少爷更是努力,直接将棺材盖给封了回去,看了左右都没什么趁手工具,他整个人抱住棺材,双腿夹住棺材两侧,骑在了棺材盖上。 他速度太快,谢礼都来不及阻止。 棺材里这时也传来「砰砰砰」的敲板板的声音。 沈小少爷怒斥道:「死东西,死了就好好待棺材里,别出来祸害人,今天遇见小爷算你倒霉!」 棺材里传来闷闷的声音:「什么死东西!我是店里的小伙计啊!」 「嗯?」沈小少爷发出一个疑惑的语气词,小声嘀咕道:鬼还能这么顺畅接话? 「鬼什么鬼,这不更证明我是人吗?」 棺材里也报復似的,传出来一句「小声」的嘀咕:「这古代的人好像脑子就是不好使啊。」 随后清了清嗓子,说:「得得得,不和你浪费口舌,你去叫店老闆过来就知道了。」 谢礼闷闷笑了一下,走了过来:「放他出来吧。」 就在这时候,一阵脚步声匆匆忙忙传来,一位做木匠打扮的中年男人从后院进来,一见这情景率先骂道:「该死的伙计!你又跑棺材里去了?!不是和你说过好几次了!大白天的别进去,免得吓到客人!」 沈小少爷:「……」 这白天不进去难不成还是晚上进去,那不是更吓人了吗? 中年男人满脸歉意,马上过来搀沈小少爷,让他小心从棺材上下来。 待人下来后,才抬开棺材盖,把棺材里那人放了出来,又连忙和两人赔罪:「实在不好意思了,我这小伙计不懂事,吓到你们了!」 谢礼问:「这是店里的惯例?」 「一言难尽啊。」中年男人惆怅地说。 小伙计浑身上下拍了拍,跳了过来:「这有什么难尽的。事情是这个样子的,这棺材嘛,要结实,又不能渗水,还得让死人待得舒舒服服的。这最好的办法,不就是活人亲自试试嘛。所以店里的棺材一做好,都会进去躺躺试试,质量那是一点不含煳。以前倒还好,棺材都有好几个多余的,我们都是还在后院就试棺了,客人就算来了,也见不到,当然不会吓到人。可最近不知道怎么了,这死的人越来越多,我们这小破地方,去哪里找那么多正正好的木材过来。没办法,只好用年岁没那么久、板材也没那么大的木材拼接了,当然,这事情可是和买棺材的说清楚了。可惜啊,客户满意了,我们这老闆不满意,他怕砸了多年的招牌,所以干脆关门了,平日里都不开门。」 第25页 小伙计领着他们往后院走去,边走边说:「可棺材这个东西吧,它还是个刚需,家里人死了只要不是经济条件太差,都会买上那么一口,人家求上门来,这棺材也不能不卖,我们老闆正为难呢!」 沈小少爷听着冒出来那一串陌生的词,隐约听个一知半解的,疑惑道:「我听大哥说过,怀仙镇和其他地方不一样,家中有花甲之年的长者的,家里都会常备棺材和适当的木材以防万一,既然木材不够用,为什么不让有逝者的人家向那些人家寻求帮助呢?再不济也能对买棺材的人说,让他们带着合适的木材过来,这样一来,寻求合适木材就不仅仅是你们棺材铺的事情,找到木材的速度和机会也会大上许多。」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小伙计眼前一亮,瞟了一眼唇红齿白的沈小少爷,小声嘀咕道,「这和小说真不一样,古代人好像也没那么笨啊。」 「哎,也只能这样了。」中年人嘆了口气,腰背好似都弯了一截,「对了,老郑说你们找我有事,是什么事情?要是买棺材,那我可帮不上忙。」 「不是买棺材。」谢礼说,「只是想问问老闆,最近镇上去世的人多吗?」 中年男人背更弯了,脸色也严肃了不少,嘴唇紧抿着:「多,很多!对比去年,可说是翻了十几个倍。」 小伙计和沈小少爷都吓了一跳:「这么多?」 谢礼眉头轻皱:「这么多人,没人觉得奇怪或者恐慌吗?」 「这事啊,说来还真玄乎。」中年男老闆请他们在几个木墩上坐下,「你要说死这么多人吧,肯定怎么也会引发关注的,可偏生这死者一个个掰扯下去,又都是活……咳,反正就是死的理由很正常,大家就算听说他死了,也决计不会觉得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小伙计说:「比如今天那个马上风吗?」 中年男老闆点点头:「那周少爷整日里不务正事,一个月二十几天都宿在那烟花柳巷里,这样去了,谁也不会觉着奇怪啊。再说前天那王家少爷,那纨绔欺凌霸女的,狗都看不下去了,这一去众人那是拍手称快啊!」 「原来是这样。」谢礼略一沉思,看了一眼小伙计,又对中年老闆说:「在下谢礼,我和我这位朋友就宿在隔壁郑老闆家,若是老闆需要帮手抬棺材,可唤我们一声。」 小伙计一声惊叫,急切抓住了他胳膊:「谢礼?!你叫谢礼?是我想那个谢礼吗?」 谢礼还没出声,中年男人就连忙迫使小伙计放开了谢礼的胳膊,说:「你做什么?快放开人家谢先生!这可是位有名的画家!」 小伙计刚被老闆把手掰开又重新抓了回去,像抓住了最后一颗救命稻草似的:「是我大哥谢礼吗?就是以前、以前只能躺、不是,走不了路那个!」 「你大哥?」中年老闆疑惑道,「你哪里来的大哥?」 小伙计没管中年老闆,一直殷切地看着谢礼,等着他的回答。 谢礼双眼含笑:「应该是你想那个谢礼。」 「哎哟我的礼哥!你终于来了!」 # 一番瞎编乱造后,小伙计和谢礼成了有血缘关系、却失散多年的亲人,知道谢礼身体不好,中年老闆还让小伙计送人回去。 出了棺材铺,沈小少爷猜他们失散多年,可能有话想说,便与谢礼说他随便走走,约定午饭时在香烛铺子里遇。 说完便顺着这条街道直走,往那看起来有些眼熟的地方去了。 谢礼看了一眼他去的方向后,示意小伙计和他往偏僻安静点的地方去。 一到安静地方,小伙计就忍不住了:「那小少爷是谁啊?不是柳哥吗?」 「不是。」谢礼回答他。 「行吧!暂时也管不上柳哥了!礼哥啊!你可得先想法子救救我!」小伙计说。 谢礼上上下下扫了他一眼,疑惑问:「救你?」 小伙计点头点得脑袋都快贴上胸口了:「礼哥我和你说,这破地方有古怪!」 还没等谢礼回答,他就叭叭叭说了起来:「事情是这样的。昨天、不对,应该是前天吧,反正就是那个王少爷死那天!那晚上有人来买棺材我被吵醒了,听说死那王少爷是上山找什么城隍然后死了的,我一听,找城隍?哎哟这不是和我们一样的人吗,就想跟着一起去凑个热闹!结果不知道怎么搞的!我跟着抬棺材那些人走到店门口,就跟鬼打墙似的,怎么走都停在那里,压根出不了店门!」 「出不了店门?」 小伙计,也就是余可回答:「是啊!」 「不是有人和你在共同使用这个躯体?」谢礼问。 余可满脸你在说什么恐怖鬼故事的表情:「啊?什么使用身体?没有啊!从我醒过来这具身体就是我在用,就是用起来有限制,我昨天试了一天,发现只有店老闆让我出门办事我才能离开棺材铺,但就跟玩游戏做强制任务似的,让我出门买个包子,我就只能走去买包子这条路,还不能超时!可古怪了!这不,我听见今天又死了一个,心想着可能明天还要死人……这才想着先去棺材里探探底,等晚上时候我装病,找机会躲进棺材里,看明天能不能被买棺材的人抬出去!后来的事情你就知道了……」 谢礼点点头:「我明白了。」 余可着急了:「礼哥,你明白什么了?你说明白点,不然我不明白啊!」 第26页 谢礼想了想,换了个比较容易理解的说法:「假设把这个世界当做一个游戏,我们35人是进入这个世界的玩家,可在进行身份选择的时候,我们区分开来了。第一种人成为了半玩家半npc,比如你柳哥、还有早点摊子的老闆娘,这类人拥有一定自由度、但必须在固定时间履行他们的职责,也就是固定时间上班当npc。医馆晚上关门,你柳哥职责履行完毕,所以只有夜晚才能拥有完全的自由。第二种人成为了有自我意识却无初始自由度的npc,譬如你,你的身份是店铺老闆买回来的伙计,所有权属于老闆,如果选了类似你身份的人乱跑,会让社会秩序混乱、引起恐慌,所以你几乎只能执行老闆指令,没有自由。」 余可「啊啊」大叫了几声,引来过路的人往这边看来。 「那完了!」余可都快哭了,「那我不是只能等死了!我还怎么完成任务啊!」 谢礼道:「这未尝不是件好事。如果两次死亡不是巧合,那至少可以确定,目前去世的人都是第三种人,也就是纯粹的玩家,这类人拥有完全自由度、不需要履行职责,没有本职工作,他们死去至多只会让本土npc亲人伤心,不会引起其他变动。」 余可郁闷了好一会:「都怪我,那时候选身份卡,我不知道怎么就被猪油蒙了心了,这不现在土地紧张,都必须火葬嘛,我想着现实社会里的我都死了,估计是没机会躺棺材了,就想着到这里来躺躺试试也不错,所以选了个棺材铺的小伙计……」 谢礼:「……」 「不用太担心。」谢礼安慰他,「只要遵守这个世界的规则,用银两给你赎身,你应该就能获得自由。」 余可马上又可以了:「对啊!礼哥你真聪明!对了,礼哥你怎么知道我在棺材铺里啊?那时候我说身份,不是被那个什么gm屏蔽了,什么都听不到吗?」 谢礼顿了顿:「我会一点点唇语,加上根据你说话语速以及屏蔽时间确认你说了六个字,而被选走的身份卡里,六个字的只有『棺材铺小伙计』这一个。」 「我去!这也行?!」余可满脸崇拜,「真不愧是我礼哥!你这么厉害!我们一定——咳咳,g我就不立了。」 「这世上可没那么绝对的事情。」谢礼给他泼了盆冷水,「至今我们仍未找到关键点。」 「好吧。」余可说,「那什么时候给我赎身啊?我们去哪里搞钱?礼哥你的身份是画家?那你有钱吗?」 谢礼摇了摇头:「赎身的事先等一等。送棺材时候棺材铺老闆不一定会叫我帮忙,所以这件事必须你去确认。」他悄声把事情说了。 余可震惊地瞪大了眼,很快拍了拍胸脯:「放心吧!礼哥的事就是我的事!」 # 和余可分开后,谢礼踱步往青楼所在那条全是娱乐场所的街道走去。 因为那青楼里,也有一个玩家。 第15章 城隍的请求(9) 而这玩家还挺有趣,选的身份是青楼老闆,俗称老鸨。 根据新手教学时的观察,谢礼几乎可以肯定对方是谁,无意外的话,他应该会和她达成一个愉快的合作。 秦楼楚馆这种地方向来来者不拒,谢礼没花多少功夫就成功进了这叫做十莺首的青楼。 踏进这座两层高的小楼时,谢礼发现,与一些作品里描述的不同,白日的青楼里也没安静到哪里去,到处都是来来去去在拖扫、擦拭的僕役,运送鲜花、酒水、新衣等各家店的伙计,修补破损桌椅楼道以及復原物件位置并重新置景的人。 等到他进了后院,就更是吵闹了,那些还没到接客年纪、仍在练习的姑娘们早在拨弦了。 教习姑姑的呵骂声、姑娘们不敢释出的啜泣声更是萦绕在院子里。 谢礼跟着龟公上了二楼,发现那位女玩家正在窗前,看的方向正是他方才经过的院子。 待那龟公出去并带上了门,他与这位玩家一同来到一条长桌前。 落座时,他一眼看穿桌旁的两把椅子不一样,他微微笑着,落落大方坐上那把比桌对面矮上一点点、明显是客人坐的椅子,自我介绍道:「谢礼,身份乞丐。」 女玩家款款落座、投桃报李:「姜一丹,十莺首老闆。」 谢礼用肯定的语气说了一个问句:「姜小姐选的也是卡片3?」 「是。」姜一丹上上下下打量谢礼,主动问,「谢先生来找我,是想信息交换?」 谢礼端详着这位坐姿端正,神情略带冷肃的青楼老闆,缓缓摇头:「不,我来借钱。」 「我没听错吧?借钱?」姜一丹像被逗笑一样,她轻笑着,用一种十足确认的语气说,「以谢先生的智慧,赚点足够生活的钱没有困难。」 谢礼神色不变:「姜小姐不必试探我,作为倒数第三个做下选择的玩家,相信姜小姐也发现了藏在可供选择的身份卡下的信息。」 姜一丹沉默了一下:「看来你是有备而来。」 「一天一个人,35人,至多我们只拥有一个月时间。」谢礼不疾不徐,「如果中途gm插手,或死亡规则有变易,拥有的时间会更短,谁也不敢保证下一个死的人会不会是你,或是我。这世界的财富对你来说没什么作用,借钱给我是一笔稳赚不赔、且对你生命有利的投资,只要你投资,我们活下来的机率将大大提高,姜小姐没有拒绝我的理由。」 第27页 「你说话的语气很让人不适。」姜一丹不喜欢这种感觉,她质疑道,「你就这么肯定我一定会答应?」 「姜小姐是聪明人。」谢礼直视她双眼,「金银钱财,是玩家中最不缺的东西,没有姜小姐,也有其他玩家,我无论找上他们之中的谁,相信他们都非常乐意用带不走的钱来买活下去的机率。姜小姐,你觉得呢?」 这几乎是在贴着脸告诉她,不是你在选择我,而是我挑选了你。 姜一丹尽管不喜对方态度,却向来知道哪种选择能让利益最大化,她伸出右手:「合作愉快。」 谢礼伸手虚握了一下她的手指:「合作愉快。」 # 冥府中。 一位刚飘进来的女鬼正好听见谢礼和姜一丹对话,立刻不爽起来:「这谢礼对女生态度也太差了吧!明明有求于人,还摆出一副我是来恩赐你的样子,这不就是普信男标准作态吗?」 众鬼虽成了鬼,但大多还有生前的记忆,性别对大多数人的影响依旧存在,听见这话本能反驳:「那姜一丹都和谢礼说合作愉快了。人家都不介意,你介意个什么啊!」 女鬼说:「呵,你们是自己代入谢礼了吧?是不是还觉得自己挺牛逼?」 那男鬼也呛了回去:「那你是不是也代入姜一丹了,觉得自己挺委屈?」 旁边一个戴眼镜的女鬼慢悠悠说:「别吵了。你们吵破天人家也看不见听不到,何必伤了和气还气了自己。再说了,这其实也不难理解吧?你们仔细看看姜一丹的个人信息,时间充裕还可以看看她生前……这样性格强势的人,一个年纪轻轻还软软和和的男子去找她,除非是去找人谈恋爱,否则保准人家不会多赏你一个眼神,只觉得你是浪费她时间的废物。只有足够强势自信又让她觉得你有实力,与她一样强、甚至更强,才有和她坐下谈合作的资本,否则就是上赶着去给她当牛做马,我倒觉得这个谢礼虽然身体素质奇差,却还真有可能活着出去,因为他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怎样才能最快达到目的。」 众鬼都见了这一批玩家的表现,大多都觉得这话有道理,矮个里拔高个嘛。 「游戏」里的玩家因各自的身份视角而有局限,纵览全局的观众却非常清楚,目前去世的确实只有两个人,可已经可以判定死亡的却不止两个。 那个单方面与谢礼结仇的刘威虽还没死,却已是必死的命了。 他们看过那么多直播,经验是有的。 第一个委託叫《城隍的请求》,刘威自作聪明,选身份时直接选了城隍。 「游戏」真正开始众鬼就明白,刘威虽进入了游戏,可与其他所有人都不在同一个游戏。 「城隍」这张身份卡明显是放入四百三十五个身份卡牌中唯一一个迷惑视线的死亡之牌,没有任何可操作空间,只待时间一到就是死期。 而剩下的人里,一部分人至今还没清醒,这意味着他们意志力薄弱,快三天了还没战胜躯体中原本早该离去的灵魂,除非运气逆天,否则指望不上他们。 意志力稍强的部分人抽取卡片2,也变相相当于「死亡」,因为他们已将能否活下去的主动权送到了别人手里。 新人玩家刚来不了解规则,他们可是了解得很——如果没人能破解谜题,本次游戏中所有玩家都会死。 而一个偏向解谜型的新人游戏中,不会有太多干扰选项,非玩家所导致的异常事件通常都是谜题的相关线索,只区分重要与不重要罢了。 鬼众们清楚地记得一开始所有鬼对谢礼的态度。 不被看好、身体奇差、身份卡最垃圾,选出来就被众鬼嘲笑一通,甚至还有鬼觉得这人都不用参加游戏、咳个嗽就能把自己咳死。 毕竟身体素质评级f的,从来没人见过。 就是只剩一口气马上要死的人,最多也就是个d级。 一般完全健康的人,大多都是a或者a-,b级意味着大多数人说的体质弱、身体亚健康,b-是有严重影响身体健康的疾病,只要身体素质成了c,就卧病在床起不来了。 可才短短两天的时间,这个身体评级f的谢礼却已是众鬼公认的这一批玩家中获得信息最多、也最专注想从「游戏」离开的人。 哪怕拖着走一步喘三口的身体,却也昼夜不停地努力着想获得更多信息,他们完全可以肯定,假若身体允许,这玩家绝对不会浪费夜晚的时间去休息。 不少鬼曾试着不仅仅看直播、而是全方位体验谢礼的视角——没有一个鬼能坚持超过一刻,不少鬼甚至一进去灵魂就自我保护地切断了「全方位体验」这个功能。 因为那种既沉重又支离破碎、像轻飘飘的灵魂吊着一座正在崩解坠落的巨山,既不能让山落下、还得维持山的完整,灵魂撕裂成不知道多少块却又苦苦不愿散去的虚弱、疲倦与疼痛,根本不是人、也不是鬼所能承受的,他们宁愿去跳炼狱火海,也决计不想再体验一次这种难受与痛苦。 谢礼想活的信念实在太强了。 强到只要全方位体验过他的视角,就不免为之侧目。 众鬼胡思乱想的时间里,「游戏」里的谢礼已经从姜一丹那里得到想要的信息和帮助,并离开十莺首,去香烛铺与沈小少爷会合了。 # 香烛铺门口。 第28页 沈小少爷一脸郁卒地在踢石头,他方才无意中发现,香烛铺和他祖宅沈府,就在同一条街上。 只要过了棺材铺,再穿过一个路口,就能看见沈府那高高的围墙,走到街道正中,就是沈府的大门,昨日他从另一个方向狼狈离开,没经过这里。 刚才他觉得这墙眼熟,顺路过去时,正好遇上那冒用了他名字的沈府表少爷出门。 那叫一个热闹! 僕从林林总总十几个,全簇拥在那假少爷身旁,更显他现在之落魄,也越发让他对管家和假少爷恨上心头,他沈小爷离家前什么时候受过这委屈! 只是,经歷昨日被当众驱逐的丢脸后,他委曲求全地学会了暂时忍让。 谢礼换了一身装束回来,正好看见小少爷这落魄委屈又不甘的样子。 他上前踢走在小少爷脚下滚来滚去那石头。 小少爷勐地抬头,正要发作骂人,马上被谢礼现在的样子震惊了。 如果说早上所见的谢礼看起来还像个勉强温饱的穷画师的话,现在的谢礼突然成了风流不羁的名士。 他换了名士最爱的雪色广袖长衫,头髮梳理精细用玉冠束着、还带了个绣着梅兰竹菊的抹额添了几分文气傲骨,那一眼看上去像活不过明天的瘦弱身躯竟也成了文人清客极为喜好的形销骨立样。 「你怎么做这副打扮?」沈小少爷熄了怒气,「我都差点没认出你来。」 谢礼示意身后的人上来,又低头问他:「想不想去探沈府的虚实?」 僕人上前,将捧着的衣服递给沈小少爷。 「什么意思?」 谢礼转身看向一街之隔的沈府:「换上这衣服,我们现在去见那与你『同名』的沈家表少爷——沈益箴。」 第16章 城隍的请求(10) 沈小少爷换了一身衣服,又不知从哪冒出来几个侍女在他脸上涂涂抹抹,将他收拾成书童模样。 两人往镇上唯一的学馆方向去了。 学馆与香烛铺在同一条街上,只隔了两条纵列的街道,他们的目的地,是学馆对面那户李姓人家。 李家也是镇上富户,情况与沈家相似——李老爷带着人往府城发展去了,只剩了个身体不怎么好的儿子留守在怀仙镇,大约是为了补偿,李家上下对这个名叫李金玉的少爷颇为纵容。 按说这样的出身,这少爷本该和镇上纨绔公子玩在一起,可兴许是李家就在学馆门口,李金玉自小受了些影响,他对吃喝嫖赌全无兴趣,倒对各种稀奇古怪没有用处的知识颇为感兴趣,每年也会以此举办宴会。 送谢礼那僕人给两人介绍道:「这宴会热闹得很,只要身家清白,谁都能参加,什么贩夫走卒、引车卖浆、哪怕是街上乞讨的,都能来参加这宴会,只坐席略有差别。」 参加宴会的人不需要邀请函,只需带上一份礼物即可。 礼物也从不做要求,便是你在路上捡了块石头,把那石头当礼物带来了,宴会举办的李家也不会说什么。 宴会规则也全然不同。 与一般宴会不一样,这宴会可说人人平等,宴会开始后,按照一定次序,所有参与的人都得说一个其他人不知道的知识。 若该知识有在场的其他人知道,那所携礼物便会成为奖品,成为这此次宴会的最终奖。 若所说知识无人知晓,那非但不用献上礼物,还能从李府拿出的礼品中挑选一样。 因此,出于赌徒心理也好、长见识也好,来的人往往很多,宴会的气氛向来也好。 又因宴会特殊性,往往从大中午就开始,一直热闹到晚上。 一同进李府的人不少,不少人都藉此机会在打量这些大户人家是什么模样,谢礼和沈小少爷除外。 在谢礼眼中,李府说不上豪华,但处处有巧思,换通俗说法,就是小心机、小设计感。 沈小少爷对什么小心机不会欣赏,平日见过的院子更是比这好了不少,对李府没有兴趣。 两人目不斜视往宴会厅去。 他们到时,宴会已经开始一段时间了。 宴会厅看起来像戏台子配置,只这台子位于湖正中,四方都有桥连接围绕台子的四个宴会厅,正北方最高,左右两边、即东西两方次之,最南边就低洼得多,与正中的台子平行。 谢礼的身份是画师,但并不富裕、也不算出名,只能往左边的宴会厅去。 而他们真正想见的沈府表少爷「沈益箴」,与李府少爷李金玉一起,在最高的北边台子上坐着,俯瞰着下方的人。 沈小少爷见状有些着急,他听过刚才僕人的介绍,宴会谁都能参加,可北边的台子却不是什么人都能上去,如果没有意外,他们今天就只能在左厅、即西厅待着,至多能上中间的台子去一趟。 「这样我们可见不到那假货!」 谢礼:「等李金玉最后的难题。」 沈小少爷更急了:「那僕人不是说,几年了,小少爷出过的难题没人能解开吗?」 谢礼脸色有几分古怪:「也不是不能,比如去年的难题我就能解开,只是……」 「只是什么呀?」沈小少爷问。 谢礼没回答他。 沈小少爷也嘀咕道:「可谁会用去年的题目来考今年的人呢?」 他们静静等待着,看其他人上台子说各种自认为只有自己知道的知识。 第29页 可惜了,且不说古代的知识大多掌握在部分人手里,一些的、乞讨的、或者小摊贩、赌徒才知道的信息,早在一次次活动举办中透了个精光,常来参加的人大多已经知道了。 而很快,就轮到了谢礼和沈小少爷上台。 两人学着前边的人,都没上台,只直接认输,交了银两去当奖品。 时间就这样来到了下午,李府为大家准备了饮食酒水。 吃过后,宴会也来到了最后。 李府的管家自北边台子走梯桥下来,宣布了此次小少爷的难题:「上一次的难题至今无人解开,所以此次的题目仍与上次一样——谁能在东西不入嘴情况下让人品尝到味道就算解开了难题。为了不浪费大家时间,我强调一次,是尝到!不是闻到、闻到的味道可不算数!」 这话一出。 所有人又开始譁然了。 这要品尝一个东西的味道,本就要藉助嘴巴,这不用嘴怎么尝味道? 沈小少爷只觉得刚才谢礼说的话是为了面子,不一定真的,他忘了控制说话音量:「这问题去年就没人能回答!今年不会还不能吧?」 旁边是位落魄书生,一听他的话就接道:「这李家可就指着用这宴会敛财呢!可不就是故意出些不可能有人做到的难题么!」 沈小少爷看了眼书生面前的桌子,桌上上的肉食鲜果和点心都被吃得一干二净,他再略略一扫整个左厅,几乎所有人都将李府提供的食物吃得渣都不剩,甚至刚才还有好几个人向管家要了加餐,管家也什么话都没说,只让人给吃完的重新上了一份。 而实际上,左厅的许多人,带的礼物也常见极了,什么木质小玩具、笔墨纸的,都是些普通货色,换算成银钱,也就几个、十几个铜板。 说白了,西厅和南厅大多数人带的礼物还没李家给吃的这顿饭值钱,说李家拿这个敛财,那可不是开玩笑嘛! 沈小少爷可不是什么人的面子都会顾忌,当即脾气上来就说:「我就见不得你们这些穷酸书生!明明心里边一清二楚自己占了便宜,还非想着别人莫不是占了更大的便宜才会捨得给你们占便宜!要我说呀,就不该让你们进来,你瞧瞧你们这一个个连吃带拿的,路上的乞丐都比你们可爱、坦率得多!」 这话一出来,立时撕了不少人脸上的遮羞布,犯了众怒。 旁边那说话的落魄书生也没想到这小小的书童竟如此不给人脸面,甚至还敢如此大声,全然不怕惹事地拿他们西厅人默认的规则挑事。 他们到底顾念这是李家的宴会,最多也就心里想想,不敢造次,所以没有直接吵起来,怕再引了人注意。 只是,嘴上说得可就难听了。 先是说他们来歷不明从来没见过,而且也不上台子什么的,怕不是换了衣服来骗吃骗喝的,偏这些人也不直说,也不说他们说的是谢礼和沈小少爷两人,就阴阳怪气在议论。 谢礼是没觉得有什么,可他看那沈小少爷,怕是再不做点什么,这小少爷就要上去和人打起来了。 只想安静会的谢礼:「……」 这沈小少爷确实哪里都好,惹事的能力更好。 谢礼自知自己这破烂身体,他怕万一冲撞起来直接让他game over。 只好无奈叫来了李府的人:「请通报管家,这难题我也许有解法。」 沈小少爷一听,根本没精神再去和那些人较劲,连忙凑到谢礼身边问:「你真知道啊?」 谢礼话没说的太满:「可以试试。」 李府的僕人没把他的话当真,但毕竟人说了要试试,还是把他们从西厅请离了。 西厅的人面面相觑,忍不住问:「你们说这人是真知道还是假知道?」 「假的吧。」有一人说,「他要真知道,怎么不早点说出来,偏要等到刚才,就不怕其他人先把这难题解决了他什么也得不到吗?」 同一时间。 冥府里的鬼们也在讨论这个问题:「人真的可以东西不入嘴却尝到味道吗?」 老李头挑了挑烟筒上的菸灰:「要是成了鬼,这倒是简单,东西只要是祭祀给我们的,我们就能品尝到味道……」 戴眼镜的女鬼打断了他:「可我们要品尝,那东西也入了嘴啊,只是不是身体的那个嘴。」 众鬼沉默了。 他们都看向了谢礼。 根据他们对谢礼的了解,谢礼不是不知道答案却会乱说的人,所以他必然知道答案。 所以答案是什么呢? 不知不觉地,谢礼的人气值已经到了七百多。 # 而在北边高台上。 李金玉听着管家的汇报,越发觉得这宴会一年不如一年,他都有些百无聊赖了,尤其听见今年只有三个人说可以破解难题后,他更是一瞬间失去了所有乐趣,甚至都想叫停宴会,直接离席了。 只是,到底他是东道主,沈家那表少爷沈益箴也很卖面子地参加了他这次举办的活动,还十分惊奇地在听一些他觉得老掉牙的陈词滥调,他不能跌了面子,只好维持着得体的笑容,继续听刚来的人说一些自认为「秘密」的知识。 直到他听见管家来询问要不要按照三个说自己可以破解难题的人准备的工具时,他面部表情才不受控制地——失控了。 甚至没忍住提高了音量:「你确定?」 第30页 管家的脸色也有些一言难尽:「是、是的少爷。那人就是要这些材料,我们……给他准备吗?」 李金玉的脸变了几次颜色,一次比一次古怪,最后一脸为难地说:「反正不会死人,就、就给他准备吧。」 管家艰难地应了声「是」之后退下了。 一旁的沈益箴见他脸色,关怀地问:「李公子,是有什么为难的事情么?可需要我的帮忙?」 李金玉偏头咬着唇纠结了一会,还是没忍住:「这难题……今天有人提出了一个……额……没人用过也闻所未闻的方式。」 沈益箴眼前一亮:「这问题我也想了好久,一直没想到什么好方法!待会一定要好好看看!能想出出奇方法的人,想来也是位奇人!」 李金看他高兴的模样,真是很想说点什么,欲言又止,止言又欲:「这个、就是……他、哎!我也没法说!反正到时候看吧!如果这法子真有用,我一定介绍这人给你认识。」 沈益箴更高兴了:「好啊!多谢沈公子!不过这事情可得瞒着管家,不然他又要唠叨了。」 而另一边。 一直非常期待的沈小少爷在知道谢礼的方法后,整整沉默了大半个时辰。 看见终于要到他们这些提供方法的人上场时候,他才憋出来一句:「你确定这个方法真的可以?」 「我也……」谢礼看了一旁拎着所需物品的人,浅浅地为难了一下,「不想的。」 第17章 城隍的请求(11) 李府。看台四周。 参加宴会的人已在等候三位参赛者上台。 除谢礼外,参与的两人一人是褐衣车夫,一个是六七岁的蓝袍小孩。 他们恭候在台子下,小孩率先上场,声音清脆:「娘说,炒菜时候锅里东西煳了,这时候只要呛到了,哪怕煳的东西没吃到嘴里,也能尝到煳的味道。」 话音一落。 台下人们纷纷议论,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 李府的管家见状上台将这蓝袍小孩带了下来,并宣布:「此方法并不做数,我们有请下一位。」 那车夫上去了,一上去就给台下的人鞠了个躬,说:「我这方法也简单,只需要几个人配合,不知道有没有人愿意来帮我的忙?」 台下有几个好事者站了起来,纷纷表示愿意。 车夫请他们上台。 众人都好奇的看着,等着车夫的方法,却见这车夫遥遥一指李府大门,说:「得麻烦诸位大人绕着李府先跑几圈,切记一定不可喝水。」 这些个自愿帮忙的人听见这话便打了退堂鼓。 他们原以为只是到台上站一会儿,兴许配合着做点其他小事,哪里想到是要让他们去跑步,不说这李府有多大,他们一个个酒饱饭足,根本不想做剧烈运动。 几个自愿来帮忙的纷纷找藉口推辞,又下去了。 还好李府管家早有先见之明,叫来府上几个杂工,让他们跑步去了。 跑步需要时间,北台上的李金玉早就厌了,便让管家让谢礼上台了。 上台时候,沈小少爷觉得谢礼的方法属实不体面,不愿上去,谢礼只好独自上去了。 当然,还顺便请李府的管家一同上台。 根本不想配合的管家听见谢礼邀请的声音,神色勉强地一同上台了。 一到台上,谢礼也和车夫一样,先向四周的人鞠躬,又对李府管家也鞠了一个,才说:「我声小,待会得请管家替我转述一下我的意思,麻烦您了。」 李府管家一脸厌世地同意了。 谢礼便说:「现在大家周围都有携带道具的人,愿亲身体验的都可以与宴会厅四周的李府人接触,领取道具包。」 因为有刚才车夫让跑步的前车之鑑,谢礼这话出来,并没有多少人愿意主动参加。 谢礼笑容淡淡:「若没有,那只好请李府的人帮忙验证了。」 李府管家将人安排到位后,陆陆续续有李府下人抬着椅子和桌子上来,同时几个僕从左右手都攥着皮囊。 台子四周的人都有着疑惑了,不少人开始站起来凑前面往台子上看。 谢礼面不改色地将实验方法吩咐下去。 台上,听清谢礼说什么的众人发出一声不可置信的惊唿!随后便是小声的议论! 看台下的众人们听不清,更好奇了。 而台上的人却纷纷看向了管家,试图从管家那里听见叫停。 李府管家面无表情地让大家只管听谢礼的。 宴会厅中不少人终于忍不住好奇,纷纷往台子来,表示愿意当试验的人。 谢礼自不会拒绝。 只是,在听完谢礼说的流程后,这些人纷纷又打了退堂鼓,毕竟这个难题本身,是让人不用嘴却尝到食物的味道啊! 这个方法…… 这个方法它、它确实让人说不出口,更别说拿到檯面上来了。 可惜。 李府管家已请他们坐下了,不管愿意不愿意,他们都一同成为了这场试验的参与者。 当所有人坐下来之后,除却南边的宴会厅,其余几个宴会厅的因为地势较高,都已能看清场上的情况了。 这一看,所有人又是一阵惊唿,随后便是议论纷纷! 因为—— 这场上的人怎么有一大半都脱了鞋呢? 第31页 这不是要尝东西的味道吗?脱鞋干嘛? 李府管家也提高声音,向四周宴会厅的人传达谢礼的意思:「现在参与试验的人有李府的,也有宾客,大家都不知道皮囊里装的是什么,一会后若是有人能说出其中的东西,便能印证确实可以不通过嘴却尝到食物的味道。」 场下的人也面色古怪起来。 这、这不会真的是用脚吧? 至于那一个个皮囊里装的是什么呢? 有的装的是某食物的碎末,而有的装的是汁水。 这也是为了不让参加的人通过触摸猜到食物是什么,从而不公允地获胜。 而场下的人们,也看着一个个参与的人被蒙住眼睛,又短暂地捂住鼻子。 脱掉鞋的人脚伸进口子正合适的皮囊里后,那皮囊马上被绳子扎紧,不让丝毫的味道泄露出来。 同时,也有一些人手伸进皮囊里,那皮囊也被捆在了手腕上。 时间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过去了。 被车夫叫去跑步的人也已经喉咙冒烟地重新回到了台子前。 车夫问这群干渴的僕人们:「大家有没有吃过山上酸涩的青梅啊?那酸酸的、清脆的口感,一口咬上去还会有汁水溅出来。」 几个僕人咽了咽口水,感觉嘴里微微冒出点酸意。 北台上的李金玉听见这法子,只觉得有点意思,但也就是有点意思了,嘴里确实冒出酸味了,可那也不是青梅的味道。 而且,现在谢礼这架势搞这么大—— 他们更想知道另外这个方法会不会有用! 望梅止渴还是先放放吧! 车夫不情不愿地败了。 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已经有人好像尝到味道,又好像还有疑惑。 为了不影响其他人作答,谢礼一开始就说过规矩,参加的人最好不要直接说出自己「尝到」的味道,只要告知李府管家就行。 会写字的可以笔墨纸砚伺候写下答案,不会的可以悄声通知管家,管家就会叫僕从上来,将参与的人连同凳子一起抬下台子。 再由那人告知管家答案,管家把答案写在纸上。 看台四周的人见台上不再像方才那般平静,陆陆续续有不少人被抬下去了,也开始躁动不安起来。 因为他们也想知道,这法子到底能不能成! 谢礼……谢礼其实也有那么点紧张,不过只是一点点。 因为这方法他只见过结论,并没亲身试过。 而台下,有个人比他更紧张,那就是沈小少爷。 沈小少爷虽然没上台,可他自觉自己丢不起这个人,用脚去尝味道这法子本就不体面,成功了还好,不成功那他可就羞得没法在怀仙镇立足了。 终于,所有的人都离开了台子。 李府管家重新站上台子中央,宣布结果:「现在我手里共有十八份答案,其中十七个都得出了同样的答案,而正如大家所看到的,所有人都未将皮囊中东西放入嘴里,只用手或者用脚与之接触,可现在,他们都得到了同一个答案——」 「也是我们这位参与破题的谢礼谢先生所给出的答覆——你的脚可以让你尝到大蒜的味道!」 北边宴会厅里。 沈益箴呆滞当场,他好像有点理解李金玉那时的心情了。 # 不管这个方法有多离谱,终究还是破解了难题。 一段时间内,谢礼的名字会在怀仙镇家家户户口里流传。 玩家想要找到谢礼,将不再是困难的事情。 而谢礼也如愿得到结交沈益箴的机会。 李金玉在后院摆了一桌,招待谢礼和沈益箴。 谢礼自是把沈小少爷也叫上了,只是沈小少爷觉得自己刚才的临阵逃脱颇不地道,不好意思现面,所以迟迟未来。 桌上。 谢礼和沈益箴、李金玉聊得非常愉快。 李金玉喜好各种稀奇事物,站在巨人肩膀上的谢礼随便说点什么就能轻易获得他的认可。 至于沈益箴,初初接触,谢礼只觉得他与沈小少爷口中那个利慾薰心假扮他的假货全然不同,且与沈小少爷同样,是个极其单纯的人,只是沈小少爷张扬明艷、沈益箴乖巧知理。 他们聊得极开心,尤其谢礼非常懂得引导别人说话,是一个极好的倾听者。 短短一顿饭的时间,他就收穫了沈益箴和李金玉的友谊。 直至沈益箴主动邀请他:「明天是管家为我正名的日子,谢先生一定要来!」 谢礼才稍稍疑惑了一下:「正名?」 沈益箴眼角眉梢都敛着笑意:「嗯,明天沈府有个家宴,只邀请沈家亲近的几家人,管家说要为我正名。」 「益箴你这话说了和没说有什么区别!」李金玉挥手让其他僕从退下,接过了话,「事情是这样的……」 李金玉三言两语把沈益箴的身份介绍了一遍,与谢礼从柳岁寒那里听来的并无差别。 「但是沈府那钱管家现在说啊,益箴其实不是什么表少爷,他真正的身份,就是沈家小少爷。」 谢礼配合地说道:「这中间莫不是有什么隐情?」 沈益箴点点头:「太详细的我也不知道,只是听管家说因为小时候我和大哥一样身体不好、常年生病,所以沈老爷、也就是我的爹便请了高人算命,说最好将我寄养到他人名下、养养福泽,所以才把我送回怀仙镇,又推辞说我只是娘亲的远房亲戚。如今我年岁渐长,身体也越发康健,可以让我恢復身份了。」 第32页 「原来如此。」谢礼回了句废话,又问,「那府城的沈家不曾派人来接你回去吗?」 沈益箴还没回答。 一直躲在假山后偷听的沈小少爷已经忍不住沖了出来,指着沈益箴的鼻头骂:「你胡说八道!」 沈益箴被吓了一跳,却倒是没生气,只轻声问:「你是?」 沈小少爷气愤地拍着自己的胸脯:「我才是如假包换的沈益箴,你这个谋夺我沈家财产的冒牌货,还敢在这里胡说八道!」 「来人!快来人!把这不知道哪里的疯子给我拖下去!」李金玉一时太急,一口气喘不上来,倏忽剧烈咳了起来,边咳边唿唤着僕人们。 谢礼连忙站起来阻止他:「李公子且等等,这是我刚收不久的书童。」 他又徐徐把怎么认识沈小少爷一事说了出来。 沈益箴没什么被拆穿的尴尬,他看着眼前神采飞扬却怒气沖沖的沈小少爷,还好奇地问:「难怪昨日管家不让我出门,原来昨日到府门口闹事的人是你?」 「当然是你小爷我!」沈小少爷气鼓鼓地说,「还有什么闹事!我是回家!你装什么傻充什么愣!一定就是你和钱管家联合起来,为了霸占我沈家的财产,伪造什么表少爷的说法,还冒充我的身份!我劝你们最好老实交代,小爷我一高兴,还能不和你们计较!否则我写书信奏明兄长,待兄长一到怀仙镇,一定没有你们好果子吃!」 「你先别激动。」沈益箴好声好气,一字一句解释起来,「以前的事情我都记不清了,身份有关的消息都是管家告知我的,一直以来,管家也从未做过任何对不起沈家的事情,至于谋夺家产,更是不可能呀,我与他无亲无故的,他要是真想贪图沈家家产,怎么也不该带我回来,他自己仍做个帮我管事的管家啊。这当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对啊!你平白无故冒出来,又平白无故说自己是沈家小少爷!那总该有点证据吧?」李金玉指了指坐在一旁的谢礼,「你不能因为谢先生好说话,就这样欺骗他呀!」 沈小少爷更是爆.炸了:「什么欺骗!我说的都是真的!要是有半句假话,就让我不得好死!」 谢礼见沈小少爷理智全无,也劝慰他:「好好想想,除了管家外,还有没有其他办法可以证明你的身份?」 沈小少爷脾气虽然不好,却也知道谢礼是为他好,这才冷静思考了起来。 他左想右想,终于想到一个人,正当他要说出那人之时,余光却瞟见了沈益箴被桌子挡住的腰间。 他双眼如炬,眼神骤变,勐地抓住那玉佩,一把扯下。 另一手直接攥住沈益箴前襟,将玉佩甩在他脸上,兇狠地问:「好啊!被我抓住把柄了吧!说!这玉佩为什么会在你这儿?」 沈益箴的脸唰地红了一大块,脸因吃痛不好看了许多,但大体仍维繫着礼貌:「这是管家一个朋友最近送我的。」 「哈!」沈小少爷把玉佩挂回了自己腰上:「编!你接着编!我看你能编出几朵花来!」 谢礼扫了那玉佩一眼,问:「这玉佩怎么了?」 听见他的声音,沈小少爷稍稍缓和语气:「还记得我说过,离开府城没多久我就遇见了强盗,被抢走了所有东西,其中包括大哥给我证明身份用的东西吗?」 沈小少爷颠了颠腰上坠着的玉佩:「那东西就是这玉佩!」 他越说越气愤,看沈益箴的眼神也越发兇悍,像在看不共戴天的仇人,说话也开始阴阳怪气起来:「这可不巧了!我这边被强盗抢走证明身份的物件,他那边就这么刚好收到个玉佩礼物!怎么啥都这么巧!连名字都这么巧的和我一样!否则他一个表少爷!不该是跟着我母亲那边的姓吗?怎么会跟着姓起沈来了!还说那狗屎管家不是为了谋夺家产?!」 李金玉点点头,虽然他是沈益箴的好友,可他觉得这突然冒出来的沈小少爷说得好像有那么点道理啊,这沈益箴现在虽说要恢復身份了,可从他认识对方那天起,沈益箴就叫沈益箴了。 既然要伪装骗天,不该连名字一起装么? 且看这沈小少爷抢东西又挂回自己腰间那动作、姿态和气势,假的怎么也不可能理直气壮到这种程度吧? 沈益箴满脸无奈。 「这东西确实是管家的朋友赠与我恢復身份的贺礼。」他眉峰轻皱,温和地看着沈小少爷,「至于你说的话……很抱歉,除非你能拿出有利的证据,否则我实在难以相信。」 谢礼见事情陷入僵局,「一脸为难」地看向李金玉。 李金玉也纠结地瞅着两人,一会后双眼一亮:「我们把管家那朋友请来问问不就知道了!」 众人点点头。 几人气氛稍霁,一同等待着李府管家去请人过来。 谢礼也短暂地松了一口气,能把事情引入沈家,那离最后的答案必定就不远了。 突然,他像被什么东西强制吸引一样,不由自主地抬头看向天际。 夕阳在散乱无章的云层中不疾不徐下沉,晚霞的光芒已铺满大半的天幕——这一天,又要过去了。 参与游戏的玩家们,也在这一瞬间全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投向了天空。 谢礼目光一凛。 他担忧的游戏规则变易,出现了。 第18章 城隍的请求(12) 第33页 冥府。 当那金红的天角流光从云缝中投射,穿透「直播屏」照亮整个直播小屋时,鬼众议论纷纷。 「来了来了!我就说嘛,诸神怎么可能轻易让这些人全活下来了,这对我们那多不公平!」 「就是就是!」 「也不知道这次会死多少人?」 「我算算啊,前边上山的二十个,谢礼他们仨,还有妓院那女的——对了,那画馆的钱少爷到底醒没醒啊?」 「谁知道呢,他一直没和其他玩家接触过,不好判断啊!」 「这一算,三十五个人里头也没几个第一轮就被淘汰呀!」 话音一落。 李府中的谢礼只觉天幕被什么东西控制,突然失去所有光芒。 他只觉眼前一黑,再睁眼时就已经来到一片看不见边际的荒芜世界中,他不再是乞丐的模样,而是又回到了自己的身躯之中,躺在病床上,连挪动身子都异常费力。 那代表gm存在的女声乍然出现出现: 【感谢各位玩家的参与,现进行游戏第一轮结算】 【此次结算将清理灵魂薄弱玩家,共计七人,请稍后】 灵魂薄弱玩家? 谢礼马上有了猜测。 其实谢礼心中非常清楚,猜不猜测并不重要。 与他曾看过的各类作品不一样,这个世界的真实度很高,他怀疑这其实就是万千世界中的其中一个,所以不管是外来世界的人死了,还是本土世界的人死亡,都没什么区别。 他只有快一些,再快一些,才能不被死亡追上。 冥府中。 众鬼们看着屏幕中的花匠、早点铺老闆娘、餐馆掌柜等六人像被什么击中,双眼勐地睁到最大,似乎能穿透屏幕看见他们一样,随后就悄无声息地倒在了地上,那一束束带代表灵魂的光雾从那身体中剥离,飞往天迹,混入云雾中,消失不见了。 至于剩下的那一人。 就是选了城隍身份卡的刘威。 城隍本是神祇,哪怕隔壁城隍因神魂出窍远游而沉睡多年,刘威区区一个人类弱小灵魂,却妄想占据神明躯体,这不是开玩笑呢嘛。 与其他人不一样,刘威在进入这具躯体的时候,就已经註定了死亡。 他甚至没能动弹一下,便被困死在了城隍的躯体之中,一点点被磨光了所有的灵魂光点,彻底在世间消失不见了。 鬼众们都心有戚戚。 死亡从来不是人生的终途,毕竟他们死了,可灵魂还存在,若是组成灵魂的灵魂光点消失,那才是真正的死亡。 这刘威得到馈赠身体变好捏爆篮球那嘚瑟场面还歷歷在目,眨眼他就成了这一组玩家中最惨的那一人,世事难料啊。 屏幕中的谢礼对时间的流逝并没有感知,他只觉得自己一眨眼,那声音就又说道: 【一轮结算完毕,现进行本轮游戏第一次抽卡,抽卡方式为限时、明码抽卡,请各位玩家做好准备】 【请注意,玩家性命具有唯一性,游戏中死亡视为通关失败】 【再次提醒,你的每次抽卡都攸关生死,请谨慎做出选择,未按时做出选择者,将随机进行选择】 【现进行城隍的委託第一轮抽卡:本轮游戏中,是否延长生命值】 【1.是 2.否】 【请各位玩家在15秒内做出选择】 谢礼眉毛一挑,倒没想到竟然这么简单。 他毫不犹豫点在了「1」上。 棺材铺本在给棺材抛光却突然被拉进来的余可听见这个问题「啊?」了一声,嘀咕道:「按照礼哥说的,这游戏就三种人,一种像我这样的全职npc,一种柳哥那样的兼职npc,剩下的就是礼哥那样的纯玩家,现在死的都是纯玩家。按照顺序,那我这样的全职npc就是最后死的。嗯——」 他盯着面前不知道怎么冒出来的「1」和「2」,三秒后,点在了「2」上。 医馆中。 柳岁寒看着「1」和「2」,陷入了有史以来最大的难题中。 那小病人谢礼倒是把有关全职、兼职和玩家的猜测委託十莺首的姜一丹带给他了,按照一天死一个人推算,至少前20天他是不必担心自己的—— 可问题出现了,他该不该相信谢礼? 他当然是信的,可正因为他相信,他才会纠结。 因为他不会最后死,也不会最先死,而按照规则,谢礼必然死在他前面。 可正因为他相信谢礼,所以他相信谢礼能在死亡前完成委託离开游戏,而寿命比谢礼更长的他,没有必要增加在本轮游戏中的生命值。 而如果选择增加生命,他将拥有更长的生命值,更有希望活到最后,从而离开这个游戏。 这是非常通顺的逻辑,可是gm的既然特别提示这个选择攸关生死,就说明一旦做出错误选择,代价就是他的生命。 他真的要将生命交託在一个年纪轻轻、且仅有几面之缘、相处时间甚至不超过一个小时的人身上吗? 倒计时越来越近了。 柳岁寒最终,最终还是迟疑着往「1」而去,在即将触碰到「1」的时候,他勐吸了一口气,避开眼睛,选了「2」。 随着倒计时走向1,游戏中剩下的26位玩家都主动或被动地做下了选择。 【一轮抽卡结束,现统计玩家生命值,请稍后】 第34页 【生命值统计结束,请各位玩家查验】 谢礼发现,他面前除了直播的人气值统计外,又多了个倒计时,倒计时现在是停滞的,上面写的是8天零六个小时整。 8天? 这样想着,他往虚空中一碰,那数值跳了一下,变成了详细统计: 一轮抽卡奖励:生命值+7天 所以他原来竟只剩1天的生命了么? 信息,他还需要更多的信息。 【本轮游戏共计三次抽卡,三日后将进行第二次抽卡,请各位玩家做好准备】 【感谢各位玩家的参与,祝您游戏愉快,我们下次再见】 谢礼只觉得一晃眼,整个世界又重新成了那金红余晖下的样子。 李金玉见他抬头看天,感慨了一句:「一天又过去了,这日子是真好混啊!」 「是啊,太阳落了。」 谢礼看着虚空中的倒计时,6已变成了5,后面还跟上了小时倒计时。 沈益箴望着五光十色的晚霞,笑容很明艷:「这天的颜色可真漂亮。」 沈小少爷「嘁」了一声:「有毛病。」 李金玉收回目光,笑着说:「水边蚊虫多,这天虽然渐渐冷了,但那蚊子可还没歇下,那楚老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到,我们换个地方等人吧。」 说着便带着几人往主厅去了,只是还在路上,便有僕人来通传:「少爷!少爷不好啦!」 李金玉打小身体不好,最听不得别人说「不好」两个字。 那冲进来的小厮也发现自己一时间犯了主子忌讳,忙边抽打自己嘴巴边说:「那王老爷伙同镇上几个富商!带着人把李府给围起来了!」 「王老爷?」李金玉纳了闷了,「我与他们速来没什么交际,他们这是做什么?」 「小的问了!」那小厮偷偷看了一眼谢礼,「他们是来求见谢先生的!」 「找我?」谢礼马上明白过来,大概是都能看见自己生命倒计时,一个个开始慌起来了,毕竟人可是一种没病都能把自己吓出病来的生物,更别说眼前大咧咧顶着个生命倒计时,这倒计时的数字还这么小。 普通人哪受得了这个。 沈益箴好奇地问:「谢先生也认识他们?」 「不算认识。」谢礼斟酌了一会,对那小厮道,「你告诉他们,『谢礼也只是一个普通人,他也无能为力』。」 小厮想着外面那群都快冲进来的人,忍不住道:「这能行吗?」 「他们会相信的。」谢礼说。 李金玉:「还不快去!」 说完他看谢礼的目光也好奇起来:「先生啊,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谢礼:「怎么会这么问?」 李金玉一脸惊讶:「这两天这些个富商闹的事情那是人尽皆知啊!你们都不知道吗?」 沈益箴凑了过来:「什么事情啊?」 「就上平谷山那事啊!」李金玉说,「怀仙镇就那么大一块地,发生点芝麻绿豆大小的事情马上就能知道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们竟然没听说!我听说呀,这几个富商得了一块藏宝图,那图上画的地方就是平谷山上那荒废多年的城隍庙!于是他们一群人就上山寻宝去了!」 「本来我也挺想去凑这热闹的!可惜身体不好就没去。」李金玉看着谢礼,「可我听说他们一群人上了山之后一无所获,城隍庙都翻了个底朝天,愣是啥也没找到,所以先生啊,他们现在一群人来找你,莫不是你也知道什么消息?」 「那倒没有。」谢礼想了下,「他们找我,大概是想我帮他们……延年益寿。」 沈小少爷「哈?」一声:「你一个画画的,还懂这个?」 「画画?」李金玉语带惊喜,「从见先生开始,先生就背了一幅画,这画不会就是藏宝图吧?」 谢礼把背上的画取了下来:「你看看就知道了。」 李金玉打开画囊,徐徐把画展开,一看画中之人马上道:「是她!」 谢礼「嗯?」了一声。 「李公子认识画中之人?」 李金玉把画又卷了起来,「哎」了一声。 「认识啊,怎么不认识,这女子是十莺首的琵琶手,不久前还到我家中来弹过琵琶呢!听说那日死在平谷山上了,我还难过了一阵。」 李金玉把画塞进画囊时,突然停了下来:「不对呀。这画的装裱……」 「怎么?有什么特殊之处么?」谢礼问。 「这装裱有点眼熟啊……不过想不起来,待会管家带那楚老爷回来时候倒是能问问。」 怀仙镇虽然不大,可来来去去要把人请回来,怎么也得小半个时辰。 李家也是镇上的大户,宅子占地并不小,相反,正因为镇上土地比府城便宜得多,他们这宅子虽然装饰上略微落了下风,可占地面积上却绝不含煳。 几人边走边聊天,等到主厅时候,管家已经带着那楚老爷到了。 这楚老爷姓氏文文静静,长得却颇为勐壮,一张脸上大半脸都是鬍子,一样看上去不像什么生意人,倒像是哪里来的草莽。 分明他是被请来的,可和主厅几个人一起,倒像是厅里的人都是被他掳来的才是。 好在李家和楚老爷有几分交情,楚老爷大老晚被请来也没见怪。 沈益箴主动朝楚老爷打了招唿:「楚叔,今天请您过来主要就是想问问您,有关您送我那玉佩……」 第35页 那楚老爷本还有几分笑意的脸马上龟裂,略有些僵硬地说:「那、那玉佩怎么了?」 沈益箴还没接话,谢礼便主动道:「那玉佩是假的。」 「假的?!」楚老爷惊唿出口,「那怎么可能!」 李金玉也配合道:「您进来的时候应该也见了门口的以王、周为首那些富商了,他们都是来找谢先生的,就因为这谢先生一眼就能识金断玉。这谢先生说玉是假的,那必然做不了假。」 沈益箴也说:「是啊!楚叔,我知道您肯定不会故意送个假的给我,所以才想请问您,这玉您是从哪里买的?是不是被人给骗了?」 「哎哟!」楚老爷说,「这事情办的!益箴呀,这事情楚叔可得给你解释清楚,这东西名义上虽然是楚叔送你的,可实际上,它是钱管家让我替他送的呀!」 「钱管家?」沈益箴反问。 「对啊!就是你们沈府的钱管家!我那时候还纳了闷了,问老钱他怎么不自己送,他说什么他一个沈府的家僕给自家主人送礼物多奇怪,这才让我帮他送来着。我想着反正就顺手送个东西,就没拒绝。」 沈小少爷跳了起来,指着沈益箴说:「还敢说钱管家无辜?!分明就是他伙同山贼强盗抢了我玉佩,又不敢把东西光明正大拿出来,这才请人假装送给你!不然怎么解释这件事!」 沈益箴一时答不上来。 楚老爷:「什么山贼?你们在说什么?」 李金玉连忙出来打圆场:「没、没什么!感谢楚老爷这么晚还抽出时间到府上来,管家,待会送楚老爷回去时候,把我爹送来的府城特产给楚老爷带些。「 楚老爷后知后觉明白这是摊上事了,也不再多待,马上找藉口离开了,要走之前,他想着老钱不地道,这样坑害他,他突然又折返回来,说:「对了沈小少爷,有件事我可得提醒你一句。」 「楚叔,您说。」 楚老爷:「这事本来我不该说的,可听你们刚才说的,我突然想起件事。前几天,那钱管家到过我那当铺,死当了些东西换成了银两,我问他,他也只随口说要买田铺什么的,具体的我就不清楚了。」 沈老爷离开后。 李金玉看着沈益箴,尴尬地说:「这里面好像真有问题啊……」 沈益箴眉头紧锁,面向沈小少爷:「此事我确实不知。但管家一直以来待我极好,我实在不可能只信你的一面之词。」 「什么一面之词!你就是当少爷当久了不想承认!」沈小少爷说,「你要是不信,我们现在就去沈家,找那钱管家当面对峙!你敢不敢?」 李金玉看了看天色。 「不然明天再去吧?今天都这么晚了,先休息休息吧。」 沈益箴正要点头。 「不行!万一这……」沈小少爷看着沈益箴红得肿了起来的脸,又想起对方从开始到现在都挺和善的态度,「假货」两个字突然就说不出口了,但他仍坚持说,「万一他回去和那钱管家通风报信,两人先串了口供怎么办!必须现在去!」 「这……」李金玉有些犹豫,看向了谢礼。 谢礼看了眼虚空中的倒计时,说:「那一起往沈府去看看吧。」 # 李家与沈家本就只隔了一个纵列的街道,距离很近,李金玉就没让人套马车,四人是走着去的,只是李金玉和谢礼身体都不好,两人都披上了狐裘保暖。 还未到沈府,他们就遇上前来接沈益箴的沈府人。 李金玉笑着给谢礼解释:「这钱管家一直以来对益箴都照顾有加,事事为他妥帖着,益箴回家晚了些,钱管家也总会派人来接应,就是自家爹娘照应孩子,也照应不得这么周全。」 沈益箴也略有几分尴尬,他到底年纪不算小了,可一直以来钱管家都把他当孩子。 沈小少爷鼓了鼓腮,别扭地说:「你能不能别益箴、益箴叫他!他又不是沈益箴,我才是!」 「额……」李金玉咳嗽了几声,「那该怎么称唿你们俩?」 沈小少爷看了一眼沈益箴,「哼」了一声,扭头不说话了。 几人很快到了沈府大门。 沈小少爷看着这大门就来气,他忘不了那天就在这门口,那去年还在府城沈家见过他的钱管家亲口说的那句:」这哪里来的骗子!我不认识他!小少爷在府城待得好好的,怎么会到这来,定是骗子!把他赶出怀仙镇,别让益箴少爷看见!」 然后就来了两个家丁架着他往外走,直把他丢出了怀仙镇。 那管家大概是良心不安,让家丁给他扔了几个包子和馒头。 谢礼走过来拍了拍他肩膀:「走吧,进去看看。」 沈小少爷闷闷地「嗯」了一声。 方才进府门,一道亲切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少爷哟!您可回来了!」 一身布衣的中年人小跑着出来,上上下下仔细看了好几眼沈益箴,确认他没什么事情才松了口气,笑着往李金玉几人看来。 他的目光在接触到沈小少爷那时,突然瞳孔一缩,勐地回头看沈益箴。 沈益箴依旧如往日一样,还乖巧地笑着。 他才松了一口气朝李金玉打过招唿后,指着谢礼和沈小少爷问:「这两位是?」 李金玉正要说话,沈益箴便说:「他们是我新交的朋友。」 第36页 钱管家点点头,声音紧巴巴地说:「天这么晚了,大家应该也累了,我这就去给少爷的朋友安排住处。」 「管家,先等等。我这两位朋友有事情想要问你。」 「问我?」钱管家似乎有几分疑惑,但很快又说,「行,少爷您先去换身暖和的衣裳,我先带他们去看看房间,他们想问什么都行。」 「可是……」 沈益箴还要说,钱管家已经打断他道:「您要是不放心,让李少爷陪我们走一趟。」 李金玉点点头。 目送沈益箴去换衣服了,钱管家才对几人说:「几位请跟我来。」 沈小少爷忍了这么久,终于趁着人少问了出来:「钱管家!你明明知道我才是沈益箴!为什么不承认?」 钱管家面不改色:「您在说什么胡话?益箴少爷就是沈益箴。」 沈小少爷摘下了腰上的玉佩:「那这个呢?这个东西你怎么来的?」 「你、这……」钱管家深深看了沈小少爷一眼,收回目光,「我从一个商人那买回来,又请楚老爷替我送给益箴少爷的。」 沈小少爷盯着钱管家的眼睛:「你撒谎!这明明是大哥给我的信物!大哥还给你写了信的!」 「棠少爷确实给我写了信,可信里说的与此事无关。」钱管家笑了一声,「好了,各位少爷,住的地方到了,我先去伺候益箴少爷,一会再过来。」 沈小少爷红了鼻头,沖离开的钱管家吼:「你为什么不承认我才是沈益箴!为什么!」 钱管家停下了离开的脚步,回过了头:「抱歉,我实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谢礼和李金玉看了这一场戏,心中都有各自的想法。 李金玉主动道:「虽然钱管家一直否认,可看来沈小少爷说的事情八九不离十都是真的。」 谢礼点点头:「是啊,钱管家反应不对。」 「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李金玉疑惑,「按理说做这种事情一般都是谋财……可这管家那衣服,看起来都穿好几年了,不像是喜欢奢侈的,而且看他那样子,也不像担心有人来拆穿他。奇怪,真是奇怪。」 见沈小少爷一直闷不吭声,还打了个哆嗦,谢礼便说:「外边冷,屋里有炭火,先进去吧。」 李金玉:「你们进去吧,我去益……额,我去他那边看看情况。」 谢礼带着沈小少爷进了屋子。 沈小少爷打了个喷嚏,他揉着鼻子,像斗败的公鸡耷拉着鸡冠似的,他问:「钱管家为什么不认我?」 谢礼一时没得到答案,只能回答他:「应该有他的理由。」 「我还在府城的时候,钱管家对我可好了。每年他去府城都会给我带各种小玩意,还陪着我到处捉蛐蛐、和我一起干坏事,我们一起偷偷在爹的衣服上烧洞,往大哥摺扇上画乌龟,还偷偷在丫鬟后背上贴纸条……每次他到府城来,我都特别开心!还有他夫人,他夫人总托他给我带各种点心!那点心可好吃了!比我在府城吃到的都好吃,大哥说我娘也最喜欢钱管家夫人做的点心……」沈小少爷愈发委屈,「他明明认识我的,可他为什么不认我?」 「你刚才说钱管家的夫人?」 「嗯,他夫人胖胖的,特别和蔼,而且她可喜欢我了。」沈小少爷说。 谢礼:「你见过钱夫人?」 「见过啊」沈小少爷点点头,「本来那时候你让我想证据,没看见玉佩时候,我就是想说钱夫人的。可是现在……」 谢礼说:「现在也不晚。」 两人叫来了外边的僕人,请他们去请钱管家的夫人。 可沈小少爷却越发低落、不见高兴,看起来病恹恹的:「爹死了,家里只有我和大哥,大哥给管家写了信,又让我回祖宅来,可我回到祖宅,管家却不认我,大哥还说三年都不许我回府城。你说……会不会是我大哥……」 话才出口他马上又否认了:「怎么会呢!大哥最疼我了!这不可能啊!」 可随着这句话一起落下的,是吧嗒吧嗒的眼泪。 他突然搂住谢礼的脖颈,呜呜地哭了起来。 谢礼轻轻回抱他:「等钱夫人来了,一切就清楚了。」 就在这时候,他们听见了外边传来的脚步声。 沈小少爷三两下在衣服上把鼻涕眼泪都抹了干净,又拍了拍脸,让自己装出一副气鼓鼓的样子。 出乎意料的,来的人竟然是那钱管家。 而且只有一个钱管家。 钱管家一进屋就关上了门,拿出了一沓的地契银票:「这是沈家在怀仙镇几乎所有财产了,都可以给你们,但我有一个要求。」 谢礼看了眼双眼还晶莹地像水里滚过的沈小少爷,又问钱管家:「什么要求?」 钱管家把东西塞到了沈小少爷手里,又拍了拍他的手。 「离开怀仙镇,从此以后不要再说自己是沈益箴。」 沈小少爷把东西一扬,全抛在了地上:「为什么?」 「对不起,我不能说。」 钱管家垂下眼睛,不再看沈小少爷,他捡起地上的银票地契,又将之塞给沈小少爷,苦口婆心地说,「孩子,我都是为你好啊!」 沈小少爷没忍住,问:「是不是我大哥让你这么做的!」 钱管家勐然一怔,霍地抬头看向沈小少爷! 第37页 第19章 城隍的请求(13) 随即就是一声斥骂:「放肆!你怎能冤枉棠少爷!」 「我冤枉他?!」沈小少爷直勾勾盯着钱管家,「如果不是大哥让你这样做,你区区一个管家,为什么敢不承认我的身份?」 钱管家一下子哽住了。 他脸色煞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好一会后才坚定地说:「我这么做和大少爷没有关系。」 他看了几眼沈小少爷,才略有几分愧疚地说:「这事是我对不起你,其他的……我不能告诉你,你拿着银票和地契,离开怀仙镇吧。」 「和大哥没关系?」沈小少爷都快气笑了,他挣开钱管家的手,「谁稀罕这些破钱破地契!这件事情不搞清楚,谁也别想让我离开!」 「你!」钱管家一口气堵在了胸口,愤愤的想说些什么,最后认命似的,「算了,不离开就不离开。但有些事情必须讲清楚,益箴少爷就是沈益箴,不管你说什么做什么,这都是不可改变的事实。」 沈小少爷还要再说,谢礼却拉住他,对管家说:「天色晚了,让管家也早点去休息吧。」 钱管家点点头,勾下身把地上的地契银票一一捡起来放在了桌上,临要走又看了眼沈小少爷,似乎想对他说什么,最后却无奈看向谢礼,诚恳地请求他:「先生……帮我劝劝他吧。」 谢礼点头答应。 钱管家重重嘆了口气,转身背对他们,一瞬间像老了几十岁似的,连腰都佝偻了。 # 钱管家离开不久后,沈府的僕人便来告知,说钱夫人回老家探亲去了,要明天才回来。 「这肯定是钱管家的手笔,他知道我来怀仙镇,故意将钱夫人支开了!但他要做什么?」沈小少爷疑惑,他看了眼被放在桌上的银票地契,「我原以为他要谋夺我沈家的家产,可看他的样子也不是图钱啊。那不就只有听大哥的命令了么?可他又说不关大哥的事情……谢先生,你说钱管家是不是在骗我啊?」 谢礼:「你的意思是?」 沈小少爷拿起那一沓银票地契,快速翻看了一下,他觉得更奇怪了。 「这钱虽不算多,但也绝对不少了,要是没有大哥首肯,钱管家拿不到这么多地契……」他把东西又放回桌上,「他们到底瞒着我在做什么?」 谢礼想了想,回答他:「兴许他们在做的不是同一件事情。」 「不是同一件事?」沈小少爷又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我不明白。」 「按你的说法,你大哥所有行为都只是想让你回怀仙镇老宅,甚至在管家认识你的前提下,还特意给了你证明身份的物件。可管家的行为却与之相反,他千方百计阻止你到怀仙镇来,在你到来之后甚至不愿承认你的身份,更拿出所有财产,只想让你『放弃』沈益箴这个身份。」谢礼说,「所以至少可以肯定,他们目的不一致,不是合作关系。」 沈小少爷吸了吸快流出来的鼻涕:「你说得有道理!这么说不承认我身份的事情,还真的是管家自作主张了,可他既不求财,又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也是我疑惑的地方。」谢礼看了一眼沈小少爷,「今夜早点休息吧,你受凉了,我去找人给你煮碗姜汤。」 # 这註定是个难以安眠的夜晚。 对玩家来说,他们各自看着眼前的倒计时,进入一种坐立不安的焦虑、惊恐中,尤其生命少于三天的,更像被下了死刑似的,离疯癫只差一步了。 而对怀仙镇的镇民来说,相似的恐慌侵袭了他们—— 这只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傍晚黄昏。 镇上竟突然死了七个人! 死者有老有小,年轻的仅是弱冠之年,年长的餐馆掌柜也不过不惑之际。 这些人平日可都是安稳生活的普通人,也从没听说过有什么病痛,更不是那些个死了之后会让人拍手称快的! 一个两个人突然死了可能还能说句正常,毕竟人都是要死的。 可一下子死七个! 还都是差不多同一时间死的! 这不仅离奇!甚至可怕呀! 这根本不是一件正常会发生的事情! 「这肯定是有鬼怪闹事!」 一豆烛火中,老妇人手里忙活着针线,说。 「鬼怪?!哎哟喂!我的老娘,你可别乱说话!」 老妇人咬断手里的线:「这哪里是乱说话,不是鬼怪能让这么多人一起死了?又不是下毒,人哪有这么大能耐哟!」 旁边在推刨花的老头也忍不住插了一句:「要我说,这是镇上那些不务正业的二代惹出来的祸事!早说了城隍不能打扰,他们还偏偏上山扰城隍爷的清净,这可不,降下灾祸了吧!不然死的怎么都是镇上的人,村里可没听有谁死了。」 屋里几人面面相觑,突然感觉他们可能接触到了真相! 「你说得有道理呀!」老妇人一拍脑袋,「这些个天杀的富贵人哟!这不是把我们往死里推嘛!」 那中年儿子也嘶了一声,试探地问:「爹、娘,不然明天咱们上那庙里拜拜去?」 老头子还有些迟疑:「这、城隍爷不想让人打扰啊,咱们去了,不会也被城隍爷当成同伙了吧?」 「爹,城隍可是神,哪里会这么煳涂!」 老妇人觉得有道理:「这样吧,我们别上山,就去山底下拜拜,顺便上点香火?」 第38页 「唉,也只能这样了。」老头子接话。 相似的对话发生在怀仙镇千家万户之中,无一例外的,他们都知道这事不正常、有鬼。 既有鬼,那肯定得找能降鬼的。 他们怀仙镇,就这么一座庙——城隍庙。 # 第二日,怀仙镇的人普遍起了个大早,个个天还没亮就出门了。 实在是——他们一个个都睡不着啊。 昨天黄昏时候莫名其妙死了七个人就够吓人的了,夜里他们想着明天拜城隍就没事了,心里这才踏实些迷迷煳煳睡了过去,可半梦半醒间又听见有人敲锣! 大半夜的!这是又死了一个啊! 这谁还有胆子睡,可不就一个个地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等天亮么! 眼瞅着天要亮了,那还不得一窝蜂地穿衣起来带上香烛纸钱往城隍庙去。 富裕些的全往那香烛铺去了,恨不得一个人搬空铺里的蜡烛纸钱,从城隍那买命呢! 今早的怀仙镇,无比地热闹。 # 而谢礼,也遇到了一点点意料之外的麻烦。 天光熹微时他就醒了,醒来后便请沈府的僕人去请钱夫人。 可他回来后却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 躺在床上的沈小少爷一动不动,一点动静也没有。 这样的情况并不正常。 他上前就发现,沈小少爷面色红润、胸膛在微微起伏——还好,不是最糟的情况。 他又碰了碰沈小少爷的额头,不烫也不凉,没有发烧。 他试着唿唤对方,可无论他怎么叫,沈小少爷都一无所知地静静躺在那里,一点反应也没。 事情不对。 谢礼连忙让人去请大夫,又让人去请钱管家和沈益箴。 一会后,三人都过来了。 沈益箴满脸担心,一直在催促下人,询问大夫什么时候才会到。 钱管家攥着手在床前走来走去,一直嘀咕着「这到底是怎么了」一类的话。 倒是李金玉看了几眼沈小少爷后反而来到谢礼面前,小声说:「谢先生,你说会不会是鬼神作怪?」 谢礼问他:「鬼神?」 李金玉回头看了一眼担忧的钱管家,凑得离谢礼更近了些:「你还不知道吧?昨天镇上突然死了七个、哦不,加上昨天夜里,一共是八个人!大家都说这是撞鬼了!今天一大早镇上不少人都往平谷山去了,好像是去求城隍来降鬼!」 「城隍?」谢礼忍不住问。 「是啊!我们怀仙镇可就这一个神啊,不求城隍,还能求谁去啊。」李金玉声音压得更低了,「不过啊,我寻思这事应该没什么用,这城隍庙都荒废多少年了,就算有城隍,城隍估计都搬家了,现在才去求怎么可能有用!要我说啊,真要害怕,倒不如离开怀仙镇一阵子,到外面去躲躲!等没事了再回来。」 「昨晚我就派人给府城的我爹送信了,应该晚上就能有消息。谢先生啊!不然到时候你和我一起走吧?还有这沈小少爷,看他这情况也颇有几分古怪,他大哥不也在府城嘛,到时候带着他一起去,府城的大夫总比怀仙镇好吧,兴许到了那还能有救!」 要不是谢礼知道这不是游戏,他都要怀疑这是不是推动剧情的npc了。 离开怀仙镇?这会是关键吗? 身份卡中未标註沈家人,也不是怀仙镇人的那三十余人,到底是什么人,和这件事又有什么关系? 谢礼还在思考着,李金玉也没有催促他。 沈益箴见他二人似乎在讨论,便走过来问:「你们在说什么?」 李金玉便把方才的话又给他说了一遍。 沈益箴若有所思:「你说的也有道理。只是……」 他担心地看了一眼床上的沈小少爷,「他这个样子能挪动吗?在路上会不会有危险?」 李金玉面有隐忧:「这也是个问题啊。」 「大夫来啦!大夫来啦!」 屋外传来僕人的叫喊声。 几人连忙把大夫引进门。 老大夫擦了擦汗便赶紧给沈小少爷把脉,搭了一会脉便面色古怪地去翻沈小少爷的眼皮,看过眼睛,又掀开被子撩起衣服查看。 看完后打开随身药箱拿出银针给沈小少爷扎了起来,可一针针下去,床上的人却依旧一点反应没有,大夫扎针的手都下不去了。 「他的情况有些古怪,脉象微弱似老者,却又面色红润、气血充盈,四肢无明显病变,全身也无伤口,无中毒迹象,可偏偏又昏迷不醒……奇怪、真奇怪啊。」 老大夫又看了眼沈小少爷,似乎是不信邪一样,他又给他搭了搭脉,意外发现—— 「他的脉搏还在减弱,就像身体里的血气在被掠夺一样,可这公子分明面色红润」老大夫说,「这情况……已不符合常识了,就和昨天,咳。」 老大夫没有再往下说,只对钱管家和沈益箴说:「沈少爷、钱管家,这位小公子的病老朽实在无能为力,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 钱管家拉住了老大夫,「大夫,您是说,他、他的病和昨天死掉那些人一样?」 「这我不敢说,但他这病之古怪不输给昨天死掉那几人,无缘无故的,人就没了。」老大夫停住脚步,「只是不知为什么,昨天那些人都死了,可这小公子却没有。看他这情况,也撑不了几天,你们还是快找找别的法子吧。」 第39页 谢礼问:「他还能撑多久?」 「短则三天,长则五天。」大夫说。 三天? 这个时间…… 大夫才刚走没多久,外边便传来一道女声:「小少爷啊!小少爷!」 李金玉听见这声音,马上皱了眉头看向沈益箴。 却见沈益箴同样面色有几分古怪,也往他看了过来。 这来人当然是钱夫人。 可是—— 根据李金玉几年来的经验,钱夫人从来不叫沈益箴小少爷,而是和钱管家一样,称唿益箴少爷。 所以沈小少爷才是真正的沈益箴? 那沈益箴又是谁?表少爷? 那钱夫人有几分圆润,手里还挎着个篮子,一路可能来得急,气喘吁吁的,一进门立马就问:「我怎么会看见陈大夫?!小少爷这是病了?」 没等在场的人回话,她便见了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沈小少爷。 钱夫人迅速将篮子放在了桌上,擦掉手上和脸上的汗水,朝床边去,见沈小少爷面色红润,她才松了一口气,正要问怎么回事,又突然看向屋子里的人。 显然,这么多人在一间屋子里,却有一个人躺在床上不动,大夫还来过—— 她马上察觉不对,急忙回头低下身,小声叫道:「小少爷!小少爷!我是钱夫人啊,你快醒醒。」 钱管家拉住她:「没用的,大夫看过了。」 钱夫人急忙抓住钱管家的手:「大夫怎么说?」 钱管家抿了抿嘴,低声说:「短则三天,长则五天……」 钱夫人舒了一口气,不断拍着胸脯:「那就好那就好。」 「他就死了。」 钱夫人瞪大了双眼:「你、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钱管家神情略有几分麻木:「他没救了。」 「怎么可能?!我上次见他他还好好的!」钱夫人尖叫出来,「而且、而且你看他面色红润,分明只是睡着了!怎么可能会没救!」 钱夫人虽然才回来,却也听说昨天莫名其妙死人的事情了。 她一下子恐慌起来:「他、他不是一直好好待在府城当他的小少爷吗?怎么突然到怀仙镇来了?是不是他身份被人知道了?」 钱管家双眼一缩,连忙捂住钱夫人的嘴:「别胡说八道让人笑话。」 钱夫人嘶吼道:「他都快死了我会胡说八道嘛!如果不是他的身份被知道了!棠少爷那么宽厚的人会让他到镇上来吗?!还是说因为他病了没救了,棠少爷派人把他送了回来?」 李金玉这个人可说是冷心冷清。 不被他放心上的人死不死他根本不在乎,但听小道消息他就有兴趣了。 他非常不识时务地在这时候问:「什么身份啊?钱夫人,你要是告诉我,我可以求求我爹,让他给这个小少爷找找大夫,再不济找几个大师也行,论人脉,我们李家不比沈家差到哪去。」 钱管家一边捂住钱夫人的嘴,一边拥着她往外走:「李少爷,没什么事情的,我夫人就是一时受惊才胡言乱语,我这就带她下去。」 沈益箴也说:「管家,就让钱夫人说吧,这位小少爷都这样了,我也想知道这件事情的真相。」 钱管家嘆了口气,这才松开被钱夫人咬得满口是血的手。 钱夫人挣脱开来,指着钱管家的鼻头骂:「钱庚!你到底还是不是人!你不救自己的儿子,还不让我救!我怎么会嫁了你这样一个没用的废物!」 在场的诸位:??? 儿、儿子? 第20章 城隍的请求(14) 「我去!」 冥府中,旁观的鬼众中突然传出一声惊叫。 戴眼镜的女鬼正全神贯注在看谢礼的直播间,勐然听见声音,忍不住道:「这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不是,不是说那谢礼,你们看这。」 小屋的墙壁就那么大一块,一开始时候,分给所有拥有直播权限的人的「显示屏」大小都是一样的,位置随机,随着直播推进,每个直播间人气值的变化,显示屏的大小和位置也会一同变化。 直播间人气值越高,就会去往越中间的位置,同样的,显示屏也会逐渐变大。 而现在显而易见,《城隍的请求》这个游戏中,谢礼一人独占鰲头,他的直播间位于小屋墙壁正中最显眼的位置,显示屏更是剩余众人加起来的总和。 其余直播还在播的人,只拥有拱卫中央的小屏幕。 惊叫那鬼往那一站,就能把挡住几个无人观看的直播间。他挪了身子,把被他挡住的那几块小小的屏幕露了出来。 待一看清,所有人都发出了同样的惊叫。 「卧槽!」 「这……」 「发生了什么?」 只见左下角那只有14寸显示屏大小的两个几乎靠在一起的直播屏幕中,都发生让人意料之外的事情。 其中一个是张家钱庄的掌柜的直播屏。 屏幕一开始时候他跟随镇民一起前往平谷山。 在山脚时候,有些镇民不愿往上停下了,而有些却不听劝阻上了山,打算亲自到城隍庙去拜拜。 张掌柜也是上山的其中之一。 却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他突然从怀里掏出匕首,接连捅伤捅死身边几人。 鬼众们看见时候。 第40页 他正平举匕首于身前不住挥舞着,防备地看着四周,眼神疯狂,嘴里还大喊大叫:「城隍!城隍你出来啊!我都杀人了!你不该出来制裁我!庇护你的子民吗?你出来!你出来啊!你到底在哪里?你为什么不出来!」 而他身旁,是惊惶失措的镇民们,他们哭喊着四散奔逃,有几个更是在逃跑时太过慌乱,直接从山上滚了下去,不知情况如何。 而被捅伤捅死那些人的亲人们从旁捡来断裂的木棍树枝,与钱庄张掌柜对峙着,并让身边还余下的亲人们去检查伤者情况。 哭声、叫声成了平谷山上的旋律,也打破了这座山近二十年的平静。 而另一个与之相邻、原本一片漆黑的直播屏中,现在突然有了光—— 这个直播屏他们倒是略有所知,这是余可的直播间。 直播间里一片漆黑正是因为,那余可还真找到机会躲进了棺材里,并且抱住了棺材里的尸体,与那抬棺人一同去往墓地。 可现在,那直播间一片清亮。 被埋入土中又重新被姜一丹带着人掘出的棺材中,尸体不翼而飞,只剩下余可一个人在里边。 姜一丹吓了一跳:「你怎么跑棺材里去了?」 余可从棺材里爬上来:「礼哥让我跟着送葬队伍一块来,我这不是不放心嘛。虽然这棺材确实是我们店里做的,不会有暗门,但我怕万一路上发生点什么事,有人趁机把尸体偷了,电视上不都是这样演的嘛,我索性就想,我和这尸体一起待着,这总不能从我眼皮子和手里把尸体从棺材里偷走了吧。所以我就……」 姜一丹懒得听他继续说:「尸体什么时候不在的?」 余可顺了顺胸脯平復想要呕吐的欲望:「这一路摇摇晃晃地险些把我搞吐了!我被摇得头晕眼花的,刚感觉这地好像不晃了,手里抓着的尸体咻一下就不见了。看来真和礼哥猜的一样,这世界是真有鬼神啊!」 姜一丹脸色难看:「你高兴个什么?!我们这三瓜俩枣想和鬼神斗,这不开玩笑嘛!就这无声无息把尸体带走的能力,要是拿来杀人,谁防备得了!也许我们都错了!这游戏重要的不是完成任务!而是活到大多数人死掉,剩下的人就能通关了。」 余可怀疑地看她,又瞅了眼自己的生命倒计时。 相比较下来,他还是觉得礼哥更靠谱一些。 「我相信礼哥让我确认一定有他的用意,现在礼哥交给我的任务完成了,我要去找他会合。」余可觉得姜一丹的神情突然间有点恐怖,他结巴了一下,「你、你呢?你有什么打算?」 姜一丹没回答他,一声不吭甩手走了。 余可耸了耸肩,对姜一丹从外地请来的几个帮手道谢,和他们一起给棺材上好钉子,重新将棺材埋了起来,这才往怀仙镇找谢礼去了。 # 而沈府中的谢礼几人,也听钱管家说起当年的事情来。 钱管家面色黯淡:「这事要从二十多年前说起了。」 「那时,老爷与夫人恩爱无比,可夫人体弱,生下大少爷后便去了。老爷不愿再娶,沈家便只大少爷一个子嗣,大少爷天资聪慧,却与夫人同样体弱多病,常年卧病在床,少有下床时候。一年之中,就没有哪一天是不喝药不扎针的,沈府众人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啊。」 「老爷更是愁白了头髮,散尽家财请遍名医给大少爷治病,大夫来了一个又一个,都没什么效果。眼看沈府偌大家业便要这样败落,大少爷劝慰老爷不必再往他身上浪费银两,让老爷续弦再生个孩子,老爷不愿答应。大少爷也从未放弃,一直劝说,许是皇天不负有心人,二十年前,老爷终于重新娶了一门夫人。」 「二夫人进门后,日日烧香拜佛,祈求上苍垂怜,恩赐一个孩子,终于,十八年前,二夫人真的有了。」 「只是二夫人自从有孕以来身体便不大舒服,直至有孕八个月时,才终于好了些,她便说要亲自往镇外的城隍庙去还愿。」 「那时老爷有事离家,大少爷又病倒在床,无人可陪同夫人前往,可夫人执意要往庙里去,大少爷与我劝阻无果,无奈下,大少爷派了守卫和丫鬟贴身保护夫人,以保夫人安危。」 「我与夫人上山拜谢过城隍,临要下山之际,天色乍变,下起了暴雨。」 「那雨太大了,我这一生从未见过那么大的雨、电闪雷鸣,风雨交加,风捲起了几人合抱的大树,雨水和洪水似的,将路旁的灌木花草连根冲下山崖——」 谢礼打断了他:「那城隍庙呢?城隍庙在那场风雨中没有损伤吗?」 钱管家顿了顿,从回忆中拔出神来:「没有、当时所有人都看着滚滚下去的山石草木,看着突然断裂的山脉,那场景实在恐怖、可怕,只觉得整个世界都摇摇欲坠,让人只想跪倒在地上祈求老天垂怜,我们、我们没注意城隍庙……」 谢礼道了句歉:「抱歉,请继续说吧。」 「我们被吓到了,只好冒雨返回城隍庙,夫人年纪大了、又有孕在身,她受了惊吓后我们不敢让她颠簸冒险,只能暂时借住城隍庙。」 「只是城隍庙歷来无人居住,山中并无余粮,下山的路也断了,我们被困在山上。雨一直下个不停,无奈之下,我只能派家中僕人们下山求救,可求救的人去了一批又一批都毫无音信,眼见最后山上只剩五人,我便请丫鬟和两个守卫照看好老夫人,下山求救了。」 第41页 「兴许我足够幸运,下山时雨已经停了,一切又风平浪静。我回到府中,正赶上老爷回来,可老爷因诸事操劳身体本就不好,此次因担忧家中,旅途劳顿后更是病倒了。我向老爷报告消息后,便带着人重新回到山上,途中又有一次山路崩塌,我和众人分散开来,先上了山。」 钱管家抹了一把泪:「可我回去得太晚了,我到的时候,老夫人已经去了,现场只剩下一个丫鬟。」 李金玉突然插了一句:「钱管家,你留下这丫鬟不会是你们那大少爷让人带上山去的吧?」 钱管家虽然疑惑为何会有此一问,还是回答道:「留下的守卫和丫鬟正是大少爷让带着的,因为大少爷身体不好,出行时常需要藉助车辇,所以大少爷身边的伺候的丫鬟总是府里最细緻贴心的,守卫因为总需要在不方便行走的道路替大少爷抬车辇,所以都是身强体壮、会功夫的好手,大少爷才会让他们去保护二夫人。」 李金玉实在止不住脑洞。 他觉得这太巧合了,真不是这大少爷让人把这夫人和孩子干掉了? 毕竟……他打小就听说过沈府这个棠少爷。 对方和他一样,自小身体就不好。 可惜同人不同命,他被当了弃子留在镇上守着什么都没的破老宅,可那沈家大少爷却不一样,他那老爹为了给他治病,能举家迁移到府城去,从此改变了命运。 听说不仅病治好了,沈家的生意也是这位大少爷一手操办,硬生生将因给他治病而霍霍一空的沈家又重新救了回来,甚至发扬光大,他们李家都不得不避其锋芒。 这传说中的棠少爷,实在太完美了。 不管是为人处世,还是学识才貌都让人挑不出错处。 李金玉打小八卦听多了,还真不相信这世上会有如此完美无瑕、找不到一丝错处的人。 就比如现在,他就阴谋论地觉得对方肯定是藉机害了这二夫人。 当然,他也只是想想,没有证据。 谢礼问:「山上发生了什么事?」 钱管家还没说话,钱夫人忍不住说:「还能有什么事情!那二夫人本就年纪大了,又受了惊吓早产,两个守卫都是男的不方便在跟前,就只好在外边烧水做饭,只剩一个丫鬟在伺候。丫鬟忙着照看二夫人,一个没注意,那刚出生的孩子就被山里的野兽拖走了。那守卫追上去后被野兽咬死了,另一个到的时候,现场就只剩下一滩血迹了,那守卫自知犯了大罪,畏罪自杀了。」 「那时我正好生产,邻里叫人去请他,刚好看见他从山上抱着个血包袱下来,就把他叫了回来。」 「我命不好,生下两个儿子天生就死了一个。但还有一个活着,终究是喜事。」 「他却只当没看见,抱着那一滩血的襁褓,失魂落魄得像死了爹一样。我一问之下,才知道山上发生的事情。」 钱夫人嗤笑了一声,「你们不了解我这个相公,很多年前沈老爷救了他的命,他就发誓一辈子好好侍奉沈家,放着好好的良民不做,硬要去做沈府的家奴,他对沈老爷忠心得很吶!」 「可怜我那孩子一出生就只能当别人的奴隶了,我心疼啊。」钱夫人看了一眼钱管家,「我太了解他是什么人了,为了报沈老爷的恩情,他可以不顾其他人的死活。我很清楚,钱庚那要死要活的样子不是担心责罚,而是担忧沈老爷。」 「那沈老爷自幼操劳,大夫人去世时就大病了一场,后来更是为大少爷的病耗尽心神,身体已经不大好了,现在要是再骤然听见二夫人和小少爷去世的消息,怕是会直接去了。」 「在那个当口,我突然想到了一个主意,一个为所有人好的主意——用我的孩子去冒充小少爷,这样一来,我的孩子既摆脱了奴隶身份,钱庚也当了他一心为主的忠僕,大少爷有了弟弟也能更放心了,那沈老爷家里多了个需要他照料的,想来他更会努力让自己活下去。我以此说服了钱庚,又买通产婆隐瞒我生下双胎的事实,对外只说生下的孩子是个死胎。唯一的麻烦,只有大少爷派去那个丫鬟,庆幸的是,大少爷病倒昏迷尚未醒来,老爷也病倒了,府中全是钱庚自主。」 钱管家看了一眼钱夫人,抿了抿唇拦住了钱夫人继续往下说,他接过了话:「后来我把丫鬟发卖,此事就无人知晓了。」 「之后的事大家就都知道了,老爷带着大少爷和小少爷往府城去了,我夫人本想跟着去照料小少爷,但我决心将这件事情沉埋,所以自请留在了怀仙镇。」 沈益箴指了指自己:「既然那个小少爷死了,那我又是谁?」 钱管家朝他低头略略行了个礼,才愧疚地看着他说:「留在怀仙镇后,我心中歉疚。每年清明都会偷偷往城隍庙去祭拜被所有人遗忘的小少爷,这一祭拜,就是十年。」 「八年前,我祭拜结束下山之时,遇见了受伤昏迷的你。」 「我在你颈侧看见了那个丫鬟口中所说的胎记,认出你就是当年被所有人以为死在山上的婴儿,心神俱震间,我本想将事情告知老爷,可你醒来之后什么都不记得,甚至连话也不会说,举止间与三岁孩童无异。老爷要是见了这样的你,该有多心痛啊!」 「我谎称你是沈家的表少爷,四处延请名师来教育你,直到今年,你与知县女儿两情相悦,我便将此事书写详尽,本欲报告给老爷知晓,却未曾想信还未寄出,便收到大少爷来信,说老爷病逝,生意恐有震盪,生意场上多龃龉,唯恐他倏忽护佑不到小少爷,所以让小少爷到怀仙镇来休养一段时间,无需多久他便会让小少爷回去。小少爷骄纵惯了,他担心小少爷在老宅受苦,所以一同寄来不少的地契银票。」 第42页 沈益箴重重唿了一口气,看了看床上的沈小少爷,又看了看低头忏悔的钱管家,一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谢礼打破了即将到来的沉默,尽管心中已有猜测,他还是问:「那劫匪又是怎么回事?」 「唉。」钱管家嘆了一口气,「我这孩子已抢走了益箴少爷十多年的身份,没道理之后还要继续霸占益箴少爷的人生,我思来想去,觉得这是一个让益箴少爷恢復身份的大好机会,便请人假装劫匪抢了那孩子的所带的银两和证明身份的物件,又让人伪装成乞丐引着他往隔壁县去,我已在那里给他准备好了足够的银两钱财,能让他富裕地过一生了。之后只要给大少爷汇报清楚情况,他们的身份就能换回来……」 钱管家停了下来,他歉疚地看了看床上的沈小少爷:「我和夫人去府城看过他,作为沈小少爷的他活得很开心,所以我有一点点私心,我希望他一直觉得他就是沈小少爷,哪怕回不了沈家,他也会一直认为自己是沈府那个小少爷。」 「哪知他耻于与乞丐为伍,摆脱他们,自己来到了怀仙镇。」钱管家愈发自责地看着沈益箴,「我想不出别的法子,也不能再不让益箴少爷回归沈家,所以只能不认他,可是最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是老奴对不起沈家啊!」 李金玉听完只觉无语。 但显然,这里根本不需要他表态。 谢礼当然也没什么插入别人家事情的资格,所以他只问了自己关心的问题:「钱管家还记得那丫鬟发卖到哪里吗?有没有离开怀仙镇?」 钱管家点点头:「没有,那丫鬟本是伺候大少爷的,说是发卖,其实就是找个人嫁了,她嫁的人是也大少爷亲自挑的,是怀仙镇宁水村一个姓杨的读书人,那读书人也争气,结婚没两年便考上了秀才,现在就在李府对门的学馆里当夫子呢。」 也是怀仙镇的人。 谢礼有一丝疑惑,到底是哪里还有疏漏呢? 李金玉藉口说要回家写信给他爹,请他去请大夫,要告辞离开,问谢礼要不要一起走。 谢礼点点头,也说要告辞了。 钱管家叫住他们:「南巷的吴接生婆、陈家医馆的前陈老大夫都能证明当年我夫人怀的是双胎。只是那老大夫已经去世,要问这件事,只能问现在的陈老大夫了。」 「谢谢。」谢礼道过谢转身要走时,突然往沉默不知在想什么的沈益箴看了一眼。 他想了想,说:「这件事情也许不该仅仅由你们来解决,或许你们可以修书一封给还在府城的沈大少爷,把现在的情况说清楚,请他来决定。」 沈益箴满脸感激。 谢礼回他一礼后离开了沈家。 他与李金玉分头行动,一人去找那产婆,一人去了医馆。 钱管家说的前陈老大夫正是柳岁寒现在那具身躯的爷爷,而所谓的陈老大夫,指的就是那个给王少爷看过病的陈大夫,柳岁寒「他爹」。 询问这件事没什么困难,那陈老大夫三言两语就说清楚了:「当年我爹明明诊出钱夫人怀的是双胎,最后却听说钱夫人只生了一个,还是死胎。我爹一直觉得自己诊错了脉,临死前还念念不忘此事。」 # 两人最后在杨夫子家门口汇合,由李家的僕人敲了门。 开门的是很温婉的妇女,她揽着一个小女娃来开门,小女孩稚声稚气地问他们:「你们找谁呀?」 僕人问:「请问这里是杨正然杨夫子的家吗?」 那很温婉的妇女点了点头。 小女孩脆生生地回答:「是,那是我爹,你们找他什么事?」 谢礼朝那妇女看了一眼,又在她嘴巴上略略停顿了一下,说:「打扰了,能请我们进去说吗?」 小女孩迟疑了。 她仰起头,巴巴看了眼一直温婉笑着的妇女,见女子点头,她才高兴地对几人说:「那你们进来吧。」 进屋后,小女孩便给他们抱来几个凳子,说:「爹爹还没回来,你们有什么事情可以和我娘亲说。」 「娘亲?」李金玉指了指那妇女,「她是你娘亲?」 小女孩点点头。 李金玉看向那妇女,也不寒暄,直接道:「那你应该就是曾经沈府的丫鬟玉兰了?」 那妇女怔了一下,笑容略敛,点了点头。 李金玉见她模样不由皱眉:「你不会说话?」 玉兰点点头。 李金玉一挑眉:「一直不会说话?」 玉兰略低了低头,笑容完全收起,很快又抬头摇了摇。 李金玉觉得自己似乎接触到了真相,他问:「离开沈家时候不会说话的?」 女子点头。 「有人给你下了药?」 那头又点了点。 李金玉深吸了一口气。 刚才那有关沈家大少爷的猜想又冒了出来,他试探地问:「是沈家大少爷沈逸棠下的药?」 玉兰看了一眼两人,微微笑着,缓缓点头。 第21章 城隍的请求(15) 李金玉倒吸一口凉气,又强调了一遍:「确定是沈逸棠?」 玉兰肯定地点了点头。 「不可能吧?」李金玉觉得沈逸棠能维持名声那么多年,就算他人真不怎样,也不该这么轻易就让他找到破绽。 要真这么简单,那岂不是和沈逸棠合作过的人都是傻子了,毕竟他也不算太聪明。 第43页 玉兰又看了他们一眼,眼中有惊惶闪过,她又连连摆手,脸色很着急,她站起身来,比划着名似乎想让李金玉跟她一起进屋里去。 去端水回来的小女孩看见母亲样子,连忙说:「娘亲。你等等!」说着哒哒哒跑进屋里,很快拿了笔墨纸砚出来,递给了玉兰。 玉兰这才笑了,揉了揉小女孩的脑袋。 小女孩乖巧地在一旁研墨,玉兰将纸铺在桌上,提笔写:「不是大少爷让你们来的吗?」 李金玉和谢礼对视了一眼,回:「不是。这有什么区别?」 玉兰:「毒哑我确实是大少爷的主意,但那是为了让我活下来。」 谢礼两人依旧疑惑。 玉兰见他二人面色,洋洋洒洒写了几张纸,终于把事情解释清楚了。 据玉兰所说,当年大少爷安排她和两个守卫一起照看夫人,她在那场风雨和山体滑坡中也受到了惊吓,后又无意间造成小少爷丢失,二夫人丧命,守卫之一为寻找小少爷丢了性命,另一个守卫因为看见小少爷葬身虎口而畏罪自杀。 「我那时惊吓过度、又担心被惩戒,脑子里乱成了一团,不仅记忆混乱,话也说不清楚。只记得大少爷来找我,询问我发生什么事,我记不清告诉大少爷了什么,只知道大少爷说府里有人想要我的命,想活命就得装疯卖傻吃下哑药,我答应后,大少爷给我送了哑药。不久之后。我便被送出府中,嫁给了正然。」 李金玉看完玉兰写的,更疑惑了:「除了玉兰哑巴了这点,其他地方和管家说的差不多啊,难不成这件事真这么简单?可如果害了二夫人的真不是沈逸棠,他又和这件事没什么关系,为什么要突然冒出来毒哑玉兰救她的命,真只是因为他是个君子?可如果不是他,那要害玉兰的会是谁?管家夫妻俩?」 谢礼问:「玉兰姑娘,为何方才你问是不是沈大少爷让我们来的?是和不是有什么差别吗?」 玉兰摇了摇头。 「当年大少爷只说,日后若有人来询问是否是他将我毒哑,我只管说是,不用否认」她重新蘸了墨,「大少爷是难得的好人,我担心你们误会他,才问了那个问题。」 两人向玉兰道过谢,临时要离开时,谢礼突然道:「玉兰姑娘,我能私下再问你一个问题吗?」 玉兰愣了愣,点头答应了。 # 离开杨夫子家之后。 李金玉朝谢礼问:「谢先生,你偷偷问玉兰什么问题啊?」 谢礼难得的笑着回答:「秘密。」 李金玉笑了笑也不追问,只说了他自己的想法:「这事一定有问题!沈逸棠如果真的害了人,不会这么坦诚地让被害者告诉我们真相。可我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将玉兰毒哑呢?总不能是管家夫妻俩说了假话,说好的发卖其实是要害人性命,然后事情被沈逸棠知道了,他就插了一手,只将玉兰毒哑,保住了她的性命。嘿!别说,我这猜想还真有道理!」 谢礼也在思索问题。 事情进入了死胡同,除非那沈大少爷来了,否则无法解释清楚。沈家那边不管有没有他的「建议」,都会派人寻找沈逸棠过来。 根据李金玉说的,两地的距离来回需要大概二十四个小时,即便沈逸棠接到信就来了,至少也要明天一早才能来到怀仙镇。 中间的时间,他还能做什么?获得什么有用的信息呢? 那三十余人到底是什么人?他究竟漏了什么信息? 城隍庙、沈老爷(?去世)、钱管家、钱夫人、沈益箴(?失忆)、沈小少爷(昏迷不醒)、守卫(死于虎口)、守卫(畏罪自杀)、丫鬟玉兰(被毒哑)、沈逸棠(???)、二夫人(?去世)…… 还有疑问的只剩下沈老爷、沈益箴、沈逸棠和二夫人。 沈逸棠无意外很快会到怀仙镇来…… 二夫人! 他快速回忆所有对话中有关二夫人的只言片语——「我娘生下我没多久就去世了,我们和娘的亲戚从来不联繫,又怎么会有无人照料的表少爷」、「二夫人进门后,日日烧香……恩赐一个孩子……要亲自到城外城隍庙去还愿」、「夫人执意要去庙里」、「夫人年纪大了、又有孕在身……借住城隍庙」、「那二夫人本就年纪大了,又受了惊吓早产」 谢礼眼前一亮。 他好像知道该从哪里入手了。 为什么娶二夫人是沈家全家都高兴的喜事,他们却从不和二夫人的亲戚联繫? 孩子如此来之不易,那夫人都等了八个月了,为何不等孩子出生再去还愿? 城隍庙曾经香火旺盛,可为什么众人言语间,那天似乎只有沈家这一行人留在了城隍庙? 就在这时,突然不知道哪里冲出来一个人慌里慌张地撞上了谢礼。 谢礼只觉脑袋一晕,险些昏过去。 还好旁边的李金玉眼疾手快急忙搀住了他:「谢先生没事吧?」 谢礼扶着头,轻声说:「没事。」 李家的僕人们将撞过来那人抓住,架了过来。 李金玉怒斥:「你长没长眼睛啊?这么急忙忙的,赶着投胎呢?」 那人看见李金玉这和他名字非常般配的金闪闪的衣服,马上认出了他是谁:「是李少爷啊!我这赶着逃命呢!您呀也快些回家里去吧,把门给关好咯,这怀仙镇怕是要大乱了!」 第44页 「你说明白些,这到底是怎么了。」李金玉收起了嬉皮笑脸,问。 那中年人两腿战战,抖着手用袖子擦掉了额头上的汗水:「咱、咱找个偏僻点的地说吧,这大街上我实在是害怕呀!」 李金玉回头看,发现逃命似的跑路的,还真不止这么一个,尤其从镇外回来的,个个脸色惨白、疑神疑鬼的。 不远处就是李家金银铺子,他们进去后,那中年人才激动地说:「疯了!上了平谷山的人全疯了!」 李金玉噁心地用帕子擦掉中年人喷到他脸上的唾沫星子:「说详细点。」 「昨天镇上死了很多人,大家吓坏了,觉得撞鬼了,就都想上平谷山去拜拜城隍。今天一大早,平谷山附近全是人,一大群人都上山去了,我胆小,没敢上去,就在山下拜了拜。」 「哪知道山上突然传出接连不断地惊恐叫声,我们是又怕又好奇,可都没胆子上去看,过了一会就见山上有人冲下来,说钱庄的张掌柜发了疯,拎着刀在山上砍人,叫着要找什么城隍!」 「后来张掌柜被一群人制伏,捆起来要带下山,可没等下山,那掌柜就死了!和昨天死的那几人一样,莫名其妙的,上一秒还好好地叫喊着城隍,下一秒就腿脚一软倒在地上、死了。那些人也吓到了,纷纷叫着有鬼、生怕抓着张掌柜会一起被鬼缠上,就把他扔在山上,逃下来了。」 「本来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哪里知道事情还没结束呢!这不是除了那张掌柜,还有好几个人往山下跑的时候滚落山崖了吗。眼看着好像没事了,大家就想帮忙去找找那几个人,大家没敢上平谷山,就在临近的山谷里找,他们边喊边找人,喉咙都叫破了,却硬是没找着!」 中年人抖得更厉害了:「更可怕的是,没去多久呢!去山谷那些人突然中邪似的一起下山了,一个个傻愣愣的,叫着都没反应,没一会突然有反应了!却全都疯了!一个个神志不清、又笑又哭,还手舞足蹈的!这……这是真的有鬼啊!」 「你确定不是在编故事骗我?」李金玉神色凝重。 「谁敢骗您啊李少爷!您就随便出门问一问,就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了?」中年人苦笑着,都快哭出声来了,他瞄了一眼谢礼,「您看您朋友也没事了,能不能放我回家啊?」 李金玉挥挥手,把人放走了。 他好奇心又上来了,嘀咕道:「真会有这么神奇的事?」 旁边的李家小厮提醒他:「少爷,您也知道这事玄乎,咱别等老爷的消息了,现在赶紧走吧。再晚这怀仙镇就要乱了。」 李金玉好奇归好奇,可他更惜命,心知这事已经不是简单的八卦了。 他点点头,同意了小厮的建议。 小厮见他首肯,立刻派人收拾东西去了。 李金玉看向谢礼,郑重地问:「谢先生,您真不和我们一起去府城?」 谢礼回绝了他。 「那就此告辞。」李金玉也不计较,从腰上挂着的一连串玉佩、香囊、荷包中取下了玉佩和荷包,递给谢礼,「如果哪天谢先生在府城遇上麻烦,拿着这玉佩到北街的李氏金银铺去,或能帮先生解围。荷包里还有些银两,先生或许会有用。」 「多谢。」谢礼接受了对方的好意,「也感谢李公子这两天的帮助。」 李金玉挑了挑眉,又嬉皮笑脸笑起来:「走了,有缘再见。」 # 告别李金玉,谢礼前往香烛铺与余可汇合。 余可将送葬时发生的事情告知,又想起姜一丹的话,忍不住问:「礼哥?如果真的要和鬼怪作斗争,我们能打过吗?」 「还记得我说的身体变差也许是件好事吗?」谢礼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想太多,不会让我们去和所谓『鬼怪』打一架的。」 余可问:「礼哥,你为什么这么肯定啊?」 谢礼没回答,只带着他往沈家去了。 # 到沈家大门口时,他们正巧看见一个身后背着画的年轻人在门口,似乎想进去,却被拦住了。 见他们过来,那头戴逍遥巾、身穿月白长袍的俊俏小公子双眼一亮,跑了过来,盯着谢礼看了几眼,问:「你就是谢礼?」 谢礼也盯着他看了一会:「我们见过。」 年轻人嘴角一弯:「对,昨天在李金玉宴会上我们远远见过一面,我叫章思宇,现在的身份是钱家画铺的小少爷。」 谢礼点点头:「你找我有事?」 章思宇从后背画囊中取下画:「我本来就是学画画的,选身份时候选了画画相关,其他忙我帮不上,画却能看上一看。这幅画是我今天从城隍庙里带下来的。」 谢礼展开了那副画,细细观察着:「你今天去了城隍庙?」 「嗯。」章思宇看了看周围,见除了余可外在没其他的人,才说,「这也是我来找你想说的第二件事。上山的人并不是全都出问题了……出问题的只有一部分。」 他凑到谢礼耳旁,轻声低语了几句。 谢礼讶异地问他:「你确定?」 章思宇点点头:「当然!不然我为什么还好好在这里!」 谢礼低头看画。 这是一幅山水画,用彩浓艷,尤以青蓝两色最为显眼,乍一看他差点以为这是张大千的泼彩山水画呢! 可真正吸引他的,却是画中呈现的内容。 第45页 在古代,地图算是军事机密,民间一般不能私藏。 这幅画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地图,却清楚地将呈现了怀仙镇所处地势地貌。 整个怀仙镇像被众山拥在了怀里,与外面的世界分隔开,进出怀仙镇只有一条道路,其余的地方都是陡峭的山脉,几乎不可能从山上离开。 一旦道路坍塌,整个怀仙镇就会被困死。 章思宇指了指画上写的「怀仙」两个字。 「我醒来之后问过『我爹』有关城隍庙的事,没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我想gm既然拿出这些身份给我们,那每个身份应该都有自己独有的信息,我就从书画开始入手,可我翻遍了店里的书画一无所获,今天听说大家要上平谷山,我就跟着去了。」 「我去的早,张掌柜那些人去的时候我已经在下山路上了,可能因为能看见生命倒计时,我觉得自己不会死在那里,所以一直不紧不慢。」 「就说这幅画吧。」章思宇说,「城隍庙确实很古怪……像有什么人一直在维护打扫一样。我们都知道有玩家去搜过城隍庙,大家都不是专业的,如果搜索,一定会留下搜索的痕迹,奇怪的是,我避开人群进了客房,这些书画就像没人动过似的,摆放得特别整齐,根本不像搜过几次,如果玩家没说谎,那就是有人重新将这些东西又摆放整齐了……或者,里边有某种力量能够使里边的一切復原。」 谢礼关注点却不在这:「类似怀仙镇一样的地图,城隍庙里还有吗?」 「嗯?」章思宇想了想,「没有,庙里就这么一幅画。怎么了?」 谢礼:「一般来说,城隍分都城隍、府城隍和县城隍,最少都是县级,可这座城隍庙却只管辖一个镇。」 「是这样吗?」余可疑惑,「我以前也没注意过。」 「兴许只是两个世界的差异,我想多了吧。」谢礼又看章思宇,「对了,你刚才想说什么?」 章思宇被这么一打岔,也省略了过程:「因为看见这幅画的名字,又看见画上的地形,我就想怀仙镇的名字会不会有其他意思,怀仙怀仙,那不就是说怀中有仙嘛!正好我们要找城隍,那城隍不也是神仙嘛!」 余可呵呵了两声,突然感觉章思宇和他还挺像的,一样的能胡扯。 他龇牙咧嘴地笑着鼓了鼓掌,还非常程序化地给章思宇比了个大拇指:「不错!真棒!有道理!」 然后转头,看谢礼,睁着亮晶晶的眼睛期待地问:「礼哥,你怎么看?」 谢礼盯着地图中鳞次栉比的怀仙镇布局,越看越觉得好像有什么问题。 他敲了敲画上的小镇,问余可:「你有这具身躯小伙计的记忆吗?」 余可:「有啊,礼哥怎么了?」 谢礼道:「跟我来。」 他带着余可和钱少爷返回香烛铺,朝店老闆借来纸笔,很快重新画了一张图出来。 章思宇看着那图,又看了看那被命名为怀仙的画,马上看明白了。 「这是怀仙镇及其管辖范围村庄的地图?」 「是。」谢礼指了指那张地图,对余可说,「你现在凭藉记忆,把买过棺材的人家一户户点出来。」 余可抓了抓脑袋,没问为什么,只是一点点回忆着,在地图上的房子上打√。 三人都在看着。 一开始时候还不觉得,可随着余可打出的√越来越多,就算是自认为没脑子的余可也发现了问题:「死的人……怎么好像有规律啊?」 谢礼拿过余可手中的画笔,将余可画出的一部分√连成了独立的圈。 这样一来,所有的一切都清晰明了了。 「对。」他用笔在沈家重重点上了一点,「死亡的人避开了沈家周围,就好像有一个圆形的保护罩将以沈家为中心相近相邻人家全部隔开了。」 余可「哦」了一声:「那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做?」 「等,等沈逸棠的到来。」 第22章 城隍的请求(16) 冥府中。 看着又去忙着收集信息的谢礼几人, 看直播的鬼众们都生出了疑惑。 「这看起来有妖怪作祟!这群人都没特殊身份,就有个城隍是特殊的,城隍卡还是张必死牌。」 「城隍的请求看起来是降妖无疑了, 可就他们这, 怎么降?」 「是啊!就这几个!还想降妖?这不开玩笑!别说上去打架了, 妖怪动动手指头他们全都得死!」 抽水烟筒的老头吐出一口烟。 「所以我觉得谢礼这小子说得有道理,既然他们打不过,神明也不会发布玩家完成不了的任务,那最后一定不是让他们打架!」 女鬼也说:「游戏关键应该还是找到城隍吧?只有找到城隍, 才有可能完成城隍的请求, 那些二代们思路没错,只是想的太常规了。」 「有没有可能其实最后是城隍和妖怪打一架, 城隍的请求可能只是让他们找找东西来帮城隍恢復?」一只鬼说。 「谁知道啊, 总觉得怪怪的」老菸鬼吸了一口烟筒,「说来也怪, 城隍可是有编制的, 这怀仙镇要真这么久没城隍, 上边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收不到……我们纵观全局都懵,局中之人恐怕更难了。」 「兴许只是我们知道得太多, 反而把事情想复杂了。」女鬼推了推眼镜,「再看看吧。」 第46页 # 谢礼三人到处打听那位二夫人的事, 可分明只是二十年前的事, 但他们得到的消息并不多, 甚至无限接近于无。 整个怀仙镇, 就跟没人见过那二夫人似的, 零星的相关的两三句都说不上来。 别无他法,谢礼又去了沈家, 先去看了沈小少爷的情况,又拜会钱管家询问。 这才得了一点点有用的消息。 「确实,二夫人自从嫁入沈家之后,鲜少与母家联繫,老爷也不曾提过夫人母家相关」钱管家也有点困惑,不过对沈老爷的信任让他无视了心中生出的疑窦,他继续说,「大少爷倒是关心过几句,不过二夫人嫁进来那两年,正是大少爷病情最严重的时候,他昏迷的时间占了一年中的绝大多数,即便有心想要关怀,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 谢礼:「任何一点有关二夫人家里的信息都没有吗?比如在什么地方?家中还有什么人?」 钱管家回忆了好一会,才勐然想起来。 「有,有一点。」钱管家回答,「大概是小少爷出生前几个月的时候,二夫人曾交给我一封信,让我寄往隔壁县一个几乎没人听过的偏远山村里。」 「信?偏远山村?」谢礼顿了顿,「二夫人能识文断句?」 读书歷来都是家境略微宽裕的人家才能做的事,普通人能混个饭饱实属不易,遑论极其偏远的山区,若非家传影响,几乎没有读书的可能性。 钱管家摇摇头,又突然点点头:「这就不确定了,应该能吧……平日只见二夫人烧香拜佛,从未见她用过笔墨,佛经什么的,二夫人似乎是能看的,只是大家都知道,乡下地方有些念经的,不一定真的能看佛经,所以……」 「那二夫人和沈老爷的关系怎样?」谢礼问。 「说不上很好,但也没有不好。」钱管家瞟了谢礼一眼,好像想说点什么,最后又没说。 谢礼见了管家神情,没强迫他说,只问:「二夫人当时寄信的地址你能告知我吗?」 「可以是可以,不过你问这个做什么?」钱管家问。 谢礼:「这关系着沈小少爷能不能醒过来。」 钱管家定定看了他一会,似乎在确认他说的是不是真话,一会后终于妥协:「好吧,我写给你。」 拿到地址后,谢礼正要去安排,钱管家突然有几分结巴地问:「玉、玉兰那里有问到消息吗?」 谢礼目光一沉,回头:「她说是大少爷把她毒哑了。」 「大少爷?!」钱管家惊唿出声,「这又关大少爷什么事情……这件事它、唉……」 钱管家面色纠结,最后认命似的:「那毒药它,它是我,是我给——」 「不需要你在这时候假好心。」一直在屋里的钱夫人突然出声,「那药是我下的。」 钱夫人提着衣裳下摆从屋里走出来:「当年说服钱庚后,只剩玉兰这个变故,她是唯一见到小少爷已经死了的人。我与钱庚本想将她直接发卖,可那丫鬟毕竟是大少爷院里的人,我们不好轻易处置,得有藉口,于是我便给她下了药,让她开始发昏说胡话,可我又担心哪天她清醒过来把事情说漏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又给她下了一副哑药。」 「想来大少爷当时应该就从玉兰口里知道了真相……」钱管家脸色灰败,「只是大少爷宅心仁厚,明白府里再经不起任何磨难,就把这事瞒下来了。」 钱夫人来到谢礼身边紧紧抓住他的袖子,通红的眼睛带着恳求:「谢先生,你还要问什么?我什么都能告诉你,你一定要救救他!」 谢礼:「……」他实在能理解、又不太能理解这一家人。 无奈地看了一眼钱管家,又望了眼钱夫人,他说:「能救他的人不是我。」 钱夫人勐地松开他的袖子,还推了他一把:「那你还问这么多做什么?!」 谢礼唉了一声,朝钱管家道:「告辞,明日我再来拜访。」 离开沈府后,他将消息告知余可和章思宇,正要委託他二人去办这件事,余可就已经主动说:「礼哥,你这身体素质就别跟着我们瞎折腾了!你去还拖慢我和思宇的速度呢!二夫人老家这边交给我们!你好好休息着,等明天一早就去堵那沈大少爷!」 谢礼心里也明白,他点点头:「那多谢了。」 余可哈哈笑了起来:「礼哥你说啥呢!我们现在是合作共赢!唉,就是可惜柳哥不能和我们一起去,他那破身份真是麻烦!」 # 眼见距离天黑还有一点时间,谢礼拖着他病弱的身体把怀仙镇走了一遍。 街上的店铺已经关了门。 巷子里的家家户户也大门紧闭,若不是有做饭的炊烟,很难让人相信这是一座有活人居住的小镇。 他又回到香烛铺门口,绕着沈家附近,把周围的店铺和居住的住户都仔细看了一遍,暂时没发现什么特别有用的消息。 这一晚,他歇在了香烛铺里。 夜间的小镇非常静谧,可他没有这种感觉。 头一阵阵地在抽痛,像是不癫狂个撕心裂肺绝不罢休一样,而四肢却又像瘫在床上的肉块,与床粘黏在了一起,动一动都像肉从骨头上脱离了一样。 谢礼扫了眼虚空中的生命倒计时。 他有点担心,这具身体越来越沉重了,几天来无论他怎么尽力,每天至多也就能往肚子里塞进去鸽子蛋大的一小块馒头,水也喝不下几口。 第47页 他恐怕撑不到倒计时那么久的时间。 他略微闭上眼在休息,维持在一个半梦半醒的状态里。 睡眠对他来说又奢侈又让人恐惧。 这一夜再没听见敲锣的声音,不知是无人死亡,还是大家已经习惯了死亡。 天还没亮谢礼便起来了,他先去棺材铺和棺材店老闆问好,询问了昨日买棺材的具体人数,又确认了店老闆还有印象的死亡的人是哪些,住在哪里,与余可昨日勾出的位置做了校对。 回到店里后又和香烛铺老闆一起用过早餐,他便出发前往沈家。 沈益箴已经候在大门口,看起来还换了一身崭新的衣服,看他的模样,似乎有几分紧张。 钱管家也等在了大门口,只是低垂着头,眼下乌青,脸色也越发颓白。 和两位打过招唿后,谢礼问候了一句:「他现在怎么样了?」 沈益箴紧张消退了不少,脸上又染了担忧:「钱夫人昨日试着想给他餵些水进去,却全都吐出来了,如果再找不到原因,可能……」 谢礼看了一会沈益箴,似乎在确认他的担忧是不是发自内心一样。 沈益箴面不改色,坦然地接受着他的打量。 最后谢礼收回目光,问:「大少爷不知什么时候才到,不如我们闲聊几句?」 「谢先生想聊什么?」沈益箴语气和缓亲切。 谢礼:「聊一聊沈公子对钱管家用自己孩子取代你身份的看法。」 沈益箴顿了顿,略低垂了眉眼,很快又重新看谢礼,自嘲地说:「看法?我能有什么看法呀。」 钱管家闻言更是歉疚。 沈益箴却笑了笑:「这件事说起来只能怪我没挑好时候出生。丫鬟与守卫看护不当,可他们已经付出了代价。钱夫人虽有私心,管家却是为了沈家、为了我爹和大哥,我大哥都尚且难对钱管家提出责备,我就更没什么资格了,再说了,那时候大家也不知道我还活着。」 「之后钱管家遇见我,他完全可以当做不认识我,可他没有,他将我带回,供我吃穿,又请人教导于我,找到机会后,更是想让我恢復真实身份,我又怎么能责备他?换做是我,我都不敢确认自己能不能做到这样。」 「至于那位小少爷,又更是无辜。」 「这当中的每个人,都有着发自本善的念头。」沈益箴说,「我理解他们。」 谢礼没有评断他的话,只说:「沈公子没提到你的母亲。你就不奇怪,为什么你的母亲偏偏要在那个时候前往城隍庙吗?」 沈益箴还没回答。 钱管家充斥喜悦的声音就已打断了他们的对话:「是大少爷!大少爷回来了!」 谢礼循着路看去。 一队人马正往这狂奔而来,人与马都风尘僕僕。 打头的是个青年人,二十八.九的样子,尽管骑在马上,却依旧坐的笔直,体魄不算高大健壮,却气势凌然。 谢礼目光中生出一缕诧异。 这是缠绵病榻多年、的病美人? 第23章 城隍的请求(17) 快马疾驰, 很快到了门口,青年人翻身下马,快步往他们走来。 钱管家迎了上去。 沈益箴双目中虽然写着高兴、紧张, 举止却又难免退缩, 怯怯地没有上前去。 青年人没给他们反应时间, 一阵风似的从钱管家身边穿过,进了沈家大门,马上问:「益箴呢?他在哪里?现在情况怎么样?」 钱管家凑了上去,回头看了眼有些不知所措的沈益箴, 忐忑地问:「大少爷, 您……您是说哪个益箴少爷?」 青年人眉头一索,厉然看他:「我沈家难道还有别的沈益箴吗?」 钱管家立刻点头哈腰:「是、是!大少爷请跟我来。」 两人匆匆离开。 谢礼走到沈益箴身旁, 问:「不过去看看?」 沈益箴难掩失落, 惊异中不免带着尴尬,他勉强地笑了下:「去啊, 怎么能不去。」 # 谢礼才刚踏进沈小少爷住的那间房, 就迎来了青年人目光灼灼的质问:「你是最先发现益箴异样的人?」 「嗯。」谢礼直视他的目光, 「我也是最后和他说话的人。」 钱管家连忙上前,把谢礼和沈小少爷的关系解释了一遍。 青年人的目光这才和缓了一些。 「那劳烦先生把那日最后发生的事情叙述一遍。」 谢礼不恼对方态度, 把那晚管家离开后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姜汤?」青年人问。 钱管家急急解释:「姜汤是府里丫鬟煮来,又亲自看、看小少爷喝下去的, 不会有问题。」 青年人:「去把那丫鬟叫来。」 「是、是我这就去。」钱管家匆匆忙走了, 青年人这才把目光转向沈益箴, 「听钱管家说, 你是我那当年惨死在山间虎口下的弟弟?」 沈益箴愣了愣, 看青年人的神情,带着几分期待、几分孺慕:「钱管家是这样说的。」 青年人点点头:「钱管家怎样确定的?」 沈益箴结结巴巴:「因为我脖颈上的胎记。」 「十几年了……」青年人冷笑了一声, 「别的不说,当年的钱管家连那婴儿的一面都没见过,仅仅凭藉玉兰描述的胎记,就能断定你是他?若真如此,这世上的亲属关系未免太过容易鑑定。」 第48页 青年人一拂袖,走到床旁,低头看着床上与死无异的沈小少爷,轻轻将他的额发拨往一边,摸了摸他的脑袋,回头道:「对益箴下手的人最好不是你。」 「我……」沈益箴有口难言。 他想解释,可的确也不知能说什么,他只好尴尬地站在那里,不进也不退。 一直看戏的谢礼也觉得,情况似乎和预想中有点不一样。 见二人不再说话,他主动朝青年人说:「沈少爷,可否借一步说话?」 青年人一扫谢礼:「有问题直说就是。」 「我想请教的事情有关令尊的第二位夫人。」谢礼淡淡地说。 青年人目光一紧,如炬的眼神审视着谢礼。 谢礼不紧不慢地回望过去。 青年人眼神略一收敛:「你跟我来。」 # 他们穿过游廊,在一方石桌前站定。 「坐。」青年人说。 两人相对而坐。 青年人自我介绍:「沈逸棠,沈府大少爷,是益箴的兄长。」 「谢礼,现在的身份是一名乞丐。」 沈逸棠目现惊疑,上下扫视过他,在他挺直的嵴背、略压的肩膀上停顿一下,眼中满是怀疑:「乞丐?」 谢礼点点头,稍稍敛起衣袖,将双手露出。 沟壑纵横、伤疤累累的手背一出现,他的话立刻充满可信度。 「身份不重要。」谢礼说,「我想请教的事情有关二夫人。」 沈逸棠:「我对二夫人的了解远不及管家。」 「你在撒谎。」谢礼直言不讳拆穿他,「如果真如你所说,沈公子不会在听见我提到二夫人后便单独与我会谈。」 沈逸棠眯了眯眼睛:「你到底想问什么?」 「二夫人真是自愿上城隍庙的?」谢礼慢条斯理地问。 沈逸棠霍的站起身来,压迫性十足地盯着谢礼:「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谢礼不闪不避,依旧坐着,微仰起头看他,丝毫不畏惧对方的目光压迫,淡淡道:「正因不知道,我才想询问沈公子。沈公子不必防备我,至少在让沈小少爷清醒这件事情上,我们的目的一致。」 沈逸棠打量着他,似乎在评断他的话是不是可以信任。 也许是这个秘密深藏在内心太久,沈逸棠也需要一个疏通的机会,所以他重新坐了下来:「有关二夫人的事情我了解不多,二十年前是我身体最虚弱的时刻,我清醒时间远低于昏迷时间。我唯一觉得奇怪、也可以告诉你的,只有一个。」 「当年我爹,也就是众人所知的沈老爷不过不惑之年,但我二娘、也就是你们所称唿的二夫人,在与父亲成亲之时,却已经六十余岁。」 饶是谢礼,在听见这话的时候都不免吃了一惊:「六十?」 沈逸棠沉重地点了头:「也许有这个原因,那场婚宴没有大办,二娘嫁进府里之后几乎也不离开家门,只日日念经诵佛。」 「难怪我询问镇上的人,却没人了解这位二夫人。」谢礼解了惑,却又生了新的疑惑,「如此高龄……」 沈逸棠打断了他:「这其中是否有隐秘我不清楚。当年难得我爹同意续弦,二人也和乐,我清醒时间短暂,了解的不多,有些事情你问我,不如询问钱管家。」 谢礼:「既如此,沈公子为什么要给玉兰哑药?」 「你还真的调查了很多。」沈逸棠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 「当然,我和沈小少爷是朋友。或者,换个问法,当年沈公子口中想要玉兰命的人是谁?」谢礼挑了挑眉,「是、令尊吗?」 沈逸棠一惊,很快又恢復冷静,他沉思了一会:「是,但事情可能没有想像中那么简单,我至今没搞清楚。」 谢礼:「沈公子不妨说出来,我们可以共同参详。」 沈逸棠不再隐瞒:「那年,父亲外出未归,二娘身体刚好就执意要上平谷山,钱管家无奈,通知于我,让我劝劝二娘。」 「可不管我们怎么劝,二娘都铁了心要去,名义上她毕竟是我长辈,且上山的理由合情合理,我没有道理可以拦下她,可又实在放心不下,就将两个守卫和玉兰派去照料。」 「当天下午,我在屋里见电闪雷鸣,隐约似乎还有雨声,我担心上山的二娘,有心想出门看看,无奈受累于身体,只能躺在床上等待消息。」 「我当时的身体实在太差了,我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失去了所有意识。」 「再醒来时,父亲已经回来,且守在我榻边,面上虽有疲色,精气神却不错,还对我说一起都会好起来的,让我好好休息。我没多想,只以为一切都好,便放心地再睡了过去。」 「直至我听见府中有哀鸣诵经声,遣来人询问,一问之下才知,二娘竟已过世。我恍然想起派出的守卫与丫鬟也并未回来,询问之后才知道,两守卫都已过世,丫鬟倒是无碍,只是受了惊,似头脑不清醒,现在正被安置在府中好好休息。」 「我放心不下,叫来僕人送我去寻父亲。正好听闻父亲要毒杀丫鬟一事。心知即便询问,父亲也不会告知。我便让人带我去见玉兰。」 「玉兰受了惊吓,说话颠三倒四,但有一件事倒是说得清清楚楚,她说小少爷已葬身虎口,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府里突然多了个小少爷——」 第49页 「我心想,大约是父亲为安抚于我,怕我得知弟弟丧命,伤心之下再伤病体,遂不知从何处寻来一个孩子假作吾弟,便只做不知此事。」 「玉兰看护不立虽有失职,但罪不至死,我便让她服下哑药暂时保下命来。她留在府里终是不安全,正好那时管家有意为玉兰寻一门亲事,我找了个故友,将玉兰送了出去。」 「管家突然的举动让我心生疑窦,有心查探下,我得知二娘困在山上时,管家的夫人也生产了,只是那孩子生下来便是死胎。我本就此打消心中疑惑,却听闻管家的夫人竟自荐来做益箴的乳母,众人只道钱夫人痛失孩子,所以移情到小少爷身上了,我觉得事情不该如此简单。」 「查证之下,我终于确认,益箴是管家的孩子。」 「我本欲揭穿此事,可看父亲日日将益箴带在身边,贴身照料,管家夫妇也无异样,神色泰然,并无勉强之意。大家似乎对此事乐见其成,我又何必枉做坏人,便也只将此事藏到了心底,再不提及。只是可怜了益箴,为此,我对益箴更是极尽宠爱。」 听起来与钱管家夫妇和玉兰的说法并无出入,只是略补充了一些细节。 谢礼:「既然沈公子已说得如此清楚,为何又说事情没有想像中那么简单,你还没搞清楚呢?」 沈逸棠重重唿出一口浊气,面有后悔:「这也是现今事情会到这个地步的原因。我让益箴离开府城回到怀仙镇,本是为救他的性命,却没想到他还是成了这幅模样,早知道……」 「这当中莫非有什么隐情?」谢礼问。 沈逸棠点了点头:「几年前,父亲一病不起,常说胡话。父亲倒下,弟弟又小,家中由我撑持起来,不久前,父亲难得恢復了些,只说要见大师。」 「我幼时请遍诸位神医治病无果后,父亲开始相信鬼神一说,与几个所谓的仙长、大师联繫颇为紧密,在他们手里散尽了家财,可我的病一直也没见起色。直至后来搬去府城,我身体渐好,父亲才与他们断了联繫。」 「突然听闻父亲要见大师,我不放心,担心父亲受骗,便在屋外偷听,却只听得只言片语,没什么用处。后来我偶然见父亲招了亲信,似有他事交待,我心想身为父亲疼爱多年的孩子,若父亲真有心愿,我当尽力完成。」 「后来父亲去世,我寻来当日被传话的亲信,问其相关,亲信本不愿说,在我逼问之下,才坦言交待。」 谢礼略一思索:「沈老爷要杀了沈小少爷?」 沈逸棠点点头:「是。亲信说,父亲让他们在他死后,将益箴带离府里,杀之。」 第24章 城隍的请求(18) 「沈老爷后悔认管家的孩子做儿子?」谢礼心里也打鼓, 虽然觉得不可能,他还是问了一个离谱的猜测,「怕沈小少爷分走沈家的家产?」 「我不知道。」沈逸棠直摇头, 神情严峻, 「一直以来, 父亲对钱财并不看重,对益箴也颇为放纵,要说府里最疼爱益箴的人,那一定是父亲。所以我至今没想明白。」 见谢礼暂时没接话, 沈逸棠继续道:「益箴与我虽无血缘关系, 但多年来我一直将他当做亲生的弟弟,事情攸关他性命, 我自不能放任不管。可府里多是父亲手下的老人, 我不清楚父亲到底给哪些人下了命令,也不能一夕之间把所有府上的人都换掉, 只好让益箴先避一避。我想起益箴是老管家的孩子, 这才修书一封, 请他派人来接应益箴,没想到……」 谢礼没说安慰的言语, 因为那没必要。 沈逸棠和他现在最需要的,是找出一切的关键, 他问:「那些大师、仙长是什么人?又在哪里?」 「送益箴离开后我就一一找过他们, 确认都是些江湖骗子, 现在他们已经全在官府大牢里了。」沈逸棠闭了闭眼, 「所以我越发不明白, 我明明已经清理了所有威胁,为什么益箴还是成了现在的样子。」 「全抓了?」谢礼强调, 「一个不漏?」 「一个不漏。」沈逸棠说。 谢礼只好再找别的漏洞:「你刚才说,令尊几年前一直胡言乱语,他胡言乱语了什么内容?和这件事情有关吗?」 沈逸棠面有为难之色闪过。 谢礼:「不方便说?」 「他没说什么,只是我父亲歷来得体,病了的那些日子,他行为举止有失体面。」沈逸棠眼底的光微微黯淡了一些,「他总抱着家里的槐树不放,疯疯癫癫的。」 「槐树?」 谢礼如同被醍醐灌顶般,思路瞬间被打开了。 他看向四周,他们现在呆的地方正是沈家的院子,院子里种植着槐树,而且不止这里,整个怀仙镇都有槐树,镇门口外更是有一棵巨大的槐树。 不仅如此,怀仙镇下辖的村子里,到处都可以看见槐树的身影。 「那几棵槐树是从镇上移栽过去的,曾经有传言说,怀仙镇之所以叫怀仙,其实说的是槐树那个槐仙,只不过已经是不知道多少年前的传说了,早就没人信了。」沈逸棠眉宇间染上了几分悔意与伤感,「父亲应该是想念怀仙镇的家了。」 「怀仙镇有槐树祭祀的习俗吗?」谢礼没有被沈逸棠私人情感过重的判断影响,「或者槐树崇拜?」 「这得问钱管家。」 谢礼:「那令尊在生病之前有过类似的行为吗?」 第50页 「我不确认。」沈逸棠眉心拧了起来,「早年我因病在床,关心自己都没时间,后来到了府城身体逐渐恢復,就开始接手家中生意,在家里的时间不算多,分到父亲身上的就更少了。」 谢礼明白他的意思了。 他看了眼沈逸棠眼底下的乌青,对方今早就到镇上,估计是快马加鞭连夜赶路来的。 「看来我们得先了解了解槐树了。」 沈逸棠眼底燃起了一团火苗:「这事情和槐树有关?」 「还不能确定。」谢礼说,「但我朋友已经去找二夫人的母家亲眷了,很快就会有消息。」 # 姜汤自然是没什么问题,叫来的丫鬟也提供不了什么信息,那只是沈逸棠不愿意放过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而做的挣扎罢了。 沈逸棠去休息后,谢礼马上招来钱管家询问。 「槐树?」钱管家疑问。 谢礼点头:「府里的槐树什么时候种下的?钱管家还有印象吗?」 「这……似乎挺久了,我也记不清了」钱管家摇了头,「不过没事,花匠一定记得,我去叫花匠过来。」 一会后,一位五十来岁的老伯勾着腰来了。 听完谢礼的问题,老伯紧张地咽了口口水:「禀、禀告老爷,这树在沈家少说几十年、从我到沈家作花匠时候就已经在了,指不定有百年也说不准喽。」 「这么久……」谢礼沉思了一会,「那槐树有特殊意义吗?我初到怀仙镇就见镇里镇外到处有槐树的影子。」 兴许是这问题听起来就很安全,老伯松了口气:「这倒不是意义不意义的,实在是这槐树有大用处!它的叶子去火止痒还止痛哩!这谁还没个头疼脑热的,煮点叶子吃下去就舒服多了,可不是大家都喜欢么!」 谢礼难得地皱起了眉:「竟是这么简单的原因么……」 老伯点点头:「是嘞!老爷!这槐树我们怀仙镇都种了百来年了。」 「那镇上可有祭祀槐树的节日?」谢礼问。 「节日?」老伯想了想,「节日没有,不过自从城隍庙上不去之后,倒是有人家会对着槐树拜上一拜,就当拜城隍了。」 谢礼:「槐树?拜城隍?」 老伯满不在意地说:「是啊!这槐树最早好像就是从城隍庙出来的,不过也说不准,时间太久了,我也是小时候听村里老人说起,说城隍庙里有什么槐仙的,槐仙恩赐众人治病的良药,那良药就是现在镇上种的槐树,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再没听人讲过了。」 槐树、城隍…… 这二者之间有什么关系?难不成怀仙镇的城隍在没当城隍前,是棵槐树精? 谢礼:「原来如此,谢谢老伯了。」 送离花匠后,谢礼又问钱管家:「与其他树木相比,沈老爷对槐树可有什么偏好?」 钱管家想了好一会,才缓缓摇了头:「好像没有……只不过,先生刚才说的槐树祭祀,我们府里倒是搞过一次。」 谢礼急问:「什么时候?」 「好像是小少爷出生那会……不对不对,应该还要早一些。」钱管家回忆了好一会才确认下来,「我想起来了,是大少爷病重,一个来自京城的神医断言大少爷活不过春天了。那时能找的神医都已经被老爷找遍了,那是最后一位。可大少爷已经昏迷好久了,老爷实在没办法,找上了传闻中的仙长,那仙长给老爷开了个方子,方子倒是普普通通,就是些常见的珍贵药材,可药引子倒是别致,要的是城隍庙中香炉里的香灰和经受香火常年薰陶的槐树叶子。」 「老爷本是不信的,但看着大少爷一天天虚弱下去,他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听了那仙长的话。神奇的是,大少爷吃完那药虽然没恢復,却真的醒过来了。老爷没信什么神佛,只道起作用的应该就是槐树的叶子,为了表示感谢,当年府里举行过一次槐树祭祀。只不过后来大少爷再昏迷,吃那槐树叶也没用了,这事也就再没人提起了。」 「那位仙长是谁?」谢礼问,「钱管家还有印象吗?」 钱管家直摇头:「死了,死很多年了。」 死了? 为什么相关的人几乎都死了。还有沈小少爷,为什么也莫名其妙昏迷?且只是昏迷,而不是丧命? 「那当年迎娶二夫人时候,沈老爷有找过仙长,或者去过城隍庙、或者接触过槐树吗?」 钱管家直摇头:「据我所知,没有。」 「二夫人呢?」 「也没有。二夫人自从嫁入沈家,走出沈家大门的次数掰着手指都能数清楚,更别说后来有了小少爷后二夫人也病了许久,更没什么出门的机会了,唯一和城隍庙沾上关系的,就只有城隍庙生下小少爷那次了。」 「不对。」谢礼打断了他,「如果真是这样,二夫人为什么会坚持以去还愿的理由在有孕八个月的时候上了城隍庙?在那之前,至少、至少该有一次,二夫人上过城隍庙。」 「对啊!先生说得有道理!可是……」钱管家听完后甚至开始思考是不是自己真的记错了,但不管他怎么回忆,确实没有这样的事情,「我敢以性命担保,在那之前,二夫人确确实实没上过城隍庙!那年大婚,二夫人的花轿还是我去县里接来,又送回镇上的。到了镇上之后,老爷就把二夫人迎了回去,再之后二夫人几乎没出过门,更别提去城隍庙了。」 第51页 钱管家说着说着自己嘀咕起来:「莫不是二夫人去的,不是怀仙镇的城隍庙?」 「县里也有城隍庙?」谢礼马上问。 「有啊。」钱管家说,「而且县里供的城隍和我们镇里的是同一个呢。听说这城隍庙本来是在县里的,后来突然在我们镇上建了一个,之后不知道为什么,镇上城隍庙的香火越来越旺盛,县里那个反而没落了,逐渐的,提起城隍庙,别说我们镇上,就是县里头的人提起,说的也是我们镇上这个。」 两个城隍庙? 谢礼整理着获得的信息,又零零散散问了些有关沈家、有关城隍庙的事情。 钱管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能说的几乎都说了,毕竟这不仅是大少爷的意思,且这件事也关乎小……小少爷的性命。 # 能问的都问过后,眼看时间只是中午,谢礼又离开镇上,往山里去了一趟,他没去城隍庙,他去的地方是他第一次醒来的「乱葬岗」。 也许从那里能得到一点有用的信息。 最直观、且目前看起来最有可能的猜测,自然是沈老爷为救沈逸棠,与「某人」达成协议,且那协议的内容有关沈小少爷。 之后沈老爷后悔,带着沈逸棠等人离开怀仙镇,甚至因为清楚那人手段,所以在怀仙镇也留了一手,因而现在镇上死去的人没有沈家及其附近的。 而随着时间愈久,沈老爷在有心之下,听到镇上「意外」去世的人增多,知道因他不履约而导致众镇民丧命,终于在临死前下定决心,杀了沈小少爷履行约定。 又因沈逸棠干涉,导致沈小少爷活了下来,愤怒至极的那人便开始大开杀戒。 杀人的媒介,就是槐树。 可这一切都只是猜测,拿不出证据。 而且,一切真的会这么简单吗? 谢礼不这么认为。 因为到目前为止,他仍不清楚偷走这一具具尸体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杀人还能说是为了剥夺生命力,那把尸体聚集在一块,为的是什么?总不至于是堆着好玩或者摆着好看吧。 为了不引起更多恐慌,谢礼打算孤身前往。 可他才刚出怀仙镇,见了镇门口那棵大槐树,就遇上从隔壁县返回的余可和章思宇。 余可一见他就激动地狂奔而来,并大喊着:「礼哥!礼哥!我们查到了!那二夫人果真不是自愿上山的!」 第25章 城隍的请求(19) 谢礼看了那大槐树一眼, 回他:「边走边说。」 余可正要叽叽喳喳,章思宇打断了他,说:「谢哥, 你还记得那幅画吗?我和余可回怀仙镇时候发现出镇那条路上出大事了!」 那是怀仙镇和外面联繫的唯一一条通道。 「路塌了?」 「要是塌了还不会觉得太奇怪。」章思宇说, 「可路好好的, 看起来一点问题没有,但想出镇的人却都被拦在了那,就跟……那谁演的《宝莲灯》你知道吧?就和二郎神堵他外甥沉香在村里似的,不过那个只作用给沉香一个人, 这个是怀仙镇所有人都出不去。」 「是啊是啊!礼哥!本来我就想给你说这事的!」余可插上来道, 「我和思宇离出镇那界碑石还有段距离时,就见界碑石那一群人一个个怪模怪样的, 等靠近了还听他们一直冲我们吼『别再过来了!』『别再过来了!』, 一开始我们还觉得奇怪,等进来之后才发现, 别说他们!就是我们进来之后也出不去了!那里就和有个看不见的玻璃墙一样, 把我们全封在里边了!外边的人能进来, 可进来的就出不去了!这要是没鬼那可真就奇了怪了!」 「什么时候开始的?」谢礼问。 「啊?」余可抓了抓鼻子,「好像也没多久, 应该就是今天早上才出不去的!」 今天早上? 谢礼沉目思索,这时间点还真是巧合。 余可见谢礼没有要多分析两句的样子, 便问道:「礼哥我们现在去哪啊?」 「坟地。」谢礼回答, 「二夫人母家那边查到些什么?」 余可还没来得及表达对坟地的疑惑, 章思宇就已经道:「那二夫人果真不是自愿的。」 余可纳了闷了:「你怎么总是打断我和礼哥说话。」 章思宇给了他一个白眼:「就你那半天都说不到重点, 浪费时间。」 「你说的就重点了吗?!」余可捋了捋袖子, 「你不也逼逼一串废话!」 章思宇:「怎么也比你好一点!」 「我算是明白了,你就是想打架!」余可叫叫嚷嚷着。 「打架打架, 你脑子里除了打架还有别的吗?」 …… 谢礼摇了摇头,反正他们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时间充足得很,他懒得废口舌劝架——毕竟劝完之后让谁来说也是个「得罪」人的问题。 听了半小时争虎斗节目,眼看偃旗息鼓了。 谢礼不疾不徐地问:「所以二夫人那边是怎样的情况?」 余可吵得气喘吁吁,口干舌燥,一动嘴巴就嗓子眼疼,他只能眼巴巴看着章思宇耀武扬威:「我们运气有够好,到庆丰县就遇上那二夫人的儿子了。」 「儿子?」 「嗯。」章思宇清了清嗓子,「二夫人嫁给沈老爷时候六十三岁了,比我奶奶都还大,那时候她家里不只有儿子,连孙子都有儿子了。」 第52页 谢礼:「这么大年纪改嫁沈老爷,为了自己可能性很小了。」 「谢哥你说得对。听她大儿子说,那年他们家里实在太困难了,山地本就贫瘠种不出什么,赋税又重,他爹,也就是二夫人原先的相公还去世了,最小的妹妹生了重病被娘家赶了回来,一直得吃药。偏生他们那家最会赚钱的老三也在打猎的时候摔成了残疾。」章思宇挠了挠头,「额……他们家的人口有一点点多,这位二夫人生了五个孩子,五个孩子又组成了新家庭,一大家子加起来,得有几十口人。」 「几十口?」 听见这个词,谢礼马上说了几个名字。 余可崇拜地看着谢礼,哑着声说:「礼哥,为什么你会知道他们那一大家子人的名字啊?」 谢礼松了一口气,终于确认下来。 看来身份卡中那相关的三十余人,指的就是二夫人的母家了。 他们没有走偏。 「他们的名字也在当时给我们抽取的身份卡牌里。」谢礼回答,又继续问,「所以为了钱,那二夫人就答应改嫁给了沈老爷?」 章思宇点点头:「是的。据说是沈老爷主动找上他们,想拿一笔巨款买走二夫人。那二夫人本不愿意答应,可家里实在穷得揭不开锅了,病了的也等着钱吃药,实在没有办法了。最后二夫人就答应了。」 「只有这些消息么?」谢礼问。 「当然不是!」余可扯着他沙哑的声线抢答道,「还得感谢礼哥你给的钱!章思宇拿的银子只撬出了这点答覆,还是后来我们拿出礼哥你给那荷包,里边竟然装的全是金子!有了金子的诱惑,那二夫人的曾孙子才说,当年他偷偷在屋外,听见了沈老爷和二夫人的对话!」 「沈老爷当年找上二夫人时,就清楚明白地说是想借她的肚子生个孩子!但当年的二夫人就已经六十三岁高龄了,别说生育了,就是还能不能再活两年都是问题,自然一直在劝沈老爷打消这个念头。可不知道为什么,沈老爷信誓旦旦地保证二夫人一定会在两年内有孕。」 「二夫人后来也坦白了,说她这么大年纪,别说不会再有孩子,就算能有,也不一定能活着将孩子生下来。可那沈老爷说,这笔买卖本就是用她的命换他们那一大家子的命。」 「二夫人过了很久才答应的。」 余可给了个总结:「对!那二夫人不仅生孩子不是自愿,就连嫁人也是无奈之下才做的决定!」 章思宇瞟了他一眼,补充说:「那么大的年纪还能生育的可能性太小了……而且沈老爷为什么能那么肯定二夫人会再生产!这肯定是用了什么妖法!说不定那个所谓的孩子,就是妖物!」 谢礼点点头,不置可否,只问:「那二夫人当年给他们写的信里,有说什么吗?」 章思宇直摇头:「好像没有,只是一封问候他们的信。不过我们倒是打听到,那二夫人确实能识文断字,那封信就是二夫人亲自写的,且那二夫人到了沈家之后整日念经礼佛不是没有原因,她在自己家里时候,就常干这些事情……那职位的大概说法就是神婆?」 谢礼也简短地把他目前得到的肯定消息共享给了两人,也给他们说了自己的一点点分析。 「所以这就对上了。按照钱管家、玉兰和沈逸棠给出的信息,沈老爷不应该清楚沈小少爷不是他亲生的孩子。沈老爷得到的消息应该是钱管家所告知的——二夫人生产时候遇上勐兽,两个守卫为了保护二夫人而丧命,二夫人在生下小少爷后丧命,丫鬟玉兰拼死护住小少爷,却因受到了惊吓以致精神失常,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没有理由要毒杀玉兰。」 「他真正要毒害玉兰的原因,定是他知道了孩子葬身虎口的真相,那他又是怎么在钱夫人还没有多余举动时候知道这一切的?」 余可问:「所以那个所谓孩子,其实不是意外死亡?」 谢礼回答:「目前来看,意外死亡的可能性太小了,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为什么呀?」 「那城隍庙当初可没有荒废,上山参拜的人多不胜数,时常都要排队。人烟汇聚的情况下,会出现的老虎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谢礼说,「而且当时玉兰和二夫人在的地方可不是荒郊野岭,而是城隍庙的房间里,外边还在下雨,又刚刚只在平谷山上发生山体滑坡,我后来专门问过玉兰,当时因为二夫人刚刚生产,房门是关上的。一只老虎知道这座山山体滑坡还过来,且进了城隍庙,打开门进去叼走婴儿又不被人察觉的可能性有多大?」 「对啊!谁家生孩子都怕见风,不可能开着门,老虎要叼走婴儿不可能不开门啊!」余可说,「所以仔细想想这全是破绽呀!」 章思宇:「所以那孩子是被人进去抱走的?或者被妖怪给弄走了?」 谢礼点头:「嗯,我认为这才是玉兰会被沈老爷毒杀的真正原因,沈老爷怕玉兰透露出了什么,又或者担心玉兰看见了什么。只是因缘巧合,玉兰确实没看见什么,对于葬身虎口的说法也没有怀疑,而且钱夫人又给玉兰吃了让她神志不清的药,沈逸棠为了救她的命,又让她吃了哑药,几重巧合下,玉兰才得以活了下来。」 余可说:「所以沈老爷是有意识地拿那孩子换他儿子沈逸棠的命了?」 「目前看起来是这样。」谢礼说,「但这只是推测,既然二夫人能识文断字,也许她会写下些什么,回去之后我们去二夫人房里看看能不能找到其他线索吧。」 第53页 # 因为有谢礼的拖累,他们又走了两个小时,才终于到了那块坟地。 可这次谢礼明显感觉到了不同——以前他过来时候,得很靠近堆尸体的地方才能闻见那股臭味,就像是有什么将所有的味道聚集在了这片区域,不让它散溢出来一样。 可这次过来,他们还有很长一段距离,话最多的余可马上就开始呕了。 「这什么味道啊?呕、好臭……我不行了!」余可跑一边勾腰捂肚子按胸口去了。 章思宇虽然没那么狼狈,却也憋气憋得脸都发红了。 谢礼哪怕自认耐受力惊人,也觉得这味道实在太过销魂,忍不住把手搭在两个鼻孔下,减轻唿吸的力度:「不行的话你们在这等我,我上去看看。」 「额……」余可惨白着脸过来,「说好要保护……咳咳……呕!」 他努力吞咽了嘴里泛出来的口水,擦掉生理泪水:「说好要保护礼哥的!而且好像闻久了,就没那么难受了。」 他看着谢礼,突然生出几分羡慕来:「今天夜里时候我还在感慨那神明的馈赠让我们的身体变好,我和思宇两人半点不知道累,走路跟快飞起来一样。现在终于明白!礼哥你身体变差果然是好事!!至少嗅觉没我们这么灵敏!呕!」 章思宇忍着难受给了余可一个白眼。 谢礼拍了拍余可的肩膀,先走一步,毕竟他走得慢。 两人稍作修整后也追了上来,脸上都戴了个粗糙的蒙脸布充当口罩,给谢礼也准备了一份。 越往上走,味道越发刺鼻。 余可忍不住问:「礼哥,这边是什么地方?」 「消失的尸体都到了这里。」谢礼说,「我们来这来找线索。」 「这是尸体的味道?」 「嗯。」谢礼边说边往四周看,辨认周围与上次所见有无变化,可惜周围草丛灌木众多,草木一天一个样,有变化再正常不过,幸好走过的路径与上次相比没什么变化…… 等一下。 谢礼终于察觉了不对。 路径? 最初他以为这里是乱葬岗,所以对有路并不觉得奇怪,可现在—— 这里既然不会有人到来,那路是怎么来的? 「等等。」谢礼叫停已经走到他前边开路的余可,「先找找附近还有没有其他的道路!这些路可能隐含着信息!」 余可别的优点不算突出,但他足够听话。 「路?好的礼哥,我这就去。」余可折了一根树枝,拨开一片片杂草,往左边去了。 章思宇见状也有样学样,往右边去了。 谢礼继续往堆尸地走。 确实不是他的错觉,怀仙镇随处可见槐树,可偏生这块堆尸地附近,见不到槐树的影子,属实有些奇怪。 而那尸体堆,除了多了几具尸体,且腐化程度更严重外,没什么多余可关注的。 谢礼不再在这里浪费时间,他开始往外走,根据走路的步子粗略估算槐树林到堆尸地的距离,没走出几步,他便听见余可急切又欣喜地叫唤他的声音。 他循着声音往那边去,遇上往这边过来的余可。 余可揣着他往那边跑:「礼哥你快跟我来!那边有好多石敢当!」 第26章 城隍的请求(20) 石敢当其实就是刻了「石敢当」三个字的泰山石, 在风水行业中,泰山石是重要的法器,可用来驱邪避煞镇不详, 出现在这里的用意显而易见。 只是……这里镇压的会是什么? 和那些尸体有关系吗? 他跟着余可一路走出数十米, 终于见了那些石敢当。 林立的石敢当就像墓园的墓碑, 一座接一座,一眼看去几乎数不清到底有多少。 一般来说,就算用来镇压邪祟,也只用竖那么一两块, 可这里的石敢当密度过高, 倒像是力量不够数量来凑似的,很是奇怪。 谢礼对风水一无所知, 原本很难从中分析出什么, 可现场的情况根本不需要什么知识,只要长了眼睛, 都能看得出来—— 这些泰山石都快要损毁了。 像是从地底蔓延出了什么力量, 如丝如缕地附着在山石上, 使石头下半部分沉积出了黑雾般的色泽。 余可闲不住,见这石头下半截奇怪就忍不住去戳了下, 只见坚不可摧的泰山石石碑便像风化的石头一样,轻轻一碰就滑下一滩碎沙。 余可吓了一跳, 那石头碰上去阴凉凉的, 黑色像会吸附在手指上似的, 他手都抽回来了, 一股阴冷却顺着指尖钻进了骨头中, 让他整根手指都僵了。 「礼哥,这石头有毒。」余可边揉搓边吹着自己手指, 把他的感受描绘了一遍,「这些石头放在这里,不会就是镇压那些尸体的吧?」 「反了。先有石头,后有尸体。」谢礼不愿再详说,他往周围看了一圈,确认再无遗漏之处,且眼看日光已经由盛转衰,便说:「叫上思宇,我们离开。」 「啊?这些石头我们不再看看了?」余可问。 谢礼回答:「我们不懂风水,也不懂怎么降妖伏魔,再看多少次也没用,这些事情得交给专业的人来。」 「哈?」余可问,「那我们不是完不成城隍的请求了吗?」 「城隍都还没找到,你就知道这请求是让我们降妖伏魔了?」谢礼问他。 余可:「说的也是。可万一呢!」 第54页 谢礼神情肯定,他摇头:「不会有这个万一,让我们去和妖魔鬼怪打一架,和让我们送人头没有区别。城隍只要是个正常的,都不会提出这种要求。」 「那、那万一城隍不正常呢?」余可抓了抓脑袋:「而且礼哥,为什么你这么肯定城隍不会让我们和妖怪打一架啊?」 谢礼说:「我们暂且将杀人的生物定义为槐树精。如果真是槐树精作怪,那从一开始我们的一举一动就都在祂的监视下,祂为何放任我们调查?」 余可:「礼哥你的意思是,他不能伤害我们?」 「身份卡不仅仅是身份卡,这既是我们的催命符,同时也是护身符。目前可以确认,死去的人都是不正常死亡,这个死亡既有gm操作,也有槐树精的手笔。可现在,gm通过第一轮抽卡,光明正大给我们提供了一个信息——在倒计时没到之前,除非自己找死,否则可确认我们不会死在槐树精手里。显而易见,打槐树精就是一种快速的自己找死方式。」 「再者,身份卡中既没有道长法师身份、我们也不曾拥有法术、或者说超能力,就说明所谓的请求不会是让我们去降妖——因为我们和妖怪的力量不在同一个量级,除非这游戏故意拿我们取乐,如果这种情况,不如直接躺平或者直接考虑投诚槐树精,也许存活的机率会更大一些。如果真要让我们打,至少也会出现所谓的神器为我们短暂提供力量,或者走剧情的npc,没有这些,我们上去就是送菜的。」 「何况我们现在连城隍是谁都还不清楚,能做的就是掌握更多信息以备不时之需。可别忘了,明天就是本轮游戏中第二次抽卡了。」 一听见抽卡余可就一哆嗦。 抽卡错误死亡的人一死就是七个,他们统共就35人,现在已经死去了十多个,可没几次七个可以死了。 # 时间不耐用,他们回到沈家时,今天又要过去了。 和沈逸棠打过招唿,又和他说了如今怀仙镇的现状后,谢礼去了沈家的祠堂,当年的二夫人便是在这间祠堂中诵经礼佛的。 祠堂中烛光曳曳,一排排的灵牌压在桌案上,非常有分量。 钱管家从案桌的抽屉里取出一直被好好保存着的几本佛经,将之递给谢礼:「这就是二夫人最常诵念的佛经了。」 谢礼接过,粗略地翻看了一下,都是比较经典的佛经,例如《心经》、《金刚经》、《楞严经》、《妙法莲华经》、《阿弥陀经》等。 谢过钱管家后,谢礼便打开这些经书看了起来。 看得出来,这些经书有很严重的使用痕迹,因为翻阅次数多,页脚和书页边缘已经髮捲发毛了。 没看几页,谢礼就发现这佛经不对。 他病至绝处之时,也看过佛经,虽不敢说可以全文背诵,但大抵略知一二,遑论手中佛经每每在关键语句处,竟会莫名多出几个字。 发现这个问题后,谢礼立刻叫来沈逸棠,并委託钱管家去寻找同名佛经来与之比对。 等到更深露重时,他们几人合作,终于将书中多出的字全部誊抄出来,又重新对誊抄的内容进行排序,凑出了一封讯息。 信上一清二楚地写着沈老爷如何找上二夫人,又如何与她达成协议,最后又如何用药迫使她「病倒」,让她不得不服下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并威胁她在规定时间去往城隍庙,迎接她的死亡。 除此之外,大篇幅记载的,是对肚中那不知如何产生的「孩子」的恐惧、厌恶、诅咒和怒骂以及自我不断的怀疑和不安。 越到后面,所写的文字越难成文,零零碎碎写着「怪胎」、「鬼」、「去死」以及各种癫狂的诅咒言语。 沈逸棠最先失态:「不可能!我爹不会做这样的事!」 余可越看越气愤,他抖着手里的信纸,恨不能将它摔到沈逸棠脑门上:「很明显了,你爹为了救你,找仙长合作,用特殊方法往你二娘肚皮里塞了一个不知道是不是人的『孩子』,用二夫人的命换来那孩子,又用那孩子换了你十八年的命。」 他阴阳怪气继续说:「如今十八年之期到了,你爹又故技重施找了仙长,打算用沈小少爷的命继续替你延寿呢。」 沈逸棠眼前一花,往后退了半步,险些跌倒在地上,但他的语气很坚定:「不、不会的。」 「怎么不会?」余可说,「你想想你爹那该死的坚持!为了你都能家财散尽!几条命想必也不在话下。」 沈逸棠按住了额头:「人命与银钱岂可混为一谈。」 余可:「哼!说得好听!混不混的还不是你嘴巴一张的事情。」 谢礼见状出口安抚正义感爆棚的余可:「纠结这些没有意义。」 余可见谢礼也帮沈逸棠说话,立马急了:「可不计较这个,我们也想不出其他了!城隍不知道去哪里找,他爹也死了,那些什么仙长的,不是都说是骗子吗?除了他,可不什么线索都没剩下了!」 「二夫人的消息是线索,今天见到的石敢当也是线索。」 余可眉头皱得都快能夹死苍蝇:「礼哥,我是很想相信你的,可你不是说我们不是专业的吗?那石敢当我们可不就没办法验证了……那还能算什么线索!」 谢礼没生气,只问他:「如果二夫人记载的内容就是全部真相。镇上的人为何而死?」 第55页 「这……」余可答不上来。 谢礼又问:「尸体为何聚集在那?石敢当又作何用?为什么沈家附近所有人都平平安安?为什么所有出现问题的人都死亡了,可本应该在『安全区』的沈小少爷却昏迷不醒?又为什么沈大少爷进入怀仙镇之后,镇里的人就不能再离开了?」 「嗯……」余可无奈地将憋着那一口气吐掉,「所以礼哥,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谢礼道:「毫无疑问,这些事情的关键就是沈大少爷沈逸棠。他可是唯一的沈家人了。」 沈逸棠:「所以我竟是造成这一切的元兇么?」 「不,也许沈小少爷现在还活着,正是因为你。」谢礼回答他。 沈逸棠却苦笑一声:「他是饵。让我到怀仙镇来的饵。」 谢礼不置可否:「所以重点从来不是续命,而是——你是什么人?」 他解释道:「改天换命不是易事,为何仅仅只是乡镇富豪的沈老爷能够在家财霍霍一空后还能请到仙长为你续命?是巧合?还是沈老爷付出了什么同等的代价?可当年的沈老爷还能付出什么呢?金钱没有、权力也没有、寿命……沈老爷已然活到今年,以众人口中他的身体情况来看,活到现在算得上是实为不易。」 「莫不是那仙长竟是千年难遇的好人,无偿为你续命么?可他若真是好人,又岂会牵连二夫人这位无辜呢?」 谢礼这么一说,余可也反应过来了:「是啊!我礼哥说得有道理!而且光是续命也就算了!看现在这样子!那杀人恶魔还惦记你呢!这才故意将沈小少爷撂倒,诱惑你来怀仙镇,又担心你跑出去,把出怀仙镇的路都给封了!你到底是什么宝贝疙瘩这样遭人惦记啊!」 沈逸棠已重新收拾好情绪,双目充斥怒火:「我不管什么身份不身份,我只想将益箴救回,他既然能视所有人的生命为无物,那必将付出同等的代价,不将他碎尸万段,我誓不罢休!」 「没错!有理想!我与你同在。」余可非常大胆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翻了个白眼,「放大话谁还不会啊!得拿出方法!方法知道吗?!」 他走到谢礼面前:「礼哥,现在我们做什么?」 「确认沈逸棠的真实身份。」谢礼说。 余可:「啊?怎么确认啊?」 谢礼笑了一下,掏出一张卡片,将之轻举着,说:「我已有猜测,这张卡也许能用来确认。」 他手里拿着的,正是进入刚这个世界、乞丐身份读取完毕时获得的技能卡——乞讨。 余可往谢礼举着的右手看去,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最后狐疑地上上下下打量他,笑脸渐渐成了苦瓜脸,他踮起脚大胆地碰了碰谢礼的额头:「也没发烧呀!」 沈逸棠也表情龟裂,大有一副被人骗得团团转后怀疑人生的样子。 余可绷不住了:「礼哥你不会是压力太大发昏了吧?」 谢礼环顾二人表情,又看向那扑克牌大小、闪烁着流光,呈现出五彩斑斓的银白色光芒的半透明卡片——原来这技能卡只有他能看到。 也对,若是人人都能看见,一个「乞丐」哪有机会拿着卡片戳人一下,让人回答你的问题,可不得神不知鬼不觉么。 谢礼拂开余可的手,开了个玩笑:「我手里这是『皇帝的新衣』卡,只有有心人才能看见。」 「皇帝的新衣我知道。」余可说:「可有心人是什么人?」 谢礼没回答他,只是走到沈逸棠身旁,将卡片轻触他的手背。 沈逸棠只觉得被什么清清凉凉的东西呲了一下,可随后就没什么感觉了,就像刚才的感觉只是幻觉一样。 而那边,谢礼手中卡片已幻化成银白色光线,成了千罗密布的星网,将沈逸棠全身笼罩起来。 谢礼道:「现在,我希望你能诚实回答我一个问题。」 沈逸棠疑惑。 谢礼盯着那将沈逸棠的大脑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银白光线,问:「在成为沈逸棠之前,你是不是城隍?」 第27章 城隍的请求(21) 冥府。 「我去!这卡片我们之前都没看见!这是六星卡才会有的效果!这小子运气不错啊!竟然还在新手游戏里就拿到六星卡了!」 水烟筒老头拨了拨菸灰:「新来的小鬼吧?」 「你怎么知道?」 老菸鬼:「六星卡可是出了名的『有命拿, 没命用』,获得方式刁钻无比,这小子拿馈赠时身体素质变低, 估计就是在这等着呢。」 戴眼镜女鬼补充道:「不仅如此, 六星卡强大的能力也伴随着限制, 可往往初次拿到的人会被卡片的描述所欺骗,尤其是初次进入游戏的人。」 「什么意思啊?我在大厅时候可是听说六星卡最牛逼了!怎么听起来六星卡不是什么好东西的样子?」 老头说:「六星卡出现,往往意味着游戏难度增加。就说这小屋在直播的《城隍的请求》,明明只是个新人游戏, 参加的还全是没什么特殊能力的普通世界的人, 可游戏难度已经超出太多。一般的新人游戏不说参加的人能活三分之一,但四分之一是有的。可你看看这游戏, 要是没出现这个谢小子, 估计得全军覆没,所以玩游戏的大多数主播们, 都祈祷不要出现六星卡。」 新来的小鬼高兴了:「这么说起来, 这个叫啥……哦, 谢礼,他还是个潜力股了!那我给他刷点打赏, 我听说打赏的主播最后完成任务的话,我们也可以获得一部分奖励!」 第56页 女鬼推了推眼镜:「晚了。那得在主播进入游戏世界的第一天才有效果……」 众鬼回忆谢礼进入游戏的第一天, 纷纷沉默了。 已经从角落挪往中央的老菸鬼笑而不语, 怕被鬼看见, 他急忙转移了话题:「说起来我前边的疑惑虽然解除了, 可也只解除了一半啊。」 新小鬼问:「什么疑惑?说来听听。」 老菸鬼看着谢礼的直播大屏幕:「就城隍不在却没被上边发现的问题啊。先不说这沈逸棠是不是城隍, 如果他是,他也得在辖区里待着, 跑府城去了那不是无故失职嘛,上边肯定会知道。就算天上一天地上一年,那也十几天了,为什么上边还没派人来管?难不成他不是城隍?」 众鬼一听也疑惑了,一同往大屏幕看去。 沈府。 听清谢礼问题的沈逸棠还在疑惑这是什么问题,正要否认,却突然听见一个和自己有些相像的声音说:「是。」 接着他就看见了一直对他抱有敌意的余可震惊的表情,以及对方看向他时的不可置信。 「你……你你你是城隍?」余可指着沈逸棠,瞠目结舌,但他很快又反应过来,觉得这像在开玩笑,毕竟他是真的没看见那卡,他问谢礼,「 礼哥你这卡保不保真啊?」 谢礼也不确认:「仅看卡片描述应该是真的,但以前没用过,无法保证正确性,答案仅供参考。」 「……」余可略无语,不过不管参不参考的,礼哥既然敢这样问,说明他一定是有百分之五十或者更高的把握确认沈逸棠就是城隍,虽然不清楚怎么确认的,但有一半的可能性能赌对诶! 「那什么沈大哥啊!刚才是我不懂事,不知道您老人家就是我们要找的城隍!抱歉抱歉啊!」 沈逸棠前边听着两人的对话就想问了,可一直没找到机会问出口:「你们在找城隍?」 余可乖巧地点头:「是啊是啊!我和礼哥就是为了找城隍来的!」 「找城隍做什么?还有刚才……」沈逸棠沉下目光,「你们对我用了什么妖法?」 余可马上编道:「额……我们、我们的师傅给我们布置了个作业,说、说怀仙镇有妖怪作祟,让我们来助城隍一臂之力,我和礼哥,还有几个、额……几个门派里的人就来了,可大家一直没找到城隍在哪……哎哟,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城隍大人呀,你有没有什么愿望或者任务需要我们做啊?」 沈逸棠眼神骤变:「原来你们也是江湖骗子。刚才用的就是骗术吧?」 「啊?」余可慌了:「不、不是啊!」 沈逸棠却不想再听他们狡辩了:「管家!把他们赶出去!」 钱管家有些为难:「大少爷,真、真的赶出去啊?」 沈逸棠:「 还需要我说第二遍?」 钱管家看了看谢礼,小声坚持道:「可、可他们是小少爷的……的朋友,万一——」 沈逸棠犹豫了。 但谢礼几人的行为确实太可疑,尤其刚才,竟然能无知无觉地控制他的身体,这实在太危险了。 钱管家只好无奈走到谢礼面前,略有几分尴尬:「谢先生,您看?」 谢礼得到了确认结果,也不介意是否继续待在沈府,便对余可道:「走吧。」 余可不死心,被钱管家叫来的人架着往外走还死命回头:「赶不赶我们出去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有什么心愿啊!我们是免费的!免费帮你完成愿——」 话没说完,就被钱管家堵上了嘴巴。 到了沈府大门,钱管家才把他放了开来,说:「大少爷心情不好,你就别再招惹他了!」 余可也不生气,马上反手抓住钱管家胳膊:「钱管家是吧?你,不对,您,您一定记得问问您家大少爷他的心愿!我们所有人都会感谢您的!而且我们真的不是骗子、也不要钱!!」 谢礼直摇头:「好了。别再为难钱管家了。」 「为什么啊?」余可松开钱管家,「这好不容易找到城隍,我们马上就完成任务了!」 谢礼没忍住,笑了一下,他朝钱管家道过谢,又低声和他说了几句。 钱管家点头同意。 谢礼便不再停留,踱步离开,给余可解释:「现在不问『城隍的请求』才是好事。」 「哈?」余可跟上谢礼的步子,「礼哥我书读得少,你可别骗我。离开沈府,还是以骗子的身份离开,之后我们都见不到沈逸棠了可咋办?」 谢礼道:「你是能降妖抓鬼还是能治病救人?现在的『城隍』没有记忆,你又说了我们是什么门派里的人,他如果提要求,不是让我们捉妖,大概就是让我们救治沈小少爷了,可这俩目前超出了我们的能力范围,所以现在问不问都没什么意义。」 「万一他要是不提这俩要求呢?」余可说着也觉得不可能,他抓了抓头,「对不起啊礼哥,都怪我一时冲动瞎编身份耽误你的事情了。」 谢礼的心情却还不错:「卡片是我拿出来的,要说骗子,那也是我,关你什么事,别想太多。今晚我们只有一件事要做。」 余可听见有事情要办,又放下心来了:「什么事情啊?」 谢礼:「睡觉,等下一个线索出现。」 余可:「?」线索还会自己出现的? # 他们又去香烛铺住了一晚。 第57页 第二天一早,余可天还没亮就爬了起来,他实在睡不住。 可起床后发现,他也坐不住,只想找人叨逼叨一下进度,却见他礼哥还好好睡在床上,他实在急,可又不知道能做什么。 想着不管有用没用,先去棺材铺找他曾经的老闆问问情况,这总是不会出错的。他便出门去了。 床铺上的谢礼倒是难得的睡了个好觉,一觉就睡到了中午。 起床后他本想请店铺小伙计帮忙跑腿,给十莺首和柳岁寒那边送信同步进度——毕竟他们算是合作伙伴。 可小伙计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不去!死也不去!」 谢礼问:「怎么了?」 香烛铺老闆也快愁白了头髮:「谢先生啊,你是不知道,如今这怀仙镇中邪了!非必要谁都不敢出门!那些疯了的人听说也死了!这可不,听说怀仙镇现在都出不去了,前边死的人还有人敢送去山里头埋了,现在都是扔镇门口外那大树下边挖个坑丢进去,没人敢走远了!这镇上的店铺也全都关门了,造孽啊!」 「都死了?」谢礼疑惑。 香烛铺老闆:「听说是死了,可谁也不敢去确认啊!」 余可从外边回来,道:「礼哥!我去问了,没有!那些疯了的只是被关在了家里,没死呢!不过、昨天又死了好多人……不只」 他看了一眼香烛铺老闆等人,终于想起来要避讳一下,拉着谢礼出了门,才说:「不只我们三十五人。」 谢礼点点头:「钱管家那边有派人送消息来么?」 余可直摇头:「没有。不过我今早一直在沈府门口守着,倒是看见有大夫进去了,不知道是不是那沈小少爷快不行了……不过,不是说他有三天时间嘛、那不是得明天才对。礼哥,咱们是不是得去看看情况啊?」 「如果真有需要,钱管家会派人来告知我们的。」谢礼说,「现在先把消息同步给柳岁寒和姜一丹吧。」 余可:「我给他们送过消息了,不过姜一丹那边……算了,反正和我们要做的事情无关。」 消息送到了,谢礼也就不管了:「思宇那边呢?」 「镇上的人成了惊弓之鸟,他被『他爹』禁足在家了。」余可有些惆怅,「不过消息是送进去了,我们现在好像什么事都做不了了……」 谢礼拍了拍他的肩膀:「变故不在沈小少爷,就在沈益箴,该等的时候还是得等。」 余可:「沈益箴?关他什么事?」 谢礼正要回答,却见穿着沈家家奴服的僕人朝这边跑来,见到他就喊:「谢天谢地哟谢先生,还好你们还在!」 那僕人气喘吁吁:「我家大少爷派我来请你们回去呢!」 余可先是一喜,随后又开始担心有诈,他把谢礼拉到自己身后遮住,小心地盯着僕人:「怎么?你们府里出事了?」 僕人急切地点头:「小、少爷快不行了。大少爷让说愿意相信你们,只要你们能救小少爷!」 余可唿吸一窒。 「这、这样啊。」他悄悄看了一眼谢礼,一脸崩溃,「可是……」 「可是什么?」僕人也急,管家可是放了话的,要是他不能把人请回去,他也不用回去了! 「是不是还需要什么东西啊?我可以帮忙找、帮忙拿!」 谢礼从余可身后走了出来,说:「不用,我们没什么东西了,还请带路。」 「好!好!」僕人恭敬地在前边引路,不时回头看一下,生怕这人眨眼就丢了。 余可可苦了脸了。 他跟了上来:「礼哥?还真被你猜对了。这可怎么办啊?我们又不会治病。」 谢礼安慰他:「天无绝人之路。」 余可对天低吼:「不,这是天要杀人!人无路可逃啊!」 # 进了沈府,余可就发现沈府里头实在不对劲,那些个僕人们都和惊弓之鸟似的,一个个都神经紧绷,来来去去的像是发生了什么天塌了一样的大事。 带路那僕人进了府里之后也急哄哄的:「快点!我们再快一点!」 他们去的地方正是沈小少爷昏迷那间屋子,因为担心挪动会引起其他变故,所以这几天沈小少爷都躺在那里。 才刚进小院,就见钱管家也着急上火地在院子里走来走去。 一见谢礼钱管家眼泪就掉下来了,沖谢礼过来之后马上跪在了地上,抓住了谢礼的大腿:「谢先生啊您可终于来了!还真被您说对了!那沈益箴真有问题啊!您快救救我们少爷!」 谢礼和余可一起扶起钱管家,问:「沈大少爷也倒下了?」 「是啊!昨天夜里把你们送出去后,大少爷和您一样,觉得沈、就那个被我请回来的少爷有蹊跷,就把人请去问了话!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今天一大早我们没见大少爷醒来,还以为大少爷是昨天太累所以还在休息,可快到晌午时候也没见人,这才觉得奇怪,进去一看!大少爷他人没了!」 「我那个怕的呀!后来发现,大少爷竟是跑小少爷住这地方来了,还没等我松一口气呢!就发现大少爷也昏迷了!我想起您说的话,立刻派人去找那假货,却发现那假货他根本就不在府里,不知道去哪里了!」 钱管家急了:「昨天听您和您朋友和大少爷说是奉师命来降妖的!那您快救救我家少爷啊!」 第58页 谢礼不紧不慢:「管家你别急,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钱管家「哎哟」了一声,眼泪是不要钱地往下掉:「这哪能不急啊!大少爷可是老爷最后一条血脉了!老爷待我恩重如山,我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沈家的血脉断了呀!」 「你现在说这些没用。你快回答我礼哥问题才是啊!」余可一听城隍出事了,比他还急,他抓着谢礼衣袖,催促道,「礼哥你快问!」 钱管家抹了抹眼泪:「是是是!您问!您快问!只要能救大少爷!我这条命您随时可以拿去!」 谢礼:「……」 谢礼也不废话,直接问道:「今天是沈小少爷十八岁生辰?」 钱管家「啊」了一声,没反应过来。 「二夫人是十八年前的今天生产的吗?」谢礼只好又重复了一遍。 钱管家马上想了一下急切地答覆道:「是、是、是的!就是十八年前的今天!」 见猜测正确,谢礼也松了一口气:「那只需耐心等候,那位帮助过沈老爷的『仙长』马上就会出现了。」 钱管家愣了愣:「仙、仙长?」 余可也结巴了:「额……管家,你刚才说那假货消失了?怎么消失的这么巧?那仙长不会是他吧?」 第28章 城隍的请求(22) 这问句自然没人能当场给出肯定答案, 不过,谢礼的预测果然没错,时间才刚接近下午, 他们就等到了结果。 在屋中昏迷快三天的沈小少爷突然醒了。 只是—— 醒过来的人似乎不再是沈小少爷。 当时谢礼、余可和钱管家都在屋里守着沈逸棠和沈小少爷, 以防有突发状况他们能马上知晓。 紧接着, 躺床上昏迷许久,甚至今早上连唿吸都快没有了的沈小少爷突然睁开了眼,又诈尸似的从床上勐然坐起,吓了在屋里的三人一跳。 还没等三人做点什么反应, 那沈小少爷便急匆匆从床上起来, 往一旁沈逸棠躺着的床而去,随即脸色寡白地向三人问:「怎么会这样?」 钱管家还有点搞不清楚状况, 见沈小少爷发问, 便把事情说了一遍。 沈小少爷立刻反问:「出现了另一个我?」 谢礼和余可对视一眼,发现了不对。 钱管家闻言也不解, 他悄悄打量了一眼沈小少爷, 忍不住回头看谢礼, 最后回过头回答:「是、是的。」 「怎么可能!」沈小少爷道,「十八年前我、咳咳沈益箴明明死了。」 沈小少爷虽然临时把「我」字咽回去了, 可在场三人还是听了个明明白白。 大概是想转移话题,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 这位小少爷主动朝钱管家问:「那他们呢?又是什么人?」 他指的是谢礼和余可。 余可忍不住提起了一口气, 但谢礼还在, 他有主心骨, 倒没特别慌。 反而是听了沈小少爷话的钱管家差点厥过去, 哭笑不得地说:「少爷啊!谢先生是你的朋友!」 「我的朋友?」沈小少爷疑惑,却没疑惑太久, 马上「嗯」了一声,不客气地说,「我现在没事了,可以请他们离开了。」 钱管家最近几天经歷的实在太多,他已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仍然该说点什么才是对的——短短几天时间,一切就物是人非。 他心中很清楚,若是再把谢礼两人请离,那不管有什么理由,都别再想能把人请回来了,现在能请来二人,就是他让僕人说小少爷病危骗来的。 而且老实说,最近两天,真正让他有主心骨和可靠感觉的,既不是大少爷,也不是小少爷和被他带回来的沈益箴,而是谢先生。 所以本能的,对着一个好像突然间忘记一切的小少爷,他发自内心地更愿意相信谢礼,所以他撒了谎:「谢先生也是大少爷的朋友。」 沈小少爷果然犹豫了:「那好吧。」 说着也不再搭理几人,只重新把脉似的,将手搭上沈逸棠手腕,神色沉静内敛,与曾经的沈小少爷判若两人。 钱管家见他面色不佳,主动问:「大少爷怎么样了?」 沈小少爷却没回答,只是在沉思着,一会后自顾自地嘟囔着:「看来还得再续一次命。」 余可忍不住了:「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沈小少爷压根不搭理二人,低着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似在计算什么。 余可望向谢礼,谢礼示意他不用着急,余可也只好耐下心来。 沈小少爷计算了好一会,才从自己的思绪中剥出身来,却见谢礼、余可和钱管家还在,疑惑道:「你们还在这里做什么?」 余可:「……」 这沈小少爷怎么能比他还讨厌?? 谢礼上前一步,说:「打扰了,我们只想向你打听一件事。」 「问吧。」沈小少爷一脚踩上椅子,拉着自己衣袖低头皱眉沉思,根本不看谢礼几人,面上几乎毫不掩饰地在写着「我回答问题是对你们的恩赐」的模样,非常臭屁。 余可对此很不爽,早就想上手了,可想着不能误事,他还是忍了下来。 谢礼语气淡淡:「怀仙镇是不是有两个城隍?」 话音一落,余可尚来不及反应,沈小少爷已揪住谢礼衣领。 尽管他矮于谢礼,却依旧凭藉着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将谢礼拎离地面。 第59页 可惜被拎起来的人淡定非常,不仅双手依旧稳稳下垂放着,就是双脚也没做出什么挣扎的动作,脸上就更是波澜不惊了。 余可见状朝沈小少爷挥出了拳头,可惜——哪怕抬起手再挥出去只需要一秒都不到的时间,可这时间似乎只是相对他们而言的,他的手甚至才刚刚举起,就见沈小少爷余下那手一挥,衣袖带起一股风声,他腾空而起,直接砸往地面,发出了清脆的骨头折断声和肉.体与地面的碰撞声。 余可咬牙忍住了痛,从地上爬起,仍不忘惦记着谢礼安危,与沈小少爷叫板:「你放开我礼哥!」 钱管家也急忙劝解:「少、少爷,他、他是大少爷的朋友啊!」 沈小少爷却只用如勐兽般的目光锁定谢礼,加重手上力道,问话的声音冷如寒冰:「你是什么人?」 谢礼目光扫过沈小少爷不算粗壮的手臂,瞳孔中一闪而过对力量的渴望,他语气平静,说话也不疾不徐,似乎被提起来的人不是他一样:「谢礼。」 沈小少爷狐疑地看了一眼咬着牙忍痛却又恨不能杀了他的余可,又看了一眼淡定的谢礼:「两个、将死之人……你们和那槐树不是一伙的?」 谢礼摇头。 沈小少爷直接松手,任由谢礼踉跄地落往地面。 他又在衣服上擦手,似乎刚才接触其他人弄脏了他似的。 余可捂着手过来扶谢礼,问:「礼哥你怎么样?」 谢礼摇头示意没事。 余可恨恨地盯着沈小少爷,暂时没再做出什么举动,只下意识挡着谢礼,以防这个沈小少爷再次发疯。 谢礼示意他不必介怀,又对沈小少爷道:「所以十八年前,是你给沈逸棠续了命?」 「是又怎么样?」沈小少爷挑眉看着谢礼,目光很是挑衅。 谢礼道:「我只想知道有关两个城隍的事情。」 沈小少爷似乎对目前状况胜券在握,并不怎么担忧,知道两人不是敌人又性命垂危,倒是松了口,给二人说起了往事。 「这事得从数百年前讲起了。」沈小少爷看了一眼静静躺着的城隍,徐徐道,「河清县城隍三百年前到任,几十年后,他往自己庙里移栽了一株已有了灵智的槐树……」 刚讲到槐树,沈小少爷就止不住皱眉,毫不掩饰他对槐树精的厌恶。 「城隍未得正果前,真身乃是桃树,正因知晓植物成精不易,城隍对槐树颇为照料。」沈小少爷道,「在城隍的悉心关怀下,没多少年,这槐树就成了精,修出了人形。」 「那年,沿海的汴城妖孽作祟,倾巢而出的海妖肆虐人间,汴城城隍焦头烂额,召令各地城隍前去相助,河清县城隍也是其一。」 「汴城与河清县相距甚远,城隍担忧离去期间县里百姓有事不能及时处理,便将城隍庙及城隍一应工作暂时託付给了那死槐树。」 「死槐树歷来知晓如何讨人喜欢,只三分的功劳硬要说个十分,他成精不久,修为不深,本事没多少,又惯爱装出一副柔弱、体贴样,城隍知他力量微弱,怕他无能处理事情,便将城隍印借给了他,只因城隍印等同城隍本人,持印在手,下可号令山鬼精怪,上可谛听天谕,只要有印,你就是城隍。」 「海妖肆虐,河清城隍一去就是数年,为制服那深海巨妖,各城隍倾力合作才将其拿下,可最终还是都受了伤。其他城隍还好,偏生河清城隍的城隍印不在身上,不能吸收信徒香火为自己疗伤,因此伤体迟迟不愈,又因伤重经不得飞行之苦,回程这一路,我们整整走了几年。」 「回到河清县时,我还松了一口气,哪里知道槐树精那厮狼子野心,因城隍不在之时,他得了香火的好处,竟动了别的心思,他将城隍印据为己有,为夺城隍香火,甚至在怀仙镇为自己另立庙宇,使河清县城隍庙成了空架子。」 「城隍重伤太久已伤根基,没有香火补充,又失了城隍印,力有不逮,无奈只能自封,以图用时间来疗愈自身。」 「百年时光匆匆流逝,城隍印与死槐树愈发契合,甚至河清县百姓只知槐仙,不知城隍,这样下去,他将成为真正的城隍,而原先的河清城隍将就此殒命。我很想做些什么,可城隍印在他手里,他还有城隍所给委託令,城隍身上也没有任何他攻击的痕迹,哪怕我求助到其他城隍那儿,也无人相信我说的话,他们歷来只认印,不认人。」 「兴许正是因此,死槐树愈发猖狂,又过了不知道多少年,他终于动了将城隍完全取而代之的念头——好几次,我从他手下救下了又被他重创的城隍,而百年时光匆匆,临县的城隍们也早已将死槐树当成了真正的城隍,我和城隍孤立无援。」 沈小少爷有几分沮丧:「我虽是妖,却到底年幼,功力不及多年吃香火的他,杀贼尚难,何况防贼,仅凭藉我的力量,根本没办法时时护佑城隍周全,无奈之下,我只得拖人下水——因为城隍是神,轻易不可伤人性命。」 「那被我拖下水的人,就是沈逸棠的母亲沈夫人。沈夫人体弱多病,是虔诚的城隍信徒,知道她到城隍庙是为了求子后,我伪装成神明,告知她她即将拥有一个神明转世的孩子,这孩子不仅会带现今的沈家走向辉煌,甚至会在二十多年后重返天庭,此后千秋万代地庇荫沈家。」 第60页 「沈夫人信了我的话,我便将城隍魂魄送入沈夫人体内温养,而我伪装成城隍,以期瞒天过海,骗过死槐树。」 「死槐树到底也年轻,他果真被我所骗,杀了我伪装而成的城隍,自以为天衣无缝,一切如他所愿,却不知我正暗中盯着他一举一动,就等着他疏忽之时。」 「终于,我等到了机会——我偷到了只余一半能量的城隍印!正当我欣喜若狂去寻城隍之时,却得知城隍哪怕借体重生也太过虚弱,眼看着就要活不成了。」 「无奈之下,我只能将城隍印重新封入城隍体内,这也让所有的一切重新暴露在了死槐树眼下。」 「可惜,城隍印重回城隍体内,哪怕只有一半,死槐树也奈何不了城隍了——」 沈小少爷大大地嘆了一口气:「只是我没想到,沈夫人体弱多病影响到了她的子嗣,城隍这具肉躯寿命实在短暂。好在我种族特殊,死亡对我来说不算什么,我只好再次以己为替身,为城隍续十八年的命。只是,哪怕我有种族天赋,短时间内两次死亡也会造成损伤,轻则失忆,重则多年长眠。我忧心自己若是长眠,槐树精便有可乘之机,便用自己和城隍印设下计谋。」 听到这,谢礼已全然明白了。 「这就是那些泰山石封印的来源?」 沈小少爷讶异地看了眼谢礼,疑惑他为什么知道这么多:「没错,百年来我一直在谋划着名如何降服死槐树,终于被我等到了机会,我以半块城隍印为诱饵,趁死槐树松懈之时,设计把他镇压在了山下,可若提及力量,我仍是不如吸收一半香火的他,假以时日,他轻而易举就能破开封印,于是我便让河清县的所有百姓们以为城隍不想再受人打扰,断了他借香火復原之路。」 「只是同样的,城隍也不能再藉此恢復。既如此,留在怀仙镇再无用处,反而只能让城隍活在死槐树监视下,我便让沈老爷带着城隍离开河清县,往府城去,一旦进入其他城隍辖区,城隍的性命便有了保障。」 「那二夫人?」谢礼问。 「二夫人就是我用术法挑选出来最契合孕育替城隍续命之子的人,她寿命本就将近,家中也急需钱财,我便让沈老爷以钱财诱之,她果然同意了。只是生育一事对女子本就艰难,遑论年长改嫁,又孕育一个怪胎,后来的她反覆无常,让沈老爷吃了不少苦头。」 余可张了张嘴,很想替二夫人说点什么,又确实不知道到底沈小少爷说的是真话,还是二夫人说的是真话,又或者所有人说的都是真话。 沈家这一桩桩事情他听下来后算是发现了,最可怕的谎言从来不是谎言,而是所有人说的都是真的,可这些真的分明又不是真实的真相,而仅仅只是每个人视角下所以为的真相。 他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听着沈小少爷继续说。 「我讲过,我种族特殊,不惧死亡,换命只会让我再死一次而已。我死后很快发现钱管家的两个孩子出生即夭折,一番考虑下我便附身在了那夭折的孩童身上,成了后来的小少爷,只是我到底伤重,仅余下一缕魂魄维持躯体正常生活,余下的都进入沉眠了。」 余可手疼得「嘶」了一声:「那沈老爷带走的槐树又是怎么回事?还有怀仙镇现在死去的人又和你有什么干系?那些风化的石敢当泰山石又是什么?」 「你说清楚。」一听见泰山石受损,沈小少爷眼中精光闪过,他手一抓,几步之外的余可就被他抓过提起,「你说什么槐树,又什么死人?」 余可嘶嘶嘶的,一边叫唤挣扎着,一边把镇上莫名其妙死人后尸体不翼而飞,在尸体堆附近他们还看见被风化的泰山石一一讲了。 沈小少爷脸很臭地将他往地上一扔,沉默了,许久没说话。 余可「餵」了好几声。 沈小少爷才回神,随意扫过谢礼两人,问:「你们就是为了这件事来的?」 余可反问:「那不然呢?」 「呵。」沈小少爷毫不掩饰他的嘲讽之意,「就你们这样……不对——」 沈小少爷这次终于用正眼仔仔细细看了两人,他发现两人身上格外矛盾。 两人分明是普通人,且看命线,是不久于人世的普通人。可偏偏在他们身上,隐约还有一股奇怪的力量,这力量似乎在庇护他们,可在他动手时候又没有攻击于他,只是缠绕在他们周身,形成一个怪异的能量圈子,让他们不至于因他而丧命。 这兴许是两人之所以还没死亡的原因。 这两人,会是帮手吗? 沈小少爷略一皱眉,又继续道:「附身钱管家孩子身上后,我因为短时间多次使用种族天赋而回归幼体沉眠,之后的事情便不清楚了,可若事情真如你们所说,这死槐树定是藉助枉死之人的怨气与阴气,要破除石敢当封印——」 余可又「嘶」了一声:「所以那些石头黑掉的地方就是被阴气腐蚀了?」 沈小少爷点点头:「若真如你所说,石头已然风化,槐树已占据怀仙镇大大小小的地方,那离他破封也没有几天了。」 「我去!这怎么办?」余可急了,「你虽然打不过那槐树精,但你既然能封印他一次,那能不能再封一次?」 沈小少爷满目鄙视:「我修为不如他,那时有城隍印和城隍躯体配合,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这才成功的,哪有那么容易,现在……」 第61页 他看向昏睡不醒的沈逸棠,「城隍已恢復许多,只有他醒过来才有办法对付死槐树。」 余可:「那他要怎样才能醒来?」 沈小少爷嘆了口气,回答了他:「城隍躯体被用于镇压死槐树,只能寄居在这具躯体里,可这具躯体寿命有限,当年我一条命只为他续了十八年的命,今天正好是第十八年的最后一天,想要让他清醒,就还得再续一次命。」 余可:「……」这不是搞来搞去只能活一个吗? 而且沈逸棠醒了也不代表他就是城隍了啊,那还不如让这小少爷活着呢,至少对方还是个妖怪,能打几下。 可这妖怪似乎打不过槐树……那这不是还得他们去打吗? 他看了看沈逸棠,又看了看沈小少爷,又不知该说什么了,最后他只能看向谢礼,期望能有意料之外的答案。 谢礼却只问:「沈逸棠那具城隍躯体上,脖颈上是不是有一个五瓣桃花胎记?」 沈小少爷还没说什么。 煳里煳涂听完全程的钱管家像听见关键词似的,马上「啊?」了一声:「那不是——」 他带回来那益箴少爷的胎记……嘛? 第29章 城隍的请求(23) 冥府。 看直播的老菸鬼终于解开了疑惑:「我说呢, 为什么明明城隍不在河清县,上面的人却不知道,弄半天敢情『城隍』真的还在河清县境内啊。」 眼镜女鬼推了推眼镜, 说:「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旁边的鬼接话道:「这不是接近真相了吗?又不会让他们去打, 这还能有什么不好的啊?」 「对啊对啊!就算要死人, 死的也是这个妖精和那沈逸棠,又不关这些玩家的事情,我看吶,他们就快要完成这副本了。」 女鬼绷着脸摇头:「说是这么说, 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看直播经验丰富的老菸鬼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嗯……确实到后期了, 可是,这是有六星卡出现的副本啊!这才死了几个人啊……」 新生小鬼说:「会不会他们托这谢礼的福, 就都活下来了?」 戴眼镜女鬼否定道:「可能性太小了。」 老菸鬼也说:「既然不会让他们去打架, 时间也不剩下多少了,那估计真正死亡高峰就是第二轮和第三轮抽卡了。」 戴眼镜女鬼听见这话倒是松了一口气:「我不好的预感, 应该就来自这了。」 # 沈府。 沈小少爷疑问地看了钱管家一眼, 又看着谢礼点了点:「对, 城隍本体是桃树,后来哪怕修成人形, 躯体上也有桃树的印记。不过,你们怎么知道这个?」 「额……刚才管家说的另一个你, 他身上就有这个印记。」 因为事情太长, 钱管家只挑了重点说, 倒是没细说是因为胎记将沈益箴认了回来。 余可大致是将钱管家把沈益箴捡回来的事情说了一下。 「所以那封印竟只困住了他十年么?」沈小少爷眯了眯眼睛, 说, 「你们把事情从头到尾再给我讲述一遍。」 余可看了看钱管家。 钱管家低着头,一副他犯了大错的样子, 估计是不会当这个解释的人了。 他又看谢礼。 嗯……然后认命地把事情颠来倒去又饱含他个人情绪详细地说了一遍。 他说得实在太详细,从头到尾说下来,竟说了几个小时。 沈小少爷听着他一句句说下来,倒是缕清了思路。 「你说,沈老爷想杀了我?」 余可点点头:「沈逸棠是这么说的。」 「既是城隍大人说的,那应不会有假,所以死槐树已经知道我的身份,才会想假借沈老爷之手杀死我,一旦我再次死亡,十八年之期又至,将再无人能为城隍续命,城隍便只能重入轮迴,他就成了真正的城隍。而他之所以假借城隍躯体重新回到沈家老宅,自是因为那城隍印被我放置在了沈家……」 余可也恍然大悟:「难怪死的人都不是沈家和沈家附近的人,原来是因为这里有城隍印。可你不是说杀了人之后会上达天听,他杀了这么多人,上面难道不会对他有惩罚吗?」 沈小少爷面色古怪地看了一眼余可,又看向沉默不语的谢礼,颇有几分「带着这么个傻叉你辛苦了」的意味。 但既然知道眼前这两人是帮手,虽然不知道他们能提供什么帮助,不过他对两人倒多了几分耐心:「谁能证明人是他杀的?这些人死时候,他可是还在被封印呢!哪里能分出身来干这些事情,且他『好心』替城隍履行职责,却无奈被我设计惨遭封印,天庭处理问题歷来是各打二十大板,遑论使一切发生的,是城隍大人私自出借了城隍印。他很明白,不管是我还是他,都只会想方设法隐瞒这一切。更别说他任职城隍期间,切切实实为百姓做了不少事情,其间有一年大灾,他救数万人于危难之中,是实打实的功绩。若真计较起来,说不得最后他倒是功过相抵,指不定还功大于过,可城隍却惨了……」 余可听着听着沉默了。 他怎么觉得事情似乎好像有那么一点点不对劲呢? 这城隍……不是完美受害人啊,那他们还要帮这城隍吗? 遇事不决看礼哥。 他悄悄瞟了一眼礼哥,见他礼哥都皱眉头了,愈发觉得事情大条,可礼哥既然没出言阻止,那应该是事情可以继续的意思。 第62页 他头疼地抓了抓脑袋,「那现在我们怎么办?把沈益箴抓……额,不是,请回来?可他被槐树精控制了,我们真能把人弄回来吗?」 沈小少爷沉默了三秒,随后看向外边天色,因为余可讲述事情时候废话太多,现在已经快要黄昏了——除非城隍那具躯体现今仍在沈家,否则只剩一种方法。 # 眼见第二轮抽卡时间将至,余可前往医馆治手,顺便将消息告知柳岁寒,至于姜一丹那里,余可只有一个,不能一分为二,再说了,姜一丹手下那么多,若真有心想得到消息,哪里每次都需要他跑一趟。 对方既然都不迫切,余可也没那么闲暇,那当然是紧着自己人来,先去找他柳哥了。 时间卡得正正好,他到医馆看见柳哥,趁他给自己接骨时候讲八卦一样把事情简略说给他听,刚说完,那夺命女声就出现了。 这次再没有什么天象不天象的,他们只是一怔,那声音就响彻在脑海之中了。 【感谢各位玩家的参与,现进行本轮游戏第二次抽卡,抽卡方式为限时、明码抽卡,请各位玩家做好准备】 【再次提醒,你的每次抽卡都攸关生死,请谨慎做出选择,未按时做出选择者,将随机进行选择】 余可还没听完,就感觉他已经紧张到快要喘不过气了,分明这话他已经听过几次,甚至都快能背出来了,可每次听见还是跟要命一样。 同一时间,与他相同感受的人并不在少数,甚至当中的不少人紧张到唿吸急促,直接喘不了气,过度紧张昏了过去。 那女声可不会因他们紧张恐惧就停止。 【现进行城隍的委託第二轮抽卡:请自行判断自己是否已进入游戏主线】 余可听见这问题,一口气终于吐了出来。 若不是身体此刻属于被强制控制状态,他可能会因为从一下子紧绷到松懈而直接倒坐在地上,又马上因为太高兴又蹦了起来。 【1.是 2.否】 【请各位玩家在15秒内做出选择】 余可边大口喘气边点在了1上,并骂了一句:「他奶奶的!吓死老子了!」 点击一结束,他马上发现—— 他大爷! 那代表他生命倒计时的时间天数直接减去了11天,现在只剩下两天的时间了? 余可心脏骤缩,马上觉得是不是他们哪里出了错?可不管怎么想都不可能啊! 还是说他选错了? 他这下是真想吐血了。 要不是gm还没结算,他们还被强制控制中,余可大概直接跳起来了! 同一时间。 柳岁寒在听完gm的问题后,犹豫了许久。 因为他很难判断自己是不是进入了游戏主线,他确实从余可那知道了游戏主线,可他却没像余可一样果断地选择放弃npc身份,亲自参与进去。 他有些后悔自己不够果断,可现在一切似乎已经容不得他后悔了。 是和否,明明就是这么简单的非黑即白的选择,却让他陷入久久的迟疑中。 他最后还是点在了1上。 就在他做下选择的剎那,他面前那代表生命的倒计时立刻变了,直接加了60天。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像突然明白了什么一样,只是眉眼中,到底难掩苦涩。 十莺首中。 姜一丹看见这个题目后,毫不在乎地点在了1上。 生命倒计时马上减去了5天。 她毫不在意。 画铺中。 章思宇同样选了1。 怀仙镇上,有的人选了1,有的选了2,有的人生命值直接清零,有的与余可一般,只剩下了短短两天,更有的生命值剧增,最长的加了一年之久。 【二轮抽卡结束,请各玩家自行查验所余生命值,现清理生命值清零玩家,请稍后】 沈府。 谢礼看着生命倒计时上那只剩下的孤零零的2,倒没特别的感受。 他相信自己做出的判断。 【清理结束,本次清理玩家共5人】 而在这时,怀仙镇中,又有5位镇民莫名其妙丢了性命。 一阵又一阵的尖恐叫声此起彼伏。 身在局中的众玩家不清楚数值变化的意义,在冥府中可以查看玩家信息的众鬼却看明白了第二次抽卡计算方式。 老菸鬼忍不住看了一眼戴眼镜的女鬼:「还真被你奶中了。」 眼镜女鬼一推眼镜:「第二轮抽卡后,只剩下7个人了。」 新生小鬼掰着手指算了一会,不管怎么算这人数都不可能只剩下7个,他忍不住问:「这不是还活着十几个嘛,怎么就只剩下7个了?」 老菸鬼哈哈笑了一下:「没看懂吧?」 小鬼点点头。 老菸鬼解释道:「仔细看看时间你就知道了。」 小鬼看了一会:「所有被减去生命值的虽然减去的数值不一样,可他们都只剩下了两天时间,这……这是说游戏只有两天了?」 「是啊。」老菸鬼吸了一口烟,「那些加生命的,大概是全都要留在这个世界度过他们剩下的时间了。」 小鬼盯着柳岁寒看了一会:「可为什么这个柳岁寒明明也选了1,一群人里却只有他是生命值增加了?他不是也进入游戏主线了吗?」 戴眼镜女鬼道:「我认为他不管选什么结果都是一样的。」 第63页 小鬼一脸懵逼。 女鬼解释道:「仔细看第二轮抽卡的玩家,这一题题目虽然说的是自主判断是否进入游戏主线,可实际上我觉得,这一题得和他们进入游戏时选取的通关方式、以及他们在游戏中的表现来决定。作为同样选了卡片3的玩家,不管是柳岁寒、姜一丹、章思宇还是余可以及谢礼,他们在这一轮抽卡中选的都是1,可只有柳岁寒一个人被加了生命值,因为其他三人都或多或少地介入了城隍调查的事件中,只有柳岁寒没有。」 老菸鬼也点头道:「是的,单从这里来看,似乎是因为他对自己的判断错了。可成衣铺子的雷老爷和赌坊的朱少爷通关方式选的也是卡片3,这轮抽卡中,他们一人选了1,一人选了2,可他们的结局都是生命值增加。」 小鬼明白过来了:「也就是说,但凡选了完成城隍请求的,那必须本人亲自参与进有效任务的其中一环里去,才真正拥有这一关的选择权,否则不管选择什么,最后都是一样的。」 女鬼又推了推眼镜:「没错。六星卡的出现,让想要躺平通关的人失去了活命的机会。」 小鬼看着剩余生命值统一的7人,说:「所以人还是要有自知之明,不要盲目自信啊。七个人里边竟然有选卡片2躺平还活下来的。这真不知道该说是运气还是……」 冥府中的讨论并不能影响正在被gm结算的众人。 【本轮游戏共有三次抽卡,明日中午十二时将进行第三次抽卡,请各位玩家做好准备】 余可和章思宇两人虽然表面不和,可两人在看见生命值减少后的情绪几乎是一致的,只是一个没忍住骂出了口,一个看起来文文静静可心里却骂翻了天。 现在听见下一轮抽卡竟然是明天中午,不知道怎么地,他们那高高悬着的心突然间又放了下去,好像他们又选中正确答案了! 礼哥!永远的神! gm的女声不疾不徐地走向了结束: 【感谢各位玩家的参与,祝您游戏愉快,我们下次再见】 余可只觉得打了个寒颤,他们的思绪就重新回到了身体里,他高兴地朝柳岁寒道:「岁寒哥,怎么样,你还剩下多少时间啊?」 柳岁寒胸腔里憋了一口气,他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只重重吐出一口气,揉了一把余可的头髮,什么也没说。 他是聪明人,自然明白突然剧增到超出常理的时间代表什么。 他也有想过是不是因为对谢礼的信任影响了他的判断,可很快柳岁寒就不得不承认,这确实不是谢礼的问题,而是他懈怠了,他判断谢礼足以解决问题,就忙着在医馆学习医术了。 实际上有好几次沈府请大夫时候,他都有机会跟着被请的大夫亲自去看看,从而真正进入主线,可是他没去。 这怪不了任何人。 他闭了闭眼睛,将所有的负面情绪全数放下了。 不管怎样,进入「副本」活下来的时间,都是赚的,他该知足了。 他笑了笑,对余可说:「想这做什么,要是我选错了,你现在还能和我说话嘛。」 余可一听也有道理,见手包扎好了,马上说:「那我这就去和礼哥汇合了,要是有什么新消息,我马上来通知你!」 柳岁寒只笑着和他挥手道别。 # 沈府中。 已做下决定为沈逸棠续命的沈小少爷取出了当初被他藏匿于沈府的城隍印,再次施展法咒融化了自身。 余可听不懂这妖怪在念什么,只眼睁睁看着他冒着光飞起来,身上呈现出一种透明的色彩,然后很快消失不见。 那城隍印倒像有意识有眼睛一样,往沈逸棠飞去,只是越来越小越来越小,小到最后只有一粒米那么大时,钻进了一无所知的沈逸棠嘴里。 余可从来不觉得自己是聪明人,可看着即将没事的沈逸棠,他却忍不住开始想一个问题。 这妖怪沈小少爷的行为到底对不对? 如果当时没有他将槐树精镇压的行为,是不是就不会有槐树精后来为破封印而杀人的举动? 可他又想,不对,这件事里边,真正做错的人是槐树精,要不是他心生歹意想鸠占鹊巢,又哪里来那么多的事情,但是,如果城隍没有将城隍印送出,是不是槐树精就没有心生歹念的机会了呢? 他胡思乱想了一大堆,最后还是觉得,还是槐树精问题更大一些。 但真正让他迟疑的,却是沈小少爷为了救城隍自我牺牲了——他是见过沈逸棠反应的,对方显然不希望这个「弟弟」为救他而牺牲,可沈小少爷却在对方一无所知的时候,一次又一次主动牺牲了。 这真的会是城隍想要的吗? 余可想不明白,也以为这一切只是他的胡思乱想。 可当第二天,随着第一缕天光挥洒大地,躺了一天的沈逸棠睁开眼睛时,余可发现他自己终于聪明了一回,未卜先知了。 不知道是不是城隍印起了作用,醒过来的沈逸棠也和昨日乍然醒来的沈小少爷一样,突然间变了个人。 好在,这个城隍很和气,倒没喊着要打打杀杀。 余可知道他家礼哥那身体有多破烂,所以好好将人挡在了身后,只有脑袋能从他头顶露出来。 而醒过来的沈逸棠不知是不适应还是怎么,一直按着脑袋,似乎头很疼的样子,在床沿坐了许久。 第64页 且抬头才看见礼哥和他,就怔了一下,请钱管家下去了。 钱管家退下后,沈逸棠端坐着,微微笑着朝他二人道:「你们终于来了。」 余可缓缓打出一个问号,决定先装傻。 「什么?」 「我不会看错,你们是外来者。」沈逸棠看向窗外的天空,今天是晴天,天迹万里无云,正如天庭之中容不下一丝阴暗一样,「看来你们就是天庭派来处理这件事情的人了。」 谢礼问:「你知道我们要来?」 沈逸棠点了点头。 「小槐树不愿意归还城隍印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自己犯了错,我将自己自封,本是想等待上面对我的处罚,没想到」沈逸棠苦笑了一下,「没想到阿灯,就是你们见过的小少爷,他为了帮我夺回城隍之位,做了那么多事情,间接让小槐树犯下了滔天大罪——」 余可想了想还是说:「沈、阿灯虽然有错,可你出借城隍印本是好意,真正有问题的是那棵槐树啊!阿灯想要帮你拿回属于你的东西又没有错!」 沈逸棠笑了笑:「若仅仅只是这样,你们就不用来了,惩罚一个区区城隍,哪里需要如此大的周折请你们到来。」 余可试探地问:「什么意思?」 沈逸棠说:「自小槐树杀人时,这件事情就已经被上边知道了。最好的处理方式是将我、小槐树和阿灯一起处罚,可上边歷来自诩公正,就是处罚也想让被处罚者心服口服。你们已见过我们三人了,对我们各自的执着应也有所了解,那请问,你们是否想出让我们三人都心服口服的惩罚?」 余可:「……」 他转向谢礼,悄声问:「礼哥,这可怎么办?哪个犯人会心甘情愿被处罚啊?这城隍还好说,那阿灯和槐树,不会有谁觉得自己做错的。」 谢礼摇摇头:「别被他的话术带跑了。那不是我们此行的任务。」 余可:「?」 谢礼看着沈城隍,问:「所以我们之所以到来,是你向上边申请,让我们来评判这件事情该如何裁决么?」 「不。」沈逸棠笑得很温和,「我让你们来,是想请求你们救下阿灯。可显然,你们没有在合适的时间听到我的请求,所以现在,任务已经失败了。」 第30章 城隍的请求(24) 「是吗?」谢礼也不直接否定, 询问似的问了一句,又自桌边搬来一把凳子坐下,道了句歉, 缓缓说, 「请继续。」 余可搞不明白礼哥在做什么, 不过总归跟着就是了。 于是他也搬来一把凳子,坐了下来,两人睁着明亮的大眼睛齐刷刷看着这位刚恢復记忆的沈城隍。 沈城隍看二人举动,反问:「你不信?」 「信你, 我就得死。」谢礼回答他, 「可我不会死。」 沈城隍一笑,专注地盯着谢礼:「你很自信。」 谢礼点头, 神情与方才一致, 并没有因为别人似乎有些阴阳怪气的夸奖就否认退却,他淡淡地说:「不信自己, 又怎么去信别人。」 沈城隍一笑:「少有人能在生死存亡面前还能如此自信, 我很欣赏你, 可是……你们确实要死了。」 听着沈城隍的话,又看着外边的天色, 余可开始有点着急,尤其看这架势他礼哥要和这城隍聊起天来了。 他着急得坐立不安, 脚一直抖动个不停。 「这样吗?」谢礼不咸不淡地看了沈城隍一眼, 又扫过余可的腿, 转头轻声安抚他, 「不用担心, 我们已经通关了,现在只等揭开最后一个谜底, 就不用担心中午的第三次抽卡了。」 余可先是「嗯?」了一声,反应过来谢礼在说什么后,脸上的表情马上成了「??????」 谢礼点点头,给了他肯定的答案:「我们面前的人确实是城隍,可他只是曾经的城隍。」 「蛤?」余可懵逼了。 沈城隍听见这话笑得更灿烂了,他夸奖了一句谢礼:「有意思。」 谢礼也跟着他笑了起来:「其实只要『城隍大人』回答我三个问题,一切就清楚了。现在就看城隍大人愿不愿意回答我的问题了。」 「我也好奇你是在诈我,还是真的知道了什么。」沈城隍笑着说,「所以你尽管问。」 余可拉住了谢礼,小声问:「礼哥你说的是真的吗?」 谢礼回答他:「非必要我从不说谎。」 余可:「……」所以现在是必要还是不必要? 他搞不明白,只好低头开始抠指甲,边抠边听。 谢礼目不转睛地打量着沈城隍,问:「『城隍大人』,您真是将我们请入的人吗?」 沈城隍听见问题愣了一下,又突然笑了,他正欲讽刺对方几句,却听见对方已经回答了问题。 「当然不是。」谢礼虽是自问自答,语气却十分肯定,他仍旧看着城隍,一句一句慢慢地说,「城隍大人不是重伤,一直未清醒么?再加上失了证明身份的城隍印,该如何联繫天庭的人呢?这是疑问一。」 「疑问二,既有能力联繫天庭,那给阿灯递个消息不难,为什么却又放任阿灯为你牺牲?不是城隍做不到传递消息,就是没做,或者做了其他事,左右不过这三种情况。若是第一种,那自然不可能是『城隍大人将我们请来,若是第二种或者第三种,呵」谢礼浅浅地笑了一下,「城隍既然连给阿灯传个消息都没做,还会向上面提议让我们来替你完成一个『救回阿灯』的请求吗?」 第65页 沈城隍略有失望,他直摇头,说:「这只是你的猜测,且猜测的内容太过虚浮,虽看起来有道理,可也仅仅只是有道理而已。我随便一个理由就能推翻你的这番推断,譬如我可以说,当时我有其他事情在做,可后面发现这样会让阿灯牺牲,就后悔了,这才让你们介入救回阿灯。」 「是有这种可能,但也仅仅只是可能。因为——」谢礼并没有因沈城隍的否定而改变姿态,他依旧微微笑着,「『城隍大人』的行为举止、想法请求,从来不是这场游戏的重点。」 沈城隍目光一凛,气势乍起,压迫性十足地问:「你说什么?」 谢礼不闪不避,说:「现在要请『城隍大人』回答我第二个问题。为什么不在怀仙镇的沈家人、庆丰县二夫人的娘家人、以及我面前的『城隍大人』你、都死了?」 余可吓得蹦了起来,哭笑不得地看着谢礼:「礼哥!你别讲这种中式鬼故事好不好!人好好在这呢,你就说人死了!这也太吓人了!」 「我下次注意。」谢礼回答完他,又望向不说话正盯着他的沈城隍,又无奈地笑了一下,说,「看来这个问题,还是得我来分析了。」 「正如城隍大人所说,我很自信,所以我歷来相信自己的直觉,这让我小小吃了一个亏。」 谢礼脑海中突然一阵急促的疼痛,他眼前一白,一下子周围的一切都模煳不清了,他面上没有显示出任何异样,只稍稍停顿了一下,很快继续说:「选取身份卡时,直觉告诉我沈大少爷的身份是关键,但因个人原因,我没有选择这张身份卡。若选了,这游戏会有截然不同的走向。」 「后悔是世界上最无用的情绪,因为那没有任何意义,有如浪费时间后悔,不如想想后面该做些什么。」谢礼若有所指地看向沈城隍的方向,「身份确认后,我们要通关这个游戏,就得完成城隍的请求。要完成这个任务,首要当然是找城隍,这是一个谁来了都不能说错误的思考路径。更尤其,从进入这个世界开始,城隍就处于失踪状态,这更让人觉得,这个思路没有问题。」 「是否有其他清醒的人我不清楚,可我确实进入了这个错误的思考轨道,又因我始终觉得沈逸棠是关键,所以一直在根据证据推断你是城隍,甚至用了你所说的天庭、所给出的……一种特殊法术来做佐证。」 「如今,事实告诉我们,不是谎言才可以骗人,实话也能骗人。在成为沈逸棠之前,你确实是城隍,可那并不代表怀仙镇的现任城隍是你,或者上任城隍是你,那只能说明你做过城隍而已。」 沈城隍突然又笑了一声:「你说了这么多,又能说明什么事实?」 余可兇巴巴朝沈城隍说:「你着什么急啊!」 谢礼歇了一口气,喝了一口余可不知道从哪里端来的茶水润了润喉咙,继续道:「我只是想说明,找城隍没错,可这场游戏的通关任务是完成请求,而非找到城隍。可一开始我们没有察觉,又因为找城隍的错误思路,大多数人都陷入了一个新的难题。」 他看了一眼余可,「也是余可一直在担心的问题,城隍如果提出我们不可能能完成的请求,该怎么办?」 谢礼喘了一口气,略有些费力地说:「玩过正经游戏的人都知道,如果游戏中一个关卡你过不了,那必是少了某种道具,或者少做了前置任务、少邀了帮手,总之在游戏里,必然有能让你通关的关键,城隍提出的请求,一定是可以完成的。阿灯出现前,我一直以为他就是那个能够帮助我们完成任务的关键,可他倒下了,又告知我们,想要打赢槐树精,只能靠城隍大人——」 「如此,第一个问题出现了。阿灯死掉才能换回城隍大人,醒来的城隍大人才有机会可以解决槐树精。」 余可:「礼哥,这有什么问题啊?没问题啊。」 谢礼一只手按上了胸口,他喘了好几口气,说话的声音也放轻了不少:「问题就是,爱民如子、当初能为了照顾子民将城隍印出借使自己获罪的城隍在恢復记忆后的第一件事,竟不是救民于水火,也不是解决槐树精,这难道不奇怪吗?」 「说的也是啊!这城隍听起来就不对劲!」余可担心地看了好几眼谢礼,特别想伸手给礼哥去顺顺气,可看礼哥那端坐的模样,又觉得对方似乎不希望别人觉得他很虚弱,他只能当做没看见。 「于是我回顾整个过程,发现从一开始我们就进入了误区。」谢礼说,「因为我的直觉,我判断沈逸棠是关键,而根据错误的思考路径,我又以为找到城隍是关键,沈逸棠是城隍才能符合他的关键身份。可是我们忽略了一个最初就存在的问题——」 他停下歇了一口气:「沈逸棠,他的身份是沈府大少爷,而沈府大少爷却是一个可以供我们选择的身份卡,这说明了什么?」 余可看他说话费劲,发动了所有的脑细胞接过了话:「既然是身份卡,那就得参与我们每一轮的抽卡,而只要抽卡错误,就会死,所以礼哥你才说,在我们面前的城隍是个死人!因为他随时会死!」 谢礼点点头:「我比对过我们进入这个世界后怀仙镇人员的死亡名单——除却玩家外,死亡之人都是gm提供的身份卡中的人。不仅如此,阿灯看见我们时,也说我们是将死之人。所以我想,有没有可能gm提供的身份卡,其实就是这场事件中的死亡名单。但这只是一种猜测,不能直接当做结论。」 第66页 「这里边唯一能确认的,就是沈逸棠提出的要求对我们来说无关紧要,因为他可以是任何人,唯独不可能是真正提出请求的城隍。」 「啪、啪、啪、啪」坐在床上的沈城隍鼓起了掌,看着谢礼的目光充满赞赏,「看来你不是诈我,而是真的知道了。」 谢礼微微低了头表示对对方称赞的感谢,又做出直视对方的样子:「所以『城隍大人』能回答我第二个问题了吗?」 沈城隍笑了笑:「你都能推到这,又肯定地说你们已经完成了请求。你早就猜到真相了,又何必我说呢。」 「猜到的真相与真实的真相往往会有差异。」谢礼说,「我更喜欢真正的真相。」 余可看着两人说什么真相不真相,颇有一种「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他们又在说什么」的懵逼,不过他听懂了一点,他礼哥没骗人,他们真的已经完成城隍的请求了! 虽然,他不知道城隍是谁,也不知道这请求是什么,更不知道请求是怎么完成的…… 第31章 城隍的请求(25) 沈城隍听见谢礼的言语, 突然笑了笑,转头徐徐望向窗外。 庭院中正对此处的窗户的,是一株年龄尚浅的槐树, 不知何时植入了院中。 沈城隍目光停在那槐树上, 似耳语般轻声道:「进来吧。」 院中槐树一个抖擞, 化成了一道人影。 看那模样,俨然是前面无端消失不见的沈益箴。 余可张大了嘴,这下子是完全懵逼了:「啊??」 这俩不是敌人吗?怎么搞在一起了? 敢情弄半天那个叫阿灯的还真是自我牺牲感动了自己?? 还没等他想出点名堂,就在那么一眨眼的是时间里, 那叫「沈益箴」的人影就飘然而入。 谢礼只能蒙蒙看见个影子, 已不能分辩对方是谁,但他对来人已有猜测, 所有只朝着那影子点头以做行礼。 余可左看右看, 除了他,大家都很淡定, 他于是默默把嘴巴合上, 只打量沈城隍和沈益箴, 看着看着,他眼神中不由展露出了疑惑。 因为他发现——这俩人虽然面貌不像, 但看起来又很像。 这种像不体现在外貌上,而是一种精气神内核似的, 他盯了好一会才发现, 这俩人那笑容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 连嘴角上扬的弧度都一样, 特别诡异。 诡异到他甚至开始脑补, 莫不是这城隍和槐树精是同一个人? 他打了个激灵,把这离谱的想法甩出了脑袋。 相较于余可, 谢礼就平静得多了,别说他看不见,就算看见了,也不会做出什么多余的反应。 沈城隍见谢礼如此淡定,愈发对他猜到真相一事深信不疑,于是便也不再隐瞒,不紧不慢地讲了起来。 「事情的大致情况阿灯已为你们讲过,我便不再赘述了。」沈城隍说,「就只讲讲我这城隍的来源吧。古往今来,相较于成仙成神的人来说,以妖身成仙的数量微乎其微——呵,当然,也有例外,若那非人之物乃是成仙之人家畜、宠物或是园中花草的,那另当别论了,毕竟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自我有意识起,我便是深山中的一株桃树。可别被什么大诗人大学问家们给骗了,山中野桃若是无人打理,难得会开得粉艷,多是争不过野草灌木,自此枯败,淹没于残枝萎草之中,万万棵树里,萌生意识的不过三五两棵,能有机缘的更是微乎其微,我扎根地面数百年才得了机缘,被到来此地的城隍移植往城隍庙,成了一株沐浴在烟火仙气里的桃树,又千年时光,才在城隍面前刷足脸,成为被使唤的喽啰。」 「后来不知又过去多少年,前任城隍举家升迁,只带走来时带来的人手,独留我还守在河清县。河清县地处偏僻,少有人愿意前来,上头一直寻不到合适人选,便让我来担了这空缺。」 「上任以来,为报前任城隍赏识与和仙家恩典,我鞠躬尽瘁,为了百姓们所奉献那微末的香火,百年来我没睡过一日好觉,不是在替东家寻鸡,便是在西家守护母猪生崽。」 「便是我因有事要离开河清县,也唯恐力量不足的小槐树怠慢了他们而留下了城隍印。」 「可是,我得到了什么回报呢?」沈城隍苦涩地笑了一下,「当我满足人类愿望后,我做得好似乎已成理所当然,村民们连感谢都省了。但只要我做得有一点不好,那本就稀少的香火更是渐趋于无。」 「就在那时候,我听闻上头有仙人要下来歷练,图的是人少清净,选了河清县。」 「之后莫名其妙地,我接到了诏令,让我前去助汴城城隍降服海妖。」 「离开河清县后我才知道,原来有身份背景、下来歷练的仙人们根本不需要在意什么子民,只要不让他们死绝了,事情就算办得极好了。」沈城隍脸上露出了讽刺的笑,「更可悲的是,城隍印固然重要,是吸收香火的重要法器,可才离开河清县没多久,我就再也没吃到香火了。这意味着那些一个个受我保护多年,被我照料的子民们已经把我忘了。」 余可「额」了一声:「可是,那不是因为槐树精把你的城隍印拿走了吗?而且老百姓也不知道城隍换人啊。」 沈城隍又笑了,只是这笑容愈发讽刺。 「小槐树是拿了我的城隍印,可那是因为这印拿与不拿都没什么区别了。城隍印即便归还,也救不了当时的我了。」 第67页 「沈益箴」开口补充说:「当时城隍受伤太重,又拖延了许久,哪怕有城隍印,对他也没多大用处了,我不归还,只是不想让城隍知道真相,没想到城隍还是知道了。」 「???」余可在没进入这游戏前,可是个槓精,「你就吹吧,阿灯可不是这样说的。你和阿灯肯定有一个人说谎了。」 沈城隍见余可态度不友善,便接过了话,说:「阿灯没说谎,小槐树确实不想归还城隍印,且见我当时生不如死,便想送我一程——这本就是我私下授意小槐树的,只是阿灯不知道而已。」 「一只妖想走上城隍之位,即便有运气,也得有千百年的时光,正如我一样。可我已然伤重,若长时间不述职,城隍之位很快便会委任他人,我千年辛劳,自是不肯让旁人摘了果实,再者说来,若是新来之城隍不近妖,那小槐树又该如何自处?」 「思及此,那城隍印交到小槐树手里,确实是极好的。」 沈城隍无奈地笑了一下:「只是没想到,这一切被一无所知的阿灯破坏了。」 谢礼眉峰微皱:「所以你们杀了人。」 他话还没说完。 时间就已到中午,眼见来不及说完了,谢礼立刻凑到余可耳旁低语了几句。 余可甚至来不及反应谢礼说了什么,便听见了那让人刻在骨子里觉得惊惧的女声。 【感谢各位玩家的参与,现进行本轮游戏第三次抽卡,抽卡方式为限时、明码抽卡,请各位玩家做好准备】 【再次提醒,你的每次抽卡都攸关生死,请谨慎做出选择,未按时做出选择者,将随机进行选择】 余可想着礼哥方才和他耳语的话,祈祷着系统一定要问他知道的问题! 【现进行城隍的请求第三轮抽卡:请从以下卡片中选出本轮游戏的真正委託者】 余可在脑海中「哇喔」一声叫了出来! 果然是礼哥猜到的题目! 接着,余可便感觉周围一变,他好像突然间来到了一间不知道边际在哪里的屋子。 屋子的墙壁由一幅又一幅的壁画构成,每幅壁画只有键盘格子大小。 而每一个格子上又都有一幅人像,那人像就和动画片里边的一样,都会动弹。每幅人像壁画的左下角,都写着画中人的名字。 大概是因为知道正确答案,余可一点不慌张,看着那些字甚至还有闲心思考——万一有人不识字呢? 也许是监测到了他的想法,又或者本来这gm就考虑得挺周全。 余可脑海中念头才一动,那幅被他随便选中的画便被从墙壁中拉了出来,小孔成像似的放大了无数倍,壁画中的人成了3d投影,站在了他面前,甚至开口说了话,和视频播放似的。 与此同时,gm的女声又道: 【卡片数量因各人差异有所不同,请玩家在十分钟内做出选择,因卡片数量过大,故提供排序方式。】 十分钟??? 余可听见这时长都愣了一下,从进入这副本开始,他们这抽卡时间就没长过,而且还有什么排序方式的,更是恐怖! 他也反应过来了,这他妈六面墙上都是小格子,感觉就算没有十万也有一万,要从这么多人里边选到想选的人,这时间是真的紧张啊! 他不敢再浪费了。 马上开始一面墙一面墙看了起来,眼睛都看花了也没找到想找的,马上想到那什么排序方式,他一想到这方法,只见他眼前就出现了选项,什么按首字母排序、按名字笔画排序、按身高排序、按体重排序、按头髮长短、按衣服颜色深浅、甚至还有什么按亲密度排序的,反正排序方式林林总总列了三十种。 余可提着心选了按首字母排序,可能因为紧张,他背了好几次才把二十六个字母的顺序捋顺了,翻到了s开头的,哪知道s开头的实在太多了! 他马上开始想有没有什么直接搜索的! 他一想,眼前果然冒出了个类似于放大镜的东西——基本上只要是对电子产品稍微有些认知的,都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他马上对着那放大镜喊:「搜索沈!沈益箴!」 一张画旋转着从天花板上的墙壁上飞了下来,那人的3d投影出现在他眼前,他连忙定睛一看! 好傢伙!这他妈真是沈益箴!就那槐树精!城隍的躯体槐树精的灵魂加上本该是沈小少爷的名字! 他快急疯了! 看了一眼倒计时,tnnd五分钟已经过去了! 他这知道答案的都还搞成这样,不知道答案的这不就是等着送命嘛! 他又急忙开始想,又冲着那搜索说:「搜索带『灯』的名字!」 没错——礼哥告诉他,真正委託他们的人不是沈逸棠,是那沈小少爷,也就是后来的阿灯!那才是真正的城隍。 而阿灯的请求,一开始就说明了:救城隍,亦及救沈逸棠。 实际上,正如礼哥所设想的一样,这个救甚至不需要他们来动手,他们唯一需要做的,是不要让被救下的沈逸棠做不该做的事情,譬如自毁。 至于其他的,时间太紧急,礼哥来不及说,只能等出去之后再问了。 带灯的名字也出现了一大排,一眼看上去大概有几十个,但相比较六面墙不知道多少万的人,这几十个已经不算什么了。 他一个一个看过去,看着看着终于发现了不对——为什么这些人里头,竟然还有穿现代装的?他们这不是架空的古代吗? 第68页 瞟了眼时间,只剩下三分钟了。 他再没敢浪费时间,而是比对着每一个视频投影,终于找到了他要找的人,那个被沈逸棠叫做阿灯的人,全名——灯塔。 余可???了一下,将这张卡单独拎了出来。 gm立刻提示道: 【是否确认选择此卡?】 余可现在对谢礼那是百分百的信任,立刻毫不犹豫确认了。 第32章 城隍的请求(26) 确认一按下, gm就销声匿迹。 余可看了下倒计时,还剩一分多钟。 他没离开这个空间,周围也没见人影, 无事可做的他开始扒拉起墙壁上那些人。 这才发现穿现代装的不是一个两个, 而是一大堆。 且看着看着, 他发现上面的人他虽然不认识,但似乎又有些眼熟,越看下去,那种眼熟的感觉愈发严重。 他点开排序方式, 试探性地点了下按亲密度排序, 这一点,他马上沉默了。 同一时间。 医馆。 柳岁寒在得知自己已没希望通关时, 对第三次抽卡就不抱多少希望了。 听见题目时他还想着挣扎一下, 看见六面墙壁上那数一数横排和竖排数量都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时,他就清楚gm这一次没给人投机取巧的机会。 在不知道几万、几十万、或者百万千万的人里头去选中正确答案, 那比中彩票还艰难。 因而当gm将规矩念完后, 他并没有刻意去找寻谁是城隍, 只是一一打量着墙壁上那一个又一个的人影——如无意外,这将是他一生之中, 最后一次见识到类似高科技的力量了。 他随意地看往正对他那面墙壁,墙壁上密密麻麻全是人, 他一个个打量过去, 却见了一位穿现代职业西装的女士。 柳岁寒一怔。 这不是…… # 姜一丹在得知他们本场游戏要和鬼神作斗争时, 心中就已然判定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这意味着她的生命没有多久了。 但在那之前, 她更想让该付出代价的人付出代价。 那时候, 她被jason跟着她做选择的行为所感动,因为这选择攸关生命, 对方却一声不吭跟着她做下了选择,她以为,jason对她爱逾生命。 可惜,不过片刻的时间里,她就在屏幕中看见了自己临终之时的场景—— 那是有名的珠宝店,她和jason正在挑选订婚的婚戒。 可是,他们都死在了那里。 突然闯入的持枪罩头黑衣人使她一瞬愣神,之后,他们只能抱头蹲下,和其他被困的顾客们缩在一起,等待命运的审判。 无奈的是,被困者中有人情绪崩溃,激得暴徒失控对他们下了手。 最可笑的是,jason——这个她原本打算託付一生的男人,在危机临头之刻,竟将她推了出去,她以为这是只有在脑残才看的无脑恋爱剧里才会出现的剧情,却发生在了她的身上。 可对方与她一起出现在了这场游戏中,想来最终也没逃过阎王的制裁。 可惜的是,进入这场游戏时,一切还没发生,她和jason刚走跨进那家珠宝店的大门,她还没来得及分辩对方是什么样的人。 现在她要死了,没道理推她去死的jason还能有活下去的机会。 她太了解jason了,哪怕没看见他选的身份,姜一丹也能猜出来对方会选什么,无外乎就是那附庸风雅、有点知识分子气息、关键是还有钱的身份。 这本就是个小镇,有钱人不算多,一众铺子里头文艺些的,只有画铺、古玩铺和书铺。 jason这样的男人不可能选什么年老体衰的老爷,那只剩下二代三代四代们,刨除年纪和画铺的钱少爷,jason的身份唿之欲出——书铺的三公子。 知道人后,她身为妓院老闆,手下最不缺的就是吸引男人的资源,她将人请来十莺首,好酒好菜地招待着,把人放在了眼皮子底下,又让歌姬舞姬们捧着他,果然这人就乐不思蜀,连命都忘了。 在第三次抽卡即将开始,中午要到来之际,她拿着匕首,毫不犹豫将刀尖送入了jason腹中。 温热的鲜血迸溅而出,濡湿的粘稠感溅在她手上,她知道自己此生已无遗憾。 # 而所有人未曾注意的果脯店里。 程澄,这个选了果脯店老闆娘的女孩,幸运地活到了现在。 她很清楚自己的实力,她不出众,各方面能力都非常平庸,是那种扔进人群中不会引起任何人注意的再普通不过的人。 所以,选通关方式时,她没有任何取巧的念头,单单纯纯就选了卡片2,活下去。 进入游戏后,她一直兢兢业业扮演着自己的角色,不做任何多余的举措,两次抽卡,她更是谨慎。 好在上天似乎是眷顾她的,生命倒计时出现后,她生命还延长了。 她一直苟到了第三次抽卡,原本她以为自己还能继续苟下去,可看见那满面墙的待选人员时候,她知道自己的好运到此为止了。 她对副本中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想蒙对没有可能,干脆不费这个力气。只看着墙壁上那一个个的人,在看见排序方式有亲密度和认识时间排序时,她想了想,选了以认识时间排序。 这一点,她沉默了。 排序之下,第一位就是她母亲,不是这具身体的母亲,而是原先世界中,那个生育她的母亲,接着是她父亲,她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后便移开目光,看向第三个。 第69页 慈祥带笑的眉眼、横生皱纹却带着向上弧度的脸庞,哪怕牙齿脱落后下半脸有些怪异,也遮掩不住当中的亲切和温暖。 她是那么地眼熟,也是她睡梦中都还想再见一次的人。 程澄在看清的瞬间,眼泪就掉了下来,双手本能去揉搓手腕上的编织红绳,长久佩戴的红绳已经被她身上的油脂浸润了,摸上去再没有初次系上去时候的粗粝感觉。 程琤像被戳破了泪腺,她哽咽着啜泣着,小心翼翼地朝那投影伸出了手,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轻轻叫了一声:「奶奶。」 # 冥府。 看客们也已沉默。 神明无情,却也最有情。 这是能坚持到游戏最后的人能得到的最后一点温暖。 给他们再见人生中最想见的人一面的机会,哪怕只是一段录下的投影。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察觉到这一点。 直播屏幕中,就有人哪怕不知道答案,也无头苍蝇似的钻来窜去,想从这无数的身影中,找到那一丝丝的通关的可能。 戴眼镜女鬼飘了起来,问:「投票吗?」 老菸鬼:「不用投了,贊同。」 「贊同。」 「我也贊同!」 「都贊同!」 「我们又没有窥私癖,不用投了!关了吧!」 …… 小屋中的所有鬼众都投了贊同票。 屋中大大小小的直播屏幕,只要屏幕中人进入与人生中最珍贵的人的投影对视状态,那块屏幕就像失去电源一样,自中央往四周黯淡了。 # 有人找寻答案到最后一秒,有人平静而愉悦地度过最后几分钟。 十分钟后,尘埃落定。 【三轮抽卡结束,成功通关玩家已获得船票,请查验】 谢礼发现自己手中突然多出一本厚厚的a4纸大小的不知是什么材料制成的硬壳书。 书的封面是透明的,翻页也是透明的。 他打开书本。 封皮背面被分成12个格子,第一个格子上贴了一张薄薄的卡片。 谢礼手一碰,那卡片便脱离书本,来到了他指尖。 卡片也像被揭开一样,缓缓出现了一幅画: 远山饮黛,葱茏的山色间有一座小小的庙宇,庙宇前左槐右桃,青粉交接。 烟雨濛濛而下,似带走了青粉二色,二色交织,随溪流自山间奔流入海。 海中巨怪唿吸间喷出瀑布,一只身体内部带着红光、形如灯塔的水母自水瀑中涌溅而起。 所有的画面的消失了,散溢的水珠凝成了城隍二字。 谢礼将卡片一翻,背面写着一行行描述: 初次通关【城隍的请求】纪念物。 可与玩家进行交易,也可直接回收兑换500积分。 交易、回收? 看来玩家不只他们几个。 谢礼将卡片重新放回了卡槽,又看向第一页。 第一页页眉正中如游鱼般游过称号两个字。 第一排写上了他们获得的称号:勇敢的冒险者。 除此以外便是一片空白。 他又翻了一页。 这一页与封皮背面一样,有十二个格子,格子上多了一张黯淡无光的灰色卡片,正是那张乞讨卡。唯一不同的是,此刻那张卡片之下,写上了编号01。 谢礼看了一眼便往后翻去,连续翻了几页都和没翻一样,没看见gm说那张船票的影子。 他顿了一下,将书合上,握住书嵴整本一翻,从背面将书翻开。 只见背面封皮翻开,却是一张画着金光闪闪的金色小帆船的卡片。 他指尖刚碰上那卡片。 一行字便跳了出来: 注意事项: 1.本船票仅限在【城隍的请求】中使用。 2.须在倒计时结束前使用,若倒计时结束时仍未使用,船票将自动启用,使用过程中可以取消,取消后船票失效。 3.船票使用后本卡片不会消失,但再无效用,仅做纪念。 谢礼将卡片放回,看向生命倒计时,倒计时还剩下一天多的时间,可他这具身体已经撑不到时间结束了。 gm女声为此轮游戏画下了尾声: 【本轮游戏已结束,通关玩家三人,玩家们可在倒计时结束前继续体验】 【感谢各位玩家的参与,祝您游戏愉快,期待我们下次再见】 话音一落。 就像时间停止后又突然重新恢復一样,他们又重新回到了沈家,重新面对沈逸棠和槐树精。 余可:「……」 他好像已经忘记刚才大家在说什么了。 好在肌肉记忆还在,他脸上还维持着礼哥说完话后他配合着做出的生气的表情。 他们对面的沈逸棠似乎真的是个好脾气,竟也不生气:「总归我们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了,倒不如最后再做件大家都开心的事。」 「哦?」谢礼笑了一下,「也是你最开始说的,让你们都能心服口服的惩罚?」 沈逸棠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记得船票」谢礼转向余可,突然说了这样一句,在沈逸棠疑惑的目光下,他反问对方,「阿灯的身份,你真的考虑过吗?」 沈逸棠面带疑惑,双眼缓慢聚光一样,将所有的注意力放到了谢礼身上,似乎只要他说的话不如意,他马上就能送谢礼去地狱:「你说什么?」 第70页 余可将船票握在了手里。 谢礼握紧船票,面上不显露分毫,徐徐道:「你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阿灯虽是海妖,但也有可能就是那幸运的鸡犬啊。」 沈逸棠眉目如刀,几乎能将谢礼活剐。 只是那如有实物的视线在即将碰触到谢礼时,却突然被一阵奇异的光芒化消。 粉光绿光同时激盪开。 这小小的房子马上被拆得七零八落。 房屋倒塌而下时,谢礼和余可同时使用了船票,一阵金光将他们包裹住,他们原地消失了。 再出现时候,他们站在了卡片中的帆船上,金色的羽帆飘在天上,向着天空一个闪烁着五彩神光的漩涡飞去。 余可拍了拍惊魂未定的胸脯,问:「礼哥,这到底怎么一回事啊?」 谢礼回答他:「只要明白了他们的执念,我们就离真相不远了。」 「桃树和槐树对人类有怨,又不愿将城隍之位拱手相让,他们又非常清楚上边的仙人会知道他私自出借城隍印、槐树精妄图霸占城隍印的事实,所以不论是他们中的谁,都不可能再继续升任城隍了。」 「但是除了他们俩,三人中还有一个妖怪。」 余可:「所以礼哥你说那个阿灯才是城隍,因为他们心甘情愿把城隍之位让给阿灯了?」 谢礼点点头,没有否认他:「可以这么说。但,礼让没有用处,如果我没猜错,桃树和槐树是想通过杀人犯下大错,又让阿灯来解决他们获得民心,立下功劳,这样阿灯就能光明正大成为城隍,这既报復了人类,同时又满足了他们想让妖在仙家立足的愿望,只是……」 余可打断了他:「我觉得这游戏副本里的人多多少少都有点病,他们一个个的是不是有自我感动症啊?每个人都搞个伟大的梦想,然后又为了这个梦想感动式的自我牺牲,却不问问受益者这是不是他想要的,那这到底是成全了谁啊?这不是有病嘛。」 余可顿了一下:「不对啊,那阿灯不是死了吗?虽然他好像会復活,可那不是得好几年嘛,这样的话,还来得及救怀仙镇的人吗?如果救不了人,那他怎么会成为城隍?」 谢礼摇了下头:「我想,真正让阿灯能成为城隍的,兴许不是桃树和槐树的设计,而是他本就是沈逸棠防备万分的、那个上头要空降的仙家。」 余可:「什么意思?」 「当年桃树城隍接到消息说上头要空降仙家来他这小地方刷资歷,后来却再没人来,反而是汴城城隍突然邀请他们去降服海妖。」 「按照众人说法,上头认印不认人,没有城隍印的桃树城隍本体是妖,与其他城隍们也并无深交,众人对他的真实能力了解不会太多,却让他参与降服最后的海妖,这样的现象有些奇怪。况且,先不说四面环山的河清县距离汴城有多远,就说——一城城隍求援,那也只会寻求同级或者更高级的城隍,即府城隍或者都城隍才对,哪有往其他州府里的县城隍求援的。」 这么一说余可也觉得奇怪:「对啊。就算要求也求不到这偏僻角落里来啊,最多也就叫叫汴城辖区里的县城隍吧!这听起来确实有问题。」 「再说,桃树城隍在此战中受了致命重伤,汴城城隍及其他城隍竟袖手旁观,丝毫的帮助都没有提供。若没有阿灯的出现,他必然殒命,这难道不奇怪吗?」谢礼说,「所以更有可能的是,这所谓的降服海妖,本就是设计好让桃树城隍殒命的流程,只是当中出现了阿灯这个涉世不深的『海妖』的变故,他也许知道这当中所有的设计,却因一念之仁救下了桃树城隍,他也许不知道,凭藉本心护送桃树城隍回了河清县,还妄图帮助对方拿回城隍印。」 「可是礼哥!这阿灯不是妖吗?他怎么会成为沈逸棠口中的仙家?」 「他种族特殊,成妖更为不易,未有灵成妖前,很大可能是仙家饲养之物,这样的妖即便是妖,却也与一般妖物不同。」谢礼道,「不过这也只是猜测,无法证明了。」 「唉,总之我们完成任务就好了。」余可感慨道,「那个gm说拿到船票的就三个人,那除了我们俩,剩下的人是谁啊?应该是柳哥吧?可怜章思宇和姜一丹了……」 就在这时,金色小帆船金光一闪,一道身影缓缓出现。 第33章 游戏大厅(本章几乎没有副本内容,不喜勿订) 人影未清晰, 声音就传来了。 「可怜你个大头鬼的可怜,我还活着呢!」 章思宇的声音别提多委屈了:「说真的!这来自爸爸的爱可差点没把我害死!还好我想着重点只会在沈小少爷、沈益箴和沈逸棠之间产生,然后搜索了沈益箴和沈逸棠, 结果不管怎么搜都搜不到沈小少爷, 我又换了按认识时间排序, 看见亲爹亲妈我都没浪费时间多看一眼,直奔最后一页!这才找到了人!」 「选完之后也不知道对不对,我那手抖得啊!」他伸出了现在还抖得和得了帕金森似的手,「你们瞅瞅, 现在都还在后怕呢!」 余可不厚道地笑出声, 马上又愁眉苦脸:「那、那柳哥不是……唉。」 章思宇倒也没觉得余可是不想他活着,反而还乐观地劝他:「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本来我们就是快死时候进来的, 要是没进来,可不就直接死了, 现在多活的时间都是赚的, 想开点。」 第71页 「除了想开也没办法了。」余可说, 「对了,你比我们还晚上船, 有没有看见些什么?」 章思宇脑袋点得像小鸡啄米:「有啊!我和你们说——」 话还没说出口,金色小帆船突然钻进了漩涡。 小帆船颠簸起来, 三人就地坐下, 好在似乎只有进入漩涡的一瞬这船不平稳, 进去之后就如履平地了。 尽管如此, 刚才那一阵颠簸似乎还是对章思宇造成了影响, 他一下子成了噁心欲呕、要死不死的样子。 余可看着都难受。 「不、不行了,我可能有些晕船!」章思宇举起左手手掌, 把头伸出船外,囫囵着说,「待会再和你们……说。」 余可背对他,看谢礼正在看着前方,不知道在看什么,好像在出神,他便问:「礼哥,你在看什么?怎么不说话?」 谢礼收回视线:「想这船通往哪里。」 「总之不会是什么安全的地方。」余可闻言也看向前方,五彩的光芒一直闪烁着,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奇怪的是那光芒无法照在他们身上。 身下是浮舟,天上和四周是闪烁的彩光,他们身处中间,飘摇不定,一如此刻他们的命运。 章思宇把头转了回来,半瘫坐着,一副被榨干的样子,不大的脸上笑得挺高兴:「你多多少少是有点反乌鸦嘴存在的,所以不用担心。我倒觉得这游戏还挺好玩的,只要别动不动要人命就完美了!咳、还有,这船还得优化一下!」 三人三五两句的说着,时间匆匆而过,五彩的光芒消失,成了节能灯似的白光。 谢礼拆解了口罩,将上面那根铁制的扎带取下,突然戳刺了一旁的余可一下。 余可没防备,被吓得一跳蹦起,倒是没扎疼。 他委屈巴巴地问:「礼哥你干嘛突然戳我啊?」 「抱歉,做个实验。」谢礼边回答他,边站了起来。 金色小船穿过一块白色的帷幕,他们眼前一白,落在了地上。 # 柴从文是神明的游戏中的老手了。 只是因为一点意外,他的积分只剩下了4点,这积分已经不够他开启下一个游戏了,如果再没有新的积分入帐,他只能耗死在游戏大厅里。 正好这时候他路过新人厅,见那白色帷幕后金光闪烁,他马上明白——这是有新人要来了! 他往四周一看! 周围竟没有公会的人在招收新人!说明这边出来的都是普通世界里的人!他不用担心被突然反杀。 这是他的机会! 眼看三人落在地上,他急忙迎上去,用上了自己最真诚、也最大的声音说:「新来的!需不需要人给你们介绍一下游戏大厅里的规矩啊?只要2点积分就可以!」 三人还没回復,就同时听到了gm的声音。 【副本结束,现为玩家结算游戏数据】 余可: 【亲爱的玩家,您在本轮游戏中的任务贡献度为百分之七,获得积分7点,直播人气值最高23,累计172,获得积分86点,本轮游戏共获得积分93点】 章思宇的是: 【……任务贡献度百分之六,获得积分6点,直播人气最高值31,累计219,获得积分108点,本轮游戏共获得积分114点】 到了谢礼那里,gm的声音似乎都欢快了许多。 【亲爱的玩家,您在本轮游戏中任务贡献度高达百分之六十九,除固定积分69点以外,额外获赠奖励积分30点,直播人气最高值达到了惊人的5431,累计10284,获得积分5142点,恭喜您在新人游戏中人气值突破1000,可在以下奖励中三选一: 1.积分大礼包:内包含200点积分 2.抽奖大礼包:4+1(赠送)次抽奖机会 3.平平无奇大礼包:100点积分+2次抽奖机会】 理智告诉谢礼,现在应该选积分大礼包,可他对抽奖总是会有谜一般的自信,但他又非常清楚自己就是个非酋,不然躺在病床上的日子里,他也不会成为抽卡主播——那种专门直播氪金抽卡,以黑治癒大家的主播。 所以他难得将就地折了中,选了平平无奇大礼包。 【感谢您的参与,您在本轮游戏中.共获得积分5341点】 柴从文见面前三个人突然一动不动了,马上知道他们是在进行游戏结算,所以只小心地守在一边等着,同时看向四周,以防有人突然抢了他的客人。 接着他就看见穿着病人服装的那个青年身上闪过一阵金光,他马上明白这轮游戏的最大获益者就是此人,正欲往此人身边挪动,马上又想起来,一般这样的人大多恃才傲物,最是挑剔难伺候,一个不小心他可能不仅积分没赚到,连命都丢了。 谢礼最先回神,见这人耐心地在等候他们,神情恭简。 他积分不算少,花2分了解一下并不吃亏,便对他说:「可以,你介绍一下吧。」 眼前的人立马感激涕零地介绍起来:「积分就是我们的命!在大厅待一天消耗1点积分,每100点积分可以换取现实世界1天的生命值。」 余可「啊?」了一声,他可就93积分,「那不是一轮游戏玩完,一天寿命都没有增加!」 柴从文见三人没分开,同意付钱的金光人也没对此有异议,便知道他们可能是一起的,于是也回答了余可的问题:「这不一定。你们当中应该有人激活了直播功能吧?如果能够积攒1000积分,就能在积分商城里边换取这项功能,开了直播后如果有人观看你的直播,你就能获得额外的积分奖励,看直播的人越多,获得的积分越多,如果能成为万人观看的主播,只要能活着离开副本,随随便便就有5000积分了,一个游戏就能多活50天了!」 第72页 柴从文压低了声音,看着余可道:「所以想获得积分最好的办法,就是避开大佬,也避开比较懂某个副本的玩家,以防有人速刷浪费了你的积分。」 谢礼捕捉到了信息:「速刷?」 柴从文道:「哦对,你们是新人,还不知道这个!游戏分类方式多种多样,这个你们之后就会知道,从有速刷这个分类来说,副本一共只有三种,一种是唯一副本,一种是可重刷副本,还有一种是新人副本。」 「这三种副本其实真要区分只有两种,因为新人副本通关后有的会消失,有的会归类为可重刷副本,我说的速刷本,指的就是这些可重复且同时可容纳多只不同队伍进入的副本,至于唯一副本,说白了就是只能通关一次的副本,这些副本多是无人通关的新人副本,因为多次进入的新人都团灭了,被认为作为新人副本难度过高,就被送到我们这边来了。」 「速刷指的就是那些可重刷的本,因为可以重刷,大家对其中的人和物都非常了解,所以通关速度会很快。」 余可眼睛亮了:「那不是只要我再重刷几次,就能得到更多积分了!」 柴从文点点头:「这确实是游戏大厅中大多数人苟延残喘的方法,重刷缺少观赏性,除非直播的人有手段,否则收穫的积分会非常少,且随着单人对同一个副本的一次次重刷,获得的积分奖励也会越来越低,直至最后低于5。」 「5有什么意义吗?」章思宇问。 「每次进入重刷的副本,都会扣除5积分,所以在一个副本中如果获得的积分不再超过5分时,就没有再进入的必要了。当然,那些已经拥有固定粉丝的直播大佬除外。」柴从文说,「不过也不用太担心,你们通关那个副本已经飞入直播大厅的副本栏了,那是个可重刷的副本,你们可以去快速多刷几次积累点积分。然后再把你们通关的结局卖给其他人,这样可以快速获得数额极大的积分。」 「可以看这个故事的结局?」谢礼问。 柴从文见这位付积分的老大终于开了口,急忙说:「可以的,待会出了这边的新人厅,你们手腕上就会出现一块手錶。」他举了举自己的左手腕,只见上边戴着一块平平无奇、大红色的电子手錶,那手錶已经很破旧了,柴从文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他捂住了自己的手錶,「嘿嘿,这比较便宜。」 「新人手錶除了gm分发积分和扣除积分外,就只能在积分商城兑换东西,但积分商城的东西特别贵,所以建议你们如果有多余积分的话,还是可以换一个功能稍微全面的手錶,至少是能和玩家交易那种,玩家手里的东西会便宜一些,像什么技能卡啊、手錶什么的都有,甚至还能转让自己的房间,就是得小心别被骗……因为直播大多数时候都开着,所以也有主播不进入副本,靠在游戏大厅里直播行骗、直播偷东西为生……」 柴从文因为以前从没干过这个,不专业,只能想到哪说到哪,不成系统。 不过几人也不介意,在离开所谓的新人厅后,他们手上果然出现了一款手錶——那款式,别说是智能手錶了,看起来就像是上世纪的老人,也就是现今八九十岁那些穿中山装的老人家自上衣胸前的口袋里掏出来的用线拴着的怀表,连个数字都没显示。 耳朵上一排耳钻的时髦余可接受不能。 乐观的章思宇都只能「呵呵呵」。 更无语的是,他们看第一个副本相关,也不能投屏,只能就着那直径都没五厘米的圆形屏幕看。 谢礼:「……」 他沉默地点开积分商城,没看其他的,只先划到手錶一栏,见最贵的手錶是1000积分,当即买了下来,没有丝毫的犹豫。 他长这么大,还没受过没钱的憋屈。 第34章 城隍的请求(完) 1000积分的手錶果然不愧它的积分, 和直接戴在手上的手錶不一样,这款手錶已经省略了錶带,只剩下一块薄薄的水晶屏。 一眼看上去这玩意与他们在游戏中做选择时候使用的屏幕相似, 可谢礼一戴上去, 一个横竖不过三厘米的棱形在他戴手錶的位置上一闪而过, 然后溶于血肉似的,消失不见了。 当然,这是在其他人的眼中,在谢礼的视野之中, 只要他有想看腕錶的念头, 甚至不用想,一块放大的浮空投屏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和电影中可以随时拉出来的模拟屏幕一样。 谢礼感受了一下, 手腕上没有戴东西的感觉。 柴从文给几人指路和略微介绍过后,带着他的2积分离开了, 离开前还特别向谢礼说, 如果还需要了解其他信息, 可以到b区4578号去找他。 整个游戏大厅及其附属建筑就像一系列的同心圆,与现代城市中一环二环三环不同的是, 同心圆半径越小的区域消耗的积分越低,最中央的游戏大厅是消耗积分最低的分区, 也就是所谓的a区。 越往外圈, 消耗的积分就越多, 从内往外, 区域以26个英文字母从a开始往后排, 越往后越贵。 柴从文就没富裕过,据他所说, 他去过的最外圈,就是f区,那边一天要消耗11个积分,至于更往外的区域,他就不清楚了。 a区是公共区域,也就是所谓的游戏大厅功能区,里头除了连结各个世界的新人厅以外,就是副本区和交易区。 交易区最为特殊,有很大一部分玩家定居在交易区就地休息,因为a区大厅消耗的积分最低。 第73页 而副本区有来自各个世界的玩家,尤其出于直播需要而产生bking和喜欢高调的玩家,他们喜欢在这里接高难任务,享受玩家们崇拜的目光,完成任务时候也喜欢从这边出来。 至于低调的大佬玩家们,他们几乎不出现在a区,而是直接在所居住的区域房间中挑选副本,完成副本后也直接重回各自房间。 除此以外,副本区还拥有特殊的组织,即公会。 加入公会有福利,譬如大佬玩家带新人玩家刷积分啥的,同时公会也要求玩家在一定周期内必须完成定量的任务,但柴从文也提到,因为游戏大厅连结的世界很多,而玩家们继承着各自进入游戏时的身体素质及状态,这意味着来自其他世界,尤其是魔法世界、超能力世界或者武侠、仙侠、等高武世界的人或者其他物种,先天比他们这些普通人有优势,公会也更喜欢招收那些人,普通人在这里生存得十分艰难,因此大多都定居在a区至f区。 听完柴从文的话,三人各有打算,余可和章思宇记下谢礼的通讯号后便和他分道扬镳。 余可打算先去重刷几次《城隍的请求》赚点积分,章思宇打算先换一天的寿命摆脱现有危机——他是被楼上掉下的花盆砸死的。 谢礼则开始看房,在大厅与众人和居不符合他的生活习惯。 他从缩放至脑海中的屏幕里调出有关住所的信息,如柴从文所说,a-j区的消耗积分相对较低,从j区的每日20积分开始,每往后一个字母,每日消耗的积分就+5,直至第二十六个英文字母z区时,消耗的积分已经达到了每日100,与兑换现实世界每日生命值所消耗的积分一致。 谢礼没有多做犹豫,直接点开了z区。 b区有房间5000间,而z区却只有200间,编号1-187都已经有人了,谢礼顺势定下了z区188号房间。 定下之后,gm提示音就询问:「是否前往z区188号。」 谢礼点了确认。 【获得z区188号临时使用权,自踏入z区起扣除100积分,之后每日凌晨00:00:00扣除100积分,不足100积分时将被驱逐至a区大厅,请玩家计算好自己的剩余积分】 谢礼问了句:「永久购买房间所有权要多少积分?」 【永久购买z区单间使用权需消耗3650000积分,每位玩家至多拥有一间房屋使用权,玩家脱离游戏或死亡则房间回收】 脱离游戏? 谢礼疑惑了一下,倒也没问。 不过购买永久权只用100年的积分?还挺便宜。 随即他就在原地消失,眨眼间就传送到了一间无边无际的房间中。 看着这个所谓房间,谢礼又沉默了,因为这真的只是一个房间,没有任何房内用具,就是最简单的木板床都没有,差别只在于它很大,大到远超篮球足球场无数倍。 谢礼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他竟然会开始想念他的病床。 可惜从副本出来后,病床已经消失不见了。 他没再浪费时间,直接投屏开始看《城隍的请求》相关。 他点开所谓的副本记录,第一个记录上写着《城隍的请求》(结局1),文字之下,是一个视频。 视频下方多了简介: □□□圈养的灯塔水母为歷练前往河清县担任城隍,却发现河清县城隍印失窃,城隍之位已被鸠占鹊巢…… 跟随在简介之后的,是人物介绍,并无什么新奇的地方。 谢礼点开视频,与他所想不一样,他原以为这记录应该就是从他的视角观看故事,没想到故事的开始竟然是云海山色之间,两个被云雾遮掩住样貌的人正在对弈。 对弈的两人正在说话。 执白子之人往石头棋盘上放下一颗白子:「□□,你输了。」 执黑子之人放了两颗黑子在棋盘右下角,说的却是与棋毫不相关的话:「沈逸棠是否真的罪无可恕?」 白子之人一挥衣袖,棋盘消失,棋子也一同不见,这人也不直言:「赎罪方法无数,你园中,不正缺一棵服役的桃树么?」 黑子人语速快了几分:「可他不是已经自我焚毁了?」 白子人起身,轻笑一声,飘摇而去,余音缭绕:「为安定人间,诸神用时空之术搞了个游戏,你大可以自身所愿发布任务,就当给下边那些人找点事做。」 黑子之人喃喃道:「自身所愿么?」 云雾消散,一行字缓缓出现——城隍的请求。 记录像快速播放的剪影,从几百年前开始讲起。 桃树城隍所说不假,他确实歷经风吹雨打、千年苦修才成了城隍庙中一株桃树,又因仙家香火滋养,才修成了妖,以妖身为当时的城隍做事。 只是,桃树没说的是,即便是对他有知遇之恩的城隍,对妖也诸多偏见,歷来人仙最为尊贵,妖仙总是低人一等,所以桃树在城隍庙做事时,干最多的活,功劳却大多成了旁人的。 后来这位毕姓城隍举家升迁,这小小的位置他原也是要找个人来占位的,只是升任之后恰好听闻那位名叫□□□的仙家对一只饲养的海妖视若珍宝,正打算放海妖下去歷练,回来好名正言顺到仙家任职。 毕姓城隍没安什么好心,一方面他嫉妒海妖的幸运,另一方面他又不想自己曾经任职过的位置让个没甚来头的桃树精占了,拉低了他的身份,便主动找了□□□,说了河清县城隍一位空悬,现今只是个桃树精在顶班,那地方绿水青山、清风明月,是个难得的清闲之地,用来刷资歷再好不过。 第74页 正巧此时汴城有难,□□□大手一挥,将所养水母送了下去——本意是想让众人助小水母「平定劫难」,他再顺势给小水母请封,直接回到天界仙家,不必走什么人间城隍路。 城隍,官职毕竟小了些。 可惜,上面的人说话总是说半截,下边的人理解也总是多想几分。 加上毕城隍言语间的引导,误会就这么产生了。 汴城城隍一来不想功劳被抢占,二来也误以为小水母是来当城隍的,而桃树精不愿放权,尤其当桃树精来到汴城却不带城隍印之时,更是对此深信不疑,这才将桃树精当成了主力,更在对方重伤之后见死不救。 哪知他们为小水母苦心筹划,那水母却毫不领情,带着桃树精离开了,汴城城隍众人便也只当不知此事,瞒而不报了。 之后便如桃树城隍所讲述一般,他对人一片赤诚,也悉心为百姓做事。 可桃树城隍实在太尽心了,大事小事一应全管,那几年风调雨顺、一切安康,河清县的百姓们风平浪静惯了,便不再去拜祭什么城隍——毕竟他们也没见过城隍真身。 生活太宁静,百姓们便也不信神佛,香火自然也没了。 受了重伤正需要百姓们的桃树城隍,没得到百姓的襄助,只能无奈自封。 再之后,槐树担任城隍期间,学会了如何与百姓相处,不阻灾,只救灾,百姓祈愿,也只看香火与诚意,不再一一满足。 如此,城隍庙香火愈发旺盛,直至小水母以城隍印和桃树城隍身躯为道具,将槐树精封印。 后来,为破封印,桃树私自控制躯体,将之借给槐树精使用,封印虽在,却名存实亡。 心知他们的举动已上达天听,上头总会派人降服他们,他们便打算一不做二不休,藉机让天界听见妖的声音,又不想将城隍位拱手让人,遂打算用怀仙镇之人祭天,造一个救世主出来。 之后便是谢礼视角下的故事。 谢礼拉了几次时间线确认后,直接划到了最后。 故事接上了章思宇说的剧情——桃树精和槐树精计划暴露,直接动手,因着怀仙镇槐树众多,数不清的槐树齐齐在土里翻身,地面震盪不已。 当时,天际突然一阵强光! 随即—— 祥云遍天、云中仙人林立,一个个闪着光,看不清脸,只感觉威仪阵阵、满是银鳞铠甲。 章思宇原话是:「那些天兵可兇残了,一阵阵闪电雷光的放,地面的房子都被炸没了,知道的知道仙人是来降妖,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来灭了怀仙镇呢!我本来还想见识见识,哪里知道我家房顶都被掀了,眼看我就要被砸死,没办法只好直接跑路。」 而视频记录中,与章思宇所说无异。 仙人降妖,似乎并不在意凡人死活——至少谢礼就看见倒塌的房屋压住了不少他还算熟悉的面容,生死不知。 最终,桃树精与槐树精眼看就要被伏,引全身术力便要自焚,却见天际蓝光涌动,一只巨型水母自怀仙镇升起,飞往天际。 几位仙人联手请出云层所制的似乎是装纳水母的容器,水母落入容器之中。 仙人们像是收到了什么讯号,鸣金收兵,幡然褪去,全然不管地面伤痕累累的妖与人。 画面逐渐黯淡,记录被蒙上白纱,缓缓闭幕。 谢礼顿了一会,什么也没说,只打开了手錶上可以查看的任务栏,开始挑选下一个副本。 第35章 游戏大厅(不喜勿订) 与此同时。 z区, 183号。 本该明亮的房间不知为何黑如永夜,一丝的光也没有。 黑暗中传来一道不甚清明的声音:「咝,188号有住户了, 咝。」 一道闷闷的, 有些瓮声瓮气的声音道:「也不是第一次有人住进来了,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咝,这次的不,咝,不太一样咝。」那声音咝咝了了几声, 「这住户很低调, 不像为直播效果来的咝。」 「哦?等几天后他还在再说吧。」 「咝。一直盯着的人不止我们,确定不先去试探试探咝?」 另外那声音打了个哈欠:「每次有新人来你都试探, 都多少次了, 不一个个都是废物嘛,没必要浪费这时间。」 「咝咝, 好吧。」 # z区188号。 谢礼点开副本栏, 那平静无波的女声道: 【请选择任务难度】 他一看: 任务难度分为s+++, s++,s+, s,a, b, c, d, e, f十个等级。 他挑了下眉,选了s+++。 嗯, 很好,里边一个副本也没有。 他又选了s++,同样一个副本也没。 谢礼笑了一下,又点了s+,原以为这里头应该也空空如也,意外的是,s+里边有副本,这副本名字叫——《疾病》。 不得不说,对于一直生病的人来说,这两个字每逢看见,就不免让人心里泛起涟漪。 他继续看下去,发现副本下边有一排七位数的数字,数字还在不停变化,整体呈变大趋势。 数字后边有个括号,写着奖池积分。 他略了过去,想看看故事简介背景,却发现只有一片空白,除了这两个字以外,再无其他信息。 # 地府。 副本结束后,那间专为《城隍的请求》而新生的直播小屋消失。 第75页 观看直播的鬼众们并不是所有人都选择了关注谢礼——他们的关注有限额,大多数鬼只能关注20至35个玩家,因而他们的关注特别珍贵。 更有传言说,一旦关注份额用完了,这鬼就离消失不远了。 这也是一部分鬼众非常牴触看直播,也劝阻其他鬼看直播,更阴谋论直播其实是用来谋杀鬼的原因。 大多数鬼众虽然不信这种说法,可一旦听了这种说法,不管是不是真的,总是会有几分顾忌,因而大多数鬼众也就关注十来个玩家,基本都在十个左右徘徊。 这关注和现实世界的直播不太一样,不仅仅是提醒作用,而是一旦选择关注,关注的玩家进入副本,鬼众就会被强制观看直播,直至取消关注或者玩家进入副本时候该鬼在看其他直播。 因而尽管谢礼直播时候人气最高值达到了5431,最后直播结束仍有4826人在继续观看,可他的粉丝值,却只刚刚突破三位数,是可怜的101。 而关注的另一个效果,就是可以更深一步了解主播,即——玩家离开副本进入游戏大厅后,未关注该玩家的鬼众将被驱逐出直播间,关注玩家的鬼众依然可以继续观看玩家的生活,直至玩家自动关闭直播。 新人玩家的粉丝大多只是看个好奇,没有特别真爱的。 所以,当看见谢礼直接花费1000积分购买手錶时,一部分鬼众虽然不理解,但整体还是接受度比较高的,毕竟手錶买来之后可以用到玩家消失,而且一般的手錶会有磨损,只有最高积分这一款直接融入血肉,没有损耗,整体算下来,活的时间越长,买这款手錶就越实惠。 可当看见谢礼直接入住积分最昂贵的z区时,很多鬼开始不理解了。 那可怜的刚过100的粉丝数量,嗖嗖地掉了下去,直接变成了83。 当看见谢礼自信地从s+++开始挑选副本时,粉丝值又掉了下去,变成了76。 最后,当看见谢礼似乎已经定下这个s+副本,且只在100积分的房间停留几分钟就前往a区副本区时,粉丝值终于稳定下来,变成了66。 # 谢礼虽然喜欢花钱,却不会胡乱花钱,比如他看过积分商城,商城里有各种各样的生活用品,只是积分昂贵,一张普通床都标价500积分,昂贵的更是到了好几万。 于是他打消了购买生活用品的念头,打算直接进副本刷积分去。 一次只买一件生活用品,不符合他的购物理念,他习惯一次性买齐。 a区。 谢礼直接被传送进副本区。 一扇门缓缓在他面前打开,游戏大厅呈现在他眼前。 路过的人看见门开了,只冷淡地一瞥,见出来的是个普普通通的人,就再没人多看一眼了。 大厅不知道用什么材质建成,虽然没有光源,可大厅中呈现出一种节能灯照耀的亮白色,没有黑夜与白天的变化。 谢礼走出门,便见了这个新奇而绚烂的世界。 空中有骑着扫把飞来飞去的类人生物,有踩着长剑飞行的似乎是修仙者的人,还有一阵风似刮过去的未知生物,地面有蹦蹦跳跳透明晶冻似的不明生物、有爬虫、有小矮人,还有长着翅膀的精灵……长着触手的八爪章鱼唰地从他旁边穿过—— 就好像他突然进入万千世界混合生存的空间里,所有生物在这里既普通,也特殊。 他嘴角上扬,心情更好了。 他小心地走在前往s+副本分区的路上,越往那边走,人越少,等靠近那扇似乎是大门的地方时候,周围已经只剩下他一个普通人了。 一路过来停留在他身上的目光越来越多,直至最后几乎所有生物都在看他,那些目光毫不收敛,上上下下将他全身都看了一遍。 谢礼也不惧,转身回视所有人,他微微低了下头,又看向所有生物,问:「有愿意与我分享这个副本信息的么?我可以提供我所有的积分报酬。」 这话一出。 众生物扫视他的目光立刻充满贪婪,只是贪婪之下,不免警惕,所有人都在提防着身旁的人——积分是小问题,万一抢积分得罪了贵人,那可是要没命的。 许多地面的小生物蠢蠢欲动,却在看见一身黑衣的人往那边走去时候畏惧地后退了几步。 其他觊觎的生物在看见这一身标志性的衣服时候,也全都收回了目光。 没办法,这个实在太能打了。 只有一个戴着橙黄色帽子的骑扫把的人依旧不惧不怕地沖了过去,边沖边叫:「让一让!让一让!驾驶技术不好!撞到人我可不会赔积分!」 那扫把飞得东倒西歪、甚至在原地打了几个转,可依旧坚定地往谢礼冲去。 扫把估计是不会落地,停在了离地面十来米的地方,黄帽子直接翻身一跳,轻飘飘落在地上。 他跳下来立即高兴地抓住谢礼的手,握了又握:「你好你好!你有多少钱,额,不是,你有多少积分?看你是新人,积分应该不多吧,不过没事,我可不在意这个!你想知道什么消息,都可以问我,哪怕我不知道的,也可以给你打听清楚!所以你到底有多少积分?」 「3741。」谢礼回答。 其实本来应该是4241,只是谢礼从gm那里得知,每次进入副本之所以会扣除5积分,是因为每一个副本进入后不管玩家在其中消耗多少时间,出来之后游戏大厅的时间都会过去5个自然日,以防万一,谢礼多付了5天188号的住宿费用。 第76页 黄帽子惊唿了一声,上上下下打量谢礼:「新人?这么多?!」 看起来是个有潜力的! 他放开谢礼的手,正了正帽子,将飞在空中的扫把收回,自我介绍道:「我叫维托·布罗迪,你可以叫我维托,小维,随便怎么叫我都不介意!记得给积分就好。」 谢礼点点头:「谢礼,我的名字。我想了解《疾病》这个副本目前的有关资料。」 「那你可问对人了,这地方可没有比我更了解这个副本的了!」维托见黑衣人正朝这边过来,拉了拉谢礼的病号服,低声说,「咱们换个地方说?」 黑衣人见状一个闪身,也没见他走路的步子有什么变化,可他立刻来到了两人身旁,朝谢礼微低了低头,说:「进副本,保护你,离开后,奖池分,分一半。」 谢礼听着这奇怪的断句,看向黑衣人。 黑衣人带着黑布面具,头髮乌黑,扎着高马尾,额上有飘逸的碎发,只两只眼睛露着。 那眼睛看上去只有黑色,以至于看过去时,完全不见眼睛存在,只能看见黑色碎发下裸露的肌肤。 维托悄声对谢礼说:「这人古怪得很,不过很能打,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大家都称唿他老黑。他好像是某个修仙世界来的修仙者,听说是个剑修,不过没人见过他出剑,反正厉害得紧。如果你真要进《疾病》这个副本,最好找个保镖,这样能多活几天。」 谢礼点点头,也不怀疑维托话语的真实性,直接朝黑衣人伸出手。 维托见谢礼模样,不免高看了他几分。 黑衣人低头扫了一眼谢礼的手,握了上来。 谢礼:「合作愉快。」 「嗯。」黑衣人冷淡地回应。 三人找了个人相对少的地方,维托马上说:「看你这样子应该真是新人,估计对这游戏不够理解。虽然我特别喜欢钱,但你这人大方,我喜欢,我给你留500积分,你留着买点卡片,就当我对你的投资了。我也不贪心,你如果真的通关《疾病》,奖池里剩下那一半积分,分给我十分之一就行。」 谢礼:??? 500搏五万,不贪心? 大概是谢礼的目光实在太过直白,维托好心解释道:「你要想啊,没有这些卡片,你连活着出来都难,那百万的积分肯定不是你的了,但有我给你投资这500的积分,你就能买一条生命,万一通关失败,也还有下一次机会,怎么说也是稳赚不赔嘛。」 「还有生命卡?」谢礼倒不介意什么积分不积分。 维托道:「有啊。不只生命卡,还有各种技能卡、召唤卡呢!不然普通人怎么在其他世界来的人那里保命啊!这些游戏官方肯定得考虑嘛!」 「不然我给你介绍介绍?你要是真活着出来了,再多给我一万的积分?」 谢礼:「……」 谢礼「委婉」地拒绝了。 维托失望地嘆了口气:「好吧,为了不让我的500投资打水漂,这些信息我就好心告诉你吧。」 在维托的讲述之中,卡片统共可以区分为两种:一种是永久卡,一种是一次性卡。 永久卡一般在游戏中获得,商城中几乎看不见永久卡的影子。 一次性卡可以从玩家手里购买,也可以从商城购买,但一般玩家只在商城购买生命卡,其他卡片都是找玩家去买—— 没办法,商城的东西实在是贵啊。 谢礼打断了维托:「我在商城里没看见有售卖卡片。」 维托不见怪地回答:「你是新人嘛,就算好运气地得到了直播,也还是个新人主播,商城的开放度不够,等你直播人气累计值到一百万的时候,商城就会升到二级……嗯,这也是这个游戏坑逼的地方,什么介绍都没有,全靠自己探索,二级的商城不仅会售卖更多东西,售卖东西也会有折扣,二级商城的话,打9.9折吧,反正越往后折扣越高。生命卡只有商城里有得卖,是一次性被动卡,在游戏过程中死亡时会自动使用,要是没有这个,你死了就game over了,建议积分充足的话,多囤几张生命卡,因为游戏过程中,你很难保证自己会不会遇到神经病。」 「其他技能卡的话,有些是玩家自制的,会比较便宜。然后吧,生命卡在商城售价900积分,现在主播们拥有的最高折扣是五折,算下来就是450,不过你和人家无亲无故的,人也不可能免费给你换,因而现在也有主播专门靠兑换商城的东西转卖给玩家为生,生命卡目前在市面上的价格在480—550之间,一般520都可以拿下。」 维托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很巧,我也有点小折扣,买下来虽然不是450,但也不到480,我可以500卖给你,比你在市面上买还便宜20呢!」 谢礼忍俊不禁,他摇了摇头,把自己的手腕往维托的手腕上轻碰了一下. gm提示音马上响了起来: 【积分余额归0,请玩家尽快进入游戏】 维托笑容满面。 掌心摊开,一本方方正正的小书出现在他手上,他将书本展开,哗哗翻过几页,最后拿出一张冒着绿色光芒的卡片:「喏,就是这了,给你。」 谢礼接过卡片,卡片上有一股浓郁的说不上来的亲切气息,让人非常舒适,忍不住亲近。 卡片背面是一个盘腿打坐的小人。 正面绘制着两个绿人,一个飞往天空,一个从土里冒出。 第77页 维托指了指背面那个坐着不动的小人,说:「这就是被动卡的标识,主动卡没有标识。」 估计卡片实在很多,维托说起来也觉得烦,所以没再多说些,只说:「反正这些之后你都会知道的,你现在只要清楚,永久卡里边,属性卡和召唤卡最珍贵。一次性卡里头除了生命卡,其他的一般般吧,除非遇上一次性召唤卡,不然都没什么意义,就收集用用,或者卖钱。」 黑衣人听到这看了一眼谢礼,插了一句:「有意义,没意义,要看人。」 谢礼听懂了。 维托来自高武位面,技能卡对他来说没什么用——刚才谢礼就看见到有人凭空用出了火,所以维托看不上那些一次性的卡片。 但对身为普通人的谢礼来说,这些技能当然很重要。 「谢谢,我大致了解了。」谢礼朝两人道谢,又说,「那给我讲讲《疾病》?」 维托和黑衣人对视了一眼。 维托收了嬉皮笑脸的模样,沉重地嘆了一口气:「这个副本在大厅里又有个名字,叫——《无人生还》。」 维托丧成了一朵败落的黄花:「就连我都在里头折了500多积分……」 第36章 疾病(1) 「无人生还?」谢礼问。 维托一脸悲色地点了点头:「对, 这名字简直形象极了!所有进入过的人都没通关!全死了!你别觉得我收你3000多积分很贵!这连我花费的零头都没有!」 他点开副本,指着那一百多万的数字说:「这里头就有我的535积分!我进去了108次,除了第一次没扣积分以外, 之后每次都扣了5分, 死一次除了这5分, 还有生命卡的450,你算算我这花了多少积分!」 谢礼粗粗给他一算,48685,难怪了。 维托说:「这副本难度评级本来只有b, 按理来说虽然有点小困难, 但也不会太难,可偏生就是诡异得很, 进去的玩家死了一批又一批, 原先还有公会的人在这和这副本死槓,现在大家基本判定这副本没什么通关价值, 都已经放弃了。」 「就只有我这样心疼每一分积分的, 还在这里苦苦等着……」 谢礼:「诡异在哪里?」 维托收回感伤情绪:「一般gm都会提供通关方式对吧, 偏生这个副本没说通关方式——不过这倒不是什么大问题,一般不都是活下来就成了。可奇就奇怪在, 哪怕你活到最后没染上病,也是通关失败。」 「不过有一点倒是固定的, 在游戏里每天都得投票, 投你觉得是病人的人, 被投票的健康人如果没有人保, 就会死亡。」维托又嘆了一口气, 「因为这个规则,大家又想过是不是从头到尾都不投票、且活到最后的人就能通关, 可惜试过之后没什么用,最后还是失败。」 「然后大家又想,这副本不是叫疾病嘛,解决掉所谓的疾病总该能通关了吧!所以也有专业的玩家在进入游戏之后研制出了这病的解药。可惜,没用,通关失败。」 「又有人想,也许是不能让任何人死去?然后又有玩家带了各种稀奇古怪的卡片,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去救濒死那些人。」维托一摊手,「当然,依旧通关失败。」 「还有什么为了防止被传染大开杀戒的、什么风水五行八卦的、什么心理开导的、总之各种方式都有人试过了,不管副本里原有的人死了还是活着,玩家死了还是活着,反正都是通关失败,无一例外。」 「于是这个本来评级只有b的副本,硬生生凭着它吞没的玩家,一步步升到了s+,简直难以置信。」 维托指了指奖池下的数字,垂涎地说:「那奖池!就是升到s+之后,进入这个副本的人扣掉的积分,估计gm官方怕没人愿意进了,才开了这个奖池,我想,通关贡献值最高那人就可以获得这积分了。」 谢礼点点头,问:「副本的背景是怎样的?」 「就一般的大学地图,进入后身份随机,大多都是学生,少部分是志愿者、老师和教职工,npc倒是特别多。」 「因为没有gm的提示,要从几万人里头找到任务关键者非常困难,这也是这个副本的难点之一,因为大家发现除了进去的玩家,好像就没什么特殊一点的人。」 「然后进去后会发现这学校里在流行一种隐形的疾病,看不见摸不着,生了病也不会有什么症状,过几天就会自己死去。」 维托想了想:「根据目前大家对副本的了解,这病总共有1级、2级和3级三种状态,1级病人到2级只需要一个晚上,2级到3也是,3级之后再过一晚就会悄无声息死亡,也就是说,如果你一进入游戏就被传染,最多你只拥有三天的时间。」 谢礼皱了皱眉:「游戏规则呢?」 「游戏开始后会有一百名玩家一同进入游戏。进去之后没什么其他规则,你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或者教授啥的,但是和其他npc不一样,玩家不能离开学校,这也是判定是否是玩家的重要依据,但同时——你也得搞个理由,不让本土的npc怀疑你。除此之外,最好不要逃课,逃课被抓到三次会被开除,然后被判定通关失败。」 「其余的就是我刚才说的投票了,gm每晚会出现让大家投票选择你认为目前是病人的人,投票数最多的十人会死去。」 谢礼问:「投玩家还是npc?」 「都可以。」维托回答,「目前的资料显示,玩家们第一天的时候就一定有感染上疾病的人,npc就更不用说了。这里有一点奇怪的地方,被投票的玩家如果真的是病人,虽然被暂时从游戏中驱逐,但并没有被判定游戏失败,而npc病人则会直接消失,非病人会直接死亡,所以也有人猜测,也许真正的通关方式是猜出所有的病人以及找出最初的病原体,但是——这游戏是随机的,每次感染的npc都不一样,病原体也不一样,谁都有可能。」 第78页 谢礼道:「如果真是这样,最初的游戏评级不可能只有b。」 「是啊。但这也是目前仅有的方向了。」维托说。 「反正情况大概就是这样,具体的你进了游戏就知道。哦对,还有一个保命符,就是学校的校医,如果你担心自己被人投票投死了,可以去刷校医的好感度,这样你不是病人时候被投了病人票,校医会判定你没病,就能捡回来一条命。」 「那校医特别容易刷好感度,他喜欢吃学校外边那条垃圾街上的杂粮煎饼,外加一份隔壁小摊上的呆瓜五香瓜子。」 谢礼顿了顿:「校医能判定npc有没有病么?」 维托看了一眼谢礼:「这思路也有人考虑过,别想了,没用!校医判定不了,就连玩家有没有病校医都判定不了,他唯一的作用就是在健康玩家被投病人票的时候保住玩家不会死亡,那估计就是gm给玩家的福利,防止玩家们胡乱投票影响其他玩家游戏体验的。不过这也没什么用,玩家身体素质和知识水平不一样,真要干扰游戏,都不需要投票这么复杂。」 维托说得口干舌燥:「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吧,其他的好像也没什么了。我的建议是记得带好生命卡,可别刚进去就出来了。」 谢礼和维托道过谢后就与黑衣人一同离开,往副本走去。 行路过程中,他想起自己还有两次抽奖没用,虽然没抱什么希望,他还是慎重地点开了那两次抽奖。 脑海中一阵白光闪过,他察觉到手里多了点东西。 谢礼还没低头就觉得大事不妙,一般来说,白色的光往往…… 低头一看,手里多了两张纸。 一张就是单纯的纸,空白的,什么也没有。 另一张上面画了朵已经成熟的向日葵。 谢礼:想过很黑,没想过这么黑。 白纸就是一张空白卡,据说商城原价也就是2积分。 向日葵这个是勉强算召唤卡分类——然而这只是能召唤一朵向日葵出来,也许,能随时随地嗑瓜子?价值1积分。 黑衣人看见出现在他手中的卡片时候,都不免多看了他两眼,大概是没见过这么黑的人。 地府。 谢礼直播间里,还剩下的66个粉丝们在看见谢礼抽中的卡片时候,都不免感慨一句:「黑鬼人设不倒啊!」 那新来的小鬼也关注了谢礼,见谢礼已经要触碰那扇大门了,急忙道:「快快快!刷打赏的机会到了!到时候谢礼通关,我们就能获得一部分奖励了!」 他边说着边把自己所有的冥币都投了上去,速度太快旁边的鬼连阻止的机会都没有。 老菸鬼缓缓吐出一口烟:「疾病这个吧……我们看了至少得有十次了,这谢小子虽然聪明,不过吧……」 戴眼镜的女鬼推了推眼镜,也说:「根据我数次观看的经验,通关的机率约等于0.」 新来的小鬼舔了舔嘴唇:「不、不会吧,他这么厉害!」 一个小鬼飘起来拍了拍新来的鬼的肩膀,半是安慰半是落井下石地说:「你这冥币大概是要打水漂了。」 年轻小鬼左看看右看看,发现大家都一样的表情。 他只好硬撑着说:「反正我就相信他一定行!你们就等着看吧!」 这个副本和其他副本不一样,因为它一直无人通关,所以关注度很高,地府中有一个专门的大展厅来容纳前来观看这个副本的鬼众们。 其中—— 关注了玩家的鬼众们不会进入大展厅,而是单独位于属于玩家的直播间里。 谢礼刚将手錶在那扇代表《疾病》副本的大门上一刷,他就发现直播间的人气值立刻从66变成了1728。 他好像突然之间明白了为什么爱财的维托会愿意一次又一次进入《疾病》了,一则为了那奖池积分,二则是玩家直播的人气值,一直无人通关的副本,往往拥有绝大的关注度。 但凡侥倖通关,获得的积分将是一笔巨额财富。 大门上光芒一闪,他和黑衣人就进入了一间像是火车站候车厅的大厅里。 一排排的座椅置放着,已经站了大半天的谢礼早已累了,随便找了个空位坐下。 黑衣人紧随他坐了下来。 见空置的位置还有很多,想来他们还得等待好一会。 谢礼便朝黑衣人问:「为什么相信我会通关?」 黑衣人:「我算卦,你通关。」 算卦?? 谢礼倒是没想过这个,不过也是,万千位面里,总会有算卦大师的,只是,这人不是剑修么? 他又好奇地问:「你很出名,应该不缺积分,为什么会想做保镖?」 黑衣人难得的沉默了,一会后才说:「修仙者,生命长,一闭关,几百年。」 「……」谢礼不厚道地觉得这很有道理。 确实,对人来说一百年挺长了,可对妖魔鬼怪和求仙问道的人来说,百年弹指间,这生命值确实不嫌多。 他们静静地等待着,谢礼也闭上了眼睛休息。 旁边的座位一个个逐渐亮起,约莫是有人了。 一会后,gm提示音迴荡在大厅里: 【玩家已齐备,火车启动中,请各位玩家准备上车】 谢礼倏然睁眼,看向这平平无奇的大厅。 在他们即将被传送进入火车时候,他看见了车站的名字——gm在游戏开始前往往就已经开始给信息了。 第79页 第37章 疾病(2) 一眨眼, 他们就进入火车车厢坐下了。 是三连座,他这排只坐了两个人,老黑靠窗, 他靠通道。 谢礼往四周打量。 这是一节平平无奇的火车车厢, 前边的显示屏上滚动着时速118km/h。 车厢里没有乘务员, 广播里也没有播报站点和其他信息,粗粗一看,车厢几乎坐满了。 唯一例外的,就是看不清除老黑以外其他玩家的脸。 哪怕对面的玩家只与他隔了一个通道, 他也看不清对方的样子。 那人像被马赛克保护了一样, 整个人只呈现黑白两种色彩,模模煳煳的。 这大约是不让玩家们互相知道谁是谁。 谢礼还待再看, 老黑碰了下他的手臂。 「换位置。」老黑顿了一下, 解释道:「靠通道,有危险。」 谢礼没多问, 两人起身交换了位置, 刚一换完, 他就发现这不是杞人忧天,而是对方多次游戏后的经验。 因为车厢前方突兀地响彻起一道哀嚎。 「救命!救——」 后面的「命」字还没来得及叫出口就戛然而止, 随之就是重物落地的声音,车厢中恆亮的灯光也在那一瞬闪烁了一下。 谢礼听见同排的通道对面座椅上的人用那与叫「救命」的人同样的声线抱怨:「又遇上神经病了!晦气!」 说着不知道使用了什么东西, 谢礼只见那一团坐着的马赛克像失去支撑一样, 软软地往通道这边倒来。 老黑似乎司空见惯了, 只冷淡地碰了下那朝他砸来的的脑袋, 那一滩软泥似的「马赛克煳煳」就倒回了自己座位上。 坐在「煳煳」旁边那个「马赛克」似乎不想惹事, 又或者有其他打算,他伸手将「煳煳」扶住, 让那软泥似的「煳煳」靠在了他身上,而他则靠在车窗玻璃上,一动也不动了。 车厢前边,又传来一声痛苦的唿救声,和他前边听到的两道声音拥有着相同的声线,让人产生了错乱感。 似乎是见谢礼有疑惑,老黑看他一眼,并朝他摇头:「非官方。是玩家,在屠杀,要习惯。」 一声又一声的痛叫此起彼伏,毫不间断,却诡异地使用着同一个声线,伴随着车厢灯光一次次闪烁和一道道重物落地的声音,谢礼感觉他就像进入屠宰场的羔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夺走生命。 随着那离他们越来越近的轻快脚步声。 ——尽管看不见,谢礼也知道,这「人」在进行着毫无人性的屠杀,兴许还是虐杀。 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无规则的危险。 他甚至在思考,如果只有他,是否能在更高维度的生命手上活下来。 难,很难。 只要对方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他没有生存的可能。 他突然醒悟了为什么维托强调生命卡重要。 这确实是毫无套路的大实话。 生命卡是绝佳的作弊器。因为一旦游戏不再单机、要与其他玩家交互,你很难保证遇上的每个玩家是不是正常、会不会突然发疯。 更别说有直播存在—— 人的恶劣从无底线。 直播会放大这些人内心的深处的恶。 游戏大厅中有保护,玩家不能在里面杀人,但游戏里可没有,官方不禁止的话,总会有玩家肆无忌惮地直播杀人取乐,兴许还会美其名曰——狙击。 且这还会吸引到相当一部分的观众。 除此之外,《疾病》副本一直无人通关,总会有玩家心态崩了,正常人大约只是不再进入这个副本,但人多了之后,很难保证是不是有另一种人存在——报復者。 一般的报復者只是故意捣乱、加大游戏难度,极端的报復者就是共沉沦——谁也别想通关,甚至动手杀死其他玩家。 谢礼以为自己很小心了。 可现在他发现,在没有绝对自保能力之前,面对来自万千世界的玩家时,他还得更小心。 # 冥府。谢礼直播间中。 那新来的给谢礼投了冥币的小鬼看着那一团踩着轻快的步子朝谢礼和老黑走来的马赛克时,已经忍不住嚎叫了:「救命!快来个人救救谢礼啊!那可是我所有的冥币!」 旁边的小鬼鄙视地瞟了他一眼:「有老黑在,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去吧,谢礼失败的方式有成百上千种,唯独不可能被人当着老黑的面打死。这傢伙不知道哪个世界来的,是真能打!到目前为止,从没有玩家能在他手里吃到甜头。」 老菸鬼接过话:「这老黑古怪得很,谢礼小子和他合作难说好坏呢。他的来歷无人知晓,明明很缺积分,却又从来不花积分去买直播权限,就凭他能打这一点就能吸引不少粉丝——鬼也是慕强的嘛,有粉丝就意味着有积分,买个直播权限分明能让他更快获得更多积分,可他却不这样干,也鲜少与人合作,现在突然冒出来想和谢礼小子合作,还说是算卦算的……古怪,古怪的很吶。」 投了冥币的新鬼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最奇怪的难道不是这谁、老黑是吧,这老黑说话为什么总是三个字三个字的?」 戴眼镜女鬼:「你们说的我以为都是同一个原因。我印象里老黑一直不说话,难得说话也就是『嗯、好』一类的词语,直到上上个副本吧,他才开始两个字两个字地说,现在能三个字了,我想,也许是因为他闭关时间太长,已经忘了怎么说话。」 第80页 老菸鬼:「……」 小鬼:「……」 其他鬼众:「……」不得不说,这很有道理。 人不说话语言能力会退化,修仙的闭关个千八百年的,忘了怎么说话好像确实挺正常? 就是……听起来有点搞笑。 投冥币的新鬼松了口气:「这我就放心了。」 他朝屏幕看去,直播屏幕中,那朝谢礼这排走来的马赛克突然朝谢礼伸了手,眼看那手就要碰上谢礼的面颊—— 老黑的手悄无声息出现,像捏起一张纸似的,把那团马赛克捏在了手里,并轻轻一掰。 伴随着「咔」的一声,「啊!疼死我了!」的疼痛嚎叫在距离谢礼半米不到的地方炸裂开。 谢礼揉了揉被震得有点耳鸣的耳朵,见一团马赛克从那尖叫的马赛克身上脱离,砸在了地上,显现出它真实的模样——是被直接折断的手掌。 与手一同落下的,是红色的血液。 鲜血喷溅在地上和前排座位的小桌板上,又顺着小桌板流淌到前排座椅上,血淋淋的一片。 血液的腥臭味冲进了谢礼的鼻腔。 那被老黑抓住手腕的「人」在奋力挣扎,没被抓住的另一只手甚至抓在了前面的座椅上,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想脱离这只抓住他的手,座椅都硬生生被撕裂开来,抓着他的那只手却纹丝不动。 他一瞬间想到了一个人。 他眼神立刻变得惊恐起来,他看着眼前这团与众不同的黑黝黝的马赛克——他早该想到的! 「老、老黑、你是老黑!」 老黑并没给他眼神,任凭他魔音灌耳、手段尽出也没松手,只静静看着前方在滚动的显示屏,上面的时速已经变成了32km/h,广播里也传出了声音:「各位旅客请注意,海东大学就要到了,要下车的旅客请带好随身物品准备下车,由于列车停车时间较短,请各位旅客提前到两车连接处等候下车,感谢您的配合,期待我们下次再见。」 老黑松开手,朝着那人一推,带着谢礼走到了通道上。 谢礼看见其他座位上的人也依次起来,都忍不住往他们这个方向看了一眼,当然,看的肯定不会是他,大概率是看老黑的。 通道前面已经被一具又一具尸体堆满了,他们只能往后面走,可后面的马赛克们没有走动的意思,有些座位上也还有一个个马赛克坐着不动。 滚动显示屏上的速度变成了0km/h,谢礼看见他左手边座位上那被马赛克煳煳盖住的一团马赛克霍地推开那煳煳,立刻挤到了通道上,朝他说了句「让一让」。 谢礼挪步让他,才刚站稳,广播再次响了起来:「海东大学到了,本次列车共100位旅客乘坐,准备下车的旅客共计47位。」 47? 不算那屠杀者,谢礼一共听见34道痛叫声。 他看向座位上,座位上还有四五个马赛克在活动,却没有起身站到通道里,看来他们也包含在那16人里。 老黑给他解释:「是公会,在观察。」 # 谢礼跟随着人群离开列车踩上站台,立刻感觉周围坏境产生变化,他一下子站在了一所三层的建筑物门口,大门左右两边是前往二三楼的楼梯,敞开的大门上挂着塑料门帘,人群在进进出出。 「何志,你愣这做什么,走啊!吃饭去!」 谢礼往说话的人看去,是个黝黑的平头小伙,看着很精神。 那人一手搂住谢礼肩膀,推着他往食堂去:「怎么,突然盯着哥哥不放,是不是觉得我也挺帅?」 谢礼顿了下,无法判断出这具躯体原来的性格怎样,只好接了句万能回答:「是啊,我怎么会盯着你不放,是不是觉得你很帅?」 那人松开手,一句笑骂:「去你大爷,这是什么煳弄人煳弄语,搞半天你就搁这等我呢。」 两人上食堂吃了个饭,谢礼不着声色地和他套话,终于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他是土木工程系的一名大二学生,名叫何志。 一直说话的人叫王翔,和他一样都是土木工程的,他们还有个其他系的室友,叫台润。 谢礼跟着他回了趟宿舍认门,在对方一脸「你是不是要去私会小学妹」的揶揄表情中离开宿舍,去找他们这个系的辅导员。 辅导员那儿有学生资料,上车前他看见车站站台叫「海西站」,虽然不清楚这是不是关键信息,但这也是目前他唯二拥有的线索——校医那他暂时不用去挤,那边玩家肯定爆满。 离开宿舍后,谢礼走在大道上,骑着自行车、电摩托的学生很多,球场上也有人顶着烈日在球场上挥斥汗水。 送外卖的小哥车速飞快,谢礼见状往绿化另一边的林荫小道走去,小道另一边是蜿蜒的小河,河边杨柳依依,绿色的草坪沿着起伏的小山坡蔓延出去,景色宜人。 习习凉风踏过水面,轻抚在他脸上,他绕了路,从小小的风景区穿过,途中向一对女孩问了路。 穿过那人造景区,就到了他的目的地——理工楼。 理工楼是老教学楼了,没有电梯,只能走楼梯上去,他气喘吁吁地爬上五楼,在楼梯口平復许久,才敲了辅导员办公室的门。 伴随着辅导员那一声「请进」,谢礼听见了久违的gm那平静无波的女声: 【「疾病」副本已启动,现检测携带任务道具玩家】 第81页 同一时间。 冥府中看直播的众人都不由自主地盯紧了直播大屏—— 他们看这副本无数次了!还从来没听见过gm的声音!! 与此同时。 公会来的那几位已经因弃权「死亡」却还没离开游戏只能在一片单独空间中观看副本内容的人也不约而同且面色古怪地给各自公会的会长发了大同小异的一条最新线索: 「《疾病》一直无人通关的原因,可能是……这个副本从来没有真正开始,俗称——没开剧情。」 第38章 疾病(3) 冥府中。 谢礼直播间的众鬼们也讶异极了——他们虽然关注了谢礼, 可除了那新来的小鬼,可没人觉得谢礼能够在这副本里有新的发现。 毕竟这个副本被进入的次数实在太多了,能被发现的早就被发现了, 因为这学校里的每一个人几乎都被玩家们查过了一轮, 哪怕是土木工程这个辅导员, 也被玩家们找过好几次,可的的确确没有触发什么剧情啊! 而且! 他们一直看着谢礼直播,也没见谢礼干了些什么…… 就见他和那个叫王翔的室友胡侃了几句套话——除了这个副本刚出现时有自大的玩家无视本土npc被怀疑有病被送去了医院、有不了解自己身份而没去上课造成逃课次数太多被学校开除直接game over的事件时常发生后,就鲜少有正经想通关的玩家们无视这些本土npc了, 大家都会中规中矩地和本土npc相处, 搞清自己的性格和身份,尽量不引起其他人的怀疑。 所以谢礼套话这个表现, 只能说中规中矩, 没什么出奇的。 至于谢礼套完话为什么要去理工楼? ——他好像还没什么直播意识,也没边走边和他们这些观看者解释, 鬼知道他去那里做什么。 直播间的众鬼面面相觑, 就连戴眼镜的女鬼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突然间。 这本不大的直播间赫然灰雾攒动, 撒豆子似的一下子钻出来不少鬼。 他们一进来就急忙问:「这怎么回事?你们关注这玩家怎么开的剧情?」 倒不怪他们会这么问,玩家在游戏中如果有解说行为, 即不和游戏中人物对话,单纯解释给观看的人听, 那他说的话不会显示在直播大厅, 只会在该玩家的直播间显示—— 这是给关注他的粉丝的福利。 毕竟大厅中有各个视角的直播, 可以纵览全局, 想看哪个看哪个, 甚至可以全部一起看,可在玩家私人直播间里, 就只能看这个玩家的视角了。 要是没点福利,除非真爱,否则谁看玩家个人视角啊。 投了冥币的新鬼被这阵仗吓了一跳,抓了抓脸:「额……其实我们也不清楚。」 他把谢礼做的事情重复了一遍。 一窝蜂新来的百多个鬼纳了闷了:「难不成激活剧情要做的是走过情人坡,在路上向两个女学生问路,进入理工楼再找人问一次?最后去敲辅导员的门?」 冥币新鬼无辜地点点头:「应该就是这样吧。」 新鬼众:「……」 一部分鬼失望地离开了谢礼的直播间,应该是取关了。 还剩下的鬼里头,一只秃头鬼说:「可为什么要是这么个流程?这流程没有道理啊!如果这是必须走的剧情,情人坡那两个女孩怎么也该说点相关剧情吧,谁还记得他们的对话?」 老菸鬼重复道:「谢礼说『打扰了,请问一下,理工楼怎么走?』短髮女子指了理工楼方向,回答他『那边,从那桥过去,那座楼就是。』」 「这对话有什么特殊的?」一只鬼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问。 没有鬼能回答这个问题。 这批进来的一个穿红色旗袍的女鬼说:「算了,总会知道的,先看看吧。」 # 屏幕中。 谢礼脑海中听见gm的声音后,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还能动弹,便推开了门。 门后办公桌后坐着个不胖不瘦、二十七八左右的青年男人、古铜色的皮肤,鼻樑上架着一副方形眼镜,头髮短得能看见发茬。 他好像正在看什么重要文件,见「何志」进来了也没抬头,紧皱着眉头神情严肃地在看手里的东西。 谢礼轻咳了一声,正欲说话,却听gm女声道: 【检测到携带任务道具者七十六人,因场地所限,故只随机抽取部分人员】 鬼众:「???」 他们也是第一次听说还有场地限制这种东西。 【副本开启者自动进入预留席,倒计时结束后自动进入游戏】 【检测到预留席位玩家处于组队状态,与其组队玩家自动进入预留席】 【本次游戏随机抽取36人参加,扣除预留席位,共抽取34人,其中外来玩家23人】 【副本即将启动,请各位玩家自行选择是否进入游戏——1.是 2.否】 【选择时间30秒,倒计时结束后未选择玩家将随机进行选择】 话音一落,谢礼马上发现自己不在辅导员办公室里了,又再次进入那不知道是哪里的单独的空间中,那久违的抽卡专用显示屏又再次出现在了他面前。 与在上个副本中不一样的是,这次的选项跳出来之前,屏幕中先是冒出来了一道稍微有些可爱、雌雄莫辨的声音:「亲爱的主人,是否想拥有与众不同的抽卡方式呢?只需要花费500积分,就能定制专属抽卡。」 第82页 谢礼:「……」 游戏的氪金模式都已经渗透到这来了吗? 身无分文的他冷酷且无情地回答:「谢谢,不用。」 那雌雄莫辨的声音说:「好吧,那亲爱的主人,期待下次再为您服务。」 平平无奇地显示屏又显现在他面前,他毫不犹豫地选了「是」。 # 能进入这个游戏的玩家们,尤其还遭受了列车中被死亡阴影笼罩后,会弃权的玩家约等于无,甚至有几个玩家开始感谢起那开启副本的玩家来——虽然他们不知道那是谁。 因为别说他们其中大部分都是多次进入这个副本却未通关了,就说这次遇上那杀人狂魔,原以为对方在列车杀人后遇上了老黑制止会有所收敛。 可万万没想到! 进入游戏后,那杀人狂魔竟在校园里也大开杀戒了! 不管是玩家还是npc,那傢伙见人就杀,毫不留手——要不是gm出现的及时,还不知道要死掉多少人,他们估计也会成为死亡人员之一,简直毫无游戏体验!这种神经病玩家,人人得而诛之! 可惜,他们只能想想,也只敢想想。 来自普通世界的玩家们都太弱了,他们身体素质跟不上就罢了,遑论一些世界的玩家天生拥有超能力,对比那些人,他们这些普通人就算是直播,直播效果也不出彩。 除了几个另闢蹊径故意在副本中出糗的普通玩家外,大多数像他们这样的普通世界玩家想要刷积分几乎只能当生活玩家,其他人在游戏里闯生闯死时候,他们在游戏里品尝品尝、有手艺的还会自己做做菜做做手工搞点小创意什么的。 虽然不清楚为什么直播这个会有人看,但每次品尝美食或者做手工时候,人气总会上升。 久而久之,他们也习惯了每天直播吃东西做菜做东西的生活,只是随着普通世界的玩家越来越多,生活直播玩家的处境也就愈发艰难了。 因为他们对游戏的推进几乎起不到作用,因而无法决定游戏是不是会通关,只能靠各个大佬带他们出去—— 《疾病》的难度有目共睹。 这副本本不会是他们的选择对象,尽管这个世界的环境贴近他们真实的生活环境、gm也会对进入的玩家进行一定的限制,安全性相对高武世界里更高,可是这个副本实在太难了。 他们生活玩家进来直播,游戏却通不了关,那他们就拿不到直播的人气奖励,一次直播几百分,他们没有那么多的积分可以损耗。 这次会进来,完全是听维託卖的消息——说老黑与人合作进了《疾病》。 老黑多厉害整个游戏大厅的人都知道,他们觉得这是个机会。 除此以外,这副本关注度大,他们能蹭到更多人气,尽管不通关的可能性大,但万一通关了,只要一次,他们就能赚到足以弥补以前折损进来的所有积分。 虽然不耻,可夹缝生存的人,哪还能在乎什么颜面不颜面呢。 # 眨眼的时间里,36人齐聚在一条走廊上。 这似乎是幢宿舍楼,走廊看起来和这所学校其他的宿舍楼没有区别。 而瞬间转移位置,玩家们早已见怪不怪。 可惜这36人中不仅有玩家,还有11人似乎是本土npc,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没有这种体验,突然间遇上,都和初次进入《神明的游戏》的玩家们同样,失去了冷静—— 兴许,gm并没有给这些人做选择的机会。 【欢迎来到「疾病」副本】 【一场疾病正在悄无声息地蔓延,总有一天,所有人都会死在这场疾病之下,为了活下去,玩家们必须在7天内找到疾病源头并将其扼杀——由于游戏的特殊性,为防止玩家以不正当手段误伤无辜,故,在本场游戏中,玩家之间相互的肢体攻击将判定为无效】 【由于疾病副本的特殊性,玩家将随机获得身份卡,部分身份卡携带初始技能】 【请注意,本次游戏活动范围仅限本幢宿舍楼及其所属围栏区域内,试图逃离者将会遭受电击惩罚】 gm在播报时候,游戏里现实的时间似乎是停滞的,乱作一团的npc们都被按下了暂停键,保留了他们惊吓、惊喜、害怕、恐惧等表情。 【现在,请玩家抽取通关方式】 【卡片1:猜出自己的身份】 【卡片2:活过7天】 【卡片3:活过7天并猜出自己的身份或在游戏完全通关前猜出自己的身份】 【抽卡为限时抽卡,有三十秒考虑时间,五秒选择时间,三十五秒后未作出选择者,将随机抽取通关方式】 大家都是老手了。 喜欢苟或者喜欢冒险几乎都已经定性了,这个流程中大家并没有花费什么时间。 当然,谢礼依旧毫不犹豫地选了卡片3。 也是这时候谢礼才发现,原来在抽卡屏上氪金的人还不是少数,除了老黑和他(组队的人能直接看破对方游戏身份的伪装),其他所有玩家都个性化了抽卡屏。 有人的抽卡屏变成了一个会说话的小人,做选择时候是摸摸小人的左右脸或者额头、鼻子的。 有人的抽卡屏变成了三辆飞船,选哪张卡就是把自己缩小放进飞船模型里,在一小块范围里飞上一圈。 还有人的抽卡屏变成了锅铲,卡片123变成三个锅,锅旁边还放了菜,选哪个卡片就是选择炒哪道菜。 第83页 其他的也各有想法,可说是花样百出。 谢礼:「……」 是他太年轻了。 【通关方式抽取完毕,现为大家讲述游戏规则】 【1.游戏时间共计7天,7天中,玩家需自行解决衣食住行问题,其中,每个房间最多容纳4人,36位玩家最多能使用9间房,随着人数减少,能使用房间数量将同时减少,一旦使用数量达到上限,剩余的房间将自动封锁,不能进入】 【2.玩家在游戏中每日须参加2轮投票,投票方式匿名,投票时间为夜间12点,请玩家保持清醒】 【3.请注意,游戏日期计算方式区别于传统日期,每日上午6时为新一天开始,每日下午六时公布一个身份卡相关信息】 …… 【7.……】 gm这一大串下来,真正记住全部并理解的人不算多,不过他们也不急,反正总会知道的。 就是—— 现在最重要的!是不是得先去抢房间?! 他们可是看见了,那杀人狂魔也一起进游戏来了,尽管gm说了在游戏中玩家的攻击无效,可是离开这个游戏,可还有别的游戏呢,他们普通人,谁也不敢得罪啊,于是一批人一窝蜂抢房去了。 npc们中的大多数也恐惧地往楼梯方向跑去,他们还未体会过gm话语中的绝对信息,还停留在被本能驱使的状态中,以为能逃离这里。 相较于这些人的担忧和恐慌,面无表情的谢礼则更加引人注意。 他的神情十分严峻,以至于已经来到他身边的老黑都在考虑:莫不是谢礼已经发现了关键,但这关键却十分棘手? 他忍不住问:「有问题?」 谢礼郑重地点了头,语气严肃地回答他:「两个问题。」 老黑也跟着提起了心:「哪两个?」 谢礼盯着老黑的眼睛:「第一个问题——我不会做饭,你呢?」 「……」 老黑不知道谢礼在搞什么,但以为厨艺可能是什么关键东西,所以他回头看了一眼忙着去抢房间的那群玩家,马上就认出他们是什么人了,于是和谢礼解释道:「要吃饭,没问题。」 谢礼忍俊不禁:「开玩笑的。我是想问,进来的人都携带了任务道具,那任务道具会是什么?」 第39章 疾病(4) 这个问题老黑也考虑过, 可惜毫无线索——要是有丁点的线索,也不至于这么多玩家试了成百上千次却连游戏都没真正开始了。 「没头绪。」老黑回答谢礼。 谢礼只略一深思,便道:「玩家们拥有的东西很多, 可我不一样。」 老黑亦若有所思:「向日葵?」 「你们说校医喜欢吃瓜子, 这应该就是提示之一。」谢礼道, 「先去看看吧,给我们这么一个场地,总该有些线索。」 这幢宿舍楼本就不高,只有六层, 他们的所在地是四层, 两人说话的时候,沖得快的几个npc早到楼下了。 他们恐惧于一直生存世界的突然陌生——这分明是他们最熟悉的校园、宿舍走廊、热水机、洗衣机、吹风机的摆放都和他们长久居住的宿舍楼一模一样。 可现在他们却像是突然间重新认识自己的学校一样。 急促的脚步声响彻在楼道里、楼梯扶手被快速冲下楼的人抓得摇摇晃晃, 分明统共也就几个人, 却弄出了数十人的动静。 可惜—— 他们註定要失望了。 和其他宿舍楼不同的是,这幢宿舍楼不仅不联排, 甚至拥有单独的「院子」。 四米多高的围墙将院子、连同整幢楼一起围得严严实实、围墙顶部还扎满了碎玻璃、不仅如此, 竟还绑上了带刺的铁丝网。 可怕的是, 这幢大楼不仅有围墙,还有一扇比围墙还高出一截的大门。 黑色的、密封钢板制成的大铁门紧紧地关上了, 就好像他们突然间成了什么洪水勐兽一样。 冲下楼的七八个人看见这景象的时候心已经凉了半截。 可还有三个人不信邪地往大门去了,可是他们发现—— 越靠近那大门, 就有一种挤压般的窒息压迫感堵在了他们胸腔里, 像是要把他们的喉咙给堵上一样, 恍惚间, 他们好像看见了深藏于内心深处难以诉说给人听的往事。 那卑怯的、无力的的自己。 明明离开的路只有百米, 可有两人却停在路途中央,他们神情瑟缩唯诺、似正在经歷什么难言且不齿的悲哀之事。 只有一个女子哪怕神情痛苦害怕, 却依旧一步步坚定地走向大门。 到达大门的时候,就好像冲破了天光一般,一切风平浪静。 她眼睛里还带着方才害怕时候流出的眼泪,可脸上已经浮现出灿烂的笑容,尤其在她看见大门上那长长的门栓插销竟没有上锁的时候,她的喜悦达到了最高。 她不忘回头,沖几个与她一起冲下楼,却站在宿舍楼下观望的人喊:「你们快来!这大门没有上锁!」 楼下几个听清她说什么的人动了心,就要往那边过去,可是—— 他们都看向了还在百米道路上那两个男子,那两人可还一动不动地站那里呢…… 迈出去的脚步又收了回来。 反正,这门要是真能打开,他们不妨等门开了再出去。 女子见状脸色一僵,已然明悟几人心中所想,她转回头,看着这黑黝黝的、还散发着刺鼻油漆味的铁门,克服着心中恐惧,伸手碰上了插销。 第84页 只是,gm的话又岂会作假。 在她手刚碰上铁门的瞬间,也或者她根本就没有碰上,一股强烈的电流顺着手钻来,她的手几乎就麻木了,强烈的刺痛让她本能将手撤回,在这甚至不能以秒计算的短暂时间里,她能感觉到她手掌想脱离插销时候那股来自大门的吸力。 她脸色立刻煞白了。 她看着自己抖得不停、甚至有些脱力的手,终于难以置信地看向了这高高的大铁门。 也许是她离门太近了,她第一次觉得,这门为什么这么高、高得让人心生绝望。 门的产生,不是为了保护吗? 为什么此刻,却成了阻断他们生命的不可侵犯的勐兽? 楼下观望的人一直在观察着这边的情况,可惜不是每个人都有能清晰看见百米外场景的能力,何况这个女孩背对他们,他们并不能看清楚状况。 可是,他们却能知道,这女孩好像停住了。 于是,有人「关切」地朝那边吼:「喂!怎么样了?这门能打开吗?」 女孩没有回答,哆嗦着手再一次往那插销上伸去,人的身体会本能地逃避危险,她的手抖得越来越厉害了,在手即将触碰上的时候,她的理智倏然回笼。 为什么,为什么她一定要用手呢? 她完全可以找个不导电的东西,把插销扣子挑起往上,再推开插销就行啊! 她唿出一口气。 立刻往四周找去,这一眼,她就定在了原处—— 高高的围墙里,满是与人一般高的鲜黄的向日葵,一株株地、凌乱地横铺出去,天上太阳璀璨,向日葵齐刷刷地迎着太阳,迎着他们的希望。 什么时候,学校里竟有这么大一片向日葵花林? 她收回乱飞的思绪。 见道路两边都是低矮的绿化灌木,灌木后是不高的绿树,余光瞟见了宿舍楼—— 有了! 她立刻往回跑。 途中,她看见那和她一起往大门跑的两个男子还呆立在那,犹豫了一瞬,她还是主动伸出手,拉了他们一下。 两人被她这么一拉,恍如大梦初醒,怔愣了一下才想起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 他们犹然已不敢再看大门,便是看这条黑色的沥青路面时,都带着恐惧。 显而易见,他们不再会往大门去了。 女孩打小看人脸色习惯了,一眼看穿了两人的想法,因而也没在说什么,只是一人冲进了宿舍楼。 如果这宿舍楼和她们居住的宿舍是同配,那么—— 这里一定有宿管阿姨住的房间。 楼下的其他人见她往回跑,也不知道她想做什么,只是都为她让开了一条道,远远地看着。 众人只见她冲进了一楼宿管的房间,拎着几个木柄拖把和一叠手套沖了出来。 反应快些的已经知道她想做什么了。 机灵点的见她在拆拖把,过来给她帮忙。 人多力量大,女孩拆完一个拖把的时候,就见她拎出来的六把拖把都已经被拆好了,她把帆布手套和塑胶手套分给几个帮忙的人。 几人没接,都静默地起身后退了。 女孩嗤笑了一下。 男的、男的又怎么样。 她一把将手套夹在胳肢窝下,尽可能多地把帆布手套和塑胶手套套在自己手上——一般的塑胶手套太薄了、根本不能绝缘,多几层能不能她也不清楚,可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办法了。 # 另一边。 谢礼和老黑穿过走廊,一路走到了走廊的尽头,两边的走廊尽头都是阳台,阳台上摆着两个圆管制成的晾衣架,晾衣架上铁锈斑斑,看得出许久无人使用了。 而阳台下的地面,靠近宿舍楼的地面是十来米长的翻好的土地,再往外,是黄央央的向日葵。 一棵棵盛放着、点缀着整个院子。 谢礼看着这片向日葵林,总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古怪,可他一下子也没有头绪,说不上来是哪里的问题。 低头时,他正看见楼下那女孩扛着几根圆棍往大门的方向去。 老黑也看见了,冷淡地说:「她这是、去送死。」 谢礼指尖在阳台的栏杆上敲了一下:「游戏还没开始,我们不能少人。」 老黑点点头:「一万分,我救她。」 谢礼:「……」 「可以。」谢礼答应。 老黑没有动作,只在楼上看着。 谢礼也清楚,最简单快捷的方法从来不是阻止,而是让对方去试,他想办法兜底,否则真想尝试的人在没有亲自体验到结果时是绝不会轻易放弃的。 眼看着那女孩又一步步走过那条黑色沥青路,这次她前进的步子比上一次更快、也更坚定了。 到了门下时,她不放心地将手套袖口用一根根的拖把毛紧紧扎在了衣袖上。 她这才小心翼翼地举起一根拖把杆,想把插销的扣子撬起。 可是—— 比方才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分明是绝缘体的拖把木桿,却在触碰到了插销那漆黑的油漆时,被染上了大铁门的颜色,在眨眼的时间里,顺着木桿子一路黑了过来,化成了粉末,落在了沥青路上。 女孩已经算勇敢机警的了。 可她带的手套实在太厚实了,双手难免臃肿不便,她就慢了半秒,那握在她手里的拖把杆就在她掌中化成了灰,甚至那包裹在她手上的手套,也一起化成了灰,她感觉到了双手的存在,可更快,她就感觉不到手在哪里了,她只觉得自己好像在不受控制地往大门的方向栽去。 第85页 隐约间,她似乎知道发生了什么,可她更知道,她好像来不及闪避了…… 她咬紧了唇,心中只余不甘,可她只能不甘地闭上了眼。 就在那时,前右边手臂突然传来一阵剧痛,一股力量硬生生将她从大门的吸力中拉扯出来,带着她往后倒去。 她勐地睁开眼,什么也看不清,只觉好像眼前的大门像突然成了两个……不! 她看清了! 是人!一个穿黑色卫衣的人将她一脚踹开了! 她从来没有这么感谢男生对她「动手动脚」! 她一瞬间又活了过来! 她伸出手想要支撑住倒下的自己,只是—— 她手臂下,那原本是小臂的地方,此刻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了。 她的喜悦戛然而止。 伴随着「嘭」的一声,她倒在地上,盯着沥青路面上多出来那一小撮黑灰,久久不曾眨眼。 在楼上远观的谢礼:「……」 只在一个唿吸的时间里,老黑就已经又回到了他身后。 谢礼看着远处那一动不动的瘦弱身影,轻轻嘆了口气,转身离开了阳台。 而楼下,是一片诡异的沉静。 许久,楼下站的几人中,有一人悄声问:「刚才那是什么?」 一人苦笑着回答:「我们好像真的……遇上灵异事件了。」 另有一人道:「那我们现在做什么?」 方才问问题那人往楼上看了一眼:「你看下来的人都没几个……楼上那些……可能不是普通人……他们一定知道些什么,我们不妨跟紧他们。」 几个人说着就又匆匆要上楼了。 一个刚才被女孩从沥青路上拉了一把的灰色衬衫男孩停下步子,回头看向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女孩说:「那、那她呢?」 带头那男子说:「你又过不了那沥青路,在这站着也没用,等她躺够了,她自然会回来的。」 男孩犹豫了一会,见其他人没等他已经上楼了,也收回了目光,跟着一起匆匆上了楼。 众人离开后。 宿管阿姨宿舍里,走出来一个穿着白色长裙的女孩,她看了一眼楼上,又往躺在地上那女孩看去,终是不忍心,往女孩那过去了。 而她胸前,戴着一个金黄色的葵花超轻粘土胸针。 第40章 疾病(5) 宿舍楼中。 每层楼的宿舍都开着门, 和一般的学生宿舍一样,每间宿舍都有自己的编号。 大开的房间中,房内装饰也几乎一模一样, 进门左边是一排四个连体的黄褐色衣柜、鞋柜, 右边是无门无窗的洗手间, 洗手间开着门,通风管道的机器声「嗡嗡」响着。 再往里走,天花板上坠着个只有头的电风扇,风扇摇头晃脑呜呜地吹着, 右边是一排的带柜书桌, 左边是两张上下床,每张床上都整齐地摆放着灰青色的单人床三件套, 一共能睡四个人, 和书桌、书柜的数量相匹配。 gm给出了9间房的可选数额,可玩家的数量远超9, 还没等谢礼和老黑去选择, 8间房就已经没了。 至于为什么还能剩一间, 纯粹是因为几个玩家在争那最后一间房的使用权。 有玩家将半只脚挤进了一间房里,其他玩家正在拖他出来, 还有玩家等在空房间那,就待这玩家那半只脚退出就立刻进入新空房。 一群人僵持在了那里。 谢礼站在编号为401的宿舍门口, 往走廊看去—— 他不明白这些人在想什么。 除非知道某间房特殊, 否则现在没有抢房间的必要。 总共36人, 9间房, 最多能选择的, 也就是谁做你的室友。 可他这样想,其他玩家可不。 生活玩家们大都有自己的直播风格, 但不管怎样,他们的直播内容都是相似的,如果全都进了一间房——他们尽管都很想吞噬掉其他玩家的粉丝,可同时也担心自己仅有的粉丝被引走。 所以他们每个人都不想和其他生活玩家一起,都想独占一间只有自己一个生活玩家的房间。 谢礼停下步子,本意是想对这些玩家进行一下细微的观察,哪知他一停,老黑也跟着停下了。 老黑实在太有存在感了。 来的生活玩家大多都沖他来的,几乎每分每秒都有人在观察他,捕捉他的一举一动进行分析。 有个等在402准备钻空子的小胖子见他身旁那黑卫衣+休闲裤配置的老黑,竟飞速往他们过来,站在老黑面前,说:「老、老黑大哥,您、这间房要不让给您?也免了我们在这里争夺伤了感情。」 还在那玩「拔河赛」的玩家们都是知情识趣的人,听见小胖子这一声,立刻知道最后这间房的所有权已经不由他们决定了。 他们恨恨地看着小胖子,一方面恨他将房间拱手让人,另一方面又恨为什么刚才上去的人不是自己! 这可是难得的卖人情给老黑的机会啊! 哪怕游戏失败了也不过是一张生命卡,顶天了也就500多积分!在老黑面前刷脸,可比这积分值多了! 众玩家心里皆是满满的后悔,同时心里在暗暗祈祷——别答应!千万别答应! 可惜,往常歷来不爱和人沾上关系的老黑一反常态地点了头。 在小胖子高兴得快要飞起的表情中,众玩家只能失望地让出了这最后一间房。 第86页 至此,9间房都被挑选完毕。 玩家们哪怕再不甘愿,也只能进入已经有人选中的房间里——其他空余的房间哪怕房门大开,门口却和宿舍楼底下那黑色大门似的,有看不见的电流存在,只要跨越了那迈进房门的一步,立刻会被强电流击退。 玩家们尚且如此,npc们就更没有反抗的能力了,他们不情不愿地分开,都找了一间房住进去。 大约半小时后,那身穿白裙的长直发女孩才扶着失去双手的女孩从楼梯口上来。 楼下的房间已经住满了,有些房间看着没人,可当她们试图进去时,立刻会被房门位置的电流击退。 白裙女孩还好,断手那姑娘似乎对电流产生了ptsd,她们碰了两回「壁」以后,那姑娘就怎么也不肯靠近宿舍门了。 白裙女孩也长了经验教训,这次上了四楼,她在门外看见403似乎只有两个人,也没马上进去,只朝里边的人问:「请问里边还有空的床位吗?」 房间里很快传来回答:「有。有两个。」 白裙女孩在原地判断了一下——她并不信任这个回答。 在二楼她们试图进空房间被电流击退后,到三楼她就谨慎起来了,都是朝有人的房间去,见有的房间里没满四个人,她还问了房里的人。 房里那人分明回答她屋里还有空位,可她们刚跨进房门,就又被电击了。 白裙女孩安抚了一下断手女孩:「你在这等我,我先进去看看。」 除非她们今晚想住在楼道里,否则她们已经没有可以选择的空间了。 房间就那么几个,她们耽误的时间太多了。 白裙女孩谨慎地朝403迈了半步,她缩起了身子,做好了被电流击退的准备——好在,预想中的情况并没有发生。 她安全无虞地进了403,回头给一直盯着她的断手女孩一个放心的表情后,她走了进去。 书桌旁坐了两个男子,一个穿着白t+蓝外套,长得平平无奇。 在看见另一个那一身黑色卫衣时,尽管不该轻易相信任何人,可她还是难以避免地心下稍松——一个会对陷入危难的女孩伸出援手却又连名字甚至容貌都不让人看清,这样不图回报的人,到底是能让人稍稍放下戒心的。尽管当时对方的行为不怎么怜香惜玉。 当然,这就是「平平无奇」的谢礼和老黑的房间。 说来也巧。 其他npc们倒是也想进这间房。 可人身上总会有给种各样的气质,有人天生让接近他的人心生亲切,有人会让人如沐春风,更有的人会让人恐惧不敢靠近,还有人是疏离、冷淡,或者生人勿近。 巧了,403的两位,一个冷淡疏离、一个生人勿近。 玩家们不敢来多打扰老黑、npc们看着老黑这一身的黑,加上方才那非人的举动,对他是又敬又怕。 相较下来,对他们来说,还是选择只有女人住的房间,会让人更有安全感一些。 于是,403就这样空了出来。 白裙女子对人的目光非常敏感,她刚放下了戒心,立刻见桌旁坐着的两男子都以细微的目光往她胸口看了一眼。 一种强烈的被冒犯感让她非常不舒服,她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好在那两人似乎只是目光无意识地略过,扫一眼后就移开了,但这已经足够让她对两人心生戒备了。 那平平无奇的蓝外套说:「女士优先,你们先选床铺。」 第一印象已经定下,谢礼这句再正常不过的话,立刻让白裙女孩觉得对方不安好心,甚至那句「女士优先」都让她觉得油腻起来。 可是…… 这似乎确实是最后的房间了。 她掩盖着心中的不适,把断手那女孩扶了进来。 断手女孩看见黑卫衣男子时候,也只是轻声道了句谢就偏头移开了目光,不再看他们。 白裙女孩看着床铺也在斟酌。 显而易见,屋里这两人认识,和两个男子共处一室,不论对方想做什么,她们都不安全,挑选床铺其实没什么必要。 这一定是对方想让她们放下戒心的举动。 不。 不能把人想得太坏了。 假如对方没有坏念头,那她应该怎么选? 两张上下铺的高台床是连在一起的,两张床中间只有个起分隔作用的二十厘米高的围栏,轻轻容易就能爬过来——所以她们两个女孩最好一起睡上铺。 可是…… 她看了一眼断手女孩,也就是看了一眼喻盼娣,她的小臂和手已经消失,不方便爬上铺了。 白裙女孩低声问盼娣:「我们睡下铺可以吗?」 喻盼娣点点头。 「这里没有换洗的衣物,我穿裙子不方便爬上铺,我们就都选下铺了。」白裙女孩朝谢礼说。 谢礼同意,又自我介绍道:「没问题,我叫……何志。」 「我叫梦秋。」白裙女孩礼貌道,见喻盼娣没有自我介绍的意思,她顿了一下,想起方才在楼下时喻盼娣哭着和她说的话,她道,「她的话,你们叫她小喻就行。」 说完看往还没自我介绍的老黑。 老黑当然不会向她们自我介绍,他甚至除了最初看梦秋胸前那葵花胸针的一眼,自始至终都没给新来这两位女士眼神。 谢礼也不知道老黑现在使用这身份叫什么名字,只好道:「他是我朋友,你们叫他老黑就好。」 第87页 # 选完房间和床位,时间已经来到了下午一点半。 这本该是学生们的午睡时间,可突生的变故让所有人都睡不着。 就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他们身上的衣服齐刷刷地全换了,全变成了灰青色的运动套装,和被套的颜色一样。 不同的是,他们衣服后背上都印刷了房间号和编号,譬如谢礼衣服上,就分成两行,写了「403和3」。 老黑的是:「403 36」 梦秋的是:「403 12」 小喻的是:「403 25」 玩家们习惯了,npc们只觉得更加惊恐,可毫无办法。 眼看gm再没给出其他提示。 大家都离开房间,开始寻找线索了。 谢礼尝试了一下,穿上这套衣服后,就再不能前往其他房间,他们能查看的地方只有楼道里。 他和老黑分头行动。 四楼的楼道里平平无奇,只墙壁上用钉子挂着些这个世界以往名人的肖像和简介,还有几幅一看就是购物软体上爆款的装饰挂画,没什么稀奇的东西。 硬要说的话,大概只有这些肖像和挂画往上移过位置,以至于想要看画得费力仰着头,那些框架小一点的装饰画下边有钉子孔的痕迹——看得出来,这些画原先应该是挂在下边的钉子孔上,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以至于这幢楼的管理者命人将画往上挪了挪。 除此以外没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谢礼便往走廊尽头而去。 在接近走廊尽头,楼梯口上来右手边位置,是开水房。 里边有两个公厕、公厕正对着镜子,镜子下是两个已经损坏的洗漱台。 洗漱台靠窗那边放着一台烧热水的机器、旁边还放了个似乎是被谁遗忘在这的开水瓶——开水瓶上画了个太阳笑脸。 谢礼没有伸手去触碰,他蹲在地上,仔细观察这开水瓶。 廉价的塑料外壳被清理得很干净、有使用痕迹但被保护得很好,却也仅止于此了,除了那个多余的太阳笑脸外,与gm配备给他们开水瓶没什么区别。 谢礼倒是想把开水瓶拎走,可想了想他还是没有动手,只继续打量这间开水房。 烧热水机器旁是一台单筒洗衣机。 洗漱台另一边,则是两个固定在墙上的吹风机。 一路下来,所有楼层的配置都同样,只除了那个多余的开水瓶以外,再没什么稀奇的。 他一直下到了一楼。 发现围着宿舍楼那一圈被翻好的土地上,竟有不少人在种田? 谢礼:「?」 大概是知道他是和老黑合作的人,其他玩家多少也听说了一点点他,有玩家从楼上下来时候看见他正盯着种地的生活玩家出神,便主动给他解释:「那是生活玩家,他们直播内容就是种地……」 这人把生活玩家的直播内容大致讲解了一下。 谢礼边听边看着种田的玩家们拿出各模各样的卡书,又拿出一张张召唤卡,召唤出各种各样的种子,也算和他的那张向日葵召唤卡有异曲同工之妙。 然后一个个将种子洒下,又拿出新卡片召唤出一些模样古怪的东西给种子施肥浇水,种子的生长进程马上加了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发育、变成了蔬菜水果、甚至还有稻谷。 谢礼恍然大悟。 为什么进来的大多都是生活玩家,又为什么老黑看见这些玩家马上就说吃饭没问题了。 生活玩家的背包和玩网游的一些休闲、生活玩家的背包相似,什么「破铜烂铁」都会好好收藏着,背包几乎永远是满的。 这么多东西里,有任务道具并不奇怪。 向这位玩家道过谢,他重新将目光看向十几米开外那金黄黄的花林,这一看,就发现了异样。 # 谢礼不是会做饭的主,老黑会不会不清楚,他没说,也没做。 是老黑掏积分,从生活玩家那边买了些吃的—— 当然,他没有考虑屋里两个女孩。 谢礼倒是想提供帮助,奈何囊中羞涩,且那位叫梦秋的姑娘对他们警惕性很高,他就没自讨没趣。 吃过了下午饭,时间就已经接近下午六点了。 所有玩家们都回到了各自的宿舍,等候着gm的出现。 gm歷来准时,时间刚到下午六点,她的声音就在整幢宿舍楼迴荡: 【欢迎来到疾病世界,玩家进入世界随机生成身份,身份对所有人保密。每日下午六时公布一张身份卡信息,现已发放第一张身份卡,请查收】 话音一落,每个玩家、包括npc们手里都多了一沓扑克牌大小的卡片,卡片上粗糙地画着一身运动装的人在跳绳,旁边写了两个大字「健康」。 怎么说呢,一股敷衍的味道。 【再次强调,从此刻起至明日凌晨六点,玩家不得离开各自宿舍,违者将受到严惩】 【请注意,距离第一轮投票还有五小时五十八分三十二秒,请各位玩家做好准备】 播报完毕,gm消失。 403里沉寂了一会,大家都有各自思索的要点。 穿白裙子的梦秋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终于主动来到谢礼面前,坦言道:「你们不是一般人,看你们的样子,似乎对所有反常事件习以为常,我希望你们能为我做一点解答。作为回报,我可以向你们提供一点你们大概不知道的信息。」 第88页 谢礼看了一眼梦秋胸前的胸针,点头同意。 梦秋见谢礼看的位置,一低头,终于反应过来也许一开始就是她误会了,这两人真正在看的,其实是她胸前那个刻意戴上的向日葵胸针。 梦秋解下胸针,静静看了一会那金黄的葵花,她抬起头看着谢礼,率先释放了她的诚意:「我可能见过这个地方。」 第41章 疾病(6) 谢礼见她说完这句话就一直没吭声, 难得地对着女孩子也皮了一下:「在梦里?」 梦秋笑了一下,摇了头:「在我大伯的相片里。我大伯……梦秋只是我的名,我姓第五。」 一旁的喻盼娣惊讶地抬起头, 她已经恢復了不少:「你大伯是校长?」 「对。他曾经是校长……这件事情牵扯到我家里的私事。总之, 第五这个姓氏实在太少见了, 我一说出来就会引起大家的注意」梦秋说,「加上我堂姐的事引发的关注,为了不必要的麻烦,自我介绍时候我一般不说自己姓什么。」 谢礼点点头表示理解。 「详细的事情我不太清楚, 但我知道这里。我大伯有一张疑似和这个地方的合照。」梦秋的神情很坚定, 「当年这里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知道这件事情的人从不提起, 或者和我大伯一样……都死了。」 梦秋又停顿了好一会:「我实在不知道这件事情该怎么说, 因为这好像涉及到一些封建迷信……不过现在——」 她苦笑了一下:「现在来看,这好像也不是封建迷信了。」 「当年我大伯病逝前, 突然迷恋起向日葵, 他在学校里、甚至家里都种起了向日葵。一开始我爸妈以为大伯是重新找了个伴, 这是为了讨那伴的欢心,还挺支持, 毕竟我堂姐年纪还小,需要人照顾。可没过多久, 大伯连我已经去世的大伯母给堂姐取的名都改了, 硬改成了第五葵……」 第五葵可是个名人。 除了谢礼, 这间房里的其他三人都听说过她, 这是个很不按常理出牌、且名声极坏的「关系户」。 传说第五葵是校长的独生女儿, 要星星给星星,要月亮给月亮, 这人当年闹得最荒唐、也最声名狼藉的一件事,是用关系户的身份抢了一个本校保研学生的名额。 本来这种事情不会传出来,可这事之所以闹得人尽皆知,还是因为第五葵。 据传闻说是她喜欢的人没保研成功,所以这名额她也不要了,奇葩的是—— 她亲自去和那个被她顶了名额的人说:「这破学校爱谁上谁上,这名额她不稀罕,赏给她了。」 那姑娘当然炸了,直接放弃保研名额,报考了其他学校,还把这件事情公之于众。 第五葵自此也在学校里名声大噪。 第五梦秋没有说第五葵的事,她只是继续说他大伯:「这些事情太详细的我也不清楚,都是听我爸妈讲的。反正整件事情就是大写的不合常理,改名事件发生后没几天,大伯突然和我爸妈说他快死了,要把学校投资人的身份转移到我爸名下。」 「一开始我爸妈以为大伯是不是检测出了什么绝症,可听完大伯说的什么『我被缠上了、马上就要死了』之类的胡话时才发觉不对。他们觉得大伯大概是中邪了,开始给他找大仙驱邪,可惜……大伯说的是真的。」 「他好像真的知道自己只能活到那个时候了。据我爸妈说,那天已经很晚了,大伯突然叫他们过去,甚至在家里都装好了监控,和我爸妈对话的时候,都刻意维持了一定的距离。」 谢礼问:「他说了什么?」 梦秋回答:「大伯说他死了事情应该就会停止,但他也不确定,他不知道那人会不会报復到他们头上,所以希望我爸妈之后好好照看着堂姐,并且一定要在堂姐身上多带上与向日葵相关的东西,还说如果可以的话,让我们也把向日葵带在身上,这样兴许就能逃过一劫。」 「我爸妈本来不信这些,可大伯实在死得太蹊跷了,没有车祸、没有生病、什么都没有,甚至连猝死都不是,他就那样坐在沙发上和我爸妈好好说话,午夜十二点的钟声一响,他就倒下了再也没醒来,真和撞鬼一样!」 「我爸妈吓坏了,又不清楚是什么事情。只好听大伯的,开始给家里多布置向日葵,我妈从来不带首饰的人,也戴上了向日葵项鍊,手镯上都让人刻了一颗颗的葵花籽……当时年纪正小的我就更不用说了,我脚腕上的银锁里边都装了几颗银瓜子,衣服更是除了金黄色再没其他颜色……我爸的眼镜腿上专门印了葵花,家里更是种满了向日葵,以至于我长大以后格外讨厌一切鲜亮的、尤其是金黄色的东西」梦秋看了一眼手上的胸针,「直到我堂姐的事情发生……」 「看你们的模样,学校里的事情应该都有所耳闻。」她斟酌了一下,还是道,「我堂姐并不是突然发疯,而是她觉得我爸妈抢走了大伯留给她的东西,她怀疑是我爸妈害死了大伯,哪怕我爸妈拿出了大伯专门准备的监控录像她也不信……她在学校里故意那样做,是为了让我爸找麻烦。」 「也是因为堂姐这一闹,我才从爸妈口中了解到这件事情。」梦秋说,「我相信我爸妈不会骗人,他们也不会是堂姐口中为了钱害死大伯的人,所以我一定要弄清楚这件事情。」 「调查的时候,我翻阅了大伯生前的资料,其中有一张夜晚时候拍下来的照片,应该就是这里……」 第89页 「不算监控录下的影像,那照片是大伯生前最后一张照片,照片的拍摄时间是晚上,拍摄的人不专业,照片拍得很模煳。除了大伯以外,就只有他身后一片那乌黑的背景,模模煳煳能在背景里看见几个字,我仔细研究了许久,终于确认上面写的是『海东大学研究所』。」 「研究所?」谢礼问。 不怪谢礼会这样问,研究所似乎已经成了怪异事件高发地了。 喻盼娣也疑惑:「我在学校这么久,从没听过我们学校有这么个地方。」 梦秋点头:「对。因为这个地方就像不存在一样,不仅你们,就连我爸妈也从没听说过。只是经由他们回忆,只能确认——大伯临死前几个月确实很忙,具体忙什么事情他没说,只是将堂姐委託给我妈照料,那时候牙牙学语的堂姐应该是从大伯和人对话的过程中学到了几句,说了什么隔离,但堂姐已经完全没有印象了。」 「后来堂姐保研的事情发生后,为了调查清楚这件事情,我放弃了喜欢的学校,来了海东。可惜一年过去了,我没找到任何的相关信息,也没在学校见过研究所相关的资料,唯一还能佐证我爸妈话语的,只有学校里还种植在情人坡上的几棵向日葵了……可那能做什么证据啊。」 梦秋看向403阳台外,她一改沮丧模样:「但现在到了这里,外边还那么多向日葵,还有那漆黑的大门——我敢保证,这里一定就是那个研究所!」 「隔离、研究所、报復、死亡、向日葵」谢礼说,「而这个世界,叫疾病。」 梦秋说:「所以这个研究所里,住的是生病的人?所谓隔离,就是把他们关在这里?这些人的病没治好,就埋怨上了我大伯,所以开始报復……有道理!那向日葵呢,向日葵是什么?」 谢礼脸色淡淡地说:「兴许是希望吧。」 # 说完的梦秋希望希望了解谢礼等人的身份,谢礼将众人的来歷美化了一下,大致说他们接到任务过来,是为了找到事情真相云云。 梦秋虽然不全信,可也没有办法证明他们说的是假话。 谢礼不细说所有事情的原因也很简单,倒不是敷衍,道理就和不告诉书里的人「你是书里的人」一样,这样的真相不会有任何意义。 若这姑娘是个一心朝着这方面探寻的人倒也罢了,可从她的言语中,可以知道这其实是个爱父母家人的小姑娘,如果不捲入这桩事情,她会平平淡淡、像所有的年轻女孩那样过完一生。 再者说来,gm是什么他尚且不清楚,他们的身份来歷也不好解释,且他们死后或者完成任务后倒是可以一走了之,可任务副本里的人还要在这里生活一辈子,让他们知道自己的一生是某种被设定好的程序,确实只会是一桩毫无意义且令人痛苦的事情。 一场谈话,除了各自得到了一些信息以外,也缓和了相互的关系,拉进了几人的距离。 五个多小时并不长。 说了许久的话,梦秋早就渴了,可宿舍里没有矿泉水,好在梦秋之前就用热水壶到开水房提了热水,她给大家都倒了一杯:「将就喝吧,虽然是自来水烧的开水,总比直接喝自来水好一些。」 几人都不讲究,喝了点水后便安排洗澡的事情。 宿舍里有浴室。 洗手间划分出了三个隔间,两个洗漱台占了一半,厕所和浴室中间有个隔断、一起占了一半。 几人洗漱完毕后了洗了个冷水澡——谢礼除外。 没办法,洗澡间里确实有热水管道,可热水管道上多了一个插卡控制出热水的水錶,那地方要插那张附带饭卡功能的学生卡。 可学生卡在gm给他们换套装后不翼而飞,所以他们用不了热水。 其他人还好,谢礼就不行了。 他身体基础数值太低,连带着何志的身体都变弱了,虽不至于吃不进喝不了,但上个楼梯都得气喘吁吁、头晕眼花。 他不敢轻易挑战身体底线——否则明天一早他可能就被高烧带走了。 顶着三人异样的眼光,他朝梦秋借走了开水瓶,用里边最后余下的一丁丁点热水兑了些冷水擦拭了身体。 等他躺上床时,十二点到了。 第一轮投票开始了。 第42章 疾病(7) 那几张被gm分发到玩家手里的身份信息共有21张, 21张卡片都一模一样,正面写了「健康」,背面写了健康的基础介绍: 拥有一层保护壳, 初次接触病人或■■■(框中内容为身份卡之一)不会被感染。 除此外再没多余的信息。 十二点的铃声一响, 整幢宿舍陷入了绝对的黑暗中, gm准时出现: 【各位玩家你们好,现在将进行疾病世界生存第一天第一轮投票,本轮投票期间,玩家须从36个编号中选出3个你认为已经感染疾病的人, 被选中玩家将会进入审判席, 等候玩家审判】 【本轮投票可弃权,请注意, 在游戏过程中, 可弃权次数不可超过10次,记录方式为1票一次】 【现在, 即将开始第一轮投票, 本轮投票计时7分钟, 7分钟后未投票者,将视为弃权, 记3次】 话音一落。 众人只觉得眼前突然大亮,黑暗中突生一块巨大显示屏, 一个穿着灰青色套装的3d投影人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人谢礼认识, 是给他解释什么是生活玩家那人。 第90页 只见那投影转了一圈, 身后的号牌显露了出来——408 1。 这是1号。 眨眼间, 那投影换了一人, 是2号。 再一换,投影的人就成了谢礼, 他是3号。 …… 直至第36号的老黑被投影后,投影结束。 众玩家面前出现了一块面板,面板分成了4行,每行有9人,从1-36号排列,除了编号以外,还有每个玩家的正面照,帮助玩家们区分谁是谁。 而在这4排编号上正中央的位置,有三个被圈出来的方形格子——看那大小,应是用来置放玩家正面照的。 梦秋还有些愣着没回过神。 她为什么……为什么会在这游戏里看见她堂姐啊?! 堂姐不是出国了吗? 她百思不得其解,看着编号17出神,连喻盼娣叫她她都没听见。 估计是见她久久没反应,喻盼娣踢了她一下。 安全起见,她们两人睡在同一张床上。 梦秋才反应过来,问:「小喻。怎么了?」 喻盼娣说:「这游戏规则……是让我们选替死鬼?」 「也不能这么说,现在只是信息太少了。」 梦秋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个问题,这个游戏官方突然冒出来,让大家从一堆人里边选三个病人出来…… 偏生大家看起来都挺健康,而且也没有谁死了。 这样让人来猜杀人兇手,这也太离谱了,这谁能知道,乱投票的话,可不就是害人吗。 梦秋只好说:「才第一天,还是先不投票了吧……」 喻盼娣没有说话,不知道是贊同还是不贊同。 屋里的另外两人也非常安静,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就像403只有她们这张床上的两个女孩一样。 梦秋还在努力思考着,试图从中分析出一点点蛛丝马迹来,可这实在太困难了——沉思之中,她好像看见了两个堂姐。 一开始她没在意,只当是自己睁眼时间太久眼花了。 可发呆时间越久,她越觉得好像不太对劲,她勐地闭了闭眼重新一看: 没错! 确实有两个堂姐! 她编号17的堂姐不知道为什么上了空出来那三个格子里!还在第二位! 这是被投票了? 她看见堂姐的正面照上方,显示出了在跳动的数字,一开始只有3个,很快,那数字滚雪球似的,一下子变成了17。 她马上明白这是大家盲目的从众心理,只要有人突然投了一个人,其他不知道该投谁的人就会地跟着投已经被投上去的人,很少有人会仔细去分辨,更别说现在拥有的线索,就算他们想分辨也没什么可分辨的,倒不如乱投一个。 梦秋想明白了这个道理,可是不知道怎么改变—— 玩游戏时候至少能有个对话窗口吧! 可惜,这个游戏似乎功能并不完善,她根本没找到相互对话的地方。 她只好挣扎着、在空荡荡、什么也看不见的403里说了一句:「17号是我堂姐,能不能……你们能不能不要投她。」 眼看着堂姐的票数已经上了20,这几乎已经成了定局。 梦秋像被判了死刑一样。 就在这时,黑暗中传来淡淡的、几乎听不见的「嗯」。 梦秋以为是幻听。 却听那被她认为「油腻」的声音叫了一句:「老黑」。 那和哑巴似的一直不说话的老黑出了声:「知道了。」 随即梦秋就见堂姐相片上的数字从20变成了19。 似乎受到这个票数变动的影响,有人跟着改了票,数字一路直降,最后维持在了16,可也仅止于此了。 第三位的人选还没确定,一直在变动,变动的编号是13和16,两人以一票之差在第三位上来回跳动,最终,13号在第三位停了下来,被投票次数9。 【投票完成,现公布所有被投票玩家及其被投票次数】 屏幕上。 那4行共计36位的玩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所有被投了票的玩家。 他们纷纷在众人眼前的屏幕里「亮相」,一整排地共有15人。 老黑、谢礼、喻盼娣都在上面。 老黑和喻盼娣倒还好,一人只有一票。 谢礼就不乐观了,他被投了7票——兴许因为他看起来就像身体有病。 毕竟gm只说判断你觉得有病的人,又没说是什么病,外来玩家还好,都知道这病不会有症状,所以不能从外表上来判定一个人有没有病。 可本土玩家,即npc们可没有这种认知,在不公报私仇的前提下,确实只会尽量去挑选看起来就有病的人。 谢礼上榜实属难免。 上榜的谢礼倒不觉得有什么,他只是在看见被投票人及被投票数量的数额时,往看不见的下床方向看了一眼。 投票数量加起来,可一共有99啊。 只一眼他就收回了目光,看向了被投票的第2名,也就是第五梦秋说的她的堂姐——第五葵。 一个短髮女子,生得略有几分俊俏。 【现在,请得票数最高的三位玩家发言。请注意,你的言语决定着你的生死,请慎重考虑】 【现在,请编号21的玩家发言,发言时间一分钟】 话音一落。 那张正脸照马上变成了活人,他恶狠狠盯着看着屏幕的每一个人:「敢把我投出去!好啊!好啊你们!是不是以为匿名我就不知道是谁投的票了?你们等着!进了这游戏的每一个人我都不会放过!&#%&$%#」 第91页 后面叽里哌啦了一大堆威胁人的话语,直至时间结束gm掐断他说话。 【现在,请编号17的玩家发言,发言时间一分钟】 短髮女子出现在屏幕上,她低头沉默着,直至倒计时走到了最后十秒,她才抬起头,看着屏幕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只低低叫了一声:「13号……」 【请编号13的玩家发言,发言时间一分钟】 屏幕上出现了一个长直发女孩,第一眼粗粗看上去,恍惚会以为她是梦秋,不同的是,这姑娘的长直发梳起,扎成了高马尾。 女孩有几分惊惶,开口的第一句就是忙着撇清关系:「我不认识第五,不!我不认识17号!我只是毕业了回学校走一走!哪里知道突然就到这地方来了!我不能死!我还得回去!我妈、不!我爷爷、我爷爷还等我带着钱回去给他治病呢!我一定不能死在这里!你们救救我!救救我!我真的不能死在这里……」 女孩边说边哭,让人心生怜惜。 一分钟过去,女孩的哭声戛然而止。 【发言完毕,请3位玩家在审判席等候】 【现进行疾病世界第一天第二轮投票,请从21、17、13中挑选出一个你认为不是病人的编号,被投票的玩家将有机会离开审判席】 【现在,审判席外玩家有两分钟连麦发言时间,两分钟后进行投票】 梦秋见17号上了审判席就急得几乎失了理智,她根本想不到办法去解救她的堂姐。 如果堂姐死了,她查真相还有什么意义! 大伯的託付、父母的期望、还有她……那可是从小和她一起长大的堂姐啊。 听见被投票就能离开审判席,她马上看见了希望,直接从床上蹦了起来,几乎拿出了自己最快的说话速度,在所有人几乎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叫了出来:「堂姐!我堂姐!就是17号!她是校长的女儿!这里是海东大学的研究所,她一定知道一些其他的消息!她不能死!你们一定要投票给她!一定要投票给她!」 谢礼皱了皱眉。 连麦的频道里安静了一秒,随即就吵了起来:「什么研究所?这里是研究所?」 「哎哟,投谁不是投,反正都要投,把她投上去又救下来,不是拿着大家的票浪费么。」 「对啊对啊,而且不是说选有病的吗,其他人有没有病不知道,第五葵是一定有病啊!」 第五葵这个名字一出来,附和的人立刻多了:「原来她真的是第五葵啊,我就说看起来有点像她,就投了她。」 「是啊,她这人就有病,脑子有病,不投她投谁。」 有人恍然,拖长了说话的声音:「哦~我说呢,原来是她!对!她其实不仅仅脑子有问题,听说啊,她还是个同性恋,当年在学校里可祸害了不少人呢!」 这群似乎是本土玩家,在学校里多多少少听说过第五葵的风言风语,对她印象本就不好,且他们在学校里也从没听说过什么海东大学研究所——就算有研究所,也不至于有本事弄出一堆超能力玩家来吧,他们又不是生活在奇幻世界里。 没有人把第五梦秋说的话当真,自然,这些人也不会把那一票投给17号,倒是得了9票那个13号,他们还有可能考虑一下。 至于为什么没人想投给21号——听听他说的话,大家恨不能更快送他去死。 频道里被本土玩家占据了,外来的玩家们也没兴趣和他们多说些什么,索性就都没说话。 于是,整整两分钟的时间里,梦秋的话不仅没起到作用,反而挑起了其他人对堂姐的讨伐。 什么堂姐发疯是被男人甩了、喜欢上其他女的也是为了报復那个男人,还有什么突然出国是因为怀了那男人的孩子要躲出去偷偷生产等等。 说得全是污言秽语,且越说越兴奋,似乎借着这样的语言侮辱堂姐后,他们就能消除突然来到此处后内心深处的不安和恐惧。 梦秋指节都在发白。 如果…… 如果救不下堂姐,她现在的所作所为,不就是把堂姐架在了火架之上吗? 她冲动了,甚至毁了最后救下堂姐的机会……如果她没有胡乱抢话开口,也许大家会开始正常商议,兴许能找到别的线索,堂姐就有被救下的可能性。 还有没有……还有没有补救的方法? 她抬起头,把目光看向了隔壁高低床的上铺,轻声问:「何志,你、你有没有办法救救我堂姐?」 第43章 疾病(8) 403里沉寂了一会, 梦秋听见一句冷冷淡淡的回答:「没有。」 梦秋失望地低下了头,她本来也没抱什么希望,于是她只能道:「那能不能, 把这一票投给我堂姐?」 她想了想补充说:「弃票次数不能超过十次, 救人这一票应该也计算在其中, 这一票最好还是用掉,反正也要用了,投给我堂姐——」 宿舍里并没有人回答她。 时间已经将无,她不想错过堂姐最后的一举一动, 只好重新看着屏幕中审判席上一直沉默不语的堂姐, 心下悲痛。 【现在,每位玩家有1票投票权, 被投票玩家均有机会离开审判席】 【请玩家们开始投票, 投票时间30秒】 话音一落。 票数几乎就呈现了出来——21号1票,17号13票, 13号19票。 如果仅以票数高低计算, 显而易见, 13号最有希望离开审判席。 第92页 【正在检测有效票数,请稍后】 【票数检测完毕, 恭喜13号玩家获得有效支援票】 谢礼重新品味了gm的这几句话,越听越觉得这几句话有问题, 真正决定谁能存活的, 似乎不是票数的多少, 而是最关键的「有效支援票」。 「疾病世界」与当时维托告知他的信息虽然有了不同, 但大体上还是吻合的, 不管是每天的投票、还是「保命符」。 那时说的保命符是校医好感,而现在gm在检测有效支援, 极大可能这个有效支援约等于校医好感。 校医的好感转化进了投票之中? 不,不对,应该是校医的好感寄托在了某一位或者某几位玩家身上,换句话说,36人中,有人的身份与校医相似——被他投了支援票的人,如果不是病人,就能够活下来。 如果有,那会是谁呢? 【请13号玩家离开审判席,现处理两位「病人」,请稍后】 屏幕中,21号和17号像被什么东西突然剥夺了意识一样,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屏幕也唰地黑了下来。 而他们耳朵里,也听见了似乎是楼上、也或者是楼下传来、亦有可能是他们这一层传来的惊悚地尖叫。 尖叫、谈话声维持了挺久。 很快,整幢楼安静了下来,楼中的许多人却在黑暗中睁大了双眼,看着天花板、看着床板、久久不能安眠。 尤其是本土的玩家们。 在他们「谈笑风生」中——两条人命就这样消失了。 人死在他们的投票之下。 他们兴许坏,可也许没那么坏,至少他们议论时,没想着这人真的会死。 可当这个人真就这样死了,他们心中似乎又不能平静了。 好像有亏欠,又似乎有庆幸,隐约还有几丝丝的恶毒,但好像又有些自我谴责,他们的情绪实在太过复杂,需要时间来弥平。 只有极少数的人在一次次的自我说服中,得出了一个结论:他们有什么错,不投其他人死,死的可能就是他们。 # 凌晨六点,刺耳的铃声迴荡在宿舍楼中,像是光明降临,黑了一夜的宿舍里终于有了光。 在床上坐了一夜的梦秋几乎以最快的速度冲出了宿舍。 她要去找寻那属于她堂姐的尸体…… 至少、至少能让她入土为安。 当然,玩家的速度远比她快多了。 没有人想和一具陌生的尸体多待一夜,所以几乎不用梦秋去一间间敲开门,她就看见四楼已经有人有说有笑地从走廊尽头那间房走出来了。 在看见走出来的只有三个人时候。 她几乎肯定了这就是堂姐住的房间。她在门口站着,既急切地想进去验证死去的人是不是她堂姐,又不敢进去,怕死的人真的是她。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泪流满面。 她静静站着调整了一会情绪,举起手抹掉眼泪,走进了412。 # 412走出来的其中两个人到三楼才想起来,412有尸体,他们今晚应该换间房住,正好三楼空的房间多,两人随便挑了一间后,正打算离开。 「奇怪,你衣服上的房间号不见了。」 被提醒的玩家拉着衣服看了一眼:「好像真不见了。欸,你的也不见了!」 两人互相看了看,发现衣服上确实看不见房间号了:「可能房间号是一日一算吧,谁知道,管他呢,先做早饭去。」 同一时间。 四楼的谢礼也发现了这个问题,经过一番试验后,他发现衣服没了编号后可以随意进入任意房间,便立刻和老黑分头行动,准备将4楼先查看一遍,看能不能找到其他的线索。 才查看了三间房,谢礼就发觉他全身冒汗,接着就唿吸困难、连气都喘不上了,眼前看见的一切都很模煳、每一步都很费力,甚至有些站不稳——这种感觉很熟悉。 他曾经经常有这样的感觉,可自从变成「何志」以后,他虽然虚弱,却也仅仅只是虚弱,这身体本身很健康。 现在…… 谢礼扶着墙,只觉得眼前一花,便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时,谢礼听见一个声音略耳熟的人在叫他,他睁开眼,意识还没有完全回笼,只以为自己还在走廊里,刚查完第三间房出来。 那耳熟的声音正是昨天那小胖子:「嘿嘿,我见你倒在了走廊里,就把你扶进来了。放心吧,你没什么大事,就是身体太虚,没吃早餐,所以低血糖了。」 谢礼:「……」 低血糖? 也算是全新的体验了。 「你有什么事都可以叫我!我不知道老黑大哥怎么看上你和你合作!但我见他很听你的话,你一定有什么隐而不发的绝技!不过你放心,我不会打探你的秘密,就是……」小胖子扭扭捏捏地,「能不能在老黑大哥面前帮我多说几句好话啊!」 「……谢谢。」谢礼从床上起来,小胖子急忙来扶他,还给他手里塞了一管似乎是饮料的东西:「拿着吧,这是我从一个未来世界里带回来的,好像叫什么营养剂,能快速补充营养。看你身体好像不太好,出去以后可以多备一些,以防万一。」 谢礼没有逞强,接过后仰起头就要把这营养剂喝下去,却隐约好像看见上铺的天花板那白色的墙壁上、似乎有一块和其他地方不太一样。 第93页 他把喝了一口的营养剂递给小胖子,爬上上铺去看那一小块区域——果然不是错觉。 白色的腻子粉墙壁上被涂了一层涂料,摸起来是光滑成膜的,看起来像是丙烯酸聚合物。 宿舍灯光亮起时,被涂过这个小图案就会反光——这画的也是个小小的笑脸太阳。 小胖子也看见了那个图案,说:「原来那上面也画了一个啊。」 谢礼回头问:「你在其他地方看见过?」 小胖子连连摇头:「不是其他地方,就这房里啊,刚才我带你进来时候,看见这间宿舍刚进门那衣柜上就画满了这样的太阳。」他指了指天花板上的,「和你上面这个一样,也是透明的。」 谢礼从上铺下来,去往衣柜的方向——果然。 衣柜表层全是一个又一个的太阳,数量很密集,好在是透明的,一眼也看不清,但这也难免让人恶寒。 一种奇怪的感觉产生了,他伸手摸上那一个个的小太阳,缓缓、缓缓地回头,看向衣柜对面的洗手间。 洗手间门是木头做成的外开门,上面刷了与被套同样的灰青色。 尽管心中已有所猜测,谢礼还是拉开了这扇门。 同一时间。 冥府。谢礼直播间。 与谢礼同视角的鬼众们瞬间恐惧值剧增,不少鬼都不由自主脱离谢礼的沉浸视角,吐槽道:「这房里原先住的人是不是有病啊!」 其他被吓到的鬼众们纷纷点头附和。 ——洗手间镜子的玻璃上、洗手台上、厕所和浴室的门内门外,乃至于厕所的墙壁上、全画满了一个又一个太阳、大的、小的,一个又一个地铺满了整个洗手间,连洗手走道的墙壁上也没放过。 盯的时间久了,那一个个太阳笑脸似乎产生了扭曲,他们成了哭泣、怪笑的模样、血淋淋地、都在盯着进来的每一个人。 一种强烈的窒息感压迫着谢礼的神经,他好像窥探到了真相的一角,但似乎又缺了些什么。 # 走出那间宿舍时,老黑已经查看完其余所有房间,并朝他摇了摇头。 显然,没什么线索。 谢礼回头多看了一眼——这间画满太阳的房间,是405。 小胖子七嘴八舌、添油加醋地把自己的功劳说了一遍,尤其夸大了谢礼的「病情」。 老黑没说什么,小胖子就当他还没听见,一直在重复说重复说,说到看着两人进了412。 作为消息灵通的生活玩家,小胖子当然知道死掉的17号就在这间屋子里,而且还没被搬下去。 一种不幸的预感油然而生,但想着这怎么也是个机会,小胖子还是跟着一起进去了。 小小的宿舍里一下拥挤起来。 挤着洗手间那张高低床的下铺上睡着一个短髮女子,她的睡颜很平静,没有一丝一毫的痛苦,要不是那苍白的唇色和毫无起伏的身躯,不会有人将她往死亡去想。 而床铺旁,两个女孩站在那,一个伤痛欲绝、一个满脸愧疚。 守在这里的,自然是梦秋和喻盼娣。 梦秋当然想把堂姐搬到楼下去掩埋,可是,第五葵尽管只是个女孩,可不算强壮的梦秋并不能将她抱起,而喻盼娣失去了双手,也没有办法和梦秋一起把人抬起来,两人有心无力。 其他本土玩家大多不想面对17号真的已经死了的事实,也不会过来。 至于外来的玩家们…… 虽说这样很残酷,可在他们绝大多数人眼里,这游戏里的人甚至都不能叫做人,它们只是一堆被设定好的程序罢了。 毕竟这群人早不知死了多少次、又重生了多少次,次数多到他们都快对学校里的几万人都一清二楚了。 死就死了,一堆数据而已。 谢礼顾念着梦秋的一水之恩,还是开了口:「老——」 梦秋朝他吼道:「不用你假好心!」 话一出口,梦秋觉得有些后悔,可她实在难以压抑自己的情绪:「如果昨晚上你和老黑给我堂姐投票!她说不定就不会死!」 「现在她死了!你又假惺惺来做什么好人!」 谢礼沉默了一会,转身就要离开,只是离开前,他看了眼一直站在第五梦秋面前,似乎和她同仇敌忾的喻盼娣,提醒道:「36个人,108票,投出的票共有99张。你自己小心。」 第44章 疾病(9) 时间还没到12点, 谢礼和老黑一起上了天台,俯瞰楼下那茫无涯际、似与天接壤的向日葵花园。 他看着一片金黄的世界,神色平静:「我早该发现的。」 老黑跟着他一起抬头看了一会天, 以为他是因为梦秋的指责而感慨, 便问:「你可以。可为何、不救她?」 谢礼反应了一会, 才知道老黑说的谁:「你说17号?」 老黑点点头。 「没必要。不是她就是13号,总要死一个。」谢礼说,「我们救不了所有人,也不是为了救人而来, 我听说你是个剑修, 何必抢佛修的生意。」 老黑对救不救人没兴趣,他摇头:「你不像、刚游戏、的人类。」 「生死本是一件稀疏平常的事, 人生下来总要死的。」谢礼看着亘古不变的苍穹, 「我对万事万物持有爱怜,但也仅止于此, 我不会为那一点的怜悯与不忍干扰自己的判断。情感和理智, 理智总要在前面的。当然, 有人把这叫做伪善。」 第94页 谢礼拿出卡册,将那张绿得冒光的生命卡夹在食指与中指间, 透过光在看着它:「这卡片……不是什么好东西。」 「无限重来,是培养怯懦、怠惰的土壤, 它会摧毁一个人在绝境中挖掘生机的本能, 也会毁灭竭力向上的信念。如果我活着是为了一次又一次重复已做过的事情, 一切就没意义了。」 他畅然一笑, 挥出手去, 也松开了指间。 「生命从来只有一次。」 那与生命等同的绿色卡片闪烁着晶亮的光芒飞速旋转着坠往地面,谢礼却再没看一眼。 他收起卡册, 转身下楼了。 冥府中。 老菸鬼激动得蹦起,大叫了一声:「漂亮!」 然而,直播间的氛围远没有那么好—— 随着谢礼进入《疾病》,他的关注度直线上升,从他疑似正式开启《疾病》后,关注度又增长了一波,他那原先只有66个关注的粉丝数量,一度增长到了879,接近四位数,后面虽有掉落,却也在后续的增长中又重新回到了879,更在谢礼发现那间全是透明太阳的405时,关注度上到了四位数,虽然仅仅是1001。 人气值更是到了新高,数值已经以万来计算了—— 他最初那几个忠实观众,尽管他们也才看了谢礼一场直播,可或许很快就能被叫做老粉了,因为一旦主播的最高人气值上了千万,粉丝关注度上了千。 他的粉丝将不再局限于自己所出生的本土世界,可以拥有来自其他位面的粉丝。 当然,那些粉丝也和冥府的鬼众们一样,大多都是已经去世的。 老菸鬼咕噜咕噜地抽了几口烟筒平缓心情。 好苗子啊! 这可是好苗子啊! 哪里想到随便来看看就能遇上一棵苗子!多少年了,都多少年了! 他吐了几口烟,又不觉有些可惜。 好像到现在,除了他也没有一个冥府公务员们来关注谢礼——像他们这些永生的灵魂,可比普通小鬼的关注有用多了。 看来他得帮谢礼做个弊。 至少给其他鬼差们提一提谢礼,这样出去了外面,也才有人给谢礼维持直播间氛围,不会跌了他们这世界的面子。 他还在这感慨万分,直播间里的观众们却吵起来了: 谢礼丢掉生命卡的画面出现后,马上又涌进来不少的鬼:「那些主播一个个拿着厚得能拿去造砖盖房子的生命卡冒险,我早都看腻味了!」 「(ˉ▽ ̄~) 切~~!我倒要看这小子怎么玩,人大佬都要多备几张生命卡以防万一,就他要装这个比!我倒看看他能活多久!」 有鬼附和道:「我最烦这些装逼的,本来看他一个普通人,觉得直播风格会朴实一些,谁想到会这样,取关了取关了——」 「取关你就赶紧走啊!别在这占位置了!」投了冥币那鬼为了自己的钱,可不希望大家在这里吵架,玩家们可是能实时看见自己的人气值和关注度的,吵起来之后取关的人多了,万一影响了谢礼的心态,他直接摆烂了怎么办?他死了没什么,可他那来之不易的冥币可就打水漂了! 「取不取关不重要,重要的难道不是谢礼太虚伪了吗?一边说着生命只有一次,一边又见死不救。」有鬼问。 「人自己都说了自己伪善——」 「感情他说自己伪善他就能肆无忌惮了?那是不是我说一句我是杀人犯我爱杀人我就能想杀谁杀谁而不受到谴责了!」 「去你妈的!我们说的是同一个问题吗?一个是被动选择,一个是主动犯事好不好?!」 「谁让你说我妈!啊!谁让你说我妈的!」 两只鬼扭打起来。 戴眼镜的女鬼忍受不了嘈杂的环境,终于吼道:「别吵了!再吵我直接叫维持秩序的鬼差了!」 「这有什么好吵的!你们是不是忘了,他们是来通关,不是来救人的,看了这么多游戏,你们是第一次知道游戏里会死人吗?」 「屏幕里的玩家不清楚,我们这些看了这么多直播的还不知道?这些名义上的副本,可都是真实发生过或者即将发生的事情,主播们如果不能在副本消失前解决问题,最终会导致多少人死亡——这个不用我说,大家都见过。」 投了冥币的新鬼弱弱地插嘴道:「我没见过……」 「闭嘴!」女鬼兇恶地看了他一眼,「这次谢礼因为一句别人的请求救了一个人,下次她再请求,你要拒绝吗?不拒绝你就进入了无限的救人恶圈,正如谢礼所说,那是佛修的日常,不是他的。拒绝是必然的,除非不想活着离开副本。」 「我再重申一次,每个玩家有每个玩家的玩法」女鬼额头正中央上金芒攒动,「喜欢平实无华风格的,去看生活玩家,喜欢杀戮的,去看杀人魔、去看战争副本——不要试图利用人气值和关注度去影响玩家,让玩家走你喜欢的风格!」 许多鬼心有不服,可看见那光芒时候,大多都重新沉默了下来。 只有投了冥币那新来的鬼不知道,还拉着身旁那穿着旗袍的女鬼问:「为什么她头上会冒金光啊?」 旗袍鬼翻了个白眼,还是回答了他:「那是冥府高阶官员的标志。」 冥币小鬼非常不会看脸色,又继续问:「高阶官员、有多高啊?」 旗袍鬼思考了一下:「最低也得是人间一省之长吧。」 第95页 「这么厉害……」小鬼看着戴眼镜女鬼那枯燥无味的脸、还有那一副好像就是被人间的人吐槽最多的黑框眼镜,得出了一个结论:冥府的高层审美可能不咋地。 另一边。 平復下来的戴眼镜女鬼和一直给她使眼色的老菸鬼交换了一个喜悦的眼神:「他们这世界——可终于出一个种子了!」 # 天台上。 老黑看着那「珍贵」的生命卡,见它稳稳落在松软湿润的土壤上。 一个正在种田的生活玩家见了,他一脸高兴地把卡片捡了起来,小心翼翼要将卡片放回自己的卡册。 可他想起什么似的,拿着那卡片抬起头,正好看见似乎正在天台上看风景的老黑,他全身陡然一凉,把卡片仔仔细细地吹干净了,用手捧着一路上了天台,将东西恭敬地递给了老黑。 老黑拿起那张透绿的卡,目光第一次那么轻松:「一次、只有一次。」 他倏然唿出一口气,第一次取出了自己的卡本,那是如他名字一般的黑色,他快速翻开卡册。 卡册中除了每一次通关纪念的卡片外,只孤零零放着三张生命卡。 他拿出了那三张生命卡,递给了送回卡片的26号生活玩家,又小心谨慎地,将那张被送回的生命卡装在了不属于「它」的位置,即卡本的封皮背面。 卡本的内页可以装任意的卡,可卡本封皮上的卡片,几乎都是被动装进去的,那是gm放置每一次通关后你所拿到的纪念卡或者船票的地方。 当然,你也可以用来置放其他的卡片,但一般人不会这样做。 因为卡片等级不一样。 封皮处能置放的卡片属于最高级别的,换在常用游戏的划分方式——那就是珍稀中的珍稀,六星里的六星,ssr里的ssr,即便是放在背包里,也是带特效一直会放光那种。 这样的卡,有它专属的位置,普通卡片一旦被放上这个位置,哪怕只是放上去再取下来,这张普通卡也只是徒有其形,再没有作用了。 老黑把这张生命卡「消了磁」,又重新取下,放在了卡册第一页,成为了他卡本内页里唯一一张卡。 收回卡册,老黑也平静地离开了天台。 徒留拿着三张生命卡的26号站在那思索了半天:老黑大哥这是干什么?让他帮忙收着这三张卡吗? # 中午十二点终于要来了。 为防有人先抢占了405,谢礼下了天台就守坐在了房间里。 十二点的铃声一响,他衣服背后的编号成了「405 3」,他松了一口气。 很快,老黑也走了进来。 谢礼礼貌地朝他点了个头算是打招唿,便坐在椅子旁开始沉浸式思考一个原本就居住在这间房里的人会做什么。 桌子上什么也没有,空荡荡的。书柜上,没有东西。衣柜,空的。 他们唯一拥有的,似乎只有一套洗漱用品(包含口杯、牙刷和牙膏)、一个塑料盆、一条毛巾,外加一个开水瓶,昨天喝水时他们用的都是漱口杯。 没有娱乐、没有消遣、不能外出,以及—— 谢礼看向天花板上那个小小的太阳笑脸。 黑暗、无穷无尽的黑暗。 这曾经是一座、建立在地下的、暗无天日的疾病隔离所。 第45章 疾病(10) 405宿舍里。 谢礼尚在试图復原当年这幢楼中会发生的事情, 小胖子却突然闯了进来:「我和你说!大新——闻……」后半截话还没说出来,就见新闻的主角正坐在宿舍里,于是嘿嘿笑了两声, 朝老黑连连鞠了两个躬:「哈哈, 我好像走错房间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 谢礼知道对方是来找他的了,于是问:「什么事情?」 小胖子挑了挑他那两撇眉毛,用眼神示意他看老黑:真能说?这可是关于这位的事! 「他不在意这些,你放心说吧。」谢礼端起漱口杯喝了口已经放凉的温开水。 小胖子立刻开了闸, 像亲眼所见一样, 绘声绘色连带着动作一起将老黑怎么把三张生命卡送给26号场景演了一遍,把谢礼都逗乐了。 小胖子最是会蹬鼻子上脸, 见老黑大哥没有生气的样子, 也跟着一起哈哈乐了起来,甚至还问起谢礼:「为什么老黑大哥要把生命卡交给别人保管, 是这个副本有什么特殊机制吗?」 谢礼还没回答, 敲门声起, 又一个玩家进来。 这玩家瘦瘦高高的,他先朝老黑鞠了一躬, 来到谢礼面前,礼貌地递出一张菜单, 问:「先生您好, 今天的午餐想吃什么?」 他是专门为老黑和谢礼提供正餐的, 根据谢礼的了解, 他们似乎有生活玩家联盟——叫食神联盟, 是个除了会长外几乎只有没什么特殊能力的普通玩生活家们组建起来的公会。 公会成员会负责为进入游戏的玩家们准备食物,同样的食物在不同的游戏世界会有不同的标价, 甚至提供预定服务,可在没进入副本前就提前支付报酬,食神联盟的玩家们就会同「顾客」一起进入副本,为他准备定制的食物,直至所有食神联盟的玩家在游戏中失去生命。 谢礼不是会苛待自己的人,接过菜单便在仔细挑选,小胖子一句「卧槽!」才让他分神查看。 小胖子苦了一张脸:「完蛋了!我们好像要住在405了。」 第96页 原来中午十二点到了。 # 这一天本来是平静的。 至少相比昨天,本土的玩家们似乎已经开始习惯在这里的生活,他们因为不能凭空生产食物,所以不得不帮助外来玩家们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 比如提开水。 开水房那的开水机只有两个出水口,机器本身也就一米多高,真正能装水的空间并不多,出水口那水量…… 用一个本土男玩家的话来说:「跟玩似的,比撒尿快不了多少。」 还好玩家数量少,六层楼都能提开水,本楼有人可以换一层去提。 玩家们其实也不用这些水,终归他们为了直播总要做许多的菜,反正做出来也吃不完,倒不如给这些本土玩家们,一来可以使唤他们做事,二来嘛——人多了,一开始他们被感染的机率也会更小一些。 当然,即便心里这样想,他们也不会把这话说出口。 原本一切是风平浪静的,直至宿舍楼后面突然爆发了争吵。 几个玩家正在採摘向日葵——这个也简单,只要把一饼向日葵剪下来,稍微晒上一晒,翻过来拍上一拍,大部分的葵花籽就会脱落下来。 他们打算搞些这个炒成多味葵花籽。 结果正好看见了一出大戏。 事实上,哪怕只是第二天,他们也觉得在这里的生活实在太无聊了。 所有的通讯工具都消失了,宿舍里也没有任何娱乐工具,他们除了整点直播素材以外,也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所以,当梦秋那一声包含惊讶与愤怒的「是你!」出现时候,楼上楼下的人几乎都探出头来细听了。 梦秋也没想到!这个昨天在审判席上一番表演的竟然还是个「熟人」! 这13号是谁呢? 就是那个当年让她堂姐陷入「保研风波」的元兇! 「你!原来是你!」梦秋气得胸膛都在上下起伏,「你昨天也住在412吧?我说呢!我说堂姐为什么昨天在审判席上一言不发,一定是你又编了什么谎言骗她是吧?」 13号脸色一白,用又低又委屈的语气说:「我、我没有……你为什么会这样想我?」 「哈!你骗得了别人,还想着骗我?」梦秋朝她走了过去,「堂姐不在意别人的看法,所以懒得解释,你倒好,因为了解堂姐,就给自己塑造出这么一副受害者形象……」 梦秋还要再说,却见不少的人都看向了这边,她不欲吐露更多堂姐私事,就只提高声音道:「大家不要被13号骗了,她这人嘴里说出的话,十句有九句半都是假的!她其实就是当年保研风波里的另一个主角——那个被抢了考研名额、后面名额被还回去她不要又重新考了其他学校那个『侠女』。」 梦秋看13号的眼神像在看一坨垃圾:「如果追了当年的后续,你们就会知道她借这件事情爆火后在社交网站上带货,赚了不少钱!后来突然间销声匿迹了,还有人阴谋论说她是被人害了……哈,原来是整了容啊,难怪我昨天没认出你来。」 13号脸色更委屈了:「你不要在这里颠倒是非黑白,我整容不还是因为那件事情影响太大,为了不被影响现实生活,这才无奈整的。」 「我可不是堂姐!会心疼同情可怜你!你的话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梦秋脸上满是对对方的痛恨,「按传言所说,你当年不仅是受害者、还是揭发黑暗的正义使者,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因为被影响所以整容?如果真是这样,你还会有了流量之后带货?别搞笑了。」 「那我也要生活的啊。」13号反驳,「我家境不好,当年那件事情后,我一出门就被记者围堵,他们还找到我打工的地方去,我几个兼职都被搅黄了,家里不仅没法给我提供帮助,他们还等着我打工的钱去救命和生活!你告诉我,我不带货我怎么生活?」 梦秋对13本只是有些厌恶,在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后这种厌恶到达了极限,她深知不能接13号的话,否则就只会跟着她的思路一起,最后走向同情她、体谅她的道路。 她恶毒地说:「这难道不正是你想要的?当年堂姐真的顶替了你的名额?谁知道你自导自演搞那么一出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怎么可能自导自演?」13号哭诉着,「不演的话,我本可以直接在海东大学上研究生,根本不需要再去浪费时间考一次。」 梦秋完完全全不搭理13号说的话,她面朝着所有其他人,说:「我没有兴趣知道你为什么要自导自演,我只是要说明,我堂姐才是当年那件事情的真正受害者。」 「当年的事情都盖棺定论了。」13号看往竖着插在土里那被用来做第五葵墓碑的拖把杆,瑟缩了一下,她皱着眉盯着梦秋,「我知道你是因为昨天晚上我被救了,但你堂姐却死了想报復我,可是,我也是无辜的啊。你不能这个样子。」 梦秋无视了她说的话,只是坚定地一指13号:「当年她!吴芸芸!她压根就没有被成功保研,也从来没有什么顶替一说,保研名额就那么几个,我堂姐、第五葵是堂堂正正保的研,为什么会出现名额顶替的说法,就只能问这位爱演戏的13号了。」 「你是不是也知道我的问题你无法回答,所以一直无视我的问题?」吴芸芸也挺直了腰板,「你既然一定要说,那我们就来好好说说。如果你堂姐不心虚,为什么又要把名额还给我?」 第97页 梦秋当年查清楚事情真相后,就在脑海里模拟过无数次和吴芸芸撕逼的场面,一听见她说的话,立刻反驳道:「什么叫还给你?真是好大的脸!那本来就是我堂姐的名额好不好!当年我堂姐本来要出国,保研名额用不到,那名额确实可能会给到你身上,后来她因为个人私事不出国了,那保研名额还是她的又有什么问题?」 「你能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吗?」吴芸芸说,「你根本没回答我的问题,她如果问心无愧,那为什么要把名额还给我?」 「你还好意思问我?」梦秋深吸了一口气平缓情绪,「这件事情为什么会这样你不是最清楚吗?那天你来找堂姐,又和她说了什么你自己心里知道。我没听见,我说不出来,我只说我自己知道的事情,就是她」梦秋指着吴芸芸,「她当年没拿到保研名额后找了我堂姐谈话,谈话后不久堂姐就决定还是出国,保研名额又重新回到了吴芸芸身上。」 「这就是当年真正的真相。」梦秋竖起手指指着天道:「我敢发誓,我说的话没有一句是假的。大家可以想想,如果当年有关第五葵抢夺别人考研名额的事情是真,那为什么流言传开后从始至终学校里没有任何一个领导被惩处?就是因为那只是流言!还有,根本就不是13号因为觉得受到侮辱所以拒绝了保研名额,而是因为调查后学校领导发现这是13号自导自演的一出大戏,所以拒绝了她。」 她指着13号:「之所以没出声明,还是堂姐干预,说算了,别毁了一个女孩的一生。要说堂姐在当年那件事情里真正乱用职权的地方,那就是用职权保护了这个一切的始作俑者!」 吴芸芸弯了弯嘴角,脸上也尽是嘲讽:「别说笑了。学校怎么可能因为第五葵一句话平白无故吃这么大一个亏,不出声明就是为了掩盖真相。还有,为什么没人被惩处,其他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像你们这些学二代的,不最是了解怎么互帮互助、官官相护了么。」 …… 两人的争吵持续很久也没吵出个定论。 只是吃瓜的玩家们心中多少都有自己的判断了。当然,因为每个人生活经歷的不同,所以相对更容易相信与自身相似的人,有人信了梦秋,有人信了吴芸芸。 # 看了一出大戏后,整个下午的时间也过去得差不多了,吃完下午饭后,时间就已经接近了下午六点。 gm声音出现的同时,与昨日同样,黑暗乍然而至。 昨日谢礼还未曾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现在却已经深有体会了——极大可能,曾经住在这里的「病人」们,每天拥有光明的时间,就是上午六点到下午六点,若是更极端些,兴许他们真正拥有光明的时间,只有每个接近6的时间段。 那分别是给他们起床洗漱、吃午饭晚饭的时间。 【欢迎来到疾病世界,现在是疾病世界时间下午六时,为您公布第二张身份卡信息】 黑暗降临,躺在下床的谢礼却感觉到微弱的阴绿色光芒。 他把目光看向了衣柜位置—— 那一个个笑脸太阳散发着阴恻恻的光,密密麻麻、像成百上千着正着、倒着、扭曲歪斜、诡异拉伸的眼睛,那沉沉的压力扑面而来……他们就那样看着你,似乎在等待着你和他们一起坠入同样的深渊地狱。 「我擦!」小胖子的叫声在洗手间迴荡,「这他妈神经病吧!」 小胖子提着裤子从房间里冲出来,一出洗手间大门差点又和衣柜上片绵密的「眼睛」来了个亲密接触—— 他吓得提裤子的手都差点放开了。 他打了个激灵,急忙往后退,摸黑来到谢礼床铺前才终于缓和一些:「这神经病他画太阳就画太阳,他还画有眼睛的!还他妈的搞个夜光涂料!那屋子里的太阳,一个个跟活过来的鬼怪似的,一个劲盯着你!忒恐怖!我的建议是今晚上大家都不要进去洗漱了!」 宿舍里安静极了,没人搭理他。 【现已发放第二张身份卡,请查收】 玩家手里都收到了10张卡片。 卡片正面潦草地写了个亚健康,卡面上绘制了一个躺在躺椅上休息的人,背面写了一行介绍: 接触■■■(框中内容为身份卡之一)百分百感染。 # 第二张身份卡的出现,可说是平平无奇,没有人能从这几乎没有的消息里分析出东西。 这在生活玩家们眼里,属于是又荒废的一天。 时间不知不觉来到了午夜十二点。 第二天的投票再次到来。 与昨日相比,大多数玩家对这个副本的认知并没什么区别。 ——依旧所有人无症状 ——依旧摸瞎似的盲选三人上去,平平无奇 这次上榜的三人。 分别是28号、16号和13号。 对于13号的上榜,倒无人觉得惊奇。 毕竟,得知自己昨日被欺骗的玩家,总需要一个泄愤的渠道。 许多人都觉得13号会死,神奇的是,第二轮投票时,吴芸芸又幸运地活了下来。 第46章 疾病(11) 这时候大家再迟钝, 也咂摸出一点点不同来了。 毕竟第二轮投票时,得票数量最多的是28号,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玩家, 连是本土玩家还是外来玩家都没人能判断, 因为他从来没有任何存在感。 第98页 【请13号玩家离开审判席, 现处理两位「病人」,请稍后】 只见这时—— 屏幕之中,那28号像被什么东西收走一样,直接在屏幕中消失。 本土玩家还没什么反应, 外来玩家们却都想起一条有关《疾病》副本奇奇怪怪的设定。 「被投票的玩家如果真的是病人, 虽然被暂时从游戏中驱逐,但并没有被判定游戏失败, 而npc病人会直接消失, 非病人会直接死亡」 可确定,28号已经是病人了! 他接触过谁呢?没有人能想出来, 所有人都没注意过这个真正平平无奇的28号。 但有一点能肯定: 28号房间里在现在住的人, 以及昨天和28号居住过的人, 都有可能已经成为病人了! 生活玩家们虽然被称为摆烂大王,但基本的思维还是有的。而且他们一直摆烂, 也不利于老黑大哥带大家通关啊! 只有通关了,他们才能把现在在副本里增加的人气值兑换成积分一起带走。 明天, 明天一定要把这些人排查出来。 # 角落里, 无人注意的16号玩家, 悄无声息地死去了。 # 这一夜, 有人惶惶不安、有人绞尽脑汁, 许多人都在担心自己病了,又觉得自己可能是幸运的, 没有病。 随着凌晨六点的钟声响起,玩家们终于来到他们进入这个世界的第三天。 与前一日的热闹景象不同。 铃声过后,天色明亮,而宿舍楼中却格外沉寂。 直到有生活玩家出来,举着小喇叭在楼道里喊:「我知道大家都在害怕,可是为了阻断疾病的蔓延,还是希望所有和28号接触过的玩家都主动站出来!」 一会后,有三个玩家主动从房间走了出来。 第一个说:「我是1号,第一天时候,我和28号一间宿舍。」 第二个说:「我是34号,第一天时候,我、还有1号,我们三个人都在410里。」 从楼道里探出脑袋的人都看向第三人。 第三个站出来的玩家缩了缩肩膀:「我、我是18号,昨天晚上,我和28号同一间宿舍。」 那出来主持大局的19号玩家问:「不对!一间房四个人,加上你们3个和死去的28号,也只算5个头,那还有三个人呢?你们没有印象?」 1号是个很主动的玩家:「又不是真要一直一起住下去,谁闲着没事会去看其他人的号码!再说了,这gm又整得奇奇怪怪的,大家中午十二点确认房间,确认完就各做各的事情去了,下午六点前回来,又马上开始公布身份卡,公布身份卡又和有病一样乌漆嘛黑什么都看不见,没有刻意关注的情况下,谁会知道别人的号码啊。」 主持大局的玩家道:「你说的有道理,但昨天晚上不一样,28号消失,和他同宿舍的玩家怎么也该知道吧?可只有18号一个人站出来了。」 18号似乎胆子很小,他声音很小地解释:「那、那个……我知道是因为,昨天28号进来时和我打了招唿,所以我多看了他一眼,记住了他的号码牌。」 见其他人没有责怪他的意思,他才继续道:「昨晚上投完票,宿舍里一点其他异动都没有,我另外两个舍友都没多余的动静……他们、他们可能真的没注意到我们有个舍友是28号。我、我胆小,每天早上都是等大家起床后才起来的,所以没敢多看,也没和他们说28号是舍友的事情。」 主持大局的19号说:「现在只有用排除法了,还记得自己昨天室友的玩家们都来我这里交接一下信息,看看能不能把这三个人揪出来。」 楼道里有玩家离他们远远的,说:「喂!那你们自己搞,我可不愿意!谁知道这病是怎么传染的,万一是站一起说过话就传染呢?1号、18号和34号肯定是有感染风险的了,19号你现在出来主持大局,和他们一起说话,谁知道你有没有被传染啊!」 「对啊对啊!」又一个玩家出来声援,「这也有道理,至今大家都不知道这病怎么传染、传染几个,万一19号你被传染了,大家找你汇报之后,好了,所有人一起感染,全部gg,那还玩什么。」 附和声起。 有玩家支持19号,也有玩家觉得其他人说得也有道理,最后这方案只能不了了之。 只有尴尬的1号、18号和34号站在那儿,颇有些不进不退。 见18号一脸害怕,1号安慰他说:「放心吧,没事的,现在死掉的、消失的一共4个人,只剩下八间房了,到时候你和我们两人一起去一间房,我们人多,不管来的人是谁,都不用怕。」 18号这才点点头,一直亦步亦趋跟着1号。 1号虽然不是纯粹的生活玩家,但直播的时间久了,多多少少也会些生活玩家的技能,而且这次和他组队的34号本身就是个生活玩家,他们昨天都吃到了34号玩家弄出来的炒葵花籽,口味还不错。 吃完早饭后,1号就带着18号去摘葵花籽,只是—— 因为两人的特殊「经歷」,他们难免被人嫌弃,玩家们对他们避如蛇蝎。 1号浑不在意,18号却只觉害怕。 「你这胆子真的是……」1号想吐槽,却又怕这胆小的直接被吓破胆了,干脆只好带着他往人少的地方走——和他一样想炒葵花籽的人不在少数,到处都有人在摘一饼又一饼的葵花,1号想了想,带着18号往宿舍楼后面去了,「你应该不怕坟墓吧?」 第99页 18号愣了下,摇了摇头。 1号这才放心了些:「到处都是人,我们就不要去讨人嫌了,宿舍楼后边的土里昨天埋了人,大家摘东西去做吃的,多少都会有些避嫌,今天应该不会有人往那边去,我们就去那吧。」 18号:「……」 他尽管心中有微词,也不敢说,只好跟着去了。 哪知刚绕到宿舍楼后边,1号就愣住不动了。 18号小声问他:「怎么了?」 1号按着胸脯、一脸菜色地指着拖把杆旁边新生出来的向日葵:「我突然有个不好的联想……呕!」 他跑到墙角去吐了。 吐完后见18号还傻愣愣待那里,又跑回来拖着他离开,要回宿舍时候,他见一群生活玩家还在高高兴兴採花,嘴巴动了又动,还是朝他们叫道:「别摘了!」 一群外来的玩家们见他脸色难看,还以为他是在哪里吃了瘪,还笑嘻嘻地远远和他对话:「怎么,你没地方摘,也不让我们摘?你怎么这么霸道!放心吧,等会我们弄好了,也会给你送一份的!」 「好心当作驴肝肺!」1号笑骂道,「摘摘摘,你们就摘吧!到时候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说完急匆匆上楼了。 其他玩家们也都互相保持着距离,见1号这样子都觉得有些奇怪。 他们这些基本只在同一风格游戏里活动的玩家们大多都是互相有所耳闻的,1号不是会因为自己得不到就嫉妒阻止别人获得的人。 「他看见什么了?」有玩家问。 有人说:「好像看见他往宿舍楼后面去了……」 「那边有什么?」有人疑惑,「不也是一块地么。」 「我们看看去?」有人提议道。 一群人反正没事做,也都跟着去凑个热闹,当然,他们互相间都维持着一定的距离。 一群玩家们一起到了宿舍楼后面,见了后面的葵花、拖把杆、以及……旁边新生而出的葵花。 只是有人反应快些,有人慢些。 慢些的还在问:「怎么了?没什么啊?」 反应快的已经和1号一样,直接吐起来了,吐完后第一件事就是将手里的花饼扔了,扔得越远越好! 有几个玩家没反应过来,还捡起了花:「你们是不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了?吐归吐,这么好的葵花饼,干嘛要扔掉?」 「那拖把下边,埋的可是17号!」说话那玩家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开始泛起了噁心。 旁边一个吐得脸色惨白的玩家说:「你看看周围这十米,什么东西都没有,就那拖把旁边生了这么一棵葵花……这葵花,是尸体上长出来的啊!」 「我可算是明白了!」又一人扶着墙说,「《疾病》就这么大一块地,里边原先肯定住了人,那人死后到哪里去了?感情是全种在这院子里,又长成了葵花!呕!我不行了!呕——」 # 消息传得很快。 整幢宿舍楼很快吐成了一团,还好现在他们身上没有宿舍编号,哪间房都能随便进,不然厕所都不够蹲! 昨天他们有多感激34号,现在就有多恨他。 投票!必须投票! 今晚上34号必须死! 游戏可以失败,但34号必须一定百分百要死! 没吃葵花籽逃过一劫的谢礼和老黑在各宿舍搜寻线索时,也嗅了一上午的呕吐物味道。 两人虽没吃葵花籽,可搜完三楼后和其他一脸惨白吐得要生要死的众多玩家也没什么区别了。 这天中午,挑选宿舍时候众玩家大多昏头昏脑的,分明只有8个宿舍名额了,可12点到来的时候,被占据的房间数额却达到了17间。 不知道gm是怎么区分的,总之有9个还在宿舍里的人感受到了强烈的电击后,才从房间里出来了—— 甚至有的人因为又吐又拉脱水了,浑身无力又被电击,只能狼狈地从多占的宿舍里爬出来。 飢疲交加,生无可恋、噁心感备生。 这个第三天的中午,所有人都没吃下一口午饭。 第47章 疾病(12) 时间悄无声息来到了下午六点。 这一天, 谢礼和老黑又迎来两个新室友,他们分别是29号和6号。 这两人是一对本土的小情侣。 两人几乎是趁着其他人没反应过来时候,直接冲进405的。 进来后就连连对着谢礼和老□□歉:「对不起对不起, 我们不是要故意冒犯你们的!实在是外面真的已经不安全了。」 谢礼有点纳闷。 「怎么了?官方不是说过不能互相造成肢体上的伤害吗。」 6号, 也就是那个女孩脸色惨白:「是、是这样说没错, 可是……可是侮辱一个女性……强、强迫行为不会被判定是肢体伤害。」 29号把6号拉到身后,神情苦涩,无奈吐出一口气:「看来你们真的不知道……我们不知道你们的特殊能力是哪里来的,来之前是不是就认识, 只是根据观察, 我们发现所有进来的36位……玩家,隐约分成了三个小群体。一个是我们这些没有特殊能力、对所发生事情也一无所知的炮灰玩家……」 「另一个就是数量最庞大的, 隐隐以你们为首的一大群种地、做饭做菜, 像是来郊游的玩家。」 谢礼点头,表示知道。 老黑却却皱起了眉, 若有所思。 第100页 接下来的内容, 似乎就是让29号真正恐惧的, 他疾步走到门口,脚和身子紧紧缩在房间, 只把头探出门外看了看,确认安全后, 才拉着门问谢礼:「不介意我把门关上吧?」 「你随意。」谢礼回答他, 目光却看见6号几乎一直在发抖, 整个人已经唿吸困难, 退缩间人已经缩到角落去了。 目测了一下两人间的距离, 谢礼从椅子上起身,往书桌斜对角那张下床上去了。 6号这才像是唿吸到了空气, 整个人放松了些。 29号关门回来看见,一边挡在了6号面前,一边连连和谢礼两人道谢。 「第三个小群体,就是……」他转身抱住6号,一边轻声安抚着,一边解释说,「就是造成绾绾这么害怕的原因。他们以30号为首,15号、还有27号都是30号的帮凶——」 说到后面时候,29号尖锐得破音了:「都是13号!都怪那个骗子!第一天我们就该让她去死去死去死的!就是她!就是她让一切变成了这样!」 谢礼第一次知道男人也能发出这么尖锐的声音,他只能安抚对方:「现在已经没事了,你可以稍稍冷静一些。」 「对不起!对不起!」29号又连声道歉,「我不是故意的,我控制不住……我……我」大约是男子的自尊或者是需要在女朋友面前维持形象,他最终还是没有把「害怕」两个字说出来,只是抱紧了6号,两人互相紧紧抓着对方,都在从对方的身上汲取对抗恐惧的勇气。 一会后,男子瞪大了一双全是红血丝的双眼,目光已经很难聚焦,他似乎也陷入什么恐惧的景象之中,嘴里还无意识地咒骂着:「13号!对!就是13号!那就是个婊子!贱人!都是她!都是她!」 眼看对话进似乎要进入无限的车轱辘。 老黑主动开了口:「他、他提到的、三三个人、在在提、提供保护,只、只只要你出、出卖身体。」 冥府中。 「我去!」 「原来这个老黑一直两个字三个字说话是因为他是个结巴啊!」 「我还以为真和那个谁说的一样,是因为闭关时间太长忘记怎么说话了呢!」有鬼讽刺道。 众鬼震惊。 倒也没什么,就是真的从没见过哪个修仙的还能结巴,毕竟修仙者一次次淬鍊自己的躯体后,什么小毛小病都能被治好,更别说是结巴了。 「稀奇!真稀奇!」 「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啊!」一只鬼虽在感嘆,可嘴里满是带着恶意的笑,「难怪这老黑不开直播,一个结巴开什么直播。」 另外一个瘸了腿的鬼听见这话又不乐意了:「结巴怎么不能开直播了?人家结巴人家一个也能打你一百个!」 被骂那鬼耸耸肩:「他要不比我强,那诸神为什么不让我去直播?」 同时心里耻笑道:我就说嘛,喜欢这种人的,大概不是生理上有毛病就是心理上有毛病。 想完越发觉得自己想的很有道理,不仅得意洋洋,脸上也乐呵呵地,好像很随和的样子。 只是一部分鬼众们看见他这模样,都嫌恶地看了他一眼,离他远了些。 谢礼听见老黑这样说话,只是略有点惊讶,但也只是惊讶而已。 「所以吴芸芸最先向30号出卖了身体?」 老黑说:「不知道,但、但是30号这、这一群人是、是惯、惯犯了。他们、一一定拥有一、一群固定、的关注。要、要不要我、动、动手把他、他们淘汰。」 谢礼稍微计算了一会,摇头。 「7天,36个人已经很少了。」 「嗯。」老黑应声。 谢礼看着拥抱在一起的两人,轻轻嘆了一口气:「明天就是第四天了。」 # 伴随着黑暗的来临。 战战兢兢、神经紧绷的一对情侣终于缩在一张床上休息下了,谢礼贴心地让对方住在了靠洗手间的上铺——只有那个位置能几乎看不见洗手间对门的衣柜。 【现在是疾病世界时间下午六时,为大家公布今日身份卡信息——病人卡】 【现在为大家发放身份卡,请注意查收】 【特别提醒:由于供电系统故障,疾病世界将进入永恆的黑暗之中,除每日上午六时和中午十二时起各提供一小时供电外,其他时间将不再供电】 【请注意,黑暗降临时请确保自己身处宿舍之中,违者将受到严惩】 「我日你妈!狗比诸神!」生活玩家们在游戏里舒适惯了,还是第一次遭受无意中可能吃了尸体精华这种暗亏,现在又听见要断电,终于忍不住对gm大骂出口。 似乎是为了回应这一句辱骂。 gm竟没有消失,又接着播报了一条信息: 【检测到玩家对gm不满,现调整游戏规则,从此刻起本场游戏所有玩家增添「卡牌限制使用」debuff。该debuff将限制玩家使用主动卡(对被动卡不生效),玩家在本场游戏中仅限使用一张主动卡牌,已多次使用主动卡玩家将在计算卡牌使用次数后叠加debuff层数,上不封顶。该debuff离开本游戏依旧存在,每进行一场游戏可消除一层,直至消失】 这下大多数玩家都想骂娘了! 只是有了这什么第一次听说的「卡牌限制使用」debuff的前车之鑑,要骂出口的玩家纷纷闭了嘴,已经骂出口的玩家也在最关键时刻将不雅字眼替换成了文明和谐的词彙。 第101页 一群人全在心里暗骂。 骂着骂着终于开始感觉有点不对劲:不对啊?他们也不是第一次骂诸神了!游戏太难,不管,先把诸神骂一遍!有些世界地图太噁心,不管,骂诸神!自己在游戏里倒了大霉,不管,骂诸神! 反正不爽的话,骂诸神就对了!反正诸神也不会在意他们这些小虾米!他们想怎么骂怎么骂,不说骂了几百次,几十次一定是有的,可从来没有听说过诸神还会对此作出回应,专门给你加个debuff的啊! 冥府中看直播的小鬼们也懵了—— 「原来诸神真的在监视直播啊……那为什么那些杀人魔、□□犯还没受到惩罚?」 旗袍鬼笑了一声:「所以在你眼里,神就应该事事皆管?」 「可至少,总得用游戏规则对他们限制一下吧……不然这不是鼓励和放纵么?有些玩家其实本来不会成为这类型的玩家,只是因为没有惩罚,又能因此吸引到一部分粉丝,他们才会逐渐走上这条路的。」 旗袍鬼点点头:「有道理。可太年轻了。你去看看所有大厅里有多少个副本在同时进行,架构起能连通万界并勾连地府需要多少能量,逆转时空又需要承担多大的压力,除此之外,还有各界土生土长的仙魔妖鬼、精灵怪兽、还有什么上古神兽、先天真仙、后天金仙等等等等各界神明在游戏外观望,诸神还得时刻小心他们对游戏世界的干涉。人力有尽,神力也并非无穷啊。如果诸神能事事照应解决,又哪里还需要这些玩家去一个个副本里试错,寻找出难题的最优解呢?」 说话的小鬼并没有被说服:「我还是觉得这像甩锅,他们可是神啊!不管他们做了多少事情,承担着多大的压力,可这游戏既然是他们创建的,他们就有理由管束其中的人,制定规则又不是什么难事——」 「干预游戏进程,实施惩罚不需要力量的支撑么?」旗袍鬼问他。 小鬼说:「这又不需要多大的力量,我活着的时候,人类的监控都能做到,诸神这么厉害,不可能不行啊。」 旗袍鬼摇头直笑:「监控这么厉害,那监控把犯罪的人抓了没?要惩戒这些犯罪者,是不是需要抓他的人、审判他的人?」 「可是、可是……」小鬼说,「可是分明只需要一条严惩的规矩下来,一些玩家就能有所收敛的。」 旗袍鬼收敛笑意:「不是这么简单的,小鬼。禁令下了,也需要分出力量来监控玩家是否触犯规则,就如同人间需要警力和法院来判断嫌疑人是否真的触犯法律一样,即便规则有了,也总有人想办法钻空子,再说——游戏里可不是只有玩家,还有本土的人,就像这个副本里的吴芸芸,如果是本土人主动,那又该怎么算?是灭了吴芸芸?还是灭了答应吴芸芸条件的玩家?如果答应条件的不是玩家,而是本土的人呢?是不是也要将本土的人杀得干净?如果是这样,那要人间的法律做什么?人间的掌权者又做什么?能力有尽,诸神只能掌控大局。」 小鬼看旗袍鬼的眼神不友善起来:「我还是觉得诸神是在甩锅……」 旗袍鬼无奈嘆气:「算了,有如思考这个,你不如想想为什么这样的玩家依旧能活到现在,他们的积分哪里来的。」 小鬼道:「这还用说嘛,肯定是有不少鬼魂在看他们直播了。」 旗袍鬼欣慰地点点头:「这就是了。」 小鬼:「什么这就是了?是什么了?」 可旗袍鬼却不再回答他了。 其他鬼们也在议论:「为什么这次诸神竟然会听见辱骂还干预了?难不成这个副本里有什么值得关注的人事物?」 不说话的旗袍鬼和戴眼镜女鬼眼神交汇,会心一笑:那是因为这里生出一颗种子!诸神终于分出一缕注意力到这里来了! # 其他人都在关注奇奇怪怪的东西,只有谢礼和老黑还在看拿到的病人身份卡。 与前几次不同的是,这次gm大方地一次公布了三个身份: 1级病人:每日可随机感染一名玩家,病人与病人间不会互相感染,每日下午六时会进化至下一阶段,并短暂失去传染性,直至新一天开始 2级病人:由1级病人进化而来,每日可随机感染两名玩家,病人与病人间不会相互感染…… 3级病人:由2级病人进化而来,每日可随机感染三名玩家…… 「所以目前可以肯定至少有6个身份,健康、亚健康、病人三种形态,还有一个疑似可将玩家从审判席救下来的校医。」谢礼双手交叉,看向老黑的方向,「现在就看今晚能不能确认一个校医了。」 第48章 疾病(13) 计划是美好的。 谢礼安坐床上在静待午夜十二点的到来, 却突然听见隔壁床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似乎是感觉到谢礼的目光,29号道:「我、我尿急……实在憋不住了。」 谢礼无奈嘆了一口气,说:「如果可以的话, 我希望你从踩在高低床楼梯开始就闭上眼睛……我会请老黑给你指路。」 29号心底陡然升起一种恐惧, 被侵害的记忆钻入了他的四肢百骸, 他立刻又缩了回去:「谢、谢谢,我、我不去了、不去了。」 根据29号和6号冷静下来后补充的内容。 第二天。梦秋和吴芸芸在众人面前吵一架前,也就是第二天上午、还没有挑选宿舍的时候。 第102页 吴芸芸从412出来就不知怎地找到了30号,用身体作为交换, 请30号保护她不要让她上审判席, 就算上去了,也希望能投票救她下来。 所以第二天众人知道自己被欺骗了, 愤怒中将她投上了审判席, 但不知道为什么,得票数最高的分明是28号, 可最终判定有效的却是13号,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机巧, 也正是因为这样,找30号和15号出卖身体的人才多了。 据29号所说, 肯定是吴芸芸这个婊子主动找上的30号。 因为他们这些没有超能力的玩家们本来就只进来了11个,女的就更少了, 除了12号的第五梦秋、断手的25号喻盼娣、就只剩下已经死了的17号第五葵和6号, 他的女朋友绾绾。 第五梦秋虽然看起来柔弱心软, 可个性坚韧, 否则也不会担起想要查清真相这件事。 喻盼娣少了手, 本身长得也普普通通,可能让30号失去了兴趣。 最后剩下的, 就只有6号的绾绾。 最可怕的是——30号身边那15号!那杂碎竟然喜欢男的!所以知道出卖身体可以获得庇护后,19号、4号,还有33号都主动找了15号,以及…… 后面的话他没说,可谢礼看他恐惧得缩起的身体,脸上不自觉带上的侮辱与痛恨,不难猜出结果。 可以想见,他们是在怎样绝望的情境下逃进了405。 庇护其他人不被投票死亡?这是谢礼所猜测的「校医」的技能。 也是目前谢礼的疑问之一。 第一天审判席上,13号的吴芸芸一分钟发言后,投票给她的人最多。 当时的吴芸芸获得了19票的支持票,可以肯定,第五梦秋不可能是当时投票给吴芸芸的人之一。 而到了第二天,13号再次上了审判席,获得第二轮投票最多的玩家是28号,13号的吴芸芸仅仅获得了4票。 可她依旧从审判席上活着走了下来。 30号、15号、27号三人保了吴芸芸,还有一个会是谁呢? 在听着29号制造的噪音中,时间来到了午夜十二点。 【各位玩家你们好,现在将进行疾病世界生存第三天第一轮投票,请玩家从现存32位玩家中选出3个你认为已经感染疾病的人,被选中玩家将会进入审判席,得票数最高的三位玩家将会被进行审判】 【本轮投票可弃权,请注意,在游戏过程中,可弃权次数不可超过10次,记录方式为1票一次】 【现在,即将开始第一轮投票,本轮投票计时5分钟,5分钟后未投票者将视为弃权,记3次】 还活着的32个人又被播放了一次,随着三天的播放以及平日的接触,大家几乎已经开始熟悉起每一个面庞了。 谢礼特意多看了几眼15号、27号和30号—— 15号和30号长得其貌不扬,但昂首挺胸,眉目张扬,端的是自信非常。 倒是27号……这人垂着眼,眉目间还有几分厌倦之色。 这次的投票极其的快,由于葵花籽事件,不少玩家失了智,只想把34号投死,而19号又因为今天出来主持大局,被大家当成了理所当然的感染者,也被投了上去。 至于另一个,倒是有些让人震惊,竟然是29号! 他票数不多,本只有5票,可是从众的玩家们根本也没分辨为什么29号竟然上去了,所以也跟着一起投他了。 噌噌噌的,时间都才过去两分钟,29号就已经得了20票,甚至超过了19号,占据了审判席的2号位。 29号看见自己出现审判席时,边嚎叫着边从他那幢床上爬到了谢礼的床上,老黑速度极快地上来阻止—— 三个青壮男子的体重压在这质量不算太好高床木板上,谢礼甚至听见了床板的哀鸣。 29号抱住谢礼的大腿不肯松手:「你救救我!你救救我!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的!求求你救救我!」 谢礼推了几下对方的手都没推掉,只好放弃挣扎,问:「你做什么了?」 抱住他大腿的手松了一下,随即又更紧了,几乎是是用掐的力度在抓着他,29号话语间有些闪避:「我、我可能得罪了十、15号……」 看着自己已经有23票,他终于自暴自弃地说了出来:「我、我把15号咬了!」 他抓着谢礼:「你可以让大家改票的对不对?!你帮帮我!我求求你帮帮——」 话还没说完,老黑直接给他来了一下,并说:「吵死了!」 29号软软地砸在了谢礼腿上,边上的6号在听见他们动静时候就被吓得发出了刺耳的尖叫! 老黑把29号提熘起来丢了过去,毫不怜香惜玉地给6号也来了一下。 谢礼见状小声问:「不是说肢体伤害不生效?」 老黑解释:「还、还没造成、成伤害。」 【投票完成,现公布所有被投票玩家极其被投票次数】 1号位:34号 28票 2号位:29号 24票 3号位:19号 20票 4号位:13号 7票 5号位:8号 3票 …… 谢礼的目光,紧紧盯在了19号身上。 据29号说的,19号也是找15号出卖身体的玩家之一。 这实在不太有可能,19号可是外来玩家,出卖身体的可能性很低,29号看见的,应该只是19号和15号对话,但却被他误会成19号找15号交易了。 但至少说明——在众人避讳19号时候,15号却依旧愿意和他见面,他们至少是在本游戏之外就认识的旧时。 第103页 34号被救的可能性极小,29号得罪了15号,不可能被校医救下,19号又疑似与15号是旧时,被救的只会是19号。 19号就是验证一切的关键了。 【现在,请得票数最高的三位玩家发言。请注意,你的言语将决定你的生死,请慎重考虑】 34号上去之后就嘆了几口气:「我真的只是想和大家分享吃的,我也不知道那……哎……算了,就当我倒霉吧。」他说完这句,就一直沉默到时间结束。 接着是29号,床铺上还在昏迷的他,却活灵活现出现在屏幕上,一出现就说:「我不是故意的!救救我救救我!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放过我!」 说到这里他立马话音一转:「我在405,我认识、我认识里面的两个人!他们可以作证的!我加入你们!我可以给你们提水洗脚!我什么都能做!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我不想……」 【现在,请编号19的玩家发言,发言时间一分钟】 19号上去就沉默了,最后无奈地说:「你们还真把我和34号投上来了啊!我也是服了!你们到底有没有想着好好玩游戏啊!爱咋咋地吧,死就死,我又不缺这三瓜俩枣的积分!」 说完直接掐断了自己的麦,结束了发言。 【发言完毕,请3位玩家在审判席等候】 【现进行疾病世界第三天第二轮投票,请从34、29、19号玩家中挑选一个你认为不是病人的编号,被投票的玩家将有机会离开审判席】 【现在,审判席外玩家有两分钟连麦发言时间,两分钟后进行投票】 话音才落,小胖子的声音就传了过来:「老黑大哥!谢老大!那29号真和你们认识啊?」 老黑自然是沉默的。 谢礼顿了一下,平静地回答:「不认识。」 「哦!那就好!不然那就不是二选一而是三选一了!」小胖子说,「唉,今天这票是真难投啊,34号给送吃的是一番好意,谁知道这世界这么变态啊!19号更是了,他是想让游戏更快通关啊,而且这疾病传染只说了会传染几个,也没说一接触就传染啊!我感觉19号被传染的可能性不大。」 「我也觉得。」一名玩家的声音也传了出来,「大家恨34号我知道,可葵花籽这件事他也无辜啊。」 「但是他们已经上去了,我们只能投一个人下来,投给谁啊这?」 「……」 频道里第一次真情实意地商量起来了,尽管他们考虑的角度更多还停留在「这人是好人」、「他又不是故意的」、「都是为了大家好」一类的理由。 两分钟很快过去。 【现在,每位玩家有1票投票权,被投票玩家均有机会离开审判席】 【请玩家们开始投票,投票时间30秒】 这一次,除了一开始林林散散的三五票以外,大多数人都等了最后一秒才投票,票都投在了19号和34号身上,尤其19号的票数最高。 老黑一直没等到谢礼的指示,便要把票随便丢给19号或者34号,却听谢礼突然对他说:「老黑,29号。」 时间截止的最后一秒。 29号照片下的数字突然动了一下,变成了2。 第49章 疾病(14) 19号17票, 34号13票,29号2票。 「啊?29号怎么还会有票?」 现在大家都知道,真正决定一切的不是票数的高低, 而是所谓的有效支援票, 于是都耐心等待着, 可在看见29号被投票时,还是忍不住发出了声音。 【正在检测有效票数,请稍后】 【票数检测完毕,恭喜29号玩家获得有效支援票】 207宿舍里传出一声:「不可能!」 同一时间, 405宿舍里, 老黑也讶异:「怎么会?」 谢礼道:「可别忘了通关的真正条件——判断自己的身份并活下去,总之29号不可能活了, 不如用他来做个排除法。现在至少可以肯定, 你和我之中,有一人是有特殊能力的『校医』, 只是……」 老黑明白他的意思:「第2天, 我们投、投了16号, 可、可他死了。」 「可第二天,有人保了13号, 而今天,他们可能会保护的19号并没有生效——」谢礼双眼中似乎缓缓释放出光芒来, 「也就是说, 也许整场游戏中一共有两个『校医』, 但是每一天只会有一个『校医』是生效的, 也许……生效方式按单双来计, 我们俩之间的『校医』生效时间是单数天,比如第一天和今天, 而30号那边、或者是那不知名的另一人,他的『校医』卡生效时间是双数天数,也就是第二天、第四天,以及第六天。」 老黑:「那明天、试一试。」 睡梦中的29号本因谢礼的一场赌博逃过一劫,然而到了半夜,他在昏迷中被尿憋醒,一边庆幸自己还活着,一边又确实忍不住了。只好夹着腿爬下了高低床。 谢礼尽管已经很贴心地让老黑拆下了空出来那张床的床单、被罩和枕套将衣柜和洗手间的门努力蒙上了。 可29号偏偏还是进了洗手间,一拉开门他还没什么感觉,毕竟只想专注去厕所,哪里知道进了厕所拉开裤子正解决问题时候,他终于有了闲余时间看向四周。 这一看—— 「啊————」 像午夜惊魂,整幢楼中不少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吓醒了。 身处405的谢礼更是心脏乍停,赫然惊醒。 第104页 当他知道发生什么事情时,老黑已经熟练地给29号来了一下,谢礼听着淅淅沥沥似乎是落地的水声,无奈地嘆了口气,正要起来—— 「啊啊啊啊——」 旁边床上的6号也被惊醒,醒来后发现一直陪伴在她身边的男友不见了,周围又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她马上抱紧被子缩进床角,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 冥府中。 不少谢礼直播间的观众都忍不住脱离谢礼视角——没办法,那声音真是让人脑瓜子疼。 难得的。 谢礼第一次和观众们有了相同的体验,他觉得头疼,生理和心理层面的。 好在老黑实在靠谱,马上又给6号也来了一下。 谢礼揉了揉眉间,问:「现在是什么时间了?」 老黑停了一会:「三点。」 29号制造的尿骚味已经在密闭的405里蔓延开了。 谢礼摸黑着爬下了床,老黑一眼看破他打算,他把29号扒光,用没床单的被褥给他裹上,将人丢在空着那张下铺上。 两人开始清理起405的地板和洗手间来——没办法,他们还要继续住这间宿舍里守株待兔。 # 可惜。 一早醒来,29号……疯了。 兴许是遭受巨大打击又遭遇生命危机、险险活下来后又碰上刺激心脏的「恐怖事件」,这位仁兄终于还是不堪重负,疯了。 6号精神本就岌岌可危,在一早醒来看见她那歷来体面、体贴的男友竟然赤身裸体嘻嘻傻笑一颠一颠着离开405时,那紧绷的弦终于被拉断,也——疯了。 离开405后,几个生活玩家觉得29号的形容实在太辣眼睛,好心的1号玩家还拿出了一套价值一层debuff的衣服给他穿上了,那原本是他给自己准备的换洗衣服。 他的好朋友34号昨晚上消失了,那可以肯定34号已经是病人了。 一直和34号待一起的他几乎没什么可能倖免,所以他只好无奈和18号说:「今天、今天你还是去找找别的房间住……游戏规则我昨晚上和你讲过了,我大概率是中招了,但你还有机会——」 18号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但还是点头答应了。 # 经过几天的努力,整幢楼层都被谢礼和老黑查看了一遍——除了那个已经不知道被谁拿走的画了太阳的热水瓶以外,唯一有不同的房间,确确实实只有405。 这坚定了谢礼继续待在405守株待兔的信念。 方才吃过早餐,供电时间就结束了,整幢大楼内外又陷入黑暗中——少数几间寝室里倒是还有光亮,这是前几天晚上断电的时候生活玩家们用卡片兑换的照明工具。 可惜大多数生活玩家们无奈混居。 一间寝室有一个照明工具后,另外的玩家就没想着再浪费一张卡片,所以照明工具的总量有限。 现在,明明是黎明到来的一天伊始,光明却成了稀缺资源,楼内还有稀疏的光明存在,楼外却已经成了黑暗的主场,所有的光明都被吞噬了。 世界一片黑暗。 这也就算了。 最让人无语的是——gm说过,黑暗降临的时候,只能待在宿舍里。 于是,第四天上午,疾病世界的所有玩家们都和兜风一样,只得了一个小时都不到的「自由活动」光明时间。 余下的时间里,他们就近进了间宿舍,不得不开始正经考虑起这个游戏来。 没办法,黑不伶仃的,他们实在没有事情做了。 有了昨天只有三人供认和28号同宿舍的经验后,昨天挑选宿舍后,大家都记录了互相的宿舍。 所以今天,他们已经可以利用昨晚投票后消失的19号和34号来做一些基础的判断了。 首先是34号和19号,虽然不清楚他们是几级的病人,但至少肯定他们两人已经是病人了。 那么,昨晚上与19号同宿舍的10号、12号和11号都有危险。 19号不可能莫名其妙就病了,一定是谁传染给了他。 那前一天和19号同一间房的人是谁呢? 19号自己说过,第一天时候,他和2号、10号和14号同一间房。 第二天他与13号、10号还有8号同一间宿舍。 10号和19号是好友,两人一直同一间宿舍,10号被传染的概率极大。 34号同样。 与34同宿舍的1号、18号、还有25号同样危险。 尤其是1号。 1号从第一天开始就和34号同一间房,感染的机率大大增加,在众人眼里,他几乎已经是病人了。 至于18号……先是和28号同一间房,但当时只是第二天,28号最多应该也就是1级病人,那间房里三个人,他被传染的机率只有三分之一,可是…… 第三天他又和1号和34号一间宿舍,如今34号已经确认有病,1号大不离也病了,18号、还有昨天与他们同一间宿舍的25号,应该也几乎可以确认病了吧? 所以,一定得避开1号、10号还有25号! 终归闲着也是闲着,不少玩家都在粗略地分析着。 时间不知不觉到了中午十二点。 玩家们都得出了自己的结论,大多都避开了上面提过的所有号码,可惜被提到的号码已经不少了,有些时候确实是避无可避。 当然,在这过程中发生了一件事,昨天与30、15和27号同一间房的33号,无论如何也不肯离开那间宿舍,他哭天嚎地的,也没成功避免被15号踹了出来,换了10号进去。 第105页 毕竟,大家都是玩家,他们虽然好色,可涉及到利益相关的时候,一般的颜色就不能阻碍他们了。 于是第四天的中午,自觉的1号、25号,还有被人指认出第二天与1号和34号同一间宿舍的5号,无奈进了同一间宿舍。 当然,其他人本想把18号也推进去的,奈何1号眼疾手快地把18号塞进了他们隔壁那间。 于是,也被怀疑可能有病的13号被推了进去,和18号同一间宿舍。 被人认出来第二天和28号同一间房却没有主动承认的23号和12号,也被强制送入了这间房。 而这一天,谢礼和老黑又迎来新舍友2号和14号——没办法,疯了的两人没有主动进入405。 1号、25号和5号住的宿舍已经被默认是病房了。 23号、12号、18号和13号的房间,被认定为疑似病房。 组队的30、15、27以及后面加入的10号占了一间房。 4号、7号、9号和24号又占了一间。 20、22、11和35占了一间。 最后只剩下三间房。 一间已经有三人住下了,组队的2号和14号不想分开,这间房只能排除。 一间是已经疯了的29号和6号占了的——和疯子同一宿舍,实在…… 所以2号和14号选择来面对老黑和谢礼。 老黑和谢礼看见来的是两个外来玩家时候,确实是松了一口气的。 至少,外来玩家们多多少少见过些市面,哪怕被吓到,也只是被吓到,不至于失禁或是发疯。 天可怜见的,洗手间里倒是有个通风机器,但宿舍里可没有,29号解决生理问题时候吓得从洗手间沖了出来,在宿舍里尿了一地。 尽管今天405大门已经大开通风一天了,可嗅觉灵敏的老黑和谢礼,依旧还能闻见那股骚味,当然,新来的两个玩家也能闻见。 两玩家一方面心中暗自嘀咕大佬为什么不换一间房,嘴上却不敢说出来,只唯唯诺诺毫无存在感地缩在405一角。 # 下午六点时候,gm公布了一条新的身份信息——病原体。 病原体:最初携带疾病病毒的人,接触他的普通人(■■除外)必定感染(健康人初次接触不会感染,亚健康人必定感染),病原体不会进化,不会因病死亡 註:■■为未公布身份卡之一 而这次,gm发放了两张病原体的卡。 谢礼拿到这张两张卡时,心下就是一松——只要他不是倒霉的第一天就被感染的人,那这场游戏,他已经胜券在握了。 他注意过每个人每天的宿舍更替。 玩家们可能还没判断出gm如何计算感染,可病原体卡片一出,至少谢礼已经可以确定,计算疾病感染的时间只会在中午十二点到下午六点。 除了时间限制以外,必然还存在区域限制,因为接触病原体的玩家必定感染,如果没有这个限制,极限一点,游戏一开始的第一天,玩家就有全部感染的可能。 游戏设定不会这么无脑。 那么,真正能传染的时间就只能是每日确定宿舍后的时间——那时玩家已不能随意进入不属于自己的宿舍,这样下来,会被病毒传染的人,只会是同宿舍的人。 而现在已知,他们共有36人。 gm给出了21□□康身份、10张亚健康身份,病人卡共有93张,1级、2级、3级各31张。 现在又给出了2张病原身份——病原身份不会自然死亡,也不演变成病人。 那么,还剩下3张身份未知。 两张可能是『校医』,那还有一张呢?也是『校医』么?他又会是谁? 第50章 疾病(15) 他距离正确答案, 只差小小一步了。 * 这一晚,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投票。 被认为是病人的1号、25号和5号都无人上榜,因为已经「确认」是病人的人所带来的风险是可控的, 反而其他还没被确认的人会危险得多。 所以投票时候, 大家排除他们三人, 开始根据个人的爱恨情仇以及推测投起了票。 13号吴芸芸再次上榜,接下来是10号和8号。 谢礼看见10号时候楞了一下。 很快就反应过来,维托说过——「被投票的玩家如果真的是病人,虽然被暂时从游戏中驱逐, 但并没有被判定游戏失败」。 10号这是确认自己有病想等着躺赢? 不得不说, 这确实也是一种方法。 谁知道后面还会有什么离谱的设定,如果当时选择的通关方式只是卡片2, 现在脱身未尝不是个好主意。 三位玩家再次拥有各一分钟的辩白机会。 吴芸芸依旧是哭, 说自己多可怜,最后才一直嚷嚷着说:「你答应过我的、你答应过我的!30号!」 可惜已经无人在意她说什么了。 10号玩家果真不出谢礼所料, 第一句话就是:「我应该无意外是个病人了, 所以大家不用救我了, 让我死。」 说完就跟个锯嘴葫芦似的,再不说话了。 倒是8号。 8号懵懵懂懂地上去之后, 无辜地说:「我也不知道我是不病人,不过大家觉得是, 那应该我就是了。反正要死了, 我给大家再做点最后的贡献吧, 我昨晚上想了又想, 第一天时候我好像就是和1号、34号, 还有早早已经死了的28号同一间房,只不过实在没有刻意去记, 昨天进房前看见1号进了隔壁,我才想起来,至于第二天……」 第106页 「哦!我想起来了,第二天我是和13号、10号还有19号一起的!好吧,昨晚上19号消失了,我们三个确实有感染风险。大家这投票原来不是乱投的啊?我还以为都是随便挑个数字投一投的——」 他话还没说完,时间就已经到了。 不过不重要了,毕竟第三天晚上时候,大家已经开始注意哪些人住一间宿舍了。 【现在,审判席外玩家有两分钟连麦发言时间,两分钟后进行投票】 连麦频道一开始是沉默的,直至有人说:「除了13号,另外两个你们真是认真投的?」 一人咳咳了几声:「10号不知道谁投上去的,8号嘛……你看28号有病消失了,18号疑似有病,我觉得这游戏里8这个数字可能不太吉利,向日葵这东西都能和尸体联繫在一起,8从吉利变疾病也没什么不可能吧,所以我就顺手把8投上去了,哪知道你们一个个的都跟着我一起投了8。」 众外来玩家:「……」 众本土玩家:「……」 谢礼&老黑:「……」这些玩家投票也太随心所欲了吧! 果然生命拥有无数次,不用谨慎细緻,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谢礼感慨:还好。 也算瞎猫碰上死耗子。 这个8号,可是个真正的关键人物——因为第二天在投票席上消失的28号,第一天和8号、34号、1号同房。 28号第二天在审判席消失,可知他第一天就被传染,因此确认——28初始身份亚健康,且这间宿舍中一定有一个病原体。 而昨天,34号也消失了。 只剩下1号和8号。 病原体会是他们中的谁呢? 1号已经「被隔离」了,那只剩下8号可供试验。 所以谢礼率先给8号投了一票,紧接着老黑又投了一票,加上上边那个二逼投的一票,忽然就给8号带起了节奏,硬生生让他上了审判席。 不得不说,还挺巧。 两分钟悄然而过。 【现在,每位玩家有1票投票权,被投票玩家均有机会离开审判席】 【请玩家们开始投票,投票时间30秒】 这一次投票,直到时间结束,统共才投出去6票,其余玩家都弃票了。 不弃票的除了13号吴芸芸自己,还有谢礼和老黑,老黑投给了13号吴芸芸,谢礼投给了8号。 【正在检测有效票数,请稍后】 冥府、直播大厅中。 看直播的鬼众们都非常紧张—— 和关注了单独某一个玩家的鬼众们不一样,在大厅的观众可以纵览全局,除了36号的老黑,本轮进入的所有玩家们都有自己的直播,他们可以清楚地看见所有视角,也可以想体验谁的视角就体验谁的视角——这就是不被捆绑、自由的好处。 当然这其中包括10号、15号、27号和30号的视角。 自从那个叫谢礼的说出了「单双校医」的猜测后,大家都盯紧了以30号为首三个人,想分析出他们当中到底哪个是校医。 可是—— 很显然,这几个脑子没有谢礼好使,至今没发现校医其实有单和双,还在昨天的投票没生效后以为第二天保下吴芸芸只是巧合,起效的不是他们。 因此三人还吵了一架。当然吵架原因不仅仅是因为投票问题,真正引起他们分歧的,还是三人好色这件事。 他们三能聚在一起,自然因为他们都好色。不同的是,15号好男色、30号好女色,27号虽也好美色,可他讲究你情我愿。 可自吴芸芸之后,15号和30号见坐镇本场的武力代表老黑竟然没对他们的行为多加干涉后,就开始了强迫本土玩家的行为。 27号对此不耻,也劝诫他们,可惜两人并不把这当一回事,甚至觉得27号虚伪。 昨天如果不是10号过去一番调解安抚,30、15和27号这个小队早就散了。 可即便10号调停之后,他们之间也再不復和平。 就今晚的投票,10号觉得自己应该是个病人了,因为19号消失,他一直和19号组队,没得病的可能性太小。 但27号认为现在这样判断还早了点,他们完全可以再等一等,毕竟现在才是第四天,10号待过的房间目前只出现19号一个病人,而每天房间里都有4个人,除非19号是病原体,否则10号可能还没感染,毕竟第一天19号如果不是病人,那第二天时候他也就是个1级病人,第三天死亡时最多能是2级,最多在当天只能传染两个,那间房里的10号、12号和11号可能只有一个或者两个人被传染了。 可惜,27号一通分析,反而被30号和15号认为27号就是要和他们对着干,于是又因为这事大吵了一番。 本身是去规劝调停的10号感觉自己像是去加了一把火,只觉无脸见人,于是干脆编出「现实生活中有事想快速离开游戏,请大家让他出局」这种毫无逻辑的离谱理由来了。 于是今天—— 观众们都知道,15号、27号和30号都不会再投票了。 投出的6票,有1票来自吴芸芸,还有一票来自对吴芸芸恨得深沉的第五梦秋,一票来自谢礼,一票出自老黑,还有两票,分别来自投给8号的1号和投给13号的25号喻盼娣。 今天无论谁活下来,都能得到巨大的信息量。而如果一个都活不了,更证明谢礼单双校医的猜测是真。 【票数检测完毕,很遗憾,无人获得有效支援票】 第107页 谢礼双眼一亮。 同一时间。 冥府,谢礼直播间突然涌进一火车的人,原先只有一间小屋子的直播间已经在关注量一次次上涨后扩充到了冥币小鬼还活着时候见过的礼堂大小。 而现在,这礼堂又一次扩充了,随便看都觉容纳万个鬼众不是问题了。 冥币小鬼开始觉得——他可能要发了! 【现处理三位「病人」,请稍后】 话音一落,屏幕中的13号和10号依次消失,正当众人以为8号也会一同消失时—— ——咚! 一声巨响,整幢宿舍楼像是经受什么巨大的撞击一般,整个震颤起来!! 不少人都连忙就近扶住了高低床的栏杆,并质问:「这是怎么了?!」 【检测到「病原体」存在,恭喜玩家们寻找到第一名病原体】 【现在为本日第一轮投票中找出8号玩家的玩家发放奖励,请注意,奖励下发即绑定,无法交易】 【第一位投票给8号的玩家将获得双倍奖励】 于是,昨晚还在恶声恶气骂诸神的玩家们,今天又开始赞美诸神了——奖励不算丰厚,但没什么,白嫖的就是最香的! 他们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除了最后的结算,游戏玩到中途也会有奖励结算啊! 这样说来,gm的关注倒也没什么不好,除了不能当面骂神——那也没什么,他们在心里骂。 当然。也是有例外的。 比如谢礼,就从来不骂诸神。 关注谢礼的鬼众粉丝们也想看看诸神这中途下发的奖励。 他们只见谢礼左右手都多了一束光。 谢礼看见了。 正举起手想仔细看看那是什么的时候—— 【现检测8号获得支援票来歷】 【检测结束,现收回该玩家获得奖励】 于是,大家又一起齐刷刷看着谢礼手中的两束光共同消失。 「噗哈哈哈哈」 一堆鬼众都笑了出来:「我还以为谢礼终于好运一回了!」 「什么好运!这可是他运用自己智商获得的奖励!真正好运的是跟着32号那些因为一个莫须有的原因投8号的人吧!」 冥币小鬼问过老菸鬼后,对他会获得的冥币有了巨大的认知,他现在特别对谢礼感同身受。 这就跟眼睁睁看着到嘴的鸭子飞了有什么区别! 「谢礼老倒霉蛋了!这明明是他该得的奖励啊!」冥币小鬼都哽咽了,就和看见自己的冥币飞了一样,「他那么努力了!」 可惜,新来的粉丝总是热衷于看主播吃一些无伤大雅的亏,一点不能体谅他:「这就是传说中的,给你看一眼,就一眼吧!哈哈哈哈哈!」 旗袍鬼也笑得不轻,他安慰道:「放心吧,刚才有人退出去看了,所谓的奖励其实只是一次、哦、谢礼有两次,两次抽奖机会而已。按照谢礼抽奖的手气……」他给了冥币小鬼一个眼神,大有你知道的意思。 冥币小鬼不服气:「那万一呢——万一他就抽到大奖了!」 405宿舍里。 旁观一切始末并见识过谢礼抽出空白卡和向日葵召唤卡的老黑也用了相似的话语安慰谢礼:「还好,只是两、两次抽、抽奖而、而已,亏、亏得不大。」 侮辱性不大,伤害性极强。 谢礼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这世界上有什么是他最能掌控的吗? 有,抽奖。 他能反向掌控。 第51章 疾病(16) 也许是终于找到了一个病原体, 大家都轻松了不少,尤其不少玩家手气都不错——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在临死亡之际突然被捲入《神明的游戏》,这些玩家多多少少都有点欧皇体质。 所以大多数人的抽奖都得到了不错的奖励, 其中运气最好的一名玩家, 更是抽出了两万的积分。 这可是整整200天的寿命! 换算成生命卡, 就算假设生命卡500一张,那也有整整40次的游戏重来机会了,不能说不是大奖。 当然,玩家们也看了这盲盒的最高奖励和最低奖励, 最高不用想了, 最低奖是价值200积分的一条大红色窗帘—— 老黑知道后还用这个安慰了谢礼,说处理布料挺麻烦。 谢礼:「……」 这个晚上, 大多数玩家欢歌载舞。 谢礼虽然失去了两次抽奖机会, 但他心情不错,因为今晚投票收穫足够大了。 第一, 校医单双为真。 理由:他和老黑都投了票, 可无人存活。 第二, 校医不是吴芸芸。 理由:之前只能判定双数校医存在于30、15、27和吴芸芸之间,因为第二天在审判席活下来的吴芸芸有4票。其中必然包含她给自己投的一票。 而现在吴芸芸消失, 说明她至少已经是病人。 目前未公布身份的『校医』,已经写明不能被病原体感染, 那一般的病人应该也不能将校医感染, 那几乎可以肯定, 校医不会生病。 所以, 排除吴芸芸是校医的可能性。 至于另外的收穫, 那必然是8号是病原体这件事—— # 第五梦秋没想到—— 她竟然真的把吴芸芸投死了。 她只觉得现在生活在这里的日子就像是一场梦,所有的一切都是朦胧的、虚假的、现在……是灰暗的。 第108页 她今天待的房间是409, 是「疑似病人房」,因为大家说第二天时候,她和28号同一间宿舍,她的关注力都给到了吴芸芸身上,完全没注意到其他人。 可28号已经消失不见了。 她觉得有些害怕,甚至恐惧——她不觉得自己有病,也不觉得已经死了的人哪个有病,大家看起来都是那么地健康,这世界上会有哪种病是一点症状没有就被判定有病的吗?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这从头到尾就是一场骗局。 喻盼娣说的是对的,从一开始,他们就是在投票选替死鬼。 大家都没有病,有病的是搞出这个游戏的那个被叫做gm的东西,这东西想将没病的人变有病。 她看着自己洁白细嫩的双手,第一次觉得这双手是如此的陌生,她……她为了活下去,也害死人了。 吴芸芸为了活命害死了她堂姐。 她为了报復又害死了吴芸芸…… 可是……可是堂姐真的是吴芸芸害死的吗? 梦秋只觉脑海中一片混沌,混乱的思绪像纠缠在一起的丝线——他们清晰却又杂乱着,她理不清却好像又清楚地知道事情在怎样发生。 也许、也许她是真的病了,从进入游戏的那一天她就病了。 她太过偏执,所以自己幻想出了整场游戏,还恶劣地把学校里或者曾经见过面的一些校友幻想成了游戏里的人物,真实目的就是为了满足自己想要报復吴芸芸的念头。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她甚至幻想出堂姐已经死了、校友们一个个冷酷无情、甚至笑嘻嘻地让别人去死、还有、还恶劣地让游戏中的那么多女性都残缺了…… 她原来是这么恶毒的人吗?! 第五梦秋抱住了自己的脑袋!剧痛、一阵阵的剧痛压得她眼前一片迷茫,她感觉到自己很冷、又似乎很热,她在发抖,在止不住地发抖。 她现在确认。 她病了,她是真的病了。 她会死在这里的,不是今天,就是明天。 突然。 一道小小的声音传入她的耳畔:「你、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梦秋勐地一怔。 她松开了抱住脑袋的手,看向来人,可屋里实在太黑了,黑得什么都看不见。 可已经足够了。 她霍地起身沖往吴芸芸的床铺——没错!今天的吴芸芸是和她一间房!这是天意! 就算没有她,吴芸芸也会死! 她在干什么,不管是她的幻想还是什么,她现在不也在这场随时可能会死的游戏里么? 她不能死。 她必须活着离开这里,去揭开所有的真相,不管是堂姐的、吴芸芸的、还是这一场莫名其妙的游戏的。 才第四天。 他们只是疑似病人,从病人到死亡还有时间,游戏只有7天,她绝对能活下去! 绝对! 她把手从吴芸芸空荡荡的床铺上收回,一步一一试探地正打算往自己的床铺上去,前方黑暗未知,身后就是无人的床铺,为什么她还有捨近求远地回去。 她停下,折返回去,坐在床沿上,对着黝黑得能让人产生魅影的宿舍里说:「谢谢。」 那道小小的声音回答她:「你没事就好。」 第五梦秋安躺在吴芸芸床上,合上眼,很快睡着了。 # 天一亮,宿舍楼里炸开了锅。 1号死了。 安安静静的,一句话也没说。 一堆生活玩家们从领了抽奖奖励后就放开了——他们抽奖获得的奖励已经远超这场游戏消耗的积分了,根本不在乎能不能通关! 能最好,不能也无所谓┑( ̄Д  ̄)┍ 一堆摆烂仔们也不怕传染了!一窝蜂地挤进了407,开始给1号开追悼会,还玩起了杂技表演。 看时间差不多了,才拆了床板给他做了个简易棺材,把他抬下去埋了。 甚至还若有其事、「深沉」地给他祈祷:「愿你的灵魂与向日葵同在,阿门。」 随后才在语笑喧阗中、在黑暗降临前回到宿舍。 谢礼看着这群玩家玩闹,连连摇头,可他嘴角牵着笑意。 也许,诸神创造生命卡真正的含义就在这里。 # 8号是病原体,第二天与8号同一间病房的19号在第三晚成了病人,那么,19号要么一开始就是亚健康。 要么就是在第一晚时候遇上另一个病原体。而第一晚,与19号同房的是2号、10号、14号。 10号已经消失,不可能是病原体。 而2号和14号,正是昨天与他同一间房的两人——现在已经是游戏第五天了,如果两人中有人是病原体,那只要等到明天一早,一直同一间宿舍的2号和14号就会有一个自然死亡,除非另一个正好是那个尚且不知道身份的特殊身份之人。 否则便能断定,19号是亚健康,2号和14号也只是普通人,第一天的304是安全房。 巧合的是,2号和14号在第二天时候与16号、35号同一间房。 16号就是第二天那个平平淡淡死亡,也真正无人在意的人——甚至无法确认有没有人给他收了尸。 他在第二天晚上十二点投票后,也就是第二轮传染结算后死亡,当时他还没有被传染疾病。 那么,连续两晚与他同一间宿舍的35号,可以肯定不会是病原体。 第109页 谢礼粗粗估算了一下,觉得不大对劲…… 另一个病原体,似乎没怎么扩散。 要扩散得少,那就得和相对固定的人组队,而这组队的人,最好…… 他有了一个离谱的猜想。 # 但至少现在有几点是肯定的了。 1号昨晚上可以传染三个人——407宿舍昨晚只有25号喻盼娣和5号,而喻盼娣在前天晚上,也和34号及1号同一间宿舍,当时1号可以传染两人,34号已经被感染了,那25号和18号当中必然有另一个可能感染。 5号同理。 5号第三天和8号同宿舍,即便初始是健康,也必然变成亚健康,而昨晚又与可传染三个人1号同宿舍,他一定是病人了。 至于「疑似病人房」中的几位—— 见灯光还没熄灭,谢礼思索了一会,对老□□:「今天只有七间房了,刨除一间『病人房』和30号为首的房间,那就剩五间房了。我希望今天的室友,是我邀请进来的。」 老黑点点头表示明白。 如果只是单纯邀请,那必然不用和他说,既然和他说了,就说明这意味着对方不配合,那就得「物理邀请」。 老黑对需要他邀请的人还挺好奇。 他问:「邀请谁?」 「本来30号、15号还有27号随便他们中的哪一个都行」谢礼想了想他对几人的印象,「还是27号吧。」 老黑也不问为什么,立刻就去请人了。 谢礼思考了一会,主动走出405,走到了走廊上。 走廊上的人已经不多了。 随着断电的来临,说明他们真正挑选宿舍的时间不再是12点,而是上午六点后不久,因为将近7点时候就要断电,断电持续到中午12点,而12点一到,他们的住宿宿舍就已经确认了。 所以现在虽然还在早上,可大多数玩家已经挑选完自己的宿舍,在等候断电时间的来临了。 还在走廊上的,大多是不被人欢迎、又疑似有病的人。 他们要么选择进入已经确认是病人房的407,否则就必须有两个人住进405来。 而现在还在走廊上徘徊的,还有18号、23号、以及12号的第五梦秋。 他们都不相信自己有病,所以离开了409。 而其他玩家们也不会刻意去数一数他们占据了几间房,反正只要还能进,那就进去,房间数量早就占满了。 以至于三人无房可住、停在了走道里。 如今见谢礼出来,几人脸色不一。 23号还好些,毕竟是个玩家,见到谢礼也就是有几分被人嫌弃的尴尬。 胆小如鼠的18号见到谢礼,那是抖成了筛子,第五梦秋见状,又迈上前一步,把18号拦在了身后。 她看见来人是何志后,先是一喜,随后低头不敢看何志的眼睛,生出一丝丝羞愧来。 她当时如此污衊甚至不给何志脸面,现在她遇上难题不好意思主动,何志竟然出门来给她递台阶,既然如此,她也确实欠何志一句道歉。 「对不起。」她轻声说,「那天是我不对。」 谢礼「嗯?」了一声,面带疑惑,最后才反应过来似的回了一句:「哦。」 却见第五梦秋轻轻拉着18号肩膀衣服上前一步:「你们房里是不是还有两个床位?我能带着18号一起进去吗?」 「你可能误会了。」谢礼的目光略过她,看向比她高出一个头的18号,「405确实还有空位,可只有一个了。」 「这……」梦秋开始纠结起来,「可是我、18号他一个人……」 谢礼不再看她,只在18号身前站定,问:「所以今天,能邀请你同住405吗?」 梦秋不可置信地微张大了嘴,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后,全身立刻写满羞愤,只觉得何志实在不可理喻。 他又怎能这样侮辱她! 走廊灯光闪烁,距离断电只剩下一分钟。 第52章 疾病(17) 18号缓缓抬起头看谢礼的眼睛, 很快不敢对视一样又低了下去,只是他依旧抬起右手,迟疑地指了指自己:「你、你说我?」 谢礼平静地点头。 18号惊愕地看了一眼第五梦秋, 又指了指自己, 用极快的语气说:「我?」 谢礼又点了点头。 「怎么可能……」18号小声嘀咕了一句, 又有些疑惑地问,「可你不是认识她吗?为什么不让她进去啊?」 谢礼没回答这个问题。 他只是问:「你想活着吗?」 「当然。」18号语气很肯定。 谢礼轻声问:「如果今天不进405,你会选择哪间房呢?」 18号顿了一下,连连摇头:「我、我没想过, 我是想等会看哪间房还有空的, 就去哪一间。」 「是吗?」谢礼浅浅淡淡地笑了一下,「那好巧, 我知道你会进哪一间。」 他一指407, 说:「那儿。」 407是病人房,现在里边只住了5号和25号。 18号倒吸了一口气, 缩了缩身体, 可很快又点头, 说:「是、应该是。」 「嗯。」谢礼转回身,「时间要到了, 我在405等你。」 # 冥府、谢礼直播间中。 鬼众们也纳闷起来。 这谢礼平白无故突然揪个18号做什么? 有鬼将这疑问问了出来。 不少人都看向戴眼镜女鬼,没办法, 一直以来这鬼都很聪明, 除了在老黑是结巴这件事情上翻了车, 其他时候, 尤其有关剧情猜测时候, 戴眼镜女鬼还是很靠谱的。 第110页 其实还有一些关注谢礼的鬼众们不是真沖谢礼来的,他们中有一小撮是冲着老黑来的。 毕竟老黑做了谢礼的保镖, 几乎一直与谢礼在一起,只要看谢礼,就能同时看谢礼和老黑——这样的话,离开这个副本前往游戏大厅时,他们也能藉助谢礼的直播间看一看老黑。 否则只要一离开游戏,老黑就和查无此人了一样。 还有另外一小撮,就是冲着戴眼镜女鬼来的。 ——自从「有高层在一个刚开始直播的小主播那里看直播」的消息传开之后,有不少鬼众都好奇地想去看看: 能吸引冥府高层的新人玩家到底什么样? 这一来,有部分玩家被谢礼吸引,也有部分单纯就是想瞻仰高层的风姿,就如同人类直播间中,不喜欢主播,单纯为吃瓜或者想和富婆贴贴的「粉丝」一样。 所以不少鬼都等着戴眼镜女鬼的分析。 可戴眼镜的女鬼一直一言不发,最终还是旗袍鬼说:「因为18号奇怪吧。」 冥币小鬼就坐在旗袍鬼旁边,立刻就问:「哪里奇怪?」 旗袍鬼回答:「从第二天开始,18号住的房间每天都有人上审判席后消失了,换句话说——他每天都在和疾病擦肩而过。」 「可这能说明什么啊?」冥币小鬼说,「也许他就是幸运呢?」 旗袍鬼不置可否:「我以为,谢礼对自己和老黑的身份已经有所猜测,并拥有一定的把握了,所以他在尝试另一种破题思路。」 「另一种破题思路?」 旗袍鬼道:「最开始选择通关方式时候,诸神给的卡片3有别于一般的卡片3。」 老菸鬼接过了话:「是的,当时卡片3说的是『活过7天并猜出自己的身份或在游戏完全通关前猜出自己的身份』。」 旗袍鬼说:「虽然两者都在强调的是猜出自己的身份,但显然卡片3的意思也是在说,这游戏还有另一种打开方式,即不等到第七天就游戏通关。」 「没错。」戴眼镜女鬼也跟上了思路,「玩家还好,死了也就是一张生命卡的事情,可npc要是等到第七天,没染病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谢礼对自己身份有所猜测后,便想尝试尝试在时间未至之前通关游戏。而18号,就是他从这36个人里边,发现的最特殊那个人。」 旗袍鬼肯定道:「当巧合发生次数太多的时候,我们往往不会将其视为巧合。」 # 405宿舍此时已经陷入昏黑的世界中。 27号怒目而视。 谢礼在闭目养神。 27号一愣。 tnnd!这谁啊到底!对他这样轻视。 屈辱和愤怒把他牢牢钉在原地,他活动了下稍有些僵直的躯体,立刻就要将胸腔中挤满的怒气发泄而出,可他才迈出一步,立刻想起自己「两兄弟」的所作所为。 他这膨爆的怒火像是扑在了冷水上,「呲」地一声化成了云雾。 就他那两兄弟的所作所为,被人轻视都已是极好的了,在外人眼里,与他们狼狈为奸的他,又有什么生气的资格,他只好又把这气从鼻孔里喷了出去。 谢礼听见这一声,缓缓睁开眼,往对方看去。 27号闷声闷气地问:「你们将我掳来做什么?」 谢礼还没说话,老黑就说:「是请。」 27深深提了一口气,只觉得更气了。 有这种请么?那我也请你坐坐行不行啊?! 他心中满是愤懑,可看了老黑一眼,又只能无奈把这口气吐出,咬牙切齿地问:「行!那你们『请』我来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19号为了大局牺牲,10号又是他的好友,听闻10号与你们是旧识,为了报答19号,我便达成10号的心愿,帮你和你两个好友化解矛盾。」谢礼回答。 老黑:「???」 27号一头雾水:「哈?」 他不由看向老黑,开始怀疑起他面前的老黑到底是不是真的老黑。 他们倒不是因为知道老黑进游戏才来的,但进来这么多天,也听那些生活玩家提过老黑给人做保镖的事情。 一般来说,能僱佣老黑的人,怎么也不至于太差劲——想僱佣这样一个保镖,那得需要多大的积分和知名度啊!整个游戏大厅里,也就少数几个公会的会长拥有这样的实力。 可现在听对方说话,怎么跟有病一样? 据他所知,可没哪一个会长是这种风格的。 ——难不成……这是另类的吸粉方式? 他out了? 27号开始怀疑人生。 # 午饭时候,谢礼从生活玩家手上接过今日的午饭,给18号和27号都递了一份。 27号没什么反应,在他看来,这就是一份饭而已,接过后就在书桌旁坐下,打开吃了起来。 可对18号来说显然不太一样,18号接饭的手有些迟疑,接过后也没有离开,而是端着饭先向谢礼道了谢,又说:「我不能白拿这份食物,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吗?」 谢礼目光沉着,他看着18号的眼睛说:「开水瓶。」 18号几不可察地怔了一下,避开了他的视线,浑身紧绷地缩了缩:「是、是提开水吗?」 谢礼点点头,好像他想说的事情已经结束,转身要走。 18号绷着的身子这才松懈下来。 谢礼突然回来,看向18号略塌的肩膀:「对了,你在4楼见过一个开水瓶没?」 第111页 「开、开水瓶么?」18号说,「什么开水瓶?」 「也没什么。」谢礼语气淡淡地,似乎有几分遗憾,「来到这里的第一天,我在自己使用的开水瓶上画了个金黄色的笑脸太阳,可惜那天我临时有事,就把热水瓶遗忘在四楼的开水房里了,之后想找却一直没找到。」 18号听完,问:「什么样的太阳?」 谢礼微微笑了起来,指着雪白的腻子粉墙上那隐绰可见的痕迹,说:「和那个差不多。」 18号缓缓慢慢地转身,又慢动作播放似的抬头,最后目光停在那小小的太阳上,很轻很轻地说了声:「哦。」 谢礼的目光落在了18号身上。 # 冥府,谢礼直播间中。 鬼众们也察觉不对了——就说嘛!从早上断电到中午的时间里,405安静极了,好像有哪里不对。 现在他们可反应过来了! 18号胆小如鼠却又观察入微,在初进405时候就应该有所察觉,可他对着这会让人恐惧害怕的「太阳眼」却没有任何反应。 如果说那仅仅是因为他怕其他人注意到他的视线所以不敢看,那黑暗降临后,他怎么也该看见一些的。 今天的405可没有谁和谁共用一张床,床单和被罩也都好好待在它们该待的地方—— 一旦黑暗降临,405就该夜光了。 27号没有反应实属正常,可18号不应该啊。 405宿舍中。 18号嘴角微微勾起,看着那小小的痕迹说:「它可真漂亮。」 谢礼来到他身边,与他平排站着,与天色全然黑下来时候不一样,有光的时候,在谢礼的视角里反而只能看见天花板上一块发亮的痕迹,并不能直接看清那是什么,而且—— 在经歷了向日葵等同于尸体精华后,本轮游戏的玩家尽管达不到对向日葵说恨,可对类似形状的生物,已然有了短暂的厌恶。 很难会被其吸引,更别说称赞了。 18号这突如其来的赞美,实在有些不合时宜。 谢礼并没有否认:「这是黑暗中的一点光明。」 18号收回目光,又重新低下头,像地上有什么宝贝在等他去捡一样,一直不怎么抬头,只偶尔间有人和他说话时,他才会抬头悄悄看对方一眼。 「我、我去提水了。」18号拎起谢礼的开水瓶,「你说那个开水瓶,我、我没见过。」 他说完头压得更低,一手拎着两个开水瓶出去了,连饭也没吃。 老黑也走了过来,指了下一旁在若有所思的27号:「他只是、障眼法。」又看向已经空荡荡大宿舍门,「他才是、你的目、目的。」 正在炫饭的27号:「……」 谢礼点点头:「进来的npc里,在这之前没人认识他吗?」 这个他指的谁显而易见。 老黑摇头。 谢礼走向炫饭的27号:「第一天晚上,18号和你们一同住在207,他怯弱胆小。那天晚上,宿舍里真的没发生什么事么?」 「能发生什么事啊!他长得又不美——」27号说话的声音戛然而止,「等一下,你说什么?」 谢礼又把他的话重复了一遍。 这下换27号面色古怪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谢礼好几眼:「你记错了吧?18号第一天根本没和我们一间宿舍啊。」 第53章 疾病(18) 冥府。直播大厅。 注意到405这边状况的鬼众们起了好奇心。 当然, 他们对谢礼称不上了解,但对老黑所谓的算卦能力还是有所信任的,那毕竟是老黑嘛。 鬼众也鲜少有人记录每天的宿舍居住更替。 但从一开始, 就还有一批人例外。 这些人就是还在火车上时候, 自动选择退出游戏、但又并没有完全离开游戏, 而是在一个特殊空间中旁观一切、并转播实况给自家公会会长的几个玩家们。 他们其实可以算是每个公会养着的「攻略玩家」,即尝试各副本通关方法、找出更快、更高效益的通关思路的玩家。 所以,他们必然竭尽全力记录着副本的每一个细节,大到每一个玩家的生平、每一次进入的宿舍、小到宿管阿姨的房间里有几个拖把、将宿舍楼围起来的第一圈向日葵有多少棵这种细节。 自然, 他们比谁都清楚哪一天哪些人进了哪间房。 于是, 听见这问题后,几个攻略玩家都拿出了自己的记录——好记性不如烂笔头, 记忆会骗你, 可记录不会。 然后…… 几个攻略玩家懵了。 就好像他们全都一起中了降头,所有人都对一眼可见的错误视而不见一样。 明明只有36个人, 且一个人不可能同时居住进两间房里, 可偏偏他们记录下来的数据, 却离谱地重复了。 当他们聚精会神、一定要找出18号时候,才会发现, 他们写下的36个数字里,根本没有18号。 也只有在这一剎那, 他们才会发现, 自己记录下的数字, 有重复的。 可当他们想要找寻那个重复数字时, 却发现—— 他们根本没发现有数字重复, 印象里也看见了18。 然而当众人想起他们为什么要突然翻阅记录时,又发现记录里没有18号。 他们似乎陷在了这样的循环之中, 不断地重复着。 直至不知道多少次以后,才终于有一个攻略玩家从中挣脱出来,可他依旧没找到18号。 第112页 他只看见,第一天居住在207的,明明是28号。 可他更快发现,28号第一天和8号、34号以及1号一起住在410。 ——有什么东西在欺骗他们的认知、且悄无声息篡改他们的记忆。 逐渐醒来的几个攻略玩家都谨慎地让自己忘记有关18号的事情——因为他们发现,只要他们动了一点将18号记录下来的念头,他们马上就会进入奇奇怪怪、且极其短暂的循环里去。 他们同时把目光看向了3号的谢礼,第一次正眼开始打量这个玩家—— 他的精神强度一定非常、非常高。 # 405宿舍中。 「可能是我记错了。」谢礼只目光微顿,视线落在27号脸上:「你还能回忆起当晚你们和谁同一间宿舍么?」 27号不耐烦地说:「谁闲着没事记这个。」 谢礼也不生气:「那换个问题。你能回答我,刚刚出去的18号身高怎样?比我高还是比我矮?」 27号眼里的嫌弃都要溢出来了:「你有病吧?!」 「就当我有病吧。」谢礼说,「我希望你能回忆一下,并回答我。」 27号已经翻了个白眼,端着饭就要往一边去了,却见老黑一副棺材脸,挡在了他的面前。 他只得重重嘆了一口气,端着饭又走回来,站在谢礼面前:「行,说吧,你到底想问什么?」 谢礼摇头:「你误会了,我只问这一个问题,我和18号谁高谁矮?」 「啊?17号?」27号愣了一下,「我又没见过他,我怎么知道。」 老黑上前一步:「你别、装傻充愣!」 27号把饭碗重重往书桌上一放:「你们俩是有病吧?!我到底怎么招惹你们了!你们要这样搞我?!」 谢礼用眼神示意老黑退下,又一字一句地、尤其在18号上重音强调,把问题又问了一遍。 27号听完:「等着,我想想。」 一分钟过去了。 谢礼一直注视着27号,在等他的回答。 27号突然说:「对了,你刚才问我什么?」 谢礼又把问题重复了一遍。 「哦。」27号说,「这问题简单,我想想。」 又一分钟过去了。 27号有些茫然地问:「你问我什么来着?」 「没什么。」谢礼和老黑交换了一个视线,对27号说,「你吃饭吧。」 27号看着谢礼的背影,愈发觉得他有病。 # 经过谢礼这么一试探,冥府中的观众们也大多领悟过来了,对18号也越发好奇,都不由开始试着思考回忆他们看见的18号。 遗憾的是—— 直播大厅在关注这个副本的鬼众少说也有几十万,可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回忆起有关18号的任何事情。 就好像他从来没有进入过所有玩家的视角一样。 可是,他们又清楚地记得,至少18号出面说过自己和28号同一间宿舍的事情。 记忆开始矛盾。 让人分不清矛盾的记忆哪个真实、哪个虚假。 很多人只得放弃思考,并同情地看着屏幕里的27号——他们可算是明白了。 27号还真不是装的。 是真的忘记了。 一旁的旗袍鬼眉眼中却多了几分探究。 能穿透副本限制,影响与副本所在甚至不在一个时空的观众记忆的「人」? # 时间悄然而逝,鬼众们只觉得自己纠结了一会18号的事情,时间就到了下午六点。 gm已经开始公布今日的身份卡了: 校医:拥有特殊投票权、不会感染疾病,分单双两位。 随身份卡而来的,还有两张校医卡。 谢礼一看手中卡片—— 现在能确定,这游戏当中确实有一个特殊身份,他看向隔壁高床。 那里一点动静没有,就像没人一样。 下床的27号拿着卡片嘀咕:「单双?那不是……」 后面的话他没再说,可心中已然明悟为什么那天他们的投票没有生效,就是因为这个单双。 既如此,那双的校医卡,应该确实在他们三兄弟之间,就是不清楚到底是谁了。 gm公布完身份卡,又补充了一条: 【身份卡公布完毕】 【今晚十一点五十分开启本轮游戏第一次抽卡,请各位玩家做好准备】 其他宿舍楼中响起了大家的疑问:「抽卡?这……这不会就要让我们猜自己身份了吧?」 「应该是吧。」有人回答他,「一轮游戏三次抽卡,这游戏统共就7天,这都第五天了,再不抽卡快要来不及了。」 「道理我都懂,不用你说,可是这抽啥啊?」 大家也都在考虑:「可能……抽我们自己的身份?这游戏主线任务好像就是这个。」 「那就是六分之一的正确率了……感觉,应该还可以吧,gm这次还挺仁慈?」 「我记得这副本初始难度就不高吧,好像就是b级还是c级来着,一直没人通关不就是因为一直没人开剧情么。」 「真这么简单?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别!你可别!」 # 405中。 谢礼收起身份卡,突然在宿舍里开了一个新话题。 「这样看起来,校医卡和病原体一样,都是还不错的身份,其他人能不能通关不清楚,可他们至少不会死在疾病里。」谢礼说了句总结的废话,显露出了他真正的目的,「对了,相识一场,还不知道大家的名字,又来自哪里?」 第113页 27号越发肯定谢礼有病,只当做没听见,不想回答。 老黑却已经非常配合地答覆道:「周曲,横樑人,因缘、入、天泽宗,先修法,后、转剑修,遇险,入游戏。」 27号还是第一次知道老黑的名字,冲着这点他也自我介绍道:「杜方景,一普通学生,熬夜猝死就到这破游戏里来了。」 谢礼把话接了回去:「谢礼。自小生病,长期居住在外地的医院和疗养院里,后来病情恶化死了,就到游戏里来了。其实死不死的我倒不在乎,就是一直没能在回老家看一眼,挺遗憾的。」 杜方景随口问:「你老家哪里的?」 「海西的。」谢礼目光隐隐看向邻接的高床,问:「你呢?18号,你叫什么名字,来自哪里?」 18号「嗯?」了一声,似乎是没想到竟然会有人关注到他身上,他回答说:「我、我叫沈宏远,榆宁人,到海东上大学。」 不是海西人。那海西站真的只是无用信息? 谢礼眉眼弯弯,又说:「海西有种白色小鱼很好吃,要有机会,你们一定要去试试。」 杜方景好不容易的配合心又被谢礼这话给整没了。 都不在一个世界,还有机会吃鱼?你咋不说吃鸡呢! 「嗯嗯嗯……有机会一定!一定!」他转而问老黑,「老黑,不对,周哥,你们横樑人是不是都能飞天遁地啊?」 老黑沉默。 杜方景:「……」 谢礼又问18号,即沈宏远:「宏远,你好像对我们的来歷、甚至说的话都并不好奇。」 「我快死了,好不好奇都没什么区别了。」 杜方景终于明白过来,搞了半天,谢礼的目的是18号——他在套18号的消息。 可18号油盐不进,没有好奇心、看起来畏畏缩缩胆子很小,可实际上什么都不怕,他看着洗手间那铺天盖地的「太阳眼」都觉得头皮发麻,可沈宏远没有任何反应,他对一切视若无睹,就像「胆小怯懦」只是他披上的虚假外皮。 一旦发现了这一点。 杜方景马上配合道:「怎么你就快死了?不会的,就算你被传染了,也还能活好几天呢。」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杜方景感觉到,他才说出了这句话,那本来已经黑得什么都看不见的天好像又黑了一截。 这不可能。 他马上反应过来,是「光」变暗了。 衣柜上那些让人恐惧却仍在放光的眼睛,在他说出刚才那句话后,突然蒙上了一层雾一样,暗淡了些。 「可我还是会死,因为我病了。」18号的声音飘飘摇摇,像是快被风吹断了一样。 可宿舍里哪来的风啊?! 他尝试劝说对方:「你不要这么悲观,你看看其他玩家们,即便知道要死了,也该干嘛干嘛。今天,就今天,1号死的时候,你看大家都还在给他举办欢送会呢!」 话才说完,四周好像有什么东西向他压来,铺天盖地的黑暗似要将他吞没、挤压着他的心脏,攫取他的唿吸。 他快要死了一样。 一种隐隐约约的浮力将他托举起来,飘飘忽忽地,他意识模煳了。 好像有哪里不对。 杜方景隐约觉得,可他实在想不出来了。 就在这时,他听见好像有点熟悉地声音说:「还不能确认你是不是病了。」 浅浅一句。 杜方景周身一个激灵,像是洪水退去,意识朦归。 他在床上抖成一团,水浸湿了他所有衣服。 他缓缓抬起头,往上床床板看去——那由零散几块木板拼凑成的床板上,生出了一朵、散发浅淡光芒的向日葵。 第54章 疾病(19) 「我去!」 几个在杜方景直播间的鬼众也吓了一跳:「这……这好像有点不太对劲啊!有谁知道怎么回事吗?」 另一个鬼说:「嗯……我只想知道杜方景什么时候才去美人多的世界, 他们同宿舍的老黑在的那世界就不错,好像听说是修真世界,那美女美男应该会很多吧。」 「……」那鬼一看周围, 发现身边的观众们竟然也纷纷点头, 甚至开始讨论起这一场游戏里到底谁最好看…… 「???」他发现自己似乎进错地方了, 这主播的粉丝好像和主播一样,都是美人爱好者。 他默默地点了取关,又重新回到大厅,进了谢礼的直播间。 一进去就发现, 大家正讨论得如火如荼。 他唿出了一口气:「对嘛!这才是他该来的地方。」 鬼众们在讨论什么呢? 他们已经发现了18号可能会让人产生幻觉, 所以正在讨论世界上有哪些致幻效果很出彩的东西。 当然,目前大家的讨论点有些歪。 他们在讨论一种吃的菌子, 说吃了可以看见小人。 还有说吃了之后看见洗衣机和蘑菇跳舞的—— 当然, 这不能怪鬼众们不专心,因为405宿舍陷入了鬼一般的寂静, 静得只有那摇头的风扇在呜呜响着, 倒像是什么哭声一样。 # 时间来到了下午十一点五十分。 gm的声音撕碎了405中浓雾般的沉默: 【感谢各位玩家的参与, 本轮抽卡为限时、明码抽卡】 【疾病世界第一轮抽卡:游戏进程发生异变,玩家生命即将受到威胁, 生命卡即将失效,是否选择脱离游戏】 第114页 【1.是 2.否】 【请注意, 玩家性命具有唯一性, 游戏中死亡视为通关失败, 再次提醒, 你的每一次抽卡都攸关生死, 请谨慎做出选择,未按时做出选择者, 将随机进行选择】 「什么?生命卡失效?这什么意思?」玩家中起了喧譁。 「那还犹豫什么,必然是赶紧走啊!这破本除了那奖金,也没什么突出的奖励吧!」 「对啊对啊,游戏失败了还可以再来,命没了可就真的没了!」 也有玩家说:「可大家……真的还想这样一直活着吗?」 有玩家被击中了软肋。 活着……活着当然好。 有了诸神的游戏后,他们只要谨慎一些,就拥有了无限的生命,即长生不死。 可是,长生不死和长生不老是两种意思。 最初进入游戏的玩家们在现实世界已经垂垂老矣,他们的亲人朋友皆已离世,就连他们自己的躯体也到了极限。 生命还在延续,可他们死不了,也动不了,只能任由自己躺在床上腐烂、发臭,却依旧活着。 最终,他们只能回到游戏世界,不断不断地直播兑换积分,永远停留在游戏世界里。 高难任务他们做不了,不高难的界生存,对他们也非常困难。 因为两个世界人种的基础身体素质上限下限不同,到了异世界后,他们大多也只能成为异世界中平平无奇的普通人——搞笑的是,异世界任务很少发生在普通人身上,以至于npc尚且拥有超能力,而他们在异世界大多只能为奴为婢,几乎没有完成任务的能力,久而久之,他们被动选择了与原生世界相似的世界。 可这样的世界拥有的副本没有几个——时间久了,这些副本他们也都熟悉了,哪个npc会说什么话他们了如指掌,树叶何时落下他们一清二楚。 很多人摆烂,也正是因此。 毕竟,可不是每个人都有如同花满楼那般的心性,在没成为诸神选中的玩家之前,他们大多数都只是现实世界中一名再平淡不过的普通人。 只是好运地活过了第一个副本,然后开始了一段再不休息的打工生涯。 实际上比打工还不如,因为打工有止境,而他们没有停止那一天。 「可是不活着又会到哪里去呢?」有玩家说,「有诸神的存在,那地狱应该也是有的,人死之后总是要到那去的,可没听说过地狱里还有吃喝玩乐。」 「……」 是啊。 离开了这里,他们不也是一死,死了的鬼又能比现在好吗? 生活的苦难似乎是对比出来的,一听地狱更苦,玩家又一扫颓唐之气,振作了起来。 【请各位玩家在15秒内做出选择】 玩家们一听,这还用选吗? 那当然是「111111」了,每个人都不放心地多点了几次,生怕没点到gm给他们随机选了2。 npc们当然不能参加这一场额外的抽卡环节。 只是与外来玩家同一宿舍的本土玩家们突然发现,他们同寝室的玩家们莫名其妙高兴起来了! 冥府中,直播大厅。 鬼众们也在讨论这次抽卡。 「这是真异变还是假异变啊?」 一只鬼眉头紧皱:「应该是假的吧我觉得……如果是真的,那官方不是应该紧急通知玩家离开吗?为什么还能拖到晚上等他们选择?」 「我也这样觉得。」一只鬼附和道,「诸神都还在说这是本轮游戏第一轮抽卡,虽然说了这是异变,但既然能说第一次,那必然还有第二次第三次……这应该是诸神预料中的变化,根本不是什么真正的异变。」 「啊?可我看好多玩家都选1了……那这不是……」 「这一群玩家真的傻逼!」 「也不能这么说吧,毕竟危及到生命了,他们匆匆忙忙间来不及多思考也是正常的。」 「那完了!这一局真的要game over了!」 「那老黑不是……」 …… 「应该不会那么糟吧……」 # 【一轮抽卡结束,现统计本轮游戏剩余玩家,请稍候】 【统计完毕,本轮现存玩家两人】 这句话一出来,谢礼都震惊了。 他到底还是低估了玩家们对生命卡的依赖,现在除了他和周曲,所有外来玩家已经离开,那剩下的游戏进程,还能维持吗? 这是个问题。 【本轮游戏共计三次抽卡,抽卡时间依游戏进程推进而定,请各位玩家做好准备】 【感谢各位玩家的参与,祝您游戏愉快,我们下次再见】 播报完毕后,gm消失。 欢欣雀跃可以离开这鬼地方的生活玩家:「???」 他们为什么还在这里? 为什么还没有脱离这个世界! 是发生的异变太大诸神也无法掌控了吗? 玩家们开始慌了,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们只能让自己耐心地等着,可是他们没等来诸神带他们离开,反而等来了gm的播报: 【各位玩家你们好,现进行疾病世界生存第五日第一轮投票,请玩家将从现存26位玩家中挑选出3个你认为已经感染疾病的人,被选中玩家将会进入审判席,得票数最高的三位玩家将被进行审判】 【本轮投票可弃权,请注意,在游戏过程中,可弃权次数不可超过十次,记录方式为1票一次】 第115页 【现在,即将开始第一轮投票,本轮投票计时3分钟,3分钟后未投票者视为弃权,记3次】 存活的众玩家又被播放了一次。 可是一众外来玩家们根本不想投什么票,他们只想赶紧离开这个副本!尤其gm说过生命卡要失效,那是使他们内心安稳的底线。 现在底线没了,他们哪还有精神玩什么游戏! 冲动的玩家在宿舍里大吼大叫,整幢宿舍楼成了疯人院,怪模怪样的吼叫声此起彼伏。 好几个玩家甚至在激动中冲出了宿舍,强烈的高压电流迫使他们不得不重新返回,他们惶惶不可终日。 本土玩家被这突如其来的发疯吓得半死,大多缩回床上,尽量用被子遮掩住自己,减少存在感。 可三分钟的时间实在太短了。 外来玩家哪怕最后反应过来他们必须投票时,他们的大脑与思绪也完全无法沉静下来让他们做出理智的判断。 更有的玩家在失魂落魄中度过这三分钟,在时间到达的时候随机投了票。 于是。 405宿舍里。 谢礼看着25、18和20号上了审判席。 18号似乎已接受了自己的命运,405依旧是死一般的沉默。 谢礼打破了沉默,他看着沈宏远,问:「18号的第一票,是你自己投的。」 「大家觉得我是病人,那就投病人。」沈宏远回答。 谢礼看了一眼傻了一样的杜方景,又重新看向沈宏远的方向:「所以你觉得自己病了?」 沈宏远又不说话了。 【现在,请得票数最高的三位玩家依次发言,请注意,你的言语决定着自己的生死,请谨慎考虑】 【请编号25的玩家发言,发言时间1分钟】 25号正是喻盼娣,她出现在屏幕上时,脸上震惊的表情还没有完全消失:「为什么?为什么要投我?昨天,昨天你们知道1号是病人时候不都放过他了吗?你们也放过我吗……我能走到这里真的很不容易,很不容易……」 似乎是知道自己服软也不会有什么作用,喻盼娣闭了闭眼,压下了所有的情绪:「没什么好说的,过吧。」 接着是18号沈宏远。 他出现在屏幕上,自始至终都没张嘴说一句话,直至时间结束。 最后来到了20号。 20号神情癫狂:「我们该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我们会不会死在这里?为什么?抽完卡之后我们还停留在这里,我们不是早就该离开了吗?大家快想想办法啊!我不想死!我一点都不想死!」 失魂落魄的玩家们被吸引了注意力,他们呆呆看向屏幕。 恍然大悟! 他们在做什么? 如果gm真的失效,他们现在应该做的,是竭尽全力完成这个副本,这样他们才有可能活下去。 这样的想法一出来,许多玩家都竭力使自己镇静下来,可惜镇静这种东西,不是说镇静就真的能镇静的。 【发言完毕,请3位玩家在审判席等候】 【现进行疾病世界第五天第二轮投票,请从25、18和20号中挑选出一个你认为不是病人的编号,被投票者将有机会离开审判席】 【现在,审判席外玩家有两分钟连麦发言时间,两分钟后进行投票】 连麦一开,求救的声音立刻挤破了连麦频道:「老黑大哥!你一定有办法可以救我们的对吗?!你救救——」 还没说完,另一道声音立刻将那人的声音压制住了:「我记得有人抽了不离开吧?抽的人是谁?他们是不是掌握了什么线索?」 「什么线索!gm都拿这副本没办法,他们能有什么线索!那分明就是几个不想活的傻逼!」 「可如果gm都拿他没办法了,老黑……又真的会有办法吗?」 频道里沉默了下来。 「那我们……该怎么办啊?」 充满哀泣的询问停留在频道里。 谢礼冷静的声音迴荡在每一个人的耳中:「不管会不会生效,投18号。」 谢礼至今没有什么他们已知的突出成就,在许多玩家眼里,谢礼目前就是老黑的附属,一开始还好,为了老黑他们愿意给谢礼面子,可现在威胁到生命了,没有个足以说服人的理由,就没有人愿意听谢礼的话了。 「这投谁都不该投18号啊!」频道里有人说,「现在gm故障,我们只有一条命了。那肯定我们的命更重要,像18号这些玩家的命……呵,一堆数据而已,我们死了他们就重新刷新了。」 有些原本打算听谢礼话的玩家一听这话觉得非常有道理:「是啊!他们可以刷新,我们可不能刷新,那肯定我们的命比较重要,25号和18号我记得都是npc吧,那肯定投20号啊!」 两分钟匆匆将至。 谢礼说了最后一句:「想活,就投18号。」 第55章 疾病(20) 这一句简直掷地有声。 可惜。 玩家们不敢赌, 毕竟——这个3号到底哪里来的啊?也没人听说过他的丰功伟绩,进入这个副本后好像也没怎么和其他玩家接触。 大家对他谈不上什么了解,就更是不愿意相信他了。 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 自信的人更倾向于相信自己, 不自信的人更倾向于相信权威。 而谢礼, 显然并不在玩家的权威选项里。 好在进来的很多都是生活玩家,与现实社会的生活玩家不同,游戏中大多数的生活玩家都是「不得不」成为生活玩家的,他们许多都不够自信。 第116页 在有人出头当了意见代表时候, 他们哪怕不把他当作权威, 也会更慎重地考虑意见代表的话—— 毕竟,这3号是老黑挑选的合作者。 老黑和他们现在一同被困在副本里, 如今这合作者跳出来大放厥词, 老黑也没出来阻止,除非这玩家已经强到能挟制老黑, 否则说明至少3号的说法取得了老黑认可。 那他们, 不妨也跟着老黑一起。 本土玩家们现在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们竟然是一个副本里可以重复刷新的数据?他们不是活生生的人吗? 在这些人口中, 他们已经刷新了好几次…… 可怎么会呢? 这怎么可能。 没人愿意相信这样的话,他们和这些所谓的玩家即便存在区别, 那也只该有能力上的区别,在人生的完整度上, 他们和这些人等同。 这些人凭藉什么如此轻视他们? 就因为他们是npc? 愤怒、忌妒、甚至还有怨恨在几个本土玩家心中滋生。 这些人到底是哪里来的?他们为什么又会在这里, 该怎么离开, 又或者……该怎么让这些人留下? 【现在, 每位玩家有1票投票权, 被投票玩家均有机会离开审判席】 【请玩家们开始投票,投票时间30秒】 不管愿不愿意, 玩家们最终还是投了票。 谢礼出面还是有用的,至少,18号获得的票数达到了16票,但也仅仅如此了。 【正在检测有效票数,请稍候】 【票数检测完毕,恭喜18号玩家获得有效支援票】 谢礼微微嘆了一口气,若没突发这意外,今天本该试验出老黑和他谁才是真正的校医。 # 18号平静地从审判席上下来。 405中。 两个要洗漱的人在洗手间门口相遇。 沈宏远问谢礼:「为什么你相信我没有病?」 谢礼微微垂眼,他看的方向正是27号的位置——27号确实还好好的,可自从他说了那一句18病了的话之后,整个人的内在就像被掏空了,只留下了一具像是呆呆傻傻的ai控制的躯壳一样。 他还能吃、还能跳,也能根据获得的信息做出一定的反应,但就是……少了几分人气。 谢礼回答他:「昨晚409的13号是病人,他在第二天被8号传染,昨晚只能传染两个人,可409除了13号,还有三个人,你不一定会被传染。」 沈宏远说:「那第三天呢?我和1号、34号同一间宿舍,1号今、昨天早上消失了,我和他一起居住那晚,他会传染两个人,34号在那晚也消失了,说明他也是病人,那当晚在宿舍里的25号和我,都很危险。」 谢礼看着他,问:「你真这样想?」 沈宏远没回答,又说:「第二天,我和28号、23号及12号都在403,当天28号也消失了。」 「你说得没错。」谢礼回答他,「可是,28号只能传染一个人,那天403里有三个人,被传染的人不一定是你,而且当时还在第二天,在健康人占了游戏大多数的情况下,很多人其实拥有两条性命——也许当晚,403并没有新生任何一个病人。至于第三天,34号消失是在夜晚十二点到来之后,他完全有可能这天才被1号传染,而当天的1号只能再传染房间里的一个人,那个人可能是25号,而不是你。」 沈宏远皱着眉:「会有这么多巧合?」 谢礼自信地点点头:「会有这么多巧合。」 「不可能。」沈宏远说,「我怎么可能一直那么幸运。」 谢礼:「有时候人确实会这么幸运,但不会一直幸运,所以你今晚进了405。」 沈宏远看谢礼:「你什么意思?」 「只是有种奇怪的预感。」谢礼笑了笑,让沈宏远先进了洗手间,「等明天吧,明天就知道了。」 # 第二天一早,又一个人悄无声息去世了—— 是5号。 5号自然死亡,可以得知他是第二天与1号同宿舍时候被传染,那可以确认,除非5号第一天遇上了另一个病原体,否则5号初始时也是个亚健康。 庆幸的是,2号、14号都没事。 显而易见,两人中也无人是特殊身份卡的拥有者,那两人第一天居住的304就是安全房,那天与他们同一间宿舍的19号初始身份是亚健康。 谢礼脑海中还在分析着各项数据,同时也在思考破局的方式—— 却意外发现,今天的宿舍楼有种异常的宁静。 这宁静极其恐怖,昨日还打打闹闹的人到了今天突然没了声音,走廊里有人在走动,可却没有一丝人声,只有各房间里坚持不懈响着的电风扇声。 他想到了杜方景。 也看到了杜方景床板上那若隐若现、昨夜突然现身的葵花。 带着这一丝的怀疑,谢礼又走访了一遍其他有人居住的寝室。 果真不是错觉,昨夜之后,哪些人没给沈宏远投票已经显而易见了。 所有认为沈宏远有病的人,所睡觉的床板、或天花板上,都多了一朵与杜方景床板上等同的葵花。 除此之外,那些一轮投票中选择了1的玩家们,似乎成了一个个人偶。 他们依旧还在游戏里,可是,留下来的只是一具空无的躯壳了。 谢礼第一次看向了自己本轮游戏中直播间的人气值——7735180,数据在今天黎明到来时经过一次突然的暴涨,从一百万出头变成了现在的数字,甚至还在不断的增涨中。 第117页 其他玩家?出局了? 谢礼收回目光。 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要用什么办法,诱使沈宏远主动站出来坦白呢? 思索间。 他见几个本土玩家鬼鬼祟祟往楼下去了,当中还有人谨慎地回头看了他一眼,甚至还告知了另外几人他在偷看, 一行人全数回头看了他一眼,马上加快下楼的脚步,生怕他会跟上去。 # 回405时,果如谢礼所想,沈宏远没再进入这间宿舍。 老黑、不、周曲也在宿舍门口,正在阻拦33号进入。 「你干嘛!你让我进去!」33号一直在冲着周曲嚷嚷。 33号是本土玩家,只从只言片语里听说过老黑——尤其他最开始接触的外来玩家是30号、15号这些,两人自不会说老黑的好话,甚至还对老黑多有拉踩,以至于33号并不怕他。 周曲本想直接给他敲晕。 33号也知道他厉害,和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叫:「我又不是找你!我是来找杜方景的!」 「你可别动手动脚!我会叫的!我真的会叫的!」他边说后退几步,警惕地看着周曲,「杜方景你出来!你那两大哥都病了!你快出来啊!」 被他点到大名的杜方景挺直了腰杆,面无表情地从床上站起,目不斜视地走到门口,表情淡漠地看着33号,声音听不出起伏:「我出来了。」 33号看见他这像程序化一样的言行举止吓得就是一哆嗦,指着杜方景的手抖个不停:「你、你、你怎么也成这样了?!」 他连滚带爬,从405门口逃走了。 # 梦秋去了一趟407,随意从床上拆了一个枕套带下楼,给喻盼娣束了个衣冠冢。 终归相识一场。 看着堂姐墓碑后那棵生长得越来越好的向日葵,她开始相信,这里的每棵向日葵,兴许真的是一条曾经鲜活的生命。 可她越想越觉得这样的想法很可笑,人就是人,怎么可能会变成向日葵呢。 她无奈地摇头,正打算上楼,却意外发现今天好像有些不太对劲。 太安静了—— 整幢宿舍楼像是只剩下她一个活人似的,安静得诡异。 可要是真只有她一个人,倒也没那么恐怖。 恐怖的是,她身边有人,这些人是昨晚上透露他们是外来人的玩家。 他们往常在田地上採摘蔬菜瓜果时总是嘻嘻闹闹的。 今天却像是全吃了哑药一样,竟一个也不说话了,甚至一丝的声音都没发出。 惹得梦秋看了好几次这些人的脚,看他们的脚是不是还落在地上。 听这些外来玩家说,他们都只是副本里的npc。 梦秋当然不相信这种说法,她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自己深思熟虑的,根本不可能是所谓的npc。 她其实在怀疑—— 这是那些外来生物为了让他们这些「npc」合理「牺牲」的藉口。 有npc这种理由,那些人就能毫无愧疚、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地送他们去死。 但她还不能死。 就在这时,她看见几个人从楼上下来,速度极快地沖向一名在摘菜的玩家,他们直接给那玩家来了个锁喉。 那玩家竟也不挣扎,任由几人就这样将他钳制住。 梦秋疑惑:「你们这是——」 话还没出口,一男子突然过来捂住了她的嘴,并悄声道:「别说话!小声一点!听见没有!」 梦秋湿润着眼睛配合地点头。 那男子才把她放开,解释道:「今早上我们一醒来就发现,这些外来玩家们都不太对劲,往常天一亮他们一个个早说说笑笑地下楼了,可今天他们洗漱完之后竟然坐在床沿边上发呆——而且是那种、那种很标准的坐姿、就是嵴背挺得笔直,双腿併拢平放、双手都交叠放在腿上那种……就连脑袋都不左右摇晃一下!没哪个正常人会这样一直坐在床上的,于是有人试着叫对方一声,并拍了下对方肩膀,结果那人竟然直挺挺倒在床上了!」 梦秋听懂了,她看了一眼陆陆续续被绑住的玩家:「所以你们这是?」 男子悄悄往四楼看了一眼:「我们看过了。现在整幢楼里,只剩下405那两个外来的人还正常了,其他人都已经成了这副模样」他指了指被接起来的拖把毛捆住的几个玩家,「其中一个好像很能打,大家都怕他,但是——」 梦秋看见其他几个和她一样属于npc的玩家在快速採摘地上的蔬菜和水果。 「我们人多。只要我们掌握了食物和水,就能掌握他们!」男子说,「等这些人全离开了,我们就能恢復以前的日子了!」 有人给梦秋递了一个枕巾当菜篮:「快摘菜吧,我们得在十二点到来之前把菜洗好存起来,其他宿舍的开水瓶已经全拿去接水了。待会洗完菜,就把通往宿舍楼的水管弄断,没水也没吃的,那人就算再厉害,我们也不怕。」 梦秋回头看了一眼喻盼娣的「墓碑」,回想起来到这里第一天时候在宿舍楼里看见的老黑的身姿…… 能在眨眼时间里不知道几楼跳下救下喻盼娣,又立刻重回楼上的人,会被这小小的水和食物控制吗? 即便老黑和何志真的需要水和食物,对方上手抢,他们也护不住啊…… 梦秋生出了一种古怪的念头。 第118页 她看着眼前这群好像已经沉浸在自我幻想中的人们——是她不正常了?还是其他人已经疯了? 第56章 疾病(21) 陷入臆想中的人多, 梦秋不敢直接反抗,配合地和其他人一起用枕套兜着新採摘的蔬菜瓜果。 直至採集得差不多了。 一群人突然撒丫子似的冲上去,跳上那一垄垄外来玩家们分出的田地, 踢球似的一脚踹翻那一株株西红柿、生菜、白菜, 伴随着「阿达!」一声, 青豆、红薯、草莓等蔬果也全数断枝。 一个个人蹦上那完好无缺的蔬菜,在上面跺脚狂跳,像在玩蹦蹦床一样,把所有的蔬菜踩成了稀巴烂。 他们双脸通红, 笑容猖狂。 梦秋只觉害怕。 她畏惧地后退几步, 又嘭地撞上了东西。 她心里一抖。 回头一看。 是一双脚,穿着白球鞋。 是外来玩家的脚。 那玩家被一根根接起来的拖把毛绑住, 板直地挺在地上, 嘴巴里什么都没塞,可对方却一声没吭, 被她撞到也没什么反应, 一双眼睛大熘熘地看着她, 也不眨,就孤条条地转动, 脸上也没有表情,像是失魂的人偶。 一个玩家是这样, 另一个玩家也是这样, 地上躺着的玩家们生得各不相同, 却都在用同样的眼神围着她打转, 像在瞧什么稀罕东西一样。 身前是疯狗一样踩在蔬菜上乱蹦乱跳的的玩家, 身后是一具具挺尸一样一动不动的人偶。 这世上真会有这样的事情吗? 她手中提着的草莓无知无觉地掉落在地上,滚了一地的泥——一个人疯了的可能性和一群人一起疯成一样的可能性, 哪个更大? 疯了的……好像是她。 # 当时间即将接近七点,可玩家依旧没给他们送来今天的早餐时,周曲就已经觉得不对劲,起身就想去查看。 谢礼拦住了他:「也许我们才是这游戏中最格格不入的人,看看吧,看看沈宏远到底想做什什么。」 两人没等来早餐,却等来了黑暗,以及——黑暗降临后还在走廊上疯叫疯跳的人。 谢礼和周曲对视一眼,立刻发现走廊上确实有人在跑来跑去,甚至还在欢唿大叫! 「没有灯的时候也可以出宿舍啦!」 这一声像是点燃一切的号角,其他宿舍的门陆陆续续打开,本土的玩家们全都试探地走出屋门。 没有!没有电流! 他们自由了! 一堆人冲进走廊里欢欣雀跃着!循着走廊就想下楼! 太黑了! 为什么一丝丝的光都没有! 可相比自由而言,黑暗好像不是什么大的问题。 「哎哟!我勒个去!」 这一声像先兆似的,接二连三的,离开宿舍的人磕磕绊绊地撞了墙,倒地时,他们才发现周围究竟有多可怕。 什么都看不见,伸手不见五指,连自己的存在都成了需要确认的事情。 虽说他们在这里待了几天,早该习惯了。 可是,没有。 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习惯这种一丝丝的亮光都没有的黑暗。 黑夜使人沉迷,那是因为有星星、有月亮,有光源。 当这一切都不存在的时候,黑暗就是黑暗,只会让人产生恐惧。 他们不知前路,就连想要退路都难。 在听见「乒铃乓啷」又伴随着痛叫声——有人从楼梯上滚落了。 一众玩家们心里一惊。 这种未知的恐惧让他们生不出心思去救人,反而只想逃回自己的宿舍—— 可他们发现,现在想回原先的宿舍都已经成了难题。 他们只能就近摸到开着的门就进去。 惴惴不安地等待着。 也不知是在等待什么。 谢礼和本土的玩家也没什么区别,在黑暗里他也不能视物,现在真正得到「自由」的,只有周曲这个来自异世界的玩家。 「照明工具、都坏了」周曲查探后说,「情况、不太好。」 外来玩家们藉助卡牌带来的电子照明设备随着外来玩家的「离世」都相继失效了。 「永夜来了。」 谢礼问:「我让你找的东西找到没有?」 周曲颔首。 两人退回房间中拆了那床无人使用的棉被,将棉胎搓好,又把被套撕成条状,将棉胎缠好绑在扫把杆子上,裹上了周曲去其他宿舍取回来的猪油和香油。 火把制作之后,他们并没有马上投入使用,只是在等——等十二点的到来,等gm的出现。 一上午谢礼和周曲都在忙着制作火把。 本土的玩家们的恐慌已经溢于言表,原先不能出宿舍时候,他们还能四个人在一间宿舍里头,虽然周围黑得什么都看不见,可怎么着他们也知道小小的二三十个平方的宿舍里还有人。 可这一遭大家离开宿舍后走散了,很多人都是自己随便摸进了一间宿舍中,黑压压的一个人待在里头,恐惧被无限放大了。 为了缓解这种恐惧,这一整个上午,本土玩家们几乎都在寻伴,他们互相发出声音应和着,一人等在一间门口,其他人尝试着再次走出宿舍,以壁虎游墙功去找那人会合。 人的潜力是无穷的,除了那个摔下楼梯的,所有的本土玩家们最终还是扒着墙聚集在了一起。 第119页 他们进了同一间宿舍里,商量起大事来。 「不能再拖下去了!」有人说,「这样下去大家都会疯的!」 一旁的梦秋听见「疯」字打了个激灵。 「对!只有尽快弄死那两人,我们才能回到以前的生活!」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这么黑,我们什么都看不见,那些玩家带来的照明工具突然间就不会亮了……」 「对,还有我们准备的食物都还在原来那间宿舍里,得想办法回到那间宿舍里去。」 一群人手拉手,背贴墙,一间间挪动着,终于重新回到了他们置放食物的宿舍。 众人吃了点水果压惊后,有一人说:「我们得找个机会……他们不能缺水,我们的人得想办法去破坏水管,水出现问题后,那36号一定会离开宿舍去修理水管,我们趁机把3号叫出来,从四楼上推下去——」 「可这不是杀人吗?!我、我不敢杀人……」 提出建议那人眉头也皱得紧紧的:「你也听见那些『玩家』说的了,他们都是玩家,和我们不一样,就跟玩游戏一样,死了就能重来,我们在杀的根本不是人,他们只是……只是外来的入侵者!只要没有他们,我们就能和以前一样过快快乐乐的大学……生活。」 有人附和说:「对啊,游戏里死了重来就是,可是我们死了就真的死了……他们说的什么重新刷新……我不信,我根本就不信,不说能不能刷新,就说刷新之后的『我』,那还是我吗?」 众人沉默着,思索着,纠结着,思绪拉扯着。 最终,所有人都还是同意继续下去——他们都想活。 别人要活需要他们死,他们要活也只能同样让别人去死,是那些人让他们陷入这样危险的处境里的。 他们也是无可奈何。 # 中午十二点终于还是到来了,然而——他们并没有等来光明。 尽管心中已经隐隐有这个感觉,可当光明真的不来临时候,崩溃的哭声依旧时有出现,玩家们不得不开始思考——他们该用什么方法获得光明。 大家都是上过学甚至还在上学的人,知识是有的。 发电是不可能了,但可以考虑火。 没电时候,就是用火来照明的。 只是他们没有打火机,学生中虽然有抽菸的人,可他们随身携带的打火机在来到这里的那天换了衣服后就消失了。 那些所谓的玩家们每天都在做饭,可他们做饭时候使用的机器甚至不用通电,也不见明火—— 「那钻木取火?」有人说。 其他人表情讪讪:「也只能这样了。」 # 于是,在这个第五天的下午,宿舍楼终于又迎来了光明,只不过照亮他们的,不再是白光,而是暖黄色的火光。 这样的光没那么明亮,甚至还会随着空气的流动摇摆不定——宿舍里的风扇一直呜呜吹着,从来没有停止过,只是有时候声音大些,有时候声音小些,关不掉。 因而这新生的火光,也总是随风晃悠,让人的心总是不能平静。 照明成功后,突然有人说:「gm不见了……会不会、会不会我们真的恢復自由了?」 还在忙着撕棉被的人抬头:「什么意思?」 「就是……」 「会不会现在我们其实已经能离开这个地方了?!」一人惊喜地接过话! 有人附和道:「对啊!只要那什么gm不在,我们就只是被关在一座普通的高围墙房子里,那我们直接离开这里就好了啊!根本不用再考虑别的!更不用……不用去做、做犯法的事情了。」 玩家们尽管嘴上说着要杀了3号和36号,可到底那是杀人……如果不是没有办法,谁也不想去做这样的事情。 「那还等什么!反正现在可以离开宿舍了,先下去看看啊!」 他们心中大震。 一窝蜂地高兴地从宿舍出来,又下了楼梯,往大门方向去。 只是,除了一开始沖得最快那人,其余的人方才踩上沥青路,步伐突然就慢了,脸上的神情也呆滞起来。 跟在他身后的几个马上停住脚步,拉了那已经反应迟钝停在沥青路上的人一把。 而最快跑到大门口那人伸出手正要去拉大门插销时候,浑身打了个哆哆,勐的想起失去双手的喻盼娣。 他举着火把,看着那沉稳漆黑的大门,突然间生出了一种浓浓的畏惧,他回过头,想从身后的人身上获得一些勇气。 可他一回头—— 玩家们和他隔着百米,一堆人举着火把站在宿舍楼楼下远远看着他,没有人过来。 这场景…… 实在是太眼熟了。 而如果有万一,会有一个老黑来救他吗? 尝试,他极大可能立刻死去。回头,他和大家一起寻找别的机会。 该怎么选呢? 他无奈地低下头,又走过沥青路,回到人群,和大家集合。 这一遭后,大家的气氛都有些低迷。 一个玩家不得不苦笑着出来主持大局:「现在我们试过了,gm的力量没有完全消失,要离开这里,还是只能驱逐玩家,让一切恢復正常,所以……」 「等待我们破局的路,还是只有那一条——杀了那两个外来玩家。」 第57章 疾病(22) 第120页 梦秋在听见大家光明正大商量怎么杀人的时候, 就已经觉得世界愈发疯魔了——也可能,是她疯魔了。 但她又总觉得自己不可能疯了。 就像醉鬼不承认自己醉了一样,疯了的人又怎么会认识到自己已经疯了呢? 可是如果没有疯, 为什么现在发生的每一件事都越来越挑战她的认知, 是她一个正常人被放进疯人堆了? 还是周围在发生的一切都只是她的幻想, 或者说……梦境? 只是这个梦境实在有点真实,也有点长。 梦秋悄无声息地从房间里退了出来——她得醒过来,她不能再继续待在这里了。 楼道里已经不再黑暗。 木板和棉被在楼道里燃烧着,18号被安排在那里看着火, 他的身影被火光拉长在走廊墙壁上, 与那一幅幅挂画连在一起,像是和墙壁融为了一体, 包裹这里所有的一切。 恍惚间。 她好像看见几个人从楼梯上疯闹着上来, 与他们形成对比的,是尾随在这几人身后的两人。 那两人看不清容貌, 只隐约能看清是两个人, 他们就安静多了, 两人慢悠悠地走上来,似乎在说着什么, 在一幅挂画面前停了下来,边说边指着那幅画, 像是一个人在给另一个人介绍什么。 场景很, 让梦秋一瞬间心绪平和了许多。 却见突然—— 那一直张口介绍的个子稍矮的人勐然间不动了, 他身边那人似乎察觉到了, 侧身来关心他。 那矮个子的人却突然一把抓住了他, 按着他的脑袋死命往墙上撞,粘腻的血迹在墙壁上溅开。 明明不可能, 可梦秋却好似听见了血液落在地上的声音。 「滴——」、「滴——」、「滴——」 进宿舍的几人像被这动静惊到,一窝蜂地冲出来,正当梦秋觉得他们是要阻止突然发疯的那人时,却见—— 「哈哈哈哈哈!」猖獗的笑声响起,一伙人像是看到了什么愉快的活动,一个个沖了上去,一把拽下墙上的挂画,举着挂画往墙上、周围人身上乱砸。 血流满脸,但大家却像不知道一样,呵呵、哈哈、嚯嚯地笑成了一片。 梦秋吓得后退了几步。 这场景…… 她不想再看了! 她使劲摇头,想把这一切场景甩出脑袋,可不管她怎么闭眼,那景就像在她脑袋里扎了根,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 这番「欢愉盛大」的场景终于引起了最初按住人脑袋往墙上撞那人的注意,他像是突然间回过了神一样,怔怔地看着眼前的血污,牙齿在打颤,双手抖成了一片,脸上的表情似哭还笑,呜呜呜地像是从心底最深处冒出来的哭声从口中漏了出来。 他像是不敢放手,生怕一放手就会发生什么恐怖的事情一样。 好在,他担心的事情似乎没有发出。 察觉到他手中的力气减轻,那颗脑袋动了动,从他双手的辖制中脱离,缓缓转过了脸。 满脸血迹、容貌半毁。 可隐约间,还是能看出他的容貌,梦秋陡然一惊——是、是18号! 她眼前一花,视线像是由模煳转为清晰,18号站在她面前,身影挡住了棉被燃烧的火光。 他站在那里,说话仍然是轻轻地,像是那个晚上一样:「你怎么了?」 梦秋第一次看清了他的脸。 但又好像没看清,她明明看着他,却说不上来他长什么样,就好像他仅仅只是长了两只眼睛、一只鼻子、一个嘴巴一样,她描述不出任何一丝丝这脸的特徵。 梦秋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又不知道要说什么。 她只好摇了摇头,但又想起来18号胆子很小,所以又勉强着在脸上凑出了一个笑安抚对方。 18号怔怔地看着她笑,像是在透过她看着她的身后。 梦秋不由自主地回头。 可身后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就连一丝的光也看不见。 她听见18号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你要走了?」 走? 梦秋这才发现,自己确实在往前走,她甚至已经从18身旁走过,在往那团燃烧的火光走去。 那火焰实在太大了。 她就像是微不足道的地球在走向太阳一样——那火光实在太耀眼……太耀眼……耀眼得能将一切吞没。 「嘭——」一声巨响。 尘埃、落地。 谢礼举着火把走出宿舍。 走廊里一片漆黑,什么也没有。 他将火把往四周照了照,看见走廊尽头处像有什么东西,可火把的火光照不了那么远。 他走出宿舍,感觉一阵风迎面吹来,那风很大,吹得墙上的挂画都在摇晃—— 谢礼看向举着的火把。 火把光芒稳定,连摇曳都没有。 这风,是错觉。 他又继续往前走,走了大约十五时,他略一顿,停了下来。 # 冥府中,谢礼直播间。 鬼众们早就坐不住了!他们激动地站了起来!尤其以投了冥币那小鬼最甚!他险些要挤进那直播给他们看的屏幕里去了! 「你快住脚啊!」冥币小鬼知道谢礼听不见,可他还是忍不住大叫! 屏幕中,谢礼已经走到走廊接近尽头的地方—— 那生锈的栏杆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拆了,只要再多走三步,谢礼就能一脚踏空,从那里掉下去! 第121页 可他就像是根本不知道一样!还在往前走! 「怎么办!这副本真的要全军覆没吗?!」 疾病副本的直播大厅其实已经相当于另一个谢礼的直播间了,周曲没开直播,其他玩家也已经在选择离开副本的那一瞬间就失败了。 老菸鬼收了水烟筒,目光紧紧盯着屏幕里:「全军覆没不可怕,可怕的是,谢礼身上没有生命卡。」 黑子好像终于找到了机会一样:「我就说嘛!让他别装逼别装逼!你看看装逼那些都来自哪里!而且可没哪个傻蛋会拿生命卡装逼的!这下翻车了吧!」 戴眼镜女鬼呵斥道:「闭嘴!不要暴露你的无知!」 所有鬼都紧紧盯着屏幕,一眨也不敢眨,生怕一个眨眼,这直播间就关闭了! 一步! 又一步! 胆子小的鬼已经咬紧牙害怕地闭上了眼睛,冥币小鬼看着谢礼提起了右脚,他的心好像也跟着一起提了起来! 那动作像是慢放一样,他看见那只脚缓缓往下、又往下—— 眼看右脚马上要和左脚同一高度时,谢礼突然将右脚收回,后退了一步。 「啊唿——」 直播间和直播大厅如释重负的唿吸声此起彼伏! 大家都忍不住想爆粗口! 我可去你妈的!吓死老子了! # 不对。 这是谢礼的第一反应。 按照何志的身高178计算,他的一步大概是74cm不到,一层宿舍楼分左右两排,一边单数,一边双数。 所以从405到401,只隔了一间403,一间房的宽度大概是4m,从405门口到401靠近走廊尽头阳台那堵墙,只有10m,走廊尽头的阳台只有2m宽,一共只有12m。 他最多只能走16步,就已经到真正意义上的尽头了。 可他从宿舍出来走了十五步之后,却才刚到阳台和走廊交界的地方,就像是这幢楼突然多出来了两米,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现在看到的一切,是幻觉。 谢礼往后退了一步,又一步,随后一旋身,重新按照自己的感觉,走回了标着407,但他认为是405的房间。 # 冥府。 众人看着谢礼重回405,都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几只黑子鬼实在不想称赞谢礼牛逼,只好阴阳怪气地说:「他真的好自信啊。」 冥币小鬼已经瘫在自己位置上了——快吓死他了!他可是一分一毫的冥币都没留下,全投给谢礼了! 这赌徒真不是人当的! ???好像有哪里不对? 哦!不是鬼当的! 而一堆老黑的粉丝们,在看见老黑盘腿坐在床上时候,也松了一口气,还好人没事。 只是—— 情况似乎也不容乐观。 老黑额头上汗珠滚落,似乎也正面对着什么险恶之境…… 但到底没有大碍。 关心的人都平安了。 鬼众们也开始担心起其他人来了—— 谢礼和老黑尚且陷入幻觉,那那些本土的玩家呢? # 谢礼走进407后,不再相信自己的双眼,他根据印象,心中计算着距离,重新走向了杜方景床位的位置—— 他怀疑,从他看见那隐隐绰绰的葵花痕迹开始,他们就已经进入一种半幻觉、半现实的状态中去了。 因为没有一开始就完全进入幻觉,所以大家很难察觉到,就像真话假话掺着说比完全的假话更容易骗人一样,之后就像温水煮青蛙,真实被一点点取代,你所看见的一切都只是假象,即便你觉得有些不对,但时间已经太长,记忆又非常连贯,很难区分是从哪里开始产生的幻觉。 床板上什么都没有,就好像一切真的只是他的幻觉一样。 可谢礼相信自己的判断,他一直盯着那,一眼也不曾挪动。 睁眼时间太长,左右两眼看见的东西在变得模煳,他隐约看见了那葵花的痕迹,但那痕迹太模煳了,双眼似乎已经支撑不住这么长时间的不眨,开始变得酸痛,眼睑在颤抖,双眼湿润得像是被水填满了。 可谢礼一动不动,就好像现在的双眼的疼痛才是幻觉一样。 似乎是被他的坚持所打动,也或者谢礼认识到自己处于幻境的决心太过坚定,像是灰雾褪去,眼前的一切由模煳变得清晰。 床板上那朵葵花已经成了形、定了性,已然是一朵明艷的、如同他曾在开水瓶上见过的那朵一样,鲜黄盛开的「太阳」了。 床上的杜方景也已经躺在床上,闭着眼,安静的像是睡着了,可他身上,已经看不见任何唿吸的痕迹了。 谢礼站起身,旋身往门口看去。 沈宏远正站在那里,看着他,目光里像是有什么沉重的悲哀一样,怜悯地看着他,他说话的声音依旧轻轻的,像怕惊扰了什么人一样。 「你为什么要醒过来面对痛苦呢?」 谢礼看着他,就如同第一次邀请他走进405时候一样,目光平静,整个人坚定又沉稳,像是一汪深海,多奔流湍急的水流朝他冲去,都只能归入他的旋律,平静而又安宁。 谢礼微微弯了嘴角,像有几分讶异一样看着他:「痛苦?你的还是我的?」 第58章 疾病(23) 沈宏远被谢礼那份沉静震了一下, 很快无奈地嘆了一口气,看谢礼的眼神就像在看什么执迷不悟的傻子一样。 第122页 「你不信,就试试吧。」 说完话的沈宏远就像光点一样, 在原地散开了。 谢礼看向房间里——黑暗的到来不是幻觉, 他和周曲一起制作了火把也不是幻觉。 周曲此刻盘腿坐在床上, 面色挣扎、额有薄汗,但整个人精气神还好,他没有上前打扰,只是举着火把再次走入走廊。 从他「醒过来」开始, 走廊里嘈杂的声音就没停止过, 隐约间他还能听见那些人在叫「3号」! 3号正是他的编号。 走廊里很昏暗,如果不是他举着火把出来, 走廊里见不到一丝光亮, 可走廊中的四五个人就像完全没被黑暗影响一样,在黑暗中行动自如。 借着火把的亮光, 他看见那四个玩家每人举着一根芹菜, 团团围在一起, 有一人还伸手搡了一把空气。 其中一个还踹了一脚中间的空气—— 而一旁站着那人,正是18号。 看这模样。 这四人应该处于同一个幻觉里, 看那样子,他们是挟持了一个「人」? 根据几人口里叫嚣的话——那空气人, 就是他, 3号。 四人推着空气人从他面前走过, 浑然不觉他之存在。 谢礼迟疑一秒, 跟了上去。 几人走路时不规矩, 走几步就要狠狠推搡一下那空气人,似乎那空气人非常不配合。 他跟在几人身后, 看他们推着「他」上楼。 这种感觉,确实微妙极了。 就好像他游离在虚幻与真实的交界处,虚幻的世界自成一体,真实的世界却只有他自己。 # 4号揉着额头上的伤口,看着3号的何志只觉得愈发气愤。 他是最先发现他们已经获得自由的人,也是方向感较好,第一个冲下楼梯的人,但是他终究还是不可避免地踩空了台阶,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好在没有伤得很严重,只是到底磕坏了额头,本就普通的脸现在更是丑陋了,离开这里之后,他找女朋友只会更难。 这样一想,他当然更恨这些所谓的玩家,见何志走得不快,他直接又踹了对方一脚。 他发现—— 做坏人好像会上瘾,第一脚踹下去时候他还有些躯体僵硬、不知所措,甚至为自己的举动感觉抱歉、不安。 可当身边的人也在这样做,他自己也踹了第二脚、第三脚后,心里一直压着的那似乎是道德的重石突然间就消失了,毫无压制地朝着「异类」发泄情绪,好像比当键盘侠还要爽快。 4号已经没有什么心理负担了。 不说他们已经死去、或者消失的几个同类,就说现在在场的几个人,哪个不是这些玩家的受害者,29号和6号疯了之后好不容易才清醒,可面子和里子都没了。 33号为了活下去,不得不选择朝玩家出卖身体,从今以后大概都是个同性恋了。 至于18号昨晚更是不知道经歷了什么样的压迫和侮辱,原本就胆小的人现在更是成了惊弓之鸟,一点小小的声音马上就会让他惊醒地看向四周。 就连12号的第五梦秋都期期艾艾地跟在他们身边,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他们这样做没有错。 这样想着,他又踹了何志一脚。 爽!真的爽! 见何志竟然敢回头,看他的眼神里甚至还藏有卑劣的谴责与厌恨,4号只觉得通体舒泰,他直接抓起何志头髮使力,迫使对方不得不回头面对他。 「看什么看?!你以为你还是玩家里的老大吗?没了那些玩家,你就是个废物!废物你懂吗?!」 「何志」回答他:「等老黑来了——」 「呸!」4号玩家朝他喷了口唾沫,「等老黑?等老黑来给你收尸吧!就你这逼样还玩游戏!现在被『游戏』玩了的感觉怎么样?」 「何志」被气得说不出话,只能面目委屈地说:「你们……你们……」 你们了半天也没你们出来。 4号直接搡开他的头髮:「你们,你们什么,继续说啊!之前不是骑在我们头上作威作福么,现在怎么怂了?丑逼!」 …… # 谢礼跟在一旁,尽管看不见「他自己」,也能从几人的言行举止中判断出来,对方在侮辱「他」。 且那被侮辱的「他」,似乎也很不他。 期间,沈宏远不时回头,似乎在观察他的情绪变化。 谢礼也大方地让他看,毫不遮掩——因为那个他太ooc了,以至于他丝毫不会有代入感,方才生出的那一丝微妙情绪也随着上楼的过程消失不见了。 # 上天台的门从他们到来那一天就没有上锁,跟着几人上了天台,谢礼也明白了这些人要做什么—— 显然,这些人想让「他」死,而且是摔死。 可能是担心四楼摔不死、或者是因为四楼有栏杆,要让「他」「主动」跳下去有些麻烦,所以特意选了天台。 手中火把火光摇曳,谢礼眼前一花,突然看见了那个空气人。 那是他,不是何志。 是这个世界的人本该没有见过的他的模样。 他很狼狈。 谢礼从来没见过自己这么狼狈的样子——髮型凌乱、鼻青脸肿、似乎被打怕了,以至于有些唯唯诺诺,眼中含着泪,歷来穿戴整洁的衣服被拉扯得没了形状,肩膀缩着,面朝4号、6号、29号以及35号跪着,嘴角还在渗血,一脸颓唐。 第123页 似乎是感觉到了他的目光,他看见那个自己突然扭头、茫然地寻找到了他的方向。 一开始「他」的眼神里还有几分迷茫,很快反应过来一样! 是你!是你! 得罪这些人的人是你! 你为什么不出声?你为什么不出来? 你为什么能在看见我替你受罪的时候,还能这样坦然地站在那里! 是责备、是怨恨,是……请求。 谢礼眼睑微颤。 他看着35号几人泄愤一样,把「他」推倒在地,一脚一脚踹他,嘴里还说着:「不是口渴要喝水吗?你喝啊!你喝啊!」 29号直接拉开裤子,尿在「他」脸上。 「他」蜷缩着身体,努力保护着内脏。 这个人是他,却又不是他。 沈宏远的声音轻轻在耳边响起:「你不救他吗?」 「只要你开口,这些人就会醒过来,你也能安全无恙。」 谢礼摇头。 沈宏远愣了一下:「看来你是真的冷酷无情。」 「我喜欢这种说法。」谢礼回答他,「一句冷酷无情就能消减背负在身上的道德重担,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沈宏远语气嘲讽:「人命也能用赚不赚来衡量?」 谢礼笑了,似乎在嘲笑发出这个问题的他:「那玩弄人心、掌控性命,又是否会让你有更多快感?」 沈宏远又不说话了。 谢礼看着那个卑微的自己,也笑了起来,学着沈宏远的语气轻声问:「你不救他们吗?」 沈宏远身影在黯淡,谢礼又淡淡地补充了一句:「看来冷酷无情的人不止我一个啊。」 话音方落。 那几人就动了手,一开始动手时候还有些迟疑畏惧,可当那个「他」开始反抗、不愿意继续往前时。 几人突然间被触怒,接连甩了「他」几个巴掌,上手的动作再也不留情,连推带拉,硬生生把他攮到了天台边缘。 「他」摇摇欲坠。 似乎是接受了自己的命运,他不再挣扎了,只遥遥地看着谢礼,似乎要将对方的一举一动牢牢记在心里。 眼里满是恨意。 「下去吧你!」 随着4号一声高昂的激叫,「他」被推下了天台。 「赫——」 巨大的心脏失重感迫使谢礼惊醒,他睁开眼—— 发现自己躺在宿舍楼里。 一开始记忆还有些朦胧,连不到一起,他沉浸了一会后,才隐约记起事情的轮廓。 「阿礼,有结果了!」 一道声音急急从门口传来,那人嘭地关上宿舍门,来到他身边。 谢礼只觉得眼前的人应该有点陌生,可似乎他和对方又很熟悉,他听见自己问:「修杰,怎么样?班长他们没事吧?」 「有!还是大事!」隆修杰按住了他的肩膀,「那几个同学听说全得了失心疯!他们在教室里裸身跳舞还强迫同班女同学的行为实在太恶劣了,听说已经惊动了校长,现在正商量是给他们记过还是开除呢!」 「开、开除?」他听见自己小声地问,「怎么会这么严重?」 「校长怀疑大家装病,谁听说过一堆人成了疯子还全都疯成一样啊!」隆修杰脸上没什么担忧,还凑热闹地说,「阿礼,你关心这个干嘛?你平日从不在乎这些的。」 他只是摇头,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一样。 隆修杰哈哈笑着,一把搂住他的脖子:「你就是这点不好,半天憋不出个屁,也就我能习惯你这臭毛病。」 他只好勉强地笑了一下。 「其实我觉得这事还挺玄乎,疯了那些里确实有几个不着调的,可是……里面可是有班长啊,班长多正经多优秀一人,不可能会和那些人串通啊。校长不知道班长是什么人,辅导员还能不知道吗?这事可真奇怪。」隆修杰笑着笑着突然停下,疑惑又担心地看着他,「怎么了?阿礼,你怎么突然抖成这样?是不是病了?是哪里不舒服?」 他面色惨白,张了张口:「修杰,我、我好像——」 话还没说完,宿舍门突然被敲得「梆梆梆」响。 隆修杰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眼神:「没事哈,我先去开门,我们待会再说。」 门才拉开,几个穿着防护服的人挤了进来,四处逡巡:「谢礼在吗?跟我们走一趟。」 听见对方说话的他一缩。 几个防护服马上认出他是谢礼,过来就要「请」他走。 隆修杰拦在前面:「等一下,你们是谁?怎么能随便抓人!」 「你是他舍友?和他有过肢体接触没有?」那人先发制人。 「问什么啊!」另一个穿防护服的人说,「待过一间大教室都能传染,更别说一间宿舍了,都一起带走吧。」 「你们做什么?!」隆修杰大声嚷道,「什么传染!你们说清楚!」 被他们推着走的他来到隆修杰面前,低声说:「修杰,对不起,可能……可能是我害了你。」 隆修杰一脸震惊,见谢礼要哭出来的样子也不忍心多问什么,只说:「放心吧,我一定会为这件事情讨个说法的!」 # 冥府中。 鬼众们歪着脑袋瓜子在看那朵床板上透明的葵花—— 一鬼收回目光,沉思道:「这花到底有啥好看的!谢礼盯着这花看了十分钟了都!」 第124页 其他跪趴在屏幕前试图从各个角度解析一下这朵葵花的鬼严阵以待:「该不会刚醒来又中招了吧?」 「……」鬼众们齐齐地沉默了。 不得不说,很有道理。 第59章 疾病(24) 谢礼觉得一切很剥离。 分明在经歷一切的人是他, 做出反应的人也是他。可他却清楚地知道这不可能是自己,因为他面临同样事情时不会做出这样的反应。 穿防护服的人在他脑袋上罩了一层布,他什么都看不见, 只能听见大家在空寂走廊中的脚步声, 以及隆修杰仍在试图和防护服们理论的声音。 不对。 这一切不对。 谢礼霍地停住前进的脚步, 走在他后面也被布罩住脑袋的隆修杰嘭地撞上他,低骂了一句后关切地问:「阿礼,怎么了?」 谢礼回身,隔着布罩盯着隆修杰, 冷言冷语地问:「你是谁?」 「哈?」隆修杰不顾几个防护服男子对他的催促, 上手抓住了谢礼的手臂,「阿礼, 你怎么了?我是修杰啊!」 因为头上戴了头套, 看不清他的表情,可从他语气的急促中, 可以知道对方是真心在为他担忧和着急。 谢礼很肯定:「我不认识你, 在今天之前, 你也不认识我。」 「阿礼你在说什么?」隆修杰还想再说,谢礼却已经坚定地拂开了他的手, 「你要叫的人不是我。」 隆修杰定定地看着他。 他不该看见的,可他却看见了隆修杰的表情——恐惧、心虚、好像还藏着几分的愧疚。 眼前的一切开始模煳, 谢礼一个恍惚, 一切又逐渐清晰。 他醒了过来, 被绑在一把椅子上, 强光照着他的眼睛, 使得他哪怕闭着眼也只觉得世界一片明亮,且亮得太过刺眼了。 他的身体绷得很紧, 他很紧张、也很害怕。 有一双手在抚摸他的嵴背,帮助他放松。 那声音的主人在他耳边轻声问:「谢礼,你们在海西到底发生了什么?」 海西? 这个词就像一汪清水浇在谢礼的脑袋上,他立刻清醒了几分。 他听见自己说:「所有的人都可以作证,我们、我们就只在海滩上吃了烧烤,没做其他的。」 「谢礼,你要明白,你不说真话,我也没办法帮你。」 谢礼看向这人,这人穿着一身白大褂,显然,是个医生的角色。 角色? 为什么他会觉得对方是个角色? 正常来说,他应该觉得医生是个名词,而不是一个形容词。 有问题。 他听见自己哭着回答对方:「没有!我没有骗你,没有骗你们任何人!我们真的只在沙滩上吃了烧烤拍了照,之后就回来了!辅导员……辅导员也和我们去了!他可以作证的!」 「唉。」那医生轻轻嘆了一口气,「没有人可以作证了,所有去了海西的人,除了你之外已经全都神志不清了。」 他吓了一跳。 「什、什么?」 医生语重心长:「所以你得说实话,在海西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哭着说:「我们坐大巴车离开学校,大巴车带着我们到了海西,在锦泰酒店住了下来,后来我们就去海边了,那里有旅游团准备好的食材,大家拍了会照就开始烧烤,真的没有其他事情!」 「真的没有吗?」医生又问了一句。 他抽抽噎噎的,想了一会,突然道:「有!有的!我、我吃了一颗珠子!」 「珠子?什么珠子?」医生追着问。 他说:「我不知道……好像是班长他们在烤的鱼,鱼肉已经被他们吃掉了。我过去之后班长说我去得真不巧,那特别好吃的鱼只剩头了,问我要不要,要的话他们重新给我烤一条。「 「我看见那鱼还剩个头,就没麻烦他们。我把那头给吃了……因为小时候我妈总说吃鱼眼睛亮,从小我就喜欢吃鱼眼睛,所以我单独把眼睛抠出来吃掉了,但是……那眼睛口感很奇怪,硬硬的,咬不动,但因为不大,当时正好班长问我话,我就直接咽下去了,它真的很像一颗小小的珠子。」 医生问:「那鱼长什么样你还有印象吗?」 他连连点头:「很漂亮!那鱼很漂亮!身上金色的地方很多,尾巴和眼睛都能看见金色,身上有一条一条金纹!亮晶晶的!特别好看!」 金纹? 谢礼怔了一下,为什么说话的人明明是他,可他却还能冷静地在旁观,甚至对自己说出的话如此陌生呢? 这不对。 眼前一花,他看着医生从他的视野中消散,他好像停滞在了时间洪流中,许久没有反应。 「你还好吗?」一句问候传入他的耳中。 他睁开眼,看见了高低床和一边的书桌,他又回到了宿舍里。 又? 谢礼眉头上的皱纹都快半永久了。 他看见自己摇了摇头。 听着那个新室友说:「哪怕到了这里,我们也得好好生活。」 这里? 哦,他想起来了。 学校说他们这病具有传染性,目前还没有找到传染方式,为了安全起见就让他们一直待在宿舍楼里,等着专家们的研究,怕他们把消息传出去会引起恐慌,所以没收了他们的手机。 「走了。」那人扶他起来,「差不多该吃饭了,我们也下去吧。」 第125页 他从床上起来,亦步亦趋跟着那人,却好像因为心不在焉,径直撞在了衣柜上,额头马上起了个包,他揉了揉,没说什么,跟着下去了。 接下来每天就是睡觉、吃饭、睡觉、吃饭。 他们就像被遗忘在了世界的角落里一样,每天重复着同样的事情,他还是经常因为心不在焉而撞到东西、或者是摔跤,肩上、手上、头上时常青肿且带有瘀伤。 不过他们其实自己根本没注意到,都是室友问的时候,他们才会发现。 其他人好像也和他同样,大家毕竟都感染了一种未知的疾病,心不在焉、恐惧都是正常的。 唯独他这位室友不一样,他总是很朝气的样子,每天都开开心心,有时候还会教他们画画。 直到那天,宿管突然通知,说要停电—— 好在只是停了楼道里的电。 他们的活动范围大多数时候只有宿舍了,每天每天他们都待在宿舍里,很无聊,但也很……安全。 因为他们实在太熟悉宿舍里了,哪怕闭着眼睛都能走,所以哪怕心不在焉也很少会撞到什么,身上青肿的地方少了,可内心的空虚却越来越多了。 最近他时常听见哭声、疯狂的笑声、还有莫名其妙的对话。 他看见说话的人和他听见说话人的声音甚至会对不上,他怀疑自己可能病了,但是后来又发现,不是他病了,是其他人病了。 他们好像……疯了。 他们会觉得自己是齐天大圣、是知名影星、是郭嘉领导人……甚至性别认知也会发生转换,行为举止毫无逻辑可言,扮成其他人时候也惟妙惟肖—— 这样的改变显然造成了恐慌。 他们能出门的时间更少了,就连每天的饭都是送到宿舍门口,每周只放他们离开宿舍楼一次。 每次出去,他身边的人都在跳来跑去,好像在玩什么角色扮演,已经全然忘了他们其实是因为得了一种会莫名其妙发疯的传染病才被送到这里来隔离的。 真的会有专家在研究治病的药吗? 他好像已经很久没看见有新的病人被送来了——有没有可能,这里其实是一个囚禁他们的监狱? 像是为了回应他的想法一样,没多久,宿管说学校里的供电不足,以后可能他们在宿舍里时候也会停电。 大家都已经被驯化了一样,竟然没人反抗这样的不合理。 他一个人也做不了什么,而且他室友也在劝他。 没有了与外界的交流,每天每天都是黑暗、黑暗,他也已经遗忘了时间,记不清他们在这里究竟待了多久了。 吵闹的人似乎在减少,又似乎没有,他不知道,因为他看不见,他好像看见了一只藏匿在黑暗中的妖怪,无声无息地把所有人都吞噬了。 他不在乎,他一点都不在乎。 那些人和他本来也只是同班同学,有些甚至只是校友,他以前甚至都不认识他们,陌生人而已,他在乎不过来。 可是…… 那天,他发现自己的室友似乎也病了。 那个整天拉着他说话的人,突然间「嚯嚯嚯嚯」疯笑起来,就像经常在半夜听见的那样。 他觉得有些恐怖,好在室友的癫狂好像只有那一次,之后还和以前一样,对他关怀备至,甚至还开始在宿舍里画太阳。 每次听见宿管的声音在外面响起的时候,室友都会在衣柜上画一个太阳——他其实很好奇,室友的颜料从哪里来的,因为宿管从来不给他们带外边的东西进来,可室友却一直有用不完的颜料。 他一直觉得画太阳这个想法浪漫又充满希望。 直到那天一起到楼下散心回来,还没进宿舍的时候,室友拉着他停下,指着一幅名人介绍给他讲起这幅画的原画构思有多精巧!原画对色彩的运用又多么出神入化…… 他不懂画。 可他知道,就算再怎么离谱的人,也不可能对着一张印着某心理学家画像并一排介绍的名人挂画称赞起色彩运用,他这个室友,好像也疯了。 他去关心对方的情况,可对方抓住他的头就往墙上去撞—— 他好像,没觉得很疼。 甚至还松了一口气。 他没问题,确实是他的室友……也已经疯了。 # 衣柜被画满了,洗手间也画满了,他们肯定已经在这里待了很久很久。 其他宿舍的人几乎再没正常的时候,各式各样的叫声、笑声、歌声成了这座宿舍楼的背景音,他已经习惯了,甚至感觉听着这样的声音让他很有安全感。 他似乎真的和校医说的一样,是这场疾病的唯一倖存者,所有人都疯了,除了他。 只是…… 如果这世上所有人都成了疯子,只有他一个正常人。 那疯了的人,到底是谁? # 时间终究还是来到了最后。 那天,他们去开水房提开水,他室友却突然拉住他的手,说了句:「我要走了。」 他没明白:「去哪里?」 室友拉着他走到了邻着开水房的阳台上,偷偷摸摸和他说:「这里其实是一座地下监狱,只是伪装成了宿舍楼,所以我们没有光——我们每天都只能生活在黑暗里,太阳……」 室友在哭:「我好想念太阳照在身上的感觉……你明白吗?」 第126页 室友疯了。 现在室友说的话都是疯言疯语,他很明白。 但他还是配合地配上了一脸惊恐但又十分理解对方的表情:「明白,我都明白。」 室友却突然又笑着哭了起来:「我错了……我不该高估自己,我也不该来这里,我没有病,我更没有疯!」 「你没有疯。」他应和着对方,「是其他人疯了。」 室友的哭笑声戛然而止:「是啊,你要记得你没有疯。希望……要记得怀抱希望。」 他点点头:「我会一直等到希望降临那一天。」 室友沉默了一会,又对着他笑了,不明不白地说了一句:「是啊……」 随后室友和他一起重回开水房,只是前者却沉默了,也不再说话,他能看见对方,耳朵里却听不见对方的脚步声。 反而—— 他听见阳台的栏杆那边有声音,随后便是楼下传来「嘭」的一声响。 他没看到,只听见楼下传来宿管惊恐地「来人!快救人!」的叫声。 他好像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他扭头,看见室友站在他身旁,灿烂地笑着,像太阳,又像向日葵。 是希望,就像他的名字一样。 第60章 疾病(25) 谢礼一怔, 陡然从那具身体中剥离出来。 现在,他明白所有真相了。 不是眼睛在欺骗你,而是——大脑在欺骗你。 谢礼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该醒过来了。 因为, 他不是「他」。 # 冥府中。 众鬼已经盯了谢礼整整五个小时—— 「所以, 他到底什么时候能察觉到自己已经进入幻觉里了?」有鬼问。 戴眼镜女鬼说:「认识到自己处在幻觉里应该不能破除幻觉, 毕竟……如果没意识到幻觉,他刚才就已经跳楼死了。」 冥币小鬼问:「那要怎样才能出来?」 「我不知道。」戴眼镜女鬼说,「但至少……应该要能说服18号沈宏远,让他愿意放大家离开。」 「啊?说服他?」冥币小鬼垮着张逼脸, 「那完蛋了, 这世上最难的事情之一,一定有说服别人接受你的想法。你看这个18号病得能整出这么个副本, 要说服他……可能吗?我的钱啊……怎么人死了之后赚点钱也这么难……」 # 谢礼又醒了过来。 这次, 他发现时光倒流,他重新回到宿舍, 隆修杰正在桌旁打游戏, 戴着耳机的他不时怒骂几句队友, 爆一下粗口。 而「他」正在床上心不在焉地玩着手机,眼睛不时瞟一眼宿舍门, 似乎在担心什么。 「谈谈吧。」谢礼在心里对「自己」说,「我知道你一直都在。」 「你是在和我说话吗?」一道声音突然冒了出来, 「你是什么人?」 那声音停顿了一下, 疑惑地问:「你、是我?」 「谢礼。我的名字。」谢礼回答他。 「哦。我不认识你。」那声音松了一口气, 又好奇地问, 「你从哪里来的?你人在哪里?为什么我能听见你的声音却看不见你。」 谢礼心有疑虑, 这个……似乎不是沈宏远。 他安静了一会。 「喂,你还在吗?谢礼?」那声音叫道。 谢礼问:「沈宏远, 你认识吗?」 「这又是谁?」那声音带着几分稚气,问。 谢礼又沉默了好一会:「那你,是谁?」 「我?」那声音茫然又困惑地自语道,「对啊,那我又是谁呢?」 他似乎在期待地看着谢礼,问:「你能告诉我我是谁吗?」 谢礼顿了顿,对他的身份有了猜测,说:「我需要你的帮助。我希望你能让我见一见沈宏远。」 「啊?」那声音更疑惑了,「可我没见过他,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我该怎么帮你?」 「你知道的。」谢礼肯定地说,「你一定知道该怎么让我见到他。他被藏起来了,藏在了某个只有你知道的角落里。」 「我藏起来的?」那声音好像有几分不信,但还是说,「你等等,我试试。」 谢礼「嗯」了一声:「谢谢。」 那声音笑了:「我还要谢谢你呢。你是第一个和我说话的人。」 耳边突然寂静下来。 谢礼感觉整个世界失去了光泽,四周都是阴暗的,像是遽变的阴天,浓厚黑雾压近地面,使空气都变得稀薄了。 一道人影背对他、双手抱膝坐在地上,整个人沉在阴影里。 谢礼朝他走了过去,与他同排并坐。 「谈谈吗?」谢礼主动说。 沈宏远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又把头低了回去:「谈什么?你是谁啊?」 谢礼微微一笑:「谈谈你的病……你的痛苦。」 沈宏远一个眼神都没给他,只嘲讽道:「你疯了吧?我哪有什么病。」 谢礼也不生气,只淡淡地问他:「不想知道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虚假,不想知道真正的真相么?」 「什么真实虚假,别想骗我。」沈宏远把脑袋埋进了膝盖里,闷闷地说。 谢礼看了他一眼,说:「你知道自己没疯,对吧?」 沈宏远勐地抬起头,沖谢礼吼道:「我不想听见这个字!」 谢礼点点头,又说:「但你也知道自己病了,是吗?」 第127页 沈宏远霍地站了起来,他死死盯着谢礼:「你到底要做什么?!」 谢礼也站了起来,依旧是冷静的,镇定的。 「救人。救你、救我、救其他的人。」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沈宏远退了一步。 谢礼:「你已经在这里待了很久了,该把真相还给大家了。」 「什么真相?我不知道什么真相!」沈宏远急急退了好几步。 像是突然被什么击中了脑袋一样,他慌慌张张捂住自己的头,又急忙捂住耳朵,整个人恨不能蜷缩成一尾熟透的对虾,痛苦地不知道朝着谁哀嚎着:「啊——啊——放过我!放过我吧!求求你们了!放过我吧!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空间震盪,他们所处的空间一片片剥落,崩毁开始了。 谢礼没有闪躲掉落的空间碎片,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沈宏远,说:「陈和光已经死了。你知道的。」 这名字就像一道信号。 一道唤醒沈宏远的信号。 沈宏远突然站直身体,通红的眼睛恨不能杀了谢礼一样,状若癫狂:「为什么?为什么要逼我?为什么?让我待在这里不好吗?我没有病!我们都没有病!是其他人病了!他们就该死!他们该死……对,他们该死!」 谢礼又问了那个问题:「玩弄人心、掌控性命,真的会让你有更多快感?也真的是你的初心吗?」 崩毁戛然而止。 「我没有……我没有……」沈宏远喃喃着,眸光灰暗,陷入无尽的自责中去了,「我没有想害死人,我没有……」 谢礼说:「没有人是你害死的。你们都是受害者。」 沈宏远终于慢慢看向了谢礼,他在颤抖:「你、你说什么……」 「陈和光的死亡,不能算在你头上。班长、同班同学和校友的死,也算不在你头上,你和他们一样,都只是受害者,你只是足够幸运地活了下来。」谢礼说,「没有人应该责怪你,包括你自己,放过你,也放过我们,放过所有人吧。」 「我……我……」沈宏远突然失声痛哭起来。 谢礼走了过去,轻轻抱住他,一下一下地拍着他的肩膀。 时间似乎过去了很久,在这片黑暗的什么都没有的空间里,他们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谢礼也不催促,他一直静静等待,等待着沈宏远情绪稳定下来。 # 「你说……一开始我们没有病,只是产生了幻觉?」沈宏远和谢礼并排坐在一起,扭头问他。 谢礼点点头:「你们当时在海边,应该是误食了叉牙鲷。」 「叉牙、diāo?」沈宏远面有疑惑,「这是什么?」 「一种使人产生强烈幻觉、并且持续时间很长的鱼。」谢礼想到了刚才那道略显稚嫩和茫然的声音,「只是你们吃的这条鱼,可能更特殊一些。」 沈宏远想起了那颗石头一样坚硬的眼珠:「你说金色那条?」 「嗯。」谢礼回答道,「叉牙鲷眼睛和鱼尾上都会有金色环绕,最显着的,是身体两侧有十条以上的金色纵纹。但是从没听说过叉牙鲷的致幻会传染,大概这就是你们吃下那条的特殊性。」 「那后来的一切都是我的幻觉吗?」 「我不能确认你的幻觉什么时候消失,又从什么时候开始,但是,进入那幢单独隔离你们的宿舍楼之后,你们经歷的一切就不仅仅是叉牙鲷带来的幻觉了,那是因为你们」谢礼看了他一眼,「那时候的你们就已经病了。」 沈宏远没说话,很久之后才说:「幻想症?」 谢礼点点头,看着沈宏远的眼睛,对方没有察觉他的视线:「差不多的意思。这种病叫安东综合徵。一种已经失明、却坚信自己还能看见的疾病——准确的说,生病的人确实还能『看见』,只是看见的东西其实只是患者根据听见的声音、以及往日常识或者对世界的认知所产生的『幻视』,并非真实。这也是为什么你们总是会撞到东西、为什么你看见了一幅名人简介挂画,可陈和光却在给你介绍色彩的运用,因为你根本没看见那幅画,但你却觉得自己看见了。」 「还有……陈和光的自杀。」 「他真的死了。」沈宏远语气静默。 「可能他接受不了自己失控后无意识伤人的事实吧。」谢礼回答他。 沈宏远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垂下了眼睛:「他是个好人、很好的好人。如果没有他……可能疯掉的人会是我。」 「你是那场幻觉中最特殊的人。」谢礼说,「所有的人都失去了理智、也遗忘了一切,甚至集体活在了幻觉里,但是你没有,你还清醒着。」 「你是希望,是救回你的同班同学、救回被传染的校友们的希望。」 沈宏远撇开了头,不想让人看见他的表情:「我让大家失望了,对吗?」 「没有。没有人对你失望,你能主动清醒救回大家最好,即便醒不过来,那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医生尚且不可能救回所有的病人,何况你也是病人之一呢,奢望病人拯救病人,这本就不是应该的事情。」谢礼看着他,「你别忘了,即便陈和光走到生命尽头,清醒的他依然在保护你,在维护你所相信的世界。」 「所以监狱是假的、停电也是假的,这些只是为了不让你发现自己已经失明的事实,怕伤害到你。」 第128页 沈宏远安静了很久很久,才问:「如果所有人都死了,那你又是谁?」 谢礼一字一句把他们进入疾病世界后发生的事讲述了一遍,轻声说: 「你的纠结、你的矛盾、你的恨、你的爱、你的所思所想,一同构成了这个残忍又仁慈的世界。」 第61章 疾病(26) 灰暗的四周化成星沙褪去, 一片斑斓。 谢礼眼前一个恍惚,床板上的透明向日葵痕迹在眼前显现,身体的酸涩已经达到了极限, 他立刻按住床直起身子, 靠在了床架上休息。 而他身边, 站了一道若隐若现的透明身影,正是沈宏远。 谢礼朝沈宏远点了下头,看向周曲床铺的位置—— 恰逢此时,周曲也刚好醒来。 谢礼捂住眼睛靠在高低床的楼梯在休息:「这个副本, 可以结束了。」 周曲表示明白, 从床上下来,将已经捆好的火把拾起背在了背后。 谢礼拿起那还在燃烧的火把, 对着沈宏远的位置说:「想再看看这地方吗?」 沈宏远犹豫了一会, 点了点头。 周曲也往这个方向看了一眼,可是, 他什么也没看见。 他只好按下心中疑惑, 确认一般重新看了一眼谢礼, 见他举止言行与往常没有区别,这才按下了心中的疑惑。 谢礼便举着火把亦步亦趋跟在沈宏远身后, 与他将整幢楼看了一遍。 越走,沈宏远越知道, 谢礼真的没有骗他。 这里走廊两侧的墙壁是雪白的, 而他印象中的墙壁是破旧且有污渍的, 只是, 很多地方又奇妙的与他的记忆相合, 四楼开水房里已被损坏的洗漱台——那是陈和光第二次失控时候砸坏的。 他微微收回目光,却看见了那个开水瓶, 那个最后一次,他和陈和光一起来提开水,陈和光却再没带回去的开水瓶。 开水瓶上画着个太阳——那是他画上去的,他总是抱怨学校抠门,总是三不五时就断电,搞得整幢楼都黑漆漆的,看不清楚。 陈和光第二天就不知道从哪里带回来了颜料,叫着他一起画太阳,这开水瓶虽是陈和光的,可开水瓶上的太阳却是他画的。 一个太阳而已,谁还不会画了。 只是……眼睛已经看不见的他,当然是画不好看的。 这太阳的手笔很稚嫩,比之幼儿园小朋友还不如,歪歪扭扭,连最中间的圆都没能很好地连在一起。 可当时他「看见」的,是自己画得很好看,还美其名曰最美的太阳,自称比陈和光画得还好。 陈和光当时好像只鼓掌给他喝彩,也没拆穿。 每走到一个地方,他都能捡回很多回忆。 最后,他们一同走下了这所囚禁了沈宏远无数年的囚笼。 # 宿舍楼和向日葵园中间间隔了十米,这段距离本身就是——绝佳的隔离带。 万事俱备,周曲问:「身份、能确定?」 谢礼点点头。 周曲便接过燃烧的火把朝那向日葵园而去,他自背后捆起的火把中拔出一根又一根,陆陆续续点燃扔进花田之中。 红艷的火光侵入花田,炸燃起更激烈的炎火朝四周淹去。 火光撕碎了黑暗,光明重临大地。 烟雾瀰漫,呲嚓声不绝,像液化的尘烟流淌向四周,一棵棵向日葵倒下,一朵朵火炬亮起,天穹成朱。 燃烧的烈火钻进了沈宏远的瞳孔,他最终还是闭上眼,低下了头:「结束了……」 与此同时。 【感谢各位玩家的参与,检测到游戏进程已推进,现进行疾病世界第二轮抽卡】 【抽卡为限时、明码抽卡】 【第二轮抽卡:请玩家从以下身份卡中抽取自己的身份】 【1.病原体 2.1级病人 3.2级病人 4. 3级病人 5.校医 6.健康 7.亚健康】 【抽卡为限时抽卡,有三十秒考虑时间,五秒选择时间,三十五秒后未做出选择者,将随机抽取】 谢礼听完后,将手指伸向了……1。 迟疑一秒后,他点下了确认。 【二轮抽卡完毕,现验证玩家身份,请稍候】 【玩家身份验证完毕,现统计本轮游戏剩余玩家,请稍候】 【统计完毕,本轮现存玩家两人】 谢礼挑了挑眉,第二次就是验证身份,那第三次呢? 似乎回应他的想法一般。 gm播报完没有离开,而是道: 【检测到游戏提前结束,现进行本轮游戏第三次抽卡,该抽卡奖励未知,失败无惩罚,可自主选择是否抽卡】 听到这个谢礼就觉得大事不妙。 按照既定规律,这…… 但他的手依旧诚实地按下了「是」。 【检测玩家身上是否拥有所需道具,请稍候】 【仅一名玩家携带任务所需空白卡,该玩家拥有捕获奖励机会】 话音一落。 谢礼感觉自己好像浮起来了,轻飘飘的,处于一片蔚蓝的世界里,各色鱼儿从他身旁匆匆而过。 他张不了口,也察觉到身体越来越沉重,似乎就要昏厥过去。 就在这时,他看见了一尾似乎流光溢彩的金色小鱼,耳畔也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是你?」 谢礼感觉自己手中突然多了个鱼缸一样的东西。 那在他眼前停滞的小鱼似乎对突然出现在他水中的东西很是好奇,尾巴一拨,游了过来。 第129页 它好奇地在看来看去,又问谢礼:「这是什么?」 谢礼恍然明悟第三次抽卡是什么了。 他在海里。 现在的场景是叉牙鲷生活的海里,又或者是叉牙鲷创造出来的海里。 和叉牙鲷对话不需要张口,他在心里道:「鱼缸。」 那鱼重复了一遍鱼缸,还在那里游来游去,不减好奇。 谢礼问:「想进来试试吗?」 小鱼的声音马上提高了:「可以吗?」 谢礼将鱼缸往前抬了抬。 那傻鱼毫不犹豫直接游了进去—— 同一时间。 【恭喜玩家成功捕捉地·叉牙鲷,获得本轮抽卡奖励】 谢礼眼前一花,发现自己手上多了一张流光溢彩的金色卡片,卡片上像是蒙上了一层浅雾,他得凝神细看时候才能看清,卡片中那条金色的小鱼在游来游去,似乎并没有因为更换了地方而有所不适。 # 冥府。 「我去!地阶召唤卡!」一只鬼忍不住叫了出来! 冥币小鬼问:「怎么了怎么了?」 一旁的旗袍鬼给他解释道:「卡牌等级分为天地玄黄,宇宙八个等级,不过玩家们一般是区分为ur,ssr,sr,r,n,ur等同于天阶,是珍稀中的珍稀,目前整个游戏世界里似乎还没人获得,所以最高级别的就是地阶,也就是玩家口中的ssr,玄阶、黄阶又被玩家们叫做sr,宇阶、宙阶则是r,洪阶荒阶则是n。」 「我屮艹芔茻!」冥币小鬼叫了出来,「那谢礼运气好好啊!谁说他抽卡不行的!」 老菸鬼给他泼了一头冷水:「因为最后只剩下他一个人抽卡了。」 冥币小鬼一哽,还是说:「那……那也是他运气好带了一张空白卡啊。」 众鬼回忆起谢礼拿到这张空白卡的经歷。 「可能……否极泰来?」 戴眼镜女鬼推了推镜框:「不,这叫——保底了。」 有几个黑子鬼却坐不住了:「黑幕!这一定有黑幕!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游戏进程突然就推进了!推进还不说,突然间奖励就给谢礼了!这一定是黑幕!」 「对!什么神明的游戏!这说不定就是诸神搞出来专门捧人的!这个谢礼肯定就是黑幕进来的!」 「我们得去抗议!」 有鬼被吵得实在受不了,说:「这谢礼的身份来歷大家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假如他真是黑幕,诸神怎么也不至于让他真在凡人的世界里病了二十多年吧,那什么,我说不来名字,总之简称心脏病,心脏病可是很难受的,诸神就算想挑个宠物,也不会挑这样一个啊。还记得上个副本不,养那灯塔水母的,也就是个本世界的仙,诸神要养,怎么也得挑个龙啊!凤啊!再不济也得是个什么神兽吧,神兽转世怎么也不至于落得这么个破烂身体吧……」 这话倒是说服了一部分容易摇摆的鬼众,却说服不了黑子。 但和网络上的黑子不一样,他们和谢礼的联繫确实相当于网络,可和其他鬼众可是面对面的,就算要黑,也得逮住实质的证据再黑,否则他们势单力薄,可不敢犯众怒。 冥币小鬼问:「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旗袍鬼环顾四周:「等谢礼解答吧,如果他愿意的话。」 「解答?」冥币小鬼瞪大了眼睛,「他还能和我们交流?」 旗袍鬼点点头:「人气值达到一定数额后主播等级会提升,等级提升不仅仅代表着可以用更高的折扣购买东西,也意味着可以打开粉丝通道,这个粉丝通道其实包含了两个方面,一方面是打开其他世界粉丝的通道,即主播可以拥有除本土世界外的粉丝。另一方面,就是打开与粉丝交流的通道,只不过这个交流最初会有严重的限制,即只有主播在游戏大厅的时候才能和粉丝交流。」 「哇!那也太棒了。」冥币小鬼道。 旁边有鬼鄙视地看了一样他:「这有什么棒的,诸神这系统也太落后了,实时交流而已,人间都不知道进化到哪里去了。」 冥币小鬼给那鬼做了个鬼脸:「可这个能联通异世界!而且还能把他们的灵魂汇聚都一起,直播给我们地府的鬼看……」 …… 眼见两个鬼又开始吵了起来,又有一个鬼打断了他们:「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 这个问题,一众做攻略的玩家们也非常好奇。 他们就看着谢礼盯着那朵葵花看了几个钟头,然后突然能动了,又对着空气说了句话,最后放了一把火烧光了所有的向日葵,火焰俨有遮天蔽日的感觉。 然后……就通关了? 所以这个副本真正的通关方式,是猜出自己身份,又放火烧了向日葵? # 游戏中。 一把大火之后,黑暗消融在火光之中,光明像云团,一缕一缕冒了出来,太阳重新升起,火焰燃烧过后的土地上满是一层黑灰。 【三轮抽卡结束,成功通关玩家已获得船票,请查验】 那不知道被收在哪里的硬壳书突然冒了出来主动打开,封皮背面的第二个格子上多了一张薄薄的卡片。 卡片脱离书册,悬浮至谢礼指间,播放着掩藏在其中的画面。 一座高楼拔地而起,一尾金鱼扑向天际,黑暗乍至,漫天遍野的向日葵扑天而起,将高楼吞没。 第130页 突然,一抹红光自边缘出现,带着长长的火尾,奔向最中央的高楼。 天际金鱼鱼尾一摆,火焰燃烧成了「疾病」二字。 谢礼将卡片一翻,背面写着一行小字: 初次通关【疾病】纪念物。 可与玩家进行交易,也可直接回收兑换500积分。 将纪念物重新放回封皮背面,他翻过称号页,翻到了放置卡片的页面,那里只放着两张卡片,一张是乞讨卡,另一张就是那张向日葵召唤卡——不召唤的时候,那卡片上就只是画着一棵已经被成熟瓜子压弯了头的向日葵。 谢礼取出卡片,递给沈宏远。 周曲又往这个方向看了一眼,这才发现——原来这里真的有个人,他放心了一些。 沈宏远接过卡片,又看向谢礼手中那张流光溢彩的金色小卡,问:「它、就是……」 他想说造成一切的罪魁祸首,可这话又实在说不出来。 对方只是一条鱼,鱼活得好好的,他们把鱼吃了、中毒了,却来责怪鱼是罪魁祸首,这实在太过无理取闹。 沈宏远摇了摇头,说:「没事了,谢谢你送的卡片。」 谢礼将叉牙鲷卡片放进卡册之中,翻开了书的背面,那上边又多了一张金光闪闪的画着帆船的卡片。 谢礼将指间轻碰卡片。 一行字跳了出来: 注意事项: 1.本船票仅限在【疾病】中使用。 2.须在游戏世界完全消失前使用,若游戏完全消失前仍未使用,船票将自动启用,使用过程中可以取消,取消后船票失效。 3.船票使用后本卡片不会消失,但再无效用,仅做纪念。 四周的一切开始模煳,谢礼知道,这个由叉牙鲷根据沈宏远所思所想创建的世界就要消失了。 沈宏远的身形在模煳,宿舍楼在褪色,一切开始化成透明。 谢礼和周曲对视一眼,两人同时使用了船票。 一阵金光将两人托举而起,飞向空中。 金色帆船行驶在云雾之中,向着天际那个闪烁着五彩神光的漩涡飞去。 # 鬼众们迫不及待地看着老黑,希望他能向上个副本的余可一样朝谢礼发问,帮他们解答疑惑。 可惜,老黑全然不在意这些,只盘腿坐在帆船上,开始打坐了。 鬼众们只希望这船飞得快一点!再快一点!快点到达游戏大厅——这样他们就能询问谢礼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 金色小船再次穿过白色帷幕,谢礼只觉眼前一白,落在了地上。 游戏大厅,到了。 第62章 游戏大厅(无副本内容) 方才落地, 一群人便沖了上来问谢礼:「你是怎么通关的?」 「攻略卖吗?我们愿意出高价!」 「自由人公会愿意接纳你成为我们的一员!」 …… 七嘴八舌的嘈杂邀约声音很热闹,谢礼还没动弹,副本结算的声音便出来了。 【副本结束, 现为玩家结算游戏数据】 【亲爱的玩家, 您在本轮游戏中任务贡献度高达百分之七十三, 除固定积分73点以外,额外获赠奖励积分50点,直播人气最高值达到了恐怖的18475329,累计40772536, 获得积分20386268点, 恭喜您在游戏直播中人气值突破1万,可在以下奖励中三选一: 1.积分大礼包:内含2000积分 2.抽奖大礼包:8+2(赠送)次抽奖机会 3.平平无奇大礼包:1000点积分+4次抽奖机会】 谢礼看见抽奖就总想试一下, 于是他冷静地选了三, 熟悉的平平无奇大礼包。 【恭喜您在游戏直播中人气值突破十万,获得称号「直播新人」, 附赠一张随机卡片, 可在卡册中查看, 开启1号权限商城】 【恭喜您在……突破一百万,正式开启主播等级, 等级提升会有随机奖励,可在终端后台查看, 附赠随机卡片3张】 【恭喜您在游戏直播中人气值突破一千万, 开启商城折扣, 随着主播等级提升, 商城折扣会逐步提高, 最高3.9折!另已开通粉丝通道,您可以拥有来自两个世界的粉丝!并可以与原生世界的粉丝交流啦!】 …… 叽里哌啦的奖励说了好一通, 谢礼听得脑袋直疼。 还好播报声来到了最后: 【恭喜玩家成功通关疾病副本,获得奖池积分1184753】 【感谢您的参与,您在本轮游戏中.共获得积分21572020点】 这种情况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可以算是一朝暴富了。 这么多的积分,哪怕换算成生命值,也远远超过百年了——就算以百岁计算,一个人也就能活三万多天,两千多万的积分,哪怕刨去要给周曲的五十九万,凑个整算六十万,再加上要给维托·布罗迪的五万九千多,也凑个整算六万好了,谢礼也还能剩下两千零九十一万多,真实世界的生命兑换比例和积分是1:100,也就是说,谢礼假如把积分全换成生命,他已经能活二十多万天,而他们本土世界的人哪怕活到百岁,也只能活三万多天。 只一次游戏,他其实就已经可以结束他的旅程,回到自己的现实世界了—— 只是,谢礼不甘愿。 能有这样的机会,哪怕搏命,他也绝不愿回到现实世界,再在床上、轮椅上坐一辈子。 结算完成后,谢礼婉拒了所有人的邀请,和老黑交换终端号之后,回了自己空空无垠的房间。 第131页 将约定好的积分依次转给周曲和维托,他又直接花了三百六十五万购买了z区188号,他可不想哪天副本通关出来,房子却到期被回收了,他突然被通知只能选其他房间。 至于装修…… 商城倒是有一键打包的装修方案,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所谓神明的审美有问题,这些装修大都惨白惨白的。 医院和疗养院待久了,谢礼生理性的不喜欢白色、蓝色和手术灯的黄色—— 看来,得委託人来给他装修一下。 谢礼想到了维托,论消息灵通,这人目前在他这里是排在第一位的,谢礼将装修还有之后一段时间的餐饮需求告知维托,付给了他五千的中介费用,请他帮忙找人。 之后又打开终端,看了商城的新变化。 下一个粉丝通道选择哪个世界,谢礼还在考虑。 还有……谢礼想起了那些与他来自同一个世界,却很卑微的玩家们。 他知道自己生来情感淡漠,但在有余裕、对自己也不会造成太大影响的时候,他并不介意给需要的人提供一些帮助。 谢礼环顾整个188号。 听闻z区的房间没有大小限制,只要你愿意、你有充足的资金,就可以无限制的往里面塞东西。 这也是公会大行其道的原因,公会成立的首要条件是积分点,第二是某个住宅区域的永久使用权,第三是至少两名玩家。 加入公会后,玩家可以进入公会领地,即那间永久居住权的房间,这样玩家在公会领地时便可不消耗积分。 当然,gm方也不是傻的,不可能任由你这样钻漏洞,所以成立公会的积分也不便宜,都是百万点。 房间这么大,谢礼用不完,至于积分,谢礼从来也不在意这个,他对积分的要求歷来和对钱一样,没有特殊欲望,只有需要时有就行了。 见初级的公会要求只需要一百万积分,他联繫了余可和章思宇,说了一下他的打算。 余可马不停蹄地同意了!他们来了不过短短几天,别说住房了!就连兑换生命值的积分他都才二刷《城隍的请求》后刚刚攒够,而在大厅每天也要消耗1积分,进一次副本出来5积分就没了。 为了以防万一,他甚至没有马上兑换生命值,只是先等着,毕竟——在大厅待一百天和在外边待一天一样的费用,对于贫穷的他来说,还是先在大厅待着吧。 只是没想到,才分别没一会,他礼哥已经有钱到可以拉公会了!这么短时间就赚了几百万,这也太强了! 他没有马上过去z区,毕竟公会还没成立,他到z区马上就要被扣100积分…… 而他的积分……他瞅了瞅自己还在三位数的积分,确实少得可怜。 好在系统是人性化的,另一个玩家只要在收到确认信息后点个同意就行。 初级公会成立没引起太多关注。 谢礼看了下公会升级要求,前八级都只局限于居住区域等级的提升和积分点的需求,谢礼便直接升到了八级,公会成员最大容量也到了50人。 至此,他的积分又去了二百四十多万。 剩下的积分……谢礼打开卡册看了一眼,叉牙鲷毕竟是条生活在海里的鱼,总不能一直关在卡片里。 谢礼又打开商城,看起了仿真海域…… 一直在看谢礼直播的鬼众们从一开始的「你看看我们!给我们解决一下疑问啊!」到麻木地看他花钱。 他们第二次发现,谢礼对钱可能真的没什么概念。 赚得快,可花得更快! 他们毫不怀疑,等谢礼进下一个副本时,他已经再次身无分文了。 可能……还得倒欠维托高利贷。 于是,他们眼睁睁看着谢礼花了五百万买了个仿真海域放进了188,就为了养条鱼,虽然这条鱼确实很珍贵。 可他的积分也已经摔下了千万,只剩九百多万了。 本以为他应该会收手了,哪知道他又把官方赠送的几次抽奖机会抽了。 官方大概知道这人的花钱方向,抽卡的煳弄开启了另一个方向——拿了几张没什么用的可能是养殖大户更喜欢的动物召唤卡…… 接着大家又看见谢礼点开了商城,看起了仿真草原——因为他的召唤卡里有一头奶牛、一只绵羊和一只兔子…… 众鬼都快心梗了。 好在,大概是考虑到还要装修房子,他没有真的买下仿真草原,只遗憾地花五十万买了个小小的占地三百平的微型牧场养羊、养牛还有只兔子。 冥币小鬼摸了摸眼泪,看着自己到手的冥币都不香了——他本金少,哪怕是唯一一个投冥币给谢礼的鬼,但也只粗粗赚了套在地府的房。 地府现在鬼含量超标,大多数鬼都只能当流浪鬼,好多流浪几十年的鬼都没房住,他才刚来就赚了套房已经是传奇人物了! 本来他觉得可香了! 可现在看着谢礼,他突然发现人和鬼就是不能比的!他买了个十多平的小房子已经美滋滋快上天了! 可谢礼呢! 给一只羊、牛和兔子买三百平的微型牧场都只是将就! 他哽咽了,眼泪不要钱地从嘴里流了出来。 # 谢礼粗粗给自己饲养的生物买了点必需品,发现自己的积分只剩下了8967043。 装修房子五六百万应该是要的,成员们加入公会,基础的床铺、卫浴总得给他们安排一下,哪怕是最便宜的款式,一套下来也要小几万,五十多个人的话,几百万又没有了。 第132页 这积分……还是不够花啊。 没办法,只能先省着点用了。 想要床铺家具和洗漱用具,让加入的成员们用公会贡献值来换吧,这样就不用准备太多,预留一百万差不多了。 那他余裕的积分,就只有一百多万了……本土世界的玩家大多都是生活玩家,得给他们准备几块种植的地,还有基础的厨具…… 谢礼重新看了一眼他的积分,神情开始严肃起来。 他真的有两千多万的积分吗?为什么就没了? 无奈地低低嘆了口气。 他终于把目光重新看向粉丝通道——有人关注他,gm怎么也该给点奖励吧?人气值都有奖励,没道理粉丝关注他不给点奖励。 他要的不多,给个十万就行,至少……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穿的衣服,还是他带进来那套病号服,虽然他实际穿着时间应该只有几个小时,可根据gm进一个副本出来就算五天来说,这衣服……他已经穿了十多天了。 奖励三五万来买几套换洗衣服,不过分吧? 吃的总也得有点吧,剩下的钱让他包点下个游戏的副本餐,不过分吧? 秉承着这样的想法,谢礼打开了与冥府连接的粉丝通道,打开了打赏提问,摆上了标准主播笑容:「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会一一解答,绝不敷衍。」 第63章 疾病(完) 在谢礼将公会等级提升至八级的时候, 各大公会的相关负责人就已经注意到了这个快速崛起的初级公会。 能快速成立又快速升级,至少说明这公会拥有数额庞大的资金,尽管公会成立者隐藏了自己的信息, 可是—— 能拥有大笔资金的玩家几乎都在各自公会的关注名单里, 那些人是什么路子大家都清楚, 要成立公会的可能性不是没有,但至少不可能是这个,因为那些人大多足够高调,要不就是性格有缺陷。 所以, 几乎所有人都在看见这个连名字都是默认的「未命名」的公会时, 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个人。 谢礼。 这个突然间被老黑挖掘,又带着老黑通关了《疾病》副本的人。 他们还在观察, 还在判断是否招揽这个玩家加入自家公会——听他们各自派出的攻略玩家的说法, 谢礼只能算有点小聪明,可他身体极差, 比之来自同世界的其他人身体还差。 这在绝大多数副本当中, 都是致命的。 否则为什么那么多与谢礼同出一源的玩家们大多数都成了生活玩家,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但他如果真有出彩之处,哪怕只是运气比较好, 在适宜的情况下,也值得招揽。 再看看吧。 # 众鬼才瞧见谢礼看向他们那目光时就心中一凉, 只觉大事不妙。 冥币小鬼福至心灵地问:「诸神这系统……应该不可以打赏吧?」 旗袍鬼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面色复杂地回答:「可以。」 老菸鬼被烟呛了一下, 看了看嗷嗷待哺却又极度无语的众鬼, 开了个头:「咳咳……这第一个付费的问题, 还是我来问吧。」 于是谢礼看见了第一个付费提问。 「感谢用户烟什么时候能包邮到地府的打赏。他的问题是疾病副本到底是怎么通关的?」 地府? 谢礼获知了线索,但没有发问, 只微微一笑:「相信大家都很疑惑,刚好我手上也已经有这个副本的通关记录了,我还没看,不过可以根据已知线索来给大家捋一捋整个故事,到时候比对看看我猜没猜对。大家也可以踊跃发言,一起探讨,兴许能发现更多未知的细节。」 谢礼看了一眼快速滚过的留言板,里边有人骂他想钱想疯了吧! 他没忍住,笑出了声。 看来人就算成了鬼,性格也不会改变太多。 只是没想到他第一次被这样骂,是在这样的场合——嗯,确实,他现在很缺钱,毕竟他身后站着49个人。 「直播间不限制言语,骂我的也好,捧我的也罢,都无所谓。不过据我所知,黑子往往比粉丝更长情。」谢礼收回目光,请出叉牙鲷,要叉牙鲷根据他脑海中推断的思路展开了一幅画面,「既然花了钱,总该给大家一点格外的体验,接下来大家看见的场景,都是我根据消息重新组建而成,不一定是真实发生的。大家看看就行,有疑问可以随时提出。」 小鱼海水中跳出,朝着谢礼吐出一滴水珠,水珠逐渐长大,将谢礼整个包裹其中,又完全消失—— 谢礼直播间的鬼众们发现自己一闪身,就来到了星空浩瀚的宇宙之中,而他们身旁,还站着病弱的、有几分清瘦的谢礼。 有鬼众好奇地触碰朝他碰了一下,却发现双手只能从谢礼身体中穿过—— 我勒个去! 这钱花得值! 而且一个人花钱!所有人单独体验!这他妈太超值了!就算是众筹一起花钱都没事啊!老菸鬼也就出了100冥币! 现在关注谢礼的鬼众可已经有几千人了,都快近万了!一人资助一分冥币都基本够了! 鬼众们对此再没有什么不满——他们可是都看见了,这位仁兄单就养这条鱼就花了500万积分,这小钱拿去填这窟窿那是杯水车薪。 「那大家就一起看看我重建的整个故事吧。」 星空褪去,他们追随着谢礼的叙述来到了海东大学人文学院08级(2)班。 第133页 (2)班的人在投票今年春游去哪里玩,最后海西海边烧烤派对得票数最高,班长最终拍板定下今年去海边。 在派对上,他们看见了那场春游,女孩子男孩有不少都满脸笑意在摆pose,沈宏远充当了摄影师,一直在给大家拍照。 直到大家兴致败了开始吃东西了,他才歇了下来。 一群人一窝蜂地到挤到那边,东西马上被拿的没剩下了什么。 班长看见他,让他先吃个鱼头垫垫底,又不顾他的推脱,给他烤了新的。 谢礼将画面暂停,说:「这条鱼就是叉牙鲷,一只成精的叉牙鲷,因为成精,所以产生了变异,比之普通叉牙鲷致幻性更强,还多了传染性。」 「吃下叉牙鲷的班长和几个同学都中招了,只有吃了眼珠——嗯,大概可以理解成内丹?只有吃了叉牙鲷本体所在的沈宏远看起来逃过了一劫。」 鬼众们在看见谢礼获得地阶叉牙鲷时候就已经被科普过这种生物了,对此都是没什么疑问。 画面一转,他们所处位置成了火车上,那辆从海西开往海东的火车。 几个吃了那条鱼的同学已经开始疯言疯语了,只是他们几人说的是方言,且是一群人在互相说话,没引起什么注意。 「从海西回到学校后,叉牙鲷醒来,幻觉开始产生——引发了隆修杰口中的班长几人在教室里赤身裸体还强迫女同学的事故。这一段就口述,不播放了。」谢礼说。 鬼众们都笑了一下,纷纷同意。 「在班长一群人眼里,他们只是变成了鱼,所以脱光了衣服。而所谓强迫女同学,在他们眼里只是与其他小鱼擦身而过——」 「只是没想到,这幻觉具有传染性,上那节选修课的所有人全都被传染了,那些同学回到宿舍后,又传染了同宿舍的人,同宿舍的人再去上课,又把其他人传染了。」 「学校里乱成了一团,校方做出反应——直接封锁学校,不允许所有人出入。」 「这也是为什么后来副本世界里玩家不能离开学校这条规则产生的原因,因为当初学校限制了学生出入。」 「当时人文学院的大多数学生都被动地被封锁在了宿舍。」 「学校统计后发现,所有接触过幻觉发作者的人都病了,只除了一个人,那就是沈宏远。他是唯一一个没有发疯的人,且与他同一宿舍的土木工程系的隆修杰,也没有被传染。」 「因而校医、可能还有其他研究者把沈宏远请了过去——沈宏远生性胆小,极致的担忧和恐惧、又遭受了最信任朋友的背叛……」 有弹幕提问:「什么背叛啊?谁背叛他了?」 「隆修杰。」谢礼说,「可能大家都不认识这个人,但其实大家见过他。」 谢礼在意识中拉出了两幅场景,一幅是当时在副本中他在沈宏远记忆中见过的隆修杰。 而另一幅,则是副本一开始,谢礼前往理工楼见辅导员时候的场景。 不放出来时候不明显,一放出来大家就发现——这两个人好像有点像,又好像不太像。 「这是……一个人?」有弹幕问。 谢礼摇了摇头:「不,这是混合体。隆修杰和辅导员的混合体。副本里的这位辅导员就叫隆修杰,但他并不只是隆修杰,还是辅导员。沈宏远潜意识里觉得如果隆修杰没有出卖他,如果当时辅导员出面替班长作证,那他身上的一切可能就不会发生,所以开剧情的关键点就在辅导员『隆修杰』身上。」 谢礼瞟了一眼弹幕,看见有人问隆修杰怎么背叛沈宏远。 他回答:「隆修杰才是那场事故中唯一一个没有被隔离的人,因为他出卖了沈宏远。」 「沈宏远家境不好,春游需要出班费,沈宏远没钱,所以没报名。班长在辅导员那边报备时候,没有沈宏远的名字。后来那场风波里的所有人都疯了,不会再说出真相了。知道这件事情的,只剩下隆修杰和沈宏远,隆修杰为了自己,把这件事说了出来,这才有了沈宏远被校医审问的事情。」 看了眼弹幕的疑问,谢礼说:「那场春游沈宏远能参加,是班上几个女生给他凑了钱,请他去的。」 「在几重激烈情感的加剧下,叉牙鲷在他脑海中栖息又造成了一定影响,沈宏远不堪重负,得了安东综合徵。」 场景转换,他们一同到了校医室。 见证了当时沈宏远记忆中他被审问的经歷。 「这场审讯,就是他想像后的产物,里面没有刺眼的亮灯,他也没有被捆住,这是他根据影视作品想像出来的刑讯场景,其实在这个时候,他就已经患病了。」 「???什么病。」 谢礼道:「安东综合徵。」 见很多弹幕都刷不知道,谢礼又根据所知,把这个病症解释了一遍。 「校医从他口中获知叉牙鲷线索,可自古以来就没有吃了叉牙鲷产生幻觉还能传染的先例,校方无从下手,最后只能把他们所有人都请回了宿舍,实行隔离。」 「在校方眼里,沈宏远不仅没有被传染,甚至身上可能带有什么特殊的防传染干扰,否则无法解释为什么隆修杰从头到尾都没事。」 「于是陈和光接了任务,前去接近沈宏远,试图从中找到些线索。陈和光没找到线索,但是却发现了感染幻觉的所有人,包括没有感染的沈宏远经常不知不觉地撞到东西,他发现这些人其实都已经一同失明了。」 第134页 「校方联合相关人员在研制特效药,可一般的药物对他们根本没有反应,继续研究需要时间,为了大家的安全,校方出来背了黑锅,说要断电,以此限制所有患了幻觉+安东综合徵的人的出行,也给了他们合理的看不见的理由。」 「再后来,随着病人病情的加剧,陷入幻觉中的人因为没有视觉,很多都意外死亡,校方不得不把单间宿舍的门也给锁上,同时也告知沈宏远宿舍里也要停电——一切其实只是为了不让沈宏远知道他自己已经生病,以防刺激到他,让他也疯了。」 「可在沈宏远的视角里,去世的人是因为被关在宿舍里逼疯了,所以才一个个死亡的。后来叉牙鲷根据沈宏远的印象和记忆所创造的疾病世界里的停电的游戏规则便是由此而来——随着时间推进,停电时间会越来越长。」 「直至沈宏远看见陈和光站在他身边,楼下却传来有人自杀跳楼消息的时候,他才终于确认自己失明了,可他又确确实实还能『看见』,在自我折磨、悔恨、谴责中,他崩溃了。叉牙鲷接手了他所有的意志,创造了这个由沈宏远各项综合想法所形成的疾病世界。」 「满园的葵花就是死去的希望,漆黑而竖起的高墙代表学校对他们的封锁。在沈宏远的印象里,校长不是什么好东西,所以会有第五梦秋揭露那是一座地下牢笼。但沈宏远又知道,这座牢笼其实并不存在,所以第五梦秋找不到这座所谓的隔离所。」 「因为自始至终,一切都只是沈宏远的各种想像。」 众人有些许震感,又觉得无言以对,只能静默着。 「至于游戏中的投票机制……」谢礼笑了一下,「没有人发现,那其实是对病人的保护吗?」 「投票后确认生病的人只是消失,而没病的人却会当场死亡。这其实大概是因为潜意识里,他对病人更感同身受、也更友好。但同时,沈宏远又不相信自己病了,所以只要给他投了票的人,最终都会被驱逐出局——这大概也是这个副本最终的核心。哪怕他每次都与疾病擦肩而过,他也希望有人能坚定的相信他没有生病。」 「我想,这才是真正开启有关他内心世界副本的钥匙,相信他,一直相信他,哪怕到了最后一天,也一定要相信他。」 弹幕咂摸了一会,终于弄懂了所有的来龙去脉。 终于又有人问他:「那你是怎么猜出自己是病原体的?」 谢礼嘴角弯成好看的弧度:「那是留给你们参详的谜题了。」 第64章 游戏大厅 这倒不是谢礼真要故弄玄虚, 而是真没什么好说的。 大胆猜测,小心求证罢了。 后面的问题都无关紧要,没什么回答的必要, 但说了回答, 谢礼还是一一回答有关他身高体重、祖宗十八代的问题, 这些都再没收取费用。 他不靠粉丝打赏过活,所谓收费,也就是整个活,意思一下就可以结束了, 主要目的还是看看粉丝相关——神明实在太抠了。 方才直播那一会, 他粉丝值噌噌噌涨了不少,粉丝数量已经到了一万, 可惜, 还是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奖励。 就连抽奖机会都没送一次。 和粉丝们娱乐了一会,收到维托消息后, 谢礼就结束了直播, 顺便将直播间暂时关闭。 # 忙完琐事, 谢礼又开始搞公会的事情,给余可授权了z区188的进入权, 并让他去大厅招人,限定只招生活比较困窘的玩家。 但想加入的人都必须先经过一次品格测试。 这部分内容就交给小鱼去解决了。 至于公会福利什么的, 也都交给余可和已经回復谢礼消息、愿意加入「未命名」的章思宇去商议。 谢礼做起了甩手掌柜。 现有的副本他都看了一眼, 都是已经通关过的「老副本」, 大多都是公会带会员玩家在速刷, 他进去不会有什么游戏体验, 索性他现在不为积分着急,还可以畅快地躺几天。 于是他每天放放牛羊、喂喂兔子, 再去仿生海域的海边沙滩躺一躺,捡点海货回来,就是—— 谢礼看着天,这海边哪里都好,唯独光不太对。现在灯光还是房间原生的白色节能灯一样的灯光,平时不觉得,可一旦到了牧场、到了海边,就会发现这光不够亮,也不够自然。 嗯。还缺了个仿生太阳。还得去赚积分。 公会陆陆续续只招了二十来人。 生活玩家还在观望,并不愿意脱离原先的公会。 毕竟不管怎么看都是食神联盟底蕴更深厚。谢礼最多只能算新秀,本人实力都还是未定之天,身体素质听说又差得很,突然开个公会,应该只是一时兴起。 游戏大厅里这样的小公会不计其数,有不少玩家为了省积分,都会一起合伙搞这么个小公会。 别看买住宅永久使用权很贵,公会升级也贵,可其实只要稍加计算就知道,创建公会是一笔铁赚不赔的买卖。 譬如谢礼买下z区188花了三百六十五万,升级到八级又花了两百四十万,其实一共就是六百零五万。 假设公会的人没有房间所有权,只是单纯租住的话,50个人在z区一天就要消耗5000积分点,一年就是一百八十二万五千。 只用三年多,甚至不到四年的时间后,单纯的租房费用就已经远超605万了,之后的成员们租住就是白赚的。 第135页 当然,现在他们也是纯赚的,毕竟出钱的只有谢礼一个人。 其他更小的、只有几个人的公会同理,他们甚至可以不创建公会,仅仅只是压着房屋最大居住人数一起合资买房都能稳赚不赔。 但是创建公会会有一些小小的福利,譬如每次通关副本,如果单人通关的话,通关即结束。 可拥有公会后,每次通关就会累计副本值,这个值在累计到一定数额之后会升级,升级后每次副本通关,在计算积分时都会有加成,虽然加的很少,只有百分之零点零几,或者百分之几,可蚊子再小也是肉,积分数额大了,哪怕只是很小的百分比,那也将是很大一笔积分。 离开一个公会加入新的公会,原先的副本值就会清零。 不仅如此,食神联盟的名声已经打出去了,他们甚至不用再主动去接触玩家,在公会就能够接到各种可以获得积分的任务,虽然因为僧多粥少需要抢,但终归是个积分来源。 谢礼这个新公会,怎么看都还缺了点火候。 谢礼每天听着余可的汇报,当然清楚其他人怎么想,不过他本来也无所谓,只是单纯想给已经走投无路的人一条生路罢了。 但这些玩家的加入,不能说没有好处,至少谢礼省下了每日餐饮外包的钱,一堆生活玩家们折腾着做了好几天海鲜大餐。 海鲜哪里来的? 那当然是谢礼给小鱼买那个仿生海域自带的。那仿生海域确实贵,可贵有贵的好处,这被收纳进188的海域是完全的仿生海,海面一望无际、海里该有的东西仿生海域也都有,就连沙滩都一同配备了。 ——这其实完完全全就是搬了一个海进来。 海里的生物当然一同备齐了,别的不说,z区188的玩家们至少不会饿死了。 然而几天后,未命名公会的玩家们终于吃海鲜吃腻味了,几个生活玩家商量着收集了一些海鲜制成干海货,甚至还可以送货上门,用海鲜赚起了其他玩家的积分。 知道他们的行为后,余可和章思宇还专门围绕这片海域发布了一系列的公会任务,譬如收集海鲜、制生蚝、制盐等一系列的相关产业,勉勉强强也开始为公会赚起了积分,倒是不需要谢礼花积分养着他们了。 在谢礼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海鲜的时候,新副本终于出现了—— 【副本名字:《仁义礼智信》 评级:a 人数不限制,玩家可以自由组队,开放组队时间:3天】 这几天谢礼从维托那边买了些副本相关的消息,对副本虽不能说全知全能,但也算是有所了解了。 在这个副本前,从来没有副本不对人数进行限制,毕竟他们是「入侵」其他世界,如果人数超出了一定数量,肯定会对原生世界造成巨大的影响。 谢礼想了想,还是决定自己到大厅去探探消息。 穿上从维托那购买的自带屏蔽功能的斗篷,为了起到隐藏身份的作用,他还搭配购买了魔杖和一身魔法长袍。 人心难测。 谢礼突然出名,又传出身体素质极差后,有玩家已经开始狙击他了。 所谓狙击,就是将有潜力的幼苗及竞争者扼杀在摇篮里。 游戏大厅禁止玩家们互相打斗,但一般的肢体接触并不算在打斗里,gm对造成伤害以及打斗的判定存在一定的量值,就像老黑可以在疾病副本里打晕别人却不被判定造成身体伤害一样,对很多人来说很平常的接触、或者是推搡一下,对谢礼来说都会造成很大的困扰。 谢礼也是不得而为之。 斗篷的蒙蔽功能可以阻止玩家随意查探他的身体数值,再加上一定的伪装,他就能伪装成来自其他世界的「高武」人群,一般的玩家会自动和他保持距离。 # 「最近官方动作频频,玩家人心浮动,感觉不是什么好消息!」 游戏大厅中,一位抱剑而立、做侠士打扮的男子说。 他身旁那位戴斗篷的女子附和:「听说《疾病》那个副本里,突然多了一道抽卡程序说生命卡要失效,问玩家是否脱离游戏。」 另一位男侠客转了转在手中的长笛:「是啊,这无疑是给所有人增加巨大的心理压力,听说那副本里只有两个人没选脱离游戏,一个就是那位,一个是新人,但他们都通关了游戏,让人无法判断生命卡失效到底是不是真的。」 斗篷女子掖了掖帽檐:「也没办法去试验,一旦试验失败,就要付出生命,这……」 抱剑男子道:「嗯,难受的是,听闻最近其他普通副本也多出了这项提问,玩家们看见这个选择几乎没有敢赌的,都是直接放弃离开。」 斗篷女子:「难怪我说最近几天怎么来的人都少了……好几次进副本等许久都凑不齐人,长久下去,不是办法啊。」 「大家还是太依赖生命卡了。」长笛侠客说出这句话都自己也怔了一下,默然了,因为他也是依赖生命卡的玩家之一。 他们会来到这个【神明的游戏】里,正是因为生命只有一次。 他们清楚副本中会有多艰险,若是世界观比较平和的副本那还好,兇险些的副本直接没命,连个全尸都没有。 而且这游戏有时候比较考验运气,倒霉起来的可能直接接手个破烂身体。 曾经有玩家进入躯体后只能躺床上不说,躺了半天直接病死,连醒都没醒过,一条性命就这样没有了,这找谁说理去。 第136页 如果没有生命卡,谁敢保证倒霉的人不会是你呢? 后来有了生命卡,大家在副本里才能放得开,也更有发挥空间,可同样…… 生命卡的泛滥,导致很多玩家不把副本当一回事,没有了危机感,只单纯将副本当做一个普通游戏的副本来对待,可能也违背了诸神创立游戏的初衷。 斗篷女子语带感慨:「看来,娱乐平和的游戏氛围要走到尽头了……」 抱剑男子问:「那新副本呢?你们怎么看?」 长笛男子将玉笛挂回腰间:「看名字,世界背景应该与我们出身的世界同源……」 斗篷女子:「莫不是在书生的书院里头?」 「可能吧。」长笛男子想了想,「那这组队,还有开放时间是什么意思?」 斗篷女子和抱剑男子都沉默了。 一个一直在旁边听几人对话一直在活动着手腕在单手甩跳绳、不知道还以为在杂技表演的男孩说:「这你们这些古人就不知道了吧?」 三人都往男孩看去,男孩说:「听说过团队赛没?」 三人知道,不过看这小屁孩一脸臭屁的模样,三人交换了个视线,都只摇头。 小男孩说:「这就是游戏里那种团队比赛!三天的时间就是让你找队友去的,之后肯定是让大家一起打架!就那种2v2,3v3,或者5v5!哦就是!双方都派出两个、三个或者五个玩家去比赛,看谁赢了!」 几个人点点头。 门派大比么,可诸神搞这个做什么? …… 七嘴八舌,一个又一个小团队都在讨论这个新出的副本以及最近副本中「生命卡」的变动。 尤其讨论生命卡的人最多,要是以前有新副本出来,不管什么人都会先去试一次看看,不仅仅是好奇心,也为了直播的多样性,就像现实生活中某种类型的主播会直播其他游戏或其他娱乐方式,一来是主播舒缓心情,二来也是为了趣味性和未知性,让粉丝没那么容易疲倦。 可现在生命卡的事情,让众多玩家变得束手束脚。 而且听说,已经有的副本似乎都生出了微小的变故。 听说。 只是听说。 听说有认为诸神只是骗人的玩家在收到「游戏发生异变,是否脱离游戏」时候选了否,后来那玩家失败,生命卡真的没有起作用,那玩家已经消失了。 类似的消息并不少,但都没人能拿得出实质的证据来证明,毕竟消失的人已经消失了,不可能再来作证。玩家每天都在新生,也每天都在消失,确实无法从中分辨出消息的真假。 真正能做出确认的,大概只有那些大公会——大公会可是什么人都会养一些,包括什么都不会也做不了的炮灰,他们总会用炮灰去试验消息是否真实。 消息杂乱,听了一会见再无什么新鲜东西后,谢礼悄无声息从人群中离开。 一道蹦蹦跳跳的身影亦步亦趋地跟在了他身后。 第65章 仁义礼智信(1) 谢礼魔杖指着地上那一团晶蓝色的史莱姆, 问:「为何跟着我?」 那史莱姆蹦蹦跳跳地离谢礼又近了一点,压低了声音道:「嘘!谢礼!是我呀!」 谢礼盯着那q弹的软软的原型生物,试图分辨出他是谁, 可实在是一点看不出来:「你是?」 「小胖子!我是11号的小胖子。你记得吗?」那晶蓝色的史莱姆急忙说。 谢礼盯着他看了一会。 实话说, 第一印象还是很重要的, 至少谢礼听见11号时候,能清晰地回忆出小胖子的模样,可当那声音的主人变成了、他压低头,往地面又看了一眼。 ——一团弹性十足的果冻一样的生物。 确实很难让人对上号。 他表示自己还记得:「你找我有事?」 「小胖子」连连点头:「就是……我本来是想找老黑大哥讨个人情, 可是他每次一回到游戏大厅就跟失踪了一样, 我等了好久都没等到他,今天恰好遇见你, 我才跟了上来的!」 「你有事情找他?」谢礼礼貌地回答, 「我可以帮你代为转达。」 「我们……我们可以把自己卖给老黑终身为奴,希望他能给我们提供庇护——不用在副本里提供庇护!只要游戏大厅里的时候就行!」「小胖子」强调道。 难怪小胖子在游戏里一直卖人情给老黑, 也一直努力在他跟前卖好, 看来是有所求。 「发生什么事情了?」他问。 「小胖子」说:「你也看见了, 我叫拉铁摩尔·弗纳尔,是一只……用你们的话来说, 叫史莱姆。你们人类已经算好了,虽然弱小, 但是数量多, 会的东西也多, 能抱团。可我们史莱姆就很惨了, 统共也就十来只, 在游戏里时候还好,一旦到了大厅里, 就会成为切切实实的弱势群体,随便一只蛇妖就能把我们吞进去——」 谢礼心道:如果蛇妖想吞,他这么大的个,蛇妖一样能吞进去。 「你们得罪了蛇妖?」 拉铁摩尔点点头又摇摇头:「那哪能叫得罪啊!那蛇妖说我们生得太可爱了!就想带着我们一起玩!我们又不是生来被玩的!那蛇妖每次一来就把我的同族们吞进肚子里去!然后带着他们到处乱跑,直到下一次进副本,他倒是好了不缺积分,可他肚子里一直和他一块的同族们就惨了!他在的时候大家不仅不能加入其它副本去赚积分!而且在他肚子里每到一个区都要被扣积分,积分多一点的同族还好,积分少的同族进去了积分不够扣就直接死了……」 第137页 谢礼:「……」确实过分了。 拉铁摩尔说:「每次一有被吞进肚子里的同族,我们都赶紧把积分凑给他们,最后我们的积分是一分没剩下……我们也想过加入其它公会,可是……大公会不要我们这些弱鸡,像人族那种公会又排斥我们,我们实在是生存得太艰难了,这才想找老黑大哥寻求庇护。」 「根据我对老黑的了解,他会帮你们的可能性很低。」谢礼淡淡地给他泼了一盆冷水。 拉铁摩尔快在地上摊成了一块泥:「我知道,可我实在没有办法了……」 谢礼看着他,又想起小胖子在副本里活泼的样子,实在很难将两者联繫起来:「你的话我会帮你转达,但我不保证老黑会不会帮忙。」 拉铁摩尔跳得更近了一些:「谢谢谢谢!能转达就已经很感谢了!」 谢礼和拉铁摩尔交换完通讯号,转身欲走,却见拉铁摩尔确实没再纠缠,他想了想,又折返回来,说:「如果老黑拒绝了你的求助,『未命名』欢迎你和你族人到来。」 拉铁摩尔目送谢礼离开,琢磨着『未命名』这个怪怪的名字,越想越觉得耳熟,这不是最近刚成立——那个整天有个傻逼在大厅拉人捡破烂的公会吗? 那傻逼背后,是谢礼? 「……」拉铁摩尔沉默了。 总之,有公会愿意庇护他们了!哪怕只是个小公会,也总比没人要好。 # 三天时间飘然而过,要组队的玩家已经组好了队伍,也有玩家想单独去试试看。 副本前的游戏大厅挤满了人,谢礼没再去凑热闹,打算直接从188传进副本里去。 只是对于一片完全未知的世界,谢礼还是做了不少的准备,有关要玩家对战的传言喧嚣而上,他也不能免俗地备了许多卡片。 当然,都是各类基础卡,譬如什么火焰魔法、清洁魔法、防护罩之类的基础法术卡片,以防真的打起来他成了炮灰。 小鱼知道他要离开又黏了上来,谢礼便把他也带上了,这是他目前最有杀伤力的底牌了。 一切准备就绪,副本开放倒计时也接近零,谢礼点下了进入。 # 光华流传。 他进入了一片空荡荡的、蔚蓝色的空间之中,周围有各色的光球在围着他绕圈,他没有妄自动手,而是静静等待着。 一会后,gm出现: 【欢迎各位玩家进入『仁义礼智信』副本,此副本区别于以往副本,在游戏中,生命卡失效,游戏中死亡等同于玩家死亡,在正式进入游戏副本前,玩家有机会再次选择离开游戏】 【现在,请玩家选择是否继续游戏】 【1.是 2.否】 这句提示一出,几乎有百分之九十八以上的玩家都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退出——他们是想要奖励,他们也不想开罪公会管理,可他们更不想丢了命。 一个首次进入、而他们又一无所知的副本,生命卡不起效的情况下,几乎可以说全部玩家都是去送死。 剩余那百分之二的玩家几乎都是各个公会的玩家,他们相互组了队,在听见gm 的话后就看向了自己小队的队长,等待队长的决断。 「队长,我们该怎么办?」 被询问到的玩家身穿华丽的黑色礼服,做西方吸血鬼打扮。 「这件事太大了,我做不了主,得问问会长。」 在这个时刻,除了少有的几个真的已经活腻歪不想活了的玩家以及谢礼外,所有的玩家都停在了这一步。 谢礼倒是只看了一眼选项后,便做下了选择。 直播间的鬼众们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 「这……我应该没漏看什么,老黑应该也要来的吧?」有鬼众问。 「应该吧,不然谢礼怎么敢的啊!这副本听起来就来者不善,更别说他现在作为新起之秀,其他玩家在狙击他,他一个人进去,这不是送死是什么!」 也有鬼说:「送死倒不至于,但谢礼还是太冒险了。上个副本至少他还了解了世界背景,有些信息是在副本之外就获得的。可这副本目前没任何资料,生命卡又不起作用,他本身没有超能力,身体又不好,一进去天然处于弱势。他到底还是托大了。」 冥币小鬼惯例给谢礼刷了礼物,听见大家的议论便说:「可如果不冒险,那就不是谢礼了。」 其他鬼听到这话怔了一下——是了,不只是玩家,作为观众的他们都开始无意识地要求玩家去依赖生命卡了。 他们作为观众尚且如此,玩家只会更加煎熬。 # 谢礼作为首个点下确认的人,理所当然又吸了不少人气——毕竟和游戏首通一样,打得越快的玩家进度越向前,更容易满足观众的求知之心。 【玩家做决定的速度快于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玩家,获得勇敢的冒险者称号(2),附赠d区住房一套】 谢礼:「……」 这礼物送得有意思。 他只有活着从副本里出来,这才是礼物。 与此同时。 踌躇是否继续游戏的众多公会小队长大多收到了一条信息: 「杀死谢礼。」 那做吸血鬼打扮的小队长心道:果然。 谢礼没出现之前,所有玩家一直在用生命卡,没有谁不同,大家都在一个level里表演。 第138页 谢礼这个异端出现后,哪怕是他们这些从未与谢礼有过交集的玩家,也几乎都遇见过弹幕质疑他们「假」。 大致意思就是,他们之所以敢如此放肆,并非他们真实性格如此,而是因为有生命卡兜底。 以前也曾有过这种言论,但大家都这样,观众挑不出错处。 可现在突然有个新人不这样了,他们这些公会、「高玩」的脸往哪里放。 要他说的话,其实正因为谢礼是新人,一无所有,所以才更敢玩大的。等游戏时间久了,身上担的东西多了,自然就不会这么胆大了。 可惜啊。 谢礼等不到那时候了,谁让他动了这么多玩家的蛋糕呢。 # 【礼物已发放,请玩家在个人资产中查看】 【现在,玩家需在周围光球中任选其一,请注意,每个光球代表不同立场,并附带不同的任务,请谨慎选择】 光球每个只有拳头大小,颜色也五花八门,红橙黄绿青蓝紫不说,连黑白两色都有。 相互之间除了颜色外,看不出什么不同。 谢礼盯着几个光球沉思须臾,最后选了一个青色的光球。 【玩家已选定立场,请耐心等候其他玩家加入】 谢礼原以为会很快,可没想到这确实是一顿好等,哪怕他处于一个时间流速缓慢到让人难以察觉的空间里,都生出了「怎么会这么久」的念头。 百无聊赖。 谢礼看着新获得的积分,又买了几个最便宜的抽奖大礼包。 无一例外,他抽到的东西对正常玩家来说,那就是垃圾中的战斗机。 眼看着他氪了十个礼包后,才终于有玩家进来了。 当然,谢礼并没看见人,他只是发现——他面前那一堆光球中,黑色那个像断电似的,突然闪烁了一下。 一切快得像幻觉,若非特意关注,都没机会看见。 这场景…… 似乎有些熟悉。 很快,谢礼便明白这种既视感所谓何来。 在《城隍的请求》副本时,最后选择的人能获得最多的信息,而现在这个副本恰恰相反。 他凝视着光球,一一记下光球闪烁次数。 时间流逝,直至所有光球都至少亮过一次后,这个副本才终于开始了。 第66章 仁义礼智信(2) 没有身份介绍, 什么都没有。 谢礼一睁眼就发现自己躺在潮湿又粘腻的土地上,肆意生长的巨树与藤蔓撕破了文明的象徵,生命旺盛的枝丫刺破巨楼, 茂盛的树冠像遮天的绿幕, 一眼看不到头。 湿热、枯败的叶腐朽叶臭之味道瀰漫着, 蒸腾着,树林中像是随时会生出瘴气般漂流着怪异气味。 窸窸窣窣的声音由远及近,像是爬虫类动物在行动发出的声音。 谢礼从地面坐起,打量了一下自己的穿着—— 四肢齐全, 身体素质还算不错。 躯体看着还年轻, 约莫二十来岁,身上是一身深绿色长袍, 不知为何倒在这里。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动静, 那窸窣声离他越来越近,似正加速往他过来。 跑, 是肯定跑不掉的。 谢礼当即闭上眼, 挑了正好睁眼就能看向声音传来方向的位置躺下, 试探性地屏住了唿吸。 那生物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一般,声音戛然停止。 须臾后, 那声音远去,危险亦随之远去了。 gm的声音适时响起: 【检测到玩家已成功进入游戏。请注意, 玩家必须完成任务才可离开本轮游戏, 任务失败则玩家死亡】 【现发布玩家任务:请护送姜成渝至东仁基地】 谢礼眉锋一挑。 护送, 意味着会有危险。 【由于你挑选了「仁」阵营, 在任务过程中, 你不得杀死任何一名玩家,否则任务失败】 这要求对谢礼来说不难, 他本来也不是靠杀戮完成任务的人。 现下最要紧的,是先找到路。 树冠庞大、遮天蔽日,想依靠树木生长痕迹来判断东西南北成了痴人说梦。 他挑了一个看得比较顺眼的方向,最后走向与这方向完背道而驰的另一边。 地面高高低低、坑洼奇多,不时还会出现高耸的土堆,看泥土的样子,应是刚从地底翻出来不久。 除此之外,便是突然出现的巨坑与奇怪倒塌而一眼望的不到头的巨树。 世上的一切像被放大了一样,行走其中的谢礼渺小得能被一片自然落下的叶子完全笼住。 静谧之中,忽有一道声音急速从身后传来—— 谢礼几乎立刻用出一张名为「飞爪」的卡片。 一条绳索突现,以五点式安全绳方式缠绕在他腰腹嵴背上,双腿也带上绑腿,左右双手中各出现一个四齿摺叠飞爪。 这工具来自未来世界,除了启动对使用者的精神力和专注度有要求外,其余都是全自动,几乎不需要使用者耗费什么力气。 谢礼凝神一念,盯准巨树树干的一点。 手中飞爪如同突然注入能量般从他手里脱离,像疾射而出的利箭,紧紧扣入树干之中。 飞爪一收,收束在腰腹上的绳索牵引着他往树上飞去。 谢礼还是第一次有这种像划破天空、撕破桎梏,风扑面而来体验,这让他几乎无意识地笑了一下。 第139页 方才站稳。 他便与一只巨型生物来了个眼对眼—— 八只眼睛呈现出邃蓝的金属光泽,六对附肢像钢柱一般深深扎入土壤之中,全身上下满是锋锐得可做匕首的利刺。 是只巨型蜘蛛。 谢礼毫不怀疑,蜘蛛身上任意一根绒毛小刺都能毫无难度地取走他的性命,只要这只蜘蛛朝他发起攻击。 他没动。 那巨蛛便也只是停下了前进的步子,睁着它那比铜铃还大上数倍的眼睛似乎在看他,也没有动。 两人僵持着,似乎在看谁的耐心先耗尽一般。 ——巨蛛不应该怕人才对,且看这蜘蛛的模样,似乎一直维持着走路过来的姿势,没有想进攻的意思。 本着这个念头,谢礼动了。 他后退了一步。 在这瞬间,树下如雕像般的巨蛛也有了反应,它从泥土中拔出了它的步足,并将之举了起来! # 玩家们几乎都到了这一片广袤无垠的森林之中,也几乎都面临着与谢礼同样的处境。 与之不同的是,他们在面对这些巨大的生物之时,远没有谢礼那般无力。 除了生无可恋就是想死才进来的几个玩家外,其他进来的玩家都对自身实力有着非同一般的信任。 这也意味着他们本身就拥有着超强的实力。 他们完全有能力将这些变异的巨型生物猎杀。 森林各处角落中,魔法的七彩光芒与爆炸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只是—— 随着战斗动静的产生,越来越多的虫和鸟兽也前往战斗爆发之地。 碧蓝的湖水边,巨型鳄鱼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从水底窜出,将来不及反应的玩家一口吞下。 生死不知。 一场猎杀与反猎杀的行动在这片森林中上演着。 # 谢礼手中紧捏卡片,与巨蛛对峙。 泥土一点点从巨蛛步足上掉落,如钢刃般锋利巨大的副肢离谢礼越来越近,压迫感扑面而来。 论武力,他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任何需要藉助躯体力量完成的动作,对他来说都非常困难。 在没有如同老黑那般身躯强悍的合作伙伴的帮助下,凭藉他的能力想要取胜,无异于天方夜谭。 他只能等,等一个一击必胜的机会,或者最恰当的逃离机会。 螯肢像遮天乌云悬在谢礼头顶,眼看就要落下。 就在这时—— 小鱼突然道:「她没有恶意。」 谢礼一怔,再看地面巨蛛—— 除却这一只步足,巨蛛身体其他部位几乎没有动作。 「你能和她交流?」谢礼问。 「我试试。」小鱼说。 话音方落。 那步足从他头顶上空划过,轻轻落在他脚下的树干上,甚至没有引起树木振动。 不对劲。 # 与此同时。 丛林最深处,一人疑惑地往谢礼这个方向望来,看了一眼后,似乎看见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他轻轻笑了一声,突然张口发出了一声意义不明的清鸣。 整个丛林像是震盪起一片云雾一般,一阵似乎是气波的旋流扩散了出去。 # 小鱼与巨蛛交谈良好。 谢礼坐上巨蛛嵴背,粘细坚韧而又富有弹性的蛛丝将他固定在上边。 巨蛛载着他往林外走去。 周遭景物在飞速倒退,强有力的湿风让他的脸险些冻住。 他无奈叫停巨蛛,又请巨蛛用蛛丝给做了个防风面具,中途吃了几口巨蛛递来的有篮球大小、他甚至险些抱不起来的尝起来像苹果的水果,填饱了肚子。 及至夜晚来临,他才终于来到了这座丛林的边缘。 然后谢礼发现—— 丛林之外,只不过是另一个「丛林」罢了。 这世界的植物和动物似乎都有无限的生命力,使它们能够轻而易举地生长到人类建筑所能达到的极限。 他一路上见过颓圮、衰败的建筑物,那一幢幢建筑现已成了植物的乐园。 植物肆意地从窗户、墙壁中贯穿而出,黑绿色的藻类、苔藓爬满墙壁,整个世界满是绿色。 人类就像已经在这个世界中消失了一样。 森林之外的植物显着地稀少了很多,但每一株都能盘踞一片庞大的土地。 好在,地面能看出生物活动的轨迹。 谢过巨蛛后,谢礼根据自己所知判断出一个可能会有人类生存的方向后便继续前进。 走了不知道多久。 他突然停下脚步,抬头看天。 按理说,黑暗早该降临了,可是—— 为什么这天还和傍晚一样,呈现出黄色? 没等他仔细去思考,gm的提示再次出现: 【已显示姜成渝所在位置,请玩家尽快赶往目的地完成任务】 谢礼看向脑海中突现的地图,地图最上方写了「五常」,应该是指代这片陆地的名字。 地图非常全面,如果按上北下南左西右东来算的话,地图上已经清晰地显示了除了他任务所提到的、位于东边的编号为「仁」基地、位于北边的「智」基地,以及西边的「义」和南边的「礼」基地。 四个基地分属四方,而眼前的这片森林位于四个基地的正中,没写名字。 第140页 地图上森林中央多了一个显着的红色圆点,而那似乎是代表他所在的森林边缘处,则显示一个绿点。 谢礼又抬头看了一眼黄色的天。 任务在即,他转身重回森林,边走边注意周围有没有其他生物出没,毕竟——靠他自己走,三天他都不一定能进到森林最中央。 没走出几步,他便听见身后传来的明显属于人才拥有的脚步声。 这时候遇见人,可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谢礼尚且没来得及躲避,那一行人已到他身边。 下一秒,一人的手紧紧捏住他的肩胛骨。 一道似是很和煦声音问:「小兄弟,你是哪个基地的人啊?」 谢礼尽量放松身躯,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抗拒,他忽视掉被钳制的肩膀,轻快地迴转身躯,看着眼前出现的一行十来人,像没听见对方的问话一般,故作惊讶地问:「你们是谁?」 同时稍显愠怒地用手去推那抓住他肩膀的手,说:「放开我!你抓着我做什么!」 那一行人交换了视线,抓住他肩膀那人摆出了一个露八颗牙齿的标准笑容,用低沉的语气说:「要你命的人。」 话音方落,那人便毫不客气地紧扣住他的喉咙。 窒息感沖入大脑。 他毫不怀疑,对方只要轻轻一拧,他立刻就能归西。 第67章 仁义礼智信(3) 冥府中。 一众鬼禁不住梗着脖子咬紧牙关闭上了眼, 不忍看谢礼身首异处。 冥币小鬼更是大叫着:「快来个人救救谢礼啊!」 「果然还是得拳头大啊。」老菸鬼喷出一口浓烟,「谢礼这样的,最怕不给他说话的人啊!」 「你就别说风凉话了!」戴眼镜女鬼不自觉的攥着拳头紧张道, 「这可是我们这边百年来唯一一个种子选手了!看现在这情况, 诸神都已经开选拔了!要是他被淘汰了!指不定又得等几百年呢!」 老菸鬼捻了捻菸灰, 宽慰她说:「这也不是我们着急就有用的。」 戴眼镜女鬼唿出一口气:「还有叉牙鲷!只有叉牙鲷出手,谢礼就还有机会!」 旗袍鬼换了只脚跷二郎腿,说:「叉牙鲷的能力必然被限制过,亦或者这世界的生物对叉牙鲷的致幻有免疫性, 否则方才叉牙鲷不会需要那么久的时间来与那巨蛛交谈——一只几乎只有本能存在的巨型蜘蛛, 其思绪的复杂之处还能超过人吗?」 旁边的冥币小鬼快哭了:「那谢礼不是必死了!他一个没有半点武力值的人就不该进这么危险的副本嘛!」 旗袍鬼看了他一眼,说:「倒也不必提前哭丧。谢礼命悬一线尚且不急, 你急什么。除了叉牙鲷, 他还有其他保命底牌。」 「保命底牌?」冥币小鬼问,「哪里还有什么保命底牌?」 旗袍鬼却不再说了。 戴眼镜女鬼和老菸鬼马上反应过来了, 两人都不约而同舒了一口气。 戴眼镜女鬼喃喃道:「说来还有一件事挺奇怪的。谢礼一开始根本没发现有人过来, 为什么他突然回头往森林去了?他不是刚从那出来么?」 老菸鬼:「这……我也觉得奇怪。」 冥币小鬼眼看他还一脸懵逼, 可大人物已经说起别的事情一点不关心谢礼了,急得在原地直打转, 恨不能被掐住脖子的人是他! 就在这时。 直播间内烟雾攒动,一群几十只鬼突然进来, 方一落地就问:「这边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吗?」 冥币小鬼以为有转机, 急问:「怎么了?」 「真是奇了怪了!」新进来的一只鬼说, 「我是魔法师霍伊尔的粉丝, 本来霍伊尔和几只巨型蟑螂打得有来有回, 突然间就停手放了个空间捲轴逃跑了!」 那鬼颇为恨铁不成钢:「逃跑!他居然逃跑!那可是霍伊尔!诸神游戏里怎么也能排前三十的玩家啊!他这辈子都没逃跑过!哪怕遇上老黑吃亏时候都没逃,更别说还用空间捲轴了!那玩意在整个游戏里都是稀罕物!」 新来的其他鬼边听他说边看向了大屏幕! 「我去!」与霍伊尔粉丝一起进来的一只断臂鬼鬼幸灾乐祸地叫了出来, 「谢礼要死了啊!好事!」 荧幕中。 谢礼哪怕生死一线,却依旧非常淡定,甚至还试探性地动了一下,只换来对方攥得更紧的双手。 小鱼急急试图控制这双手的主人,却发现对方并不会像以前他遇见过的人一样轻易被他蛊惑。 他在谢礼识海中焦灼地吐了几个泡泡:「谢礼!谢礼!我只能影响他三秒!你快跑!」 同时他朝四周释放了求救信号。 「不——」谢礼还没能说出口。 那一行队伍中突有一人声道:「星晖!别动手!危险!」 那被叫做星晖的人立刻一个旋身,改手掐为肘勒,带着谢礼一同换了身位,让谢礼挡在他身前,他则站在谢礼身后,一副挟持人质的样子。 这一换位置的所见,让晏星晖都吓了一跳,身体肌肉不由绷紧,就连手上的力气都不由重了几分。 怎么可能?! 尽管由于身高和视力限制让他不能看清那巨蛛身后有多少巨虫。 可当看见巨蟑、巨蚊和巨蚁出现的时候,只要是在五常这片陆地上生存的人,不会有人不知道这到底有多恐怖—— 第141页 这几种巨型虫类从不单独出现,一旦出现一种,那就是铺天盖地,只要出现两种以上,就能成为虫潮,三种及以上,已能够吞没一个中小型基地了! 晏星晖直接松开谢礼,退往人群,护在方才说话那人身前,问:「哪来这么多巨虫?」 那人立刻示意身旁的人去把谢礼抓过来,摇头道:「你抓住这人时,附近的巨虫就开始躁动了」 他示意晏星晖看天,「喏,不止巨虫,就连和巨虫不对付的巨鸟也来了。」 他又让晏星晖看后方:「还有这些——」 铺天盖地的巨兽不知是如何悄无声息地来到他们身后,且将他们团团围住,腹背受敌不说,就连天上都被堵住了。 他们若是要逃,恐怕只能走地下。 可惜的是。 舒修然马上撕破了他最后一点点侥倖,指着一块正在鼓动的土壤道:「地龙、地老虎、蝼蛄恐怕也已守在下边了……」 晏星晖这下真被吓住了,就算是虫潮、兽潮袭城时候,都难有这么大阵仗! 「怎么会?!」晏星晖不可置信,「他们在阻止我们进林?」 「我不清楚,但我想不会这么简单。」舒修然指了指又被挟持的谢礼,「至少这位小兄弟往森林方向去时,可没有巨虫、巨兽出来阻拦。」 「你是说……」晏星晖狐疑地看想谢礼,像是要从他脸上看出点特殊样来,可左看右看都是一副普普通通的模样,身上也察觉不到丝毫的异能波动。 晏星晖皱着眉头指着谢礼说:「是因为我们抓了他,这些巨型族才来的?」 「不管是不是,至少现在他还不能死。他身上有巨蛛的气味,而且——」舒修然说着,走了两步从谢礼腰上取下了那式样奇怪的似乎是面罩的东西,「想要取得无毒的巨蛛丝,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巨蛛吐出来的丝线含有剧毒。 在人和虫潮战斗时曾夺走了不少人的生命,哪怕异能者释放火焰燃烧,也需要许久才能将之烧毁。 可即便被烧毁了,蛛丝中的毒素也不会凭空消失,而是会化为灰尘飘散在空气之中,非得请风系异能者将之吹走,又或是水系异能者降雨把这些毒尘击落在地才能松一口气。 所以尽管许多人都知道,蛛丝若是制成布料又或者用来制武器会比钢铁更为坚不可摧,可至今无人有办法取来无毒的蛛丝。 可现在,在这片传说中的森林的外围,一个平平无奇的人,腰上却挂着无毒蛛丝所制成的面具。 这……谁又敢说眼前的人会是普通人呢? 再者说来。 舒修然又瞥了一眼谢礼。 即便方才面临生命危险,眼前这位也波澜不惊啊。 而被几人当成珍稀生物在看的谢礼此时也满是疑惑,询问小鱼:「怎么会来这么多巨型生物?」 小鱼也被吓住了:「我的确向周围发送了求救信号,可是,我也不知道怎么会来这么多啊!」 谢礼怔愣一瞬,像是明白什么似的。 他很快铁青着脸看舒修然,怒气沖沖顶撞道:「你动我面具干什么!」 那勒在他脖子上的手肘立刻勒得更紧了,谢礼却突然开始挣扎起来。 与此同时。 谢礼直播间。 几只新来的鬼看着谢礼的行为哑口无言:「这是什么?不是说谢礼是个肩不能担担手不能提篮、虚弱得狗踹一脚都得死的人吗?怎么他竟然敢挑衅这些人啊!」 「现在是关注这个的时候吗?你看看这都要人虫大战了!谢礼反正都稳死了,不如死前过一把嘴瘾!」 断臂鬼翻了个白眼:「虽然我也希望谢礼赶紧死,别抢霍伊尔的粉丝,但是,没听见那条鱼和穿白衣服那人说吗,这些野兽和虫子都沖谢礼来的,是来保护他的。」 冥币小鬼放心了些,但他又记得旗袍鬼说的话。 他指了指旗袍鬼,说:「可是、可是他不是说过,诸神已经对叉牙鲷的能力进行限制了,那这些虫子和野兽、不大可能是叉牙鲷叫来的吧?」 断臂鬼轻蔑地看了一样冥币小鬼:「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都成鬼了,都还没点判断能力啊!」 说着他又看向旗袍鬼,一下子就面色古怪起来,从头到尾扫视一样环视了好几眼:「这不男不女的鬼谁啊!年纪轻轻就想着当意见领袖了?」 此话一出。 戴眼镜女鬼立刻摘下她的宝贝眼镜往天上一扔,眼镜立刻无限拔升至再也看不见,天空中长出两眼睛似的,折射出两个金色的巨型锥形体,将绝大部分的鬼众笼罩其中。 老菸鬼顾不上自己被呛到,强忍着咳嗽之意喷出一口青烟,那烟在半空绕成了一个个圆圈,套圈似的百圈齐出把冥币小鬼以及他周围剩下那些鬼都套了进去。 整个大厅之中只剩下了断臂鬼和旗袍鬼。 下一秒—— 断臂鬼擦着金色光芒和青色烟雾而过,激起一阵阵火花。 直播间所在空间被撕开一道裂缝,那鬼像子弹一样被发射出去了。 冥币小鬼心有余悸地看向旗袍鬼,又低头,看旗袍鬼的脚——脚上穿着双帆布鞋。 「……」 他默默咽了口口水,后退了好几步。 旗袍鬼理了理旗袍下摆:「好久没遇见这么会说话的人了。」 第142页 光芒退却,烟雾散去。 鬼众们惊魂未定地看着破了个洞的直播间,这才恍悟旗袍鬼好像也是个冥界大佬。 就是—— 口味有点奇怪。 一男鬼装成女鬼,还旗袍配帆布鞋…… 不过所有鬼都默默闭上了嘴。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他们还是不要去做这齣头鸟。 老菸鬼一挥手,直播屏重新恢復原样。 他打了个圆场:「你说你动手归动手,怎么能把直播屏给毁了。」 旗袍鬼重新翘起二郎腿:「这人说话太好听了,我一个激动伸了伸腿,哪想到他纸煳的一样,唉。」 「行了行了,看直播吧。」老菸鬼嫌弃道,「我还不知道你,装什么呢!」 说着低头抽了两口烟,又想起什么似的突然抬起头:「欸?你小子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旗袍鬼扭头看他:「故什么,意什么?」 老菸鬼呵了一声:「你这一手,不给谢礼小子吸万八千个看热闹的我不信!」 话音才落。 直播间登时烟雾攒动,一熘的不知道多少鬼进来了。 老菸鬼甩了一个眼神过来:「看吧,我就说。」 旗袍鬼没理他。 屏幕中。 晏星晖从舒修然手里拿过面具,方一触手,他就知道舒修然说的没错,这一眼看上去再普通不过的面具确实是蛛丝制成。 眼前的人……和巨蛛有关系? 「这面具你哪来的?」晏星晖微仰着头,问。 谢礼的双手被挟持他那人扭在腰后,动弹不得,勒住他脖颈之人见晏星晖文问话,手肘便放松了些。 「什么哪来的!这就是我的东西!」谢礼瞪着晏星晖,看那样子恨不能上来咬他两口。 「你?」晏星晖看了谢礼这随手就能被撕成两半的身体,嗤笑了一声。 「小看谁呢!」谢礼一脸被轻视的不满,反驳道,「信不信我一句话!马上就能让你们跪地求饶!」 晏星晖将面具丢给舒修然,又亲自掐住了谢礼的脖颈:「还真是你动的手脚!」 他加大了力气,说:「让它们退开,否则你小命不保。」 谢礼张扬地笑着,略费力且含煳不清地吐出来几个字:「我死了,咳……你们活不了。」 晏星晖手上用力,立刻掐得更紧了。 「你——」 舒修然示意他松手。 晏星晖只得不情不愿地松开了。 舒修然将面具重新挂回谢礼腰间,看着谢礼道:「阁下的性命取决于星晖一念之间却还能如此淡然,我观这些巨虫巨兽也无异动,想必除了它们,阁下还有后手能一招制敌吧?」 谢礼揉了揉脖颈,也回视他,灿烂地龇牙笑着:「我说没有你也不会信。那就有吧。」 舒修然也笑了。 「我们无意与阁下为敌。尚不知阁下为何到这五常森林来?」 「你谁啊!我干嘛要回答你问题。」谢礼仰头看了看他们一行人,「倒是你们,平白无故跑人家家里来,还这么张扬,还给我家取什么五常森林的怪名,真是对人一点尊重都没有!」 舒修然和晏星晖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片森林确实就叫五常,可眼前的人似乎真的不清楚这件事,做不得假。 「这里竟是阁下的家么?那想必对林中一草一木、一人已经都非常熟悉了。」舒修然语气缓和了不少:「实不相瞒,我们是东仁基地的人,到这来是为了找人。」 找人? 谢礼眉眼一掀,瞪大了眼睛,气鼓鼓地说:「你找人就找人!关我什么事啊!找人就能随便掐别人脖子了!要不是我今天心情好,必然把你们全拿去餵虫子!」 晏星晖性子急:「这里既然是你家,那姜成渝你一定也知道对吧!他在哪里?」 「星晖!」舒修然喝止了他,无奈地面对谢礼说,「看样子瞒不了你了,我们确实是为了姜成渝来的,他对我们很重要,我们此行就是为了带他回家。」 谢礼一脸你们是不是有病的样子。 「没搞错吧?你们在问我?」谢礼被气到发笑一样,「刚刚绑架我,现在就这么理所当然问我问题,你们在想什么呢?是不是以为我有病啊?我现在还能和你们说话是我仁慈施捨你们的!」 舒修然略带歉意地鞠了一躬:「方才是我们冒犯了,不知阁下可否带我们前去?若能寻到人,我们愿付出任何代价。」 「呵呵。」谢礼后退了一步,「我说了那么多,你们当我在放屁呢!」 他抚摸着腰间的蛛丝面具,将之取下戴在脸上,目光隐晦:「为什么你们会觉得可以在数次挟持我、想取我性命之后,还能毫髮无损且理所当然的寻求我的帮助?外面的世界这样教你们的吗?」 第68章 仁义礼智信(4) 冥府中。 直播间的观众都愣住了。 冥币小鬼问:「这、这是发生了啥?谢礼怎么突然邪魅狂狷了?」 老菸鬼被这突然出现的词彙吓了一跳, 没崩住,直接呛了一口烟进去,咳咳咳地咳个不停。 旗袍鬼也忍俊不禁, 笑着解释道:「暂且不说谢礼是不是真能控制这些巨虫巨兽, 就说有这样能力的人被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挟持, 要是没点脾气,怎么看都不正常吧?」 第143页 冥币小鬼想想也觉得是这么个道理:「说的也是。不过那个姜成渝是谁啊?为什么谢礼会知道他?我们是错过什么消息了吗?」 这下大家也反应过来了,尤其几个霍伊尔和其他玩家的粉丝们。 刚才形势紧急他们一看就忘了神,都忘记离开直播间了, 他们就是为了寻找霍伊尔几人突然逃离原地的原因才来的, 刚才说什么任务,可他们一直在看直播, 根本没看见什么任务啊。 「看来诸神已经给每个玩家都下发了任务, 且不让我们知道。」旗袍鬼说。 老菸鬼抚摸着胸口顺气,看了一眼眼镜女鬼, 点点头:「看来真如小眼镜所说, 选拔开始了。」 鬼众们听见这话, 纷纷问:「什么选拔?」 可惜老菸鬼又咕噜咕噜抽菸去了,没回答。 众鬼:「……」 可是, 谁让这些鬼一个个好像都是官,他们也不敢多问啊。 而且在这间直播间还能听见点东西, 要是离开了, 那可能连这漏出来的一点都听不见了。 一个霍伊尔的粉丝问:「那我们……先回去?」 另一个扫了一眼大屏幕, 装模作样道:「知己知彼, 百战不殆。这谢礼若是成长起来, 必然是霍伊尔未来的大敌,我们对他了解得越多, 对霍伊尔就越有利。」 虽然这谢礼武力值上是弱鸡,应该会最早被淘汰掉。 可是—— 这世界虫子多啊! 没看见蟑螂都出来了吗! 看那些蟑螂都能和霍伊尔打得有来有回,弱一点的法师释放的魔法甚至不能穿透蟑螂的甲壳。 能忽悠这些昆虫野兽的谢礼在这世界无敌了好吗?! 他们又不是卖身给了某个主播,哪个的直播精彩就看哪个呗! 提议那鬼看了看屏幕,又看了看回答他话的鬼,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但好像这又非常对,只好不再说话,同其他鬼众一起在谢礼直播间待了下来,先观察观察,积累点信息。 # 森林外围。 谢礼说话的同时,晏星晖的雷系异能就已如闪电一般疾驰朝他而来。 可巨蛛吐丝的速度更快,几乎就在那一瞬间,蛛丝缠绕在他身上,直将他从人群中拉走。 雷电落在地上,在地面炸出个深坑。 同一时间。 土壤中的地龙破土而出,尘土飞溅——灰黄色的泥土成了天然的屏障,阻拦了舒修然等人窥探谢礼的目光。 空中巨鸟也在那一剎羽翅扇动,飓风携卷着尘土往这一行十来人扑去。 远处。 巨蚊翅膀飞速振动,「嗡嗡嗡」声不停。 这声音似会入侵人的大脑一般,方才听了几声,立刻便心烦意乱、头晕耳鸣。 精神干扰! 舒修然立刻在人群前竖起了风之屏障,阻拦住沙尘飓风的到来,可他却拦不住可穿透一切的精神干扰。 没有人质存在,一个巨蚊他们都难以应对。 对上和足以成为虫潮兽潮的巨型们,他们一行人毫无一战之力。 所有人都非常清楚这一点。 晏星晖愤恨地攥紧拳头,手中雷电放肆炸往四周。 可就在蓝紫色雷电即将触碰到那巨型的肉红色地龙时,他不得不愤愤地、不甘地将异能收回。 若是动了手,他们就真与这群巨型开战了。 他拧着头走出人群,雷电在他身周形成了一道保护气罩,拦下了噼头盖脸过来的泥土。 他朝远处已坐在巨蛛嵴背上的谢礼低下了头颅:「一人做事一人当,你放他们离开,我随你处置。」 舒修然恨恨咬了咬牙,最后什么都没说。 谢礼却只做没听见般,不置可否。 不过片刻,舒修然额头上便已满是汗珠。 人群中又一人走出,正是后来锁喉谢礼那人,他躬下身:「任凭处置。」 谢礼心知这已是这个所谓的仁号基地所能做出的最大退让,再多对方就要和他鱼死网破了。 那不是他想看见的。 他让小鱼向所有巨型生物们释放了停手信号,开始和几人公平、公正地商议起来。 # 森林中。 各显身手的玩家都以极快的速度来到了森林最中央—— 然后……所有人都迷失了方向。 林中有一层细细密密的朦雾笼罩着,玩家们在接触到这雾霭的瞬间失去了视野,眼前变成了这朦朦胧胧的白雾,这雾像被塞进了脑子里,连着大脑都不復清明。 先到来的霍伊尔立刻退后,并用出风系魔咒。 狂风在他眼前肆虐,那本该随风而动的白雾却分毫未动,风与雾就像不在同一个时空一般,全然互不干扰。 「这……」霍伊尔迟疑地看着眼前的浓雾,莫不是,空间魔法? 不对。 不可能会是。 这样子看起来,似乎是…… 就在这时,霍伊尔察觉到危险,立刻往脚上附了个风系魔法,快速闪避。 可他动作终归还是慢了些,那袭击他的气劲擦过右肩,直接带走他整条臂膀,鲜血从断臂处喷溅而出。 滔天剧痛传来,左手疼得勾成了爪,嵴背更是无意识弓起,霍伊尔咬牙忍住,不熟练地用左手丢出了几个基础的治癒系魔法,勉勉强强止住了血。 第144页 身后,张狂地声音传来。 「呀呀呀!果然还是差了一点点」说话那人弹了弹甲缝里的灰尘,啧啧称奇,「霍伊尔不愧是霍伊尔,这样都能快速避开要害,要是我,指不定就成一滩烂泥了呢。到底我还是学艺不精啊。」 一听这又是贱又是稍微尖细的声音,霍伊尔立刻知道来人是谁了! ——是扶星火! 整个游戏大厅都知道的,真真正正的疯子! 做事情歷来只图一个高兴,全然不计算什么利益和厉害关系,真真正正随心所欲、损人还不利己的神经病! 因为他没有目的,所以你完全猜测不到他到底在想什么、又会做些什么! 这是个不可控的炸·弹! 「扶星火!你不要太过分!」霍伊尔转身戒备地看着他,同时从他怀中飞出了无数的卡片,全数绕着他在旋转着。 「过分?」扶星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一手撑在左脸颊上,「你在说什么呀?我这次可难得地遵守了游戏规则捏~」 「游戏规则可没叫你杀人!」 霍伊尔一挥手,十几张卡片立刻朝扶星火飞去。 卡片似有联繫般生出一根根红色细线交连,围成一个巨型圆圈,随后立刻飞速旋转着往外扩,将扶星火整个人圈在内中,红丝不断从一张张卡片中飞出,编织成网般,从四面八方将他整个人团团围住。 扶星火却只做没看见般,咯咯咯地笑:「可不要乱说哦~我接到的任务,可是杀光所有人呢。」 话音一落。 扶星火眼神乍变,手中托举起闪烁起星辰般的光芒—— 脸上露出蛊惑又邪魅地笑容。 「你猜,我为什么叫扶星火啊?」 那金红的光芒施施然飘起,散落成星星点点的光芒,如针尖般的星光落在卡片吐出的红丝上。 一朵又一朵的火焰在空中爆燃成绽放的鲜花,成了一幅瑰丽的万花乍现图。 扶星火朝着自己指尖轻轻吹了一口气,一脸嫌弃:「太慢了太慢了。这么慢的速度,真能让你的床伴满意吗?」 「你!」 霍伊尔一时语塞,但也清楚现在不是和扶星火纠缠的时候,不消多久,其他玩家们就到了。 到时候,可没人会轻易放走一个危在旦夕的竞争者。 什么冲动、勇勐,不过是装出来骗骗那群猪崽罢了。 没有生命卡,他怎么可能冒险。 扶星火又回头往身后看了一眼,又咯咯咯笑了:「哎呀,其他人来了呢。无趣,实在是无趣极了,看来老天现在还不想你死在这里呢。」 话音一落,便闪身疾退往林中,消失不见了。 霍伊尔也不敢再久留于此—— 但是…… 他不能退,他敏锐的法师之眼能让他感觉到,林中有数双眼睛在窥探着,一旦他退入森林,便只能任人宰割。 他需要时间修养。 可待在原地,不见得就更安全。 霍伊尔脸上的肌肉在抽搐。 他犹疑着、最后不得不回头,凝视这片他们目的所在的雾林,走了进去。 # 林外。 天色已黑,仁号基地的人为过夜忙碌着,他们都尽可能地与谢礼保持了距离。 「吃的。」晏星晖冷冷淡淡甩出来一句话,并把一个带盖木碗粗暴地丢进谢礼怀中。 谢礼也不介意对方态度,他从腿弯把东西拿起来,打开盖子,发现里边装的竟然是米、球。 一颗就有小馒头大的实心的米饭。 他往四方看了看,发现大家都是用手捏起一球直接啃,他便也入境随俗,一口一口啃起饭来。 也许是因为他的存在,又或者是一路行进旅途劳顿,基地这群人普遍兴致不高、没什么说话的欲望。 吃完东西没多久便全都回了临时搭建起来的土房子里休息了。 篝火旁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一会后。 谢礼远离篝火,进了林子里。 已经「休息」的众人从土房子中出来,一同来到篝火旁。 晏星整个人身上电光闪烁,显然是气急的样子。 他尽量压低声,指着谢礼消失的方向低吼道:「这他妈就是大地神教说的神之子吧?!」 第69章 仁义礼智信(5) 「我们应该庆幸, 还没进森林我们便遇见了他。」舒修然道。 晏星晖头扭向一边,整个人十分抗拒:「我不能接受他是未来城主,他根本没有一个城主该有的样子。」 「你这是对他的偏见。」舒修然淡淡地说, 「临危不惧, 还能找机会反制。就这份心态, 已远超同龄之人了。」 舒修然微微笑了笑,上前拍了拍晏星晖的臂膀,安抚道:「不管怎样,他都会是未来的城主, 我们必须给他足够的尊重。」 「尊重?!」晏星晖气笑了, 他在原地走来走去,就差直接到谢礼面前指着他的头骂了。 「当年他不声不响离开基地, 城主匆忙离开基地找他, 被其他三个基地联合算计,硬是毁了一双腿, 从此只能和轮椅为伴。如今为了带他回去, 我们一行三十三人出发……」 晏星晖咽下从胸腔中泛起的苦涩, 他摸了摸胸口——那口袋里塞着一个个已逝之人的铭牌,「现在只剩十四人。你看看他现在的态度, 他对得起这么多人的牺牲吗?」 第145页 舒修然说:「是我们想伤他性命在先,他不信任我们也情有可原。」 「在这片陆地上生存的人, 谁不是如此?」晏星晖怒气沖沖, 「当时没人能确认他的身份, 谁敢保证他不是其他基地的人——一旦我们掉以轻心, 死掉的人就是你我!」 「他离开东仁已经十年了。」舒修然道, 「按他说的话,他一直就生活在这片森林里, 我们不能用五常的生存理念来要求他,一开始就是我们错了。现在他能心平气和与我们细谈已实为不易,我们不该再强求其他。」 一直听二人说话的另一名工装男子也插了话:「是啊,他早早离开基地,之后又孤身一人独居五常森林,心性稚幼也属正常。还没进森林便寻找到他本就是意外之喜,既然他爱玩、爱演,我们便也和他走这一遭,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终究还是个孩子,宠着些也未为不可。」 人群中附和声渐起,晏星晖也只好按捺下来。 「他真的是姜成渝吗?」一道女声从人群中,一个身穿与众人同样工装的个子稍微娇小的女性走了出来,「我与姜成渝同龄,幼时也见过他几面,虽不敢说百分百确认,可是……我似乎记得,姜成渝不长这样,他应该更……」 这女孩比划着名自己脸颊的轮廓,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总之,这个说自己叫孟玉山的人相貌平平,不该是姜成渝。」 「容貌不过皮相。」舒修然说,「况且,当年他不过是个孩子,十年时间过去,他不再像幼时那般容貌出色也很正常。」 「感觉……」女孩直摇头,「感觉不一样,姜成渝有那种、那种很难用言语来形容的、妖异感,我说不上来,但是他和所有大地神教的人不一样,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们形容,但是幼时我初次见他时候,就知道他与所有人都不一样,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特殊,特殊到你一看向他,就会感觉整个人似乎再也无法关注其他事物,会有一种……一种好像灵魂被他攫取的诡异、松脱与茫然恐慌感。可是,这人身上没有,他虽然看起来骄纵,可身周气息很平稳宁和,这种天生天化的气息骗不了人。」 这下连晏星晖这个对孟玉山非常牴触的人都不信了:「越说越玄幻了,这都十多年了。夏彤,你是不是后来听大地神教的人神化他神化多了,便自己想像了一个人出来。」 夏彤也很无奈:「不至于。总之我觉得这人不是姜成渝,但我没办法证明……」 舒修然语重心长:「大地神教的神谕早就说过,只有神之子拥有与世间万物交流、并凌驾万物之上的能力。姜、孟玉山能和巨兽巨虫交流并驱使他们,这已然是证明他神之子身份的铁证,不管他是不是姜成渝,他都必须是姜成渝。你明白吗?」 女子哪还能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只有他是姜成渝,东仁基地才有最光明正大的理由将人请回他们基地。 她点点头,问:「那我们对他的态度,是不是要有所转变?」 「待他太好,他该怀疑我们了。他既然要演,我们就陪他一起演」舒修然说,「维持现状就好。」 篝火渐熄。 这场谈话也悄无声息地结束了。 不远处。 窝在小熊猫背上蓬松绒毛下的谢礼取出那张可以类录音功能的卡片,将这一场对话听了个明明白白,一句不漏。 # 夜间时候,谢礼好几次被如入骨髓的冷意冻醒,不得不缩进小熊猫身下取暖,这才睡了个囫囵觉。 第二日醒来还有几分头昏脑涨,不甚清醒,他揉捏着眉心往东仁基地临时驻扎场地去时,正遇上悲怒交加往这边过来的晏星晖。 谢礼刚问了句:「怎——」 话没说完,立刻就被晏星晖拖拽着往驻扎地那边去。 驻扎地中。 十几人站得笔直,全数围在一起,似乎中央有什么东西。 谢礼再一看晏星晖神色,立刻明白髮生了什么事。 果然,晏星晖将他往人群堆里一搡。 人群退避开。 一句崭新的尸体躺在地上,身上还冒着像冷冻过后的寒烟。 「你干的好事!」晏星晖的指责声喧嚣在耳旁。 谢礼充耳不闻,他围着尸体观察了一圈,没有伤口。 「她怎么死的?」 晏星晖蹲下身,看着昨夜还鲜活地和他们强调孟玉山不是姜成渝的女子,实在难以接受—— 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所有人都没察觉到的时候,一条生命就这样消失了,而他们,却根本不知道夏彤到底怎么死的! 「你还好意思问?!」晏星晖取下女子的铭牌,站起身,语气中满是埋怨,「如果不是你非要去什么森林,我们现在早在回程路上了,夏彤又怎么会死!」 「……」 谢礼还记得自己的人设,立刻略带几分惊讶、质疑并看傻子的眼神说:「你是不是忘记自己身份了?!你可是答应我,要给我当两个月奴隶的!你这是对待主人的态度吗?而且,什么叫我非要去森林,要去的人不是你们吗?这森林本就是我家,我回去有什么不对?」 晏星晖还待再说。 可张狂、不知事人设附身的谢礼可不给他说话机会:「还有,人死了这也能怪我身上?那是你们能力不够、保护不力。这要都能怪我身上的话,那是不是今天你们谁吃干饭噎着了,也得怪我啊?你们这基地的人多多少少有些毛病在身上吧。」 第146页 说着直接转身就走:「我是疯了才想着和你们一起走!你们爱找谁找谁,想干嘛干嘛,我不管你们了。」 一堆人正要去把他们这个骄纵的「小少爷」请回来,舒修然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拦住了谢礼离开的去路,说:「此地靠近五常森林,本就充满各种未知的危险,是我们无知、掉以轻心了。」 「玉山小兄弟久居五常森林,又是少年英才,对周遭一景一物又熟悉非常,对夏彤的死也无头绪么?」 「……」谢礼要真是个自傲又轻狂的少年,那就该被这话拿捏得死死的了,就是编都得给他们编出个一二三四五来。 可惜了,他不是。 「你管我有没有头绪,死的又不是我爹我妈,我关心这个做什么?」谢礼脸上的骄傲、轻视和不屑学得惟妙惟肖,「你们一群人跟着我,不会还想着我保护你们吧?」 谢礼指着已经在瞪他、要朝他过来的晏星晖道:「站住!别过来,否则我可保证会发生什么事情。」 眼见晏星晖真的不动了,谢礼才转过来对着舒修然一通输出:「你说说你们,我就没见过你们这样的,说好的我带你们去找姜成渝,你们就带我去东仁玩,可你们看看你们干的这都是什么!还有,我就收了俩奴隶吧,你们还拖家带口捎上十几个人!现在倒好,奴隶不保护我就算了,奴隶的朋友死了还怪起我来了!我这哪里是找两个奴隶,分明是找两祖宗嘛!」 他冷哼一声,一摊手:「我不干了。」 「嗳——」那工装男子出来想要阻拦。 舒修然摇了摇头,让众人暂且不要冲动。 要是真的惹怒了姜成渝,他们不好收场。 # 谢礼如愿离开驻扎地。 他没走远—— 这世界的危险远超他的认知。 昨日虽有数百只巨型生物出现来保护他,可小鱼真正能同时控制的数量,不过五六个。 他的自保能力还不够。 面对巨型生物,他尚有一躲之力,可面对玩家,【谢礼】的生存力为零。 来自游戏大厅的玩家们几乎都清楚他身体素质极差、且来自普通人世界,没卡片就是废物,一碰就死。 毫无疑问,一旦任务需要又或是有机会,他会成为众玩家的优先击杀对象。 所以,他必须做一定的伪装——从性格、到能力上的伪装来骗过玩家。 东仁基地这群人就是他最好的掩护对象。 一来,目前看来这群人和他有着相同的目标,二来,玩家们自视清高,很少和本土居民合作,他混迹当中会更为掩人耳目。 可是。 他不清楚其他玩家的任务,所以他不能再拖了,万一有玩家的任务是杀掉姜成渝呢? 他必须尽快找到姜成渝—— 东仁基地这群人误认为他是姜成渝,寻人的主动性变得极低,如果没有必要,他们行进速度会很慢,将严重拖慢他找到姜成渝。 所以,谢礼必须和他们「分道扬镳」,迫使东仁基地的人不得不跟上他的速度。 缕清思绪,谢礼吃了几口果子填饱肚子,骑上巨羚羊,往林中出发了。 他身后,东仁基地的人很快收拾好情绪,快速跟上了他。 在舒修然的指示下,东仁基地的人以x形散开,将「孟玉山」护在了最中央,呈保护之状。 从天明到天黑,谢礼不停不休,终于来到地图所示的地方——五常森林的最中央。 东仁基地的人早已收缩阵型,将谢礼保护起来。 因为雾林之外。 血的腥臭味瀰漫,他们从一脚深一脚浅的泥土中拔出腿,惊愕地发现靴子染上了猩红,在引路的巨鸟发出一声「啾」后,他们见了一地的血迹。 那是……断裂的肠子、器官、模煳不清的肉块和散落一地的骨头。 一只浑浊的眼珠子被巨羚羊行走时带来的震动牵引,咕噜咕噜滚到脚下,直瞪瞪盯着他们。 饶是舒修然见多识广,也觉得这场景实在触目惊心。 而此时,谢礼注意到—— 脑海中地图上那代表姜成渝所在的红点,消失了。 他来晚了。 第70章 仁义礼智信(6) 工装男子沈生看着满地碎尸, 震惊又不解道:「怎会有这么多尸体……」 晏星晖查验死者身份归来,面色并不好看,他沉声说出结论:「根据地上衣服碎屑判断, 地上的死者是西义和南礼的人。地面没有明显打斗痕迹, 死因……不明。」 「碎成这样了, 找死因确实难上加难。」沈生神色凝重,「问题是,他们怎么会出现在东南方。」 五常森林是这片陆地上巨型植物最为繁茂、巨虫巨兽最多的地方。 自这片森林被发现的那一天开始,就没有人能活着走出去, 一批又一批人不信邪地进入, 最后都成了消失不见的谜题。 最终,五常森林成了所有人提之色变的禁地。 后来, 最为神秘的神教创始人从这片丛林中走出, 逐渐也有四大基地的人看见大地神教的人出入,一时之间大家以为这片森林已化解了它的神秘性, 也追随着踏入, 可他们, 也成了未解之谜。 于是,便有流言流传开来, 五常森林只有神教之人可入,而五常森林也自此成为大地神教的圣地。 第147页 大地神教权势滔天后, 更是规定四大基地的人无故不能擅入。 所以不管从哪方面考虑, 至少明面上, 四大基地的人都不再踏入五常森林。 在这个时机、这个地点看见西义人和南礼人的尸体, 可说是司马昭之心, 路人皆知。 这俩基地的,明显就是沖姜成渝来的。 可偏偏姜成渝一点不知道事情的严重。 三人都担忧地往谢礼方向看去, 意外发现,他们这位未来城主竟然在看天。 几人也跟着抬头——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天幕上连片云都看不见,只有零星的星子挂在上头。 实不知有什么好看的。 沈生心中微酸。 这本该是天之骄子、是万人疼爱的少城主,十年来却只能幽居森林,日夜与这星辰为伴。 舒修然收回目光,道:「此地危险,我们不可久留。让大家缩小圈子,以孟玉山为中心,务必保证他的安全。」 晏星晖收回目光,面色不佳:「我们真要让他这样闹下去?东仁又没有对不起他……」 沈生看了晏星晖一眼,说:「从大地神教插手开始,这就已经不仅仅是东仁的事情了。」 「他这样挺好,不偏向任何一方 ,至少……」舒修然说,「在未表态、没回到基地之前,其他基地的人不会对他重下杀手。」 晏星晖皱眉:「你的意思是,其他基地的人会杀了他?」 沈生拍拍晏星晖的肩膀:「他死了,五常大陆也就是维持原样,可他要是活着到了某个基地,余下的基地面临的就是灭顶之灾,如果不能争取到他,那杀掉他,应该是其他三个基地的共识。」 舒修然:「大地神教的想法无人知道,但是……成渝被牵扯进来之时,也还是个孩童,实属无辜。」 晏星晖当然也知道,只是…… 到底是姜成渝的任性,才让城主失去了双腿,让事情变成了现在的这般模样。 尽管知道情有可原,可他心里却总是有个疙瘩。 一切得从二十多年前说起。 五常大陆从百年前开始,最强大的势力就已经不再是各大基地,而是在各大基地都有分布的大地神教。 大地神教是世界突变后新生的宗教,他们信奉自然之神、大地之母。 神教每隔十年会顺应天意选出一位圣女,作为奉献给大地之神的侍女。 圣女需在其任职的十年时间里巡迴四个基地。 而上上任圣女,也就是姜成渝的生母在巡迴东仁时,偷食禁忌之果,与东仁城主姜意远相恋,偷偷诞下了一个婴孩。 那孩子就是姜成渝。 一年后,圣女在东仁任职期满,不得不离开东仁前往南礼,继续完成她的巡迴使命。 两年半后,圣女巡迴使命完毕,按规定须前往五常森林,回归自然之神怀抱。 圣女拜别父母,用最后剩下的时间来了一趟东仁,见了姜成渝最后一面。 之后圣女前往五常森林,结束了她功德圆满的一生。 几年后,不知什么原因,圣女与东仁城主苟合诞子的传闻在四大基地甚嚣尘上,成了人尽皆知的糗事。 许是为了维持颜面,又或真有所谓大地之神。 没多久大地神教竟亲自承认姜成渝的存在,并言姜成渝乃神之子,在未来的某天,他会觉醒,会展现神之子的实力,会带着人类走向一个全新的未来。 自此,姜成渝被大地神教的人从城主府接出,由东仁的大地神教分部抚养,直至姜成渝突然消失的那天。 传言说,姜成渝是为了寻找他的母亲,即当时的上一任圣女才突然消失。 与之消失的,还有一直照料姜成渝长大的女僕,他母亲的亲信。 「神子」消失,大地神教却像不知此事一般,自始至终没做出任何反应,也未派任何一人找寻。 姜意远得知此事后心急如焚,匆忙离开基地寻找儿子,却遭遇其他三个基地的联合伏击,自此毁了双腿,姜意远失了妻儿,又毁了双腿,险些一蹶不振。 自那之后,四大基地结了仇,相互仇视,又因争夺姜成渝的所有权而水火不容—— 因为大地神教已放出话来,姜成渝身为神之子,会成为大地神教真正的主人。 换句话说,谁得到了姜成渝,谁就得到了五常大陆。 四大基地已在五常大陆存在了几百年,虽被叫做基地,可他们其实已经和一个小国差不多了,他们都有各自的归属感、各基地的骄傲和立场吗,没有谁愿意做一个亡「国」之奴。 所以尽管知道大地神教不安好心,可抢夺姜成渝依旧势在必行。 姜成渝的生父虽是东仁人,可其生母出自神教,其生母之父乃北智人,生母之母乃西义人,而其乳母,也就是圣女的亲信,则是南礼人。 四大基地,每一个都有充足的理由牵涉进这场姜成渝的争夺战之中。 晏星晖看了一眼似在欣赏天空美景的谢礼,低低地嘆了口气。 显然,就目前情况来看,姜成渝对东仁的态度并未好到哪里去—— 他倒是想强行把姜成渝绑回东仁,可他全然不是姜成渝的对手。 修然和沈生说的没错,除了哄和宠,他们竟拿姜成渝没有任何办法。 晏星晖不得不垂下他高贵的头颅,主动往谢礼那过去,不管谢礼冷嘲热讽的表情,一字一句道:「附近很危险,我们不敢保证一定能保护……」 第148页 他停了停,换了种说法:「这些巨型生物想必都是你很好的朋友,此处危险,虽然你的朋友都很厉害,但你也不想让他们身处险境吧?」 谢礼正等着这个机会呢! 就在方才,晏星晖朝他走来的瞬间,脑中地图上那消失不见的红色圆点突然出现—— 可位置却变了。 就在离他们一公里的地方。 瞬间转换位置,若非姜成渝自己有这能力,便是姜成渝已经落入了其他玩家手中。 贸然行动,不是智举,倒不如请其他巨鸟巨兽看看情况再说。 谢礼嫌弃地移开目光:「还是先担心担心你们自己吧,别惦记雾林了,林子后边的人都快可以搓麻将了,你们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晏星晖还待再说什么,却突然反应过来谢礼说了什么,立刻起身拦在谢礼身前,目光直逼左后方,并用不大的声音道:「警戒。」 东仁基地的人立刻靠近,团团围住谢礼。 舒修然和沈生眼神警惕:「有什么发现?」 晏星晖示意他们看左后方的树林——他们方才过来之时已经检视过一遍,刚才这边确实没有人。 对环境变化的敏锐方面,晏星晖不及舒修然。 舒修然凝神细听,确实发现身后的林子确实不太对,他是风系异能者,对环境非常敏感。 可现在仅仅一公里的范围里,他竟会在判断时迟疑。 有人,又好像没有人。 尽管感觉怪异,可当他能出现这种感觉时,就已经说明这片森林已经有异样了。 他给了一个手势,有两人朝那边探去。 舒修然来到羚羊身旁,仰头劝说道:「此地危险,不宜久留。我们离开吧。」 「谁和你是我们。」谢礼佯装生气,他捂着鼻子嘴巴说,「臭死了。这地方不好玩,我走了。」 晏星晖问:「你去哪?」 「你管得着么?」谢礼反口道。 晏星晖少有这么吃瘪时候,可他不得不忍下来,说:「太危险了,你……」 「哦!」谢礼做恍然状,「我明白了,你们其实就是害怕想跟着我,早说啊,像我这么仁慈的人,只要你们提出了要求,我怎么也不会拒绝。」 晏星晖:「……」 终归目的达到,晏星晖也没在说什么。 # 夜色微凉。 一行人远离南边,在东方偏北的一颗大树下扎营。 巨树遮天蔽日,日间时还能漏进来的光芒此刻消失不见,地面满是一股湿冷的腐臭味。 沈生想到成渝在这样的环境中生存了十多年后,是越想越心痛和悲伤。 要是城主知道了,指不定要怎么心疼呢! 大地神教说得好听,可对所谓的神之子,可真是一丁丁点的照顾都没有啊! 要是早知如此,当年就该不管不顾地阻止大地神教带走成渝。 他和晏星晖交换了位置,主动与谢礼说话:「孩子,这么多年,真是辛苦你了。」 谢礼大致知道这位先生想了些什么,可惜为了维繫人设,他到底只能疑惑又嫌弃地看着对方,道一句:「你干嘛?我和你很——」 「小心!」 察觉到危险朝自己而来,谢礼本能地推开沈生。 可惜他力气不够,沈生只侧了侧身,还立刻推了谢礼一把。 巨蛛丝擦着谢礼手臂而过。 一朵金色的火花在两人耳旁炸燃而起! 晏星晖和舒修然闪身护在谢礼周围:「没事吧?」 谢礼:「……」 他刚刚明明可以躲开的—— 巨蛛已经吐丝来缠他的腰了。 可偏偏沈生以为巨蛛吐出的丝线是袭击,本能地推了他一把。 对方是好意,然而这一摔—— 他胳膊、脱臼了。 沈生马上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歉意地看了一眼谢礼。 谢礼无奈道:「没事。」 众人戒备地看向偷袭之人的方向。 「呵呵呵呵」的笑声迴荡四周,像鬼音一般飘忽。 一片金光在树林中炸开,绽燃出一朵瑰丽的牡丹,照亮了半空。 一人侧躺在树干上,一只手支着脑袋,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们道:「我劝你们呀,最好还是该做什么做什么」 他挑起眼皮,慢条斯理地说:「不要试图反抗我哦~你们很幸运,我现在对你们没什么兴趣,至少在这个夜晚,你们得以保全性命。」 扶星火。 一个疯子。 谢礼瞳孔一缩。 但有一点,对方轻易不杀「npc」。 会对他动手,是在怀疑他是玩家。 他得消解掉这份怀疑。 沈生、舒修然在看见那朵一直在夜空中持续燃烧的足以照亮周遭的异能火焰时候,就知道这人绝不简单。 异能释放火焰不难、照亮四周也不难,可如果扔出一团异能后不持续给这团异能接续力量,那异能很快就会缩小,直至消失。 只这一点,他们就与对方相差甚远。他们一行人想要对付对方并非易事。 是以听见这话,他们立刻犹豫起来——若没有姜成渝,他们就是死也要和对方战个高下。 可姜成渝在,他们宁可丢掉尊严,也必须倾尽全力护他安稳。 谢礼却全然不如他们所想一般,冲动地仰头对扶星火开骂:「莫名其妙攻击别人你还真是了不起!还一副你们能活下来全靠我施捨的样子,装给谁看呢!是不是以为你能放朵花自己就天下无敌了!我看你这样子,连蛛蛛都打不过!」 第149页 巨蛛应话而来,当即吐出丝网扑向扶星火。 扶星火却勐然巨震,直从树干上飘起,挥手放出火焰烧掉蛛网的同时,盯着谢礼道:「是你!」 第71章 仁义礼智信(7) 「姜成渝!」 说话之声咬牙切齿, 显而易见恨姜成渝恨得牙痒痒! 谢礼:「……?」 本地人错认还情有可原,玩家错认—— 扶星火见过姜成渝,甚至还亲眼看见过对方驱使巨型生物。 而且地图…… 谢礼心有疑惑, 面上不曾显露。 他翻了个白眼:「你眼睛有毛病吧?人都没认清就随便打人, 你和东仁这群人还真是好兄弟!」 扶星火一听他这话倒像是突然泄了气, 竟也不生气,但显然也没相信他说的话,甚至还疑惑地问了一句:「你真不是姜成渝?」 谢礼拍拍胸脯:「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孟玉山是也!」 扶星火又「呵呵呵呵」笑了起来,他放松了身体, 看着谢礼, 也不知道到底在说什么,只一个劲地说:「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说着往树上一躺, 双手枕在脑后, 又低头看了一眼树下的谢礼:「我就看着你玩什么把戏。」 谢礼捉摸不清对方目的,只维繫着人设, 古怪地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 骂了一句:「你有病吧!」 众人安营扎寨时, 谢礼趁隙找了舒修然——无声无息把脱臼的胳膊接了回去。 接好手后,谢礼藉助人设便利, 装出自恃有能力不怕扶星火,但又好奇心拉满的样子凑了过去。 「嘿, 你叫什么名字!姜成渝是你什么人啊?」 扶星火一副懒得搭理他的样子。 谢礼只当做没看见, 又朝着那棵树靠近了些。 一道火焰顷刻从树上袭下, 沖他而来。 身下巨蛛发出「嘶嘶」声, 错开这道攻击。 谢礼眉眼一扬, 一脸不屑:「不说就不说呗,动什么手!你们外面的人是不是只会动手啊!」 扶星火扭过身盯着在巨蛛身上几乎要与他同样高度的谢礼的脑袋, 一直不敢看他的眼睛:「你再靠近一步!我绝不留手。」 谢礼对对方躲避他视线的举动存疑,嘴上已经尽职尽责道:「谁稀罕你留手。」 谢礼不再纠缠,巨蛛载他重回营地。 他往树干上扶星火的位置看了一眼。 不动手,说明对方认为他不是玩家。 跟在「npc」身边没离开,说明扶星火受伤了,还很严重。 那巨大的牡丹焰火只是他在虚张声势,所谓要「看看他在玩什么把戏」也只是对方跟着他们的藉口。 看对方一怀疑他是姜成渝就起身戒备的样子,看来打伤他的人可能是姜成渝。 或者,他至少看见了姜成渝出手,且姜成渝能力极其出众,威胁性很大,其中就包括驱使巨型生物战斗。 雾林前的尸体…… 会和此有关吗? 还有夏彤莫名的死亡…… # 与此同时。 冥府,谢礼直播间。 几个从谢礼直播间跑去大厅纵览全局的鬼众们回来,为直播间的鬼众们解说道:「我勒个去!我说那扶星火怎么性格大变了!敢情他是被打了!」 「哦?进副本的玩家都有谁啊,怎么还能把扶星火给打了!我记得扶星火就在老黑手下吃过亏吧。」有鬼众问。 「不不不!你们绝对想不到,打他的不是别人!就是他自己!」 「???」 鬼众一头雾水。 「这事情说起来很复杂,我看了好几遍都没看明白。」那鬼说,「玩家应该确实接到了任务,估计任务大多都与姜成渝有关。」 另一只鬼插嘴道:「还不止呢!这些任务估计还都不同,甚至是完全对立的!」 「我听在大厅那些人说,这副本杀得可精彩了!」 「对对对!为了找到姜成渝,除了谢礼,其他玩家几乎都去了雾林——」 「听大厅那些人说,那雾特别诡异!不管用什么办法都吹不走、也散不了。」 「后来实在有玩家忍不住就进去了。」 「结果你猜怎么着,那雾就是……」这鬼众语竭了,不知道怎么形容。 其他鬼催促:「就是什么你倒是说啊!」 另一只也去看了的鬼接过话:「这么说吧,那雾确实是雾,但又不是雾……是、是倒影!对!没错,就是倒影!就是——大家看见的雾林其实是倒映在水里的雾林,只要水上面真正的雾没被驱散,玩家们不管用什么办法也只是打乱了水里,根本不会有任何作用!」 「哦?那玩家们怎么发现的?」 那鬼道:「他们没发现!一直到现在都没人发现!」 众鬼更好奇了:「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嗨呀!你们关注这个做什么?!重点难道不是发生的事情吗?」 问问题的鬼说:「结论就是错的话,用结论反推过程,过程还有可能对吗?」 「是啊是啊。」有鬼贊同道。 「这……这当然是……」那鬼犹犹豫豫地,想说又不想说的样子,最后气急败坏地说,「是大厅里有大佬分析。」 几个鬼一听结论,纳闷道:「这有什么好纠结不能说的。」 一只小鬼飘了过来:「这还不简单!他想让大家误认为是他自己分析出来的,却没想到大家问得这么直白呗。」 第150页 那鬼通红着脸,灰熘熘离开了。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 方才语竭那鬼看了一眼飘着的小鬼,干巴巴挤出来一句:「也没什么,就是一群人为了姜成渝打了起来。」 众鬼:「……」 另一只去看了的鬼「咳咳」了两声,道:「还是我来说吧。这群玩家都进了雾林,那雾林的雾确实诡异难缠,玩家们进去之后……就像,就像白内障吧,他们完全失去了视线——我为什么敢这么说呢?因为好多玩家在穿越这片丛林的时候都撞了树,还不止一次,跟在那比赛似的,这个撞完那个撞,都不带停的。」 「好在,可能因为玩家方向感超绝,又或者所有玩家都拥有一张可以看见姜成渝所在的地图,他们虽然看不见,却都逐渐往同一个地方去了,还见到了姜成渝。」 另一只长发鬼大概是受不了这么平淡的叙述,终于忍不住道:「其实说白了姜成渝这时候没想着伤害他们!不然估计进了这雾林的玩家,没一个活得成。」 一鬼也插了嘴:「我必须说!姜成渝长得真是太美了,那眉眼和会说话似的,那什么『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1』说的就是他!」 「天可怜见的!他还和人打招唿呢!结果有个玩家就和急急国王似的,朝他动手了!他怎么忍心的啊!」 大概是这鬼活跃了气氛,其他看了的鬼也陆陆续续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有人要杀他!那姜成渝竟不闪不避,还搁那杵着。」 「不过其他玩家也不是吃素的!估计有人接的任务是保护姜成渝吧,所以马上迎了上去,挡住了出手攻击的。」 「结果大家就打作一团了!」 「你说巧不巧!那什么南礼人和西义人趁乱想把姜成渝给带走——那哪还能得了啊!这不!玩家感觉自己被挑衅了!就一致对外,把那些人全给杀了!」 「也不知道怎地!就和捅马蜂窝似的!一直安静待着看玩家打来打去的的姜成渝忽然间笑了一下!」 「听大厅那些鬼说,也没见姜成渝怎么动,突然间地底下就钻出数不尽的虫子开始无差别攻击玩家!」 「好傢伙!那虫子还会用异能!」 「一开始没人发现这是姜成渝动的手脚,有些玩家还主动往姜成渝方向靠,生怕虫子伤害了他。」 「结果没多久玩家就发现,那些虫子都跟没看见姜成渝似的,根本就是只打他们这些玩家!」 「无奈下,玩家们只好临时合作开始杀虫子!」 「杀的那叫一个天昏地暗、惨绝人寰!」 「可玩家还是吃了大亏!」 「这种时候嘛,总有人想趁火打劫!有躲起来的玩家就趁着这会朝姜成渝出手了!没想到的是——」 另外有鬼凑了过来:「那玩家接到的应该也是杀了姜成渝的任务!他不管不顾地,上来就冲着姜成渝轰了一拳,姜成渝不闪不避就那么受着,结果,打他那玩家胸口直接炸开——」 「然后属于他的直播屏就黑了……那玩家死了。」 「当时直播大厅的鬼众都愣住了!另外两个想趁火打劫的玩家也吓了一跳!其中一个玩家应该也是接了杀死他的任务吧……但有前车之鑑,所以只敢轻轻打了一下姜成渝。」 「所以那一下最后也是打在了自己身上?」有鬼问。 几个出去看了的鬼点点头。 「然后所有想杀死姜成渝却还在和巨虫战斗的玩家就都停手了。」 「好神奇啊,这人身上是有反弹吗?」有鬼问。 「谁知道啊!」那鬼说,「反正玩家们不敢再打了,几个接了保护姜成渝任务的玩家终于抽出身来去和姜成渝坦白,只说自己是来护送他回家的,谁知道——」 「才开口自我介绍完,那玩家就和中邪似的,自己打起自己来了!」 「这下所有玩家惊心骇目!没一人敢往姜成渝这边靠了!」 「那可不!周围还有那些巨虫蠢蠢欲动呢!有几个玩家退心一生,就用了空间捲轴跑,可怕的是,空间捲轴没有生效!不,不对!应该说生效了!但又没完全生效!那捲轴只把他们传送了几米……」 「这……」 那鬼说:「够变态吧?还有更变态的!那姜成渝就站在战斗群里,笑着看源源不断的巨虫虐待玩家!玩家确实厉害,可是人力有尽啊!哪怕施法只需要举举手抬抬胳膊,那也是会累的啊!可那虫子死了一只还有一只!没有尽头!」 「要是有玩家不小心靠近了他,那更完了!马上那玩家就和最开始那人一样,直接发疯自己打自己!讲真的……我看直播也几年了,第一次见这么可怕的boss,让人找不到任何破绽。」 「那扶星火呢,他好像也看见了姜成渝,是因为没动手所以没事?」 「扶星火?」一只鬼想了想:「他算是比较能藏的了,从始至终都没动手——听说还和自己直播间的人解说打架那些人哪个法术用得好呢!可惜啊!到最后他还是没忍住现身了!」 「哦?为什么?」 「因为姜成渝像遇见克星一样,突然停手了。」 「克星,什么克星?」 「人。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几个北智的人大约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突如其来闯了进来,见其他人打做一团后,就『神不知鬼不觉』地带着姜成渝离开了。」 第151页 「姜成渝没反抗?」 那鬼回答:「没有!一丝一毫都没有!甚至连头髮丝上都没写着拒绝!」 「扶星火就是这时候上去的,结果……你们懂的,他也吃了亏,自己打起自己来了。」 「后来姜成渝离开,巨虫失了控制才退了,发疯那些玩家也理智回归,捡回了一条命。」 「难怪扶星火没对东仁这群人动手……」 众鬼看向屏幕中—— 不得不感慨道:「谢礼小子这次还真是歪打正着啊。」 这话冥币小鬼就不爱听了。 「什么歪打正着,这分明是对自己有足够的认知。就算谢礼去了,也绝不会贸贸然杀人,更不会突然动手。而且听你们说的,一开始那姜成渝不也没动手嘛,是后来大家在他面前杀了人,他才动手的!」 直播间好几只鬼都把冥币小鬼当小孩子宠,听他这么说,几个都没忍住来摸了摸他脑袋,称赞道:「我们的小鬼也终于长大一点了!」 冥币小鬼很是受用。 结果另一只小鬼贱兮兮地说:「还以为你只会替谢礼叫救命呢!」 冥币小鬼气死了,开始和那小鬼打闹起来。 直播间里乐成一团。 而五常森林中。 一夜过去,天方明亮。 扶星火蓦地从树上起身,双眼一眯,注视着东南方。 林中突然鸟雀高飞,鸣声不绝,地面震盪不已,恍若地震。 谢礼往那方向看去—— 一行身着黑衣的十来人足尖点地、轻轻跃往树上,又一点跳至下一棵树上,急急往他们的方向而来。 而他们身后—— 数以百计的巨兽如滔天洪水般,带着铺天盖地毁灭一切的气势如潮涌至,所过之处,飞沙走石、万物尽毁。 轰隆声不绝,碎木屑迸散,地面震颤。 扶星火见势不对,拔腿便走。 晏星晖一把掳过谢礼,将他丢往巨羚羊上,沖基地的人叫道:「快跑!」 第72章 仁义礼智信(8) 东仁基地众人来不及反应什么, 在听见熟悉的声音喊出这句后,没有任何怀疑地立刻丢下手中一切开始往相反的方向逃离。 那一众十来位黑衣玩家听见晏星晖这一喊,立刻发现了这边的十几人。 几人相视一眼, 当即朝东仁基地这边过来, 祸水东引—— 舒修然回头见这群人朝他们过来, 主动往谢礼方向靠近,并立刻下了指令:「散开!快!」 说着见谢礼座下的巨型羚羊竟似被吓傻了般一动不动,当即唿吸都快停止了。 晏星晖也已经翻身上了巨型羚羊,预备直接带着谢礼逃跑。 舒修然当机立断, 收回了他的命令, 道:「回卫!全体誓死保护孟玉山!」 东仁人立刻停下步伐,迎着这群足以毁天灭地的巨兽所带来的压力, 尽数折回。 他们毫不犹豫守在了巨羚羊下, 各择了一处方位,用出了全身几乎所有的异能, 拼死撑起了一个屏障—— 他们清楚自己此举无异于蚍蜉撼树, 他们也清楚异能一空, 他们必死。 可姜成渝是他们此行的目的,若是不能将他带回东仁, 东仁自此衰颓,再无一战之力。 他们是否能活着回去都已然没有意义了。 屏障挡不住巨兽, 但只要能拖延一两秒的时间, 他们就能为战友和姜成渝争取到活命的机会。 这般想着。 那五彩斑斓的由各种异能组合而成的保护罩绽放出了更为华彩的光芒。 巨羚羊嵴背上。 晏星晖抓住谢礼的手臂, 拖着他就要走, 却勐然一个恍惚, 不由松开手,神色迷离。 已经上来的舒修然旋即清楚这是谢礼动的手脚。 他脸色煞白, 颤声问:「为什么不走?」 「我在赌。」 「赌?」舒修然第一次激动得破了音,「你知道你的命有多重要吗?!」 谢礼抬起手,指向了五彩的屏障外—— 「可是,我赌赢了。」 只见那歷来愚笨的巨兽们竟没有像他们常识中所认为的那样,被祸水东引后就忘记原来的目标、转而攻击他们,而是一直追着那身穿黑衣的一行人而去。 于是乎。 东仁基地一群人站在巨羚羊上、巨羚羊下,看着一只只恍然高楼一般的巨型野兽从他们苦苦撑起的屏障旁分流,自左、自右散开,并没像他们想像那样,巨兽直接将拦住它们的一切撕碎。 散开的巨兽合拢归流,大地的颠簸颤动没有停止,可巨兽就像没看见他们一样,动静极大的……路过了。 舒修然一口气松了下来,跌坐在巨羚羊的嵴背上,满背的冷汗,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 面前的人,可是神教传说中可以号令万千生灵的神之子啊。 # 谢礼直播间。 冥币小鬼松开他正要张口咬住的其他鬼的胳膊,看着屏幕傻眼了:「这、这是发生了什么?」 一只鬼刚从外面进来,还没来得及看屏幕就已然叫道:「乱套了乱套了!全乱套了!进去的玩家都在被巨兽、巨虫还有巨鸟追杀!那姜成渝八成是要杀了所有玩家!」 众鬼骨颤肉惊—— 这还是第一次,副本中的生物与玩家角色对调,以往哪怕有玩家落下风,那也只是个人落下风,可这次,是所有、所有玩家都在被猎杀,玩家们像被戏耍一样,只能摸不着头脑地狼狈逃窜。 第152页 冥币小鬼无知无觉地说:「啊……也不是所有玩家都在被追杀啊,至少谢礼他就没有。」 众鬼勐然一个哆嗦,像是突然间明白了什么似的,往明镜一般的屏幕看去。 屏幕中。 谢礼似乎也想到了什么,脸色不大好看,看起来就不像高兴的样子。 好在此刻众人方死里逃生,没注意到。 不过眨眼的时间,谢礼嘴角一扬,又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少爷模样,还噼头盖脸对着晏星晖就是一通骂。 「你们怕什么!有我在他们还会动手不成吗?还有你——」谢礼指着才回神的晏星晖,「我没被打死,却差点被摔死了!」 晏星晖如噩梦初醒,头脑尚有几分昏蒙,看谢礼的眼神带着几分后怕。 「你,你能——」 谢礼直接打断了他:「你什么你!看在是为了保护我你才这样做,这次就不和你计较了。」 他对东仁这群人虽然初印象不好,但见过这世界的兇险后,谢礼也大约能明白众人为何对所有陌生人如此戒备,还动不动就箍人脖子了。 东仁这群人面临危险能临危不乱、誓死一心,不能说好人,但绝对是可以信任之人。 只要他还是「姜成渝」。 谢礼朝脑海中屏幕上那红点的位置看了一眼——他的猜测没有错,他们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都在姜成渝的监视之下。 且看现在的情况,在他发现小鱼控制巨兽有异将计就计后,对方也将计就计,还给他也做了个局。 不出意外的话,今晚就会见分晓了。 # 这一日,整座森林几乎都在震盪之中。 若从上空俯视,便能轻易地看见,丛林中树木一排排倒下,又被踩成碎渣,木屑铺满地上,又被从土壤中钻出的地龙等生物顶得瀰漫飘溅。 玩家们逃亡不停,战斗便也从不停下。 整座丛林几近毁于一旦。 谢礼和东仁基地的人陆陆续续遇上了五批人,大家都毫不意外地想将巨型生物们引来攻击他们,从而让自己有机会逃脱。 可是无一例外。 巨型生物们对谢礼一行人视而不见,只匆匆路过,便头也不回地继续去追踪入侵世界的玩家了。 谢礼好像真的伪装成了一个本土世界的人。 即便如此,他们一行人的体验也非常不好,整座丛林一直像在地震,空气中原先常有的湿潮腐味不仅没有消失,反而多了碎木渣和丛林起火后烧尽的余灰,每一口唿吸都像吸了一口沙子一样。 更难受的是,他们还得时时注意脚下的情况—— 好几次他们走着走着,地面突然塌陷,一个几十米深的巨坑眨眼就出现,更有几次有人闪躲不及跌进坑里。 除此之外,高耸堆成山的新土堆连绵不绝,甚至阻断了他们前进的道路。 倒不是说这些事情他们是第一次遇见,实际上类似的事情在这片大陆上常常发生,同一个地方只要一段时间不见,就会模样大变到让熟悉的人都不再认出,只是,鲜少如此频繁。 一行人提心弔胆地走了没多远,可说是精疲力竭、心力交瘁。 中途休息间隙,沈生拂掉落在米球上的碎木渣,开始劝起谢礼来:「我们一行三十几人出发,可你也看见了,我们现下只剩十余人,来的这一路就有不少人牺牲,回程的牺牲也必不可少。」 谢礼啃了一口米球:「所以你想说什么?」 沈生说:「我们该返程了,你既也要去东仁玩,要不要与我们一起走?」 谢礼咬着米球,没有马上拒绝,似乎他因为方才东仁人捨身保护他的行为有所触动。他不舍地看了一眼丛林,退了一步:「唔……我考虑考虑。」 沈生见有希望,马上说:「你也不用急,慢慢想,若是耽搁的时间短,我们可以等你!毕竟星晖和易祥还要做你两个月的奴隶嘛。」 吃完米球,差不多也到了傍晚,大家都在为过夜做准备。 谢礼又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分明已经快接近傍晚了,可天上却干净得一朵云都看不见。 更奇怪的是,丛林中因为修士和法师陆续使用法术和魔法而火焰不绝,潮湿的森林早已起了火,可这天竟一点也没掩映出火焰的红色,就像是独立于这片大陆而存在一样,白得像是褪了色。 只短短一会,天幕被黑色吞噬,夜晚就到来了。 篝火燃起,东仁基地的人兴致都颇高,一堆人围坐着在说东仁发生的事情。 当然,讲得最多的还是姜成渝和姜意远。 谢礼听了一会,从众人口中大概略知了当年事情全貌。 当然,每个人的叙述都带有倾向,在东仁人的口中,北智、西义和南礼人阴险狡诈、背信弃义又臭不要脸,总之不管什么贬义词似乎都能和这三个基地的人沾上边。 但其实在三个基地的人联合袭击姜意远之前,四大基地的关系良好。 因为巨型生物的存在,几大基地守望相助,这才是四大基地能在比人类强悍数倍的巨型生物的对抗中能存活至今的原因。 所以迄今东仁人都不解,为何当时三大基地的人竟会动手袭击姜意远,撕破了四大基地百年来的友谊。 时间久了,东仁基地的人也不再纠结,只是与其他三个基地已成了不死不休的敌对关系。 第153页 闲话聊得差不多了,众人便也准备去休息。 就在这时—— 大地再次震动,鸟鸣叫声不绝。 众人起身凝神戒备,半摇不晃地朝谢礼过去,天空在那一瞬之间乍燃起一朵绚丽华美、足以照亮一切的烟花—— 是那玉笑珠香、冠艷群芳的牡丹! 扶星火! 艷丽牡丹光芒下,一身红衣的扶星火一双眼锐利如鹰目,直勾勾盯着谢礼,像在沙漠干渴七天却突然见了绿洲一样,半分不挪。 脸上挂着他那轻佻又让人捉摸不透的笑。 谢礼像是早就预料他会来到一般,竟丝毫没有惊奇,还回敬了他一个大大的、灿烂的笑容。 「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做不了第一个发现的人了!」 扶星火落在小熊猫背上,和谢礼维持了一定的距离,双目盯着他的脸看来看去,却始终避开了他的眼睛,一丁点不敢往那瞥一丝一毫。 「果然是你,姜成渝。」 第73章 仁义礼智信(9) 话音方落。 乌云蔽日, 铺天盖地的巨鸟成群从他们头顶路过。 躲了一天的扶星火见状,又是好笑,又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 他低下头, 看着谢礼那明艷到刺眼的笑容, 终是确认了心中所想。 眼前这人确实是姜成渝——尽管很不像。 可真正的伪装,就该是不像,甚至矛盾、让人怀疑的。 但扶星火同时又不得不想一个问题—— 为什么姜成渝要伪装呢? 对方完全有能力杀死所有外来的玩家,为什么没有直接动手? 疑问在他脑海中生根发芽, 很快就挤满了他的大脑, 逼着他去寻找答案。 可这一次,扶星火没有被内心的想法所驱使。 他永远记得姜成渝回眸看他那一眼——记得那微微上挑的眉眼是多么摄人心魄。 更记得自己是怎么在那一眼之后像个疯子一样自己把自己打伤。 最可怕的是, 他们是无意识的、他甚至回忆不起那一眼他到底看见了什么。 之后又看见了什么。 他只记得, 等他有意识时候,他已经满身伤痕, 可检查伤口却发现, 伤他的人不是别人, 正是他自己。 记忆就像断层一样,他还记得的, 是他往姜成渝看了一眼,看见了他那双足以让所有人都迷失其中的深邃双眼。 只要从雾林中出来的人, 没有一个敢轻视姜成渝。 哪怕现在这个姜成渝看起来不像姜成渝, 又如此羸弱、似乎只要他轻轻一推对方就能死去, 他对对方也足够忌惮——实力强大若姜成渝, 换张脸定也轻而易举。 若非有百分百的把握, 他、或者是他们绝不会再会轻易动手。 谢礼当然清楚。 从一开始小鱼就说过最多只能控制五六只巨型生物,可当晏星晖想要杀死他时, 却突如其来地出现了数百只巨型—— 总不能小鱼巧合地摇人时摇来的是各族族长吧。 世上不会有那么多的巧合。 所以必然是有人安排了巨型生物这样做。 一开始他并不清楚原因,可他需要这股力量来伪装自己,让自己从玩家的视野中消失,便将计就计了。 随着扶星火出现,遇见的其他玩家在被追杀,可他却什么事情都没有、还能「号令」众多生灵的时候,他就已经猜到了。 姜成渝要让所有人都以为他、谢礼才是姜成渝—— 而真正的姜成渝却已经从这场争夺战中金蝉脱壳。 这是一个实实在在的阳谋。 一旦谢礼是「姜成渝」。 东仁基地的人保护他,部分玩家保护他,想要杀死他的玩家因为在「他」手下吃过亏,对他忌惮非常,轻易不会动手,他反而安全。 而一旦他坦诚自己是谢礼,玩家首先就会杀了他。 除非他想死,否则不管从哪方面考虑,谢礼都不能再是谢礼,而必须是姜成渝。 可一旦他是「姜成渝」,他就再也没办法完成任务,同样的,进来的玩家们自始至终就找错了任务对象,也不可能完成任务。 他们所有人都会被困在这个副本里,直至死亡。 姜成渝的这一局,可谓一劳永逸。 # 果不其然。 在这个夜间,与东仁基地这群人有过一面之缘,甚至想祸水东引害死东仁基地众人的几批玩家陆陆续续都走了回头路—— 再继续跑下去毫无意义,他们终会筋疲力尽,直至累死。 「这样躲下去不是办法!」一身穿白色长袍的人喘息着说,「这些虫子就像一直孵化在地底一样,我们去的地方越多,虫子也越来越来越多了!」 另一个与他身穿同样衣服,个子稍矮些的人回答:「你妈的!这破林子就没尽头吗?我们都他妈快跑了两天两夜了,怎么还在这逼树林里!」 「这谁知道啊!指不定这副本全他妈就是这种地方!我感觉整个人都已经被这种湿黏黏的气息煳住,都快不能唿吸了!」这人说着抹了一把脸,不出所料,脸上全是些湿黏黏的木渣,「老大让我们来杀了谢礼,就这副本的样子,谢礼也活不到现在,应该早就死了吧。」 「肯定死了。别说姜成渝多难缠了,就说这些虫子,就谢礼那样的,遇见了就是必死。我们都逃得这么狼狈,谢礼估摸着都还没开始逃就已经死了。」 第154页 「那就好。」一个比较高个的白袍玩家说,「那我们此行的任务也算完成了,我就算出不了副本,会长也会安排人照顾好我妹妹。」 另一玩家安慰道:「也别这么悲观,我们这不是还活着。」 「活着有屁用!这神明是傻了吧!那姜成渝厉害成这样,谁能逼他做他不想做的事情!不能和他说话、不能看他眼睛,更不能朝他动手,这几个加一起就够难缠了,可他他妈的还能号令这些虫子野兽!这谁有本事去完成任务。」矮个子愤愤不平地怒声说。 其他几人一听,也纷纷觉得此次任务渺无希望。 领头的队长一直沉默着,此刻突然停了下来,道:「回去!」 几名队员急忙问:「队长,怎么了?」 「方才路上我们遇见那些人,其中一个是不是坐在一只巨兽身上?」这队长不确定地问。 几个玩家纷纷回忆:「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领队说:「那些不是玩家,是本土的居民,如果我们在雾林所见的一切都是真实的,那能够制衡姜成渝的,必然是这些本地人!我们回去!」 「回去?!」 几人都惊住了—— 他们背后,那可是数千的巨虫啊!这一回头,那就是找死! 领队说:「以闪避为主,不必恋战,我们去找那群本地人,他们身上若非有可以驱使这些巨型生物的东西,就必然有这些巨型忌惮的东西!只有回去才有一线生机!」 几个队员虽然不贊同,可却不得不承认,这已经是朝极好的方法了。 再跑下去他们体力急剧衰退,会连一战之力都无,最后全员脱力而死。趁还能战斗,去拼那一线生机,不能说错。 发现这疑点的玩家不在少数——玩家们早就已经习惯了轻视副本中的人物,所以一开始,没有任何人给了这些人眼神,哪怕想拉他们做炮灰,也不会有任何的心理障碍。 折返之路艰难,但到底是有目的地在走,而不是像被追踪时候般如无头苍蝇一样乱跑,行进之路到底快捷了许多。 「队长!前面有人!」高个白袍玩家高兴道。 领队远远一看,这些人确实没被巨型生物袭击,看来不是玩家。 「去,抓一个人过来!」领队说。 矮个子的白袍人立刻应声:「得嘞!」 不消一会。 矮个子白袍人提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人赶了上来。 领队示意给人松绑。 矮个子白袍人嫌弃麻烦,却到底还是给人松开了。 那被绑来的人一见几人就泪眼婆娑,恨不能跪下,可惜他们现在还在半空中飘来盪去,他现在都是被高个子提熘着在飞,可他却喜不自胜,一点反抗的意愿都没有,反而道:「求求你们不要丢下我!」 领队一听就发现这话不对劲:「怎么回事?」 那被掳来的人一听有希望,立刻道:「这森林有古怪!进来了就出不去了!我们一行人都是偷偷进五常森林来的,就想来看看大地神教到底在这里边藏了什么秘密,哪知道进来容易,里边好似也没什么危险,就连巨兽巨虫都轻易不攻击我们,可是——一旦进来,就再也找不到出去的路了!」 几个白袍人面面相觑—— 如此说来,不是他们的问题,他们奔逃时间几近两天两夜,以他们的速度,怎么也不至于出不了一座森林。 「地图有问题。」高个子说。 他们一路都是看着地图在逃跑,在地图上,他们一直沿着西边在跑路,方向从来没错过。 「我日尼玛!」矮个子咒骂道,「这逼东西连自带的地图都能骗人!这咋玩!」 旁边一人道:「别骂骂咧咧了,先想想怎么办吧。」 领队问那人:「为什么这些巨型不攻击你们?你们是有什么驱使的手段吗?」 被掳来这人虽然感觉这些人言行举止都怪怪的,但到底这是他能离开五常森林的机会,便也没有隐瞒。 「驱使?」这人苦笑道,「我们哪里能驱使这些巨型生物啊!五常大陆所有人都知道,只有神之子姜成渝才拥有与这些生物交流的能力。」 这话振聋发聩。 几人勐然想起——他们逃亡过程中,有一人坐在巨兽身上! 可他们当时没一人觉得那人会是姜成渝,毕竟姜成渝不长那样。 矮个子最先骂了出来:「妈了个鸡的!这尼玛他还会变脸!这玩蛇皮啊!」 # 小熊猫嵴背上。 晏星晖和舒修然陆续上来,一行人防备地挡在谢礼身前,唯恐扶星火动手。 扶星火看着这几个本地人的样子,不知道怎地,就非常想笑,他从来也不是克制自己的人,当即就「哈哈哈哈哈」地笑得死去活来,像是要把这辈子的笑声都透支一样。 晏星晖和舒修然当然不会理会他, 扶星火也知道面前的人不是他能宣洩情绪的人,所以便也不废话:「我这次就要看着,你还能玩什么把戏。」 谢礼笑眯眯看着扶星火,问:「你不动手杀我?」 「上过一次当,你以为我还会上第二次?」扶星火道,「我是不杀你,可若有人动手,我绝不阻拦。」 谢礼直摇头,一脸失望:「没意思,真没意思。」 如此看来,他还挺安全。 第155页 姜成渝比他想的还要厉害,是能让所有玩家投鼠忌器的人。 他的安全问题暂时不用担心了,可是该怎样把姜成渝重新拖入局中呢? 谢礼尚在思考,却突然听见gm的声音: 【恭喜各位玩家已在本轮游戏中存活超过三天,可进行第一轮结算,请注意,在整场游戏中,您仅可进行一次结算。现在,是否进行游戏结算?(结算后将会离开本场游戏)】 第74章 仁义礼智信(10) gm的出现实在突兀, 可对狼狈逃窜了近两天两夜的部分玩家来说,可算是救命之声。 不少玩家都选择了暂时退避——这并不丢脸。 这次他们准备不充分,但只要活下去了, 完全有机会下次再来。 【正统计本轮数据, 请稍后】 【统计完毕, 本轮游戏中,已结算玩家435位,死亡玩家173位】 听见这数据的玩家不少都惊了一下—— 怎么会有这么多玩家加入?! 生命卡禁用是一大门槛,不该有这么多玩家才是。 其实这完全是玩家们对gm的信任和侥倖心理所导致的。 一直以来, gm待玩家宽仁, 以至于玩家们虽然总对诸神骂骂咧咧,却从来也不认为诸神是为了故意为难他们。 而现在, 一种新模式出现。 玩家难免会想:新模式的话, 官方资源会倾斜吧?为了鼓励玩家参与,难度会降低吧? 不能说官方对玩家不优待, 至少官方确实在游戏刚开始不久就给他们提供了离开的方式。 只是许多盲目自信、又不做好充足准备的玩家也付出了代价。 # 夜幕降临, 本该是睡觉的时间, 可除了谢礼外,剩余的人可没有什么好的休息体验。 一路又一路玩家带着追杀他们的巨兽巨鸟们全沖谢礼他们这方向来了! 舒修然、晏星晖和沈生都提心弔胆地守了一夜, 生怕那些人就这样放肆地冲进来将「姜成渝」掳走。 而这一夜,巨兽奔走嚎叫带来了山崩地裂之感不说, 叫声更是昂扬不停。 玩家们听着一阵一阵熟悉的声音更是如同惊弓之鸟——被追着逃跑了两天的惨痛经验实在不足为外人道也, 那是吃喝拉撒睡都只能在奔逃的半空中解决啊! 好在, 他们的猜测是对的! 这姜成渝果真就在这群npc堆里。 他们不过是带着那些巨兽们往这边沖, 在靠近npc大概三百米范围时候, 追着他们的巨型生物像接收到了某种讯号,便会戛然停止, 随即开始离开。 换在普通网游里,大概就属于到boss范围了,小怪自动拉脱—— 因为已经看不上小怪那点伤害了。 同理,昨日他们能从姜成渝的控制中摆脱,也正是因为boss超出了他最大的技能范围。 这样一想,玩家们心理登时松快多了。 只要能发现boss的不足之处,就总会找到制服他的机会。 让人难受的是,他们好不容易摆脱了巨型生物,只想好好睡上一觉,天王老子也别想叫醒他们。 可到来的玩家不绝,巨兽带来的震动和嚎叫也响了整整一夜,一听见这声音,他们已经本能地只想拔腿就跑。 是以休息一夜之后,玩家们反而更疲倦了。 # 谢礼这一夜睡得安稳。 大约真是姜成渝积威甚重,找上来的队伍不绝,却没一个敢主动找他,大多都只不近不远与他们维持着两三百米的距离。 这距离让晏星晖和沈生高度警惕起来,两人一夜未眠,一早便找舒修然商议:「修然,现在大家知道成渝在我们这,都往这来了,我们该怎么办?」 舒修然眉头紧锁:「我们必须尽快撤离,只要回到东仁,一切就太平了。」 晏星晖看着那是他们五倍多,且几乎都比他们更强的人,心情莫名的烦躁:「就让他们一直这样跟着我们?」 舒修然当然也清楚情况:「实力差距太大了,他们人越多,相互间互有忌惮,就越不会动手。让他们跟着,反而对我们有利。」 「唉。也只能这样了。」沈生嘆道,「现在就只能指望我们这位少爷能配合一些了。」 门外突然传来谢礼的声音:「你们是在说我吗?」 沈生倒也没有被抓包的尴尬,只说:「是啊,我的少爷,他们可都是沖您来的。」 谢礼也不急:「那多有意思啊。」 晏星晖张了张嘴想骂人,最后又忍了回去。 舒修然无奈摇头。 沈生说一脸疲倦地说:「是啊!有意思到我们可能都要死了。」 谢礼看他们兴致都不高,说:「其实我过来是有个好消息要和你们分享。」 「现在还会有什么好消息。」晏星晖一脸不信。 谢礼卖了个关子:「等会你们就知道了。」 他说着就要往外走,突然想起什么一样又折了回来:「差点忘了,其实还有个很重要的消息你们可能需要知道。」 舒修然:「说说看。」 谢礼指向外边:「被毁掉的丛林在一夜之间又恢復了。」 「怎么可能!」晏星晖第一个不信。 沈生也说:「少爷啊,这笑话可一点都不好笑。」 谢礼一摊手:「好了。我说完了,走了。」 舒修然脸色霎冷,说:「出去看看。」 第156页 外边确如谢礼所说—— 那昨日被毁坏殆尽的树木在一夜之间全数恢復了,就像从未遭受到这场莫名其妙的人、兽、虫的荼害一般。 「怎会如此……」沈生喃喃嘆道。 # 驻地之外。 玩家们也都察觉了这个现象,还有玩家不信邪地跑出去了数公里,就为了检验其他地方的丛林是否也都恢復了。 可很快,出去查探的玩家回来:「恢復了……全都恢復了,我一路跑出去了十多公里,路上所有植被都已恢復如初!」 有几个玩家满脸后悔:「这姜成渝怎么会有这么强大的力量!早知道昨天就该离开游戏,不该贪的!」 众玩家七嘴八舌地互相抱怨着,最后才有个领队模样的人说:「吵吵吵!一天到晚就知道吵!吵有用吗!想退出的都他妈努力苟着活过三天去,那会第二轮结算应该会出现,爱滚哪滚哪去!还想继续的,跟我一起想办法,我就不信了,这姜成渝会没有弱点!」 「二老大,那我们现在怎么做!」有玩家小声问。 这二老大往四周看了一眼,一张脸活像别人欠了他一个亿:「我他妈的就不信了!这么多玩家还没有一个能想出法子来!」 几个人:「……」 「不然我去问问?」那玩家问。 同样的对话发生在不同的小队之中,玩家们都被这一手万顷巨林一夜復甦的手段震住了,没一个敢轻举妄动。 思来想去,还是只有委婉求合作的方式—— 那姜成渝不和玩家交谈,那他们可以和其他npc谈嘛! 其他npc总不会还这么兇残了吧! 谢礼双手抱胸看了一会,见玩家中有人朝他们过来,便示意晏星晖:「喏,我说的好消息来了。」 晏星晖疑惑:「他们来找我们做什么?」 舒修然也往那看了一眼:「应该是谈合作。」 谢礼想了想还是提醒了一句:「可没人会在优势尽显的时候找落下方的人谈合作。」 「你——」晏星晖误认为谢礼这是嘲讽他们,正想反驳,却被舒修然拉住了。 舒修然看了一眼扶星火藏身的位置,明悟了:「优势在我们这边。」 # 玩家们这边派去的代表共有三人。 三人都是在玩家当中还算有点口碑的人,其中两人是大公会中小有名气的队长,另一人至今没加入公会。 这三个代表可不好选,据目前所知,玩家们接受到的任务达十种之多,但大家都清楚,玩家之间还是相互竞争的关系,所以明面上说出来的任务还真不一定是真的,任务总数目可能比这个多,也可能比这个少。 每个玩家都只想完成自己的任务,让大家相互妥协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最终他们也才勉强商议出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条件—— 先走出这片丛林。 两天来,大家路上也遇过其他npc,有些被他们放走了,有些被杀了,但所有npc都提到过——这片丛林进来了就出不去。 除却想要杀死姜成渝的玩家们,其他玩家想护送姜成渝到达某个地方,至少都需要走出这片丛林。 这是目前玩家们最能够达成的合作,再多不了一点。 在这过程中,甚至有几个说自己接到的既不是护送也不是杀人任务的「中立玩家」说,其实他们完全可以杀死姜成渝,这样所有人都可以完成任务——反正只说护送姜成渝到哪哪哪,又没说要护送活的人过去,就姜成渝那样的,护送活人那可比护送尸体麻烦多了,谁能说护送尸体不是护送呢。 当然,这被接了护送任务的大部分玩家们否决了,他们人多,不敢去赌这个万一。 总而言之。 各方意见不一,互不妥协,他们拿不出更多的筹码,这场谈判,他们没什么底气。 # 哪怕晏星晖再不情愿,他们还是将这三位穿着、举止皆怪异的人请了进来。 一位穿着还算简洁的浅蓝色魔法长袍,一位穿着一身仿古短打劲装,像是随时可以下地种田,另一位穿着华贵典雅的欧风贵族宫廷礼服,看他们的眼神多少都有些漫不经心。 穿短打这人大约是性子耿直,一来便道:「我们来谈合作,把你们的筹码都摆上来吧。」 晏星晖反口讥讽道:「你们找我们谈合作,怎么不见你们把筹码先摆上来?」 那短打人勐站而起,一拍桌子,沖晏星晖瞪大了眼睛:「信不信我一声令下,他们现在就能冲进来,杀光你们所有人!」 晏星晖直接一脚踩上凳子,也指着对方道:「还真当我是被吓大的?那你现在就让他们来啊!谁还怕了你不成!」 短打人一撸袖子,眼看着就要从桌子上直接翻过去和晏星晖打一架,那穿着华贵礼服的男人才说:「别丢人现眼了,既然是谈合作,双方就都拿出诚意来。」 晏星晖道:「谁稀罕和你们合作。」 「星晖。」舒修然佯装生气地拦了一句,这才对眼前的三位说,「我叫舒修然,来自东仁基地。」 礼服男子微微一鞠躬,说:「海登·克莱斯特,我的名字。」 浅蓝色魔法长袍人淡淡说:「罗布。」 短打男头拧到一边,似乎不屑和对方交换名字,但见两人配合,还是不情不愿道:「陈朔。」 第157页 这一番自我介绍后,舒修然大致也知道了对方的态度,他冷淡了不少,但还是本着最基本的礼貌问:「诸位要找我们谈什么合作?」 「姜成渝是不是在你们一行人中?」魔法长袍人突然出声问。 晏星晖怔了一下。 舒修然却已坦然主动地接过了话:「虽不知这与我们的合作有什么关系,但我可以保证,我们的队伍里,没有一个叫姜成渝的人。」 那短打汉子已经直接上了桌:「你他妈敢当着我们的面撒谎?!」 舒修然面不改色:「你就是杀了我,我们一群人里,也没有一个叫姜成渝的。」 海登转移了话题:「神之子的传说阁下总听说过吧?」 「当然。五常大陆的每个人对大地神教神之子的传说耳熟能详。」舒修然回答。 魔法人罗布问:「你们一行人中,总该有人拥有神之子那般与世间万物交流的能力,对吧?」 舒修然轻轻一笑,反问:「若我们拥有那般能力,诸位还有机会能坐在这与我们商谈么?」 海登掀起眼皮,眸光凝视着舒修然:「你这是不愿意合作了?」 舒修然站起身,慢条斯理把凳子推了回去:「我拿出了态度,可诸位没让我看见合作的诚意,请回吧。」 罗布也起身,举起了他的魔法杖,直指舒修然:「你这是要撕破脸了?」 「诸位本就没给我们脸面,又何来撕破之说。东仁虽弱,却从不畏战,从离开东仁那一天开始,我们就已经做好死亡的觉悟了。」舒修然面色坦然,还游刃有余地一一看过三人,「你们呢?」 第75章 仁义礼智信(11) 毫无疑问。 尽管陈朔怒上心头, 可这场战斗最终还是没能发生。 大家不清楚姜成渝的目的—— 可所有进过雾林的人都知道,当时姜成渝突然发疯,就是因为他们当着他的面杀了一群npc。 不到万不得已, 没人会想再来一次。 三位玩家代表哪怕心中不愿, 也不得不带着失败的谈判结果回去。 许多玩家不能接受「npc」对他们的拒绝, 几次想要大闹一场,都被其他玩家拦了下来。 # 而东仁驻扎地里。 舒修然瘫坐在椅子上,大大地舒了一口气。 晏星晖给他竖了大拇指:「修然!你这次是真的让人出乎意料!」 舒修然稍稍闭目休息了一会,看了一眼晏星晖的黑眼圈, 说:「别贫了。从今天开始, 我们各方面都得小心,提防他们对我们下黑手。去叫沈生来换你的班, 你去休息会。」 晏星晖点点头:「你呢?」 舒修然道:「得去谢谢……孟玉山, 要是没有他,我们也不会知道那些人是在虚张声势。」 晏星晖一撇嘴, 说:「这件事很奇怪, 如果他不愿意和这些人有交集, 又有能力让巨型杀死所有人,为什么又要让巨型把人驱赶到我们这里来?」 舒修然一手扶着头, 眉心隆起,双眼微闭, 显然也搞不懂这里头到底有什么问题:「可能他有什么其他的打算吧。」 晏星晖一听这话就不大高兴:「都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怎么能事事凭他乱来。修然, 他还不是城主!」 舒修然没在回答, 似是闭目睡去了。 晏星晖看他累极的样子, 便也消了声,寻沈生去了。 遍寻沈生不到, 晏星晖心道不好,直接去找了谢礼,发现沈生竟然和姜成渝一起躺在巨型身上一同看天。 这天到底有什么好看的? 他也抬起头看了看——要蓝不蓝的,像是蒙了层水雾一样,不清澈,但也没有乌云。 不就是普普通通最常见的样子吗? 可两人看得津津有味,一时间他疑窦丛生,问:「你们在这干嘛呢?」 沈生回头看了他一样,不咸不淡地回答:「看天。」 「你这不废话嘛。」晏星晖吐槽道,「我是问这天有什么好看的,你们看得这么入迷。」 沈生这下终于把眼神从天上扒拉下来,神神秘秘地来到他身边,拉住他胳膊,压低了声音说:「刚刚我和玉山讨论了一个问题——」 晏星晖掀起一个眼皮扫他:「什么问题?」 沈生做贼似的,偷偷说:「这天到底有多高?」 晏星晖:「……」 他甩开沈生抓住他的手,忍不住想翻白眼:「有病吧你们!」 沈生急忙又凑了上来,解释道:「我觉得这问题很有意思。自从巨鸟霸占天空开始,我们人就再也上不了天了,听老人说以前人类没有异能都能上天,现在的飞机却只能报废,基地的小孩子连飞机模型都不认识了。」 「所以呢?」 「所以异变有没有可能就是从天上来的?万物生长繁育需要阳光和雨露,而这一切都从天上来,可天上却一直被巨鸟霸占了,所以我们无从得知,可要是我们能上去看看呢?要是能上去,用天的角度来看一看世界,也许就能发现些什么。」 晏星晖:「……」 这下他是连装都懒得装了,直接按住沈生的肩膀,盯着他的眼睛,字正腔圆地说:「你有时间浪费在这里想三岁小孩都不会想的无聊问题,不如趁这时间赶紧去休息休息。现在我来换班了,你可以睡觉去了。」 「嗳嗳——」沈生还想继续说点什么,可晏星晖已经不给他机会了。 第158页 沈生打了个哈欠,抹掉掉下来的生理性眼泪,反正这问题一时半会也想不出头绪,他随便找了个比较靠近这边的地方窝着补觉去了。 晏星晖来到谢礼面前,警告道:「不要想着用大地神教那一套骗沈生的信任!」 谢礼瞟了他一眼,一针见血道:「你一定很想让我和你们一起回东仁吧?」 「你——」晏星晖「哼」了一声,「是又怎样?」 「我可以答应你。」谢礼说,「不过在那之前,你得帮我办一件事,这件事结束之后,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希望那时候你还没有改变想法。」 晏星晖问:「什么事?」 「你附耳过来。」 晏星晖警惕地看了谢礼一眼,最终还是身体一倾,把耳朵凑了过去。 谢礼轻声把需要做的事情告诉了他。 晏星晖听完都有几分不可置信:「就这么简单?」 「不然呢?」谢礼又恢復成那副惹人厌又惹人喜欢的少爷样,大有一脸「更难的事情你办得了吗你」的嫌弃样。 晏星晖也一丁点好脸色都没的走了。 # 没过多久,舒修然便来寻谢礼,向他道谢,顺便询问什么时候动身。 谢礼把目光从天上移开,问了舒修然一个问题:「你说我们现在在五常森林的哪一方?」 舒修然当然不会说错:「东北方。」 「是吗?」谢礼只问了这么一句,便不出声了。 舒修然当即知道这是有问题的意思,没有再想当然的说东北方。 谢礼又问:「你注意过近几日黑暗降临前,天空最后一抹颜色没有?」 舒修然一直在关注谢礼,发现他总是无缘无故在看天,所以也观察过几分。 「昨晚上最明显,森林里满是火光,可天却惨白惨白的,前天……是我们第一次遇见」他示意了一下树上,「那红衣男人的时候,那天晚上……天好像也是红色的。再往前一天,是在森林边缘,夏彤去世那个晚上,那天的天,是蓝、青蓝色,再往前就没注意了。」 谢礼问:「那你觉得今晚黑暗降临之前,那一瞬的天会是什么颜色?」 舒修然没有回答,而是转移了问题:「为什么问这个?」 谢礼见他不回答也没说什么,只抬起头看着天,饶有兴致地说:「我觉得会是黑色。」 「这和方向有关?」舒修然若有所思。 谢礼却没再说什么,只问:「听沈生说合作谈崩了?」 「对方不是真心想合作,这样的合作对我们意义不大。」舒修然说,「反而合作之后对我们的威胁会更大。」 谢礼点点头:「那没什么了,可能晚些时候,我会有事情想拜託你。」 舒修然道:「好。有事可以随时和我说。」 交谈结束,舒修然离开,莫名的感觉这对话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可他一直没想出来。 等基地其他人来给他汇报工作时候,他才恍然大悟—— 怎么好像这场对话中,他成了被主导的听话的下属了? 他没有过多纠结,总而言之,姜成渝必将成为东仁的城主,那也就是他们未来的领导,提前适应适应也不是什么问题。 # 这一天,东仁基地的人抓到三个投毒的人,两个偷偷摸摸想熘进来的,一个直接从天上投放□□的。 基地之外玩家也抓了不少想趁机搞事的玩家—— 这是大多数玩家短暂达成的另一项共识:没有绝对的把握,不要轻易尝试对姜成渝下手,否则只会让所有玩家团灭,这次他们可没有復活币。 就算要试验,那也得等到第二轮结算时间快到时候再试验。 谢礼玩过的游戏多——可算是见过玩家为了完成任务绞尽脑汁的样子,他可不会低估玩家们打开的思路和发散的思维,警惕心一直拉满了。 因而一整天他几乎没怎么动弹过,吃的东西不是东仁基地提供,而是从巨蛛、巨鸟带回来的果子里挑选了一个,为了防止他幸运值为e的debuff发作,挑选时候甚至不是他自己挑,是让小鱼帮忙挑的。 当然,这在沈生眼里属于他可怜的少爷吃野果吃习惯了,吃米饭都不习惯,对此只有满满的心疼。 临近傍晚时,沈生又和谢礼在一起看天。 两人打了个赌,赌今晚黄昏褪去,黑暗将至那一剎天到底会是什么颜色。 输了,谢礼就得听话地跟着沈生一起回东仁基地去,赢了,沈生就得帮谢礼办一件事。 此刻,两人要一起来见证这赌约到底谁输谁赢。 落日时分,黄昏渐渐溶于夜空,绯红的云隙中投射出无数道光束,天地间呈现出一种朦胧的火焰般的玫瑰色。 渐渐地,像是往里头添了墨,这光逐渐深沉,霎的一下,便被黑色完全吞噬了。 天地间完全黑了短暂的一秒。 不过眨眼间,月亮不紧不慢地爬了上来,月光如流水般铺满了丛林,夜晚又到来了。 舒修然从天空收回视线,低下头深吸了一口气,「姜成渝」与他的对话迴荡在他脑海中—— 「如果今晚黄昏结束傍晚来临前最后一瞬天是黑色的话,我希望你能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 「去找驻地外那些人,告诉他们,我需要他们做一件事情,只要他们能做到,其他的事情都好商量。」 第159页 「这……」 「放心吧,不会有问题的。」 舒修然深吸了一口气,往驻地外玩家们扎营的地方去了。 第76章 仁义礼智信(12) 冥府。谢礼直播间。 鬼众们都有些懵逼:「谢礼到底在干嘛啊?」 其他鬼:「……大概是一种很新的装逼方式?」 冥币小鬼吐槽:「谢礼才不会装逼呢!他一定是趁我们不注意的时候发现了什么!」 「切~」大家对冥币小鬼对谢礼谜一样的自信已经有了充分的认识, 估计在他眼里,谢礼放个屁都是香的。 倒是有鬼说:「就没人发现这个副本boss姜成渝很牛逼吗?能不能打先不说,但他能召唤有强控会瞬移, 最最恐怖的是, 他还不傻!玩家们都被他摆了一道, 就连谢礼在他手下都吃了暗亏!」 「是啊!你看谢礼本来想得挺好,装成能控制这些巨怪的样子,还装出一副和自己性格完全相反的模样,就为了不让其他人猜到他是谢礼从而追杀他, 可是很快姜成渝直接来了一出『你想冒充是吧, 那这boss就给你当好了』直接让自己从游戏里抽身在旁边看乐子,现在谢礼骑虎难下, 估计正难受呢!」 冥币小鬼给了说这话的鬼一个白眼:「难受什么难受!他肯定早想到破局的方法了!不然哪能和其他人打赌啊!」 「你又知道了。」那鬼笑着说。 冥币小鬼说:「反正我就相信谢礼一定有办法!你们就等着看吧。」 其他鬼哈哈哈乐了起来, 一起看向直播屏。 # 玩家营地中。 「姜成渝要见我们?!」一玩家不可置信道。 「不可能吧……」 身穿魔法长袍的罗布说:「npc亲自过来说的,应该不会有假。」 「额……我不是泼冷水哈。」一个秃头的玩家说, 「会不会这个副本的npc其实本来就是和我们对立的, 还没进副本之前大家猜测的对抗, 其实指的也不是玩家的对抗,而是玩家和所有npc的对抗, 所以这个邀请,其实就是npc设计好的鸿门宴, 去了之后估计就寄了。」 其他玩家纷纷沉默。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但是……好不容易npc给线索了, 就算知道是陷阱, 那也得去试试吧?不然我们所有人都卡这里也没意思啊。」 一八字鬍玩家说:「哪里没意思了!你们没发现这次游戏规则都变了吗?以前哪里会有中途结算的说法, 我看这次的副本其实并没有要求我们一定要完成任务,而是按游戏参与时间计算, 就和某游戏攻防混分数一样,只要你进地图了,进战了,不管你打没打,都能得到奖励,所以姜成渝才会强得这么变态,因为gm就没想着我们能拿下他!」 「倒也不是没有道理。」 「说的也是,可是……总归不能打下来,心有不甘啊。」一赤脚的玩家说。 八字鬍气愤反驳:「这又没有復活币,那你去打!你去这个鸿门宴!我反正还想活着不想死!」 「去就去!我可不像某些人,又想拿奖励,又什么都不想干!」 「喂喂喂!别内讧啊!具体怎么做这不是还在商量吗!怎么就和已经决定好了一样。」 罗布出来圆了个场子:「既然都来了,就这样离开游戏未免不甘心,但也理解大家都不想冒险的想法,这样吧,想去的、愿意去的都来报个名。」 有玩家就问他:「罗布啊,公会那边怎么说?」 罗布直摇头:「还不清楚。估计他们还得battle一会,这不是刚知道消息我就来通知大家了。我估计他们怎么也得看看去吧,公会和我们散人又不一样,他们可丢不起这个人。」 秃头玩家道:「那还争什么!公会要去我们就先看看呗,让他们去做出头鸟,要没事到时候跟着混口汤吃,要有事的话死的也不是我们。」 一群玩家纷纷附和。 赤脚玩家:「……」 他默默退出人群,往公会那边凑过去了。 东仁驻扎地。 晏星晖知道舒修然做的事情后简直要气昏了头,他愤愤指着舒修然又握拳把手收了回来:「修然啊修然!沈生跟着胡闹你怎么也昏了头跟着胡闹!外面那些人放进来了!他们要是动手我们能护住孟玉山吗!」 沈生小声反驳:「什么胡闹!你不也帮他的忙了!」 「我那是帮他调查情况!这能一样吗?」 沈生据理力争:「哪里不一样?要是当年没那些事情,他就是东仁的少城主,少城主有事情要我们帮忙,帮他一下怎么啦!他现在只是个孤苦伶仃在森林里长大的孩子!做事情随心一些而已。」 晏星晖想到自己打探到的消息,恨不能直接把详情说出! 孤苦伶仃个屁! 这姜成渝不知道脑子里在打什么算盘呢! 可看着已经快成为姜成渝迷弟的沈生和舒修然,他感觉自己快要不能唿吸了:「我迟早被你们气死!」 舒修然只问他:「今天要是在这里下决定的人是城主,你也会这样生气吗?」 「那能一样吗?」晏星晖想也不想就说。 舒修然:「我和你说过,他会是未来的城主。他年轻,可胆大心细,又有能力,我们应该给他足够的信任与尊重,我相信他既然这样做,就一定有收拾残局的能力。」 第160页 沈生也说:「是啊。再说了,不做点什么的话,总不能我们一直就在这里等着吧,这样下去迟早也会出问题的。」 「你们!你们!」晏星晖指着两人,只觉得他们实在无可救药,「你们都中了姜、孟玉山的毒了!」 沈生笑了:「看吧,你又说不出别的来。真要不放心就好好守着。心口不一的傢伙。」 # 这个夜晚。晏星晖睡不着,一而再再而三地巡视了几遍,听着不远处人声鼎沸的热闹地方,他心中十分不安。 他觉得自己一点看不透姜成渝,尤其又想起今天姜成渝委託他去套话的事情。 他愈发觉得这个姜成渝让人陌生,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 会不会其实在他们营地里这个人根本就不是姜成渝? 不然外边那群人口中的雾林里的姜成渝是谁?当时的姜成渝分明同他们在一块。 可是,大地神教的神谕不会骗人,神子之说也不会骗人。 那能控制巨怪们的人是姜成渝也不会有错。 难道真是他想多了? 石破天惊的一句—— 「死人了!」 拉开了这一夜的序幕。 隔壁营地突然灯火通明,那居住在奇形怪状帐篷里的人急匆匆全往一个方向去了。 不知怎地,晏星晖突然想到了已经去世的夏彤。 玩家营地中。 听见叫声的几个公会小队长睡眼惺忪地从床上爬起,匆匆忙忙往死人的地方过去—— 死者是一名没加入公会的散人玩家,性别男,看起来大概是三十来岁。 除此以外,也没有其他人知晓这位死者的更多信息。 陈朔正在忙着在床上和人办事,突然间被打断,最是不爽,一开口就很是暴躁:「他妈的你们散人里头有人死了那找罗布就是了,找我们公会的干嘛!」 怒骂之后转身走人了。 海登被扰了睡眠,心情也不是很美妙,扫了两眼被冰冻住那散人玩家,实不愿为之耗神。 「看样子是死于玩家之间相互寻仇,没什么好说的,把尸体搬一边放着就是了。要没什么大事,不用叫我。」 发现这名死者那三个玩家面面相觑,最后也只好连声和其他同样被打扰了睡眠的玩家道歉。 玩家们骂骂咧咧离开。 三个散人玩家看着躺在地上那具无人问津的、像是因为被突然速冻而死亡的玩家,不免有几分物伤其类。 不加入公会,玩家的命就是这么不值钱,在这游戏里没有亲人,你活着亦或是你死了,从不会有人在意。 因为死亡再稀疏平常不过。 三人上手把这尸体往旁边挪了挪,免得不小心被玩家踩踏了,便也走了。 一会后,那赤脚的玩家走了过来,四处看了看,又走到尸体旁看了一会,也离开了。 东仁营地里。 晏星晖自听见那一声「死人了」,就恨不能把头伸进隔壁营地里去听一听望一望。 奇怪的是,前后不过三五分钟,人就全散了,倒像是那一句死人是瞎喊的一般,很是奇怪。 他愈发觉得对面有什么阴谋,更加小心了。 可不过片刻,对面也已逐渐安静下来,倒像是他多心了一般。 就这样盯了两个小时后,晏星晖不免也有些睏倦了,他到底也是人,自离开东仁,他们一行人就没睡过一个好觉,近几日尤甚,他也开始有几分迷迷瞪瞪,睏倦不已,囫囵地正要睡去之时—— 对面营地上空突地炸起一朵绚烂的烟花,一只金色的勐虎窜现夜空。 随即,空气中瀰漫起一股浓郁的香气,虎啸声也叫了三声。 散人玩家们听见动静并未做什么反应——在游戏里待久了,他们已经很习惯玩家突如其来的整活了。 这不定就是哪个玩家想趁着大傢伙睡觉时间出个风头呢,没甚可在意的。 可几大公会帐篷中—— 半醒半睡的几个公会队长在听见那一声勐虎吼叫又闻见那馥郁浓厚的香味时,立刻便清醒得不能再清醒。 这是大公会高级别的玩家们都知道的提示信号—— 有玩家死了。 身份至少是几大公会的小队长。 海登自床边挂衣架上拿过外套,穿上后匆匆往虎啸龙吟公会营地那边赶去。 一到场便发现自己来晚了,但他到底是这次玩家投选出来的代表之一,其他公会的玩家看他来了,还是给他让出了一条道。 道路的尽头是一张床。 他视力极佳,一眼就看出床上躺着那个已经毫无生命体徵、已然被寒冰冻起来的人是谁。 正是陈朔。 今天还和他们一起去隔壁营地谈合作的三大代表之一。 而此刻,显然也和几小时前被他们所忽视的那散人玩家一样,无声无息地死亡了。 第77章 仁义礼智信(13) 「怎么回事?」海登问。 虎啸龙吟公会的几个小队长脸色也不好看—— 公会之间本就是互相竞争的关系, 谁也不想让其他公会的人掺和自家公会的事情。 可死的人是谁不好,偏生是这次他们虎啸龙吟的总队。 他们公会统共来了三十多人,一个总队, 5个小队。 现在在自家公会营地里, 总队莫名其妙死了。 第161页 这说出去, 他们公会实在没脸面。 可死掉的陈朔还不是一般人,是本次被选出来的三大玩家代表之一,哪怕他们想悄无声息掩盖这件事情都不行,不得已只能释放信号通知其他公会的人过来。 「不清楚。」一个虎啸龙吟的小队长说, 「陈哥这人就那么点爱好, 今天完事后他本来睡了,这不, 外边又来一个长得还不错的散人玩家想进公会……」 这玩家没细说, 只含煳一句:「总之什么情况你也知道,公会的兄弟就带着那玩家来问问陈哥今晚还要不要, 哪知道才进来, 就看见陈哥变这样了。」 陈朔虽然和霍伊尔一样在玩家中风评不好, 可能力值得肯定,否则他也坐不上管着三十来人的总队。 可看现场的情况, 甚至没有发生战斗,也就是说—— 对方是在陈朔都没有察觉的时候, 就把人杀死了。 目前在这个副本中他们见过的人里头, 有这种能力的人, 无疑只有一个—— 姜成渝。 可今晚姜成渝才派了npc过来想要和他们交谈, 应该不可能还会突然出手杀人…… 难不成这森林中, 还潜藏着什么未知的危险? 是了。 必然是有的,这次玩家接到的任务中, 有一类就是护送任务,既是护送,说明中途会有危险。 只是,姜成渝就已经恐怖如斯,能威胁到他的人…… 这个副本,真有他们想的那么简单吗? # 第二日天色方亮,玩家们临时组成的阵营便散了—— 一夜之间,整个玩家群体中莫名其妙死去了五个人,其中三个公会玩家,两个散人。 公会玩家怎么死的无人知晓,可死掉的第二个散人,是在几个散人玩家聚餐时,突如其来死掉的。 那玩家上一秒还和人说着话,下一秒突然就趴在了桌上,紧接着就被不知道哪里来的寒冰给冻上了,根本没给人反应的时间。 这无疑瞬间加剧了玩家的恐慌。 他们目前也没有其他的信息,自然只能怀疑到姜成渝身上。 就说嘛,姜成渝帅肯定不会莫名其妙把他们所有人聚集在一起,定然是有所图谋。 他们又想起一开始玩家提起过的boss有效攻击范围,这才恍然大悟。 显而易见——杀人的就是姜成渝。 一部分玩家打算远离姜成渝,不让他有动手的机会,而另一部分玩家则是觉得,姜成渝这是在挑衅所有玩家,所以怒火中烧,恨不能直接将其撕成碎片。 有极少的一部分的人开始考虑——这座森林之中,是不是还有姜成渝以外的力量。 这突变的一夜,间接导致了这一日愿意去见姜成渝的玩家更少了。 # 警惕一夜的晏星眼睁睁看着天明之时,那将他们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玩家竟突然之间散了。 他百思不得其解,急忙去寻舒修然,把事情汇报。 舒修然也弄不清当中机要,只道:「不管怎样,他们撤了对我们而言是好事,只要寻找到方向,我们便能离开森林了。」 「方向?」晏星晖问,「我们不是一直在东方偏北的位置吗?怎么还要寻找方向?」 「我们也许并不在森林的东北方了。」舒修然道,「太详细的我暂且也没弄明白,但『姜成渝』说的这话并非空穴来风,我想,除了姜成渝以外,大概还有另外一股力量在操纵着什么。」 晏星晖张了张口,想把有两个姜成渝的想法说出,可最后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没说。 「夏彤的死,会不会和这个有关系。」晏星晖说,「那些人离开之后,我在他们营地里发现了几具尸体,和当时夏彤死亡时候一样,应该是同一个人动的手。」 舒修然直摇头:「我现在也暂无头绪……」 晏星晖到底还是没忍住,说:「会不会和姜成渝让你办的事情有关?」 他想了一会,说:「夏彤的死,必然和姜成渝脱不了干系,除了夏彤死去那一夜,再之后我们营地里就没人死去,思来想去,就只有一个解释,夏彤说了不该说的东西。可是仔细回想,当夜夏彤也没说什么,就只是说了几句姜成渝相关的事情。」 晏星晖见修然没反驳,迟疑了一秒后还是继续道:「夏彤说的事情虽像是玩笑话,可未必不可能是真的。她毕竟是我们一行人中唯一一个见过幼时的姜成渝的人。」 「你到底想说什么?」舒修然问。 晏星晖还是说了出来:「会不会……有两个姜成渝?」 「这怎么可能。」舒修然说,「哪里有可能会出现两个神之子。」 晏星晖道:「我的意思是,会不会有人冒充了神之子?」 # 巨蛛背上。 谢礼目送沈生离开,遥望树上的扶星火,道:「再不动手,可就没有机会了。」 「呵呵呵呵。」扶星火笑得猖狂,「装得如此成功,骗过了所有的玩家,怎么不继续装下去了?」 谢礼:「我请晏星晖帮忙打听雾林中所发生之事时,就知道瞒不过你。我疑惑的是,你为何还不动手杀了我?我记得在传闻中,你以猎杀玩家出名。」 「你说的没错。」扶星火看着他身下的巨蛛,笑着说,「可是,我怎么知道这一切不是你故意设计好骗我的呢?」 第162页 谢礼莞尔一笑:「看来,我们能够成为合作对象了。」 「合作对象?嘁!」扶星火说,「谁让我吃瘪,我让谁难受,看你和这群npc抱团,你的任务可不像能与我合作的样子。」 「我现在就有能让姜成渝吃瘪的法子,你确定不试一试?」 扶星火略一皱眉:「这就是你想让玩家做的事情?」 谢礼点点头:「当然。你们就没想过——为什么大家攻击姜成渝时,最后攻击会落回自己身上么?」 「你知道?」扶星火问。 谢礼:「略有猜测。」 扶星火垂眸深思,一会后道:「怎么合作?」 谢礼轻声细语,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地与扶星火说了片刻。 # 微风轻拂,眨眼就到了正午。 海登带着几个公会的人准时赴约,这是他们「第二次」见到姜成渝——他们的任务对象。 对方站在巨蛛之上,遥遥地在远眺、俯视他们,神情静谧,眉目温和。 不对劲。 这是海登的第一反应。 这人谁都像,唯独不像姜成渝,哪怕他只见过姜成渝一次,可他绝不会认错。 这是怎么回事? npc在骗他们? 许是知道他们心中所想,这位『姜成渝』开口的第一句便是:「我不是姜成渝,但我也是姜成渝。」 一位玩家早忍不住直接道:「弄什么玄虚呢!」 谢礼看了那位玩家一眼,信誓旦旦道:「大家都听说过大地神教有关神之子的传说,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姜成渝从来不是一个名字,而是一个代号。」 「代号?」有玩家问。 「在所有人都知道的传说中,只有神之子姜成渝才能驱使巨型,这其实是一个谎言。」谢礼说,「能驱使巨型的不仅有你们在雾林中遇见的那个人,也有我。可我们,都不叫姜成渝。」 「我叫玉山,你们在雾林遇见那人叫沉鱼,不是姜成渝那个成渝,而是沉鱼落雁的沉鱼,因为他长得实在太美,美得让人见了一眼便终身难忘。」 「扯远了。」谢礼笑了笑,继续说,「所以神之子从来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之所以只有一个姜成渝,是因为大地神教只需要这么一个身份正好合适的姜成渝。」 「我这么说大家可能不太明白。」谢礼不疾不徐道,「换一种说法大家就清楚了。」 「大地神教深入民间,在幼时我们尚且不清楚自己有驱使巨型天赋时,便将我们送入了这片丛林,并封锁了整片丛林,让所有人只能进,不能出。」 「同时他们捏造出一个身份精挑细选、与四大基地都有关系的的『姜成渝』出来,并扬言谁得到他,谁就是大地神教的掌权人,其真实目的就是为了让四大基地为此反目成仇。」 「再之后,就是大地神教一手设计好的神子消失事件。」 谢礼往晏星晖所在位置看了一眼—— 东仁基地的几人脸上都有被欺骗的愠怒,可无一人出面说话,他确认了一眼扶星火位置,便再没分神往这边看。 「神子若是好好在大地神教长大,四大基地又怎么还有机会获得神子的信任?可惜当时东仁的姜意远爱子心切,并未考虑到这些,匆忙离开基地后便中了埋伏,自此东仁与其余三个基地翻脸,成了死仇。」 「而我们,传言中所谓的神之子,却被困在了这座丛林之中,再也走不出去。四大基地为了得到神教支持,不得不派人进入这片丛林来寻找神之子——当然,派出的所有人都和我们同样,一起被困死在这片丛林之中。」 「这便是大地神教真正的目的。」谢礼看着青天,满目怆然,「四大基地内斗衰败,大地神教不战而胜。」 「我们,都只是这场战斗中的牺牲品。」 第78章 仁义礼智信(14) 众玩家:「???」 直播间的观众:「???谢礼怎么知道的这些?」 一旁的一个观众道:「根据已知内容瞎编的吧。」 「是这样吗?我怎么感觉谢礼说的好真啊。」 那观众道:「众所周知, 真假掺半的内容最容易骗人。你看,你这不就被骗了吗。」 「我们上帝视角都被骗,估计那些玩家也不会怀疑了。」 「是啊, 谢礼这么一演, 既能让玩家帮他做事, 又完全为自己不同于其他npc铺垫,大家也不会怀疑他也是玩家。」 「没错,现在就算是姜成渝出现拆穿他也来不及了,人总是会被第一次听见的故事影响, 谢礼讲的内听起来又这么可信, 不管之后的人怎么说,都会有玩家相信他也是姜成渝, 一举多得啊!」 屏幕中的玩家果然也如观众们想的一样, 在听完谢礼的话之后,没有人怀疑他也是玩家之一, 毕竟玩家哪里会知道这么多的消息啊。 「你想让我们帮忙推翻大地神教?」有玩家停下来捋了一会, 终于弄清楚谢礼说了什么, 问。 谢礼苦笑道:「那太艰难了,艰难到我不敢去想像。」 「那你叫我们来是?」 谢礼看了一眼东仁营地那群人, 说:「我研究了十来年,终于找到方法能从这片森林里离开, 遗憾的是, 这法子只我一个人能用。」 「什么法子?」有玩家好气地问。 第163页 谢礼道:「不难, 只要能驱使巨型就有希望。」 玩家:「……」 「这、显然我们不可能做到。」玩家道。 谢礼点点头, 一脸我很明白的样子:「这就是我找你们过来的原因, 破除这座丛林中现存的阵法。」 「怎么破除?」 谢礼伸手指天:「破天。」 某玩家:「破、破天?」 这下子玩家绷不住了——这世界是不是还活在封建迷信社会啊! 不会还以为什么天圆地方吧? 这天他根本就不是一块可以打破的东西,而是人头顶上无边无际的宇宙苍穹。 直白地说, 不管你对着哪个方向打,他也不可能打在「天」上,哪怕你牛逼坏了,那也是打在别的星球上去,不可能打到天,所以「破天」这种说法——不存在的。 可是,该怎么给npc解释这个问题呢? 在线等!急急急!!! 最后还是罗布上前对谢礼道:「这天它炸不掉、也不会破。」 谢礼一脸瞭然:「若这片天真是天,那当然无用,可我们头顶上的这片天,它只是看起来是天,可不是真正的天。」 玩家们什么稀奇古怪的没见过,接受力惊人,马上道:「你是说这天其实是假的,就是个星空投影仪?」 谢礼不清楚这世界有没有星空投影仪,所以只含煳道:「差不多的意思,这片天就像是一面镜子,投射着它的主人想让人看见的色彩,只要破除这面镜子,许多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镜子?」有玩家不解,怎么又扯到镜子去了? 谢礼却不开口,一脸事情就是这样,但多余的我已经不能再说的样子。 玩家们非常习惯npc说话永远只说半截的模式,当即也不再纠结,只讨论起到底该不该相信这个npc说的话来。 如果npc可信,炸了天当然好,可如果这npc其实和他们是敌对状态,刻意给出这条信息—— 说来他们可能都不在同一个宇宙里,万一这世界的天确实就是一张纸一样的东西,被炸了之后就如同传说中那般天破了个窟窿眼,然后开始下陨石雨怎么办? 到时候可没有一个女娲来补天。 但,又回到了那个问题—— 信npc,可能会有新危机。 不信npc,剧情停滞,他们会一直停留在这个副本里。 他们既然来了,自然倾向于相信npc。 知道了要做什么事情,玩家们就会有千奇百怪的方法去完成——不就是飞起来炸个天嘛! 对原世界的人类来说难以做到的事情,对他们这些外来者不过小菜一碟。 几个魔法师纵身飞起,诸人合力,朝天空释放了一道魔法—— 数道魔法闪烁着魔力之光沖向天际,其中以蓝色水光最为炽盛。 众法师心中都觉疑惑:按说此地为森林,该是木系魔法元素最为充沛,可此刻,却是水系魔法元素最盛。 但,这终归不是目前最重要的。 几个法师心中虽有疑惑,却到底还是加大了魔力的输出。 五彩的魔法元素之光在空中腾跃,最终以多化一,融为一道,以矫捷的游龙之姿直冲天际。 然而,不过眨眼,那五彩游龙便像是到了顶一般,撞上了穹天。 所有人都只觉不可置信—— 这天,怎这么低矮! 但这是好事,说明那npc说的是对的!他们破天有望! 然而下一秒! 在所有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那游龙竟贴在天幕上开始溃散,呈现出融合的态势。 紧接着,那一团团的魔力荡漾成了波澜,像被如海的蓝天给吞没了一样。 虽然与npc说的有出入,但至少说明,这天确实不对劲。 它离人太近。 近得好像丛林中那高不见顶的巨树顶端都已经半截没入天空一般。 玩家们才不担忧一次攻击失效,反正他们可以攻无数次,只要确认信息正确,一切就不会有问题。 他们登时来劲了! 什么镭射炮、雷射炮、裂解弹、粒子炮都拿了出来,直接对准了这一片穹天,只待下一秒,就把这天直接沖个土崩瓦解、灰飞烟灭。 就在这时—— 天际突变,惊雷暴动,厚重的黑云挤压整片苍穹,随着一声巨响,暴雨铺天盖地而下,恍若银河倒泻。 速度快得几乎只在眨眼的时间之中,举起武器的玩家们甚至都来不及反应。 那雨水像海啸一样,直接吞没了几乎绝大多数的玩家—— 强大的冲力让玩家站立不稳,他们被冲倒在地,手中武器也随之脱手,被水流带走,消失不见。 身形敏锐的玩家们几乎都飞身上了巨树的枝干。 天空像成了一条奔流滚滚的巨河,水像泄洪一般冲到森林的地面,几个唿吸的时间里,地面就再也看不见黄土,整座森林像是被海水吞噬,水从天上、地底一同而来,将所有低矮的地方淹没,不过几个唿吸的时间里,那水位便上升了十几米,苍蓝流水将整座森林浸泡起来。 众人暗自心惊,什么都不敢多言,只一心往树的更高处爬去,眼角余光觑见这眨眼丕变的世界,惶悸不定。 「这副本到底是什么种类的啊!天灾地难吗?!」有玩家叫道。 「天灾本我也不是没去过,可都没见过这么突然的,而且,这本可不单单天灾,还得做有关boss的任务。」一名做猎人打扮的玩家抹掉扑头盖脸的水,道,「副本评级竟然只有a,不会是弄错了吧?」 第164页 「那现在怎么办?」 一位玩家看着涌流天空那裂开无数缝隙之处涌流而下的水,说:「再这样下去,整座丛林都会变成汪洋大海,到时候就不是被困在丛林,而是被困海上了。」 「我就说那npc不能信吧!本来这森林里空气就黏黏煳煳的,吸一口气嘴里都快能吐出水来,现在好了,省事了,森林没了,直接成了海——还好老子他妈的带了吃的!」 「现在来看,除了换了个环境,好像没什么大问题。」罗布在身旁撑起护罩抵御雨水,「这变化来得太巧,恰恰说明方才那npc没骗我们,定然是我们方才要炸天的举动引起了任务相关npc的注意,所以才有这突发的劫难。」 罗布在玩家里也还算有几分威信,他这样一说,其他便也不好直接拂了他的面子,便也只问:「那现在怎么办?继续?」 一散人被水沖得站立不稳,双眼难睁,心下的不满早已到了极限,直接破口大骂:「现在下来的只不过是水,再打几下天上直接开始喷岩浆时候,你们就知道厉害了!」 有和事佬玩家出来唱和:「可都做一半了,不试试也情况也不会更好了,倒不如再继续试试。」 三言两语地,玩家们吵了好一会,谁也不服谁。 直至后来,众玩家发现,他们压根没有选择的余地—— 这雨甚至不能叫雨,几乎就像整片天都成了一个泄洪口一样,这雨水铺天盖地的落了大半天,水位越涨越高,几百米高的巨树早已被水吞没,接着是千米巨树,他们不断地逃往更高的树木,可那雨水丝毫没有停歇的态势。 不仅如此,玩家们还惊恐地发现了另一个事实。 一开始时候,几位法师出手,那魔法很快就碰到了天,说明那时候的天哪怕看起来很远,可真的距离地面不远。 可现在他们爬上了最高的巨树顶,却只觉得和天有万里之遥—— 这下玩家们已然反应过来了! 这噼头盖脸让人眼睛都睁不开的「雨水」分明就是个分散他们注意力的障眼法,其根本目的就是光明正大地换了这天! 天依旧在远离他们。 不,准确的说,这片森林在下陷! 这个时候,哪怕再迟钝的人都能感觉不对了! 「这地方不对劲!」一玩家叫道。 「你在说什么废话!是个人都知道不对劲了现在!」另一位玩家吼道。 先前发言那玩家道:「不!你们还没发现吗?这么久了!我们竟连一个巨型都没见到,这不可能!」 玩家们这才恍然。 这么大的水,对地底和地面、乃至于天上飞的巨型们都应该是灭顶之灾,可从一开始,他们就没看任何一只巨型的影子。 只除了那叫孟玉山的npc脚下的几只。 「孟玉山呢?有人看见他吗?」一玩家想起孟玉山,四处逡巡之后却没见人影。 其他玩家也纷纷回应:「刚才情况突发,没来得及注意。」 「npc能控制巨型,应该不会有事情。」 「是啊,估计他剧情走完了,就消失了。」 「这些npc不都这样吗?反正我们不杀他,他的生死就是由剧情决定,真要是剧情杀我们也阻止不了。」 …… 罗布看着一个个玩家,哪怕早知道玩家们是什么德行,还是免不了想嘆气,但有一点是确信的,没有绝对的实力,可别想着犯众怒。 他只好道:「孟玉山看样子是真站在我们这边的,可惜我们到底是慢了一步,现在我们没有其他线索,便还是找找孟玉山吧,也许他还有什么其余的信息呢。」 干等着吵架也不是办法,玩家们只好又达成短暂的共识。 罗布警告道:「现在丛林成海,更容易迷失方向,诸位都要多加小心。」 而此时,被众人担忧的谢礼以及完全无人关注的东仁基地的众人,尽数在一只巨龟之上。 谢礼还好,端坐其上。 其余之人,却被莹白的蛛丝缠绕捆绑,丢在了龟背的边角处,他们目光警惕地盯向一处—— 那迎着光似浮在水面之人。 他微微笑着,好似佛陀一般,眉眼间却又带着一种佛陀不该有的妖冶邪魅。 对方好似在看他们,却又似乎根本没见着他们,像透过他们在看着什么。 那眼神很平静,平静得生出了几分怪异。 这怪异很难言说,只是让躺在地上的十余人开始感觉——他们好像不该是人,而是一捆死物。 这样的念头一旦产生,他们的大脑就好像也一同「死」了一样,连『想产生个念头』都不再会了,只呆呆愣愣地躺在那里睁着眼,连同闭上眼睛都忘了。 他们什么都能看见,却又好像什么都没见到,因为眼睛见到的一切传递到了大脑当中,可大脑却像停止工作了一般,并未发挥它该有的作用,将看到的一切分析归类传递。 他们成了一捆人形的木雕,真真切切的死物。 而那位微笑的佛陀,终于看着谢礼,说了第一句话:「你不害怕吗?」 第79章 仁义礼智信(15) 冥府, 谢礼直播间。 本该是严肃而紧张的气氛,可众看客在听见这一声说话后,当即全场寂静。 随即整个直播间到处有忍不住的笑声传出。 第165页 大约是笑传笑, 许多观众都笑成了一团。 冥币小鬼笑够了之后捂着肚子道:「这人说话的音调为什么这么奇怪?」 一只笑出眼泪的鬼擦掉眼泪, 道:「外国佬学我们本地语也学不出这种调子啊!」 「谢礼这边是不是多少带点毒, 上一个老黑说话结巴,这下来个boss都说话跟唱歌似的。」 「可别侮辱唱歌了,哪个唱歌要唱成这样,那估计祖宗十八代的坟都得被人撅了!」 一只鬼撑着下巴道:「可我感觉能到这种程度其实也是一种能力, 最怕的难道不是普普通通吗?这boss这一说话, 很好,未来的一百年里, 我绝不会忘了今日。」 直播间又是一阵附和的笑声。 鬼众们说话虽然略夸张了些, 但这boss说话的语调确实古怪,字音是准的, 可在平仄与每个字重读轻读及该说多长上出现了怪异的生涩感。 就好像…… 这人会说话, 却从来不曾说过, 或者说——也许他已经太久没听过人说话,早就忘了人说话是怎样的了。 仔细想想这boss独自在这丛林中待了十几年, 估计也没和人说过话。 根据夏彤所说,姜成渝幼时性格便也是这般, 看起来总是笑的, 笑容亲近温和, 可偏生看见这笑的人, 心中都只会生出一种不知从何处而起的恐惧, 除了那自小照料他长大的乳母,无人敢亲近于他。 加之他打小便是神之子, 身份尊贵,也无人敢强迫于他,便似乎也无人去确认,他是不是学会了说话。 看客们略一回想,又觉得这boss这般说话很是正常。 有只鬼看着依稀还在笑的大家,产生了一个疑问:「明明这么好笑,可谢礼为什么不笑?」 鬼众也觉得奇怪:「我估计他是不敢笑,现在可是生死关头!你看其他那些人突然间跟死了一样,他要是笑这boss,那不是自找死路吗!」 「是啊是啊!估计谢礼专门学过憋笑,所以才没笑出声!」 「指不定他现在都快憋出内伤了!」 冥币小鬼在成为谢礼脑残粉的路上越走越远,听不了一点谢礼的不好,立刻就不顾死活地拉踩了一波:「谢礼这是有涵养,不会因为这样就取笑别人!」 鬼众们对冥币小鬼的脑残行为已有认识,也不和他叫,只继续看向荧幕。 荧幕中的谢礼倒也没像他们所说那般没有笑,他确实也是笑的,只是并非那种忍俊不禁的爆笑,而是礼貌的嘴角微微勾起的笑容,就好像他面对的不是杀人如麻的大boss,而是在看再普通不过的一个很有礼貌的人一样。 令人震惊的是,他甚至眉峰微皱,似是生出了什么疑惑一般,不仅没表现出对这位boss死亡恐惧,反而轻声反问:「害怕?我为什么要害怕?」 那笑脸的佛陀问:「世人惧我畏我,你因何不怕?」 「我即是人,我不怕你,便不能说所有人都怕你。」谢礼迎着他回答。 那人笑着问:「然则如此,缘何不敢视吾眼?」 谢礼一笑,掀起眼皮,看向了那一双眼睛。 像秋水寒星般清澄,却又带着梦幻般的动人神秘,像是把云霰雾虹、溪泉潭瀑都拘在了其中。 很美、却也很无味的一双眼睛。 那笑意盈盈的人似乎是读出了他眉目间传递的意思,突然间眉目丕变,生出了几分怪诞的喜悦,说话也不再拿腔拿调:「无味?你说我无味?」 谢礼到底是礼貌的人,轻易不品评他人容貌,见对方问起,便知道这人有「读心术」一般的能力,心下暗道抱歉的同时,却也解释道:「只是恰好我不喜欢这类型罢了。」 这人却像是来了兴致,但又丝毫没有生气的样子,甚至还有几分兴奋,他径直上了巨龟嵴背,直接来到谢礼身边:「不知道多少年了,我见过的人何止千千万万,但在你之前,只一个人对我说过这个词。」 谢礼没傻傻地问对方是什么人,只是到底有些搞不懂这态度的转变,便只道:「所以?」 笑脸人脸上笑容一收,端的是不怒自威:「你今天必须说清楚为什么会说出个这个词。」 他一双眼睛牢牢盯着谢礼,轻轻吐出了残忍的语句:「若否。冒充者,我的愤怒,你承担不起。」 冒充者? 谢礼脑海中缓缓打出一个「?」。 回答这个问题对他而言本身就没有什么困难:「这就好比建模脸,完美,但无味。」 「既是完美,为何还会无味?」笑脸人不解。 谢礼见对方是真的没理解,想了想道:「过于完美,就少了真实,没了真实感,便显得虚假。」 那人想了一会,说:「你是想说美则美矣却无灵魂?」 谢礼摇头:「就好像『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1』一样,完美最终都将归于一处,可缺损的遗憾却能有千千万万。太过完美,便少了故事性,少了让人探索的欲望,所以无味。」 这下那人听明白了:「你是说,完美都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所以寡淡无味对吧?」 虽然意思有偏差,但大约也可以说是这么个意思,谢礼就没再否认,只点点头。 那人却好像更高兴了,甚至还有几分雀跃:「原来当年他是这么想的!」 他? 他是谁? 第166页 谢礼满心疑惑。 那人蓦地伸手递到谢礼面前,语气欢悦:「我喜欢你这个答覆,交个朋友。」 谢礼觉得现下的场景有几分怪异,甚至短暂地思考了一秒,他是不是中招了—— 可就算中招他也绝不会凭空想出如此无厘头的剧情,且目前暂未发现什么其他的端倪,他便只伸出手与对方虚虚握了一下。 那人似乎突然间对他多了莫大的宽容一样,竟也不在意,甚至主动道:「我叫无味。就是你所说的寡淡无味的无味。」 他又非常标准地笑了一下:「当然,现在我暂时叫姜成渝。」 谢礼回了他一笑:「谢礼。现在叫孟玉山。」 「我知道你们。」无味又笑意盈盈的,「说来我们是敌对的关系,按照约定,我须得将所有人都留在这里。」 他看了一眼谢礼,「不过,你让我想起了一个人,我很喜欢你,就饶你一命吧。你乖乖与我在这里坐着就行,等其他人都死了,我送你离开。」 冥府。 众鬼:「这是哪门子发展?」 「谁说这谢礼运气差的?这叫运气差吗请问?」一鬼吐槽道,「这还什么都不是什么呢!他莫名其妙说了个词语,突然间就被boss保着通关了???」 一鬼:「这……这应该算作弊吧?npc还能被收买的吗?」 「也不能算收买吧,谢礼也没交什么贿赂品,而且……和npc合作本来就是正规通关渠道,就是……以前没见过这种。」 某鬼往老菸鬼那边看了一眼,说:「可能这就是所谓的选拔副本的不同之处?」 「这样说起来,好像npc确实比较单一,而且地图范围也有限,最主要的是,npc似乎并不需要主角的帮助,你看以前的副本,玩家们虽然态度不算端正,可多少都带着去消灾解难的救世主样子,但这个副本……好像更注重的是玩家之间的争斗,而且主npc更是光明正大地扬言要杀死玩家,也不需要被玩家解救。」 「这才是选拔吧,非生即死。」 「谢礼真的运气好啊。」一玩家说,「看这npc这牛逼样,看来这副本只有他能活了。」 「可这样通关也太无赖太无聊了吧。好失望。」 「是啊,自己不努力全靠npc放水的话,那还有什么看的。」 「不会搞那什么可以刷npc好感度那一套吧?」 …… 「可是我觉得能刷好感度才真实啊,npc本来就是人,本来就应该有自己的喜恶才对。」 「有喜恶很正常,可喜恶到直接放水让人通关这就过分了吧!这对其他玩家根本就不公平!」 「讲什么公平!真要说公平的话,谢礼和其他人一起玩游戏就不公平,其他人哪个不能打,可他能吗?」 「好了好了!别吵了!」一只鬼出来劝架,「这谢礼能见到boss也算是他观察有度而且敢于冒险,我估计这boss的名字只是个藉口,其实是boss欣赏他,或者这种所谓的选拔本身就不是为了让玩家通关,而是考察玩家的某种素养,刚好谢礼达到了,所以boss就放他通关了。」 「对对对。你看看其他人哪有这样的待遇,还不是谢礼展露智慧得了这boss的亲眼,不然刚才那水从天上喷涌下来,那些巨型突然消失时候他就死了——」 「是啊!刚才那多惊险啊!你看其他这些npc也没死,虽然现在看起来成了古怪的样子,但竟然还好好和boss一起待在同一只龟背上,说明重义仁慈之人确实容易获得他的信任嘛!」 「说来说去,这样就通关的话,这副本一点不好看啊,你们爱看你们看吧,我去其他直播间了。」 这样想的观众不在少数,不过眨眼的时间,房间中的观众总数几乎就少了几千。 冥币小鬼一方面高兴谢礼通关了,另一方面看着直播间观众突然少了几千心里头难受。 他很想说点什么,但他更想谢礼活下来,最后什么也没说。 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一个环胸自抱的鬼,义正言辞地说:「看来就算你们关注他比较早,也不见得就会比后来的人更了解他。谢礼,他会接受boss这样的施捨吗?」 冥币小鬼恍然—— 是啊。 不管他们说什么想什么,都不可能改变谢礼的主意。 谢里要是真怕死的话,在上个副本时候也不会丢掉生命卡,离开上个副本之后他所获得的奖励也已经足够他在原本的世界里生存下去了。 他在乎的从来不是他们在乎的。 「不会的!谢礼一定不会同意就这样通关的!」冥币小鬼道! 而荧幕之中。 谢礼朝着无味笑了下,礼貌地说:「多谢。」 众看客:「……????」 无味手一扬,平静无波的水面突然成了一面屏幕,所有的玩家都呈现在湖面之上。 「你做了个聪明的选择。」无味看向谢礼,似笑非笑地说,「你若是拒绝,现在就得死。」 谢礼没有理会这句话,他只是抬头看了一会天,似乎在观察什么,最后说:「破天虽然失败了,可没有完全失败。我们现在已经在水面上了。」 无味听见这话觉得很有意思,也不和他卖关子,只问:「我一直想问,你怎么知道天有问题?」 谢礼看向那显示着所有玩家所有言行举止的平静水面。 第167页 所有的巨树和巨型生物都一同消失了—— 许多玩家再没有可以立足之地,除了少数几位选择立足海面之上,余下的都取出了各自所储备的道具卡。 一张张画舫、竹筏、乌篷船、乃至于游轮、舰艇、甚至还有水上蹦蹦船一样的充气道具等漂浮在水面上,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看起来五花八门,杂乱无章。 有玩家们率先发现了不对:「为什么我们分明走向四面八方,可现在却所有人都往同一个点聚拢?」 这一声犹如平地惊雷。 尚且还在各种「船」里头休息的玩家们全都匆匆站上了可充当甲板的位置,一同看向湖面。 这下子有玩家的脸色一下子惨白了:「看来就算变成了海,这地方也和原来一样走不出去。」 「离第二次gm出现结算还有多久?我不想玩了!」 罗布心神俱疲地出来主持大局:「有人寻找到那叫玉山的npc的踪迹没?」 一玩家道:「不仅玉山,所有npc都消失了。茫茫的海面上,除了我们这些奇形怪状的船,再找不到其他人的踪迹。」 「那些巨型也不见了,连具尸体都见不着!」 「不仅这样,这水也不对劲,分明看起来像海,可这水里一条鱼都没有,自打上了船我就放了渔网,愣是一条鱼都没捞上来。」 「这不是要让我们饿死、渴死吗?」 「还好我带了食物和水……」 「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我他妈可不想饿死!这逼副本好像也没有什么生活玩家进来,这不是摆明了让我们互相残杀、吞吃同族吗!」 …… 吵吵嚷嚷、互相戒备,最后竟是连罗布也组织不了散人玩家们,这最后的玩家联盟,到底是散得一丁点都没了。 罗布终于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随即又不免失望嘆气。 那些公会的玩家们不知道跑哪里去了,那场大雨实在来得太突然又太紧急,玩家都冲散了。 他这里只剩下了20来个散人,却已经连一个五人的团都组不起来了。 罗布还是倾向于相信玉山说的话,毕竟目前他们找不到其他npc,也没有多余的线索。 只是——这天眼看着离他们越来越远了,他就是有心也无力,凭他一个人的能力,根本无法把天打个窟窿。 那名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赤脚玩家突然驾着船朝他过来了:「法师,想再炸一次天吗?」 # 巨龟之上。 谢礼看着水面的某个方向,回答了无味的问题:「直觉。」 「你真可爱。」无味笑着称赞了一句,却突然朝着水面挥去一道潋滟的光芒,平静的水面顿起震盪,他笑容顿无,一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谢礼的后背,欢欣雀跃地吐出了几个截然相反的词彙,「可惜我不喜欢。」 水幕之中—— 平静的海面顿起波澜,像是有一根无形的急速旋转的巨棒突然现身海水中一般,海面上乍起漩涡。 初时只浅浅在水面上盪起微不足道的涟漪,猝尔间那漩涡越卷越深,越卷越大,几乎将海面上所有的玩家都波及了进去。 来得及反应的玩家纷纷弃船而逃,来不及反应的玩家直接被海水吞噬。 谢礼却像毫无所觉一样,连眉眼都没多一丝一毫的反应,就像他真和这无味同一阵营,淡淡地说:「可惜了。」 「可惜?」无味被挑起了兴趣,问,「你可惜什么?」 谢礼突然抬头打量无味的眉眼,露出了一个笑:「可惜你喜不喜欢,没人在意。」 第80章 仁义礼智信(16) 冥府。谢礼直播间。 「我去!谢礼这也太刚了吧!」 「完了, 这么强硬怕是要被这boss捏瘪搓圆!」 「别方啊大家!指不定这boss就吃这一款呢!有些人不就是有病,就喜欢上赶着挨骂吗!」 「有道理。谢礼又不是故意找死那种人。」 巨龟之上。 「你这狂妄的样子,倒是又有些像他了。」无味眼神又温和了些许, 「可惜, 我不喜欢有人冒充他。」 他足尖一点, 飘至谢礼身旁,轻轻伸出一指,嘴上说的却是最残酷的言语:「你还是死吧。」 「等一下。」在指尖即将触碰到谢礼头颅正中时,谢礼微微仰起头打断了他。 无味确实停了下来, 笑着问他:「怎么, 你怕了?」 谢礼站起身,与无味平视, 缓缓摇头道:「我站立不易, 就让我站着死吧。」 「哈哈哈哈,有意思, 真是有意思。」无味收回了手, 「我突然又不想杀你了。」 谢礼却全然没如无味所预想的那般, 反而又挑了挑眉,对他道:「是吗?」 无味还在想对方这是不想活了?胆子这么大。却突然察觉他的躯体乃至于灵魂之上突然多了一层束缚。 未及多想。 他立时便要反抗, 却突然见眼前的人露出了一个与他极其相似的笑容,他的手腕也像被什么清清凉凉的东西呲了一下, 紧接着他就听见—— 「现在, 我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个请求。」 无味哪还能不知道怎么回事, 在他对对方放下戒心时, 这人对他用了诸神那些下三滥的手段! 他一边愤怒自己如此不小心!一边闭眼内视全身。 第168页 密布的星云层层叠叠织罗成网, 将他的魂体全然包裹,不留丝毫缝隙。 这小子! 无味满是懊恼。 虽然他嘴上说着保护这什么孟玉山离开副本, 但想也知道这不可能。 他和诸神的约定是阻拦所有玩家活着从这个世界离开,既是所有,自然包括孟玉山。 之所以要留下一个人,是为了以防万一—— 万一什么呢? 万一他一个不小心把人杀完了,撑不到约定的时间怎么办。 要是没有约定,玩家降生的第一秒他就能送所有人上天。 只是没想到,他被算计了。 这人好心机! 完全是逼他毁约。 「在我离开这个世界之前,唯愿你能护佑我之安全。」 无味听见自己说:「可。」 随即,一阵带有天地之力的烙印镌刻在他灵魂之上—— 他眼前一阵模煳,下一秒,璀璨斑斓、交织如网的星云线褪去,视线再復清明。 可那镌印灵魂眉梢的强大束缚力提醒着他,他确实中招了。 愤怒淤积于心,可他到底不是输不起的人。 无味愤愤看着谢礼,道:「很好!你真是很好。阴险小人!」 「谢谢。」谢礼被骂了也不见生气,反而笑眯眯地说,「我也只是猜一猜,那个『他』能拨动你的心弦,看来我赌对了。」 谢礼心平气和道:「我没有恶意,只是想争取一个能够平心静气谈话的机会。」 「天真!」无味怒道,「你不会以为我不能伤你就等于你会通关吧?」 「没让我送你直接离开副本,将会是你此生犯下的最大错误。你亲手断送了自己唯一的生路。」 「是吗?」谢礼笑道,「不管怎样,以你之强大,我总能活到离开这个世界。」 无味轻哼道:「就怕这个离开,不是你想要的离开。」 「争论无用,拭目以待吧。」谢礼道,「闲着也没事,我们不妨聊聊?」 无味一挥袖子,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聊什么聊,保护你的安全又不等于万事听命于你?还没到最后,别搞得一副你已经胜券在握的样子。我像是傻到聊天给你透露消息的人吗?你真这么厉害,那就自己想法子出去。」 「你有轻易杀死所有人的能力,却迟迟没动手,想来你要杀人,应该有一定的限制?」谢礼看了对方一眼,「别急着否认,我不会相信的。」 「……不信你还问我?」无味从牙缝里憋出来几个字。 谢礼笑笑:「这不是试试嘛,试试看你是心里不想聊,还是嘴上不想聊。」 「……」 无味嘴角都快无语到抽搐,直接不理他了。 直播间中。 「这boss是既抖m又傲娇啊。」 「还是谢礼有办法。」 「我去!我都忘了他还有一张强制别人答应他要求的『乞讨』卡了!」 这一说,不少人都想起来这张卡片,有些没看过《城隍的请求》的观众有些迷瞪,但听别人这么一说,倒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只是不免感慨:「有这样的机会,应该如无味所说一样,要求对方直接送他离开副本的啊,只这一个要求,多浪费啊。」 「可他们就是为了通关来的,因为有难度马上就作弊通关,这不是违逆了谢礼的本意吗?」 「是啊是啊,谢礼其他都还好,只有武力值不足,只要有个保镖就挺好了,譬如上一个副本有老黑,谢礼的人身安全就有保障了。」 「牛还是谢礼牛,直接把大boss抓来当保镖,好一手釜底抽薪。」 # 苍茫的海上。 罗布看着眼前说话的人,只觉得有些眼熟,却到底没想起来对方是谁,只好把其中缘由和对方说清。 「现在要炸天不太可能了。npc刚才刻意用那滔天巨浪吸引我们的注意力,就是想趁机换了天空,此刻天空已换,npc哪里会一点准备不做。」罗布有些发愁地往天上看了一眼,「现在看来,这天和我们认知中的已经没有差别了。」 赤脚玩家仰头打量着天空:「或者有没有可能——天其实没有变,逐渐远去的天其实只是障眼法?」 罗布一怔,又重新看向天上:「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也许方才的惊险只不过是虚张声势,天空理所当然的变化更是一种欺骗,可是——」 他看向四周,玩家们兴致都不高,许多都已经在商量第二次结算一出现就立马脱离这个世界了。 「明天就是第六天了,谁还要去冒这个险呢?」 赤脚玩家也觉得颇为无奈,道:「我还有个镭射炮……实在不行,我试试吧。」 话音方落—— 「哥!」一道凄恸的叫声在海面上散开,一玩家目光锁定在茫然无际的海面上,似乎发生了什么。 未等其他人有反应。 「啊——」那玩家失声痛叫着拿出了一架高科技武器,对着天直接放了一炮。 众玩家多少都对是不是该继续炸天有争议,心里也都带着点「要不再继续试试」的念头,只是出于恐惧,到底下不了这个决心,眼下有人这样做了,大多数都持观望态度,少数几个见状吓得心脏骤停,几乎是立刻飞身而起朝那突然发疯的玩家飞去。 同一时间也有人预测出炮弹的轨道朝那发射了一计炮弹去阻断。 第169页 两枚炮弹在空中相遇,炸开了绚烂刺眼的光芒。 那玩家眼看其他人阻止,更是疯叫着掏出了其他武器,以极快的速度更换着手中武器,陆陆续续朝着天上放了十几个炮弹。 几个不愿意的玩家有心阻止,但到底人手不够—— 只能眼睁睁看着一银蓝色的炮弹光芒一路射出,没遇见任何阻挡,向着更遥远的天上而去,直至到了射程最远处,落寞地在空中炸开了。 所有玩家都沉默了,便是放炮那玩家也抖颤着,满目不可置信:「不可能……这不可能……」 几个想要阻止的玩家也觉惊愕—— 「这海上什么都没有,天也破不了,看样子真的只能明天等结算时候离开,再重新来开一局游戏了。」 「是啊,反正现在也知道一开始的天有问题,到时候可以直接开局就破天……」 玩家们七嘴八舌在讨论着。 罗布和眼看确实真的无事发生,心中不免失望。 逐渐也觉得,也许明天结算离开确实是最好的方法了。 就在这时—— 平静的海面突现波澜,像一根搅拌棍突然插入了海面,水面上立时起了漩涡,位于漩涡中央的玩家根本来不及反应就已然被水面吞没。 漩涡越卷越大,如深渊巨口一般,无情吞噬着海面上的一切。 玩家们咒骂着狼狈逃窜,最终大多都停驻在天上看着眼前让人破胆寒心的场景—— 偌大的浪涡深有千丈,海水越卷越高,海水节节攀升,最后竟也上千米! 这不知是怎样庞大的力量才能如此。 思及方才不久前天上喷涌而下的水流,众玩家心底只剩下了面对无边力量的恐惧,他们惊慌地逃窜往四周,却只觉得海水像生了眼睛一般,不管他们逃往哪里,那浪潮卷都紧随其后。 玩家们不得不弃船逃生,往更高、也更遥远的天空飞去—— 少部分没有飞行能力、只能藉助卡片的玩家到底慢了一步,几乎都被海水吞噬殆尽了。 最可怖的是—— 当玩家们短暂脱险,藉助神识、强化后的五感、法师之眼以及各种高科技探测器械等探测危险来源之时,却遍寻无所获。 未知本就让人心生恐惧,而此时,又一玩家不知想到了什么,哆嗦不已道:「为什么……为什么被海水吞噬的其他人都不见了?」 这一声如平地乍起惊雷,玩家们看着这无穷无尽的碧海,心有余悸。 浪卷持续许久,风平浪静已是几个小时后,海面上再也看不见船只的影子。 玩家相顾失色,终有人问:「刚才的巨变,是不是因为我们攻击了天?」 不怪玩家有此一问,实在是两次突然的变故都发生在他们攻击天之后。 甚至有玩家开始疑惑:「会不会……炸天是npc故意给出的错误消息啊?」 罗布和赤脚玩家面面相觑,也不得解。 「明天第二轮结算就会出现了,我们还是不要再有其他举动了吧。」一玩家环顾余下的玩家,「炸一轮我们至少要死几十人……可没有多少人可以死了。」 又一玩家提议道:「只想等着明天离开的玩家们一起组个监察队吧。大家互相监督,别再让人有机会朝天动手了。」 剩下的玩家们陆陆续续应和,加入了这个队伍,罗布和赤脚玩家只有两人,也做不了什么,只能加入到他们这小群的大部分里头去。 巨龟之上。 「看来,你就算发现了些什么也没用,你的伙伴们……」无味连连摇头,轻蔑之意难掩,「实在不成气候。」 谢礼反问道:「是吗?」 无味尚在疑惑发生了什么,却突然见其中一个屏幕里,一玩家做出了让他颇为意外的举动—— 一身红衣、满脸邪魅的青年男子掌中凝聚起炽盛的金红之光,在其他玩家恐惧的神色中,将那愈发盛大的光芒,毫不迟疑地投掷往碧蓝的水面。 「啪啦」一声,那浩瀚无边的海面在承受攻击的剎那突然发出了玻璃碎裂的声响,一切如同镜花水月,悄无声息中,红衣青年消失在了原地。 第81章 仁义礼智信(17) 无味勐然看往谢礼。 却见谢礼神色不变, 还饶有兴致地在看他:「现在呢?你还稳操胜券吗?」 话音一落。 那红色身影自水幕中消失,现身巨龟之旁—— 许是突然的变换让人有些目眩头晕,红衣男子停在那, 暂无动作。 无味终于第一次正眼打量起眼前这个他原本以为只是粗略的模仿者的傢伙——对方神情轻松, 自一开始就从未见过对方有什么惊惶之举。 哪怕是巨兽消失即将丧生洪水之时, 他也神态自若,气定神闲,似乎非常肯定自己会出手相救。 对方到底哪里来的自信? 他又到底知道了些什么? 无味目光微凝,欲看往谢礼内心深处, 却见对方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意图, 勐然直视于他,唇角微勾, 不闪不避。 无味双眼轻轻一眨, 终是泄力。 # 时间倒回今日黎明之时。 扶星火垂眸深思后,问:「怎么合作?」 「我们的言行皆在姜成渝监视之下。」谢礼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具体怎么做我不便多说, 你只需要知道, 待会我会告知其他玩家,让他们做出一项举动, 是否能成功还属未定之天。」 第170页 扶星火不是笨人,把玩着手中星火, 道:「想让我给他们兜底呀?」 「姜成渝的能力与所有玩家都不在一个范畴。」谢礼笑道, 「兜底?兜不住的。」 被否认的扶星火面有不悦, 轻哼一声:「那不知阁下, 想让我做些什么呢?」 谢礼道:「重点就在我会让玩家做的举措之上, 如果成功,自然万事都好, 若是失败了,你也不必着急。」 「着急?阁下未必太高看自己了。」扶星火闲适地摸着自己眼角。 谢礼确认什么一样,突然往他细细看了一样,生硬地转换了话题:「进入副本前,我对你有所耳闻。」 「哟!想不到阁下还对我有兴趣啊。」扶星火离谢礼近了些,一只手轻柔地抚上谢礼肩膀,绕往他身后。 谢礼视若无睹,只道:「传闻说,你总在各个副本中大杀四方,尤其爱屠杀副本中npc。」 扶星火失控般重重捏住谢礼肩膀,很快又放松了力道,凑到谢礼耳边说:「传闻嘛,总是添油加醋的多。你可不能轻信呀。」 「是与不是,自由心证。」谢礼拂开他的手,又道,「合作其实挺简单,届时我所说的话可能会引起东仁基地的人不满,他们极有可能朝我动手,我需要你帮我看住他们。」 「只要能让姜成渝吃瘪,我保证,东仁这群人动不了一点。」扶星火擦了擦自己的手。 谢礼点头,强调道:「若有妄动,望你能如传闻中那般,将之击杀。」 「你就放心把你的命这样交给我?」扶星火直直看向谢礼。 # 冥府,谢礼直播间。 在看见扶星火朝海面释放星火之时,观众们终于明白过来—— 「原来当时两人的谈话是这个意思啊!」 「我就说嘛!我记得扶星火几乎不杀npc的,谢礼当时说得信誓旦旦,我还以为自己记错了!」 「我算是明白了!当时谢礼一开头就强调他们在被监视,所以很多话不能直接说,接着莫须有地把扶星火猎杀玩家反说成屠杀npc,其实就是提醒他,如果失败了,一定要反过来想想!」 「是啊是啊!所以扶星火才会在其他人炸天失败不敢再尝试之后,任性妄为地炸向了海面——」 「他是真的无所畏惧!」 「主要还是扶星火信任谢礼吧!」 「也不是什么信任不信任,应该还是其他玩家说的那样吧,总之已经到这一步了,不做点什么推进不了剧情,做点什么反而还有机会,而且扶星火睚眦必报,姜成渝动了他,他怎么也不会就这样轻易离开游戏的。再说了,即便炸天失败会引起巨变,可他本来也特别喜欢屠戮玩家,炸天失败不是正好合他心意嘛。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好像有点道理,又好像很没道理……我印象中,扶星火虽然总在副本中猎杀玩家,可好像也不是见人就杀啊,他杀的挺多玩家,我都觉得该杀。」 「喂喂喂!」冥币小鬼道,「这里是谢礼的直播间,不要再讨论扶星火了!」 其他观众才不管他,继续说起扶星火的事情来。 冥币小鬼又气又恨,恨恨地磨着牙继续看往屏幕。 屏幕中。 红衣青年,也就是扶星火恍如大梦初醒,在看见自己瞬间挪移位置后还有几分怔愣,但在看清眼前巨龟以及巨龟之上的人时,立刻防范心暴涨,极其小心地望向『姜成渝』,避开了他的双眼,只望着他的头部以下。 谢礼见他举动,道:「上来吧,到这里就暂时安全了。」 扶星火朝着『姜成渝』的位置示意了一下,大有「这人在这呢你就说安全了」的意思。 谢礼看懂了他的眼神,说:「若是没有限制的姜成渝,我们自是更加危险,但这既是神明的游戏,游戏中总该有些游戏规则,若非必要,『姜成渝』不会轻易触犯规则伤人。」 扶星火却并未放松警惕,谨慎地上了巨龟。 谢礼笑道:「放心吧,现在他最想杀的人,定然是我。」 扶星火见『姜成渝』竟一丝动作也没,心中生疑,问:「他这是?」 谢礼看了一眼无味,见对方端方不动,像突然入定一样,便道:「他大概在思考怎么让我们合理的死去吧。」 扶星火:「???」 那你还这么轻松? 不过谢礼的情绪到底是感染了他,他放松了些许,往谢礼的方向靠近几步,问:「这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知道天有问题?」 谢礼悄无声息地看了扶星火一眼——这人好像突然间正经起来了。 目光收回瞬间,他发现无味的耳朵动了动。 谢礼面色不惊,口吐惊人之语:「我其实并不知道。」 「入定」的无味脸皮在这瞬间抽搐了一下。 扶星火问:「那炸天?」 「闲着无事,试上一试。」谢礼皮了一句。 扶星火的语气并不好:「我到此可不是来听你浪费时间的。」 谢礼解释道:「炸天其实只是为了验证一个我毫无把握的猜想。」 「猜想?」扶星火问,「什么猜想。」 「别急。听我给你解释。」谢礼往东仁基地那群怪异的人那边靠了靠,「姜成渝用计使我成为姜成渝,若我们不能再次拉他入局,将永远被困死在这个世界。我既不想死,自然得想法子稳固自己身份,同时又拉他入局,编撰故事只是其一,炸天是那个其二。」 第171页 「可惜,我没有直接的证据能证实炸天有用。」 扶星火手握星火,直逼谢礼脖颈,语气森然:「你拿所有人的性命一起冒险。」 「没有这场冒险,大家就不用死了么?」谢礼轻轻推开那在他下颌处散发冷意的星火,反问他。 「我们掌握的信息本就不多,与『姜成渝』的能力也天差地别,若非以谎言相欺再佐以冒险之举,我们不可能会有收穫。」 「引火烧身。」扶星火将掌中星火渐灭:「若非巧合,你怕是无法收尾被众人群殴至死。」 「那自不会。」谢礼笑道,「我之所以先讲故事,便是为了让众人相信我npc的身份,有了这一层身份,便是我有些出人意料的举动,只要我的言行举止大体还符合这个世界的原生态,玩家虽会产生怀疑,可也不会有更多的举动,这就是我的保护伞。」 「便是攻击天空无用,我大可引导玩家们往这是必要的剧情路线上去想,一切也还在掌握之中。当然,若是冒险之举有用,就是意外之喜了。」 「所以你到底掌握了什么信息?」扶星火问。 谢礼示意他往上看:「天。」 「天?」 谢礼说:「我无意中发现每日傍晚天空色彩会有极其规律的一瞬变化,这让我产生了一个十分荒谬的想法——」 无味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也在看着谢礼,听着他说:「就如同蓝星的自转和公转一般,我们如今所处的星球既然有昼夜变化,常理来说,它也当有自转和公转,根据观察,这世界的时间也大约是24小时制,也就是说,它的自转时间也约等于24小时,即一个昼夜。」 扶星火不是文盲,可他在的世界就没什么公转自转的说法,以至于他听起这解释无异于听天书,但他又不愿暴露自己不知道的事实,便只点头示意自己已经知晓了,又问:「然后呢?」 谢礼也不知道是不是看穿了他的不理解,只道:「这个副本名叫仁义礼智信,只要有一定的认知,不难知道,从色彩来说,仁是青色,义是白色,礼是红色、智是黑色,而信则是黄色。」 扶星火还是颇为不解:「所以?」 「我每日观察时发现,每日黄昏最末黑暗将至的一剎那,天空会有霎为短暂的一瞬变化,四日以来,分别显示出我方才所言的仁义礼智的色彩,我不得不认为,这是一条静待我们发现的游戏提示。」 扶星火第一次发现自己可能是傻子,这人说的他听懂了,但也就是听懂了。 他只能恼羞成怒道:「你就不能一次说完么!」 谢礼笑了笑:「那我便一一叙述我之所见吧。初到这方世界的第一夜,我遇见了东仁基地的人,他们来自森林之外,是纯纯正正的东边来客,也就是最初的东方方位,当夜黄昏与黑暗交际之时,天空显现青色,以方位颜色论,青色等于东方,说明在天空变色的那一剎那,我们依旧位于东边。」 「可第二日,我与东仁一群人匆匆沿着正西方向赶往森林最中央,却在森林最中央的雾林之前,看见了西义人和南礼人的尸体,彼时我尚不知雾林之中发生何事。东仁的人那时也在疑惑,为何会有西义之人的尸身出现,我后来询问得知,这片陆地上一道十分奇怪的『规则』。」 「规则?」扶星火问。 「或者不能被叫做规则,而是一种血缘限制。就好像正方体竖着的六面,排除上下两面不算,其余四面每一面都与另外两面有交集,但它永远无法到达那个始终与它相对的另一面。」谢礼解释道,「与这个规则类似的是,纯粹的西义人一旦临近东边,就会出现严重的排斥反应,直至最后窒息而死。想要改变这种状况只有两种方法,其一便是加入大地神教,加入之后这条限制就会奇异地消失,一旦脱离,限制又会再次出现。」 「而第二种方法,就是混血。一个这片世界土生土长的人想要到达那一片与他出生故土完全相对的方位,至少需要几代人的努力。」 「就以姜成渝一家来说,姜成渝的生母圣女,其父亲是北智人,其母亲是西义人,西北相邻,所以他们分别可以从原先生存的以正北和正西为中分线的∠180°区域变成∠270°区域。而圣女因为混血原因,天生就拥有了这∠270°的区域,假如不加入大地神教,她依旧去不了以正东为中心的东南至东北的∠90°区域。但她与东仁基地的姜意远结合后,所生下来的姜成渝将填补原先缺失的那∠90°,能去这片大陆的任何地方。」 扶星火听得煳里煳涂,但大概是听懂了:「这样说来,西义人出现在东边也不奇怪,混血三代不就畅通无阻了。」 「不,不是这样的。」谢礼说,「血缘会被稀释,从圣女父母的那一代开始,就没有与南礼的人混血,所以假如姜成渝不是所谓神之子,也不加入作弊的大地神教,他娶妻之时娶的也不是南礼人,那么他的下一代将丧失可以去往以正南方向为中线的西南至东南区域的自由权。」 扶星火有点明白了。 「也就是说,这血缘至多只能维繫四代人。姜成渝的下一代除非尽快和有西义和北智血缘的人结合,否则他所能去的地方将刨除正北到正西方位的区域。」 谢礼点点头:「差不多如此。因为苛刻,所以能真正意义上去往整片大陆的人很少,所以西义人中出现能到达正东方的人应该极少。遑论出现在东边的尸体中,绝大多数都没有混血东边,甚至还有纯血的西义人。」 第172页 「遂尔,只能当他们是被人所杀,进而抛尸至此。可巧合的是,在那个夜晚,因在雾林之外发现危险,我与东仁的人沿着我们所认为东北方向行走,却在那晚遇上了你,也看见了那火一瞬间火红的天幕——」 「红色,是南方的颜色。」 「我那荒谬的想法便是,或许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时候,我们所处的方位已经改变了。」 「后来第三个晚上,就是东仁所有人都注意到的那天,森林中遍地起火,可天却一点都没印照出火焰之色,反而呈现出白色,这时候,但凡机敏一些的,怎么也都该知道天大有问题了。」 见扶星火若有所思,谢礼继续道:「一个最大的迷惑点便在于,那时的我们处于西边,可东仁基地的人没有出现任何排斥反应。正因此,不管是玩家还是npc,除非能从天空得到确切信息,否则必不可能寻找到正确的方向,进而完成任务,因为地图是错的,认知是错的,哪怕npc们可以用来辨别方位的血脉一说,也成了错误的。」 「这一切只是你的推断,仅凭藉一个天空的变化,你如何保证一定是真的?」扶星火道。 「留给我们的时间并不充裕。」谢礼摇头,「仁义礼智信共有五个字,可基地却只有四个,那第五呢?」 第82章 仁义礼智信(18) 随着扶星火在原地消失, 与他同处一片海域的玩家们也相继将目光投向了海上。 二次炸天之后,海面捲起的漩涡吞噬了不少人,在海面和近海的玩家无一倖存。 这种情况下, 玩家们天然地对海产生了畏惧, 自动远离海面。如非必要, 根本不会靠近。 而此刻,海水像天一样蔚蓝,这万顷碧波静得没有一丝波纹,像是沉静的死物。 这不正常。 扶星火的攻击但凡碰到了海面, 海面上都该有震盪所产生的波纹痕迹留下。 可此刻, 扶星火不见了。他的攻击好像也一同消失了。 方才所见就如梦幻泡影一般。 「他、他这是死了?还是找到破局之法了?」 「看他当时的表情,应该是胜券在握吧?」 这片海域的玩家成分复杂, 散人玩家和公会玩家都有, 不同的是,这些公会玩家并不是接了公会任务而来, 而是与相交的好友组队一起来的。 他们对扶星火的认知就不那么片面了。 「扶星火什么时候不胜券在握过?」一玩家说, 「从他有名有姓那天开始, 就没见他低过头。」 「可npc说的是攻击天空,我们攻击的时候他并未阻止, 想来他也觉得攻击天空没有问题。可为什么在我们攻击无用后,他突然就攻击了海面?」 「对啊。总不能是因为我们失败他恨铁不成钢, 所以拿海面泄愤吧?」 「也许……他知道了什么。」一位壮年妇女道, 「扶星火不是会因为别人的失败就随意泄愤的人。」 「我们要不要试试?」 三十来个玩家沉默了, 摆在他们面前的是两条路, 第一条是明天会来临的第二轮结算, 他们可以趁结算之时离开。 第二就是继续游戏。没有冒险,何来收穫。 让人纠结的正是——结算会不会出现仍属未知, 若不出现,机会稍纵即逝,明天是否又会面临新的危机? 而此刻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机会,一面是死亡,一面是机遇。 赌,可能马上死。 不赌,大概率能活,却也有可能会死。 可没进副本前,他们就已经清楚副本限制生命卡使用,也知道进来后会有陨落之险,但他们依旧来了。 因为他们做好了冒险的准备。 而现在,简简单单的暴雨海啸,就要将他们劝退了吗? 冒险的意义何在? 进来看看有没有危险,有危险就跑么? 更何况—— 「扶星火攻击海面已经这么久了,却再没出现什么海啸暴雨!很有可能这真的是正确方法!」 「是啊!而且这鬼地方除了天就是海,要想出去,除了怼天,不就只能怼地了吗?扶星火指不定也是这样想的!」 这话一出来,可说是重重削弱了这群玩家的心理压力,增强了他们的信心。 大多数玩家都未在多加纠结,众人同心,朝着海面发动了攻击。 与此同时。 其他几个海域的玩家们也有人有了同样的想法—— 除了一望无垠的蔚蓝穹天,这地方可不就只剩下了静时如沉睡的锦缎一般明净的海面了吗。 破势之法不在天,那只能在海了。 渐渐有玩家将目光锁定在了海面,只是到底没有第一个吃螃蟹的扶星火为他们试验,场面便一直胶着着。 # 而巨龟之上。 一直做雕像的无味终于开口说了扶星火到来之后的第一句话。 他轻轻瞟了一眼谢礼,又将视线下沉看往谢礼脚边躺着那堆已化成枯木之人的『npc』,温声道:「孟玉山,没了我、没了东仁基地这群人掩护,这么多玩家到来后,你还能维繫自己身份么?要不要我再帮你清除一些竞争对手?」 谢礼尚未回答,扶星火就面露古怪,甚至险些直视了姜成渝——那分明是讶异、惊恐、不可置信、却似乎想笑又忍不住后全身都在打颤的样子。 扶星火忍下听见这怪异语调后本能想笑的念头,倒也没第一时间怀疑谢礼,只是心中难免防范。 第173页 却见谢礼面色平静,竟也不驳斥姜成渝,反而淡淡地回復对方:「多谢阁下为我保守身份的秘密。」 这下由不得扶星火不心生疑窦了。 他警惕地看着谢礼,手执星火,满是疑惑:「你们……有过交易?」 只见谢礼朝他一笑,竟说:「就在方才他说的话里。」 扶星火只觉一切颇为诡异,心中的怀疑愈发炽盛。 他不由问出了一个方才就有的疑惑:「你、为什么直视他的目光?」 谢礼轻轻地摇头,面上不见神情,不知是不是失望了。 无味却浅浅地笑着回答道:「这是因为你来之前,他与我第二次做了交易,使他可以规避我之瞳光。」 语调古怪的搞笑感已经不能让扶星火分心了,他仔细辨识着姜成渝说的话,确认自己的确没有听错,而他看向谢礼时候,却发现对方也并没有解释,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似乎是默认了。 扶星火不由退后几步,离谢礼和姜成渝都远了一些:问:「什么交易?」 「那是我与他的交易,自然不能告诉你。」无味脚步轻盈地往扶星火方向一步步靠近,也尽量用着最温和古怪的语调说,「当然,你若是以此与我做交易,我也不是不能告诉你。怎样?你想吗?」 扶星火不敢抬头,但他能感觉到姜成渝携带的压迫感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他不想后退,可自尾椎骨一直爬上后脑勺的恐惧让人遍体生寒。 他压抑不住这种由心底滋生的情绪,全身都在惊慄地颤抖,身体僵硬,可脚下却像有自主意识一般,艰难而又主动地拖着步子往后退去,一步又一步。 直至走到巨龟嵴背边缘,退无可退。 姜成渝还是那么不急不缓,丝毫没有停止的意图。 可他不敢、也不能不退。 这一退,他一脚踏空,无奈摔下巨龟。 好在即将落下的剎那,他的手似乎终于回到自己手里一样,使出一团星火,接住了狼狈的自己。 再看巨龟之上时,却发现巨龟上像起了海雾,茫茫的一片,他已然看不清上边的景象了。 与此同时。 身后的海面上像是空间撕裂一般,突兀地出现了二十多人,只一眼,扶星火便确认下来,都是方才与他困在同一个海域的玩家,尽管不愿承认,他还是在清楚这一事实时,稍稍松了一口气。 还好只是玩家。 他重新看向雾淋淋的巨龟,心下产生了疑惑。 姜成渝……如此强大之人,真的会需要他们护送? 确认不是对方送他们上西天? 后知后觉地。 扶星火发现自己后背尽是冷汗。 眼前的雾,像是一座不可攀登、不可仰视的冷峻险峰,骇惧生遍四肢百骸。 他心中突然生了一个念头——下一次,他真的还能生出面对姜成渝的勇气吗? 其他玩家看见他在此地,本欲上前询问,却见他面色不佳,到底就没来触这个眉头。 众人四散查看,很快就发现。 他们根本没离开这地儿,还是在海面上,只是好像……换了一片海? 与上一片海域不同的是,这片海域中多了乍然出现的雾蒙蒙之地,得小心会不会迷失方位。 转了一圈,玩家们面色也都不大好看了。 「这雾有古怪。」一位长发男子道,「似乎……会吞噬触碰到的东西。」 玩家大惊,心脏砰砰直跳:「这……难怪方才扶星火脸色不好!这雾不会是越来越多的吧?」 不约而同地,大家都往扶星火看去,他是他们已知的第一个到这片区域的人,是最有可能看见更多信息的人。 「扶、扶星火,你先来到这里,是、是看见什么了吗?」一玩家鼓起勇气朝扶星火问。 扶星火当然不会给众人眼神,他从来也不是会和一群人合作的人。 只看着雾越来越多的海面,他心中疑窦丛生。 他自然不愿意怀疑孟玉山,也很清楚一切也许正是姜成渝的离间计,可是……为什么一个副本boss,却唯独对孟玉山另眼相待呢? 这孟玉山,自始至终都没说过自己名姓,他会是谁?又是否真的可信? 方才与孟玉山对话之时,也未曾谈到后续怎么办,那目前的状况,到底怎么回事? 陆陆续续地,又传来嘈杂的人声,到来的人越来越多了。 # 巨龟之上。 无味朝谢礼歪了歪脑袋,大有「怎样?现在局势还在你掌握中吗?」的嘚瑟。 谢礼不置可否。 「你没找到一个很好的合作伙伴。我能迷惑人心,却也需要人心中有疑才能有可趁之机。」无味看着海面上的扶星火,说,「你看这片海,它名明镜,是照见人心的利刃,但现在,它起雾了。」 「我与他并非旧识,他对我生疑,本就再正常不过,没有这样的警惕,就不该出现在诸神的游戏中。」谢礼回答他,「但你藉由古怪的说话语调分散他的心神,又藉机使他产生错觉,实是杀鸡用牛刀。」 「唉。」无味轻轻嘆气,「我这可是显示对你的尊敬。留个帮手给你,我心中总是不踏实,倒不如请他下去玩玩。不过——」 无味好奇地看着谢礼:「为何从始至终,你竟没对这说话调子产生疑问?」 第174页 谢礼笑了:「姜成渝何许人物,既是天才人设,又怎么可能连学说话都是难事呢?即便一开始有困难,这么多年过去依旧困难,不觉得奇怪么?所以这必是一条线索,或许真实有用,或许迷惑视线。」 「……」 无味坦然:「和你在一起真是不好玩。还是看他们更有趣。」 海面上,一个个玩家被雾林悄无声息吞噬。 无味轻轻一笑,饶有兴致地看着谢礼:「你看,但凡你不让他们炸天,也许一切都不会发生。他们中的大多数,完全可以等到明天的诸神结算,彼时许多人会选择逃离此地,得以倖存。可现在,他们听了你自以为是、又信誓旦旦的假话,只能把性命交託在此,你说,你是不是害死大家的元兇?」 「有人会因无力救人而饱受心理折磨,有人却只会冷眼旁观他人死去,更有人喜欢引诱他人走向死亡。」谢礼微微笑着,神情冷淡,静静把目光抛向无味,「你猜,我是哪一种?」 「看来你的铁石心肠并非伪装,你并不在意这些人的生死。」无味看了他许久,又轻轻把目光挪开,说不上来心底是失望还是庆幸。 「不轻易去背负别人生命的重量,是我的生存规则。」谢礼说,「想用压力和愧疚击溃我的心防,太浅薄了。」 「是吗?」无味也不反驳他,只道,「你方才既提到第五,想来真的猜到了些什么。不妨告诉你,脚下的巨龟正如你所想,是通往下一个地方的关窍。可惜这龟背一人一生只能上来一次。你那合作伙伴下去了,就再也上不来了。」 谢礼波澜不惊:「不用试探我。就算这里的人都死了,我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真是冷酷无情的人。」无味直摇头,又看向了海面,「恐惧最美妙的养料,龟背上如此,龟背下亦如是。」 无味的笑容更加玩味:「人心难测。恐惧之下,这海上的人,又能活下几个?」 「该是几个就是几个,本就没什么区别。」谢礼也随他一同望向茫茫的海上。 雾越来越多了。 「你倒是自信。」无味轻笑,「那就一起看看你们人类到底在恐惧些什么,又怎样自己消灭自己。」 第83章 仁义礼智信(19) 海面几乎已被雾完全笼罩了。 不论玩家藉由什么工具, 视线都再难铺展开,他们所见只剩下空茫茫的海雾。 热闹的海面倏然间安静下来,连唿吸的声音都不再能听见, 安静得透出奇诡。 玩家们尚且辨识不出究竟发生了什么, 就发现眼前的雾似乎有问题, 它不仅在悄无声息的扩张,甚至好像会吞噬光源。 四周依稀地黑了下来,一点一点的,就像黑夜驱逐光明似的, 一丝一丝挤走所有的光亮。 最后像电视关闭电源时候会发出的一声「嘣」的声音后, 眼前只剩下了浓厚如墨的、纯粹的黑暗。 伸手不见五指。 除此之外,身旁非常静谧, 像是海面上所有玩家都消失了一样, 一丝一毫的声音都听不见,好像整个世界都不存在, 只剩下了你一个人。 玩家们本能地开始掏出照明工具—— 探照灯有之、手电筒有之、能发光发亮的工具被拿出来不少, 可是…… 他们真的把工具拿出来了吗? 为什么一分一厘的光他们都没看见? 是工具坏掉了? 带着这种怀疑, 不少玩家都重新换了几个照明工具出来试试,接连试了几个之后, 他们都没见到丝毫的光。 是他们瞎了?所以看不见。 还是—— 海面上存在某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一声不响地吞噬掉所有光源。 两种念头挤压碰撞, 光明被吞噬的可能性显然更大。 他们又没接触过什么东西, 怎么可能突然失明, 必然是大boss弄出来迷惑他们的。 但不知道是不是使用卡片的行为吸引了海面的注意。 原先他们虽然眼睛看不见了, 可回忆中的一切还能有光亮与色彩, 可这一番使用卡片后,竟是连他们的回忆、念头都被控制了。 他们回忆不出任何带着光亮的场景, 一旦想要回忆,脑袋就像生锈一样,只会僵硬地停在了他们想要回忆之前。 试了几次之后,玩家们终于不再尝试回忆更多—— 一切已经明了了。 那大boss就是想让他们处于绝对的黑暗里,想吓坏他们。 结论一出,不少玩家又胜券在握了。 区区黑暗,怕什么。 这boss要失算了。 敢有勇气走到这里的玩家,大多都不会惧怕单纯的黑暗。 再说了——空无的黑暗之所以吓人,往往需要身处黑暗一定时间之后。 一会会的话,绝大多数人都能撑住。 他们真正惧怕的,是可能隐藏在黑暗中的、那不可知也不可见的危险。 不少玩家心里舒坦多了,只静静地等候着boss出招,可是,他们等啊等。 好像等了许久,又好像没有多久,他们看不见手錶,不知时间流逝。 但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只黑暗和寂静长存。 成竹在胸的自信逐渐消退,焦灼悄无声息在玩家们心里生根。 怎么会…… 怎么会没事情发生呢? 难道真的只是考验一下他们在绝对的黑暗中能待多久不会发疯吗? 第175页 看不见、什么都看不见、声音也没有了,其他人呢?都死了吗? 还是说——其实真的是自己失明又失聪了?所以才会看不见,又听不见了。 这样的念头一旦产生,长久的黑暗和寂静也不消退,玩家的心理压力在一分分增长,额头上也渐渐冒出了冷汗。 慢慢的、他们嘴唇抿了又抿,心理防线较弱的玩家最终还是抖抖颤颤地张开了嘴巴,用发紧的嗓子吐出了紧张到极致的嘶哑声。 「喂,有、有人吗?」 声音难听,但却像一般,他们的心在听见自己声音后又瞬间回到了肚子里,后知后觉地感觉到身上有冷汗过后的凉意。 巨龟之上。 「看看你们人类多脆弱,一点点黑暗就能自己把自己吓成这样。深海生物可是一辈子都没见过光呢。」无味满是失望,「我都还没动手就背上了锅,真是亏大了。」 「深海生物一生都没见过光,当然不会对它有需求,可人类生存在光明之下,乍然失去后不知周围一切,恐惧在所难免。」谢礼说。 无味一下子又觉得有趣起来了:「那你呢?你也惧怕这样的黑暗?或者我换个问法,你能在这样的环境里待多久?」 谢礼抬头看了看天色,又低声道:「不久。但……我也好奇,若我在海面上,我真的会进入和大家一样的场景当中吗?」 「哼。」无味一声轻哼,「你果然聪明得让人厌恶。」 # 冥府。 谢礼直播间。 一众鬼又开始满脑袋问号:「他们在说什么?」 一鬼沉思道:「也许是说……海面上的一切都是幻觉?」 「就算是幻觉,幻觉到什么都看不见也挺恐怖的好吧……」 冥币小鬼说:「可他们一直提恐惧做什么?」 「啊?可能是……怕什么来什么?」一鬼不在意地说。 这话一出,众鬼马上齐刷刷看向他! 那说话的鬼吓了一跳:「干、干、干……干啥!这直播间可有高级官员哈!你们可不要随便动手!」 众鬼说:「小鬼!你可能无意中道破了真相!」 只有冥币小鬼若有所思地往旗袍鬼、戴眼镜女鬼和老菸鬼那都看了一眼。 好像已经很长时间没听见他们三只鬼开口说话了,他们真的还在直播间吗? # 海面上。 时间像是被一分一秒地拉长了,一开始只有一两个玩家开了口验证自己是否失聪了,逐渐地,开口说话的人越来越多,恐惧就像会传染似的,玩家们最终都开了口。 至此。 就像是冰消雪融、天光乍破一般,黑暗悄无声息褪去,一缕一缕的阳光像飘絮般缓缓侵入黑暗之中,柔和得不忍伤害他们分毫。 温和似水的光渐渐将他们包裹起来,众玩家逐渐开始适应起这光明来,他们也渐渐看清楚了周围的一切—— 玩家消失了十几个,但大部分都还在。 这很正常,这毕竟是危险的诸神的游戏,死亡本是常事,不死人那才奇怪呢? 只是现下他们似乎安全了,又难免会开始考虑,死掉的人究竟是怎么死的? 「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玩家们都在沉默思索、又互相维持着一定的安全距离,一时间得不出答案。 想着想着,他们又开始发现—— 好像不太对劲。 为什么这光好像越来越强了? 不会是…… 这样的念头才一产生,这光像突然被注入了力量般,以翻倍的速度在快速增强,光越来越亮了。 亮得人已经不敢再睁开眼睛去直视这光芒,在场所有玩家都闭上了眼睛。 可很快他们发现,闭眼只在一开始时有用,很快,薄薄的眼皮就不能抵御这光亮了,他们哪怕闭着眼,也能感觉到周围亮如白昼! 不少玩家都开始立刻掏起工具来,有加强的遮光镜,有不知什么材质做成的蒙眼布,有可以隔绝一切光亮的道具等等。 玩家手段尽显。 可是…… 与方才的黑暗一样,一切都是无用的,所有的工具只在拿出来的瞬间产生了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作用,再之后,那光像是要挤进他们身躯的每一个角落一样,无处不在。 强光似乎让他们闭着眼也像瞎了一样,他们眼皮在不断地抽搐着,被强光刺激后眼泪滚滚往下流,他们似乎睁开了眼睛,可睁眼与闭眼似乎没什么不同。 太亮了!一切都太亮了! 他们经受不住这样灼目之光,用手捂住眼睛,可没用!没什么是有用的!光亮难以驱逐! 不知是不是错觉—— 这光似乎伴随着热一样,火灼一般的刺痛感在他们皮肤表面燃烧起来,捂眼睛的手散发着无尽的热力,将薄薄的脸皮融化,汗水从毛孔中争先恐后地钻出,奔逃在他们脆弱的皮肤表面,火辣辣的痛感让人恨不能马上死去。 一部分人在经受不住到那剧烈的灼痛之时原地打滚,他们痛叫着,哀嚎着,最终翻身滚下,坠入水中。 热、无尽的热与痛让他们失去了所有的思考能力—— 终于,有人在癫狂中将手伸入了蔚蓝的水里。 「嗞————」 像烧红的钢铁浸入水中一样,海面蒸腾起水雾,透心的凉从手臂上传来,舒缓了一切的疼痛。 第176页 「唿——」 玩家痛快地吐出了深深的一口气,瘫在了海面上。 可是,浸泡水中的手臂像被分成了两半,一边舒爽到了极致,一边还在无尽灼热的炼狱火海之中,更显得那炼狱之痛难以忍受。 海水成了救赎,引诱着他们前往。 不知不觉中,坠入水中的玩家越来越多,他们与海水化为一体,逐渐消失了。 可惜,所有人如同患了雪盲症一般,无人看见。 时间流逝,余下的人浑身潮湿。 整个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热气似乎带走了他们身体内所有的水分,身体散成了尘沙,他们与光融化在了一起。 剩余的玩家数量,已不足三十人。 巨龟之上。 无味直摇头,满脸失望:「他们离全军覆没不远了。」 「是这样吗?」谢礼反问。 无味回头:「不然我们打个赌?」 谢礼抬眼看他:「赌什么?」 「有没有人能抵达问心那一关。」 「没这个必要。」 无味目光直锁谢礼:「嗯?」 却见谢礼蹲下身,不知何时手中出现一把无鞘的匕首,匕首直指巨龟背上已然成了木头的东仁的几个人。 无味眸光一沉:「你威胁我?」 「不,我是在告知你。」谢礼刀尖扎进木头,目光直逼无味,「放剩下的人上来,我不说第二次。」 第84章 仁义礼智信(20) 冥府, 谢礼直播间。 「嗨喽?谁能来和我说说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众鬼:「……」 「实不相瞒,我们也正懵逼呢。」有鬼回答道。 「额……」冥币小鬼抓耳挠腮,「可能……哦!我懂了!姜成渝不在乎玩家的生死, 但他在乎这些npc啊!你们想想, 其他直播间来的鬼是不是说过, 一开始在那片雾林里时候,姜成渝本来没动手,是因为有玩家动手伤了npc,姜成渝才突然大开杀戒的!」 众鬼眼睛一亮:「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所以, 这姜成渝的软肋其实就是npc?」 冥币小鬼越说越觉得自己的想法没错:「是啊!你们想想, 谢礼让玩家炸天之后,那水滚滚而下, 情况危急之际, 谢礼作为关键的破题人,姜成渝救他是不得不为, 可东仁这群人呢?按照姜成渝的性格, 完全不会管他们, 只会笑着看他们死在那场滔天之水里才对,可他却将他们带上巨龟, 再让他们变成木头死去……这不是多此一举嘛!」 「好像还真是这样的道理。可以啊小鬼!你变聪明了!」一鬼摸了把冥币小鬼的脑袋,称赞道。 冥币小鬼满脸傻笑:「我这也是事后诸葛啊, 要不是谢礼这样做, 我也想不到这点。」 巨龟之上。 无味久久凝视谢礼, 终还是退让一步:「把刀收起来吧。」 说话间也不见他做什么, 只轻轻一抬手, 巨龟之下立时风平浪静,幻觉尽消。 劫后余生的玩家瘫在各自的坐具上大口喘气。 谢礼将匕首收回, 朝无味略低头:「抱歉。」 「立场不同,没什么可道歉的。」无味嘆了一声,「这一场,是我输了,接下来你们要面对的,可不是我了。」 谢礼却只看了他一眼,就收回目光,没说话了。 无味见他不吱声,还挺疑惑:「你不问问之后你们会遇见什么?」 谢礼掀起眼皮:「我问了你就会说?」 无味一哽:「……不会。」 谢礼笑了:「那我又何必问呢。」 无味失笑。 「你这人确实难以琢磨。难怪……」 难怪什么他没说,只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我不明白,我究竟是哪里露出了破绽。」 谢礼摇头。 「我没发现破绽。」 无味:「?」 谢礼略看了他一眼,说:「我心中有疑,且在这个世界待的时间越久,我的疑惑越多,后来发现所有疑问都指向同一个方向。」 「什么疑问」 谢礼看向辽阔的海面:「初入这方世界,我便产生了一个疑惑。这方世界里万物如此庞大,唯独人例外。」 他转头看向不知道何时已经来到他身畔的无味,说:「世上真会有所有生物进化却把人漏掉的情况?」 谢礼失笑:「宇宙庞大,而人生有限。我的认知可能会局限,甚至对其他世界来说是错误的。但我既然有了疑惑,便会去找寻我所能获知的答案。」 「生物进化确实有可能漏掉人类,但……当我看见巨虫巨兽的时候,又有了新的疑惑。」 「据我所知,进化的发生往往伴随着身体结构的改变,就以人类来说,百万年前的人类与现今的人类尚且在骨架上有变化。可这世界却很奇怪,人在体格上没有丝毫变化,唯独其他生物变得巨大无比。」 「可这变化又很奇怪。就好像生物并非真的进化了,只是等比放大了。」 谢礼又转头看向无味:「坦白说,这让我感觉它不像一个真实会存在的世界。如果一切不是真实的,那所有存在就该有一个理由。」 「你确实心细如髮。」无味感慨道。 「这起初只是没什么用的胡乱猜想罢了。」谢礼摇头,「但在森林里时候,我又发现另一个很反常的问题。」 「哦?什么问题?」无味问。 第177页 「空气中的湿度很高。高到唿吸时都能呛一口水进肚子里。毫不夸张地说,待在这森林里甚至不用单独喝水,张开嘴吸一口气,水就喝进去了。」 无味被这话逗笑了:「下次改进。」 谢礼继续道:「湿度如此异常的情况下,人并不适宜在此长久居住,除非这里的人也已经发生了某种程度上的变异,后来遇到东仁基地的人,他们容貌和身体结构上看不出端倪,但却有了异能——」 「嗯……异能算不算变异呢?没人能回答我这个问题,这也成了疑惑之一。不过后来我就不再关心这个了,因为我发现了更奇怪的地方。」 谢礼往东仁那几个木头人扫了一眼,又瞟过海面的玩家,最后将视线投射到无味身上。 「这个问题,你应该是知道的。」 「……人太敏锐不好。」无味已经知道他说的是哪一点了。 「夏彤冰冻而死,玩家以同样的方式死亡,都是你在达成目的同时下放的烟雾弹。」谢礼徐徐说,「你在弱化本土人和玩家的不同。而其中一个原因,正是因为那个奇怪和不同之处——」 「森林里湿度太高,玩家身上潮湿,可东仁基地的人、甚至后来的路人身上却异常干爽。巧合的是,同样的状况也发生在巨型生物当中,不管是巨蛛还是后来的羊,甚至只是巨树,他们的表层皮肤和毛髮同样都很干爽。」 谢礼看着无味,反问道:「这说明什么问题呢?」 无味底裤都快被扒完了,但他还是想再挣扎一下:「也许单纯就是外来生物和本土生物有着本质上的不同呢。」 「没错,就是你说的这点。」谢礼道,「我们可以换一种更直白的说法,在某种程度上,不论是基地的人、还是巨虫巨兽,都是同一个归属。就好像蓝星人一样,在蓝星时候,我们区分各个国家的人,可一旦有外星生物进来,蓝星各个国家的人,都只有一个身份,蓝星人。」 「如果这样还不够直白,那就换一种说法——对所有这个世界的原生物种来说,我们都是外来者。也就是说,在某种程度上,他们与你同样,是同一阵营。」 无味摇头:「这个解释太牵强了。」 「是啊,所以一开始只是有这么个念头,可当炸天之际你突然出现,带走我的同时却将『你的对手』也捎上了之后,这个猜测就不仅仅是猜测,而之前你因为外来者而大开杀戒也就不可能是为了欺骗众人而故意为之了,这一切都说明,你在乎他们,很在乎,在乎到哪怕损失一个,也足以使你勃然大怒。当然,你可以说带上他们是因为你觉得他们有助于你继续讲故事,但——」谢礼看向他,「这可能吗?」 无味皱眉:「也或者我带他们上来是因为……」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口,因为确实毫无说服能力。 谢礼却知道他要说什么:「你带他们上来,确实有可能是想用他们来要挟我,可彼时他们身为筹码,你却在一开始毁掉自己的筹码、将他们变成木头,这不合理。」 「也许他们从来就没死呢?」无味说。 「死不死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举动已经在验证我的想法。」 无味看向谢礼:「仅仅凭藉这些,你就胆敢用他们威胁我,真是胆大包天。」 「这一步只是佐证我想法的小小一步,就算你不受威胁,我也不会有什么损失。」谢礼失笑道,「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无味示意他问。 「死掉的玩家并不是偶然,而是因为他们违反了限制自己的规则,对不对?」谢礼问。 无味没有说是或不是,只淡淡地说:「你知道了。」 「仁义礼智信,总该有点实质性的意义。」谢礼给了结论。 冥府。 谢礼直播间。 「我好像懂了,这是说……这世界里除去玩家以外的所有生物,其实都是姜成渝的、同类?」 其他鬼附和:「好像是这个意思。」 「那仁义礼智信呢?他们这话只说一半的,我好难受。」 戴眼镜女鬼的声音传来:「这副本叫仁义礼智信,判定死亡的最主要规则应该就是这个,谢礼选了青色的球,是东边,所以他的任务是把人带回东仁基地,但是又要求他符合『仁』的理念,不能有任何一个人死在他手里。只要他不触犯这条杀人规则,没被无味的幻术所影响,无味就不能杀了他。」 冥币小鬼惊喜地发现几个鬼界高层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 「这也是为什么无味几次分明想对谢礼动手,最后却又都放过了他的原因」戴眼镜女鬼推了推眼睛,「他给出的理由未必是真的,他不能肆意动手杀谢礼才是真的——」 其他鬼想了想好像是这么个道理:「原来这个姜成渝想了这么多,心思这般深沉,我还以为他说的那些都是真话呢!」 戴眼镜女鬼说:「最高明的谎言,是用真话骗人。他也许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可他只是在用真话取信于人,使人放下戒心。在最后结果未出来之前,很难说清善恶好坏。」 荧幕中。 两人的谈话步入尾声。 迷雾渐消,巨龟再次现身海面,海域之上波澜平息,一片风平浪静。 倖存的玩家经过这片刻的修养,都恢復了些元气,准备重整旗鼓。 第178页 方抬头,就见海面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只巨大的、黑色的乌龟。 那龟实在是巨大,像游轮一样。 众人看着那龟,心中好像冒出了些什么,只是这念头才出现就倏忽消失了,让人来不及捕捉。 而巨龟之上。 那让他们望而生畏的人笑意盈盈看着他们,众玩家一秒不敢多看,全都低下了头。 只听那人用一种奇怪的语调,以温和的口吻说:「你们还真是好命,这都能有贵人相助,都上来吧,我送你们走出此地。」 语气诚恳,不似作假。 他身后,那个叫孟玉山的npc也道:「只要上了玄龟,我们便能离开此处了。」 玩家虽恐惧姜成渝,却到底在这片海域上损失惨重,听闻有机会离开,几次纠结下还是鼓起勇气走上了巨龟。 眼看上去的人并无大碍,后面的玩家也略略放了心,都一一上去了,缩在巨龟的一个角落。 直至最后一道红色身影过来,玄龟突然一个趔趄,龟背之上也突生动盪,产生了剧烈的摇晃,几个缩在角落的玩家险些跌落水中。 姜成渝眉目如画,轻飘飘道:「都小心哦。这龟背下去了,就再也上不来了。」 龟背下。 红衣的扶星火瞳孔一缩,盯着龟背的目光满是错愕。 而龟背上。 众玩家闻言,连忙往中央移了移,生怕掉下去。 谢礼看向姜成渝。 姜成渝目光无辜,一指扶星火,笑靥如花:「他,活不了了。」 「这是我的规矩。就是你谢礼,也无奈我何。」 未等其他人有所反应,姜成渝已靠近玄龟嵴背边缘,面对着龟背上的所有人,微仰着头,任风吹过他天质自然、皎如玉树的身体,愉悦道: 「欢迎来到——我的主场。」 第85章 仁义礼智信(21) 话音一落。 众人骇惧间看往姜成渝。 像世间所有光芒皆汇聚在他身上一样, 耀眼得不敢直视,强光让所有人被刺得睁不开眼。 骤失视觉,地面又是一阵震颤, 恍如地动山摇般, 众人迎来了颠山倒海的摇晃。 惊骇同时不得不紧紧抓住龟背, 在天旋地转的晃荡中,他们恢復了视觉。 一阵料峭的严寒率先钻入骨缝—— 众人四望,目之所见,是铺天盖地的冰川。 白色、蓝色几乎挤占了这片天地的所有空间, 闪亮的黑色冰山矗立着, 隐约还能看见地表有黄色的冰面,再延伸而出, 还有冰山如翡翠般闪烁…… 冰川? 他们怎么剎那间到这来了。 唿吸间寒气喷涌, 冷从心里透出,至四肢百骸, 衣服、鞋子薄得像纸一样, 带不来一丝的温暖, 冷得人直打颤。 他们不知何时已立身玄冰之上,巨龟消失了, 姜成渝消失了,就连孟玉山—— 等等! 方才姜成渝说了什么? 谢礼?! 谢礼竟还没死? 众玩家大吃一惊。 能活到现在的, 哪个不是游戏大厅里有名有姓的人, 谢礼一个凭藉运气的人, 怎还能活到现在? 他们逡巡着, 试图从剩余的人里找出谢礼在哪。 可放眼望去, 现下在的人几乎已是上了龟背的所有人,大家差不多都认识, 没哪个是谢礼。 思索间,众人经不住打了个哆嗦,顾不得再思考问题,本能用出了可以隔绝寒气、取暖的魔法、法术。 不知是哪位拿出的保护罩将所有人笼罩起来,熊熊的火焰也在保护罩中燃烧。 可是—— 众人来不及欣喜就发现,火光带来的,似乎只有视觉上的温暖,他们的躯体没有一丝的暖意,甚至更冷了。 冷得他们不住发抖,方才还能释放法术的双手已经开始僵硬,他们只能朝拢着的双手哈气。 一口气息喷出,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似乎……更冷了。 趁着双手还能活动,玩家几乎使出了所有与暖有关的道具卡,可除了越来越冷以外,他们没有任何收穫。 嘴唇已失去了血色,脸颊却被冻得通红、僵得做不了表情,手指在渐渐失去知觉,四肢骨骼像是被冻上了一样,连伸手都变得困难。 隐隐的白霜在皮肤表层出现…… 他们快被冻上了。 「难不成,我们所有人就要这样冻死在这里吗?」 这几乎是大家虽未说出口,却不约而同都产生了的念头。 他们试着朝四周攻击,术法并未失效,术法碰撞冰面后,冰面马上产生碎裂,火焰靠近冰面之时,冰面也会有逐渐要融化的迹象,虽然微弱,但仍是有用的,可唯独这火焰暖不了他们。 无论他们离火焰、离取暖器多近,可火焰与他们之间像是有了一层隔膜,他们感受不到任何与「暖」有关的东西。 「术法没失效,可为什么……」 他们被冻得太厉害了,双脚已经完全僵住,沉重得几乎提不起来——自从他们修行有成,已经很少体会这样的无力感了。 以往的副本哪怕对身体有影响,可远远到不了这种程度,他们可以继承各自的身体素质,一个个哪怕进了副本里,也依旧身轻如燕,力大无穷。 可如今,仅仅只是再为寻常不过的寒冷,就能将他们毁灭。 惊疑、不安一一自他们心中划过,最终悄无声息。 第179页 直到有一位玩家,突然从道具卡中取出了羽绒服。 玩家们像是突然想到最原始的方法一样,都拼命往身上套衣服,一件又一件地,玩家都裹成了球。 这似乎终于有用了。 他们硬得快要像冰块一样的身体软化了许多,手上那看不见的冰似乎也在消融,终于不再那么直挺挺地僵着了。 可也仅仅如此了,他们的双手和腿并未恢復知觉。 「再这样下去我们会被冻死在这……」有玩家说,「得快去寻找线索。」 手脚失去知觉虽然对他们施行术法有一定影响,可在几次尝试之后,他们很快就能重新适应下来。 召唤出各自的代步工具,玩家终于在冰川中寻找起来—— 乍然看来,这只是再普通不过的冰川,即便有危险,对他们来说也不足畏惧,可随着时间过去越久,他们心中的焦躁就愈盛。 身体的状况在恶化,如果再找不到办法,他们将与曾见过、又未曾重视的尸体一样,在寒冷中失去一切。 似乎是觉得他们还不够悽惨一般,天空开始失去光亮了—— 他们似乎很热,身体里在不断流出汗液,可他们却感受不到,只觉得寒冷,透心的寒冷。 很快,大家发现了更可怕的问题。 坐在代步工具上的他们,似乎正在与代步工具冻结在一起,流出的汗液在身体表层凝固,冻得失去知觉后,若非肉眼查看,他们根本察觉不到身体的异样—— 他们正在成为一座座冰雕。 几个反应过来的玩家立刻瘫软着手在剥身上的衣服,衣服吸收了汗液,已经硬邦邦的,几乎和身体长在了一起。 玩家们这时候也知道他们必须合作,也再没什么隔阂地将发现告知其他人。 火焰熊熊燃烧着,冰在消融,他们将软化后潮湿的衣服脱下,几近赤·裸。 冷……无边无尽的冷…… 眼看太阳即将失去最后一抹光辉,在众人的合作下,终于有人有了新的发现。 「快……嘶……快过来看,这座山好像不太一样。」 冰山嶙峋,巍峨耸立。 众人立身其下,只觉自身渺小不可言状。 抛开其庞大与壮阔,这座冰山一眼看上去并无奇异之处,只唯独有一个切面平整光滑,几乎能映照出众人的身形。 奇怪的便是,这冰山下隐隐绰绰的,像有什么东西在发光,如萤火微光般似绿非绿、似黄非黄。 众玩家惊疑不定。 可他们已经没有时间了,再拖下去,只怕…… 所有人都会成为这片冰川中再寻常不过的冰雕。 视线交错间,默契已得。 玩家提起余力,朝冰面释放术法,斑驳的色彩打在冰面上,爆发出耀眼的光辉。 钻山的工具也被取了出来,「嘣嘣嘣嘣」地响着。 地面震颤,他们似乎听见了冰块碎裂的声音。 可唯独眼前的那发光的冰面,像是只被微风轻抚过一样,一点痕迹也没留下。 下一秒。 冰面再次爆发出耀目的光彩,所有的攻击自冰面反弹而回。 玩家各有代步工具,倒也没有特别狼狈,几乎都已闪躲开了。 倒是那些工具本是死物,无能闪躲,被炸了个当头,碎成了渣。 玩家心中犹自庆幸,比之打在姜成渝身上会出现的情况,现下只是復现他们攻击的能力多多少少就有些不够看了。 只要能躲,玩家就没再怕的。 他们难得的众体一心,不约而同地朝冰面释放技能。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一轮又一轮的光芒闪烁着,在众人都几乎累瘫之际,冰面上终于出现了微弱的裂痕。 那光芒更耀眼了—— 而且。 这似乎不是萤火的光芒,而是庞大的条状东西在发光。 看得到希望后,众人更努力了。 只是周围实在昏暗,各自的代步工具都亮起了莹莹的润光,照亮了四周。 冰层缝隙在扩大,他们心中的希望之光也一同在点燃。 当晨曦的第一抹光亮重回大地之时,那裂缝终于发出了「咔擦」一声。 几近累倒在地的玩家脸上个个都忍不住绽放出了笑容。 那光滑冰山下的东西也显露出了痕迹—— 头似驼,角似鹿,眼似兔,耳似牛,项似蛇,腹似蜃,鳞似鲤,爪似鹰,掌似虎……周身点翠,混如一体,是谓青龙。 下一秒。 冰川震盪,绵延千里的无穷冰川似受震盪,「咔擦」声不绝。 众玩家大觉不妙,几乎都飞身而起脱离了地面。 果真不过眨眼。 冰面虽未裂开,却有了裂纹,以一化百,以百化千,无穷无尽。 那发光的冰山在这剎那间绽放出爆炸般的青天光彩。 一声龙吟。 山体炸裂,青龙脱困,盘旋直奔天际,天幕霎时换了颜色。 蓝天白云,一碧如洗。 春风过境,带来万里苍翠。 万紫嫣红在绿意之上肆意挥洒,满目春色。 冰消雪融。春天来了。 玩家这才发现,寒冷已不知在何时悄然退下,身体在春天的滋润下重新焕发生机。 他们……赢了? 众玩家颇为不敢置信,姜成渝的主场,原来这么容易就破除? 第180页 破除之后呢? 众人任务不同,却大多都与姜成渝有关,可姜成渝呢?他人在哪? 这真的就是他所谓的主场吗?是不是太轻而易举了一些? 玩家心思不定,却突然听闻一声:「那青龙要跑!」 举头望去,只见天际青龙隐于云间,正奔往日出方向。 日出……是东方。 东方、青龙…… 那时乍然消失未曾被抓住的思想突然间被攫取—— 青龙……东边……春天,万物復甦。 龟……水……冰川……冬天,不,不是龟,是玄武!海面上那只生物是玄武! 东青龙、西白虎、南朱雀、北玄武,他们现下已知青龙方位,那四方方位皆已获得,只要找到姜成渝并对其限制,这个副本他们就通关了! 那青龙既被姜成渝封印至此,现下脱困,势必要寻人,此刻青龙匆忙而去,不定就是去找姜成渝呢! 只要他们跟上,必能找到姜成渝所在。 众人充满斗志,循青龙而去。 *** 万里冰川之下。 姜成渝一脸可惜:「我倒是想看看若你和他们一起,这事情会有多么趣味,可惜……可惜啊。」 谢礼回视于他:「阁下真确认一切会如你所想?」 「嗯?」姜成渝一挑眉眼,「我本没这样想,可他们的行径……」 姜成渝笑了一下,状若谦虚道:「怎么说呢,目前他们的所作所为,没一步脱离我的预测。按我写下的剧本继续走下去,他们难逃一死。」 他饶有兴致看着谢礼:「或者说?你又发现这其中的漏洞了?」 他眼中充满兴趣:「若真是这样,你不妨说出来。但凡你说出一点,我就放过他们中的一人。怎么样?这笔交易很划算吧?」 谢礼并不接话,盯着他看了几秒,说:「你在害怕。」 「?」姜成渝掀起眼皮,大有你在说什么屁话的样子,但他自诩斯文人,才不说这样的词彙,便只说:「说说看,我在怕什么?」 「既然不怕,为何总将我与众人分隔开,不正是担忧我与其他玩家合作,轻易撕破你的剧本么?」 姜成渝楞了一下,又哈哈笑了两声,看谢礼的眼神像在看傻瓜:「你不会以为激将法真对我有用吧?」 「带你在身边,纯粹是如你所愿。是你让我保护你的安全,可你这人偏生招人恨,他们都想杀你。为了省事,便只好请你和我一起,离他们远一些了,这样你好我好大家好,我可是用心良苦啊。」 「是么?」谢礼却只看他,自信依旧,「你不该让我有机会纵览全局。你确信自己、还立于不败之地么? 姜成渝瞳孔骤缩。 第86章 仁义礼智信(22) 下一秒。 姜成渝不由失笑:「不得不承认, 你这话让人很有压力,但——」 「不论你所说是真是假,我都不可能放你其他人汇合。」姜成渝一挑眉眼, 大有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若真能败我, 欢迎动手。」 *** 冰川之上。 万里冰消,千里还春。 众玩家尾随青龙奔东而去,没多久便只觉朝阳硕硕,天似乎坠下来了一样, 压得人喘不过气。 初时无人在意, 只转动头颈活动了一下,让唿吸能更顺畅些, 脚下丝毫不敢懈怠—— 青龙速度实在太快了, 他们稍有松懈,便会马上被拉开距离。 不消片刻, 一种不知名的力量悄然而生, 皮肤表层在紧缩, 体内血液却在膨胀,撑得那脆弱的皮肤似要爆裂开来。 这种整个人马上要炸开的感觉再无人敢忽视—— 身体的反应往往是最诚实的警告。 他们几乎立刻停了下来。 这一停, 那不适之感便稍有缓和,众人疑虑间往后退去, 方才动作, 身体便如暴热当头沖冷水一般, 舒爽得几乎能让人嘆出声来。 这一耽搁, 再往前看时, 已然失了青龙踪迹。 余下的玩家大致一看,便发现有三人并未止步, 与青龙一同往东去了。 玩家不是傻子,稍加思索便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此行虽然多是为猎杀谢礼而来,可那是游戏外的任务,这世界的任务却非如此。 与以往不同,尽管大家组队而来,也选了同样颜色的小球,可到手的任务却不是全然一致的。 只一点是肯定的。 球的颜色决定着他们最终的行进方向。 现在看来,这意思莫非是:每个玩家只能去往自己任务所指引的方向? 玩家心有余悸—— 方才整个人要爆炸开的感觉实在让人心惊肉跳、胆战心寒,还好、还好他们在方才实在撑不住之时停下,若否,只怕早就被判定游戏失败,碎成肉沫了。 只是…… 「那两人即便到了东边,可姜成渝并未出现,就不知gm那边会怎样判定了。」 说话之人感慨万分,看着周围将将只有十出头的人数,难掩心中的惊惧。 这还是第一次公会众人行动却有这么高的折损率,几乎等同于全员折损。 虽然在公会高层眼里,这次进来的玩家都是炮灰,可他们其实比这些炮灰也好不了多少,说好听点,也就是高级炮灰罢了。 心中戚戚然,但不得不先来面对现实。 第181页 「青龙我们是追不了了,好在确定了东边,其他方向便也知道了。」一玩家庆幸道,「只是大家任务不同,接下来的路怕是只能各走各的了……」 倒也还有警惕的玩家说:「这会不会是姜成渝故意想让我们分散开来,好让他各个击破。」 玩家一听此话尽皆沉默。 倒不是没有这个可能,甚至…… 这似乎是最有可能的事情,可是—— 「若不行动,我们就这样干等着?」 有玩家被这副本从头折腾到尾,早憋了一肚子窝囊气,愤愤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什么才行?」 「都到这里了,怎么也得闯过去。」一玩家斟酌道,「去了不一定死,闯关失败却一定会死。姜成渝若真要杀掉我们,何必如此大费周折,以他的能力,杀我们就和杀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我以为gm不会让我们做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姜成渝他……」 那玩家忍了一下,似乎在顾忌什么,最后还是将自己所知说了出来:「我以为,姜成渝从名字的『江』、『渝』,以及后来的裂天洪水、再之后的无尽海面,无一不在提醒我们他与水有关。」 「海上的巨龟大家也都看见了。若单单只有那只龟,也许还会有误会,可现在青龙现,春天见,那几乎是在直白地告诉我们,那只巨龟根本不是什么乌龟,而是东方神话传说中的玄武。玄武所代表的含义众多,既是四季中的冬天,也是五行之中的水属。」 「所以我以为——其实我们压根不用寻找姜成渝在哪里,因为他无处不在,我们脚下的冰川就是姜成渝本身,只要还立身这片土地上,我们就已经找到他了。」 其他玩家却并不贊同这种说法:「你说的似乎有道理,可也仅仅只是「似乎」有道理,一切都太抽象了,拿不出什么实质的证明出来。我们不可能所有人与你一起去赌这个道理,我的建议是,所有人先合力找到姜成渝。」 「可是……」有玩家弱弱道,「姜成渝只有一个,而我们似乎去不了其他方向,那最后姜成渝不也只能去一个方向么?他去了之后,离开的人是离开了,那没离开的人又该怎么去那个方向将姜成渝带回来?」 众人第二次沉默了。 在没有方向限制之前,大家也许还能合作,可现在已知他们去不了其他方向,那唯一能指望的,便是在其方向找到姜成渝的人会把他带到他们他们刚到来时的那片土地上。 可是…… 那可能吗? 一个人拿奖励可比几个人拿奖励要丰厚得多得多,且位于副本中的他们无法与外部世界联繫,这意味着即便有人背叛约定,只要被背叛的人无法活着出去,那这背叛将无人知晓。 没有人知晓的背叛,自然就不算背叛了。 合作,看来要中途崩殂了。 一直在整理袖口和手套口的海登掀起眼皮淡淡说:「大家似乎忘了一个人,他还在,这局游戏就不能结束。」 被死亡的阴影压着,他们险些忘了这人—— 谢礼。 从始至终,他们就是为了杀死他而来。 他不死,就是他们死,不是死在游戏里,就是死在外头。 不过须臾,众人相互间防备的眼神便消退了。 这名字像有魔力一样,方才要分崩离析的合作重新紧密连接。 众人商议下,决定先往回走,同时找谢礼的痕迹。 也是在这时,大家发现—— 「那是什么?」 众人循着所指方向看去。 春生秋落,四季轮替,从春生,到冬止,一眨眼便是万载枯荣。 白云苍狗,沧海桑田,万物褪去色彩,一切重回冰川大地,又是那漫天的蓝白光泽。 寒气重临。 众人脸色倏然惨白:「看来,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 万里冰川之下。 姜成渝见谢礼并未动作,更觉得对方方才的话只是恫吓,兴致颇高:「你看,这整个世界里头,就没人想着你能活命,甚至为了杀你,大家还能暂时抛下各自立场性命一起合作。我很好奇,你做了什么事情让人这么恨你。」 谢礼也像是没说过刚才的话一样,同样表达了对这个问题的好奇:「我也很好奇。」 「还以为你知道呢。」姜成渝一脸可惜,「可惜了,这个疑惑将随着你们的离去成为未解之谜了。」 谢礼沉默着,像是已经坦然接受自己失败了一样。 「做什么不说话?」姜成渝问。 「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姜成渝又高兴起来了:「原来你认命是这个样子。」 谢礼苦笑了一下,像是想起什么一样,说:「我还能问你个问题吗?」 姜成渝一瞬间警惕心起:「你可以问,但我不一定回答。」 「那算了。」谢礼垂下眉眼,不说话了。 姜成渝:「???」 他往旁边走了两步,又忍不住折返回来,看着谢礼那低眉顺眼的模样,直觉告诉他这是个陷阱,对方是故意的。 可是…… 他真的好奇啊! 都这时候了,这人究竟会问什么问题? 但这是陷阱。 在这时还要释放的陷阱,必然攸关生死,说不定就是对方转败为胜的关键一问,他现在不搭话就是必胜之局,但凡去趟了这陷阱,说不定就败了。 第182页 姜成渝又转回身,背对谢礼,决心不再看对方一眼。 可是…… 正因这问题如此重要,他更好奇是什么问题!!! 不过三秒。 姜成渝又转了回来,来到谢礼身旁,说:「你问吧。」 谢礼像早知道他会中计一样,还轻飘飘问:「那你会回答吗?」 「……」姜成渝忍了忍,「答,我会回答。」 「知无不言?」 姜成渝嘴角的笑容都僵硬了:「知无不言。」 谢礼这才松了口气,面上却又像不是很在意一样:「其实也不是什么重要的问题。」 姜成渝这下是彻底失去了耐性,指间光芒攒动,咬牙切齿:「你到底问不问?」 谢礼这才收了调笑口吻,一本正经道:「现在是什么时间了?」 姜成渝:「?」 ????? 这什么破问题? 他正要开口回答,却倏然间隐约察觉这问题背后真正的意图,脸上笑容终于消失,久久斟酌着对方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是真的已经明白了,还是…… 只是巧合? 巧合的可能性应该更大,但是—— 这话从谢礼嘴里出来,怎么像巧合的可能性就那么小呢? 这下换谢礼眉目如画了:「为什么不回答?是有什么难处么?」 好像真的只是巧合。 姜成渝心中犹自迟疑,但他不是言而无信的人,既然说了会答,那就一定会答:「你先回答我,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谢礼倒是没什么迟疑,只语气淡淡道:「我和其他人情况不一样,现实世界的我昏迷很久了,在这里死去后,我哪怕现实世界里不会立刻死去,却也不会有清醒的机会了。」 他看向姜成渝,目光中似乎还有几分祈求的意味:「都要死了,总该知道自己生于何时、又死于何时吧。」 姜成渝听了答案,虽然好像挺像那么回事,可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怎么就那么不像真的呢? 「真这么简单?不是有什么算计?」 谢礼稍稍偏了偏头:「不然呢?难不成这问题还能有什么算计?」 姜成渝:「……」 感觉更不简单了。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为难,谢礼道:「这问题若真紧要,你可以说个假时间。终归我死了,是真是假也不重要了。」 姜成渝脑海疯狂跳sos! 他谨慎地承诺:「若真到你生命最后一秒,我会告知你时间,不论你身在何处。」 「谢谢。」谢礼轻声道。 姜成渝正欲回答,却只听谢礼道:「不过,可能暂时不需要了。」 被戏耍的念头方一生出,他突然听见一个陌生的像孩童般的清脆的声音说:「看看我,看看我的眼睛,你看到了什么?」 他能察觉到不对劲,可双眼还是不受控制地循着那声音望去,目之所见—— 一尾只余骨架的鱼儿。 他隐约已经知道谢礼要如何破局了,可是双眼已经脱离了他的控制,他看见那鱼骨架的眼睛。 空空如也。 一片空洞,一片……漆黑。 姜成渝闭上了眼。 强自收回心神,脱离了掌控,只是他的双眼,却不再睁开了。 这一局,他输了一半。 第87章 仁义礼智信(23) 冰川之下。 谢礼虽掌半壁胜券, 但不骄不躁,似乎他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做一样,淡淡地说:「得罪了, 请送我上去吧。」 姜成渝:「你确认?」 谢礼取出布条, 将自己的双眼蒙住:「嗯。」 姜成渝双目一紧。 他虽双眼紧闭, 但并不是就看不见了,只是略失了一点神通而已。 谢礼蒙眼却不一样,他肉·体凡胎,蒙上眼就真看不见了, 但对方却毫不迟疑地蒙上, 这无异说明—— 他对接下来的会遇见的事情已有判断,甚至很有判断。 可偏生这判断一出, 更说明谢礼似乎真的已然掌握了他的真身。 可是……这不应该啊。 心中有疑, 他没问出口,只手一挥, 两人便已经现身冰川之上。 寒气燎原, 冰冻千里。 姜成渝自没感觉, 可谢礼就不同了—— 尽管蒙住了双眼、尽管不知周围是否是冰川,他依旧感到了冷。 那种深入骨髓的冷意让人几乎不可忽视, 可这寒冷比起其他玩家所遭受的,可说是微乎其微、已非不能忍受了。 谢礼取出一套加厚羽绒服套上后, 身体就有了微微的暖意, 好像此时的寒冷真不过是寒冬季节常见的冷一般。 只是, 在判断方向时, 他还是受到了一定的阻碍。 青龙消失许久, 所留下的痕迹已不存在了,加上双眼受阻, 他无法以肉眼来判别方向,一时之间想要确认,倒成了一件难事。 *** 尾随青龙而行的三人也是一段时间后才察觉其余人并未跟上他们。 青龙在前,身后的同伴又消失了。 这不得不让人产生怀疑—— 青龙,不会有问题吧? 可是。 他们身上不仅没有任何不适之处,眼看太阳似乎离他们越来越近。 青龙逐日之举似已到了尽头,成功就在眼前,真要因为一个似有若无的疑惑停下来吗? 第183页 他们迟疑着,却到底做不下决断。 目之所见,青龙开始减速,像已发现了什么般,在一个突然的减速后陡然提速而去。 三人精神一震,生怕跟丢了龙,谨慎而又迅速地追了上去。 最前面那一人突然在空中爆炸开来,成了血沫—— 后面两人见状急忙想停下,可似乎来不及了,没等他们做出反应,两人就再也没有感觉。 下一秒,青龙隐去,万花落幕。 万里冰川依旧是万里冰川,只有渺渺血雨落下,被冰层吸尽了颜色,彻底吞噬。 *** 冰川另一处。 天上地上皆多了几具形状奇怪的冰雕,冰雕之上俨然有人的模样,他们姿态各异、双眼或睁或闭,隐隐约约的,好像还能看见那冰雕人几不可察、微小地动了一下。 *** 姜成渝见谢礼走来走去,一方面觉得此乃神人也,失明状态还能走得和不失明一般,另一方面,他也一眼明白对方在做什么。 他虽然输了半局,可也仅仅只是半局,不能全局而胜虽然遗憾,可半局也足以拿下玩家性命。 「蒙住双眼确实能抵御寒冷,但却更难寻得方向。」姜成渝兴致盎然地看着谢礼,「不得不说,你确实使人吃惊,也确实解决了最麻烦的部分。可惜……此时若你还有一个盟友剩下,也许确实能破此残局,可现在,你不得不承认,你倒在了成功之前最后却也最简单的地方。」 谢礼听闻此言,果真停下,朝姜成渝走来。 姜成渝略一怔,后退了一步。 谢礼没再靠近,只道:「不然再谈谈?」 姜成渝听见这话,又退了一步,话语里难掩怨气:「和你谈话我就没落过好,不谈了。」 谢礼笑了一声,也退后了一步:「你就不好奇我怎么知道的?」 「好奇,但也没那么好奇。」姜成渝看他的眼神充满戒备,「时间快到了,我总会知道的。」 谢礼轻轻眨了一下眼睛,也不见着急,只说:「即便所有人经歷同样的事情,也不见所有人都有同样的想法,你确认胜利之时,真能得知我所想?」 姜成渝顿了一下:「今日不管你说什么,这场谈话都不会再进行下去了。」 谢礼略有失望:「好吧。」 说着竟也不纠缠了,只是取出了四张卡片,随意那么一抽,然后好像就已经知道结果一般,将卡片收起,开始往前走了。 姜成渝:「???」 他实在有问题想问,却也知道再一问 ,他必然输了此局,只好沉默着跟上。 谢礼反倒话痨一样,自顾自地说了起来:「其实我并不知道方向,不过四选一的概率,似乎也不算太低。」 姜成渝要是睁着眼,此刻必然大大翻个白眼。 这也太儿戏了吧! 他心中暗自吐槽,却也慎防谢礼挖坑,没去接话。 谢礼却像是没机会再说话所以抓紧一切机会说话一样:「既然生死已定,我也坑过你几次,我便将一切告知于你,就当我的赔罪了。」 姜成渝明明没说话,但此刻心中又开始大喊sos! 怎么不接话和接话都一样不对劲啊! 谢礼却似不知他所想,淡淡道:「上次我是从进入这世界开始讲,这次便倒着讲吧。」 「就先说说这万里冰川……」谢礼停下脚步,尽管看不见,却还是往四周看了看,「其实并没有什么冰川存在,对吧?」 姜成渝:「……」 「忘记你不与我谈话了,抱歉。」谢礼自言自语着,又继续往前走,「那说说冰川上的青龙……那应该也不是什么青龙,只不过是你捕捉到其他人看见玄龟后心中产生的那一抹念头,从而将人心中所想呈现出来罢了,我说的对吗?」 姜成渝将装死进行到底。 谢礼:「青龙的真实面目……呵,那不过是东仁基地几人留存在巨龟之上、又被你变成木头的『尸体』罢了。这其实才是你一定要把东仁基地几人带上玄龟的原因。」 「他们的确是你的盟友,且是你进行后面计划不可或缺的盟友。」 话语一转,谢礼道:「其实不一定得是东仁基地的人,换做其他任何一个基地的人都可以,因为这并不重要,不管是哪个基地的人,区别只在于最后会看见的是玄武、朱雀、亦或白虎罢了。」 「……」这步棋如此隐晦,怎么可能可以联想到,这不应该啊! 思索间,姜成渝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停下,谢礼也一同停下了,尽管看不见,他还是四周巡视了一番,须臾后:「这方向给我的感觉不太好,还是换个方向吧。」 姜成渝缓缓打出一个问号,并想问候谢礼的亲人。 谢礼浑然不知,又取出四张卡片,十分慎重地从中抽出一张,实际他连上头画了什么都不清楚,却好像看见天神的指引一般,甚至择了个方位又开始走,顺口问:「嗯?说到哪里了?」 对方态度实在太自然了,且这问题似乎也没什么,姜成渝一时不察,随口答:「青龙。」 「嗯,对,就是青龙。」谢礼说,「在即将被冻死之际倏然于万里冰川中看见别样光芒,说这不是转机估计都没人会信,可他们的时间又非常紧迫—— 融化冰的方法很多,什么水解法、盐化法、还是使用化冻剂,都可以将冰层敲碎使他更快融化,但冰川实在太浩大了,想要完全融化需要的时间太长,他们能选择的,无疑只剩下碎冰一途。」 第184页 谢礼面向姜成渝:「这大约也是你自信的所在,他们救援青龙的行动,确如你所说,是你设计好的『剧本』。他们攻击的虽然只是其中一座冰山,可带来的震动将使附近的冰面产生裂痕……」 姜成渝眼尾一跳。 谢礼直攻其心:「常规的东西破碎了,就损毁了,可碎裂的冰面,却只会如同碎裂的你一般,更加难缠,我说得对吗?」 确信谢礼已经知晓他的真身,姜成渝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但他不想给对方确定的答案,所以并未承认,也不否认,只说:「你确实知道了许多,那可曾想到破局之法?」 「若还有一位同盟……」谢礼神色这才有几分黯淡,「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 「……」这示弱的法子,似乎有点眼熟。 姜成渝不再中计,他只当没见谢礼的示弱,继续跟着谢礼走。 谢礼却又停下来了,又拿出他的卡片抽了起来,抽完后又选了一个方向继续走。 姜成渝却发现,走来走去,其实他们几乎在围着一个原点打转,并未走得太远。 窗间过马,天色渐暮。 大地收回了天地间最后一丝光亮。 谢礼终于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 在姜成渝稍微走近的时候,谢礼突然抬头朝他说:「你输了。」 「我要是输了,你为何还在此地?」姜成渝不信他的鬼话,心中戒备拉到了满级,问他:「或者,你已经找到方向了?」 谢礼点点头:「是啊。日出日落是最简单的判别方向的方法。」 「所以你的意思,那边是西方了?」姜成渝指着日落的方向,问谢礼。 谢礼直摇头:「你要说是,那就是了,因为真正的方向在你心里,这个世界上,只有你一个人知晓正确的方向。你不说,没人会知道。」 姜成渝心中缓缓打出一个「?」。 姜成渝笑了:「你的意思是,我会将方向告诉你?」 「你不会么?」谢礼问他。 姜成渝笑了,哈哈大笑。 「这真是个好问题。」 谢礼等他笑累了才说:「你会的。不然我们打个赌?」 「赌什么?」姜成渝问。 谢礼朝姜成渝走近,举起手示意他击掌为誓:「就赌半个小时后,你会将正确的方向告诉于我。」 姜成渝与他击掌,笑道:「这样的赌约有意义吗?你已经输了。」 谢礼并未将右手放下:「常理来说,我确实输了,但我的目的可从来不是这个赌约。你不会真的以为我在寻找方向吧?」 姜成渝暗觉不妙! 他们两人的距离实在太近了! 他正要后退—— 却不知何时谢礼已经用左手轻轻抓住了他并未击掌那只手的手腕,用的力道很轻,轻到三岁的小孩都能轻易脱离开。 可想疾退的姜成渝却像被攥住了命脉般,只能不甘地站在原地。 谢礼嘴角笑得像个弯了的月牙:「寻找方向只是为了拖延时间,我的目的早在冰川之下时就已经告知你了——我、需要时间。」 谢礼的声音如恶魔低语般响彻在姜成渝耳畔,他双眼却直视姜成渝:「当光明消失,镜子就名存实亡了,我的无味大人。」 第88章 仁义礼智信(24) 冥府。谢礼直播间。 「我去!」一只鬼叫了出来, 「还真是镜子啊!」 旁边的鬼急忙问:「什么叫还真是?有人猜到是镜子吗?」 那发声的鬼是个有几分肥圆的小伙子。 「有啊!这副本才刚开始那会,我还没进这个叫谢礼的小娃儿的直播间,还在大厅看呢!那雾林的里雾很是奇特, 不管怎么驱逐都没用, 那会大厅里大家讨论时候, 就有人说过可能是镜子、可能是倒影什么的。」 「对对对!」谢礼直播间的鬼众们也想起来了,「当时从大厅过来的鬼里头,确实有鬼说过这片树林其实是倒影。」 这一说好几个鬼都有印象,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 冥币小鬼说:「这样看来谢礼好厉害啊!他都没进过雾林, 问其他人时候, 大家说的好像也都是雾林里打架的事情,好像都没人提过雾林里那些怎么驱逐都会回来的雾。」 其他鬼一听, 也觉得奇怪:「那就怪了, 不知道这些,谢礼怎么想到镜子的?」 众鬼茫然, 一同看向荧幕。 冰川之上。 姜成渝脸色铁青。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大人问的是什么?」谢礼疑惑道, 「是身份?还是大人一直在刻意隐藏的死穴?」 见姜成渝不说话, 谢礼瞭然。 「那就是两个都想问了。」谢礼语气轻松,「我要是回答了, 大人能告知我正确的方向吗?」 姜成渝恨恨地说:「你做梦!」 谢礼一阵轻笑,也不生气:「若非大人礼让, 我走不到此处, 为了报答, 我便为大人解惑吧。」 「便接上上次的谈话吧。那时我便说过, 进入这方世界后, 我产生过很多疑问,譬如五常森林中等比放大的巨兽, 譬如你能看见玩家内心深处的恐惧,再譬如你能反弹玩家对你造成的伤害……再譬如,为什么其他人畏惧与你对视,可我却对此没有反应。我自认自己没什么特殊能力,可你的能力却似乎对我失效了,那只能说明一件事——你的能力要触发,有众人不知、却又很容易达成、但在我身上却没有的前提条件。」 第185页 「这个条件会是什么呢?」 直播间。 「对哦!这个我也好奇了很久!没道理其他人都能被看穿,就谢礼不可以吧,这当中必有什么我们不知的诀窍!」 谢礼做沉思状。 「其实这个问题一开始在我心中便有好几个答案,但大多都被我否定了,最后只余下两个比较可信的——」 「其一便是,我歷来与人说话,都会先看那人的眼睛,但玩家们却少有敢与你对视的。我注意过很多次,每一次都是我先看向你,才是你回视于我,这可能是什么紧要的点,但无法确认。」 「其二便是,我所见到的玩家几乎都进过雾林,可我没有,因而我未曾见你当面伤人,我第一次见你,正是你从滔天水浪中救我之时,第一印象往往很重要。所以我并不畏惧你,加之我手无缚鸡之力,是以我从未想过对你动手。」 「换句话说,与其他人不同的是,我总是先注视你的双眼,且我对你没有畏惧,也无敌意。」 「如果这真是你不能伤害我的原因,那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限制?」 「放大的巨兽巨树、湿度过高的森林——以及毁坏之后很快復原的一切,让我有了第一个与水有关的猜想: 也许这方世界的巨兽、森林并非真实之景,而是、水中折射而出的影子。」 「这想法虽荒谬,却巧合地能解释我大多数的疑问,如果我们确然生存于水中,那便能解释为何五常森林中湿度如此之高。同样的,被等比放大的巨树巨兽也能合理存在,因为他们压根不是真实存在的生物,他们只是被水的折射放大了——」 「至于另一个疑惑,上次用东仁基地几人要挟你时候我便说过,丛林中的我和其他玩家身上潮湿,可巨型生物身上却很干燥,巨型生物只是影子一说套上这个,也丝毫没有问题,毕竟本体是干燥的,影子又怎么会潮湿呢?」 「而当有了水、有了影子的猜想,离正确答案就不远了。」谢礼看向姜成渝,「你说对吗?大人。」 直播间。 「这也行?!」有鬼惊讶。 一个扎着长辫的女鬼合上嘴巴:「谢礼说行,那就一定行。但是,这些都是猜测吧,他胆子这么大的吗?拎着个猜测就敢当真的使?」 冥币小鬼也觉得牵强了些,弱弱道:「可能……可能还有别的证据,不然我们再看看?」 荧幕中。 姜成渝自是没有回答。 谢礼也不计较,只道:「当然,一开始我只是有这个怀疑,并没有可以验证的地方。」 「之所以能验证,其实还是要感谢大人你。」 「在玄龟上,你几次想对我动手,却又突然放弃——当然,你给出的理由很有意思,我若说我信了,大人必然不信,我们便也不过多去计较这个答案。」 「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对扶星火『动手』,你明明有千百种方式可以让扶星火从龟背上下去,却偏偏选了最奇怪的一种——利用他对你的恐惧,将他恐吓下去。」 「这现象实在有意思。当一个人拥有绝对武力、又视人命为草芥时,他会在一个自己毫无兴趣的普通人身上浪费时间么?常规的行为,不该是一挥衣袖将他送下去就行?我对此很是疑惑。」 「你这样做,必然有原因。这才放着简单的方法不用,偏偏选了最复杂的一种。当然,这完全有可能是因为你有虐杀人的习惯——后面的你确实也让玩家遭受了折磨。」 「可如果真相不是这样呢?你为什么不动手?如果你有动手的能力,却又没有动手,那只能说明,你身上有束缚,而且这束缚的约束力很强,强到只是伸手推一下人都做不到,这让你不能随意对玩家动手,除非我们违背规则,又或者……对你造成伤害。」 「当我得出这个结论时,发现这结论是矛盾的。雾林之事发生时我并不在场,但从其他人的描述中可以知道,玩家击杀基地其他人的时候,并未对你动手,你未曾受到伤害,部分玩家的任务也要求中也没有不能击杀npc的规定,他们没有违反规则,那你又是如何获得反杀玩家的力量呢?」 「这也是当时我推断npc与你同一阵营最主要的原因。」谢礼说,「这样一来,夏彤之死也能解释了,你杀死夏彤,就是为了不让人怀疑你与他们同一阵营、或者说,掩盖他们就是你的事实。」 「所以雾林中的玩家一旦攻击了基地的人,其实就是攻击了你,完全可以判定这是对你造成伤害,你当然可以动手反制他们。」 「到这里。水、影子、反弹他人伤害——镜子的念头几乎已经在我脑海之中定型,我也几乎要肯定这就是正确答案之时,你突然轻描淡写告知我,巨龟之下,众人脚下之海名叫『明镜』,可以照见人心。」 姜成渝听他说了这许久,也道:「哦?我虽不是天资聪慧,却也不会笨到直接将答案告知于你吧。」 谢礼笑道:「是啊。你的这一步确实很有效用,为此我纠结了许久,甚至开始思考并认为,镜子一说就是个陷阱,你给出线索,就是故意引导我往镜子去想,从而掩盖真相。」 「不得不说,对付我们这样心思深沉的人,往往只需要最简单且直白的方式——只要正确答案是你给的,我便不会轻易相信这是真的,甚至会开始怀疑这是你故意抛出的诱饵。」 第186页 「直至众人到了『冰川』之上,而玄龟不见了,我们身边几个东仁基地的木头人也不见了,青龙现身,你引导玩家攻击『冰川』。」 「至此,我才确认了你的身份。」 冥府。 「啊?原来这么复杂,我要是想到镜子又听见明镜!一定会想!是这个!一定是这个!这肯定是诸神给的线索!」 大多数鬼众纷纷贊同。 冥币小鬼也很是贊同:「要我我也这样想!」 他悄悄瞟了一眼旗袍鬼和戴眼镜女鬼,二鬼都若有所思的样子,一看就是被插到了肺管子! 「原来这么准啊。」他小声嘀咕,被旗袍鬼听见横了一眼。 姜成渝本来想给谢礼鼓个掌的,奈何一只手腕被谢礼攥着,只能无奈放弃。 谢礼察觉到手腕的动作,歉意地看了一眼姜成渝:「抱歉,没出去之前,只怕我不能松开手。」 姜成渝:「你随意。」 谢礼点点头:「得知你身份后,我也在想如何才能反制于你。」 「镜子能呈现所照之物。面对镜子,我们看见自己,而你当然也能看见我们——」 「没有谁能比自己更了解自己,所以你当然能知道我们内心最深处的恐惧,并以此来设计我们。」 「而当我们对你动手之时,其实正是朝镜中之自己动手,这也是你反弹伤害的原因。只要我们拥有想要对你动手的念头,就不能不受制于你,若是真的动手了,还会因此受伤。」 谢礼又轻轻举了一下姜成渝的手腕:「当然,如果只是像我这样,只是想着和你握个手的,那自然不会有什么所谓。」 「常规的方法不能伤害你。」谢礼看向天际,「gm也不可能让我们去做不能完成的事情,所以你一定有死穴、且是我们很容易忽视的死穴。」 「一面镜子的死穴会是什么呢?」 「摔碎他吗?」谢礼笑问,「那自是不可能,正如其他玩家看见萤光便想毁掉冰山一探究竟时一样,镜子一旦碎裂,以一化万千,『冰川』成为千千万万个『冰川』,反射而出的影子不知繁几,方向更是虚实交错,你不知自己走的,到底是哪个碎裂镜面投射出来的影子,那最终的结局,便是死路。」 「这也是我前面说的,想要凭藉自己找到方向并不可能,因为镜面碎了多少、碎成什么样只有你知道。」谢礼道,「于是我开始转换思路,镜子在什么情况下会失去效果,最简单的方法,自然是蒙上它。」 谢礼打量着姜成渝:「你身法奇诡,我又不会什么轻功法术,想给你蒙上一块布实在是痴人说梦。」 「那有没有与蒙上布差不多的法子呢?蒙上布的目的其实是遮挡,换言之,就是看不见。因为照镜子之时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因此又很难确定,这个看不见到底是你看不见、还是我看不见,当然,无法确定、且时间紧迫之际,已无力分出时间再来验证 ,便只能让你和我都看不见了,反正也不算什么难事。」 「我看不见简单,蒙上一块布就是了,可要让你看不见——」 「镜外的我看不见了,镜子里的你还能看见吗?没有人能给答案 ,但值得一试。」 「我只有一次试探机会。」谢礼说,「要冒险做一件事,当然得寻求利益最大化,我得想办法藉此试探的机会,让你、我的敌人给我透露更多信息。」 冥府里笑成了一团。 「哈哈哈,谢礼这句话好有意思,这姜成渝也不是傻的,除非诸神要求,否则对方怎么可能给他透露信息嘛!」 荧幕中的谢礼给了他隔空的回答:「既是敌人,你又怎可能平白把信息给我,所以我只能创造机会让你透露信息——我恫吓、示弱、甚至暗示你我知道了一切,其目的是为试探,让你在慌乱中露出马脚。」 「当然,成熟于你并未露出马脚,好在我到底蒙上了你的眼睛,也不算全然失败。」 「我们上了冰川之时,我原以为很难再从你口中获得信息,便只想拖延时间进行最后的验证,但却突然有了意外之喜。」谢礼轻轻提了提姜成渝的手腕,想将举高一些,奈何力气所限,没拉动,他无奈笑了下,「我轮番试探和恫吓,到底还是有了作用——你真的对我生出了一丝的惧,或者远远称不上恐惧,只是很小很小的警惕之心。」 「你开始和我保持距离、甚至开始避让我的靠近——」 「我借着与你说话几次靠近,你都无意识地避让了步子,试验了几次皆是如此。我再一回想,或许这正是你恐吓扶星火下玄龟的真正原因,你的死穴,正是不能被触碰!如此说来,一切就说得通了,我身体之弱大家都清楚,所以你并不担心我的存在,但扶星火身形矫健,术法也出色,若是有他做我的帮手,只怕你稍有疏漏,便全盘皆输,这才是你哪怕恐吓,也一定要让他离开龟背的原因。」说到这里谢礼也不免可惜,「你的气势确实让人心惊,哪怕我早已告知扶星火龟背上是安全的,直面你的威压,他还是退下了龟背,可惜了。」 谢礼轻轻抓着姜成渝的手腕,「至于碰到你会有多少效用。我不清楚,但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一旦被人触碰着,你不仅不能动手拂开,甚至你出神入化的奇诡身法也用不出来了。」 「你的推论确实很有意思,听起来也像模像样,若非故事的另一个主角是我,我都要相信这就是事实了。」姜成渝笑了起来,「不过,有一点我倒是挺意外的。」 第187页 谢礼看他:「嗯?」 姜成渝突然睁开双眼,反手握住谢礼的手腕,语调闲适,还有几分调笑意味:「我没想到你会如此坦诚。这就是你们人常说的——『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姜成渝又朝谢礼走近了一步,几乎贴在了他的身上。 「你就这么自信?如果我告诉你,所谓死穴,打从开始就是装出来的呢?」 第89章 仁义礼智信(25) 直播间中。 众鬼倒吸了一口了凉气。 「要是装的!谢礼不就玩完了?」 冥币小鬼很想说一句他相信谢礼, 可实在是说不出来——没办法,姜成渝那冷静的、信誓旦旦的、甚至与谢礼如出一辙的微笑与说话语气,实在太有迷惑性了, 让人很难不去相信他。 要他说, 现在这俩属于势均力敌, 好像俩人说的都真的,可谢礼先说吃了亏,听起来姜成渝说的就比较真。 到底还是钱的魅力大,纠结许久, 冥币小鬼还是大声道:「为了我的冥币, 我还是相信谢礼的!」 看直播的观众们大多向来看热闹不嫌事大,纷纷说谢礼指不定要翻车。 冥币小鬼不乐意, 马上和那几些观众吵了起来。 可双拳难敌四手, 一张嘴终究比不过那么多人,无奈败下阵来。 不过倒也不是那么孤军奋战, 几场直播下来, 谢礼也有了铁粉, 虽然不愿意承认冥币小鬼是谢礼头号大粉,但看到他声势被压, 其余人也声援起谢礼来。 谢礼直播间也早不再是原先的规模,这副本展开后, 直播间早就扩了又扩, 若没点特殊能力, 像冥币小鬼这样的普通小鬼, 早看不出观众场馆里到底有多少鬼了。 其他直播间本就因为各主播被冰冻而陷入停滞, 基本上除却各主播铁粉因担心主播情况外,大多数鬼众虽不一定喜欢谢礼, 为了看进展大抵往谢礼直播间来了,反正关注完之后可以取关嘛。 不过因为有先来后到,大体上冥币小鬼附近的鬼,都是最开始就关注谢礼的鬼——这就和养成似的,尽管他们并非真心喜爱谢礼,但看着自己最先注意到的人能够吸引这么多人,逐渐有往大主播发展的迹象,心中多少会有些与有荣焉,见支援谢礼的落了下风,也多少都愿意声援一两句。 场馆中观众的心思难以逐一言说。 而冰川之上。 谢礼听完姜成渝的话,却也没有众人想像中的大反应,依旧平平淡淡的,好像这句话对他造不成任何影响一样:「便是装的,又有什么所谓?这本只是个意外之喜,就算没有,于我也没什么损失。毕竟……我既没有动手伤害大人,大人又如何能取我性命」 「呵。」姜成渝也不和他废话,「所以,你的破局之法呢?」 谢礼退后了一步,用另一只手指了指天上—— 「就在那里啊。」 姜成渝抬起头看天。 此时冰川之上仍是白天,万里晴空,不见一丝阴霾。 姜成渝摇了摇头,神情带上了几分怜悯:「你确实很努力了,分析出的结论也大多为真,可有一点你错了——从始至终,我虽答应了回答你时间,却直至现在都未回答,你敢肯定自己的判断真的正确?」 谢礼反问:「大人的意思是,我错了?」 「你走能走到这一步实属不易,你尽力了。」姜成渝嘆了口气,「你一再拖延时间,不过就是在等待天黑,试图用黑暗来遮蔽我的双眼。但我可以坦白告诉你,这不可能,你不必在等了。」 谢礼像被揭去了所有底牌一般,面上尽是失了希望的萧索,头颅微微低垂着,双眼似乎也闭上了,像很难接受自己的失败一样:「看来我的运气确实很差。」 「这倒不与运气有关。」姜成渝胜券在握,倒也分出心神来安慰谢礼了,「只是你对我不够了解,我明知自己是镜子,也知晓光明对我的重要,又怎么可能会让自己有机会身处黑暗之中?是以不论肉眼所见日月星辰如何变幻,我都永远居于永昼之中。」 谢礼听完此话,一阵阵失落,似乎正要收回手,却察觉到什么一样,突然止住了。 他试着抬了抬左手,像是恍然大悟一般,低垂的头倏然抬起,语气也充满兴味:「若真如大人所说,为何大人还不挣开我的手呢?是因为死穴还在我手中吗?」 「你!」姜成渝变了脸色,满脸忿然,须臾后才松开反握的手,破罐子破摔道:「是,死穴一说确实是真。我原型本是死物,哪怕后来诸多际遇,也难以摆脱原身影响,一旦被人握于手中,就失去了自由移动的能力,但也仅止于此了。若是在此的是诸天,倒还有可能以强力破之,毕竟反弹再厉害,也终会有极限。但于你、于进入这世界的所有人来说,知道与不知道并无差别,就是你们所有人一起上,也无法伤我分毫。」 谢礼笑道:「方才大人说我太过自信,大人又何尝不自信呢?」 「你什么意思?」姜成渝那无暇的脸上,终于皱出了第一条皱纹。 谢礼抬头看了看天。 「我说了真话,可不代表我说的每一句都是真话。」 姜成渝立刻回忆谢礼所说,一时之间很难分辨出哪句真,哪句假。 谢礼看向姜成渝:「我说的推论确实大多是我真实所想,可是那并不代表它是我最终所想。当然,大人对我足够优待,是以我拿出了十足的诚心,可大人似乎没有注意到它。」 第188页 姜成渝被绕来绕去,终于明了:「你在拖延时间。」 谢礼点点头,承认了。 「明知失败,拖延下去只会让人认为你输不起,不会再有旁的意义。」姜成渝道。 「意义?我若死了,还要意义做什么?活着就是我的意义。再者说来,大人为何如此自信,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发现死穴只是意外之喜,我上冰面的真正原因,是为了验证。」谢礼直视姜成渝,「大人以为,我是验证什么呢?」 「不是验证黑暗是否对我有用?」 谢礼肯定了对方:「没错,确实是验证这个。」 「既如此,你已经失败了。」姜成渝一时间不明白对方到底在纠缠什么,甚至对谢礼积累的好感也在一点点消退,「再多纠缠,便别想留全尸了。」 谢礼像是看不见对方眼中一闪而过的厌恶一样,继续不疾不徐道:「既然是为了验证,说明我没有全然的把握。像我们这样的人,去做没有把握的事情,又怎么会不留条退路呢?」 「退路……」姜成渝略一闭眼,「虽还有两人并未毙命,但以他们现在的处境,不可能还能为你提供帮助。」 谢礼伸右手指了指自己眼上的黑布:「大人以为这块布是做什么用的?」 姜成渝当然知道这布的用途,正要回答,又听谢礼说:「大人又以为,我拿着几张卡片气喘吁吁走来走去,又是在做什么?」 姜成渝哪怕不知他的后手,也清楚地知道一旦谢礼用这种语气说话,说明大事不妙! 他立刻就想离开,可谢礼那可能连凳子都搬不动的力气此刻却有万钧之重,他分毫也挪移不了。 他更是察觉到,谢礼原先只是轻轻攥住他手腕的手突然加大了一点点力气,且另一只手也同时抓住了他剩下那只手。 他听见了谢礼如同魔鬼一般的声音: 「黑暗可以让镜子失去效用,光明难道不可以么?」 话音一落。 以最初他们出现的冰川为起点,现下他们站的位置为中心,弧形的光幕沖天而起,攫取了似乎所有天光。 那一张张不知何时被谢礼丢下的卡片,化作了一个个耀目的太阳—— 那太阳全朝最中央而来,万光汇聚于一点,直冲谢礼与姜成渝。 光线夺目,亮得人眼前除了白花花的一片再看不清其他。 姜成渝被光芒笼罩当中。 不过眨眼的时间里,他也发出了同样扎眼的光,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更强盛的光肆无忌惮地照往四周。 更可怖的是,四周像是有无数面同样的镜片一样,相互之间反射,光光相映,愈发强盛,无穷无尽。 卡片太阳所围困之地,已然只剩下一片刺目的亮白,再看不见其他。 强光之下,谢礼无法不受影响,因无法躲避光芒,他的双眼几乎在那剎那间就因无法适应强光而失明。 被他抓在原地动弹不得的姜成渝更是狼狈,对方的身体似乎在承受着剧烈的痛苦,众人虽看不见,可姜成渝自己知道,他现在的面庞,定是无比狰狞。 谢礼失明了,站得却依旧那样笔直,说起话来也云淡风轻般的平静:「我小小人类比不得大人身份尊贵,我失明就失明了,大人若因此失明,倒要叫人笑话了。」 汇聚而来的阳光可不仅仅是刺眼这么简单—— 姜成渝能察觉到自己万年不变的身体温度在节节攀升,热正在他体内积蓄。 位于万镜最中央的他,就如同放置在放大镜下那个明亮的光斑下,不消多久就会直接自燃。 他当然不会死,可这个分身却几乎会损毁—— 这意味着他将全然失去对这个世界的掌控,即便谢礼死了,那也还有俩活着呢!他依旧没完成与诸神的约定。 他丢不起这人! 若就此放谢礼一条生路,他虽然依旧失约,却到底保住了分身,况且,这场比试,说到底就是为谢礼开的,败在他手上,怎么也比让俩废物捡漏要好吧。 「疯子!」即便心中想通了,姜成渝仍忍不住低低咒骂了一句。 偏生谢礼真是疯得彻底。 见他只骂人,竟取出来一把锤子,还轻声细语地、像是真的好奇一样:「攻击大人我会受到反弹,若我只是攻击自己?大人也会一同受伤吗?」 tmd! 姜成渝终于还是没忍住在心里爆出了粗口! 他怎么一开始没看出来这看起来缄默自持的人其实是个疯子呢! 身体的灼热已到了极限,自燃眼瞅着就要发生—— 姜成渝几乎要咬碎了一口银牙,才一字一顿道:「我告诉你方向。」 一声轻笑自姜成渝耳畔划过。 「那我便谢过大人了。」谢礼微微朝他低了头,一手收起锤子,另一手松开了姜成渝的手腕,「虽是虚伪,但还得向大人说一声,得罪了。」 第90章 仁义礼智信(完) 说话间。 姜成渝一个闪身, 以最快的速度从最中央避让开。 就在这一瞬,四周的太阳也像能量耗尽般,逐渐褪去了光芒。 姜成渝低低咒骂了一句, 见谢礼那笑意盈盈的样子, 心里多少有点不痛快, 「你就这样放开,不怕我出尔反尔?」 谢礼不慌不忙:「我能活到现在,还敢与大人打赌,全仰赖大人品性高洁、一言九鼎, 又何须担心大人不守誓言呢?」 第189页 姜成渝僵硬地咧了下嘴角, 收下了这句不知道该不该算夸奖的夸奖。 他随手指了个方向:「那是西方。」 谢礼怔了一下。 这才缓缓摘下了蒙在眼睛上的黑布,但视觉并没有恢復, 所以, 他其实看不见姜成渝所指方位。 见他模样,姜成渝倒像是明白了, 问:「你是哪个方向?」 谢礼也不隐瞒, 道:「东边。」 「跟上。」姜成渝兀自在前边带路, 谢礼亦步亦趋走在他后头。 不知走了有多远,熟悉的gm声音出现: 【本轮游戏已结束, 存活玩家已获得船票,请查验】 与以往一般, 封皮书飞出, 封皮背面第三个格子上多了张薄薄的卡片。 卡片沖天而起, 一面古朴的青绿色圆镜飞入半空, 一头扎进半空的湖水中。 湖水不知深浅, 镜子却只有一半掩入其中,湖上的半面镜子将湖光山色一併收纳, 又将其投入水面。 忽然间,裊裊云雾不知从何而生,雾影氤氲,将湖面笼罩。 半空中的景色消失,像是一场梦。 卡面展示完毕后,谢礼估计时间差不多便伸出手,卡片飞回他手中。 虽看不见,但卡册的大小及每一个细节均已牢牢刻录在谢礼脑海之中,他毫无误差地将卡片放入了第三个格子。 他双眼突然看见了一行字: 注意事项: 1.本船票仅限在【仁义礼智信】中使用。 2.须在游戏世界完全消失前使用,若游戏完全消失前仍未使用,船票将自动启用,使用过程中可以取消,取消后船票失效。 3.船票使用后本卡片不会消失,但再无效用,仅作纪念。 看来这游戏确实结束了。 谢礼面向姜成渝,语气诚挚:「多谢大人。」 姜成渝摆摆手示意他快滚。 船票的金光托举着谢礼飞往半空,谢礼的身影在模煳。 姜成渝似乎有所犹豫,叫了声:「等一下。」 谢礼回头看他。 姜成渝朝他一挥手,送出一道光波进入他体内,这才转身走入万里冰雪之中。 身后的世界像碎裂的镜面,一块一块剥落、崩塌。 他顿了一下,似有什么事情让人迟疑,紧接着,两道影光被扔出了这崩塌的世界。 金色帆船上。 谢礼站在船头,用黑布蒙上了双眼。 时间在停滞不动了,不知道过去多久,两道人影同时上了帆船。 帆船轻轻动弹了一下,启动了。 上来的两人还有些茫然。 其中一人甚至还是熟人,他率先发现了在船头的人,扫了一眼后,试探性地叫了一声:「谢礼?」 听见这耳熟的声音,谢礼也怔了一下。 扶星火,他不是死了吗?怎么会…… 他并没有承认,但听出声音后还是问了句:「扶星火?」 对面「嗯」了一声,朝他过来。 旁边那人指着谢礼,还有些疑问:「你、你不是那个npc吗?就是那个叫什么孟玉山的……」 说话间这人自己也突然失笑:「不管你是谁,多谢你让我捡回一条命。」 他朝两人过来,并对谢礼九十度鞠了一躬:「谢谢。」 显而易见,他、还有扶星火都是顺带的。 他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冰川上,他和其他几个好像都是公会的玩家一起被冻成了冰雕,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被冻结的速度比其他人慢了一些。 尽管如此,他还是失去了意识。 他最后的印象,是双眼被冰层蒙上,头顶像秃了一样,也被冰裹住了。 谢礼朝他点了下头。 扶星火站在边上,往金色帆船外看去。 帆船在云雾之中穿梭,直奔五彩漩涡而去。 这样的场景他们已经见了无数次,早已习惯得不能再习惯了。 另外那人凑到了谢礼旁边,自我介绍道:「我叫顾彦,是一名散人玩家,住在c区3752号,虽然我人微言轻,但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可以让人递个消息过来,我一定照办。」 谢礼并没出声。 他像是头突然痛了起来一样,蓦地往旁边退了几步,一手搭在额头,靠坐在甲板上。 顾彦忙问:「你怎么了?」 谢礼只摇了下头,没说其他的。 察觉他不愿意说话,顾彦就也沉默下来,只朝谢礼又鞠了一躬后,后退了一些,整个人挡在谢礼和扶星火中间,戒备地看着扶星火。 帆船距离五彩漩涡越来越近,眼看就要进入之—— 一片火焰突然从扶星火身上飞出,直往谢礼飞去。 顾彦吓了一跳,本能就想跑路,回头见谢礼还抚着似乎疼痛难忍的额头坐在地上,咬咬牙还是沖了上去,在身前凝结出了一张巨大的盾牌。 火焰撞上盾牌后被分散开沖向天上地下,强大的冲力让顾彦不得不后退了一步,手臂压力剧增,盾牌染上了火焰的温度开始发烫。 若是往常,顾彦早趁机退了。 可想到方才扶星火叫恩人谢礼,又想到他混迹在公会玩家群体中时听见的有关谢礼的传言,到底还是硬撑着没退,使出了吃奶的力气顶在了前边。 「滋滋滋」的声音不绝,盾牌滚烫得能将肉烤熟,肉的炙烤味很快瀰漫在帆船之上。 第190页 可惜,顾彦和扶星火的差距实在太大,仅仅只是扶星火丢出的一缕火焰他都难以化消。 而扶星火本人,也已举着一团火焰来到谢礼身旁。 谢礼不知何时站了起来。 「我也不想动手啊。」扶星火说,「可官方给我的任务是杀死谢礼呢。我不能死,也不能败,所以,只能劳烦你将性命送到我手上了。」 说话间,火焰直逼谢礼面门。 那边的顾彦看见,用出了全身力气将盾牌往这边一掷,将这束火焰撞开了。 扶星火这下彻底生了气,一束火焰在手中重新凝聚,抬手间他就要将火焰丢往顾彦,却在这时—— 一把匕首刺穿了他的胸膛,正中心脏。 握住匕首的人,正是谢礼。 他双眼上的黑布不知何时已经揭去了,因为失明,眼珠难免有些呆滞。 「谁想取我的命,就请拿自己的命来换。」 说话间,匕首拔出,鲜血喷溅。 谢礼不再回头,走向一旁的顾彦,将人扶起。 扶星火倒在地上,鲜红的血液流淌在甲板上,铺了一地。 帆船穿过白色帷幕。 游戏大厅中一群人早在等待的人沖了上来,却只见一道红色身影躺在了地上,血流不止。 众人往后看了看,再不见其他人的身影,一下子大家都炸了锅! 这副本进去的怎么也有千人。 这是……全军覆没了? 众玩家急忙又回来那红色身影旁,一眼认出对方正是扶星火,只是似乎一口气都没剩下了,传送出来的只有身体,而身体却像破了洞的窟窿一样,血汩汩直流。 不过须臾的时间,像这个人真的已被判定死亡一样,扶星火的尸体消失在原地,地板上的血液也在逐渐浅淡,直至消失。 众玩家面面相觑:「这……全死完了?没一个活口?」 算着时间等谢礼回来的余可听见这话险些吓死,还是章思宇拉了他一下,悄声道:「我们的公会还在,188也没消失。」 余可一愣,马上反应过来。 两人悄无声息从大厅离开了。 z区,188号。 谢礼带着顾彦方才落地,便听见了gm结算的声音: 【副本结束,现为玩家结算游戏数据】 【亲爱的玩家,您在本轮游戏中游戏贡献度高达惊人的百分之八十五,除固定积分85以外,额外获赠奖励积分70点,直播人气最高值达到了恐怖的2758432971,累计6733875104,获得积分3366937552点,恭喜您在游戏直播中人气值突破一亿,可在以下奖励中三选一: 1.积分大礼包:内含4000积分 2.抽奖大礼包:16+4(赠送)次抽奖机会 3.平平无奇大礼包:2000积分+10次抽奖机会】 当然,谢礼还是老规矩,平平无奇的常客。 【恭喜您获得称号「展露头角」,附赠随机卡片十张,可在卡册中查看,开启2号权限商城,折扣9.8折】 【恭喜您在……突破十个亿,主播等级提升至lv.2,获得等级提升奖励,可在终端后台查看,附赠随机卡片10张】 …… gm又是叽里哌啦播报许久,奖励都能列好大一张清单。 正当谢礼以为播报结束正要给顾彦去弄点药时,发现gm的播报声突然换了个人,声音听起来很中性、语气也格外冷酷。 【本轮游戏共进入玩家1043人,死亡玩家1041人,无主积分948375324,以玩家贡献度百分比计算,恭喜您获得积分806119025点】 这是……把其他人的积分分给了活下来的人? 谢礼略皱了皱眉头,副本boss一开始就冲着杀死所有人来的,他们也不是去拯救谁,而是真如副本还没开始时候有人猜测那样,是去打boss。 换句话说,gm官方在清理大厅中的玩家数量,或者说,在回收积分。 积分是由人气值转换来的,人气值来源于『地府』人员的关注…… 这声音像是昙花一现,播报完这一句后消失,熟悉的gm女声再次出现。 【感谢您的参与,您在本轮游戏中获得积分4173059577,检测到您已加入「未命名」公会,公会等级8级,积分加成百分之零点零八,共计积分33338447,您共计获得积分4176398024点】 一夜暴富不外如是。 谢礼没注意这么多,随手买了几个治疗用的特效药递给顾彦,向对方表达了感谢之情,同时也邀请对方加入未命名。 顾彦只说还要考虑考虑便离开了,谢礼也不纠缠。 一会后余可和章思宇也来了,余可还是问东问西吵吵闹闹的,倒是给谢礼添了几分热闹,章思宇发现谢礼眉宇间写着疲惫,这才捞着余可出去了。 谢礼坐在沙发上,看起了2号商城。 2号商城对比1号商城最大的不同是——开始出现了一些与玄幻魔法有关的东西。 当然,这个有关指的不是可以使用魔法或者法术的卡片,而是作用于玩家本人身上的东西,价格颇高,堪称天价。 譬如其中一个,叫去疾丹。 描述写的是:可使服用之人沉疴尽去(作用于躯体),售价99999999。 谢礼盯着这丹药看了许久,还是将其买下了,拿在手心里时候,倏然间觉得有些好笑,使他痛苦二十多年的疾病,其实只要小小一颗药丸就能解决。 第191页 一瞬之间他切身感受到了普通人在这万千宇宙中里到底有多渺小。 收回思绪,谢礼将药丸吞下。 看起了2号商城的其他物品,除了药品以外,还有效用诸如各类小说中的「洗髓丹」的物品,可以让服用者洗精伐髓,改变身体素质,除此之外,还有些让人学习的功法。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都是积分、积分。 40亿积分很多,但对于2号商城里的东西来说,却又少的可怜。 谢礼随便买了点,积分就去了大半。 *** 他这边岁月静好买买买,其他公会可炸了锅了! 游戏大厅里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天。没有人看见谢礼出现,可是—— 那突然窜出的未命名公会,也没见散了呀! 不是其他公会的管理看不起人,实在是没有谢礼,就凭那俩人类傻逼,怎么可能能撑住这公会。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谢礼还活着,说明他从「仁义礼智信」里活着走了出来。 说明……公会玩家可能都死在了谢礼手上。 外人不清楚,他们自己派去的人到底是去做什么他们自己还能不清楚吗? 同一时间。 z区,183号。 「咝咝,188那个咝好像真是高手咝,我们还不出手咝?」 另外那声音瓮声瓮气道:「这人我私下也看了看,和我们的走的不是一个路子。」 「那要咝杀了他不?」 「我说,你为什么总盯着他?」说话的人像是又困了,连连在打哈欠。 「咝咝,他抢了我所有的玩具咝咝咝——」 那人揉了揉脑袋,连连叫道:「别激动!你一激动就咝个不停,搞得我都想咝了!说好几次了,那些什么、史莱姆是吧?他们不是你玩具。」 「所以什么时候动手咝。」蛇蛇一直只纠结这个问题。 「不动手了。」那人躺了下去,「我这边有个地图券,使用后必然开启一个s级副本,你去问问那188,他愿不愿意去。」 「要合作咝?」蛇蛇不敢相信。 「嗯。」 可惜。他们晚了一步。 在188歇了两天,给小羊换了个新农场,又加了几个新伙伴后,谢礼离开游戏,回到了现实。 *** 医院病床上。 只能靠ecmo维持生命的谢礼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醒了,健康、清醒地醒了。